《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 liAnDanMEi.Com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作者:蒸汽桃 文案: 当叶钦心灰意懒地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书时,童峻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吃惊。毕竟这场婚姻本就是权宜之计,毕竟从始至终怀有异心的人是自己。 他以为这会是一场奔向自由的解脱。 没想到那个人虽然走了,却留了一把刀在他心里,日夜蚀刻,让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文案攻视角,正文受视角,世界观设定男男可生子。 追妻火葬场,1v1 he 当机立断绝不苟且影帝受 X 不停抢救自己真香霸总攻 排雷:生子,不换攻。 *心灰意懒是心灰意冷的近义词,前者更符合此处语境,并非错别字~ 内容标签: 生子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钦X童峻 ┃ 配角:接档文求收藏么么啾~ ┃ 其它:生子,追妻火葬场 第1章 今年雨水大,立秋之后缠缠绵绵的细雨就没停过,一点也不像是干脆爽利的北方。 餐厅一角摆着的凸肚鱼缸里游着两条三岔尾巴的小金鱼,一条墨黑一条鲜红,正头尾相衔地追逐游戏。 一小撮鱼食撒进来,两条小鱼都顾不上玩了,嘴巴一张一合地把鱼食纳入口中。 喂完鱼,叶钦走到落地窗边,透过打着柔光灯的强化玻璃向外望。 细密如丝的秋雨在灯光里纷纷扬扬地落下,把地上散落的银杏叶染得愈发金黄,明明是温暖的颜色,却有一种心灰意懒的冷淡颓然。 叶钦转头看着一桌子凉透了的菜。 松茸海参汤,粉丝鲜鲍,西湖醋鱼,每一样都耗时耗力。还有几样精致的家常菜,中间摆着一个秀气可爱的小蛋糕,白色奶油上点缀着新鲜的草莓和金珠玫瑰花。 所有颜色都很鲜亮,但桌上的两支快要燃尽的长烛显得有些违和,房间里没有风,细瘦的苍白烛火像是静止的泪滴。 今天是叶钦和童峻结婚五周年的日子,准确地说还有五分钟就不是了。 他半个月前就开始为这一天做准备,按照童峻的喜好订蛋糕挑桌布,悄悄地给房间的绿植花盆拧上一圈小花灯。 他一边准备礼物一边把离婚协议书拟定了,因为他不知道今天要送出去的是哪一个。 现在蛋糕桌布都到位了,小花灯也活泼地闪烁着,却显得他像是一个自作多情的笑话。 落地钟当当地敲了十二下,叶钦自嘲地笑了笑,走到餐桌旁拿起高脚杯,从醒酒器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烛火被风惊动,无措地抖了两下。 叶钦喝酒的时候喜欢咬着酒杯的边缘,深红的液体卷上他贝壳一样洁白清透的牙齿,沾湿了他鲜红的嘴唇,像是刚刚结束一个吻。 他安静地把一杯酒喝完,弯腰揉了揉因为阴雨天而隐隐作痛的左腿,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开始把桌子上一筷子没动过的饭菜朝厨房收。 叶钦正给一盘白灼虾包保鲜膜,玄关传来了开门声。 他不用看都知道童峻在干什么:金属碰撞玻璃的声音是童峻在挂车钥匙,皮革的略显沉闷一响是他在放手包,他把大衣脱下来,和羊毛衫的摩擦发出细微静电噼啪作响,接下来听见童峻小声的抱怨,他甚至能想象童峻眉间不悦的细小褶皱。 他爱了整整十年的人,一举一动都在拨动他的心弦,带来让人疼痛的震颤。 叶钦洗干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接过童峻刚刚解下来的围巾搭在挂钩上。 他闻到了童峻身上淡淡的酒气,但还是尽可能平静地像往常一样关心他:吃过了吗? 童峻有点漫不经心地点了个头:嗯。 叶钦看着他把手腕上的表脱下来,随手在电视柜上一放,好像不是近千万一块的限量定制,而是扔下酒店里的一颗免费巧克力。 今天有很重要的工作?叶钦知道答案是没有,但他就是徒然地怀抱着一种希望,他希望童峻是有几十亿的合同要签,才五年里第五次忘了结婚纪念日。 没有,老同学回亳京了,一起吃个饭。童峻一边说话一边走过餐厅,看见了叶钦收了一半的菜和还没来得及关的彩灯,有点惊讶:家里来客人了? 叶钦鼻子一酸,但也只是抿了抿嘴,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包得严严整整的礼物。 黑金相间的礼品纸上系着半透明的紫珍珠丝带,是童峻喜欢的花哨风格。 他没递给童峻,而是自己一层一层地拆开,礼品纸里面是一层朴素低调的牛皮纸,再里头才是个小巧的丝绒盒。 童峻看着他拆到一半,有点莫名其妙地准备走开:别人送你的? 我送你的。叶钦一句话拦住童峻,翻开盒盖,里头躺着一对样式简单大气的铂金方袖扣,亮闪闪的,各在左下角嵌着一颗火钻。 他把盒子递给童峻,露出一个牵强的笑:童先生,五年快乐。 童峻眼睛里划过一丝诧异,又很快了然,他轻松一笑:你总爱记这些没用的。 他甚至没多看一眼手里的盒子就咔哒扣上了,朝着叶钦一扬手:很漂亮,谢谢了。有机会我会戴的。说完就转身朝着浴室走了。 你不会的,叶钦这样想。 他前几年送过的手表鞋子衣服,童峻都是随手一扔,最后都是叶钦收起来的,整整齐齐地摆在衣帽间里,却从不曾见过童峻穿戴。 左腿突然一阵钻心的刺痛,叶钦下意识地扶住椅子不敢动。他小口地呼吸着等着疼痛过去,走回卧室喝了一片止疼片。 他知道这个毛病是好不了了,断过的腿永远记恨他,一到阴天下雨就要报复他。 童峻洗完澡,从浴室里面哼着歌出来了,牙色的胸膛在半敞开的浴衣里忽隐忽现,坚实漂亮。 他看见叶钦在床边坐着,把还有点滴水的头发向后一捋,一双好看的长眼睛带着点笑:还不睡? 好像只要童峻稍微一关心,叶钦心里就会升起一点希冀。他垂着头,小声说:我腿疼。 童峻知道叶钦的腿有点毛病,不影响走路,但是跑快了身体明显会有起伏。 他低头看着叶钦露在睡裤外面的修长白细的小腿,它们健康又漂亮,不像一般男人那样粗壮,却也不像女人那样绵软无力,是一种匀称的好看,也是一种不自知的撩拨,任谁都想多看两眼。 童峻挨着叶钦坐在床边:哪条腿疼? 叶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算前尘往事不值得铭记,同枕五年的人,总该忘不了自己那条腿上有伤。 他不想矫情,但是声音里还是带上了一点委屈:左腿。 童峻握着他的脚踝往自己腰上盘,托着他的腰轻轻吻了他一下:这样还疼吗? 床头灯开着,叶钦很少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地看童峻,哪怕那张俊脸的鼻子眉毛在哪摆着他心里一清二楚,他还是没舍得闭眼:童峻在哄他呀。 不疼了。叶钦摇摇头,又点点头:还疼。 童峻笑着关上了床头灯。 叶钦在黑暗里奋力张大着眼睛,感受到童峻灼热的鼻息在自己的脖颈间冲撞。至少在那一刻,他觉得童峻是爱自己的。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要从这种最原始的关系里寻求一种安全感,就好像童峻还愿意和他睡在一起,就终究还是心里有他。 他知道童峻没和别人好过,因为像童峻这么骄傲的人,根本不屑于偷。如果他想要别人,一定会光明正大地去拿。 这么多年,叶钦都靠一个念头撑着:至少童峻没有更爱别人。 童峻的吻急风骤雨一样落下来,让叶钦有点透不过气来。他能闻到童峻呼吸里的一点酒气,很烈,不像自己喝的那种软绵绵的葡萄酒。 叶钦抓着童峻的肩膀,身体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起伏。 他脑子里一阵一阵地发空,像是负责通讯的电线有点接触不良,连上的时候他在想童峻,连不上的时候时间就好像停滞了。 迷乱间,他听到童峻说话了,不是无意识的喘息,而是一个确切的词语。 叶钦努力把脑子里的那根电线接上,想听清童峻在说什么。 童峻趴着他身上,显然是情到浓处快/感冲散了意识,断断续续地重复着两个字。 叶钦先听见了一个迷迷糊糊的钦字,他以为童峻在叫自己的名字,心里不由甜中带酸:在这种时候,童峻从来没叫过他的名字。 但是前面一个字却不像叶,叶钦的意识愈发清晰,他仔细辨别着那两个字。 饮郑饮郑饮 郑饮?叶钦的血在一刹那就凉了下去。 他怕自己听错了,聚精会神地贴耳在童峻嘴边。 童峻后面一直没说话,几乎是低吼着释放了出来:郑饮! 叶钦等着童峻从身上翻下去,浑身如同浸泡在冰水里。 半晌,他在空荡荡的黑暗里低声问:童峻,我是谁? 等了许久,叶钦都没等到一个回答,他僵硬地偏头一看,原来童峻已经睡着了。 叶钦慢慢地从床上支起身子,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仅靠着一点月光描摹着童峻的眉眼。 他第一次见童峻的时候就是在昏暗的月色里,少年略显狰狞的面目沾着血,却有一种血性的蓬勃。 现在童峻睡着了,连高挺的鼻梁都没了侵略性,很乖,完全不像是个会撕碎别人心脏的人。 但是叶钦有点搞不懂自己左胸里面跳着的那玩意儿是怎么了,好像泵出来的是毒不是血,要把他一身的筋骨都融化。 他知道郑饮这个名字。他童星出道之后还跟这个演员合作过,因为长得像演的双胞胎。后来他大火出圈拿了影帝,郑饮规规矩矩演戏,也有一些小成绩。叶钦为结婚息影之后,郑饮才慢慢拿到更好的资源,因为和叶钦相貌上的相似,人称小叶钦。 但是在童峻这里,原来自己是小郑饮。 胃里猛地翻上来一阵恶心,叶钦一瘸一拐地冲进厕所。他明明什么都没吃,却不断地干呕起来。 第二天六点,天色还暗着。 童峻像往常一样洗漱过,准备到餐厅吃早饭,却看见叶钦已经穿戴整齐,正端端正正地坐在空荡荡的餐桌旁。 童峻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他扬眉问道:怎么在这儿干坐着,不吃早点吗? 童峻身上桉树须后水的气息弥散在空气中,那曾经是令叶钦安心的味道。 他把茶几上的几页纸轻轻向童峻一推:我签过字了,你确认一下没有问题,我们就离婚吧。 第2章 童峻正在扣手表搭扣的手顿住了,眉毛拧起来:离婚? 叶钦看着他手上的表,和昨天的陀飞轮不一样了,是一块自动对时的太阳表。 他平静地仰视着童峻:对,离婚。 童峻手底下一利落,咯哒一声手表就扣上了:你至于吗?就因为我忘了结婚纪念日? 叶钦没说话,把离婚协议书又朝着他推了推。 童峻垂着头看他,像是犹豫了一会:那下个月你过生日,我一定不忘了。 叶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笑出来的,大概就像是被烈火卷过的芦苇丛,拿自己化成的飞灰取乐:童峻,我上个月过生日。 童峻的脸有点泛红,声气却粗起来:我不过结婚纪念日,没给你过生日,所以你就得跟我离婚? 郑饮是谁?叶钦一个问题抛出去,两个人都安静了。 几秒之后,童峻干巴巴地回给他一个问题: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不是我哪知道那是谁,也不是你怎么突然提他,这个问题说明他知道郑饮有可能会吸引到叶钦的注意。 昨天晚上,你在我身上,喊他的名字。叶钦平静地说。 他心里明明疼得要死,但还是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倒不是因为还要维护什么尊严,他只是觉得到了这个时候要是还露出一些哭哭啼啼歇斯底里的样子,未免太没必要也太不体面。 他不是想问童峻要说法,也不是想向他博同情,他在这段有去无回的感情里浪费了够多的时间。 他昨晚在这张餐桌旁为童峻浪费了最后一夜,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童峻怔了一下,却也没否认:那又怎么样? 叶钦太熟悉童峻的风格,刚才这句话实在是太典型的童峻式反应。 童峻是童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单单背靠童家的势力说是呼风唤雨都不为过,加上他自己也有一颗会算账的好脑袋,年纪轻轻就能担起童家的半壁江山。 一个把足够的资本踩在脚下的人,看世界的视角自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何况童峻还有年轻这样最宝贵资本,当面对一个难堪的场面的时候,他可以非常轻松地耸耸肩说那又怎么样,潜台词就是反正我能解决。 那又怎么样?叶钦站了起来,他比将近一米九的童峻矮出十公分,气势却已经一寸不短:你和我是合法夫妻,你在和我做/爱的时候心里想着别人,你觉得这没怎么样? 童峻看着眼前的叶钦,突然觉得有点陌生,竟然破天荒地说出一句解释的话:我和他又没怎样。 叶钦点点头:好,那你说怎样才算是有怎样? 童峻凌驾于人不是一两天,很快恢复了从容:我的确对他有好感,但是我们没有□□关系,我追求他也是在婚前,他拒绝了。 叶钦不知道是该敬佩童峻的坦诚,还是该问问他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他点着头,表面上那层薄冰一样的优雅碎裂出一张蛛网,他皱着眉看童峻,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哽咽:你怎么就能这么狂妄,这么直白地跟我袒露你心里装着别人呢?你在婚前追求郑饮,结婚五年了你在高/潮喊他的名字,你在心里头有没有一刻认清过我是谁?他太不想掉眼泪,但是眼睛就是不听话,连那么几滴水也包不住。 童峻没看见过叶钦哭,目光闪烁了几下,转身准备走:我今天早上有会,晚上回来我们再谈这个问题。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2) 没有晚上了,叶钦两下把脸擦干了,把钢笔拍在桌子上:钱,房子,车,我都不拿你的。签字。 童峻长这么大从没被人像此刻这样压制过,也火了:叶钦,当初不是你追着我说要和我结婚的吗?不是你说喜欢我很多年了吗?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叶钦恢复了冷静:不矛盾,当初追你的是我,是我识人不清。但我是影帝,不当替身。童峻,你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最后一刻了,给我们都留点尊严。 童峻居高临下地把他看了一会儿:你知道你已经息影五年了吧,你以为你还是一呼百应的票房保证吗?不离婚,我可以把你的事业还给你。 叶钦冲着他淡淡一笑,刷刷两笔就在童峻签字的位置替他把名签好了:行了,你同意了。 他签下的童峻二字狂放肆意,和童峻本人的签名如出一辙。 童峻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这么做是违法的! 那又怎么样?叶钦把这个问题还给他:去报警去投诉,说我冒用你的签字和你离婚。去网上声讨我谴责我,到时候你或许能看看息影五年我还是不是影帝。 叶钦说话的时候一直噙着一抹笑,低垂的眼睛里却是几乎又要含不住的眼泪,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刀,把他这么多年连在童峻身上千丝万缕的牵连全斩断,哪怕童峻不疼,他疼。 他知道童峻的骄傲绝不允许他去挽留一个自己不在意的人,也绝不可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叶钦为了逼他离婚亲自替他签字。 两个人在沉默中对峙了几秒,叶钦却觉得每一秒都有一年那么漫长。只不过时间是倒流的,十个一秒过去,他就看到了十年前让他心如鹿撞的画面,却已经破败不堪。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井中挽月的猴子,碰碎了追不到的梦想,也终于溺毙在盲目之中。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爱吗,叶钦?到底是童峻先开口了,他冷冰冰地抛下一句话,大步离开了。 咣当一声,大门被重重摔上,叶钦扶着左腿缓缓滑坐进沙发里。 又开始下雨了,房间里却几乎安静得让人烦躁,叶钦环视了一下这座住了五年的房子。 既然离婚了,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他站起身把离婚协议书收起来,看到电视柜上那只价值不菲的手表,顿了半秒,还是把它收到了衣帽间。 衣帽间一共两个隔间六面墙,五面墙都是童峻的衣服,按着场合和功能整整齐齐地归类排好。 叶钦知道童峻舞会要穿什么,慈善晚宴要穿什么,剪彩又要穿什么,他闭着眼都知道这些东西放在哪。 他也记得自己刚结婚时的狼狈,那时候他只被人伺候过,根本不懂这些伺候人的事,把衣帽间弄得一团糟。童峻也没怪他,只是喊人重新整理。 当时他觉得童峻是包容他,但现在一想,大概也就是一如既往的不在意吧:衣服乱了又怎么样,花点钱整理就好了。 今年童峻过生日,他送的是一套定制西装,从款式面料到缝线颜色和藏针方法,全是他一手挑选的。 他特地选了日常又精致的款式,就是希望能看见童峻能偶尔穿一穿。 当时童峻也表现出了恰当的喜欢,还在身上试了试。 那天叶钦是真的很骄傲,因为那套深麦色的西装,从臂肘到手腕,从肩宽到腰身,尺寸都是那么合适。而童峻本人,头发揉得有点乱,一缕碎发像是逗号一样垂在眼前,显得他有一种独特的桀骜不驯,咧开嘴笑的样子却是惹人爱的孩子气:好看吗? 后来那段时间叶钦把这件衣服拿给童峻穿过两次,他怕童峻穿腻了,就把它收起来了一阵子才重新拿出来。 怎么又是这一件啊?穿过两次了吧?童峻虽然是笑着,却隐隐露出来了不耐烦。 叶钦也不知道童峻的记性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能记得一件衣服穿过几次,却不记得这件衣服是自己送他的。 他当时还是努力了一把:你穿着好看啊,所以我想看你穿。 童峻脸上的笑散了一些,却依然温和:叶钦,可是我今天要出门的。这种档次的衣服,穿两次就够了。 叶钦回忆着当时那个场景,把那套麦色西装从衣柜里取了出来。 卑微总要有个限度,如果控制不住它的深度,就要控制它的长度。他在爱童峻的这件事上彻底失败了,能做的只有及时止损。 好也好,坏也好,反正也就到这了。 但这套西服到底寄托过自己的一片心意,叶钦宁可亲自让它压进箱底再不重见天日,也不希望哪个不相干的钟点工把它打包送进保洁中心。 他看了看自己的两排衣服。 一面都是时下最流行的礼服,也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童家没有礼服穿第二遍的规矩,而且衣柜必须是满的。 但他现在不是童家的人了,也就再没有穿这些衣服的立场。 他走到另一面衣服前,这都是平常他用自己的积蓄买的日常装,体积小分量轻,大多也都不需要小心翼翼的对待。 他找了一口轻便旅行箱,把这些自己买的衣服收了起来都卷好了装进去。 到了这时候,叶钦才发现其实自己在这所房子里值得留恋的东西其实很少,他和这里一切的牵连都是靠童峻维系的。现在他和童峻离婚了,那这里的东西也就都成了别人家的东西,没什么可舍不得。 叶钦一手提着西服防尘袋一手拉着旅行箱,最后一次走过餐厅时,他看见鱼缸里游着的两条小金鱼,不由停住了脚。 童峻不会记得喂鱼的,叶钦要是把它们留在这里,保证不出两天它们就翻肚皮了。 叶钦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感觉鱼缸可能不大好拿。他走到厨房找了一个保鲜袋,打包饭菜似的,连水带鱼一股脑儿全倒进去。 哪怕他动作不重,两条小鱼还是吓得够呛,在保鲜袋里一阵乱游。 叶钦把它们举到自己眼前,口气里不无戏谑:怕什么?我带你们回我家。 第3章 结婚之前,叶钦在亳京也有几套房子,结婚之后差不多都租出去了,就留了一套不大的跃层。 没人住的房子旧得快,叶钦每个月都雇人过去收拾。 密码锁嘀哩嘀哩地转开,叶钦拎着东西走进玄关。 房间的基础色调是温暖的落叶黄,就像是前一夜雨水下的银杏叶。房角的几棵高大仙人掌正兀自焕发生机,给房间带来几分盎然的绿意。 虽然没什么人味儿,但是胜在整洁宽敞,让人看着安心。 原来自己也不是没留过退路。叶钦这样想着,把房间里的几扇窗都推开,透透气。 叶钦到厨房里找了一个盛汤的大碗,把两条鱼倒了进去。两条有点打蔫的小金鱼重见天日,又活泼地游了起来。 叶钦正准备收拾带回来的衣服,门铃就急吼吼地响了起来。 来人是何玉谦,叶钦原先老东家的太子爷,因为叶钦在他家童星出道的缘故,从小一起混到大,因此还多着一层发小的关系。 他看见叶钦给他开了门,脸上又惊讶又迷茫:叶子,你怎么还真搬出来了,我还以为你瞎闹着玩呢,想着这一准儿没人。 叶钦把他让进来,从鞋柜里给他掏了一双新拖鞋出来:这有什么可闹着玩的。 何玉谦把叶钦当自家兄弟,说话不兜圈子:你真和童峻离婚了? 叶钦懒得细说,趿拉着拖鞋回去收拾衣服:啊,离了。 何玉谦有点急了,一把薅住叶钦的胳膊:你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啊?我要是不隔三差五给你打个电话,你就谁都不跟说是吧?悄不声地就离婚,你觉自个儿挺能是吧?你家里人知道吗? 离婚是我自己的事,我跟他们关系不大,和他们说个什么劲。叶钦别开何玉谦的手,弯腰把箱子里的衣服往外掏。 何玉谦扶了他一把:上一边儿待着去,这个破天气你那腿哪能蹲,我给你拿出来你再挂,行不行? 我的腿怎么就不能蹲。叶钦口气淡淡的,眼圈却微微红了。 何玉谦低头看着叶钦,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刚认识叶钦的时候,叶钦十一他十三。严格来说,叶钦那时候已经算是出过道了,但是只是演了几个小角色,连娱乐圈的门都还不算摸进来。是何家的和声娱乐把他从一家小公司挖过来的。 何玉谦还记得那时候叶钦就跟个戒备心极强的小狼崽子似的,谁过去就想挠谁,那么漂亮的一双大眼睛,好像看谁都是坏人。 十三岁的小孩都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人间百态,但在他们眼里,比他们小一岁就还是小屁孩。 何玉谦看见叶钦那个样子,就总想保护他,总想接近他。但是叶钦那个狼崽子又独又傲,不管何玉谦用什么零食和他搭讪,人家都是一句话:不吃,谢谢。 何玉谦好多次想放弃这个小屁孩,但是看他大热天里拍完戏也不回家,就汗嗒嗒地坐在公司大厅里吹着空调做作业,就跟公司员工家带来的小孩一样,心里头说不上来哪就酸酸的。 后来何玉谦也不回家了,抱着作业跟叶钦一起在大厅写。慢慢地,叶钦就开始问他问题。 何玉谦比叶钦大两个年级,叶钦因为拍戏的原因经常不能按时上课,很多东西光靠看书是看不懂的,他就问何玉谦。 何玉谦发现这个小孩挺有意思,你给他吃的他不搭理你,你给他讲题他就不那么排斥你了。 两个人的友谊磨磨蹭蹭苟到第三年,何玉谦才知道叶钦为什么变成了一只不回家的狼崽子。 叶钦他爸叶文蔚是个大学教授,教文学的,因为翩翩佳公子的文人气质,在大学里面特别受欢迎,堂堂课都座无虚席。 叶钦他妈就是他的一个女学生,混一半白俄罗斯血统,是她们那一届的系花。一毕业就俩人就结婚了,也算是一段花好月圆的佳话。 但是佳话传到叶钦四岁就算是到了头。那时候叶文蔚频繁地私下指导班里的一个女学生,指导着指导着,就指导出一个圆溜溜的肚子。那个女学生挺着肚子到叶钦家里要说法,叶钦他妈妈二话没说,当天就收拾东西消失了。 叶钦也不记得具体是怎么回事,反正从某一天起,他就换妈了,又过没多久,家里还多了个弟弟。这么多年,叶钦都没在旧照片外头见过他亲妈。 别的事情叶钦也没细说,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家庭和美的好故事。 把这个家丑说出来,叶钦就当何玉谦是自己人了。哪怕他后来给自己走出一条坦荡星途,成为了家喻户晓的金松影帝,何玉谦也一直能看到那个又独又傲的狼崽子。 直到叶钦碰见那个人。像是一身钢筋铁骨被月光熔炼,何玉谦第一次看见叶钦在戏外表现出流云一样的柔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何玉谦以为自己最清楚叶钦为童峻牺牲了什么。 现在却听他这么轻描淡写地把离婚说出来,何玉谦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把口气放轻了:你先别收拾,我们坐下聊一聊。 一夜一天,叶钦一颗心浮浮沉沉,他也是累,难得的没跟何玉谦杠,直接走到沙发边坐下。 何玉谦从酒柜里掏了一瓶没开封的茅台出来,转着瓶身看了看:在你这儿放了好几年了,今儿就开了吧。 叶钦抬头看他,不禁失笑,琉璃似的灰眼睛完成一对月牙:家里什么菜都没有,白嘴喝呀? 何玉谦煞有介事地把温酒器也取出来:古代人喝酒都讲究一个白嘴喝,二斤牛肉什么的都是假的,吃菜串味儿。不过你中午吃东西了吗? 叶钦点点头:上午吃饭晚,刚刚来的时候路过小区门口那包子铺,吃了俩菜包子。 那就行,应该还够你垫一会儿。何玉谦拿着俩酒杯擦了擦,给叶钦和自己各摆了一个。 他知道叶钦馋酒,但是不太能喝,也知道叶钦爱憋事,一憋就容易病。 何玉谦本来打算今天就是把叶钦灌倒,也得让他把心里头的憋屈吐出来,但是一杯酒还没斟满,叶钦就先开口了:哥,这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你不用担心我。 那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说离就离了?何玉谦把酒杯递给他。 叶钦小小抿了一口酒,被酒气呛得微微皱了皱眉。他再不愿意承认,童峻也是他心里的月亮,他和何玉谦关系再亲,他也不会和他说自己的月亮不好。 缘分尽了。短短四个字并着一口酒,他把这五年和昨天那一夜全咽了下去。 何玉谦知道他愿意说的只有这么多,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追他的那一整年,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太主动别太当真,你俩的感情哪能靠你自己维护,但是你呢?交往一年,直接就跟人家求婚了。统共你就认识他两年,你就了解他是什么人了?你总不信我。 我怎么会不信哥。我是真的喜欢他,到现在我也喜欢他。叶钦的脸颊很快就泛了红,语气虽然平稳,但话明显多了一些:但是我也的确做错了,我不该喜欢他,所以我会努力改正的。 这话听得何玉谦心里直发苦,他的眼睛盯住叶钦:叶钦,他是不是给你委屈受了? 叶钦还是摇摇头:除了我自己,没人能给我委屈受。 叶钦从来没告诉过何玉谦,自己在看见童峻的第一眼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摘这颗月亮,所以何玉谦总觉得自己只追了童峻一年,却不知道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暗恋。 但是一见钟情这种最浅薄的事,往往不会有个好下场。无论是被钟情的那一个,还是钟情的那一个。他妈妈是,他自己也是。 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事到如今,除了自己他谁也不怪。 从始至终都是他在努力演一场被爱的独角戏,他磨平自己性格的棱角,学会做一个照顾家庭的人,都是为了成就这个被爱的角色。 昨天夜里,童峻喊出另一个名字,只不过是为这场戏杀了青。 不是好结局,但叶钦知道沉湎于一个角色,也回不到戏里。 两个人慢吞吞地喝着那瓶温热的茅台,房间里逐渐有酒香弥漫。叶钦的手机亮了亮,来电显示是一个童字。 何玉谦知道叶钦现在不喜欢他打听太多关于童峻的事,很有眼色地站起身,跟叶钦指了指门口,自己离开了。 叶钦已经不记得童峻上次主动给自己打电话是什么时候了,他看着手机,恍惚了片刻,还是把电话接起来了:嗯。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3) 你在哪儿?童峻说话很少有多余的字,连招呼也不会打。 家里。叶钦轻声回答。 我现在就在家里,你在哪儿?童峻听起来口气不太好,像是在什么人那惹了不痛快。 童峻,咱俩不是一家了。叶钦说着这个话,眼睛突然就有点发胀。 童峻对他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叶钦都能想象他扬起的长眉:协议书还没公证,离婚证也没领。你在哪儿? 童峻从来没关心过他的资产问题,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在哪里有几处房。如果叶钦自己不说,童峻能找到他的概率很小。当然,他不觉得童峻可能会费心找他。 叶钦轻轻吸了一口气,把他的问题绕了过去:离婚手续还是尽快办完,我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忙。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忙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第4章 叶钦以为自己既然已经离了婚,也从童家搬出来了,他和童峻之间也就彻底成了过去式,没什么可以缅怀的了。 直到他搬出来的第六个早上,他连着第三天煎了两个单面的溏心荷包蛋,而他自己从来不喜欢生鸡蛋的腥气。 他把鸡蛋倒回平底锅里,用铲子把鸡蛋戳破了,金色的蛋黄缓缓地淌出来,在热油上鼓了两个泡,凝结了。 叶钦突然就一点食欲都没了,直接连着锅带鸡蛋丢进了水池里,把水流开到最大,整个安静的房间里都充斥着哗啦啦的流水声。 叮咚一响,叶钦从牛仔裤里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是何玉谦提醒他别忘了去做理疗。 叶钦关上水龙头,踩着拖鞋去把衣服换了,就直接出了门。 工作日的非高峰时段,地铁上的人不多,叶钦正面对着车厢里的镶嵌式小电视。 屏幕里播放的是一段今年贺岁档电影的预告片,两位身手不俗的侠客激烈地打斗之后,镜头给了其中的蒙面侠客一个面部特写,对手的剑峰划过,将他的面纱一分为二,露出叶钦噩梦里的那张脸。 叶钦转开目光,在下一站就立即下车了。 但是下车之后他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没什么意义,他还是要等下一班地铁,下一班地铁里还是有可能会放映相同的预告片,他还是会看见郑饮。 叶钦茫然地看着下一班地铁的到站时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意外地让人觉得漫长。 新来的地铁依旧是空荡荡的,叶钦选了一个和电视错开的位置,看着窗外配合地铁时速同频闪动的动态广告。 广告画面因为地铁的晃动而有一点轻微的起伏,但是不妨碍叶钦看清楚拿着能量饮料畅饮的那个身影,旁边还用加粗的艺术字写着郑饮有你。 叶钦不由微微躬下腰,将脸埋进了掌心里,直到听到广播播送亳大医院的到站通知,他才缓缓扶着栏杆站起来走下车。 虽然路上的人不多,但是一靠近医院,人流就明显地密集起来了。 像是一种条件反射似的,叶钦只要一看到医院,就会得到腿疼的心理暗示,还没走到理疗室,他就已经疼出了一身汗。 连着来过两天,大概是因为叶钦一直带着墨镜和口罩,护士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好奇。尤其是今天,叶钦一进来护士就格外注意他。 今天还是循环仪啊。护士说出那三个字,叶钦身上的汗就有厚了一重。 自从他的腿受了伤,每个月都要做五天理疗,只不过之前童峻在家里给他装了理疗的仪器,虽然疼也是疼的,但是好像在他和童峻的家里,疼痛总是能得到缓解。 其实现在想起来,童峻对他也没有不好,只是那种好像是一种对待高层员工的优待,而不像是对待一个放在心上的爱人。 他搬出来之后也订了一台新的理疗仪,但是从国外运进来过关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暂时还是要到医院做理疗。 他这个月刚做过两次理疗,每次都疼得他简直怀疑这台仪器是要把他的腿重新折断再拼上。 护士给他绑好固定带,把仪器启动了,看着叶钦额角出了不少汗,抽了张纸巾给他:你这个腿就是要长期做理疗维持正常循环的,不然可能年纪大了会影响行走的,现在还好吧,平常走路看不出来什么吧? 叶钦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摇摇头。 理疗差不多有十分钟,叶钦看着表,一秒一秒地数,秒针上好像嵌满了烧红的钢钉,每动一下就从他的左腿上滚出一排皮焦肉烂的血窟窿。 他控制着自己不要呻/吟出声,抓着扶手的指节全泛白了,牙根咬得直发酸。 等护士过来结束疗程的时候,叶钦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湿透了。 护士又瞥了瞥他墨镜下光洁白皙却沾满汗珠的皮肤,刻意压低了声音:您是明星吧? 叶钦扶着扶手,疼得一时动弹不了。 护士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又凑得近了一点:肯定是吧?我第一次见你就觉着面善,您是郑饮吧?能不能给我签个名?我女儿特别喜欢 我不是。叶钦打断她,扶着扶手慢慢从座椅上站起来,扶着墙慢慢往外走。 护士却不肯善罢甘休,往前跟了两步:您准是郑饮吧?你给我签个名儿,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叶钦左腿钻心地疼,让他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直接丢给护士一句:再跟着我,我就投诉你。 护士停住脚,讪讪地说:不是就不是呗,火气还挺大。 走出诊疗室,叶钦就感觉腿上的疼痛退了一大半,简直让他怀疑刚才那种抓心挠肺的疼全是他自己夸张的想象,是一种其他疼痛的刻意施加。 一进家门,左腿上只剩下一点点可以忍受的酸痛,并不影响行走。叶钦如释重负地走到酒柜前,拿出那瓶剩下的茅台来。 他前两天发现了一个规律,喝一点酒就能缓解疼痛,不管是心里的,还是腿上的。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抿着。 他在酒里面一向是偏爱红酒的,如果一定要喝白酒,非茅台不喝,这都是他年少成名养出来的刁钻习惯。 他是真心喜爱茅台的,不辣,回味甘甜又不失醇厚,所以每一次他都是带着享受的心情去品味的。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把自己喜爱的酒当成了止痛药,太狼狈了。 但其实他也不是傻,他是没办法。 他就是忘不了童峻怎么办呢?他一闭眼就想起来童峻在初夜的时候跟他说你是我的月光,明亮却不刺眼,下一秒就是我追求过郑饮,那又怎么样呢?。 他就想自己这么多年,隐藏了自己性格里的所有棱角,努力去做童峻口中那个明亮却不刺眼的月光,原来是活到了别人的模子里。 他原本是耀眼的太阳,为所欲为肆意张扬,削掉了自己百分之九十九的光芒,原来成就的是一段虚假的月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沙发上睡着的,一觉醒来天又黑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理疗的强度有点大还是别的原因,他觉得今晚的左腿格外地不舒服,就有些懒得做饭,只是从储藏间里翻出来几包方便面,水也没烧,直接干嚼了就算是晚餐。 理论上接下来的两天叶钦也应该去做理疗的,但是他一想到路上的预告片和广告,还有理疗室里那个满脸八卦的护士,就完全没有出门的动力。 而且他还发现,原来酒精这个东西,真的是存在耐受的。 起初他喝个小半杯,疼痛就会减轻了,前面几天他都要喝一杯多才有用。 但是慢慢地,他发现自己喝完三杯,还是疼,他也分不清是心还是腿,疼得他总想起来过去那些事儿。 想起来他这条腿刚断的那段时间,女经纪人不停地敲打他:叶钦啊,你是个演员啊!不光腿断了还破了相,祖师爷赏的饭你不想吃了是不是?问你怎么弄的你也不说,你这孩子真是要把人头都愁白了! 想起来他第一次跟童峻说腿疼,童峻立刻就派人把理疗仪买回家了,他那个时候是真的感动,但是最后怎么童峻又记不得自己是哪条腿疼了呢? 有时候叶钦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他觉得自己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眼泪,肯定都是从嘴巴喝进去的酒顺着五官之间的联通从眼睛里流了出来,所以他喝了几杯都好像没什么用。还是疼。 叶钦不停地鼓励自己:别想他啦,你是叶钦啊,快振作起来! 但是五年的光阴哪有那么容易摆脱,哪怕是虚假的爱,摞在一起也是沉甸甸的,哪怕是伪装的性格,也会真刀实枪地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沟壑。 不知道喝到第几杯,叶钦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随便在脸上抹了一把,按了接通键:嗯。 何玉谦的语气有些不好:发短信你怎么不回呢? 叶钦低声说:没看见。 何玉谦顿了顿,带着点小心问他:声音怎么回事儿?不舒服? 叶钦否认了:没有。 何玉谦迟疑着说:啊那行,你在家吧?我给你拿了两箱麒麟果过来,马上到你家了,你给我开个门。 叶钦嗯了一声之后把电话挂断了。 他想着不能让何玉谦看见自己这副浑身酒气胡子拉碴的德行,太不讲究了,他得去洗把脸。 他扶着沙发准备站起来,试了两次却都失败了,因为他的左腿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他站不起来了。 第5章 叶钦没想到事情会弄到住院这么狼狈,一日三餐都是何玉谦送。 就算关系好,叶钦也不想事事都麻烦别人。等到第三天,他又劝在一边陪床的何玉谦:我其实叫个外卖就行,现在什么都方便。 何玉谦没好气地给他削着梨:闭嘴吧你,外卖小哥谁给你送到病房里来?就你那个腿,明天你就上头条了昔日影帝落魄拄拐拿外卖。 叶钦知道自己理亏,也不多说,只是安静地望着病房的天花板,想想自己这几天的荒唐,简直感到有些陌生得难以置信,这怎么会是他自己呢? 从前他一言不合就能跟人干架,现在他居然窝囊到借酒浇愁,还弄到医院里来了,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宛如一个傻/逼。 何玉谦本来前两天看他状态太差,一直没问他到底具体怎么回事,心里就憋了火,现在看他不说话,更来气了:那一瓶茅台,你那天喝了多少? 除了之前何玉谦跟他一起喝了两杯,后头叶钦自己喝过几杯,也就那天喝过,但是叶钦不知道最后还剩多少,所以他也说不清昨天自己喝了几两,只是轻轻摇摇头。 何玉谦啪地把削皮器摔在了床头柜上,一下就炸了:你怎么回事儿啊叶钦?你一个一杯倒,你就是把那瓶酒匀到那几天里来你都受不住你知道吗?还有厨房里乱七八糟的,水池子里还扔着个臭鸡蛋,像话吗! 诶我问问你,是为了童峻吗?你长在多少人的心尖尖上,多少人想舔你的鞋底都没机会。对,我是不知道你俩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但是一个童峻把你霍霍成这样,他也配! 叶钦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和童峻之间那点龃龉,因为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翻篇儿了,只是他自己好像迈不过去这道坎似的。 何玉谦看他梗着脖子不出声,又绕到床的另一边看他的脸,居然发现他在含眼泪。 认识叶钦这么多年,何玉谦从没见过他掉眼泪。 何玉谦骂不下去了,愤怒地揪了一把头发:我他妈杀了那个傻/逼。 不光是他的问题。叶钦恢复了一些平静,又开口了:我也有错。 何玉谦咬了咬牙,压着火气在他的床沿上坐下:你说说,你有什么错。 叶钦看着输液瓶里缓缓滴落的液体,轻声说道:我把人的感情想象得太单纯了,单纯得只有有或者没有两个极端。我不爱别人,那就是许许多多个没有,我爱童峻,那就是唯一的一个有。我以为他对我应该也是一个有。但是我错了。 何玉谦拧着眉头听他说到这,忍不住地打岔:那孙子出轨了? 叶钦想了想,严格来说童峻没有出轨,他一直在自己的轨道上,只不过是自己非要挤到人家的轨迹上。 所以他摇了摇头:还是误会一场吧,我误以为他喜欢某种人,就盲目自信地以为自己可以成为那种人,结果翻车了。本来说到这他觉得已经够了,但还是委屈得忍不住加了一句:你说我,怎么第一次就犯了这么大一个错呢? 人生的确是磕磕绊绊的,但是游戏都还有个新手村呢。 大家不都是吃几次小亏长了记性,就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才能避免以后出大差错吗?怎么轮到他叶钦,就得一上来栽这么大一个跟头呢? 何玉谦听了半天越听越糊涂,最后试探着问道:什么意思啊?你是说他不喜欢你? 这次叶钦不能摇头了,但是要解释起来实在是复杂又狼狈,他闭上眼睛微微向后一靠:算了,都过去了。 何玉谦止不住地叹气,最后拿手背轻轻贴了一下他的额头,声音放轻了:叶子,你以后可别这么吓唬你哥了。你这两天来来回回地这么发烧,一直迷迷瞪瞪地喊腿疼,医生也没辙,我真是平常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眼圈一下就红了。 叶钦抬头看着他,轻轻笑了笑:这次真的抱歉,哥,以后不会了,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何玉谦揉了揉他的头发,嫌弃又心疼:臭小子。 等何玉谦走了,叶钦把手机从床头柜上拿过来打开了通讯录,翻到T开头的那一页。 这个事情总得彻底有个了断。 电话响了五声才接通,童峻的声音依旧低沉好听:叶钦。 叶钦没有兴趣寒暄,单刀直入:童总,你什么时候有空? 童峻在电话里轻轻笑了笑:你想通了? 叶钦嗯了一声。 童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自得:我不过说错了一句话,你非要闹这么大脾气,早点回来不就好了?不过我这两天忙,地址发过来,我让苏秘书去接你。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4) 童峻居然以为自己是让他来接他,叶钦在电话这头无声地笑了,笑得心里直发苦,他带着未散的笑意回答童峻:这件事可能得麻烦童总本人来一趟,苏秘书可能没有权利替你办离婚手续。 童峻这次没有直接挂断电话,而是怒气冲冲地质问他:叶钦,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你想要什么?钱还是名利?我都能给你。 叶钦心里苦涩地想:我不想要钱也不想要名利,我曾经只想要一个你,但是现在已经不想要了。 叶钦再不会天真地把童峻的骄傲当做对自己的留恋,心态反而平和了许多:你是担心奶奶知道吧?我不会主动公开离婚的消息,你可以把你家里都安排好,再决定什么时候公开更合适。 童家人对叶钦一向不错,尤其是童家的老太太,每次见着叶钦都心肝宝贝的,一直盼着抱曾孙子,就是身体不大好,一着急上火就容易撂倒,全家人都得哄着。 童峻的愤怒沿着卫星信号传递过来:叶钦,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不然我向你保证你会后悔。 叶钦失去了和他纠缠的耐心,简短地说:你定好时间通知我。说完就在童峻的怒吼中挂断了电话。 第6章 今天估计是个吉日,民政大厅里挤满了来领证的青年男女,只不过人家都是来领结婚证的。人人脸上都带着一脸的喜气,一看就充满了对新婚生活的向往。 叶钦不由想起了当初的自己,那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多年痴心妄想终于一朝夙愿得偿。 他刚公布了隐退的消息,被各种痛不欲生的粉丝围追堵截,连他家门口都被摆满了恳请他不要退圈的联名书。叶钦心里对喜欢他的观众很过意不去,但是童峻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还是带着歉疚和甜蜜坚持了隐退的决定。 那段时间因为粉丝的情绪反应比较激烈,已经影响到了叶钦的生活,他出门基本都得武装到眉毛,还会特意穿得厚一些掩盖自己的身型。 领结婚证那天,叶钦挽着童峻的手,满心满意都是骄傲和快乐,他想把自己头上的围巾帽子都扯掉,站在民政局的正中间发表一段一万字的获奖感言,或者直接向四面八方各鞠一躬然后骄傲地宣布:这个男人是我的了。 他扒着童峻的耳朵把自己这些傻乎乎的想法说给他听,童峻低头看着他墨镜下的眼睛:很可爱,但是我们还是早点回家,今天外面空气太差了,这里面也很吵。 叶钦那时候大概就是所谓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吧,他只听得见童峻夸他可爱,说要和他早点回家,完全注意不到童峻那双没有笑意的眼睛。 现在重新站在这个相同的大厅里,哪怕已经不像那时候被粉丝狗仔围追堵截,但叶钦为了掩饰身份,还是戴了口罩和鸭舌帽。 不同的是,空气好像比五年前更差了,叶钦也能体会到四周的喧闹嘈杂,原来身处在快乐里的人,真的会自动屏蔽四周的不如意,还能惹人烦且不自知。 等了几分钟,童峻夹风带火地从大门口进来,居高临下地睨了叶钦一眼,本来好像要立即把目光挪开,又忍不住地上下把他打量了打量,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你是不?话没说完又中途改道:你不是要离婚吗?走吧。 叶钦点点头,转身朝着办离婚手续的窗口走。 童峻在他身后跟了两步,又越过他去走在前面:快点,我赶时间。 不是叶钦想故意磨蹭,是他的腿这两天刚能平稳地走路,实在是走不快。他没跟童峻解释,把结婚证和身份证递给他:你先过去,我马上来。 童峻的细长眼睛微微一垂,又不着急往前赶了,沉默着和叶钦并行。 窗口里的女业务员一天光干这个盖章录入的活儿,也见证了不少名人夫妇的分手,早就对人间聚散见怪不怪了。 但她看见叶钦的名字和免冠照片,还是带着点诧异抬头看了看他,只不过又很快恢复了冷漠的神情:跟您确认一下,二位的财产分割已经完成公证了,你们确定解除婚姻关系吗? 确定。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一个迫切,一个决然。 业务员熟练地在键盘上敲下一串串的数字,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叶钦听起来格外的响亮。 叶钦无意识地把手指搭在窗口的大理石柜台上,凉意从指尖慢慢渗了进来。 他不想思考为什么童峻这么迫不及待地说出这个确定,声音大得像是要把自己的声音压过去。 难道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分个什么胜负吗? 沉重的咚、咚两声,把叶钦从漫无目的的神游当中拉扯回来。 业务员递出两个盖好钢章的绿皮证件:请对本次服务打分,谢谢合作。 童峻拿起其中的一本,片刻也没再停留,大步从叶钦身边离开了。 这次来民政局,童峻破天荒地没让苏秘书跟着,而是自己开车出来的。 童峻大步流星地走到停车场,满脑子都是叶钦刚才斩钉截铁的那声确定,莫名其妙地有点透不过气来。 他把领带猛地一扯,衬衫领口的扣子也被他拽开了,冰冷的空气好像才重新灌进肺里。 他想起来自己刚才仿佛说过是在赶时间,直接一个消息发给苏秘书:三十分钟后开会。 叶钦朝着地铁站慢慢地走,像是有什么感应似的抬起头,就看见那辆熟悉的星空蓝大切从机动车道上绝尘而去。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绿本,突然就觉得释然了。 其实一路上看起来很难很痛苦的事情,都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放不下。就好像其实理疗不一定有那么疼,是他自己一定要把它当做一个沉重的负担,所以才会无意中放大这种疼痛。 他和童峻名正言不顺的五年,就像是一颗表面看上去完好无损,但其实早就被掏空了的坏牙,他明明日夜为它感到疼痛,却又非要勉强自己留着它,维持一个完整的假象。 现在一切都彻底结束了,他终于把这个牙拔掉了,疼还是会疼的,却和从前持续不断的隐隐作痛不一样,至少他知道这次会痊愈。 叶钦拨通了何玉谦的电话号码:哥,你前一阵子,是不是提过想让我到一个综艺里做特邀嘉宾?我愿意去。嗯,我想复出了。 第7章 何玉谦确定叶钦要复出之后,也没给他分经纪人,直接自己下场子带他。 但是助理却没现成的,何玉谦直接给了叶钦一打助理简历。 叶钦随便翻了翻,挑了一个刚毕业的小男孩,叫尤金金。 当初何玉谦还劝过他:这小孩一次班都没跟过,还没练出来,你看看这个、这个或者这个,都是很有经验的助理了。 叶钦看完尤金金的综合评价里写着的老实肯干,智力普通,家境一般,家中有重病患,综合三等,抬头看何玉谦:他这上面写着他喜欢我很多年了,看过我的所有作品,很了解我的风格,相处起来应该比较融洽吧。 何玉谦认识他多少年了,还能不清楚他心里那点弯弯绕。他把叶钦手里的简历夺过来,一目十行地看完,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可怜这个小孩吧?他家里条件好不好、了解不了解你的风格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助理就是伺候你的人,肯定挑机灵能干的呀! 叶钦当时不以为然:太机灵的往往不可靠,我又不是没手没脚,干嘛让人家伺候我? 何玉谦瞪着他,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祖宗哎!你第一天进娱乐圈啊?怎么的,你到时候去上综艺,吃喝拉撒睡都你自己收拾啊?你是影帝啊!又不是谁家的小媳说着说着何玉谦的声音就低下去了,讪讪地翻着那沓简历:我要看看尤金金这简历是谁混进来的,敢往你这安排,不想混饭吃了我看是。 叶钦一脸好笑地看着何玉谦,好像没听见他那一句冒失话:至于吗?我就想要这个小孩,就他吧。 何玉谦拿他没辙,把简历往桌子上一甩:叶钦!你就等着脑子里的水变成汗和泪吧! 两周后,叶钦坐在开往《人间烟火》节目组的保姆车上,有点头疼地看着满头大汗的尤金金,不由想起何玉谦那个乌鸦嘴来。 叶钦尽可能平和地问面前眼泪汪汪的小男孩:你刚才是说,节目组以为我是要和童峻连体上节目的,是吗? 尤金金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几乎都快哭出来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叶钦交代:是。何总跟我说了您已经和童先生离婚了,但是暂时不能对外公布。 嗯,然后呢?叶钦手点着太阳穴,耐心地等着尤金金说。 尤金金红着眼圈吸了吸鼻子:我跟节目组核对的时候没看到附加条件,原来节目组为了增强节目效果,把童先生作为特邀嘉宾也算进来了,还另外给他发送了邀请邮件。 我收到邮件抄送的时候第一时间跟节目组纠正了,但是节目组说已经确定的条目是不可更改的是我的错,太对不起了叶哥。 叶钦轻轻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尤金金:没关系,我们都离婚了,童峻还特别忙,他不会来的。 是啊,过去他偶尔鼓起勇气想叫童峻一起出门散散心,答案永远是工作忙没时间,他怎么可能会花时间跑到深山老林,来参加他最嗤之以鼻的综艺活动? 尤金金连抬眼看叶钦的勇气都没有,擦着眼睛跟叶钦道歉:对不起,都怪我太毛糙了,没考虑周到。叶哥你,你是不是要换助理了? 叶钦无奈地望着车顶:我忍忍吧,但是下回再有这事,你最后一项工作就是替我找个新助理。 尤金金忍了半天的眼泪掉了下来:叶哥你不炒了我? 还有挺远一截路,叶钦挺困的,把鸭舌帽的帽檐往下一拉挡住了大半张脸蛋:炒你干什么,吃肉吗? 尤金金看着叶钦,又愧疚又感动,小心把叶钦膝盖上盖着的绒毯往上拉了拉,盖住他的腰。 阳光从车窗里洒进来,车里头暖洋洋的。目的地在大山深处,路已经不是太平整了,车身随着地面的起伏微微摇晃着。 叶钦迷迷糊糊地想,他还以为民政局那一次,就是这辈子和童峻的最后一面了呢。 叶钦很快就在轻微的颠簸中睡着了。 朦胧间,好像又回到了他的二十二岁。 他站在舞台最中央,镁光灯把他的眼前照成了一片白亮。他冲着观众席晃了晃手中镀金的松树形奖杯,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很高兴能站上这个舞台,非常感谢林冲导演对我的支持和提携,也非常感谢观众朋友对电影《此消彼长》的支持和对我的认可,谢谢大家。 他身边站着一个面目已经模糊了的女主持,声音里头带着笑意:我们恭喜叶钦成为中国电影史上最年轻的金松影帝。你一路走过来,除了观众朋友和导演,还有其他人想要感谢吗? 叶钦看着前方几乎有些刺眼的光亮,声音变低了,却也更平稳更温柔:我还想感谢月光下的你。 场下一片哗然:叶钦谈恋爱了? 没听说啊! 真牛逼,事业感情两不误。 但是他现在正是事业巅峰啊!怎么公然告白? 人家又不是卖脸的流量,公布恋情也不误事。 叶钦的耳麦里传来经纪人焦急的声音:叶钦你别冲动,这种事不需要在这种场合说。 叶钦不到十岁就习惯了镜头下的生活,他知道自己不是因为拿了奖而冲动,而是因为这么多年他终于有机会企及童峻所在的高度而快乐。 童峻本人收到组织方的邀请,此时此刻就坐在台下听他致辞。 成为影帝,他和童峻之间天堑一般的距离就又缩短了那么一点点。 他一定要说出来。 他逆着强光看向嘉宾席:谢谢你,让我成就我自己。 啪嗒灯光一暗,画面就转成了海边。大海的尽头已经和夜幕融合,烛光和星光一起漂浮在海面上,叶钦眼睛里盛着不置信的泪水,仰头问童峻:你愿意?你真的愿意和我结婚? 童峻低头吻下来,黑暗里,他的神情模糊不清。 叶钦的心跳声几乎要破碎在海浪声里。 他真的好快乐。 童峻的声音永远低沉悦耳,带着圆滑的优雅,叶钦在梦里听见他说:我愿意,之后有半秒钟的停顿,童峻念出了那句终止梦境的咒语:郑饮。 叶钦猛地从座位上弹坐起来,彻底清醒了过来。 被调低的音响里,法国女歌手正唱到一个颤抖的高音,伴着车外逐渐清亮的晨光,显出一种异样的蓬勃。 尤金金吓了一大跳,一迭声地问他:怎么了怎么了?叶哥你没事儿吧? 叶钦揉着汗湿的额头,冲他摆了摆手:没事儿,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尤金金扒拉了两下导航:还有十几公里就到了。说着他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叶钦:叶哥,热吗?你擦擦汗。 叶钦接过纸,轻轻用手背压住了眼睛:到了再叫我。 第8章 当初何玉谦给叶钦挑了《人间烟火》这档综艺,一来是看中了它的工作内容并不繁重,叶钦只是当期嘉宾而非常驻,理论上只有四天的日程;其次它走的是亲民路线,已经有一定的观众基础,这样能增加叶钦回归的曝光度。 节目的拍摄地设在临省的神农村里,那里地处深山,原生环境保护得非常好,旅游业刚刚发展起步,但还是宣传不够到位,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并不多,所以这档节目其实还是主要为景区做宣传。 嘉宾的任务就是在这里开设一家类似农家乐似的餐厅,所有嘉宾都要参与餐厅的经营,并让餐厅顺利地运转盈利。 村子建在山上,道路狭小,不能过车,有一段需要步行。 叶钦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也才不到七点,山里的气温明显低于城市,已经有了初冬的寒意。 迎着清晨的阳光朝着山间望出去,层叠的是橙黄相间的密密山林,有些林木大约是四季长青的,给斑斓的暖色调里衬上一层染着霜的墨绿。 小助理虽然人糊涂点,但是何玉谦再三叮嘱过的事他不敢忘,趁着还没到有人的地方,他低声问叶钦:叶哥,腿冷不冷?明天要不要再加一层秋裤?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5) 叶钦冲着他温和一笑:没那么严重,已经穿得很厚了。 叶钦五点起来准备坐车上山的时候,何玉谦就跟催命似的打电话,说山里都快零下了,逼着叶他穿保暖秋裤和加绒的外裤,又问他有没有在左腿上贴暖宝宝。 叶钦在童峻那已经把罪受够了,一点罪也不想再受,他不仅穿了两条秋裤,还贴了暖宝宝。反正他高且瘦,哪怕穿了这么多,外头工装裤一套,也还是很好看。 尤金金还是不放心,紧紧跟在叶钦身边,按着地图把他往前领。 走过一片装着树枝栅栏的晾晒场,叶钦远远地就看见了农家院的大牌匾,金地儿的木牌上用浓墨涂开山野间三个隶书大字。 门口插着指引路牌,尤金金意外被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拦下了:不好意思,助理不能跟录哦。 尤金金吃了一惊,瞪大眼睛挠着头:啊?为什么呀? 工作人员微笑着说:条例里面有标明,不可携带助理或经纪人,受邀艺人需自行携带所需行李物品。 尤金金惊恐地看了一眼叶钦,像是对工作人员说的条例一无所知,也一点主意都没了:叶哥,怎么办? 叶钦在摄像机底下遇见的糟心事多去了,心里也明白眼下这种情况不是自己能左右的,现在乖尤金金也没用了,只是跟他说:你先下山联系何总,把情况跟他说明一下,四天之后上山来接我就可以了。 他知道录节目都讲究一个赶场,要是第一回 露面就迟到,很容易给人留下话柄。叶钦稍微交待了尤金金几句,就自己拖着箱子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个梳着丸子头的女孩正在剥生栗子,看见叶钦进来立刻激动地朝着屋子的方向大喊:李老师!叶老师来了! 女孩扭过脸来跟叶钦打招呼:叶老师叶老师!我是林燕飞,您的铁粉儿! 叶钦对现在娱乐圈里的新生力量并不是太熟悉,但他来之前特地做过功课,也看了前面几期节目。他知道林飞燕是小有名气的演技派小花,也是这档节目的三个常驻嘉宾之一。 叶钦礼貌地对着林燕飞笑了笑:谢谢。 这时候一个男人一边拍着手一边从房间里迎了出来,眼角已经带了些岁月的痕迹,叶钦认出来那是他曾经的搭档李维。 叶钦二十二岁的时候凭借《此消彼长》拿到影帝,而李维则在那部戏里扮演男二号。 李维比叶钦大了将近十岁,拍戏的时候对叶钦颇多照顾,但是在叶钦退圈之后,两个人基本没怎么联系过。 后来叶钦听说李维也拿了大大小小不少奖,成了圈里颇有威望的前辈,只是金松奖陪跑了几次,一直没拿到影帝。 诶呦叶钦!咱们这真是好多年没见过面儿了,你小子真是,名利双收就退圈!也不联系你的老哥哥,太不像话了啊!李维是英武高大的长相,一看就给人非常可靠的感觉。 叶钦挺多年没见过李维本人,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会给自己热盒饭的大哥上。虽然听着他说的话稍微有点不对味儿,但是他也没多想,只是笑着答应道:是是是,应该多联系李哥。 李维笑着把他的行李箱接了过去,一边拖着往屋里走一边说:节目组委派我做这次的店长,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找我。欸你这个箱子真沉,带了什么宝贝? 叶钦老老实实地回想了一下:一些药,还有衣服和护肤品。 李维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段时间不都在休息吗?看着细皮嫩肉的,怎么还吃上药了? 叶钦没跟别人提过自己腿的事,这种情境下就更不能说了,只是含糊过去:就是保健品而已。 李维不赞同地摇摇头:是药三分毒,年轻人少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吃饱喝足多运动什么病都不会有。 叶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他说点什么李维都会有意无意地否定他。但他心里对李维的印象很好,希望只是自己多心了。 李维把箱子放在屋子里,看他不继续说话,笑着对镜头说:叶老师这是多长时间没出镜了,以前他可不这样,哪有镜头他就往哪凑。 叶钦越听越觉得奇怪,演员爱抢镜绝对是个黑点了。但他也没理由一上来就跟同伴闹得不愉快,只是把手往身上蹭了蹭,轻轻吸了一口气:那李哥我有什么可以做的工作吗? 李维立马热络地答着有有有,把他往外领着:来,正好今天咱们还没到开业时间,咱们把工作分派一下。 这时院子里又多了一个年轻男人,是最近刚刚被捧起来的流量小生,也是最后一个常驻嘉宾陈之渊,他看起来有些拘束,给叶钦鞠了个标准九十度的躬:叶老师,久仰大名。 李维拍了拍陈之渊的肩膀:你该是看着叶老师的电视剧长大的吧? 陈之渊有些尴尬,毕竟叶钦的电视剧虽然广为人知,但也可以算是他本人的黑历史了,他说是也不合适说不是也不合适,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叶钦轻轻笑了出来,自己把李维的话接住了:李哥不提我都想不起来我拍过什么了,那时候年纪太小了,只记得大家对我都很照顾。之前李哥和我拍戏的时候,也对我特别照顾。 李维又在叶钦肩膀上锤了一下: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不过我们言归正传啊,咱们还是说说说今天的任务。 今天正好是咱们本周停业修整的日子,主要就是收拾收拾餐厅,洒扫洒扫,这个任务交给我们小林。然后我昨晚整理了一下我们需要补充的东西,其中有些桌子椅子什么的要去镇上搬,需要劳动力,我就开着车带之渊去。叶老师还在吃补药的阶段,就在家休息吧。说完他就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叶钦听不出他的话哪里好笑,正准备开口,李维就摸了一下额头继续说道:开玩笑开玩笑,叶老师是我们的主力军,担当我们的买菜重任,可以吗? 叶钦自认在童家当了这么多年保姆,买菜做饭他都不陌生,欣然点头:可以。 叶钦临出门的时候,似乎看见陈之渊带着隐隐的同情看了一眼自己,还有有些不明所以,直到他发现自己要走十里山路才能到达买菜的集市。 这十里山路能叫做路都是一种抬举,分明就是山上的人自己在野草碎石间走出来的一条小道,完全不能过车。 国内的许多综艺都是这样,他们要努力增加嘉宾任务的难度来博取观众的眼球。明明是有通车的大道可以走的,但是为了节目效果,叶钦第一次买菜就必须用腿把那条山路走完。 前一天山里刚刚下过雨,地上的水还没完全干。虽然叶钦穿的是运动鞋,但并不是为这种特殊路况准备的,而是适合走平地的轻便类型。 叶钦走了还没有两里地,鞋子就完全湿透了。他能感觉到摄影师在给自己的鞋子放特写,也只能配合着说一句:前几天他们都是这么去买菜的吗?真的好辛苦啊。 没人会回答他。 叶钦发现走了一段路之后,摄像就把摄影机收了,只是提着包跟他往前走。 叶钦试着跟摄像聊了几句,摄像都兴趣不大的样子,叶钦就只好继续默默地走。 十里山路和十里平地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尤其是淋过雨的山路就好像长着嘴,嘬着叶钦的鞋底让他寸步难行。 叶钦的腿本来对湿度温度就都非常敏感,一路走下来,腿骨都好像要沿着旧伤的缝隙一点一点地裂开。 但是叶钦不能说,哪怕装不出轻松,也要装着只有一点疲惫。 当叶钦远远地看见那个巴掌大的菜市场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快累断气了。但是这时候摄像又重新把机器举了起来,叶钦只能强打起精神指了指远处的绿顶棚:看,咱们到目的地了。 第9章 偌大的会议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童峻半靠在人体工学椅上,手中的纯银奥罗拉不紧不慢地点着会议桌,他环视了一圈那些或黑或白或秃的脑袋,啪地把手中的钢笔拍下了,底下那群脑袋都是一哆嗦。 半年,营业额增长率只有千分之二十四,我就是把钱拿出来炒股,都比你们挣得多。童峻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我觉得在座的诸位好像都不太擅长经营,但我这个头儿的责任肯定是最大的。说真的,要不然咱们干脆去炒期货,在家躺着等钱生钱算了。 坐在靠近尾席的一个年轻人听不下去了,愣是在风口浪尖上开口:我们这个增长率,在同行中已经是很高的了。 前年全年增长率有千分之十二,去年有千分之三十四,然后过了这半年,你告诉我只有千分之二十。 你说到同行,上面这三个同期数据的同行平均值分别是千分之九、千分之十六和千分之十五。童峻直视着说话的年轻人,不紧不慢地把这些数字报出来:虽然这是增长率,也麻烦你动动脑子算一算它的上升斜率,仅仅是增长率比同行高你就沾沾自喜,一定得看着别人把自己踩过去才算是失败吗? 年轻人也是同龄人中的翘楚,从来没当众丢过这种脸,不由满脸通红地低下头,极小声地嘀咕道:真是计算器一样的怪物脑袋。 童峻手在平板上快速点按了几下:你们个个都是顶级商学院出身,最基本的问题我不浪费你们时间,实战你们也比我有经验。但是光我看到的部分,这个新的策划案就有很大问题。 今晚十二点之前,我要每个人给这个策划案挑三个问题点出来,并预测后期可能会触发的不良效应,发到苏秘书邮箱。 下周一的早例会,我要看到一个新的策划案,一个问题点都没踩中的人,可以开始考虑往下家投简历了。 话说完,童峻抬起头来,把平板往桌子上一丢:散会。说完就起身出去了。 苏明和跟在童峻半步之外,他原先是童峻父亲的秘书,自从童峻走上一线之后,就死心塌地地跟在他身边。起初是辅佐,之后是辅助,算得上是亦师亦友的长辈。 小童总,今天心情不大好?苏明和是看着童峻长大的,私底下和他说话就没那么多条框:虽然说得都是对的,但你平常可不是这么刻薄的。 童峻自己却好像没察觉,只是耸肩笑了笑:大概是对这个结果太失望了吧。 苏明和摇摇头:你对市场了如指掌,怎么可能发觉不了今年上半年的不景气?虽然我们这边的确有一部分原因,但整体运行还是非常平稳的。 童峻在洒满余晖的玻璃长廊里站住脚,看着脚下火柴盒一样的汽车和缩成一个个小蚂蚁的行人:我不满意,平稳永远不等于成功。 苏明和站在他身边,:要求自己是好的,但你总要找到你不满意的真正根源。我很少见到你这样自我否定,你是有什么困扰吗? 童峻洒脱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苏叔,我怎么可能把情绪带进工作里。 == 一个小时之后,童峻推开家门,里头是不出意外的安静,他按照每天的步骤挂钥匙、放包、脱大衣。 一个多月了,这个家里都空荡荡的,钟点工把房间打扫得很干净,但就是太干净了,好像这里只是个落脚的酒店,而不是什么人的家。 童峻光脚踩上地毯,在房子里逛了一圈,好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但也没什么可确认的,就是空的。 他肚子有点饿了,但是打开冰箱一看,里头都是速食面和方便汤。 他突然就有些想念叶钦做的饭,但是刚刚一想他就立刻把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掐断了,直接把速食面拿出来准备煮煮。 他不怎么太会用气灶,第一次用还是在叶钦走之后,这也不过是第二次用。 童峻接了一锅水,在点燃的气灶上一丢就抄着手在一边等水开。 这么无聊的事,叶钦是怎么每天都在做啊? 童峻摇了摇头,想把叶钦的身影从脑子里赶出去,他生疏地把面条包装撕开,一股脑地往锅里倒,最后才发现自己把调料包也一起扔进锅里了。 童峻暗骂一声,拿筷子把调料包往外夹,但是沾着水的塑料袋太滑,等他找了个漏勺把调料包捞出来,面条已经胀得不成样子了。 最后面条黏在了锅底成了面目模糊的一坨,童峻就直接把锅扔了,重新用水泡了一杯方便汤。 过了说明书上建议的十分钟,童峻才注意到自己刚才接的是冷水,那些脱水蔬菜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无声地嘲笑着他。 童峻一无所获地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有点自暴自弃地打开手机,翻了很久的通话记录,才找到了上半个多月前叶钦打给他的那一条。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简单到有些单薄的名字,几乎就快要不认识那两个字了。 屏幕上方突然有一条热点推荐弹了进来:最新半直播综艺《人间烟火》火热上映,银幕神仙叶钦重返人间! 鬼使神差地,童峻就把那条消息点开了。 那里面是一个剪辑片段,叶钦正在市场里买鱼。 他上面穿了一件刚过腰的紫貂连帽夹克,墨黑工装裤显得他一双腿修长匀称。特别混搭的打扮,却把叶钦腰细腿长的身材优势淋漓尽致地凸显了出来。 叶钦在家里不是这样穿的,他喜欢针织开衫,喜欢浅色风衣,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温润宽和,像是一只驯化的猫咪。 他的神态也变了,漂亮到张扬的眉眼间,全是带着笑的自信和快乐。 童峻感到一股无名之火从心里拱起来:他离了婚就这么高兴吗? 屏幕里的叶钦对童峻千里之外的愤怒一无所知,操着一口当地的方言吆喝着:老板,鱼好多钱? 女老板头也不抬,还给手里的鱼去鳞:杀了九块,不杀八块。 叶钦熟练地从水池子里抄起三条鱼放在一边的大盆里:不杀,包一下。 收钱的时候女老板才注意到买鱼的叶钦,立刻笑成了一朵春花,鱼尾纹里尽是欢喜:啷个不似叶钦嘛!我好爱看你!来录节目噻? 叶钦礼貌地微笑着,也用拖长音的方言回答她:是噻,让来买菜咯。 女老板把钱推了回来:留起留起,个人留起,鱼算我送你。 叶钦忙摆手:要给要给,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女老板哈哈笑了起来,最后象征性地收了十块钱。 片段很短,也就几分钟就结束了,画面定格在叶钦跟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6) 童峻怒火中烧地把评论往下翻,发现全是一水的嗷嗷嗷和啊啊啊。 啊啊啊啊我老公叶钦钦啊啊啊啊 老公你方言说得真标准啊啊啊啊啊 嗷嗷嗷这是我老公,前面的都让开!! 老公参加节目了,铁树开花了,什么时候拍电影嗷嗷嗷 球球你们去看《此消彼长》好不好?不被圈粉我直播吃鲱鱼罐头嗷嗷嗷 好不容易有个冷静一点的发言,如数家珍地科普叶钦:我老公是亳京本地哒!只是原来在我们省里拍过当地戏,他本来有配音的,但是他说普通话不入戏才特地学了方言,呜真的好想他啊呜呜呜我老公 底下的发言又沸腾了:我老公好敬业! 呸,是我老公! 老公人美声甜会演戏,他退圈那会儿我真的生无可恋,这辈子都不想进电影院了,反正又不放我老公的电影 唉其实这种节目都是很累的,剪辑一下才看起来这么轻松感觉老公好像走了很远的路的亚子,心疼老公。。。 童峻看着满屏的老公,心里的火简直要顺着嘴巴烧出来了,恨不得要在底下问一句:你们跟他领过证吗就叫他老公? 后来想一想自己也没资格说这个话了,童峻用力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摔,烦躁地绕着客厅走了几圈。 手机嗡嗡地震了两下,屏幕上显示您有一封新邮件。 童峻打开收件箱,发件人显示:《人间烟火》节目组。 他记得自己收到过一封他们的邮件,大意是让他和叶钦一起去参加这档节目,当时他刚跟叶钦离了婚,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把邮件丢到垃圾筐里去了。 童峻脑子里浮出满屏的老公,面无表情地点开了邮件内容。 邮件依旧是邀请他按时参加节目录制的,正文的措辞非常恳切,在童峻看来简直带着一点恳求的意味,让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叶钦曾经温柔的眉眼。 童峻想到这档节目最主要的投资方其实也自家公司的子公司,抽点时间支持一下也不为过。 他嘴角撇了撇,拨了个电话出去:苏秘书,周四前的行程给我空出来。 第10章 大概是白天走了太多的路,腿又受了凉,叶钦晚上躺在床上,只觉得左腿一阵阵地发胀,压着就刺痛,不压着就好像有些抽筋,怎么躺都不对付。 他准备睡觉前,何玉谦例行打了电话过来:怎么样啊第一天?还顺利吗? 叶钦没跟他说李维奇怪的表现,也没说走的这来回二十里山路,只说是有熟人,挺好的。 何玉谦果然很高兴:对吧,我记得你和李维挺熟的,想着他怎么也会特殊照顾你。今天下午网上就已经有你在菜市场的剪辑了,看起来你还适应得不错嘛!不过好像接下来有可能会加入直播环节,你有听说吗? 叶钦挺想跟他讲一讲的,但是实在是没什么精神,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又表示了一下今天起床起得太早,有点累了。 何玉谦赶紧说:累了呀?那早点休息,你那俩小金鱼儿都活着呢,放心! 叶钦挂了电话就在床上躺下了。 但其实人要是累过了一道线,更不容易睡觉,加上这条凑热闹的腿,叶钦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阵,根本睡不着。 他拿出手机来看了看表,一点二十四。 反正躺着也是受罪,叶钦干脆从床上爬起来,重新把衣服穿好了走出房间。 夜里的院子和白天不一样,没了那么多人气,又因为太空旷的缘故,显得有些落寞萧索。 叶钦抬起头,发现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白练一样的银河横跨天际,是城市中见不到的清明。 叶钦轻轻叹了一口气,温热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了一小团白雾,又快速地消散了。 夜深人静,叶钦却还是不肯放松下来露出跛态,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微弱的星光下只是灰扑扑的一团,轮廓并不分明。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乡村的夜色也一点一点地从视野中浮现。 能看清楚了,叶钦的胆子就大了些,他走出主道,踏上了田埂。 没一会儿,叶钦就见到了一方小巧别致的池塘,满池里映得都是愈发璀璨的星光。 他在塘边坐了下来,找了根树枝在潮湿的地面上随意地写写画画,一会儿画一只青蛙,一会儿写一句诗。 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 大概人在独处的时候,情绪就会尤其地难以控制。 没有一点防备,他就想起了童峻。 其实他记忆里牢牢地关着成千上万个童峻,大笑的、愤怒的、温柔的、冷漠的。 他每天尽心竭力地把他们看守着,不让他们从心里逃出来干扰自己的生活。只不过这个环境削弱了叶钦心里的那把锁,还是让其中的一个跑了出来。 那时候正是春天,叶钦死乞白赖地求童峻和他一起来乡下,童峻不来,他又去求了童家的老太太。 老太太发了话:陪钦儿去玩,忙也一样,一两天的耽误不了你什么。 最后叶钦如愿以偿地拉着童峻坐在了乡下的池塘边,一人架着一柄鱼竿夜钓。 叶钦从小就会钓鱼,他知道怎么定漂甩杆,也知道怎么打窝诱鱼。 成名之后受环境约束,他有空也只能去海钓,但他其实还是喜欢坑钓,又尤其喜欢夜钓,因为这样有更多的野趣,也曾是他有爹娘胜似没爹娘的童年里为数不多的一点快乐。 但是童峻不喜欢。 这才春天怎么这么多蚊子。不当着外人,童峻没太多架子,像个孩子一样不停地抱怨着。 叶钦的注意力都在夜光鱼漂上,低声劝着童峻:你看着漂嘛,钓上来一条你就觉得好玩了! 童峻漠然地看了一会儿漂,又忿忿地喷了不少驱虫液,又过了一会儿就老实了。叶钦一看,他居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那天和今晚有点不一样,月亮又大又圆,高高地挂在中天,清晰地照出童峻的睡颜。 他的鼻梁是细高的,两眼之间还有个轻微的凸起,放在一般男人脸上可能会显得有些女气了,幸好童峻平日里目光深邃犀利,弥补了鼻子的过分秀气,甚至还能衬托出一种冷峻来。 现在他睡着了,锐利的目光被藏了起来,他的面容就变的温和了许多,甚至透出一种柔嫩的稚气。 叶钦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把童峻吻住了。 童峻惺忪地睁眼看了看他,很快就掌握了主导权,翻身把他按在了躺椅上。 叶钦至今还记得微凉的牛津布在他的手肘上摩擦的粗糙感,还有童峻滚烫的双手。 两个人正在情最浓处,鱼竿上拴的铃铛响了,叶钦有些喘不上气来,但还是低声哼着:鱼有鱼 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只是新奇又惊恐地感觉到童峻把他往水里推,一边推一边喘着粗气问他:会不会游泳? 叶钦树袋熊一样攀在童峻身上,紧抱着他的脖子猛摇头:童峻,我怕!别往里走了,我害怕! 童峻根本不听他的,只是带着他往水里走:怕就别松手。 当水没到脖子的时候,叶钦一辈子没那么害怕过,但是他又隐隐地感到一种要命的快活。 而童峻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了。 后来叶钦就只记得水面上七零八落的月光、叮铃叮铃响个不停的鱼铃和自己上气不接下气地让童峻慢一点的哭喊声。 那个充斥着驱蚊液和鱼食气味的春夜,就像是一场梦。那时候的叶钦并不知道梦里还有第三个主角。 叶钦从回忆里奋力地挣脱出来,他抓住了那个不服从管束的童峻,狠狠地推进了记忆的牢笼里。 一低头,叶钦才发现身边的这一片潮湿的土地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童峻二字,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潦草有的整齐,却无一例外的深刻。 为什么想忘掉一个人,就这么难?就好像越努力就越无力。 叶钦一扬手,树枝被抛进池塘里,水花轻溅,砸碎了满池的细碎星光。 第11章 叶老师早上好!林燕飞正在餐厅里擦桌子,一看见叶钦从房间里出来,立刻就扬起手对他打招呼。 叶钦不讨厌这个小姑娘,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也早。 诶哟叶老师终于起来了!李维像是刚刚洗漱完,头发上还沾着一些水滴:咱们就等你了,看来叶老弟适应劳动人民的生活还需要一个过程啊。 叶钦昨天晚上几乎一点也没睡着,早上起来发现有一点黑眼圈,去厨房里找了两块生肉冰敷了一下,这才洗漱晚了。 但是叶钦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首先他自己的确晚了,其次他现在这个情况,挑战李维的权威一点好处都没有,尤其现在已经开始直播了,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李维朝叶钦走过来压低声音,用收声器收不到的音量对叶钦说:小叶,你不怎么参加综艺可能不知道,这都是节目效果,别往心里去,到时候观众骂的肯定是我。说完这句,他的声音又抬了起来:来来来,今天是我们山野间饭店恢复营业的第一天,另外节目组说我们会有新成员到。所以我想咱们中午得准备一点硬菜! 林燕飞和陈震附和着点点头,林燕飞又好奇地问道:我们没收到新成员的通知啊,李老师知道新成员是谁吗? 李维一脸神秘地说:我也不知道,是临时加进来的伙伴,名单是不公布的。 叶钦在之前的一期节目里也看到过类似的环节,节目进行到一半,突然有个当红的歌手或者演员进来做一到两天临时店员,增加节目的新奇感。 临时店员一般都和常驻嘉宾有些交集,比如说一起合作过的演员或者是电影学院的老师朋友之类的。所以叶钦猜测这次的嘉宾十有八九就是他们仨里头谁的旧交。 李维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咱们得来点有特色的,听说他们这边逢年过节都会在院子里支口大锅炖土鸡。 林燕飞立刻兴奋了起来:啊炖鸡炖鸡!想想都很棒! 李维笑呵呵地看了院子里一圈:那今天小陈负责到老乡家里买两只跑鸡,然后拿回来咱们咱们一起收拾,我和小叶一起在家里把中午烧鸡的柴劈好。飞燕,昨天咱们店里的菜单还没做完吧,这个工作交给你。 院子里一共有两把斧头,李维拎了一把递给他:斧头快,你可小心点。 叶钦接过来一掂就觉得不对劲,斧头的头和把手之间的连接明显有点松了,他随手往地上墩了墩,好像又结实了。 叶钦摆好一个木块,把斧头抡圆了向下一劈,按理说这块木头怎么也得分成两半了,但是斧刃却只吃进去了半截儿,他只好连着木头把斧子重新举起来,再劈一下还是没开。 李维抬头看了看叶钦,满脸关心地说:老弟在家里不锻炼?力量不行啊,以后是打算走文艺路线了吗? 叶钦把一块木头劈开,左腿已经隐隐地开始抗议了,但他只是直起身子,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我对角色不会有过多的限定,只要拿到了就会努力去完成。 李维呵呵笑了两声:是,你一向很敬业,演什么像什么。 叶钦又劈了两块,感觉斧子头松动地越发厉害,他来回把斧子往地上墩,李维又看过来:斧子不怎么好使是吧?我这把也是,松松垮垮的,但是你得使巧劲儿。唉这都是生活经验,你悟性那么高,多劈几块肯定能摸着门道。 劈柴的时候受了几次冲击,叶钦的左腿越疼越厉害,他抿了抿嘴唇,跟李维说:李哥,我进屋喝口水。 李维说:哎,不着急,太累了的话你在里面歇会儿都行。 叶钦走回房间,从包里翻出止疼片来扳了两粒嚼了,一边朝院子里走一边想着李维这两天的态度,越发觉得他和从前不一样了,这也不是单纯节目效果的问题,李维就是在针对他,而且节目组也完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毕竟戏剧性总是源自于冲突的,节目组最在乎的还是收视率。 但是来这次节目是何玉谦特地为他的复出安排的,除了这个李维是个意外,各方面都为他想得很周到。要是他现在和李维闹翻或者直接退出节目,只会给自己带来负面影响,糟蹋了何玉谦的一番心意。 或许何玉谦还能再为他找新的曝光方式,但那样也有可能会出现新的问题,难道一出问题他就要退缩,指着别人来拉拔他吗? 未免太没良心也太过窝囊。 叶钦走到墙根下,弯腰拾起靠在墙上的斧头,对准立好的木块,重重地抡了下去。 小童总,这几天的日程都已经挪开了,新的章程也已经提前部署下去了。苏秘书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倒视镜里看着坐在后排的童峻。 童峻淡淡地嗯了一声:苏叔办事,向来稳妥。 这路况可真有点要命,风景倒是还不错。苏明和看了一眼车窗外的层层密林。 童峻手搭在车窗上,长眉微挑:风景是不错,就是不是普通人家过日子的地方。 苏秘书看着童峻长大的,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呵呵笑着说道:是呀,这边的居住条件肯定比较简陋,小叶先生在这边应该也会想家里的吧。 童峻对苏秘书的回答挺满意的,嘴角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他打开了手机上新下的直播软件。 昨晚节目组跟他说过从今天起会加入直播形式,现在他没到,叶钦那边应该也已经开始直播了。 开屏广告之后,软件弹出的第一条推荐就是《人间烟火》的直播间推送。 童峻点进去,却只能看到画面里有模糊的人形,整个屏幕都已经完全被弹幕占据了: 啊啊啊啊叶老师劈柴!啊啊啊啊好帅! 让我承包这个居家叶仙子 你醒醒,明明是我的!! 我觉得我能隔着毛衣看见叶老师的腹肌 斧子看着好重啊,老公的腰还好吗?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7) 哈哈哈哈哈哈?我老公的腰真细,看起来还很柔软,搂着睡觉肯定很舒服 童峻忿忿地关掉了弹幕,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叶钦好像比离婚那天又瘦了,不是说宽屏会显得人胖吗? 童总,到了。苏明和停好车,提醒童峻。 行李直接给场务就行。童峻下了车,合了合大衣的领子,就朝着那个院子走过去。 童峻离着那个土里土气的木头牌子越来越近,他有点想不通为什么突然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就好像是一个刚从撒哈拉沙漠里走出来的孤独旅人,看见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一弯月牙一样的湖泊。 他突然有个很古怪的想法,人在渴的时候看见水,是不是会更渴? 童峻又觉得荒唐,一块硬凹着闲情野趣的破牌子,有什么值得他紧张的,该紧张的难道不是心心念念盼着他来的叶钦? 叶钦跟他闹了这么久的别扭,他总不能一上来就轻易把他原谅了,要是他跟自己多说几句好话,他就考虑考虑原谅他。 童峻这样想着,不由刻意地把步伐放慢了,后背也挺得笔直,完全是一副施与者的昂然姿态。 他想象着叶钦低眉顺眼地向他认错的样子,施施然地靠近了院子的大门。 可是意外地并没有人来迎接他,童峻就直接自己进了院子,却发现穿着荧光色马甲的摄制组正手忙脚乱地围成一团,有人大喊着:摄像继续拍,直播暂停,广告切过去了吗? 童峻有些无语地站在人群的最外侧,感觉这场务也太外道了,一点突发事件就慌成这样。 他不打算插手这种鸡零狗碎的小事,漫不经心地左右看着,等着这阵小风波过去,顺便看看叶钦在哪儿。 人群里有个人吼了一嗓子:叶老师没流血,别都围在这儿 童峻浑身一僵,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猛地把他摄住了,就好像有人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大步走到人群中,把那些穿着荧光马甲的工作人员全扒开,忘了自己刚才事不关己时的轻松,也忘了他绝不轻易饶恕叶钦的决心,用力往里挤。 当他看见捂着小腿坐在地上的叶钦时,童峻脑子一片空白,来的路上有秩序有体系的那些想法一瞬间全碎成了粉齑,被山里的秋风一吹,就全散了。 童峻努力不去看叶钦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缓缓蹲下身,沉沉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碰着哪了? 叶钦没想到童峻真的来了。 刚才他劈柴的时候斧子头突然掉下来,不当不正地砸在了他的旧伤上。 他紧咬着牙跪倒在地上的时候是真的觉得这事不成了,他坚持不住了。 他觉得可能自己在遇见童峻的那一刻就已经把自己的一生给毁了。 他为了童峻什么都肯放弃,但是童峻不要他,他还想再回到原先的轨迹上,哪还有那么容易呢? 第一千次迈进同一条河流,也永远不是第一次的河流。 哪怕他的演技还在,也有观众支持,但是他毕竟离开了五年啊。这个世界每天都有那么多新的事物,娱乐圈又是新陈代谢最快的地方,哪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他呢? 从前叶钦不信命运之说,但是这些倒霉事儿一股脑地压下来,让他不仅有点怀疑:或许这次综艺就是明明白白地在告诉他,他已经不适合再回归娱乐圈了。 左腿一直在疼,但也比不上他心里的沮丧。他借着那条伤腿,想干脆在地上这样天长地久地坐下去算了。 碰着哪了?那个声音像是梦魇一样,让叶钦有一瞬间的恍然。 童峻看他没反应,抬头看摄像,语气严厉又冷酷:怎么回事? 摄像结结巴巴地说:刚才斧头,斧头砸在叶老师腿上了。 童峻弯腰把叶钦护进自己怀里:疼得厉害吗? 童峻的声音让叶钦慢慢清醒了过来:童峻真的来了,离婚还没公布,摄像还在拍。 他有些疲惫地靠在童峻肩膀上:没事儿,喷点药休息一会儿就行了。 童峻小心兜住他的后背和膝盖,一把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也不管摄像机还在,冷冰冰地抛下一句话:连艺人的安全也保证不了,我给的钱你们都花哪儿了?说完就低下头,轻声问叶钦:我们的房间在哪儿? 第12章 童峻抱着叶钦进了屋,那个模样憨厚的摄像也跟着进来了。 童峻把叶钦放在床上,蹲在床边准备查看叶钦的腿,冷冷地看了摄像一眼:出去。 摄像有些为难地僵在原地没动,童峻抬起头来,神情里的烦躁反倒平静了下来。 叶钦知道童峻这是真火了,低声劝了童峻一句:没事儿,拍就拍吧,反正除了摄像师,房间里白天也都有固定摄像头一直在拍。 童峻的狭长眼睛看过来,看得叶钦心头一跳,他怕童峻又要说些什么话。 好在童峻只是安静地低下头,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腿,问他:疼不疼? 叶钦本来想说不疼,但是等会儿还要接着录节目,他怎么也不可能完全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索性照实说了:疼。 童峻慢慢地把叶钦的腿放下,拄着膝盖站起身来。 叶钦以为他是要去找药,就跟他说:白药在箱子里,你拿过来我自己喷就行。 童峻却没去箱子那,反倒绕着房间打量了一圈,最后在一个角落里站定了。 农村的屋顶不矮,但童峻的身量高,一抬手就把房顶角落里的摄像头拧了下来,后头还带着被扯断的电线,噼里啪啦的一串火花。 童峻把摄像头往地上一丢,那个眼球一样的小东西就滚到了摄像脚底下。 童峻依旧是一脸的平静:出去。 摄像没想到还有这么不按规矩办事的嘉宾,但一句话都没敢多说,赶紧合上了镜头盖从门口匆匆出去了。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叶钦知道童峻正在气头上,大概是因为他特别讨厌任何计划外的事情,也特别讨厌任何人的不服从。 比如刚刚童峻来了,人们本来应该有一个群情激昂的欢迎仪式,可是就因为自己受了伤,童峻这样一个走到哪儿都必须万众瞩目的人,被冷落了。 再比如刚才那个没眼力的摄像,就知道扛着机子一个劲儿地傻拍,童峻让他出去他还不出去。 这都会让童峻生气。 童峻心情好的时候叶钦都不知道如何和他沟通,何况他现在正憋着火,叶钦就更不想去触他霉头。 叶钦扶着床站起来,准备自己去拿药。 童峻却一抬手把他按回了床上,一言不发地转身去他的行李箱里翻药。 这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叶钦偏头从窗户里一看,是节目负责人来了。 他朝着门口说了一声:请进。 负责人手上拿着两盒药油,进来先递给了叶钦:叶老师,真不好意思啊,场务准备道具的时候没检查充分,腿要不要紧啊? 叶钦正准备说话,童峻拖了把凳子坐在叶钦对面,冷着脸说道:自己看。 负责人表面上是来看叶钦的,实际上却是来讨好金主爸爸的,没想到童峻一点面子也不给人留,只好尴尬地站在一边点头哈腰:抱歉抱歉。 童峻把他的腿架在自己膝盖上的时候,叶钦下意识地反感这种亲密,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后缩了一下,伤处立刻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他不由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童峻的脸色更黑了,叶钦很快意识到这儿还有别人在。关系破裂了,他也不能当着生人下童峻的面子,所以他任由着童峻握住自己的脚踝,慢慢把裤腿往上卷。 工装裤里还有两层秋裤,贴在上面的暖宝宝被蹭破了,有些铁粉撒了出来,把叶钦的秋裤弄得灰扑扑的。 三层裤腿撸上去之后,一齐堆叠在叶钦的膝盖上方,显得他的小腿尤为苍白细瘦,靠近小腿中间的位置上,有一大片刺眼的青紫,已经稍微有点肿起来了。 童峻把白药喷到手心里,手掌盖在叶钦的小腿上敷着,态度近乎温和地看着负责人:你觉得要不要紧? 负责人膝盖一软,几乎要给童峻跪下:这看着好严重,要不现在让叶老师先到镇子上治疗吧? 不用。叶钦不动声色地把童峻的手从自己腿上拿开,拿着白药的罐子在腿上随意喷了两下:看着吓人而已,没伤到筋骨。我包里还有一瓶镇痛喷雾,喷点就没事儿了。下午我可以在厨房做饭,不影响录节目。 童峻脸上终于露出了鲜活的怒意:你怎么知道没伤到筋骨?你知道伤到筋骨是什么样吗? 叶钦把药再腿上揉开,淡淡地说:是啊,我知道。 负责人看了看童峻的脸色,连忙劝叶钦:还是去看看吧,身体重要,节目暂停半天也没关系。 娱乐是个圈,现在负责人说得轻巧,但如果节目真的不能按时播送,等不到今天晚上整个圈内都会知道叶钦轻伤下火线。到时候耍大牌之类的帽子,不是现在的叶钦戴得起的。 而且要是他真的歇下来,一定会忍不住地想,现在童峻刚刚昙花一现的温柔,到底是对他,还是对他身上倒映着的那个人。 他不想思考,因为他知道答案。 负责人有些为难地看看童峻,又看看叶钦:叶老师,节目我们会想办法,您的身体最重要,您确定可以继续录制? 可以。叶钦忽视旁边面黑如锅底的童峻,一蹦一蹦地走到箱子边,把止痛喷雾快速地在伤处喷了几下,就把裤腿放了下来。 叶钦不想继续看别人脸色,自己走出了房间。 负责人看着这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不由暗暗出了一口长气,走到院子里招呼了几声: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继续。 这样来回地折腾了一段时间,差不多就已经到了吃午饭的点,柴没劈多少,叶钦受了伤,就换成了陈震给李维打下手,留在院子里忙活那一锅劈柴炖鸡。 餐厅离着景区很近,十一点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一些客人进来。 叶钦左腿吃不上劲,把重心都放在右腿上,给一个胡萝卜切着墩。没一会儿,一整根儿胡萝卜就成了长短均匀的一碟细丝。 童峻也在厨房里,气压低得除了那个憨摄影别人都不敢进来,只有林燕飞时不时地送客人点的菜单过来。 叶钦想着两个人在节目里还是夫夫,大体上还是得有个夫夫的样子。 童峻来这一次节目也是花了时间的,他那么在意成本的一个人,一定会希望至少能借助这次节目经营出一个好形象。 至于他自己,往现实里说也是要靠着这个节目立人设的,当然不能过多地暴露负面情绪。 而且让他演一个爱童峻的人,其实并不难。 童峻对着他演了五年戏,应该比他这个身在戏中而不知的熟练得多,叶钦倒也不操心童峻不能配合他表演。 叶钦指了指厨房一角的竹筐:拿四个鸡蛋,用水冲干净。 童峻沉默着拿了鸡蛋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他手大,一把就把那四个湿漉漉的鸡蛋全托在了一个手上。 叶钦拿起顶上的一个,熟练地在灶台沿上把壳出一个豁口,两个拇指压着那个豁口轻轻一掰,蛋清蛋黄就滑进了瓷碗里。 我还要切白萝卜,剩下的鸡蛋你打到碗里,可以吗?叶钦从来没见过童峻进厨房,但他觉得打鸡蛋是个最容易的工作,就交给了童峻。 童峻不觉得这这种小事能难倒自己,点着头说:可以。 叶钦转身就去给白萝卜改刀,一个萝卜没切完,童峻就拿着瓷碗过来了,脸上风平浪静,耳朵根却红着:壳掉碗里了。 叶钦以为他是不愿意沾手,两个指头把蛋壳从碗里夹了出来:没事儿,你洗过的。又递给他一双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打,黄的白的不分开,就行了。 过了一会儿童峻又捧着碗过来找他:好了。 叶钦手在热油上腾了一下,觉得油温差不多了,就直接把蛋液倒下去,锅里立刻鼓起了大片金黄的圆泡。 童峻站在他边上不动,像是在等什么:我第一次打鸡蛋。 叶钦没特别明白,但还是挑着眉毛敷衍了一句:挺好的,比我第一次好多了。说完又觉得可能会显得太冷淡,加了两句解说进去:你看炒鸡蛋的时候放点姜末,再滴几滴醋,会很提鲜。 一中午忙活过去,叶钦做了三十多道菜,童峻也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剥葱剥蒜挑虾线,还替叶钦刷了一次锅。 等客人都送走了,几个人围在一起吃叶钦最后做的的几道菜。 林燕飞简直化身成了彩虹屁达人,吃都堵不上她的嘴,一个人堪比直播间的全部弹幕:叶老师,这个酸辣鸡肠也太好吃了吧? 叶老师,你这个胡萝卜炒鸡蛋怎么会有一股蟹黄味儿呢? 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麻婆豆腐! 啊,我还要再来一碗米饭,有人需要我一起盛的吗? 全程一言不发的童峻突然开口了:我听说演员好像都要控制体重的吧? 林燕飞在镜头下身经百战,哪会让童峻噎住,笑嘻嘻地说:叶老师在这儿,减肥什么的都得朝后稍稍。童总,我有霸总文学十级证书,根据我的专业经验,您该不会是嫌我吃了太多叶老师做的菜吧? 童峻没想过这个问题,微微一怔,没接话。 叶钦把林燕飞面前的萝卜汤朝她推了推:他没那个意思,你尝尝这个汤,虽然排骨都给客人了,但是炖萝卜用的汤是炖排骨剩下的,应该也入了肉味的。 林燕飞多机灵的一个女孩子,立刻顺着他的台阶下来,给叶钦和自己各盛了一碗汤。 叶钦把汤递给童峻,童峻却直接站起身来:我吃饱了。 第13章 叶钦受了伤,节目组也不知道是不是迫于童峻的威压,下午和晚上安排的环节都很轻松,拍到晚上八点就宣布收工了。 节目组给叶钦和童峻安排的一间房,叶钦暂时还没想好私底下要怎么面对童峻,但是这荒山野岭的,他也不可能兴师动众地找个酒店出去住,只能先出去避一避。 洗完了澡,叶钦重新穿好衣服,直接像前天晚上一样,走到田埂上去散步,准备等童峻睡下了再回来。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8) 今天晚上倒是有不错的月色,夜间的风光也更加明澈清凉。 叶钦一脚深一脚浅地在田埂上走着,没能像昨天走那么远,腿就有些受不住了。 他找了块相对干燥的田埂,抱膝坐了下来。 山里太凉了,夜里没有虫鸣,加上这又是个没有风的晚上,连树声都没有,仿佛天地间只有叶钦和那轮平和的月亮。 叶钦知道童峻一直在跟他发脾气,但他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 叶钦仰头看着月亮,心里慢慢就释然了。 其实他何必在意这么多呢。 童峻不高兴可以有很多原因,可能是因为得到的关注度不够,可能是因为事情没有按照原计划进行,甚至有可能是因为他做的饭给别的人吃了。 他不怀疑童峻对他有感情,一个人哪怕养一条狗养了五年,都会对它有感情。 但是这种感情其实更像是一种情绪,不是在拥有的时候时时刻刻的珍惜,而是在失去的时候短暂的不甘心。 童峻这种人,看上去事事来得容易,却有着极强的占有欲。他曾经占有了叶钦的躯壳,那这个躯壳就是被他打过标签的,他难以忍受这个躯壳的不服从。 但爱情里或许有占有,占有却不能等同于爱情。 叶钦或许可以快刀斩乱麻地结束自己错误的爱情引发的婚姻关系,却管不着人家童峻发泄自己的情绪。 叶钦静静地想着,头顶突然响起来李维的声音:叶老弟,抽根烟吗? 叶钦仰起头来看了看李维,他不会抽烟,但还是把烟接了过来。 李维拎了拎裤腿,在他身边坐下了,自己嘴里叼着一根还没点燃的烟,按着了打火机,先给叶钦点。 香烟很快在湛蓝的火焰里泛了红光,叶钦轻轻一吸,辛辣的烟雾瞬间遍布他的口腔,气管里像是钻进去了一条活蛇,鳞片刮擦着他的肺叶子,激得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李维给他拍着背,笑着稀罕道:你居然不会抽烟?那你接什么接?这烟劲儿大着呢。 叶钦呛得满眼都是眼泪,却也笑着:好奇嘛,好奇害死猫。 李维自己把烟点着了,深深嘬了一口,享受地眯起眼:这一天,可馋死我了。 叶钦夹着那根点着的烟,没做声,烟脑袋上生出一丝瘦长的云,不慌不忙地向上飘。 李维抽了两口烟,先开口了:叶钦,我其实是挺不痛快你的,但是我没想着伤着你。 叶钦安静地听着,也没说那些没关系那类不疼不痒的客套话。 我俩合作那会儿你还挺小的,我自问我极尽所能地照顾了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有有天分又有良心,这种人不多见。 所以最后你年纪轻轻拿了影帝,我也一点不眼红,就觉着,哎,这孩子比一般人都有出息。结果隔天你就退圈了,你知道我心里头什么滋味吗?李维掸了掸手指上的烟灰,又狠狠吸了一口:我当时就觉得你是个傻子啊,最没良心的那种傻子。这么好的天赋,全教你白瞎了。 但是我又想,行吧,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一个非亲非故的老大哥,管不着你这些个闲事。但是后来这么多年,我看着那么多演员,包括我自己啊,拼了命的奋斗,都难及你的十分之一。我觉得这不单纯是运气的问题,这就是命,生下来就定了。干这行的就是干这行的,不是干这行的就别想端这碗饭。 然后那天我听说你要来,你不知道我心里头有多高兴,我想这小子想通了啊。别说五年,就是十五年,他也永远站在一个比别人高的平台上。 但是昨天我瞧见你了,我现在说出来可能显得我特别矫情,我真的心里头难受。李维手背在眼睛上抹了一下,声音里也出了鼻音:我觉得你眼睛里的光没了,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我当时真的想问问你,你是天塌了吗? 有些话自己想是一回事,听人说是另一回事。叶钦听见李维说的这些话,慢慢也就理解了他的那些举动,但他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是低声说了句:李哥,对不起啊。 李维继续说,声音恶狠狠的:当时我就想,该给这个浑小子一点教训,让他不珍惜,让他瞎胡闹,得让他吃点苦头,知道知道人间的不容易。我故意让你跑山路,故意让你劈柴,因为我觉得这些算是重活,但总不至于真伤了你。我没想到那个斧头居然真的是坏的。看见你摔倒,我脑袋都懵了。事后我就想,要是你真碰坏了,我就养你一辈子。 叶钦听见李维这么说,吃吃地笑了:李哥,我哪儿就那么废物,要别人养一辈子? 离婚了吧?李维叼住烟头,含混不清地说:你和童峻。 叶钦僵硬地坐着,一言不发,手里的烟灰燃得太长,吃不住重力的一再施压,拦腰折断,颓然地摔碎在泥土里。 放心,没听谁说,就是猜的。李维把烟头碾进土里,用脚踩了两下:你当初退圈退的那么干脆,全是为了他吧? 李维看着他,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我是和他离婚了。这话就在叶钦嘴边上,但他就是说不出口。 但他也无法否认,反正早晚所有人都会知道,否认又有什么意义呢? 叶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很低:我 叶钦!童峻的怒气冲冲的声音在叶钦身后响起:你在这干嘛呢! 叶钦扭头看着他,又转过身对李维说了一遍道歉:对不起,李哥。 童峻一把把叶钦从田埂上拽了起来,拽得他一个趔趄。 李维拍着裤子也站了起来:童总,叶钦不是伤了腿吗?你别把他 童峻像是出来的有些匆忙,大衣只是披在身上,他比李维高,气势凌人又不留余地:叶钦退不退圈,叶钦的腿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叶钦对这个蛮不讲理的童峻感到有些疲倦,但现在当着李维,他只是拉了拉童峻的袖子:回去吧,挺晚了。 挺晚了?你也知道挺晚了,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童峻把攻击的对象换成了叶钦,步步紧逼。 叶钦叹了口气,对李维说:李哥,你先回去,我们还要说点事。 李维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叶钦,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走了。 童峻看着地上的烟灰,冷冷地一笑:你还会抽烟了? 叶钦摇摇头:不会,只是试了试。 童峻对他的顺从感到一丝满意,口气也就不那么冲了:为什么不回房间,大半夜的和别人在外头闲逛? 叶钦依旧实话实说:不太方便。 童峻刚刚散开的眉毛又皱了起来:什么叫不太方便? 叶钦只好跟他解释:白天要拍节目,不得不维持我们还相爱的假象。晚上没这个必要了,还是少接触比较不那么尴尬。这句话说完他才察觉出自己话里的毛病,他和童峻之间根本就不存在还相爱,因为他和童峻的相爱就是个伪命题,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爱。 叶钦!童峻今天晚上第二次吼出了他的名字:相爱的假象?你巴巴地叫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装相爱的假象?? 叶钦听见童峻说到爱这个字,心里也不知道是哪儿就一抽一抽地疼。他不想承认,但是他的情绪就是还会被眼前这个人所带动,白天童峻把手握上他的小腿的时候,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心跳的骤然加速。 但是他们都已经离婚了,自己不该再爱他了。 不是我叫你来的。叶钦很平淡地说。 月亮省得更高了,夜晚却好像愈发安静,好像连时间都静止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那是谁叫我来的。童峻的口气比夜色还凉。 的确我也有责任,没亲自核对节目条例,让节目组把你也算进来了。但是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如果你想退出也可以,违约金我来承担。除了这些话,叶钦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怎么跟童峻解释。 所以我以为你叫我来录节目,是要来和我道歉跟我和好,结果却是你喊我来看你和别人谈情说爱的吗?童峻的嘴角浮起一丝讽刺,语气刻薄起来。 我没和任何人人谈情说爱,叶钦抬起头看着他:但是这也和你没关系,童峻,我们已经离婚了。 两人在沉默中僵持了一会儿,叶钦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童峻,我不爱你了。 童峻眼睛一眨不眨地把叶钦看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月亮,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叶钦独自站在田埂上,夜里渐渐起风了。 第14章 童峻一晚上没回房间,叶钦也没问他去哪了。虽说是荒山野岭的,但童峻那种人,根本不可能委屈自己,大概率是让苏秘书把他接到山下去休息了。 今天童峻意外地没找叶钦麻烦,李维也因为昨晚把事情说开了,对叶钦的态度和缓了许多。 叶钦第二天的录制就顺心多了,只要按照节目的安排做做菜,回答一些不疼不痒的问题,一天就过去了。 叶钦想着反正头天晚上童峻都给自己找了住处了,今天晚上八成也不会回来,录完节目就直接回房间了。 没想到他刚换了睡衣,童峻就推门进来了,手里还竖着一个平板,一边朝着叶钦走一边跟平板说话:在呢在呢,你的宝贝钦儿怎么可能不在呢。 走到叶钦跟前,童峻把平板递给他:奶奶找你呢。 叶钦愣了一下,匆忙抿出一个笑,对着镜头打招呼:奶奶。 画面里的老太太满头的银发,却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过人风姿,她眯起那双和童峻一摸一样的长眼睛,仔细把叶钦端详着:哎乖仔!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小峻欺负你了?! 叶钦笑着摇摇头:童峻哪能欺负我呢,奶奶每次看见我都觉得我瘦了,其实一斤都没轻。 奶奶咂着嘴表示不信:诶呀你们录节目我都看了,小峻怎么就那么笨手笨脚的,蒜皮都搓不干净你得多使唤他呀,别什么事都自己来。他看着挺傲的,但其实他就是傻,你把话跟他说明白了,他就知道听了。 童峻在旁边有些听不下去了:奶奶,到底谁是您亲孙子啊? 都是我亲孙子!老太太斜了他一眼:平常钦儿一提起你就是夸,从来不肯讲你的不是。这次看直播我可明白了,你在家里肯定什么活都不干! 童峻是他奶奶带大的,在她面前永远是小孩子,他挠着头说:奶奶我干呀,我这不都学会了 奶奶轻轻哼了一声:鸡蛋壳都能掉碗里,打个鸡蛋还等着钦儿夸你。童峻我可警告你,你们这次出综艺,你给我把钦儿照顾好,你们回来就得来看我。到时候钦儿再瘦了,我把你的猴子皮扒下来! 童家人都宝贝这个老太太,童峻也一样,老太太说什么他都只有答应的份儿:您放心,我把叶钦白白胖胖地给您带过去。 老太太又交待了童峻两句,无非就是让他好好保护叶钦,别让他伤着累着。 关了视频,叶钦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他轻轻揉了揉脸颊,看不见童峻似的,掀开被子躺下。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耳朵却忍不住立着听身后的动静。 他想着童峻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走,可能是在等苏秘书来接他的车,外头那么冷,他在屋子里等一会儿也很正常。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响,叶钦在心里轻轻出了一口长气,却又不知道哪儿拧巴起来,左腿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他蜷起身子揉了揉腿,在心里等着童峻走。 背后却短暂地一凉,被窝里多了一个人。 叶钦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童峻,你干什么。 童峻一伸手捞住他的腰,稍一用力就把他扣进了自己怀里:你不爱我,池塘边的字是谁写的? 叶钦喉间一哽,用力挣脱童峻的拥抱,努力维持着强硬:什么字。 童峻拿出手机来给他看,沉沉的月色下,一半是镜面一般的安静池塘,一半是写满字的深红土地。 童峻的声音轻轻的,却不无得意: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这么多的童峻,你敢说你不爱我? 叶钦看着他屏幕上的那张照片,半天没能说出话来。他没想过他在夜深无人处的一点放纵,最后会躺在巴掌大的一小块屏幕上肆意地嘲弄他:放不下的,总会烫手心。 童峻见他不再继续否认,满意了,收紧手臂把他往怀里圈:腿疼不疼?睡之前要不要揉点药? 要是放在从前,童峻这样问他一句,叶钦能高兴得半宿睡不着觉。 可是那么多个腿疼的夜晚都是他自己熬过来了,现在两个人都离婚了,童峻这种无由来的温存,只会让他感到一丝疲倦。 叶钦没再挣扎,轻轻叹了一口气:童峻,就算我的确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忘掉这段关系,可你现在这样,算是什么呢? 你为什么非要忘了我?童峻的声音里立马就带了火气。 从前叶钦没发现童峻这么像个小孩子。虽然一旦他有了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但他也会享受这个猎取的过程,而不是这么气急败坏地急于拿到手。 叶钦能感觉到童峻的手牢牢扣在他身前,拇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 你为什么非要忘了我?童峻又问了一遍,不同于之前的恼怒,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缱绻。 两个人紧贴着,童峻似乎对叶钦的身体变化毫不意外:你要有你现在表现出来的十分之一爱我,你就忘不了我。 叶钦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他紧紧攥住了,只觉得非常原始纯粹的快意如同焰火一般急急窜起。 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童峻吻住了。 童峻的吻永远是霸道的,不容商榷的,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场攻城略地后的宣示主权:这里是我的,那里也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 不管叶钦多不愿意承认,他的身体都在享受童峻的抚摸,甚至还在无意识地回应他。 房间里响起了细微的吮吸声。 和以往不同,童峻这一次没有一味的索取,他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把叶钦送上巅峰。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9) 一旦叶钦表现出一点抵触,他就轻柔又小心地安抚。他太熟悉叶钦的习惯,像是两块拼图一样,他知道怎样让叶钦完整。 叶钦有一瞬间是恨自己的。他觉得自己为什么要爱得这么卑微,以至于让童峻把他吃得死死的,认定了他就是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而最讽刺的是,只要童峻想要,哪怕他的内心再怎么想要抗拒,他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出卖自己去配合童峻。 最后眼泪在哭喊中流干了,叶钦连抬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如果童峻要证明自己爱他,那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得证了?如果童峻是因为自己主动提了离婚而感到伤自尊,那他把离弃的权利交给童峻,让他来完成最后的这个步骤,他是不是就会放他走? 童峻把手搭在叶钦的小腹上轻轻揉抚着,头埋在他的颈后,带着得逞后的餍足:不许再说你不爱我,不可以说谎。 童峻从身后看不见叶钦的眼睛,自然也就看不见他逐渐空洞的目光。 第15章 叶钦醒来之后看童峻还在睡,放轻动作穿好衣服就出了房间。 哪怕生活乱成一团麻,地球还是得照样转,叶钦洗漱完了到厨房里去准备今天要用的食材。 他那天买的鲫鱼还在大盆里生龙活虎地游来游去,叶钦用网兜随手抄起一条,扔到案板上用刀背敲晕,手底下一利落,鱼就开肠破肚了。 叶钦收拾鱼很有一套,不到十分钟,鱼的肠子腥线和腮就都摘干净了。 叶清给鱼开过背,正准备收拾第二条鱼,听见身后有点动静,就以为是林燕飞。这两天他和这个小粉丝熟悉了不少,也没特地客套,头也不回地说:这个鱼抹点盐和生抽腌一下,我把那两条也收拾出来。 说完一转身,他就撞进了童峻怀里。 童峻明显还有点没睡醒,一边伸手把叶钦扶好了,一边揉着眼睛问他:怎么抹盐啊,直接撒在上面可以吗? 叶钦稍微僵硬了一下,没有躲闪,反而露出半个笑: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小林。 童峻低声埋怨了一句:这么早,谁起得来啊。 叶钦躲开他的眼睛,走到大盆边弯腰捞着鱼:你把鱼两面的水用纸吸干,然后蘸上料酒和生抽,再把盐涂满就行了。 过了一会儿童峻举着两个瓶子过来:这有一个是糖吧?哪个是盐? 叶钦低着头拍鱼,没抬头看他:你沾一点尝尝。 童峻嫌弃地摇摇头:我不,我手都摸过生鱼了。 叶钦好脾气地拿过两个瓶子看了一眼,把其中一个还给童峻:这个是盐。 叶钦的温柔简直让童峻想起了离婚前的时光,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拿着瓶子去给鱼抹盐。 童峻其实也一宿没睡,他根本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笃定,哪怕他认定了叶钦爱自己,却也无法掩藏心中的消逝感。 好像叶钦变成了一把细沙,原先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甚至都不曾被他仔细注意过,如今这一把沙就要从他的指缝里溜走了。他下意识地去攥,却发现他无论如何都好像是留不住。 昨天夜里那一场半强迫的欢/爱,哪怕他知道叶钦还是像往常一样地回应自己,还是让他的心里第一次没了底,因为叶钦的回应更像是一种身体记忆,而不是出于曾经的那种深情。 昨晚他太专注地观察叶钦的状态,从头到尾,眼睛里都只有叶钦一个人。 但从前每次做/爱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另一张脸。 那是一张异常美好的侧脸。眼梢微翘,鼻梁挺直,水润的嘴唇微微张着,急促地在寒夜里呼出一团团薄薄的白汽。 而当那张脸朝着他转过来,露出那样桀骜的一笑,他的身体就会以最高的热情响应。 他邂逅那个人的时候十九岁。 正是隆冬,十来个拿棍子的混混把童峻围在了死胡同里,让他把钱包交出来。童峻从来不是个乖乖听话的人,愣是一个人赤手空拳地跟人家干起来了。 童峻学过近身搏击,甚至在比赛上拿过不错的成绩。 但毕竟是一个打十个,混混也是有策略的,三五个轮着上,很快童峻就没体力了。 干什么呢你们。混乱里,童峻听见一道清凌凌的声音。 少年穿着浅色的衬衫长裤,外头大喇喇地罩着一件到脚踝的黑色长羽绒服。 他嚼着泡泡糖,一双眼睛懒洋洋地眯着,让人想起在太阳底下晒肚皮的小花猫,但眼神又意外地冷,说像小花猫就又不大贴切了。 红嘴唇一嘟,少年吹出一个泡泡:仗着混/蛋多欺负人是吧? 少年身上有种混不吝的架势,看起来文文弱弱一个男孩子,却好像比高大能打的童峻更让人发憷。 混混头挥舞着棍子大声吆喝道:哪来的小鸡崽子来凑热闹,没你屁事,滚蛋! 少年不紧不慢把挂着肩上的包拿下往墙角一墩,又把羽绒服脱下来折好放在包上,松了松肩膀,转头冲着混混头一笑:嘿。给你十秒钟,劝你赶紧撤。 后来就是一场混战,童峻没想到那个漂亮男孩拳脚比人还漂亮,明明打得是野路子,动作间却尽是凌厉精巧,招招直击要害,一看就是没少跟人打架。 童峻已经激战过一场,动作显然没有起初迅捷,当一个棒球棒从脑后劈下来的时候,世界一下就全黑了。 两天后,童峻醒过来才知道是少年打电话叫的急救。听苏明和说他跟着救护车到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那些混混,童峻无知无觉地坐靠在墙壁,身上盖着一件黑色长羽绒服,却没见到喊急救的少年。 童峻只记得昏暗灯光下少年浑不在意的勾唇一笑,至于他叫什么,要怎么联系他,全都一无所知。 直到三年后,他在荧幕上见到了那个叫郑饮的年轻演员。一样的瘦长身量,一样的垂眸浅笑,除了没有那种利刃一般的锋芒,郑饮分明就是站在胡同口的少年眉眼长开后的样子。 童峻这一辈子没珍惜过什么人,也不懂得什么徐徐图之。他一个电话打到经纪公司,半个小时以后郑饮就站在他面前了。 童峻心都快跳出来了,却云淡风轻地递给郑饮一杯蓝山:我很喜欢你的电影。 他们从一些非常浅层的工作生活谈起,在这个过程当中童峻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郑饮有女朋友。 又简单聊了几句之后,童峻就主动结束了谈话,从头到尾没提过当年巷子里的那场初遇。 他让苏明和把人送回了公司,这么多年,他再也没有联系过郑饮,只有脑海里那张月光下的侧脸挥之不去。 与其说郑饮的名字对他来说代表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代表一段十年前的回忆,或仅仅是他对那个笑容的迷恋。 后来叶钦出现了,他那么像郑饮,又那么热烈地追求自己。 那是童峻人生第一次,选择了委曲求全。 他承认自己结婚之后对叶钦关注不够多,但是除了爱和关心,他什么都肯给叶钦,却没想过这是不够的。 前天晚上叶钦跟他说我不爱你了的时候,童峻心里有一种非常非常陌生的感觉,就好像时间融化了,变成一种非常酸涩的液体顺着他的心和胃灌了进去,又变成另一种东西想从他的眼睛里漫出来。 他一眼也不想多看叶钦,像是上了弦的卡通玩具一样不停地在田埂上来回走,好像这样走一走就能把那股酸苦的感觉走下去。 可是不行,他走得越远就越忍不想叶钦的腿伤着,忍不住想叶钦要怎么自己走回去那段路。 童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吸进来的空气好像不含氧,只会让他感到心疼胸闷。 直到他看见那一片池塘,看见那些横竖交错的童峻,那种窒息感才慢慢消散了。 但是他好像添了一个新毛病:他的眼睛总想要看见叶钦。 第16章 童峻心里想着叶钦,也没注意手底下到底在干嘛。 叶钦收拾好另外两条鱼,过来一看,童峻那条鱼上抹了指头厚的一层盐。他也没说什么,重新给了童峻一碗生排骨:昨天教过你焯水,把这一碗焯出来。 童峻这才看清腌鱼的尊容,难得地露出一点羞赧来:这个盐是不是抹多了? 叶钦把鱼拿走了,留下一句轻轻的不要紧。 童峻按照叶钦昨天教他的方法加水做锅,动作明显比第一次熟练得多,眼睛却总忍不住朝着叶钦看。 叶钦做事情总是很有章法,从前童峻没注意过,现在看叶钦手边上逐渐码好的青豌豆苗、芹菜段和切片腊肉腊肠,都像是一种整整齐齐的艺术,哪怕只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心里舒坦。 叶钦给小黄鱼裹面糊的时候,童峻突然就从身后把他抱住了。 叶钦的手微微一颤,刚蘸好面糊的小黄鱼就又掉进了碗里,面糊溅到了他手背上,凉凉的。 童峻把头埋进了他的脖颈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叶钦。 叶钦僵了半秒,用余光看了看碗柜上架着的摄像机,低声答应:嗯? 童峻觉得自己应该是想说点什么,但是他又想不出来自己要说什么,半天就挤出来了一句:腿还疼不疼了? 让斧头砸了那么重的一下,怎么可能不疼,但是摄像头前面不能说太多,不然就是卖惨。 叶钦摇摇头:还好。说完就用手肘轻轻把童峻推开了,转身去准备炸鱼的油锅。 童峻也没再跟上去,就站在灶边捞焯好的排骨,垂着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淡淡的懊恼。 == 大概是有观众看直播的时候把节目录制的具体坐标给扒出来了,山野间的生意突然就爆了。 前两天不过是偶尔有几个旅游的散客误打误撞地走进来歇脚,现在却有不少客人是专门找过来的。 还没到中午,餐厅内几乎已经座无虚席。 虽然叶钦早早就把半成品都准备好了,厨房里也依旧快忙不过来了,叶钦主力,李维和童峻在一边给他打下手。 李维原本就会炒点简单的菜,童峻则是这两天一直在厨房跟着叶钦现学的,居然比李维的手法还要利落一些。 活干到一半,林燕飞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店长救命!来了一伙小朋友,太热情了,非要见叶老师。 李维忙得头打脚后跟,有点没耐心了:现在哪行啊?火烧眉毛了这都要是让叶钦出去,了我和童总根本不够看啊。但是他也知道现在叶钦不出去,很容易落话柄,声音一沉:跟他们说现在叶钦忙,晚点再见。 叶钦知道李维这是为了不让他被节目组做文章,往自己身上集火。他把围裙摘了递给李维:李哥,你先把二号桌的香干芹菜炒了,我很快就回来。 叶钦一进大厅就看见了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她们一看见他就忍不住地捂脸尖叫起来:啊啊啊啊真的叶钦!!! 其中一个双马尾不无得意地跟伙伴们炫耀:我就说吧,你们本命就在这! 叶钦怕她们打扰到其他客人,竖起食指笑着说道:大家小声一点,还有别人在用餐。 双马尾旁边坐着一个打扮得很精致的洛丽塔,低声赞叹道:哇叶老师也太温柔了吧 一桌子十来个小姑娘,看起来也就都十六七岁,七嘴八舌地想要和叶钦合影。 叶钦其实很怕吵,这么多人一起说话,很快就觉得有点头晕了,他有点为难地笑了笑:现在真的有点忙,不如我先给大家点菜,等你们吃完如果还有时间,我们再合影,可以吗? 小姑娘们都挺懂事地拼命点头,但是估计是因为见到叶钦太激动了,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点起菜来也毫无章法,一会儿要个这个一会儿要个那个,凉菜夹着热菜,饮料夹着主食。 叶钦本来不是在大厅负责接待的,不仅身上没拿着纸笔,连纸笔放哪他都不知道,陈震和林燕飞这时候也都在忙,根本没人顾得上他。 可能还是太久没跟粉丝近距离接触过,叶钦的额角很快就渗了汗。就在这时候双马尾开开心心地问他:我们点好啦!辛苦叶老师! 但其实叶钦被她们吵得脑子里面一团麻,连她们说了什么都没听清,他甚至有些想吐,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双马尾察觉出叶钦脸色不大对了,有些怯怯地喊他:叶老师? 一只手从身后揽住了叶钦的腰,童峻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好意思,我重复一下你们刚才点过的菜。珍珠排骨,八宝裙边,红烧仔鸡,糖醋里脊,西红柿炒土鸡蛋,西芹百合,还有一份羊肉汤,三瓶农家酸牛奶。其中红烧仔鸡多加辣,糖醋里脊多甜少酸,炒蛋少放葱花,羊肉汤不要辣椒要胡椒另外不要香菜,还有其他要求吗? 一桌子小姑娘都成了星星眼,用自以为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议论着:哇这是传说中的童总吗居然比直播里还要帅吗? 真的好帅好帅好帅好帅 呜声音真好听,第一次听人把菜名报得跟情话似的。 叶老师好幸福,有这种老公 童总才幸福好吗,能和叶老师在一起! 还是双马尾最早清醒过来:叶老师忙呢!你们点好了没! 其他人齐齐点头:好了好了,叶老师您忙! 叶钦跟大家微微点头致意之后,转身走出大厅,新鲜的空气渐渐把眩晕感稀释。 童峻一直揽着他的腰,刚才四平八稳的从容不见了,有点笨拙的捋了捋叶钦的后背:怎么了?不舒服了?是不是腿疼?说完这三个问句,童峻都觉得自己有点啰嗦,微微皱了皱眉头。 叶钦轻轻推他的手,露出一个平淡疏离的微笑:没事儿,刚才谢谢你了。 童峻脸色沉了沉,眼睛里甚至流露出一丝压不住的怒意,却不肯把他松开,反而搂得更紧了,一路进了厨房。 第17章 李维看见他俩好不容易回来了,赶紧捧着几盘子菜出去:做好几样了,我去招呼前头,这边交给你们了! 童峻给叶钦搬了把椅子:刚才她们点的那些,从哪个开始做?你坐在这儿跟我说就行。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10) 上午叶钦已经教过他几样菜了,童峻之前虽然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他学起东西来却远远比一般人快,像清炒和红烧这种难度小的,他自然懂得融会贯通。 叶钦的确还有点头晕,今天天气又不好,过了中午一直在下毛毛雨,腿甚至比前天刚受伤的时候还要疼一些。童峻扶着他慢慢坐下的时候,他没推拒,只是用手指揉了揉额头说:你把你会的做一做,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童峻做了两个简单的菜,走到叶钦身边低声问:糖醋是先炒糖色还是先炸里脊? 叶钦却没回答他。 童峻挑起眉毛弯下腰,离得他更近了一些,却发现他呼吸有些异常的粗重,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浮着两片潮红,显出一种不健康的妖冶。 童峻心里像是踩空了一节楼梯,他慌忙伸手摸了摸叶钦的额头,果然有些烫手。 叶钦?叶钦?童峻轻拍着他的脸喊了两声,发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还险些从椅子上歪倒下去。 童峻二话不说把叶钦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出厨房,在院子里大声喊道:医务呢?!叶钦晕倒了! 一个穿白色工作马甲的女医务立刻拎着医疗箱跑了过来:叶老师怎么了? 童峻一遍抱着叶钦往房间跑,一边简明扼要地说:发烧了,叫不醒。 回到房间,童峻刚把叶钦放下,人就低吟着蜷了起来。 童峻手扶着叶钦的背慢慢向下捋,有些急躁地看着医务:他这是怎么了? 我看一下。女医务知道前两天叶钦的腿伤着了,想把他的裤腿卷起来看看情况,可是一碰他,他就非常抗拒地向后缩着躲。 女医务有些无奈地向童峻求助:麻烦您按着他一点,不然没办法检查。 童峻一伸手把叶钦重新抱到腿上,托着他的背小心拍着,低声跟他说:叶钦,让医生看一下。 叶钦睁开眼睛,目光却没聚焦,手不停地推拒着哀求他: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 听着叶钦的话,童峻的心像是一块湿毛巾一样,一拧一拧地疼,他有些想不通,昨天晚上到最后叶钦明明已经不抵触他了,怎么现在又不让他碰了? 他搂着叶钦不让他乱动,低声劝了两句:你发烧了,别乱动。又扭头跟医务说:你赶紧给他看。 大概是腿疼得太厉害,别人一碰,叶钦就像是活鱼一样在童峻怀里不住地挣动,几乎搂都搂不住,他一直在苦苦哀求着,半张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别碰我,求求你们别碰我我不认识你们 童峻看着叶钦满脸的泪水,心里头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无助过,只是无措地紧紧把他叶钦着,磕磕巴巴地说:你怎么不认识我?我是,我是童峻啊 叶钦就像是听不见他,只是不断地流着泪想要躲开他的怀抱:别动我,我腿好疼 童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两个眼眶直发胀,他护着叶钦的后颈不断地低声说: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是我的错,我没照顾好你,马上不疼了,不哭了,啊。 好在医务还算专业,很快就检查完下了结论:前两天的软组织损伤处理得有些毛糙,原本只是有些炎症,本身不严重,但是他是不是本来腿上就有些旧伤?赶上阴天就伤发作就会有比较强的慢性痛。说完医务又有些困惑:按照常规来说,这种伤昨天就应该已经会挺疼的了,他怎么也不跟我说呢? 童峻听着听着,心里突然升起一阵无名火,叶钦没跟医务说也就算了,怎么也不跟他说?还这么若无其事地教他做了一上午菜,这个人是不知道疼吗? 另一个念头安安静静地爬上童峻心头,又像是一根刺一样安安静静地扎了进去:叶钦不是不疼,他只是习惯了不说,因为以前他说的时候都没人在听。 童峻压着心里头拱动着的慌张,口气强硬起来:那他怎么还发烧了?怎么才能退烧? 医生打开医疗箱,溶了一剂退烧针:发烧只是身体应激,这个不是最严重的。首先他腿部有炎症,再加上这两天可能比较劳累,所以才会发烧。打完针很快就能退下去,这两天注意不能让他再受累了。 退烧针里有一定的镇定止痛成分,叶钦很快就又昏睡了过去。 童峻心里的那根刺很细,却越扎越深,他明明白白地看清了那个念头的真面目:叶钦从没把他当成一个依靠。 依靠童峻的人是很多的,有时候他觉得有些太多了,明明有些人根本就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也要想着把他当成一个乘凉的大树。所以童峻曾经也觉得叶钦应该和所有人一样,是要借借自己的东风。 一开始叶钦和他结婚,他觉得叶钦是想要依靠他来发展自己的事业,可是叶钦在他答应求婚之后就直接公开退圈了,连对方是谁都没提过,童峻的新郎身份还是两个人办婚礼的时候公布的。 后来他能感觉到叶钦应该是对自己有一定真实感情的,但是他依旧不觉得自己有必要用等价的感情去回应。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倒影,多余的感情只不过是附加产物,那是叶钦自己的事情。 他也不觉得自己亏待过叶钦,毕竟他给叶钦的一切物质生活都是最好的,甚至可以说他在感情之外的生活中,一向都是可靠的。 可是今天,叶钦哪怕疼得昏过去,都没想过要向他求助,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提过一次。 童峻突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了,好像是心里的齿轮突然错了位,转起来刺啦刺啦地疼。他给叶钦提供的依靠,比给任何人都更舍得,可是叶钦为什么好像突然之间就不要了呢?或者说,他其实从来就没接受过? 童峻坐在床边,看着叶钦因为疼痛在眉间拧出的细纹,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替他揉平,指尖却又堪堪停在了他的眉心上,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把他隔绝在咫尺之外。 第18章 叶钦以为自己只是在椅子上靠了一会儿,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房间的窗帘拉着,光线昏暗柔和。 叶钦一动,感觉左腿有些轻微的麻木,他伸手摸了摸,好像只是稍微有点肿。 这时候林燕飞端着一杯热水推门进来了,看着叶钦惊喜地说:叶老师,你醒了? 叶钦有点茫然地问她:我怎么 林燕飞把水杯递给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心有余悸地说道:叶老师,你身体这么不舒服为什么不说呢?今天你在厨房里昏过去了,是童总把你抱到屋子里来的,他当时想要带你下山,但是医务说你是因为一直没休息好累着了,不宜坐长途车,他才同意让你暂时留在这儿休息。 叶钦倒没觉得自己又多累,只是浑身上下有些酸痛,他担心自己会影响节目录制:我没什么事,现在什么时间了?拍摄结束了吗?要是没有说着他就准备起身。 林燕飞赶紧把他按住:现在天都快黑了,你不用起来,节目组中午就把直播关掉了,下午的镜头剪辑拼接一下,没影响的。小姑娘像是憋着什么话,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而且叶老师你怎么老是觉得自己没事呢?你知不知道你下午退烧之后一直迷迷糊糊地喊腿疼,按都按不住,童总硬是喊了直升机来送的封闭针,真是把我们都吓死了 叶钦有些了然,原来是打了封闭,怪不得只是有点麻,倒是不疼了,他揉了揉眉心:谢谢你啊小林,给你们添了麻烦。 林燕飞没说话,别别扭扭地在床前转了两圈。 叶钦抬起头看她:还有事儿吗? 林燕飞有些支支吾吾地说:叶老师你就不想问点什么? 问点什么?叶钦有些莫名地反问道:问什么? 林燕飞夸张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极力暗示道:叶老师,你不你不觉得这儿少个什么人吗? 房间里只在墙角插着个蘑菇造型的小夜灯,林燕飞看见叶钦的眼睫微微垂下去,在眼睛下方投下窄窄的一圈阴影,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见了一个很冷淡的微笑,只是有些忐忑地在一边等着。 好在叶钦很快开口了:童峻呢?他在外面吗? 林燕飞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童总下午接了个电话,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他走之前特地交代我替他守着你,他说他明早之前肯定能回来,还说他二十四小时开机,不管有什么事儿都让你立刻给他打电话。 谢谢你,我知道了。叶钦笑了笑,却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他知道现在童峻还处在急于表现自我的区间里,打飞的送药也好,二十四小时开机也好,都不难理解,无非是要等自己的一个回心转意,继续做一个乖乖听话的叶钦。至于之后自己是要继续被当成另一个人,还是要被解除掉被爱的身份,都一定要是他童峻说了算才行。 林燕飞刚出去,节目组的负责人就跟着李维一起进来了。 嘘寒问暖一番之后,负责人求助地看了看李维,李维眉头一皱:留不留下来是叶钦自己的事,您非要和我一起进来看他,但是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事儿啊!你得自己问他。 负责人又为难地看着叶钦:叶老师,我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还让你留下来是有些不合适,但是这期节目总共就四天,宣传其实也主要是围绕当期嘉宾来进行的。您和童总要是走了,剪辑是没问题,但是还有半天的直播间,你们不在,就开天窗了呀。 李维没帮负责人说话,但是也挠了挠头说道:要我说,我肯定觉得不想让你在这受罪,但是且不说节目开不开天窗,四天节目少一天,肯定对你口碑有影响,你好好斟酌斟酌。 叶钦有些莫名其妙:我没说要提前退出啊。 负责人却没放松下来,不安地说:今天下午童总走之前说过,明天早上等他回来,要是你已经休息过来了,就立刻接你走。 叶钦不由有些好笑:跟你签合同的是我,他是另外的嘉宾。如果你觉得他能决定我的去留,又何必过来找我呢? 负责人一听他的确没有要走的意思,脸上露出殷勤的笑来:叶老师能坚持就最好了,明天上午的直播,您和童总就到老乡家里走访一下,名义上是要食材,其实聊聊天展现一下当地淳朴的风土人情就行了,没有过重的工作。下午的话稍微走走过场,凑几段剪辑的素材,结束以后您和童总就可以提早下山了。 叶钦点头同意了:没什么问题。 其实他也并不确定童峻第二天早上童峻会不会回来,因为童峻说的明天回来一般说的都是明晚回来。但童峻既然是跟节目组说的,那他也没什么插嘴的立场。 大概因为的确有些透支了,负责人和李维走后没多久,叶钦就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但是毕竟前一天下午睡得久,第二天天没亮叶钦就醒了。房间里面窸窸窣窣的,他一睁眼,发现是童峻在整理东西。 你什么时候到的?叶钦撑起身子,低声问。 童峻没想到他醒了,放下手里的衣服,快步走回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刚到一会儿,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叶钦摇摇头:昨天就没事儿了。 童峻把手哈热了探进被窝里,想要摸摸叶钦的腿。 叶钦下意识地向后一缩,躲开了,他又说了一遍:没事儿了,不疼了。 童峻眼神黯了黯,像是给自己找台阶:那你还要再睡会儿吗? 叶钦不困了,可是他醒着还要应付童峻,干脆闭上眼,低低嗯了一声。 他根本就睡不着,只是干躺着,过了一会儿就听见童峻的脚步声远了又近,被子被小心翼翼地揭开了一角,有个暖烘烘的东西被放进了被子里。 叶钦极力克制着自己没有再躲闪,他感觉到童峻的手轻轻摸到了他受伤的地方,紧接着那个温热的东西就被垫在了他腿下面,是个新灌的热水袋。 叶钦心里突然有些愤怒,他有些弄不清童峻到底想干嘛,又为什么不停地做这些无用功。但是等到节目拍完,他就可以和童峻彻底分道扬镳,要忍受的也只不过就这半天了。 第19章 按照节目组的安排,两个人上午去老乡家里走访,要去的地方很近,离着餐厅大院也就不到两里地,直接走过去也就十几分钟。 老乡家里只有两位老人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年轻人都出山工作了。 节目组事先打过招呼了,两个人一带着摄像进来,大娘就给他们端了两杯茶:快坐快坐,喝点热水,今天风好大的哟! 她把茶递给叶钦的时候,叶钦注意到她手腕上系着一条细细的编织绳,估计是念头太久了,已经有些褪了色,但隐隐能看出原先大概是红色。 小男孩头顶上用红绳绑着个朝天撅,他躲在门框后面,有点羞涩地偷瞧着屋里。 叶钦看着小男孩两个脸蛋冻得红扑扑的,招手让他进来:外面冷不冷啊? 小男孩好像就等着叶钦喊他一样,登登登地跑过来,一下扑进了叶钦怀里。 叶钦有点诧异,正搓着小男孩的小圆手,旁边的大爷吧嗒吧嗒地嘬着旱烟,笑着说:娃儿平常怕生得很,他好喜欢你! 叶钦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小男孩又登登登地跑开了,拿了两颗包装简陋的糖果回来,心肝宝贝地自己攥着一颗,把另一颗献宝一样递给了叶钦,含混不清地说:哥哥七糖。 这时候大娘拿着一篮子冬笋回来:这个冬笋你们带回去,直接炒就好吃。一扭头看见正在往鞋底磕烟锅的大爷,笑脸一下就没了:又在抽又在抽!晚上咳嗽得睡不到,白天也不晓得歇一哈! 一锅都不给抽大爷有些讪讪地把烟枪往身后背,左手上露出一条和大娘右手上那条很像的编织绳。 叶钦注意力被大爷大娘吸引了,短暂地忽略了身边的小男孩。 小朋友有些不高兴了,急切地摇了摇叶钦的手:七!七! 好好好。叶钦答应着,把糖剥开放进嘴里。 就是最普通的麦芽糖,纯粹的,不含杂质的甜味。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11) 身边的童峻把手里的水杯放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透过被金属框着的玻璃盖子,能看见里面放着四个颜色不同的球形巧克力,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进口糖果。他把巧克力递给小朋友:谢谢你给了大哥哥糖,这个送给你。 小男孩说过谢谢之后,欢天喜地地拿着新糖果给爷爷奶奶看:大哥哥给的! 大娘揉着他的头,笑眯眯地问他:乖娃儿,那你晓得该做啥子嘛? 小男孩的笑脸微微有些委屈,拿着糖果又跑回来问叶钦和童峻:哥哥,你们要七吗? 童峻很愉快地笑了起来:送给你的,哥哥们不吃。 小男孩又问了他的爷爷奶奶,发现大家都不吃,才放下心里的一点担忧,举着盒子欢呼着跑出了屋。 等到小男孩走了,叶钦才偏头问童峻:你身上怎么还装着巧克力? 童峻看着大娘使唤着大爷把笋捡到袋子里,声音里带着一点笑,跟他解释道:今天早上节目组说你今天还想继续,我看了下行程结束,上面说了这家有个小朋友。 这时候,大娘把装好的笋递给童峻:你俩是两口子噻? 童峻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 大娘边笑边往里屋走:两个娃儿都这么好看你们等我哈,我拿个东西给你们。 不大一会儿,大娘就拿着两条细细的红绳出来:我们这边讲究两口子要用红绳拴住的,听说今天要来的客人是一家,我就给你们两个编了一对,要戴上! 童峻一脸郑重地把红绳接过来,走回叶钦身边,脸上挂着笑,眼睛却没向他看:我给你绑,你给我绑? 叶钦早就失去了信奉一根绳的能力,只是配合着举起手来,笑吟吟地说:好啊。 童峻的手指一向灵活,今天却失了水准,一根绳绑了半天才绑上。 大娘过来一看,嗬嗬地笑了:小伙子有心哟,这么多个结,莫得法子解开咯! 童峻笑着把手伸出来,让叶钦给他绑红绳。 叶钦依旧没多说什么,只是松松地把红绳给他绕上,打了个活节。 离开的时候,童峻的情绪明显没有来的时候那么高涨,安静地提着一袋笋走在叶钦身后。 因为腿的原因,叶钦走不快,他一边慢慢走着一边跟直播间的观众互动着。 评论刷得太快,有人在夸他,有人在夸童峻,他眯着眼睛才能勉强看清那么一两条:接下来有拍戏的计划吗?哈哈哈当然了,偷懒偷了这么长时间,的确要把功夫捡一捡了。我会尽可能快地恢复状态的,谢谢支持和等待。 这边的风景怎么样?很好呀!大家应该都能从镜头里看见吧?我来开下后置,给你们看一下我在的这个地方。叶钦举着手机拍了一圈:真的山清水秀,空气也特别清新,天然大氧吧,大家放假有时间的话,真的可以带着家人过来看看。 叶钦刚看清了下一个问题,不由自主地又念了出来:我和我和童总谁先追的谁?这你们不都知道吗?我追的他呀,在金松奖上表白的他视频?哈哈哈网上应该还有,你们可以找找看。 离婚以前他以为自己再也不想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但是现在就好像他已经给人开肠破肚过了,什么都已经血淋淋地摆在了明面上,他也不再介怀和人介绍一下自己的心肝脾肺肾,甚至能做出一副津津乐道的样子。 红绳?叶钦迟疑了一下:我相不相信红绳?他知道自己应该说相信,甚至他已经做好了说谎的准备。 突然童峻就从身后把他抄抱了起来,目光躲闪着说:累了吧?你腿不舒服,更不能边走路边看手机。你跟他们聊吧,我抱着你。像是怕叶钦拒绝,他又加了一句:奶奶说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弹幕瞬间就被啊啊啊啊啊的尖叫承包了,滚动评论也是来无影去无踪。 叶钦对着摄像头轻轻一笑,把刚刚的话说完:信啊,怎么不信呢。 他只是不想再绑住什么了而已。 第20章 节目组说话倒还算靠谱,下午三点叶钦和童峻的拍摄部分就结束了。不过做戏要做全套,叶钦还是得跟着童峻的车下山。 叶钦跟尤金金说好了,让他在山下的停车场等自己一起去机场,结果到了该拐弯到停车场的路口,童峻一脚油门就踩过去了。 叶钦知道童峻不可能认错路,车上只有他和童峻两个人,他也没必要还穿着节目里那身平和的伪装,皱起眉问童峻:你干嘛呢?不是跟你说了就到停车场吗? 童峻直视着前方: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先跟我回趟家。 叶钦的耐心也耗得差不多了,但是他不想和童峻在高速公路上吵架,索性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 车里的温度很舒适,叶钦精神又不大好,靠着靠着就睡着了。 叶钦中间几乎没醒过,只是隐隐约约地记得好像停过几次服务区,童峻总是过来问他有没有不舒服,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 叶钦在熹微的晨光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从副驾驶挪到了后座上,身上还搭着童峻的大衣,他撑起身子看出车窗,外面已经是亳京郊区林立的高楼。 童峻开了一夜,竟然直接把这一千多公里路开了回来。 醒了?童峻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眼底明显有些红血丝:正好,马上到家了。 其实对于叶钦而言,哪还有什么家不家的呢?他只希望童峻今天是要对这件事最后表个态,也算是对他们关系终止的盖章叩戳。 别墅还是那个别墅,在叶钦看来保洁公司远比他专业,角角落落都一尘不染。 叶钦有些意外地发现鞋柜里还放着他那双米白的棉麻拖鞋,却有些不想换。 童峻自己换好鞋,看见他站在玄关没动,伸手把他拉了进来:你先坐一下,我给你弄点饭。 叶钦一个不用了还没说完,童峻就已经自顾自地去了厨房。 叶钦不想坐,也不想把童峻的房子踩脏了,只是站在客厅的一角看手机。 何玉谦给他发过几个消息,说尤金金说童峻的车把他带走了,问他有没有坐飞机。 叶钦回了何玉谦的消息,但估计是因为时间太早,何玉谦还没睡醒,一直没回复。 大约也就几分钟,童峻端着一碗细面条出来了:坐过来。 煮面条也是叶钦教给童峻的,能看出来炝过锅,顶上还铺着一片煎得薄透的荷包蛋,手法很老道,根本看不出来前两天他连打鸡蛋都还不会。 叶钦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没动那碗面。 童峻把碗朝他推了推:趁热吃。 叶钦摇摇头:不了,你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童峻的脸上带着通宵开夜车的倦意,他揉了揉眉心:昨天晚上喊你起来吃点你不吃,这么长时间不吃东西不行,你先吃我再说。 叶钦还是拒绝了:我不想吃面条。 童峻皱起眉头来,声音里溢出火气来:为什么?你为什么拍完节目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叶钦,我这两天有哪儿对不住你了吗? 童峻,叶钦不再畏惧他的怒火:说重点。 童峻眉头越拧越紧,像是快要丧失了耐心:你什么意思? 叶钦以为这件事早就彻底结束了,没想到还有要掰开了揉碎了细细来说的这一天,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童峻,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心里会不明白? 童峻的目光变冷了,却依旧沉默地注视着他。 叶钦抿了抿嘴唇,声音很平静:既然你一定要明白说出来,那我也可以讲给你听。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不能如愿地和郑饮在一起。但我不是郑饮,你一心一意爱慕的人也不是我。他低下头抿了抿嘴唇,像是把什么很苦的东西轻轻咽下,继续说道:一开始是我追求你没错,但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把我当成一个替代品。但是现在连我都知道错了,而你从头到尾都知道这是一场闹剧,我们就应该及早结束。 童峻用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逼视着叶钦:我承认,我做错了,前面那些年是我耽误了。但是你爱我,我把你留在我身边极尽所能地对你好,你为什么非要离开呢?这两天我扪心自问,尽心尽力地照顾了你,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难道我就不能有个改正的机会吗? 那我呢?叶钦反问他:你要一个改正的机会,那我呢?我就因为当年错爱上了你,付出了这么多年的代价,最后一句你错了你想就要一个改正的机会。可我也想要一个机会,如果说我犯的错就是爱上了你,我也想要改正。 童峻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不可以,我说过不许你再说不爱我。你说你只是想要改正,而不是已经改正,只要你还爱我一天,我就有权利把你留在我身边。 叶钦迎视着他的愤怒:为什么呢?就因为你宝贵的自尊心吗?爱你的人很多,让你一生没有过什么求不得,但不表示爱你的人就一定比你卑微。 我爱你,是因为我愚蠢,是因为我以为哪怕我不能得到你对等的感情,至少可以见到你的哪怕一点点真心。我时常说你自以为是,可我自己又何尝不是?我自以为是地想象了一个有情人,擅自又把他套在你身上,和你把郑饮套在我身上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我爱的是我想象的童峻,而不是真正的你。所以我已经在改正了,能不能请你也别再执着于一个结果,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 如果你只是在意我们两个当中由谁来结束这段关系,你可以把一切责任推在我身上,如果能让你解气,你可以公开发表任何言论来谴责我,只要你愿意放我走。 毕竟是十年的深情,说到最后,叶钦还是没能忍住泪水,他曾经多希望自己不用这么鲜血淋漓地把真相撕开,哪怕和童峻说不上是好聚好散,但多多少少还给彼此留一些体面。 童峻猛然间瞥见叶钦手腕上的红绳,眼圈也泛了红:那这个呢?不是要拴住两个人的吗?你不是说你相信吗?你以为你能轻易解开吗?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叶钦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用刀尖对准手腕轻轻一挑,那红绳就无力地跌落在了地上,死气沉沉的,像是一句刺目的嘲讽。 叶钦的眼泪不听话地向下滑,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童峻:你看,有时候并不需要解。 童峻像是被烫了一样松开他的手,眼睛红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嘴角却浮着一丝抖动的笑:你以为像我这样一个人,想要得到什么人会得不到吗?叶钦,你是不是以为,他低声笑了笑,笑得瞳孔都在颤动:你是不是以为,我一定要和一个瘸子在一起? 叶钦听见这句话之后,大脑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从前他和童峻的一幕一幕就像是倒放的电影,从眼前飞快地闪过。 十年的光阴,不过一秒钟就全部消散了。 他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决不肯再让一滴眼泪掉下来。直到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他才缓缓地抬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童峻,我不瘸,我只是受过伤。但你说得对,你的确不用和我在一起。 叶钦没再多说一句话,很快消失在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后。 童峻一直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一双手攥紧又松开,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抓住什么。他猛地把那碗桌上早已凉透的面条扫开,碗在墙面上叮当撞得粉碎,连汤带水地滑落了满地的狼藉。 让户外的冷风一吹,叶钦的眼泪干了,在皮肤上留下了轻微的刺痛。 他的头脑也在寒冷中逐渐清明,不同于刚刚离婚时的失落惘然,他脑子里面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终于结束了,好他/妈自由! 第21章 Im singing in the rain Just singing in the rain What a glorious feeling Im happy again 已经是冬天了,窗外的天色有些灰暗。叶钦屈着一条腿,安静地坐在飘窗上,他手上握着一本翻开的书,被他手掌贴着的地方已经浸了一层潮。 叶钦对着一行字发了很久的呆,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在响。 他刚把电话接起来,对面就传来何玉谦焦灼的声音:叶子,你干嘛呢?怎么打了仨电话才知道接呀? 叶钦微微向后一靠,头轻轻磕在了窗框上:没干嘛。 何玉谦气得直笑:我以为你又出什么事儿了呢,合着你就是喜欢听手机铃? 手边的红茶早就凉透了,叶钦拿起马克杯稍稍抿了一口:有事儿说事儿。 像是有点不好开口,何玉谦支吾了一会儿:你晚上有事儿吗? 但叶钦其实知道何玉谦为什么找他,因为今天是平安夜,也是童峻二十六岁生日。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童峻的生日,就算他的脑子不想记,也会下意识地觉得这个日子特殊。 习惯总是会打败记忆。 但是其实童峻的事情已经和他彻底没什么关系了,两个人自从一个月前的不欢而散就没再联系过,只是顾及童奶奶的身体,离婚的消息还没向社会公开。 至于叶钦为什么不在童峻的生日上出现,这种问题并不能困扰到童峻这种人,他们的身份地位注定他们做什么都是对的,即使会引发争议最后也可以简单回应一句无可奉告。 叶钦起身把凉茶倒进一个空花盆里。 叶钦在这个盆里养过一棵仙人球,只是他最近记性有些不大好,总想着给它浇水,最后浇着浇着就烂根了,就像之前那两条蹦出大碗又晾成鱼干的小金鱼一样没能善终,只给他留下了一个空花盆。 有没有事儿你倒是吭一声啊。何玉谦听不见叶钦回答,再接再厉地追问。 叶钦淡淡地问:你有什么安排吗? 何玉谦听他这意思是有门,赶紧狗腿地说:前两天从亚新跳过来一个小新人,想签长约。他已经有不错的粉丝基础了,我审了审材料,还真像是吃这碗饭的。今儿晚上约了个点儿面面,想请叶影帝过来把把关。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12) 听见何玉谦难得找他有了正经事,叶钦犹豫了几秒,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把时间地点发过来吧。 何玉谦说了个饭店名,紧接着又说道:我去接你吧,今天外头人多,还冷。 叶钦回忆了一下那家馆子的位置:地方就在我家附近,腿儿着也没多大功夫。晚饭点儿市里这边堵得蚊子都飞不出去,你别开车进来了。 何玉谦不同意:我知道你最近腿好点了,但可不能逞能啊,过一阵儿你新签的那片子就开机了,爱惜点自个儿。 叶钦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打起精神来轻轻笑了笑:何总,我原来觉得您已经婆婆妈妈到极点了,原来还是小瞧您了。要不你把车停在步行街后面,我走过去找你,然后咱们一块儿过去,行不行? 何玉谦勉强妥协了:行吧,那你别着急啊,慢慢走注意安全。我有一会儿才能出发呢,要是你比我到得早,就先到星巴克里坐一会儿,别在外头冻着。但是要是渴了也别点咖啡,你管他们要一杯牛奶 知道了。叶钦打断何玉谦没完没了的唠叨,哂笑一声挂掉了电话。 步行街的路灯上挂了很多槲寄生和彩球灯,年轻的红男绿女挽手搭肩地嬉笑着走过。 何玉谦说得没错,今天的确很冷。叶钦戴着围巾帽子,只把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却也能感受到冬天的寒意。 他手抄着兜,独自一个人走在街上,和四周的热闹有些格格不入。 步行街中间是个大型购物中心,适逢平安夜,购物中心门口摆着特大号的圣诞树和礼物堆,一个圣诞老人站在树旁慈祥地笑着,一群小朋友排着队上去和他合影,还有两个穿着俏丽红斗篷的年轻女孩在向路人派发平安果。 购物中心的正面是一个硕大的LED屏幕,原本正在插播的圣诞歌结束了,转到了本地新闻快讯。大约是屏幕上新出现的身影太过张扬夺目,很多路人都停下来看屏幕上的新闻直播。 叶钦也不由自主地站住脚,微微眯起眼,仰视着屏幕里新出现的身影。 即使在这种16:9的曲面屏幕上,童峻也依旧是风度翩翩的,他穿着修身的燕尾服,领口的黑领结挺括精致。就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的王子,他的每一个角度都无可挑剔。 他冲着镜头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眼睛里就像是有星星的碎片:谢谢记者朋友们的祝福,也祝大家平安夜快乐,平平安安。 哪怕那么坚定地说过不爱,叶钦还是会为他的笑容心悸。 现在他只是大街上成百上千个路人中最普通的一个,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寒风里把童峻贪看。就像是一个没人知道的秘密,他不用担心别人的鄙夷:你忘不掉他,真可悲。 这一个多月叶钦一直很克制,克制自己不去想任何和童峻相关的事。 可是童峻无处不在。 洗澡的时候他会想起童峻喜欢的薄荷香波,吃饭的时候他会想起童峻最爱吃还带着血丝的牛排,甚至一打开电视,就会无可避免地翻到正在放送《人间烟火》的频道。 叶钦不断地麻痹自己:你喜欢的人不是童峻,而是你建造出来的一个角色。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也说过你完全放手了,原地打转是没有意义的。 可是生活就像是一面任性又不依不饶的镜子,你哪怕把它打碎了,它也会报复心极重地倒映出成千上万个细小却清晰的倒影。 叶钦刻意地回避了这么久,这么毫无防备地看见童峻,就像是一个被迫戒断的成瘾病人又看见了属于自己的毒/品,他挪不开目光,安静地站在雀跃的人群之中,无声地仰视着屏幕中的童峻。 新闻很短,不到两分钟就结束了,屏幕下方立刻响起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童总啊!!! 童总这个肩腰比,人间绝色啊!! 童总这个笑太犯规了!我做屏保了!!叶老师别生气!你们俩我都爱! 紧接着就有人问:叶老师呢叶老师呢?给叶老师一个镜头啊!!我们要看神仙夫夫!! 就是啊,叶老师!叶老师! 叶钦手抄在口袋里,默默转身准备离开人群,一个穿红斗篷的女孩子走了上来递给他一个苹果:平安夜快乐!伤心的事情请先忘掉吧!她指了指自己的眼角。 叶钦下意识地跟着她的动作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才发现是湿的。 他接过女孩送的苹果,微微点头向她致谢:谢谢你,也祝你平安夜快乐。 女孩开心地笑了起来:您的声音和叶老师好像啊,又用食指抵着下唇喃喃道:不过他现在应该在童总的生日宴上吧? 叶钦点点头:应该是吧。 == 等叶钦走出步行街的时候,何玉谦的梅赛德斯就停在路边。 何玉谦没认出全副武装的叶钦,看见他上车才哎呦了一声:我没问你的时候就知道,你这么局气准得答应,特地找了一家特别棒的涮肉,牛羊肉你不吃,但是那家的蟹棒是用帝王蟹的腿肉做的,还有虾滑 叶钦懒洋洋地把鸭舌帽往脸上一拉:孝顺是孝顺,就是太唠叨。 嘿,这么多年你这个狼羔子怎么就养不熟呢?何玉谦腾出个手指头来,点了点叶钦的帽子檐。 到了地方,何玉谦下了车先把叶钦这边的车门拉开:老佛爷,请。 叶钦拉好围巾戴好帽子,拿脚跟把他踹开:滚蛋。 两人进雅间的时候,靠门的下首已经坐了个年轻人,深眼窝大眼睛,鼻子略带一点鹰钩,英气得仿佛焕发着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侵略性。 他一见两个人,立刻站起身来笑着打招呼:何总,叶老师。 何玉谦和叶钦独处时的那种没形没状的窝囊劲儿一下就收了起来,假模假式地跟叶钦介绍:新人白昙。 叶钦知道何玉谦在生人面前尤其爱面子的德行,把上首给他空出来,自己在中间坐下,轻轻点了点桌子,跟白昙说:你也坐。 何玉谦端着架子:你的资料我看过了,二十二,出道两年,演的主要都是网剧,但是反响都很不错,留在亚新他们肯定会把你往上捧。说说吧,怎么就想起来到我们这儿来了? 白昙笑起来,一颗小虎牙弱化了他的侵略性,变成了一种带着点甜的痞气:因为叶老师在这儿。 第22章 叶钦嘴里正含着一口热茶,微微顿了一顿:什么? 何玉谦倒是颇有兴致:哦?你详细说说。 叶钦以为又要面对一番我看着你电影长大的这类的尴尬局面,没想到白昙只是又笑了笑:没什么详细,就是叶老师复出了,而我也已经在这个圈里稍微混出点有名堂来,就想和叶老师在一个公司。 小子挺狂,何玉谦挑挑眉毛,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你和他一个公司能怎么样?你们平常又不在公司里待着,你也不可能天天见着他。 打住,叶钦拦住何玉谦明显不怀好意的诱导,既然他来见新人,就不好一直在这哨闲篇,他问白昙:你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呢?将来想演什么类型的角色? 白昙似乎对这个问题也早有准备:我之前演的主要都是校草或者富二代,招人喜欢是没错,但我也想走出舒适圈,尝试一些更真实更接地气的角色。 微微眯了眼,何玉谦的目光在白昙脸上兜了兜:倒是的确有股子劲儿,走花瓶路线有点糟蹋。 叶钦能看出来何玉谦欣赏白昙,顺水推舟问道:你的人设已经立过了,要是公司愿意给你打造个新路线,你就得先把前头的累积打破重塑,这是有风险的事,因为谁也不能保证先破之后就一定能后立,你愿意吗? 白昙一点不露怯:先破不一定后立,但不破一定不立。关于这一点,我没问题。 何玉谦心里有了数,身上的架子就卸了一半,涮了筷子毛肚夹到叶钦碗里:事情聊个大概齐,动筷子吧,总也不能耽误我们叶老师吃饭。 叶钦没什么胃口,只是捞了半块玉米一粒一粒咬着。 哪怕知道叶钦一向吃得少,何玉谦也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又亲自给他下虾滑,瞅着烫熟了再捞给他。 啧,叶钦受不了何玉谦这个老妈子劲儿,把他的筷子轻轻拨开:你自己吃自己的,甭管我。 白昙自己吃着饭,眼睛却明目张胆地不断看向叶钦,吃到半截儿,跟两人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他出道时间也不短了,对于怎么掩藏身份早应该驾轻就熟,何玉谦也不担心他,挥了挥手:去吧。 不一会儿,白昙拎着一个保温袋回来了,从里面捧出来两只巴掌大的圆胖砂锅分给他俩:这条街上有家不错的鲍汁捞饭是我朋友开的,吃着比较适口,正好离得近,我拿过来给两位老师尝尝。 哎呦,光顾着讨好你叶老师,这饭馆子可是我挑的,你这么暗地里嫌弃了,就不怕得罪了我以后没饭吃?何玉谦撇了撇嘴,言语间却没有真不高兴的意思。 白昙还是那个不卑不亢的笑模样:您也是为了叶老师,我也是为了叶老师。您不是计较这种细枝末节的人,我怎么会把您得罪了? 何玉谦拿舌尖舔了舔嘴唇,笑不唧地瞅着白昙:好小子,脸皮够厚。 三个人吃得差不多了,白昙把筷子放下:叶老师,我能不能跟您合个影发社交? 叶钦一笑,原来这小孩儿根本就没表面上那么淡定,还是想听个准话,要是他同意了合影,就相当于签了半份合同。 到底签人的是何玉谦,叶钦扭头看他,眼神里露出一点征求意见的意思。 何玉谦原本正慢条斯理地嚼着一根茼蒿,看见叶钦看他,立刻把嘴里的东西咽了:想和叶老师合影,当然是尊重叶老师的意见。 白昙和叶钦保持着一个亲近又不失礼貌的距离,笑着按下快门。 == 等白昙一走,何玉谦就把叶钦拉上了自己的车,说是现在路上不赌了,非要把他送回楼下。 等红灯的时候,何玉谦端着手机感叹:叶钦,我觉得这个白昙有前途。 叶钦看着车窗外,随意应了一声:挺聪明的,希望能把心思用在正地儿吧。 何玉谦把手机拿给他看:瞧瞧。 画面上正是白昙的社交账号,最新一条动态里就是他和叶钦的照片。 图没修过,只是调高了亮度。叶钦的表情非常轻松自然,眼皮微微垂着,稍微遮住了一点瞳孔,大概因为室内足够温暖,他白皙的双颊泛出一点浅粉,漂亮得自在且坦然。 旁边的白昙眼睛微微看着叶钦的方向,并没有刻意地放低自己的姿态,全然是张扬且蓬勃的,对叶钦极高的倾慕之情却已经呼之欲出。 图片上方配着一行字:爱豆和我。 叶钦看了两眼评论,把手机还给何玉谦:你还是提点着他一点,不要做得太过火了。我毕竟比他要资历老一点,他贴得太近容易招黑。 何玉谦嘿嘿一乐:那是他和他经纪人操心的事儿,他流量很好,喜欢和你亲近,对你来说有益无害。 叶钦看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霓虹灯:用不着吧,他才刚刚起步,别消费他。 何玉谦被驳了面子,倒也不恼:行行行,都听你的。但是他自己具体怎么做是他的选择,我也不会特意插手。 叶钦轻轻嗯了一声。 何玉谦把车停在叶钦楼下:用不用我送你上去? 叶钦瞥了他一眼:送我上来吧,指不定就有什么不长眼的社会青年准备劫走我这个失婚老男人呢,没您替我/操心我都活不到天亮了。 何玉谦被他噎得只翻白眼,抬抬手轰他:赶紧走赶紧走,看着你这小犊子我就来火。 叶钦笑着拍上了他的车门。 电梯上了十七楼,门一开,他就闻见了空气中一丝淡淡的酒气,像是楼道里洒了一杯酒。 叶钦家靠近走廊尽头,他漫不经心地向前走着,切尔西靴的硬跟凿出清脆的脚步声。 走廊很长,每几米隔着一个声控灯,随着叶钦的步伐依次亮起。 最后一个灯亮起时,一个颀长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童峻的头发被揉得有点凌乱,领口的扣子也扯开了两颗,黑领结散了,随意地垂在一侧。不同于屏幕里的王子,他更像是一个极度漂亮的野兽,披着精致的礼服,却掩不住肆意张扬的野性。 童峻也看见了叶钦,几乎没有一刻犹豫,他就扑了上来,把叶钦困在双臂和墙角之间,唇齿间都是炽热的喘息:你去哪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叶钦偏头躲开扑面而来的酒气,冷淡地说:不关你的事。 凭什么?粗鲁中带着一丝狼狈,童峻死命把他往自己怀里按:你说不关我的事就不关我的事?当初也是你说你最爱我?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叶钦用力把他往外推:童峻,你喝醉了,要想说什么等你清醒了再说。 我不。童峻凶狠地瞪着他,眼睛却是红的:那个姓白的是谁?你刚才是和他在一起吗? 我们离婚了,童峻。叶钦蓄了一股力,猛地把他向后一推。 童峻到底喝了酒,身体没那么听使唤,他踉跄了一步靠在墙上,嘶声质问:叶钦,你不爱我,你就要折磨我吗?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还赖在我的记忆里?为什么你走了,房子里闹鬼似的哪儿哪儿都是你?!。 空荡的走廊里回响着那个哽咽的你字,显得有些怆然。 叶钦撇开他,按下指纹锁:我跟醉鬼没什么好说的。 童峻按住门用力一拍,刚打开的门缝就合上了,他阴沉地说:我不是醉了,我是快疯了!我嫉妒!我愤怒!锋利的喉结微微一滚,他偏着头压下来一个不容商量的吻:叶钦,叶钦。 毫不犹豫地,叶钦狠狠地咬了一下童峻的嘴唇,铁锈味瞬间布满了两个人的口腔。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13) 童峻却不肯松口,像是要把叶钦生吞活吃,含混不清地重复着:你爱我,你就是爱我 叶钦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没有任何回应地承受着这个吻。 童峻慢慢放开他,抓着他肩膀的手却越攥越紧:叶钦,为什么呢?你明明就是爱我,你为什么一定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管我做错了什么,我都可以补偿你,钱,事业,我能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一滴眼泪从叶钦的眼角滑下来,他的嘴角还沾着殷红的血液,显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是吗?他淡淡地笑了:童峻,你永远都这么自以为是。 他拿出手机来快速地按下一句话,又把手机递给童峻。 屏幕上是社交软件的界面,显示叶钦在三秒前发出了一条动态:演员叶钦已和童峻先生解除婚姻关系。 童峻盯着那行短短的字,像是不认识一样翻来覆去地读着。 走廊里安静得只听得见童峻越发沉重的呼吸,他把手机用力向地上一摔,咬牙切齿地瞪着叶钦,最后瞪着瞪着就有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落在地上摔碎了。 他轻轻地开口:叶钦,你狠。 童峻走后,叶钦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站了许久,才蹲下身捡手机,屏幕已经全碎了,却依旧亮着,闪闪烁烁的是他去年圣诞节发的动态。 那是一串穿在绳上的宝丽来照片,每一张上都是童峻,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睡觉,有的在打游戏,有的开怀大笑,有的眉心微蹙。照片里的童峻似乎对镜头的存在一无所知,但是拍摄者都把他的鲜活张扬表现得淋漓尽致。 配文的兴奋中带了一点小忐忑:他会喜欢吗? 叶钦把头埋进手心里,双肩难以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第23章 过了许久,叶钦才缓缓站起来,拧开家门,玄关的声控灯亮了,照出一小方暖黄色来。 叶钦关好门,脱力向后一仰,靠在了门框上,他不想动,就那样静静地靠着。 玄关的落地灯渐渐暗了,四周又重新陷入了黑暗,叶钦的眼前全是童峻落下的那颗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从未想过要报复童峻,也从没想过有一天童峻会为这段感情掉眼泪,哪怕他是喝醉的,冲动的。但是事已至此,他掉这一滴眼泪,有什么意义呢?明明都结束了,明明那么多年都视若无睹,现在为什么还要做出一副不舍的样子呢? 即使希望自己不在意,即使明白在意也是没意义,可是眼泪就是忍不住地往下掉,叶钦用手掌撑着额头,也想撑住自己的一颗心。 黑暗里,何玉谦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他把门砸得咚咚响:叶钦!叶钦!在里边儿吗? 知道自己肯定哭得没了样子,叶钦有点懒得动,但是外面很快就有邻居的声音掺了进来:大晚上的,一直乒乒乓乓的干什么呢!你们不过了别人也不过了?! 何玉谦原本就是个暴脾气,对叶钦以外的人鲜少有什么耐心,现在又正是心急,一嗓子就吼回去了:我又不找你,少管闲事! 这么吵下去,一会儿得把全世界都引过来。 叶钦抹了一把脸,转身拉开门:别喊了,进来。 看见叶钦,何玉谦不由翻着白眼出了口长气:打电话为什么不接?你发那条动态,考虑过后果吗? 手机摔坏了,接不了电话。叶钦兀自走进客厅,把大灯打开:公开是早晚的事,不可能永远拖着。 何玉谦暴躁地在原地转了几圈,抓了抓头发,努力把火气压下来:没事,公开就公开了,争议是难免的,但也不至于说压不下去。说着他又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忍不住,但是叶子,下回你再想干嘛能不能跟我商量一声?我真快给你折腾出心脏病来了。 叶钦给他倒了杯热水:抱歉,我原本也没想着这么快公开,事情比较突然。 听见叶钦服软,何玉谦就更对他发不出火来,对着光线把他的脸一看,小心翼翼地问: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你哭了? 想到前面叶钦说手机摔了,何玉谦就觉着更不对劲儿了:出什么事儿了?童峻那孙子找你麻烦了?! 叶钦摇摇头:没有,他只是过来找我,喝多了。 什么?!他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何玉谦这根炮仗一下就又给点着了,他来干什么! 叶钦有点疲倦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压着眼眶:别吵了,没发生什么事。这个事不公开,就好像总也没结束似的。现在公开了,对我们双方而言都会轻松一点。 何玉谦又止不住地叹了一口气:真的,我要是电视剧里的人,准得为你一夜把头发全愁白了。 可看着叶钦一脸的倦意,何玉谦又不忍心了。他打开手机划了划,努力把语气放得轻松一些:嗐,你这些小粉丝还是可以的。这么一看,居然大部分人都在说希望你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大概是想哄叶钦开心,何玉谦把手机递给他:喏,你自己看看。 不到一个小时,叶钦那条离婚声明已经转发过了四十万。何玉谦没骗他,大部分网友竟然都是支持他的。 港真,童总高富帅是没错啦,但是叶老师开心最好吧。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其实叶老师宣布复出的时候我就猜到可能是离婚了,因为感觉叶老师是个全情投入的人,要不然结婚的时候也不会退圈了。 看《人间烟火》的时候也能看出来一点吧,叶童emm怎么说,亲密但是不暖。唉,祝福吧。 叶叶是最棒的!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 啊,我居然有种失而复得的赶脚就好像童总之前把宝藏叶老师据为己有,现在终于又回到我们手上了。 同意楼上,我也有大宝贝失而复得的赶脚!!!叶叶别伤心,你还有我们! 离婚总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情,还是祝福叶老师,快点开心起来鸭!我们都爱你。 感谢童总把叶老师还给我们,希望童总也能开开心心的! 何玉谦接过叶钦还回来的手机:所以或许不一定会对你的事业有很大影响,以后倒也不至于被这个事儿束住手脚了。 叶钦陷在沙发里,安静地看着天花板上的花纹,轻轻嗯了一声。 即使确认了叶钦的确没事,何玉谦还是有点担心:要不要换个地方住?现在这个地方童峻不是知道了吗? 不用,叶钦微微闭上眼:他不会再找来了,如果他真的要找我,搬到哪去都没用。 行吧。何玉谦拍了拍叶钦的肩膀:既然成了自由人,那就享受自由。 谢谢哥。叶钦站起身来,准备送他。 何玉谦伸手把他按住:早点休息,别想太多了,你人没事儿就行,公司这边的事你都不用操心。 等一切终于平静下来,叶钦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他几乎是一挨到枕头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天都已经大亮了。 正刷着牙,叶钦就听到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叶钦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一边从猫眼里看出去,犹豫了一秒,还是把门拉开了。 门口站着两个人。 童奶奶被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噙着殷殷的笑意看着叶钦。 她身后的童峻微微沉着脸,眼底有两片淡淡的乌青,带着点宿醉的疲惫。 奶奶。叶钦低着头,把两个人让进来。 哎呦心肝儿!童奶奶心疼地揉了揉叶钦的肩膀:你怎么瘦成这样?奶奶给你带了家里包的饺子,你先冻起来。说完,她看了一眼自己孙子,去帮钦儿把饺子收拾好。 童峻耷眉臊眼的,也不像王子了,也不像野兽了,纯粹就是家里刚挨过骂的小孩,默默地提着满满两大袋饺子进了门。 家里只住着叶钦一个人,除了他自己的鞋,也就给何玉谦备着一双。 另一双拖鞋已经被童峻踩走了,他找不到给奶奶穿着合脚的拖鞋,有些局促地说:奶奶不用换鞋子了,直接进来吧。 室内温度还是偏高的,叶钦帮奶奶把羽绒外套收了起来,又端了杯温水过来:奶奶有什么事喊我过去就行了,现在天气这么冷,您还亲自跑过来。 奶奶探着头看了一眼厨房,看见童峻还蹲在冰箱前往里面塞饺子,恨铁不成钢地说:还不都是因为那个狗东西!我真觉得我要给他活活气死! 叶钦知道奶奶是说离婚的事情,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他打小儿就浑,谁都说他聪明,过目不忘心力过人什么的,但我最知道他,他实际上特别傻!我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出格的事儿,居然要把我心肝儿弄丢了。我问他他也不说,又混又拧巴。宝贝你别害怕,童峻怎么欺负你了你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童奶奶拉着叶钦的手,亲热地说完这一大串。 自从叶钦跟童峻结了婚,童峻的奶奶就像叶钦亲奶奶一样关爱他,给童峻买了什么东西自然也会给叶钦买,时常还给叶钦塞钱塞卡,倒不是说觉得他缺钱,只是说担心自己不懂年轻人的喜号,送东西送不到点子上。 童奶奶还喜欢做饭,每每把两人喊回家里都坚持是自己下厨,逢年过节更是必须得包上一两顿饺子。 童峻从小吃奶奶的饺子长大,没什么稀罕的。但是叶钦却特别爱吃,每次连吃带装,一个饺子都不能剩下。 他这辈子没什么长辈缘,记住亲妈长什么样全靠照片维持,亲爸继母和他们的孩子是吉祥的一家,如今有个人肯把他当成亲人一样疼爱,他是一点都不肯把这疼爱浪费的。 如今童奶奶问他是不是被欺负了,叶钦心里其实是很委屈的,他也想把自己糊里糊涂爱的这些年讲给童奶奶听。 但是童奶奶在成为叶钦的奶奶之前,首先是童峻的奶奶。 他没欺负我,就是单纯的不合适而已。虽然我们离婚了,但是我还是奶奶的孙子,您什么时候需要我,我随叫随到。叶钦在奶奶身边坐下,真诚地说道。 活了快八十年了,童奶奶哪能看不穿叶钦那点心思,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声音很轻柔: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似的,还说没被欺负。我知道你喜欢那个混小子,他做错什么了我可以替你治他,但是你别轻易放弃他,行吗? 听着奶奶的话,叶钦心里越来越委屈,但他知道自己给不了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只是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童峻!童奶奶的声音里一下就带了火气,给我过来!让你把两袋饺子装起来,又不是让你包两袋饺子,磨磨蹭蹭这么半天! 老太太年轻时也是泼辣的性子,发起火来一点面子也没给孙子留。 斗败的公鸡一样,童峻从厨房里走出来,贴着沙发边坐下了。 童奶奶气呼呼地瞪着童峻:你自己说,你怎么把钦儿气成这样的? 童峻梗着脖子说:他不说了吗,不合适。 嘿?小王八蛋,我看你是欠揍了!说着童奶奶起身就往童峻身上招呼,什么时候了还逞嘴上痛快!昨天晚上你在我家里鬼哭狼嚎喊叶钦的时候怎么不嘴硬呢?你把我心肝儿弄丢了你也别回家了! 叶钦怕童奶奶闪着腰,赶紧把她拦住:奶奶奶奶,您别生气了,这个事儿不是童峻一个人的问题。 童奶奶原本纹丝不乱的白发都飞出来几根,她指着童峻的鼻子:你看看人家,到了这个时候还知道护着你。你要是再这么浑下去,活该人家不要你了! 见童奶奶越说越气,叶钦担心她气出个好歹来,低声劝道:奶奶,您别生气了。 童奶奶看叶钦到这时候都没松口,脸上的怒意散了一些,心疼地揉着叶钦的手:奶奶知道你受委屈了,就是来看看你,不是来逼你的。童峻这混球儿配不上你,我知道,你要是实在看不上他,我也理解。但是童峻是童峻,奶奶是奶奶,你不要童峻了,以后还会来看奶奶吗? 分开就是分开了,叶钦再也难和童家有什么瓜葛了,但他虽然心里有个答案,却也舍不得伤老太太的心,只是微微垂着眼睛:有时间会去看您的。 童奶奶握着叶钦的手,怜爱地搓了搓:童峻没福气,我也不替他强求。那你自己住可得好好照顾自己,缺什么了都跟奶奶说,别因为分了家就和奶奶外道了,听见没有? 见到叶钦点头,童奶奶才搭着童峻的手慢慢站起来,站稳之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童峻一眼:别跟着我,该上哪儿去,自己琢磨! 说完她就搡开了童峻的手,自己跟着门外等候的司机走了。 第24章 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了,叶钦也不知道自己和童峻还有什么可说的,就直接当他不存在,绕开他进了厨房准备弄点早餐。 童奶奶给的那两大袋饺子真不少,大概是怕把饺子碰破了,童峻是一个一个把饺子码进去的,满满当当地占了整整一层冷冻。 叶钦扶着冰箱门蹲下,捡了十个饺子装进一个空碗里,正准备站起来,一双手小心地托住他的手肘把他慢慢带了起来。 从《人间烟火》回来那一夜的争吵一下就浮现在了叶钦的脑海里,童峻笑着问他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和瘸子在一起,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稍微用了点力气,从童峻的手里挣了出来:不用,谢谢。 童峻有些讪讪地跟在他身后,声音不高:你慢点儿。 叶钦没搭理他,自顾自地烧了一锅开水,慢慢把饺子下进锅里,用勺背轻轻推着。 童峻在他身边僵立了一会儿,咬了咬牙,声音更低了:昨天晚上,是我不对。 见锅又开了,叶钦往锅里倒了半碗冷水:都过去了。 锅里地饺子随着叶钦的搅动慢慢地转,锅底开始冒起蟹眼泡,很快就咕嘟着又开了。一个个白胖的饺子在锅里翻滚起来,挤挤挨挨的,煞是可爱。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童峻郑重其事地说:叶钦,我想过了,我其实不想和你离婚。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14) 这重要吗?叶钦用笊篱把煮熟的饺子捞了出来。 童峻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盯着叶钦:什么? 叶钦拿了一双筷子一个醋碟,端着饺子进了餐厅,自顾自地坐下。 你什么意思?童峻不依不饶地跟上来,弓着腰,双手撑在桌子上,直直地把叶钦盯着。 这不明白吗?叶钦放下手里的东西,平静地回视着童峻:我们已经离婚了,童峻,所以你想不想离婚,不重要了。没事儿你就走吧,等一会儿饺子要坨了。 童峻却没像之前那样甩脸走人,反倒在叶钦对面坐下了,带着点倔强说:我有事儿。 叶钦没继续回答他,挟起一只饺子蘸好醋咬了一小口,饺子是他喜欢的三鲜馅。老太太做饭讲究,从虾仁海参到葱姜料酒,什么都要用最好的,叶钦本身又爱吃她做的饺子,每次都能比平时多吃点。 就当看不见童峻,叶钦低着头吃了两个饺子,吃到第三个点时候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好像不知道哪儿有点古怪的酸臭味,激得他一阵阵反胃。 叶钦放下筷子缓了缓,又低头闻了闻吃剩的半个饺子,明明就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可是当他把半个饺子放进嘴里嚼了两下之后,那种恶心的感觉就又翻了上了。叶钦不由捂着嘴跑进了洗手间,对着水池吐了起来。 童峻立刻就跟了上来,手忙脚乱地给他拍着背:你怎么了? 喉咙里就像被人打了一口井,呕意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溢出来,刚吃的一点东西很快就全吐出来了,叶钦只是无力地扶着水池不住地干呕。 童峻小心地扶着他,也没避开他衣领上沾的一点污秽,直接把他搂进怀里慢慢捋着背:没东西了,别吐了,你忍一忍。 叶钦吐得有些头晕,也没力气推开他,只是努力调整着呼吸,想把那难捱的不适压下去。 看他难受得都有些抖,童峻一弯腰就把他横抱了起来,走到沙发上轻轻放下,用湿巾把他的领口擦干净:我给你拿杯水? 叶钦闭上眼睛不看他:你走吧。 在原地僵立了半晌,童峻还是到厨房里去找水了,结果只在冰箱里找到了半打包装水。 他拿了两瓶出来,一边把一瓶半倒到水壶里烧上,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打电话:对,安馨家园三栋1706,要有加热和净化功能的一体机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拿最好的。 挂断电话,他就拿着剩下的半瓶回到了客厅里。 叶钦依然闭着眼靠在沙发上,脸上没什么血色,看起来还是很不舒服。 童峻小心地扶起叶钦的上半身,用水瓶抵在他嘴边:这个太凉了,你漱漱口,别咽,等会儿我给你兑点热的再喝。 叶钦偏头躲开了,皱着眉头看童峻:你走行吗? 空气安静了片刻,童峻放下手里的水:等你好一点了我就走。 不知道为什么,叶钦现在特别不想看见童峻,他扭开脸:你在这儿,只会让我更难受。 厨房里的水开了,水壶发出来尖锐的嗡鸣声,童峻起身朝厨房走去。 不到半分钟,童峻就端着半杯热水回来了,又从水瓶里兑了点冷水递给叶钦:看着你喝口水,我就走。 叶钦犹豫了一下,接过水杯慢慢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顺着食道滑下去,一路上抚平了胃酸倒溢带来的不适。 我喝了,你走吧。叶钦把水杯放下,仰视着童峻。 童峻果然站了起来,却不是出门,而是走进卧室抱了一床被子出来,抖开给叶钦盖上:你躺一躺,我去给你煮点粥。 煮粥?叶钦不禁轻轻一笑:童峻,你以为你在做什么?这是你家吗? 刚刚走到客厅口,童峻顿住了脚:你别动气了,给你煮了粥我就走,或者你让我带着你去医院看一看。 叶钦一下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掼到了地上,他扶着茶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童峻,我再说一遍,咱俩离婚了。今天要不是奶奶来了,我根本不可能让你进这个门。你凭什么关心我?你以什么立场带我去医院?丈夫吗?亲人吗?朋友吗?你都不是!童峻,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我就是死了都不关你的事。我请你,不,我求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了。 说着说着,叶钦的眼泪就又掉下来了,他也是想不明白,自己上半辈子几乎没掉过眼泪,怎么到了童峻这儿,就好像过不去这道坎儿了呢? 叶钦的每一句话里都是拒绝,而童峻最不会处理的就是别人的拒绝,因为平常根本就不会有人拒绝他。但他又不想走,只是无措地在原地站着。 空气胶成一团,门铃丁零一响,童峻走到玄关打开门。 外面是来送饮水器的,送货小哥很有礼貌地问:需要为您安装吗? 童峻看那个盒子不大,直接接了过来:不用了,谢谢。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把饮水器拆出来插上电,童峻又朝着叶钦走过来,想牵他的手,却被他一扬手躲开了:叶钦,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但是我真的觉得很不公平,我做错了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吗? 叶钦的眼泪已经止住了,他冷冷地看着童峻: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了,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遭受了一大早的白眼,童峻的火气终于又些压不住了:你就这么恨我?那你为什么哭呢?你为什么还为我伤心难过呢? 叶钦抿住一个酸楚的笑:我是为你伤心难过吗? 童峻的眼睛黑沉下来:那你在为谁难过? 叶钦指了指门口:走。 童峻深深吸了一口气,口气又软了下来:你吃口饭,行不行?就当我他的声音渐渐低了,几乎要让人听不见:求你。 听见最后两个字,叶钦心里微微一陷,但是又很快冷了下去。 商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为了达成一个目的,什么话都肯说。 童峻,你不是最讨厌别人重复同样的话浪费你的时间?可是为什么今天我说了这么多遍,你就是不肯听?我请你立刻离开,别再浪费你我的时间。说完叶钦就自顾自地走进了卧室,不再理睬童峻。 虽然喝了热水,叶钦的确还有些不舒服,只是实在不想和童峻共处一室,才躲到卧室来躺着。 过了许久,外面窸窸窣窣一串响动,叶钦疲惫地闭上了眼。 童峻抱着被子进了卧室,像是怕吵醒了叶钦,小心翼翼地把被子给他盖上掖好。 接着,叶钦听见那阵压抑的脚步声又去了厨房,和从前一样,他能分辨童峻在接水,淘米,点火。他能听出来童峻的动作不同于最初的笨手笨脚,几乎没遇到什么麻烦就成功地煮上了。 叶钦轻轻叹了一口气,直到听到客厅传来轻轻的关门声,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卧室。 餐厅的红木桌子上放着一碗粥,旁边留了张字条。童峻的字一向龙飞凤舞,张扬不羁,这张字条上的字却工工整整,像是从字贴上临下来的一样隽秀规矩:还是不舒服的话,去医院看看。 叶钦久久地看着那一行字,不知怎么眼前就又模糊了,他微微仰着头,硬生生地把眼泪含回去。 叶钦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端着那碗粥走进厨房。 水流哗啦啦的,好似欢快又无情,把那些煮得软烂的碎米一点一点冲走。 第25章 宽大的办公室里,何玉谦翘着二郎腿,两指夹着一支没点着的九五之尊,很挑剔地看着叶钦:哎你这个手势一看就是新手,你放松一点,你是抽烟又不是炸油条,别使这么大劲儿。 叶钦好看的眉毛挑了挑,瞪了一眼何玉谦:你说谁炸油条呢?要教就好好教。 何玉谦的气焰一下就低了,二郎腿也放了下来:你看我的手,哎对,你想象这支烟没重量,放松,哎对不是我说叶子,我时常听人说这个脸长得好看的人,手一般都丑,怎么你这个脸都长得这么出格了,手居然一点不受影响,啧,天怒人怨。 叶钦好笑地把烟比划到嘴边:何总,我是怕以后遇到拍抽烟的场再景现学现卖容易露怯,又觉得您在抽烟这方面造诣颇深,过来跟您讨教讨教,但您是否有点太贫? 何玉谦不以为忤,小心地把他嘴边的香烟掐了过来:宝贝儿,这个你可不能真抽啊,再贵的烟也有害健康,以后见着二手烟你也躲着点。说着把刚烧了一个尖的香烟捺在了三阳开泰的锡制烟灰缸里。 叶钦原本就不会抽,也不稀罕那一口烟,微微撇着嘴笑了:真有成色。 听见叶钦损自己,何玉谦自虐似的,露出一个舒坦的笑来:叶子,要我说,你和童峻离婚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前几天你发离婚声明那会儿,我真怕你会出点什么事儿,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把你看着。但是现在这么一看,你反倒还更像是原来的叶子了。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叶钦很清楚。 当初自己追求童峻的时候,何玉谦就是极力反对的。那时候他说了好多糙话,什么童峻那孙子再帅再有钱也没心,什么好鞍子配到了臭骡子身上,什么刺猬非得装什么土拨鼠。 那时候叶钦脑子里面除了童峻就只有童峻,哪能听出什么好赖话来,只觉得都是偏见。 现在想起来,的确就是那么回事。他为了迎合童峻的喜好,假装成一段月光,假装成一个温柔的人。 但其实就像是何玉谦说的,刺猬折了身上的刺,也和土拨鼠成不了一家,反倒只会落下一身疼。 感觉上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其实想想,他和童峻离婚也不过才不到俩月。只是这种筋肉剥离的感觉太痛苦,就好像眼睁睁地看着皮肤被利刃划开,原本死死长在血肉里的东西被一点一点的剜了出来,而他却只能安静地看着,一边撕心裂肺地问着什么时候可以结束,一边面无表情地回答自己:永远都不会好了。 但至少表面上,还是有一些东西愈合了,他甚至找回了一些丢失已久的东西。 因为和童峻离了,他就再也不用继续温柔体贴了。 虽然慢,但是他骨子里的那点东西到底是关不住了,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攀枝的玫瑰一样,刺楞楞地沿着他的筋脉舒展枝条。 光洁的指尖拨弄着何玉谦的景泰蓝烟盒,铜搭扣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细响。 叶钦一脸好笑地看着他:我一向觉得你挺孝顺,但是你今天真的特别孝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憋什么坏水儿呢? 嗐,叶老师您真的是太会说话了。何玉谦一拍大腿,我就是怕你心情不好,赶上明儿是元旦节,到处都热闹,所以这不想着带你出去溜达溜达。最近腿脚怎么样,还利落吗? 嗯,叶钦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白了何玉谦一眼,不算太瘸,你想干嘛了? 看不得叶钦一直开开关关地祸祸那烟盒,何玉谦一把把烟盒从叶钦手里薅了过来:甭问那么多,你哥带你出去乐呵乐呵! 等到晚上八点,叶钦就见识到了何玉谦所谓的乐呵。 白刃一样的灯光不断切开黑暗,震耳欲聋的电子音里无数戴着面具的男男女女纵情扭动着腰身。 叶钦脸上戴着半张银色抛光假面,静静地站在舞厅门口。他的素黑衬衫领口被珍珠扣子微微向下坠着,露出笔直深陷的锁骨,袖子挽过手肘,延伸出的白皙小臂一路向下,终了在清瘦有力的手腕处。 他就像是一个暗夜里落入凡间的堕天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沸腾的舞池。哪怕隔着面具,也难以忽视他身上那种带着犀利的清透。 他的目光那样淡淡的,看上去好像很无所谓,又像是在打量着一盘食物,好像下一秒他就会轻易地撕开什么人的喉咙,用舌尖轻点那殷红的液体,痛饮一场。 他是这么的苍白漂亮,每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他两眼。 你明明是条狼!辛辛苦苦当他妈这么多年羊!该把草往外吐吐了!何玉谦嘶吼着,试图盖过四周不知疲倦的鼓点和电贝司,叶钦!进去跳!想做什么做什么!高高兴兴的! 叶钦本是混不吝的性子,但到底拘束了这么多年,一看到这群魔乱舞的场子,表面再平静,心里难免还是有点怵。 他有些踯躅,在舞池边缘站着没动。 身前突然伸出一把手来,猛地把他拽进了舞池。叶钦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身处漩涡之中,而那只手早已如同水滴入海,融入四周肆意舞动的肉/体,消失无踪。 叶钦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人群中央,对于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毫无头绪。 因为除了满足剧情需要,他基本可以说从来没跳过舞,尤其是在镜头外头,他对这种复杂的肢体语言几乎一无所知。 除了一支华尔兹。 当年他跟童峻结婚的时候,他们作为新人,要在婚礼的群舞上领一支舞。 到现在叶钦还能回忆出童峻在婚礼前教他跳舞的场景。 童峻揽着他的腰,托着他的手,温柔也是很温柔:对,你跟着拍子,不要怕踩着我,放轻松,就像走路一样。 他的手紧紧搂着童峻的腰,他的心跳得就好像要直接从嘴里蹦出来,他的眼睛总是忍不住看脚下。 看着我。童峻比他高很多,低沉有磁性的声音正好在他耳边震颤。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短短的三个字被拉成一根根纤长的手指,不住地撩动他的心弦。 叶钦抬起头平视前方,眼前是童峻优美的下颌,整齐的鬓角。 他鼓起勇气再把目光抬起一些,终于看见了童峻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那么精致狭长,简直就像是一份得天独厚的礼物。就好像沐浴在它的目光里,人生中的其他所有都不再重要了。 对,童峻垂着眼睛,微微一偏头,就这样看着我。 叶钦只顾着看他,对脚底下在发生什么一无所知。 而童峻很会带着人跳舞,两遍教下来,其实叶钦什么都没学会,但也可以流畅地跟随他的舞步。 大约是太享受这个亲密的过程,叶钦红着脸问童峻:我觉得我还有些踩不到点子上,可不可以带着我,再跳一遍? 童峻又是怎么回答的?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15) 仿佛带着无尽的温柔,他用拇指轻轻摸了摸叶钦的下巴:你不用学得那么辛苦,只要跟着我就行了。 当时叶钦只觉得童峻是体贴他,舍不得他费时费力。其实现在想想,童峻从来都没有不温柔过,只不过这种温柔有口无心,就好像是一种高级的敷衍。 虽然现在明白好像有点太晚,但到底也算是一种及时止损。 叶钦自我安慰着轻轻摇摇头,把那些和童峻有关的事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舞池里愈发热闹,叶钦用隐在银面具之后的眼睛将身边的人们打量起来。 最近的男人比他略高,戴着一张白羽毛贴就的猫脸面具,舞姿很流利,一看就是常来这地方。 再远一点的红面纱女孩身段妖娆,身边贴了两三个殷切的蒙面少年,几个人很默契,明明只是方寸之地,却有一种交错的追逐感。 紧挨着他们的还有一个身型健硕的矮胖男人,跳着一种独特的鬼步舞,流畅又灵活,时不时地引来舞池外的一片叫好。 还有一些人的步态或是带着醉,或是很生疏,但和环境依旧能完美地融为一体。 人人都穿着浓香,柑橘、鸢尾、麝香、雪松,却意外地不违和,杂糅成一种独特的炽热气息,甜美到糜烂。 的确,这是个发泄的地方。 人们没有了阳光下的身份,只是一个个带着面具的舞者,舞蹈就是最好的保护色。 叶钦跟着音乐轻松地摇摆起来,他的神经就和他的躯体一样放松。他什么都不用想,没有童峻,没有喂了狗的十年,只有律动的身体,只有他自己。 舞池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金面具。 他很高,几乎比舞池里所有人都高,肩宽腰窄,把一般人都难驾驭的白西装穿得极具诱惑力。他的上衣微敞着,露出里面相同面料的收腰马甲来,仿佛有一种别样的性/感。 只是美则美矣,那身西装太过规矩正式,和这个场合似乎没有那么互洽。 但也正是如此,张扬又独特,金面具很快就吸引到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几个独舞的男女目的明确地向他靠拢,火辣的目光几乎从面具后面穿透出来。 发泄,也有着不同的方式。这里就像一个游乐场,人人都是玩家,又都是玩具。 但那个金面具没有给任何人目光,几乎没有停滞地走到叶钦身前,一把带住了他的腰,几乎是凶狠地扣进自己怀里。 人群一下迸发出激动的高喊,荷尔蒙如同浪潮一般,湍急汹涌。 过了最初几秒钟的抵触,叶钦很快放松了下来。不过是一支舞,在这样陌生的地方和这样的一个陌生人,跳一支这样陌生的舞,最平常不过。 陌生人的掌心贴住他的后腰,温热不断地透过薄薄的棉麻面料传递过来,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串一串的战栗。 那双手好像很了解叶钦,不断地唤醒着叶钦肌肉最深处的冲/动。 好像有一股热辣的暖流,在叶钦的耳膜上鼓动着起伏的脉冲,让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让他的视野变得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这感觉,让叶钦熟悉得害怕。 金面具的身体贴过来,像是要拈一枝花,又像是要掬一捧泉,那么温柔,却又带着自上而下的欺压和绝对占有,最终还是把那个人从叶钦的脑海里唤醒了。 这时候叶钦已经大概掌握了几种舞步,他最后一次配合着陌生人跳了几步,一个转身,就从那个怀抱里滑了出去。 人挤人的舞池,三步就能换一个天地。 他能看见金面具似乎在找他,但是金面具那样高那样耀眼,他可以很轻易地躲开这个追逐者。 叶钦又和几个不同的舞伴跳了一会儿,可是跳舞这事物好像也讲究一个先入为主,叶钦和别人就是跳不出那种从骨子里泛上来的快/感,渐渐就有些乏味了。 就在他准备走出舞池的时候,那个白羽毛突然走上来把他牵住了:哥,认不得我了吗? 叶钦维持着一条腿已经踏上台阶的姿势,随意打量了一下来人。 他不喜欢这种拙劣的搭讪方式,很冷淡地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说完就抽出手向卡座走去。 谁知道那白羽毛却不知趣地跟在他身后,甚至还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坐下了。 叶钦看了看四周,何玉谦那老小子早就不知道疯到哪去了。 他掏出手机来,正准备给何玉谦留个言自己先走了,手机就被白羽毛按住了。 哥,我是你的小粉丝呀。白羽毛把面具拉开一点,露出半个俏皮的笑和一颗尖尖的小虎牙。 白昙?见是认识的后辈,叶钦也笑了:怎么是你啊,老何叫你来的? 白昙舔了舔嘴唇,有点不好意思:那倒不是,这地方是我朋友开的,我常来。一开始还是我跟何总介绍的,没想到他把你带来了。 想起来上次的鲍鱼捞饭,叶钦又笑了:你朋友可真多。 看白昙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叶钦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跟逗何玉谦似的逗他,随口找补了一句:挺好,出门靠朋友。 一句话,白昙又跟喷了水的芹菜似的直溜起来了,他起身走到吧台跟酒保耳语了几句。 过了几分钟,白昙拎了一瓶白葡萄酒回来。 把两只小巧的水晶高脚杯一左一右地摆好,白昙一面往里倒一面跟叶钦说:一零年的霞多丽,一直也没场合喝,只是让他们给我窖着。今天不知道叶老师要来,也没醒,可能稍微有点涩,您担待。 你喜欢葡萄酒?叶钦没动面前的酒,只是和他聊着。 嗯。白昙点点头,期待地看着叶钦。 叶钦轻轻捏起酒杯,对着陆离的灯光看了看。 浅金色的酒液被镀上了层层叠叠的迷离,显得格外丰厚浓稠。十年的光阴,可以把酒酿得醇厚,但最初的甘甜,恐怕也早已消失殆尽。 其实品酒,或许也不过是一种追忆。 叶老师?白昙轻轻喊了他一声,叶钦才发现自己的失神。 他有些懊恼自己总是在想那些不该想的事,但他还是若无其事地问道:饭馆、酒吧,都是你开的吧? 白昙被戳破了,倒也不见慌乱:叶老师怎么知道的? 随便猜的。叶钦漫不经心地摇着那杯酒,银面具在他的脸颊上投下窄窄的阴影,愈发显得他有种颓唐的美。 怕您会觉得我不务正业,不是刻意瞒您。白昙挠了挠头,显出一种年轻人特有的稚气来:我能不能借着敬酒,给叶老师赔个罪? 这有什么关系?人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委屈自己。叶钦浅浅一笑,举起手中的圆肚杯。 就在杯沿快要沾到嘴唇的时候,酒杯被一根修长的食指轻轻按住:他不喝。 第26章 不用抬头, 叶钦就知道是谁。他就是死了,烧成灰了,他的骨灰渣子也认识童峻的声音。 其实在舞池里, 他就觉得那个金面具熟悉得有些过分了, 但是这种地方, 不像是童峻会屈尊降贵涉足的, 所以叶钦也就止步于怀疑。 但是现在童峻真的来了。 像是一尊年轻英气的神, 童峻还戴着那张金面具, 手里搭着他的西装外套,收身的马甲下起伏着宽阔的胸膛和劲瘦的腰身。 他直接屈膝蹲在叶钦面前, 接过他手里的酒杯, 轻声问:那天不舒服, 后来去医院看了吗?我给你发消息,你一直没回。 他的声音很平和, 却隐约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白昙也把酒杯放下,轻咳了一声:这位是? 不好意思。叶钦略过童峻,跟白昙道了声歉,直接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给何玉谦打电话。 何玉谦估计正沉溺于声色犬马, 腾不出一只接电话的手。 响过三声,叶钦就把电话挂断了。 叶钦。童峻试着去握他的手, 你要回家吗?我送你。 叶钦向后微微一让: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童峻的手又探过来,却被白昙挡开了。白昙的目光从白羽毛面具下冷冷地透过来:不好意思, 他说不用了。 童峻比白昙高一些, 像是才看见他似的:你是谁?虽然是个问句,但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命令, 就好像童峻并没有在期待一个答案,只是在叫白昙让开。 白昙转头问叶钦:老师,这人你认识吗? 明明是在最喧闹的舞厅里,三个人却仿佛和四周隔绝,空气一寸一寸地沉寂下去。 两个人都看着叶钦,却各自期待着一个相反的答案。 不算认识。这是一句实话,叶钦认识的是自己爱上的童峻,而不是那个心里盛着一段月光的陌生人。 童峻愣了半秒,猛地把面具的带子扯开,重重摔在了桌面上,金属撞击玻璃发出当啷啷的脆响。 原本掩在面具之后的那双眼微微泛着红,几乎有些凶狠地把叶钦瞪着:叶钦,你再好好认认,认不认识我! 我不认识。叶钦仰着头,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我曾经以为我认识,可我其实不认识。 好,你不认识。童峻暴躁地原地走了两圈,一弯腰就把叶钦拦腰扛到了肩上,大步流星地朝外走。 叶钦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冷冰冰地说:童峻,我警告你,放我下来。 童峻却充耳未闻,依旧自顾自地朝着酒吧门口走。 白昙很快反应过来,紧跟着追了上来:童先生,你这是干什么?我叫保安了! 童峻站住了脚,第一次给了白昙一个正眼:够了。 那种结着冰的目光应该是属于苍鹰的,自上而下地灌下来,居然让白昙有一种寒入骨髓的震慑感,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夜深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些雾,给酒吧外的霓虹灯罩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薄纱,更添了几分旖旎陆离。 童峻扛着叶钦一路向停车场走,叶钦却不能像是电视里被恶霸强占的小姑娘一样捶童峻的后背。他俩的力量太悬殊,就算是真打起来他也一点胜算都没有,只能任着童峻像扛大米一样扛着自己。 路上有不少人看着,有人甚至对着他们吹了一声拐着弯的口哨:兄弟威武! 一辆铁锈红的大切在路边四平八稳地停着,像是一条训练有素的巨型恶犬,安静地蹲踞在黑暗里,等待着他的主人归来。 大概是感应到了童峻身上的车钥匙,恶犬突然惊醒,大切的两个前大灯募地亮起,在愈发浓重的夜雾里打出两条笔直的光柱。 童峻走到车前,拉开副驾驶,护着叶钦的头顶把他放了进去。 几乎是冷静地,叶钦抬头问童峻:童峻,你现在到底要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叶钦,你为什么大半夜地在这种地方和别人喝酒?你为什么说你不认识我?童峻原本已经收敛的怒气又泛了上来。 叶钦坐在大切的真皮座椅上,四周萦绕着童峻常用的香水气息,辛辣的东方香调,像他本人一样带着凶悍的侵略性。 但他已经不怕他了,只是从容地说:我现在做什么,都不需要和你交待。我们俩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我不认识你,你也不需要认识我。我们会各自有各自的朋友,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没有必要彼此牵绊。 可是我就要牵绊你。童峻钻进了副驾驶,手按着座椅的靠枕往后压,空间陡然开阔。 他砰地拉上了车门,愤怒地指责道:你总是想走,叶钦,你总是想抛下我! 童峻手撑着椅背,将叶钦圈在自己的两臂之间,他一俯身贴上了叶钦的嘴唇。 叶钦是拒绝回应的,他紧紧地闭上双眼,抿着嘴唇偏开头。 可是舞池里的拖曳摩擦就好像是一场预热,不管内心怎么拒绝,他的身体很快就在童峻的触碰下进入状态。 叶钦好像生病了,还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他的身体燥得让他睁不开眼,喉咙干得仿佛就要溅出火花,耳边是砰通砰通的巨响,让他看不见又听不见。 但是他却不害怕,他像是一条渴水的鱼重归大海,又像是一颗刚刚扎根的种子拼命汲取养分。 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一个他无法抵抗的吻。 如同溺水一般,叶钦无助地挥舞着双手,想要抓到一个可以支撑他的着力点。慌乱中,他的手指滑过起雾的车窗,留下三道暧昧的水痕。 童峻察觉了他的挣扎,一翻身把他抱到了自己身上,用力地把他压向自己。 无尽的暖意流进叶钦的身体,他好像要爆炸了,却又忍不住地感到充实满足。 时间似乎停滞了,世界都变得很安静,只有耳朵里不知疲倦地翻滚着血液的浪潮。 哗啦,哗啦,哗啦。 就在叶钦以为自己快睡着了的时候,突然挡风玻璃上传来了一声巨响,一个蛛网一样的巨大裂痕慢慢蔓延开来。 童峻!一声暴喝在车外响起:我/艹/你妈/的! 车门被猛地拉开,何玉谦近乎粗暴地拉过叶钦的胳膊把他从车里拽了出来:有事没事?他怎么你了? 被车外的冷风一吹,叶钦一下就清醒了,他用手背轻轻擦着嘴唇:没事儿。 他有事没事也就都没事了,他甚至不能算是被强迫。 何玉谦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看见了他锁骨上一片一片的刺眼红痕,把叶钦推给了随之而来的白昙:你看着他一下。 白昙带着些歉意对叶钦说:抱歉我找不到你们,就先去找了何总。 叶钦摇摇头:不是你的问题。 这时候童峻从车里面站出来,稍微拉了拉衬衫的领口,微微皱着眉看何玉谦:你以后不要带他来这种地方。 何玉谦却没回答,一拳就朝童峻的脸招呼上去。 童峻很轻松地向后一闪身,让开了。 他把衬衫的袖子翻下来,不慌不忙地系着扣子:何玉谦,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何玉谦一击不成,抱住童峻的腰就向车上撞:你他/妈怎么就祸祸不够他!你放了他不行吗?! 何玉谦虽然也是人高马大,但毕竟一天到晚地泡在锦绣堆里,他那点三脚猫功夫对于每周接受散打训练的童峻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很快就被童峻掐着腕子按倒在了车前盖上。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16) 童峻原本也不是闷声吃亏的人,提着拳头就往何玉谦脸上砸: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叶钦的事你都要掺和掺和? 叶钦和白昙冲上去拉人,却根本制不住童峻。 童峻的眼睛越来越红,目光却越来越冷:是不是就是你们这种人,一直跟他说要离开我离开我,你们算是谁? 何玉谦脸上糊满了血,也完全没了理智,含糊不清地说:你说呢!叶钦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享过什么福?他原先把戏当命,为了你,戏都不演了!回回我喊他出来吃饭他都他/妈没时间没时间,今天给你烤个巧克力小饼干,明天给你准备什么破礼服。 可是你呢!他腿疼得受不了的时候你去哪了?他在大雪天里找不着路的时候你又去哪了? 是,你家有钱,什么都不缺,可是叶钦要的是那些吗!偏偏那个傻子一句你的坏话都不肯说,你俩离婚了他一直说是自己的错,你说说他有什么错!你说! 说到最后,他几乎破了音,变成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吼。 童峻愣住了,提着的拳头再也砸不下去,只是怔怔地看着何玉谦。 别说了。叶钦把童峻从何玉谦身上拖开,又把何玉谦拉了起来,走吧。 叶钦。童峻向前追了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童峻的手上沾了不少血,大概有一些是何玉谦的,有一些是他自己的,湿滑湿滑的,有些黏腻。 放手。叶钦轻轻一甩,抽出了自己的手。 你不许走,童峻强势的声音里带着一些不知所措,你不许走,你要是走了我就告何玉谦砸车,我保证他能在局子里蹲好一阵! 何玉谦嘁了一声:你是小学生吗?老子又不是没进过局子,吃皇粮有什么不好?叶子,走! 叶钦却站住了。 你怎么回事儿?何玉谦猛地一拽他,压低了声音,你怕他干什么?蹲几天蹲几天呗,又不是你蹲,再说,我老头子肯定能把我捞出来。 叶钦心里很清楚,何玉谦根本没有案底,要是被别人坑进去,他出来并不难,但是童峻就不一样了,童峻说不让他出来,他就出不来。 你们先走吧。叶钦轻轻叹了一口气。 什么?何玉谦难以置信的瞪着他,声音也拔高了好几度,你怎么就那么听他话呢?老子都说了,老子不怕! 没事儿,回去我给你打电话。叶钦知道何玉谦虽然看起来挺能折腾,但何家对他的底线就是不能有案底,要是真的被童峻按在了局子里,何家老爷子就算硬把他弄出来,肯定也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何玉谦气得说不出话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叶钦一眼,冲着童峻的方向啐了一口:卑鄙!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拽住白昙:还看什么,走! 大切的挡风玻璃碎了,很快有人送过来一台银色迈巴赫。 童峻把叶钦扶上车,自己走到了驾驶席。 已经快十一点了,窗外的雾气愈发厚重,一闪而过的路灯模糊不清,成了一团团拖长的光影。 车内的空气很安静,只有车载播放器在兀自唱着一首闽南语的男声歌曲: 我心内对你犹原有所依恋 多么希望一切像以前一样 所有心碎的悲伤的坷坷坎坎 原来只是惊醒在半夜的一场坏梦 我的掌心还有你的温度 出汗 我的眼底还有你的笑容 开花 童峻扶着方向盘,像是歌里头唱的,手心里出了汗。原本已经干涸的血迹又重新泡开了,在手上化成湿黏的一层。 他伸手把音乐的声音调低了,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叶钦,我知道错了,我以前不该那样伤害你。你走了以后的每一天,我其实都在想你。 叶钦蜷起的手指微微一颤,他安静地看着窗外,没有接童峻的话。 我曾经我曾经以为我心里反复出现一个侧影,就是爱他。其实对郑饮也一样,我是觉得他就是那个侧影,但却也不是,我只是给它添了一个称谓,我从来没有爱过郑饮。童峻紧锁着眉头,好像在寻找更准确的措辞,但是其实那都不是爱。 那我呢?叶钦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他,那我又和郑饮有什么区别?郑饮是一个名字,我是一个躯壳,都不过是为了满足你对一个侧影的幻想。 童峻,你爱的不是郑饮,也不是我,你爱的是你自己,你要让自己快乐,就不惜牺牲别人的幸福。只不过郑饮没我傻,也比我幸运,被掺和进来的不过是一个名字。 不是的!童峻痛苦地摇头,你不是名字,也不是躯壳。你是活生生的叶钦,你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你离开我,就什么都不对了,到处都空了。 叶钦,我想要的就是你,你能不能,别离开我? 车里开着暖风,侧窗的玻璃上凝起了薄薄的一层雾汽。 良久之后,叶钦很轻地开口了:抱歉童峻,我不再相信你了。你在我心里,聪明有能力,还很好看,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好。其实回想起来,根本就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因为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太深刻。 他轻轻笑了笑,因为你是那么美好,所以我喜欢你,而且自以为比世界上所有人都更喜欢你。曾经我觉得你就是我生命里的一束光,把之前和之后所有的黑暗都照亮。我以为你是一个可以和我背靠背的人,所以我把整个人生都交付。 叶钦低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但其实这是一种愚蠢,也是一种自私。我从没想过你会不爱我。 离婚的时候我恨你吗?叶钦抬起头,看着马路对面泛着毛边的红绿灯,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肯定恨啊。我想你凭什么就那么理所应当地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还做出一副和我相敬如宾的样子?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我就觉得其实问题还是出在我。是我追的你,却一厢情愿地把你的那些表现理解成笨拙的爱情,因为我总是不肯信,不肯信你不爱我。 不是!童峻激动地打断他,之前是我错了,是我没想清楚,不是你的错! 叶钦轻轻摇头: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一样,不重要了。无论是你的错,或是我的错,都已经结束,我也想通了。 童峻从后视镜里瞪着他,眼睛里闪烁着细微的水光,他咬着牙:你想通什么了? 叶钦慢慢恢复了平静,声音里是沉沉的倦怠:其实人生在世,少了谁都没什么太大关系。我爸我妈几乎从来没管过我,我也不缺胳膊不少腿地活到了这么大。我在你这栽了个跟头,看上去伤筋动骨了似的,但其实也没有。就是我自己把这件事看得重了,所以才显得狼狈。 你什么意思?童峻攥着方向盘的手越攥越紧,猛地抬着袖子抹了一下脸,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不管你现在觉得咱俩分开是一件多严重的事,慢慢你就看开了,你会认识更喜欢的人,就不会这么在意了。叶钦声音淡淡的,像是没看见他的焦灼。 可是凭什么我要去认识别人?我不要别人,我只喜欢你。童峻猛打方向盘,把车开进了小区。 如果你真的心里完全没有我,那你刚才你明明是喜欢的。童峻说的是刚刚过去的那一场荒唐。 是,我是喜欢的。叶钦依旧波澜不惊地看着他,身体比大脑更莽撞,它理解不了感情上的不甘愿。 你的意思是,童峻停下车,目光死死把叶钦咬着,换成别人,你也会这样? 叶钦闭了闭眼,拔掉了安全带,正准备下车,却发现童峻已经把车门锁上了。 迈巴赫的空间很大,童峻直接从驾驶席跨了过来,把叶钦牢牢困在方寸之间:是什么意思?你喜欢别人? 等不到叶钦回答,一个凶狠的吻就压了下来,带着眼泪的腥咸和怒火的炽热,好像要把叶钦撕碎。 趁着意识还清明,叶钦在喘/息间极力说出一句话:如果我们之间什么都没了,却还有肉/体,那我们算什么? 那个吻逐渐就消退了,从攻城略地的索取变成了丢盔弃甲的哀求。 温热从脸颊上轻轻滑过,叶钦感觉到自己的领口被轻轻拢好了,他睁开眼,目光里已经没有了一丝缱绻。 下了车,叶钦在前面慢慢走着,童峻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两个人进了同一部电梯,舒缓的轻音乐萦绕在四周,香槟色的镂花厢壁上,影影绰绰地倒映着他们的影子。 不到半分钟,叶钦知道童峻一直在看自己,但他没转头,只是看着电梯侧面上贴着的安全须知。 叮咚十七楼到了。温柔的女声响起来,叶钦下了电梯。 一双收口的短皮靴,一双张扬的鳄鱼皮,在走廊里敲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脚步声,前者清脆,后者沉稳。 见短皮靴跨进了家门,鳄鱼皮加紧两步追了上来,却被挡在了门口。 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叶钦一只手别着门,很认真地看着童峻,你已经送到了。如果以后没什么事,我们就没什么再见面的必要了。 童峻站在门口抵住门不让他关上,就像是含着一颗酸苦的果子,眉间拧出了深刻的沟壑:叶钦,你真的,心里一点儿都没我了吗? 没有了。叶钦猛地推开他的手,重重关上了大门。 哐的一声,在楼道里孤零零地回荡。 在门上靠了不到十秒钟,叶钦的呼吸就急促了起来,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衣领,无力地蹲在了地上。 泪水拼命地往外涌,像是要把他淹没在一片苦海里。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那么若无其事地对童峻说那些谎,可却承受不住黑暗中的独处? 为什么他可以像说台词一样把所有的绝情编织得天衣无缝,可却终究骗不过自己? 舞池里的躁动,切诺基里的迫切,他知道自己有多想要童峻。就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诅咒,只要他看见这个人,听见这个名字,心里就止不住地发抖。不是因为畏惧也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一种最真挚的狂热,一种不容忽视的渴望。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幸运,他还有演技,他还能隐 门锁突然叮铃一响,叶钦恍然回头。 走廊里的光泄进室内,童峻用力拽开门,一把把叶钦从地上抄了起来,也不开灯,就直接踩着月色走进了卧室。 童峻的呼吸又粗又重,带着难以忽视的鼻音:你说你只有身体记得我,这样也好,至少你还没有完全不要我。 叶钦还没来得及把情绪收起来,突然就慌了,他用力把童峻从身上推开:你疯了?! 童峻温柔地吻着他,不像是前两次的愤怒和急躁,反像是一种带着绝望的讨好:对,我是疯了。 不再是荷尔蒙的盲目炸裂,而像是一汪水,将叶钦温柔地包裹着,恰到好处地安抚着他的茫然无措。 好像被围绕在海洋的正中心,叶钦很快在光怪陆离的珊瑚礁中迷失了,他仿佛变成了一尾鱼,自由地徜徉在这一片蔚蓝之中。 海葵摇摆着花蕊一般的丝舌,半透明的小虾挥舞着细小的节肢,电鳗穿梭在最幽深的斑斓之中,带起一阵阵簌簌的抖动。 像是黑夜与白昼的一次盛大交替,鳞片一般的细碎阳光落入海底,又化成了滚烫的岩浆,在细沙上烫出一片片裹着金丝的燎泡。 他戒不掉这场瘾。叶钦躺在海底,绝望地想。 隐隐约约的,叶钦听见了细细的水流声,他下意识地张了张眼,却发现自己正趴在童峻怀里,而童峻正在仔细地给他清理。 你怎么还在?叶钦几乎撑不住自己的眼皮,低声问。 我给你洗干净就走,童峻贴在他耳边,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后背,你睡,等会儿我抱你回去。 不用了。叶钦强撑着支起身子,却又不由地颤抖着倒进水里,激起一片细细的水花。 童峻用自己的手臂禁锢着他:别乱动了,很快就好。 童峻,叶钦糊里糊涂地笑了,你现在这样,我要不要给你钱? 身体下的肌肉一下就绷紧了,烙铁一样地烫着叶钦的皮肤。 重新昏过去之前,叶钦心里突然有了个荒唐的想法:他生气了吗?他要是肯把我打死就好了。 第二天叶钦醒过来的时候,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上的睡衣穿得好好的,腰上和下面像是都被揉过药。要不是身上那些斑斑点点还没消,昨天夜里那些就好像只是一场令人脸红心跳的梦。 不过就算不是梦,也不会比一场梦多什么结果。 不愿再多想一点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叶钦走到客厅里,看到昨天的衣服都被挂了起来。他从大衣里摸出手机,破天荒的没有何玉谦的未接,甚至连个短信都没有。 叶钦从冰箱里抓了一把饺子煮上,一边轻轻搅着一边给何玉谦打电话。 何玉谦应该是真生气了。从前叶钦的电话他基本上只要听见了就会很快接,但是这次叶钦打了两次,那边都是无人接听。 叶钦轻轻叹了一口气,等饺子熟了,一勺捞进碗里。 童峻和奶奶送的饺子,除了拿来的那天吃着好像有点怪味,后来吃起来都好好的。 今天也一样,虽然冻过一次,但是虾肉爽滑,海参也很弹脆。 可能是昨天晚上体力消耗比较多,叶钦居然吃完了一碗还有点不够。 叶钦看着面前的空碗,不由苦笑,这种时候的好食欲,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这时候何玉谦的电话打回来了,口气明显不大好:打我电话干嘛? 叶钦笑了笑:看看你是不是还生气。 一听这个,何玉谦的火就憋不住了:我知道你局气,但是昨天那种时候是你发扬风格的场合吗?就算你舍不得动手,我和白昙两个,还能打不住一个童峻?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何玉谦聊天,哪怕是很沉重的话题,也总能聊得叶钦想笑,他尽可能严肃地问:你们打得住吗?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17) 这是重点吗?!何玉谦在电话那头咆哮起来,打不住又怎么样了!我就是不想让 第27章 不论是哪个圈里, 都得要讲究一个热度。《盲僧》刚拍了几天,宣传方就已经火速行动起来,制作了一些抢眼的镜头剪辑放到网上。 这本来不是一部感情戏, 但是观众偏偏都喜欢从石头缝里抠糖吃, 而且越抠越偏。 最开始网上传了一些男女主的同人漫, 没两天微博上有个粉丝量极高的大画手突然发了一张男一男二交手时的人设图。 画面里盲僧眼睛上覆着一段鲜红薄绫, 下面是属于叶钦的秀挺鼻子和樱色薄唇。他倚着竹杖, 向后翻身, 躲过少年的雷霆一击。 少年高高跃起,黑衣鼓荡, 黑发飘散, 一双水色眸子里尽是翻滚的爱恨。 明明是一场殊死搏斗, 千钧一发间却碰撞出一种异样的旖旎。 何玉谦捧着手机坐在老板桌后面,一边抖着腿, 一边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叶子叶子,你现在是热搜头一个儿了,评论里头都是人才!我得给你念念这个。 也不管叶钦想不想听,他就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啊, 啊,啊, 八个啊,我真的爱死小师父啦!杀手小哥哥我也可呀!虽然我不介意左拥右抱,但你们实在太般配, 我决定退出, 成全你们,祝你们幸福鸭!哈哈哈底下排着队地问她几个花生米能醉成这样。 看叶钦木着一张脸, 何玉谦有些不甘心,又挑了一条:虽然宣传说是剧情,我昨天还以为是言情,结果今天我就磕起了CP,微笑、点儿、gpj。 jpg,兄弟。叶钦听不下去了,抹了一把脸准备站起来:没什么事我回家了,挺累的了。 哎别走别走,这里面好多好玩的呢!何玉谦一抬头看见叶钦的一脸漠然,又怂了,不是我这不还有事儿跟你说呢吗? 叶钦打量了他两眼,好像还真有什么正事,又坐下了:说吧。 每次何玉谦一挠头,叶钦就知道他八成是有求于自己,又追了一句:跟我你还这么不痛快,什么事儿?有话快说。 何玉谦嘿嘿了两声,大黑狗似的往桌子上一趴,眼巴巴地看着叶钦:小白这孩子不错,我想让你捎捎他。 他说的捎捎,其实就是利用炒CP增加新人热度,也算是现下老人带新人最快最省事的方法。但毕竟在某种程度上对双方都是一种消费,很多已经出圈的艺人都非常爱惜羽毛,这种事情还是能免则免。 公司艺人虽多,但能跟叶钦比肩的本来就少,况且和白昙没有直接合作,就缺了个炒的由头。这样看下来,叶钦的确是提携白昙的最佳人选。 虽然何玉谦平时和他嬉皮笑脸没什么正形,但多少年也难得见他低头向叶钦正经求个什么。 叶钦眼睛微微乜斜着何玉谦,心里头有点软。看上去利益至上的一个人却懂得爱惜后生,明明跟白昙非亲非故,何玉谦看他是块材料,就舍得给他花心思。 叶钦撇着嘴角笑了笑,一双好看的眼睛弯起来,像是盛着醉人的酒。 诶呀妈,叶老师,您别笑。何玉谦看见他笑,又忍不住贫起来,刚才评论里怎么说的来着?请停止散发该死的魅力吧!白昙你是捎还是不捎?快给个准信! 你们按照需要操作吧,我不直接掺合。叶钦端起茶几上的正山小种,稍微抿了一口。 何玉谦知道他这就是答应了,冲他伸大拇指:兄弟,够意思! 答应了何玉谦,周末收工之后被剧组里的年轻人邀请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叶钦就没拒绝。 现代人的玩,除了吃饭看电影,就是唱K。 吃饭的时候导演和制作都赏光露了面,但也就随便吃喝两口意思意思,很快就走了。 等到了KTV,基本上剩下的就全是年轻演员。 大家都知道叶钦不是规矩多的人,少了拘束。桌子上的空啤酒瓶逐渐多了,气氛也就热络起来。 慢慢慢慢心变成铁慢慢慢慢我被拒绝闫茜茜握着麦克风,坐在高脚凳上忘我地唱着。 包厢的门被推开,何玉谦闪身进来,直奔叶钦:没喝酒吧? 叶钦正懒洋洋地靠在皮沙发上听歌,眼皮也没抬一抬,轻轻摇了摇头。 白昙就在他旁边坐着,看见何玉谦过来,挺懂事地让开一块地儿:您叮嘱过,这次没敢让叶老师碰酒,我们喝酒,他喝葡萄汁。 何玉谦还是不乐意了:这个季节哪有什么好葡萄,还不都是香精兑的?以后别给他瞎喝,只能喝白水和茶。 诶我说你怎么就不能消停会儿呢? 叶钦嘶了一声,我嘴巴里没味道,喝个果汁你也管,你怎么管那么宽呢? 何玉谦拿了他手里的葡萄汁,坚持着小声嘟囔了一句:别瞎闹,都是防腐剂。 今天晚上闫茜茜喝了点酒,比平常还要活跃一些,唱完一首突然冲着这边喊了一声:叶老师! 哎?叶老师被cue了!何玉谦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贼咪咪地笑着。 闫茜茜从高脚凳上蹦下来,把话筒递给叶钦:叶老师,我粉你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你唱歌,今天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您也亮一手呢? 看到叶钦有点犹豫,白昙也插话进来:是啊,好像叶老师从来没公开唱过歌? 年轻人,你们想想,何玉谦笑着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叶钦,你们叶老师不唱歌,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呀。 闫茜茜偏着头想了想,一下就明白了:啊!一定是这样!一般多栖艺人都比较辛苦,而且精力容易分散。叶老师戏已经演得这么好了,的确没必要发展音乐方面了。 叶钦慢条斯理地吃着橘子,不置可否。 你这个解释也很有道理。何玉谦越笑越厉害,几乎从沙发上跌下去。 闫茜茜更是摸不着头脑,继续请求叶钦:叶老师,你给我们唱一个吧?在场的虽然都是演员,但也都是你粉丝,是不是啊,小白?我们一起跟叶老师求个福利呗! 白昙笑着看了叶钦一眼:的确是粉丝,但是叶老师不愿意的话,还是别勉强他。 诶呀叶老师闫茜茜喝得有点上头,本来就不多的矜持更稀薄了,说的话也越发不着边际,我真的我有个朋友她生病了,她太想听您唱歌了,听不到的话可能就含恨而终了。 听见这一句,何玉谦再也忍不住了,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一边说:你朋友身体要紧,治病还是得吃药。你叶老师不会给她唱歌的,你让她死心吧! 那我唱个《星星点灯》吧。叶钦放下手里半块橘子,拄着膝盖站了起来。 何玉谦一下就笑岔气了,一边咳嗽一边露出惊恐的眼神来:你,咳咳,你要干嘛? 你聋了?叶钦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经纪公司老总,比演员戏还多。 哇我还以为叶老师喜欢的歌会是那种深情的类型呢,没想到居然是这么飒的老歌!闫茜茜一边帮叶钦点歌,一边点着头赞许道。 前奏响起来,叶钦曲着左腿,很随意地靠在墙上,纤长手指把话筒松垮垮地握着。他微微仰着头看屏幕上的歌词,秀气的下颌下面露出小巧锋利的喉结来,在KTV的斑驳灯光里投下一道版画一样的侧影。 闫茜茜悄悄用手机拍了张照片,递给白昙:真的,叶老师随便一站,一点死角没有,完全就是硬照。 叶钦开口的时候,大家正传看着照片,按了暂停键似的一下就全都僵住了,只有何玉谦笑得浑身发抖。 又透又润的一把嗓子,像是最清澈的冰翡翠,任谁听来都是对耳朵的极致款待,美中不足就是一个字都没在调上。 闫茜茜茫然地看着白昙,有点自责:我是不是点错歌了?这不是叶老师要的版本吧? 何玉谦已经收住了笑,抄着手靠在沙发上:这歌就俩版本,原版和叶钦版。 就算听不清何玉谦在说什么,叶钦也知道他那张狗嘴吐不出什么象牙,但他没有做事做一半的习惯,只是冷冷斜了他一眼,继续自顾自地唱着:满天的星星,请为我点盏希望的灯火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白昙拿起桌子上的麦克风,低声跟着叶钦唱了起来。 他的声线比叶钦低很多,却悠扬又悦耳,在不喧宾夺主的情况下,慢慢把叶钦荒腔走板的歌声拉了回来。 两个人的声音一个琅琅如玉声,一个低沉如钟鸣,配合在一起,意外地和谐美妙。 何玉谦瞪大了眼睛看着白昙:我天,我认识叶钦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人能把叶钦的调扳过来。 没记错的话,小白原先是男团成员吧,闫茜茜举着手机给俩人录像,躲开手机话筒冲何玉谦说:还是领唱来着。 啧,怪不得。何玉谦咂着嘴,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听见叶钦唱一首不走调的歌。 何总,闫茜茜录完,抬头问何玉谦,这个录像我可以发社交吗? 发呗,何玉谦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他抬头看着台上正唱歌的两个人,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好东西大家分享嘛。 等叶钦唱完歌,何玉谦抬手看了看手表:行了,不早了,我得送你们叶老师回家了。 我送吧,正好我晚上也没别的事儿了。白昙把麦克风放下,伸手去拿衣服。 何玉谦先没搭腔,半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才不慌不忙地开口:你们年轻人夜还长呢,多玩会儿吧。 白昙倒也不坚持,抿出一个笑:嗯,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叶钦跟着何玉谦上了车,摇着头放松了一下脖子:这么多年没唱过歌,生疏了。 要放在平常,何玉谦准得跟他贫两句,可今天却破天荒的沉默了。 感觉出来何玉谦有点情绪,叶钦手托着腮问:今天我挺配合吧?何老总刚才还笑得那么开心,怎么现在又一副思春少妇的样子了? 叶钦在车上的时候,何玉谦开车一向小心,他没跟他瞎逗,只是有点郁闷地说:那个白昙呐我有点担心。 白昙?担心什么?叶钦一听是这个事,开解他,现在网上对他评价很正面啊,我也答应你会带他,你还有什么可担心。 嗐,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何玉谦忍了忍没忍住,我今儿老觉得他有点怪,然后前前后后这么一琢磨,你说他是不是对你有点什么想法? 叶钦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想法,口气淡了下来:他能有什么想法,可能就是对前辈的盲目崇拜吧,在哪个行业都有,很正常。 那样最好,何玉谦皱了皱眉,我只是看他底子不错,想让你替公司带个人出来,可不想让他对你动什么多余的心思。见过童峻那个王八蛋,我现在对接近你的人都有阴影。 听见那个名字,叶钦心底又泛上来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把座椅背调低了,随意地向后一靠:放心吧妈妈,我一定不再嫁了。 何玉谦低笑着骂了他一声,很快把车开到了小区门口。 今天大门口的通行栏杆坏了,几个工人正在检修,车辆暂时无法通行。 那就送到这儿吧,里头也没几步道。叶钦说着,解开安全带,戴上帽子口罩。 行,那我先回了。何玉谦答应着,把车窗摇下来,是明天上午九点去医院看腿吧?我送你去。 叶钦拍了拍车门框:再说吧,路上开慢点。 小区里的绿化做得很好,尽管是冬天,冬青木也葱茏地挤满道路两旁,在路灯光下焕发着勃然生机。 叶钦漫不经心地朝小区深处走,慢慢远离了街市的喧嚣。 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身后有点奇怪,倒不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而是有一些过分的安静了。 他没有刻意地改变步速,而是选择走了一条有转角镜的大路。 一路上的灯光都很明亮,他走过那面圆溜溜的凸面镜时,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身后的情况。 什么都没有,别说人,连条狗都没有。 转身仔细地确认过没人跟着自己,叶钦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一丝冰凉落在鼻尖,叶钦微微抬起头,只见路灯下泛起晶莹的细碎微光。 下雪了。 第28章 第二天一早, 叶钦是被一阵剧烈的呕意惊醒的,他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冲进洗手间,刚好来得及够到水池就抑制不住地吐了起来。 前一天晚上他就只喝了一点葡萄汁, 现在胃里头空荡荡, 只是不断地向外泛酸水。 叶钦捂着肚子在水池边趴了一会儿, 等着那一阵恶心过去了, 才打开水龙头把手和脸都洗干净。 这已经是他最近第二次吐了, 但他也没吃过什么不新鲜的东西, 吃饭也还算规律,没道理会肚子不舒服。 好在吐过之后, 叶钦除了很饿好像也没什么别的特殊感觉。 虽然这样想着, 叶钦还是用手机挂了个消化科的号, 反正今天上午也要去医院看腿,不过是顺道的事。 雪下了一整夜, 居然已经积了不薄的一层,绒绒地结在窗台上,带着白糖一样的甜。 今天是工作日,亳京三环以内本来就堵,主要干道每每下雪都堵成停车场。这样的天气, 肯定不适合开车出门了。 喂,叶钦一边小口小口地咬着饺子, 一边给何玉谦打电话,今天你别来接我了,反正我也不着急, 还是坐地铁吧。 他挺长时间不坐地铁了, 最后一次还是上次去医院做理疗的时候。后来家里的理疗仪到了,就只用定期去医院做检查。 何玉谦知道这件事之后, 基本上都是亲自车接车送。就算他有事儿,也会叫那个叫尤金金的小助理帮叶钦安排车。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18) 那不行,今天太冷,我不能让你受那罪。何玉谦的声音火急火燎的,我这就快排上高架了,妈的,亳京这个限号搞得,屁用也没有! 叶钦不由轻笑一声:你还没上高架呢?赶紧下去吧,不然你这个折腾到我这儿,天都黑了。说真的呢,我坐地铁。 不行,就算我不过去,怎么着你都得打车,不可能让你挤地铁。何玉谦对叶钦的尿性不是太放心,你把打车票留着,我得看,不然收拾你。 行吧,叶钦把嘴里的饺子慢吞吞咽了,笑着说:我可全指望着何总给报销呢。 吃完了饭,叶钦从衣帽间里找出一双姜黄的雪地靴来,前几天他从网上买了一件纯白的派克大衣,还没来得及试,正好今天也就直接能穿了。 穿好衣服下了楼,还没出单元门他就看见雪里停着的迈巴赫。 躲也是躲不过去,叶钦直接推开门往外走。 童峻像是一直在车里盯着门口,一见叶钦出来就跳下车朝他迎过去。 叶钦就像看不见他一样,直接错开他往前走。地上的雪积得有点厚,叶钦被雪咬着靴子,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地慢慢走。 叶钦,童峻一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今天是不是要去医院? 谁告诉你的?叶钦冷淡地甩开他的手,看了他一眼。 童峻没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拍着他身上新落的雪,可是雪一直没停,他再怎么拍,也是拍不干净。 叶钦知道何玉谦不可能告诉他自己去医院的事,但是一想,他是怎么知道的倒也不重要,抬步又要走:算了。 叶钦!童峻猛地一拉,把他拽进了自己怀里,表面上的平静很快就破裂了,他微微抖着,不能算了! 叶钦抬头看他,才发现他眼睛里又布着红血色,想到昨天晚上身后那种古怪的感觉,他心里不由古怪地一颤:童峻是在这儿等了一夜? 你找我有事儿吗?叶钦轻轻叹了一口气。 童峻的情绪也很快就收拾好了,他的声音平稳了很多:今天雪大,你让我送你去医院,行吗? 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是他一直紧紧搂着叶钦,就好像他不答应,他就要这样抱着他在雪里站到地老天荒似的。 鹅毛一般的雪片纷纷扬扬地飘落,没有一点要歇的意思。 叶钦戴着大衣的帽子,隔着一圈浅褐色的貉子毛,他能看见童峻的羊毛围巾上慢慢染了一层白。 他心里突然就想到,他曾经是真的想和童峻白头偕老的。但是现在呢,他戴着帽子,就算在雪里也不能和童峻共白头了。 两个人在雪里无言地站了一会儿,只有雪花在安静地飞舞。 预约的挂号时间就快到了,不过是一段车程,叶钦不想为了这点事在这里浪费过多的时间,用力推了推童峻却推不开。 你放开我,我跟你上车。随着叶钦的话,空气中聚气一小团薄薄的白汽。 像是不相信似的,童峻一点一点把叶钦松开:你真的让我送? 叶钦冷淡地点点头:走吧,我赶时间。 大约是一宿没睡,童峻的反应稍微慢了半拍,等叶钦走出两步,他一反身捉住了叶钦的手,像是想要牵着他,又像是想要被他牵着,跟着他往前走。 叶钦却站住了脚,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童峻,放手。 童峻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手却越攥越紧。 叶钦转身就朝反方向走,反正不过是一次检查,他也不是一定要今天去。 我不烦你了,你让我送你吧。像是一条怕被主人扔了的大狗,童峻紧紧跟在叶钦身后。 放手。叶钦背对着童峻,重复了一遍。 很慢很慢地,那只冻得通红的手从叶钦的绒手套外滑了下去,只是虚虚地握着一点他的指尖。 童峻的声音不高,没有一点平常的盛气凌人:现在这样行了吗 不行。叶钦没有多余的动作,冷淡地回答。 童峻的手颓然地滑落,他的声音更低了:现在行了吗? 上了车,叶钦才发现车里的温度其实很低,大约是因为车停着的时候,即使是启动状态,暖气的功率也远不如车跑着的时候。尤其是长时间停车,为了避免油耗不充分产生一氧化碳,其实是不能一直启动的。 这种起码的常识,童峻肯定都懂。 叶钦看了一眼童峻微微泛青的嘴唇,很快又偏开头看着窗外:以后不要这样了,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你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总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 我没觉得这是没意义的事。童峻带着一点倔强说,又问他:你早上吃饭了吗? 吃了。叶钦一个字也不想跟他多说,闭上眼靠在了座椅上。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雪花落在挡风玻璃上,很快就融化成了一滴一滴细小的水珠,被雨刷器一刮,汇成一条细细的小溪流,沿着两侧的玻璃涓涓地流下。 空气里除了暖气的细微风声,就只剩下童峻略显粗重的呼吸。 叶钦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算是个什么心情,按理说童峻和他断了,他也没了关心童峻的资格,但是听着童峻这样的呼吸声,他下意识就会反应出童峻快/感冒了,就会想起童峻每年只会感一次冒,但是每次都会很严重。 去年也是冬天,童峻白天有点咳嗽,晚上就烧到了三十九度。 童峻这个人好面子,又总觉得自己身体底子足够好,非说喝点水睡一觉就能好,偏不肯叫医生来看。 那时候叶钦根本不敢睡,隔一会儿就给他擦擦身上,喂杯水。童峻一宿跑了好几趟厕所,第二天烧就真退了。 童峻还带着一点得意跟叶钦说:你看,我就是不用吃药不用去医院的,自己就能好。 当时叶钦困得都快睁不开眼了,只是打着哈欠揉了揉他的头发:行,你可真棒,再喝点水。 叶钦慢慢张开眼睛,看着车窗边框上指节高的雪,觉得这些事就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遥远得不现实。 叶钦家离着医院不算太远,过了上班早高峰,车倒也没特别多了,只是道路湿滑,车速起不来,马路上的大小汽车都跟牛拉着似的,吱扭吱扭地慢慢走着。 到了停车场,叶钦解开安全带:今天麻烦你了,以后不用这样了。 童峻二话不说,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走到叶钦这一边拉开车门,像是怕他赶自己,主动开口了:我好像有点感冒了,也想到医院看一下。 叶钦有点无语地看着他,童总自己家里就有私人医生,什么时候头疼脑热还要到医院来看了? 但是他也没资格不让童峻来看病,只是自顾自地走进了通往医院大楼的直梯,看也不看跟在半步之后的童峻,按下骨科所在的三楼。 每逢雨雪天气,医院里的病人都会格外多些,今天也是一样。 骨科和儿科在同一层,一出电梯,叶钦就被小孩子的哭闹声包围了。时间差不多刚刚好,他尽快挤过人流,走到预约的专家诊室,绕过门口的白屏风进去了。 老专家正在看治疗记录,听见脚步声抬起眼睛,从半月形老花镜上方看着叶钦,打了声招呼:哟,来了。 叶钦摘了口罩手套,一边在就诊席上坐下一边客气地答应着:不好意思,路上不好走,有点晚了。 一两分钟的,不要紧。老专家看了看叶钦身后,这是你朋友? 叶钦有点惊讶地回头,发现童峻就站在他身后,瞬间就僵住了。 这个时候他也不能直接把童峻赶出去,索性无奈地点了点头:嗯。 童峻本来就有些不好看的脸色又灰了一层,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叶钦旁边安静地站着。 裤腿卷起来,和之前一样。老专家把记录本合上,跟叶钦说。 今天叶钦穿着一条水洗蓝的宽松牛仔裤,他把裤腿堆到膝盖,又把秋裤撸了上去,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来。 诊室里面的光线很好,能看到他腓骨的位置上有一道细长的银色伤疤,两侧有对称的小点,一看就是开刀又缝针留下的。 老专家带着医用橡胶手套,顺着他的骨头轻轻按了按,抬头问他:上次砸伤恢复之后,你说有几次晚上疼得睡不着觉,后来还有过吗? 疼得睡不着觉。 童峻看着叶钦头顶上一个乖巧的小旋,突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他知道并不是因为感冒。 他看见叶钦摇了摇头:坚持做热敷和理疗之后,大概两周前就没再疼过了。只是这两天天冷,稍微有点发酸。 老专家又找了几个点,用力压按下去,大约还是有些疼,叶钦不由轻轻嘶了一声。 童峻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但是就好像被人下了定身术,一步也不得上前。 检查完,老专家点点头:行,把裤腿拉下来吧。问题不大,还是老规矩,不能受凉不能累着。你这个伤已经有十来年了,断过的腿肯定不可能和原来的一样,但是养得好了也不会受太多罪。 说着他看了一眼童峻,又转向叶钦:你爱人今天没来,但是我觉得他对你这个腿一直挺上心的,你自己也多注意着点,毕竟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了解。 叶钦知道他说的人是何玉谦,不由笑着解释:那不是我爱人,是我朋友。 老专家笑呵呵地说:抱歉抱歉,我给你看了好几年腿了吧,除了那个小伙子,也没见过别人陪你来,就把他当你家里人了, 我是他家里人。一直沉默的童峻突然开口了。 老专家有点困惑地看了看童峻,进而了然一笑:哦,你们最近结的婚?恭喜恭喜。 那两个恭喜像是刺一样扎进童峻的心里,可他硬是一声不吭地受下来,弯着腰把叶钦扶起来。 他能感觉到叶钦的身体微微僵着,却不肯松手,硬生生地揽着他的腰。 叶钦有点慌乱地跟医生说道:谢谢您,那我今天先回去了。 老专家嗯了一声,又交待童峻:他还是穿得少了,平常叮嘱他穿厚点。 童峻低着头,没看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答应着:嗯,我知道了。 两个人出了诊疗室,叶钦一把就把童峻的手甩开了:你算是我哪门子的家里人? 第29章 看着沉默不语的童峻, 叶钦的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难道在你看来,前夫也能算是一种家里人吗? 如果我不是家里人,童峻身后是涌动的人流, 他用身体把叶钦护在了一个墙角里, 声音懊恼又不忿, 如果我不是家里人, 那谁是家里人?是何玉谦?还是那个姓白的? 我家里除了我, 谁都没有!叶钦狠狠地掷出一句, 后面的话又失了力气,微微哽咽着, 你满意了吗? 童峻拄在墙上的手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 他咬着牙, 脸颊侧面的肌肉稍稍鼓起了一些。 忍了忍,他终究是忍不住:那在KTV是怎么回事?你们俩认识多久了, 关系就这么好吗? 沉默了一会儿,叶钦的声音恢复了冷硬:你管不着。 说完,他一把把童峻从身上推开了。 短暂的触碰,他能感觉到童峻异乎寻常的体温,却一秒也没停顿, 直接跟着人潮向电梯口走去。 出了医院大厅,叶钦拉上帽子朝着地铁站方向走。 雪依旧不知疲倦地下着, 好在外面也并没有什么风。人们好像行走在一个巨大的水晶球里,个个用围巾帽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外面。 地铁站的走道里贴边躺着一些流浪汉, 空气里弥漫着封闭空间在冬天特有的气味。 一个戴着粗框眼镜的男孩正拨着吉他唱《Mr. Curiosity》。 I\#39;m looking for love this time, sounding hopeful but it\#39;s making me cry,#97;nd love is a mystery 他的声音柔和清澈, 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干净情感,从劣质的音响里穿出来,却丝毫不显得廉价。 叶钦原本有些匆忙的脚步逐渐慢了,看着男孩青涩的面孔,微微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扫了男孩面前的收款二维码。 童峻的呼吸就在这时候落在了他耳后,粗沉里带着些无力。 叶钦打赏了男孩的微信号,头也不回地,顺着人流走进了入站口。 地铁里是这样的嘈杂,男孩的歌声悠然地回荡着,站台广播麻木地重复着,妈妈教训孩子不要随地乱扔垃圾,监管志愿者提醒乘客站在黄线后方。 叶钦是真的想不通人体到底是怎样的工作原理,在这样的环境下,好像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那一声声不大均匀的呼吸,像是从细缝里聚起又滑落的水滴,一下一下地打在他心上。 可是就算心里针扎一样的疼,他就是不回头。 地铁进站,童峻跟着叶钦进了同一节车厢,人挨人的,两个人被挤在了一起。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的小屏幕里正在播送最近的娱乐新闻,恰巧播到了和叶钦相关的报道。 我们大家都知道啊,史上最年轻金松影帝叶钦于近日回归影坛,并担任《盲僧》一片的绝对男主,用最短时间成为时下关注度最高的男影星。 影片中另一重要男性角色因为和男主人公的互动抓人眼球,成为了流量小生白昙出道以来接演的话题热度最高的角色。 昨晚,剧中女主角扮演者闫茜茜在微博上上传的一段视频。从中我们不难发现,剧组里各位演员在私下里的关系可比剧中要融洽多了哦! 女主持人的声音拐着弯,颇有一些深意。 正值寒假,车厢里有不少打扮入时的少男少女。 紧挨着叶钦站着的两个男孩子正肩头碰着肩头一起看地铁小电视,其中一个戴着棒球帽的一边嚼口香糖一边笑着说:哎,你说咱们是不是生不逢时?要是我大个五岁,不,大个三岁,我就到法定婚龄了,我准去追叶钦,只要他愿意给我亲一下,倾家荡产都行。 你可拉倒吧,另一个男孩也是一身肌肉,嫌弃地看了棒球帽一眼,你大几岁也没用,倾家荡产一百回估计也换不了人家一个眼神。你看那个童峻,要什么没有啊,最后还不是留不住他?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19) 也是,棒球帽吹了一个指甲盖大的小泡,唉,叶钦,唉,叶钦。上帝造人的时候怎么就对他那么偏心眼呢?盘正条顺会演戏,声音也好听,据说性格还特招人喜欢,一点毛病没有。 肌肉男孩挠了挠脸:也不全是吧,你看他唱歌,其实还是有一点点走调的。 噗,你说那个啊!棒球帽脸一下就红了,抓耳挠腮的,那个真是贼他/妈可爱了,白昙真是走的狗屎运。我要能和叶钦一起唱一首歌演一部戏唉,算了,我连和他坐一趟地铁都没戏。 是啊,叶钦是真的人、间、至、宝。肌肉男孩脸上也露出一些向往,没关系,至少我们和他喘的是一个地球上的空气。 叶钦在他们身后有些无奈地站着,看了看车厢顶部的到站记录,距离他要下车的地方还有三站地。 车厢微微摇晃着,透过车厢窗户上的倒影,叶钦可以看见童峻握着扶手,目不错珠地把他看着。 童峻的目光有些涣散,好像只是下意识地要扒在叶钦身上,却没真正在看什么。 他也听见了两个男孩的对话,其实这么狭小的一节车厢,两个男孩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估计所有人都能听见。 童峻脑海里来来回回地回荡着那一句留不住他,原来所有人都比他看得明白。在他还自信满满地等着叶钦重新求他回来的时候,连买了站票的观众都能看出来是他留不住叶钦了。 他只能看着那个捂得严严实实的背影,那个连一个转身都懒得施舍给他的背影。 Im singing in the rainJust singing in the rain是叶钦的手机响了。 叶钦看着那个熟悉的陌生号码,只按掉了铃声,却迟迟没有接听,直到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未接通知。 那边却不肯轻易放弃,很快又打了一通过来。 喂。叶钦的声音又低又冷淡。 电话那边传来叶文蔚的声音:叶钦,最近忙吗? 忙。叶钦对这个人,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哦挺忙的呀叶文蔚的声音一点底气也没有,只是重复着,今天不是腊八吗?我和你阿姨煮了腊八粥,你有没有空家来一趟? 叶钦看到棒球棒男孩带着一点狐疑朝两边看了看,轻轻咳了两声,把声音放得更低了:没有。 叶钦啊,要不然你还是回来一趟,啊?叶文蔚一个文学系的教授,对着自己的儿子却就这么颠来倒去的几个词,好长时间不回家了,今天就回来吃个饭? 叶钦沉默着,任由着叶文蔚在电话里念叨。 得不到一个回应,叶文蔚轻咳了一声:叶钦啊,其实我是想等你回家再跟你说这个事,但是你老是不回来,我这次体检,查出点问题来,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总怕有个万一。你能不能? 不能。叶钦冷冷地说完两个字,按断了电话。 多少年了,叶文蔚想见他连个新鲜的原因都没有,次次都是体检出了问题。 但是每次叶钦回去,他都容光焕发地跟他没话找话,天南海北地扯闲篇,股票、时政、生活里地鸡毛蒜皮,只字不提身体的事。 还有那个横刀夺爱的女人,也颇有一副女主人的样子,给叶钦泡茶水削苹果,生怕叶钦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客人。 叶钦受不了那个家里其乐融融的样子,一年也不见得能回去一两次。 电话又响起来了,正好地铁靠站,叶钦离着车门很近,直接挤下了车,很平静地接起电话: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我没想着要你怎样,叶文蔚的声音透出来叶钦不曾听到过的苍老疲倦,那样小心翼翼的,我就想让你回家吃顿饭,行吗? 叶钦知道自己要是不答应,他就会一直打电话来问自己,不禁用手指捏住鼻梁:什么时候? 这不快中午了吗?叶文蔚的声音振奋了起来,你在哪呢?直接过来吗? 叶钦第三次挂断电话,身后那个粗沉的呼吸声已经没有了。他不知道童峻是没下车,还是下车之后已经走了。 正好新的一班地铁进了站,叶钦重新扎进了挤挤挨挨的人群。 叶文蔚的房子是学校分的,从叶钦记事儿起他家就已经在那了。 在那个年代,能有一个三室两厅的房子就已经很风光了。 上幼儿园的时候,叶钦叫小朋友到家里来玩,别人都可羡慕他了:哇,钦钦家的房子这么大啊!能装好多好多的好吃的和玩具吧? 即使是那么小的孩子,也都是有虚荣心的。 小叶钦表面上很冷静地说:妈妈不让我吃太多零食的,牙牙要痛的。但其实心里头都乐开花了。 后来他妈走了,他就再没有让别的小朋友来过家里,他怕别人要问他:你妈妈去哪了? 他总不能每次都说他妈妈出差去了。 叶钦赚的钱早就够养活自己了,只是成年之前他没办法搬出来。 十八岁那天,叶钦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就是一所小别墅,和叶文蔚的房子吊在亳京四环的两个角上。 他那时候存的心思,真的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有段时间叶文蔚天天去何玉谦学校门口堵他,死缠烂打地问叶钦在哪。 当时何玉谦逃了好几天学,快被学校处分了,才跑过来跟叶钦埋怨:你们爷儿俩干脆把我弄死算了。他不堵你,堵我干什么呢? 叶钦知道为什么叶文蔚不堵他。虽然叶文蔚在他心里已经不能算是个爹了,但是叶文蔚到底了解他。 他很清楚依着叶钦的性子,要是被他堵急了,搞不好就直接从亳京消失了,所以他不敢。 叶钦没有连累别人的习惯,当下就一个电话给叶文蔚打了过去:有事儿找我就打我电话,不要再来打扰我的朋友。 后来叶文蔚隔一两个月就要找叶钦,来回来去都没什么正经事,但是叶钦一年半载的也总会回去一趟。 现在这楼房也有二十多岁了,外面的墙皮早就被爬山虎吃了个干净。不过现在爬山虎也已经被冬风吹黄吹枯,只残留着交错的丝丝缕缕,架成了一张盛着雪的大网。 单元门的门轴早就坏了,也不见有人来修。门被三块砖头抵到墙上,大敞着,灌了满楼道的北风。 叶钦刚走到二楼,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叶文蔚还是那么胖,穿着一件枣红色的毛坎肩,映得他满脸红光,整个人都像是一颗鼓绷绷的大枣。 他太胖了,呼吸很粗重,鼓风机一样,呼哧呼哧的。 他费劲地弯下腰,给叶钦拿了一双崭新的棉拖鞋:快进来,外头冷不冷? 不冷。叶钦自己弯下腰把拖鞋摆好了,踩进去,大了。 哎呦,叶钦来了,那个拖鞋你爸特地给你新买的,还合脚吗?一个扫着淡妆的女人从里屋出来,沾着水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就是这个叫岳君的女人,半道上横插出一只手,打碎了叶钦的家庭和童年。 叶钦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问叶文蔚:你不是说查出什么病来了?要紧吗? 像是怕他跑了一样,叶文蔚拽着他的胳膊: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要紧不要紧的?你回来了,就什么都不要紧了。 饭桌上的确已经摆好了三碗腊八粥,还有几样家常菜,红烧肉红烧鱼,麻婆豆腐糖醋排骨。 都重油重盐的,叶钦只是看着就没什么食欲。 尝尝这个,你小时候就爱吃甜的。叶文蔚夹了一筷子排骨给他。 岳君也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红烧肉:你难得回趟家里,我和你爸也不知道你最后会不会来,就捡着你小时候爱吃的菜做。 叶钦咬了一口排骨,抿了抿嘴唇:你不要吃得太油腻。 这个你,自然指的是叶文蔚。 岳君却先开口了:我在家也不让他吃这些大鱼大肉,只有你来了,才给他开开荤。但有时候他就非要吃这些红烧糖醋的,我也管不住。又带着点责怪的意思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听见没有?叶钦都让你忌口。 叶文蔚窘然里带着点高兴,挠了挠花白的头发:那就少吃点。 三个人没什么可聊的,主要是叶钦和他们没什么可聊的。 等叶钦慢慢喝着粥的时候,岳君也不顾他碗里的肉吃没吃,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肉:叶钦,你弟弟 我没弟弟。叶钦咽了嘴里的粥,很直白地打断了她的话。 岳君求助地看了一眼叶文蔚,叶文蔚清了清嗓子:叶朗最近要毕业了,他也是学表演的,你能不能,给他找点关系,让他少走点弯路? 你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儿吗?叶钦放下手里的汤匙,直接站起来就往门口走。 叶钦,叶钦,叶文蔚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又热又潮,你小时候就这样,多少年了,你这个一上来就急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叶钦转身正对着他,几乎是平静地问:应该改的人是我吗? 第30章 叶钦, 叶文蔚口气放软了许多,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意味,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怨我, 但是这个事不是叶朗的错, 你何必迁怒他? 不是他的错, 难道是我的错?叶钦依旧是很平和的口吻。 叶钦, 这个事儿是阿姨求你爸跟你说的。大过节的, 你别跟你爸吵。岳君也站起来, 有些手足无措地绞着手指。 你求他,是因为你觉得他有这个资格问我要什么吗?叶钦进门以来, 第一次正眼看了岳君。 叶文蔚的那张原本就紫红紫红的脸涨得更红了, 斥责道:叶钦, 你到底是个晚辈,这是什么态度? 我是个晚辈, 我生下来就是这个态度,也没人教过我对长辈应该是什么态度,所以我就一直这个态度。叶钦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你一向知道我是这个态度,却非要让我回来一趟, 何必呢? 对,我是亏欠你, 叶文蔚烦躁地一抹头发,但是我也一直想弥补你,但是你一直跑一直跑, 连个家门儿都不进, 我有什么办法? 我不想吵架。叶钦挣开叶文蔚的手,转身走出餐厅。 你要这样闹到什么时候?!你再怎么跑, 也是我叶文蔚的儿子!也就是跑到天边去,也是姓叶的!叶文蔚重重地拍在餐厅门框上,怒不可遏地瞪着叶钦。 这么多年,虽然和叶钦的关系远远谈不上融洽亲密,但叶文蔚从来没对叶钦红过脸。这一次,却是为了那个女人的儿子。 叶钦站住脚,背对着叶文蔚,眼泪就含在眼睛里,声音却是平稳的:对,我是姓叶,也的确是你儿子。这是无论我多遗憾都无法更正的错误。 你和我妈的事,你和任何人的事,我都无权插手。你说我一直跑,但是你要我回来的时候我都回来了。 如果你愿意仔细回忆一下,就能发现我自己的路也是从一无所有走出来的,从来也没人给我搭过任何一座桥,更谈不上少走弯路。 你说叶朗是无辜的,我也认可。但他对我而言,他是一个侵略者的儿子,绝不比任何一个陌生人更可亲,我也做不到那样的宽宏大量,和他表演兄友弟恭。 岳君就像是没听见叶钦说的侵略者三个字,站在叶文蔚身后给他顺着气:叶钦还小呢,你别和孩子置气。叶朗的事我们慢慢来,叶钦总会想通的。 叶钦轻轻笑了一声,和刚刚的平和口气已经截然不同:真是做梦。说完就在叶文蔚的怒吼中拉开门出去了。 冷冽的北风打过来,眼泪很快就被吹干了。叶钦心里甚至说不上是愤怒的,这个房子发生的一切早就不能让他感到愤怒了,他只是觉得荒唐,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叶文蔚还认为他会帮叶朗少走弯路? 他在最初的时候,其实也有过类似荒唐的期盼。他期盼哪怕有那个女人在,叶文蔚还能依旧像原先一样对待他。 但是一个家庭就是一个圈子,一个四个人的圈子又怎么可能分毫不差地裂成两个? 自从叶朗出生,叶文蔚的重心就全都放在了那个圈子里。他也不能说是不疼爱叶钦,但是那种疼爱,就像是在完成一项阶段性任务,只要偶尔把他疼爱一下,就打上一个对勾,并且在有效期里都不用再完成新的任务。 这个有效期,从最初的一个礼拜,延长到一个月,直至叶文蔚把这个疼爱简化成每年一次的生日蛋糕。 到了叶钦伤了腿的那一年,何玉谦联系叶家到医院来签手术同意书。 叶钦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个时刻。 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止痛泵在旁边滴滴地响。他知道自己在发烧,眼前跟飘雪花的电视屏幕似的,耳朵里一阵阵地嗡嗡响。他不断地舔着干裂的嘴唇,想着要是能昏过去,一觉醒来就都没事儿了该多好。 但是他昏不过去,止痛泵不能连续上,手术之前都得断断续续地疼着。 叶文蔚什么时候来?叶钦不知道问了何玉谦多少回,得到的答案都是快了、马上。 当时叶钦对于时间长短的计量是不同于平常的,但是尽管如此,那个流逝的速率也实在是太慢了。 最后叶文蔚那张大汗淋漓的胖脸终于出现在了病房里,带着焦灼地问叶钦:同意书我签好了。你怎么样了?疼吗? 其实这完全是一句废话,叶钦的腓骨骨裂严重,让他签字同意的手术就是要往叶钦的小腿里打钢钉,他居然还要问问叶钦疼不疼。 再骄傲再倔强,那时候的叶钦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憋着眼泪跟叶文蔚说:我想喝水。 叶文蔚揉了揉他的头发,有点抱歉地跟他说:待会儿我让玉谦给你带瓶水过来,爸爸得先走了,家里还有点事儿。他的目光有点躲闪,没看叶钦。 那是自打他妈妈离开之后,叶钦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求叶文蔚:你等我做完手术再走,不行吗?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20) 叶文蔚为难地叹了一口气:等你做完手术,我再来看你。 哪怕在这种时候,叶钦也不是那种会苦苦哀求的人,他甚至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如果不是后来岳君无意中透露给他:叶文蔚之所以没在医院陪他,是因为叶朗发烧了,他要到诊所陪叶朗输液。 从那以后,叶钦就认认真真地把自己从这个家里剔了出去,正式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 但是人也总是有趣的,自从他和那所房子里的一切划清界限,叶文蔚反倒变得积极主动起来。叶钦原以为是因为他年纪大了,在意的东西多了。 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人类贪婪的本性作祟。这个也不想失去,那个也不想失去,都想一样一样地抓在手里,这样用的时候才方便。 很多人呀,都是这样。被如珍似宝地捧在心上的时候,他们不在意;等到快失去的时候,他们又偏要不停地、不停地挽留。 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们在意了,懂得珍惜了,而仅仅是不甘心于不拥有,不满足于不利用。 叶钦站在雪里,微微仰着头,任由雪花打着旋儿飘落在睫毛上,又化成水落进眼睛里。 天空是灰蒙蒙的霾色,所有的雪花都有淡淡的影子,看起来就没那么纯净。 心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静悄悄地碎了,也像雪一样化成一滩水,又顺着那些交错纵横的血管一点一点蜿蜒而上,给叶钦的心上裹了一层薄厚均匀的水膜,在这场几年一遇的大雪里,暗自成冰。 == 童峻看见叶钦下车了,他也跟着下车了。但是即使离得那样近,他也没敢再去抓他的手,而是坐上了相反方向的地铁,回了医院。 到了这一天,童峻才发现自己对叶钦知之甚少。他知道叶钦的腿伤有伤,但是具体是怎么伤的,什么时候伤的,全都一无所知。 重新挤过层层叠叠的人流,童峻又回到了那个诊疗室的门口。 里头正有病人在问诊,外头也排起了一段不短的队伍。 四周都是淡淡的消毒水味,童峻站在走廊里,抬头看了一眼排号的屏幕,长长的一溜,还在不断地滚动。 要是按照他平常的行事方式,一定会直接冲进去,所有的意见都用钱摆平。因为在他看来,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问题都可以用钱来解决,不过是个多寡的区别。 但是这件事情关系到叶钦,就好像给他下了一个紧箍咒,让他不敢造次。 旧的去,新的来。等到天快黑了,等候区的病人才逐渐少了。 最后一个病人出来,童峻走进诊疗室。 老专家正把老花镜叠起来准备装进盒子里,看见童峻进来,他有些意外:欸,这不是跟着小叶过来的小伙子吗?怎么,落下东西了? 没有,童峻恭恭敬敬地给老专家行了个礼,是我想了解一下叶钦的情况。 哦?老专家把老花镜重新打开又戴上,稍微有点困惑,你俩不是两口子吗?这些事,你问他不就行了? 他不大愿意提那件事。这也不能完全算是说谎。 这涉及到病人隐私,我不能直接把病例给你看。老专家看着童峻黯下去的眼睛,又补充道:但你也算是有心了,我可以把大概的情况给你说说。 童峻像个学生一样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您请说。 给叶钦看了这么多年病,他的情况老专家很了解:时间大概是十年前吧,也是冬天。叶钦的腓骨重度骨裂,打了三根钢钉进去。当时判断为钝器重击导致的,具体原因没写明。 那三根钢钉就像钉进了童峻心里,他都不敢想那会有多疼。 老医生看着童峻的神情,不由笑了笑:过去这么多年了,这种伤虽然说不可能完全痊愈,但照顾得当,不会影响生活。 想到之前说叶钦晚上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童峻就一阵口干舌燥,自己究竟是怎么照顾叶钦的? 而且,那个年纪的年轻人都好斗易冲动,虽然病历上没有明白写,但是我从医这么多年了,这种伤啊十有八九都是打架打的。老专家补充道。 像是一道雷劈进了童峻心里,照得他满脑子都是白花花的强光,震得他两耳嗡隆嗡隆地响。 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童峻轻声问:你刚刚说,他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 童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诊疗室的,老专家的话在他耳边反复回响:十年前的冬天年轻气盛打架三根钢钉不影响生活 他心里有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想。叶钦要离开他的时候他不曾害怕过,叶钦拒绝他的时候他害怕归害怕,但总觉得事情还有一个转圜的余地。 可是现在,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咒语,每念一遍都仿佛雷霆加身。 你至于吗,就因为我忘了结婚纪念日? 我是对郑饮有好感,那又怎么样?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爱吗,叶钦? 你是不是以为,我一定要和一个瘸子绑在一起? 他不敢直接去问叶钦要一个答案,一脚油门就踩到了郑饮的工作室。 郑饮当然认得他,只是有些惊讶:童总?您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童峻看着那张这么多年也只在电视上见过的脸,心里残存的一点侥幸一瞬间就完全崩塌了。 他不是。 只是像而已。 但童峻还是不死心,他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泰然:哦,我听说了一点小事儿,想跟你了解一下。 郑饮给他泡了一杯茶,客气地笑了笑:什么事儿,您说。 我有一个朋友,童峻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年轻的时候承过你的一份恩情,想跟你道一声谢。但他现在不大方便露面,就让我先过来帮他问问。 承情?郑饮显然有些困惑,这位眼高于顶的童总他只在多少年前亲眼见过一面,也只是和他谈了一些关于工作的事情。现在他又这样突兀地找过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童峻把水杯在玻璃茶几上放下,发出了一个过于响亮的磕碰声。 十年前,你有没有帮一个跟你差不多的男孩子打过架?这话问出来,童峻都觉得自己有些没头没脑。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跟人动过手,怎么会□□呢?郑饮不由轻笑了一声,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不过十年前啊 额角的汗慢慢渗了出来,童峻却一动不动,聚精会神地盯着郑饮的嘴巴,看着那里慢慢读出对他的审判:我记得那时候我在拍一场戏,还是和叶老师合作的。我俩演一对双胞胎,杀青那天好像出了点什么事,后来杀青宴叶老师就没来他像是有些记不起来,努力地回想着。 啊对!郑饮一拍手,具体什么事情我不了解,但是叶老师好像是被人堵了,然后受了伤。那时候我和他年纪差不多,刚拍完戏的时候关系也还不错。我给他打过电话,但是是何玉谦接的,他说他是出了车祸还是怎么了?反正当时不方便接电话。 唉,反正童总应该也了解,我们这一行规矩多,很多事是不能详说的,所以当时戏拍完了,那个事儿也被经纪公司压下去了,我就没具体问。 根本就不是被人堵了,也不是什么车祸。 童峻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泡在冰水里,僵硬地站起身:谢谢你。 童峻来得突然,眼看又要急急忙忙地走了,郑饮虽然有些摸不清头脑,但还是配合着答应了他一声:一点小事儿。 然而对于童峻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顾不上路上的那些半化不化的积雪,也顾不上迟迟不肯变绿的红灯,他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完了平常一个小时的车程。 夜色已经沉下来,十七楼的灯亮着,遥远又温暖,好像一段安稳的月光。 电梯变得无比的慢,慢得童峻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副心肝挠出来。 快到年关了,整个楼道里,只有一家没贴春联也没贴福字。 叶钦,叶钦童峻的手重重地拍在门上,声音却没有一点底气。 出乎他的意料,没过多久门就开了。 叶钦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神态也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只是他身上有种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而那种不一样,让童峻更为忐忑不已。 像是料到了童峻会来,叶钦退开半步,让他进来了。 房间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叶钦好像正在做晚饭,这种温馨的气氛几乎让童峻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就好像他和叶钦从来没离过婚,他只不过是工作结束之后回到家里,等着叶钦做好晚饭,两个人一起吃。 但到了一起吃这一步回忆,童峻却又想不起来几个真实的片段,就好像在他们五年的婚姻里,他总共也没在家里吃过几次晚饭。 童峻跟着叶钦进了厨房,看着他把面条一筷子一筷子地挑进碗里,又往锅里打了两个鸡蛋,一个溏心,一个全熟。 灶台上摆着两个碗,童峻带着一点期冀问道:你是给我也准备了吗? 嗯,叶钦不慌不忙地从餐具盒里抽了两双筷子出来,把两碗面端到餐厅:医生给我打过电话,他说你去问了我的腿,我觉得你十有八九会来找我。 你知道!一瞬之间,童峻的忐忑都化成了委屈和愤怒,他大声质问着叶钦:你一直都知道,你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叶钦给童峻和自己的碗里各滴了一滴香油,反问道:说我当年救过你,你应该以身相许吗? 童峻挡在他面前: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叶钦把他绕开:童峻,我以为这种事情,你我都会记得。其实你也是记得的,只不过恰好记错了。等我发现这个错误的时候,已经没有改正的必要了。赶紧吃,不然面条要坨了。 为什么没有改正的必要了?我当时爱上的人是你,我现在爱的人也是你,我从头到尾也没爱上过别人!童峻迫切的解释着。 叶钦咬断嘴里的细面,细细嚼过之后才慢慢咽下:你看,你到现在了,还觉得你当时爱上的人是我。那我问你,如果你看我一眼就能爱上我,那我们在一起的那五年,你是根本就看不见我吗? 我童峻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憋了满眼的泪水。 所以呀,你其实和我一样,爱上的一个画面。就像你说的,你做/爱的时候会想起那张脸,我也一样,我把你当成十年前的画面来爱。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知道这件事其实本来不必变成一个错误,因为我们爱的画面也的确是对方本人。可是我们没缘分。叶钦的声音淡淡的,却一个字一个字地把绝望钉进了童峻的骨头里。 叶钦接着说:你把别人当成我,我误会你喜欢一个温柔的人。我从不信命运,可是这么多的阴差阳错,哪怕少一个我们都不一定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所以我也不得不信。 还有你说,你不要和一个瘸子在一起。那么很恰巧,我就是个瘸子。叶钦把蛋清夹下来一块,小口下口地咬着。 你怎么你明知道那是气话,叶钦,你明知道我爱的就是你!童峻痛苦地摇头,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抵着桌子。 气话也是人说给人听的,童峻,我不是一个豁达的人。叶钦放下了筷子,安静地看着童峻,我曾经跟你表达过,甚至可以说是跟你求助过。我告诉过你我这辈子六亲缘薄,几乎从来没有过什么依靠,可是你听了吗? 我也告诉过你我受过很多伤害,但那不意味着我比一般人更应该承受伤害,你明白吗? 不,叶钦,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童峻压不住心里的仓皇,伸手抓住了叶钦的手。 这一次叶钦并没有把手抽出去,而是任由他紧紧握着:伤害并不需要刻意造成,但是伤害就是伤害,没有什么想没想过。 说着说着他又笑了:如果你还是不明白,我来给你举个例子。今天下午,我爸把我叫到他家,说是过腊八节。但是你知道在喝粥的时候他问我要什么吗?他要我为他和那个女人的儿子,我的弟弟,叶钦眼睛里的笑意又厚了一重,求一条更好走的康庄大道。 别人可能看我的人生,只会觉得风光又顺利,但他是眼睁睁看着我从刀子上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他知道别人没吃过的苦我都吃过。那你说,他向我给他的儿子求个捷径,难道是为了伤害我吗? 听着叶钦笑着讲出這些事,童峻再也压不中心中的恐慌。如果说从前他觉得叶钦是一缕从他指尖逐渐流逝的细沙,那今天这缕沙眼看着就要流尽了。 他站起身,不顾一切地把叶钦拥进怀里:不是,叶钦,我不是那样的,你给我一个机会,你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叶钦从童峻的嘴里听见这个词。 他微微仰起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酷戏谑:你为什么要问我要机会?你不是最会为自己创造机会?你可以像之前那一次一样,他又笑了,笑得童峻的整颗心都凉了,强迫我啊。 好像到了这一刻,叶钦才终于和童峻记忆里的那个桀骜不羁的笑重合了,那么无所畏惧,那么不近人情。 童峻从来没想过,他找到叶钦的那一刻,居然就是彻底把他失去的那一刻。 第31章 今天的戏是一场打斗特效, 虽然摄影棚的温度也没比室外高很多,叶钦还是出了一身汗。 他一下戏,小助理尤金金就赶紧冲上来给他递水披毯子。 叶钦挺热的, 笑着把毯子推了一下:不急, 我稍微落落汗。 尤金金一阵猛摇头:不行不行, 就是有汗才更得披着。这个水是我刚晾的, 我摸着不太烫了, 您慢慢儿喝一点。 自从小助理上次跟着叶钦出综艺闹了乌龙, 回来之后也不知道被何玉谦灌了什么速成迷魂汤,简直习得了他那本妈妈经的精髓, 成长为了一个何玉谦2.0版。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21) 叶钦喝了水, 尤金金在一边看着化妆师给他卸妆, 又想起来一茬事:叶老师,您去消化科检查的报告他们发给我了。 哦, 叶钦微微抬着头,方便造型帮他摘头套,结果怎么样呢? 您的指标都很正常,没什么问题。尤金金还是有点担心,您是感觉哪里有些不舒服吗? 没什么, 常规检查而已。叶钦很轻松地笑了笑,没说实话。 自从那天和童峻把话说绝之后, 他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因为反胃惊醒,但是吐完了好像又跟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昨天他又去了一趟消化科, 做了一套完整检查, 看样子也没查出什么来。 大概是因为叶钦到造型算是相对复杂一些的,他这边还忙活着, 组里到演员差不多都一一跟他打过招呼,先走了。 等卸完了妆,叶钦到更衣室里换衣服。 一身青衫白衣裤褪下来,叶钦身上就只剩下一件黑色的贴身四角短裤。 更衣室有一侧是整面的全身镜,叶钦不经意间向镜子里一瞥,不由皱起眉头。 他走到镜子附近,仔细盯着自己的腹部看了看。 他虽然不像童峻那样有方方正正的八块腹肌,但也从来没有过一点赘肉。 是因为最近没怎么锻炼吗?虽然现在小腹也是平坦精瘦的,原先浅浅的人鱼线却没了,肌肉之间的分界也模糊了。 他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微微收腹,倒也看不出什么,曲线还是很漂亮。 只是稍微绷了一会肚子,下腹就窜上来一丝细微的不适,说疼倒也算不上,只是有点轻微的发紧。 那个感觉还挺磨人的,叶钦不由用手压在肚子上小幅度地揉了一会儿,那股难受劲才慢慢缓过去。 叶钦对这种感觉很陌生,他觉得这不大像是消化不好,反倒像是肚子里长了什么东西。 他穿好衣服,拿出手机来在网上搜了搜。 网上基本上都是些耸人听闻的东西,按照他这个症状,可能已经活不过今晚了。 不过也是,一般半道上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多半是要拿走人的半条性命的。 但是叶钦却有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他甚至有点无所谓。倒不是说他不怕死,只是经历了这许多事,只觉得很多事可能是早就安排好的,不管你怎么挣扎,怎么争取,最后都只会是一个特定的结局。 病该看还是得看,叶钦打开挂号软件约了一个没排挡的时间,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他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出门,就听见隔壁的女更衣室里穿出来细细的哭声。 大晚上的,这还挺吓人的,但叶钦对声音很敏感,很快就听出来那个声音是属于闫茜茜的。 我知道韩总对我恩重如山,但是我真的很努力在给公司卖命了,我用别的方式报答您,行吗?女孩子的声音哀哀切切的,听起来尤为楚楚可怜。 闫茜茜的声音很低,但是两个更衣室之间的隔音并不好,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叶钦这一边:我知道我知道不是,我没有男朋友啊,我不是,我不是嫌弃您王副导也天天在这边,他什么都知道我没有说您监视我,但是我真的只想 不想再听下去,叶钦故意把脚步声踏得重一些,拉开更衣室的门又咣当关上。 女更衣室里很快传来一阵慌张的窸窣声,叶钦轻轻咳了两声,里头的动静就断了。 紧接着是一阵轻且匆匆的脚步声,闫茜茜有些红肿的大眼睛就从门里望了出来。 看见是叶钦,她有些放松,又有些窘迫:叶老师,您还没走吗? 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听见了你在那边打电话,叶钦手拄着长柄雨伞,既没有刻意地亲近,也没有端出前辈的架子,只是平和地问:你需要帮助吗? 最后这一句话好像是一根针,挑破了闫茜茜的所有委屈,她猛地一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头滴滴答答地掉。 叶钦安静地等,没再说话。 闫茜茜哭了一会儿,抬起脸来,却摇摇头:对不起叶老师,这件事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但还是谢谢您。 自从拍戏以来相处的这些天,叶钦对闫茜茜的印象一直很不错。她既有天分又肯付出努力,是新生代演员里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要是糟蹋在一个色/欲/熏心的老头子手里头,难免太过可惜。 可是她说不需要,那叶钦也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 他轻轻耸耸肩,只是提醒了她一句:很多事情在当下和事后权衡利弊的方式往往是截然不同的。如果你得不到更好的帮助,你依然可以来找我。 闫茜茜抬着头看着他,眼睛里还含着一层泪。如果说从前她对叶钦只是倾慕喜爱,如今这目光里又多了一重尊敬。 她朝着叶钦深鞠一躬:叶老师,您真的是一个好演员,从任何一个角度都是。 叶钦把单肩包往肩上挂了挂:挺晚了,你赶紧回去吧。说完就转身朝着出口走了。 刚一出门,叶钦就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正在跺着脚取暖。 小白?叶钦最近视力有点下降,他微微眯着眼睛分辨了一下,试探着喊了一声。 叶老师。白昙笑着走过来,从背包里掏出来一包糖炒板栗,递给叶钦:还是热的,暖暖手。 叶钦没接,只是笑微微地把他看着:你等人? 在等您。白昙的手有点尴尬地悬在空中,却不肯放下。 叶钦把板栗接到了手里,抿了抿嘴唇:你等我干嘛呢? 白昙对着手掌哈了两口气:我想送您回家。 看着白昙的嘴唇都冻的有点泛白了,叶钦轻轻叹了一口气:那走吧,我们车上说。 看着白昙开来的一辆银灰色沃尔沃,叶钦不由有些惊讶。 他一直认为白昙会像大多的流量鲜肉一样喜欢五颜六色的小跑或者大得夸张的SUV,却没想到他喜欢的是这总低调踏实的车型。 你不喜欢跑车吗?叶钦不由好奇地问了出来。 喜欢啊,谁能不喜欢速度呢?白昙爽朗地笑了笑,探着身子把车发动起来,但是接叶老师,当然还是安全第一。 车上播放着轻缓的纯音乐,劳累了一天,叶钦不由舒适地眯起了眼睛:德彪西? 是,原来您真的喜欢。白昙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叶钦,笑出那一颗尖尖的小虎牙。 叶钦没有回答,其实他一个音痴,哪里懂得喜欢什么钢琴曲。 他到和童峻结婚之前,也只喜欢过一首曲子,还是在大马路上听见的,等到好多年后,他才知道那首曲子叫做《梦中的婚礼》。 这样难免有些太讽刺,就好像这一切本该就是一场虚妄之梦而已。 而他之所以知道德彪西,也是因为童峻喜欢,家里常放的留声机碟子有好几盘都是德彪西和门德尔松的。 听得久了,耳朵总会替他记住,甚至不用过脑子,就能唤起一种童峻会开心这种单纯又快乐的共情。 所以,哪有什么真的喜欢? 见叶钦不回答,白昙轻声问:叶老师是不是累了?把椅子往后调调,休息一会吧。到了我叫您。 这两天没再下雪,温度反而更低了,地面有些上冻,车速依然提不起来。 你特地在外面等我,难道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吗?叶钦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语气淡了一些。 沉默了几秒之后,白昙温柔地开口:原本是有一些特别的话想跟叶老师说,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这样说实在是太唐突了,然后我想换成一些别的话来说。 这种话是不需要别人来回应的,所以叶钦只是安静地等待。 我其实也只是想问问您,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天天过来接您吗?正是红灯变绿,白昙轻轻点下油门。 谢谢你,叶钦的语气也放轻了,但是以后这种事,还是让尤金来就可以了。你现在工作任务也很重,不是吗? 终究是年轻,白昙有些懊恼地笑了笑:您真连拒绝都这么温柔吗?不过您可以选择不回应,我也可以选择不放弃,对吗? 叶钦只是笑着摇摇头,把板栗轻轻放在了置物架上:有时间还是花在自己的事情上吧。 他自己在没希望的人身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他绝不希望别人在自己身上也做这种蠢事。 第32章 正是人多的时间, 叶钦没让白昙送进小区,就在门口下了车。 地面湿滑,行人都走得很慢很小心。 叶钦在这边住的时间还不长, 也就不认识什么街坊邻居, 只是把帽子拉严了, 埋着头走。 哎, 小心点。前面一个声音轻轻地说。 叶钦这才发现自己差点撞上人, 赶紧低着头道歉:不好意思。 有没有碰到你?那个声音又说话了, 这次却不是对着叶钦。 叶钦抬起头,眼前是一对年轻夫夫。 其中一个个子矮一点的大着肚子, 手撑在腰上, 他腰上坠着的肚子沉甸甸的, 单单看着都觉得很辛苦。另一个个子高的小心翼翼地扶着爱人,正关切地把他看着。 孕夫温柔地笑着, 摇了摇头:没碰到我。 那个年轻丈夫这才放下心来,带着点责怪的表情看着叶钦:地面这么滑,请您还是小心一点。 叶钦却像是石化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茫然地看着那个孕夫隆起的腹部。 年轻丈夫更不满了, 把小孕夫往自己怀里护了护:我们走,这个人真奇怪。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 叶钦走进了小区门口的社区服务部,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三支验孕棒。 药剂师凑得离他近了一些:要什么? 叶钦清了清嗓子,声音抬高了一些:三支验孕棒。 哦, 药剂师朝着摆放计生用品的货架走过去, 边走边问,男用的? 叶钦低低地嗯了一声, 只觉得手心里出的汗几乎要把手套浸透了。 二十七,二维码还是刷脸?药剂师在收款机上输入金额,歪着身子等叶钦回答。 叶钦从手机上打开付款软件,出示了付款码。 诶呦,小伙子,你这一脑袋汗!药剂师给叶钦递了几张面巾纸,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叶钦摇摇头,拿起收银台上的东西就走了。 一进家门,叶钦把衣服扔了一路,直接进了洗手间。 但真的把验孕棒拿在手里,他又不敢拆了。 淡蓝色的盒子上包着一层薄薄的塑料膜,拦腰的地方有一根方便撕开的红线,盒子的封面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笔形测试棒。 叶钦把盒子翻过来,盯着后面写的那些使用说明。 那些字好像活了一样,一刻不停地在他眼前跳动,就是不肯让他看清。 眼前一阵阵地发花,叶钦不由扶住了洗手间的滑动门。 慢慢地,他坐在了马桶盖上,微微颤抖着捏住那条红线。他的手心里全是汗,连那条线都捏不牢,只是不停地打滑。 叶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着头向后靠了一会儿,才把包装拆开。 那么大的一个纸盒子,里面只是孤零零地躺着一根细细的塑料棒。 测试棒是白色的,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透明窗口,一头是采集样品的试纸。 叶钦的手抖得厉害,试了两次才终于成功。 他紧紧地盯着那根测试棒,恨不得立刻就能知道一个结果。 时间变得那样慢,每隔五秒他就要看一次时间。 浅色的液体顺着试纸的毛细,慢慢爬进了那个透明的小塑料窗,一个格,两个格,在身后留下了两道清晰的紫红色横杠。 阳性。 叶钦把手压在额头上,湿凉的触感也压在了他滚烫的心绪上。 一滴,一滴。 滚烫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叶钦难以自抑地痛哭起来。 扑面而来地千头万绪让他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开心还是难过,他紧紧地攥着那只塑料棒,几乎要将它捏碎。 这么多年,他一直渴望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不一定要为他做什么,只是和他在一起就可以,是一种比亲人或是朋友更亲密更稳固的关系。 小时候,他希望爸爸妈妈能在他身边,可是他们从来也不曾注意到过。长大以后他希望童峻在他身边,却是一场镜花水月。 可就在他终于放弃了的时候,却有一个小生命无声地到来。 所有那些他不曾倾吐过的委屈和心酸,都在这一刻化成了眼泪,不停地从他的眼睛里滴落。 叶钦下意识地用手心贴住自己的小腹,那里是那样的平坦安静,只是随着他的哭泣轻微起伏。 他看不到也摸不到,但他就是知道那里有了一个从前没有的小东西。或许它还没有一个蚕豆大,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或许它的心脏还很小很无力,却已经可以跟着他的心跳一起轻轻搏动。 带着满脸的眼泪,叶钦不由地笑了起来。就好像所有的痛苦流净之后,他终于体味到了深埋其中的快乐,真实而盛大的快乐。 他曾经梦寐以求的陪伴,就在这一瞬之间到来了。 他再也不用一个人了。 去他/妈的月亮,去他/妈的童峻。 他又一次地想:他再也不用一个人了。 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叶钦把眼泪擦干了。 吃过饭,洗了个澡,叶钦有点坐不住。 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之后,他犹豫了一番,还是给何玉谦拨了个电话,反正早晚也得告诉他。 电话嘟了两声,那边就接了:欸,宝贝儿。 要搁在平常,叶钦肯定要骂他乱叫的,可是他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何总,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何玉谦上次听见叶钦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还是叶钦刚拿到金松奖准备正式追童峻的时候,不由郑重起来:叶钦,我警告你,你可别告诉我你揣上崽儿了。 叶钦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22) 何玉谦那边一下就沉默了,半天才爆发出一声:叶钦!别瞎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叶钦爬上飘窗,把腿盘起来,看着逐渐明朗起来的夜空,我也没想到。 何玉谦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气急败坏:是童峻那个王八蛋的? 不是。叶钦揪着靠垫上的长流苏,声音冷淡了一些。 啊?何玉谦更纳闷了,越说越离谱,那是谁的?横不能是白昙的? 是我自己的,叶钦的嘴角又翘起来,显出一种孩子气的倔强来,我一个人的。 听他这么说,何玉谦就明白了,也只能顺着他哄:行行行,你克隆你自个儿。 不要,叶钦上/瘾一样地用手指划过肚子,声音低了一点,我要他比我好。 我要他比我快乐,比我单纯,可以被这个世界更温柔地相待。 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电话那头的何玉谦不由用手指压住眼眶,把眼泪狠狠地往回逼。 叶钦这些年吃过的苦,甚至没给他见到过十之一二,可单是想一想,他都替他冤枉。 有爹娘生没爹娘养是一句骂人的话,可是放在叶钦身上却只是一句客观描述。 凭什么别人头疼脑热都有家人照看,叶钦被人打断了腿,还得一个人输液输到管子回血? 凭什么别人学校开家长会都有爸爸妈妈去,叶钦却是家里都保姆去? 凭什么别人过生日好大一家子热热闹闹,叶钦过生日就他俩人去烧烤摊上撸顿串就算结了? 但明明过得和幸福快乐不大沾边,叶钦却没长歪。 他像个小树苗一样,不蔓不枝地活到十几岁,头一回分杈就碰上童峻那么个大劫,钝刀子剐肉似的,折磨了他十年。 看上去俩人分开之后叶钦就立刻痊愈了,变成原来的那个人似的,但是哪有什么人给折磨了三千多个日夜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呢? 都是人,凭什么叶钦就得活得这么苦? 可是哪怕是这个样子,叶钦也依旧没记恨这个世界。 跟陌生人温柔客气,跟他何玉谦霸道嘴毒,但是叶钦那颗水晶一样的心,本质上却从来没变过,一直清透纯净。 所以何玉谦很清楚这个孩子对于叶钦意味着什么,也很清楚叶钦会有多高兴。 他清了清嗓子:小崽儿多大了你知道吗? 应该还很小吧,都看不出来。明天剧组休息,正好我去医院看一看。叶钦的声音喜滋滋的,从电话里传出来。 哦,何玉谦努力地忽略掉叶钦最近一次和童峻好是什么时候,关心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档期什么的需要往后排吗? 没什么不舒服的,全身都很舒服。叶钦回答道,档期短时间内不用变吧,后面也没什么太辛苦的安排,单身爸爸要给小崽儿攒奶粉钱。 叶钦的声音越开心,何玉谦的眼睛就越酸胀,他掐着自己的鼻梁说:没事儿,奶粉钱、尿布钱他何大大包了,叶爸爸负责把他养好就行了。 叶钦在电话里哈哈笑了两声:等他长大了,让他孝顺你。 何玉谦又忍不住轻轻咳了咳:家里需要雇人来帮忙吗?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叶钦忍不住嘲笑他,现在雇人到家里来帮什么忙? 那就行,和往常一样,何玉谦忍不住地多叮嘱他两句,早点儿休息,吃东西要注意了,出门儿也多穿点,孕夫可不能着凉。 知道了,知道了。叶钦的不耐烦里带着一点小雀跃,又忍不住笑着加了一句,超开心。 半天,何玉谦才回了叶钦一句:开心就好。 叶钦顿了顿,关切地问道:你声音怎么哑了?感冒了吗? 没有,何玉谦说了一句谎,又说了一句肺腑之言,我替你开心。 但其实何止是替他开心,他是太心疼叶钦的那颗赤子心。 没有就好。叶钦放心了,声音又欢快起来。 挂断电话之后,何玉谦再也憋不住眼睛里的那点水,不由地把脸埋在手里,失声痛哭起来。 他盼着,叶钦的苦,终于能有一个尽头。 第33章 《盲僧》开拍时间不长, 就开始有粉丝到拍摄现场送温暖,除了少数来看闫茜茜和白昙的,基本上都是叶钦的粉丝。 一开始知道拍摄点的人不算多, 常来的也只是几个小粉丝, 后来陆陆续续的, 人越来越多。 送的礼物也越来越五花八门, 小到奶茶暖宝宝, 大到羽绒服按摩仪, 到最后甚至有人送来了人体工程学座椅。 粉丝们都很讲秩序,但却出奇一致的倔强, 不看着叶钦收下就不肯走。 后来尤金金就替叶钦准备了一些感谢卡, 让叶钦在上面签名作为给粉丝的一点谢礼。 虽然叶钦的名字签起来没几笔, 但也架不住人多,有时候大几百张卡片, 叶钦得签好大一会儿。 今天何玉谦来家里看他的时候,他又趴在桌子上签名,一笔一画的,半点不含糊。 何玉谦一边剥着自己带来的帝王蕉一边砸吧嘴:叶子,我帮你签一半?虽然比不上你, 但是我字儿也好看。 人家大冬天里来看我,我给人家看你那丑字?叶钦一丝不苟地签着, 签完怕蹭花了,吹了两下就摆在沙发茶几上晾着,已经满满当当地签了一屋子。 何玉谦扒拉着地上摆着的水果篮, 拣出一颗硕大的橘子来:这个红美人, 据说可好吃了,我给你剥一个吧。 叶钦签完最后一张, 活动着手腕看了看自己的战果,挺满意的:我没看错尤金,他还是挺花心思的。 何玉谦哂笑一声:行了吧,你这样的艺人,名气大又好伺候,他要是再不给你花点心思,哪轮得到他这种小生瓜蛋子。 叶钦有点嫌弃地看了何玉谦一眼:你什么时候走?我七点的时候要开直播,你没事儿就先回去? 小狼羔子,你哥还没吃饭呢?你这就轰人?何玉谦给剥好的橘子撕着白筋,弄干净了才递给叶钦。 接过橘子,叶钦掰了一半还给何玉谦,示意让他也吃,又问: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吃饭呢? 何玉谦扯下来一片橘子往嘴里一丢:这两天公司财务有点问题,忙。 财务?叶钦微微皱起眉,什么事儿?我能帮忙吗? 何玉谦摇摇头: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说完又想起来一出,诶对了,之前你说去医院检查,我也一直忘了问,怎么样? 叶钦嚼着橘子,嘴里有点含含糊糊的:不到八周,很小一点点,但是很可爱。说完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何玉谦没忍住,揉了一把他的头发:随你,你从小就可爱。 叶钦心情好起来,问他:我晚上打算直播做饭,你要是能留在餐厅里不捣乱,就留在我家吃饭吧。 虽然难得能承您邀请一回,我也是倍感荣幸。但是,何玉谦脸上是明明白白的懊恼,我今晚上得加班,改天吧。 诶哟何总还得加班?叶钦稀罕地笑了,不错啊何总,大孩子了,知道用功了。 何玉谦假装从头上揩了一把汗:惭愧惭愧。 那不然叶钦想了想,我先给你做一份,你带回去吃呢? 拉倒吧,何玉谦哪舍得他受累,拍拍屁股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晚上弄完了那些早点睡,听见没?累着我家小宝贝儿,你看我收不收拾你! 滚滚滚。叶钦笑着拿脚尖点何玉谦,赶紧找个地方弄口饭吃去,别瞎贫了。 何玉谦走了之后,也就差不多到了直播的时间了。 叶钦打开直播软件,发现直播间里居然已经有很多人在等。 他一出现,直播间里一下就沸腾了,留言条飞快地滚动了起来。 叶钦几乎看不清大家说了什么,就先笑着打了声招呼:大家好,我是演员叶钦。 无数鲜花特效从屏幕上方掉下来,叶钦以前没见过这种形式的互动,有点紧张地挠了挠眼角:告别屏幕挺长时间了,感谢大家一直没有忘记我。大家送给我的东西我都收到了,也都有在用,但是请大家别再给我买东西了,我用不完。 评论区一下刷上来好多哈哈哈哈哈: 叶老师太可爱啦,不用用完呀2333 哈哈哈哈哈红红火火含含糊糊叶老师可以分给其他工作人员的 对,我们不会介意的~ 是呀是呀,请叶老师不要有负担,只是我们想要表达对你的喜爱! 突然一条评论异军突起:啊啊啊啊老公!!!! 叶钦虽然平常也上网,也知道好多粉丝开这种玩笑,但是毕竟没有当面被人这样叫过,耳朵一下就红了,却也只能装作看不见。 其他人却一下就发现了他的异常,又是一连串的尖叫:啊啊啊叶老师脸红了,太可爱了,叶老师我们永远爱你!!! 越来越多的人进入直播间,右上角的数字很快就突破了七位数。 虽然面前一个真人都没有,但是叶钦还是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他舔了舔嘴唇,转入正题:那今天我给大家准备的直播内容是做饭。 评论区很快被问号刷满:别人直播都是直播品酒鉴宝吉他弹唱讲故事,叶老师直播做饭???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点get到这个居家叶呢? ????不行,我上头了,我太不争气了,看了我叶三分钟,我就上头了 叶钦从水池里拿起一条指头长的小鱼,放在镜头前给观众看:我挺喜欢钓鱼的,然后我喜欢钓这种小鱼,然后今天就给大家讲一下怎么做酥鱼,然后大家也可以在我做饭的时候和我聊天。 评论又疯了:叶老师,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说那么多可爱的然后吗? mua的,谁说我老公可爱,我老公分明是酷炫! 就在大家激烈讨论叶钦到底是谁老公的时候,屏幕上突然飘过十条黄金飞艇,每条后面都跟着两个字:叶钦,想你。 这种直播间都有打赏机制,刚开直播这一会儿,已经掉落了不少十块钱的鲜花和一百块的小熊,偶尔也会掉一些一千块的小汽车。 叶钦正低头给小鱼糊面粉,满手的白,还跟观众解释着:如果不喜欢糊面粉的话,这一步也可以省略咦?这位朋友怎么发了这么多这个小黄鱼?很漂亮,谢谢你。 本来被黄金飞艇震撼的评论区爆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小黄鱼,可以的叶老师 不过也没说错啊,一条飞艇十万块,差不多是一条小黄鱼了。 看着评论区,叶钦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人的付出总是伴随着对回报的期望,而除了好好演戏,他对一个陌生的粉丝无可回报。虽然一百万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个大数,但也不想出现不对等的关系。 但是他总不能公然驳人心意,就悄悄给后台打了一段话,让他们把钱退回去。 后台很快回复了,说是匿名的,没有退回途径。 叶钦只好对着镜头说:大家不要这么破费啊,到时候去电影院支持《盲僧》我就很开心了,不要花这么多钱。 油烧热了,叶钦把小鱼一条一条放进去炸,那股油烟味呛得他有点不舒服,他捂着嘴对镜头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他最近都没什么孕期反应,就把自己闻不了油烟的事给忘了,早知道就不该做炸鱼。 评论区都在关心他:怎么了叶叶?身体不舒服吗? 炸鱼看着点手啊,别被油崩着了。 不舒服可以暂停一会儿,不要紧啊! 是不是白天拍戏太辛苦了?叶老师喝口水,没事儿,我们不着急。 叶钦稍微调整了一下,喝了口热水,感觉舒服了不少,抱歉地跟大家解释:不好意思啊,没事儿了。 评论区还是很担心他,一直让他休息一会儿。 的确是有点为难,叶钦只好把鱼放下了,洗干净手坐到飘窗上跟大家闲聊:唱个歌吗?真不行,不能让你们花时间买罪受。 评论区又哈哈起来:怎么会!叶老师唱歌敲好听! 叶钦笑着说:我怎么觉得好像有点不好听 评论区瞬间变身霸总,一溜一溜的,全是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叶钦用手心贴住小腹,下意识地暖着那里,接着读评论:我看看啊叶老师怎么看待白昙? 哦,小白啊,叶钦咬着嘴唇想了想,非常努力的年轻演员,合作的这段时间,我觉得他的努力是肉眼可见的。 评论区很快得寸进尺:会发展合作外的关系吗?我们想要有人照顾叶老师。 我们说好了不聊八卦啊,叶钦轻轻地笑着,而且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啊。 大概又聊了半个小时有的没的,又答应了粉丝们过几天还会再直播一次,叶钦就关上了摄像头。 叶钦看着厨房里半成品的小鱼,不能炸,又不想浪费,干脆直接炖了。 锅里慢慢咕嘟出鱼汤的香味。 收拾鱼留下来的垃圾得要赶紧扔,叶钦把厨房垃圾的袋子扎紧口,顺带着把日常垃圾也一起带下楼。 虽然距离那场大雪已经有几天了,但是温度还在一直往下掉。叶钦披着一件羽绒服,一边跺着脚,一边把垃圾按照类别放进归类箱。 身后的灌木丛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就像是初雪那天一样,一种奇怪的、被人凝视的感觉又缓缓爬上了叶钦的后背。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23) 第34章 晚上的温度是真的低, 一阵阵北风剐在人脸上,留下轻微的刺痛。 叶钦有点狐疑地转身盯着那个灌木丛,里头细微的剐蹭声却没有停下来。 他走向那一大片还积着雪的冬青木, 慢慢蹲下身朝里看, 里头的动静就歇了。 等了一会儿也没看见什么, 叶钦就拄着膝盖准备站起来, 灌木丛里就传来细细的一声咪。 是一只猫, 听起来还很幼小, 声音没什么力气,打着抖。 叶钦又矮了矮身子, 这次看见了, 黑绿枝叶的最深处趴着一只小黑猫, 小爪子压在胸前,一双反着光的大眼睛正戒备地看着外面。 看见叶钦, 小黑猫又咪了一声,可怜巴巴的,快断气了似的。 叶钦不想养猫,他连仙人掌都养死了,不想再糟蹋别的活物了。 他没再多看那个小黑猫, 直接站起来准备走了。 小黑猫看他要走,忙不迭地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 绕着他的雪地靴喵喵叫。 现在它走出来,叶钦才发现它的四个小爪是白色的,袜子手套似的, 在地面上印下一个一个湿漉漉的梅花印。 它又瘦又小, 身子大概只有巴掌长,走路有点不大稳当, 磕磕绊绊的,像是随时要把自己绊倒,但是又不依不饶地蹭着叶钦的脚腕子,喵呜个不停。 我养不活你,我不会养猫。叶钦蹲下来,跟它打商量。 喵呜喵呜喵喵喵小黑猫倾诉欲很强,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矜持,急切地叼叶钦的裤脚,好像生怕他不要它。 一辆私家车从主道上开过去,强光一闪,小黑猫吓得直往叶钦两脚中间钻:咪咪呜! 想到自己以后是要养个小人儿的,叶钦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朝着小黑猫摊开手掌:我就当提前练习了,后果自负啊。 像是怕他后悔一样,小黑猫颤巍巍地爬到他手上,把自己团吧团吧往他手心里一搁,就开始闭上眼睛装死。 那个小身体温度不高,心跳和呼吸却都极快,像是一只小小的鼓槌一样在叶钦掌心敲着,让他心里出现了一点微微的塌陷。 他连着小黑猫把手抄进兜里,又觉得稍微有些不妥,干脆就把小黑猫放进了羽绒服的帽子里。 小黑猫似乎对叶钦的安排很放心,又惬意地咪了一声。 叶钦把猫安顿好,就走到单元门前,掏钥匙准备开门。 叶钦。 这么安静的夜里,哪怕童峻的声音再轻,也会显得格外清晰响亮。 童峻的声音很好听,不像叶钦的声音那么清透,是像低音口琴一样,有点哑有点沉的。 从前叶钦是最喜欢听他叫自己名字的,因为好像只是被那样的声音喊一下,都有一种被爱的感觉。 很深的,很安全的,就像被浸泡在靠近岩浆层的深海里,不必被人看见,不必被人知道。 却不过是误会一场。 叶钦的手稍微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住,转着钥匙把门开开了,钥匙撞着锁,当啷当啷地响,空气比金属还寒冷。 叶钦。童峻轻轻握住他的手肘,又叫了他一声。 叶钦不自在地一躲,不肯让他碰,转身看着他:你来干什么?上次还有什么没说清楚吗? 他一说话,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透过单元门的雕花栅栏,在童峻的脸上投下了斑驳的光。 他瘦了。 本就清晰眉骨又耸了一些出来,削弱了他脸上原本的风流相,多添出几分沉稳来。他的眼睛下面缀着两片不常见的乌青,似乎是经历了几个不眠夜。那两片薄薄的嘴唇泛着不大健康的苍白,还有一两处已经毛躁起皮。 今天晚上你,是不是不舒服了?听他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叶钦才发现童峻的声音哑得厉害,应该是病过一场。 跟你有什么关系?叶钦挑挑眉,扔下一句话,一把拉开了单元门。 叶钦,叶钦,童峻一着急,就忍不住咳了两声,你生我气归生我气,你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啊? 轻蔑地笑了笑,叶钦连看也不看他:你倒是看得起你自己。 看见叶钦要走,童峻强压着咳嗽,又伸手拉他,话里带着喘:你去医院看了没有?之前就不舒服过,是怎么回事儿? 你别把感冒传给我,我就没事儿。叶钦冷冷地看着他的手,麻木地一拂。 童峻摇摇头,说话的时候带了点哨音:不是感冒,不传染,你别害怕。 以前有一次童峻重感冒了之后又加班,低烧一直退不了,最后感冒倒是好了,却有点肺炎的趋势,大概也是这个样子。 叶钦斜睨着他,心里头一漩一漩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坚决一些:童总,你是找不着你自己家了吗?到我这儿来干嘛呢? 叶钦帽子里的小东西大概对环境的嘈杂有点不满意了,轻轻的喵呜一声,在安静的冬风显得有些格外的委屈可怜。 叶钦背着手把帽子拍了拍,里面很快就安静了。 我是把我自己的家弄丢了,所以我才出来找。童峻低声回答。 叶钦看着他,眼睛都忘了眨,只是直直地把他瞪着,他想问问童峻找到他这儿来算是怎么一回事,又觉得既然一切都结束了,也就不必再多这许多纠缠。 他别开眼,选择了沉默。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北风轻轻地卷,悄无声息。 黑暗里,只有童峻的一双明亮的眼睛,灼灼地把叶钦贪看。 叶钦,你别走行不行?我我真的没有一秒钟不在想你。我知道从头到尾都不曾有过别人,一直都是你。我看不见你的时候,想了好多话,但是看见你,我又觉得你不肯谈。童峻有些急切,一双湿凉的手捉着叶钦的手腕,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好好聊一聊。 曾经有那么多的时间,大把大把地挥霍了,哪还有什么一点呢? 你说的对,我不肯谈,因为我们没什么好聊的。叶钦抽出手来,目光里并不比冬风多几分温暖,直播的时候,打赏我一百万的人,是你吗? 童峻很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是。 钱我直接转给苏秘书,你有时间跟他确认一下。叶钦走进单元门,又重重把门拉上,咣当一声,把童峻关在了门外。 还有,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很困扰。叶钦说完,大步走向电梯,一眼不肯回头看。 我没跟着你,童峻抓着冰凉的黑色铁雕花,困惑又焦急,隔着楼道跟叶钦解释,我想来,可是前几天我我来不了。我今天第一次过来,你能不能他一句话说不完,就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明明是在门外,他却像是一头笼子里的困兽。 童峻一直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可是叶钦听不清,也觉得自己根本不在乎。 他看着电梯顶部跳动的数字,眼睛突然就有点痒,他用手背轻轻一蹭,居然是湿的。 电梯门开了,叶钦走进去,直到电梯门关上他都没转身,只是听着童峻的低咳慢慢被隔在了门外。 叶钦再也撑不住那副冷酷的样子,不由把袖子压在眼睛上,站了半天没动。 他恨自己的心疼和不争气,但是把一个人在心里放了十年,哪有那么容易剃干净? 从前童峻稍微哪有点不舒服,他都如临大敌,吃不好睡不好地守着。 现在他再也不想见到童峻了,也希望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的,不要来找他,也不要生病。 他也恨童峻,身体不舒服干嘛要过来找他呢?童家有医生有医院,有病看病,来找他干什么呢? 他猛地擦了两把眼睛,努力不去思考这么冷的天,童峻是不是又像个傻子一样在楼下等。 回到家里,叶钦一脱羽绒服,帽子里就滚出来一个小煤球。 小黑猫有点惺忪地看了看陌生的环境,又有点不认识叶钦了,凶巴巴地朝着他喵喵了两声。 叶钦也没搭理它,直接到厨房里热了两罐舒化牛奶,一杯倒进碗里,一杯插了根吸管。 叶钦端着牛奶碗到了客厅,发现小黑猫钻到电视柜后头去了。他把盛着牛奶的碗往地上一搁,自己嘬着牛奶到沙发上看剧本去了。 过了不大一会儿,小黑猫就吧嗒着小爪子跑到牛奶旁边,好奇又警惕地打量了几圈,才试探着伸出了粉色的小舌头尖。 煤球,叶钦看着地上的小黑猫,心情突然就好了一点,你就叫这个吧,行吗? 小煤球根本顾不上他,只知道闷着头舔牛奶,啧啧有声。 叶钦走到它身边顺了顺它脑袋上的毛,小猫立刻抖着耳朵开始舔他的手指。 那种湿润又粗糙的温暖触感,很奇妙。 叶钦捧着牛奶走到阳台上向下看了一眼,熟悉的SUV形单影只地停在楼下,像是灰色海面上漂浮着的蓝色岛屿,孤独又倔强。 第35章 第二天叶钦一大早抱着猫下楼, 那辆SUV还在楼下停着,车玻璃上已经结了一层白霜。 一宿没睡好,叶钦懒得跟人废话, 没看见那车一样, 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童峻很快从后头追上来, 一把捉着叶钦的手, 力气不小:为什么不接电话?昨天晚上你走的时候你说有人跟着你, 谁跟着你? 不就是你吗?叶钦不想被他捉着, 不耐烦地甩着手,别跟着我! 不是, 叶钦, 我没跟着你, 童峻不是个笨嘴拙舌的人,来回来去却就这一句, 你看见人了吗?谁跟着你?谁问着问着就又咳嗽起来。 叶钦早上起来就没有过好脾气,以前就是硬憋着,现在他对童峻没什么好忍的:你有病去医院看病,别找我!除了你没人跟着我! 他说的太急,一不小心就呛了一口凉风, 咳了两声眼睛就红了:你能不能别来找我,我不喜欢让你跟着! 童峻手忙脚乱地把大衣拉开, 小心地把他往自己怀里裹:你别生气别生气行吗? 童峻的怀抱对于叶钦来说并不陌生,此刻却有些过于温暖了,不难猜, 童峻一定是发着烧。 那双手在他背后手忙脚乱地拍着, 叶钦抓紧了童峻的羊绒衫,又猛地松开:不管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都不想听,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让你生病,我很不好受,我们俩真的别相互折磨。 叶钦,我没想折磨你,我从来没想过要折磨你,我只是觉得,我觉得我童峻就像是有点断电了,低着头看怀里的人,声音一颤,话就说不下去了。 煤球被俩人挤住了,忿忿地喵了两声,伸出爪子拍童峻。它的指甲有点长了,一下就把羊毛衫的线勾了出来,缠在它的爪子尖上,甩不下来。 小猫更不高兴了,愤怒地刀着小爪子,那条被勾住的毛线也很倔强,就是不肯松开。 一猫一线斗得不亦乐乎,最后毛线在煤球的爪子上绕出一个线包包,童峻的羊绒衫也被扯出来一个大窟窿。 叶钦从童峻怀里挣出来,捏住毛线的尽头猛地一拽,线就断了。 对不起,这件衣服多少钱?我陪给你。叶钦立即掏出手机来,打开了理财软件。 你不用童峻看着胸口上的那个窟窿,说到一半就改口了,满脸通红的,三千万,这个洞三千万。 叶钦抱着猫转身就走:烧傻了吧你。 童峻听见他这一句骂,脸上却多了半分轻松,似乎没想到叶钦居然心里挂记着他病了:你要去哪?你让我送,我就不让你赔了,行吗? 账号给我,这么大的数直接转不了。跟童峻说完,叶钦直接拨了个电话给何玉谦,哥,我之前放在公司户头上的 他话还没说完,童峻一把夺过了他的手机,也急了:为什么啊叶钦!你就这么恨我吗?白昙可以和你一起唱歌,有事你找何玉谦,那我呢?我哪里比不上他们呢? 你哪里都挺好,比我好太多,我配不上你,行吗?叶钦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转身朝着大门走了。 童峻抓着他的手,往自己怀里揣:你把话说清楚,我哪里不好了?他一直压着咳嗽,两颊上腾起不自然的绯红色。 好,说。叶钦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空气中聚起白白冷冷的一团。 白昙是我的同事,何玉谦是我的兄弟。而你,曾经是我的全世界。叶钦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一场极为安静的千刀万剐。而当着童峻的面,他却可以把这些日夜折磨他的话轻而易举地说出来。 而且这些话被说过了,就好像丧失了原有的杀伤力,他再想起来,也就没那么疼。 我曾经想着把最好的都给你,哪怕我不做我自己,我也要让你过得很幸福很快乐。叶钦看着童峻,就像是想要原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可是你要的幸福快乐和我没关系,我给你的你都不要,但是我能给的都已经给完了,就都没有了。你为什么还跑来问我,怎么什么都不肯给你呢? 童峻的羊毛衫破了一个大窟窿,寒风呼呼地往里面灌,他却连掩也不知道掩一掩,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一阵咳嗽把他的话打断了。 叶钦唇间又团起一小团白雾:童峻,你是个大人了,对自己的人生也有很好的规划。有没有我,其实对你来说,真的没什么不同,所以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他离开的脚步太匆忙,没听清童峻在他身后说了一句什么,却也没再回头看。 何玉谦很快把电话拨了回来:叶子,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听见童峻的声儿了? 哦,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叶钦有点疲倦地捻了捻鼻梁,像是要跟自己确认一样,没事儿了。 那小子要再过来犯浑,你立刻就给我打电话,听见没?何玉谦的大嗓门哇啦哇啦的,手机拿老远都能听见。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24) 嗯,已经没事儿了。叶钦看着小区院子里光秃秃的乔木,萧索得有些滑稽。 何玉谦那边有点乱,像是在忙什么,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婆婆妈妈:叶子,影响力晚会的邀请函你收着了吧? 收到了,说起来这个,叶钦脑子有点转回来了,还有点纳闷,这个不是发给当年最有话题的公众人物的邀请吗,他们给我发这个干嘛?我这才复出两个月,作品都还没出。 我的叶子欸!何玉谦的嫌弃里带着一点小骄傲,你是谁啊?叶钦啊!一块广告牌掉下来砸着十个人,九个半都管你叫过老公。你如果打开微博,十次热搜里八次都有你,你还不算有话题吗?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不是光用作品说话的年代了。你流量到了,难道还怕没话题吗! 原来是这种话题。 叶钦低声笑了,何玉谦在电话那头听不出他的自嘲,还以为他是开心,又添一句:就这周末晚上了,到时候我来接你。我弟弟,必须有排场! 叶钦不是会败人兴致的人,配合着答应:行,全都仰仗我哥了。 尤金金在小区门口等着叶钦,看见他抱着猫上了副驾驶,有点稀罕:真可爱,还挺活泼的。 煤球有点认生,原本在鼓捣自己爪子上那一团姜黄色的绒线,听见陌生的声音,一下就把小耳朵立了起来,警惕地瞪着尤金金。 叶钦把它爪子上的线团一点一点往下择:晚点还要辛苦你,带着它去打个疫苗。 叶老师的事肯交给我办就是信任我,有什么辛苦不辛苦。尤金金大概是被何玉谦狠狠地调/教了一番,不仅手脚利落了,也更会说话了。 他把车里的温度调高了一点,从后视镜里看着叶钦:今天的戏挺重的,您眯一会儿,到了我叫您。 叶钦点了点头,闭着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今天的戏的确重,叶钦的念白特别多,但他台词的功底够扎实,没有一个地方露怯。 倒是闫茜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特别不在状态虽然不至于说错词,但情绪始终浮在戏外头,潜不下去。 一个镜头卡到第四遍,导演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都休息一下,调整状态。 闫茜茜走到场边坐下,不停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甲,一双眼睛也黯淡无光,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着。 叶钦恰巧在一边接热水,就看见王副导踱着步子走到闫茜茜身边坐下了。 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不知道把握?王副导的朝天鼻向外翻着,似乎是用鼻孔在说话。 对,闫茜茜的声音有些抖,我好不容易能和叶老师合作,我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哎王副导拉出一个讨人厌的长音,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机会。 听见这一句,闫茜茜猛地一哆嗦,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连忙朝着王副导摇头:不是您想的那样。 王副导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上头交代下来的事,我想的哪样根本就不重要,你点个头,咱们两边都欢喜。 像是被烫了一样,闫茜茜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朝着叶钦走过来,眼睛里尽是哀求:叶老师,您能不能帮我对对戏? 叶钦的手压在闫茜茜肩上,是一个安抚的姿势:走。 闫茜茜说是对戏,叶钦就真的只是对戏。 他把台词念得轻且慢,闫茜茜在他柔和的声音里逐渐平静了下来。 再开拍的时候,闫茜茜的状态好了一些,但依旧白走了两条片子。 收戏的时候,王副导翻着今天的片子,若有所指地咕哝了一句:有些个人呐,就知道浪费别人的时间。 叶钦早上憋的火一下子就拱了上来:王副导,你也年纪一大把了,女儿都该有小闫这么大了。难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心里没个数吗? 听见叶钦的话,闫茜茜惊慌地拽着他的胳膊:叶老师,叶老师,你不用 我该做什么?王副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捧着人家给的饭碗,做人家叫我做的事,没什么毛病吧?他竟然全然不避讳。 再说了,叶老师,王副导刻意地尊敬着,这是我们这一家的事,是闫茜茜和她东家之间的事,您还是少沾手。 剧组里的人没走完,一个个都非礼勿视,充耳不闻。潜/规则这种事,大半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闫茜茜今天被人往回要,一定是当初拿了人家什么。况且韩氏握着娱乐圈的半边天,谁也不想趟这个浑水。 事关闫茜茜的声誉,叶钦不能把话挑得太明,压低了嗓子跟王副导说:天底下不止那姓韩的一个东家,别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王副导一撇嘴,看着闫茜茜:茜茜,你来告诉叶老师,你有几个东家?你现在的风头又是谁给的? 他这一副嘴脸,活脱脱是皇上身边春风得意的大太监。 闫茜茜不说话,王副导又往前赶了一句:说呀。 韩总待我恩重如山,但是我但是我我不闫茜茜嗫嚅着,给出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这话不是叶钦第一次听了,他询问着看向闫茜茜,发现她满眼的泪水,断了线的水晶钏子一样,滴答滴答地落。 叶钦微微一偏头,把闫茜茜拽到了自己身后,微微一挑眉,梨涡陷下去,浮出一股子混不吝的痞气来:娱乐圈混久了没别的优势,就是见过的王八蛋,种类特别多。 第36章 王副导的脸色一下阴了下来:早有听闻叶老师进入社会早, 果然身上有股子市井气。 叶钦也淡淡笑了:那王副导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好本事,又是在哪学的? 我知道,王副导的声音压了下去, 像是毒蛇吐着信子, 我知道你自恃有才华, 退圈五年都不觉得有什么, 回来以后照样能在这个圈里呼风唤雨。但是这个世界比你想的大, 时间也比你想得快, 比你有能耐的人也不止一两个,你小心阴沟里头翻船。 巧了, 叶钦饶有兴致地看着王副导被气红的半秃脑袋,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阴沟。那你大可放心, 既然世界上有你说的这么多阴沟,要是我怕翻船, 就不会再回这个娱乐圈了。 王副导难以置信地盯着叶钦,脸又涨红了两分:叶老师的意思,是一定要多管这个闲事了? 叶钦欣然点头,甚至还有些惊讶:你怎么反应这么快? 咬牙切齿地,王副导把矛头转向了躲在叶钦背后的闫茜茜:你把他牵扯进来, 你会后悔的。 接下来的这几天,王副导依然不敢对叶钦施压, 自然是百般为难闫茜茜,几乎每场NG都要阴阳怪气地抱怨上几句,无外乎是时间宝贵啊, 抓住机会啊。 一场NG之后, 等王副导又嘀咕了几句,叶钦声音不大不小的, 却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见:演员的状态本来就是演出来的,王副导这样用语言来破坏演员的感觉,不大好吧? 站在一边的白昙也把手里的剑收了起来:其实我觉得今天茜茜这场戏的确是难以把握,需要一点时间来摸索也是正常的。 导演息事宁人地说: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好吵的呢?闫茜茜赶快拿出状态来。老王,你要求高是好的,但叶老师说的也没错,你一直这样说她,反倒不利于她找感觉。 听上去是各打五十大板,但到底还是偏着叶钦说话。 看见王副导用眼刀子狠狠地剜着闫茜茜,叶钦直接用身体挡住了:王副导刚刚还说时间宝贵,怎么,这会儿又不宝贵了? 王副导的眼角抽了两抽,咬着后槽牙说道:宝贵,怎么不宝贵? 叶钦后来私底下也没少帮闫茜茜对过戏,闫茜茜的状态也就慢慢好了起来。 == 周末的影响力晚会就在亳京的七星宜春顶层,聚集了当年国内最有话题的企业家、明星、网络名人,恐怕除了叶钦,娱乐圈里的人无一不把受到邀请当成一份荣幸。 像是这种场合,童峻是完全不需要按时到,甚至如果没有主动的社交需求,他连到或是不到都全凭自己意愿。 但是今天他几乎是提前了二十分钟就到达了会场,甫一坐下,就有几个不大相熟的同行过来递名片。 烫金的、拉丝的、异形的、镂空的,不难看出这些卡片的主人有多想给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象。 童峻没接那些名片,脸上只浮着一层疏远的笑:今天不谈公事,有事请直接找苏秘书约时间。 发觉一个男人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童峻有些困惑地回头看他:你还有事? 几乎是卑微地,男人半跪在地上,掸着童峻的裤脚:您这里沾上灰了。 童峻只是四平八稳地站着,等着那人站起身,才很淡地笑了笑:谢谢。说完便没有再多的表示,转身朝着门口去。 那人不甘心:您太忙了,哪里约得上。 您提前把事情跟苏秘书报清楚,如果我觉得我们有合作的空间,自然会联系你。依旧是淡淡的口气,童峻说:但是我今天真的不方便谈。 按照两人的身份差距,童峻要做什么,自然是不用跟他交代的,那人也只好悻悻地递出自己的名片:那童总 这次童峻没再说一句话,直接转身就走了,只留着那双捧着厚棉纸名片的手,尴尬地凝在空中。 离着开场时间还有几分钟,受邀的客人们就陆续入场了。 座次也是依着身份高低从里往外排的。童峻坐在最里面的座位上,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衬衫上的银雕袖扣,看似漫不经心,一双眼睛却死死地把门口盯着,盼着他心里的那个身影赶快出现。 认识的,不认识的,无数社会名流从入口涌了进来,每个人都像是想把屏开得低调又奢华的孔雀,冬季里永不过时的黑灰墨绿酒红,一次又一次地在灯光中绽放。 门口的闪光灯声瞬间密了起来,坐在里侧的贵宾大多资深望重,自然是自矜身份,不肯站起来张望。靠近门口的年轻客人们就不一样了,很多人像是粉丝一样鼓起掌来:叶钦!叶老师!叶老师来了!! 童峻也看见他了。 叶钦看着好像又瘦了一些,但是看上去状态很不错。 他的刘海被抓高了,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来,他秀气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显出几分不近人情的疏冷。 不知道是不是搽了口红,往日里颜色偏淡的嘴唇泛着水润的红,两颊也浮着健康的粉红色,在他原本清冷疏离的气质上添了一层妖冶妩媚。 今天他披着一件及踝的双排扣战壕大衣,半掩着底下合身的净黑嵌金丝的黑西服套装,脚上蹬着一双不合时宜却别具风格的马丁靴,那双修长的腿不慌不忙地迈着,每一步都留下遍地的欢呼。 他看起来那样完美,走在人群之中就是不折不扣的太阳,他的一颦一笑都好像在散发出滚烫耀眼的光芒,让人觉得不敢逼视。 这才是叶钦啊,这个曾经为了他熄灭光芒的太阳,这个曾经甘心为他洗手做汤羹的男人,原来是世人眼中遥不可及的神明吗? 童峻紧紧攥着袖扣,锋利的喉结不由滚了两滚,明明觉得两眼发胀,却不肯把目光从叶钦身上移开。他要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等到叶钦走近了,童峻才发觉叶钦身边还跟着一个白昙,心里不由冒出几分酸,怎么走到哪儿都有这个人的事? 虽然作为同公司的艺人,白昙跟着叶钦一起出场是理所应当的,但是阶级就是阶级,身份有尊卑,自然排不到一张桌上。 童峻看白昙陪着叶钦走到顺次三席坐下,替他把肩上披着的大衣摘了,收在一边,又低头问了叶钦两句什么,叶钦只是笑着摇摇头,拒绝了。 虽然童峻听不见叶钦拒绝的是什么,但他还是隐隐地感到一阵快意,原来叶钦除了他,也会拒绝别人的。 叶钦的同席中有李维,两个人很快攀谈了起来,像是说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叶钦的嘴角一直噙着笑。 那个笑,不由让童峻感到一阵刺眼,为什么叶钦肯对所有人笑,就是不肯对着自己笑呢? 其实他心里也有答案,叶钦哪里不肯对他笑呢?那么多对他的笑,有温柔的,有羞怯的,有快乐的,有期待的,但他全都只是从眼睛里浮皮潦草地一掠,错过了。 现在那些笑已经有些模糊了,粗糙地在他心底剐蹭,留下细细密密的疼。 晚会不多时就开始了,开场致辞假大空长,童峻也没什么心思听,只是隔着两桌人,凝望那个安安静静坐着的叶钦。 他不害怕有镜头把他的眼神捕捉进去,就算有,也没人敢发布,所以他就旁若无人地、明目张胆地、长长久久地看着。 正好是一个半侧脸,叶钦一开始还认认真真听着,后来就像是有些听烦了,双臂抱在胸前,眉毛浅浅地皱了起来。 童峻看着他皱眉,心里都是一阵发揪:他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好容易连篇累牍的开场词说完,又是无穷无尽地颁奖。但其实要不是叶钦脸上露出了一些不耐烦,童峻倒希望这个过程能长一点,他就能一直一直地把那个人看下去。 他看着还嫌不够,又得寸进尺地想:你看我一眼好吗?就一眼。 像是有某种感应,叶钦居然真的抬起半低着的头,随意地朝着童峻的方向扫了一眼。 一触即离。 那个眼神是那样的轻浅,就像是雨过天青之后,蜻蜓在水中最不留痕迹的一点。 没有一点爱意,没有一点留恋,甚至不如看一个陌生人。 童峻被那个眼神看得遍体生凉,在雪夜中的等候都不曾让他感到如此寒冷。 他微微向后一松,靠在了天鹅绒椅背上。 其实也就那一眼,叶钦就把童峻看尽了。 童峻看上去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看不出半点病容。只是颧骨又凸出来了一点,让他英俊的面容露出几丝凌厉,显得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势尤为突出。 任何衣服都不会在童峻身上出错,今晚他穿了一身深麦色西装,从质地到款式都和叶钦送给他的那套很相近。 叶钦了解童峻,当然知道什么样的衣服最搭他。那样好的一副身子板,虎背蜂腰,配着深色西装,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25) 他不喜欢的衣服,何必又穿起来了。 叶钦揉着桌子上的台布,刻意转头看向颁奖台上声情并茂地宣布获奖嘉宾的主持人,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但也决定不去想。 算了,反正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第37章 影响力晚会的名字很直白, 就是给名利场上的人提供一个面对面社交的平台。所以奖颁给谁了不重要,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头猎物,前面那些虚头巴脑的程序走完, 猎人们就蠢蠢欲动起来。 叶钦没什么可社交的, 一来他不是猎人, 二来他也没什么猎物, 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果汁杯。 他的目光散散的, 也不聚着焦,就好像只留着一副躯壳在这里, 心思早就飞走了。 叶老师, 他们都这样叫你, 我这样叫,你不介意吧?来人是个中年男人, 皮肤状态和身材都管理得很好,看不出具体的年岁,只是那双阅历深重的眼睛不会属于一个年轻人。 他一身暗黑镂花西装,脖子上垂着暗灰羊绒围巾,看得出来也是个讲究穿的人。 叶钦记得他, 这个人就坐在自己和童峻之间的顺次二席上。只是名牌一直被挡住了,叶钦不知道他的名字。 拉开李维留下的空椅子, 中年人不慌不忙地坐下,姿态也是位高权重之人常有的自得:在下韩山。 姓韩? 叶钦现在能想到会主动找上门来的姓韩的也只有一个。 皮笑肉不笑地,他看着韩山:韩总?久仰。 韩山也不以为忤, 淡淡地笑着:昨天才听说我的一个朋友冒犯了叶老师, 我已经批评过他了,都是同事, 自然应该工作第一,怎么能让个人情绪影响别人? 知道韩山的话一定还没说完,叶钦也没打算和他这种人多客套,只是抱着手臂半笑不笑地把他看着。 咳,我知道,叶老师对我有一些误会。韩山从烟盒里夹出来一只极细的纸卷烟,又跟叶钦解释:无烟版的,我享受尼/古丁,但是不会影响你。 韩总,您直接说正题吧,我也不想耽误您太多的时间。叶钦在这个人身边待着都感觉一阵不舒服,他的小臂慢慢滑到了下腹上,将那里的平坦微微护住。 叶老师果然是个爽快人,那韩某人也不必废话了。韩山把香烟灰细细地抖在李维的茶杯里,我觉得叶老师值得拥有比现在更好的资源,而我能给你的,远远比何家那个小孩能给你的要多。所以你是否考虑换一个更好的环境呢? 原来是来挖墙脚,叶钦不由嗤笑一声:那倒不必,我现在的资源已经不需要靠公司拿到了,况且我和玉谦合作多年,舒适的环境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环境。 这话倒是也没错,韩山认同地点了点头,你的确不需要靠着公司拿资源,或者换句话说,你更像是一棵何家的摇钱树,不是吗? 不等叶钦反驳,韩山又接着说:你息影五年,一般的人一辈子的职业生涯或许也就这么过去了。但以你的能力,几乎不需要什么复建时间,很快就坐在了这个会场里最顶流艺人的席次上。我很佩服,也很惊艳。 但是我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何玉谦并没能收到这场晚会的邀请。当然,作为经营管理的幕后人员,受邀参加影响力晚会的门槛要高得多。但是你想想,要是五年前你没离开,何玉谦今晚怎么会没有一席之地? 他说的每一个字叶钦都不想听,但是他又知道韩山说的是对的。哪怕何玉谦从不向他抱怨,他也知道自己走后,公司的状况可以说是大不如前,哪怕有培养出了顶流,也会很快被更大的公司签走。 就算是今晚,何玉谦也只是把他送到了晚会门前,并没有受邀。 你当然不需要公司给你资源,但是也的确有很多何玉谦给不了你的东西我能给。最简单的例子,钱,你的片酬,我一毛钱不抽。我只要你的影响力,我要这块招牌。我给你最好的经纪团队,我让你一点不被演戏之外的事情干扰。叶钦,你的眼光应当放长远,你应当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利于你个人发展的。说完,韩山深深看了叶钦一眼,朝着不远处一招手。 叶钦没留意他的动作,只是直白地回答:相对于物质上的利益,我更看重合作者的理念和我是否一致,所以,韩总的建议我不能接受。说完他就准备起身离开。 韩总。一个绵绵的声音传过来,陌生又熟悉,叶钦就又僵在了座位上。 来,茜茜,跟叶老师打招呼。说着话,他就伸出一只手,是个邀请的姿势。 叶钦看着闫茜茜自然而然地把葱白一样的指尖搭在韩总的手心里,简直难以相信这是那个在电话里苦苦哀求说着不要的女孩。 闫茜茜压着黑鳞片抹胸短裙的胸口,浅浅地向叶钦鞠了一躬:叶老师。 叶钦没有回应她,反而把目光投向了韩山。 我们接着刚才的说,韩山依旧把持着对话,叶老师怀疑我的为人,我猜绝大一部分原因是我追求了茜茜,你觉得像我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去追求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是猥/琐的,是不堪的。但是你又了解我多少?我有儿有女,可是没有妻子,我岁数大了,就不再有追求美的资格了吗? 追求美,也不必不择手段,也讲究一个两厢情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叶钦看着韩山说。 韩山爽朗地大笑起来:两厢情愿总是难以赶在一个正当时,我给茜茜她想要的东西,茜茜给我我想要的东西,两厢情愿,不过或早或晚。茜茜,你有不情愿吗? 闫茜茜不敢看叶钦的眼睛,只是垂着头,涨红了脸,声如蚊蚋:没有。 那她现在就还是有些不情愿。韩山带着一点遗憾说,但是我会努力让她真的没有的。 或许我做这样的事,你就觉得很过分了。但是我一辈子打拼过来,有些事情我可以作为长辈告诉你,他又点了一只细烟,眯着眼睛把叶钦看着:你看现在的许多人,好像表面上温和又善良,但其实那是因为他们没本事,所以善良只是一个懦弱的假象。一旦这些人有了权势,就会像是长出獠牙的饿狼,第一时间去咬穿别人的喉咙。世界上的善恶,既不是绝对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叶钦听着他满嘴的义正言辞,只觉得一阵呕意从胃里慢慢爬上来,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韩山还以为他是认可自己,步步紧逼:怎么样?叶老师,还是不考虑我的建议吗? 叶钦难受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表现出不适。 韩总,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叶钦身后。 叶钦没想过,在这种情景下,童峻的声音居然还是会给他带来安慰:远远看见你和钦儿聊了挺久,也不好过来打扰。怎么,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吗? 童峻松松地扶着叶钦的椅背,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海蓝色的天鹅绒上,很放松,却也很有力。 他没碰叶钦,但只是在那里卓然地一立,那种划地盘的主权感就已经呼之欲出,像一张兜头罩下来的保护罩,把叶钦严严实实地护在了里面。 看见童峻,韩山的二郎腿也放下来了,烟也不吸了,左手把围巾别住,恭敬地伸出右手:童总,幸会。 童峻看了看韩山等在空中的手,又抬起眼睛来看他的脸,依旧是刚才那个笑模样:我说,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吗? 韩山讪讪地收了手:我本来想邀请叶老师和我司合作,但是暂时还没谈拢。 哦,童峻淡淡地应了一声,那就是没有好消息。 他也不背人,弯腰凑到叶钦身边,是个俯首帖耳的姿态,声音温柔却焦灼,只有叶钦一个人听得见:是不是不舒服了? 叶钦是真的很难受,不管是因为什么,闫茜茜就是背叛了他,让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简直像个小丑。 更可怕的是,韩山的一席话,竟然让他隐隐地有些不得不认同。 他迷茫地看着童峻,捂着肚子点了点头。 童峻再没看其他人一眼,小心地环着叶钦的腰把他从座位上带了起来。 韩山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困惑中带着些羞恼:不是早就离了吗,怎么还管得这样宽泛? 一路上都是觥筹交错,纸醉金迷,叶钦却只觉得恶心,他忍不住地想,这些光鲜亮丽的皮囊之下,都掩藏着什么龌龊不堪的脏心烂肺。 我想去洗手间。叶钦难受得眼前有点发黑,他小声地说。 童峻想把他抱起来,又怕他挣扎,只能小心翼翼地一路扶着。 一进盥洗室,叶钦就扶着水池吐了起来。 童峻把盥洗室厚重的红木门反锁上,咔哒一响,他身上的风度翩翩和淡定从容也就应声而落。他快步走到叶钦身边,护着他的肚子不让他碰到冰凉的大理石水台。 他一边焦急地给叶钦顺着背,一边低声问:难受得厉害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叶钦顾不上回答他,只是摆了摆手。 好在叶钦晚上并没吃多少东西,很快胃里就倒空了。 只是熬出了眼泪,眼角泛着淡淡的红色,带着露的粉芍药似的,漂亮得可怜。 童峻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带着他到休息区的沙发里坐下。他小心地把人搂进自己怀里,一手轻轻给他顺着背,一手护着他的胃腹仔细暖着,满眼都是焦灼:是胃不舒服?是疼吗?怎么又不舒服了?之前不是好了吗? 胃里空了,恶心的感觉慢慢散去,叶钦的脑子也就清楚了。 他漱过口,抬手把嘴上的水珠擦干净,无力地推了推童峻的胸口:我没事儿了,谢谢你。我找白昙过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靠着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那双手臂却没松,桎梏着他的身体。 童峻,放开我。轻轻地,叶钦又重复了一遍。 就一会儿行吗?童峻的声音哑得厉害,隐隐有压不住的哽咽,你让我抱一会儿行吗?你难受,连靠我一会儿也不行吗? 叶钦没有再试着挣脱,却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就像是简单地答应了童峻的一个请求。 童峻抱着他,像是抱着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可是哪怕两个人的心跳离得那样近,几乎要融合在一起,他也知道,他最重要的宝贝,还是被他弄丢了。 抱着抱着,童峻的脸就埋进了叶钦的肩窝里,他不敢说自己心疼,只是低声问:你去医院看过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两个人断都断了,叶钦不打算让童峻知道孩子的事。 童峻却不放心,声音越来越哑:那怎么还会不舒服?还有你怎么戴眼镜了呢?眼睛也不舒服吗? 怀孕之后,叶钦的视力的确受了一点影响,但是医生说是正常的,只是平常要多加留心,注意有没有加重趋势。 但叶钦又想起闫茜茜来,觉得自己识人不清,不由自嘲了一句:心已经看不清了,总不能眼睛也看不清。 这话在童峻听来,无疑是在控诉他自己。 一颗心疼得快裂开,他却无言以对,只是极为爱惜地给叶钦顺着后背。眼泪滴答滴答的,顺着麦色的布料纤维,越洇越深。 盥洗室里很安静,只有舒缓情绪的轻音乐在空中飘扬,所以这时响起的手机铃声就显得尤为突兀。 喂,叶老师,您还在会场吗?我找了一圈没找到您。白昙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挺着急的。 不好意思,叶钦低声道歉,我有点不舒服,在洗手间。 白昙在那边快速地说了几句,叶钦低低地嗯了一声。 很快,白昙就到了,钝重的敲门声响起来,童峻没动。 我去开门。叶钦刚准备洗身,童峻就把他按住了,我去。 看开门的人是童峻,白昙脸上先是几分困惑,又露出些许敌意:叶老师呢? 叶老师呢?除了微红的眼眶,童峻刚才的一身狼狈已经全收拾干净了,盛气凌人地俯视着白昙,你和他同来,却连他的人都看不住,是怎么照顾他的? 白昙的面皮微微红了,绕开童峻走进休息区,看见叶钦好好的坐在沙发里,放下心来:叶老师,您怎么样了? 叶钦晕得厉害,不敢摇头,只是摆摆手:已经好多了,我们回去吧。 白昙扶着叶钦从沙发里站起来之后,先把童峻的西装拿了下来,才给叶钦披上从外面拿进来的大衣。 走到盥洗室门口,叶钦亲手把外套还给了童峻,苍白的眉眼间只有淡淡的倦意:谢谢你。 看着叶钦离开的背影,童峻抓着衣服的手不由紧了紧,好像抓住了一丝残余的温度,又好像早已空无一物。 第38章 路上, 白昙一边开着车一边看后视镜:叶老师,后面那辆慕尚您认得吗?跟了一道儿了。 叶钦没有回头看,嗓音还带着一点沙哑:是童峻。 叶老师, 其实我挺好奇的, 白昙观察着叶钦的脸色, 噙着一丝笑意, 像您这样温柔的一个人, 童总究竟做错了什么, 才让您这么坚决地要离开他? 这是很唐突的话,人人都想问, 人人也都不敢问。现在白昙这样轻描淡写地问出来, 叶钦反而不觉得有多唐突。 很小的一点事。叶钦甚至弯了弯嘴角, 一句话就掀过去了。 其实真的是一件不大的事,不过就是一个人认错了, 另一个人明白晚了,他没必要碰见一个人就要把这点苦水拿出来倒一倒。 既然叶钦这样说,白昙自然也就不好再问。他看着路上点着灯的几家餐厅,又看了看叶钦:叶老师,您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吧?要不要我们在路上吃点, 或者我给您买点,您带回去吃? 叶钦胃里还有些难受, 并吃不下什么东西,只是摇摇头:不用了,我回家自己煮东西吃就可以。 叶老师, 你知道吗?白昙把目光转回路面上, 把敬称换了,声音里的温和笑意也逐渐淡了, 你这种有些过分的独立,有时候真的非常让人难受。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26) 难受?叶钦有些困惑,我让你难受了吗? 对,你让我难受了。白昙笃定地说,因为在我们所有这些人看来,像你这么耀眼的人,一定是被人捧在手心里,托在心尖上,什么苦头都不用吃,只要快快乐乐地活着,享受生活就行了。 可是你那种刻意疏远的温柔,那种永远拒绝帮助的独立,就让人觉得你一定是独自走过很长很远的路,就好像在怀疑你遇见的每一个活人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仅仅是一个幻影。 听着白昙说这些话,叶钦却奇怪地没有一丝委屈,反倒反思起自己来,他真的浑身都泛着这么大的苦味儿吗? 他甚至轻轻笑了笑:不好意思,让你难受了。 白昙能看出来,叶钦是什么也不会跟他说的,但是也还是不死心:叶老师,你何必拒人于千里呢?如果你已经不爱童总了,为什么不能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呢? 我们一定要在这个时间,谈论这个问题吗?叶钦的声音依然轻轻的,话里的意思却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说到这一步,白昙也不得不收住。 等到快到叶钦住的小区,白昙才再开口:叶老师,他还跟着呢,要不要我送你进去? 刚说完他就懊恼地自己回答了:我还问什么呢?明知道你从来不肯让我送。 小白,你很好。但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做的事,就是辜负别人。看着白昙一脸的孩子气,叶钦宽容地笑了笑,回去开慢点。 看着叶钦离开的背影,白昙几乎是狠狠地看了一眼跟着叶钦缓缓开进小区的银灰慕尚,没头没尾地自言自语道:他凭什么! 叶钦知道童峻跟上来了,他也知道童峻把所有的车都挂在了他名下,所以能以户主的身份自由进出这个小区,他甚至确定童峻在这个小区里买了房子,只是不知道买在了哪里。 倒不是他把握了什么证据,只是他知道童峻就是这种人,表面上越安静平稳,水面之下的湍流就越是汹涌。 叶钦在前面走着,慕尚在后面跟着,一人一车,全都不动声色,却又各怀心思。 到了叶钦家楼下,童峻从车上下来了,看见单元门一开,就紧追了两步,把叶钦从地上横抱了起来。 叶钦没想到他动作这么突然,一时间有些发懵:欸!童峻,你干什么? 我不放心。童峻声音紧巴巴的,一听就很紧张。 叶钦疲倦地别开脸:不需要,放我下来。 童峻却不听,用胳膊肘按了电梯:我不说你不想听的那些话,我不说话,但是我不走。 这一晚上过得太不好,叶钦没有力气跟他争,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才能闹够啊?你不累吗? 童峻果然说到做到,既不说话,也不离开,只是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 到了家门口,童峻才低头跟叶钦说:你开下门。 叶钦眼睛睁不开,手都懒得抬:你不是自己开过? 你没换过密码?童峻的声音里有着颤抖的惊喜。 叶钦不无讽刺地一笑:这世界上还有你童峻打不开的门? 沉默了一会儿,童峻略带窘迫地说:我没有手。 不想做这些没意义的纠结,叶钦一抬手,把门把手压开了。 童峻踩掉自己的鞋子,直接光着脚把叶钦抱进了卧室,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外套脱了,才护着他靠在床头:还有没有不舒服了? 叶钦没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看着他,目光像是要从他的眼底穿下去。 童峻也不怕他看,直等着他的目光垂下去才轻声说:你歇一会儿,我去给你煮碗面。 叶钦靠在床头上,看着童峻齐齐整整地穿着一身大衣出了卧室,不由地屈起腿,用手搭住了小腹。 即使自己过得不好,他也希望肚子里的小东西能健健康康的。 童峻动作很麻利,不大一会儿就端着一碗细面回来了,有青菜有鸡蛋,表面上还撒了一点白芝麻和碎葱花。 他也脱了大衣和西装外套,只穿着马甲和衬衫,大概是着急,额角上还出了一层薄汗。他在床边上坐下,把碗朝着叶钦捧了捧:吃一点儿,好不好? 叶钦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自然不能只顾着和童峻撇清关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准备接碗。 那碗在叶钦手里打了两个摆子,童峻一伸手替他捧住了:烫,我给你端着。 犹豫了一下,童峻试探着开口:要不我 不用。叶钦自己用筷子卷了一缕面条,小口吃了。 面条的火候煮得刚刚好,软滑又劲道,只用生抽和香油简单调过味,夹着鸡蛋和青菜的淡淡清香,倒是让叶钦有了些食欲。 看着叶钦慢吞吞地吃着,童峻轻轻地开口了:今天韩山的事,我刚刚问清楚了。那个女明星出道就是韩山带出来的,一路的顺风顺水也都是韩山给的,其实从前的关系也不见得就有多干净。只是她现在翅膀硬了,想要自己飞了。所以事情不完全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我也不是第一次看错人。叶钦吃着,眼泪就掉进了碗里,他不想当着童峻哭,就好像他多在意这种事一样。可是就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他忍不住。 像是在靠近一个警惕的小动物,童峻极小心地把叶钦往怀里拢,一下一下地给他顺着后背:我的错我的错,不难受了。 可叶钦还是被惊动了,利落地把碗和筷子朝他一推:我不吃了,你走吧。 童峻看他也吃了一些了,没说话,拿着碗起身出了卧室。 一阵哗啦啦的洗碗声之后,外头没动静了。 叶钦知道他没走,但是也懒得管他,直接当成没他这个人一样,蜷着身子在床上躺下了。 他没什么力气脱衣服,好在没上着妆,只是头上的发胶硬硬的有些不舒服。但是他刚随便揉了两下头发,就迷迷糊糊地就昏睡了过去。 童峻手撑着额头,独自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给苏秘书发短信:查一下何玉谦公司三年内的运营情况,明早之前发我邮箱。 大约过了一刻钟,童峻才洗了一条热毛巾,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 叶钦已经睡熟了,不大舒服一样,蜷成了一个婴儿。 借着窗外细微的月光,童峻半跪在地上,慢慢给叶钦擦着头发上的发胶,一点一点捂化了,再用干燥的毛巾替他擦干净。他怕把他弄醒了,每擦一会儿就去重新把毛巾冲热,动作也很轻。 擦得差不多了,叶钦突然低低地哼了一声,蜷得更紧了。 童峻有些急,但还是压着声音问他: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叶钦没醒,也没回答他,只是压着肚子,头上微微出了一层汗。 童峻以为他是才吃了就睡觉积了食,一伸手把他从床上捞了起来,护在腿上轻轻地哄:你松开一点,我给你揉揉,揉揉就不难受了。 他把温热的掌心小心地贴在叶钦的肚子上,不敢用力,只是一圈一圈地浅浅揉着。 那里有些凉,可能因为刚刚吃过一些面,很小的鼓出来了一点。 童峻抱着叶钦,心里头就像是刀扎一样:他怎么照顾的自己?怎么就瘦成这样了?他不是最会照顾人了吗? 叶钦被他揉着,像是舒服了不少,整个人都慢慢放松了,软软地靠在他怀里,眉眼也很柔和,没有了白天的那种犀利冷淡。 童峻看着叶钦睡得自在一些了,就只是把手轻轻搭在他的小腹上,单纯是一个保护和温暖的姿势。 他从来没觉得时间有这么宝贵,好像能抱着叶钦的每一秒都是一种恩赐。但是他又不敢有任何的逾矩,只是那样安静地抱着。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像是把借来的月光依依不舍地还回天上,小心翼翼地扶着熟睡的叶钦躺好,又轻轻给他掖好了被角。 第39章 第二天一早, 叶钦清清爽爽地醒过来,身上还是昨天晚上的衣服,头发却已经顺溜了。 他一边用手指拢着头发, 一边走出卧室准备洗个澡, 路过餐厅时却发现桌子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只白色砂锅, 只有手心大, 矮墩墩的, 烧的兰花釉。 他不记得家里有这样的砂锅, 走过去揭开,一股淡淡的菌菇香的热气扑了出来。 几乎是立刻, 叶钦就饿了。 他皱了皱眉, 明明睡觉之前才吃过, 怎么什么都不干,一觉起来就又饿了? 他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只是比前几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要暖和一些,还是平平的,看不出什么新生命的痕迹。 要不是他还留着医院给他照的那张小豆芽一样的照片,他根本就很难想象里面蜷着他的小东西。 慢慢的,叶钦的目光温柔了一些, 他拉开椅子坐下,拿勺子一点一点撇着粥上的米油, 慢慢含进嘴里咽了。 砂锅的保温效果很好,几乎已经完全熬化的白米里面均匀地混着香菇和青菜,撕成细丝的鸡胸肉煮得软硬得当, 中和了过分软烂的口感。 那一只小砂锅能装的分量并不多, 一口一口地,叶钦就把粥吃完了。 等洗完澡, 给小煤球喂过猫粮,叶钦看了一眼手机,陌生号码来消息:睡醒了吗?今天早上停热水了,粥喝不喝都不用刷碗,你别碰凉水。 回了一个热水没停,叶钦才发现自己着了童峻的道儿,索性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准备换衣服去了。 大概也就一分钟,门铃就响了。 叶钦昨天晚上睡得不错,今天本来也没什么起床气,而且早上喝过粥之后,肚子里一直暖烘烘的,他就放任那门铃自己响。 好在那门铃响了三次,也就安静了。 可等叶钦一出门,就看见童峻在门外面靠着,黑毛呢大衣底下一身蟹壳青的漂亮西装,身上还带着极淡的薄荷香,像是一棵高大挺秀的乔木,等待在熹微的晨光里。 哪怕叶钦再希望自己能对童峻的这种奇异的诱惑力产生免疫,还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视觉刺激惊得一阵心跳。 你在这儿干嘛呢?叶钦捂着胸口退了半步,脸上说不清是惊还是怒。 童峻的长手长脚突然就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但他还是偷偷打量着叶钦的气色,看着明显比昨天晚上要红润一些了,才放下心来,他也不提粥的事:去片场吗?我送你。 我有人送,不需要你。叶钦把他从门前拨开,兀自走出家门。 叶钦一路走,童峻就一路跟。 直到叶钦上了保姆车,尤金金有点为难地看了看车边的童峻,问叶钦:哥,童总怎么办? 叶钦系上安全带:直接开车。话是没什么迟疑的,他还是没忍住朝倒车镜里看了一眼,看着童峻远远地缩成了一个小点,心里居然有一点痛快。 == 影响力晚会之后不久,《盲僧》就杀了青,这对于叶钦来说是一件轻松的事,他再也不用去片场接受闫茜茜包含歉意的目光,也有了一段相对自由的时间。 用何玉谦的话说,叶钦不用操心新的档期,只要在家里安安心心养胎,别给他添新麻烦就行了。 二月初的北风比刀子还要寒,叶钦又有些渴睡,只要没什么要出门的事儿,他就和小煤球一起蜷在家里,有时候看看书,有时候挑挑新剧本。 《盲僧》剧组的动作很快,赶在年前就出了预告片。不管叶钦本人对这件事在不在意,网上对他的期待越来越高,一打开社交软件,几乎铺天盖地的全是关于叶钦的讨论。 冷峻的、爽朗的、优雅的,每个风格的叶钦都出现在各大娱乐媒体的封面报道中,大街上只要有人在聊电影,就会无法避免地聊到叶钦。 他离开的那五年,想想就好可惜 是啊,预告片都这么燃,正片肯定更炸裂! 好像现在就看到叶老师的个人cut 全世界都在讨论叶钦和他的新电影,只是这种热闹好像和叶钦本人没什么关系。 过了腊月二十五,大街上就冷清多了。 所有人都回家准备团圆,但是叶钦不需要,因为现在对他而言,他家里就只有两口人一只猫,其中一口还蜷在他肚子里。 叶文蔚照例要打电话过来,让他回家里吃年夜饭,叶钦也照例拒绝了,他没兴趣跟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尤其想到他们八成又要提给弟弟铺路的事,他就一阵恶心。 跟何玉谦打过招呼之后,叶钦索性把手机关了,一个人在家里躲清静。 晚上煮了几个冻饺子吃,就当是吃过晚饭了。 叶钦提着垃圾袋走到楼下的分类站,那种似曾相识的窸窣声又响了起来,这次不可能是小煤球了。 叶钦不动声色地转身假装回了单元门,却站在门后看着分类站的方向。 很快一个带着灰色针织帽的男人从灌木里跳了出来,他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了一阵,把背上的双肩包摘下来抱在胸前,驾轻就熟地走到了叶钦刚才开过的分类箱前面。 针织帽的动作相当老练,很快把叶钦刚扔进去的分类垃圾袋捡了出来,也不大张开,只是快速地在里面扒拉了几下,挑出了一个旧的漱口杯,塞进双肩包里,就又把垃圾袋放回了原位。 喂。叶钦站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声音不低。 针织帽一哆嗦,他转过身来,一看是叶钦,眼睛里立刻冒出两束白亮亮的光:叶老师! 叶钦戒备地看着他:大晚上的,你翻我垃圾干什么? 谁知道那针织帽矢口否问道:我没有,我只是恰好路过这里,说着,装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叶老师,原来你住在这里吗? 你包里还装着我扔掉的东西,怎么会是恰好路过这里?叶钦挑起眉毛,你把话说清楚,要不然我现在就报警。 作为公众人物,叶钦知道自己所谓的隐私权并不多,但也不意味着他可以全然不维护。之前那些奇奇怪怪的动静,根本就不是小煤球或者童峻,应该就是眼前这个面脸青春痘的青年男人。 男人听见叶钦要报警,立刻露出了认错的态度:对不起叶老师,我其实只是太喜欢您了,我想从您那拿一点小东西当纪念。而且都是您不要的东西,希望您不要介意。 叶钦退圈之前也被私生骚/扰过,知道他们往往是当下的认错态度良好,却屡教不改。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27) 要放在过去,叶钦是一定要追究到底的,但现在他也实在没什么精力和人拉扯,只是挥挥手:算了,你把东西扔了,我就当没见过你。 看叶钦要走,男人却黏糊糊地缠上来:叶老师,能不能跟我合张影?我真的,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您合影! 现在不是我的工作时间。叶钦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没回头,加快了脚步。 果然,一只湿凉黏腻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像是章鱼长着吸盘的冰凉腕足,不住地把他往后拉,那声音也变得油腻到诡异:一张照片而已,就像一条内/裤,一个牙刷一样。 叶钦正准备喊,一股刺鼻的气味捂上来,他下意识地去护肚子,像是出了水的鱼一样奋力挣扎起来,意识却一点一点地变得稀薄。 但他很清楚这个人要做什么,新闻里太多这样的事情,不新鲜了。 他到底还是轻看了人的恶。 一颗心慢慢向下沉,叶钦没想到自己在这个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那个人。 那一秒好像突然变得很长,足够他思考足够多的事情。 他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助,从前哪怕再难,他也没想过要去死,但是要是这次孩子出了什么事,他实在也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还能支撑他活下去。 又想到童峻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有过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是该替他开心还是替他难过。 一声尖利的惨叫。 叶钦的身上猛地一紧又一松,那个熟悉的怀抱和眩晕之间闪过冰冷的空气。 极慢地,叶钦眼睛里的世界重新清晰了,他发现自己正趴在童峻怀里急促地呼吸着,童峻焦急地给他顺着背:叶钦?怎么样?有没有事? 叶钦很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受伤了没有,只是颤抖着仰视着童峻,茫然地回答:我不知道。 童峻对着他身后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很粗鲁,但是又让叶钦莫名的有安全感。 他背后传来那个针织帽的哀嚎:叶老师,我头被他打破了!叶老师,我是您的忠实粉丝啊! 叶钦战栗着,下意识地想回头,却被童峻轻轻按回了怀里:没事没事,我们不看,不害怕了,我在,没事了。 安抚完叶钦,童峻像是又蹬了后面那人一脚,四周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感觉到怀里的人止不住的抖,童峻的手臂又紧了紧:不害怕不害怕,我在这儿呢。 我的错,不害怕了,童峻小心地揉着叶钦的后背,嘴巴就贴在他耳边,温暖的气流喷在他的皮肤上,我前两天出差去了,回来晚了。怪我怪我,不害怕了。 他嘴里反复重复着让叶钦别害怕,胸口突突的心跳几乎要撞进叶钦胸膛里。刚才看见那个猥/琐的男人拖着叶钦往灌木里走的时候,要不是怕误伤到叶钦,他恨不得一拳把那个灰色的脑袋砸碎。 他根本不敢想,自己要是再晚一点,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叶钦下意识地紧紧攥着童峻的外套,两条腿一阵阵地发软,他的声音几乎低得自己都听不见:他拿我东西。 童峻把他裹进自己的大衣里,一只手护着安抚,用鞋尖把地上的包挑起来抖开。 包的拉链是开着的,一倒过来,里头那些鸡零狗碎就争先恐后地滚落出来,除了刚才那个漱口水杯,还有变形的钢笔盖、单只蓝牙耳机、折了的数据线和两双半新不旧的白袜子。 这些东西叶钦都认得,但有些不是最近扔掉的,比如那只耳机,是他刚搬过来不久的时候扔的。 童峻皱着眉看地上的狼藉,声音有些古怪的颤抖: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吗? 叶钦迷茫地点点头,看着童峻半弯下腰,从他看不见的书包夹缝里,捡起了一根细细的、白色的塑料棒。 第40章 因为试纸上结果的显色时间很短, 现在那个透明塑料窗里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看叶钦不说话,童峻就都明白了。他半弓着腰,仔细地把叶钦拢在自己的大衣里, 声音又轻又温柔:需要去医院吗? 叶钦的脑子还是一跳一跳地发麻, 不大能好好地运转。他能想起来的和医院相关的事没有一件事不痛苦的, 总觉得一旦要去医院, 就一定是孩子要出事了。 但是要是不去, 他也很害怕, 万一真的有什么事,那又该怎么办? 我不想去。叶钦的声音很小, 童峻却听清楚了。 童峻护着他的后背不住地捋:不想去我们就先回家, 我叫医生过来给看看, 好不好? 看叶钦点了头,童峻试探着搂住他的膝盖和腰, 等他搂紧了自己,才把他抱起来。 童峻一路朝楼上走,一路给苏秘书打电话:我在叶钦这儿,你叫人过来一下,楼下有点垃圾需要收拾。 医生过来得很快, 问了叶钦一些简单的问题,要做几项常规检查。 童峻在床边陪着, 他能感觉到叶钦在看自己,一直握着他冰凉的手,每隔一会儿就替他搓一搓:没事儿, 我不走, 不害怕。 不幸中的万幸,叶钦只是受了惊吓, 身体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孕早期,胎龄九周加六,刚刚血压一直降不下来,现在已经好多了。医生不无责备地看了童峻一眼,让孕夫情绪波动这么大总是不好的,你们都年轻,但还是得多让着他呀。看来是误会叶钦不舒服的原因了。 童峻没解释,只是恭敬地点头,把叶钦搂在自己怀里轻轻安抚着:那他现在都需要注意什么呢? 腹围偏小了,注意补充营养,还有尽可能别让他劳累,保持心情舒畅。我刚才看过他的产检报告了,别的问题不大。医生翻看着记录,交待童峻,他今天受了惊吓,我给他注射了安全剂量的镇定剂。但晚上他还是可能会发低烧或者出虚汗,你尽可能要在旁边守着,保证他休息好。 等送走了医生,童峻轻手轻脚地走回卧室。 叶钦背对着他躺着,身形在被子底下柔和起伏。 童峻以为他睡着了,只是在床边坐下。他刚把床头灯调暗,就听见叶钦的呼吸急促起来。 童峻连忙附身查看床上的人,才发现他紧紧地抓着被角,满脸都是泪痕。 怎么了?太暗了是吗?童峻半跪在床上,把叶钦扶进怀里细细地拍抚,没事儿了,我在呢,我们把灯开开,行吗? 听着叶钦带着鼻音嗯了一声,童峻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连着被子把人抱到腿上:我在这儿呢,不害怕了,睡吧。 叶钦也希望自己能强硬一点,但是他太不想一个人了,只要一闭上眼,那个恐怖湿凉的声音就会在耳边回响,把他往黑暗的深渊里拖。 童峻的声音低沉却温暖,像是带着可以压制寒冷和阴暗的力量,把梦魇驱逐。 你不问吗?叶钦努力攥着一点残存的意识,低声说。 童峻温暖的掌心却贴在他的头顶,把他朝自己胸口护了护:先睡觉,不想了,明天再说。 哄着叶钦睡着了,童峻准备把他放下,他却不安地挣动起来。 童峻拍着他的背低声哄:我不走,我就在旁边守着你。叶钦才慢慢静了下来。 看着叶钦慢慢睡踏实了,童峻把灯重新调暗,但也没敢直接关掉,怕他再惊醒。 直到现在,童峻一身的汗慢慢落了,才把死死压制了一晚上的思绪慢慢释放出来一点。 刚刚看到那只验孕棒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叶钦的反应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叶钦不可能会有别人的孩子,倒不是童峻对自己自信,而是哪怕再吃白昙和何玉谦的味,他心里也很清楚叶钦不会轻易和人走到那一步关系。 十周,那个时候他和叶钦在神农村做综艺,之后叶钦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 想起这三个字,童峻就忍不住一阵心疼,他忍不住猜叶钦当初独自发现这个孩子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是开心还是难过?会不会稍微有一点点,也想到了自己? 想到这里,童峻心里不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幸好叶钦没有因为他讨厌这个孩子,幸好今天晚上他来了,幸好他总算没有太晚知道。 童峻侧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摸了摸叶钦的额头,好在人没烧,只是睡得有些不大安稳,眉心起着浅浅的褶儿,可能是睡觉之前哭过,呼吸有些不顺遂。 一晚上,叶钦时不时就会有些挣动,童峻不敢睡,一见他醒转就拍着哄,硬是撑到了天大亮。 叶钦一睁眼,就看见童峻枕着一条胳膊趴在床边,像是睡着,但是另一条胳膊又搭在他腰轻轻揉抚着,哄孩子似的。 昨天医生在的时候他就一直害怕,怕等医生走了童峻走了,屋子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后来等他要睡了,童峻也没走,他不敢问童峻什么时候走。因为他一面怕问了童峻就立刻要走,又怕问了显得自己好像太脆弱,舍不得。 他怕得上下牙直碰,但是就是没敢问。 哪怕童峻抱他了,告诉他了不会走,他还是忍不住地想确定,是不是又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现在天亮了,真的没事了,童峻也真的没走。 叶钦摸了摸肚子,那里暖呼呼的,里头的小东西好好的。 他撑着身子想坐起来,童峻的手条件反射似的轻拍起来,人没醒,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念叨:没事儿没事儿,我不走。 童峻。叶钦轻轻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哑。 童峻立刻就拄着床沿坐直了,带着些惺忪问他:醒了?怎么样,感觉好点儿没有? 应该是一宿没睡,童峻眼睛底下有些发青,显出一点疲倦来。 你怎么没走?叶钦低声问。 童峻把他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没回答他,只是轻轻揉着他的背:饿不饿?我们吃点东西,好不好? 童峻没让叶钦起来,自己跑到厨房里给两个人一人弄了一碗小米粥,还给叶钦加了点红糖。 说是两个人一起喝,其实也就是叶钦喝,童峻在一边巴巴地看着,像是随时要接住从他手里掉下来的碗。 叶钦被他看得受不了了,只能说了一句:我没事儿了,你吃你的。 童峻哎哎地应了,两三口把碗里的粥囫囵吞完,又继续盯着叶钦。 叶钦硬着头皮把粥喝完了,空碗托在手心里,看着童峻:昨天晚上谢谢你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说。 天亮了,也不能假装昨晚的事没发生过,童峻的的确确是来救他了,也知道了这个孩子。于情于理,他得给童峻一个说话的机会。 我没什么想问的。叶钦没想到童峻会这么说,他看着童峻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眼睛里除了心疼没别的,你和孩子,都很好。 叶钦对这个冷静的,没有拼命解释的童峻是有些陌生的,心里更是忍不住地多想,看着童峻的目光也逐渐戒备了起来。 童峻也感觉到了他的身子慢慢绷紧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叶钦,我想过了。 想过什么了?叶钦紧张地问。 想过为什么你会有了孩子却不告诉我,童峻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肩头,我的确做错得太多了,我真的让你很失望,是不是? 叶钦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空碗。 童峻一直都在跟他解释,自己弄错了,但是没爱过别人,也很想他,这一次却在问他是不是让他很失望。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叶钦,我知道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我对你造成的伤害都是无法消除的。像你说的,太多阴差阳错,但最大程度上都是由于我的过失,让你总是一个人。童峻接过他手里的空碗,轻轻缠着他的手指,我不奢求你能再向我走过来,但是你能不能,试着别再把我推开? 孩子不是你的。叶钦把手指从童峻手里抽了出来,声音变得冷淡了一些。 听他这么说,童峻心里反而松快了一些,至少他没有直接拒绝自己,连大气儿也不敢喘,只是顺着他哄:好,不是我的,是你一个人的。 叶钦简直有些气恼童峻的自信和聪慧,口气又恶劣了两分:所以不需要你负责任。 这次童峻却摇摇头:我要负责任,但是我只负责任,好不好? 睡了一觉,喝了一碗热粥,叶钦原本就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又听童峻说了这几句滑不溜手的话,简直有种打蛇随棍上的感觉,原先那点后怕也被他气没了。 指了指卧室的门口,叶钦不通一点情理:你可以走了。 童峻也不坚持,笑着站起身:我洗完碗就走,锅里还有粥,我给你蒸了一笼小包子,胃口好一点了再起来吃。 叶钦瞪着童峻离开的背影,手不由地抚上了下腹。 第41章 自从那天叶钦差点出事, 童峻就基本上天天过来。他看叶钦不爱搭理他,也不多说话,挺自觉地到厨房把饭做了, 水果切了丁浇了酸奶, 摆在桌子上等着叶钦吃完, 就安安静静地在客厅里办公。 田螺姑娘似的, 一点不黏糊。 叶钦一开始还有点别扭, 毕竟两个人分开很长时间了。 但是他一个人在家到了晚上的确有点怵, 童峻在房间里就让他很有安全感。 而且童峻说到做到,他说自己只是来负责任, 就真的没缠着他。两个人吃过晚饭之后各忙各的, 顶多也就是叶钦在飘窗上看书的时候童峻过来问他腰累不累, 给他垫个靠垫,或者给他端杯热水。 小煤球也完全被童峻的猫薄荷猫罐头收买了, 一看见他就使劲儿喵喵,看见童峻坐下就吧嗒往人家脚上一垛,一点猫科动物应有的矜持优雅都没有。 今天腊月二十九,过了傍晚童峻还没过来,小煤球失去了骚/扰的对象, 开始没完没了地缠叶钦。 叶钦一边看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小煤球揉耳朵挠肚皮, 心里想着童峻可能那股子新鲜劲儿终于过去了,肯安生了,两个人要是就这么淡了, 大概也能勉勉强强算是好聚好散。 他这么想着, 玄关就穿来密码锁的开锁声。 童峻火急火燎地从外头进来,一边换鞋一边歉疚地问叶钦:饿了吧?今天开会时间长了, 我马上。 叶钦还是没搭理他,倒是小煤球蹭蹭地朝着童峻跑过去,绕着他的拖鞋不停地跑。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28) 童峻低头看着小黑猫,挺温柔地笑了:你也饿了?等一会儿啊,给你带新玩具了。说完就拎着大包小包进厨房了。 厨房里很快热闹起来,叶钦有点迷茫,他俩这算是干什么呢?算是过日子吗? 要是算的话,他俩又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要是不算的话,童峻一个千金之子,每天跑到他家里来给他做饭,盯着他睡熟了掖了被子才肯走。 他跟童峻说过俩人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了,童峻说他知道,还让他好好休息别多想。 童峻还在厨房里忙活,门铃又响了,叶钦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前一看,是何玉谦。 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万一我不再家呢?叶钦拉开门,楼道里的凉风吹进来,他裹了裹身上的披巾,把何玉谦让进来。 呵,长本事了叶子,你哥到家来还得先预约了是不是?何玉谦提着大包小包的生鲜,明天跟着大家长回老家守岁,你这边我顾不上。我怕你委屈我宝贝侄子,先给你送点储备粮过来。 叶钦心里面一暖,何玉谦自己也有一大家子要照应,年前却还想着过来看看他。 他刚准备弯腰给何玉谦找拖鞋,何玉谦就把他拉住了:上一边歇着去,别给我找事儿。 进了屋子,何玉谦听见里面有动静,眉毛一挑:哟,怪不得让我预约,家里来人了?看叶钦不回答,又坏笑着怼了一下他的肩膀,可以啊,动作挺麻利。有出息了啊,想得开就行。 什么乱七八糟的。叶钦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懒洋洋地走回飘窗边上。 小煤球蹦蹦跶跶地跑回客厅,嘴里咬着一个彩色毛线编织的玩具小耗子。 何玉谦看见它,乐着问叶钦:这个小东西也长大了,你这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先回了,反正我就他一句话没说完,就噎住了。 童峻跟在小煤球后头出来了,正把身上的黑白格长围裙往下摘,边走边问叶钦:饭做好了,我们吃饭吗? 他看见了何玉谦,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简单打了个招呼:小何总。 何玉谦的表情一下变得非常难看,他走到飘窗旁边,低头看着叶钦:什么意思,他在这儿干嘛? 他来做饭。叶钦没跟他说过私生那件事,不好和他解释,从飘窗上下来,你不急着走,就一起吃吧。 何玉谦看见童峻就窝火,哪有心情吃饭。但是他今天其实还有别的事儿和叶钦商量,只能压着火跟着他进了餐厅。 餐桌上摆着几样家常菜,颜色很鲜亮,而且以清淡爽口的为主。要不是看着童峻还往外端着汤和米饭,何玉谦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些颇有卖相的饭会是童峻做的。 何玉谦挑着眉毛看童峻的葫芦里要卖什么药,就见童峻拉开椅子等叶钦坐好了,又在他腿上搭了条绒毯,才在他旁边坐下。 何玉谦努力假装童峻不存在,就近夹了一筷子荷兰豆,闷头吃了两口,又看叶钦:公司事情最近多,你这边我顾上的少,反应得不厉害吧? 不厉害。叶钦小口喝着汤,慢悠悠地说,但其实他知道自己最近能过得舒服不少都是因为童峻。 童峻照顾他照顾得很细致,做饭都挑着他爱吃的好消化的,他也知道有时候童峻晚上没走,是怕他晚上反酸,等着他睡着了给他揉胃。 但他就是不想让童峻觉得自己需要他,宁可说是自己本来就没有不舒服。 何玉谦点了点头,斟酌着说:其实《盲僧》那边最近联系过我一两次,说排了贺岁档嘛,所以希望你能多参与一些宣传工作。 合同里不都具体列了要参加哪些工作吗?叶钦微微皱着眉,怎么还有多参与什么工作? 是,的确是这样,何玉谦挠了挠头,但是现在制片那边的意思是,档期提前了,宣传压力大,他们愿意加二十倍宣传薪酬,我觉得这还是挺合理的。 叶钦倒是不缺钱,他只是想趁过年的时候好好休息一下,把身体调整过来,毕竟年后还有别的排档,但是何玉谦看着好像很期待他同意,所以带着点困惑点点头:也可以。 何玉谦微微松了一口气,有些心不在焉地夹着碗里的饭。 童峻清蒸鲈鱼的肚子夹下来,仔仔细细地把刺挑干净了,重新蘸了鱼汁放进叶钦碗里,放下筷子在一边坐着,带着点笑意看向何玉谦。 何玉谦让他看得有些发毛,很快也把筷子搁下了:童总有话跟我说? 没有,童峻依旧笑微微的,担心我做的饭不合小何总口味。 反正何玉谦怎么听童峻说话都是不痛快,也懒得去琢磨他话里头的深意,一扭头看见叶钦正一点一点地吃着童峻给他夹的鱼肉,简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熬到叶钦也吃完了,何玉谦不自在地拍了下大腿: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叶钦知道他事情多,也没留他:回去路上慢点儿。 我送送何总。童峻嘴角抬出一个笑,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 上了电梯,童峻脸上的笑意还在,眼睛里的温暖却没有了。 童总有话跟我说。何玉谦这次说的不是问句,带着刺,冷冰冰的。 何总不也有话和我说吗?童峻四平八稳地站着,抬头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 我也是想不明白,你怎么就不能放了叶钦呢?何玉谦有些压不住的怒意,恶狠狠地瞪着童峻,你就糟蹋不够他,是吗? 虽然这不关何总的事,但是我欠叶钦的,我都会还。童峻没理会他话里的敌意,声音很淡,首先第一件,就是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哼,何玉谦冷笑一声,除了你,我也想不出还会有谁要伤害他。 很多。电梯到了,童峻不慌不忙地先走出去,何总,贵公司最近的经营是不是不大顺利? 何玉谦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脸色微微一沉:什么? 税务。童峻的拇指轻轻搓着食指,我不知道问题严重到什么地步,但是你今天居然为了加一点薪酬就来找叶钦,二十倍能有多少?三百万还是五百万?我总觉得事情不大妙。 这好像也不关童总的事。何玉谦的脸黑着,不想和他讨论这件事。 对,是不关我的事,你公司破产或者你直接被判个十年八年,都和我一点关系没有。童峻依旧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叶钦。当然也就包括你在内。 娱乐圈里很多人做不到爱惜自己羽毛,不单单指的是镜头前面的花花世界,当然也包括你们这些幕后的经营者。童峻冷冷的目光看过来,刀子一样,叶钦非常信任你,我也相信你不会主动去侵犯他的利益。你求他为你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他愿意的话我也不插手。但我也就只能让到这个地步,我希望你理解。 那你现在又是个什么立场在这里警告我?何玉谦不屑地看着童峻,你口口声声说你要保护叶钦,我问问你,他认你吗? 童峻眼睛微微垂着,看不出失落也看不出自得:我是叶钦孩子的父亲。 何玉谦的神情狠狠一震:他居然告诉你了? 童峻嘴角牵起一丝笑,头一次露出了一种类似悲伤的神情:小何总,该说的我都说了,不多送。 第42章 童峻跟着何玉谦出去没多长时间, 叶钦的电话就响了,他瞪着来电显示上叶文蔚的名字,根本就不想接, 直接就按掉了。 但是叶文蔚这个人就这毛病, 要是叶钦不接, 他就一直打一直打, 打到叶钦接为止。 有事吗?叶钦的语气里是明明白白的不耐烦。 叶文蔚还是那个老样子, 说话带着喘:明天三十, 回来一趟吧? 没必要,还有别的事儿吗?没事儿我先挂了。叶钦知道叶文蔚就这么一个事儿, 年年都得来这么一回, 上次两个人大吵那一架, 叶文蔚又要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着呢吗?前两年你跟着童家过,不回家也就算了, 现在又不用去他们家里了,你总不能一个人过年。叶文蔚叹了口气,声气像是老水牛,又粗又沉。 有什么不能的呢?叶钦不由有些好笑,他宁肯一个人, 也不想去那个所谓的家。 你不是最爱吃胡萝卜鸡蛋的饺子吗?我给你包了,你今年回来一趟, 以后我都不麻烦你了,行吗?叶文蔚的声音苍老了不少,露出年迈之人的不足之态来。 叶钦稍微迟疑了一下, 还是拒绝了:我明天还有事儿, 就不去了。 这时候门锁响了,童峻开门进来, 叶钦简单结束对话:就这样吧,没事儿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童峻看着叶钦一脸的不痛快,带着点小心问他: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 叶钦也不想和他说话,冷着脸自顾自地看书。 童峻没敢接着问,走到飘窗边上,挨着叶钦坐下来:明天过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做给你。 你不用回自己家吗?为什么一天到晚地待在我这儿?叶钦心情不好,对童峻更没什么好气。 童峻手搭在他膝盖上轻轻摩挲着,语气很耐心:你怎么了?你跟我说,为什么不高兴。 我不想看见你,你还一天到晚在我跟前打晃。叶钦盯着手里的书,口气很冷淡。 他其实没有不想看见童峻,他就是想起叶文蔚那一家子就心烦,只是童峻就在他眼前,他就忍不住拿他撒气。 你真不想看见我?童峻朝他微微倾着身,从下往上地看着他,神情很严肃。 叶钦也不看他,顿了半秒,很笃定地说:不想。 也不知道为什么,童峻就轻轻笑了,好看的眼睛微微弯着: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我就陪着你,不说话。 叶钦没吭声,童峻总是说他不说话不说话,哪一回也不少说,但他的确也不提两个人之间的过去了,只是说些很琐碎的生活日常,倒也不是太惹人烦。 而且他在家里的确闷得有些难受,出去走走也不是一件坏事。 叶钦家附近有个进口超市,临过年了还兢兢业业地营业着。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恭喜你发财!恭喜你发财音响喜气洋洋地响着应景的新春歌曲,红彤彤的糖果和点心堆得像小山一样,只是超市里的人不多,只有这些没生命的小物件兀自热闹着。 想不想吃凤梨?我回去给你削。童峻说着,就把一个台湾金钻凤梨放进了购物车里。 叶钦根本没有任何回应,童峻自顾自地给他买了一大堆吃的用的,购物车里很快就堆了尖。 两个人正走着,叶钦的电话又响了,还是叶文蔚。 叶钦只觉得一股邪火拱上来,很快把电话接起来:还有什么事情?我不会回去吃你家的饺子! 那边却不是叶文蔚,那个女人期期艾艾的声音传过来:叶钦,你爸刚才昏倒了,送到医院了,你要不然来医院一趟吧? 叶钦不知道这又是在演哪一出,冷笑着:他昏倒了,你们该找医生,找我干什么呢? 那女人突然就出了哭腔:叶钦,你就来医院一趟吧,我怕他真有事啊。 叶钦沉默了几秒:在哪个医院? 童峻把叶钦送到医院大门,就去停车场停车,让他先自己上楼看情况。 那个姓岳的女人正坐在急救室门口抹眼泪,她儿子叶朗一边拿纸巾给她擦脸一边劝:医生说了是中风,你在这儿哭也是没有用。早就和他说不要去招惹那个白眼狼,他不肯听,非要把自己气出好歹来,怪谁呢? 你说谁是白眼狼呢?叶钦走上去,俯视着那个和自己有三分像的男孩子。 叶朗看见叶钦,翻了个白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可不就是说你吗?我爸好心好意叫你回这个家吃个饭,那是同情你没人要,你呢?就会惹他生气。东郭先生听过吗,农夫与蛇听过吗?你就是那种忘恩负义乱咬人的东西! 叶钦不大会和人吵架,直接让他气红了眼:我是忘恩负义乱咬人的东西,我该记你们什么恩什么义?是记你妈破坏我家庭的恩,还是记叶文蔚对我不闻不问的义! 岳君在一边哭得更响了,呜呜咽咽的声音在急救室的长廊里让人不由有些毛骨悚然。 哼,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没有我爸,哪来的你!你倒还摆起谱来了,你当自己是个什么宝贝呢?跟豪门结婚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人一脚踹出来,不过是没人要的破烂货!叶朗恶狠狠地,用手指点着叶钦的胸口。 我麻烦你说话客气点。童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叶钦身后,把人往怀里一护,轻柔地给他顺着背,居高临下地乜斜着叶朗,你母亲就在旁边,要是你还没学会怎么说话,我建议你先向她请教请教。 看见童峻,叶朗的脸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你怎么会来?你们不都离婚了吗?你干嘛还管他的事儿? 童峻没再多看他,把叶钦稍微松开了一点,低声问他:有没有不舒服? 叶钦眼眶红着,轻轻摇了摇头。 不着急啊,我在这儿呢。童峻给他揉着后背,带着他走到岳君身边,客气也是客气的,只是声音里没有多少温度,阿姨,你叫叶钦过来,总不能就是为了让这位羞辱他,不如跟我们同步一下情况。 岳君还是抽抽噎噎的,一只手捂着胸口:他爸跟叶钦打完电话就一直不大舒服,说这孩子太倔了,又说自己对不住他,但是也不知道要怎么弥补他,说着说着就栽倒了。 像是想到那一幕都让她心痛,她又捂着脸痛哭了一阵才抬起头来看叶钦:跟你爸结婚的人是我,可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呀!你妈妈他们之间早就没有感情了,不过是勉勉强强地凑在一起,离婚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我和你爸爸在一起,你妈妈也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你怎么就不懂得成全呢?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29) 成全?叶钦的眉心微微一颤,你管这个叫做成全? 岳君满脸的眼泪,水汪汪地把他望着:你那时候那么小,你能懂什么感情?我和你爸爸在一起,是水到渠成,而且我们也没有亏待过你,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爱。你现在这么对我们,屈心不屈心呢? 恕我冒昧,童峻在叶钦前面开口了,我听阿姨这意思,您当年难道不是插足了叶钦父母的感情? 叶朗突然从旁边跳了出来:你算是什么人?可以对我们家的事指手画脚? 童峻一手护着叶钦,极慢地转身看着叶朗,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从周身延展出来,硬是把叶朗看退了半步。 叶钦的事,就是我的事。童峻微微一挑眉,又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问叶朗,要是现在有个女人插足你爸妈的感情,然后把你视如己出,你会很开心?你们家一定是有非常善解人意的传统。 叶朗的脸色白了白,岳君又像是哭丧一样地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作孽呀,叶文蔚这次要是醒不过来,全都是他的命 叶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我爸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我要是他,一定早早地立好遗嘱,一个钢镚儿也不会给你! 看见了吗?叶钦在童峻怀里低低地问,这就是我的家庭,和和美美,父慈子孝。 从前他把自己家的事情全都藏着掖着,怕童峻看见了会觉得他不堪。因为他觉得童峻这种生在云端长在云端的人,是无法理解人间这些满地鸡毛的。 今天他故意要带着童峻来,是因为他想如果让童峻看清楚自己的家庭,也许就会厌弃他鄙夷他,也就会痛痛快快地放手了。 没想到童峻轻轻揉着他的后颈,在他头顶轻轻地亲了一下:不难受,我在这儿陪着你,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 叶朗气哼哼地瞪着童峻和叶钦,岳君坐在椅子上不住声地哭,眼泪仿佛流不干净。 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中的红灯终于灭了,一个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谁是叶文蔚的家属? 第43章 叶文蔚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之后, 童峻就给他安排了高级加护单人病房。 他倒不是真的在乎叶文蔚的死活,只是叶钦想等叶文蔚醒过来把事情问清楚,他看着叶钦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些倦色, 总不能让他在普通病房跟着受罪。 到底是公立医院, 条件非常一般, 再高级的病房其实也就多个独立卫生间, 多一张陪护床。 叶朗倒是挺自觉, 一进病房就把岳君往陪护床上拉:妈, 我爸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你先躺会儿, 不用管别人。 岳君看着童峻脸色, 低声说:不好吧, 人家给安排的 叶朗却嗤之以鼻,不屑地瞥了一眼叶钦的方向, 挨着岳君坐在了陪护床上: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好休息的?叶钦就算是没教养,也不至于不要脸到 站起来。童峻揽着叶钦的腰,脸上原本的温和微笑已经消失殆尽,低头看着岳君母子, 声音里尽是寒意。 岳君倏地一下就从床上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看着叶朗, 绞扭着双手小声责备着:我就说了吧,人家 叶朗屁股却沉得很,一把拉着岳君重新坐下, 冲着叶钦翻了个白眼:你们有钱又怎么样, 连尊老爱幼都不讲的吗?我妈这么大岁数了,难道你叫她到沙发上坐着?你们好意思吗? 童峻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指着病房的门口:站起来,或者带着叶文蔚一起滚出去。 叶朗嘴巴又张了张,不情不愿地嘀咕着站起来:有钱人都不是东西。 童峻扶着叶钦在陪护床上躺下,手搭在他后腰上轻轻拍抚着:休息一会儿,我在旁边守着。 谢谢你。叶钦的确是累了,却也睡不着,一双眼睛望向病床上那个苟延残喘的老年人。 时间真是个残忍的东西。曾经叶文蔚也是风靡全校的翩翩君子,也曾因为绝佳的文人风流惹得无数少男少女为之疯狂,如今却已经成了满脸老年斑,要依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残破躯体。 这么多年,要是说叶钦恨,也一定是恨的,但是现在看到叶文蔚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可憎中又有些可怜,他又不知道自己还要恨些什么了。 如果叶文蔚真是因为他病倒的,那他愿意等他醒过来,给他一个说法。不一定是和解,但他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的心病。 童峻看叶钦不睡,温柔地给他揉着后背:怎么了? 叶钦闭上眼,睫毛微微地湿润了,他觉得自己脆弱得毫无由来,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童峻:你回去吧。 他原本是想借此机会把童峻吓走的,没想到童峻却越掺和越多。 我不走,童峻低声安抚着他,你睡吧,有事儿我喊你,好不好? 你管的够多了,就算你要对什么负责任,也用不着参与这些事。叶钦垂着眼睛,没看童峻。 听他这么说,童峻反而在床边坐下来,把他有些挡眼睛的刘海轻轻拨到耳后,声音很轻柔:用得着,怎么用不着呢?别想太多了,睡一会儿。 耳边一直回响着生命监测装置枯燥的滴滴声,叶钦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又亮了。 叶文蔚是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醒的,脑血管里的一点小栓塞把他的半边身子搞垮了,他的右嘴角和右眼角出奇一致地耷拉下来,把他的左脸拉成了一种滑稽的哭相。 叶钦他一醒,就含混不清地问,叶钦来了吗? 岳君原本在坐在床边掉眼泪,听见叶文蔚喊叶钦,脸色不由沉了沉,但还是殷勤地向病床前凑了凑:叶钦来了,小朗也来了,都在这儿守了你一整晚呢!叶钦这孩子,还是孝顺的 叶钦过来,叶文蔚口歪眼斜的,一说话就有晶亮的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慢慢滴下来,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子,心里解气了吗? 你变成这个样子,我为什么会觉得解气叶钦原本以为,叶文蔚会有一些别的话要和他说,谁想到这人醒过来,也不过是一句类似于埋怨的话。 叶文蔚的斜眼眨巴了两下,泛下来一滴浊泪:你跟我发了一辈子的脾气,不过就是为了惩罚我,你觉得我破坏了你和你妈妈的幸福,现在我是个废人了,你心里,是不是有一点快活?只要你快活了,我就算是死了,也就值得了。 唱戏一样,岳君嚎啕着扑到叶文蔚身上:孩子他爸呀,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叶钦自己赚的钱多,又有贵人照应着,他的命这么全,干嘛还要你的命呢?你要是有什么好歹,我和叶朗孤儿寡母的,要怎么办呐? 叶朗重重地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对岳君说:爸的意思就是他的病就是叶钦气出来的,你还觉得那个姓童的找了间病房就有什么了不起的,这难道不是他们应该做的吗?他们不光该给爸找病房,现在爸病成这个样子,后续的治疗、保养,钱都应该让叶钦掏! 这孩子,不许瞎说!岳君的眼睛躲躲闪闪的,不敢看童峻的方向,那是你哥哥! 都别说,都别说了!叶文蔚咳嗽了两声,又像是拉风箱一样地喘了起来,叶钦我就是想问问你,我现在变成这样了,你痛快了吗?解恨了吗? 叶钦站在病床边,悲悯地俯视着这个可怜的、丑陋的老男人,一言不发。 要是你解气了,叶文蔚呼哧呼哧地,努力想把字咬清楚,要是你解气了,腊八节我跟你说的事情,你是不是考虑一下?小朗小朗,他也不容易。 爸!叶朗愤然瞪着床上的叶文蔚,你求他什么了?大明星又怎么样!我才不稀罕他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帮我的忙! 别说了!岳君扯着叶朗的袖子,一边捂着嘴哭一边说,你爸爸都是为了你呀! 又是这样,人家一家三口都为彼此着想。父亲牺牲自己只为了给儿子求一个锦绣前程,儿子一身凛然正气不向可憎的恶势力低头,母亲苦口婆心地努力调和着父子二人之间的矛盾。 而叶钦,就是那个不通情理的恶势力,而不是这个家里的另一个儿子。 叶钦有些想笑,他甚至微微弯了弯眼角,真的笑了出来,笑得眼睛里浮起一层水。 他真的天真,他还以为叶文蔚真的是因为自己伤了他的心病倒的,原来人家的确有心病,却不是为了他这个儿子。 他轻轻舔了舔嘴唇,嘴角上是压不住的颤抖笑意,他问叶文蔚:这就是你想要的是吗?你本来喊我去吃饭,就是为了再问问我能不能给叶朗铺一条康庄大道,是吗? 叶文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说出了那句紧箍咒一样的话:你就算是恨我,那叶朗也是你弟弟啊。 他不是。叶钦的声音就像是结着冰,我只有一个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了,所以我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弟弟。 我在你这个所谓的家里,就算是曾经得到过一星半点的关爱,我也全还给你。叶钦扭头看向岳君,你们想要钱?我可以给。叶文蔚这次看病的钱我出,这没问题。等他出院以后,后续的事情就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叶钦重新看向叶文蔚:你说我姓叶,这也没错。但是从今天起,我姓的就是叶钦的叶,不是叶文蔚的叶。你以后也就只有叶朗一个儿子,我和你们这个家再也没有一点瓜葛。你的号码我会拉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联系我。 至于你说叶朗,叶钦很淡地朝着叶朗的方向扫了一眼,你说我在娱乐圈,要是一点作用都不起的确是非常说不过去。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还在这个圈子里一天,叶朗就别想接到任何一个通告,如果他能拿到一条广告一个代言,就算我叶钦在娱乐圈里的这二十年白混。 叶文蔚的眼睛忽地瞪大了,难以置信地瞪着叶钦:你有点人性吗咳咳你哪来的这么一副铁石心肠呢 是你求来的。叶钦说完,头也不回地从病房里离开了。 二十多年,叶钦和这个家拉拉扯扯,就好像是嫩的时候就被掐断了的藕节,一直丝丝连连地断不干净,就是因为叶钦觉得,叶文蔚哪怕再不关心她不在意他,到底和他是有血缘的,到底逢年过节还想着他惦念着他。 哪怕表面上不齿,叶钦也还珍惜着这一点惦念,因为他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太独了。 所以不管跟叶文蔚怎么吵,他从来没有把话说绝过,不光是他不忍心,更多的是一份舍不得。 但是到底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干干净净的几句话劈下去,叶钦彻底和那个叶家没牵连了。 他走得飞快,就好像越快地远离伤口,血就能越快止住,疼痛就能越快减轻。 叶钦,童峻小跑着追着他,叶钦。 叶钦脚步不停,只是朝着新鲜的空气越走越快。 童峻紧紧地跟着他,直到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凛冽的北风刀子一样扑下来,叶钦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被风一吹就干了,在脸上留下一层麻木的刺痛。 手指一暖,叶钦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没有挣扎,只是僵硬地站着。 在呼啸的北风里,童峻就那样安静地给叶钦护出了一方温暖的天地,就像他答应过的那样,他一句话也没说。 有刚办过出院的家属扶着病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欢欢喜喜地高声吆喝着:走咯,都好起来了,我们回家过三十咯! 第44章 见面会现场人山人海的, 所有的镜头都毫不客气地怼着台上的人。 叶钦站在正中间,一边是白昙一边是闫茜茜,导演和制片正唱双簧似的答着记者问。 叶钦微微低着头, 新剪的短发在后脑收敛成一截硬硬的小发茬, 露出他雪白的后颈, 温柔迷人。 他看着台下频频亮起的闪光灯, 熟练地在脸上绽开一个暖融融的笑, 心里想的却是和眼前这一幕完全不相干的那个夜晚。 三十那天从医院回了家, 童峻一直陪着他。 童家给童峻来过一个电话,大概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吃年夜饭。童峻只是简单说要陪叶钦, 那边好像也没强求他回去, 或者是问了叶钦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童峻只说是不方便,就把电话挂了。 叶钦以为童峻会做点什么, 因为依着他对童峻的了解,童峻陪着他受了一天一夜的累,不管是撒娇还是邀功,都会要做点什么的。 他甚至没有准备反抗。这么长时间了,童峻一直照顾他, 就算他俩之间的情分不在了,他也可以用这种方式报答他。 他一面觉得这样是在轻贱自己, 一面又觉得理所应当要这样。 就像是一种自暴自弃。他有点希望发生一些事情,进一步地证明他的人生本来就很烂,但是依然可以更不堪。 但是童峻什么都没做。 又或者说他也做了一些事情。他给叶钦包了饺子, 像往常一样守着他睡下, 给他揉了胃,又静悄悄地走了。 什么话都没多说, 什么事也没多做。就像是一个安静的影子。 在梦里,叶钦好像感觉到有个很浅但是温热的触感落在了眼皮上,但是不过一瞬间,那温热就远离了,快得不真实。 但是就是那么短暂那么轻柔的一点点暖意,让叶钦觉得安心了。当时他有些想哭,可是又累得哭不出来,只是沉沉地睡着,睡在一种扎实的安全感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不想让童峻走。 他有点不想一个人。 叶钦对着镜头保持着微笑,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重新爱上童峻的,因为他对童峻的爱一分一秒也没停过,所以根本就不存在重新爱上这个动作。 但是他不敢再接受童峻了。倒不是说他在意人生里没有几个十年可以浪费,只是建立关系的成本太高。 童峻或许真的改了,懂得爱了。他成长得如此之快,又如此地热衷于付出和陪伴,甚至让叶钦所有一个人的时光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30) 但是童峻的人生和叶钦的是截然不同的,他从来不缺少爱和陪伴,所以如果他想要付出这些东西,也丝毫不会吝啬。可这些东西毕竟是他自己的,如果有一天叶钦真的习惯了他的这些付出,他却又要收回了,那叶钦要怎么办?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童峻的真心,叶钦不怀疑,却也不敢要。 这个真心越炽热,叶钦就越想退缩。 叶钦在思绪里越陷越深,甚至连一位女粉丝捧着花冲他跑过来他都没注意到。 叶老师,我超级无敌喜欢你!女粉丝跑到他面前,把花举到他面前,如果有一天你又想结婚了,我希望你能考虑我! 台下一阵哄笑,叶钦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那一大束红白相嵌的香水玫瑰,两颊泛起一种柔和的浅粉色,映得怀里的鲜花都失色两分。 谢谢你。叶钦冲着她微微鞠躬。 他肚子里的小东西已经有一点存在感了,如果不收腹,能从侧面看见一个非常小的弧度,就像是多吃了一碗饭。 他今天穿的是宽松的套头休闲衫,一弯腰都能感觉到自己稍微隆起的一点小肚子。 大概下一部戏拍完,他就得休息一段时间了。 我能不能能不能抱你一下?女粉丝痴迷地看着叶钦的眼睛,兴奋地张开手,抱一下,然后我和基友一人包三十场《盲僧》! 嚯!女金主啊!台下一下热闹起来。 三十场就能抱一下叶老师吗?那我有一百场不知当包不当包!我觉得我能抱五下! 叶老师叶老师!我家开电影院的,我跟我爸说,全都排你的电影! 叶老师!不能抱!千金之躯,不能为票房折腰! 叶钦怀着孩子,的确不方便让人抱,只是淡淡地笑着朝女粉丝伸出手:谢谢你支持我们的作品。 台下的粉丝哈哈大笑起来:就是!不让抱,我们宝贝哪能随便让抱! 女粉丝也是爽快人,一点不含糊地握住叶钦的手,冲着台下炫耀:握到手了就是胜利! 叶老师!我也想握手! 老公!冲这边看一下! 叶老师!叶老师! 在一片欢呼声中,宣传会结束了。叶钦跟着剧组一起退到了后台,尤金金立马捧着热水凑到他面前,用宣传单轻轻给他扇着风:哥,喝口水,累了吧?他们这些灯光师光顾着舞台效果,这么烤着人谁受得了啊,何总看见你这脸色又该心疼了 没事儿。叶钦看着尤金金紧锁的眉头,不由轻轻笑了。 哦对了,尤金金一边给叶钦扇着风一边说,刚才你在台上的时候,路导那边来过一个电话,说他已经从机场高速下来了,让你这边结束了不要走,在这儿等他一会儿。 路寻声,叶钦下一部片子的导演,也是为叶钦赢得金松影帝的《此消彼长》的导演,可以说是叶钦的伯乐,也可以说是叶钦的恩师。 路寻声生在美国长在美国,是正经八百的纽约客,要不是为了拍戏,多少年也回不了一趟内地。 路导来了?叶钦不由有些吃惊,电影不是月中才开机?他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叶,你是真的不想我。带着开玩笑的埋怨,一个声音从叶钦身后传来,像是深秋里的阵阵松涛,爽朗宽和。 叶钦亟亟转身,正看见阔步而来的路寻声。 他一身琥珀色休闲西装,围着浅蜜色的羊绒围巾,明明已经年过不惑,却有着蓬勃英朗的好风采,人如其声,松树一般高大挺拔,俊逸之中带着一丝不羁的洒脱。 见到阔别的故人,叶钦不由又惊又喜:路导! 路寻声哈哈大笑着把他拥入怀中,像是安抚小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后背:长大了啊,稳当了不少。 叶钦有些赧然地低下头,先是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李维曾经说过对他巅峰退出的不理解,但其实叶钦当年退圈,最对不起的人,应该是路寻声。 叶钦虽然出道早,在业内也有相当不错的口碑。可以他的资历来担《此消彼长》的男主角,让那么多的戏骨名角给他做配,路寻声可以算得上是力排众议,毫不掩饰地在提携他,就是希望他能藉此成为一名真正的电影人,而不简简单单是个演技还不错的演员。 叶钦完成了他的一部分期望之后,很快就把其余的部分全都辜负了。所以当他复出之后,最盼望见到的人就是路寻声,最害怕见到的人,也是路寻声。 当初尤金金把路寻声的新本子《暖冬》拿给他时,叶钦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即使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还是把这个本子接了下来。 哪怕再辛苦,他也想证明给路寻声看,他是个电影人了,他成长成了路寻声曾经期盼的样子了。 路寻声是开车来的,他带着叶钦到了一家港式餐厅,叫了几样清淡的点心。 怎么样?身体还好吗?路寻声的标志性动作就是十指交叉,在桌子上一靠,笑眯眯地看着叶钦。 身体?叶钦有些不确定路寻声在说什么,还是老样子。 路寻声又哈哈笑起来,动手给他盛了一碗竹荪猪肚汤:怎么会是老样子,玉谦都和我说了,你怎么还瞒着我? 啊,叶钦在路寻声面前,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学生,有点孩子气地挠了挠头,您是说我的孩子吗?它还很小呢,不会影响拍戏的。 你这孩子,这种事儿你就该提前说,路寻声抄着手,有点不满地看着叶钦,我是担心影响戏吗?我的风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这戏拍起来就跟打仗一样,我是怕你累着! 我为什么提前这么多过来,就是要过来看看你的状态。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佳人选,但是戏,总是排在人后面的。要是你身体吃不消,我可以等你,等你孩子生下来我们再开机,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用不用,叶钦认真地摇了摇头,本子我仔细看过了,题材和风格我都非常喜欢,而且没有太剧烈的场景,我可以的。 路寻声微微一颔首:这个事儿决定权在你,我绝对地信任你。你的新片子我也看过了,非常不错,但是我相信咱俩能配合出远比这个棒得多的东西。 说着话,路寻声给叶钦夹了一个虾饺,语气又放平缓了几分:我这次来,除了戏的事儿,还有一个事儿。 叶钦慢慢咽了嘴里的汤,心里突了一下:您说。 想必你也知道,叶。路寻声的神情很淡,却有一种认真的温柔,在我这儿,你就跟我自己家里人一样。当初你跟童峻结婚,我非常后悔只劝了你一句齐大非偶。但是你跟他一块儿了就是一块儿了,所以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不好我没立场过问。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对你离婚之后的一些事情也略有耳闻。 我看不得我重视的人受委屈,一点都不成。他抽出一张湿巾纸,仔仔细细地擦着手指,一边擦一边抬头看着叶钦:哪怕你有了童峻的孩子,我也要告诉你,叶,你没必要为了任何事去迁就任何人。你应该过你想要的生活,独立的,自由的,快乐的。 如果你愿意,路寻声把用过的湿纸巾叠好,十指重新交叉,非常认真地看着叶钦,等拍完这次的戏,我带你回美国。 第45章 叶钦到家的时候, 桌子上摆着几样清爽的家常菜,像是放了有一段时间,热乎气都没了。 看见叶钦进来, 童峻走过去给他脱大衣:累了吧?今天怎么这么晚呢?你先坐一会儿, 我把饭热一热再吃。 童峻, 叶钦没让他碰自己, 只是把大衣脱下来放在了沙发上, 我吃过了。 童峻微微一怔, 抿了一下嘴唇,语气里稍微有一点委屈:在外面吃饭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叶钦在沙发上坐下, 从温水壶里倒了一杯水出来:我从来没要求过你来我家做饭。 可是你总可以跟我说一声吧?童峻在他身边蹲下来, 摸了一下水杯, 确认水不凉,才放手让他喝, 我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尤金金说你先走了,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找你。 叶钦喝了一口水,有些话他想了一路,现在说出来却不过简单一句:以后你都别来了。 为什么?童峻的浓眉一下就蹙了起来, 我做错什么了? 因为我们现在这样不对。叶钦的声音很冷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抖, 他看见童峻的眼睛里慢慢聚起的怒色,就知道今天这件事不会太轻易地解决。 他想跟童峻断干净,但是如果童峻不同意, 两个人就必定会有一番拉扯。 童峻在这等了一晚上, 或者说他在这个家里等了一个多月,他没期待过叶钦能很快原谅他接纳他, 他也不强求叶钦能把对他的不满和失望全放下。 叶钦的冷淡和不回应他都能理解和接受,但是他没想过叶钦突然又要赶他走。 带着一些执拗,童峻仰着头问他:有什么不对,我又做错什么了? 我跟你说过,咱俩没可能了。叶钦手里转着那个水杯,心里除了歉疚以外,还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但他也不愿意细想那是什么,我觉得现在这样是我耽误你,你明知道咱俩都结束了,还老是留在我家里,为我做这做那,其实也就是一种委曲求全。就和我当你一定要围着你转是一样的,不会有结果的。 我没有委曲求全!童峻愤然站了起来,弓着腰看叶钦,我是心甘情愿的!我伺候你,是我乐意的!你想不通,没事儿我等你,可是你能不能别这样,突然就又说不要我了呀?说到最后一句,童峻的声音有点稳不住,他清了一下嗓子,强势中似乎带了一点哀求,到底怎么了,你能不能告诉我? 没怎么,叶钦把杯子放回桌子上,玻璃碰玻璃,咔哒一声冷冰冰的脆响,我就是不想让你把时间浪费在没意义的事情上。 童峻站在一边,瞪着叶钦看了半天,像是困惑又像是不愿意相信:你有别人了吗,叶钦? 叶钦没想到童峻会往这个方向想,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否认,但是一想到如果这样的误会能让童峻死心,他又沉默了,只是扭头看着窗外。 天黑透了,不见星光也不见月色,窗户玻璃上倒映着房间里暖黄色的灯光,明亮却不温馨。 童峻轻轻地笑了笑,手背在眼睛上蹭了一下:对不起,我急糊涂了,我瞎说八道的,对不起。他伸手在叶钦后背上揉了揉,嗓子哑了,你不想看见我,一定是我惹你不高兴了。那我每天过来把饭做好就走,不让你看见我,行不行? 像是怕叶钦拒绝,他又解释:你晚上总是胃不舒服,我担心你睡不好 不用了,叶钦怕他再说下去,自己真的就答应了他那些荒唐的建议,直接打断他,我最近好多了,不舒服我会自己去医院看的,不用你担心。他给不了童峻什么了,也就没什么拉拉扯扯的必要,但他还是跟童峻解释了,新戏开机之后我会很忙,有时候就住在片场附近,不会每天都回家的,你不要再来了。 那我能不能,童峻的声音又低了一些,能不能把饭送到剧组呢?我让尤金金拿给你,我不进去。 叶钦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怎么会是童峻呢?童峻那么高傲,那么不可一世,一言不合就直接甩手走人,怎么会一退再退,不停地说着这些让人心里发紧的话? 童峻背过身,又抬着手腕在脸上蹭了两下,才转回来看叶钦,口气里有一种很牵强的轻松: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我会送饭的,你让尤金金记得收。 看着童峻离开的背影,叶钦突然想到一件不大相干的事情:童峻差不多比他小三岁,刚结婚的时候还叫过他一段时间哥哥。 == 路寻声一向偏爱年代戏,《暖冬》也不例外,讲的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发生在深山之中的一段哀婉恋歌。 叶钦扮演的男主人公李向阳是高干子弟,年轻有为,满腔报国之志,成为了凤凰山勘探队里的知识骨干。而女主人公新月则是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被分派到凤凰山成为插队知青,在当地的小学校教语文。 新月年轻漂亮,很快成为了备受当地青年追捧的对象,但是她却因为家庭出身的原因对自己极度不自信。见到英俊开朗的李向阳之后,新月的一颗春心终于萌动,却又碍于两人之间悬殊的身份差距刻意疏远他。 在多次追求无果之后,李向阳依旧苦苦守候着新月,却在一个彻夜忙碌的夜晚之后,得知自己心爱的姑娘被山里的村民玷污了。懊恼之余,李向阳为了安抚受伤的新月,再次向她提出交往的请求。新月流着泪水答应了他,却又在不久之后选择了投湖自尽,给故事画上了一个残忍的句号。 叶钦刚到剧组,林燕飞就一个助力跑扑到了他身上:叶老师!叶老师!我做到了!我把其他女演员全PK下去啦!新月是我的啦! 我知道啊,你不是一拿到角色就立刻告诉我了吗?叶钦笑起来,把小姑娘从身上摘了下来。 林燕飞激动得满脸通红:那和面对面地告诉您还是不一样啊,我做梦都想见您,我天天都做梦! 路寻声背着手走过来,啧了一声:你可算来了,这丫头老问你怎么还不来,就好像到了这时候你还能变卦似的。 几个人寒暄几句,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叶钦长相白净,自己就带着些纯和的少年气,扮演李向阳这样的角色也不需要上什么重妆,只要换上一身的良裤白衬衫,就有一种令人心动的干净漂亮。 林燕飞也不是花架子,编上两条麻花辫,一身碎花衫子穿上,眉眼间就有了高知子女的书香气,再加上几分怯懦自卑,活脱脱就是剧本里的新月本人。 两个演员状态都不错,走戏走得就很快,几天下来,戏架子就搭了起来。 辛苦虽然辛苦,但剧组里的同事相处都很融洽,叶钦觉得很快乐很充实。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31) 路寻声说得没错,他的确更适合情感深厚,激流暗涌的文艺片,感觉拍《盲僧》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捡起来的状态又恢复了不少,他慢慢找回了过去拍戏的那种流畅感。 这天拍完戏,剧组里几个小年轻商量着要求吃日料,说什么都要带着叶钦。 叶老师,去吧,林燕飞扯着叶钦的袖子,我好想和你一起吃饭的,做梦都想! 尤金金在一边提溜着童峻送来的保温箱,有些为难:哥,童总说今天送的有花胶燕窝,要是冷了就不给你吃了,我刚才摸过,还热着呢。 叶钦给童峻留过好几回话,让他不要再送饭了,但是童峻就跟收不着消息似的,一天三顿地送,风雨无阻,还说不想吃就让他扔了。 我吃不了生冷的东西,不跟着你们去了,下次有机会吧。今天你们不管吃什么,都我请,好不好?叶钦笑着跟林燕飞说完,接过了尤金金手里的保温箱。 啊林燕飞还是很不甘心,有点沮丧地低着头,其他几个人也附和着劝叶钦,不能吃生冷的话,我们去吃烧烤或者火锅也可以的,叶老师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嘛! 你们以为我们叶老师那么好约呢?何玉谦一边在手里头转着车钥匙,一边从后头把叶钦搂住了,我们叶老师可不能跟着你们瞎吃,是不是,宝贝? 平常何玉谦也常过来,组里的人都知道他和叶钦很亲密,见怪不怪了,热络地跟他打招呼:何总过来了,一起吃吗?吃什么你们定! 叶钦把何玉谦的胳膊从身上抖下去:快收了您的神通吧,这么多孩子,又在这儿犯什么病呢。 你们宝贝叶老师今天得跟我走,你们的约往后排排。何玉谦很潇洒地冲着身后挥了挥手,搂着叶钦的肩就往外走。 上了车,何玉谦一边发动引擎,一边偏着头看叶钦:怎么样,救你一命吧?你从小就不爱跟着人出去吃饭,跟着这堆小年轻凑热闹,还不麻烦死你。 叶钦把套头衫上的帽子戴上,笑不叽的:是,拍戏拍得我腰都快断了,还出去吃饭,累死得了。 何玉谦把他的座位往后调了调,从后排拿了个腰垫给他垫上:小崽儿闹你了? 闹什么闹,它这么小一点儿,什么动静都没有呢,就是我上岁数了。叶钦扭了两下,在真皮座椅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瞥了一眼何玉谦:何总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天又要飞什么幺蛾子? 车已经发动起来了,何玉谦却没开车,有点怔忡地噘着嘴,好像有些茫然,又好像在下什么决心,半天才扭过头来看叶钦:叶子,你现在手上有多少活钱? 第46章 活钱?叶钦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挑, 他知道能让何玉谦开口的钱肯定不是小钱,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除了放在公司账上的, 我在虚拟币市场里转着的钱这个月就能全拿出来, 还有一部分在苏黎世银行托管的, 都是随用随取, 加在一块差不多有一点三, 你看够吗?不够等下个月我把一部分固资变现, 能有六点左右,来得及吗? 嗐, 你跟我兜什么家底儿呢?何玉谦猛打了一把方向, 把车开出车位, 我问的是你的零花钱,怎么固资变现都出来了? 吓我一跳, 叶钦狠狠瞪了何玉谦一眼,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我难道还能没钱花吗?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叶子行,大孩子了。哥一提钱,砸锅卖铁的架势都拿出来了。何玉谦又呵呵地乐了两声,在叶钦膝头揉了一把:到时候你哥真出了什么事儿, 也不至于合不上眼。 虽然何玉谦的嘴平常就没个把门的,但是听他这么说, 叶钦心里头还是一咯噔:诶我说何玉谦,刚出正月十五你这张就不会说吉利话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别让我着急行吗? 看叶钦有点急了, 何玉谦连忙拍拍他:你哥逗你玩儿呢, 不急不急。 叶钦冒着火,将信将疑:真没事? 真没事儿。到了红绿灯, 何玉谦又小心地把叶钦的座位放低了一些,不是累了吗?你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烦人。叶钦把安全带松开一点,蜷了蜷身子,背对着何玉谦,不搭理他了。 到了小区门口,何玉谦看叶钦已经睡熟了,也没叫他,直接把车开进小区里面。 一拐进叶钦家楼下的路口,何玉谦就看到了那辆张牙舞爪的蓝大切,驾驶室上靠着讨人厌的童峻。 他刚把车停好,那个高个子就晃着两条长腿走过来,轻轻在副驾驶玻璃上敲了两下。 不情不愿地,何玉谦按了一下那个画着小锁头的按钮,车门发出了开锁的咔哒声。 童峻轻轻拉开门,先把睡在副驾驶上的叶钦小心抄抱在怀里,才慢慢坐进来,重新关上车门。 他的动作很轻,叶钦几乎没有被惊扰,只是稍微挣动了一下,不像是要醒,倒更像是想要找个更舒服些的姿势。 童峻顺着他的力把他抱好了,一手护着他的后脑,一手顺着他的背温柔地捋,一直等他重新睡熟了才开口:小何总,别来无恙。 何玉谦怎么看他怎么讨厌,可是叶钦在他怀里睡着,看起来难见的踏实,竟有种十足依赖的样子。 他不由低声嘀咕:你俩不是断了吗?他跟我说过,以后不见你了。 他说不见我,我也没强求他见我。童峻手搭在叶钦的后腰上,熟练地揉捏着他有些僵硬的肌肉,但是今天,我听尤金说叶钦是跟你走。我就觉得叶钦不想见我那就先不见,但是小何总我可能不得不见一见了。 说的什么绕口令何玉谦顾着睡着的叶钦,声音不敢抬高,只是嘬了一口牙根,尤金金这个叛徒! 童峻一边安抚着怀里的叶钦,一边扭头看何玉谦:小何总,你没告诉他,是不是? 何玉谦的脸腾地红了,他知道童峻在说什么,却偏要和他打哑谜:告诉他什么? 嗯,让我想想,这个事要从何说起。童峻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自带着一种怡然,让何玉谦老是忍不住地幻想自己能冲着他的漂亮脸蛋砸上两拳。可是童峻的拳头和脸蛋一样漂亮,平常人又很难讨到什么便宜,所以想揍他也只能憋着。 啊,童峻理出一个大致的思路,好整以暇地说起来,之前我是不是提醒过你,要爱惜羽毛?但是我还是听说了你帮你表哥的酒庄走流水,走着走着就走出一个不小的窟窿。如果我算出来的那个数是对的,现在就算把你们兄弟俩的公司和场子全折进去,都不够填上这个窟窿的三分之一。我想问问你,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何玉谦咬着牙,有些说不出话来。童峻这几句话,虽然句句都见血,却也句句都是实情。 避税,童峻把叶钦后腰上的衣服拉平整,又摸了摸他的左腿,眼睛里有露骨的心疼,话却是对着何玉谦说的,这个事办得太不聪明。如果我要做这样的蠢事,肯定是要藏得严严实实的,至少不能让我的同行闻见气味。可是你说,连我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能把这件事摸出来,韩山那个狗鼻子难道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你是说这次突击税检,何玉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有些艰涩,是韩山的人举报的? 还有你这个表哥,童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也算是默许了,做事也很有意思,酒庄的生意,反过来让娱乐业帮他洗。两个可能,要么蠢,要么坏,总之他不是什么好伙伴。 不可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总不能害我!何玉谦的声音一高,叶钦有点不痛快地哼了两声。 童峻低头熟练地拍哄了两下,像是第一万次这样做,声音很轻地跟叶钦说:没事没事,我在,还要揉揉哪儿? 叶钦没醒,声音就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肚子。 童峻把人往怀里拢了拢,手护住叶钦的下腹轻轻地摩挲了几下,叶钦微微挺起腰,居然伸手把童峻的脖子搂住了。 依旧得心应手地,童峻一伸手就把他接住了,让他舒服地趴在自己肩上。 哪怕知道叶钦的动作都是无意识的,何玉谦还是很惊讶:他不是讨厌你,怎么还这么依赖你?最后几个字他没问出口,但他想童峻也能明白。 他不舒服,睡着了会粘人一些,童峻给叶钦揉着后颈,哄孩子一样极为宝贝地安抚着,怀孩子太辛苦他了。 何玉谦看着叶钦趴在童峻怀里又睡熟了,有些尴尬地捋了捋大腿:童总,今天来见我,就是为了寒碜我吗? 我倒不至于时间多得没地方用,童峻护着叶钦,轻声笑了,小何总,我是来给你补窟窿的。 何玉谦难以置信地瞪着童峻,像是想要分辨他话中的真假。的确,就他目前的这个情况,整个亳京能拉他一把再全身而退的,恐怕也就只有童峻这尊大神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呢?何玉谦压着嗓子,怕童峻只是拿他寻开心,我记得你说过,我是破产还是蹲号子,都和你没关系。 是没关系,童峻手搭在叶钦腰上轻而慢地揉着,眼睛微微眯起来,像是在欣赏车窗外那棵掉光了叶子的银杏树,但是叶钦喜欢你,要是你出事了,他会难受的。 而且,童峻转过头来,很开心地冲着何玉谦笑了笑,笑得他后背一阵凉,这个钱我也不是白送给你,算是一种投资吧。既然我的钱不能让叶钦开心,至少也要能让他避开不开心。要是你让他不开心了,我就会让你也不开心。说完他又强调了一句,非常不开心。 何玉谦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瞪着童峻那张欠揍的漂亮脸蛋:童总,四十点,不是小数儿,我不能保证什么时候能还给你。 钱应该在晚上九点之前到你公司账上,走的是商购程序,到时候有几份合同要你签,公司的股份我也需要割走百分之五十一。童峻慢条斯理地说着,就像是在交待何玉谦去买几样下酒菜,具体这百分之五十一从哪出,其他股东需不需要知道,都是由你来决定的。但在此之后,直到你把钱还给我之前,这家公司里的每一条决策都需要从我手里过一遍,其他事我不多做干涉,我决不允许洗/钱这种事再发生。 一锤定音。 意思就是漂亮面子给何玉谦留着,童峻出钱,但是不干涉公司的事,只做个隐形大股东,不让别人趁乱分了何玉谦的权。 何玉谦早就对童峻的雷厉风行略有耳闻,但没想到他做事的手腕如此干净利落,轻而易举地给别人辟出一条生路来,却也没有一点贬低别人的施恩意味。 何玉谦看着童峻,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因为这种时候说感激的话,似乎有些太轻描淡写,但是其他的话,好像更说不出口。 我说过,你的事情和我没关系,现在也是一样,只有叶钦的事和我有关系。童峻用自己的大衣把叶钦裹好,韩山我也会处理好,你那个表哥,我暂时不会动他,你和他关系好你自己解决。但是如果让我察觉有任何事可能会伤害到叶钦,我一定不会再手软了,你表哥也一样,你也一样。 我不会伤害叶子,何玉谦看着童峻,喃喃地说,我没打算让他掺和进这个事儿里来。 自打童峻上车以来,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怒容,他的一双细长眼凌厉地把何玉谦望着:天真。 何玉谦被他瞪得垂下了头,他自己也觉得说了蠢话,叶钦就在他的公司里,又是他一辈子的兄弟,要是公司出了事,就算叶钦可以全身而退,也一定是不肯的。 我送他上去,等他醒了,你就说是你送他回去的,不用提我。童峻拉开车门,又把叶钦的帽子拽严了一些,小心地把人掩在怀里,不让吹到风。 何玉谦看着童峻下了车,有点不确定地说道:童总,其实叶钦他 我知道,童峻回头对着他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我都知道。 第47章 山溪清冽, 金色的阳光匀匀地洒下来,在飞溅的水花中凝成一粒粒温暖的金黄。 少女忸怩地站在岸边,看着站在溪水里的男青年:向阳哥, 水凉不? 李向阳的裤腿挽到膝盖, 露出富家公子哥儿养尊处优的白皙小腿来。他一面把床单在水里头漂开, 一边抬起头, 一口整齐的白牙在落日的余晖里分外漂亮:不凉。 浅粉地儿印绿叶红杜鹃的床单中间沾着一块颜色已经变深的血迹, 在水里一浸, 又散出一些浅红来,像是活过来一样, 在水里俏生生地飘荡着。 向阳哥, 新月慌张地朝四周看着, 怕有认识的人经过,你上来吧, 别帮我洗了,别人看见要说闲话的。 李向阳弯着腰,把沾着血的那一块在水里揉搓了几下:还没洗干净呢,你现在不要碰凉水,总不能叫你洗。 新月捋着辫子梢, 又催他:向阳哥,你上来吧, 我晚点自己洗就行。 李向阳半蹲在水里,几下把那处血污揉干净,趟着溪水踩到岸边犬牙交错的石头上, 一把两把地, 水珠从转了几圈的床单里淌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李向阳留下的湿脚印上。 他的脚趾被溪水泡得有些发白了, 更显得白生生的,有种男孩子不该有的鲜嫩可爱。 卡卡卡。路寻声气得几乎发笑,严厉中带着一些无奈,林,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叶的脚指头,新月是个不敢向心上人表白的小姑娘,不能有这么直白的眼神。 对不起,对不起。林燕飞双手合十,朝着路寻声和叶钦道歉,我就是没忍住,叶老师好漂亮,我就害,我要是个男的就好了。 剧组其他人被她的直爽逗笑了,路寻声也不由笑着摇摇头:好在你前面的表现都很好,最后镜头也没落在你身上,要不然这一条再来一遍,叶不又要白白地在冷水里站一遭!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32) 啊对不起对不起!林燕飞看着已经被尤金金用毯子擦干净裹严了的叶钦,赶紧跑到自己助理那拿了一个保温壶过来,麻利地倒了一杯水出来递给叶钦,叶老师,我带的红糖水,你去去寒气。 尤金金往叶钦身前一挡,一边从自己包里翻东西一边嘟嘟囔囔地说:不行不行,叶老师不能随便吃东西,我让他喝了你的水,回头我要挨说的。 林燕飞撇撇嘴:就你宝贝叶老师!连外头的一口水都不让他喝,谁管得这么严,你们何总吗? 尤金金很快掏出来一个精致的小金属壶,倒了水递给叶钦,偷偷看了看叶钦的脸色才含糊着回答林燕飞:甭管是谁管,既然交代了我,我就得给叶老师负责任。 行啦,叶钦有点头疼地撇开尤金金,让你们说得我好像生活不能自理似的,你先回去吧,我跟路导说几句话。 尤金金有点委屈地看着叶钦:那你晚上怎么回去呢? 最近有几场夜戏,我就先不回家里住了,剧组给定了附近的酒店,你放心吧。叶钦小口把杯子里的热水喝完了,空杯子还给尤金金。 尤金金瘪了瘪嘴:那不行,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住在外头的,让童让何总知道了,还不骂死我。 你妈妈不是最近都在医院里吗?你这么两头跑太辛苦,晚上你还是应该去医院陪阿姨,我这边不工作的时候不用你照顾的。叶钦系好鞋带,慢慢直起身,在尤金金肩膀上拍了拍,《暖冬》拍戏紧,《盲僧》那边宣传也很忙,最近都辛苦你,我让财务给你多打了五千劳务,你给阿姨买点东西,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 哥尤金金还是有些犹豫,我妈那边有护工的,你这他看了看叶钦的腰间,两条眉毛都快拧到一块去了,你一个人在这儿,谁放心啊。 叶钦刚准备说话,尤金金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匆忙接起来:何总嗯,哥在我旁边呢啊?什么?怎么可能啊?嗯,我把电话给他。 哥,何总找你。尤金金脸色刷白地把手机递给叶钦。 叶钦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但他也不是轻易就着急上火的性子,只听何玉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叶子,你那边没出什么事儿吧? 出什么事儿?叶钦有些困惑地看了看四周,一切如常。 那就八成是狗仔了,何玉谦叹了口气,网上传出来两张挺清楚的照片,拍着你的肚子了,角度挺刁的,能看出来不是胖了。你是想压着,还是怎么办? 叶钦忍不住掐了掐鼻梁:什么程度? 何玉谦琢磨了一下:拍着脸了,还提到了童峻。公司这边联系博主了,那边不要钱,感觉就是想搞你,但是我想了一圈也没觉得你得罪过什么人,所以公司这边现在也只能压热度。 行,我知道了,不用压了,我自己有分寸。叶钦心里有了数,反倒不忧心了,不是大事儿,别担心。 何玉谦也像是松了一口气:我不担心别的,我就怕你着急上火。 不会,叶钦甚至低声笑了笑,宽慰何玉谦,在这个大染缸里泡了这么些年了,还能为这点事儿上火吗? 你不难受就行,何玉谦放松下来,开始每日例行的问候,今天累不累?什么时候收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好不容易把何玉谦打发了,叶钦打开微博,果然自己已经被顶上热搜了。 #离婚影帝 肚子凸出# #叶钦 怀孕# #叶钦 孩子父亲# #影帝叶钦 未婚先孕# #单身影帝怀孕了?# 随便点开一条,那两张罪魁祸首的照片就弹了出来。 第一张估计是拍戏的间隙,叶钦累得在躺椅上睡着了,因为有些蜷着身子的缘故,腰间微微地突出了一小团。第二张是叶钦扶着腰的侧面照片,外面的的确良薄衬衫垂着,勾勒出了一点肚子的轻微隆起,配合着他的动作,的确不难看出孕态。 一看两张照片就都是特意蹲来的,画面清晰,角度刻意。 这个名为娱乐老五的博主配文更是尖锐刻薄:不知道是不是该为童总高兴。 照片底下的评论数目增长极快,就像是何玉谦说的,网上的言论明显已经确认了叶钦怀孕,大部分都是粉丝激动的祝福: 啊啊啊啊啊我们是不是要有小叶叶了!!!! 天哪,小宝宝!叶老师的小宝宝! 嘤,我就说叶老师最近怎么都不出镜了嘛原来是怀着小叶叶了! 经纪人出来挨打!我们叶老师怀着孩子还要工作吗?累坏了怎么办? 就是噢,看着叶老师扶腰好心疼啊肯定累吧?给我叶揉揉 请大家支持多多《盲僧》!我们要给小叶叶凑奶粉玩具婴儿车!! 啊这是什么大喜的日子啊,我要给小宝宝放十挂满地红! 祝福叶老师,祝福小宝贝!小宝贝别折腾爸爸哦,爸爸很辛苦的! 但是其中也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叶影帝果然特立独行,闪婚退圈对粉丝毫无责任心也就算了,现在连个对象都没公开就有孩子了。 我粉了叶钦好多年了,没想到居然刚离婚就怀孕了。一开始我还以为离婚是因为童总渣了,现在感觉童总头上有点绿。脱粉了,再见。[挥手.jpg] 这孩子谁的啊?不会真是叶钦和哪个野男人的吧?就算是离婚之后怀上的,这也太快了吧?离婚一个月就上三垒。 阿噗,童总好惨,结婚五年都没给影帝揣上崽,人家一发入魂了。 呃,听说叶钦家庭不完整,三观还真是崎岖,居然离婚就怀孕。但是孩子是无辜的,现在搞成这样,谁敢喜当这个爹。 别人说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看到有人说自己的孩子,叶钦心里还是狠狠地疼了一下。他拨了个电话出去,那边倒是很快就接起来,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叶影帝,终于想起来我了吗? 叶朗,叶钦的声音冷淡且平静,你又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叶朗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不让我在娱乐圈里混,那你也别想快活!我要让所有人看清你的假清高,别整天端得像个菩萨似的。我要让你的粉丝看清楚你是个什么腌臜东西,我要让童峻知道你背着他出卖□□,怀了别人的野种!我要让你靠山山倒靠楼楼塌,真正做个孤家寡人! 出卖□□?你认错人了吧,你当我是你妈妈?叶钦不由轻笑出声,我既不靠山也不靠楼,所以靠山山倒靠楼楼塌也是不存在的。你还是清醒点,不要一天到晚地做白日梦了。 少废话!叶朗有些气急败坏,等你这张道貌岸然的皮被揭下来,等你从神坛跌落,等所有人都唾弃你,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那你就盼着吧,盼着我的皮被扒了,从神坛跌落了,被所有人唾弃了,叶钦几乎有些懒洋洋地笑了,你可能就能有那么一个半个通告了。 叶朗,叶钦的声音带上几分认真和同情,你真的非常不适合这个行业,或许你也不适合其他行业,但我还是建议你,尽快转行。 电话里很快传来不堪入耳的怒吼,叶钦直接挂断了电话。 尤金金颤巍巍地捧着手机走到叶钦面前:哥,又有新情况了。 叶钦接过手机一看,头条果然变了,标题#童峻#旁边赫然是一个爆字。 话题置顶是童峻三分钟前发的微博:@娱乐老五 @叶朗不要再打扰叶钦,有问题直接问我。 第48章 微博上很快展开了关于谁是叶朗的讨论, 很多人都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名字很陌生: 叶朗谁啊?居然能被童总圈? 也姓叶啊,是不是跟我们叶老师有点关系的呀? 能让童总下场子,一定不是什么小人物, 前排出售节后第一瓜的VIP席! 第一波热度还没下去, 叶朗所在的小经纪公司就发声了:@叶朗小朗一直在努力拍戏ing, 没有精力顾及工作外的事情呢, 童霸总不要误会啦, 爱您哟[给你小心心.jpg] 吃瓜网友更迷糊了: 这个叶朗也是个演员吗?拍过什么? 十八线糊出圈吧?听都没听过。 是不是代言过一个啥牌子的洁厕灵, 估计还是去年年初的时候? 他这个公司我都没听过不过他们这么一说,我觉得童总的意思应该是叶朗和那个娱乐老五有点关系吧, 叶老师有孩子自己都没主动公布呢, 这个娱乐老五就给人家捅出来了。 楼上姐妹真相了, 我觉得这种真的烦,人家有孩子想说就说呗, 不想说轮得到你说?这人真是演员的话,花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真的不如多想想怎么拍戏。 不过童总好突然啊,怎么就把这俩人一块圈出来了呢?别是放空炮吧? 蹲一个后续,我觉得童总不是空穴来风的人。 果然那条所谓的澄清微博发出不到五分钟, 童峻就转发了,两张图评, 一张是娱乐老五和落****生的转账记录,备注上还写着叶钦照片,一张是一个名为落花生的博主和叶朗微博大号同时间同地点发布相关内容的对比图。 身经百战的网友一下就明白了: 我去, 这个落花生不就是叶朗小号吗?背后阴人还不承认口区口区口区。 所以我想知道叶朗到底是谁?为什么阴叶钦呢? 不负众望地, 叶朗的大号回复了童峻:童总,哥哥有了好消息不好意思告诉大家, 我帮他说出来而已,您这么凶干什么呢?[委屈.jpg] 可惜网友根本不买他的账,不多一会儿就骂声四起。 卧槽,这浓浓的白莲味是怎么肥四! 叶老师的好消息用得着你小号买营销微博,你还真是盘菜呢! 等等,都姓叶还叫哥哥,这是叶钦弟弟? 我看了那个叶朗的照片,跟叶钦长得的确有一点像,但是emmm,真的很山寨。 怪不得被童总撕了,该。 这种消息叶钦作为正主是不方便回应的,何玉谦那边的意思是舆论只要在叶钦这边,他们就不用有动作。所以叶钦观察了一段时间,就先回酒店了。 剧组的房间都安排在二楼,叶钦一上楼就看见童峻在门边靠着,手里提着一只精致的小金属箱,像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今天童峻帮了他,叶钦也不好完全冷着脸,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你到这干嘛来了? 童峻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今天是不是在凉水里站着了?腿有没有事儿? 其实叶钦的腿的确是有些敏感的,但是今天尤金金在片场又是给他热敷又是给他按摩,基本上算是没受罪,只是受伤的地方有点发酸,而且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只是摇摇头。 他开开门,看童峻想跟进来,他把门合上一点,不让童峻进来:你干什么? 让我看看腿,童峻一只手扶着门,垂着睫毛,目光掩在阴影里,看不出什么情绪,确认你没事儿,我就走,行不行? 两个人在门口僵持了一会儿,叶钦看童峻没有让步的意思,他也挺累了,转身进了房间。 房间里有两张床,他把带来的东西摊在一张床上,刚在另一张床上坐下,童峻就屈膝在他面前半跪下来,握住了他的左脚踝。 叶钦皱着眉头往后缩了缩:童峻,你能不能别? 童峻的口气温柔又执拗:我不能。说着就把他的裤子挽上去了了一圈,顺着他的膝盖慢慢往下捋:疼不疼? 叶钦略略偏开头,不看他了:没事儿。 童峻干脆在床边上坐下,一伸手把叶钦捞到了腿上,声音变得有些焦急:这都肿了还没事儿!你想急死我吗叶钦? 叶钦正过脸来看着他,半笑不笑地:你有什么可急的?肿一点有什么关系,躺一晚上就好了。 童峻又想起来之前何玉谦说过的叶钦晚上腿疼会睡不着,心里更是像针扎一样,伸手把带来的小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保温罐,拧开了递给叶钦:吃一点,时间长了该坨了。 叶钦朝那里面看了一眼,是鸡汤面,他没接:童峻,别这样,真没必要。 童峻眨了两下眼睛,又眯起眼睛看了看别的地方,声音很低:鸡汤是奶奶熬的,她听说你有孩子了,很想来看你,但是又怕你不愿意见她,就没来。面条也是你常吃的种类,你稍微吃一点,不会不舒服的,好不好? 的确,不想吃童峻带的东西只是一部分原因,叶钦最近胃口很一般,稍微多吃一点就觉着胃里顶得慌,所以对吃饭有些发憷。 听说饭是童奶奶做的,叶钦也就没追究童峻是怎么知道自己胃口不好的,默默地接过保温罐,一小绺一小绺地挑着面条吃了起来。 他吃着面,童峻从箱子里拿出来一条热敷带小心地裹在他的右小腿上,裹好了才直起身子重新把他抱好了,手掌贴住他的上腹轻柔地揉着:你就当我不在这儿,等你吃完我就走。 叶钦吃着面条,不由有点佩服童峻的脑回路,自己被他抱在怀里揉着肚子,腿上还绑着他带来的热敷带,还要当做他不在这儿,难度是真的很大。 叶钦吃了几口面条,把保温罐还给童峻:谢谢你,也替我谢谢奶奶,你早点回去吧。 童峻没让他起来,护着他的肚子,单手把保温罐收起来:等一会儿,等一会儿我就走。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33) 叶钦推了他一下,直接站了起来,从他身边走开两步,声音很坚定:你该走了。 童峻坐着没动,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床头的复古闹钟不紧不慢地走着,发出机械的可哒声。 叶钦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一接,里面就传来叶文蔚歇斯底里的咆哮:叶钦!你还是个人吗!叶朗是你亲弟弟,现在整个网上都在骂我,骂叶朗,骂你岳君姨,你非要害得这个叶家家破人亡才行吗!我当初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自己也有孩子了,就不能积积德吗? 叶钦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弄得有些发懵,不由有些困惑地问:我做什么了? 手机里再次传来叶文蔚含糊不清的怒骂:你这个不孝!! 童峻却直接把叶钦连人带手机搂进怀里,拿着他的手机放到耳边,等着叶文蔚那些不堪的话说完,才冷酷地回应:叶钦和这件事没关系,我早就告诉过叶朗,有问题直接问我,不要打扰叶钦,可他没有听。说完就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叶钦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凝视着童峻:到底怎么回事? 童峻把他的手机收起来: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你不用再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烦心。 叶钦伸手把他手里的手机拿了过来,打开微博翻了翻,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他吃面条的半个小时里,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 先是叶朗开了一个直播间,记录是从自我介绍开始:大家好,我是演员叶朗,也是叶钦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我刚刚进入娱乐圈不久,所以很惭愧还没有大家耳熟能详的作品。 紧接着他垂下头,再抬起来就已经带着涟涟的泪意:很抱歉让大家认识我是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我也想当个单纯的演员,只用作品和大家见面。但是我真的需要大家的帮助,因为我的家庭,他的声音慢慢哽咽了,真的一直都笼罩在叶钦的阴影下。 到这里,原本空白的弹幕渐渐密集了起来:别胡说,叶老师那种太阳一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阴影! 抱走叶钦,什么一百三十八线都想蹭叶老师热度。 我说的都是真的,叶郎完全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爸爸,也就是叶钦的亲爸爸,快过年的时候中风了,叶钦为了逃避责任,直接和我们家断绝关系。 弹幕的风向变得极快,有些人打出一串问号:不会吧?人品演技真的不能一概而论吗? 真别说,虽然叶钦漂亮演技好,但是的确不能证明他人品好啊 叶朗离着声泪俱下就差一点点了:我进演艺圈,真的一点也没指望过他帮忙,因为他对这个家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但是我也没想到,他不仅不想帮我,他还打压我,不让我有资源。 我真的很努力了!但是他是影帝,在娱乐圈里只手遮天!你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小透明,可是凭什么我连个竞争的机会都没有呢? 弹幕渐渐变得不堪起来,不少人在诋毁叶钦,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叶钦退出了直播记录,却发现这条视频底下的评论全是在骂叶文蔚一家人的,而且现在已经关闭评论了。 他在话题中继续向后翻,很快看见童峻发的微博:在我们素不相识的时候叶钦就救过我的命,他绝非冷血之人。我们的婚姻出现问题,也全部是我的过错造成的,我在非常努力地弥补我的过失。凡是恶意诋毁叶钦之辈,我绝不姑息。 这条微博底下的九张图陈列了叶文蔚婚内出轨岳君、叶朗出生时间倒推和叶文蔚同原配离婚的时间对比,还有叶家邻居的一些采访记录,证明叶文蔚一家对少年叶钦的漠然和忽视。 这些东西排列有序,陈述始末的思路非常清晰,一看就是一点一滴收集起来,又很有条理地用心整理过的。 何玉谦也实名转发了这条微博:童总很给力!叶子不是把自己的苦处挂在嘴边的人。但是当了他这么多年的经纪人,我真的很想跟大家伙说一声,你们叶老师的路都是他自己扎扎实实地走过来的,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一个人。 第49章 叶朗的事情过了两天, 网上的热度却不见降低,连岳君的老家都被挖出来了,叶朗更是被扒得连底裤都不剩下。 哇, 这个岳君简直了, 高中的时候就勾/引过自己的男老师!惯犯啊! 真的是诶, 岳君爸妈早就和她断绝关系了, 大概觉得家门不幸吧。 叶朗可真逗, 入圈就想傍L富婆, 结果硬是被人家踢下床。 有其母必有其子。 呵呵哒,这种人居然想阴叶老师, 我有好几句卖麻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叶老师很小就自己赚钱了, 但是成年以前叶文蔚还是监护人, 不知道眯了叶老师多少钱 心疼我叶。 但是不管是怎么骂叶家最后基本上都是以夸叶钦收尾: 叶文蔚也不是个好东西,听说叶钦妈妈原来是校花呢, 还有白俄血统,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怪不得我老公的眼睛是银灰色的呢!嗷嗷嗷好想看看我婆婆长什么样! 叶钦钦盛世美颜,月光色的眼睛漂亮得真实地落泪辽! 叶钦一开始还会上网看看网友留言,但是何玉谦叮嘱过,让他好好拍戏, 不要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影响了心情,有什么事公司会给他扛着, 所以后来叶钦慢慢就懒得管了,但主要还是不想看叶家那三口在网上撒泼卖惨的丑态。 这天叶钦刚下戏,收拾好东西准备回酒店, 就看见尤金金站在门口, 凶巴巴地挡着门:你们差点害了叶老师,现在又来干什么呢?不可能让你见他! 隔着门缝, 叶钦都能看见岳君哭得满脸花:对不起对不起,叶朗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专程来向叶钦道歉的。现在一直有人打电话到家里,骂我和孩子他爸,叶朗也是,已经被公司按照违例解约了,要是这么下去他这辈子就全毁了呀! 她看见了叶钦,立刻不管不顾地推着门挤进来:叶钦!叶钦!我求你!你放过我们家吧!你看在你爸爸又病得下不来床的份儿上,你高抬贵手吧! 我没有贵手可以高抬,叶钦躲开岳君扒上来的手,从头到尾都是叶朗自讨苦吃,你为什么来找我呢? 童峻!就是那个童峻!岳君哭天抢地地扑通跪在了地上,他怎么能把我们家的私事在网上公开呢!现在网上都是骂我们的,说我插足你父母,说叶朗是婚外情的孽种。叶钦,无论如何你都是在这个家里长大的,你于心何忍啊 叶钦很讨厌这种强词夺理绑架,眉间露出了几分不耐烦:我记得你说过,你和叶文蔚之间是水到渠成的真爱。而据我所知,童峻发布在网上的信息并没有任何不实之处。那将你引以为傲的真爱公之于众,你应该也没什么可难过的。 别这样,求你了,岳君死死抱住准备离开的叶钦,我错了叶钦!我那个时候年轻不懂事,我知道我伤害了你妈妈伤害了你。但是过了这么多年,我和你爸爸年纪都大了,无所谓了,但是你给叶朗一条活路吧!你只要在网上说一声,网友就会原谅我们了,只要你一句话,就能救我们全家的命了。 你当年,叶钦用力掰开岳君箍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且冷酷且无情,应该能想到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岳君还在他身后嘶声道:叶钦!你不能这样!那是你爸爸! 尤金金拽着她的衣服,不耐烦地说道:大妈,这是片场,封闭的懂不懂?您这么跑进来闹,违法的,我们可以报警的。 看岳君还想追叶钦,尤金金不由叹了口气:我家虽然没钱,但是我妈从我小时候就教过我不能拿别人的东西。伤人的时候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痛苦,都是果报。 岳君听见他这两句,一下失了力气,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哭声在已经走空了的片场里孤零零地回荡。 == 叶钦抄着兜,慢悠悠地朝着酒店走,一阵阵还带着细微寒意的东风吹来,渐渐吹散了他心中的郁气。 叶文蔚、岳君、叶朗,终于彻底从他的生活里滚出去了。 天还没黑透,路灯却已经点上了。片场附近的柳树上已经抽出了一层鹅黄色的细芽,金丝丝绦柔柔地垂向起着细粼湖面。 他低下头,隔着大衣轻轻抚摸着下腹的那一团不起眼的微小弧度:叫你芽芽好不好?小叶芽? 小崽还太小,当然不回回应他,但叶钦还是开心地笑了:你也很喜欢吧?就叫这个啦! 等到快走到房间,叶钦才发现自己这一路有一点不安,他在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今天童峻没来。 他倒不是在盼着童峻过来,只是这几天他一下戏,童峻就在片场外头等着他。 童峻也不主动靠近,也不刻意躲藏,只是像个影子一样,安安静静地在身后跟着。童峻不跟他说话,也就没给他拒绝自己的机会。每天陪着他到了酒店,守着他吃过饭就走。 那些晴天的夜晚,要么有很多星星,要么有无尽月色,春风温和。 中间只下过一次雨,童峻就跟得近一些,两个人的脚步在雨水中不远不近地重叠着,雨滴在伞布上撞出细小的砰砰声。 叶钦心里说不出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但即使不想承认,他也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很讨厌那个雨天。 叶钦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门口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门外站的是童峻的秘书苏明和,叶钦原先在童家的时候也受过他的一些照拂。 叶钦赶紧打开门,很有礼貌地把苏明和让进来:苏叔,您怎么来了? 还没吃饭吧?苏秘书像是往常一样带着温和的笑,亮出手里的保温盒,小童总今天公司里有点急事,实在是抽不出身来,可能暂时过不来,他让我给你带来饭过来。你别着急,先吃一点儿,他晚点就过来。 让苏明和一说,就好像他在盼着童峻来一样,叶钦盯着自己的手指头,有点尴尬:他不用来。 苏明和把保温盒里的饭菜一碟一碟地给他摆开,玉米蒸饺,水晶丸子,清炒秋葵,都是叶钦爱吃的东西。 老秘书依旧笑呵呵地:好好好,不用他来,咱们先吃点东西,不能饿着肚子。 从前叶钦晚上回来以后每一顿都是童峻守着的,甚至到了后来连他自己都有点习惯了,现在换成了大出去一个辈份的苏秘书在身边,叶钦难免有些拘谨,却也碍着礼貌,每个菜都吃了一些。 仓促吃完,叶钦对苏明和说: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对我而言,你们都是孩子,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苏明和把东西收拾好,对着叶钦微微笑了笑,又添了一句,童峻总盼着你去麻烦他呢。 送走苏明和,叶钦心里总是忍不住想到他临走时的那句话,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路寻声的语音消息,他一点开,路寻声醇厚的声音传出来:叶,《暖冬》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了,之前我跟你商量的事儿,想好了吗? 叶钦心神不宁地走到门口,拿着热水壶接了一壶水烧上,插电源的地方有点松动,他插了两次才插进去。 他知道路寻声说的是去美国的事儿,他这段时间其实没少想。他的确有点动摇了,他知道自己忘不了童峻,如果留在国内,两个人只会越纠缠越深。 其实两个人离婚也有小半年了,其实婚姻中的种种,对于叶钦而言,早已经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爱也好恨也好,都像是褪去的潮水,凝练成一段他不想回首的过往。他对自己曾经付出的感情,也不是说有悔恨有怀恋,只是到底是他生命里难以忘怀的十年,他已经像是珍藏一段月光一样,把它们牢牢地锁进心底。 但是童峻一直不肯放手,起初叶钦以为他只是不甘,追逐累了自然会放弃。可是过了这几个月,他几乎从来没有长时间地从叶钦的视线里消失过。 他倒也没有一直缠着叶钦,只是保持着一种若隐若现的存在感。每当叶钦退却的时候,童峻就会不多不少地前进一步,保持住原有的距离。每当叶钦需要帮助的时候,童峻的手就会伸过来,温暖又有力。 这种存在感让叶钦心安,又让他不安。 现在他在国内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如果他离开了内地,不管是彻底定居在美国,或者是短时间地出去休养一段时间,都能给他和童峻一段冷却的时间。或许等这段时间过去了,这段感情也就悄然无声地消逝了。 叶钦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今天是农历的月底,月亮成了细细的一钩,遥遥地挂在天边,却也清辉不减。 叶钦低头看着和路寻声的聊天界面,慢慢地打下几个字,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走到床边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蚕丝被里。 那就走吧。 第50章 大约是因为做了这样的一个决定, 脑海里一直翻滚着一些不安分的东西,让叶钦以为自己一直没睡着。 那些东西丝丝绕绕的,就像是在棉花糖机里迅速融化由冷凝的砂糖, 缠绕出一些如云似雾的形状, 与其说是完整的思绪, 不如说是被动的回忆。 从冬天到夏天, 从黄昏到黎明, 叶钦想到的全是零零碎碎又毫不相关的东西。 他想起了结婚第二年的时候, 童峻带着他去樱桃园摘樱桃。那些果树改良过了,并不高。叶钦却喜欢那些生得最高的大樱桃, 那些樱桃接受了足够的日晒, 个个都有啤酒瓶盖那么大, 红得发黑了,在日光里闪烁着宝石一般的光芒。 他想把那些大樱桃摘给童峻吃。 叶钦踮着脚尖, 抓住低处的枝丫,借力向上跳,却总是差一点点。 腰间一紧,地面就突然远离了。他惊讶地低下头,发现是童峻把自己抱起来了。 童峻仰着头, 露着虎牙的坏笑在被树影切碎的阳光中有一种陆离的爽朗。 喜欢吗? 喜欢吗?童峻站在烧烤架边,把一串烤好的羊腿肉递给他, 带着一点小得意,我从西蒙背回来的。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34) 叶钦不喜欢牛羊肉,但还是开心地接过来:嗯, 喜欢。 四周有一些面目模糊的人, 哈哈大笑地揶揄着:童爷也有今天啊,千里背整羊, 只为博美人一笑! 谁说不是呢,刚烤好就急不可耐地拿上去邀功呢!新婚就是不一样啊哈哈哈哈! 童峻的冷脸上溢出一丝微笑:闭嘴啊,大雪天喊你们过来玩BBQ,再废话请你们吃签子。 叶钦过来,童峻拉着他的胳膊在烧烤架旁边坐下,帮我看着这串松茸,别糊了。 那个时候的叶钦当然是童峻说什么就听什么,无比认真地盯着那串黑乎乎的东西,但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烤成什么样就算糊了,因为本来就是黑的嘛。 那群人又哄笑起来:不行了我要不行了,疼老婆就疼老婆嘛,你不就是怕冻着人家,还说让人家给你看着蘑菇。 看松茸,不好意思我污了! 爱情的酸臭味,要不是看在你这有鹿肉,才不来这上干火。 童爷我也冷,我也想挨着烤架坐,我也想给你看松茸哈哈哈哈 滚滚滚,让你们串串儿,就知道贫嘴,等会儿把你们这撮儿小王八蛋全摊在烤架上煎一锅童峻的声音逐渐远了。 叶钦抱着膝盖坐在烧烤架旁边,看着伞篷外面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身边是一种很干燥的温暖。 当时的他看着不远处童峻高大笔挺的背影,心里也是快乐的吧? 没过多久他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息,急匆匆地一低头,看到那串松茸居然着火了,而且就像是浇了汽油,那么小的一串真菌居然腾起了半米高的火舌,火星燎到了他的羊毛外套。 叶钦慌了,他想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他想告诉童峻自己没有把松茸烤糊。他迫切地想要辩白:这只是一个梦。 火焰变得无比的逼真,连带着梦境都变得滚烫,让叶钦无法挣脱。 他拿起那串松茸,想把它扔到雪里,却听见童峻的声音在很近处响起:叶钦!叶钦!! 火光从睫毛间泄进来,刺痛了叶钦的眼睛。 童峻逆着背后白色的火焰,脸上沾着不少黑灰,额头鬓角全是汗。他轻轻拍着叶钦的脸:醒过来了吗?听见我了吗? 叶钦打了一个激灵,这不是回忆,也不是梦,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童峻? 房间里面有一种过度的明亮,从房顶到床前,好像一切都变得成了半融化的银白色。床正对着的梳妆镜已经被火舌舔碎了,在墙上留下了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原本挂在鸡翅木衣架上的衣服也早就烧尽了,只剩下焦糊的杆子孤零零地杵在原地。 一呼一吸间,空气炽热得可怕,好像每一次进出都要带走所有的水分,把一串串燎泡作为足迹。 着火了。 不过几秒钟,却像是过了很久。 呼吸变得愈发困难,叶钦下意识地护着肚子,心跳慢慢快了起来。他撑着身子想从床上坐起来,却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他根本动不了。 一块叠了几层的湿毛巾就掩住了他的口鼻,童峻的声音很低沉也很温柔,却没有慌张焦急,就像是叮嘱他看着那串松茸:不怕,抱紧我。 不知道是水还是汗,童峻的衣服有些潮湿,但是也变成一种烫手的干燥。像是种子新生的根,叶钦的手指慢慢攥紧了。 压好毛巾,会有一点不舒服,我马上带你出去。童峻把他横抱起来,小心地护在身前,放低身体朝门口走。 叶钦的目光越过毛巾,在火光中根本就看不见路,他大概能分辨出衣柜和茶几,也都在热流中扭曲成了一个个虚影。 他的声音不由有些颤抖,小声地问:童峻,我们怎么出去? 童峻身子躬得更低了一些,呼吸也有些不平稳:从我来的路出去。 我自己下来走吧。叶钦低声说,他其实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走不了路了,因为现在四肢都有一种很陌生的麻木,大概是因为吸入了烟气,连意识都有一点模糊。 但是童峻的脸上也有一种不健康的潮红,连汗都被蒸干了,那头一向打理得很精心的卷发被燎到了好几处,不漂亮了。 他不想连累童峻,又加了一句:我没事儿。 我知道,是我自己太害怕了,必须要抱着你才行。童峻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顶,口吻中带着安抚,让我抱一会儿,乖。 叶钦攥着童峻的衬衫,愈发地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一串咄咄逼人的烤松茸,有些迷迷糊糊地半闭着眼睛跟童峻解释:那个松茸,我没有烤糊。 童峻一愣,整理了一下盖在他鼻子上的毛巾,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不睡啊,不可以睡。 叶钦很乖地重新睁开眼睛,感觉到童峻的脸贴在自己脸上,在炽热的空气中有种异样的清凉,他挣扎着想把毛巾从脸上拿开,却听到童峻说:忍一忍,我们到门口了。 叶钦扭头看着童峻口中的那个门口,荒唐地联想到了马戏团里面的狮子跳火圈。门框已经完全被烈焰包裹了,发出毕毕剥剥的脆响。 火舌射/出来足足半尺长,嚣张地空气中舒展,像是某种妖娆多姿的海洋生物。 人在这种时候,总得要有个抉择。他和人间的缘分浅,但是童峻不一样。唯一遗憾的就是叶芽,今天才有了个名字,却没机会 他对不住叶芽。可是童峻和这场火没关系,他得活着。 叶钦舔了舔嘴唇,仰着头看童峻,脸上带着一个牵强的笑:你放下我吧,两个人出不去。 童峻半跪在地上,把已经半干的毛巾展开了,依旧柔和地笑着:谁说的,我给你变个魔术啊。说完就用毛巾把叶钦的头脸都包好了。 毛巾里面很闷热,叶钦有一些害怕,但是童峻的怀抱宽厚坚实,他又没办法不相信他。 叶钦看不见外面,只能紧紧地抓着童峻的衬衫。他能感觉到烈火快速的靠近又远离,甚至捕捉到了火舌在皮肤上温热的一舔,就像是小时候玩蜡烛,手指在烛火上极快的扫过,温暖却不伤人。 他知道童峻在跑,因为贴在他身体上的肌肉有力地收缩又舒张。中间童峻像是为了躲避什么,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怎么了?叶钦的手指一紧,颤抖着出声问。 听不见回答,叶钦更着急了:童峻? 过了好一会儿,像是穿过一层看不见的门,冷热空气打着卷地交融,一阵一阵的喧嚣席卷过来,处处都是人声。 出来了出来了! 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里面还有人吗? 童峻把他脸上的毛巾拉了下来:没事儿,刚才绊了一下。他像是有些累,抱着叶钦靠在墙边坐下来。 有人迎过来想要帮忙:有人受伤吗?救护车还没到,还有一小会儿,要不你们到那边休息一会儿?。 童峻低头查看了一下怀里的叶钦,手指在他额头上贴了贴,小心把他脸上的灰擦干净,对来人说:他是孕夫,麻烦你给我拿两杯热水好吗? 那个人很快拿了两杯温水过来,童峻扶着杯子,把杯沿贴在叶钦嘴边:来,喝点水。 第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口腔滑入食道,叶钦才好像活了过来,恐惧也像是滔天巨浪一样猛地拍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火焰肆虐过的焦臭味,他双手抓着纸杯,迫切地想用水压制心中的慌乱。 慢点,慢点,童峻的声音带着一点疲惫,却依旧耐心,轻轻拍着他的背,我在这儿,不害怕。 一杯水喝完,童峻把另一杯递给他,叶钦很渴,却摇摇头:你喝。 童峻把水喂到他嘴边,笑着说:我不渴。 叶钦正捧着水喝,就见路寻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老天,我在哪儿都找不到你! 见到认识的人,叶钦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被童峻抱着有些不合适,而且喝过水呼吸过新鲜空气,力气也慢慢恢复了,撑着身子从童峻身上站了起来,低声说:谢谢你。 童峻抬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却淡了,也不是不高兴,只是像高温中难以为继的露水,慢慢地蒸发了一些。 路寻声扶了叶钦一把:真的吓死我了,他们都说你没出来,你受伤没有? 没有,不会影响拍摄的。叶钦摇摇头,其他人呢? 剧组的人都没事,路寻声舒了一口气:那你拍完了戏,还能去美国吗? 叶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童峻,声音低了一些:去。 去美国?童峻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楚,你要去美国做什么呢? 叶钦心里有一种歉意,但他不明白自己凭什么要对童峻有歉意,他咬了咬牙:生活。 出乎他意料的,童峻没有吃惊也没有愤怒,居然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那个笑那叶钦心里莫名一疼。 去美国生活啊,童峻微微向后一靠,倚在了墙上,手腕搭住屈起的膝盖,也好。 三个人在沉默里安静了一会儿,救护车的呼啸由远及近。 路寻声突然皱起眉盯着地面,蹲身沾了一下从童峻身后缓缓漫出的深色液体,脸色瞬间变了,他抬头问童峻:你受伤了? 童峻答非所问,话里也不知道是几层意思:你带叶钦走吧,让他开心点儿。 叶钦的心突然就跳错了拍,他慢慢蹲下身,尽可能轻地扳过童峻的上半身。 那一面宽厚结实的背,衣服已经完全烧没了,焦黑的纤维紧贴着面目全非的皮肉,暗红的液体从一个个皴裂的黑色伤口中缓慢地渗出来。 叶钦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腔中猛地撕裂了,把他呼吸的权利都夺走。 没关系,童峻轻轻地把叶钦推开一点,重新靠回了墙上,很累似的,眼睛眨了眨就不再睁开,只是喃喃地说了一句,不要难过。 第51章 童峻, 叶钦跪在童峻身边,感觉身上的血都一点一点凉了,声音也好像在一点一点离他而去, 童峻。 他攥着他的手指头, 轻轻地摇:喂。 童峻很微弱地回捏了他一下, 很轻地嗯了一声。 小童总!苏明和跟着救护人员急匆匆地赶过来, 看着靠在墙上的童峻, 脸都白了。 什么也顾不上问,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童峻抬上了担架床。 童峻伤在背上,不能平躺, 刚一被人放下, 黏稠的液体就顺着他的身体淌下来, 不是血的红色,也不是组织液的淡黄, 颜色很深,像是融化的糖浆,滴滴答答的,流不完一样。 叶钦无助地拽着童峻的衬衫,浑身都在抖。 背部二点五到三度烧伤, 预判肺部并发症,计划补液, 减张处理准备。领头的医生边走边吩咐,一个小护士率先跑回了救护车。 苏明和也来不及问叶钦细节,跟他打了声招呼, 就跟着担架车一路的小跑。 叶钦想跟, 两条腿却没有气力,被路寻声扶着追了几步就腿一软, 险些跪在地上。 叶,要不要紧?路寻声匆忙扶住叶钦,焦急地问。 叶钦皱着眉,心里有一百万个问题:怎么烧伤还有二点五这种分度?肺部并发症是什么?补液是什么?减张处理又是什么?童峻是什么时候烧伤的?是他说他绊了一下那里吗?还是进来找他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了? 还有,童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钦推开路寻声,踉踉跄跄地朝着救护车的方向跑,他下意识地想跟着童峻去医院,虽然他不知道去干什么,总觉得要看见他心里才踏实。 但他还没跑到,就看见蓝色的车顶灯在急促尖锐的鸣笛声中一闪而过。 你别急,路寻声跟在叶钦身边,扶着他的后背宽慰道,救护车上写着市医院,我送你过去吧? 叶钦一动不动看着救护车远去的方向,脸上的慌乱逐渐被一种漠然取代:不用了。 路寻声看向叶钦的目光复杂了几分,却没再说话。 发生了这么一起不小的事故,拍戏的进程却没受到影响。两三天过去,叶钦天天在片场从早忙到晚。 有些事情不去想,就好像不用想。 叶子,咱们不舒服一定要说话,不能瞎坚持,听到没?违约金我们出得起。何玉谦这两天突然又不忙了,有事没事就往片场跑,今天散了戏又找过来了。 路寻声在旁边看着条片喝枸杞茶,突然就出声了:玉谦,说给我听呢是吧?小孩子家家不长出息光长心眼儿。叶在我这儿难道还能受委屈?我早就告诉过他了,我随时可以为他停机。但他状态挺好的,今天的片子都是一条过,要不要看看? 何玉谦连忙狗腿地凑上去给路寻声敲肩:辛苦您照顾我们叶子了,他怀着孩子,前几天又差点出事,我心里头怕。 路寻声不吃他这一套,呵了一声,端着东西走远了。 何玉谦看就剩他和叶钦了,反倒像是个锯嘴葫芦一样,在旁边转了几圈不吭声了。 你怎么了?小狗憋尿似的。叶钦看着第二天的剧本,头也不抬。 那什么何玉谦坐在旁边,一共就两条二郎腿,左脚翘完右脚,又换右脚翘左脚,吭吭哧哧半天才说出来,没去医院看看? 叶钦知道他问的不是去医院看病,而是去医院看人。 他想着怎么说,一不留神,沉默的时间就长了。 何玉谦见势不好,生硬地把话题往别的方向猛拽:哈,公司这边已经和酒店那边接洽完了,起火原因也找着了。那个酒店的电路老化得厉害,你那屋的电水壶还有故障,不会自动断电,烧干了起的火。 现在想起来,那天晚上叶钦烧上水之后光想着回复路寻声,彻底把水壶这档事儿抛在了脑后。 这个事儿酒店全责,何玉谦用食指挠着鼻梁,眼睛偷偷瞧着叶钦,没想到现在的四星都堕落成这样的哈,下回我们找个再好点的,还有就是那个那个谁啊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35) 何玉谦,叶钦抬起头来,定定地把他看着,口气很平静,内容却很茫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钦眼睛一眨不眨的,却没聚着焦:我觉得童峻伤成那样,都是因为我。我当时根本就不渴,干嘛要手欠烧一壶水呢? 何玉谦赶紧从自己的座位上起来,跑到叶钦旁边坐下了:叶子,不怪你,没人怪你,是那个酒店的问题。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怕你胡思乱想,憋出毛病来。 可是那么多人住酒店,怎么到我这儿就着火了呢?是不是就该着我了呢?叶钦盯着的自己的手指头,把这几天心里的困惑说了出来,我跟童峻说了好几次,断了就是断了,让他别跟着我,他就是不肯听。他要是不来,其实烧死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何玉谦捂上了。 何玉谦的脸上罕见的带了沉沉的怒气:叶钦我警告你,你给我好好说话啊,我侄儿虽然小,你要是再这么胡说八道,吓着他我跟你没完! 说到叶芽,叶钦脸上更茫然了,他一眨眼,眼泪就从睫毛上滚了下来,滚烫地砸在何玉谦的手上。 何玉谦就有些慌了,用手心给叶钦擦脸上的眼泪:嗐,别哭呀叶子,你怎么哭了呢?他一个糙老爷们儿,根本不会哄人,颠来倒去那么两句词儿:别哭了,诶呦祖宗,哭什么呢?童峻他他本来想说童峻还好好的,但是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只能硬生生地把话截在这儿,织毛衣似的留下一个短线头。 叶钦很快抬起手把眼泪擦干净了,声音也冷静了:没事儿,我就是有点不明白。 听叶钦这么一说,何玉谦心里更难受了。他今天过来本来是想告诉叶钦童峻从ICU转出来了,但是一想要是叶钦压根儿就不知道童峻进过ICU,没准说了还起反作用。 他踌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以后,和童峻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怎么弥补他,但是我拍完这个戏,就准备去美国了。叶钦抬起一双遍布血色的眼睛,嘴角抖着,绽出一个破碎的笑,我要逃走了,是不是自私又懦弱? 那个笑,就仿佛开在凛冽冬雪里的一树伤花,美丽却绝望。 何玉谦不忍心看,按着他的后脑勺把他压进自己怀里:你们各自有选择的权利,没有什么对错。童峻他他两句话又把自己逼得没词儿了,只能匆忙地凑了半句,会好起来的。 叶钦听着这句话,脑子里呼啦地闪过电视剧里那种诅咒一般的台词,一般说生病的谁谁谁会好起来的,基本就判了死刑了,心里不由一个哆嗦。 好的不灵坏的灵。 又过了两天叶钦戏拍到一半,尤金金捧着手机过来了,朝着叶钦小声说:童老太太。 自打火灾那天起,叶钦就没联系过童峻,也没联系过童家人。他知道自己这样显得忘恩负义又冷血无情,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联系人家能说点什么。 道歉吗?他不觉得谁会稀罕他的道歉。他拿什么弥补人家? 钱?童家最不缺的就是钱,童峻自然会受到最好的治疗。感情?关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他早就做了决定,去美国的移民签证都已经在审核中了,早已无可转圜。 他不是不担心。他一宿一宿地睡不着。 但是又觉得两个人之间,没有一件事是对着的,唯一确定的就是不会有结果。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童峻。 尤其是他在童家的时候,无论是童家的奶奶还是童峻的爸妈,都没有亏待过他。他们都是他敬重的长辈,他很怕看到他们伤心责备的眼神,宁可像个鸵鸟一样躲藏起来。 叶钦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这么怂的一天,可他就是怂了。 但是童奶奶的电话打过来,他不能不接。 钦儿呀。童奶奶慈祥老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的时候,叶钦突然感觉到无由来的委屈,甚至连眼眶都有些发热,只能低低地应着,欸,是。 电话那边稍微安静了一会儿,老太太又问:好久不给奶奶打电话了吧?身体怎么样了?我之前听童峻说你害胃口,现在好一点儿了吗? 叶钦抿着嘴,把眼泪咽下去,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就实话实说了:还是有点儿吃不下东西。 我钦儿受委屈了是不是?不难受啊钦儿,老太太轻柔地安慰着,奶奶给你做好吃的了,晚点给你送过去。 叶钦盯着自己的鞋尖,把心那句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奶奶,对不起。 孩子,不能这么说,你有什么对不起奶奶的呢?奶奶只是盼着你们都好。童奶奶在电话里轻轻叹了口气,钦儿啊 叶钦安静地听着,不太均匀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听筒上。他真的害怕,害怕奶奶会跟他说一些最不好的事。 我知道,之前你俩在一块儿的时候,童峻没少犯浑。他是聪明过头,又实在是傻得冒泡。要是我说他看不清楚自己,显得我好像偏心他,要给他狡辩。 他辜负你,让你寒心,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奶奶不替他说话。之前听说他把你气得要离婚,奶奶都想把他的腿打断! 童奶奶的气息突然就有些抖,她的声音变小了,几乎有些低声下气的,钦儿啊,可是现在奶奶真有点害怕。童峻前两天醒了,奶奶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医生说他状态挺好的,脱离危险了。 但是他吃不下去东西,整日价越睡越长,这些天一点儿都不见好,今天到现在都没醒过。我觉得他是在盼着你,但是我和他爸妈说要给你打电话他又不让,他说你要去国外过日子了,以后都不回来了,他不能让你有负担。 奶奶也舍不得让你担惊受怕,但是医生说的好多话我也听不懂,他们老说这要衰竭那要衰竭的,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话,我这心里头实在是不踏实要是你有不太忙的时候,能不能过来看看童峻? 第52章 尤金金把叶钦送到医院的时候, 阴了一下午的天突然就开始下雨了,泼泼洒洒的,满大街跑着被雨水浇了个措手不及的行人。 叶钦走到病房门口, 才发现自己手里除了一把长柄雨伞什么都没拿, 根本就没有一个探病的样子。 单人病房的门上有个瘦长条的玻璃窗, 里头拉着百叶帘, 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病房里不甚明亮的灯光。 在门口站了片刻, 叶钦正犹豫着要不要就这么空着手进去, 门就从里面拉开了。 童峻妈妈比叶钦记忆里憔悴了一些,却依旧优雅漂亮。 她看见叶钦, 没露出任何不满或是责怪, 甚至很温暖地微笑了一下, 眼角浅浅的鱼尾纹里温存不减,要不是她眼睛里隐隐布着一些红血丝, 就好像平常迎他和童峻回家吃饭那样:钦儿来啦。 叶钦局促地点点头,把手里的雨伞靠在了走廊的墙上:阿姨好。 听见这个称呼,童母的笑容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抬手拍了拍叶钦的肩:今天时间有点晚了,奶奶就先回家了, 只有我和爸爸在这儿,小峻醒着呢, 钦儿进去看看。说完又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他今天又有点发烧,没吃什么东西, 你要能劝, 就劝劝他。 不等叶钦答应,童母扭头朝着门里低唤:他爸出来, 跟我买点东西去。 童父身形高大,是童峻宽肩窄腰的来源,长相却要硬派得多,眉目如刻,就像是从功夫电影里面走出来铁血英雄。他比童峻还要高,过门的时候甚至要微微低着头避开门框。 他从房间里出来,像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抬手在叶钦后背上拍了两下算作打招呼:小叶。 叔叔。叶钦微微欠身,给童父让开一条路。 童父低沉地嗯了一声,搂着童母离开了。 看着童父童母走了,叶钦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很怕他们会责怪自己,可是他们没有,连个责怪的眼神都没有。没有怪他害得童峻受伤,也没有怪他一直不来,只是像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 带着满心的歉疚,叶钦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只几步,他就看见了背对着门口的童峻。 大约因为童峻是烧伤病人,病房里并不十分温暖,童峻身上也只搭着一床薄被,露出来的肩膀上绷着一对对的不锈钢丝扣,隐隐约约露出贴得很整齐的透气纱布,他脑后的头发理短了许多,甚至露出淡青色的头皮来。 叶钦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慢慢地绕到病床的正面,却发现童峻似乎是睡着。 跟几天相比,他瘦得狠了,简直不像是一个人。本来恰到好处的颧骨凸出来的太多,眼窝却微微陷下去,有一些突兀的凌厉刻薄,皮肤也是一种暗淡的蜡黄,显得有些病态,不好看了。 叶钦不相信,他的月亮,怎么好像都没有光了? 只是冒出这样的一个想法,叶钦的胸口就猛地一阵疼。 太疼了,疼得他站不住。 叶钦扶着病床的扶手,忍不住弯下腰蹲在了床前,他揪着胸口的毛衣,努力不让自己发出脆弱的声音。 曾经让他捧在手心里宝贝着,捂在心口上珍重着,有个头疼脑热都让他心疼得要命的童峻,现在插着七七八八的管子,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 而童峻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 叶钦怎么不疼呢? 他微微仰着头,眼泪却含不住,顺着他的眼角不停地流,一直淌进他的衣领里,留下冰凉的一道。 钦儿。 童峻沙哑的声音吓了叶钦一跳,他匆匆蹭掉了脸上的泪水,扭头去看他。 童峻的眼睛张着很窄的一条细缝,却聚着深沉的光,落在叶钦身上:你又来看我了吗? 又?叶钦不明白,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童峻的嘴角翘了翘,声音透着不合时宜的快活:你真好,总是在梦里等着我。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叶钦想到童奶奶跟他说的童峻越睡越长,鼻子又是一酸,没办法再看着童峻,偏开了目光。 看着我好不好?别不看我。童峻依旧笑微微的,说话没什么力气,还偏要说,虽然知道不是真的,我也喜欢这样见到你,我可以这样不遮不掩地看着你,无所顾忌地叫你钦儿。要知道受点小伤可以这样,我早就应该这样。 太自私了,童峻这样说,叶钦还以为他在指责自己,没想到童峻很快接着说,我这样太自私了是不是?如果我早就这样躺下了,谁照顾你?何玉谦还是路寻声?他们根本就照顾不好你。 只有我可以。童峻难过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小得意。 童峻似乎根本不指望叶钦回应他,继续兀自说下去:可是你要去美国了,跟着那个Banana我也想过要不要跟着你去,但是我又想,你应该就是不喜欢我跟着,才要走的。你不喜欢我了,我让你讨厌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很委屈。 叶钦从来没听过童峻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但是又好像没什么地方给他插话,因为童峻的话里好像处处都是伤口,他无论在哪里开口,都会碰疼他。 其实你去美国也没关系,童峻嘴角微微向下垂了一点,有种小孩子的倔强,反正我也能梦见你,是不是? 可是我有时候也会想我很想问问你,童峻抬起眼睛,里面凝了一层雾,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你不是说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我?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在叶钦眼中,童峻永远是掌握着主动权的,他张扬又从容,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好像能左右别人的命运。 他从未见过童峻有过自我怀疑或者自我否定,哪怕是当着他掉过两次眼泪,他也觉得那是童峻的策略,是千千万万计划中不起眼的一步。叶钦根本不相信童峻会有真正脆弱的一面。 可是童峻刚刚问出的那个问题,问得叶钦心脏失了重。 他们离婚后那段拉拉扯扯中,童峻从最初的愤怒不解,到后来的体贴温柔,和着从头到尾的不肯放手,都不曾有过脆弱和委屈。 他该怎么回答? 钦儿,依旧没有等答案,童峻很快又开口了,他的浓眉扭成一条,闭上了眼睛,颤抖着倒吸了一口气,我好疼。 叶钦慌了,直起身子凑到他身边:哪儿疼?要不要叫医生? 童峻的眼睛猛地张开了,瞳孔都缩了缩,却没说话。 哪儿疼?叶钦凑得更近了,甚至能在童峻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带着些鼻音,说话。 四个字,心急如焚。 等了好几秒,童峻才重新开口:钦儿,你拉着我的手吧,像是要和他商量,又底气不足地添了一句,行吗? 童峻的手盖在被子里,叶钦沿着被子的缝隙把手探了进去。 他刚刚碰到那只手,冰凉的手指就迫不及待地缠了上来,怕他跑了似的,紧紧地把他攥着,力气大得不像是一个病人。 叶钦在床边坐下,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童峻的额头,还是有些低烧,他心疼地用拇指擦过童峻的眉骨:冷吗?要不要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童峻眨眨眼睛,像是还做着梦:冷,你上床来陪陪我,行吗? 叶钦犹豫了一下,两个人早就不是那种关系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答应他,但是他又心存侥幸地想:童峻现在糊涂着,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即使他在现实中给不了童峻想要的,也至少能让他在梦里开心一些。 童峻身上伤成那样,还插着那么多管子,叶钦根本不敢轻易碰他。他把外套和鞋子脱了,动作很轻地贴着床边躺下。 童峻却不管不顾地一展臂,在他刚躺下的一瞬间,用力把他拥入怀中。大约是因为还在发烧,童峻身上有种不正常的温热,还微微发着抖。 叶钦任由童峻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甚至配合着他换了个方便他抱着的姿势,小声问他:好一点吗?还冷吗? 童峻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只是无声地摇摇头。 没一会儿,叶钦就觉得肩膀上一片湿凉。想到童峻一后背的伤,叶钦不敢随便碰他,只能小心用手护住他的后脑,轻轻揉了揉,新剪过的发茬在他的掌心留下轻微的刺痛。 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童峻又轻声开口了: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36) 天早就黑了,病房里的窗帘拉得很严,也听不见雨声。 叶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外面在下雨的,只是温和地回答:是下雨了。 像是一个检查金子的葛朗台,童峻在他身上仔细摸了摸:腿疼吗? 一路上都在想童峻,叶钦根本无暇注意自己的腿,现在让童峻一问,才觉得有些酸胀。 没事儿,叶钦低声安抚他,不疼。 童峻在他的锁骨上依赖地蹭了蹭,猛地吸了一口:钦儿,你给宝宝起名字了吗? 这个问题叶钦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只起了小名,叫叶芽,柳芽的芽。 真好听,童峻轻声叹息着,我跟钦儿的宝宝,叫小芽芽。 叶钦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就听见童峻小心翼翼地问:钦儿,我能不能摸摸芽芽? 听不见叶钦回答,童峻从他的怀里抬起脸来,眼睛里有淡淡的哀求:我后背疼,能不能让我摸摸? 叶钦低头看着他,一条眉毛慢慢地抬了起来:童峻,你是不是已经醒了? 第53章 童峻, 你是不是已经醒了? 环在叶钦腰上的手臂渐渐松了,童峻有些慌乱地低声解释:我没想到你会来,对不起, 我不该说那些话。 叶钦依旧躺在床上, 眼睛一眨不眨地平视着童峻:那为什么现在我又不是梦了呢? 你在梦里童峻脸上浮出几分赧然, 从来不开口跟我说话。 叶钦轻轻叹了一口气, 推开被子小心地踩进鞋子里, 看见床头摆着的保温装置, 想起来童母临走前拜托他的事情,一边穿鞋一边扭头问童峻:吃点东西吗? 童峻抓着被子边, 近乎乖巧地点了点头。 叶钦拧开保温炉上不锈钢碗的盖子, 里头是一碗菜绿色的糊糊, 中间点缀着一些橘黄色的小方丁,大概是专门给童峻配的营养餐, 从外形到气味上都叫人不敢恭维。 因为那东西实在是太像已经从消化道里走过一遭,叶钦有点不确定地问童峻:这个是给你吃的吗? 是。童峻像是想起来那些糊糊的滋味,脸色似乎都白了两分。 最近都在吃这个吗?叶钦皱着眉头,把碗里的东西搅了搅,倒进一个小一点的瓷碗里。 有时候是黄色的。童峻望着他, 似乎并不关心说话的内容,只要叶钦在旁边, 说点什么都可以。 叶钦也觉得自己关心的内容有点太具体了,用手背贴了一下碗边,把碗放在童峻能够到的地方:不烫, 你吃吧。 童峻用勺子舀着营养餐, 吃了两勺,又迟疑着说:我说的那些话, 你别往心里去,我当时只是觉得我 我知道,叶钦打断了他,在他枕头边垫了一张餐巾纸,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他之前逃避了好几天,不敢到医院来看童峻,但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有些话说出来也不过就几秒钟。 童峻的手抖了一下,一滴绿色的汤汁落在了那张餐巾纸上。他抬起脸来,却是一个仓促的笑容:你也救过我,叶钦,你不用跟我说谢谢。 那件事过去好多年了,我不想再提了。叶钦怕营养餐凉得快,只倒了很少的一部分出来,现在看里面就剩下一个碗底儿了,他轻声问童峻,还要吗? 童峻也想问叶钦,还要他吗? 但是他心里已经有很明确的答案,所以他不敢问,只是像是回答自己心里那个问题,点点头:要。 叶钦给他加了两次,有些别扭地坐在床边:你还想要别的吗?水?想上厕所吗?问完叶钦又后悔了,如果童峻这时候想上厕所,他能怎么办? 童峻把最后一点营养餐吃完,咬了一下嘴唇:你什么时候去美国? 下个月初吧。叶钦平静回答,等《暖冬》收个尾,杀青之后去。 童峻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住的地方找好了吗? 路导在那边有几处房子,我可以暂时过渡一下,那边房价比国内低很多,手续也不复杂。叶钦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两个人会面对面地讨论他离开之后的细节。 那边的饮食习惯跟我们不大一样,但是你做饭那样好吃,应该没关系的。童峻安静地趴在枕头上,让叶钦想起那种翅膀受了伤、站在枯树枝上的猛禽,明明很疼,却偏要做出一种很坚强的样子,以后叶芽,会不会先学会说英语? 叶钦不想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抬头看了一眼那串错综复杂的点滴瓶:有个药快流完了,要喊护士过来吗? 两个人的对话好像总也不在一个频率上,童峻闭上眼睛,又慢慢地睁开: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时机,但是我怕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叶钦,童峻的目光静静的,落在叶钦膝头,你离开以后,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最一开始我后悔放你走。我绞尽脑汁想一个留住你的方式,我想过截断你的资源让你不得不依赖我,我想过把你绑起来藏起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只要一想起你,我就像是一个丧失了理智的山顶洞人,用狼牙棒也好,用碎石子也好,多低劣我都无所谓。只要能重新拥有你,什么我都愿意做。 幸好我忍住了,没做什么蠢事,也慢慢就想明白了。那种不可理喻的暴躁是因为你早就慢慢刻进了我心里,你一走,就全空了,我拼命地想填上那个大洞,可是我填不上。 我是一个习惯有你在身边的傻子。 后来我后悔我们的婚姻。不是后悔和你结婚,因为那是我这辈子获得过的最大的殊荣。我不想为我犯过的错做辩护,我忽略了你。在知道郑饮不喜欢男人之后,我曾经试图把爱我的你当成另外一个人,哪怕那个人就是你自己。我想倒拨时间把那个童峻千刀万剐,如果能保护你不受来自到他的伤害。 我不是想通过忏悔来减轻自己的愧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哪怕我是个混蛋,也是个深深爱着你的混蛋。我希望你去了美国,如果在任何时候需要我帮忙,我都会第一时间出现。 安静地听完,叶钦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我接受你的道歉,也原谅你。 童峻听见这句话,不由闭上眼睛,像是这样就能躲避一场宣判。 但是人的一生很长,不必只爱一个人。叶钦还是把话说完了,我出去找护士换液。 叶钦一出门,童峻就颤抖着从床下拉出一只垃圾桶,抑制不住地把刚吃下去的营养餐尽数呕了出来。 你是要放他走,怎么会这么狼狈?童峻大汗淋漓地想。 == 那天去医院看过童峻,《暖冬》的拍摄就紧张起来了,拍到女主角新月投湖自杀的那一幕戏,全员的情绪都很低落。 叶老师呜呜呜林燕飞圈着叶钦的胳膊,趴在他肩膀上吧嗒吧嗒掉眼泪,编剧老师太坏了,为了让剧情深入人心就非得这么写吗?两个人明明相爱,为什么就不能直说呢? 时代的局限性嘛,何玉谦天天按时过来报道,和剧组的人熟悉了不少,他把林燕飞从叶钦身上拎开一点,你叶老师怀着孩子呢,你别压着我侄儿了。你看这个新月,她有文化却没有出身,她的见识和她的境遇不匹配。不光是爱情,她的事业、生活,在那个年代,她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 林飞燕知道何玉谦说得没错,但还是替人物不甘心,擦了擦眼泪:她怎么就不能试试呢?她明知道李向阳那么爱她!李向阳一个高干子弟,为了她身份地位,甚至未来的机会都不顾了。的确,她被人糟蹋了,不干净了,但是李向阳没嫌弃她啊。何况要是她早就答应和李向阳在一起,根本就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 小姑娘越说越动情,最后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何玉谦最看不得女孩子掉眼泪,赶紧打马虎眼:一个故事你这么认真干什么呢,都是假的嘛。 我是个感情流!林燕飞接过何玉谦递过来的纸巾,没包袱地擤了擤鼻子,何况要是能和长成叶老师这样的人搞对象,我才舍不得死呢! 何玉谦捋了一把头发:现在应该不会这样了,两个人相爱,有误会说开了,自然就在一块了。当然,咱也没谈过几回恋爱,咱也不敢多说 我知道何总情史比乾隆爷下江南都丰富。林燕飞敷衍了何玉谦一句,又靠回叶钦肩头,叶老师,你觉得呢?你觉得两个人相爱,是不是就应该在一起? 我不知道。叶钦实话实说,说完就笑着起身了,我去换衣服,等会儿还要去一下医院。 哎?叶老师生病了吗,为什么要去医院?林燕飞看着叶钦离去的背影,带着些担忧问何玉谦。 叶钦的腿现在只用隔月去医院做检查,何玉谦知道他上周末刚去过一次,今天上午医院突然来通知让他过去一趟,大概是出检查结果了。 但叶钦没跟外界说过自己腿的事情,何玉谦当然不会多这个嘴,只是耸耸肩:你不是知道叶老师有孩子吗?孕夫去医院检查不正常吗? 啊,产检!林燕飞恍然,她犹豫了一下,泪痕还没干的脸上带上一点八卦的笑,哎,何总,网友都说叶老师孩子的另一个爸爸是童总,说得就好像他们多知情似的。不过讲真,除了童总也没别人了吧? 何玉谦干笑两声:要是让叶老师知道你在背后八卦他,以后肯定不爱搭理你了。 林燕飞用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一秒钟就安静了。 叶钦平常看腿的医院和童峻现在待着的是同一个,何玉谦送他的路上就又叨叨起来:上回你跟我说我们家小宝贝叫叶芽,是吧?昨天产检尤金金跟着你去的,结果怎么样啊? 叶钦低头看了看自己隆起得愈发明显的下腹,手搭在了肚子上,露出一个微笑,就像是在期待一个礼物:挺好的,医生说下次产检之前应该就会动了。 今天我家里有个小表妹过生日,不能回去太晚,等会儿我把你送到,就不跟着你进去了,晚点我联系尤金金过来接你,行吗?何玉谦跟他商量着。 叶钦倒是无所谓:不用,我坐公交车都行,反正帽子口罩都有。 别介,我不放心。要不我等你吧,一个小辈,过生日什么的也不是特别有所谓。何玉谦纠纠结结的,又想变卦。 打住打住,叶钦看医院门口到了,赶紧跟何玉谦说:停这儿吧,停这儿就行了。 终于把何玉谦轰走了,叶钦顺着人流往医院里头走。 骨科和烧伤科在一层,叶钦乘的电梯里人不少,有个人捧着红通通的手哎哟哎哟地嚎着:要了命了!烫死了我得了!烫伤比刀剌还疼!疼死我了! 叶钦右眼突突地跳了几下,他瞪着电梯门顶上的数字,做了一个深呼吸。 骨科门口人不多,都没人在排队,等一个胳膊上绑着石膏的高中生从里面走出来,叶钦进了诊疗室。 依旧是那位老专家,看见叶钦,他很温和地打了声招呼:小叶,怎么今天一个人呐? 朋友有点忙。叶钦简单解释了一句,在椅子上坐下。 噢,是这样,今天我们可能有一点特殊情况,如果你家属方便的话,还是希望后期他们能参与一下我们的讨论。老专家十指交叉,从老花镜上方看着叶钦。 叶钦心里略过一道阴影,但其实也没多害怕,只是想到叶文蔚那一家子的嘴脸,摇了摇头:我没有家属。 噢,这样的话,那我先把情况简单说明一下。上次我们检查的结果里,有一项出现了一点情况。老专家拿出一张X光片子,那上面是叶钦的腿骨,他指着中间一个微小的凸起说,你看这里,你的患处出现了一些未知的增生。按照以往的经验,我建议你尽快接受活检,排除恶性肿瘤的可能。 门口处有一丝细微的响动,在不算安静的环境中并不突兀,对话中的两个人都没有留意。 叶钦的一生中,害怕过很多东西,可预见的死亡本不是其中一项,但此刻他有着比生命更看重的东西。 有多大几率?叶钦轻声问。 这个只凭影像科检查是很难判断的,但保守来说,情况并不是非常乐观。老专家皱着眉头,翻看了一下其他的检查报告。我注意到你在妊娠期,就更应该及早进行活检。 那假使肿瘤是恶性的,叶钦斟酌了一下用词,会影响到我的孩子吗? 那肯定,看到叶钦很理智地应对问题,老医生干脆地给出答案,如果是恶性的,不管是放疗或是化疗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影响胚胎发育,我们的建议一般来说就是尽早终止妊娠,也就尽可能地减轻对父体或者母体受到的损伤。 听见终止妊娠这样的字眼,叶钦手心里全是汗,他攥起拳头又松开:那有没有在不影响胎儿的情况下,进行保守治疗的可能? 老专家轻轻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还年轻,以后会有很多机会要孩子。 叶钦突然就冷静不下来了,他的眼睛一阵阵地发胀,声音也变得颤抖:请您告诉我,如果是恶性的如果我不治,来不来得及把孩子生下来? 门口传来重重的咣当一声,童峻带着一身浓重的药味,像是一阵风一样卷进来,一把就把坐在椅子上的叶钦拉了起来,狠狠地压进自己怀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哽咽道:你怎么敢!叶钦,你怎么敢! 第54章 叶钦刚二十的时候, 有个合作的男演员在拍戏的过程中查出来有鼻咽癌,戏刚杀青的时候看着好好的,还跟着剧组里的同仁一起聚过一次餐。 结果不到半年就收到一个讣告函, 说人没了, 邀请他和何玉谦去参加葬礼。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37) 到现在叶钦都记得那座建在山上的殡仪馆, 白墙黑瓦, 做成古建筑的风格。灵堂有一整面墙上挤满了金银两色的菊花, 黑白绸布垂下来, 随着悠扬的诵经声飘荡。 两排挂着挽联的花圈背后,一道看不见的线将灵堂清晰地分成两半。前面一半停了水晶棺, 睡着往生者, 后一半规整地坐着前来悼念的亲友, 窸窸窣窣,交头接耳。 那是叶钦第一次和死亡离得那么近, 但他也不觉得多害怕,可能首先他对死亡的理解很平面,其次他和那位演员也说不上熟悉,只能说遗憾多过于难过。他只是想到要是人死后真的有灵,其实这么多认识的人围在这里, 死者会不会有一点窘迫? 所以当年二十岁的叶钦甚至有一点庆幸自己四舍五入之后的无亲无故,要是有一天自己也死了, 估计除了何玉谦根本不会有人来看他,就像是海滩上一颗破碎的光贝壳,无声无息地被浪潮卷回大海里。 结果一抬头, 他就看见了在灵台前面敬香的童峻, 叶钦偏着头看身边的何玉谦:他怎么来了? 何玉谦正在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西装上的扣子:他?你说童峻吗?你认识他? 不认识。叶钦下意识地回答,脸上却传来一阵燥热。 何玉谦歪头看了他一眼, 没多问,只是懒洋洋地说:好像是说和家里有点什么关系吧,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多少通些声气,也不稀罕。 叶钦挺胸抬头地坐在亲友席,不自觉地关注着那个颀长的背影。 童峻比叶钦年岁小,却有着在人群中极为显眼的大个子。他低头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在亲友席的第一排坐下了。 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童峻突然朝着叶钦的方向回头了。他的目光稍微飘忽了半秒,很快就非常专注地落在了叶钦身上。 他笑了,自然,又没有拘束。 在灰暗的色调里,在哀伤的气氛里,叶钦为自己的欢欣感到愧疚。 但也就那么一瞬间,他不再愿意像一个破贝壳一样死去了。哪怕被全世界围观,他也愿意死在童峻的目光里。 多么的,幼稚,又不合时宜。 == 创口疼是不是?医生说活检当天晚上会有一点儿疼的,等会儿我给你换一个新的热敷垫,好不好?童峻俯向病床上的叶钦,伸手揉了一下他通红的眼眶,声音很轻柔。 我回家吧,我占着你的病床,你休息不了。叶钦努力压抑着疼痛和情绪,尽可能若无其事地说着,准备从床上起身。 你躺着别乱动,要不是奶奶不许,我早出院了。童峻轻快地说着,撕开一包新的热敷垫,小心的把叶钦腿上的那个换了下来。 他背对着叶钦,叶钦看不到他的表情。 其实今天做活检的时候真的很疼,但是叶钦当时努力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思考上,根本无暇顾及疼痛。 他在想,要是真的是恶性的,对他来说唯一的选择就是不接受高强度的治疗,可是如果他活不到叶芽平安出生呢? 他也考虑过截肢,只是不知道那种手术会不会影响到叶芽。 在安静的活检室里,在巨大的灼烧感里,思维变得很散乱,叶钦就像一个在一片黑暗的丛林中迷失的孩子。他想到假使非常幸运的,他截肢了,叶芽也活下来了,那么叶芽会不会羞于有一个缺了一条腿的父亲?他相信叶芽是一个好孩子,看待问题不会流于表象,但是同时他又希望自己能给叶芽一个完整的人生。 最后他想到了一个相对周全的方法。假如不治疗他也能把叶芽生下来,那他就不治疗;假如不行,那他就选择截肢。 但无论是哪一种结局,他都只能在叶芽出生之后把他留给童峻。 不管两个人之间发生过怎样的龃龉,叶钦相信童峻会是一个好父亲。但孩子终归在某些程度上会成为一个负担,他需要了解童峻的态度。 我们吃点东西好不好?童峻小心护着叶钦的腿,把病床稍微摇起来一个角度,妈妈刚才给我们送饭来了。 阿姨知道了吗?叶钦有些担心地问道,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童峻把饭盒一层一层拆开,挨个摆到叶钦面前的小桌板上,朝着他微微一笑:没告诉她,只说你来看我了。 童峻,叶钦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你能吃这些了吗? 我不吃,都是给你吃的,童峻的声音依旧有种不自然的轻快,我还吃营养餐。 童峻给叶钦摆好饭,拿出自己的保温罐来,里面的固体多了一些,看起来就没有那么不堪入目。 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这件事怎么也是无法回避,叶钦干脆直白地说了出来,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拒绝。 我愿意。童峻笑着,低头搅拌碗里燕麦粥一样的东西,没看叶钦。 如果叶钦犹疑了一下,结果是不好的,你愿意抚养叶芽吗? 童峻手里的勺子顿了顿,他抬起头来看着叶钦,脸上的笑淡了一些:我说了,我愿意。 有些话想起来那样轻易,说出来却那样难,每个字从叶钦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都像是滚过一把刀,留下久久不去的疼痛: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公平的事,因为你以后会有心爱的人,我不希望叶芽成为一个阻碍,如果你觉得困扰 那你要怎么样呢,叶钦?童峻的声音很轻,却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愤怒,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呢?把他送到福利院,还是怎么办呢? 不过是一两个问题,就让叶钦压抑在心底的恐惧和绝望彻底失去了桎梏,仿佛一下就要把他击垮。他看着窗外漆黑的月色,眼泪烫得他眼眶发疼,他只好闭上眼,轻声回答:我不知道,童峻,我不知道。 童峻的手掌扶上他的后心,轻轻把他压向自己的怀抱:相信我吗? 大约是因为后背一直在敷药的缘故,童峻身上有一种令人心安的药味,他的怀抱宽阔又温暖,有一种近乎蛊惑的力量,让人觉得只要有他在,什么问题都可以被解决。 叶钦以为自己对童峻早就谈不上相信不相信,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下头。 明天结果才能出来,事情不一定会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童峻轻轻捋着叶钦的头发,低沉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但如果结果真的是不好的,我也有很多办法。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试一试,我不会伤害芽芽,但我也有能力保护你。我一直陪着你,坚强一点儿,好吗? 叶钦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坚强的,可是听见童峻这样说,那层硬撑出来的脆壳就像被凿出一个裂口,又四面八方地龟裂出无数细缝。 他攥着童峻的衬衫,心里压着一句话,却不肯说,因为那句话对两个人而言,都是一种残忍。 叶钦的手越攥越紧,童峻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不想吃东西的话,我们睡一会儿好不好?我在旁边陪着你。 叶钦腿疼得厉害,他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但是童峻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就有沉沉的倦意附上来,不断把他向下拉。 模糊的意识使他懈怠,他到底没能忍住那句话:要是我真的死了呢? 几乎在说出来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却也已经迟了。 过了很久,久到叶钦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童峻根本没听清楚,就听见童峻压不住似的轻咳了一声:那就都按你说的来,我会好好照顾叶芽,好吗? 等叶钦睡沉了,童峻轻轻走进病房的独立卫生间。 一股淡淡的茉莉花味清新剂气息袭来,他仔细关严门,坐在了马桶盖上。 他双手拄着膝盖,心里全是叶钦睡前的最后一句话。 要是我真的死了呢? 胸口就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喉咙里一阵阵地发痒,他捂着嘴低声咳嗽了几声,手指深深地压进眼眶里。 当着叶钦的面他不敢,但是现在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想:要是你死了,我又怎么会活下去呢?要是你死了,你让我怎么面对叶芽呢?叶钦,你怎么这么残忍呢? 但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又严肃地谴责他:是谁害得叶钦腿受伤?是谁让他在漫长的五年里郁郁寡欢?又是谁让他如今担心受怕孑然一身? 他甚至有些绝望地想:如果两个人之间不曾有过这个孩子,是不是叶钦对待治疗的态度也不会这么消极? 童峻站起身,走到水池边,拧开一道细细的水流,低声咳嗽起来,几滴温热的殷红液体顺着他的指缝滴进流动的水中,被冲散成一种单薄的浅粉色。 第55章 活检报告已经被传送到了诊疗室里, 或许已经打印出来了。叶钦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一句话也不敢说。因为他太紧张了,感觉自己一张嘴就会吐出来。 童峻就坐在他旁边, 手搭在他腰上轻轻摩挲着, 轻声问他:累不累? 叶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 僵硬地摇摇头。 一伸手, 童峻把他拢在了自己怀里:靠一会儿, 我在呢, 不担心。 叶钦下意识地吸着气,童峻身上浓郁的药味从口罩里透进来, 颤抖慢慢平复下来。他低声问:后背还疼不疼了? 疼啊, 怎么会不疼呢?童峻笑了, 像是在逗叶钦开心,不过我十五岁之前, 一直觉得自己的后背不够有男人味儿,想纹个纹身,又没有太喜欢的图案。现在我有了一个和你有关系的图案,又很有男人味儿,所以有点儿疼也没关系。 叶钦能感觉到童峻不再克制对自己表达感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也懒得再推拒:只是有点儿疼吗? 其实快疼死了, 上着止痛泵的时候还好一些。童峻依旧笑嘻嘻的,攥着叶钦的手指来回轻揉,当时根本不知道疼, 后背上跟结着一层硬痂似的。后来医生把我背上的皮肤揭下来的时候, 我感觉我就像一颗被人撬开的砗磲。但是我想没关系啊,我的珍珠完好无伤, 或许正和我讨厌的人在一起,但是没关系。 听着童峻的这些话,叶钦突然有些想哭,他低声说:凭什么你可以把我当成珍珠呢?谁允许你为我送命的? 我没有为你送命,童峻隔着口罩亲了一下叶钦的嘴唇,又轻又浅,我为你活着。 这是两个人很久以来最亲近的一个动作,叶钦的表情很平静,手指却微微一颤,他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有一秒钟的心悸。 这让他又想起了葬礼里不合时宜的欢欣,这让他有些困惑:死亡像是某种致幻的毒药,总是有些让人神志不清的副作用吗? 请1206号患者到第一诊室就诊。机械平板的女声响起来,打断了两个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 不怕,我陪着你进去。童峻很自然地攥着叶钦的手,率先站了起来。 叶钦也下意识地抓紧童峻的手指,他无法分辨手心里湿凉的汗究竟是童峻的还是自己的,呼吸也变得低效,就好像肺泡里根本就没有进行有效的气体交换。 但他还是挺直了后背,尽可能平稳地跟着童峻进了诊疗室。 患者姓名?今天坐诊的是个中年女医生,一头利落的鼠灰色短发,目光很犀利。 叶钦。叶钦被童峻扶着坐下,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很古怪,就好像那种划伤了的老唱片,沙哑不流畅。 别太紧张了,女医生把一张薄薄的单子推给叶钦,不是太坏的消息。 不是恶性的?童峻比叶钦先一步问出来,问完就轻咳了两声。 女医生点点头:的确比我们一开始预想的乐观得多,活检报告基本上可以排除恶性肿瘤和非典型增生的可能。但是它也存在一定的恶变可能,所以要尽快通过手术切除。 那一瞬间,叶钦感觉好像又可以呼吸了,这一天一夜里铺天盖地的阴云终于散去了。他不信神佛,但突然就想去教堂或者寺庙,无论是去哪里,他想表达一下心中的感恩。 但他还没有百分之百地放心:手术会影响我的孩子吗? 女医生的目光瞬间温柔了很多:不会,只是移动CT引导的常规微创手术,可能会给你留下一个四厘米以内的小创口。今天会短信通知你可预约的手术时间,手术后一周你就可以出院了。 注意事项呢?童峻的手搭在叶钦肩头,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简单说就是饮食清淡,忌辛辣刺激,注意休息,保持心情愉快。预后事项都会以电子邮件的方式发给你们,但总不会比孕夫的注意事项多的。女医生整理着病历,按下了叫号键,冲着童峻微微一笑,眼神却冷冷的,我注意到他的病历上说他妊娠期已经接近十七周了,即使我是一个骨科医师,也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的小孕夫太瘦了。 又有人误会童峻是他的丈夫了,叶钦想解释:他不 谢谢医生。童峻轻快地把他打断了,弯腰把叶钦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谢谢医生。 女医生的表情里露出了一丝欣慰:怀孕很辛苦的,好好照顾他。 出了诊疗室,外面熙熙攘攘的全是病患和家属,叶钦小声说:放我下来吧。 童峻的表情很麻木,只有嘴角在微微颤抖,他的嘴巴好像张不开似的:等一会儿,就一会儿。 抱着叶钦上电梯又下电梯,一直到进了病房,童峻才小心翼翼地把叶钦放在自己的病床上。 叶钦身上的压力被突然释放,他就像是一个越飞越高的氢气球,暂时还没有回到现实。他冲着童峻快乐地一笑:这下叶芽不会有事了。 童峻的表情更古怪了,就像是话剧里面的面具脸,提起一个很标准的微笑:我去一下洗手间。 叶钦听见洗手间的门重重地一响,很快传来急剧的水流声,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见了几声轻咳。 他扶着床踩进自己的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到洗手间门口,刚刚准备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童峻站在洗手间门口,脸上湿漉漉的,嘴唇比平常红润一些,甚至红润的有些过头了。 怎么了?叶钦无由来的有些紧张,仰视着童峻。 我后悔了。童峻低头看着他。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38) 叶钦轻轻吞咽了一下:后悔什么? 童峻压着叶钦的肩,轻轻把他推到了墙上:我后悔人生这么短,我却不抓紧时间;我后悔我做出的所有自以为会让你幸福的放手都很愚蠢。他的吻温柔却不缺乏侵略性,你可以拒绝我,但是我要重新追求你,叶钦。 == 真的吗?何玉谦一脸听完八卦之后的满足感,一边剥着自己带过来的香蕉一边说,他说完那种话之后你立刻就把他拒绝了? 叶钦昨天刚做完手术,暂时还不能自如行走,他用完好的那条腿踹了一下何玉谦: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就这么八卦呢? 何玉谦三口两口把香蕉吃完:我现在没那么讨厌童峻了,听说他又被拒绝了其实是有点悲伤的。 紧接着他又瞪了叶钦一眼,别忘了你是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事的!你差点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居然都不跟我说,这是补偿我! 您可真沉得住气啊您!我想采访一下您原本是怎么计划的?是弥留之际让我去听听遗言呢,还是等我在报纸上看见巨星陨落的讣告之后和普罗大众一起为你点三根儿小蜡烛呢? 听着何玉谦这么无所顾忌地谈论着死亡,叶钦撇了撇嘴,好像自己从来不曾担心过这个问题:当时没确诊,我不想让你跟着一起瞎担心。 说到这个担惊受怕啊,何玉谦又从果篮里捡出来一颗澳柑,童峻怎么样? 叶钦沉默了,他知道童峻的担心未必比自己少,但是他暂时还不知道怎么重新接受童峻的感情,含糊其辞道:大概像家人一样为我担心吧。 家人?何玉谦吃了一瓣澳柑,若有所思,叶子,我首先一定明确我的立场,我是绝对绝对站在你这个阵营的。但是童峻不像是一个会为了前夫这种程度的家人不顾性命的类型,毕竟他还有更多的,很在意他的家人。你确定他只是像家人一样担心你? 叶钦有些不想面对这些问题,因为他本身也有些困惑。 他很确定自己爱童峻,哪怕在他得知自己可能命不久矣的那个时刻他也是确定的。 但是和从前不同了,他现在有了叶芽。他人生的排行榜上的第一名,从来不是他自己,但现在也不是童峻了。 童峻说他要重新追求自己的时候,叶钦的心情是复杂的。因为他觉得在无数次的剥茧抽丝之后,童峻或许终于有了放手的决心,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很相像的轨迹上。 但叶钦心里也明白,其实那个轨迹从起点就是偏离的,永远也到达不了终点的。 他分不清这些错综复杂的轨迹,所以他没有前进的决心。 何玉谦的声音从洗手间里传出来:这些车厘子很不错,你真的一点都不能吃吗?我这不白拎了一道儿吗?你知道现在那家卖进口水果的破超市要排多长的队吗?但是只有他家的水果最新 病房门口轻轻一响,打断了何玉谦的婆婆妈妈。 童峻提着午饭进来了,他把东西放下之后,弯腰摸了摸叶钦的额头:今天还疼得厉害吗? 闻见那一股药味,叶钦没由来地一阵心安:比昨天轻多了。 想去洗手间了吗?童峻托着叶钦的腰,小心地扶着他坐起来一些。 叶钦想,但是这两天童峻帮他解决个人问题的方式实在是有些羞耻,他赧然地看向靠在墙上饶有兴致地吃着车厘子的何玉谦:小何总也在。 到了何玉谦表明立场的时候了,他乐呵呵地含着果核,轻描淡写地表明友军身份:是啊,我也在呢。 叶钦对这种近乎出卖的敷衍表示愤怒,他气冲冲地瞪了何玉谦一眼,几乎是赌气地回答童峻:不去。 童峻一边给叶钦揉着腰,一边扭头看向何玉谦:他今天上午去过洗手间了吗? 何玉谦耸耸肩:反正你去换药的这段时间没有,他没说想上 叶钦听着这两个人公然讨论自己要不要上厕所的问题,高声打断了何玉谦:我在这儿呢好吗?我能听见你们俩! 童峻转过头来,很温柔地搂着叶钦的后背拍了拍:没事儿,我在呢,我抱着你去,腿不会疼的,好吗? 何玉谦用一种慈祥的目光看着童峻把满脸通红的叶钦从床上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很有眼力见儿地从洗手间门口让开。 童峻看见何玉谦一直笑眯眯地站在病房里,微微抬起一侧的眉毛,抱着叶钦的手微微紧了紧,低头跟叶钦说:没事儿,我给你扶着,不会弄脏的。 何玉谦一下就被嘴里的车厘子呛住了,逃难一样地从病房里跑了出去:叶子,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第56章 嗯, 是的,叶钦塞着蓝牙耳机,一边跟路寻声打电话, 一边扶着输液架一步一挪地在病房里来回走, 动了一个小手术您不用过来看了, 不严重, 这周末就出院了是的, 美国暂时先去不了了时间暂时还不能确定, 但是如果我过去,肯定会提前和您打招呼芽芽吗?挺好的哎哎好, 会注意身体的, 您放心。 一通电话打完, 叶钦都没能走到门口,他有点懊恼地抱怨了一句。话音还没落, 童峻就推门进来了。 我就出去一会儿,怎么自己起来了?童峻几步走上来,伸手揽着叶钦的腰让他倚在自己身上,关切地问:怎么了?想要什么? 自从前两天童峻当着何玉谦说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叶钦就更不想搭理他了, 稍稍把他推开一点:不要什么,走走路。 童峻一听就明白了, 低着头扶好他:躺得腰又不舒服了?他知道叶钦走路不方便,但是在床上躺得时间长了,很容易腰酸。 叶钦不想承认, 重新扶着输液架往回走。 童峻也没硬来, 紧跟在他身后,手虚虚地护着他:奶奶说一会儿想过来看看你, 我拦了,但是她不肯听。 一听童奶奶要来,叶钦如临大敌,顾不上跟童峻生气,十万火急地朝着病床走:奶奶要来吗?我脸色看着还行吗? 其实叶钦很想童奶奶,但是之前是没个缘由,他在名义上到底和童家没关系了,也不好到人家家里打晃。 童峻生病的时候,童奶奶再说不怪他,他也是没脸见她。现在这么突然的,童峻说童奶奶要过来,叶钦立刻就慌了,却不是怕童奶奶责怪他没去看望她,而是担心自己看上去不够健康让老人家挂念。 别急别急,童峻赶紧把他拉住,你看着很好,慢一点。 其实叶钦一条腿不能用力,着急忙慌地也就走出去一米。 他却不肯让童峻抱他,坚持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回床上:我总得要自己走路的。 童峻争不过他,统共几步道,两个人都走了一身汗。 叶钦坐下没一会儿,童奶奶就推门进来了。 老太太绑了一个挺时髦的亮金色头巾,中间嵌着一颗鸡蛋大的祖母绿。她手里拎着一袋大大小小的密封盒,一看见叶钦,嘴角不由向下一沉:诶呦心肝儿,怎么又瘦了?老天爷,怀孩子呢怎么能这么瘦呀! 叶钦早就猜到了童奶奶见到他八成又要嫌他瘦,红着脸挠挠头:我争取再多吃点儿 童峻把童奶奶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低声说:奶奶,叶钦不舒服,您小声点儿。 童奶奶瞪了童峻一眼,声音果然低了:还不都赖你!给我钦儿欺负成这样,幸好我钦儿没个好歹,不然你也别进家门了。 虽然原先在童家的时候,童奶奶就事事都向着叶钦,说他比童峻懂事比童峻贴心。 但无论现在两个人的关系怎么样,童峻之前都差点为了自己把命丢了,叶钦听童奶奶这么说他,心里还是不落忍,赶紧把话题岔开:奶奶,新买的头巾吗?很好看。 我钦儿真乖,童奶奶在叶钦床边坐下,目光变得很柔软,从床边拿了一个苹果过来,一边削一边问,腿上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听童峻说了,说是长的东西已经切了,以后影响吗? 叶钦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但是这么多年这条腿也没多舒服过,倒也不在意: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老太太把苹果的一瓣削成一个小兔子,递给叶钦:那也不能冷着累着,反正有什么脏活儿累活儿啊,你千万别沾,喊童峻干。他长那么大个子,闲着也是闲着。 叶钦捧着苹果兔子,感觉童奶奶可能误会他和童峻现在之间的关系了,正想着怎么解释,老太太又开口了:我知道你不稀罕他,但是罪咱们可不能干受。我问你,钦儿,现在你要是回了自己家,家里还有人照顾你吗? 叶钦想了一下:我可以找护工,而且其实这点小手术,也不是太影响行动,应该很快 诶呦我的小祖宗!你可饶了你奶奶这把老骨头吧,行吗?童奶奶真着急了,把水果刀和苹果往果盘里一扔,你这腿伤着,肚子里怀着孩子,你要是磕一下碰一下,你这不要了我的命吗! 奶奶,您别逼他,来的时候您怎么答应我的?童峻把叶钦往身后护,托住他的腰慢慢捋着,吓着他了。 我答应你什么了?童奶奶不高兴了,你跟我说他最近不舒服,让我别唠叨他,我哪儿唠叨他了?我家孩子受这样的罪我能不心疼吗!我不管能行吗! 她说着就往童峻胳膊上抽了两下:都怪你这个小王八蛋!老童家没一个好东西!你爷爷是老王八蛋,你和你爸都是小王八蛋,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你把我钦儿弄成这样,人家要找护工,你听见了吗?护工有尽心的吗?我钦儿大着肚子自己在家里呆着,就一个生人跟着,我肯定不能同意。 老太太很快想到一个新办法:欸,要不我搬到钦儿家里去,我伺候他,准比谁都仔细。 听到童奶奶要照顾自己,叶钦怎么承受得起:奶奶奶奶,我没事儿,我真的没事儿,我一个人就行,实在不行我就搬到朋友家里去。 他想到那个粗粗剌剌的何玉谦,闭了闭眼,这个友军也就这种时候利用一下子了。 谁知道却是火上浇油。 朋友?老太太的眼圈都红了,颤巍巍地抓着叶钦的手,男朋友女朋友?真心实意对你好吗?以后会不会嫌弃我的小孙孙? 奶奶,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您可别添乱了,行吗?童峻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被老太太搅合成这样了,有些无奈。 钦儿有朋友了,你都不知道着急吗你这个小混球儿!老太太的调门提起来,抹了抹眼泪,气死我算了 眼前这个情况,叶钦也不可能不解释,他拉着童奶奶的手说:只是很要好的朋友而已,您永远是我亲奶奶,芽芽永远是您的小孙孙,您别难受了。 说到芽芽,童奶奶脸上才露出一点笑:听童峻说了,叫叶芽,它乖吗? 很乖。叶钦宽慰老太太,没让我受罪。 哪有不受罪的?童奶奶不信,我怀过童峻他爸我还不知道?童峻他妈怀童峻的时候我也照顾过,他们老童家的都不老实,尤其怀到后头,闹得人吃不下睡不着。要不然我怎么这么不放心呢,还不是怕你受罪 童峻简直听不下去:您别吓唬他了,您东西送到了,人也见着了,赶紧回去吧,您在这儿待着他紧张。 现在倒是说起人话来了,童奶奶忿忿地瞥了他一眼,我钦儿才不会怕我呢 说着又把带来的一堆吃的介绍给叶钦:我听童峻说你想吃酸的呀,这盒酸奶是咱们家里自己酿的,特别健康,还有这个指橙啊 叶钦应接不暇地看着,频频点头。 行了行了,童峻看着童奶奶滔滔不绝的架势,赶紧拦住,等会儿我给他吃,不早了,您赶紧回家,别让我爸我妈着急。 行,我走没问题。老太太也曾跟着童峻爷爷纵横商海几十年,真正板起脸来,锐气不减当年,童峻你说你每天白天过来陪着他,晚上就他自己在这儿,我已经觉得非常不放心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我不插手,但是明知道家里孩子身体不好,我要是还不管,我就不配当这个家长。除非说他不认我这个奶奶,钦儿出院以后谁照顾他,我们必须说清楚。 叶钦是真的有点为难,他绝不想伤害童奶奶的感情,又给不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 奶奶,童峻开口了,口气也生硬了一些,您要是这样,我以后肯定不敢让您来看他了。您说我俩的事儿您不插手,又逼着叶钦接受我去他家里。叶钦尊敬您,不忤逆您,但是他现在真的很不舒服,您能不能别给他施加压力? 叶钦从后面拽了童峻一下,小声责备他:别这么和奶奶说话。 童奶奶叹了一口气,瞪了童峻一眼,低声骂了一句:装蒜吧你就!小王八蛋! 再偏头看叶钦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换上了温和的口吻:心肝儿想吃什么想要什么,让童峻告诉我也行,给奶奶打电话也行。别听童峻胡说八道,奶奶才不想把你跟他绑一块儿呢,回头给宝贝钦儿找一个更好的。 奶奶!童峻的脸几乎快黑成锅底了,老太太才抓着手包施施然地走出了病房。 童峻把奶奶送过来的吃的整整齐齐地码进冰箱里,转头看见叶钦脸上的倦色,走过来把病床的仰角调平了:累了是不是? 叶钦闭上眼睛点点头:你回你病房吧,早点休息。 奶奶其实就是担心你,你别多想。童峻坐在床边上,轻轻捋了捋叶钦的头发。 我知道。叶钦知道童奶奶的本意是什么,他也不责怪她。老年人对晚辈的爱重,哪怕心思多了几重,也无可厚非。 光线暗下来,叶钦不太顺畅地翻了个身,就感觉到背后一暖,是童峻的胸膛。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39)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道理你不是都挺明白的了吗?回去吧。 童峻的呼吸带着几分暖意,轻柔地打在叶钦的颈间。 叶钦听见童峻轻声说:奶奶有她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我不顺从她的想法,但是我也说过,我要重新追求你。我明知道你现在不舒服,你让我怎么走? 他不知道童峻是怎么知道的,但他的确从刚才就感觉肚子有点发凉,手捂在上面好像好了一些。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他问过产科医生,说是因为他营养稍微有些跟不上。但他的确就像童奶奶说的那样,吃不太下东西,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童暖温暖的掌心把他贴在肚子上的手轻轻替下来:别担心,我在呢。 叶钦眼睛有些睁不开:你这么睡行吗,后背疼不疼?大概是太困了,后面几个字都含糊了。 童峻知道他已经睡着了,就没回答他,只是轻轻摩挲着他的肚子。 他突然感到掌心里传来一下温柔的拱动,他想告诉叶钦,又怕惊动他,只是轻柔地在他鬓角亲了一下:睡吧,宝贝。 第57章 睡到半夜, 叶钦翻了个身,发现身边空了。他只以为童峻是回自己病房了,也没多在意, 摸了下还残余着童峻体温的被子, 惺忪间又往病床中间躺了躺, 周身都是童峻带来的淡淡药味。 就在他快要重新睡着的时候, 病房的卫生间里突然传来几声很轻的咳嗽。 他甚至不用怎么分辨, 就能听得出那是童峻的声音, 压抑着,断断续续。要不是他已经醒了, 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叶钦慢慢睁开眼睛, 在黑暗里注视着卫生间的方向。他怀孕之后视力下降了一些, 但现在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反倒能隐隐约约地分辨出卫生间淡绿色的门和亮铜的把手。 叶钦只知道童峻在火灾中背后受了伤, 但是出活检报告那天他好像就听见童峻有些咳嗽,但因为很轻也很短暂,让他以为只是偶然的。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童峻印下来的吻里带着的几分甜腥,或许不只是因为自己咬破了他的嘴唇。叶钦的心不由沉了沉。 过了不大一会儿, 咳嗽声被一阵清浅的水流声替代,那个门把手很慢很慢地转了, 叶钦看着童峻走出来。 童峻的皮肤很白,连着一身蓝白条的病号服,在浓稠的夜色中渐渐凸显出来。 他刻意放轻了步子, 却不像一般人那样偷偷摸摸, 而是依旧从容淡然,很难相信刚刚那个在卫生间里仓促地压抑喘息的人是他。 叶钦虚虚闭上眼睛, 从睫毛的缝隙间看着童峻。 很轻的,童峻在床边坐下了,病床只是微微一沉,甚至都没有什么凹陷感。 童峻没太多动作,只是低头看着叶钦。 因为童峻□□静了,以至于叶钦无从分辨他的情绪,只是觉得月光剪下来的那道身影让人隐隐地感到难过,连带着让叶钦想象出来的那两束目光也变得哀伤。 不再想面对那样的凝视,叶钦装成还熟睡的样子,想换成平躺的姿势。 童峻的手很快扶住他的背,小心帮他翻了身。童峻的动作那么熟练,以至于叶钦很怀疑前几天晚上病房里是不是真的只有自己。 童峻帮他把被子拉严,却还是不躺下。叶钦有些忍不住了,带着像是没睡醒的鼻音,慢腾腾地开口:我渴了。 童峻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把床头灯拧开一线光,声音低沉轻柔:我吵醒你了? 渴醒的。叶钦轻咳了一声,房间有点儿干。 童峻起身给他倒水去了,在哗啦啦的水声里说:明天我让人送个加湿器过来。 叶钦没说什么,自己支着身子半坐起来,装着糊涂:你怎么起来了? 我去了下卫生间。倒也不能算是说谎。 童峻没避着叶钦,自己握着水杯抿了一口,才转了一个方向递给他:不烫,喝吧。 叶钦喝了小半杯,把剩下的递给童峻:喝不了了。 童峻扶着他躺好,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还早呢,继续睡吧。 叶钦的目光追着童峻拿着水杯走开,直到看见他把剩下的半杯水喝了,才假装闭上眼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童峻妈妈就让人送来了燕窝粥和加湿器,加湿器是个复古的火车头造型,很可爱。 童峻还是只能吃那些五颜六色的营养餐,大约是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理,他三口两口就吃完了,之后就把加湿器的包装拆开了,快速翻看着使用说明。 燕窝粥挺好吃的,但是叶钦平常稍微吃点东西就觉得顶,每顿饭都吃不了几口,现在也是一样。之前吃童峻做的饭的时候好一些,这段时间害胃口好像还厉害了,加上各种七七八八的事情赶在一起,更是没什么心思吃东西。 大概刮了上面的一层粥皮,叶钦就有些吃不下了。但他也知道自己瘦了不少,作为一个孕夫实在是不大合格,心里对叶芽是有些愧意的,所以依然努力吃着,只是越吃胃里就越发闷。 叶钦不知道童峻是时候把加湿器装好的,只注意到细密的蒸汽很快从火车头的烟囱里冒出来。 童峻走过来,拿过他手里的勺子,自己尝了一口:怎么了?不好吃?我妈做饭发挥不是很稳定。 没有,叶钦摇摇头,很好吃。 不着急,我们等一会儿再吃。童峻看叶钦点了头,把小桌板上的早点简单收拾了,在他身后坐下了,护着他的上腹缓缓揉着,舒服一点儿吗? 的确舒服了很多,叶钦控制不住地脸红了: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休息好?要不然你先回你病房休息吧。 怎么这么问,你没休息好吗?童峻有些担心。 不是,叶钦赶紧否认,你也是住院的病人,总是在我这儿,感觉不是很好。 童峻很爽朗地笑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其实早就可以出院了。就是妈和奶奶逼着我在这儿住着,而且我很怀疑奶奶让我留在医院里主要是为了让我照顾你。 叶钦不信,但是他没问。因为他知道要是他问童峻为什么晚上会咳嗽,十有□□又会被他搪塞过去,所以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咚咚咚。门口突然响起三声清脆的敲门声。 童峻以为是医生来查房,随口说了一声:请进。 推开门的却是个惹眼的女人。 之所以说她惹眼,不单单是因为她长得苗条漂亮,而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自信的优雅。她漂成黑银渐变的赫本头,星空色齐踝浴袍大衣,锦鲤红鱼尾连衣裙和脚上那双细绒高跟,无一不向外界传达着世界随我左右的从容。 童峻感受到了怀里的叶钦微微一僵,戒备又不失礼貌地看着来人:您找哪位? 那女人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的细响,不紧不慢地走到童峻面前,修得精致整齐的细眉轻挑:你就是童峻吧?我找我儿子。 这时候,童峻才注意到她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和叶钦如出一辙,只是多了很多风霜和世故,哪怕保养得十分得当,也没有真正的年轻人那种干净清澈。 童峻立刻有些担心地转头看向叶钦,却发现他意外的冷静,几乎是不动声色地问:这没你儿子,你来干什么? 女人在叶钦身边款款落座,像是说着一句很平常的话:我来看看你。 五个字,几乎把叶钦的心都戳穿。 安和刚刚离开叶文蔚家的时候,叶钦这个残酷的世界是怎么运转的还不是很了解,只是单纯地相信她一定会回来。 因为她给他讲的那么多故事里,爸爸妈妈都是爱他们的孩子的。青蛙妈妈爱她的小蝌蚪,鸡妈妈为小鸡赶走老鹰,企鹅爸爸为了小宝宝几个月不眠不休。 叶钦不是想让安和为自己去冒险去付出沉重的代价,他只是想让她陪在自己身边。 后来他让步了,他不奢求安和为了自己回叶家,只希望收到她的一点消息。一个电话或者一封信,哪怕是一个字条呢? 二十多年了,杳无音信。 不需要,叶钦不肯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来,回视着安和的目光,我不需要你来看我。 对不起,安和噙着一丝笑,淡然又温和,我真的很对不起,我那样离开是很自私的。但我当时,没有别的办法,我希望你理解。 我理解,很好理解。叶钦也笑了,却是冷淡锋利的,你也是受害者,所以不想见我这个施害者的产物。 不是的,叶钦。安和说着从包里掏出来一支细长的女式香烟,摆弄了两下,在手心里揉碎了。 叶钦没回应,脑子里浮出一个不相干的想法:她会抽烟了。 小时候他就知道安和比其他所有小朋友的妈妈都漂亮,他记得安和最喜欢穿的白裙子肩膀上缀着珍珠扣,也记得她夏天爱穿象牙色的镂空塑料凉鞋。 所以他在很长时间里都以为安和一直会是干净大方的,就像是一株亭亭的百合花。 叶钦有几张安和的照片,她总是开心的,或者站在满树的山楂下大笑,或者抱着还在婴儿时期的叶钦,笑靥如花。 他也知道那毕竟只是照片,安和不能总是扎着丸子头或者散着披肩发,她真正的样子还是在时间里慢慢模糊了。 但真正再次见到安和,叶钦才明白回忆是个多么无耻的骗子。 安和轻轻吸了一口气:跟你爸离婚以后我就去了国外,在出版社打了几年工,混上了主编。我没有再结婚 别说了,叶钦皱起眉头,声音有些从他的掌控中滑了出去,我不想听你的人生有多有趣多成功,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想说什么呢?经历了花花世界之后你又开始怀念亲情的温暖了?大可不必了。 安和抿起了嘴唇,进门以来第一次露出一些类似退却的神情:叶钦,我只是想见你。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叶钦背过身,不再看安和的方向。 童峻看见了叶钦脸上的濡湿,绕过他走到安和面前:我送您出去。 第58章 童峻出去了几分钟, 回来的时候看见叶钦扶着窗台站在窗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冷不冷? 叶钦慢慢地转过头,困惑地仰视着他:我不明白, 我是有什么地方做得很不好吗? 没有, 童峻扶着叶钦的后背, 想把他往自己怀里拢, 你做得都很好。 叶钦用手挡住他不让他靠近:那为什么除了何玉谦, 好像没什么人喜欢真正的我? 难道真的有命运吗?因为我真的觉得我没有什么地方特别不如人。叶钦转开目光, 看着窗外,我从前不信命, 安和抛弃我, 叶文蔚忽视我。我都觉得是他们的问题, 我以为如果我足够努力,总会有人喜欢我。 后来我在银幕里寻求一个被肯定的自我, 我发现观众喜欢我,他们给我写很多信送很多礼物。但是慢慢地我就意识到,他们喜欢的其实屏幕里的人物,是娱乐公司包装贩卖的一个形象。那是皮囊,而不是我。 后来我遇见你, 我喜欢你,喜欢到我以为我可以不在意你喜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 叶钦。童峻不顾他的推拒,硬是把他搂进怀里,我一直喜欢你。 那你表达喜欢的方式真的很特殊。叶钦想把这句话当成玩笑说出来, 没想到声音却颤抖了, 每个人都会被喜欢,连岳君都说她和叶文蔚是真心相爱的。 他越说越激动, 最后几乎是哽咽地质问:我不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只要有一个人爱我就够了。可是为什么我就总是活得像一个孤家寡人?是真的有这种命运,注定我应该一辈子不配有人爱吗? 童峻搂着他,不断地亲吻着他的发顶:我爱你,我陪着你,不让你当孤家寡人。 她走了二十几年,我总是做噩梦梦见她死了,警察过来找我去认尸,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啊!我总是听见那个警察责备我,问我为什么我连自己亲妈都不认识。 叶钦额头抵在童峻肩膀上,拼命压抑着翻涌的眼泪,我跟你离婚的时候,就好像再次验证了我这种人是不值得被爱的。但其实那时候我没觉得我更痛苦了,就好像我被她抛弃的痛苦被一种新的痛苦取代了:我至少还是一个有魅力的倒影,我至少看上去像是某个有魅力的人,哪怕又作为一个影子被遗弃了。 不是的,童峻搂着他的胳膊收紧了,呼吸变得局促了一些,我爱的就是你,叶钦。 叶钦却好像钻进了一个死胡同里,什么都听不进去,:可是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呢?她也好,你也好,如果那么多年都可以当我不存在,又为什么还要回来!他几乎是嘶喊出来,他用力推着童峻:我不想要你们了!你们一直都不在,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从来都不在! 嘘嘘嘘童峻手护着他的后背,轻轻拍抚着,我的错我的错,我会一直在的,我保证。 窗外的乌云沉甸甸的,天边响起滚滚的春雷,像是憋着一场大雨。几只燕子俯冲下去,贴着地皮飞过,又很快钻进了屋檐下。 我不要你,叶钦的声音全哑了,说不出的苦涩失落,我全都不想要了。 童峻把叶钦拥在怀中,慢慢捋着他的脊梁骨,低声哄着:你不要我我也在,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叶钦不说话,又想推童峻,却被童峻顺势抓住两只手揣进怀里。 两个人就在窗边静静地站着。 一滴两滴,豆大的雨珠在窗户上砸碎。淅淅沥沥地,水滴很快密了起来,聚成细细的水流沿着玻璃缓缓的流下,就像是替人间的种种不值得落下的冷泪。 童峻慢慢把叶钦从怀里剥出来一点,用拇指蹭着他的眉毛:窗边凉,我们不在这儿站着了,好吗? 被童峻抱回床上的时候,叶钦的情绪已经收起来了许多,他自己拉好了被子,低声跟童峻说:我刚才心情太差,话说得重了,并不是想针对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40)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童峻的轻吻打断了。 童峻扶着他的后颈,很温柔地摩挲着:昨天晚上,叶芽动了。 叶钦眉头一皱,忍了这么久的眼泪一下就忍不住了。他像是个孩子一样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泪水从指缝里漏出来,沿着他的手背、手腕,一直淌。 童峻弯腰拥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哭出来就好了,没事儿了,我陪着你,我们的芽芽也陪着你。 == 就像是童峻说的,那天叶钦在他大哭一场之后,累得睡了大半天,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好像没那么想不通。 因为不管过去怎么样,至少现在他有叶芽。 而且不知不觉地,不管叶钦愿不愿意承认,他也有些习惯有童峻在身边。 叶钦有些遗憾自己错过了叶芽的第一次胎动,连着观察了两三天,小东西好像一直都乖乖地睡着,一点儿动作都没有。 明天就该出院了,正吃着午饭,何玉谦就照例给叶钦打电话唠叨:明天几点出院啊?我过去接你,顺便把煤球儿给你送过去,你可不知道,我给它买了五六种猫爬架它才有个看着顺眼的,真难伺候 童峻正坐在叶钦身后护着他的肚子轻揉着,低声劝了一句:再吃一口,我揉揉,不会难受的。 何玉谦那边的风向立刻就变了:我突然想起来明天还有个挺重要的事儿呢,就不过去接你了,煤球儿先在我家喂着吧,那么多猫饼干我也吃不完,不是,它还没吃完呢,改天我再给你送过去。 叶钦受刑似的又吃了一口胡萝卜,边嚼边说:明天你在家吗?我路过你家你把猫给我就行了。 童峻又舀了一勺饭递到叶钦嘴边:最后一口,就一口。 何玉谦只想赶紧结束对话:在在在,你就直接过来拿。说完就急匆匆地把电话挂了。 叶钦把手机放下,不大高兴地看着童峻:都几个最后一口了?怎么还有最后一口? 喂完米饭,童峻小心护着叶钦的肚子:现在有不舒服吗? 叶钦摇摇头:但是不想吃了。 不想吃了啊,童峻舀了一勺鸡蛋羹,那怎么办,我们芽芽想不想吃? 腹部传来很轻的一个动作,很新鲜的触感,像是最柔的春风浮动,轻得几乎让叶钦怀疑那是个错觉。 童峻却轻声笑了:我们芽芽想吃。 叶钦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又转头看童峻:芽芽真的动了! 童峻的关注点全在叶钦身上,趁热打铁:芽芽要吃这个,我们再吃一点。 哄着叶钦吃了小半碗鸡蛋羹,童峻正给他揉着胃,手机突然就震了起来。 到换药的时间了。童峻随意看了一眼,扶着叶钦在床头靠好,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不要自己下床,好吗? 叶钦记得童峻都是隔天下午换药的,不由有些奇怪:你不昨天刚换过吗? 童峻微微一愣,用食指挠了挠鬓角:今天换另一种药。 叶钦从床头拿起一本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嗯。 童峻出了门,叶钦立刻就把书丢回了床头柜上,一路扶着墙走到门口。 那里放着一双全新的腋拐,因为童峻一直在叶钦身边,一直没能派上用场。 叶钦一面架上拐杖,一面朝门外张望,追寻着童峻的身影。 那天晚上听见童峻咳嗽之后,叶钦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但他又知道按照童峻那种性格,为了不让他担心,一定不会说实话。 走到岔口,童峻并没有如他所说的下楼去换药的诊室,而是朝着走廊的另一侧走了。 这一层都是单人病房,叶钦跟了一会儿,发现童峻是回自己的病房了。他心里不由有些好奇:回去就回去,干嘛要说谎呢? 叶钦走到童峻病房门口的时候,里面居然像是吵起来了。除了童峻之外,另一个声音叶钦也认识,是童家的家庭医生洪霜,印象里文质彬彬的一位大哥。 小峻,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吧?总也算是你半个长辈。别的话你可以不听,但是事关你的健康,你实在是不该大意!洪霜显然是生着气,粗声粗气的。 我的身体各项指标都在好转,院方也说我不需要住院了。童峻的声音也不甘示弱。 你少给我来这套!洪霜更火了,是这个问题吗?我问你,你吃氟伏沙明有多久了? 童峻的声音顿了一下:我只是睡不着的时候偶尔吃。 偶尔吃?洪霜像拍了一下桌子,要不是这次查出来你上消化道出血,都没人知道你吃了这么长时间抗抑郁的药物。加着这一身伤,你还天天在病房处理公司的事,我真是服了你们童家人我的意见是按照你现在的健康状况,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你都应该暂时把工作放一放。 洪霜的声音低了一些:还有小峻,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是因为叶钦吗? 我自己的问题,您别扯上他。童峻否认道,我没什么事儿,不影响工作。 我说你这个药不能长期吃,要出人命的!洪霜听起来快气晕了,算了,我管不了你了,我告诉你奶奶,让她管你! 您告诉奶奶,我今天就回公司。童峻浑不在意,语气轻松。 洪霜气得话都变调了:没人管得了你了是吧!啊?! 叶钦在洪霜的怒喝中走回了病房。 房门掩好,双拐摆回原处,叶钦原路走回床上。 书翻到快一半的时候,童峻回来了。 童峻进门看见叶钦皱着眉头盯着书上的一行字,并不像是有什么读书的心思,有些担心地走过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叶钦摇摇头,犹豫不决地抬头看向童峻,很担忧:刚才护工中心给我打电话说我的护工安排好了,我觉得让陌生人来家里不大适应,但是我一个人也不方便,怎么办呢? 第59章 到了出院的时候, 叶钦没想到童峻的一大家子都来了。他坐在轮椅上,有些局促地收拾着自己的书和数据线。 童峻一边帮他把收拾好的东西装到收纳箱里,一边扭头埋怨他妈:你们都来干什么呢?叶钦这儿有我呢, 我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苏秘书开车过来接我们一下就行了。 这不是怕你们俩孩子收拾不过来吗?童母把冰箱里的东西往外理, 喊着童父, 哎他爸, 过来把这两个密封盒刷出来。 童父接过密封盒看了看:这不挺干净, 还要刷吗? 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太太一样,童母把他往水池边搡了搡:你们爷儿俩都一样, 一点儿不讲究, 东西从冰箱里拿出来不涮涮哪儿行啊? 童父在水池边老老实实地冲完密封盒, 用纸巾擦干了,抬头看童峻:童峻, 既然你要去小叶家里照顾他,公司这边的短时移交做好,就不要往这边分心思了。 童峻有些犹豫,好像要再争取一番。 童奶奶轻轻咳了一声:嗐,我家钦儿怀着孩子呢, 你要是不能百分百投入精力,我觉得换成我去照顾他要稳妥得多, 你说呢?老太太转向自己儿子,一脸的跃跃欲试。 童父耸耸肩:童峻自己的事情当然他自己拿主意,我们支持就可以。 叶钦有些担心最后真的换成童奶奶到自己家里来, 因为听洪霜的意思, 童家人根本就不知道童峻吃药的事,只以为他背上有烧伤。他正想着要怎么说, 童峻就开口了:爸,我下周二之前把移交项目发到您邮箱,有什么事我和苏秘书邮件联系,叶钦生之前我就不去公司了。 童父在童母的指导下把七零八碎的小东西收起来,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可以。 听到童峻暂停公司业务的事情尘埃落定,叶钦才终于松了半口气,他心里还惦记着童峻吃药的事,只是现在不能说。 童父开车,一直把童峻和叶钦送到叶钦家楼下,童奶奶非要跟着上楼收拾。 童峻把手里的大行李箱往旁边一立,赶紧拦着:您跟着受了一天累,早点回去休息了,要不我爸我妈还得在这儿挂念您,大伙儿都累。 童奶奶不屑地撇嘴:你就是嫌我老了碍事,你就是想占着钦儿。好不容易摸着心肝儿一回,我也没疼够呢! 叶钦坐在轮椅上伸手抱了抱童奶奶:谢谢奶奶,等我好点了准回去看您。 童奶奶抚摸着叶钦的头发,字字都透着怜爱:心肝儿,好好休息,可不能受凉受累,晚上记着让童峻给揉腿,听见没? 一抬头看童峻,又叮嘱:他不能泡澡,不能 我知道,注意事项我都看过了,您放心吧!童峻打断了童奶奶,外头太凉,我赶紧带叶钦回去了。 对对对,童奶奶松开叶钦,心肝儿回家吧。 谢过童家的长辈,叶钦和童峻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单元门。 算上拍戏那几天,叶钦有一阵子没回过这边的房子了。虽然有家政一直在清理,但是房子里少了人味儿,总是显得冷冷清清的。 春天日光还短,童峻把东西大致收拾了一下,天色就已经暗了。 童峻走到沙发边,弯腰平视着叶钦的眼睛,捋了捋他的头发: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在医院住的这几天里,叶钦吃的饭都是童母和童奶奶给做的,从营养到口感肯定都是第一流的,种类也丰富,但是都很清淡,叶钦总觉得嘴巴里没味道。 但是叶钦也不好意思说自己馋了,只是矜持地问:晚上吃热量太高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童峻噗嗤一声笑了,笑得叶钦很恼火,但他又不肯表现出来,轻描淡写地说:冰箱里有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吧。 童峻知道在他们回来之前,苏秘书就已经把冰箱填满了,却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冰箱里没有现成的了,我还挺想吃垃圾食品的,你说我是想吃有马苏里拉芝士和帕尔玛火腿的披萨,还是想吃那种不辣但是有很筋道的牛腩的番茄火锅呢?你说我是想出去吃,还是想叫到家里来呢? 我不知道!叶钦气呼呼地别过脸去不想看他。 备用的汤底放在这里了,气灶可以连续工作两小时,祝您用餐愉快!某捞的上门服务员把火锅和餐具都摆好,笑吟吟带着一堆空包装离开了。 奶奶知道了我给你吃这个,一准得揍我,童峻把叶钦抱到腿上,很严肃地说,但是我们就吃这一回,下不为例,你不能跟奶奶说。 叶钦的腿虽然不疼了,但是一点力气也吃不住,不用轮椅不架拐基本上动不了,所以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只能在童峻怀里老老实实呆着。 看着朱红色的番茄汤里翻滚着的雪白鱼肉,叶钦最后剩下的全部矜持就是很勉强地点了点头。 童峻给叶钦盛了一碗汤,一片一片地给他涮肉吃,他知道了叶钦不爱吃牛羊肉,给他点的大部分是郡肝切片和鱼肉之类的,涮在番茄汤汁里,很爽口。 叶钦其实就是嘴馋,真正吃起来根本吃不了多少,半天也没吃下去几片肉。童峻也不着急,看他吃得慢了就停下来给他顺胃,等一等他。 你怎么不吃呢?叶钦小口小口地抿着番茄汤,低声问童峻。 等你吃完,我再吃碗营养餐就行了。童峻在烫好的青菜里垛了一小团米饭,卷好了喂给叶钦,慢慢吃,不着急。 叶钦皱着眉头,嘴巴微微嘟着,有种水润的可爱:不是你想吃吗? 我是想看着你吃。童峻笑了笑,用纸巾轻轻给他擦了擦嘴角。 孕夫就是这点不好,暖暖和和地吃完一顿饭,叶钦感觉世界都变得和蔼和亲了,就有点犯困。他看着童峻捧着一罐营养餐吃,心里有点难受,半闭着眼睛问他:还得吃到什么时候啊,这个营养餐? 过几天就不吃了。童峻把那团紫色的糊糊吃完,腾出手来摸了摸叶钦的脚腕,钦儿困了? 大概是困得有点迷糊,叶钦也没注意到童峻怎么叫的自己,只是点了点头:稍微有点儿,现在几点了? 童峻看了一眼表,才八点多一点:不早了。他把碗放下,小心抄着叶钦的后背和膝盖把他抱了起来,我们睡觉了。 不是我们,叶钦为数不多的理智努力划着界线,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你睡客房,我睡我那屋。 行,我睡客房。童峻一边答应着,一边抱着叶钦进了主卧。 叶钦发现童峻把自己放下以后还不走,困惑地扭头看他:你不知道客房在哪儿吗?客房在对面。 奶奶说了,不能让你着凉了。童峻摸了摸被子里面,这里面真的凉,冰凉,该冻着你和叶芽了。 叶钦完全搞不懂童峻这个逻辑,春天的被窝怎么就能冰凉?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发言,童峻已经先他一步钻进了被子里,只露着个脑袋在外面:我给你暖一会儿。 叶钦避开童峻亮晶晶的眼睛,扶着床准备站起来:那我去客房。 他又要走了。 童峻突然就像个大贝壳一样张开被子,把叶钦吞了进去:不许走。 叶钦不知道童峻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笑嘻嘻很高兴似的,怎么一下子就像是被人打中了一木仓似的,瑟瑟地在他身后抖着。 你怎么了?叶钦轻声问。 童峻似乎是咬着牙,半天没说话,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慢慢把叶钦松开了,整个人从被子里退出去:我,我出去喝口水。 迟钝了半秒钟,叶钦想起来那些药,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等一会儿。 童峻的动作停了,像是一只不敢违抗主人命令的小狗,无措又挣扎地站在床边:我喝口水,马上回来。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41) 叶钦躺在床上,眼睛抬高了望着童峻,声音平和:可是我现在冷。 童峻把被子小心地掀开一个小角,僵硬地在叶钦旁边躺下,盯着天花板,压着呼吸。 两个人盖着一床被子,中间却隔着一道不窄的缝隙。 叶钦也平躺着,也盯着天花板,身上的被子随着童峻的一呼一吸起伏。 等了一会儿,童峻的呼吸却慢不下来,他像是忍受不了一样重新撑起身体往床的外侧挪:我出去喝一口水,然后我去客房睡。 在被子底下,叶钦朝着童峻的方向稍一摸索,就碰到了童峻湿凉的指尖。 几乎像是一种通着电的巨大引力,童峻的手指很快缠上了叶钦的手腕。叶钦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童峻拽进了怀里,他听见童峻咬牙切齿地说:不许走。 叶钦没动,他不觉得现在是提那个药的好时机,只是老老实实地任由童峻紧紧抱着,低声回答:这是我家,我往哪儿走? 童峻一直一动不动地抱着叶钦,胸膛贴着胸膛,叶钦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逐渐慢下来了,小声说:童峻,我困了。 一言不发地,童峻扶着叶钦躺好了,半天才说:刚才我有点儿没控制好没碰着你吧? 叶钦想了想:没有吧,但是腰有点儿酸。 童峻贴着他躺下了,轻轻揽过他的腰,一处一处地揉着:这儿酸吗? 叶钦放松下来,困得不行了,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抬手把灯关了。 第60章 到了五月中的时候, 叶钦的腿明显好多了,不用童峻扶着也能慢慢走动,他肚子里的小东西也明显活泼了不少, 到了饭点儿就使劲折腾。 童峻一开始还挺高兴的, 每天睡觉之前都要抚摸着叶芽给它讲睡前故事, 一直讲到叶钦睡着他才收工。但是最近叶芽的胎动越来越频繁, 有时候闹得叶钦不舒服了, 童峻怎么哄都不肯好好吃饭。 最后童峻急得实在没办法, 就让洪霜到家里来加了一次产检。 二十六周加三,胎儿身长三十厘米, 轻微偏小, 但也在正常范围里。洪霜转动了一下超声探头, 叶芽攥着小拳头呢,这个小模样, 还挺可爱的。 叶芽一个手攥着拳,一个手含在嘴里,小眉头皱着,像个严肃的小学究。 童峻看着屏幕里的小胎儿,他不大能看得出这种B超图里的小朋友长得好不好看。但叶钦的就一定是好的, 他的目光不由软了软,很快又严肃起来:它为什么总是动呢?影响叶钦吃饭了。 你数过频率吗?洪霜递给叶钦几片纸巾, 温声道,和以前一样,擦干净就行了。 叶钦把童峻伸过来的手拨开, 自己把肚子上的耦合剂擦掉:都在正常范围, 说着又维护了叶芽一句,宝宝挺乖的。 洪霜哈哈笑了起来:放心, 从现在的指标来看,你和宝宝的确都很健康。我这次来呢,也主要是为了让某些人放心,不然就一天到晚给我发消息打电话,我怎么解释都不听,还是得来一趟看看。 叶钦抬头看了一眼童峻,伸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别担心。 童峻送洪霜出了家门,刚把身后的门合上,就揉了揉额心:叶钦最近虽然上厕所没有前一阵频繁了,但是他真的吃得不好,他的腰也不能长时间坐着。一阴天他晚上就喊腿疼,他睡着了自己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很担心,他不能一直这么受罪吧? 小峻,小峻,冷静一下。洪霜手搭着他的肩膀,叶钦身体真的没有大问题,你说的食欲和腰酸的问题,都是这个阶段的孕夫常遇到的情况,他的腿也在好转。只要好好照顾,等这段时间过去,都会恢复的。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你,你发现了吗?你想要是叶钦知道了你氟伏沙明,他会怎么想?而且我告诉过你,那个药是有依赖性的,摄入过量也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健康问题。 我吃氟伏沙明,完全是遵从医嘱。童峻摊开手,几乎有些愤怒。 也就是说你还在吃?洪霜不赞成地摇摇头:你遵从的医嘱包括剂量吗? 童峻回避了洪霜的问题,有些焦虑地踱着步子:我只是想保证叶钦一切都好,我只是想好好照顾他。我跟他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我没吃药,但是我只要,我只要稍微想到一点点 童峻站住了,似乎很努力才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我只要想到等他生完叶芽,不需要我了,就会立刻离开我,我就感觉,他奋力寻找着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我就感觉崩塌了,就好像我眼前这个世界马上就要瓦解了,但是我阻止不了,叶芽一定会出生,叶钦就一定会离开我。 你能不能想想那种感觉?我的沙堡就建在海滩上,我却无法阻挡涨潮,只能看着海浪一点一点地逼近。 我能理解,或许你和叶钦之间发生过一些我不了解的事情,但其实你现在的情绪问题其实并不独特,很多和孕夫感情亲密的伴侣会出现产前焦虑,我不认为你的问题严重到需要用到精神类药物辅助,或许你可以和叶钦沟通沟通,别给自己这么多压力。洪霜尽力跟童峻解释着。 童峻五指插进头发里,向后捋了一下:你说得对,你根本不知道我对他做过什么。 洪霜叹了口气:我不是精神科医生,这种药物也远远没有达到致/幻的级别,但是滥/用/药物的界线非常模糊,我不希望看到你的意志被情绪腐蚀。 我会控制好的。童峻深吸一口气,替洪霜按下电梯的下行按钮,我可以控制好。 洪霜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不想这么说,但是很多药/物滥/用者都是从处方药起步的。 童峻回到家里的时候,叶钦已经爬到飘窗上去了,在读一本书。 叶钦发现童峻进门之后罕见地没直奔自己,而是低声说着我去给你打一杯猕猴桃汁就朝厨房走了,眉毛轻轻一挑。 破壁机是静音的,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动静。叶钦坐在飘窗上,听着厨房里呜隆隆的榨汁声。 过了一会儿,童峻拿着一杯绿油油的果汁回来了。 他掩饰着,但就好像在寻求什么温暖,很近地挨着叶钦坐下:猕猴桃是提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已经不凉了。 叶钦端着猕猴桃汁抿了一口,酸甜酸甜的,很爽口。 他把杯子递给童峻:喝一口吗? 童峻有些担心地用手揽住他的腰,手护着他有些拱动的胎腹轻轻打着圈: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喝不下去吗? 没有,叶钦握着杯子,只是很好喝,我就是想让你也喝一口。 大概是感受到了童峻的安抚,叶芽的动静小了一些,只是伸了伸小胳膊,在叶钦肚子上杵出来一个小包包,很快就老实了。 童峻又挨得叶钦近了一些,悄悄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孕期的原因,叶钦身上有一种很淡的甜味,混在沐浴露的味道里,说不清是花香还是奶香,暖呼呼的,让人安心,却又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去保护。 叶钦慢慢地喝着果汁,用一种很平静的目光看着童峻:你一直在跟安和联系,是吗? 半秒钟的震惊之后,童峻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我没跟她讲过什么,只是她跟我讲了一些她这些年发生的一些事。 在决定了不原谅之后,叶钦面对安和的问题已经没有了最初的不冷静,他把喝空的玻璃杯放在一边:我并不好奇她发生过什么,你为什么要联系她呢? 我,童峻的声音哽住了,他太害怕叶钦会因为这件事生气,连解释都无从开口,手慢慢攥起来,我叶钦,我不是想害你,安和也只是想要弥补你。 我知道,但是你为什么觉得你可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联系安和呢?叶钦指了指童峻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刚才你出去的时候,她给你发了三条短消息,我没点开看,你要不要回她? 童峻后背板得笔直,僵了一会儿之后匆匆离开飘窗,却没拿茶几上的手机,直接大步走出了客厅。 不过十几步路,童峻冲进书房的时候,已经是满身的汗,他颤抖着拉开五角柜的顶层,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棕色的玻璃瓶,拧开之后从里面倒出来半手心的白色药/片,正抬头找水,就看见了站在书房门口的叶钦。 叶钦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托着略显沉重的胎腹,正皱着眉头看着他,目光里到底是嫌恶还是气愤,童峻读不出。 那一瞬间童峻觉得一切都完了,他知道叶钦只会觉得他背叛了自己去联系安和,并且还软弱到病态。 只是一秒钟,他在遍布周身的极寒里想到了许多事,从他最后还是彻底失去了叶钦,到叶钦离开他以后,谁来照顾他们父子俩。 僵硬了十几秒,童峻把药片重新倒回玻璃瓶里,药片哗啦啦的撞击声中,他的手几乎紧张到痉挛,每做一个指节弯曲的动作都会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攥着那个冰凉的药瓶,童峻就像是一个丧家之犬,耷拉着肩膀绕开叶钦往外走。 走到卧室里打开衣柜,童峻把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外拿。 叶钦走路慢,等他跟到卧室的时候,床上已经堆了一堆童峻的衬衫和睡衣睡裤。 童峻一扭头看见叶钦在门框上靠着,先扶着他到床上坐好,又伸手揉他的后颈,带着些哀求看着他: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生气别不舒服。我今天就走,我会立刻找人来照顾你。 童峻,我发现一个事儿,我特别不满意。叶钦依旧皱着眉,像是想到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 童峻的手一抖,他做了这么多让叶钦不满意的事,简直找不出自己一个让人满意的地方,但他还是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配合地问:什么事儿? 叶钦微微仰着头,眉毛越拧越紧:我刚才看那个B超的时候就觉得了,叶芽皱眉的样子很像你,然后刚才我看见你皱眉,越看越觉得不对味儿,凭什么我辛辛苦苦怀的孩子,长得和你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童峻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生气我瞒着你联系安和吗?你不觉得我背叛了你吗? 我生气,但至少你在这件事上的出发点是好的,我不会再因为别人的过错迁怒你。叶钦转头看着满床的狼藉,抓起一条童峻的领带,但我更生气的是你明明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怎么可以想出走就出走呢?你是希望看到我抱着你大腿苦苦哀求你不要走吗? 我觉得你不会再想见我了。童峻的声音低不可闻,却诚实。 所以你就要把一个怀孕六个多月的孕夫独自留在家里?叶钦准备站起来去找手机,我可以自己找护工,之前何玉谦给我找的那个就 童峻一把把叶钦捞住,死命往怀里压:叶钦,对不起,为我做的每一件事,对不起。但是我真的感觉自己快疯了,我真的只要想到没有你就好像要窒息了 你轻一点儿,该压着叶芽了,叶钦没由着他发疯,带着点不乐意地把他推开一点,说吧,那个药是怎么回事? 童峻像是个承认错误的学生,拘谨地坐直了:我一开始想你想得睡不着,就去看了精神咨询,然后医生按照轻度躁郁症给我开的这个药,让我酌情一周吃三片。 嗯,叶钦点点头,又作出勤学好问的样子,那刚才是什么原因让你准备一口吞掉半年的量呢? 童峻像是个窝着脖子的烧鸡,不敢看叶钦也不敢说话,心里头不停挠着他的那些小爪子却偃旗息鼓了。 叶钦在关心他。 安和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是有两个条件。第一,药不能再瞎吃了,有病就去医院看。叶钦手搭在肚子上轻轻揉了揉,第二,把床上这堆乱七八糟的赶紧给我收拾好,睡觉都没地儿了。 第61章 天气逐渐暖和了, 何玉谦时不时给叶钦打视频电话,除了聊一些有的没的,有时候也会跟叶钦说一些好玩的事。 大部分时候叶钦都只用听着不用说话, 只用捧个人场就行了。但是今天何玉谦神神秘秘的, 献宝似的:叶子, 我跟你说, 我朋友最近在揽星湖那边开了一个农家乐, 吃住条件都特别好, 关键是能钓鱼。 能钓鱼吗?叶钦喜欢钓鱼,但是这两年七七八八的事情也多, 没什么心思。好长时间没碰过竿儿了, 猛地一提, 叶钦就跟上了钩似的,心里头痒痒。 童峻本来坐在沙发上给叶钦剥西柚, 听见这对话就挤进镜头里,阴森森地说:小何总,最近不忙了吗?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毕竟拿人家手短,何玉谦现在看见童峻就怂, 但隔着宽带,他稍微少怂了一点:托小童总的福, 不是太差劲。叶钦好一阵子不出门了,我想带他出来溜达溜达呢。 你是觉得我照顾不好他,还要劳累你?童峻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叶钦听着这对话越跑越偏, 伸手把童峻支开一点, 接着问何玉谦:揽星湖哪边儿啊,交通方便吗? 何玉谦听出来他是心动了, 积极地介绍着:坐在北边,下了省道也是柏油路,车能开进去。就一个院儿,一次只接待一批客人,现在正好闲着,咱们今天就能过去。 一次就接一批客,要不就是小,要不就是精。按照何玉谦的阶级,怎么也算是个小会所了。 叶钦看了一眼童峻,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轻声说:有点闹,你哄哄它。 叶钦现在月份大了,童峻完全是把他当成个易碎品来对待的。 要出个不远不近的门儿,他本来是想反对,但看了一眼叶钦银灰色的眼眸和半卷的睫毛,一下又说不出话来了。 他用手托着叶钦的腹底,脸轻轻贴着叶钦的肚子,他能感受到叶芽的小手小脚透过叶钦的肚皮和柔软的睡衣杵在自己的面颊上,心疼地说:芽芽不能这么闹爹地啊,爹地不舒服怎么办? 叶钦笑着看了看靠在自己肚子上念念叨叨的童峻,又问何玉谦:我们现在过去人家来得及准备吗?是和你很熟悉的朋友吗?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42) 熟啊,但他其实不是亳京的,这个农家乐也是他老公给他弄着玩儿的,只是刚好这几天也在这儿呢。何玉谦回忆了一下,你好像还真不认识,但小童总肯定知道他老公,叫方明执。 老公是方明执,那你朋友就是解春潮呗,叶钦失笑,那么著名的婚礼,谁能不知道呢? 诶对,就是他,他们两口子这两天在这儿呢,但是今天晚上要回他们自己家了。你要是想去,我就管他们要钥匙。何玉谦看了一眼叶钦身边虎视眈眈的童峻,声音矮了三寸,但是要是你带着芽芽不方便,咱们就算了呗,等芽芽出生了我们再去。 在家里憋了一段时间了,叶钦果断地一拍板:等不了了,要去。 第62章 知道叶钦是真的想出去玩, 童峻就没再拦,他想着要在外面住至少一晚上,就拎了个小箱子, 说是带上两个人的换洗衣服和护肤品, 但里头除了他自己的一套内外衣和外涂药, 别的全是给叶钦带的:托腹带, 维生素, 祛纹油, 零零碎碎,不一而足。 来, 抬头。童峻站着, 让叶钦靠在自己怀里, 往手背上挤了一滴管防晒,轻轻往叶钦脸上揉。 叶钦放松地闭上眼, 把身体的大半重量分到童峻身上。 他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皮肤状态很好,剥了壳的煮鸡蛋似的又弹又滑,还有一种孕夫特有的柔软滋润。 额头、双颊、下巴,童峻揉着揉着就走神了, 指尖上还沾着牙白色的防晒乳,轻轻捏着叶钦的下巴让他头仰得再高一些。 他微微一抿嘴唇, 在叶钦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看他没躲闪,童峻提心吊胆地一路往下亲,在叶钦的鼻尖上稍作停留。 他酷爱那个小巧精致的鼻尖, 干净利落的曲线, 正中有一个细小的凹陷,有一种漂亮的英气。 像是温柔地含住一颗棒棒糖, 童峻含住那个小鼻尖。 叶钦懒洋洋地开口了:不是涂防晒吗?你干嘛呢? 童峻尴尬得不敢动,欲盖弥彰地说:在涂呢,很快就好。说着指尖就勤快地揉过叶钦的下颌和后颈,温柔又熨帖。 一边揉着,童峻的嘴唇就不老实地向下挪了挪,听见叶钦笑,他立刻迫切地去堵叶钦的嘴:让我亲一下,就一下,我保证不多亲。 叶钦还是笑着躲开了:咱们跟人家说了差不多中午一点到哪儿,现在都快十点了,再磨蹭,过去都能直接吃晚饭了,该让人家等了。 那又怎么童峻看着叶钦提起来的眉尖,怂得比狗都快:那就太不好了。 从叶钦家到何玉谦说的农家乐,导航也就不到仨小时。但是童峻走一段就要停下来检查一下叶钦的安全带松紧,还要给他揉腿揉腰,两个小时也就走了一半路。 到了后来叶钦几乎崩溃了:安全带不勒,腰也不疼腿也不疼,咱们快走吧大哥! 童峻听见最后一句,很惊讶地抬头问他:你叫我什么? 叶钦一只手无奈地捂住眼睛,一只手朝前甩了甩:赶紧走,赶紧走 两个人快到一点半的时候才到揽星湖,好在那附近交通很完善了,湖边只有一个晶莹剔透的三层玻璃别墅,虽然他俩不能确定那能不能算是农家乐,但也没别的建筑,只能暂且往那边开。好在离得近了,就看见了在院子门口等他们的何玉谦。 看着童峻把叶钦从车上扶下来,何玉谦忍着笑说:你俩可真行,八点给你俩打电话,收拾到现在才到啊!吃过午饭了吗? 带了饭的,吃过了。童峻一只手揽着叶钦的腰,另一只手里拖着箱子。 何玉谦一想也是,现在的童峻简直跟中了蛊似的,眼珠子都不带从叶钦身上转开一点,怎么可能舍得饿着他。 他把两个人往院子里让:春潮他们还没走呢,你们进去见见面? 应该的,人家借房子给咱们,得跟人家道谢。不过叶钦看着眼前整座玻璃打的别墅像是水晶宫一样在日光中熠熠生辉,一言难尽地看着何玉谦:你管这个叫农家乐,这是哪吒闹海里的农家乐? 何玉谦笑了:我也是头一回来,农家乐是春潮说的。他说他老公给他弄了一个小院儿,他觉得房子老是空着不好,而且他俩平常也不来亳京这边儿,就给弄成农家乐了,但也只接待熟人。 叶钦了然地点点头,跟着何玉谦进了门。 房间里面很亮堂,客厅和厨房是一体的。 一个高大的男人正从厨房出来,正把身上的围裙摘下来叠好,他看见进来的三个人,爽朗地笑起来,带着腿上挂着的小姑娘走过来,伸出一只手:方明执。 童峻握住他的手,得体一笑:童峻。又轻轻把叶钦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叶钦。 几个肢体语言,方明执就读出了很多信息,但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腿上的小挂件:解圆圆? 童酥酥好~叶酥酥好~酥酥啵下~解圆圆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小鹿眼,头顶扎着两个小揪揪,声音甜脆甜脆的,像是西瓜瓤最中间的一块。 叶钦开心地笑了,跟着小糖豆一样的解圆圆到沙发上坐下。 几个人闲聊着,楼梯上就传来两对脚步声,一对悠然闲散,一对活泼轻巧。 叶钦抬起头,看见了何玉谦口中的解春潮。 猛一看上去,只感觉他是一个身形纤细修长的漂亮男子,让人联想到优雅却有些羞涩的白天鹅。他有一双和解圆圆一模一样的小鹿眼,白色的皮肤被一头黑色卷发衬得近乎透明,他穿着简单的长袖棉麻衬衫和牛仔裤,干净利落,就是扣子一直系到了领口,在六月份的天里,显得稍微有些热。 但他走近了,叶钦又觉得他那双眼睛有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深邃,让人觉得莫名心疼。或许别人不明白,但叶钦也曾打散血肉之躯重塑锦绣皮囊,所以他知道,那是被人伤害过的眼睛,那种深邃正是伤口愈合之后的疤痕。 解春潮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正在低头和他说话:你走到楼梯最后两层的时候可以两层一起下,但是中间跳两层就会有点儿危险。 小男孩有点不高兴,但还是乖巧地点头:爹地,我记住了。 解春潮抬头看见沙发上的客人,大方地打过招呼之后就挨着方明执坐下了。 方明执看见嘟着嘴的小男孩,一伸手把他抱到自己膝盖上:方团团,怎么不开心了,是因为爹地批评你了吗? 方团团仰着头,嘟着小嘴儿问方明执:爸爸,你带了花露水吗?我们家里有蚊子。 方明执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谢春潮:不应该啊,我们家里装着驱蚊灯的。 我没看见蚊子,但是爹地被咬了好多包包,方团团的小眉毛里的心疼都能像水一样拧出来,他有些愤怒地比划着,刚才爹地换衣服,我都看见了,他身上好多红包包!这儿!这儿!还有这儿!为什么蚊子只咬爹地不咬别人?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只有何玉谦浑身颤抖着,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还是叶钦最先开口,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童峻:我们是不是带了两瓶花露水,可以给春潮一瓶吗? 童峻正准备打开箱子,解春潮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有。 方团团显然还没泄愤:可恶的蚊子,我要抓住它给爹地报仇! 解春潮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扭头看着方明执:时间也不早了,好几百公里呢,要不然我们? 对,我们该出发了,东西我已经装好车了,春潮直接上车就行。方明执义正言辞地点点头,跟叶钦他们告别:那我和春潮先走了,冰箱里什么都有,需要什么直接找家政,请尽兴。 几个人又客套了几句,方明执直接把两个小朋友从座位上夹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教训:方团团,以后不许当着客人说爹地换衣服的事! 他刚说完,就听见解圆圆鹦鹉学舌:方团团,以后咘咘爹地啵啵啵! 一家人的笑声从门外传来,叶钦有些为解春潮开心,至少伤害过他的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很快乐。 这都什么狼虎之词?何玉谦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小家伙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要是想报仇八成面临弑父。 小何总,童峻从桌子上端了一杯温水给叶钦,像是捂住耳朵一样捂着叶钦的肚子两侧,叶芽也在呢,你别教不好的。 叶钦笑着把童峻推开了:看给你幼稚的,还能再幼稚点儿吗? 童峻不撒手,又往他身后垫了一个靠枕:这么坐着行吗?腰累不累? 叶钦摇头,兴致勃勃地冲着外面抬了抬下巴:我们去钓鱼吧! 三个人站在湖边准备渔具,何玉谦看童峻绑线绕铅定漂一气呵成,不禁由衷赞叹:可以啊童总,我之前还听叶钦说你不会钓鱼呢,这么一看完全是冤枉你了。 童峻有点腼腆地看了一眼叶钦,清了清嗓子:他没冤枉我,我刚才跟着视频学的。 何玉谦满脸黑人问号:你以前实战过吗? 童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叶钦带着我钓过一次。 行了,别聊了,叭叭个没完,等会儿鱼全吓跑了。叶钦坐在躺椅上和鱼食,又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拉丝粉没有以前的好了。 叶钦把手擦干净以后扶着腰站起来,拿着空钩打了几个点,跟另外两个人说:水深可以,咱仨都只用三米六的竿儿就够了。 童峻把刚刚定好漂的鱼竿递给叶钦:这个就是三米六的。 何玉谦一边在心里暗叹童峻这顶级狗腿可不是能装得出来的,一边希望叶钦别太给童峻脸,应该好好收拾收拾他。 但毕竟欠着童峻那么大一笔钱,何玉谦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真体贴。 叶钦接过竿,装上鱼食一抛,微微一偏头:这样不行,铅沉了,两个钩装上鱼食以后全拖地了,比较好的状态是一个在湖底一个悬在水里。 听见童峻被否认,何玉谦开心了,也不管自己的鱼竿,好整以暇地抱着手看戏。 童峻却好像看不见何玉谦的目光,虚心地向叶钦求教:那我应该怎么办呢?这样钓不了鱼了吗? 很简单,叶钦把竿收回来,拿着铅坠跟他说,你这个铅皮,剪掉两毫米宽。 童峻拿着小剪刀比划了两下:哪儿是两毫米,这是两毫米吗? 何玉谦心里想:等着叶子笑话死你吧,这么大人了两毫米都估摸不出来。 谁知道童峻问完就从身后环着叶钦,脸贴着他的脸蹭了蹭:你给我剪吧,我怕剪不好,等会儿钓不着鱼了,我想用我钓的鱼给芽芽做鱼汤喝。 那个蹭脸的动作何玉谦是非常熟悉的,煤球在他家里的时候,想吃小鱼干就会使劲蹭他的裤腿,和刚才童峻的姿势如出一辙,也不知道是谁跟谁学的。 叶钦脸都给他蹭红了,叹了一口气:我就教你一次啊,看仔细一点儿。 童峻立刻聚精会神地盯着叶钦铰铅皮,等他铰完了就把小剪刀从他手里拿了出来:这个太危险了,我们不拿着这个了。 你知道多少是两毫米了吗?叶钦扬眉问他。 童峻一脸茫然:我怕你剪到手 三个人一排钓鱼,明明渔具鱼食都是一样的,顶多也就童峻和叶钦的鱼竿是叶钦调的,何玉谦的鱼竿是他自己调的。但叶钦一条一条地上鱼,虽然都不是太大,最大的也就一斤冒头,但胜在数目多,也够三个人吃一顿的了,何玉谦和童峻却都是空军。 好不容易童峻这边有信号了,他却不自己拉,手忙脚乱地喊叶钦:钦儿!有鱼! 沉住气,叶钦帮他看着鱼漂,等到拉了黑漂,低喝一声,提竿! 童峻一个大扬鞭,鱼没钩住,鱼线倒是甩到了湖边的柳树上。 跟你讲过呀,叶钦帮着童峻把鱼线往下拉,不能往上大力扬,要用巧劲儿,抖腕儿。 一紧张就忘了。童峻垂着头,羞愧难当。 鱼线断了半截儿在树上,天色也暗了。 童峻像是失了钓鱼的兴致,蔫了吧唧地坐在叶钦后面,拥着他的腰腹轻轻揉:你们钓吧,我看着就行了。 何玉谦心里鄙视这个心机男孩,想着你就装,可劲儿装,嘴上却说:小童总攒鱼运呢,明天可能就钓上来大鱼了。 叶钦握着鱼竿,拉着童峻的手搭在自己手上:等会儿我起竿儿,你注意我的力道。 童峻紧紧攥着叶钦的手,可怜巴巴地点头:嗯。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一起拉上来一条手指长的小鱼,小得鱼食都吞不进去,硬是用鱼钩尖挂上来的。 这么小的鱼是鱼苗苗,不能留的,比一乍小的都不要,叶钦把鱼摘了扔回湖里,又看了看童峻的手,用自己的手比过去,是我的一乍,不是你的一乍,你那个一乍太大。 童峻听着叶钦说话的声音小了,低头看了看他的脸色,放开鱼竿,把人抱到了腿上,轻轻给他顺着背,低声问他:是不是累了? 有一点儿困。叶钦自嘲着,这体力,充电十小时,通话一下午都没有。 叶子累着了?何玉谦关心道,要不带上楼睡一会儿吧? 叶钦不愿意地摇摇头:不想去房间,房间里闷。 童峻知道他是不想一个人又不想把何玉谦自己留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叶钦裹上:没事儿,我们不去房间。我抱着你,要揉揉腰吗? 叶钦点了一下头,习惯性地抬手搂童峻的脖子。 童峻托着叶钦的后脑勺,一面给他揉着腰一边轻声哄:钦儿睡吧,我抱着。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43) 何玉谦看着叶钦依赖童峻的样子,又有些讨厌不起来童峻了。之前叶钦会抱他是在昏睡的时候,现在醒着也愿意搂他了,童峻应该是至少值得一部分的谅解吧。 孕夫的体力的确是不如常人,不大一会儿叶钦就在童峻怀里睡沉了。 童峻小心翼翼地把叶钦放在躺椅上,走到树底下拿着树枝扒拉了几下,从土里拽出来一条老长的蚯蚓来。他拿起叶钦的鱼竿,装好蚯蚓抛出去,动作流畅得让何玉谦咋舌。 何玉谦也没心思钓鱼了,斜着眼看童峻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 鱼漂一跳,何玉谦轻声喊他:动了,提呀! 童峻回头冲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继续看着鱼漂。 之间那鱼漂时不时狡猾地一个沉浮,就没了动静,童峻一直不动,何玉谦简直怀疑鱼食都要被吃没了。 终于,鱼漂被狠狠往下一拉,黑漂了。 童峻轻巧一挑腕,鱼竿就被拉弯了,竿梢被躁动的鱼拉得来回颤抖。 童峻娴熟的跟着鱼钩上的鱼来回遛竿,几个回合的角逐之后,他终于一点一点把疲惫的钩上鱼拉近了岸边。 何玉谦拿着网兜一抄,水花四溅。他讶然道:小童总,这黑鱼得有小四斤了吧?你不是连起竿都不会吗?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用三米六的竿儿拉上来四斤的黑鱼的 童峻关照了一眼躺椅上的叶钦:你声音小点儿,该吵醒他了。 确认叶钦睡得还踏实,童峻小心把黑鱼从钩上摘下来,掐着腮放进何玉谦的鱼护里:四斤应该没有,三斤七两左右吧,起竿不是刚学的吗,怎么会不会呢? 何玉谦心里有个猜想,但还是难以置信地问出声:欸,你放我这儿是什么意思? 童峻咬着下嘴唇,露出一个在何玉谦看来堪称不要脸的羞涩笑容:我想用我钓的鱼给叶钦做汤喝。 这个我知道啊,何玉谦指着童峻自己的位置,你自己不是有鱼护吗,干嘛放我这儿呢? 童峻擦干净手,把熟睡的叶钦从躺椅上抱起来,如珠似宝地护进自己怀里:我根本还不会钓鱼,以后有好多要和钦儿学。刚才是借了小何总的吉言才钓上来的鱼,所以这条鱼就算是小何总的。 何玉谦算是明白了,要说童峻不会钓鱼,恐怕就没人会钓鱼了,但是他偏偏要缠着叶钦教他,还想要用自己钓的鱼给叶钦做汤,哪一样都不想落下。 看着童峻抱着叶钦离开的背影,何玉谦第一万次恨恨地想:这么狗的男人,叶子到底是怎么碰上的! 第63章 童峻做好了饭, 跟何玉谦打了声招呼:饭我放桌子上了,叶钦的我带上去。 何玉谦正懒得看童峻施展自己炉火纯青的脸皮术,懒懒地答应了一句:他今天挺高兴的, 但是八成累得够呛。 童峻端着托盘, 检查了一下餐具, 冲着何玉谦淡淡一笑:小何总钓大鱼也辛苦了, 多吃点儿。 何玉谦忍不住想问童峻他顶着这么帅的一张脸能不能别这么欠揍, 但是看到那一桌子饭, 感觉自己对童峻的认知又刷新了:你家原来不都是叶钦做饭吗?还是你刚刚被卖轮胎的上身了? 童峻笑着说了声慢用,就端着饭上楼了。 房间里开了一盏小夜灯, 叶钦还睡着。他抱着童峻给他带的孕夫枕, 因为怀孕的缘故呼吸有些沉重, 被子底下隆起的腹部随着呼吸慢慢起伏着,睡颜乖巧又安静。 童峻轻手轻脚地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 手搭在叶钦后背上轻轻拍:钦儿,醒醒了,我们吃点儿东西。 叶钦低低地咕哝了一声好困,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宝贝。童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揉着他的后颈, 芽芽要饿了,不用你睁眼, 我喂你,好不好? 叶钦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童峻又闭上了:走开。 童峻耐心地等着, 慢慢给他捋着背, 看见他撅着嘴睁开眼,才失笑地把他扶起来:怎么不高兴了? 困, 不想吃东西,腰酸,芽芽闹,肚子痒痒,烦你。叶钦没睡醒,看什么都不大顺眼,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童峻想了一下:那等我们吃一点东西之后,我给钦儿揉揉腰,再做润肤顺便哄芽芽,然后洗个澡就睡觉,是不是就都解决了? 叶钦捋了一下,好像是个挺不错的安排,他靠在童峻给他垫的小枕头上:烦你这一项还没解决。 童峻看出来他没有刚睡醒的时候烦躁了,爽朗地笑了两声:那个我们慢慢来。 等童峻揭开汤煲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溢了出来,叶钦看着熬到发白的汤汁,一下就有了食欲:今天我钓的不是石斑就是罗非,哪来的黑鱼呢? 靠小何总钓到的,童峻脸不红心不跳,煞有其事地说,我俩费了好大劲才拉上来的,差点跑了。 真的呀?何玉谦有这个出息呢?叶钦惊讶得不行,真不容易,我要好好表扬他! 童峻看着叶钦喜欢,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吃点菜,这个糖醋石斑是你钓上来的。 都是你做的吗?叶钦夹了一筷子醋溜土豆丝,揶揄他,童总越来越接地气了。 童峻看着叶钦肯吃饭心里明明是开心的,偏要做出十成的委屈来:在家的时候,鱼香肉丝红烧茄子什么的不都给你做过吗?你认不出来我做的菜吗? 童峻做的饭,有一种看上去和他性格里其他东西非常违和的中规中矩。好比醋溜土豆丝,几乎每一根土豆丝都一般粗,叶钦以前还偷偷数过,童峻的每一盘土豆丝里,都必然有十五粒花椒。 叶钦吃一口就认得出来,他只是觉得童峻一天到晚逗自己开心也挺辛苦的,也想逗逗他。他夹了一筷子鱼放到童峻碗里:这个好吃。 童峻把叶钦夹给他的鱼小心放在碗边上,埋头扒拉米饭。 叶钦挺奇怪的:给你的鱼,你怎么不吃呢? 我舍不得吃,童峻小声回答,你第一次夹菜给我。 叶钦知道他说的是离婚之后,因为从前他经常夹菜给童峻。娃娃菜的芯,炖鸡的腿,蒸鱼的肚子,排骨带脆骨的部分,饺子里的金元宝,他总把最好的给童峻。 那时候童峻经常赶时间,在家吃饭也一样,风风火火,来者不拒,一句话不说,饭就吃完了,他可能根本注意不到自己吃了什么。 但是现在童峻肯坐下了,肯在他身边陪着他,眼巴巴地守着他吃饭,恨不得能一口汤一口饭地喂他,好像只要能让他多吃一口饭,自己少块肉都没关系。 叶钦能感觉到。 叶钦又往他碗里夹了几根土豆丝:限量的,省着点吃。 童峻的眉心微微颤了一下,配合着叶钦的速度吃着碗里的饭,没说话。 看到叶钦放下筷子,童峻麻利地把盘子碗的收拾好,目光炯炯地看着叶钦:推油吗? 叶钦扶着有些不安分的胎腹,眯眼看着童峻:童总,您的业务面真是越来越广了。 玩笑归玩笑,叶钦现在身子重抵抗力也差,童峻一点不敢大意,等着空调温度回升了一些,才小心把叶钦从睡衣里剥出来。 叶钦皮肤白,怀到三十一周,肚子上也还没生一点纹路。但是他最近时常觉得肚子上痒得厉害,洪霜说生之前可能还是会长点纹,让童峻给他勤做护肤。 童峻让叶钦靠在自己怀里,把祛纹油在手心里搓热了,才把手掌贴在了他肚子上缓缓揉动。 过了孕中期,叶钦的体温一直偏高,腹部尤其温暖一些。童峻能感觉到温暖的皮肤下面,芽芽的小手小脚轻轻地顶过他的手心。 要不要侧过来一点儿,这么压着腰酸不酸?童峻护着叶钦的肚子,想帮他分担一点腰上的压力。 还行吧,没有很重。叶钦被揉得舒服了,感觉自己就像是搞笑图片里面那种化成一滩水的仓鼠。 童峻从上往下揉着,小心又周到,以至于等叶钦发现他周到的不太是地方的时候,已经有点迟了。 童童童,童峻,你摸哪儿呢?叶钦极力压着声音里的喘/息,想把童峻的手往外推。 可惜哪怕隔了这么久,还是童峻最了解他的身体,还颇有道理地解释着:油没涂完,不能浪费。 叶钦努力维持着理智,不甘示弱:平时,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节约呢? 童峻抱着叶钦翻了个身,让他跨在自己身上,一边安抚一边不老实地啄他的嘴唇:听说这个别墅里有蚊子? 叶钦的脸一下红了个透:我想洗澡。 童峻噙住他的嘴唇,不肯放开:等会儿带你去洗澡。 叶钦被他揉着快说不出话来了,结结巴巴地拿出杀手锏:叶芽叶,叶芽,嗯,也在呢你不是,最看重胎教的吗? 没事儿,他知道爸爸爱爹地。童峻温柔地扶抱着叶钦,轻轻分开他的膝盖。 叶钦的声音里有了淡淡的哭腔:谁同意叶芽管你叫爸爸了?谁说你是他爸爸? 那我不是爸爸,那我是什么?童峻笑着安抚叶钦,今天白天钦儿是不是管我叫哥哥了? 我什么时候管你叫哥哥了?叶钦脑子发麻,但是童峻的手一直护着他的腰腹,他倒也不怎么怕,只是手撑在童峻身上,在混乱中跟他讲道理:我,我比你大。 去洗澡的时候叶钦有点站不住,童峻给他放了一浴缸水,两个人脚对脚地坐进去。 童峻讨好地向前探身,给叶钦揉着腰:宝贝,芽芽没闹吧? 叶钦懒得搭理他,往肚子上撩着水:没你闹。 童峻跪在浴池里,握着叶钦的脚踝轻轻揉着,又水淋淋地破出了水面,在浴室里扬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叶钦看着童峻握着自己的脚踝捧到胸口,有些紧张地抓住浴池边:你要干什么? 童峻没回答,只是不带情/欲地,极为珍重地,低头在叶钦白生生的脚趾上亲了一口,又一一亲过他的足弓和脚腕,最后一个吻深沉长久地落在了叶钦叠着新旧两处伤的小腿上。 那一刻,叶钦觉得自己心里的什么东西开裂了,发出了清脆的噼啪声,不疼,只是让他有一些惶恐。 童峻不敢让他在水里泡得时间长了,清理干净了就把人从水里捞出来,包得严严实实地带回卧室里。 本来白天就有些劳累,叶钦睡了一傍晚攒出来的精神头全让童峻折腾没了,叶芽又在肚子里闹个没完,怎么躺着都不舒服,越累越睡不着。 童峻帮他翻了两次身之后发现他有点烦躁,有点后悔刚才太冲动了,他把叶钦圈进怀里:哪儿不舒服了,叶芽闹了? 这个月份哪有不闹的,叶钦不想让童峻瞎担心,在他身上拍了拍,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童峻手搭在他肚子上感受了一会儿,胎动的确比刚吃完饭的时候厉害多了。他盘着腿坐好,刚把叶钦从床上抱起来,叶钦就下意识地搂住了他,像个委屈的树袋熊。 不舒服了是不是?童峻托着他的背轻轻揉着安抚,怪我怪我,抱着宝贝。 叶钦的声音有点哑了,低低嗯了一声:好累。 童峻轻吻着他的耳廓:我在呢,我在呢。 你之前呢?叶钦的声音低低的,带了些鼻音,我给你削的苹果,氧化了你也不吃,我给你重新削了,又氧化了,你还是没吃。 以后都我给钦儿削苹果,童峻低声哄着,钦儿想要什么我都给,我也全是钦儿的。 明明一整天都过得很快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肚子难受得厉害,叶钦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掉眼泪了:童峻,我之前想的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再要你了。 童峻低头亲掉他的眼泪,咸咸的,有很多委屈,他心疼着:那怎么行,你不要我,谁照顾钦儿和叶芽? 叶钦做着最后的抵抗:我可以照顾叶芽。 好,童峻把被子给他掖严了,又温柔地吻住他,那我照顾你。 第64章 今年雨水大, 暑气长,到了八月底的时候温度还没降下来,天色也经常黑沉沉的, 不痛不快地下过几场雨, 隔不了一两天雨云就又聚起来了。 预产期近了, 叶芽不像之前那么懂事儿了, 这两天不分白天晚上的折腾。叶钦躺着睡不下, 坐着又腰疼, 一晚上一晚上都是童峻抱在腿上哄着睡的。 一开始叶钦还逼着童峻把自己放下,但是他躺在床上怎么样都难受, 不是压着就是坠着, 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 困得两个眼睛直往外冒眼泪。 他不睡,童峻肯定也不会睡。后来他就任着童峻抱自己了, 说来也怪,好像只要童峻抱着他,随便说说话,肚子里的小东西就乖了不少,没那么活泛。 今天又阴天了, 叶钦早上一睁眼还以为天还没亮,在童峻胸口上蹭了两下又把眼闭上了。 钦儿醒了?童峻揽了揽叶钦, 低头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 叶钦有点无奈地说:我没醒,但是叶芽醒了。 童峻轻柔地摩挲着叶钦的腹底,里头的小淘气早上的精神头最足, 力气也比之前大多了, 伸胳膊伸腿的,恨不得在叶钦肚子里打一套军体拳。 那我们再睡一会儿, 芽芽可乖了,哄哄就听话了。童峻一只手扶着叶钦的后背轻轻拍抚,一只手替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替他分担肚子的重量。 叶钦点点头,直起一点身子趴在童峻肩头上,过了一会儿呼吸就又绵长了。 抱了没一会儿,叶钦攥着童峻睡衣的手突然就抓紧了,他低低地喘了两声,听着不大舒服。 宝贝?童峻怕吓着他,声音很轻。 叶钦却没回答,像是又睡熟了。 童峻看了一眼表,快九点了。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44) 即使渴睡,叶钦平常也没有这么多觉,一般早上七点半就会自然醒。 不过这两天童峻都是整宿守着叶钦的,他知道叶芽闹得太厉害,叶钦半夜还得起来去好几趟厕所,根本就睡不踏实,所以童峻也希望他能多睡会儿。 等到十点多的时候,童峻抓着叶钦的手指贴在嘴唇上亲了亲:起来上个厕所吗?回来再接着睡,行不行? 叶钦眼睛张开一条缝,茫然地看了看他,又把脸埋回他怀里,瓮声瓮气地问:天还没亮吗? 听他这么问,童峻就知道他腿没疼,放心了,宝贝地揉着他略有些偏长的头发,低头亲他的发旋:亮了,有点阴天。 叶钦环着他的腰,仰头亲了一下他的喉结:你老是这么抱着我,累不累呀?你也躺下睡会儿吧。 还行吧,就是钦儿有点太瘦了,抱着有点儿硌得慌。童峻笑着哄他,手从他后背上摸过去,嘴凑在他耳边边说边亲,你看这蝴蝶骨,跟刀刃儿似的。我太没成就感了,养了半天,全长胖芽芽身上了。 叶钦被他摸得痒痒,不怎么困了,往他怀里缩:瞎说,洪医生说了芽芽比标准还小一点儿呢,根本不胖。 童峻当然想的是芽芽只要健康还是个头小点比较好,要不然生的时候不还是叶钦受罪? 但他根本不敢这么说,只是顺着叶钦答应:不胖不胖,一点儿不胖。抱着钦儿去上个厕所吧,好不好? 叶钦皱着眉瞪了他一眼,撑着身子从他身上坐起来:你怎么老想跟着我上厕所呢?我这么大个人,又不是不能自理。 童峻不是想跟着他上厕所,童峻是叶钦走哪儿他跟哪儿。 不管叶钦怎么说,童峻还是跟着他去了,该帮的帮了,不该帮的也都帮了。 叶钦腰不舒服,吃了点东西冲了个澡,就找了本书回床上靠着了。童峻躺在他身边,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搭在叶钦肚子上轻轻打圈:看什么书呢? 叶钦把封面亮给他:悬疑。 童峻努着嘴点点头,心里想着叶钦早饭没吃多少,拢着他的肚子眼巴巴地问:吃不吃樱桃?我给你洗点儿去。 叶钦想了想:想吃冰淇淋。 想吃什么味儿的?童峻手还搂着叶钦的腰腹,抬头问他。 叶钦捏住他的下颌,很霸总:你猜猜,猜对没奖。 童峻舔着嘴唇笑了,眼睛里是深深的宠溺:我猜猜啊,巧克力夏威夷果碎、朗姆酒葡萄干、白桃优格玫瑰酱,可以吗,主人?他的声音低沉又性感,把那三个口味说得暧昧十足,最后两个字更是透着一股挑/逗劲儿。 叶钦怀孕之后敏感了不少,他咬住下嘴唇,满脸通红地继续看书,低声骂了一句:神经病。 其实童峻自己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今天早上他陪着叶钦上厕所的时候有所发现,等了半天叶钦也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蹭腿,右腿曲起来又放下去,没一会儿又曲起来,还以为能逃过童峻那双探照灯一样的眼睛。 童峻在手机上买好冰淇淋,从床上撑起来和叶钦并排坐好,伸手揽住他:钦儿,你有不舒服吗? 叶钦脸上的红下不去,也不看童峻:再不舒服也就这一两天了。 童峻换了个路线:你看叶芽,比方说他想听我给他讲故事,他就动一动,你告诉我他闹了,我就会哄他,他就开心了。那我也想让钦儿开心,但是钦儿得跟我说钦儿想要什么,对不对? 叶钦的脸越来越红,像是一朵娇羞的山茶,含苞待放。 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童峻很耐心,捋着叶钦后脑的头发。 就是叶钦的脸都快滴出血来了,声音小得就像蚂蚁哼哼,我不知道为什么,那里一直就那样但是我又不想因为肚子沉,腰会很疼 童峻心疼得要命,温柔地拥着他:那你也可以跟我说,我可以想办法,是不是? 叶钦紧张地看着童峻把自己的睡衣拉开,像是一只被风吹乱了羽毛的小鸟,仓皇无措。 看见童峻低下头,一种很陌生的强大电流随着一种粗糙温热的触感席卷全身,叶钦完全慌了,他卷着脚趾往后缩:不行,脏 不害怕不害怕,童峻护着他的肚子安抚着,我天天都给宝贝洗干净了,怎么会脏呢? 童峻,叶钦无助地推拒,不行,我唔他说不下去了,带着快意的喘将他的羞怯打断。 童峻抬起头来,两颗小虎牙嵌在笑容里:是甜的。 叶钦的脑袋里轰隆一声,升起一朵白亮的蘑菇云,从中心处浓艳的赤红,一层嫣红一层浅粉,如同沐了东风的晚樱,由内而外,次第盛开。 冰淇淋送到的时候,童峻已经给叶钦收拾干净了,趁着他现在心情不错,跟他商量:一个味道只能吃一勺,剩下的以后慢慢吃,都是你的。 叶钦也知道自己现在尤其不能摄入太多糖,痛快地答应了:嗯! 冰淇淋是专门给孕夫吃的高钙低糖型,不是太甜,水果味比较浓郁,很可口。可惜吃一点就少一点,三勺很快就吃没了。 童峻看着叶钦小心翼翼地舔着勺子上剩的一点冰淇淋,越发心疼:生完叶芽,每个口味都给你买一遍。 叶钦依依不舍地含着勺子,看着童峻把剩下的冰淇淋收走了:你睡一会儿吧,我就在这儿看书,有事儿叫你。 童峻上一次闭眼还是昨天上午,的确也有点困了,他温柔地检查了一下叶钦胎腹和腰后的垫子,又揉着他的头发问他:腿有感觉吗? 叶钦摇摇头:挺好的。 那我眯一会儿。童峻在他嘴唇上嘬了一下。 窗外的天色愈发黑沉,逐渐拱起了压抑的雷声,像是远古的异兽,低声咆哮。 童峻手搭着叶钦的腿,靠在他身边,刚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叶钦抱着肚子看了一会儿书,老觉得肚子里有点坠胀,但其实这两天他经常有这种感觉,就像是什么东西要往下冲,挤压着他那个敏感的地方,让他总是有反应。 想到早上童峻的那些话和那些动作,叶钦呼吸就是一阵乱,他没想过童峻会愿意做到这个地步,而且如果不是他实在没什么反抗的力气,他估计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居然会这么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不满叶钦想的这些少儿不宜,叶芽很用力地踢了他一下,叶钦不由地弓了一下身子,气得够呛:臭芽芽,童峻醒着的时候你欺负童峻,童峻睡觉了你就欺负我吗? 叶芽又轻轻在他肚皮上划了几下,像是理亏了,在讨好他。 这个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叶芽怎么也是不老实,叶钦换了几个姿势都不舒服,最后他蜷着腿躺下了,尽可能给叶芽提供足够大的空间。 叶芽好不容易乖了,叶钦才能安安生生地看几页书。 突然窗外一道惊雷滚过,咔嚓的一声巨响,叶钦的下腹突然就发紧了。 叶钦小心捋着胎腹,安抚里面的小东西:打雷而已,不怕不怕。 可就像是绷了一层细针,叶钦只觉得一阵剧痛随着肚皮的变硬席卷而来,让他不得不放慢呼吸来缓解。 他有些不安地托住腹底,感觉这次的假性宫缩好像比以往都要剧烈一些。 叶钦看着睡在身边的童峻,又朝他怀里凑近了一些,把他的手像护身符一样搭在自己肚子上,才算安心。 睡梦中时间的流速显然和实际不相同,童峻觉得自己刚睡了不到三秒钟,就被叶钦推醒了。 他有点惺忪地用手遮着眼睛适应光线:钦儿? 没听见叶钦回答,他抬起手扭头一看,发现叶钦跪在床上,一手托着胎腹一手撑着床,浑身簌簌抖着,明显是在忍疼。 童峻一个激灵爬起来,慢慢把叶钦扶到自己肩上,想替他托着腹底,他却不肯让童峻碰。 童峻给他顺着背,低声哄:嘘宝贝,没事儿,是我。宝贝,过来我抱抱。 叶钦一头的汗,慢慢接受了童峻的怀抱,小声说:我肚子疼。 第65章 童峻顺着叶钦的腰背慢慢摸, 发现他顶在自己身前的胎腹明显发硬了,他亲了亲叶钦的侧颈:不害怕啊,没事儿, 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你刚睡的时候疼了一次, 后来又隔了好长时间叶钦疼得说不出话来, 紧紧攥着童峻的胳膊寻求一个支撑。 童峻给他揉着腰安抚:我知道了, 后来越来越疼了是不是?他看了一眼表, 居然都快三点了。 叶钦头抵着他的肩膀, 无声点头,过了十几秒呼吸才逐渐均匀了。 童峻一只手搂着叶钦轻轻拍着, 给洪霜打了个电话:洪医生, 到叶钦这儿来一趟吧。 我在老夫人这儿请平安脉呢, 洪霜习惯了童峻的没大没小,但也清楚他不是没事会打电话寒暄的人, 叶钦有动静儿了? 童奶奶的声音一下从电话里传过来:钦儿怎么了? 童峻一阵头疼:可别让老太太过来裹乱了,你过来就行了,家里什么东西都有,消毒也都按你说的准备了,你人过来就行了。 洪霜听童峻的, 先哄老太太:叶钦没事儿,我过去看看。 童奶奶显然没那么好骗:没事儿让你过去干什么?你可别瞒着我让我担心! 电话给我奶奶, 童峻低头亲了一口叶钦,听见那边完成了电话交接,耐心地跟童奶奶解释, 钦儿今天可能要生了, 但是他现在挺不舒服的,你来了他肯定想顾着您, 就更花精力了,是不是?您听我的,芽芽出来了我给你报平安,过两天等叶钦休息过来了再来看,行吗? 童奶奶挑不出他话里的毛病,只能小声嘀咕着:狗东西,还突然会说人话了。 童峻听着老太太这是肯听话了,长话短说:叶钦这儿疼得难受,您赶紧让洪霜过来,就先挂了。 哎哎,你赶紧顾着他,钦儿让干嘛干嘛,别惹他难受!童奶奶怕耽误了时间,不等童峻回答,哐当就把电话挂了。 童峻扶着叶钦在床上跪好,让他双手环着自己的肩,一只手给他顺着背,一只手兜着他的胎腹分担重量,轻声跟他说:洪霜一会儿就过来了,现在没疼吧? 叶钦不想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童峻偏头亲了亲他,分散着他的注意力:等会儿我们打了无痛,得吃点东西,想吃点什么呢?想吃小核桃吗宝贝? 叶钦刚要回答,新的一轮剧痛就碾了过来,他用力揪着童峻的真丝睡衣,居然刺啦撕开了一条口子。 童峻把他抱稳了,任着他把硬邦邦的肚子抵在自己身上,轻声哄:马上了,等会儿我们上了无痛就不疼了。 叶钦等着这一阵疼劲儿过去,又咋出一身汗来,手托在腹底揉了揉,他抬头看着童峻四分五裂的睡衣,有点懊恼:我不是故意的。 本来童峻就心疼地厉害,听他一道歉心跟锯成两半了似的,苦笑着说:质量不好,怎么能怪你? 过了一会儿叶钦疼得跪不住,身子直往床上滑,忍不住憋着气问童峻:洪医生怎么还没来? 童峻看了一眼手机,洪霜刚发了条消息说外头下大雨,路口出了交通事故,可能得绕点路。 童峻扶着叶钦侧躺下,从后面搂着叶钦的胎腹轻缓地揉着:宝贝,你是不是害怕? 的确,疼是一方面,叶钦这辈子没少挨过疼,虽然现在这种疼比腿断了加上肋骨骨折都疼多了。 但是就像是意志会被疼痛模糊,他突然就有了很多担忧,他怕自己身体不够好,不能平平安安地把叶芽生下来,也怕自己不曾认真当过子女,也就做不了一个好父亲。 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你都会有我,童峻就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用下巴抵着他的头顶,从他身后把他整个人包起来,我可以保证你会好好的,叶芽会好好的。以后的事情也都会有我和你一起面对,所以从现在到将来,你都没什么好怕的。 叶钦艰难地想要翻身,童峻托着他的背让他尽可能舒服地贴进自己怀里,听见他小声说:我想让你揉揉。 揉哪儿?童峻手搭在他后背上捋了一遍,轻轻按着他僵硬的肌肉,这儿? 叶钦钻进他怀里,像是个想要从疼痛中寻求一个庇护的小动物:很疼。 从前他疼的时候,他从来不肯开口说,因为他说给谁听呢?是远在天边的安和,还是家庭美满的叶文蔚?他更不可能跟何玉谦喊疼,那是他的兄弟,他在他面前永远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男人怎么会知道疼呢? 但是疼这个东西很狡猾,它总是想逼着你投降,叶钦越是咬着牙不肯说,他就越是变本加厉地步步紧逼。 所以叶钦原以为,疼的时候就是会越来越疼的,疼晕过去反倒是一种轻松。 但是现在他跟童峻说他疼,童峻就会替他揉,会像是哄孩子一样亲着哄他:这儿也疼吗?给宝贝揉揉。 童峻给揉揉好像跟他自己揉揉是不大一样的,因为童峻揉完之后,那个地方好像就真的不怎么疼了。 叶钦发现了这个规律,除了肚子太疼了不敢让童峻轻易碰,开始指名道姓地说自己哪里疼:后背上数字键6的位置。 童峻抱着他,想笑又压着,试探地给他揉了揉右腰:这儿行吗? 宫缩又起来,叶钦抱着肚子蜷成一个虾米,疼得直哼。 童峻干脆把他从床上抱起来,让他岔着腿坐在自己身上拥着自己:疼就抱着我。 等门铃响的时候,童峻用遥控开了门,洪霜拎着医疗包急匆匆地走进来,放包的时候看见童峻的后背上一道一道的全是挠的血印子,刚想出声就被童峻一个眼神阻止了,口风一变:怎么样了?多长时间间隔啦?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45) 五分钟左右一次,童峻看叶钦转头要跟洪霜打招呼,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越疼越厉害了。 叶钦疼得鼻子眼睛全红了,几乎自己坐不住,还是冲着洪霜笑了笑:洪医生,辛苦了。全然没有刚才在童峻怀里哭喊着问洪霜什么时候才能来的狼狈。 洪霜见过不少产夫,人疼到这个地步,还能有礼有节的也难得,温柔地弓下身问他:我要给你做下产口检查,会有一点不适,可以吗? 叶钦下意识地看童峻,脸都红透了:他、他给我检查过了 虽然洪霜已经习惯了童峻的全能,也没想到他能具体到这种事上,疑惑地看向他。 童峻大大方方地解释了一下:快四公分了,可以上无痛了。 上完无痛泵,叶钦明显轻松多了,童峻喂他吃了点蛋羹和小核桃,护着他在怀里睡下了。 本事大的,就喊我过来上个泵,洪霜有些忿忿,压着声音说童峻,瞅瞅你那德行,让我碰一下他能怎么的?我是医生,该查的还是得查。 童峻手贴着叶钦的肚子感受宫缩,笑着说:您不是都查过了吗?该学的我也都学了,半小时查一次产口,十五分钟测一次胎心,开到九公分半下无痛。你不是昨天晚上站了一晚上手术台吗?去客房歇会儿吧,有事儿我叫你。 童峻居然也会心疼别人了,洪霜就像见了铁树开花,一脸讶异地离开卧室去客房了。 无痛也不是完全不疼,但是叶钦刚才疼得够呛,残留的疼对他来说已经可以忍受了,只是肚子紧起来会朝着童峻怀里躲。 他一动童峻就温柔地拍哄,好像也就没有那么难熬。 叶钦一觉睡到晚上九点,中间只被童峻哄起来吃过一次东西,上过两次厕所。 当一阵尖锐的剧痛刺破睡眠的时候,叶钦忍不住地低声呻、吟起来:童峻呃 童峻抓住他无助地挥舞的手:我在。 嗯好疼,童峻不过几分钟,叶钦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上和脸上都水淋淋的,连他自己都惊讶,一个人身上居然能一下流这么多水。 我在呢。童峻又答应了一声。 这时候洪霜也回来了,他俩一起把叶钦扶到了产凳上。 叶钦的目光跟着童峻转,直到他在自己身后坐下才安心。 洪霜微笑着跟叶钦说:等到再疼的时候,就往下用长力,不能松,好吗? 等叶钦点了头,童峻两只手都覆在他肚子上安抚地轻轻打圈:我抱着你,马上就见到芽芽了,高不高兴? 叶钦转过头去寻求安全感,童峻立刻顺着他的动作吻住他:不害怕,我在。 疼痛很密集,不到几十秒就有一次,到了后面叶钦根本就注意不到洪霜在说什么,只能感受到汹涌而至的疼痛,他把童峻护在自己腹部的双手想象成抵御疼痛的盔甲,下意识地向下用力。 等到一阵最凶猛的疼痛过去,叶钦能感觉到有一个很温暖的东西滑出了自己的身体,紧接着就是响亮的哭声。 叶钦努力集中着目光,看到洪霜捧着一个红通通的小肉团给他看:是个小男孩儿,很漂亮。 小婴儿的小脸哭得皱巴巴的,像是一只张着小嘴要吃的的雏鸟,头上脸上还覆着乳白色的胎脂,根本就跟漂亮不沾边。 但是叶钦很喜欢,他把叶芽接在怀里,小心翼翼的,生怕把这没骨头似的小东西弄伤了。 叶芽就像是认出了他的怀抱,哭声慢慢歇了下来,安静地趴在他怀里。 童峻没出声打扰他,等叶钦靠在自己怀里的重量慢慢沉了,才握着他的手把叶芽的脐带剪了。 等洪霜把叶芽清理干净抱回来,叶钦绷着的弦也就松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悬着一点念头问洪霜:叶芽都好吗? 洪霜把孩子递给他:都好,六斤三两,很健康。 叶钦低头亲了亲那个湿漉漉的小脑门:欢迎你,小叶芽。 第66章 下了一场大雨, 亳京的天总算见了晴,但温度也跟着雨水降下来,真正有了秋天的凉意。 叶钦在家里躺了两天, 感觉身体轻松多了, 除了肚子还没完全恢复, 偶尔会疼一下, 已经觉不出来有什么不适, 他就老想出去走走。 童峻显然和叶钦想法不一样, 抱着叶芽轻轻拍奶嗝:我们可不能让爹地出去,着凉了该不舒服了, 是不是? 叶芽听不懂他说什么, 眨巴了两下大眼睛, 咧着嘴笑了,哈喇子流了童峻一胳膊。 童峻抽了几张柔肤纸巾在叶芽脸上沾了沾, 走到叶钦旁边坐下:看看,我家宝贝生的小宝贝,是不是和钦儿长得一模一样? 叶钦看了好几回了,每回都和之前不一样。小叶芽的皮肤变白净了,五官也就显露出来, 从眉眼到鼻子嘴,真的基本上就是童峻的复制粘贴, 要说有什么地方像叶钦,可能就只有银灰的瞳色和牛奶一样的肤色。 但是童峻也白啊,叶钦忍不住觉得自己的基因未免也太不争气了。 哪儿和我一模一样?叶钦生完孩子心情有些不好, 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就是很容易觉得失落。他尤其看着童峻不顺眼,就想朝着他撒火。 童峻一只手抱好了叶芽, 一只手把叶钦搂到怀里安抚:你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叶钦闻见童峻身上淡淡的薄荷柑橘香就冷静了一些,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叶芽长得太像童峻生气,听起来就很无理取闹。 他安安静静地靠着童峻,听着童峻平稳强健的心跳:没有不高兴。 看看叶芽,童峻揉着他的头发,把叶芽朝他挪了挪,你看他笑的时候多像你。 叶芽的目光一捕捉到叶钦就黏住了,肉肉的小手挥了挥:唔~ 要抱抱吗?童峻护着叶钦,低声问他。 除了叶芽刚出生的时候叶钦抱过他一次,后来叶钦一直昏睡着,醒过来之后身上没什么力气,就没敢再抱过他了。 童峻似乎知道他怎么想的,手环在他腰上轻轻捋着:我帮你,不会摔了的。 童峻从身后抱着叶钦,帮他托住软乎乎的小婴儿:你看,是不是没事儿? 叶芽身上有一股婴儿特有的奶香,叶钦低头用鼻尖蹭了一下他的小鼻子,叶芽发出了咕的一声,像是一只稚嫩的小鸟。 叶芽的小手无意识地抓了抓,扒开了叶钦胸口的睡衣,小嘴也吧唧了两下,眼睛就闭上了。 叶钦刚把衣服重新掩好,一偏头看见了童峻炯炯的目光,瞬间汗就下来了:看什么看? 童峻立刻恢复正人君子的面貌:芽芽睡了,我抱他回婴儿房。 叶钦百无聊赖地靠在床上等着童峻回来,之前怀孕的时候他视力有些下降,童峻就很少让他看手机了,把他手机上的消息全转到了自己手机上,每天给他念念有什么新消息。 何玉谦就跟自己要当爹了一样,每天紧张得要命,隔三差五地问他生了没。后来童峻不知道跟他说了点什么,何玉谦就彻底老实了,最后一条消息是两周前,让他生了报个平安。 安和雷打不动地给他发语音,他跟童峻说了不想听,童峻就当着他的面全删了。所以安和说过什么叶钦也不知道,他曾经觉得自己不在意。 因为他以为母爱缺席了那么多年,就像是早早被掐断的花梗,没有了接上的可能。 钦儿,童峻很快就回来了,爬到叶钦身后坐下,搂着他深深吸了一口,宝贝。 叶钦被他闹得很痒,缩着脖子躲开:你都不让我洗澡,不臭吗? 我天天给擦得干干净净的,怎么可能臭呢?童峻拢着他柔软的肚子轻轻揉着,还疼吗? 好多了,叶钦在童峻怀里慢慢放松下来,手搭在童峻手上,头往他脖颈里埋,朝他手里挺了挺腰,再揉揉。 童峻知道他还是有些不舒服,抱在怀里低声哄:给宝贝揉着呢,过两天我们再恢复一点了,就带着你出门,好不好? 叶钦转过身抱他的脖子,脸上发烫:男人没有奶,你不许瞎想。 我没瞎想,童峻矢口否认,绝对没有。 叶钦才不信他的,咬着他的下巴问他:那你为什么乱看?不说实话把你下巴咬掉! 还是童奶奶救了童峻的下巴,老太太一进门看见叶钦准备从童峻身上下来,赶紧扶着他:没事儿没事儿,钦儿肚子还疼呢是吧?让童峻给揉着点儿,跟奶奶你还不好意思呢! 童峻把叶钦在怀里重新抱好了,看着后进来的童爸童妈简直无语:你们都来干嘛呢?又不是顾不过来,我能照顾他俩。 是是是,你最能。童奶奶才不跟童峻掰扯,你能照顾钦儿和小芽儿没错,但是我们给钦儿送点吃的过来也没错,怎么我也是曾奶奶了,我看一眼小芽儿也不行?别啰嗦,把我钦儿照顾好,不然让你爸揍你。 童父在一旁听着自己完全沦为一个工具,无奈地笑着跟叶钦打招呼:小叶,多休息。 我们给钦儿带了点吃的过来,让童峻弄好了给你吃啊。童母怜爱地摸了摸叶钦的头发,啧,孩子瘦得,肯定累坏了。前两天我们就想着过来看看,童峻死活不让。 叶钦还没和童峻离婚的时候,童家的长辈就很疼爱他。后来离婚了,双方自然是不方便联系了。 但是叶钦怀孕这段时间,不管是童奶奶还是童峻的一双爸妈都没少关照他。叶钦的一声阿姨就怎么也叫不出口,他腼腆地笑了笑:前几天我睡觉的时间多,童峻估计是担心了。 生孩子太耗人了,童老太太摩挲着叶钦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着,什么都甭操心。万事有童峻,万事有家里人。 他从来不敢轻易把什么人当成家里人,但是童奶奶这沉甸甸的三个字就像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让他觉得自己其实也是有一处港湾的。 叶钦听得眼眶热热的,低着头答应:哎,奶奶。 童母指挥着童父进厨房,等他大包小包地摆好,又嘱咐他:燕窝别放那,还有那个珍珠米,哎哎哎你先放柜子上,等会儿我收拾,那两扇火腿放冷冻,车里还有三箱水果呢,咱俩去给搬上来。 童峻,你跟着去搬东西。叶钦推着童峻,轻声跟他说。 甭价,童峻伺候你。童奶奶摇摇手,那点东西他爸一个人搬得了,他妈就是跟着开个门。 童峻屁股都没挪一挪,护着叶钦的肚子低声笑着说:看见没?这就是我们童家爷们儿的传统,我爷爷也一样,不管在外头什么样,在家都是伺候人的命儿。 童奶奶在童峻后脑勺上轻轻掴了一巴掌:小王八蛋,欠收拾。 叶钦也忍不住抿着嘴笑了:童峻,你把叶芽抱过来给奶奶看看啊。 童峻得了令,又把叶芽抱回来了。 小东西正睡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梦,小嘴吧嗒着。 诶呦这小宝贝俊得奶奶娴熟地抱过叶芽,这可比童峻小时候俊多了,眉眼挺像的,但是这个神态还是像钦儿得多,不然哪有这么可爱。 奶奶,童峻简直忍无可忍,你宝贝钦儿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别拐着弯儿地寒碜我呢? 大名儿起了吗?奶奶轻拍着叶芽,热络地看向叶钦,要不要去算算,我听说月山寺可灵了。 童峻把叶钦挡在了身后:大名儿还没起,让钦儿起。钦儿、小芽儿您都见着了,紧着回家吧。叶钦这儿还虚着呢,你把他折腾精神了一会儿他又不好受。 噢噢噢,童奶奶一听也是,拍了下大腿,你瞧我,一见着钦儿就说个没完,那等你爸妈上来,我们就先回去。 正好客厅门开了,童母手里拿着一束水仙百合进来了:门口放了一束花,我们下去的时候还没有呢,也没见着什么人过来,这上头也没有卡片什么的。 叶钦认得这种花,也知道谁最喜欢百合。 童峻低头看了看叶钦,跟童母说:您先帮我放外面吧,等会儿我插起来。 哎,行。该放冰箱的吃的我都给你们收起来了,简单做做就能吃。童母又叮嘱了两句,一家子人就回了。 童峻把熟睡的叶芽放在大床上,伸手把叶钦从床上抄起来:小的哄睡了,哄哄我家大的。 叶钦本来还有些失落,让他一逗又笑了:走开。 童峻把他抱好了,轻轻拍着背安抚:想什么呢,跟我说说? 叶钦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用最简单的方式说了出来:我在想,安和生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难受的? 童峻稍微犹豫了半秒:钦儿,或许我没什么发言权。但是从前安和发给你的那些语音,其实我是听过的。 叶钦不意外,童峻对他生活的掌控欲已经像是爬满夏日的葡萄科植物,几乎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 或许换成普通人,或许会觉得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但是因为叶钦头一次被人护在手心里,他很明白这种掌控是源自于保护和占有的,并不反感。 叶钦不是想依赖,他只是想有一个人完完全全地爱自己,形式并不重要。 那她说了什么呢?叶钦闭上眼,紧贴着童峻的怀抱。 她说,童峻抱着叶钦,就像是慢条斯理地讲一个故事,她跟叶文蔚离婚之后,出离愤怒,几乎是身无分文地出了国。 虽然她英语非常好,但是在国外没有基础地打拼也是很困难,一开始她试着给你打过两次越洋电话,但是都是岳君接的,她就又有些迁怒你。那几年她自己过得也很难,和她自己家里断了往来,更没机会回国。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46) 后来她条件好了,知道你做了演员,看了很多你的电影,觉得你没有她也成长成为了非常优秀的人,就不来打扰。 童峻慢慢捋着叶钦颤抖的后背:她回来是因为你那条离婚的社交状态,纠结了很久,她还是选择回来看看你还好不好。 我不觉得她不爱你,但也不觉得你一定要原谅她。叶钦,你有选择的自由。 叶钦的声音闷在他怀里,沉闷中带着一点笑:我有选择的自由,那我为什么要原谅你? 那不一样,童峻很认真地说,我比她爱你,我比所有人都爱你。 第67章 叶芽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目光随着叶钦手里彩色的玩具铃铛来回转,水汪汪的小嘴咧着,露出粉嫩粉嫩的小舌头来。 叶钦趴在床上支着两条小腿来回晃, 那手指刮了刮叶芽的小脸蛋, 软软滑滑的, 跟牛奶布丁似的。 叶芽发出了一声类似哈的短促音节, 小嘴咧得更开了。 童峻拿着奶瓶进来了, 先握着叶钦的脚踝亲了亲他的脚丫。 叶钦被他亲得痒痒, 轻轻踹了他一脚:怎么又添新毛病了,烦不烦人? 自从叶芽满月, 童峻就跟疯了一样缠着叶钦, 恨不得每天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但是叶钦又不让他动,他就逮到哪亲哪, 挨在身上就跟个八爪鱼一样往身上缠,经常缠着缠着就遭受叶钦的毒打。 亲一下都不让了童峻小声抱怨着,恋恋不舍地松了手,把叶芽从床上抱起来拍了拍,用奶瓶逗他, 芽芽饿了吗? 叶芽认识童峻身上的味道,也很喜欢童峻, 他闻见奶香活泼起来,快乐地啊啊了两声,一双星星似的眼睛直放光。 芽芽是爸爸迷弟是不是?除了爹地, 芽芽最喜欢爸爸。童峻沾了奶瓶的光, 一边炫耀一边抱着叶芽在叶钦身边坐下,把奶嘴放在叶芽嘴边:叫爸爸, 叫了爸爸给你喝。 叶芽才不到两个月,哪听得懂他说什么,只知道奶在嘴边吃不着,很快包了一包泪,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了。 他才多大你就让他喊爸爸叶钦从床上爬起来,小心地把叶芽接过去,不哭不哭,我们不理那个坏蛋。 叶芽还是最认叶钦,在他怀里稍微待了一会儿就不哭了,开始眼泪汪汪地吃手手。 童峻也没想着把叶芽弄哭,有点手足无措地把叶钦搂进怀里,顺着他的姿势给叶芽喂奶。 叶芽喝上了奶,顾不上吃手手了,嘟着小嘴开心地使劲嘬,亮亮的眼睛也眯起来了,像是一只餍足的小猫咪。 叶钦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叶芽萌化了,扭头看童峻:超可爱,他怎么这么可爱? 童峻盯着叶钦水蜜桃色的耳廓,几乎能看见上面淡青的血管,他有些心不在焉:像你,怎么会不可爱? 叶钦感觉到童峻身体的变化,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当着叶芽呢,你怎么能这样? 我哪样了?童峻也委屈得不得了,那我也控制不住啊,我没办法不想,我现在脑子里头除了你什么都没有,我就是想要 别吵,叶钦看叶芽睡着了,冲着童峻嘘声,这么大人了,你唔唔唔 童峻已经彻底不想当个人了,一边亲着叶钦一边把叶芽抱到自己怀里:叶芽是个大孩子了,可以自己睡了。 要不是碍着叶芽,叶钦恨不得揍童峻一顿:你还是个大人了呢,你也可以自己睡。 童峻摇摇头:大人才不自己睡。说完就把叶芽抱回了婴儿房。 不到半分钟童峻就回来了,猴急地把叶钦往床上压:别折磨我了,行吗宝贝? 叶钦太冤枉了,抓着自己的睡裤不撒手:我怎么折磨你了?我招你惹你了? 本来好好一句话,此刻听在童峻耳朵里完全不是一个味儿,他用力一扯,叶钦就失守了。 你招我了,也惹我了,一个多月,我就不信你不想我。童峻急不可耐地把叶钦抱到自己身上,又气喘吁吁地问他,宝贝这个礼拜肚子没难受了吧? 叶钦被他折腾得浑身燥热,听见这一句也是服气:你把我裤子脱了,原来是想做体检吗? 童峻见他急了自己反倒从容起来,轻柔地按着他:好长时间不弄,我们慢慢来,不能伤着了。 叶钦趴在他肩上,整个人都随着他的动作紧绷起来:你要来就来,哪儿那么多废话。 按照国际惯例,童峻先伺候叶钦。 童峻本来挺迫切,到了真刀实枪的时候又有些下不去手,就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的宝贝碰坏一块。 叶钦觉得自己好似一把琵琶,被童峻抱在怀里小心拨弄。他咬着嘴唇,竭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却在受到第一下撞击时就忍不住地哼了一声。 落地窗的遮光帘大敞着,只拉着一层镂空的窗纱,秋日的阳光穿过蕾丝纱的缝隙,被切割成细碎的金沙,柔柔地铺了满床满地。 叶钦只穿着一件酒红色丝质衬衫,却已经被揉捻出满身的靡丽,他被童峻反抱着,上气不接下气,像是一朵开至荼蘼的红山茶,沾着清晨最晶莹的露珠,在徐徐的熏风中,微颤。 童峻下巴卡着叶钦的肩窝,温柔地请示:还可以吗?到我了吗? 叶钦还没回答,婴儿房里叶芽嗷的一嗓子撩起来,吓得两个人都是一激灵。 叶钦嘶了一声从童峻身上起来,带起暧昧的水声,他回头看着童峻一脸被遗弃的表情,轻笑着踩上拖鞋朝着婴儿房走去。 童峻郁卒地跟着叶钦,看着他附身查看着婴儿床里的叶芽:芽芽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叶芽哭得满脸红通通的,白藕节似的小胖腿不满地蹬了两下。 弄湿啦?叶钦把叶芽从婴儿床里捞出来,没事儿,爹地给换一个纸尿裤就好了。 我来吧。童峻站在叶钦身后,贴着他的背俯下身,把叶芽弄脏的旧尿不湿换了下来,又用婴儿湿巾把叶芽的小屁股擦干净,轻轻拍了一点爽身粉。 他的手法细致又熟练,叶芽很快就用一秒睡着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满意。 叶钦靠在门框上,抄着手看着童峻把小婴儿放回床上,把婴儿警报器的音量调高了,有些忍不住地笑了:很周到,童总。 童峻掩着睡袍,一脸正人君子相地把叶钦往怀里一扣,轻手轻脚地把婴儿房的门掩上,朝着主卧的方向走。 走廊是按照后现代风装修的,中间有一段两面墙都是完整平滑的银镜,被家政擦得极干净,光可鉴人。叶钦无意中扭头一看,发现自己一身的非礼勿视,抬头怒视着童峻:都让你捏红了! 童峻显然接收了错误的信号:想在这儿吗? 他也不等叶钦回答,直接抱着他的腰把人推在了镜子上。 叶钦给他吓了一大跳,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结结巴巴地问他:不回床上了吗? 童峻声音嘶哑地笑了:这儿也挺好,能看见好多钦儿。 叶钦越过童峻看见镜子里,发现里面重重叠叠的都是两个人的倒影,一面是自己,下一面是童峻,再下一面,又是他自己。无穷无尽的,像是一个周而复始的梦境。 叶钦被童峻整个抱在了身上,双手抓着他的头发,气息不稳地笑了:童峻你知道吗?你就像是《聊斋志异》里面那种缠着书生的花精。 那我是什么花变的花精?童峻脸贴着他的胸膛,一种不可言说的炽热灼穿了薄薄的真丝布料,烫得叶钦心头发颤。 叶钦想了想,促狭地低头咬他的耳朵:是猪笼草他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童峻贯穿了。 童峻图穷匕首见,之前的做小伏低一瞬间就不见了踪迹。他一低头,叶钦的气息就变得凌乱不堪:你别别吸童峻你混蛋! 叶钦两只手撑着冰凉的银镜,一团混乱中看着雾气自自己的掌心聚起又被手指抓乱,留下两处缠绕的线团,扭曲纠缠,不分你我。 到了后面叶钦已经扶不住镜子了,只残存着一点意识抓着童峻的后背。 他羞于承认,但他就是很快乐,就好像有一道道光劈开他回忆里的每一处黑暗,又强有力地把它们驱散。 他伏在童峻身上,就如同伏在巨浪上的一叶扁舟,被拱上一个个风口浪尖,一伸手便是万千星辰,宇宙洪荒。 叶钦伸了个懒腰,发现天都快黑了,自己像是只猫一样团在童峻怀里,浑身上下酸得就像是挨过一顿打。 身上干干净净的,有一股淡淡的椰奶味,童峻给他洗过了。 他实在是懒得动,又装模作样地闭上眼,准备接着睡。 童峻搭在他后腰上的手轻轻揉了揉:醒了吗宝贝? 没有。叶钦翻了个身,拿后背对着他。 童峻又护着他的肚子把人往怀里捞了捞:累着了? 躺了一会儿叶钦才扭头看他:叶芽还睡呢? 他下午醒了一会儿,喂过三次奶,尿不湿也刚刚换过了,别担心。童峻笑着说,你见过这样的三好花精吗? 给你发给奖状。叶钦撑着身子爬起来,边说边揉了揉肚子。 看他皱了皱眉,童峻一下就紧张起来了:没不舒服吧? 叶钦摇头:没有啊,就是有点饿了。 童峻这才松了口气:快七点了,是该饿了,光顾着喂我家小的,疏忽了。 叶钦趿拉着拖鞋,把床头灯拧开:我去找点吃的。 童峻原本只穿着一条睡裤,跟着叶钦起了身,把睡袍披好,抄着口袋,亦步亦趋地跟着。 出了卧室,叶钦看见了两颗摇曳的烛光,他心里微微一动,沿着长廊慢慢走,两颗又两颗,一直跟着他进了餐厅。 餐厅的灯关着,却充满了暖黄色的明亮,三岔的银烛台下,玫瑰色的翻糖蛋糕被拢在烛光里,简简单单,却也有简单的真挚。满桌子的家常菜,都是叶钦爱吃的。 叶钦讶然回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童峻:你什么时候 童峻屈膝半跪在叶钦面前,从背后拿出一只贝壳形状的丝绒珠宝盒,一枚嵌着珍珠的金戒在烛光中熠熠生辉。 宝贝,生日快乐。 第68章 全文完 年后叶钦就复工了, 粉丝热情度太高,一边关心他身体恢复没有一边嗷嗷要见面。 娱乐圈就是这么一回事,不管你是什么咖位, 流量也好影帝也好, 观众对你有要求, 你不能没态度。 叶钦又是要么不干, 要么干好的心态, 正好赶上路寻声的《暖冬》冲金松奖, 整天忙得跟陀螺似的跑通告,家里就稍微有点顾不上。 童家爸妈说可以帮着带叶芽, 童峻又不肯, 每天亲自带着娃去公司, 奔一米九的大老爷们身前用婴儿绑带兜着个缩小版的自己,也算是一景。 公司的员工也不知道那么漂亮的一个宝宝是谁生的, 但肯定不是他们童总自己生的,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瞎打听。 直到有一天叶钦大大方方地走进了总裁办公室,公司里才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童总把叶老师追回来了? 没有吧,微博上有个叫童叶今天he了吗的博主, 早上才发了个微博说还没有呢! 但是现在想想,那个宝宝很神似叶老师的, 之前不都说叶老师怀的孩子是童总的吗? 算算时间也对啊,宝宝肯定是叶老师的。 看把你们明白的,之前不还说童总去做手术自己生的吗? 那还不是因为宝宝和童总太像了, 童总前一阵还请了那么长时间的假期。 呜童总看宝宝那个眼神, 我想说叶老师不可以我可以 你可以个大红薯今天晚上不是金松奖颁奖典礼吗?我赌一百块叶老师又中影帝了。 你有对家吗?难道有人不押叶老师? 叶钦没留心到四周浓郁的八卦气息,一进门就看见童峻叶芽坐在童峻腿上吃妙妙脆小饼干, 饼干渣掉了童峻一裤子。童峻正皱着眉看电脑屏幕,没注意到叶钦进来,一心二用着亲了一口满脸渣渣的叶芽:芽芽吃完这一块就不吃了,吃多了牙痛。 芽芽咕了一声表示失落,又开心地大喊了一句:爹地! 童峻切换着不同的屏幕界面,低头看了一眼叶芽,把他脸上的饼干渣轻轻擦干净:想爹地了?晚上回家我们给爹地做好吃的,爹地闻见香味儿就回来了。 叶钦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又瞎教叶芽什么呢? 童峻很惊喜地抬起头,抱着叶芽站起来,走到叶钦身边很亲昵地把他揽进怀里蹭了蹭:宝贝,你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去现场。 叶芽正处在一个学说话的阶段,经常学童峻说话,现在也一本正经地模仿着童峻:啵啵,伊只么咯咯咯?呜噜噜啾啾糖? 叶钦把叶芽接到怀里亲了一口,回答他:爹地今天的事提前做完了,过来看看芽芽。 叶芽表示开心和表示失落的方式差不多,又像个小鸽子一样咕了一声,笑着扑进了叶钦怀里。 童峻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显然对叶钦这种明显偏心眼的行为很不满,把脸凑过来:我先问的。 奶唧唧的叶芽立刻有样学样,眉头皱起来:我唔唔的。 叶钦抱着奶唧唧的小叶芽,嘴唇在童峻脸上轻轻碰了一下:你先忙着,我看着叶芽。 童峻满意了,嗯了一声就坐回桌子前,他的注意力很快重新集中在了工作上。 恋耽美 >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蒸汽桃(47) 叶钦给叶芽玩了一会儿童峻带来的小玩具,又教他看了看小人书,叶芽对什么都兴致勃勃,只要跟叶钦在一起就超级开心,每隔一会儿就咯咯笑着往他怀里钻。 芽芽,今天爸爸给吃什么了?叶钦抓着叶芽的小手,让他站在自己腿上。 啵啵啵,果果,咘咘,啾啾啾!叶芽得意地连比划带说,可高兴了。 叶钦比不上童峻婴语十级,还是得稍微猜着点:胡萝卜?苹果?饼干?还有一个什么? 叶芽有点着急了,又说了一遍:啾啾叽! 叶钦试图作弊,偷偷看着童峻放在桌子上的餐盒,可惜里面都没什么东西了,缺乏参考性,只能带着点侥幸心理瞎蒙:巧克力? 是西红柿。童峻把叶芽从叶钦怀里捞起来,挠着他的小肚皮问,是不是西红柿? 叶芽开心得不行,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嘻啾唧~ 童峻抱着美滋滋的叶芽,问叶钦:送你回家换个衣服? == 叶钦的车抵达典礼现场,何玉谦从副驾驶上下来,打开首长席的门,伸出一只胳膊,是个邀请的姿势。 白皙修长的手扶上来,紧接着叶钦下了车,珠灰色的好西装,在强光中闪烁着淡紫的偏光,衬得叶钦愈发姿容胜雪,风度无双。 无数的□□短炮怼了上来,闪光灯咔嚓咔嚓地响,在叶钦的视网膜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亮斑,他挽着何玉谦的手,稳稳地走上红毯。 叶老师,看这里! 叶老师,您对本次金松奖的角逐是否有信心? 叶老师,有传闻说您和童总有意复婚,是否属实? 叶老师!叶老师! 叶老师,我爱您! 熙熙攘攘的,无数娱记不要命地往里挤,安保人墙摇摇欲坠,铺天盖地的全是喊叶钦的声音。 感谢大家关心叶钦,请在专门的见面会提问,今天不回答问题。何玉谦等着叶钦拍完照,直接带着他进了礼堂。 这群人,真要命!何玉谦揩了一把汗,叶老师,带你可太难了。公司里带过的顶流都没您这么大黏度,走都走不脱! 叶钦眼睛斜过去,笑着看他:还怪上我了? 那哪儿能呢!何玉谦立马怂了。 一路上遇见路寻声和林燕飞,认识的人太多,两个人过去寒暄了几句就找座位去了。 何玉谦边走边关心:小叶芽在家呢吗?谁看着呢? 童峻在家看着呢,叶钦在席位表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走到第一排坐下,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他俩感情倒挺好。 我现在看童峻其实还不错,何玉谦挨着叶钦坐下了,别的咱不说,你看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那时候伺候你伺候得周周到到,上次我看见小叶芽感觉养得又乖又漂亮,我还想着你这一天到晚忙,难不成是童峻家里给带的?后来才知道是童峻自己带的,真挺不容易的。 叶钦挑了挑眉毛,问何玉谦:童峻给你广告费了? 那肯定不是!何玉谦笃定地摆手,就觉得童峻忙前忙后的,连个名分都没有 叶钦不由笑了:什么叫连个名分都没有?说得他跟个嫁不进豪门的小媳妇儿似的。他想起来童峻每次跟个饿狼似的往自己身上扑,只想说他除了名分什么都有了行吗? 那可不没名没分嘛!何玉谦一个手在另一个手心里甩了甩,去年你过生日人家跟你求婚,你痛快给人家拒了,后来我听他说他本来计划在原来那个结婚纪念日跟你去换证的。光听听我都觉得他惨,真惨,实惨,人间惨剧。 你俩关系还挺好?叶钦知道他俩有时候会聊聊天什么的,但也不知道他俩都聊了点什么。 那可不!何玉谦也不否认,他是叶芽亲爸,我是叶芽干爸,那不得时不时交换一下育儿心得? 行行行,叶钦有些哭笑不得,你俩很有共同语言。 典礼开始之后,摄像头一直扫着,两个人就不大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听着台上的主持人致辞。 最佳配乐、最佳剧本、最佳导演、最佳男女配角一项一项搬过去,终于到了最佳男主角。 虽说叶钦早就是影帝了,也已经过了追求这种名誉的阶段,但这毕竟代表着观众的认可,叶钦的一颗心还是提了起来。 大屏幕上放映了四部短篇,最后一个提名的就是《暖冬》中叶钦所扮演的李向阳。 好,现在我们邀请颁奖嘉宾,本次典礼的赞助代表童峻致辞。主持人说完,台下掌声雷动。 毕竟他和童峻的关系太特殊,哪怕叶钦不回头,也知道自己背后黏了无数道炽热的目光,有猜忌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赞许的。 何玉谦看着衣冠楚楚的童峻抱着穿着小西装的叶芽上台,下巴都快惊掉了:童峻是总赞助?他跟你说了吗?你不是说他在家看娃吗?你知道他今天晚上会来吗?大金主就是任性啊,你见过有人带娃上台颁奖的吗? 这么一大堆问题,叶钦也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干脆统一干巴巴地回答:没有。 谢谢主持人,童峻身着企鹅配色的正装,卓然地站在领奖台上,很荣幸今天能站在这里为本年度最优秀的男演员颁发金松奖,我先替大家看一下今年的获奖人,虽然我心里已经有个人选了。 台下一片友善的笑声中,童峻打开烫金信封,轻轻吹了个呼哨:真的很感谢主办方让我来发这个奖。 七年前,他在这个奖台上说他要感谢月光下的那个人,很惭愧那个月光下的人一直做得很差劲,但是那个人真的童峻笑了一下,腼腆又温和,很为他骄傲。 台下逐渐响起叶钦的名字,观众不约而同地喊着叶钦、叶钦,此起彼伏。 今年的金松奖影帝是童峻把话筒凑到叶芽嘴边,场上立刻静了下来,只有一个奶唧唧的小声音响了起来,叶钦钦。 台下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叶钦在聚光灯里一步一步走上领奖台,看到叶芽明显有点害怕了,瘪着小嘴,汪着眼泪,想哭不敢哭。 叶钦先把叶芽从童峻怀里抱过来轻轻拍着,叶芽立刻抽抽搭搭地扑进他怀里,抓着他的西装不松手。 叶钦轻轻拍着叶芽:没事儿啊,芽芽乖,爹地抱抱。 等到小东西蹭着他不抽噎了,叶钦才从童峻手里接过奖杯,没说谢谢,低声说了一句:回去收拾你! 叶钦抱着叶芽从领奖台上下来的时候,他的座位上放着一束百合花,何玉谦不等他问:一个可漂亮的女的放的,看不出来岁数,你粉丝儿吧? 叶钦笑了笑没说话,从花束里抽了一支递给叶芽:跟干爸说再见,我们回家了。 干叭叭债见~叶芽攥着百合花,冲着何玉谦摇了摇。 三个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叶芽在叶钦怀里睡得像个小熊一样,在梦里轻轻哼着:叭叭爱爹地 叶钦一听就是童峻教的,拧着他的耳朵把童峻拎出来:谁让你带叶芽去那儿的?那么多人,吓着他怎么办? 我跟叶芽商量了,他自己要去的。童峻不服气地解释。 叶钦懒得搭理他,自己洗澡去了,童峻又从门缝里挤进来:我跟你一起,你收拾我。 洗澡是肯定不能好好洗澡的,从浴室出去的时候叶钦是直接被童峻抱回房间的,倒不是他不想走,只是童峻非说他腿发抖了,会摔,一定得抱着。 等把叶钦的头发吹干了,童峻又从身后缠上来,捉着叶钦的手指,有点委屈:戒指你都收了,怎么不戴呢?我们什么时候把证儿换回来呢? 叶钦淡淡地说:现在这样不好吗? 不好,童峻拿出手机来,翻出微博给他看,你看这个打卡博主,天天笑话我。 叶钦看了一眼:是有点过分,怎么这么说你呢? 童峻立刻抓住机会,顺着杆子噌噌爬:那怎么办?别人欺负我。 叶钦拿过自己的手机,稍微点了两下又放下:睡觉吧。 童峻今天犯了错误,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兮兮地在叶钦旁边躺下,半天也睡不着,忍不住又打开手机看了看那个叫童叶今天he了吗的博主,发现底下的转发量居然已经是几分钟前的上万倍。 他困惑地点进评论,发现一片尖叫:我磕到了!蒸煮回应了! 啊啊啊啊我家的白菜叶子啊!!! 发生什么了?那是叶钦大号吗? 叶老师赛高,我永远站叶童不可逆!!! 童峻点开转发区,发现所有的最右都是叶钦:he了,晚安。 童峻轻轻把手机放下,转身把已经半睡着的叶钦捞进怀里。 叶钦习惯性地搂住童峻的腰,迷迷糊糊的:嗯? 童峻低头亲着他柔软的额发,轻柔地说:宝贝,晚安。 END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