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 LiAnDAnmei。C0m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作者:未见山海 文案 嬴嗣音在冀北侯府宅了六年,好不容易脚尖儿落地出了门,就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六岁的少年给勾了魂。 本以为自己一颗狼心坚若磐石,眼望天下,无人动摇,但偏偏人家沈清寒勾勾手指头,自己就恨不得掏心掏肺,卑躬屈膝的跟上去伺候。 明明是甜甜的恋爱,怎么谈着谈着就扯出一段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来了呢? 罢了罢了,总归是自己看上的男人,要杀要剐随他去好了,嬴嗣音这个恋爱脑,顾不得其他,只能记着这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道理。 腹黑温柔攻x清冷傲娇受 1:腹黑老攻嬴嗣音的日常: 【清寒】 【清寒呐】 【我家清寒长得可真是好看呐】 2:傲娇小受沈清寒的日常:—— 白眼—— 大白眼—— 嬴嗣音这傻子怎么这么烦人?—— 嬴嗣音这白痴怎么还不死?—— 嬴嗣音为什么这么厉害?—— 我什么时候才能打败嬴嗣音?—— 沈清寒今天天下第一了吗? 内容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升级流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清寒,嬴嗣音 ┃ 配角:莫南风,嬴景文,司马卫侯 ┃ 其它:冀北孝文侯府渣男团 一句话简介:腹黑温柔攻&清冷傲娇受 第1章 引: 昆仑风雪,清寒不败 昆仑山这一届新招了十二个弟子,菥蓂真人收徒赐剑之时,先是挑了这一行十余人中样貌最好看的一个男娃娃问,孩子,你为何要来昆仑山习武啊? 我要练就这天下最强的剑。 小娃娃浓眉大眼,黑发如墨,两瓣点绛薄唇带着些漂亮的朱砂颜色,像是将嘴唇咬破后渗出来的丝丝血迹般妖冶,即便眸子里有再多的坚定也架不住这天生就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是太撩人心弦,若不是昆仑山千百年来只招男娃,菥蓂真人还真当这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娃娃来的。 孩子,那你又是为何来的啊?真人点点头,表示自己对这答案很满意,于是转头又朝向另一个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的好男儿问。 我?那孩子一听真人在问自己,便立马自信不疑的竖起大拇指来,昂首扬眉、堂堂正正的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我是为了沈清寒来的。 沈清寒?是何人啊? 沈清寒是我在山下茶棚喝茶时遇到的人,我喜欢他,见他第一眼,我就决定这辈子都要跟着他了。 哦?那照你的意思,沈清寒也上昆仑山了? 对啊。 孩子,你上昆仑山不是为了习武? 要习的,要习的,沈清寒要做这天下第一剑,那我便做这天下第二剑吧。 此话一出,殿内的所有人便全都明白了,原来刚刚那个小娃娃就是这孩子口中的沈清寒啊。 只是,两个小男孩? 风灵授业殿内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来,有大人笑小孩儿的声儿,也有小孩儿笑小孩儿的声儿,总归是不好听的,毕竟那一直面若冰霜的沈清寒小朋友也一时控制不住的抽了抽自己的眉头。 倒是菥蓂真人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了些赞赏的意思,他又轻声问道,你为何只做天下第二剑?你若是喜欢他,不该比他更强吗? 不不不,我不想比他强,我只想让他开心,让他没事多笑笑就好了。话毕,这孩子还偷摸着凑到菥蓂真人的耳朵旁边说道,老师父,沈清寒笑起来可好看了,真的。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莫南风。 莫南风?这名字竟是还真有几分耳熟,菥蓂真人诧异道,莫非是临安漠北双剑世家莫轻尘家的 莫轻尘是我爹。 什么?殿内又是爆发出一阵凌乱的吸气声来,刚刚还嘲笑不止的众人,立马纷纷对这看似普通平凡的小少年露出了些尊崇的意思来。 临安漠北双剑世家,莫氏一族绝对敢称这用剑第一人了。 门下子弟纷纷配有双剑,左手一把,右手一把,有人练的杀生剑,有人练的慈悲剑,有人练的烈火剑,有人练的清雪剑 而这莫轻尘更是个中高手,他能左手杀生,右手慈悲,也能左手烈火,右手清雪。 像莫家这样的大门大户,随便跺跺脚也能在江湖之中掀起腥风血雨的大家族,竟然会容许长公子莫南风跟着另一个毫不起眼小娃娃上了这千年积雪不化的昆仑山来? 又如何能叫人不吃惊呢? 第2章 破水轻霜城(1) 轻霜城。 破水庄。 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酒楼高阁之上一青衣男子,临窗而坐,纤细白皙的手指头轻点着放至在桌案之上的一柄通体翠青的长剑,那男人的眼睛很美,细长上扬,一颦一笑之上、举手投足之间全是说不尽的动人。 顺着这目光看过去,便是破水庄内早早就搭起的一座高台,高台之侧竖起了一道大旗,旗帜上落了四个字,比武抢亲。 比武,抢亲? 诶诶诶,你们说,沈清寒今天会过来吗? 沈清寒来不来我倒是不知道,不过这莫南风是肯定会来的。 那厮就恨不得在脑门儿上贴几个大字,说,沈清寒是小爷看上的人,如今突然换了个姑娘来要跟他抢对象,这可不得来树树威风? 要说咱们破水庄的大小姐怎么突然对这沈清寒感兴趣了? 听说是前几日在昆仑山脚下撞见了沈清寒一面,姑娘家一颗春心萌动,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沈清寒究竟是什么来路,当真有这般好看?那莫南风离家十余载就为了追他,如今破水庄的大小姐还能为了他当众摆擂示威,究竟是什么天仙般的人物,竟是迷得住女人,还迷得住男人? 谁知道呢,都是传说,咱们也没人见着过。 跑趟子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这青衣男人倒似乎是对这事儿并不上心,只是埋头饮酒之时,若有似无的会抬眸往那擂台上瞧几眼罢了。 到了正午时分,擂台正式摆开。 敲鼓的壮汉力气十足,每一声鼓响都能带动台下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热烈反应,三声鼓响之后,壮汉放下了手中的木棍。 莫南风来了吗? 擂台后置高楼之上,忽然传出一阵清脆的叮咚铃铛声响,一黄衣女子飞身而下,顺着那木柱子几个旋身,脚尖轻点后便稳稳当当的落了地。 莫南风来了吗? 高高抛起的长剑重新抓进自己的手心里,黄衣女子拔.出剑来,甩了一个漂亮的招式朝外一指,气势汹汹的又问了一次。 小姑娘的模样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俏皮可爱却是有几分在的,她年岁不大,充其量是个十六岁就已经说大了天,眉眼之上尽是傲色,即便是提到这些年在昆仑山、在江湖中名头同样响亮的,年轻一辈里跃起的少年中当之无愧算得上个中翘楚的莫南风时,也丝毫不惧。 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不是说为沈清寒摆的擂台吗?怎么又找起莫南风来了? 咱水大小姐从小就是古灵精怪的,谁知道她这心里又琢磨什么呢,别瞎猜了,专心看戏吧。 原来这黄衣女子便正是轻霜城、破水庄内庄主水长天长女,水纭轻。 大喊了两次之后都无人回应,水纭轻眉头轻舒,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几分,她客客气气的冲着台下众人抱拳示意道,既然莫南风不敢来,那今日的事儿,便由各位乡亲父老来替纭轻做个见证吧。 什么事儿啊? 到底是什么事儿? 我也不知道啊。 那些消息不灵通的,听了这番话自然是一个比一个还摸不清头脑。 有道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君子,淑女好逑。水纭轻本是悠悠一指天,结果不知想起何人,突然目光微凛,双手立刻握拳,咬牙切齿道,这世间,爱美人之心本就是人皆有之,可是他莫南风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横行霸道,欺凌弱小,就因着他先看见沈清寒,所以沈清寒就是别人都瞧不得碰不得的人了吗? 果然还是为了抢男人啊。 台下众人顿时明了。 本小姐今日摆阵,就是为了抗议这种不平等的对待。长剑高举,一脸的慷慨赴死跟要起义似得,抗议莫南风这种,专政专权,妄想自己一手遮天的腐败作风,沈清寒是大家的,沈清寒是大家的,沈清寒是 台下鸦雀无声。 咳咳水纭轻咳嗽两声,想要试图借此来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那什么,总之我今日就是要昭告天下,不管他莫南风再怎么叫嚣的厉害,沈清寒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说了算,从今日起,我也要正式加入痴汉追妻,呸,追夫大营,沈清寒这个人,我要了。 听的是一阵儿莫名其妙。 大家面面相觑几秒钟后,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掌声来。 大小姐说的对。 大小姐干得漂亮。 沈清寒是咱们轻霜城的。 唉,一群白痴,高阁之上的青衣男人无奈摇头。 这小白痴闹腾的如此厉害,想必大白痴也很快就要来了吧。 果然这想法刚刚在脑子里窜出了些苗头,就听得咚的一声巨响,不知是哪里劈过来的一道掌力,总之是四面八方都突然起了阵风来,从内至外席卷而至,扬起一地灰尘枯叶,刚刚还发出豪气声响的巨鼓也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水纭轻怕被这风沙迷了眼,所以暂时拿袖口挡了挡自己的脸,待这风势小一些后,才抬眼望去。 莫南风还是笑的一脸欠揍的模样,虽然这家伙也算是个风度翩翩少年郎,若是没有沈清寒,那把他随手往人群里一丢,也是值得三五个姑娘惊叫几声儿的颜值。 可偏偏因为水纭轻在昆仑山脚下抱了一下沈清寒的胳膊而被这家伙暴揍一顿的私仇,就是让二人互相怎么看对方都不顺眼的了。 莫南风,你竟然还敢来? 我为什么不敢来呀?懒懒散散的声音。 莫南风,我轻霜城可是好进不好出,今天你 小丫头年纪轻轻,说起大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呢,上次要不是我家清寒替你说了句话,你当你还能有这一口牙,站这儿和我讲道理?莫南风双手环抱在胸前,挑眉笑看水纭轻,听哥哥一句劝,赶紧撤了这破烂台子,沈清寒是莫南风的,这话儿没道理可讲。 水纭轻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一口好牙,想起莫南风在昆仑山脚下那副真跟要杀了自己的力道,还莫名的在这酷暑里被惊出一身冷汗来,你你你 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过今天小爷兴致还成,你要是真想玩,我倒是不介意和你比上一比。松开自己抱住的双手,长剑在手里旋了个圈儿,莫南风左手持剑身,右手抓剑柄,完完全全的摆好了要拔剑的姿势,不过我最好劝你想清楚,毕竟小爷我的剑,一旦□□,可不会再轻易收回去的。 我好歹是这么多人看着,而且她水纭轻敢摆这个擂台就自然是不会轻易的认怂,再说了,这是在她轻霜城的地盘儿,就算是打不过,可好歹也是占了个地理位置的优势,肯定不至于怕了他莫南风,哼,打就打,你要是十招之内击不败我 三招之内击不败你,小爷我自刎谢罪。 口出狂言,看剑。水纭轻执剑向前刺去。 四周所有的围观群众皆是瞪大了眼睛,要知道这江湖大世家虽本也众多,但同时撞上这两大世家继承人同时动手却是头一遭,轻霜城水家,漠北莫家,论起这江湖影响力,也绝对是谁也不输谁。 三招? 怕是这小丫头一招也接不住。 莫南风先让水纭轻刺了自己两剑,两剑都是轻轻松松的侧身给躲开了来,水纭轻进攻的力道十成十,一剑过去扑了一个空,要不是莫南风伸手拽了一把她的衣服,只怕是得摔个狗吃屎才行。 你 莫南风这种逗着小朋友玩的手法,自然是让水纭轻恼火不已,谁知越恼,就越打不过,露出的一身全是破绽。 罢了,我家清寒向来不喜欢见血,我就断了你这一头长发吧。 不可。 头发,可就是女孩子的命。 莫南风这一剑挥来,强烈的蓝色剑气让人闪避不及,水纭轻心里只冒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这及腰的一头长发,得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再长出来? 要求饶吗? 不要砍断我的头发啊。 水纭轻一着急,眼里竟然还含了几颗眼泪珠子,不过不凑巧的是,她这回遇着的人是莫南风,除了沈清寒之外就不再懂怜香惜玉这四个字儿是如何写的莫南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 远远突然飞来的一只墨绿色玉杯替这水纭轻挡了一剑,噹的一声清响,霸道的剑气便被悄无声息的幻化开来,变成一团水雾,莫南风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那玉杯却是化为了齑粉。 清寒。莫南风惊喜的大喊一声,身子一轻,便追着那道青色的身影去了。 沈清寒? 刚刚是在叫沈清寒? 水纭轻不知何时蹲在了地上,双手抱住脑袋,听见这喊声也抬头朝那高阁之上看去。 众人纷纷回头。 人呢? 刚刚坐这儿的青衣公子怎么不见了?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2) 他不会是沈清寒吧。 你刚刚瞧见那公子什么模样了没? 这谁注意了,我一直盯着楼下在看呢。 哎呀,不会吧,沈清寒就在身旁咱们就没一个人瞧见的? 我没瞧见。 我也没瞧见。 众人纷纷懊恼,错过了一睹这天人之姿的机会。 第3章 破水轻霜城(2) 清寒,清寒,沈清寒。 莫南风一路从城内追到城外,沈清寒轻功极高,他连着追了十几里路,这才勉强瞧见了一个浅青色的身影。 我,我,我说你瞧见我跑什么呀?气喘吁吁的差点儿没一口气就过去了,莫南风伸手拽住了沈清寒的袖口,使着蛮力的拽住了他前进的步子。 嫌你丢人。 我丢人?莫南风一个旋身翻到了沈清寒的身前去,他伸开双臂将他拦住,那小丫头大庭广众之下把你当小猪小狗似得拍卖,我这是在为你出气。 我倒是觉得人家说的不错。 不错?哪句话说的不错? 说你专政专权,妄想自己一手遮天的腐败作风,这两句就不错。 胡说八道,我一个江湖中人,专什么政权?腐什么败?那小丫头不好好念书,尽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可你怎么也这样? 我问你,师傅这次让我们下山是干什么的? 去破水庄取一样宝物。 那你现在觉得破水庄水家的人会给你这东西吗? 为什么不给?我是奉师命来的,难道他们记着私仇还能不给我这东西? 若是我,那必然是不会给你的,就算给你,也得百般刁难之后才会松口。 清寒,你怎么这样。莫南风哀怨的喊了一声儿,倒像是沈清寒手里真扣着什么东西不愿给他似得,再说了,我早八百年前就放出过消息了,谁敢欺负沈清寒那就是在欺负我,水家那小丫头分明就是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我要是今天真放任她去了,那明天那后天,就会一直有这样源源不断的人再出现,然后一个个全都冒出头来挑战我对你一片真心。 白痴。 莫南风越说,脑袋便凑得沈清寒越近,沈清寒伸出两根手指头抵住他的脑门子,然后用力推开。 沈清寒是不愿意多话的人,手起刀落痛快的要命,但偏偏碰着莫南风了,这么十年如一日的缠着自己,以前为了赶走这个跟屁虫,难听的话也没少说过,最严重的一次,沈清寒都直接骂出了一句,你配不上我这样的恶毒评价来。 但是莫南风从来也没有放弃过啊,即便一张脸皮厚的都能拿去糊墙了,可那会儿十几岁的小少年,被自己一眼便惊艳了一生的心上人这样指责的时候,心里也终归是会难受。 那晚沈清寒夜里练剑的时候肚子饿了,便想去后厨找块儿馒头吃,就是在哪个时候看见莫南风趴在一堆稻草里痛哭的。 明明是个骄傲无比的少年,明明是漠北大户莫家的长公子,明明该从小过着众星捧月、呼风唤雨生活的人,独独是为了他沈清寒愿意来这终年积雪的昆仑山,陪他练剑,帮他出头,供他撒气。 自己再难受,只要沈清寒笑一笑,莫南风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一团清雪持续冷漠了十年,一团烈火也跟着熊熊燃烧了十年。 莫南风是真的喜欢沈清寒,掏了心窝子的那种喜欢。 本是奉了师命来轻霜城破水庄取东西的,谁知道正事儿提也没提要怎么办,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就不知道又朝什么地儿走去。 水纭轻被下人扶进府中的时候,心里堵着的一团气还没能缓得过来,她脸上挂着的几滴儿泪痕倒是干了,但是久久回不过神来,捧着自己的一头长发,发呆结束后突然记起来尖叫一声,然后大喊道,天杀的莫南风,居然敢试图砍掉姑奶奶的一头长发。 以莫南风的身手,杀你都不为过,砍你头发又算得什么? 爹爹水纭轻极度不满的冲着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绢儿仔细擦拭剑身的水长天喊道,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合着他莫南风一个男人,欺负我一个小姑娘还有理了? 莫南风早前就在江湖上放过话,说沈清寒这个人比他的命还重要,结果你非得摆个擂台去和他争这一回主权,你说人家该不该和你生气。 哼。水纭轻气鼓鼓的坐回侧位,赌气般的甩过自己的脑袋。 不过爹爹手里倒是有样东西,可以让你争回这口气来。 什么东西?女孩子就是好哄的,随口几句话,便能将之前的不痛快全部忘个干净,水纭轻亮着自己的双眼,然后看着水长天把手里的那把剑放回剑鞘之中,她便指着那剑问,难道是这把剑? 就是这把剑。 爹爹,这剑是什么来路?水纭轻小心翼翼的瞧着那柄通体腥红,并且散着阵阵血腥气味儿的长剑来,怎么瞧着这么邪呢?这不像是咱们庄里会有的东西啊。 这的确不是破水庄的东西,当然,也不是他们昆仑山的东西。 那是什么? 冀北孝文侯你可知道? 孝文侯?就是那个邪门的侯爷?水纭轻有几分吃惊,爹,这玩意儿不会是那个人的东西吧,这,这,那咱们拿着这个,岂不是很危险? 孝文侯如今的势力不比当年了,何况他练邪功被反噬,一身功力差不多是个尽废的状态,现在就算是碰着你,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别了吧,我可是这辈子都不想碰见那个侯爷。水纭轻条件反射的打了一个哆嗦,然后连连摆手道。 当年的孝文侯嬴嗣音和如今的西鄞圣上抢夺王位之时,也是掀起了江湖之中的好一阵腥风血雨,站队的不站队的,弄得是人人自危,这场夺位之战长达十四年,斗的是个双方僵持不下的局面,谁知突然有一天,孝文侯嬴嗣音就发了一封皇贴,说是自己身体不适所以自愿让位于四哥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带着自己的妻儿家眷,悉数回了冀北封地,闭关六年,至今未出。 说是身体不佳,可江湖中的传言却一只都是嬴嗣音私自修炼邪功遭遇反噬,要知道当年以一剑挡万军,杀得一把铁剑染了血到现在都褪不下红色印记的霸道侯爷,怎么可能说生病就生病呢? 何况这邪门侯爷还是个男女不忌口的主儿,算算年纪如今已三十有六,每年都得纳上几个小妾,召进几个男宠,然后就再没人看见过这些人从侯府里走出来过。 爹爹,这把剑怎么会在破水庄? 这是皇都城送过来的东西。水长天摸了摸那血剑的剑身,轻轻摇头道,剑倒是一把好剑,只是杀气太重,当年孝文侯离开皇都城时,圣上要求他留下了随身佩剑,此后便一直将这把长剑供奉在众先皇的祠堂之中,谁知道三日前,皇都城突然劈了一道响雷下来,这雷正好是破顶而入,击裂了放剑的木匣子,长剑滚了出来,重见天日的那晚,皇都城莫名出了六起无头命案。 这么邪门儿?水纭轻害怕的大喊,那这么邪门儿的东西为什么要放到咱们家来啊? 不是放到咱们家,是路过咱们家,这把剑的终点是昆仑山,圣上已经下令了,让昆仑山的菥蓂真人把这剑长埋于昆仑山脚下,以借此封印这惨死于此剑下的众多冤魂。 那莫南风和沈清寒来破水庄是取剑的? 没错。 可是他们两个已经走了呀。 他们会回来的,毕竟这剑,非同小可。 会回来? 水纭轻的眼珠子转了转,立马朝水长天伸出手去,爹爹,这剑给我,我来交还给他们。 怎么,如今不怕这剑邪门儿了? 怕什么?孝文侯那病秧子估计就是人杀多了,被自己身上背得孽债压垮了身子,一个病秧子也活不了多长时间,我怕他一把剑作甚? 嗯水长天把剑用锦缎包裹仔细,然后递给了自己的女儿,捉弄捉弄,出口气便好了,这剑还是得给他们。 知道了爹爹,我就收拾收拾莫南风那个混蛋,顺便再请沈清寒来府上喝一壶酒,不会为难他们的。 嗯水长天点点头。 莫南风再带着沈清寒回了轻霜城、破云庄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街上的商贩和小铺子纷纷开始收起货物,莫南风抓紧时间冲到一间烧饼店,花了两个铜板买了一块猪肉烧饼,然后递给沈清寒。 清寒,饿了吧,吃烧饼。 不饿。沈清寒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指头。 可是你都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怎么可能不饿。 我不爱吃烧饼。 那我去给你买馄饨? 我不爱吃馄饨。 馄饨也不爱吃。莫南风为难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突然灵光一闪,两眼放光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糯米桂花糕,可是昆仑山不开桂花,所以每年八月我都得偷溜着下山给你摘好几兜花回来,活花儿酿酒,干花儿做糕。 只是猜到了又如何,眼里的光都来不及闪,就又恹恹的暗淡下去,莫南风为难的说,可是这才三月份呐,估摸着也没地儿卖这玩意儿。 找个地儿先休息吧,明日一早再来拜访水庄主。 诶,清寒,你真不吃点儿东西?半夜里肚子饿了可怎么办呀。 饿了你就起来给我做饭,还能怎么办。 倒也是。莫南风往前跳了两步,清寒,刚刚进城的时候我就瞧见一家客栈,咱俩往那边儿走。 沈清寒虽然性子高傲冷清,看着挺厉害一人,但偏偏是认路不行,哪条路来的就只能原路再返回,稍微岔一条道儿都不成,也正是因为自己这路痴的属性,所以十年前来昆仑山拜师之时,才会在那个破烂的茶棚里撞见这个跟了自己一辈子的莫南风。 所以,这算是因祸得福? 第4章 破水轻霜城(3) 沈清寒夜里一贯睡得浅,那几年莫南风为了照顾他这坏毛病,也是养成了每每下山做任务的时候,就都会去各处的寺庙祠堂为他搜寻一些安神定魂的熏香来用,长此以往,只要赶上沈清寒休息,莫南风就会来为他焚一道香,明明是个拿刀耍剑的糙汉子,伺候沈清寒的时候却是伺候的比女儿家还要精细。 有几回沈清寒自己都受不了莫南风这虔诚的点香模样,便开口戏谑道,知道的晓得你在焚香,不知道的,还当我死了你在祭拜我呢。 呸呸呸,胡说八道,我家清寒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于是有了莫南风的安神香,沈清寒这一夜也是睡的十分安稳。 第二日天亮的时候,楼下稍微有些吵闹,沈清寒起身正打算洗脸,便听得一阵嘈杂声儿传来,他这房间窗户本就是靠着街道,占了个二楼,楼下稍微有个什么叫卖的声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更何况这般大的动静。 清寒,清寒,出事了,出大事了。 莫南风踹门进来的时候,沈清寒正推着窗户朝外看,莫南风这个人是性子豪爽、粗鲁惯了的,从来也学不会敲门这种事儿,前脚刚踹开木门,后脚就记起沈清寒最讨厌有人不管不顾就横冲直撞的性子,他往前狂奔的姿势僵了一僵,又默默的合上房门退了出去。 然后抬手轻叩木门道,清寒,起床了吗?我找你有急事儿。 这一连贯的动作,让沈清寒连皱个眉头都来不及,目光重新回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沈清寒轻声道,进来吧。 清寒,真是对不起,我踹门是因为实在是有 说重点。 破水庄的人全死了。 什么?沈清寒猛的回头。 轻霜城、破水庄。 西鄞国内排名第六的兵器大库世家 。 每年西鄞皇宫的人,从这个地方拉走的军用武器不计其数,虽是破水庄内并无名震江湖的个中高手,但这水长天好歹也是背靠朝廷活命的人,究竟是谁,敢直接过来灭了水家的门? 沈清寒带着莫南风赶过来的时候,庄里庄外密密麻麻围住的全是人,还没靠近就是闻得到冲天的血腥气。 太惨了,这也实在是太惨了。 真是一个活口都不给留的啊。 沈清寒侧身走到最里头,刚要迈腿进去之时,便被莫南风一把拽住了胳膊,别进去。 好奇心再强的人,即便是在这庄门大开的场面下,也都只会远远的围在这门外几尺之外远远瞧着。 沈清寒抬头往里看去,却见一把通体腥红的长剑斜插在大堂之上。 极其诡异。 那把剑是我们要拿东西。沈清寒说。 你要直接拿? 这世上除了嬴嗣音没人动得了那把剑。 出来说。莫南风拽着沈清寒,也没工夫顾自己温柔不温柔,总之是先把他拉到了远离那个人多耳杂的地方,两个人行至深长的小巷子中,莫南风这才推着沈清寒的肩膀将他按在了砖墙上,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在外头,不要轻易提起嬴嗣音这个名字吗? 沈清寒咬了咬牙,向来冷清似雪的人,面上竟是沾染了一丝不可湮灭的熊熊怒意。 破水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朝廷肯定会派人下来的,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等这事儿平了之后,再拿剑回昆仑山。 朝廷来人不过就是清理尸体,你当他们真会查案子? 查不查案子咱们管不着,再说了,就算你进去,就算你能证明这桩灭门案和孝文侯有关系,那然后呢?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3) 我要他死。 这样的灭门案沈清寒不知道瞧见过多少回了。 西鄞国,冀北封地,孝文侯嬴嗣音,此人惯用的手法就是一剑灭门。 这些年来,稍有不顺他心意者,违逆他意愿者,前方挡路者,通通能用灭门二字把所有事情解决的干干净净。 沈清寒提到这个人的名字就抑制不住的浑身发抖,十年前的寒冬,十年前的大火,十年前的乱箭,十年前如恶魔一般走进沈家宅邸大门的嬴嗣音,从沈家陨落至今,一直是他的心头噩梦。 清寒。莫南风伸手捂住了沈清寒的嘴,别胡说。 孝文侯嬴嗣音,退隐多年,江湖依旧满是他的传说。 沈清寒心里如波涛汹涌、大海翻腾,但面上还是好歹能保持住自己的理智,莫南风捂他的嘴也就捂了,毕竟那个大白痴也是真怕这话被什么有心人给听了去, 沈清寒不讨厌莫南风,因为那傻子就是一心为了自己好。 让开,前方让路,大内刑狱司商大人到挡路者斩 两个人在小巷深处纠缠不清,又听见墙外传来的阵阵马蹄声,看这动静,估计是有十余人的队伍过来了。 破水庄门口的百姓们听见这喊声,自然是立刻慌张散开,那些身着黑衣金线刺绣,头顶乌纱官帽的男人驾马飞奔而来,落地的时候稳稳当当,将这门口守住,左右两排开道之后,才远远听见一阵儿铃铛声响传来。 莫南风牵着沈清寒的手指头,两人小心翼翼的从巷口探出头来。 一辆六驾马车缓缓行来,四面四角皆是配有玄鸟图腾,檐边挂满了金铃铛,晃动起来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商落云?沈清寒皱了皱眉头。 就是这轻轻的一声儿,那飞奔着的马车车窗内便突然飞出了一枚圆锥形飞镖来,杀意极深,直逼沈清寒的面门,能在这样的行动速度中,再如此精准瞄准要射杀的目标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但商落云能轻松做到。 沈清寒也是淡定,眼神里都不带丝毫慌乱,手指头甚至都不会去碰一下腰间挂着的长剑,因为他知道 莫南风会出手更快、力道更强的替自己挡下来。 噹剑身和飞镖相撞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响,围观众人纷纷回头,就见那马车内被唤做商大人的中年男子突然破顶而出,拔剑时便是划出一道森森剑气,朝沈清寒同莫南风二人而去。 莫南风拔剑的速度要稍慢一些,不过好歹打出的剑气能拦着对方的进攻,他护着沈清寒站在巷口,商落云则是面色难看的悬在半空之中,两把剑皆是呈现出一个对抗的动作,一蓝一紫两道剑气在空中相击,散开的力道掀飞了不少屋顶碎瓦。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竟敢直呼本官大名? 我喊的。莫南风昂首挺胸,大义凛然道,喊你又怎样?难道西鄞律法还有不能直呼你商落云名号这一条? 哼,不知天高地厚。话毕,又是身转一剑。 莫南风跟着沈清寒在昆仑山苦练剑术十年,两人在的功夫在年轻一辈当中都是拿得出手、排的上名次的小辈,虽然和如今江湖中如日中天的大前辈没办法相比,但对付对付商落云这样,在几大高手之中只能勉强排个之一的对手,还是可以的。 面对这一剑,沈清寒选择后退,莫南风则是直接上了屋顶,两个人都是轻轻松松的躲开,自然这霸道无比的一道剑气,就这么尴尬的击空了。 身手不错商落云勾起嘴唇,脚尖缓缓落回自己的马车顶檐边,他举剑直指沈清寒道,孩子,自己做的事儿就这么推着兄弟出来挡枪,可不够光明磊落啊。 他是自愿的。沈清寒毫不在意。 看来我今天得教教你,什么叫一人做事一人当了。 请指教。 商落云把自己的长剑插入剑鞘之中,还是小辈先出剑吧,省得胜了你,别人还得笑我欺负孩子。 对付你,我倒是不必拔剑。 口气挺大,你师承何门? 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哈哈哈。商落云仰天大笑三声之后,突然变脸拔剑朝沈清寒快速奔去,口出狂言。 莫南风提了提自己手中的剑,无奈摇头,也不追上去,干脆坐到一旁的茶铺子里喝凉茶去了,唉,你说,他家小清寒咋就能傲娇成这副模样呢? 咦?拎了拎茶壶,竟是空的,莫南风把东西往桌上一丢,就冲着那躲到锅炉一侧,抱头瑟瑟发抖的小二哥道,愣着干什么?过来添茶呀。 沈清寒说不拔剑就不拔剑,甚至双手负后摆出了一个极尽讽刺的姿态来,不打算进攻,毕竟这商落云是朝廷的人,若是真收拾了他,倒还把昆仑山给摆到了一个为难的位置,沈清寒虽然不是会瞻前顾后的性子,但这昆仑山,对他好歹算是有恩。 连着躲了七八招,至少击毁了七八座屋顶,沈清寒悠闲自在的模样刺激的商落云更深。 可恶。商落云皱起眉头大喝一声,抬手一剑直接朝沈清寒的心口刺去。 我不躲,但是我赌你进不了我的身。沈清寒勾唇一笑,闭眼聚气刮起一道风寒,三月天不算冷,但这阴寒的气息却突然跟带着大伙儿入了寒冬腊月一般。 台子底下看热闹的人都开始裹衣服、搓手,再弱体质一些的,甚至都打起了喷嚏来。 一团接一团的透明冰块儿将沈清寒团团裹住,围着绕了一圈之后,又立马闭合在了一处,这功夫有些像少林寺的金钟罩,总归是靠自己的内力聚起一道屏障,然后将外界伤害阻隔开来,商落云一剑刺中这冰面,剑气不但划不开这冰封,反而是被冰石紧紧封住。 哼沈清寒也跟着冷笑一声儿,不过他的声音,却要比商落云勾人千百倍,破 轻轻柔柔却又气势十足。 紧紧吸住商落云长剑的冰石破裂开来,沈清寒推出一掌,一掌,便打翻商落云滚出十来米路远,后又重重落地。 商大人黑衣人们一拥而上。 而那商落云,不知是真被打晕了,还是自己觉得丢人所以两眼一翻就装晕了过去。 第5章 破水轻霜城(4) 一共是三百七十二具尸体外加三条狗、两头猪和六只绿尾小鸟儿,根据伤口的方向,深浅以及出招的姿势来看,现场至少出现了十名以上的杀手。话毕,这名紫衣公子手里还托着一只血糊糊被生生折断的手腕,连连摇头,像是惋惜,又像是嫌弃,他继续道,而这长剑是故意插在这门口的,如果是一招即中,那地面的切口该是很平整,可这参差不齐的模样,明显也是用几个人的蛮力一块儿硬塞的,所以最终的结论便是,此事同孝文侯爷无关。 你也只能断定这孝文侯没有亲自过来吧。莫南风好奇的凑上脑袋来问。 这. 我还有一点疑问,若真是江湖结怨,那灭门之后为何要把孝文侯当年的随身佩剑插在这大门口呢? 这. 要说江湖之大,可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嫁祸孝文侯的人,指天指地怕是也指不出一个来的吧。 这 凶手不是孝文侯本人,可也未必不是受他指使。莫南风小心翼翼的凑到紫衣公子耳朵旁边,故作神秘道,你还是不要这么早下结论的为好,江湖上谁不知道,灭门从来都是孝文侯一贯的作风。 兄台逻辑这么清晰,不如你来破这个案子?紫衣公子把手中的折扇交到莫南风的手中,也学着他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凑到耳边去,故作神秘道,在下也友情提示一句,随意诽谤侯爷,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哦。 咦 莫南风打了个哆嗦,然后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摆出了个进攻的姿势,将那扇子重新甩回了紫衣公子手中,要株株我,关我九族什么事儿? 紫衣公子甩开折扇掩面轻笑几声儿,然后回头一指那比自己这个仵作还要更认真查看尸体的沈清寒道,那位少年,倒似乎是比我对死人还要更感兴趣呢。 我家清寒做什么事儿都认真。莫南风一提起沈清寒这个名字,浑身上下就写满了两个字,骄傲。 清寒?紫衣男子又细细打量了沈清寒一番,莫非是昆仑山菥蓂真人座下小弟子,沈清寒? 你听说过我家清寒? 沈清寒的大名,如雷贯耳,江湖朝堂之上,个个都听得是个绝世美人,可今日一见嘛紫衣公子撇了撇嘴,又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家清寒长得不美? 美?紫衣公子惊诧道,你竟然用美字来形容他的样貌哎呀你用美这个字吧,只会显得你特别没有文化,就单凭这位公子的姿色啧啧啧. 啧什么啧?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什么意思? 夸他漂亮呢。 司马大人,商大人醒了。不管那两个花痴正盯着人家沈清寒聊得正火热,黑衣金线刺绣男恭恭敬敬上前,抱手对这紫衣男人低头禀报道,大人受了些小伤,不方便走动,还请您移驾过去商议此事该如何回禀宫中为好。 前方带路。紫衣男子表情立刻严肃,一指前路,撩撩衣袍便跟着黑衣人走了。 司马大人?莫南风念了念这个名字,这名字咋这么耳熟呢? 司马卫侯,嬴嗣音的走狗。沈清寒头也不抬的回答了莫南风的疑问,当年嬴嗣音同圣上争皇位,这位司马大人就是他的头号支持势力,后不知那人为何自愿让位,这司马大人,怕是他嬴嗣音留在皇都城的眼睛了。 清寒,都说了在外头别随随便便说嬴嗣音的名字。莫南风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屋里屋外全是朝廷的人,万一被哪个听去了,咱们就麻烦大了。 麻烦便麻烦,我这一生,注定要这么麻烦的活着。 沈清寒的命,沈清寒看的比谁都还要清楚。 倒是莫南风每每听着他这么说都会心疼一阵子,然后暗自下了决心,不管这世道如何,总归是要护着沈清寒一世平安的。 司马卫侯摇着折扇踏进后房,见商落云手里还端着药碗在服药,虽然两人年纪差距在这里,可司马卫侯却一点儿尊敬的意思都没有,张口便嘲讽道,哎呀哎呀,大庭广众之下落败在一小辈儿的手里,还有脸吃这治伤的药?我若是你啊,早就找根坚硬的柱子,一头撞死了。 司马大人说笑了,如今江湖上人才辈出,后起之秀实力当强,这该是件好事儿。 哦?商大人这思想觉悟倒是很高呢。 昨夜收到侯爷密函,下官当一切以司马大人的主意为准,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明摆着是有人想嫁祸给侯爷,哼司马卫侯扇子摇的欢,鼻孔出气冷笑一声,也是胆子肥了啊,看来侯爷这六年闭关闭的时间太长,真有人心里蒙了猪油,开始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司马大人已经知道是何人动的手了。 我当然知道司马卫侯一挑眉毛,斜睨商落云一眼道,你分明,也是知道的。 下官倒是猜过一个人,不过 不过侯爷对那人那般好,你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请司马大人指教。 别指教了,知道太多对你不是好事儿。司马卫侯垂眸笑道,然后站起身,迈腿朝外走去,还是好生歇息吧,年纪大了,没了年轻人的好胜心,我记得你十年前,若是稍稍比别人差一点儿,都是几天几夜的不肯睡觉,不找补回来都恨不得以死谢罪,如今怎地堕落成这般?你该知道,侯爷从来不养没用的废物。 商落云看着司马卫侯潇洒离开的背影,呆愣许久之后,也只能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抓紧松开,抓紧又松开,反反复复好几次,这才轻叹了一口气。 轻霜城的明月虽圆,却不比昆仑山上的景色好。 莫南风拎着酒壶跳上屋顶找到沈清寒的时候,那位漂亮的朋友正仰躺在屋顶之上,手腕子枕着脑袋,望着那轮月亮发呆。 清寒,要喝酒吗? 什么酒? 烧刀子的好酒,不香,但是烈,我刚刚尝了一口,跟吞刀子似得。 只有一壶?沈清寒斜斜的扫了一眼。 卖酒的大哥说这酒的后劲大得很,只肯卖我一壶,你要是嫌弃,那你先喝了我再喝。 我不喝了。 那莫南风伸手挠挠脑袋,自己也不太好意思起来,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他想占人家沈清寒便宜似得,不过莫南风自己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他敢发誓,这酒真是老板就只卖一壶,他半句假话也没有,那我下去找两个杯子来? 坐吧,不喝酒了,明天还有正事儿呢。沈清寒直起腰来,伸手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莫南风来坐,那位司马大人知道我们是来取剑的,他已经答应明天会把东西交给我们,不过我对这案子有些别的想法,所以我要留下。 你要留下破案? 破什么案?沈清寒笑了笑,像是在自嘲,这世上,有人敢破,或者是能破嬴嗣音的案子吗? 清寒呐,你到底是为什么认准了这事儿就一定是嬴嗣音做的? 为什么?这话倒是问的沈清寒自己心里都一凉,说不清原因,但提起那个恶魔一般的人物,沈清寒便觉得,世上所有的恶事,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4) 我家在漠北,对你们西鄞皇城的事儿知道的不多,可来了中原,这里的人,个个都说嬴嗣音是个坏人,说他是个坏侯爷,可是你知道的,从小到大,别人说什么,我若是不自己亲眼看一看,那从来都不会去信,因为我家爷爷很早以前就说过,自己眼睛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更何况还是从别人嘴巴里说出来的话。 莫南风抱着自己的膝盖,他偏头去看沈清寒,沈清寒的眼睛很亮,即便在这片浩瀚星空之下,也丝毫不觉逊色,莫南风望着他的眼睛,像是看到了明珠、看到了天灯、看到了不可沾染,但只要远远瞧上一眼便觉得心满意足的宝物,他又道,但是我家清寒不一样,清寒是我的天,清寒是我的地,清寒是我的命,清寒说什么,我都信。 别说这么肉麻的话。沈清寒白了莫南风一眼。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那我说嬴嗣音是全天下最坏的人。 嬴嗣音就是全世界最坏的人。打脸如斯,莫南风笑的一脸贱相,仿佛刚刚那个质疑沈清寒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沈清寒的仇。 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莫南风自然也不例外。 这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是除了他沈清寒之外就再也不要有人记得。 嬴嗣音是六年前退隐的,但是在退隐的前四年,他行恶事也从不收敛,沈清寒还记得自己刚刚过完十岁生辰,那个恶魔就亲自带着人,提着剑,明目张胆的带着人进入了当时在西鄞王朝之上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沈默大将军府。 一顶红帐木轿,一把染血长剑,他甚至只是听见了赢嗣音的笑声,连那人长什么模样就不知道,全家三百多条人命,就和今天的破水庄一般,悄无声息的悉数湮灭。 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呢?沈清寒自己都快忘了,他在昆仑山练了十年的剑,这十年,一颗心磨的比山上的积雪还要深,还要冷,满心满眼全是仇恨,全是自己要如何杀了嬴嗣音,如何为沈家报仇雪恨,然后别的,都再也不记得。 偶尔冒起在脑海中的熊熊火海,内心稍有动摇,他便是会抬手啪啪的给自己两个耳光。 记这么多没用的干什么? 只要杀了赢嗣音,一切就都结束了。 第6章 冀北孝文侯(1) 侯爷,轻霜城快马送来的密信。 念吧。低沉又懒散的男声。 司马大人说在破水庄内发现了侯爷的随身血剑,不过上头的意思是要把这剑送去昆仑山,有两名昆仑山来的少年已经落脚轻霜城,司马大人想问侯爷还要不要这剑?若是要,司马大人便解决了那两个麻烦的家伙,若是不要,便将这剑拿给昆仑山处理。 那你说我要不要?嬴嗣音伸手一揽,便将身旁一身着轻纱的女人抱进怀中,还顺势张口咬了一颗剥好了皮的葡萄,手指探进女人的衣襟之中,低声道,嗯? 小美人咯咯的笑着,抓着嬴嗣音那不安分的手指头,软着嗓子道,侯爷自己的剑,为何不要?若是不拿回来,人家还真当我们冀北的人好欺负呢。 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台下读信的少年一个哆嗦,抱拳行礼之后便恭敬退下,对着门外另一书童模样的少年道,侯爷要剑,速速回信去轻霜城。 今日这葡萄,有些酸呐 侯爷吃葡萄就吃葡萄,咬人家的手指头做什么? 你的手指头甜一些。 侯爷真是坏。 屋内是春色撩人一片。 跳舞的、抚琴的、唱小曲儿的,煮酒的,剥水果的。 怕是商纣时期的酒池肉林也不过如此了。 老管家守在门口,低头看看那个从皇都城内跟来的太医,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端着药碗恭恭敬敬的跪在这门口,两只手都只打哆嗦,连句请侯爷用药这样的话都喊不出来。 我家侯爷已经半个多月不曾用药了,老大夫还是请回吧。 是是圣上的命令,说侯爷身体不好,必须得按时按量服药才可。老太医满脸哭相,要知道嬴嗣音这个人,是可怕到三岁小孩儿听着名字都能直接哭起来的程度,又何况是自己还端着人家明知有毒的汤药再来劝人家喝呢? 侯爷不喝这药,是你家里的人死,可侯爷喝了这药,就是你自己死,我们冀北侯府这六年都给了你这个面子,但今天,我家侯爷不想给了。 我我老大夫知道,嬴嗣音到现在还能留着他这一条老命,都算是开了慈悲心,可一家十七口人命,他实在是不敢拿自己这一条贱命去换呐,老身只是奉皇命,还请侯爷开恩。 你 老管家正想要张嘴骂这几句这个迂腐的老头子,就听见嬴嗣音清浅的嗓音从屋内传来。 安伯。 侯爷有何吩咐。 让那老儿拿药进来。 侯爷药里有毒,西鄞圣上不想让嬴嗣音能再有翻身的机会,这事儿,府里挑粪的小工都能知道,老管家心里有几分不服,要知道他家侯爷可是 拿进来。嬴嗣音的话从来不容任何人拒绝。 进去吧。老管家无奈推开了那扇门,扑鼻而来的女人香味儿,差点儿没熏得那老大夫上了头,一口气晕倒过去。 站直身子的时候双腿还抖的厉害,甚至不敢抬头看,战战巍巍的走到嬴嗣音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然后将药碗举过头顶,还请,还请侯爷用药,望侯爷保重身体。 本侯的身体还需要保重?嬴嗣音勾着嘴唇,一手抱一个姑娘。 一头墨黑色的长发倾泻而下,连一顶玉冠也不曾戴,这六年,嬴嗣音一次也没有束过发,一身白色的内衫,露出结实的胸口来,他嘴角勾着笑,眼里却满是深寒的杀意,抬手拍了拍右侧的小美人,那姑娘便立即懂事的接过药碗来。 侯爷要用药? 你说要不要用呢?又是熟悉的反问。 小美人稍微呆愣了几秒,便拿着这药碗往嬴嗣音的嘴边凑。 嬴嗣音一旦笑起来,眼睛便会无意识的微微眯起一些,他轻微侧了侧头,只是躲开这药碗,然后便伸手接过,递给了左手旁的坐着的姑娘,冷冷道,不懂我心的女人,再漂亮留着也无用了。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小美人脸色突变,也不敢在嬴嗣音的怀里逗留,扑通一声比那老太医下跪的动静还要更大,连连磕头道,请侯爷饶命。 带她下去。嬴嗣音目不斜视,懒洋洋的挥了挥自己的衣袖。 房梁上也不知道是何时来的人,一行跳下十余个,众人分工有序,按人的,摊木席的,拔刀的,捂嘴的,有条不紊,手起刀落不带一丝犹豫,然后飞快的清理完现场,一滴血迹不留的又快速离开,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屋子内鸦雀无声。 你说呢?我喝不喝?嬴嗣音笑吟吟的又去问身旁的另一位小美人。 不,不喝。小美人垂着脑袋瑟瑟发抖。 那我若是给你,你敢喝吗? 药碗已经端在手里了,小美人哆嗦的厉害,可动静又不敢太大,嬴嗣音贴的她那般近,甚至能感受到体温,听得见呼吸的程度,若是一个拿不稳,药碗里的药汁溅到嬴嗣音的衣衫上,那这个问题答也不用答了,就她们侯爷这奇奇怪怪的脾气,杀人跟踩蚂蚁一样轻松又随意。 侯爷给的,自然是敢喝。左右不过是个死字,想着好歹拼一把吧,小美人一仰头,还来不及尝这药碗的味道,那碗身便被嬴嗣音用两根手指头给扣住。 上次你说你们美人庄里,客人们都常喜欢用的宝贝,今天带来了吗? 带了。 好用吗? 好用。 拿出来给我这忠心耿耿的老太医用用呢?嬴嗣音松了手,他这般上心我的身体,弄得我要是不拿些好处出来慰劳慰劳,心里都过意不去了。 小美人立即明了嬴嗣音的意思,她把药碗放到手旁的小桌子上,掏出一只瓷白色的小药瓶,然后倒出一些带着浓郁香气的无色液体,小心的用发间的珠钗搅匀,然后便去了那老大夫的身前,正要喂那老头子喝的时候,又听得嬴嗣音说。 拿嘴喂。 人人都说嬴嗣音是个男女不忌口的主儿,可小美人来冀北侯府呆了这么长的时候,就从来没见过嬴嗣音真真正正碰过哪个女人,平日里笑闹的再过分,也不过是过过手瘾,想来估计是个对女色没什么追求的主儿,再加上自己本就出身卑贱,平日里什么样的恩客没见过?自然也不曾把这事放在心上。 只是小美人不在意,人家老头子还是要节操的。 老太医对突然凑过来的姑娘排斥的不得了,一个激灵便跌坐在了地上,嬴嗣音最讨厌慌乱的场面,为了避免这种会影响自家侯爷心情的事情发生,所有左右唱歌和跳舞的姑娘纷纷上前来帮起了手,大家一个按着左手,一个按着右手,剩下的一个便探过身子去用嘴渡药了。 伺候好老太医,若是不能让老人家上感受一回天上人间,你们几个,也就别出这间屋子了。 嬴嗣音抖了抖自己的衣袍,一伸脚,身侧抚琴的姑娘便立即伸手替他穿鞋。 摇摇晃晃起了身,推门离开之时还被屋外的阳光晃得有些眼睛疼,嬴嗣音拿手指挡了一挡,老管家便立即替他撑了一把伞来,侯爷,这边儿请。 顾则笑还没回来? 顾少爷昨日来过信,说还需七日才能回府,侯爷忘记了? 忘记了。嬴嗣音说的理所当然。 这老大夫该如何处理? 一会儿里头的游戏结束了,就把他送回西鄞皇城去。 死活都送? 他要是不死,那一屋的女人也就没什么用了。嬴嗣音邪邪一笑,本侯从不养废物。 属下明白侯爷的意思。老管家轻轻颔首。 从冀北一路快马到轻霜城的路途,怎么也要个三五天,所以司马卫侯头天答应了沈清寒要给剑,第二天便开始以各种理由拖人,总归是他家侯爷的意图还没明确,这些人就一个也不能走。 也因为察觉到沈清寒对这案子有兴趣,司马卫侯索性便扯了个大慌,说是上头的意思,在这案子查清之前,孝文侯的随身佩剑不能交出去。 这话说的确实没什么问题,毕竟这血剑算是一样证物,但. 莫南风脑袋少根筋的自然是觉得这话说的有理,可沈清寒不一样,他本就是想留下的,偏偏司马卫侯这么一说,他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儿,直觉这其中有诈,上头?哪个上头?西鄞圣上? 要说如今,对西鄞圣上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肯定是封剑而不是查案。 所以司马卫侯编的这理由,为的就是故意留他们两个在这边,可又为什么非得要留他们呢?难道是? 清寒?莫南风睡相极差,沈清寒夜里找着人的时候,连踹了好几脚,那家伙才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怎么了?肚子饿了吗?我去给你找吃的。 白痴。一巴掌拍中莫南风的后脑勺,赶紧拿剑跟我走。 走?去哪儿? 回昆仑山。 咦?那你不拿孝文侯的血剑了? 不拿了。 为什么呀?这剑不拿回去的话。满肚子的疑问,可手上慌慌张张套衣服、穿鞋的动作却从来没有停止过,总归他家清寒说什么都是对的,莫南风把剑挂回腰上,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跟着沈清寒朝外跑,谁知道那家伙走了两步又突然不走了,自己一头撞上那清瘦的背脊,脚下不稳,一个晃悠就咚的一声向后倒去,砸翻了桌椅,哗啦啦的带倒了满桌的茶杯茶壶。 清寒,你干什么呀?莫南风揉着屁股小声去问。 门外有人。 第7章 冀北孝文侯(2) 沈清寒话音刚落,便是一道凄厉的剑气破门而入,这也不怕被人听见,深夜里折腾出这般大的动静,想必是冲着要取他和莫南风性命来的。 清寒,小心。 莫南风在身后大喊。 沈清寒甚至来不及拔剑,慌张之下只能调动内力,伸手执起剑身一挡,便被这力道推出了四五步远。 司马卫侯站在门外,手中的折扇已经换成了一把银色长剑。 司马大人?莫南风持续吃惊,你你这是为何 你想知道吗?司马卫侯笑笑,然后迈开步子进了房门。 莫南风正要点头,沈清寒便在身后开口打断道,我们不想知道,司马大人若是要来比剑,还请移步屋外,若是想灭口,那 灭口?灭什么口?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啊?莫南风听完这话,立马从地上爬起,他满脸慷慨赴死的表情,然后张开双手挡到了沈清寒的身前,你这人,自己破不了案就跑来杀我们灭口? 我,用得着真来破这小案子?司马卫侯笑道。 三百七十二具尸体外加三条狗、两头猪和六只绿尾小鸟儿,现场出现过的杀手不低于十个,这也叫小案子? 哼,三百多条命又如何,对我来说,三千条命,也不算事儿。 你 沈清寒伸手拦住莫南风,怎么?看这案子瞒不住了,所以来替你家侯爷除掉目击证人? 小子,你未免太小看我家侯爷了。 那是为了这把血剑?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5) 猜对了。 只要我们两个一死,到时候你回禀朝廷大可直言道,这剑早已交给了昆仑山的人,而至于那两个人拿剑去了什么地方,就和你再不相关了。 你这么聪明,杀了倒是有几分可惜呢。 刚刚那一剑,力道确实是比上一次那个老头子要厉害些。沈清寒想拉开莫南风一些,谁知道那白痴铁了心的要怼在他面前站着,丝毫不肯挪步,不过我倒是也能接得住。 何况我们还是两个人呢。莫南风得意的接话。 两个人?司马卫侯突然笑开了来,小子,那你知道我有多少人吗? 皎洁明月。 司马卫侯抬手一个响指,那空旷苍凉的孤院里兀自的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身影来,如鬼魅一般。 莫南风脚底打晃的护着沈清寒往后退了一步。 一眼扫去,大致能判断至少五十人以上。 二位小公子,左右横竖都是一死,不妨先从屋内出来,老夫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们个痛快。商落云抚着胡须走到司马卫侯的身后站立,这屋后便是水家的祠堂,头七都还未过,惊扰到亡魂怕也是不合适的。 道理估计是没法讲的了,看来今夜只能拼死一搏。 莫南风把剑身□□一些,扬起下巴道,那咱们今天是文斗还是武斗? 小公子口中的文斗或武斗又有什么区别呢?商落云反问。 文斗便是定好规矩,谁先上谁后上,谁动手谁观战,大家得按条款来,武斗嘛就是一通乱打,谁死了算谁倒霉。 有意思。司马卫侯伸手弹了弹那银剑的剑身,商大人觉得呢? 一切听司马大人的吩咐。 那我先挑? 司马卫侯抬手悠悠一指,莫南风连着探头挡了几次,最后被沈清寒一巴掌给拍开。 我这人下手比较血腥,要和美人动手的话,说不定会心软。侧了侧身子,让出一条路来,司马卫侯客客气气的伸手对沈清寒做了个请的手势,沈公子,门外请战。 清寒莫南风有些担心的去抓沈清寒的手,别的不说,就刚刚司马卫侯出手的速度,也能看得出来,那是比商落云厉害出几个层级的高手。 速度解决掉剩下的人。沈清寒轻身躲开莫南风的手指,然后压低了声音提醒。 莫南风跟着沈清寒一路出了房间,双方自觉分成两列站至院门外。 小公子请出剑。司马卫侯伸手。 沈清寒拿起自己腰间的翠青长剑来,他左手执着剑身,右手抓住剑柄,缓缓将长剑从剑鞘内抽出,瞬间一道寒气直逼众人而去。 小公子这剑气倒是和你这人一般,清冷彻骨呢。司马卫侯也拔出自己的银剑,带着些戏谑道,既然小公子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在下便祭出一道文火,来替小公子化了这心头寒冰吧。 司马卫侯先出的剑,莫南风怕自己站这后方会影响到沈清寒的招式,还特意退至右后方一侧去了,虽是保护照顾了沈清寒这么多年,但莫南风对沈清寒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那家伙长了一张弱不禁风的美人脸,可一旦动手,却是不比谁下手会轻几分。 连躲两招之后,沈清寒斜挽一剑,寒风逼人,甚至连那塘子里的水面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面。 两道剑气的杀伤力都是极强,躲不开的挥剑硬抗,躲得开的便是得在那坚硬地面的砖石之上好几道深深浅浅的痕迹来。 我似乎低估了你。司马卫侯看向沈清寒的眼里有一丝惊讶。 你是太高估你自己了。 我这把剑下从不留活口。 是不留?还是不敢留?沈清寒浅浅一笑,一个翻身又躲开一剑,司马卫侯回头一劈,他举剑去挡,两剑相击,发出噹的一声脆响,据我所知,嬴嗣音下过的命令,若是被杀的对象解决不了,那杀人的人,就得劳烦他亲自动手了。 敢直呼侯爷大名的,你是第一个。 你们冀北的走狗是都有这么个毛病吗?怎么?还不让人叫你们全名? 我倒是没这些规矩,小公子若是喜欢,随意叫便是,只是司马卫侯勾唇一笑,眼睛微眯起一些,听小公子这口气,倒像是对我家侯爷怨言颇深。 乱臣贼子,作恶多端之人,自是人人得而诛之。 沈清寒这一剑,动了杀机。 是吗?我不相信,若只是普通过路人,躲我家侯爷都躲不及了,哪里还会趟这趟浑水?要替天行道?这世上还真有人嫌自己命太长? 沈清寒连出三剑,逼得司马卫侯退无可退。 莫非是侯爷曾经的仇家?嗯让我想想,得往前数个二十年吧,侯爷是十六岁那年封的侯,十六岁往后数二十年,杀过哪些姓沈的人呢?看自己踩中了沈清寒的痛脚,司马卫侯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太子太傅沈易青?八案巡抚沈谓之?镇国大将军沈默? 噹沈清寒出招大多是防守,悠闲自在的防守,这么红着双眼拿剑砍人的架势并不多见,司马卫侯举剑拦着他,眼里的笑意更甚,看来我是猜对了呢。 清寒莫南风喃喃轻唤,眼里尽是担忧。 好巧不巧,竟还在这个时候发现了仇家,看来小公子今日是不得不死了。司马卫侯聚力一推,剑气将沈清寒向后甩去。 莫南风飞身上前一手抓着沈清寒的胳膊,用力将他拽进自己怀中,一手揽着他的腰,二人稳稳当当的落了地,沈清寒的步子有些凌乱,莫南风拽着他的手心更加使劲了几分。 小公子人冷,可是这心却还不够冷,太容易动摇,这一点在动手的过程中可是犯了大忌的哦。 司马卫侯的长剑裹着鲜红的剑气,沈清寒的长剑则是透着一阵阵青蓝色的寒气。 莫南风有些心疼的护着沈清寒,自己上前一步,举剑喊道,我家清寒犯不着你来教,要打?那我陪你玩玩? 这可不行,说好了文斗,那咱们就必须得文斗。 你让开。沈清寒伸手推开莫南风,举剑,司马大人说错了,我这心,可比我这个人还要冷的多。 莫南风对沈清寒的了解说不上深,除了知道这个人叫沈清寒,这个人是自己一见倾心了十年沈清寒,这个人喜欢喝桂花酿,喜欢吃桂花糕,喜欢没事儿摘摘花,看看月亮什么的外,别的东西,全都一无所知,更别说什么身世。 沈清寒从来不提自己的身世。 可今日这位司马大人,很明显的说中了什么沈清寒一直不愿意提及的事情,要知道孝文侯爷嬴嗣音这个人从来都是斩草除根的,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仇人留存于世的话,那么清寒便就危险了。 眼见司马卫侯和沈清寒一时也分不出什么胜负来,莫南风便举剑朝商落云直去,商大人,别看热闹了,今天的事儿,必须速战速决了。 司马卫侯的人不能让沈清寒和莫南风离开,莫南风自然也不能让司马卫侯这五十多人走掉一个。 只要留一个活口,就是对沈清寒存一份危险。 莫南风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8章 冀北孝文侯(3) 顾则笑是三更天到的轻霜城,明明破水庄内打斗的声响大成这般,如何这家家户户却是门窗紧闭都跟听不见似得? 他后背扛着一根用锦帛包裹起的巨大火炮铁管,依旧能做到身轻如燕的攀爬起跳,许是这些年做职业杀手做惯了,放着正门不走非得翻个墙,脑袋刚刚探过屋顶,一道刺骨冰寒的剑气又差点儿没把他推下去。 我靠,这是什么招式?顾则笑一个哆嗦,纵身闪避到了院内的一颗大梧桐树树枝之上,只是他倒是站得稳,却是忽略了自己背后这坨破铜烂铁的重量。 落脚不过三秒,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 脚底突然空掉,顾则笑都来不及伸手去抓,就被身后这一股子无名力给拖摔了下去。 哎哟喂。屁股着得地,腰椎还重重的被这管子给抵住,顾则笑疼的在这地上一脸呲牙咧嘴的模样还来不及收回,便瞧见一张冷冷清清的美人脸。 沈清寒目光一凛,抬剑直指顾则笑,他的声音清亮,好听的很,惊天雷顾则笑,嬴嗣音的二号走狗。 哟,小哥哥认识我家侯爷? 可不止是认识,还有大仇呢。司马卫侯甩剑负后,跟着上前几步,还不快起来,要丢人到何时? 司马哥哥,我这腰好像是断了,要不你拉我一把? 那要不要我再帮你接接这腰骨哇。 不要了不要了。顾则笑扑腾着从地面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这才扛着背脊上的东西站到了司马卫侯的身边去,司马哥哥,这小哥哥是哪里来的,怎么生得这样好看? 太子太傅沈易青,八案巡抚沈谓之,镇国大将军沈默,你自己三选一吧。 三选一?顾则笑挠挠自己的脑袋,诶,这三家不早十年前就被咱侯爷给灭得根草都不剩吗? 所以现在余孽回头来报仇了呀。 喂,你们几个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家清寒干干净净,堂堂正正,胡说什么余孽不余孽的话?莫南风执剑上前,论起替沈清寒出头讲道理,那他绝对是天下头一人。 该死却没死的人,这就叫余孽。司马卫侯一改之前严肃备战的模样,悠闲自在,说起话来语调都轻松了不少,不过侯爷闭关这六年,看来江湖上新出了很多厉害的小辈儿呢,我竟然动手收拾你们都觉得有几分吃力了。 司马哥哥觉得吃力?那让我来试试?一说起打架,顾则笑就立马来了精神,他把自己身后的大家伙重重立到地面,砸出一声闷响来,大拇指指着自己的俏脸说道,你呀,瞧见好看的小哥哥就有私心下不了狠手,我可不一样,我这好朋友是谁也不认得,就算咱侯爷来了,该开炮还是得开炮。 就你这破东西,侯爷一掌便能碎成齑粉。司马卫侯一巴掌拍中顾则笑的脑袋,然后引着其余众人开始后退,速度快点儿,明日一早我可是要同商大人一起回皇都城的。 放心吧,我还得赶紧处理了这边的事儿回冀北侯府呢。顾则笑一脚踩中那大管子的脚踏,举着方向对准沈清寒和莫南风,啧啧啧,就是可惜了这位小哥哥,瞧这眉眼,瞧这身段,那都是照着咱家侯爷的喜好长的呢。 等等。司马卫侯伸手一拦,这个杀,那个留下。 手指头分别指向莫南风和沈清寒。 要真说起来,嬴嗣音自从离开皇都回冀北之后,整个人确实是恹恹的阴沉下去不少,来来去去的姑娘少了很多,但是能留在他身边超过三天的一个也没有,这沈清寒倒确实是个不错的少年,说不定他家侯爷还真就能一眼入了心。 想动沈清寒,先从我莫南风的脑袋上踩过去吧。听听这不堪入耳的话,莫南风心头火起,他家清寒可是什么宝贝般的人物,竟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就说起这些话来?嬴嗣音?那家伙算什么?全天下除了莫南风就没人配得上沈清寒。 傻子,司马哥哥说的是人家活,你死。顾则笑摇摇脑袋。 司马大人,侯爷的意思是让咱们商落云在一旁皱眉,客气拱手道。 怕什么?给他带个新鲜玩意儿回去,他还能不乐意?就算是不乐意,不喜欢大不了就杀了,不会同咱们生气的,我这也是为了侯爷身体着想,禁欲这么长时间,怕他憋坏了啊。司马卫侯伸手拍拍商落云的肩膀,继续示意顾则笑道,则笑,别磨叽了,动手吧。 就你们这破玩意儿,还想欺负我家清寒?莫南风面无惧色的拔剑一甩,一道蓝色剑气席卷而来,逼的对面众人纷纷举袖挡风,甚至连顾则笑那笨重的武器,都被逼的后移了几步,我看你们冀北侯府的人是闭关闭傻了吧,这江湖之上人才辈出,高手更替更是层出不穷,他嬴嗣音算什么?还真觉着自己闭关六年还能天下第一? 能不能称天下第一,你试试就知道了。顾则笑抬手一扯细线,快速对准位置后,一团大火携着一阵狂风便直奔了沈清寒和莫南风的方向而去。 咚的一声闷响。 地面裂出一个大坑来,丝丝烟火气散开而来,沈清寒倒是干干净净的立在了屋顶之上,顾则笑正好奇莫南风在什么地方,便突觉身后一凉,心中暗叫不好之后,立马旋了手中的武器,顺手回身又是一/炮。 回身? 回身倒是也没瞧见莫南风,但是那一众自己人确实脸色难看的要命。 妈呀。顾则笑大喊一声,想伸手却也抓不住那火球,干脆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蠢货。司马卫侯轻骂一句,抬剑一甩便将这大火球朝沈清寒站着的地方击去。 沈清寒是淡定惯了的,眉头不皱、眼睛不眨的拔剑,抬手一道寒气散去,火球变了冰球,大家伙咚的一声落了地,砸成一地碎片。 司马哥哥,这小子好像比我们想象的要强。 哼。司马卫侯冷哼一声,我们这么多人,要是连这两个小子都抓不住,就别回冀北侯府去丢人了。 拔剑,起势,司马卫侯再度朝沈清寒进攻而去。 则笑,拦住莫南风。商落云一柄飞镖侧着朝随即跟上司马卫侯的莫南风而去,同时飞身上前,拦住了想要去帮忙的人。 冀北侯府。 嬴嗣音衣着单薄,他只穿了件松松垮垮的白色袍子在身上,身子斜靠在窗边木榻上喝酒,屋外是一树开的正艳的桃花,清香扑鼻。 若是摒去那一双暗含森森杀意的眼睛,倒还真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在。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6) 侯爷,司马大人来信了。老管家恭恭敬敬上前,手里拿了件黑色披风,只是没有嬴嗣音的吩咐,他也不敢随随便便就往自家侯爷肩上放。 卫侯,这几日的来信是不是过分多了些? 司马大人好像遇到麻烦了。 哦?嬴嗣音的声线总算是有了些情绪的起伏,像是惊讶,他稍微侧了些头回来,确定是麻烦? 对。 司马卫侯,翰林院大学士,朝廷正一品文官,可这剑术,却也是能在冀北侯府排到第五的位置,如此高手竟能在破水庄这么个拿不出手的地方遇着麻烦? 嬴嗣音挑了挑眉,冷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说说吧,是什么样的麻烦。 司马大人遇着了两个少年,本是要灭口的,谁知道让那两个家伙给逃掉了。 逃掉了?手指伸出去,接住了一朵飘下来的桃花,商落云不是也去了吗?两个人都拦不住? 商大人,则笑,他们三人都在破水庄内,但那两位少年,还是逃掉了。 手指轻握,嬴嗣音再松开的时候,整朵桃花已经被内力催成了花粉,他抬手一散,转身进了屋子,是吗?哪里来的少年?是他们太强还是我们的人太弱?冀北侯府的废物越来越多了吗? 是昆仑山的弟子。 昆仑山?菥蓂真人那个老头儿的地盘? 是的,侯爷。见嬴嗣音落座之后抖了抖自己的袖口,老管家便立即跟上去将披风为他披上,如今江湖人才辈出,咱们冀北侯府沉寂了六年,许是真跟不上外头的步子了。 安伯这是在怪我不思进取? 属下不敢。 有何不敢?嬴嗣音轻轻笑了几声儿,我嬴嗣音再恶毒,可也是安伯一手带大的呀,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连自己人都杀。 属下只是希望侯爷过得好。 这六年倒确实是过的寂寞了些,本侯是一日比一日无聊啊。 侯爷要是实在无聊,不如出府走走。 门口那么多眼睛,如何走? 侯爷若真想走,冀北侯府这么多人,还怕那几个守门儿的? 哈哈哈。嬴嗣音又笑开了来,安伯啊安伯,你方才还说不怪我,可现在这分明就是在说我跟个缩头乌龟似得躲着嘛,我想出去自然是没人拦得住,只是景文他 侯爷。安伯及时打断了嬴嗣音的话,语气里带了些难得的责怪。 好了好了,不说他了,省的老人家生气。 属下不求侯爷富贵,只求侯爷安稳,如今冀北侯府再这么安静下去,只怕 只怕会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嬴嗣音拨弄着自己大拇指的玉扳指,然后抬眸道,卫侯他们一行人去什么地方了? 追着那两位少年,说去朝苍山幽月谷去了。 是吗?那去收拾收拾吧,本侯也该出门见见太阳了。 第9章 苍山幽月谷(1) 苍山幽月谷又名藏弓谷。 顾名思义,这谷内众人最善使用的兵器便是弓箭。 在二十多年前,西鄞内部还未爆发争夺王位之战时,举国上下都是倾尽全力的在进攻隔壁西戎家的朋友,而那时所向披靡的西鄞军队中里有一半的精准弓兵都是出自苍山幽月谷。 一轮明月高悬夜空,高阁木屋,绿树红花,涓涓溪流,倒是个人间好去处。 木屋阁楼之内有两位中年男子,只点了一盏灯,便就着这月光,专心致志的下起了手中的一盘大棋。 谷内空旷安静,连鸟叫虫鸣声儿都不曾听见过。 沉寂良久,忽然听见一阵儿棋子哗啦落地的声儿。 穆兄胜了。灰袍中年男人一挥手,语气里带了几分烦躁的意思,这都二十年了,每次你找我来下棋都说要让我,结果每次都是带着我到最后几步再一子将我逼死,实在是过分。 我也是想锻炼你的棋艺。 你这是在磨灭我下棋的信心。 要不再来一盘吧,这一次,我保证让你。 不来不来。灰袍中年男子有些烦躁的摆手,我不高兴了,以后再也不想来苍山幽月谷了,下什么棋,你还不如拿一把弓让我上山去打几只鸟儿玩。 苍山幽月谷哪里还有鸟哇。黑袍男子笑着摇头,默默的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重新收好,这谷里的孩子们,没日没夜的上山猎物,我看啊,再要不了多久,这里的小动物们就都得被他们残害光了。 这怎得不打仗了,你们谷里的人还觉得闲得慌?射不得人就出去射鸟射猫? 能怎么办?这箭术可不是还得练着,不然万一有朝一日,朝廷又来讨兵出征,我幽月谷连一个神射手也拿不出手来,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你倒是不必担心这个,至少我预估这二十年内,西鄞国内都不会再起战事了。 哦?为何?黑袍男子好奇问道。 这冀北孝文侯一日不出,西鄞上下哪个敢造次? 你竟是这般看重这孝文侯爷? 那可是嬴嗣音啊,莫非穆兄还敢轻视了不成?稍微抬抬手,跺跺脚,整个西鄞国都得震上三震的人物,当年战事分明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等多方优势,可偏是随口一句话就撤了自己的人回冀北去了,虽然江湖朝堂上也没人敢说什么,但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其中有内情。 没人敢说什么?这江湖上不是早就流传着他为何撤兵的故事版本吗? 嘘。灰袍男子立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些市井谣言你也信?且不说孝文侯爷和西鄞圣上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就算这事儿真是真的,那咱们知道就成,可千万别说,都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我什么都没说。黑袍男子笑笑,棋盘又重新摆好,只是手里握着一子还来不及放,目光便急急移向了窗户之外,眉头轻皱,看来这棋是不能继续下了,苍山幽月谷,来客人了。 谷外亮起了一道又一道的火光来。 夜猎的弟子纷纷骑着马朝有动静的方向奔袭而去。 不夜猎的弟子听见响动也跟着纷纷从床榻上爬起来,穿衣服套鞋子忙的不可开交。 沈清寒左手拿着自己的翠青色长剑,右手抓着嬴嗣音那把透着诡异邪气的鲜红血剑,根本来不及管守在自己身后的莫南风,只能顾着一个劲儿的以最快的速度朝前方奔走而去。 莫南风轻功并不必沈清寒差,但总归是要护着自己心上人的后背,何况两个人走的时候还硬抢了嬴嗣音的那把佩剑,那东西由沈清寒拿着,而莫南风则是负责断后。 司马卫侯前后脚的追了上来,整整三天,一行人就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的意图,顾则笑起起跳跳,蹦跶两下还成,可背上背着那么重的东西,哪里还经得起这样长时间的辛苦跋涉,他早就喘气儿喘的厉害,若不是有商落云拽着,只怕现在不知道趴进哪个草垛里躲着休息了。 不行,不行,我,我要死了。顾则笑绝望的大喊。 没用的东西。司马卫侯斜睨了他一眼,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几分。 你,说我没用?听到自己人的冷嘲热讽时,顾则笑不敢相信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他拼了命的跳到司马卫侯身边,再次质问道,你竟然说我没用?你他妈的倒是背着我背上这玩意跑三天试试呀。 谁让你要拿那么费劲的武器? 我惊天雷顾则笑,不拿惊天雷,我还能抓着把剑跟你们似得,轻松随意,跳来跳去? 心里憋着火儿,顾则笑小孩子脾气闹开了,不管不顾的,也不追着跑了,自个儿脚尖一点落了地,把这惊天雷一架,直接扯着嗓子吼道,不跑了不跑了,那沈清寒跟个绿毛鸟儿似得,你们追得上个屁,还是让爷爷我轰他一炮来的快。 顾小兄弟,不可胡来。眼见着到了穆家的地盘儿,这谷内的人全都是西鄞皇宫里那位身后站着的一派,若是顾则笑真惹了什么麻烦,只怕嬴嗣音不方便出面保他,想到这个,商落云便只能急急伸手来挡,司马大人轻功超群,想必那两位少年很快便会落网。 他轻功超群个屁,追了三天,眼睛就看着人家脚后跟儿了。 商大人,别拦着他,他要是真想轰这一炮,便让他轰,这一炮若是轰的准,那我认你顾则笑的惊天雷是个好东西,若是轰不准,那这一堆子烂铁倒是不如拿给侯爷下回去祭天的时候用。司马卫侯也追的烦了,索性跟着顾则笑一起稳稳当当落了地,他摇摇手中的扇子,像是故意在激对方。 你顾则笑气鼓鼓的伸手直指司马卫侯,好,那我就让你看看我这惊天雷的厉害。 惊天雷,顾名思义,这武器启动时的响声连天都能给惊动了。 顾则笑这一炮轰出,一颗大火球直冲云霄,沈清寒本来踏风而行的好好的,谁知脚下的气流突然被这火球给冲乱了,他身体一晃,脚底下站不稳,也就跟着被这气流给强行冲了出去。 清寒。莫南风大喊一声,想伸手去抓,奈何自己也陷身在这气流当中无法自拔,跟着一起被强行卷了出去。 哼,怎么样?我这惊天雷比你们那花招子颇多的破剑好使吧。顾则笑见自己得手,先是握拳喊了个耶,然后才得意洋洋的望着司马卫侯邀功。 算你没添乱。司马卫侯正笑着,突然脸色一变,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顾则笑的衣襟,一个旋身带着那孩子站到了自己身后,那惊寒的铁箭就这么擦着顾则笑的肩膀划过,虽没见血,但是衣衫却是被划了道口子出来,什么人? 林内火光四起。 一个和顾则笑差不多大的孩子,胯下驾着一匹骏马,手里拿着长弓,身后背着铁箭,昂首挺胸的伴随着踏踏马蹄声,从黑暗中而出。 那家伙目光微凛,二话不说,抽箭搭弓,寒铁箭头直指司马卫侯的面门,来者何人? 在下只是个过路人。司马卫侯也不恼怒,只是合起扇身,客客气气的冲着那少年拱手道,惊扰了幽月谷小少爷,真是罪过。 少爷,那边的两个也被我们的人拦下来了。身侧一名随从模样的少年上前来禀。 苍山幽月谷谷主穆成舟的小儿子穆飞云,堪称天下第一的神射手,刚刚那一箭也就是吓唬吓唬闹着玩儿,否则顾则笑这小鬼,此刻早已见阎王去了。 司马卫侯面色带笑,并无惹事之意,但那位小少爷却并不打算把自己抓着弓箭的手指松开。 惊天雷,顾则笑。穆飞云喃喃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我才是顾则笑,他不是还以为是对方认错了人,怕自己这响亮的名头被司马卫侯顶了去,顾则笑便立刻凑出了些自己的脑袋来,开口解释。 我认出你的武器了。这世上能用这般笨重又奇特的武器的人,除了顾则笑,江湖上再也数不出来第二个,穆飞云拉弓的手指头更用力了些,他依旧盯着司马卫侯道,只是这位公子,面如冠玉,身着紫衣,腰佩银剑,右手执扇想必就是冀北孝文侯爷身旁的司马卫侯大人吧。 比沈清寒说什么嬴嗣音手底下一号走狗这样的话要客气的多了。 司马卫侯浅浅一笑,继续解释,在下乃是西鄞皇都城内,朝廷正一品文官,翰林院大学士司马卫侯,人是这个人没错,不过小公子措辞有误。 在场的人这几个人,司马卫侯、顾则笑、商落云,哪个不是嬴嗣音的眼线心腹?江湖上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儿,司马卫侯还这样解释却显得有些过分嚣张了,那种大爷我就是乐意指鹿为马、睁眼说瞎话,可是你又能奈我何呢? 穆飞云听了这话,脸色果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小少年们总是有几分豪情壮志的性子在,对嬴嗣音这样臭名昭著,邪出了名的人自然没有好印象,他的眉头抽了抽,拉到弓满的地步后猛然放了箭,箭身以极快的速度朝司马卫侯右眼飞去,并低低道了一句,该死。 飞云,不可胡来。 第10章 苍山幽月谷(2) 黑袍中年男子,苍山幽月谷谷主穆成舟,灰袍中年男子,揽月凌云峰庄庄主庄若临。 比起辈分,这两人皆是比嬴嗣音大出十岁,可几个人又偏偏是江湖之中同一批打出名头来的同期,不过论起名气,他们却是远不及年少成名的冀北孝文侯嬴嗣音给人的印象更深。 十六岁那年便能以一剑震撼江湖,后因夺位十四年再度名声大噪,就在江湖上人人都当这位邪门侯爷要登上西鄞皇位之时,他又一声不吭的退隐回了冀北六年,一直沉寂至今。 没人知道嬴嗣音在打什么算盘。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惹不得。 穆飞云的铁箭已经放出,司马卫侯双眼轻眯,他连剑也不拔,像是对这朝自己右眼飞驰而来的武器并无反应一般,幸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穆成舟已然跃身而上,伸出手心一把抓住了这在月光下散着寒光的铁箭箭身,箭头淬了毒物,甚至能瞧见那一团暗黑的颜色,只不过一指的距离便就能入了司马卫侯的眼。 司马大人,吾儿从小未出谷内,不懂朝堂之上的规矩,还望大人见谅莫怪才是。收起长剑,穆成舟客客气气的拱手朝司马卫侯行了一个礼。 不知者不为过。司马卫侯倒是大气,他双手负后,侧了侧身子,朝那马上少年望去,只是刚刚贵公子还替下官拦下了两位少年,那是朝廷缉拿的重犯,请谷主尽快把人交还与我,下官也好带着他们回皇都城去同圣上复命。 两位少年?穆成舟回头,一脸迷茫。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7) 回禀谷主,方才雷响之际,我们的人确实在谷口处拦住了两名少年,其中一位青衣少年身上还带着冀北孝文侯爷的随身血剑,只不过少年们武功高强不可强攻,现在也只能遣人先将其拖住。穆飞云身旁的随侍回禀道。 孝文侯爷的血剑?庄若临惊讶到喊出声来,他再次确认道,你说的是孝文侯以一剑挡万军的那把血剑? 应该是那把剑没错。 愣着干什么?庄若临着急的一跺脚,天知道这剑若是落到旁人手里头得出什么事儿,他带头追了出去,还不速速去把那血剑取回来封好。 这剑若是重出江湖,必定是会引起天下大乱的严重程度。 飞云,下马。穆成舟见自己的老友先一步跑了,回头瞧见那宝贝儿子时,也是低声轻斥一句。 要知道按照西鄞律法来说,面见司马卫侯这样的一品正职大官,下属人员必须得下马颔首行礼,穆飞云方才对司马卫侯的态度本就已经犯了大忌,若是人家当真要抓着这个把柄来追究的话,自己还真不好开脱什么。 即便现在的司马卫侯并未表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来,但是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位司马大人向来表面待人和善亲切,背地里却是和那嬴嗣音那杀人魔能玩到一处的,活脱脱就是一个笑面虎,这样的人反而更可怕。 庄若临先一步赶到沈清寒和莫南风的所在地,一行人虽然没动手,但个个是拔剑的拔剑,拉弓的拉弓,双方僵持不下。 真的是血剑,真的是血剑。庄若临一眼便认出了嬴嗣音的佩剑,他连喊了两声之后,这才回头去招呼人来,快来快来,快快摆阵,千万不能让这两个孩子拿着血剑跑了。 这俩老东西也是嬴嗣音的走狗?瞧这架势,莫南风一时还真分不出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无奈只能回头去问沈清寒,毕竟他家清寒啊,对嬴嗣音的事儿,摸的是个一清二楚,问他准没错。 他们不是嬴嗣音的人。 那为什么要围住我们?我俩不就是奉师命来拿个剑吗?这剑还是西鄞圣上让咱们昆仑山取走的,怎么现在弄得像咱俩跟抢剑的人似得? 先看看他们怎么说吧。沈清寒收了剑。 莫南风也跟着收了剑。 穆成舟抬手示意,拉弓的穆家人便也松了手。 二位少年为何手执孝文侯爷佩剑入我苍山幽月谷?穆成舟只身上前,行至庄若临的身边,客气开口的问道。 我们是奉了师命来取剑的。莫南风回应。 师命?这血剑乃是西鄞皇城的物件,如何能入你师父的手?你师父是何人?胆子这般大?连孝文侯的东西都敢要? 啊?这一连串的发问也让莫南风跟着懵了懵,他道,我家师父什么也没说,就让我们取剑来的呀。 这庄若临和穆成舟二人面面相觑,一时真不知该如何继续接下这话,毕竟冀北侯府的人,就在身后站着。 要说那两个孩子形容端正,倒也不像什么邪门歪道里出来的人物,莫南风那家伙一身正气,目光纯粹,长就长了一张好人的脸,而沈清寒虽是冷冷清清,可笼罩在那朦胧的月色之下,也是格外的好看从容,如月下临仙一般。 两个人都占了脸蛋儿的便宜。 跟他们废什么话?还不赶紧把我家侯爷的佩剑交出来?顾则笑扛着火炮,不知是累的还是烦的,他一脸不乐意的把自己背上的武器又砸到了地面上,叉腰喊道,耽误了我们返程的时间,你们两个担当的起? 你都要杀我了,我还担当个屁。莫南风也学着样子叉腰骂了一句,又立马张开双臂护住了自己身后的沈清寒,不过杀我归杀我,清寒不能碰。 司马哥哥早前就说了不杀沈清寒,你是个傻子吗?顾则笑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莫南风这脑袋里是不是真装的浆糊,明明过来的一路他们都说的是要留沈清寒,要杀莫南风,可这傻小子却跟听不懂人话一般,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别杀我的清寒,要杀先杀我这样的话。 喂喂喂,我们一直都说的是要杀你啊。 白痴。 沈清寒?提到这个名字,穆成舟和庄若临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穆成舟又多问了一句,莫非小公子是昆仑山上菥蓂真人的座下弟子沈清寒? 是啊,伯伯认识我家清寒? 这虽然不好承认,可昆仑山上有一如玉小少年,模样好看到让漠北双剑世家的大公子追入中原整整十年的事儿,整个西鄞怕是没人不知道的吧。 合着沈清寒这个名字如此招人耳目全是他莫南风的功劳。 沈清寒皱了皱眉头,不等莫南风那白痴大傻子再说出什么丢人的话来,就抢先一步把他拽到了自己身后,沈清寒身上拿着两把剑,一把是自己的,一把是嬴嗣音的,他轻轻冲着穆成舟和庄若临颔首道,在下正是昆仑山菥蓂真人座下小弟子沈清寒,此番特奉师命前来 话未说完,沈清寒便突觉自己手中这把血剑像是被人渡入了一股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忽然之间毫无预兆的疯狂抖动起来,倒像是里头住着的什么东西要觉醒过来一般,也像是有什么人抓着剑身的另一头在用力的想要把长剑抽走。 清寒,你怎么了?注意到沈清寒的不对劲,莫南风立刻上前,快松开这剑,快。 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儿,和商落云出入轻霜城那响动一般无二。 看来是这冀北侯府的人出门时都喜欢在这轿子上挂几枚铃铛,沈清寒抬头望去,漂亮的瞳孔瞬间收紧。 木轿,红帐。 一如十年前沈家的大火,和那鬼魅一般的声音,直击入心,是谁,拿了本侯的剑啊? 是嬴嗣音! 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是一个咯噔。 清寒,清寒,你的手只有莫南风根本听不见这声儿,眼里心里全是沈清寒那只被隐隐流动着血气同时还紧紧吸住他右手的长剑,莫南风伸手去扒,也怕伤着对方,他急的跳脚,竟回头拔剑直指嬴嗣音的木轿,怒道,我管你是什么猿猴猕猴金丝猴大马猴,赶紧放了我们家清寒,否则 否则?嬴嗣音的笑声很好听,第一回 听见的人肯定只是当哪家的翩翩公子又出门祸害姑娘了,可是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听见的人,除了满背的冷汗,就什么情感也再无法抒发,否则如何啊?本侯倒是许久没有听见有人对我用这么两个字了,有意思,哈哈哈,有意思,你说说,否则如何? 否则我杀了你。 别去。沈清寒着急去拦,可是莫南风一个翻身已经举剑直奔木轿之内,别去,莫南风,回来。 喊也喊不住了。 沈清寒正着急,却见提着剑直线前进的莫南风突然之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挡在了空中,被强行给旋了几个圈子之后,又以极快的速度下落,然后朝自己的方向摔过来。 甚至都没办法去躲,莫南风就这么径直的砸到了沈清寒的身上,他身上带着的那一道强悍掌力也跟着推出了沈清寒一起朝后摔去,两个人越滚越远,还是沈清寒果断的拿自己的背脊先砸中了一颗粗壮的百年老梧桐这才勉强停住。 呃口里带着些血腥的气味儿,若不是有真气护体,这一下,沈清寒都觉着自己的腰骨能生生被折断。 所以,这就是嬴嗣音的实力吗? 甚至连面都不用露,剑也不用拿,瞧准了目标后只需轻轻松松抬手一挥,便能击的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侯爷,您下手怎么这么重呀。顾则笑扛着惊天雷,吭哧吭哧的跑来嬴嗣音的木轿子旁,这语气,倒像是小孩子在同自家长辈撒娇。 重了? 那边儿有个小哥哥长得可好看了,司马哥哥都说连头发丝儿的粗细都是照着您的喜好来的,本来在破水庄就能解决的对象,我们为了给你抓个活口回来收房,这才追了这么十来里路,可是您倒好,轿帘子都不掀一回,就把人家给揍了。 哦?嬴嗣音的声音里起了些好奇的意思来,我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头发丝儿,他竟然还能照着我的要求长? 侯爷,这只是比喻句,司马哥哥是大学士,说话文绉绉的就这样,他说头发丝儿都是照您喜好长的意思就是,这小哥哥您肯定能喜欢。 第11章 邪门坏侯爷(1) 是吗? 嬴嗣音挑了挑眉头,然后自轿内伸出自己的手来,慢悠悠的撩开了眼前的帐慢。 沈清寒和莫南风两人,虽是莫南风挡在前方挨了嬴嗣音这一掌,可却是不知道为何伤的更重的人却是沈清寒。 五脏六腑以及腰背皆是疼的厉害,晕倒之前能听见莫南风一直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可是醒来之后,沈清寒却是望着头顶这一床纱幔发呆良久。 他这是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莫南风那个小傻子不在? 手指头动了动,但是腰身根本没办法用力,一动便是疼的要命,沈清寒轻轻出了几口气,又咬牙尝试着想要坐起来。 醒了?低沉稳重的男人声。 沈清寒还来不及抬眼,就有一双手伸过来扶住了他的肩,一眼看穿了他想要起身的念头,温柔小心的将他扶起,手心宽厚,臂弯结实,该是个让人安心的存在,沈清寒正要抬头道谢,却在看清那人的面庞时心头一震。 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眼尾处有几分轻微上挑的意思,眼里含着笑意,尽管将那股子杀意隐藏的极好,可这面上的那股邪气却是怎么也挥洒不去。 沈清寒就这么和嬴嗣音贴的极紧,他瞳孔地震,完全收不住自己眼中的惊慌失措,这个人,这个让他连着做了十年噩梦的男人,竟然此刻就在眼前,竟然此刻就贴的他贴那么近,近到只要自己拔了剑他就能必死无疑的嬴嗣音。 沈清寒回头去摸剑的手指头都在发抖。 嬴嗣音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朝后移了移,笑道,找剑? 剑早就不在手边了,沈清寒该想到的,像嬴嗣音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身边存在这样的潜在风险? 听卫侯说,你是太子太傅沈易青,八案巡抚沈谓之,镇国大将军沈默,三家其中一家的余孽? 提到余孽二字时,沈清寒明显感觉到嬴嗣音抱着自己肩膀的手臂稍微用力了些。 心里燃烧的恨意稍稍褪下,沈清寒倒也不至于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失了理智,这个时候和他嬴嗣音打,不上赶着是送命的吗?他收回自己的目光,望向别处,你说什么?我一个也不认识。 是吗? 若是不信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要来问我? 我信。嬴嗣音笑笑,你要坐起来? 我要去找我的朋友。 那个见着我就提剑要砍我的小朋友? 嬴嗣音自是难得这般温柔和善,平日里惜字如金的邪门侯爷,恨不得自己一个眼神就能让所有人都懂事的人,此刻却是想尽了法子要和他沈清寒多说几句话。 又奈何人家沈清寒压根儿就不想同他说话,面上露出几分极不耐烦的表情来,沈清寒伸手推开了嬴嗣音搂着自己肩膀的手臂,虽然腰侧承着上身的重量会觉得有几分吃力,但像他们这样的习武之人,平日里练剑或多或少都会受些伤,沈清寒还不至于这般矫情到因为这个要在床上躺着。 你叫沈清寒?自己被人嫌弃了,还被推开了,嬴嗣音不怒反笑,他看了看自己被甩开的手臂,又看了看轻轻弯着腰身,捂住胸口,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跌跌撞撞朝门外走的沈清寒问道。 沈清寒不想理他。 十年前,我倒确实是动手处理过镇国大将军沈默一家,你是沈默的儿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清寒的手指已经搭上了木门门把。 承认吧。嬴嗣音悠然回身,轻笑道,沈易青,沈谓之,沈默,这三家中就只有一家是我没有吩咐清点尸身就让人一把火给烧了的地儿。 明明白白的瞧见沈清寒抓着门框的手指有一个瞬间收紧的动作。 看来自己这脑子还能用,十年前的事儿都能记得这么清楚,嬴嗣音起身,他一步一步朝沈清寒站着的地方走去,怎么?是来报仇的?在昆仑山练了十年的剑就想杀我?别说现在你的剑不在身上,就算我把你的剑还给你,就算我两手空空,你也未必近的了我的身。 司马卫侯说得对,沈清寒的的确确就是照着嬴嗣音的喜好长的,嬴嗣音这人虽然恶毒又残忍,但好歹是个男人,不至于一条软肋都没有,恰好瞧见沈清寒的第一面,那家伙就实实在在的入了他的眼。 嗯安排。 嗯?嬴嗣音走到沈清寒的身后,他伸出一只手按住他面前的那扇门,微微侧了些头,含着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儿,轻轻开口道,要走?你不留下来报仇吗? 如何这般明目张胆的喊着让人家赶紧来报仇的事儿,怕是也只有嬴嗣音做的出来。 清寒,清寒沈清寒。 门外传来了莫南风的喊声。 沈清寒咽了咽口水,伸手想去拉门,但是嬴嗣音的力气很大,有他按着,这门几乎是块儿千斤铁石,动弹不得的程度。 你想干什么?沈清寒压低了声音质问。 要不要我给你一个机会报仇? 沈清寒一脸不可置信的回了头,嬴嗣音那厮竟然笑的满面春风,还伸手趁机抬住了他的下巴,手指未曾用力,软软的指腹就这么捏着他,然后那张脸越凑越近,近到嬴嗣音温热的呼吸都能一分不差的喷撒在沈清寒的脸上。 我给你剑,给你机会,但杀不杀的了我,就得靠你自己的本事。抓着人家下巴的手指也不安分,带着挑逗的意思,嬴嗣音笑着说,怎么样?要不要跟我?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8) 你疯了吗?沈清寒骂他,抬脚想踹,谁知人家嬴嗣音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出,所以身子一侧,沈清寒就踢了个空。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么漂亮的人,要是早让我看见,十年前,我就带你回冀北侯府了,哪里能让你有机会跑昆仑山去,还白白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真是可惜啊可惜啊。 沈清寒抬手想推,被嬴嗣音一把擒住。 沈清寒抬脚想踹,被嬴嗣音一只膝盖就能钳制。 沈清寒挣扎着自己的身子 总之两个人折腾来去,沈清寒不但没能摆脱嬴嗣音那个混蛋大变态,反而闹的双方是越贴越紧了。 清寒沈清寒,沈清寒你在不在?沈清寒?莫南风进了院。 瞧见顾则笑抱着自己的惊天雷守在一扇房门前,撑着脑袋呼呼大睡的时候,便上前去踹了那孩子一脚。 哎哟卧槽,谁,谁踹小爷? 小火炮,你看见我家清寒没有?沈清寒,我一觉醒来他就不见了。一脚踹翻了人,又伸手去把人从地上拎起来,莫南风恶狠狠的问道。 小火炮?你叫谁小火炮,爷爷我是惊天雷。衣襟被莫南风揪住,顾则笑扭动几番后发现挣扎不开,干脆就直接双手叉着腰的对莫南风喊道,我警告你,赶紧放手,不然我可 你告诉我沈清寒在什么地方,我就松开你。 沈清寒在侍寝呀。 侍 侍寝 侍寝? 侍什么寝?侍谁的寝?在什么地方,快说,要不然我就一剑莫南风急的要命,抓剑的手伸出去都抓了个空,还是再伸了一次手,这才拔出剑来。 好啊,要打架是吧,爷爷我可是好久都没有痛快的找人打过一回了。顾则笑被人松开,自然是举着自己的惊天雷跳起来,他满脸满眼都写满了兴奋,终于可以打架了,终于可以打架了. 咚 武器还没放稳,屋内推门的人力气十足,一掌就把顾则笑带着那惊天雷一起拍飞了出去。 屋内出来的人是嬴嗣音和沈清寒。 莫南风眼底的光亮了亮,清寒。 沈清寒没敢抬眼看他。 莫南风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蹦跶着上前,在靠近沈清寒就差一步的位置,突然被嬴嗣音伸手拦住。 沈清寒和莫南风的个子在年轻一辈中算是拔尖儿的,可是这嬴嗣音却还要高出几分来,顶着这冀北孝文侯爷的名头,气势也跟着汹涌摄人,那人偏头侧目瞧了莫南风一眼,笑道,别靠近他。 你莫南风想拔剑。 别在我面前拔剑。嬴嗣音继续提醒道,我忌讳这个。 侯爷你,你这,你怎么连自己人都打啊。顾则笑这腰,怕是要被折腾废了,他揉揉自己的后背,扛着武器又站起来,嘟嘟囔囔的朝嬴嗣音的方向过来,我昨晚可为你守了一夜的门儿,结果你起来就给我一巴掌,什么事儿啊。 知道这门是朝外开,你还抵着门口坐? 这不是你说的,要我紧紧守着这门,半步不许离开吗? 嬴嗣音脾气古怪,但对身边人却是不错,顾则笑也是他一手栽培大的孩子,所以自小都是没大没小惯了,嬴嗣音并不在意。 司马卫侯带着商落云入院之时,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幕,孝文侯爷嘴角带着笑意,身后还护着另一位少年,少年虽是面无表情,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两个字,别扭,眼睛稍微不瞎的都能看得出来,人家沈清寒不乐意的厉害。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司马卫侯微微一笑,摇着自己手中的折扇,潇洒自在的朝着这边儿过来,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下官的礼物,侯爷可还满意? 怎么又变成你的礼物了?这沈清寒是我打下来的。顾则笑不满,只觉得这司马卫侯又要来抢功,回怼了一句后,便回头冲沈清寒道,小哥哥,你说,是不是我一炮把你轰飞了的? 你把他轰飞了?嬴嗣音低头笑问。 当然是我了。顾则笑得意的拍拍胸脯,司马哥哥追了他三天三夜都只能瞧见个脚后跟儿,根本抓不住,要不是我这惊天雷轰出去了一炮,那啊啊啊,侯爷,疼疼疼,侯爷,侯爷你别拧我耳朵,我疼。 第12章 邪门坏侯爷(2) 活该。司马卫侯拿着扇子笑的欢,侯爷要的人你都敢动,活的不耐烦了吧。 行了,你们几个,出来一趟也不让我省心。嬴嗣音甩开顾则笑的耳朵,正要朝前走上一步,突然又记起自己身后来站着一个人的事儿来,于是他回身朝沈清寒伸手道,走吧。 清寒。莫南风上前要拦。 忽见商落云的一柄飞镖直直贴着他过来,若不是沈清寒眼疾手快的伸手推开他一把,否则那飞镖,非得直接插中那傻子的脑袋不可。 沈清寒。莫南风又喊。 商落云,把本侯的剑拿来。嬴嗣音是个聪明人,瞧这场面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唤了商落云一声,然后接过自己的长剑,伸手递给莫南风道,你既是尊了师命来取剑,那便拿我这剑回去复命好了,顺便告诉你师傅一声,沈清寒,我要了,让他记得把这名字从昆仑山的名册中除去。 凭什么? 凭他要入我冀北侯府的族谱。 可是清寒他还什么都没说。 我说了算。嬴嗣音一挥手,走吧,回冀北。 清寒沈清寒莫南风想追上前去,谁知刚踏出一步,司马卫侯的银剑就已经架上了他的脖颈。 你们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侯爷方才已经说了,这人,自然是要跟着回冀北的。 沈清寒,你疯了吗?你要跟他回冀北,你知不知道嬴嗣音是什么人?你回来,你要做什么,我都能陪你。 别喊了,人家可是连头都没回过。 嬴嗣音要干什么? 你可偷着乐吧,以侯爷的性子,能给你剑,能放你走,这都得多亏那沈清寒现在招他喜欢,若是换了平时,你小子这么大呼小叫的,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沈清寒他 他想报仇,不跟着侯爷,这辈子也报不了。 可是。 别可是了,拿这剑回去复命吧,可要记得到昆仑山之前都别掉以轻心哦。司马卫侯拿扇子敲了敲莫南风的肩膀。 莫南风懒得理这人,决定先上前去追回沈清寒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硬如僵石一般动弹不得了,这是那家伙用扇子点了他的穴? 司马卫侯跟着众人离开,嬴嗣音带着沈清寒走在最前头,他就一个人远远跟在队伍的末尾端,见沈清寒入了轿后,这才低声对着身旁的侍卫道,安排人跟着这小子,务必在他回昆仑山之前把侯爷的剑取回来,不能被人发现。 是,司马大人。 于是这苍山幽月谷,莫名其妙的迎接着孝文侯爷嬴嗣音入住一晚后,第二日一早,连人都没瞧着,又莫名其妙的送着人走了。 莫南风拿着嬴嗣音的剑,呆若木鸡,动弹不得,还是那穆飞云路过这屋子的时候,才上前来替他解的穴道。 去哪儿?穆飞云伸手抓着拔腿就想逃跑的莫南风问。 清寒被带走了,我要去救他回来。 救什么救,人家说不定就是想跟着走呢。 怎么可能,我家清寒不是那种人。 怎么不是。穆飞云也坚持己见的说道,我刚刚又不是没看见他们,就嬴嗣音那鞍前马后的模样,沈清寒肯定和他有什么关系了。 怎,么,可,能。 莫南风双腿一软,差点儿没直接跪到地上去。 行了,像个爷们儿行不行,不就是一个臭男人吗?那沈清寒又不是天下独一份,瞧你这模样,真是丢人。 沈清寒就是天下独一份。 人家现在是冀北侯府的人了,你赶紧拿了这邪门的剑去昆仑山吧,别误了皇命。 我要去找沈清寒,他肯定有苦衷的。 白痴 穆飞云望着莫南风离开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嬴嗣音一上马车就撑着自己的脑袋开始睡觉,沈清寒端端正正坐在他的身前,睁着眼睛看那男人。 心里的情绪很复杂,从上车到现在脑子里已经出现千万种可以杀掉他的法子,嬴嗣音没有剑,浑身上下,左右两手皆是一片空空。 沈清寒突然伸手摸了摸嬴嗣音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指头,对方立即反手抓着他,然后笑吟吟的睁开了眼来。 调皮。 沈清寒侧过脸去,未曾说话。 放心吧,答应了你的事儿,我不会食言的。嬴嗣音跟着探了探自己的脑袋,追着沈清寒那好看的侧脸而去,刚刚是想试我有没有拿内力护身?是不是在想,我若是没有这个习惯,下回就能直接举着剑往我的心脏里刺了? 嗯?嬴嗣音用力握了握沈清寒的手指。 怎么?不可以? 可以嬴嗣音笑了,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咦 真是肉麻 顾则笑骑着马走在轿子的右侧,听了里头的对话都差点儿没一个哆嗦滚到地上去,他不情不愿的转头去问司马卫侯道,司马哥哥,咱家侯爷这是不是中邪了啊。 侯爷谈起恋爱惯常如此,你得习惯。 我习惯不了。 难得冀北侯府要再入个人了,你有的是机会看侯爷中邪。司马卫侯折扇掩唇,压低了声音说。 司马哥哥,你这意思,你以前还见过侯爷谈恋爱? 开玩笑,我早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跟侯爷厮混到了一处,至今已有十余年的交情,我还能没见过。 侯爷以前还和别人谈过? 废话,他都三十六了,一把年纪谁没点儿过去。 怪不得你知道侯爷喜欢什么样儿的呢,不过这沈清寒也太嚣张了,当着面就说什么杀不杀的话,这样也成? 侯爷若是看中一个人,既能举着你上天,也能摔着你下地狱,总之看这个沈清寒是不是个有福气的人了,能在这个地儿留多久,哼都得看造化啊。 你说话能不能别绕起扭八的,我听着实在是别扭。 让你多读书。 我是个习武的,又不考状元,读什么书?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颜如玉?顾则笑偏头去看司马卫侯的脸,合着你这张脸还是读书读出来的? 正是。 不要脸。 嬴嗣音喜欢长的好看的,这是天底下人尽皆知的事儿,他这怪癖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呢,也就是哪怕身边养着的一个扫地小童,都得是个眉清目秀款才成。 要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嬴嗣音这喜好也是个正常人的喜好,可他吧,就喜欢做点儿出格的事儿,说是长得丑的人会影响自己的心情,而自己心情不好了就想杀人,于是某天晚上,在酒楼里喝酒,觉得身旁陪着的姑娘不合胃口,便一剑了解了人家。 只要想想以前嬴嗣音做的那些缺德事儿,司马卫侯就忍不住开始摇头,真是个变态啊,变态。 不过侯爷这癖好,我倒是很认同。顾则笑得意洋洋的抬起自己的头,像是对自己这张脸也是十足的满意,能作为嬴嗣音的二号走狗,其一算是承认了他的功夫在江湖上是排得起名号的,其二便是承认了他这张脸合了嬴嗣音这挑剔的审美口味。 嗯嗯嗯,不错不错。 顾则笑跟着司马卫侯吵架斗嘴了一阵子,一行人便到了分岔路口该道别的时候,骑马的纷纷下了马,嬴嗣音的轿子也落了地,他撩开帘子出来,怕踩着沈清寒的衣角,还特地把步子迈大了一步。 当然,这动作自然是落入了司马卫侯的眼中。 侯爷,我和商大人,就从这条路回皇都了。司马卫侯颔首禀报道。 朝中的人,都给我盯紧些。 盯着的,虽然部分人心有动摇,不过还是忌惮侯爷几分,所以暂时没什么动作。 可有人暗中对付你们? 有是有,不过下官自己能应付的过来。 那你呢?嬴嗣音转头去问商落云。 下官也能应付的过来。商落云恭谨回应。 你们都是冀北侯府的人,若是真有了什么麻烦首先要记着互相帮衬,卫侯虽然比你年纪要小,但是功力却更深几层,你遇事先找他,若是实在难以应对,便直接回冀北即可,不必顾虑会给本侯添麻烦。 多谢侯爷。商落云的头,落的更低些。 起吧。嬴嗣音抬手扶起,又冲司马卫侯道,景文他 这话。司马卫侯看了看嬴嗣音轿子里的那一抹青色,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朝嬴嗣音耳边探去,他道,今日侯爷旁侍佳人,就不方便多说了。 嬴嗣音点点头,整个冀北侯府,似乎除了他,也就没人愿意再提起那个叫景文的人来了。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9) 司马卫侯和商落云带着来时的侍从返程而去,这一头便只剩下顾则笑和随从侍卫继续开路。 你这铃铛太吵了。 弯腰正打算进轿,沈清寒突然不冷不热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来,嬴嗣音抬头看看自己头顶还挂着的那枚铃铛,然后回头,对着顾则笑道。 则笑,安排人把这轿子上的铃铛给拆了。 是。顾则笑懒洋洋,带着些不耐烦的跳下了马来。 第13章 邪门坏侯爷(3) 因为沈清寒讨厌铃铛声,所以冀北侯府所有挂着铃铛的地儿都得拆他个干干净净才行,嬴嗣音回家的前两个时辰,就已经有先行的侍从回来禀报,说是有新主子跟回来了,所有人都得立刻打扫府邸,收拾卧房,还有拆铃铛。 老管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时倒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按理说,嬴嗣音身边能再出现这么一个费的着这般大的动静去折腾的人也是真的很不容易,但再换个角度来讲的话,老管家也是怕嬴嗣音再撞上第二个嬴景文。 到了。轿子一落地,嬴嗣音还来不及伸手,沈清寒就自己拿着剑朝外走去。 伸手握了一个空,嬴嗣音好脾气的摇摇头,然后跟着站了出来。 沈清寒分明是认不得路,但是人家偏偏就能这么目不斜视的径直进了他冀北侯府,也不问自己住哪间房,进门跟参观似得,嬴嗣音张了张嘴,最后想着随他去吧,也就放弃了,袖口一甩,未再多言。 侯爷回来了。老管家立刻跟上来扶,这位公子 别多过问,安排人去伺候着。 同侯爷一起住吗? 当然和我一起住了,不然还能和你一起住? 侯爷说笑了。 嬴嗣音摆摆手,他知道沈清寒这人话少,而且现在心情还不怎么好,唤了人去伺候,自己也就跟着回房休息去了,这颠簸了一路,倒是让他真觉得有几分腰酸背疼。 府里的下人们也是摸不透这个沈清寒是什么性子,好相处还是不好相处,爱吃醋还是不爱吃醋,总归是知道他嬴嗣音又带了个人回来,府里跳舞伺候的姑娘们还都不敢离得嬴嗣音太近,生怕被这新主子给瞧见,莫要记了仇,日后的日子才难过了。 嬴嗣音这人吧,要不就是不上心,而那些一旦入了他眼入了他心的人,那可就绝对是碰不得的心头肉,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也是全都明白他这怪毛病,所以在没看清沈清寒的来路时,更是没人敢去招惹。 听曲儿喝酒休息了一整天,竟是一次也没瞧见沈清寒的面,嬴嗣音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侧头问身旁伺候的姑娘道,我早上带回来的那个人呢?去什么地儿了? 则笑小少爷刚刚过来说,那位公子在藏书阁看书呢。 看什么书看了一整天?吃东西了吗? 膳房送了些果腹的点心过去,奴婢是没瞧见那公子,只是方才听说他看的都是什么剑术拳法,则笑小少爷一直陪着呢。 嗯有顾则笑在,嬴嗣音倒是放心了些。 只是。 只是。 只是这嬴嗣音是放心了。 他顾则笑却是无聊到想要一把火烧了这藏书阁的地步。 沈清寒,你说句话呗。 沈清寒,你能不能跟我说句话。 沈清寒,这拳法我会,要不我教你吧,你别看了。 沈清寒,你哑巴了? 沈清寒,让我看看你的嘴,侯爷他是不是把舌头给你割掉了。 任他顾则笑跳上跳下,抓耳挠腮,可是沈清寒就是不为所动,一坐下去就跟一尊石像似得毫不动摇,而且越看,那家伙眉头皱的还越深。 果然嬴嗣音没有骗他,沈清寒虽然在昆仑山苦练了十年的剑术,他把昆仑山的剑法学了个十成十,并且在江湖小辈中也算是赫赫有名,无论如何都能排进前三的功夫,就算是这样的沈清寒,他想要对付嬴嗣音,那也几乎是个鸡蛋碰石头的状况。 嬴嗣音在苍山幽月谷的时候就对他说过,冀北侯府藏书阁内的所有书籍,那杀人魔都是一字不差的全部看完学完了,如果沈清寒想报仇,想要有朝一日能够堂堂正正的击败嬴嗣音的话,最好还是来冀北侯府看看再下结论。 于是沈清寒来了啊。 来过之后,他这信心也就被摧垮的一成都不剩了。 这么强大的嬴嗣音,要如何对付? 诶,沈清寒,莫南风那么喜欢你,你跟着侯爷走的时候,心里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愧疚?无聊到开始八卦,即便顾则笑知道,这话若是让嬴嗣音听见了,那自己免不了又得挨顿揍,所以说完这话之后,他还立马前后左右的瞧了个遍,确认没人在,又才凑上去,一脸坏笑道,听说莫南风追你追了十年,这是真的? 啪的一声把手中的拳法秘籍扔到了地上,沈清寒猛地站起身来,吓得顾则笑一个哆嗦摔到了地上去。 诶,你干什么,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可别找侯爷告状啊。 沈清寒跑的快。 顾则笑头一回嫌自己背上这惊天雷碍事,东西也不拿,便浑身轻松的跟着追了上去。 嬴嗣音虽然坏人的名头响亮的厉害,但是还不至于日夜颠倒的寻欢作乐,习武之人最重视自己的身体状态,所以他一般到了该休息的点儿也就洗洗准备熄灯睡觉,谁知道今□□衫刚褪下一半,沈清寒就突然气势汹汹的一脚踹开房门,跑进来揪住了他的衣领子。 啊这动作吓得屋里伺候的小丫头们纷纷尖叫开来。 嬴嗣音平日里最讨厌有人咋呼。 但是今天什么也没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天知道能从嬴嗣音的手里头捡回一条命来得算是多大的造化,有几个摔在地上的都来不及站起来,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清寒,你,这是要做什么?嬴嗣音低头看看沈清寒抓着自己衣领口的手指头,带着笑意去问,怎么了?谁又招你了?告诉侯爷,侯爷替你出头去。 你是在玩我吗? 侯爷侯爷,我,妈呀,我什么也没看到。顾则笑匆匆忙忙的追上来,刚一进门,就看到扑在一处的两个人,何况嬴嗣音还是那副衣冠不整的禽兽模样,顾则笑对嬴嗣音的做派向来都是最清楚的,所以看到这场面,自然而然选择了回避。 丢下一句话也跟着散开的奴仆一般逃走,跑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又折回来,替屋子里那二位把门给合上了。 嗯懂事儿。 嬴嗣音很满意,目光又回到沈清寒的脸上,然后伸出手来,把沈清寒用力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给拿开,手臂稍微握了握力,二人上下的姿势便来了个翻转。 嬴嗣音可不比旁人,沈清寒只能牢牢被他压着。 我可不敢玩你,我对你啊,是认真的。嬴嗣音偏了偏头,否则,你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你杀了我啊。 我不杀你,我,等着你来杀我。 看来你是看到藏书阁了。手指头替沈清寒拂去了些面上的碎发,嬴嗣音道,这就受刺激了?没关系的,我以前也就花了十六年学遍的整个藏书阁,我愿意再等你十六年,等你学会了,就能杀我。 或者你要是觉得自己学着慢,我也能教你。 听听,这是人话吗? 还有人上赶着教别人武功来杀自己的? 沈清寒看嬴嗣音的目光里有些看神经病的味道。 只不过这学费嘛! 也不是不知道嬴嗣音是个什么货色,但就明明白白的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的欲望时,沈清寒心下还是起了些慌张,像是羞耻,又像是被人轻薄,又生气,又害怕,又恨不得自己一巴掌能拍死自己。 他挣扎了一下,想要回避这个问题。 害怕了?嬴嗣音强行掰过他的脸来,真是太神奇了,这世上还真有人能完完全全的按照我的喜好来长?这性子,也完全是我要的清寒,跟我吧,你跟我,我的命就给你。 你疯了? 哼。嬴嗣音哼笑一声,我这人就是这样啊,碰见喜欢的就不要命了,反正你也杀不死我,不如跟了我,做个枕边人,说不定以后机会还能多点儿? 你是想骗我跟你睡? 诶我要是只想睡你这一次,何必同你废话这么多?你信不信,我只用一只手都能办了你。 沈清寒忍住了自己要骂人的冲动。 怎么样? 不怎么样。 沈清寒侧开自己的脸,握紧拳头,尽管嬴嗣音这口气是在哄着自己,可沈清寒却是怎么都觉得对方是在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他。 沈清寒,想清楚了,你要报仇,这是唯一的方式,否则出了我冀北侯府,再想碰我嬴嗣音一根手指头,可就不是现在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最多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要是答应,就留下,藏书阁的经书秘籍随你学去,若是不懂,我还能教你,你要是不答应,那就今晚留下,过了今晚,滚出我冀北侯府,我嬴嗣音总归是要睡了你这一回,也不枉此生风流了。 来人,点香。 嬴嗣音身边到底有多少人一直守着? 这句话刚刚喊出,沈清寒就看见房梁上跳下一个黑色身影来,点火焚香后,跳上房梁再次消失不见。 从小遇着说喜欢自己的,最强势的一位也就是莫南风那样,整天跟在屁股后头转悠,闹的全天下人尽皆知,但是没他沈清寒的允许也不敢碰自己一根手指头的人,嬴嗣音这样的怪胎绝对是沈清寒遇着的头一个。 拿报仇来威胁,说让你跟他是给你机会杀他。 哄你劝你让你跟他,好话说尽了就开始耍狠,选什么?左右都选不出个结果来,沈清寒咬了咬牙,再次试了一回,发现自己还是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又不能跟个姑娘家似得哭哭啼啼,大喊大叫,再说敢跟着人家来冀北,现在又装什么小白莲? 沈清寒叹了口气。 你起来,我跟你比一场,若是你能三招之内胜我,我就跟你十六年,这十六年,你要把你藏书阁内所有的功夫全部教给我,我 行了,不必说那么多,条件不用讲,只要你肯跟,我什么都答应你。嬴嗣音起身,潇潇洒洒的朝门外走,还不忘回头加了一句,不是说了吗?我的命,都能给你,只要你有本事拿,我绝对不还手。 第14章 公子月下仙(1) 沈清寒拿着自己的剑,跟着赤手空拳、双手负后的嬴嗣音到了庭院。 两人之中隔着一树嬴嗣音平日里精心照养着的桃花儿,有风吹过时,倒是能传来阵阵芳香。 我就在此处站着,若是脚尖偏移半步,都算我输。嬴嗣音大义凛然,这谦让的意思也真是十足的让人讨厌。 沈清寒举剑,伸手将长剑拔出,只是划了一道剑气,那树上的桃花就快掉下一半了。 不过打架归打架,你可不能砍我这棵树啊。嬴嗣音笑笑,然后抬手,请。 沈清寒知道自己不可能会赢,但是他现在迫切的需要知道自己和嬴嗣音究竟还隔着多远的差距,昆仑山练了十年的剑都碰不得人家的衣服边儿,能在小辈之中派个前三的位置又如何?人家嬴嗣音只要出了江湖,那就敢称这天下第一。 第一剑,剑身封起道道寒冰,沈清寒轻身起跳一剑击出,上百颗冰锥由剑气幻化而成,快速朝嬴嗣音面上击去,嬴嗣音看到,只是笑笑,甚至什么动作都没有做,那些冰锥也在离他三米外的距离通通停住,然后瞬间化为水雾。 第二剑,沈清寒执剑挽出一道剑花,一条凌冽寒气锋利十足,虽是不如方才的冰锥数量多,但是好歹力道更足,朝嬴嗣音面上划去之时,甚至因着破风而发出了呜呜的响声来,嬴嗣音又笑笑,然后抬手一挥,那道剑气却在三米外的距离处突然被反弹,朝着沈清寒发力的方向去了。 沈清寒举剑想挡,谁知这一剑力气用大了,自己都拦不住,身形一个不稳,却被击飞出去。 落地的时候虽然是紧咬着牙齿,但嘴旁还是渗了丝丝血迹出来。 第三剑,沈清寒刚刚调动体内的真气就觉得浑身一阵抽痛,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捂住胸口轻微摇晃一下,然后拎着剑一步一步朝嬴嗣音过去,受了伤的沈清寒,单薄清冷,嘴角带着的血迹反倒是衬得整个人更加脱凡出尘,他走到嬴嗣音面前站定,然后伸手推了嬴嗣音一把。 毫无力气的一把。 又或许是有力气的,只是碰着嬴嗣音的身体就跟挠痒痒似得。 嬴嗣音脚下还是坚固如斯,半分不曾动弹,沈清寒按住他肩膀的手被他抓住,本来是一个推的姿势被强行演变成了抱。 沈清寒的腰身很细,虽然都是习武之人,但整个身形明显不如嬴嗣音来的结实。 软软嫩嫩的,倒真似个月下仙子了。 沈清寒像是彻底失去了什么东西,他脑袋无力的砸在嬴嗣音的肩头,只轻轻说了一句。 教我。 好。 我要杀了你。 好。 谈恋爱谈到如此不要命的程度,嬴嗣音绝对是个中奇葩。 弯腰伸手将沈清寒抱进自己的怀中,嬴嗣音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是个欲.火.焚.身的状态,燃的厉害。 疼你就说话。 嬴嗣音揽着人躺下。 沈清寒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嬴嗣音说话的声音就这么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带着温柔,带着怜惜,带着些不可言说的欲望,和一些暧昧至极的宠溺。 十年前沈家的大火,嬴嗣音的红帐木轿,他那让沈清寒连着做了十年噩梦的笑声,明明提起就会让人恨到牙痒的名字,竟然能在所有事情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这么这么违背常理的睡到了一处。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10) 嬴嗣音是个疯子。 沈清寒突然觉得自己也是个疯子。 嬴嗣音的一只手碰着他的脸,感受到他莫名落下的眼泪时,突然停顿了一下,他问,哭什么? 疼 那我轻些。 两个疯子。 一个为了嬴嗣音而丧心病狂。 一个为了沈清寒而丧心病狂。 这都中午了,侯爷还不起来吃饭呢?顾则笑拍着肚子嚷嚷着跑来嬴嗣音的院子,要知道这冀北侯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主子不吃饭,下人也别想吃饭,嬴嗣音不动筷子,这菜就不能上桌,本来早饭就没吃了,这下倒好,太阳都得晒着屁股,嬴嗣音还不起来吃饭。 嬴嗣音并不是太讲规矩的人,他做事纯看自己心情,所以顾则笑也是从小在他面前没大没小惯了的,因为能拿捏好面对嬴嗣音的那个度,所以双方相处起来也很融洽。 走到房门口就想推门进去,只是手掌心刚刚碰着门把,就有下人追上来阻拦,小少爷,小少爷,可不能开门,可不能。 为什么?顾则笑狐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沈公子也在里头呢,侯爷正在哄他。 哄他?为什么要哄他?再说了,侯爷以前和别人睡觉的时候我也进去过,你紧张什么?侯爷不是会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人,放轻松放轻松。顾则笑拍拍下人的肩膀,又想推门进去。 这沈公子可和别人不一样,小少爷还是别进去了,真是为你好,侯爷都惹不起的人,你咱们早上都没一个敢进去的。因着顾则笑平日里在府上也玩的开,所以下人们还是坚持劝着他。 不是,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侯爷哄人?你不是疯了吧。 沈公子好像心情不太好,早上起床的时候,侯爷端了杯水给他喝,估计是刚烧的水有些烫了,刚抓紧手里头就把杯子给扔了出去,好巧不巧砸了侯爷的脚。 砸了侯爷的脚?顾则笑大喊一声,下人立即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小少爷,小点声儿。 顾则笑点了点头,下人这才有松开。 他拿杯子砸侯爷的脚?卧槽,这沈清寒这么久没动静,是不是被侯爷给顾则笑举起自己的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没呢,侯爷高兴着呢。 高兴? 是啊,看那模样,像是恨不得再被人家砸一下。 顾则笑有些无语,你要是敢说谎骗我,你信不信我一。炮 小少爷不信的话,这壶茶你自己送进去吧,我可不想再去受刺激了。下人乖巧的把自己手里提着的紫砂壶交给了顾则笑,叮嘱道,对了,沈公子很讨厌别人横冲直撞,进去之前记得先敲门。 说完话,下人便如临大赦般的逃走。 顾则笑手里拎着茶壶,跟听了个鬼故事似得,满脸的都是吃了苍蝇的表情,假的吧,骗鬼的吧,闹着玩儿呢,那可是他家侯爷啊,那可是名震江湖的嬴嗣音啊,为了个男人?不可能不可能,顾则笑摇摇脑袋,听话的伸手敲了敲门。 侯爷。 什么事儿?嬴嗣音的声音还是很懒。 给您送水来的。 进来。 说是送水,结果一进来就把水壶给砸了。 啪叽一声,惊得那位只穿着白色里衣,但是露出来的脖子手腕和脚踝这些地方全是深深浅浅的红色痕迹的沈清寒突然抬了眼。 这也都不算什么,毕竟嬴嗣音的禽兽作风是一贯如此。 现在的重点是。 重点是。 重点是那被他从小视为偶像大佬的男人,居然单膝跪地的蹲在了沈清寒的面前,一手抓着鞋,一手托着脚,然后在帮人家穿鞋。 而那位高冷傲娇的沈公子,还摆出了一脸不乐意的表情,抬头瞪了他一眼后,顾则笑还十分认怂的蹲下去捡起了茶壶碎片,小声说着,对不起,吓着你了。 要说也不是什么玻璃豆腐心,吓着你个锤子啊。 顾则笑暗自腹诽。 沈清寒身上的白色内衬应该是嬴嗣音的,毕竟穿在身上看着有些大,而他其他的衣服,几乎都是已经碎成碎片落了一地,然后不知道是被哪个手脚麻利的全部捡到一处放着却也忘了丢出去。 顾则笑看着那衣服,也就多少猜到,沈清寒他们到现在还没出门,估计是因为没找着合适的衣服穿。 侯爷。刚想到这里,门口就有小丫头在敲门,刚从绣青坊里照着沈公子的尺寸拿了三套衣衫过来,您,您要先看看吗? 拿进来。鞋也穿好了,嬴嗣音伸手帮沈清寒理了理头发后,这才坐下,清寒,挑件衣服,挑好我就带你去冀北最好的斗马场玩儿。 不想斗马。 那泛舟? 不想泛舟。 那听曲儿? 不想听曲儿。 看姑娘跳舞? 沈清寒抬眸瞪了嬴嗣音一眼,嬴嗣音立刻举手投降道,不去不去不去,那我们去藏书阁看书总可以吧,练练剑,打打拳。 沈清寒把目光移到了进来的三个丫头的手中,算是同意了嬴嗣音的最后一个提议,只是这衣服看了好一会儿,张嘴就吐出了四个让人头痛的字儿,都不好看。 这还不好看,这绣青坊的衣服可是宫里的娘娘们这么难伺候的人,顾则笑也算是头一回看见,他极度不满的嚷嚷了两句,却又因为嬴嗣音的一记冷眼而突然怂了下来,这娘娘们也不如你美,她们都不配跟你比 清寒,我看那两套就不错。嬴嗣音指了一套青色和一套蓝色的衣袍,袖口衣摆都带着精细的刺绣,不同的衣服配上不同的发冠,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人家公子穿的衣服,虽然不合沈清寒的胃口,但嬴嗣音看起来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好看。 你觉得哪里不好,我让他们给你改。 倒是也说不出哪里不好,但是沈清寒就是不喜欢。 觉得太繁琐,太精细? 第15章 公子月下仙(2) 沈清寒不说话。 嬴嗣音朝那些人挥了挥手,东西放下,人都出去。 是,侯爷。 顾则笑发现自己今天真的是撞着鬼了,也不想留下,于是跟着一行丫头们一起退了出去,果不其然,几个人一合上门,就纷纷议论了开来。 这位沈公子也太厉害了,居然把咱们侯爷收拾的这样服帖。 就是,之前最受宠的那个,跟了侯爷三天就没了动静,瞧见咱们侯爷眼睛都不敢抬,这个倒好,甩脸色,扔茶杯,连院子里那颗侯爷一直照顾着的桃树,都给一剑斩去了一大半花儿呢? 什么?顾则笑听了这话,满脸诧异的抬头去看院子里的桃树,结果还真跟那小丫头说的一般,花都落了大半,我靠这都行?这样下去不会出事吧,完了完了,我先告诉老管家去。 顾则笑跳着脚跑了。 剩下几个丫头们一头雾水的望着头顶这棵树,倒是知道嬴嗣音格外珍惜这东西,却也不知道格外珍惜背后的理由是什么。 丫头们送来的三套衣服,嬴嗣音认真的选了一套,然后身后托着这衣服和玉冠,将东西放到了沈清寒的身旁,他蹲在沈清寒的面前,抓住他的手指头,探过头去问。 这到底是怎么了?一早起来就不高兴?昨晚弄疼你了? 沈清寒躲开一些,表示自己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喜欢这些衣服?觉得和你平时穿的不一样?嬴嗣音继续问。 要真细究起来,昆仑山那破道服自然是没办法和这要进贡皇都城的衣料与款式相比,更何况这是他冀北侯府去拿的东西,哪个不要脑袋的敢随随便便拿些不好的东西往这里头送? 料肯定是最好的料,款肯定也是最好的款。 只是这东西吧,贵重归贵重,精致归精致,但要让沈清寒这样穿惯了普通道服的人突然穿的跟什么富贵公子似得,他不习惯,嬴嗣音倒也能理解。 你得要记着,你现在已经不是昆仑山的人了,你是冀北侯府的人,你是要做天下第一剑,是要做这江湖中的天下第一,你得打败我啊。 沈清寒垂眸去看嬴嗣音。 见对方总算是肯搭理自己了,嬴嗣音竟然还露出了些欣喜的神色来。 有些习惯该改还是得改,比如你的那把剑,就改换掉。 为什么? 太破。 可是我用了十年。 用了十年又如何,该换还不是得换?想成为高手,首要的事情就是得要有一件霸气的,衬手的,让人看见一眼就能记着的武器,就比如我那把能以一剑抵万军的血剑,其实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你能赋予它意义,你看,那剑离了我翻不起什么波浪,可若是一旦回到我手中,能让全天下的人都觉得害怕。 嬴嗣音小声哄着,因为嬴嗣音,它才能一剑抵万军,没了嬴嗣音,那玩意儿就是一团烂铁,你信不信,就算有一天我死了,我那剑,也能让江湖上的人抢个头破血流? 沈清寒自然是信的,他又侧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剑柄上的雕花都已经快被自己的手指头给磨没了的,昆仑山上人手一把的,普通铁剑。 剑得换,衣服也得换,你见过江湖上的哪个大侠,穿的跟你似得,看着就让人觉得没有杀伤力的模样。 你那衣服。 我保证这衣服你穿上肯定好看。 可这也太招摇了。沈清寒伸手摸了摸那顶发冠,眉头轻皱,似乎还在犹豫。 你还嫌招摇?上回卫侯想要,我都没舍得送给他,你知道这东西多值钱吗?我们做高手也得有做高手的模样,那些能载入史册的大侠,哪个是平平无奇的小道士小和尚?不最差也得是个什么魔尊妖主的?总得有几件儿让人看见东西就能知道是你这个人的物件吧,否则人人都知道沈清寒,可沈清寒都走到眼前了,也没人认得出来啊。 选了那套蓝色的束腰衣袍,沈清寒换好之后,撩帘子出来就看见嬴嗣音已经拿着那发冠在等他。 我家清寒,穿什么都好看。 沈清寒在镜子前坐下,以前清清冷冷,一如昆仑山终年不化的积雪一般的人,换了件衣服还真像变了个人一般,就这么和嬴嗣音出现在同一面镜子里时,还真像是一路人了。 嬴嗣音不像是会做这些事儿的人,但给沈清寒扎头发那熟练的手势,也不得不让对方有些在意。 你以前给别人也梳过头发?沈清寒突然问了一句。 嬴嗣音愣了愣,然后伸手替沈清寒系上发冠,他回答的斩钉截铁,就两个字,没有。 既然人家都说没有了,沈清寒自然也就不再多问。 我有一把剑,倒是很衬你。 换完衣服梳完头发,嬴嗣音又带着沈清寒去了自己的兵器库选兵器,两个人都是衣着华美精致,在这冀北侯府里,走到何处都是十分招人耳目的,要说这嬴嗣音,闭关六年,天天穿着睡衣到处晃悠,难得这么妥妥帖帖的收拾了这么一回。 二人同行时,倒是让府里的丫头们方便花痴了。 我看你那剑淬的是青色,我正好也有一把这样的剑,只不过,肯定比你那剑要值当的多。嬴嗣音一边自夸,一边打开了自己放置在右手第三层架子上的锦盒。 沈清寒凑上前去看了一眼,一眼就被这长剑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去。 一整块和田玉石雕出来的剑柄,手指刚刚触及表面便是一股子清透的寒意直逼心口,沈清寒拿出这剑来,分量长度都比自己随身带了十年的那把铁剑要顺手的多,拔剑收剑都是有十分清脆的响声。 虽然这么想是有几分不尊师重教的意思,但沈清寒这个时候,确确实实更偏向这把好剑多一些。 送你了。嬴嗣音倒是大方,拿着空盒子扔出了窗外,摆明这送出去的东西他也不会再收回来。 这剑,是何处来的? 不记得了,我很小的时候这剑就在家里放着的,玉石和你很相配,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着这剑该是你的。 沈清寒拿着那剑在手中颠了颠,自然,他很是满意。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剑,那就从今天开始练吧。嬴嗣音很会看人眼色,这话也是正中了沈清寒的下怀,难得没有再受白眼,嬴嗣音觉得有几分开心,我可是很严格的,学习过程中要是被骂哭了可不许撒娇,我向你承诺,跟我一年,学到的东西比你在昆仑山十年还能更多。 练剑本该找个空旷的地方去,可沈清寒偏是一口咬死了就要在那大桃树下玩儿,嬴嗣音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被沈清寒已经摧残去了一半的漂亮花儿,可也只是再多看了沈清寒一眼,便是大手一挥,罢了罢了,你开心就成。 安伯,侯爷真中邪了?顾则笑坐在石阶上,拖着下巴,一脸撞了鬼的表情盯着在树下练剑的那两人。 或许是一时兴起,新鲜劲儿过几日就淡了。 会吗? 应该会。倒是也没有太多的把握,只是觉得像嬴嗣音这样性子的人,生来就不太会儿女情长的才是,当初宝贝的跟命似得桃树,现在换了个人来,还不是说毁就毁了。 以前那位呢?顾则笑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以前那么轰轰烈烈喜欢过的人,这么容易就被替代了? 容易?安伯觉得疑惑,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出头,你认为容易?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11) 可是酒楼里的评书先生讲过的爱情故事,那看到了就都是一辈子的事儿,侯爷这六年,能跟人家比? 日子是日子,评书是评书,熬这六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意思是,沈清寒也并非不可替代的对吧,前一个可以熬六年就过了,这一个再熬六年也就过了,两个六也不过才十二年,却是不算什么。 傻小子。安伯拍了顾则笑后脑勺一巴掌,十二年还不算什么?你安伯还能不能再活十二年都不一定呢。 嘿嘿嘿,我家老头子肯定能长命百岁的。顾则笑抬头笑眯眯的冲着老管家说道。 沈清寒练剑的时候,嬴嗣音一直不停的在旁边打断,说真的有些烦,要说在昆仑山的时候,一个人一把剑一个师哥,就跟着天天不分日夜的练功了,白天练,夜里练,想要学本事,全凭自己的悟性、努力、自觉。 手抬高。嬴嗣音站到一旁,双手抱在胸前,指导起这剑术来时,声线反倒是像换了一个人,冷冷淡淡不带情绪,连之前的懒散都没了,满眼都是严肃认真,倒还真像是是在教徒弟的模样。 手伸直。 转身的时候要快。 刚刚那一剑直接劈出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犹豫? 拔剑不要拔的太快,这样会显得你很没有信心。 真正的高手要在任何时候都给人一种淡定自若,气定神闲的感觉,刀锋不逼到眼前就一定要做到不动如山,出手就必须得赢,没有把握还不如不接招,直接用轻功闪开,这样还显得是你不屑同对方动手。 出招就要用尽全力。 不是任何人都值得让你拔剑的。 沈清寒,既然要拔剑,就一定要做好让对方必死的决心,否则,不要轻易碰你的剑。 别让别人觉得你拔剑是闹着玩儿。 真正的高手,必须做到出剑必死。 真正的高手,出手不能留半点慈悲。 你,听得懂吗? 第16章 西鄞皇都城(1) 皇城之内戒备森严,嬴景文在殿上煮了一壶酒。 圣上,翰林院大学士司马大人和刑狱司商大人在殿外求见。一位捧着白玉雕花香炉的太监,进禀之后,将这散着阵阵香气的白玉炉摆在嬴景文的手旁。 让他们等着吧,朕的这壶酒还没煮好呢。 是,圣上。太监领命,弯腰行礼之后打算退下。 等等。 圣上还有吩咐? 冀北侯府最近可有异动? 暂时没有消息说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又有小太监进了大殿,行跪拜礼后,恭恭敬敬的禀报道,圣上,冀北侯府来人了。 哦?嬴景文总算抬了抬自己的眼皮,他问,今天这冀北是什么情况?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不停的有人来求见,是出了什么事儿? 他们送来了一具尸体。 什么?刚刚捧过香炉的太监大惊失色道,这孝文侯爷实在是放肆 锦韵公公,让这孩子把话说完啊。嬴景文笑着示意那小太监继续说下去。 启禀圣上,那尸身,那尸身奴才刚刚看过了,是六年前跟着孝文侯一同回冀北去的老太医。 验出死因了吗? 验了。 什么原因? 说是,说是。小太监说着话,还不忘瞧了瞧站在嬴景文身侧的锦韵公公,见对方点头之后又才道,说是纵欲过度死的。 纵。欲?嬴景文起身,七十岁的老太医纵。欲? 商大人方才在殿外亲验的尸身,确认在老太医的体内验出了合。欢散的成分。 圣上,看来是孝文侯锦韵公公道,这孝文侯向来是个荒唐的性子,这事儿,倒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 圣上,冀北还传来了一个消息。 讲。 说是孝文侯爷前几日跑去苍山幽月谷玩,结果从那谷中带了个相貌倾城,态若天仙的公子回去,一入府便散了自己的所有陪侍,整日陪着新宠,说是快哄上了天。 新宠?嬴景文起了些兴趣,眸子微沉下去,让人看不清他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 要说这宫里的人,对这嬴嗣音和嬴景文之前的事儿 虽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嘴里却不敢多说半句的,所以小太监报起这事情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几分忌惮。 那他是有多宠? 这倒没细说,只是传信回来的信笺上写,孝文侯把那公子宠上天了。 嬴景文把自己的手握成拳,转头吩咐锦韵公公道,把门口那两位大人请进来。 于是那顶着大太阳,一直在门外扇着扇子都快要不耐烦的司马卫侯,总算看见有人推门出来。 我还说再有半柱香就摔桌子走人呢,结果人又来了。司马卫侯戏谑道。 司马大人玩笑了。商落云还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我什么时候会拿这些事情开玩笑,要知道以前侯爷得势的时候,我可是比现在嚣张多了。 两位大人。锦韵公公上前通禀,圣上有请。 这尸体收拾了吧,路上送了这么几天,都有臭味儿了。司马卫侯嫌弃的拿扇子捂住口鼻,大摇大摆的率先跨进了大殿门槛,可别是熏坏了咱们圣上,那侯爷罪过可就大了。 进门就是扑鼻的酒香。 以前嬴嗣音和嬴景文关系最要好的时候,司马卫侯也是天天闻着这味儿过来的。 司马大人亲自来禀案,想必是破水庄的案子被破了? 辜负了圣上的期望,微臣该死。合起折扇,拱手做礼,司马卫侯毫不客气道,只是这案子吧,微臣觉得不破,反倒是对圣上来说是好事。 司马大人此言何意? 回禀圣上,微臣此次同司马大人前去破水庄,虽是没能查出有价值的破案线索,但却是全力护送孝文侯爷的随身血剑入了昆仑,也算是没有违背圣命,故,还望陛下能从宽处理。商落云急急来挡,生怕这仗着嬴嗣音的势力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司马卫侯又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 要说这司马卫侯本就对六年前嬴嗣音不声不响离开皇城的事儿不满的很,就算这嬴景文登基称了帝,他也压根儿不把这位圣上放在眼里,何况嬴景文这几年,明里暗里做了多少缺德事儿,喂了嬴嗣音六年的毒,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在这个位置上坐着。 本就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又凭什么能得人尊重? 二位大人对西鄞忠心耿耿,朕又如何会怪罪,只是去了一趟破水庄,半分线索也未找到,这未免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再如何,死了多少人,用的什么凶器,现场是否有可疑的地方,或是,有没有出现什么可疑的人,这些,都说不出半个字来? 圣上,若是司马大人和商大人查不出有价值的线索,那不如咱们换人过去查查?锦韵公公在一旁建议道,奴才听闻刑狱司大人手下出了个新秀,查案断案手段高明,破了不少旧案陈案,皇都城的百姓都唤他一声小青天。 锦韵公公不会说的是你前两年托关系送进商大人手里头的,那位魏光小公子吧。司马卫侯一生致力于拆台,语气里带满了阵阵嘲讽,摆明了是在说,你一个太监,想这么捧自己人,也不至于这么明显不是。 哦,是吗?锦韵公公家里还有这样能断案的小辈儿?嬴景文接话,像是没听着司马卫侯话里话外的嘲讽。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局。 想借机会先压了商落云的官职,再来压他司马卫侯罢了。 朝中嬴嗣音的头几号走狗,总得一个一个收拾了不是,否则嬴景文哪里睡得着这觉呢。 奴才那外甥,自小便是聪明伶俐,圣上只要肯给个机会,必然不会失望的。 朝中既然有贤能之士,那朕自然是该重用的。嬴景文的眼光落到了商落云的身上,商大人,这小辈儿,以后得靠你多多提拔了呢。 微臣谨遵圣上旨意。 还有,这去给孝文侯治病的太医离世了,宫里得再分个新的太医过去才行,药得坚持吃啊,不然这病,如何好的了? 冀北也不是没有大夫。司马卫侯阻拦道。 诶,冀北的大夫哪里比的上宫里的御医,司马大人不必推脱了,等内务房定了人,还得劳烦司马大人亲自送这一趟才好。 或是让孝文侯亲自来一趟皇都也好,要说朕也许久没见着他了,还怪想他的。嬴景文笑笑,锦韵公公,拟一道旨意吧,宣孝文侯来皇都面圣。 是,圣上。 嬴景文也不愧是做了这六年的皇帝,说话的技巧还真是比以前高明不少。 这趟面圣不仅毫无意义,还丢了商落云手里头一个重要的官职位置。 这魏光是什么人?司马卫侯倒也真不是特别了解。 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出了金銮殿,听着商落云不停的在旁边叹气,司马卫侯受不了便开口多问了一句。 商大人这是怎么了?忧心忡忡的模样,看得我都有些郁闷了。 这侯爷见了圣上 见就见呗,又不是没见过,他过来一趟也好,顺便看看这朝堂如今是成什么样儿了,权利不拿在自己手中就是这样麻烦的事儿,敲敲他脑子里的那块儿警钟,说不定能清醒点儿。 清醒?侯爷见了自己的软肋还能有清醒的时候。 软肋是以前了。司马卫侯勾唇一笑,咱们不是送了他一个更好的吗?说是日日在冀北乐的找不着北了,哪儿还有功夫去管这圣上,男人的心啊,商大人该懂的。 那姓沈的公子虽是相貌出众,可圣上和侯爷毕竟是纠缠了这几十年的感情。 放心,我赌他嬴嗣音变心了。 司马大人最是能琢磨侯爷的心思。 不是我会琢磨,只是这侯爷他也不是个傻子,嬴景文这么不讲江湖道义的玩人,再深的感情也得被磨个干净,咱们得相信沈清寒,小妖精,最是磨人。 诶诶诶,司马大人,你等等我,走那么快做什么。 司马卫侯的一贯作风。 甩下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后,就潇潇洒洒的甩袖子走人。 好像这样能显得自己更帅一些。 本来以前冀北的人都能凑在一起玩儿,日子过的乐呵的不得了,结果六年前一分别,商落云同司马卫侯留守皇都,顾则笑却是跟着嬴嗣音回了冀北,虽然平日里也能同嬴嗣音说几句话,但是没了司马卫侯跟着斗嘴,顾则笑只觉得日子过的寂寞的不得了。 而现在更夸张,来了个沈清寒之后,顾则笑就只剩自己躺房顶玩儿了。 无聊啊,无聊啊,无聊啊。大喊三声之后,又泄气的躺下,这冀北侯府现在是只有沈清寒一个宝宝了吗?我就不需要别人照顾了?好酒好点心,就连新来的玩具都得先让他选?凭什么?小时候没学过尊老爱幼吗?不知道谦让两个字儿如何写?不知道我哼 真是生气。 你要抱怨不能换个地儿抱怨?非得躺在我房顶上喊?沈清寒坐在屋内,用锦绢儿在仔细的拭擦着那透亮的剑身。 不行,我这话就是喊给你听的,沈清寒,你一个二十来岁的人了,跟我一个十几岁的小朋友抢玩具,你好意思吗? 我年初刚过二十岁生日,请你去掉那个来字。 我不去我不去,你就是二十来岁的人了。 沈清寒,我要那个双鱼锦冠,你拿给我。 我先看中的。 第17章 起舞弄清影(1) 你好意思跟我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我那不叫抢,我只是在送过来的众多礼物里挑了个自己最喜欢的,我先挑,你后挑,你现在又跑来说你要,你才叫抢。 你欺负小孩儿。顾则笑蹦起来,双手叉腰,隔着屋顶叫嚣道,仗着侯爷向你,你就如此恃宠而骄?懂不懂礼仪二字如何写的? 不懂。 沈清寒,你有本事就跟我出来打一架,看小爷我不一炮轰死你 不打,也不给。 你。跺脚的力道大了,竟是直接踏破了房顶,顾则笑身形一晃,脚下不稳直接摔下了屋去。 沈清寒抬抬眼皮,并不打算去接,只是合起长剑来,于是顾则笑就背着他那惊天雷,呈乌龟趴地状,咚的一声,震得沈清寒都跟着晃了晃。 咳咳咳手脚一抖,挣扎着爬起来,疼死我了,沈清寒,你接我一下会死? 你不烦我会死? 你要是不想被我烦,就把双鱼锦冠给我。 本来我也不是很想要,只是嬴嗣音送过来,我就随手挑了一个,但是你这么想要的话,我就突然也跟着想要了。 你,你变态啊。 出去。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12) 什么? 出去,我累了要休息,帮我告诉嬴嗣音,我没睡醒之前让他别进来。 你说什么? 记不住的话,我可以写到纸条上。说着,沈清寒就伸手去拿笔和纸。 沈清寒,欺人太甚,你 沈清寒一抬眼,就瞧见顾则笑怒不可遏的架好了自己的惊天雷,小孩子脾气,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被气的跳脚,只是,沈清寒无奈的看看四周,他确定要在房间里头动这玩意儿? 事实证明他确实要。 顾则笑才管不了那么多,现在满眼燃着的都是对沈清寒的怒火,惊天雷备好,抬手一发,轰的震天一响,吓得嬴嗣音手里端着的茶杯都差点儿没摔到地上去。 什么声音? 孝文侯爷府上这是?那从皇都赶来宣旨的小太监,虽是跟着一抖,但因着忌惮嬴嗣音这古怪性子,所以还是尽量保持语气平稳的询问道。 不必管,许是府里的孩子们又玩闹开来了。 圣上对侯爷甚是想念,想邀侯爷入宫面圣,还请侯爷尽快收拾同我一道上路吧。 他想我? 圣上的原话是,怪想侯爷的。 呵呵呵呵嬴嗣音笑开来,想我?整整六年就想了我这么一回?还是在那老头子死之后? 这 罢了罢了,既然圣上都开口了,我去一趟也不是不可以。 侯爷现在能出发吗? 侯爷,不好了侯爷,不好了,小少爷和沈公子在您院子里打起来了。 自从这沈清寒一来,府里上上下下的奴才丫头们报信都成了这副模样,大呼小叫,连滚带爬,规矩乱的不成样子。 沈公子? 小太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倒是抬了抬眉毛,此前听说孝文侯宠这公子能宠上了天,他倒是想见见,是怎么个宠上天法。 侯爷小太监刚刚开口想问什么。 嬴嗣音突然站起身来,带着些紧张的意思问,打起来?为什么?还不去拦着? 嬴嗣音一走。 这屋子里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自然也就跟着朝后院的方向跑去了。 沈清寒拿着自己的剑,上蹿下跳的并不打算还手,只是他站哪儿,顾则笑就轰哪儿,顾则笑轰哪儿,他就跳出哪儿,来来去去好几回,嬴嗣音这寝殿也都快轰成一片废墟了。 住手。瞧见这场面,快步赶来的嬴嗣音跟着皱眉轻呵了一声。 我的妈呀。顾则笑立刻收手,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儿,我擦,又被沈清寒那渣渣算计了? 沈清寒倒是听进去了嬴嗣音上回同自己说的话,没打算伤人就不曾拔过剑身,见顾则笑不攻击了,这才又稳稳当当的落到地面,背后那颗大桃树,落叶子落的更秃了头似得夸张。 小太监瞧见那树先是一惊,随后的目光便立即被那青衣的沈清寒吸引住了目光。 嬴嗣音为沈清寒定制了好几套衣裳,但是沈清寒最常穿的就是那青衣和蓝衣,他自觉这两种颜色最是衬自己。 清寒,受伤了?嬴嗣音上前抓着沈清寒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将他瞧了个遍,确认没有外伤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黑着脸转身喊道,顾则笑 在在在。顾则笑立马立正站好,我跟清寒哥开玩笑呢,没打算真的伤他。 这房子都快被拆了,你还说你不想伤人? 清寒哥这么厉害,我哪里是他的对手,侯爷,真开玩笑呢,您想让嬴嗣音若是不信就问问沈清寒来着的,但是转念一琢磨,顾则笑又觉得沈清寒这坏蛋肯定会说自己坏话,于是这话,又生生的被自己给咽了回去。 我们确实是在闹着玩儿。甩开嬴嗣音的手,沈清寒想回房,可看那炸垮了一半的地儿,干脆转身直接朝外走了。 路过小太监身旁时,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沈清寒毫不在意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出了门去。 清寒呐。嬴嗣音伸个手,然后迈腿去追,走时还不忘对那小太监说一句,今天恐怕不能随公公进皇都了,家里头有人心情不好,我先去哄哄才是重要的。 诶,孝文侯爷。 别追了。顾则笑踹了踹自己脚旁边的惊天雷,这沈清寒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哄好的,一会儿闹凶了,侯爷还得往你身上撒气呢。 小少爷,好久不见了啊。小太监回了头,同顾则笑打着招呼,我倒是记得孝文侯向来最是疼爱小少爷,这回竟是同你动了那么大的怒意,那沈公子究竟是何来路啊。 何来路?妖精的来路,狐狸精的来路。 小少爷好像怨言颇深? 何止是深,我恨不得把那小妖精给手里做了一大串拧巴揉捏的动作,然后一拳再扔出去,顾则笑恨恨道,哼,我就看他能得宠到何时?等磨光了侯爷的性子,还不是跟以往那些来来去去的男人一般,一脚就得给踹出冀北侯府去? 想打听更多关于沈清寒的事儿,于是这小太监便跟着顾则笑闲扯了一下午的八卦。 听着顾则笑喋喋不休的抱怨了好几个时辰之后,小太监最终也还算是得到了些有意义的信息,比如: 第一:轻霜城破水庄被灭门当日,这位沈公子和另一位少年曾同时在案发现场出现过,并且抢了嬴嗣音的血剑一路出逃,不过在苍山幽月谷被拦截住,沈清寒被嬴嗣音看中带走,另一个则是暂不知去向。 第二:这沈清寒一入冀北侯府就恃宠而骄,对着嬴嗣音摔杯子、甩脸色这些大不敬的事儿通通做了个遍,府上进贡的什么好东西都得拿给他先选,沈清寒要是不高兴了,冀北侯府的所有人就都别想高兴。 第三:沈清寒长得太好看。 这种好看的程度已经到了360无死角的地步,正脸杀,侧颜杀,背影杀,嗓音杀杀得众人是片甲不留,嬴嗣音会喜欢这样的倒也是不会让人觉得奇怪,毕竟是个美人,还是个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帅、很帅、非常帅这六个字的大美人。 实在是好看的有些过分了。 侯爷怎么还不回来呀,这饭是不吃了吗?冀北侯府的人是不是都得被饿死了? 聊着聊着就天黑了。 碍着冀北侯府的规矩,小太监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也不得进食填肚子,桌子上空空荡荡,半分要上菜的意思也没有,只有顾则笑这孩子忍不得饿,上蹿下跳的像是又要拆这一回侯府一般。 屋外是来来去去的脚步声。 顾则笑趴在桌子上动了动脑袋,然后起身去拽了一个人来问,你们跑来跑去的做什么?肚子不饿吗? 小少爷不是把侯爷的卧房给拆了吗?刚刚沈公子和侯爷回来,说是让咱们把西院的房间打扫干净了,他们今晚才能休息呢。 侯爷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肚子不饿吗?不吃饭了? 说是在外边儿吃过了,小少爷真是,这天都这么晚了,侯爷怎么可能舍得让沈公子饿肚子。 他舍不得沈清寒饿肚子就舍得我顾则笑这一天天的真得被人逼的炸个五六回毛不可,算了,那现在能吃饭了吧。 沈公子刚刚进府就说嘴里有些酸,膳房的人在给他做甜点呢,小少爷还得再等等,等膳房的点心做好之后,就给小少爷做饭。 酸?他酸?他是怀孕了还是怎么的,嘴里还发酸? 算了小少爷。那小太监伸手来拦,要是实在肚子饿,不如咱们也去西院蹭蹭点心吃? 蹭什么点心,我看见那个沈清寒就是一肚子火。 顾则笑是一肚子火,人家小太监却是对这位沈公子好奇的紧。 总归得掌握更多真真实实瞧见过的场面和信息,这才好同西鄞宫中的那位回禀才是啊。 诶,小少爷这么面也不露,人家沈公子还当你怕了他呢。 我会怕他?顾则笑一巴掌拍中桌子。 总归都是侯府的人,哪有他先吃你后才的道理,大家都饿了,就得一起吃,我倒是不信,这孝文侯爷还能让他先一个人吃饱了,其余人才能动筷子的道理? 第18章 起舞弄清影(2) 论起这煽风点火,拿人心思开口说话,自然是没人比得过太监。 顾则笑很容易就被人家牵着了鼻子走,两个人骂骂咧咧的到了西院,顾则笑是真骂,小太监则只是应和。 太甜了。 这个不甜,吃这个。 也太甜。 那我去给你沏壶茶吧,安溪铁观音,最是解腻。 不想喝。 那再吃两颗糖葫芦。 刚刚那糖葫芦里的山楂没熟,太酸。 没熟?那你不早说? 我是怕你抬手就把人家给杀了。沈清寒嫌嬴嗣音跟着自己来来去去的挡了路,转身还嫌弃的推了一把,你能不能别老跟着我转,坐着不可以? 可以。嬴嗣音听话坐下。 刚刚打扫出来的屋子,里头霉味儿还没散,所以门窗什么的都是推开的,有丫头进来点了熏香,沈清寒看着那点香的动作,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莫南风来了。 那个家伙,天天念叨自己比念叨一日三餐还要勤快准时,也不知道两个人这么突然的被分开,那家伙还能不能好好吃饭和睡觉。 抬起的眼眸突然放下,于是,沈清寒的心情又开始变的非常不好。 你瞧瞧,他这说的是人话吗?先酸了要吃甜的,然后甜的又嫌太腻,腻了又不喝茶,吃山楂又说没熟,真是比个女人还要难伺候。顾则笑躲在墙后吐槽道。 声音很小,按理说不该被其他人听见。 但嬴嗣音偏是侧目朝外一扬头,然后扯了扯嘴角,道,来了就进来吧,真当我听不见你嘟嘟囔囔的说什么? 顾则笑撇撇嘴,然后翻过窗子跳进门来,侯爷,我这都一整天都没吃饭了,我要饿死了,你也不管管? 正好这有一叠点心,清寒说不好吃,你来吃了吧。 啥,啥?顾则笑一颗玻璃豆腐心差点儿没当场碎掉,侯爷,他不吃的就给我吃,我又不是猪。 你不是饿了吗? 我饿了就得吃他不吃的? 不吃算了。嬴嗣音作势要倒掉。 我吃。猛地伸手按住,再不吃是真的要饿死了,顾则笑气鼓鼓的坐到嬴嗣音面前,抓起一块儿糕点就直往嘴里塞,侯爷你也太偏心了,哪有你这样的啊,自从沈清寒哥哥来侯府之后,你自己说说你关心过我吗? 我关心你做什么?嬴嗣音笑道,你这么大不都是自己把自己拉扯出来的?我何时管过你?怎得还跑来争风吃醋了? 那沈清寒哥哥都这么大一人了,你还跟伺候大爷似得。 他不一样。 他不一样?他是比我多条胳膊还是多条腿。 本侯喜欢他。 侯爷不喜欢我? 能陪我睡的喜欢和不能陪我睡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顾则笑又往嘴里塞了两块儿糕点,那双鱼锦冠,我也想要。 你清寒哥哥不喜欢和别人用一样的东西,再挑个别的。 哼,我就要双鱼锦冠。 听话。 我就要 不听话我可送你回皇都了。 顾则笑气的要死,跟小孩子争父母更喜欢谁一般,眼里竟是还含了几滴热泪出来,然后还特不服气的拿袖子去擦擦。 侯爷送你个别的。 哼,顾则笑把脸侧到另一边儿去。 加了三层威力的火雷燃料。嬴嗣音举出三个手指头来。 四层,不要就没了。 则笑。见哄了没用,嬴嗣音干脆黑了脸,说话的口气带了几分威胁的意思,你真是要我明日送你去皇都? 我不去皇都。 那你要不要?四层威力的火雷燃料。 要。 好孩子。嬴嗣音伸手去揉揉顾则笑的脑袋,然后又侧头朝外看去,小公公既然来了也就别躲着了,一块儿进来坐坐吧,外头飞虫多,今晚又起了雾,别冻着。 这 小太监自觉自己躲在这墙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但嬴嗣音偏就能这么警觉的发现他。 不过也没觉得什么惊讶的,那可是嬴嗣音啊。 既然被发现,干脆也就大大方方的站出来,小太监进了门,恭恭敬敬的朝嬴嗣音行了个礼,才道,奴才是来请侯爷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好一同出发去皇都的。 你要去皇都?沈清寒突然回头。 怎么了?你也想一同去?嬴嗣音反问。 不想去。 当年被嬴嗣音一把火烧了的镇国大将军府,沈清寒实在是害怕自己有命去就没命回,好歹如今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嬴嗣音也履行诺言一直在教自己学东西,沈清寒其实对这个大魔头大变态并没有什么信心,只是这么小打小闹的折腾,人家还不至于不耐烦罢了。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13) 毕竟新鲜劲儿还没过。 沈清寒也不是没试过,想着若是半夜动手的话,是不是得逞的机会能更高些,只是这沈清寒夜里睡的浅,他嬴嗣音就睡的更浅,别说动手,就连翻个身他都能醒,还谈什么别的? 那我嬴嗣音像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 你去一趟皇都要留多久。 这就不知道了,少则三五天,多则两三月吧。 确定不和我一起去?不怕会想我? 你别去了。 嗯?嬴嗣音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这家伙,是在留他在家?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司马大人不能解决吗?非得要你亲自过去? 倒是也没什么嬴嗣音转头,问那小太监,道,是啊,圣上可有说是什么要紧事儿? 圣上只说想侯爷了。 那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小公公,你也看到了,我家里这位他不肯让我走,我也实在挪不开身,麻烦你回去通禀圣上一声,万望谅解才是。 于是就因为沈清寒有意无意的几句话,就让这西鄞圣上的面子拿不出手了。 果然是个举足轻重,在冀北侯府被宠上了天的小公子。 这些话,小太监全部都原封不动的传进了嬴景文的耳朵里。 嬴景文本是在批帖子,听话听到一半,手指头一抖,那墨汁便是整点滴落下来,弄脏了官员送来的奏章。 圣上小太监有些担忧的喊了一声。 继续说。 之前冀北送过来的消息都是真的,孝文侯爷确实对这位沈公子言听计从,关爱有加,连自己的宅子被炸了,也是半句话都不会多说,好言好语的陪着,生怕人家有一个不痛快。 你说,那男人让他别来皇都,所以他就不来了? 千真万确,当着奴才的面说的,那位公子问侯爷有什么要紧事儿,侯爷便问奴才,奴才如实回答后,那公子便说别去了,于是侯爷就遣了奴才自己回来。 嬴景文放下手中的毛笔。 圣上,若是这孝文侯不受咱们的管控,那朝中事态可能会变得麻烦。锦韵公公在一旁提醒道。 他就没多问我一句什么?嬴景文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没,没有。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回答,奴才看侯爷满心满眼都是那位公子了,冀北侯府的人都说那是个狐狸精,看来是个手段高明的人,孝文侯爷,恐是真的被勾了魂儿。 嬴景文咬牙,只想到当初那个身后被一片弓兵举箭瞄准却也依旧朝自己伸出手来的男人,明明被自己处处算计可还是最后笑着说四哥,你要这江山,那我便留下替你守这江山。 当年那样生死关头许下的诺言,如今不声不响的就全都散了?一分感情都不留了? 嬴景文不敢相信。 当年虽是嬴嗣音想帮他守,可谁不知道在嬴景文的眼里,他嬴嗣音才是这江山的最大隐患,所以他仗着人家对自己的情义,夺了嬴嗣音的兵权,说着好话哄他回了冀北,说是身上有伤所以要调养然后跟着来喂了六年毒,明明扔了一大堆眼线过来囚禁,现在知道嬴嗣音出门浪荡又抓了个男孩子回来,心里慌了就说想他又让他回皇都? 嬴景文一直都当嬴嗣音是个傻子来的。 圣上。锦韵公公唤着。 备马车,我要去冀北。摔了手中的笔,嬴景文这心里还真起了些不快的心思来,那个以前捧着他脚的嬴嗣音现在又捧别人去了? 怎么可以。 这么做的话那又是把他当什么了? 圣上你,要去冀北? 不许废话,立刻准备,宫中的事情交给慕太师处理。 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准备车架。小太监立刻退下。 奴才去吩咐人唤慕太师进宫。锦韵公公也跟着退下。 嬴景文摔了面前厚厚的一叠奏章,一拳击中面前桌案,把那桌子砸出了一条裂缝来,他骂了一句,嬴嗣音,你,这是还想和我玩儿? 嬴嗣音确实是想玩。 不过想玩的对象也确确实实的是换成了沈清寒。 再说沈清寒最近也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管是和嬴嗣音做,还是不做,都是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眼神时不时飘走,明明是盯着嬴嗣音就突然双眼没了焦距,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嬴嗣音这人床上经验极其丰富,沈清寒在想什么,是舒服还是痛,眼里是爱还是恨,这会儿心里是在想他还是想别人,都是一眼就能看透。 于是那晚啊,沈清寒的眼神刚刚飘走半分,手腕子就突然被嬴嗣音擒住,一贯到底后保持姿势不动,还持续用力的向上逼着。 沈清寒觉得不太舒服便皱了皱眉头,表情难看的张嘴问道,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 你要是不想做就下去。 嬴嗣音的手指头抓的用力了些,你刚刚在想谁? 第19章 清寒破南风(1) 想谁?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想到莫南风。 沈清寒只是觉得,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那家伙看到肯定会伤心难过的吧。 沈清寒。嬴嗣音咬牙切齿,伸手抓着他的下颌,迫使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自己的程度,你胆子倒是不小啊,在我的床上,在我的身下,也敢想别人? 你误会了。 误会?你当我是瞎了? 别闹了,你要做就做,不做就睡。说完这句话,沈清寒索性闭了眼,做出一副假寐的样子来。 嬴嗣音气的双眼喷火。 保持姿势不动,又舍不得真动手伤了他沈清寒。 正憋着一肚子火忍住没处撒的时候,忽然门外就来了人敲门,一小厮轻声唤道,侯爷,门外有一少年,背着您的血剑,攻进大门来了。 背着嬴嗣音的血剑。 莫南风? 沈清寒突然睁了眼。 你在想他?嬴嗣音准确的捕捉到了沈清寒的这个动作,他翻身坐起,拿过自己的袍子来旋身披上,怎么,老情人上门心里动摇了? 神经病。沈清寒低骂一句,也打算伸手去拿自己的衣服。 你就别去了。嬴嗣音按住他的手,好生躺着,若是想见,我一会儿抓他进来见你便是。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手指头往沈清寒双肩的左右两个穴道一指,那男人就乖巧温顺的躺回了自己的怀中,嬴嗣音将他小心放下,拉过被子来盖好后,抖抖衣摆就气势汹汹的跨门出去了。 顾则笑早已架好惊天雷在门口拦着莫南风,那家伙跟发了狂似得,也不想打架,就可着劲儿的拼命往里闯。 嬴嗣音的血剑被莫南风背在背上,凭着自己的一把昆仑山弟子人手一柄的破铁剑也能一路杀进冀北侯府的中庭位置,他眼里布着些红血丝,一直不停的喊着,清寒呢?你们把清寒藏去什么地方了?沈清寒,沈清寒,你在吗? 他在嬴嗣音悠然走出,到顾则笑身旁站定,笑道,在我床上躺着的,你要进去看看吗? 你。莫南风拿剑的手都气的发抖。 气是气的他嬴嗣音,但说起沈清寒,眼里心里剩下的就只有心疼。 那是他发誓要照顾一辈子的人啊,就这么被别人带走了? 要是旁的人,你喜欢我也不是不可以让你尝尝味儿,只是嘛嬴嗣音摸了摸自己大拇指的翠玉扳指,这沈清寒实在是太合我的胃口,别人多看一眼我都不乐意,你啊,就自己想着吧,看看下辈子有没有机会,还能碰的着他。 你不许侮辱清寒。 侮辱?我这是疼爱。 厚颜无耻,还不住口?话毕,莫南风带着几分年少轻狂的傲气,把自己背后帮着的血剑取下,抬手便扔给了嬴嗣音,有本事和我光明正大的打一场,若是输了,就把清寒交出来。 哈哈哈嬴嗣音也是没想到有人能蠢到把武器把自己手里扔的地步,他稳稳当当的接了剑,试了试这熟悉的手感之后,才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倒是和沈清寒一模一样。 侯爷,这家伙我能对付。顾则笑拍着胸脯道。 都让开吧。嬴嗣音一挥手,这可是男人间的尊严之战,为了沈清寒,我应了不过,你那师父菥蓂真人见着我都得规规矩矩的唤声侯爷,我今天若是拔了剑,人家还当我是欺负小辈呢。 嬴嗣音,我堂堂正正和你打。 当初沈清寒也是这么大言不惭的说要杀我,结果现在还不是乖乖听话的上了我的床?唉,现在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这年轻人们都不知道好好习武,却是到处来长辈面前说空话说上了瘾呢? 去你娘的长辈,你也配? 说脏话可是不对的。 我就骂你怎么着了。 唉嬴嗣音无奈的摇摇头,然后伸手将剑身拔出一半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混蛋,看招。 莫南风起身轻跳,聚集了浑身的力气汇成一道剑气朝嬴嗣音劈去,蓝色剑气逐渐变深,隐隐流动着一丝杀气的味道,不过这杀气只是一瞬,在嬴嗣音拔剑挥去之后,这股包含愤怒与怨恨的努力,就被随随便便让对方破了个干净。 调动浑身的所有,也抵不过嬴嗣音一个眼神带来的杀意要更强烈,但是莫南风看到了,嬴嗣音的剑气,是黑色的。 莫南风被嬴嗣音虚无一招给击飞出去,摔到地上时还喷出一口鲜血来。 一招? 居然一招就能打败自己? 而且还是留了手的,若是嬴嗣音真要杀,自己刚刚必死无疑。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比你强,这就是原因。嬴嗣音勾唇,收起自己的长剑,倒是麻烦你千里迢迢把剑给我送回来了。 莫南风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心。 可惜你长得不对我的胃口,否则就能留下一起和沈清寒做对儿兄弟了。 清寒在什么地方,我要见他。 来人,把这家伙捆起来扔进我房里去。嬴嗣音转身欲走。 侯爷,不杀了他吗?顾则笑提议道。 杀了他我还得再去哄沈清寒,别再闹得整日怼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看着烦。 哦。顾则笑虽是没听懂但也跟着点了点头,总归嬴嗣音说的话都是对的,他招呼着后边儿的人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捆了他扔进侯爷的房里。 侯爷让把这家伙丢到房间里去做什么?沈公子不是在他房里吗? 管那么多干什么?两个三个一起陪,也不是侯爷第一回 做的事儿了。 那沈公子脾气那么古怪,还能受得了这个? 受不了又能如何?侯爷这么厉害,哄你就哄,不哄你,你还敢翻出什么浪花儿? 说的也是。 下人们飞快的捆好人,四个人一起抬肩抬腿的把人扔进了嬴嗣音的屋子,话也不敢多说一句,锁了门就一溜烟儿的全都逃了。 莫南风一进屋,沈清寒就知道是他,嬴嗣音倒是很体贴的把床幔放下来了,不至于让赤身裸体的沈清寒在自己从小玩到大的玩伴面前丢脸丢到太过分。 清寒?是你吗?清寒,你捆人倒是捆的结实,莫南风挣扎好半晌,也没得挪的了半步地儿。 说话呀。嬴嗣音的手指头划过沈清寒的脸,摸到了一片冰凉的地方,这就难过了?刚刚不还想着呢吗?要不要我抱你出去看看他? 嬴嗣音,畜生,你别欺负清寒。 我劝你最好闭嘴,否则真惹怒了我,就是十个沈清寒,也救不了你了。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嬴嗣音手指头碰了碰血剑的剑鞘,剑身起来一些时发出了一声脆响,确实是动了杀心,嬴嗣音从来没觉得谁的命是重要到碰不得的程度,莫南风算什么? 别杀他。沈清寒的嗓音有些哑,说完觉得这话不够妥当,又怕嬴嗣音心里起的杀心更重,于是只得补充一句,他是漠北临安莫家的大公子,你别给自己惹麻烦。 我觉得我怕麻烦? 我欠他一条命。 哦?嬴嗣音不信,但沈清寒这么说了,他便将剑给按了回去。 你,别杀他,当是替我还了,从今往后,沈清寒和莫南风,就再也没关系。 清寒,你胡说什么呢。莫南风又开始挣扎,我说要带你去漠北,我说要一辈子跟着你,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命就能扯得干净清楚了? 闭嘴。嬴嗣音沉眸,很显然,他觉得有些过分吵了。 莫南风,别喊了。沈清寒侧了侧脸,透着一床纱幔,他倒是也看不清什么。 只是莫南风蜷在那地上的身形能瞧个大概,尽量压着自己的声线,别让别人听起来抖的太厉害,比起莫南风伤心,他这个时候倒是更害怕惹毛了嬴嗣音,毕竟,那变态侯爷是真能一剑杀了那追在自己屁股后边儿跑了十年的小少年。 清寒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14) 明日天一亮,你就走吧。 清寒 这小子看起来倒像是对你不死心了。嬴嗣音挑了挑眉头,清寒,你说本侯,该如何断了他这念头? 侯爷随意。沈清寒闭了眼。 那咱们,做点儿能让他死心的事儿吧。手指头一路向下滑,嬴嗣音扯了自己身上的袍子,翻身压上,脑袋往下压了压,凑到沈清寒的耳朵旁边说,舒服就喊出声来,要是那家伙明天不走,我肯定杀了他。 嗯。 嬴嗣音倒是还真没听见沈清寒在床上出过声儿。 从来都是看他咬着嘴唇,然后满是隐忍模样的皱着眉头,因为模样太好看,随便瞧一眼都能撩拨的他嬴嗣音无法自拔,所以这段日子也就没说什么,总归是想着沈清寒高兴就好。 沈清寒的声音很好听,一声儿就能唤得嬴嗣音整颗心都软下来,只不过这似水如歌的嗓音始终压不住那莫南风一整晚都跟杀猪般的哀嚎着清寒这两个字来的厉害,嬴嗣音刚开始还忍着,到后期也烦了。 我不杀他,割了他的舌头总是可以?一手搂着沈清寒的腰,一手撑着自己的身子,嬴嗣音提议道。 不要。沈清寒主动伸手抱住了嬴嗣音的腰,怕他真去做什么,还把脑袋埋进了他的肩颈之中,他低声道,不要走。 这可真是要了人的命了。 第20章 清寒破南风(2) 一夜终了,嬴嗣音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睁眼就被窗外透进来的亮光照的眼睛一阵儿疼,他刚伸手挡了挡,就瞧见乖乖在自己怀里趴着的沈清寒,双眼紧闭,眼角带泪的模样,实在是太好看。 清寒莫南风的声音已经嘶哑到快要说不出话的地步。 沈清寒在嬴嗣音怀里抬了抬头,不敢做什么,只得讪讪的翻过身去背对着嬴嗣音道,你,把他扔出侯府吧。 不起来看一眼? 不想看。 嬴嗣音心情不错,所以没和沈清寒计较太多,只是低头一吻,便起身唤了丫头进来伺候着自己洗了脸,穿了衣,抖抖袖子,拍拍衣摆. 收拾完自己,然后对莫南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上前一脚踩中了他的胸口。 咳咳咳莫南风低咳两声,嬴嗣音对他做了什么他倒是不在乎,只是眼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那张挂着红色纱幔的床榻,他心疼道,清清寒,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 沈清寒眨了眨眼,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刺痛,像是被人拿刀子给扎了。 默默流出了一肚子血来,再疼也只能咬牙忍着,不敢出声,因为自己太弱,也因为实在是想护了莫南风这一条命,所以这个时候就更是一言都不敢多发,嬴嗣音这个人的性子如何古怪,沈清寒不是不知道。 平日里再哄再宠,发起脾气来也是没人能拦得住。 能有多喜欢?新鲜劲儿一旦过了,他沈清寒,还不是别人说踹就能踹的一个物件。 沈清寒,回答他。嬴嗣音笑笑,声音却冰冷到能一丝温度都不带的程度,脚下未曾松开,也没有太用力,不过就是享受这种把情敌踩在脚下的快感,嬴嗣音很喜欢。 莫南风的身下有些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那红色的纱幔隐隐约约能瞧见人影,本是躺着的,沈清寒又慢吞吞的坐了起来,背对着,一袭黑发散下,纤盈清瘦,仅是看个背影,都能看到人鼻血直流的程度。 稍微侧了些脸来,语气平稳,像是学着嬴嗣音,沈清寒冷冷淡淡的说了一句,我自己自愿的,你说什么对不起? 沈清寒,既然起了,就把衣服穿好出来吧。 有丫头抬了椅子来,伺候着嬴嗣音坐下。 今天恐怕是躲也躲不过了,沈清寒低头看看一片狼藉的自己,身上深深浅浅的红色痕迹比一个个甩过来的耳光打得他还要疼,眼睫扑闪一下,像是睡梦中的人突然间惊醒,他伸手探出纱幔去,小丫头立马眼疾手快的拿了衣服递进去。 把帘子挂起来吧。披了内衬,沈清寒轻声对着那一直守在他帘子外的小丫头道。 是,公子。 倒也没什么好躲的,所有事情就这么当着莫南风的面儿发生了,想着倒不如大方面对,干脆趁这个机会断了那小子的念想,然后彻底放过他吧。 沈清寒坐在床沿边,刚刚把脚放下来,脚尖还来不及落地,就听见嬴嗣音说。 地上凉。 沈清寒有光脚落地的习惯,这习惯还是在昆仑山的时候养出来的,那会儿小孩子总是喜欢睡懒觉,迷迷糊糊的没办法早起练剑,昆仑山很冷,很冷很冷,沈清寒为了刺激自己,为了让自己能有清醒的状态起床,所以每每起床的时候就会双脚踩地。 脚趾冰一冰,大脑也就跟着会清醒。 说起脚趾 清寒,你的脚都冻伤了。 清寒,每天晚上用热水烫烫脚吧。 清寒,我家在漠北,冬天和昆仑山差不多冷,我小时候就经常长冻疮,一碰着就疼的不得了,每次哭闹的时候,我阿娘就让我用热水洗洗脚,然后这玩意儿就很快能好了。 沈清寒,你别冻脚了,以后早上我来你被窝掐掐你,把你掐疼了你也能醒。 沈清寒,我给你买了膏药,拿这药搓搓脚就能好。 记忆里的莫南风,总是会那样真诚的为自己做许多许多事情。 或许断干净了也好吧,如今的沈清寒,倒也是真觉得自己配不上了。 嬴嗣音这么一吼,沈清寒的双腿还真是在半空中就猛地悬住,迟迟没能踩下去,一旁的丫头替他找了鞋,端端正正摆到沈清寒的脚边却没敢去碰,嬴嗣音的怪癖多的要命,现在这沈清寒正得宠,谁要是摸着碰着了,指不定踩了嬴嗣音的哪颗雷,脑袋就保不住了。 把鞋子穿好就在那儿坐着吧。 沈清寒动了动脚,嘴巴张合好几次,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能说什么呢?放了他吧,放他回家吧,那嬴嗣音肯定又会问他,为什么?舍不得?心疼了?看着老情人就走不动道? 犹犹豫豫,最后也只能不声不响的就沉默了下来。 清寒,你没什么话要和你朋友说吗? 沈清寒? 没有。沈清寒侧过脸去。 那你呢?你也没话要和他说?嬴嗣音低头,又去问莫南风。 不过那小子似乎根本看不见他,目光从沈清寒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没从那帘床幔的地方移开过,嬴嗣音笑笑,索性一抬手解了那绳子,有什么话早些说吧,否则这一次过了,就是永别了。 清寒莫南风伸了伸自己的手,想要站起来,但是双腿早就被捆麻了,被嬴嗣音打一掌可不是什么轻轻松松就能好的外伤,翻个身都是撕心裂肺的疼,更别说动弹。 他伤的那么重,可沈清寒都不敢抬头。 在嬴嗣音面前玩什么情深义重的危险程度就相当于是在玩命。 沈清寒虽然跟着这男人的时间不长,但是对嬴嗣音的脾性也大概是摸得到个七七八八,所以这段时间在外人眼里看起来他沈清寒作妖作死快要作上了天,可嬴嗣音偏是笑呵呵照单全收的原因。 有些事情,越了解,就越可怕。 所以即便是不抬头,沈清寒也知道嬴嗣音现在肯定是含着笑意在死盯着自己。 莫南风磨磨蹭蹭的靠近了他一些,身子带过,地板上就蹭了些深深浅浅的血迹,沈清寒听着声儿,然后看到一只血淋淋的手伸出,就在快要碰着他鞋子的时候,突然停住,然后莫南风笑了,清寒,你向来最讨厌别人弄脏你的衣服和鞋子,我现在很想抱抱你,但是我身上有点儿脏。 沈清寒,回答他见沈清寒咬牙不说话,嬴嗣音眼里便更带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像极了平时心情不佳的模样。 你走吧。沈清寒被迫应了一句。 清寒 你要是不想死就赶紧走。 我不怕死。 可是我想活。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和莫南风的坚持不一样,沈清寒一直在躲,不敢抬头不敢抬眼皮,连听着那人的声音,都是觉得一阵心慌的厉害。 这就结束了?见那两人开始沉默,嬴嗣音悠然开口,沈清寒,以前的感情烂账算清楚了没有?算清楚了话,我就让则笑进来送客了。 我和他没什么可说的。 清寒 你要是不想害死我就别在说话了,你瞎了吗?我跟嬴嗣音是什么关系看不到了吗?我跟他睡了,跟他睡了,你懂不懂什么叫睡了? 睡睡了,那你也是我的清寒。 我是嬴嗣音的沈清寒,和你莫南风根本就没有关系,你滚。手指指向门外,沈清寒说话的嗓音都开始发抖,他已经生气了,我现在跟了他,你就别再来破坏我们的关系。 没没有理由? 他比你更强。 哈哈哈哈对沈清寒的答案非常满意,嬴嗣音笑的欢了。 拿着桌子上的小茶杯朝外一丢,打断了外头的一棵大树树枝,顾则笑就这么尖叫着跟那一串枝叶儿哗啦啦的落到了地上。 嬴嗣音抬眸,滚进来。 侯爷,你,你喊我一声儿不成吗?顾则笑骂骂咧咧的揉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非得装酷耍帅的来扔杯子逗我玩儿,你说万一要把我摔残废了,下半辈子可让谁养啊。 我冀北侯府还养不起你这个脑残? 我 去安排十个人,把这位小公子送回漠北临安去。嬴嗣音上前,弯腰抱起坐在床沿边的沈清寒,轻轻一拎,便带着他从莫南风的头上晃过,昨晚他确实是有些火了,所以对沈清寒不够温柔,怕是伤着了什么地方,还是得看看大夫才可以。 就送过去,什么话也不留吗? 话?嬴嗣音低头看看紧紧拽住自己胸口衣襟的沈清寒,漫不经心道,那就让莫轻尘看好自己的儿子吧,下次再来,本侯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离了这气氛压抑的屋子,沈清寒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好像看不见的话,心里的负罪感就能不那么深了,他小心翼翼的呼出一口气,然后脑袋一偏,干脆靠在了嬴嗣音的肩上。 你倒是挺有眼力见儿,怎么,还真的怕了我? 江湖之上,谁人不怕侯爷? 你是怕我杀了你朋友,才这样的吧。 没关系,既然能知道害怕,就说明你还有救。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看大夫。 第21章 前缘可再续(1) 嬴景文从来没去过冀北,要离开皇都的那天,他身边的心腹大臣个个都是持反对意见,尤其是那些见证过嬴景文和嬴嗣音纠缠的最厉害的那一段时期的老臣,甚至都恨不得以死相逼。 圣上,此番前去冀北实在是太危险,孝文侯此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您若是真想见,不如召他进宫来,好歹有十万御林军护驾在旁,保圣上安全啊。 朕已经召见了,可是人家现在不肯来。 这这圣上不是一直想压制孝文侯,这次召他不来,不正好碰了违背皇命的罪名,我们只要定他个罪名,他还敢抗命不成? 太师,朕的这个七弟是什么毛病,你还不清楚吗?嬴景文笑的温和亲人,他若是不想理你,你就是定他一百个罪名,他也连头都不会回一下。 这 太师请放心,朕信他不敢对朕做什么,不过是过去看一眼,他这几年身子越来越差,朕作为皇兄,探望探望总不成问题。 老臣还是觉得太危险。 慕太师请放心。韵锦公公尖着嗓子在一旁帮道,奴才和奴才的侄儿魏光,此番会全程陪同圣上前去冀北。 韵锦虽是太监,但身手在大内至少能排到前五,他那个侄儿魏光,也是个小武将出身。 不过就算这些人全部都凑到了一处,想和人家嬴嗣音动手,那不也是闹着玩儿吗? 就嬴嗣音那个魔头,伸伸手指头都能闹出一阵腥风血雨来的人,指望这些人保护嬴景文,那还不如指望嬴嗣音顾念旧情,不下这个狠手。 嬴景文主意已定,慕太师虽然担心,最后也不得不点头答应,还不停叮嘱道,圣上,此番前去务必以安全为主,莫要激怒孝文侯,若是局势不对,记着立马回皇都才可啊。 朕知道了,朝中事物就拜托太师。 韵锦公公同魏光对视一眼,一个跟着嬴景文上了马车,另一个翻身上马开路。 只留慕太师一人停留原地,担心之色溢于言表,无奈只得望上天务必保佑,嬴景文这次主动要去见的那个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嬴嗣音啊。 顾则笑送人走,来回折腾了半个月,回了冀北侯府的时候,整个人黑了瘦了,跟个山沟里头逃出来的小猴子似得。 一到家,惊天雷就被扔在了嬴嗣音的房门口,以前喜欢养牡丹、蔷薇,结果沈清寒一来,嬴嗣音这屋子的花儿就全被换成了什么白兰,睡莲,清清爽爽的氛围,倒是压得嬴嗣音身上那股子邪气都下来了一些。 这漠北是什么破地方?那么穷那么惨也好意思在江湖上称个世家?哼,以后这种苦差事,小爷我再也不去了。顾则笑一坐下就开始不停的往嘴里塞着糕点,一边塞,一边骂骂咧咧的抱怨。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15) 又怎么了?嬴嗣音只是瞥了那孩子一眼,便继续给自己养着睡莲的水缸换水了。 这睡莲也不知道是沈清寒在什么地方捡回来的,出了一趟门,回来就捧着,认认真真的在嬴嗣音这屋里找个了小瓷盆,添了水,放了石块儿,那粉色的小莲花就还真让他给照顾活了。 嬴嗣音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但这一回还偏偏为他沈清寒下了一回凡,竟然也不嫌水脏,不嫌麻烦。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那么大一片沙漠,没水喝,没饭吃,我差点儿被渴死被饿死,你瞧瞧我被晒的,瞧瞧我身上被那些奇奇怪怪的虫子咬的,现在都没好。 进沙漠你也不知道提前备水备药? 我哪知道沙漠里没水呀,我哪知道沙漠的虫比我脑袋还大呀。顾则笑用自己的手臂,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大小出来。 哼嬴嗣音冷笑一声,那我让你走这一趟,你不就是知道了吗? 侯爷就是欺负我,侯爷就是有沈清寒就不爱我不喜欢我了,你以前,你以前最心疼的就是我,什么危险的事儿都不会让我去做的。 那是你以前小,现在长大了,该学着自己面对。 哼。咕噜咕噜的灌了一肚子水,顾则笑赌气的抱住自己的手臂,噘着嘴将自己的脸拧到了另一边。 莫南风平安送到了? 嗯。说起那个家伙,顾则笑口气来生出了几分佩服来,不过侯爷,那小子命是真硬,伤成那样子,没人管没人医的,居然还能扛过那片沙漠,我当时还想,若是他路上死了,那我正好不用送人,直接就能回来了。 莫家可说什么了? 倒是没说什么。顾则笑挠挠脑袋,莫轻尘只是问了声侯爷好,还说以后会管好自己的儿子,不会再给侯爷添麻烦了。 哦? 嘿嘿,侯爷,我按你的吩咐,路上已经把沈清寒跟了你的消息放出去了。 干得漂亮。嬴嗣音笑笑,一会儿去库房领赏吧。 侯爷,沈清寒怎么不在屋子里呀。顾则笑里外的探了好几次头,确定没见着人之后,又才接着问,难道是惹你生气,被你给揍了一顿,然后关起来了? 揍他?嬴嗣音自嘲的笑笑,他不来揍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侯爷,要我说这沈清寒就是你给惯的,你要是揍他一顿,我看他以后还敢 侯爷。老管家进屋。 顾则笑拳头都举起来了,瞧见老管家,又只得放下来,然后没好气的吐槽道,安伯你可真不会挑时候,我这正给侯爷讲教男人的道理呢。 侯爷见过的男人,比你吃的饭还多,需要你教?安伯看了顾则笑一眼,也被这孩子黑的瘦的给吓了一跳,瞧你是几天没吃过饭了吧,还不去洗个澡休息休息,只晓得在这里烦侯爷,快回去。 我就想侯爷,想陪他。 好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嬴嗣音出言打断,口气里带了几分不耐,一人一句,说个没完了。 侯爷,有贵客来了。老管家微微弯了些腰。 有客人?顾则笑的眼珠子亮了亮,立马跳到安伯面前问道,谁谁谁?是漂亮姐姐吗?我们冀北侯府六年不见客了,我都快无聊死了。 嬴嗣音用手指头往沈清寒的睡莲上泼了些水,甩甩自己的手,再拿一旁的丝绢擦拭干净。 老管家许久不说话,像是要等他开口问。 嬴嗣音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氛,他头也不抬的张口,景文来了? 嗯。老管家沉沉应了一声。 听到这个名字,顾则笑脸上的笑意都直接僵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嬴嗣音倒是不吃惊,毕竟上回有人来请他,他没去,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到,嬴景文会亲自过来了,毕竟从小到大,在一起了那么久,纠缠了那么久,谁是个什么性子,谁想做什么,谁会做什么,两个人都是了解对方了解的不得了。 那还不请进来?我们的一国之君,若是怠慢了,冀北侯府可背不起这个罪名。 圣上在厅堂等候,属下想把人带来侯爷卧房怕是不方便,若是一会儿沈公子回来撞见,就更麻烦了。 啧倒确实是麻烦。嬴嗣音赞同的点点头,我家清寒这脾气,是真的差啊。 见嬴嗣音要出门,顾则笑立马跳到门口去把门给推开。 侯爷可要换身衣裳?虽然停了药,但嬴嗣音这身子一时半会也还是有损伤,老管家拿了披风,想给他披上。 不换了,清寒心思细腻又敏感,可别回来瞧见我起了疑,又得闹得我头疼。嬴嗣音伸手推开老管家的手,本侯的身子没有那么弱。 顾则笑在门口看着,虽然说不喜欢沈清寒吧,但是说真的,这个嬴景文更是讨厌。 好歹沈清寒再坏,最多也只是和自己抢抢东西,可嬴景文呢,人家是巴不得把嬴嗣音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挨个儿的全给弄死。 嬴嗣音这院子里那颗桃树可不就是他留下的,顾则笑听说是小时候两个人一起种的树,嬴嗣音离开皇都的时候,还特地把这玩意儿给挖回了冀北。 当初为了救这一棵水土不服的树,不知道杀了多少无辜的花匠,嬴嗣音就每天坐在这个石阶上看着,看花开,看花落,看那个自己掏心掏肺对待却得不到半分真心回应的,远在天边的人。 沈清寒一向话少,自从莫南风在冀北侯府被重伤,然后再被带回漠北之后,他就更是几乎没和嬴嗣音说过半句话。 没了莫南风,嬴嗣音又恢复成了那个好脾气的,处处让着他,哄着他的嬴嗣音。 沈清寒没功夫去应付嬴嗣音,至多至多是会拿本剑术秘籍问问他,这个地方要如何出剑才能更快,每天早晨练,中午练,晚上练,长进有没有是不知道,但是出剑的速度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今天练剑的地方是东侧,又练到了一处瓶颈,若是已经大抵靠着自尊心还非得自己琢磨不成,但是自从被嬴嗣音指导几次后,沈清寒发现自己领悟的会更快些,为了不浪费自己的时间,为了发挥自己留在嬴嗣音身边能得到的好处。 沈清寒愣是养成了不懂就问的好习惯。 平日里在冀北侯府畅通无阻的沈清寒,今日不过是要走近路穿过大厅堂去西厢房,谁知道还没靠近,就被一群锦衣卫给拔剑拦住。 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沈清寒倒是也没在冀北侯府瞧见过这几张脸。 倒不是个爱惹是生非的性子,但就是不想惯着嬴嗣音,所以在侯府横行霸道,嚣张跋扈,总之是怎么任性怎么来,沈清寒觉得好像这样换一种法子发泄自己对嬴嗣音的不满,也能让他在痛苦绝望之中挣扎时稍稍体会到一些轻微的快感。 第22章 前缘可再续(2) 嬴景文带着韵锦公公和魏光在厅堂里等了好一会儿,手旁的热茶换了两杯,这才听见有低沉的脚步声在朝自己坐着的方向靠近。 这冀北侯府的铃铛全被拆走了,一个也没留。 这是我最喜欢的铃铛,送你啦。 明明是被嬴嗣音从小当做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疼爱的物件,现在居然一个也瞧不见。 铃铛是嬴景文的,后来被他送给了嬴嗣音,两个小男孩打小玩在一处,打打闹闹,爬假山跳池塘,调皮的不得了,铃铛后来丢了,在什么地方丢的,在什么时候丢的都没人知道,总之嬴嗣音跟疯了似得在皇宫里到处翻找。 没关系,就是一个铃铛嘛,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再送你很多很多。 嬴景文打小就受宠,他自己受宠,他母亲也受宠,要想做个铃铛,那也就是随随便便吩咐制物房的一句话,于是当天晚上,嬴嗣音便收到了一整箱子铃铛。 当年还是皇子的嬴嗣音在皇都城生活的时候,便把这一箱子铃铛挂满了自己的整间宫殿。 宫里人人都知道七皇子喜爱铃铛,后来嬴嗣音得势之后,这铃铛用的便更是夸张。 身旁的人,手下的人,个个出行都得带个铃铛,房檐,木轿,马车,甚至恨不得在自己身上都挂个铃铛的程度。 可是为什么突然又给拆掉了呢? 景文来了 不叫四哥,不叫圣上,张口就直呼名讳,这么大逆不道的做法,在场也是没有一个人敢反驳,就连一向阴阳怪气的韵锦公公也只能乖乖立在一旁,低着头,无法造次。 嬴嗣音杀人,不过是个抬抬手的动作。 抖了抖自己的袖子,毫不在意的就着嬴景文旁边的椅子坐下,嘴角含着笑,似乎这被人活生生折腾了六年的的事儿,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生过似得。 嬴嗣音落座,一旁伺候的小丫头立即再捧了一杯热茶上来。 七弟身子可好些了?嬴景文倒是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嬴嗣音笑道。 自从不吃这宫里头送来的药了,我家侯爷现在是能跑能跳能伺候人。也是仗着沈清寒最近得宠的势头愈演愈烈,否则顾则笑哪有这个胆子敢在嬴嗣音面前嘲讽嬴景文,鼻孔朝天的冷哼了一声之后,又立马躲在了嬴嗣音的身后。 七弟身体不好,怎地突然不吃药了? 不想活了,就不吃了呗。 七弟心情不好?怎么突然待四哥这般冷淡?嬴景文的手指头敲了敲茶杯盖,是不是周围人太多了,会影响我们兄弟二人叙旧? 听这话倒像是想清场,两个人得单独呆着。 老管家和顾则笑默契十足的抬头,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担忧,要知道嬴嗣音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碰着某些人吧,耳根子和心眼子就会变得异常的软。 枕边人随随便便吹几句枕头风就能改变自己起初想法的主儿。 活脱脱一个不要江山要美人的主儿。 腹黑侯爷在线打脸,被人家惹毛了又哄好的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 所以这个场一定不能退,两个人眼神交互之后,纷纷暗下决心。 都下去吧,本侯单独和四哥说会儿话。 哈哈哈? 都不用考虑一下,这么快的吗? 孝文侯都发话了,两位,请随我们出来吧。比起眼力见儿,怕是没人敌得过这韵锦公公,说话的时机恰到好处,率先带着魏光朝外走,回头一句,却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了。 顾则笑急的直跺脚,平日里看着沈清寒就烦,现在却是在心里暗骂道。 那小狐狸精又跑哪儿去了,该要他的时候,连个人影子都找不着? 不好了不好了,外头,外头又打起来了。 果然这个念头才刚刚一出,沈清寒便不负众望的出场来搅局,顾则笑现在只要瞧见冀北侯府的下人这么慌张冲撞,那便就直接能断定,这事儿肯定又和那位超凡脱俗,貌美如花的沈公子有关系。 沈公子回来了?老管家和顾则笑想到一处,看了看嬴嗣音,立马张口问道。 果然,嬴嗣音挑了挑眉头。 他回来了就让他进来,是哪个不要命的还敢跟他动手?语气里全是宽容和宠溺。 嬴景文抬头看了看嬴嗣音,有些惊讶,像是这眉眼之上的笑眼,真真是六年都未曾再看过一次了。 是是报信的小厮有些哆嗦的瞧了嬴景文一眼,是皇都城来的人拦下的,他们不让沈公子进来,我们也拉不住,侯爷快去看看吧。 不过是府里的下人起了冲突,这也要七弟亲自去摆平?嬴景文悠悠一句,这冀北侯府的其他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清寒哥哥可不是下人,他现在是咱们侯爷的大宝贝儿,小心肝儿呢。顾则笑站回来,也不怕嬴嗣音怪罪,径直顶嘴道,侯爷你还是快出去吧,一会儿清寒哥哥生气了,你晚上又得跪搓衣板。 是啊侯爷,沈公子这几日心情本就不好。老管家接着话劝道。 不过要说这沈清寒,也就没人看见他心情好过。 这个人像是生来就不会笑,就算你硬逼着他,那笑也是冷笑,鄙视笑,嘲讽笑,笑得你心尖儿直打颤那种。 嬴景文倒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对嬴嗣音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所以现在人家冀北侯府差不多是人人都看他不顺眼的地步,嬴嗣音以前对嬴景文,那是言听计从,好坏全收,只要他高兴,就算是随手递给嬴嗣音一把刀,那家伙也会毫不犹豫对着往自己的身上刺。 所以现在要说嬴嗣音对这个沈清寒到底有多好,嬴景文不亲眼来确认一次,那任是别人说什么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明明以前爱他胜过爱自己的那条命。 嬴景文不信,那个把从小到大都把他视作全部的男人,会突然之间,说不爱,就不爱了。 心情不好要跪搓衣板嬴景文看着嬴嗣音道,七弟这是 语气里带了几分不高兴的意思在,像是在责怪,又像是在吃醋。 府里刚来的孩子脾气不好。嬴嗣音却是说的平静自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奇怪的事儿,这天天哄,夜夜哄,真不知道得哄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嬴嗣音无奈的摇摇头。 侯爷自己带回来的人,自然是要自己哄着。顾则笑继续恶心着嬴景文,他倒是知道这嬴嗣音纹丝不动的理由,不是因为不担心沈清寒,而是因为知道就那么些小喽啰压根儿就不是人家沈清寒的对手。 沈清寒虽然在嬴嗣音手里头吃了不少动手的亏,可那毕竟是嬴嗣音啊,放眼整个江湖,敢与之一战的人,毫不夸张的说,那也是一个都没有。 再说昆仑山是个好地方,沈清寒作为这年轻一辈中,风头正起的新人,也不能说是浪得虚名,真本事自然是有,打他顾则笑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几个毫无排面的随从侍卫。 果然,里头的人事儿都没扯得清,外头突然便卷起了一道寒气进来。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16) 没人看清那黑衣侍卫是怎么摔进的前殿,总之是一团砸中嬴景文的脚边,嘴角溢着血,手指头捂着胸口,两眼一翻,没了气息。 沈清寒的鞋子干干净净,拎着剑,阴沉着脸色往里走。 嬴嗣音虽是杀人无数,却又不怎么喜欢见血,瞧见目光之余的那一大滩,竟是半句责怪的话也没有,只是叹了口气,轻声吩咐一旁的丫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把这地上的收拾了? 竟然也没生气? 魏光那孩子可能是没什么反应,但韵锦公公和嬴景文却是暗暗吃惊,尤其是嬴景文,毕竟嬴嗣音以往暴怒的模样,他实在是看的太多。 什么人?竟敢大胆冲撞圣上,还不速速跪下请罪? 沈清寒一身的寒气实在是太逼人,尤其是这直突突往里走的模样,魏光在宫里侍奉多年,自然是下意识的拔剑朝他指过去,只是剑锋刚出,便被一暗器敲中手腕,手里的剑落了地,那暗器瓷杯也被砸成了粉碎。 嬴景文回头,瞧见嬴嗣音手旁的茶杯已经不见。 清寒,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嬴嗣音陪着笑脸,一脸痴汉相,跟瞧见什么天仙一般的模样。 这一下子砸的魏光可不轻,那孩子捏着自己的手腕,疼的是整张脸都跟着狰狞起来,又不敢一惊一乍的大吼大叫,怕是冲撞了这屋里的主子,自己就没命回去,于是强忍着疼,脑门上憋的全是冷汗。 大白天,还在自己家里,你做什么找人守着门不让进来? 像是没听见什么圣上不圣上的话,也没看见嬴景文和韵锦公公他们这一行人,沈清寒一手拎着剑,一手拿着书,上前坐到了嬴嗣音的身边。 嗯?嬴嗣音可没找人守门,不过他偏头看了嬴景文一眼,也就没多说什么。 我错了轻声哄了一句,然后伸手接过沈清寒手里的书,嬴嗣音又问,要看哪里? 二十七页。 嬴景文瞧着那你侬我侬的两人,神色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沈清寒长得是真好看,而且嬴嗣音这人众多怪毛病里的其中一条就是,喜欢漂亮的,喜欢特别漂亮的,就算今天没在这里见着,就算嬴景文和沈清寒某一天在某处偶遇,嬴景文肯定也会立刻有和司马卫侯一模一样的念头。 他肯定会想。 这少年,还真是比着嬴嗣音的喜好在长。 第23章 前缘可再续(3) 圣上,那位叫沈清寒的少年,派出去的探子已将其身世来路都打探清楚。 韵锦公公再替嬴景文点上一盏灯,夜深了,嬴景文虽已宽衣拆发,但手里却还拿着书坐在书桌前。 白日里本是想同嬴嗣音再叙叙旧,哪知道那个沈清寒一来,便将那男人满心满眼的关注全部给引走,嬴嗣音从不是会在意旁人眼光的人,可这个瞬间,他却是连嬴景文也再不顾了,好像以前的纠缠牵扯,通通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也是懒得看,坐了一会儿,府里的老管家便请他先行回客房休息。 竟是连嬴嗣音的房间都不能再踏进一步,这是嬴景文没有想到的。 说吧。 沈清寒出身昆仑山,这回是奉了师命和自己的一位同门师兄一道前去破水轻霜城取您此前吩咐送走的那把,孝文侯爷的血剑。 他们是来取剑的?嬴景文放下手里的书,对了,那把血剑呢?送去昆仑山了吗? 没有,司马大人回禀的消息是,已将孝文侯爷的血剑交于了一位名为莫南风的少年,而这少年便正是沈清寒的同门,据说 有话直说。 据说这莫南风本是漠北临安双剑世家的莫家大公子,只因当年在昆仑山脚下一遇,对这沈清寒是一见倾心,然后就愣是活生生的在这中原追了沈清寒十年。 那嬴嗣音说带沈清寒走,沈清寒就跟着走了? 圣上,就是这一点有很大的问题呢。 查清楚了吗? 还没有,毕竟孝文侯想瞒下来的事情,旁人几乎很难能再查得到。这句话韵锦公公说的倒是诚恳,就以嬴嗣音那尿性,想压事儿,最惯常用的手法便就是悉数灭口,不过我们查到,孝文侯爷和沈清寒是在苍山幽月谷碰的面,方才奴才已经安排人过去接洽那边的谷主,想必很快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就这么点儿消息,你也好意思说把沈清寒的身世来路都查清楚了?嬴景文不悦。 圣上莫急,孝文侯虽是在这冀北隐忍了六年,可如今在江湖上为他做事的爪牙依旧众多,我们不能动作太大,若是被发现了,就看如今孝文侯对我们的这份态度,以后怕是更难对付。 嬴景文皱眉。 嬴嗣音现在是什么态度?嬴嗣音现在不就是有了沈清寒就再看也不想多看他一眼的态度吗? 当着面儿的就轻声软语的哄着其他男人,当着面儿就恨不得把那个叫沈清寒的抱进自己的怀里,什么意思?故意恶心他,刺激他?当初说要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做什么都可以的人,现在不过是走了六年,就什么都忘得干净,就想反悔了? 起身的时候把桌子上的书全部推到了地上。 沈清寒的身世重新去给朕查一遍,什么出身昆仑山,他难不成还是昆仑山那帮老头子生出来的?他爹是谁,他娘是谁,他在来着昆仑山之前又是谁,莫南风喜欢他,那他喜不喜欢莫南风,莫南风现在在什么地方,朕送出来的那把血剑有没有平安送到昆仑山,这些事儿,一件一件,全部重新去给我查一遍。 圣上息怒,奴才这就去安排。韵锦公公惊慌跪拜在地,请圣上先行休息,万望要保重龙体。 保重什么龙体,去把嬴嗣音给朕叫过来,朕要见他。 这 去啊。 奴才这就去叫人,奴才这就去。 嬴景文本是性情温和,但每每碰着和嬴嗣音有关的事儿,也多数会变的偏执,变得和嬴嗣音一样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韵锦公公虽是擅长揣度人的心思,但这种没由来的火气,却是很难能能够控制的住。 急急退出门外去,只吩咐了门口两个丫头好生伺候着,便匆忙跑去嬴嗣音的卧房。 沈清寒和嬴嗣音还并未休息,韵锦公公跑来的时候,沈清寒还在那颗大桃树下练剑,嬴嗣音就着石阶坐下,一只手托着腮,含笑望着,像是在一旁指导,又像是在一旁欣赏。 现在正是桃花开的季节,但沈清寒这周身的寒气,生生是冻的那棵树叶子花儿掉了个差不多精光的程度。 侯爷,孝文侯爷。进门的时候不知道是脚底真打滑,还是装相表演的,韵锦公公总之是左脚踢右脚的摔了个跟头。 嬴嗣音听着声儿站了起来。 沈清寒离得那门口要近一些,将手里的长剑放回剑鞘,他上前两步,伸手拉着韵锦公公站起身来。 你没事吧。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但这一下子肯定是摔疼了,沈清寒远远离着都听着咚的一声闷响。 奴才没事儿,奴才没事儿。 沈清寒的声音清亮又好听,少年气尽显,韵锦公公抬头的时候正好撞上他的目光,早上远看只觉得是个天仙般的人物,现在凑近了,才发现眉眼之上模样更是精致好看。 嬴嗣音上前,伸手将沈清寒拉至自己身后,他张口问,公公慌慌张张的跑来,又是出什么事儿了? 侯爷,圣上的老毛病又犯了,现在难受的厉害,您快过去看看吧。 嬴景文心脏不好,这事儿还是嬴嗣音小时候跟宫里的宫人打架,几个人团成一团,不小心滚进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面的冰池子里,然后嬴景文奋不顾身的跳下来救他,结果那回差点儿没了命的时候知道的。 果然听到这里,嬴嗣音便有些紧张的继续问道,犯病?为什么?他今日做什么了? 圣上为了能早日来冀北见侯爷,一路未曾休息,连续奔波了六日才到,午膳晚膳没有侯爷陪着,也是食之无味,这会儿浑身发汗,就快要失去意识,还请侯爷速速同奴才一道过去看看才好。 人家犯病,你去做什么?见嬴嗣音要走,沈清寒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他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清寒,你先回房间休息,景文心脏不好,这是真的。 像是听出了沈清寒语气里的不满,嬴嗣音耐心的同他解释道。 他犯病了,你们不去找大夫,却跑来找侯爷?难道侯爷会治病不成? 这韵锦公公为难的看了看嬴嗣音。 那你和我一起去?为了打消沈清寒这莫名其妙的疑心,嬴嗣音干脆伸手抓着了他的手指头,我们一起过去,然后再一起回来? 我才不去。沈清寒冷着一张脸甩开嬴嗣音的手,转身自己回了房间去。 侯爷? 唉我家清寒一贯如此不给本侯脸面啊,真是怎么哄也哄不好,算了算了。嬴嗣音望着那背影无奈的摇头,你带路吧。 韵锦公公低了低头,只得暗道这回嬴景文是真遇着对手了。 一路和嬴嗣音无话可说,带着人来了客住厢房,屋里的灯还亮着,门口守着的两个小丫头跪在两侧瑟瑟发抖,一见到嬴嗣音,更是恨不得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伏到地上去。 韵锦公公也不跟着了,这种时候还上赶着去送死的,那多半是脑子有问题。 嬴嗣音倒也不唤谁,径直上前伸手推开门,刚往里踏了一步,一只飞来的花瓶就砸在了他的脚边。 啪一声脆响。 屋子里已经被砸到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这可真是让人头疼啊,这一个二个的,一个脾气比一个大,嬴嗣音伸手按了按额头。 怎么?你这心脏是又不疼了? 嬴嗣音早就知道韵锦说的是假话,若他嬴景文真犯了病,这院子里哪能这么安静,何况这一路走过来,那韵锦公公竟然脚步都不会犯急,慢慢吞吞的,倒也就只是为他带路了。 疼,怎么不疼?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这么久才过来,要是我真犯了病,这会儿人都该凉透了吧。 我都没说什么死不死的话,你倒是先说起来了。嬴嗣音笑了一声儿,鞋底踏过那一地狼藉,坐到嬴景文站着的书桌前坐下,本想倒杯茶喝,结果一拎,发现壶里空空如也,便又只好把东西放回原处,突然来冀北做什么?知道我不肯吃你送的药,怕我死不了,所以要亲眼来看看才放心? 你为什么不吃药?嬴景文问的理直气壮。 突然不想死了。嬴嗣音抬眼笑笑,碰着喜欢的人,就想再多活几年。 嬴景文咬牙。 你明天就回去吧,我保证不动你的江山,你也别管我在冀北如何玩闹,我们两个来来回回纠缠二十多年,我欠你再多的情也都该还清了,到此为止最好,再继续下去,这游戏就没意思了。 你什么意思?因为有了沈清寒,所以现在要和我断了? 嬴景文不敢相信的伸手去拽住了嬴嗣音的衣襟,他的情绪颇有几分激动,若不是这几年,刀子是真插在了自己的身上,看着场面,嬴嗣音倒可能真会误解,对方对自己还留有几分情分在。 就算没有沈清寒,我也不想再和你继续下去。 嬴嗣音淡定的伸手去掰开嬴景文拽着自己的手指头,一根,两根,三根。 当然,沈清寒的出现,倒是加快了我下定的决心,不然就这么犹豫的时间,大抵又得拖我个两三年。嘴角含笑,眼里却是起了几分疏离,景文,你当年待我十分好,我后来可是拿了一条命来爱你护你,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我还够了吗? 不够,不够,我可是救了你一条命,如今你却还好好生生的活着,除非你死,除非你消失,否则这份情你永远还不够。 第24章 前缘可再续(4) 嬴嗣音晚上没回来。 沈清寒倒也没真等他,只是自己温习了一遍那剑术心法,后来起了些困意,便就去睡了。 嬴嗣音在或不在对沈清寒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反倒是早上起床,手指头触到身边那空荡荡,冰凉凉的一片时,却还松了口气。 就这样吧,最好永远别回来了。 起身时披了件内衫,正要坐起来穿鞋的时候,房门却被人小心翼翼的从外吱呀一声给推开。 沈清寒抬头,瞧见嬴嗣音手里不知道端着什么,但是那脖颈间却是多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痕来。 醒了?嬴嗣音轻声问了句,便将手里的瓷盅放到桌案上,他道,昨晚睡的可还好?我 沈清寒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升腾出一股异样的恶心感来,他收回自己的目光,低下头认真去穿鞋。 嬴嗣音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笑着上前,他屈膝蹲到沈清寒的面前,伸手接过那鞋,吃醋了?你听我解释。 这印子确实是嬴景文咬的没错,不过那家伙一扑上来,嬴嗣音顺手一把就将人给推开了,谁知这不推还好,一推反倒是真把人给推犯了病,一晚上十来拨大夫跑进跑出,熬药把脉,嬴嗣音也实在是不好就这么心安理得的离开回来睡觉。 守着那边一整夜,这不嬴景文刚平安醒过来,他就立马让厨房做了一碗热乎乎的鸡丝蔬菜粥,然后端着过来给沈清寒请罪了吗? 不想听。沈清寒神色不耐的伸手抢过嬴嗣音手中的鞋子,自己快速套好后就起身拿衣服披上。 诶嬴嗣音回身,伸手抓了个空,沈清寒走的很快,他望着那背影竟还一时手足无措了起来,清寒,那个你吃了早膳再去练剑吧。 无人回应,沈不乐今天又很不快乐。 顾则笑一大早就在碧水池边荡秋千,府里昨日刚刚新送来了两条小猎犬,浑身黑毛,说是长大后凶猛无比,不过现在还是个站都站不稳的状态,老管家细心的拿着羊奶在一只一只的喂。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17) 唉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顾则笑郁闷无比。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唉声叹气的,难道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人家不乐意搭理你? 开什么玩笑,小爷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随随便便上趟街,那都能迷倒这冀北千千万万的姑娘少年,哪个不长眼睛的,还敢不搭理我? 那你是有什么烦心事?把两只小黑奶狗抱上了石桌,老管家拿手指头替它们把嘴边的奶渍擦拭干净,说给安伯听听。 顾则笑从秋千上跳下来,他坐到安伯的石凳对面,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不规矩的去扒拉起了那黑狗,安伯,我从小就把侯爷当偶像。 嗯。 侯爷他明明这么厉害,就算是想当皇帝,那也 咚的一个爆栗敲中顾则笑的脑袋,老管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几天冀北侯府有外人,你个傻小子想害死侯爷? 哼。顾则笑抱着自己的头,要是侯爷不想死,天下谁能耐得他何? 侯爷虽然厉害,但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 是,他是普通,他整天跟在那个沈清寒的屁股后头转,再牛逼的人物也得变傻逼吧,沈清寒脾气不好,小爷我的脾气还不好呢,侯爷明明就不是什么细致人,你瞧瞧,现在都是恨不得给他沈清寒洗衣服做饭擦鞋子了,真的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吗?那沈清寒不听话,闹脾气,你拿鞭子狠抽他一顿,再瞧他还敢不敢给侯爷甩脸子,要我说这贱皮子,就全都是让人给惯出来的。 侯爷对待自己喜欢的,向来都是很上心。 安伯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顾则笑摊开自己的双手反问道,像是在说我一个小孩子都着急成这样了,你们大人怎么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担心有什么用?以前侯爷和圣上在一块儿的时候,司马大人劝他劝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可曾见他何时听进去过? 我看啊,侯爷和司马哥哥在一起是最好了。顾则笑摇了摇脑袋,像是在惋惜这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怎么就没能走到一起? 司马卫侯比嬴嗣音小八岁,两人也是自小就玩到一处的朋友,那时不管有没有嬴景文,更不在乎嬴景文和嬴嗣音是个什么关系,总之司马卫侯的目标一直很明确,那就是要扶嬴嗣音坐这个皇位。 当年为了让嬴嗣音头脑能清醒些,司马卫侯同他吵过架,斗过嘴,甚至还扬言错过这次机会,大家就一起等死吧这样的话来。 谁知道他们家侯爷自己不争气啊,明明唾手可得的位置,明明再多迈一步的距离,结果这么看着人家掉了一两滴眼泪,然后就没忍下这个心。 啧啧 还是冀北侯府的人讲义气,嬴嗣音这个主子为了个男人怂成这样,司马卫侯到头来只能看着大家多年的心血努力付之一炬,心里虽然不乐意,但还是得再把这嬴嗣音给亲自送回冀北,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大抵就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嬴景文这个家伙是人是鬼,大家再走着瞧吧。 结果瞧到现在,他们家侯爷没瞧出来这嬴景文是人是鬼,倒是又上赶着去瞧别的人了。 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韵锦公公出门寻人,整个王府跑遍了也没找着嬴嗣音,问谁都是不知道,好不容易看到个熟脸的顾则笑和老管家,自然是热络的上前来问候。 韵锦公公?老管家连忙起身行礼道,可是圣上有何吩咐? 能有什么吩咐,多半是想找侯爷找不着人吧。顾则笑鼻孔朝天冷哼一声。 则笑,不得无礼。老管家假骂一句,又客客气气的转向韵锦公公道,我们家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儿,公公可切莫怪罪。 韵锦公公道,小少爷说的没错,圣上正是在找侯爷呢,敢问二位可知道侯爷在什么地方? 这 老管家正在为难。 顾则笑便抱着小黑狗起了身,他道,找侯爷?找侯爷的话你就出了侯府大门朝右走,路过大路口就一直朝右走,然后兜圈子回来,就是这条路上,铁定能撞见他。 韵锦公公道,侯爷不在府上? 以往六年的探子来报,那报的都是嬴嗣音这六年未踏出过侯府半步,这怎地他们刚一过来,这嬴嗣音就不在府里待着了呢? 顾则笑道,沈清寒只要出门就是这条路线,刚刚我还瞧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不过我还是劝公公别去了,这沈清寒脾气怪的很,你越是去喊侯爷回家,他肯定就越不会答应回家,侯爷惯着他的很呢,咱圣上要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多等等吧,等到夜里,俩人就该回来了。 嬴景文是圣上,但这冀北侯府却是人人都不给面子的,尤其以司马卫侯为首,哪怕是就住在皇都城脚下,也恨不得在脑门儿上写几个大字,说。 这天下是嬴嗣音让给你嬴景文的,可要点儿脸吧。 他们当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奴才听完立刻就回来报信了,圣上,您可要起来? 扶我。 嬴景文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来,韵锦公公立马搀着他坐起了身子。 犯了病,服了药,本以为一睁眼就能看着嬴嗣音担忧的目光,哪知道醒来听到的消息便是,人家又狗腿的跑出去哄新欢了。 嬴景文心里的落差感极大,尤其是以前被嬴嗣音捧的有多高,现在就能被他嬴嗣音摔的有多惨。 手指头有些发抖,嬴景文面色苍白,嘴唇颜色还有几分黑紫。 如今这副模样,倒是确确实实是无法跟那年纪俊秀的沈清寒再相比,人家撒个娇生个气那是看着就心里直发痒,而自己如今,闹闹腾腾吵个架都跟油腻做作的事儿精似得。 圣上,别磨蹭了,看孝文侯如今的态度,我们真的留他不得。韵锦公公扶着嬴景文坐好,怕夜风大,还特地寻了件衣衫来给他披着。 留得还是留不得,何时是我们说了算的? 圣上,孝文侯如今的羽翼早已和六年前无法相比,您好生想想,现在除了个司马卫侯,除了个商落云,还有哪个敢明目张胆的在朝堂之上站在他孝文侯的身前? 嬴景文不说话。 韵锦公公道,圣上,您要知道,孝文侯的名声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臭了,这回破水轻霜城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我们正好打着彻查此事的名头,联动江湖中的各大世家,一起铲除这个祸患才是。 韵锦公公又道,苍山幽月谷,揽月凌云峰,漠北临安莫家,这三家目前站队不明,咱们都可以暂时先暗地里接触着,明面上重要的是削弱翰林院司马卫侯和刑狱司商落云手中的权利,拔拔孝文侯的爪牙,让他先觉着些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二更,二更有惊喜哦。 第25章 苍山幽月谷(4) 庭前的瀑布流水声渐渐小了些,这几日天气不错,不比前两日下的那般大的雨。 穆成舟站在这栏前,手里拿着一张信纸,目光远眺,久久不言。 爹爹,消息打听到了。穆飞云进屋的时候,背上还背着苍山幽月谷特有的玄鸟图腾弓箭,他规矩的冲着那挺拔的身姿弯腰行礼之后,才又直起了背脊。 过来坐吧。穆成舟指了指庭前的木桌,主动上前跪坐好后,还替穆飞云添了一杯热茶。 穆飞云接过热茶道,爹爹,莫南风追沈清寒追去冀北侯府,嬴嗣音竟然没杀他。 沈清寒呢? 沈清寒倒是进出侯府自由,只是那莫南风就惨了,听说头天晚上进去的,第二天就浑身是血的被人给抬了出来,然后扔回漠北临安去了。 能活着从冀北侯府出来,已经是嬴嗣音开了天大的慈悲,这算是姓莫那小子的幸运。 不过这莫家也忒怂了些,自己家的少爷被人揍成这样,冀北侯府还亲自把人给他们扔回去,他们竟是半个字的不满都没敢说,穆飞云眨了眨眼睛,然后问穆成舟道,爹爹,如果是冀北侯府的人这么欺负我,你铁定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吧。 穆成舟道,嗯,我会亲自送贺礼去冀北侯府,感谢孝文侯替我管教儿子。 穆飞云嗔怪道,爹爹。 飞云,不要试图去对抗冀北侯府,他们那里头的人,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哼,十年前他们不好对付,十年后他们还不好对付吗?穆飞云不服气的站起身来,那个嬴嗣音,我就不信,他二十岁的时候天下第一,三十岁的时候天下第一,他四十岁五十岁,还能天下第一?这天底下,就没一个人打得过他的人出现了? 穆飞云的这一套说辞,倒是让穆成舟心里顿时感慨万千,要说自己的孩子有这么一份豪情壮志,做爹爹的自然也是跟着欣慰,可就以目前实力差距来说,穆飞云的目标实在是太危险,这嬴嗣音沉寂六年,江湖上对他的身手那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孝文侯爷练了邪功被反噬,现在已经是武功筋脉尽断了。 有人说,孝文侯爷深藏不露,闭关这几年只是想看看哪些人蹦跶的高,就等着挑个适当的时机出来收拾他们呢。 还有人说,孝文侯爷没事,孝文侯爷只是累了,孝文侯爷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所以现在无欲无求,不思进取,但是你们千万别惹他,睡着了的狮子被拔毛,也是会被疼醒的。 穆成舟道,现今江湖上年轻一辈,沈清寒的功夫算得上是个中翘楚,他会突然跟着嬴嗣音走,想必其中怕是有什么蹊跷。 穆飞云不屑道,能有什么蹊跷,那嬴嗣音来苍山幽月谷,第一夜就和沈清寒住到一个房间去了,第二天早上两个人眉来眼去的手牵手一起回了冀北,哼,要我说那个沈清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白瞎了这么个好名字拿给他用,就他也配得上清寒二字? 飞云,不要意气用事。穆成舟教训道,沈清寒那孩子我以前也接触过,他这回跟嬴嗣音的做法着实反常,想必是有苦衷,你多安排几个人去冀北盯着,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切。穆飞云不满的冷哼一声,目光落到桌案上的信纸,动作比说话快,东西已经被抓紧了手里头,才张嘴问道,这是什么?西鄞皇都城? 飞云。穆成舟正要去拦,可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唉,罢了罢了,你看看也好。 总把孩子保护的太好,反倒是对他的成长有弊端,这天下总归是年轻人的天下,穆飞云说的没错,嬴嗣音的天下第一,最终还是会被新起的一辈伸手接过,而这苍山幽月谷也终有一日是要他穆飞云来当家作主。 穆飞云看穆成舟这反应,便直觉信纸里不会是什么好事,果然,刚刚拆开看了两行,这眉头便立即紧皱在一起。 穆飞云吃惊道,朝廷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当枪使拿去对付冀北? 穆成舟道,想要对付嬴嗣音,恐怕也真是得集结全天下的义士之力了。 穆飞云道,爹爹,我们现在要明目张胆的站队到嬴景文那一头? 穆成舟的道,你打算如何? 穆飞云把信纸收好,他道,我想去一趟漠北,我想去找莫南风。 去吧。穆成舟笑着接过穆飞云递回来的信纸,这件事情,爹爹听你的,在你未回家之前,这封信,暂且不回。 那我这就出发。穆飞云朝外跑了两步,又回头望着穆成舟道,爹爹,飞云,定不负厚望。 穆成舟笑着点点头。 手指头探着那信纸,心中思绪万千,好不容易平定了六年的天下,这是又要开始乱了吗? 天上又淅淅沥沥的开始落起了些雨,雨势见大,马蹄一路疾驰而去溅起的泥浆四处乱飞,一群黑衣人细数下来共有十六个,每一个人的腰间都有系配一条纯黑腰牌,腰牌上是镀金的字,字体俊秀。 落字为清风罗玉堂。 启禀堂主,皇都城密信。为首黑衣男子浑身湿透,他快步进了宅邸内堂,双手从腰间取出一只纯黑镶金色玄鸟图腾的小盒子递出。 屋子内很暗,尤其是主位上坐着的那人,除了勉强能瞧清一双黑色的鞋子外,其余部位,皆是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皇都城?男子的声线清亮好听,他微微一笑道,又是哪位爷送来的密信呐? 回禀堂主,寄信人是翰林院,司马卫侯大人。 是他? 男人手指头一抬,那暗处便飞出一只绿尾小鸟来,因为咬不住铁盒子,所以黑衣男子还快速的将信纸取出,然后送进那小鸟的喙中。 要说也是奇怪,这地方明明光线暗到连人影都瞧不清楚的程度,可是那堂主也不点灯,也不移步亮处,就这么听着拆信、折信的声音之后,那信纸便被按到了手旁的小桌子上。 堂主有何吩咐?黑衣男子颔首待命。 听说粮价要涨了,你们去皇都城的粮铺,以及四下农家,倾尽所能,收购全部粮食。 收购,所有?黑衣男子稍有几分不可置信。 收完,囤起来,然后再准备一间铺面,五个月之后高价卖出。 话毕,堂上便传出一股淡淡的烧焦气味,但是又并未瞧见任何火光。 属下领命。黑衣男子不敢再多问,只得快速领命退下。 沉闷的脚步声。 韩离从座位上起身,他一步一步踩的极稳,直至走到靠近有光线的地方,这才露出了那与周身散发出的黑暗气息不同的少年模样来,一袭白衣,头顶玉冠,翩翩少年郎,腰间还斜插了一柄同司马卫侯一模一样的折扇。 清风罗玉堂堂主,韩离,二十五岁。 最善使用的便是一招万树飞花,旁人身边佩剑,而韩离则是摘花摘叶均能做武器,一身盖世轻功来去无踪,见着他都不容易,更别说逮到他。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18) 韩离行至窗边,伸手推开窗户之时正巧刮过阵风,树叶儿被吹的哗啦啦的掉,他只伸手抓住了一片,然后盯着那叶子笑道,整整六年,司马卫侯,你总算想起我来了。 阿嚏司马卫侯一个大喷嚏差点儿没吹飞手里头的信纸。 商落云转头看他道,司马大人这是受了风寒? 司马卫侯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大抵是哪个老相好又想我了。 商落云道,司马大人玩笑了。 司马卫侯反驳道,玩笑?我可没开玩笑,只不过我这个人呢,谈感情向来都谈的比较低调,哪跟侯爷似得,撞见一个人就得搭进去自己的半条命,他这么玩儿,哪个受得住。 商落云笑笑,侧回自己的身子,继续翻起了手里的书籍,他道,我还是老了,老了啊,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意气风发。 我倒确实是年轻人,可商大人你不还比侯爷小一岁吗?人家侯爷今年可都三十六的高龄了,这不还是喜欢二十刚出头的漂亮公子?你还不老,还不老,若是有心,还能再多玩两年。 我哪里能跟侯爷比? 我只是让你学习侯爷这种活到老玩到老的精神,旁的你可别学他,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脑子里灌了铅的家伙。说完,司马卫侯还拿笔杆子凑到嘴边嘘了一声儿,商大人,我这私下里的吐槽,你可别去侯爷面前告状啊。 私底下的玩笑,我不会告诉王爷的。 那就好。司马卫侯笑笑,继续低下头去写信,我信商大人。 司马大人,这圣上已经八日未早朝,病的如此严重,咱们是不是该进宫去看看? 商大人啊,你可真是我们冀北侯府的一股清流。司马卫侯感叹道,我真是好奇你这么正直,纯真的一个人,是怎么想不开就进了冀北的这个贼窝呢? 下官愚笨,不懂司马大人何意。 人家嬴景文现在都在冀北吃香喝辣了,你还当他在皇都城病着? 什么?圣上去了冀北。 不然呢,招侯爷面圣,侯爷不来,侯爷不来他就生病,一连七八日瞧不着面儿,可不是察觉到了危机感,所以先匆匆忙忙的跑回去抢男人了吗? 那侯爷他 冀北有情况,安伯和则笑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如今这么安静,就说明侯爷还没怂到瞧见人家就立刻跪舔的程度,不用急,咱们慢慢瞧好戏。 报两人正胡扯着闲话,屋外便有小厮匆匆忙忙的跑来报信。 商落云和司马卫侯是同时抬的头,司马卫侯放下手中的毛笔,心里暗道,不至于吧,刚夸了句这嬴嗣音有出息,那家伙这么快就怂了? 商落云问道,何事? 回禀司马大人,商大人,在外眼线方才来报,说是查探到苍山幽月谷小公子穆飞云快马朝漠北临安去了。 吓死个人,还当是嬴嗣音那厮又出了什么岔子呢,司马卫侯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诶?等等。 去漠北临安,去漠北临安做什么?司马卫侯问道。 回禀司马大人,据冀北的信报说,侯爷打伤了漠北临安莫家的大公子之后,就吩咐顾小少爷把人送回漠北去了。 商落云道,这意思是,侯爷同漠北算是结仇了? 司马卫侯道,是打伤不是打死? 小厮回禀道,是打伤,只剩了一口气,莫大公子现今还在漠北养伤。 司马卫侯若有所思的念了念这个名字,他道,莫南风,沈清寒,啧啧啧 商落云问道,司马大人可是又想到什么了? 想什么?还不安排人去截住穆家那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看到多了十瓶营养液,也不知道是哪个宇宙超级无敌霹雳小可爱送的。 为了表示感谢,只能加更一章表达我如黄河泛滥般奔腾的谢意。 爱你们哟。(ps:我去百度一下怎么查是哪个小可爱送的营养液^_^)(ps:查到啦,感谢宇宙超级无敌霹雳小可爱看遍浮云,唯有二更表达谢意,么么叽。) 第26章 冀北孝文侯(4) 傻子都知道,莫南风和穆飞云这俩家伙无非是个萍水相逢,能有多大的情谊还能跑这么远的路去碰一面?偏偏要选这个嬴嗣音打伤人家儿子的时期,这不是跑去找盟友还能是做什么? 想到自家侯爷忙于哄新宠,而其他旁支势力纷纷开始蠢蠢欲动的时候,司马卫侯就是一阵心烦。 商落云道,司马大人勿要多心,一帮孩子而已,咱家侯爷倒是也不至于惧怕他们。 司马卫侯脸色不好道,谁不是小孩子长大的,他嬴嗣音当年一手遮天的时候,不也是个没人往心里记挂的孩子吗? 商落云道,那司马大人打算如何?只是拦着那孩子? 司马卫侯道,当然是要杀了他。 商落云道,杀了?如今这个局势,若是还同六年前一般下手决断,怕是对侯爷不利。 司马卫侯起身,手里的信纸也不写了,三两下折起之后便递到烛台内烧掉,他道,立刻准备快马,我们回一趟冀北。 商落云上前道,这个时机回冀北? 司马卫侯道,正是这个时机,嬴景文既然不在皇都,那我们就让他永远留在冀北。 这司马大人商落云有几分急切的唤着。 不过司马卫侯此人向来行事果敢毒辣,根本不愿意再多言,自己匆匆离开了房间,主意已定,他必须立刻见到嬴嗣音。 嬴景文在冀北犯了病,还真一时不好奔波返程,虽是自己心里也着急,想着一连走了这十余日,怕是司马卫侯那厮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行踪,以前有嬴嗣音在前方挡着,司马卫侯倒是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可如今嬴嗣音身边突然来了个沈清寒。 韵锦公公端了药上前道,圣上,该用药了,您今日身体可感觉好些? 嬴景文抬头道,嬴嗣音呢?他没过来? 韵锦公公道,方才奴才出门去寻,侯府的顾小少爷说,侯爷陪那沈清寒出门玩去了。 出门玩去了? 就扔着重病的自己,也不说来看一眼? 嬴景文的嘴唇兀自发白的厉害,像是不敢相信,怎么会? 韵锦公公道,这也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想必两个人是回来了,圣上若是想见侯爷,那奴才再去请一回。 嬴景文伸手道,算了,扶朕起来,朕要去嬴嗣音的房间,看看那棵桃树还在不在。 铃铛被拆了,他不信桃树也会被砍。 嬴嗣音这人虽是名声不好,但嬴景文知道,那人最是长情。 不可能说不爱就不爱的。 韵锦公公扶着嬴景文起身,替他穿好了鞋子,披上披风后,这才引着人朝外走,圣上若是实在难受,奴才去唤一座软轿来接吧。 嬴景文道,走走吧,朕想看看这地方。 韵锦公公道,这冀北侯府,人人都当是圣上亏欠了他孝文侯爷,可又有谁知道,圣上落得这一身伤病,那都全是孝文侯还不尽的恩情啊。 桃花开的很好很漂亮。 嬴嗣音的寝殿,院外是有侍卫严密把守的,不过见来的人是嬴景文,众人也只能恭恭敬敬的跪安唤了了句吾皇万岁后,再乖乖让开。 韵锦公公搀着嬴景文进入,风一吹,花朵便哗啦啦的往下落。 韵锦公公道,圣上,这花,倒确实是比在皇都城开的更好了。 启禀圣上,据最新探报,孝文侯爷回冀北之后,只日日守着那桃树,并无其余半分异动。 只日日守着那桃树,倒是还真把这桃树养的活了。 嬴景文笑笑,他伸出手指头去想要探那枝干,手指头伸到一半,却听见寝殿外突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 嬴嗣音道,刚刚就吃了那么点儿你就饱了?莫不是真当自己来下凡渡劫,喝喝露水也能活命? 沈清寒道,不好吃,不想吃。 嬴嗣音道,你在昆仑山都吃什么?冀北这边的膳食就这么不合你胃口?瞧瞧,这才来了几天,瘦了这么大一圈儿。 两道脚步声就这么进了院儿,沈清寒先进来,看见嬴景文的时候下意识的停了脚,嬴嗣音跟在沈清寒的身后,收脚的步伐很淡定,好歹没撞着自己面前那位爷。 沈清寒回头看看嬴嗣音,满脸不解。 嬴嗣音立刻笑道,四哥怎么来了? 四哥 以前叫他四哥,后来叫他景文,现在竟又叫回了四哥。 甚至于昨夜还是叫的景文,现在当着沈清寒的面儿,就变回四哥了。 嬴景文说不出话来。 韵锦公公忙道,圣上方才醒来时说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小时候同孝文侯一起玩耍的日子,心里念着事儿,就来看看这棵桃树还在不在,没想到孝文侯爷真是有心了,这么大的一棵树,从皇都搬到冀北,还能养的这样好,费了这么大的心血气力,实在是让人感动。 沈清寒回头道,怪不得你不许我动你的树。 一副了然的模样,沈清寒扔了句话,跟谁的招呼也不打,迈着步子就朝房间里走。 如今这嬴嗣音的卧房,俨然已经变成沈清寒的了。 清寒嬴嗣音伸手捞了个空,只得跟上两步道,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动,我说的是让你别砍我好歹养了这么久清寒 嗣音。嬴景文轻声唤了句。 嬴嗣音本是同他擦肩而过的,沈清寒礼貌的双手合上了房门,看样子也没打算等嬴嗣音再进来,眼前人的不理睬,身后的人又在唤。 唉嬴嗣音无奈的摇摇头道,让四哥见笑了,这孩子,实在是太难哄。 嬴景文道,你何时会哄人了? 嬴嗣音道,没办法,人家年纪小,我都算是叔叔辈儿了,哪能跟年轻时那样处处同人争执吵闹?该让就得让着,省得人跑了,我还得满世界天南海北的去找。 嬴景文道,你若是不点头,他还能跑得了吗? 嬴嗣音道,四哥,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年少轻狂的性子了,不是那个你少同我说一句话,或者是你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我都会吃醋跳脚狂躁到要杀人的地步,我现在想对一个人好,从头到尾的对他好,我想好好体会一次,和喜欢的人相爱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 他说的是相爱。 而不是自己单方面的付出,单方面的去爱。 只是放弃嬴景文选择沈清寒,沈清寒,沈清寒是那个合适的人吗? 只是我看那位公子嬴景文的目光移到那扇紧闭的房门,轻笑道,好像并不打算给你这个相爱的机会。 话音刚落,那房门便突然吱呀一声又被沈清寒给推开。 嬴嗣音回头去看他。 沈清寒黑着脸道,肚子饿了,你什么时候能聊完? 嬴嗣音道,马上,我让人去给你准备点心吃。 沈清寒道,不想吃点心。 嬴嗣音道,那你想吃什么,我找人给你做。 沈清寒道,算了,不吃了,你什么时候能聊完,我困了。 嬴嗣音道,马上。 沈清寒拍拍衣摆,然后迈出腿来坐在石阶上,他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嬴嗣音道,那你快点说吧,我等你好了。 小孩子脾气,不像是平常的沈清寒会做的事情,但是人家偏偏做了,嬴嗣音还一副很受用的模样。 韵锦公公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嬴景文的表情。 嬴嗣音道,我的私事就不牢四哥费心了,身子不好就早些回去休息吧,等什么时候病养好了,我再安排人送你回皇都。 嗣音。 这一次,嬴嗣音没再回头。 沈清寒道,我刚刚算是帮你解围了吗? 嬴嗣音合上房门,回过头来看沈清寒。 沈清寒又道,刚刚我都听见了,他挖苦你。 嬴嗣音道,你耳朵倒是挺灵,不过这也不算挖苦,人家说的是实话。 沈清寒喜欢不喜欢嬴嗣音,嬴嗣音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只不过嘛,这人各有志,虽然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可是人家嬴嗣音从来在乎的都不是这瓜甜不甜,他只是想把瓜给拧下来,然后自己心里舒服,人也就跟着舒服了。 沈清寒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 嬴嗣音道,没事儿可以多管管,我喜欢你的无理取闹。 沈清寒道,外头那位来了几日,你就几日不曾再教我练过剑,我只是怕荒废了自己的功夫,所以才想提醒提醒你,我们之间说好的事儿,可别又不作数了。 嬴嗣音道,作数,明日便陪你。 沈清寒又一指窗户外的那棵桃树道,我不喜欢桃花,挪树,或者换屋子,你选一个吧。 嬴嗣音顺沈清寒的手指头望出去,嬴景文还在,还没走,他便道,住了这么久,现在不喜欢? 不说人,单单那树养了这么久,终归是不舍得的。 沈清寒道,你刚刚不还说喜欢我无理取闹,我这才提了一个要求,你就不高兴了? 嬴嗣音未答话,只是看着沈清寒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探究。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19) 沈清寒道,你若是不愿意倒也无妨,从今往后,你住你有桃树的院子,重新给我挑一处更安静的地方便好。 嬴嗣音眉头轻挑,眼里露出些笑意来,他大手一挥,揽住沈清寒的腰身,托着他坐进了自己的怀里,一手捻着对方的头发,一手掐着沈清寒的腰道,不喜欢桃树是假,想和我分房睡是真吧。 第27章 冀北孝文侯(5) 司马卫侯带着商落云,二人一路快马狂奔,总算是在第四日一大早赶回了冀北,从侯府门口跳下马来时,正巧赶上老管家安伯牵着绳子出门遛狗。 要说这司马卫侯也许久不来,老管家突然瞧见,还当自己是眼睛花了。 司马卫侯道,安伯,六年不见,您老这是认不得我了? 自从六年前送嬴嗣音回了冀北之后,司马卫侯就再也没朝这地方走过,足足六年,若不是在侯府门口而是在哪个街边巷口碰见,那还真是认不出来的。 安伯忙道,认得认得,司马大人今日如何有空回来,快请进快请进。 商落云道,安伯对司马大人的喜爱,丝毫不少于侯爷,司马大人今日回来,的确也算是回了自己的家。 安伯道,商大人说笑了,大家都是冀北的人,侯爷在一日,侯府便是各位的家,侯爷有一口饭吃,各位大人自然也都饿不死。 司马卫侯毫不客气,他率先迈腿进了府门,摇着扇子道,上回本官给侯府送的那位少年,侯爷可还满意啊? 安伯道,何止是满意,那简直是喜欢进了心窝子里了。 商落云道,那少年的确俊美,不过侯爷同圣上对了,圣上可还在府中? 安伯道,前几日同侯爷不知起了什么争执,气的犯了病,听说是心口疼的厉害,一时半会儿的走不了,所以就留在侯府休养了。 司马卫侯道,侯爷在侯府吗?我要见他。 安伯道,这倒是不清楚,若是不在房间,那大抵又是陪沈公子出门玩了。 商落云有几分吃惊道,侯爷出门?他 一个宅了六年都没踏出过府门口一步的人,出出门? 安伯道,这沈公子不知哪里养得一身毛病,闹个脾气就得朝外跑,侯爷又不好晾着人家,便只能追出去哄,两位大人也别见怪,侯爷惯常便是如此。 司马卫侯笑道,这我倒是知道,每回瞧他谈个恋爱我都想把那脑袋敲开,看看里头是不是全装的浆糊。 安伯转了个弯,带着两人入了长亭,两位爷,这边儿请。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一路向里,却见前方有人群围在一团,熙熙攘攘,来来去去,个个都是慌慌张张还浑身沾着泥土的。 老管家顺手拦住一个问道,这是在做什么,侯爷最讨厌府里头有人咋呼,你们这是不想活命了? 那搬着石头的少年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大声回应道,就是侯爷找人过来的呢,那前头人更多,现在侯爷寝殿院子里全是土,几位爷还是别过去了的好。 司马卫侯好奇道,院子里全是土?怎么?这侯爷和沈清寒动手了?两个人拆了房子? 少年笑道,开什么玩笑,侯爷就是打自己那也舍不得打沈公子呀,是昨晚沈公子说不喜欢那棵桃树,侯爷今儿个早上让人把那玩意儿挖出去呢。 什么?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出了这两个字。 挖桃树? 司马卫侯率先朝那院子跑去,商落云和老管家随后跟上。 如果要说六年前的结束,那个时候嬴嗣音就该死的话,那这六年,撑着嬴嗣音活过来的,便就是日日看着,日日照顾着的那棵,承载了他无数希望与情感的桃树。 挖? 还真能说挖就挖? 顾则笑平日里喜欢爬树,侯府上下的那棵树他敲中了都能翻一翻,可唯独是不敢碰这棵嬴嗣音视作生命的桃树。 司马卫侯一众人赶到的时候,顾则笑已经目瞪口呆的坐在这个地方看了许久了。 桃树扎根极深,被拔起大半,来来去去一百多号人,抗树的抗树,挖土的挖土,搬石头的搬石头。 顾则笑目光呆滞,跟个傻子似得在那儿,目光之余扫到门口进来的司马卫侯之后,眼底这才恢复了一些微光,他开心的原地蹦起,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司马卫侯的胳膊,边跳边喊,司马哥哥,司马哥哥,你可算回来了,你快瞧瞧侯爷吧,侯爷疯了。 司马卫侯绝望的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天,我这是赶走了一个嬴景文,又送回来了一个苏妲己吗? 商落云问顾则笑道,侯爷不在府里? 顾则笑答道,在啊,侯爷在南院陪沈清寒练剑呢,这么大的灰土,那矫情兮兮的沈清寒能在这儿呆吗? 司马卫侯顿觉头疼,这送沈清寒过来,只是为了转移一下嬴嗣音对嬴景文的注意力,这怎的,怎的搞成了这副模样。 今天要挖桃树给他挖了,那明天要他嬴嗣音去死,嬴嗣音那个混蛋白痴是不是还真得拿根绳子去上吊啊? 不行,我先见见侯爷。司马卫侯着急转身想走。 顾则笑拦着他道,司马哥哥,还是等会儿吧,你现在就算去喊,沈清寒不点头,侯爷他就不会走。 看着这几个人就直接在门口这么聊了起来,虽说冀北侯府的人不用防,一个二个全是自己人,可安伯还是提议道,几位爷,移步侯爷寝殿再说吧。 司马卫侯看看那桃树,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走吧。 一进屋子,瞧不见铃铛,瞧不见什么芙蓉牡丹,书桌旁边放的是一缸睡莲,椅子旁边放的是一盆兰花,枕头有两只,一只是嬴嗣音的,另一只颜色稍浅,绣着的还是兰花图样,甚至于放置玉冠发带的木案上,有一大半也全是人沈清寒的东西。 为什么说是沈清寒的? 因为这司马卫侯虽然不知道沈清寒的习惯,但却是深知这嬴嗣音的习惯,别的不说,就那些精巧雅致的玩意儿,就是嬴嗣音平日里绝对绝对不会用的。 顾则笑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有气无力的给其余众人添着茶,他道,麻烦了,麻烦了,虽然侯爷这回挖树也算是表态了自己和圣上的关系到此为止,可我,怎么总觉得这沈清寒来势汹汹的更可怕? 司马卫侯皱着眉头不说话。 老管家道,侯爷行为虽是反常,但我总觉得这行为像是带着几分刻意,要说这沈公子再如何漂亮,再如何讨侯爷欢心,以侯爷的脾性,也不该如此才对。 商落云道,安伯的意思是,侯爷这么做,一是为了彻底摆脱和圣上这么多年的感情纠葛,二是为了暗示自己,没了圣上,他和别人也能过的很好? 顾则笑看看你,又看看他,一脸的懵逼,什么什么什么?你们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司马卫侯点头赞同道,老管家说得对,哪有见一眼就喜欢成这样的,我看侯爷多半也是在用这种方式赶嬴景文走。 顾则笑急忙道,打住打住打住,你们别胡说了,侯爷他又不是这几天才这样,那嬴景文来之前,侯爷就已经对这沈清寒言听计从了啊。 司马卫侯一扇子敲中顾则笑的脑袋,骂道,你懂什么?心理暗示不明白?若是人前恩爱,人后不理睬,那能起的到什么暗示的效果? 顾则笑抱着自己的脑袋,欲哭无泪道,可我就是觉得侯爷喜欢那个沈清寒嘛。 胡说,这世上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喜欢,你知不知道侯爷和嬴景文以前是怎么在一起的?你知不知道那两个人,纠缠这二十多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六年前的皇权就摆在眼前,你以为他是怎么做到说放手就放手的?今天挖这棵桃树不是给沈清寒看,今天挖的这棵桃树,是侯爷特地拿给给嬴景文看的, 司马卫侯说的信誓旦旦,尽管他同嬴嗣音认识的时间远不及嬴景文,可那几年发生的事儿,老管家算局外第一人,那他便就是局外第二人了。 老管家点点头道,司马大人说的,便正是我这几日想的。 顾则笑说不出话来。 商落云更是一时无语,要说分析这嬴嗣音的私人感□□,他也确实不是特别擅长。 没人说话,四周不知怎地突然涌起了一股寒意。 顾则笑抬头,脸色突变,伸手指着那门口,惊慌失措的叫到,啊啊啊啊啊啊 沈清寒抱着自己的翡翠玉柄长剑,倚在门边,见大家纷纷侧目来看自己的时候,竟还偏着头,露出了一个笑意来。 哎哟顾则笑一个坐不稳,屁股往后滑,摔了个大墩儿。 功夫倒是确实不错,这么悄无声息的能潜到司马卫侯身边还不被发现。 司马卫侯望着沈清寒,淡定起身道,沈公子在此处多久了?也不和大家打个招呼? 沈清寒答道,本想打招呼的,不过见大家聊的起劲,我也不好意思打断。 司马卫侯道,大家玩笑话,沈公子可别上心。 沈清寒道,司马大人这是把我当傻子? 沈清寒站好,将长剑重新拿回手中,他迈步进了屋子,几位请移步其他房间吧,我今日练剑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 顾则笑率先爬起来想往外跑。 人家这样赶人,商落云和老管家也只好站起,倒是司马卫侯不紧不慢的笑道,沈公子累了,我们自然不好多做打扰,只是我家侯爷 沈清寒笑笑,他道,当然是去找那位能来看他挖桃树的人了。 第28章 冀北孝文侯(6) 要不说是宫里出来的呢,装相抢男人的手段还挺高明,沈清寒全程冷脸瞧着那不男不女的公公,听他扯着个破锣嗓子慌慌张张的大喊,侯爷,侯爷,圣上呕了血,此时怕是有生命危险啊。 这回装的挺像,没有之前那么冷静淡定的模样,又跑又爬的生怕嬴嗣音不信。 司马卫侯说的没错啊,二十多年的感情,沈清寒活都没能活得了这么久,纵使是长了一张天仙模样的面庞,又如何抵得过人家二人的情深义重。 嬴嗣音甚至都没再多看他的脸色,只轻轻一句,清寒,你先练着,本侯过去看看就回来。 这一看,就是看到天黑也未归。 府里头的好人坏人,合得来的人和合不来的人,好歹都是知根知底,坐到一处也能假笑着聊天的,沈清寒再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与侯府众人格格不入的事实,院子里的桃树被挖走,地坑重新填上了地砖,他就抱着剑坐在石阶上,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该做什么。 报得了仇吗? 就目前来看,沈清寒连个近身攻击的机会都没有,嬴嗣音这人实在是太敏锐,他像是能感觉到一个人起杀心和不起杀心的区别一样,哪怕是背对着,沈清寒只要一拿剑,心中稍微起些杀念,剑身都还来不及脱离剑鞘,便就听得他道。 清寒,别闹。 清寒,别闹。 是啊,这些摆不上台面来的小把戏,在嬴嗣音面前可不就是闹吗? 嬴嗣音是后半夜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沈清寒已经钻进被窝里睡觉了。 麻利的脱下外衫,拆掉头发,躺进榻中的时候还不忘伸手将沈清寒捞回自己的怀中,沈清寒是偏清瘦型的少年,腰带一解,便是个盈盈一握的手感。 嬴嗣音埋头到他的发间深吸一口气,然后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沈清寒睁眼,背脊贴着嬴嗣音滚烫的胸膛,他道,司马大人和商大人来冀北了。 嬴嗣音低声道,嗯,我下午瞧见他们了,你怎么说话有气无力的,嗯?又没好好吃饭? 沈清寒将脑袋埋下一些,冀北的东西不好吃,不合我的胃口。 嬴嗣音沉默,许久之后又才开口道,你喜欢吃什么地方的东西,我带你出去吃。 沈清寒道,小时候,父亲曾带我去过一次幽州,我记得那地方有一种烧饼的味道特别好,很酥,很香,吃过一回,后来一直念着可也再没机会去过,好饿啊。 嬴嗣音道,烧饼? 沈清寒翻过身来,嬴嗣音没睡,就这么睁开双眼看着他,嘴角含着笑意,一双眼里尽是温柔。 嬴嗣音又道,我还当你这样的天仙只是喝喝露水就能活,竟会喜欢吃烧饼这样的俗物。 沈清寒道,我不是仙。 嬴嗣音摸摸他的脸道,长得这么好看,不是天仙是什么? 眉眼上挑,睫毛纤长,鼻梁高挺,薄唇动人,肤白胜雪,眼波流转,发丝柔顺这容貌身段真是夸一整天都不够的,嬴嗣音扪心自问,活了三十六年,这沈清寒绝对他见过的人中,最好看的一个。 因为答应了人家要去幽州吃个烧饼,于是第二日,冀北侯府上上下下的仆人又开始忙活了起来。 司马卫侯同商落云二人,出于礼数也实在是不好不来看看这嬴景文,犯心病是真的,毕竟脸色瞧着苍白一片不像是能装出来的模样,若真是要扣要杀,倒的的确确是个最佳的时期。 几个人闲扯几句,假意问候,从嬴景文房里出来之后,司马卫侯的心情便一直很不错。 商落云道,侯爷像是有上天眷顾一般,做什么都顺利,不想要的大鱼也硬是得自己往他嘴边送,若不是这些年的感情太绊脚,他倒还真是个天选之子的命途了。 司马卫侯道,天选之子有什么用,自己不争气,人家老天爷让他做天子,他非得去做个多情种。 商落云道,侯爷也是没办法,圣上以前是真对他好。 司马卫侯道,人家为什么对他好,他心里就没点儿数? 商落云道,世事无常,司马大人也别如此果断,以前的感情,说不准都是真的。 司马卫侯嗤笑道,真什么真?再真,现在还不是抱着沈清寒逍遥自在去了? 商落云道,司马大人昨日不还说,王爷不过是借他沈清寒去忘掉咱们圣上的吗?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20) 司马卫侯道,别的不说,这感□□,侯爷想什么我真不知道,昨儿个我也是一时生气所以胡说八道的。 来冀北侯府两天,碰了嬴嗣音面左不过三次,每一次人家不是哄着新欢就是陪着旧爱,司马卫侯和商落云还真没好好生生和他说过一句话,想着今天嬴景文看着身体好了些,于是司马卫侯便带着商落云又来了这嬴嗣音的寝殿。 丫头下人们抱着包袱,进进出出忙碌的厉害。 司马卫侯随手拿扇子挡了个姑娘,偏头问道,这又是在折腾什么?怎么,侯爷舍不得,又让人把桃树给栽回来? 小丫头捂嘴轻轻一笑道,不是呢,说是沈公子想出去玩,侯爷在吩咐人收拾行李准备出门去。 商落云有几分好奇,他笑道,侯爷这么宅的一个人还要出门了?收拾这么多东西?你们是要去东山拜佛,还是要去西湖看水呀? 小丫头道,不是去东山也不是去西湖,侯爷他们要去幽州呢。 幽州? 司马卫侯手里的扇子差点儿没掉到地上去。 商落云也一道跟着惊讶,他继续问道,幽州?离开冀北去幽州?你们说的是离冀北隔着三座山,十七座城的那个幽州? 小丫头道,是啊。 司马卫侯黑了脸,他问道,突然去幽州做什么?侯爷在屋里? 小丫头道,在呢,在陪沈公子用早膳,说是用完就出发了诶,司马大人,让奴婢先替您进屋通禀吧,沈公子平日里最不喜欢有人横冲直撞的进屋子。 不必了,司马大人同侯爷关系甚好。商落云拦住那惊慌失措的小丫头,劝慰道,侯爷不会怪罪他,你先做自己的事儿就好。 那商大人可千万别说在门外见过我。小丫头扔了一句话,匆匆跑开。 商落云望着那背影摇摇头,想着嬴嗣音还是没变啊,平日里吓得这些小姑娘是个个闻之色变,沈清寒那小子也亏得是对嬴嗣音的胃口,不然不知道早死多少回了。 顾则笑从树枝倒吊下来,嘴里叼着花,目光戴呆滞,突然露了头,竟还吓得商落云不轻。 顾小少爷这是 顾则笑晃悠着,也不嫌头晕,他有气无力道,商大人还是别进去了,别受刺激,您老人家就陪着我在外头等好了。 商落云本也不打算去,听了这话顺路就下了台阶,他道,看顾小少爷这话里的意思,好像这段日子受的刺激还真不少。 顾则笑道,刺激一天来三次,谁受得了啊,而且说真的,商大人,我觉着侯爷是第一段感情轰轰烈烈、刻骨铭心,被刺激的太深,所以现在神经已经不正常了。 翻身从树上下来,双手抱在胸前,顾则笑望着那院内,语重心长道,可别是疯了。 商落云抬眼往里看,却是什么也瞧不清。 刺激,确实是刺激,司马卫侯一进门,就差点儿脚底打滑摔了个跟头。 沈清寒一袭青衣,头束发冠,腰间配的是玉柄长剑,鞋面鞋身干净到像是从来没落过地一般,若是说前段时日在破水轻霜城见到的沈清寒是干净清爽不沾风尘气,那现在的沈清寒,跟着嬴嗣音坐在一处竟还是如此般配,身上不仅多了几分贵气妖娆,甚至连抬眼看你都像是在勾引。 漂亮的过分。 沈清寒的容貌气质过分,那嬴嗣音这个邪门侯爷就更过分,不跟着用早膳就算了,竟还全程宠溺的给人家打着扇子。 嬴嗣音见着司马卫侯,也不收敛,他笑笑道,卫侯吃饭了吗?这里还剩半碗粥。 手指头指的是那沈清寒剩在盅里没盛出来的剩饭。 司马卫侯咬咬牙,强扯了一个笑脸出来,听说侯爷要去幽州? 嬴嗣音道,是啊,清寒说小时候在那边吃过一个味道很好的烧饼,本侯打算带他再去找找,我们冀北的东西不合他胃口,你瞧,这才来几天,瘦了这么多。 司马卫侯倒是没看出沈清寒哪里瘦了,只能是无语道,幽州那么远,侯爷就打算把圣上丢在冀北?不打算做点儿什么? 嬴嗣音道,做什么?你们不正好要回皇都,顺路捎上景文便是,有你和商落云陪同,本侯很放心。 司马卫侯脸色愈发难看,嬴嗣音倒是看出来了,不过好像并不打算说什么,只是全程含笑,手里的扇子未曾停过,一直对着沈清寒的方向轻轻摇动。 沈清寒放了碗,他起身道,你们聊吧,我先出去了。 倒是极有眼力的一个人,嬴嗣音没留他,司马卫侯还给他让了条道,等人走远了,司马卫侯才上前一巴掌狠狠拍中桌面,啪的一声脆响,震得盛粥的瓷盅从桌面上弹起,瓷盅倒在桌上,咕噜噜的带着里头的食物滚了一路,最后掉落在地面,摔成粉碎。 嬴嗣音向来是以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手段残忍著称,不过此时看着司马卫侯如此无礼的做法,他却只是淡定的看着,然后举着扇子开始朝自己扇风。 卫侯,这是怎么了? 第29章 邪门坏侯爷(4) 司马卫侯瞪着嬴嗣音。 嬴嗣音问道,你也想随本侯去幽州玩一趟? 司马卫侯道,下官是六岁跟的侯爷,下官想什么,想做什么,侯爷不可能不知道。 嬴嗣音沉默。 应该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说不出口。 司马卫侯道,眼下时机正好,杀了嬴景文,侯爷随我入皇都称帝。 嬴嗣音摆摆手笑道,卫侯,本侯早六年前就说过了,这事儿从我离开皇都的那天起就算结束,就算本侯同景文缘尽于此,可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反悔收回来的道理。 司马卫侯道,侯爷当是了确了一段情,可你确定圣上他也是如此想的吗?侯爷能保证圣上一直在你的掌握之中动弹不得?难道侯爷不知道,圣上同你的感情,早在他对这江山有野心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断的一干二净了吗?他想杀你,他这回来冀北,你真当他是想你来的? 嬴嗣音道,本侯知道他想什么,本侯也不是个傻子。 司马卫侯道,你既然不是个傻子,那你还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嬴嗣音道,他动不了我,你连这一点都不信? 司马卫侯道,我希望侯爷能得到更多。 嬴嗣音手指头敲敲桌面道,算了吧,皇都城那地方,本来我也就不是特别喜欢,现在潇潇洒洒在冀北做个自在侯爷不好吗?卫侯你要是真喜欢那个位置,本侯答应你,等嬴景文一死,这天下,我送你上去坐着。 司马卫侯吐槽道,得了吧,我比你年轻呢,等嬴景文死了,你还当你自己能多活多少年? 虽是四哥七弟,两人却是同年出生,嬴嗣音也不过比嬴景文小五个月而已。 嬴嗣音道,以后别在说皇位了,什么爱不爱,情不情的,过去将来,总归是本王给出去的东西,就绝不会再拿回来。 司马卫侯无奈,坐到桌子前还不爽的鼻孔朝天冷哼了一声,你去幽州就真是为了陪沈清寒吃个烧饼?别的事儿都不干?幽州林家也不去看看? 嬴嗣音道,清寒这么好看,你就是让我看他一整天,一整月,一整年,我这也看不腻呀,去外头走走也好,当是活动活动筋骨了,他去吃烧饼,我吃他就好。 哈哈哈哈哈。 司马卫侯打了个哆嗦道,则笑说的没错,你果然是疯了。 景文就拜托你们了,大家好聚好散,本侯也算是对得起过去,对得起自己了。 来是问罪来的,结果什么事儿没谈成,竟还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嬴嗣音带着小情人出门吃烧饼去。 顾则笑被人唤来时,还绝望的抱着马头大喊,侯爷你自己去不行吗?还非得让我跟着?我这惊天雷那么重,背着很累的呀,我就想在冀北吃喝玩乐,我一点都不想出门。 嬴嗣音道,你不去,谁给清寒端茶递水? 顾则笑道,那你带个丫头下人不成吗?冀北侯府就只有我长了手吗? 嬴嗣音道,清寒不爱说话,我看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能说上几句,你陪着,本侯累了想休息的话,你还能陪着给清寒解解闷儿。 顾则笑欲哭无泪道,侯爷,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顾则笑心如死灰道,侯爷,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顾则笑认命上马道,侯爷,你真的是个魔鬼吗? 嬴嗣音全程含笑,别张脸别人瞧着不知道,但是冀北侯府的人全都明白,这表情的意思就是,别废话,侯爷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哦,本侯说带你那就必须得带你。 顾则笑哭唧唧的上了马,嬴嗣音满意的点点头后,一旁伺候的随从立即伸手替他撩开了马车帘来。 弯腰进入,刚刚落座,沈清寒便问道,你不带剑吗? 嬴嗣音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腰侧,他答道,本侯六年不佩剑,习惯了。 沈清寒道,江湖上那么多人想杀你,你不带剑,万一路上遇到什么我们解决不了的麻烦要如何办? 嬴嗣音道,有人想杀我? 谁胆子这么大?嬴嗣音倒是很好奇。 沈清寒道,我。 像是开个玩笑,但剑身确实是□□了,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嬴嗣音刚刚的确也没有防备,拔剑的时候没有寒气,沈清寒并未调动身体里的内力,这个时候拼速度就够了,只要速度够快,嬴嗣音的人头就能瞬间落地。 但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狭窄的空间,就别开这种玩笑。嬴嗣音只一手抓住沈清寒的手腕,一手折过沈清寒的手肘,那剑刃便换了个方向,架到沈清寒自己的脖子上去了,本侯虽然接得住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但难保会不伤到你。 沈清寒能感受到一股极具压迫感的气体就绕着这剑身在自己的脖颈间隐隐流动。 嬴嗣音松了手,看着沈清寒坐回原位道,刀剑无眼。 沈清寒道,侯爷太紧张了,我只是想试试拔剑多快才能杀掉你的手感。 嬴嗣音不恼,反倒是撩开了些车帘子朝外看,他道,说过很多次了,等你把藏经阁内的功夫全都练一遍,那个时候,一定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杀了我。 沈清寒, 嬴嗣音道,陪本侯六年,六年之后,这条命给你。 沈清寒, 沈清寒问道,六年?为何? 嬴嗣音回头笑道,这辈子活够了,想试试爱一回别人是什么感受,三年太短,十年太长,六年,当是刚刚好吧。 和嬴景文疯狂偏执的感情谈了二十多年,这一回,就安安静静的喜欢一个人吧,谁都好,沈清寒这样好看的更好,总归是对自己胃口,好好享受一次爱一个人的感受。 嬴嗣音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足够不枉此生。 沈清寒无语的笑道,你要花六年的时间来爱我? 嬴嗣音道,嗯,爱你,爱六年,爱够了,这颗心我自己掏出来送你。 沈清寒道,我能自己来掏吗? 嬴嗣音愣了愣,随即笑道,哈哈哈,哈哈,可以,可以啊,我都差点儿忘了,我和清寒之间,是有血海深仇的啊。 杀的人太多,竟是连这种事情都能随随便便就忘记。 沈清寒刚想挪着身子往后坐坐,便被嬴嗣音大手一挥的给揽到了自己身边,身子往下仰,直接将脑袋枕在了沈清寒的大腿上。 嬴嗣音闭上双眼道,困了,我睡一会儿。 沈清寒道,你这样压着,我的腿会麻。 嬴嗣音道,清寒,我只能爱你六年,你陪我六年,我把命给你。 想杀嬴嗣音,这似乎是最轻松简单的一个办法,沈清寒的手僵在半空中,放不下,收不回。 嬴嗣音又道,我睡觉的时候别胡闹,这地方窄,无意识下出得手,我自己可是收不住的。 沉静良久,沈清寒的手指头落到嬴嗣音的头顶,他轻轻应了一句,嗯。 从冀北到幽州,那都是得跨过一个皇都城的距离了,少则也得走个十五天,这也是顾则笑为什么死活也不想跟着去的理由,你说去找人麻烦,拿什么宝贝他可能还能有点儿兴致,可这嬴嗣音,偏是要陪沈清寒去吃个烧饼。 跑这么远就为了吃个烧饼? 脑子没灌铅吧。 入了夜,跑到个深山老林里出不去,月亮被乌云遮了个干净,天上一棵星星也没有,东南西北分不清楚,顾则笑盯着这路纠结半天,最后为了大家的安全,也只能提议道。 要不明天再走吧,可别一会儿岔了路,到头来还得继续折腾返程。 众人一听,纷纷赞同,要说跑了一整日,任谁是铁打的身子,那也是受不住的,谁知道就在一片叹气下马声传来的时候,前方又响起一阵快马奔驰的声音。 顾小少爷,发现前方有客店,虽是老旧,可好歹能住人,咱们过去,不至于今晚兄弟们都垫着石头睡觉。 顾则笑眼睛一亮,他问道,有客店?什么样的客店?大不大? 报信少年道,大倒是不大,侯爷和沈公子一间,其余的兄弟们随便挤挤,打地铺什么的也能住下,总比在这山里头喂蚊子的好。 另一随从也赞同道,是啊,侯爷休息到现在还没醒,想必也是累了,马车板那么硬,肯定睡不好,而且有沈公子陪着,住客店更方便些。 顾则笑大手一挥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呀,喂,狗子,那店远不远? 报信少年道,不远不远,多走两步就能瞧见。 嬴嗣音睡醒的时候还咳了两声儿,睁眼便瞧见沈清寒闭着眼睛,低着头摇摇晃晃的打瞌睡的模样,这个角度看着倒是也很漂亮,额前斜右的一缕头发晃晃悠悠的,嬴嗣音没忍住伸手想要将这碎发替沈清寒别至耳后,哪知道手指头碰着人家的脸,又没忍住抬头去咬他的唇。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21) Mua! (*╯3╰)(‵) 我睡觉的时候别胡闹,这地方窄,无意识下出得手,我自己可是收不住的。 像是忘了这话是谁说的,沈清寒被这动作惊醒的时候也是下意识的反手去挡,可他睡着醒来都不是人家嬴嗣音的对手,手被抓住不说,嬴嗣音竟是直接捏着他的肩膀将人往后推去。 像是想要不分场合的做点什么。 沈清寒刚刚惊诧的睁大双眼,想要提醒对方这是马车不是床榻的时候,背脊就被嬴嗣音用力的按到了车板上,这的确不是床榻,不软,是硬的。 沈清寒撞的那车板咚的一声闷响。 呃撞疼了,沈清寒喉咙口里没忍住轻哼一声出来。 嬴嗣音听着这声儿才勉强恢复了些理智,他慌忙又把人重新揽回怀中,手指头探了探背脊,确认骨头没有错位的情况后,这才问道,撞疼你了? 你疯了? 嬴嗣音笑着揉了揉沈清寒的脑袋,对不起,我家清寒太好看了,随时随地都让人忍不住。 沈清寒推了嬴嗣音一把,没推开,放开我,背疼。 嬴嗣音伸过手去帮他揉,侯爷下手重了,侯爷跟你道歉。 沈清寒道,道歉就不疼了吗? 嬴嗣音道,那你想如何?要不你也摔我一回? 沈清寒道,我想如何就能如何? 嬴嗣音道,只要本侯能做到,那都可以。 沈清寒道,我想在上睡你一回。 嬴嗣音, 第30章 邪门坏侯爷(5) 嬴嗣音只是笑,笑的宠溺,笑的像是要答应,他伸手捏了捏沈清寒的脸,接着温柔的道出了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不行。 沈清寒像是早就预料,也没有不悦,但是拍开了嬴嗣音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指头。 顾则笑一行人赶死赶活的总算是赶到了这一整个山头唯一看得见灯火的客栈,他刚刚跳下马来,店里便出来了一个衣着暴露,走路摇曳生姿的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像是没有骨头,扭着腰臀走到顾则笑的身边,身子一软,就往人家身上靠。 顾则笑哪里受得了这个,刚要推开人,就听那女人在自己耳边轻轻吹气道,这位小爷,您这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哇。 咦!顾则笑一个激灵,推开那女人自己跳到一旁,脸色语气都及其不爽的骂道,你见过有这么晚打尖的吗?还不赶紧去给小爷把客栈的所有房间都收拾出来,床单被褥都得换最新的,要是有半点霉味儿,你们就等着 话未说话,那惊天雷便往地上重重一杵,山里灰土重,扬起的灰尘呛的顾则笑自己都想咳嗽。 报信少年道,顾小少爷,我们从早上出门就没吃过饭,沈公子怕是也饿了,咱们还是要点儿东西饱饱腹吧。 顾则笑道,忍忍吧,这穷山恶水破客栈里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等明儿个天亮了,小爷我去山里打野味儿给你们烤着吃。 报信少年道,那也成,反正这天瞧这也快亮了,大家收拾收拾,今晚都好好休息吧。 一行人纷纷伸着懒腰下马。 红衣女子依旧笑着,见顾则笑这家伙不好说话,便扭着腰肢朝那报信少年过去,一条玉臂搭上人家的肩膀,细着嗓子问道,这位小爷,我们客店虽是旧了些,不过也是这方圆一百里唯一的一家了,住宿条件不怎么样,但这饭菜的口味绝对是一等一的棒。 报信少年没有顾则笑那般大的戾气,他只是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多谢姑娘了,只是我家公子有些挑食,若是东西不好吃只怕是要发脾气,天色这么晚了,还是别招着他,明日一早我们会自行解决的。 红衣女子道,打野味?各位爷跑了这么远肯定累坏了吧,明天得起多早啊,我们当家的正好今儿个上山抓着了野鸡野兔,这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我们家都能做,几位爷要是真担心,就先来尝尝味儿,再决定吃还是不吃吧。 顾则笑正要朝店里走,就见被红衣女子纠缠住的报信少年,他脸色一变,问道,狗子,你丫磨叽什么呢,还不去把侯爷的房间给收拾出来? 报信少年道,顾小少爷,这位姑娘说她家的饭食很好吃,让咱们先尝个味儿再决定要不要吃呢。 顾则笑道,不尝不尝,这大晚上的要是再惹着沈清寒,你们还想不想好生睡觉了。 红衣女子道,小爷,你家公子这胃口再刁钻,我们家这饭菜也能治他,要不试试吧,不试,哪能知道好吃不好吃。 又一少年抱着箱子靠近道,顾小少爷,要不试试吧,人家好歹是开门做生意的,难道做饭的手艺还不如咱们吗? 报信少年道,尝尝再决定也成,若是不好吃,不让沈公子吃便是,我们都是一群大老粗,平日里吃什么都成,只要能果腹,那些自己架火烤出来的东西,说不定还不如人家做的呢。 顾则笑一想,又觉得大伙儿说的有道理,于是挥挥手道,也成也成,那你去做点儿东西吧,我们先吃,侯爷和沈清寒视情况再定。 马车里,沈清寒拿了自己的长剑准备下车,他对嬴嗣音道,你们府里的人都当我是个聋子吗?声音吼这么大生怕我听不见? 嬴嗣音笑笑,则笑这孩子从小嗓门就大,你别在意。 沈清寒道,张口一个沈清寒不好伺候,闭口一个招着沈清寒大家就都不好过,合着我是个能吃人的怪物? 沈清寒率先下的马车,嬴嗣音随后跟上,没走出两步路,沈清寒便停脚皱眉,他道,这是什么味道? 嬴嗣音闻了闻,道,血腥味儿。 报信少年从店门口出来,看见沈清寒和嬴嗣音便急急来迎,侯爷,沈公子,你们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先上楼去休息吧。 沈清寒道,荒郊野岭,是什么地方你们也不问清楚就敢来住? 嬴嗣音一甩袖子,拽着沈清寒直接往里走,他道,有你家侯爷在,怕什么? 倒也是,这世上还能有谁可怕的过嬴嗣音。 红衣女子正在厨房里和自己家男人忙活准备饭菜,就瞧见嬴嗣音带着沈清寒进了客栈大门,嬴嗣音身上没有什么看起来能当做武器的东西,沈清寒倒是拿了一把剑,不过那剑精致到跟个装饰品似得,看着没多大杀伤力。 红衣女主撞撞自己身旁的男人道,这伙人看着挺有钱,今晚是笔大买卖。 那男人抬眼一瞧,手里拿刀切肉的刀法十分娴熟,他道,别轻举妄动,我看那背着大□□的小家伙就不是好对付的,而且那青衣男人,刚刚走过的时候大堂还过了一阵凉风,要不要动手得视情况而定,别遇着高手。 红衣女子嗔怪一句道,什么高手不高手,再厉害的人一碗酒下去就能闷倒,到时候不还是任由我们宰割了? 切菜男人皱眉道,我总觉得这伙人,气息和脚步声都同旁人不一样。 红衣女子并未听进去这话,她只扔了自己手里的洋葱,忙忙朝外道,我倒是听说他们有位公子挺挑食,可别你做的东西不合胃口,人家不吃了才麻烦,我先去打听打听,你暂时先做两道,然后等我指示。 切菜男人望着那背影摇了摇头。 嬴嗣音带着沈清寒上的是二楼,他们住最大的那一间房,房间推开,摆设不多但是至少干净,没什么奇怪的味道,被子摸着也松软舒服,沈清寒算是满意。 嬴嗣音坐到床沿边问道,洗澡吗?要洗就让则笑去给你烧热水。 沈清寒把长剑放到桌上,拎了拎茶壶,发现里头没水后又放下了,不洗了,我这什么也没干,他今天就闹腾不爽成这样,要是再让他去烧个水,那不还真的拿他那□□又来轰我。 嬴嗣音躺到床上道,则笑那孩子从小就调皮,惯坏了,小孩子脾性,你别太上心。 沈清寒道,我可不敢。 房间门被人敲响,沈清寒还来不及说话,那红衣女子已经推门进来,同沈清寒的媚骨天成不同,那女子是浓妆艳抹,一身的脂粉香气。 嬴嗣音远远躺着都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沈清寒抬头道,别过来。 大抵是语气不好,所以还真惊的那红衣女子脚下一顿。 沈清寒又道,有事说,没事出去。 红衣女子讪讪一笑,见这两位大爷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于是便没再上前拉拉扯扯,只是恭恭敬敬的问候道,我们当家的在楼下做菜,想问问两位爷的口味,是好甜还是好辣,多油还是少油,有没有什么忌口或者是不吃的。 沈清寒道,我不吃。 嬴嗣音道,多少吃点吧,你就早上喝了一碗粥,不饿吗? 红衣女子顺着嬴嗣音的话道,是啊,这位公子,我家的饭菜真的特别可口,好吃不腻,香辣爽口,保管你是吃了一回想二回,尝尝吧。 本以为有人帮着劝还能让这沈清寒动摇几分,哪知道人家压根儿谁的话都没想听,沈清寒只是不耐烦的伸手推了一把面前的茶壶道,麻烦替我添一壶热水上来。 说完便转身进了屋内,看起来也是没有再吃东西的念头,沈清寒脱了鞋,径直翻身到了嬴嗣音躺着的内侧去。 嬴嗣音摸摸沈清寒的头发道,不吃东西,头发也不拆? 沈清寒道,你帮我拆。 嬴嗣音道,好。 果然是个难伺候的主儿,怪不得楼下那帮子抱怨的这么厉害,红衣女子暗自腹诽道,瞧那嬴嗣音也没有要搭理自己的苗头,她进退两难,最终也只能自己收了空茶壶,默默的下了楼去。 楼下的男人做菜手法娴熟,红衣女子下楼的时候,顾则笑这一行人已经坐下开始用餐。 真是好吃啊,这味道绝了。 说真的,咱冀北的东西是真难吃,这么正宗的烧烤味道,你就是把冀北的厨子全部挨个扇一遍耳光,他们也做不出来不是。 味道好,要是能再配上二两酒就更好了。 红衣女子一听忙道,有酒的,有酒的,几位爷想喝,我这就去给你们取。 进了后厨,拿了酒坛,掏了药包,正打算往里下药的时候,那做菜男子突然起身来拦住了红衣女子的手腕。 红衣女子好奇问道,你做什么? 做菜男子道,这帮人不好惹,我看还是放他们走为好。 红衣女子道,这药包一放,有什么惹得起惹不起的?楼上那俩不吃饭,总得喝水不是。 做菜男子道,楼上有位客人看着就同常人不一样,真正道行高深的,你水里加了什么,他瞧一眼就能全部发现,我们在这地方守了这么多年,还是别冒这个险。 红衣女子不悦的甩开做菜男子的手,她怒骂道,瞧你那怂样儿,这白楞楞的水,我就不信哪里来的神仙还能瞧出什么花儿来,今天这单买卖必须做,旁的不说,就楼上那穿的跟棵青葱似得那货,眉眼身段任谁看了也是受不住的,咱们抓了人送去给宗主,宗主一高兴,还能遣了我们两个守这破地方吗? 第31章 暗香无夜宗(1) 做菜男子伸手想拦,可那红衣女子实在是走的太快,他伸手去抓,却还是抓了个空。 顾则笑吃肉吃的痛快,左手一只猪大排,右手大喇喇的正想要倒酒喝,脸上的笑意藏不住,毕竟吃肉实在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儿。 酒盖被掀开,浓香四溢。 顾则笑只闻了闻,便一脚踩中板凳,他起身道,这可真是好酒啊,小爷我在皇都城,在冀北都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大家一起举杯,让我们共襄 盛举二字没能出口,二楼便兀自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顾则笑甚至还来不及回头往上瞧,那红衣女子便被一道强力击出,破栏而下,直接砸到了顾则笑吃饭的这张桌子上。 桌子被砸碎,人也重重落了地,那红衣女子双目圆睁,脸上的表情惊恐的要命,嘴角溢出大滩的血迹来,浑身上下却是一动也不动,像是已然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所有人都抬头朝上看去,那做菜男子自然也不例外。 只见二楼黑气环绕,虽不知出了何事,但是直觉不妙,做菜男子起身便想逃出这屋子。 可就是这一个转身的瞬间,一道黑色藤蔓自上而下,直破了厨房高墙,目标明确地卷中了那做菜男子的腰身,然后往上一抬,又重重的朝外摔出。 好强的气息。 做菜男子刚刚感叹一声,便被这力道甩出,拿自己的背脊砸破了墙面,摔到屋外的草丛之中,嬴嗣音速度极快,做菜男子几乎是全程毫无还手之力的就被人轻松牵制。 四周黑乎乎的,鼻息里能闻到青草混着血腥味儿,嬴嗣音背后有些暗黄色的灯光,都是从那堵破墙内透出来。 孝,孝文侯,嬴嗣音 无需武器,单单凭借自己浑身杀意也能将对方踩在脚底摩擦的人,全天下,大抵也只有嬴嗣音一个了。 做菜男子抬头,看着眼前气势逼人的那男人,明明什么都没做,这股子黑气却是压迫到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破裂开来的程度,嬴嗣音手指头轻握,掌心内抓着的是一柄由自己体内散出的内力聚起的一把长剑,剑锋直指做菜男子的咽喉。 顾则笑一伙人晚来一步,见嬴嗣音这也算是六年来唯一一次真想要自己动手杀谁的时候,同样惊讶不已。 他忙忙上前道,侯爷,这是怎么了? 嬴嗣音不理,只压低声音问了那做菜男子一句,暗香门,无夜宗,这六年还真是是把你们这些人胆子养肥了,敢在本侯头上动土? 做菜男子捂住胸口,起不来身,只能连连摇头求饶道,侯爷误会了,侯爷误会了,小的只是无夜宗门内安插在这山中驻守的下等子弟,并非知晓是侯爷大驾光临,所以这才犯了错,求侯爷饶命,求侯爷饶命啊。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22) 的的确确不知来人是嬴嗣音,否则就算给这些个人天大的胆子,那也是不敢的。 顾则笑又道,侯爷,无夜宗年年进贡侯府,同咱们向来交好,这家伙怕是真不知道您的身份,不如放了他吧。 嬴嗣音笑道,本侯缺这点儿进贡? 收手,黑气重回体内之时,划出的一道剑气瞬间了解了那做菜男子的咽喉。 多余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人便已经倒了地,脸上惊恐的表情同屋内的红衣女子一模一样。 嬴嗣音转身踏过那一片废墟,重新回了客栈内,顾则笑转身快步跟上,他问道。 侯爷,你怎么认出他们是无夜宗的人了?再说就算是无夜宗,可也不至于动杀心不是,咱们虽然不怕这些小门小派,可结怨太多终是不好。 嬴嗣音道,白痴,难道你家侯爷是神经病吗?逮谁杀谁没有道理? 虽然江湖中的嬴嗣音倒也确实是这么个形象,可顾则笑知道,江湖谣传嘛,半真半假,听一半信一半就可以了,嬴嗣音虽然名声不好,可好歹是个正常人,即便外头的人把他传的再不堪,只要身边的人知道这主子是如何样的一个人,那也就足够。 顾则笑道,他们想害我们? 嬴嗣音道,回去好好看看你那酒里有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顾则笑为难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倒是记起无夜宗盛产毒物毒蛊这事儿来,难道是酒里有毒? 全场估计除了嬴嗣音,所有活着的人都是一头雾水。 沈清寒也不例外,他只是在床上躺着,听见有人敲门,听见嬴嗣音起身去开门,接着就是一阵儿震天的巨响传出来,没有追出门去看,只是从二楼推开了窗户,然后眼睁睁的瞧见那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能将自己的内力化成实物形态武器的,冀北孝文侯嬴嗣音只冰山一角的实力。 惊讶归惊讶,但内心也再一次的确认了,自己同嬴嗣音之间的差距,怕恐怕不是一个六年或十年能追赶上的距离。 这男人,实在是强的可怕。 杀人不过头点地,嬴嗣音倒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是沈清寒夜里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到后半夜干脆就爬起来仔细的翻看起了那红衣女子送上来的那壶热茶。 壶不奇怪,茶不奇怪,甚至连那水,沈清寒也看不出来有任何有问题的地方,但人家嬴嗣音偏偏就能咬定说,这茶水里头加了料。 他到底是如何判断的?难道是自己主观的决断?那这也太不讲道理了不是? 和沈清寒抱有同样疑惑的还有顾则笑,沈清寒在楼上研究茶壶,他就在楼下研究酒坛。 这里头到底有啥啊,为什么他怎么看也看不出来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报信少年早上伸着懒腰起床的时候,看见顾则笑还当是自己眼花了,反复揉了两遍眼睛,这才开口问道,顾小少爷,你这是一晚上都没睡呢? 顾则笑道,侯爷让我好好看看这酒里有什么,可,这酒里分明什么也没有呀。 报信少年道,无夜宗的毒物,是以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之中而闻名天下的,要是随随便便谁都能瞧出来,那人家还靠什么立足这江湖百余年? 顾则笑放下酒坛,道,你说的也是,要这么容易就能看出来,那无夜宗还混什么混? 扔了坛子,顾则笑往后一靠,双腿架在桌子上,双手抱着脑袋,懒洋洋的说道,就是可惜那么好的一厨子了,要是抓回咱们冀北去,就他这手艺,我至少能一顿多吃三碗饭。 说着,还用手指头比了一个数字出来。 多吃三碗饭?我这是养人还是养猪呢。嬴嗣音出门还是悄无声息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本来也只是随口打趣的一句话,愣是吓得顾则笑一个翻身,咚的落了地,摔得屁股腰椎一阵儿疼。 报信少年道,侯爷昨晚睡的可好? 嬴嗣音笑笑,回头瞧瞧跟在自己背后的沈清寒,还是抓着那茶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的仔细,他下楼梯的时候伸了手,冲着沈清寒道,清寒,下楼梯的时候看路。 沈清寒根本不理,举着茶壶同那手掌心擦肩而过,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下了楼。 嬴嗣音回头对报信少年道,看到了吧,他这样,我如何能睡得好? 报信少年跟着笑道,侯爷武功盖世,大家都是好奇嘛。 顾则笑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屁股道,侯爷,我瞧了一晚上也没瞧出来这酒坛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觉都没睡好,一会儿能不能去你的马车里躺会儿? 不可以。沈清寒头也不抬的拒绝。 你我一晚上没合眼,就躺躺也不行?顾则笑叉腰反驳道。 我也没合眼,一会儿我要睡。 你没合眼关我什么事儿? 那你没合眼又关我什么事儿? 嬴嗣音看着两个小朋友吵架也是无奈,他只能伸手叫停道,好了,早些赶路吧,则笑,若是能在天黑之前出了这山,晚上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哼,侯爷偏心。顾则笑气鼓鼓的抱手道。 我饿了。沈清寒抬头去看嬴嗣音。 到这个点儿的话,距离沈清寒上一回用膳已经足足过了一整天,不是矫情,是真的该饿了。 报信少年忙道,沈公子坐坐吧,我去厨房找点儿食材,看看能不能给你熬碗粥出来。 沈清寒听话的捧着茶壶坐下。 报信少年刚刚要走,嬴嗣音便伸手将他拦下,算了,不吃了,这地方的东西不干净。 不干净?顾则笑跟上来问道,侯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嬴嗣音伸手拉起沈清寒的胳膊,道,你们几个,听觉不行,味觉不觉,嗅觉更不行,厨房右侧最里间的灶台底有一个暗格,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本侯给你们半个时辰,迅速的确认好准备启程,走吧清寒,我们出去玩了。 沈清寒走的时候还是抱着那茶壶,倒是也没问嬴嗣音为什么突然说什么干净不干净的话,少吃一顿反正也饿不死,沈清寒扛得住。 坐进了马车,嬴嗣音闭目养神,沈清寒摆弄着茶壶,听见外头一阵呕吐声,他掀开一些车帘,瞧见顾则笑扒着客栈门口干呕的厉害。 他看见什么了?沈清寒问嬴嗣音。 一些让人恶心的东西。 我能去看看吗? 你如果晚上还想吃饭的话,就最好别去。 那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至少在沈清寒的记忆里,嬴嗣音除了杀那一男一女外,其余时候都同自己在一起,能把位置方向说的那么细致,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看清楚这一切的? 没看到,闻到的。 第32章 暗香无夜宗(2) 闻到的?沈清寒不解。 你昨天一下马车,不是就闻到了血腥味儿吗? 是闻到了,可 可是只是闻到了,却闻不出来这味儿是从什么地方来。 沈清寒偏头去看嬴嗣音,他好奇道,你能闻到? 嬴嗣音笑笑。 沈清寒又道,那这壶茶也是你闻出味道不对劲来的? 嬴嗣音道,这壶茶没有味道,但是声音不对。 声音? 嬴嗣音伸手接过茶壶,然后举起在沈清寒的耳旁晃晃,他道,仔细听听,和普通的水声有什么不一样的。 沈清寒摇头道,听不出来,普通水声是什么声音? 唉嬴嗣音摇头,然后将茶壶放到一边,他道,你呀,在昆仑山这十年究竟学了些什么? 沈清寒反驳道,我们昆仑山很厉害,只是我学的不好。 昆仑山谁最厉害? 我师父。沈清寒骄傲道,菥蓂真人,我是他手底下功夫最差的学生。 你家侯爷虽然六年未曾出门,但这江湖上的后起之秀,能提的上名号的,你算一个,莫南风算一个,穆飞云也算一个,昆仑山那么多弟子,就你一个上了榜,你说你是最差的,嗯你的确很差,不过在昆仑山,至少也能轮上个优秀才对。 你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高手的第一步,就是要正确的认识自己的定位,很明显,目前你还没有做到这一点。 你看不起昆仑山? 看得起。嬴嗣音笑道,那地方能养出你这么一个绝色美人,我怎么敢看不起。 你能不能不提美这个字?沈清寒不满道,若是有旁人一直说你长得美,长得漂亮,长得跟个姑娘似得,你会很开心? 我错了,那我换个词儿,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仪表堂堂,温文尔雅,顾盼生辉 沈清寒哑口无言。 顾则笑吐的昏天黑地,昨天咽进肚子的里的东西全都吐了个干净不说,苦胆里的黄汁都恨不得全给吐出来,真是损啊,嬴嗣音这家伙真是损啊。 侯爷顾则笑捂着胃,跌跌撞撞的一路走到马车前,他伸手扣着那木板,整个人连直起腰来的力气都没了,他哀嚎道,我实在是没有力气骑马了,你就让我进来坐一会儿吧。 厨房,灶台,暗格,嬴嗣音说的位置半分不差,血腥味,尸身,腐烂,这都不是恶心两个字儿能说得清楚的,顾则笑只往里多走了两步,就被刺激到连爹妈都不认识的程度。 真是残忍又歹毒啊。 不行。沈清寒二度拒绝。 沈清寒,你顾则笑苍白着脸,颤抖的举起手往马车里指,我告诉你,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你要是实在恶心,就再去吐一会儿,吐完就干净了。 你,你信不信我把这事儿告诉所有人,然后大家就都别想出发了。 不信。 不信。 好,不信是吧。 半个时辰后,嬴嗣音头疼的按着自己的额头,看着一众孩子们,全部纷纷抱着树干吐的厉害。 沈清寒拍拍手从客栈大堂里走出来,看嬴嗣音就倚着马车边站着,那男人单看脸也是好看的,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的模样,可耐不住长了一颗恶毒的心,这一点让沈清寒实在是爱不起来,跟着对方的目地很多,想学厉害的武功,想找机会替全家报仇,想,也许六年之后,人家真遵循了承诺,把命交出来了呢? 这么邪门的一个男人,不至于骗他一个沈清寒才对。 看了,他们昨晚吃的东西都是鸡肉和鱼肉。 那你去告诉他们一声儿? 不去。沈清寒冷哼一声,不屑道,一帮蠢货,昨晚吃的东西有鱼刺有鸡腿都不知道。 沈清寒不去,嬴嗣音自然更不可能去。 两个人巴巴的看了一上午随从的孩子们呕吐,本来肚子还觉着有点饿的沈清寒,也被这一下子折腾的半分胃口都没有。 昨天出发时还活蹦乱跳的家伙,现在却个个都跟没睡醒似得,顾则笑已经到了根本就直不起腰的地步,他整个人趴在马背上,伸手抱着马脖子,无精打采的看着身下的骏马一步一步慢吞吞的往前挪动。 沈清寒还是好奇那壶茶水,他盯着那壶摆弄,嬴嗣音则是托着腮看他。 嬴嗣音道,沈清寒,叫本侯一声相公,本侯就告诉你如何听声辨毒。 沈清寒, 嬴嗣音道,你就这么干瞧着,再瞧到猴年马月去,也瞧不出个一二三呐。 沈清寒, 嬴嗣音道,不过是叫本侯一声相公,有这么难? 沈清寒终于哼笑一声,然后慢悠悠的说道,你要是觉得不难,你大可叫我一声相公。 马车虽然走的很慢,可嬴嗣音还是架出一条腿去护着,怕沈清寒坐不稳会摔,他笑道,提起你师父是满脸的骄傲,怎么提起我就是各种白眼和不屑呢? 沈清寒道,你浑身上下有一点值得让人尊敬的地方吗? 嬴嗣音道,论武功,我敢说天底下没人能在三百招之内击败我,就凭这一点,也不值得让你尊敬? 沈清寒道,三百招之内击不败我的人也很多。 嬴嗣音道,我说的是全天下。 沈清寒道,你若是能让我再多活十六年,我未必比你差。 嬴嗣音伸手去捏沈清寒的下巴,沈清寒想躲,结果发现嬴嗣音并不打算给自己这个机会,被人家的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手腕,又被人家的右手按住自己左手手腕,那茶壶还拎在手上,沈清寒在考虑从这个角度扔出去的话,能不能砸中嬴嗣音的脸。 嬴嗣音道,本侯教你的东西也不比菥蓂那老头子教你的少吧,你既然不愿意叫相公,那便叫声师父来听听。 沈清寒断定,嬴嗣音这厮就是睡觉睡的太多,所以现在无聊拿他消遣打发时间呢。 沈清寒侧开脸道,你又没和我师父比试过,我如何能知晓你们两人谁更厉害? 嬴嗣音道,你家侯爷在江湖上的名声,你难道没听说过? 沈清寒道,不过是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般的名声,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嬴嗣音道,人人喊打却又没人真敢来打,你说,这是为什么? 沈清寒道,不从我嘴里听到一句夸你的话,你就浑身不自在吗? 嬴嗣音道,我是想让你明白,你男人比全天下任何人都优秀,所以刚才你那副崇拜、骄傲的目光,在提起别人的时候,不许出现。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23) 沈清寒, 沈清寒是真不爱笑,但每次面对嬴嗣音的时候,就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一阵冷笑,现在又开始了,嘴都不张,只是嘴角轻微上扬了几分,然后鼻孔出气轻哼一声。 嬴嗣音凑近了些自己的脸道,看来本侯,还没有让清寒你,心服口服呢。 这个姿势,沈清寒以为嬴嗣音是又想来wen自己,本是侧头侧到了极限,后又想到,两人关系也几乎已经是到了一个不可控制的地步,这么平白无故的扭扭捏捏倒显得自己矫情的厉害,于是沈清寒又将头转了回来,他主动正对上嬴嗣音的脸,仰头做了个无所畏惧的姿势。 嬴嗣音只是笑,松开了按住沈清寒左手的右手,然后抚上那双漂亮的眼睛,由衷的道了一句,真好看。 沈清寒道,日常夸我? 嬴嗣音道,本侯只是爱说实话,只是这双眼睛颜色太寡淡了,本侯看外头女孩子们都喜欢在眉眼之上抹些颜色,下回你也涂一些,涂给本侯看看。 沈清寒正要拒绝。 嬴嗣音却突然松了手,规规矩矩的靠回了自己身后的车板上,他托腮看着窗外道,有朋友来了,本侯昨晚才杀了人,今天不想再见血,清寒你出去瞧瞧吧。 有人来了? 沈清寒立马抓紧了手中的长剑,正要探头出去查看之时,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回头问嬴嗣音道,这次又是听见的还是闻见的? 嬴嗣音指指自己的心,笑道,用心感受到的。 沈清寒, 出了马车,沈清寒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同的异相,虽然嬴嗣音这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是沈清寒知道,他不至于拿这事儿来逗着自己玩儿,虽然沈清寒在年轻一辈中算得上是身手好的,可人嬴嗣音终归是纵横江湖几十年,经验丰富老道,他说有人来,那必定是有人来的。 果然,沈清寒刚出了马车,还来不及叫队伍停下,就见前方一股诡异的黑色烟雾袭来。 什么玩意儿?顾则笑自然也瞧见了,本是恹恹的没有力气的身板突然挺直,他一把拉住身下的骏马,下意识的带着队伍开始后退。 伴随着黑色烟雾,同时响动的还有四周的草丛树林。 顾则笑算是反应快的,后退迅速所以没被那黑烟攻击,可前方还有几个反应迟钝的家伙,几乎是闻着味儿就应声倒地了。 我靠,这什么情况呀。顾则笑惊慌失措的回头朝那马车大喊。 沈清寒虽是没遇着过这种场面,但好歹能保持镇静,他拔出自己的长剑来,调动真气,剑刃结起一层冰霜,低声喊了一句,起。 四面冰墙破地而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不断向上攀升,虽是重伤晕倒了几个,但好歹阻拦住了剩下进攻而来的黑色烟雾。 烟雾被拦住,树林里又开始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沈清寒正要抬头,便听见顾则笑大喊了一声。 是蝙蝠,喝人血的大黑蝙蝠。 第33章 暗香无夜宗(3) 沈清寒在昆仑山自然是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的,他只瞥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朝自己俯冲下来,正要举剑去挡时,又听见顾则笑那聒噪的小屁孩在身旁喊道。 大家都躲开,让我来。 惊天雷怼地的声音,沈清寒不敢大意轻敌,一道剑气解决了第一批从头顶飞降的六只蝙蝠之后,便脚底轻旋的闪到了一遍。 这蝙蝠确实是有毒,喷洒下来的血迹都是黑色的,落到草地上,那青青翠草都能立刻枯死一片。 威力这般大? 他正想着这事儿,忽听耳边一声巨响,顾则笑的惊天雷就是一颗巨大无比的火球,燃着熊熊烈火朝外击出,对付这黑蝙蝠倒是个好兵器,只是 有孩子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冰墙开始融化了。 头顶是黑蝙蝠,四周冰墙之外是毒烟,进退两难的地步,沈清寒无奈,又只得举剑调动体内真气来加固这岌岌可危的冰墙。 黑蝙蝠一波接过一波,乌压压,密密麻麻的一片看着十分渗人。 沈清寒道,顾则笑,你放大火球的频率能稍微慢点吗? 顾则笑道,什么大火球,哥哥这叫惊天雷。 沈清寒道,你没瞧见四周的冰墙融的厉害?你难道想被外头的黑烟毒死? 顾则笑道,你不想被毒死,那你想被蝙蝠咬死? 见沈清寒气到咬牙,顾则笑眼珠子一转,立刻又道,诶,我说沈清寒,你不会是扛不住了吧,嗯?拿内力硬撑,现在发现这么干太损耗自身的能量,所以不乐意了? 沈清寒拿剑朝上挽出一道剑花,寒气破出,瞬间又击出了三五十只蝙蝠出去。 沈清寒道,看见没有,不用你那破火球,这蝙蝠也能收拾。 顾则笑叉腰道,我又不会使剑,你要这么厉害,你自己来。 说完,一脚踢开那惊天雷,竟然还坐在地上赌起了气来。 沈清寒何时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那顾则笑年纪小是小,可自己不也还是被人哄着捧着长大的吗?何况现在又要筑冰墙,还得除这毒气颇重的黑蝙蝠,沈清寒哪里有这么多力气做这些? 报信少年大抵是看出了沈清寒的为难,于是只得上前拉着顾则笑道,顾小少爷,沈公子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这火球确实是会加速他冰墙的融化,都是拿内力扛的,自然会吃不消。 顾则笑仍是大声嚷嚷道,他那么厉害,他那么牛,让他一个人都做完呗,在这儿拿我撒什么气?我顾则笑就只会用惊天雷,别的什么都不行,我不管了,不管了,你们爱怎么就怎么吧。 其余有佩刀佩剑的随从们,皆是纷纷在努力击杀那些源源不断从上空涌进冰墙之内的黑蝙蝠。 沈清寒咬牙往嬴嗣音坐着的马车瞧了一眼,毫无动静,外头闹的声音这么大,嬴嗣音肯定不至于听不见,现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难道就是想干看着他沈清寒难堪? 不好了不好了,有蛇,有蛇。 小心,小心脚下。 四处都是嘈杂的呼喊声。 沈清寒也跟着往地面一瞧,结果正好瞧见一条浑身翠绿的小蛇从土地里探出头来,虽是不怕,可猛然瞧见还是吃了一惊,沈清寒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然后抬手一剑削掉了那蛇脑袋。 啊妈呀。顾则笑大抵也是瞧见了,何况他还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面,这会儿瞧见,可不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起来跑路。 若是只有沈清寒一个人,他想想法子倒是也能逃出去,但是现在毕竟还有这么多人在呢,这么危机的关头,嬴嗣音竟能不动如山的稳坐轿内,沈清寒回头回了好几次,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便喊了一声,嬴嗣音。 嬴嗣音。 只需要沈清寒叫这一声。 那顶马车内几乎是同时喷发出了一股极强的风力来,上击黑蝙蝠,下打绿尾蛇,前后左右破开毒物,整个世界,又恢复的和原来一般干干净净。 沈清寒吃惊的看看自己拿剑的手,又看看那顶马车。 又是一条黑色的藤蔓裹着阵阵杀意从车帘内快速飞驰而出,准确明了的朝面前的一颗大树而去,只是瞬间,一个黑衣人影便被拖出,然后重重的摔在了沈清寒一众人的面前。 嬴嗣音收回自己那藤蔓形状的黑气,一只手撩开车帘而出,他下了马车,望着沈清寒道,嗯,不错,这回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吃惊。 沈清寒讪讪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顾则笑跑上前道,侯爷,就一个人? 嬴嗣音道,一个人也能折腾的你们鸡飞狗跳,没点儿出息。 顾则笑不满道,那是我和沈清寒的功夫不对付,我俩一个冰系一个火系,撞到一处肯定得打架。 嬴嗣音道,现在知道帮着他说话了? 顾则笑道,什么帮不帮的,我说的是实话,侯爷你还真是心大,这么乱的情况,真就能在那马车里安安稳稳的坐着?你就不怕我们谁出个什么事儿? 说起出事儿,沈清寒赶紧跑出去瞧了瞧那几个撤退不及的随从,果然很不幸,七窍流血中毒而亡。 沈清寒自己都记不得今天自己是第几次咬牙了,他心中暗自腹诽道,这该死的嬴嗣音,提前出手救一下人会死吗? 被嬴嗣音出手击落的那家伙,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嘴角溢着血迹,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打穿了一般疼痛不已,竟是连翻个身的动作都做不到。 顾则笑傲慢的上前问道,你小子什么人?连我们冀北的人都敢招,活腻了吧。 冀北?那黑衣人瞳孔猛然放大,这反应显然是不知道自己竟然袭击了江湖上这么一号大人物,冀北整个西鄞国谁不知道冀北孝文侯嬴嗣音,竟然是,竟然真的是他吗? 嬴嗣音道,沈清寒,回来了,本侯累了,我们早些出发入城吧,这出门不到两天,两次遇着麻烦都要本侯亲自出手,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沈清寒回头,看嬴嗣音就只给了自己一个背影了,他起身拍拍手,也是,人家嬴嗣音自己府上的人自己都不伤心,他在这儿惋惜个什么劲儿。 好不容易宽慰了自己一番,只是刚刚走近车队,却见顾则笑也是抬手一指直点了那黑衣人的死穴。 沈清寒慌忙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他道,你杀他做什么? 顾则笑道,不杀,不杀留着给你吃肉吗? 沈清寒道,你们都不问问这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害我们,就这么了结了人家性命? 顾则笑道,问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沈清寒道,你你就不想知道原因,知道真相吗? 顾则笑道,我不想。 沈清寒一时语塞, 嬴嗣音从马车里掀开车帘,冲着沈清寒道,沈清寒,回来了,再不出发,又得在这山里头住一夜,你想知道什么来问本侯,本侯什么都知道。 顾则笑道,听见没有,我们家侯爷什么都知道,犯得着问这黑不溜秋的东西。 说完,还踹了那黑衣人一脚。 来了这么一出,顾则笑这群家伙们,也没了之前那么无精打采的模样,个个昂首挺胸的加快了不少速度往山下赶去。 沈清寒的茶壶还在马车里,一上车,嬴嗣音便把那壶递给他问道,还要听吗? 沈清寒一挥袖子,极不开心的坐进了马车角落里。 嬴嗣音道,这是谁又惹着你了?这么不高兴? 沈清寒道,你就等着我叫你才动手? 嬴嗣音道,是啊。 承认的理所当然。 沈清寒道,你的随从死了两个,你不知道吗? 嬴嗣音道,知道啊。 沈清寒怒了,他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人好歹是你带出来的,活生生的跟着我们出了门,总得安安全全的再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嬴嗣音毫不在意,反倒是托住了自己的下巴问道,怎么还有这么个说法? 沈清寒, 嬴嗣音道,我是不知道菥蓂那老头子以前在昆仑山教了你什么道理,不过来我冀北,侯爷能教你的只有一句话。 沈清寒道,你教的道理,我不想听。 嬴嗣音道,现在不想听,以后会觉得有用的,这世道很残酷,做人,别太盲目善良。 沈清寒道,你善良过吗? 嬴嗣音笑道,我也不是生来就会杀人的啊。 沈清寒, 嬴嗣音摇头道,这江湖上的人才,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啊,想当初我二十岁的时候,定能单手单挑如今二十岁的你。 沈清寒不屑的切了一声。 嬴嗣音笑笑,见沈清寒也没打算说别的,他便又伸了个懒觉,然后躺到沈清寒的双腿上去休息了。 这一次没特地嘱咐沈清寒别胡来,毕竟自己的能力在这厮面前也连着展现了好几次,除非这沈清寒是个脑子灌了铅想找死的,否则不至于这个时候会来动他。 结果事实证明,动到确实是没动他,可马车没跑出多远距离,嬴嗣音好不容易要入梦的时候,沈清寒又动手来把他给摇醒了。 你怎么就睡了,那黑衣人是谁,为什么突然冒出来放毒烟毒蛇要杀我们的事儿,你还没同我讲清楚呢。 嬴嗣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沈清寒的脸就这么从上而下的俯视着自己,那是这迷之角度也仍旧掩盖不了的颜值。 于是嬴嗣音只得每日惯例感叹道,啧啧啧,这家伙,真是长得好看的过分。 第34章 清寒破南风(3) 从冀北侯府被顾则笑扔回漠北临安的莫南风,足足养伤半月有余,才勉强能够起床走动,穆飞云来的时候,正巧赶上这家伙清醒,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不过好歹都是少年心性,随口说几句话,觉得聊得来,便把对方当兄弟了。 周身都是涂完药膏之后裹的白纱布,莫南风的一双眼睛都失了颜色,同他闲聊是可以的,但是一旦听闻沈清寒这三个字,那个人便立即僵硬如石,然后再多半句话也不肯说了。 穆飞云端着还冒热气的药碗从房内出来,那随侍的小厮便上来问道,少爷又不吃药了吗? 穆飞云点点头。 他本身也是不愿意提沈清寒,但毕竟这事儿和嬴嗣音有关,也是实在没办法。 小厮又道,穆公子,我家庄主请你去主殿一叙。 穆飞云问道,莫叔叔? 小厮道,大抵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请穆公子随小的一道去吧。 穆飞云点点头,然后跟着小厮离开了。 莫南风作为莫家的独子,离家十年,这莫家竟也是不闻不问的就把人丢在昆仑山了,任其和沈清寒那个祸害轰轰烈烈的发展下去,结果现在沈清寒跟嬴嗣音跑了,这莫南风什么也没捞着不说,还在冀北被那嬴嗣音给毒打了一顿,再丢回来。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24) 这事儿吧,虽然也没人刻意往外传,但在江湖中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还是这么几位颇有名气的大人物,差不多没出三天,这段故事就在西鄞国内出了七八个版本出现在各个茶楼之中,被唱成了一段戏曲,说成了一段评书。 莫不是如今这莫家觉得丢脸实在是丢大了,所以对这嬴嗣音的做法颇有微词? 一时之间多出了好几个念头来,小厮送莫南风只送到了主殿门口,便道,庄主只肖说要见穆公子,小的就不进去了。 穆飞云点点头。 迈腿入了主殿之后,发现莫轻尘正坐于主位之上,桌面放着一把长剑,手中还拿着一把长剑。 穆飞云恭恭敬敬的拱手做礼,弯腰道,苍山幽月谷穆飞云见过莫庄主。 莫轻尘抬头,伸手朝身旁的座位一指,便道,我们漠北没有你们中原那么多规矩,随意入座便是。 穆飞云点头入座,问道,莫叔叔唤飞云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莫轻尘道,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六年前,孝文侯嬴嗣音回冀北之后,江湖重归平静,我漠北也再未踏进过中原半步,如今他这般欺辱我儿,实在是给我们漠北难堪。 穆飞云直了直背脊,问道,莫叔叔可是有什么想法? 莫轻尘摇摇头道,我们漠北虽然也勉强能称得上世家二字,可嬴嗣音这厮独霸这天下多年,向来是嚣张跋扈惯了的,刚刚接回我儿,心中的确有气,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能从嬴嗣音手里留下条命来,那都是他手下留情的作风了。 穆飞云道,莫叔叔怎么能这么想?嬴嗣音那厮最风光的年纪不过也就是十七岁到三十岁的那十三年,如今他已三十六了,哪有人能从生到死都是天下第一的?我就不信,这全天下,人人都拿他嬴嗣音没有办法,我就不信,他们冀北侯府所有人加上皇都城那姓司马的,姓商的两个,左不过五百余人,我们这么多势力加在一处,还拿不下一个嬴嗣音? 莫轻尘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然后摇头道,有志气是好的,可是孩子,你可曾听说过当年嬴嗣音,以一剑抵万军的故事? 穆飞云道,听过,但是我不信,就江湖上这些传言,十句有八句都是假的,都是夸大过的。 莫轻尘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关于嬴嗣音的传言,十句里有八句都是真的。 穆飞云, 莫轻尘道,当年的一剑抵万军,你叔叔我,也是见证者之一啊。 穆飞云惊讶道,可是他的故事传的都跟神话似得,这世间哪里会存在这样的人? 莫轻尘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穆飞云道,再吃苦,再吃苦总也不能把人吃成神吧,再说哪个习武之人不吃苦? 莫轻尘笑笑,也不生气,反倒是觉得穆飞云这争强好胜的心性颇对自己的胃口,他放下手中的剑,语重心长道,嬴嗣音的实力,强大到让人害怕,嬴嗣音的过去,黑暗到让人无法想象。 穆飞云有些颓废的松了背脊,他道,莫叔叔把我叫来说这么多,不会是让我放弃对付嬴嗣音的想法吧。 莫轻尘道,我们漠北之人,生来好战,嬴嗣音的事儿,上一辈不是没有抗争过,虽然失败,但是我们的下一辈仍旧不可放弃希望,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比我那没用的儿子好太多,男人生来便是要斗天斗地斗尽一切艰难险阻,哪怕是战死,也决不能放弃希望。 穆飞云道,那莫叔叔是支持我们? 莫轻尘道,我当然是支持,不止是我支持,我们整个漠北都支持。 穆飞云表情明朗,他站起身来道,太好了,太好了。 莫轻尘道,南风你带走吧,那小子在中原这十年,为了个男人真是丢脸丢回漠北来了。 穆飞云道,莫叔叔放心,我把人带走,一定能再把人安安全全的给你送回来。 莫轻尘笑道,好男儿就算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那也别跟个缩头乌龟似得躲在家里,你们今天既然说了这个大话,那打不败嬴嗣音,就都别回来。 穆飞云自然是没想到这趟来的这么顺利。 早前虽是听说过这漠北的人个个都是血性方刚,今日一见,才发现江湖传言也不是全都不可信的,得了莫轻尘的点头,就不管莫南风愿意不愿意了,穆飞云直接跑去那家伙的房间,主动帮他收拾起了包袱。 可一个十年都没在家里呆过的人能有什么行李,拿两件衣服就再找不到别的了。 莫南风就坐在床沿边,呆呆看着,不说话,也不问这厮动他东西做什么。 穆飞云道,今晚我带你出去喝酒,明天一早咱俩就回中原去。 莫南风道,我不想出去。 穆飞云道,为什么? 莫南风干脆往身后的榻上一趟,然后侧过身子,背对着穆飞云道,不想出去就是不想出去,你自己走吧,我要留在家里。 穆飞云一听这话,当即就恼了,他道,什么不想出去就是不想出去,你这几天同个废人一般,整日浑浑噩噩的活着过着,无非就是为了个沈清寒吧,我不明白那家伙究竟有什么好的,你是没看见他在人家嬴嗣音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吗? 没看见吗? 看见了吗? 那晚的记忆铺天盖地的往莫南风的脑子里袭来,他很烦躁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怒骂道,不,不,我的清寒是全天下最好最干净的清寒,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他答应过我要来漠北看星星,我们漠北的天是最蓝的,星星也是最亮的,我要等他,我要在这里等他。 穆飞云道,他不会回来了,人家已经跟着嬴嗣音走了,人家就算是要看,那也看的是冀北的天,是冀北的星星。 不,不是。莫南风猛地从床榻上窜起来。 穆飞云也不惧,就看那家伙像头狮子一样,双出双臂将自己扑到在地,两个人滚在一处,莫南风按着穆飞云的肩膀,模样明显有些趋于发狂的模样。 穆飞云道,莫南风,你清醒点吧,在昆仑山十年,人家沈清寒要是真喜欢你,早就接受你了,何至于把你当个白痴,当个仆人似得使唤这么长时间? 莫南风道,不是的,不是的,清寒是个好人,他只是性子冷,他对谁都这样,他话少,他不爱笑,他经常骂我,可整个昆仑山,他就同我一个人说话说的最多。 穆飞云道,那是人家嫌你烦,忍不住在骂你。 莫南风道,可是沈清寒答应过我,他说他的事情做完之后,他就跟我来漠北。 穆飞云道,你别自欺欺人了,沈清寒喜不喜欢你,会不会跟你回冀北,你真的不知道吗?你跟他十年,有什么用?他跟嬴嗣音就见了一面,他就跟人家走了,现在全天下谁不知道,嬴嗣音身边养了个沈清寒,你到底长没长耳朵,长没长心?他走了,他跟别人走了,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莫南风, 他会回来,他会回来的。莫南风的声音越变越小,带着些嘶哑和哽咽,他按着穆飞云的手指头有些发抖,低下头,像个丢了糖果的小孩子。 身上的人情绪有异,穆飞云自然也能察觉,莫南风和沈清寒的事儿,江湖上是个人都一定听说过,所以,一定是用一份很赤诚的真心去爱一个人,不然哪里会有人愿意离家十年,就为了追一个从来不给自己好脸色的男人? 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太过分了吗? 这样想着,穆飞云又伸出手去想说些什么想安慰对方的话,哪知道那颗垂着的脑袋底下突然啪嗒掉了两滴泪下来,稳稳当当的打中了穆飞云的脸。 手指僵住,再也探不出去半分。 莫南风哑声道,从见他第一眼,我就发过誓,这辈子就算自己死,也一定要让他过得好,可是我不够强大,我根本保护不了他,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在我面前欺负他,清寒从小就过的不好,师门里的大师兄小师弟们,说他长得像女孩儿,所以大家都嘲笑他,欺负他,我每次替他出头,还被罚被骂,甚至有几次,别家的师叔都让我师父赶我出山门。 越说鼻音越重,落在穆飞云脸上的泪滴越多。 莫南风像是在讲故事,只有沈清寒,每回骂我是个愣头青,骂完之后,又会把自己留下的馒头揣给我的吃,你吃过昆仑山的冷馒头吗?冻跟块冰渣子似得,我说难吃,他还骂我有东西吃就不错了,然后下一次,他就把馒头贴着自己的心窝子里放,那么烫的馒头,再拿到我手上的时候,都还是温热的。 所有人都说沈清寒生性凉薄,可是我知道,他是个善良的人,他也长了一颗有血有肉的心,我爱了他十年,我相信他能感受的到,可我不知道他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他不说,我不敢问,我只想这辈子跟着他,他做什么我都跟着他,但是那天,他怕嬴嗣音杀我,他,面对那个人的欺辱时,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嬴嗣音问什么,他就顺着讲什么,你知道吗?沈清寒那么冷漠无畏的一个人,那天的眼睛里全是害怕。 他怕我死,他怕我死。 第35章 清寒破南风(4) 真情实感的故事,穆飞云听的有些发懵,你说一个大老爷们儿,来不来就哭哭啼啼的,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劝。 咳咳于是只得轻咳几声化解尴尬,穆飞云移开自己的目光,道,那什么,我也没说沈清寒一定不好,但是你就这么废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外头的世界那么大,我们也就活这么几十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哪有你这么等着沈清寒来的道理? 莫南风道,他一定有苦衷,他一定有自己没办法说出口的事,我信他,就算全天下都相信沈清寒跟了嬴嗣音,可是我不信,我不信。 穆飞云立刻疯狂点头,顺着这话说道,不信不信我也不信,那嬴嗣音有什么好的,仗着自己武功盖世强抢民女,呸,强抢强抢强抢帅哥,仗势欺人,实属过分,咱们这回出去就是为民除害,哥们儿,跟我走,我们弄死嬴嗣音,然后一起把沈清寒接回漠北来。 莫南风抬头的时候,双颊还挂满了泪痕,他双眼红肿,但眼底闪了些希望的光,他道,接清寒回来?接清寒回来? 穆飞云道,当然了,照你刚刚说的那意思,人沈清寒也不是心甘情愿跟着他嬴嗣音走的,大家都是男人嘛,对吧,瞧见长得漂亮好看的家伙,动心也是在所难免,我看八成是嬴嗣音用蛮力胁迫沈清寒离开的,你还在家里蹲着,难道你是要等人家嬴嗣音老死病死,那会儿再去冀北接沈清寒回来吗? 莫南风, 穆飞云道,我说你救人不救人呐,再不去管沈清寒,这黄花菜可都凉了。 莫南风慌慌张张的拉着被自己按在地上的穆飞云一起起身道,你来是要帮我救清寒的? 穆飞云拍拍胸脯道,我只是要打败嬴嗣音,等我胜利的那天,沈清寒就让你带走啦。 莫南风道,你能打败嬴嗣音? 穆飞云道,单枪匹马肯定不能,但是十个穆飞云,再加十个莫南风,那可就不一定了。 莫南风摸摸自己现在还隐隐作痛的胸口道,嬴嗣音那家伙实在是名不虚传,我和他过招,感觉他就是在逗着我玩,那一脚踩得我心窝子到现在还是疼的,十个你我怕是也打不过他。 穆飞云道,十个打不过,那就一百个,一百个打不过那就一千个,一万个,一百万个,我就不信,就没人拿他嬴嗣音有办法。 莫南风道,你可别告诉我,我只是你那一百万个人里的第二个。 穆飞云笑嘻嘻的一把抱住了莫南风的肩膀,问道,别废话了,就说走不走,是男人,咱们踏出这道门去,不救回沈清寒,不打败嬴嗣音,就绝不回来。 莫南风抬头看看窗外,漠北的天真的很蓝,但是可惜沈清寒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过。 两个男孩子出门就方便的多了,揣了些银子,随手打包了两件衣裳,寻了匹快马,鞭子一挥便离开了这茫茫漠北,目标再朝中原而入。 莫南风全程都同打了鸡血似得,歇也不歇,从天亮颠到天黑,颠得穆飞云都觉得骨头有些要散架的趋势,看也实在是到了该休息的时候,才开口喊住了那厮。 穆飞云道,莫南风,你个小傻子不会是想一次性就冲去冀北救人吧。 莫南风拉住缰绳,回头道,你怎么知道? 穆飞云无语, 拉住马儿,穆飞云跳下马背道,从这儿到冀北至少七天,你不休息,马还得休息呢。 莫南风想想觉得对方说的有理,便也跳下马来,他朝穆飞云伸手道,你休息吧,我去帮你喂马。 穆飞云逞强道,我不累,我自己能喂马。 莫南风道,我知道你累了,说话的声音能听出来,你休息,我牵马去喝点水,吃点草,回来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只鸟或者打只兔子来吃,你要实在无聊,就捡些柴火,生个火什么的,晚上也不至于冻着。 说完,也不管穆飞云乐意不乐意,莫南风便伸手去接过了那马绳,头也不回的牵着两个大家伙朝溪流的下游走去。 穆飞云望着那背影,不满的切了一声,耍什么帅,我自己又不是不能喂马。 嘴上是满不在乎的吐槽,实际却还是乖乖捡柴火去了,莫南风带着两匹马吃饱喝足回来的时候,便瞧见穆飞云蹲在地上,柴火倒确实是捡了不少,但就是没办法让那堆木材再燃起来。 得,又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 我来吧。伸手一把拉开穆飞云,莫南风只拿着两块儿石头一打,一苗火光便瞬间点燃后那捧柴火。 穆飞云高兴的拿肩膀撞了撞莫南风道,行啊,看不出来你小子会的还挺多,会升火,是不是还会烤鱼? 莫南风伸手往火堆里加着柴,他道,烤过兔子烤过鸟,不过烤鱼应该也是同样的做法,你要是想吃,一会儿我去河里给你抓一条。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25) 穆飞云道,这么晚了,抓鱼怕是看不清,随便烤点儿什么都成。 莫南风道,行,那就不烤鱼,正好我也从来没烤过,我家清寒就不吃鱼,他不会吐刺儿,每次连着鱼肉一起放进嘴里,又要连着鱼肉一起吐出来,他喜欢吃烤兔子,我烤兔子烤的最好,我去给你抓只兔子来吧,这山里应该有很多。 穆飞云脸色一变,心中暗自烦躁这莫南风三句话离不开沈清寒的作风,他道,吃什么兔子呀,兔子那么可爱你们为什么要吃人家? 莫南风, 穆飞云一甩手,一个轻跃跳上树枝,身子慢慢往树干上一靠,闭着眼睛便开始假寐。 莫南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自己又是如何惹这贵公子生气了,不过好歹是伺候了沈清寒十年的人,穆飞云这点儿怪脾气他自然也是见怪不怪。 再说兔子那么好吃,为什么不吃它? 莫南风抓兔子也是一把好手,因为沈清寒喜欢吃,所以他什么手艺都练的是个一绝,前几日虽是在家,有人照顾伺候,可因为念着沈清寒,所以莫南风是吃不好也睡不好,突然这么出来一颠簸一跑动,就算穆飞云不饿,他也是真的饿了。 好在山里野味多,随随便便找个地方趴着等会儿,也会有小动物撞上门来。 莫南风抓兔子,烤兔子,全程一气呵成。 直到阵阵肉香味儿窜进在树枝上睡觉的穆飞云的鼻息之中,那家伙的肚皮便不受控制的咕噜噜了一声儿。 莫南风举着兔子抬头道,穆兄弟,你当真不吃? 穆飞云睁开眼睛,看见在流动的火光之下,那兔子皮被莫南风烤的晶莹剔透,色香味俱全,勾的人食指大动,可碍着方才心里憋着的不痛快,穆飞云一侧头,冷声道了句,不吃。 莫南风有些不解,毕竟在他看来沈清寒就已经足够挑食了,这世上竟是还有比沈清寒更加挑食的人存在? 喝饱喝足后,莫南风也不上树,他加了点柴火把火升的更大了些,自己背靠着大树干就开始休息,穆飞云在树枝上来回反复也睡不舒服,大概是肚子太饿了,所以这么摆弄自己的身体都觉得难受,自己这头饿着肚子睡不着,低头一看莫南风那家伙却是紧闭双眼睡得舒服。 心里头不平衡,于是伸手折断一枝粗树干,啪嗒一下瞧准了莫南风的后脑勺砸去,穆飞云从小习的武术便是拉弓射箭,在瞄准人的这一方面,那是比常人都要优异许多。 脑袋被突然飞下来的树枝击中,莫南风立即从原地蹦了起来,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御敌的模样,双眼惊慌的跟一只小兔子似得,张嘴便喊了句,清寒?沈清寒? 沈清寒,又是沈清寒,这辈子莫南风怕是离不了这三个字儿了。 可是叫了沈清寒又如何?这四周根本连个人影子都没再瞧见过,莫南风原地打转了一圈,又原地打转了一圈,后知后觉的恢复了些神智之后,才抬头看了看穆飞云躺着休息的地方。 还是一个潇洒自如的背影,穆飞云这一点倒是和沈清寒一样,沈清寒最常让莫南风看到的,也就是他自己写满了不想理你四个大字的背影。 第二日一早等穆飞云睡的极不自在的醒来之后,发现莫南风早已经收拾好了一切,用土埋起来的火堆,拿荷叶打来的睡,喂饱了的马,以及用荷叶包好了的还温热的烤鱼。 穆飞云伸手探探那鱼头,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乱想了一大堆,然后冒出一句,我都快饿死了,他烤鱼的时候我竟然也没闻着味儿? 莫南风牵着马走来道,怕吵醒你,我抓了鱼在溪边烤的,快吃吧,吃完了就出发了。 穆飞云先是喝了一口水,然后别别扭扭道,沈清寒不是不吃鱼吗?你烤鱼还能烤这么好? 莫南风道,跟兔子是一个烤法,好不好吃我也没尝过,你一定很饿了,快吃吧,昨晚听你肚子响了一夜。 胡说。穆飞云不肯承认,你一定是在做梦,本少爷怎么可能肚子响,再说我一点儿也不饿。 莫南风摸摸脑袋道,是我做梦了吗?倒是也分不清了,昨晚好像还被人拿树枝打了脑袋,难道也是自己做的梦? 穆飞云道,一定是你做的梦。 莫南风道,好吧,是我的梦,你快吃东西,一会儿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穆飞云道,你不吃吗? 莫南风道,我昨晚吃太撑了,不饿,你吃吧。 穆飞云倒是没有怀疑,听完莫南风的话后,便自己大口大口的咬起了这食物来。 莫南风笑着看他,要说怎么也是两个大男孩,哪有昨晚吃了现在就不饿了的道理,只是莫南风去的那条小溪,这样的大鱼实在是太少,他足足折腾了一个半小时才捉到这么一条,怕自己再分走一半,穆飞云就真的不够吃了。 毕竟人家昨晚是真的滴水未进,自己少吃两口也没事。 第36章 清寒破南风(5) 用完早膳,喂饱马匹,莫南风便一直眼巴巴的等着穆飞云动身启程。 于他而言,如今天大地大也比不上沈清寒最大,只要一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当心捧,当命疼的人现在落在嬴嗣音那么一个大魔头的手中,莫南风心中便是一阵要命的难过。 明明连看沈清寒皱皱眉头都会舍不得的人,却那么被人强压着看了一回嬴嗣音是如何欺负的沈清寒,自己的无能为力,自己的弱小,自己的窘迫,甚至于从小到大的自信自尊都在那一刻彻底崩塌。 穆飞云抬头看到情绪逐渐低落的莫南风时,便也猜到那家伙又开始在翻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儿了,本来他方才以吃饱了不能剧烈运动为由拖住莫南风就是为了治治那家伙随时随地想沈清寒的毛病,结果现在倒好,拖不拖他莫南风都得去想。 要说这沈清寒到底有什么好的,一个大老爷们儿长得跟姑娘似得。 眉眼上挑,肌肤白皙,身姿娉婷,袅袅娜娜,就连说话的声儿,都是软软糯糯,轻轻浅浅,活脱脱一只狐狸精。 怪不得能被嬴嗣音那个恶魔一眼就瞧中,真是活该。 穆飞云懒得看莫南风这副情圣的模样,便一摔手里的木棍子,站起身来翻身上马道,行了行了,摆张臭脸给谁看呢,走走走,咱俩现在就去冀北送死去。 莫南风身子一震,立即跟上道,不送死不送死,我只把清寒带出来,别的事儿就都不做了。 穆飞云道,你带人家就跟你走?你带嬴嗣音就肯放人?你脑子是秀逗了吧。 莫南风愣了愣,这才慢半拍的反应道,穆公子,你,这是怎么突然生气了,是不是我早上烤的鱼不合你的胃口? 穆飞云侧脸朝天冷哼一声道,哼,你烤的鱼,是我吃过最难吃的东西。 可是你明明吃的只剩鱼骨头了啊。 莫南风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因为跟沈清寒待的久了,他虽然反应慢,反射弧还长,但是对人的情绪变化算是唯独敏感,穆飞云这状态他倒是见过,以前沈清寒闹别扭也是这样。 不明说,不承认,但不高兴了却是肯定的。 秉着以前伺候沈清寒的耐心和心意,莫南风便开始琢磨起了这穆飞云的心思来,嗯喜欢的男孩子生气了怎么办,如果现在身边坐着的人是沈清寒的话,那么首先第一步就是要确认对方为什么要生气。 肯定不是因为烤鱼难吃,别的不说,就莫南风这做菜的手艺,连全天下最最挑食的沈清寒都能点头赞同,怎么可能还拿不下一个穆飞云。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 早上起来也就喂穆飞云喝了水,吃了鱼呀,然后就一直急着想去冀北救人。 总不至于是为了自己要去冀北才生气吧,不对啊,主动提出去冀北救人的人是他穆飞云不是,再说自己同意跟着他出来也就是为了这个,这穆飞云也不是个神经病,应该也不是为的这个事儿。 那还能还能是什么原因? 莫南风实在是摸不着头脑,想到最后自己的头都跟着疼了起来。 两个人散漫的在这林子里向外磨蹭,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人是穆飞云,他驾马走在前方,仔细听了几个来回,也觉得左右两侧竹林过风的声响不对劲,于是便伸手拦住了身后跟上来的莫南风。 莫南风拉住缰绳问道,怎么了? 穆飞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莫南风立即反应过来有情况,于是便也静心去听,同时伸手将腰间挂着的长剑拔.出一半来。 我都差点儿忘了,从苍山幽月谷来漠北临安的时候,一路上也有人跟着我,本来以为是父亲担心所以安排的下人来保护,如今看来,是我想的太多了。穆飞云随身携带的武器是弓箭,他反手抽出一枝长箭来,伸展手臂拉弓搭箭,语气漠然道,本公子箭无虚发,这一箭既出,必是要见些血才肯停下,所以你们,还打算继续跟着? 莫南风极无眼力见的问道,是谁一直跟着我们? 穆飞云白眼道,你说呢? 莫南风也跟着急道,我不知道呀,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得罪过谁。 穆飞云道,你还没得罪过谁,你大爷的都跑到冀北去抢人家嬴嗣音的男人了,你还说你没得罪过谁?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莫南风便更急了,他道,不是,这怎么成我抢人家的人了,是嬴嗣音抢了我的沈清寒,沈清寒是莫南风的,不,莫南风是沈清寒的,莫南风和沈清寒,生生世世都不能分开,是嬴嗣音横插一脚,就算得罪,那也是他得罪我。 穆飞云骂道,谁怕得罪你?白痴。 莫南风倒是个不爱同人家打架的性子,他天性大方洒脱,遇着什么事儿都想着微笑解决,从小到大拔剑的次数是少之又少,除非是有人惹到了沈清寒的头上,他才会装着一副恶人的模样到处去吓唬人。 沈清寒长得多好看啊,从小到大喜欢沈清寒的姑娘少爷们,不夸张的说,能从昆仑山的山脚排到山顶去,他莫南风凭什么能独霸这美人多年?靠得不也就是自己这不讲理的拳头吗? 一听对方可能是情敌嬴嗣音方的人,莫南风便直接拎着剑跳下了马,他拔剑的一甩,凌冽剑气浑然而出,稀稀拉拉的划倒了一大片林子。 既然来了,那就出来打一架吧,赢了带人走,输了就别挡道,一路偷摸跟着算什么?你们家孝文侯难不成是让你来保护我们去冀北的? 一提到嬴嗣音倒是突然智商上线,颇有几分大侠豪气在。 虽然肉眼不可见人影踪迹,但是穆飞云的箭头却是早已对准了一个方向,他在心中倒数,最后三秒,若是没人出来,那倒是也没必要给嬴嗣音留面子,这世上成王败寇,赢了活命,输了没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这嬴嗣音虽然是个怪胎,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护短不讲道理。但冀北侯府从来不养没用的废物,却是全江湖都知道的事儿,技不如人的家伙,就是废物。 许是莫南风的剑气太逼人,又许是这穆飞云长箭的杀意太重,隐藏在竹林之上的众多黑衣人几番挣扎之后,最终还是选择露面。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人细数下来少说也是十五个左右,黑衣长剑,黄金面具掩面,腰间配一黑玉腰牌,明目张胆的刻着两个字。 冀北。 这嬴嗣音,果真是名不虚传的嚣张啊,这无法无天的做派也是没谁了。 见对方没人拔剑,穆飞云倒是收了手,他开口问道,如何?今天是必须打一场? 莫南风抢话道,当然要打了,必须打,嬴嗣音身边出来的人,小爷我见一个就得揍一个,绝不留半个活口,我家清寒受的这口气,你们冀北侯府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白痴。穆飞云无语到又开始猛翻白眼。 冀北的人倒是话少,从露面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过任何一句话,只是看莫南风想动手了,这才纷纷拔出剑来。 穆飞云倒是也想看看这莫南风到底有几把刷子,想亲眼确认一下这江湖上的排名究竟可靠不可靠,人人都说这年轻一辈的翘楚之中,排第一第二的就是昆仑山出来的莫南风和沈清寒。 倒是像他们苍山幽月谷这样归顺朝廷的世家,竟是连个排名都是不能有。 穆飞云驾着马后退几步。 这一剑,名为,去你大爷的冀北侯府。 莫南风执起的长剑卷起一道蓝色剑气,呼呼的甩出两道寒霜之后,便一个箭步飞速的逼近了离他最近的一名黑衣人,黑衣人眼神慌乱,立刻想要拔剑来挡,莫南风虽是身上有伤,但这一剑也是打出了十成十的力气,像是在那一瞬间瞧见了嬴嗣音那张可恶的脸一般。 蓝色剑气破空而出,直接打透人身,劈向身后的那一片林子,人落地的时候倒是轻飘飘的好似羽毛,可后边那一片儿却是砰砰砰的倒成一片,跟遭遇了地震似得。 倒地的黑衣人,竟是连剑都来不及拔出半分。 哇哦瞧着这场面,穆飞云只能做出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来,随即开始慢悠悠的鼓掌嘲讽道,啧啧啧,都说冀北侯府没有废物,可我怎么瞧着你们,人人脸上都写着废物二字呢? 这一剑,名为,去你大爷的嬴嗣音。 打嬴嗣音打不过,打几个小喽啰还打不过吗? 昆仑山这十年当真是白混了的? 江湖年轻一辈新秀翘楚的名声是吃饭吃出来的? 像是找回了自信,也捡回了当时被嬴嗣音踩在脚底的自信与自尊,莫南风越打越兴奋,之前总是劝着沈清寒不要杀气太重,杀气太重影响颜值之类的话,如今恶心的事儿摊到自己身上,莫南风便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总之是想着嬴嗣音是全天下最该死的人,便对他手底下的家伙们个个不留情了。 最后一剑,名为,清寒破南风。 全程打下来,穆飞云真的连手指头都没往外伸过,这样打斗的场面勉强能算个精彩吧,可他却是全程没有心情去欣赏双方过招的姿势及身法,目光盯在莫南风的身上之后就没办法再移开。 看那家伙内伤未愈也硬咬着牙去为某人战斗的模样,心里一时百味杂陈,这天底下如何会有这么傻的人?像是只要能听见沈清寒这三个字,都能开开心心的抱着希望努力的生活下去。 穆飞云想不明白,一剑清寒破南风里的那位清寒,究竟是有什么好?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26) 第37章 幽州寻林氏(1) 要说沈清寒有什么好? 可能连沈清寒自己都不知道。 非得让自己点评自己一句的话,他唯一能想到的两个字就是 疯子,是个和嬴嗣音一模一样的疯子。 抱着这茶壶瞧了两日,还没瞧出什么名堂,你要是有这闲工夫,倒是不如乖乖唤了一声相公,本侯半柱香的时间就能教会你。 嬴嗣音趁沈清寒不注意,伸手便夺过了他一直拿在手中端详的茶壶,沈清寒下意识的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谁知道上半身刚刚起来几分,就被嬴嗣音拦腰一把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身子一晃,四周都是车板,若是真生生砸了出去,只怕背脊肩肘又得淤青个几天,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伸出手去抱住了嬴嗣音的脖子,沈清寒脸上的慌张还没来得及下去,便见嬴嗣音笑的欢了。 沈清寒沉下脸色道,你笑什么? 嬴嗣音道,我当你就只有那么一个表情,没想到被吓着还是会慌张,看来本侯以后得多吓唬吓唬你,许是能看到更多漂亮的样子。 沈清寒皱眉道,你有病? 嬴嗣音道,你说有病便是有病。 沈清寒伸手想拿那茶壶,嬴嗣音却是伸着手举得更远了些,他无奈道,你这么硬听,硬瞧,瞧个三五年也未必能琢磨透,何必浪费自己的时间? 沈清寒道,那你教我。 嬴嗣音道,叫我相公我便教你。 沈清寒不满道,来冀北之前,你就说过会教我习武,如今何时又加了叫相公这么一条? 嬴嗣音道,本侯说的是教你学藏书阁内的功夫,这听声辨毒是本侯自己琢磨出来的,不属于藏书阁,额外教的,自然是得要额外收费。 沈清寒咬牙,学是真想学,但喊也是真的喊不出口。 嬴嗣音道,要是实在害臊,你便凑到本侯耳边悄悄说,本侯保证不告诉别人。 说完,还主动把自己的耳朵往沈清寒的嘴边送。 也亏得自己刚过二十岁生辰,若是年纪再小点儿,沈清寒倒是真想一口咬掉这破耳朵。 嬴嗣音臂力极大,抱着沈清寒坐在怀里,他若是不愿意松手,那么沈清寒也就别想起来,自己的腰身被钳住的死死的,嬴嗣音的一条腿这么架着沈清寒的体重,倒是也完全没什么其他的问题。 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沈清寒始终叫不出口,心里憋着一口气,干脆侧过脸去道,你要教就教,不教就把东西还给我。 你听了这么长时间,可有听出半分门道来? 不用你管。沈清寒又伸手想去抢。 但嬴嗣音这人身高腿长,胳膊自然往外一伸,他沈清寒就够不到,像只暴躁的小猫,挣扎着身子想要往外窜,又奈何人家嬴嗣音一只手就能压制的他动弹不得。 许是沈清寒长得好,年纪又小,总之嬴嗣音待他像是留着自己这三十六年来的全部耐心再悉数交出,怎么都不生气,挨个打挨个骂就像是被自己养的猫挠了似得,还得笑呵呵的去看那小猫爪子里有没有勾着血丝儿。 沈清寒挣的一张脸通红。 嬴嗣音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才把东西还了他,然后伸手敲了敲那小脑袋,道,你是怎么排上这江湖小辈中前三的位置?莫不是莫南风那小子,把比你厉害的全打跪了? 虽是在自己面前不值得一提,虽是自己二十来岁时也甩这些小家伙们一大截,但终究是过过招的,嬴嗣音算是认同了莫南风作为这一代小辈中不凡的实力。 沈清寒脸色难看道,你什么意思? 嬴嗣音道,天下万事,皆是讲究个技巧和天分,你虽勤奋刻苦,但做事终究不得要领,只肯自己一味苦心钻研,最后就算是能成功,期间耗费的能力和时间都是常人的五六倍。 被人一言说中心事,沈清寒顿时目瞪口呆,甚至忘记了挣扎。 他的的确确不是个特别会请教别人的性子,不爱说话,不爱交朋友,有事没事都是自己一个人躲着,练不会的招式就静悄悄的找个没人的地方反复琢磨,不顺畅的地方就努力让他顺畅,不熟练的地方就努力让他熟练。 虽是姿色容貌过人,但这在昆仑山也不能成为可以掩盖沈清寒那难搞性格的优势之一,除了莫南风,真真切切的是除了莫南风看他沈清寒是觉得什么地方都是全天下独一无二好的外,别人,便是再没人愿意惯着。 嬴嗣音伸手抚过沈清寒的耳发道,昆仑山常年积雪,我看你那脚全是生的冻疮疤痕,想来小的时候为了强迫自己练剑习武,也是吃了不少苦,就为了找本侯报仇,努力成这般模样,真让人感动。 沈清寒冷眼道,我可不止脚上有伤。 嬴嗣音笑道,本侯知道,你身上的每一处伤,本侯都知道。 沈清寒道,若是我再说,我这身上的每一道疤都是因你而来,你是不是该更感动? 嬴嗣音伸手摸摸沈清寒的下巴,本侯自十七岁起,就再没受过伤了,伤痕是无能的象征,你还是太弱。 沈清寒咬牙道,侯爷你可真是童言无忌啊。 嬴嗣音道,童言?哈哈哈,本侯的年纪,你就是唤一声叔叔也不为过,只是卫侯曾说,本侯说话一向欠揍。 沈清寒道,他说的对。 嬴嗣音道,可是欠揍归欠揍,本侯欠,也没人敢动手来揍。 话毕,沈清寒便是一个猛击拳直冲嬴嗣音的面门,嬴嗣音动也不动,反倒是那拳越靠近自己的眉目,他扬起的嘴角弧度便越高,沈清寒这人吧,一身的臭毛病,独独一件好的便是,绝不会上赶着送死。 嬴嗣音不死,大仇不报,生死都护着自己的莫南风也不在,见识过无数回出手果断残忍的嬴嗣音后,沈清寒的拳头,在仅差一毫处便能击中嬴嗣音面门处的地方急急停手。 懂事的把自己的手指头送进人家的嘴旁,沈清寒勾唇道,侯爷方才想杀我? 嬴嗣音笑笑,本侯是在想,你这右手伤了不能练剑倒是不妨事,可若是碍着本侯今夜疼爱你,那便是麻烦了。 撩人不成反遭嘲讽。 虽是顾则笑那小子天天在背地里骂着自己是个狐狸精,可沈清寒却是真觉得自己没什么做狐狸精的潜质,至少嬴嗣音这颗男人心他是真的摸不透也看不透,说什么都能被人家一句话给堵死,弱真是弱进了骨子里,也是,怎么说都比对方少活了十六年,少见了十六年的世面。 拿什么去斗? 顾则笑骑着马一路打着哈欠进了幽州城,连着几日都没有好生吃过饭,目光未及之处,先是一阵令人食指大动的肉香铺面,半睁半闭的眼睛猛然睁开,跟小狗似得连嗅好几下,吸溜着口水道。 这是什么味道,这也太香了吧。 报信少年骑着马跟上前道,猪肉烧饼,大概就是沈公子说要来吃的东西。 江湖之大,听到沈清寒这三个字会瞬间变脸的人却也不少,其一是嬴景文,其二是穆飞云,其三便妥妥的是他顾则笑了。 方才闻着还清香扑鼻的气味,现在只觉得油腻非常,顾则笑不屑道,就为了吃这么个玩意儿,咱们这么多人,折腾这么多天,劳神费力,都是闹着玩儿的吧。 谁说是闹着玩的。沈清寒脸色不好的伸手撩开车帘,方才被嬴嗣音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现在也只能压着火儿往姓顾的这小子身上发,我就要吃这最新鲜的烧饼,你去给我买。 打不过嬴嗣音,难道还打不过顾则笑吗? 嬴嗣音张口闭口就是沈清寒太弱,是,沈清寒在他嬴嗣音面前弱的跟小.鸡似得,可对付顾则笑,不夸张的说,沈清寒让那小子一只手,也能把他按在地上锤。 报信少年陪着笑脸上前道,沈公子肚子饿了,还是属下去买吧。 我要他去买。坚持用手指头指着顾则笑,沈清寒露出一个和嬴嗣音一样欠揍的笑容来说,顾小少爷不活动活动自己的筋骨,省得来回十多日,还觉着自己什么也没做过。 切,买就买。顾则笑一翻白眼,便跳下马去,虽是行动自如,但脸上心里却皆是不满的自我安慰道,不过买个烧饼嘛,能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这个沈清寒就是幼稚。 要说这人皮子贱,就是不能惯,惯坏了就是这样一脸的欠儿,要嬴嗣音是他顾则笑这个脾气,抓着沈清寒就先啪.啪的几个大耳光,哄什么哄,打服了他可不得乖乖的跟着? 这烧饼你要爱吃,让本侯下车去给你买也成,何必跟则笑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置气?嬴嗣音听着外头斗嘴,也只是宠溺的摸着沈清寒的头发笑道。 沈清寒回过头来,怎么?你这是在说我年纪大? 嬴嗣音道,二十岁,风华正茂,本侯很喜欢。 沈清寒道,那是我使唤你们冀北侯府的人,你觉着心疼了? 拽着沈清寒头发的手指稍微紧了些,嬴嗣音道,你们冀北侯府? 那是我们冀北侯府? 难道不是吗?嬴嗣音微微眯了些眼,他虽是这辈子活的都是个随意洒脱,但独独是在这些细节上格外计较。 沈清寒一时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是说不出,还是不想说,或是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是沉默了,没答话。 嬴嗣音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他伸手将沈清寒扯回自己怀中,翻身将其按下,皱眉道,这种时候,要本侯教你如何答话? 沈清寒移开了目光,也没说对还是错,看样子是不想说这个话题。 这倒是更让嬴嗣音心里更恼火了几分,沈清寒这家伙,向来打骂都是不听的,何况自己撒了气回头还得哄就更是麻烦,嬴嗣音思来想去干脆便低头咬住了那厮的zui。 咬住了没反应,便用力了些,还没反应,便更用力,更用力,更用力了些 嘶嘴里甚至弥漫起了血腥味儿来,沈清寒实在是无奈,于是便轻轻的出了一声儿,这一声儿是故意的,不是因为忍不住。 沈清寒是真怕嬴嗣音咬掉他一块儿肉。 沈清寒,你的烧饼还吃不吃了?顾则笑买完东西回来就没见着沈清寒,因着自己在嬴嗣音身边大小也算个心腹,所以便是不管不顾的伸手撩开了那车帘子,谁知一眼便瞧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那露.骨.大胆滚.到了一处的两人,好在顾则笑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惊恐只是一瞬间,吞了吞口水后,便恭恭敬敬放下帘子道,走吧,找地儿下榻。 报信少年跟上来问道,沈公子不是饿了吗?又不吃了? 顾则笑道,他饿算什么,侯爷饿了才是正经事儿。 第38章 幽州寻林氏(2) 幽州林氏。 江南产粮大户,西鄞国内的商业大鳄,富可敌国,曾经在嬴嗣音最辉煌的时期跟着赚了不少银子,发家致富,一跃而成国内首屈一指的富商,后来嬴嗣音退隐冀北,因着这商人重利的特性,两家便也就断了这份来往的关系。 但即便如此,冀北仍旧每年会来此收纳上供,嬴嗣音也是个心黑手狠的人,一拿便得要分走人家一半的库银,虽然江湖传言说冀北孝文侯修炼邪功被反噬,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但林家往年跟随,见识过这人的厉害,不亲眼见着他嬴嗣音死,那便是万万不敢反抗的。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老爷,出事儿了。 自从上回在冀北侯府没讨着嬴嗣音的好脸,嬴景文一回皇都城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广发皇贴,大力拉拢各方江湖世家的势力。 门外的小厮大喊大叫着一路爬滚进府,林家老爷正拿着那皇都城内送来的帖子不知该如何是好,虽说这嬴嗣音是个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恶霸臭虫,可说归说,哪个敢真的去动他? 把那信贴小心折好放回衣襟内,林老爷不悦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小厮喊的喉咙都快破了音,老爷快多带些人出去救救三小姐吧。 这是又惹什么麻烦了?林老爷并不上心,要说幽州虽是国境,但这么些年靠着重金巨财,逐渐买地屯粮,这幽州的每一寸,倒还真活生生的被买成了他们林家的地儿。 林家三小姐林悦心,从小未曾吃过苦,受过罪,从记事开始,林家便一直是一个逐步上升的辉煌时期,背靠冀北侯府,有钱有势,谁也不敢来惹,骄横跋扈已成习惯,今天上街揍两个人,明天上街砸几个商铺,都是常事。 有,有一行外地人,说是冀北侯府来的,我家小姐看他们的马车上没挂侯府的铃铛,便当是假的,就与那为首的少年动起了手来,谁知道那少年武功高强,咱们府里的人打不过,三小姐现在被他们揪在手里,那边的人说是咱们不给个说法,就得要卸三小姐一条胳膊下来。 放肆。林老爷生气的一巴掌拍中身旁的桌案,怒道,是什么人,敢来我幽州的地界撒野?抓我女儿?还冒充孝文侯的名号,实在是胆大妄为,来人,立刻去冀北报信,请孝文侯派人前来捉拿逆贼。 江湖高手众多,林家虽是有钱,但弱在府中上下皆是老弱妇孺,就算养着一支护送粮草重金的镖师,也实在是难以与江湖众人对抗,为求自保,年年上贡,以求孝文侯嬴嗣音的名声庇护。 林老爷正起身要想出门,突然又回头来问,那打伤悦心的逆贼,可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在江湖上可是有名号? 姓什么叫什么倒是不知道,不过那少年背上背着一个大圆桶,看着跟能放炮仗似得。 能放炮仗?林老爷刚一思虑,立刻联想到那车中之人自称孝文侯府出来的话来,要说着幽州和冀北的关系,江湖中当是没有哪个白痴笨蛋会跑到这地方来嚣张冒充才是,背上背着圆桶?圆桶?莫莫莫,莫不是冀北侯府的惊天雷顾则笑? 江湖排名十大异器之一的惊雷天顾则笑,背上背铁管的人,除了他就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要说这顾则笑也真是心中窝火,这一不敢怼嬴嗣音,二不能骂沈清寒的一路来这幽州,马车里头的人饿了要他去买烧饼,马车里的人自己闹腾着咬破了嘴,还得让他去找大夫拿药?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27) 要说这嬴嗣音也是没脾气,你丫的有能耐咬那个小妖精,你就别心疼了又使唤人去给他治呀。 顾则笑不乐意至极,哪知道这人倒霉了,真是喝凉水都塞牙,买个药也能迎头撞上一泼妇,两个人脾气都冲,三两句话不对劲就骂开了来,莫名蹿出三五个大汉就想来强行拿人。 顾则笑能吃这亏? 一个不高兴便是一炮轰塌了一间药铺,虽是里头的大夫病人前仆后继的一个个全逃了出来,可其他东西,却皆是成了废墟一片。 嬴嗣音听见外头的响动倒是也不为所动,只是小心瞧着沈清寒嘴旁的那一片见血牙印,伸手不敢碰,又怕弄疼了人家,咬的时候倒是不心虚,咬完了就来心疼。 手指头刚刚往上抬了一些,就被沈清寒神色不耐的一巴掌给挥开。 得,小脾气又上头了。 成音。嬴嗣音撩开车帘子唤那报信少年道,去唤则笑别闹了,快些取药回来才是正事。 你去取。沈清寒在身后推了嬴嗣音一把,像是在赌气道,你咬伤的,你去。 侯爷一路颠簸定是累了,还是我去吧,我去。报信少年不同顾则笑那般戾气重,这孩子脾性温婉,又极有眼力见儿,沈清寒虽是受宠,但他也真怕这公子哪日惹恼了这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嬴嗣音后,却是连具全尸也留不下。 本是想开口缓解局面,不想让嬴嗣音恼火尴尬,谁知道自己话刚说完,嬴嗣音竟然还伸手来拦了他一把。 嬴嗣音道,你休息吧,本侯去拿。 这世上能喊得动嬴嗣音的人,竟然还真的存在 报信少年满面惊讶的望着嬴嗣音下车前行的背影,张开的嘴能生生塞下两个鸡蛋都合得住的程度。 沈清寒跟着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嘴边的痕迹颇为严重,报信少年不比顾则笑见过这么多大场面,一时心慌意乱只能急急避开眼去,察觉到手里还握着方才买的烧饼,便又回头结结巴巴的举着烧饼问沈清寒道。 沈,沈,沈公子,你饿不饿?这烧饼,烧饼还是热的,你趁热吃,才好吃。 沈清寒的目光本是追着嬴嗣音,哪知道被这少年一打岔,回头看那满纸流油的烧饼,更是半分胃口都没有,他本来就不喜欢吃这些多油重口的东西,说喜欢烧饼也不过是为想来幽州随口打的个幌子。 不吃,嘴疼。见有人望着自己,倒也不好死死盯着嬴嗣音,沈清寒甩下车帘,又坐回了车身之中。 大胆贱民,你知不知道姑奶奶是谁,背着个大铁管子吓唬谁呢?还不赶紧放开我的手,来我幽州的地盘还敢对我们林家的人动手,你怕是不想活了吧。 刚一靠近前方拥挤的人群,嬴嗣音便听见一阵杀猪般的女人吼声,他生平最是讨厌这自带穿透功能的尖叫声,于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刚刚抬头往里看,又听见顾则笑说。 林家?你就是赵钱孙李家,爷爷也不给你这个脸,现在立刻马上跟你爷爷道歉,大喊三声爷爷饶命,爷爷我就留你一条胳膊。 你大爷的,你知不知道姑奶奶是谁? 你大爷的,你知不知道你爷爷是谁? 得,两小孩儿吵架。 嬴嗣音无奈的扶额摇了摇头。 来了幽州,自然是要见见老朋友的,这些年的无度挥霍,库房里的银两大部分也全是来自这块幽州宝地,虽然嬴嗣音也不怕得罪人,但却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不再如以往那般年少轻狂,事事都得争个第一,讲个道理。 比起闹事,他如今更偏向于平息。 再者说一个男人大庭广众欺负女人,说出去不还得给他冀北侯府丢脸? 腰也不弯,只是手指头轻轻一勾便吸上来一颗小石头,嬴嗣音随手扔出,那小石子儿便稳稳当当的砸中的顾则笑拽着林悦心的手指头,力气不大,没想伤自己人,不过疼却是肯定的。 啊。顾则笑吃痛的大喊一声,随即下意识松了手。 林悦心身后的下人见此,便立马七手八脚的把自家小姐给拉扯回了自己的身边。 顾则笑张嘴正要骂,脏话的嘴型都出来了,谁知道回头瞧见嬴嗣音那张脸,就差点儿没吓得一个踉跄坐在地上,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出来给沈清寒买药的。 药药药。 再一看身后那药铺子,哪里还有药啊,全是碎砖烂瓦和一摞墙灰。 顾则笑心知惹了事儿便不敢再嚷嚷,只得灰溜溜的低着头跑去嬴嗣音的身旁站着,一副认了错的模样。 要说嬴嗣音也是这与生俱来的家长气息,气场在那里,一站着就是脑门上贴着我是老大这四个字。 见顾则笑认了怂,林悦心的气焰便更嚣张了几分,这场面就和小朋友打架一般无二,两个小家伙打的难舍难分,结果一方的家长先来了,一副要教训自己家孩子的模样,另一家的便会立即抓着这个机会告状。 我还当是哪家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呢,原来家里还是有人管的,哼哼,真是没教养的贱民,你认什么怂,跑什么呀?有本事再来大战三百回合,看我要不要打得你低头叫姑奶奶? 顾则笑脾气爆,但在嬴嗣音面前从来不敢做什么逾越的事儿,沈清寒那么欠的人他都能忍,更何况区区一个林悦心,不过是挨几句骂,倒也是没什么。 顾则笑根本没往心上放,哪知道嬴嗣音还没等开口,听了这话,回身一个甩手,又是空掌打出一道劲力击向那小丫头的胸腔。 什么也没瞧见,就是一阵强风过来,林悦心只觉自己被什么铁板钉锤之类的重物击中胸口,剧痛无比,一口闷血喷涌而出,甚至连嬴嗣音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看清,就两眼一翻的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身后抱着林悦心的丫头小厮害怕的呼喊起来。 林家老爷紧赶慢赶的跑来了事发地,连自己的女儿面都没见着,老远就看见嬴嗣音那一身阴沉的黑衣,艳阳之下也透着阵阵黑气。 未知孝文侯大驾来此,草民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该万死,我家小女更是有眼不识泰山,未见孝文侯真颜,一时冲撞,还望侯爷高抬贵手,饶小女一命。 一改方才得意嚣张的模样,林老爷就是在幽州的地界,当着幽州众多百姓的面儿,也是毫不犹豫的奔上前来,双膝一屈,跪到嬴嗣音的身前,抖如筛糠,老脸都不想要了的模样。 嬴嗣音这人是护短护出了名的。 自家府里的人,他怎么打怎么骂都不碍事,但是旁人万万是说不得半句,若是谁说了,那便是没把他嬴嗣音放在眼里,当面不行,背地里也同样不行,这条条框框的江湖规矩,嬴嗣音自己就能定。 第39章 幽州寻林氏(3) 林悦心被嬴嗣音抬手就打成重伤,五脏心脉皆数受损。 林家二少爷听闻此事匆匆赶回家之后,进屋便瞧见面色苍白,卧床昏迷不醒的妹妹,和在一旁满面担忧,心事重重站着的父亲。 大夫只来了最年迈的一个,把着手脉的手指头都发抖的程度。 林岳孝上前问道,爹爹,听说家里出了事儿,这到底是怎么了?妹妹怎么这副模样?府上的其他大夫呢? 林老爷只是满面伤心的摇摇头道,你妹妹这回能不能活命,当真便是只得听天由命了。 林岳孝大惊失色道,爹爹怎么这样说话,家里就小妹一个姑娘,还未成婚生子,我们说什么都得护得她平安长大不是。 林老爷道,孝文侯来幽州了,悦心这倒霉孩子,出门就惹着那魔头,你说如何留得下这一条命? 林岳孝没什么功夫,最擅长做的事儿是便是做生意和打算盘,这一回撞上嬴嗣音,只看林悦心那面色便知事态严重的程度,嬴嗣音往年出手必死的魔咒在最近一段时日里,已经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的噩梦。 因为知晓对方的实力,所以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大话。 林岳孝道,爹爹,孩儿方才出门之时,在途中接到了一封从苍山幽月谷寄来的书信。 林老爷忙问,是什么书信? 林岳孝小心的将林老爷拉到一侧,小声道,说是朝廷放风声出来,要除掉孝文侯嬴嗣音,目前据孩儿所知,预计要参与此事的已有苍山幽月谷的穆家,揽月凌云峰的庄家,漠北临安莫家 要知道这三家都是在江湖中,朝堂上有举足轻重的实力。 听及至此,林老爷忙忙从自己的衣襟里掏出一封信纸来,他递给自己的二儿子道,你说的可是此事? 林岳孝接过信纸,翻开细看之后,又立即折好藏回自己父亲的怀中,他道,咱们家也收到了?爹爹,看来皇都城的那个人,这回是下了杀心要除人了。 林老爷还是忧心忡忡道,可这是嬴嗣音啊,又不是旁的人,一步站错,他可是绝对不会念及旧情,对咱们林家手下留情的。 林岳孝道,若是只有我们一家,孩儿定是不会同意爹爹如此去冒险,可如今已经站出来的便有穆家,庄家,莫家,且不说穆成舟和庄若临,单单是那莫轻尘同嬴嗣音之间的仇,怕更是解不开的。 这嬴嗣音重伤了莫轻尘的儿子莫南风,还抢了人家的青梅竹马沈清寒,破烂事儿早在江湖上传遍了。 林老爷皱眉道,岳孝你的意思是,加入朝廷的阵营? 林岳孝道,孝文侯一日不死,这江湖之上的天平,便是一日不能平衡,何况孩儿也听说,这暗香门,无夜宗也开始在和朝廷接洽,誓死要报嬴嗣音的这笔仇,算嬴嗣音的这笔账。 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大门派全都站了出来,林老爷倒是一时有了底气。 此事容后再商议吧。林岳孝拍拍林老爷的肩道,还是先看看妹妹的伤情如何,上一次这孝文侯对那莫南风已经手下留情,这次未必也会下杀手,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林老爷点点头。 林岳孝望着那老大夫,再次奇道,这府上的大夫是集体罢工还是如何?怎么只有一个人在这里坐着? 林老爷叹气道,孝文侯那边也有人要看大夫,幽州城的名医几乎全被喊过去了。 林岳孝道,什么人?什么病?搞得这么大阵仗? 林老爷道,那位以容貌名动江湖的沈清寒,说是两人闹着玩,咬破了嘴,现在得要大夫去瞧。 林岳孝一时汗颜,惊讶到都说不出话来。 这孝文侯果真是名不虚传,心狠手辣,荒.淫.无.度。 同林岳孝一般汗颜的人还有沈清寒,要说这嘴被咬伤也不是什么体面事儿,如何还跪了这么一屋子的大夫,个个跟被点了疯穴似得,整齐划一的以一种极有规律的频率发着抖。 你疯了?沈清寒无比真诚的抬头问嬴嗣音道。 留了疤就不好看了。嬴嗣音坐到沈清寒的身旁去,他抬手示意道,各位大夫都来瞧瞧吧,看看这痕迹如何才能去掉? 有病。沈清寒离得嬴嗣音远了些,他道,留下一位大夫就好,其余人去替林家那位三小姐瞧病吧。 话毕,若是冀北侯府的人,知道这沈清寒说话也作数的,必然是当下便听话走了,可现在来的是幽州,没人知道他沈清寒在嬴嗣音身边究竟是个什么角儿,如果只是个情宠,那谁人敢听话离开? 我说话好像不管用了。沈清寒回头去看嬴嗣音道。 管用。嬴嗣音摸着他的头发笑笑,然后回头冲那帮子人道,留一个,其余人都走。 话毕,一窝人蜂拥而出,只留下一位被人群抛弃的女大夫摔倒在地,药箱子里的药材撒了满地,身子发抖发的厉害,估计也是被嬴嗣音的声名荼毒成了如此模样的。 沈清寒见此,便想起身去扶那姑娘。 谁知迈步上前,手指头才刚刚伸出,那姑娘便跟见了鬼似得一把抓住药箱,连连向后磨蹭道,公子请坐,公子请坐,小女命贱,不敢脏了公子的手。 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了,因为嬴嗣音这家伙吧,不仅护短,还善妒。 思及此,沈清寒也就不强迫,顺势坐到了一旁的座椅上,他轻声对那姑娘道,那你自己起来,看个病而已,不必如此紧张,孝文侯也是人,又不是吃人的怪物。 沈清寒说嬴嗣音是人?这倒是今年怪事里的头一遭了。 嬴嗣音自个儿听着心里都惊讶了一番,他坐在床沿边,就这么瞧着那胆怯的小姑娘,在完全不碰到沈清寒的情况下,小心翼翼的替沈清寒的伤口上着药。 沈清寒是真好看啊,连头发丝儿,都让嬴嗣音喜欢的不得了,那张嘴也是天生的嫣红诱人,后宫佳丽三千,嬴嗣音也不是没见过,但实打实的说,每一个比得上是沈清寒让他心动的厉害。 好看。 实在是太好看。 用赏心悦目四字形容,也半分不曾夸张。 沈清寒上完药后,还特地问了问那女大夫,这伤口能不能见水,需不需要忌口之类的事儿,留不留疤他自己倒是不在意,但还真怕嬴嗣音非得拿几条人命来赔,虽然不是自己动的手,但因自己而起,沈清寒便觉得是自己的罪过。 晚上休息的时候,因为带着伤口,所以沈清寒心里一直不太痛快。 早上口口声声要如何如何,如今人躺下了,嬴嗣音反倒是下不了手来做什么,沈清寒躺着休息,嬴嗣音便侧过身子,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一只手不停的去替沈清寒捋着头发。 一下两下也就算了,一摸就停不下来,沈清寒也是极为恼火。 你这是要把我撸秃了吗? 沈清寒低声吐槽,嬴嗣音反倒是笑了,他道,太喜欢了,就想多看几眼。 你整日说喜欢,我倒是不明白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沈清寒睁开眼睛,那双眸子在黑夜之中,伴着月光也能明眸清亮,长得好?脾气好?我的头发丝儿到底是和旁人有什么不一样的,还能按着你的喜好长? 嬴嗣音耐心的回应道,莫南风追着你十年,你觉得他是为什么喜欢你? 沈清寒说不出话来。 嬴嗣音道,要说沈清寒身上的三大最,那便是本侯此生见过最好看的,本侯此生见过脾性最暴躁怪异的,本侯此生见过最挑食的。 沈清寒不敢置信的问,我脾气暴躁怪异? 嬴嗣音道,你总不至于还觉着自己脾气好?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28) 不好吗?沈清寒倒是也一时怀疑了起来,要说他倒是确实不少同莫南风或者是嬴嗣音发脾气,但对别人他不是这样的呀,不不不,也不对,他以前对昆仑山的师兄们也是这样,但唯独能忍下他这毛病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莫南风,一个是嬴嗣音。 莫南风就不说了,那个傻小子对谁都笑呵呵,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出手伤人。 可嬴嗣音这个奇葩,给谁都没有好脸,但还真能哄得他沈清寒过了这么长一段时日。 沈清寒自己的脑子开始有些混乱。 嬴嗣音道,你这家伙啊,比本侯脾气还大,以后藏书阁里的功夫全学会了,怕是会成第二个嬴嗣音。 胡说。沈清寒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他侧过身去不再理嬴嗣音,口中不说,心中却暗自腹诽道,怎么可能,他那么讨厌的嬴嗣音,自己又怎么可能以后会变成那般模样? 一夜好眠。 这嬴嗣音像是自带安神功能似得,同他一起休息,沈清寒竟是前所未有过的安稳,或许也是内心承认了嬴嗣音的实力,所以这才敢毫不保留的放心休息,总之不管出什么事儿,有嬴嗣音在的话,那就全都不算事儿。 怕什么?嬴嗣音还在呢,江湖上哪个打得过他? 沈清寒睡醒睁眼的时候,眼睛被阳光晃过,觉着一阵儿疼,疼意过后,这才磨蹭着起床。 嬴嗣音不在枕边,桌子上也没有热茶热粥,衣服不知道甩去什么地方了,而且府里上下安静的有些奇怪,强烈的直觉越发敏感,沈清寒几乎是下意识的第一时间抓了自己的剑,穿好衣服鞋子跑出门外时,被那腥红一片的刺目血迹,吓得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心中震惊,但是好歹面上不曾露怯。 沈清寒瞧见嬴嗣音负手站在门外,冷静自若的看着那满院的尸体血迹,毫不动摇。 林家这是 第40章 幽州寻林氏(4) 又被灭门了? 而且还是当着嬴嗣音的面? 沈清寒根本不敢相信,且不说昨天夜里他什么也没听见,就单单是讲嬴嗣音这厮的警觉程度,都绝对绝对不可能会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沈清寒张嘴便问,出什么事了? 如你所见。 不是你动的手。沈清寒十分肯定的确认了这个事实,是谁做的? 哦?听及至此,嬴嗣音倒是颇为好奇的转过身来,他对沈清寒道,清寒你如何这般确定,不是本侯做的呢? 沈清寒道,除非你是真的疯了。 嬴嗣音道,本侯本身也就是个疯子。 阴阳怪气的说着话,沈清寒只觉得嬴嗣音今早的模样和平时不太一样,他倒是并不关心那个人究竟是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别扭,问也懒得问,哄更是不会去哄。 于是生生瞪了嬴嗣音一眼之后,沈清寒便自己进了那院子,蹲下身体来查看那些死尸们身上的伤痕。 侯爷,侯爷,你老人家没事儿吧。顾则笑一边撒丫子朝内院跑,一边还慌慌张张的系着自己衣服上的带子。 他同沈清寒一样,一夜好眠,甚至连个梦都不带做的,结果一早上起来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对劲儿,不应该啊,要说这些年在冀北侯府养成的习惯,再小的风吹草动也该有些印象的才对,哪有这般一觉睡到大天亮的事儿? 果然,在起身一脚踹开房门之后,顾则笑就瞧见一片刺目的血.腥场面。 下意识的回身溜达了两圈,结果在自己房门口捡到了一小截儿类似于安神香的助眠药物,顾则笑第一时间的反应便是先来确认嬴嗣音有没有事儿。 顾则笑跑的飞快,双腿甩圆了停不下来,嬴嗣音伸手抓了一把,这才勉勉强强把人给拦下。 顾则笑喘着粗气儿道,这可是什么事儿啊,侯爷你莫不是死神上了身,走哪儿哪儿死人? 嬴嗣音一个爆栗敲中顾则笑的脑袋道,胡说什么?既是起了,正好带清寒出门去吃个早饭,喂不饱他,要是饿瘦了,本侯第一个揍你。 啊顾则笑抱头哀嚎道,这沈清寒挑食成这样,我才不要跟他一起出去吃饭呢,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难伺候的很,不如找个林子喝露水去。 侯爷,顾小少爷。报信少年也是衣着不整的慌张朝此跑来,一个二个看起来都是刚醒的模样。 嬴嗣音点点头道,冀北侯府的人没事儿吧。 报信少年道,回禀侯爷,您和沈公子和顾小少爷无碍的话,咱们冀北侯府的人便是全部都安然无恙。 嬴嗣音道,自己人没事就好,本侯乏了,要休息,你们自个儿出门玩去。 侯爷。见嬴嗣音要进屋,顾则笑赶紧伸手来拦道,这一屋子尸体就这么甩着不管?您在屋里倒是睡得着,可这沈清寒这么矫情,他能睡得下吗? 嬴嗣音道,出了命案,朝廷自然是会派人来查,我们只需要保持住案发现场便好。 侯爷顾则笑又想说话,结果见嬴嗣音一记冷眼甩来,便只好又讪讪的松了手道,侯爷好生休息。 嬴嗣音进了屋。 沈清寒则是在院内握着那尸身的手腕紧皱住眉头,这死法,怎得和破水轻霜城内的人一般无二?个个是被一剑封喉还不止,双手双脚皆是被怪力所拧断,这天底下哪有杀人这么奇怪的,一剑还不够,还得要多此一举的拧断手腕脚腕? 自己这头脑子混乱,那头还听见顾则笑站在石阶走廊处喊道。 沈清寒,这一地死人有什么好瞧的?赶紧去洗个手出门吃饭了,你又不是官府的人,出了命案第一时间是保留犯罪现场的道理你不懂吗? 这冀北侯府的人还真是个个心大,当着面儿出了这么一家灭门惨案,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这不明摆着嫁祸栽赃吗?居然还能有人吃得下饭,睡得着觉,毫不在意的站在一旁聊起了天。 报信少年道,顾小少爷,昨天咱们进林家之前,我看西城街边上有卖酒酿圆子的,闻着味儿就知道肯定特别好吃,要不一会儿咱们吃去? 顾则笑道,行,昨天那烧饼不知道是不是凉了的缘故,咬着可难吃了,我又舍不得扔,硬是咽下去,谁知道一晚上肚子都不舒服。 报信少年道,沈公子口味清淡,大抵早晨起来是要喝粥的,昨天进城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倒是没看见有什么地方卖粥。 顾则笑道,酒酿圆子不也很清淡吗?还甜甜的,他肯定喜欢吃,大不了一会儿出门他喜欢什么自己挑,咱俩只负责把人喂饱再带回来就成。 报信少年道,侯爷这几日都没好好吃东西,咱再给他买点儿什么? 嗯顾则笑认真想了想,然后笑道,沈清寒吃啥就给他买啥,铁定没错。 报信少年正要为顾则笑的机智鼓掌时,沈清寒却突然站起了身来,大步跨过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后,越过表情无辜的顾则笑和报信少年,伸手摔开房门,又嘭的一声将门重重甩上。 毛病。顾则笑不满的骂了一句。 嬴嗣音倒是倒在榻上动也不动,大抵也知道是沈清寒,所以懒得生气。 沈清寒问道,你知道是谁做的对吧。 嬴嗣音翻了个身,正面对上沈清寒审视的目光,他笑道,不知道。 沈清寒斩钉截铁道,胡说。 嬴嗣音摇摇头道,本侯同你一般,睡的熟,只是早上起得早了些,所以就先看了一会儿。 还胡说。 你不相信本侯? 不信。 嬴嗣音一时语塞,怕也是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碰着这么爱顶嘴的家伙,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了,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真是供了尊祖宗。 他无奈只得翻身起来坐好道,本侯是真的睡熟了。 我晚上翻个身你都能醒,门外死了那么多人你说你睡熟了?沈清寒只觉得嬴嗣音这个借口是在把自己当傻子,要知道那家伙对一切外部事物的敏感程度,那完全可以用可怕这两个字来形容,别说放不放迷魂香,正常人一入他身十米范围内,他都必然是会有所察觉。 我嬴嗣音又想解释什么。 沈清寒打断道,想好再回答,本来就没什么信任度的家伙,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人 嬴嗣音笑道,哈,哈哈,看来本侯这形象在清寒的心里,还需要再尽力补救一番呢,没错,本侯昨夜确实是看到了。 沈清寒立刻追问道,是什么人? 嬴嗣音答道,不知道,只瞧见是一帮子蒙面的黑衣人。 沈清寒道,为什么不阻拦? 嬴嗣音道,本侯见他们也并未想伤害冀北侯府的人,所以懒得管。 沈清寒皱眉,表情逐渐难看,他道,方才在门外,你分明是问了成音,你问他冀北侯府的其他人可否安好,如今又说见他们并未伤害冀北侯府的人? 哦?本侯这么说了?嬴嗣音满脸问号。 哼。沈清寒冷笑一声,不想再多话,回头一脚踹开房门。 幸好顾则笑和报信少年二人躲的快,否则这扇门非得扇在他们二人的脸上不可。 沈清寒怒气冲冲的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吼顾则笑和报信少年道,愣着干什么?不吃饭了? 吃吃吃。顾则笑连连点头,一边走还一边拽着报信少年道,走走走,快走,吃饭了吃饭了。 等着听见外头的动静小了,嬴嗣音绷紧的身体这才稍微松懈了下来一些,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挥手,强风而过,门窗悉数关上合好,拉过被子来,这才躺下休息。 沈清寒心里压着火气,握着长剑的手指头一直不停的发抖,虽说这长剑的剑柄是由一整块晶莹透亮的和田玉雕刻而成,握在手里本是自带一股凉意,可现在的沈清寒只觉得浑身燥热的厉害,嬴嗣音这么明目张胆的就对着自己撒谎。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是什么都不肯说,像是不把人放在眼里一般。 虽然沈清寒也明白自己如今也不是个什么能让人放在眼里的存在,可是有这么一个人,对你和对旁人总是不一样,日日凑在你耳边说,喜欢你,爱你这样的话,塞完蜜枣之后,又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的往你脸上甩,又如何能让人不窝火? 沈清寒,你要去哪儿?这条街都快走出头了。顾则笑一路穷追猛赶,实在是追的累了,便是一个跟头翻上前去伸手拦住了沈清寒的去路。 报信少年也跟上来道,沈公子,这条街过去就没吃的了,后头全是卖姑娘胭脂水粉的,咱们还是折回去吧。 顾则笑道,不是,你说你大早上的也能生气?见着死人你都生气?你就说你看啥不生气吧,你怎么跟个火.药桶似得,啥啥都能点着你? 沈清寒抬眼,他问道,不是冀北做的对吧。 顾则笑道,你不是废话吗?能是我们冀北做的吗?小爷我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才醒。 报信少年道,沈公子,咱们冀北虽然在外的风评名声一贯不好,可侯爷这人并非同传言那般嗜血残酷,要说这林家也没做什么伤他害他之事,侯爷又不是个疯子,他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做这些事儿? 沈清寒道,是啊,他不是疯子,那他为什么不拦着?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不承认?他是想包庇谁?他是想护着谁? 顾则笑和报信少年面面相觑。 顾则笑结结巴巴道,不,不是,你说啥呢?啥不拦着,啥说谎,啥不承认?啥包庇?啥你谁我谁他谁的,你说话我咋一个字都听不懂? 报信少年扯了扯顾则笑的袖口道,沈公子的意思大概是,侯爷这么厉害,肯定有人潜入林家灭门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但是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不出手相救,也不看是谁,或者是知道了是谁但是不管,也不说。 顾则笑望向沈清寒道,沈清寒,你是这个意思吗? 沈清寒不说话。 顾则笑便笑,然后拿肩膀去撞撞沈清寒的胳膊道,不是,我说你这么大反应就是为了这事儿啊,至于吗?多大事儿啊,我家侯爷就是这个毛病,你别瞎想,也没别的原因,他可能就是起来顺便看了个戏,看了就看了,没有理由,要是真出了手去管闲事儿,那才是奇怪呢,你再多跟咱们呆一段日子就懂了。 第41章 林氏灭门案(1) 司马卫侯打着哈欠下马的时候,幽州城的天色都已经暗了,商落云先他一步落地,还恭恭敬敬的伸手来扶了一把。 顾则笑听见门外的动静,便亮着眼珠子跳出门外来道,司马哥哥,司马哥哥,你可算来了,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这头上都得长蘑菇了。 司马卫侯躲开那孩子扑过来的身子,拍拍自己的衣袍道,本官也不是什么逗小孩儿玩的玩具,你整日盼着我做什么?这沈清寒不过就大你六岁,两个小朋友,让他陪着你岂非是更好。 可别说沈清寒了。顾则笑变脸不屑道,提到那个家伙我就来气。 商落云笑道,小少爷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同沈公子比武又输了? 顾则笑道,输?我会输?小爷我一.炮就能轰得他沈清寒在天上找不到东南西北。 然后我们家最亲爱的侯爷就得丢你去大海喂鱼了。司马卫侯拍拍顾则笑的脑袋,随后迈腿进了林家老宅。 犯罪现场的确保留的十分完好,连进门都会觉得碍事儿的程度,幸好屋里屋外的灯点的极亮,司马卫侯还不至于踩着尸身亡魂。 司马卫侯问道,侯爷呢?可说什么话了? 顾则笑撇嘴道,他说个屁,每天除了张嘴哄哄沈清寒小宝贝之外,就是闭着眼睛半个字也不肯说,真是撞邪了。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29) 司马卫侯笑道,那现在呢?还在哄沈清寒小宝贝? 顾则笑道,现在没了,大概是被沈清寒给赶了出来,听说司马哥哥马上就到幽州,侯爷在厅堂等着你呢。 商落云道,这沈公子如何又同侯爷吵架了? 顾则笑吐槽道,我真是每天看见那两个人在一起就觉得脑仁疼,沈清寒那厮就是个怪胎,神神叨叨跟有毛病似得,真是提到就让人浑身不自在,恶心。 司马卫侯笑笑,远远看见前方亮着灯,以及在椅子上坐着饮茶的嬴嗣音,脸色看起来倒是确实有几分难看,跟生病了似得。 入了厅堂,商落云同司马卫侯同时行礼道,下官见过侯爷。 起吧。嬴嗣音放在手中的茶杯,道,景文让你们来的? 还一口一个景文呢。司马卫侯坐到嬴嗣音的身边去,甩手摇开自己的扇子,凑近些对方道,下官可是听说家里这位脾气大的很,不说话不做声都能发顿脾气的主儿,侯爷还这么毫不在意的提前任,不怕人家翻了醋坛子同你闹呢? 哼。嬴嗣音自嘲的笑了一声道,他若是能为了景文同本侯闹,倒还是证明是吃醋了,心里有本侯。 哦?司马卫侯扇子摇的更欢道,瞧侯爷这话,是还嫌人家闹的不够厉害? 嬴嗣音无奈的摇摇头道,同本侯多说一句话都会嫌烦,如何被你们说成了吃醋? 司马卫侯道,漂亮的花都是扎手的,侯爷养熟了就乖了,知道如何下手达到最好的观赏效果,便不会再伤着自己。 嬴嗣音摆摆手道,清寒的事儿,本侯自有主张,说说你们今日过来吧,这案子要如何查? 如何查?司马卫侯稍显惊讶,随后便吐槽道,这还要如何查,人家不是摆明了想把这名头往你身上扣吗?孝文侯一来幽州,刚住进人家林府,林府就被满门灭口,宅子里的一条狗都不给活路,就咱们冀北侯府的人个个活蹦乱跳,大早上还优哉游哉的出去吃早饭,我还查个屁。 什么?又要陷害咱们?顾则笑跳出来道,不是,这上头是什么意思啊,这些年,咱们冀北替他们背了这么多黑锅,现在侯爷身边都有别人了,他们是凭什么还觉得咱们能乖乖任由他们摆布? 司马卫侯一指嬴嗣音道,咱家侯爷这态度不就是继续背锅吗? 侯爷,你这回还打算不出声儿?顾则笑不敢相信,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儿? 见着自己手底下的亲信,一个二个都起了些抵触情绪的时候,嬴嗣音也只得轻声安抚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多一个罪名少一个罪名,倒也是不妨事儿,再说本侯欠景文一条命,若不是他,本侯五岁那年便死在冷宫的清池里,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就算断了,该还的情,也得还。 侯爷此言差矣。一直在角落里沉默的商落云突然开口道,要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确不错,可是从当年到如今整整三十一年,就算是欠着嬴景文十条人命,侯爷也是还够了的。 三十一年,从五岁到三十六岁,听着都好漫长。 嬴嗣音突然想到沈清寒今年不过才二十,自己纠缠了这么多年的痛苦迷茫,那家伙却是还未出生,抑或是个捡着泥巴玩的小朋友。 怜爱之心突起,嬴嗣音脸上露出了些温暖的笑意来。 司马卫侯捕捉到这个细微的表情,便开口戏谑道,以往听人说,要是遇到喜欢的人,你就会发现自己会越变越温柔,我倒是觉得侯爷最近的性子,倒是真的温婉下来不少。 何止是温柔。顾则笑道,那是任人家沈清寒打骂都不敢还手的。 商落云道,侯爷若是真对沈公子有心,最好还是同宫中将关系断干净为好。 嬴嗣音道,你们这是喜欢清寒?还是讨厌景文? 顾则笑抢答道,讨厌沈清寒,但是更讨厌嬴景文。 商落云道,沈公子好歹不会处处陷害我们,不会随时随地想要置侯爷于死地。 诶司马卫侯道,人家沈清寒怎么不想置侯爷于死地了?只是人家现在实力还不允许,我估计咱侯爷这性子,再处几天,得巴巴的把刀递到人家手里头,求着人说,只要你肯笑笑,杀了我也成啊。 众人嘲笑了嬴嗣音一番,嬴嗣音竟是也不生气,毕竟大家说的都是实话,他这人就是这样,很难爱人,一旦爱上就是发了狂的去折磨自己,那也决不能让对方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对嬴景文,嬴嗣音绝对是问心无愧,能给的都给了,走到这一步,他也是实在无力挽留,无力回天。 自从六年前离开了皇都回冀北,嬴嗣音一直是处于一个有气无力的状态,心里装着事儿,做什么都觉得累,哪怕是躺着休息,也觉得身上压着一座大山,让人透不过气来。 以往那个眉目之上写满了狂妄和杀戮的少年,终有一日也成了一个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邪门侯爷。 嬴嗣音回房的时候,沈清寒已经睡下,他轻手轻脚的合上房门,刚刚坐到床沿边伸手想替沈清寒盖被子时,沈清寒却突然翻身起来,抓着嬴嗣音的手指头,睁大了双眼。 他问,十年前沈家灭门的事儿,真的是你做的吗? 嬴嗣音这人虽然奇怪,出手杀人绝对眼睛都不会眨,视人命如草芥,不折不扣的魔鬼恶人,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被江湖传言无限放大,无限恶化的对象,分明动手出手都是有分寸的。 什么人可以杀,什么人不该杀,什么人杀了会带来麻烦,什么人不杀会带来麻烦。 他心里分明是能辨的清。 当年沈家被灭门,嬴嗣音未曾清理过现场尸身便吩咐人一把火烧了沈府,所以沈清寒才得以逃出生天,留得一条命来。 可嬴嗣音这人做事向来极其谨慎,如何会犯这样的错误? 更何况沈清寒今日从市集回来之后,里里外外清便了这林府上下的尸身,他数来数去都是分明少了三个人,少了三个最重要的人,少了林老爷,少了林悦心,少了林岳孝。 不是嬴嗣音做的,但是嬴嗣音却半句都不想辩驳,明里暗里都算是默认了,大义凛然的告诉所有人,这事儿,他扛了。 可是凭什么要扛? 不是你对吧,不是你对吧,如果是你,怎么可能连尸体都不清点就放一把火走了?沈清寒越喊声音越大,眼里布了些血丝,情绪激动异常,只是可惜十年前对他来说实在太久,沈清寒那时年纪小,只顾着活命,也并没能去确认,一家三百多口,死状是不是同破水轻霜城,是不是同幽州林氏也一模一样。 他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除了那片火海之中,坐在挂着铃铛的红木账轿里冷笑的嬴嗣音外,其他的,全都不记得了。 是我。嬴嗣音拉下沈清寒的手指头,贴中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认真的回答道。 你再说一遍是你。 我说,十年前沈家的灭门案,是我做的。 沈清寒挣扎了一下,但是没能扯回自己的手,嬴嗣音抓他抓的很紧。 沈清寒哑声道,嬴嗣音,你知道你认了这事儿,意味着什么吗? 本侯答应过你,这条命,可以给你。 沈清寒嘲笑道,干什么?玩痴情戏码?命都能给我?爱呢?爱被别人拿了?嬴嗣音,你说了这么多句喜欢我,你当真觉得我会信你? 嬴嗣音道,侯爷是真的一眼就瞧中了你。 别恶心人了。沈清寒身子后仰一些,和嬴嗣音拉出一个间隔的距离来,他的手仍然在嬴嗣音的手中,那张咬牙切齿的脸同样漂亮,沈清寒道,不过是些男人的可笑占有欲.望,你想要就拿,想睡就睡,别说自己是爱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是啊,我们孝文侯爷多高尚啊,一颗心一份爱随随便便谁都能给,命也能给,名声也能给,什么都可以不要,今天爱这个,明天爱那个,甚至还能当着一个人的面明目张胆的为另一个人努力挡刀挡剑,哼,这等段位,这等铜墙铁壁的防护,在下还真是望尘莫及。 第42章 林氏灭门案(2) 嬴嗣音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顾则笑夜里路过厨房看见司马卫侯在烤馒头片吃,干脆就顺便帮嬴嗣音也烤了点儿。 说是要去送东西吃,司马卫侯便也跟着一路了,毕竟嬴嗣音身边养着沈清寒那么个天仙,想着能多看一眼便多看一眼,男人好.美.色的本性尽显无疑。 谁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刚刚行至嬴嗣音的房门口,顾则笑正要伸手敲门,司马卫侯却突觉门内一阵异动似要破门而出,于是他便果断的伸手一把将顾则笑拽了回来, 这一把拉的极好,否则下一秒,沈清寒推开的那扇房门又得扇在顾则笑的脸上。 我了个擦顾则笑后退两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得脸色苍白,双腿发软,手指头一抖,那装着烤馒头片的盘子就落地摔了个粉碎,他伸手指着沈清寒那一片远去的青色衣摆,结结巴巴道,那那那,那个家伙是不是想谋杀我? 算上今早,足足两回,所幸他顾则笑命大,每一回都躲了过去。 司马卫侯没答话,只是望着慢慢悠悠从门内跟着出来的嬴嗣音。 顾则笑骂道,侯爷,这沈清寒是又发哪门子的疯? 嬴嗣音道,闹了些小矛盾,本侯去追,你们都早些歇着吧。 说完,嬴嗣音双手负后,脚尖轻轻一点,便跟着追了上去。 顾则笑站直了身子,用脚踹踹那一地馒头片,然后贴着司马卫侯的胳膊道,司马哥哥最是聪明,侯爷和沈清寒这是做什么呢,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以前和上头那个谈恋爱的时候也没见吵成这样啊。 嬴景文这厮虽然是一肚子坏水,可好歹性子还是贴合着嬴嗣音的,遇着麻烦便说说好话,流两滴眼泪,嬴嗣音面对心上人向来耳根子薄弱,一瞧人家服了软,便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这么些年,处处依着嬴景文,逼得这孝文侯府的个个恨不得嬴景文这厮早日暴毙。 可这半路杀出来的沈清寒又算是怎么回事儿?这丫的行事作风都恨不得直接两个大嘴巴甩在嬴嗣音的脸上了,向来脾气不好的嬴嗣音,到底是哪里来的耐心能忍着? 司马卫侯拍拍顾则笑的脑袋道,这不叫吵架。 顾则笑道,这还不叫吵架?这他娘的就差动手了,难不成司马哥哥觉着他俩是在调.情? 司马卫侯道,充其量也只能说是侯爷单方面的挨打挨骂,吵架,指的是双方。 顾则笑不明就里道,不是,这沈清寒什么毛病,人家林家被灭门和他有半毛钱关系吗?今天早上一起床就开始闹别扭,摆着一张臭脸也不知道给谁看,他也太事儿了吧,我真怀疑他是个女的。 司马卫侯转身往回走,他只道,情有可原,你小子,知道的太少懂的也太少。 顾则笑快步跟上,情有可原?我不明白,司马哥哥你再说清楚一点儿吧。 司马卫侯道,你好生想想,如果是你,十岁那年家中遭故,全家三百多条人命就只剩了自己一个,从小到大的心愿便是要报这血海深仇,结果努力练功,长大之后不负所望的找到了仇人,但又发现自己实力薄弱根本近不得人家的身 顾则笑撇嘴道,他还近不得侯爷的身?他俩都恨不得天天贴一块儿了。 司马卫侯白眼道,你听不听? 顾则笑立马应和道,听听听,我听,我听。 司马卫侯接着道,然后这仇人便告诉你,就以你现在的实力,再练上个五十年也未必能打得过他,与其如此浪费时间,倒不如跟着仇人,让仇人来教你习武,然后答应你,等你能到达这江湖第一的位置时,便允你去取他的性命。 顾则笑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荒唐事儿? 司马卫侯道,如何没有?这事儿虽然听起来挺荒唐,但是对沈清寒来说,绝对是最好的选择,他若是不以这种方式来我们冀北,那这辈子,都休想挨着侯爷的衣角边儿,更别提什么报仇不报仇的话。 顾则笑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怪不得一来就整日泡在藏书阁内不肯出来,原来是琢磨着想多学点儿功夫,诶,也不对啊,照司马哥哥这么说,侯爷也算是在教他学功夫,那沈清寒他哪儿这么多脾气?他不怕侯爷杀了他? 司马卫侯道,人家想报仇,可咱家侯爷想谈恋爱啊。 顾则笑道,不懂,司马哥哥,咱们是不是不该把沈清寒带回来,我总感觉侯爷现在变的比之前和嬴景文在一起的时候更诡异了。 司马卫侯道,沈清寒,必须来冀北。 顾则笑道,可是,你就不怕哪天,这侯爷真把自己的命就给了沈清寒? 司马卫侯停下了脚,他转身按住顾则笑的胳膊,一张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不会,因为沈清寒现在知道,我们家侯爷,根本就不是他的仇人。 十年前沈家灭门的案子,根本就不是嬴嗣音做的。 这个消息带给沈清寒的冲击,比当初心知肚明知道对方是仇人还和对方睡了的消息更令他来的震惊。 这算什么? 合着自己就这么被人家三言两语给骗上了床? 那嬴嗣音按着他在身下的时候,看他痛苦,看他隐忍,心里,又会是在想什么? 行了,别跑了。 沈清寒跑的很快,嬴嗣音在身后紧紧跟上,也是追的烦了,干脆一个翻身跃到前方,伸手拦住了沈清寒的去路。 沈清寒手握长剑,浑身上下都是抑制不住的发抖。 嬴嗣音上前伸手想要拉他,别闹了,有事儿回去再说。 别碰我。沈清寒一掌拍开嬴嗣音的手,啪的一声脆响,在这黑暗又安静的竹林里显得尤其刺耳。 嬴嗣音语气依旧平和道,是本侯错了,回去吧。 沈清寒笑着,语气却冷漠异常,你错了?你错哪儿了?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30) 错哪儿了?嬴嗣音倒还真一时答不上来。 要说是骗沈清寒说自己是他的仇人这事儿,可人嬴嗣音第一回 见面也没这么说过呀,是沈清寒自己一眼就认定了这事实,嬴嗣音不过是没有否认,真不是故意想骗沈清寒睡觉才这样。 再说就算是没有这事儿,嬴嗣音还是会想法设法,哪怕是来硬的,也得办了这小子。 司马卫侯可不是说过吗?沈清寒连头发丝儿,那都是按着嬴嗣音的喜好去长的。 如果说嬴嗣音对嬴景文的予求予取是一种心理层面的负担,那么嬴嗣音对沈清寒的诸多忍让就全是自己的情绪使然。 看见这小子就想哄着,不然心里头还不舒坦了。 见嬴嗣音一时说不出话来,沈清寒便继续冷笑道,既然你我之间并无情仇纠葛,那之前的交易便不再有意义了,今天正好就在这里告别,以后当我们从没认识过。 嬴嗣音道,你今天若是能从我手中走出去,那本侯便放了你。 沈清寒拔剑,一道凛冽寒气划过,树上的叶子都跟着哗啦啦的落下来不少。 在嬴嗣音面前拔剑算什么?关公门前耍大刀?鲁班门前弄大斧?鸡蛋碰石头?蚂蚁撼大树? 沈清寒不知道,这一刻,他只想离开。 拔剑甩出的剑气,嬴嗣音只是微微一个侧身便轻易的躲开,他双手无物,周身也没有起来那道可怕的黑气,他没想过伤害沈清寒,所以根本就没打算动手。 沈清寒甚至都没怎么看清,就见那一道黑影绕至自己的身后,肩膀胳膊被人用手捆住,长剑一甩,更是直直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寒气逼人。 嬴嗣音抱他抱的很紧,本侯说过了,就凭你如今的实力,再练上五十年,也赶不上本侯。 沈清寒哑声道,我不杀你了,放我走。 嬴嗣音道,你还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吗?就算知道谁是仇人又有什么用?你能打的过人家吗?安安心心在本侯身边待着学东西,比什么都强。 沈清寒道,杀不了你,我还杀不了嬴景文吗? 这世上唯一一个敢这么明目张胆往他嬴嗣音身上抹黑,嬴嗣音还半句废话都没有的全盘接受,除了嬴景文,大概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人了。 嬴嗣音道,你杀得了景文,可是你知不知道他身边有多少高手?十个你能打,一百个你能吗? 沈清寒挣扎,竟是也不怕碰着那把架在自己脖颈之上的长剑,所以呢?所以你也是保护他的高手之一? 嬴嗣音身子一僵,抱着沈清寒的手没松开,却是放下了那把长剑,他道,本侯同景文,已经彻底断了。 嬴景文或许,根本就没有爱过自己,嬴嗣音花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这一点。 沈清寒红着双眼抬头道,那我跟你,这辈子从生到死都只跟你,你去替我杀了他。 嬴嗣音, 沈清寒的剑,沈清寒这个人,都一齐向外透出阵阵寒意,凉的嬴嗣音整个心头都是一抖。 好冷。 冷的他好像又回到了三十一年前,回到那座下着大雪的夕宁宫中,那是嬴嗣音待了七年的地方,从出生到七岁,他一直和一群被打入冷宫的疯女人住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稳定日更,放心收藏。 第43章 林氏灭门案(3) 嬴嗣音甚至连自己的娘亲是谁都不知道,那些进了冷宫的女人,个个脑子都是不正常的,有人打他,有人喂他饭吃,有人抬腿就把他往结了薄薄一层冰面的塘子里踹,有人晚上睡觉必须得抱着他才能安稳。 嬴嗣音是七皇子,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从记事开始就在这个地方。 沈清寒和嬴嗣音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林府,冀北侯府剩下的人也就没人敢休息,以司马卫侯为首,全数等在林府厅堂,伴随着一众未曾移动过的尸身,就这么 傻傻等着。 眼瞧着等到天都快亮了,顾则笑坐在石阶上,打着哈欠都快睡着的时候,总算瞥见一道黑影从房顶上一跃而下,那是嬴嗣音背着沈清寒回来了。 侯爷。顾则笑眼底一亮,挣扎着起身想要上前来接人,谁知靠近之后,发现嬴嗣音左右两侧脸颊那几个明晃晃,红肿肿的巴掌印,伸出去的手指头猛然僵住,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司马卫侯和商落云也跟上前来,大家都是看清了嬴嗣音脸上的那两个巴掌,虽是不好说不好问,但心中纷纷暗自腹诽道。 这沈清寒,可真是条汉子。 司马卫侯伸手想接嬴嗣音背后的人,却被嬴嗣音侧身躲过。 司马卫侯问道,这是怎么了?他这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 嬴嗣音淡定道,闹的太厉害,我一掌拍晕了带回来的。 一掌拍晕?顾则笑失声尖叫,随后立马伸手去探了探沈清寒的鼻息,确认人还活着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他道,我的妈呀,可吓死我了,侯爷你一向下手颇重,可别是把人敲死了还当自己只是轻轻摸了一下。 商落云道,侯爷同沈公子二人没事就好,大家都散了回去休息了,一会儿天亮了,这地儿便也不能待了。 这话说出来,旁侧陪着伺候的侍从们才纷纷退下,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嬴嗣音背着沈清寒,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犹豫小半天之后,才开口问,这次的事情,你们打算如何往上报? 商落云道,上次破水轻霜城的事儿还没能说的清楚,这一回,也只能如实禀报。 破水轻霜城?顾则笑偏头道,破水轻霜城要咱们解释什么?破水轻霜城跟咱们冀北有半毛钱关系? 我们说有关系没关系,那都是没人会听的废话。司马卫侯拧着顾则笑的脑袋,强行让他望向嬴嗣音的方向道,得这位爷说没关系,那才是真的没关系。 暗戳戳的嘲讽他嬴嗣音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舍不得沈清寒还放不下嬴景文,要断就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的断了啊?哪有捧着新欢还舍不得对旧爱下手的? 虽然这有了新欢立马去踩旧爱的行为也确实是不太道德,但是对付嬴景文这样恶毒,过分,把人当傻子耍的行为,就该狠狠的回踩一顿。 顾则笑眼巴巴的盯着嬴嗣音,就等他开口说话了。 商落云道,侯爷,咱们冀北为朝廷挡的刀已经够多了,这一回若是再沉默,以后的路,怕是更加难走。 顾则笑道,侯爷,男子汉顶天立地,嬴景文这个怂蛋,背地里下黑手还老往咱们头上推,你出于情分替他挡个一两次也就罢了,这么老站出来挡刀,咋地,当我们冀北侯府的全是盾牌,个个都刀枪不入了? 司马卫侯笑看嬴嗣音,伸手抚了抚趴在他背上的沈清寒的眼睫,只是轻声道了句,这孩子怕是哭过,看来是真伤心了。 这话是真真说上了嬴嗣音的心坎,他心中猛然一动,侧脸瞧了瞧靠在自己肩头的那颗小脑袋,心上泛起了丝丝心疼,轻叹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 嬴嗣音开口道,破水轻霜城和幽州林家的事儿,公事公办,不是我们冀北出的乱子,半个刻意陷害的字,我们也不认。 侯爷英明。商落云和司马卫侯,双双拱手行礼,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来。 等嬴嗣音背着沈清寒回了房,顾则笑才跳着脚问司马卫侯道,司马哥哥,司马哥哥,那沈清寒半张脸都砸进侯爷的脖颈里,你是怎么看出他哭过的啊? 司马卫侯道,哭什么哭?我瞎说的。 商落云也跟着笑道,还是司马大人技高一筹,侯爷这一回,总算是能一步踏出来了。 你小子以后对沈清寒客气点儿。司马卫侯拿扇子敲了敲顾则笑的脑袋,笑道,咱们冀北侯府能不能重回巅峰时期,往后就得看他了。 司马哥哥你去哪儿?顾则笑喊道。 还能去哪儿,翻案不得写卷宗吗? 真是浪费人才,堂堂一个翰林院大学士,跑来给他们冀北侯府当师爷,卷宗都得自己写,可真是悲哀啊,悲哀。 而恰好这悲哀的人呢,还不止他司马卫侯一个,那头的莫南风同样悲催到家了。 还,我这一剑,叫去你大爷的嬴嗣音,我这一剑,叫清寒破南风,哼,清寒在不在我不知道,你这破南风还真是说的贴切到家了。咬重了那个破字,穆飞云学着莫南风骚包的样子说着话,一头嘲讽,一头还低下头乖乖替人家包扎伤腿。 要不说冀北侯府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呢,临了临了还得射他莫南风一柄毒箭,秉承着我死你也别想活的赌徒心态,总算是让莫南风这精壮的小腿肿了两天之后,现在变成了猪蹄。 莫南风满头大汗的抱着自己的小腿,哀嚎道,啊,疼疼疼。 穆飞云上好药,拿白布包扎好伤口,不管对方疼不疼,还故意拍中了莫南风的伤口,笑嘻嘻道,你呀,败就败在了那什么清寒破南风的一招上,什么花里胡哨的,又不实用,以后别用了,不然另一条腿还得这样。 莫南风嘴硬道,不行,别的招式都可以放弃,这一招不可以。 穆飞云不屑道,切,这么恶心肉麻的名字,沈清寒那死傲娇肯定不可能想出来,我看又是你自个儿自作多情的吧。 莫南风道,虽然是我自己想的,可是清寒他也同意让我用了啊,清寒破南风,清寒破南风,多顺口啊,这俩名字,一听就是天生一对儿。 穆飞云白眼道,清寒破飞云,飞云破南风,南风破嗣音,我看哪个名字念来都是顺口的。 莫南风坚持道,我不跟你扯,总之清寒破南风就是清寒破南风,什么飞云嗣音都不能拆。 穆飞云撇嘴,他更懒得去跟莫南风扯。 莫南风腿上有伤,骑不得马,穆飞云虽然嘴上嘟嘟囔囔的厉害,但是背人的时候也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带着两匹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朝前方的城池而去。 好巧不巧,这两个人路过的正好就是幽州城。 要去冀北的话,幽州城是必经之路,尽管莫南风一路坚持自己的腿脚没事,现在需要尽快前去冀北找沈清寒才是要紧事,但穆飞云还是坚持送他去幽州城内的医馆治伤。 这一条腿都快肿成了两条腿的粗细,还说没事儿?这莫南风莫非真是一个傻子? 正正常常都一定不是嬴嗣音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还瘸了一条腿,上门不是找死去的吗?这家伙脑子里肯定是少了根弦儿,肯定。 哎呀,哎呀,两位少年这是如何伤成了这般?老大夫拆开莫南风腿上的白布条,里头露出来的伤口已经是非常严重的发炎溃烂,伤口周围更是一片青紫,看着就可怖吓人。 没等莫南风那傻子说话,穆飞云便抢先一步道,上山采药,结果被蛇咬的。 老大夫吃惊道,被蛇咬了?蛇能咬成这样? 穆飞云冷静道,对,我怕蛇毒入骨,就给了他一道,想着放点儿血可能会好一点儿,没想到现在越来越严重,老大夫,这还有没得治? 哎呀老大夫显得有些为难,这毒,它也不像蛇毒啊,还好毒素没有继续蔓延下去的趋势,我先帮你们清理一下伤口吧。 毒素自然是不可能蔓延的,毕竟穆飞云第一时间帮着莫南风点住了腿脚周围的穴道。 这时药铺门口进来了两位妇人,一个眼睛红肿,另一个跟在旁边像是在劝她些什么。 一妇人道,这孝文侯真是太残忍了,人家林家三小姐虽然是刁蛮任性了些,可也不过是在街上冲撞了他一回,回去竟然就被全家都灭了门,你说他冤有头债有主也就罢了,可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见谁都杀? 另一妇人听见这话,眼泪掉落的更多。 老大夫一遍替莫南风清理伤口,一边摇头道,唉,这幽州又要不太平咯。 莫南风好奇的问道,什么孝文侯?什么灭门?人家林家被灭门,关那妇人什么事情?她为何哭的那般伤心难过? 老大夫答道,咱们整个幽州城的产业,十份里有九份都是归属林家的,那些穷人家的小孩儿,打小便被送进了林府做工,你说林家被灭门,定是这些人的孩子们在其中也被误杀了,家里的老人们受不了这个打击,一个两个全都气急攻心倒了地,这几日来铺子里拿药的人,是越来越多。 穆飞云皱眉道,什么意思?孝文侯现在在幽州城? 嬴嗣音在幽州,那么沈清寒是不是也在幽州? 想到这里的时候,莫南风眼底一亮,身子都跟着坐直了起来。 老大夫答道,是啊,孝文侯现在就在幽州城。 第44章 林氏灭门案(4) 你见过奇迹吗? 就是一个残废到连马都爬不上去的人,突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了医馆的那种? 总之,穆飞云是见识过了。 除了给莫南风竖个大拇指外,他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出门的时候踹翻了两个小板凳,好歹飞奔前去,在莫南风冲进人家林府大宅之前把人给拦了下来。 清寒在这里,清寒在幽州。莫南风两眼放光,拽着穆飞云的肩膀就开始摇晃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说过我和他天生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你看,你看,我走哪儿都能碰见他,十年前在昆仑山脚的茶棚也是,那山上那么冷,可我路过茶棚的时候就特别想进去喝口茶,一进去,一眼就见着他。 穆飞云按着那傻子,白痴,你去干什么?让嬴嗣音把你另一条腿也废了? 莫南风一愣,随后道,你不是说 穆飞云道,我是说要帮你带沈清寒回家,可是你做事能不能稍微冷静一点。 莫南风, 穆飞云道,首先,现在我们只有两个人,人家那边有多少人还不知道,其次,我们两个人,你基本算个废人,我带着都是个累赘的那种废人,你这情况,一会儿打不过,咱们逃都逃不了,最后,人家沈清寒到底愿不愿意跟你走,万一人家就喜欢嬴嗣音呢?王八看绿豆,非得是对了眼儿,你还要去抢人?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31) 莫南风张嘴,一字一句,十分艰难的说,不可能,清寒他,就算不喜欢我,也绝对不可能喜欢嬴嗣音的。 穆飞云道,最后一个问题,是沈清寒自己的事情,这不是我们该去考虑的,现在的重点是前两个,第一,我们打不打得过,第二,万一我们打不过,那我们跑不跑的了。 穆飞云好歹是理智的,至少不会听见沈清寒这三个字就智商下线,虽然带着莫南风这傻子他觉得烦,但总归是个帮手,两个人找到林府的时候,看到嬴嗣音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穆飞云背着莫南风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上了对面的屋顶,莫南风忍痛趴在那砖瓦之上,眼睛死死的盯住对面宅邸,眼里露出的情绪,复杂多变。 司马卫侯和商落云是最先出来的。 穆飞云躲在屋檐上长出了一口气道,幸好咱们稳了一手,否则别说嬴嗣音了,就连姓司马的那家伙,我们俩都打不过。 莫南风咬牙道,怎么没看见清寒? 穆飞云道,你急什么,一会儿嬴嗣音出来他就出来了。 妥妥的大实话,就以沈清寒如今在嬴嗣音身边的地位,那肯定两人是如胶似漆,如影随形的,而嬴嗣音和沈清寒到现在还没出来的原因,也是因为昨晚的别扭没能过去。 顾则笑在这卧房里站得腿都酸了,嬴嗣音不动,沈清寒不动,他更不敢动。 报信少年小心翼翼的探头来敲门道,侯爷,司马大人已经找人来催了三回,说是再不出发,天黑之前就赶不到下一座城了。 嬴嗣音抬眼望望缩在床脚的沈清寒,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心疼,他起身伸手道,清寒 手指离沈清寒还很远的时候,沈清寒就是一个下意识的闪躲动作,身体上,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厌恶,全都是真的。 顾则笑实在是尴尬,他伸手挠挠头,扭扭捏捏上前道,清寒哥哥,那什么,咱们真该走了,再在这屋子里坐一会儿,门外的尸体都快发臭了。 沈清寒眼皮动了动,然后轻声道了句,让他出去。 他? 谁? 顾则笑把这屋子里的人全看了一圈儿,最后视线落在嬴嗣音的身上,便不敢置信的问道,侯爷,不会是让你出去吧。 当然是让他嬴嗣音出去了,沈清寒和那报信少年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嬴嗣音也不说话,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模样,盯着沈清寒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低了头,大步迈出房间。 今天的沈清寒看着格外的弱小、可怜、又无助,仗着一张极有优势的漂亮脸蛋儿,于是顾则笑对他的敌意和讨厌都瞬间减轻了不少,麻利的拿来人家的衣裳和鞋子,看见沈清寒穿鞋的时候手指头都抖个不停,还主动弯腰去帮忙。 沈清寒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这是顾则笑的直观感受。 收拾好出门,嬴嗣音还在外头等着,他又伸手想去牵沈清寒,哪知道人家沈清寒竟然直愣愣的往顾则笑身后躲,甚至还往报信少年的身后躲。 发着抖,像是害怕,像是厌恶,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一般。 顾则笑为难道,侯爷,先走吧,有什么事儿,晚上到了下一个目的地,你俩再慢慢说,再磨蹭一会儿,司马哥哥都得气的跳脚了。 嬴嗣音喊,沈清寒。 眼皮更加下垂了几分,报信少年也不敢做什么,只好隔着衣袖扶住沈清寒的胳膊,轻声安抚道,没事的,沈公子,没事的,出去就好了,你要是不舒服,咱们出门给你找大夫去。 于是啊。 司马卫侯等到最后一丝耐心都没了的时候,正想着转身进去骂人,谁知道扭头就看见表情不善的嬴嗣音带着众人出来了。 奇怪的是沈清寒那家伙,竟然和一惯跟自己不对付的顾则笑贴的更近,仿佛他嬴嗣音是什么吃人有害的恶魔一般。 商落云道,马车只有一辆,我们骑马,侯爷同沈公子坐车。 嬴嗣音点点头,又习惯的回身去拉沈清寒,就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沈清寒脸色一变,又是啪的一个巴掌拍开了那伸出来的手。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居居居,居然敢对嬴嗣音动手? 沈清寒却是做惯了这样的事儿,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他张口便道,你们自己走吧,我要回昆仑山,我要找莫南风。 嬴嗣音沉声道,你要找谁? 沈清寒道,我不走,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师父。 嬴嗣音表情逐渐难看,像是最后一丝耐心也被磨没了,他的手指头握拳的时候,还发出咔咔的可怕声响,这一次出手更快,沈清寒甚至都来不及去躲,就被人揪着衣领子拽近,嬴嗣音的声音低哑,他又问了一遍,本侯再问你一次,你要找谁? 沈清寒嗓子有些抖,抬头看嬴嗣音的时候,眼底布满的全是红血丝,他道,找谁也好,总之是不会跟你走,你要是实在想用强,带一具尸体回去也可以。 你别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你当然舍得,这世上除了那个人,有谁对你来说是重要的? 你嬴嗣音周身的黑气抑制不住的开始环绕。 沈清寒瞧见这场面,竟是突然不抖了,他反倒笑开来,一声一声,直击嬴嗣音的心底。 嬴嗣音的杀气太重,就算沈清寒受得住,可莫南风哪里还能淡定,他连一个袖子口都舍不得给沈清寒弄皱,可嬴嗣音却是敢那么直接拽着沈清寒,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半分怜惜都不给。 冲动起身的时候,身旁的穆飞云拽了一把,结果脚底打滑不小心踩碎了一片黑瓦。 咔哒一声,很细微的响动。 甚至林府门口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反应的时候,嬴嗣音便猛然回过了头来,目光正好接上躲在屋檐之后的穆飞云。 妈呀。要不说是天下第一大魔头呢,这目光太可怕了,本来手里头还抓着莫南风,谁知道这一下子,穆飞云自己都站不住脚,身子一抖,哗啦啦的带着一层碎瓦,两个人就这么摔了下去。 清寒莫南风拼死的喊出了这么一个名字来。 沈清寒也抬头去看,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瞧不见。 怎么说也是两层小楼的高度,莫南风本来就有伤,这一下被摔的在地上哼哼唧唧好半天都爬不起来,好在沈清寒这个伟大而崇高的信念,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给莫南风无比强悍的信念,拖着伤腿还能比腿脚正常的穆飞云先一步爬起来。 只是刚刚想要冲出去找沈清寒的时候,却是抬头就看见了嬴嗣音那种杀气腾腾的冷脸。 莫南风并不瑟缩,他挣扎着起身道,嬴嗣音,把沈清寒还给我。 身后的人都是慢半拍的才绕过一条巷子赶过来,所有人都是跑到嬴嗣音的背后便停下了脚步,独独只有沈清寒,多走出了半步,看样子,是想往莫南风的身边跑。 只是理智残存,跨出去的脚虽然急急收回,可仍是多了。 清寒莫南风眼底发光,他正要上前一步,却突然感觉一股强大的压迫力量挡在了自己和沈清寒的中间。 又出现了,嬴嗣音能用自己内力出剑的能力。 手中的那道黑气直接幻化成一柄长剑的形状,气体环绕,杀意逼人。 穆飞云挣扎着起来,伸手拉着莫南风不停的往后退,他虽然心里看不起嬴嗣音,但嘴上还是得解释道,孝文侯爷别误会,在下同莫公子也只是路过幽州城,中途治病听闻沈公子在此,好歹两人同门师兄弟一场,莫公子不过是想来确认一下自己师弟是否安好,并无其他意思,还请孝文侯莫怪。 嬴嗣音不说话,但是手中的剑刃却换了个方向,直直指向莫南风去了。 是吗?莫南风,你真的只是想来看看沈清寒过的好不好? 我要带沈清寒回去。 我靠,这个傻子,穆飞云只觉得自己刚刚的那一通分析根本是对牛弹的琴。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休息,所以暂时停更啦,国庆后恢复更新,谢谢各位小天使小可爱的支持。 加油加油加油。 第45章 重回皇都城(1) 清寒,你别怕,我接你回家。不知危险在即,莫南风还不知死活的大声喊着。 对他而言,不管前路有多危险,哪怕再多走一步就是个死字,可是只要沈清寒不愿意,只要沈清寒需要他,别说对面是一个嬴嗣音,哪怕就是十个,一百个,一千个嬴嗣音,自己也绝对不能后退半步啊。 何况方才,沈清寒分明就是不愿意的对吧,他不喜欢嬴嗣音碰他,他想回家。 嬴嗣音眼睛微眯,刚一抬手,就见一道青色身影扑出,不知死活的举剑直挡自己的剑气,沈清寒眼里有泪,虽然不明白,但是嬴嗣音能肯定,这可怜兮兮的泪珠儿必定不是为了自己流出来的。 别杀他,我跟你回去。自知之明是有的,沈清寒知道,嬴嗣音若是真想杀谁,那么那个人,百分之百都活不下去。 嬴嗣音冷笑一声,现在想跟我走,会不会太晚了? 沈清寒心头一震,他想,也对,自己或许把自己在嬴嗣音心里的地位看的过于高了,长剑收的猝不及防,没了抵挡的力量,嬴嗣音那道剑气便直直击中他的身体。 清寒.莫南风大喊一声,可是伤了腿,刚刚又摔着了腰,他实在是速度跟不上,于是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清寒被嬴嗣音的剑气击飞,然后嘴里喷出血来,重重的滚到自己的身边。 清寒.莫南风连滚带爬的上前去把人抱进自己的怀里。 嬴嗣音上前一步,手中的黑剑并未收起,他表情依旧难看,皱着眉头,沉声道,沈清寒,滚回来。 嘴里一片腥甜的气味儿,沈清寒一张嘴,流出来的就全是血水,他根本说不出来话。 顾则笑想去帮着把沈清寒带回来,却被司马卫侯伸手拦住,别去,侯爷自己的事儿,让他自己解决。 顾则笑道,沈清寒不会死了吧。 司马卫侯道,放心吧,要死早死了,还能等到现在? 熟悉嬴嗣音的人都知道,一剑下去不死的,那都是他嬴嗣音留了手。 清寒,沈清寒。莫南风抓着沈清寒的手,惊慌失措的大喊着,别闭眼,别睡觉,我带你去看大夫,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 穆飞云道,看什么大夫,还不赶紧把人还给人家。 沈清寒也伸手拨开了莫南风的一根手指头,他笑了一下道,大白痴,快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可莫南风抱着人哪里肯松手,他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嬴嗣音,今天我就是死,也不能再让你带沈清寒离开半步。 哦?嬴嗣音眼带笑意,剑尖直指莫南风道,你若是执意送死,那可别怪本侯不给漠北的人留情面了。 我靠,莫南风你疯了吧。穆飞云拽着莫南风,只想把这白痴往后拉些,他慌忙劝说道,咱们现在还打不过他,你就这么丢了自己的一条命算什么?就算上沈清寒,咱们现在三个人也都有两个重伤,你数数人家那边,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一二三四,四个啊。 嬴嗣音,司马卫侯,商落云,顾则笑。 其余三个不说,单单是一个嬴嗣音都能吊打他们三个。 那也不行。莫南风抱着沈清寒的手臂更紧了。 穆飞云急的跳脚。 嬴嗣音倒是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只是他靠近的时候,每一脚踏过的沉重,都跟踩进了沈清寒的心脏部位一般,让对方无法呼吸。 看着嬴嗣音的脚步越来越近,沈清寒反倒是挣扎了起来,他用力的想推开莫南风,口齿不清的说道,放开我,放开我。 莫南风又气又急,他死死抱住沈清寒道,我不怕死,你别推开我。 沈清寒有气无力的喊着,我怕,我怕死,拜托你放开我。 两个人推来推去,倒是看得嬴嗣音心里火气更大,胆子是真肥了,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儿,搂搂抱抱,打情骂俏,又是血又是泪的,演什么轰轰烈烈的分别戏码? 推也推不开,抱也抱不住。 嬴嗣音觉得烦了,一挥手,一道强力打出,沈清寒和莫南风强行被这力道分开,莫南风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后方墙面砸去,沈清寒刚刚在空中旋了两圈,嬴嗣音便快步上前去一把搂着人又返回了原地。 沈清寒脸色不太好,嘴里溢出来的血迹,量大到吓人,嬴嗣音落地的时候顺便抓了一把他的脉搏,虽是有内伤,但好歹五脏六腑无碍,休息一段时日便成。 挥手把人扔进司马卫侯的怀里,嬴嗣音的手中再次出现了那把黑剑。 看这架势,今天是必须要死一个人了。 司马卫侯摇摇头,正想弯腰把沈清寒抱进怀中的时候,那少年却是伸手推了他一把,明明浑身疼的要命,却还是坚持站好。 司马卫侯道,我只是帮侯爷拿一下东西,对你可没什么别的想法,别误会。 尽管这样说,沈清寒还是坚持不许司马卫侯伸手来抱自己。 嬴嗣音一甩手中的长剑,一道黑气如闪电一般朝莫南风落地的方向打去,穆飞云虽是摔了一跤,但好歹身上没落下什么妨碍行动的伤,他出手很快,至少在嬴嗣音那黑气落地之前,拎着同样浑身血迹的莫南风躲开了这一击。 轰,那道墙面轰然倒塌。 孝文侯爷,今日之事当真是误会,我们不是刻意上门闹事的。穆飞云拽着一个人的话,跑肯定是跑不掉的了,嬴嗣音从来是杀人不眨眼,这会儿认输服软才是最好的选择。 说不定掂量着,漠北临安和苍山幽月谷在江湖上还有几分地位,嬴嗣音今天能放了他们。 顾则笑道,姓穆的小子,你不想死就赶紧扔下莫南风滚蛋,我家侯爷的目标不是你。 穆飞云道,这莫南风是我从漠北临安带出来的,江湖道义,我便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个地方。 那你就陪他一起死吧。嬴嗣音抬手又是一剑,一道黑气甩出。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32) 这一回穆飞云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虽然也躲开了一下,但是在躲避的过程中,自己的右腿却被那股劲力击中,脚踝吃痛,一阵骨肉粉碎的痛感直击自己的心头,穆飞云一个不稳便松了抓住莫南风的手指,两个人被击落在地,一远一近的滚在了不同的地方。 而全程,嬴嗣音的脚步几乎都是没怎么动过。 明显也没把这两个小辈放在眼里,就跟小娃娃踩死蚂蚁一样,又轻松,又随意,还能步步都准确到位。 完蛋了,这一下两个人都跑不了,若是嬴嗣音再来一剑,那自己和莫南风铁定就把命给交代在了这里。 回想一下当初在苍山幽月谷,在漠北临安对两位长辈说的大话,如果路还没走出一步,自己就要死了吗? 穆飞云脑子乱糟糟的。 嬴嗣音又举剑了。 这一剑再打出来,面对两个不能动弹的目标,百分之百是可以准确的击中心脏部位。 所以这就是孝文侯爷的实力吗?全程出了不超过五剑,就打的江湖后起之辈能排进前三的莫南风,沈清寒,穆飞云个个都是见了血,而且是毫无还手之力的程度? 清寒莫南风还不要命的朝嬴嗣音背后伸了伸手。 嬴嗣音皱眉,像是非常讨厌有人这么喊着沈清寒,看着沈清寒。 聚起的黑气更重,他正要抬手 不要沈清寒却突然冲出来,他扑到嬴嗣音的身后,伸手紧紧抱住那男人的腰身,像是站不稳,下肢越发沉重,站立的姿势变成了跪倒,总之抱着嬴嗣音的手臂没有松开过,从抱着腰,到抱着腿。 沈清寒撕心裂肺的喊着,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走了,我哪儿也不去了,放了他们吧,拜托你,求求你,放了他们吧。 抓住这个机会,穆飞云快步爬到莫南风的身边,他伸手扶起那家伙,两个可怜兮兮的少年抱成一团。 穆飞云骂道,白痴,笨蛋,不想害死沈清寒你丫的就闭嘴,别瞎喊了。 果然,说沈清寒就比说什么都管用,莫南风虽然情绪仍旧不稳定,但是好歹不会再继续用喊叫声去激怒嬴嗣音了。 我跟你走,我跟你走。拽着嬴嗣音衣袍的手指头都有些发酸,沈清寒或许不知道,嬴嗣音虽然杀人无数,但是平生最讨厌有人把血迹蹭到自己的身上,不喜欢有人哭闹,不喜欢别人拉拽自己。 可这三点,沈清寒偏是在刚刚做了个遍。 甚至于昨晚,吵闹到情绪失控的地方还跳起来甩了他两个巴掌,疼的嬴嗣音现在动动脸都是一片火热。 可是能怎么办呢,说是一眼就瞧中的人就真的是一眼就瞧中的人啊,嬴嗣音吃软不吃硬,你要跟他硬斗,那百分百是死路一条,可你但凡服个软,那这男人就被你牵着鼻子走了。 低头看了看沈清寒那满是血迹的手指头,恻隐之心一动,嬴嗣音便弯腰将他抱起,沈清寒偏清瘦,拎在怀里也没什么重量,一身浅色青衣被血水染的不成样子。 嬴嗣音低声问道,知道错了? 沈清寒闭眼点头道,对不起,今天是我失控了。 嬴嗣音道,还回昆仑山吗? 沈清寒道,不回了。 嬴嗣音道,还找莫南风吗? 沈清寒道,不找了。 嬴嗣音道,你家在什么地方? 沈清寒顿了顿,答道,冀北,孝文侯府。 走吧。男人心,海底针,刚刚浑身环绕的杀气逼人,在把沈清寒一抱进怀中之后,就瞬间散了个干净,嬴嗣音转身往回走的时候,一众人又跟着离开。 只剩下司马卫侯举着扇子往前走了两步,望着莫南风和穆飞云道,两位公子下次再来胡闹,我们冀北侯府便只能安排下属,亲自遣送二位各自回家, 嬴嗣音掀开马车帘,先将沈清寒放进去之后,自己才弯腰跟上,沈清寒这血量也是大的惊人,不知道的还当嬴嗣音刺了他多少剑才能变成这副模样,伸手捏住那家伙尖尖的下巴。 嬴嗣音低头问,还疼不疼? 第46章 重回皇都城(2) 幽州医馆。 老大夫望着趴回自己药铺病床上的两个少年无奈摇头道,这方才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两个人的腿就都断了哇。 穆飞云咬着牙,额头全是清醒状态下被上药后痛出来的冷汗,他喊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安静治病就是了,那小子怎么样?死了没有? 老大夫不急不恼,抚着胡子道,死倒是不至于死,只是这腿嘛。 腿又怎么了?穆飞云挣扎着坐起身,看着那个自从沈清寒一被人带走之后,就由变成痴呆植物人的莫南风道。 要说穆飞云起初反感这沈清寒吧,也是因为心里觉得那长得好看的家伙跟嬴嗣音就是一路人,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所以觉得莫南风喜欢那沈清寒那就是瞎了眼。 结果今天再瞧几眼,这剧情,怎么看沈清寒都有几分无奈被人强行带走的意思。 而且最后那一下,也确确实实是想救他们,否则就嬴嗣音那脾气,管你什么苍山幽月谷,漠北临安城,他要杀你就杀你,一剑甩出来,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 难道真是一对有情人被迫分离的戏码? 喂,莫南风。穆飞云张嘴喊了一声,可莫南风连眼皮子也不肯抬一下。 你大爷的,装什么死?顺手抄起一只枕头,毫不客气的朝莫南风脑袋砸过去,穆飞云骂道,是男人,就做些男人该做的事儿,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像什么样子?别老是觉得人沈清寒就该跟你走,是,人家今天是想跟你走,可是你带他走的了吗?真是个废物,胸大无脑的家伙,呸。 胸大? 无脑? 莫南风愣了愣,然后痴痴的抬头去看穆飞云,他是承认自己脑子确实是有几分笨,反应慢,还瞧不来眼色分不清场合,可是这胸大是什么梗? 见莫南风总算是有了反应,穆飞云才接着道,你现在知道你和那位爷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了吧,莽莽撞撞,做事不过脑子的家伙,人家沈清寒高高兴兴出门,就是你,非得喊两声,抱一下,这下好了,看见人家离开的时候那一身血没有?现在咱俩是逃出来留了一条命,沈清寒回去还指不定受什么罪呢。 清寒莫南风瞳孔地震,爬着就想往外跑,结果连床都下不了,轰的一声带着被子滚到地上去,压着了伤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 诶诶诶,别扶他,让他出门救人去。穆飞云大喊着阻止了想要去搀扶莫南风的老大夫,一脸幸灾乐祸的道,咱们就看他今天出不出的了这个门,莫南风,今天小爷这话就放这儿了,你只要能堂堂正正的踏出去,那小爷立马掀被子跟你追出去,就算是死,也要跟你和沈清寒两个死一块儿去。 莫南风不说话,腿脚处连着筋骨扯的自己疼到脑袋发晕。 三个人都打不过嬴嗣音,更别说现在还是三个废人。 沈清寒那么一个不喜欢见血,不喜欢哭喊,一向嫉恶如仇,绝不向恶势力俯首的人都在嬴嗣音面前低了头,那个男人,是真的强大到可怕。 穆飞云虽然疼,可好歹脸上挂着笑,说实话,他对嬴嗣音的杀心丝毫不低于莫南风那个白痴,可是,做事儿得有策略不是,你明知打不过还非得去拿自己的鸡蛋脑袋去撞人家的石头身体,这特么的不是脑子缺了根弦儿? 莫南风,沈清寒为你挨的那一剑,你就一点儿也不愧疚?穆飞云撑着下巴,继续刺激道,他拔了剑又收剑,自愿替你挡那一刀,你脑子里就一点儿为什么都想不明白? 为?莫南风有几分结巴,为什么? 沈清寒收剑的动作他确实是看见了没错,但也仅仅只是以往对方是因为挡不住,所以才 他不敢惹嬴嗣音生气啊,还为什么?真是傻到没边儿了,怪不得追了整整十年还毫无进展,就这榆木脑袋,人家沈清寒就是有心,那也根本就不能发生点啥,穆飞云摇头道,咱们三个就算是拧成一股绳,那最后的结果还是打不过嬴嗣音,他认输服软,和他拔剑硬抗,得到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所以 莫南风纠纠结结了小半天,总算眼珠子发亮猛地抬起了头,他略带些激动和兴奋的喊着,所以,所以,你是说清寒他想救我,他怕我被杀死,所以才举剑来替我挡住嬴嗣音的攻击,可是因为害怕自己护着别人的动作会惹恼嬴嗣音,所以索性收了剑用身子硬挡。 都说一入后宫深似海,可莫不知这男人争风吃醋起来,也是可怕的要命。 莫南风突然想起那日在冀北侯府了,沈清寒垂着眼眸说尽了这世上难听的话想赶他走,现在仔细琢磨琢磨,想来也不过是为了让嬴嗣音放自己一条生路才这样做的。 此前的阴霾一扫而光,莫南风一脸的阳光灿烂。 做事儿之前先想想后果,别莽莽撞撞的冲上去想做什么做什么。见那莫南风死而复生,穆飞云便也就不想再多说了,别说这嬴嗣音下手真是狠,他这断脚不知道恢不恢复的过来,若是留下后遗症,自己往后不还成个瘸子了? 重新躺回病床上睡好,穆飞云想安安静静的睡一会儿觉。 可是莫南风哪里睡得着,一想到护了这么多年的沈清寒,原来心里头也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护着自己的时候,他就开始琢磨。 清寒会不会也喜欢我啊? 他那么傲娇的一个人,平时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突然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肯定是因为喜欢吧。 都到了挡剑的程度了啊喂,再说露骨一点,那就是愿意为了他莫南风去死。 一定是喜欢,一定一定是喜欢,不然沈清寒不可能这样做。 所以说,这实在是太好了,沈清寒也喜欢莫南风,沈清寒居然也喜欢莫南风。 莫南风喜形于色,甚至忘了自己右腿上的伤痛。 穆飞云无意瞥见那一脸痴汉笑的傻子,只能在心中暗自唾弃到,真是没出息,你为人家挡十刀,人家才为你挡了一刀,这也值得这么高兴?全世界最蠢的大白痴,除了自己,这世上还有人会认为他沈清寒喜欢你莫南风啊? 还有谁会认为沈清寒喜欢莫南风? 除了莫南风这个大傻子外,当然还有嬴嗣音那个二傻子。 沈清寒从进了马车就一直被嬴嗣音抱着,胸腔里憋着的闷血吐了个干净,便总算能够开口说句利索话,身上疼的厉害,马车虽然颠簸,但好歹嬴嗣音这个人稳坐如山,他缩在对方怀里,倒是不至于磕着碰着。 伸手推了一把,嬴嗣音反倒是抱的更紧了,沈清寒轻哼一声,道了句,疼。 怎么说也算是摸透了嬴嗣音的性子,再难熬的场合,撒个娇便全部能解决,当然撒娇的前提是,嬴嗣音吃你这一卦,否则,那便是上赶着找死。 果然,听完这话,嬴嗣音的手总算松开了一些,虽然没为难,但口气却是不冷不热道,现在知道疼了? 沈清寒侧了侧脸,眼睫微动,小声开口道,你下手那么重,还有脸问我知不知道疼。 嬴嗣音愣了愣。 这算什么?撒娇? 模样这么可怜,声音这么软,还故意挪着自己的身子离的远了些。 嬴嗣音好歹算是阅人无数,沈清寒这意思,还真有几分像是在欲擒故纵。 伸手捏了下巴,嬴嗣音强行扭过沈清寒的脸来,他笑道,知道本侯有账同你算,现在知道害怕装可怜了? 沈清寒转了转眼珠子,问道,什么账? 嬴嗣音挑眉,捏着沈清寒下巴的手指头更紧了些,舍身相救,你和莫南风之间的感情,似乎比本侯想象中的要更深呢。 他对我有恩。 什么恩? 救过我的命。 哦? 在昆仑山的冰池,那一回,他不伸手,我就死了。 嬴嗣音沉默了几秒,然后拉着沈清寒在自己面前坐好,伸手替对方擦了擦手指头上的血迹,嬴嗣音道,这倒是个理由,本侯接受了。 毕竟是救命之恩,嬴景文当年伸出的那只手,也是拽着嬴嗣音在地狱里待了这么久都扯不开。 擦完手又去擦脸,嬴嗣音伸手,沈清寒虽然这回没再躲了,但那脖颈脑袋都是僵硬的要命。 本侯自小脾气就不好,遇到讨厌的人,讨厌的事,向来都是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宗旨直接去除,本侯有心,会爱人,以前景文在身边的时候,我们两个性格摩擦之下也不是没有动过手,他武功还不如你,每每惹恼了本侯之后,又想着法子来哄。 探头过去咬了咬沈清寒满是血腥味道的嘴角,嬴嗣音便伸手探进了那衣襟内,按着沈清寒在马车内躺下。 景文总是不信邪,觉得本侯喜欢他就可以胡作非为,结果后来有几回被本侯收拾痛了,这才知道乖乖收敛,把所有的坏事儿都藏在背地里做,当面绝不顶撞,绝不惹本侯生气,他知道本侯是个不会去克制情绪的人,踩到底线,不管是谁,都难逃一个死字。 嬴嗣音俯身压下,胸膛挤着沈清寒的伤口,沈清寒没忍住皱眉喊了一个疼字。 见状,嬴嗣音便只好扶着沈清寒翻了个身,自己伸手从背后抱住那个好看到过分的家伙,嬴嗣音将脸埋进沈清寒的发间,咬着对方的耳朵说。 本侯爱了他二十七年,现在累了,不想爱他了,清寒,你说,本侯现在爱你好不好? 嬴嗣音的身体滚烫,沈清寒却神色漠然,听着对方的话,内心和身体都很排斥,但嘴里却蹦出了一个嘶哑的好字来。 怎么敢说不好呢,嬴嗣音这段话,分明就是变相的在警告。 他分明是在说。 老子想爱谁就爱谁。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结束,回归正常日更啦。 感谢各位小可爱一直没有离开,我会努力码字回馈大家的。 你们的评论都有一一看过哦,不过因为平时工作比较忙,所以可能没办法全部做回复。 文很甜,你们也很甜。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33) 爱你们哟。 第47章 重回皇都城(3) 一路快马加鞭,总算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徐州城。 顾则笑率先跳下马来,踏进客栈确认空房足够之后,这才来请嬴嗣音等一众人动身。 司马卫侯也觉得累,尤其是头天晚上还未休息好的缘故,他正想回身去喊嬴嗣音,却见那人怀中抱着瘦弱纤细的沈清寒已经弯腰从马车内出来了。 沈清寒身上的衣服显的有几分凌乱,看起来像是为了出来而随意裹上的,把脸庞埋在嬴嗣音的胸口,白皙的脖颈延伸至胸前,都印有几个深深浅浅的红色痕迹。 嬴嗣音面无表情的抱着人率先进了客栈,司马卫侯正欲跟上,却见顾则笑偷摸着蹦跶到了自己的身旁。 顾则笑道,我突然觉得沈清寒有点可怜了。 司马卫侯道,可怜什么,你要是有胆子甩他嬴嗣音两个巴掌,你看你比不比沈清寒更可怜? 顾则笑道,我又不是傻子,干什么上赶着找死? 司马卫侯道,我看沈清寒也学乖了,不错,等借着他扳倒嬴景文,咱们就再搜罗个新人来把他给换了。 顾则笑脸色变了变,道,司马哥哥,你这也太缺德,哪有你这么过河拆桥的? 司马卫侯道,缺德?嬴嗣音身边就不能一直养着同一个人,这道理你现在还瞧不明白? 顾则笑撇嘴道,不明白,嬴景文坏是嬴景文坏,沈清寒这人讨厌归讨厌,可他自己也不想跟着咱们冀北的人混在一块儿,是你硬把人家塞过来,哪有办完事儿又硬把人家扔出去的道理? 司马卫侯道,则笑这是怎么了?突然对沈清寒这么上心,如何?你也被那张脸给迷住了? 顾则笑侧过头去,毫不客气道,我就觉得你们这么做太不道义,再说了,你让沈清寒走他就走吗?再换个人来,你能保证你下一个换过来的人就一定能讨侯爷喜欢? 这倒确实不能保证,能碰着几个让嬴嗣音动心的人,可是不容易。 何况如今的沈清寒,明显是比当年的嬴景文更让嬴嗣音多了几分耐心出来,虽然不知道这耐心是因为随着年纪的增长,还是因为沈清寒在他的心里占的分量更大。 比起相处的时间,沈清寒的年纪都不够人家嬴嗣音和嬴景文相好的年份,但是好歹,嬴景文还得靠着救命之恩四个字在嬴嗣音身边过活,而沈清寒,则完完全全是凭着嬴嗣音自己的心意。 到底更爱谁呢?这个问题恐怕除了嬴嗣音,没有第二个人再能知道了。 把沈清寒放在床榻上,拉过被褥来盖好,嬴嗣音伸手替他捋了捋额前浸了汗水的头发,泄了火气,脸上的表情要好看一些,嬴嗣音轻声问道,想先休息?还是先洗澡?或者是先吃饭? 我想睡觉。沈清寒闭了眼睛。 那就睡吧,等睡醒了,本侯再让他们给你准备饭菜。 沈清寒一张小脸苍白,嘴唇的颜色倒是鲜艳,所以看起来只觉得楚楚动人,却并非有憔悴病态的模样。 嬴嗣音在屋内守了一会儿,见人确实睡下了,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出了门去。 顾则笑、司马卫侯和商落云三人还在一楼坐着喝茶,见嬴嗣音过来,司马卫侯便自然的抬手替他添了一杯热茶。 顾则笑小声道,侯爷,要不要请个大夫给沈清寒瞧瞧? 嬴嗣音道,又没生病,看什么大夫? 司马卫侯拿扇子敲向顾则笑的脑袋道,你见过有大夫能治内伤的? 顾则笑揉揉脑袋,他道,侯爷分明是舍不得的,可为什么还下这么重的手?以前,以前那个人再闹,也从来没见过侯爷动手到对方见了血的程度。 言下之意倒像是在替沈清寒打抱不平一般。 商落云笑着拍拍顾则笑的肩膀,顾小少爷何时还关心起了沈公子来? 顾则笑道,我就是,我就是. 就是觉得沈清寒太可怜了,可这话又不敢当着嬴嗣音的面说。 顾则笑纠结许久,最后干脆站起身来,拔腿朝门外跑道,我看沈清寒的衣裳脏了,我出去给他买一件干净的。 嬴嗣音摇摇头,然后抬头冲司马卫侯道,连则笑都认可了,看来清寒,真的是很招人喜欢。 司马卫侯道,小孩子嘛,看你动手打了人,自然是觉得弱势的一方更需要关爱,这势头管不了几天,等沈清寒身上的伤好了,他们两个人还是得对打。 打人?嬴嗣音有些吃惊的重复了这两个字,才又问,打什么人?本侯何时打过人? 司马卫侯一指二楼,你没打人,你没打人沈清寒怎么不下来? 嬴嗣音道,本侯这是误伤,何时到你们嘴里就变成了打人? 是是是,侯爷说是误伤就是误伤。司马卫侯贼贼一笑,凑近了些问,侯爷今夜可是想喝点儿酒? 商落云道,明日一早还得赶路回皇都,怕是现在喝酒不合适。 司马卫侯一甩袖子道,诶,侯爷喜得良人,咱们几个也没在一起好好庆祝过,今天这顿酒,算是为沈清寒喝的。 这个理由不错。嬴嗣音笑道,一会儿喝不下可不准求饶。 司马卫侯道,先趴下的人如何惩罚? 嬴嗣音道,谁先放杯子,谁便上二楼去渡内力给清寒治伤。 商落云道,下官能不参加吗? 司马卫侯和嬴嗣音一齐道,不能。 沈清寒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日天亮,睁眼的时候只觉得眼睛干涩肿胀的厉害,迷迷糊糊的瞧见顾则笑那张充满了好奇的小娃娃脸就这么凑到了自己的面前。 沈清寒吓了一跳,正想往后躲,结果一抬头就撞上了那颗坚硬的小脑袋。 啊两个人同时抱头吃痛喊道。 嬴嗣音听见这声儿是踹门进来的,这种偏远客栈的房门质量本也就不好,哪里承受的住他这么一脚,门扇摇晃两下,便及不争气的轰然倒塌。 目光所及之处根本没有顾则笑,嬴嗣音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沈清寒的床边,见他双手抱着头,便伸手去掰开那爪子,把撞红了的额头反复捧着看了好几回之后,才黑着脸回头骂道,顾,则,笑。 我不是故意的。顾则笑也疼,他眼泪都快出来了,我看着天亮,想着人也该醒了,这不是上楼来送衣服的吗? 嬴嗣音道,你送衣服还能撞着人家头? 顾则笑解释道,我这不是看他长那么好看,想再凑近些仔细瞧瞧吗? 大清早就这么热闹呢。司马卫侯一身酒气的摇着扇子进了屋,看见沈清寒抱着脑袋抬不起头,他便道,嚷嚷什么?不就是撞了个脑袋,这比得上你昨天甩那一剑厉害?昨天不知道心疼,今天冲人家小孩子发什么火? 顾则笑撇撇嘴吐槽道,就是,再说我也撞到头了。 我没事。沈清寒扯了一把嬴嗣音的袖口,像是想要解围,抬头的时候眼泪花花的,额头红肿肿一片,看着,还有几分可爱。 顾则笑撇嘴,回头道,司马哥哥,你醉成这样,不好生在屋子里休息,跑这来做什么? 司马卫侯道,打赌输了,上来给咱家侯爷的贴心小棉袄治伤。 一想到要消耗自己几层内力,司马卫侯就觉得心疼,可是没办法,谁知道昨儿个晚上喝酒,那商落云为了守住自己本就不太深厚的功夫,硬是咬牙扛到了他司马卫侯倒地之后才低头呢? 司马卫侯摇摇晃晃的走到沈清寒的床边,刚刚伸手想去搭沈清寒的肩膀,就被嬴嗣音从空中拦截住了那只咸猪手。 嬴嗣音道,渡内力隔着衣裳也可以。 司马卫侯眨眨眼睛道,脱了衣裳效果更佳。 嬴嗣音皱眉道,和本侯开玩笑,可是会冒着挨打的危险。 司马卫侯无奈的收回手,他道,那成吧,下官愿赌服输,两位麻烦移步屋外去等着。 嬴嗣音一撩袍子就近坐下道,本侯就在这里守着,你去吧。 司马卫侯收起折扇,转头对沈清寒说道,沈公子,麻烦往里坐点儿,本官要上来和你一起。 等等,这话听着怎么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呢? 嬴嗣音只觉得心里头膈应的慌。 沈清寒也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架势当是要渡内力给自己疗伤的了,只是,来的人是司马卫侯吗? 等等。沈清寒伸手阻止,他开口道,不必了,我自己能调理。 司马卫侯喜形于色,立马回头冲嬴嗣音道,人家不给我这个机会占便宜。 说完便想举着扇子溜出这个是非之地,哪知道顾则笑偏是个没眼力见儿的,竟是生生伸手将司马卫侯拦了下来,抬头说话的时候眼里闪着光。 顾则笑道,给我吧,司马哥哥,你给我两层内力,我让你占便宜。 滚一边儿玩去。司马卫侯动手做了个假装要打顾则笑的动作。 冀北侯府是真的许久未曾这样闹腾过,嬴嗣音见到这乱糟糟一片的场面,竟是心里半分郁闷烦躁的感受也没了。 要知道他曾经有段时间,同时听见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内心都是有一股极强的狂躁感受,像是没有办法忍受一般,必须要得让这样的声音永远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大家吵吵闹闹的感觉突然又好起来了? 像是一家人围在一起玩儿,互相打骂挖老底,却也互相抱着满满的爱意。 商落云身上的酒意不比司马卫侯浅,他走到门口还得扒着房门才能勉强站直,说话有些大舌头,明显还没睡醒的模样。 确认没走错屋子后,商落云这才开口道,启禀侯爷,朝廷的人到了楼下,锦韵公公的侄儿魏光带了一道圣旨,说是圣上要给侯爷的。 圣上?嬴景文? 沈清寒听到这个名字后,不自觉侧头往嬴嗣音坐着的方向望过去。 第48章 重回皇都城(4) 到了徐州,那离皇都城便也不过是个三日的路程。 林家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举国上下都是震惊的,还偏他嬴嗣音跟个没事儿人似得在人家命案宅子里住了好几日,现在又跟什么都不知道似得准备回冀北。 到了家门口也不停个脚,这像什么话? 魏光带了三千精兵围住这间客栈,虽然嬴嗣音当年一剑抵万军的名声还在,可他自己前来拿人也终归是需要些底气,何况嬴景文也说了,若是这一趟带不回嬴嗣音,那他魏光也就别再回去。 嬴嗣音这人脾气怪的厉害,稍稍有个不慎就会踩着他的雷,魏光深知自己来的这一趟危险重重,凶多吉少,可是也实在没办法,这条往上走的路,本来就是刀光剑影,油山火海。 微臣见过孝文侯爷,侯爷千岁。 嬴嗣音带着沈清寒和司马卫侯等一众人下楼,魏光心里正琢磨着其他事儿,突然见着人,双腿一软竟直愣愣的跪了下去,吞咽口水之后,背脊全是冷汗。 起吧。嬴嗣音拂袖,径直出了门去。 对他来说,去不去皇都城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可方才在楼上,沈清寒却又突然一口咬定要进宫。 连着两日,都不肯好好同自己讲话的沈清寒开了口,嬴嗣音倒是有几分欣喜,可是一想到那小子要去皇都的目地,这欣喜之中又藏了点点忧虑。 喜忧参半。 嬴嗣音知道,在得知自己真正的仇人之后,沈清寒便会迫切的想要去见一见那个人。 顾则笑跟在后头找客栈厨子要了些包子、馒头、大饼带在身上,要说这沈清寒这厮还真是抗饿,这么好几日见他都没怎么吃过东西,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饿,怪不得那副瘦瘦弱弱、要人保护的模样,原来都是饿出来的。 见嬴嗣音根本就没打算给自己开口的机会就出了门,魏光心里顿时慌了,他连忙跟上,弯腰颔首追着嬴嗣音道。 侯爷留步,圣上此番遣微臣来,是有很重要的话想同侯爷讲。 嬴嗣音头也不回道,有什么话到了皇都再讲。 到了皇都?这意思是,要去? 魏光有瞬间的惊讶,但随后一想,这嬴嗣音同嬴景文好歹是二十多年的感情,肯定不至于被个其他人随随便便就能插.进来拆开的。 分开这么长时间,想再见见,倒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儿。 魏光一个手势,三千精兵立马列队整齐在嬴嗣音的马车之后。 嬴嗣音听而不闻,却是在心里暗自腹诽道,这嬴景文,六年的智商又退回去了,三千人就想拿他嬴嗣音?这不是闹着玩吗? 我要骑马。躲开嬴嗣音来牵自己的手,沈清寒随手指了一匹还没有人骑的马。 骑马?嬴嗣音略微吃惊,随后关切的问了一句道,你能骑吗? 这 好尴尬啊 沈清寒眉头一皱,恼羞成怒,看着就要发脾气了。 嬴嗣音瞧着只能无奈一笑,他投降道,好好好,骑马骑马,本侯护着你骑。 我自己能骑。 自顾自的翻身上马,却被嬴嗣音从身后拽住。 嬴嗣音的语气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拒绝,他道,你必须和本侯呆在一起,坐马车,还是骑马,挑一个。 骑马,骑马,骑马,顾则笑在心里暗自叫嚣道。 要知道他这几天骑马骑的腰都快断了,好不容易这沈清寒自己上赶着受罪,可千万不能再改主意啊。 骑马。沈清寒的声音传出。 耶! 顾则笑连忙上前道,侯爷,骑我的马,我的马又快又精壮,乘着你们两个人绝对没问题。 话毕,生怕有人来抢,就提前一溜烟儿的蹿进了马车之中。 嬴嗣音先上马,然后朝沈清寒伸出手去,手给本侯。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34) 沈清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张张合合好几次,突然心里起了别扭,侧身冷哼了一声儿。 嬴嗣音倒也不生气,只是稍稍弯了些腰,一把揽住沈清寒的腰身,就拎着他上了马,调皮。 别说,长得好的人,做什么,嬴嗣音都吃这一套。 胡闹都跟调.情似得。 你要是困了,就靠在本侯身上睡一会儿。 你要是闲的,就坐的离我远一点儿。 是真的恼火不起来,嬴嗣音听着这话也只能笑,明明欠揍的要死的沈清寒,在他眼里不管怎样,都只能用可爱两个字形容。 两个人贴近些暖和。 沈清寒冷漠回应道,我不冷。 嬴嗣音道,本侯冷。 这几日确实是阴雨连绵,气温下降了不少,沈清寒虽然看着瘦弱,不过身体素质却是不差,倒不至于吹个风淋个雨就生病,只是嬴嗣音始终对他有几分过度的保护在,沈清寒很是厌烦对方这样大惊小怪的做法。 自从沈清寒和嬴嗣音离开了幽州,幽州城便是连着下了三日的雨,本来就着雨声正是睡觉的好时候,可穆飞云和莫南风这两个小倒霉蛋儿却因为出来看病身上又不带钱,而被那慈眉善目的老大夫给直接扔了出去。 两个瘸子,骂骂人还成,但是打架就完全不行了,站都站不直,还说什么别的话。 穆飞云气的要死,给那老大夫说了无数次先欠着银子往后还,可是那老头子愣是不信,硬把两个天真无辜的受伤少年给扔进了大雨之中。 身上有弓有箭,穆飞云出个手应该是可以出这一口恶气的,可是毕竟刀剑无眼,也怕是弄出人命,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骂骂咧咧一小会儿,莫南风和穆飞云两个小瘸子也只能互相搀扶着找地儿去躲雨了。 穆飞云打了一个喷嚏,阿嚏。 莫南风侧脸瞧瞧他,低头想想,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到了穆飞云的身上,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你这身体弱的还不如清寒。 别拿我跟沈清寒比。穆飞云烦躁的扔开了莫南风的外衫,翻着白眼道,小爷我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儿,沈清寒他 莫南风黑脸打断道,你喜不喜欢清寒我管不着,但是你要敢说清寒半句坏话,我就拍断你的另一条腿。 呀呵。穆飞云一生气,直接踢开了自己放在身旁的木头拐杖,你一个瘸子还打我?你信不信我一箭废了你另一条腿? 就你有箭?我还不是有?莫南风恶狠狠的将剑身拔出一半,我再次警告你,骂我可以,骂沈清寒,不行。 谁骂沈清寒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就是想骂他。 穆飞云一时语塞,磨磨唧唧道,我,我那是想夸他。 莫南风不依不饶道,那你夸两句我来听听。 小爷我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儿,沈清寒他,他,他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这总算是在夸了吧。 莫南风偏头想想,虽然老说一个男孩子长的漂亮长的美,也不是什么特别让人会开心的话,可好歹算不上是骂,于是他又把剑收起来了。 半句话说不对头,你就冲动拔剑,喂,我说莫南风,咱俩男人之间的友谊就这么脆弱的吗?穆飞云吐槽道,我一提沈清寒你就这么敏感,拜托你能不能正常点。 谁都不准说清寒不好。 沈清寒好不好小爷我不知道,不过小爷知道你肯定是个傻子。 骂我无所谓。莫南风随意的耸了耸肩,然后伸手朝屋檐外探了探雨水,他道,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咱们估计得多坐一会儿才行了。 坐有个屁用,就算雨停了,咱们一人只有一条腿,走得出去吗? 莫南风拍拍自己那条中了毒的断腿,大义凛然道,放心吧,等雨一停,我一条腿也能带你出幽州。 切穆飞云根本就不信。 毕竟两条腿走路都会累,更何况是一条腿还得带着一个人。 然而事实却给了他一个大而响亮的巴掌,要说莫南风这厮,别的优点没有,但是一身蛮力和绝不会丢下伙伴的义气,却是刚刚的。 待雨停后,也是真的凭着自己一只完好的左腿和左脚,背着穆飞云踩着树枝和屋檐跳出了城去。 穆飞云惊的目瞪口呆,他抱紧了莫南风的脖子,结结巴巴道,哇,哇撒,你这,你这是什么技能? 莫南风连口气也不喘,他轻轻松松道,落地和踩力都用左脚就好了呀。 厉害。穆飞云毫不吝啬的竖了一个大拇指出来。 然而这有些人吧,就是不经夸,比如莫南风,别人一说他好,他就立马七荤八素的摸不着头脑,心花怒放,松了一只抱住人家的手去挠自己的脑袋,结果吓得穆飞云右腿一被甩开便只能立刻攀着去抱紧了莫南风的脖颈。 这脖子一被勒住,那哪里还了得,莫南风慌忙拿手去拍穆飞云的胳膊,谁知道越拍人家抱的越紧,慌乱之中下脚去找落点的时候不小心踩的是受伤的那只。 呃 啊 两个人,一个吃痛,一个尖叫。 脚下踩空后,便从树枝顶上开始往下掉,哗啦啦的带掉了一大片枯枝树叶,挥舞着双手也什么都抓不到,最后以非常完美的姿势摔到了地上。 靠穆飞云弓起身子抱着自己的伤腿,疼的眼泪都快出来。 幸好这下头是一片软土地,否则砸这一下非得断几条骨头才行。 莫南风忍着痛爬起来,蹦蹦跳跳的去了穆飞云身边,又连拉带拽的把自己的伙伴扶起来靠在树下坐好。 莫南风问道,你没事吧,没摔着吧。 穆飞云额头的冷汗跟瀑布似得,他咬牙道,你看我像没事吗?本来就疼的快要死了,你还故意这么摔我一下子。 我不是故意的,你说你也是,抱我就抱我,勒我脖子做什么? 谁让你放手的?我不勒你脖子,我就得从你背上滑下去。 第49章 重回皇都城(5) 那谁让你夸我的,我这人一被夸就喜欢伸手摸脑袋。 借口,你要是背的是沈清寒,那肯定再断一条腿也舍不得松手让他摔下去。 莫南风哑口无言,甚至还有点儿心虚道,说,说的倒也是,不过我绝对不是区别对待,因为清寒他怕疼,所以我 谁不怕疼啊,沈清寒是肉做的,老子是纸糊的不成?越说越气,穆飞云开始咆哮道。 意识到自己说的越多错的越多,莫南风干脆就不说话了,低着头听穆飞云发了会儿牢骚之后,两个难兄难弟又蹦跶着准备继续出发。 可这山间小路却不比城里,下过雨之后,泥土地湿滑,苍山幽月谷虽然不比幽州林氏这般有钱,可穆飞云怎么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跳着跳着发现自己的鞋子裤脚全是淤泥,脏兮兮的一片,心里头便起了几分火气来。 蹦蹦蹦,这蹦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莫南风在前方,听见穆飞云的声音后,便又转身往回跳,他朝穆飞云伸出手去道,你要是累了,我背着你走一会儿。 还说要杀嬴嗣音,杀什么杀?不过是见了那魔头一面,我们两个人就断了两条腿,这还是那个沈清寒跪下求情的结局,真是的,还行什么侠,仗什么义,救什么人,我看我们各回各家,找个姑娘结婚生子算了。 你要娶妻生子你就自己去,反正这辈子我只认清寒,就算要成亲,那我也要娶清寒。 娶你妹。穆飞云翻了个白眼道,人家沈清寒说要嫁你了? 他不愿意嫁我,我嫁他也成。 穆飞云气鼓鼓的,浑身上下都是在闹着别扭,也是,这遭遇怎么说呢,颇有几分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意思。 你别这么丧气了,前几日在临安城的时候,不还信誓旦旦的说,一个人打不过,就十个人打,一百个人打,一千个人打,一万个人打吗?怎么现在这么快就认了输?不过是断条腿而已,又不是好不了,何况咱们男子汉大丈夫,输一回算什么?那嬴嗣音可比我们年长了十六岁,差着十六年呢,咱们三十六岁的时候,未必达不到他现在的高度。 哼,要不是你,我能断条腿? 我错了,我保证,下次绝对不莽莽撞撞的冲出去。 哼。穆飞云鼻孔朝天冷哼一声,然后朝莫南风伸手道,我跳的腿疼,你过来背我。 好叻。 莫南风这身体素质是真的是又抗累又抗疼,明明伤的比穆飞云更重,但是把人背在背脊上,也是一步一步走的极稳。 发完脾气还被人这么哄着的感觉还不错,穆飞云心里突然羡慕起了沈清寒来,想着莫南风这白痴虽然有时候傻的能气死人,可是好歹这么会照顾人,真心实意被他照顾了十年的那个人,那十年,一定也过的很幸福吧。 莫南风走的慢,穆飞云就这么靠着他。 本来都走出了一大段路程,结果莫南风脚下一顿,又急急停住。 穆飞云有些奇怪,便开口去问,怎么了?要是实在疼,我就还是自己走吧。 不是,你看那下头,是不是躺了三个人? 三个人? 穆飞云朝莫南风视线的方向望过去,瞳孔稍微放大了一些, 三个人,沈清寒那日在林府内清点尸体的时候,点出来正好也是少了三个。 这还真是巧。 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进皇都的车队也被迫在中途的一家客栈止步下榻,沈清寒也不怕被雨水打湿,他就推开窗户,然后坐在窗边发呆,除开溅进来的雨水落到手上,他的手指头会动一动外,远远望去,倒真像一尊雕塑一般。 嬴嗣音进屋的时候,第一件事便是把沈清寒打开的窗户给合上,他道,过来让本侯看看,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沈清寒抬头,并未动身,他只莫名其妙的道了一句,如果我对嬴景文动手,你会阻止吗? 嬴嗣音愣了愣,随后走到沈清寒的对面坐下,他抓住那只冰凉的手,小声劝道,不杀他可不可以? 不可以。斩钉截铁的回答。 像是无奈,嬴嗣音解释道,本侯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沈清寒道,你可以不看,我拔剑的时候,你出去就好了。 嬴嗣音道,景文身边有一支暗卫队,功夫应是不如你,但勉强拦你一炷香的能耐是有的,一炷香,足够大内御林军调动,你能保证自己能在一炷香之内打败所有暗卫,或者是能保证自己杀了人之后,能安然无恙的从御林军的包围之中脱身吗?若是你能,本侯便不拦你。 沈清寒冷着脸道,你舍不得他死? 嬴嗣音笑着伸手敲了一下沈清寒的脑袋,本侯就知道你要说这个。 那不然? 本侯只是站在一个客观公正的位置替你分析局势,景文一死,皇位空置,天下必定大乱,你报仇归报仇,可盲目动手是不提倡的。 胡说八道。沈清寒侧过脸去,他若杀的是你的亲人,我看你还会不会这样说。 本侯没有亲人,就算有,那谁替本侯除掉,本侯就谢谢谁的全家。 嬴景文是你四哥,我帮你除掉这个哥哥,你也不必谢我全家,只要在背后把我往前推一把就好。 清寒啊。嬴嗣音又笑了,向哄小孩儿似得伸手一把将沈清寒抓紧自己的怀里按着,本侯不是不帮你,只是这事儿,你实在是太为难本侯了,若是明日本侯告诉你,莫南风也是本侯的仇人,要你帮着我杀了他,你能下得了手吗? 你的假设并不成立。 本侯只是想让你将心比心,你要去皇都,本侯便带你去皇都,再说当年宫中内斗,是你爹爹自己站错队,就算景文不动手除他,也会有别人动手的。 你的意思是我爹爹就活该死? 说句难听的,成王败寇,这世上的竞争规则就是这样,输掉的人,懦弱的人,就该死。 沈清寒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乖乖的趴在嬴嗣音的怀里,像对方养的什么宠物似得。 一将功成万骨枯。嬴嗣音抚着沈清寒的头发道,若是哪日你的实力足以支撑你独自做完这所有的事情,那本侯必定不拦你。 听声辨毒的法子你何时教我? 你何时叫本侯相公,本侯便 相公。毫无感情的一声,干干涩涩,跟是来吊丧似得。 到了午饭的点儿,因为是偏远山野的客栈,虽是住宿条件一般,但这膳食是真的香,烧的炒的全是野菜野鸡野兔,顾则笑一来就被这香味儿吸引住,然后上赶着跑去厨房给人家升火帮忙了。 宴席浩浩荡荡的摆满了一楼的桌案,那些没座位的普通士兵,每个人也都至少分到了好几块儿被切好的肉块儿和酱菜,他们捧着一碗大米饭,吃的开心。 司马卫侯摇着扇子唤顾则笑道,这俩人又在楼上做什么呢?则笑,去唤侯爷该吃饭了。 就去就去。顾则笑蹦跶起来正要往楼上冲。 谁知刚跨上楼梯一步,就见沈清寒竟然主动走在嬴嗣音的身前出来了。 一改此前闹别扭的模样,沈清寒虽然脸色依旧难看,可好歹没有此前那么恐惧厌恶嬴嗣音的感觉在,顾则笑想着,我的妈呀,这沈清寒该不是被侯爷吓得精神分裂了吧。 司马卫侯自是一惯淡定,见过大场面的人,瞧见什么情绪都不会有太大的起伏,他只是催促道,再不来吃饭,黄花菜都凉了。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35) 沈清寒道,饿了你就先吃。 司马卫侯道,沈公子不知道冀北的规矩吗?主子不上桌,其余人不准动筷。 沈清寒一指外头道,那不是都开吃了吗? 司马卫侯道,说的是上桌的呢,那些人不是没上桌吗? 倒也是,坐着的站着的,全都直愣愣的望进来,本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听见司马卫侯的话,这才又放心的吃了起来。 看着沈清寒和司马卫侯斗嘴,嬴嗣音也是不管,他伸手添了一碗汤,推到沈清寒面前道,这几天就没见你好好吃过饭,把这汤喝了,暖暖胃再吃别的。 沈清寒根本不理,继续问司马卫侯道,听说司马大人昨晚喝酒输了,欠我两层内力,一会儿空了就上楼来还了吧。 你不是不要了吗?司马卫侯没忍住,那可是两层内力啊,换谁谁舍得? 那我也不知道你是打赌输了,还当是他逼你的。沈清寒一指嬴嗣音道,谁知道是你自己自愿,愿赌服输,司马大人总不至于不认账不是。 司马卫侯虽然暗自气恼,但面上却是一阵坏笑,他凑近沈清寒道,脱了衣裳渡内力效果更佳,沈公子若是愿意赤诚相对,那本官倒是也不觉得吃亏。 都是男人,怕什么?沈清寒大方回应。 反倒是嬴嗣音在一旁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卫侯你若是不想要那对眼珠子了,那本侯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让清寒脱这一回。 这出戏,顾则笑举着鸡腿,边吃,边看,竟是直接咯咯的笑出了声儿。 难得看司马卫侯吃一回瘪,沈清寒这家伙怼人一向是果敢又嚣张。 用完午饭,接了司马卫侯的两层内力治伤之后,沈清寒觉得身体内外都跟着舒畅多了,前几日压着还会疼的胸口,现在也能正常呼吸不觉难受。 第50章 前缘可再续(5) 到了西鄞皇都城。 嬴景文的身子还未大好,他一脸的病态苍白,嘴唇不带颜色,唇面干涸开裂,双眼带着些乌青,喘口气儿都得捂着胸口,深吸两口气便得吞咽口水,看样子病的十分严重。 韵锦公公端着药碗进殿,恭恭敬敬行礼之后这才上前,扶着嬴景文的胳膊道,圣上,该用药了。 嬴景文推开那药碗,轻声道,冀北的事儿办妥了吗? 韵锦公公道,今日一早,奴才的侄儿魏光便已报信回来,说是接了孝文侯爷正在来皇都城的路上。 嬴景文松了口气,眼里泛了些亮光起来,他还愿意回来? 韵锦公公道,圣上同侯爷之间情深义重,如今侯爷虽是定居冀北,可这六年哪里比得上三十年,他又怎么舍得不回来呢? 嬴景文服了药。 和嬴嗣音在一起多长时间,这病便跟了他多少时间,药汁苦得人眉头眼睛全部都皱到了一处,喝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不了这个味道,他为嬴嗣音落下这一身的病根子,虽然从没后悔过,但却始终觉得是对方欠了自己,所以姿态总是会摆的很高。 嬴景文觉得嬴嗣音这辈子都还不了他的情,所以对方这些加倍出来的好,他都认为是理所应当的。 沈清寒最近懒得和嬴嗣音闹别扭,虽然自己有一肚子的正义道理,可嬴嗣音这个怪胎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那厮做事全是凭着自己心情的,简单来说也就是,对嬴嗣音来讲,他说的话,那才是道理。 说的话不痛不痒倒还好,但反抗的结局一定就是挨打,沈清寒也不是没试过,上赶着去踩人家的底线,结果最后的结局也就是被按住狠狠收拾,收拾完嬴嗣音又会来哄,翻来覆去,闹个没完了。 不满归不满,人活着还是得学聪明,沈清寒干脆什么都不说了,一有功夫便缠着嬴嗣音教自己,不管是剑术还是别的,总之那厮什么都会。 马车行至皇都城门口便要换轿子,嬴嗣音接着沈清寒下车,一行人正要往里走时,守门的卫兵却突然伸手将沈清寒拦住。 进宫不得佩剑,还请公子将剑放于此处保管。 沈清寒皱了皱眉头,回头看看司马卫侯腰身上的长剑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摘了下来,看到他的目光时,还无奈的做了个摆手的动作,像是在说,没办法啊,都是规矩。 我要带剑。沈清寒主动伸手抓住了嬴嗣音的指头。 孝文侯爷,圣上定的规矩,所有官员皇族入宫一概不允许携带武器,这位公子门口的侍卫耐心解释道。 谁知道嬴嗣音只偏头看了看沈清寒那张脸,便是抬手一个巴掌挥开了那侍卫,滚开。 这一巴掌甩的是又响又亮,打的那侍卫一个踉跄摔到地上,耳朵孔里都开始溢血,然后趴在地上连连求饶,再也不敢多嘴。 司马卫侯悄悄低头凑到顾则笑的耳旁说,以前侯爷最得势的时候,本侯进出皇宫也跟他沈清寒一样,大摇大摆的挂着剑,从来没人敢拦。 翰林院大学士,朝廷正一品文官,进出皇宫还随身佩剑,多有意思啊。 知道嬴嗣音来了,韵锦公公便吩咐人去替嬴景文更衣收拾,两个人虽然说着是这么多年的感情,但男人嘛,天生好.色.多.情,喜欢的就是那股子新鲜感,爱的就是那副好皮囊,何况嬴景文还替嬴嗣音大了那么好几岁,现在哪里比得上人家那二十刚出头的小男孩。 婢女刚刚拿了一件衣裳想替嬴景文换,嬴景文却是按下那只纤纤玉手,他摇头道,收拾什么?朕就是再收拾,那也比不过人家年轻人风华正茂,国色天姿,倒是不如显得可怜些,说不定还能勾起些旧情,他或许,就舍不得了。 嬴嗣音这人对着心头肉,向来都是心软的。 圣上说的是。韵锦公公应和道,你们拿着衣服都出去吧,没有吩咐就别进来了。 是。婢女们听话退下。 嬴景文盖着被子,躺着休息了好一会儿,可是左等右等嬴嗣音都不来,他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厉害,便睁眼唤道,韵锦,人呢?人怎么还不来? 韵锦公公立马上前道,回禀圣上,奴才已经派人前去请孝文侯爷,当是很快就来了。 话音刚落,殿外便有小太监进门来答话。 韵锦公公道,怎么你自己回来了,孝文侯爷呢? 小太监道,启禀圣上,启禀公公,孝文侯爷进宫本是要先来探望圣上,谁知道他身旁的那位公子说是身体不舒服,所以孝文侯爷带着人回殿歇息,请太医先过去瞧病了。 身体不舒服?走了一路现在才身体不舒服?韵锦公公先是吃惊,随后便转向嬴景文面前讽刺道,奴才看那小狐狸精就是想来摆架子争宠的。 不等嬴景文说什么,小太监又连忙道,奴才还有一事要通禀。 韵锦公公道,有话就快说,别碍着圣上休息。 小太监道,事情是这样的,按照宫里的规矩,除去御林军外,其余官员皇室进出皇宫均不允许佩戴武器,可孝文侯爷身边的公子却是执意拿剑进宫,同守门的侍卫起了冲突,那侍卫挨了一巴掌,最后无奈只能放人进来了。 真是放肆。韵锦公公瞧着嬴景文的脸色骂道,圣上,奴才看那姓沈的公子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来了咱们皇都还当是在冀北那般嚣张呢,这事儿您可千万不能忍着让着,否则就算是孝文侯不说什么,那姓沈的还当是我们怕了他。 争宠?这两个字说出来,嬴景文只觉得好笑,他起身道,争什么宠?争谁的宠?朕何时还轮到你们用这两个字来评价? 韵锦公公忙忙跪下道,是奴才失言,冲撞了圣上,并无他意,还请圣上恕罪。 穿衣服吧。嬴景文一伸手,懒洋洋的道,既然人家不愿意过来,那我们过去便是,也不是什么十七八岁的小孩儿,该有的气度是要有的。 韵锦公公拿着衣服来伺候嬴景文穿上,他唯唯诺诺道,圣上说的是。 嬴嗣音的脾气嬴景文清楚,被想缠的人缠住,那便是很难喊得动,而且对方好像是真的想放下这段感情,所以有意无意都在疏远自己,嬴景文突然有些慌了,一想到一个护了自己二十多近三十年的人,突然转身要走 那么爱你的一个人突然不爱你了,那个一直说要保护你的人突然不想保护你了。 两人之间情义消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所以以后要怎么办? 好像是胡闹过头了呢。 不比嬴景文的突然忐忑,沈清寒倒是随性潇洒又自在,跟着嬴嗣音回了那厮以前住过的寝殿,嬴景文这货虽然干的全不是人事儿吧,可好歹嬴嗣音这间房是保持的干净整洁,上了心吩咐人打扫过的,一进屋,沈清寒便注意到了嬴嗣音的动摇。 果然是个多情又心软的男人。 怎么?就这么点儿小事也够你感动?这段关系里你站的位置就这么卑微?抓着时机便开口讽刺,沈清寒率先坐到了床沿边,然后拿着袖子拭擦起了自己的佩剑。 这剑柄的玉质虽好,可抓久了难免会印上自己的指印,沈清寒向来爱干净,一闲下来便会动手打理自己的东西。 嬴嗣音毫不在意,他坐到桌前,伸手想倒茶,结果发现茶壶里是空的,本侯只是看到以前住过的屋子,有些感触罢了。 沈清寒道,想去见人家便去见,别扭扭捏捏的像是被我管住了,莫要招的人家起了妒心,害我全家还不够,转过头来还得再害我一回。 嬴嗣音道,有本侯在,没人敢动你。 沈清寒把剑放在手旁边,他看向嬴嗣音道,如果我和嬴景文动手,两个人必须得死一个,你救谁? 哈?嬴嗣音也是有生之年头一回听到这样的问题,他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没有作答,只是笑了开来。 这意思,怎么听怎么像有人问你,媳妇儿和娘亲同时掉进水里救谁。 沈清寒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嬴嗣音道,你突然问本侯这个做什么? 沈清寒道,自然是有想做的事儿,所以需要提前把路探好罢了。 嬴嗣音脸色变了变,他皱眉道,别胡闹,清寒。 沈清寒道,你说的对,就算我能杀了嬴景文,也没办法从禁卫森严的皇宫大内全身而退,不过,我仔细想过了,能不能脱身好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从跟你的那一刻起,本身目地也就是为了报仇,而不是为了活命。 嬴嗣音, 嬴嗣音道,本侯救你,本侯不会让你有机会触碰危险。 嬴景文刚一站到房间门口,便很不凑巧的听着这么一段儿 举起来的手指头想要敲门却迟迟放不下,口水咽了好几回,心里的情绪逐渐复杂起来,眼神有几分飘忽,刚刚出神之际,又听见韵锦公公在自己的耳朵旁边喊。 有危险,护驾。 嬴景文迷糊之际被人拖至身后护着,韵锦公公只觉得一道凛冽寒气朝自己面上击来,手中没有防御的武器,正想伸手去硬挡时,便见破门而出的一黑一青两道身影。 沈清寒虽然先拔剑出来,但嬴嗣音追上的速度明显更快。 身旁御林军行动的速度很快,沈清寒已经将剑拔出了手,嬴嗣音却没有冲出来挡在他的身前,只是从伸手一把从背后将那个家伙抱住,然后强行按住沈清寒的手臂又把那长剑插.回了剑鞘之内。 有刺客,有刺客,护驾,快护驾。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更新,努力码字。 以后每周五双更,冲鸭...... 第51章 沈清寒在嬴嗣音的牵制下动弹不得,闻声而动的御林军护卫队也纷纷拔剑拉弓的围了上来,包括此前嬴嗣音提过的那只暗卫队,沈清寒仓促之下看到那些家伙们在房梁树枝上都露了个头,不过见场面还能控制,便就未曾出手。 果然还是很难啊 愣着干什么,放箭,放箭啊。韵锦公公尖细的嗓音格外刺耳。 嬴嗣音这张脸在宫里宫外倒也不是什么陌生的存在,一众人等见到孝文侯爷被喊成了刺客,也不敢轻易随随便便的上前动手,相比之下,放箭是最安全的。 于是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嬴嗣音一只手将沈清寒护到了自己身后,另一只手一挥,打出一道黑气,想要将这密密麻麻的长箭全部反方向击打回去。 嬴景文面色苍白,他被韵锦公公扶着,一半的身子已经倒在了地上,看样子连起身逃跑的力气都没了,嬴嗣音瞧见那个人,又怕打出去的力道会伤着对方,于是又急急收紧手指,控制着那道黑气停止。 手指用力握拳,所有长箭纷纷咔咔咔被震出的内力折断,然后虚无的落了一地。 韵锦公公看嬴嗣音出了手,自然不敢再造次,只是扶着嬴景文站起身来道,圣上,圣上,您没事吧,圣上。 嬴嗣音皱眉道,喊什么?身体不舒服便去寻太医。 嬴景文忍着疼,他站直了身子,推开韵锦公公扶着自己的手,上前两步直面嬴嗣音,音量稍浅,但还是一字一句的问道,皇宫内院禁止携带武器,七弟身旁带的这位公子为何能携佩剑进殿?莫不是真想刺杀朕? 这孩子只是听见门外有异动,当是有什么人要来刺杀本侯,所以才拔了剑。 有人敢刺杀你?嬴景文觉得这借口真是蹩脚的要命,他笑道,且不说是否真有人敢这么做,可你嬴嗣音,还怕被人杀吗? 坏事做多了,自然是害怕的。 嬴景文面色苍白,连带着双唇都没什么颜色,只有睁着的一双眼内带着些腥红的血丝,像是不敢相信嬴嗣音会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情,像是不敢相信他为了保着另一个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自己面前撒谎。 嬴景文惨笑一下,他将自己的目光移到了嬴嗣音身后的沈清寒身上。 翩翩少年,明眸秀目,从嬴嗣音以往挑人伺候的眼光来看,他会这么喜欢沈清寒,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36) 嬴景文上前一步,嬴嗣音却不曾退让。 嬴景文道,能让朕同沈公子单独聊聊吗? 嬴嗣音道,不能。 沈清寒道,可以。 嬴嗣音斜睨了沈清寒一眼,眼神中透着些不满和警告,他伸手一拦,继续强硬的同嬴景文道,有什么事当着本侯的面说吧。 嬴景文好脾气的回应道,有些事儿,当着你的面讲,不太方便。 嬴嗣音皱眉。 这倒是头一遭,一前一后两个男人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有反抗他的意思。 沈清寒心里明白,嬴景文心里也明白,嬴嗣音这么拦着,无非也就是怕自己一走,这两位朋友会直接两句话说不上,当场就动起手来。 或许是怕嬴景文受伤,又或许是怕沈清寒动了手的后续难处理,不过不管心里念着的谁,终究是做的个里外不讨好。 嬴嗣音干脆什么也不说,任由人家胡思乱想去了。 见嬴嗣音说什么也不肯让路,嬴景文无奈只好望着沈清寒继续笑道,沈清寒,今年二十岁,师承昆仑山菥蓂真人门下,半月前曾奉师命前去破水轻霜城取孝文侯血剑回山封存,谁知道遇着轻霜城被灭门,刑狱司商落云大人赶到之时,沈清寒同你的同伴莫南风当下正处命案现场之内,在朝廷命官的安排之下,却不服从朝廷审问,反而携剑潜逃 嬴嗣音冷声道,你以为随便编个罪名,我就会把人留下? 嬴景文道,嗣音你向来手段强硬,自然不会被朝堂律法的条条框框压下,只是这昆仑山门下的弟子犯的事儿,他们昆仑山总不至于还能置身事外吧。 沈清寒闻言正欲上前,旁的不说,单讲昆仑山这些年于他的恩情,不论是因着自己还是因着旁人,这种连累师门的事情,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发生。 只是脚还没来得及迈出,便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完全的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嬴嗣音的嗓音一贯低沉,掷地有声,不知是这么多年的形象还是旁的什么事物影响,总之句句话都像是渗着杀气,沈清寒只听他压低了声音道。 昆仑山,本侯罩了,你想如何? 嬴景文望着嬴嗣音的眼神有瞬间动摇,但随即立刻恢复平静,他只是笑笑,像是在讽刺谁,用着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语气道,沈清寒,朕知道你来皇都是做什么的,想报仇对吧,十年前沈家的案子,叛国大将沈默的独子,全家三百多条人命,连句喊冤的话都没机会说,便全数葬身了火海。 原来嬴景文也知道 沈清寒猛然抬头,但是有嬴嗣音挡在身前,他除了心里一震之外,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嬴嗣音这辈子唯二做过的两件给自己添麻烦的事儿便是惯着两个祖宗出来了,一个嬴景文,口中无遮拦,想什么说什么,总归是认定了嬴嗣音不会下手,所以便什么也不怕,一个沈清寒,手下无轻重,想做什么做什么,同样是认定了嬴嗣音不会下手,同样是什么也不怕。 沈清寒的声音有几分嘶哑,他解释道,我父亲没有做叛国的事情,他从生到死,都没想过要背叛他的国家,他从生到死,都是为了你们嬴家的天下,征战沙场,治国平乱。 嬴景文道,可是那又如何呢?他碍了朕的路,便只能去死。 沈清寒道,我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你们非得除掉他不可?我们家到底做错了什么?就连一个活口你们都不肯留下? 嬴景文道,问你面前的那个人啊,你们日日夜夜待在一起,总不至于他什么也不同你讲吧,作为前任受益人,朕再悄悄告诉你,嬴嗣音这个男人在床上一向是耳根子软,心窝子更软,只要你把他哄高兴了,别说让他跟你透两句真心话,你就是给他一把刀,他都敢往自己身上捅呐。 倒像嬴嗣音这货是个聋子似得,嬴景文就这么当着面的去挑拨,去刺激沈清寒。 沈清寒虽一贯自持,但沈家的事儿毕竟是他从十岁到二十岁的噩梦,一夜之间全家就只剩了自己的一个的那种感觉,可怕到了极致。 没等嬴嗣音这事儿做出什么反应时,沈清寒便就已经动手来拉他了,那家伙抱着他的胳膊,像个无辜挨了打的孩子一样,就一直一直问,为什么?为什么?碍着路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父亲从边疆回皇都之后,整日就只是陪我骑马射箭,他到底做什么了,为什么会碍着你们的路? 如何开的了这个口呢?难道是要告诉沈清寒,我们杀你父亲,就是因为他功绩太高,权利太大?手握整个西鄞国的兵力所以不得不除? 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最大的错误便是杀敌太多,扩疆土太大?站的太高,所以稍微有人一伸手他就必须得摔成肉酱? 沈清寒和嬴嗣音纠缠的时候,嬴景文总算是能找着机会再靠近一步,他就死盯着沈清寒道,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十年前你面前这个男人爱我爱的要死要活,因为你父亲在朝堂上率领文武百官反对朕的治国政策,手握重兵,功高震主,不听管教,这种人的下场就该是一个死字。 嬴嗣音单手抱住沈清寒,皱眉冲着嬴嗣音道,别说了。 嬴景文笑的更开,一看那沈清寒那副随时随地都清清冷冷的性子,便知道从小到大,不管从什么地方走到什么地方,他都分明是被人保护的太好的模样。 这家伙根本不知道世间的黑暗和残忍能到达什么地步,从出生到十岁在沈家,那时是沈默战功最显赫的时期,从十岁到二十岁在昆仑山,那是莫南风少年英雄声名鹊起的时期。 现在更好,二十岁之后直接跟了嬴嗣音,跟了全天下没一个人敢去惹去碰的嬴嗣音。 嬴景文道,为什么不能说?你敢做还怕别人知道吗? 沈清寒也不挣扎了,只是顺着抬头问了嬴嗣音一句,是你做的吗?不是你做的吧。 嬴景文道,不是他做的,是我做的,是我把人杀光之后,才找了他过来镇场,而且当年我说要除掉你们沈家的时候,你温柔善良知道心疼人的嬴嗣音哥哥还是反对我的想法的,可是反对又怎么样?杀人的那天晚上,你孤苦伶仃像个乞丐一样四处逃窜的时候,他嬴嗣音还不是在床上抱着我,他说他爱我,他说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 嬴嗣音也不反驳,算是默认了这事儿,只是抱着沈清寒的手没松开过,眼里的杀气淡了些下去,倒像是在心疼了。 嬴景文道,沈清寒,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十年前不出现,要是十年前你就能来把人牢牢的给吃住了,你们全家,也不至于混成这副模样不是,他嬴嗣音,也不至于对我惟命是从不是。 人家就在自己的面前承认了罪行,这么多人看着,这么多人听着,可是沈清寒却连个拔剑的动作都做不到。 嬴景文继续上前道,沈清寒,嬴嗣音说他爱你,那你让他松开你啊,朕就在这里站着,只要他肯松开你,你就可以为你们沈家三百多条人命报仇了,朕答应你,只要是嬴嗣音松的手,朕绝对不躲,其他人也绝对不会来帮忙,你,让他松开你啊。 第52章 沈清寒抬头的时候竟然还带着些许期盼,他轻声问,你能松开我吗? 可是嬴嗣音没松手。 嬴景文在一旁大笑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想着哭哭闹闹的多丢人啊,于是沈清寒什么也没做,嬴嗣音不松手就不松吧,难道自己还能对这个男人抱有什么幻想吗? 指望他留下自己是真的因为喜欢自己?就因为一张脸?就因为多瞧了一眼?就因为他嘴上日日说着喜欢所以就真的喜欢了?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啊。 嬴景文笑到最后咳出了一身的血,被人匆匆忙忙的送回了寝宫,嬴嗣音虽是没去,可一整天守着他沈清寒也是心不在焉的。 顾则笑进来出去好几趟,看着屋里这沉闷压抑的气氛,也是半句话没敢说的瞧完就跑。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沈清寒拉着被褥躺下休息,嬴嗣音远远的坐着,怕烛火光太亮会影响对方休息,所以还体贴的熄了两盏。 沈清寒这人一向挑剔,嬴嗣音也知道。 聊聊吧。 终归是有恋爱经验的,嬴嗣音知道双方这么心里互相压着事儿不说总是不好,指不定哪天一个爆发便再也救不回来,于是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后,他脱下自己的外衫上了床,钻进被窝里扳过沈清寒的身子来抱着。 没用太大的力气,沈清寒若是不愿意,也能挣脱的开的程度。 嬴嗣音道,十年前的事,是本侯和景文的错,你们沈家,是无辜的。 沈清寒说不上有多坚强,但是绝对不脆弱,不是没吃过苦受过排挤,再难的日子想办法也能过来,可是当年对自己来说那么毁灭性的打击的一件事情,现在人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是我的错,你们家是无辜的这样的话就想解决。 无辜的?所以现在一句道歉,沈清寒就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不敢相信,沈清寒那滴眼泪流到嬴嗣音的胸口时,他都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嬴嗣音现在还指望能和自己和平的解决这件事情,他不相信嬴嗣音认为这是一件解释和道歉就能平息的过往。 整整十年,一句对不起,就算完? 嬴嗣音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好吗?本侯答应你,等回了冀北,你想要什么本侯都给你,本侯再也不护着景文,只要你们两个不再碰面,就算你要本侯死后尸身就一直跪在你们沈府家门口,本侯也不在意。 沈清寒道,人不是你杀的,你去跪着做什么? 嬴嗣音道,当初,没拦着景文,也算是本侯的错,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本侯,很抱歉。 能从嬴嗣音的嘴里听到抱歉这样的话,还真是稀罕事儿。 不过沈清寒却也是感动不起来,他道,为了嬴景文下半辈子的安生,就算自己离开也得扫清他的前路,带着我这么一个祸患走,孝文侯爷的一片真心,真是好让人感动啊。 嬴嗣音道,本侯是为了你。 嬴嗣音又道,本侯爱你。 沈清寒道,算我求你,别再说爱我这样的话了,我听着这些,心里真是难受。 只要想到嬴景文说过,沈家被灭门的那天晚上,自己像个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窜,绝望无助的乞求上苍再给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时,他嬴嗣音却还在床上抱着别人说,爱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这样的话来。 沈清寒只要一想到,就觉得自己的脸被人家抽的疼。 嬴嗣音现在的好,现在的温柔,现在的耐心,甚至是现在交不完给不完的爱,以前也曾是别人的,以后,也可能是别人的。 沈清寒的存在不过是调剂品而已,他连人家嬴景文的手都碰不得,还谈什么报仇? 嬴嗣音道,本侯会对你好的。 沈清寒打断道,孝文侯爷,何必呢?这些哄小孩儿的话,你说着不累,我听着都烦呐。 嬴嗣音, 嬴嗣音抱着沈清寒的手臂收紧了些,他凑在人家耳朵边轻声道,信侯爷一回不可以吗? 沈清寒道,你若是真爱我,便放我走。 嬴嗣音身子一僵,被窝里很暖和,但沈清寒偏偏感受到了一股凉意绕体。 像是被磨光了性子,嬴嗣音伸手抓着沈清寒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正视自己,两个人的目光在微弱的烛火光芒下相接,沈清寒看到了嬴嗣音眼底的一抹狠意。 果然。 他说,清寒呐,本侯爱你,可不代表本侯的脾气好,什么话都听得。 他说,你想从冀北侯府出去,还是等本侯什么时候死了,再说吧。 他说,不过这段时间你最好听话些,可别是让本侯临死的时候想不开,还得带着你一起来陪葬。 嬴嗣音翻身而上的时候,是沈清寒头一回没有因为反感这种事情而皱起自己的眉头,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对方,像是面对自己的命运一般放弃了反抗和挣扎。 嬴嗣音的手劲儿大,精力也足,今晚像是有些恼了,所以平日里仅存的温柔也是半分都没有。 沈清寒难得听话了一回,乖乖配合,看见嬴嗣音的肩膀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时候,还张着嘴用力的咬了上去。 嬴嗣音是喜欢这样的,至少这样比平时沈清寒一动也不动的跟个死人一样更让他(O(_)O嘿嘿嘿),沈清寒咬的满嘴都是血腥味儿也没听见对方喊声疼,最后还是自己先受不住,眼神迷离看不清东西,怎么睡过去的都不记得了。 嬴景文吐了血,不知道是不是受刺激受的太严重,所以最近犯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太医们进进出出,拎着药箱子前仆后继的一个赶着一个上来诊脉,嬴景文喝药从不磨蹭,他是从小到大的药罐子,苦也是苦习惯了,除非嬴嗣音在跟前他会嘟囔几句,皱个眉头,撒个娇之类。 平时自己一个人在的时候,什么都能自己一个人扛着。 而那个人在的时候,自己就仿佛变成了一个残废,然后什么也做不了。 见嬴景文服了药,韵锦公公立马来着绢儿来替他拭去嘴角残留的药渍,圣上好生保重身子,服了药便早些休息吧,近日天气转凉,这褥子当是薄了,奴才再去拿一床厚些的来。 嬴景文只是道,嬴嗣音还没过来看过我吗? 韵锦公公劝道,圣上今日说了那般多的话,估计这会儿那沈公子且闹着呢,孝文侯就算想来,怕是也抽不开身。 嬴景文道,胡说,他嬴嗣音要是想来,谁能拦得住? 韵锦公公道,圣上,咱们送出去的帖子已经有好几家传了回信,大家阵线一致,都愿意协同圣上一起除了孝文侯这个祸患,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您可别又念着往日的情分,对侯爷心软了才是。 嬴景文道,你何时见朕对旁人心软过? 当真是比起心狠来,嬴嗣音还当不得嬴景文的十分之一。 嬴景文道,朕只是不满他在爱过朕之后心里还能再放下旁的人,朕要让他嬴嗣音知道,他那颗心,朕要了,旁人就再也得不到,他嬴嗣音就算是死,也绝不能去爱别人。 韵锦公公忙忙低头道,圣上说的是,那沈清寒算个什么东西,区区叛将之子,如何能有资格和圣上争男人?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37) 几句话哄的嬴景文高兴了,这才肯乖乖躺下休息,韵锦公公灭了屋内的灯,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寝殿门内。 出门的时候吩咐守卫好生守着,自己便就离开了。 晨起。 沈清寒是被宫殿屋檐上挂着的铃铛声给惊醒的,昨日嬴嗣音进门前便已是瞧着了这些东西,本是想吩咐顾则笑去拆掉,谁知道自己一晃悠便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叮铃的一声脆响,沈清寒在睡梦中被吓的一个激灵,正条件反射的打算坐起身来时,便被嬴嗣音伸过来的大手直直给捂住了这只耳朵。 嬴嗣音小声道,别怕,是铃铛声。 沈清寒拉开他的手道,我知道是铃铛。 睡意也没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沈清寒抬头看嬴嗣音这似笑非笑的表情,想着这厮怕是早就醒了,能就这么嘴角含着笑意就这么看着自己睡觉,也真不知道得是有多无聊才能做的出来这事儿。 肩膀上的痕迹格外明显,一口血牙印儿。 见沈清寒目光的落地点到了自己的肩上,嬴嗣音又低下头,他凑近了些道,本侯不疼。 沈清寒侧开脸去。 嬴嗣音道,饿了吗?本侯唤人去拿东西给你吃。 沈清寒起身,在床脚摸到自己的衣服,便默默的往自己身上披。 嬴嗣音跟着他坐起来,昨天不高兴所以说话难听,今天起床看到外头阳光那么好,心情跟着不错了几分,所以又有了耐心,想着来哄人了。 从背后抱住沈清寒的肩膀,强行把人家拿着衣服的手给按了下去,嬴嗣音道,还在生气?侯爷给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 沈清寒无语的笑了一声,他道,你又疯了? 嬴嗣音把自己的下巴放在沈清寒的肩头,像是人家身上有什么好闻的味道一样,侯爷怕你生气啊。 沈清寒开始笑,他笑的眼睛都跟着有些酸涩,他是真想问问嬴嗣音,是怎么做到能声音都不抖的把这些话给说出来的。 说什么怕他疼,怕他饿,怕他生气? 嬴嗣音怕过他吗? 这种被人当宠物养着玩的感觉,沈清寒是真的太讨厌了,人家高兴了就抱抱你,揉揉你,顺顺你身上的毛,人家不高兴了,就随意伤害你身边的人,耍狠威胁,想要你的时候你就必须得留下,不想要你的时候,或许你连活在这世上的权利都不可能再有了。 多过分啊,多过分的爱啊,多过分的嬴嗣音啊。 第53章 嬴景文早上起床的时候心口仍旧是难受的厉害,跟着吸了口气都扯的自己差点儿没又咳出一口血来。 想起那年为了救落进冰河里的嬴嗣音,他从小娇生惯养的身子就这么在冰窟窿里浸着,冻得疼,冻得这一身治不好的病,可是换来了那么一个从今往后目光都不会从自己身上移开的嬴嗣音,嬴景文觉得还是值得的。 那时候的嬴嗣音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在宫里进进出出都遭人白眼的,而嬴景文却不一样,因为母妃受宠,所以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大帮子奴才跟着,应和着。 嬴嗣音不受宠,却从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那家伙从小到大的头都是高高扬起的,像是天生骄傲,所以根本不知道低贱这两个字是如何写的,就连嬴景文为救他而高烧不退的那天夜里,他都是亮着自己一双如浩瀚星辰的双眸来敲开了对方的窗户。 嬴景文迷迷糊糊还爬起来给他开窗,那窗户有些高,所以嬴景文还搬来了一只木椅子。 因为印象太深了,所以嬴景文至今还能记得那个挂在树枝上的少年,以及少年背后的那一轮明月。 月亮很大,很亮,像是伸手就能摸到。 嬴嗣音就这么自带光环的出现了,然后他伸手拽着嬴景文的手指头就说,听说你是我四哥,早上你救了我,我是特地来道谢的,我母亲告诉我说我排行老七,你可以叫我七弟,也可以叫我嗣音,今天谢谢你了,你好些了吗? 那时候的嬴嗣音声音还是明朗清亮的,他的眸子里还能闪着纯净的光,他会道谢,还会笑。 嬴景文只觉得这个弟弟长得很好看,笑的也很好看,于是点点头后,便又咳嗽了两声。 明明两个人是一起落进冰窟窿里的,可是人家嬴嗣音却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当天晚上便是活蹦乱跳,能跑能爬能上树。 而嬴景文一病便是病了大半辈子,便是病到现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心口都牵的一阵一阵的发疼。 圣上起了,方才有奴才来禀报说,瞧见孝文侯爷一个人在冷宫附近走动,当年的清池还留着,怕是侯爷想起了往事,所以一直站在那池边发呆呢。韵锦公公一进寝殿,便同嬴景文汇报了这件事儿。 自己这头正想着,谁知那头便有人说嬴嗣音应当也是在想着。 嬴景文心头突然一软,便问道,一个人?他未带沈清寒? 韵锦公公道,禀圣上,孝文侯爷是一个人。 嬴景文皱眉,大手一挥便起身道,摆驾。 嬴嗣音确实是一个人在冷宫待着,自从先皇驾崩之后,这冷宫里的女人便也全部被清理出去陪葬了,嬴景文虽是也有皇后,不过大抵是因为怕嬴嗣音不满意,所以偌大的后宫便也只养着那么一个女人。 如今冷宫才能算是真正的冷宫,清清冷冷的,一个人也没有。 这地方看着也是令人感慨万千,太多的回忆在,好的不好的,终归都是自己的。 嬴嗣音甚至会想,当年若是自己不落下这片清池,不让嬴景文伸手来救,不对那位哥哥起了些不该起的心思的话,那么自己现在,会不会无忧无虑的更好过一点? 嬴景文的脚步声靠近自己百余步远时,嬴嗣音便也就听到了,不是没想过会在这宫中单独遇见,只是经过这么多年岁月的沉淀,当年轰轰烈烈的一段情,如今给嬴嗣音留下的只剩一片重压,一块压住自己呼吸都觉得困难的大石头。 分明是想留却留不住,想扔又扔不掉。 嬴景文行至嬴嗣音的背后,抬手轻轻从身后环住了对方的腰身,嬴景文从小吃的就比嬴嗣音好,可不知为什么,这男人在冷宫里竟然也能养出这么强健的一具身体来。 个子是当年宫内皇子间最高的,力气也是宫内皇子间最大的。 甚至于如今,嬴景文都要矮他出半个头的距离。 脸侧紧紧的贴着嬴嗣音的背脊,嬴景文问道,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嬴嗣音只是站着,不回应也不拒绝,他望着那片池子,道,清寒不愿意下床,我便自己来了。 嬴景文道,还想拿他来刺激我?别骗人了,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都不放手,嗣音,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想什么,真当我不知道吗? 嬴嗣音, 嬴景文道,从你五岁,我们第一次见面,到你七岁,在大桃花树下说喜欢我,再到如今的三十六岁,有这么多年情义在,你说的谎话,骗的了谁也骗不了我啊。 嬴嗣音看着那片清池,因为还未到冬天,所以池面并未结冰,但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似乎也能看见那年小小的嬴景文,牵着自己的手指头,在这池中扑腾挣扎的模样。 嬴景文道,杀了沈清寒,我们回到之前的时光好不好? 嬴嗣音动了动眼眸,他轻声笑了笑道,这场面,倒是有几分诡异的熟悉,你这样的话说出来,我是不是一回头就该瞧见沈清寒的身影? 嬴景文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当我想给你设局? 嬴嗣音道,旁的不敢说,不过设沈清寒的局倒是你白费功夫了,今日不论他来还是不来,看见什么或是没看见什么,本侯的好坏,也乱不了他的心。 这一点嬴嗣音倒是看得透彻。 嬴景文的身子僵了僵,嬴嗣音顺势拉开了他的手指头,回身的时候后退一步,两个人拉出一段安全的距离来。 嬴嗣音道,这池子,麻烦你找人填了吧,省得往后还有运气差的孩子,再往里掉一回。 嬴景文道,我们之间的过往,你只当是自己运气不好碰着的? 嬴嗣音道,以前的事儿越美好,现在想起来反倒是越恶心人了,景文,当年我是怎么对你的,你不会忘记了吧。 嬴嗣音语气温和,像是在提醒嬴景文些什么,你总说我欠着你一条命,我以前也想着就算自己这辈子粉身碎骨,五马分尸也一定要护得你一生周全,可是,嬴景文,我的真心,全被你拿去喂了狗啊。 嬴景文道,我有我的难处,继位之前你的名声在整个西鄞就已经臭到不像话了,我若是还一直同你你牵牵扯扯,你知道这对我坐稳这个位置是有多大的隐患吗?这个位置我能坐稳,你知道有多难吗? 嬴嗣音道,你只嫌我名声不好,却忘记了我的名声是如何臭的吗?你忘记我是为谁变成这样的吗?为了让你坐稳,我都能自愿退回冀北,乖乖听话让你喂了六年压制内力的毒物,到如今还不够? 嬴景文道,就算够了,那这也不是你能去找别人的理由。 嬴嗣音盯着嬴景文看了一会儿,随即像是自嘲,便冷笑了一声道,哼! 嬴景文想去拉嬴嗣音的手,被嬴嗣音侧身躲开。 嬴嗣音道,景文,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的手段我再清楚不过了,今天怕是你想找沈清寒过来看看,不过那个家伙向来懒得动弹所以没搭理过你吧,从小到大都是本侯追着你跑,你何时回过头来看过我?今日这般主动,其中定是有诈吧。 定是有诈。 只是沈清寒不愿意配合所以不肯过来罢了。 所以这场戏算是白演了? 不,等等,若是白演,嬴景文又何必? 嬴嗣音眼色突变,他精准的捕捉到了嬴景文眼底那一抹狡黠的微光,伸手一把拽过了对方的衣襟,嬴嗣音咬牙切齿道,嬴景文,你不要一次又一次挑战本侯的忍耐底线。 嬴景文只是笑,苍白的笑,无力的笑,绝望的笑。 总归是达到了目地,所以不管是伤心还是难过,他终究得笑。 嬴嗣音匆匆赶到沈清寒休息的宫殿时,只是远远便瞧见那烟雾缭绕和殿门前横七竖八的尸身,以及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味。 自己还没来得及进去,就看见顾则笑捂着嘴一脸烦躁的从房间内跑了出来。 嬴嗣音正要进去,那报信少年便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蹿出来,总之是拦下了人,一双眼睛被毒烟呛的止不住流眼泪,报信少年道,侯爷别进去了,里头全是迷香和毒烟,实在是呛人的厉害,您身子不太好,可别是受了毒气。 顾则笑见着人,也是眼泪鼻涕满脸的流,他跟来道,我靠,这也太他妈毒了吧,又放迷香又放毒烟的,这不是迷晕了人连逃都没处逃的吗? 嬴嗣音怒道,沈清寒呢? 顾则笑道,沈清寒不在屋子里,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屋里屋外找遍了也没看见人,不过他应该没事儿,侯爷你看这门口死了这么多人,我猜是这些不要命的放毒烟把他给惹毛了,所以杀了人就出去透气儿,一会儿铁定就回来了。 躲开。嬴嗣音推开挡住自己报信少年,不管不顾的进了那间屋子。 屋内的混着迷香的毒烟味道极重,而且呛人的厉害,嬴嗣音只是上下唇一闭,使了龟息闭气的法子,便能在屋内进出自由。 看着主子都进了屋,顾则笑和报信少年对视一眼,也无奈认命的捂着嘴跟了进去。 一进门便见嬴嗣音蹲在床沿边不知在瞧着什么东西,顾则笑跟进去,方才进出只顾着找人来着,看见沈清寒不在便立马溜了出来,也没细看些什么,这会儿跟着嬴嗣音的身影才瞧见,那床榻上全是血迹,并且床沿边还稀稀拉拉的落着几颗完整的,带血的指甲盖儿。 靠顾则笑没忍住说了句脏话,要说沈清寒的颜值,那真是从头发丝儿好看到脚趾甲盖儿的主儿,那细长的指甲形状,顾则笑一起瞧着便肯定道,这是哪些丧尽天良的,连人家的指甲盖儿都拔? 第54章 嬴嗣音伸手去捡那指甲盖的时候,向来杀人不眨眼的主儿竟然也会手抖。 沈清寒武功不低,但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着毒烟和迷香难免也会吃亏,何况这榻上的血迹,是不是他的还未曾可知,总归是如今人没了,也定是受伤了,嬴嗣音当真的气的牙痒。 从地上起身的时候差点儿撞的身后那俩孩子一个人仰马翻。 嬴嗣音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人?沈清寒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宫里宫外的一个也别想好过了。 骂完人,出了寝宫,顾则笑和报信少年认命的兵分两路跟着血迹寻人去,嬴嗣音则是径直去了嬴景文的寝宫,从自己的寝宫到嬴景文的寝宫这一段,嬴嗣音头一回走的这般难过,步步都跟踩在刀尖儿上似得。 踹门进屋的时候,嬴景文正在被韵锦公公伺候着用药。 抬手一巴掌拍飞了药碗,滚烫的药汁溅了嬴景文一身,平日里伶牙俐齿的韵锦公公瞧着这阵仗也再不敢说话,只是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孝文侯嬴嗣音最讨厌奴才们大呼小叫,所以一屋子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愣是差点儿咬掉舌头也没一个尖叫出声的,一个个跟着韵锦公公一般,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嬴景文抬头笑了笑,嬴嗣音什么也没做,他的嘴角便不受控制的溢出了血迹来,怎么?动这么大的气?这是想杀我? 嬴嗣音咬牙道,沈清寒在什么地方? 嬴景文道,我哪知道啊,那一屋子的人,该死的全死了,不该死的现在也找不见人,就算是想问问出了什么事儿,我这也问不到不是。 嬴嗣音道,嬴景文,你真当我不会杀你? 嬴景文道,我就不信你能为了沈清寒杀我,我就不信。 像是在赌气,说着还把自己的脖颈往嬴嗣音的面前送,你有能耐今天就杀了我,我保证半句怨言都不说,你杀啊,杀了我啊,为了沈清寒杀我啊。 嬴嗣音, 嬴景文面色苍白,嘴角的血迹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些落到了嬴嗣音的手背上,他笑道,在场这么多人都听着,今天孝文侯爷若是取了朕这一条命,朕便允诺将这座江山悉数送出给他,不论是孝文侯爷自己想坐,抑或把这位置送给他沈清寒坐,我嬴景文,绝不说半个不字,嬴嗣音,今天只要你敢动手,我就认输。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38) 嬴嗣音一把捏住嬴景文的脖颈,不知道是在用力还是手抖,总之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了大半,嬴景文被掐的满脸通红,一双眸子里也毫无一丝惧意,他就这么仰头看着嬴嗣音,嘴角轻勾,笑出了眼泪。 顾则笑连滚带爬的从殿外跑进来,边跑边嚷嚷道,侯爷,侯爷,我们顺着血迹在西宫右侧河边找到了沈清寒的剑。 嬴嗣音沉声道,人呢? 顾则笑道,血迹到河边就只剩下一把剑了 嬴景文笑道,西宫河边?呵呵呵,嗣音,你忘了你小时候总顺着西宫那条河往宫外跑去玩吗?那河一到了下游,水流湍急,一个不注意便会被急流冲走,就连你来来去去都得费一番力气,何况那沈清寒还受着伤,他吸了毒烟,现在意识还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嬴嗣音抬手一甩,便将嬴景文扔到了一旁,身子撞到地面,没忍住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嬴嗣音斜睨了他一眼道,嬴景文,从今往后,再也别说本侯欠你什么,你我之间的恩怨情仇,到今天便做个了结吧。 嬴景文用手肘撑着自己的身子笑道,好啊,了结啊,你欠我一条命,便还我一条命就好了。 嬴景文在嬴嗣音面前是不以朕自称,若是可以,他也想对方一直叫自己四哥,叫自己景文,若是可以,他也想一直叫对方七弟,叫对方嗣音。 只是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叫什么,全都不可以了。 嬴嗣音是嬴嗣音。 而嬴景文只是嬴景文。 嬴景文从自己的衣襟里掏出一颗色泽腥红怪异的药丸来,他伸出手道,嬴嗣音,这颗药丸,会压制你五脏六腑的隐脉内力流动,只要你敢吃,我就认你还清了这一条命,也认你斩断了我们之前的所有情份,从今往后,你我一刀两断,就当从来没认识过,往后下手,也不必再留有情面。 侯爷。 嬴嗣音上前的时候,顾则笑伸手拦了一把,却是没拦住。 嬴景文脸上的笑意动人,嬴嗣音却是从头到尾都阴沉着脸,他蹲到嬴景文的面前,一把捏住那只拿着红色药丸的手腕,用力极大,像是要生生捏断这手骨似得。 嬴景文额头落了一滴汗,笑意也逐渐在面上凝固。 若是嬴嗣音想,现在便能一掌了解了自己这条性命,何至于白白吃一颗对自己损伤极大的药? 嬴景文道,怎么了?不敢吃? 嬴嗣音道,五岁那年,我就该死了。 接过嬴景文手里的药丸,嬴嗣音眼睛也不眨的便吞进了肚子里,内力在身体里翻腾涌动的厉害,不过好歹自己还能压住,只是胸腔的腥甜实在是外窜的厉害,嬴嗣音紧闭着嘴,本是该一口喷出的血水,就这么生生的顺着嘴角边,不停的往外流。 嬴景文愣住,像是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伸手想抓嬴嗣音,嬴嗣音却是早已松开了他的手,虚空一把,抓不住,也再碰不着了。 嬴嗣音起身,迈腿往外不足一步,身子便是猛然一晃,顾则笑忙忙伸手来扶住,惊慌失措的大喊了一声,侯爷。 嬴嗣音也不答话,他只是回头看了嬴景文一眼,便道,四哥,这回若是沈清寒出了什么事儿,那这个位置你也就别坐了,下去陪葬吧。 顾则笑扶着嬴嗣音离开。 沈清寒恢复意识之后,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一想张口就觉得嗓子疼,眼睛睁开瞧不见东西,到处也摸不见自己身上的佩剑,甚至就连自己的右手,好像也再握不住力了。 黑暗中听见有人的脚步声靠近,他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然后便有一双温暖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本想反抗,但是右手甩出去便是半分力气也没有。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很是好听,只听她咯咯的笑着道,哥哥别害怕,你的嗓子熏过毒烟所以现在说不出话来,不过你也别硬强迫着自己出声,若是伤了声带,怕是以后养好了声音也会变得粗哑难听,先来喝药吧。 直觉对方没有恶意,所以那药碗凑到自己嘴边的时候,沈清寒便如一具行尸走肉般的乖乖的张了嘴。 小姑娘又道,哥哥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会落到山谷瀑布的急流下头?撞的浑身都是伤,眼睛和嗓子还都熏了毒烟,右手的手筋也被人断了,十个手指甲一个也不剩,我看你长得这么好看,不像是坏人啊,是什么人下手这么狠毒?这么天仙般的小哥哥也舍得下手? 听人说了这么多,沈清寒这才回忆起那日嬴嗣音离开寝殿,他自己一个人在房内休息的时候,觉没补着多少,倒是被人暗算了。 记起自己闻到有奇怪味道的时候,刚刚拔了剑便觉得浑身软麻的厉害,屋子里进来了很多黑衣人,那些人没想杀他,只是抬手便压着人按在床榻上,拿着药包往他脸上撒了些东西,粉末刺的满眼发疼再睁不开,然后又抓着他的手,挨个挨个的拔光了手指甲,一张嘴就吸入满口的毒烟,呛得嗓子火辣辣的疼。 喊不出话来,也看不清面前,沈清寒挣扎的厉害,又察觉到有人七手八脚的在扒自己身上的衣裳,因为吃了迷香和毒烟的亏,所以他的反抗并未起到太大的作用,硬咬着牙从榻上拔剑起来的时候,手也软的厉害。 没劲儿,撂倒那些人的时候还是费了自己不少功夫,隐隐记得有人一剑刺中了自己的手腕,沈清寒怕对方人会越来越多,几番思虑下也是分不清方向的逃窜开来。 右手的手筋断了,连剑都拿不住,剑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丢的都完全记不起来,沈清寒只记得自己瞎跑途中,不慎一脚踩进河中,被水冲着走,再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我的眼睛,还能看见吗?说话也疼,沈清寒听见自己出声的这副破锣嗓子时,自己都被吓了好一跳。 小姑娘又开始笑,哥哥的眼睛只是进了毒烟,敷些解毒明目的药膏就能好了。 只是进了毒烟吗?那那些人往自己脸上撒的粉末是什么?沈清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头触到那一片像是癞子般一片片鼓起的水泡,他差点儿没自己动手撕了自己这一张脸。 别急别急,哥哥你别急。小姑娘看见沈清寒情绪有些不太稳定,便立马扑上前来抓住了他的两只手,好歹没把这本来就严重的一张脸给再抓破一回,小姑娘道,哥哥脸上也中了毒,毒气未散所以脸上还有水泡,可千万不能抓破,这一旦抓破留了疤痕,以后可就更难治好了。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沈清寒忍着疼哑声问道。 小姑娘答,这里是虚怀谷,我叫雪茶,是谷内唯一的女大夫,哥哥落下来的那片瀑布据说是连着西鄞皇城的,那瀑布里头经常冲些衣着华丽的女人下来,哥哥是头一个男人,也是头一个下来还活着的人。 沈清寒问,这里离皇都城远吗? 雪茶道,嗯,不算太远,如果走大路的话当是要走十五日,如果要走水路的话那水路那么险,正常人都不会走的,而且我也没上去过,不知道多久能到西鄞皇都城。 十五日。 沈清寒问道,我昏迷几日了? 雪茶道,三日。 沈清寒摸索着想要起身。 雪茶忙忙来拦道,哥哥要去什么地方?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眼睛没好,脸没好,嗓子没好,手指头没好,手腕也没好。 沈清寒道,若是往后有男人来找我,你便说没见过就好。 雪茶扶着沈清寒道,哥哥有仇家?可是哥哥的眼睛还瞎着,就算我放你走,你也出不了谷啊。 鞋子都穿到了一半,沈清寒的手指又突然僵住,雪茶小心翼翼的把他的手拿起来,小声哄道,哥哥伤的太重了,还是再多住一段时间吧,你放心,虚怀谷地处险峻之地,旁人未必能找得到,就算你的仇人真找来了,那时我把你藏起来,就说没见过便成。 沈清寒道,我的仇人,恐怕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雪茶笑道,哥哥别怕,除非你那朋友是狗,能闻着你身上的味儿,否则就是玉皇大帝来了,我也能把你藏的妥妥帖帖的。 第55章 在幽州养了几天伤,莫南风这腿总算是又恢复了几分回来,因着自己同穆飞云无意间救下了林家那三个命硬的,所以算下来总共是五个伤员,大家手牵着手,互相搀扶着找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夜深人静的深夜,又偷偷潜回的林府大宅内。 尸体已经被人收走,血迹也有打扫过,这黑吃黑的风格像极了江湖传言中吃人不吐骨头的嬴嗣音,可令众人没想到,更黑的是这林府里里外外的暗格库房内一切能换算钱财的东西,竟是悉数被搬了个干净,甚至连粮缸里的一粒米也没给留下。 穆飞云有些烦躁的摔了手里的木盖子,他骂道,这嬴嗣音也太他娘的黑了,杀人抢钱不说,还连个馒头都不给留? 林悦心受了重伤,所以人还在莫南风的背脊上趴着,林老爷心系闺女,便跟在身后扶住,怕莫南风这毛手毛脚的性子可别把人给摔了。 林岳孝匆匆忙忙的从后院跑来,他对众人道,除了些桌椅板凳没用的之外,其余东西全被搬空了。 林老爷忙道,我房间暗格内库房里的东西呢? 林岳孝摇头道,屋里屋外,地上地下,能翻的全部都被翻空了,别说库房里的东西,就连一只能照明的烛火,也没给我们留下。 莫南风奇道,这嬴嗣音也不至于寒酸到连蜡烛都得拿你家的吧。 林老爷道,这嬴嗣音向来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多拿你两根蜡烛又算得了什么?好在我们林家命硬,留着老夫和一子一女还能幸存于世,真是上苍保佑,上苍保佑啊。 穆飞云踹了一脚面前的米缸,不耐道,行了,别嚷嚷了,胡说什么上苍保佑,要不是我俩被嬴嗣音打断了腿,能稀里糊涂的窜到你们晕倒那地儿救你们起来跑路吗?这么多人都饿了两天了,现在倒好,回来了还一口热饭吃不上,一个铜板找不着,可别是还没到冀北就给饿死在了路上。 莫南风忙问,穆公子,你要是饿了,一会儿我出去给你抓兔子吃。 穆飞云不满道,吃个屁。 林岳孝客气的冲穆飞云和莫南风抱拳道,这回林家遭难,多谢两位公子仗义相救,只是这一次我们林家踩着了硬板,是生是死还有得拼,不过我林岳孝在此承诺,他日若是大仇得报,从冀北夺回我林家产业,定送黄金万两至二位公子手中,以表谢意。 莫南风道,你们也要去找嬴嗣音算账? 穆飞云嗤笑道,莫南风你是个傻子吗?就他们这老弱病残的,就算去了冀北,你觉得能帮着我们的忙? 莫南风这语气一看就是什么歪瓜裂枣的都先不谈,只要和嬴嗣音有仇的,那大家就都能做朋友。 穆飞云可不是得拦着,他可不想往自己的队伍里混进什么拖后腿的来,一个莫南风都让他有些烦了,更何况林家这三个更是毫无用处。 莫南风忙忙跑到穆飞云面前来拦着道,穆公子,当着人家的面儿呢,你说话就不能客气点儿? 穆飞云鼻孔朝天冷哼一声,傲娇的不得了。 林岳孝笑道,无妨无妨,莫公子不必紧张,大家都是西鄞国内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莫家穆家从武,我们林家经商,大家长处不同,穆公子说的也是一句实在话。 虽是心里不满,可好歹面上不能翻脸,人苍山幽月谷比起你个被冀北侯府掏的心肝都不剩的幽州林家,那还是强上好几分的,所以这个面子,林岳孝只能给他穆飞云。 莫南风却是不好意思,摆手解释道,穆公子就是说话直,他也没恶意,你们不会功夫,去了冀北反倒是有危险,方才是我考虑不周到,是我的问题。 穆飞云推了莫南风一把道,你磨磨唧唧的废话那么多,还不把这姑娘还给人家,背在身上那么久,不怕染着脂粉味儿? 其实莫南风也不想背,只是当时救了人,穆飞云不愿意碰人,林老爷又太年长,林岳孝倒是可以,不过这厮却也是个斯斯文文的大少爷,自己爬几步山路就喘的厉害,哪里还能再背着个人呢? 莫南风听着话,也只能无奈的把林悦心再交换给人家林家人。 林岳孝客气道,多谢两位公子出手搭救,今日之恩,他日肝脑涂地也定当回报。 穆飞云双手负后,傲气十足的朝外走道,请林公子记住这句话。 莫南风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追出去之前还抱歉的同林岳孝说,林公子别上心,那家伙就是说话难听的很,其实心地是好的。 穆飞云回头道,莫南风,再不走,人家沈清寒就得姓嬴了。 莫南风这才跟着跑出去。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轻轻松松的翻墙离去,身手的的确确是不错,足以担得起这江湖小辈第一和第三的位置。 林岳孝抱起林悦心道,爹爹,现下天下人都当我们林家全死绝了,如今我们能依靠的便只有皇都城内的势力,在孝文侯还未回冀北之前,我看我们还是隐姓埋名偷偷藏起来为好。 林老爷上前两步,摸摸自己女儿的头发道,岳孝啊,这次的事儿,怕不是你们这帮小孩子想的那么简单。 林岳孝皱眉道,爹爹这是什么意思?嬴嗣音向来胡作非为,嚣张跋扈,嬴景文如今把控不住所以想动手去除,不论是明是暗,我们都应当投奔去皇都求救才是啊。 林老爷道,你爹爹我也算是跟了孝文侯十多年,他是个什么人,是个什么脾气,爹爹比你清楚。 林岳孝道,爹爹,我听不明白。 林老爷道,悦心重伤,西厢茅房右侧下还有一暗格,地道内存有钱财,洞口直通幽州城外誉兮山,我们先去虚怀谷找小神医替你妹妹治病,其余的事儿,往后爹爹再同你细说。 见林老爷并不想点明此事内情,林岳孝便想或许他老人家有些事儿也还没能想明白,毕竟是上一辈就存在的恩怨,其中的复杂纠葛自然是这些年轻人无法想象的,如今林悦心重伤不醒,林岳孝也无暇多问,听了林老爷的话,三个人便朝西厢去了。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39) 莫南风和穆飞云好歹都是习武之人,受伤吐血什么的都是常事儿,哪怕是断了条腿,那也能比旁人好的更快,脚上打了夹板,休息个三五日,自己没事儿就拿内力来疗疗伤,很快便能跑能跳了。 穆飞云早上拿着玉佩去当铺当了银子,带着莫南风一起,两个人在幽州城内最好的酒楼内胡吃海塞了一通,好不容易饱了腹,便又跳上了客栈房顶去躺着,阳光正好,打个饱嗝,舒舒坦坦。 听得见楼下有人说话,穆飞云闭着双眼,瞧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一根草。 一男子道,听说了吗?孝文侯嬴嗣音出了冀北,这皇都城的天儿可又要变了。 另一男子道,怎么没听说,这么大的事儿,人家冀北的军队都开始往皇都城走了呀。 我靠,什么消息,都扯上军队了?这嬴嗣音在冀北开开心心玩了六年,怎地又突然想不开要动手了? 我听说是那嬴景文动手除了他身边一个正受宠的小情儿,把人登时就给惹毛了,当着宫殿一众人就是啪啪几个大耳光啊,还放话说什么,我的人死了,那你嬴景文也别做这个皇帝了,跟着下去给我的情人陪葬吧。 真的假的?这嬴嗣音的情人,不就是那谁吗? 那谁已经是过去式了,这是整整六年啊,再深的感情都得磨淡咯,再说人嬴嗣音现在身边那货是谁,大名鼎鼎的沈清寒,据传言讲,其美貌程度,只肖抬头瞧你一眼,那你便是愿意去陪人家上刀山,下油锅的。 真的假的,传言终归是传言,再好看他也是个人不是,又不是什么狐狸精。 比起狐狸精,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穆飞云听着听着这话,在屋顶上愣是能从躺着变成坐着,底下说出来的话的真实性在他心里充其量也就是个五五分成,江湖传言不可尽信,再说看那嬴嗣音对沈清寒的态度,倒也不像是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欺负的。 再说了,好歹是莫南风那么心心念念记挂着的一个人。 总不至于命这么脆,说死就死吧。 可又有人说红颜薄命,沈清寒那张脸,也真不像是个长命的。 胡思乱想了一阵儿,穆飞云竟然自己都跟着紧张了起来,这沈清寒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那莫南风那傻子还不得疯了? 诶,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莫南风拿着糖葫芦回来的时候,穆飞云心里还在瞎琢磨着沈清寒的事儿,平日里也算警惕的一个人,这回愣是什么动静也没发现,莫南风突然拿肩膀来撞自己的肩,被人这么一惊,穆飞云差点儿没脚底打滑直接摔下屋顶去。 我去,你刚刚是睡着了?莫南风眼疾手快的又把人给拽了回来。 穆飞云夺过莫南风手里的糖葫芦,想着幸好自己刚刚瞎闹着把人支走了,先不说楼下的话儿是真是假,总之不能让莫南风听着,不然这厮不还得冲去皇都杀人?思及此,穆飞云便急急起身推着他道。 你买个糖葫芦也能买这么久,走了走了,再不去冀北,黄花菜都得凉了。 穆飞云从来不会催着人赶路,这是第一回 。 第56章 雪茶是虚怀谷内的医仙姑娘,这人的名号在江湖之中也算是鼎鼎有名,就算是见过的人少,那谁人提到都该知晓这个名字才是。 沈清寒初初听到的时候,因着自己一心只念着这一身伤还好不好得了,所以并未记得起来,后头某一天不知怎地,突然又记起来,这才想着自己这莫不是误入药仙谷了? 虚怀谷又名药仙谷,谷内的人换其为虚怀谷,谷外的人换其为药仙谷。 此地在江湖中声名很高,但真正知晓具体地址的人却是极少,人人都只道西鄞国有一药仙谷,谷内有一群悬壶济世,妙手回天的医仙姑娘。 没错,是一群姑娘。 今日雪茶拎着药箱子,哼着小歌儿进了沈清寒的屋子,沈清寒什么也瞧不见,只是能听见开门关门,进屋走动的声儿。 雪茶一来便欢欢喜喜的捧着了他的两只手,笑吟吟道,哥哥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倒是没觉得别的了,沈清寒只问,我的眼睛什么时候能看见? 眼睛?雪茶有些吃惊,她道,哥哥的眼睛是伤的最轻的了,我给你敷着药的呢,这几日你好生休息,等毒气散了,就能看见了。 沈清寒道,是吗? 雪茶道,我还以为哥哥会关心关心自己的脸,或者自己的手呢。 说起手,沈清寒便突然紧张起来,那我的右手还能拿东西吗? 雪茶无奈的撇了撇嘴,她道,哥哥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自己的脸吗? 脸?沈清寒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那些水泡还在,不过比此前小了些下去,但是疼意却更甚了几分,他说道,脸倒是不重要 这脸还不重要呢,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要是毁了,那岂非是暴殄天物了? 见对方比自己还激动的时候,沈清寒反倒是笑了,他道,我这脸都毁成这样,你还能看出漂亮来? 雪茶一拍胸脯道,美人在骨不在皮,何况哥哥的皮相也跟天仙似得,几颗小水泡自然是遮盖不住你的美貌。 沈清寒道,姑娘方才说我浑身上下眼睛伤的是最轻的,那我什么地方伤的最重?是右手的手筋吗? 雪茶又重新捧住了沈清寒的双手,她叹息道,唉,什么眼睛手筋的倒是慢慢想办法都能治好,只是这一双白皙细嫩的纤纤玉手,我是真舍不得它长坏了。 长坏了? 哥哥你就一点儿都不觉得手指头疼吗? 沈清寒道,我知道疼,可是,我还能忍。 雪茶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你硬扛着不说的,涂了止疼药也疼的这么厉害,可是哥哥,你知道你手指头为什么这么疼吗? 沈清寒摇头。 雪茶道,因为你这手指甲呀,是硬生生被人拔下来的,被拔下来它是不是得重新再长,可是伤口处理不好,是不是得感染发炎,一感染一发炎,它再去长的时候吧,它就不会那么规则的去长,可能会往肉里头嵌,可能斜着拧着,总之是折磨着指甲上的那一团软肉,所以你才会觉得疼的这么厉害。 沈清寒道,哦,这样啊。 雪茶有些吃惊的挑眉,她道,哥哥你就一点儿不担心吗?这手指甲长废了,我还得再拔一回让它重新长的。 要不你现在就拔了吧,省得长着还觉得疼。说着,沈清寒就想去拆自己手指头上裹着的白纱布。 别别别。雪茶忙去抓着沈清寒的手道,哥哥,我们先擦药,实在不行再动手,这手指甲拔着得多疼啊,你自己忍得疼,我瞧着都舍不得。 沈清寒愣了愣,随即低下了些头,他道,姑娘的救命之恩,实在是无以为报 救命之恩就以身相许吧。 反正我们虚怀谷的姑娘,按例一年出谷一次,寻着喜欢的公子便共度春宵一夜,若是有了身孕,女儿留下,儿子给人家送回去,几百年的规矩都没破过,可是哥哥太好看,我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只要哥哥愿意,我能为哥哥破了这规矩,哥哥留下吧。雪茶凑近了沈清寒一些,满眼的渴望和期待,认真道,我为哥哥治病,为哥哥生儿育女,一辈子照顾哥哥,伺候哥哥。 见沈清寒愣住,那雪茶倒也是不急不恼不羞,她跟着追问道。 哥哥成亲了吗? 沈清寒摇头。 那哥哥有喜欢的姑娘了吗? 沈清寒摇头。 那哥哥考虑考虑我吧。雪茶拉着沈清寒受伤的右手就往自己的心口上贴,像是在允诺发誓似得,我虽是不如哥哥长得好看,但是也绝对不丑,等哥哥眼睛好了之后瞧瞧我,不嫌弃的话,便留下吧。 如何说也是男女有别,沈清寒的手掌心一碰着人家姑娘的心口,便立马跟触电似得忙忙往回抽手道,姑娘 那雪茶并不在意沈清寒的慌张,只是继续劝说道,若是哥哥实在看不上我,不愿留下,那你留个孩子再走也行。 这是误入了什么盘丝洞? 沈清寒惊出一身冷汗来,手被人抓着倒也不能跟着翻脸,毕竟对方是个姑娘,又不是什么心大不怕人骂的糙汉子。 两个人纠缠拉扯了一会儿,沈清寒想着自己怎么也是个男人,何况这姑娘还救过自己性命,太过斤斤计较反倒是显得小气了,于是干脆放弃了挣扎,任由雪茶捧着自己的手。 沈清寒道,成亲这样的大事,姑娘未免太过莽撞了,连我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敢嫁给我做妻子? 雪茶道,那哥哥是什么人?姓什么叫什么?家在什么地方?父母兄弟可还建在?总之我是认定了哥哥,只要哥哥愿意,让我做什么都行。 沈清寒无奈苦笑。 这笑意看在雪茶的眼里,便更是一阵欢呼雀跃,看这男人容貌上佳,脾性温和,嗓音嗓音虽是被毒沙哑了,但是恢复过来肯定也是如天籁一般好听,总之雪茶是还没到出谷寻男人的年纪,这么头一回撞上,就撞上了个沈清寒这么极品的。 怎么能不动心呢。 手也伤了,脸也伤了,吃饭洗脸什么的全得要姑娘来喂,沈清寒觉得自己就算磨蹭但是也能做,不过雪茶却不同意,只说什么这脸万一你自己弄破了怎么办?这手指甲正长着呢万一你又伤着?嗓子疼就立刻喝药,千万一刻也不能耽误。 真是占了这张脸的便宜,毁成这样也能靠脸吃饭。 穆飞云这几日卖力的盯着莫南风是紧张的不得了,人多的地方不敢走,生怕那沈清寒和嬴嗣音的谣言又传到了莫南风那傻小子的耳朵里边。 两个人一路朝冀北过去,穆飞云因为心里装着事儿所以话也少了许多,哪知道莫南风就出去抓条鱼的功夫,便跑回来抓着他道。 不去冀北了,我们去皇都城吧。 穆飞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结巴道,为,为什么? 莫南风道,刚刚打鱼的时候听见那爷爷说,说是孝文侯都还没回冀北呢,估计是绕去皇都城了,我们还是去趟皇都,看看能不能找着清寒。 穆飞云道,别去了吧,咱们就在冀北等着多好,嬴嗣音总得回来,现在跑皇都多远啊,你不累我都累了。 莫南风一脚踢掉柴火,在面对沈清寒的事儿上,他向来是只听自己的,于是便自顾自的收拾着说,嬴嗣音这人性情古怪,而且据说他和皇都城里的那位还有些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清寒跟着他进宫,说不定得吃亏,我还是去瞧瞧吧,万一嬴嗣音跟他那老情人旧情复燃,肯发发善心放了清寒,我正好能带清寒回漠北去。 穆飞云嗤笑道,嬴嗣音发善心?你开什么玩笑,像他那种人,走在路上不莫名其妙的捅你一刀,就算是发善心了吧。 莫南风道,总之清寒不在冀北,我就不往冀北走,你要是愿意我们就一起去皇都,不愿意就各走各的吧。 穆飞云跳起来道,你什么意思?这是在威胁我? 莫南风收拾好东西,他抬起头来道,沈清寒是我的全部,与我而言,他是比命还重要的存在。 言简意赅,话语之下的意思便是,你的目地是想杀嬴嗣音,可我的目地却只是想救沈清寒。 守在冀北,嬴嗣音倒早晚都是会回来,可跟着沈清寒,才能保证那个人的安危不受到威胁,莫南风想,就算自己打不过嬴嗣音,可若是沈清寒死的话,自己怎么也得跟他死到一处,牵着手,下辈子,才能再遇上一回。 看莫南风说的这么认真,穆飞云倒是不好去跟他争执什么,只是心里头突然泛起一阵酸涩起来,于是有几分别扭道,切,去皇都就去皇都呗,做什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似得,合着你爹你娘在你心里都没有沈清寒重要? 我娘走的早。 那你爹呢? 我爹莫南风犹豫了一下,然后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对着穆飞云道,我爹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喜欢人就必须得把人给追着,这回我若是带不了沈清寒回漠北,就自己也别回去给他丢人。 切 你没真心爱过一个人,你是不会懂的。 谁说我没爱过人? 有吗?莫南风笑嘻嘻的凑过脸去,你喜欢谁,说出来听听? 滚蛋。 第57章 林岳孝带着林老爷和林悦心两个一路南上,好不容易寻至虚怀谷谷口时,三个人却犹犹豫豫的不敢再往里走了。 林悦心总算是恢复了些意识,尽管能睁眼能说话,可是内伤严重,稍微呛着些凉风便能咳出满嘴的血来。 林岳孝扶着自己的妹妹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之下,自己站到那片谷口前的樟树林前,虽是心急,但也始终想不出办法来,要说这虚怀谷在江湖中如此赫赫有名,可真正能求医问药成功的人却是屈指可数,其缘由便是山谷难寻,还有这么一片天然的迷宫拦路。 运气好的能进去,可运气不好的,便只能在那迷宫里团团打转,直至死亡。 林老爷上前道,悦心的情况,可是不能再耽误了啊,我听说这谷里的大夫,每一年会出来一次,可咱们来的这个点儿,是不是人家出门的时候,都未曾可知。 林岳孝回头道,爹爹不要担心,我看我们还是进城找个客栈让小妹先休息,药仙谷里的大夫,让我进去找吧。 林老爷忙抓住林岳孝的手道,那可不行,那可不行啊,我们三个如今绝对不能再分开,悦心已经伤成了这样,爹爹绝对不能看你再出事儿。 此事毕竟凶险,进不进得去倒是不重要,怕得就是到时候人再出不来了。 林岳孝终究只是个商人,仔细思量后认定,自己就算是一意孤行的闯了这一趟,在迷雾之中找路,或是遇到什么危险,那也是绝对没办法应付的,可别是林家倒了,妹妹重伤,唯一能扛家的一个还下落不明,到那时,林家便是彻底的翻不了身了。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40) 想到这里,林岳孝也只能无奈的再把林悦心背回自己的背上,他对林老爷道,我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那我们还是先进城找个大夫先给悦心瞧瞧伤势,这药仙谷里的事儿,城里说不定会有人知道。 林老爷连连点头道,好,好,先安顿下来再想办法吧。 通过林府暗道离开幽州的时候,身上带了不少银子,所以林岳孝一来便是找的最好的酒楼客栈,寻的城内最好的大夫前来诊脉。 林悦心的伤势非常不容乐观,就算诊脉的大夫不皱眉,林岳孝也知道能从嬴嗣音那个大魔头手里逃出来的人,有口气儿在,那都算是命好的了。 送着老大夫下楼时,林岳孝客气道,麻烦先生费心了,家妹的病情,还望勿向外透露才是。 老大夫懂事点头道,江湖纷扰,老身不会对外胡说的。 林岳孝道,对了,在下还有一事,老先生可否知道药仙谷如何能进? 老大夫一愣道,药仙谷旁人不得进,老身至今也没听见有什么男人进去或是出来过,不过这个月是谷内姑娘们出谷的月份了,这位公子相貌堂堂,英俊潇洒,若是运气好碰着谷里出来寻夫的姑娘,也许能救你妹妹一回。 林岳孝略微惊喜道,这个月? 老大夫点头道,是啊,公子运气好,令妹当是命不该绝。 送人出了门,林岳孝正当高兴着天不亡我时,转身来不及迈步,便听得身后有两道熟悉的吵闹声音传来。 只听莫南风苦口婆心的劝道,银子本来也不多了,需得省着些花,刚刚那间客栈不是就挺好的吗?坐北朝南,阳光充足,不过是停留一晚,你怎的还那般讲究? 穆飞云不满道,我拿玉佩当的银子,如何现在怎么花都得听你的了?方才那间客栈,开门便是一只大蟑螂,脏成那般,你还要我去住? 莫南风反驳道,你也就这么一块玉佩,当都当了,下回再没钱,咱们又拿什么花?再说那蟑螂,那蟑螂不是让我进门就给一脚踩死了吗? 穆飞云道,上回当了我的玉佩,下回自然是要当你的了,哪有你这样捏着钱不让花的道理? 莫南风一捂腰间道,我没有玉佩,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再说哪有你这么花钱的? 穆飞云看莫南风藏,自己自然是要伸手去抢的,他道,别胡说了,早前在湖里洗澡我就瞧见你身上挂着一块儿玉佩,别的不说,当个五十两绝对能够。 莫南风忙道,当不了当不了。 穆飞云道,你拿出来先,大家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凭什么吃的用的都花我的。 别别别,衣裳,衣裳要扯烂了。 我今天必须住这里最好的客栈。 我这玉佩真不值钱。 虽是闹着玩儿,可穆飞云却是非得抢着这东西,下了硬手,莫南风实在不想给,又不敢伤着对方,那家伙细皮嫩肉的,比沈清寒还娇惯,别是弄了什么口子出来,还不知道得怎么哄呢。 于是莫南风用商量的口气同对方说道,穆公子,你别抢,我给你看,给你看,抢来抢去的抢摔了可就麻烦了。 见对方服了软,穆飞云这才停了手,他伸出手去,见莫南风小心翼翼的从胸口里摸出了那枚玉佩来,这才在手里拿着端详,咦?这怎么只有一半? 莫南风道,原来是一整块的时候,值个五十两肯定没问题,可现在只剩一半了,便是一两银子也换不了的。 穆飞云一个白眼,然后又把那玉佩抛回了莫南风的怀里,他道,废话,玉佩碎都碎了还值个屁的钱,你就半块,一文钱也换不到,还指望一两? 莫南风笑嘻嘻道,嘿嘿嘿,对人家来说不值钱,对我来说这东西可是无价的。 穆飞云道,可别是说,这玉佩你和沈清寒还一人一半那么俗气? 莫南风惊讶道,咦?你怎么知道?十年前我在昆仑山脚底碰着清寒的时候,就一眼,我就果断的把这玉佩掰成了两半,然后硬塞给了他一块儿。 穆飞云, 穆飞云跟看傻子似得瞧着莫南风,呵呵,你倒也确实是做的出来这事儿,可那沈清寒也不像是个神经病呀,你可别告诉我他收了你这东西。 莫南风道,刚开始是不要的,后来说我不跟着他他就收着。 穆飞云无语的厉害,呵,呵呵呵。 得,也就是说,莫南风身上现在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卖了,看来今天住大酒楼的愿望只能落空,穆飞云四周环顾了一圈儿,想着身上的银子确实是不够这么挥霍的,便打算招呼着莫南风回刚刚那间客栈。 林岳孝上来的及时,其一是因为三人本就熟识,其二则是因为考虑到那两位少年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名,武功不差,若是关系拉好些,说不定进药仙谷的事儿他们还能帮忙。 林岳孝上前一拦道,真没有想到在这里也能再碰面,看来真是缘分,两位公子不是要去冀北吗?如何来这临沂城了? 穆飞云一脸嫌弃,表示自己并不想答话。 莫南风则是欣喜道,林少爷,还真是有缘哈。 林岳孝笑道,两位今夜可是要留宿临沂城?若是要留宿,便同我家一起下榻吧。 说罢一指身后的酒楼,单看这装潢和高度,不用问也能知道是这城内最好的一间。 莫南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道,不了不了,我们两个出门出的匆忙,没带多少银两,还得节省些好。 林岳孝道,无碍,两位公子的救命之恩还没报答,今天这次,由我林某人做东,算我邀请二位入住的。 你?穆飞云不信的说道,你有钱吗? 毕竟林家里里外外被搬的是个干干净净的场面,莫南风和穆飞云也是亲眼瞧见了的。 林岳孝道,穆公子不必担心钱财的事儿,毕竟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 穆飞云当下便恼了,你骂谁是马呢?看不起我们穆家?说我们穆家穷? 莫南风慌忙拦住穆飞云道,穆公子,林少爷也没有别的意思,人家只是,人家只是说虽然家里被搬空了,可也不至于连个住店的钱都掏不出来。 穆飞云仍旧不满道,是,人家家被搬空了,也比咱们有钱,你丫脑子是秀逗了吧,骂你你听不出来? 倒是没想到穆飞云反应会这么大,林岳孝忙忙赔礼道,穆公子误会了,在下实在是没有旁的意思,今晚这次当是在下赔礼道歉,邀请两位公子入住可否? 哼。穆飞云这才没再闹,他推开莫南风抱住自己的手,先行踏进了酒楼之中。 莫南风为难的赔礼道,他脾气不太好,但是人绝对不坏,林少爷别见怪。 林岳孝点点头道,无碍,无碍。 酒楼内客流量大,入住价格也着实是贵,林岳孝去订房间的时候,莫南风一听这价钱也是觉得不太好意思,于是便主动要求,自己同穆飞云两个人只要一间房就足够了。 林岳孝如今的困境同穆飞云是同样的,银子虽然是有,可总得省着点花,虽然林家藏钱的点多,可是这么反复跑回家去拿,难免会再惹出旁的岔子,毕竟是被嬴嗣音盯上的地儿,那厮在江湖之上的眼线势力都让人无法轻视。 本着能省则省的心态,林岳孝便也同意了莫南风的提议。 于是莫南风上楼推门进屋的时候,穆飞云在桌子前倒着茶喝,一见他便是皱眉骂道,你进来干什么? 莫南风把剑放到桌案上道,就剩一间房了,进屋咱俩凑合凑合吧。 哼穆飞云冷笑一声道,我方才上来可是看见柜台前的牌子剩了不少,这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客人就全来了? 莫南风尴尬道,嘿嘿嘿,生意好嘛。 穆飞云懒得戳穿,反正这几日破庙树枝的什么地儿都是跟莫南风两个人一起睡过来的,他虽是性子燥,可也不至于花着人家的钱,还那么多意见。 见穆飞云没再说些什么,莫南风才继续道,穆公子,我说,咱们都这么熟了,怎么着也能算是朋友了不是。 穆飞云道,有屁就放。 莫南风一拍穆飞云的肩膀道,为了不那么见外,以后我唤你飞云,你唤我南风,如何? 穆飞云抬了头,他直直望进莫南风的那双眼。 那眼里含着笑意,像是个二月春风般透着清爽和生机的去处,让人落进去便不想再离开的好地方。 第58章 莫南风这家伙其实挺好的,体贴善良会照顾人,打他骂他也不会生气,再苦再累都会先考虑身边人的情绪,什么差事儿,只要自己能做的就自己一个人做干净,绝对不会去麻烦别人,再加上他相貌堂堂,武功高强,家底殷实。 只是这么好的一个人,这沈清寒怎么就不喜欢呢? 穆飞云早上先莫南风一步起床,他本是觉着大家都是男人,躺一张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莫南风偏是跟个姑娘似得,扭扭捏捏说什么自己晚上喜欢说梦话,磨牙,胡乱翻腾,所以自个儿跳上房梁去躺着了。 穆飞云穿好鞋子抬头便看见莫南风吊在房梁上的一条腿,坏心思起了些,抓起一直枕头便朝上头砸去。 睡梦里没什么防备,莫南风尖叫一声,娘啊,然后胡乱的挥舞着双臂却也找不着平衡,噗通一声重响的摔到了木质地面上来。 哈哈哈穆飞云笑的直拍大腿。 莫南风只是摸着脑袋,揉着屁股的从地上爬起来,瞧见穆飞云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起了啊,饿不饿?你要饿了我去叫小二送早餐上来。 瞧吧,就是这么好脾气的一个男人。 只要你在他面前不提沈清寒,不招沈清寒,那便是什么话都好说。 穆飞云道,送什么送,起都起了就下去吃呗,矫情 莫南风笑道,清寒他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走,平日里没事儿就把自己锁屋子里 穆飞云恨铁不成钢道,所以你就跟个下人似得给人家端茶送水?瞧你那点儿出息。 莫南风反驳道,这怎么能说是跟下人似得呢,我喜欢清寒,所以我照顾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穆飞云道,感情是相互的,如果你和沈清寒之间,只是你单方面在付出,那么这叫不叫爱情,至少这份爱情在沈清寒那头并不成立。 莫南风, 莫南风撇嘴道,哼,我不管,我说了喜欢他就要一辈子喜欢他,他要不要我都喜欢他,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清寒不喜欢我了?他那天不还站出来替我挡刀,替我向嬴嗣音求情吗? 穆飞云翻了个白眼道,白痴。 林岳孝正巧在门外敲门道,两位公子起了吗?楼下已经备好早膳,就等二位开餐了。 穆飞云漫不经心的起身推门出去,来了。 莫南风跟个孩子似得在背后坚持道,哼,我就是喜欢沈清寒,就是喜欢,就是就是喜欢,气死你,哼。 几个人下楼的时候,林老爷已经在饭桌前等着了,因着昨晚林岳孝说这两位说不定能帮着找到药仙谷之后,他的态度也立马从和善变的狗腿起来。 客客气气,笑脸相迎的候着人入了座,谁知穆飞云一瞧这满桌子山珍海味便没忍住皱起了眉头。 穆飞云道,你们林家,大清早的就吃这藿香鲫鱼,红烧猪蹄? 林老爷忙道,穆公子若是早起不能吃味重的东西,那老夫再去厨房点一道燕窝银耳? 穆飞云伸手道,不必了,我喝碗银耳汤就成。 于是莫南风立马条件反射的就盛了一碗银耳汤,然后将汤碗推到了穆飞云的面前,随口道,有点烫手,你吹吹再喝。 莫南风是照顾人照顾惯了,可这事无巨细的做法做出来,倒是让林岳孝和林老爷心里头生了些疑。 这莫南风不是心系沈清寒吗?江湖中传了十年的事儿,如今沈清寒一走,这厮立马就掉转风头去追别人了? 林岳孝尴尬的笑了两声道,两位公子感情可真是好,对了,昨日忘了问,两位公子不去冀北,这是又要去什么地方? 穆飞云正想说,跟你有关系吗? 谁知嘴型才刚刚出来,莫南风便毫不在意的回道,听说嬴嗣音没回冀北,所以我们打算去皇都城找他。 孝文侯?林岳孝和林老爷双双吃惊起来,林老爷忙问,公子还要去找孝文侯?可还是别去了,这六年江湖谣言四起,都说孝文侯倒台了,可是上回他来幽州分明还是一副完好无损的模样,怕是你们扳不动的呀。 穆飞云嘲讽道,谁说他是要去扳人家的,他这不是想跪着求人家,看看人家能不能大发慈悲的把沈清寒还给他呗。 什么?林岳孝和林老爷又是同时吃惊。 像是感受到了穆飞云的不满,所以莫南风也只能无奈的摸摸自己的头道,嬴嗣音性情古怪,我实在是怕清寒跟着他有危险,所以必须一路都跟着他们。 林岳孝道,孝文侯性情向来是古怪出了名的,可是莫公子可知道,跟了他的人,不分男女,除非是死,否则那是绝不可能再出冀北侯府的事儿? 莫南风摇摇头,这些乱七八糟的私事儿,他平时也不感兴趣,不会去打听,更不会往自己的心里放,所以自然是不知道。 穆飞云看一桌子四个人,还有两个人帮着自己怼这个莫南风的时候,心情反倒是好了起来,他抱起双手道,莫南风,这嬴嗣音二十五岁的时候,他父皇因为忌惮他逐渐扩大的势力,所以转向讨好的送了他一个女人的事儿,你知道不知道? 莫南风又摇头,他有妻子?我不知道啊,靠,他有妻子还欺负清寒? 林岳孝道,这事儿我也知道,那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41) 什么?莫南风差点儿跳起来,他还有儿子? 穆飞云冷哼几声道,冀北侯府明媒正娶的夫人,冀北下一任小侯爷,人家的位置坐的都比你家沈清寒坐的稳。 莫南风结巴道,可是 林老爷道,莫公子,这孝文侯身边换新宠的速度之快,怕是你难以想象的,沈公子许是某些地方对着他的胃口,所以跟的时间稍微会比旁的人长一些,不过老夫还是希望你能明白,不管嬴嗣音喜欢还是不喜欢,只要跟了他的,到头来没一个能有好下场。 林岳孝道,据江湖传言说,孝文侯的那位夫人,在他离开皇都回冀北的时候,就被他自己亲手了解在了宫墙之内。 穆飞云道,他那儿子是死是活倒是没人知道,冀北当地人也是从来没瞧见过这位小侯爷,总之指望嬴嗣音发慈悲,你还真是不如指望天上下钱雨呢。 这几个人的话,明里暗里的都在劝说莫南风,告诉他,总之是这个沈清寒倒霉啊,跟了这么个连自己老婆孩子都下得去狠手的人,下半辈子几乎是没救了,你还是别指望自己能打动他,然后人家还能把人还给你,就嬴嗣音那脾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是他不想要了,那沈清寒就妥妥的是一个死字,绝不可能说什么再回来的话。 想着三个人劝总比一个人劝好,穆飞云觉得莫南风总能听进去一点儿的时候,却见那厮耳朵里的重点根本就不是这些,只见莫南风怒气冲冲的拍桌子站起来道。 不行,清寒这么跟着那男人实在是太委屈了,你说他要是真心的,我好歹心里还能慰藉几分,可是他分明是在欺负人呐。 穆飞云, 穆飞云无奈摇头的招呼着林岳孝和林老爷道,算了算了,这个是个傻子,吃饭吃饭。 可是莫南风哪里吃得下饭,他匆匆的跑回房间拿了行李便下来同众人告辞道,飞云,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这事儿太危险,我不能拖累你一起,可是清寒更危险,我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和那么一个大魔头朝夕相对,这一趟不管是死是活,我必须要见到他,带他走,走不了,那我就和他一起死。 穆飞云端着碗的手气的抖了三抖。 结果还没等自己起身伸手去抓人,就瞧见莫南风那傻子一转身就撞着别人,大概是练武的蛮力大,竟是生生撞的身后那位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愣是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最后没站稳,哗啦一声带着旁的桌子上的餐盘一起摔了个痛快。 呀莫南风立马跟个闯了祸的孩子似得跑去扶人,抱歉抱歉真是抱歉,没伤着你吧。 穆飞云也跟上前去,不过他没有伸手去拉谁,只是看着那位摔倒在地,眉清目秀的公子哥愣了愣神,那公子身着白衣白袍白裤白靴,头束白玉冠,腰间斜插了一把白面折扇,手指纤长,肤若凝脂,单看这皮肉身段倒是足以跟那沈清寒比上一比。 被人撞到也未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客客气气的便让莫南风将自己扶了起来。 穆飞云上前拽回莫南风道,白痴,这事儿我一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同你说,莽莽撞撞,不知所云,你说你这么个傻子,人家沈清寒会喜欢你才见鬼了。 那位白衣公子风度翩翩的拱手做礼道,相见既是缘分,在下看几位公子皆是富贵之相,想必非是平凡普通百姓,不知能否结交做个朋友? 穆飞云果断拒绝道,不能。 林岳孝道,承蒙公子厚爱,我们几个也只是过路人,今明二日便会离开此处,就算今日做了这个朋友,想必往后也是没机会再见的了。 哦?是吗?那白衣公子挑眉笑笑,随即道,这么凑巧,在下也只是个过路人。 莫南风问,你也是过路人,那你要去哪儿? 白衣公子道,西鄞皇都城。 林岳孝道,那可真是不凑巧,我们与公子不是走同一个方向。 连林岳孝都能看出这厮身份有异,穆飞云真是不知道莫南风这个江湖小辈第一的名头是怎么混来的了,就这傻子在中原这么多年,还能不被人贩子拿去卖了,都是他祖上积了德的。 白衣公子道,是吗?可我怎么听说几位,有的要去药仙谷求药,有的要去皇都城救人呢? 你是什么人?穆飞云一步上前将众人拦至身后。 白衣公子甩开折扇掩面笑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清风罗玉堂,韩离。 作者有话要说:  每周五的二更。 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59章 清风罗玉堂韩离? 除了莫南风,其余几个脸上皆是露了几分惊恐的神色的来,穆飞云不由自主的压着众人后退几步。 韩离则是满面春风的笑意,一抬手,身后的小厮们便纷纷列队上前,关店门的,关窗户的,拔剑的,拔刀的,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穆飞云一行人便被人团团围住。 穆飞云取下自己的长弓,搭箭对准韩离。 莫南风则是拔剑护住了自己身后那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林氏父子。 韩离云淡风轻的喝着茶,眼神只是一扫面前紧张的众人,便笑道,几位莫要惊慌,方才在下是真心想同各位做个朋友的,不过各位不乐意,在下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穆飞云嘲讽道,哼,清风罗玉堂韩离,嬴嗣音身边头号走狗司马卫侯手下的头号走狗,冀北侯府内战力勉强能排个第三,您老想和我们这些小辈做朋友,我们可是配不上。 哈哈哈韩离笑的豪爽,合起折扇在手心内敲着道,倒是知道自己是个小辈儿,如何?你们家的爹爹叔叔辈儿都忍不起的正主儿,你们却是想来翻起来波浪? 莫南风道,江湖恩怨我们不想管,我只是想让孝文侯把人还给我便好,别的事儿都与我无关。 韩离笑道,人?哪个人?我们家侯爷身边来来去去的家伙,人多到我根本就记不清名字了,嗯倒是除了知道最近有个叫沈清寒的,怎么,你想要? 莫南风道,什么我想要?清寒本来就是我的,他是被你家主子给抢走了,嬴嗣音若不是真心待他,那何必非得要留他在身边? 这个嘛韩离偏了偏自己的头道,主子们的事儿,我倒是也不好去问,只是呢,我们家侯爷有个毛病,他是喜欢的东西会留下,客不喜欢的东西,那是宁愿毁掉也绝不会再交出去。 莫南风急道,清寒不是个东西。 说完像是觉得哪里不对,又立马道,不不不,清寒是个东西。 这话一出,韩离身后围着的侍从都憋不住,开始纷纷偷笑了起来。 穆飞云骂道,闭嘴吧你。 韩离摆摆手道,好了各位,都别争了,今日在下是奉侯爷之命亲自来护送各位前去皇都城的,放下你们手里的武器,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穆飞云道,想带我们走?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韩离起身,将折扇斜插进腰间,他道,六年没和外人动过手了,倒是确实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本事。 穆飞云把莫南风往后撞了撞,他压低了声音道,我引开他,你带着其余的人先跑路。 莫南风担心道,我去吧,你来照顾他们。 穆飞云道,闭嘴,赶紧带人走。 话毕一箭对准了韩离的方向发射而去,又立马搭上第二支箭。 韩离旋身一躲,谁知那长箭竟然跟会认人似得,往前飞驰的方向也跟着人急急一转,然后继续直奔韩离而去。 有意思。韩离左闪右避之时掏出自己的折扇一挡,两道内力对峙不下,他笑道,苍山幽月谷的追魂箭,果然名不虚传啊。 哼穆飞云冷笑一声,第二枝长箭又立刻对准了韩离的方向,一支你能拦住,那么两支呢? 韩离一使力,面前的长箭便咔哒一声折成两段,那柄用来防身的折扇又重新拿回来悠闲的为自己扇起了小风。 穆飞云皱眉,手指头一松,第二支长箭立马追着韩离出去,箭身席卷的力道很足,远远便能听着狂风呼啸的声音,韩离瞧着长箭的距离,顺势转身一躲,谁知那箭身竟然是直接跟着自己的衣袖旋了一个圈儿。 韩离闪避不下,再加上莫南风那边也是一片混乱的动起了手来,这酒楼虽大,不过人数一多的动起手来,却是显得有几分拥挤了。 穆飞云把身后完全交给了莫南风,一双眼睛就死盯着韩离去,第三支箭,第四之箭跟着射.出去,苍山幽月谷的追魂箭材料特殊,乃是烈火淬炼的玄铁制成,并非是普通的木身铁箭头,这样的箭虽是重,轻便性差,可考验的便是发箭人的内力和速度。 穆飞云显然是已经把这门技术练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一连射.出了四箭,第一支箭被韩离用蛮力给震断,但不可置否的却是,对方一定也被这股断裂的力道打回了自己的体内,不说重伤,至少也得疼上一阵儿。 于是看到韩离被接下来的三支长箭追着出了酒楼,穆飞云心下顿时轻松下来不少,他提着长弓跟了出去。 追魂箭虽是不伤旁人,可是周边的百姓突然看见房门紧闭的楼内之中突然破窗冲出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被三支长箭追着在半空中闪避的情形时,一时之间也是纷纷尖叫,四下逃散开来。 穆飞云看着韩离被追的手忙脚乱,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丝笑意来。 韩离虽是被追赶的停不下来,可是脸上却是半分慌张也没有,反倒是悠闲自在的在半空中起起落落,跳过人家姑娘家的窗台时,摘了人家的花儿不说,还顺势摸了一把姑娘的脸,羞的人家姑娘家立刻红了脸。 不好。 一瞧见韩离手中抓了花,穆飞云便立刻在心里暗暗叫苦。 要知道这位清风罗玉堂的堂主哥哥,别的功夫不会,身上也不带武器,单是以一招万树飞花便能名动天下,什么花儿草儿树枝树叶的,拿到手上,那便是比什么玄铁利剑的还要厉害。 果然,那花在韩离的手指头间一抖,便是枝叶分离开来,韩离回身一甩,枝叶花瓣环成一个圈儿,总算是裹住了那三支疯狂奔袭而来的玄铁利箭。 穆飞云皱眉。 韩离则是笑道,穆公子,在下看你身上的长箭也不多了,要是这三支箭再毁掉,你可别是回头还得心疼呢。 这韩离虽然年仅二十五,也不比沈清寒莫南风穆飞云这一拔的年轻人大多少,可是人家胜就胜在跟着司马卫侯混江湖混的早,背靠冀北侯府,在江湖之上打出了名头,所以这辈分自然而然的要高出一截来。 穆飞云举起长弓道,追魂箭材质特殊,你用多大力气断它,它便有多大力气回断你,韩堂主虽是前辈,不过在上一辈的能力排名中,好像前十都没能进的了,可是你爷爷我,在这新起的一辈里,排第三。 韩离笑了笑,他用力将那三支长箭往后逼退,道,你口中的上一辈江湖前十排名,其中年纪最大的人已经到了六十高龄,我不过二十五,排不进去,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穆飞云嗤笑道,自己本事差就别找借口。 上一辈排第一的孝文侯嬴嗣音今年三十六,排第二的七魂圣手已于五年前仙逝,临死前是四十七岁,排第三的长白山幻灵道长今年正好六十,穆公子的父亲穆成舟今年四十六岁排第十七,穆公子的叔叔庄若临今年四十六岁排第二十一,莫南风的父亲莫轻尘今年五十五岁排第十五,韩离堂主今年二十五岁排名第二十五,这个年纪能有这个排名倒也不算丢人才是吧。 司马卫侯悠悠闲闲的骑着马,带着顾则笑漫不经心的摇着扇子从对面的街道而来,他抬手一掌劈开了那对峙在一处的长箭和飞花,一个甩手,那些东西便全部都砸进了方才穆飞云和韩离呆着的那间酒楼之中。 嘭的一声闷响,屋子里漫出满满的灰尘木屑出来。 韩离见司马卫侯出了手,而对面也没什么能威胁到自己的东西时,便脚尖轻点的落了地。 穆飞云看见对面有三个人,而且还有这个今年二十八岁便能排名上一辈武力值第四的司马卫侯时,也只能认命的放下自己手中的长弓,他可不是那傻头楞脑的莫南风,明知道打不过还得凑上去硬抗。 顾则笑听见这些人莫名其妙的比起了排名,立马不满的吐槽道,可我今年才十四岁,怎地也被排到上一辈去了?我不是应该和沈清寒他们排成同一辈吗? 司马卫侯笑笑,也是真不知道,便笑着去问道,倒是忘了则笑你,这我们这一批之中,这武力值排的是第几呀? 哼,顾则笑气鼓鼓的扭头,他虽是在冀北侯府内能排的上名号,可是在江湖上,这一辈儿,他都一百开外去了。 韩离仰头道,侯爷呢? 司马卫侯道,气着呢,在宫里歇着现在估计都还没缓过神儿来。 韩离道,那则笑怎么出来了?你不用陪侯爷吗? 顾则笑道,商大人陪着呢,我才不陪。 司马卫侯笑笑,并未将嬴嗣音吞了一颗嬴景文给的压制内力流动的毒药丸给服下的事情给说出来,他瞧了瞧穆飞云道,穆公子,这还真是巧啊,你说今天我看见你了,还能假装再没看见吗? 哼。穆飞云把长弓挂回背上,他道,上一辈的第二十五我倒是能拼一拼,不过这第四嘛,我认栽了,今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诶。司马卫侯像是听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话,他责怪道,动不动说什么杀啊刮啊的,多不友好,我们冀北侯府的人是很讲江湖道义的,则笑,去,拿绳子把人给捆了。 韩离道,那莫南风看来是带着林家那三个跑路了。 司马卫侯道,放心吧,跑不远,一个王者带三个青铜,咱们后天去追也能追得上,本大人连着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快累死了,那酒楼就一楼砸坏了吧,二楼三楼还能不能住? 韩离道,自家酒楼你也真舍得下手。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42) 司马卫侯道,这不是顾及黎民百姓吗?我总不能把你们这些玩意儿甩人家无辜百姓的屋子里去。 司马卫侯跳下了马来,跟着韩离推门进了酒楼。 一楼倒是确实砸的不成样子,连死人的尸身都是横七竖八的摆着,司马卫侯刚一捂嘴,身后的侍从便立刻明了的跟上来收拾。 顾则笑捆了穆飞云,推着人跟着进来。 今天休息,明日再追人去。话毕,司马卫侯一拽韩离的胳膊,两个人也不走那砸坏的楼梯,一个旋身径直上了三楼,进了某一个房间去。 第60章 莫南风背上背着林悦心,身后带着林老爷和林岳孝一路狂奔,他倒是脚程快,可却是实在难为了林老爷那个老人家,林岳孝本是扶着自己的爹爹跟上一路逃跑,可是林老爷年纪一大把,体力有限,跑到最后也不得不催促自己的儿子说。 岳孝,别管爹爹了,你快跟着莫公子先走。 看见韩离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可是看见司马卫侯,那是不是从侧面印证了嬴嗣音也很快会追到这个地方来呢? 江湖上都说是孝文侯灭了林家满门,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不管有没有当事人的亲口认证,可碍着嬴嗣音这厮一贯的做事风格,若是知道了林家还有余孽,那必然是会痛下杀手的。 想着自己一把年纪的死不死也不重要了,可林家的唯二的两条血脉是必须得要留下时,林老爷便停下了自己的脚。 莫南风背着人在前边闷头狂奔,跑了一阵儿发现不对劲,一回头才瞧着自己身后根本就没人在了,若是身边有穆飞云,这个时候必定会要求莫南风扔了这姓林的丫头,然后两个人速速离开这个地方才是上策,但偏偏这时候穆飞云不在,莫南风又是个心软的脾气,顾不得身后危险,又折回头去找人。 林岳孝拽着林老爷的手臂道,爹爹,这冀北的人还没追上来,如今连危险都谈不上,哪有让我留您一个人在此的道理? 林老爷道,爹爹一把老骨头,跟着你们逃命也始终是你们的一个累赘,反正是颗没用的废棋,你还是早些弃了的好。 林岳孝急的不得了,自己也没练过什么功夫,比力气竟还比不过一个长辈,遇着这种让人头疼的事儿,他也只能用蛮力拽住,然后努力劝说道,说什么废棋不废棋的,咱们是一家人,妹妹得活,您也不能死啊。 莫南风一来听见这俩的对话就是一阵头疼,真是有这废话的功夫都不知道能逃出去多远了,林老爷和林岳孝拉拉扯扯的,一个脚底打滑,一个被人推开,只听见林岳孝喊了一声爹爹,那林老爷便顺着山势险峻的斜坡咕噜咕噜的往下滚去。 眼见着林岳孝也想跟着往那山坡下滚去救人的时候,莫南风便是一个飞身上前,他把林悦心丢到了林岳孝的怀中,沉声叮嘱一句道,抱好你妹妹。 莫南风身姿矫健,三步两步便跳到了林老爷的身边,伸腿一拦然后手指头一提那老家伙的衣领子,一个旋身又将人重新带了回来。 林岳孝将林悦心放好,匆忙赶上来看自己的父亲。 莫南风皱眉道,这样危险的时候,你们一家三口再这么胡闹,我可一个也不管了。 林岳孝道,多谢公子多次出手搭救,只是父亲岁数大了,实在是跟不上我们的脚程。 莫南风往后看了看,道,没听见有人追上来的动静,我看这冀北不是冲着你们林家来的。 林岳孝为难道,只是穆公子他 莫南风也正在为难这个事儿,要说冀北的人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绝不拖泥带水,更不会买一送一,说是要杀你,那就绝不会杀你养的一条狗,若嬴嗣音要的是林家的这三条人命,那韩离肯定不会丢下自己的主要目标,而玩闹着跟穆飞云纠缠到了一块儿去。 何况莫南风离开的时候还看到了顾则笑和司马卫侯的身影,他们都是一个看着比一个悠闲的主儿,不像是有抓人的任务在身。 莫南风道,我的朋友还在城内,所以就不能再继续保护你们了,林少爷,你带着你的父亲和妹妹先行离开吧,若是没地儿去,倒是可以往漠北临安走,去了只肖报我的名字,我爹爹定是会出手相救的。 林岳孝道,莫公子是要单枪匹马的进城救人? 莫南风道,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趁着嬴嗣音不在,那司马卫侯我倒是想同他交交手。 林岳孝道,可司马卫侯毕竟江湖排名第四,莫公子是晚辈,怕是占不到便宜啊。 莫南风笑道,我曾听我爹爹说过,上一辈江湖恩怨的精彩程度,嬴嗣音这个人仅凭一人之力便能将上一辈的武力值排名再拉出一个巅峰,十七岁那年称霸江湖,堂堂正正的靠着一把剑坐到第一的位置,除却性格诡异之外,他对江湖的贡献也不能算少,我确实讨厌他这个人,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是突破顶峰再创辉煌,集武学之大成于一身的厉害前辈。 林岳孝愣了愣,表示自己不理解莫南风突然夸这一波的意义何在。 莫南风继续道,嬴嗣音这个第一厉害,但是第二第三第四还差的他远,我如何也能算新一辈中排名第一后生晚辈,是要取代前辈们创造的辉煌盛世有力候选第一人,若是连个前头的第四都干不过,那这个后继第一的名头,我也不配再带在身上了。 林岳孝这才明白,莫南风这是铁了心的要回头救人。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后,林岳孝道,莫公子有情有义,在下自然也不能阻拦你前去相救自己的朋友,只是冀北侯府的人行事毒辣,莫公子此番前去,还望不要莽撞才是。 莫南风道,那我们就此别过。 林岳孝道,莫公子暂且不要这么早同我们告别,如今家妹重伤,我必须得要找到药仙谷的大夫替她取药治伤,这样吧,我同莫公子约个地点,等我救了家妹之后便去其地等候,若是等得到,我们便一起离开,若是等不到,那我便去漠北替你搬救兵。 若是被嬴嗣音擒住,搬救兵又有个屁用,那家伙从来不会给任何人脸面,这么多年在江湖上做事都不讲道义,想什么做什么全凭心情,要杀便是一个杀字,哪里会给你机会还等人来救?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莫南风又没办法拒绝人家的好意,便也只能先应允下来,他道,那就劳烦林少爷了,十日之后,我们城门口碰面。 告别林岳孝之后,莫南风拎着剑又走了一次回头路。 入城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早上城内闹腾了一出事儿,所以夜里家家户户闭门都闭的早,那栋三层的大高酒楼是冀北孝文侯嬴嗣音的地盘,这是当地人门都知道却又不敢说的秘密,所以来来去去入住的都是外地旅客。 早上砸了店,死了人,大伙儿生怕哪个倒了血霉的撞到了那位邪门侯爷,自然是一个二个都乖乖的在家里躲着了。 酒楼内一二三层全都灯火通明,莫南风挂在窗户外来来去去跳了好几趟,终于找到了司马卫侯下榻的房间。 三楼最西侧靠外的一间房,因为不能轻敌所以莫南风特意屏住了自己的气息,他翻身上了楼顶,悄悄挪开一片瓦往里瞧去。 司马卫侯和韩离面对面坐着,韩离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司马卫侯则是动手煮着茶,茶香四溢,看不出来这家伙除了杀人外还会做这么高雅的事儿。 韩离道,也就是说,我们家侯爷好不容易甩开了一个头疼的嬴景文,结果现在又来了个要命的沈清寒? 司马卫侯摇头笑道,没办法,天生的情种,拦不住。 韩离无语道,真是,所以你还打算继续替他卖命?一身的抱负全部拿出来帮人家哄男人?换个旁的人若是能有他嬴嗣音一半的本事,那也能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下来,你再瞧瞧咱们家里这位 司马卫侯笑道,人各有志嘛,他本来也就对这江山权利的东西没兴趣,比起这些,咱们侯爷年轻的时候反倒是更向往江湖,不过没办法,前半生被嬴景文拖累了。 韩离道,那你呢?侯爷被嬴景文拖累,你倒是好,你就活生生的被他给拖累?眼睁睁看着人家把到手的江山送出去,这么多年大家的努力和血泪比不上嬴景文的一句枕边话?六年前一声不吭的离开皇都后,咱们冀北的人散在江湖里一个个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司马卫侯,当初拖我下水的时候,你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司马卫侯道,侯爷于我,是救命之恩,是知遇之恩,是这辈子从生到死都还不干净的情义,在我被人踩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时候,是他朝我伸的手,他教我抬头,教我大声说话大声笑,教我不再受人欺负,教我站到如今这个高度不用再向别人低头,所以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我陪他走,陪他看,他心里想什么要什么,我比谁都清楚,人人都道他嬴嗣音是个坏人,可谁又知道,就是这样一个人,一辈子都在努力的去爱别人,他没得到过爱,所以也不知道如何去爱,是,嬴嗣音的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暴虐成性,可他也不是生来就是个怪胎。 韩离道,合着你还挺心疼? 司马卫侯顿了一顿,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眼望向韩离,一字一句,认真无比的回答道,是,我心疼,所以不管他做什么,我都绝不可能离开冀北侯府。 韩离把手中的折扇一合,然后重重的敲在桌案之上,他怒道,你这样,又和那侯爷一根筋的对嬴景文有什么区别? 司马卫侯道,自然是有,我是真心留在冀北,真心要一辈子做侯爷的后盾,而那嬴景文,他只是把侯爷当做一把利剑,一柄工具,他或许有爱,可是他的爱比起他的野心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韩离气的站起了身子,一只手指着司马卫侯抖个不停道,那你的野心呢?当年信誓旦旦的说要坐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呢?难道你的野心在嬴嗣音面前也不值一提吗? 司马卫侯道,我们如今坐到了啊,当今天下,哪个敢说他嬴嗣音是第二?我是有野心,但是有野心的前提是我还得有一颗心。 韩离道,嬴嗣音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司马卫侯起身转过去,立场坚定,情义难断,他是我的主子,也是我一辈子的兄弟。 韩离道,所以我跟你,注定就是个炮灰?你这辈子要为他嬴嗣音生,为他嬴嗣音死,我就只能跟着义无反顾的陪着你生,陪着你死? 司马卫侯道,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若是实在过不下去,那你便走吧。 韩离气的发抖,到最后竟也是不受控制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好好,好啊,好一个主子,好一个兄弟,哼,你就一辈子给人家做走狗吧。 韩离摔门而去,司马卫侯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后,又重新坐回了桌案前,继续开始煮茶,谁知茶壶还没架上小火炉,那房门又被韩离一脚给踹开。 司马卫侯正勾唇要笑,韩离便是上前一把动手拽住了他的衣襟,瞪着双眼,恶狠狠道,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嬴嗣音了? 第61章 ??? 啥啥啥??? 司马卫侯满脸问号,随后才反应过来,合着这小子根本没为冀北侯府这六年没干正事儿的事情生气,居然会怀疑自己和嬴嗣音这铁骨铮铮的兄弟情是旁的,司马卫侯也是哭笑不得。 我发誓,我对侯爷没有那方面的冲动。 那他对你呢? 人家喜欢的是嬴景文呸喜欢的是沈清寒那种倾国倾城款的,虽然本大学士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可是比起人家清寒小朋友来说,还差的远呢。 那沈清寒究竟长什么模样?若是不亲见一眼,我不能信。 如果要用一首诗来形容的话,那便是,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司马卫侯说完后笑笑,然后偏头朝屋顶上趴着的莫南风望去,两个人目光相接,司马卫侯脸上的笑意便更甚了几分,他道,对吗?莫公子? Kao 莫南风脚下打滑,合着人家这一路耍着他玩呢。 勉强一个鲤鱼打挺的从屋顶上跃起来准备跑路,谁知道刚一转身便听见身后的人已经坡顶而出,顺便伴着几声武器划出的沙沙声响,听着就要贴近自己的后背时,莫南风无奈只得转身一剑将韩离打出来的叶子从中划断。 打掉这暗器,再一个转身想逃,脖颈之上便已经架上了司马卫侯的银色长剑。 莫南风险险停住脚步,幸好没有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人家的剑刃上来个亲密接触。 韩离道,这小子就是漠北临安的大少爷?喜欢沈清寒的那个? 司马卫侯调笑道,可不是,前段时日在幽州,还惹得侯爷翻了醋海,连着折腾了沈清寒好几日,才算消气。 莫南风皱眉,长剑拿在手上,怒气冲天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韩离道,哟,惹着我们家侯爷还能活命,真是厉害,厉害啊。 司马卫侯道,沈清寒都跪着求情了,侯爷最见不得喜欢的人流眼泪,心一软,可不得就放人?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每一句话说出来都跟打莫南风巴掌似得,一下接一下,抽的人脸疼 韩离又道,不过我家侯爷惯常心狠手辣,沈清寒这么个好宝贝,他总不至于跟折腾以前那些似得一般粗鲁吧。 司马卫侯道,诶,我虽同侯爷亲近,但这毕竟是私密的闺房事,他还不至于同我细说。 莫南风脸都涨的红了,一个提剑,身形一闪便绕开了司马卫侯举起的剑刃,他口中骂道,不知廉耻后,直直一道蓝色的剑风朝外打出。 力道之大,震的韩离旋身跳走之前脚下踩的那片瓦顶轰的碎裂开来,司马卫侯也被这强劲的狂风吹的朝后晃了两晃,不过抬手一剑,也是游刃有余的能将这道充满怒意的剑气挡住。 韩离躲到另一间屋顶之上观望,见莫南风真起了几分杀心的时候,他一出手,食指与中指之间便出现了一片翠绿的树叶。 司马卫侯伸手阻拦道,不必,本大人一只手便能会他。 韩离想了想,这莫南风再牛逼也不过是个小屁孩,能翻起什么波浪来,司马卫侯要是连这小子都收拾不了,那还是别留在冀北丢嬴嗣音的脸,趁早滚回老家是织布耕田才是出路的时候,便也就将手放下了,然后彻底做了一个旁观者。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43) 莫南风咬牙,将剑举到自己的面前,抬手注入一股真气,调动周身剑意,势要与面前之人决一死战。 好在司马卫侯出手不比嬴嗣音那么强势恶毒,并非是招招要人性命,说是一只手,当真便只用了一只手,右手举剑,左手负后,一侧一闪之间并无要动手伤人的意思,比起莫南风的激进,司马卫侯显得更加轻松了几分。 躲的开便躲,躲不开便抬手去挡,旋着圈子的在屋顶上跳来跳去,两套衣袖纠缠翻飞,身姿灵动,招式优美,竟然还能让韩离在一旁看出了几分赏心悦目来。 顾则笑这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听着声儿出来的,坐到韩离身旁的时候,兀自的开口问了句,这咋地又打起来了? 韩离只是斜睨了顾则笑一眼,云淡风轻的笑道,你觉得这算是打架? 顾则笑耸耸肩道,方才不觉得,可现在确实是在打。 韩离扭头,发现莫南风那激进式的打发似乎没有力竭的苗头,反倒是来势汹汹的愈发可怕,司马卫侯也不比此前那般轻松,有几剑明显能看出来是接的有几分吃力,连着后退了好几步之后,才险险躲开了两道剑气。 韩离皱眉,然后站起身来,卫侯,别浪费力气了,绑了这小子,等侯爷过几日来此再发落吧。 司马卫侯一笑,一个翻身又闪开了一道凛冽剑气,他冲莫南风道,后起之秀,看来真是在下瞧轻了,莫公子未来可期,前途不可限量啊。 莫南风咬牙道,少废话,沈清寒在什么地方? 韩离道,哟,还找沈清寒呢,你这趟来,不是救你早上弄丢的那位朋友? 莫南风逼的司马卫侯连连后退,两个人互相击不中对方,互相甩不掉对方,似乎是在比谁的耐力更长,然后耗尽一方的力气那般最无奈的打法在斗。 顾则笑知道司马卫侯武功不低,却未曾料到这莫南风竟也是有两把刷子,分明那日在冀北侯府看见嬴嗣音动手,只肖一招便拿下了这小子,那时他还当莫南风也不过是个纸糊的小老虎,什么小辈第一的名头全是吹出来的。 今日真真看见,才懂得原来人家这个第一,也是实打实不带掺水的名声。 知道司马卫侯也是个倔脾气,这种时候大家扑上去帮忙反倒像是在瞧不起他,顾则笑终究是顾着自家人的,明着不能帮司马卫侯,暗地里分分莫南风的心总是可以。 于是他背着自己的惊天雷站起身来,双手一叉腰便喊道,莫南风,大家都是来救沈清寒的,如今人还没找到,何必互相就动起了手来?你也瞧见了,司马哥哥并未对你下死手,大家互相切磋切磋,意思到了就成,何必非得分个输赢来? 莫南风追上两步道,要我停手可以,你们先把穆飞云交出来。 韩离跟着道,莫公子,我们这可是看在漠北向来对侯爷毕恭毕敬的份上,这才没三打一的欺负你,若是真谈条件,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们谈? 心下承认了莫南风的实力,可嘴上手中却是不肯服输,两个人实力相当,司马卫侯的剑法偏柔,动起手来观赏性比实用性强,远远看着跟跳舞似得,而这莫南风的剑法竟是颇有几分嬴嗣音的意思在。 不拖泥带水,没有半个多余的动作,目标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不闪不避,拼的就是个你死我活,不给对分丢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 即便如今莫南风想要练到嬴嗣音目前的程度,那大抵还是一段相对遥远的路程,可这身手对于如今二十刚出头的少年来讲,已是足以站到第一的拔尖位置。 司马卫侯最后一剑用力一挡,震开连连追进的莫南风,那孩子后退几步之后又举剑来刺,谁知被司马卫侯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给立刻雷击在了当场。 司马卫侯圆场道,差不多得了,本大人没想伤你,方才在房里说了那么多话给你听,合着你脑子弯到了天涯海角,听不明白事儿吗? 莫南风不敢放松,却也没贸然上前,冀北的人讲江湖道义没上来围攻他就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司马卫侯虽是杀不了他,可他也同样是杀不了司马卫侯,两个人除了纠缠就是纠缠,何况司马卫侯习武时长远胜自己,若真是拼起耐力,熬到最后,吃亏的或许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莫南风便收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剑。 身旁还有顾则笑和韩离,怎么看自己也是处于下风,穆飞云的那一声一声的傻子似乎还真把莫南风喊的理智了几分,他驻足道。 你们乱七八糟说了那么多,到底要我听明白什么? 司马卫侯绝望扶额摇头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十年你都追不上沈清寒了。 果然还是嬴嗣音的手段简单粗暴,当天夜里便能抱得美人归,妙也,妙也。 顾则笑道,莫南风,沈清寒受伤现在下落不明的事儿你不知道吗? 什么?莫南风猛地回头,脚下打滑差点儿没摔个跟头,他急道,清寒不是一直跟嬴嗣音在一起吗?你们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他?如何受的伤?如何下落不明? 顾则笑撅了撅嘴,见司马卫侯冲自己点头,便也没遮遮掩掩,张口便道,还不是进宫的时候被那嬴景文给设计了,趁着我们冀北的人不在的时候,又放毒烟,又派刺客的,沈清寒具体受了什么伤我也不知道,总之十个指甲盖儿是肯定没了,而且我们发现的时候,那床榻上全是血,是不是他的也不知道,伤的该是有些重,逃跑途中还顺着宫里的那条暗河滚下了急流瀑布,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千里迢迢绕着远路就是为了跑来下游的下游的下游捞人来的。 莫南风连忙惊慌的朝司马卫侯望去。 司马卫侯一摆手道,他说的没错,我不杀你也是怕沈清寒万一没死,找回来了又哭哭闹闹,寻死觅活的吵的我家侯爷头疼,毕竟侯爷答应了他要留你一条小命的。 这可真是个完美的借口,为自己找了个极好的台阶下。 司马卫侯开始感叹起了自己这机智过人的智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没没......没有存稿啦。 即将裸更的我瑟瑟发抖。 第62章 穆飞云是被顾则笑亲自动手捆的,也不知道这冀北侯府捆人是个什么毛病,从肩膀开始到脚踝,愣是把一个大活人捆成了一只蚕蛹的形状,扑腾都扑腾不起来的那种。 也是嫌他话多,骂人还难听,于是顾则笑干脆还塞了一团白布到穆飞云的嘴里,那厮哼哼唧唧,翻来覆去小半夜,折腾的自己浑身脱了力,这才两眼一翻,心里默念道,靠,冀北侯府就他娘的没一个好东西。 骂完便休息了,虽然捆着难受,可这困意来了不睡就更难受。 穆飞云好不容易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酝酿睡意到了迷迷糊糊快要入梦之时,那房门却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屋外挂着的灯笼晃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穆飞云微微眯了眼,这才看见莫南风被人踹着屁股踢进了柴房里来。 想坐也坐不起,穆飞云只能这么呆呆的望着。 莫南风也不恼不怒,被人踹就踹了,也不说回头去骂两句,只是自己爬起来就朝穆飞云过来,先是扯了他嘴里的白布,然后把人的身子抱起来,动手开始解起了绳子。 穆飞云愣了又愣,愣了又愣,最后还是莫南风先开的口,他们没揍你吧。 他们倒是敢。一如既往的傲娇,穆飞云答了话之后才问莫南风道,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先跑路吗? 丢下你一个人,我还能跑到哪儿去? 绳子被解开,穆飞云身上酸疼的厉害,莫南风眼力十足,都不等对方有什么扭脖子捶腰之内的动作,就主动上手帮着活络筋骨了,他这按摩的手法倒是熟练,手指头落在穆飞云的肩膀和腰身上,适中的力度轻轻揉捏,酸涩感便跟着莫南风那灵活的手指头散去不少。 听完莫南风的话,穆飞云的心底倒是突然软了一回。 从来没有人说过,丢下你我会怎么怎么样,尤其是莫南风这样脑子缺跟弦儿的,突然被他这么特别对待一回,倒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了。 虽然莫南风这厮又蠢又傻反应还慢,但偏又生得执拗,认定的事儿十头牛出来也拉不回他,说好听了是个讲道义的,说难听了便是个老好人。 心里刚刚漫起了些暖意,穆飞云又突然想,若是旁的人他肯定也会回来救的吧,于是便没头没脑的开口问了一句。 嘁!说的这么好听,若是今日被绑的人是林岳孝,那你也得跟个疯狗似得非得朝这头跑吧。 嗯?莫南风不解,但还是直言回应道,若是林公子我今日就不会来了。 为什么? 我同他也不算熟,明知道这边有三个人,我还上赶着来送死,这不是白痴吗? 穆飞云吞了吞口水,像是期待着什么话,于是又追问道,那我在这里,你过来,不也一样是上赶着来送死的吗?本来至少有一个是自由的,这下倒好,两个都被抓起来了。 你不一样。莫南风说的斩钉截铁。 没有旁的意思,穆飞云在他心里确实和林岳孝不一样,这林岳孝说破了大天也就是个萍水相逢的熟人,可穆飞云嘛,好歹算个出生入死过的朋友,而且人家主动冲出来直面韩离,那也是为了给他莫南风创造逃跑的机会。 这么讲义气的哥们儿,自己哪能这么就跑了? 莫南风是这么想的,可这话听到穆飞云的耳朵里,倒像是变了一层意思。 他不一样? 他和旁人不一样? 回头时望着莫南风的眼神里多了三分探究,三分温柔,还有三分惊慌失措,穆飞云只觉得自己突然口干舌燥的厉害,脑子里乱糟糟的竟是突然生了气,伸手一巴掌拍开了莫南风的手指头,两个人登时拉出一段安全的距离来。 莫南风摸不着头脑的看看自己挨了一巴掌的手指头,又抬头看看穆飞云,完全是不知道为什么。 穆飞云却只道,离我远一点,看你那手脏的,可别是弄脏了我的衣服。 莫南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心,确实说不上干净,可怎么瞧也比穆飞云那身衣裳干净吧。 不过虽然心里头暗自腹诽了好一通,可莫南风识得这眼色就也不再说话了,沈清寒以前也老这样,莫名其妙的就生个气,挑着刺儿,找着茬儿的让他莫南风离的远一些,那时只当是这些公子哥们都有这个毛病,于是莫南风也就不去再说什么话去气人家了。 捡了一堆干稻草铺成床榻的形状,没敢喊穆飞云先睡,莫南风只是偷偷瞥了那家伙一眼,便只是指指稻草床,做了个晚安好梦的手势之后,就自己往房梁上蹿。 夜里靠着地板是有些凉,等莫南风安静下来,穆飞云这才把自己的身子挪到了稻草床的地方。 好歹不湿不冷了,内体稍微护护体也是不至于受凉。 早上顾则笑拿着包子踹门进柴房的时候就只看到穆飞云靠在稻草上睡觉,一进门人家就睁了眼,只是看见自己又白眼一翻,转了个身子继续休息,没想搭理。 顾则笑脑子有点儿懵,但总觉得少了什么,于是自己绕着这屋子转了个圈儿之后,便大呼小叫的喊道,莫南风跑了,莫南风跑了,莫南风那个混小子居然偷偷跑了。 喊完就撒丫子跑路,看起来像是去给司马卫侯报信的。 穆飞云莫名其妙的转回头来看那房梁,莫南风正好也低下头来看他。 莫南风道,那小子是疯了还是瞎了? 穆飞云道,大概是瞎了吧。 于是人在头顶顾则笑也看不见的这事儿,又让司马卫侯抓着好一通嘲笑,几个人围着饭桌坐下,韩离添了一碗粥递到司马卫侯面前,司马卫侯也来不及去喝,只是笑的前仰后合,都快喘不过气儿来。 顾则笑气鼓鼓的冲着莫南风喊道,那破柴房那么大,你睡哪不好,偏得睡房梁?我眼睛又不长在头顶上,哪里看得到那处去? 穆飞云也不想理这聒噪的小屁孩,跟着添了一碗热粥推给莫南风,别废话了,赶紧喝,喝完跑路。 跑路?司马卫侯挑眉,收了笑意,用扇子敲了敲手心道,穆公子这么明目张胆的就敢说跑路二字,未免也太看不起本官了吧。 穆飞云毫不客气道,昨天是因为有三个拖油瓶在,今天我们两个打你们三个,旁的不说,脱身的信心还是有的。 哦?扇子唰的一下被甩开,司马卫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凑到莫南风的面前道,莫公子这么突然又决定要走了?这是不去救人了? 救什么人?穆飞云一头雾水。 救沈清寒呀。顾则笑抢话道,合着昨晚你俩呆一个房间里都说啥了,这么重要的事儿都不说? 什么沈清寒?穆飞云继续问莫南风道。 他们说清寒丢了,去了一个叫什么药仙谷的地方,想着反正大家都要找人,所以我就答应和他们一起上路。 和他们一起?穆飞云差点儿没把筷子甩到莫南风的脸上,这些家伙有一个好人吗?上回沈清寒怎么被他们欺负的你都忘了?和他们一起救人,救完人沈清寒就被带回冀北去了,莫南风,你丫脑子是打铁了还是灌铅了? 喂喂喂,你丫怎么说话的呢?顾则笑也甩了筷子站起身来,谁不是好人了,我们不是好人,你跟莫南风这傻.逼还能坐这儿好好吃饭? 你骂谁傻.逼呢。穆飞云也站起身来,撸袖子跟是要干架一般,你有胆子就再说一遍? 说就说。一踩凳子,土.匪.流.氓气质尽显,顾则笑从小跟着嬴嗣音,那性子早给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在嬴嗣音面前都敢胡闹,更别说看着穆飞云和莫南风这俩傻.逼,手指头一抬,指着莫南风便道,骂你怎么了?有本事来打小爷我呀。 若不是司马卫侯拦着,只怕是这张桌子都得当场拍在顾则笑的脸上。 韩离只动手敲敲桌面道,这桌子倒是不不妨事,几位打架归打架,可是别糟蹋了这桌上的粮食。 莫南风动手抱住暴走的穆飞云道,飞云,算了,你跟个小孩儿置什么气? 顾则笑跟着骂道,你才是小孩儿,你们全家都是小孩儿。 行了,打架打不过,嘴皮子功夫倒是利索。司马卫侯一扇子敲中顾则笑的脑袋道,我可是友情提醒,你若是打不过沈清寒就别在这两个哥哥跟前叫唤。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44) 谁说我打不过沈清寒?我那是看侯爷宠着他,给侯爷面子才不揍他的。 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两句话说不对付就想掀桌子打架,顾则笑架起了自己的惊天雷,穆飞云被莫南风圈住所以迟迟拿出去自己背上的弓箭。 也就莫南风一个人是真心拉架的,司马卫侯和韩离那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就只是嘴上劝叨劝叨,真有人动手却是没一个来拦,反倒是抓紧时间吃饱喝足后便躲的远远了,生怕误伤到自己。 有莫南风这么一个和平使者挡着,自然是真打不起来的,顾则笑和穆飞云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功夫对骂,穆飞云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公子哥,说你几句丢人现眼,厚颜无耻,狗仗人势之内的词儿之外便也没别的更有杀伤力的话。 这哪比得过人家顾则笑从小就跟着嬴嗣音见多识广,骂起人来那是连着你祖宗十八代一个不落的骂着,几句话下来,穆飞云便气的红了脸,非得要揍人不可。 本是以为要打起来,谁知道折腾这么一半天就只是吵架,只是吵,而且越吵还越有几分不入流的意思,司马卫侯也是失了兴致,便一甩扇子带着韩离出了这门去,临行之前不忘回头好意提醒道。 那药仙谷里全是一群没见过男人的女妖精,这沈清寒又生的风流,身上带了伤,俗话说的好,双拳难敌四手,你们若是再胡闹一会儿,怕是下一辈药仙谷里的姑娘全都得姓个沈字了。 沈清寒。 莫南风抓着穆飞云肩膀的手指兀自一紧,随后便松开那人,眼眸里的温和随意沉了下去,剩下的是无边无际的忧愁和黑暗,没了伺候人家玩闹的心思。 别闹了,走吧。握了握腰间长剑,莫南风却是第一个出了屋子。 第63章 肩上的那条抱住自己的手臂就这么撤离开,穆飞云只觉得自己心头里突然有什么东西空荡的晃悠了一下,像是来过,又像是没来过,方才还盛满了的怒意竟是这么不动声息的被人泼了一盆凉水,然后在这个火.药味儿十足的地方湮灭的悄无声息。 莫南风还是那样,只要一提到沈清寒,那浑身上下的一股子少年气就染满了悲伤和忧愁,倒像是沈清寒受的那些罪全都受到了自己身上一样。 顾则笑瞧着眼色也不再胡闹,只是把惊天雷背到自己的背上,抬腿便跟着众人跑了。 穆飞云有些不开心,一路上闷闷不乐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是烦,想到莫南风就烦,想到沈清寒就烦。 莫南风不再照顾他,一个人率先走在最前头,虽然来来去去这么多人,但是认真找路的就他一个。 正午日头十足,韩离走着走着心思便燥了几分,司马卫侯拿着扇子去替他遮太阳,见人凑过来,韩离便顺便问了句,若是哪日我也丢了,你会不会跟姓莫的那小子一样发了疯的出来找? 他这算哪门子的发疯? 逮着谁都问还不是发疯?那些老头老太太能见过药仙谷吗? 这不是发疯,这只是单纯的蠢。 穆飞云听着话在旁边冷笑一声,便插话道,他确实是蠢,蠢到竟会相信你们冀北的鬼话。 顾则笑不满道,我们冀北招你惹你了?你怎么张口闭口就说不出一句好话? 穆飞云道,你们冀北招惹的人还少吗?要不是打不过嬴嗣音,谁抓着他不想把他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司马卫侯偏头笑道,说到底还是打不过,不过我家侯爷天生的散漫性子,本是个比起庙堂更向往江湖的洒脱男人,又怎奈被情.爱绊住了脚,这么多年陷在藻泽地里动弹不得,他无意招惹谁,不过是清除了一些自己往前走的碍事家伙,这也算错? 穆飞云冷声道,离经叛道,强词夺理。 司马卫侯道,因着双方对立,你们碍着我们的路,我们自然也是碍着你们的路,只是每条路上走的人多人少,谁强谁弱,你们人多,又打不过,占了弱势,一帮乌合之众团在一起,还自觉自己才是真理,这又算得个什么道理? 比起嬴嗣音能动手就绝不多说一句废话的风格,这司马卫侯倒是更倾向于同他人讲讲这人生在世的大道理,这人言行举止之间皆是翩翩风度,一颦一笑,谈吐非凡,手执折扇,若是忽视他腰间挂着的那柄银色长剑,整个人看起来倒似个文弱书生。 面如凝脂,朗目疏眉。 也怪不得人家韩离瞧上一眼便动了心,纠纠缠缠这么多年,司马卫侯冷过他,热过他,推推搡搡,若即若离,没良心成了这般,那人也舍不得狠心再走了。 司马卫侯笑起来很好看,韩离总是喜欢瞧着,像是跟着看,自己便也能开心几分。 而穆飞云却是不同,他喜欢接人两句话,但口角一番之后又嫌失了礼数,总是记得自己世家公子的身份,哪能跟个泼妇,光脚孩童似得在街上同他人漫骂?没说几句便没了耐心,只觉得废话浪费时间,便也不理了。 本是没人注意莫南风,哪知道那家伙竟是抓着了一个姑娘的手,便跳着脚的回头冲众人便喊边挥手道,找着了,找着了,药仙谷的女大夫,药仙谷的小医仙。 司马卫侯一听赶紧追上去,穆飞云抢先一步跳到莫南风的身边,伸手一拦,面色不善道。 等等。 莫南风喜形于色,完全没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问穆飞云道,怎么了? 司马卫侯一行人被穆飞云拦下。 穆飞云挡到莫南风和那小姑娘的面前,直面司马卫侯道,找人可以,但是我们得先说清楚了,去了药仙谷,见到沈清寒,这人要怎么走,跟谁走,都不是你们能决定的。 哦?司马卫侯好笑的摇开扇子道,这冀北侯府的人不跟着我们冀北的人走,你倒是说说他该跟谁走? 莫南风这才反应慢半拍的明白过来,原来穆飞云早上说的冀北侯府不可信是这么个道理,找人一起找是无所谓,问题是这人找着了,怎么走才是个问题。 穆飞云道,沈清寒是昆仑山的小弟子,跟你们冀北有什么关系?嬴嗣音说要昆仑山除他名,要把人沈清寒入了冀北侯府的族谱,可目前就我所知,这两件事儿一件也没办,就这样你们也敢说沈清寒是冀北的人? 司马卫侯道,我家侯爷说他是,那他就是。 穆飞云道,既然这事儿谈不妥,那大家便各走各的吧,看谁先找着,沈清寒就算是谁的。 话毕,穆飞云转身便想拽着莫南风离开。 莫南风手里抓着那药师姑娘的衣袖,姑娘自然是不肯跟他走的,只听这些人的话听的是一头雾水,甩开了莫南风的手指头之后,这才仰起头道,几位公子在说什么,小女子可是一句也没听懂,沈清寒是谁?你们找本姑娘又作甚? 顾则笑道,你不是药仙谷的人吗? 药师姑娘道,我是药仙谷来的,今天是下山的日子,本是想出门寻个合适的夫君,哪知道运气这般好,一来就碰着了五个哥哥。 见那姑娘来者不善,韩离便下意识上前把司马卫侯往后拦了拦。 药仙谷的规矩江湖人都是懂的,就连顾则笑也有听说过几分,要说这沈清寒落到了那么个地方也确实是危险,若是让嬴嗣音知道自己的心肝宝贝被一群女人给 真是想想就可怕。 莫南风现下却是想不到那么多,只是心头挂念沈清寒挂念的厉害,穆飞云拉他走也不走,只挣扎着上前问那药师姑娘道,姑娘,请问你们药仙谷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的男人出现过? 药师姑娘答道,药仙谷从未有男人出现过,药仙谷也不会允许有男人出现,这是祖上立下的规矩,就算有人误闯,那也只会被谷里的其他姐妹们毒瞎一双眼睛然后再扔出去,让他再也找不到进来的路。 这 司马卫侯拿扇子敲敲手心道,若是在下记的不错,那药仙谷有一长河瀑布直连西鄞皇都城,不知姑娘有没有在这瀑布之下捡着什么人?或是听见别人捡着过什么人? 药师姑娘答道,那瀑布上头倒是经常冲下来一些人,不过我见到的也全是女人,没有男人落下来过,再则说了,那瀑布那么高那么险,任是武功再高的下来,就算不撞死,也得被那水流冲撞在乱石之上成个重伤,若是有人捡着算好,没人捡着便只能是死。 顾则笑道,那男人长得比女人还漂亮,可别是你们看着认错了。 听闻这说辞,药师姑娘倒是捂嘴笑了,这位小公子可真是会说笑,我虚怀谷内虽是只有女子,可也不至于连男女也分不清楚。 顾则笑又想说,那男人的是真的绝色,清清润润,又柔又妖的那种美艳,美成仙,美成妖,可就是不像个普通平凡的正常人。 眉眼之上既是男子的坚毅,又有女子的妖冶。 抬眼又像是在瞪你,又像是在勾你。 总之沈清寒,漂亮,极其漂亮,风雅,极其风雅。 那副容貌,不可言说。 能让嬴嗣音一眼就丢了魂儿的存在,靠脸杀人的头一个。 顾则笑正想说,司马卫侯又示意他闭嘴,只恭恭敬敬的对那药师姑娘拱手做礼道,劳烦姑娘,只是我们有一个朋友,前几日不慎从西鄞皇都的那条河落了下来,人肯定是入了药仙谷没错,只是如今丢了消息,兄弟们也实在是着急,不知可还有旁的法子,能让我们确认一下那人是生是死,就算是死,尸骨也当是该再给带回来。 药师姑娘看着司马卫侯一表人才,有温润讲礼,心里头自然是生出了几分喜欢来,这回出谷本就找夫君来的,瞧这哥哥讨人喜欢的厉害,便想留他一条血脉在身子里。 药师姑娘含羞低头道,法子倒是有,不过 韩离冷声道,不可。 司马卫侯只继续笑道,先说法子,旁的,再议。 药师姑娘也不生气,毕竟这韩离样貌自然不差他司马卫侯多少,若是司马卫侯不愿,那韩离也可,韩离不愿,另外还有三个少年在一旁等着,顾则笑,莫南风,穆飞云三人皆是俊朗清秀的翩翩公子,这些人随便来一个都比自己往常出来寻着的男人好上七八倍,药仙谷的姑娘们出谷本也就不是为了别的,只求□□.好,自然不介意男方是否真心。 若是有哥哥愿意为我虚怀谷留一条女子血脉,那我倒是可以考虑带一个进去瞧瞧,不过话得先说在前头,进谷之前要使白绫覆眼,进去之后找人,找完人立刻离开,不可逗留过夜。 果然 司马卫侯笑着一指莫南风道,小子,我看这里头就你最急着找沈清寒,那你做代表先去一趟吧。 莫南风刚往前走了一步,便又听那姑娘道。 先留血脉,待本姑娘怀有身孕之后,才可进谷。 就是这句话,愣生生的把莫南风那条腿架在了半空中,迟迟落不下来。 穆飞云只想笑,因着知道莫南风这厮好男风,天生对女人没那方面的冲动,你要他与女子做那事,那还不如一刀剁了他来的痛快,更何况人家心里还装着个沈清寒,又怎会答应。 思绪刚刚走到这里,莫南风便做了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不道义的一件事儿,他一掌拍中穆飞云的背脊,然后将那嘴角含笑意的家伙给推了出去。 我不行我不行,这种好事儿还是让飞云来吧,他一直想娶媳妇儿,这回当是提前排练。 第64章 合着哥们儿是拿来这么卖的,穆飞云差点儿一口气吊不上来,真是能当场就被莫南风给活活气死在这儿。 不不不,等一下,换个人换个人。 推出人去又后知后觉的想着不合适,于是莫南风又伸手将穆飞云给拽了回来,他那不知所措的手指头先是朝韩离脸上一指,又朝司马卫侯一指,最后竟是将方向落到了顾则笑的脑袋上。 见好几双目光跟着莫南风的手指头落到自己身上时,顾则笑同样一脸吃惊的指了指自己的脸,他道,你丫想什么呢,我还得过两个月才满十五岁,那什么,司马哥哥经验丰富,咱们还是让司马哥哥去吧。 团结友爱,互相谦让的风行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看着几个男人们推诿来去,这药仙谷出来的姑娘倒是也不生气,就这么乖乖的站在一旁瞧着,总之看着哪位哥哥都是好看的,大家各有各的帅气,这是要谁也不吃亏的架势。 大家伙儿指来指去,指到天黑也没个结果,司马卫侯倒是这一行人中表现的最无所谓的一个,像是自己去不去都无妨,可愣是有人的手指头指过来的时,韩离那厮便会恶狠狠的把那手指头再掰开,或者是把那人给骂走。 几个人闹的是不可开交。 雪茶这几日守着沈清寒守的紧,因为自己的年纪也到了该出谷的时候,只是碍于身边藏了个人的缘故,所以她倒是对旁的男人也没了那份心思,曾经跃跃欲试的心情就这么被沈清寒悄无声息的给按压了下来,再加上平日里其他姐姐来这房间里拿药拿的勤,她也是怕那沈清寒再被旁的人瞧上。 若是让其他人入了眼,上了心,那才真真是麻烦。 端着药碗进屋,伺候着沈清寒服下,看这脸上的水泡总算是消了个干净,虽然眼睛上还敷着药膏,可也挡不住这惊人的容颜。 听见雪茶发出叹气声时,沈清寒还好奇的问了句,我的伤势严重了吗? 不是不是。雪茶连忙摆手解释道,哥哥太好看了,我只是想这么好看的哥哥,若是被旁的人喜欢上,再抢走,想到这个,心上便觉得多了几分伤心。 沈清寒愣了愣,而后便是无奈的笑了。 雪茶立刻跟了句话道,哥哥笑起来更好看。 沈清寒道,你今年多大了? 雪茶道,明日便是十六了。 沈清寒想了想,摸遍了自己的全身也没什么可以送出去的东西,于是便只轻声道了句,生辰快乐。 雪茶开心的捧了沈清寒的手道,谢谢哥哥。 沈清寒道,据我所知,药仙谷的姑娘们满了十六岁便是可以出谷去了,明日你要出谷吗? 不出不出,明日哥哥陪我过生辰吧。 沈清寒倒也没说陪不陪人家,只是轻微皱起眉头后问道,为何不出?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45) 雪茶道,我就喜欢哥哥,旁的男人不必再去看了。 沈清寒收起笑意,他继续劝说道,你就见过这么一个男人就说喜欢? 可是我就是喜欢哥哥啊。 人活一世,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实在是不容易,你不该就瞧了我一眼便这么拿了主意,总归得是要多看看外边的世界,看看其他男人的模样,若是你看遍了全天下,仍旧是觉得我最好的话,那我才勉强能算得上是你喜欢的。 可是...... 沈清寒轻声道,好不容易到了年纪,明日还是出去走走吧。 雪茶撅了撅嘴,明显是不愿意离了沈清寒再去看别人,可是漂亮哥哥又这么温柔的说了这话,她也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于是便只好先应承下来道,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那我明日便出去看看吧,不过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没问题吗?你眼睛看不清东西可不能出去乱晃的。 沈清寒笑笑,没再说什么。 此前雪茶说过她是这地方唯一的女大夫,但是沈清寒知道,这药仙谷里全是一群姑娘,一个女人就够他头疼的,哪里还会自己主动出去招惹旁的女人。 这么支开雪茶其实是有私心的,知道自己伤的严重必须得留在这地方治伤,但是又不想留下什么让人觉得有迹可循的行踪,雪茶到了岁数却不肯出谷的事儿,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有几分奇怪吧。 嬴嗣音那男人现在必然是发了狂的到处在找自己,沈清寒实在是不想再被他找着,想着在药仙谷里能安稳的多待一段时日是最好,只要冀北侯府的人打听不到消息,也许...... 也许他真能从此摆脱那男人的魔爪。 最好嬴嗣音是当他死了,从今往后,哪怕让他再隐姓埋名的活够下半辈子也可。 雪茶不愿意沈清寒被其他女人瞧见,可越是这么藏着,反而越是容易被人瞧出端倪,那姑娘年纪小又单纯,自然是瞧不清这里里外外的门道,可是人家瞧不清,不代表沈清寒瞧不清。 既然人家说了药仙谷就一个女大夫,那沈清寒就装作这地方只有雪茶一个人的模样,他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也什么都不说,总之雪茶问到什么,他就只是笑,一笑,人家姑娘便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晚上睡觉之前雪茶又来替沈清寒换了药,第二日一早背着背囊离开之前,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让沈清寒千万别出门,像是不放心,还特地问了他喜欢吃什么食物,想要什么东西。 活脱脱一副出门去给心爱的妻子买玩具的丈夫模样。 沈清寒自然是什么都不想要的,他只是又笑着道了一句,出门好好玩,十六岁生辰快乐。 雪茶出了门,沈清寒又躺下继续睡觉。 这几日睡的不分时辰,昏天黑地,像是把自己二十年来欠的觉给一次性补足了似得。 睡着了之后偶尔会做梦,有的时候梦到嬴嗣音,有的时候梦到莫南风,总之梦着谁心里都是难受,沈清寒头一次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个祸害。 撑着身子起来的时候,莫南风折断给他的那一半块儿玉佩在心口处轻微晃荡了一下。 沈清寒以前带玉佩也只是随随便便往腰间一系,谁知道后来有一次不小心把这东西弄丢了,那莫南风硬是几天几夜的不睡觉也得绕着长白山,一副掘地三尺也要把两人的定情玉佩找出来之后,沈清寒从此佩带这些东西,那便都是在衣襟里缝上一颗扣,然后再把这些贵重的物件贴身存放。 两个人的记忆是存在的,所以这十年算是爱过吗? 沈清寒不知道。 但习惯了那个人的存在,所以偶尔也会觉得想念,偶尔也会觉得愧疚,不过更多的还是心痛。 想着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就瞧上了自己? 想着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就要跟着自己? 心里念着事儿,所以耳朵听见窗户间有响动的时候,沈清寒还当是雪茶回来了,毫无防备的轻声道了一句,回来了吗? 接着便是猝不及防的被扑身而来的一个家伙给用力抱住。 莫南风的怀抱,莫南风的气息,这整整十年的陪伴,沈清寒还是十分熟悉的。 脑袋里头嗡了一下。 随即便是不受控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沈清寒很疼,手指头疼,心口疼,背脊疼,甚至于刚刚莫南风按着他的脑袋到胸口时,也蹭了自己受伤的眼睛。 这家伙不来还好,一来就把自己浑身上下的伤全部给动了个遍。 听见沈清寒喊痛,莫南风立马手足无措的松了手,他喃喃道,清寒,清寒,是我啊,清寒。 我知道是你。 清寒,你受伤了吗?你眼睛怎么了?手怎么了?心口怎么了?背脊怎么了?怎么浑身都捆着白布呀? 蠢货,小点儿声。穆飞云好不容易用最小的动静合上了这边的房门和窗户,回头便是一个巴掌拍在了莫南风的后脑勺上,你生怕人家不知道我们在这救人呢? 哦哦哦,对对对,清寒你得小声些,别说话,嘘...... 沈清寒没忍住弯了弯自己的嘴角。 穆飞云则是继续骂道,白痴。 简单把房间的构造看了一遍,见沈清寒身上的衣服也是妥妥帖帖的穿着,穆飞云示意莫南风把鞋子给人家穿上,然后用最快最简洁的速度给沈清寒解释了一下目前的处境。 事情是这样的,冀北侯府的人现在已经知道你在药仙谷了,本来我们两个和那边的三个人是一起过来的,不过想到他们要是见着你铁定就不会再这么容易放你走,所以我和莫南风趁着司马卫侯被其他女人缠住的空隙暂时先溜了进来,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也什么都不要问,我们三个先跑路,其余的话,等安全了再一起商量。 清寒,我背你。穆飞云话一说完,莫南风便蹲到了沈清寒的面前。 沈清寒被穆飞云抓着胳膊起身,他解释道,我能走路。 莫南风道,可你这眼睛,你这眼睛怎么了?这是看不见吗? 说着便想回身去探那覆眼的白绫。 别废话了。穆飞云又是一个巴掌挥中了莫南风的后脑勺,极为不耐烦的又转过去吼着沈清寒道,你就让他背吧,不然他哼哼唧唧的又得闹腾这一路。 沈清寒许是不觉得,但穆飞云知道,对莫南风这厮来说,那给人沈清寒当牛做马都一副跟自己占了便宜的模样似得。 真是没出息。 没出息。 第65章 嬴嗣音一到临沂城就头疼的厉害,尤其是坐到主位之后,看见堂下衣衫不整的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姑娘,以及同样衣衫不整,头发乱糟糟,双眼红肿,跟受了谁的欺负一般的顾则笑。 顾则笑比那姑娘还哭的厉害,一看见嬴嗣音就跟见着救世主似得抱着人家的大腿,抽抽搭搭的喊道,侯爷,你可算是来了,司马哥哥他们欺负人,呜呜呜,他们,他们,他们...... 韩离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儿,只想着司马卫侯这厮还真是做得出来这欺负小孩儿的事情,实在是缺德。 嬴嗣音也不说话,只是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色难看的要命。 要说沈清寒出了事儿,他该是第一个主动站出来寻人的,可偏是嬴景文给的那颗药丸实在是太厉害,躁着内力翻腾了几日,虽是嬴嗣音也能勉强压制,可毕竟怕这一个不注意遭了反噬,路上若是走火入魔了,那才是麻烦。 于是几番思衬后,这才决定留在皇都城调养几日再过来。 司马卫侯来信说沈清寒许是在药仙谷时,即便身体依旧难受,但嬴嗣音还是吩咐商落云准备马车,一路快马加鞭的出发过来,谁知道脚尖落了地,这才听着说他们只是抓了个药仙谷的女人,还并没有瞧见沈清寒的面儿。 说吧。嬴嗣音可是没有司马卫侯那么好的脾气耐心,还能逗着这药仙谷里的姑娘们玩儿,知道顾则笑是被人故意耍了,但是也没心情再管,只是口气沉沉的问了面前那个抖如筛糠的女人。 姑娘面色苍白,虽说几个大男人推诿来去,到最后塞给了自己一个年纪最小的,可秉着一贯对帅哥来者不拒的心态,那姑娘还是高高兴兴的拽着顾则笑回了房间。 要说这顾则笑功夫也不低,强行被人拖进了屋子里,正想若是那女人敢非礼自己就要直接撸袖子干架的时候,突然又闻到了一股异香袭来,接着身子极速发软,到最后连站稳都成问题。 那姑娘推着顾则笑躺上了床后便主动动手扒起了他的衣服。 顾则笑虽说跟着嬴嗣音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见过归见过,又何时遇着在自己身上出过这事儿?他一时又羞又怒,又急又恼,眼瞧着坑爹的事儿就要发生的时候,便开始破口大骂起了司马卫侯来。 骂着司马卫侯没用,就开始骂起了嬴嗣音。 骂来骂去,黑暗中看见人家姑娘的嘴凑了上来,心里实在是反感又害怕,顾则笑一个没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我错了,我错了,救命啊,侯爷救命啊。 嬴嗣音还是心疼顾则笑的,及时赶到后边阴沉着一张脸拦下了这不堪入目的场面,带着小家伙离开之时还不忘回头斥了司马卫侯一句,胡闹。 司马卫侯只是笑,笑的胃都快抽抽了。 虽是头一回见着嬴嗣音的面儿,但那药仙谷的姑娘一听侯爷二字,便也立刻能猜得个十成十了,在整个西鄞国,唯一能称侯爷二字的人,除了孝文侯嬴嗣音外,那还能有谁? 姑娘吓的身子往地上一伏,只连连解释道,孝文侯爷误会了,小女子同您身边的那位少爷是情投意合,并无逼迫之意,身后的这两位公子可以替我作证的呀。 顾则笑瞪着眼睛正想骂一句放屁的时候,就已被嬴嗣音无情打断道。 本侯没问这个。 那......姑娘背心冷汗直冒,实在不知道那厮究竟还是为了什么事儿。 嬴嗣音斜睨了司马卫侯一眼。 司马卫侯立即明了的接话道,我家侯爷自然是问今早在下问的那件事儿,沈清寒这个人,你们药仙谷有没有捡着? 小女子实在是没听说过沈清寒此人。 你没捡着,那其他人呢?西鄞皇城连着的瀑布下来便正是到的你们药仙谷,在下倒是不信这人滚下来了,还能中途被石头吃了不成? 其他人?其他人?那姑娘眼珠子提溜乱转了一回,随即提议道,小女子确实是没听说过其他姐妹有捡着什么男人,几位大人若是实在想进谷确认,只要肯不坏规矩的蒙着眼睛入谷,倒也不是不可以。 司马卫侯不接话了,他望向嬴嗣音,像是在等候最终的安排。 哼!嬴嗣音只冷冷笑了一声儿,起身的时候踢开了顾则笑紧紧抱着自己大腿的胳膊,他朝外走道,你看本侯像是讲规矩的人吗?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抓着人跟上。嬴嗣音一走,司马卫侯立刻招呼着其余人马,拿绳子捆了那姑娘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便立刻朝药仙谷的谷口进发。 嬴嗣音还是坐的马车,他全程闭着眼睛,像是没什么力气的模样。 顾则笑就扑在他怀里还哭个不停,跟个告状的娃娃一样。 司马卫侯把住嬴嗣音的脉搏,有几分担忧道,侯爷的脉象不太稳定,怕是...... 本侯没事。嬴嗣音神色漠然的收回自己的手。 司马卫侯知道这是嬴嗣音欠的情债,是必须得要还的东西,于是便也不再多问,他只是提了一下此前和莫南风等人碰面的事儿,便道,那两位小公子只听了药仙谷的大概位置,便偷摸着从我们身边溜了,估计是想赶在我们前头进谷去救人,下官想他们是怕侯爷一来,别说是沈清寒,便是其余两个也一个都跑不了。 听到莫南风这个名字时,嬴嗣音倒是一反常态的睁开了眼睛来,他问道,那两个小子也来救人了? 司马卫侯答道,是的。 嬴嗣音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不对劲,随即目光一沉,口气严肃的吩咐道,让他们加快速度。 韩离听了话,也不多问,凑出车帘外让侍从再快一些,说是侯爷等的着急了。 顾则笑总算是肯擦着自己的眼泪从嬴嗣音的怀里爬出来,他望着嬴嗣音道,侯爷,你别着急,药仙谷前头是一片樟树林呢,不知道路的人进去就得迷着,说不定莫南风和穆飞云那两个家伙现在还在谷口绕圈子。 绕圈子?嬴嗣音气的发笑。 顾则笑有几分迷惑的看了看韩离,韩离又看了看司马卫侯,司马卫侯也先是不解,随后表情便变得同嬴嗣音一般难看,他懊恼的喊道,不好。 自然是不好。 而且还是大大的不好。 若是旁人进了那樟树林自然是会迷路,可问题偏是莫南风身边还跟了个穆飞云。 那穆飞云是何许人,苍山幽月谷的小少爷,最惯常使得一招便是追魂箭,你说这人进了谷会迷路,可这箭就是一头子猛扎,它能迷路吗? 意识到自己放了那两个小子离开是计算失策时,司马卫侯一时心下也起了几分愧疚,虽说有嬴嗣音在,这世上就没有他找不到的东西和得不到的人,可毕竟是给人添了麻烦,把本来简单的事儿变的复杂了。 犯了错,司马卫侯便自然是要反思。 嬴嗣音来的快,莫南风背着沈清寒便跑的更快。 穆飞云琢磨着肯定是不能原路返回的了,否则恐怕是要和这嬴嗣音来个面对面的亲密接触,那时候别说是救沈清寒走,就算他们自己想跑路那都不一定能成功。 穆飞云走在前头开路,莫南风背着沈清寒在身后跟着。 沈清寒又瘦了些,身子伏在自己的背脊上都能印着那稍稍有几分凸起的骨头,莫南风一想到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这家伙肯定是吃了不少苦,那手指头,那心口,背脊,眼珠子都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折磨。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莫南风一碰着沈清寒就跟个小哭包似得,沈清寒虽然从小性子冷,也不爱伺候别人的情绪,可偏是莫南风一哭他就始终得是要心软。 第一回 哭,沈清寒肯同他多说几句话了。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46) 第二回 哭,沈清寒肯让他整日整夜的跟着自己了。 第三回 哭,沈清寒收了他给的玉佩了。 第四回 ,第五回,第六回......直到第不知道多少回,莫南风总算是踩着了沈清寒的怒点,于是那人恶狠狠道,以后你要是再敢哭,我就把你从昆仑山的山顶踹到山底去。 沈清寒是说到做到的性子,然后莫南风便再也不敢哭了。 可是从那时开始,莫南风就算不哭,沈清寒也许他像朋友一样的同自己一起吃饭,睡觉,练功,下山...... 这一滴泪大抵是心疼出来的,所以落到沈清寒的手背上时,沈清寒还反应了一小会儿,本以为是树上落的雨,落的水,可再等一会儿也没发现还有旁的动静下来。 于是沈清寒小心翼翼的用手探了探莫南风的脸,摸到那一片冰凉时,这才轻声问道。 哭什么? 穆飞云听着这话,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慢了些下来。 莫南风摇摇头,虽是难过,但还是笑着道,我没事儿,迎风泪,跑的太快了。 胡说什么?沈清寒嗔怪一句道,旁的不说,这么多年,莫南风有没有迎风泪还当他不知道吗? 真的是迎风泪,我没事的,清寒你累不累,你要是身上疼我们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休息个屁,傻.逼。穆飞云翻着白眼在前头骂了一句。 沈清寒往前望了望,然后道,我不累。 莫南风道,我怕碰着你伤口,你要是不疼不累就再抱紧我些。 沈清寒没说话,但是抱着莫南风脖子的手臂下意识的紧了紧。 臭流氓。穆飞云再次翻着白眼在前头骂道。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日更,敬请收藏。 多点评论,哈哈哈哈。 第66章 有沈清寒在,那莫南风便是一副天下无敌的状态,脚底生风跟抹了油似得,三两步便是负重的追上了穆飞云。 莫南风道,你是不是迷路了?我怎么瞅着你这是在一个地方绕圈子呢? 穆飞云道,这谷内乱石嶙峋,建造本就迷乱,你若是能找着路,那你便来找。 莫南风道,你不是有秘密武器吗?追魂箭这是舍不得用还是怎么的? 穆飞云撇了撇嘴,满脸心疼的说,追魂箭材质特殊,我出门的时候也就拿了四枝,跟韩离对打的时候浪费了两枝,进谷寻路的时候浪费了一枝,现在只剩一枝了,总得给我自己留着防身吧。 莫南风这才记着去看那家伙的背脊,果然那背箭的皮囊里就剩下了孤零零的一枝箭。 看莫南风神情沉重,此时便也不好再胡说八道的开什么玩笑,穆飞云先瞧了瞧那浑身无力的靠在莫南风背脊上休息的沈清寒,又才对莫南风道,你也不必着急,好歹现在这人是在我们身边,虽然我们跟冀北那□□打不过,但是逃命肯定是没问题的,再说那嬴嗣音他也不知道进谷的路,想闯进来还得可劲儿去折腾呢,我们能出去的,你放心吧。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莫南风为难的侧头去瞧了瞧沈清寒,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只是刚才带着清寒出来,他虽是没说什么,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好像离那间屋子越远,便是变的越微弱了,说话也得说两遍,还得大声一点儿他才能听见,喘气声越来越粗,内力波动越来越大,我总感觉不太对劲。 听完这个,穆飞云朝前奔走的步伐忙忙停顿下来。 莫南风也跟着刹了车,沈清寒的脑袋在他的颈窝里晃了一下,然后便朝外滑去。 穆飞云及时的伸手扶着了那颗脑袋,见沈清寒这状况确实不对劲之后,才立刻伸手去探他的颈脉。 莫南风显得有几分着急,他忙问,怎么了? 穆飞云皱着眉头把人从莫南风的背上接下来,就着一棵大树干把沈清寒靠着放好,他骂道,你个白痴,他不舒服你也不早说?瞧着人都快咽气了,你还这么玩命的背着把人往外送? 我也是想快些出去找大夫给他瞧瞧,谁知道你在这林子里迷路了?争执完,莫南风又觉得不合适,便又认了怂的问道,不是,清寒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好像中毒了。穆飞云把沈清寒左右两手的脉搏是抓了又抓,不过我也只是略通几分医术,瞧不清这到底是什么,看他的反应像是中了慢性毒,得要按时吃解药才能缓解毒性,许是我们出来的太久了,错过了他服药的时辰。 怎么会。莫南风紧张起来,他抓着沈清寒的手,连连唤道,清寒,清寒,你听得见吗?清寒,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清寒?沈清寒? 你别动他了。穆飞云抓回莫南风那不规矩的爪子来,郑重其事的问道,现在我们就两个选择,第一,把人再重新送回去,第二,把人带出这破谷再想办法解毒。 回去就是撞见嬴嗣音,强行出谷又怕沈清寒出什么事儿。 莫南风左右为难,最后便只问穆飞云道,清寒这毒,若是耽误久了,会有什么后果? 这我哪知道,不过沈清寒好歹也在昆仑山待了这么多年,不至于这么点儿毒性都压不住吧,扛个两三天肯定是没问题的,他刚刚不还能和你说话吗?气息脉搏虽然很乱但是至少都在,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 听完这话,莫南风便咬牙又把人背到了背上,他道,那没什么考虑的了,先出了这破地方再想办法。 只要想到嬴嗣音那个流氓变态,莫南风便是如何也不肯把沈清寒再交回去的。 于是背着人,两个人又开始朝着一个方向埋头狂奔。 比起沈清寒的路痴属性,这穆飞云认路倒是认的一把好手,走哪儿去哪儿,只要有他,那绝对不会有找不着路这样的事儿发生。 莫南风只管跟着人家的屁股,一路扎猛子似得跟着往外跑。 好不容易看见了一点点树林尽头,两个人还来不及高兴,便突然听得沈清寒十分痛苦的在莫南风的背脊上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呻.吟声来。 呃......紧闭着双唇也是压不住从咽喉处发出的声响。 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莫南风脚下一顿,再也迈不出步子去。 清寒?怎么了清寒?莫南风侧头去看搭在自己肩上的沈清寒的脸。 只看那厮眉头紧皱,嘴角不知什么时候溢出了丝丝血迹来。 飞云,飞云,清寒他吐血了。莫南风慌张不已,忙忙将走在前头的穆飞云给叫了回来。 沈清寒脸上的表情总算开始有了变化,牙齿紧紧咬住,明显是在忍耐什么地方传来的痛感,一张嘴便是大口大口的血水往外吐,人还没从背上放下来,莫南风的衣襟便被吐了个通透。 莫南风看着自己这满身满手的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这是......穆飞云再次伸手探了探沈清寒的颈脉,这一次像是摸出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表情也跟着莫南风一般惊慌,他道,他这是中蛊了。 到底是中毒还是中蛊? 有毒。穆飞云抬头看了看莫南风道,也有蛊。 清寒,清寒,你很疼吗?莫南风抱着沈清寒,手足无措的厉害,只是看那人忍着疼,自己心里便也跟着一阵阵的难受。 穆飞云道,我们出不去了,他身上这蛊我听说过,蛊名双生蛊,顾名思义也就是有两只蛊虫,有人在他身上放了一只子蛊,再把母蛊放在了离他不远的一个地方秘密供养起来,这样就算不整日盯着,沈清寒也绝对离不开母蛊十里的距离范围。 嬴嗣音那个混蛋。 这事儿不是嬴嗣音干的。 不是嬴嗣音还能是谁? 大哥,你这脑子是拿来做什么的?那嬴嗣音前两日还在皇都城呢,若是他给沈清寒下了蛊,那沈清寒早他娘的被这蛊虫给咬死了,还能等得到今天才发作? 那......莫南风咬牙,转念一想,又问,总不至于是这药仙谷里的姑娘做的吧。 我估计沈清寒这毒,这蛊,恐怕都是跟救他的那姑娘脱不了干系。 可是她们为什么这么做?清寒同她无冤无仇,她做什么干到这样又下毒又下蛊的地步? 没见过男人呗。穆飞云无语的回应道,嬴嗣音看见沈清寒这张脸都想要到发疯,就更别说是其他人了,药仙谷这地方从来不养男人,谷里还全是姑娘,我想,那救沈清寒的这个女人估计是怕沈清寒的病治好之后,不愿意留下陪她生个孩子,所以这才用了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莫南风咬牙,那我们...... 穆飞云道,你自己做决定吧,这毒抗一抗可能还有救,可是这蛊,我是真没办法,总之往外走就是自由,往里走就是嬴嗣音,你自个儿选吧。 莫南风伸手替沈清寒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将人重新背到自己的背上,朝那已经看见尽头的树林望了又望,最后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了这条回头路。 沈清寒要是没了,我还要个屁的自由。 穆飞云看着莫南风的背影摇摇头,也是不知道说什么,看来这人真是不能长的太出众,差不多帅一下也就可以了,像自己这种帅的恰到好处,活着多痛快。 哪像那沈清寒啊,帅的惊为天人,帅的男女通吃,帅到最后,把自己都给帅进去了。 活脱脱一出红颜薄命的戏码。 无奈摇了摇头,穆飞云也只能暗叹沈清寒这厮就是命不好,走哪逛哪儿都能惹上觊觎他美色的主儿,一个不小心沾染,便是再也甩不开的了。 要说那雪茶也是同样倒霉,从出生到十六岁都从没看见过男人,哪晓得某天一个不注意天上掉馅饼就落了个沈清寒下来。 赶巧今日是自己的生辰,虽是听了话出门来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合心意的,可竟是头一回出谷,外头的花花世界如此美好,也丝毫在动摇不得雪茶的内心了,没心思瞧那些花鼓丝绢,也没心思逛那些珠钗衣裳店,只点了一壶茶,找了个僻静的酒楼二层,雪茶就这么托着自己的腮从上午看楼下人来人往的路人看到了下午。 只是看过沈清寒,哪里还可能再有别的男人能入眼? 挑来挑去也没一个更好的,雪茶便不由自主的又念叨起了沈清寒来。 她想着哥哥多好啊,长得漂亮,声音也好听,笑起来跟朵花儿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不会大声喊叫,不会跟那些粗野男人似得踩凳子,甩东西,喊个人就跟要吆喝出一座山的距离一般。 公子如玉,举世无双,虽然比起实用性来不如那些能吃苦受累,努力养家的男人更实在,但人家胜就胜在观赏性极强,瞧见的人都能想着,这小哥哥若是能带回家,别说让他赚钱养家了,那就是让他手指头碰个凉水我也是不愿意的啊。 当个活宝供养起来便好,每天多看一眼也能给自己无穷无尽的动力。 花痴属性尽显,雪茶下定了决心不再逗留,于是便起身付了茶钱打算回药仙谷了。 那位被嬴嗣音活活擒住的姑娘,虽是知道了这男人的真实身份所以感到十分的害怕,但又念着这药仙谷里百余年来不曾破过的规矩,所以一直坚持道,只需几位眼覆白绫,小女子必定遵守承诺带各位进谷。 嬴嗣音略有几分不耐烦的下了马车,他眼睛微眯,只将手指头一收,那姑娘便被一股强力吸到了对方的手心之中,脖颈命脉被人扣住,然后吓得大气也不敢再出。 嬴嗣音说话的口气带着几分懒散随意,不像是在威胁人,可偏偏这话音入耳就跟一块块大石头砸在人心上一样难受。 只听他道,本侯,倒是惯常喜欢欺负女人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的二更真是要我的老命了。 欢迎大家多多收藏评论的哦。 你们的每一条评论我都会看的。 毕竟这是一篇没有大纲的文。 过程待定结局待定,作者自己也不知道最后故事的走向会到什么地步。 总之大家有意见尽管疯狂的砸向我吧。 我爱你们,么么叽。 第67章 雪茶刚刚走到药仙谷谷口时瞧见的便是这么一个场面。 谷中极受姑娘们敬重的紫鸢姐姐就这么被一个男人捏在手中喘不过气来,那男人来势汹汹,身后带领的队伍庞大,浑身上下带着腾腾杀气,这架势,稍微是个脑子正常的也知道是有人找麻烦来的。 雪茶看见嬴嗣音的背影便是下意识的往身后的大石块后一躲,她正想偷摸着探出一只眼去再瞧瞧情况,谁知道人家嬴嗣音跟能未卜先知似得,她朝外望,人家便是直接回了头。 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好巧不巧的在空中相接。 嬴嗣音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雪茶被这一眼吓得一个哆嗦,直呼了一声娘呀后,便是脚底打滑的摔在了地上。 雪茶。紫鸢跟着动静望过去,也是不由自主的惊呼出声。 嬴嗣音站直了身子,扔了手中的女人,拍拍手掌心像是要打开什么脏东西。 顾则笑极其懂事儿的跑上前去揪着雪茶把人扔到了嬴嗣音的面前。 雪茶从小到大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只是突然想起沈清寒此前说过自己有仇人的事儿,自然而然也就把嬴嗣音这人和仇人二字关联了起来,她怕的发抖,只能连连往那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紫鸢身旁靠。 顾则笑看不下去两个姑娘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于是只好出言提醒道,我说你们两个赶紧指路吧,趁着我们家侯爷现在心情好,一会儿他要是真发起火来,别说你们俩这条命了,就连整个药仙谷,只要我们家侯爷一句话,那都能直接给你们填平咯。 紫鸢虽是害怕,说着话声音都发颤,可仍旧是坚持道,我们虚怀谷百余年的规矩,说不能破,便是不能破。 司马卫侯摇摇扇子上前道,侯爷,虽说你对女人没兴趣,可是嘛......这么逼着俩姑娘说事儿,实在是有辱斯文,传出去也不合适,不合适。 嬴嗣音冷冷抬眼一瞧。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47) 司马卫侯又立马补充道,当然现在还是沈清寒的安危最重要,我说两位姑娘,你们知不知道你们面前这位爷是谁啊?你们在他面前谈规矩,这不是对那什么弹那什么吗? 你想死吗?嬴嗣音阴沉着脸,这话是对司马卫侯说的,很明显能看出来,他现在的心情不适合开玩笑。 恶语出口,因着两人平日里也实在是太熟,所以司马卫侯并未往心里去,他只是赔着笑脸解释道,侯爷,下官的意思是,在这药仙谷里开道的法子很多,我们冀北虽说在江湖中那是臭名昭著,可是这做恶人归做恶人,却怎么着也不能忘了自己还是个男人的事实不是,像这些欺负姑娘家的事儿,我们还是不做为好。 做男人?嬴嗣音嗤笑一声,随后懒懒散散的往身后趴着做椅凳的那小厮身上一坐,便开口问道,既然卫侯你这么说了,那麻烦你做个男人开道的活儿给本侯瞧瞧? 这......司马卫侯一时语塞。 顾则笑只顾着自己偷摸笑开来,一边笑还不忘一边骂道,这丫可真是活该。 司马卫侯合起折扇,他走到那两位姑娘的面前,因着姑娘是双腿发软,所以只能坐在地上,他又是站着的,这身高如何看也不合适,于是司马卫侯也只能一撩衣摆,然后在姑娘们的面前蹲下。 用折扇敲敲手心,司马卫侯说道,在下只问两位姑娘三个问题,还请姑娘们如实回答,若是有半分隐瞒被我们发现,那便是不牢我家侯爷动手,在下也得狠了心取两位姑娘这一回性命。 雪茶抱着紫鸢的胳膊,抬头去看司马卫侯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时,心下却不知为何更加起了几分凉意来。 司马卫侯举起一根手指头,第一,你们谷中这几日可是进了一位男子? 雪茶正要说没有,口型才刚刚出来,司马卫侯便立即打断道,在下乃是西鄞国翰林院大学士司马卫侯,在下身后的那位主子乃是西鄞国冀北孝文侯嬴嗣音,这人在也不在,还请两位姑娘慎重回答。 雪茶的嘴巴就这么呆呆的张着,虽说是十六年从没出过谷,可这司马卫侯,这嬴嗣音的大名,江湖上哪怕是个三岁的黄口小儿那也是知道的。 她的眼底有轻微的动摇,但还是立马摇了摇头说道,虚怀谷内从来没有男人入过谷。 刚刚还笑着劝嬴嗣音不要对女人动粗的司马卫侯面色突变,伸手扣住姑娘们颈脉的手指头倒似比他嬴嗣音还要快上几分。 结果是确认的,这么浪费时间问话也无非是想给嬴嗣音在江湖上稍稍留下那么几分好名声,谁知道这些人这么不明事理,给了活路不走偏要来撞一回阎王。 司马卫侯轻微皱眉,手里的动作丝毫不减,直掐的那雪茶乱翻白眼。 紫鸢怕的要命,伸手去掰司马卫侯的手指头,可她一介女流之辈又如何是人家的对手。 眼看着雪茶手脚乱抓就要没命的时候,紫鸢这才哭喊道,哥哥饶命,哥哥饶命,我们说,我们什么都说。 司马卫侯一笑,甩开了自己手里抓着的雪茶。 雪茶被人松开,好不容易能正常呼吸,连连喘了几口气儿,谁知道一个不注意还被呛的连声咳嗽起来。 司马卫侯就这么死盯着那两个女人,见雪茶咳嗽的也差不多了,这才继续追问道,还是刚刚那个问题,请姑娘回答。 紫鸢拍着雪茶的背脊替她顺气道,雪茶,谷里进了外人吗? 知道嬴嗣音和司马卫侯的大名,看这两个主儿也不像是闲着没事儿跑来他们虚怀谷闹事儿的,就这阵势,少说也是九成九的把握来寻人,虽然自己不知道,但直觉告诉紫鸢说,他们口中的那个人,现在的的确确是在虚怀谷内没错。 雪茶眼神有几分闪躲。 司马卫侯道,在下是个男人,但同时,也是个恶人,你若是不肯说,那在下便...... 话毕,司马卫侯的手指头又朝那紫鸢伸了过去。 司马卫侯没打算杀人,这么换来换去的欺负人家,充其量也只是为了吓唬罢了,他可不是嬴嗣音,至少下手知个轻重的,自己动手那俩姑娘好歹也能留条命在,若是换了嬴嗣音动手,那雪茶这个不字刚出口,估计嬴嗣音便是能直接掐死她。 卫侯。嬴嗣音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口气沉闷道,本侯是真的累了。 言下之意便是在催促快些。 嬴嗣音自从服了嬴景文给的那颗药丸之后,身子便一直不舒服,顾则笑看他那阴沉沉的模样,心里也起了几分担心,只想伸手去探探对方的额头,谁知道手指尖刚刚伸出,便被嬴嗣音给按了回来。 嬴嗣音低声道,本侯无碍。 顾则笑道,侯爷,你若是真的烦了,这俩丫头又硬是不肯说实话,那咱们就别跟她们废话了,直接把人一杀,这破林子的树一把火烧出去,散了那瘴气,要进去可还不容易? 言之有理。嬴嗣音有气无力的笑着,只伸手拍了拍顾则笑的肩膀道,还是则笑深得本侯之心。 顾则笑骄傲道,那我可有侯爷年轻时的风范。 嬴嗣音点点头道,有,很有。 司马卫侯听话这对话却是不乐意了,他转头冲着那两人道,侯爷这话可是对下官不满? 嬴嗣音道,卫侯你分明知本侯惯常讨厌与他人做无用之周旋,也知本侯根本不关心这天下之人如何看待本侯,评价本侯,却又说出那么一番要替本侯留下好名声的话来,名声这东西,要来究竟于本侯何用?天下人认得本侯好与不好又有何用? 司马卫侯愣了愣,倒似同嬴嗣音的口气里听出了几分惋惜的意思,这事儿就像是你交了一个好朋友,你以为那个朋友是你毕生的知己,你以为不需要任何解释他也什么都懂你,可是两人交好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你却突然发现,那个人,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模样。 他不懂你。 他虽是一心为了你好,可他根本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以往的信任像是突然破裂,司马卫侯竟是有了一瞬间的心慌。 嬴嗣音还是没变。 他什么都不想要,除了那个自己看进眼里,放进心里的人能撩动几分心弦之外,旁的再好的,他也跟个死人似得再翻不起半分波澜来。 这人就是这个毛病啊,从小到大,未曾变过。 司马卫侯抓着紫鸢的手指头几乎是无意识的收紧,雪茶见人家真起了杀心,这才害怕起来,她一边扒着司马卫侯的手指头,一边哭道,别杀我姐姐,我说,我什么都说。 嬴嗣音挑眉,总算是露了一份笑意出来,他道,你看,做好人有什么好的?做好人,人人都想欺负你,骗你,做坏人多好啊,人人都怕你,不敢冒犯你,那沈清寒恨本侯恨到骨子里又如何?瞧着本侯的时候,不还是得乖乖跟着? 司马卫侯没有接话,只是看着雪茶道,说吧,人在什么地方? 他在谷中,我只知道是个漂亮的小哥哥,叫不叫沈清寒便是不清楚了,他是十天前落下的瀑布,我捡着他的时候,他浑身都是伤,指甲没了,眼睛瞎了,手筋断了,嗓子哑了,这几天好不容易有些恢复的迹象,只要各位不杀我姐姐,那我便带你们进去。 漂亮就对了。嬴嗣音起身,甩手率先朝那林子里走去,走吧。 擦身自司马卫侯身边而过时,那家伙仍旧是不死心的多问了一句道,侯爷当真放弃这天下了? 嬴嗣音侧目,他道,从来也没想要过,谈何放弃? 司马卫侯倒是不太信这句话。 嬴嗣音曾经也是个满腔热血,试图想要闯出自己一片天下来的少年,那时候他背着一把剑什么地方都想去,想站到最高处,想走到最远方,会抱着酒坛子嘻嘻哈哈的同大家开玩笑,路见不平会拔刀相助,虽然不喜欢女人,但是看见姑娘们还是会客气讲理。 喜欢别人的时候只是逗逗闹闹,心里放了一个嬴景文,看见其他漂亮男孩子也问不怀好意的用肩膀去撞他司马卫侯的胳膊。 那时候的两个人啊,就这么叼着草趴在某个烟花柳巷的二楼,一个一个评价那些路过的姑娘少年们。 第68章 以前的嬴嗣音多好啊, 会哭会笑,能跳能闹的。 别人抽他一个巴掌, 他也不过是会笑吟吟的再甩回去一个罢了, 绝不会多动半分的手, 当年那个爱憎分明,张口闭口都是侠礼仁义的人, 如何陪嬴景文走了一段阴沉沉的路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呢? 你说的不想要, 是真的吗?司马卫侯的声音很轻,但是足以让嬴嗣音听见。 那男人从他身旁走过,听完话后脚下一顿, 竟是硬生生的又站在了原处。 韩离示意顾则笑带着队伍先往前走, 单独给嬴嗣音和司马卫侯两人留下一个安静的说话空间。 司马卫侯道,自从你和嬴景文在一起后, 就一直是单方面的在为他付出,我们这些旁人,作为朋友只要稍稍提醒你一句,你便是说不在乎,无所谓, 自在随心,高兴就好, 可是嬴嗣音,你真的开心吗?帮着嬴景文做了那么多事情你真的开心吗?从皇都城被人排挤到冀北你真的开心吗?放了一个嬴景文就拽着一个沈清寒你真的开心吗? 嬴嗣音嗓子有些干哑,张了嘴,发音发了两回才吐出来两个字, 他说,开心。 你开心你为什么不笑? 你开心为什么会变的这么敏感?若是你能感受的到枕边人是真心待你,你会对什么都感到害怕吗?为什么要做天下第一?因为没有足够的能力你根本就没办法保护自己,因为你站不到那个巅峰位置你就根本控制不住嬴景文,是,他是救过你,然后呢?然后你就得受他折磨一辈子? 本侯同景文已经断了。 断了?好,那我认你们断了这份情,再作为朋友的身份多问你一句,若是那家伙还想将我们冀北侯府连根拔起,你又要怎么做? 有本侯在,他怎么可能懂得了冀北。 你在的时候他是动不了,那你死了呢? 死了? 嬴嗣音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司马卫侯继续道,你能保护冀北多久?若是你一死,那冀北剩下的人又要怎么办?则笑怎么办?沈清寒怎么办?嬴嗣音,这么多年朋友,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我以为你只是从来没被爱过所以就会格外的珍惜爱情,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说你爱嬴景文,所以你什么都愿意给他,你又说你喜欢沈清寒,可是这一回却又小气的什么都舍不得给,甚至只是自私的想要把人家捆在身边,这算什么?以前为嬴景文考虑的太多,所以现在只考虑自己了吗? 嬴嗣音道,景文是我欠他的。 那沈清寒欠你什么了?你喜欢他,要把他留在身边我都能理解,可至少,得盘算盘算自己以后不在了,他要怎么办才好吧,是要壮大冀北,是要扫平皇都,是清除一切以后可能对他不利的因素,还是如何?人家活着受你折磨,死了,你便不管了吗? 你要我杀了景文? 侯爷若是做不到,那便回头继续去和他纠缠,不如做件好事放人家沈清寒一条生路。 清寒可是你送到本侯身边的。 倒是也不怕侯爷生气了,下官送沈公子到你身边,为的就是除掉嬴景文这个祸患。 吃的苦受的罪太多,司马卫侯也是十分清楚若是不掌握主动权,往后的往后,也许一个不注意便会落得一个趋于被动的境地,被人围攻,孤立无援的滋味儿可不好受,若是可以,他是希望嬴嗣音能带着冀北的所有人,一如几个人年少时期那般站到江湖最高处。 享受着众人的敬仰和恐惧,人人听见他们的名字都会觉得闻风丧胆,只想着那帮子混世魔王,可千万别招惹着才是最好的。 那时候肆意江湖多痛快啊,那时候大家待在一起多开心啊,能喝酒能吃肉能去听小曲儿,看见漂亮的姑娘少年就能乱抛媚眼,整天嘻嘻哈哈什么都不用操心,哪像现在,走一步看十步的,明知道周围多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可偏是动弹不得。 司马卫侯实在是不懂嬴嗣音,为了一个嬴景文,为了一个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还清了多少倍的恩情,何至于这么折腾自己呢? 这么多人的性命,当真是可以拿来闹着玩的吗? 这么多人的性命,当真还比不上一个嬴景文重要吗? 等等。嬴嗣音抬了抬手,叫停了前头行进的队伍,他一甩袖子,转身往回走道,算了,回冀北吧。 顾则笑惊异的叫道,侯爷,我们不找沈清寒了吗? 不找了。嬴嗣音的声音闷闷的,很低沉,他哑声道,放他走吧。 顾则笑还想说什么,被韩离伸手给拦了下来,韩离道,别吵了,让侯爷自己静静。 司马卫侯跟上嬴嗣音道,今晚一起喝个酒吧,酒楼屋顶的月色不错,很适合聊天,我记得我俩刚认识的时候,我还不会功夫,那时候你就经常欺负我,自个儿跳上了屋顶就看着我跟个傻子似得往上爬。 见司马卫侯跟着嬴嗣音一前一后的走远了,顾则笑才摸不着头脑的问,这又是唱哪一出?好不容易走到这门口来,过片树林就能见着沈清寒的事儿,怎么又要回去? 韩离笑道,你还小,以后长大就懂了。 顾则笑追问道,不是,这关我长大变小什么事儿?侯爷这是脑子又抽抽了?他到底想干什么呀?真是搞不懂了,前几天还气的吐了血,火急火燎的催着我们出来找人,结果现在人好不容易找着,他又不去瞧了。 有些事情不想清楚,见了也是白见。 你们这些人能不能好好说话?顾则笑翻了一个白眼,虽说跟沈清寒整日吵吵闹闹,是个看见对方就想冲上去揍人的厌恶程度吧,可你也还别说,这人突然走了,他倒是心里头寂寞了几分,想着好不容易能再把愿意陪自己吵吵架的沈清寒再找回去,他可不是得卖力的跑出来吗?结果现在 顾则笑气鼓鼓的跟着嬴嗣音又回了临沂城。 韩离知道司马卫侯这个人生导师又得去开解嬴嗣音,自己心里虽然不舒服吧,可想着对方毕竟是嬴嗣音啊,是司马卫侯这辈子从生到死都绝对不可能会放弃的朋友,虽然自己想做这个唯一,可又鉴于司马卫侯的过去稍显特殊,所以他没办法也只能接受。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48) 嬴嗣音对司马卫侯来说太特别了,两人之间是不掺杂别的东西,干干净净,愿为对方赴汤蹈火的兄弟情,年少时期太多的羁绊,都不是三两句话,或是一两个人能说得清,解得开的。 司马卫侯提着酒坛子上楼顶,便见嬴嗣音已经安安静静的坐着在等。 伸手递给了嬴嗣音一枝狗尾巴草,以前两个人躺在屋顶看月亮的时候惯常都是要叼根草在嘴里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就是看起来会帅一点吧。 哼嬴嗣音哼笑了一声,伸手接过那小草来叼进自己嘴里,然后仰面一躺,眼神直勾勾的望着那轮月亮道,本侯已经三十六了啊。 三十六也还是帅的。司马卫侯笑着在他身旁坐下,酒坛子扔在一旁,自己也叼着草躺下了,跷着二郎腿,悠闲自在的很, 怎么样?想明白了吗? 没有。 玩个我问你答的游戏吧。司马卫侯最惯常使这招,不管是对谁,张口便是一句,你也不要废话了,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你说完,那我该知道的事儿便都能知道了。 嗯。嬴嗣音应了下来。 这是司马卫侯没想到的,要说嬴嗣音这毛病,若是别人这么话多,他早就是抬手一个巴掌,对司马卫侯可能稍微会温柔一点吧,司马卫侯甚至都做好了自己会被赶下房顶的准备,却是没想到对方那么爽快的答应了这哥提议。 稍稍吃惊后,司马卫侯便是立刻抓住机会的问道,若是五岁那年,嬴景文没有朝你伸出那只手,你还会为他做这么多事情吗? 嬴嗣音眨了下眼睛,张口的时候嘴角轻微抖了一下,说话的时候眼神飘远了些,该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但随即又暗沉下来,他道,不会。 司马卫侯问道,那若是十六岁那年,你我在外闯江湖的时候,我们倚在酒楼的窗边看姑娘,沈清寒这个时候正巧从楼下走过,他听见楼上有男人的笑声,便抬头来看,你正好瞧见了他的脸,你会看一眼就放他走吗? 我十六岁的时候?嬴嗣音琢磨了一下这个问题,算起来自己十六岁的时候这沈清寒不才刚出生吗?他望着个抱在手上的小奶娃能有什么反应? 于是正想否认这个命题的时候,便又听见司马卫侯说。 现在只是做个假设,假设你十六岁,沈清寒也十六岁,你在外头喝酒的时候恰巧遇着那个家伙路过,你看见了他的脸,你会放他走吗? 那张脸。 那张脸确实是非常合嬴嗣音的心意,于是耿直果断的应了这个答案之后,嬴嗣音便问,自然是不会放他走,可是,这算爱吗?我喜欢的是他的脸,还是他的人?若是沈清寒没了那张脸,那我 以前让你没事多读点书吧,你非得去追着那嬴景文的屁股后头转,我告诉你吧,这沈清寒就是沈清寒,那张脸也是属于他的一部分,爱情发生的地方第一眼看到的都是脸,你若是连那张脸都不喜欢,还谈什么别的? 只看脸不会太肤浅了吗?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如果沈清寒没了那张脸我就不爱他了? 没了那张脸,沈清寒就不是沈清寒,沈清寒身上有很多值得你去在意的地方,那张脸只是他的一部分,属于他,你喜欢,这很正常。 得,又绕回去了。 嬴嗣音有些无语的笑了笑,眼底的戾气被收起来,倒还真是看着增添了几分少年的自由随性在,身上没有那么重的杀气,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不少。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真的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嘴里叼着的是草,抬头看到的是月亮,身边陪着的朋友是司马卫侯,两个人嘴里谈着的也是漂亮的男孩子。 一如既往。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熬夜码字的时候接到了通知说下周一要出差。 由于本文现在是个裸更的状态,所以下周可能不能保证按时更新啦。 有空我会第一时间码字的。 大家喜欢就多多收藏和评论吧。 爱你们哟。 第69章 嬴嗣音酒量惯常的大, 司马卫侯被喝的不省人事之后,还是被他扛下了楼给丢到了韩离的床上。 宿醉后的第二日早上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太阳穴像是被人一针针刺着的那样发疼, 顾则笑来拽着人起床的时候, 嬴嗣音还是一身的酒气没散干净。 顾则笑摇着他道,侯爷侯爷, 快醒醒, 咱们该去接沈清寒回家了。 沈清寒这个名字突然落进了耳朵里的时候,嬴嗣音的这颗心却是没忍住猛的一沉。 想不明白的,始终想不明白的, 真能有一个人, 他的存在是让人能过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的吗? 嬴嗣音睁开了眼睛,他张口说话时声音稍微有些沙哑, 药仙谷那两位姑娘放回去了吗? 顾则笑道,没呢,我想着还得要她们带路就没让她们走,不过那两个女人中的其中一个闹腾的很厉害,说是什么要给谁谁喂药, 那药不按时吃就得怎么怎么的,吵的我脑仁子疼就先出来了。 给谁谁喂药? 对了, 沈清寒身上的那伤 嬴嗣音的脑子总算是能想事儿,昨天一时冲动倒是给忘了那家伙走丢的时候还带着一身伤,自己费了这么大劲的找过来,竟然都不知道沈清寒的伤势如何, 好了还是没好,严重还是不严重的就这么自己甩甩袖子走了? 嬴嗣音放下自己的腿来,顾则笑立刻麻溜的把鞋子给他套上。 嬴嗣音道,则笑,去把那两个女人带到本侯的房间里来。 侯爷,那俩女人可吵了,一晚上鬼哭狼嚎的,闹的我压根儿睡不着,都恨不得给她们一人一棒子先把人给敲晕再说。 别废话,快去。 像是没了生气的力气,嬴嗣音说话的声音都跟着柔和下来几分。 顾则笑吐吐舌头,一溜烟的又跑出去带人了。 雪茶和紫鸢被推进嬴嗣音入住的客店房间里时,那男人正好披上最后一件外衫,还是懒懒散散的模样,好在顾则笑拽人进来之前就提前招呼过说。 我家侯爷最讨厌女人咋呼,你俩要是不想死,最好乖乖呆着别乱折腾。 嬴嗣音这三个字在江湖中的渗人程度那是直接等同于恐怖的,比什么妖魔鬼怪听着都更吓人,紫鸢进屋就哆嗦的厉害,倒是雪茶眼睛肿肿的,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就这么直直望着嬴嗣音。 嬴嗣音坐回椅子上,顾则笑给他端了一杯热茶过来。 嬴嗣音轻抿一口,压了压嗓子眼那火辣辣的疼意下去后才开口问道,沈清寒的伤,很严重吗? 雪茶抬手擦了擦眼泪,我不知道你说的沈清寒是不是我哥哥,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只知道我的哥哥,我从瀑布泉下捡到他的时候,他就差一口气就没了,眼睛被熏瞎,嗓子被毒哑,浑身上下全是剑伤,肩侧腰侧和腿骨好几处都被石头撞的移了位,手指尖被人拔了,手筋也被人挑伤,没醒过来的时候一直迷迷糊糊的在呓语,嗓子明明发不出声还努力的去喊去叫,我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很害怕,他怕,他怕他口中的那个仇人会再回来找他。 仇人这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嬴嗣音才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一般,心跳骤然停止的那个瞬间,心里的苦痛像是蚂蚁一样一点一点的遍布全身,然后疯狂的咬噬浑身上下的骨血。 这感觉,就像是你遇到了一个人,你觉得这是命中注定,于是强行把人留在了自己的身边,你想给他最好的生活最好的爱,可是到头来却发现,人家不仅不需要,甚至还觉得痛苦。 嬴嗣音的存在,让沈清寒觉得痛苦。 他就像一个魔鬼一样,甩也甩不开,扔也扔不掉,就这么一直缠绕在自己的身边,然后疯狂的折磨你。 别人给的爱是糖,他给的爱却是刀。 别人给的糖一颗比一颗甜,他给的刀却是一刀接一刀的往你身上捅。 沈清寒实在是觉得疼,所以连武功也不想学了,仇也不想报了,甚至产生了这辈子就这么碌碌无为的活着吧,只要舒服一点就好了的想法。 沈清寒想着,只要再也不遇到嬴嗣音就好了。 沈清寒想,却又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是这样的呢?怎么会有人是这么爱人的呢?他嘴里一句句的说着喜欢,说着爱,可是所作所为全都是巴不得他沈清寒早点死。 沈清寒想,若是能早些死也好了。 毕竟,活着实在是太痛苦,你什么也得不到,身边的东西还在一样一样的失去。 沈清寒是被疼醒的。 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软的厉害,心口的地方一阵一阵拉扯的疼,他记得自己好像听见莫南风的声音了,他记得自己好像跟那个家伙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了,可为什么他又躺回来了呢?难道发生过的一切,又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吗? 沈清寒张口想喊人,可是一张嘴,喷出来的却是一口黑血。 身旁有个不认识的人,那人伸手扶住了沈清寒弯腰吐血的身子,扶着他坐起身后,又端了一碗喂着便是苦涩味道的药汁喂到自己的嘴里。 那个人坐得离自己有些远,沈清寒看不见,他想伸手去摸,对方也只是不动声色的悄然躲开。 你是谁?沈清寒嗓子虽然哑,但是早已没了此前那般的难听,他问,我这是在什么地方?雪茶呢?莫南风呢?穆飞云呢? 对方还是不肯说话。 直觉自己身旁的这个人很熟悉,可是闻不到他身上的问道,听不到他的气息,沈清寒便执意的伸手去摸,可是自己越是想摸,对方反倒越是坚持的去躲,沈清寒摸不到,便只能探着身子不停的逼近,床榻只有这么大,他逼出一段距离后便晃着身子差点儿没摔到地上。 那双手就是这个时候扣住自己手腕的。 沈清寒被人抱住,他眼上覆着白绫,涂满了药,突然掉眼泪的时候,只能感受到一片刺目的疼意。 嬴嗣音喊这个名字的时候,沈清寒的嗓子都在发抖。 是我。 沈清寒突然收了力气,浑身软绵绵的就这么任由嬴嗣音伸手来抱住,眼泪不受控制的湿了脸,第一声笑的无奈,第二声笑的绝望,第三声笑的认命,第四声第五声第六声笑得人心尖儿都跟着疼。 对不起,对不起。嬴嗣音只能反复的念叨着这三个字。 本来是下定决心要回冀北的,可是临走之前又从雪茶的口里听到沈清寒伤势实在严重,于是他便想着,就来看一眼,只看一眼,只要确认了沈清寒身上的伤没问题之后,自己就回去,然后闭关冀北,直到咽气也再不出来。 可哪知道,来了这药仙谷,只看了沈清寒一眼,这脚,便再也挪不动了。 沈清寒身子虚弱,雪茶给他用的药物里又带有很多慢性毒物,他的悲伤全都是浸到了骨子里的,所以反倒是不会大哭大闹,笑完之后便安安静静的任由嬴嗣音抱着,脑袋昏昏沉沉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嬴嗣音替他换了外袍,又认认真真的把地板上的血迹全部擦干净后这才出门。 顾则笑背着自己的惊天雷就在门外等着,一见嬴嗣音出来便跳起来道,侯爷,刚刚司马哥哥捆了莫南风和穆飞云去药房的时候,听见那两个小子说什么,沈清寒身上除了毒还有蛊的事儿。 我知道。嬴嗣音淡淡的回应道,他第一次伸手抓沈清寒脉的手便已经察觉了,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是这药仙谷里的丫头们搞的鬼,去把那位雪茶姑娘请过来吧。 顾则笑道,侯爷,这一回,你真的不带沈清寒回去了吗? 嬴嗣音摸摸顾则笑的脑袋道,不是本侯不想带,是人家不愿意跟我们走。 顾则笑嘟了嘟嘴道,可是沈清寒不跟我们回去,以后的冀北侯府就更无聊了,他在的时候好歹能同我说两句话,侯爷也会比以前更开心些,侯爷,你明明喜欢人家,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人家呢? 我欺负他?嬴嗣音没听明白这句话,要知道他待沈清寒那可是极尽自己的全部耐心和宽容去对待的,那个人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心情一个不好自己还得跟上去哄着,不高兴就是两个大巴掌往自己脸上甩,想翻脸就翻脸,想伸爪子就伸爪子,就这样,嬴嗣音也从来没说过他半句不是。 这也算欺负? 顾则笑像是看明白了嬴嗣音的心理活动,他道,侯爷,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沈清寒,你虽然对沈清寒也比对以前的任何人都体贴了很多,可是我不得不多说一句,你不觉得你对人家的好,就跟是在养小狗似得吗? 本侯 侯爷,喜欢人不是你这样喜欢的,沈清寒跟你闹脾气,耍性子,你不过也是看着觉得可爱所以心下不烦罢了,可是一旦提起真正重要的事情来,你就再也不会去考虑人家的感受了,这就像是你养了只小狗,小狗咬了你一口,你不会打他,但是小狗对别人摇摇尾巴,你便觉得他不乖,然后又不给小狗吃饭,又把小狗关禁闭,吓唬他,恐吓他,还为了以前的狗,别的狗把本来应该给他的骨头再给别人,侯爷,你觉得你真的对沈清寒好吗? 嬴嗣音笑的时候嘴角稍微有些抖,想着自己三十六岁的高龄却是被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教训,嬴嗣音觉得无奈,但是也无可奈何,他只能轻声道,沈清寒不是小狗。 顾则笑道,侯爷,这一回不想别的,你好好学着去爱人吧,沈清寒不是嬴景文,你们之间也没有旁的恩怨情仇,你只是喜欢他,想带他回家,想和他一生一世在一起,抱着这样的心态,好好的爱他一回不可以吗? 可以吗? 不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拿命更的文。 小天使们请查收。 第70章 嬴嗣音头一回认真思考如何去爱人的这么一回事儿。 要说自己在遇到沈清寒之前也算是谈过一回惊世骇俗, 甚至长达三十一年的恋爱,从那年被嬴景文拽着从冰窟窿里爬上来的那一眼开始, 懵懂的动心, 持续多年的纠缠, 谁也不肯放手的就这么相互的折磨着对方到现在,留下的这段感情除了让嬴嗣音这么个本就不怎么讨喜的家伙变的更加奇怪之外, 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49) 喜欢一个人, 该是越变越温柔才对。 就好像现在这个时候想到沈清寒,嬴嗣音心里除了蔓延的难过之外,还剩下一片安定和平静, 像是一颗心找到了归属, 有了家一般。 虽然是对方并不想接纳,可自己还铆足了劲儿的偏偏想要住下的局面。 思及此, 嬴嗣音又无奈苦笑出声来。 沈清寒醒来的时候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了,眼睛应是又被人涂过一次药,覆眼用的带子也是重新绑过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手笨的,绑这么紧, 像是生怕他不疼。 伸手想松一松这带子,谁知道手指头刚刚碰着后脑勺, 便有一双手伸出来按住了自己的手腕。 知道是嬴嗣音,沈清寒都懒得反抗,想着反抗有什么用呢?反抗那个男人也不会听,也不会管, 说不定一个不耐烦又得黑脸骂人。 嗓子稍微好了些,至少说话不觉得疼,沈清寒道了一句,这带子系的有些紧了。 嬴嗣音默默的替他摘下系带,然后重新绑了一回,这次手比较轻,可是带子却是没绑紧,这头刚松手,那头便从沈清寒的眼睛上松松垮垮的落了下来。 我自己来。 沈清寒抬手,嬴嗣音便伸手按住他的手背,像是跟谁堵着气,硬是要把带子给沈清寒系好一般。 嬴嗣音的气息很稳,很浅,像沈清寒这种道行竟是都察觉不到的程度,何况人还贴的自己那般近,闭着眼前完全就能从你眼前消失的存在,这样的嬴嗣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 我们能聊聊吗?折腾的嬴嗣音自己手心里都握着好大一把汗的时候,那条带子才总算是规规矩矩的绑到了沈清寒的眼睛上。 我有选择不听的权利吗?沈清寒笑着,这话说出口便完完全全的是在讽刺嬴嗣音,说什么我们能聊聊吗?,说的好像是他沈清寒还有拒绝的权利一般,嬴嗣音想聊,想和谁聊,想聊什么内容,这世上有人能拒绝吗? 几乎是用全身上下都在感受沈清寒的抗拒,嬴嗣音闭口不言,垂着眼眸静坐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你若是不想听,那我便不说了,只是我觉得,事情到如今这个地步,有些话,该好好说清楚的才是。 要说什么直说便是,何必假惺惺的作态成这般? 我 侯爷还是别自称我了,清寒命薄,实在是受不住这样的称呼。 本侯 对不起。进屋之前想了很多很多,可是坐到跟前却又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了,尤其是看着沈清寒那张脸的时候,嬴嗣音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那人脸上甚至于直接写了几个大字,说我讨厌嬴嗣音这样的话。 这声对不起说的很是真诚,虽然此前嬴嗣音也没少对沈清寒说过,但以往多是敷衍,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他觉得自己对不住沈清寒。 没护好他,害得他一身伤滚到这个地方。 沈清寒又想笑,嬴嗣音却是伸手抱住了他,不带侵略性的拥抱,温温柔柔的,带着暖意把对方拥入了自己的怀里。 嬴嗣音道,沈清寒,对不起。 沈清寒说不出话来,心头像是挨了谁人一闷棍似得难受,嬴嗣音这个道歉来的倒是不算晚,只是那个人惯常自私,惯常只考虑自己,惯常不会在乎他沈清寒的死活,如今突然变了态度,倒是把沈清寒以往那么些星星点点的委屈全数放大了好几倍。 不等沈清寒问嬴嗣音是哪里做错了才会跟自己道歉的时候,嬴嗣音便已经自觉的数起了自己的不是来。 他说,我不该拿你的家仇做筹码欺骗你,不该当着你朋友的面欺辱你,不该在你知道实情的时候隐瞒你,不该在你提出报仇的时候阻拦你,不该因为自己的错而转念把火气撒到你的身上,你的朋友也该是我的朋友,你的家人也该是我的家人,我该对你体贴忠诚,该对你的朋友和善友好,该为你的家人平冤昭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处为难,处处只为自己着想。 嬴嗣音疯了的这个念头在沈清寒脑子里一闪而过,对方的话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吹进自己的耳朵里。 沈清寒从来没指望过嬴嗣音能改变什么,他对那个人的唯一要求不过也就是,正正常常的这么过就好了,所以现在嬴嗣音的这番话在沈清寒心里翻起的波澜,简直是不亚于火山爆发。 他竟然知道自己错了。 他还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他居然道歉了? 真心的吗?还是只是想骗自己回去才这么说? 不对,若只是想带自己回去,按嬴嗣音的性子绝对不会做这么多没用的事儿,心情好可能哄你两句,抱着人走,心情不好便是直接一闷棍把人敲晕了,然后直接抗走。 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沈清寒张了嘴也问不出话来,怕又落入了对方的什么算计之中。 嬴嗣音松开他,抓着他的肩膀问,清寒,之前答应你的所有事情全部作数,以后你想做什么便去做,要报仇,要做天下第一我都不拦你了,这一回,听从自己的心意,你还愿意跟我回冀北吗? 还愿意吗? 沈清寒摇头,不愿意。 嬴嗣音的手指头一紧,随后无力的松开。 莫南风摇着这绑了无数人的暗牢木门拼命摇晃,一边摇还一边骂,嬴嗣音,你这个天杀的嬴嗣音,爷爷好歹当你是个前辈,所以处处恭敬待你,可你他娘的看看你干的是人事儿吗?一来药仙谷就把人家几十号姑娘全给捆了? 本来带沈清寒走回头路也是无奈之举,毕竟那厮吐血吐的实在是太厉害,莫南风甚至一度有种再晚回来几步,沈清寒都能失血过多,直接身亡的可能。 当天回来没遇着嬴嗣音,药仙谷的姑娘们个个见着这两个大男人都是鬼哭狼叫的,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莫南风想说什么又实在是不知从哪个空隙下嘴。 穆飞云见这混乱的场面,无奈只好忍痛用了自己的最后一支箭,一箭射榻了一座药房后,趁着一个安静的瞬间立马瞎编道,我们三个都是从那瀑布上落下来的,我们俩武功高没受伤,这小子实力太差所以伤的有些严重,你们哪位姐姐有功夫赶紧过来瞧瞧病先,可别一惊一乍的瞎咧咧了。 于是把沈清寒安置下来,一碗药还没灌得进肚子里的时候,嬴嗣音便带着冀北侯府的人杀入谷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作风,半句废话都不想听,只留了个雪茶在外头备药,其余人全都给捆着关了起来。 包括莫南风和穆飞云一起,通通丢进女人堆,然后木门一拉,上了锁,门口守了三排人。 穆飞云嘴里叼着个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稻草,懒洋洋的躺在一旁,看着莫南风这么卖力的去骂几句人家根本听不着的话,也只能连连摇头道,愚蠢。 要说这么落在嬴嗣音手里也有个两三次了,次次都能全身而退这么一出儿,穆飞云觉得这事都够自己吹一辈子。 不过也好啊,也好,嬴嗣音一来,沈清寒一走,莫南风就又得只跟着自己了。 只跟着自己 这个念头出现时带来的异样满足感让穆飞云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便是猛的一个寒颤,他吐了草坐直身子,看着莫南风那暴走的背脊,不禁在心里头暗骂了几句,我他娘的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沈清寒走不走跟我什么关系?莫南风他他留不留的又跟自己什么关系?靠,靠。 顾则笑蹦跶着来地牢的时候,进门便是被莫南风魔音轰炸,他敲敲木头门示意那小子安静后,这才喊道,瞎嚷嚷什么?嗓子不嫌疼呢?我家侯爷离这破牢远着呢,他武功再高,耳朵再灵那也听不着,别浪费力气了。 小火.炮。莫南风隔着木栅栏一把抓过了顾则笑的衣襟道,嬴嗣音又要对我家清寒做什么?他眼睛瞎了吗?清寒都变成什么样儿了他看不见?他还算个人吗?我还当他有多大本事呢,他娘的,一个大活人养在身边也看不好?弄得清寒浑身都是伤还有脸再找过来?你们冀北的人可真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呀。 咳咳那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快放手。算是默认了沈清寒这身伤的确是他们冀北没照顾好所以才弄出来的,顾则笑一想到那家伙面色苍白,浑身捆着纱布,一张嘴便是一口鲜血的模样,实在是无法和以往那副光彩照人的沈清寒联系在一处。 嬴嗣音又要对清寒做什么?你们把我捆在这里做什么?我告诉你们,这回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让清寒和你们走,去告诉嬴嗣音,爷爷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放手,快放手。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自己这衣裳从莫南风的手指头里解救下来,顾则笑拍拍自己的衣襟,忙道,再次提醒你,你爷爷江湖别称惊天雷,再胡叫什么小火.炮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用评论和收藏砸死我。 第71章 司马卫候醉了整整一日, 好不容易等到能清醒着睁眼的时候,胃里一个翻腾差点儿没吐出来。 酒量这么差, 还非得学着别人装情圣, 下回再醉成这样, 我可不管你。韩离端着醒酒汤走来,一手托着司马卫候的背脊, 一手把汤药往他嘴里灌。 司马卫候平日里最讨厌吃这些汤药补品类的东西, 虽然脑子迷糊,可身体还是下意识的在抗拒,他侧开自己的脸, 小声嘟囔一句, 我不喝。 喝了头就不疼了。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喝酒都不头疼的话, 那我还喝它做什么? 你可还真是皮子贱。知道这人性子犟,韩离也懒得劝了,把那汤碗往身旁一放,大抵是心头有火,所以手劲稍微大了些, 黑乎乎的汤汁撒出大半来。 司马卫候视而不见,他只坐起身来, 手指头用力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心里念叨着头疼好啊,头疼好啊,这活着事事不顺, 事事都招人头疼,喝了酒之后好歹只剩了头疼,至少心不烦了。 眼珠子转了这屋子一圈,像是不认得,司马卫候便问,这又是来了什么地方? 临沂虚怀谷,江湖人简称药仙谷。 哦。司马卫候明了一笑,随即道,我还当这些姑娘们骨头能再硬几天呢。 在我们家侯爷跟前,哪个的骨头硬的起来?不想活了吧是。 他可又动手了? 他让人把那片樟树林给砍了。 愣了十几秒,司马卫侯随后拍着大腿笑起来道,嬴嗣音果然还是嬴嗣音,没变,没变。 人家药仙谷成立至今,在江湖中一直保有一份神秘色彩的原因便就是这一片进去了就出不来的樟树林,林子里头遍布迷雾沼泽,机关暗器,防的就是这些不讲规矩的臭男人们来硬闯,结果嬴嗣音倒好,上来直接把林子一砍,然后长此以往,药仙谷,就与那开铺子望诊的药房一般无二了。 我怎么瞧你们这意思,是又想把人沈清寒给硬扛回冀北呢? 沈清寒这厮。司马卫候摸摸下巴道,若是肯回冀北,那对咱们是百利而无一害,毕竟侯爷现在心态太消极了,又偏偏只听他沈清寒的,而沈清寒又和嬴景文有家仇,我们的目标,就是除掉嬴景文。 我可不认为侯爷这个多情种会对老情人下手。 他会的。司马卫候邪邪一笑道,男人心,你还不懂。 韩离看着司马卫候的眼神有半分动摇。 司马卫侯一副眉眼弯弯的模样,笑起来显得特别好看,他伸手摸了摸韩离的脸,然后说,男人说爱你,可没说只爱你。 司马卫候又说,单方面付出的感情,天平一旦倾斜了,你觉得还能站住多久呢? 韩离看着司马卫候,看着那男人眼里细细密密露出的一些疏离,不由手指尖开始发凉,他道,那沈清寒的这座天平,你又要如何平衡? 侯爷自己会平衡的,何况沈清寒也不是嬴景文,人家没那野心,相比之下更多了些人情味,我看啊,他和侯爷一般,两个都是情种。 摇开扇子,穿了鞋,披了外衫,司马卫候还真能有这一炷香时间不到就能从宿醉的酒鬼恢复成正常人的技能。 看司马卫候的模样是想出门,韩离便道,人家小两口谈个恋爱,你这又得去打扰? 怎么说话呢,就我家侯爷这点儿情商怎么可能追的到男人,我是去帮忙牵线的。 司马卫候,你总说要扳倒嬴景文,和侯爷一起走向那万人之上,可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何如此这般执着? 可比人家嬴嗣音还着急了,这么多年下来,冀北的人都懒了,可就他司马卫候不肯放弃。 韩离不明白。 或许嬴嗣音都是不明白的。 司马卫候脚下一顿,他回头的时候眼里有星星,说话时语气中承载了无限希望,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心愿,他道,我希望,冀北侯府的每一个人,都能昂首挺胸,安度此生,而不是在嬴嗣音一旦离开之后,其余人就全部变成人人喊打的怪物,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从来没人想过嬴嗣音有一天可能会从冀北消失,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消失,现在他们被人家嬴景文打压成这般,即便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但仍是因为忌惮嬴嗣音所以无人敢做这个带头的人。 冀北这么多人,比嬴嗣音年纪小的大有人在,那家伙再强也终究是个人,冀北不可能这辈子都仰仗一个孝文侯爷的名声过活吧。 就像司马卫候问过嬴嗣音的话,他说你一定没有想过吧,一定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那沈清寒怎么办?顾则笑怎么办? 难道每一个冀北的人都能有一剑抵万军的实力吗?那时候顶梁柱一垮,四面八方的势力就会全部涌来冀北,报仇的报仇,报冤的报冤。 在嬴嗣音身上出不了气的就会全部出在沈清寒或是其他冀北人的身上。 那个时候没人会在乎沈清寒不是自愿来的冀北,他们只会说,这个男人跟了那个大魔头那么久,谁知道现在心里琢磨什么呢?然后秉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心态,冀北的人,一个都是逃不掉的。 再直白一些也就是,嬴嗣音一死,冀北面临的就是一场灭门的浩劫。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50) 树敌太多,起点太高,一旦失势,落的便是这么个下场。 司马卫侯找到沈清寒休养的小院时,老远老远就看见嬴嗣音穿着一袭黑衣,笨手笨脚的坐在土堆前头扇火煎药,没人把守,没人伺候,就这么一间泥房,养着花的小院儿,虽然做不好但还是努力想做点儿什么的男人,和那屋子里藏起来的另一个漂亮小美人。 撇开此前嬴嗣音的所作所为,这场面,倒是真有几分不羡鸳鸯不羡仙的意思。 有事说,没事滚。 只可惜美好的场面并没能维持太久,嬴嗣音抬头瞧见司马卫侯那笑吟吟的模样时,便是不冷不热的扔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司马卫侯倒也不恼,像是习惯了嬴嗣音这么说话,他贴着那男人的身子也坐到了土堆之上,伸过扇子去帮忙扇火,边扇还不忘边问道,如何大清早的这么大火气?这是又被人家赶出来了? 嬴嗣音冷着脸不做回应。 啧啧司马卫侯摸摸自己的下巴,他笑道,要说平日里沈清寒给你两个大耳刮子你也能高兴的跟二傻子似得,人家若是肯张嘴骂你,你铁定不至于郁闷成这副模样吧,来,让我猜猜,是不是沈清寒不肯和你说话?嗯?是不是你说什么人家都不理你?或者是你说十句,人家就回你俩字,呵呵?或者是,哼哼? 嬴嗣音斜睨了司马卫侯一眼道,你这么能,做个翰林院大学士可真是屈才了。 我已经想清楚了,以后要实在是在皇都城混不下去,那我也只能回冀北去扮瞎子算命,总不至于饿死。 本侯在冀北给你们留了 侯爷。司马卫侯按住嬴嗣音摇扇子的手,他认真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虽然大家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喜欢坐到一块儿吐槽吐槽你是个情种这事儿,可这么多年来你为冀北做的事情,大家同样有目共睹,所以即便江湖上人人都骂我们冀北侯府丧心病狂,可兄弟们从来没对你做的任何决定埋怨过一句,即便是在最辉煌最鼎盛的时候,你一句话让我们从皇都撤回冀北,我们也全都听话的乖乖走了,但是侯爷,那个时候我们走的可不比你轻松,你倒是袖子一甩什么都不管了,可其他人,身上背着的血债,就不是那么轻易能再还清。 江湖之大,恨不得把冀北抽筋扒皮的大有人在,说不定上街随手抓个小娃娃,人家的父亲母亲都能是在当年混战的时候惨死在冀北人之手的。 那会儿嬴嗣音身边的兄弟们,都和他一样嚣张又好战,本来你说好好一场战,你打完也就打完了,打完了就去自己该坐的位置待着呗,非得要让个位,让位也就罢了,还硬生生的能让人从皇都给打压到冀北去。 活生生挨了一个谋匿的罪名。 教科书似的大反派,你说人家不打你嬴嗣音,还能打谁? 嬴嗣音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笑道,方才还说从不埋怨本侯,你们这每天一人一句的,说的本侯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那也得要你听得进去。 卫侯。嬴嗣音侧头拍拍司马卫侯的肩膀,他微微眯了眼道,你若是能让沈清寒心甘情愿的跟本侯回去,本侯便带你们重新走一趟皇都城。 这一回答应的事儿可再不能反悔了。听完这话,司马卫侯就差激动的蹦跶起来,他握住嬴嗣音的手指头因为兴奋而摇晃个不停,差点儿没洒了那一锅煎了三个时辰的汤药。 松口了,嬴嗣音总算是松口了,司马卫侯心里头那几乎要被磨灭的光亮难得的又重新燃起了几分。 以往绝对不会主动来沈清寒屋子里串门的人,这一回竟是上赶着跑来瞧病把脉,左手把完把右手,司马卫侯看着那苍白虚弱的家伙,却是跟瞧吉祥物似得怎么瞧怎么可爱了。 沈清寒喉咙干哑的要命,说话声音说不大,呼吸大力了还会止不住的咳嗽,浑身都跟着疼的厉害。 因为也不出门,所以并未束发,一头柔顺的黑发就这么随意的披在肩上,沈清寒的发丝垂至腰间,他摸索着起床的时候有那么一个抬头的动作,虽然双眼覆着白绫,可司马卫侯愣是能从那个瞬间看出几分勾人的意思来。 啧啧啧,妖孽,祸水,祸国殃民啊。 内心兀自感叹一番,举起折扇上前一拦,司马卫侯止住了沈清寒接下来想要做的动作。 公子想要什么?在下可以代劳。 不敢麻烦司马大人。 哦?像是吃惊,司马卫侯随即道,沈公子竟是能记得在下的声音,这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呢。 你有事? 自然是有。 说重点。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可是挑不出重点来呢。司马卫侯笑笑,看沈清寒的手指头摸来摸去也不着东西的时候,便主动弯腰把那鞋子送进了人家的手中,不知道沈公子可否抽些时间,同在下浅谈一二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最近工作真的太忙了。 而且天气转凉也有点小感冒,小可爱们注意保暖。 有时间会第一时间更新的。 感谢大家支持,爱你们。 第72章 沈清寒穿好鞋, 他不耐烦的神色在脸上表现的异常明显。 你们冀北的人都这么闲吗?一个二个无事可做,整日就这么跑来和我聊天?昨天是嬴嗣音, 今天是你, 明天顾则笑又来?来说什么?又要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们回冀北? 司马卫侯无奈的耸耸肩, 我可不会问你这么傻的问题。 做了那么多缺德事儿,现在又跑来问人家愿不愿意回头, 除了嬴嗣音那个傻子, 谁还能把这种话问得出口? 情不知其所起,他倒是自个儿一往情深了,却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想法, 爱个人爱的笨手笨脚的, 即便是以前同嬴景文在一起,掏心掏肺的什么好都给, 可是给的方式不对,给的东西不对,给来给去给不到点子上,最后的结果便还是只能分开。 那你要说什么?威胁我?告诉我不跟你们回冀北所以又要伤害我的朋友?来这里两天了,我倒是想问问莫南风和穆飞云在什么地方? 他俩好着呢, 好吃好喝给供着,比你白胖。 胡说八道。虽然接触不多, 但沈清寒绝对是十分清楚这冀北人的做派,尤其是这个司马卫侯,这模样在整个冀北看起来绝对是最斯文讲理的一个,但实际, 什么损招烂肚皮的坏心眼子事儿全是他笑嘻嘻给想出来的,他们能对莫南风好?开什么玩笑? 我是说真的,沈公子怎么对我如此抗拒呢? 见沈清寒摸索着想出门,司马卫侯便伸出扇子去拦住,看着那孱弱的身子上落的一身伤,可怜成这般,怪不得嬴嗣音一瞧着就又走不动路了。 你们问我愿不愿意回去,我必是不愿意的,可嬴嗣音若非要用强,那我也没办法,毕竟我打不过他。沈清寒说话的语气很平稳,情绪里半分起伏都没有,像是对嬴嗣音即将要做的什么事儿都能了若指掌一般。 会放自己走吗? 怎么可能。 沈清寒甚至不用脑子都能想到这个答案,嬴嗣音那人的性子从来都是偏执成魔的,他想要的东西,想见的人,想听的话,哪怕动刀子见血他都必须得要得到。 自然,也正是因为骨子里有了这么一股子韧性,所以才能年纪轻轻的就站到那么高的位置吧。 你看若是把这种事儿放到沈清寒的身上,就他这宁肯自己千疮百孔也不愿动弹别人半分的性子,或是像莫南风那样,喜欢的人稍稍皱个眉头也再下不去手的性子,那是无论如何,也绝对绝对做不到的事儿。 沈清寒道,所以你们在这里跟我废这么多话干什么呢?一边想让我回去,一边还得让我自己承认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回去,嬴嗣音什么都做遍了,最后还什么好话都让他一个人占了?这样有什么意思?让我说这些,做这些的意义在哪里?难道就是为了让嬴嗣音相信我也爱他,这样的话说出来,我信,你信吗?他能信吗? 司马卫侯偏头想了想,然后道,我自然是不信的,不过若是你肯说,我猜侯爷他铁定能信,他那人吧,一谈恋爱脑子就有点那什么?用江湖俗语来说,大抵是脑子打了铁,或者是灌了铅。 所以我要一直陪他玩?陪到看着自己的仇人在眼前不能拔剑,陪到自己被弄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总算是说到正题了。司马卫侯伸手想要去扶沈清寒到木桌前坐下,可哪知道手指头刚刚碰着人家的胳膊,就被人厌烦的甩开,沈清寒这厮的的确确非常抗拒冀北侯府的人,那种厌恶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 想着第一回 见面,虽是疏离,可周身冷冷,只给人一种无穷无尽的疏离感,哪会把情绪抒发成这般? 这得是多大的怨恨,才能成这样? 左手被打开,司马卫侯并未打算停手,他顺势一把擒住了沈清寒的右手,然后把人拉的离自己近了几分,右手很疼吧,嗯?我看是手筋断了,这手以后别说拿剑,恐怕是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沈清寒咬牙,被气的是周身发抖,一个以剑术行走江湖的少年,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剑的少年,突然有一天被人告知说,你这手废了,以后再也拿不了剑了,那得要是什么样的心情才能承载的住这一份愤怒? 何况这手还是因为嬴嗣音被废的。 偏偏是他沈清寒最讨厌还最无法反抗的一个对象。 司马卫侯道,沈公子,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难受,可我们需要来理智的思考一下现在的处境,鄙人从出生至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艺,唯独一份开解人心玩的最溜,我可不比侯爷那般无情,你的心情,我是真真的全都能理解,所以,我们能好好聊聊吗? 聊天嘛,要的就是一个意境。 还是惯常喜欢的爬屋顶,沈清寒这人性子冷,性子冷归性子冷,性子冷也有性子冷的好处,至少他也随时随地都保持着一种可控的状态,不会随随便便两句话就会立马暴走,五六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情绪爆.炸。 只是争执了两句,最后还是决定好好聊,毕竟司马卫侯答应了,若是聊完之后沈清寒还是不愿意去冀北,那么他负责一棒子把嬴嗣音敲晕,然后把人带回冀北去,再告诉他,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沈清寒的人出现过,你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做过的一场春..梦。 白绫覆眼,瞧不见路,每走一步还得司马卫侯回头来瞧个几遍,最后实在是看不过眼,司马卫侯便把自己的袖子塞进了沈清寒的手里,牵袖子不算占便宜,可快些吧,不然一会儿天都亮了。 现在是夜里? 当然是夜里了,不然大白天的爬什么屋顶?你看那星星多亮,哎呀,我忘了你看不见。 扶着人坐好,司马卫侯往后一趟,趁着没人管,就这么直勾勾的欣赏起了美人来。 说吧。沈清寒大致把自己的脸转向了司马卫侯的方向,他道,我倒也是想听听你能再说出什么花儿来。 我没什么好听的话说,只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罢了,你自己心里头有路,等我的话问完,你只需要想好自己该去那一条就成。司马卫侯哼笑一声,跷着腿跟个地痞流氓似得,那股子文弱书卷气被丢的半分也没了,他道,第一,我能问问你是如何打算以后的吗?不去冀北,又打算去什么地方?回昆仑山?跟莫南风去漠北? 这话倒还真是问住了人,沈清寒没答话,毕竟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或者是想自己一个人浪迹江湖?司马卫侯偏头去看沈清寒道,若是没想清楚的话,那我帮你想想吧,第一,如果要回昆仑山的话,你和嬴景文结下的梁子,一旦脱离了我家侯爷的保护,你认为他会放过你?还是说你觉得你们昆仑山,有和朝廷对抗的实力?或者是那帮子人会愿意为了你对抗朝廷?第二,跟莫南风回漠北倒是个不错的打算,毕竟那小子对你的心思只能用一个傻字形容,不过去也可以,但是一旦去了,你就要做好永远不再入中原皇都,永远不能为你沈家翻案的准备,并且同时,也要做好嬴景文依旧会恶意报复你的事实,第三,自己一个人浪迹江湖,嗯就目前你这右手看起来,这个也是不太现实的选项,而且 而且离开了嬴嗣音,我就永远逃不掉嬴景文的黑手? 聪明。司马卫侯脸上的笑意大了些,嬴景文这个人的嫉妒心绝对比你知道的还要可怕千万倍,拔你几个指甲算轻的,这还算是给了侯爷面子,何况如今他知道你是沈家的遗孤,就且不说你同侯爷的事儿,他也绝不会留你这么个活口在。 所以我除了跟你们去冀北,没有别的路走了? 如果你想漂漂亮亮的打赢这场战,除了跟我们走,再也别无选择。 可嬴嗣音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并没有打算让我对嬴景文动手。 那是以前,你可知道你出事那日,他怒气冲冲的跑去嬴景文房里给了那男人一个耳光?并且还放话说,若是沈清寒有半分毛病,就要那一屋子的人都跟着陪葬? 我这一身伤,就只能换人家挨一个耳光? 你不了解侯爷。司马卫侯眼睛微眯,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这一巴掌甩下去的,是那三十一年的全部情谊。 为了一个沈清寒,活脱脱折腾了自己半辈子的情,就在那一个巴掌里头,完全,完全的清算干净。 果然是嬴嗣音能干出来的事儿。 第一个沈清寒出现能断了他三十一年的念想,那第二个呢?第三个呢?嬴嗣音爱人的底线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我就不能跟你保证什么了,毕竟人活在世,大家各凭本事嘛,你瞧瞧人家嬴景文,收了那情谊,并且把这份情谊充分转变为了一切对自己有益的好处,他能把侯爷这个人的存在给利益最大化,所以这也就是人家为什么能做皇帝,而你却瞎了眼的在这屋顶上听我胡咧咧的道理。 话里话外的意思十足明显。 你沈清寒想报仇,没问题,只要搞定嬴嗣音,那就什么都好说。 沈清寒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又还是闭上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侧脸在月光的映射下更加柔和几分,衬得自己唇红齿白,娇艳欲滴的薄唇更是好看。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51) 司马卫侯没忍住吞了吞口水。 若是担心莫南风那倒不必了,他最近和人家穆家那小公子玩的是你侬我侬的,如果你不再去捣乱,人家世家公子对世家公子那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漠北和幽月谷喜结连理,绝对比你跟着莫南风回去更能让他们家老爷子开心。 我知道你是想借我的手扳倒嬴景文,我也知道我再回头去找莫南风那傻子会给对方带来什么后果,你说的都对,我好像除了冀北之外,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昆仑山会为了沈清寒和朝廷翻脸吗? 自然不会。 漠北临安会为了沈清寒和朝廷翻脸吗? 莫南风会,可沈清寒不愿意。 那沈清寒一个人行走江湖能对抗朝廷吗? 他现在连剑都拿不住了,还对抗个屁,兜兜转转,来来去去,绕话绕到了太平洋,到现在,总算说清楚了,这世上除了嬴嗣音,就没人能再护得住他沈清寒。 像是泄了气,最后的坚持被人拿小锤子一点一点的击碎,沈清寒的背脊稍微弯下了一些,他道,我算是冀北的一颗棋子吗?用完就丢的那种? 人生在世,有人活着是为了追求爱情,有人追求权力,有人追求金钱,有人追求自由,大家要的东西不一样,定位自然也不一样,你想站到什么地方,或者你最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这都取决于现在你想要什么。 沈清寒,你只需要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然后死盯着那个要完成的目标,一路朝前走就是了,我们在路上看到的一切都是踏板,你在冀北,是要做棋子,还是做比嬴嗣音更高一头的主子,这一切的选择通通看你自己。 司马卫侯站起身来,想着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沈清寒这厮随口一点拨,他想的地儿能比自己要说的还长远,可能也是从小受苦太多,所以比常人看事物看的更加透彻。 像那种什么不顾一切,非得要跟嬴嗣音似得轰轰烈烈谈场恋爱的事情,这是在沈清寒身上绝不可能发生的,那人对情.爱二字反倒像是没什么追求,嬴嗣音来也好,去也好,沈清寒的身上从来未曾出现过爱字或是恨字。 有的也只是讨厌,跟吃饭的时候碗里掉进了一只大苍蝇似得讨厌。 点到为止,怕自己再多说下去反倒会起反效果,于是司马卫侯打算给沈清寒再留一个安静思考的空间,他站起身准备下楼,刚刚朝外走了两步,便听见沈清寒在身后问。 可是我的右手废了,以后还怎么能拿剑呢? 沈公子有所不知。司马卫侯回头道,孝文侯爷当年一剑抵万军的故事并不完全贴切事实,其实出征那日他是拿了两把剑,左手一把黑剑,右手一把血剑,不过区区左手剑法而已,他还是能教你的。 左手剑,右手剑。 那两把剑沈清寒倒也是都瞧见过,红色的那把现在在冀北侯府,黑色的那把在嬴嗣音自己身上,想用的时候,随时聚气成刃,他那么强大,所以才会这么有底气的,想要什么都敢张口吧。 能放了莫南风和穆飞云吗? 司马卫侯眨巴眨巴眼睛,随后笑着朝沈清寒伸出手去,他道,欢迎加入冀北侯府。 第73章 从司马卫侯嘴里听到说沈清寒答应回冀北侯府的消息时, 嬴嗣音一个激动还不留神捏碎了一只手里捧着的茶杯,要知道那可是滚烫的热茶啊, 全都混着碎片儿扎进了手心里, 顺着血迹哗啦啦的往下流, 看着可怕的要命。 你说什么了?本侯昨日问他时,他分明还说不愿意? 司马卫侯只笑道, 侯爷就别管下官说什么了, 只需记着这回把人找回去,可别下回再给气出来就成。 ......嬴嗣音叹了一口气,只摇摇头道, 只要他肯回去, 要做什么都随他去了,本侯再也不多说半个不字。 侯爷倒也不必这么说。鉴于自个儿也经常受伤的缘故, 所以这顾则笑处理伤口的手法那是相当的娴熟,看着杯子碎了也没人吃惊,想着自己离嬴嗣音最近那就自己顺手处理了吧,于是蹲下身子来,捧过手, 一点点的把碎瓷片儿弄出来之后,也不洗, 也不上药,直接扯条衣摆边儿裹起来便算完。 冀北男人处理伤口的方式,就是够爷们儿,哪像那沈清寒呐, 啧啧啧 呸呸呸,这怎么一个不留神就又开始吐槽起来了?顾则笑甩甩自己的脑袋,随后笑嘻嘻的道,侯爷只需要做一件事儿,我就保证沈清寒以后再也不会跟你闹别扭。 哦?司马卫侯摇摇扇子,饶有兴致的问道,则笑都能看清楚其中的门道?你倒是说出来让我听听,可别是想偏了题,自己闹了笑话便罢了,可若是误导了侯爷,那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说什么呢,我哪还有九族能让你们株的?顾则笑一摆手道,再说侯爷脑子笨,你们就说我脑子也笨吗?这沈清寒虽然脾气不好,可小打小闹的也在冀北住了这么长时间,唯独两次只动了真格要走的,哪回不是因为那个嬴景文? 嗯司马卫侯点点头,目光转向嬴嗣音道,则笑这回分析的不错,侯爷你如何看呢? 嬴嗣音为难的按按自己的脑袋,随后起了身道,本侯还是再去道个歉吧。 待嬴嗣音走后,顾则笑跟着就蹦跶到了司马卫侯面前,闪动着两只求知欲旺盛的大眼睛道,司马哥哥,我也很好奇你同那沈清寒说什么了,那家伙嘴那么欠,我跟他说不到三句话就得打起来,你竟然还能和他坐到一块儿聊了那么久的天,真乃神技啊,你们聊什么了? 过来。司马卫侯贼兮兮的勾了勾手指头,引得顾则笑凑着脑袋过来了之后,又才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告诉他,有些人啊,虐妻一时爽,追妻就 追妻就怎么了? 追妻就 追妻就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司马卫侯突然抱着肚子,莫名其妙的开始大笑了起来。 顾则笑一脸吃惊的表情盯着那人,完全看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不觉得司马卫侯这是在逗着自己玩儿,只当是这后半句是什么说了会让人特别开心的话,便就一直追问着,司马哥哥,你说话倒是说完啊,虐妻一时爽,然后呢?然后呢? 大白痴家里养的小白痴。韩离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日子就这么不长不短的过了一小段儿。 司马卫侯和韩离整日闲来无事便是在这谷中游山玩水,顾则笑抠破了脑袋皮也想不明白这虐妻一时爽,追妻什么什么的不知道的后半句笑点在什么地方,沈清寒安安静静的待在屋子里,等人换药,等人喂药,嬴嗣音则是安安静静的陪着坐在屋子里,等人来给沈清寒换药,等人来给沈清寒喂药。 雪茶是和莫南风他们关在一处的,每日会特别有人请她出门去给沈清寒看诊,看完之后又会特地送回来关押。 这人来来去去好几次,莫南风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去给沈清寒看伤的,于是雪茶每回回来,莫南风便是要缠着问她,清寒他还好吗?清寒他的伤还严重吗?清寒的毒解了吗?清寒的蛊虫取出来了吗?清寒的眼睛能看到了吗?清寒的手指甲长好了吗?清寒他是不是不开心?姑娘,拜托你帮我带句话,下回再见着沈清寒,你就告诉他莫南风也在这个地方,让他别害怕。 白痴。听着这些天真的话,穆飞云只能无奈的呸掉自己嘴里的干草,然后翻个身继续养神。 就如今嬴嗣音来了药仙谷,傻子也知道那个魔头现在是一步不离的跟在沈清寒身边的吧,这些话就算那个雪茶丫头不要命的敢说出口,可若是让嬴嗣音听了去,那他们几个还要活不要活了?要说莫南风这厮别的还行,可就是不长记性这一点十分的要人命。 上回在幽州吃的亏,半点都不够记的,害得自己断了腿不说,还害得人家沈清寒都见了血,就这都不知道收敛,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真是个傻子,大傻子。 听着这些问话,那雪茶只跟魔怔了似得,她哆哆嗦嗦的出门,又哆哆嗦嗦的进门,除了吞口水就是吞口水,半个别的字都说不出口了。 早该知道沈清寒这样的人就不是普通人才对,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人竟然连名震天下的冀北孝文侯都能当仆人似得使唤来去。 还记得当着嬴嗣音的面儿第一回 给沈清寒把脉的时候,那漂亮哥哥嘴角含笑,只轻声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给我下毒? 就这简简单单的一句,愣是吓得雪茶差点儿没当场跪到地上去。 像是嬴嗣音那气场会吃人似得,沈清寒问完后,那男人就只是用手指点了点桌面道,回答他的问题。 雪茶口干舌燥的厉害,平日瞧见沈清寒的心动现在只剩下了害怕,她喃喃道,因为看哥哥太好看了,所以想留下哥哥。 所以我不留下,你打算毒死我吗?沈清寒继续问。 不是的不是的。雪茶立马摆手道,我只是想让哥哥错觉自己一直好不了,所以想一直骗你留下来,没有别的意思。 那这毒能解吗? 能,能。 蛊虫能取出来吗? 蛊虫说起这个的时候,雪茶的面上倒是稍显了几分为难的神色。 嬴嗣音在一旁道,蛊虫取不出来倒也无妨,我们带着母蛊离开便是。 沈清寒语气淡然道,无妨是无妨,可身子里有这么个东西,我总觉得怪得慌。 嬴嗣音想了想这句话,便又抬眼去看雪茶道,这母蛊你们是养在什么地方?离了人的精血它不会死吗? 雪茶答道,母蛊正是用血养起来的,这双生蛊食人精血,若是要取蛊,就必须得要放血引它出来,可是这样做实在太危险,我怕 危险就还是别做了。嬴嗣音决定的果断,他转向沈清寒道,你若是自己觉得奇怪,那本侯便陪你一起把母蛊养在身上。 哼。沈清寒冷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嬴嗣音的幼稚。 于是雪茶就这么眼睁睁的瞧了一回自己给自己下蛊的嬴嗣音,被惊的目瞪口呆之后,又被人给押着带回去了。 沈清寒眼睛拆带子的时候,也就是冀北侯府打算打道回府的当天。 顾则笑早早的起了床,趴在房梁上就等着人来,一个沈清寒坐着,其余的人都紧张的围在了他的前后左右。 雪茶摘开那布条儿的时候,顾则笑只看见沈清寒那双眼睛上跟涂井盖儿似得涂了两大团黑,就这造型,配上那厮平日里清高冷漠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滑稽。 这药也不敢直接拿水洗,只能用帕子沾了水,然后一点一点的擦干净,雪茶是个大夫,平日里做这些事情也是做熟了,可偏偏今天这么多人就死盯着她这双手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紧张感便是让她的手指尖有些轻微发抖。 让本侯来吧。嬴嗣音及时的按住了雪茶那双晃动不停的手指。 这药涂在眼睛上,本来黏性就大,擦轻了擦不干净,擦重了又容易按进人的眼睛里头,沈清寒这双眼睛本来也就够遭罪的,再弄点儿这闻着就恶心的药进去刺激一回,那嬴嗣音还不得心疼死? 好,好。雪茶麻利的交了帕子去,自己又蹲下身去替沈清寒拆开了手指甲上的白布条。 这指甲上的药该是再换一遍了,沈清寒算是造物主的得意之子,漂亮的人恢复起来也是漂亮的,指甲一个都没长歪,个个新生出来的都跟抹了油似得,光洁亮丽。 眼睛上总算没有黏糊的触感,沈清寒正要急于睁眼,又听着嬴嗣音在自己耳朵旁边说,先别睁开,等这药气散一散,省得冲着眼睛。 于是顾则笑又被使唤去打了一盆热水来,嬴嗣音拿着热气腾腾的帕子,反复把沈清寒的眼睛擦了又擦,直到擦的自己都闻不出怪味儿来的时候,这才道。 睁眼看看,能不能瞧见? 沈清寒这一睁眼,吓得那雪茶差点儿又是一个咕噜摔翻在了地上。 眉目如画,指的当也就是这样一张脸了吧。 绕着这屋子看了一圈儿,沈清寒又眨巴眨巴眼睛,然后道,能看见了。 那我们是现在走呢?还是吃了午饭再走呢?司马卫侯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心问道,雪茶姑娘,你该喂的药,该解的毒都处理干净了吧,若是我们的人回了冀北有半分觉得不适,你们药仙谷可也别想撇干净责任了。 顾则笑跟着道,怕什么?以后来药仙谷跟回自己家似得,还怕她们敢跑路不成? 沈清寒回头问嬴嗣音,你不是说把那片樟树林给人家种回来了吗? 种了种了。顾则笑凑到沈清寒跟前说,七百多棵小树苗儿,咱家侯爷一句话,连夜从全国各地送来的药仙谷,现在全种在谷口了,估摸着再等个一百来年就能长回成原来的模样。 沈清寒无话可说。 七百多棵小树苗,也亏是嬴嗣音想的出来。 司马卫侯问沈清寒要不要吃了饭再走,这话也是问错了人,沈清寒这么挑食的人怎么可能吃饭,虽是换了左手拿剑稍微有几分不习惯,但好歹防身的家伙在手,心里多少有了几分底气。 这一回是下定了决心要走的,沈清寒自己的选择,和旁的人再也没有关系。 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无关嬴嗣音,也无关莫南风。 沈清寒的心是冷的,除了沈家那三百多条人命之外,唯一一个活着还让他觉得亏欠的人,也就只剩下莫南风了。 那家伙实在是太好,好到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程度,可缘分至此,以后路注定不能再一起往下走,过多的纠缠于人于己都不再有好处,适时割舍或许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所以跟着冀北的队伍在药仙谷谷口看见莫南风的时候,沈清寒果断的拉了马绳,他翻身下马,迈腿朝对方走了过去,脚下半分都不带犹豫。 顾则笑陪着嬴嗣音坐马车,见车架突然停下,便立马探出小脑袋出来看。 司马卫侯抬手示意队伍暂停。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52) 穆飞云瞧见这架势,也是自觉的后退了十米远的距离,抱着手靠在了一旁的大树上。 是要来告别的吧。 这一次,是真正的,下定决心的要来告别的吧。 看这架势,明明白白的就是说,大家以后站着的立场都不一样了。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大家甚至自觉的划出了一个空间来给他们友好分别,也就只有莫南风那傻子,在看到沈清寒朝自己走过来的瞬间,会跟个白痴一样的伸出手去。 韩离远远的摇了摇头,像是从那莫南风痴傻的模样里看出了几分别的什么。 所有人都明白。 偏偏莫南风不明白。 身边的一切一切都同走马观花般一闪而过,这十年,唯独沈清寒这个人从来没变过。 莫南风好像能听见那句话,又好像听不见。 那若有若无的一声。 傻子,他不会跟你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有收藏的捧个收藏场。 没有收藏的就捧个评论场。 作者菌很努力的在码字哦。 第74章 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沈清寒朝自己走来, 他走的每一步都跟踏在了自己心尖上一般,莫南风强迫自己想要扯出个笑脸, 可是嘴角才刚刚上扬了几分, 心脏的某个部位就像是跟着被拉起来在用力的往外拽一样, 疼的差点儿掉了两颗泪珠子。 沈清寒道,就走到这里吧, 谢谢你这十年来的照顾,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许诺来世好像显得太过矫情,我 我要来世。莫南风的手仍旧是倔强的不肯放下, 这话说的卑微又可怜。 沈清寒垂了垂眸, 要说他也不是什么酸不拉几,会情话连篇的类型, 甚至有的时候听嬴嗣音说多了,还忍不住的要回头去骂上几句。 诺言这玩意儿其实挺没用的,说的那个当下大家都是真心实意,可之后呢? 保不齐谁就先变心了,保不齐谁就先放弃了。 沈清寒惯常想得多, 心思细腻又敏感,旁人一个无心的动作或许到他眼里都会解读出很多意思来, 若是今日站在这里对他说这话的人是嬴嗣音,那对方铁定又得挨上一顿冷嘲热讽才算完。 本来是问心无愧,可又始终觉得承了人家这十年的情义不给个说法不合适,于是便伸手从怀里掏了一枚白玉出来。 这玉莫南风认得, 中原世家有公子出生时,家中父母都会选上一块上等好玉给孩子从小佩戴,身份越高的,玉质便是越好,这算是一种美好的精神寄托,也算是一类变相求平安的护身符。 这种玉,沈清寒有,莫南风有,穆飞云也有。 穆飞云倒是无所谓的给当了,这玉同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莫南风是瞧见沈清寒的第一眼就硬生生的把自己那块儿给掰成了两半,然后硬塞给了人家一半。 沈清寒的玉从来没拿出来过,他和莫南风、穆飞云这两人都不一样,别人无所谓的东西,对他来讲却是唯一的存在,沈家没了,这玉对他来说,就是整个沈家。 把还带着自己体温的玉佩放到莫南风手里的时候,沈清寒能感受到来自对方指尖的颤抖。 收了这玉,是说明这一世,你我便再无牵连了吗?玉佩落在手心里,很轻,也很重,莫南风轻飘飘的问了这么一句话,这话落到沈清寒的耳朵里,同样很轻,也同样很重,莫南风道,清寒,是不是这个时候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就为了能无牵无挂的离开,所以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划清界限吗? 沈清寒抬眼,他漠然直视莫南风的眼睛道,这是对大家最好的选择。 所以我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这是我的选择。 不后悔? 后悔也是自找的。 莫南风收紧手指,他把那玉佩牢牢握进手心里,然后乐呵呵、大无畏的道,行,男子汉大丈夫,我们拿得起放得下,这一回你要走我不拦你,能爱你这十年我也不后悔,只是这玉佩送了人,下一世你可得信守诺言,不能再说跟别人走就跟别人走了。 沉默三秒,沈清寒实在是说不出口什么今生来世的话,憋到最后也只能咬牙点了个头,算是许了这个诺。 只是这边头才刚刚低下,那边莫南风便是不由分说的一把将人揽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拼尽了全部力气的动作,沈清寒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周身便被一股暖意牢牢包裹起来,莫南风以前从来不敢这么抱他,这一回却是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沈清寒身上的伤还没全好,这一下子扯的是个撕心裂肺,但又硬是咬着牙没吭声,任由他莫南风去了。 抱吧抱吧,反正也是最后一回了。 这么想着,沈清寒还主动伸手去拍了拍莫南风的背脊,只是对不起三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见人家凑在自己耳朵旁边,带着十岁那年被骂到躲在稻草堆里痛哭的哭腔说道。 你骗人,沈清寒,你骗人。 什么前世今生。 通通都是屁话。 莫南风只想要沈清寒,他明明就只是想要这一世的沈清寒。 可是他等不到了,那年昆仑山的那个小男孩,再也不会回去了。 没人能再出现让他再这么爱上十年的了。 沈清寒要走了。 沈清寒要和别人走了。 沈清寒再也不会回来了。 莫南风心疼的要命。 明显感受着来自对方周身的情绪,沈清寒抬起来的手又无力的垂下,莫南风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来同过往告别,而他却是像个傀儡一般,任由人家抱着,任由人家说着,对方流的眼泪甚至都打湿了他的右半边肩膀,可自己却还是面无表情。 呆呆的,不会哭的,眼眶都不带红一下的,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人一般。 这世上哪有什么好好告别,最后莫南风拽着沈清寒死活不肯放手,到头来不也是被嬴嗣音生生动手给分开的吗?当年那个威风凛凛,气宇轩昂,能站在昆仑山风灵授业殿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喜欢沈清寒的少年,这会儿正抓着那个喜欢的人的衣服袖子,哭的一塌糊涂。 见冀北那边有人看不下去率先站了出来,穆飞云也立马跑上前去拦着莫南风不再让他上前了。 莫南风这回倒是不挣扎也不推人,像是没了力气,穆飞云拦他也就拦了,他就这么捂着自己的脸跪在地上痛哭,像是个丢了糖的三岁孩子。 比起这边的情绪能够宣泄,那头的沈清寒瞧着更是让人觉得害怕。 面无表情,浑身发抖,像是突然魔怔了似得,就这么睁着眼睛,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一个大活人突然丢了魂儿,犯了如何也喊不回来的毛病。 嬴嗣音只拿手指头探了一下沈清寒的颈脉,便是一指点下去,人闭了眼睛,昏昏沉沉的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这就是你所谓的最好的选择?韩离有几分不能理解的望向司马卫侯问道。 长痛不如短痛,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这么折腾人家两个小朋友,不嫌缺德呢? 这世上有比谈恋爱更加重要千百倍的事儿,沈清寒不过是选了一条自己认为正确的,他没错,我也不嫌缺德。司马卫侯偏头冲韩离抛了个媚眼,然后道,以后你就懂了,做事清醒理智,绝不感情用事的好处会体现到未来的各方各面。 这是沈清寒的路,就放手让沈清寒自己去走。 莫南风倒是大哭一场也就作罢了,往后的日子该过还是得过,难过伤心大不了就是那么几日,然后再想着沈清寒这个人的时候或许带着几分不舍,抑或是带着几分心寒,但伤口疼疼就会过了,即便是严重到发脓溃烂,也不过是把伤期再拉长几日的区别而已。 伤好了,就彻底好了。 以后就再也不会疼了。 倒是沈清寒不声不响的倒头就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了小半个月,连嬴嗣音都怀疑这孩子再这么病下去可别是烧傻了的时候,人家又自个儿好了。 能下床走动,能吃饭说话,能试着用左手拿东西,情绪显得十分平稳,没有半分不适。 顾则笑荡在秋千上看着在院子里拿左手练剑的沈清寒,虽是别别扭扭的姿势,但也能看得出来人家在努力适应。 韩离也跟着来了一趟冀北,司马卫侯摇着扇子欣赏沈清寒婀娜的身姿,他则是沉默在一旁细心煮茶。 顾则笑晃晃悠悠道,这沈清寒也太无情了,莫南风那天难过成那样儿,他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韩离煮开了第一遍水,他用手指捻了些细盐撒入茶壶之中,那你想让人家如何?要死要活的闹上一回?天天拽着我们家侯爷哭个没完?要是这样,他又何必跟着回来?直接跟着人家莫南风走了不还痛快? 话是这么说。顾则笑摆摆手道,可毕竟是十年呢,多少也该有些伤心才是吧,夜里偷摸着掉几滴眼泪都比现在这样看着正常。 司马卫侯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夜里没掉眼泪? 司马哥哥,我也没别的意思。顾则笑从秋千上跳下来,双手捧着自己的下巴就这么坐到了司马卫侯的身边去,他的兴致看起来不如前几日高了,恹恹的,像一棵活力四射的小树苗被霜打了一般,我就是怕沈清寒他这么憋会憋出毛病来,虽然现在说是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可明摆着人家心里的事儿根本不会拿出来跟咱们说,莫南风好歹能哭一哭呢,他一声不吭的,从生病回来到现在,我就没听着说过一句话。 韩离赞同的点头道,这么憋下去确实容易憋出毛病。 那能怎么办?司马卫侯合起了扇子道,侯爷当年从皇都回冀北的时候,不也是这副模样吗?而且情况比沈清寒现在还遭,人家直接找个小黑屋子把自己一关,一年半载的都不带出来,六年不出冀北侯府大门,现在不也照样没事儿? 所以你不觉得侯爷和正常人相比就很不正常吗?顾则笑摆出了一个反问的姿势来。 韩离继续赞同的点头道,侯爷或许正是知道沈清寒现在的心情,所以也就任由他去了,可毕竟人是不同的,大家的经历和遭遇都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侯爷能想明白,不代表沈清寒能想明白,他们是局内人,瞧不清楚,我们是局外人,该帮上一把的。 那你说说,我们又该如何?司马卫侯把脑袋偏向了韩离的方向。 韩离用下巴指了指顾则笑。 顾则笑不敢相信的用手指着自己道,别开玩笑了,沈清寒理都不想理我,我能去做什么? 又不是让你做旁的,只是带人家出去走走看看,放松放松心情。拿竹瓢轻轻撇开沸腾到茶壶边沿的茶沫,韩离慢条斯理道,沈清寒既然现在能走出门来练剑,说明他是想明白了的,只是有些心结解不开,所以心思沉重了几分,侯爷又不懂这些,只以为人人都跟他似得自己就能管好自己,一个不闻不问,一个不提不说,这么下去早晚会出事儿的,你就当是帮侯爷做点好事,积点德了。 附议。司马卫侯举手。 顾则笑仿佛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这两只大狐狸共同设好的圈套之中,于是不情不愿的撅起了自己的嘴来。 第75章 要说嬴嗣音也是为难, 看着沈清寒这模样,他说什么也不是, 不说什么也不是, 现在倒是会学着去尝试照顾一下别人的情绪, 可偏偏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主儿,时常坐在一块儿一呆就是一整日, 互相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的程度。 顾则笑探着脑袋往房里望的时候, 嬴嗣音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做什么? 侯爷。顾则笑小心翼翼的问道,沈清寒不在吗? 你是瞎了吗? 刚刚问完话,还不等嬴嗣音作反应, 沈清寒冷漠的声音便至右手方传来, 顾则笑被吓了好大一跳,跟着才记得转头看过去, 沈清寒的外衫已经脱下了,现在正弯着腰坐在床沿边脱鞋子,看样子是打算休息的模样。 嬴嗣音合上书,抬头问道,有事么? 听说今晚会有人在南门湖畔放河灯, 我想来问问有没有人有兴趣想要去看看的。 嬴嗣音不解风情的回应道,本侯就不去了。 沈清寒跟着不解风情的回应道, 我也不想去。 说完,还十分不给面子的一扯床帘,拉过被子就躺了下去,只留给顾则笑一个潇洒帅气的背影。 拒绝的这么快, 一点都不带考虑的吗? 难道自己的面子在这冀北侯府就这么提不起价,值不了钱的? 顾则笑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尤其是看着嬴嗣音那不管不问的模样,顾则笑便更是生气又着急。 跳着脚的进了屋,看嬴嗣音也准备起身去休息的时候,顾则笑伸着手又重新把人按回了椅子上,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侯爷,你怎么这样啊? 本侯?嬴嗣音完全没听明白顾则笑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想着自己今天连这屋子都没踏出去过,可别是又如何做了什么招惹别人的事情。 他顾则笑偷摸着一指沈清寒道,你看不出来人家不开心呢。 看出来了。 那你还 让他自己清净清净就行,你别闹他,去找司马哥哥陪你玩儿。 他和韩离早就去了,才不带我呢。顾则笑气鼓鼓的一叉腰,便抱怨开来,我怕沈清寒在屋子里闷坏了,想带他看看热闹去呢,侯爷,咱们一块儿吧,出去散散心,看热闹什么的,总得说两句话才成吧。 不去了。嬴嗣音继续笑着,然后伸手摸了摸顾则笑的脑袋说,他也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你想玩儿就自己去玩吧,明日再来,本侯头疼,想休息,先出去吧。 嬴嗣音很少软着嗓子说话,顾则笑又想说什么的时候,便看见对方拿手按着头,看起来真像是有几分难受的模样。 顾则笑又问,侯爷身体不舒服?要看大夫吗?那日在皇都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53) 吞了嬴景文给的一颗药的事儿,顾则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嬴嗣音一个噤声的动作给止住了。 嬴嗣音偏头看看沈清寒,瞧见对方还是安安静静的背过身子侧躺的模样,才又回头对顾则笑摇了摇头,意思很明确,让他不要告诉沈清寒这件事儿,也别在人家的跟前提起。 顾则笑撅了撅嘴,只觉得这冀北侯府现在到处都是成双入对的,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走哪儿都惹人嫌,司马卫侯有韩离护着,沈清寒有嬴嗣音护着,就他,就他走哪儿都被人家两个夹起来欺负。 被韩离怂恿着过来,又被嬴嗣音赶着离开。 顾则笑在往回跑的途中都能感受到自己悲惨挥洒的泪花儿。 要不谈个恋爱吧,也找个人护着自己。 他十分不爽的抱着这样的心态就这么从嬴嗣音的房里出来了。 吹熄掉书桌旁的烛火,嬴嗣音走到床边,撩开床帘坐了下来。 沈清寒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里衣,拆了发冠的一头黑发就这么顺着背脊散了下来,露出一点点白皙的脖颈和锁骨,手臂带着一大半肩膀都在外头露着。 嬴嗣音伸手替他将被褥往上拉了拉。 想着要不要说句话? 毕竟这样互相装着哑巴下去也不是办法,沈清寒憋着不开口,自己总也不能跟个小孩子似得就这么耍着脾气吧。 于是嬴嗣音正想要开口问一句,要不要喝水或者要不要多加床被子这样的话时,那沈清寒就这么突然又把身子转了过来。 嬴嗣音的手还抓在刚刚替他拉过的被子上。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对在一处了。 准备好的话也没能说出口,就被嬴嗣音给硬生生的吞进了肚子里。 沈清寒道,我能看看你的那把黑剑吗? 嗯?嬴嗣音疑惑的偏了偏头,黑剑? 就是那道黑气。沈清寒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大致的比划了一下嬴嗣音每次出剑时的那个手势。 哦。嬴嗣音这才明了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自己的右手来。 沈清寒总算能认真仔细的贴进对方,再看着那一道黑气从手心开始慢慢凝聚成一把长剑的模样,他有些小心的又问,我能摸摸吗? 嬴嗣音点头。 沈清寒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头靠近一碰,结果那手指却是直直的穿过了那道黑气,除了凉飕飕的触感外便再也没有别的什么。 因为拿血肉之躯挨过这一剑的威力,所以发现剑身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坚硬时,沈清寒显得有几分吃惊,他道,这个 嬴嗣音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稍稍把剑身往后撤了撤,至少让沈清寒的手不再靠近,他的手指再用力几分,平日里被隐藏很深的杀气总算逐渐的从剑身上往外透。 沈清寒眼里流露出的吃惊更多。 嬴嗣音淡然自若的松了手,黑气瞬间散去,他笑着问,想学? 沈清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只手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最后轻叹一口气然后默默的放进了被褥之中。 嬴嗣音道,手还疼吗? 沈清寒摇头。 嬴嗣音道,要学本侯便教你。 沈清寒抬头,我这几日都在尝试把内力全部聚集在右手,可每次都是失败,左手能拿剑,但招式始终比不上右手更快,而且好几次练剑的时候,都因为拿不稳而把剑丢到了地上,那块儿玉质的剑柄,再摔几次就得碎了。 沈清寒说的很委屈。 是啊,谁这么莫名其妙的废了右手能不委屈? 能这么好好同嬴嗣音说话,不跳起来就给他几个巴掌,又喊又骂甚至恨不得这辈子都不看见这么个人就因为算是心理素质很好的吧。 沈清寒像是忘了此前的事儿,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愿意想起来,和嬴嗣音说话的时候声音漠然又平静,在皇都城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比谁都懂事听话,比谁都不想让这场面更难看。 又或许因为是自己选的路,所以想好好的走下去,毕竟伤害了身边的那么多人才好不容易能再踏进这个地方,若是不能再好好的出去,那得多丢脸啊。 可他越是这样,嬴嗣音反倒是看着更难受了,想起以前嬴景文稍稍觉得有些不如意的地方,就要在嬴嗣音身上千百倍的讨回来,谁让自己不高兴了,便是要让嬴嗣音动手把对方收拾的服服帖帖。 嬴嗣音的名声如何,嬴景文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他只在乎如何能让嬴嗣音更爱自己,或者是让嬴嗣音如何完完全全的把所拥有的一切,倾尽所有的全都付出给他。 清寒。嬴嗣音轻声喊了一遍那个名字,眼里的温柔翻起了波澜,他伸手摸了摸沈清寒的脸,沈清寒是想躲的,但脑袋只是稍稍偏离几分,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便突然僵直了脖颈,然后任由嬴嗣音的手掌心抚上。 嬴嗣音道,难受就说出来吧,别憋在心里头,想莫南风便想莫南风,讨厌本侯便讨厌本侯,想留下就留下,想走便走,本侯再也不欺负你了。 嬴嗣音说的认真,这话绝对是真心的,没有半分试探,也没有半分虚假。 当时在药仙谷他确实是很想带沈清寒走,但那时也是下定了决心,如果对方不愿意,自己也绝不强求的,毕竟人生太短了,没人愿意过自己不想要的生活,他不想看着沈清寒下半辈子过的不自在。 人就是这么变的吧。 若是由着嬴嗣音以往的性子,管你沈清寒乐意不乐意,只要人留在身边,他自己乐意就成。 不管强扭的瓜甜还是不甜,但就是想把瓜拧下来的那个坏坏的嬴嗣音,竟然是有一天也会考虑瓜的感受了。 这样的爱,是真的,沈清寒能感受到吗? 嬴嗣音不知道,但是他希望对方能知道。 手还在沈清寒的脸上,所以那滴泪从眼眶滴落的时候,是正正好好的落到了嬴嗣音的掌心里。 沈清寒那张万年冰川脸总算是染了些悲伤的神色,他的眼睛弯了弯,眼泪便是不受控制的越流越多,嬴嗣音手臂用了些力,把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沈清寒就这么趴在他的身上,背脊有些不受控制的抽动。 嬴嗣音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脊,像是安慰,又像是在缓和沈清寒的情绪。 难过还是要哭的,嬴嗣音明白这个道理,想当初自己被人从皇都赶回冀北之后,他都三十岁的人了,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看到窗户外头的月亮时,那心头也是一阵一阵的抽着疼,一把年纪了,说着哭还怕人笑,何况沈清寒这才二十。 嬴嗣音道,随心走吧,就算你要去找莫南风,本侯也帮你,所以别难过了,让人看着心疼。 沈清寒从嬴嗣音怀里抬起自己一双红肿肿的眼睛,他认真道,你又想骗我,这一回是想试探我,是打算只要我敢走出这个门,就立刻杀了我吧。 嬴嗣音勾了勾嘴角,他笑道,杀你?我可舍不得。 分明是恨不得我死也要死在你的身边,何必还说这些假惺惺的话? 怕你讨厌本侯。 你以为说完这些我就会不讨厌你了吗? 至少会觉得比以前好一些吧,或许心里会想,嬴嗣音他,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了。 沈清寒就这么望着嬴嗣音,他们两个人,一个哭着,一个笑着,沈清寒的手还紧紧的拽着嬴嗣音的衣裳,因为哭过所以气息不太稳,所以他喘气喘的稍稍有几分粗重。 这呼吸声像是小羽毛一样扫过了嬴嗣音的心尖,痒痒的,麻麻的。 我的清寒学聪明了。嬴嗣音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去碰住了沈清寒的唇,他低声道,刚刚那个瞬间,我确实是想过,只要你敢走,我就要杀了你,清寒,我什么都给你,所以你,死也要死在我身边好不好。 嬴嗣音直起了背脊往下压。 沈清寒身子一轻,背脊便被人揽住慢慢往下放,身上的衣裳只有薄薄一件,滚烫的体温就这么贴住嬴嗣音的手。 留下吧。如鬼魅一般的声音,不带任何一丝拒绝的余地,就这么在耳边响起。 沈清寒闭上了眼,他道,好。 第76章 想让嬴嗣音吃那颗药, 可嬴嗣音真的吃了之后,嬴景文却也难过了好几天。 因为从小便相识, 从陌生, 到兄弟, 再到恋人,再到仇人, 这一段路, 足足走了三十多年,这三十多年,让嬴景文都培养出了只要嬴嗣音动动眉头, 他便能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只要嬴嗣音抬抬眼睛,他便知道对方喜欢还是不喜欢。 嬴嗣音总觉得自己掏心掏肺的爱一个人爱了这么久, 却从来都不知道,对方也在这段感情之中付出了很多从来吝于付出的东西。 正是因为太了解,所以嬴景文知道嬴嗣音给这份爱的理由,若是那年冰池之中没有伸那一回手,怕是两人在宫中相遇, 嬴嗣音也再不会多看自己这个哥哥一样。 那孩子在宫中从来都是一个异类,一个和一众疯女人一起长大的不受宠爱的七皇子, 甚至于在五岁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的父皇长的什么模样,却又是深宫之中活的最开心快乐的。 被人欺负,有什么可伤心的?大不了我再欺负回去就是。 被人辱骂,有什么可伤心的?大不了我再用更难听的话骂回去就是了。 十七岁之前的嬴嗣音总是笑着, 看着谁都笑,一笑起来就是眉眼弯弯的模样,那时候那个少年,没有现在这股子阴沉气,那时候那个少年,走到什么地方,身上都是带着一片暖洋洋的阳光味道。 嬴嗣音爱嬴景文吗? 嬴嗣音或许觉得爱过。 但嬴景文却只觉得,他的爱不过是为了还那年的情罢了,从两个人第一次偷摸着滚上床的时候,嬴景文就问过,他问,如果五岁那年我没有朝你伸手,后来你再宫里再见着我,还会喜欢我吗? 不会。嬴嗣音回答的肯定。 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调.情,他是很认真的说不会。 不是像沈清寒那样看一眼就再也挪不动脚的喜欢,也不是那种身边的朋友谁见着都会觉得嬴嗣音一定会喜欢沈清寒这样的那种肯定,这份爱,反倒像是恩情了,嬴嗣音喜欢嬴景文,反倒像是更喜欢他伸过那只手,救过自己的命。 没有他我可就死了呢。 抱着这样的心态在喜欢,所以生气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生气,翻脸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翻脸,说走就走,根本不会在乎自己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会不会疼,他根本就什么都不在乎,他只是在乎自己的心意。 他觉得他是在爱你,他就是在爱你。 第不知道多少次从嘴里咳出血来的时候,耳边全是嘈嘈杂杂的尖叫声,眼睛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嬴景文就这么放松的任由韵锦公公搂着自己的脖子,然后往那嘴里灌着令人恶心的药汁。 圣上,圣上? 这样的声音一直能听见,但是嬴景文觉得自己好累,他根本睁不开眼来。 眼里干涩,浑身酸疼,能看清东西的时候,头顶的床幔似乎都在跟着旋转不停,嬴景文一点一点的用力将眼睛放大,他需要清醒,他不能生病,他不能倒下,他还要他还要让嬴嗣音生不如死。 他能伸出那只手救他从冰池出来,他就能再伸出那只手推他下十八层地狱。 算是惩罚吧,惩罚他打着爱的名义骗了一个根本就不爱的人这么久,惩罚他明明还在骗人的过程中却又无可救药的真正爱上了一个,素未谋面,从不相识,甚至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就出现的一个少年身上。 为了人家肯那么卑微,为了人家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还生怕人家有一丁点儿的不高兴。 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嬴景文一笑,嘴角边又开始绵绵不断的溢出了血迹。 韵锦低哑的一声喊出口来,吓得嬴景文自己都是好大一跳,这声儿,听着跟个七十岁的老头子一样。 圣上醒了?韵锦一听着声儿便立马凑过来,伸手想扶嬴景文坐起来的,谁知道刚伸了手又才看到自家主子吐了血,才立马换了动作,先伸手去擦嘴角边的血迹了。 嬴景文有气无力的问道,朕吩咐你们给各大世家送出去的信,有,有回应了吗? 有了有了。韵锦立马回应道,苍山幽月谷,揽月凌云峰,暗香门无夜宗都回信儿了,说是愿意跟随圣上一起除掉孝文侯这个祸害呢。 昆仑山呢? 昆仑山暂时没有动静,奴才明天再安排人过去催催。 记着,昆仑山若是敢表现半分要护沈清寒的意思,立刻除他们满门,一个也不留,然后把菥蓂那个老头子的人头给我送去冀北,送去沈清寒的手里咳咳咳咳咳,听见没有咳咳咳 圣上。韵锦担心的用手去拍着嬴景文的背脊给他顺气。 嬴景文咳的满脸通红,可是一想起嬴嗣音这心里就恨的直痒痒,抓着韵锦的手腕便不肯松,好不容易咳干净了,又立马问,漠北临安呢?嬴嗣音这么抢人,莫家连个屁都不放吗? 圣上,据探子报,那莫家大公子跟着穆家小少爷一块儿回苍山幽月谷去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家该是一头儿的。 沈清寒和嬴嗣音呢?他们两个还自自在在的在冀北快活吗? 孝文侯那边。韵锦说话的时候稍显有几分为难,他道,孝文侯那边儿实在是探不到消息,出去的人来报说,整个冀北都戒严了,没人进得去,也没人出得来。 是吗?嬴景文脱力一笑,他道,安排人继续给孝文侯爷送药,就说是圣上担心他身子担心的厉害,必须盯着他喝下去,我就不信,我就不信,我咳咳咳。 圣上先休息吧,奴才这就安排人去做事。 知道嬴景文的倔强性子,所以韵锦也就不说什么招他心烦的话,面上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一离开宫殿,合上殿门便开始无奈的摇头叹气起来。 嬴景文从小便是由韵锦照顾长大,这人心里想什么念什么,那他都是清楚明白的。 若是嬴嗣音和嬴景文两个能安安分分的待在一起,那倒也是段儿好事儿,可偏偏双方这性子就难容,太相似的人在一起总是不容易的,要不在某一件事情上各自固执己见,要不在某一件事情上互相懒于解释。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54) 觉得对方会懂所以什么也不说,觉得对方该懂所以自己憋着话。 多难啊,嬴景文若是有沈清寒一般识时务的眼色,分析局势的耐心,那也不至于同嬴嗣音闹成这般模样。 吩咐了人带着嬴景文的口信和药物去冀北,去的那人大抵也是知道自己又去无回了,所以特地向宫里要了一笔银子,安置好自己的家人,这才上了路。 沈清寒近日早起都不急着练剑了,大多时间会在房间里坐着读一会儿运气的心法,他自己觉得自己这心思够冷够静了,可嬴嗣音那厮张口闭口便是说他浮躁,说他拿不住剑是浮躁,运不起气也是浮躁。 这话听的沈清寒好几回都想同他翻脸,可又架不住自己确实是拿不住剑,运不起气。 嬴嗣音最近身子懒了,晚上睡的早,早上起的晚,以前夜里沈清寒翻个身都能醒的对象,现在好几回半夜都能沈清寒自己再起来给他盖被子。 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了,沈清寒也不愿意去多想,只念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学得一身本事,然后重新杀回皇都城,再把那可恶的嬴景文给踩到脚底下摩擦。 挂着浅青色床幔里的人影动了动,嬴嗣音撑着身子伸手撩开床帘,头发随意的散的身后,本是迷蒙半睁的双眼在瞧见沈清寒的时候又清亮了几分,他软着嗓子喊了句,清寒 沈清寒侧头一瞥,没有理会。 屋子外恭恭敬敬的来了一行人,为首的那个沈清寒认得,是侯府里伺候的小厮,可是后边的这一行人,看着穿着和长相,却是十足的陌生。 那小厮进门便在沈清寒桌前拜倒,哆哆嗦嗦的禀报道,沈,沈公子,皇都城来人说听闻侯爷身子不适,特地安排了太医送来治病的药方子,要请侯爷用药。 冀北侯府以前的规矩,皇都城也就是嬴景文身边的人,只要来侯府那都是一概不拦着的,虽然知道嬴嗣音如今身边换了人,可这规矩也没有亲口说要废除,所以小厮瞧着人也是为难的厉害。 思来想去,自己也没这个胆子做主不让人家进来,毕竟嬴嗣音这古怪脾气在江湖中那都是出了名的,更何况这些贴身伺候的人,那更是天天走在刀尖儿上,琢磨着带人来自己决定吧,若是侯爷说让人留下,便留,侯爷说让人滚,那自己以后拦着再也不让人进来就成。 由于进屋看见的便是沈清寒,于是小厮便直接朝他禀报了。 吃药?沈清寒略显的有几分吃惊,尤其是看到皇都来的人更是讨厌的牙痒,他道,我们家侯爷身子这么好,还吃什么药? 身后的人明显没把沈清寒放在眼里,说好听点儿,沈清寒现在不过是在嬴嗣音身边儿受宠,说难听点儿,大不了是个男.宠的身份而已,有什么好嚣张的。 为首的男人满是嚣张的接过身旁人端着的还冒着热气的药碗,他上前客气的朝沈清寒行了个礼道,孝文侯爷打小身子便差,以往在宫里都是要天天用药的,后来搬回冀北,圣上也是一直念着侯爷的身子,特别安排了太医每日跟着瞧病,沈公子刚来府上,怕是不清楚,这药,还烦请给孝文侯爷送上一趟。 沈清寒放下手上的书,烦请小哥回去禀报你家圣上,我家侯爷身子好的很,不需要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说就算他身子不好,我们冀北也不是没有大夫能瞧病,犯不着大老远的还从皇都跑来送药。 这话,公子说来怕是不合适,还是禀报侯爷一声为好。 沈清寒微微皱起了些眉,还算冷静道,冀北侯府,我说的话算数,送客。 公子对侯爷同圣上的关系怕是有所不知 药碗端在手上,眼前却是突然飞来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 那书沈清寒是拿左手扔的,稍稍偏了些,但还是稳稳当当的砸飞了那男人手中的药碗,药汁飞溅了那些家伙的一脸一身,药碗则是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恼羞成怒,面前的人马齐刷刷的发出了一阵拔剑的声音。 本是在榻上听着,见场面有些难看了,嬴嗣音这才披上外袍,从床帘内探出身子走了出来。 第77章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 在看见嬴嗣音的那个瞬间便立刻消散的干净,皇都城来的人几乎是动作一致的蹭蹭往下跪, 跟着便喊了一句, 见过孝文侯, 侯爷千岁。 嬴嗣音也不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走到那些人面前, 弯下腰捡起那本被沈清寒扔出去的书, 用手拍了拍上头的药汁儿之后,又才回头把书摆到了沈清寒的面前,他低声哄着说, 怎么大清早的就开始生气了? 你没听见他们刚刚说的话吗? 听见了。 那我不该生气吗? 该。嬴嗣音笑着, 然后回头脸色便是一变,一道寒光落在那些皇都城来的家伙们身上, 他语气冷冷道,听不懂话吗?还不快滚。 侯爷,可是圣上他那男人还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 闭嘴。嬴嗣音低骂一句,呵道,滚。 向来杀人不眨眼的孝文侯爷都发话了, 管不了身上还带着什么任务,堂下跪着的人都立刻连滚带爬的跑了个干净。 沈清寒抱着胳膊气的厉害。 别生气了, 本侯不是替你骂他们了吗?嬴嗣音伸手摸了摸沈清寒的头发,柔柔顺顺的,握在手里舒服的很。 我在侯府说话根本没人听。 本侯听还不够? 那是今天你在,若是你不在呢?那些人是不是还得对着我拔刀?沈清寒心情不悦的重新翻开那书, 发现上头脏兮兮的沾染了不少药汁的时候,又嫌弃的丢开了。 想着司马卫侯胡说什么欢迎加入冀北侯府这样的话,如今看这天底下的人,人人也都当他沈清寒在这地方不过也是同嬴嗣音以前的那些身边人一般,绚烂不过烟花的长短,便是要转瞬即逝的。 本侯不会不在的。 沈清寒厌烦的拍开嬴嗣音那跟摸小狗似得手指头,面上还是不开心的很。 嬴嗣音看着他那耍小脾气的模样也觉得很是可爱,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好法子,瞳孔放大了几分,然后又偏头道,不如这样本侯让你做这侯府的主人,以后你说话便代表本侯说的话,那就没人敢再对你无礼了。 什么意思?沈清寒抽了一张白纸出来,面无表情拿镇纸压好,看样子是打算练练字。 嬴嗣音低头凑近了他一些道,嫁给我好不好? 他又说的是我,而不是本侯。 这话的杀伤力挺大的,至少沈清寒听在耳朵里是觉得嬴嗣音这厮又疯了。 手指头一抖,一滴浓墨滴在白纸上。 沈清寒皱着眉头回头去看嬴嗣音,瞧见对方一脸笑意的模样,便就也跟着露出了一个假笑来,开什么玩笑呢。 虽然现在这些皇族权贵们喜好漂亮的男孩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但是你说明媒正娶吧,这世上还真没哪个男人敢这么干的,再说了,就算他嬴嗣音想,人沈清寒也丢不起这个人不是,哪有男人嫁男人的,再说就算有,那也是嬴嗣音嫁他。 本侯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吗? 别胡说了。沈清寒把那张脏了的纸揉成一团扔掉,又重新换了一张新的来。 见沈清寒不乐意谈这件事情,嬴嗣音反倒是认真了,他伸手扳过沈清寒的身子,干脆一把把人抱起来,然后朝床榻的方向走去。 沈清寒突然被人这么悬空抱起,心里头也是一惊,下意识的动手拽紧了嬴嗣音的衣襟,他有几分不解的问道,天还没黑呢,你这是又想做什么? 本侯想好好和你聊聊这事儿。 疯了吧,有什么可聊的,你觉得我会答应这么荒诞的要求吗? 本侯认真的。 把穿着鞋的沈清寒放到榻上坐好,自己倒是光着脚的单膝跪到了地上,嬴嗣音抓着沈清寒的手,刚刚起床太着急护着这小子,所以也没来得及收拾什么,嬴嗣音头发还披在背后,衣裳也是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一点不正式不说,整个人看起来还不正经的要命。 嫁给我。 疯子。沈清寒用力的去抽自己的手,但是奈何嬴嗣音用力抓的紧,他一时挣脱不开,知道嬴嗣音这厮又是个固执无比的人,心里头纠结到最后,无奈也只好低头道,我就随口说句话,也没真上心,再说你们侯府的人听不听我的也不重要,快起来,一会儿旁的丫头们进屋来又瞧见了。 瞧见便瞧见,平日里也不是没瞧见过。 沈清寒哑口无言,这话说的倒也是,嬴嗣音这人在外人跟前从来也不避讳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甚至到现在沈清寒都忘不掉,以往两个人滚在床上时,嬴嗣音一个响指,那房梁上竟还能跳下七八个黑衣人来的事儿。 你就是再跪个三五十年,我也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的。 为什么?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沈清寒现在跟着本侯,本侯不过是想给你个名正言顺的名分,以后孝文侯府便是你的家,本侯的全部,也都有你的一半,这是好事。 天底下哪有男人娶男人的? 本侯说有便是有,你若是怕人笑,或是怕人背后胡说八道,那本侯便 人家就算当面不说,背地里也会说。 可是我们这样在一起,人家也会说的。 沈清寒张了张嘴,竟是一时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想着人家嬴嗣音说的对啊,这江湖上传他们两个的事儿传的有多难听,沈清寒甚至不用出门去听都能知道,毕竟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情史干净的人,以往沈清寒的名字后边会带着个莫南风,嬴嗣音的名字后边会带着个嬴景文。 沈清寒和莫南风那十年的感情从昆仑山传遍了整个中原,嬴嗣音则是更夸张,直直翻了几个倍,人家的感情提起来便是三十年往上数。 嬴嗣音名声臭,带走了沈清寒之后,连带着把沈清寒的名声都给同化了。 你想啊,那嬴嗣音是什么人,沈清寒愿意跟着他走,那能是什么好东西吗?再说了,人家漠北的大公子莫南风追了他那么十年,以前需着人家的时候把人家绑的牢牢的,现在一旦再遇着高枝儿,攀上更大的靠山,可不就一脚把莫南风给踹了吗? 大抵是会这样说吧,或许还更难听,沈清寒也不愿意去想。 看嬴嗣音那满眼的真诚和温柔,沈清寒到底还是无奈叹了口气,他性子冷,但是不倔,从不做吃亏的事儿,就好比十年前莫南风非得跟着,他分明不喜欢,但拒绝不了便也不拒绝了,拒绝不了也只能试着接受。 从小到大,唯一坚持过的一件事儿就是习武,想要做天下第一剑的心愿还没有放弃,身上背着的血海深仇还放不下,那三百多条人命背在身上多重啊,稍稍一个不注意便是压的人喘不过气。 沈清寒觉得累。 但. 跟了你确实能得到很多好处,我有私心想要自己做好的事情,所以第一次见面你让我跟你走我便跟着走了,后来生气离开是因为你总是跟我提爱情,你说你爱我,可是,嬴嗣音,你分明知道我愿意陪你睡为的不是这个,我要的是你的帮助,我要的是能学到天下第一的剑术,我想报仇,我需要为沈家洗清冤屈,如果中途不出岔子,到了一定的时机要杀你,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因为和你在一起这么久而手软的。 这些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吧,毕竟嬴嗣音最近对沈清寒的好,越来越和当初的莫南风一般无二了,当初嬴嗣音说爱的时候沈清寒是从心底里产生的抗拒感,而现在嬴嗣音说爱的时候,沈清寒又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他怕再出来一个莫南风,他怕再欠下一段情,他没有多余的下一世能再许诺给别人。 可是在幽州的时候我发现你骗了我,你根本不是我报仇的对象,这本来没什么值得生气的,你很坏,可比起对旁人的态度来看,对我好像已经算是最好最好了。 嬴嗣音握着沈清寒的手指头一抖,虽然知道那家伙可能对自己没有一星半点的感情在,可听着对方就这么郑重其事的说出来是,心头的那种被抛弃感竟是来的那般猛烈。 嬴嗣音道,你要走,是因为想杀景文,但本侯不答应吗? 不是。沈清寒摇头,他道, 只是那个时候,我能看出来,在你心里,嬴景文的生死比我的生死更重要,你想息事宁人,你想放过他留下我,你只考虑自己,半分不考虑我,那时我便知道,再留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因为你什么都不会为我做。 把利用人家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大概除了沈清寒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那现在呢?嬴嗣音问他,现在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了,你 可是我不想嫁给你。 若是之前你说,就算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可是有求于你或许我便会应了,可是现在,我不愿意,你又不舍得杀我,拒绝你对我没有任何伤害,所以。沈清寒把自己从嬴嗣音微微松开的手掌心里抽出来,他道,对不起,我不愿意。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最好还是长久保持一种利益关系,我会乖乖留在你身边,你想要什么,想听我叫你相公,希望我在【嗯哼】的时候能多同你撒撒娇,或者是要我陪你看烟花,看河灯,陪你说话,这些都可以,保持这样的交易关系,旁的,多余的感情,就别再提了。 简洁明了的撇清关系,干干净净的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半分不做隐藏的全盘托出,沈清寒认为,这样反倒是对嬴嗣音负责任的表现,给人希望再无情敲碎,从来都不是他会做的事情,当年莫南风的事儿他便是到现在都后悔的,当初不该心软,不该留下他,不该让他觉得自己好。 若是当初能稍微多些决绝,也不至于后来莫南风拽着他的袖子哭的时候,沈清寒的心也跟着疼的厉害。 最怕的就是自己也会给出去情义,沈清寒怕,他怕嬴嗣音一直这么下去,自己会迷失几分理智。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55) 第78章 可本侯不是莫南风, 本侯不会傻乎乎的,没有结果的, 毫无渴望的去爱一个人。 沈清寒头一回主动的伸手去摸了嬴嗣音的脸, 他笑道, 你会的,爱嬴景文的时候, 你不就是这么爱了三十年的吗?何况我比他更听话, 更能讨你喜欢,你想听什么我都能说,想要什么我都能给, 你喜欢我笑我便笑给你看, 你喜欢我xx的声音我便轻哼给你听,嬴嗣音, 我不傻,一个人爱不爱我,我能看得出来,所以这是我为什么走了又回来的原因,你这辈子, 都逃不掉了。 你要本侯爱你,又要本侯和你保持利益关系?合着什么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了? 不可以吗?沈清寒勾了勾嘴角, 你若是不爱我,那这段利益关系便不平衡了。 嬴嗣音不爱沈清寒,那才不会管他沈清寒的好坏呢,沈清寒的笑, 沈清寒的声音,没人稀罕了,便就不值钱了。 嬴嗣音也笑,他道,可以。 沈清寒知道,嬴嗣音爱人从来都是这样的,就像司马卫侯说的那样,他喜欢你的时候,你给他一把刀,他都敢往自己心口上捅。 嬴嗣音,就是这样的男人啊。 所以即便这一次把话说成了这样直白又难听的程度,但是嬴嗣音仍旧没放弃说过要娶沈清寒的那件事儿,他的脾气比以往看起来好了很多,至少身上那些易燃易炸的点似乎在默默的不断减少又减少。 和沈清寒在一起的嬴嗣音,逐渐开始变的宽容又温柔了。 苍山幽月谷自从穆飞云带着莫南风回来之后便是热闹的不得了,各路豪杰像是纷纷认了这地儿为总部似得,接了朝廷的密信说要联合诛杀谋匿叛贼嬴嗣音时,一个二个便都是扎了堆的往这头跑。 穆成舟也是乐于接待,想着如今怎样也是扩张人脉拉拢势力的时候,穆飞云作为下一任的谷主继承人本也该出场来招呼,可那孩子又不知道怎么了,从回来之后就是日夜跟着照顾漠北那小子。 听说莫南风是被沈清寒给甩了,心里头正伤心,需要人陪,所以拿着这个理由来搪塞,穆飞云从头到尾就没出来过。 庄若临回回说不同他穆成舟再下棋,可每来又偏是盼着等着来同人家厮杀一场。 还是那座楼阁,还是那轮明月,还是那幽然的花香和清浅的溪流声。 棋盘一摆,两个人便是对坐下来开始摆棋。 庄若临抚了抚袖口道,我这个叔叔过来了这么久,飞云那孩子都不说来拜见一趟? 穆成舟摇摇头道,忙着伺候旁的人呢,连我这个爹爹都顾不上,哪里还有心情来见你? 莫家那小子? 穆成舟点点头,然后道,要说莫家也是名门大户,人家来了我也不好再赶人走,再说我看那孩子一表人才,气度不凡,当也是个少年奇才,只要肯静下心来习武,往后定也能有一番大作为,飞云同他做朋友倒是没有坏处。 庄若临道,朝廷也该给莫家发信了,那边儿就没安排人过来商议大事? 穆成舟道,莫家从来不管江湖事,自己儿子在昆仑山追着沈清寒跑了十年都从来没插手管过,朝廷发信的事儿,他们接到是接了,不过暂时没回什么话也没做什么动作,看起来是在观望。 庄若临道,这莫南风和嬴嗣音的梁子结的这么大,估计莫家到头来还是要出手的。 穆成舟道,啧,这沈清寒 庄若临朝穆成舟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对方朝自己靠近几分之后,才压着嗓子道,最新消息,这沈清寒的身世,你可有听闻? 穆成舟毫不在意道,不就是昆仑山那老头儿最喜爱的小弟子吗?江湖上的人谁不知道? 错。庄若临摇头一笑道,人家可是当年,西鄞国内手握重兵的,镇国大将军沈默的,亲,儿,子。 一颗棋子没抓住,落在棋盘上砸出清亮的一声脆响。 噹。 穆成舟吃惊道,这话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这穆成舟皱起了眉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沈家,是嬴嗣音亲自动手做掉的吧。 回答完全正确,就是嬴嗣音干的,当初宫变,皇子们夺皇位的时候,就这嬴嗣音下手最狠最毒,谁知道折腾了七八年闹下来,倒是给别人做嫁衣,把潜在的祸患清理干净之后,自己潇洒一甩手说让位给嬴景文,然后收拾行李打包回了冀北。 这事儿怎么说起来这么奇怪呢?会不会还有什么内情? 管他什么内情不内情的,总之嬴嗣音这个家伙一死,世界就能清净。 嬴景文和嬴嗣音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不知道啊,大抵是为了个沈清寒在争风吃醋吧。 这沈清寒总不至于是为了挑起两个人的内斗,这才委身跟了嬴嗣音吧。 我的老哥哥。庄若临哈哈一笑道,这嬴嗣音荒唐归荒唐,可还不至于是个傻子吧,咱们都能知道沈清寒是沈默的儿子,他能不知道吗?若是沈清寒耍这点儿小心思,你觉着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么被人算计? 那倒也是。为自己刚刚天真的想法感到好笑,穆成舟无奈的摇了摇头。 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摆盘厮杀,庄若临的独女庄兮琳提着裙子一边哭着一边往里跑的时候,左脚打右脚还不慎在这堂前摔了个跟头。 哎哟,兮琳。穆成舟一瞧着,连棋也赶不赢再下,着急忙慌的便起身上前去扶。 冒冒失失,有失体统。庄若临也跟着心疼,毕竟这么一个女儿,嘴上斥责了一句,然后立马跟着上前去查看伤势,瞧瞧有没有摔伤。 穆叔叔。庄兮琳的眼睛红肿的厉害,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哭道,穆飞云他,穆飞云他欺负我。 穆飞云和庄兮琳是有婚约的,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被父母蛮横又老土的约定说什么男孩儿就结拜为异性兄弟,女孩儿就相伴为异性姐妹,一男一女就做夫妻,总之两家的情义要这么世世代代的传承下去。 这么段话儿一说,两方长辈倒是高兴乐意了,穆飞云却是不满的很。 男孩子们大抵都有这么一段反叛的时期,什么生拉硬拽的都不想要,觉得自己寻着的找着的才是最好的,所以自然没把这庄兮琳放在心上。 本来瞧着两个孩子的年纪都差不多到时候了,穆成舟和庄若临都开始商量着什么时候双方坐在一起谈一谈,寻个好日子就这么把婚事儿给办下来,哪知道今日一过来,就闹出这么个事儿,先是穆飞云不来拜见自己的叔叔,后是又不给人家女儿好脸色。 穆成舟实在是有些抱歉的瞧了瞧自己的老朋友,只连连道歉道,那个混账家伙,真是打小便给他惯坏了,庄兄,你带着兮琳先回房休息,我现在就过去好好收拾收拾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庄若临也没拦着,只想着这一回不收拾一下穆飞云,只怕是自己女儿以后嫁过来还不知得受多少委屈呢。 穆飞云自从带着莫南风回了苍山幽月谷,那家伙便是把自己牢牢的锁在房间里,一步也不肯踏出来,饭也不怎么吃,话也不肯说,好歹在临沂城的时候看着人家沈清寒能苦楚声儿来,可一离开,那双眼睛便像是瞎了一般,空洞洞的瞧不见灵魂。 穆飞云本就是个不会细致照顾人的性子,可这一回又像是能体会到莫南风的难过似得,愣是忍着一句难听的话也没说,伤心便任由对方伤心,痛苦便任由对方痛苦,只是安安静静的守着,半句废话也没有。 晚上从莫南风的房里出来,本是自己想回房去休息睡觉了,哪知道中途撞上开开心心拿着河灯过来找他一路去玩的庄兮琳。 两个人自小就认识,穆飞云十来岁的时候还乐意同庄兮琳一块儿玩,可是越到后来便越觉得这姑娘矫揉造作的厉害,看见个虫子都得叽叽喳喳的嚎半天,走个泥巴路也能走出火气来,出去玩还不能弄脏衣裳,放个河灯不能湿了手。 你说你说这你说这让他怎么伺候。 这倒是不如自个儿在家里好好躺着休息,倒是什么事儿都能顺了心了。 于是看着人家姑娘亮闪闪的眼睛,穆飞云几乎是不带犹豫的就拒绝掉了这事儿,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口气不好大抵是因为陪着莫南风一整天实在是太累了的缘故吧,总之说完话穆飞云就走掉了,压根儿也没瞧见对方是不是红了双眼。 回房间刚刚合上房门,坐到床榻边还来不及脱鞋便听见有人在动手敲窗户。 敲,窗,户? 穆飞云抬头看了看那窗外,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起身走了过去,他伸手推开了窗,瞧见对方是面色略带几分憔悴的莫南风时,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那家伙却是直接动手揪过了自己的衣襟。 穆飞云是被蛮力拉过去的,莫南风是自己凑过来的。 两个人的唇就这么被莫南风单方面的给强行贴在了一起。 莫南风面无表情的闭上了眼睛,穆飞云则是跟火山爆发似得脑袋轰隆一下,他瞪大了自己的双眼,等脑子反应过来这是在做什么的时候倒是也没动手推开,只是看着莫南风的这张脸无限放大到了自己的眼前,感受着对方生涩却又动情探进自己的唇齿间。 都是第一次,莫南风这样主动的动了手,他松开拽着穆飞云衣襟的手指头,改换为一手揽住对方的腰身,一手压着对方的后脑,侧过身子来把人更往自己的怀里抱了抱,穆飞云的脑袋稍稍靠上了些他的肩膀,然后莫南风便低头,更加深了这个吻。 第79章 早上起床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庄兮琳的眼眶还有些红肿,看起来头一晚是哭的过分厉害了些, 庄若临倒是不好说些什么, 毕竟是这还是人家的儿子, 穆成舟盯着这一桌子饭菜食不知味,倒是只有穆飞云, 该吃吃该喝喝, 什么事儿都没放在心上。 昨晚莫南风莫名其妙的跑来他房间,莫名其妙的吻了他,莫名其妙的一扫而光之前的坏心情, 只笑着说了一句。 我先回家一趟, 你等我。 穆飞云都还没来得及从和这家伙接吻的震惊中醒悟过来的时候,人家便已经踏着月色离开了。 这算什么? 表白?确认关系?告诉自己他已经忘了沈清寒? 十年的感情说忘就忘, 这么快的吗? 穆飞云想不明白,他也懒得去想,总之莫南风走的时候说过是要回来的,既然是要回来,那自己等着就成。 用完早膳后, 和长辈们招呼几句,穆飞云便起身走了。 庄兮琳咬着嘴唇看着人家的背影, 脸上的表情显得更悲切了几分,正想要说些什么,穆成舟便开口打断道。 飞云和兮琳的婚事还是早些定下来为好,这男孩子本来就性子野, 再现在又年轻,不来个女人管着也是不行。 听完这话,庄若临便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庄兮琳方才还恼怒的脸色上立刻染上了一丝娇羞,明显是不用问,也能知道她对穆飞云是抱有几分小女孩儿的心思在。 见女儿喜欢,庄若临便也就不说什么了。 要知道这穆飞云同样年少成名,刻苦练功,相貌上佳,再加上这家世背景又富足殷实,这样的孩子随随便便想娶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自己家的姑娘占先进来,到底能先谋个正妻的地位。 男人嘛,先野几年,到头来还是得顾着自己家的。 这顿饭吃的说好不好的,莫南风不在,穆飞云闲来无事便是继续在自己房间的院子里练起了箭术,找个小厮放鸟,放一只他射一只。 穆成舟进来看着的便是自己儿子认真拉弓的模样,虽是方才在桌子上说穆飞云性子野,但其实,这孩子从小就听话,虽然养的是个少爷脾气,但也从来不会做什么让人担心的事儿。 一身傲骨,绝不轻易低头,想做什么拼了命的也得去学去做,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可却是...... 昨晚找来这房间里本是想要和穆飞云说说庄兮琳的那事儿的穆成舟,一靠近便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莫南风喜欢男人,而且把那沈清寒当妻子一样的一路跟着跑着的照顾伺候着,这在江湖上并不是什么大秘密,但穆飞云,从小到大也没显露过半分对男人有兴趣的行为。 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别人家的儿子抱在一起认真接吻的模样时,穆成舟脑子整整空了一整个晚上,什么都没办法去思考,什么决定也都做不出来,强压着自己内心的不适,然后默默离开,没有出面打断。 年轻人容易冲动,喜欢做点儿不合规矩但又带着几分刺激的事情,也很正常。 这样想着,到早上用了早膳,这才慢条斯理的找过来,想要好好同穆飞云谈谈。 等穆飞云射完那三百多只鸟,背脊上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不少,穆成舟在凉亭里温了酒,穆飞云拿着弓箭过来,没有太多的规矩,随手把长弓往石桌上一放,坐下便咕噜噜的往自己口中倒了一杯凉茶。 穆成舟沉声道,箭无虚发,算是对得起你自小苦练的功夫。 射着玩儿罢了。穆飞云放下茶杯,那些鸟儿又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只会乱飞,跟外头的前辈高手不是一个级别。 哦?看来飞云你出门一趟,倒是收获了不少实在的经验。 穆飞云好奇的探头去问,爹爹和嬴嗣音动过手吗? 没有。穆成舟笑道,嬴嗣音现在已经很收敛了,若是六年前,你真以为你碰上他还有活路? 为了个沈清寒,几个孩子在嬴嗣音手里捡了好几次小命的事儿,穆成舟自然也是知道的。 穆飞云道,那既然是大家六年前打不过,为什么六年后又能这么信心满满的再凑在一起,再说要去诛杀他呢? 穆飞云实在是不懂,这些各路豪杰全数集合在苍山幽月谷,连喝了几夜的好酒,倒像是在提前庆祝要打胜仗了一般,穆飞云此前和嬴嗣音虽然不能算是动过手,但至少也单方面的挨过一回打,那男人的名声确实不是吹出来的。 嬴嗣音身上的杀气,真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有的东西。 穆成舟低声道,六年前的嬴嗣音确实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动的了的存在,但是现在嘛......从嬴景文的手里发出了一封密信,想必是同冀北不合的所有世家都收到了,信上最重要的一句话便是说,嬴嗣音在冀北的六年,一直在服用朝廷送过去的一种压制内力的药物,并且前几日从皇都离开之时,嬴嗣音也吃了一颗阻碍经脉之中内力流动的药丸,这也就是说,嬴嗣音不再能同以前那般随随便便动用自己的武功,若是强行发力,自己的身子会遭双倍反噬。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56) 所以大家才这么毫不犹豫的举旗反抗。 因为如今的嬴嗣音,再也不是当年的嬴嗣音了。 穆飞云稍稍有几分吃惊道,嬴景文给他吃他便吃了? 穆成舟摇摇头道,那两个人之间的事儿,我们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穆飞云咬牙,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念起了沈清寒这个人来。 你说这嬴嗣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一边任由嬴景文这么折腾自己,一边又死活不肯放过人家沈清寒,他难道不知道身边摆着这么多潜在危险的话,对自己来说是十分不利的环境吗? 这家伙是真不怕死? 可是他自己不怕死也就算了,做什么非得拖着沈清寒下水? 飞云,这莫公子今日......倒酒的手指稍微抖了一分,穆成舟面对面的和自己的儿子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心平气和的来谈。 穆飞云倒是毫不在意,只答了句,他说他有事要先回家一趟,过几日再来。 他还要回来寻你? 说的是要回来,应该便是要回来吧,就算不回来也没事儿,漠北我去过,路熟的很。 你还要去找他? 嗯。穆飞云点头,然后抬头看着穆成舟倒酒的手指头保持一个僵硬的姿势不再动弹,杯子里的酒已经溢出来了大半,可对方还是继续一个倒酒的手势,穆飞云皱了皱眉头,然后又张口去喊道,爹爹,你的酒...... 哦,哦。穆成舟这才收了手势,手忙脚乱的去擦拭那满是酒水的桌面。 穆飞云道,我去找个丫头来收拾。 不必了。穆成舟拦住穆飞云,他道,飞云,你先坐下,爹爹有话要同你说。 穆飞云面带疑惑的重新坐回了石凳上。 穆成舟道,当初你娘亲生你的时候,曾做主同庄家为你定下了一门婚事,如今你和兮琳年纪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正好这次你庄叔叔他们都在,这事儿再拖下去也不合适,找个时间,大家一起坐下把聘礼及日子定下来,你早日成婚,爹爹也算是对你走了的娘亲有个交代。 穆飞云愣了愣,没有答话,并没有表现出很抗拒或是很欣喜的表情来,他只是那么坐着,然后突然笑了。 穆成舟道,笑什么? 穆飞云道,爹爹觉得我会答应这事儿吗? 穆成舟稍稍有几分怒意,他压低了声音道,这可是你答应或是不答应便能决定的事情吗?长辈的授意岂是儿戏?当年你娘亲决定的事情,你当你说上一句就能作罢? 我就是问问,爹爹这么生气做什么? 你...... 昨晚爹爹当是看见了吧。穆飞云毫不在意的自己给自己添了一杯酒,他道,虽然莫南风表示的这么突然,我脑子也一时有些懵,但是出乎意料的不讨厌这种行为,爹爹靠近的时候我就已经有察觉了,至于莫南风嘛......他当是也知道,不过他没有放手,还当着您的面儿说了那么一句话,他都这么勇敢了,我想我也不该小心翼翼的来处理这件事情。 这么多年的武功也不是白学的,何况当时穆成舟也是随随便便的来一趟,并没有想到会碰见这样的事儿,所以没有刻意的收敛气息或是放轻脚步。 看穆飞云承认的这么爽快,穆成舟倒是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生气,还是该做些别的什么反应,总之是愣在了当场,脸上的表情难看的很。 爹爹,我是这样的孩子,这样,您也认为我能娶了您好朋友的女儿,然后再祸害人家一辈子吗? 你......你知道那莫南风是什么人吗? 漠北临安莫家的大公子,师承昆仑山菥蓂真人,江湖新起一辈中排行第一的...... 穆飞云话还没说完,便被穆成舟粗暴打断道,爹爹不是问你这个。 那是? 穆飞云摆出了一个不懂的表情来。 穆成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像是生气,又像是心疼道,你知不知道人家轰轰烈烈的追了沈清寒十年,如今他们两个人当是刚刚扯清楚关系,连十天都没能过得了,便回头再来勾搭你,你当你们这是什么关系?他莫南风都能当着天下人的面说爱沈清寒的这事儿,你以为他当着你爹的面对你,对你,对你做了那些伤风败俗的事情是付出了多大的勇气吗? 穆飞云默默道,至少是敢做,总比什么话都不说的好。 混账东西。自己说一句,穆飞云便顶上一句,穆成舟实在是气的不行,起身便是一巴掌拍翻了桌上的酒杯酒壶,一壶滚烫的热酒就这么泼到了穆飞云的身上。 虽是穿着衣裳,可还是被这些东西给烫的不轻,穆飞云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弹开了位置,不停的用手去拍自己身上的热酒。 他刚一抬头,又是一个巴掌狠狠甩到了脸上,打的眼前一片黑不说,耳朵还跟着嗡嗡响的厉害。 第80章 穆飞云从小到大没挨过打, 突然挨这么一耳刮子,你别说, 心里头还挺痛快的。 他没指望过父亲能理解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性向改变, 要说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也是受不了的, 不能感同身受,那便是无法随随便便的说理解就理解。 理解这两个字儿哪那么容易能做到? 穆飞云自己都做不到, 更别说是去要求别人。 穆成舟揍了自己儿子一顿后, 便是罚那小子去自己娘亲的牌位前罚跪,说是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一边忙着管教儿子,一边还得组织人马商议围剿孝文侯嬴嗣音的事儿, 穆成舟也是糟心的厉害。 这外头的势力蠢蠢欲动成这般, 那冀北也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听不见,司马卫侯拿着清风罗玉堂那边儿送来的消息, 便是蹙着眉头忧心了挺长时间。 韩离坐在他身旁,一边倒水一边说,放心吧,我手底下人送回来的消息,绝对是百分百的可靠。 我倒不是担心这消息不可信。司马卫侯把信笺放到烛火上燃成了灰烬, 只是这侯爷的心思现在压根儿就不在这些地方,怕是人家打上门来, 他都不带着急的。 怕什么,咱们不还有这么多人吗? 双拳难敌四手啊。司马卫侯长叹一口气道,人家外头的人可也不少,几大世家全部联手, 加上皇都城那一帮子和江湖上的小野猫小野狗,人人都来凑上一脚,也够咱们吃的了。 这事儿你不报给侯爷? 报,自然是要报的,不过不是报给侯爷。 司马卫侯贼贼一笑,唤了个小厮来,于是半柱香之后,沈清寒便收了道口信儿。 省去了一大堆有的没有的废话,司马卫侯直接说的是,因为嬴景文和沈清寒私仇的原因,所以对方现在要联合江湖上的其他势力来围剿冀北,要打还是要开门投降您老人家拿个主意吧,毕竟是同你有关的事儿,咱们这些局外人也不好说些旁的什么。 你瞧瞧,人司马卫侯多会说话。 沈清寒听着这话可不就是心里头一阵不爽吗,本来他来冀北就是为了对付那个嬴景文来的,如今自己还没说要有什么动静,人家那头倒是上赶着先来收拾自己了。 嬴嗣音拿着一只小锦盒刚刚踏进房间,就见沈清寒坐在书桌前又生起了闷气,倒是也没上心,毕竟这家伙从来都跟个受气包似得,三天两头就爱甩个脸色,估计又是哪里的事儿不顺心,自个儿坐一会儿就成。 所以什么也没问,嬴嗣音便径直进了里屋。 坐到床沿上,刚刚把盒子里的那只黄金步摇拿出来,沈清寒便跟着进了里屋。 这又是给哪个姑娘买的?只是斜睨一些,不说上是上心不上心,但这口气绝对是阴阳怪气的那一挂的,沈清寒冷冷一声道,从三天前开始就日日朝府外跑,我当你忙什么,这是又在外头养了人? 胡说八道什么?嬴嗣音只笑。 拿来我看看。 沈清寒伸出手去,嬴嗣音便把东西恭恭敬敬放上了他的手心。 那金步摇的华丽程度夸张的有几分厉害,沈清寒也没摆弄过这些东西,拿在手里看来看去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儿去形容,便只吐槽一句道,你什么时候出门看见过姑娘头上戴这么大一支发钗?华而不实,除了值钱,怕是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倒是这么大的一把黄金,沈清寒翻看几眼后便又扔回了嬴嗣音的手中。 嬴嗣音解释道,这自然不是平时姑娘们会戴的东西,本侯去买的时候,店老板说是成亲用的饰物,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我想拿回来让你瞧瞧好不好看。 成亲? 给你买的。嬴嗣音拉着沈清寒坐下,把那东西在他头上比划了一下之后,便道,大概给店老板形容了一下你的样貌,这是他推荐的,说脸小的人戴着最好看,只不过整只喜冠太大了,怕拿回来你又不喜欢,送来送去的也麻烦,便只抽了一枝钗子回来让你瞧。 ......沈清寒只觉得好笑,我答应了吗?你就开始准备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早晚都会答应的,先备着。 哼。又是一声冷笑,像是在嘲讽嬴嗣音的天真。 今天主动来同本侯说话,怕是又有什么事儿要办吧,说来听听,如果是要本侯帮忙的,那便先把这只钗子戴上,让本侯瞧开心了,再去为你这个小狐狸精卖命去。 爱听不听。沈清寒转身作势要朝外走,只是没走两步儿,便又回头来看嬴嗣音道,不出来追我吗? 只谈利益,不谈私情。嬴嗣音摇摇手里的东西,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们现在是在交易,谈生意是有底线的,总不该是你一毛钱不给我也把东西卖给你吧。 倒是让他嬴嗣音抓着理儿了。 沈清寒无所谓的偏了偏头,然后一摆手道,你说的有道理。 乖乖的来到床沿边坐下,甚至都不用嬴嗣音伸手,沈清寒便自己拆了自己头上的发冠,想要伸手去拿嬴嗣音手上那金步摇,想着不过是戴一回钗子而已,也不是什么掉脑袋的大事儿,谁知自己刚刚伸出手去,嬴嗣音却是果断的避开了他的手指。 本侯给你戴。 那这算是两件事儿。沈清寒伸出两根手指头来。 嬴嗣音点头答应,然后一手捧着他的侧脸,一只手将那发钗的尖端部位小心的往沈清寒的发间送。 戴好后,刚刚送了手,沈清寒的脑袋便朝有发钗的方向轻微偏了偏,耳朵旁边是挂着小珠子的流苏撞在一起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响声,沈清寒不自在的伸手摸了摸,便道,这也太重了。 真好看。嬴嗣音满意的点点头,道,就这个吧,明日本侯让则笑去店里把一整只都取回来。 沈清寒正要动手将发钗取出来,嬴嗣音又伸手阻止了这个动作,他抓着沈清寒的手按下来,又道,别着急,还有东西。 沈清寒略微有几分不耐烦道,第三件事儿?我不过想同你说一件事儿罢了,今日不想做,欠我两件够了。 行吧。嬴嗣音放下手来,那你先说。 刚刚司马卫侯安排人给我传了口信,说是皇都城联合了江湖几大世家准备来围剿冀北,说是嬴景文同我的私仇要报,这事儿我得想办法解决。 嗯。嬴嗣音点点头道,第一件事儿我听完了,第二件呢。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反击才可以。 说具体些,最好是分第一件第二件第三件,这样方便本侯从你身上换东西。 你。沈清寒咬牙道,人家要围剿冀北。 你方才不是说,这是你和嬴景文的私仇吗?或许人家来冀北只是想围剿你的。 ...... 哈哈哈。见惯常冷漠无情的沈清寒脸上那吃瘪的表情,嬴嗣音便觉得好笑的厉害,他大笑了几声后便伸手按着沈清寒进了自己的怀里,中途还得避开那堪称一把凶器的发钗,然后摸着人家的头道,本侯同你开玩笑呢,你要做什么都成,只要你高兴,就算把冀北给卖了,本侯也绝对不说半个不字,要做什么便去做吧,不必先来问。 调兵也可以? 整个冀北都是你的,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真的?沈清寒惊喜的抬头,那发钗撞上了嬴嗣音的下巴,沈清寒抬手取下,然后扔在一旁道,我就说这玩意儿碍事,你还非得要我戴着。 本侯还有东西没给你看。 沈清寒得了权利,这会儿正这高兴着,嬴嗣音说什么他先想着的也不是拒绝,虽然看着对方拿出了一盒红通通的,类似姑娘们用的胭脂的那种东西,也不过是瞬间的皱了皱眉,随口便笑着问。 你总不会是要我涂胭脂给你看吧。 这不是胭脂。嬴嗣音摇摇头,然后道,这是用来抹眼睛和嘴唇的,店老板找了个丫头涂给我看了看,虽然那丫头长得丑,不过你长得好看,我想你涂着肯定好看。 沈清寒接过那盒子反复摆弄了一会儿,甚至沾了些在手指头上,又凑在鼻尖闻了闻,然后自言自语道,这不是胭脂是什么,这就是胭脂啊。 那,大概就是胭脂吧。嬴嗣音也不太确定,毕竟他也没用过这些东西。 可胭脂是涂脸的吧,姑娘们一人涂个红脸蛋儿,抹眼睛?有人拿这个抹眼睛? 本侯替你抹。说着嬴嗣音便接过了沈清寒手里那盒子。 这红色倒是红的挺正,用手指头一沾便是一抹鲜艳的红色,嬴嗣音刚刚要伸手去抬沈清寒的下巴,对方却是把脑袋往后一仰。 沈清寒道,为什么发钗也是我戴,胭脂也是我涂?我又不是个姑娘,你要这么喜欢看这些,找个姑娘弄给你看不是更好? 本侯只是觉得你用起来会好看,并没有喜欢姑娘的意思。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57) 那我觉得你涂着也好看,我能不能给你也涂点儿? 可以。嬴嗣音温顺的点头。 于是沈清寒第一件事儿便是不管不顾的把那金步摇给嬴嗣音戴在了头发上,然后两个人一人手指头沾着点儿红色,各自捧着对方脸就开始搞起了艺术创作。 嬴嗣音是认认真真的模仿着那店家老板的手法往沈清寒的眼睛上一点一点的涂抹颜色,沈清寒则是跟个恶作剧的小孩儿似得,怼着颜色就是在嬴嗣音脸上一通乱抹,然后画了个鬼脸出来。 两个人同时停的手。 沈清寒看着嬴嗣音那张本来邪气十足的脸这会儿被画的滑稽的要命的时候,便觉得实在是搞笑,本是憋着,可是看对方那深情十足,含情脉脉的模样盯着自己的脸时,就实在是忍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 这大概是从来冀北的第一天开始到现在,沈清寒笑的最开心也最放肆的一回。 清瘦的身子往榻上一躺,捧着自己的肚子笑的滚来滚去,沈清寒的眼角都有泪,肩膀抖个不停,实在是停不下来。 第81章 沈清寒是乱涂乱画, 可嬴嗣音的每一个动作却都是认真的很,沈清寒本就长得好看, 那张脸就算什么装饰都不做, 也足够达到令人神魂颠倒的地步。 一双媚眼本就勾人, 更别说是此时还更多添了几分妖娆的红色,上下眼睫浓密纤长, 跟一把小扇子似得, 自带上下眼线,实在是漂亮的不得了,眨眼间, 上下眼睫一开一合, 便同那小羽毛一样扫过了自己的心尖儿。 勾引的人心里痒麻的厉害。 一张薄唇轻点几分颜色,笑起来跟咬破了嘴唇似得, 红色鲜艳欲滴,只是瞧着,便都是在惹人犯罪。 嬴嗣音笑着,他伸手按住沈清寒的肩膀,然后凑过自己的脸去, 本侯就这么好笑? 沈清寒笑的都不敢睁眼,嬴嗣音凑的越近, 他越是敏感的伸手去推开,拜托,拜托你先去把脸洗了再来同我说话。 你把本侯画成了什么模样?睁开眼让本侯看看。 你要看就照镜子去呀,看我做什么? 本侯看看你的眼, 便知道自己的模样了。 不行,不行......沈清寒笑的不行,其实嬴嗣音那模样也还能看,不至于搞笑成这样,就单单只是滑稽而已,不过偏就是怕他滑稽而不自知,还当自己还和平时一般帅。 顶着这么一张脸来撩拨,便是让人笑的受不了。 乖,睁开眼来让本侯看看。 我不能睁眼。沈清寒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泪,你就这么看吧。 睁开眼睛才好看。 可是我不能看你的脸。 本侯把灯熄了。话毕,一指头点过去,这屋子里的所有烛火光便瞬间灭了个干净。 眼前的光突然暗了,沈清寒这才试着睁开眼来。 嬴嗣音的身影黑乎乎一团就在自己眼前,因着人家在上自己在下,而对方又正好挡住了外头照进来的微弱光线,所以沈清寒才能什么也瞧不清楚。 这样倒是止着笑了,只是。 沈清寒又问,我是看不见了,你不是也看不见了吗? 嬴嗣音头上的发钗还在,沈清寒能听见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谁说本侯看不见了? 手指头轻轻聚合收拢,嬴嗣音放在沈清寒脸旁边的手掌心里便握起了一团明亮的火焰来,这火光正好照着沈清寒的脸,暗黄色的光线衬得那张脸更加柔和了几分。 实在是太漂亮。 沈清寒稍稍有几分吃惊,他抬头去看自己面前的那道黑影,认真的问道,你还会变戏法? 喜欢什么颜色? 嗯? 本侯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颜色?沈清寒偏头想了想,然后道,白色吧。 那是昆仑山的雪的颜色,是长久以来陪伴沈清寒时间最长的颜色。 于是说完话,沈清寒便瞧见嬴嗣音手里的那团火光逐渐暗淡下去,刚刚还温暖的暗黄色竟是一点点的退变成了森森骇人的白光,跟是在引什么鬼魂似得。 看够了? 看不够。 还是换回去吧,这白色怪吓人的。 不看了,做点儿别的。 嬴嗣音翻了手来按着沈清寒的另一只肩膀,那光线瞬间就灭了个干净,两个人的呼吸声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沉重,嬴嗣音刚要低头去碰沈清寒的唇,那人却是轻微一偏头。 沈清寒险险躲开道,嘴上的东西,不先洗掉吗? 嬴嗣音道,老板说这是用樱桃做的,你舔舔,尝尝是不是甜的? 沈清寒半信半疑的伸了伸舌头,吧唧吧唧嘴之后答道,是甜的。 嬴嗣音不说话了,只是低头咬住他,然后伸手探进了那衣襟之中。 沈清寒也是怕那发钗弄伤自己,等嬴嗣音埋下头的时候,便伸手帮他把那东西给拆了下来。 两个人现在相处下来倒是挺和谐的,嬴嗣音肯让着,沈清寒也就愿意顺着他的性子配合,虽然偶尔还是会想到莫南风,但次数越来越少,沈清寒想,嬴嗣音大概也是这样吧,也许他也会偶尔想到嬴景文,跟着心里疼一疼,便努力的想要扔开。 走了的人终究是走了,留下的,才是最真实的。 活着本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尽力让自己能过的更好才好。 一夜终了,沈清寒早起的时候腰疼的厉害。 他抬头去看嬴嗣音的脸,那张大花脸睡了一夜倒是散了些颜色出去,不再像刚刚涂上那般鲜艳,甚至有些地方还模糊掉了,沈清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锁骨,那上头都蹭的是这样的红色。 侯爷侯爷,不好了,出事儿了。 沈清寒都没来得及起床,便听见那顾则笑又是火急火燎的往这屋子里冲。 嬴嗣音如今睡的不错,甚至要顾则笑这样的嗓子才能把他嚎的醒,睁眼之前先是眼睫闪了几下,手臂上还枕着一个人,嬴嗣音偏头去看,睁眼便是瞧见沈清寒这么一张大笑脸。 早起的心情跟着变的好了。 嬴嗣音又低头想来碰,被沈清寒用两根手指头拦住,然后推开。 把那臭小子赶出去,让他以后进门必须敲门,每回都是这么冒冒失失的往里冲,讨厌的很。 沈清寒发了话,嬴嗣音只好点头,大抵是没睡醒,所以说话的声音都懒散的很,嬴嗣音笑笑道,亲一下本侯再起来。 滚开。沈清寒不理他,翻了身子侧过去继续睡觉。 每回嬴嗣音都是这么说。 总是什么,亲一下我就去做什么之类的,结果每每只要一碰着沈清寒,那身子就跟粘上了什么胶水似得,不折腾一番是绝对不肯起的。 嬴嗣音摸了摸沈清寒的头发,捡了自己的外衫披好后,这伸手撩开帘子喝了一句,站住。 顾则笑的脚步一点儿不差的在床榻前停住。 虽然挂着床帘,但沈清寒那若隐若现的身影也能稍微瞧着些。 嬴嗣音刚一从床榻上下来,顾则笑看着那张花脸,便是一个没忍住,伸出来的手指抖了两抖,咬着唇憋着笑问道,侯爷......侯爷你,侯爷你这是。 嬴嗣音想起昨晚的事儿,侧头往镜子里看了看,自己也被自己吓了好一跳,随即才算是明白沈清寒为什么会笑成那副模样。 虽是滑稽,但架子不能软,嬴嗣音面色一沉,便朝那顾则笑骂道,侯什么爷,还不去打水来给本侯洗脸。 好好好,我去我去,我这就去。 刚刚跳着脚的往屋里跑,现在又的跳着脚的往屋外跑,因着被嬴嗣音那张脸刺激的太严重,出门的时候双腿发软,左脚踢右脚的,顾则笑还栽了一个大跟头。 洗完脸,坐在书桌前漱了口,孝文侯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孝文侯,丫头们这才又转头去伺候沈清寒起床。 顾则笑方才打水的时候就在水井旁边笑了个够,现在满脸僵硬的站了回来,闭着嘴等人问话。 嬴嗣音擦了手,把帕子丢回丫头的身上之后才同顾则笑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不知道本侯最讨厌人咋咋呼呼的跑进跑出吗?越来越没了规矩,以后进出房间记得先敲门,再这么冲进冲出的,可是要挨顿板子才能长记性。 记住了。顾则笑撅了撅嘴,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沈清寒那个坏家伙又在嬴嗣音面前说了什么,要知道他以前做什么可都是有特权的,不敲门算什么?就算揍一顿嬴嗣音的亲儿子,那都是不会挨打挨骂的主儿。 有什么事儿? 闹了一早上,这才算是切入了正题,顾则笑想起自己是来报信的,他立马上前几步道,侯爷,最新线报,那暗香门无夜宗的人埋伏到了冀北城外,占了冀北周围的几座城,看样子是想对咱们做些什么。 是吗?嬴嗣音毫不在意。 顾则笑还以为是自己说的不够严重,便又道,方才司马哥哥已经在擦他自己的剑了,说是好久没用过不知道还锋利不锋利,韩离哥哥去了军营挑马,说是有一场恶战所以要提前准备着。 哦。 还有清风罗玉堂,那地儿也遭了朝廷的围剿,韩离哥哥连夜发的密函,让所有人全部回冀北来,今天早上都陆陆续续的返回了百十来个人,但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其余的人还暂且没有消息。 还有呢? 侯爷,这还不严重吗?咱们冀北的人现在不回冀北的话,走在外头随时随地都会遭遇别人追杀的危险的。 商落云回来了吗? 还没有,司马哥哥听到消息第一个通知的就是他。 沈清寒穿好鞋子上前来,他同嬴嗣音道,暗香门无夜宗的人惯常使的便是毒气和毒物,若是他们拿这些东西把我们冀北一围,那我们岂不是处在一个很被动的境况吗? 这个问题说到了点子上,但嬴嗣音也明显没听进去,比起这个,他倒是这在意沈清寒说的那句我们。 沈清寒说的是,我们冀北。 顾则笑连连点头表示认同道,可不就是这个事儿吗?上回咱们去幽州就碰上了一回,那黑气绿蛇实在是恶心的要命,这些玩意儿也不跟人一样好收拾,实在是麻烦的很呢。 司马大人在想对策了吗? 司马哥哥现在正在扯头发呢,他说要是实在不行就先下手为强,趁着夜色去把冀北外头那几个城全都灭个干净,咱们还能先占着几处地盘儿。 走,我们先过去想办法。 顾则笑对着沈清寒一点头,然后两个人就这么丢下嬴嗣音,一前一后的跑出门外去。 合着这冀北侯府现在商议对策,都不用管他孝文侯爷什么事儿了。 嬴嗣音无奈摇摇头,也不多嘴,也不跟随,就是淡定自若的翻开了自己面前的书,早起念念诗,修身养性,很不错。 只是这关关雉鸠才读了第一句,又有丫头满面为难的进来禀报道。 侯爷,方才沈公子带话说让您快些过去。 哦?现在记着找本侯了? 沈公子让奴婢原话报给侯爷。 报吧。 那......那什么。为难归为难,丫头揪着自己的衣摆都快把手指头蹭出血的时候,这才一咬牙一跺脚的学着沈清寒的口气道,还傻坐着干什么?还不麻溜儿的跟过来商量大事? 嬴嗣音,...... 唉,这家的主子真是没法干了,这脸都在下人面前丢的是个一干二净。 第82章 商议事儿的时候, 主意都是司马卫侯和沈清寒两个人想出来的,嬴嗣音看着倒是觉得这两个家伙更能合得来一些, 对付人的思路都是一模一样, 半分不带差的, 三言两语便能说到一处去,最后完事儿还十分默契的击了个掌。 嬴嗣音坐在这地儿唯一的用处便是在人家拟好的文书上头盖了一个自己的印鉴。 然后发信函的发信函, 调兵马的调兵马, 这架势倒还真是要同人家痛痛快快打一场的模样。 沈清寒蹙起眉头来认真做事儿的模样倒是有那么几分成熟稳重的意思在,实在是懒得管这府里府外的人天天在忙些什么,总之是天天快马进快马出的, 一声声的报字儿喊的嬴嗣音都头疼。 常常夜里睡着觉都能有人来喊说有新消息, 沈清寒平日里起床气甚大,尤其是嬴嗣音喊他的时候, 更是半个好脸色都不肯给,这回倒好,人家在门外头一喊他便是忙不迭的穿衣裳往外跑。 半分都不带耽搁的。 嬴嗣音心里头有怨气啊,可是有怨气也不敢说,这个当头上赶着招惹沈清寒, 那不是找死吗? 沈清寒懂得看嬴嗣音的脸色,嬴嗣音便也懂得看沈清寒的脸色, 两个人的相处之道十分简单粗暴。 互不侵扰,和谐友爱。 比起外头的纷纷扰扰,嬴嗣音最近便是迷上了姑娘们做的手工,那日出门闲逛, 路过给沈清寒拿喜冠的那家铺子,由于喜冠价格甚贵,漂亮归漂亮,可常年摆在店里头也没卖出去过。 嬴嗣音一来,便是大大方方的给出手买下了,于是店老板一看见他就跟看见了财神爷一般,一路小跑带挥手的冲出来道。 这位小爷,上回您拿回去的东西你家夫人可还喜欢呐? 嬴嗣音浅笑着点头道,很漂亮,很喜欢。 这回我们店里又上新了一件好宝贝,听说皇都城那边的姑娘公子们都是人手一个,您要不进来再瞧瞧? 别的不说,给沈清寒买东西那是绝对乐意的,嬴嗣音和和气气的跟着迈腿进了铺子,一坐下,那店老板便是端着礼盘送到了嬴嗣音的手边。 一排的腰间挂饰一字摆开,金的银的玉的各式各样,唯独有一样特别的东西倒是看不出材质来,浅紫带着些深灰色,金色的圆环之中是一朵琉璃制的莲花,下头挂着的流苏全是用一粒一粒的小珠子穿在一处,左右两边各四排坠子,最当中的小珍珠下还挂了一个小指甲盖大小的铃铛。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58) 嬴嗣音把那东西拿到手心里头一晃,便是响起了一阵儿清脆的铃声来。 他本就喜欢铃铛,看着这个更是爱不释手。 店老板及时上前来捧场道,这位爷可真是有眼光,这一批物件都是前几日从皇都城那边新拿回来的货,您手里这条儿是卖的最好的。 漂亮是漂亮。嬴嗣音本是满意,却在听见老板说这物件卖的最好的时候,心下便起了几分犹豫,他道,可是人人都有的话,便是不够特别了,还是换一件吧,要特别一点的,最好是独一无二的,全天下独此一份再没有别人有的。 在嬴嗣音的心里头,至少也要这样的程度,才能配得上沈清寒那么个超凡脱俗的人吧。 店老板一见自己说错了话,见人家嬴嗣音也不是很想买了的时候,又才急急来补救说,这位爷若是想要含义特殊的东西,出来买倒是很难买到,何况我看小爷也是真喜欢这东西,这样吧,这件挂件本也是后房的姑娘们一样一样拿手亲自扎的,小爷您若是真喜欢,不如自己拿些原材料回去,自己随着心情亲自系扎,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含着心意,那便是全天下独一份,再没有别人有的了。 嬴嗣音想了想,点头应了。 于是一整个下午都待在人家的手工房里头,专心认真的看了一个下午这玩意儿是如何做出来的,花了大价钱拿了不少原配件,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侯府。 沈清寒近几日也是累的很,冀北的人陆陆续续回了侯府来,大家各自接应着,来一批人便是要组织开一个小会,此前司马卫侯说的倒是不错,冀北别的不说,但跟了嬴嗣音的人绝对是一片赤诚再无二心的。 哪怕来了侯府这么久连他们家那个荒唐的侯爷面儿都没见,却也没谁会有半分怨言,知道嬴嗣音身边多了个人,看见了沈清寒,个个也是眉开眼笑的招呼着。 甚至是有几个胆子大的,性子野的,还直接动口夸起了沈清寒的长相来。 大家喝酒是一坛一坛的往嘴里灌,嗓门大的跟能翻山一般,江湖豪气尽显。 沈清寒闯荡江湖的时间不算太长,大部分都是在昆仑山那么个名门正派里待着,这种环境的改变怎么说呢,就好像你从一个吃饭拿碗都得跟随着门规不得发出重响来,从小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这样规矩的孩子,突然就来到了一个吃着饭也能突然开起一场文艺晚会的地儿。 筷子一放就开始讲段子,腿一伸就能跳舞,嘴一张开就没个把门儿的,谁的玩笑都敢开。 昆仑山很好,昆仑山人人都讲规矩,可是沈清寒在那个地方没有朋友,大家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师兄师弟之间客气礼让,可却又是......并没有人会关心你照顾你,大家除了在意自己,便没有旁的了。 这十年,一直是莫南风陪在身边。 一想到莫南风,沈清寒便是不小心给喝多了。 嬴嗣音回房间便是闻着一股子酒气,撩开床帘一瞧,看那沈清寒跟瘫烂泥似得,胀红着一张脸倒在床上,醉的不省人事。 被迫做了这老妈子的事情,扶着人放好,换了身上的衣裳和鞋子,拿了热水来替人家擦了一遍臭烘烘的身子后,这才盖好被子让沈清寒安安稳稳的睡着。 自己怀里抱着一大堆金丝玉珠的东西,嬴嗣音想着反正天色还不算太晚,便坐到书桌前摆弄起了那些东西来。 谁知道一做起来竟是找到了一种莫名的乐趣,竟是停不下手来。 宿醉之后的沈清寒脑袋昏沉的厉害,太阳穴跟被人打了一般突突直跳,他按着脑袋起身,先是意识到自己的衣裳被人换过,头发也被人拆过,后知后觉的才又发现自己身边那个该在的人没有在。 像是急着要找谁,慌慌张张的伸手一撩床帘,瞧见嬴嗣音认认真真的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前,埋着头,抿着唇,眉眼之上全是苦大仇深的努力模样,放在外头的手指头便是猛的一僵。 你在做什么?随手捡了件外衫披上,带子也顾不上系,头发虽然没梳过但还是很柔顺的趴在肩上,习惯性的不穿鞋子就光脚跑,沈清寒一脸不解的走到嬴嗣音跟前,看着桌子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便是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来。 过来。 嬴嗣音笑着一伸手,沈清寒便顺着他的胳膊转身坐到了那腿上,脚心翘起了一些,嬴嗣音动手去扯了扯那衣摆,替他把露在外头的脚趾头给遮住。 那挂件已经做好了,沈清寒睁眼的时候,嬴嗣音正好系上最后一颗珠子。 拎着线头举起来看,沈清寒左右偏头瞧过之后,又才道,一晚上没睡? 送给你的,喜欢不喜欢? 让我看看你的手。沈清寒动手抓起嬴嗣音的手指头来,果然是瞧见了左右两边的指腹和掌心里都有大小不一,深浅各异的划痕。 嬴嗣音解释道,金丝太细,勒着手就会这样,本侯不疼。 谁关心你疼不疼,你折腾一晚上就为做个这?左右一晃,听着那铃铛响沈清寒便是不爽,于是动手粗暴的给扯下了那东西来,再说我不是说过最讨厌铃铛声了吗? 知道是对方又想起了嬴景文,嬴嗣音也不辩解什么,只是摸了摸沈清寒的头发,想着他要是不喜欢便扯了吧,反正也是送给他的东西,总之沈清寒高兴最重要。 喜欢吗?嬴嗣音问他。 不喜欢。 戴上看看? 我衣裳都还没穿好,你让我往哪儿系? 去穿衣裳,穿好了系上给本侯瞧瞧好不好看。话毕,便是动手轻拍了一下沈清寒的腰身。 沈清寒探着脚尖刚要踏到地上去,嬴嗣音及时瞧见了他那光秃秃的脚趾头,眉头一皱,便是及时把人往后一扯。 嬴嗣音道,下床要穿鞋,说了多次都不记着,下回要是再光着脚丫子到处跑,本侯可是要打你了。 今天太阳大,地上又不凉,踩两脚又如何了? 太阳就算是长到你脚底下了,那也不能光脚到处跑。 可是你前几日也光脚了。 本侯身子骨比你好,不会生病。 我也没生过病呀。 是谁从临沂城跟本侯回来的时候,一躺就躺了小半个月的? ......沈清寒一时语塞,倒是不知道还能顶上什么话去,他病倒也确实是病了一回,可是这事儿和光脚没什么关系大家也都是知道的,只是这个时候想到莫南风似乎是有些不合适,于是干脆不说了。 任由嬴嗣音起身抱着自己朝床榻的方向走,沈清寒道,以后该睡觉还是得睡觉,折腾一晚就为了做这么个玩意儿,不嫌费神呢? 想多为你做些事儿,省得你以后送礼物也只想着别人,从来不会想到本侯。 什么? 本侯给你这么多东西,你就没什么要回礼的吗? 我?沈清寒被放到榻上坐好,他摸了摸自己的腰身,倒确实是这浑身上下全是人家嬴嗣音给的东西,半个自己的物件都没有,于是无奈一摆手道,可是我什么东西也没有。 你上回给了莫南风什么? ...... 真当本侯没看见呢,要不是则笑拦着,上回那小子敢抱你,我非得当场卸下他两条胳膊来不可,谁知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嬴嗣音赌气的动手捏了捏沈清寒的鼻尖道,不但不推开不说,竟然还给了他一块儿玉佩,你给玉佩做什么?许诺来世?你可休想,沈清寒,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收了本侯这么多东西,你就慢慢还吧。 第83章 穆飞云跪了穆家祠堂, 这一跪就是三天未曾起来过,要说这腰酸背疼那都是轻的, 主要是这肚子饿的不得了, 想着自家爹爹可真是狠得下心, 这也不怕把宝贝儿子给饿出毛病来了。 从第一天开始挺直的背脊到第三天就已经快要完全趴在了地面上,穆飞云头晕脑胀的厉害, 要不是还残留了几分清醒, 他想他非得要把那供奉的瓜果糕饼拿来下啃两口才成。 祠堂外的脚步声是半夜里响起来的,轰隆隆一阵儿乱七八糟的响声跟打雷似得,穆飞云本来是迷迷瞪瞪、又饿又困, 竟是愣生生的被这动静给吓的一个激灵, 然后蹭的一声便从地上窜了起来。 出什么事儿了? 这不对劲的感受来的太明显,穆飞云从地上起来的时候, 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栽到地上去,他身子稍微晃悠了一下,扶着门板勉强站稳后,这才推开门拦了一个着急忙慌朝外跑的家伙。 少爷,出事儿了, 出大事儿了。 穆飞云轻微皱眉,他正想要骂人, 那家伙又才急急解释道。。 是冀北,是冀北那边出手了,此前不是暗香门无夜宗的人打头阵先过去把冀北给包围了吗?结果刚刚前线传来的最新战报说,冀北那边儿半夜里搞偷袭, 直接把人家宗门里的人给灭了一半儿,现在剩下的一半正在往咱们这儿逃呢。 暗香门无夜宗也是早前在江湖上放话说过和冀北势不两立的门派。 因着嬴嗣音出一趟门就杀了他们门派里的好几号人,杀了还不给个说法,激的人家宗主愣是拉不下脸来。 要说是以前大抵也是忍了,毕竟嬴嗣音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可这回却不一样,这回是全江湖都要摇旗反抗,要诛杀他嬴嗣音这么个祸患,本就私仇在前,这一回为了挽回脸面,人家自然要冲在最前头。 结果谁曾想这前头跑的太快,后头的支援又没跟上,怼在人家冀北门口人家可不得对你出手吗?这么卑鄙的手段不用想也知道是司马卫侯干出来的事儿,毕竟嬴嗣音这人不搞偷袭。 人家就是光明正大的站着,也未必有人能打得过。 只是这冀北,什么时候换了司马卫侯来做主说打还是不打了呢? 苍山幽月谷的会客堂里是挤满来来往的人群。 有人道,依我看这孝文侯是真不行了,不然就依他那无法无天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允许自己手底下的人去搞偷袭,你说司马卫侯不要这脸,他嬴嗣音也是不要了吗? 有人道,就是就是,我看这冀北是换人当家做主了,谁知道他嬴嗣音犯了什么毛病,现在连手底下的人做什么都管不住,估计一身武功是真的全废了,现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呢。 又有人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趁热打铁,瞧着这个时机赶紧围上去,趁着他们刚刚偷袭成功的这个空档,趁其不备一举拿下。 对对对,一举拿下。 这热火朝天的气氛闹腾的厉害。 穆飞云在人群之中只探了个头,便急匆匆的转身朝外跑,哪知道走没走出几步远,便是尴尬的撞上了现在对自己没有好脸儿的父亲。 穆成舟和庄若临明显也是问询赶来的。 穆飞云后退一步,恭恭敬敬拱手拜了个礼道,爹爹,庄叔叔。 庄若临没说话,自从知道穆飞云被罚去祠堂面壁思过之时,他便是明白这孩子大抵是对婚事起了什么反抗的心思,总归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只能自己疼,面上再不好翻脸,那心里也是不痛快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穆成舟面色一沉,拂袖怒道。 穆飞云出现在这个地方本不该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儿,可偏偏就是他朝外头跑的这个动作,又是点燃了穆成舟心里的火气。 这是要干嘛?做什么?去漠北找莫南风吗? 穆飞云还来不及解释,身后便又是响起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具体吆喝的什么,站在堂外的人也没能听得清,不过大抵能猜到应该是在喊诛杀孝文侯,还江湖一片清净这一类鼓舞人心的话。 庄若临瞥了一眼穆飞云,便同穆成舟道,这个节骨眼儿就别骂孩子了,还是先进去瞧瞧,冀北那边一旦动手便是摆明了要和整个江湖作对,事态紧急,万万不能再耽搁了。 穆成舟心里还是生气,他一甩袖子便同穆飞云道,还在这里杵着干什么?立刻给我滚回祠堂去乖乖跪着,等什么时候脑子清醒了,想明白了,再出来认错。 狠话说完,两位长辈便一前一后的往堂内走去。 穆飞云望着那个背景,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他知道这个时候去顶撞父亲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可终究还是不肯放弃自己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于是在穆成舟只差一步就踏进内堂的时候,他开口喊住了对方。 爹爹,我有话要说。 穆成舟背脊一僵,脚步顿住,一股寒意从背脊处一路攀爬而上。 甚至在这样暗淡的光线之下,穆飞云似乎都能看见穆成舟握住的拳头有些轻微颤抖。 穆成舟道,别说些没用的废话。 穆飞云道,爹爹认为我做错事情,罚我去跪祠堂我心甘情愿,绝不反抗,可是爹爹该知道这不是罚我跪几天或是饿几顿饭就能解决的事情。 穆成舟道,那你说要如何才能解决?是要为父打死你还是赶你出家门?穆飞云,你长这么大你爹何时说过你,骂过你,管过你,干涉过你?可是今天这话我便明明白白的给你说清楚了,若是你执意如此,那从此我们父子情断义绝,我们穆家不会出你这样的 咬牙,最后那一句会刺痛人心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庄若临似乎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毕竟若是为了穆飞云不肯娶庄兮琳的事儿,他们父子俩倒是也不至于会闹成这样。 要知道穆飞云可是穆家独子,从小便是穆成舟的一块心头肉,一刻见不着便是时时会惦念着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位父亲说出要同儿子断绝父子关系这样的话来? 庄若临被惊的说不出话来,穆飞云倒是头脑清醒,刚刚还饿的头脑发晕的他现在脑子里比谁都还能转的更快。 穆飞云道,爹,我知道您说的是气话,且如今冀北大敌当前,我也不想多提儿女私情的事情,您是长辈,您说我错了,要打要罚那都是您的自由,可是这个时候我不能继续去跪祠堂,我也不是想说我有多厉害,咱们冀北之外的人马的确很多,可若真比起战力,那是远远不及人家那头的。 这话说的中肯。 一个嬴嗣音就已经够可怕了,虽然江湖传言他如今已不比当年,可传言终究是传言,没人真正知道他如今的实力究竟在什么地方,更何况那个人身边还有司马卫侯,韩离,商落云,顾则笑,宁嘉容,巨渊,苏清逸等一票当年跟他叱咤江湖的前辈们。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59) 瞧着现今这情形,那沈清寒应也算是冀北的人了。 论起江湖排名,连沈清寒都在他穆飞云之上,这头人马倒是多,可说句难听的,全是一群江湖混混,一帮提不起排面的小喽啰。 没几个是能入的了高手排名的人。 这话倒是点明了庄若临几分,如今这个当头确实是不应该说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事儿,婚事重要归重要,可就为了这么一桩婚事,把这场战事都拖后,那便是天大的罪过了。 庄若临伸手将穆成舟往后扯了扯道,飞云说的有道理,咱们两家人的亲事推后再说,如今孝文侯已经通知了所有冀北的人全部回家去,这明摆着是要做大事儿的苗头,大家都知道冀北可是没一个好惹家伙,若是巨渊、苏清逸、宁嘉容这些人全部回去了,那麻烦可是大了。 穆成舟还是恨恨的瞪着穆飞云,恨他不成器,也心疼这孩子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像嬴嗣音那样荒唐无道的人喜欢漂亮的男人,别人看着也不会觉得奇怪,可穆家如何在中原也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穆飞云若是真和莫南风搅合在了一块儿,人家外头的人又要如何说,如何看。 这莫南风的取向很明确,这么多年在江湖上从来都是放话沈清寒是他的人。 若是如今势头又转向穆飞云,那算是什么?退而求其次?追不上沈清寒所以又换个人来追?若是两个孩子真是情投意合了,那这嫁娶的事儿又要如何说? 苍山幽月谷是大户,人家漠北临安也不是小地方,你说你必须做娶,人家也未必会同意嫁,再说这两边都是独子,还能一辈子不养孩子了不成? 人家嬴嗣音以往好歹也娶过正房夫人,有过儿子,有传宗接代的香火在。 可就穆飞云这木头脑袋,一旦撞进去就是再也出不来的主儿,你让他和莫南风两个人乖乖的找个女人生孩子,很明显这俩都绝不是会干这事儿的人。 心情很复杂,也明白现在不是该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于是穆成舟转了头,冷冷淡淡的同穆飞云道了一句,进来,商议大事。 穆飞云方才的确是想找莫南风去的,毕竟漠北那边的势力也不算小,如果他们肯加入,那么宣战嬴嗣音的胜算便能更大几分。 如今穆成舟喊了,穆飞云心下虽是迟疑几分,可还是乖乖的跟上。 这个时候不能再顶撞了,否则怕是往后连门也出不得,莫南风回家去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不过他应该会再回来的吧,毕竟走的时候那么说了。 那个家伙,应该不会骗自己的才对。 第84章 反冀北联盟讨论战事讨论的是热火朝天, 一刻也没停歇下来过,虽然冀北稍微有个什么小动作, 便是能在江湖上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可事儿到了嬴嗣音手里头, 那便是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似得。 日日悠闲自在,唯一记在心里头的, 那便是这沈清寒越长越好看了。 一双媚眼飞的厉害, 抬眼垂眸之间便是说不尽的风情,脖颈白皙纤细,下巴轮廓柔和明显, 一双薄唇轻抿, 上下眼睫如同一把小扇子一般,轻轻张合便是能扫进嬴嗣音的心里头, 让人心尖上痒麻的厉害。 尤其是趴在书桌前认真做事的模样,仅仅甩个侧脸出来也能让人瞧的心神荡漾。 嬴嗣音已经好几日未曾出门或是做别的,只要沈清寒一起床,他便是拿过一把椅子来,托着自己的腮, 一坐便是能瞧上沈清寒一整天。 跟中了什么邪似得,谁来喊都是没有反应, 非得要沈清寒听烦了,然后回头来瞪上一眼,嬴嗣音这才肯小气兮兮的移开些自己的眼睛,然后心情不悦的道了一个字。 说 就这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架势, 也是让冀北的各位看着觉得有意思的厉害。 除了顾则笑那个小孩儿天天觉得着急,天天觉得他们家侯爷疯了之外,其余的人便都只用三个字就形容了嬴嗣音的状态。 多情种。 当真是个多情种。 你们难道就一点儿也不着急吗?顾则笑上蹿下跳的摆着自己的手就这么围着司马卫侯蹦来蹦去,人家朝廷就差把咱们冀北给挫骨扬灰了,可侯爷这状态有一星半点要和人家斗的意思吗?以前他但凡是同嬴景文多笑一笑,你们也得着急上火好几天,现在这是怎么了?难道大家都疯了? 冀北的人都好看。 这是嬴嗣音当年寻伙伴时挑人的第一要素。 按着自己的喜好,一个一个往身边带,司马卫侯是入伙的第一个人,顾则笑嘛,吃了年纪小的亏,算是最后一个。 宁嘉容听着消息回来的比商落云还早,人手一把水墨竹木折扇,他和司马卫侯一坐下喝酒便是两个人对着扇,就看着谁先受不了会喊声冷。 嘉容哥哥,你就一点儿意见也没有?见司马卫侯不为所动,顾则笑便是又蹦跶到了宁嘉容的身边,当初嬴景文那事儿,咱们可是倾整个冀北之力的在反对,怎么现在轮到沈清寒,大家就连个屁也不放了? 为什么要反对?宁嘉容温柔一笑道,侯爷年纪这么大了,有个人在身边陪着,是好事。 好什么呀,你瞧他那痴汉的样子,跟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似得,昨天我去给他说事儿,那沈清寒还没醒,我不就是推门的时候有些响动吗?诶,你说,谁推门没动静,就那吱呀一声儿也能吵着沈清寒那个事儿精,你们是没看见侯爷瞪我的那个眼神,嗖嗖嗖能飞出来几把刀,我真是说到这里,那顾则笑便是委委屈屈的往凳子上一坐,跟是要哭了似得,你们所有人都欺负我,以后这些报信的事儿我再也不去做了。 看着顾则笑那孩子气的样儿,司马卫侯还故意刺激道,现在知道抱怨,你早做什么去了?当初在临沂城,是哪个天天怂恿人家侯爷去接沈清寒回来的?现在倒好,人走了你也不乐意,人回来你也不乐意,你说说你想做什么? 顾则笑撇嘴道,谁怂恿侯爷了,我那是看侯爷喜欢的厉害,为了他好,这才鼓励他勇敢追求真爱的。 司马卫侯道,既然你也知道是真爱,现在又要喊我们管什么?人家侯爷喜欢,我们几个还能拦着他不让他喜欢吗? 顾则笑跳起来喊道,那你们这意思,侯爷以前跟人家嬴景文是假爱了? 宁嘉容一合手里的扇子,笑吟吟的敲着桌子道,正确的真爱和错误的真爱是不一样的,则笑你还太小,以后就明白了。 切。顾则笑不屑道,你以为我跟你们似得,整天除了谈情说爱啥也不会。 宁嘉容道,那你倒是说说,咱们不谈情说爱,倒是该做点儿什么。 顾则笑豪气万千道,那当然是努力练功习武,踏平江湖,带着咱们冀北侯府再创辉煌,重新走上新的巅峰,做这天下第一。 说得好。宁嘉容和司马卫侯默契十足的开始鼓起了掌来。 鼓着鼓着两个人就开始莫名其妙的笑出了声儿来,一个抿着嘴,一个捂着肚子,本是憋着,最后却是忍不住爆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 顾则笑这回算是明白了,合着这俩哥哥就是闲着没事儿所以在这儿逗着他玩儿呢。 本来是惊天雷抬着往下一杵,撸袖子就想干架的时候,后知后觉的又想起这俩哥哥他一个也打不过。 顾则笑委屈啊。 凭什么沈清寒一来就得人人让着他,哄着他,而自己就永远是被这些没节操的哥哥们按在地上摩擦,沈清寒是个小宝贝,那他顾则笑就是个小受气包,谁闲着无聊都得来逗逗他,骂也骂不过是打也打不赢,咬碎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头咽。 眼看着小朋友眼珠子一红,瘪瘪嘴就快被欺负哭了的时候,宁嘉容这才用自己的手肘去撞了撞司马卫侯。 这意思当是差不多就得了。 司马卫侯笑的满脸通红,抬头的时候还擦了擦自己眼角飙出来的眼泪,他朝顾则笑招了招手,把人喊过来之后,这才动手去揉了揉那小孩儿的脑袋。 司马卫侯道,有志气是对的,你也别太担心,这么多人在这儿呢,外头的人动不了咱们。 可是。顾则笑这回是真哭了,他一揉眼睛,那眼泪就止不住的哗哗往下流,这次的事情闹的这么大,侯爷这么撒手不管,他对得起以前为了扛起冀北而牺牲了的哥哥们吗?咱们冀北以前多少人啊,哥哥们一人给我一颗糖,我敞开了吃也得吃上一个多月才能吃干净,可是现在呢,现在冀北的人用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商大人,清逸哥哥,巨渊哥哥他们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遇着了什么麻烦。 宁嘉容瞧了瞧司马卫侯,表示哄小孩儿这事自己做不来。 揍小孩倒是可以,不过顾则笑现在这情况倒是也不适合挨一顿。 司马卫侯伸手替顾则笑擦眼泪,冀北侯府的和谐友爱,兄友弟恭总算是在这动作之上流露出了一丁丁点儿的真情实感。 顾则笑道,侯爷打小就不受宠,他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这其中的不容易只有我们冀北的人自己知道,他不容易,大家也不容易,侯爷身边的人就没一个家世好的,那时候别人家的皇子都是到处去拉拢有权有势的世家公子,江湖大派,就他跟个傻子似得到处去捡叫花子,咱们不全都是从垃圾场里出来的垃圾吗?爹不疼娘不爱,从出生开始便是没人要。 顾则笑虽然记不得,但是小时候老管家总是会同他讲,侯爷那时候夜里喝醉了酒,本是趴在巷子里吐的,谁知道突然听见有小孩儿的哭声,就徒手翻遍了好几个臭烘烘的垃圾房,然后把可怜兮兮的顾则笑给抱回了家。 顾则笑一直知道,他知道他们家侯爷是个好人,如果真是十恶不赦,谁肯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顾则笑从小就黏嬴嗣音,那会儿就算是人家同嬴景文好了,他也夜夜哭喊着非得同嬴嗣音一起睡,许是看着年纪小,哭起来便是可怜巴巴的要命,所以嬴嗣音便也就许了。 后来跟着卷入抢皇位的时候,为了帮嬴景文清除前路,冀北死了多少人,每死一个嬴嗣音便得在衣冠冢前沉默一整天,顾则笑就牵着他的衣角站在那雨地里,感受他们家侯爷上扬的嘴角,一点,一点的慢慢下沉。 后来的嬴嗣音便是不会笑了,只紧抿着嘴唇,阴沉着脸,然后和嬴景文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 越说,便是哭的越厉害,顾则笑道,这一回人家嬴景文重整旗鼓要来收拾我们冀北,那个家伙就是见不得我们好,他恨不得把冀北的人全都杀干净,侯爷这么不闻不问,谁知道他是顾着沈清寒,还是依旧舍不得同嬴景文下手。 司马卫侯道,侯爷这些年也一直很自责,他欠嬴景文的那条命,嘴上一直说还了还了,可是心里始终放不下,咱们外人要扯清楚一件事情,说着向来是容易的,可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他还不清楚嬴景文那恩情,所以冀北的其他人都白死了吗? 司马卫侯难得是耐着性子的解释道,大家都没有白死,大家的牺牲,不正是奠定了冀北侯府如今在江湖中的地位吗?你看看,咱们冀北这地方也不大,剩下的人也不多,可他们想收拾咱们,不仅要举整个江湖之力,还得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往前走,生怕哪一步踏错了,便是全毁了。 顾则笑道,我也不是说沈清寒不好,可是至少侯爷也该站出来主持大局吧,他天天腻在那温柔乡里,也不怕哪天被淹死了。 宁嘉容道,这我可得替侯爷喊喊冤,这些年虽然外人看着他是在冀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是咱们在外头的动静,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呢。 司马卫侯道,侯爷今年已经三十六了,自然和以前十七八,二十五六的时候不一样,人活到某个岁数,性子深沉内敛下来也是正常,经历了这么多事清,他站在老大的位置必定付出的是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多的东西,长风死的时候,你知道他动手甩嬴景文的那个巴掌,自己心里跟着多痛吗? 顾则笑道,既然知道痛,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司马卫侯道,则笑,司马哥哥问你,你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沈清寒和莫南风拉扯不清的时候,侯爷那么生气的收拾莫南风时连带着沈清寒一块儿打伤了,可是第二次眼睁睁的看着沈清寒和莫南风抱在一处,却是连半个不满的字也不说吗? 顾则笑摇头。 司马卫侯道,那你又知道,为什么沈清寒刚刚从皇都城消失不见的时候,他那么着急,可是来了临沂城,却又迟疑着要不要带人回去,结果在药仙谷再看见沈清寒的时候,便是下定了决心又必须得把他带回来吗? 顾则笑摇头。 司马卫侯又道,爱情本身就是很纠结的一件事情,你想要,又不敢要,想爱,又害怕爱,想得到,又担心拿到手里会摔碎,你会考虑很多很多,最后做出的决定到底是什么没人会知道,也许一个想法在脑子里出现的先后顺序就会影响一段感情的走向,因为我们不是他,所以没办法体会他当下的心情。 顾则笑, 顾则笑愣了好久,而后才木木的点了个头道,我,好像能听明白一点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收藏,评论,地雷和营养液。 作者菌会努力码字回馈的。 希望大家喜欢这篇文。 也希望大家喜欢嬴嗣音,沈清寒,莫南风,穆飞云,司马卫侯,顾则笑,嬴景文...... 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大家各自有想法,各自有立场。 不存在正派反派这样的角色,他们也在自己的世界里努力的生活。 故事很长,作者菌会努力把每一个人物的情感和背景交代清楚。 再一次感谢小天使们的喜欢。 小剧场: 嬴嗣音os,沈清寒,时光好短,爱你好难。 第85章 嬴嗣音为冀北做出的努力, 没有任何一个冀北人有资格去否认。 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是付出最多的,也是活的最痛苦的一个。 当年拉了那么多和自己同样身世悲惨的伙伴们站起来, 又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全都倒下去, 明明是想把嬴景文放在心窝里护着, 可人家非得一刀刀捅的他见血。 那么多朋友看着他都觉得心疼,一个二个拼了命, 甚至宁愿牺牲自己也想让他清醒过来, 想让他看清楚,嬴景文那个人,不值得他这么付出。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60) 嬴嗣音有时候自己都会想, 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儿, 倒不是说爱上了谁,而是为了爱, 用心去结交的那一帮朋友。 嬴嗣音知道只有那些人,才是真心的盼着他好。 嬴嗣音偶尔做噩梦都还会想起萧长风浑身是血的倒在他怀里,一双带血的手指头都不敢往他脸上蹭,只是伸了伸手,便又悄悄放下, 那个人弯起嘴角道了句。 侯爷,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他说, 侯爷,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可嬴嗣音几乎没再笑过了,从和嬴景文开始纠缠的时候,他就再没笑过了。 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的时候, 手旁边的沈清寒已经不见,嬴嗣音眼前模糊了好一阵儿,这才能勉强看清楚自己头顶红色的床幔。 屋外有谁在嚷嚷吵闹的动静,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捡了件外衫披着,嬴嗣音起身站到了房门口。 没着急推开房门,只是透过缝隙往外瞧了瞧,他看见了顾则笑,看见了沈清寒,看见那孩子拽着沈清寒的胳膊吼道。 沈清寒,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欺负我们家侯爷半分,我就把你这脸给你抓个稀巴烂。 好不容易清晰的眼睛又开始模糊起来,嬴嗣音伸手一摸,发现三十六岁高龄的自己竟然也能跟个小孩儿似得不争气的哭起来。 沈清寒再说了什么他倒是没听见了,只是人家从屋外回来的时候,瞧见他那大花猫般的哭脸愣了一会儿。 沈清寒毕竟小了自己十六岁,嬴嗣音这么让人看着也觉得很是丢脸,刚刚伸手想擦擦眼泪,沈清寒却是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又欺负你了?沈清寒这么问着,然后伸手来帮他擦眼睛。 沈清寒的手指头是冰凉的,不擦倒还好,一擦,嬴嗣音那眼泪却跟止不住似得噗噗直往外冒,眼泪顺着沈清寒的手指往下流的厉害。 我这手指头是抹洋葱了?嘲讽了这么一句后,沈清寒松开自己的手,还特地把手指尖凑到自己的鼻子处用力嗅了嗅,倒像是真在闻有没有洋葱味儿。 嬴嗣音伸手一把将人揽进自己的怀里,脑袋一埋进对方的颈窝,便是没忍住跟个孩子似得抽搭起来。 沈清寒疑惑的偏了偏头,然后伸手回抱住嬴嗣音的背脊,轻轻的,一下一下的小心拍打。 怎么了?想着嬴嗣音或许是听见了顾则笑方才在门外同自己说的话,沈清寒便是哭笑不得道,不至于吧,我平日里是怎么欺负的你,你能委屈成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了?冀北过去的事儿沈清寒是一概不知,就算听说过什么,那也是被江湖妖魔化过后的谣言,再说嬴嗣音这厮在他心里也一贯是个,不是什么好人的大魔头,虽然对自己还不错吧,可 可魔头就是魔头,突然哭起来又算是个什么事儿? 嬴嗣音喃喃道,我错了。 沈清寒依旧疑惑,不明白嬴嗣音这莫名其妙的一出儿是怎么来的,所以便顺着话问了一句,你错哪儿了? 不,不知道。 这话可算是把沈清寒给逗笑起来,干什么?莫名其妙的道歉认错,你问他做错了什么他还不知道?就嬴嗣音这整天神神叨叨的反应,怪不得这冀北上上下下都当他沈清寒在欺负他嬴嗣音呢。 不许哭了。沈清寒低声道了一句,再哭我可揍你了。 你打不过我。 沈清寒, 不过你打我我就不还手,你打吧。 话毕,嬴嗣音这才松开了些沈清寒,那张平日里森森阴寒,带着些不怀好意的坏人脸,因着布了些眼泪,所以反倒是显得有些人情味了。 这回沈清寒再伸手去替他擦,才没再跟着落下泪来。 沈清寒道,还不赶紧把脸洗了,一会儿让别人瞧见,你这老脸还要不要? 不怕。抓着沈清寒的手指头凑到自己的唇边一吻,嬴嗣音道,要是让他们瞧见,我就说是被你打哭的。 沈清寒的右手还是拿不动东西,嬴嗣音一直因为这事儿而心怀愧疚,好几次大家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他刚想动手去拿碗添菜,便被司马卫侯一扇子给拦住。 这伤是因为嬴嗣音来的,不过沈清寒倒是一直没把这事儿迁怒到他的身上,清清冷冷的性子,默不作声的习惯,很少哭很少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自己安静待着,右手废了就努力的习惯去用左手拿东西,吃饭喝水全是自己在动手,练剑的时候剑柄还摔裂过一次,那东西毕竟是玉质的,也经不得这么折腾。 冀北侯府有多少钱,沈清寒是不知道,不过就嬴嗣音这厮出手大方的程度来看,想必也是壕气冲天的。 看见沈清寒练剑的过程中总是拿不住剑,便是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工匠,就照着原模原样的,愣是给刻了二十多个一模一样的剑柄出来。 沈清寒还记得自己某天回房间,瞧见那一排排翠绿的玉剑柄,就仿佛能听见嬴嗣音在自己的耳朵旁边说道。 没关系,放心大胆的练习就好,剑柄摔碎了换一个继续来,茶杯饭碗拿不住就松手,你需要的时候本侯便就做你的右手,你不需要的时候,本侯就安静待着,扛得住就自己扛,扛不住就回头,你家侯爷永远在你身后。 嬴嗣音永远都在身后,嬴嗣音永远都在沈清寒的身后。 虽也是使双剑的,不过大部分的时候嬴嗣音也只会在身上带一把,平日里耍耍帅,吓唬吓唬人什么的,一把也就够了,可是沈清寒不一样,他是被迫用的左手。 因为此前请求过让嬴嗣音教自己聚气化形的功夫,所以沈清寒每日都会花上好几个时辰在后花园里练习,嬴嗣音的黑气抓在手里什么都能变出来,一会儿是一把剑的形状,一会儿又是一条藤蔓的形状,打人杀人的做什么都可以。 沈清寒便不一样了,他努力了很久才勉强在手心里抓起了一团幽幽青光来,缠着嬴嗣音三天没睡觉,这才马马虎虎的能把那道寒气转变成一块寒冰,这寒冰打出去威力也是有的,对付一般小毛贼不是问题,可遇着高手便是不够用。 嬴嗣音说他力气不够,于是沈清寒便找了弓箭来练,想着拉弓什么的,至少能锻炼锻炼手臂力量。 左手抓着长弓,右手聚起青光来,屏气凝神,他借着内力的力量也能将那弓弦拉开。 搭着的是普通竹木箭,手指头一松,箭身便稳稳当当的朝对面挂着的那箭靶而去。 沈清寒的这箭靶挂的是一次比一次远,嬴嗣音说过,等你这箭什么时候能从侯府后门射到侯府正门的时候,那把剑形便是能幻化出来。 于是沈清寒放下弓箭后,便是死死盯住自己的长箭这一回又是能飞出多远,谁知道箭身本是稳稳当当的对着箭靶方向,却是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孩子,突然出现在了箭靶的前方。 沈清寒被这孩子给吓的不轻,背脊一凉,刚想伸手往前跑的时候,便瞧见顾则笑猛的冲出来,抱着那孩子往地上一滚,两个小朋友擦着箭身躲开。 虽是松了一口气,可是沈清寒往前跑的脚步却是没停下来。 哎哟,我的腿。顾则笑大声的嚷嚷着,肩膀和背部贴过长箭的地方全部被划破开来,皮肉处渗出血迹,想着好歹是贴着过的,要一下要是真扎进人的骨肉之中,那还不得出人命啊。 没事吧。沈清寒跑上前去,他先是拎着一个小孩儿站起来,又才伸手去拉顾则笑。 啊啊啊,别动我别动我,骨折了,我的腿断了。 沈清寒蹲下身子摸了摸顾则笑的腿骨,然后啪的就甩了一个大巴掌在他腿上,跟着骂道,再敢装,信不信我真把腿给你打折。 你什么人呐,弄伤了我还不准我哭两声儿? 我伤的是你背,自个儿落地没站稳摔了腿,如何还来怪我? 那要不是你一箭射偏了,我能冲出来救人吗? 我射偏了?沈清寒无语的指了指自己,又才回头招呼了一下那个胆怯怯的孩子道,小孩儿,过来,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看不见前头挂着箭靶呢? 那孩子跟个小兔子似得,扭扭捏捏的拽着自己的衣服角儿,脑袋快砸到地面上,根本不敢抬头来看沈清寒。 沈清寒道,这小孩儿谁啊? 顾则笑忙忙爬起来,把那孩子往自己背后一扯,便道,不认识不认识,你继续练你的箭吧,我带他去瞧瞧大夫。 说完,顾则笑便拉着那孩子朝外跑。 谁知好巧不巧,越是怕什么便越是撞上什么,嬴嗣音和司马卫侯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两个人就这么脑子一抽抽的出现在了这个地方,顾则笑一头撞上嬴嗣音,两个小朋友又跟咕噜串似得,滚成一地。 是谁这么不长眼习惯性的张口便骂,顾则笑一抬眼瞧见是嬴嗣音的时候,舌头打了两个结,差点儿没自己咬死自己,啊啊啊长了这么一双纯洁无瑕又水灵灵的大眼睛啊。 沈清寒差点儿没被笑死。 嬴嗣音伸了手,两个孩子面面相觑,谁也没敢伸手去抓。 也像是面生,嬴嗣音便偏了偏头道,这小孩儿谁啊?怎么在侯府里?则笑,不是说过不准带朋友回家来玩的吗? 顾则笑小时候贪玩,有事没事出去玩就得带外头交的小丫头、小萝卜头回家来玩,嬴嗣音说了好多回不许带冀北之外的人回来,可他就是记不住,后来还是挨了一顿屁股才没再敢这么做了。 听完这话,顾则笑便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他不是我朋友。 不是你朋友是谁?司马卫侯摇了摇扇子道,安伯呢?这侯府最近的守卫可是越来越松懈了啊。 顾则笑无奈的扶着额头,看着沈清寒在这儿他也不敢说什么别的话,怕别是又踩了什么雷,到头来还得怪他自己嘴碎。 也是不得不感叹一下这两位大爷的记忆力啊。 于是等安伯听了吩咐过来送客的时候,看着那小男孩便是一愣,很明显这孩子和安伯之前的感情更深,一看见老管家过来了,便是连顾则笑的背后都不待了,直冲冲的跑去安伯身后,抱着安伯的腿就把自己的脸给藏了起来。 第86章 司马卫侯和嬴嗣音对视一眼, 仍旧是没反应过来。 倒是沈清寒眼尖,指着那孩子开口道, 这小孩儿看起来不像是外头的, 这是你们谁的儿子? 嬴嗣音自然而然的把目光落到了司马卫侯身上。 司马卫侯先是惊异, 随后生气的摇开扇子道,开什么玩笑, 老子什么时候碰过女人, 怕别是你的吧。 开什么玩笑,本侯什么时候这话说到一半,嬴嗣音便悄悄的住了嘴, 要说以前沈清寒没来的时候, 他倒是,倒是, 倒确实是男女不忌来着。 可是 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沈清寒冷眼一瞥道,你们自己慢慢认亲吧,我有些困,先回去睡觉了。 清寒。 嬴嗣音忙忙伸手想要去追, 司马卫侯又是及时的一扇子挡过来,跑什么, 先把儿子认了再过去解释。 什么儿子。嬴嗣音怒道,本侯什么时候有儿子? 你以前不是拜天拜地接过一个女人进门吗? 嬴嗣音, 嬴嗣音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本侯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司马卫侯毒舌吐槽道,您老人家记得住啥啊。 这话说的,倒像是他司马卫侯记起来了一般,何况嬴嗣音当年成亲的时候,全冀北就没人当回事儿,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先帝为了压制冀北一方的势力,所以这才安排了个女人过来捣乱,可他嬴嗣音是什么人,一个女人能压得住他? 嬴嗣音甚至连那女人长什么样儿他都记不起来。 睡过吗?不知道啊,想不起来啊。 这可真是让人头秃了,嬴嗣音愁的一下午都没敢回房间去,你说要是沈清寒问起来他能怎么解释?孩子确实是在这儿没错,他虽然自己是半分都记不得,可人人都说那是府上的小侯爷。 靠你说这踏马还怎么玩? 看着嬴嗣音那纠结的模样,安伯也只能抱着那孩子安抚道,侯爷您也别太糟心,这毕竟,毕竟是在遇见沈公子之前发生的事儿,要说当时也没人知道以后的事儿会如何发展,这不能算您的错儿。 顾则笑托腮坐在一旁看戏,说起孩子不孩子的,那就确确实实是大人们的事儿,他一个小屁孩不想管,也插不上嘴。 唉。嬴嗣音绝望的叹了一口气,他摆摆手,表示这个理由根本说不过去。 就沈清寒那脾气,平日里好好生生的伺候着,都不知道哪个动作可能会踩到他的雷,更何况现在是还冒出了一个儿子来。 安伯继续道,沈公子不像是小气的人,此前嬴景文的事儿,他都没多同侯爷闹腾什么,只要侯爷是真心实意的待人家,我倒是觉得,沈公子不会在意这些。 啧嬴嗣音瞪了在一旁磕瓜子儿磕的开心的司马卫侯,吼了一声道,卫侯,说话。 司马卫侯磕着瓜子儿的嘴皮一僵,随即道,这我哪知道,我也不是沈清寒呐。 嬴嗣音道,那你去问问韩离,若是哪天你突然冒了个儿子出来,他还愿不愿意跟你? 司马卫侯撇嘴道,我俩这情况跟你俩不一样,别说我有一个儿子了,就是我有八个老婆,那他也得跟着我,这是人格魅力,你学不来。 嬴嗣音差点儿没把手中的杯子扔到司马卫侯脸上去。 顾则笑突然蹦出来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侯爷爱沈清寒多一些,韩离哥哥爱司马哥哥多一些,侯爷你换着问一下就能得出结果了。 换着问?嬴嗣音先一皱眉,随后立即明了的道,那如果是某一天你发现韩离有儿子,你还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啧这回倒是换了司马卫侯为难了,那纠结的脸色在脸上换了一圈又一圈,随后一脸认真的抬头冲嬴嗣音道,那我可能会抽死他。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61) 得,完了。 沈清寒晚上没出房间吃晚饭,也没人敢去喊他,听说丫头们把饭菜送过去他也没开门,嬴嗣音这是又担心又害怕,毕竟这事儿如何说也是自己理亏,想了一大堆说辞最后发现没一句能用的,到底都是狡辩,说的越多,可能沈清寒会越不开心吧。 回房间的时候拿了一盘儿桂花糯米糕,上回吃饭瞧见沈清寒多吃了几口这个东西,嬴嗣音便也就悄悄的记了下来。 只是端着盘子在房门口反复兜了好几个圈儿,也还是没敢推开那扇门。 眼见着天色暗沉了不少,房间里也点起了灯,手指头放在门板上不下十余次,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了下来,要说嬴嗣音以前也从来不会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嬴景文在的时候都没觉着有什么,再说嬴景文那时候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也不少。 可人家沈清寒毕竟是干干净净的跟的自己,突然闹了这么一出,嬴嗣音倒是突然觉得自己当初的确是荒唐放纵了。 他有愧,头一回觉着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儿。 脑子里一想事儿,这思绪便就飞的远了,屋子里传出茶壶落地声时,还吓得嬴嗣音在门外一个激灵,沈清寒经常摔东西,虽说动用内力能让右手聚起些力气,可你说这人也不能时时刻刻都把内力调着玩儿吧。 再说沈清寒有时候自己也会忘,毕竟不过是做个平时再平常不过的喝水的动作,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伸手一拎,手腕子跟着刺痛一回,然后东西便落到了地上,摔成粉碎。 嬴嗣音惊慌失措推门进去的时候,手中的盘子都是来不及放便是往地上一扔,上前一步先是把沈清寒拎进了自己的怀中。 下午说是要休息,看来也是真的休息了,头发有些乱,眼珠子也迷蒙的厉害,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嬴嗣音张口正要骂他,谁知道瞧了瞧脚,发现鞋子是好好生生穿着的,又瞧了瞧手指头,看着除了被茶水沾湿了些外,倒是也没受伤,于是嘴巴张张合合好几回,最后还是低头道了一句,对不起。 沈清寒没说话,嬴嗣音把他重新放回了床上。 捡了桌子下的茶壶碎片,重新换了一壶热水进来,端着茶杯去给沈清寒送一口热茶进肚子里。 嬴嗣音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沈清寒道,早上的那句对不起,也是这个原因吗? 嬴嗣音, 嬴嗣音解释道,抱歉,虽然这句话说出来很不负责任,可我确实是一直不记得有这么个孩子存在,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可大家都说是,我想大概也就是了吧,我发誓没想过骗你或是隐瞒你什么,以前成过亲是真的,可那是 沈清寒道,拜过堂了? 嬴嗣音垂下头道,大概,拜过吧,我真的不记得了。 沈清寒又不说话。 倒也不是生气或是别的什么,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他想起嬴嗣音成婚的那年是二十五岁,那男人是二十五岁的话,那自己该是才九岁吧。 沈清寒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跟着父亲一块儿去参加过一位皇子的婚礼,那年是不是九岁他记不清楚,那位皇子是不是嬴嗣音他也不知道,总之那会儿是很小,出门的时候还非得要爹爹背着,一路上买了糖葫芦,买了好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他穿着新衣服欢欢喜喜的进了宫,看着人家夫妻两个拜天地拜高堂还觉得很开心,别人扔红包他就跟着到处去抢,可是因为自己从小就瘦瘦小小的跟个姑娘似得,跟那些膀大腰圆的虎头小子怎么也拼不过,所以沈清寒一个红包也没抢到。 因为像女孩儿,所以别人家的男孩儿都不愿意带着他玩儿,沈清寒小时候爱哭,别人一欺负他,他就哭个没完,那天人家大喜的日子他也是不分场合的说哭就哭,哭闹的厉害的时候,沈清寒隐隐约约能记起一个穿喜袍的男人,踏着绣上金线的黑鞋,走到面前,伸手给了自己一块儿糯米桂花糕,桂花很香很甜,糯米黏腻,咬进口中便是沁人的芳香。 沈清寒一直记得那个味道,他一直觉得,那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 拿着好吃的,抬头看人家,竟是流眼泪的事儿都忘了。 于是沈清寒就这么抬眼死死盯着嬴嗣音,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年给自己好吃的东西的人是不是他,那张脸在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了,除了一个大概的轮廓,沈清寒根本什么也想不起来。 小时候即便被小伙伴们排斥,可沈清寒依旧想和朋友们融入在一块儿,那时候大家喜欢爬树,有人起哄让沈清寒去爬,沈清寒不愿意,便是有孩子嘲笑道。 过分了过分了啊,人家沈小姐细皮嫩肉的,怎么能像咱们这些老爷们儿一样做这么粗鲁事情。 那时候还没去过昆仑山,性子里还没有如昆仑山的雪一般冷的东西在,旁人随随便便激上几句,沈清寒便是又撸起袖子去爬树了。 颤颤巍巍的好不容易爬上一半,结果因为不小心踩中了一根枯树枝,所以脚下一空便直愣愣的朝地上摔去。 下头孩子很多,但是没一个来接的,大家都是纷纷尖叫着跑开。 还是那个穿着喜袍,踏着金丝黑鞋的男人,沈清寒残留的记忆也不多,他只能回想起入目的都是一片大红色,然后还有一个带着一身浓香酒气的男人,他像天神一样从另一个方向飞过来,然后伸手接住了自己,再牢牢抱在怀里。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 努力的去回想,拼命的去回想,最后这个声音突然在脑子里出现的时候,沈清寒猛的睁大了双眼,他一把拽过了嬴嗣音的衣襟来,像是要重新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就是这个人对吧,那分明就是,分明就是嬴嗣音的声音。 沈清寒突如其来的这个动作倒是吓到了嬴嗣音,还以为人家生了气的要揍自己,所以下意识的把脸往后侧了侧,可没想到自己越是后退,沈清寒就越是跟着靠近。 嬴嗣音想着逃也逃不掉了,干脆一咬牙,大义凛然道,清寒,你要是实在气不过就揍本侯一顿,只是别怼着脸打就是,不然明早卫侯他们瞧见,又得笑话本侯了。 沈清寒哪里管得着这事儿,他只是着急的问道,当年你成亲的事儿,你还记得多少? 嬴嗣音愣了愣道,半分都不记得了。 沈清寒道,快仔细想想,看看能不能记起什么来。 就算真记起什么,那嬴嗣音他也不敢说不是,婚礼的记忆确实是没有多少,他只是记得那天有个特别爱哭的小鬼,本来自己就烦心的厉害,那小屁孩还一直哭个不停,给他吃东西也堵不住嘴,烦人的厉害。 对了对了,好像还有个特别漂亮的丫头片子,一个小孩儿,抱在手里软软嫩嫩的还挺舒服,嬴嗣音那时候喝醉了酒所以脑子也有点儿糊涂,小丫头什么模样他想不起来,总之是漂亮的,毕竟他一般不爱夸人,能让他张口就夸的,那必定是真漂亮。 还有还有,那小丫头也特别爱哭,抱在手上就开始喊,还咬了一口自己的胳膊。 还有什么事儿吗? 好像是没了。 诶,那天是不是顾则笑还掉池塘里了? 啧啧,也不对啊,算着年纪,顾则笑那会儿才三岁,怎么可能掉池塘。 真是年纪大了,记不清记不清。 于是嬴嗣音十分肯定的回答说,真的,半分都不记得了。 第87章 本来想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忠心, 谁知道人家沈清寒听完这话便是眼皮一垂,然后冷着脸侧身躺下, 扯过被子去继续睡觉了。 感受着周身的气氛将至冰点, 嬴嗣音的心也跟着下沉不少, 因为太喜欢,所以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变得要跟着对方的情绪不停改变, 沈清寒开心, 嬴嗣音便开心,沈清寒难受,嬴嗣音便难受, 沈清寒不想说话, 嬴嗣音便没办法开口。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被讨厌。 也不是说宠着沈清寒的性子宠到这样卑微的程度,只是换个位置想想的话, 若是沈清寒某一天突然抱了个孩子来自己面前说,嬴嗣音,这是我儿子,即便最终还是会爱屋及乌的把孩子留下照顾,可摸着良心讲, 初初听到这样的消息的时候,无论如何自己也该是会难受一阵子才对。 这样的感情很复杂, 嬴嗣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能把它给说清楚。 毕竟孩子不是别的,他是一段血缘的继承,是生命的延续,小宝贝的出生很重要, 也很珍贵,可是这样美好的事情发生的原因却不是我和你,而是你和她。 抱着歉疚的心态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沈清寒头一回起的比嬴嗣音早了,随手洗了把脸,扎了头发,便是用着嬴嗣音追也追不上去的速度出了门去。 顾则笑蹦蹦跳跳跑过来的时候,嬴嗣音还坐在桌子前发呆。 顾则笑道,侯爷,沈清寒让你去大厅和大家一起吃饭呢。 沈清寒不爱热闹,也不爱和大家坐在一起边吃饭,边开玩笑,为了迎合他的喜好,所以冀北侯府现在开饭都是分开的,沈清寒和嬴嗣音一餐,其余剩下的人一餐。 这一回主动加入了大家族,若是往日,或许嬴嗣音还当沈清寒是在想办法融入这个大集体,可现在,便是怎么琢磨怎么觉得沈清寒过分反常了。 难道是因为太讨厌所以不想单独和自己一起吃饭了吗? 心里很忐忑,但想着大家在一块儿也不错,总比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要好,于是嬴嗣音便也迈腿跟着出去了。 冀北侯府的人都挺懒的,大家一个起的比一个晚,就连司马卫侯这样散漫无比的家伙,一路打着哈欠过来的的时候,这桌子上也除了沈清寒和嬴嗣音那大儿子外,就再没有旁的人了。 咦,等等。 沈清寒? 沈清寒和嬴嗣音那儿子? 摇着扇子的手顿了一下,司马卫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甩了自己一个耳光,这才发现自己没看错,也没做梦。 咳咳。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若不是现在掉头回去会显得自己心虚的话,司马卫侯是真想溜走。 司马大人。沈清寒唤了他一声道,请坐吧。 哈哈哈。要说这也不是自己偷摸着生了个儿子,怎么就瞧着沈清寒也跟着心里起了一股子愧疚感来呢?司马卫侯赔着笑脸坐下道,沈公子今日起的这么早?这怎么?嗯这哈哈哈,早上好啊。 嬴嗣音大婚当日的细节你记得多少? 为了让自己显得自然,所以一坐下,司马卫侯便开始动手给自己添上了一杯开胃茶。 要说这沈清寒也是被宠坏了,你说有他这么打听事儿的吗?你,你如何开口之前也要先说点儿别的,和谐一下气氛,再给人一点儿做心里建设的准备,提前让人家知道你一会儿就得问什么事儿,这样最后问出口的时候,这杯子才不至于抓不住会滚到地上不是? 司马卫侯那手都被热茶给烫的发红。 司马卫侯, 沈清寒道,别说你没去。 要说这么大的事儿,任何人都可能不在,但是司马卫侯绝对不可能不到场,沈清寒算是提前堵了那家伙的路,不给他任何说谎的机会。 于是,司马卫侯只能求生欲极强的道,去是去了,可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你说谁记得住细节啊。 沈清寒道,那你记得什么,都给我说一遍。 司马卫侯道,这事儿我不方便说,你还是去问侯爷吧,他铁定比我清楚。 沈清寒道,可我这几天不想同他说话,就想问你。 司马卫侯稍稍躁动的摇了摇扇子,随即帅气一合,然后凑近沈清寒,用扇子遮着自己的嘴道,抱歉,这事儿你打死我,我也不能说。 沈清寒侧过头来道,为什么?难道是什么让人听完会觉得恶心的事儿吗? 司马卫侯道,这和恶心不恶心没有关系,要是侯爷知道我又同你胡说了什么,那他不得掐死我。 若不是什么恶心的事儿,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您老人家这雷点这么奇怪,谁知道哪句话不对头又得踩着您? 司马卫侯暗自腹诽一通,总之自己是一口咬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好的坏的都不懂,您要知道什么,就自个儿去问嬴嗣音吧,小两口自己的矛盾,自己关起门来解决,实在解决不了那就往床上一滚,滚一回解决不了就滚两回。 千万别炸雷炸着别人就成,切记众生平等,阿弥陀佛。 哟,这小孩儿谁呀? 这头司马卫侯咬着牙半个字也不肯透漏,那头的宁嘉容又跟着摇起扇子进了虎口里来。 因着此前同沈清寒是碰过面的,所以两个人点头一招呼便算是过了礼数这一坎儿,宁嘉容走到司马卫侯身边正要坐下,司马卫侯便是不怀好的凑过自己的脸来道。 侯爷的儿子。 轰隆一声闷响,那宁嘉容椅子没坐稳,一个后仰往后摔去的时候,差点儿没把桌子给连带着一块儿掀翻了。 这回沈清寒算是瞧明白了,合着冀北这帮子没心没肺的男人们,是没一个知道这事儿的。 也难怪,嬴嗣音这个当亲爹的都没把这事儿往心里放过,更何况别人。 司马卫侯忙忙伸手去拉宁嘉容,两个人一凑近了,宁嘉容便立马压低了声音问道,我靠,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这娃都这么大了?谁生的啊?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快闭嘴吧,一会儿让那祖宗听见了,今天这饭还想不想好生吃? 沈清寒给嬴嗣音那儿子添了一碗热粥,推到人家面前,还贴心的放了一只勺子上去后才道,祖宗已经听见了,两位也不必太拘谨,开饭吧。 也不知道是那俩货傻,还是那俩货当人家沈清寒傻,大家离的这么近,你就是声音压的再低,也不至于说到了听不见的地步。 那什么。宁嘉容尴尬的揉了揉自己的腰身后道,侯爷今天也要过来吃吗? 沈清寒道,已经让顾则笑去叫人了,一会儿就来。 那我再去催催。话毕,宁嘉容和司马卫侯两个便是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沈清寒幽幽一个抬眼,甚至都没来得及把这个看的眼神转化为瞪,那俩家伙又乖乖的坐了回来。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62) 得,倒是也不用喊了,人家嬴嗣音自己已经来了。 刚刚过来的路上,顾则笑便是已经提前打好预防针,说是沈清寒一大早就跑去接了您的儿子来一块儿吃早餐,想做什么是不知道,总之沈清寒那厮脸上也一贯没有什么别的表情,总之您老先有个心理准备吧,省得一会儿什么热粥热包子的往身上照顾,还反应不过来呢。 要说嬴嗣音也是不知道自己该有个什么反应,这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想挨着沈清寒吧,那沈清寒已经左手是司马卫侯,右手是那孩子,咳挨着那孩子吧好像也不太合适,罢了,还是跟着宁嘉容坐一块儿为好。 于是嬴嗣音自动绕雷,朝着另一个方向过去。 沈清寒张了嘴刚想说些什么,顾则笑便已经眼疾手快的一屁股坐到那小孩儿的身边道,好饿好饿,我昨晚就饿的抓心挠肝的了,现在终于能吃饭了。 这一声吼,硬是生生把沈清寒的话给堵了回去。 司马卫侯也是眼明心透的立刻端着碗起了身道,侯爷,这边儿,这边儿坐。 于是这一番座位调动下来,从右往左数便依次是,顾则笑,嬴嗣音的儿子,沈清寒,嬴嗣音,宁嘉容,司马卫侯。 总算是没让嬴嗣音和他那宝贝儿子坐一块儿,要不说这沈清寒难伺候呢,你说他故意等着嬴嗣音来跟着自己儿子坐一块儿,但是人家真坐一块儿了吧,他又铁定心里头不自在,你说这不是闲着没事儿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桌子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摆着糯米桂花糕,沈清寒伸手夹了一块儿,正要放到自己碗里时,可心里头转念一想,便还是将筷子移到了身旁那小孩儿的碗里。 能明显看到,这东西摆到自己面前时,那孩子便是害怕的一抖,明显是没见过这样的场合,也没这样和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一起吃过饭,沈清寒突然莫名觉着有几分心疼,他抬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头,然后轻声道,别怕,吃吧。 桌子上愣是没人敢说一句话。 顾则笑埋着头呼噜噜的吃的痛快,剩下的三个男人,便是面面相觑,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一个比一个下不了这筷子。 沈清寒突然回头去问嬴嗣音,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嬴嗣音愣住了,他就想着这沈清寒不是搞笑呢吗?他连这孩子存在的事儿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名字? 可吐槽归吐槽,这话又不敢真当着沈清寒的面儿说,于是无奈之下只好求救般的转向了自己身旁的宁嘉容。 宁嘉容可更无辜了,要说嬴嗣音自己成得亲,自己养的孩子,那铁定也是自己取的名儿啊,合着当亲爹的都不知道,他还能知道了? 于是宁嘉容又扭头去看司马卫侯。 司马卫侯只扶着自己的额头默默避开了这个眼神,要说就算他以前知道嬴嗣音给儿子取过名字,但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他也从来没把这事儿往心里放过,所以也是真不记得啊。 这一个看一个的,司马卫侯扭过头去便只能看着墙上那副画。 他在心里头哭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早知道就跟那韩离学学了,你看看,人家从来不吃早饭,就从来不会遇着这种坑爹事儿。 哎呀,可真是累死老子了,这府里头的人呢?顾则笑,则笑,你巨渊老哥回来你也不出门来接接?他娘的,这一路可真是比当年从皇都撤回冀北还凶险呢,嘿,这人呢?卧槽,人呢? 巨渊哥哥回来了。顾则笑咬着油饼抬起头来。 第88章 此前提过, 这嬴嗣音以往给冀北挑人的时候,那颜值气质均是首选, 什么司马卫侯, 宁嘉容, 苏清逸,萧长风这些人, 那全是打小瞧着便眉眼清秀, 长大了铁定是个大帅哥的好苗子。 因为掺杂着自己的喜好,所以后期这冀北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朝哪里走,那都是一道夺目靓丽的风景线。 巨渊算是个特例, 因为这哥们儿不是嬴嗣音主动找的, 而是自己太过信任自己的颜值所以主动上门要求加入。 嬴嗣音这样挑剔的主儿,自然是瞧不上这种五大三粗, 呆头木脑的男人,于是连着拒绝了这巨渊七八次,你说这一般人,嬴嗣音可能也没什么性子一直和人家纠缠,可偏是巨渊, 这家伙一个巨字,在酒量上竟是能喝翻在冀北向来以海量号称的嬴嗣音。 何况对方还是冀北侯府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能耍大刀的, 可别说,人技术是真不错,那大刀呼呼的往下砍,从气势上便是能压下不少人来。 尽管向来坚持颜值第一, 可终究是压不住嬴嗣音这颗惜才的心,而且好几次喝酒聊天下来,他也是真和这哥们儿谈的来,所以双方僵持到最后,到底还是嬴嗣音先松了口,同意往冀北再加了这么一号人进来。 这巨渊可不像什么司马卫侯,宁嘉容这样会瞧脸色的了,一进门看着这尴尬的氛围也跟什么都感觉不到似得,只是看着沈清寒就这么奔着冲了上来,手指头一指,差点儿没戳到沈清寒的眼睛里头。 好在嬴嗣音迅速的伸手一拦,再加上沈清寒敏捷的往后一躲,所以巨渊这手指头就被嬴嗣音稳稳的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头。 卧槽,这哥们儿就是沈清寒吧,果然是名不虚传,漂亮,真是漂亮,怪不得我们家侯爷能下定决心连嬴景文那臭.傻.逼都能不要了,诶,哥们儿,来冀北的感觉怎么样?会喝酒不,今晚哥哥保管让你喝个痛快。 那口水都能喷了沈清寒一脸。 宁嘉容实在是忍不住偷偷的捂嘴开始笑。 司马卫侯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嬴嗣音难堪的,可毕竟沈清寒那脸也实在是臭到没边儿了,再加上一个擦脸上口水的动作,便是让司马卫侯也没绷住的噗嗤一声。 嬴嗣音皱眉道,没个规矩,还不赶紧回去收拾了再来吃饭? 巨渊嘿嘿一笑,这才收了手来道,那什么,我这不也是太想大家了吗?再说有什么好收拾的,我走哪去哪儿都是这一身行头,侯爷你总不至于还要我去沐个浴,焚个香,才能上桌子来吃饭吧,你说对不,清寒兄弟,哎呀,看这小脸蛋儿长的,水灵水灵的,那绝对是咱家侯爷喜欢的类型。 嬴嗣音绝望的一扶额头。 巨渊平日里话头本来就多,一个人自言自语都能嚎上一整天的主儿,这眼珠子一瞥,瞧见那孩子还不得多嘴问一句,哟,这又是个垃圾桶里捡的小孩儿? 顾则笑偷摸着在桌子下头踹了巨渊一脚。 巨渊道,则笑,说了多少次吃饭要规矩点儿,你这脚丫子要是再乱踢乱晃的,你巨渊哥哥可是要让你在床上躺上半个月下不来了。 嬴嗣音换了双手来按住自己的额头。 沈清寒看着众人的反应,便也是明白了些什么,刚刚那张还臭的要命的脸立马换上了一个笑容,他客气道,这是侯爷的儿子,你不记得了吗? 嗨,侯爷的儿子啊,这我哪能不记得。巨渊丝毫没感觉到不对劲儿,他一摆手道,这娃当年出生之后还是我给侯爷报的信儿呢。 沈清寒继续问道,那你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当然记得了,嬴羡嘛,侯爷亲自给取的,这名字都是当时八百里加急派军队给送回来,那会儿咱们正在外头打仗呢,侯爷听见这消息愣了半个多时辰都没说话,瞧那模样跟是要感动哭了似得,没办法嘛,毕竟是独子,还是长子,意义不一样。 嬴嗣音刚要伸手让巨渊那家伙快闭嘴吧,赶紧吃完饭滚回去睡觉去,谁知道自己的手指头刚刚抬起来,嘴都来不及张,便是被沈清寒再用手重重的给压下去。 沈清寒问,嬴羡,名字倒是好听,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羡字? 哪个羡字?巨渊扣了扣脑袋道,我认识的字儿也不多,但是记得侯爷当时说了一句,只羡鸳鸯不羡仙,所以取的就是那个羡字。 宁嘉容已经快不行了,牙齿咬的下嘴唇快要出血。 司马卫侯脑袋都快砸到饭桌上,肩膀极有频率的保持着抽动。 哦,是吗?只羡鸳鸯不羡仙啊。沈清寒笑着偏头去看嬴嗣音,自己取的都不记得了? 开啥玩笑呢侯爷,这你都能记不得?那你说你还能记得啥,你总不至于只记得以前跟人家嬴景文一块儿出去放河灯,看烟花,还去姻缘寺里挂了同心结的事儿吧,真是,可笑死了我了,这还能不记得。 隔。宁嘉容笑到打嗝。 合着大家一早上小心翼翼的避开的雷,这家伙一回来就全给踩了,踩了不说,还挖了个大坑把他嬴嗣音给扔了进去。 顾则笑又是偷摸一脚。 巨渊怒道,则笑,你这娃是咋回事,你信不信我揍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这是,连长辈都敢踢敢踹了?没点儿规矩,司马卫侯,你丫搁那儿抽抽啥? 吼吼。宁嘉容笑出猪叫。 沈清寒表情冷漠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道了一句,各位慢吃,我饱了。 话毕,便是头也不回的朝外头走。 清寒呐,嬴嗣音长出一口气,忙忙站起来跟着追出去,连句骂巨渊的话都来不及说。 巨渊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两个人道,这是干啥呢,碗里干干净净的啥都没有,就饱了? 顾则笑麻利的给嬴羡碗里又夹了好几个小包子道,你别管他们了,快吃快吃,一会儿要是有人把桌子给掀了,那就真没得吃了。 果然话刚说完,那巨渊便是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得这桌子上的锅碗瓢盆全都起飞了三厘米。 哈哈哈哈哈。宁清逸这下是真憋不住了,司马卫侯捂着肚子憋的满脸通红,除了努力的呼吸几口气进肚子里,旁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宁清逸找着空档还同巨渊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道,巨渊兄,在下敬你是个壮士。 这事儿吧,一般人体会不到,除非那些感情经验丰富的,被自己对象各种翻醋坛子无理取闹给折腾过的男人才能懂。 司马卫侯一个没坐稳,还拽着宁嘉容一块儿摔到了地上去。 两个人越是笑的开心,那巨渊便越是着急。 巨渊道,不是,我说你俩笑啥呢,倒是给我也说说啊,我这一回来啥也不知道,这侯爷看着也不高兴,你俩怎么还乐成这模样。 宁嘉容一边抽抽一边对司马卫侯道,他,他,吼吼吼,他居然还看出侯爷不高兴来了。 咯咯咯。司马卫侯的笑声也逐渐诡异起来,巨渊兄,整个冀北侯府,哥哥我墙都不扶,但是就服你,咯咯咯。 我也是,我也服他。宁嘉容跟着道,人家上能为了侯爷,两肋插刀,下能为了正义,插侯爷两刀,吼吼,哈哈哈哈哈。 巨渊更懵了,就近一拍那忙着吃饭的顾则笑道,屁娃,你这俩哥哥笑啥呢? 不知道。顾则笑只顾着吃,虽然知道巨渊那番话铁定是会害得嬴嗣音不轻吧,可司马卫侯和宁嘉容为什么笑的那么欢,他就真是不知道了。 于是巨渊越看越生气,火气一上头,一巴掌就掀翻了那张桌子,好在宁嘉容拽着司马卫侯躲开的快,这才没让那桌板砸在两人的身上。 巨渊道,吃吃吃,吃个屁啊吃,劳资一回来就不给好脸儿,这他娘的是什么事儿。 顾则笑一擦嘴巴,偷摸问嬴羡道,你吃饱了吗? 嬴羡点点头道,吃饱了。 顾则笑朝他伸手道,那咱俩先走吧,一会儿说不定还得打呢。 嗯。嬴羡点点头,然后和顾则笑手牵手的就跑出了厅堂。 嬴嗣音追着沈清寒一路回了房间,结果人家进门儿就啪的一声摔上了房门,要不是嬴嗣音停脚停的快,那扇门非得扇他自个儿脸上不可。 要说这屋子是自己住的屋子,房门里头也没上锁,稍微动手推一推也能推开,可嬴嗣音偏是愣在房门口没敢进去。 伸手敲门的时候还迟疑了半分,嬴嗣音道,清寒,本侯这是个误会,你别生气。 屋子里鸦雀无声。 嬴嗣音道,你听本侯解释好不好? 沈清寒还是躲着不肯说话。 他从来都是这样,有什么事儿也全是往自己心里压,你要是懂的他生气的点,那你便进门来哄,你要是到现在还没想明白,那便自个儿慢慢琢磨去吧。 目前嬴嗣音这个状态,很明显是还没想明白,他觉得沈清寒是为了那个儿子在生气,可儿子毕竟都这么大了,他也不能说丢就给丢了吧,想着进去也给不了办法解决,嬴嗣音就始终踏不出去这一步。 安伯说的没错,沈清寒不是什么小气会在意过往的人,只是这事儿说出来吧,就总感觉是嬴嗣音在骗自己,来这冀北侯府,你说你有个孩子的事儿这么久都不能说吗?要不是自己射箭的时候撞着,那这秘密还想要瞒多久? 嬴嗣音口口声声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可换个人来讲分明又是说的他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沈清寒就不信,一个男人,自己还给自己的儿子取过名字,高兴过,感动过,那么多真实的情绪在心里头生根发芽过,结果到头来随口一句自己不记得了,就想蒙混过关? 不记得? 哼,骗谁呢。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各想各的,一个气的偏,另一个猜的更偏。 巨渊那头举着大刀追了司马卫侯和宁嘉容两个人半座城,是下定了决心让他俩必须说说为什么今儿个早上吃顿饭能笑成那样。 司马卫侯也为难啊,他一边躲着人家的攻击,一边还得解释道,巨渊兄,我真不是嘲笑你,只是这事儿吧,说出来你也不明白。 巨渊又是一刀劈过去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他宁嘉容就能明白? 司马卫侯道,嘉容他是真明白。 要说这宁嘉容也是一副男生女相,一颦一笑皆是好看,以前身边来去的相好许多,这些争风吃醋的事儿自己也见得多了,两个姑娘为他干架的都有,虽说是没见过沈清寒脾气这么差的吧,可将心比心,嬴嗣音那处境,他还是能真情实感的体会出一些。 宁嘉容跑的比司马卫侯稍微快些,他还算是讲义气,看着司马卫侯被人追着揍,他也是跑两步,等一等,再跑两步,再等一等。 等得司马卫侯被那巨渊举着大刀缠住,人家就干脆举着扇子一摇,一屁股坐在那屋顶上看起了好戏来。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63) 要说这司马卫侯一早起床吃个早饭那也不会带剑啊,巨渊刚从外头回来,背上倒是背着把大刀呢,人家拿着刀追着他砍,他倒是想反抗那也没这个机会。 一把竹木扇好歹跟了自己这么些年,说弄坏了吧还挺心疼的,于是司马卫侯干脆双手负了后,左倒右移的闪避开来。 顾则笑跳着脚的跑过来喊人时,宁嘉容躺在屋顶上都快等得睡着了。 顾则笑一喊,别打了,别打了,司马哥哥,巨渊哥哥,嘉容哥哥,侯爷喊你们仨赶紧过去呢。 司马卫侯侧身一闪,巨渊那刀将将剁到了地上,地面本就是结实的石砖,瞧那大刀往下一砍便是剁的乱石纷飞的时候,司马卫侯便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我去,这哥们儿来真的啊。 第89章 听完顾则笑说的话, 巨渊便将那刀锋一收,然后扛到了自己的肩上。 宁嘉容从房顶上跳下来, 脚踩刚站稳, 便听着司马卫侯骂道, 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他娘的就这样看着我挨揍? 宁嘉容举起扇子掩面笑道, 这不是没事儿吗?再说您老武功盖世, 真打起来这巨渊也打不过你不是。 司马卫侯道,那也得是有剑的时候啊,你看我这两手空空的, 怎么打? 宁嘉容安抚道, 放心吧,你也就是看我躲着呢, 那家伙要是真敢伤你,我保管第一个冲下来护着啊。 宁嘉容小司马卫侯两岁,也正好是晚了司马卫侯两年跟的嬴嗣音,几个人那都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所以凑在一块儿那是什么都敢说, 也什么玩笑都敢开。 巨渊扛着刀走到顾则笑身边道,侯爷在什么地方? 顾则笑道, 东厢房的藏书阁,他一个人呢。 司马卫侯摇开扇子率先走出去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前方带路。 顾则笑道, 侯爷正生气呢,你们过去小心些说话。 宁嘉容跟着笑道,怕什么,这也不是我和卫侯惹得他生气的。 巨渊好奇的多嘴一句道,那是谁又招着他了? 众人, 嬴嗣音确实是气的不轻,要说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只是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吧,在面对沈清寒的时候就只剩下无边的温顺,这好不容易自己有机会单独待着,那还不可着劲儿的好生发泄一通? 顾则笑进屋就发现这藏书阁里头的书被扔的是满天乱飞,几个人怼在门口那都不知道该怎么下脚,想着毕竟这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么糟践知识那可不是得遭天谴吗? 于是几个大人又开始使唤起了顾则笑这小孩儿,宁嘉容用手戳戳那娃的脑袋,开口便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书捡起来,你也真是,看侯爷发脾气也不知道拦着点儿? 冀北侯府除了嬴嗣音相比之下稍微正经点儿之外,其余那都是不靠谱的厉害,这是一个比一个嘴上没把门儿,以前顾则笑没少被府上的哥哥们欺负,使唤,除了嬴嗣音偶尔会哄他两句外,其余的人都是换着法子来把他招哭。 和这些哥哥们待惯了吧,顾则笑也就习惯了,人家说啥他做啥,半分不带反抗的。 这侯爷发脾气,我哪里能拦得住?顾则笑小声的吐槽一句。 宁嘉容这头刚张了嘴,那头他便麻利的蹲下身子来给哥哥们捡书捡出了一条路。 一行人进屋就看见嬴嗣音按着额头坐在主位上。 巨渊还是大嗓门的嚷嚷道,侯爷,我说你这是咋了,兄弟们好不容易从外头都往回赶,你说你不仅不高兴吧,这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咋地,怕我们回来把你吃穷了啊。 唉。嬴嗣音长出一口气,要说巨渊以前说话也没让他觉得有什么,大家闹着玩儿嘛,可兄弟你别在这个当头怼着那么敏感的沈清寒去胡说八道呀。 司马卫侯摇着扇子率先走到嬴嗣音身边坐下道,侯爷你也别太着急,有什么事儿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再说有嘉容在呢,这家伙哄姑娘那是一把好手,没事儿的啊。 宁嘉容跟着坐下道,胡说什么,那沈清寒也不是个姑娘,你能拿着哄姑娘的招儿去对付他? 司马卫侯道,他翻脸的那频率可比姑娘快多了,可怜我们家侯爷小心翼翼伺候了这么久,谁知道巨渊兄一回来便是一竿子全给打翻,啧啧啧,这添乱的技能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 巨渊这才算是听明白了,合着是自己说什么话又让那沈清寒生了气。 像是不满,也像是觉得这沈清寒矫情的厉害,巨渊下巴一抬,又是咋咋呼呼的开始嚷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不就是生个气吗?他气的是什么,实在不行我给道个歉去,再说我惹出来的事儿便冲着我来,他朝侯爷撒气算个什么理儿? 嬴嗣音恨铁不成钢的站起身来,手指头指着那巨渊便咬牙道,你你你以后瞧见沈清寒就给本侯闭嘴。 巨渊道,不是,侯爷,我这人就这毛病,你知道的啊,我这一会儿不说话那是憋的浑身难受啊,你这剥夺了我说话的权利,那可比拔了我的舌头还让我难受呢。 嬴嗣音气急败坏道,那你也别什么话都往出说不是,胡说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本侯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巨渊忙道,嘿,侯爷你这可不地道了,你自个儿说的话咋自个儿还不承认呢?你们这帮男人,一个二个长的是人模狗样的,可他娘的做起事儿来怎么一点儿也不诚实呢,你说你自个儿有个儿子,自个儿给取的名字,到头来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别说沈清寒了,这是个正常人那也不会信不是。 本侯嬴嗣音稍稍有些动摇道,本侯真说过只羡鸳鸯不羡仙这样的话? 巨渊道,那可不是,当着我面儿说的呢,这名字你自己拿笔,一笔一划的往那绢帛上写的,然后八百里加急给送回了家去。 嬴嗣音回头瞧了瞧司马卫侯,司马卫侯忙道,我发誓我是真不记得有这事儿,我当时肯定是不在场。 嬴嗣音又去看宁嘉容,宁嘉容也举手以示清白道,我可是连你有儿子这事儿都不记得。 巨渊一副看垃圾的模样盯着那头坐的那两人道,你俩这是什么人呐,长心是没长心,他娘的这么大的事儿你们都不记得?你们说说你们还能记得啥。 嬴嗣音又求救般的去看顾则笑,顾则笑天真一摆手道,我只知道那孩子确实是叫嬴羡没错,可侯爷说没说过只羡鸳鸯不羡仙这样的话,我是真不知道。 巨渊道,靠,老子发誓,老子发誓总行了吧,要是侯爷没说过这句话,那就让我整个舌头全都长水泡,吃不下饭,喝不了水,这辈子都说不了话。 对于向来话痨的巨渊来说,这话确实算是很恶毒的誓言了。 眼见着气氛又奇怪起来,那巨渊不被人信任自然心里头也委委屈屈的,为了平衡冀北侯府兄弟们之间的情谊,宁嘉容便及时站出来为他说了一句话道,其实我觉得吧,这话应该确实是侯爷说过的没错。 虽然自己没听见过,可就巨渊那毛毛糙糙的性子,你就是捅他七八刀,那他也说不出来这种文绉绉的话不是。 嬴嗣音绝望的往身后的椅子上一趟,然后痛心疾首道,完了。 巨渊上前一步道,不是,这话有什么毛病吗?这天底下哪个男人知道自己有儿子了会不高兴的?侯爷你当下觉得高兴,给孩子取了个满含爱意的名字,这有什么奇怪的,这沈清寒闹啥别扭呢在,要我说他就是皮痒痒了,这男人不能这么惯,敢甩脸子就给他狠揍一顿,得给他打服了,他以后见着你就不敢这么无法无天。 宁嘉容笑吟吟道,赞同,不过打人太粗鲁了,实在不行就把人往床上一丢,说几句好听的软话,两个人搂着滚上几圈儿,保管三天之内解决这事儿。 司马卫侯道,你们可别瞎打主意了,那是沈清寒啊,软硬不吃的主儿,除非真能有一天自己想明白,否则谁说什么做什么那都全没用。 巨渊道,不是,这人也太矫情了,咱们侯爷以前在江湖上是什么名声,那他还能没听说过,有个儿子都算轻的了不是,以前来来去去那么多男人女人的,他挨个儿都得吃个醋,那自己也不怕被酸死? 司马卫侯纠正道,人家什么都知道,所以人家一开始也不愿意来冀北,这不是咱家侯爷非得喜欢,瞧见了就走不动道儿,连哄带骗的硬是把人给弄回来的吗? 行了,别废话了。嬴嗣音摆摆手道,那孩子的娘呢?让人来把他领走。 众人, 嬴嗣音抬头瞪巨渊道,你那破嘴现在怎么不说话了,这冀北侯府里里外外的事儿你不是全知道吗?还不给本侯叫人去。 巨渊为难的挠挠脑袋道,不是,侯爷,你这记性真是,那啥,你这是真不记得了啊,我他娘的还以为你是为了哄男人装的呢。 嬴嗣音怒道,本侯要是记得,本侯能让沈清寒见着那小家伙? 巨渊道,那什么,侯爷你也别生气,儿子毕竟是自己的,以后养老送终买棺材还得靠他呢。 司马卫侯笑吟吟的摇着扇子道,这倒是不必担心,人沈清寒年纪也小着呢,顶破天也就比侯爷那宝贝儿子大上十岁,养老送终那事儿靠他也没问题。 嬴嗣音反复说道,先把孩子送出去吧,给他们母子两个多拿点儿银子,省得跟着本侯还吃苦受累了。 巨渊道,侯爷,你,你不会是中途失忆过吧。 嬴嗣音, 看众人那一脸懵逼的模样,巨渊又道,你们大家这是咋地了,真的都不记得了?这,这,那女人不是早前大家伙儿回冀北的时候,就被侯爷给一杯毒酒给赐死了吗? 众人, 顾则笑小心翼翼的在身后跟着道,确实是有这么件事儿,我记得。 宁嘉容道,这冀北侯府到底出了多少事儿?我怎么一件都没听说过? 司马卫侯道,我也没听说过。 或许也是听说过,只是自己没往心里放,所以日子一长便全给忘了,毕竟冀北渣男团的特色就是没心没肺,见一个爱一个,走一个忘一个,何况嬴嗣音那烂摊子,人家正主儿自己都没往心里放过,更何况别人?要说宁嘉容连自己有多少相好的他都记不清,你还得指望他去记嬴嗣音的? 嬴嗣音这回是彻底不说话了。 巨渊也是难得乖乖闭了嘴。 倒是顾则笑左看右看,最后试探着举起了自己的手,他小声道,侯爷,我有话想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时雨云生小天使的喜欢。 精分的作者菌决定今天爆五更,请大家不要移步哟。 第90章 没人搭理。 嬴嗣音只是按着自己的额头, 他朝那顾则笑招了招手,然后顾则笑便是一溜烟的跑过去, 坐在人家腿旁边, 脑袋一伸便趴在嬴嗣音的大腿上, 枕着自己的小脑袋,任由嬴嗣音有一下没一下跟摸狗似得摸着。 倒也不是说真在摸狗, 只是顾则笑小时候还不会走路时, 就老这么认定了嬴嗣音跟自己的爹似得,走哪儿去哪儿都得闹腾着跟上,嬴嗣音有时候一忙起来也顾不得抱他, 大长腿往桌子下一放, 顾则笑扑扑腾腾的便顺着腿往上爬。 从小到大一直这样,撒娇耍脾气都是闹习惯了的, 一流眼泪就往嬴嗣音怀里扑,习惯从小养成后,长大了便也就改不了了。 嬴嗣音低声问他,想说什么? 顾则笑抬了头,满脸真诚的小声回答说, 侯爷,你不用把嬴羡送出府去, 我觉得沈清寒生气不是因为他。 你个小屁孩儿懂啥,别瞎胡闹,赶紧出去出去。看着嬴嗣音是真烦心的时候,巨渊也跟着觉得烦躁起来, 他把大刀往地上一杵,便也一屁股跟着坐了下来,这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这么几句话就能把那小子惹毛了,要是实在不行,我给他道歉行不,我就说我是喝醉了酒胡说八道的。 宁嘉容笑道,你去道歉能说什么呢?说那儿子不是侯爷的是你的?还是说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也不是侯爷说的? 嬴嗣音头疼的厉害,没工夫跟人吵,他只挥手示意众人出去道,行了,别说了,都出去吧,本侯一个人待会儿。 侯爷,我真觉得沈清寒不是为了你有儿子的事儿在生气。顾则笑抱着嬴嗣音的大腿,抬头稍显急切的说道,他对嬴羡挺好的,真的,昨天我还看见他抱了嬴羡呢。 司马卫侯道,就只是抱了?他没把那孩子给丢河里? 司马哥哥,都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顾则笑回头瞪了司马卫侯一眼,又才冲嬴嗣音道,侯爷,这是真的,不然你可以问问嬴羡,你问他,他肯定也不会觉得沈清寒讨厌他的。 司马卫侯继续逗笑道,人沈清寒讨厌嬴羡做什么?他讨厌的是咱家侯爷。 司马哥哥。 若不是嬴嗣音按着,顾则笑非得跳去司马卫侯身上去揍那哥哥一拳不可。 嬴嗣音道,差不多得了,要留下想办法的就留下,不想看着本侯好,就盼着惹事儿的先出去。 话是这么说,可这谁敢走呀。 司马卫侯,宁嘉容,巨渊,顾则笑,愣是没一个敢抬腿离开的。 嬴嗣音道,既然大家都留下了,那就说说各自的法子吧,谁要是敢再说些有的没的不靠谱的话,就别怪本侯一会儿翻脸了。 顾则笑撇嘴道,侯爷,这些事儿你就不该问司马哥哥和嘉容哥哥,他俩是纵横情场,谈情说爱了这么多年,可是你看看这么多年下来,有那一个是长长久久的留下来了的?他俩根本不会谈恋爱,你问他们拿主意,你问的越多,那沈清寒还不得活生生被你气死啊。 嘿,你这小孩儿说什么呢?司马卫侯不服的一撸袖子道,你说宁嘉容也就算了,我身边怎么没有留下来的人?那韩离不是人吗?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64) 顾则笑道,司马哥哥,不是我说你,就你再这么作下去,我看人韩离哥哥也早晚得走。 嘿。 司马卫侯刚一举扇子,宁嘉容便及时的伸手来拦住了道,忍忍吧,人孩子说的也没错,不过我可不是因为不会谈恋爱才孤零零一个人的。 顾则笑道,别狡辩了,你俩就是不会哄人。 要不是看嬴嗣音确实是心情不好,那宁嘉容和司马卫侯今天非得动手揍这顾则笑一顿不可。 巨渊撑着自己的下巴道,要说嘉容和卫侯那性子还是合我的胃口,侯爷你整天跟那沈清寒腻腻歪歪,哄来哄去的有啥意思,大家都是大老爷们儿,有什么不乐意的话就不能说开了?实在不行大家就真刀真枪的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 嬴嗣音摇摇头,表示自己对这养了一屋子废物的事儿十分失望。 顾则笑道,侯爷,你换个思路想一想吧,这事儿要想明白是很简单的啊,你想想,如果当初要死要活非得追着你的人是沈清寒,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最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永远和他在一起,结果这安生日子过了没几天,又突然知道他之前和别的女人一块儿生过孩子,两个人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甚至于冀北族谱上,往后按规矩在他的名字旁边还得写上那孩子娘亲的名儿,甚至于还给这孩子取了个只羡鸳鸯不羡仙名字,你想想,这事儿如果换你身上,你怎么想? 宁嘉容幽幽一句道,若是我 ,倒是会有种被人骗了的感觉。 答对了。顾则笑蹦起来道,就是被人骗了啊,所以他气的不是嬴羡,他气的是侯爷一开始没同他说实话,这些事儿都是他自己撞破了才知道的,若是他撞不破,那岂不是一辈子都得被人蒙在鼓里? 嬴嗣音解释道,可本侯没骗他,本侯是确实不记得这些事儿了。 司马卫侯举手道,我作证,要说我以前日日和侯爷厮混在一起,这些事儿,我也是一样,一件也没能想起来。 宁嘉容跟着举手道,我作证,我也没想起来。 巨渊跟着嗤笑一声道,你们仨胡说八道啥呢,这么重要的事儿都能想不起来?侯爷自己取的名字自己也想不起来?当初有了小侯爷,旁的不说,消息绝对是放给了所有冀北的人的,现在说想不起来,糊弄谁呢。 看吧。顾则笑一摆手道,侯爷,沈清寒和司马哥哥,嘉容哥哥他们不一样,甚至于他和你都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这事儿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绝对不小,或许你们三个是真的没放在心里过,或者是当时还有比这重要千万倍的事情需要去做,所以时间一长就会忘了,可在沈清寒心里,他就会和巨渊哥哥一样,觉得这种事情不管说什么理儿都不可能会忘掉。 所以他认定了侯爷在骗他?巨渊好奇道,而且不仅是是骗他,还是被拆穿了之后也咬死不承认接着骗? 顾则笑道,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毕竟这事儿,说白了,真的挺膈应人的,沈清寒虽然和莫南风也轰轰烈烈闹了那么些年,可人家毕竟没真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可侯爷不一样了,侯爷是有夫人的。 嬴嗣音沉声道,本侯没有。 司马卫侯好意提醒道,人家死了也是你的亡妻,就算你二婚,那名字也不能从你的族谱里抹了去。 二婚 这事儿抖明白了之后,嬴嗣音觉得还不如自己稀里糊涂的想不明白呢。 那亡妻两个字儿一在脑子里出现,他就难受的厉害,以前不知道,现在让安伯把冀北的族谱找出来的时候,伸手一翻,倒确确实实的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旁边还落了个女人的名儿,然后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下头还落了孩子的名儿。 自己看着都觉得心里头不舒服,就更别说人家沈清寒了。 靠着顾则笑把沈清寒的心理给分析明白了之后,嬴嗣音便是坐在藏书阁里叹了一下午的气。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嬴嗣音回了房间却发现沈清寒不在,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正好撞上丫头们进屋来换热茶,嬴嗣音开口去问。 沈清寒呢?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回应道,回禀侯爷,沈公子下午带着小侯爷出门放风筝去了。 听完这话,心里便又难受了几分,嬴嗣音总算是意识到,为什么此前他说爱沈清寒的时候,对方会那么用尽全力的去反抗,去排斥这个字。 沈清寒虽然从来什么也不说,可人家做的全是能表达自己在努力去接受,努力去尝试着爱人的事儿,而他嬴嗣音呢?张口闭口全是爱,可却是从来没对沈清寒做过一件好事儿。 买买东西算得了什么?谁踏马有钱买不起东西? 于是一边暗暗骂着自己,嬴嗣音就这么撑着下巴的等啊等啊,等到自己睡意都来了也没见着人回来,要说这个点儿街上的人也都散了,再说哪有人大半夜还在外头放风筝的,想着可别是在外头遇上了什么危险,沈清寒毕竟是右手带伤的人呢,心里头一急,嬴嗣音伸手披了一件黑袍披风便匆匆出了门去。 哪知道前脚刚踏出院子,后脚便撞上了回家的沈清寒,还有人家那背上趴着在睡觉的嬴羡,其实仔细瞧瞧的话,父子俩的眉眼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嬴羡那孩子睡的口水都快出来了,一只手牢牢抱着沈清寒的脖子,另一只手还抓着小风筝。 沈清寒抬头看嬴嗣音,这眼神看的嬴嗣音心里头又是咯噔一下。 嬴嗣音上前一步道,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说着,便想要去把沈清寒背上那孩子给抱下来,沈清寒还是没什么表情,他只是后退一步,躲开嬴嗣音的手道,你会抱孩子吗?好不容易哄睡的,别弄醒了。 嬴嗣音尴尬的看了看自己的手道,以前,以前抱过则笑。 好在过路的丫头们眼明心快,看见这俩杵在这儿,也知道这几天嬴嗣音和沈清寒正闹不痛快呢,于是立马跟上来接过沈清寒背脊上背的孩子道。 沈公子,我们来吧,小侯爷以往都是跟着安伯睡的,我们替您把孩子送过去。 孩子被接着离开,小手从沈清寒的脖子上给扒下来的时候,还哭唧唧的喊了声,不要,不要,娘亲 沈清寒突然觉得背脊一凉,刚刚动手抱了抱自己的肩膀,嬴嗣音便是裹着披风动手把人给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沈清寒只觉得眼前一黑,周身便立即跟着温暖起来。 嬴嗣音低声道,对不起,清寒,对不起。 沈清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的脸枕在嬴嗣音的胸口,他的手本是抬起了一些,可是还没来得及环上嬴嗣音的腰身,便是又无力的垂了下来。 不想抱他。 脑子里就这么想着一句话。 第91章 嬴嗣音死死抱着沈清寒, 他越抱越用力,越抱越舍不得松手, 像是要把人捏碎了再一点一点的揉进自己的血肉里一般。 嬴嗣音这手劲儿那也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 连沈清寒这么能忍疼的人, 到最后都受不了的喊了句,疼。 沈清寒叫疼, 那肯定就是真疼了。 嬴嗣音松了手, 他把人稍微推离自己的身体一些,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望着。 夜风一过,便是吹的头顶那颗大梨树的花儿簌簌直往下落。 嬴嗣音道, 清寒, 我没有骗你,那日只一眼就瞧中了你, 爱你到现在,我从来,从来没有后悔过。 现在已经开始改口,本侯不再是本侯,而是我。 嬴嗣音已经好几次, 在沈清寒面前都自称的是我。 沈清寒这种惯常只注重细节的人,他自然也是注意到了, 头几回还有闲心想着纠正,可是越到后来,也就越是懒得去管,想着嬴嗣音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反正这家伙张口闭口都是爱爱爱的,以前和嬴景文在一起的时候,估计也是没少说过这样的话。 以前爱嬴景文是真,现在爱沈清寒也是真,他有那么多的真,谁知道里头有没有稍稍掺着些假呢?男人在床上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谁知道以前和谁滚在一起的时候还说过些什么别的好听的? 何况这些话又不是单单只说给他沈清寒听,到底有什么可稀罕? 想着这些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话,沈清寒便动手推开了嬴嗣音的身子一些,他垂了眼道,睡了吧,我累了。 清寒。 两个人擦着肩膀而过的时候,嬴嗣音动手抓住了沈清寒的手指。 沈清寒被迫停了脚,却没回头,他只是冷冷淡淡一句道,侯爷不用解释,这几日是我逾越了,冀北这么大个地方,没有后继之人也是说不过去,何况你二十五岁才成亲,已经算是成家的晚了,有夫人有儿子这样的事情,我也早该猜到。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是我自己没摆正自己的身份,能留在侯爷身边,承这么多的恩情,让你许诺说要替我们沈家翻案,报仇,还让你整日费心指导我日常习武,除了每日陪你睡觉外,倒是也不知道还能拿什么来还。 胡说什么?嬴嗣音转身从背后抱住沈清寒,他轻声哄着道,什么叫陪我睡? 以后照顾孩子的事情我也会帮着做的,毕竟在冀北不能白吃白住,之前妄想融入大家,现在看起来,会出现这样的念头好像太傻了。 清寒。嬴嗣音软着嗓子的去喊那个名字,我错了,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再说你跟了我便是冀北的人,胡说什么白吃白住的话?这整个冀北都是你的,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冀北不是我的。 是你的。 不是我的。沈清寒用力挣脱了嬴嗣音的手臂,他回头推了一把嬴嗣音道,冀北现在是你的,以后是你儿子的,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知道沈清寒心里委屈,嬴嗣音便也是耐着性子跟上前道,冀北现在是我的,可我的就是你的,冀北以后是我儿子的,他的也还是你的,都是你的,全都是你的。 嬴嗣音,张着嘴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对吧,想要哄人开心所以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对吧,这话除了我,是不是以前听过的人还不少?以前嬴景文闹脾气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得这么哄着说,整个冀北,整个天下,只要他想,你什么都能给? 清寒。追着上去抓着对方的胳膊,任由沈清寒如何挣扎,嬴嗣音也不再放手,他解释道,我认,以前我说过的话,我做过的事我都认,我爱过景文,我成过亲,我有过孩子,我以前为别人努力做过很多事,这些我都认,可那个时候分明还没有你啊,如果你要觉得这是一种背叛,那我不能承认这点。 没有我?你凭什么说没有我?你放火烧沈家的那天你怎么不说没有我?你成亲的那天怎么也不说没有我?因为你成亲,我又哭又闹,惹得你不高兴,所以我爹连着三天登门道歉都被你闭门不见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没有我? 以前沈清寒活的最水深火热的那段日子,他嬴嗣音却是在忙着哄别人。 我成亲的那天?你也在?嬴嗣音是真想不起来,他只是拽着沈清寒的胳膊死活不肯松开,是那个进门就开始哭的讨厌小鬼? 大婚当日哭哭啼啼的多晦气啊,再说嬴嗣音本来也就不喜欢听别人哭,那个时候自然是觉得厌烦的。 再说当时自己二十五岁,那小孩儿也就八九岁的模样,嬴嗣音就是再变态,那也不至于对个小鬼起什么心思不是,若是早能知道十多年后这小子能把自己迷的这么神魂颠倒的,别说在婚礼上哭了,那就是扑上来给他嬴嗣音两个大耳刮子,那自己也得笑呵呵的接着。 你说你记不得自己成亲,记不得自己有夫人,记不得自己有儿子,你 清寒。嬴嗣音抓着沈清寒指着自己的手指头,他解释道,我发誓我之前真的没想起来,成亲的事儿,孩子的事儿,我早八百年前就忘个干净了,我知道你不信,我知道你觉得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忘记这些事情,可我真的忘了呀,那个爱哭的小鬼,那也是我这几天才想起来的,而且成亲那天,我就只记得有个两个爱哭的小鬼了,一个哭的我心烦,另一个还咬了我胳膊一口,别的事儿,我真的一件也想不起来。 嬴嗣音,你怎么也学会骗人了。眼睫毛一颤,沈清寒那眼睛里被冷风灌的也落了一滴泪下来。 哭完便是觉得自己活该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前段时间还是莫南风扯着沈清寒的衣服说,沈清寒,你骗人,结果这才过了几天,又换了沈清寒扯着嬴嗣音的衣服说,嬴嗣音,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 沈清寒有些无力的想要甩开嬴嗣音的手,他道,算了,算了,骗就骗吧,反正我,我也是活该,我那样去骗了莫南风,再换个旁的人来骗骗自己又怎么了?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这世上会有人连自己成过亲,有儿子的事情都能忘吗?嬴嗣音,你骗人能不能稍微说些靠谱的话?你当我是傻子吗?就算我以前坏,就算我以前骗人,就算这都是报应,可我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么不可理喻的事情来吧。 我知道这样的话会让人觉得不可理喻,可你不能否认世上有这样的人,你以前做过的事儿也不能全记得吧,何况当时成亲也只是应付,你们觉得很重要,可我确实是没当回事儿。 放手。沈清寒扯了扯自己的胳膊。 清寒,你先别生气,我们好好谈一谈,我们不记隔夜仇好不好? 我们又不是夫妻,说什么隔夜仇不隔夜仇的话? 清寒,我们成亲吧,我是真心想娶你的,成亲之后,我的冀北就是你的冀北,我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孩子,这里是你的家,这里没有人会骗你,这里 挣脱出自己的手,沈清寒下意识的就是一个巴掌甩在了嬴嗣音的脸上,倒不是真想打他,大概只是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段话吧。 成亲? 这真是在开玩笑了。 沈清寒笑道,成亲?怎么成?做你填房?还是做你的妾?以后的我名字要跟在别的女人后头?我们两个的名字之间永远还要隔着一个别人?嬴嗣音,你到底当我是什么?男宠吗?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65) 在这夜深人静的地方,那个巴掌被甩的震天响。 巨渊躲在老远瞧着都能听着声儿,你说,这两口子吵架归吵架,这动不动就动手可就不对了,他正要出声上前打算去评个理儿的时候,便被顾则笑从身后跳出来捂着嘴,一路给拖出了不远的距离。 我去,这沈清寒可真是条汉子,我他娘的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着有人敢打嬴嗣音的。扯开了顾则笑那小爪子,人还在地上坐着,都来不及往起站,巨渊便先是这么感叹了一句。 要说以前那嬴景文就闹腾的够厉害了,可说起动手那也只是嬴嗣音单方面收拾人的,哪个不要命了敢往他身上招呼?你说平日里撒娇调.情的,打打闹闹也就算了,可那沈清寒伸手一个大耳光那就是往脸上甩啊。 真汉子,真爷们儿,真壮士。 巨渊就差没竖个大拇指起来。 顾则笑撇嘴后,跟着坐在了巨渊旁边道,挨个耳光算什么?你是没看见侯爷平时被人用杯子砸,拿眼睛瞪,伸腿踹的。 草,这是虐待了吧,就这也能谈的下去? 虽然作为冀北的人,我是非常反对沈清寒这种暴力的行为的,可是嘛,站在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我觉得这都是侯爷自个儿欠的。 巨渊好奇的凑过头去问道,为什么? 侯爷这人很暴力的啊,手黑的不得了。顾则笑小声的趴在巨渊耳朵边说道,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好说,总之明天可能是看不成了,下回他俩好的时候,你挑个清晨往侯爷房里走一走,那沈清寒起床的时候,浑身就都能跟被人揍了似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脖子下头全是红印子,可惨了。 巨渊面色一变,随即一巴掌拍在顾则笑的后脑勺上道,嘿,你这小孩儿可真是学坏了哈,你信不信我揍你啊。 我是说真的,我瞧见好几回了。 你再说我可真揍你了。 我没胡说八道,我说真的。 嘿。 啊啊啊啊巨渊哥哥别拧我耳朵啊,疼疼疼,不说了,我不说了。 巨渊骂骂咧咧的松了手,带着顾则笑回去睡觉的时候还不忘骂骂嬴嗣音道,这人是怎么回事儿啊,你说平日里再荒唐,那在孩子面前好歹也收敛点儿不是,这还未成年呢,可真是再乖的娃跟着他都得被带坏。 第92章 早上起床吃饭, 巨渊独自一个人起了个大早,来着厅堂转了一圈儿后一个人也没瞧见, 跑去厨房, 结果人做饭的厨子说, 因为沈公子平日里起床的时间晚,所以侯府用早膳的时间就推后了半个时辰。 要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毕竟冀北侯府的这些家伙们那都是一个懒过一个, 毕竟一个人待着无聊,于是巨渊便去欺负了一个最好欺负的顾则笑,硬是把那小孩儿从被窝里拖起来, 强行让人家坐在院子里看着自己打了一套拳法, 打完还非得让小孩儿吹一波彩虹屁来夸赞自己这矫健的身姿。 两个男人凑在一块儿好不容易熬过了半个时辰,再去厅堂里, 看到饭菜都是上齐了,可仍旧是一个人都没有。 巨渊好奇的摸摸自己的脑袋道,这人呢?现在大家伙儿吃早膳都是分开吃的吗? 顾则笑揉着眼睛,自己先上了桌子去给自己添了碗粥,他道, 因为现在侯爷是和咱们分开吃饭的,所以大家是越来越懒散了, 以前有侯爷在,他们再困也得按时起床吃饭,可现在侯爷不在,大家就都随心了, 我们先吃吧,估计嘉容哥哥和司马哥哥都得等太阳出来才会起床了。 那等他们起了,这饭菜都凉了,还怎么吃? 厨房会再做一份送过来的。 这不是糟蹋粮食呢吗?巨渊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头也不回的就气冲冲的跑去厢房那边儿挨个挨个的喊人去了。 他先是去的司马卫侯房间,结果咚咚咚的一阵儿砸门,最后还是人家韩离冷气森森的起床来招呼的他,要说这韩离吧,虽然人家外头的人也当他是冀北这边儿的走狗,可是在实打实的冀北人眼里,韩离他,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半个冀北人。 因为这家伙不是嬴嗣音带回来的,人家是作为司马卫侯的相好住过来的,大家平日里也不怎么熟,也不是从小光着屁股一块儿长大的,更不是抱着酒坛子,喝醉了就能滚在一块儿的存在,所以巨渊见着韩离的时候,本来张口就要骂人的嘴,就愣生生的是乖乖闭上了。 韩离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道,有事吗? 巨渊道,不是,司马卫侯今天吃饭是不吃?大家都等着他呢。 他说他不吃了。 就他那猪肚子,他不吃饭不得饿啊。 韩离道,他若是饿了自己会想办法,多谢关心了。 说完,便是毫无感情的合上了房门。 于是巨渊在头一家这儿吃了个闭门羹,转头去了宁嘉容的房里便更是凶残,两处火儿怼在一处撒,进门都不带敲门的,直接抬腿一脚便就踹飞了门板,上前一把被窝里的人揪出来扛在肩上,二话不说就朝外走。 啊谁啊,谁啊,靠,别扯老子裤子,啊衣裳衣裳,谁啊?巨渊,你他娘的疯了呀,卧槽,老子衣裳还没穿好,鞋,鞋,你干什么呢?啊手手手,腿啊,腰啊,你大爷的啊。 于是宁嘉容被衣裳不整的扔到厅堂吃饭的时候,旁边伺候的丫头还得麻利的再跑回房间去给他拿外衫和鞋子。 顾则笑也不说话,也不敢笑,他就乖乖的低头扒着自己碗里的饭。 嬴嗣音过来时瞧见宁嘉容这模样,便是没忍住一个皱眉道,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宁嘉容无奈道,我是冤枉的。 要说巨渊早上那架势,跟强抢民女有什么两样?要不是知道自己在冀北侯府,要不是知道动手的是自己人,就巨渊那重手下的,宁嘉容非得断他一条胳膊不可。 巨渊抬头看着嬴嗣音道,侯爷?这不是说你不和我们一块儿吃早膳的吗?你咋地又来了? 嬴嗣音这才想起事儿,他坐在顾则笑旁边道,沈清寒呢? 巨渊道,这话问的,你的枕边人,我们能知道? 嬴嗣音又转向顾则笑道,沈清寒呢? 顾则笑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一早就和巨渊哥哥在一块儿来着。 宁嘉容接了丫头们送过来的衣裳和鞋子,穿戴整齐后,这才道,这人早上走还是没走你也不知道? 嬴嗣音道,知道是知道,我当他又出来吃饭了呢,没来吗? 巨渊道,反正我是没瞧着人。 啧稍微有些心烦了,嬴嗣音看着挺累的,整个人都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这刚坐下一口热水都没喝上,又站起身去想往外头走。 安伯倒是来的及时,他来的时候还特地端了一碗专门熬给嬴嗣音喝的药膳,老人家笑着跟上来道,侯爷别着急,沈公子一大早就来接了小侯爷出门,说是要带他出去吃好吃的。 嬴嗣音道,什么时候走的? 安伯道,得有一小会儿了,那孩子看着挺喜欢沈公子的,瞧见就要抱,平日里对我都没这么撒娇过。 宁嘉容摇摇头道,十岁的孩子看见人还要抱,也不知道是自己真喜欢别人,还是为了生存在想要努力能让别人接纳自己呢。 巨渊凑过脑袋去问宁嘉容道,你这话啥意思?我咋又没听明白。 嬴嗣音叹了一口气后坐下。 安伯明了的上前来安抚道,侯爷,那孩子挺懂事儿,知道你最近为了沈公子烦心的厉害,所以也是在努力想解开沈公子心里头的疙瘩,早上沈公子来接人的时候,他还乖乖的唤了一声爹爹呢。 巨渊忙道,沈清寒应了? 安伯道,沈公子心思细腻又敏感,哪能那么快的应下来,虽是没让羡羡喊自己爹爹,却还是应了叔叔这个称呼。 巨渊道,他不才二十岁吗?就大十岁也好意思做人家叔叔? 宁嘉容笑道,人家那是因为和侯爷平辈儿,这羡羡要是喊了沈清寒哥哥,那沈清寒不就得喊侯爷叔叔了? 嬴嗣音有气无力道,行了,不说了,吃饭了。 巨渊呼噜噜灌了自己一口粥道,侯爷,这沈清寒能接纳羡羡是好事儿啊,你还愁啥,这儿子他都能接受了,你还怕他再跟你闹别扭呢? 宁嘉容用扇子敲了敲巨渊的脑袋道,你这一脑子的木头能不能稍微想着点儿事?这是接纳吗?要是接纳的话,他沈清寒为什么不把人带过来一起吃饭?这分明就是在给侯爷发信号说,我跟你们可不是一家人,我在冀北只是个下人罢了,现在占了你枕边人的位置,所以就得担负你帮你照顾孩子的责任。 巨渊呆头呆脑的望着嬴嗣音道,侯爷,他是这意思? 嬴嗣音拿着筷子的手指头一抖,随即啪的一声将手上的东西全给扔上了桌子。 很明显是生了气,起身踹着椅子离开的时候,那周身散发出来的腾腾杀气像是又回到了过往在战场上的时候,倒是很久没再见着过他这模样,这沈清寒竟是能再给嬴嗣音把这劣性给激出来。 顾则笑端着碗都忘了往嘴里喂东西。 安伯无奈的摇摇头道,侯爷这脾气怕是也改不了了。 巨渊目瞪口呆道,这我又是说错什么话了? 你没说错话,侯爷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事实的真相罢了。宁嘉容招呼了一个丫头过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换一桌子菜来。 自己的事儿还是得自己解决,这旁的人出再多主意也没用。 嬴嗣音一回了房间就气的想砸东西,在屋子里兜来兜去,结果发现入眼的全是人家沈清寒平日里要用的,可肚子里实在是憋闷的厉害,最后实在没忍住便是捏碎了一只茶杯。 沈清寒回来的时候是正午,外头太阳正大,把孩子交给伺候丫头的时候,嬴羡还一直抓着他的手指头说,安爷爷一直都说父子连心,因为爹爹这么喜欢沈叔叔,所以我也特别喜欢沈叔叔。 沈清寒问他,你喜欢沈叔叔,那你的娘亲怎么办呢? 嬴羡说,爷爷说我娘是个坏人,说爹爹当年若是不杀她的话,咱们冀北的其他叔叔们就全部都得死,爹爹是好人,冀北的叔叔们是好人,沈叔叔也是好人。 沈清寒无语的笑了笑,只想着这冀北的叔叔们都没几个是记得你的,他们算什么好人。 进门的时候没想过嬴嗣音会在,沈清寒抬眼一瞧,话也不说,便是径直转身朝床榻的方向走了过去。 嬴嗣音起身跟上,看着沈清寒取下腰间长剑,刚刚将剑挂到一旁,正要动手解开自己外衫的时候,嬴嗣音便是动手一把拽着人的胳膊硬是把人给拧了过来。 有事吗?沈清寒口气漠然道。 嬴嗣音皱了眉头,这个表情很明显,他是有些不耐烦了。 沈清寒懂事的笑了笑道,生气了吗?对不起啊,你是饿了吗?想吃东西吗?还是想做别的?要是想睡觉的话,那还是等晚上吧,我刚刚走了好远的路回来,现在太累了,没什么力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 摆正自己的位置罢了,抱歉啊,之前说好了做交易的,谁知道前几日尝了点儿甜头,自己的念头就突然跑偏了,不过还好,我发现的早,以后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沈清寒。愠怒的口气越发明显,嬴嗣音一只手就能拽的人动弹不得,他揪着沈清寒把人拉到自己面前道,你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同本侯说吗?你难受,不舒服,想怎么样才能好,你说出来,本侯能做到全都能为你做,这么阴阳怪气的算什么?本侯也不是什么算命的,本侯哪知道你想要什么? 又是本侯了呢? 我 还是叫本侯吧,我听着习惯些。沈清寒扯了扯自己的胳膊,却没能从嬴嗣音的手里挣脱开来,再说我从小便是阴阳怪气的一个人,你要是实在听不惯,我以后改了便是,我不想要什么,以后我会乖乖的留在冀北,也希望侯爷此前答应过我的事情都能做到,替沈家翻案,替沈家报仇,只需要做这些,便也就够了。 嬴嗣音, 沈清寒又扯了扯自己的手,发现嬴嗣音还是没打算放手的时候,他便又道,好吧,那我不睡觉了,你放了我,我陪你吃午饭,可以吗? 清寒。又是叹了一口气,嬴嗣音动手把人抱进怀里,一下一下揉着那颗小脑袋道,我错了好不好,我真的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要是难受,想打我骂我都成,别这样,你别这样啊,你这样我也觉着不舒服,我错了好不好?别生气了,嗯?别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 第93章 这跟小孩子闹别扭似得两个字儿, 倒是莫名的戳中嬴嗣音心里的萌点,他突然笑了一声儿, 然后抱着沈清寒吧唧就是一口。 想着会生气就好, 会撒娇发脾气也好, 怕就是怕的不声不响,不说也不做。 沈清寒刚刚伸手要去擦脸上的口水时, 嬴嗣音低头吧唧又是一口。 沈清寒有些恼了, 他推了嬴嗣音一把,结果没把人推开不说,对方倒是越抱他抱的紧了。 嬴嗣音道, 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打我好不好?这小孩儿我现在确实是没办法处理,可是之前那门婚事, 你要是实在觉得膈应,那我便写封休书去把她从族谱上给抹了。 沈清寒冷哼一声道,人都死了,你休书写给谁? 死了?嬴嗣音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道,死了, 死了那我便把休书烧给她。 马后炮。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要早十一年知道能在婚礼上遇见你, 那我还和别人成什么亲?就算你才当时才九岁,那我用抢的也得拿红盖头把你一裹,然后扔回洞房里去,再说你那天哭的那么厉害, 我不是还给你拿吃的了吗?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66) 沈清寒道,那天咬你那小孩儿也是我。 嬴嗣音, 沈清寒道,咬完你,我爹后来抱我走的时候,我好像隐隐约约听见你在后边儿骂我来着。 嬴嗣音低了些头道,我我骂过你?你可别是听错了吧,以前谁招着我,我从来都是直接动拳头的,怎么可能骂人?再说你爹爹那事儿,确实是我错了,很抱歉,我要早知道沈将军是我未来的岳父大人,那你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把他挡在门外头不是。 沈清寒骂道,谁是你岳父大人? 嫁给我吧,清寒。嬴嗣音抱着人的手更紧了些,嫁给我,入我们嬴家的族谱,让羡羡叫你爹好不好? 沈清寒道,可我还在生气。 嬴嗣音道,那等你气消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不好。沈清寒推了嬴嗣音一把道,你和别人拜过堂了,拜过天地,还拜过父母,我们就这样吧,以后别说什么成亲拜堂的事儿了,听得人心里头膈应。 嬴嗣音, 虽然想着沈清寒心里头可能是真膈应,可嬴嗣音还是坚持道,这个不好,我必须得娶你。 休想。 晚上到了饭点儿,司马卫侯慢吞吞的摇着扇子过来,结果一个人也没瞧着,他回头问韩离道,咦?这人呢?我不就早上一顿早饭没来吃吗?这是大家以后吃饭都要开始排挤我了? 韩离白了他一眼道,胡说什么?这不是十人份的饭菜吗?你一个人能吃十个人的饭? 说的也是。司马卫侯合起扇子道,那这些人呢?早上懒得出来吃也就算了,这是晚饭也都懒得吃了? 不知道。韩离坐下来,自顾自的开始给自己添菜。 冀北侯府吃饭,只要嬴嗣音不来那便不必等人,这是规矩。 司马卫侯倒也并不是很饿,你还别说,头一回吃饭这么冷冷清清的他还真是不习惯,摇着扇子四下张望着,好不容易眼尖瞧着个人,便立即挥着手招呼道,安伯,吃饭了吃饭了。 老管家笑吟吟的听着招呼便朝这边走来道,今晚人来不齐,卫侯你们先吃吧。 司马卫侯好奇道,这人呢?顾则笑那小子呢?平日里吃饭就他跑的最快,这回竟然瞧不见人影了? 安伯道,方才侯爷和沈公子带着羡羡出门玩儿,则笑瞧见了便是吃醋的紧,又哭又闹非得跟着去了。 他俩这是又和好了?韩离轻笑一声道,我还当这沈清寒骨头硬,得是多折腾几天呢。 啧,怎么说话呢。司马卫侯横了韩离一眼道,他俩不闹腾,咱们冀北侯府不是才能清净吗?再说你当人人都跟你似得,逮着个话头就得闹个四五年? 安伯笑道,沈公子心地善良,不是爱计较的人,心里头的结被解开,自然是不会跟着生气的。 是是是。韩离道,沈清寒心地善良不爱计较,就我小肚鸡肠,天天没事儿跟你在这儿斤斤计较。 这 安伯还当是自己说错了话,一时安静下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马卫侯无所谓的摆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他就这样儿,一天到晚嘴毒的很,人家嘉容现在走近了都不敢开口跟他说话。 韩离道,他不说话也怪着我? 司马卫侯道,人家不是怕哪句话又招着你吗?再说嘉容那是给我面子,不好跟你闹翻了,对了,嘉容呢?则笑吃醋,他也吃醋非得跟着侯爷出门去了? 安伯道,说是侯爷让巨渊去皇都城的什么庙里头把以前和嬴景文一起挂的那个同心锁给解开,嘉容陪着巨渊在那儿收拾东西呢。 哈哈哈,让巨渊那家伙嘴欠,真是活该。司马卫侯笑着摇头道,不过就这事儿?沈清寒没要求旁的? 安伯继续道,侯爷下午写了封休书,按规矩把羡羡娘亲的名字从族谱里抹了,还特地立了个牌位,然后把休书烧给了人家,又把牌位给迁出府去埋了。 韩离道,我收回刚刚说沈清寒骨头不硬的那句话。 就这么一大堆膈应事儿都能有本事让嬴嗣音一件件的给解决干净了,倒也算是本事,别的不说,想着就算他自己喊司马卫侯夜里起床去倒杯水来,那人家也未必肯起的时候,韩离心下便泛起了几分酸涩来。 宁嘉容摇着扇子从后厢房出来的时候,巨渊还一直跟在他背后拜托道,嘉容,咱们是不是兄弟?要是兄弟的话,你就陪我一块儿往皇都城走一趟。 宁嘉容笑道,这你自己嘴欠惹的事儿,自己去解决呗,拽上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在沈清寒面前说侯爷以前和嬴景文在外头挂过同心锁。 巨渊喊道,那锁也不是我挂的啊,凭什么让我去取? 司马卫侯笑道,那不是你给说出来了吗?你不说,人沈清寒能知道? 巨渊泄气道,得,我算是明白你俩那天滚成一团到底是在笑个啥了。 安伯道,这么晚也要走啊,休息一晚明早出发吧。 巨渊道,侯爷下午指着鼻子让我速去速回呢,说是取了锁还得把锁带回来让沈清寒瞧一眼,然后再给砸碎了扔河里去。 宁嘉容坐到司马卫侯身边道,吃饭吧吃饭吧,吃饱了好上路。 巨渊依旧不抛弃不放弃的坐到宁嘉容身边道,嘉容,咱俩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以前好几回你喝醉了酒都是老子把你给背回来的,这一回兄弟有难,你当真不陪着去? 宁嘉容道,我这才刚回来呢,脚疼的劲儿还没过,你又得让我出门? 巨渊道,那老子不是比你回来的还晚?你就说去不去吧,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跟着我一起走一趟。 行行行,去去去。宁嘉容给巨渊的碗里添了菜道,去了顺便瞧一眼商落云那家伙是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那老人家,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呢。 巨渊笑嘻嘻的一把搂住宁嘉容的肩膀道,咱们冀北侯府还是嘉容最讲义气,就凭你这句话,以后哥哥我一辈子都背你回家。 宁嘉容假装骂道,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一桌子人笑笑闹闹的,倒是开心的厉害。 嬴嗣音带着沈清寒和两个孩子一路上放烟火,放河灯,瞧见什么东西两个小男孩儿都得争着抢着的要,知道顾则笑这是怕嬴嗣音以后有了儿子,便是会不疼爱自己了,所以争抢东西的时候比以往更多了几分狠劲儿的时候,沈清寒这一路上也算是很照顾他的情绪。 嬴羡大抵是从小在府里关的久,一出来瞧见什么都喜欢,闹闹腾腾,跟着顾则笑两个一个追,一个打,两个孩子撒丫子一跑,愣是生生跑出了七条街去。 俩小孩儿跑累了倒是往地上一躺开始耍赖说走不动路,这两个大人却是还得再把人背着走回去。 在沈清寒眼里,这一趟出行是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可是在嬴嗣音的眼里,这一趟出行却是一个大人,三个小孩。 知道沈清寒也走的累,所以嬴羡撒娇耍赖的时候,嬴嗣音便是主动伸手去抱,谁知这手还没伸出去,嬴羡便是滚着躲开了,他手指头一指沈清寒,软着嗓子喊着,我要爹爹抱。 爹爹?嬴嗣音回头瞧了沈清寒一眼,见沈清寒也是一脸莫名的时候,便就知道这话不是他教的,再说此前不是喊的叔叔吗?这怎得又是改口了? 顾则笑适时的出来解释说,羡羡说了,他以后管侯爷叫爹,管沈管清寒哥哥叫爹爹,这样你俩就不用分不清他是在叫谁了。 嬴嗣音笑了笑,算是认同,然后固执的伸出手去道,过来,你爹爹已经很累了,抱不动你。 嬴羡继续往后滚着道,不嘛不嘛,我就要爹爹抱,前日爹爹也是在这个地方把我抱回去的,他抱得动,我就要他抱。 嬴嗣音沉了脸,又故作严厉的喊道,你爹说他抱不动便是抱不动,快过来。 沈清寒上前的时候伸腿把嬴嗣音往旁边踹了踹,他道,有你这么哄小孩儿的吗?凶什么?再凶我们三个可揍你一个了。 嬴嗣音听话的往一旁退了退,然后看着沈清寒上前一伸手,嬴羡便乐呵呵的顺着他的手爬进了那个怀抱里,嬴羡喊着道,回家咯,回家咯。 嬴嗣音望着那率先往回走的两个人,也是难得满脸欣慰的摇了摇头,他正要往前跟着走的时候,又发现自己的衣角被顾则笑牵住。 虽是有些扭捏,可顾则笑还是转着脚尖小声道,侯爷,我,我这是新鞋,有点儿磨脚,走路的时候脚疼。 嬴嗣音笑笑,然后懂事的蹲下身子来,来吧,侯爷背你。 顾则笑喜出望外的跳上嬴嗣音的背脊,欢喜的不得了。 两个孩子一路又喊又叫,一个像无尾熊似得吊在沈清寒的怀里,另一个像树袋熊似得攀在嬴嗣音的背上,就这样也能一路又抓又打的闹了三条街去。 闹腾累了,孩子们一倒头便是睡了,只是为难了沈清寒,右手没劲儿的厉害,还是非得用左手托住一个孩子的重量。 嬴嗣音道,抱不动就给我吧。 沈清寒道,一个孩子而已,抱得动。 嬴嗣音道,辛苦了,晚上回去我给你揉肩。 话音刚落,手旁河道的前方竟是突然放起了烟花来,嘭的一声闷响,然后天边便开出了一朵漂亮的红花来。 沈清寒担心的看了看自己的怀里,瞧见嬴羡还睡的熟的时候,便是无奈的笑道,这也能睡着?我还当他们会被吓醒呢。 嬴嗣音道,孩子嘛,没心没肺的,哪有什么声儿能吵的醒他们? 倒是嬴嗣音从小便有睡不好的毛病,随时随地都跟那惊弓之鸟似得,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是立即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 烟火越放越多,本来只是一朵,后来变成了七八朵,再后来变成了二三十朵。 嘭嘭嘭的响声,一声大过一声。 沈清寒就这么偏头过去看,白皙的脖颈间有一些喉结的凸起,侧脸的轮廓在五颜六色的花火照印下显得格外好看,嬴嗣音突然大声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道。 沈清寒。 因为烟火的声音很大,所以嬴嗣音的声音放的更大了些,沈清寒刚刚回头,面前便是一黑。 唇齿间突然探进了一个温温热热的东西来,嬴嗣音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在这烟火漫天的地方,当着两个小朋友的面儿,张嘴便吻住了他。 嬴羡偷偷的睁开了一只眼来,顾则笑也偷偷的睁开了一只眼来,两个孩子目光对视的瞬间,突然一起大声喊起来。 成亲咯,成亲咯,成亲咯。 发现有人在看,沈清寒忙忙侧头躲开了嬴嗣音的凑过来的嘴唇,面上腾的一声燥热的厉害,要说和嬴嗣音在一起这么久,该做的什么也全都是做过了,哪怕是一开始的不情愿,到后来的无所谓,可唯有此时此刻,这个亲密的接触,却是让沈清寒的心尖突然咚咚的跳的厉害。 瞧见沈清寒害了羞,顾则笑和嬴羡便又继续起哄道。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喜的日子,大家都要开心哦。 某位精分爆更的熊猫眼作者菌留。 第94章 跟着先行队伍到了冀北的边陲小镇苏河, 穆飞云刚刚翻身下马,抬眼一瞧见那从城门口开始横七竖八躺进去的伤员, 这才能明明白白的了解到报信人的那句, 直接把人家宗门里的人给灭了一半儿是句多么写实的话。 受伤的人多是多, 但是这一回,冀北很善良的一条人命也没欠下。 难得的在战斗中把敌方全部留了活口, 穆飞云连着看过去好几个人, 都发现这些躺在地上哀鸿嚎叫的伤员们脸上无疤,身上没有明显血迹,只是手骨和腿骨都有不同程度的被强行折断, 所以整个人躺在地上的时候会显得格外扭曲。 骨头不是顺着骨缝折的, 而是硬生生的把那一整段给掰成了两半,弄成这副模样, 外头的大夫是接骨也没法子接,伤员们死又死不了,就只能这么活生生的挨着疼。 跟着穆飞云一道来的前辈明显没有他那样好的心理素质,这样变态的场面只看了个开头便没忍住的嚷嚷道,去他娘的嬴嗣音, 太他娘的不讲江湖道义了,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 他要树威风那可就给大家个痛快呗,这把人弄的不人不鬼的模样算什么意思? 无夜宗的人大多是专业的杀手,基本的职业素养是有,可终究还是忍不得这疼, 虽是没大喊大叫,但是那小声的呻.吟,以及脸部的褶皱纠缠都能足以表明他们此刻生不如死的苦痛。 这样的手法倒是的确符合江湖中人对孝文侯嬴嗣音的形象刻画。 不过嘛,了解归了解,骂娘归骂娘,穆飞云不过看了十个人的伤势过去,嬴嗣音的祖宗十八代估计都被这些人给挨个儿的问候了个遍。 无夜宗的宗主名唤魏渊,据说也是个年轻人,刚接手这宗门不出五年,本来这名号刚出江湖的时候正巧碰上嬴嗣音归隐,这按理来说当是好事儿才对,谁知道那魔头一出冀北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拿他们无夜宗开了刀。 毫无理由的连杀三人,这事儿不管是换了谁来,那脸上的面子也挂不住的。 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能出一口恶气,谁知道自家的队伍在冀北门口还没风光个几天,就又遇着这么个事儿。 无夜宗并非是什么小门小派,要说上任宗主那也是在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因为此前在皇都城不知道为什么和那孝文侯嬴嗣音起了冲突,挨了人家一掌,重伤躲回家里之后,死扛了三年最后还是没抗住,辫子一翘的就这么走了。 所以若是要深究起来的话,那这两家儿还是有世仇的。 穆飞云一排一排的连着往里走,目光大致一数这地儿躺了至少不止两千人往上,可那手骨腿骨折断的位置竟然全部是一模一样的,若这些事全是一个人来做,就数量上来看,就算人家无夜宗的人全部中了邪,单单这么排着队等他一个个来拧,那也不是一个晚上能做完的工作量。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67) 可若不是一个人做的,那是怎样训练出的一支可怕嗜血的队伍,能做到这样整齐划一的出动,完成任务能完全达到一模一样的效果 这样的几近完美的变.态犯.罪场面让穆飞云似乎在心里接受了一些冀北强大无比的设定。 他认真无比的观察伤员伤势,想着当下若是要对打又是如何的一个境况,穆飞云沉着眸子起身,谁知回头正好撞上身后同样起身的黑衣人来,那男人黑发黑衣黑鞋黑袍,除了一张脸带着白皙深刻的容颜之外,其余入目的便是一片暗黑。 穆飞云目光有瞬间的恍惚,两个人撞到了一起,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就在脚后跟即将踩上另一个腿骨扭曲的伤员脚踝时,对方眼疾手快的伸手将他一把拎住。 穆飞云呆住了。 对面的黑衣男人也呆住了。 大概是双方都气度非凡,俗话一点解释便是看对方长得都挺帅的,而且这衣着架势一看就不是什么小喽啰的模样的缘故,所以拎人的和被拎的面上都是一派淡定。 魏渊皱眉瞧了瞧面前这十七八的小子,稳稳当当的把人放到地面后,这才拱手做礼道,抱歉。 无妨。穆飞云面无表情的拍了拍自己胸口被拉扯的有几分发皱的衣襟,轻微颔首算是回礼后,便是转身走了。 那身姿倒是挺拔矫健,尤其是背脊上背着的弓箭,只是在心里头搜索了一下江湖上能提的上名号的年轻一辈,魏渊便几乎是同时就确定了对方是苍山幽月谷的大少爷穆飞云。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穆飞云抬眼一瞧见窗外那月亮,自然而然的便又想起了那天夜里敲开自己窗户的莫南风来。 清清楚楚的还能够记着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莫南风就这么拽着自己然后低头吻下来的时候,穆飞云隐隐约约瞧见了那家伙背后的月光,月亮明亮到仿佛伸手就能够摸到一般。 望着月亮有几分失神,穆飞云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唇边,一股甜意就这么顺着心口蔓延开来。 心里揣着事儿所以睡的不是特别好,早上又是被外头闹腾的声儿给惊醒,穆飞云迷迷糊糊的在床上坐着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穿着衣服出去拦人问道。 这又是出什么事儿了? 外头那家伙也是刚起床的,裤子系带都没绑好便开始叫喊道,冀北的人又围过来了,赶紧收拾收拾逃命吧。 又搞偷袭? 穆飞云暗自唾弃一声后便是背着自己的弓箭追了出去。 苍山幽月谷,暗香无夜宗以及江湖上一帮龙蛇混杂的游侠分成三派而立。 暗香无夜宗以魏渊为首,也不知道之前是吵过一架还是怎么的,总之现在身后不停的有人嚷嚷着,当初说要打嬴嗣音的人是你们,咱们无夜宗的人当这出头鸟冲在第一个,现在伤亡惨重成这般也没说过半句旁的话,你们就昨天过来吃顿饭今天就说打不过要走?做什么?闹着玩儿呢? 穆飞云快步跑去自家阵营站好,目光乱飞的过程中无意和那魏渊撞在一起,总之是没看清,又或者是错觉,他仿佛瞧见那男人对自己笑了笑。 江湖游侠队回应的喊道,什么闹着玩儿,这冀北是下了什么样的毒手你们也看见了,无夜宗有牺牲大家都很难过,可我们这么多人就在这儿杵着也不是办法不是,嬴嗣音这厮惯常拿血洗手的,这么多人留在这儿,咋地,全都想给他打牙祭呢? 暗香无夜宗的弟子继续不满的喊道,你们害怕就别过来,明明是个胆小鬼还逞什么英雄,当初说要收拾冀北的时候,你们是一个比一个跳的还高,结果现在人家嬴嗣音连冀北的大门儿都还没出,你们一个个就全都快被吓破了胆,既然这么害怕,那还不如回家里去抱着娃儿躲进炕头里,学人家闯什么江湖? 江湖游侠队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有几个甚至还不满的撸起了袖子道,你丫胡说八道什么?小崽子们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这说着说着又想干架的意思让穆飞云也是觉得无语。 这是要来打冀北的人吗?这真的是要来打冀北的人吗?这些人难道不是走错路了?他们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 穆飞云还没来得及开口让这些江湖混子没事儿做就赶紧滚蛋的时候,那魏渊又是抢先一步伸了手,将手掌心轻微向下压了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众人安静。 魏渊道,无夜宗并非是为了凑这个热闹而来的冀北,此前孝文侯欠我宗门三条人命的事儿还没给个解释,诸位来者是客,若是愿意帮忙的请随意留下,若是另有顾虑想先行离开的,在下也绝不阻拦,诸位请便。 说完,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几个脸皮厚的骂骂咧咧的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了门去。 有几个脸皮薄的实在不好意思,假意和魏渊寒暄了几句,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话最后还是走了。 剩下的倒是各个义愤填膺的指责起了先前不讲道义的人,可穆飞云知道,就这些货色,别说是嬴嗣音了,就算是碰见冀北其他人,那也是绝对是第一批会屁滚尿流率先逃跑的人。 见人走了大半,魏渊毫不在意的笑着转向穆飞云道,穆公子愿携苍山幽月谷众人留下帮忙,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什么大恩大德,以身相许这些话还来不及说,穆飞云便是冷冷淡淡的开口打断道,苍山幽月谷是接了朝廷的命令来围剿叛贼,并非是要帮无夜宗什么,还请宗主莫要会错意。 说完转身带着自家人马便出了门去,穆飞云翻身上马道,不是说冀北的人围过来了吗?是哪个带的队?对面来了多少人?正面宣战还是又想偷袭?人在什么地方? 这么多事儿要做的,这些人竟然还有这功夫在这儿吵架,就这凝聚力,穆飞云想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当年的嬴嗣音一个人,一把剑,就能把那些一无是处,还恬着脸称自己是有头有脸的江湖人们给全部打的叫自己爹爹了。 就这帮子人那狗怂的模样,叫声爹爹都是轻的,估计看见嬴嗣音没吓得跪着给人家舔鞋那都算是有骨气。 穆飞云刚扯着马绳往前走了两步,魏渊便立即跟上来道,这回不是偷袭,他们光明正大送来的战书,战书是谁写的不知道,不过上头盖了冀北孝文侯的印鉴,当是嬴嗣音点头允了的战事,带队的人是惊天雷顾则笑,来的人不多,大抵一千人马,也没说要打,就是想互相探探风声底细,人就在苏河城门口,我们现在过去吗? 嗯。穆飞云点点头,带头走了。 魏渊看着那背影,自己也跟着上了马,抬手招呼兄弟们迅速跟上。 顾则笑就这么躺在自己的惊天雷上,嘴里叼着草,翘起来的右腿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晃悠着,要说上一回司马卫侯派人夜袭了这无夜宗,沈清寒那小矫情知道了这事儿之后便是不爽了好几日,一张口便是说什么诸如卑鄙无耻之类的话。 总归人家好歹是名门正派出身的昆仑山山花,那是如何也瞧不上司马卫侯这些肮脏但是拿来吓唬人是十分有效果的手段。 毕竟在我们所谓正派的心里,那打架都是得下战书的,我先告诉你我要打你,我再告诉你我要带多少人打你,我同时告诉你我会先踢你右腿,然后再给你一个过肩摔,所以我们约个地儿吧,就按战书上的要求来,我说我要打你五下,那就绝对不会打你四下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宝贝们,公司临时通知了年底审计的时间,所以周末都被抓去办公室加班造数据了。 检查会持续到这周五下午17点结束,所以这段时间没办法保证更新。 大家喜欢就收藏这篇文吧,作者菌坑品超好,绝对不会坑文的哈。 第95章 沈清寒就作为冀北侯府里这么唯一的一个正派角色, 那自然是要将光明磊落四个字发扬光大。 战书是他亲自写的,印鉴是他亲自找嬴嗣音盖的, 就连顾则笑, 那也是沈清寒半威胁半恐吓的给亲自弄出来送信的。 躺在惊天雷上头无聊的快要睡着, 听见苏河城里头有动静,城门一开, 踏踏的马蹄声就这么踩着风儿被吹进了自己的耳朵。 呸的一口吐掉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 顾则笑双眼一亮,双腿一蹬,腰身这么借着力气, 便是直接从惊天雷上一跃而起, 想要打架斗殴的精神说来说来。 是你?穆飞云看清来人之后,口气里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和没把顾则笑放在眼里的不屑, 左右看遍确认再无其他人跟来后,又才道,就你? 我怎么了?顾则笑双手叉腰道,小爷我虽然年纪比你小,可别忘了这江湖辈分, 爷爷我跟你差着辈儿呢。 穆飞云跟着嗤笑道,是啊, 是差着辈儿呢,不管如何说,顾前辈始终是前辈,就算是在上一辈的前辈高人里排名出了一百开外, 那如何说,晚辈也不好在明面上嘲笑不是。 明面是不好当面嘲讽,可背地里嘛哼哼哼这意思说白了也就是他穆飞云心里压根儿就没瞧得上这一百开外的顾则笑,想着这小子这么多年跟嬴嗣音在一块儿到底是学什么了?整日背着个大雷.管儿吓唬谁呢? 就拿这惊天雷来说,虽然轰炸的效果自然是不会差,而且击中目标之后的毁灭度也是相当的高,但这玩意儿差就差在笨重这么一点儿上,你拿来轰人倒是也可以,但是稍稍碰着几个轻功好的家伙,躲这玩意儿还不跟玩儿似得? 果然这个排名一百开外的事儿,那就是顾则笑心里头的一根刺儿,这样的话一出口,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染了些怒意。 要说顾则笑冤枉也是冤枉,小时候没人带,又偏是黏嬴嗣音黏的要命,人家一群二十来岁的青壮年上战场去血拼厮杀的时候,就他一个裤.裆都还没缝好的小奶娃也非得跟上,那会儿人人都知道孝文侯身边有个跑路都打哆嗦的小孩儿,会什么功夫不知道,总之是孝文侯带在身边就绝对不会是个废物的存在,所以顾则笑啊,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伸出一只脚入了江湖。 要说他现在这岁数还比新起一辈的第一第二第三都要小,人家沈清寒都能跟了嬴嗣音呢,凭什么他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儿就不能莫名其妙成前辈了? 虽然是个排名一百开外的前辈。 穆飞云身旁的魏渊露出嘲讽笑意的时机抓的正好,顾则笑本就不乐意,瞧见对方还这么笑着的时候,心里头就更加不爽了。 完全记不住自己出门来的时候沈清寒说了什么,脑子一热就抽了惊天雷的发射器道,穆飞云,你小子除了打嘴炮还会什么?笑你小爷是一百名开外?你当自己又有多少能耐?你这么能?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本来只是来下个战书,打打嘴仗什么的也就够了,哪知道对方三言两语,甚至都没花什么大功夫就能刺激这顾则笑自个儿翻了脸的时候,穆飞云也是果断的抽出自己身后的弓箭来,搭箭拉弓,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 穆飞云道,我的本事?我没什么本事,但至少做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你们冀北虽是一帮不入流的江湖混子,可他嬴嗣音好歹占着个天下第一的位置,江湖上这么多人,往后的那么多后辈都看着,他做这些令人不齿的事儿也不嫌自己的脊梁骨被人戳的疼呢。 不许骂我们家侯爷。 话音一落,顾则笑手里的那大家伙便是冲出了一股热浪来,巨大的火球席卷着狂风朝穆飞云的方向冲去,原本安静待着的马儿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各个都随即不安的躁动开来。 穆飞云被胯.下的马晃的有几分对不准目标,眼瞧着顾则笑发射出来的那玩意儿马上就要朝自己面门上打来,千钧一发之际,本是想聚起内力伸手去挡,哪知道自己的手都没来得及伸出,身子便是突然一轻。 魏渊这一次是揪着穆飞云的胳膊把他拎过来的,背上的重量突然没了,也没人控制的时候,那马便是嘶叫着自行跑开,惊天雷可不比追魂箭还有自动跟着目标转换方向的能力,这人没了,马也跑了,那火球便是无比愤怒的,带着些击空的虚无,重重砸向了地面。 虽是砸空,但这一道力量却好似还带着顾则笑的怒意一般,穆飞云能感受到,魏渊抓着自己落地的时候,还被这火球砸地的冲击力把他们两个人都往后推了好几步。 穆飞云不想躲的,这么一躲还当他是怕了顾则笑一般,心里有些不痛快,但又不好同这并不熟识的魏渊发火,他正想抽出自己的胳膊来上前正面迎战,哪知道这魏渊还蹬鼻子上脸的不肯松手了。 穆飞云又挣扎了一次,魏渊还是不肯松手。 像是看出来对方的厌恶和心思,不等穆飞云开口说些什么难听的话,魏渊便及时道,惊天雷不比旁的武器,就算你方才勉强接住了那道劲力,可若是没有好的法子化解,那你自己拿出来接他的内力和他本身自带的冲击力便会全部打进你的身体。 等到那时候,怕是重伤二字都形容不了的境况了。 顾则笑虽是上一辈江湖排名的一百开外,可这排名也早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再说嬴嗣音从十七岁到三十六岁的天下第一坐了这么久,也基本除了他是属于屹立不倒的之外,其余位置都是不停的在更新排名,何况人家顾则笑也确实是年纪小,尽管是沾了些嬴嗣音的光,可实力也同样不容小觑。 毕竟全天下人都是知道,冀北侯府不养废物。 见那两人贴在一块儿,叽叽歪歪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的时候,顾则笑干脆把惊天雷往地上一杵,开始叫嚣道,怎么样?穆飞云?小爷我就算是一百名开外,那也同样能打的你爹都不认识你。 魏渊拦了穆飞云一把,他上前一步冲着顾则笑拔出自己的腰间长剑来,前辈后辈也是扯不清楚,顾小爷,这既然是我辈的恩怨,那便由在下出面来解决吧。 你算那颗葱?顾则笑叉腰骂道。 魏渊客客气气的回答道,在下乃是暗香门无夜宗宗主魏渊,方才二位口中的那份排名表,在下不才,排名第八。 宁嘉容也才排到第九,听见面前这人竟是排到第八的时候,顾则笑心里头便是咯噔一下。 我擦,这是碰着硬茬儿了? 心里头哆嗦半分,面上却是毫不露怯,何况江湖规矩,拔了剑那就是得打上一架,顾则笑跟着嬴嗣音那厮是惯常嚣张惯了的,认输二字是如何写的他都不知道,只是调准了自己惊天雷的位置,你是第八,他是第三,那你们俩到底谁厉害?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68) 魏渊老实回答道,这都不是同一份排名表,自然是区分不出个一二三来,何况这莫南风也是后起之秀的小辈第一,可这个第一,和孝文侯的那个第一,怕是还有相当大的距离。 穆飞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道,你这意思不就是说我跟你没法比吗? 魏渊笑道,在下只是说了句实话,这武力值的确是不好排的,难道穆公子认为自己这个第三能和上一辈的长白山幻灵道长相提并论? 穆飞云, 要真说起来,自己连对付那个排名第二十五的韩离都成问题。 顾则笑一看穆飞云那吃瘪的表情,便是忍不住的开心道,哈哈哈哈,就是就是,小爷我一百开外又怎么了,一百开外那你们这些小屁孩儿也没法跟我比。 你穆飞云气的又要去拿自己的弓箭。 我来。魏渊只轻轻一个伸手便又将穆飞云拦下来,他甩开剑式,挽了一道漂亮的剑花儿之后,用一种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就这么闪身去了顾则笑的身后。 足足有三百米的距离,竟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顾则笑便突然觉得脖颈一凉,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这就是第八名和第一百不知道多少名的差距吗? 不止是顾则笑,甚至就连那穆飞云都是看得呆了。 这得是多没见过世面,一群小孩子们觉着自己能打过几个提不起排面的前辈,便是到达了一种天下无敌的状态,觉得能从嬴嗣音手里头捡回几条命,便是再无人可伤及自己的错觉,一个第八的魏渊能在眨眼之间让顾则笑连个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那他前边的那些,第七第六第五第四第三第二第一,这些人想要弄死他们这些排名一二三的后辈,那还不跟捏死蚂蚁一般简单吗? 你顾则笑结巴了一秒,然后瞬间恢复到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叫嚣道,你敢杀我? 魏渊道,顾小爷别忘了,你们冀北还欠我们无夜宗三条人命。 顾则笑道,我家侯爷想杀谁就杀谁,从来就没有欠谁命的说法,你若是敢拿我的命去抵,那倒是也不妨试试,只不过怕你们报仇没报的了,还要牵连整个宗门来替我顾则笑陪葬,那便是天大的不划算呢。 嬴嗣音这厮又不讲道理还偏是护短的厉害,江湖人谁人不知晓? 魏渊心下仍有迟疑,剑身却是不受控制的带着恼怒的朝顾则笑的咽喉处推近了几分。 身后带来的冀北随从蠢蠢欲动,手指头完全是整齐划一的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的齐刷刷搭上了腰间佩戴着的长剑剑柄上。 跟着穆飞云出来的那些江湖游侠们一见这魏渊拿住了冀北的人,便又是纷纷开始以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状态挑唆开来。 有人道,魏宗主,你还在犹豫什么?这冀北这么不把你们无夜宗放在眼里,你们杀他们家一个小子当是抵债,这分明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有人道,就是就是,再说这嬴嗣音回头寻仇,不是也有咱们这么多兄弟在背后给你撑着吗?这冀北这么嚣张,杀他们家一个小子也能挫挫他们的锐气。 还有人道,反正我是听说嬴嗣音内力尽毁,造诣早已不比当年,咱们过来围了这么久,见着的不是司马卫侯就是顾则笑,谁看见过嬴嗣音了?那家伙说不定现在跟个废人似得躺在床上动不了呢,有什么好怕的? 本来方才也气的恨不得一剑了解了顾则笑最好的穆飞云,却是在听见这些不靠谱的惹事狂魔们的恶意挑唆之后,反倒莫名的冷静了下来。 嬴嗣音现在有没有战力的谣言暂且不论真假,但就据自己上回接触来看,对方想一只手掐死自己和莫南风两个人那也都跟玩儿似得,所以在没确认清楚此事之前暂时不要动他顾则笑应当才是最好的,何况留着人也是个筹码,杀了实在是最差的选择。 穆飞云抬了头,正想喊魏渊莫要冲动的时候,这空气中竟是从远方又席卷来了一道森森寒意。 又有谁来了? 这是穆飞云的第一反应。 清寒哥哥,救我啊。顾则笑倒是鼻子灵光,闻着气味儿就开始喊人了。 第96章 寒意自身后而来, 魏渊同样是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去看,可是这个念头也只是刚刚在脑海里出现, 他便发现了自己的剑锋直至右手手肘竟是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来, 从脚趾至小腿也同样是被这不知从何处窜起的寒冰给牢牢冻住, 整个人动弹不得。 内心的恐惧还来不及升腾,便是已经瞧见一道浅青色的身影就这么悠然自在的落在了两派人马对峙的中间部位。 沈清寒双手空空, 负手而立, 身形纤细,黑发如墨,本是自带一股仙气, 可却是因为同嬴嗣音待的久了, 那眉眼之上总是让人瞧着有几分邪。 沈清寒?那是沈清寒? 我去,平日里听这个讲那个讲的, 这回总算是见着活人了。 怪不得能让嬴嗣音瞧着一眼就走不动道,漂亮,这是真漂亮。 那夸赞的男人眼里流露出了些卑劣的打量,沈清寒分明是听见了,可同样是充耳不闻, 他站稳了身子,只冷冷淡淡的道了一句, 打吗? 穆飞云上前两步,他想说什么,但又终究没能说得出口。 沈清寒在皇都城内遭人重伤,断了右手手筋还被拔光指甲的事儿, 早已经在江湖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嬴景文该放出来的消息那也是早前就放干净了的,只要是对嬴嗣音和沈清寒有危害的事儿,那是毫无保留的通通放出。 果然,这头才刚问了打吗? 那边便就有男人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诶,这个沈清寒现在出门身上都不带剑了? 右手都废了还带什么剑呐?就算是带了,他能拿得动吗? 倒也是,不过你看他这么有底气的模样,可别是嬴嗣音又偷摸教了他什么邪门歪道的功夫,这是故意不带剑的来迷惑我们呢。 教什么功夫?嬴嗣音带他回去还能做什么?我看是教床.上功夫还差不多吧。 哈哈哈哈哈 难听的污言秽语不绝于耳,甚至就连穆飞云听着都想骂两句管你们屁事儿的时候,人家沈清寒依旧是一派淡定的负手等着。 不急不恼,毫无情绪。 有胆子大的带头朝沈清寒问了一句,要打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我们总得找个由头不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就动了手,怕是以后孝文侯出来讲理的时候又是讲不清了。 沈清寒冷声道,你们这么多人围过来不就是想打架的吗?现在又要由头了? 这 众人面面相觑。 沈清寒又道,既然是要由头,那我便给你们一个由头好了。 说完,手指头朝那苏河镇一指,沈清寒慢慢悠悠的道,立刻滚出苏河镇,这地方,我们冀北要了。 你们冀北?有男人开始尖声尖气的嘲讽起来,沈清寒,菥蓂老儿养了你十多年,你倒好,这是说倒戈就倒戈了? 沈清寒抬了抬眼睛,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随即大方承认道,对。 就是说倒戈就倒戈又怎么着了吧。 既然来了冀北,那和昆仑山划清关系倒也是唯一能偿还对方养育之恩的做法,沈清寒知道自己和嬴景文的这梁子结的有多大,他也知道那家伙在对付自己的同时,目光必然会从自己的身上稍稍往昆仑山转移一些。 菥蓂真人不保他还好,怕就怕的是那老头儿站个中立的地步,要知道嬴嗣音和嬴景文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两个人的性格里总有些默契的契合点在,正是因为太相似,所以根本没办法以恋人的关系亲密的相处下去。 大家心里头固执的那个点都一样,所以到头来难免会起争执。 沈清寒就不一样了,他的性格和嬴嗣音最是合适,双方固执的地方在对方看来都是无所谓,是可以牺牲原则去迎合的事情,沈清寒甚至一度想拿自己的生辰八字去寺庙里同嬴嗣音合一合这个姻缘卦,他总觉得自己能和嬴嗣音抽出一支天作之合的上上签。 毕竟两个人实在是相配的可怕。 沈清寒摸得透嬴嗣音的性子,自然也多多少少的能猜得中一些嬴景文做事的手段,他能想到,昆仑山一旦中立,那么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一场被朝廷血洗的浩劫。 自己背个逆徒的名声倒是无所谓,但菥蓂那老头子今年也快七十了,年纪那么大,总得要让人家安度个晚年,不然沈清寒这心里还真过意不去。 魏渊手上的冰霜稍微化掉了一些,他刚刚抬了抬自己的手,还来不及做什么旁的动作,便听见沈清寒连头也不回的在前方悠悠的说。 我劝你最好别乱动,伤了姓顾的,就算我不说什么,那我们家侯爷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说的是真的。顾则笑接话道,我们家侯爷可是把我当亲儿子养的,我劝你慎重哦。 话毕,顾则笑便伸出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刃。 听听,他还好意思说他们家侯爷。小声的议论又这么猝不及防的闯进了众人的耳朵里,一个大男人被人压,还跟多光荣似得,真是恬不知耻。 沈清寒听完,也是毫不在意的回应道,嬴嗣音可不是见谁都肯屈尊来压的,至少要我这样的才能入了他的眼,最后再问一次,打吗? 松开了自己负后的双手,右手微微张开,掌心里聚起一道青气,虽是没有嬴嗣音出剑的速度那么快,可在内力的催动之下,一把纯青色的长剑就这么在沈清寒的手中凝聚成型。 一只断了手筋的右手就这么轻轻的收紧手指骨节,那长剑挽起一道剑花再放下的时候,席卷而来的森森寒意更是从人的脚心一路渗透到头皮。 这是 穆飞云身后的一众人等稍显慌乱。 明眼人都是一眼能瞧的出来这功夫是从嬴嗣音身上学过来的,就看目前沈清寒这周身的气场,那也绝对不是一个废人能随随便便散出的杀意,这难道是皇都城传出来的消息有误?人家沈清寒不仅没废,反倒还是跟着嬴嗣音那路子去学了? 因着沈清寒平日里在江湖中的名声也不小,虽是见过他的人少,但听说过这个名字的人,绝对是一抓一大把,这其中有莫南风的功劳,毕竟那家伙以前闯江湖的时候,走哪儿去哪儿都是三句话离不开一个沈清寒。 鲜少有人真真实实的和沈清寒动过手,总归那时候身边有个姓莫的保镖在,恶意滋事想要斗殴寻恤的人还来不及靠近就已经先被莫南风给锤趴下了,沈清寒一般需要做的事儿,就是跟某些深藏不露的高人一般淡定的站在原处,然后摇摇头,啧啧嘴,抬抬眼,说个莫南风实在是太粗鲁之后,两个人便是淡定自若的跟着走了。 也正是得幸于这份保留下来的神秘感,倒是一时半会的没人敢上前来迎战沈清寒。 不打吗?那把寒气森森的青色长剑就这么拎在手里头,沈清寒抬眸望向那位方才嘴里不干不净的夸着自己长得好看的男人,轻轻勾唇一笑道,不打就赶紧滚吧,还愣着做什么? 退?还是不退? 穆飞云望着沈清寒背后的魏渊,一时稍显几分慌张,这个时候若是不走,那么凭沈清寒的性子便是必然要动这一回手的,可若是走了,本来现在围剿冀北的队伍就显得十分军心涣散,再这么不战而退一回,怕是以后再想凝聚军心就更是麻烦。 沈清寒的寒冰并不能冻住人太长时间,魏渊抬手动了动自己的胳膊,钳制住顾则笑的剑刃已经贴紧了那孩子的咽喉,顾则笑若是想反抗倒也不是不能抓着机会斗上一斗,可自从沈清寒来了之后,魏渊便是明显的能感受到顾则笑方才还紧绷着打算随时应战的身子立即放松了不少。 这是极其信任某个人的表现,而且是掐死了他魏渊不敢动他顾则笑的这么一点。 魏渊抬头看穆飞云的时候,发现穆飞云也正在看着自己,两个人中间隔着这么个沈清寒,倒是也不好说些什么,要说平日里也不熟识,没办法达到对视一眼就能明了对方心思的程度,魏渊看得出来穆飞云心里的纠结,先不说这一把能不能打得过沈清寒,可就算是打过了,弄伤了人家...... 就嬴嗣音那偏心的毛病,你敢动沈清寒?那他还不得杀了你全家? 很显然那被沈清寒叫战的男人是根本考虑不了这么多的,人家左右一思衬,想着沈清寒也没跟嬴嗣音多长日子,他就算是个天才吧,那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那嬴嗣音身上学到多少东西。 男人大大方方的站出队伍,拔剑应战道,打架是可以打,我们输了我们可以退出苏河,可若是沈公子你输了呢?总不至于一点儿血也不出,就这么回冀北去,那我们这一场打的可是多亏呢。 沈清寒嘴唇一动,便是问道,你想要什么? 那男人不怀好意道,沈公子身上到底是哪一点这般勾人,能让那孝文侯都欲罢不能,在下倒是很好奇呢。 确实挺让人好奇的,一个让人只看过一眼的男人,就能直接让嬴嗣音那大魔头果断决定和自己纠缠了二十多年感情的另一位,毅然决然的挥刀斩情丝,枕边人说换就给换了,还换的这么明目张胆,换的这么理所当然。 这话里的侮辱和挑衅已经是很明显的了,顾则笑听着都忍不住开始骂道,可真是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呢,我家清寒哥长得漂亮人好又心地善良可管你屁事儿,合着什么好事儿还轮得到你,还好奇?好奇你二大爷为什么那么勾人去吧。 沈公子若是不愿意。那男人故作无奈的一摆手道,那这场架打不打的倒是没什么意思了,合着你们赢了能占个苏河镇,我们赢了就啥也捞不着? 这话明里暗里的都是在给自己留退路,算准了他沈清寒应不了这事儿。 毕竟是在骂人呢,这男人还能拿自己的身子出来赌给另一个男人?除非他沈清寒真是不要脸了,否则...... 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肛的存稿,某位爱护小天使读者的秃头作者菌留。 第97章 行吧。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69) 轻轻浅浅的两个字应下, 这声从嗓音特别好听的沈清寒的嘴里发出来的时候,每一个字节都是不轻不重刚刚好的敲在了那一群男人的心尖儿上, 在场一众人等脸上都或多或少的都起了些惊讶的神色。 刚刚, 刚刚沈清寒他是, 他是答应了? 我去他大爷的,这种事情他竟然都能答应了? 开口挑衅的男人如何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脑子里说不清是惊喜还是害怕, 身下马儿稍微晃动了两回,可他瞧着沈清寒的目光却再也未曾挪开过。 沈清寒肤色偏白,眼尾上挑, 鼻梁不比嬴嗣音那般高挺深刻却也独有自己的柔和端庄, 那男人顺着额头一路看到沈清寒那轻轻抿起一些的红润薄唇时,也不知道是想了什么不好的场面, 身子的温度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升高了一些,突然之间口干舌燥的厉害,竟没忍住咕咚一声吞咽了一口自己的口水。 啧啧啧,得亏是嬴嗣音早上起床的时候头晕的厉害这才没跟着出来,不然就这些男人瞧着沈清寒都能发.情的模样, 那还不得让他们家那小气兮兮的侯爷气急败坏的给再挖他两颗眼珠子出来? 这可是你答应的,在场的各位可都帮着做个见证啊。所谓色胆包天大抵也就是这副模样了, 那俗话是如何说的来着,总归是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想着这若是能睡一回那孝文侯爷的枕边人, 那就算是死,倒是也挺值的,那男人立马火急火燎的从马上翻下身来,只是这赌约如何兑现?你若是赢了,我们就地便能撤出苏河,可你要是输了呢?可别是还得让我亲自去一趟冀北侯府兑现赌约吧。 冀北那地方,江湖人知道是个有去无回的黑洞,可别是辛辛苦苦陪着人家动了手,到头来还让这沈清寒给耍了。 那挑衅的男人已经完全顾不得自己打不打的过沈清寒,又或是他若当真把沈清寒给怎么着了,又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总之现在心里头只想着怎么把这小妖精给变成自己的,别的事儿,早就全都给扔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沈清寒闻言只是一笑,他偏头道,就地兑现呗。 就地兑现。 这四个字可比刚刚那句行吧给众人带来的冲击力还要更大,要说沈清寒盛名在外,认识的不认识的那都知道这男人比昆仑山山顶的寒冰还要冻人几分,怎得和那嬴嗣音待了没多久,这张口闭口的...... 竟是如此奔.放了? 众人目瞪口呆,一时之间没人知道该接上一句什么话来比较合适。 沈清寒眼内波澜不惊,嘴角却是扯出了一个生硬的笑意,他用左手解开了些自己的腰间系带,用一种极尽挑逗的口气说道,谁赢了都作数,就地兑现。 靠......顾则笑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心里暗暗庆幸嬴嗣音不在。 你们冀北的人,说话做事还真是出人意料呢。魏渊在身后讽刺道,把住顾则笑的手轻微松开了一些。 虽说同出冀北,可顾则笑这厮不比宁嘉容和司马卫侯跟着嬴嗣音做的坏事儿多,江湖上惊天雷的名号有,但没有旁的几个名字听着就觉得骇人,杀顾则笑确实是没什么意义,何况魏渊知道,沈清寒才是今天的重点。 顾则笑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道,有什么可出人意料的,沈......啊呸,我家清寒哥敢这么说不是因为他浪,那人家是铁了心的认定了你们没人打得过他。 是吗?魏渊架着顾则笑的脖子,迫使那孩子回头看了自己一眼道,那你觉得我也打不过他? 顾则笑笑道,这位哥哥,你刚刚拔剑的动作确实很快,但我真的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之所以不反抗呢,那也是因为我没想和你们拿命来玩儿,毕竟人生还很长,我这连一半儿都没活到呢,大家有话好说,好聚好散不是,别冲动。 魏渊道,那一会儿沈清寒若是真的输了...... 我相信他不会输。 依沈清寒的性子,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只是把握归把握,实力归实力。 沈清寒这样的话一出口,对面的男人便立刻拔剑朝他快步奔来,这人的功力明显没办法和魏渊相比,至少那个奔袭的动作落到沈清寒的眼里就跟放了慢动作一样。 对方离着自己还有十步远的距离,沈清寒就这么瞧着,直到那人贴身靠近后,举着长剑一跃而起,剑刃从上往下落来,他才微微眯了些眼睛,手里的青剑几乎是瞬间凝聚,抬手往上一挡,一股寒意重重劈出,直击那男人的体内。 连沈清寒的衣服边都没能摸到,那男人便被打出了七八米远,重重落地后,捂着心口吐了滩血来。 沈清寒拎着剑又上前一步道,待我走到城门口,苏河镇便是冀北的地盘了。 不能把苏河镇让给他们。 又是一个男人喊了一声,再度提剑而来,这一次要好一些,好歹是让沈清寒甩了两个剑式出来才被打开的。 沈清寒又上前了一步,作势一甩那剑身上并没有的血迹,他抬眼看那穆飞云道,劝你们最好赶紧回去,不要插手这件事情,谁的队也别站,这是我和嬴景文的私仇,我必须得报。 嬴景文想借助江湖势力杀了沈清寒,再顺道除了嬴嗣音,这算盘打的倒是叮当响。 沈清寒算是有良心的,至少从头到尾除了嬴嗣音,他没指望再牵扯进来别的任何人,昆仑山也好,莫南风也罢,哪怕是连自己并不相熟的穆飞云,他都希望这些人能离的越远越好。 不能让苏河镇。身后有人继续冲着穆飞云喊道。 是啊,冀北这是要造反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还有是他们冀北地盘这样的说法? 不能让,苏河镇地方是小,可我们军心是大,别说是沈清寒了,今天就算是嬴嗣音来,就算我们所有人全部战死,那也不能说让就让,我们绝不后退。 对,绝不后退。有人带头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绝不后退,绝不后退,绝不后退。 众人纷纷举剑喊道。 这倒是一下子把穆飞云逼到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地步,要知道他方才也考虑过退或不退的问题,若是不退,那同冀北之间必然是一场恶战,可若是退了,这本就不凝固的军心往后又要如何凝聚? 这些江湖混子们难得有了些斗志,若是这么虚无的认了输,那这些人以后还不知道得再丧成什么样子。 穆飞云硬着头皮拿起了自己手中的弓箭,他咬牙同沈清寒说道,若是旁人的仇,那我自然不会来管,可若是当今圣上......抱歉...... 沈清寒抬抬眼皮道,是因为当今圣上不可以死,还是在你们心里觉得,嬴嗣音这个人,必须死呢? 穆飞云拉弓的小手指头轻微一抖,他随即镇静道,圣上不可以死,嬴嗣音是叛贼,所以必须死。 沈清寒继续问道,那你可曾知道,六年前的那个位置,本来就是嬴嗣音的,若是他不走,那你们如今效忠的人便是他,这样,他也算是叛贼吗? 穆飞云道,可是他走了。 沈清寒道,可是他现在又想回去了。 他想回去?穆飞云冷冷一笑道,我看是你想回去吧。 嬴嗣音这厮虽然荒诞野蛮,可也是出了名的不为名利,人家活着就真真正正的只是图个自己活的开心,你说他脑子抽抽了又突然想当皇帝了? 怎么可能。 对。沈清寒还是勾唇笑着,自从跟着嬴嗣音,背后有人撑腰之后,这说话的底气倒是足的很了,管他什么事儿都敢先认了再说,大有一副大爷我就这么做了,你想怎么着吧的意思,就是我想回去,如何? ......穆飞云皱着眉头,他拉弓搭箭对准了沈清寒站着的方说道,所以这就是你甩掉莫南风的理由? 这回换了沈清寒闭口不言,而且在听见莫南风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是用肉眼可见的变的难看起来。 那些大大方方承认的对,承认的没错,脸上身上写满了爷爷我就这样的表情再也没有了。 穆飞云捕捉到沈清寒眼底那轻微的动摇之后,即刻松手放箭,那追魂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开空气,席卷着狂风,直直的朝沈清寒的面门飞射而去。 小心。 顾则笑的叫喊声在一片空白的沈清寒的小小世界里破音破的厉害。 等沈清寒回过神来的时候,抬眼看到的那追魂箭几乎已经射到了自己的眼前。 顾则笑挣扎着想要上前救人,右腿刚刚抬起便被魏渊一把拎住,强行拽着人不断往后退。 追魂箭同惊天雷一般不是什么好接的住的武器,尤其追魂箭这东西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躲开的。 沈清寒心下一惊,随即回过神来,正想要举剑去挡的时候,身后却又来了人,还是卷着风,一个健步冲上前来,抓着他的衣领子往自己怀里一带,一伸手,强行用自己的内力挡住了那不停抖动着想要往前刺来的追魂箭。 莫南风脱下了昆仑山的道袍,转而换了一身漠北的行头,黑色的外衣衬得少年的脸色都跟着阴沉了几分。 莫南风的出现,让这四下纷纷起了一丝不敢相信的吸气声。 沈清寒抬头看见那人的侧脸时,眼珠子也是不由自主的睁大了来。 穆飞云更是震惊,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后,好半晌才响起要合上张大的嘴巴。 莫南风手心控着箭,一个用力,那追魂箭便噹的一声折成了两段,他火速的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剑,拎着沈清寒一个旋身面向冀北的队伍之后,那把曾经立誓要用来保护沈清寒的长剑,此时便就稳稳当当的架在了沈清寒的脖子上。 后退。莫南风沉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真是心疼小风风,下几章给小风风糖吃。 第98章 在确切的意识到那个人是莫南风的时候, 沈清寒脑子里有过瞬间的空白,他手心里握着的青气还在, 那把莫南风架在自己脖颈之上的剑刃贴着皮肉, 渗出寒意, 沈清寒只是回头再多看了那人一眼,便垂了眼眸, 小心翼翼的吐出一口长气, 手指头一软,便将那道内力悄无声息的给化了去。 他完全放弃了抵抗,任由莫南风这么牵制着。 沈清寒在嬴嗣音心里占着多重的分量, 冀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如今看着这主子突然被人拿刀剑架着,众人们也纷纷慌乱开来。 顾则笑这回是真着急了, 他趁着魏渊不注意,一个旋身推开那人,急匆匆的跑上前两步,看着莫南风那剑刃在沈清寒的脖颈之上划出一道血口子时,这才又慌忙停住了脚。 顾则笑气急败坏的骂道, 莫南风,你丫疯了吧, 那是沈清寒啊,是沈清寒。 我知道是他。 莫南风的声音低沉下去,手里拿着的长剑更是往人家的皮肉里推进了几分,这话是贴着沈清寒的耳朵边说的, 不轻不重,平淡自然,像是在阐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沈清寒的好坏死活,似乎和莫南风再也没有关系了。 别别别。顾则笑伸手不停下压,示意莫南风冷静道,你别冲动,别伤害我家清寒哥,那什么,后退,全体后退。 冀北的队伍开始往后撤去。 魏渊瞧了瞧骑在马背上死盯着人家莫南风背影,眼里还流露出些不清不楚的东西来的穆飞云,他无奈一个耸肩,便又踩着风的回了自家阵营。 果然抓着沈清寒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手里有沈清寒这么一个人质,那冀北还不跟那砧板伤的鱼肉一般任由宰割了? 莫南风拽着沈清寒往前走一步,冀北的军队便跟着后退一步。 放开我,我让你走。 沈清寒没挣扎,语气平常的同莫南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口气里倒是有几分施舍的意思,好像是我不让你今天就绝对走不了了的意思,所以莫南风听完便笑了,他低头更凑近了沈清寒的耳朵几分道。 那我不放呢? 别拖我太长的时间,嬴嗣音来了你们就一个也走不了了。 莫南风沉默两秒,剑刃在沈清寒的脖颈间越推越深,那血迹顺着剑身流了些进自己的手里,温温热热的,握在手心里头感受的人有几分发抖。 莫南风问,听说前几日冀北烟花节,满城都在放烟火,好看吗? 沈清寒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莫南风又问,清寒,过去十年都过的那么不开心吗?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见你那么笑过呢? 沈清寒脑子里轰的一声,背脊透上一股寒意,他正想转头,莫南风又强行扣着他的肩膀不许他再回头来看,只是双方紧贴着身子,那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就这么一直在耳旁响起。 莫南风道,是不是我觉得最美好的那十年,对你来说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折磨?那只是你等另一个男人来接你的必经之路?是不是,只有嬴嗣音才是那个人,而我,什么也不是? 你误会了。 不然为什么,我们整整十年都没办法在一起,而那个人,只是第一面,你就愿意跟他走? ...... 你爱他吗? ...... 就像我爱你一样。 ...... 回答我。 沈清寒紧抿着嘴唇,不肯再说话。 顾则笑跟着喊道,莫南风,你想怎么样?我可先警告你,我家清寒哥哥少一根头发丝儿,你们这些人就都别想活命了。 话毕,莫南风便动手扯了一根沈清寒的头发下来,一甩手,随风扬了去。 顾则笑气的跳脚。 沈清寒闭了眼,他哑声问道,怎样才能结束? 这段本来就不该存在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该心软去接受的感情,明明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以后要做什么事,身上背负着的是怎样的血海深仇,却还是被那十年如一日的真情实感所打动。 沈清寒怪不了别人,他只能怪自己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70) 嬴嗣音没错,莫南风更没错,从头到尾,错的都是他自己。 是他,没处理好过任何一件事情。 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自己也是难受的,好聚好散这四个字似乎并不能在真心付出过感情的两个人之间存在,尤其是一方努力着,另一方却想要选择放弃的时候。 莫南风低声应道,把我爱你的那十年,全部还给我。 风很大,刮在脸上也很疼。 莫南风松开沈清寒的时候还将他往外推了一把,沈清寒踉跄几步后勉强站住,低头看到自己的衣襟全部被稀稀拉拉的染了些血迹在,伤口是在脖子上,顺着流到衣服上的那道痕迹看着倒是吓人的很。 清寒哥。顾则笑大叫着正想上来拉人。 沈清寒连走都来不及走,身后有人想要攻击自己也不是不能感受到,下意识的回身举起右手去挡的时候,一回头看到的便是莫南风那张狰狞着要来伤害自己的脸。 剑气打中了右手,疼的要命。 沈清寒,拿起你的剑。 莫南风的剑尖就差着分毫便能刺进沈清寒的右眼。 沈清寒略有几分痛心的眨下眼睛道,别这样。 别为了个这么不值得的人,把自己变成这样。 莫南风重复道,拿起你的剑。 沈清寒不动。 莫南风皱着眉头一掌推出去,把沈清寒打出了十米开外,沈清寒勉强站住了脚,可嘴角边却是不受控制的往外溢出了血迹来。 拿起你的剑。莫南风的声线里带着些恼怒。 沈清寒站直了身子,嘴角扯出一抹笑,他拿手一抹下巴处滴答不停的血迹,然后恶意刺激道,有种就杀了我,张口闭口恨我恨成这样为什么不动手?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对,我就赌你不舍得。 哼。莫南风的这声冷笑里夹杂了太多的情绪,所以箭步上前扣着对方的脖颈死命往下按的那个瞬间,莫南风是真的想让沈清寒死。 恨不得他从来没出现过,这样自己便不会承受这样的痛苦了。 沈清寒咬着牙,连个反抗的动作都没有,眼睛就这么死死盯着莫南风,然后感受着他那恨意持续不到五秒,就开始一点一点的放松下来。 拽着沈清寒的胳膊逃走的动作,是来之前没有预想过的,但是事情发展到那一步的时候,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就那么做了,沈清寒也不反抗,莫南风要带自己走就走吧,反正他也走不远。 事情总得要解决不是吗? 好像每一次都没有好好告别,好像每一次,对方都没有从心底里接受那个叫沈清寒的人真的要走了的事实。 两个人离开了,在场其余剩下的人便更是惊异。 这是......这是什么情况? 穆飞云刚刚要驾马跟上的时候,魏渊又十分没有眼力见儿的伸手把人给拦了下来,人家解决私事儿,建议你别去了。 他们俩有个屁的私事儿。穆飞云骂道,压根儿不理会魏渊的阻拦,便是执意追着去了。 想着这莫南风是搞什么鬼?合着是把自己当猴耍?当备胎?当人家沈清寒回来就得乖乖让路的对象? 草。 顾则笑也连忙背上自己的惊天雷,照顾着身后的队伍道,傻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追上去? 沈清寒就这么被人带着走了。 嬴嗣音站在屋子里看院里的那棵杏树,心口处突然刺痛了一下,他伸手捂了捂胸口,正好遇上安伯进屋来给他披披风。 本来沈清寒来了后,嬴嗣音这屋子便是不能随便进的,不过瞧着今早那沈公子带着顾则笑一块儿出的门,又正好看着起了风,安伯这才送了衣裳过来。 沈清寒还没回来?嬴嗣音问道。 侯爷别担心,则笑那孩子本来出门就爱磨叽,想必耽搁了一些沈公子的时间。 不对。感受着心口处蛊虫的异动,嬴嗣音皱着眉头道,沈清寒现在离本侯越来越远了,赶紧叫卫侯出去找人。 侯爷...... 快去。不容拒绝的口气,嬴嗣音的额头疼出了一些细汗来,他右手捂住左心口,强行用内力按下那蛊虫的异动。 此前在皇都城吃下的药丸也跟着起了效力,内力一旦调用,便是在体内疯狂的翻腾。 嬴嗣音一手撑住窗台,刚刚低下头,便是一滴血迹滴到了自己的手背。 沈清寒感受到自己心口也开始疼的时候,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和嬴嗣音一对儿的蛊虫的事情,他就这么被莫南风擒住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带,心口的疼是真的疼,比那断手筋,拔指甲还要疼上十来倍的疼。 别跑了。沈清寒扯了扯莫南风的袖口,软着嗓子道。 哪知道人家莫南风头也不低的,就这么拽着人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沈清寒怕水,从小到大都怕。 小时候被师兄弟们欺负着扔进了冰池子里一回,被莫南风救上来之后,从此瞧见水坑水塘那都是会绕路走的主儿。 莫南风揪着人从高崖上一跃而下的时候,沈清寒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那崖底是什么东西,便是噗通一声闷响,整个人被重重的砸进了水中。 那种周身被冰冷的池水包裹的恐惧再度涌上心头,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席卷而来,沈清寒几乎是跟发了狂的在水里挣扎,可莫南风却偏是拽着他的衣襟,强行把人往更深处带去。 几乎是潜了底,进无可进的地步后,莫南风这才抓着沈清寒的肩膀稳稳往下落。 沈清寒还是挣扎的厉害,看得出来落水的时候他没有莫南风准备的那样充足,肺里的氧气不多,很快就要憋到极点了。 莫南风扣着他的后脑,想要探头去吻。 在这样恐慌的地步还能保持清醒,沈清寒也算是明白这一吻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所以是下意识的仰过头去表示拒绝。 莫南风也不着急,他就这么静静的等着他。 想着等到彻底没气儿的时候,沈清寒总会主动来吻自己的吧,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莫南风就这么看着对方,眼里尽是爱怜。 第99章 想象很美好, 可哪晓得人家沈清寒憋到双眼充血也不肯低头服输,两个人拽来拽去到最后竟是直接在池子里动起了手来, 或许是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所以沈清寒那是招招都下了狠手, 只顾着把莫南风这么个人从自己身上推开,别的什么也管不了。 推来推去到最后一掌劈开, 沈清寒甩开莫南风的束缚, 那便是头也不回的立即朝上游去。 莫南风正要追上,可看到对方的衣摆,不知想到了什么, 便收回了自己的手, 更加下沉了几分去。 哈......哈......咳咳咳......沈清寒刚一探出水面,大口呼吸之后便是不受控制的剧烈咳嗽开来, 河水混着血水喷的到处都是,他拿自己湿漉漉的袖子一擦嘴角,便是忙里慌张的急忙朝岸上跑。 水面很平静,只有他一个人,沈清寒刚刚手脚并用的划出几步远, 又是有几分担心的回头瞧了一眼毫无波澜的水面。 莫南风?他小声叫了一句,并没有人回应。 会死的对吧。 沉在水底一直不呼吸会死的对吧。 沈清寒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停在原地四处张望, 眼睛因为被水流刺激所以红肿的厉害,那一个瞬间被恐惧包围,脚底下像是被什么人拽住了一般,再也踏不出一步。 想起多年前那终年积雪的昆仑山, 没过自己头顶的雪水比这河里的水温要冰凉刺骨的多得多,人一沉下去,手脚像是被千万斤的铁索捆住,再也扑腾不动。 那个时候的莫南风多勇敢啊,想到沈清寒,便是不管不顾的扎着猛子就往湖底蹿,沈清寒冻的直往下沉,他却还是死命的游下来再拽着人家的胳膊往外蹿。 救了人抱着便是朝厨房跑,把那碍事的厨子揍了一顿后便把所有的柴火全部抽出来给沈清寒烤身子,下山抓着大夫,用背的也要把人背上昆仑山来给沈清寒瞧病,把整个山头的师兄师弟们全部恐吓了一遍,说以后要是哪个再敢欺负沈清寒,就别怪他莫南风的拳头不认人了。 沈清寒有人护着。 那十年,整个江湖都知道沈清寒有莫南风护着。 可是现在沈清寒不要莫南风护着了,他要跟别人走了...... 有蛊虫的刺激,也是因为自己心里真的难过,沈清寒只觉得自己心口处一阵又一阵刺痛的厉害。 他深呼吸一口气,强压着内心的不适和恐惧再度将身子埋进水中,顺着水流往下沉去,一点一点,更深更深的一路直下,只到看见莫南风还在原地等着的时候,沈清寒便知道。 这辈子都是扯不清楚的了。 他欠人家的太多了,到现在已经是还不完了。 动手拽着了莫南风的衣裳,再想往上的扯的时候,是怎么也拉不动的重量。 沈清寒停了下来,他回头去看。 莫南风也就这么死死盯着他,想过沈清寒会回来,也想过沈清寒不会回来。 想过自己会死,也想过自己要活,但是在沈清寒回头的三秒前,莫南风悄悄同自己打了个赌,他赌,只要沈清寒肯回头,只要沈清寒回来,那他的那十年,就不算白爱过。 然后,沈清寒回头了,拽着他的胳膊,想带他一起上岸。 莫南风从来没有这么任性过,从来都是依着沈清寒的想法做事,沈清寒想怎么样,他便怎么样,沈清寒说走东边那他就立马去东边开路。 从来从来没有自私的考虑过自己。 从来从来,都是为了沈清寒。 这一次,莫南风不想了,他决定要任性一回。 不肯动,死活就是不肯动,活脱脱一副要把自己憋死在这水里的架势,沈清寒往返两次浮出水面去呼吸,来回都快要脱了力。 哈......哈......每一次探出水面都要大口呼吸,沈清寒存了一大口气在自己的胸腔里。 最后一次下水也是知道莫南风当是该到极限了,沈清寒潜下来的时候再没了犹豫,径直上前抓住那家伙的衣襟,抬头便将自己口中的空气往对方的嘴里送。 两片唇瓣贴到一起的时候,莫南风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开始疯狂落泪,即便泪水挥洒在这湖底也是让人触摸不到的存在,可是他控制不住,不管沈清寒会不会讨厌,也是执意的伸手扣住了对方的脑袋,然后将自己的舌尖往里多送了几分。 沈清寒没有挣扎,算是十分温顺的接受,莫南风翻身将他压在湖底的一块巨石之上,两个人纠缠在一处。 感受着自己胸腔的空气被抽走不少,沈清寒看莫南风吻的动情,大抵是没心思在琢磨别的事情的时候,他这才试图小心的将人往湖面上带。 两颗脑袋同时探出的水面,沈清寒还被莫南风抱在怀里,紧贴在一起的身子像是分不开,沈清寒呛了一口水,一出水面便是侧开了自己的脸,嘴唇被莫南风咬的有些肿 咳咳......咳到厉害的时候又是喷出了一口血来。 清寒。莫南风这才注意到这人是不对劲的,要说不过是呛了水,哪怕是憋久了气儿,那也绝对是不可能会到吐血的地步。 他伸手去拉沈清寒,被人家不耐烦的一手拍开。 啪的一声脆响,声音落在耳朵里格外刺耳。 沈清寒嘴角溢着血,头也不回的又朝岸上跑。 莫南风追着他,一把拉住人家的胳膊,又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别走,别走。 结束了。 两个人都满脸是水,双眼红红,许是在掉眼泪,但也没人瞧得见。 沈清寒抬头看着莫南风,他重复了一遍道,莫南风,结束了,那十年我还不了你,你要杀我便杀吧,既然做出了决定,我不可能再走回头路的。 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杀你。 那就放我走,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那十年是白过了吗?莫南风刚说完,自己又是苦涩一笑道,不,不是白过的,你刚刚回头救我了,那十年,我们是有感情在的。 刚刚落水的就算是只小猫小狗我也会回头去救的。 那你从来没爱过我吗?从头到尾,从第一年到第十年,包括刚刚我落水,从你来,到你走,从来就没爱过吗?沈清寒,你说,你说...... 没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沈清寒就这么瞪着眼睛看着莫南风。 别骗人,沈清寒,你别骗人。莫南风拽着沈清寒的衣襟朝自己靠近道,这十年你当我真的不了解你吗? 既然自己心里有答案,还问我做什么? 我要听你亲口说。 你要听?好,好,我就两个字,不爱,从头到尾都不爱。 放完话,沈清寒想走,可是莫南风不肯松手。 眼泪是烫的,这一回从眼眶里滚出来的时候,沈清寒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握住的拳头都在发抖,看到莫南风哭,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的沈清寒也是跟现在这样,想尽办法说着一切难听的话想赶莫南风走。 然后看见人家躲在草垛里流眼泪的时候,又是没忍心的上去给人家擦眼泪。 莫南风软着嗓子道,清寒,我很难受。 再执着下去也没意义,你知道我没办法回头的,今天的事情别说出去,嬴嗣音知道会杀了我的。 沈清寒。 放手吧,拜托,让我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莫南风张了张嘴,没能说得出话来。 沈清寒主动伸手抱了抱那个人,然后侧头凑在他耳朵旁边说,你最好了,放我走吧,求你了好吗? 感受到莫南风抓着自己的手指头送了些,沈清寒撤回身子便想离开,哪晓得今天的莫南风尤其难缠,大抵是被自己骗的多了,所以现在说什么人家也不信了。 沈清寒没走出去两步,便又被人从身后抱住,莫南风拽着他又往水里拖,两个人越走越到深处,莫南风把沈清寒翻过来同自己面对着,手臂揽住对方的腰身,借着浮力将人往上一举。 感受到莫南风xxxxxx【大家懂得】的时候,沈清寒眼底的惊恐不比第一回 瞧见嬴嗣音的时候要小。 你......像是被人侵犯,沈清寒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71) 我要你。 你疯了吧,放开我。沈清寒伸手去推,哪知道越是纠缠双方倒是贴的越近,这水里也没个能借力的东西,而且自己的水性又不比莫南风好,不攀着对方的身子倒是随时有可能再沉一回底。 别这样,别这样。沈清寒知道莫南风听不得软话,虽然自己不喜欢这样,可这种时候,他几乎是用求的在说,莫南风,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们不该是这样的。 你今天说什么也不行,我要你,我必须要你。 我们先上岸,先上岸再谈好吗? 不好,不好,不好,沈清寒,你又想骗我,你是不是上岸就要跑了? 我......别这样,别...... 纠缠之中,也不知道莫南风是什么时候解开自己衣裳系带的,那只大手就这么贴着衣裳边儿抚过【哔哔】的背脊。 沈清寒身子一抖,整个身体都绷直了,浑身不自在的厉害。 莫南风道,上一次看嬴嗣音这么对你的时候,我恨不得杀了那个没用的自己,清寒,那时候你也不愿意对吧,可是嬴嗣音那么对你做了,你还是能跟他,他可以,我也可以对吧。 你清醒点。 清寒...... 作者有话要说:  唉,秃头作者菌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左手侯爷,右手小风风。 都是亲儿子,这可咋整呢? 第100章 沈清寒打不过莫南风, 从入昆仑山习武的那一天开始到现在。 在江湖上能奔着个小辈第二的位置,一是靠自己这么多年来坚持不懈的努力, 二是靠莫南风十年如一日的陪伴指导。 习武这事儿也是得看天份, 沈清寒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特长, 若是当年嬴嗣音和嬴景文没有对沈家下手,那么沈清寒也许就这么在将军府里无忧无虑的长大了, 因为自小的性子便是内敛不张扬, 沈父也深知沙场上的血腥和危险,想着自己这么唯一的一个儿子,留在家里养养花儿, 写写字, 到了岁数娶个温柔贤惠的姑娘,养个孩子, 一家人就这么幸福甜蜜的过完一辈子也很不错。 可天分归天分,天意归天意。 沈家亡了,沈清寒被迫拿起了那把本不属于自己人生的剑。 嬴嗣音看沈清寒习武的时候总是摇头,他常说,你的努力全是用错了方向, 心思浮躁,完全体会不到武功给自己带来的快乐。 嬴嗣音和莫南风都是在习武之路上十分有天分、造诣之人, 习武对他们来说是轻松的,是快乐的,是看一眼便能明白其中深意的。 可是沈清寒做不到。 他没有这方面的天分。 和莫南风纠缠在水中的时候沈清寒心里很惊慌,尤其是自己右手的命脉, 腰身,双腿全数被对方扣住而动弹不得的时候。 别做傻事。 莫南风就这么看着沈清寒的脸,他伸手去抹掉那嘴角的一抹嫣红,然后苦笑道,这不是傻事,我也不傻,以前怕吓到你所以一直没敢,可是清寒,如果我能再早一点,再勇敢一点的踏出这一步,嬴嗣音出现的时候,你会不会走的就不这么果断了? 莫南风的手指顺着沈清寒的尾骨一路往下。 沈清寒眼底的惊讶越发放大,他攀着莫南风的脖颈,撑着自己的身子往上走了一些,已经没办法保持冷静,只差一步便是大错特错,沈清寒稳着身子张口便喊道,嬴嗣音知道会杀了你的。 你不会让他杀我的。 踏过那条线,他连我也会一并杀掉。沈清寒推着莫南风的肩膀,迫使他看着自己道,别这样对我。 你就这么怕他吗? 没有嬴嗣音,我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他能为你做的我也能。 别胡说八道了。沈清寒瞪着双眼,人家手指头一伸便能带着人马打进皇都,他能把嬴景文从那个位置上扯下来,你能吗? 莫南风没说话,只是这么看着对方。 沈清寒继续道,人与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便是有差距的,你是漠北的大少爷,可他是西鄞的皇族,人家就算做不了皇帝那也是冀北的诸侯王,他有军队,有一帮子能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宁嘉容,司马卫侯这些人,人家随随便便指一个出来都足够纠缠你半天,莫南风,就算这样,你也觉得你能做的,和他能做的一样多吗? 莫南风抱着沈清寒的手臂总算松开了一些,两个人的身子还是贴的很紧,沈清寒垂下眼眸,他伸手探了探莫南风的眼睛道,你知道一家三百多条人命全部背在一个人身上的感受吗?他们不能白死,我也不能白活,那十年你不能全怪我,从一开始我的态度就很明确了不是吗?我不想把任何人牵扯进来,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的,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你现在,怎么能回头怪我呢? 我没怪你。 你分明就是在怪我。 习武的天份不够高,拿捏人心倒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怎样能让生气的嬴嗣音最快速的平静下来,怎么能让钻了牛角尖的莫南风肯心甘情愿的放手,只要沈清寒想,他什么都能做到,不靠武功,只靠自己随口说出来的那简简单单的两句话。 服软,示弱,嬴嗣音和莫南风两个都吃这一套。 莫南风就这么抬头看着撑着自己肩膀的沈清寒,看着,一直看着,眼里的怜惜和动情突然一点一点的散开,表情变了,嘴角勾起来,然后一声一声的开始笑得沈清寒心里直发毛。 清寒你,说话还是这么好听呢。莫南风伸手去将沈清寒的额前湿漉漉的碎发撩开道,在嬴嗣音身下的时候也是这么哄着他的吗?哄的他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哦,不对,你根本就不用哄,随随便便一句话人家就愿意为你出生入死了,又没犯什么大错,嬴嗣音怎么可能舍得动你? 莫南风.面前的好像不再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人,沈清寒的身子开始一点一点的降下温度来。 是,我是傻,可好歹人家嬴嗣音能占着些你的好处,而我什么也得不到,就这么追着你跑,你要的时候朝我招招手,不要的时候我就该乖乖退场,沈清寒,你的心呢? 那手又抚上沈清寒的左胸口,温热的触感,和突突的心脏跳动声让莫南风确定了这个家伙还是活着的。 莫南风道,越漂亮的人就越喜欢说好听的话骗人,不过,沈清寒,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了,爱不爱我又如何呢?总是为别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这辈子,我也只想做什么事情都只考虑自己,你看看人家嬴嗣音,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得不到的用抢也要抢到,这才是人生啊。 沈清寒解释道,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 这都不重要。莫南风拉着沈清寒的身子向下一些,两个人的脸几乎快要完全的贴在一起,莫南风的每一句话,热气都能全数喷撒在沈清寒的脸上,他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清寒,你该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吧,我说过,谁敢动沈清寒,那就是和我莫南风作对,你想让嬴嗣音带你去皇都?别想了,有我在,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侧着脸轻微下移,牙齿咬中沈清寒的脖颈,混着剑痕,血迹一点一点的往莫南风喉间流去。 沈清寒的血是甜的。 穆飞云快马追到崖间翻身而下,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浑身湿透的两个人在水中最中央的位置抱在一处的场景,莫南风低着头将自己的脸埋在人家的脖颈间亲咬,沈清寒的目光有些涣散,连个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就这么任由莫南风抱着自己胡作非为。 顾则笑骑着马追在后头,快要到崖边的时候也是急急一拉缰绳,马儿嘶鸣后一个急刹,竟是将他直接甩了出去。 我草。顾则笑疼都没功夫疼,连滚带爬的跑至崖边,看见那两人的时候,眼里倒是没有穆飞云那么复杂的感情在,除了觉得没眼看之外,便是张嘴骂道,莫南风你丫要不要脸,赶紧放开清寒哥。 有人来了。 沈清寒的眼珠子总算是动了动。 莫南风抬头的时候,嘴角下巴蹭的全是沈清寒身上的血迹。 又是一个扣押人质的动作,沈清寒被推至身前,那把剑就这么不带感情的架到了自己的脖颈之上,莫南风一点一点的抓着他往后退,沈清寒紧紧闭上了眼,眼睛实在是酸涩肿胀的厉害。 司马卫侯接到吩咐一路追出来的时候,也只是比顾则笑他们晚到了半步。 司马哥哥,这里这里。看见司马卫侯的同时,顾则笑眼睛里头都是泛着光的。 抬眼瞧见水里的沈清寒,司马卫侯完全不带犹豫的直接朝那断崖跳下去,顾则笑一见便在身后狂喊,司马哥哥,莫南风情绪很不稳定,你小心他撕票啊。 司马卫侯落地,并未朝那水中走,只是看着那伤痕累累的沈清寒时略微皱了些眉头,他拔剑冷声道,莫南风,放人。 见来人是司马卫侯,莫南风倒是不至于再挟持沈清寒了,他把人往自己身后一推,便是上前来道,来的还挺快。 顾则笑跟着想朝那下头跳,穆飞云见状来拦,两个人只纠缠了两招,顾则笑便解释道,我接了清寒哥就走,不是下去帮忙的。 穆飞云皱眉,看看顾则笑,又看看沈清寒,他道,你在上头呆着,我下去把人给你接上来。 顾则笑拦着他道,别了,我家侯爷可小气了,今儿个要是知道莫南风来这么一出,指不定得吃醋到什么程度呢,劝你还是别下去碰我家清寒哥,可别是下回侯爷出来报仇的时候,还得算上你的两条胳膊两条腿,所以这事儿还是我们冀北的人去比较好。 司马卫侯也是下了狠招,连着两个剑式那都是贴着莫南风的衣裳打出去的,只不过被那小子躲开之后,剑气打中了身后的大树,轰隆隆的连着倒出了一片儿。 莫南风的情绪确实是十分的不稳定,每一招都是不计后果的朝人身上招呼,像是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或是同归于尽似得。 顾则笑和穆飞云争执不下,最后决定两个人都下来,一来是救人,二来是防着有人不讲道义的背后下黑手。 司马卫侯没想打架,他这一趟的目地主要还是为了把沈清寒好生生的给接回去,莫南风就不一样了,他的目地很明确,他要司马卫侯死。 抱着不一样的心态,所以两个人打斗的过程中,目标相对弱势的那一方自然是吃亏很多。 见顾则笑一下来,司马卫侯便是一个甩手将死死缠住自己的莫南风朝外击出,转身快速奔向河中,中途还不忘吩咐了顾则笑一声,拦着他。 可怜顾则笑什么也反应不过来,便是听了话的架起惊天雷朝那追来的莫南风开了一.炮。 就在莫南风躲开攻击的这个瞬间,司马卫侯已经大步踏至沈清寒的身边,一扯衣带脱了外袍,把那衣衫不整的沈清寒一裹,旋着圈儿的便是直接抱着人从另一条路跑了。 靠,司马哥哥,这还有个人呢。顾则笑看着左边拉弓瞄准自己的穆飞云,和右手拿剑指着自己的莫南风骂道。 司马卫侯没回头,也压根儿没打算管顾则笑,就这么极没良心的扔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后,便消失不见。 草你娘的司马卫侯。 顾则笑的骂娘声响彻山谷。 第101章 莫南风面无表情的将长剑整个没入沈清寒的心脏时, 沈清寒几乎是从床榻上被吓到弹起,脑门上湿漉漉一片, 全是擦不干净的冷汗, 起身的时候还滴了两滴在盖着自己身子的被褥上, 若不是身旁还坐着个嬴嗣音按着他的手,估摸这一下子, 沈清寒的脑袋都能撞到床梁上去。 在意识到是梦, 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家了的时候,沈清寒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猛地抽回那只被嬴嗣音按住的手, 摸摸自己被莫南风咬破的嘴角, 以及脖颈上留下的牙印,面上慌张的不像话。 因着嬴嗣音这个人给自己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 沈清寒无意识的就开始害怕,然后不停的往床脚退去。 嬴嗣音看着他笑了笑,问道,怕什么? 沈清寒连一个眼神都没办法给对方,甚至是慌慌张张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才算是合适。 嬴嗣音坐的更近了些, 他朝沈清寒伸出手去道,别怕了, 过来。 沈清寒这才颤着手指头伸过去,哪晓得指尖刚刚碰到嬴嗣音的手掌心,那男人便是一个用力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嬴嗣音的怀抱温暖干燥,刚刚抱着对方的腰身, 沈清寒便是觉得心下一软,鼻尖开始不受控制的酸涩起来。 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依赖了。 怎么了?嬴嗣音低头吻了吻沈清寒的头发,极尽安抚的哄道,看见你家侯爷也怕成这样? 抱......抱歉...... 还疼吗?嬴嗣音摸了摸沈清寒脖颈上缠着的那条白纱布道,这脖子留疤可就不好看了。 侯爷。沈清寒抓着嬴嗣音的手指头,抬头去看他。 嬴嗣音只是笑着,笑的很温和,他用手捋了捋沈清寒耳后的碎发,轻声细语道,你没做错事情,不用怕, 好言好语哄着沈清寒又躺下休息了,嬴嗣音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推门出来。 司马卫侯就靠在门板边等着。 嬴嗣音一踏出房门,他便立即摇开扇子小声凑上前去问道,检查干净了?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儿吧。 嬴嗣音阴沉着脸一甩袖子的往前走去,莫南风在什么地方? 司马卫侯快步跟上来道,应该还在苏河镇,怎么?看侯爷这口气是打算亲自动手? 嬴嗣音没有理会这个问题。 司马卫侯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连顾则笑还留在对方手里做人质的事儿都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他将扇子啪的一合,跟着嬴嗣音便往外走了。 入夜后。 穆飞云还是在房顶上找到的莫南风,这家伙总喜欢叼着草往屋顶上蹿,起初穆飞云还当这小子爱装深沉,后来大概能明白,许是又想沈清寒了。 和穆飞云一起上来的还有他手里拎着的两壶酒,虽是没回头,可那酒壶扔过来的时候,莫南风还是稳稳当当的伸手接住。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72) 高兴了吗? 莫南风摘了酒坛盖子,往自己嘴里咕噜一倒,仰头便咽下去小半坛,然后说了句,烧刀子的好酒。 避开了那个问题。 可穆飞云却没打算放过他,只大大方方的走到莫南风身边坐下,也揭了盖子往自己口中倒了一口酒,又问,看沈清寒这样,你高兴吗? 莫南风长出一口气,望了一眼天边的月亮。 穆飞云道,他未必打不过你,至少不至于被你牵制到动弹不得的地步,可你这么逼他有什么意义呢?他难受,你也难受,弄得所有人都跟着不自在。 莫南风道,对不起。 穆飞云抬手摸了摸自己嘴角道,如果是因为那晚...... 我好像变成坏人了。莫南风喃喃自语了一句,打断了穆飞云嘴边还未说完的话。 嗯?穆飞云表示不解。 莫南风叼着草,侧头过去笑着看他道,以前我只盼着沈清寒好,可现在,我好想让他死,最好死的干干净净,最好死之前能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选了嬴嗣音,而不是我。 ......穆飞云望着莫南风那神色如常的侧脸,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比较合适,憋了小半天才骂骂咧咧的说了句,有病。 如果我有一天打败嬴嗣音了,你说他会后悔吗? 不会。 为什么?莫南风坐直了些自己的身子。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觉得从沈清寒的角度出发,他接受嬴嗣音的感情似乎比接受你的感情会更容易一些。 为什么?莫南风继续追问。 因为嬴嗣音就是嬴嗣音,不需要做任何改变也是沈清寒命里需要的那个人,可莫南风不是莫南风,不管怎么努力也变不成人家想要的模样。 莫南风又陷入了沉默,像是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穆飞云气概十足的伸手去抱着莫南风的肩膀道,前几日沈清寒走的时候呢,你伤心是真伤心,不过今天嘛,看起来状态好多了,有些事情不是忘不掉,人家沈清寒都能重新开始,你怎么就不能跟他们一样,过着自己的日子,好好活呢? 那可是十年...... 十年算个鸟,人家嬴嗣音付出三十多年的感情说什么了?和嬴景文分开的时候,还不是说放手就放手?果断,洒脱,这才是个爷们儿。说着话,穆飞云还竖了一个大拇指出来道,你要真想让沈清寒后悔,那你就让他看看,没了他,你自己照样活的能比谁都好,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人家瞧见也是庆幸自己当年脑子清醒没要你的,怎么可能后悔。 沈清寒今天亲我了。说这话的时候,莫南风没忍住轻微勾起了些嘴角。 穆飞云抱着莫南风的手臂一僵,脸上的笑意暗沉了几分下去。 莫南风丝毫没注意到身边人情绪的变化,他只是望着远方道,他不想我死,所以往返两三回,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就主动贴了我的唇。 说完,莫南风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他总是这样,说话冷冰冰的,可一做起事儿来,那是比谁都心软,他没变,但是我变了,我想要他死。 穆飞云心里头咯噔一下。 如果没听错的话,这应该是莫南风今天第二次说想要沈清寒死掉这样的话了。 语气认真,平淡,没有一丁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穆飞云脸上的表情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变化开来。 莫南风仰头喝干了那小坛子里的酒,他笑道,爱不成,恨总是可以的吧,沈清寒不至于小气的连个恨他的权利都不肯给。 你......就从没为自己考虑过? 他死了我才能活。 没办法做到嬴嗣音同嬴景文分开时那般洒脱的地步,莫南风对沈清寒的爱,就是浓烈又偏执。 和穆飞云两个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再提那个本不该存在于两个人之间的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没有不自在的气氛,不再满脑子只有沈清寒的莫南风,也再不是以前那个傻乎乎任人使唤的少年。 反倒是穆飞云觉得自己最近的状态越发不对劲了,以前老是骂人家莫南风除了想沈清寒就什么也不会,结果现在发现,自己从睡觉到睁眼,竟然也满脑子全是莫南风那个家伙。 那夜窗台月光下的吻,只要一回想,便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厉害。 早上起床也没有目的地的四处瞎逛,不知道那魏渊和莫南风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总之穆飞云一抬头,就瞧见那俩朋友在城门楼上聊天聊的开心。 头一回见着这样与外人谈笑风生的莫南风,穆飞云有瞬间的走神。 两位是朋友?魏渊瞧见穆飞云在往城楼上瞧的时候,便问了莫南风这么一句。 莫南风偏头去看,漫不经意的应了一句道,对,是朋友。 说完,便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不是看不懂,莫南风自己也爱过人,他下意识的避开,只是怕再重蹈十年前的覆辙,一个沈清寒就折磨的人快要活不下去,再来个旁的,他觉得自己怕是活不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 你走的时候没把顾则笑带回来? 沈清寒知道顾则笑成了人质的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儿没拍桌子和司马卫侯打起来,这过激的反应比嬴嗣音平日里发火还要吓人几分,司马卫侯手里刚端着一杯热茶,这还没来得及往嘴里送,就被惊得手指头一抖,滚烫的茶水全都泼在了自己的手上不说,杯子还没抓稳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侯爷只吩咐我带你回来,所以我没顾着那么多。 沈清寒继续质问道,这都三天了,怎么也没见你们有人去把他接回来? 这不是给忘了吗? 又忘了? 我司马卫侯朝嬴嗣音投射了一个求救的目光过去。 嬴嗣音伸手将沈清寒拉回原位坐好道,卫侯这人就这样,从来都记不住事儿,你别担心,则笑不会有事儿的。 你们为什么总是这样?大家不是伙伴吗?伙伴的命就不是命吗?为什么每一次有人来有人走,你们都能跟没事情发生一样?为什么可以什么事情都不在乎? 沈清寒这又是怎么了? 司马卫侯不知所措的朝嬴嗣音望去。 要说顾则笑这孩子小时候也没少这么丢过,可每回丢也就丢了,大家想起来的时候才记着出去找,再说那孩子也不是会被人欺负的性子,就算流落在外,那任谁也得给冀北侯府几分面子,没人敢真把他怎么样,再说这回即便是落到了穆飞云那群小辈们的手中,可司马卫侯也是十成十的把握能确定他们不敢轻易对顾则笑动手。 但如今沈清寒的状态明显不对,从知道莫南风回来,到顾则笑落到那群人手中的时候,他整个人紧张到跟顾则笑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一般。 司马卫侯无奈起身道,那我现在去苏河接人总行了吧。 你去人家就会把人给你吗? 那你让我 啧别吵。嬴嗣音是真的头疼,他先是示意司马卫侯坐下后,这才又回身去安抚沈清寒说,是本侯的错,本侯吩咐卫侯带你回来的时候把则笑给说漏了,你别着急,明着要人他们不给,那本侯晚上偷偷潜入苏河去把则笑带回来好不好? 真是活久见。 冀北孝文侯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要偷偷摸摸的到一帮晚辈们的手里偷.人去。 不过偷.人便偷.人吧,想着只要沈清寒高兴就好。 省得这冰川脸变成了火山脸,随时随地一点就爆,换谁也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喜欢。 某位爱护读者的秃头作者菌留。 第102章 为了向沈清寒表明自己是很认真很严肃的出门办事儿, 嬴嗣音临走的时候还特地正正经经的换了一身夜行衣以表重视,他黑纱敷面, 头顶墨玉黑冠, 从头发丝儿开始到脚指甲尖儿结束, 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儿露在外头的皮肉,临走的时候还伸出那黑皮手套抓着沈清寒隔着面纱吻了一回。 半个时辰之内保证准时回来。 嬴嗣音这么信誓旦旦的说着。 人一走, 沈清寒还是担心的要命, 莫南风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是他前几日同那人接触之后留下的最直观的感受,那个人会做什么, 打算做什么, 都不再是自己掌握之中的事情。 看着沈清寒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安静待着,而是不停的在那大堂之中来回兜着圈子绕来绕去的时候, 司马卫侯也是略显几分不耐的安慰着说,您老就安安心心的喝杯茶吧,这世上能拿得住嬴嗣音的人还没出生呢。 沈清寒黑着脸往椅子上一坐便道,不是你的人,你倒是谁谁也不在乎。 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司马卫侯摇开扇子掩面笑道, 在下对侯爷那是忠肝义胆,一片赤诚, 上刀山下油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除了不能陪他睡, 别的事儿,你哪一样比得过我? 沈清寒翻了个白眼。 司马卫侯又急急补充道,倒是也不能这么讲,比起打他,骂他,没事儿撒娇哭鼻子闹他,变着法子的欺负折磨他,论起这些方面,那我还真是比不上您老。 胡说八道。 您老可别挑三拣四的了,作为兄弟,我今天不得不多说一句,我家侯爷那是真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这么好吃好喝的好生伺候着,生怕那点儿惹得你不痛快了又嚷嚷着要走,这感□□明明做的是个你情我愿,怎么你谈个恋爱还谈成个高人一等了? 沈清寒托着自己的下巴转过头去看司马卫侯道,管好你自己好吗? 我家侯爷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家侯爷的男人司马卫侯贼贼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那还是他自个儿疼吧,我管不着。 沈清寒懒得再说话,闷着不吭声的就这么等着人回来。 嬴嗣音小气,沈清寒就更小气,司马卫侯估摸着那厮现在正掐着点儿的算时间呢,要是嬴嗣音不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回来,那这事儿往后一长,便是又能拿来闹腾个无数回的。 人不在眼前他就开始焦心,人回来了又不给好脸色。 你说这沈清寒当真是十二万分矫情了,不过是去偷偷救个人,竟然也用得着让嬴嗣音亲自去。 司马卫侯可是一点儿不着急,喝茶嗑瓜子儿的陪着等人,瞧着比谁都自在,无聊了还能自己哼上两道曲儿,惹得沈清寒不爽了他很久很久之后,两个人总算是听着侯府门口有人说话走动的声儿回来。 啧,半个时辰,不多不少。司马卫侯打了个响指,手里的瓜子儿往身旁的桌子上一扔,便是起来迎人了。 沈清寒也跟着立马站起了身来。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但因为心里压着事儿,等着人,把时间一秒一秒的数过去,所以就有了几分度日如年的意思。 嬴嗣音摘下覆面的面纱,负着手走在前头,顾则笑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跟在后边,俨然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看着沈清寒拧起眉头朝自己过来,嬴嗣音便是伸出手去朝对方笑道,人带回来了,你不必再着急了。 哪晓得人家沈清寒连理也懒得理他,只是顺势拉着那温热的大手,揪着人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儿,确认嬴嗣音毫发无伤后,便又原模原样的上前去抓着顾则笑的肩膀,把那孩子给拽着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儿。 司马卫侯道,您老就放心吧,这可是侯爷亲自去接的人,我估摸着这会儿,苏河镇的那帮子小鱼小虾都不知道他们的人质丢了呢。 顾则笑打着哈欠的就往沈清寒怀里倒,侯爷也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着人家睡觉的点儿。 白痴。沈清寒故作凶狠的一巴掌拍在顾则笑的脑袋上,小声吼着他说,你知不知道做人质多危险?还睡觉?你也睡得着? 说完后便用手指头戳了戳那孩子的脑门儿,十足一副做人家爹娘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顾则笑又抵着脑袋在沈清寒的怀里蹭了蹭,撒完娇后这才抬起头道,我没事儿,我们侯爷在江湖上的威望那么大,没人敢随随便便动我的,再说刚刚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挨过骂了,侯爷说我把你都给吓哭了。 说完,顾则笑还眨巴眨巴了自己亮晶晶的大眼睛,凑着脑袋伸过去像是在看沈清寒的眼睛是不是真哭过。 这几日没睡好倒是真的,眼睛里红血丝多的厉害,整个人憔悴苍白的模样,看起来倒真像是担心过度了。 以前顾则笑和沈清寒不对付,那也是因为看嬴嗣音从一开始就在沈清寒身上投入的感情过分多了些,小孩子总是贪心,怕沈清寒一来就分走了嬴嗣音对自己的疼爱,所以心里头下意识的便有几分抵触。 沈清寒嘴毒心软,性子冷但是心思敏感。 长期接触下来能感受到这个人其实并不坏,而且在嬴羡出现的时候,竟然还能分出心思来平衡顾则笑的与嬴嗣音之间的关系,他也有很温暖的一面,虽然不常说,但是常做。 顾则笑对沈清寒的态度就是这么转变过来的,尤其在临沂城看着嬴嗣音想要放着沈清寒走的时候,顾则笑绝对绝对是第一个舍不得的。 司马卫侯泛着酸味儿的在一旁打趣道,呦呦呦,这一家三口甜甜蜜蜜的,搞得我这个外人在这儿杵着显得很尴尬。 你个混蛋还有脸说。一听着司马卫侯的声音,顾则笑是娇也不撒了,觉也不想睡了,蹿着从沈清寒的怀里跳出来便指着司马卫侯的鼻子骂道,论起卖兄弟,这冀北侯府就没人比你卖的快。 那什么。司马卫侯笑着用扇子按下顾则笑的手指头说,你哥哥我也就一双手,再说你娘那会儿那情况,我没办法只能先救他呀。 得,现在开玩笑都敢说沈清寒是谁谁谁的娘了。 放屁,你当我不知道你藏了几把刷子?你要是想,反着一只手也能把我带走。 你那惊天雷那么重,我哪拎的动,再说莫南风追的那么紧,你不轰他一炮,我哪能那么快的带着人脱身?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73) 嬴嗣音看这大的小的老毛病一犯,便是知道这又是得闹腾到天亮的节奏,他正想招呼着沈清寒说,行了,别看热闹了,回房休息吧的时候,那沈清寒倒是一吸鼻子,转身也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怀里。 嬴嗣音站的稳,沈清寒这小身板也砸不动他,稳稳当当的接了人,看那沈清寒小胳膊一搂自己的腰背,嬴嗣音的心里头便是漫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温暖。 嬴嗣音笑着摸了摸沈清寒的脑袋道,怎么了? 大家都没事,真好。 你家侯爷在呢,能出什么事儿? 沈清寒抬头,他的眼眶红了些,开口道,你也就是个人,难免顾此失彼,哪能事事都想着靠你? 担心我? 嬴嗣音的脸更靠近了些,沈清寒的眼神飘忽了一秒,随即低下头来推开抱着自己的嬴嗣音,他转身朝房间的方向走了,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谁会担心你。 嬴嗣音笑着跟上去道,虽然你家侯爷高大威猛,武功盖世,但是你偶尔担心一小下下也是不妨事的。 回了房间洗完脸,沈清寒倒头就躺下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焦虑,怎么也没办法睡得着,即便嬴嗣音就在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可心里的不安却是跟在狂风暴雨之中的深海一般涌动不停。 一闭眼就能看到莫南风那张冷漠的脸,周围稍微安静一点便是又能听见人家靠在自己的耳朵旁边说,有我在,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莫南风说,有我在,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小心的叹了一口气,僵硬的姿势实在是让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的要命,肩膀脖颈很是酸疼,怕吵醒嬴嗣音,所以沈清寒抬头确认对方是睡熟了的时候,这才轻轻转了转自己的身子。 连脑袋都来不及换到另一边,嬴嗣音抱着他腰身的手便紧了紧。 在想什么? 沈清寒回头,略显惊讶的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你都没睡,我怎么敢自己先睡着? ...... 说说吧。嬴嗣音睁开眼睛将沈清寒的身子翻过来对着自己,他凑过头去低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 和莫南风有关?落水的那天他亲你了?咬破了你的嘴唇,因为心里头有悸动所以你这几天看见我就一直惴惴不安? 沈清寒皱了眉道,胡说什么? 嬴嗣音轻声笑了笑道,看来不是因为动心啊,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从那天回来整个人都变的尤其敏感了?说不得也碰不得,要知道脑子里的那根弦崩的太紧,人会被累坏的。 你能不能不伤害莫南风。沈清寒突然抓了嬴嗣音的手臂,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嬴嗣音微微眯了些眼,还没来得及张嘴说些什么,沈清寒便拉着他坐起身来解释道,你别误会,莫南风他真的救过我的命,而且不止一次,这十年来,一直照顾我陪着我,虽然不想这么说,可他真的在我身边甚至比我父母陪伴我,为我付出的还要多,我那个时候说跟你走便跟你走了,这份情还不了只能一直欠着他,可是那天再遇见的时候,他......他好像,好像因为我变的不再是他自己了。 嬴嗣音挑眉,看不出是信了这段话还是没信。 沈清寒也是赌的这一把,毕竟按嬴嗣音以往的性子来看,这样的话说出来,别说是莫南风必死无疑,那就算是沈清寒自己,也未必讨得了好果子吃。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床上对视了好一会儿。 安安静静的,能听的到沈清寒咚咚咚的心跳声。 我......像是觉得不自在,心里也犯了些嘀咕,这样的话告诉这样的嬴嗣音如何也是不合适的,但是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沈清寒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些去抓着嬴嗣音的手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我...... 嬴嗣音不说话,就等着沈清寒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嬴嗣音:我就静静的看着你紧张。 第103章 诡异沉默的氛围让沈清寒再度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昆仑山的冰池之中, 说不明喊不出,浑身上下被冻到麻木, 身子不停的往下沉, 窒息感掐住他的脖颈让人几乎快要昏迷。 牢牢抓着嬴嗣音的手指头稍微松动了几分, 黑暗之中本也就看不清,辨不明, 没办法确认嬴嗣音的心情是好是坏, 也没办法强行去让别人接受莫南风对自己的付出。 终归是自己欠下的东西,又怎么能让嬴嗣音陪着一起还呢? 沈清寒有几分抱歉的侧过自己的脸,他低声道, 我不是......对不起, 不该和你说这样的话。 嬴嗣音没说什么,只是一手扣住沈清寒的脑袋, 然后探过身子去吻住了他的嘴唇,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下意识的扭头排斥,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不情不愿的像具死尸一般毫无回应。 沈清寒抬头接住对方的吻时,动作是那么的自然熟悉,在黑暗之中, 即便是瞧不见也能凭借着呼吸声准确的捕捉到对方的位置。 嬴嗣音将沈清寒拉到自己的怀里抱着,【总之就是好一通kiss, 很sexy的kiss,我也不能写的太多太详细,不然又得被锁,大家自行想象吧, 邪魅狂狷的腹黑攻疯狂欺负倾国倾城的绵软受,emmmm......鼻血也悄悄流吧,上回写了个硬都被锁了,作者菌在开车的边缘疯狂试探,最后因为不想改文所以决定低头认输。】 唔......两人纠缠到有几分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趁着嬴嗣音的唇瓣下移,沈清寒的喉间这才得空的漏了一个音节出来。 那只不安分的大手突然停住,嬴嗣音的脸埋在沈清寒的胸口前久久不动。 以为对方还在膈应自己刚刚提莫南风的事儿,沈清寒便主动伸手去替嬴嗣音顺了顺头发,他小声道,别太在意了,我跟莫南风不是你想的那样。 嬴嗣音抬了头,他背着光,沈清寒也压根儿瞧不见他的脸,他的眼。 嬴嗣音瓮声问道,莫南风怎么亲的你? ......沈清寒张了张嘴,随后尴尬的回应道,他把自己闷在水里不肯出来,我怕他憋死,所以渡了口气给他,带着他出水面我们就分开了,没做别的事儿。 你主动的? 他先......但是我没答应,他拽着我在水里不让我出来,后来我出来了他又不肯出来,我怕他死,所以...... 我不高兴。 嗯? 你被别人亲了,我不高兴。 你不还跟别人睡了吗?沈清寒有些无语的笑出了声来,连儿子都生了,还有脸在我跟前说不高兴? 我......嬴嗣音一时语塞,随后立即辩解道,那是你来之前的事儿了,你来之后,我可曾做过半件对不起你的事儿? 那在幽州的时候你还打我了。 你当着我的面和别人拉拉扯扯,我不该打你? 那你......那你刚刚还和我闹脾气呢,我说了那么多话,你一句话也不接。 嬴嗣音又笑着抱住了沈清寒道,看你傻乎乎的太可爱了,就没忍心打断。 你才傻呢。沈清寒顺势抱住嬴嗣音的肩膀,整个上身的重量就这么吊在他的身上,不过刚刚我真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我。 没误会,这些话你肯同我说,我便已经很高兴了。嬴嗣音偏头吻了吻沈清寒的头发道,放过他就放过他,这辈子咱们不欠他的,所以下辈子也别拿什么乱七八糟的承诺去还,下辈子你要记得来找我,知道吗? 你先死先投胎,该你来找我。 好,我来找你。抱着沈清寒的胳膊更紧了些,嬴嗣音吐槽道,不过我说你也太不会求人了,刚刚说那么一堆废话有什么用,也亏得你家侯爷相信你,要是再换个心眼儿小的来,你看你今天会不会断一条腿? 那我该怎么说? 嗯......过来亲亲我,抱抱我,然后说句你爱我,这辈子下辈子上下八辈子都爱我,这话比什么都管用。 沈清寒窝在嬴嗣音的怀里咯咯好一阵儿笑,两个人闹腾了一会儿,又才抱成一团重新躺回了被窝里。 嬴嗣音最近的脾气好了很多,沈清寒能感觉的到。 说话他会认真听了,不会随随便便谁说句什么不合心意的话便黑着脸的去砸东西骂人,双手总是长时间的负在身后,也不会再同以前那样随随便便抬起来伤人。 大部分的时候脸上会带着微笑,对嬴羡有了耐心,也会花时间教顾则笑练习内功。 当然,更多的时间还是拿来陪沈清寒的,有时候托着下巴看他便是能看一整天,唯一不对劲的地方,大概就是走神的时间越来越多。 早上沈清寒的睁眼的时候就发现嬴嗣音还没醒,他觉得有点奇怪,要知道以前可是自己呼吸声稍微重几分,对方都能到察觉睁眼的程度,嬴嗣音的警觉性向来很高,这样的反应当是有几分不对劲的。 而且沈清寒撑着身子起来的时候,嬴嗣音也只是有几分困倦的把头偏到了另一个方向继续睡了。 沈清寒这么瞧着他,突然之间瞳孔便放大了几分,手指头伸出去,还没来得及碰到嬴嗣音的头发,那个男人才后知后觉的突然睁了眼回头来瞪着沈清寒。 那个瞬间的表情是吃惊的,像是遇到危险时的恐惧反应,手指头也是下意识的扣住了沈清寒伸出来的手腕,用力了半分,发现是枕边人的时候,嬴嗣音眼里的惊恐这才淡了去。 他松了口气,又把人抱进自己怀里道,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在我无意识的时候伸手来碰我吗? 沈清寒觉得有几分奇怪,但却没说明,他只是轻声道了句,嬴嗣音,我看见你有白头发了。 白头发?嬴嗣音松了抱着沈清寒的手道,拔下来我看看。 不是一根,是......是一小缕。 ...... 司马卫侯被沈清寒用眼神暴力得控制在后花园的凉亭时,已经是连续第三十次甩开扇子想要扇掉自己额头上的细汗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如去问问顾则笑,他那是全天侯跟在侯爷屁股后头跑的,比我晓得的事儿多的多了。 沈清寒只默默的煮好一盏茶,然后替司马卫侯倒进他面前的茶杯里道,你们这么瞒着我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确实......是不知道。 嬴嗣音不对劲,自己应该早有察觉的,这么晚才发现奇怪,沈清寒自己心里头也觉得很抱歉。 从警觉性下降开始,到发脾气的次数减少,嬴嗣音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的消失着。 沈清寒保持着自己最后一丝耐心道,劝我回来时,你曾经说过,大家都是自己人,可现在你们给我的感受却总是排外的,我于冀北来说,不过是嬴嗣音的一个枕边人,他在我就在,他不在,我便什么也不是了。 你也别担心,侯爷他,不是那么容易不在的。 你们大家都可以知晓的事情,就我无权知道吗?嬴嗣音有秘密,你们所有人都帮他瞒着我,而我有什么事,你们却是一个上赶着一个的去告诉他,这是我回来的意义吗?我不是你们所谓的自己人对吗? 那个,清寒兄。司马卫侯伸手抠了抠脑袋,他略显为难的道,关于你同冀北的关系这一点,你完全不必多想,我们这帮子人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好,但是一旦说出口的承诺,就绝对没有半个虚假的字,我们一天认你是冀北人,就一辈子都认你是冀北人。 司马卫侯目光真挚,倒不像是在说谎,可现在沈清寒不太想相信他,毕竟这个男人,在临沂城劝自己回来的那天,也是同样的眼神。 司马卫侯道,只是你同侯爷的关系特殊,再加上大家相处的时间不长,你要让我像对待嘉容和巨渊那样去对待你,很明显我们也没办法做到,我们同侯爷那都是接近二十多年的情谊在,你来冀北不到一年,觉得融入不了,也很正常,不过我能保证,我们大家对你绝对不是区别对待,侯爷喜欢你,对你好,大家便是把你当自己人护着,这一点,不管侯爷以后在还是不在,那都是绝对不会改变。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就不可以告诉我呢? 因为你和侯爷关系特殊。司马卫侯一摊手,显得十分无奈,我们是他兄弟,你不是,这两口子的事儿旁人多嘴了,那便是长舌。 见沈清寒表情不太好,司马卫侯又立马补充道,你要不自己去问问侯爷,你问的话,他肯定也不会瞒你的。 他要是肯说我还用得着问你吗?这一声吼,差点儿没吓得司马卫侯当即摔到桌子底下去。 想起早上问嬴嗣音这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那家伙就一直笑着不肯正面回答,不管沈清寒发多大的脾气,砸多少乱七八糟不值钱的东西,嬴嗣音就是无动于衷。 最后看着人家暴走的快要哄不回来的时候,嬴嗣音这才上手去硬是把人给圈进了自己的怀里道了句,这全是爱你留下的印记,今天爱你几分,我便白几根头发,明天再多爱你几分,我又多白几根头发。 被气到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要是那会儿手里有把刀,沈清寒非得把那家伙的脑袋给他当场剃秃了不可。 好不容易意识到这种情况不适合开玩笑的时候,嬴嗣音这才沉声解释说,清寒,你家侯爷今年三十六了啊,已经不年轻了,白几根头发很正常的,你想想,等你二十四岁的时候,我就已经四十岁了。 第104章 拿年纪来说事儿, 平时倒是不觉得,今日突然拿出来这么一对比, 沈清寒这才发现十六岁的差距好像还是挺可怕的。 沈清寒出生的那一年, 也是嬴嗣音集武学之大成于一身即将登顶江湖的巅峰时期, 那时候当真是少年鲜衣怒马,一剑笑傲江湖, 左膀右臂, 呼风唤雨,全天下就没有他嬴嗣音说出口了还不作数的事儿。 年轻的时候不明事,和嬴景文的感情稍显不合适便觉得老天爷这是在兜着圈子的玩自己, 后来年岁长了, 再转回头去看的时候,嬴嗣音才明白自己活着, 这一路,有朋友,有爱人,大家一路走来,是上天赐予的多么大的眷顾。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74) 沈清寒像是一件礼物, 在他最应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完美的抹平了嬴景文离开的那个空缺,嬴嗣音决心斩断那段情谊的时候, 本以为自己这辈子或许就是守着冀北那帮子没心没肺的家伙们就这么过了的时候,那个能填满他身心的人,又这么披星戴月的来到了他的身边。 私心是有的,夜里睡觉的时候抱着人也总是在想, 这家伙怎么不早点来。 不过现在也好,现在也不晚,只要他肯来,嬴嗣音便觉得自己的心是满的。 挑着个天气好的日子,嬴嗣音安安静静的坐在了凉亭里守着沈清寒练剑,被指导过几次之后,沈清寒学习的速度明显放快了许多。 司马卫侯摇着扇子过来,坐下时偏头特意还瞧了瞧嬴嗣音白了的那一小缕头发。 同沈清寒一般沉闷着脸,司马卫侯坐下道,是那天救则笑的时候出的事儿? 嬴嗣音的目光甚至都不肯从沈清寒身上移开,他只道,白几根头发而已,你们一个个都大惊小怪什么。 沈清寒这是几天没和你说话了? 三天。 你还打算瞒着他?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听了自己只能糟心,告诉他做什么? 可就这祖宗的脾气,你一天不说,他真能憋到你死的那天也不同你说半句话。司马卫侯朝那院子里练剑跟跳舞似的人影望了一眼道,再说既然决定要在一起了,坦诚一些未必不是好事,你不告诉他真的是为他好吗?现在不让他伤心难过,那以后呢?一定要等出事儿之后,再让人家心里一辈子都抱着个遗憾? 嬴嗣音偏了偏头,回身看司马卫侯道,告诉他什么?告诉他本侯为了和景文一刀两断所以吞了一颗压制内力的药物? 实事求是而已,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又不是旁的事儿,你这做法也是对你们俩的感情负责任。 你知道沈清寒想要什么吗? 司马卫侯垂了垂眼眸,随即又抬起道,报仇。 是啊,他要报仇,可我们现在连冀北都还没出,你确定要我告诉他,告诉他那个他认为无所不能的孝文侯爷现在当真是如江湖传言一般,打出一层力气便是要消耗掉一层力气,成了个走路都要大喘气儿的废物,你告诉他,然后他又该怎么办?这个仇是报还是不报了? 不是还有我们 冀北侯府已经不是当年的冀北侯府了,那几年死了那么多兄弟,现在留在身边的也就你和嘉容,巨渊,商落云,则笑又那么小,如果牺牲我一个能 侯爷。司马卫侯沉着面色,口气严肃的出声打断。 嬴嗣音只笑着摆摆手,示意司马卫侯稍微注意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省得又让那沈清寒看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又得在多给甩上几天的脸色,他耐心解释道,大家最近对本侯好像是过分紧张了些,景文他确实给本侯吃了不好的东西,可只要不动手,本侯的身体便是和正常人一模一样,上回去救则笑也是不想费神和其他人纠缠,下手的时候稍微重了些,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只白了几根头发,没大碍的。 那咱们人少,对方乱七八糟一窝大杂烩,那么多人,到底也难免是要你来动手,如何?你这是还打算舍生取义,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换冀北平安? 卫侯,你不是一直想把冀北的人重新带回皇都吗? 如果是要用你的生命做代价,那我不回了,冀北也挺好,大家就这么耗着玩儿吧,反正我们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 那清寒的仇怎么办? 清寒清寒清寒。司马卫侯拍着桌子站起身来,对着在远处练剑的沈清寒就是一声吼道,沈清寒你给老子滚过来。 卫侯。嬴嗣音跟着起身,却是晚了一步没拦住。 沈清寒一个翻身,三两步后便是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凉亭内,斜眼瞪了嬴嗣音之后,这才问司马卫侯道,什么事? 司马卫侯摇开扇子,没好气的说,问你家相公。 沈清寒赌着气的一扭身,也跟着没好气的说,他爱说不说,不说我今天就不吃饭了。 这一个比一个幼稚的发脾气,倒是弄得嬴嗣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本来自己还觉得自己挺伟大的,为了兄弟们慷慨就义,结果现在倒好,这是一个比一个不领情,看着他付出这么多,这些没良心的玩意儿们不仅不感动,竟然还一个比一个甩脸色甩的厉害。 司马卫侯好歹是嬴嗣音能吼住的,可沈清寒这厮,嬴嗣音就是实在拿他没办法。 就这么做,嬴嗣音可大的事儿都瞒着你了,他不说,你就饿着你自己,我就不信他还能活生生的看着你给饿死。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还晓得怂恿人了,司马卫侯也是知道自己绝食这招对嬴嗣音没用,所以只能支持沈清寒这么做,他摇着扇子气鼓鼓道,气死我了。 于是被司马卫侯这么一火上浇油,沈清寒还真是开始不吃饭了。 不仅不吃饭,这是连水也不喝。 躺在榻上拿被子把脑袋一蒙,便是装起了乌龟。 顾则笑跟着司马卫侯趴在门板上偷看,他小声问着,这么干能有用吗?小时候我撒娇闹脾气不吃饭,侯爷可是把我从被子里揪出来给狠揍了一顿,然后硬给我塞了三个馒头进肚子里,差点儿没把我给噎死。 你听说过一句话没? 什么话? 媳妇儿是拿来疼的,儿子是拿来揍的。 我这是怕清寒哥做的太过火,一会儿侯爷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两个人打起架了怎么办? 爬着门板,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以为自己压低了声音这屋子里的人就听不见了一般,嬴嗣音哄了沈清寒半天不见效果,本来心里头就起了几分不爽的意思,这正愁自己找不着人撒气,顾则笑便上赶着跑来挨骂了。 可怜的小受气包,谁谁心里不爽了都得逮着他骂几句。 不过小受气包今天运气好,这回还没等嬴嗣音黑着脸从房间里走出来,就听着那巨渊震天响的声音从侯府门口一路顺着往嬴嗣音的卧房这边儿传。 草他娘的,这玩意儿可太难找了,你们是不知道啊,一整座山的路,那手旁边的护栏全他娘挂的是这样一模一样的同心锁,老子跟嘉容两个顺着山脚一路往上找,瞧的眼睛都花了,这才在山顶上的第二道长廊上找着,娘的,早知道就该从山上往山下找。 巨渊手里拿着同心锁,看着模样还是来邀功接受表扬的,只是自己吼了半天没看见嬴嗣音,倒是瞧着举扇子的司马卫侯,和抱着司马卫侯胳膊的顾则笑了,他快步上前道,你俩怼在这儿干啥玩意儿? 司马卫侯抽出胳膊往顾则笑肩膀上一搭,指指屋子里便道,看戏呢。 看啥戏。巨渊也好奇的往屋子里凑,谁知道刚伸过脸去,便看见嬴嗣音浑身阴沉的从屋子里出来,他没忍住道了句,我的娘诶。 嬴嗣音道,你娘早死二十年了。 宁嘉容和商落云两个人悠闲自在的慢了半拍才踏进院子里。 宁嘉容远远看着嬴嗣音那张脸,便是拿扇子一遮嘴的开始吐槽道,得,咱们家小祖宗又惹老祖宗不高兴了。 商落云明了的低头笑笑。 司马卫侯捕捉到对方这个小动作的时候,立马跟告状似得凑到嬴嗣音的耳朵旁边说,侯爷,宁嘉容在说你坏话。 嬴嗣音又是一个冷眼抛出去,宁嘉容立即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道,侯爷,你可别听卫侯胡说八道,我这只是好奇了一下咱们侯府的小甜甜今儿个怎么不露面了。 顾则笑好奇的凑着脑袋去问道,谁是小甜甜? 宁嘉容同他解释道,谁最甜谁就是小甜甜呗。 傻孩子脑子转不过弯儿,继续追问道,谁最甜? 宁嘉容拿扇子一敲顾则笑的脑袋道,问侯爷,他知道。 外头闹闹腾腾吵的厉害,人一多,气氛就热,大家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闹的嬴嗣音都快忘了屋子里还有个生着闷气绝着食的祖宗。 沈清寒是拿着自己的长剑出来的,走的时候背上还背了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看样子是要离家出走的架势。 他突兀的闯入,众人几乎是同时闭的嘴。 清寒 嬴嗣音反应很快,手一伸,又是无奈的跟着追上人去,虽然知道这厮是在赌气闹性子,可若是跟上去慢了,指不定往后还得怎么哄才能回来呢。 当真是供了尊祖宗。 怎么了这是?抓着沈清寒的胳膊就是往自己怀里扯,嬴嗣音轻声道,是不是他们吵着你休息了?本侯这就赶他们出去好不好? 身后众人,???????? 身后众人,草他娘的嬴嗣音。 第105章 沈清寒也是气不过, 明明说好来了就是自己人,大家乘着一条船, 做好了要沉一起沉, 要上岸也要手牵手一起上岸的决心, 结果在冀北侯府经历了这么多,好的坏的, 高兴的难过的, 又是认儿子又是认弟弟的,嬴嗣音的坏被嬴嗣音的好一点一点感染,那个人努力的往自己心里走, 沈清寒也努力的想要接纳。 嬴嗣音是一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们相处的时候,沈清寒总是能在对方身上看到很多很惊喜的部分。 那些在自己身上没有的, 又或者是自己一直渴望的,稍微转个身就能在嬴嗣音的身上发现。 一开始做了这么多铺垫,感情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在心里叠加起来,嬴嗣音像水一样,无孔不入的往自己的生活之中渗透, 有时很温柔,有时很强势, 这些点滴一点一点漫过沈清寒的头顶,让他溺在这个温柔乡里再也出不去。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这样让人勇敢伸手去握住的存在,却并不肯以同样的真诚回应这份感情。 嬴嗣音以他自己的方式想要给沈清寒创造更好的生活, 可那不是沈清寒想要的。 两个人在一起,能分享爱,分享幸运,分享苦痛,甚至是分享自我,福祸共享的你我,才足以称之为伴侣。 沈清寒不希望自己被人这样保护起来,他不愿意一辈子往别人的背后站,如果可以,他心目中最完美的爱情应该是两个人手牵手的携手并进,而不是一个在前边跑,一个在后边追。 最后给你个机会,说还是不说。 能猜出是不好的事情,尤其是看到整个冀北上下所有人都能知道,但就偏偏他沈清寒不可以知道的时候,那种被疏离和孤立的感觉便是来的尤其猛烈。 嬴嗣音伸手揪了揪沈清寒那委屈的小脸蛋儿,像是心疼,又像是给要哭的小孩儿糖吃,他认输道,说说说,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但是先说好,听完可不许哭鼻子。 我什么时候哭过鼻子? 小哭包。拧脸蛋儿的手又移到了鼻尖,嬴嗣音实在是太爱这张脸,随随便便做个什么表情都是能牵着自己的心前后左右不停奔走,他凑近了沈清寒的耳朵旁边低声道,你哭的时候还少了?要侯爷数给你听? 沈清寒, 以前不觉得,但自从跟了嬴嗣音之后,好像是屁大点的事儿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似得,以前没什么感情在,所以嬴嗣音做什么沈清寒都是咬牙忍着,可后来心态变了,觉得这个男人就该宠着自己爱着自己的时候,嬴嗣音稍微下手再重些,沈清寒便是要软着嗓子喊疼了。 而且他不喊还好,一喊,那嬴嗣音就更加出现了一种晋江不允许男人出现的状态。 沈清寒的小脾气和小委屈在嬴嗣音看来从来都是和撒娇没什么分别,尤其是他越闹,自己反倒是心里头的某个地方跟被什么小拳头砸中了似得,软踏踏一片,如何也硬不起来。 拉拉扯扯的几句话就又抱在了一块儿,嬴嗣音还顺手把沈清寒背上那鼓鼓囊囊的包裹给接到了自己的手上。 司马卫侯摇摇头,表示自己可真是没眼看了。 宁嘉容也跟着摇摇头,单身狗们在心里怒吼自己并不想吃这份狗粮。 看着俩哥哥走了,顾则笑抬头便用手肘撞了撞巨渊的腰身道,巨渊哥哥,你还在看啥呢? 不知道呀。巨渊大手一瘫,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这俩干啥呢在?不是吵架吗?现在吵架流行抱在一块儿吵? 只有商落云懂事而欣慰的笑笑,抬手招呼着那不解风情的一大一小绕远路出了院子去。 嬴嗣音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动手揍人了而已,内力遭压制,动用一分便是要被反噬一分,白头发是什么副作用暂时还不知道,总之那晚跑远路去带顾则笑回来之后便是这样了。 沈清寒听完这话,先是一愣,随后推了一把嬴嗣音,让他从贴着自己身子的地方后退了几步。 就这事儿? 嬴嗣音点头确认道,就这事。 沈清寒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像是不信,这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我还当你再活两天就要死了呢。 嬴嗣音轻声失笑道,你家侯爷没那么容易死。 那这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就这也值得你动用侯府上下所有人全都瞒着我?沈清寒显得很生气,眼睛瞪的大大的,他就这么站在嬴嗣音的面前质问道,你说你倒是说说理由说啊 这么被人指责质问,嬴嗣音倒是当真一时半会说不出个什么。 为什么要瞒着?大概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太好的事儿吧,一个坐拥天下,抬抬手指头便能在江湖朝堂之上掀起腥风血雨来的人,突然之间什么也做不了了的那种挫败感,旁人或许理解不了,觉得他嬴嗣音强不强也无所谓,但对于他自己来说,失了武功便好像是失去了自我的灵魂。 嬴嗣音不强了,他变成了一个空有一身武力却无法使用的废人。 当初沈清寒愿意果断的抬脚跟着他走,是因为他强,后来沈清寒尝试着接受留下,也是因为他强,不管往后的爱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总之一切的起源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75) 是因为嬴嗣音强。 好几次动手被反噬之后,嬴嗣音想到的没有别人,他只是念着沈清寒,念着沈清寒对莫南风说的那句。 因为,他比你更强。 可是他现在发现自己强不起来了,而那些沈清寒承载在他身上的所有目光和希望,好像都要碎裂了。 沈清寒从来都是那个要吃糖的孩子,而嬴嗣音身上恰巧有好多好多吃不完的糖,为了把人留下,他就说,我的糖都给你吃,结果某一天,糖没了,糖再也拿不出来了。 沈清寒再也没糖吃了。 嬴嗣音怕他知道了会走。 他从来都是孤注一掷的爱着,不求回报,甚至觉得沈清寒喜不喜欢,爱不爱都不重要,他就是想要这个人,从一而终,一如自己生下来的本性。 喜欢就一定要得到。 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这样的性格给人的压迫感很严重,嬴嗣音一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强势,可没人知道这样的面具之下又是掩藏着怎样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害怕,自卑,胆怯,恐惧,他从来无畏生死,但独独在爱这个字上,不停的摔跤,栽跟头。 怕别人不爱自己,所以恨不得把心捧出去。 嘴里不说,可心里却全是充斥着,你回头看看我吧,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我好爱你,所以你也简单的爱我一下好吗?这样的话。 只是想要一点点就够了。 他只要一点点爱,就够了。 那个对视的瞬间,嬴嗣音的眼里走过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沈清寒就这么看着他,跟着气愤,跟着悲伤,跟着他一起把所有情绪转化为爱意的无限温柔。 沈清寒噘着嘴又主动的伸手去抱住了嬴嗣音,他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对方的颈窝里,小声发着脾气说,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没关系的,你去问问其他人,他们也都和我一样觉得没关系的,冀北在乎的是嬴嗣音这个人,不是你那一身可有可无的武功。 所以司马卫侯听着嬴嗣音说话会气成那样。 所以顾则笑看着所有人闹了这么几天,到底也没明白大家到底在别扭什么。 所有人都觉得不重要的事情,只有嬴嗣音自己钻了牛角尖。 没关系的啊,冀北这么多人,大家换个方向来保护你也是应该的。 可是。嬴嗣音说话有个哽咽的时间,他摸了摸沈清寒的头发道,我 大家都很爱你的,你不用害怕。 那个从来藏着最深最深的脆弱点,被沈清寒一眼就能看破,所有人都当他嬴嗣音活的潇洒自在,只有沈清寒发现了他也是渴望被爱,张口说话的口气带着几分随意的轻快,像是想要活跃气氛,听得人心情也能跟着好起来。 嬴嗣音抓着沈清寒的肩膀,两个人双目对视,他低头认真的问了一句。 你爱我吗? 爱。 沈清寒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本来是想开个玩笑,撒个娇,害个羞,可是看嬴嗣音认真成那般模样的表情,声音以及无限放大的期待,他便是说不出旁的了。 是很坚定的选择了那个人的爱。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从第一刻的误会开始,两个人命运之间的联系便是被深深的羁绊在了一起,纠结缠绕,再也解不开,在这段感情之中,嬴嗣音一如既往的主动,想要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沈清寒被迫接受,然后感受着对方的真诚一点一点的环绕在自己身边生根发芽。 面对爱人的时候,嬴嗣音总是弱势而卑微的那一方,这是一个渴望被爱的人身上最明显的特征,很庆幸沈清寒及时看出了这一点,然后及时伸手抓住了嬴嗣音的手指尖。 沈清寒曾经说过,我想要遇到一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 而那个人不是任何有可能的一个别人,他就是嬴嗣音,独一无二的嬴嗣音。 你爱我?真的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偷偷喜欢我多久了?为什么不早说? 清寒,沈清寒,别睡了,再起来说两句爱我。 被对方承认了爱意之后,嬴嗣音整个人阴沉的情绪明显被一扫而光,他开心的将沈清寒就地举高高,抛起接住后,又抱着腰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儿。 以前话少又爱黑脸的男人,突然之间笑的灿烂的跟花儿似得,有机会抓着沈清寒就开始不停的问话。 晚上睡觉也不肯消停,像是太激动了,人沈清寒都睡着觉、做着梦也得被摇醒再问上个几句。 再说一次爱我好不好?我想听。 我爱你。 再说一次。 我爱你。 最后一次。 我爱你。 再说一次吧。 我爱你娘个头,你个白痴,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明天还起不起床?滚滚滚,滚蛋。 沈清寒真是恨不得把这厮一脚踹出房间去,明明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被人这么一直凑在耳朵旁边魔音轰炸,他只管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侧身睡觉,脑袋往被子里一埋,任由嬴嗣音再怎么搂抱说话,他也紧闭着嘴巴,说什么都不听不理了。 第106章 宁嘉容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高手排行榜居然还排在魏渊的后头,这他娘的也太给咱们冀北侯府丢脸了不是。司马卫侯拿着那一折薄薄的信纸, 俨然一副老父亲恨儿子不争气的模样摇头道。 韩离过来抽了他手中的东西, 重新塞了一杯热茶进司马卫侯的手心里, 什么事儿你都要操心一回,省省心想想自己吧。 我有什么可想的, 小爷我能吃能睡, 在冀北横着走都成。 有本事你出去横着走一个给我瞧瞧? 司马卫侯拿着扇子掩面一笑道,我干嘛要出去?冀北的花不香吗?冀北的草不绿吗?冀北的小哥哥们还一个比一个好看,我躺在家里最是舒服了。 说完, 还伸手接了韩离一把, 人家顺着胳膊就坐到了司马卫侯的身旁,两个人说说笑笑正闹腾着, 那方才还被司马卫侯嫌弃的宁嘉容便是左手一个嬴羡,右手一个顾则笑的把孩子往人多的地方丢过来了。 啧啧啧,这可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伤风败俗啊。 嘲讽之意不绝于耳。 司马卫侯瞧见人来, 这才放开了抱着韩离的手,把那刚刚被人抽走的信纸再往桌子上一甩, 冲那宁嘉容道,我看你这排名倒确实是有几分伤风败俗。 宁嘉容接过那纸,只随意扫了一眼便不满道,这他娘的都是哪年出的榜? 最新的。韩离接话道, 大概是七年前。 七年前的东西,你嘚瑟个什么劲儿?宁嘉容就着凉亭的石凳坐下,甩开扇子又和那司马卫侯对着扇,如今江湖上是人才辈出,大家长辈晚辈的揉巴在一起再打一架,你当你还能坐着这第四的位置? 司马卫侯摸摸下巴,倒像是深思熟虑了一回,他道,第四的位置确实是坐不住了,我估计我少说也能再排到第三去。 去你娘的。 咋地?不服?找练呢? 司马卫侯刚刚一撸袖子,外头无聊的到处找人的巨渊便风风火火的拎着刀朝这边儿跑过来道,司马卫侯你个天杀的又学老子说话。 哈哈哈~宁嘉容又同司马卫侯捂着肚子笑到了一块儿。 韩离无奈的摇头,抬手招呼着嬴羡和顾则笑过来,开始给两个小朋友分点心吃。 顾则笑比嬴羡年长四岁,只要沈清寒不在,嬴羡便总是跟在他屁股后头跑,哥哥,哥哥的叫的亲热的不得了,顾则笑本就任性,根本没什么会照顾别人的性子,可是因为从小在冀北的哥哥们面前被招呼来,使唤去,狗腿惯了的。 突然来了这么个矮自己一头的小家伙这般软萌的跟着自己兜圈子跑路,那种做哥哥油然而生的自豪感,生根发芽的保护欲,便是从脚底蹭蹭的往上蹿。 韩离分点心的时候也没想太多,只是看着顾则笑离自己近所以先给了他,谁知道人家东西刚刚拿到手上便发扬了冀北从来没有过的尊老爱幼的优良品德,顾则笑手指头刚刚接过,转头便把点心塞到了嬴羡的手心里。 他说,你先吃。 这孩子心思倒是挺细腻,这是韩离看见这一幕时,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看看冀北的这一辈儿,个个都是秉着损不死你我就不活了的心态,各种挖苦中伤,恨不得嬴嗣音这个主子卸其他兄弟们一人一条胳膊,一天不挨骂就浑身不自在的欠揍行径,或许这些美好的传统还真能在顾则笑他们这一辈儿的身上改善几分。 大家从相亲相爱变成相亲相爱。 从互相谦让变成互相谦让。 这是什么?院子里的气氛不错,巨渊冲过来也懒得问司马卫侯和宁嘉容为什么又发笑了,毕竟这俩货成天都跟个神经病似得,有事没事就靠在一块儿开始抽抽,没觉得自己融入不了他们之间,总之笑得巨渊毛了他就拎着刀,追着人的满院子跑,看见桌子上那张信纸,便伸手拿来看,可随意瞟了几眼,找着自己的名字之后又开始骂道,这他娘的是哪个白痴排的榜?爷爷我这么厉害居然排到四十七了? 七年前的破榜,我可不认这个排名啊。宁嘉容摇着扇子回应道。 啥玩意儿?嘉容你个没出息的,居然还排在魏渊的后头?看到宁嘉容的名字后,巨渊发出了司马卫侯一般恨自己儿子不争气的嫌弃口气。 看什么,这玩意儿一看就是瞎排的。宁嘉容不满的抢过那纸,动手撕成个粉碎。 巨渊跟着坐下道,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不过这玩意儿应该是真的没错。 司马卫侯偏头去问道,巨渊兄是如何判断的? 咱家侯爷排第一的啊。巨渊竖起自己的大拇指,虽然平日里大家吵吵闹闹,可提起嬴嗣音,那冀北众人的眼睛里也就全剩下了敬佩,别的不说,侯爷排第一,那这排名的真实性绝对是刚刚的。 认输吧,我的弟弟。司马卫侯的手指头安抚般的搭上了宁嘉容的肩头。 老子不服。哪晓得宁嘉容越听越来气,起身便是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他骂道,七年前的榜,老子就和魏渊交过一次手,那孙子又是放毒烟又是放毒蛇的,爷爷我也是懒得和他纠缠所以这才抽身先走了,他小子倒还挺舒坦,躺着什么也不做,就靠着爷爷我一路过关斩将的把他送上第八? 巨渊一摊手道,没毛病啊,能打赢第九的人可不就是第八了吗? 司马卫侯跟着摊手道,我也觉得没毛病,人家躺赢,战术好。 宁嘉容举扇子怒道,有本事再跟爷爷面对面一战。 你们可真成。剩着韩离在旁边实在是听不下去,无奈摇头打断道,都是兄弟,要打架什么的直接说一声不就好了,每回都要玩这么一次,还每回都有人中招,真是无聊。 众人, 韩离又回头冲那顾则笑和嬴羡道,你俩可别学他们,尽是整些幺蛾子,一天到晚正事儿不做,戏倒是挺多,我看哪天冀北侯府吃不起饭流落街头了,搭个草台班子也一路能赚钱填肚子。 几个大老爷们儿天天怼在一块儿多无聊,不找点儿乐子活着有什么意思?司马卫侯一把抱住宁嘉容的肩,朝他扬扬下巴道,对吧,我亲爱的老弟? 宁嘉容白眼道,你如果不想腰侧骨断裂,劝你三秒之内拿开你的爪子。 我是说真的,人家都围到冀北家门口了,这沈清寒光明磊落的不准我们出阴招,那咱们现在只能面对面的开干了,上回出门救人的时候,一个魏渊,一个莫南风,一个穆飞云。司马卫侯说一个名字还得竖起自己的一根手指头,要说打也是能打得过,不过第一仗,我想我们还是得赢的漂亮些,士气得起来,后头的路才比较好走。 韩离白眼道,怎么漂亮?你想杀魏渊?还是想杀莫南风?杀莫南风的话沈清寒能同意吗?杀魏渊的话你杀的了吗? 你这 司马卫侯正要说什么,宁嘉容便跟着打断道,魏渊要说剑术确实不是我的对手,可他那毒烟毒物也着实是恶心,非得要同他纠缠下去只怕是个两败俱伤,这人不好对付。 司马卫侯也道,那莫南风,虽然年轻,可实力同样也不容小觑啊。 嘿嘿嘿,怎么了怎么了这是?看着这几个人说着说着话就开始把脑袋往下垂的时候,巨渊便立马拍起了桌子来,这还没开始打呢怎么就丧气了先?不就是几个毛头小子吗?咱们当年跟着侯爷闯江湖的时候怕过谁?管他什么名门正派,掌门盟主的,见一个揍一个,不服就打服为止,何时怕过事,认过输? 今时不同往日了,侯爷的身子司马卫侯欲言又止。 巨渊却是大手一挥道,你们怕个毛啊,不就是他不能打了吗?他不能打了我们打啊,以前侯爷带着咱们往上走,现在咱们就带着他往上走,只要冀北还在一天,他嬴嗣音就永远是天下第一。 众人, 再说人家沈清寒才来了一年,听着这事儿也连个屁都没放一个,天天该做什么做什么,半点儿没有放弃侯爷的意思,人家都能做到这般不弃不离的程度,我们有什么立场不往前头去挡着? 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后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就三五个人竟然能拍出一百来号人员的架势,真不敢让人相信这么有道理的话竟然是从巨渊嘴里头说出来的。 司马卫侯感动的快要落泪,这才是兄弟啊。 不过沈清寒的反应的确是出人意料了些。韩离道,我还以为他知道实情之后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呢。 嬴羡奶声奶气的躲在顾则笑身后说,爹爹不会离开的,爹爹他也是爱我爹的。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76) 爱个屁。韩离不信,你爹以前怎么欺负人家的时候你是没看着。 顾则笑跟着解释道,侯爷不是欺负清寒哥,侯爷从小都是野惯了,也没人教过他该如何去爱一个人,他的身边全是嘉容哥哥和司马哥哥这样的反面教材,再加上嬴景文那么个奇葩在前头挡了三十多年的路,侯爷一直以为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全部交出去就是爱了,可是清寒哥教会他爱人不是这样的,爱一个人该是能体会对方的幸福为幸福,体会对方的苦痛为苦痛,互相盼着对方好,能交换各自的暖度和温柔,牵个手就能走完一生的感情,这才是爱。 众人, 司马卫侯略微有几分汗颜,倒是忽略了顾则笑说自己是反面教材的事儿了,他只是愣愣一句道,今儿个都是怎么了?大家说话怎么突然都认真成这样了? 不骂骂爹,骂骂娘的,倒还真是让人不习惯的厉害。 冀北的人这都是中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的是忙炸了,而且秃头作者菌因为不珍惜身体还很不争气的得了重感冒。 抱歉断更了这么几天,努力回归调整状态中。 爱情很美,希望大家喜欢这篇文。 爱你们。 第107章 平日里笑笑闹闹不正经, 关键时刻便是一个比一个还认真靠谱,你别说, 司马卫侯看着这场面心里真是挺感动的, 他心里总有一种老父亲看着儿子们都长大了的欣慰感。 虽然这些宝贝儿子们对父亲的心理并不知情,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冀北的兄弟们又全部都聚集在一起了。 好了, 那我也不兜圈子了,说正经的。司马卫侯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羊皮地图来,摊在石桌上示意众人都过来看, 清风罗玉堂最新报来的消息, 除了苏河镇堵住咱们冀北的这条道之外,其余东, 西,南,北四处的江湖势力,已经纷纷动身包围过来了,也就是说, 如果我们继续坐以待毙,等人家过来那都不用打, 咱们直接成了瓮中之鳖,等着被人家捉了炖汤吧。 宁嘉容的扇子朝地图上的苏河镇一指道,也就是说,咱们现在要在其余势力包围过来之前, 先把苏河镇给拔掉,切断他们会合的据点,把敌人朝外逼。 没错。司马卫侯点头肯定道,而且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魏渊,穆飞云,莫南风,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韩离悠悠道,可人家沈清寒那边儿 今时不同往日,这次的事态当真是非常严重,沈清寒那边儿得有个人去说才行,你们看 司马卫侯抬头在众人身上一扫,目光移至谁的身上,谁便是不动声色的低下了头去,沈清寒这厮又不好说话还阴阳怪气的,仗着有嬴嗣音撑腰还没谁敢动他,一尊活菩萨谁愿意去接触? 再说还是为了莫南风的事儿,谁不知道那两人纠纠缠缠这么久,到现在还闹的不清不楚的,嬴嗣音都管不了的事儿,更别说是旁人。 无奈的摇摇头,继续秉着老父亲的心态,司马卫侯只好把地图重新收好道,一帮没出息的家伙,还是我自己去吧。 宁嘉容笑着拍了拍司马卫侯的肩膀道,兄弟,加油,这事儿谈妥了,那魏渊的脑袋我保证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你爹我不爱踢球。 不爱踢球你当凳子坐呗诶我去你娘的,你什么时候成老子爹了? 等宁嘉容骂骂咧咧反应过来的时候,司马卫侯早已经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出了凉亭。 沈清寒自从知道了嬴嗣音的身体情况之后,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倒确实是转变了不少,以前都是嬴嗣音早起晚睡的伺候人,现在调了个个儿,换成沈清寒天天陪着嬴嗣音了。 大多数漂亮的花瓶都是干啥啥不行,沈清寒就是这么一个典型的特例,他烧个水能烫着手,生个火能烧着房子,天生就是个要人伺候的富贵命,依着司马卫侯这性子,有人干不了什么事儿还非得去干的话,他估摸着还得讽刺一句。 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儿?干不了就离远点儿,别在这儿添乱。 可偏偏人沈清寒靠着的是嬴嗣音,那个一谈恋爱就不知道谁是谁的嬴嗣音,瞧着沈清寒手上的一个小水泡都能溢出满眼的温柔心疼来,咦!!!!!现在司马卫侯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能被那满眼的爱意给淹死。 去房间找人的时候,丫头说侯爷和沈公子去后院晒太阳了,于是司马卫侯又转了身朝院子里走。 这几日天气确实不错,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司马卫侯前脚拐进院子里,后脚便猛然停住,没敢在上前一步。 自从嬴嗣音房间前院的那棵大桃树被挖走的之后,整间侯府其他地儿的桃树也陆陆续续的全被移了出去,可把树一挪,院子里空荡荡的不漂亮,于是又重新种了一片海棠。 红色的花瓣儿衬的在树下的沈清寒那张白皙冷漠的脸更加有了几分生气,司马卫侯过去的时候,嬴嗣音已经撑着头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沈清寒正拿着自己的外衫往他腿上盖,一瞧见司马卫侯便及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挥手示意他后退,自己这才跟着走出来。 青衣公子,踏着满地落花,面无表情,可方才眼里又分明流露出了些什么。 两人退出离嬴嗣音许久远的距离,沈清寒才站定道,有事么? 侯爷睡着了? 嗯。 侯爷虽然平日里看着没心没肺,永远都是一副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害怕的模样,可其实他的内心非常敏感谨慎,一般这种情况,大概我走到刚刚那个位置他就能察觉到了,可是他居然睡的那么熟,熟到你给他盖衣裳他都不知道。 说明我们周遭的环境现在对他来说很安全,这样也有问题吗? 冀北自然是安全,可人的本能是不会因为环境而改变的,比如你养头狼,天天给他吃生猪肉,那你能保证下回再丢给他一只活兔子他就不吃了吗? 你想说什么? 侯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你该是知道的最清楚的一个。 沈清寒闭口不言,眼睛里多了些复杂的神色,这些事情大概他自己之前也想过,只是迟迟下不了决心罢了。 司马卫侯继续道,皇都城已经开始有动作了,苏河镇这一仗,你打算什么时候打?如何打?谁去打?打死还是留活口?一次性铲除祸患还是给对方卷土重来的机会? 以前闯荡江湖,该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是小打小闹,生离死别的事儿从没遇见过,沈清寒的嘴微微有些发抖,司马卫侯知道他当是想说些什么,可是说不出口。 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司马卫侯口气稍降道,大家现在都是兄弟,我们当你是一家人,如果你真有难处,那就说出来,我们能做的都会为你做,就算明天侯爷一声令下让我们冀北所有人都出去和外头拼个你死我活,我相信没人会多说半句废话的,只是,兄弟们的命也是命,嘉容,则笑,巨渊,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也不是猫猫狗狗,不该毫无道理的成为某些毫无理由可言的不忍之心,而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我刚刚是从嘉容那边过来的,大家的意见很一致,我们的命都是侯爷给的,现在再还给他也不算个事儿,没有人会害怕,也没有人会怪你和侯爷,大家这么多年都是踩着刀尖儿走过来的,如果你执意保外人,我们也做好了战斗到死的准备。 抱歉。沈清寒嗓音略微沙哑,我没想过让你们死。 别给侯爷太大压力,他心里压着的事儿,不比你少。 我不该来的对吧。沈清寒抬眼,他盯着司马卫侯,像是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为什么不该来?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是从我踏进冀北的第一天开始改变的,如果我不来,莫南风不会这么仇视你们冀北,漠北的势力不会加入围剿,嬴嗣音和嬴景文不会闹翻,大家所有人都活在正轨上,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会错了。 不是。尽量的去安抚对方的情绪,司马卫侯能理解沈清寒目前的状态,其实你来不来,跟事情发不发生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关系,嬴景文和侯爷的感情迟早会破裂,这是必然的,他们之间横了太多跨不过去的东西,错了就是错了,到底也是错,不可能变成对的,而你和莫南风也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这十年,你扪心自问自己可曾爱过他一回?或许你偶尔会产生一种,没有别人就和他过了也无所谓的心态,但前提是没有别人,但事实告诉你这个别人是有的,我们家侯爷,就是你生命里的那个别人。 那个一眼就能确定就是他再没有别人的别人。 沈清寒的眼神开始闪躲。 司马卫侯趁热打铁的补充道,你好好想想,想想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努力了这么久,沈家的三百多条人命全部压在你身上,嬴景文明明就在伸手就可以碰到的地方,可是因为现在中间挡了个莫南风,我们一天动不了那个人,嬴景文就永远被他们藏在身后护着,对方主动,我方被动,别人毫无顾忌的往前走,我们却要遮遮掩掩的往后退,沈清寒,你觉得这场仗打完能胜吗? 不能沈清寒说话的时候,嗓音抖的厉害。 所以那个护着他十年的男孩子,就要这么无辜的成为这场战斗的牺牲品吗? 因为那十年的爱没有得到回应,所以恨意叠加到无法消失的地步? 就因为沈清寒的贪婪,沈清寒的心软,沈清寒的无所谓所以就这么害了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错的人? 不要再让历史重演了。司马卫侯上前一步逼近道,当年为了帮嬴景文洗清道路,冀北死了的兄弟们到现在都是侯爷心里解不开的心结,他和嬴景文的结局你看到了,何况这一次还是你主动递刀给对方,让我们冀北一个个把胸膛挺出去让别人捅。 难得有一回说话是没有被沈清寒回怼的,司马卫侯知道对方的心里也很纠结,何况这姓沈的至少比嬴景文正派,好歹人家是真情实感的在权衡利弊,思考如何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不像之前那位,从一开始,就是铁了心的想把冀北的左膀右臂一个接一个的全部从嬴嗣音的身边剔除。 沈清寒离开的时候,踩空了石阶还差点儿摔了一跤。 司马卫侯走到海棠树下,伸手想把嬴嗣音腿上的衣裳再往上挪挪。 何必这么逼他呢? 手指头一顿,司马卫侯惊讶道,侯爷醒着的? 嬴嗣音这才悠闲自在的睁开眼睛来,身体上的疲倦感是挡不住的,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你家侯爷身子还没差到那种地步。 那您可也不是什么好人呐,就这么装着睡的看我欺负人? 嬴嗣音伸手抚掉自己腿上落着的海棠花,语气平静的说道,想听听你们说什么罢了,最近大家讨论什么事儿都不带着本侯,本侯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聊寂寞的很。 这不是大家不敢来打扰吗?嘉容他们应该还在我院子的凉亭里,要不咱们现在过去瞧瞧? 走吧。嬴嗣音懒洋洋的伸出一只手来,扶本侯起来。 扶什么扶。司马卫侯又将嬴嗣音的手按下去,一拍那木椅扶手道,这不就是个轮椅吗?您老没精神,我推着您走。 也行。嬴嗣音都懒得坚持,合上眼睛,又开始养起了神。 第108章 沈清寒心情不好就喜欢往外跑, 这一点不管在昆仑山还是在冀北,都一直没有变过, 只要心里头一压事儿, 他的脚底下就必须得一直不停的走动, 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逃离,又或者是在验证只要走的速度够快, 悲伤是不是会被远远甩在身后? 冀北城内依旧是祥和一片, 大家做生意,带小孩,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危险的靠近。 江湖势力毕竟冀北的消息不可能不传出来, 但是因为城中坐守着一位令人放心的孝文侯爷, 所以没人会害怕。 沈清寒躲在河畔的桥洞石阶上坐了一会儿,有小朋友举着风车跑到他面前, 大抵是在想这个哥哥为什么这么好看,圆鼓鼓,黑黢黢的眼珠子在他身上来回打了几个转之后,便小心翼翼的走到他面前,脏兮兮的手掌心在衣服兜里掏出了一颗黏糊糊的糖。 小手试探着伸出来道, 哥哥,吃糖。 谢谢。 沈清寒伸手接过。 冷冰冰的语气, 也不笑,也没有想要继续和对方对话的意思,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最近来冀北之后, 好像确实是改变了很多。 至少在嬴嗣音面前,沈清寒是个有情绪,会哭会笑,会打会闹的正常人。 小朋友并没有感觉到沈清寒的疏离,他只是继续搓搓手指头,又小心翼翼的上前来问,哥哥不开心吗? 沈清寒连嘴都张不开,一点想要说话的冲动都没有,他垂下眼眸,伸手抱住自己蜷起的双腿,然后将头埋了进去。 能听见小小的脚步声越靠越近,然后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沈清寒知道,小朋友坐到了他的身旁。 从天亮到天黑,身后街道上热闹的声音一直没有安静下来过,小朋友也没有离开,嬴嗣音也没有来找自己,沈清寒埋着头把自己塞进自己的世界里,脑子里却乱糟糟的一片什么也没办法去想。 哥哥。小手指头试探着来牵了牵沈清寒干净漂亮的衣角,小朋友吸了吸鼻子道,天已经黑了,你再不回家,侯爷会担心的。 侯爷 嬴嗣音 沈清寒也没有哭,但就是眼睛酸涩的厉害,他抬头去看小朋友的时候眼底里有些好奇,像是在好奇对方为什么会认识自己。 小朋友笑了笑,眼睛亮的跟星星一般,我家侯爷说了,以后要是看见他不在,谁见着他的人都得小心守着,我看哥哥一个人在这里,怕你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就留下来保护你了。 小朋友拍着胸脯的模样,倒是和年幼时期的莫南风有几分相似。 沈清寒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他的人?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77) 我家侯爷回冀北六年多都没出过门,可前段时间就一直追着哥哥满街跑,大家都知道你是他的人,嘻嘻嘻,哥哥真好看,我家侯爷的眼光就是好。 你家侯爷?嬴嗣音这么坏,你就不害怕他? 坏?我家侯爷这么好,你为什么说他坏? 江湖上的人都说他坏,现在人家都把冀北团团围住了,马上就要打进来,所有人都会流离失所,被杀死,或者被俘虏。沈清寒把手心里的糖重新塞回那小朋友的手心里,这糖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趁着能吃的时候多吃点,省得后头被饿死。 若是一般的小朋友,大抵就会被沈清寒这一番话招哭了,可冀北的人终究是不一样,那小朋友看沈清寒起身,迈开长腿打算要往回走的时候,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张开双手挡住对方,然后坚定着目光,义正言辞的喊道。 不可能,有侯爷在一天,我们冀北就不可能亡。 是啊。 嬴嗣音在的一天,冀北就不可能亡。 可这个前提是,嬴嗣音必须得在。 心情实在是差劲的要命,沈清寒回家的时间都多费了许久的功夫,站在房间门口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推门进去能说些什么,他又要嬴嗣音活着,又要嬴嗣音保护冀北,还要嬴嗣音放过莫南风。 沈清寒头一回有一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站在门口做什么? 嬴嗣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的时候,沈清寒吓得一个激灵,背脊冒了不少冷汗出来。 你的警惕性太差,一想事情就容易走神。自然而然的接过沈清寒的手,嬴嗣音伸手推开房门,带着人走了进去,这么晚才回来,吃东西了吗? 你不先问我去什么地方了? 冀北很安全,不必问。 那万一我出去了呢?再也不回来了呢? 你不是说过爱我吗?两个人就着桌子旁坐下,嬴嗣音牢牢抓住沈清寒的手心,他笑着抬头去看对方,满眼温柔的陈述事实道,既然爱我,你怎么可能、又怎么舍得走呢? 沈清寒躲开那目光,支吾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选了你,自然是要信任你,而且不光是你,冀北的每一个人,我自己带回来的,每一个,我都无条件相信。 你就不怕有人会背叛你吗? 真情是不会换来假意的。 可人是会变的,也许是现在,也许是将来,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可在某一个点,他就不再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了。沈清寒说话的时候稍显激动,若不是嬴嗣音按他按的紧,估计这一次他能自己从椅子上弹起来,就好像我以前那么讨厌你,恨不得拿把刀往你心窝子捅的那个我,也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以前明明是恨,明明提到名字都会觉得讨厌,可是后来也会为你考虑,甚至连爱你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的我,你真的觉得是值得信任吗?嬴嗣音,人是最反复无常的生物,你做事情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能不能不要什么事情,都只会为别人去想? 别怕。 能准确的抓住沈清寒的心思,嬴嗣音适时的把人家的脑袋按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 沈清寒的手指抓着嬴嗣音的袖口、衣襟,他的身子有些轻微的发抖。 下午卫侯的话说的太重,你别太上心了。嬴嗣音安抚似得轻轻拍着沈清寒的背脊,从头到尾半分没想过去刺激对方的情绪,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一直在你身后保护你的。 你怎么保护我?明明自己的身体都差到要命了。 嬴嗣音笑了笑,苏河那场仗让我去打头阵吧,首战我来处理,之后的事情,就靠你们了。 你?沈清寒身子一僵,然后猛的抬起头来。 嬴嗣音拍拍他的头顶,下午我和嘉容他们一块儿聊了会儿,首战不能输,你该是知道的,何况和莫南风的事儿是我们的事,同嘉容、卫侯都无关,他们去了,束手束脚的反而容易出事,让我去吧,我来解决。 那我自己去吧。沈清寒伸手抓住嬴嗣音的手指头,让我自己去解决。 嬴嗣音连最常做的皱眉头的动作都省掉了,他先是奇怪的偏了偏了头,然后才问,你去解决?你如何解决?上回就弄的浑身是伤回来,这一次莫南风再敢动你,我可真会杀了他的。 不会了,上次是我没想和他打。 嬴嗣音拨弄着沈清寒头发的手指头略微有一个瞬间的停顿。 不过刚刚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小孩子。沈清寒直起腰身,他动手掏出那颗硬被别人塞进手心里的糖果,剥了糖纸,手指头抬起嬴嗣音的牙齿,然后把那糖送进了对方的嘴里,我告诉他冀北马上就要被人一锅端了,而且嬴嗣音是个大坏蛋,他不依不饶抓着我又打又闹,非得要我收回这句话,不然就不让我回来了。 嬴嗣音低头瞟了瞟沈清寒的衣摆,上头果然是有被拽皱的痕迹。 他尝了尝嘴里的甜味儿,又对着沈清寒笑了笑道,是吗?还有人说我是个好人? 冀北的人都说你是好人。 你知道为什么吗? 嬴嗣音摇摇头。 沈清寒道,因为你一直在保护他们,外头的人再好,再是名门正派,可一旦闯入冀北,那受伤的便会是众多无辜的冀北百姓,而我们的孝文侯爷再坏,再是作恶多端,可只要在冀北一日,就能保护他们一日,所以他们都认你才是好人。 说的有道理。 你答应过要一直保护我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对吗? 对。 糖好吃吗? 好吃。 甜吗? 甜。 就一颗糖,你自己吃了,还说要对我好? 嬴嗣音愣了愣,随即明了的露出了一个笑意,他懂事的探过头去咬住了沈清寒的下唇,舌尖轻点,那颗糖便被送进了沈清寒的嘴里。 啊呸,这糖怎么是酸的呀。 酸梅糖,冀北特产。 换句话说也就是,难吃的,那都是冀北特产。 沈清寒不满的擦了擦自己的嘴,怒道,你骗我。 没骗你,你给的东西,我吃什么都觉得是甜的。 甜个屁,分明是酸的。 没关系。伸手扣住那颗漂亮的小脑袋,嬴嗣音抓着沈清寒贴进自己的身边,糖是酸的,你是甜的。 又甜、又好吃,每天尝个一千遍也不觉得腻。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年少掉的字数,都是我开过的车。 o(╥﹏╥)o 第109章 嬴景文决定动身去冀北的那天, 皇都城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雨,湿气夹杂着寒气在天地间盘旋, 韵锦公公进门出门都得小心谨慎着, 生怕这冷风灌进屋子里来, 又得凉着这位身子骨虚弱如纸,一吹便能破掉的主子。 门窗紧锁, 却也同样被狂风暴雨拍打的啪啪作响, 丫头们一件又一件的拿了衣裳和外袍来替嬴景文裹在身上,她们的圣上实在是瘦弱的不像话,不管是再裹多少件, 也看不出来半分臃肿的模样。 韵锦公公托着刚刚熬好的药汁儿进了内殿, 看到嬴景文那消瘦的面庞上那双异常坚定的眼眸时,本来想好了一大堆规劝的话, 又愣是一句也没能说得出口。 朕的十二封信,嬴嗣音一封也没回吗? 这......韵锦公公显得有几分为难,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应道,前方探子回报的消息是,整个冀北已经戒严, 没人能进得去,圣上的信也...... 信写了十二封, 送信的探子来来回回跑了百余次,倒是和冀北的城守们沟通过许久,说这是孝文侯爷的亲哥哥,西鄞国当朝圣上的密信, 务必速速送达才可,可那城守还没来得及动摇几分,人沈清寒便来把信当着探子的面儿全部给撕成了个粉碎,然后毫不客气的说了一个滚字。 敢撕嬴景文写给嬴嗣音的信,就算再不了解其中诸多纠缠的人,那也是能知道如今的沈清寒在嬴嗣音身边说话的份量有多重。 许是放不下,也许是不甘心,总归心里头的情绪千千万万,却没有一点是肯相信那个叫嬴嗣音的男人真能这么狠心,三十年说断就断,带着一个处不过一年的孩子就把自己忘去了九霄云外。 这不可能的对吧。 这如何想也是不可能的对吧。 唯一的解释便是那男人故意拿这样的事情来惩罚自己,拿本该给自己的爱去给了别人,妄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对这份感情还抱有其他想法,恶意利用,仗着有爱所以胡作非为了这么久的自己。 韵锦公公上前来扶起嬴景文道,圣上,咱们也不急这一时,要不等雨停了再走吧。 不等了。嬴景文无力的摆摆手道,等不起了。 雨很大,推门出去的时候,凉风往身上一灌,嬴景文几乎快要被吹的晕倒,雨水积了浅浅一层,脚尖刚踏出去,鞋子便湿了一半,上车的时候脚底打滑,嬴景文整个人是摔进马车里的。 圣上。 韵锦公公担心的喊了一声,连忙跟上前去扶起嬴景文到车身中间坐好,慌慌张张的吩咐随侍的丫头们重新为其换上干净的鞋子和衣裳,车马缓缓前行,众人围住嬴景文手忙脚乱的收拾,总归是呛了一口冷风,嬴景文一直咳嗽不停。 咳咳咳......咳咳...... 沈清寒早上也是被这样的咳嗽声吵醒的,一睁眼,慢慢腾腾的从床榻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嬴嗣音正穿着单衣起身喝水去了,身后有动静,嬴嗣音能察觉道,桌子上的热水是丫头们刚刚换的,他只抿了一口,便端着杯子又坐回了沈清寒的身边。 口渴了? 杯子递到了沈清寒的嘴边,沈清寒二话不说伸手接过,他仰头一饮而尽后又将杯子还到了嬴嗣音的手上。 嬴嗣音笑笑,然后伸手替他擦掉了嘴角边的水渍。 沈清寒把嬴嗣音拉回榻上来,然后抓过被子将他严严实实盖住后才道,你要想喝水就叫我一声好了,刚刚怎么咳嗽了?不舒服?发烧了? 嬴嗣音擒住沈清寒伸手想要摸自己额头的爪子,凑到唇边一吻后道,没发烧,就是嗓子干,咳了一声而已,没事。 下次记得叫我,你现在可是个宝贝,再弄得病了伤了,我可怎么给你那群兄弟们交代。 看你睡的太香,不忍心。嬴嗣音动手捏了捏沈清寒的小鼻子,再说侯爷是你的人,病了伤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犯得着和他们交代? 沈清寒鼓起了自己的腮帮子,转念一想发现嬴嗣音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没忍住笑了,他身子一软便倒进对方的怀里,眨巴眨巴眼睛道,侯爷说的有道理。 巨渊一进门瞧见的就是这少儿不宜的场面,先是一句脱口而出的亲娘诶,随即才慢半拍的跟着退出房门去嚷嚷着说,侯爷,您可真成个,这这这,这大白天的办事儿也得关着门呀,还好今儿个来的是我,要是这场面让则笑和羡羡瞧见,这不是带坏小孩子吗? 让他下回进来记得先敲门。沈清寒扯开嬴嗣音身上的被子,小声示意他出去打发人走。 看这架势当是还得再睡一会儿了,嬴嗣音顺从的把自己身上的被褥全部挪到了沈清寒的身上,按着对方躺下后,起身还不忘把床头的帐幔放下来,捡了自己的外衫披好,这才出了门去。 巨渊就在门口守着,一见嬴嗣音出来便立刻从门口的石阶上弹起,他道,卫侯说再不动手,咱们冀北就得让人家一锅端了,请侯爷速去书房一趟呢。 走吧。嬴嗣音率先踏出了房门,下回进屋记得先敲门。 这您也不关 不关也得敲。 丫头们进门换茶水的时候看嬴嗣音起了,想着这两位主子也到时候洗漱用早膳,所以这才没有顺手将门给合上,谁知道巨渊一来就赶上这时候,这才撞了个正着。 听了嬴嗣音这认真的口气,巨渊大摇大摆的跟上前去,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家里头来了个小祖宗,谁也惹不起,人家让敲门就敲门呗。 进屋敲门是礼仪,清寒也不是故意为难你。 我可没说过小祖宗会为难我,小祖宗做什么都是对的,侯爷你可别在小祖宗面前说我坏话,省得小祖宗心情不好了还得给我穿小鞋。 嬴嗣音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巨渊跟着道,毕竟咱们家侯爷耳根子这么软,若是再被吹上几回枕头风,那我巨渊还能在冀北混的下去吗? 嬴嗣音不是爱同人多话的主儿,平日里不上心的事儿,旁人说什么做什么也就任由其去了,多辩解也懒得辩解几句的类型。 虽然众人时长拿沈清寒的事儿来吐槽自己,可嬴嗣音认定了是他便是他,旁人说什么也没有用,司马卫侯、宁嘉容这些人正是因为太明白他的性子了,所以沈清寒第二次回家,便是被当做了自己人在照顾对待,大家嘴上说说归说说,可实际心里头,早已把对方当做了冀北的一份子。 一跨进书房,还来不及坐下,嬴嗣音便听见司马卫侯用不容拒绝的口气直言道。 最晚明天就得把莫南风那帮子人赶出苏河镇,侯爷你看什么时候动手比较合适吧。 宁嘉容懒懒散散的在一旁摇着自己的扇子。 顾则笑抱着惊天雷,一点一点的拿袖口仔细的拭擦起管身来。 韩离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出神出的厉害。 嬴嗣音喝了一口手旁边准备好的热茶,他慢慢悠悠的回答道,最晚明天的话,那就今天把事儿办了吧。 什么?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78) 顾则笑眼睛一瞪,抱着惊天雷差点儿没直接从凳子上蹦起来。 韩离惊讶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将视线重新放到了嬴嗣音的身上。 宁嘉容摇扇子的手指头一顿。 巨渊不明所以的挠着脑袋,想不明白大家这是怎么了。 司马卫侯愣了又愣,愣了又愣,像是不敢相信那个从回了冀北就开始懒散的嬴嗣音居然松口说同意他们出门揍人了,今今天? 嬴嗣音点点头,漫不经心道,要下战书吗?东西拟好了吗?需要本侯确认之后盖印鉴吗? 嗨,下什么战书啊,磨磨蹭蹭一点儿都不像是咱们冀北揍人的规矩,直接大家收拾好往那苏河镇门口一站,来一个揍一个,揍完就把地儿一占,干干净净。巨渊一拍手,豪气万千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看那架势,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莫南风、穆飞云、魏渊给挨个臭揍一顿。 嬴嗣音道,都行。 众人, 要知道嬴嗣音可是多年没有公开表示过针对某人,或者是要收拾某人这样的行为,此前说要打要杀之类的事儿他也从来不参与,一副我就静静看着你们玩闹的模样,面对什么挑衅也都不为所动。 就算对方势力堵到了家门口,他也该吃吃,该喝喝,跟什么都不知道似得,就这么混吃等死,逼得司马卫侯没了法子都只能找沈清寒商量起了事儿来,可沈清寒这厮吧,跟那嬴嗣音那性子一模一样,要不说两个人怎么能看对眼了呢。 一个是外人看来不讲道理,邪门霸道的坏侯爷,另一个是外人看来冷漠无情,倾国倾城的佳公子,两个人看起来也不是一路人,可偏是那佛系的性情实在是般配的要命。 时常便是摆着一副,爱谁谁,谁谁也不在乎的表情。 趁着这哥哥还没改变主意,司马卫侯连忙慌慌张张的临时写了一封战书,手一挥便扔给了顾则笑道,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儿个吧,则笑,赶紧把东西给苏河那边送过去。 顾则笑自是跑腿跑习惯了,拿着信纸让嬴嗣音盖了个红色印鉴的戳子,便蹦蹦跳跳的出门送信去了。 宁嘉容跟着问了一句,对面儿三个人,咱们首战让谁先去? 嬴嗣音拍拍衣袍道,本侯去。 这 司马卫侯和宁嘉容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宝贝们,真的太忙太忙啦。 第110章 你自己一个人去? 沈清寒一觉补到中午才醒, 嬴嗣音拿着他的胳膊往上套衣服,顺便把早上和司马卫侯他们讨论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嗯。 一个人?一个人也太要不我陪你去吧。 嬴嗣音笑笑, 伸手替沈清寒穿好衣服后, 又弯腰去帮他找鞋子, 怎么了?不相信你家侯爷? 不是不相信。沈清寒伸出脚去,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的蹄子放进了嬴嗣音的怀中, 就是感觉怪怪的, 你的内力本身就受到了压制,上回去救顾则笑的时候白一点点头发,这回再去了, 回来头发全白了可怎么办? 白了就白了, 白头发又不会死。 那谁知道还会不会出什么别的事儿呢?沈清寒不满的喊道,我说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觉得没什么值得自己继续活着所以要自暴自弃了吗?还是说你觉得死了或者活着都无所谓?完全不考虑身边的人会不会伤心难过吗?你要是这样, 一开始就别带这么多人在身边呀,你切 动手抢过嬴嗣音拎在手里的鞋,沈清寒自己弯腰套到了自己的脚上。 没头没脑的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骂他的还是从来就话少不多言的心上人,嬴嗣音倒是一时空着手有了几分不知所措。 这怎么又生气了? 伸着手想去摸沈清寒的脑袋, 结果被一巴掌拍开。 得,这不受待见的感觉倒是挺熟悉的, 嬴嗣音仿佛又回到了沈清寒刚来冀北的那一段日子,那段时间的这家伙才跟个小炮仗似得,做什么说什么都能惹得他发火,抬眼看见嬴嗣音就恨不得杀了他的讨厌, 亲一下碰一下都跟受什么酷刑似得。 也亏得嬴嗣音耐得住性子,心里藏的秘密说不说就不说,若不是在幽州林家出的那事儿,若不是沈清寒看穿了这里头的门道,其中的心结不解开,两人怕是一辈子也没机会能这样毫无戒备的继续相处下去。 仇人不是仇人了,倒是也没了继续憎恨下去的必要,何况嬴嗣音能帮他报仇,能帮他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起身又灌了自己一口茶水,沈清寒拿了佩剑就朝院子里走。 每天固定的五个时辰练剑,雷打不动,再大的风雨也拦不住,嬴嗣音也不管他,平日里就坐在院子里看着等着陪着,想到看一眼少一眼,所以也就格外的珍惜起了这样的时光。 其实沈清寒生这气也是不无道理,他知道嬴嗣音现在的状态不好,从平日对方陪着自己的模样就能看出来,刮风了会披着披风在旁边等,下雨了会撑着伞在旁边等,嬴嗣音开始在意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说他的身体确实是不如之前。 独独是在练剑的时候,嬴嗣音对沈清寒格外严厉,因为真的想把自己会的东西全部交给他,那种想让对方变的强大,又舍不得对方变的强大的心态,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嬴嗣音的思绪,他一直想,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把沈清寒牢牢的保护起来。 沈清寒什么都不必会,因为嬴嗣音什么都会。 可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好像没办法实现了。 顾则笑正午时分来请嬴嗣音动身的时候,还特地带来了那把血剑,嬴嗣音动手垫了垫份量,六年多没碰过这东西了,竟然没有生疏的手感,这把剑,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似得。 出门的时候骑了匹白马,冀北的人没一个出来送的。 嬴嗣音不过是出门收拾几个小朋友再回来而已,曾经一剑抵万军的霸道侯爷,对付苏河镇的那些人,如何看也是绰绰有余,又不是生离死别,有什么可送的。 接到冀北送来的战书时,穆飞云和魏渊都有瞬间的慌张了一下,莫南风倒是淡定自若的看完便将信纸给烧了个干净。 据如今可靠消息,援军再有八九天就能全部抵达冀北,只要他们这里能扛得住,那也就是说最多再有个十日,冀北就会被西鄞的所有江湖势力给团团围住,再加上朝廷的大力支持,即便冀北再有多少高手,那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势必处于下风的局面。 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整个冀北已经戒严了,可韩离那清风罗玉堂在江湖上也不是吃素的,整个西鄞国最大的情报组织网,有什么事儿人家都是能第一时间探听到消息,冀北快凉了,韩离在冀北,人家冀北人还能不知道外头这些人盘算的小九九吗? 怎么办? 要说起年龄,江湖地位这些,那魏渊是远高于莫南风和穆飞云的,可是如今遇着事儿,送信的人是下意识的把信交到了莫南风的手上,魏渊也是下意识的就向这个小辈询问起了解决方案。 莫南风最近沉稳了很多,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实。 以前那个自己瘸了一条腿都能背着穆飞云蹦出大半个幽州城的少年,如今也是一坐一整天,半句话都能不说的主儿。 烧掉信纸后,莫南风拍了拍自己手中的烟灰,打。 穆飞云皱眉上前一步道,可我们就三个人,冀北知道这一次赶不走我们,他们就会完全处于一个被动的局面,这次来的是谁不知道,来几个也不知道,贸贸然然就决定要打,这未免太草率了。 莫南风道,无非就是司马卫侯、韩离、宁嘉容、沈清寒这几个人罢了,有什么可怕的?就算面对面打不过,那我们只守住苏河镇也不难,总之不能躲起来,逢战必应,这是江湖规矩。 魏渊道,那要是嬴嗣音也来了呢? 莫南风肯定道,他不会来的。 穆飞云道,事关冀北存亡,人家也不是傻子,再说上回你把沈清寒欺负成那样,你能保证人家不想杀你? 莫南风愣了一会儿,随即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来道,他来了更好。 你脑子有毛病吧,嬴嗣音来了还打什么打?嬴嗣音一来,苏河镇大家就都别守了,赶紧逃命了还有机会卷土重来。 莫南风坐在主位,他将自己的腰间长剑拔.出一半来,用衣袖仔仔细细拭擦了一遍,才抬头看穆飞云道,你在害怕什么? 你说我在害怕什么? 飞云莫南风朝穆飞云招招手,穆飞云视而不见,并未挪步,莫南风只好笑笑后继续说道,当初清寒去了冀北,我几乎是断了所有的念头回了家去,那时候是你来找我,是你同我说了一大堆要努力争取,打败敌人,夺回自己想要的,这样让人热血沸腾的话,你不是有目标吗?嬴嗣音现在就在眼前了,你要我做一只缩头乌龟避而不见?抱歉,我做不到。 我 那个魏渊伸手一拦穆飞云,及时插了一句话进来道,莫公子,穆公子的意思应该是,他也不是让你不打,只是我们如今该以大局为重,只要再抗十日,熬过这十日,冀北还不易如反掌的就能被我们收入囊中? 莫南风道,人家冀北的人也不是傻子,人家知道了我们的援军还有十日就来,还能白白浪费时间等着我们布局吗?既然下了战书,就说明他们也是势在必得,就算今日闭门不应战,司马卫侯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位大学士的手段,你们还不清楚吗? 那满地的伤员到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呢。 穆飞云咬牙,他知道莫南风现在就是赌着这一口气,于是也不拦着了,干脆说了句,好吧,你要打也成,那咱们定个战术总可以吧,如果是沈清寒来让谁去?如果是司马卫侯来让谁去?如果是宁嘉容来又让谁去? 魏渊道,在下倒是同宁嘉容交过一回手,不过那回对方并未恋战,只匆匆过几招后便走了,但是那厮的剑术在冀北侯府能排个前三的地步,是个厉害人物。 穆飞云道,还好以前皇都城众位皇子争权的时候,冀北已经死了一大堆高手,不然那些人若是还在,嬴嗣音这家伙还当真是躺在家里头都没人动的了他。 魏渊摇摇头道,付出这么多,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不知道嬴嗣音现在琢磨起这事儿还会不会后悔? 穆飞云道,但凡他有点儿良心,死了这么多兄弟,自然是心里不好过的。 你俩可聊跑题了。莫南风无奈的摇头笑笑,如果来的是嬴嗣音或者沈清寒,那就我去,宁嘉容或是司马卫侯,你们就一起上吧。 穆飞云翻着白眼吐槽道,你可别这么抬举你自己了,我看来的是谁也得咱仨一起上,以前被嬴嗣音吊打的那条腿是又不疼了?话变少了还当真觉得自己灵魂都跟着升华了?我看你收拾沈清寒都费劲,还想打嬴嗣音?脑子没问题吧。 莫南风不答话了,他只是拿着自己的那把剑,又陷入了沉思。 嬴嗣音确实很强,不过根据嬴景文身边的亲信韵锦公公传来的情报看,嬴嗣音现在的实力至少是削弱到了只剩以前的一半的地步。 他是打出一股力便能被反噬一股力,这样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打法,换了是谁也是扛不住的,如果拼尽全力斗上一回,同归于尽总是可以的吧。 最好带着沈清寒一起同归于尽,三个人都别活了,一起下地狱吧。 第111章 嬴嗣音骑着自己的马晃晃悠悠朝前走, 就这行进速度,不知道的, 还当他骑了一头驴。 苏河镇旁靠冀北, 这么多年也能算是靠着人家在生存, 对外宣称的都是有冀北罩着,只是嬴嗣音这个人向来没什么侵略和攻占的野心, 所以人家说什么也就任由去了, 他并不做理会。 冀北城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当初皇子们划分封地的时候, 他没想过自己, 却是为一众兄弟们考虑,想着大家伙儿以后年纪大了, 成亲娶媳妇儿了,带儿子带孙子了,地头太小总是不方便,所以半施压半强迫的逼着他那薄情寡义的父皇硬是划了七十二座城全部都算给了冀北一家。 后来老皇帝辫子一翘死了,膝下的儿子们全部闹腾着想造反, 嬴景文哪压得住这些哥哥弟弟们,于是讨好卖乖的拉拢了嬴嗣音, 他们毫不手软的把亲兄弟姐妹们一个一个清除的干净,可谁又知道,收拾完其他人,嬴景文转头就忘恩负义的盯上了一心一意帮衬自己的嬴嗣音。 嬴嗣音到现在都不敢去想他身边究竟少了多少人, 更不敢把这笔账往嬴景文的身上算。 总归是自己的错,怪旁人向来都不是孝文侯爷的作风。 悠闲自在的到了苏河镇门口,看到因为方便打仗而临时修筑起的一座简易城楼,嬴嗣音刚刚跳下马来,拎着剑往前走了几步,就听见城楼上有人在喊。 什么人?立刻站住,再靠近我们可放箭了。 嬴嗣音抬头朝上看了一眼,看那城楼上全是十五六岁的小男孩儿,不认得他也是正常,毕竟自己叱咤江湖的时候,这些小娃娃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嬴嗣音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仍旧是大步朝前迈着,半句话都不答。 这就是天下第一的排场,气势得足。 苏河镇城门紧闭。 城楼上的孩子们看嬴嗣音压根儿不听招呼,也纷纷慌乱开来,主要是来人身上气场太强,这架势,任谁看都是找麻烦来的,怎么办?要不要放箭?要不要报信?这货谁啊? 楼下是什么人?还不快快站住?最后一次警告,再往前走我们可就放箭了。 依旧是一副大爷我什么也听不见的架势昂首挺胸的朝前走。 城楼上的两个孩子不知所措的对视一眼,最后纷纷以最快的时间下定决心拉弓放箭。 楼下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若是让他闯了进来怕还是麻烦。 带头的抬手示意,身旁的家伙们就纷纷就位拉弓。 嗖嗖几声响,便是十几枝长箭对准了嬴嗣音的方向飞射而来。 嬴嗣音很强,又强又狂,他面对危险从来都是直面而上,甚至连一个闪避的动作都不会有,因为因为根本就没人能够近得了他的身,城楼上的孩子们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袭黑衣的男人,在长箭即将入身的那个瞬间,却突然全体的贴着他的衣裳边儿纷纷停住,然后不受控制的抖动两下,嬴嗣音一挥手,那些长箭便又被一股强力给反方向打回。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79) 甚至都不用掉转方向,木质的带着箭羽的那一头也能直接没入人的心脏。 是嬴嗣音,是冀北孝文侯嬴嗣音。 不知道是哪个眼睛尖的先喊了这么一句,城楼上有被箭身击中的人悉数倒在血泊之中,剩余的人便纷纷慌乱的逃窜开来。 上一回救顾则笑,嬴嗣音只是翻了几座城墙便带着人离开了,但是这一回不一样,这一回,他想堂堂正正的走大门。 再用掌力推开城门的时候,城里头的伤员和百姓们还来不及撤走,众人听着响动全部回头来看,城门里头的和城门外头的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诡异沉默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失声尖叫。 啊 叫完之后又慌慌张张的四下奔走开来。 比起嬴嗣音这张脸,好像他手里的那把剑更能帮助别人辨认自己的身份,江湖传言一直都是被鲜血染红的红色长剑,通体腥红诡异,散发着阵阵邪气十足的血腥味道,虽然嬴嗣音从来也没闻见过,可大家都这么说,他也就默认了。 有血腥味儿就有血腥味儿吧,反正杀了那么多人,这也都是事实。 嬴嗣音非常体贴的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他怕自己越往里头走,里边的人会越是混乱。 快跑啊,快跑啊,孝文侯嬴嗣音来啦。 大家纷纷抱头鼠窜,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四处乱跑,两个人回头就能撞到一块儿,也来不及骂对方不长眼睛,只能忙不迭的爬起来继续逃跑。 混乱大约持续了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城门口的这部分百姓和伤员才全部撤离了开来,只剩下空空荡荡的一条直路,和城里头乱七八糟散落一地的杂物。 嬴嗣音开始迈步朝里头走。 给人逃跑的这个空余时间,正好让那些守城的小孩子们有时间跑去莫南风跟前报信,听说来的人只有嬴嗣音一个,众人皆是纷纷吃了一惊。 莫南风拿剑往外走时,穆飞云忙忙伸手来挡,你不能一个人去,我陪你。 魏渊也十分义气的站出来道,我也去。 莫南风低头看看自己的剑,他道,这一仗,我想自己解决。 别傻了,你打不过嬴嗣音的。穆飞云用力将莫南风拽到了自己面前,用力的摇了摇他的肩膀,仿佛想要用这种方式把那个白痴摇醒一般,是,皇都城是放了消息说了一大堆嬴嗣音现在不行的话,可是没人验证过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我们现在不该去想如何能漂漂亮亮的打赢这场仗,而是要想如何守住苏河镇,等待援军的到达。 莫南风看了看穆飞云紧紧抓住自己手的手指头,只笑了笑说,你再不让我出去,一会儿嬴嗣音就进来了。 不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紧张,毕竟莫南风和嬴嗣音交手的次数,大概比穆飞云见到那个男人的次数还要多,虽然每一次都是惨败而归,可每一次正面接触,莫南风还是想堂堂正正的和对方斗一场。 穆飞云出于私人感情不想让莫南风走这一趟,可那个男人的目光望进自己的眼底时,那只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来。 如果你能平安回来,我们能好好聊聊吗? 能吗? 莫南风脚下一顿,心里没来由的慌了一下。 这几日他一直躲着穆飞云,哪怕面对面的遇见,逃不开,也只是礼貌性的冲着人家点点头,笑一笑,半句旁的话也不肯多说,更别提什么坐下来好好聊聊这样的事儿。 穆飞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知道莫南风还有自己的事情没有处理好,所以他一直在给对方时间,一直在默默的等,问也不问,提也不提,安安静静的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 那天的吻很假吗? 至少在穆飞云的眼里,那是真的,那是一个充满真诚的吻,所以他到现在也不会觉得排斥,抑或是觉得对方在玩弄自己。 莫南风在他低头的那个瞬间,肯定是真心的没错。 莫南风没答话,他没答话就是默许,穆飞云抓着弓箭跟在莫南风的身后一起出了门去。 在冀北住了这么久,嬴嗣音也是头一回来这苏河镇,和沈清寒的路痴属性不一样,他仅仅凭着自己找路的直觉也能一路寻到这些江湖豪杰们落脚的根据地,血剑拿在手上,刚刚抬头朝上看,就感觉到身后一股诡异的气息在朝自己靠近。 嬴嗣音完全是条件反射的侧身,莫南风就这么擦着他的肩膀而过,然后稳稳当当的在前方落了地。 半句废话也没有,嬴嗣音直接抬手,伸手将自己长剑的剑身拔.出一半。 穆飞云和魏渊迅速的在高阁视线最好的地方就位,是不是来帮忙的不清楚,反正嬴嗣音也不在乎。 将剑彻底拔.出一甩,一道凌冽的剑气划破石地,嬴嗣音口气冷淡的道了一句,动手吧。 莫南风也不废话,跟着把自己手中的长剑拔.出。 毕竟对面是个小辈儿,所以嬴嗣音这一回没有先动手,等着莫南风先沉不住气一剑刺来时,他才镇定自若的抬手来挡。 两道剑气在空中相接,四周的杂物又开始被震的蠢蠢欲动起来,嬴嗣音单手执剑,另一只手负于身后,悠闲自在的模样难免让人看着心中窝火,莫南风咬牙,手里的力道不免又加重了好几分。 可嬴嗣音举剑的手臂仍旧是分毫不动。 放过沈清寒好吗?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莫南风能感受到嬴嗣音抵抗自己的力道稍稍减弱了几分,平日里几乎是不可能听到孝文侯爷会用这样商量的口气和谁说话,那个男人一贯强势,哪怕是在□□沈清寒的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并没有太考虑到对方是否情愿这样的心情。 他只是把人扣在自己的身边,然后一股脑的把自己所有能给的东西全部给出去,像是小娃娃交朋友一样,他以为把自己的糖给别人,别人就会和自己玩,而做这件事情之前,并不会考虑人家到底爱不爱吃糖。 莫南风觉得好笑,这话该是我说吧,拜托你放过沈清寒好吗? 清寒现在不会离开本侯的,而你的执着,让他很难过。 就仅仅是难过吗?我撕心裂肺的疼了这么久,对他来讲就仅仅只是难过? 那你想要他如何? 我想要他死。 嬴嗣音皱眉,甩手一剑击出,那力道,生生把莫南风打出十米开外远的距离,也好在自己落地前几个翻身稳稳站住了脚,莫南风身子稍微一晃,立马立住举剑迎上追来嬴嗣音,那强劲的剑气逼的自己连连后退。 嬴嗣音不想杀自己,这是莫南风同他交手之后得到的最直观的结论。 怎么?出门之前沈清寒告诉你不要杀我吗?莫南风踩地的双脚止不住连连被迫后退,他仍是坚持着,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阻挡对方,他觉得对不起我?那十年玩弄了我的感情现在不知道如何偿还? 本侯只是很好奇,他究竟是欠了你什么? 于嬴嗣音而言,如果仅仅是用生命就可以还清的情谊,那这么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下来,自己都不知道因为沈清寒的求情而放过莫南风多少次了,这情,究竟要怎么还才算完? 哼!!!!莫南风冷笑一声道,嬴景文欠了你多少,他沈清寒就欠了我多少。 第112章 嬴嗣音突然觉得十分可笑, 手里头下了狠劲儿,本来现在莫南风就是被他推着在走, 现在更是招架不住, 连着硬接了三四招, 最后一剑还来不及打出,对方的长剑便已经架到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好歹是叱咤江湖这么久的前辈, 又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 莫南风早就有了这样的准备,所以在面对战败时,他的内心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嬴嗣音道, 本侯从来没觉得有人亏欠过自己, 你爱的这么斤斤计较,不觉得累吗? 斤斤计较?莫南风仍是止不住的笑, 是啊,孝文侯爷多大方啊,爱人爱的洒脱随意,您这是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折磨沈清寒的了?那天晚上的欺辱就算您忘了,我这辈子也不可能会忘的。 那得是多么大的刺激, 才会让人想都不敢再去回想,那种看着心爱人的遭受□□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让莫南风被打击到躺回漠北家中一蹶不振,若不是穆飞云来带他走,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跳出心里这段过不去的坎儿。 回忆起不好的事情,嬴嗣音也只能轻叹一口气道, 那件事是本侯的错,本侯已经同清寒道过歉了。 这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不管是不是,也是本侯同清寒之间的私事,与你无关,你何必这般执着? 说的多好听呐。伸出自己的手指推开嬴嗣音那把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剑刃,莫南风道,你可以逼迫他,可以逼的他离不开你,不管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不过耍了多少卑鄙的手段,只要事后再道个歉,便能把事情解决的完完美美,而我什么都不可以做,沈清寒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甚至连伸手拦他一把都不应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甚至根本就不该爱他是不是? 嬴嗣音收回自己的长剑,负手同莫南风面对面而立。 沈清寒心里有愧,他没办法光明磊落的离开我,那十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你现在拿着剑都没办法杀了我,所以上次他被我挟持还在水中潜上潜下,哪怕是要做出亲我这样的事情他也必须要救我,为什么?你们解释解释到底为什么?现在说的那么好听不过是想为自己开解,不过是想让自己以后的日子能再过的轻松一点。莫南风的笑意不减,可是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能过的好? 所以你对他好,他就必须得跟你? 所以你对他好,他就必须得跟你?反问的话原封不动的再给扔回去。 清寒是自己决定留在冀北 你敢说他是自愿的?莫南风的声线陡然提高了八个度,他甚至毫不畏惧的一连靠近了嬴嗣音好几步,你敢说他从一开始就是心甘情愿的跟着你?你敢说你的手段不脏?你敢说你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你敢说他现在留下,是摒除一切杂念后的真实想法?你敢说他不是走投无路,无处可去所以不得不来冀北?你敢说他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多有意思啊。 好人坏人全让他嬴嗣音一个人给做了,结果到最后还什么都是他的,天下第一是他的,冀北的是他,沈清寒也是他的,别人折折腾腾无可奈何,他想要什么要什么,想有什么有什么,现在还委委屈屈的来觉得别人挡了他的路? 嬴嗣音被莫南风逼退一步,心里稍稍起了几分动摇,甚至怀疑起了沈清寒在冀北是不是真的过的快乐的时候,魏渊便赶忙拉了拉穆飞云的袖口,示意他从背后偷放一箭。 一对一单挑,那这世上没人能打得过嬴嗣音,何况这样的战事也不是什么要堂堂正正分个你强我弱的对抗,这是两股势力的斗争,嬴嗣音既然敢一个人来,那就说明也是做好了一对多的打算,这也不能算是欺负,毕竟若是一对一,那嬴嗣音和谁打都是在欺负人家。 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建设,穆飞云毅然决然的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弓箭。 长箭对准了嬴嗣音的心口位置,莫南风还和嬴嗣音在大声的就沈清寒的事情争执,这样的举动正好十分完美的分散了嬴嗣音的注意力,只要能射中,只要这一箭能射中 穆飞云聚集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心里头咚咚跳的跟打鼓似得,嬴嗣音的心脏部位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不断放大又放大。 手指头拉动弓弦都到了不住发抖的地步,穆飞云感觉自己额头有汗,手指头勒到一阵刺痛才猛然松开了手指。 嗖!!!!!!!的一声,长箭飞射而出。 不可以失误,不可以失误,不可以失误,穆飞云紧张的一直在高楼之上默念着这段话,眼见着那长箭离的嬴嗣音越来越近,穆飞云脸上正要起几分笑意的时候,却见嬴嗣音突然往后一侧自己的右耳,像是发觉了什么。 莫南风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卑鄙,但是不得不说,刚刚看到穆飞云放出那支箭时,他是真恨不得嬴嗣音就立马死在他面前最好。 可惜那个男人实在是敏锐的名不虚传,长箭大概还有一段安全距离的时候,嬴嗣音便是眉头一皱的朝后侧去,右手一扬,一道黑气自掌心打出,控住那长箭原地不动,然后咔哒一声猛然折断。 趁着这个时机,莫南风举剑又想攻击,嬴嗣音转身总是需要时间的,只要这一剑刺出去,这一切,就全都结束了。 两柄长剑对击在一处又是噹的一声脆响。 寒风袭来,嬴嗣音回首去看,只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般惊喜的唤了一声,清寒 那一刻眼底泛起的光是真的,嘴角勾起的笑也是真的,沈清寒的整个右手都是被一道青气环绕,从手臂一路到长剑的剑尖,伸手挡住了莫南风这强力的进攻。 他一手举着剑,一手拉住嬴嗣音,脚底踩力,半分不曾动摇。 动手。见着对方又来了人,魏渊忙忙扯了穆飞云一同跳下楼去。 沈清寒拔剑同莫南风对峙,嬴嗣音在身后发现还有两个人在朝自己所在的方向快速奔进,他只伸手一掌推开莫南风的剑气,手臂一拦沈清寒的腰身,脚下轻旋,便带着人后退十步远,与对方拉出了一个十分安全的距离来。 穆飞云跑在魏渊前头,魏渊所踏之地,身后还散出一阵诡异的气体。 嬴嗣音皱眉,也辨不得是何物,只抬手先捂住了沈清寒的口鼻再做打算,毕竟无夜宗盛产毒物,此事在江湖上也并非是什么秘密。 穆飞云追上前去率先做的一件事儿便是查看莫南风的伤口,把那脖颈来来回回翻看好几次,才确认嬴嗣音确实没下手,只是拿剑一架,做了个样子而已。 若真是起了杀心,只怕是十个穆飞云来也赶不上救人。 魏渊跟上,不由分说的捏着自己手心里的绿色药丸往穆飞云和莫南风的口中各塞了一颗。 嬴嗣音完全确定了这家伙又放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毒气,所以带着沈清寒越退越远。 使个龟息的法子不闻就好了,做什么躲的这么远,好像我们怕了他们一样。沈清寒嘴里小声吐槽,脚下却还是跟着嬴嗣音不停往后退去,让那毒烟不能进了自己的身。 嬴嗣音解释道,毒气不一定是闻了才会受伤,有的时候沾染到皮肤也是麻烦,你这细皮嫩肉的哪受得住这个?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80) 细皮嫩肉? 那应该是?漂亮的人从来不稀罕于别人的夸赞,嬴嗣音知道沈清寒不喜欢这些词儿,于是想了想又换了句,面如土色?面黄肌瘦?獐头鼠目?歪瓜裂枣?不忍直视? 沈清寒笑了一声道,不忍直视这个词送给你。 大概是后退的让人有几分烦了,嬴嗣音脚下一顿,一挥手打出一道黑气,硬生生把那毒气反方向给莫南风他们给击打了回去,烟雾只是有毒而已,碰着人的皮肤并不会有别的事情发生,可看着毒气往回走,莫南风、穆飞云和魏渊三人还是下意识的闪避开来。 二挑三。 这仗如何看也是没办法打的。 魏渊的实力如何暂且不讲,对面可是有嬴嗣音那么个大魔头在,就算今天沈清寒不来,他们三挑一都显得格外窘迫。 沈清寒来也没打算欺负人,见对面的毒气不再逼近,他便也同嬴嗣音一起站住了脚。 莫南风就这么盯着他,一直盯着,死死的盯着。 对这目光沈清寒是感到畏惧的,可是畏惧归畏惧,他不可以回避。 往前走的时候,嬴嗣音懂事的松开了沈清寒的手,沈清寒上前两步,手里拿着的长剑一甩,一道冰棱划破地面。 沈清寒道,莫南风,谈谈吧。 莫南风拿着剑上前。 两个人依旧隔着很远的距离。 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呢?手里的青气又开始环绕,沈清寒口气冷漠的说道,那十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不知道怎么办? 莫南风,看看你身边的人吧。沈清寒的目光后移,视线落到了满面担心的穆飞云身上。 放过我或者是放过你自己这样的话沈清寒不想多说,这件事情就这么一直拖下去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那十年的爱都是真的,沈清寒一直知道,所以在面对别人的付出时,他很感动也很感谢,这件事情不能怪莫南风,他一直认同错的只是自己,如果不是当年立场不坚定,如果不是稍稍有动摇所以伸手接纳了对方的温柔,事情,或许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这么想要快一些的划清界限也是希望对方能够早日好好生活,莫南风说的没错,沈清寒问心有愧。 哪怕这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十年,莫南风护着他,他也护着过莫南风,两厢情愿到如此地步,他也依旧问心有愧。 愧的是人家动了真情,他不拒绝也不接受的态度,像极了一个拿刀凌迟的行刑者。 第113章 要怎么解决呢?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清寒方才说的话, 就这么来来回回的在莫南风耳朵旁边响起了好几次,若是以前, 不等对方开口, 沈清寒但凡是皱个眉头, 莫南风也能拍着胸脯的跳出来说。 这都不是事儿,清寒你别怕, 让我来解决。 从一个解决麻烦的人变成了一个制造麻烦的人, 莫南风知道,沈清寒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始终不肯放手的他自己。 该是知道自己得不到,爱来的没有理由, 恨来的更没有理由, 莫南风也整日整日的在水深火热里挣扎,觉得不对, 不该,可做不到那么洒脱的理由也只是,这铺天盖地的怨和恨能让自己心里觉得更好受一些。 不知道问过自己或者是问过别人多少次的为什么,莫南风也始终得不到答案,难道就仅仅是不合适?自己并不是对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如果是这样, 那在昆仑山的那十年得是多讽刺的事实啊? 莫南风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他还想再问,他希望能听到一个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可是他却偏偏忘记了,爱来的没有理由,不爱也同样没有理由。 莫南风说不出话来。 沈清寒看了他一眼,又道, 有办法解决的对吧,不可能一直这样耗下去,今天苏河镇,你们必须让出来。 从冀北到皇都城那么远的距离,要和嬴景文再相遇,就注定要一座城一座城的往前走,只是没想到自己连冀北的门都没出,人家就已经围堵了过来。 沈清寒有些恼,他想过嬴嗣音站到自己身边来时,嬴景文会变得多么窘迫的场面,却未曾想到过,人家从容成了这般。 只是一句话,或许他也根本什么都不必说,只要有人反,只要嬴嗣音踏出冀北一步,天下人便会立刻摇旗支援。 所有人都当他嬴景文,才是对的。 莫南风深吸一口气道,解决? 沈清寒道,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所以你就一定要在前方拦我的路吗? 为什么是嬴嗣音? 就算不是他,也会有别人,对你来说,只要不是你,就都是错的吗?如果今天站在我背后的是另外的人,你也会问我为什么是他?莫南风,你让我怎么回答你? 所以可能是任何人,就偏偏不会是我吗? 不会是任何人,也不会是你。沈清寒甩开剑式,寒气从手臂处开始蔓延而下,这个问题我们讨论的太久了,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就今天吧,用男人的方式解决,不论谁输谁赢,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魏渊和穆飞云对视一眼,怎么回事?如果他们两个要动手的话,那嬴嗣音 两人转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嬴嗣音镇定自若的在街边寻了一把倒地的长板凳,扶起来坐好了,根本没有打算上去给沈清寒搭把手的势头,甚至是在看到对面的朋友齐刷刷的转头来看自己的时候,还十分友好的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道。 过来坐坐吧。 哪有人敢过去? 魏渊压低了声音问穆飞云道,沈清寒和莫南风动手,谁的胜算大? 穆飞云答道,沈清寒没跟嬴嗣音之前,莫南风的能力在他之上,可是现在,不好说了。 毕竟这么长时间,明眼人都知道沈清寒去冀北也不是玩去的,他更不会是什么为了爱情可以欺师灭祖,屏除一切江湖流言就为了和那个叫嬴嗣音的男人双宿双飞的性子。 沈清寒不是这种人。 这一点,稍微接触过他的人应当都是能懂,除了莫南风那个爱他爱到发疯的傻子。 沈清寒拔剑的时候,一道寒气贴着莫南风的脸侧就这么过去了,他沉声道了一句,发什么呆?拔剑。 莫南风才后知后觉的举起自己手中的剑来,我还是不懂。 你会懂的。 人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但是他们可以在已知的路途上,把自己的人生过成最好的模样,就像沈清寒没办法对十年前沈家三百多条人命的血仇视而不见一般,他没办法心安理得的用亲人朋友们的血铺出来的路,而去过自己安逸舒适的生活。 和莫南风在一起,是很好的选择,沈清寒也曾经被对方给出来的温柔冲昏过了好几年的头,最后幡然醒悟的时候,却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对方越扎越深,已经到了难以回头的地步。 莫南风能带沈清寒去漠北,可嬴嗣音能带沈清寒上皇都。 如果一定要给个解释,那么这就是理由,这就是原因。 沈清寒连着击出三剑,莫南风有几分不在状态,慌慌张张的闪避,不过好在沈清寒也没想伤他,所以这三剑都是贴着身子过的。 你追我赶,轻轻几个旋身,两人便是上了屋顶。 嬴嗣音左手按右手,目光一直跟在沈清寒的身上没有移开过。 只听噹的一声重响,两把剑的剑刃相击到了一起,比起一开始的试探,这一剑,沈清寒用的力气大了不少,莫南风抬手举剑来挡,手臂都被震的发麻。 沈清寒此前废了右手,左手大抵还是不习惯的,尤其是面对这样不肯服输的场合时,他便是用了嬴嗣音此前教的法子,拿内力聚气来控制自己手中的那柄剑。 莫南风看见他手心里的那股青色气体连带着整只手都一直抖个不停,不知道是想伤人还是想自残,总之紧握的指缝里有些抑制不住的血迹在往下落。 魏渊有些担心的瞧了瞧嬴嗣音的方向,见那男人原地不动的坐着,模样比谁都淡定,他便又问穆飞云道,沈清寒这是想做什么? 偏偏选了对自身损耗最大的方式去和莫南风对抗,还是招招留情的手段,实在是让人有几分看不懂。 穆飞云同样担忧的摇头,我也不知道。 但是能看出来的是,若是再这么打下去,沈清寒别说想赢,但凡莫南风稍微情绪失控一点点,他今日都必死无疑,难道是因为嬴嗣音在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动手吗?因为嬴嗣音在,所以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出事?可看嬴嗣音这样子也没打算要插手啊?难道他赌的是莫南风? 难道是他赌了莫南风绝对下不了这个手? 这么闹着玩的打法纠缠到最后,莫南风也有几分恼了,沈清寒每一招都用尽了全力,但是偏偏不往他身上招呼,全是贴着衣裳边儿过的力道,连个衣服口子都不会扯开的那种。 可又每一股力打中莫南风的脚边、背后,都会轰隆隆的击垮一片屋顶瓦砾。 这算是什么意思? 莫南风皱眉,抬手接了一剑,然后顺手一招打出去。 沈清寒下意识的举剑想挡,可手指头刚刚抬起一些又悄悄放下,那力道是直击胸口的,沈清寒只是微微侧了侧身,结果被打中了肩膀。 莫南风也使了劲儿,沈清寒脚下不稳还被推出了很远的距离,站定后便是双腿一软,单膝跪倒在了那屋檐边上,一手撑着自己的长剑,勉强稳住了身子。 嬴嗣音还是原地不动,眉头都不见皱一下,只是静静的看着。 清寒莫南风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了两步。 别过来。沈清寒抬手擦掉自己嘴角的血迹,掌心向外伸出,示意对方不要靠近。 右肩处开始疯狂的往外渗出血迹,深呼吸两口气之后,这才摇摇晃晃的又站直了自己的身体,沈清寒笑了笑,甩开剑式道,不错,就这样打吧。 莫南风皱眉,好玩吗? 好玩。 干什么?以为你流两滴血我就会心软放过你? 两滴不够,那我就多流几滴。 莫南风咬牙,他不知道沈清寒就这么吃死了自己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明明说了那么多狠毒的话,下了那么多自己不好过也不会让沈清寒好过的决心,而这些恶毒的诅咒,人家从头到尾就没往心里放过。 沈清寒根本什么也不在乎。 这一剑打在身上,不止是莫南风自己被吓了一跳,同样紧张的人还有楼下的魏渊和穆飞云,嬴嗣音脸上没什么表情,没人看得出来他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总之是坐着没动,依旧是保持着之前你们自己的事儿自己解决,大爷我绝不插手的表情。 注意到对方的脸色难看,沈清寒便又多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想让你看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我死了你并不会更开心,何必呢? 你现在活的很开心吗? 你不是看到过吗?能哭能笑,能跑能跳,应该还算不错吧。 他对你很好吗? 还不错 我不相信做出那种事情的人会有多好。 他在改了。 改? 他到现在还在楼下等着,没有冲上来杀你,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沈清寒回头看了嬴嗣音一眼,转回来之前还不忘朝着人家坐着的方向笑了笑,算是表示自己没事,何况现在就算没有他,我们也回不去了,我必须为沈家平反,那十年当是黄粱一梦,到现在该醒了。 梦? 或许你能找到一个更为贴切的词语来形容? 莫南风举起长剑摇头道,不,那不是梦,我一直很清醒,晕了头的人是你。 血迹已经完全打湿了整条胳膊,莫南风望着沈清寒的脸,执剑指向他的眉间道,就按刚刚说的办,我们堂堂正正的打一场,赢了的人走,输了的人就永远留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毕竟是十年的爱,想给小风风一个交代,所以这部分写的稍微长了点。 最近作者菌三次元的事情真的超多超忙,更新不及时,请大家谅解。 爱你们。 准备12月底的某一天写个万字章,算是补偿。 (,,???)ノ(?っ?`。) 第114章 好。潇洒应战。 沈清寒抬手点住自己右肩处的穴道, 虽然作用不大,但好歹能止着血不用一直往下流。 莫南风轻微皱眉, 跃身一剑刺来, 好在沈清寒抬剑速度够快, 一个右肩有伤的人能做到这样完美的防范也是不容易,看来在冀北的这段时间是有认真练功, 这一剑对峙住, 沈清寒的手指头便更是抖的更厉害。 疼?莫南风沉声问他。 不疼。沈清寒咬牙回答。 哼!!!!!冷笑。 不疼是不可能的,沈清寒虽是自小就格外能忍得这些,可受伤的是右肩, 用力的还是右肩, 刚刚的一剑打在身上,那肩骨最轻也得是个碎裂的程度, 不说现在要吃力用力,他哪怕就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一定是疼的。 可是疼又如何呢?莫南风现在就是想让沈清寒也跟着疼一疼,何况这只是自己所承受的千万分之一的撕心裂肺,他本来就应该好好感受感受才是。 一剑挑开后, 沈清寒又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莫南风几乎不给对方喘气的空间, 又立马旋身跟上,一剑又一剑的击出,沈清寒只是防范,来一剑挡一剑, 并未有出击的打算。 莫南风道,看你这个打法,是想自杀不成? 大抵是失血过多,所以沈清寒的唇色看起来有几分黯淡,平日里跟摸了花蜜似得鲜艳甜蜜的嘴唇,现在却是干涸灰白的厉害。 莫南风这么一句嘲讽的话说出口时,沈清寒眼底竟是起了一抹杀意,趁着自己闪避开来,而对方击空一剑身体前倾时,他反手便是挽了一道剑气甩出去,划过的屋瓦纷纷破裂乱飞,莫南风回身举剑已经来不及,只好凌空一掌劈出。 四周的尘土杂物被扬起不少,魏渊怕沙尘入眼,所以体贴的替穆飞云伸手挡了挡眼睛。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81) 嬴嗣音也总算是坐不住了,这四周的杀气蔓延的太过厉害,而沈清寒又始终不肯下狠手,所以他眼底略带些担心的从长板凳上站起了身来。 莫南风是算准了沈清寒不会躲,所以那一掌过去的时候,对方必然会举剑来挡,迎过一波掌力后随即面对的便是莫南风这拼尽全力刺出的一剑,如果不出意外所有的一切会在瞬间结束。 而沈清寒却是算准了莫南风不会刺,所以掌力之后的那个人长剑袭来之时,他是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一下,甚至还有时间勾起嘴唇去笑了笑。 刺下去,刺下去,刺下去 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莫南风的脑子里吵吵闹闹,轰鸣的厉害,眼瞧着剑尖离那个人的心脏越来越近,可他的速度却是完全不受控制的变慢了下来。 沈清寒不躲 沈清寒压根儿就没想躲 沈清寒知道他不可能刺的下这一剑 沈清寒对莫南风说:我只是想让你看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我死了你并不会更开心,何必呢? 沈清寒死了,莫南风也不会更开心。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莫南风想要停手,脚下刚刚放慢了速度,却是突然有一股强力从沈清寒的体内爆发了出来,长剑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被对方的身体吸走。 莫南风惊恐的将自己的手指往外扯,沈清寒,你疯了? 你看不清,那我帮你看。 停手,快停手。 因为双方距离的太近,所以这个时候想要收手完全已经是来不及了,莫南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长剑一点一点的没入沈清寒的身体,他用了全力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但是沈清寒好像也是铁了心的要伤自己一回,双方僵持不下。 莫南风气急了,他只能大声吼道,你就这么想死? 我不想死,我想活,可是我没办法像一只猪一样心安理得的接受所有人的施舍,你的好我全都记得,你说的一切我也全部都认,是我的错,如果我的一条命能还你那十年毫发无伤,我也不后悔。 双方都在用力,那么苍白无力又倔强坚持的沈清寒让莫南风心疼的不得了。 前后两股力道,剑身也不受控制的抖动的十分厉害,剑尖就这么搅着沈清寒的血肉,莫南风不敢松手,他怕自己稍微一个不注意,这把剑,就会彻彻底底刺进沈清寒的心脏。 莫南风喊道,你还?你还的了吗? 还不了。 那你还不松手? 那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你教我,我该怎么办? 嬴嗣音的手指收握成拳,像是在隐忍什么。 穆飞云也因为太紧张,眼睛一直盯着房顶上的那两人,连什么时候自己抓住了魏渊的胳膊都不知道。 莫南风越来越着急,你先松手,松手之后我们再谈。 没时间了。沈清寒的目光下移到了嬴嗣音的脸上,他又轻声道了一句,我们真的没时间了。 你死了,你的所有时间就全部终止了。 简短几句话的时间,剑尖又没入了身体一些,莫南风从来就犟不过沈清寒,以前是这样,现在自然也不例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为他哭了不知道多少回,高兴、伤心、喜欢、失望、一直到现在,认输的那个人,从来就没有变过。 如果沈清寒能反抗他,或许莫南风抱着这股恨意还能坚持的再长久一点。 可是十年的接触足够让一个人完全的了解到另一个人了,沈清寒知道如何踩中莫南风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所以除了要走这件事情外,其余的任何事情,他都没有在莫南风面前强硬过,低头、认输、自伤、哪怕是拿剑往自己的心口处捅,他也一定要走。 他只管走,剩下的谅解和放手,全部丢给了莫南风。 好好了,好了你放手,放手,我让你走 莫南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总之最后一个音节刚刚落地,沈清寒那头的力气就瞬间被收起,自己被自己往回拉的力道给打翻在了屋顶,莫南风滑着滚了两圈儿,总算是勉强没有摔下楼去,沈清寒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他身子两晃,倒头便往楼下栽去。 嬴嗣音淡定自若的伸手将人接住,抬手点住他周身伤口的穴道,又注了一股内力入体,想要替沈清寒护住心脉。 将人背到自己的背脊之上,嬴嗣音脸上的神色阴沉了许多,他抬头冲魏渊道,今日之内撤出苏河镇,否则明日本侯的人再过来,你们就没这么好运了。 沈清寒的眼皮半睁半合,只催着嬴嗣音快些走,回家吧,我好疼。 你也知道疼? 得,果然是又生气了,强忍着这么久没出声没动手就已经该是极限了吧,沈清寒有些想笑,他伸出自己血糊糊的手拍了拍嬴嗣音的脸道,这不是解决了吗?不亏。 嬴嗣音咬牙,觉得自己年纪一大把也不好和沈清寒在外头争个谁对谁错,他只是在心里头暗自腹诽道,这还不亏?这人都差点儿死了还不亏?就为了摆脱一个莫南风至于费这么大劲儿吗?手一伸就能除掉的一个晚辈,至于弄得自己这一身伤? 嬴嗣音发话了,在场自然也没人敢拦,他正迈腿想要走的时候,又听见有人在身后喊。 沈清寒。 是莫南风的声音。 嬴嗣音背着沈清寒转身回头,还没瞧的清人在什么地方,就看见一团白色的东西朝自己的面门处飞来,沈清寒双手抱着嬴嗣音的脖颈,脑袋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身上疼的厉害不想动弹,所以这玩意儿是嬴嗣音伸手接住的。 暖烘烘的触感,看来是刚从贴身存放的部位取出的。 嬴嗣音把那东西拿在手心里捏了捏,这才摊开手心低头去看。 这是沈清寒给出去的那块玉佩。 他有些吃惊的又抬头去看莫南风。 东西还给你们,要断就断个干净,这辈子不纠缠,下辈子也绝不纠缠,你们走吧。 嬴嗣音侧头去看看沈清寒,瞧见他的目光正盯着自己手中的那块儿白玉挪动不开,嬴嗣音暂且把玉佩收进了自己的腰间,然后道了一句,走吧。 等一下。沈清寒连忙制止。 虽然身上疼的厉害,可沈清寒还是用自己的右手伸进衣襟里费劲的掏了好一会儿,血迹蹭了些到莫南风十岁那年送给自己的那半块玉佩上头,沈清寒小心的用嬴嗣音的衣裳边角将玉佩擦拭干净,这才又伸手将玉佩朝莫南风的方向丢了回去。 莫南风没有伸手去接。 玉佩稳稳当当的砸中他的心口,然后落在房顶上,咕噜咕噜的朝下头滚去,从屋檐上落地,砸成了个粉碎。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沈清寒和莫南风的心脏同时有跟玉佩落地一般碎裂的痛感。 沈清寒闭了眼,压着干涩的嗓音在嬴嗣音的耳边说,回家吧。 回家了。 望着那两人出了苏河镇的背影,穆飞云后知后觉的松开了自己抓着魏渊胳膊的手指,他略微点头表示歉意,然后快速上前去捡起了莫南风那块儿摔碎了的玉佩。 拼也是拼不好的了,于是只能将碎片先收进自己的衣襟里,穆飞云一个跃身上了屋顶,看着莫南风背对着自己坐在屋檐之上,他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纠结许久,干脆就近到了个地方坐着等他,算是陪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篇文的数据不太好,但是作者菌还是会很努力的更新的。 谢谢宝贝们的喜欢,哪怕就是只有一个人看,我也会填完这个坑的。 加油加油加油。 第115章 魏渊眼色极快, 看莫南风这架势也是不可能再继续打的了,而且明眼人都能瞧见, 嬴嗣音看见沈清寒今日在这里受了伤, 心情不爽的厉害,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再去招惹冀北,那岂不是等同于找死吗? 于是魏渊立刻安排驻守苏河镇的队伍以及伤员连夜撤离。 夜色渐浓, 身后屋檐下稀稀拉拉离开的脚步声趋近于无。 魏渊给穆飞云留了封信, 大概意思就是自己带着先行部队撤离,你抓紧时间劝劝莫南风,嬴嗣音既然那么说了, 明日一早再看见苏河镇还有旁人, 他必然是要下杀手的。 穆飞云哪能不知道这个,可是莫南风不走他就不能自己先离开, 于是看完后便随手将信纸揉巴揉巴给扔掉了。 莫南风屈起膝盖,双手抱头,他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埋起。 这姿势一直持续了三个时辰不曾变过。 我是不是很没用? 嗯? 摇摇晃晃等得瞌睡虫上脑,穆飞云揉了自己的眼睛好几遍,看着莫南风仍旧是一动不动的模样, 还当自己是睡着了做的什么梦,谁知道刚刚想闭眼接着小憩一会儿, 又听着一声。 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这回确认了不是做梦,穆飞云回答的果断,他小心翼翼的靠近了莫南风一些道,今天还人家玉佩的姿势还是很帅的, 没哭没闹,大方得体,有骨气。 下辈子也没机会了。 没关系,这不是还有穆飞云拍着胸脯想说这不是还有我吗?,可是话说到一半又及时的刹住了车,想着如何也是不合适的,于是又生生的将这话给咽回了肚子里,他只眼神坚定的拍了拍莫南风的肩膀道,要我说你先遇着沈清寒,这得是多大的优势,下辈子再是这情况,你就抓紧时间先得手再说,你看人家嬴嗣音,废话不多,但做的全是实事儿,懂吗? 我不是嬴嗣音,那个时候我要是敢碰他,他就是拼了命也会反抗的。莫南风抬起头来苦涩一笑道,这或许就是差距吧,爱与不爱的差距。 爱个屁,那沈清寒一开始恨不得杀了嬴嗣音的事儿你怎么不提?人家为了救你,哭过了,求过了,跪在地上弄得一身伤的事儿你怎么不记着?就算现在要分开也一定要征求你的同意,没有说单方面翻脸就翻脸,拿着刀捅自己都不会捅你,再说嬴嗣音放过你这么多次你真当是自己命硬?要不是看在沈清寒的面子上,他会搭理你?要我说你们就算现在划清界限了,那做人也得有良心不是,人家做的够好的了。 算了算了,别想了,事儿都过了,人也走了,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穆飞云略显烦躁的摆摆手道,而且我作为局外人说句公道话,你凭什么说那十年是人家欠你的,你付出了,他就没付出吗?这只爱的多少的问题,你敢说你难过人家就不难过?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洒洒脱脱的走人不爽快吗?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再夸奖一次,你下午扔玉佩的姿势真的特帅。 就只是扔玉佩帅吗? 说要放人家走的时候也帅。 那嬴嗣音呢?他在楼下咬牙切齿的模样是不是特丑? 人家没咬牙切齿。穆飞云仔细回想了下午的场景,然后认真答道,全程淡定,一副睥睨众生,全天下老子最帅的模样看着你,甩了一句狠话之后,背着沈清寒就走了。 我还没有他帅吗?莫南风不服的站起身来,大拇指头一指自己,少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初上昆仑山的时候,那会儿他和沈清寒的恩师菥蓂真人问他们分别叫什么名字的时候,莫南风也是这么拿大拇指一指自己的回了话。 骄傲又自信,那时候的莫南风浑身上下都是闪着光的。 穆飞云回答道,你比他年轻。 你莫南风气鼓鼓的,像是非得和嬴嗣音比一回谁更好似得,那要是我和嬴嗣音都喜欢你,你选谁? 穆飞云张了张嘴,不受控制的翻了个白眼后侧过了自己的头去,有毛病。 嘿嘿。莫南风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的笑笑之后又坐回了穆飞云身边,他试探着用自己的肩膀去撞了撞对方,然后认真的道歉说,之前在你家,我很抱歉。 抱什么歉? 我我对不起,冒犯你了。 冒犯? 骚,骚扰? 骚扰? 那那那,那是 我自愿的。 莫南风正结巴着,穆飞云却是突然回了头,扔下一句话后主动探头去将剩下的话全部堵进了肚子里,这是第二次接吻,还是唇瓣相接,还是在月光下,还是他们两个人,牵着手,搂着腰,生涩却又用心接纳着对方。 离开苏河镇的时候,整个镇子安静的不像话,整个天地间都像是只有莫南风和穆飞云两个人了一般。 莫南风先跳下屋顶,然后回身伸手去接穆飞云,穆飞云却也没理他,只是自己跟着翻身而下,稳稳当当的落了地。 有手有脚的你接什么接?我还跳不下来一个房顶吗? 莫南风摸摸头道,这不是,想多照顾你一些吗? 我又不是个不会武功的姑娘,拜托你正常一点。穆飞云扯下莫南风摸着脑袋的手,他吐槽道,没事儿别老摸你的头,这个动作会显得你特别傻。 成,你说不摸就不摸。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先回一趟昆仑山吧。莫南风率先走在前边道,我想见见师傅,同他老人家告个别,然后回漠北,你呢? 跟你一起走好了。 那你?不打算对付嬴嗣音了? 算了,打不过。穆飞云毫不在意的说道,像是忘记了以前那个豪情壮志,在长辈们面前信誓旦旦的自己一般,该放手的时候就要学会放手,再说我出来一趟发现了比打打杀杀更值得自己费心思去做的事情。 什么事? 处对象算不算? 喂,你什么表情啊,处不处?要处就处不处拉倒,不处前边就各走各的吧,谁稀得一路搭理你?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82) 处处处,我又没说不处,你发什么火呀。 瞧你那一脸不情愿的,怎么了,跟我处还亏待你了? 不亏待不亏待,我这是捡到宝了。 切!!!!! 走右边,你认不认路? 我知道走右边。 赶在天亮之前,苏河镇一夜清空了所有驻守的部队以及伤员,空下一座城池让给冀北收入囊中,不费一兵一卒,那嬴嗣音只是一个人一把剑的来走了一趟,就足够完成完成这样大的威慑作用。 消息报道嬴景文的手中时,他距离冀北大概只有了十座城的距离。 韵锦公公吩咐车队停在路旁休息,丫头们熬好了药汁送到他的手中,拿着厚毯子把嬴景文裹了一层又一层后,这才把药碗端上马车。 韵锦公公道,圣上,用药了。 嬴景文收起前方送来的信报,折好后放进了自己身后靠着的垫子了,他自小便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从来不挑这样的苦味,药碗送到嘴边也是听话的仰头一口服下,药汁服下后,韵锦公公便又拿绢子来替他擦嘴。 嬴景文问道,他拿了苏河镇,这是要拥兵入皇都,来同朕夺这江山的吗? 韵锦公公道,孝文侯爷的心思,奴才实在是猜不到,再说侯爷他经常做这样奇奇怪怪的事情,圣上不必太过忧心,保重身体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嬴景文轻轻点头道,是,是啊,他经常做这样的事情,朕不必如此大惊小怪,再说嗣音他,他答应过朕,送了朕的东西,绝对绝对不会再要回去的了,咳咳咳咳咳 圣上。 一听嬴景文咳嗽,那韵锦公公的心都跟着被提起了几丈高,他忙忙伸手上前来轻拍背脊替其顺气,还不忘唤着马车外伺候的丫头们道,快拿热水来,快拿热水来。 嬴景文捂着自己的嘴,像是要将心肺咳出来一般,他直咳嗽的自己胸口钝痛,稍微再咳重几声便是又要喷出一口血来。 圣上。韵锦公公看着嬴景文这模样也是心疼的要命,毕竟是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这么多年伴随在侧,看着他的喜怒哀乐这么久,当是比自己的亲生骨血都还要更亲上几分,又岂是随随便便可以抛弃的存在? 好了,好了。嬴景文扬了扬自己满是血迹的手掌,他催促道,快出发吧,朕想早些见到他。 圣上,咱们还是回皇都吧。 面对韵锦突如其来的劝告,嬴景文先是愣了愣,随后立即偏头问道,为什么?明明朕去一趟就可以解决的事情,还非得要等他再打过来呢? 韵锦公公实在是难受,所以没忍住掉了两滴泪,圣上,孝文侯爷他不会再听你的话了。 为什么?嬴景文还是一副懵懵的模样,韵锦,你发烧了吗?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那是嬴嗣音啊,他是我的七弟,从小到大都把我当做自己的命一样护着,我要什么他就给什么,我说什么他都认什么,他那么爱我,怎么可能不听我的话了? 圣上。 好了,别说了,朕很累了,出发吧。 讲完这么一句话,嬴景文若无其事的又躺下继续休息,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只是,只是因为太想嬴嗣音了所以要出门来看看,他们还是很相爱,嬴嗣音还是以前那个,不管他做什么都会无限包容他的男人。 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从来从来没有变过,那个叫沈清寒的人,也只是嬴嗣音身旁这么多年来来来去去的一个普通人而已。 只有他,只有嬴景文,才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第116章 不要沈清寒做着噩梦醒来的时候, 整个人完全是不受控制的从床榻上弹起,右肩传来剧痛让他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咬牙忍了这股子疼意, 再环顾周身的时候, 沈清寒才发现自己回了家,躺回了榻上, 身边照顾的人是熟悉的韩离, 以及右肩的伤口也都被纱布仔仔细细的给缠好了。 侯爷呢?清醒后的第一句话,下意识的便想找嬴嗣音。 韩离守在床边,手掌心托着自己的腮, 漫不经心的用下巴指指屋外道, 外头守着呢,要我帮你叫他? 我自己去吧。沈清寒伸手想掀开被褥, 哪知道自己刚刚有动作,便是有一块儿硬邦邦的东西直接从掌心里被抛了出来。 韩离眼疾手快的伸手接住那玉佩,避免了玉石落地而被五马分尸的惨状,他把东西拿在手里头看了看才又重新塞回了沈清寒的手中,韩离问道, 这是定情信物?刚刚我看侯爷拿着这玉佩宝贝了好一阵子,哪晓得你扭头就差点儿给人家摔碎了, 可当心着点儿吧,对了,你可不止右肩膀有伤,心口处那道剑伤刺的也很深, 能不乱动就最好是躺着休息。 我没事。玉佩捏在手心里,沈清寒坚持要起床。 韩离也不拦他,就这么眼睁睁 的看着人穿了鞋跑出门外去。 嬴嗣音和司马卫侯不知道在门外的树下说些什么,总之沈清寒前脚刚刚踏出门去,后脚嬴嗣音便心领神会的转过了头来。 侯爷,那下官先行告退。司马卫侯懂事一拱手,便是乖乖的退了。 那韩离更是洒脱,直接顺着窗户往外一翻,走后院撤离了这个不适合第三者留下的地方。 沈清寒小跑几步到了嬴嗣音面前,还不等自己开口说话,对方便是直接脱了自己的外衫替他裹在身上,只穿了件里衣就到处乱跑,这倒是沈清寒一起床就常有的习惯,不过现在还好,在嬴嗣音孜孜不倦的唠叨下,他至少记得要穿鞋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裹好衣裳,嬴嗣音便直接将人搂进了怀中,他的下巴正好垫在沈清寒的头顶上,嬴嗣音揉着那颗小脑袋问道。 怕你生气,所以就赶紧起来哄哄你先。 现在想起我会生气了?你拿刀捅自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会不会生气? 没捅呢。沈清寒笑着在嬴嗣音的怀里蹭了蹭道,我知道他不会刺我的,这样多好,事情说开了,没了心结,他以后会更好过些。 他?嬴嗣音尤其不满的念了念这个字,你倒是只惦着他了。 还吃醋呢?沈清寒在嬴嗣音的怀里抬起了头道,我把事情处理干净,这也算是对你负责任了,不然总是拉拉扯扯的说不清楚,这样对他,对你,都不公平。 那也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瞧你,回回见了莫南风回来都是一身的伤,还疼不疼? 沈清寒捂了捂自己的心口,他皱眉道,疼。 进屋里躺着。 嬴嗣音搂着沈清寒正要进屋,沈清寒却是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等一下。 嬴嗣音好奇的回头。 送你一个东西。摸遍了自己全身,刚刚还拿在手上的,结果扭头就给忘了又给扔去了什么地方,沈清寒慌慌张张的从腰间寻出了那枚玉佩,然后拎起在嬴嗣音的眼底晃了晃,他道,这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爹亲手为我戴上的,娘亲说以后有了喜欢的姑娘了就送给人家,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都不等沈清寒说完话,嬴嗣音便主动伸手接过了那枚玉佩。 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拿着玉佩突然眼里泛起了泪光,像是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的孩子一样。 沈清寒觉得嬴嗣音的这个反应未免有些过分夸张了,便忍不住吐槽道,这也不值钱,都比上我砸了你那么多东西来的金贵,你不用这么感动。 嬴嗣音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道,抱歉,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更别说还有这样深重含义的。 这 沈清寒心头一震,便是急切的伸手想要将玉佩夺回来,那个,你第一次收礼物吗?要不我还是送个别的吧,这个不太好了 他想抢,可是嬴嗣音又拿到手的东西又哪里能让他再抢回去,怕沈清寒动作太大会伤到自己,所以嬴嗣音便是伸手按住了沈清寒的肩膀,另一只手将玉佩举高到他碰不到的程度。 沈清寒解释道,不是,这是别人不要的东西,再拿来送你不合适,我换个别的吧。 我就要这个。想了太久了,从沈清寒当着自己的面把这么重要的贴身物件给出去的时候,嬴嗣音便是一直耿耿于怀到了现在,如今好不容易能再拿回来,又如何会说不好,或者不合适。 别人不要的东西,你这么宝贝做什么? 你给的都是最好的。 被人强行按进了怀中,沈清寒就这么温顺的趴在嬴嗣音的胸口前,他感受着嬴嗣音给出来的反应,自己心里却是突然跟着难受了起来,想着这人以前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稍微给他一点点爱,他都能感激涕零,稍微给他一点点好,他也会视若珍宝。 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这坐拥天下的孝文侯爷会收到一枚玉佩也能激动到落泪。 沈清寒愣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才想起来用自己的手心轻轻去拍打人家的背脊,这是安抚旁人最常用的一个手势,沈清寒也喜欢这么哄着嬴嗣音。 拿到定情信物,嬴嗣音的心情便跟着好了不少,本来因为沈清寒受伤所以一直阴沉着的心情突然缓和下来,早前宁嘉容便已经带着军队去了苏河驻扎占地,走之前嬴嗣音还十分不快的吩咐说,若是还有遇着旁人挡路的便直接动手,不必回禀。 但凡宁嘉容再晚走半步,待嬴嗣音戾气不那么重的时候,那也不至于收到这样果断的军令。 一听说前方包围的队伍受阻撤退,其余打算围剿包抄的江湖援军便立即停了脚,大家书信一合计,换了方案干脆打算都先行汇合之后再做计划。 冀北难得安静了几天,沈清寒往床上一躺也就几乎没起来过。 他伤的很重,且得养着,嬴嗣音虽是尽心尽力的在照顾,可偏是那张嘴吵的沈清寒不得安宁,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一收了一块儿人家莫南风不要了再给扔回来的玉佩之后,整个人就跟得了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造地设,不成亲生个娃都对不起月老给他牵的这条红线似得,就这么日日夜夜蹲在沈清寒耳朵边上念叨着。 反正大家你情我愿,咱们拜个天地,入个族谱也耗不了你多少时间,能让羡羡名正言顺的喊你一声爹爹,就算以后我一死,那你在墓碑上也能堂堂正正的留个名字。 你就点点头,其他的事儿我全部都能办好,不然这样总睡在一张床上也觉得少了点什么,这辈子拜过天地了,下辈子还能再续一段夫妻的缘分。 清寒,要实在不行,你娶我也成。 沈清寒无语的拉过被褥来盖住自己的头,听也不想多听。 自己说不动,嬴嗣音便只能动员了整个冀北的力量,人人都来当谁客,今天这个拿两只香蕉来探望探望受伤的沈清寒便是一同唠叨,明天那个捡两只烂苹果来探望探望受伤的沈清寒便又是一通唠叨,后天还有人不知道从哪儿摘的一捧野花来探望沈清寒依旧是一通唠叨。 巨渊道,咱家侯爷这么好,要不你就从了他吧。 韩离道,成亲其实也挺不错的,好歹是一纸婚书,两个人也算有了牵绊,不然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多没安全感啊。 司马卫侯道,侯爷是真心爱你,也是真心想娶你,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答应他? 顾则笑毫无灵魂的喊着口号道,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 嬴羡跟着顾则笑拍手道,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 宁嘉容是最后一个来的,他一坐下也没急着开口,只是摇着扇子看了沈清寒一会儿,然后无奈摊手道,我是被逼的,大家都来了,我不过来坐坐也不太合适,再说这事儿吧,你俩的私事儿你俩自己解决,你嫁不嫁的,侯爷也照样会一辈子对你好,只是 后半句话宁嘉容没有说出口,但是沈清寒能明白。 不松口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可又怕一直不松口,会给嬴嗣音留个再也没机会弥补的遗憾。 最近嬴嗣音的心思总算是放在了正事上,没有一整天一整天的再守着沈清寒看个没完,除了早中晚三顿饭一定要看着沈清寒吃进肚子里外,其余的时间都和司马卫侯以及宁嘉容躲在书房里研究起了如何应敌来。 冀北虽位处西鄞边境,可因着守住交通要塞,北靠西戎,来来往往的生意人也是格外的多,如今为防着江湖势力混入,所以东西南北四个城门都严格的管控起了来往进出的人员,但即便如此,这里的生意往来也未曾有萧条的迹象。 人越多,危险便是越大,虽然单枪匹马进了冀北就等同于找死,可嬴嗣音依旧担心,若是偏有人敢拿命来博个机会,拉拢了势力来里应外合,这样的手段对冀北来说当是一次重创。 如今要护着沈清寒,还答应了要带他去皇都,所以站在悬崖边上的大家都是无路可退。 嬴嗣音不能败。 一次也不能。 冀北孝文侯天下第一,未尝败绩的神话决不可破灭。 第117章 熬夜研究了一整晚地图, 最后得出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来一个锤一个,司马卫侯主张主动出击, 他说趁着朝廷的人还没围过来, 我们自己先下手为强的打出去是最好的, 宁嘉容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不管谁说什么他都点着头的说好。 如今手里人手有限, 嬴嗣音也是无比怀念自己年少轻狂、称霸江湖的时候, 那会儿他的左膀右臂密集程度是随随便便指一个人也可以拿下一座城的实力。 而现在前后左右各调出去一个人守着,他身边便是只剩下一个沈清寒了,这样强烈的落差感也是让人心里又难受了好一阵子, 想着许久没见过兄弟们了, 下回有机会还得带沈清寒去看看才可以。 熬到天亮,招呼了司马卫侯和宁嘉容回房休息后, 嬴嗣音便还顺路去厨房替沈清寒拿了早膳回房间。 早上有丫头们进进出出无数次,沈清寒也是按捺不住的一肚子火气,琢磨着这些人进进出出弄得吵人的厉害是做什么?结果一转身一睁眼,便是被这堆满了一屋子大红色物件的场面给惊掉了下巴。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83) 冷静如沈清寒,也愣是十几秒钟都没说出话来。 这是手指头有些发抖的指了指那些红通通的物件, 沈清寒颤着嗓音问道,什么? 回沈公子的话, 这是侯爷前几日定做的喜袍、喜被、喜冠、红烛、玉杯 沈清寒在问,丫头自然是认认真真的回答。 等等无语的伸手打断,知道问这些丫头也问不出个什么,沈清寒便直接问她道, 嬴嗣音呢? 侯爷昨晚一直和司马大人、宁大人待在一起,沈公子要奴婢前去通禀侯爷,公子正在寻他吗? 不必了,我直接过去吧。 起身正要穿鞋,又听见丫头们行礼的声音道,奴婢见过侯爷。 沈清寒抬头,却见嬴嗣音视而不见这一屋子奇奇怪怪的东西,只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瓷盅朝自己靠近,他神色如常,也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图,伸手揭开瓷盅的盖子,一股香甜的味道立即弥漫开来,沈清寒闻了闻,又是桂花的香味。 做饭的师傅听说你喜欢桂花的味道,所以特地在糯米圆子里加了桂花,我刚刚尝了一口,特别好吃,你先吃了早饭再喝药。 舀起一颗白白嫩嫩的圆子,嬴嗣音将那热气吹散后,才举着勺子将香味的来源送到了沈清寒的嘴边。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沈清寒看了嬴嗣音好一会儿,那男人发间的一抹白色格外刺眼,而且白发的数量还有逐渐蔓延的趋势,嬴嗣音最近换了束发的发冠,原先的玉冠换成了一顶纯黑色的高冠,一柄黑色长钗自发间穿过,左右两边还挂着黑色的坠子。 人看着倒是挺精神,又帅,又有气势。 嗯?看沈清寒动也不动,嬴嗣音便又将勺子往他的嘴边送了送。 为什么这么着急? 嗯?这回是奇怪的偏了偏头,嬴嗣音道,只是想娶你而已,不论早晚。 这几天身体也觉得不舒服吗?那天从苏河回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的颈脉很奇怪了。 想起一路上沈清寒都死死抱住自己脖子的场面,嬴嗣音几乎是下意识的自己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他的颈脉确实很奇怪,就算完全不懂武功的人也会发现他的脉象跳的比正常人快。 嬴嗣音笑了笑,他又坚持道,嫁给我好吗? 不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 等你活到一百岁的时候,我可以考虑一下。 嬴嗣音这回是真的笑出了声,两个走路可能都会发抖的老头子一块儿拜天地吗? 不可以吗? 别这样。嬴嗣音将瓷盅放下,伸手抓住了沈清寒的双手贴在自己胸口道,你知道我活不到那个时候的。 沈清寒想拽回自己的手,又奈何嬴嗣音拽他拽的紧。 顾着自己身上的伤所以没办法使全力,何况看嬴嗣音那么认真的模样,抓着他的手指关节都开始泛白,这是决心如何都不肯放开的,于是沈清寒干脆也就不挣扎了。 嬴嗣音道,成亲吧,嫁给我,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我都想让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拜个天地,对你来说就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意义? 至少算是你我之间的牵绊,你是妻,我是夫,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沈清寒听的眼睛有些发酸,但到底还是无奈的笑了笑,我们从相识到相爱,这个过程一直是双方不停的同对方妥协认输,你在为我改变,我也在为你改变,或许我今天可以答应你这件事,可以圆你这个梦,但是因为自己心里还挡着一块更大更严重的东西,所以我没办法轻易点头。沈清寒朝嬴嗣音探了探头,他的眼睛离的对方更近了一些,嬴嗣音,你是成过亲的啊。 同别的女人拜过天地,入过洞房,有过就算不能称之为爱情的结晶,但那也是双方曾经亲密相处过的证据。 即便后来为了哄沈清寒高兴而写了休书,抹掉了别人在族谱之上的名字,但那到底是一块儿大疙瘩,沈清寒不追究不代表他就一星半点都不在乎。 人一旦有了感情便没办法冷静的去处理每一件事情,从最初的无所谓到最后的难受,而且还是那种越琢磨就越觉得难受的难受,不论是嬴羡的娘亲,还是嬴景文,前者占了嬴嗣音身边的名分,后者更是差点要了嬴嗣音的半条命。 最后落到沈清寒身上的,全都是别人以前拥有过的,不论是拜天地,或者是嬴嗣音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爱意,那曾经全都是别人的,只是现在,才轮到他而已。 嬴嗣音完全愣住,他想过很多沈清寒不肯答应自己的理由,但独独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我我是成过亲,可可那清寒 我知道我不该拿这件事情怪你,你不爱她,你娶她也完全是一个无所谓的动作,甚至于那个时候你爱谁你恨谁都是你自己的自由,可是我一想到这件事情我心里就不舒服,甚至看到羡羡的时候,我心里也会难受,你或许不能体会这样的心情,可是我抱歉,我没办法和你拜天地。 没有解释太多,没有表述太多自己心里的难过,沈清寒只是这么短短几句话,便是将嬴嗣音剩余的话全部给堵进了肚子里,他们两个人对视许久,一盅热汤放了没了热气,嬴嗣音才先低了头的吩咐所有人把房间里放进来的东西又全部给收了出去。 抱歉。 临出门的时候,沈清寒还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则笑听见安伯说侯爷在找自己的时候,他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完,急匆匆的喝了一碗汤便跟着去酒窖里拿了两坛子酒,麻利又狗腿的跑去哄人了。 司马卫侯咬着筷子看那孩子的背影,十分不服的说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以前遇着什么事儿都是要找我谈心,怎么我现在还不如一个孩子好使了? 宁嘉容头也不抬的吐槽道,您老除了感情吧,其他事儿都分析的挺好的,侯爷不叫你,估计又是沈清寒那厮做了什么让他糟心的事情了。 司马卫侯道,胡说什么?你去问问侯爷,那沈清寒是不是我给他劝回来的。 韩离道,你劝也是劝人家要懂得看清局势吧,是不是给人家分析了未来十年的江湖势力走向?你要是敢在沈清寒面前说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事儿,那他还不得一巴掌把你从房顶上扇下来。 宁嘉容也不太服气的道,不过侯爷也真是的,你说他不叫卫侯也就算了,这怎么连我也不叫了? 韩离一口饭差点儿没喷出来,合着这两位哥哥都是自己对自己心里没点儿那什么数的。 所有人心里藏事儿的时候都喜欢往房顶上蹿,顾则笑连着跳了七八个屋顶,这才在离沈清寒最远的那个院子里找到了嬴嗣音。 拎着酒一屁股坐下后,自个儿埋着头先喘了好一会儿气,顾则笑这才凑到嬴嗣音的身边去,侯爷,你要的酒。 怎么办。 嗯? 那个叫沈清寒的人不肯嫁给你家侯爷。嬴嗣音苦笑之后偏头去看那孩子,怎么办? 他他侯爷,人家不肯嫁你,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吗? 是吗? 说实话,清寒哥肯留下我都觉得是侯爷你上辈子积德了。顾则笑说的很认真,他道,何况原谅不等于接受,每个人的底线不一样。 原谅不等于接受,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就是,哎呀,这就好比是我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偷了你的钱,然后偷完之后我又良心过意不去,于是我决定把这钱还给你,但是因为我偷钱的原因导致你不能及时去给自己爹娘买救命的药材,于是你爹娘死了,我跟你道歉,说这些事儿我都不知道,你心地好,知道我偷钱也是因为自己过的不容易,所以你原谅我了,决定不追究这事儿,但是你还会继续和我做朋友吗?只要一看到我,就想起自己死去的爹娘,你觉得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毫无芥蒂的继续来往? 嬴嗣音皱了皱眉,像是没听懂,这是什么比喻?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成过亲,还和人家生过孩子,清寒哥是个男人,他又不能给你生孩子,心里有落差,自个儿本来就受委屈了,跟了你这个二婚不说,还得把人家头婚留下的儿子当什么似得供着照顾着,他心里能好受吗? 嬴嗣音吃惊的看着顾则笑道,你怎么知道是这个原因? 顾则笑无语的摆手道,这难道还不明显吗?清寒哥这个人心思细腻又敏感,这不是全侯府都知道的事儿吗?他会膈应这事儿,早在他发现羡羡的存在的时候,我就看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嬴嗣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合着自己活了这三十多年快四十年,还不如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活的明白。 第118章 顾则笑道, 而且我估计清寒哥不肯嫁你,不止是这一点原因。 嬴嗣音更吃惊了, 还有别的事儿? 侯爷, 我说你这脑子能不能记点儿东西?顾则笑表示自己十分嫌弃, 要说嬴嗣音这脑子他可是真不知道是能拿来做什么的,自己成过亲有过儿子的事情都能说忘就忘, 这得要有多大的心还能完成这样的壮举? 嬴嗣音沉了沉脸, 又想到这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于是赶紧追问道,快说, 再磨蹭本侯可揍你了。 说说说, 我说我说。顾则笑举手投降道,据我分析, 侯爷以前那些破事儿会让清寒哥觉得不舒服的点,总共有三个,第一个是侯爷已经知道的了,就是您自己成亲有过孩子这事儿,结果事发后还瞒着不肯告诉人家 谁瞒着不告诉他了, 本侯这不是忘了吗? 顾则笑抛了一个你确定你要这样死不认账吗?的表情出来。 成成成,就算本侯没忘也不会主动同他讲, 你继续,继续。 第二个是皇都城的嬴景文。顾则笑现在说到这个名字都是好一阵咬牙切齿,你们纠缠了三十多年的感情,闹得江湖上沸沸扬扬, 本来好端端的一副身子愣是给折腾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合着什么好处都让他嬴景文占了,现在留给清寒哥的就是一个浑身毛病的侯爷,这事儿换谁谁乐意?而且你之前又挡又拦的就是不肯让清寒哥动手报仇,还明里暗里替嬴景文背了那么多黑锅,虽然清寒哥也没说过什么,但是我敢保证,他心里铁定是不高兴的,越琢磨越烦躁的那种不高兴。 景文他这事儿嬴嗣音倒是确实没办法辩驳,如果说第一件事儿是他无心做的,那么第二件,倒确实是真情实感的付出过那么久,而且人家顾则笑说的句句在理,这样的确是对沈清寒很不公平。 景什么文,我赶紧给你说完第三件,你麻溜的下去哄人去。 清寒生着气呢,本侯还是等他气过了再去哄为好。 那可不行,哄人必须在气头上哄。 真的,你等他想明白了,自我开导完成了,你以后再想骗他松口成亲就更难了,就是必须抓着这个点儿,一通甜言蜜语狂轰乱炸,管他生气不生气,吼不吼闹不闹的,趁着这个时候把人的毛摸顺了,有什么心结敞开说清楚,顺势一个求婚,说不定这事儿就成了。 嬴嗣音脸上的表情逐渐由不可思议转换成你是大哥。 第三件事儿就是他们沈家的案子,虽然说这事儿是嬴景文下的黑手,可侯爷你在里头也没做什么好事儿,而且我听司马哥哥说你以前没少给沈家那老头儿脸色看,你想啊,那是清寒哥的亲爹啊,你的亲岳父,你以前造的孽,现在都在这儿等着你呢,清寒哥要是真这么不清不楚的嫁了你,入了冀北侯府的族谱,以后墓碑上还得落个你嬴嗣音的名儿,他亏心不亏心啊,好不好意思九泉之下见自己亲爹亲娘啊。 那本侯 侯爷,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接下来的诚意靠你自己。 顾则笑郑重其事的拍了拍嬴嗣音的肩膀。 干了那壶酒,小朋友就地白眼一翻的醉了过去,嬴嗣音背着孩子给送回了安伯房间里让他照顾着,自己这才又慢慢悠悠的朝自己的房间里走。 大抵是早上说了点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沈清寒也没等他就直接熄灯睡了。 嬴嗣音想要不动声色的进进出出也是很容易的事儿,沈清寒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好不容易酝酿出了一点点睡意,却是突然有人裹着一股子凉气钻进了被窝里来,把自己往怀里一搂,便是在耳朵旁边喘起了粗气儿。 沈清寒被惊的一身冷汗,这才慢半拍的察觉到来人是嬴嗣音。 喝酒了?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可是一想起自己早上说的话,便又不忍心责怪,放手,我起来给你倒杯热茶。 清寒,对不起。 嬴嗣音的酒量之大,整个冀北除了巨渊有本事能同他拼一拼酒外,其余人都是来一个翻一个的对象,今晚这一坛子足够让顾则笑闷下去就翻着白眼的醉倒,但是对嬴嗣音来讲,除了身上带点儿酒气之外,几乎是一点儿副作用都没有的。 但是他偏偏装的自己喝醉了,连说话的时候都大着舌头,嗡嗡嗡的让人听不清楚。 清寒,对不起。 你沈清寒又气又急,可是他没办法去吼一个醉汉,便只是着急的扳着嬴嗣音的手道,我就转过来看看你,你松些手。 别,你别看我,我没脸。 说着话,便是又将自己的发烫的脸颊埋入了沈清寒的背脊之中。 我知道错了,这么委屈你,我真是该死。话毕就是抬手一巴掌,手掌心狠狠的拍在自己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在这黑暗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84) 听完这动静,沈清寒的动作便更大了,你放开我,嬴嗣音,你放手?莫名其妙的做什么呢,你疯了吗? 我该打,我有罪,我 放开我,你放开我。奋力的想要挣脱嬴嗣音捆住自己的双臂,谁知道摆动的幅度太大,不慎扯到了伤口,好不容易愈合的地方又猛地被强力撕裂,沈清寒没忍住的捂了捂自己的心口,接着闷哼了一声,呃 清寒。 嬴嗣音这才赶忙松了手,然后把人扳过来正对着自己,发现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的时候,又忙里慌张的跑起来点蜡烛,回头看到沈清寒的右肩和心口都渗了些血迹,虽然不多,但这也足够让嬴嗣音心疼好一阵子的了。 我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之后,才发现沈清寒就这么在榻上安安静静的坐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嬴嗣音硬着头皮走到床沿边坐下,他伸手想抱抱沈清寒,可是手指头伸到半空中又没办法继续往前了。 为什么喝酒?沈清寒的眼睛有些肿,他看了看嬴嗣音那小心翼翼的手指,侧过头去问道。 难难受。 因为我没答应和你成亲? 不是。 那为什么要喝酒。 我,我能抱着你说吗? 沈清寒看了看那手指头,僵坐一会儿之后,还是先松了口气,然后主动伸开双臂扑进了嬴嗣音的怀中,他道,说吧。 怕再弄伤沈清寒,所以这一回嬴嗣音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清寒,我真的很爱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没怀疑过这一点。 我以前爱过景文,因为他救过我,你知道吗?飘着大雪的冬天,那池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薄冰,可是因为我不受宠,因为我从小就没人管没人顾,那些奴才宫女们在其他主子那里受了气就会来欺负冷宫其他女人,就因为我个子小来不及回避,挡了他们一回路,所以他们故意把那湖面砸开,三个人抬着我硬是把我扔进了那冰池子里头,景文他从小身体就不好,为了救我也是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池子里,他病着还得把自己的药分给我一半,他 嬴嗣音稍稍收起了些情绪,他能感受到沈清寒在自己的怀里有些轻微的发抖。 清寒,我知道这些年你也受委屈了,是我害得你们沈家落魄,是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从我身边离开,我知道你在昆仑山的那十年也不好过,我知道你为了我,连那么照顾你爱着你的莫南风也不要了,我该说抱歉的人从来都该是我。 拽着嬴嗣音袖口的手指头用力了些,沈清寒埋在他的胸口前问道,所以呢?然后呢?你爱了他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说放手就又放手了呢? 把自己怀中的人推起来一些,嬴嗣音正面对上沈清寒的眼睛,他伸手擦了擦那眼角的泪,然后郑重其事的说,我不会说好听的话,我也不会琢磨别人的心思,你生气我不知道为什么,甚至就连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哄,除了任打任骂的由着你撒气外,便再也做不了别的了,我总是让你哭,让你难受,甚至就连我们现在能相爱,那也是很多人都不敢相信的事实,连卫侯他昨天都还说,真是不知道那个沈清寒有什么毛病,居然能喜欢你 清寒,你一定也说不出来理由吧,为什么会喜欢这么坏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愿意留下明明看着那个劣迹斑斑的男人,也还是决定给他一次机会,然后看着他变好,明明知道他成过亲有过孩子,心里不舒服却还是努力在接纳,你明明记得以前我如何对待你的父亲,却也从来不再我面前拿这些事情来争论,你一直在让步,可我只是个混蛋。 流了几滴暖烘烘的眼泪,嬴嗣音心疼的厉害。 沈清寒全程控制情绪控制的极好,哪怕是听到嬴景文的事情,最多最多也是轻微的发着些抖,但偏偏忍受不了的便是,嬴嗣音提到他父亲的时候。 九岁那年的记忆不多,最深刻的是跟着爹爹参加了一回嬴嗣音的婚礼,吃了嬴嗣音一块儿糯米桂花糕,从树上落下来的时候,因为嬴嗣音夸了一句这女娃娃真漂亮所以生气的咬了他一口,因为爱哭爱闹,所以没办法只能被爹爹带着提前离开了婚礼现场。 此后沈家遭难,沈父不止一次去嬴嗣音当年还在皇都城的府邸求救,沈清寒已经不记得自己父母的长相了,可是那个时候在孝文侯府的门口,父亲的背影,一直是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记忆残片。 为什么不救救我爹?你明明知道沈家是无辜的,你为什么不能救救他?就因为嬴景文拉了你一把,所以你就要为他做恶人,为他挨尽全天下的骂名,为他甘愿躲在冀北六年不出,如果我出现的时候你还没打算放弃他,那我也只是沈家的一个余孽,是不是也会被你毫不留情的除掉。 沈清寒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十分平静,可那句为什么不救救我爹这样的话一出口,他的心就跟别人拿着刀一片一片的切开一样疼,眼泪珠子像断了线似得直往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  孽缘啊,孽缘。 第119章 你让我怎么嫁你?你说, 你让我怎么嫁你?用力的拽了拽嬴嗣音的衣襟,沈清寒肿着眼睛, 还努力的扯开笑脸去问他, 现在我还能告诉自己, 我留在你身边是为了报仇,我说爱你是为了哄着你不再继续为嬴景文卖命, 可是这一切结束之后呢?你让我怎么留下?你让我怎么继续理直气壮的说这这些骗自己的话?你让我怎么见我爹娘?你让我怎么面对沈家三百多条无辜的性命?你说, 你说啊,你说,我要怎么才能嫁给你, 你说嬴嗣音, 你说啊。 沈清寒不是爱翻旧账的人,可是有些东西堵在那里就是任你如何努力也跨越不过的障碍, 本来不想提沈家的事儿,可偏是嬴嗣音讲到了这个地方,沈清寒又不能当做没听见。 嬴嗣音来之前是下定了决心,无论沈清寒怎么哭怎么闹,自己只要咬死了道歉就行, 把人哄好了,毛摸顺了, 再顺便求个婚,务必要让他应下这件事情才好。 结果张口没说成几句话,沈清寒一哭,嬴嗣音就心软的不得了, 后悔和懊恼的情绪一阵高过一阵,他恨不得自己就从来没掉进过冰池子,从来没有被嬴景文伸手拉起来过,自己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在冷宫长大,到了岁数就去沈家同那老爷子提亲,接着沈清寒回冀北,两个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如果这才是故事最原本的走向,嬴嗣音不知道自己现在能有多开心了。 所以你这一晚上又啥事儿都没干的就看人家哭了? 到了早上,沈清寒难过了一夜好不容易睡下去一会儿,嬴嗣音安置好他便立刻起身又把侯府里的其他人全部给叫了起来,大家都是打着哈欠,撑着眼皮的来书房里汇合,想着要替自家侯爷解决这终身大事儿,所以压着满身的睡意也一定要爬起来打主意,尤其是嬴嗣音最好的兄弟司马卫侯,在听见人家又眼睁睁的看着沈清寒伤心难过却啥事儿都不做的干看了一晚上的时候,就无比惊讶的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嬴嗣音按着自己发晕的脑袋道,本侯实在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本来他还好好的,本侯就道了个歉还没道完他就哭的厉害,唉 宁嘉容跟着好奇的问,道歉?好端端的道什么歉? 这不是则笑说嬴嗣音顺手一指坐在最边上的顾则笑,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怒目圆睁的吼道,你小子不会是故意坑本侯吧。 想想还是这么回事儿,本来沈清寒只是不答应求婚,别的什么事儿都好好生生的没见有异常,甚至高兴的时候还会主动跑来抱着嬴嗣音撒撒娇,说说软话什么的,结果这下倒好,就因为嬴嗣音胡说八道了一番话,想表达的意思没表达完整,倒是又把人给招哭了。 于是众人纷纷齐刷刷的转头回去看顾则笑。 顾则笑哪受得了这个,长腿一蹬的就整个人蹦起来道,我说的全是实话啊,清寒哥不肯嫁给侯爷,第一个是因为侯爷成过亲还有过孩子,第二个是因为他以前和嬴景文纠纠缠缠的到现在都扯不清楚,第三个是因为他们沈家三百多口人就这么被残害至死,事情虽然是嬴景文做的,可是侯爷他也不作为,在旁边干看不说还替嬴景文顶了这个事儿,我我要是清寒哥,这些事儿说不清楚之前我也不可能会答应进冀北侯府的门儿的。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巨渊摸摸下巴道,则笑说的有道理啊,将心比心,我要是沈清寒,估计等侯爷晚上睡着了,老子起身一刀,不捅死他都不解我这心头之恨。 嬴嗣音, 嬴嗣音咬牙切齿道,本侯就这么招人恨? 宁嘉容懒散的答话道,对咱们来说倒是不可恨,不过从沈清寒的角度来看嘛,侯爷你倒确实是,挺讨厌的。 又是一群说风凉话的家伙,嬴嗣音恳切的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司马卫侯的身上,期盼着这家伙能说点儿有用的话出来。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司马卫侯避开嬴嗣音的目光,他毫不在意的摇了摇自己手中的扇子道,要我说你非得纠结成亲这事儿做什么?他沈清寒现在乖乖的在你身边,这不挺好的吗?那一张纸有什么用?拜天地有什么意思?如果拜了堂就能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的话,那你头一个女人又怎么说? 脑子疼的跟要炸开似得。 嬴嗣音真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顾则笑说的不错,他自己以前做过的孽,到现在都还在这里等着的呢。 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的,谁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毕竟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人家沈清寒这反应就是很正常。 你嬴嗣音以前成过亲,所以再要人家陪你拜一回天地,似乎也失去了这件事儿一开始就拥有的最纯净,最独一无二的意义,你嬴嗣音以前爱过人,所以现在再说出来的我只爱你这样的话好像也就没什么可信度了,以前爱嬴景文爱成那样,结果一个沈清寒就能把他再给掰回来,那如果再来第二个沈清寒呢?第三个第四个呢? 更别说沈家那事儿了,三百多条人命都钉进了沈清寒的心里头,怎么可能说不计较就不计较,说忘就忘呢。 侯爷,前方有急信来报。一小厮在门口传报之后便进屋来跪伏在地。 嬴嗣音闭口不言,还是司马卫侯先开口说道,报吧。 那小厮道,侯爷,大人,方才前方驻守城门的官差来报说,城门口来了一列车队,说是说是说是圣上来访,要见侯爷一面。 圣上? 嬴景文? 他来访? 他还敢来? 不止众人,就连嬴嗣音听着这话都吃惊的松开了自己按着额头的手指。 皱眉成了习惯,嬴嗣音道,不见,让他回去吧。 不行。司马卫侯忙忙站起身来阻止道,不能让他走,这么好的机会,人都站到了城门口,哪里还有放他回去的道理? 赞同。宁嘉容举手道,不能放他走。 我也赞同。巨渊也跟着举手道,这人都自己送上了门来,哪里还有让他走的道理? 顾则笑左顾右盼,往司马卫侯的身后躲了躲,然后小心翼翼的举起自己的手道,我是建议,把清寒哥叫起来问一问,毕竟是有血海深仇的人,咱们只管把嬴景文控制住,他想怎么处理看他自己的为好。 赞同。众人一致异口同声的喊道。 唯独在收拾嬴景文的这件事儿上,冀北侯府所有人的心思都拧成了一股绳,嬴嗣音看大家意见如此统一,想到还在房间里伤心难过的沈清寒,也就不好再说些别的什么,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了这事儿,于是沈清寒被顾则笑喊醒的时候,还呆愣愣的看着那孩子麻利的给自己拿鞋子来穿。 你说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沈清寒又问了一遍。 嬴景文来了,先就在城门口等着呢,侯爷已经吩咐人把他们先拦住了,这事儿琢磨来去也该让你决定怎么处理才合适,所以虽然心疼你一晚上都没睡好,可是侯爷还是让我来同你说一声。 沈清寒知道这是顾则笑编来逗自己开心的话,但是也懒得拆穿了,他只问,嬴景文现在在什么地方? 城门口,也不知道放他进来合适不合适,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就让门口驻守的官差把人押进来先。 算了吧。沈清寒摆手道,就让他在城门口等着好了。 于是嬴景文的车架在冀北城门口一停就是两个时辰,韵锦公公急的在马车前兜了好几个圈子,最后实在是忍不了,便和那守城的官兵争执起来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孝文侯爷见我们还是不见?圣上身子这般虚弱,哪里经得住这样的颠簸?你们速速去传报,他要见不见也给个准话,别这么吊着人,耽误我们回皇都的行程。 抱歉,方才侯爷的口信吩咐,只让我们留着人,没说见还是不见,也没说可以放你们走。 那让我们先进城,找大夫给圣上瞧病先。 抱歉,侯爷说了,不可以放你们进城。 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韵锦。嬴景文虚弱的嗓音打断了韵锦争执的动静,他推开身上压着的毯子,按着车板,摇摇晃晃的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咳咳咳咳咳。 圣上。韵锦忙忙回身来接人。 嬴景文抬头望了望那只冀北的城门石碑,一切都没有变过,可又早已是物是人非,只剩下他独自一个人还在自己骗自己,他相信嬴嗣音会来,他相信那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断就能断,至少他还没忘,那嬴嗣音,也一定不会忘。 正念及往事之时,城门之上便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一袭黑袍的嬴嗣音,嬴景文面露喜色的上前一步,却又在接下来的一个瞬间如遭雷击,他看见紧跟着嬴嗣音上前的那个人是,一袭青衣的沈清寒。 嬴嗣音本来没想出面,但是沈清寒出门前特地来喊了他,于是他也只能无奈跟上。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85) 想着这都是债,该还,该还。 第120章 不止有嬴嗣音和沈清寒, 随即跟上来的司马卫侯、韩离、宁嘉容、巨渊、顾则笑这些家伙们,更是一个比一个刺痛了嬴景文的眼, 本来以为这次过来只是解决一件私事儿, 可看目前这情况, 嬴嗣音是完全把他的到来当做了一件公事在办。 咳咳咳咳咳呛了一口冷风,嬴景文咳嗽的厉害, 手指捂着嘴也是溢出了不少的血迹来, 双腿发软站不直身子,韵锦公公年纪大了也托不住他,两个人就这么顺着半蹲半跪的坐到了地上。 圣上, 圣上 没事咳咳咳咳咳朕没事 嬴嗣音微眯了些眼, 他站在沈清寒的身边一动也不动,沈清寒这人确实格外敏感, 尤其是看到嬴景文那模样的时候,便是下意识的回看了嬴嗣音好几眼,像是要在他脸上瞧出什么不一样的神色一般。 你要是心疼就下去,别绷着身子站在这儿。 这话说的嬴嗣音心里就是一抖,紧张过后剩下的全是无奈, 看来沈清寒确实是格外介意这些事情,以前不说不过是不想多提而已。 我说我不来, 你又非得让我来。小声的吐槽一句之后,嬴嗣音才动手抓着了沈清寒的手指,我错了,我不看他了行不行? 自己在下边承受着病痛折磨, 咳的撕心裂肺,身子难受的要命,可嬴嗣音却若无其事的站在冀北城楼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言不发不说,还扭过头去小心翼翼哄着身边的新宠,这场面,让嬴景文顿时心如刀割,原本嬴嗣音的那些好,那些温柔,都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可是现在人家不给了,人家又捧着自己的心转头送给了别人。 哼!!!!沈清寒不满的冷哼一声,他把嬴嗣音往后推了一把,自己贴着城墙边上前来,单手一撑就直直的从城墙高楼之上跃下。 嬴嗣音担心的上前一步往下望,看着沈清寒稳稳当当的落了地,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沈清寒挂着自己的腰间长剑就这么负着手往前走,韵锦公公死死的盯着他,生怕这小子一靠近会对嬴景文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即便到目前为止对方也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架势,可沈清寒衣摆一撩的单膝落地到了嬴景文的面前,笑意刚刚显露,韵锦公公便立马挡着身子隔开了那两个人来。 你要做什么?韵锦公公喊道。 沈清寒笑了笑,并不理会,他只是偏了偏头去看嬴景文道,病的这么重还跑这么远的路啊,特地过来一趟就是为了看看嬴嗣音的?他最近能吃能睡倒是被我养的白白胖胖,比起刚见着他的时候精神要好多了,你看见了吗?怎么样?对我的照顾还满意吗? 看出对方只是想来挑衅,嬴景文也跟着扯开嘴角笑了笑,他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韵锦公公,正面对上沈清寒道,还行吧,倒也是说不上满意,只是辛苦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来了,你倒是可以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去。 回家? 沈家的老宅我还给你留着呢,可惜那么好的一块儿地,拿来修点什么不好,一栋破烂房子烧的都快成了灰,不过还好,至少能让你这样的孤魂野鬼知道自己最终的去处在什么地方,也算是我做了一件好事儿。 顾则笑也算是见识过嬴景文的嘴毒程度,他在城楼上看着,有些担心的扯了扯司马卫侯的衣袖道,他俩说什么呢?不会一会儿又把侯爷给绕进去了吧。 司马卫侯甩开那孩子的手,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废话,他俩凑一块儿,除了拿咱侯爷赌赌气还能说些什么? 嬴嗣音无语的望了一眼自己身旁那群看热闹的家伙们,正想要跟下去听听那两个人究竟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是又被身旁的宁嘉容给伸手拦住了。 宁嘉容道,这个节骨眼儿侯爷不方便下去,还是安静的在这儿呆着吧。 司马卫侯接话道,嘉容说的不错,侯爷你安静呆着吧。 嬴嗣音当是兄弟们会错了意,于是解释道,本侯是怕清寒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只是下去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宁嘉容道,你这会儿下去,只会让沈清寒觉得你是在担心他欺负嬴景文。 司马卫侯道,没错,而且你这会儿下去,嬴景文还当你对他旧情难忘呢。 嬴嗣音, 果然有前科的人,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 面对嬴景文的挑衅,沈清寒也听的淡定,他只是挑了挑眉,便冲那韵锦说道,麻烦你能走开一点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韵锦便护着嬴景文护的更严实。 你们既然敢来,想必也是做了心理准备的,现在这么紧张做什么?沈清寒将自己的手指搭在了韵锦公公的肩上,稍稍用了些力气,然后将人一点一点的推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他只看着嬴景文道,听嬴嗣音说你有一支暗卫队一直跟在身边保护,这些人都藏哪儿了? 冀北城门口空旷无边,要藏人的话也就是很远的距离了,如果现在拔剑,除了韵锦这个老头儿能跟着搭把手拦一拦外,剩下的人就算再厉害,那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冲到自己的面前。 像是看穿了沈清寒的想法,嬴景文淡定一笑,然后伸手按住了他腰间的剑柄道,想杀我? 杀你也太便宜你了。 你以为爬上嬴嗣音的床就能取代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吗?这样的想法是不是未免有些太过天真了呢? 我天真? 你知道我们相爱了多少年吗?嬴景文将自己的脸凑到沈清寒的面前,他说话时的表情开始逐渐变得狰狞起来,眼底充了血,嘴角的那一抹血迹也是格外的刺眼,你知道当年那么多兄弟争夺皇位的时候,我们两个是怎么牵着手从腥风血雨之中杀出的一条生路的吗?这么深厚的感情你以为靠你那一张脸就能全部抹平?是,嬴嗣音他是对我失望,我伤了他的心,让他心灰意冷的躲在冀北匿了六年,可是那又怎么样,现在我知道错了,我回来了,我跟他道歉,我要接他回皇都去,我甚至可以封他个皇后的位置坐,就算天下人耻笑辱骂可是那又如何?我才是这天下之主,所有事情都是我说了算,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报仇?我除掉沈家怎么了?你爹挡了我的路,我不该除掉他吗? 你还真是不知悔改呢。 都没有错过,又谈何悔,谈何改? 你既然没有错,那你来做什么?沈清寒推开嬴景文按住自己腰间剑柄的手指,你既然没有错,那你心安理得的待在皇都城,安安心心做你的圣上就是,总不至于拖着一副病体,千里迢迢的赶来冀北,就是为了跟我说一句你没错吧。 我要带他回去。 带他?回去? 嬴嗣音在城墙楼上等得是个坐立难安,甚至他都不用去听,也能猜到嬴景文定是会说许多许多两个人以前在一块儿纠缠的事情给沈清寒听,倒也不是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敢承认,只是想到沈清寒现在心里本来就压着不少小疙瘩,若是再听些旁人恶意挑唆的话,那这日子以后怕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沈清寒突然回头望了嬴嗣音一眼,那一眼没带太多情绪,却偏是看的嬴嗣音一阵头皮发麻。 他确实应该回皇都城去,冀北这地方太小了,我住着都不够施展拳脚的,憋闷。 沈清寒朝身后做了个手势,冀北的城门的守卫便纷纷围到了他的身后等待差遣。 司马卫侯凑近了些嬴嗣音道,虽然这家伙长得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不过做起事儿来还挺干净利落,不愧是将门之后,若不是沈家当年遭了难,人家也 也不至于白白吃那十年的苦。 若是当年嬴嗣音没有落进过那冰池子,没有看见嬴景文伸出的那只手,没有喝人家分给自己的半碗药,两个人在这座偌大的宫殿之中做一对完全没有交集的陌生人,嬴嗣音就这么在冷宫里一天天简单平凡的长大,他可以到了年纪就偷溜出宫去拜师学艺,可以交很多很多像司马卫侯,宁嘉容那样的手足好友。 可以在喝醉酒之后捡到还在襁褓之中的顾则笑,凭借自己的得天独厚的天赋做得个天下第一,只要不遇见嬴景文,所有的路都按原先的方式去走,少年鲜衣怒马,对酒当歌,三两好友,笑看江湖。 这一切就都不会错了。 只是那个时候的沈清寒会是什么模样呢?他是要做沈家的小将军?还是会选择安安静静读书写字,做个养花看草的小少爷呢? 再说他那么漂亮,好看,肯定到十六七岁的时候,名声便会传遍整个江湖了吧,嬴嗣音从来都是看见漂亮姑娘少年就挪不开眼的人,他这样,铁定是抢在第一个就会去看看那家伙究竟长的有多好看了,所有和嬴嗣音熟识的人在看到沈清寒的第一眼都会想到,这小子还真是照着他们家侯爷的喜好在长的念头一般模样,所以那个时候也只需要一眼,他就能一辈子都抓着沈清寒的手再也不放开了。 【ps:这段情节会在番外写一下,没有爱恨纠缠、戾气绕身的孝文侯爷,和平安喜乐、天真烂漫的沈小少爷,双方都还是初恋的时候,偶然相遇之下的一个美好的,一眼万年的爱情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十万字倒计时。 第121章 把他给捆起来。手指头一指地上的嬴景文, 说完这话沈清寒便起身退后,把空间更多的让给了余下的士兵们。 要知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行为, 一旦被追究, 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站在西鄞的土地,还敢拿绳子捆西鄞的圣上?这是不想活了还是不要命了? 韵锦忙忙冲上前道, 放肆, 放肆,沈清寒,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可知道冒犯当朝圣上是何等的大罪?就算如今有孝文侯爷在背后给你撑腰, 那也是要被株连九族的。 株连九族?沈清寒笑了笑,我的九族不是早就被你们株了个干净吗?动手。 沈清寒的态度很坚决, 而且到现在嬴嗣音都没有出声阻止,那也便是在一定程度上默许了此事,冀北的士兵们没有半分犹豫,更不会因为什么害怕被株连九族而犹犹豫豫的不敢做事,生在冀北, 那此生便是注定了要为冀北卖命,为嬴嗣音卖命。 朝廷惯常不待见冀北, 这事儿天下人也都是知道的,本来这边的人就对他嬴景文有偏见,更别说是还逮着这么个好机会,率先有人上前拿了绳子, 韵锦的挣扎也是徒劳,不敢动手,当着嬴嗣音的面拔剑有多危险,这他也是知道的。 侯爷,孝文侯爷,圣上的身子是个什么情况您也不是不清楚,您当真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这般欺辱吗?拼着一口气也要护着嬴景文,倒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韵锦一直冲着嬴嗣音站立的方向喊道,侯爷,圣上确实欺过您、骗过您,可是那三十年的爱不是假的,您从小也是奴才看着长大,就算是赌了这一口气,那憋到现在,也该是时候吐出来了吧。 嬴嗣音双手负后,屹然不动。 沈清寒难得信任了他一回,竟是没有回头来看。 放心吧,那口气他早吐出来了,不然就你家这位主子歹毒的作风,我们家侯爷还能有命活到现在?沈清寒甩出一剑,把那韵锦从嬴景文身上打开。 老太监被强力推出,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儿之后,便是一口热血喷出。 嬴景文倒是不说话,也不反抗,就算有人拿绳子来捆他,他也是不哭不叫,不喊不闹,只是红着一双眼睛就这么一直盯着城楼之上的嬴嗣音看,眨也不眨。 他不信。 他到现在也不信。 他就不信嬴嗣音的狠得下这个心。 别看了,你眼珠子瞪掉他也不会下来的。沈清寒嗤笑一声,潇洒自在的收了长剑转身往回走。 身后押着嬴景文的士兵也将人从地上拖起来。 韵锦公公挨了一剑,虽是难以站立,可仍是一边朝着嬴景文的方向爬行,还一边喊道,圣上,圣上侯爷,您当真如此狠心吗?圣上如今这一身的毛病,那都是当年为了您落下的啊,从五岁到三十六岁拖着这样一副病体,也从来没有怨过您一句,就算这份恩情您还过了,可那一夜夫妻百夜恩,您当真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这般受辱吗? 正要跨步进入城门,却是突然听见身后有人极速靠近的声音,沈清寒刚有察觉便是脚下一顿,转身已经来不及拔剑了,他忙忙聚起内力外劈一掌,迎面而来的便是一个浑身黑衣,敏捷矫健的少年身姿自上而下的举剑朝自己袭来。 对方的速度极快,沈清寒这一掌也只是勉强将人拦住,自己虽是被人推后了几步,但是也不至于落于下风。 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分辨了一下当前的境况,那支嬴嗣音曾经同自己透露过的,暗中保护着嬴景文的暗卫队总算是露了面,沈清寒一路数过去发现这群黑衣人总共有八个,虽然不清楚是不是全部都出来了,但看他们的势头和出手的姿势便能知道,这是一支受过高强度统一训练的,专业程度相当之高的凶残杀手。 只粗略的走了一个神,那黑衣少年的手中长剑便又朝沈清寒下压了几分。 方才还拿住嬴景文的那几个士兵几乎是瞬间遭人秒杀,两个人左右扶着虚弱的嬴景文站稳,两个人扶着被沈清寒打伤的韵锦公公往前走,剩下的三个则是十分紧密的将嬴景文团团围住,做出了一个保护圈的形式。 完全掌握现场的情况之后,沈清寒便是右手聚力,一掌再将那黑衣少年给推了出去,趁着空档拔出自己的长剑跟上几步,没敢走出太多,沈清寒害怕有人绕后攻击,到时腹背受敌才是难办。 杀了他。嬴景文发话倒是发的果断又痛快,半分犹豫都不给。 这话说完沈清寒便是笑了,他道,在冀北的地盘,你要杀我?就靠这八个人? 对。嬴景文眼底闪过一抹凶光。 得了主子的指令,暗卫队们立即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布阵,然后将沈清寒团团围住,沈清寒手里握着长剑,皱眉的瞬间寒气布体,碎冰从剑柄开始环绕至整个剑身,防来防去结果还是被人围了,沈清寒实在是觉得很无奈。 虽然这八个人皆是黑布遮面蒙头,但是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却是寒光阵阵,杀意极深。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86) 尽管沈清寒跟着嬴嗣音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剑术,可他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够掉以轻心的资本,右手边的黑衣人刚刚攻过来,拔剑一挡还来不及甩开,左手边的人又立刻跟上,沈清寒一个旋身避开跳起,一剑刺中了靠自己最近的黑衣人的肩膀,转身又是一脚踹开了自己身后追来的黑衣人。 大抵是练武的习惯不同,沈清寒的身体虽是不比嬴嗣音那般健壮结实,可多年习武的资本也是练出了一身精壮的肉体,沈清寒身姿偏柔偏软,极其灵活,、举手投足,起身落地的姿势都格外的优美好看,尤其是旋身而上时带起的一片衣摆,武姿如舞姿,观赏性和实用性皆是极强。 司马卫侯摇摇扇子冲嬴嗣音道,你还真是费心教过了,他一个人打八个都这么轻松,倒是在习武这事儿上费了些心思。 嬴景文的这支暗卫队并不简单,甚至这还是当年嬴嗣音在三百多个无家可归的孩子里用心的挑选出来的八个,招式剑术皆是有过他的指点,完全能熟悉的掌握所有人的出招套路,知道沈清寒没有问题,所以嬴嗣音才这般淡定的站在城楼之上未曾挪动过脚步。 对付旁的人就不同于面对莫南风了,沈清寒完全是招招不留情面,能杀一个就绝对不会多留一条命,周旋十余招之后便是已经倒下了两个。 嬴景文有些吃惊的抬头往上望,却是见嬴嗣音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沈清寒。 嬴景文会这般相信自己的暗卫队那也是因为,这八个孩子是嬴嗣音送来保护自己的礼物,他曾经说过,我若是不在,他们八个就暂时代替我保护你一下。 结果现在他不在了,那八个孩子他也要收回去了。 作为职业的杀手,长剑短刀这些随身之外已经完全用了个遍,要说暗器和毒粉也是有可能会有的东西,沈清寒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便见一枚银针朝自己的面穴袭来,他伸手刚一打出,身后又连飞出好几针来,回头的瞬间又察觉到身侧也有银针靠近。 掌握的正好的时间差,顾得了前便顾不了后,沈清寒连忙挥剑想起一道冰墙来挡,哪知道冰面刚垒起一半,便是有一道黑影自上而下旋即而来,嬴嗣音一把搂住沈清寒的腰身,脚都不用踩力,抱着人便往后一旋,完美的躲开了那几只嗖嗖嗖直接刺入冰墙之内的银针。 ???沈清寒好奇的看着那玩意儿,像是想不明白几根破针为什么能刺进冰墙之中。 嬴嗣音顺手一把将沈清寒打横抱在怀里,那叫绵骨针,没有实态,都是用内力打出来的幻型,因为面积小所以想要透过冰墙的阻力也很小,遇到这东西你只能把他打碎或者打出去,挡是挡不住的,它们会寻找任何一切所能穿透的缝隙,然后刺进你的身体里。 沈清寒自觉自己也算是博览群书了,可是这,有这种武功?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我创的,我教的,书上没有记载。 沈清寒都不知道是该夸他还是骂他,于是干脆闭了嘴。 稳稳落地之后才将人放下,嬴嗣音一抬头,入目的便是嬴景文那双透着炙热目光望向自己的双眸。 他只浅浅扫过一眼,手指头一举,那城楼之上便又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跳下人来,落地的人群之中还有混在里头看热闹的司马卫侯和宁嘉容,依着沈清寒的想法,嬴嗣音道,把人收押起来吧。 他没有说捆字。 我们能谈谈吗? 带着沈清寒往回走的时候,嬴嗣音听见嬴景文这般软弱哀求的同自己开了口,他没有回头,倒是沈清寒转过身去,跟个斗气的孩子似得冷声道了两个字,不能。 嬴嗣音,我们之间连说个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吗?嬴景文仍是不肯放弃的喊道。 要什么机会?司马卫侯路过之时,还不忘嘲讽,你现在知道错了,现在知道要机会,那我们冀北其他被你害死的兄弟呢?你给他们机会活命了吗? 咱们这位小祖宗厉害着呢,跟他斗,你还差点儿段位。宁嘉容也是掩面一笑,极其挑衅的冲着嬴景文说道,不过也不是说你不行,至少在作死这件事儿上,他还差的你远,单枪匹马的都敢往冀北跑,胆子够大的啊。 来一个人刺激一句,嬴景文也是被气的又喷了一口血出来。 沈清寒这个人虽然身负血仇,恨他嬴景文是恨的咬牙切齿,可抓着人却还是秉着人道主义的精神给他在侯府里安排了一间客房,房间就开在嬴嗣音房间的隔壁,找了十来个人团团将房门守住,甚至还找了大夫分别给韵锦公公和嬴景文二人把了脉,开了药。 中午的膳食都是沈清寒亲自端过来的,韵锦公公扶着嬴景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总之一见沈清寒便是立刻住了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冀北侯府的伙食还不错,不过沈清寒也只是随手端了一盘最寒酸的菜,进屋就将餐盘毫不客气的往桌子上一摔,抱着手站到嬴景文的床边,就这么一直看着人家冷笑。 嬴景文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瞧这待遇也没什么不满,甚至都懒得争论,他张口便只是一句,嬴嗣音呢?我要见他。 嬴嗣音?沈清寒微微一偏头道,隔壁呢,你声音稍微说大点儿他就能听见。 不过见他是不可能的了,我不会给你们机会见面的,你休想跟他再多说一句话。 怎么?你就这么怕我?怕他一见着我你就没机会了? 对啊。沈清寒笑的漂亮,他做出一副胆怯的模样轻拍自己的胸口道,我可怕死了,嬴嗣音耳根子这么软,稍微听你求个情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不是,他要是再看见你哪里还走的动路啊。 嬴景文咬牙,接着又是跟着冷笑道,哼,这点儿小手段就想刺激我? 刺激说不上,我不过只是想让你看清一个事实罢了,你就算有这通天的本事又有什么用呢?能让嬴嗣音回心转意再一脚踹了我又有什么用呢?要知道你现在连见都见不到他,你们话都说不上一句,空有一身本事偏偏无处施展,多憋屈啊。 圣上,别中计。韵锦一看嬴景文动了气,便立马跟上前来伸手替他轻轻拍背,一边顺气还不忘一边开导说,侯爷现在愿意给我们地方住,能找大夫给我们治病,这说明他还是念旧情的,咱们再等等就好了,等他什么时候气过了,想明白了,不再同您计较了的时候,他自己便会来的。 别误会,这屋子是我给安排的,大夫也是我让来的,嬴嗣音压根儿就没问过你们家圣上半句。 再深的感情也会有被磨灭的一天,何况整个冀北的兄弟们都这么讨厌你,嬴景文,你就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你还觉得你没错? 我没错,从来没有。 好吧。沈清寒无奈的耸耸肩。 他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又听见嬴景文在身后问道,怎么,关着我就是为了听我一句我错了?如果是打这个主意,那我劝你趁早放弃吧,我没错,我不过是在努力争取我想要的东西,别人的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能爱我身边的人,爱我自己,我错了吗? 往外迈的脚又及时收了回来,沈清寒转身上前两步,伸手指指身后的那堵墙道,我听过你和嬴嗣音的故事,确实挺感人的,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奋不顾身的跳下冰池去救另一个并不熟识的弟弟,把人救起来之后还把自己的汤药也分出去了一半给人家吃,如果不提你之后做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这些事儿任谁听了去,也会觉得嬴嗣音往后对你的爱,对你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可是嬴景文,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些爱收在你的身上,你配吗? 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那难道还是你配吗?我至少还救过他一条命,你为他做过什么? 倒是也没有做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可他就是喜欢我,怎么办呢? 你 省着点儿劲儿吧,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 我要见嬴嗣音,我要见嬴嗣音,嬴嗣音,你出来,你出来看看我。 别喊了。沈清寒厌烦的掏了掏耳朵道,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他真能听见,我不骗你。 我要见他。 抱歉,你只能见我。 嬴嗣音,你就这么躲着我,你就打算这么一辈子躲着我?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不该赶你一个人回冀北,我们以前不是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绝对绝对不要背弃对方的吗?这些年我是很过分,这些年我是一直在利用你欺骗你,可是这些你明明一直都知道的啊,你知道也从来不拒绝,你知道也还是这么纵容我,你不是说会一辈子都爱我吗?为什么现在连见我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你又误会了。沈清寒淡定打断道,不是他不肯来,是我不许他见你的,他现在,只听我的话。 嬴景文气的手指头都不停的在发抖,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沈清寒那一脸胜者的笑意,整个人突然情绪失控的开始抱头尖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清寒就这么生生的听着人家喊了一整个下午,喊的嗓子都哑了,喊的眼睛都跟着充了血,眼泪也哭干了,最后实在是体力不支的倒头晕了过去,十几个大夫跑进跑出的灌药救人,他就这么静静的,远远的坐着,看着。 晚上回房间的时候,嬴嗣音并不在屋内,沈清寒想想也是,毕竟那会儿嬴景文吵成那样,换了谁来听也是受不了的,于是沈清寒走到床沿边坐了一会儿,他觉得就这么丢着嬴嗣音不管也不合适,于是起身出门正打算出去找人的时候,谁知道一推门又正好撞见要准备进屋的嬴嗣音。 两个人差点儿就撞到了一处。 要去哪儿?嬴嗣音随口这么问了一句。 想去找你,你刚刚去什么地方了? 去嘉容房里坐了一会儿,看他困了就自己先回来了。 什么时候去的? 下午,你刚走我就走了。 这也就是说嬴嗣音并没有听见过自己和嬴景文的对话吗?也没有听见嬴景文失控尖叫,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一点儿动静反应都没有,那如果他下午听见了,会不会就冲过来了?会不会心软?心疼?会不会来要求自己放了嬴景文?会不会? 想在什么?嬴嗣音拿手在走神走的厉害的沈清寒眼前晃了晃。 没事。沈清寒收回思绪,眼眸稍微下垂了几分。 嬴嗣音很快的捕捉到了对方身上的低气压,于是立刻低头来瞧,不高兴?怎么了?回房间没看见我所以不开心吗? 不是。沈清寒沉着脸色的侧过头去。 那是怎么了?嬴嗣音伸手抱住沈清寒,他揉着那颗小脑袋就不肯撒手,是因为我吗?还是别的人?我实在是在这方面反应有些迟钝,你有什么事儿得多同我说说,不然我永远不知道为什么,还得去找旁人问。 没事,就是有点想家了。沈清寒扯开话题,他并不是会主动敞开心扉同他人和解的性格。 嬴嗣音道,你们家的事儿我也想了想,我确实是有错,但是事情已经出了,再多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你看这样好不好?等我们过几日进了皇都的时候,我亲自去你爹娘的墓前道歉请罪,先跪他个三天三夜,不,七天七夜,只要能求的他们的原谅,你让我做什么都成。 沈清寒无语的抬头看了嬴嗣音一眼道,沈家都被你一把火给烧了,哪里还有什么墓? 嬴嗣音显得有几分尴尬,但他立刻开口补救道,那,再立个衣冠冢? 什么都没有了,沈家的宅子都成灰了,哪还有东西能拿来立衣冠冢? 立个牌位就好了,我陪你一起跪去。 那我们成亲的事儿 不行。 还是拒绝的果断,沈清寒嘴硬的让嬴嗣音想抽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一半的章,实在是苟不出来一万字了,宝贝们将就看吧,爱你们】 元旦快乐。 2020年新的一年继续努力。 冲鸭。 第122章 入夜深了, 两个人洗漱后也打算休息。 因为和嬴景文仅仅是隔着一堵墙的距离,所以即便是沈清寒和嬴嗣音都默契的闭口不谈此人, 但是在相处过程中的动作和交谈却也多多少少有了几分不自在, 秉着自家兄弟们灌输的少说少错的终极理念, 嬴嗣音几乎是全程闭嘴,沈清寒问什么他答什么, 绝不多讲半句废话。 要说绝情是真, 嬴嗣音本来一开始还觉着自己会心疼嬴景文几分,谁知后来发现他那一颗心波澜不惊,唯独看见沈清寒的时候, 会冒出一些愧疚和不安来。 司马卫侯以往常说, 最是无情帝王家,男人说爱你, 却也从来不说只爱你,嬴嗣音听着这样的话惯常是不屑的,他总觉得自己的感情是最真诚,最独一无二的。 可今日才明了,原来他和其余的男人同样一般无二。 爱你是真, 不爱你,同样是真。 枕边人才是心上人, 伸手捧你时,你才是心尖上的宝贝。 嬴景文被沈清寒刺激的不浅,晕倒过后到后半夜才堪堪见醒,他踢着自己的鞋子从榻上起身走到沈清寒早上给他指的那堵墙, 那个漂亮的少年说。 嬴嗣音就在这堵墙后头,你说话稍微大点儿声就能听见。 嬴景文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手掌心抚上冰凉的墙面,他不会武功,却也好像能听见嬴嗣音隔着这一堵墙的呼吸声一般。 叩叩叩。轻轻屈起手指敲打三下,嬴景文的眼底泛了些泪光起来。 嬴嗣音从小不受宠爱,那时的对方栖身的冷宫到他住着的长秋宫有好远好远的距离,一个小皇子要避开夜间巡逻的队伍,一路偷跑到另一座宫殿,还得爬上一棵大梧桐树,冒着摔断腿的危险,扒在窗户上,也这么轻轻的,小心翼翼的,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窗棂。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87) 后来嬴嗣音出了宫,学了一身的本事,从一座宫殿到另一座宫殿也再不用折腾两三个时辰,只是轻轻几个旋身便是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嬴景文住的宫殿,但他从来不会这么进来,他还是坚持着,跳上原来的那棵大树,扒在那窗棂上,屈起手指,满含真诚的敲响自己的窗台。 叩叩叩。 那是年少的喜欢,嬴景文永远记得,听到这样的声音后,再推开窗户,看到的永远都是一张痞帅又邪气的笑脸。 那是嬴嗣音。 是现在再也不会对他笑的嬴嗣音。 从嬴景文起身的时候,沈清寒便是已经察觉到隔壁的动静,习武的人想要判别这么一点点气息和脚步声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叩叩叩几声响却像是突然敲中了他的心房,沈清寒惊得自己身子完全是不受控制的僵住。 想要起身,或者是和嬴嗣音说句什么。 可是还不等沈清寒有动作,嬴嗣音抱着他的臂弯便是下意识的紧了紧,那个男人像是醒了,沈清寒突然停下了自己想要用力坐起的腰身,他不再有别的举动,而是静下来,等着想要看看嬴嗣音的反应再做打算。 嬴嗣音的警惕性不比以往,从他们两个分开之后再回来冀北,沈清寒几乎是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看着嬴嗣音一天比一天更加懒散。 不是那种装出来或是无所谓的心态,嬴嗣音这种状态更偏向一些有心无力的情况,他强大的内力足够支撑他在同旁人对战时不落下风,可是越来越多的时间,却都是不受控制的开始发呆,走神,小憩,甚至是倒头沉睡之后,有人走到十步远的距离内他都未必会发现。 而这些,都是那个他曾经愿意付出一切去保护的嬴景文对他做的事情。 这还真是造化弄人呢。 沈清寒安安静静的听着周遭发生的一切,对面的敲墙声又突兀的响了起来,要是再响一遍,自己还装着睡觉就有些不像话了对吧,嬴嗣音再傻也该知道他是装的了。 沈清寒打定主意,等嬴景文敲到第二声的时候,他就装作被吵醒的模样起身,可哪知道第一声刚刚响起,动静还未落下,嬴嗣音便是直接伸手捂住了沈清寒的耳朵,探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抱着人继续睡了。 那诡异的敲墙声就这么坚持响了一夜。 嬴嗣音伸手来捂自己耳朵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法子,那温温热热的手掌心一覆上来,沈清寒还真就什么都听不着了,周遭安静的不像话,直到第二天一早任由自己睡醒,睁眼看见那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撑着头就这么看自己的时候,沈清寒才嫌弃的推开了嬴嗣音的手。 你什么时候醒的? 嬴嗣音答道,大概五更天的时候。 沈清寒眉头一皱,看了我这么久? 嬴嗣音笑笑,然后点头,嗯。 沈清寒的眼神里有了几分看白痴的神色。 嬴嗣音用下巴指了指沈清寒背后的那堵墙,果不其然,那极有频率的叩叩声又这么响了一遍,意思很明确,我倒是想睡,这声儿这么响,我也实在是睡不着啊。 沈清寒有些厌烦的皱起眉来,怎么还在敲? 嬴嗣音眉头一挑。 额还在敲? 合着这厮也在这儿装睡呢? 我的意思是。沈清寒连忙解释道,他敲这么久手应该疼了,我过去看看吧。 于是长腿一迈,便是跨过嬴嗣音的身子下了地。 穿鞋。看着沈清寒又是光脚满地跑的时候,嬴嗣音便是抄着一口老父亲语重心长的口气又跟着在身后絮叨,那时今天要洗的,梳子你放枕头底下了,衣裳我昨天放桌子上的你看不见吗? 烦人好不容易在嬴嗣音的口头指挥下收拾好了自己,沈清寒一出门便是忍不住张口吐槽了一句。 转了一条长廊,沈清寒远远的露了个面儿,门口把守的侍卫便是立刻恭恭敬敬的朝他弯腰行礼。 属下见过沈公子。 沈清寒如今在冀北侯府的地位,都当是不用嬴嗣音再严肃正式的说些什么,这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架势,绝对是旁人从来没有过的待遇,这个旁人,自然也包括了嬴景文。 嬴嗣音这一回,爱的当真是毫无保留。 沈清寒早起心情不错,对嬴嗣音的做法相当满意,他双手负后,脚步轻快的一路从自己的房间蹦跶到了嬴景文的房间,门口的侍卫推门让他进去的时候,脑袋往里一探,好巧不巧的正好撞见嬴景文举着手指头继续敲那已经染了血迹的墙面。 哇哦。发出了这么欠揍的一声,沈清寒摇头便开始笑。 他前脚踏进房门,后脚侍卫们便懂事的将房门给合上。 嬴景文身体虚弱,面色苍白,手指头的骨节和手背因为坚持锤了一夜的墙面而磨破了皮,渗出了大片的血迹来。 他没有理你吗?沈清寒继续秉着气不死你我就浑身不自在的意图跟上前去问道,甚至还试探着伸出自己的手指头,照着那墙面叩叩了两声儿,嬴嗣音,你听不见吗? 叩叩对面儿回了两声来,嬴嗣音表示自己听见了。 本来就苍白难看脸色此时更加难看的连同唇色都灰白了下去,嬴景文脚下一晃,若不是手掌心及时的按住了身后的桌子,恐怕这一下他是能结结实实的摔到地上去。 沈清寒笑着凑上前。 那张脸笑起来着实是漂亮,和自己病恹恹模样不一样,沈清寒浑身上下都是散发着夺目的光彩,人家的皮肤也白,自己的皮肤也白,可沈清寒露出来的脖颈手腕都是如润玉、如凝脂,极富光泽又很有弹性,哪像自己,一副身躯干涸的如同枯树一般,露出来的手背轻轻按压一下便是一个小坑,许久许久才能再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沈清寒笑的得意,一副背后有人撑腰就无法无天的模样让嬴景文恨的牙痒,抬手想揪对方的衣襟也是被人家轻松一个侧身躲开,反倒是自己走个路都晃晃悠悠的站不稳,身子往前一仆,带翻了桌椅板凳,茶杯茶壶等东西,乒乒乓乓的摔成一地。 嬴景文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手脚无力的都没办法撑起自己的身体,沈清寒倒是十分和气的往他面前一蹲,然后还客客气气的伸出了手来。 你太坏了,也太讨厌了,嬴嗣音见也不想见你,话也不想再同你多说一句,你就不想想原因吗? 原因?嬴景文苦笑一声,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哦沈清寒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道,哎呀,是因为我呀,抱歉抱歉,我还当是他太恨你了,可是回头想想,我来的时候,你叫他也还是叫的动的,扔下我一整夜也得守着一个重病的你寸步不离,可是后来又是怎么的呢? 嬴景文的双眼都能瞪出血来。 沈清寒伸手拍拍嬴景文的脸,这不都是你自己作的吗? 爱情很自私又很伟大,哪有像你这么一味索取的?又拿又抢的像个强盗,吃相太难看了。 这话说的,倒好像是你为他付出了很多似得? 沈清寒托着下巴认真的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回答道,倒是也没有很多,不过我好歹记着要给他糖吃,你呢?你给过吗?是只有要他帮着做什么事儿的时候才会跟着讨好卖个乖吧,可惜呀,你小气兮兮的不肯给,人家现在也不稀得要了。 我们之间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你当你跟他一年就能取代? 不能吗?沈清寒说着又要回身去敲那堵墙。 嬴景文这回眼疾手快的没等沈清寒动手,一把抱住那根手指头张嘴便想要去咬,牙齿倒是挺有劲儿的,力道也足够的大,一口下去就见了血,沈清寒眉头一挑也不喊疼,只是手指尖轻微往上一抬,便是撬开了那恨不得咬掉自己这根指头的牙齿,然后漫不经心的将手指给抽了出来。 可别咬我,一会儿嬴嗣音看见该心疼了。沈清寒面无表情的抹掉手指上的血迹,你让他不痛快了那么久,这一回,就当是为他想想吧。 第122章 :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第123章 伸手一揽, 将嬴景文拦腰拎起,沈清寒大步朝床榻的方向走过去, 随手把人往床上一扔, 被褥铺的不够厚, 嬴景文的身板砸上去也是嘭的一声闷响。 自己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沈清寒却是扯过被褥来用力的再将人按回去。 看在你救过嬴嗣音的份儿上, 我可以给你一个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只要你能对天下人公布当年灭门沈家的真相,我便不杀你了。 呵呵呵呵不知是笑得还是疼得,总之嬴景文听完这话便是扯着嘴角, 浑身抖个不停。 伸手去抓沈清寒的衣领子时, 人家刚刚避开自己的左手,嬴景文便立刻伸出右手去抓, 也知道是对方并不想闪躲,否则自己不会这么轻易得手的时候,嬴景文扯着那少年便后仰了几分。 沈清寒跟着对方的劲儿靠近了几分。 嬴景文笑道,折腾这么久就是想为沈家平反?好啊,让嬴嗣音跟我回皇都, 我就替你们家平反,我昭告天下, 十年前你们沈家是做了我登基的垫脚石,是无辜的,全家三百多口人全是无辜的,就连看门的那条狗, 都是无辜的 沈清寒用力的伸手一根一根的扳开那虚弱无力的手指头,你在同我讲条件? 不可以吗? 你似乎还没有看清自己如今的处境。 有胆量你可以直接杀我。 到现在还在赌嬴嗣音对你留有旧情?到现在还在赌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对你动手?昨晚敲了一夜的墙,你到现在还看不清他的心意?对啊,你怎么可能看得清呢?你要是看得清,就不会让他痛苦这么久了。 你要是有能耐,也可以这么做。 你失去最后一个机会了。甩开嬴景文的手,沈清寒站直了自己的身子,他伸手抖抖自己被对方扯皱了的衣襟,站着的地方正对着阳光,笑容温暖又美好,我不会杀你,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当年嬴嗣音送给你的东西,现在是要怎么拿来送给我的。 韵锦和嬴景文被沈清寒下令隔离,偌大的冀北侯府,这间关押嬴景文的屋子,除了有大夫整日进进出出的开药替他续命之外,其余时间,便也只有沈清寒会来了。 嬴嗣音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当是自己从来不曾见过这个人,听过这件事情一般。 顾则笑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嬴羡现在越大反倒是越喜欢黏着他玩,两个孩子没事儿就喜欢趴到关着嬴景文的那间院子里去,就看着沈清寒整日开开心心的进进出出。 因为离得远,所以也不知道里头在说什么,做什么。 嬴羡攀着顾则笑的胳膊问道,则笑哥哥,我爹到底是喜欢爹爹还是喜欢景文伯伯? 顾则笑撅着嘴回头道,这还看不出来吗?以前喜欢屋子里的那一个,现在喜欢屋子外的那一个。 嬴羡道,可是我小的时候,娘亲告诉我,爱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情,我爹他怎么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又喜欢那个?他这般多情,万一以后又不喜欢爹爹了怎么办? 顾则笑正要回头敲嬴羡一个脑蹦子,骂着这小孩儿屁话怎么这么多的时候,便好巧不巧的听见墙角下发出了一道清浅好听的声音来。 这件事情问当事人得到的答案会更准确些,羡羡你若是不懂,便直接去问你爹。 沈清寒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这里,他最近总是笑着,那笑意一入了顾则笑的眼里,便是伴随着一声妈呀,然后一起扑腾着摔下了高墙去。 哎哟卧槽,疼死我了。冀北侯府的院墙都比普通人家的要高出好几分,顾则笑屁股着的地,这会儿疼的倒在地上直哼哼。 嬴羡反应慢半拍的才跳下了墙去扶他。 顾则笑磨磨唧唧的想要起身,还没等爬起来,便见沈清寒又神出鬼没的站到了自己面前。 嘿嘿嘿。先是一阵傻笑视图混淆视线,顾则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头道,清寒哥,早上好呀,那什么,羡羡说他无聊,所以我带他来爬爬树、翻翻墙,我们可绝对没有要跟踪你在做什么的心思。 看着顾则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沈清寒便蹲下了身子,他伸手扯过嬴羡来问道,是你想来爬树吗? 嗯。嬴羡傻愣愣的跟着点头。 顾则笑看着对方的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清寒笑着摇摇头,知道孩子在说谎可是人家承认了便也没办法拆穿,只想着一个人愿意说一个人愿意圆,倒是也挺好,他只轻声开口道,是吗?那你以后记得要跟牢则笑哥哥,要什么想去哪儿,都让他带着你。 嬴羡点头。 沈清寒起身想走,顾则笑忙忙在身后喊着,清寒哥,我们刚刚的话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别跟侯爷说。 沈清寒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嬴羡扯扯顾则笑的衣摆问道,则笑哥哥,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爹? 笨蛋。顾则笑一拍嬴羡的脑袋道,侯爷要是知道我俩在背后叽叽歪歪这事儿,那还不得揍死我们?你可算是运气好的,他还没怎么管过你,我小时候犯个错就得挨一顿,侯爷他好几次都差点儿没把我的腿给打断。 可是大家以前也经常在背后叽歪景文伯伯的事儿,为什么叽歪爹爹就不行,叽歪景文伯伯就可以? 可能,也许,大概那不是因为嬴景文做的全是缺德事儿吗?大家说实话侯爷有什么不满意的?至于清寒哥,虽然脾气差点儿,性格怪点儿,别的,都还挺好的,至少对侯爷,对冀北没什么坏心思,而且侯爷和他在一起,也明显变得正常了,能说说笑笑,玩玩闹闹,大家,都在变好,这应该就算是,遇到了对的人吧。顾则笑一通话说下来自己都觉得心虚。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88) 嬴羡又问,对的人?可我还是不明白什么是爱。 顾则笑道,你以后就明白了。 沈清寒拿了嬴嗣音的虎符,大手一挥便是直接调了十万精兵准备出征皇都城,如今冀北之外的局势,他不出门倒是也能掌握的清楚。 无非就是有人里应外合,江湖上的势力,朝堂上的势力,总归是看不惯嬴嗣音这么个人活着的所有势力全部凝聚成了一股绳,正巧沈清寒还扣了嬴景文在冀北,这倒更是好的给了皇都城一个平叛出军的名头。 名门正派,江湖庙堂都是如此,不管出征还是围剿,都一定要找一个合理的,能够让天下人信服的理由。 沈清寒便是不同,大抵是和嬴嗣音待得久了,他如今做事也越来越随心,只求自己高兴,旁的全部都不在乎。 嬴嗣音,外头的人都说我们坏,我好像也分不清了,就为了我们一个沈家,平白无故挑起一场战争,卸了嬴景文的位置,我明明知道你不愿意坐到那里,却还是一意孤行的想要去完成这件事情,虽然你总是说我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就好,可是我这样,会不会又是第二个嬴景文呢?只顾着自己,却丝毫不考虑你感受,也许我真的是个坏人,我不知道自己对不对了。 那天晚上,沈清寒就这么窝在嬴嗣音的怀里问他。 是真的迷茫,即便一开始在心里勾勒宏图的时候,沈清寒是那么的激动,那么的兴奋,那种谋划了十年的一盘大棋,到如今总算是摆完最后一颗棋子的成就感,棋子就拿在手里,沈清寒往下放的时候却是迟疑了。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依赖嬴嗣音的时间越来越多,欺辱嬴景文的时候也总是会想,我这么做,嬴嗣音会很难过吧。 他会替对方考虑,不会再同以前那般手冷眼冷心也冷,人一旦有了牵挂,做事便会束手束脚。 别怕,就这么做吧。嬴嗣音伸手顺了顺沈清寒肩上的头发,如今天下人已经容不得我们了,这一仗不管是打还是不打,结果也都是一样。 至少在我还能保护你们的时候,可以再多做点什么。 嬴嗣音看着沈清寒的眼底溢起了越来越多的怜惜,他自己也舍不得,可有些事情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何况嬴景文说的也不错,因为他们两个人纠缠的时间太久太久,所以双方对对方都太过了解,嬴景文咬死了嬴嗣音下不了手,嬴嗣音也能咬死了嬴景文就是抓着他的这个把柄,想再打一场漂漂亮亮的翻身仗。 想不费一兵一卒的就收服整个冀北,收服那个狂傲了一世的冀北孝文侯。 嬴嗣音有时候会有很疲倦的感觉,倒不是因为嬴景文,那个人在他心里的痕迹的的确确被沈清寒的进入而抹去了不少,沈清寒像水,干净美好,一点一点的侵入自己的生活,让人溺进温柔乡就再也出不去,沈清寒让嬴嗣音觉得生活温暖而从容,而嬴景文,独独让他觉得窒息。 即便活到现在,经历了这么这么多的事情,嬴嗣音却也说不清楚爱情到底是什么模样,不过他唯一能肯定的便是,爱情,绝不是单方面的付出或是单方面的掠夺。 如果一定要给爱情下一个定义,那么对他来说,他认为,爱情就是沈清寒在自己的臂弯里安静沉睡的模样。 沈清寒的模样,就是他见过最美好的模样。 你会后悔吗?夜里休息时,沈清寒埋在嬴嗣音的胸前抬头,他问,或许再等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你也会像后悔爱过嬴景文那样后悔爱我吗? 不会。 也没有时间了。 没有再多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嬴嗣音笑的温和,眼里再没了那些年隐藏的杀意。 第124章 后来沈清寒还问, 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嬴嗣音回答他道,赢了的是正, 输了的是邪。 亘古不变的真理。 冀北大军出发的当天, 沈清寒还特地给嬴景文准备了一辆马车, 怕他无聊,甚至格外讲情面的把韵锦也给放了出来。 你们两个最好给我规矩点儿, 若是中途干了什么让我不痛快的事儿, 小心我拿绳子捆了你们再出发。 韵锦瞧着眼色的把自己的身子挪到了嬴景文的身边,好几日未曾看见自家主子,自然是一靠近便立马拿了脉来瞧, 把了好一阵子才发现嬴景文的脉象同以往无差, 沈清寒倒是也不算虐待他,何况这手腕子捏着也比此前在皇都城更显得有肉些。 沈清寒放下马车帘子, 这才转身去了嬴嗣音休息的车架中。 韵锦一见人走了,立马压低了声音问道,圣上,可曾见着孝文侯爷。 没有。嬴景文虚弱的摇摇头道,有沈清寒拦着, 我连话也没能同他说上一句。 可不能再拖了,瞧这架势, 等沈清寒一入了皇都便是再无回天之力,就孝文侯爷这性子,他沈清寒若是要这天下,侯爷便是当真能点头送给人家。 嬴景文抬眼往外一瞧, 嬴嗣音的车架就这么从他的眼前行过。 可惜车门车窗都关的严实,别说人了,连个衣裳边儿都看不见。 沈清寒笑吟吟的扶着嬴嗣音喝了一杯热茶,他又凑过去问道,听见没有,人家到现在对你也没死心呢。 嬴嗣音笑着摇摇头,任由沈清寒取笑,虽是功力受损,可好歹习武之人,方圆百米之内的动静皆是能听个清楚明白。 嬴景文存的什么心思,嬴嗣音倒是也不必听都能猜个清楚明白,何必再去纠结呢?早该知道他的脾性,骗了自己这么多年,该是要看清楚了。 出门之前不是说想骑马吗?怎么又窝进马车里来了? 这不是怕你无聊吗?沈清寒眨巴眨巴眼睛,再说我不把你盯紧一点儿,万一你扭头就溜去老相好的车里头,那我不得啊哈哈哈 话还没说完,嬴嗣音就是一把掐中了沈清寒腰间的那团软肉。 别闹别闹。沈清寒笑着去扒拉着嬴嗣音的手指头,跟条被冲上了岸的小鲤鱼一般扑腾个不停,外头都是人呢,快放手。 再胡说八道我可收拾你了。把人拖进怀里,嬴嗣音低头就是狠狠一口,把沈清寒那些哼哼唧唧的声音全部让他再吞回了肚子里。 沈家的小少爷也好、小将军也罢,屏除开一切的也许如果和可能,他现在也不过就是一只活脱脱的小狐狸精。 还是欲擒故纵的那种。 前方马车里时不时传来的笑闹声,听的后方马车里的嬴景文脸色也是一阵青又一阵紫,虽然知道嬴嗣音这个男人一贯不正经,但这样大胆的当着行军队伍的面儿荒唐成这般,嬴景文却也是头一次看见。 韵锦公公叹着气将嬴景文腰身上的毯子再往上拉了一些起来,他只是安抚道,圣上别多心,奴才素闻那姓沈的性子冷又不爱说话,这段时日缠着侯爷这般折腾,想必故意做给您看的。 嬴景文只是微微抬了些眼道,故意不故意,他不是也在配合了吗? 在意的对象还是嬴嗣音,那种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这么生生被人硬抢了去的感受,让嬴景文心里难过的厉害。 当朝圣上就这么被冀北的逆贼不费一兵一卒给拿住的消息也是让整个江湖朝堂轰动不已,没人知道嬴景文是怎么落到嬴嗣音手上的,大概正常人也不会想到嬴景文会这么拖着一副病体自投罗网,毕竟这实在是不像一个脑子没问题的人能做的出来的事儿。 大抵又是嬴嗣音做了什么吧,也许是趁着某个月黑风高的深夜,偷摸着溜进了皇宫把人给抢了出去。 挟天子以令诸侯。 尽管如今天下的诸侯王也就只剩下他孝文侯爷一个,可毕竟,嬴景文一死,还能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便也只有嬴嗣音一人了。 什么?趁着嬴嗣音不在冀北,您让我和莫南风绕后去偷他们家? 嚷嚷什么?穆成舟低呵。 穆飞云瞧了淡定饮茶的莫南风一眼,这才讪讪的又重新坐回了原处,这做法也太小人了,我不去。 他嬴嗣音都能绑架当朝圣上做人质,你还嫌自己做事不够光明磊落? 那嬴嗣音又不是神经病,他要有那闲工夫潜入皇宫,还不如一刀直接了解了嬴景文,第二天往龙椅上一坐便是能名正言顺的拿下那个名头,犯得着把人弄回去,再带着人马折回来吗? 理倒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可 总之等他嬴嗣音进了皇都,那这天下又得换人来坐了,这个时候打垮冀北的后方,对咱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机会。 前辈。莫南风伸手将穆飞云给拦回来,然后客客气气的往前行了一步。 本来是带着穆飞云上了昆仑山,同菥蓂真人那老头儿聊了一整夜的沈清寒后,第二日便是打算下山回家了,不过去漠北之前,穆飞云还是坚持要走一趟苍山幽月谷,莫南风想着也耽误不了多少事儿,便也就同意了,哪知道自己这一来,竟是走不了。 莫南风道,说句不好听的,这天下不管是嬴嗣音还是嬴景文坐,那也终归是他们嬴家人的东西,兄弟内斗而已,我们漠北实在是不愿意插手此事,何况以嬴嗣音的脾性,他不可能会留冀北一个空壳子在就这么自己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若是晚辈没猜错,冀北城内一定还有更大陷阱正等着我们的人去跳。 穆成舟道,合着你们这些小辈儿一谈起恋爱,便是看着江湖中的事儿就再也不管了?儿女私情于你们来讲更重于家国情怀?嬴嗣音这么个残忍暴戾之人坐了皇帝,那这天下还能有安宁之日吗? 爹。穆飞云找准时机插话道,不是我们不想管,只是觉着没有管的必要,他们兄弟俩爱怎么斗就怎么斗去,你说我们横插一杠子跑去跟冀北作对,这打赢了还好说,可若是打输了,嬴嗣音还能放过我们吗?就他那斩草除根的性子,说不定一着急一上火就把反对他的势力全部给杀个干净,到那时候,咱们就是再拿一百把剑来都不够给他染色的。 穆成舟被这俩孩子的一番谬论给气的吹胡子瞪眼,尤其是这穆飞云,以前提到嬴嗣音那恨不得与处置而后快的孩子现在竟然是能站在自己面前,理所当然说了这么一大堆不该管,不该插手的理论。 这还是穆飞云吗?这还是当初那个信誓旦旦一定要打败嬴嗣音为天下除害的孩子吗? 穆成舟就这么瞪着自己的儿子,眼里的疑惑像是看不清面前站着的人究竟是谁。 反倒是庄若临在一旁听着要淡定冷静的多,从知道穆飞云巴巴的追着莫南风一路跑前跑后,看着人家被沈清寒甩了也不离不弃时,虽是以往不齿于嬴嗣音那男女不忌口的作风,可好歹穆飞云这孩子是自己看着从小长大的,所以总是有几分偏爱在。 想着这孩子好归好,可心思不在自家闺女的身上,那纵使强迫两个孩子在一起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未来也不会得到幸福,再则退一万步讲,人活一世,能遇着着个喜欢的人也的确是不容易,作为长辈当是该有长辈的模样,不过多去插手晚辈后生的生活,才是该有的修养。 于是庄若临便主动同穆成舟提了这取消婚约的事儿,说道就算孩子们不能走到一起,那你我照样是一辈子的兄弟,苍山幽月谷和揽月凌云峰永远是一家人,任何情况都不能改变。 了结一桩心事,于是再看到莫南风出现的时候,穆成舟接受起来才能够不再像之前那样难。 庄若临按着穆成舟的手背坐下,他打着圆场道,你们两个孩子也别这么快拒绝,朝堂之上的事情我们江湖中人的的确确不该插手去管,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不管他嬴景文是如何用自己的手段去巩固朝堂之上的势力,但从来没对我们江湖中人动过手,可嬴嗣音不一样,他可是一手按着当年波涛汹涌的江湖群侠沉寂下来,仗着自己超群的实力,愣生生的把乌烟瘴气的西鄞国压平成了如今这个形式,能力手段绝不是你我能轻瞧了的。 看着穆飞云和莫南风坐在原处,乖乖听着自己讲话没再想打断时,庄若临才接着道,他有这个能力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江湖中人也无人敢不服,可怕只怕,那人平时懒懒散散不问世事,一旦掌权后却是要摒除一切后患,你们仔细想想,这么多年隐匿下来,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决定出山?他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是不是怕冀北养不好沈清寒?是不是想要撑着自己最后一口气,把一切可能会伤害冀北伤害沈清寒的人全部清除干净?是不是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离开之后,冀北剩余的人能平安无忧的活下去? 莫南风皱了皱眉,此前倒是也听说过不少嬴嗣音练邪功遭反噬,或是成了一个空有一身武力却无法施展的废人,只是上次交手时明显没发现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所以自己也未曾多想,可从苏河镇出来之后遇着的人,又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讲着这件事儿,嬴嗣音他,到底是怎么了? 庄叔叔,嬴嗣音今年还不到四十呢,他这穆飞云举起自己的手指头,试探着问道,就算您说的是真,他为沈清寒和冀北其余人的铺路倒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提前这么久?说的好像他立马就要死了一样。 他确实活不长了。 什么?穆飞云和莫南风几乎是同时喊出声来的。 庄若临回头瞧瞧穆成舟,穆成舟点头之后,他才解释道,揽月凌云峰多年为皇都城进贡珍贵的丹药和异宝,从嬴景文登基坐皇帝的第一天开始,便是已经接洽我方替他调制能够压制内力的药物,起初虽是不知道他拿这东西是做什么的,可毕竟是上头给下来的命令,我们也没办法拒绝,所以这药就一直这么调了下去,直到后来我听说嬴嗣音从回冀北之后,皇都城也是日日派人盯着他服药而三月前,我们揽月凌云峰终于制出了一颗不需日日服用也能压制内力的药丸,做过无数实验,内力低的家伙在服药之后一旦强行运功,便是会立即经脉自爆而死,而嬴嗣音,即便是拥有通天的本事,他也是遭不住自己功力这般反噬的,这么再打下去,我估计他,大抵活不过一年了。 莫南风张了张嘴, 穆飞云眼底也多了些惊慌失措,倒不是担心嬴嗣音会怎样,只是回头看了莫南风一眼,便是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他想着,若是嬴嗣音死了,那沈清寒可怎么办呀?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89) 沈清寒一定,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第125章 莫南风冲出苍山幽月谷的时候, 因为跑的太快所以脚底下还打了好几个晃子,他甚至都来不及站稳, 便已经随手扯了一匹马, 翻身而上后, 一扯缰绳直直想往外冲去。 穆飞云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突兀又及时,只是伸开双臂往那马前一挡, 也不管马蹄扬的比自己脑袋还高。 莫南风虽是心急如焚, 可终究还是念着不能伤到对方,于是手中一用力,马儿被勒的嘶鸣一声, 前蹄高扬, 莫南风便是被一道强劲给甩到了地上去。 莫南风。穆飞云这才一路快跑过去伸手扶他。 飞云。莫南风急的不行,他满脸认真的把对方的手指往自己的手心里一抓, 便是张口喊道,清寒是我师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做后悔的事儿。 我知道,可是你这么去也拦不住他们进皇都啊。 清寒要是知道嬴嗣音为了让他报仇, 为了让他后半辈子能安安稳稳的度过,而就这么白白搭上自己的一条命的话, 那要让他以后自己一个人怎么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我们去又能怎么样呢?冀北现在几乎是完全靠着嬴嗣音在死撑啊,司马卫侯和宁嘉容这些人再厉害,可江湖上的人当真一围上去, 双拳难敌四手,他们的处境便是完全被动,何况嬴嗣音他一定也是知道自己的情况了,所以这才会带着人杀进皇都,他要坐上那个位置,他要把所有危害冀北的后患全部除掉,这样以后就算他死了,那也没人能动的了沈清寒。 可是他不陪着,清寒一个人要怎么办? 穆飞云倒是一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莫南风抓他抓的紧,几番犹豫之后才道,这个问题该是嬴嗣音去考虑,而不是你,反倒我们该担心的,是嬴嗣音有没有把我们视为能够威胁到沈清寒的对象,如果对他来说我们苍山幽月谷也是祸患的话,那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为了给沈清寒扫清前路,一切有危险的存在,嬴嗣音必然一个也不会留下。 莫南风的手指尖微微有些发抖,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或者是能做什么。 在昆仑山和菥蓂真人聊天的时候,他们的师父也一直在讲说,清寒这孩子从小过的太苦了,敏感的让人不敢去关心他,照顾他,生怕哪里做的不合适了,会刺伤到他,会让那孩子乱想。 就算没有追到全天下最好的沈清寒,可他也依旧是你的师弟,就算是看在我这个老头子的份上,你们两个也一定不能自相残杀啊。 那晚菥蓂真人说的话他分明是答应了,可现在遇见了不好的结局,莫南风却也无力去阻止。 穆飞云说的对啊,就算他还是沈清寒的师兄,可是那又如何呢?这些事儿,该是嬴嗣音担心考虑的,自己根本就没有插手的资格。 何况嬴嗣音这法子,站到人家的角度去看的话,倒是也没什么毛病,自己活不长了,而自己一旦出事儿,整个冀北上下都有可能被江湖中人视作眼中钉而一举铲除,为了保护自己的兄弟,保护自己的爱人,所以他宁愿用一种对自己损伤最大的方式,护着他们,扫清一切前路,让天下间再没有人能伤害他们,这样就算自己死了,剩下的人也都能好好活。 剩下的人都能好好活。 多好啊。 可是莫南风知道,沈清寒好不了 那个从小冷冷淡淡,谁也不信谁也不理的沈清寒,好不容易敞开心扉接纳了一个人,信任了一个人,努力去爱了一个人,可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结局呢? 为什么,命运不能再对他好一点呢? 穆飞云用力的将莫南风从地上拽起来,心里没觉得有不痛快,他也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性子,不至于抓着这些把柄吃醋闹脾气,奇怪的是竟然还异常的心疼起了沈清寒来,像是莫南风的师弟,也是自己的师弟那样心疼。 一起想主意吧,我说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脾气?你急冲冲的跑过去能起什么作用?你跑去告诉沈清寒,你再往皇都走人家嬴嗣音可能就活不过一年了,这么打乱人家的计划,沈清寒不报仇也不去皇都城了,天下人都知道嬴嗣音调用内力会遭反噬,你这是救他们吗?你这不是更提前好几个月的想害死嬴嗣音吗? 那我们要怎么办? 先回去再想吧,只要嬴嗣音不杀我们,我倒是觉得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人家比你更清楚要怎么保护沈清寒,你瞎操心什么呢,他一个活了快四十年的男人还能没你考虑的多? 于是莫南风被穆飞云给强行架回了自己的房间。 分析出嬴嗣音这么做的理由之后,穆成舟和庄若临倒是也思考起了要不要动手的这件事儿,要说嬴嗣音现在去皇都城完全是孤注一掷的做法,他是下定了决心要铲除后患才来的,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惹毛了人家,说不定还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可别人冀北和江湖中人斗个两败俱伤,到最后还便宜嬴景文了。 穆飞云拜托过两位长辈先别把这事儿给说出去,要是实在不行,给嬴嗣音示个好,表明自家对沈清寒没什么坏心思,对冀北更没什么坏心思,只要没有威胁,说不定还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劫,嬴嗣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是没看见过他们。 可是其余不知道实情的人们,那却是一轮接着一轮的往嬴嗣音面前去送人头。 仿佛又回到了以往的状态,嬴嗣音近日注意力恢复了不少,许是刻意有在关心周遭的动静,沈清寒能感觉到对方的警惕性又回来了许多,尤其他还在休息着的时候,便能听见嬴嗣音郑重无比的撩开车帘子冲着外头的顾则笑道。 则笑,你去告诉司马哥哥,右前方七百米有三十六个人埋伏在树上,让他立刻带人去解决了,就地挖坑掩埋吧,不用留活口。 是,侯爷。 沈清寒能感受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冒芽,可是碍于自己从小就爱胡思乱想的脾性,所以他只当是老毛病又犯了,便强压心底的思虑不再去想。 则笑,你去告诉嘉容哥哥,正前方应该有三百人以上的队伍在后山埋伏,让他带人去处理吧,人太多就不挖坑了,放把火烧了便是。 是,侯爷。 则笑,嘉容哥哥回来了吗? 回来了,和司马哥哥在前头聊天儿呢。 这条路是不是要经过清风阁? 大概还有一里路就能到清风阁。 让他们俩一起去处理吧,一个也别留。 顾则笑先是奇怪的偏了偏头,随后还是顺从道,是,侯爷。 于是这么一路朝皇都走,沈清寒是一个麻烦也没遇见过,回回宁嘉容和司马卫侯都弄的浑身是血的回来,嬴嗣音的车架也不等人,人家还得自己找条河把自己洗干净,换上干净衣裳,这才再追上来。 虽是奇怪,但是沈清寒没办法多问,嬴嗣音最近也没能好好睡觉,整个人完全处于高度紧张和紧绷的状态,回回夜里休息的时候,沈清寒都能感受到有一双温热的大手,就这么在自己的发间穿插,很温柔的手法,带着许多许多怜惜,也带着许多许多不舍。 若是以往,嬴嗣音这么大晚上的不休息,逮着人的头发就一晚上一晚上的薅,盯着人就死活不闭眼,那沈清寒一旦察觉必然是要再跳起来再骂他几句神经病的。 可是现在没有骂他,也不想骂他,像是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悲伤一般,沈清寒就这么任由嬴嗣音对自己做些什么。 车队一路顺畅无阻的到了皇都城,那日沈清寒刚刚想撩开车帘往外头瞧一眼,哪知道手指头刚刚伸出去,自己身子便是一轻,他又被嬴嗣音抱进了怀里。 一会儿你等在马车里就好,别出去了。 嬴嗣音的鼻息轻轻喷在了沈清寒的头顶,沈清寒有些好奇的抬头,还来不及问些什么,便听见前边儿有人折回来敲窗户,那是顾则笑的声音。 侯爷,到皇都城门口了,朝中那几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大人全部在前头等着呢,您看看 本侯这就出来。 塞着沈清寒到了马车的最角落,嬴嗣音拉过毯子来将他严严实实的盖好,系上自己的黑色大帽檐长披风,临出马车之前还抓着沈清寒的下巴低头吻了他一通。 嬴嗣音跳下马车,那黑色的衣袍角落在沈清寒的眼前晃过,他正想起身朝外看,便又听着嬴嗣音低声一句。 乖乖待着。 嬴嗣音不想让他插手这件事儿,这是沈清寒从对方这几日的态度里得到的最直观的感受。 顾则笑一见嬴嗣音露面,便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快步跟上,司马卫侯和宁嘉容也是一样,纷纷翻身下马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往前走。 韩离和巨渊以及商落云留守冀北城,前几日还有信报来说,有几个不要命的小门小派想趁着嬴嗣音不在的时候跑来偷家,哪晓得人都还没能进得了冀北的大门儿,便已经在苏河镇全部被一网打尽。 见嬴嗣音出面,朝堂之上为首的几个大臣面色难堪的上前接见道。 下官见过孝文侯爷,前段时日听闻圣上前去冀北同侯爷叙旧,劳烦侯爷大费周章特地送人回来了。 没人敢直面嬴嗣音这回上门来的目地及事实,大家都只想着能把这秉性奇怪的孝文侯爷哄回去才好,最好给他个台阶下,大家和和气气,好聚好散。 哪晓得这嬴嗣音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眉头一挑便是开口道,让路吧,这天下该换人坐了。 这大臣们一度骚乱,你瞧我,我瞧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侯爷还真是爱开玩笑。见无人肯出面,几番衡量之下,一忠心耿耿的尚书老臣哆嗦着上前道,这天下本就是嬴家人的天下,侯爷同圣上皆是皇族血脉,按理说谁坐这个位置都是合适的,只不过当年侯爷您亲口说要退出皇位继承的选择之中,如今圣上居于高位,且也未犯过什么天下之大不韪的错事,倒是没有理由这般唐突的再换人来坐镇。 第126章 时隔六年再挂上自己的那把血剑, 嬴嗣音没有一星半点儿的不适应,仿佛这把剑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一般, 他拔剑也能拔的漫不经心, 顺着这个招式, 一道黑气从指间散出,绕着长剑环绕而下, 随手挽的一道剑花, 便是在地面上划过了好几道深深的痕迹。 司马卫侯和宁嘉容左右随侍,见主子拔了剑,两人也十分默契的跟在身后, 将手指搭上了剑柄, 随时准备出战。 嬴嗣音拎着长剑一步一步朝前走,他每前进一步, 面前的大臣们便是手忙脚乱的纷纷后退一步。 孝文侯爷,皇都城边,天子脚下,嬴氏的众位先帝们都在天上看着您呢,残害手足, 抢夺皇位对您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儿。 孝文侯爷请三思啊,放了圣上, 您继续回冀北逍遥快活去,往后名留史书,也不至于落个弑君篡位的恶名。 请孝文侯爷三思。 嬴嗣音眼皮子也懒得多抬几分,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长剑, 做好的决定又岂是他人轻易几句话就能更改的呢?嬴嗣音一直是嬴嗣音,从来没有变过,耳根子软的毛病也仅限于某些人罢了,今日除非沈清寒开口,否则别人说些什么,怕是他也听不进去的。 外头整整齐齐的喊声也是让马车里的沈清寒好奇的厉害,他刚刚想撩开车帘往外瞧瞧发生了什么事,便突觉身后一道寒意袭来,下意识的侧身躲避,然后快速拔剑往外一指,剑尖都抵住了对方的咽喉才看清了来人是穆飞云。 这是最后一个能守着莫南风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的人。 哪怕只是念着这一点,这一剑也是刺不出去的,眼底的情绪变化的太过明显,沈清寒急急收手,可是双方离的太近,而且马车内的空隙也不大,剑倒是收的回来,剑气却是稳稳当当的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呃沈清寒吃痛的捂住胸口,喉间一甜,他硬是把这口血气给吞回了肚子里去。 沈清寒。穆飞云忙忙伸手上前来扶。 嬴嗣音隔着很远的距离,却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侧头朝身后的马车一瞧,又若无其事的转回了身来。 皇都城做了准备,虽然这些人在嬴嗣音的眼前也是一样的不值一提,可终归对峙的架势要摆出来,尤其是苍山幽月谷的人,揽月凌云峰的人,暗香门无夜宗的人,漠北临安的人,大门大派,小门小派,该露面的人全部都在这个时间点里露了面。 司马卫侯脸上的表情稍显为难,他侧头朝宁嘉容道了一句,人多了就麻烦,一会儿有情况直接除掉嬴景文。 宁嘉容明了的点了点头。 嬴嗣音也不废话,半分和解的意思也不曾有,今日来就是拼个你死我活的,他只举起自己手中的剑,在剑刃之下倒映出自己深邃硬气的眉眼,语气平常的开口道,谁先来? 沈清寒看见穆飞云的同时无疑是震惊的,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但直觉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几乎是同时想要确认嬴嗣音是否还好,所以伸手撩帘子的手指头更快了几分。 穆飞云来拦他便是拦的更快,把人往身后一扯,直直按着沈清寒的手腕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有话想同你说。 沈清寒如今的身手和莫南风比也是不相上下,真动起手来那也是自己吃亏的,于是穆飞云一来就表明了来意,他知道沈清寒不会轻易对自己动手,顾着莫南风的面子,对方也不会伤他。 果然,沈清寒没有反抗,只是抿起嘴唇,然后安安静静的看着穆飞云。 要说这些来拦路的人也是够有意思,明明一个比一个清楚嬴嗣音的性子,一个比一个知道他的凶残程度,知道动手打不过,所以在场的人连个敢当着嬴嗣音的面拔剑的都没有,大家只是面面相觑,天真的想要等着嬴嗣音他自己良心发现。 身后的军队完全是跟着嬴嗣音的步伐在往前走,嬴嗣音往前一步,队伍就跟着往前一步,对面的众人被这一个人所带来的压迫感逼的连连后退。 有人抬手一个示意,城楼之上就突然整整齐齐的站开一排弓箭手,他们纷纷搭箭拉弓的对准了嬴嗣音一个人所站立的位置。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90)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甚至就连松手的时间点都一模一样,长箭整齐划一的嗖嗖声直朝嬴嗣音飞射而来,冀北众人没有一个慌乱的,大家跟着嬴嗣音在一块儿,世面见的多了,什么大场面没瞧见过,区区一个箭阵又算得了什么? 果然,长箭都还没来得及飞到嬴嗣音的安全距离之内,便是被那男人一个甩手给纷纷打了回去,箭头回射,稳稳当当的刺中了射箭人的心脏。 这 嬴嗣音用实力告诉了所有人,孝文侯爷还是当年的那个孝文侯爷。 怎么回事?皇都城传出来的消息是假的吗? 不是说嬴嗣音一身武功尽废吗?这哪里是尽废的模样?他分明还是那样可怕。 完了完了,朝廷不会是拉咱们出来挡枪陪葬的吧。 说不定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吊个虚招子吓唬咱们呢。 有不信邪的人举着长剑上前来试探,哪知道才靠近几步,甚至都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走的时候,便是被嬴嗣音伸手直接用强劲的内力给强行的吸引过来,那家伙的脖颈刚刚碰到自己的手指,嬴嗣音便是面不改色的手指头一紧,颈骨错位,瞬间咽气。 孝文侯爷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脸上的表情都不会有变化。 被掐死的人让他给随手扔在了一旁,软趴趴的趴在地上,莫名的散露出一股威慑来。 江湖前辈高人众多,愣是没有一个敢主动上前冒这个头,就连穆成舟和庄若临以及魏渊这样的各大世家领头人,也是不动声色的小心后退了好几步。 孝文侯爷,咱们有事好商量,江湖中人虽是不齿于你,但却也都是心服口服的认你这个天下第一,现今两败俱伤是大家都不想要的结果,如果能不费一兵一卒的解决这件事情是最好,您先冷静些,我们有事好商量。 穆飞云倒是很不客气的举着沈清寒的长剑,他圈着人,然后拿剑刃抵住沈清寒的脖颈,就这么挟持着人质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嬴嗣音回头的时候也依旧淡然,只是目光对上沈清寒的时候,沈清寒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眼去。 明知道嬴嗣音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可穆飞云那样真诚的抓着自己的手说,我是来帮你的,你信我,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嬴嗣音他会血洗皇都城的,除了你们冀北的人,所有江湖各门各派,朝堂之上的王公大臣,他一个也不会留,他会全部杀掉。 尽管知道史书是胜者书写,可手染这么多鲜血,背负这么多人命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哪怕斩草除根是嬴嗣音一贯的作风,而且从晚年的风险来看,这些是最安全的做法。 但是 干干净净的活着会更好一些吧,何况嬴嗣音现在身体本就差了,再欠一身的血债的话,他的身体只怕倒下的会更快。 见穆飞云拿住了沈清寒,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那是沈清寒?那就是沈清寒? 之前见过的兄弟们回来都说是一个绝色,这回总算是见着活人了。 确实是漂亮啊,你瞧那眼,瞧那嘴,怪不得能迷得嬴嗣音都七荤八素的。 诶,嬴嗣音这回来皇都不会是为了沈清寒吧,我听说沈清寒的爹是先帝手下最得意的名将,后来被判了通敌卖国罪,被嬴嗣音给杀了全家呃 一道黑气从喉间穿过,那说着闲话的男人,表情及声音都是瞬间凝固,僵持半秒后身子才轰然倒下,血迹也是慢半拍的跟着才往外流。 嬴嗣音只是斜睨了一眼,半句话不提,也没人再敢当着他的面儿议论沈清寒了。 放人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嬴嗣音只是好脾气的同对方说了这么一句话。 穆飞云咬牙看了看嬴嗣音,手中抵住沈清寒脖颈的长剑稍微松开了一些,他道,孝文侯爷,我不会伤害你的心上人,只是有几句话大家需要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只要你肯听,我保证不伤他。 沈清寒,你打不过他吗?剑也能被人家拿走? 区区伎俩,又怎能逃过嬴嗣音的眼睛。 自己的心思倒也不是什么难猜的或是猜不透的事儿,前前后后几档子事儿揉巴揉巴也能拼凑个七七八八的故事来,嬴嗣音也没想瞒沈清寒什么,只是想着等他什么时候反应过来,问了自己,自己再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便是。 只是从来没想到过,那个人半句话都不问自己,倒是信了别人。 沈清寒心里也很挣扎,尤其是这么被嬴嗣音一句话点破之后,他更是有一种被人架在了云端之上的感觉,脚不能踩地,晃晃悠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思稍有动摇,便是想推开穆飞云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去,只是沈清寒还没来得及往前走一步的时候,又听见穆飞云急忙对自己说。 你信我啊,就算不信我,那也该信你的师兄吧,莫南风已经跟着庄家的大小姐回揽月凌云峰去拿解药了,嬴嗣音从嬴景文那里吃的药也有解,只要他保存内力,不要被药物压制反噬的太厉害就还有救。 什么药?沈清寒眉头一抽,仿佛听到了什么自己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当然是和朕一起命丧黄泉的药了。嬴景文由韵锦公公搀扶着下了马车,他脚底还是发软的厉害,可仍是坚持站直了背脊,沈清寒,你日日夜夜陪着嬴嗣音,不会连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都一点也不清楚吧,还是说,你知道,可也懒得上心去想? 沈清寒抬眼去看嬴嗣音,建那男人眼底并没有害怕或者隐瞒了事实的不安,嬴嗣音淡定自若的站在原地,瞧见沈清寒的目光望过来时,他便是朝那个方向伸出了手去。 沈清寒一时不知所措,左右张望之后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去哪里。 第127章 这么快就忘记西宫的那条河了?嬴景文推开韵锦公公扶着自己的胳膊, 他就这么笑着朝沈清寒靠近。 穆飞云下意识的想把沈清寒带着往后退一步,可沈清寒偏是站直了腿, 半步也不肯后挪。 他从来都是这样, 明明心思敏感到连别人一个表情不对都能迅速捕捉的人, 可却从来都不会多问一句为什么,嬴嗣音不解释, 他便不开口, 再难过也只是闷着,不说话,憋着也不怕自己得病。 嬴景文也善于琢磨人心, 沈清寒虽是常年面瘫, 可那眼里头闪过一瞬间的恐惧却是隐藏不住的。 没错,没错, 嬴嗣音身体不好,注意力下降,脉象紊乱,头发莫名其妙开始大片大片发白,明明这么多不正常的情况, 自己却是从头到尾都半句没多问过。 朕的这个七弟什么都好啊,就是看男人的眼光太差嬴景文笑吟吟的走到沈清寒和穆飞云的面前站定, 不知是心情好了些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血色,他的模样同嬴嗣音有六分相似,但眉眼之间更多了些柔美, 虽是不能同如今二十出头的沈清寒比相貌,可也依稀能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同样是个祸国殃民的漂亮男人。 怪不得嬴嗣音喜欢了这么久。 看人只看脸,又哪里能寻着好人呢? 漂亮的女人是毒,漂亮的男人同样也是。 沈清寒突然觉得有些冷 沈清寒,这几日在冀北,你说了那么多刺激朕的话,朕半句都没有反驳过,今日,你同样听几句朕想对你讲的心里话吧。 穆飞云,放人。嬴嗣音上前一步,嗓音低沉的厉害。 倒是不知道中途如何又杀进来了一个嬴景文,穆飞云拿着长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要是现在放了人,怕是沈清寒一脱离自己的掌控,嬴嗣音便是半句话也不想再同在场的众人讲了,可若是不放,又没人知道嬴景文会说出什么挑拨离间的话来。 沈清寒和嬴嗣音的感情足够稳定吗? 就这顶破天也不过一年的相处,能和嬴景文那样纠缠了二十多,三十多年的感情比吗? 人家两个五岁相识,十六岁互许心意,三十六岁彻底划清界限,只是一颗药丸,一个沈清寒,便是断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甚至还有极大要翻脸的苗头。 这样的一份极尽扭曲的爱情,沈清寒到底在中间又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咱们先解决今天的事情,剩下的,你和嬴嗣音回家慢慢谈。穆飞云拽着沈清寒道,沈清寒,你清醒点,人家现在故意刺激你呢。 听了穆飞云的话,沈清寒这才收回自己有几分虚晃的目光,他吞了口水,润泽干涸的喉间之后才又问,你说的是什么药? 嬴嗣音吃了皇都城送来六年的药物,这件事情沈清寒是知道的,许是后遗症,所以嬴嗣音的身子一直不是太好,但那药在自己入了冀北之后嬴嗣音也就没再碰过,而且而且而且自己刚到侯府的时候,嬴嗣音好像没有那么特别奇怪的反应。 难道是当时没上心,没在意,所以不记得了吗? 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情圣呢,这些事情不告诉他,留着是要拿来感动你自己的? 沈清寒什么都不知道,嬴嗣音为他做了多少事情,他半分都不曾知晓,看见的没上心,看不见的就当没发生过,嬴景文回头去看嬴嗣音的时候,扯出来的那抹笑容不知道侵染了多少苦涩,他道。 沈清寒,你运气不错,赶上了好时候,遇到的是已经学会要如何小心爱人的嬴嗣音,他的确很好,一旦付出就绝无保留,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都想要留给自己心爱的人最好的一切,可是你,踩着这么多人的血得到的一切,就不觉得心虚害怕吗?你了解嬴嗣音的过去吗?你问过他吗?你自以为自己懂他的一切,可你亲口去向他证实了吗?你知道他此前为什么要同秦家大小姐成婚吗?你知道他们成婚之后发生了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让他一纸休书把人迁出祖坟? 沈清寒脚下一晃,他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在冀北这么久,只关心自己的难过喜悦,从来没在意过嬴嗣音开心或是不开心,他高兴了给人家一点儿甜头,不高兴了就任性发着脾气等人来哄,抓着嬴嗣音成亲的事儿便是不肯同房,不肯沟通,埋头生着闷气,折腾的冀北侯府人人都是鸡飞狗跳。 可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人家三个人的恩怨纠葛,说来说去倒是让穆飞云先听不下去了,感情这种事儿吧,典型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处其中的人总是容易迷失正确的方向,沈清寒一贯冷静自持,如今能被人家区区几句话扰乱了心神,想必嬴嗣音看到这一幕,心里多少能有几分慰藉。 至少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也知道心疼自己了。 穆飞云收了长剑,把沈清寒拽到自己身后一护,便是直面对上嬴景文。 莫南风今日怎么不见人呢?嬴景文只是笑笑,然后四下张望了起来,确认那人确实不在之后,又才回头道,怎么?现在连正面瞧他沈清寒一眼也做不到了? 少来这一套。穆飞云厉声打断嬴景文的话,你爷爷不吃你这些招数,想拿着沈清寒来挑拨?真是异想天开。 你和莫南风之间坦坦荡荡,倒确实是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他不行啊。嬴景文的目光透过穆飞云的肩膀,又落回到了沈清寒的身上,他吃了嬴嗣音那么多的好,装瞎装哑还跑来说我小气兮兮,我就只是很好奇,回头嬴嗣音当真眼睛一闭走了,他占着这皇都城能活得这么心安理得吗? 死?这个字总算是戳中了沈清寒的情绪,他目光一抬,迈腿便是急切的想要往前走,你说什么?谁要死? 穆飞云忙忙抱住沈清寒的胳膊,强硬的拖着不让他靠近嬴景文。 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嬴嗣音为什么来皇都,要为你们家报仇他大不了抬抬手指头就能解决的事儿,何况只要他开口,我会不答应认你们沈家这件冤案吗?弄这么大的阵仗来皇都,朝堂江湖中人全部被聚集在这里,开口一句废话没有便是要动手,我也知道我活不过多久了,可是沈清寒,你呢?你欠他一条命,欠他一份情,你晚上躺在床上睡觉你睡得着吗? 沈清寒,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欠嬴嗣音的人是他不是你。纠缠到最后甚至丢了长剑,穆飞云想要钳制住沈清寒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儿,更别说现在手里抱着的对象还处于一个即将暴走的状态。 你说什么?沈清寒大喊。 嬴嗣音要死了,他要死了,今天这一仗打完,把你安安稳稳的和冀北那一帮子走狗安顿好,他就要彻底的离开你们,就像当初离开我那样,他会头也不回的走掉。 司马卫侯神色复杂的抬头看了嬴嗣音一眼,却见那男人面色如常的站在原地,长剑拿在手中,黑气在指尖环绕,这目光顺着看过去当还是在看沈清寒的,只不过并没有要上前阻止的意思。 让他知道也好,反正,早晚,终归,他还是要接受这个事实的。 嬴景文的这一番话当是平地一声雷,炸完之后在场的所有人又立刻混乱起来,本来刚刚还忌惮嬴嗣音的各门各派又纷纷蠢蠢欲动开来。 嬴嗣音果然是出事儿了,怕什么,一起上啊,等折腾的他招架不住,咱们就能彻底将这个祸患从江湖中除去了。 说的对,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除恶平乱顺应天道,嬴嗣音决不能继续为祸江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眼看场面快要控制不住,嬴嗣音眉头一皱便是冲穆飞云喊道,把人给我。 穆飞云倒是想给,可他实在是快要抱不住沈清寒了,这家伙看着柔柔弱弱的跟个姑娘似得,哪知道耍起狠来劲儿还挺大。 嬴嗣音心下略有慌乱,毕竟沈清寒离的他太远了,现在去带人过来,又怕自己一离开冀北的队伍,会把后背露给敌人,毕竟腹背受敌可不是什么好局势。 事情突然开始失控。 嬴嗣音想靠着自己往日的威慑,压迫着尽量以最温柔的方式铲除一切后患,穆飞云则是想借助沈清寒压制着嬴嗣音放众人一条生路,莫南风不在,他去拿药是真,可哪知道人还没回来,这边便是一个必打不可的混乱局面。 至少得护着沈清寒安然无恙吧,穆飞云这么想着。 侯爷。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91) 嬴嗣音正走神,司马卫侯便是拔剑一拦替他挡下了一个快速进攻的剑客,两队人马一旦动手便是更难抽身,迟疑只是一秒,嬴嗣音还是咬牙决定先把沈清寒带回来再说。 嬴景文没想过活了,他活的一直挺累的,做皇子不开心,做皇帝还是不开心,跟嬴嗣音在一起又总是生疑,人家受不了走了他又倔强的想把人再带回来。 知道自己不是沈清寒的对手,人家好歹是从小习武长大的,可手心里抓着匕首的时候,嬴景文眼底还是闪过了一簇阴霾的微光,就是现在吧,趁着沈清寒情绪也不是特别稳定的时候,自己好不了,那也绝对不能让别人好,或许嬴嗣音永远都不知道,嬴景文那天跳下冰池子并不是为了救他的,只是顺路走过,想随意编个幌子吸引更多人关心的目光罢了。 后来爱上也只是因为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好了,他给的爱像剧毒,一点一点深入骨髓,中毒至深的结局,便是一命呜呼 第128章 沈清寒要是没了才真的是让人活不下去。 这个念头仅仅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嬴嗣音便以司马卫侯伸手也抓不住的速度朝另一个方向旋身而出。 侯爷司马卫侯有些着急的想要跟上。 宁嘉容拔剑的时候顺手拦了他一把,我去, 你在这里坐镇。 顾则笑已经架好了自己的惊天雷, 不管三七二十一, 总之是谁来就先轰他一炮再说。 司马卫侯对付穆成舟和庄若临两个老头儿倒是不成问题,不过看这阵仗, 对方好像对要不要和嬴嗣音完全撕破脸的这件事儿还抱着些迟疑的态度, 两位老前辈不动手,魏渊虽是和冀北有仇,可几番权衡之下, 也还是持了保留态度。 反倒一窝蜂涌上来的全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 功夫不怎么样,就是仗着人多, 缠的你心烦意乱。 宁嘉容追着嬴嗣音上前,嬴景文手里的那把小刀两个人应当是都看见了,沈清寒还被穆飞云抱住,嬴景文因为身体原因,虽然靠近的速度很慢, 可即便如此,也比嬴嗣音和宁嘉容这两个人离沈清寒要近得多。 侯爷宁嘉容担心的喊了一声。 嬴嗣音像是听不清周遭的动静一般, 他边往前靠近还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不自觉聚起的一团黑气,嬴景文是什么性子,全天下的人他怕是最了解的了。 沈清寒现在很危险。 又不能喊一声让那穆飞云注意一下眼前,嬴嗣音知道, 自己一旦出声,嬴景文手里的东西刺出去的会更快。 等到穆飞云察觉危险的时候,抬头看到的已经是一柄银光闪闪的匕首举至眼前,沈清寒和他同时抬的眼,两个人的双手还缠在一处,躲是来不及了,挡的话怕是也扛不住,沈清寒倒是反应略快几分,刚刚还慌张无比,找不到焦距的眼神立马沉稳下来。 他急忙抽出自己的手,刚刚聚起内力还来不及打出去,那嬴景文却是眉头一紧,喉口轻收,一口鲜血猝不及防的喷了出来。 血迹喷了沈清寒满身满脸,那人就这么在自己的眼前晃晃悠悠的倒下了。 嬴嗣音一伸手,掌心黑气便形化成一条杀气腾腾,诡异恐怖的黑色藤蔓一路蜿蜒向前,沈清寒的腰身被这么一捆,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对方给扯了过去,他双腿腾空,甚至都还来不及看清嬴嗣音的模样,就已经稳稳当当的落进了人家的臂弯之中。 不要做知道是嬴嗣音,沈清寒一抓着对方的衣袖便立即开口想要阻止他这样自杀的行为,谁知道话来没来得及说完,便是颈间一痛,双眼一黑,身子一软的彻底昏睡了过去。 嬴嗣音大手一揽将沈清寒抱住,意图很明确了,不想让他掺和进这件事情。 宁嘉容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沈清寒大大小小也算冀北侯府的一个战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给藏起来,咱们自家缺个人不说,这还得再找个人来守着。 心里头还没吐槽完,突然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朝自己丢了过来,宁嘉容条件反射的顺手一接,那沈清寒便牢牢的被自己抱在了手上。 带他去后边儿休息。 诶宁嘉容伸手想抓嬴嗣音,结果发现自己腾不出手来。 沈清寒倒是不重,只是他在这么混乱的场面,把一个男人给公主抱在自己怀里算是个什么事儿? 而且现在少了一个沈清寒的战力,还要再少一个宁嘉容吗?他宁嘉容就是这么可有可无的?有他没他对冀北的胜算也没多大影响? 靠 虽然心里头不满意的厉害,可也实在是不能放心的把沈清寒交给别人照顾,何况在嬴嗣音心里头,照顾沈清寒这件事儿说不定比冲到第一线动手更要重要,这么琢磨的话,宁嘉容倒是觉得心里畅快了点儿。 抱着沈清寒躲开了六支远射而来的飞剑,又击退了几个不知道什么门派的,出招也看不出逻辑来的小喽啰,宁嘉容想着自己干脆躲到暗处去下黑手吧,于是便把人挪到了自己的背脊上背着,脚尖几个点地,顺路捡了几颗小石子儿,往那城墙上一跳,一脚踢翻了三四个人下去,站到高处,倒是越能看清整个战局了。 嬴景文是被身后的人用掌力击倒的,虽是没看着对方出手的动作,但他知道那个人是嬴嗣音。 艰难的挪过自己的脑袋来,看见来来去去的马蹄和人腿,嬴嗣音的鞋面上是用金线绣上的玄鸟图腾,那双脚慢腾腾的朝自己靠近,最后停在自己眼前,然后再没动过。 嬴景文动动自己的手指头,那双手也不知道是在哪里蹭的,满手的污血,浑身疼的厉害,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躲不过了,他早就该死,是嬴嗣音一路护着他走到了现在,可是他,却对那么重视自己的一个人也同样不能完全信任。 这是从小养成的毛病,生性多疑的秉性,没办法也改不了。 嬴景文伸出去的手指只能探到嬴嗣音的鞋尖,他刚刚伸手想摸,那双脚却是抓准了时间后退一步,让他的手指探了个空。 嗣音 我后悔了,五岁那年,我就不该往那冰池子边上走。 那天那么冷,躲在冷宫里和疯女人们窝在榻上玩猜数字的游戏多好?铃铛有什么珍贵的?晚上只要有风一吹,便是整夜整夜的吵得人睡不着。 嬴嗣音和嬴景文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他后悔了。 从一开始就不想遇见的后悔。 他以前给出去的好现在都想收回来,半点也不给那个人留。 嬴景文听完话后只觉眼前一黑,心口钝痛的厉害,嬴嗣音就这么迈腿从他的身子上跨过,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 杀 所以一切都结束了,然后又再重头开始。 莫南风赶到皇都城门口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从揽月凌云峰拿回来的药丸贴着胸口存放的都有了温度,血腥的味道被风吹出了好几十里,他的脚踩到地面,都能感受到土壤之下在往外冒着血气。 穆飞云和穆成舟、庄若临以及魏渊三人站在一起,看这模样当是没受伤也没和冀北起什么冲突,只是他们和嬴嗣音对立而站,似乎还在协商什么。 沈清寒本来在宁嘉容的怀里,可是宁嘉容抱他抱了那么久实在是抱得手酸,再清瘦那也毕竟是个男人,体重如何都要比姑娘家重个好几分,于是他和司马卫侯两个人就这么换来换去的,一人抱着一小会儿。 顾则笑浑身脏兮兮的跟是刚从泥巴堆里捡出来的似得,活像一只大花猫,大人在前头说事儿,他就自己乖乖的坐在自己的惊天雷上头,托着下巴发呆。 我们对冀北没有恶意。穆飞云耐着性子和嬴嗣音解释着,真的,你就算不信我们,那也得相信莫南风吧,沈清寒如何也是莫南风的师弟,别说伤害了,沈清寒要是真有什么危险,莫南风绝对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他。 嬴嗣音没有说话,看得出来他还在挣扎。 这些人不杀,往后没人保证会不会被养成祸患,可若是杀了 我知道斩草除根才能永除后患,可是侯爷,你有想过吗?沈清寒他没有朋友,冀北的人那也全是你的兄弟,若是有一天 宁嘉容不满的打断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我们还能欺负沈清寒? 晚辈没有这个意思。穆飞云客客气气的抱拳表示抱歉,晚辈只是想说,侯爷这条路是铺的完完整整再无后顾之忧,万般打点,完美无缺,却偏是给沈清寒留下了满身的寂寞,从今往后他便是真真切切的孤身一人,再没了可以依托的亲友,冀北的人再好,但大家不可能一辈子都守着他,陪着他,顾着他,他也应该要有自己全新的生活,想必侯爷也不希望后半生捆着那么个人在皇都城中再也出不来半步吧。 嬴嗣音明白穆飞云话里的意思,其实说直白一点人家苍山幽月谷就是想活命,不想跟他打,也不想跟他斗,没有谋匿的心思,不过想在这西鄞皇城之下留个喘息的空间罢了。 杀不杀呢? 万一自己现在一个心软,往后给沈清寒留下了天大的麻烦又该怎么办? 卫侯和嘉容倒是会顾着沈清寒,可是谁能保证十年后的江湖还是如今这样的形式?势力不会重新洗牌吗?能力不会重新洗牌吗?万一再遇着一个万中无一的习武天才想要反他 杀的人越多,留下的隐患反倒会更大。知道自己来晚了,莫南风一路走来,自然而然的站到了穆飞云的身前,他是能理解嬴嗣音的感受的,放着自己心上的珍宝一个人离开,必然是如何也不能安心,我和清寒已经算清楚了,如今他只是我的师弟,我希望他好,也希望你好。 这话听起来很虚伪,但莫南风是真心的。 人是杀不完的,你杀了父亲,儿子便是会千方百计的再折回来找你报仇,虽然如今冀北树敌已然众多,但这些至少都还只是你嬴嗣音的仇,而不是清寒的,如果你今天为了清寒欠下越来越多的血债,难保以后这些人不会把这笔账算到他的身上,而且江湖流言也不会好听,自古红颜皆祸水,前朝留下的例子也不是没有,那些掀起腥风血雨的弱女子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更别说清寒他还是个男人,放过这些无辜的人吧,我保证,只要沈清寒活一天,我们漠北就效忠西鄞一天。 苍山幽月谷也是。穆飞云连忙接话,我们会保护他的。 庄若临轻叹一口气后也跟着说,揽月凌云峰从无反心。 嬴嗣音似乎有些动摇,他抬眼看那魏渊,你们呢? 魏渊迟疑半秒,仍是抱拳低头道,暗香门无夜宗认输。 放过吧。 让沈清寒安安稳稳的过完没有嬴嗣音的后半生。 第129章 嬴嗣音这一掌打的挺重, 沈清寒连着三天都一点儿要醒过来的迹象也没有,大夫进进出出了好几批, 唯一能说的话便是沈公子还活着。 嬴嗣音现在脾气好了, 以前听着这样的答复那还不得当场赐人家一杯鹤顶红。 虽然如今来了皇都, 入了皇宫,可嬴嗣音没打算往那个位置上坐, 登基仪式不举行, 大家就叫他还是叫的侯爷,司马卫侯最近可有的忙了,朝里朝外大大小小的事儿, 大家找不到人说就只能全部跑来问他, 人手不够,连宁嘉容都被抓着来做了批奏折的壮丁。 嬴嗣音这会儿才发现自己手底下的人那全是有将相之才的, 哪怕是从小到大不靠谱如宁嘉容这样的混子也能认认真真的坐在桌子前处理几份公务,而且批阅出来的点还和嬴嗣音的想法差不了太远。 刚开始还有些担心冀北只会喝酒吃肉和打架的兄弟们管理不好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到后来嬴嗣音便是放心了,有人管有人顾,他便是一甩手只负责整日照顾起了沈清寒来。 沈清寒是昏迷第六天后才睁的眼。 不是一点点的睁开, 而是像受了什么惊吓似得猛然瞪大了眼睛。 睁眼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艰难的吞了口水,沈清寒眼前有点儿模糊, 在看到头顶上的帐幔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又做噩梦了吗? 后颈有一些微微发痛,像是被什么人给打了。 沈清寒现在的情绪稍显平静, 可是记忆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往他的脑子里回滚,在意识到床不是冀北的床,屋顶也不是冀北的屋顶,空气中也没有嬴嗣音房间院子里的弥漫出来的花香时,他突然脑子空了一下,然后腾的一声直直从榻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嬴嗣音的声音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在耳边响起。 本来是守着,后来觉得太困了所以微微眯了会儿眼睛,沈清寒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倒是吓了他一大跳。 那家伙猛地回头,嬴嗣音生怕他又扭着了受伤的脖子,本来伸手想替沈清寒捋捋有些乱的头发,哪知道自己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去,人家就已经是动手来揪着他的衣襟,把他里里外外瞧了个遍后,沈清寒才愣了一会儿,接着甩手就是啪的一个大耳光甩到他的脸上。 又挨打了。 嬴嗣音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什么都不跟我说,你从来也什么都不跟我说沈清寒眼眶四周微红,他张着嘴绝望的大喊了几声后,眼泪花儿便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没有做梦,他不是做梦,记忆里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嬴景文说,嬴嗣音要死了。 你不也是什么都没问吗? 嬴嗣音张了张嘴,但是没敢这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他只伸手揉了揉自己胀痛的脸颊,然后伸手去把沈清寒的脑袋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习惯性的张口哄着他,别哭,没事的,再说我都要你就再对我好一点吧。 这话一说出口,沈清寒更是崩溃的厉害。 他哭了多久,嬴嗣音就抱着人哄了多久,后来折腾的时间长了,也都累了,大家就这么迷迷瞪瞪的都开始闭眼休息了起来,嬴嗣音虽然一旦放松后的警惕性就极差,但是好歹睡觉的时候抱沈清寒还是抱的很紧,感觉自己怀中的小东西动了一下,嬴嗣音睁眼的时候,沈清寒已经不在了。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92) 清寒? 慌忙喊了一声后,嬴嗣音翻个身就跟着追了出去。 从十岁那年自己一个人从沈家宅子里爬出来之后,沈清寒就再也没这么当着别人的面哭过,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会儿随便丢颗糖,丢个玩具,也得跟现在似得边走边哭,何况现在他要弄丢的人还是嬴嗣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那个人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消失。 清寒 沈清寒 皇宫里的庭院自然是冀北不能比拟的,这里地头太大,嬴嗣音也不知道沈清寒会朝哪个方向走,而且深宫之中,三日前才被他撤走了一大批的丫鬟和奴才,不想有太多人在,哪怕是私心,最后一段时日,嬴嗣音想单独和沈清寒一起过。 清寒 能听见嬴嗣音的声音,沈清寒脚下的步子也略微慢了一些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出来要干什么,只是这么和嬴嗣音待在一处让他实在是觉得太难受了,那种感觉像是你捧着一个深爱的珍宝,你知道他要走,却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走,那种患得患失,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守着的感觉折磨的人过分痛苦。 远远瞧见了穆飞云和莫南风两个人站在一起。 沈清寒的靠近,对方也有察觉,莫南风刚刚回头,就看见在他面前向来都是冷漠不屑的沈清寒如今竟是拖着这样一幅绝望的表情,用几近哀求的语气问他。 药呢?你拿的解药呢? 药莫南风的眼神轻轻闪躲,他现在已经吃不了了 那一场仗打的惨烈,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嬴嗣音不知是如何控住自己体内奔腾汹涌的要爆炸而出的内力,才能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好生生站在沈清寒的面前再哄他,再告诉他自己没事,哪怕功力反噬的过程是那样的让人难以承受。 尤其痛起来的时候,那种浑身骨血都在被小虫子一点一点啃噬吮吸,背脊上手心里冒的全是冷汗,可嬴嗣音愣是能咬着牙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痛惯了的人,从来都是想着怎么先去讨好别人。 因为自己知道痛起来有多难受,所以害怕自己宝贝一般的人也跟着自己一样痛。 瞧见人的时候立马跟了上来,嬴嗣音扯过沈清寒拽着莫南风衣裳的手指,把人揽进了自己怀里,他觉得有些抱歉的冲莫南风点了点头,这才对沈清寒说。 没事的清寒,没事的,你别怕,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你怎么可以说了那么多之后又自己要先走? 嬴嗣音心头一闷,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跟着沈清寒的这句话开始疼了起来,他摸摸对方的脑袋道,抱抱歉,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穆飞云听完便是眉头一皱,想着这世上竟然还有比莫南风还不会哄人的主儿。 沈清寒夜里一回了房间便是一个人缩进了床脚边,一点灯他就抱着自己的脑袋开始发抖,嬴嗣音担心他出事,无奈也只能把满屋子的烛火又全给熄掉了。 穆飞云和莫南风过来的时候,人家穆飞云都大大方方的说,让莫南风进去帮你劝劝吧,你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他俩聊聊也许能好。 虽是当着自己的面划清的界限,但嬴嗣音还是打从心底里不太愿意让沈清寒和莫南风单独待在一起,可看人家穆飞云摆出了一副都是为了你们家好的模样,嬴嗣音便也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了。 他只是点点头,然后侧身让了一条路出来,别点灯,他害怕。 头一回听说点灯会害怕的。 穆飞云无意的嫌弃了一下,觉着沈清寒这厮就是从小被人哄的过分矫情了些,莫南风倒是能理解这话,毕竟他也和沈清寒在一块儿玩了这么久,沈清寒这人惯常如此,因为怕被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所以他从来受了伤都是不愿意给人看。 只有在黑暗中才能追寻到最初的宁静。 下意识的躲避光亮,却又一直努力的在追求阳光。 莫南风知道,沈清寒现在很害怕。 房门一合上,嬴嗣音的身子便向下垮了一些,他就近在门口的阶梯坐下,穆飞云也怕他又出什么问题,虽是没话说,但还是跟着守在了附近。 莫南风进了房间,整个屋子暗的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在沈清寒昏迷的时候他过来探望过几眼,所以凭着记忆也能大概的往床榻方向靠近。 沈清寒的呼吸声稍微有些重,不知道是刚刚哭完还是现在还在哭,莫南风小心翼翼的在床边坐下,然后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没靠的太近,但是也没离的太远。 清寒 沈清寒小哭包怎么又哭啦? 又来一个哄小孩儿的。 莫南风记得沈清寒小时候也爱哭,练功的进度跟不上会偷偷摸摸哭,饭菜冷掉不好吃会偷偷摸摸哭,晚上睡觉想爹娘了也会偷偷摸摸哭,他总是哭,总是藏起来,每一次莫南风都知道,但这是第一回 被莫南风拆穿。 没人知道一张冷山脸之下藏着的是怎样一颗炙热脆弱的心。 沈清寒不愿意,莫南风就从不打扰。 我能来这里坐一坐吗?一点一点的小心试探,莫南风不敢有什么过分亲近的动作,只是说完话后等了几秒,见沈清寒没反应,他才能确定对方这是默许了。 若是讨厌,沈清寒最常的反应是直接拒绝,或许会拔剑,或许会砸东西,或许会自己直接翻脸走人。 总之不会沉默着应对一切,对于讨厌的人,他是从来半分机会也不给的。 莫南风脱掉自己的鞋子,他坐到床榻上来,然后靠着沈清寒的身侧坐下,安安静静了一小会儿,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一点点减缓之后,这才敢偏头去看。 窗户缝隙洒进来的月光照亮了一点点沈清寒的侧脸,他的眼角还挂着一颗一颗晶莹的泪珠儿,睫毛一闪,眼泪便顺着脸颊一路往下,然后从下巴滴落。 莫南风伸手想摸他的头,可是手指举到半空中又兀自僵住,垂了垂眼,将手指握拳后又放下,莫南风道,清寒,你知道吗?从我们分开之后,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早点知道你后来会和别人走,那我一定很早很早就要把你变成我一个人的宝贝,如果早点知道你后来会爱上别人,那我一定很早很早就要让你爱上我,以前我总以为未来很长,所以不用着急,我们来日方长,你总能回头瞧见有个人有多爱你,可是后来发现留下的全是满心满眼的遗憾。 清寒,你听到没有,如果当初那我一定如果当初知道嬴嗣音会那么快的离开我,那我一定在有生之年对他好一点,更好一点,我们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总是在失去之后给自己留下满身的失落与遗憾,现在上天提前告诉了你未来要发生的事情,他不是为了让你伤心难过的,上天太偏爱你了,你不知道吗?全天下的人都爱沈清寒,十岁之前你有你的父母,十岁到二十岁你有我,二十岁之后你有嬴嗣音,就算他走了,那你还有冀北的这么多兄弟们,漠北,苍山幽月谷,揽月凌云峰,暗香门无夜宗,我们都答应了嬴嗣音要保护你,我们每一个人都愿意付出生命来爱你,老天爷也是这样,他舍不得让你往后余生只剩痛苦辗转,所以他提前把天机透漏了出来,他不想让你留遗憾。 第130章 清寒, 我明天就要走了,长大了的人不可以再继续任性了哦, 毕竟没人能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要走的永远拦不住, 嬴嗣音他 沈清寒的眼睫轻轻闪了一下,他总算是有了些反应, 微微侧过头来之后, 因为背着光所以莫南风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走?你要去哪里? 我啊莫南风稍微放松的往后靠了靠,他用自己的手臂抱住脑袋枕在墙面上道,带飞云一起回漠北去吧, 漠北的星星又闪又亮, 他肯定喜欢。 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吗? 嗯会吧,师傅交待我要照顾好你, 不过我看冀北这么多人,你肯定没问题,再说飞云他所以以后有空,我们尽量每年来一趟皇都看看你们或者,你们来看看我们也可以。 静默了一小会儿, 沈清寒轻轻应了一声,好。 那你明天早上来送我吗? 嗯。 莫南风推门出来的时候, 嬴嗣音忙忙站起身来迎上去问,还在哭吗? 莫南风摇摇头,没哭了,他让你早点回去休息。 嬴嗣音迈腿就想往屋子里走, 好在莫南风及时伸手抓了一把,这才把人给拦了下来,对了,明天一早我和飞云就回漠北,你记得带着清寒一起来送送我们,毕竟他还是我师弟呢,我可先警告你,要是冀北敢欺负他,我就 嬴嗣音礼貌的抽出了自己被莫南风抓住的手臂,他后退一步道,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 待嬴嗣音进了屋子,穆飞云才抱着手站在一旁嘲讽道,你就你能怎么的?你能打得过司马卫侯还是宁嘉容啊?真是长能耐了,要不是看人家沈清寒的面儿,你当冀北的人能准我们进皇宫?还你就 这不是要走了,得交待交待吗?至少让他们冀北的人知道,清寒背后还是有疼他的师兄师嫂,咱们漠北算是娘家了,以后受了委屈,他还得回来呢。 去你的,谁是他师嫂。 诶,这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呀,你不是他师嫂,那你跟我回漠北干什么? 我就去看看星星就走,你当我长住了还。 诶不行不行,这事儿今晚还得好好聊聊。 聊个屁,滚蛋。 莫南风和穆飞云那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越走越远。 屋里还是没点灯,即便莫南风出来说沈清寒已经没在哭了,但嬴嗣音进出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了什么声响来又刺激到了沈清寒的哪根弦儿。 他刚刚转身合上房门,还来不及转身,腰间便是多了一双手将自己抱住,背脊处贴上一片暖意,嬴嗣音先是怔住,随后才笑着回头抱住了沈清寒。 小祖宗总算不生气了,这是又撒娇呢。 沈清寒像只小兔子一样一直在嬴嗣音的怀里蹭来蹭去,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让两个人抱在了一起,他才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 我讨厌你。 没关系。嬴嗣音伸手揉揉那颗小脑袋,我喜欢你就好了。 哼嬴嗣音,你还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你说过什么话吗? 刚在一起的时候?嬴嗣音努力的去想了想,我每天说那么多话,哪里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儿,要不给点儿提示? 沈清寒轻轻噘嘴,懒得提示,便是直接开口告诉他,你说让我陪你六年,然后你把命给我。 嬴嗣音点头,确实说过这句话。 可是现在连一年都不到,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是要熬过六年,少一天也不行。 嬴嗣音往常最烦有人无理取闹,但是沈清寒这么说吧,他便只是觉得这家伙不讲理的时候也可爱的要命,这种努力想要拽住自己的模样也是让人好一阵感动,虽然命数天定,但是随口说句好听的哄人,嬴嗣音还是会的,只是那句没问题还没从嘴巴里讲出来的时候,沈清寒又立马添了一句。 别想糊弄我,六年,少一天,我立刻拔剑自刎跟你一起走。 笑意在脸上凝固,嬴嗣音抱着人的手臂一僵,愣了好一会儿,才将沈清寒的身子轻轻推开了一些,清寒,这样的话不可以随便乱说。 那你就答应我,你以前就说过的,答应了别人的事情怎么能不算数了呢?你天天说爱我,你就是这么爱我的?你 小嘴一张,质问的话就这么叭叭叭的直往外跳,嬴嗣音听的实在头疼,便是伸手把那嘴巴一捂,求饶般的连连回应道,好好好,应你应你,我就是食宿不能自理也一定咬着牙撑过六年,好不好? 好。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沈清寒算是心满意足了,虽然六年的时间也不算太长,但是至少心里能有个底,天知道他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有多害怕,那种随时随地可能会面临的,睁眼之后发现枕边人再也醒不过来的恐惧,嬴嗣音可能会在某个早晨通体冰凉,然后就再也叫不醒了。 沈清寒主动抬头去咬嬴嗣音的嘴唇时,明显感受到那男人的嘴角都是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也是,在一起这么久,这是头一回由沈清寒主动的邀请。 清寒嬴嗣音低头咬着那片唇吻的动情,手指扣着沈清寒的脑袋便是不肯松手,沈清寒的身体像一滩水一样在他的臂弯中流动,胳膊稍稍一用力,那个柔弱纤细的家伙就整个被他抱进了怀中。 嬴嗣音迫不及待的大步朝榻上走去。 床笫之欢的事儿,嬴嗣音大多是主动又霸道的,在他怀里的人从来都只能由着他的方式去折腾,只是这一回刚刚按着沈清寒躺下,那身下的人却是突然伸手推开了自己往下凑的脸。 节奏被打断,嬴嗣音有些好奇的抬了头。 那个沈清寒撑着胳膊往后缩了缩,他撸起袖子问道,你受伤了还行不行?要是不行的话我可以来。 呵呵实在是笑得有些无语,知道沈清寒一直有翻身做上的心思,不过他嬴嗣音,堂堂孝文侯爷,全天下最强的男人没有之一,又如何能轻易的松了这个被人压的口呢?于是抓着对方的腰身又把人给拖了回来,嬴嗣音欺身而下,老虎断了十根骨头也是老虎,你见过它能被羊吃吗?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93) 我不是羊,我也是唔也是虎。 是,连咬人都不会的小老虎啊你嬴嗣音按着自己被沈清寒啊呜一口咬住的脖子,疼的好一阵儿呲牙咧嘴。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老虎? 你可是越来越不乖了顺手扯了根腰带把沈清寒胡乱动弹的左手一捆,想着那右手本来也就是只废手,打人没什么劲儿就任由他去了。 【这车我能开一章,但是我们亲爱的绿江不允许,所以只能靠大家的想象力啦,总之以前清寒小宝贝和侯爷在做那项晋江不允许情侣做的运动时,都是一只虎吃一只羊的状态,不过现在羊宝宝稍微学会反抗了一些,反正两个人羞羞的折腾了一整夜作者菌也不敢说的太多,怕被关小黑屋。】 莫南风早早的就起了床开始忙里忙外的给穆飞云铺马车,皇都城离冀北可是有小半月的路程,这位祖宗虽然看起来比沈清寒抗造,不过娇惯的性子却是差不多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是路上不舒服了,不痛快了,指不定还得发什么牢骚呢。 马车?我不坐马车,我要骑马。 从天蒙蒙亮就跑里跑外的往马车里头塞东西,到穆飞云起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端端正正的挂在了天上,莫南风累的满头大汗,哪晓得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完一口气,穆飞云便是揉着眼睛撂下了这么一句晴天霹雳下来。 半个多月的路程,骑马你会很累的。 马车才跑半个多月呢,我们骑马最多不超过二十天,再说你马车里弄的什么啊,我是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又不是刚生了孩子要坐月子的女人,要坐你自己坐去,反正我要骑马。 说完,穆飞云便是扯了身旁的一片骏马来,拍拍马头之后径直翻身而上。 再说这一路又不是尽在马车上过了,咱们就不能一路走一路玩儿吗?非得赶着回去?慢慢走不可以? 可以倒是也可以莫南风一副自己又犯傻了的表情开始挠脑袋。 穆飞云白眼一翻,有点后悔自己跟了这么个白痴,愣着干什么?走呀,还等着冀北的人出来给你送行呢? 昨天和清寒约好了,他说他会来送我们的。 都这么晚了穆飞云遮了遮头顶的光,他往那宫门里一瞧道,沈清寒一般什么时候起啊? 在昆仑山的时候是最早起的,但是去冀北之后就不知道了。 不过就嬴嗣音那宠着沈清寒的性子,估计是得等他睡到自然醒的。 穆飞云有点儿后悔自己起这么早做什么,他有些不满意的往那马车里去再补了一觉,哪晓得醒过来之后发现莫南风还在等。 还没来?这可都正午了。 莫南风解释道,他们俩肯定有好多话要说,起晚了也正常,你再去睡会儿。 睡个屁,要送人也太没诚意了,我现在就要走。 飞云 刚刚把人拉回来,莫南风便看到了一个浅青色的影子飞快的朝自己这边儿跑过来。 沈清寒确实是睡过头了,不过嬴嗣音起的很早,那家伙起床什么也不做就这么撑着头生生看他都能看一天,后来要不是顾则笑在门外头摔了个跟头,沈清寒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睡到什么时候去。 想起昨天答应了莫南风的事儿,于是忍着腿疼腰酸都麻溜儿的快速穿好了衣裳然后拿了礼物飞奔出城门口来。 人往马车前一扑,怀里还抱着个小盒子,嬴嗣音慢悠悠的在身后跟着来,沈清寒看着莫南风也说不出一句利索话来,他按着胸口喘粗气喘的厉害。 我我我抱歉我 别着急,慢慢说。莫南风伸手去替沈清寒顺气,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先走。 于是穆飞云心气不顺的看着自家男人在那儿关心别人关心了好一会儿,又是说又是笑又是拍背的,想着莫南风这厮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 呐,这是送你们的礼物。 总算是喘匀了气儿,沈清寒站直了背脊,他笑着伸手把怀里抱着的那只小木盒子朝穆飞云伸了过来。 沈清寒长的是真好看,不过站在阳光下露个笑脸的程度,也是能让人看得恍了个神。 穆飞云稍稍有些吃惊的指了指自己,我?我收吗? 嗯。沈清寒笑,然后把盒子再往前递了些。 第131章 穆飞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 便听见莫南风在耳朵旁边说,拿着呀, 自家师弟给出来礼物还不好意思接?他以前吃我多少好处, 快拿着拿着。 那, 谢谢了。于是穆飞云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接了这盒子。 盒子很精致漂亮,一把跟大拇指头一般大的小金锁挂在镌刻着一朵杜鹃花的金扣之上, 大抵是拿人家的手软了, 突然想到沈清寒如何也是莫南风的师弟,怎么自己还跟个不讲道理似得小孩儿一般一直在这边儿埋头抱怨,哥哥等弟弟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穆飞云有些羞愧的动手打开那盒子, 看见盒里放着的是一对儿镌刻着漠北独有的飞鹰图案的玉坠, 玉是晶莹剔透的白玉,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微光, 挂着纯红色的穗子,漂亮的不得了。 莫南风的玉佩被沈清寒给摔碎了,穆飞云的玉佩又被自己给当了。 当然沈清寒是不知道穆飞云玉佩的事儿,他只是看到两个人腰间都没挂过这东西,于是便搜罗了这么一件礼物过来。 我们漠北的飞鹰?莫南风抢先认出了图腾样式, 他主动伸手拿了一块儿出来问沈清寒道,清寒你也太用心了吧, 这礼物是不是准备了很久? 嗯确实很久,从我起床到跟过来。嬴嗣音懒懒散散的负手上前,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吧,花费了好多心思去后宫那边姑娘们手里抢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抢还能抢到你们漠北的宝贝。 抢的? 莫南风拿着玉佩的手指头就是一抖。 沈清寒立刻解释道,没有枪,只是过来之前想着应该送件东西,于是去后宫寻了一件。 后宫全是以前跟着嬴景文的妃子,如今先帝走了,沈清寒觉得人家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就这么跟着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去陪葬,如何都是不公平的事儿,于是便想让嬴嗣音偷偷摸摸的把人给放了算了,因为有这么一个救命之恩在,所以那些女人自然看见沈清寒就跟看见了救命恩人一般,别说拿一对儿玉佩,就是拿十对儿,那肯定也不会有人心疼。 总之,谢谢了。穆飞云倒是没有莫南风那样大起大落的心情,总之拿着东西就是好事儿,他把那玉佩给自己挂了一个,又给莫南风挂了一个。 嬴嗣音,照顾好清寒,我可是他的师兄,他要是在你们皇都城过的不开心,我一定要来把人给带回去的。 我会的照顾好的,你放心吧。 沈清寒。莫南风又回了头,他伸手一拍沈清寒的肩膀,大大咧咧的笑开了来道,十年了,叫声师兄听听。 师兄。沈清寒这回倒是听话的厉害,他叫完后又抬头冲着穆飞云喊了一句,师嫂,你们也要好好过。 穆飞云愣了愣,点点头后,不自觉的就把视线挪到了嬴嗣音的身上。 他想,嬴嗣音这厮脾气不好,这会儿和他开玩笑他不会翻脸吧,虽然大家现在关系莫名其妙的就突然变好了,可是谁知道人家是不是真心实意的想和漠北交朋友,万一 这头正乱想着,那边的嬴嗣音倒是极有眼色的乖乖后退了一步,他拱手低头,大概是做了这辈子唯一一次恭敬的模样,规规矩矩的沉声道了一句,师兄,师嫂,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穆飞云正想吐槽,这怎么大家都开始叫他嫂了?凭什么莫南风就不能是嫂?凭什么大家都觉得他是? 莫南风却是眼眶一红,张开双臂就给了嬴嗣音一个熊抱。 他哽咽道,后会有期,一定要,后会有期。 于是人走了,两个人,两匹马,背影离沈清寒的视线越来越远。 夜里,冀北侯府的人们总算有空在一块儿聚了一个餐,因为嬴嗣音身体不好的缘故,尽管沈清寒也不知道他身体到底是哪里不好,但总归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歇菜的对象,所以沈清寒对他的照顾就格外上心了些,酒是不准喝的,饭可以多吃点。 司马卫侯、宁嘉容、巨渊、韩离、顾则笑这些人也都知道沈清寒这么谨慎的原因是什么,大家也不劝了,要喝的就喝,不喝的就算了,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一顿饭吃下来,除了沈清寒和嬴嗣音十指紧扣的好好生生在桌子上坐在,其余的人全部一个抱一个的哭成了一团。 都是堂堂七尺男儿,实在是丢脸的厉害。 大家都醉成一瘫烂泥,还是沈清寒和嬴嗣音一个接一个的把这些醉鬼们抬回了房间去休息,回屋的时候丫鬟们已经打好了热水供两位主子沐浴,沈清寒趴在热气腾腾的浴桶边上,嬴嗣音温柔仔细的替他洗着头发。 给我讲讲你们冀北的事儿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和你们在一起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我回冀北之前,在皇都城也有一间居住过的宅子,兄弟们全都葬在那里,本来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把他们迁回冀北,哪知道还没等他们回家,我就自己先搬过来了,你要是愿意,明日我带你去看看。 沈家的案子 卫侯在处理了,他说半个月之内理清真相,然后昭告天下。拿清水冲了一遍头,嬴嗣音又捏着沈清寒的下巴拖他过来洗脸,沈家的老宅已经安排人重新修整,虽然什么也没留下,但是也该修个墓立个碑,这样岳父岳母也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沈清寒愣了愣,随后吐槽道,岳什么父母?真是好意思这么说出口。 清寒。拽着人再拖近了一些,隔着一层水雾看嬴嗣音的那双眸子更显深情,沈清寒有些慌乱的避开,却是又被嬴嗣音抓着湿滑的双肩给扳正了过来,嫁我,好吗? 你 这或许对你来说只是一个仪式,但是对我来说,是一个承诺,一个生生世世永不变心的承诺。 可是你 当年的事情不能作数,我承认在遇到你之前我整个人都不太正常,那时候为了权势,为了利益,为了一切我所讨厌的东西能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我什么都能做,但是你出现之后就不一样了,有你在,我才能感受到阳光是暖的,河水是凉的,花草是香的,我开始喜欢看别人笑,开始珍惜和爱人在一起相处的时光,从以前那样自己过不好别人也休想过好的恶劣念头过渡到现在这样,大家都要好才算最好,如果时光能重来一次,我绝对不去祸害人家姑娘,我 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还要娶人家?我只是想不明白,二十五岁的你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可以拒绝一切自己讨厌的东西,为什么妥协?为什么还会有孩子。 我一方面是父皇当时已经发现了我和景文的事情,他很生气,因为杀不了我,所以想杀景文,秦家那姑娘是他送来的,他想借个女人扳过来我这个毛病,所以 所以当初皇位他是想给你的? 嗯。嬴嗣音点头,虽然我的母亲不受宠,但后来在江湖中闯出了名头之后,父皇说我的性格和能力都比其他皇子都更要合适往最高的位置坐,他开始注意到我,想要栽培我,但是我不争气,一心只扑在情爱之上,所以 所以你没办法弑父,为了保护嬴景文,就应了这件事情? 嗯。嬴嗣音继续点头,秦家姑娘性情温软,在侯府里的存在感几乎为零,我想起来的时候会去她房里住几日,想不起来便是整日和卫侯他们厮混在一处,羡羡这个名字当时也是为了纪念和景文之间的感情,和那姑娘并没有关系,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也不知道她怎么发现了我和景文的事,一个姑娘突然跟疯了似得来同我打同我闹,你知道我向来没有什么耐心去伺候别人,一来二去的受不了便是把她给关了起来,后来,后来,后来她便疯了。 沈清寒差点儿就脱口而出,嬴嗣音,你瞧瞧你做的这些缺德事儿。 清寒,实话告诉你吧。嬴嗣音从手里头摸出了沈清寒的手指头来,我不是一个纯断袖,以前和姑娘们滚在一处的时候,也能有正常的反应,但是我发誓,从看见你之后,我真的满心满眼爱的人只有你了,我对你的感情和男女无关,不管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都喜欢。 说的好像我是一个纯断袖一样。沈清寒无语的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奈何嬴嗣音拽他拽的紧。 你 你叫莫南风一声师兄也不亏,要不是他从小到大盯我盯的这么紧,我说不定也有儿子了。沈清寒刻意挑动嬴嗣音心里那几根嫉妒的火苗,挑着刺儿的说,而且当时在药王谷,我本来也打算娶个媳妇儿留下算了,还好你来得早,不然我这手指头一好我就能得手啊疼疼疼,干什么呢。 你不可以。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94) 什么道理,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以前我不管,但是跟我之后就不可以。刚刚霸道的说完这句话之后,嬴嗣音又跟个落了水的小狗一样耷拉着脑袋凑到沈清寒面前道,有你之后我也没碰过别人了。 不行,我太亏了,你玩了这么久玩累了,跑出来碰见我就正好收了心,那我呢,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恋爱一次没谈就被你一个人占着,还得为你守身如玉,你就不觉得愧疚吗? 愧疚。嬴嗣音的脑袋低的更深了一些。 那就让我在上头一回。 脑袋一僵,头皮被热气蒸的发麻,嬴嗣音咬牙,也不管沈清寒洗干净没有,伸手把那湿漉漉的家伙一把从浴桶里给捞出来,拿自己的披风一裹就给丢到了床上去。 这个不行 凭什么呀? 乖 我也想在上边儿你轻点疼 放松。 第132章 早上巨渊垂头丧气的从后殿折进前殿时, 司马卫侯一行人已经开始摆筷子准备吃饭了,依旧是尊着冀北侯府的规矩, 大家早中晚三顿都得坐在一张桌子上吃。 安伯年纪大了, 不愿意从冀北再搬来皇都, 说是要给嬴嗣音守着祖宅,于是便没跟着众人再过来。 嬴羡一个人晚上睡不好觉, 死缠烂打的便是跟着顾则笑去了, 早上两个小孩儿也是一起过来的,嬴羡往凳子上一跳,顾则笑便是给他碗里夹了好几个小包子。 宁嘉容摇着扇子直打呵欠, 他忍不住的抱怨道, 不舒服不舒服,我也想回冀北去, 安伯一个人住着无聊,我干脆回去陪他算了。 巨渊立即跟话道,我也想回去,嘉容你带我一起吧。 司马卫侯只是笑着摇摇头,半句话也没多说, 虽然知道这些人说的都是真心话,可如今天下无主, 嬴嗣音暂时坐镇皇都城压着众人,但是他一日不肯登位,便总是会有那么一些蠢蠢欲动的人在,嬴嗣音不走, 剩下的人又如何能走呢? 韩离给司马卫侯剥了一颗鸡蛋,他抬头朝那巨渊一望便道,你不是去叫侯爷来吃饭了吗?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侯爷说要带沈清寒回以前咱们在皇都城住的宅子去祭拜走了的兄弟们。 宁嘉容道,祭拜也得吃饭呐,何况我们都好久没去过了,他怎么也不带上我们一路? 巨渊垂了垂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司马卫侯笑道,怎么了?这是又看到了什么刺激自己人生观的事儿?侯爷是被沈清寒揍了还是骂了? 不是侯爷,是沈清寒巨渊说话的时候还特地瞟了瞟桌上的另外两个小朋友,这意思像是当着孩子的面儿不方便说。 顾则笑眼色极快,也不管嬴羡在做什么,直接伸手捂住了那孩子的耳朵。 司马卫侯点点头,表示顾则笑不是普通孩子,他听得。 听得自然是听得,这孩子从小就是嬴嗣音带大的,什么毁三观的事儿都是见遍了,就他们家这侯爷,说难听点就是个变态。 巨渊把手里的筷子一放,众人便立刻吃瓜脸的凑了上去。 我早上去叫侯爷起床的时候,侯爷他已经起了,端了一盆热水打算进屋给沈清寒洗脸,我正好碰上他就跟他一起进去,路上随口聊了几句,哪晓得一进屋就看见那沈清寒娘诶那手腕,脚腕,脖子,露出来的地方,一片接着一片,大片大片的淤青啊。 亲,你确定是淤青吗? 所以呢?然后呢?大家眼里都流露出强烈的八卦气息。 ??????巨渊表情一变,你们不觉得吃惊吗? 众人无语,切 宁嘉容扇子一合便道,吃饭吃饭,饿死了,则笑,下午没事儿的话嘉容哥哥也带你去祭拜哥哥们去。 韩离把鸡蛋放到司马卫侯的碗里道,小心点,烫。 顾则笑白眼一翻,巨渊哥哥,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让你找个他俩好的时候去那房间里走一趟,你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算什么? 还心理不正常。司马卫侯也跟着嘲讽,你懂什么?下手越重表示越他越疼人家,咱家侯爷一直是这模样,你第一天认识他呐。 我不明白。巨渊气鼓鼓的反驳道,如果我有了喜欢的人,那我肯定是一个手指头都舍不得动她的,更别说弄得浑身是伤了,人家得多疼呐。 宁嘉容没忍住笑出声来,疼?哈哈哈哈,那你以后有了妻子记得把人家当菩萨供起来,手都别牵,别把人家捏疼了。 司马卫侯也道,再说那也不是伤,人家那叫爱的印记你不懂就别说。 顾则笑道,巨渊哥哥你吃饭吧,说的越多越暴露你自己。 暴露你自己没谈过恋爱的事实。 巨渊, 好气哦,可是自己好像也确实没办法说些什么来反驳,比起打嘴炮,冀北侯府里就属巨渊最差。 也是不知道有人在背后讨论自己,嬴嗣音一到宅邸便是连打了四五个喷嚏,吓得沈清寒捧着那张脸翻来覆去的瞧了好几遍,生怕嬴嗣音有个什么毛病。 没事儿。嬴嗣音伸手抓住沈清寒的手指头,握在手心里轻轻捏了捏,别大惊小怪的,我身体不舒服会主动同你讲。 你会讲个屁。沈清寒白眼一翻,昨晚身上又疼了吧,还忍着不说话,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既然知道,如何也不来哄哄我? 我才不哄你。沈清寒脑袋一甩,率先负着手踏进了宅邸,以后你要说就说,不说就自己忍着,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你不闹就不给你吃糖,自己忍着吧。 来之前应该有过吩咐,所以这么久没住人的地方也是干干净净的一大片。 沈清寒一进院子便开始四处乱跑的喊着。 我以前好像就是坐在这里哭的,然后你嫌我烦就给了我一块儿糯米桂花糕对吧。 咦,这树也不高啊,我怎么记得小时候爬了好久? 你的房间在什么地方?如果是和秦家姑娘住的一间那我就不去看了。 这个坑也太大了吧,以前种着你挖回冀北的那棵大桃树吗?对了,那桃树呢?那么大一棵你可别是舍不得又偷偷摸摸找了别的地方去种着。 嬴嗣音,你这房子好大啊,果然是皇帝的亲儿子,这也太腐败了。 胡跑乱跳好一阵儿,才被嬴嗣音抓着人给拖到了后林的墓地里,这个墓园很大,种着的全是参天的竹子,抬头望不穿的程度,阳光很难洒进来,所以整个林子都是阴森的厉害,风一过,都是透心的寒冷。 沈清寒一撩衣摆问道,要跪吗? 不必跪。嬴嗣音拿出一大把香烛和纸钱来,他点起了火折子,我是大哥,上柱香就好了。 沈清寒接过嬴嗣音手中递过来的香烛,然后跟着嬴嗣音的脚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挨个儿在墓碑之前烧了纸钱,点了香烛。 沈清寒问,不和他们说说话吗? 不必说,他们懂的。 同是男子,沈清寒自然是懂这样的兄弟情,确实不必多说,说多了反倒是显得矫情了。 于是沈清寒点点头,不再多话。 嬴嗣音在林子里站了很久,直到天都快黑了才带着沈清寒又回去,路上他还花钱给沈清寒买了一串糖葫芦,沈清寒不太满意的拿着那东西,嘟囔着说。 我不爱吃甜的。 不爱吃就拿着玩。 可是我也不想拿。 那我帮你拿。 累了,背我吧。 来。 嬴嗣音稍微蹲了些身子,沈清寒便利落的跳到了他的背脊上。 嬴嗣音开始慢吞吞的朝前走,背肯定还是背的动的,只是感受到了时间的珍贵,所以下意识的想让自己和沈清寒在一起的每一段回忆,都足够长。 沈清寒把脑袋垫在嬴嗣音的肩上道,趁着你还有劲儿的时候,得多让你背背我才行,你知道吗?我昨晚做了个特别可怕的梦,我梦见你头发全白了,变成了一个老头儿的模样,路都走不稳,饭也吃不下,握着我手的时候手指都一直抖个不停,吓得我赶紧一脚把你踹开,想着这么丑个家伙肯定不是我家侯爷。 丑? 白头发,满脸皱纹,佝偻着身子,走路还不稳,特别丑。 那你还不趁着我现在最帅的时候嫁我?嗯?等什么呢? 我也没说不嫁你,你说你急什么?天天说,夜夜说,不觉得累呢? 总归得要让你答应才行,今年明年后年,说了,才能给我一个念头不是。 等你先熬过这六年我就嫁你。 不行。 那照你这意思我得说明天? 明天太赶,我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两个人拜个天地就得了,办什么婚礼,你也不嫌丢人。 我堂堂正正成个亲,娶个媳妇儿,有什么可丢人的。 六年太长的话沈清寒仔仔细细的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立刻回答说,那就五年半吧,等你活到第五年的时候,我们就准备婚呀呀呀呀呀,你掐我干什么? 五年半,你就不想和我多过一段日子的夫妻生活? 咱们现在不就是过的夫妻生活吗?拜堂不过是一个仪式而已,难道拜过堂我们的日子会有别的改变? 不会,但那不一样,明年好不好? 第四年。 明年。 第三年。 明年吧,清寒,就明年,我们现在就能开始准备,明年沈家的宅子也重新建好了,我们回家见见你父母,然后我从你家把你再接回宫里。 可是我不想把动静闹腾的太大,两个人,一间房,两支红烛,一床喜被,就好了,不想要客人,不想坐花轿,拜拜父母,拜拜天地,就足够了。 就这么简单?别的要求都没了? 嗯,就这么简单。 这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不委屈,你把你未来所有的爱和耐心都给我就好。 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嬴嗣音觉得很简单,毕竟是平时恋爱的日常,又不难。 日子一天天的过,孩子也越长越大,转眼没多久,顾则笑都快长得和沈清寒一样高了,嬴羡也紧追其上,不过唯一没有差别的是,这俩孩子还是整天爱围着他们两个大人转。 嬴嗣音的头发确实白的越来越快,不过脸还好没垮,还是以前那副风流不羁的浪荡模样,顶着一头银丝,也是别有一番潇洒的味道。 沈清寒每天都帮着他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选着各种金冠玉冠,一贯穿着的黑色衣袍都被换成了青色白色,按着沈清寒的喜好去打扮,邪气杀意散了不少,安安静静坐在树下看孩子们玩儿的时候,竟是也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模样。 沈家宅邸重修落成,离两人约好的婚期也逐渐逼近了。 第133章 嬴嗣音准备了许多惊喜, 可是自己藏的不好,所以很早就被沈清寒给全部发现。 就安安静静的成个亲吧, 两个人关起门来拜个堂就好了, 做什么要闹的全天下人都知道, 我不喜欢这样,可不可以不要? 嬴嗣音坐在桌子前, 手里还拿了一个大红色的喜字, 他以前总觉得时间很慢,在冀北的那六年日日都过的跟蚀骨磨心般的绵远悠长,谁知道现在,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天天看着沈清寒,也是这么眨眼的就过了。 舍不得啊, 就算能再看六年也同样舍不得。 看什么看?你以为多看我两眼我就能依你?沈清寒嫌弃的拿着那顶夸张的,挂满了金箔玉翠的喜冠走到嬴嗣音的面前,他随手把东西往嬴嗣音的怀里一丢,便是顺着桌子边坐了下来,还有今天送过来的喜袍, 难看死了,好好的一件衣裳绣的又是龙又是凤的, 外衫都挂着金丝,我不喜欢。 嬴嗣音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沈清寒扔过来的喜冠,他伸手捋了捋那晃个不停的珍珠坠子,依着沈清寒的性子道, 要是不喜欢就改,把你喜欢的样式告诉绣娘就好了,整天一甩手什么也不管,我看中的你又不满意,这么换来换去的,可别是到了大婚当日还定不了这些东西。 我喜欢的?我就喜欢我身上这件,我能不能穿这个嫁你。 开玩笑嘛,拜托你笑一笑。伸手去扯嬴嗣音的两边嘴角,沈清寒硬生生的用自己的手把人家的嘴型扯出了一个微笑的形状来。 唉嬴嗣音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伸手取了纸笔过来,他道,那你说说你想穿什么样的喜袍,我记下来,明日我去同绣娘讲好不好? 简单素雅一点就好了,别弄的花花绿绿的,衣裳套个好几层,走路也不方便,我什么图案也不想要,如果可以的话,头上也不想戴东西,拿红绸子把头发一扎,你要是实在想,我倒是也能勉为其难的盖个红盖头,但是这个玩意儿绝对不行,重都重死了,往脑袋上顶一天,我脖子会很疼的。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95) 不喜欢花轿,那总得备一辆马车吧,从沈府到皇宫还是有那么远的距离,我也不能让你走过来。 必须得这么招摇过市吗?我就不能住这间屋子? 不行。嬴嗣音摇头,你何时听过嫁人不从自己家里出来的?何况沈家的宅子都建好了,你也一直不肯回去,岳父岳母的衣冠冢明日便要立碑,成亲之前我们还是得回去祭拜一回,就算是一座空墓,但我相信他们在天有灵,也会一直守在沈家,看见你的回家的话,应该会开心的。 说到这里,嬴嗣音写字的手指头一顿,他突然放下手中的毛笔问道,你一直不肯回家,不会是不愿意带我踏进沈家吧。 沈清寒一愣,随后摆摆手道,你别胡思乱想。 还是觉得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带我回家?嬴嗣音抓住沈清寒晃动的手指头,强行将对方的身子拉过来正面自己,你还是没有真正的接受我?我们 不愿意回家只是怕想起不开心的事情而已,和你没有关系,我不是都答应嫁你了吗?你怎么还疑神疑鬼的。 我怕嬴嗣音低了头,怕你做这些只是为了安慰我,而并非是真心实意的。 不然成亲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会有人不上心成这种程度,一边完全不在乎,一边又对做好的东西格外不满意,总之不管是哪样,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完全不想做这件事情。 沈清寒不想做这件事,沈清寒不愿意和自己成亲。 怎么了呀。看出嬴嗣音周身情绪的低落,沈清寒便是笑着去抱住了他的胳膊,眨眨自己的眼睛凑上前去问道,怎么委屈成这样了呀?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你就直说,我也不想逼你。 那我说不要,你以后就再也不在我面前提成亲的事儿了? 嗯。嬴嗣音点头,再也不提了。 那我之前也说不要了,你之后为什么还老提? 我 我之前也说不喜欢你了,你为什么还非得要留下我? 我 明明就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干什么口是心非成这样?嗯?你就不能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 我怕你不喜欢。 那你过几年死了,我还能不能跟别人? 我 嬴嗣音张了张嘴,愣是没能说得出一句完整话来。 沈清寒偏是不放过他的一路追问,男的也好,女的也好,留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就接回我们现在住着的屋子里的,正好你的枕头也不用丢了,我刚好给下一个人留着用。 说话呀。嬴嗣音石化当场,沈清寒虽是心疼这家伙,但是也不免觉得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挺可爱的,于是伸手弹了一个脑蹦子在那家伙的额头上,沈清寒骂道,你想什么呢,我不过是闹闹脾气,你就想东想西的想这么多,既然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东西,那你拿过来就直接说,沈清寒,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你不许不喜欢,成亲当天必须戴这喜冠,你知道为了串这珍珠,我扎破了多少根手指头吗?你知道这喜袍是皇都城最出名的绣娘做的衣裳吗?我一个拿剑的大男人为你都碰了针线,虽然做的地方不多,但好歹替你缝了几针,我这么花心思做的东西你还不肯穿? 嬴嗣音做的事儿沈清寒全知道,甚至好几个深夜他都趁着对方睡着之后,还特地起来给那几根被扎的破破烂烂的手指头上心的上过了一回膏药,再重新裹了一层干净的纱布。 嬴嗣音现在几乎都不随身带剑了,那把血剑从他入皇都之后就一直存在了锦盒里,再也没拿出来过。 倒是折腾姑娘们的手工活儿上了瘾,恨不得沈清寒穿的用的什么东西全都是出自自己的手,大的东西做不好,可是什么发带系带这些东西,自己琢磨个三四天也还是能弄出来。 被沈清寒突然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嬴嗣音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反驳。 沈清寒继续道,你想什么你就说呀,不愿意我和别人在一起,那你就告诉我,你告诉沈清寒,你说就算我嬴嗣音以后死了,那你抱着我的骨灰盒过完一辈子也不准去找别人,明明是个自私又小气的人,干什么装的这么大方?我能同你闹脾气,你也能同我闹,别把自己的位置摆这么低,我们是相爱的人,不是你单方面的爱我以后想什么就说,好吗? 沈清寒捧过嬴嗣音的脸来,他认真的瞧着对方的眼睛道,你早说你喜欢不就好了,你喜欢我就穿给你看呗,戴个东西在头上我又不会少块肉,晚上要是疼的厉害了你就使唤我起来给你倒热水喝,忍不住也别咬自己的牙齿,你咬咬我都成,舍不得咬我你就喊几声儿,别憋出一身冷汗来也不吭声,看你这样,我也会心疼的呀。 嬴嗣音眼眸微动,泪光泛起的突然,清寒 嬴嗣音,沈清寒也很爱你,而且这份爱意据目前来看还会持续很久很久,所以只要你愿意,随时随地都能感受到被人放在心里疼爱的感觉,别害怕,放心大胆的接受就好了。 从来没被爱过的人,也从来不敢奢望去别人身上索取。 嬴嗣音伸手抱过沈清寒来的时候,又极不讲道理的哭湿了人家整个右边肩膀。 沈家祖宅完全修复的当天,也是沈父沈母的立碑祭祀之日,丧事不比喜事,闹腾的太过也不合适,再加上沈清寒性子本就内敛,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嬴嗣音没有过多的坚持自己的想法,只是早上起床看了沈清寒一眼,便找了盒子装好香烛纸钱,出门的时候伸手牵了沈清寒的手指头。 嬴嗣音说,就我们去吧,不叫别人了。 连一个工匠都不留下,到地方之后,嬴嗣音便主动挽起了袖子,他拿铁铲填了墓穴的封土,沈清寒则是乖乖巧巧的跪在一旁,用小刀在石碑上刻下父母的名字后,咬着手指头想了想,然后又落了一个子,沈清寒婿,嬴嗣音。 执起笔墨,小心翼翼的填了色,苦力活都是留给嬴嗣音做的,沈清寒刻好碑文后还坐在一旁等了一会儿,嬴嗣音那边的工作量要大一些,他做到一半还特地脱了自己的外衫折好拿给沈清寒垫在了身下。 最近天气冷了,小心受凉。 你还是小心小心自己吧。虽是吐槽,但沈清寒还是乖乖的接过了人家的好意。 我身体好不好你还不知道?也亏得你不是个姑娘,不然得给我生多少孩子才算完。 沈清寒捡了一颗小石头去砸嬴嗣音,当着爹娘的面儿说什么呢? 抱歉抱歉。嬴嗣音险险躲开沈清寒的攻击,他双手合十的开始拜天拜地,岳父岳母两位大人,小婿我一定会对咱家清寒好的,绝不让他吃一点儿亏,受一点儿疼,全天下什么最好就给他什么,拿自己的生命去爱他,这辈子,下辈子,只要有机会,就一定护着他,只护着他。 等填完土后,嬴嗣音已经累的浑身是汗了,沈清寒拿袖口替他拭了额头的汗珠。 长辈不比哥们儿,墓碑一立好,点了香,摆了蜡烛,放了一只铁盆开始往里烧纸钱。 嬴嗣音牵着沈清寒,两个人背脊笔挺的端端正正对着墓碑屈膝跪下。 沈清寒伏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之后,起身将手中的三支香插入了松软的泥土之中,爹,娘,清寒回来了,很抱歉十年之后才能还沈家一个清白,家里的宅子重新修整过,墓碑也是建在了你们最喜欢的柏树院里,虽然你们看不到了,但是我过的很好,我也找到了想共度余生的人,嬴嗣音他很照顾我,也会保护我,他像爹娘一样不计回报的爱着我,虽然以前的事情是误会,但是我也没办法代表爹娘和其他沈家人去原谅他,我很爱他,希望你们能不计前嫌的接纳这个人,他知道错了,他也在努力弥补,爹,娘,再过十日清寒就要成亲了,对方也是个男人,我 嬴嗣音握着沈清寒的手指头紧了紧。 我们会努力生活的,我们,很幸福。 岳父,岳母。嬴嗣音对准墓碑也是郑重一拜,以前的事情说再多后悔和抱歉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和清寒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我在主动,清寒他会爱我,这是我自己从一开始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时候我一直以为只要留他在我身边就好了,可是这份感情发展到最后,也开始逐渐脱离了我自己的掌控,我开始越来越在意他的感受,他的情绪,用自己的全身心去体会他的喜怒哀乐,我真的好爱他,爱到想起自己以前对沈家做的事情就过的无比痛苦煎熬,岳父大人,你我也曾在朝堂之上共处过一段时日,你我关系虽不亲近,但是您当初受到迫害之时,肯来我侯府门口求救,也一定是相信嬴嗣音这个人是个好人才对,很可惜,我让您失望了,我甚至,见也不肯见您一面。 直到我现在才能体会您当时作为父亲,作为丈夫,作为一家之主想要保护全家人的那种心情,以及最后一份希望也破裂的干干净净的绝望,我知道,清寒这么好,您一定舍不得他被卷入朝堂争斗,您的遗愿我会替您达成的,我会照顾好清寒,拿命保护他,给他想要的一切,让他还是和当年的那个沈家小少爷一般开心无忧,请岳父岳母放心,清寒和我在一起,不会受委屈的,今天在这个地方,我也想认真的同你们说一件事,十日之后我便要迎娶清寒进我孝文侯府的大门,我们两家互结姻亲,从今往后,永不分离。 孝文侯府的大门,再也不会对沈家人合上了。 抱歉,即便时日不多,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的给沈清寒全部的爱。 嬴嗣音再次将自己的脑袋,低低的沉到了地面。 第134章 大婚当日, 韩离早早的便带着顾则笑和嬴羡来了沈府。 人家家里头成亲,那都是一大早就开始闹腾, 咱们家这个倒好, 这么欢腾的日子倒是也能睡得着, 顾则笑来的时候还顺便跟着沈清寒蹭了一顿早饭。 也不知道和嬴嗣音是怎么商量的,沈清寒非说他是个二婚, 不能正午就拜堂, 所以硬生生的把婚礼时辰改到了晚上,说是要到了夜里才肯出门。 就为这事儿,沈清寒和嬴嗣音两个人也是没少吵架, 吵到最后更是差点儿动了手, 嬴嗣音被气的手指头发抖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得依着自己家里的小祖宗? 这时辰突然被改了,很多惊喜计划也全都得跟着改, 司马卫侯倒是主意多,连着出了好几套方案这才把嬴嗣音暴躁的情绪安抚下来了不少,中途还担心韩离会把自己这计划给偷出去,司马卫侯还真是忍着一咬牙就搬去和宁嘉容挤到一张床上了。 巨渊是个大嘴巴,宁嘉容口风紧, 所以他就不幸的被选中成为了计划其中的实施者之一。 沈府张灯结彩,里里外外全都挂满了红绸子, 贴满了喜字,丫头们一大早就挂着喜盒和红包上街派发,因为有糖吃,所以从东街走到西街, 屁股后头便是有越来越多的孩子跟着,大家全都统一的穿着红衣裳,整座皇都城所有人,一个穿的比一个还喜庆,脸上凑热闹的笑容藏不住,开心的都跟自己要成亲似得。 韩离站在大门口不满的撇嘴道,这算什么?沈清寒成亲,他自己穿喜袍不就够了?这满城的人都让穿成这样,嬴嗣音也不怕别人抢了他们这对儿新人的风头。 这是司马哥哥的主意。顾则笑忙着在一旁啃苹果道,司马哥哥说了,这是取了一个普天同庆的彩头,再说就清寒哥的那张脸,穿个乞丐装扔进乞丐窝里也是最夺人眼球的一个,没人抢的了他的风头。 这话倒是没错。 穿上红衣服的沈清寒更显漂亮,一头如墨的黑发倾泻而下,眼角边被来伺候梳洗的丫头抹上了一抹嫣红,头发小心束起,因为嬴嗣音挑的那只喜冠实在是太昂贵,所以佩戴的过程也十分耗时。 沈清寒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重。 嬴羡今天倒是乖乖的,也不跟着顾则笑的屁股后头跑圈儿了,一来便是趴在沈清寒的腿上,哪儿也不去,人家换衣裳也跟着,戴喜冠也跟着,困了更是直接趴在怀里头开始呼呼大睡。 丫头们体谅沈清寒坐久了腰疼,便是来人想把嬴羡抱走,只是这手刚刚伸出来便被沈清寒给拦住,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便摆摆手表示自己没关系,任由这孩子去吧。 遮面的盖头也是又长又夸张,一顶红纱快要垂到地上,好在没有加上嬴嗣音那种独特的喜欢在纱面上缝金线的喜好,纱是纯纱,盖上之后又美又仙,很是符合沈清寒这样仙子的形象。 爹爹好漂亮啊。 嬴羡睡醒之后正好瞧见沈清寒盖盖头的场面,孩子傻乎乎的眨巴眨巴眼睛,说了这么一句实话。 沈清寒笑笑,伸手揉揉那孩子的头顶,抬眼一瞧窗外,天色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说实话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个大男人,跟个姑娘似得扭扭捏捏出嫁像什么样子?特意挑的晚上,妄想着天色一黑,谁也认不清谁,羞耻感好歹不会那么严重了。 因为是红纱,所以沈清寒也看得见路,韩离摇着扇子进屋来接人的时候,远远瞧了一眼也被惊艳到呆愣了几秒。 怪不得人家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都能让嬴嗣音服服帖帖的听话。 本来伸手想扶,但是被沈清寒给回避开。 我自己能走,现在出发吗? 走吧。韩离点头,然后让出路来。 哪晓得自己铺垫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白费一场,嬴嗣音这厮就不是会低调的性子,他要是喜欢谁,那便一定要轰轰烈烈闹的天下皆知,沈清寒一出门便是被这满城的红光吓得给合不上嘴。 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贴了喜字,点了红烛的程度,整座城全都亮起了灯,窗户外挂满了红色的灯笼,一路照亮了沈清寒走向嬴嗣音的那条路。 有些不知所措的四处张望,看见小朋友们全部围着自己的红帐马车拍手绕圈,大家都在喊。 成亲咯,成亲咯,孝文侯爷要娶沈家的小少爷咯。 河道里放满了点满河道的红烛莲花灯,沈清寒正在吃惊的时候,宁嘉容才带着巨渊放完了最后一只。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96) 韩离上前撩起纱帘道,走吧,他们几个筹划了好几天呢,也不知道费了多少人力才布置出来的,虽然有点傻,但是,至少是用心了的。 羞耻,羞耻,羞耻,嬴嗣音真是皮痒痒了又想挨揍吧。 自己顶着这么个夸张的玩意儿就这么让人牵着来满城的游行?折腾成这样还不如大白天的悄悄走呢。 沈清寒一边吐槽,一边还得硬着头皮往马车上爬,衣服袖子大的跟裙摆似得,裙摆又复杂的一层接着一层,走路都勉强,更别提往上踏,手指头麻利的卷了好几回,这才稳稳当当坐进了放满软红喜垫的车马当中。 马车刚刚一动,身后立马响起的爆竹声差点儿没吓得沈清寒一个激灵又站起来 小朋友们多的不得了,马车一走他们也跟着在后头跑,嬴嗣音也是下了血本,这红包从早上发到晚上,自然愿意来看热闹配合的人也就多了,沈清寒还没从上一阵惊吓中缓过神来,哪晓得车顶上又叮叮咚咚的不知道砸了什么东西下来。 什么事?还当是有人刺杀呢,沈清寒条件反射的去拔剑,可是发现自己腰间空空荡荡的啥也没有。 没事儿。韩离探头进来安抚道,楼上在撒瓜果呢,讨个好彩头。 沈清寒无法形容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所以他就不该答应把事儿闹这么大,要是当时一口咬死了就拜天地,那不是没这么多的事儿了吗? 心情都来不及平复,一声烟花喷射的声音又是吓得他一抖。 韩离看着这一阵接一阵的惊喜也是没忍住笑,他安慰沈清寒道,别怕,在放烟花呢,如果我没猜错,这估计是要一路跟着我们放回宫门口的。 我现在回家还来得及吗? 嬴嗣音已经在等你了,他应该,比你更紧张。 这话说的没错,仅仅是等人的程度,就已经拽出了满手心的冷汗。 司马卫侯一直拿扇子在旁边给嬴嗣音扇着风,别慌别慌,今天一过,这人就再也跑不了了,往后走哪儿去都是你嬴嗣音的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们永远都在一起。 人怎么还不来? 快来了,这不是听见烟花的声儿了吗? 司马卫侯扇子刚一举,一朵大大的烟花便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炸开,嬴嗣音忙忙抬头望去,果然看见载着沈清寒的车队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朝自己慢慢靠近。 本来满心的不如意,谁知道这些情绪在看见嬴嗣音的身影的那个瞬间就全部都消散了个干净,沈清寒坐正了自己的身子,一整天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跟嬴嗣音似得突然紧张了起来。 落轿 证婚人请的是安伯,老人家本来再也不想回皇都,但是一听说他家侯爷要成亲的事儿,便是立刻快马加鞭的跟着赶了过来。 沈清寒弯着腰,脚尖刚刚落地,嬴嗣音便已经上前来牵住了他的手指。 两只同样被冷汗浸的湿漉漉的手掌心就这么紧握在了一起。 恭迎新人进殿 的确是普天同庆的架势,不收礼,不发喜帖,但是酒席礼桌从皇宫门口一路摆满了大殿楼梯口的地方,只要想来的,人人都能来喝上一杯喜酒。 嬴嗣音牵过沈清寒,两个人在安伯的带领下,一路朝正殿前行。 沈清寒小声道,嬴嗣音,你听得见吗? 嗯。 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好慌。 别怕。 一会儿咱们安安静静拜个堂就好了,你可别再弄什么幺蛾子。 算我求你了好不好,这实在是太丢人了,我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做这种事。 怕什么?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嬴嗣音爱沈清寒。 总之别再做了,不然我可生气了。 从殿下到殿上的楼梯长到惊人,沈清寒拖着大衣摆也是走的很纠结,好不容易入了殿,站定之后,宁嘉容,司马卫侯这些人才一窝蜂的全部涌进来看热闹。 鼓盆而歌兮琴瑟和鸣,交杯同饮兮两心相契,鼓盆相欢兮醉里同舞,天长地久兮洞房之初,新人一拜天地。 顾则笑慌忙拿了两只红垫子来放下,嬴嗣音带着沈清寒小心转身,两人端端正正的跪下后,弯腰行礼。 孔子著孝经,孝乃德之属,父母皆艰辛,尤其母为笃,新人二拜高堂。 高堂自然是来不了了,不过嬴嗣音还是请了四尊牌位到场,尽管他连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也不知道,可好歹立个牌儿,让那从来就没过过好日子的女人看看自己怀胎十月的儿子,终于在今天完成了终身大事,找到了喜欢的人,他们决定要牵手共度余生。 红垫子换了个方向,嬴嗣音牵着沈清寒转身跪下之后,弯腰深拜,感谢父母养育之恩。 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二字怎生书,夫妻对拜。 总算是到了最后一步,沈清寒松了一口气的从垫子上站起身,嬴嗣音一只抓着他的手指头,尤其是转身对立之后,他们二人更是将双手都紧握到了一起。 别再玩花样了,沈清寒现在心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在安伯的示意下,沈清寒和嬴嗣音都弯腰郑重的对着对方一拜。 这一拜。 拜尽此生悲欢离合。 沈清寒刚刚抬头,头上的红纱便被人挥手掀开,嬴嗣音的脸突然放大在自己眼前,还没等看清,那人的嘴便是当着这众人的面覆上了自己的嘴唇。 沈清寒,我爱你。 我们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啦。 明天会放番外。 虽然数据不好但是作者菌写的很开心,这篇文里的每一个角色我都爱。 尤其偏爱清寒和侯爷。 他们很勇敢,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利落干脆,坦坦荡荡。 下一篇准备开的还是古耽。 《大魔王在线追夫》 写的是清寒和侯爷他们下一辈的故事,羡羡和则笑,莫南风和穆飞云这些人都会连带露面儿。 总之作者菌会继续努力的,喜欢的宝贝们请收藏我吧。 爱你们。 笔芯。 第135章 番外1 如果当初那我一定 如果当初早知道后来爱上的是沈清寒, 那我一定不要再和任何人有任何感情上的纠缠。 我只等他,让自己变的足够强之后, 就安安静静的等着他, 等他来, 然后用尽自己的一生努力,去爱他一个人。 【谨以此番外献给本文中受伤无数的孝文侯爷和清寒小可爱。】 【虽然结局没写, 但是大家也应该知道最后他们要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作者菌很怕天各一方的感情, 那种我很爱你,却又要面临没有你的世界,我很想你, 却只能在梦中触碰到你的绝望。】 【文章选择在大婚之后完结, 所以大家就相信这是一个好结局的故事吧,另外, 这篇番外是从嬴嗣音没有掉进嬴景文救他的那个冰池为前提写的,所有的人物设定都不变,只是取消了这两个人曾经有过的感情线,所以他们没有任何感情纠葛。】 【OK,This is where the story begins】 接到父皇病危的书信时, 嬴嗣音还觉得有几分奇怪,虽是七皇子, 但他从出生到现在都从来不受宠,连这个被称之为父皇的人也根本就没见过几面,说句难听的,这老家伙死了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真是不明白送这东西来干什么。 嬴嗣音看完之后就将信纸折起, 手指头一抬,便是将那书信给烧成了灰烬。 司马卫侯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纸糊味儿,他吹熄手里提着的灯笼,凑上前来问道,又是哪家姑娘送的情书? 嬴嗣音相貌堂堂,风流倜傥,有一身盖世武功傍身,虽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但好歹个人魅力相当充足,再加上性情又是十分的豪爽,皇都城内的姑娘们全都吃他这一挂,人家从出身到现在,有意嫁入孝文侯府的姑娘们排着队都能排到冀北去。 不过和这花心的皮相不同,嬴嗣音这家伙从出生至今面对诸多诱惑也从来不为所动,再漂亮的姑娘少年从眼前晃过,那也是看都不会再多看一眼。 这毛病甚至于让司马卫侯一度觉得,这位朋友可能是在冷宫里住久了,对女人产生了一种心理及生理上的恐惧感,连带着某些方面的能力就退化了。 当然这个推测是没敢同嬴嗣音讲过。 嬴嗣音漫不经心的端过茶杯道,说是皇都城那老东西要死了,让我进宫走一趟呢。 让你进宫?可别是想把皇位传给你。 怎么可能。嬴嗣音半点都不相信,想着要不是自己靠着自己这一身习武的天赋在江湖中闯出了一番名堂来,然后用武力强行逼迫对方封了自己一个孝文侯爷,还分了冀北封地,再加上一套在皇都城居住的宅邸,有了一帮能力超群,对自己帮助极大的朋友的话,想必皇宫里住着的那位,还是一眼都不肯多瞧自己吧。 小的时候不负责任,长大了之后才发现是个好孩子又想再接回去,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儿。 嬴嗣音的余光一扫迟迟不曾离开的司马卫侯,他问,你还有事儿吗? 有啊。司马卫侯从衣襟里掏出一封烫金图案封面的信纸来,听说沈家那老爷子家里的宝贝儿子今年十六岁生辰,特地宴请咱们冀北的人过去庆生呢。 本侯活了三十二年都没庆过生,他家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还要庆生? 沈老将军一生戎马沙场,好不容易到了晚年得了个独子,自然是心疼的紧,我可是听说他那儿子长得是倾国倾城又风华绝代,你当真不去?可别是错过了看美人的机会。 本侯看过的美人还少吗? 你既然看了那么多,就没遇见过一个合心意的?这冀北这么大的地盘,往后也不考虑造个小侯爷出来继承? 沈家那小少爷能给本侯生个继承人吗? 既然不能,那本侯还去什么去? 得,您老啊爱去不去。司马卫侯不屑的把那信纸揣回了自己衣襟里,他站起身来朝外走,我自个儿带兄弟们去沈家看美人儿去。 嬴嗣音没去皇宫,也没去沈家,晚上自己在家里看了会儿书,练了会儿剑,顾则笑闹闹腾腾的跟在安伯屁股后头非得要老人家给他扎风筝,老人家耐不住小孩子哭,于是便坐在庭院里给他做起了玩具,有人哄着,顾则笑便也跟着安静了下来,于是天色越暗,侯府里便越是安静的要命,所有人都被司马卫侯带走了,去看那什么据说倾国倾城的沈家小少爷。 真是敢说,一个大男人也敢自称自己倾国倾城了。 嬴嗣音无语的扯开嘴角笑出了声来。 等人等到了后半夜,等得自己困了想先去休息的时候,才听见侯府门口传来了嘈嘈杂杂说笑声,嬴嗣音起身走出房门去,还没来得及靠近那帮子混蛋,就远远的闻到了一股子铺天盖地的酒味儿。 下意识的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这些人喝酒喝成这副模样,实在是丢人现眼的时候,却先一步听见萧长风冲上前来抱住自己的胳膊,激动的大喊。 侯爷侯爷,你今儿个没跟我们一起去实在是太可惜了,我这辈子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着那么好看的少年,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实在是勾人的厉害,我不过是夸了他一句好看,那家伙,脸腾的一下比苹果还红,说话声音软软糯糯的好听的不得了。 怎么?这是又被你看上了?宁嘉容拿扇子一敲萧长风的脑袋道,要真是喜欢就让咱们侯爷做主送份儿聘礼去沈家,把人给你接回来。 我倒是喜欢,不过怕人家不愿意。萧长风不太好意思的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胡闹。嬴嗣音皱眉,他斥责道,沈家老爷子的独子,是拿来让你们这么调笑的? 侯爷,那少年是真好看,你要是见了,铁定也喜欢。司马卫侯懂事的上前解围,还不忘用肩膀撞撞嬴嗣音的胳膊,不吹牛的说,头发丝儿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在长。 嬴嗣音白眼一翻,本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头发丝儿,他还能照着长? 这是真的。宁嘉容跟着帮腔道,侯爷,你只要肯去见,我也赌你铁定喜欢。 嬴嗣音不服输的接话道,是吗?那我们赌什么?要是我见了不喜欢不动心,你们这几个家伙拿什么来补偿? 司马卫侯道,你要是不动心,那我就我就我就替你把秦家那姑娘给娶咯。 这话说的嬴嗣音一阵心动,他至今为止也总觉得自己还没有遇见该遇见的那个人,所以即便宫里头的那位给他送来多少女人他都不为所动,其中最为恼火的便是姓秦的那姑娘,一口咬死了非他不嫁,弄的他最近是头疼的厉害。 应了这话,正好赶上第二日皇都城的花灯节。 说是姑娘少年们都会选在这个时候出门,看见喜欢的就送人家花儿,送人家苹果,若是对方也同样喜欢便会收下,不喜欢则是随口找个理由给婉拒掉。 于是为了这事儿,嬴嗣音大手一挥直接包下了皇都城最中央的一座高楼,这地方最好,俯瞰而下,整个皇都城的风景都能尽收眼底。 沈家那小少爷今天出门吗?人家那边提亲的人都快把沈家的门槛儿给踏平了,他还需要出门来偶遇旁的姑娘? 我打听过了,要出来的,不过不是为了偶遇姑娘,人家就是单纯的送个朋友出城就回家。 朋友?什么朋友?男朋友还是女朋友?这么大晚上的出什么城? 着什么急啊,就是一个远方亲戚,来皇都借银子给老家的娘亲治病的,拿了钱自然赶紧要离开了。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97) 冀北侯府人多的不行,二三十个人往那阁楼上一挤便是将四面八方都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嬴嗣音一是嫌他们闹腾,二是嫌那沈小少爷真出来了,这帮子人一咋呼起来那还不得把他直接给推下去?于是手肘一推司马卫侯,便是示意他跟着自己爬上了楼顶。 有风,视线好,还不挤,嬴嗣音很是满意的就地坐下,挂着自己的两条腿在屋檐上晃悠。 花灯节,顾名思义,满城都挂满了漂亮的灯笼,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都透出亮堂的烛火光,照的整座城都跟着金碧辉煌了起来,来来去去的姑娘少年们人人手提灯笼,怀里揣着花儿,揣着苹果,街道两旁也全是卖灯的,卖花的,卖苹果的,求签的,解迷换礼物的。 热闹的厉害。 嬴嗣音正走神,突然身旁的司马卫侯一拍他的肩膀,紧张兮兮的小声喊道,来了来了 来了? 哪儿? 嬴嗣音赶紧收回目光四处张望,可眼睛里望过去的全是密密麻麻的人脑袋,哪里分得出来谁是谁。 来了来了来了 沈小少爷,这里这里 呜 嬴嗣音正找着人,突然楼底下那一帮子冀北的流氓混子们就开始咋呼了起来,起哄声是一波高过一波,虽是往常作风如此,但嬴嗣音也实在是觉得丢脸的厉害,想着这哪里是组团出来看美人的,这分明是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不是,当街调戏良家妇男的啊。 自己心里头正骂着,哪知道下头还真有个人听着这声儿就停了脚步,沈清寒回头的那一刻嬴嗣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总之脑子里空了一下,然后唇舌开始发干,心里的那团软肉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猛的击中,然后再嘭的一声炸开。 沈清寒记得冀北的人,抬头看见之后便是礼貌的一个点头,然后转身继续往回走了。 诶嬴嗣音还没看够那张脸,他下意识的手指头一伸,可沈清寒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过他,又哪里会停下脚步。 沈小少爷沈小少爷沈小少爷 呜 楼下又开始响起一整片整齐的应援声来,嬴嗣音气的要死,赶紧低下头去骂,你们给本侯闭嘴。 哪晓得他本来就在屋檐上挂了个边儿,身子一探过头,便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楼底下一歪。 司马卫侯发誓他刚刚真的伸手抓人来着,可嬴嗣音掉落的速度太快,他实在是没来得及抓住。 沈清寒和一旁伺候的小厮正在前方走着,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巨响。 咚的一声。 嬴嗣音稳稳当当的砸中了一家苹果摊,砸碎了人家的桌子,跟着苹果一块儿摔了满地。 都来不及喊疼,抬头就开始找那个漂亮的身影,沈清寒手里还拎着个灯笼,他回身的时候,嬴嗣音只觉得那个少年漂亮的浑身都在发光。 两个人的目光总算是撞到了一块儿。 看见自家侯爷摔了下来,楼上再也没人敢起哄了,大家都安安静静的看着后续剧情。 嬴嗣音瞧见沈小少爷回了头,呆愣一会儿之后,这才手忙脚乱的随手捡了个苹果然后朝人家伸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嬴嗣音的身上,而嬴嗣音的目光只在沈清寒的身上。 小少爷看了看那家伙手上的苹果,没有说话,也没有来接,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于是稍稍将自己的唇角勾起一个角度,便是提着灯笼转身走了,留下嬴嗣音一个人愣在原地不知傻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来点宝贵的意见吧,完结之后评论区会有一波红包雨哦。 第136章 番外2 最近府里的小厮总是跑来沈清寒的房里抱怨, 说是冀北的那位孝文侯爷整日整日的朝府里头跑,来一趟就送一大堆的东西, 老爷没法不收, 便只好再点旁的东西去回礼, 这么送来送去的,可累坏了这些下人们, 一个库房里的东西, 又要点入又要点出的,实在是烦人的要命。 冀北的孝文侯爷? 沈清寒记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据说是十七岁那年就仅以一把铁剑便能问鼎江湖第一的神奇存在, 只是奇怪的是,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和自己家有联系呢? 他正想着,手里的书便已经被人给没收掉, 小厮道,少爷,这几日天气转凉,您早些休息,别看了, 床已经铺好了,您躺好我就替您熄灯。 沈清寒点点头, 便听话的躺回了榻上。 他是睡觉睡到后半夜才突然被屋顶的一声响动给猛的惊醒,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所以只好起身来查看,点了个灯台,披了件外衫, 踏出房门外便是张望着抬头往屋顶上看。 嬴嗣音的那颗脑袋突然冒出来的时候,沈清寒吓的手里头的烛台都没拿稳,受惊的后退一步,然后手中的东西便是啪的一声砸中了脚,蜡烛被摔灭了,烛台咕噜咕噜滚出好远。 你受伤了吗?这是嬴嗣音跳下屋顶来对沈清寒说的第一句话。 沈清寒也记得这个人,花灯节那天从四层高的阁楼之上摔下来砸中一家苹果摊的男人,潜意思认同会送自己苹果的男人许是没有恶意的,于是沈清寒只是呆呆的摇了摇头。 嬴嗣音也不多话,弯腰一把便是将人抱进怀中,然后迈腿进了屋。 沈清寒突然被人腾空抱起,小小的惊呼一声后,便是下意识的拽紧了对方的衣襟。 进了屋,把人放到榻上,点了灯又才折回来,嬴嗣音正要伸手去接沈清寒被烛台砸中的脚,那少年便是惊慌的往后一躲。 我看看你受伤没有,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嬴嗣音小心翼翼的替沈清寒脱了鞋,脱了袜子,看那脚趾被砸的有些淤青,蜡油全部滴在了鞋袜之上,倒是幸好没有烫伤脚。 小厮听见这头动静的时候,咋咋呼呼的一边朝沈清寒房里跑,还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少爷,少爷,您没事儿吧,少爷。 你沈清寒神情一乱,伸手便往通向后院的窗户一指,他小声道,翻出窗户顺着右手边的柳树一路便能出去了。 这模样,倒真像是私会情郎的娇羞小姑娘一般。 嬴嗣音倒是不怕人看着,只是人家都这么好心指路了,自己不走反而是显得脸皮厚,于是他快速的低头,啪叽一口吻在了人家额头上,来不及看沈清寒的反应,一个旋身便是从那窗户上翻了出去。 明天我再来看你。走之前,嬴嗣音小声的说了这么一句。 小厮踹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自家少爷表情惊恐,脸蛋红扑扑的望着那扇打开的窗户久久收不回目光来。 没出几秒,后院又突然爆发出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来,有姑娘开始惊恐的尖叫。 有贼啊,采花贼啊,救命啊 ???????? 贼?还是采花贼? 沈清寒早上起床的时候脚有些疼,但他还是尽量装作一个正常人一般若无其事的到了正厅来吃早饭,规规矩矩的和父母请安之后才上了桌,母亲先是心疼儿子又瘦了,然后又开始心疼自家夫君整日事务操劳辛苦。 沈清寒不怎么爱说话,父母交谈时他也只是在一旁乖乖听着,只是听到孝文侯爷这四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心头一紧。 沈母道,那孝文侯爷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清寒生辰特地请他都不来,如今却是这样主动的来和我们家联系交往,可别是有什么企图才是。 沈父道,能有什么企图,人家堂堂冀北孝文侯爷,犯得着来巴结咱们? 沈母道,那谁知道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沈父严肃道,那可是孝文侯爷,别胡说八道,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咱们还活不活命了? 怕什么?沈母撇嘴,略显不服,这屋子里又没有旁人,难道你还怕清寒跑去告诉他?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沈父抬头望向沈清寒道,清寒,你今日可有急事儿要做? 沈清寒放下筷子,规规矩矩的回答说,回父亲的话,今日没有要紧事。 那你一会儿去库房里挑件礼物,替父亲送去孝文侯府。 啊?沈清寒吃惊不已。 沈父也跟着好奇道,怎么了? 没事。沈清寒低下头,我我去好了。 听说那孝文侯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莫名其妙的摔断了一条腿,今日早朝都没来上,诶,对了,昨天晚上家里那个飞贼抓到没有? 没有呢,蹿进屋子里一溜烟就没了人影,吓死人了,今晚可得让下人们好好守着门。 摔断了腿? 家里的飞贼? 沈清寒听到这个,便是没忍住偷偷摸摸的笑了一会儿。 用过早膳之后,带着自家小厮,去库房里挑来挑去也挑不着合适的礼物,于是干脆取了自己房间里摆着的一小盆睡莲花,端着便朝孝文侯府出发了。 惯常听闻孝文侯府的人,那全都是懒懒散散,不修边幅,吊儿郎当,一帮子的地痞流氓,本是做好了被人刻意为难的准备,哪知道沈清寒刚刚在对着侯府门口的那条大街上露了个面儿,就被侯府里头冲出来的人连拉带拽的给请进了嬴嗣音的房间里。 只请了他,小厮和礼物一块儿被关在了门外。 沈清寒呆愣愣的看着在自己面前合上的房门,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沈小少爷。还是嬴嗣音吊着一条伤腿率先开的口,你好呀。 侯侯爷好。 过来呀,你站那么远做什么,我这腿可都因为你被摔断了,你不过来看看他怎么样了? 沈清寒咬牙,摸索到床沿边坐下后才问,你没事吧,那日从四楼摔下来不都没事,昨晚如何何况我也给你指了路,你怎么跑进丫鬟们的房间里了。 我又没来过你家,我也不认识路,你说的那么模糊,我跑错不很正常,再说我这腿也不是自己摔的,是你们那丫头一把把我给推出去,结果我脚就给扭伤了,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嬴嗣音伸手一指自己被白布严严实实捆起来的一整条右腿,问话的语气和表情像极了不讲道理的地痞流氓。 你医药费三倍赔偿够吗? 我们孝文侯府看起来很缺钱吗? 那我照顾你到腿伤痊愈好吗? 就到腿伤痊愈? 不然我让我家爹爹也来道个歉? 倒是不必劳烦长辈们上门。嬴嗣音无所谓的摆摆手,然后突然扯着笑脸凑上前来,要不你亲我一下,我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什什么? 沈清寒被吓到猛的抬头,哪晓得还好巧不巧的和嬴嗣音脑门撞脑门的撞到了一处。 啊那少年满脸通红,吃痛的捂住自己的脑门,站起身来,连句告辞都来不及说便是转身推开房门,一溜烟的就给跑了。 少爷小厮放下自己手里抱着的礼物,慌慌张张的跟着一块儿跑出了门去。 司马卫侯,宁嘉容,顾则笑,巨渊,萧长风等等众多孝文侯府的兄弟们,一个怼一个的把自己的脑袋凑进房门之中,没一会儿就把这扇门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嬴嗣音一脸大无畏的耸了耸自己的肩,然后把腿往上一弯,便是直接动手拆起了腿上的绷带来。 给本侯往沈家下聘,去告诉沈家那老爷子,他们家的宝贝儿子本侯瞧上了。 司马卫侯问道,那要送多少聘礼过去? 有多少送多少,最好堆的他们沈家放不下。 司马卫侯又问道,那万一东西送过去人家不收怎么办? 不收?那本侯要你送过去干嘛? 属下明白了。司马卫侯恭恭敬敬一个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办,保管一颗珠子都让他们退不回来。 司马卫侯刚刚退下,宁嘉容又凑过自己的脑袋来,侯爷,请帖要先准备着吗? 写,皇都城上上下下全都给你家侯爷请一遍。 属下明白。 宁嘉容退下,萧长风又迎上来道,侯爷,他俩下聘礼写请帖了,那我做什么? 嬴嗣音道,你去订酒席吧,请皇都城最好的厨子上门来定菜单。 顾则笑凑上头来问,侯爷,那我呢?我做什么? 你去绣娘那里拿册子,去问问沈家小少爷喜欢什么样的喜袍样式和喜冠,三天之类确认清楚,然后回来汇报。 好叻。 安伯你就负责府里上下的布置和采购吧,包括喜被,喜烛,喜糖,瓜果,花轿这些,巨渊你你你去把府里头上上下下的家具全给本侯换成新的,一样旧东西都不准留。 吩咐完事情,嬴嗣音便是生龙活虎的从床上跳了下来,原地蹦跶了几步,打了两拳,这才欢欢喜喜的摇着扇子出了门去。 沈家小少爷 嗯 实在是甚合本侯心意啊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今天的阳光特别温暖,今天的孝文侯爷嬴嗣音,终于有想要成亲的对象啦。 恋耽美 >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98) 第137章 番外3 早前就提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早前就提过, 这天杀的孝文侯爷这般莫名其妙的来巴结沈家, 定是有企图的。 这不是, 这不是,这这他娘的他居然看上了自家的宝贝儿子? 沈家老爷子看到司马卫侯送来的聘礼, 差点儿没一口气就给咽下去了。 少爷, 少爷,不好了不好了。小厮听见消息之后,那是一路连滚带爬的跑进了沈清寒的房间, 进屋之前左脚绊右脚的一个跟头摔了进来。 怎么了?沈清寒被吓了一大跳, 这才找急忙慌的伸手来扶。 少爷,出事儿了, 我刚刚从外头回来的时候,看到那孝文侯爷嬴嗣音往咱们府上送聘礼,说是,说是,说是看上你了, 要娶你呢。 沈清寒脸上的表情都不能用不可思议四个字来形容,他别别扭扭的说道, 什么?娶我?娶我?我也是个男人,他娶我做什么? 不知道呀,翰林院的司马大人把聘礼都送到了,这会儿还在门口给老爷读礼单呢, 不知道拿了多少东西过来,车马从家门口都排到街尾去了。 沈清寒咬牙,一撩衣摆跟着跑出了大堂去。 白银六千六百六十六两,黄金六千六百六十六两,翡翠手镯六十六对,玛瑙项链六十六对,白玉如意六十六对,白玉扳指六十六对,西域金蟾冰丝六百六十六匹 怎么都是六六六?沈清寒出门也不知道说什么,咬牙憋了小半天,竟是张嘴问了句为什么? 司马卫侯合上手中的礼单,右眼一眨便是回话道,喜事儿,讨个好彩头,六六大顺。 司马大人啊这沈家老爷子哆嗦着上前,为难道,你也知道,我们家就清寒一个儿子,这孝文侯爷把人给要走了,我们为人父母的可怎么活呀? 我们家侯爷说了,他是真心喜欢沈小少爷的,这下聘的礼单您也能看出来,诚意可是从街头摆到了街尾,小少爷明媒正娶进我们孝文侯府,往后侯爷还得叫老将军一声岳父大人 哎哟,不敢不敢呐,我哪里敢攀侯爷的这门皇亲啊。 怎么?老将军是看不上我们家侯爷的身份吗? 不敢不敢呐 司马卫侯双手负后,半分不让步的道,若是侯爷的身份不能让老将军满意,那圣上现在倒是也还没立太子,老将军若是有心,我们家侯爷也不是不能为小少爷去争一争。 哎呀,不敢不敢真的不敢呐,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司马大人可别再说了。 司马卫侯笑嘻嘻的瞧了沈清寒一眼,他上前一步凑到沈老将军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老将军,我们家侯爷认您是岳父,这才同您这般客气,您该知道侯爷的脾气,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这一回您要是敢拒绝,后果可要自负的哦,而且啊侯爷主动认您做岳父您不愿意,后头又得被迫做了岳父,虽然同是岳父,但您的身份在侯爷面前的待遇,可是不一样的呢。 沈老将军心口一震,眼底挣扎的光都黯淡下去了不少。 嬴嗣音是什么样的人,整个皇都城乃至整个西鄞,整个江湖,又是谁人不知晓? 一个在冷宫不受宠,吃不饱穿不暖的皇子,能在皇帝还没驾崩之前就被第一个封了侯,划了封地,这样的性情和手段,难免不让人叹服。 何况就圣上这几日的表现来看,也是有心将皇位传给这孝文侯,所以得罪肯定是得罪不得,只是不知道自家儿子跟他走了究竟是福还是祸啊。 司马卫侯朝沈清寒笑笑道,沈小少爷,我家侯爷是真心喜欢你了,我保证你嫁来侯府之后,侯府就是你的家,冀北的兄弟们就是你的兄弟,我们绝不让你吃一点儿苦,受一点儿罪。 他他喜欢我喜欢我?沈清寒紧张的答话都开始结巴起来,为什么?我明明,我们,我们不过见过三次面而已,加起来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他为什么喜欢我? 见面?你要是嫌见面的次数少,那我回去说一声,让侯爷他每天都来陪你见个几面,说几句话,这样差不多到年底成亲的时候,大家也就熟了。 沈清寒张着嘴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顾则笑就是这个时候拿着绘册跑进来的,小孩子跑的飞快,气喘吁吁的还不忘把司马卫侯往旁边推了一把。 沈清寒也不认得他,可人家偏是一过来就扯着沈清寒的袖子说,清寒哥哥,清寒哥哥,这是我刚刚从绣青坊里拿来的今年喜服最新款的册子,你快看看你喜欢哪件儿,这间店的衣裳做的可好了,平时要预定可得提前大半年呢,不过店老板说了,看在咱们侯爷的面儿上,可以优先给你先做,册子上的样式都是现成的,你要是不喜欢还可以自己画,你要是画不好我就把侯爷喊过来,侯爷画画可好了,你只需要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他就能把样式给你画上来。 顾则笑刚说完,宁嘉容也是一路飞奔而来,沈小少爷 ,那个,那个,我正给你们写着请帖呢,不过这帖子除了底色是红的外,上头的图案还分了别的好几种,有牡丹、有杜鹃、有睡莲,还有鸳鸯,你看看你喜欢哪个?要是都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单独把你喜欢的样式重新再绘一份儿出来。 宁嘉容前脚刚说完,萧长风后脚又是跟来了,沈小少爷,沈小少爷,我正约了厨子定酒席婚宴呢,不过人家大厨说要问问咱们有什么不喜欢不爱吃的,你看看这炖鱼,蒸蟹,茼蒿菜什么的,有没有你不爱吃的东西,酒的话你想要女儿红还是竹叶青? 萧长风一来,安伯便也跟着来了,老人家没有年轻人精神好,一路蹒跚的小跑过来,喘气都喘了半柱香,这才开口问,沈小少爷,这这这喜被你是想要绣鸳鸯还是要绣同心结?喜烛样式也特别多,我这里拿了几个模子,你给挑挑看看喜欢哪样。 大家都到了,巨渊自然也不会缺席,老远隔着一条街就开始挥着手大喊,沈小少爷,这新房里的床你是要圆顶的还是方顶的呀。 沈清寒像是做了个梦,他有些不明白,怎么能一眼就可以决定要过一生呢?成个亲还闹的满城皆知,平日里的姑娘和少年们若是互相喜欢了,那都是让媒人上门来提亲,然后下聘,然后准备婚礼,然后双方在新婚之夜再见面。 这如何嬴嗣音提亲的同时就已经开始准备婚礼了?他怎么像是那般肯定自己一定就会答应呢? 虽然下午爹爹的表情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当然也完全没有办法拒绝,孝文侯嬴嗣音如今的势力在皇都城可谓是只手遮天了,谁能压着他? 胡思乱想到根本睡不着,沈清寒在床上翻来翻去的,他睡觉之前分明关好了门窗,可是嬴嗣音进来的神不知鬼不觉,甚至有人凑到自己耳朵旁边了,若是不说话,怕是沈清寒还不知道。 听卫侯说你想见我? 啊被吓的炸了毛,背脊惊出一声冷汗。 沈清寒正跳着脚的想要从床上弹起来,便是被一双大手扣住了手腕,然后一把抱进了怀里。 嬴嗣音的怀抱很温暖,夜里本来就冷,沈清寒又只穿了一件单衣,嬴嗣音的这个拥抱让他莫名其妙的感觉安心,虽是没推开,但也没往里靠,沈清寒只是僵硬着身子。 嗯?想我?嬴嗣音又问。 没没 可是卫侯说。 司马大人理解错了,我只是说我们见面太少就谈婚论嫁,都不知道双方在一起能不能好好相处就拿下半生来做赌注,这太太冒险了。 不冒险,我喜欢你,第一眼就喜欢,以后也会一直喜欢,这份爱会持续很久很久,会和我的生命一样漫长,永不消逝。 沈清寒的身子更僵了,孝文侯爷,你可以这么轻易的对一个见过三次面的男人这么说话吗? 我今年三十二,活了这么久,你是第一个听我这么说的。嬴嗣音能感受到怀中人的不自在,于是他松了手,就着月光抓住对方的手指头道,在遇见你之前,我没想过和别人成亲,以前我以为我守着冀北,守着孝文侯府就能活,但是遇见你之后,我发现,我只有守着你才能活。 你嫁我,我给你,冀北也给你,好不好? 还没等反应过来,沈清寒就已经被嬴嗣音推着肩膀躺到了床榻之上,那个男人的脸突然清晰明确的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沈清寒只是瞪大了双眼,完全不知道怎么消化现在的情况。 嫁我,好不好? 未来喜欢你的人可能还会很多,但是像我这样又帅,武功又高,家里又有钱,身上还流着皇室的血,脾气好,性格好,房子大,事事都能由着你依着你的小哥哥,你可是未必能再遇到了。 你 我爱你,嫁我。 就三面? 其实是一眼,你信吗?一个侧脸,就让我从四层楼高的屋顶摔到了苹果摊子上,那一瞬间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手里拿的苹果是想送给你的,我当天就想和你求婚,可是你走的太快,我的腿又摔的实在是疼,这才没能追上。 沈清寒的眼神总算是不再闪躲,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个人,只是眨眼的功夫,对方便是已经将自己的嘴唇覆上他的。 一双大手温柔的扯开腰间系带,然后手指探着腰身滑入背脊,沈清寒不受控制的身子一抖,嬴嗣音便抱他抱的更紧了。 别怕。 你 沈清寒,我爱你。 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