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 しìáńdáńмéì.cǒм>不要进入他的游 【本文文案】 裴原当着摄影师干着侦探活,其实是个异能者。 他接到委托,要潜入另一个危险异能者的大脑,攻略他的七个人格。 七个人格以七宗罪命名,个个危险,都在等着他进来送人头。 裴原特意交代好了后事才进去,结果他一出现,传说中那个超强的危险异能者,立即对他跪下唱征服? 裴原:一脸懵逼.jpg 七个人格:七脸懵逼.jpg 过了一阵子,七个人格反应过来 他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 叛徒正是那个比他们危险、比他们腹黑,还比他们狂酷拽的正牌人格! 被抛弃的人格们瞬间弱小可怜又无助,纷纷劝正主回头是岸。 七个人格:你清醒一点,潜入者都是要来杀我们的! 时亦尘:呵,老子愿意。 本文阅读手册 # 食用属性:高冷傲娇一言不合就是一刀受 VS 作天作地无所不能心机大魔王攻 # 1v1,HE. # 游乐园是攻的精神世界,人格非精神分裂,但相爱相杀,都有舞台展示。人格们都将被裴小受治(驯)愈(服)(裴小受:好的,我又多了一个驯兽师的身份) # 有副cp线,注意一下。 # 其他完结文见作者专栏哦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无限流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原,时亦尘 ┃ 配角:新文《灭世之前先分手》求收藏哒~ ┃ 其它:相爱相杀,一见钟情 一句话简介:他的七个人格都想追(杀)我? 第1章 美色收藏家 如果命运真的有十字路,对裴原来说,便是那一天。 三天前,那个冰冷的男人找到了他。 当时,江城进入梅雨季节,铅灰色的云层轻触着城市上空,细雨如织般落下,裴原迎着迷蒙微雨,去杀一个人。 他穿着简单的衬衫和休闲裤,背着一个帆布包,离开了他租的单身公寓,看起来只是附近读书的大学生,还是不经常出门运动的那一款。 他的身形削瘦,肤色白如细瓷,没有一丝攻击性,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完全看不出他真正的职业。 他走出公寓楼,穿过附近的小公园,走向街对面的公交站。 二十分钟后,他会抵达那间餐厅,踩点,动手,然后离开。 这就是他的工作。 他是一个杀手,他杀人。 这次他的目标是一个隐秘豪门之子,朱利安门德尔。一周前,中介人将他的资料发给了他,里面提到朱利安门德尔继承了这辈子都花不完的家族财富,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过着挥金如土的奢侈生活。 不过,中介人收集到的资料证明,他还是干了点什么。 朱利安门德尔是一个秘密的美色收藏家,嗜好便是收集美色。虽然他自己就长着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但他对美色的渴求似乎永不会满足,只要遇到中意的人,无论男女,他都会开出天价支票买下他们一夜。在金钱与美色的双重诱惑面前,没有几个人还能稳坐钓鱼船。 他在全世界的范围内狩猎美色,用完之后又尽数抛弃,转头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乐此不彼,永不止歇。 裴原顺手上网搜了他的信息,然而数量寥寥无几,关于狩猎美色这方面的内容完全没有,实际上,无论是关于朱利安门德尔,还是他的家族,都只有简短的维基百科和几张照片,这个秘密豪门在网络世界完全隐身了。 不过,倒是有人专门给朱利安门德尔建了一个秘密网站,裴原黑了进去,发现这个网站的访问量一直稳定在几千的水平,全世界都有访客,网站上的留言板上不停有人更新,画风大致是这样的: 朱利安大人的脸胜过价值百万的名画! 胡扯,明明是百亿! 肯定比《拿烟斗的男孩》更贵。 这张脸必须上保险! 头发也加上!他的银色长发比精灵更美! 人间怎么会有此等美貌,这分明是神吧。 我爱死他了。 吹完颜值之后,画风忽然就变了。 我把照片都打印了,贴了一墙壁。 我也是。 对着他我能做上一天。 我也是。 啊,好想他。 不,我要对自己诚实一点,我只是想和他ooxx。 +1。 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想X哭他。 +10086。 想听朱利安大人哭着对我说不要了,求我停下,但我肯定不会停下,我一定是变态。 上面的不要怀疑,你就是变态。 那我也是 我也 就在这一片应和声中,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音调。 真是服了,你们这些笨蛋都没听说过十二金钗? 这人是谁? WTF??? 这个人没有访问权限,管理员快把他叉出去。 然后这个人就再也没有留言了,看来是被叉出去了。 裴原也只看到了这里,这个网站的人看起来比他还要闲,凭着几张照片就开始舔颜,还专门建了这个网站来供奉这几张照片,上面还挂着着各种奇奇怪怪的CP小黄文,都是一些不堪猝读的黄暴内容,还有文写成了系列,一直在连载。 这是裴原无法理解的世界,这里面大概没有一个正常人,全部都是朱利安门德尔的脑残粉。 唯一正常的只有那个被叉出去的人,裴原的视线在那条留言上停留了一会儿,这语气,总有一股微妙的熟悉感。 他看一下发布时间,是一周前。 这正好是他收到委托的时间,他的中介人将朱利安门德尔的资料打包发给了他,里面就提到了十二金钗。 这是中介人为朱利安门德尔的收藏品起的代号。 朱利安门德尔是美色收藏家,没有人会拒绝他的美色和支票,但偶尔,也会有例外。 有人拒绝了他。 不是一个,而且是十二人,其中包括十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他们都拒绝了朱利安门德尔的支票。 然后,他们都失踪了。 中介人将他们称之为十二金钗,他们无论男女,都有着令人惊叹的美貌,实乃人间绝色。 然而,他们全部都在拒绝支票后的一个月内消失,至今没有消息。 这些失踪案被他的中介人称之为十二金钗杀人案,并且十分肯定,这12个人都被当作收藏品,埋在了朱利安门德尔某座豪宅的后花园中。 但在大众眼中,这12起失踪案只是独立的案件,因为他们居住在不同国家,说着不同的语言,做着不同的工作,警方只当成是失踪案,从来没有人将他们与朱利安门德尔的支票联系在一起。 几年之后,所有的调查最终都不了了之,真相从未大白于天下,而朱利安门德尔依然逍遥法外。 他是一个隐秘豪门,有数不清的财富和严密的安保,还被一群粉丝秘密拥戴,没有人能拿下他。要是那些网站里的粉丝知道,他们粉上的是一个连环杀人犯,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这一切都将结束。 裴原接下了委托,今天他就会除掉朱利安门德尔。 前几天,裴原入侵了朱利安门德尔助理的电脑,摸清了他的行程安排,确定他昨天就因为商业活动来到了这座城市,会一直呆到明天。 一个小时后,他就会根据秘书的安排,抵达本市一家高级餐厅,点上西式菜品,享用一顿午餐,顺便进行新一轮的狩猎。 如果猎物足够漂亮,便开出支票,如果拒绝,就将对方杀掉。 一直以来,朱利安门德尔都遵循这个模式,他无法忍受自己得不到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宁愿杀死对方也要将其占用,用美丽的皮囊来填补他心中永不满足的欲望。 这个空虚的美丽人偶,现在,轮到他了。 委托定金已经打到裴原位于百慕大的一个匿名账户上。 此刻,他要去把尾款也赚到手。 无论是欲望还是罪恶,都将终结于此。 裴原熟练地隐入了人群中,他到了公交站,要坐的那辆公交正好过来。 运气真好。 他朝车走了过去,忽然,马路对面蹦出一个皮球,骨碌碌滚到了路中央。 这是小孩爱玩的球。裴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一个小孩追着球跑了出来,球到马路上,小孩也跑了过去。此时,路上车流不多,没有人在意这个跑到路中间的小孩。小孩终于捡到了球,高高兴兴地返回路边。 就是这时,前面冲出一辆卡车,朝他驶去。 小孩紧紧抱着球,惊恐地看着冲来的卡车。在他小小的身影面前,那辆卡车仿佛庞然大物,眼看着就要从他身上轧过。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没有人尖叫,也没有人发出提醒,路人只是从路边走过,没有停留,也没有人多看一眼。 只有在惨剧发生之后,他们才会吝啬地停下脚步,应付地尖叫几声,然后失职的父母会哭喊着奔向马路中央,抱起血泊中的孩子。 肇事司机可能还会逃逸,因为到现在他都没踩刹车,他也许是工作太累,来不及对路中的小孩做出反应,因此酿成大祸之后,他被恐惧与震惊裹挟,下意识开车逃走。他也许以为自己是一个好人,工作战战兢兢,从没亏待过别人,但在那瞬间,他选择了逃避责任。 在这之后,才会有人后知后觉地叫来救护车,因为路过的人都觉得,现场这么多人,肯定有人比自己先打了120,他们每个人都这么想,于是每个人都没有叫救护车,只有拿出手机拍照的心思。 但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在那瞬间,世界静止了。 整个城市的车流都停滞在路上,因为车子驶过而溅起的水花像结了冰一样停住,原本不停落下的雨水也凝在空中,撑着伞的人群抬起了脚后跟,但不再往前行走。 人群一动不动,声音也消失无踪,刹车声、引擎声,还有这座城市各个角落传出的声音,都像是放进了真空罩里,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个世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暂停键,被谁的手按了下去。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即暂停键松开,世界又恢复正常。 雨水从空中落下,车流继续前进,抬起的脚后跟落下,人群往前行走,与刚才的时间无缝接轨,一切如常。 只有两个地方发生了改变,刚才还在卡车前的小孩一下到了路边,以及原本在马路对面的裴原,此时却站在小孩面前。 他观察了四周,没有看到路人露出困惑的表情,或者投来探究的眼神。他松了口气,看来这次也没有被怀疑。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2) 只有受到冲击的小孩哇哇大哭:我要死了,我要被车轧死了!我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小孩抱着球,哭花了脸。 裴原无奈地蹲下去,摸了摸他的脑袋:现在没事了,你还活得好好的,可以见到你的爸爸妈妈。不过,不要再跑到马路中间捡球了,那样很危险,明白吗? 我知道了。小孩抽噎着点了点头,是你救了我吗,大哥哥? 裴原没有回答,刚才确实是他停止了时间,这是他的能力「精准的送行」。 他能够让时间停止,但在静止的时间,他却可以自由行动。就在卡车驶过来的瞬间,他使用了能力,接着横过马路,抱起这个小孩,走到了路边。 他揉了揉小孩的脑袋:我不可能每次都救你,所以你要小心车辆,注意安全。 小孩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谢谢你,大哥哥。 裴原只是一笑,他无法确定这个小孩的命运,也许他逃过这一劫,又会在某个地方丧生,他也无法确定那个卡车司机的命运会不会改变,也许他还是会遇上同样的事,然后失去一切。 但现在,惨剧没有发生,小孩还活着,还会露出笑容,那个司机也不用担心锒铛入狱,妻离子散。现在还不是眼泪与悔恨登场的时间。 大哥哥,再见。 小孩和他告别,裴原招了招手,走向对面的公交站。 就在他和小孩谈话的时间,他要搭乘的那辆公交已经开走了,如果错过这辆公交,他的计划就会被打乱。 裴原没有犹豫,重新停止了时间。 一瞬间,世界又变成了暂停的画面。 车流停滞不前,雨滴在空中凝固,在这永恒的一瞬中,只有他一个人慢慢走着。 他穿过静止的时间,去取人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修改一下文名和文案,之前的【现在可透露情报】篇因为不再和文案吻合,所以也先删掉惹,等合适的时机再放出来。 不过,第八条情报保留了下来,那便是: (八)、更新时间为晚上九点到零点,日更,白天应该是在捉虫或者蹭玄学~会保持更新,直到完结,希望一路有你,未来可期。 其余部分都没有改变,举高高~~ 第2章 美色收藏家 二十分钟后,裴原在那家餐厅附近下了车。 他在静止时间后,走到了下一个站点,搭上了这辆原本会错过的公交。一下车,他又重新停止了时间。 他打开帆布包,穿上里面早已准备好的羊呢大衣,打上领结,又拿出发胶将刘海抹上去,露出颇有英气的眉骨。 这番整顿之后,他顺利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变成了电视上才出现的英俊小生,随时可以去参加一场舞会。 这个过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的,现在的时间已经停止,不会有人看见,也不会有摄像头记录。 他顺便从旁边的女士那儿借来了一面镜子,确认变装无误。 唯一不太好办的只有鞋子。 许多人在出席重要场合时,会穿上时髦的衣服,装扮得光鲜亮丽,但鞋子却不怎么重视,很容易显露囊中羞涩。不过,裴原今天换上了一双还过得去的皮鞋,顺便上了鞋油,擦得锃光瓦亮。 搞定之后,他将帆布包连同其他东西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随即穿过静止的人群,朝前方的餐厅走去。 一路上,人群全都一动不动,裴原一身西装,一个个越过他们,如同在电影中漫步。 出于职业因素,他下意识地观察了周围的动静,他看到了一个小偷,手伸进一个女人的口袋里,拿出了一部手机。 裴原走过去,将那部手机塞回女人的口袋,顺便从小偷口袋里摸出手机,塞进了小偷手中。 等他解除能力之后,这个小偷会以为自己顺利得手,结果一看,赫然发现偷到的竟然是自己的手机,肯定会一头雾水吧。 裴原又往前走去,前面有个穿着西装的绅士男人,正斜眼盯着前面一个穿裙子的妙龄少女,她的裙摆被风吹了起来,头顶的帽子也被吹飞,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去抓帽子,还是按下裙摆防止走光。 不过,裴原注意到少女身后还站着一个战战兢兢的青年,几个狐朋狗友推搡着他,将他往少女的方向推,他的身后藏着一把红玫瑰,望着少女的脸上露出担忧和不自信,即使是这么难遇的景象,他也不敢上前。 裴原想了想,抓起空中的帽子,改变了一下角度。 然后,他将少女的裙摆按下,又走到那个衣着绅士的男人面前,摘下那人的腕表,戴在自己手上。 裴原戴着抢来的名贵手表,走过了一条小巷,他特意往里面瞧了一眼,果然看到三个混混正准备打劫一个瘦竹竿似的少年,两个混混抡起拳头,正要往少年脸上砸下。 他走过去,将少年拖出小巷,又移动了混混的位置,让两个打人的混混面对面互揍,随即踹了另一个混混一脚,让他重心不稳。 做完这一切,他继续向餐厅走去。 途中,他经过一个现场魔术表演,魔术师正要摘下他的软呢帽子,从里面变出鸽子或者丝巾。裴原坏心眼地夺走帽子,戴在了自己头上,然后在下一个路口高高抛起,软呢帽子扔出去后,马上停止了空中。 餐厅就快到了。 裴原瞥见路边有个摆碗乞讨的流浪汉,他随手摘下抢来的手表,放进了对方的碗里。 餐厅就在转角处,这间高级餐厅前停着不少豪车,占满了停车位。他随意扫过外面,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也没看到埋伏。 他走进餐厅,在用化名预约的座位坐下,那是一个靠窗的位置,最适合观察全局,同时又是监控死角,十分隐蔽。 接着,他解除了自己的能力。 一瞬间,时间恢复了,世界喧哗热闹,所有的声音都回来了。 街道上,小偷顺手牵羊,却偷到了自己的手机。少女惊呼着压下裙摆,她没有走光,绅士男很遗憾地收回目光,却发现自己的万宝龙手表忽然不翼而飞。 同时,少女的帽子飞到了青年头上,少女一转头,就看到青年呆呆地站在那里,头上戴着夏威夷风格的宽沿帽,帽子上还有一个充满少女心的粉色蝴蝶结。她不禁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青年身边的朋友早就笑得直不起腰,他像个呆头鹅一样站在那儿,只看到少女笑盈盈地朝他走来,他的魂魄都快飞走了。然而,就是这时,他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拿出了藏在身后玫瑰花,迈开脚步,走向少女。 小巷里,两个混混的拳头各自落在了对方脸上,狠狠揍了自己人一拳,被踢了一脚的第三个混混嗷嗷叫着,撞到了他们,于是三人全部嗷嗷叫着倒在地上。 原本会被揍一顿的瘦弱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奇怪的景象,他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来到巷子口,但他来不及多想,就连忙逃走了。 街头魔术师的表演还在继续,但用来表演的帽子不见了,他正手足无措,却看到观众指着空中发出欢呼声。 他的帽子不知何时飞到了几百米外的街道上空,藏在里面的鸽子跑了出来,正叼着他的帽子往回飞,顺便撒下一颗颗糖果。 观众为这个神奇的魔术欢呼鼓掌,虽然魔术师也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但看到观众纷纷掏钱买单,他也马上微笑欠身,照单全收。 同时,流浪汉收到了一块手表,然而他的眼神不好,只觉得那块银色的表是垃圾袋一类的东西,他之前的确收到了一些垃圾袋,可能是有人故意扔的,把他用来乞讨的碗当成了垃圾桶。不过,他没有抱怨,只是慢慢倾身过去,想要将那个垃圾袋捡出来,今天收工了之后再去扔掉。 但就在他快碰到那个垃圾袋时,有个人动作比他更快,他隐约看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拿走了垃圾袋,还掏出了几张钞票放进了他的碗里。 这真是个好人啊,不但帮他捡走了垃圾袋,还掏钱给他这个瞎子。 他连忙弯腰磕头,口齿不清地说:谢谢,谢谢。 绅士男从乞丐碗里捡到了自己丢失的名表,擦了擦上面不存在的灰,扔下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钞票后,冷哼着扬长而去。 裴原从窗户后目睹了这一切,微微挑起了笑,有时候他就是喜欢弄出这些恶作剧,在静止的时间中,反正有大把的时间。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个小女孩。 她站在马路对面,穿着小洋裙,抱着一个小熊玩偶,孤独地伫立在雨中。 她的目光穿过雨幕,也看向了他。 裴原的笑容顿时凝在了脸上。 他定定地盯着她,来往的人群似乎都看不到女孩,兀自从她身边走过。 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这时,服务生走了过来,询问他这个忽然出现在餐厅中的不速之客。 裴原回过神来,看到对他问询的服务生,大概是因为裴原长相俊美,比起那些杂志中的模特更有一番气质,服务生的态度比平时招待客人要更委婉讨好。 当然。裴原回过神,说出了他用来预约的化名,去查一查林德。 服务生随即就去确认预约,裴原转头,重新看向街道对面,但那个小女孩已经消失了。 很快,服务生又折了回来,他确认了预约,拿着菜单殷勤微笑,询问着需要什么。 经典牛排,还有裴原有些心不在焉,他看着街对面的角落,那儿仍然是空荡的,没有人驻留。 请问牛排需要几分熟? 嗯八分熟。 裴原刚说出口,服务生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林先生,真的要八分熟?他再次确认。 裴原被他盯着,总算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不知为何,牛排可以一分熟,三分熟,五分熟,七分熟,全熟,但凡是要八分熟的,通通都列入了土包子的名单,要遭受怪异眼神的洗礼,就好像是华丽的欧式厨房中忽然冒出了一只蟑螂,高级酒会的派对里出现了一个小丑。 但这一刻,裴原就是想要试试八分熟。 后来他想到,这或许就是一种征兆。但现在,他只是对服务生说:是的,八分熟。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 服务生满脸遗憾地走了,似乎在惋惜如此清俊美丽的青年,竟然是个连牛排都不会点的土包子,世道真的是变了。 裴原只当作没有看见,十来分钟后,他刻意要的八分熟牛排放在了他面前,看起来有些焦硬发老,裴原拿起刀叉,如临大敌。 他试探着切了一切,牛排纹丝不动。 他用力挥舞刀叉,总算切下了那么一小块。 裴原松了口气,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去锻炼一下身体,否则也不至于连八分熟的牛排都能欺负他。 这对一个杀手来说,好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不过,更简单的办法是,下次还是点五分熟的牛排吧如果这家店还让他进来的话。 他锯木头一样切下了一块牛肉,味道还是不错,比想象中的要柔软细嫩,嫩滑多汁,还有着一点特殊的果木香味,熏香撩人。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3) 他又拿起餐刀,准备新一轮的艰苦奋战,再等待时机,为朱利安门德尔送上一份告别礼物一枚特制胶囊。 这颗胶囊里装着许多更加细小的胶囊,看起来像是佐料,放在饮料或者食物中吃下去根本不会被察觉,但里面装着致命毒物,几个小时后,胶囊外衣溶解,毒性就会发作。 而那时候,裴原已经消除了所有痕迹,人间蒸发,就算他们追查,也查不到他的身上。 他看了一眼时间,还差十分钟。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擅自坐在了他面前的空位上。 裴原低着头,只能看到对方的西装,是那种一看就离奇昂贵的衣料,散发着金钱的味道,令他下意识地反感起来。 但这点不悦,在他抬起头,看到对方的长相时便烟消云散。 这个人坐在他面前的男人,实在美得惊艳。 虽然用这种词汇来形容一个男性实在有些失礼,然而裴原搜肠刮肚,也只能想到这个最为直观的感受像是塞壬一样惊人的美丽。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这个人就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融合了东西方的美学,无论是脸的轮廓,五官的角度,嘴唇的颜色都过于完美,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人类基因的产物。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戴上了一副避人耳目的银框眼镜,然而效果不大,这副碍事的眼镜更加衬托出他的双唇,勾勒出致命的诱惑。 裴原还注意到,这个男人的眸色十分特殊,那双瞳仁的颜色极浅,是一种有如透明的水银,又如极地寒冰,冰冷,权威,不容侵犯。 只要稍微对视一眼,就有一种锋芒在背的压迫感。 包括他身上全副武装的三件套西装,都在修饰出这种气质:绝对的诱惑与绝对的禁欲。 真是个矛盾得让人生畏的人。 裴原先生,幸会。 相间远率先开口,他的声音有如威士忌中的冰块轻触杯底,清冷中带着一丝酒的迷醉。 裴原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勉强调出他所剩无几的警惕心,他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但对方却知道他的名字。 请问你是? 初次见面,我是相间远。 一张简洁的名片放在裴原面前,上面印着相间远的名字,裴原盯着名片,名字前的头衔的是:马尔斯生物有限公司,执行总裁。 他的心中划过一种异样的感觉。 马尔斯生物? 裴原怀疑地挑起眉,这个公司他从未听说过。 这是家父的研究所,以他的名字命名。相间远解释,家父故去后,由我接管了公司。 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或者这个公司。 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位先生,你到底有何贵干?裴原有些微微的烦躁,他再次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八分钟,朱利安门得尔就会来到这里。 在这之前,他得把这个人打发走。 这时,对面的男人却说:裴原先生,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相间远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击入了裴原脑中。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抬起头确认:你在说什么? 相间远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裴原先生,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场说明: 这章先出来的是攻的哥哥,也是本文的副cp受,一个从不谈情说爱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冰山美人,深度弟控,嗯,就是那种我死了他死了你死了我弟弟也得活着程度的弟控,搭配强制爱食用味道更佳。 小剧场: 听说他哥先出场后,身为男主的时大魔王表示十分怨念 时大魔王:我哥都出来了,下一章轮到我了吧? 作者:嗯不,其实您老还在水里泡着,就是你哥把你关进去的,你都忘了吗? 时大魔王:这是什么鬼设定,给我改了! 作者(辩解):其实泡在水里也还好啦,就和泡椒凤爪似的,味道很好的。 哔对方发来七个人格警告.jpg 第3章 美色收藏家 这个人知道他在等谁。 裴原手指一僵,双唇微微褪色,但表面上,他仍然不动声色,看不出太大异样。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相先生,你可能记错了,我没有在等谁。裴原握紧了刀叉,勉强维持平静。 是相间,相间远。 相间远纠正了他的话,他在相间这两个字的发音后停顿了一下,才说出远的发音。 裴原明白过来,原来他的姓是复姓,不是相,而是相间。 那么,相间先生,你记错了 裴原干巴巴地说,手指将刀叉握得更紧了。 他在孤注一掷,这个人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或者说,他不可能知道他的全部身份。 裴原一共为自己打造了三个身份,就像洋葱一样,剥完一层还有一层。 他的表层身份是旅行摄影师,每个季度都要出发去国外旅行,在旅行中拍下照片,提供给网站或杂志,以此为生。 这个职业薪水不高,所以他居住在城里的一间小公寓里,过着孤僻的独居生活,没有朋友也没有什么同事,就连房东都没见过他几次。 同时,他还有第二重身份,他是一个匿名侦探,经营着一家名为林之事务所的侦探事务所。 不过,这家事务所常年闭店,或者说根本不存在,一般的店铺都是有门面的,但林之事务所只有一块招牌和一个铁皮邮箱,安置在一堵快要倒塌的红砖墙上。墙后是一片空地,没有半点事务所的影子。 委托人如果想要下达委托,只能写出委托信件放入铁皮邮箱中,而且信不能写厚了,那个邮箱的开口只可以放进去薄薄的信件,连一块的硬币都放不进去。 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裴原确实会定期查看邮箱,完成委托。 不过,放进邮箱中的委托一般是寻找走失的猫咪或者小狗,还有调查外遇之类的,没有什么正经的案件需要他去破。 裴原于是又给自己想了一个侦探代号:LIN,用于活跃在网络世界,接受那些尚未破解的疑难案件。 在过去的几年中,他一共接了六件重案,全部破解成功。 然而,他破解案子后,案件凶手全部意外横死。 他也有了另一个称号:杀人侦探。 这就有点冤枉了,裴原之所以当侦探,就是不想伤人,他没有对那些凶手做任何事,只是找出他们犯罪的证据,而且证据也并非他一个人找到的,他的中介人也帮了不少忙。 只不过,被他找到的杀人凶手,毫无例外地会因为事故死亡。 因为这个缘故,裴原也减少了LIN的出镜次数,安心去找猫咪和小狗,接这种没有什么血腥味的委托了。 然而,他还是无法摆脱他的第三重身份。 他是罪恶终结者,代号VCator。 他会利用自己的能力,去接近那些寻常人无法靠近的穷凶恶极的罪犯,斩断罪恶的源头。 能联系上这个身份的,只有他的中介人罗伊,他们约定了专用的联络方式,只要罗伊联络他,就代表着有人身处于痛苦之中,需要用到《旧约》中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古老教义。 也就是,血债血偿。 使用这个身份时,裴原每次都十分谨慎,他使用层层加密的洋葱网络上网,用难以追踪的公用电话联络,保守得密不透风。 不会有人将他的这重身份和其他两个身份放一起,甚至普通人只会知道他的第一重身份,就比如他的房东。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旅行摄影师,不是LIN,也不是VCator。 裴原心如明镜,这个人说他在等人,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想要先发制人而已。 他望着相间远,神色愈发坦然:相间远先生,你记错了,我没有在等人。 相间远的银瞳中闪烁着冷峻的光:裴原先生,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LIN先生?或者,杀人侦探? 裴原微微一僵。 他的第二重身份暴露了。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杀人侦探这个称号在圈子里流传挺广,虽然他早就隐退,但还是时不时能够听到有人冒名顶替,可见这个称号的影响力。 如果死咬着这个称号追查,还是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足以追踪到他。 这也说明,他的第三重身份还没有暴露,相间远之前的话果然只是攻心计。 裴原马上便淡定下来:相间先生,恕我孤陋寡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相间远望着他强装镇定,再次给出一击:那么,或许我们都应该开门见山,你认为呢,VCator先生? 裴原完全僵住了。 VCator,这个人在说VCator。 这是幻听吗? 裴原抬起头,对上相间远那双冰冷的银瞳,那瞬间,一阵锥心的凉意窜上背脊,几乎冻住他的思维。 这下,他确定了,他没有听错,这个人真的说了VCator。 不是幻听,也不是口误,不会有人会忽然说出这个幼稚的称呼。这是真的,他这样隐藏了好几年的秘密,就这么轻轻松松从这个人嘴里说出了出来。 他的第三重身份也暴露了。 裴原想,如果他是一艘船的话,他现在已经被彻底击沉,落到海底了吧。 似乎是预感到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裴原珍惜地切起了牛排,他担心今天过后,便再也无法像这样悠闲地享用食物。 话说回来,意识到自己会失去一切后,裴原反而平静了很多,就连八分熟的牛排都感觉比之前好切了。 他僵硬地握着餐刀,慢慢切下一块放进嘴里,嗯,味道似乎也比之前更加好吃了,不但有牛排的熏香,还充满了恐惧,愤怒,震惊,以及一丝丝破釜沉舟的希望,口感丰富,层次分明,好吃极了。 这真是一盘滋味丰富的牛排。 裴原艰难地将这些都咽进了肚里,然后看向对面的人,慢悠悠地说:相间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说得十分诚恳真实,还带着一点无奈和困扰,虽然他们都知道这是谎话。 相间远微微勾起嘴角,似乎是笑了。 或许他没有想到裴原到现在还会死鸭子嘴硬,但同时也生出了一丝兴趣,想要看看他会嘴硬到什么时候。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4) 你还要我重复一遍吗?VCator先生?相间远优雅道,你要等的人是朱利安门德尔。 嗯,这个人果然知道了。 裴原明白了相间远的策略,他没有一次就将裴原的第三重身份抖出来,而是先说出第二重身份,一点点攻破裴原的心防。 这才是攻心计。 裴原缓缓笑了出来。 他不知道相间远是怎么查出他会在这里等朱利安门德尔,他没有把暗杀计划告诉任何人,就算是他的中介人也不知道他会在今天动手,除非这个人会读心术,或者在夜里偷听了他的梦话,才会在知道他在这里等待朱利安门德尔。 又或者,他早就被这人盯上了。 无论是哪种情况,现在变成这样的烂摊子,也只能随机应变。 裴原笑得悠然淡定,似乎只是听了一句玩笑。 相间先生,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那位朱利安门什么先生,然后你说了VCator?这么可笑的称呼,也能算是名字? 裴原假装不知情地反问。 他的语气温和,笑容真挚,无一丝虚假,再配合着他柔和细腻的脸,俊美中透出些许少年的纯真,可谓是天衣无缝,就连影帝都要甘拜下风。 这的确是一个名字。相间远同样回击,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VCator的全名应该是Vindicator,是维护者的意思。不过,字母V又有Veist,也就是复仇者的含义。我想,VCator应该是光明的维护者,同时向黑暗复仇。 裴原几乎要发自内心地佩服起这个男人,他的分析完全正确,就和他和罗伊想的一模一样。 几年前,他们决定成为光明世界的维护者,于是,裴原成为了Vindicator的Cator,而罗伊成了Veist的V,当上了他的中介人。 VCator这个代号从来不只是他,而是他们。 可惜他不能说出来。 这也太幼稚了,听起来像是小学生的幻想。裴原极力以一个正常成人的视角,中肯又傲慢地发表评价,而不是流露出任何除此之外的情绪。 同时,他也给相间远下了战帖。 相间远以奥斯卡影帝的水准接下了挑战书,不慌不忙地进攻。 你知道这并非幻想,而且你很清楚,你要等的人就是朱利安门德尔。相间远故意着重说了朱利安门德尔这个名字,同时停顿了一下,望着裴原的反应。 裴原没给他钻到空子,他淡定自若,好像是在听其他人的故事,还不忘为自己洗白:先声明,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位什么先生。 你或许不认识,但你知道他是谁。一周前,你接到了暗杀他的委托,来自一位受害者的母亲,那位可怜的母亲找到了你,因为除了你之外,没有地方能够执行她心中的正义。相间远说。 裴原挑起眉,津津有味地发表了评论:这真像电影里面的情节,杀手竟然会为受害者复仇,有点太迎合观众期待了吧。只可惜我只会举相机,没有詹姆斯邦德的身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杀了那位朱利安门什么先生,如果要让为他拍摄遗容,我倒是很愿意出手相助。 实际上,用来杀死朱利安门德尔的胶囊就放在他的上衣口袋里。 如果奥斯卡的评委看到这一幕,估计会因为最佳男演员奖该颁给谁而发愁吧。 然而,相间远却微微一笑:裴原先生,我从未说过VCator的职业。 裴原又是一僵。 糟了。 第4章 美色收藏家 相间远的确只提到了VCator,还有杀人侦探的称号,但没有说过VCator是杀手,就连委托也是模棱两可。 如果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称号的人,只会把VCator和之前提到的杀人侦探联系在一起,而不是笃定VCator接的是杀人委托。 这又是攻心计。 他被反将了一军。 裴原出了一身冷汗。 相间远倒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没有继续追根究底。 他保持着影帝的风范,继续说:接下来的故事也可以当作是电影中的情节,那位母亲唯一的儿子安德烈在六年前失踪,至今杳无音信,但在他失踪前,他曾收到过一张价值百万美金的支票,不过,他拒绝了。 相间远停顿了片刻。 裴原沉默不语,好不容易才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 相间远又说:他并非唯一一个拒绝那张支票的人,还有另外十一人也拒绝了,她们全部为女性,加上他,总共十二人。就在他们拒绝支票后一个月里,他们全部失踪,案件至今未破。 相间远微微抬头,望着裴原:裴原先生,你应该知道那些支票来自于谁吧? 裴原摇了摇头,勉强说道:很抱歉,我没看过这个电影,不过我猜,开支票的人该不会就是那位朱利安门什么先生吧? 那么你猜对了,裴原先生。不过,你用不着继续假装记不住朱利安门德尔的名字,就算真的记不住,在我说了这么多次之后,你也应该记住了。 相间远神色冷淡,他们双方都知道,裴原不过是在演戏。 裴原脸上浮出一点尴尬,但也仅仅只是一点点,他很快镇定下来:我记住了,请继续说后面的剧情,我也想听一听。 如果你仍然当这是别人的故事,我会全部告诉你。相间停顿了一下,那十二个人收到的支票,的确全部来自朱利安门德尔,他本该是此案最大的嫌疑犯。但是,没有任何人调查他,在这12起失踪案里,朱利安门德尔仿佛被遗忘般排除在案情之外,这些失踪案的调查最终不了了之。 那可真是不幸,看来那位门德尔先生还有什么过人之处。裴原斟酌着说,同时这也是在试探相间远对朱利安门德尔的评价。 这个人对朱利安门德尔的案件如此熟悉,其中必然有什么内情,裴原很好奇相间远的看法。 相间远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回答道:朱利安只是一个脑袋里装着棉絮的漂亮人偶,他唯一的优势就是会利用那张雌雄莫辨的脸诱拐年轻男女。 这还真是毫不客气又十分中肯的评价。 不过,要比颜值,相间远也完全不输于朱利安门德尔。 虽然朱利安那种长相一看就是红颜祸水,但相间远这类的,也彼此彼此。 裴原特意盯着相间远那张完美无暇的脸看了又看,希望相间远能理解他的意思。很可惜的是,相间远依然是面无表情。 从话里行间,裴原只能听出相间远对朱利安门德尔印象很差,他甚至连对方的姓氏都不说,直呼其名。最重要的是,他对这些事如此清楚,他肯定有某种必须了解这些事的原因。 裴原想清楚了这一点,继续说道:看来那位门德尔先生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没人调查他? 有人调查了,至少那位受害者的母亲这么做了,虽然她一无所获,但她还是没有放弃。她认定朱利安门德尔绑架了她的儿子,并将其杀害,她多次要求当局重新审查案件,但都无果。半年前,她走投无路,将声讨视频发布在网络上,试图引起公众注意。 说到这里,相间远再次停下来,观察着裴原的表情。 裴原面色如常,只有瞳孔微微一缩。 他知道后面的事情,那个母亲最后的鱼死网破也失败了,她发布的视频很快淹没在了虚无浩渺的网络世界,没有引起大众的关注。 那个视频没有引发舆论声讨。 相间远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自然地接了下去。 原因很简单,因为公众根本不知道朱利安门德尔是谁,谁也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那个母亲心灰意冷,然而就在一个月后,她在儿子生日那天,收到了一个快递。 裴原紧握着刀叉,手指节微微泛起青色。 那是一份礼物,但并非送给她的儿子,而是给她的。相间远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裴原手一颤,牛排刀在餐盘上划出尖锐的声音。 就在这个象征似的声音中,相间远说出了剩下的话:那个可怜的母亲拆开礼物,却发现里面是 是一截指骨。 裴原发出一个机械似的声音,那似乎不是他的,又或者只是另一个不在这里的人,用他的喉咙发出了声音。 他还知道后面的事,那个母亲拿着指骨做了DNA测试,证明那是她儿子的一部分。她坚信这截指骨是朱利安门德尔故意寄来嘲讽她的,他抢走了她的儿子,至今占有着他,而她却什么都没有。 这位走投无路的母亲被彻底激怒了,然而,这次的调查又和之前一样,再次不了了之。这位母亲没有再继续哀求警方调查,而是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这就是裴原坐在这里的原因。 他扔下餐刀,望着相间远:现在你满意了吗?相间先生? 相间远紧抿着唇,尽管他在谈话中占到上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满意。 两人的对话陷入了僵局,连空气都冷了几度。 就是这时,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过来。 他二十八岁左右,五官刚毅,棱角分明,一身黑色燕尾服庄重沉稳。他端着放着一杯咖啡的银色托盘,从容地走来,乍一看似乎是餐厅的领班。 他径直走向相间远,微微欠身:主人,久等了。 他放下咖啡,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比餐厅中最有经验的服务生还要老道。 相间远抬眼,对裴原介绍:这是我的管家,翼。 这个管家对裴原微微致意,随即后退半步,候在相间远身边。 裴原狐疑地望着两人,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相间远倒是自在地端起咖啡,轻辍了一口,姿态从容优雅,透出从小养尊处优的雍容华贵。如果不是长时期浸淫在那种环境下的人,即使半路跻身名流,极力模仿也只是画虎类犬,东施效颦。 裴原望了一眼桌上的名片,相间远肯定不只是一家生物公司的负责人这么简单,他的姿态雍容,衣着考究,还有一个随身管家,出身必定非同一般。 裴原一时间想不起来国内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皇家遗族,不过他瞥到名片上那个马尔斯的西方名,又觉得相间远也可能是西方的贵族蓝血,毕竟他的长相也有西方人的深邃。 裴原沉不住气,放弃了奥斯卡影帝的候选席位,开门见山问了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找我有什么目的? 裴原很清楚自己在道上树敌众多,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的人大把的在。 这是因为他的目标大多是常人难以触及的黑暗深处,但同时他又遵守着自己的准则,从不接受那些有钱人的委托,完全没有这一行给钱就干的职业道德,得罪了一大批权势的同时,又无人庇佑,自然时常被人盯上。据他所知,一年前就有人在黑市对VCator开出了悬赏令,金额高达数亿美金。 这个金额裴原十分咋舌,他至今都没有赚到这个数的零头,甚至连罗伊都抱怨佣金太少,快喝西北风了,三天两头威胁辞职,并放话说以后真没钱了就卖了裴原,然后退休养老。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5) 这当然只是罗伊的玩笑,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现实。这个时候来找他的,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人。 相间远不可能为钱而来,这个人应该属于那种穷得只剩下钱的类型,但如果是为了杀他,那早就应该动手了。然而,他现在只是悠闲地喝着咖啡,展示他从容不迫的姿态,身边只有了一个泡咖啡的管家,周围也没有看到保镖或者狙击手。 所以,他到底要做什么? 相间远优雅地放下了咖啡,那双浅色的银眸定定地望向裴原:裴原先生,我知道你的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男主怨念指数增长#: 时大魔王:我到底什么时候登场?为什么朱利安那个娘娘腔都能抢在我前面?他给我当垫脚石都不够(记仇)! 朱利安(躺枪):我感觉我的好日子不多了。 作者:是的。 第5章 美色收藏家 知道他的能力? 这又是什么意思? 裴原还没反应过来,相间远接着又说:你来的时候,我就在车中观察你,你的能力十分有趣,我注意到有一瞬间,你移动了位置,从街道上瞬间来到了餐厅中,街道上的一些物品也变了位置,我猜测你应该有和时间有关的能力。 猜对了。 裴原呆了一呆,他想过自己的能力会被人察觉,因此相间远识破他有这种奇妙能力,他倒是没怎么意外。让他意外的是,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平静? 不但相间远面色如常,就连他身边的管家也淡定自若,似乎那个什么异能力和每天要吃的饭一样平淡无奇。 这种反应可比他的能力被识破奇怪多了! 裴原勉强扯了扯嘴角:你说话的语气,好像对这种事很熟悉。 相间远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 这就等于承认了。 裴原又扯了扯嘴角:我说,你难道也是能力者? 相间远望了一眼周围:裴原先生,你没有发现不对劲吗?我们聊了这么多有意思的话题,但没有人往我们这边看上一眼。 裴原扫过旁边,果然如此,在他们谈论着杀手、复仇还有异能力时,坐在他们身边的人根本没有投来探究的异常目光。 就好像他们完全没有听到。 他们听不到我们的谈话。相间远伸出手,翻过桌上的名片,手指往上一点,名片的背面立即出现了一个阵图。 裴原看得惊呆了:这 只是一个简单的屏蔽术,在不想引人注意时使用起来很方便。相间远收回手,名片上的阵图立即又消失了,你一直是排除者,所以你并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像你一样觉醒了天赋的人类,你并非孤身一人。 裴原望着恢复如常的名片,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设定:所以,你也是能力者? 不仅仅是我。相间远说。 裴原一听,随即看向了相间远身后的那个管家,看来这个管家也和他一样,拥有某种能力。 裴原活了23年,之前从未遇到过和自己一样特殊的人,一直过着还算平静的正常生活。他以为自己好歹也算是个开车平稳的老司机了,今天却一口气遭遇了连串追尾事故。 他真想喝口水压压惊,不过,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现在不但他的三重身份暴露,而且他作为杀手锏的异能力也被知道了,事态比之前更加糟糕。 裴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也是能力者,所以你找到我,是想要做什么? 裴原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相间远罕见地没有兜圈子,直接说道,或者换成你熟悉的说法,我想请你接受我的委托。 委托?裴原有些好笑地反问,你想要杀什么人?还是破什么案?或者想找个人拍照?不过,以你的身份,就算你需要人同时做这三件事情,也能够找到比我更好的人选吧? 不料相间远却说:那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裴原扬起眉毛:如果只是恭维的话,那就不必了。要是你需要找人拍照,我会介绍更好的摄影师给你,如果是第二种,我的中介人认识更多名侦探,他可以为你推荐更好的人选,保证完整地找到你想要的凶手。但是,如果你的委托是第一种,那么,请恕我拒绝,你不在我的目标客户中。 裴原直接了当地拒绝了他。在使用VCator这重身份时,他一直遵守着自己准则行事,从不逾越。 他的准则一共有两条。 第一,只接受与受害者有关的委托。 他的服务对象仅仅限于那些痛失所爱之人,或者自身便是受害者的人,他们的人生被无故夺走,跌入仇恨的深渊,挣扎在痛苦的泥泞中,身心破碎,无法前行,犹如患上癌症,日渐死去,只有杀死他们精神中的癌细胞,才有可能恢复健康。 他们想要凶手付出代价,因而从地狱中走出来,或者准备走向地狱。 然而,他们却因为自身限制和客观条件,没有能力去完成,那么就交由他来做,由他染脏双手,完成善恶因果。 这就是他成为VCator的原因。 但是,他只服务于光明世界,在黑暗世界中,每个人都是凶手,每个人也都是受害者。 这些人不在他的服务对象之内,他的任务只是杀死落在阳光上的阴影,让生活在光明中的人不被吞噬,而不是去驱散所有黑暗,他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所以,他的第二条规则是:不参与黑吃黑。 然而不管怎么看,眼前的这个男人都不符合任何一条准则,裴原早已经把他排除在委托人的范围之外。 相间远对此也并不感到意外:我明白,裴原先生,你只接受和受害者有关的委托,所杀的人都罪有应得,你杀了他们,终结了罪恶。同时,你也不参与黑吃黑,只为光明中的人去除黑暗,但对于身处黑暗中的人,你不会施以援手。 裴原听出了里面的讽刺意味:你这是在指责我漠视了其他人? 正好相反。裴原先生,处于黑暗中的人,也包括你。你能杀死那些落在阳光上的阴影,却无法杀死落在你身上的影子,过去的阴影现在就落在你的肩上,只要闭上眼,你就会看到。相间远用一种独特的腔调说道,那双眼似乎在对他说,他什么都知道,没有什么能瞒过他。 裴原手一僵,下意识地望向窗外,那个抱着玩偶的小女孩似乎还在那儿,望着他,叫着他 哥哥。 他仿佛又听到了那轰然的巨响,看到爆炸后的尘土和碎片,仿佛埋下的花种溅开,残肢断骸从他面前掠过。 烟火中,一颗石头飞了过来 裴原先生,你还在听吗?相间远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裴原猛地回过神,他的手还在轻轻颤抖,为那末日般的景象。 他平复了情绪,咬牙问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相间远不再兜圈子,开口说:我不是为了复仇而来,当然也不是为了拍照和破案。 裴原握着牛排刀,不客气地问:那是为了什么? 相间远望着他:我想要雇佣你成为潜入者。 潜入者?裴原冷冷一笑,我想应该不是说潜水之类的运动吧?如果是卧底和间谍,这种事我也做不来,你不如另外找人。 你要潜入的不是那些地方。相间远语气平静,他顿了顿,又说,但比那些地方更加危险。 裴原皱起眉:所以你要我潜入哪里? 相间远神色一沉,那双泛着无机质光芒的银瞳有一瞬的失焦,但随即又收敛为冰冷。裴原等了一会儿,以为他又是在卖关子,正要开口。 这时,相间远缓缓吐出了一句话:你要潜入,一个人的大脑。 作者有话要说:  排雷: 潜入大脑其实是意识进入攻创造的另一个世界,他的七个人格都在里面。 七个人格他们都是攻的深层意识,攻在现实中对七个人格具有控制权,非精神分裂或者疑似症状。 第6章 美色收藏家 裴原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潜入大脑。 这种天方夜谭如果出现在科幻电视剧里,倒还是有几分可能,但发生在正常的现实生活中?一定是他听错了。 你没听错,你要潜入的是我弟弟的大脑。相间远说。 你的弟弟?裴原诧异地问。 为什么这么惊讶?每个人都有亲人,亦尘就是我的亲人,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不是你有一个弟弟,而是你让人潜入他的大脑!裴原生气地盯着这个冰冷的男人,这种事太奇怪了,他明明是你的弟弟,你却要提出这种荒诞不经的委托! 荒诞不经?具体是指什么? 当然是指潜入大脑!这根本就违背人性!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你的弟弟,你到底想要在他脑中做什么?裴原怒气冲冲地问道。 相间远眼眸微亮,这个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感性,具有累赘的正义感,同时又有更强的同理心。他的情绪如此丰富动人,也很容易困于情绪中,反受其害,就像是封存在时光中,脆弱又美丽的瓷器。 这个人,就是预言中的最终人选。 相间远审视着他,还是没有直接说出来潜入的目的: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不会想马上知道。 你说错了,我现在就很有兴趣,你是在做什么人体试验,还是想变着法子杀了你的弟弟?不管是哪一种,都极为让人厌恶。 裴原用力抓着牛排刀,死死盯着相间远,如果他的回答无法让他满意,他决定改变一下计划,就在这里给这个人一个教训,让他再也不敢想这些主意。 相间远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牛排刀,那刀子虽不怎么锋利,但足以伤人。如果他的回答不让他满意,这个瓷器般的杀手估计要挥舞着刀子刺进他的眼里。 相间远移开目光:你误会了,这并非实验。 那就是谋杀? 严格来说并不是,你要杀的,只有他的黑暗人格。 裴原眨了一下眼,这一定是他听错了。 潜入大脑,杀死人格,这一个比一个离谱,不是他疯了,就是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疯了。 裴原肯定自己十分理智,理智到他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样才能用牛排刀同时放倒这个冰冷的男人,还有他的管家。 所以疯掉的人一定是对方。 裴原用看疯子一样的目光望着相间远:相间先生,你知道我在还在哪里听过这种话吗?我去过一家精神病院,里面那些病人的语调就和你现在很像。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6) 相间远顿了段,似乎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他接着换了个话题:裴原先生,你有没有了解过你的能力起源? 这是以退为进? 裴原才不会上他的当,他没好气地说:抱歉,我还真不知道,毕竟没有哪个学校会开设超自然能力来源讲解这门课。 相间远不以为然:实际上,确实有学校开设了这门课程。 裴原:现在你要为我讲课吗? 相间远真的讲了起来,他的语气一板一眼,和物理老师十分相似:能力的源头是自然之力。有些人称之为异能力,也有人称之为魔力,或者超能力,它们都是同一种东西。它们源于宇宙深处,那是白昼与永夜共生之地,既有光明,亦有黑暗,是混沌交融的异界。 裴原听着他的话,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缺课了一学期的问题学生,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就算能理解字面意思,也无法代入进去。 不过,只有极少的人才会被赋予这种力量,比例大约是0.01%。当然,这种能力说是赋予过于狭隘,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夺取。这些人是0.01%中最顶尖的1%,他们具有无与伦比的天赋,是强者中的最强者,他们肆意攫取这些力量,将其视之为囊中之物,像小孩的玩具一样随手把玩。 相间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接着继续。 我的弟弟就属于这1%,他的直觉敏锐,对力量的领悟远超于常人,即使是我和你加起来,也比不上他的千分之一。 这下裴原听明白了,相间远在说他只是异能力者中的小虾米,也许连小虾米都算不上,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草履虫。 他的力量十分强大,对他来说,毁灭一座城市,甚至这个世界,就和杀死松鼠一样简单。而这正是问题所在,亦尘拥有极强的力量,但他的力量不仅来源于光明,也同样来自黑暗。他对力量领悟愈发深入,身上的黑暗力量也与日俱增,它比光明更为狂妄贪婪,如果任由它继续滋长,这股力量很快就会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相间远说完,裴原已经全部听懂了:所以,你有一个强大到变态的弟弟,动动手指就能毁灭世界,然后你还想杀了他? 只是他的黑暗人格。相间远强调。 这不过是偷换概念,裴原接着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杀死人格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懂具体怎么操作,不过,我想问你,你真的确定那只是他的黑暗人格,而不是原本的他? 具体的操作,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相间远说,三个月前,亦尘的力量失控,我们只能让他陷入沉睡,目前他的思维正处于开放状态,通过意识传输系统就能潜入他的大脑,在里面杀死他失控的人格。至于他的黑暗人格,他们便是黑暗力量的化身,七个人格分别代表着七宗罪,消除他们,就等于消除他的黑暗力量。 相间远语气笃定,裴原一个字都不相信:都三个月了,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这样方便,只要潜入进去杀死他的黑暗人格,那么事情应该早就办成了吧?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来找我? 我没有说过这件事很简单。相间远眼神一暗,亦尘的力量比之前更为强大,即使被迫开放了思维,他也想出了阻止入侵的办法。 裴原咋舌:都潜入他的脑子里了,他还有什么办法? 就算是大脑,那也是他掌控的世界。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将他的大脑变成了战场,或者说坟场,之前所有潜入的人都被困在了里面。相间远神色黯淡。 裴原不由得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是一座游乐园。他在脑中建起了虚拟的人格乐园,里面有一扇门,能通往99个不同的世界。那七个人格就隐藏在门后的世界中,他们把守着游乐园,只要有人潜入便下令清除。 清除的意思是什么?裴原愕然,难道他在大脑里杀了那些潜入的人? 一开始不会,潜入者在游乐园死亡不会影响到现实,但如果死亡次数过多,他们的意识便无法回来。 也就是说,他们困在了你弟弟的脑子里? 是的。 裴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似乎只会出现在小说和电影中,它怎么可能来到现实? 相间远神色肃穆:那七个人格全部都是亦尘的黑暗力量,他们同时也是主人格的化身,亦尘的主人格知道潜入者的目的,他为了保护自己,设置出了七个人格守护游乐园。但这也给了我们机会,本来潜入者是要找到主人格,才能清除其中的黑暗力量,但现在只需要将七个人格全部消灭,即使不找到主人格,也能杀死亦尘体内的黑暗力量。 我先确定一下,你说的这些话都是认真的吗?裴原问。 相间远望着他,银瞳深邃:这就是现实。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亦尘随时可能摆脱控制,从沉睡中醒来。到时候,很多人会死大多是无辜的那些本该颐养天年的老人,才学会说话的幼童,刚刚步入婚礼殿堂的情侣,他们都会成为一个数字,标记在死亡名单上,而你不会接到为他们报仇的委托,因为他们的亲人、朋友,有极大的可能会同他们一起死去。 这未免太像威胁了。 然而,相间远说这番话的语气平静,即使是提到那仿佛是世界末日的景象,也没有让他改变一丝神情。他的口吻仿佛不是在描述未来,而是在讲述过去,讲述一件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 在他的眼中,世界已经毁灭。 而他平静地接受了那样的结局,没有愤怒,没有怨恨,连一丝不甘都没有。 这个人,要么疯到了极致,要么就是心死如灰,即使世界在他面前毁灭,他死去的心也不会有一丝波澜。 裴原张了张口,却哑得说不出话。 相间远接着又说:我明白,这听起来很像世界末日那一类危言耸听的预言,只不过,这次是真的。你可以无视之前所有的末日预言,但只有这次不行,如果明天亦尘失控,那么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说着,相间远从怀中拿出一张照片,推到裴原面前。 请考虑一下。 这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了,尽管裴原不太乐意,但还是忍不住看了过去。 他的视线落在照片上,立马就被吸住了目光。 照片中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黑发黑瞳,容貌清冷俊美。他望向镜头,双唇紧抿,眉宇中透出一股阴郁肃杀之气,那仿佛是在看死人的眼神,冰冷死寂,又利如刀刃,随时可以出鞘厮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男主怨念深千尺# 时大魔王:呵呵,我最后再问一次,我到底什么时候出场? 作者(擦汗):您看,你这不是出场了吗? 哔对方发来七个人格警告.jpg 第7章 美色收藏家 裴原看得一愣,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浮了出来,但想要追寻,却再次扑了个空。 相间远没有漏看裴原那一瞬的怔忪,他不动声色地说:这是我弟弟前年的照片,那时候他十六岁。 才十六岁。 就算到现在,也刚刚成年。 算起来,这个人比他小了整整五岁,然而,照片中的他气势逼人,眼中显示与年龄不符的冷峻。 如此锋利,教人看一眼就生畏。 裴原先生,你对他有印象吗?相间远忽然问。 裴原再次看了一眼照片,照片中的少年太过出众,如果他见过的话,他不可能忘记。 他摇了摇头:没有见过。 相间远听到他的回答,瞳孔微微一缩。 裴原反问:为什么你这么问? 没什么,或许是我猜错了。相间远掩饰了过去。 裴原皱起眉:相间先生,如果你要我接受委托,我希望我没有被蒙在鼓里。 相间远重新看向了他:这只是一个猜测。我之所以找到你,是因为一个预言。 这太玄了,连预言都出来了。 裴原反问:什么预言? 你会通过游乐园的预言。相间远说,我根据预言的内容找到你,发现你在跟踪朱利安,于是也来到了这里。 裴原想了想:原来如此,你认为既然预言中说我会通关,就有可能和你的弟弟认识,对吧? 相间远点点头:你真的对他没有印象? 裴原又一次看向照片,照片中的少年也看着他,他仔细搜索了脑中所有的记忆,然后他将照片还给了相间远:没有,我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记忆。 相间远沉默了。 裴原又问:他也和你一样是复姓?全名是相间亦尘? 相间远微微摇头:不,他以时间为姓,全名是时亦尘。 时亦尘。 应该是取时间亦为尘土的意思。 不过,为什么这对兄弟的姓氏不同? 话说回来,相间远的父亲是叫马尔斯,这显然是一个西方名,但儿子却都是东方名,还不同姓,这之中似乎发生了巨大的差错。 相间远解释: 亦尘继承的是他母亲的姓氏,我和他也没有血缘关系,我是家中养子,十六年前,亦尘的父亲收养我为长子,我依然沿用以前的姓,没有随家父姓。 难怪这家人的姓氏都这么奇怪,这关系乱得像是猫咪玩的毛线球,令人望而却步。 相间远收起照片,放回西装口袋里:裴原先生,你不用这么快就下决定,在听完之后的事后也不迟。 你还有什么事?裴原问。 当然是关于朱利安,还有相间远看着他说,你的中介人。 裴原警惕道:这和罗伊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妙 裴原差点跳了起来:你绑架了罗伊?! 他的确被人绑架了,但不是我。相间远淡淡说,我说过吧,一周前我才通过预言得知你的存在,随后我追查到了你的身份,也发现你正在落入朱利安的陷阱。 什么陷阱?你说清楚点! 裴原下意识地抓住了牛排刀。 相间远不以为意:杀人之前,先为自己掘墓。在你狩猎朱利安时,朱利安也在狩猎你。这次的委托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骗局,从你接受委托的 那刻起,你就落入了他的陷阱。 胡说八道,委托是罗伊交给我的,他不可能背叛我! 你的中介人没有背叛你。相间远说,只不过朱利安抓住了他,他有的是办法挖出他脑中的信息,或者直接控制他的思维。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7) 朱利安抓走了罗伊?是什么时候? 大概两周前。 两周前。 裴原握紧了拳。 他在一周前才收到委托,如果那时候罗伊已经被抓了,那联络他的人根本不是罗伊,而是朱利安。 他亲自下达了除掉他的委托。 太大意了。 裴原甚至无法确定那个母亲的委托是不是真的,在接受委托之前,他都会调查委托的真实性,这次也是一样,他调查时没有发现不对劲。 也就是说,那个母亲的委托是真的。 但这正是朱利安的计划,他亲手设计了这个局,他戏弄了那个绝望的受害者母亲,又将VCator透露给了她,创造出真实的委托。 这样就能骗过他。 如果罗伊在,他在接到委托时有可能会识破其中猫腻,但如果罗伊在委托之前就被抓走,计划就不存在破绽。 被耍得团团转了。 恐怕罗伊留在那个网站的信息,也藏着什么暗语,是为了提醒他。 裴原咬牙问:罗伊还活着吗? 据我的推测,他应该还有一天左右的时间,但如果朱利安改变主意,他也许会有性命危险。相间远回答。 改变主意?他要对罗伊做什么? 做他一直在做的。朱利安是个无药可救的美色收藏家,他偏好收藏那些美丽又纯净的人体,他看中的人,都会带回去做成人体标本。 裴原一阵反胃,那些消失的年轻男女,果然是朱利安那个变态干的好事! 不过,朱利安的能力并非迅速致死,你的中介人应该还活着。相间远说。 能力?朱利安也是能力者? 相间远点了点头:朱利安不仅仅是一个能力者,他还依附着一个势力强大的异能家族,与他为敌的人都免不了一死,这也是为何他绑架了那么多人,他却依然逍遥法外的原因,寻常的法则对于能力者来说根本没有约束。 据我所知,早在一年前,他就对VCator发布了悬赏令,尤其是你,他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你,不过你每一次都会在最后关头消失,朱利安也更想要得到你。相间远意有所指。 裴原勉强一笑: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这一点毋庸置疑,裴原能当上侦探也是这个原因,只要他接下案件,线索就会自动出现在他面前。 他接下的任务,无论是找一只迷路的猫,还是追查杀人凶手,都从未有过失败。甚至只要他一破案,那些穷凶恶极的罪犯就会遭遇事故,纷纷死去,简直和中邪了一样。 以至于有段时间,罪犯之间都流传着宁愿去坐牢也不能让那个侦探抓到之类的话,纷纷夹起尾巴,乖乖做人。 但现在,他的好运似乎慢慢离他而去了。 裴原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罗伊还活着,但性命垂危,他得赶紧过去救他。 相间远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如果你想去救你的中介人,我劝你不要。以你现在的能力,别说去救人,恐怕连朱利安的手指都碰不到,就会变成他的收藏品。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就像你说的,我总会在最后关头逃出生天,我相信自己的运气。 裴原起身。 虽然朱利安也是一个能力者,而且还依附着一个势力,但他也相信自己的能力,在静止的时间里,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不管是抢劫银行还是偷盗珠宝,这些事他都能轻松做到,杀人就更加方便了,他只需要走过去,将对方推下楼梯,或者直接割开目标的喉咙。 因为血液都会停在血管中,不会喷溅出来,所以他甚至不会弄脏衣服和双手,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在这之后,他还可以从容离开现场,走出很远之后再解除能力。 这就是他的绝对武器,至今为止,从未有过失败。 更何况,受到庇佑的人也不只是朱利安,同样有人一直庇佑着他。 他望了一眼窗外,似乎还能看到那个女孩站在街道上。 那是他的妹妹。 裴原转过头:相间先生,我的委托还没有结束,恕不奉陪。 他转身就要走,这时,相间远身边的管家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裴原扫向了相间远:相间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相间远镇定自若:你还没有听我说完全部的话,虽然你对自己的能力似乎很有信心,但是,你的能力存在一个巨大缺陷,这会让你失败,你根本不可能赢过朱利安。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做个交易? 裴原握紧了拳:别小看我。 那你可以试试,如果你能赢过我的管家,可能还有希望。相间远转向了他身边的管家,对他示意。 那个管家随即低头,对裴原欠身:裴原先生,请随意攻击我,用你的能力或者其他什么武器都可以。 他彬彬有礼,甚至做出了请的手势。 这完全就是被小瞧了。 相间远又火上浇油:如果你连我的管家都赢不了,就不要想着能赢过朱利安,你和你的中介人都会变成他的收藏品,装在他的花园里。 这彻底激怒了裴原,他握紧拳,下意识使出了能力。 就在那瞬间,他又瞥见了那个身影,抱着小熊布偶的小女孩站在窗外,小小的身影立在人群中,雨水从她身边落下。 她忧伤的目光穿过雨滴,望向了他。 哥哥,不要。 那双眼睛似乎在传达这样的信息。 但随即,世界静止了。 女孩消失在人群中,世界归为寂静。 餐厅的交谈声、刀叉划过瓷盘的声音全部消失,人群停住,相间远和他的管家也都一动不动。 只有裴原速度飞快。 他迅速拿起牛排刀,冲向那个管家。 这样就是他赢了! 只要他解除能力,等这个管家发现自己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时,他们就会知道他的厉害。 他的能力是绝对的,永远也不会失败! 裴原握着刀,比上管家的喉咙。 作者有话要说:  啾咪~ 今天听了基友的建议,修改了文名和文案啦~正文什么都完全没变,不过删除了之前的【情报】内容,不过增加了一个#摘星#小剧场~可以在文案首页get~ 然后说一下更新时间,是晚上九点到零点之间,白天一般是在捉虫子或者蹭玄学~ 会日更到结束=w= 第8章 美色收藏家 就在这时,原本静止不动的管家忽然看向了他,那双眼深如海底,隐藏着无限杀机。 裴原一惊,随即手腕剧痛。 他拿刀的手握在了那个管家手中,速度极快,他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动作! 开什么玩笑! 时间早就静止了,他也没有解除能力,除了他之外,不可能有人能在停止的时间里行动! 裴原震惊地扫过周围,餐厅中的其余人的确静止不动,这是事实,但他的手腕被握得死紧,这也是事实。 这个管家不知为何摆脱了他的能力限制,在他主宰的时间中对他进行了反击! 他想要再使出一次能力,再次静止这个管家的动作,却完全做不到。 他又试图抽出手腕,或者对这个管家飞踢一脚,然而对方的力量直接压过了他。管家手一转,反拧着他的手臂,将他按上旁边的餐桌。 裴原险些被按进一盘扇贝里面,他趴在桌上,餐桌坐着一对小情侣,他正好在他们中间,那对情侣却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静止不动。 这时,旁边响起了杯碟磕碰的清脆声,他的余光看了过去,只见相间远端起咖啡,优雅浅尝。 这个人也没有受到他的能力限制。 失礼了,裴先生。 管家恭敬地致歉,他的声音在静止的餐厅中格外刺耳。 裴原被一招制服,一动也不能动,屈辱地咬牙:放开我! 相间远放下了咖啡杯:翼,放开他吧。 是的,主人。翼立即松开手,得罪了,裴先生。 他又对裴原微微欠身。 裴原根本不领情,他一得到自由,就后退了几步,和两人拉开距离。 他瞪着他们,好像他们是外星来的怪物。 为什么你们没被静止?他咬牙切齿地问。 相间远微微偏过头:裴原先生,你恐怕误会了你的能力,你并没有静止我们。 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你的能力不是停止时间,而是让自己短暂地脱离了时间。不过,你一旦从时间线上跳了出去,以你为参照物,其他人全部停在了一瞬间,对于你来说,他们看起来的确是静止的。 这似乎是中学物理里面的参照物理论,但裴原还是不能完全理解。 相间远对他解释:脱离时间不是十分罕见,不过你可以让自己的行动不受时间控制,确实特殊。但并非不可破解,对于经验丰富的能力者,只要在你发动能力的那一瞬间随同你一起进行跳跃,就能进入你的时间线,和你一样能够自由行动。 也就是说,这个人还有他的管家,都是经验丰富的异能力者。 另外,根据我的推测,你在使用了一次能力之后,就不能在未解除的状态再使用一次。这就意味着,如果有其他人跟随你进入了你的时间线上,你不解除能力的话,甚至会比平时更加危险。你没有经受过体术训练,即使遇到混混也没有反击之力,在静止的时间里遇到能行动敌人,你甚至无法求救,周围的人听不到你的声音,也看不到你的遭遇,就算被杀害,或者被欺辱,也不可能有人救你。 相间远的话一针见血,指出了他的致命缺陷,如果他们能够做到,朱利安说不定也能够做到,在静止的时间里杀害他。 裴原不甘心地咬着唇,脸上的自信消失得一干二净。 是我输了。 他低声说出这几个字。 他唯一的能力轻而易举就被破解,这样的他不但不可能救出罗伊,反而会将自己给搭进去,成为朱利安的收藏品。 裴原先生,我们不是你的敌人。相间远暗示他没有对他动手的想法,以排除者的身份来说,你的能力非常不错,但这只是开始,那边的世界比你想象的更加复杂,如果无法找到正确的方向,随时都会被抹杀。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8) 裴原抬起头,终于问了出来:什么是排除者? 是指那些从未踏入那边世界的能力者,他们虽然也有能力,但没有和任何异能者或者组织有过交道,隐藏在人群中继续着正常生活,因此称之为排除者。相间远对他解释,排除者人数不少,但像你这样十分活跃,又没有被发现身份的能力者很是少见。 裴原勉强一笑:我这不是被发现了吗? 这倒也是事实,以裴原的活跃度,被识破身份也是迟早的事,就算他没有被朱利安制作成收藏品,也会有其他邪恶能力者狩猎他。 能力者之间的权力斗争从未停止,失败者的下场只有死,这个世界的关系,便是吃与被吃。 我还没有问过你,你为何会找到我?裴原盯着他问,如果只是为了暗杀你的弟弟,为何偏偏是在我接下朱利安委托之后? 这只是巧合,我们通过线索追查到了你的存在,正好发现朱利安将你选为了收藏品。 什么线索?为什么是我? 这些事在你接受委托之后就会明白。相间远显然不愿意多说,关于交易的事情,你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裴原一时语塞。 他还是没打算接受这个男人的委托,当他使用VCator这个身份时,他所做的便是杀人,将活生生的罪犯杀死,有鲜血溅开,有罪恶要承担,有人为此哭泣或者松一口气,这个世上也会多一块墓碑。 但是,潜入大脑,杀死人格,这种反常的方式突破了他的底线。 归根到底,他可以从一个人的行为判定对方是否有罪,但他无权判定一个虚无的人格是不是罪恶。 在那黑暗的人性深渊,也总归是有光的。 但如果不接受交易,那罗伊又该怎么办?他不能抛下他不管,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他只身前往朱利安的所在地,他真的能凭借好运逃出生天,并救回罗伊? 裴原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他又看向窗外,停止的雨中没有那个女孩,他的妹妹并没有在那里,就连她都远去了。 第9章 美色收藏家 相间远喝了一口咖啡,望着裴原。 请别误会,我说的交易与你所想的不同,我会告诉你更多关于朱利安的情报,救出你的中介人。不过,我要求的只是请你坐下来,给我十分钟的时间。相间远说。 裴原挑起眉:就是这样?十分钟? 这个要求未免太简单了,简单到让人不得不堤防。 就是这样。相间远语气平静,不像是在说假话。 裴原微微考虑了一会,十分钟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损失,在静止的时间里,他有大把的时间。 虽然他不认为相间远会免费救出罗伊,但如果能得到更多情报,他也不亏。 裴原走过去,重新落座:我坐下了,现在你能告诉关于朱利安依附的那个势力了吧?那到底是什么组织? 他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示意相间远开口。 相间远放下咖啡,缓缓回答:朱利安依附的并非组织,它是一个家族,一个全部都是能力者组成的家族。它隐匿在这个世界的某处,掌握着各种组织的情报和机密,行迹诡秘。 这背后的世界比裴原想的要复杂,他没有接触过这类事情,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这样的家族。 他皱起眉问:既然那个家族这么神秘,那我要怎么才能打倒它? 你不能。相间远断然道,你无法打倒那个家族,甚至不会见到它的核心成员。如果你与朱利安为敌,你只会被门德尔家族消灭,而你到死都不会知道它真正的名字。 裴原被他的语气惹得皱紧了眉:那你倒先是告诉我,它的名字是什么? 我不能。相间远用和刚才一样的语气说,它的存在是秘密,甚至在表面上它并不存在,关于它的一切传闻都被禁止。但我可以告诉你,它的影响力十分广泛,遍布世界的每个角落,任何风吹草动都掌握在它的手中,你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裴原笑了:这是什么上流社会的秘闻?是美第奇有了后裔,还是甘比诺重生?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显然不肯罢休。 相间远微微皱眉:既然如此,我便将家族的名字写给你。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钢笔,在餐巾纸上写了几个字,放到裴原面前:这就是那个家族的名字。 裴原瞥了一眼,接着像是被愚弄般怒气冲冲: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不知道是不是纸张的原因,写在餐巾纸上的笔迹都晕开了,墨水糊成一团一团,完全看不出写了什么。 这纸上的字都糊了,根本看不清!裴原说。 这上面的字没有糊。相间远的语气十分笃定,裴原几乎就要相信了,直到他又看了那张餐巾纸,上面的墨水还是糊的,看不清的还是看不清,这个人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 那你倒是说说看,这纸上到底写了什么?裴原没好气地说。 相间远考虑了数秒,启唇说道:()()()()。 裴原:???? 他根本没听到相间远说了什么,只看到他的嘴唇一开一合,却听不到声音,不,似乎是听到了,但他什么也记不住。 难道是他的耳朵坏了吗? 裴原满头问号。 然而,他马上就知道并非如此。 裴原先生,你听到了吗?相间远又开口,这句话他完全能听清楚,他的听力还是好好的。 裴原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刚才听不到你的声音?你确实说了什么吧? 当然,我说的就是家族名字。相间远按住那张字迹模糊的餐巾纸,也就是这张纸上的字。 裴原再次看了那张餐巾纸,让他吐血的是,纸上的字还是糊的。 但相间远这么肯定字没糊,而且还说了那个家族的名字。 他终于后知后觉:你的意思是,你的确在纸上写了字,但我看不到,只能看到一团墨水? 相间远点了点头:就是这样,你看到的虽然是模糊的墨水,但上面的确有字,我刚才也的确说出了家族名字,只是你听不到。这不奇怪,家族的名字只能被核心成员与附属成员读取,无法透露给其他无关人员。 裴原不信邪地又看了那张餐巾纸,纸上的的确确就是一团糊掉的墨水,他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相信相间远的说辞? 相间远接着又说:我说过了,家族的存在是一个秘密,它和核心成员的名字都不会被记录,也不能被读取,不存在于任何非家族成员的认知中。如果你想再确认,我可以再说一遍家族的名字。 裴原也是同样的想法,他现在还不能相信相间远的说辞:请务必再说一次。 相间远张口,说出了一段话:家族的名字是()()()()。 裴原听到了前面的声音,不,他的确听到了所有的读音,然而是之后的那几个字他忽然无法识别,好像他的脑中的语言中枢损坏了,再也听不懂人类的话语。 但马上就又和刚才一样,相间远说了另一句话:裴原先生,你听到了吗? 这句话他完完全全能听到,他的耳朵没有任何问题。 裴原握紧了拳:再来一次。 相间远又说了一遍:()()()()。 裴原一个字也听不懂,似乎他说的都是天书。 他又说:再来一次。 相间远不厌其烦地重复,裴原趁机去读他的唇语,就算声音不行,那么动作总可以吧? 还真的不可以。 裴原盯着相间远的嘴型,只能看到那优美的双唇上下开合,却完全不懂他说了些什么。 所有的字听在他的耳中,只是一系列的()()()(),而且,他还不知道有多少个()。 裴原先生,还要我再说一遍吗?相间远问。 裴原灰心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都五六次了,不管他再怎么做,他也读取不了那个家族的名字,这就是异能者的世界吗? 他沮丧地低下头,但忽然,他又抬起头来:相间先生,你说过家族名字只有成员能知道是吧? 他望着相间远:但是,你也知道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裴原:就是这样?我听你说十分钟就行? 相间远:是的。 裴原(坐下来):那行,我听十分钟。 相间远os:这孩子真好骗。 第10章 美色收藏家 相间远不但知道名字,还熟知那个家族的保密术,并且还在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家族的名字。 也就是说 你也是那个家族的成员! 裴原的眼神瞬间警惕,就像小鸡仔遇到了黄鼠狼,毛都炸了。 不过,这警惕未免也有些姗姗来迟。 反倒是相间远被拆穿后,依然镇定自若:家族的成员遍布全世界,不过,大多只是附属成员,是核心成员下面的子系家族,我的家族的确也在其中。 裴原瞬间有种被蒙骗的感觉:所以你和朱利安属于同一个家族,你们才是同伙,我为何要相信你的话? 同伙?相间远冷冷一笑,别开玩笑了,那种老鼠只配待在臭水沟里,和他相提并论只会让我感觉恶心。 他语气中透出真情实切的厌恶,能让这个冷漠的男人说出如此情绪化的话,朱利安肯定是在什么地方惹到了他,或许还有着深仇大恨。 裴原迟疑了。 相间远喝了一口咖啡,缓和了语气:别误会,我和朱利安虽然都依附着同一个家族势力,但我们只忠诚于家族,下面的子家族之间没有附属关系,甚至是竞争关系,为了得到家族的欢心,即使杀掉对方也不奇怪。 为了争夺欢心,还要杀掉对方? 裴原接受无能:你们做这些,就只是为了争宠? 相间远皱了皱眉,似乎对争宠这个字感到不悦,但他还是回答:家族的庇佑对于附属成员来说是必需品,为了追求各自的目标或者自保,他们需要家族赋予的能力,并免于遭到其他势力的屠戮。 所以的确是为了争宠。 没想到都进入21世纪了,他还能听到这种后宫争宠的戏码,那个家族仿佛手握生杀大权,不服命令就会遭到拔除。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9) 裴原听得有些冒火,同时更加清楚,和这样的对手相遇,他根本没有胜算,对方是一个庞大的家族,能力者多如繁星,而他只是一个人。 既然你的家族这么厉害,那要怎么样才能救出罗伊?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会和朱利安交涉,确保他释放你的中介人。 光凭这句话可说服不了我,你说过,子家族之间地位平等,那么朱利安为何要听你的,乖乖放了罗伊? 他不得不放,否则他无法承担后果。 裴原狐疑:你握有他的把柄? 只有这个解释才合理,在竞争激烈的争宠战中,下面的子家族肯定想方设法除掉竞争者,因此会掌握彼此的弱点,这样相互牵制,才能维持表面的平衡。 相间远也掌握着朱利安的什么把柄,利用这一点让他放人。 相间远没有直接承认:这是我和朱利安之间的事,事不宜迟,翼,现在就接通门德尔家族的电话。 相间远转向他的管家,翼闻言,立即从怀里拿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裴原虽然没有解除能力,但似乎电话还是能拨出去。这说明相间远对他的能力分析也没有出错。 如果他真的是停止了时间,那么电话是不可能打出去的,但如果他是让自己脱离了时间,就相当于他只是停在了这个瞬间,外界的世界仍然在继续,电话能够打通也不奇怪。 趁着等待接通的时间,裴原再次确认:相间先生,你说过交易只是让我坐下来十分钟吧? 相间远看了看他,然后说:是的,只是十分钟。 也就是说,他不会用罗伊的性命来要挟他。 裴原松了口气,虽然这个交易对相间远来说很不公平,不过,他还是没有改变主意,他只想救出罗伊,但不想接受相间远的委托。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杀死人格依然很不人道,而且,他又看到了他的妹妹,她站在时间停止的街道上,对他说: 哥哥,不要。 这是提醒。 每当危险出现时,他都会看到妹妹的身影,提醒他不要那么做。 所以他才能平安无事地活到现在。 自从他进入这家餐厅之后,他就感到隐隐的不安,这种不安感,只有在十年前的那次事故中出现过。 裴原闭上眼,那瞬间,爆炸后的扬尘和碎石,以及人体的残肢,又从他眼前掠过。 桌上的手机发出单调冗长的嘟嘟声,还在尝试接通电话。 裴原情不自禁地收紧手指,压下过去的回忆。 这时,电话中传出一声响,电话接通了。 一个轻浮的男声传了出来:呵呵,日理万机的马尔斯家的长子竟然会专门联络我,真是让人想不到啊。 这是朱利安的声音! 裴原立即忘了其他事情,紧盯着手机。 电话中的朱利安又说道:我猜你正在和那位小美人约会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午谎称家族召唤,把我骗走的人就是你。真是狡猾呢,我急急忙忙回到家族中,结果无事发生,害我错过了精彩的狩猎,我还想看到那个小美人得知自己落入陷阱时的表情,那一定是精妙绝伦的画面,只要想到那一幕我就忍不住硬了。 裴原: 相间远面无表情:他就站在我的对面。 啊,还站着吗?真可惜,你还没有吃掉他啊。电话中的人发出了一声觉得没趣的叹息,好像有人在他面前暴殄了天物。 他马上就提出交易:既然你没有吃掉他的心思,不如将他送给我吧?作为交换,你可以在我的收藏品中随意挑选一个,他们都是绝佳的藏品,是出自我手中的杰作,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相间远看了一眼对面的裴原:他现在能听到你的话。 哦?那真是不错。朱利安拖长了音调,舌头扫过嘴唇,发出一声意犹未尽的靡靡之音。 裴原厌恶地皱着眉,脸色有些焦虑,他到现在还是不知道罗伊怎么样了。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相间远说道:多余的话就此打住,半个月前你抓到的人怎么样了? 马尔斯家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藏品了?莫非被称之为女王之犬的你也欲求不满,想要找一个完美的收藏品?朱利安的声音里充满了恶意。 相间远面无表情,开口道:朱利安,家族确实传唤了你,是一道命令,不过我拦截了下来。 朱利安瞬间暴怒:你这个混蛋,你到底想做什么?! 相间远完全不理会他,直接说:把电话给那个中介人,我就告诉你内容。 朱利安冷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不定家族传唤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相间远没有开口,电话两边顿时沉默下来。 裴原不安地等待着,他不知道相间远的话有几分真假,就怕朱利安不肯上钩,马上挂了电话。 这时,朱利安又说:不过,如果你是说那只小野猫的话,他现在也在我身边,我可以让你和那个小美人听听他的声音,证明他还很有活力,只不过,内容我可不敢保证。 朱利安轻笑了一声,言语中暗示性强烈。 接着,电话便移开了。 原屏住了呼吸,提心吊胆。 电话那边又静默了片刻,几秒后,那边忽然传出来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不、不要啊,放开我。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着,变了调似的传到了餐厅中。 别、别碰那里,嗯唔,不,啊 裴原脑袋一空。 这个声音 是罗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男主的怨念指数增长# 时大魔王:为什么作者你宁愿写污污污也不肯让我出场?良心何在? 作者:一朝码字,良心莫得。 第11章 美色收藏家 朱利安轻笑着:听到了吗?我的小野猫活力很好吧? 裴原脸色铁青,一把抓过电话:罗伊! 他对着电话那边大吼:清醒一点,罗伊,是我啊! 唔唔那边只有罗伊模糊的声音,以及持续的喘息。 朱利安的声音又飘了出来:小猫,你终于肯说话了吗?不过,你还是放弃吧,不管你说什么,这只小野猫都不可能听到。 裴原气得红了眼: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对于这样的小野猫,我还能做什么?朱利安呵呵一笑,当然是用心呵护他,浇灌他,驯服他,给予他无与伦比的快乐。现在他就沉醉在花藤之笼中,接受着我赋予他的美丽和永恒,那份荣幸带来的快感,足以抵过一生的高潮 胡说八道!裴原大吼道。 这可是真的哦,和你共进午餐的人没告诉你吗?我已经在这只小野猫身上埋下了种子,再等一天就能发芽了,他一定会开出美妙的魔魅之花。朱利安呵呵笑道。 住手! 裴原忍不住跳了起来。 马上放开他!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罗伊!罗伊! 他喊着罗伊的名字,然而罗伊的声音完全不见了,电话中只传来朱利安亲昵到令人厌恶的声音:你听起来比这只小野猫更有活力呢,如果你想见他的话,不如一起过来?我会赋予你们高洁永恒的生命,远离这个污浊的世间,再也不用受到时间的侵扰。 闭嘴!放开罗伊!你要是敢对他做什么,我绝对会杀了你! 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小猫,他已经属于我。朱利安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 裴原冲昏了头脑,他下意识紧抓着手机,想将这个变态骂到地狱中去。 站在旁边的管家及时按住他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 裴原微微冷静下来,这个时候发火也没有用,说不定朱利安就是想要激怒他,他此时失态只是中了对方的计策。 他握着手机,坐回了座位里,但仍是不甘心地瞪着手机,似乎这样就能将对面的朱利安给撕烂。 翼伸出手,拿走手机。 他起先还不肯松手,翼微微用力,他才放开。 翼将手机放到了桌上。 相间远对着手机,神色淡漠:朱利安,VCator是我的客人,希望你放开那位中介人先生,完整的。 哼,你休想。马尔斯家的长子,现在到你了,你到底拦截了什么消息?朱利安问。 一个正常的清剿任务,我截了下来,分给了东边的海鸣一族。 你这家伙!朱利安怒道。 相间远淡定自若:用不着生气吧,就算你前去家族,凭你的能力也接不到这个任务。 不愧是女王之犬,你私自分配了任务,抢走了我的猎物,还想要我放走到手的收藏品?就算是你,马尔斯家的长子,你也没有这个权力!朱利安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分配任务是我的职责,至于你的狩猎行为,朱利安,你还没有忘记上个月的事吧?如果我报告给那位大人,你认为会有什么反应? 电话中蓦然变成死一样的寂静。 随后,朱利安尖锐的声音索命般跳了出来:你在嘲笑我?还是在侮辱那位大人?马尔斯的长子,你要是胆敢玷污()()大人,我绝不饶恕你! 裴原愣了一下,相间远一提到那个什么人,朱利安的声音完全变了,语气中的轻浮一扫而光,变成了完全的冰冷和愤怒。 而且,朱利安说到最后一句时,中间似乎缺了一个名字。他明明感觉自己听到了,但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好像那个名字上有什么消除记忆的魔力,无法停驻在脑中。 这种感觉就和刚才相间远说起家族名一样,虽然感觉听到,却总是记不住,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他看向相间远,对方语气淡定,似乎胜券在握:朱利安,你搞错了,我只是在提一个建议,你也想要见到()()大人吧? 那种缺了字的感觉又出现了,裴原很肯定相间远刚才也说了一个名字,但他就是记不住那个名字是什么。 那应该就是核心成员的名字,朱利安似乎格外在意那个人,这或许就是他的把柄。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0) 裴原屏住呼吸聆听。 这时,电话那头的朱利安却沉默了下来,一点动静都听不到,裴原几乎以为他快要挂了电话,但紧接着,一声痛苦又悲伤的啜泣声幽幽传出。 ()()大人,我又惹他生气了。 朱利安声音幽怨,如诉如泣,几乎快哭了出来,和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他一个月没有联系我,我等了好久好久,但我去不了家族那边,我好想见到他。即使我还是不明白,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利安自言自语着,仿佛陷入了某种魔怔中。 直到你找回所有失去的碎片之前,我会一直等你。()()大人,他这么对我说着,多么温柔的人啊,为什么我却总是让他生气?我真是没用,连他的真言都无法明白,我已经等不了了,我的心被焚烧着,克制不住地想念他,我要为他献上一切,即使是我的生命 裴原听得寒毛都起来了,这个美色收藏家脑子里似乎有哪根筋搭错了,这幽怨的语气不像是个绑架犯或者杀人凶手,而是一个陷入爱河求而不得的单恋情人。 好在相间远很快打断了他:朱利安,如果这么想要见他,就放了那个中介人,我在前往家族时会向()()大人转达你的想法。 电话那边又静默了一瞬,接着朱利安仿佛受到侮辱一样,尖锐地问:马尔斯家的长子,你这是把我和()()大人的感情视为交易?还是说,在你眼里一切都是交易? 你可以拒绝。相间远冷冷说,如果你愿意继续等待那位大人的召唤,那就拒绝我。或许他明天就会传唤你,也许一周,也许再一个月,或者一年,也许有人会告诉那位大人,与其选择一个空虚堕落的花瓶,不如另择良人,培养成新一任的家族成员。 闭嘴!马尔斯家的长子!我要撕烂你的嘴! 朱利安疯了似的尖叫,谩骂声飘响在整个餐厅中。 你这条不听话的狗!只有那位()()大人才愿意碰你!不知好歹的□□,你总有一天会被抛弃! 相间远轻笑了一声:或许吧,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朱利安,如果你继续惹是生非,我会将事情原委报告给家族,到时候被抛弃的人会是谁?那位大人还愿意将你从泥地里挖出来清洗干净?你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你、你要是敢那么做,我会杀了你!不管你是马尔斯家的长子,还是谁养的狗,我绝对会杀了你!朱利安绝望地威胁道。 你可以试试,我还没有尝过死亡的滋味,如果你能在被灭掉之前带给我这种体验,你也算死得其所。 你、你别以为有那位大人护着,我就 呵呵,就凭你还轮不到他出手,他只是让我在教育完你之后免于追责罢了。朱利安,我实在看不出你有任何胜算。 你 朱利安哑口无言。他确实毫无胜算,如果让那位大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十分生气。上次就是这样,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又勾引了一个凡人,那位大人便用一种失望的目光望着他,将他拒之门外。 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有传唤他,他连家族那边都无法过去。 但相间远这条家族的狗却能肆无忌惮地出入家族,甚至阻断了他进入家族的机会,实在是可恨! 朱利安几乎咬碎了牙齿。 相间远等他考虑好了,淡淡问:现在,你愿意释放那位中介人吗? 朱利安: 他根本没有选择。 我会放了他。 朱利安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行字。 不过,种子已经种下,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取出来。朱利安恨恨地说。 他的能力是赋予人类永生,名为魔魅之种,种子在人体中种下之后,便会寄生开花,同时将人体改造成具有永恒生命的美丽怪物,一旦种下就无法拿出来。 取不出来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别催动它,过了开放日后,它就会失效,对人体无害。相间远平静地说。 是这样没错,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我要你完整地放了他,明白吗?相间远打断了他的话。 我会放了他。朱利安恨恨说完,又补充了三个字,完整的。 相间远微挑眉毛,一切如他计划中的一样。 朱利安随即又怒声大骂:但是你给我记住,马尔斯家的长子,你把我和()()大人的情感变成了污秽的交易,我绝不原谅你!你这个不知感恩的贱人,总有一天 相间远听着他的谩骂,面无表情地掐断了电话。 第12章 美色收藏家 可恶,竟敢挂掉我的电话! 偌大的温室花园中,坐在玫瑰木鸳鸯椅中的朱利安门德尔愤愤地站起来,一把摔下了手机。 不过是一条仰仗家族生存的狗,总有一天我会将他狠狠踩在脚下! 朱利安泄愤踩碎了手机,一边对相间远诅咒。 只要那个红发的大人抛弃了他,我一定要撕下那张瞧不起人的脸,做成装饰画挂在墙上! 他的话音落下,旁边忽然传来呜呜咽咽的喘息声。 唔唔啊 声音传出的地方是一片高大的藤木,柔韧的藤蔓上开满了一串串类似紫藤的妖异之花。就在这片花海中间,有一个由树藤制作而成的单人囚笼,花藤笼中吊着一个赤身的英俊青年,树藤仿佛有生命一般缠在青年身上,将他囚禁在欲望的世界。 朱利安收起了怒气,走到囚笼之前。 他颇为遗憾地望着花藤之笼:真可惜,明天就是开放之日,埋下去的果实又会变为盛开的花。这颗果实本来很适合你这只小野猫,都怪那条不知好歹的狗,他破坏了开放日,阻止我赋予你永恒的美丽。 朱利安又一次惋惜地叹了口气,种下的果实也已经收不回来了,只能让它永远以种子的形态留在体内。 再让你快乐一会儿吧,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随时欢迎你来找我,这里永远对你这样的美人的开放。 VCator的中介人沉浸在欲仙欲死的世界中,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眼前的胴体秀色可餐,可惜不是他的。 朱利安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幸好,他还有最尊贵的VIP客人。 他转过身,走向了花园深处。 这座庞大的温室花园不仅繁花盛开,还生长着一片片高大的树木,月亮高悬在天空,照耀着一眼看不到头的玻璃穹顶,月光下的花园,仿佛是一座失乐园。 在乐园的中央,一处开满幽幽繁花的草地间,一排排形同展览柜的玻璃柱整齐摆放在中央,这些玻璃柱大约有一人高,里面充满了水,盛放着一具具美丽的人体。 他们一共有十二人,只有一个是男性,其余都是女性,他们都有着出离了性别的美丽,五官精致苍白,体态修长,全部一丝不挂地站在水中。 然而,在他们无暇的身体上,全部盛开着妖冶的花朵,仿佛是从身体中长出来的一般,自然地开放于水中,簇拥在他们周围,像是一件华美妖娆的私服。 所有消失的十二金钗就在这里。 他们神态安详,眼睫轻闭,仿佛落入凡尘的天使,高贵圣洁,完美无缺。 只有唯一的男性,他的左手缺了一截小拇指。 朱利安停在这些人体收藏前,这个美色收藏家温柔地望着他的收藏品们。 晚上好,我最高贵的VIP客人 朱利安伸出手,抚摸着装殓人体的冰冷玻璃。 在这座永恒的乐园中尽情开放吧,我的天使们,我会永远珍惜你们,就像那位大人对我一样。 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这个狩猎美色的收藏家轻轻笑了。 迎合着他的笑声,水中的十二金钗纷纷睁开了眼,望着他们的主人。 他们穿过玻璃,踏出水中,赤足来到了花园的草地中。 这十二具美丽光洁的胴体上只装饰着繁花,花团锦簇,在月光中开得愈发妖冶。 朱利安陶醉地望着他的收藏品,这些美丽永恒的精灵簇拥在他的身边,为他带来了至高无上的荣耀。 伶幽大人,虽然我至今还无法理解。 以我的愚笨无法明白你话中的深意,那些丢失的碎片到底是什么,又该去如何找回。但是我会努力去寻找,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所以,请你等我。 这个美色收藏家如是想着,吻上了他的收藏品。 * 餐厅中,相间远按断了电话。 朱利安如同诅咒的声音立即消失了,餐厅里的时间依然停止,裴原没有解除能力,他冷静下来,知道交涉是成功了。 相间远完全赢了朱利安,这说明相间远的能力远在他之上。 然而身为赢家的相间远并没有一丝得意,反而有些不耐烦似的,皱着眉将手机交给了他的管家。 裴原沉默了一下:朱利安,他不会反悔吧? 请不用担心,他不会冒这种风险,他的能力在家族中根本不足为惧。相间远微微皱眉,似乎光是听到朱利安的名字都是对他的不敬。 裴原还是有一个疑问:朱利安答应放人的要求,就是为了见某个人一面?刚才我似乎听到了一个名字,但是怎么也记不住,那就是他?莫非他就是你说的核心成员? 这是家族机密,未经允许不能被任何无关人员知晓,如果你想继续过正常生活,知道太多对你来说也未必是好事。相间远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警告。 裴原假装没有听到:但是,他明明是个杀人犯,真的会因为一个威胁就放走罗伊? 杀人犯?这么说倒也没错,但就算是杀人犯也会有弱点。 他的弱点就是那个家族的人? 你可以这么理解,他为了得到那个人的垂怜,等得都快发疯了,他当然什么都会做。 说着,相间远厌恶地皱起了眉,这回裴原没有看错,的确是厌恶。 你用不着同情或者理解他,那个人极度空虚,他之所以做出这些事情,归根结底只是为了寻求自我满足,来填充他虚有其表的皮囊,但他永远也不会满足,他只会变成一个好看的花瓶,任人摆布。 那么你们就可以任由他杀人?那些失踪案都是他做的,他还戏弄了一个受害者的母亲,你们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这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更何况,那些失踪的人都是出于自愿,才跟随了朱利安。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1) 自愿?你说他们自己选择了失踪? 恐怕就是如此,他们愿意成为朱利安的信徒,永生追随他。 什么?难道那些人还活着?裴原一惊,他忽然想起朱利安的话,朱利安刚才也说了永恒的生命,那是怎么一回事? 那就是朱利安的能力,他能在人体中种下果实,果实开放出来的花会赋予了那些人永恒的生命,他们不会衰老,青春永葆,无论多久都是如此。 所以他们真的还活着?而且样子都没有改变。 这要看你怎么定义活着,如果你觉得人类没有了情感,失去灵魂也算是活着,那他们的确还活着。 什么意思?难道朱利安还对他们做了什么? 他不用做别的。朱利安的确暂停了那些人的青春,给了他们永恒的生命,就类似现在的这个场景,所有人都停止在了这一刻。 相间远别过头,看了看周围静止的世界。 在这个地方,没有情感,也没有变化,一日重复一日,换而言之,这只是静止的地狱。朱利安做的也是同样的事,他将一瞬变成了永恒。而永恒的本质就是残缺,它剥夺了成长和生死,只是一种暴力。 裴原一时间说不出话,他望着周围停滞的时间,似乎有些明白了。 生命本来就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光明与黑暗相互依存,没有暗,就没有光,没有死,就没有生。朱利安寻求的永恒仅仅只有一面,只有光,只有生,也就等于什么也没有。 这就是相间远口中的残缺。 如果罗伊没有救回来,他也会变成这样。 裴原又担心起来:罗伊呢?他似乎也中了他的能力,不会有事吧? 你不用担心,朱利安说过开放日是在明天,也就是说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你的中介人可能会受到一些影响,但依然是人类。相间远说。 裴原松了口气,还好他赶上了,不然就真的和相间远说的一样,罗伊会变成永恒的收藏品,关在朱利安的花园中。 裴原先生,现在你可以信任我了吗?相间远忽然说。 裴原一下沉默了,他想起来,相间远来这里的原因是为了杀死他弟弟的人格。 抱歉,我还是没有改变主意,我没记错的话,十分钟已经到了,我应该算是遵守了约定吧?裴原问。 相间远抬起头,那双银瞳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审视着裴原,似乎要将他的一切看穿。 裴原冷静自若,接受他的审视。 现在才是谈判最关键的时候,他能感觉到,相间远还没有交出底牌,他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然而,相间远却收回了目光,淡淡道:十分钟确实到了,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这个人竟然没有一点要挽留他的意思。 裴原反而感到不安:相间先生,你能帮助我救出罗伊,我十分感激。但是,你的委托我不能接受,虽然你说过我能通过你弟弟的游乐园,但我看不到任何希望,你的弟弟是一个能力强大的能力者,而我的能力连你们都能破解,再怎么想也知道我不可能通过,只会和其他潜入者一样困在里面。 这样的话,他就没办法再照顾他的妹妹了。 、 第13章 美色收藏家 裴原握紧了拳,现在罗伊已经得救,他也履行了和相间远的约定,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裴原站了起来,低头望着相间远:我相信你不会用罗伊来威胁我,如果你要这么做的话,之前就不会同意那个约定。我相信你会找到其他合适的人选,去拯救你的弟弟和这个世界,但那个人不是我。 他微微欠身:祝你用餐愉快。 他转过身,迈开脚步,穿过静止的餐厅,往外面走去。 旁边的管家一动不动,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相间远依然坐在原位不动,他握着咖啡杯,手指微微捏紧。 翼望向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 另一边,裴原走过静止的人群,就快到了门口。 忽然,就在餐厅的门外,那条静止的大街上,抱着小熊玩偶的小女孩站在那里,微微对他笑了。 他不由地停了下来。 这时,他的身后又响起了相间远的声音:一千人。 安静的世界里,他的声音格外清脆。 裴原愣住了,他不知道这个人数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发现自己无法再迈开脚步,即使他的妹妹就在前面等着他,他也走不出去。 相间远继续说:我送进去了一千个潜入者,进入亦尘设置的游乐园中,去消灭他的人格。 裴原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没有人回来。相间远的声音机械似的发出来,没有一个人通关,他们的意识被囚禁在游乐园中,无法回归,最后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一股无名火忽然冲上裴原心头,他猛地回过头,质问道: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我已经拒绝你了,更何况,那一千个人都做不到,你觉得我又能做些什么? 你是特殊的。 相间远的银瞳凝视着他,那双眼眸就和钉子一样,将他钉在了原地,让他无法逃离这家餐厅。 你是最终人选,绝对能通过他的游乐园。相间远定定地望着他,你能够拯救他。 裴原又有些好笑,相间远之所以这么肯定,只是因为一个预言。 但是,他错了。 他无法拯救任何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只是杀死,却无法创造。 抱歉,就算你将我捧为救世主,这也不是真的。你和我都知道,所谓的救世主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真的有救世主,那一切就不会发生。 那一天,他就不会无家可归。 裴原微微闭眼,他又听到了那些声音,墙体裂开、残肢断裂的声音,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那个时候,回到他失去一切的那一天。 他没能拯救任何人。 甚至他的妹妹,他幼小可爱的妹妹,也没能救下来。 这都是他的错。 那一天,他没能阻止 裴原睁开眼,再次转过身,低声说:再见,相间先生。 相间远盯着桌上冷却的咖啡,忽然开口:裴原先生,你的妹妹还好吗? 裴原僵在了原地:为、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手抽搐了一下,嘴唇反射性地颤抖,脸色微微一白。 为什么要提起她?你不可能不知道吧,小艾她、她早就 裴原抬起头,往前方看去,他的妹妹就站在那里,抱着十年前的小熊玩偶,站在静止的世界中。 这只是一个幻影。 在他使用能力时,妹妹的幻影偶尔会出现,这是他的妹妹留在这个静止世界中的残像,也是对他最后的庇佑。 但只要他走近,残像就会消失。 他真正的妹妹,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连同他的父母一起,葬身在了那栋公寓里。 也就是那一天,他觉醒了停止时间的能力,在他失去所有亲人之后。 裴原的肠胃仿佛拧成了无数个结,酸液从胃里涌上来,想找个地方发泄。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他回过头,平静地望着餐厅中的相间远:我的妹妹,十年前就死了。 你的妹妹真的死了吗?她难道不是就在你面前?相间远的目光如箭,刺向了他的身后。 那是妹妹的方向。 裴原反射性地张开双臂,挡在他的妹妹面前:你、你看错了!我的妹妹根本不在这里! 相间远轻笑:这倒也是,毕竟你将她藏在了另一个地方。 裴原脸色一白,莫非这个人连那件事都知道 他咬紧牙关:你知道小艾在哪? 相间远:当然,在你的家人去世之后,你似乎离开了原来的城市,不过,你一直将妹妹带在身边,你用了你的能力,将你的妹妹永远停止在了她死时的一瞬间,就像一颗过了赏味期的糖,已经变质,却依然美丽。 裴原怒火朝天:混蛋,不准伤害小艾! 相间远:你不必紧张,我不会伤害她,相反,我是想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也给你的妹妹一个机会。 这肯定又是陷阱。 然而裴原忍不住问:什么机会? 果然上钩了。 相间远微微笑了:一个新的交易,如果你通过游乐园,我便复活你的妹妹。 裴原愣了一下,随即双眼通红:小艾已经死了,不要再开她的玩笑! 死者不可复生,这是一条无法撼动的规则。 他用了十年时间,接受了这条规则。 而这个人却告诉他,他还有一丝希望? 这是陷阱,绝对是陷阱。他只是想要他屈服,利用他对妹妹的爱,来达到他的目的让他去杀死他的那个疯狂的弟弟。 如果你的妹妹死了,你现在要保护的又是谁?相间远猛地起身,他身形挺拔,气势逼人。 裴原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但想到他的妹妹就在后面,他又生生停住。 别过来!他警告道。 相间远反而迈开脚步,朝他走来: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机会,你想要保护你的妹妹,我想要保护我的弟弟,这种情感你能明白吧? 别拿我的妹妹相提并论,你只是想要杀了你的弟弟!裴原吼道。 只有杀死他,他才能活下来。 相间远目光森寒,他越过静止的人群,走向了他。 这是最后的办法,没有其他可能。如果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他就必须为大多数人的存亡去死,但在死之前,他首先会暴走,他的力量会全部转化为毁灭之力,消灭他身边的一切。这就是现实。 相间远神色凌厉,他停在了两米多远的地方,时间在他们周围静止,除了那个管家,谁也看不到这两个激烈对峙的兄长。 如果你也想要保护你的妹妹,那就接受交易,只要你通过游乐园,你的妹妹就会复活。她的一部分还停留在这个世界,你也能感觉到吧?她虽然死去,却未消亡,似生非生,似死非死,徘徊在两个世界之间。在你使用你的能力时,你一定在这个静止的世界里看到了她,你死去的妹妹还在这里等着你!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2) 裴原如遭雷击,他缓缓回过头,他的妹妹就在后面,笑颜纯真。 不行,这是陷阱,这个男人之所以没有用罗伊来威胁你,是因为他知道小艾才是最后的杀手锏,这就是他的筹码。 不要听他的,别上当。 相间远走到了他面前:裴原,这是最后的机会。 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他:你不用急着决定,等你考虑好之后,再给我电话。 他拿出一张名片,放进裴原怀里。 随即,他经过裴原,走向了餐厅外。 管家跟在后面,对裴原微微欠身,接着跟上了相间远。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餐厅,走向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 裴原站在原地,手握着名片,上面是相间远的电话。 餐厅外,车子发动了。 他抬起头来,妹妹的残像已经消失了。 相间远的车子驶向长街尽头,也消失在了静止的世界里。 裴原低下头,木木地盯着名片上的数字,那是一串电话号码。 第14章 美色收藏家 车子行驶在路上,时间依然没有解除,车流依然停滞在路上,管家只能将车开进宽敞的路中央或者人行道上。 相间远坐在后座,似乎在闭目养神,前方的管家不动声色地开着车,时不时往后视镜一瞥。 翼,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从刚才开始,你的视线就朝我这边瞥了三次。相间远忽然开口。 翼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主人注意到了吗? 当然,现在路上又没有车在开,你却总是往后视镜的方向看,让人不多想才难。 翼看后视镜只是为了掩饰他观察相间远的举动而已,这些都没逃过相间远的眼睛。翼也清楚自己瞒不过去,他思考着措辞,然后说:属下不敢妄言,只是有一点不解。 相间远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翼于是问: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裴先生真实情况呢?那个预言之所以会出现,其实是因为亦尘少爷他的 就算现在告诉他,他也无法理解,只是徒生烦恼而已。相间远打断他的话,不过,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翼沉默了。 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相间远说。 那么属下失礼了。翼回答道,裴先生说他对亦尘少爷没有印象,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相间远抿着唇,没有回答。 翼看了他的主人的脸色,又继续说:家族的预言不会出错,而正是那个预言说明裴先生是最终人选,但那个预言之所以被占卜出来,是根据亦尘少爷的一段记忆。 翼说着,停了下来。 他看到车内后视镜中的相间远沉下了脸色,虽然表面上没有多大变化,但一直服侍在他左右的翼知道,他的主人还在责怪他。 他背叛了他的主人 翼握着方向盘的手更紧了。 这时,相间远才开口: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们通过亦尘的记忆球才找到了他,这说明他应该出现在亦尘的记忆中,或者至少有过相遇,但他却对亦尘没有印象。这一点确实存疑。 他的语气中肯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翼稍微安下心,又问:那么,您是认为 相间远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我不知道,也不想揣测,一切在他进入游乐园之后就会有定论。 翼一愣,接着才说:主人似乎很确定裴先生一定会接受交易。 他当然 相间远正要开口说话,这时,铃声响了起来。 手机在翼身上,他从怀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裴先生的电话。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个时候裴原会打来电话,含义不明而喻。 他将电话交给了相间远。 相间远接过电话,按下了通话键:裴原先生,难道你这么快就想好了? 电话里传出裴原的声音:还没有,我只是先确认一件事。 你想要确认什么? 电话沉默了片刻,裴原的声音传了出来:你说我的妹妹是过了赏味期的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已经过了赏味期,但并非不可食用,它的香气和色泽没有发生改变,同样甜美芬芳,它只是失去了一点味道而已。 你知道她在哪? 当然。 又是一阵沉默,裴原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衡量相间远语气中的危险成分,判断这个人会不会伤害他的妹妹。 相间远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故意沉默了。 他早就通过家族的手段调查了裴原,把他的过去搜了个遍,就连他的三重身份都没难倒他,自然也没有漏掉他妹妹的事情。 在十年前,裴原家的小区突发瓦斯爆炸,源头正是他家的天然气泄露,当时他的父母还在房间里面,当场被炸得四分五裂。他的妹妹在楼下,也被一块碎石击中脑袋,深入了三分之二,光靠现在的科技不可能再救回来。 所以,裴原想出了办法,用他的能力保存了她的遗体,到现在,她的身体依然维持着十年前的样子。 过了赏味期的糖果,仍然甜美娇艳。 相间远没打算伤害那个死去了一次的小女孩,当然,他也没有明说。 他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裴原知道他有能力摧毁他的生活,哪怕是仅剩的一点希望,他都能全部夺走,所以最好不要给他那么做的理由。 裴原吸了一口气:所以,你也有让她恢复过来的办法? 当然。相间远说,一般情况下复活一个人极为艰难,涉及招魂和重塑肉身,但是你妹妹的情况不一样,你也知道吧? 裴原再次沉默,接着,他说:我的妹妹在瑞士南部的一座山区,我每个月都会去看望她,如果你们敢伤害她,我绝对 请放心,我没有伤害她的理由。相间远坦白道,我需要的只是你,让你通过游乐园。 裴原: 他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已经冷静下来:我还需要一点时间,等到罗伊顺利逃脱后,我会再联系你。 那么,交易成立?相间远问。 裴原没回答就挂了电话。 但在那瞬间,时间恢复了正常。 一瞬间,全世界的声音都回来了,人声、车声、雨声所有的一切恢复运行,世界的齿轮咬合在一起,再次运转起来。 雨水继续落下,落在餐厅的街道上,也滴落在裴原身上,似乎在祭奠他的失败。 这是他第一次任务失败。 裴原紧握着电话,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何相间远没有用罗伊来要挟他,并且轻易就放他走,这是因为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更大的筹码。 他无法拒绝的筹码。 相间远之所以打压朱利安,救出罗伊,并且解释家族的事,也只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相信他有能力做到让死人复活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件。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但是,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一直在从事取人性命的工作,但现在,他第一次有了机会,去实现他真正的心愿:去救一个人。 不是随便一个人,而是他早在十年前就死去的妹妹。 他一直守护的妹妹,也是一直守护他的妹妹。 只要他攻略一个听起来有点疯狂还有人格分裂的危险分子,事情就成了。 很划算,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相间远:拐到一只兔子了。 时大魔王:我哥骗人的,一点也不划算,千万别来! 作者(喝茶):他不来的话,你就永远没有出场机会了哦,会被做成凤椒泡爪的。 时大魔王:君(凤)子(爪)报仇,十年不晚。 第15章 他的游戏时间 主人,裴先生解除了能力。 翼望着两边开始前进的车流,同时对相间远说。 这说明他答应了交易? 嗯,十有□□。相间远说。 就和他想的一样,那个人无法拒绝如此重要的诱惑。他就像一条饥渴的鱼,只要放下饵料就会咬上去。 相间远难得地勾起了嘴角,松懈地靠进了座椅中。 他重新将手机给了翼,同时嘱咐:叫剩下的人盯住他,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也别让他发现,还有他的妹妹 相间远又补充:不能让她落入其他人手中。 是的,主人。 嗯,我有些累了,等到庄园之后再叫我。相间远的眉宇间露出少许疲惫。 请安心休息。 翼调暗了车内玻璃的透光率,车内黯淡了下来,相间远闭目养神,缓缓沉入睡眠中。 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车子行驶在路上,离开了城市街道,进入车流较少的出城高速路。 翼拿出一个复古金属怀表,打开翻盖,怀表上出现的不是时针,而是电子导航图,上面的箭头路标,提示他在下个路口往左拐。 左边的方向是一座正在修补的断桥,路口竖立着正在施工的警告牌。 翼扫过那个警告牌,毫不犹豫地往左开。 车驶上了断桥。 大概因为休息时间到了,桥上没有任何修路工人。 指南仍然指着前方,提示他往前开。 前方就是断裂的桥梁,几乎塌陷了一半,断桥下方就是流淌着幽深的河水,这个距离就算有赛车的技术也不可能开过去。 管家面不改色地握着方向盘,驶向前方的断口。 随即,断桥消失了。 不仅是那座断桥,就连路边的景色也全都消失,车子驶入了一片未知的领域,但短暂的一瞬后,一条柏油路进入了视野,田野的风光迎面而来。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3) 车子稳稳开了过去,没有坠进河里,也没有经过断桥。 它从断桥上消失,来到了一条乡间柏油路上。 这条柏油路位于群山之间,四处荒无人烟,却有着极具自然气息的青山绿水,城市的阴霾一扫而光,丝毫没有梅雨季节的潮湿和霉气。 这里已经是另一个区域,或者说另一个国度。 在这条柏油路的尽头,是被群山环绕的一座大型庄园,气势恢宏的大理石建筑屹立在前方,等候着它的主人归来。 他们进入了马尔斯家族的领地,但要从这里开过去,至少还需要半个小时。 这时,后座上的相间远忽然惊喘一声,他像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用力挺起身子。如果不是他被安全带绑在座位上,恐怕已经弹起来撞到车顶。 主人? 翼连忙踩了刹车,车子停在路边。 四周没有人,也察觉不到法术的痕迹,这并非外敌入侵。 翼急忙回过头,相间远坐在后面,神色平静地按着侧颈:我没事,继续开车。 尽管他语气镇定,然而脸上的血色褪去了大半,眉头微微皱着。 翼看向他捂住的脖子,上面赫然出现了一道鞭痕,如同红绳一样鲜艳,斜斜地没入衬衫的衣领间,不知道延伸了多长,也不知道伤势如何。 翼担忧地问:主人,你的伤口 相间远冷下脸:我说了,我没事。 几乎是在同时,又是一道鞭痕出现,这次直接落在了左脸上,相间远倒吸了一口冷气,额头渗出了汗滴。 这根本不像是没事。 主人! 翼作势要下车,去察看相间远的伤口。 相间远摇了摇头:是奥丁。 翼握住车门开关的手僵了一下,然后便松开了。 我明白了。翼恢复了镇定,声音隐忍,请忍耐一会,庄园马上就到了。 相间远点了一下头,他脸上的伤刺痛不已,他几乎难以开口。 翼用力踩下油门,重新启动了车子,这回的车速明显比刚才要快,几乎逼近这辆车的极限。 但对于相间远来说,这个速度还是太慢了。 在发动车子后不到一分钟里,他又收到了好几次鞭打,无形的鞭子落在他的身上,交叉在看不见的衣料之下,他浑身激痛,指尖都在颤抖,却咬着唇不肯叫出声。 如果不是他的双肩发颤,十指紧抓住外套下摆,完全看不出他正在遭受严刑拷打。 主人,要不要打电话给奥丁大人?翼问道。 不、不要。 相间远断断续续地说,他面色苍白,几乎无法坐在座位上,这张硬式座椅只是加重了他后背的伤痕而已。 翼沉默下来,没有再次询问。 就是这时,相间远忽然剧震,身体从座位上弹起,幅度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大。 翼察觉出来,又是一道鞭痕落在了他身上,但这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狠绝,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刁钻的地方,激痛灭顶。相间远的理智终于崩了,他苦苦压抑的声音一瞬间冲破喉咙,逃出了唇舌间。 他叫出了声。 相间远的痛叫声有如哭泣般,充斥了这个狭小的空间。他像是要极力摆脱什么似的,疯狂扯着安全带,似乎下一秒就会解开它,打开车门跳下这辆车。 他甚至这么做了,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 主人,请不要这么做。翼开口道。 相间远根本没听到,又或者是他听到了,但生出了逆反心理。 他用力去开门,试图逃出这辆车。 然而车门打不开。 早在重新启动车子的同时,翼就锁住了车门。 相间远咬着唇倒回了座位上,他们都很清楚,就算他跳下这辆车,鞭打也不会停止。那个人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刻印,不管他逃到哪里,这份疼痛都会追随着他。 他被困在座椅上,在一辆急速行驶的车里,单方面被凌虐。 这完全是一场审讯,只是审讯官不在此处。 他的管家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只能紧握着方向盘,竭尽全力冲刺。 只有回到庄园,才能减轻相间远的痛苦。 主人,请坚持住,庄园就快到了。翼说道。 忽然,手机响了。 翼拿出来,看了一眼:主人,是门德尔家族的电话。 瘫在座椅上的相间远微微睁开眼:挂掉。 他勉强说出了这两个字。 现在的他根本接不了电话,只要一开口就会被朱利安识破,然后就是永无止境的嘲笑。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 翼挂掉了电话,车内重新安静了下来,只有微微的喘息声困在车里,如同它的主人一样。 鞭打还在持续,那个不在这里的人似乎挑了不少刁钻的地方下手,每一次相间远都克制不住地叫出了声。他的衣裳和头发都乱了,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汗涔涔的额头上,左脸的伤痕触目惊心。 这时,铃声再次响起。 翼再次说:还是门德尔家族。 他又要挂掉电话。 别 相间远颤抖着开口,他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就咬住了唇。 翼微微一愣,落在挂断键上的手指移开了。 铃声还在继续,和相间远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收回了手。 铃声依然响个不停,它发出枯燥单调的重复音节,回荡在车内。 相间远软在座位上,断断续续地喘着气,重复作响的铃声掩盖了难堪的喘息声。 忽然,铃声停止,相间远马上紧闭了双唇,不肯发出声音。 车里如同坟墓,死寂一片。 相间远闭上眼,车窗玻璃上映出他苍白的侧脸,他的眼睫一颤,眼角落下了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水痕。 冷硬无暇的他被生生撕下了面具,露出他脆弱的血肉。 即使如此,他仍紧咬着唇,不甘心就此屈服。 翼怜悯地望向后视镜,他的主人太可怜了,受着这般痛苦,也无法叫出声,能安慰他的人要么已经死去,要么就在失控边缘。 他坐在荆棘之上,手握着带刺玫瑰,血滴落下来,依然保持微笑。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甚至于此刻,他也需要一通他讨厌的人打来的电话铃声,来缓解他的痛苦。 只有铃声响的时候,他才能放任一点轻微的□□发出来,然而铃声一结束,他只能忍受。 翼的手指落在车载电台上,如果他打开电台的声音,里面播放出音乐,他的主人会好过一些吗?又或者他会识破他伪善的帮助,反而更加紧闭心门。 翼犹疑不决。 这时,朱利安的电话又来了。 翼松了口气,专心开车。 庄园就在前面,他加速冲刺,车子停在铺满石砖的前庭花园。 这时,铃声停止了。 无形的鞭打也大发慈悲地停了下来,没有再出现。 相间远瘫在后座,几乎没有发觉车已经停了,翼打开车门,对他说:主人,已经到了。 他勉强回过神,翼为他解开了安全带,他吃力地撑起身子,想从座位上下去,他移动着热辣刺痛的臀部,双脚落到地上,他试图迈出一步,然而刚抬起脚,他的小腿一软,随即整个人都栽了下去。 翼及时扶住了他,相间远的身体还在因为疼痛而情不自禁颤抖,这是肌肉的应激反应,虽然鞭打已经停止,但他暂时还无法行走。 主人,恕我失礼。 翼将他打横抱起,相间远微微闭着眼,没有反应。 翼抱着他走上庄园的台阶,进入满是白色大理石柱和枝形吊灯的大厅,庄园的仆人候在通向大厅的长毯边,他们全部低眉顺眼,似乎被重压笼罩,大气也不敢出。 翼从他们脸上看出了端倪,不等他们开口说话,他就主动问:那位大人在哪? 二、二楼的会客厅。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回答,这也是他们候在这儿的原因,他们都离那个地方远远的,等着主人回来克住那个随时会火山爆发的猛兽。 你们去忙吧,我会招待那位大人。翼说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有总管在,事情就容易多了。 但仍然没有人敢抬起头,直到翼抱着相间远走了过去,他们才陆陆续续离开,去做自己的事。 相间远一句话也没有说,在这个家里,翼的分量和他是相同的。翼抱着他,经过大厅上方一排排的华美水晶吊灯,走到尽头处的螺旋台阶,踏上了去二楼的路。 去见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来自男主的怨念# 时大魔王:我擦,这意思是奥丁那个混蛋要出来了?我擦我擦,老子都还没露正脸,他怎么敢出现!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杀了那个混蛋! 奥丁:呵呵,不服来打一架。 作者(端茶):两位大佬来喝茶。 第16章 他的游戏时间 到了会客厅前,相间远睁开了眼,他望着他的管家,示意他放开他。 翼没有多说便放下了他,他的主人就是如此,即使让仆人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样子,他也不会让那个人看到他示弱的模样。 相间远微微站定,推开了会客厅的门。 翼看着他走了进去,随即退到了旁边。 相间远走进去,他要见的人就在会客厅中。 奥丁坐在一张红木椅上,一手搭着扶手,撑着他刀削似的下巴,修长的腿随意交叠着。听到门开的声音,他微微眯起眼,落在眉间的红发轻轻一荡,朝向了门口。 京寺,你终于回来了。 奥丁轻柔地开口,仿佛情人一样温声呢喃。 相间远随手带上了门,借着这个动作,他可以避开这个人的注视,虽然只有短短一秒。 奥丁很快就对他说:过来。 相间远缓缓迈出了脚步,他的不情愿没有写在脸上,不过都体现在了动作里。 但是,就算再慢,这个会客厅也没有多大,他很快就来到了奥丁面前。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4) 看到奥丁的瞬间,他身上的所有伤痕似乎都和着火了一般,每一条伤痕的痛楚都活跃在了身上,他忍不住一颤,几乎站立不稳。 奥丁打量着他还在颤抖的身体,随即一笑:京寺,真亏你能忍住,我可是没有一点留情呢。 说着,奥丁提起了一个稻草扎成的小人:这是一种等同伤害术,落在这个稻草人身上的伤害会转嫁到正主身上,我原本还以为它会更好玩一些,结果只是单纯的暴力而已。 奥丁晃了晃稻草人,它的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法术痕迹,划痕和焦痕重叠在一起,残破不堪。 相间远的身体也是如此。 如果你刚才给我打电话,我说不定就会停下来,不会让你伤成这样。奥丁哄骗似的地说。 相间远看了一眼那个残破的稻草人,淡淡反问:如果我刚才打电话给你,你真的会停下? 奥丁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愣才缓缓一笑,勾起的唇如刀一般。 我真的会停下吗?他微笑着重复相间远的话,语气如甜蜜带毒的刺玫瑰,当然不会。 他十分肯定,对自己的劣根性了如指掌:我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捉弄京寺的机会?我只会和你玩更有趣的游戏,让你直接哭、出、来。 他一字一句地说出最后的字,双眼盯着相间远不放,那双眼似乎已经是把他吃了一遍,危险坦诚,直白的欲望,都体现在这个人身上。 这个人就是家族中的猛兽,比他的弟弟更危险的灾难之神。 相间远无动于衷: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楼下的仆人都被你吓坏了。 啊,我也想知道呢,你觉得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奥丁语气温柔,手里拽着那个稻草人的胳膊,拎着甩来甩去。 相间远没有说话。 这个人刚才没有叫他京寺,虽然他讨厌这个名字,但奥丁却十分喜欢,因为这是他为了他取的名字,所以在他称呼他为京寺时,尽管他十分反感,但同时也清楚,他是安全的。 我今天很不高兴呢,你竟然为了那个小杂种,擅自去找了最终人选。那只小虫子叫什么来着?啊,无所谓,你无视我的命令,去找了那只小虫子,而且没有通知我一声。 奥丁甩着稻草人,面带微笑,完全看不出不高兴。然后,他忽然觉得很无聊似的,将稻草人扔在地下,一脚踩扁。 相间远手指一颤,这个稻草人和他联系在了一起,如果它损坏了,他也会受伤。 不用担心,我已经解除了法术,这些腐烂的稻草可配不上我可爱的京寺。奥丁忽然一笑,他又称呼他为京寺了。 总之,我很不高兴,你利用我找到了最终人选,结果却将我扔在一边,这可是很不好的习惯,为了纠正这一点,我想出了几个办法,其中之一就是这个。 奥丁抬起脚,又踩在稻草人身上,用力碾压。 相间远握紧了拳头,极力不去看那个稻草人的惨状。 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很高兴,京寺完全接受了我的教育,连一句求饶都没有说出口,电话也没有打给我。所以,我决定奖励你。 奥丁微微一笑,他的语气比刚才更危险。 他转过头,看向了旁边的茶几。 那张红木茶几上放着一个木盒,木盒方方正正,与中秋佳节的月饼礼盒大小相似,只不过用料是贵重的紫檀木,它的表面打磨得光可鉴人,包浆鲜艳,边缘处用精致的黄铜锁扣咬住,等着有人开启。 打开看看。奥丁说。 相间远没动,他站在原地,盯着那个盒子,似乎它会咬人一般。 这个木盒显然经过精心设计,恐怕花了不少心思,然而装在这种盒子里送给他的,每次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京寺,如果你再不打开,我就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用在你身上。奥丁冷下脸,淡淡威胁。 他一向反复无常,但这类话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相间远这才走过去,打开了木盒的锁扣。 咔嚓一声,木盒开启,里面的丝绸衬垫上错落有致地放着一盒金灿灿的饰物,全部均由黄金锻造,精美华贵。 相间远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这个木盒中放着的是若干个尺寸不一的黄金环,最大的一个看起来是颈环,此外还有各种用途不明的小环和各类耳饰,以及一条别致细长锁链。 这些饰物全放在一起,意味十分明确。 它们和奖励沾不上一点关系,反而和欺辱、强迫和羞耻挂钩。 他一言不发地望向奥丁,然后说:我不要。 奥丁扬起笑,牙齿间挤出了三个字:不可以。 相间远: 奥丁伸出手:挑一个给我。 相间远没有动: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奥丁:别引开话题,快选。 顿了顿,他又说:否则就让你的管家过来,让他给你全部戴上。 相间远望着他,继续推测:是占卜结果出来那天?我知道你不会无偿帮忙,这就是你收取的报酬? 你真是会惹我生气。奥丁咬牙切齿地笑了起来,那个占卜还不至于让我收取这么贵重的报酬,关心那个小杂种的人只有你而已,我对他的死活可是毫不在意。 那就是之前的提议。相间远紧咬着话题不放,你答应了吗?为游乐园制作出那个紧急脱离程序? 奥丁沉下了脸:我还在考虑,不过你快把我的耐性磨光了。 相间远沉默下来,他抿紧了唇,转头望向茶几上的檀木盒。 他抬起手,从里面挑出一个金环,放到了奥丁面前。 相间远手中拿着的是一枚金色戒指,但比寻常戒指要小上一圈,戒环内侧刻着一个花体字母A。 看到戒环的瞬间,奥丁笑了起来。 京寺,这是尾戒。 奥丁半是戏谑地说。 它的意思是忠贞,我能从你身上找到这个品质吗? 相间远瞧了一眼手里的戒指,面色自若:那不如再换一个。 说着,他就要将那个戒指放回去。 不准。 奥丁一把握住他的手,命令道:把它给我。 相间远松开了手,金色的尾戒落入了他的掌心,他拿起戒指,顺势握住相间远的左手,推上他的小拇指。 金色的戒环一直推到指根,在戴上去的瞬间,它和另一个原本就在相间远身上的金环产生了共鸣,两个环同时散发出热度,带着耻辱的气息,微微灼烧着他。 相间远别过头,他假装没有感觉这灼人的热度,他也假装没有看到奥丁眼中腾起的热度。 奥丁低下头,亲吻金色的戒环,眼中交织着深重的欲望。 他想要抽回手,但奥丁紧抓着他不放。他的身上满是伤痕,光是站在这里就很费劲,更别说挣脱这个人。 京寺,想要玩游戏吗? 奥丁抬起头,以一种询问的口吻问道。 这只是假象,这个人从未给过他选择的机会,从来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游戏罢了。 相间远知道他无法拒绝,至少在这样伤痕累累的状态不行,他知道强行拒绝的下场,那是现在的他无法承受的。 他迟疑着抬起手,慢慢摸上眼镜。 他正要摘下,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 不是他的。 奥丁从怀里摸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他皱起眉,脸色阴沉,就好像被什么恶心的东西败坏了胃口。 相间远暗暗松了一口气。 奥丁的这个表情意味着是家族来电,而且是他无法拒绝的人,根据他的推测,要么是那个家族的长子,要么便是朱利安一心念念的伶幽,也就是家族中的第二位兄长。 奥丁是第三个,他接起了电话,语气恶劣:有话快说。 那边不知道回复了他什么,奥丁很快又挂了电话,不过脸色比刚才更差了。 你逃过一劫了,京寺。 奥丁收起手机,又换上了和颜悦色的表情。 他起身,如同掠食者般优雅走来。 家族有事,我要马上过去,可能这几天都不会有空。真是可惜,我还想和你再玩一局游戏。 奥丁遗憾地叹了口气,他停在相间远面前,亲昵地搂住他的腰身。 相间远像是被吸血藤缠住一般,身体微微一颤,即使早已习惯了对方的触碰,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被碰到时,他的身体依然违背他的意志,掩饰不住地抵抗。 奥丁仿佛知道他的弱点在哪,手指一用力,精确地按住了他腰上的鞭痕。 相间远痛得一激灵,几乎站不稳。 他轻颤着,下意识地咬住嘴唇,才没有发出难堪的声音。 奥丁半搂着他:为什么不叫出来?我还想听听你的声音,然后剥光你的衣服。刚才的法术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肯定十分动人,红印像绳索一样缠缚着你雪白的身躯,只要碰上去,你就会和现在一样不停颤抖,勾引着我狠狠按上去,让你像钢琴弦一样弹出动听的音符。 奥丁的手指像弹奏钢琴般轻轻点着他的身体,相间远微微挣扎,气息凌乱不堪。 这个人,又在戏弄他! 第17章 他的游戏时间 可惜来不及了。 奥丁十分遗憾。 伶幽那家伙的原话是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下次我会记得扔掉手机再来找你,谁也无法打扰我们。 奥丁轻轻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他颤得更加厉害了。 这下,奥丁才满意地松开了他,他又抬起手,怜惜地抚过他脸上的鞭痕,那道泛红的肿痕几乎立即就消失不见。 我不会再追究你擅自出去的责任。至于那个最终人选,就交给你处理了,你可以和他先玩几天,再把他送进那个小杂种的脑子里,让他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是地狱。 奥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随即转身离去。 会客厅的门打开,又很快关上了。 相间远听到门合上的声音,膝盖一软,跪在了会客厅的地毯上。 他手撑着地面,轻轻喘息着,会客室中回荡着他难堪的声音。 这时,他又看到了手上的戒指,它束缚着他的手指,光芒刺眼,真是个碍事的东西。 相间远想要将它摘下来,但戒指一松动,他的心脏处警告似的刺痛起来。他低叫着倒在地上,手按上胸口,那阵刺痛才缓缓平定。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5) 他闭上眼,等着痛楚过去。 这时,会客室的门敲响了。 主人,是门德尔家族的电话。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相间远闭上眼,没有回应对方。 翼拿着手机,推门而入。 相间远依然蜷缩在地上,痛楚还没从他的脸上完全褪去。 见状,翼按断了电话,他走过去,轻轻抱起地上的相间远,将他放到柔软的沙发上。 翼看到了相间远左手上多出来的戒指,如常般问:主人,奥丁大人有没有留下什么吩咐? 相间远别过头,咬破的唇间不情愿地说出两个字:没有。 好的,那么请让属下为你治疗。确认过后,翼从怀中拿出一枚糖果,剥去彩色的糖衣包装后,喂入了相间远口中。 甜美的草莓色糖果融化在舌尖,糖分以及其中的愈疗成分缓缓进入体内,压下了隐隐作痛的伤势。 这些糖能短暂恢复体力,同时治疗伤口,等一会我会再处理外伤。翼说。 相间远含着糖果,脸色微微好转了一些。 还要,薄荷味。他说。 翼闻言,又拿出一枚蓝绿色糖衣的糖果,不过,他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主人,草莓与薄荷请勿同食,等吃完一颗之后再食用也不迟。翼说。 相间远却紧紧盯着那方茶几,像是怕它会跑一般,那双原本冷淡的银瞳散发着专注的光芒。 主人,门德尔家族的电话现在要回过去吗?翼趁机又问。 相间远含糊地应了一声,尝着嘴里的糖时,仍盯着茶几上的糖果。 翼拨出了门德尔家族的电话,那边一接通,朱利安的声音不客气地蹦了出来。 马尔斯家的长子,你似乎很忙啊。朱利安恶劣地说,你拒接了我七八个电话,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不成你又反悔了? 相间远闻言,目光从糖果上收回来,神色也恢复了冷淡:交易仍然成立。 朱利安一听这话,语气更加肆无忌惮:那刚才拒接的电话是怎么回事?你在逗我玩? 相间远:差不多。 相间远咬着嘴里的糖果,语气冷静:刚才在忙。 忙?是不是忙着和你的管家做那种事?我听说你们这种大家族里,雇主和管家私通再正常不过,是你在下面,还是他在下面? 你到底想说什么? 相间远的语气冻得像寒霜。 朱利安一听他生气了,马上笑了起来:呵呵,倒也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我已经叫人将那只小野猫打包送回去了,再过一两天他就会恢复正常大概。 说到这里,朱利安也没什么信心地弱下了语气:我以前也没试过中途停止开放,现在那只小野猫只是一个残缺品,还不能称之为艺术 你就想说这些? 相间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朱利安:对艺术都提不兴趣,你真是个无趣的家伙,那位红发的大人怎么会看上你? 这件事你不如去问他。 呵呵,还是免了,我还想活得更久一些呢。 朱利安识趣地没再提这个话题。 我打电话来是问你伶幽大人的事,他最近过得怎么样?看起来还生气吗?有没有提到我的名字?还有 没有其他事我就挂了。 等等 朱利安还想说下去,相间远就掐断了电话。 他将电话扔到了沙发上,轻轻喟叹,一转头,他的管家候在另一边的茶几上,拿起了上面的紫檀木盒,正用眼神询问他。 他马上皱起眉:拿走,别让我再看到它。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马上。 翼本来还想说什么,然而看到相间远厌恶的眼神,只好拿起紫檀木盒离开,他走上楼梯,一直到了庄园的阁楼。 那里有一个专门的房间,来放这些不受待见的礼物,里面大多是从全世界搜刮来的奇珍异宝,或者罕见之物,全都扔在里面吃灰尘。 翼将这一盒金灿灿的首饰也放了进去,然后锁上了门。 这个房间常年门锁紧闭,门上还有一只负责看守的守护妖兽,只允许庄园的主人进入,但相间远将权限移交给了翼,自己从不踏入,对于他来说,那只是一个耻辱收藏间。 因为这些耻辱,都是奥丁送来的。 即使价值连城,他也不屑一顾。 翼锁好了门,又回到了二楼的会客厅。 相间远还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不过,离他几米开外的茶几上,那颗薄荷糖已经不翼而飞。 翼扫了一眼地面,一张空糖衣落在地上,半藏在沙发与地面的缝隙间,偷偷探出了一角。 这正是消失的薄荷糖包装。 翼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捡起了藏匿不成功的糖果包装。 接着,他开始汇报情况:主人,关于裴先生的事,安保已经就位,裴先生似乎没有发现。 相间远睁开眼:很好,继续保护他。 说话间,他的嘴里含着两枚糖果,但发音依然清晰明确,语气镇定自若,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 这就是他的主人,即使含着糖果,也能淡然和对手谈判,即使一输再输,气势仍然如初,他的本质隐藏在他完美无瑕的五官,摄人心魄的银瞳以及不容侵犯的三件套西装之下,极少有人能窥见其面。 翼握着糖果的包装,皱起的塑料糖衣轻撩着他的掌心,他微微有些心猿意马。 这时,相间远又问:游乐园的情况怎么样? 翼连忙回神,低头说:亦尘少爷信号稳定,但26、133、999丢失信号,蓝眼已经停止他们的意识传输线路。 相间远没有感到意外,三个月前,他送进去了一千人,至今没有一个人回来。 除去他们,还剩下多少人? 一百零一个。 一百零一吗?相间远冷冷一笑,到今晚,就只剩下一百个了。 他撑起身体,从沙发上下来。 我要去见亦尘。 翼走过去,试图扶起他,但相间远冷冷避开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翼的手僵在空中。 相间远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又补充说:记忆球的事,我还没有原谅你。 翼闻言,慢慢收回了手,低声说:是。 相间远起身离去,走出了会客厅。 他走过了一段楼梯,到了地下一层。 地下室安静得仿佛坟墓,一股类似干冰的冷意顺着走廊涌来,走廊的两边是一扇扇紧闭的门,部分墙壁做成了透明玻璃,能够看到后面摆放着各种电子仪器,这些都是建立在地下的实验室,穿着白袍的技术人员正在里面忙碌。 相间远折过这条走廊,进入了另一条过道中。 这条过道比刚才的走廊更宽,光线却陡然暗下。 过道里头阴沉黯淡,笼罩在一片郁郁寡欢的黑暗中,看不到尽头。只有墙上的一个小灯泡顽强地亮着,照亮了对面的一扇铁门。 相间远径直到了那扇门前。 他推门进去,那里面是空的,房间粉刷成全然的雪白,无论是地板还是墙壁上,全都空无一物。 然而,它的一面墙壁全都是玻璃,玻璃后面是一片深蓝色的水域,越往后看,水域越发深不可测,似乎墙壁里嵌入了一个巨大的水族箱,又或者是有种神秘力量将海洋搬到了隔壁。 但那片水中看不到任何生物,也看不到海底常见的珊瑚石或者海草。 水中只有一个人。 那人站在玻璃之后的水中,面朝着玻璃,五官冷峻肃杀,双目紧闭,仿佛睡了过去。 他的身上只有一条紧身短裤,身形优雅修长,双手自然张开。 一束光从他头顶落下,轻吻着他俊美的五官,将他的周围照耀得通透灵动,仿佛神灵降于世间。 又或者是凡人将神钉上十字架,囚禁在了里面。 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他的身后不远处的水域能见度突降,那片水域幽暗无光,似乎有什么在黑暗中觊觎着,要将他一口吞下。 这个人便是他弟弟,他将他变成了一个囚犯,强制进入沉睡状态。但这也困不住他多久,相间远也不确定这个系统还能维持多久,在过去的三个月里,时亦尘偶尔会醒来,冲破这个水域,但每一次都会被奥丁抓进去,重新囚禁起来。 相间远停在他面前,他嘴中的糖果已经完全融化,仅剩的糖分也变了味道,发出微微的苦涩。 尽管在沉睡的状态下,时亦尘依然能够感知外界,甚至他也可以睁开眼和他交流,不过,他总是用沉默来对抗他这个哥哥,背叛了他的哥哥。 他静默于水中,深水中游荡着一些幽蓝色的发光生物体,它们缓缓游过他矫健的身躯,从他身边穿行而过。 除此之外别无动作。 相间远拿出一张照片,缓缓开口:亦尘,我把他带来了。 他将照片放在玻璃上,正对着时亦尘。 照片中是裴原的脸,他撑着黑伞,站在细雨中,伞上滴落着晶莹的雨滴,凝固在了快门按下的瞬间。那时候,裴原也正好看向镜头,伞沿抬起,露出他微微苍白,又细腻如瓷器的脸。 水中,时亦尘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相间远拿着照片,继续说:现在你的记忆中没有他,他也没有你,你删除了记忆,隐瞒了一切,你们现在只是个陌生人。但是,他就是预言中的最终人选,他一定会通过游乐园,通过你设下的地狱。 水中,时亦尘依然毫无反应,他的表情和之前一样,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相间远按着照片,又走近了一步,轻声问道:一切就要结束了,亦尘,你期待吗? 玻璃之后,时亦尘无声无息,他头顶落下的光线微妙地改变了角度,更多的阴影落在他冷峻的五官上,仿佛戴上了灰暗的面具。 在他身后,那片水域似乎比刚才更暗了。 大片的幽暗往前进了一些,像是章鱼汁液一样的黑色液体从那里面延伸出来,仿佛无数只手,要将他拉入地狱。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6) 接着,水面产生了波动,那些原本规律游走的发光生物体被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它们很快就出现在玻璃上,组成了笔划。 然后是一个完整的字。 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男主怨念#: 作者(擦汗):孩子,你终于出来了,我没有亏待你吧? 时大魔王: 七个人格警告.jpg 第18章 他的游戏时间 裴原穿过迷蒙细雨,回到他的公寓。 当天晚上,他就定了去瑞士的机票。 第二天,飞机落地后不久,他接到了罗伊的电话。 V,我看到你留下的信息了,没想到你竟然留了电话号码,现在我可算是知道你的身份了,难怪朱利安那个变态想要得到你。 罗伊咋咋呼呼地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有朝气。 我从来没想过我的合伙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大美人,真的是杀手级的美貌啊,你难道是用美色杀人吗? 裴原早就知道自己的合伙人不是省油的灯,但现在也听得头疼:罗伊,我很高兴你没事。 罗伊: 电话沉默了数秒。 罗伊的声音低了下来:你答应了那个变态什么条件吧?这几天的事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那个变态抓到了我,我还被他 罗伊收住了声音,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你到底答应了什么条件?那个变态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答应放过我,而且你还用真实身份和我沟通了,这可和我们说的不一样,我答应过你,我永远不会主动去寻找你的身份,但你现在却主动说了出来,难道这个电话就是告别? 裴原叹了口气,事情大致就和罗伊想的一样,虽然关键点不太一样:罗伊,不用担心,我没有答应朱利安什么条件。而且更像是敲诈了朱利安。 罗伊又沉默了一秒,接着问:不是朱利安,那就是其他人?你该不会把自己卖给了什么人吧? 裴原:他的中介人,直觉还是和以前一样准。 他打起精神说:我会没事的,那个人提出了我满意的条件,也是他救了你。 这绝对是陷阱!罗伊一口断定,能从朱利安那个变态手里捞出人,说明那个人是个大变态!他肯定还在打其他主意!现在你在哪里?我马上就过来 谢谢你,罗伊。裴原打断他的话,不过不用了,这是我的选择,我留给你电话是想告诉你,VCator暂时要歇业了。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罗伊才闷闷地问:你要去哪里?还能回来吗? 我还不知道,也许过几天就回来了,也许是永久关门。 V 罗伊又念出了他的代号。 裴原说道:罗伊,你是个优秀的中介人,不过你也该换地方了,这次的委托说明你的信息曝光,还是尽快找个其他地方比较好。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早就搬去了新地方。罗伊说,顿了顿,他又开口,如果你回来,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永远在这里。 我永远在这里。 这句话是他们约定的一个秘密联络方式,他们通过一个地下网络信息中心交换情报,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相互留言,但经过解码之后就是正确的信息。昨天裴原就在网站上留下了信息,罗伊才知道了他的联络方式。 裴原笑了笑:当然了,V字必胜。 V字必胜,这也是他们的暗号,表明我知道了,一切都好,计划照常进行。 他们对完了暗号,在微微的伤感中结束了对话。 再见了,VCator。 裴原挂断电话,停下脚步。 他所在地方是一片郊外的草地,远处是连绵的山脉,近处繁花盛开,一朵朵不知名的野花憋着劲儿从地里冒出来,开出惹眼的花朵,随着风一起招摇。 裴原望向这片满是花朵的草地尽头,那里坐落着一栋欧式木屋建筑。 它像是北欧童话里才有的小木屋,有着尖尖的屋顶和烟囱,外观漆成温暖的砖红色,静静地等着它的主人。 裴原走过去,开门进入客厅。 他扔下钥匙,检查了屋里的警报系统。 当年,他用从某个地下黑商那里偷来的钱买下这栋别墅时,就在屋里设置了警报,如果有人强行进入或者打破了门窗,警报就会自动开启,发给裴原信息。 不过,这个被称为富人天堂的小国生活富裕,治安稳定,这些年他还没有收到过警报。 裴原检查了一遍,警报系统依然运行良好,他接着走向二楼。 踏上第一级阶梯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来电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裴原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小猫咪,还记得我吗? 电话中传出一个轻浮的男人声音。 裴原愣在了原地,这声音 是朱利安。 朱利安知道他的电话并不奇怪,但为什么他会打过来? 裴原快速想了想,镇定地问:朱利安,你有什么事? 朱利安一笑:看来你还记得我的声音,真让人高兴啊。 有事就说。裴原没耐心和他绕圈子。 语气真冷淡呢,我来告诉你,我将另外一只小猫放走了,他联系你了吗?朱利安语气热切,似乎绑架了罗伊的人不是他。 裴原回答:用不着你关心。 不用我关心那只小野猫吗?那我关心你好了,我是来告诉你一些小秘密的。 朱利安故意放低了语气,勾起裴原的好奇心。 我来提醒你,比起那个忘恩负义的冰山蝎子,你还不如相信我。我已经知道他的目的了,那家伙要挟我放走你的中介人,就是为了得到你。 裴原真想说这事他已经知道了,而且说实话事情并非如此,不过他倒是想听听朱利安还有什么其他情报。 所以呢?他问。 哼,他肯定提出了什么恶魔交易吧?那个恶心的家伙,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心灵从外腐烂到内,得到了家族的恩宠,却从不回报,只是条忘恩负义又斤斤计较的狗,要我说,连狗都不如! 裴原听得耳朵有点起茧,他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有什么纠纷,也不想知道。 要是没事的话,我就挂了。他说。 等等 朱利安连忙叫住他。 我还有重要的情报要告诉你,不准像那个蝎子一样挂电话! 原来相间远也挂了他的电话啊。 裴原再听朱利安火爆的语气,顿时明白了,这个人还对相间远挂断电话的行为不满,也许相间远还不止挂了一次。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他问。 小猫咪,你的话听起来和那只蝎子一样了,亏我还特意打电话过来提醒你。 朱利安吃了瘪,语气有些不快。 不过,看在你好看的份上,我就当作不知道吧。他又说。 裴原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里,他问:所以你的重要情报是什么? 啊,当然是关于那只蝎子的事情。朱利安神神秘秘,他肯定对你解释过我们和家族的事了吧?虽然他手段厉害,爬到了家族之下,我们下面这些人望尘莫及,但他有一个最大的弱点,那便是他有一个心爱的弟弟,马尔斯家的次子,那家伙最近快暴走了。 裴原屏住呼吸,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这还有什么然后?家族里面这种暴走的又不是没有,那些人对力量的使用毫无美感可言,只会像得了狂犬病一样暴走发疯,这种狂犬如果被家族判定有害,等待那条狂犬的就是一个死字。家族马上就会派出核心成员,将他的□□连同狂妄一起消灭殆尽,连灰尘都不留下。 朱利安似乎觉得这是什么有趣的事,轻轻笑了出来。 说不定家族还会派出那位大人,去消灭那头狂犬。如果真是那位大人的话,那可就有意思了,一个是他的弟弟,一个是他的支配者,那只蝎子会选择那一边?哈哈哈哈不管选择哪一边,他都会变得破破烂烂,那张冰冷的脸会破碎不堪,爬满悲伤和绝望。那是多么有趣的画面啊,真想早点见见,那样我的心情一定会好上一个月,就连睡觉都会更香。 朱利安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陶醉地笑着。 裴原这才找到了插话的缝隙,问道:你们的家族都可以随意杀人?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呵呵,自己人?恐怕那只蝎子没告诉过你吧?家族成员只有核心成员,我们这些附属成员只是倚靠着他们的恩赐活下去,如果胆敢与家族为敌,那就是死路一路。朱利安呵呵一笑,那头狂犬竟然敢攻击那位大人,真是活腻了,如果不是那只蝎子求情,他早就没活路了。不过谁知道呢,或许那也是夫妻间的情趣,假意保护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实则为了在那位大人面前找存在感,求得他的怜悯,真是恶心。 朱利安厌恶地啧了一声:不过,事情也快到头了,那只蝎子和家族约定的期限没剩几天,如果那头狂犬还是得不到控制,那就只能杀掉他。 果然,那个家族就是在随意杀人。 那个人才十八岁,照片中的他还是个少年,他们就要这样扼杀他。 不过,我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那只蝎子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找人潜入他那头狂犬的大脑,在里面消灭他的黑暗力量,从而压制他的暴走,免于家族制裁。这倒是挺有意思,只可惜进展不怎么样呢,应该说完全失败了,潜入的人全部有去无回,都被那头狂犬吞噬了。现在那只蝎子找到了你 也就是说,你是他最后的希望。 第19章 他的游戏时间 朱利安压低了声音,冷飕飕的声音如同鬼魅。 所以,小猫,现在你知道了吧?那只蝎子想要骗你进入他弟弟的脑袋,在那个疯得不能再疯的疯子脑袋里暗杀他,你进去之后绝对会被他吃干抹净,在里面饱受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种疯子都是这样,他们会咬碎你,让你哭都哭不出来,除了被他们吃下,你没有一点办法。 裴原无动于衷:这就是你的重要情报?除了我会死之外,你就没有其他想要说的?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7) 呵呵,你真是镇定,看来那只蝎子开了个好价钱给你,让你对自己的处境一点也不关心。朱利安笑道,这样无私包容的心,像金子一样纯粹,如果被那个疯子揉坏了多可惜啊。不如来找我吧,小猫咪,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永恒的青春,永恒的美丽,数不清的荣华富贵,我都可以给你。 裴原冷嗤了一声,这就是朱利安的目的,相间远将赌注都押在了他身上,而朱利安想要策反他,报复相间远。 不过,多亏了朱利安的诱劝,他更加肯定相间远是认真的,他要救他的弟弟,而他要救自己的妹妹。 裴原走上楼梯,二楼走廊尽头房门紧闭,是一间卧室。 电话里,朱利安还在喋喋不休:小猫,你考虑好了吗?比起那只心怀不轨的蝎子,选择我显然更加明智,我也能顺带让那只蝎子尝尝希望被夺走的滋味,呵呵呵呵 朱利安发出恶趣味的笑声,裴原稍稍将电话移远了一点,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要我答应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能让死人复活吗? 电话那边随即就沉默了。 裴原发挥出了他的耐心,等着朱利安回答。 过了一会,一个极低的声音才飘了出来。 朱利安:有点难度。 裴原冷笑:那你就对我没用。 你的语气,果然和那只蝎子一样。朱利安咬牙切齿,不甘心地说,莫非那只蝎子开给你的条件就是这个?你可不要被骗了,复活死人几乎是不可能的黑暗禁术,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在骗你,能复活死人的条件十分苛刻,除非对方才刚刚死去,肉身保留完整,否则就不可能成功! 原来如此,只要刚刚死去,保留完整,就能成功啊。裴原喃喃自语地说着,停了在走廊尽头的门前。 随即,他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女孩的卧室,墙壁粉刷成柔和的粉色,柜子上摆放着一排排动物布偶,小兔子、小熊、鹿和斑马在这些玩偶簇拥的房中间是一张梦幻的公主床,纱帘后隐约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喂喂喂,小猫,你还在听吗?我都说了不可能了吧?你想要复活的人应该早就死了,十年前的那场瓦斯爆炸 裴原盯着帷帐,按下了挂断键,朱利安喋喋不休的声音消失在电话里。 房间清净了。 裴原朝着床走了过去。 他拨开纱帘,低声说:小艾,我来了。 床上的小女孩安静地躺在床上,她大约七八岁,像个精致的瓷器娃娃,小小的手掌像蓓蕾一样蜷缩着,扇子似的眼睫轻闭,粉唇微微张开,似乎随时都会睁开水汪汪的眼,唱出夜莺般的声音。 十年里,裴原都这么想着。 这是残忍的幻想,一次也没有发生过。 只有在他使用能力时,在那个静止的世界,他才能看到妹妹的幻影。 仅仅只是一个幻影。 对不起,接下来可能有段时间不能看你了。不过在那之后,你也能重新开启自己的人生,所以我必须要去试一试。 他握住了她的手,那只白藕似的小手仍残留着微微的余温,不曾冷却,也不曾改变。和十年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就如同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但又已经死去。 在他使用能力停止了她的时间之后,便一直是如此。 有时候,他会感觉到妹妹仍然存在,助他化险为夷,他记得她小时候总是对他说洛塔丽会祝福你,并且做出一个严肃的小表情。 洛塔丽只是她幻想中的人物,不过,在那场爆炸事故中,裴原觉醒了能力之后,他忽然想到那或许是妹妹的能力,他的妹妹比他更早觉醒能力,并用祝福庇佑着他。 在那次事故中,裴原是唯一的生还者,那场天然气泄漏的事故引发连锁反应,炸垮了整栋建筑,许多人包括他的父母都被抛到大街上,尸骨无存。然而他却奇迹般生还,毫发无伤。 但是,洛塔丽的祝福却没能保护她自己。 那时候,一块石头飞向了她,他试图阻止,但在使出能力后,他扑过去拯救妹妹的过程中,能力失效了。 他再次静止了时间,却没来得及阻止。 那块石头击中了妹妹的后脑,至今还埋在里面。 之后的十年,他都没能找到拯救她的办法。反而是他变成了边缘人物,从表层世界消失,成为了无业游民。 他带着他的妹妹,走遍了全世界,从东方到西方,从南半球到北半球,飘如浮萍,居无定所。 有无数次,他看着妹妹的遗体,想要解开自己的能力埋葬她,让她入土为安,然而讽刺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除能力。 虽然他能够轻松让自己脱离时间,进入新的时间线。但如果是对其他人使用,情况完全不同,他找不到当初将妹妹放进去的时间线,也无法让其他人脱离时间线,只有十年前,他对妹妹使用的那一次成功了。 他对那时候的记忆有些模糊,只有一些破碎的片段时不时闪现,他也完全忘了当时自己是怎么让妹妹脱离时间线的。因为不懂得使用,他自然也不懂怎么解除。因此妹妹的遗体就这么保留了下来,十年中一直没有改变。 小艾,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会见面。裴原抚摸着她细软的发丝,房间悄然无声,只有寂寞的灰尘从日光中落下。 忽然,他的手机再次响起。 还是朱利安的号码。 裴原接起了电话,朱利安的声音热切地跳了出来:我知道了!你的能力不是静止时间,而是脱离时间线,这真是一个奇妙的能力,和我的果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你也能将瞬间变成永恒,行走在时间中。不过,如果你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其他人用了这个能力呢?尤其是,你对一个濒死的人使用了这个能力,那结果又会如何? 朱利安似乎觉得很有趣般笑了起来。 裴原面无表情:是相间远告诉了你这些? 当然不是,那只蝎子可不会告诉我什么情报,这些全都是我推理出来的。我调查了你的过去,你的父母死在了十年前的煤气爆炸中,遗体火化,但你还有一个妹妹,至今下落不明,你也消失无踪。莫非你就是对她使用了能力,然后带走了她? 裴原没回答。 你真的这么做了啊,那可是十年前啊,你已经维持了整整十年?朱利安问。 裴原望了望床上小小的身影,什么话都没说。 朱利安的笑声更大了:你知道家族其他人是怎么形容我的吗?他们都说我是疯子,但是,说不定你比我更疯。 据我所知,相间远没有这么形容你,他只说你是空虚无用的花瓶。裴原冷冷回怼。 哼,那只冰冷的蝎子,他的话里都掺着毒药,如果你相信了的话,就离中毒不远。 我看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裴原不客气地指出朱利安相信了相间远的条件,放走了罗伊。 朱利安笑道:因为我没有相信他,我放走你的中介人,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暂时麻痹他而已,等我大权在握,我一定会将他拽下来。 这种话告诉我这个外人似乎不太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的,既然你已经决定答应那只蝎子的条件,我还想提出一个建议,在你进入马尔斯家族的期间,你可以成为我的眼线,代替我盯着他的行动。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啊,为什么呢?当然就是我不会再对你们下手,包括你的妹妹。朱利安压低了声音,诱惑地说道,现在我可是知道她在哪了哦。 裴原握紧了拳:你敢 呵呵,我当然不敢啦,你的身边都是马尔斯家的人,我还不会愚蠢到以卵击石。朱利安语气轻快,也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 不过,我会提供给你一个备用选择,如果你觉得那只蝎子不可靠,可以来投奔我哦。你的妹妹现在还维持着原本的状态,要救回她也不是没有可能,通过我的人脉也能找到可以复活她的人。 你不说话我就当做是默认了。朱利安提高了音调,真高兴认识你,小猫咪,希望我们很快就会遇见,我会很乐意将你变成我的后花园收藏,那样我会高兴得睡不着觉的。 后面的话就免了。裴原没好气地说。 为什么?我提到收藏让你感觉不舒服?还是说这其实是调情?真怀念,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调情了呢。 不是,你想多了。 真可惜。朱利安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最后再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去马尔斯家族,肯定会遇到那位红发的大人,我奉劝你不要招惹他,无论是他还是家族的任何人,你都惹不起。朱利安又提醒他。 裴原没放在心上:你想多了,我又不是去惹事的。你说的人应该是那个家族的核心成员,我怎么可能遇到? 呵呵,谁知道呢。 朱利安发出让人不舒服的笑声,裴原正要挂电话,他又说:等等,如果你遇见了()()大人,你一定要记得拍下他的照片,啊,最好是录像,不,签名也可以,我都喜欢。还有他摸过的勺子叉子,用过的手帕,喝过的茶杯,尝过的食物,碰过的墙壁我全部都想要! 裴原:你是变态吧。 裴原:我听不懂你说的那个什么大人,更不知道他是谁,这种事请你另找他人。 朱利安反应过来:哦,你不是家族的人,也留不下家族的记忆,就算你记住了,最后也只会被删去记忆。 朱利安更加遗憾地叹了口气。 裴原:你们要删去记忆? 朱利安:当然了,现在我还在和你说家族的事,是因为你是预言中的最终人选,你需要知道这些事情,不过之后就不知道会怎么做了,也许你都没机会从那头狂犬的脑袋里出来。 如果我出来了呢? 那么恭喜你,你通过了地狱,但后面又会如何呢?前面会有天堂吗?谁知道呢,不过我很期待你的命运,别忘了我的提议,我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说完,朱利安挂了电话。 裴原沉默了片刻,也放下手机。 他再次看向床幔,他的妹妹就在那里,依然和十年前一样幼小美丽,她的脸颊红润,腮帮鼓着,似乎随时都会醒来。 他下定决心,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听到对方的声音后,他简单地告知:事情搞定了,我什么时候能潜入你弟弟的大脑? 第20章 他的游戏时间 第四天。 裴原最后给窗台的仙人掌浇了一次水,这是他的公寓里除了他外唯一的活物,还是前任租客留下来的,一直冷落在窗台上,疏于打理,但不知为何顽强地活到了现在。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8) 裴原浇完了水,将这盆坚强的仙人掌放到了能淋到雨的窗台边缘,这样就算无人照顾,只要天一下雨,它还是能靠着那点雨水和坚强的本性活下来。 这就是他最后要做了的。 前天,他在瑞士给相间远打了一次电话,同意了交易。 他问起自己何时能进入他弟弟的大脑,相间远的回复是很快。 接着第二天,他就收到了律师寄来的一份厚厚的协议,里面不仅写清了各种条款,还有保密协议,裴原通读了一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律师很快取走了协议,让他在家中等候,会有人来接应他。 裴原等到了现在,东西都收拾好了,至于这间公寓,房租他才刚交完不久,要是他一个月后没能交上房租,估计就会被房东收回去吧,当然押金也是退不了的。不对,现在可不是想着押金的时候。 裴原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来接应他的人还是没出现,他也不知道相间远到底要他去哪,只能干等着。 他扫了一眼房间,所有物品都整理妥当,垃圾也扔了,只有地板上放着一个行李箱,他要换洗的衣物还有日用品都装在里面,这就是他要带的全部东西。 不过,说好要接应的人仍然没来,还是先点个外卖凑合一下吧。 裴原拿起手机,就是这时,一通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来电显示的是陌生号码,不是相间远的,也不是朱利安的。 他狐疑地接起来,电话里传出一个隐约熟悉的声音:你好,裴先生,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这是那个管家的声音,自从他同意了交易之后,和他联系的就是这个管家,相间远的声音他反而没听过。 相间远很信赖这个管家,细枝末节都交给了他来处理。 裴原很快就说:已经好了,我应该去哪里? 请待在原地就可以,你应该还在家吧?翼问道。 在。 除了这个地方,他也无处可去。 翼又问:现在是一个人? 当然。 除了他也没其他人了。 门窗都关好了?那个管家又追问。 关好了。裴原狐疑地说,他看了一眼阳台,风正从窗户缝隙吹进来,不过,窗户还开着。 那请关闭窗户,拉上窗帘,但是不要反锁房门。 这是为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另外,也请关闭除了手机之外的所有电源。 裴原心里一阵嘀咕,不过还是照做了,他没有反锁房门,家器的电源也早早就切断了,再拉上窗帘,房间里几乎看不到光。 都照你说的做了,现在你可以解释了吗? 请稍安勿躁,你现在应该收到了一封短信,请点开。 等等,你不是应该派人来接我吗?怎么会变成发短信? 裴先生,来接应你的人就是我。翼回答,我正在这么做。 难道玄机出在短信上? 裴原狐疑地打开了短信页面,里面果然有一条新的短信。 翼又说道:点开短信之后,这条短信会自动删除,不过不用担心,真正的内容会显示在手机上。 我试试。 裴原点开了短信,果然,这条短信马上显示已经删除,但很快的,屏幕上忽然显示出了一个图案。 那是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圆形阵法,各种元素在阵法中层层铺开,极为复杂。 这是什么?裴原问。 是定向阵图,请不要移开视线,望着这个阵图,仔细聆听我的咏唱。翼说。 裴原似乎明白了:你用魔法来接我过去? 翼:是的,裴先生,请带上随身物品,抓在手中不要放开。 裴原握住了行李箱的拉杆,情不自禁地望着阵图:我还以为接送的方式会比这个更气派,不过这个也算是独特体验了。 翼低声道:请勿分心。 裴原闭上嘴,接着,一段如流水般的咏唱传出来。 春之雨,潇潇已落;夏之花,开若繁星;秋之实,硕果累累;冬之雪,大寒将至。四之方圆,千万轮回,皆为祭之贡物,恭从圣音,开启神之领地! 一连串的咏唱仿佛具有魔力,直接穿过耳膜,抵达脑海。 裴原听得迷迷瞪瞪,就在这瞬间,屏幕上的阵图从手机里层层脱离出来,扩散到房间中央。 裴原站在这个阵图的中央,屏住了呼吸。阵图散发着幽幽蓝光,不断旋转着变化,最终分离为三层。 三层阵图的光芒照亮了房间,都在环绕着裴原旋转,它们追逐着彼此,像是齿轮一样相互咬合,试图拼凑到一起。 很快,它们就形成了一个整体,在那瞬间,阵图从他头顶落下,坠向地板。 裴原站在它的中央,浑身一麻,胳膊酸得连手机都抓不住。 接着,阵图碰撞到地板上,光芒大盛,裴原被强光吞没,刺得他闭上了眼,手机也脱手而出。 大约一秒过后,光芒消失了,房间恢复如常,裴原很阵图都消失了。 只有裴原刚才没握住的手机落了下来,孤零零地摔到了地上。 随后一阵风吹起了黯淡的窗帘,又很快恢复如初。 同时间,裴原仿佛落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中,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什么也看不见。 但很快,一丝光来到他面前,视野逐渐清晰起来。 裴先生,请醒醒。 一个声音对他说着,他努力眨了眨眼,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人。 一袭燕尾服的身影站在他的对面,手拿着一盏烛台,三根烛火燃烧的光芒照亮了周围。 裴原认出了他,这是之前的那个管家。 我这是在哪里?裴原转动着眼珠,看了一眼周围。 这里是一个幽暗的地窖,大约二十多平米,不算大但也不狭窄,地窖的青石地板上画着一个阵图,裴原站在阵图中央,他仔细看了一眼,这正是出现在他手机上的阵图。 这个阵图带着他从房间来到了这个地窖里,他的手里还拎着行李箱,但手机摔了出去,没能带过来。 这里是家族的庄园附近,位于庄园外的领地,还需要走一小段路程才能回去。说着,这个燕尾服管家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裴原还是有些奇妙的感觉,他从自己的房间一下来到了这里,连他的行李箱都带过来了,这真的是在现实中? 裴先生,你准备好了吗?翼再次问。 裴原又看了看这个地窖,它粗糙阴冷的墙壁,还有沉闷又发霉的气息都不是假的,他就是在现实中,他答应了交易,要去一个人的脑中,暗杀他的七个人格。 请往这边走。翼端着烛台,指引着他走向后面。 后面是一座螺旋转的金属楼梯,上方透出光亮,正是地窖的出口。 裴原想起来阵图的问题:你刚才说这里还在庄园外?为什么不在庄园里面使用传送阵?那就不用走路回去了。 很抱歉,我只能在这里使用定向阵法,只有这里不在亦尘少爷的监控范围之内。翼回答。 你在顾忌他?可是他不是被什么困住了吗?难道他还有本事干扰你的阵图?裴原狐疑地皱起眉。 亦尘少爷的确在蓝眼系统的控制下陷入了沉睡,但困住的他只是他的身体,他的意识仍然能够探测到周围的动静,而且确实能够干扰到我。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主人才将阵法的地址选在了这里。 原来这是相间远的决定。裴原默默咋舌,不管是朱利安还是这个管家,他们都在顾忌那个人,他叫时亦尘,是他的目标对象。 翼走到楼梯前,吹灭烛台,放在地窖唯一的一张柜子上,接着伸向裴原手中的行李箱。 裴先生,请让我来。 他示意裴原将行李箱给他,裴原回答:不用了,这个箱子很轻,我能提。 翼执意伸出手:裴先生,这里回庄园的路不算近,路上可能有艰险,还是请轻装上阵吧。 好吧。 虽然不知道这个管家口中的艰险是什么,但裴原考虑到自己的体能本就不行,便将行李箱交给了他。 翼拎着箱子,稳步走上旋转楼梯。 裴原跟在后面,一边上楼,一边继续说:我能问问那个人的情况吗?听你的语气还有相间先生之前的介绍,你口中的人就好像是什么洪水猛兽,我这样的人真的能成功通过他设置的那个什么游乐园? 是人格乐园。翼解释,亦尘少爷为了阻止自己被消灭,在脑中创建了一个世界,它的外观看起来很像游乐园,他的七个人格都在里面,潜入者一进去,就会进入游乐园的世界,在里面经受考验。 所以说我真的能成功?之前的人全都失败了吧? 请勿妄自菲薄,您是预言中的最终人选,其余潜入者都没有出现类似的预言,这说明你对于亦尘少爷来说是特殊的。 这一点我还真感觉不到,倒是你说的那个预言是怎么回事?就因为一个预言你们就大费周章地找到我,如果预言出错了呢,我根本不是最终人选呢? 不会有错。翼断然道,这是家族的占卜结果,给出预言的人是一位权威人物,他是家族的舵手,有他的指引,家族才不会迷失航向。 就是他预测到我会通过游乐园?裴原还是不太满意,那他有没有预测到时亦尘会失控? 翼的脚步硬生生一顿:裴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原移开目光:朱利安说的,他之前给我打了电话,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他说了一些你们的事,其中也包括时亦尘,他会被你们的家族抹杀,对吗? 翼停在了楼梯上,一会才回答:是的。 如果亦尘少爷失控,家族会下令除掉他,亦尘少爷的力量太过强大,他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威胁,尤其是家族。翼的脸色黯淡。 为什么?裴原追问,他不认为仅仅只是因为时亦尘的力量,从朱利安的话里,他听到时亦尘还攻击过某个家族核心成员,那应该是重罪。 翼却没有多说:亦尘少爷与家族水火不容,他对家族的愤怒和憎恨会招致毁灭,我现在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9) 这些也足够了,裴原大致清楚了相间远的意图,为了保护他的弟弟,他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去暗杀他弟弟的人格。 为了,让他活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裴原:为何不要反锁房门? 管家:因为如果你不能活着回去,房门反锁里面却没人就是密室失踪案,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裴原:所以重点是我没法活着回去吗? 第21章 他的游戏时间 裴原微微握紧了拳头。 前方的翼重新迈开脚步,走上了楼梯。 出口很快就近在咫尺,裴原跟在后面,趁机又问:我记得时亦尘三个月前就被关进去了,一共送进去了一千人,却无人生还。后来你们才通过预言找到了我,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占卜? 要是这样的话,那一千人也没有必要白白牺牲。 我们占卜了。翼回答,但那时候的占卜结果并没有直接指向你,当时还缺了一个关键线索,无法占卜出精确的结果,只有大概范围。 大概范围? 是的,第一次占卜出的人选一共是两万人,主人从中挑选了一千人作为潜入者进入,那一千人中并未有你。 两万人?人选的范围有这么多?裴原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裴先生,这些人选都和您一样,具有美好独特的品质,有些人也是能力者,但只有您最为特殊。 因为我是最终人选? 翼停下来,回头望着他,那双幽深的眼中闪过一丝情愫,但很快又敛为了深沉:裴先生,出口到了。 裴原往前看过去,果然前面就是地窖的出口。 翼走出去,裴原的视线畅通无阻,一派优美的田园风光扑面而来。 这个地窖建立在一座矮山头上,正对着一大片金色的稻田,在稻田的旁边,是一片红艳艳的枫叶林,太阳低垂在树林边缘,落下茜色的余晖,将如血的红枫晕染地愈发艳丽。 此时,清风吹拂着田野,金色的水稻田如同一张盖在地面的金毯子,微微起伏着,像有人在抖动那张毯子。田野中,饱满的稻穗压弯了头,纷纷偏向一边,这正是丰收的季节。 等等,丰收? 裴原望着这片稻田,又望着枫叶林,确认没错,这里按照景象来说,应该是秋季,但他来这里时,城市还在下雨,而且还是梅雨季节。 他一下忘了占卜的事,转而问前面的管家:这是哪里?我们还在北半球吗? 翼摇摇头:家族的领地属于秘密,这里是某个地方,我只能这么回答你。 你们的秘密可真多。名字也好,位置也好,都是不可告人,好比一个人从头到脚都打上了马赛克。 裴原嘀咕着,翼已经走到了一条小路前,对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裴原虽然对他的答案不太满意,但这个家族连名字都讳莫如深,家族的地址估计更加不会说了。 他也不再追究这个话题,走上了那条小路。 对了,你刚才说两万人是怎么回事?他又问。 这是大致的预测结果,两万人都是适合成为潜入者的人选,都有可能通关,但是,能通关的只有一个。 然后你们就从里面选了一千个人丢进去,看看是不是会有人通过? 简单来说,就是如此。翼回答,他们都签署了风险确认书,并且明白其中的危险,但是他们都有冒风险的理由。 就和我一样,是吗?裴原冷笑了一声。 翼微微低下头,没有回答。 那后面呢?之后的占卜又是怎么回事?裴原问。 翼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犹疑之色。 之后,我们找到了占卜的关键线索,补上了拼图的最后一块,所以才有了最后的预言。 裴原狐疑地望着他:关键线索是什么? 是亦尘少爷的记忆球。翼过了一会才说。 那是什么?裴原问,当然,我知道记忆球就是装了记忆一类的东西,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为什么它就是关键线索? 它是亦尘少爷删去的一段记忆,占卜应该是根据里面的记忆内容确定了最终人选,也就是您,裴先生。 裴原皱起眉:这我可不敢确定,我不认识他,而且他为什么要删去记忆? 这一点我们同样无法确定,亦尘少爷并未对我们提及此事。 但你们根据那段记忆找到了我,对吧? 是的。 这个意思就是他的记忆里面有我? 我们无从得知。亦尘少爷的记忆里设置了很强的封印,没有人能破解它,除了亦尘少爷,无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 裴原一阵咋舌,这个管家把那个人说得越来越神了。 这么说,记忆球岂不是没有用了?他问。 当然不是,它仍然可以回到亦尘少爷身上,由亦尘少爷来读取。 可是,你说过是他主动删了里面的记忆吧,也就是说他认为没有那段记忆会更好,如果那是危险的记忆怎么办? 这是风险,如今我们只能冒险一试。 裴原转念一想,又说:那也可能是我猜错了,毕竟他只是删除了记忆,而不是摧毁记忆球。这么一想的话,他在删除记忆时可能还留有一丝念想,想在以后再将记忆球放回去,应该不是什么太糟糕的记忆吧。 不,并非如此。 管家低下头,脸上又闪过了刚才的压抑。 亦尘少爷的确是要彻底摧毁那段记忆,但删除记忆是一个精密的工作,它需要两个人来完成,在提取全部的记忆之中,另外一人需要对空缺的记忆进行填补,过渡到自然无痕的状态,就连本人都无法察觉。在这之后,另一人也要负责摧毁记忆球,并且不能被对方知晓。 可是记忆球没有被摧毁。 你是说,他的同谋背叛了他?裴原问。 翼眼神一暗,呼吸像是抽痛一般微微顿住。 好久,他才发出声音:他没有背叛亦尘少爷,只是发生了一个意外事件。在他拿到记忆球后,他发现记忆球无法摧毁。 裴原微微睁大了眼,情不自禁停下脚步。 他尝试了各种办法,无论是什么,记忆球都不受影响。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里面的记忆也是亦尘少爷的一部分,它们有着另一种意志,拒绝从这个世界消失,这种意志是如此强大,只有亦尘少爷能够与它抗衡,而其他人都没法销毁它。 翼语气克制,脸上却迸裂出一丝痛苦,像被看不见的怪物攫住。 裴原抬头望着面前的管家,喃喃地开口:他的同谋该不会就是 正是在下。 翼深深低下头。 这是无法容忍的过错,我成为了亦尘少爷的同谋,一直保守着他的秘密,眼睁睁看着一千人进入亦尘少爷的脑中,直到事情无可挽回,才拿出了那个记忆球。这是我的过错,我杀死了那一千人,也背叛了我的主人。 裴原愣了愣:就算你没有及时拿出记忆球去占卜,那也不能怪你,毕竟你和时亦尘有约在先,你也要保守他的秘密。 这正是主人无法容忍的过错,能为亦尘少爷保守秘密的人,不应该是我。管家低头说。 裴原一愣,他似乎明白这个人痛苦的原因了,相间远是时亦尘的哥哥,他们本该是最亲密的人。但时亦尘却找到了这个管家,他们变成了同谋。这个管家为时亦尘保守秘密的同时,也取代了相间远的位置。 这对于相间远来说是一种背叛。 他对相间远忠心耿耿,也恪守着与时亦尘的约定,但他还是免不了被谴责。 实在抱歉,让您见笑了。 翼微微欠身,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到平时的模样,礼节有序。 裴原勉强一笑: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裴原就行。 翼没有回答,裴原也知道这个管家不会这样称呼他,他们的距离只会停留在如此境地。 裴原也没有再问什么,他们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去。 前方的路偏僻窄小,无法通车,路边的景色却十分美丽,一派悠然自得的田野风光,时不时能看到忙碌的蜜蜂与翩翩起舞的蝴蝶。 但情况很快就变了。 转眼间,他们又来到了一条林中小路,森林中的气温骤然降下,裴原打了个寒战,感觉一下从秋天来到了冬天,森林里到处都冷气嗖嗖,似乎滴水就能成冰。 这并非他的错觉,他呵出一口气,都能看到水汽凝结成雾。他冷得直发抖,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单薄的身体。 他身边的翼却像没事人一样,身体站得笔直,步伐又稳又快,很快裴原就落后了一截。 翼、翼先生。 裴原忍不住叫住对方,他记得这个管家似乎是这个名字。 这、这又是什么地方?我们是到了南极吗? 裴原抖个不停,牙齿都磕在了一起。 前方的翼闻声停下,转过了身。 就在这时,他看到阴沉沉的树林间悠悠然飘下了一片片雪。 裴原瞪大了眼,盯着那些雪花,都看傻了。 他现在才注意到,尽管森林中遮天蔽日,但从树叶的缝隙间看去,外面的天空阴云密布,和刚才的黄昏景色完全不同。 翼放下行李箱,朝他走了过来。 裴先生,马上就快到了,请忍耐一会儿。 这都下雪了,要他怎么忍耐? 裴原接住了一片飘落的雪花,确认这的确是正宗的雪,举起它就问: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我们还在秋天吧?怎么现在就入冬了? 实际上,现在是夏天。 翼移开了身体,裴原往前看去,就在森林的小路尽头,一株金色的向日葵开在路口,伸着两片宽大的椭圆形叶子,对他们招摇着。 裴原眼睛都忘了眨,他走向小路尽头,就在森林之外,那儿是一片开阔的草地,带着阵阵青草的气息,灿烂的阳光将森林的严寒拒绝在外,冬天与夏天的界线如此分明。 裴原走过去,一条白色砖石路铺开在草地上,延伸向一座修葺规整的前庭花园,在那之后,是一栋更为庄严宏伟的建筑。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20) 这就是马尔斯家族的庄园。 请跟我来,主人想必已经在等你了。 翼伸手邀请,裴原情不自禁地跟上他,走向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不久后,他会因此失去所有的第一次。 第22章 他的游戏时间 裴原经过满是大理石立柱的庄园大厅,前方迎面走来一行人的身影。 相间远走下楼梯,几个仆人拿着大衣和金属手提箱紧跟在后,行色匆匆。 翼走上前,说道:主人,裴先生已经到了。 相间远扫了裴原一眼,点点头说:家族忽然传唤,我必须过去,时间未知,你留下来监控亦尘的游乐园。 是,属下明白。翼回答道。 相间远又看向了裴原:很抱歉,我还有事需要处理,翼会先带你熟悉游乐园的规则,详细情况我之后会对你解释。 说完,他也没管裴原的反应,径直朝门口走去。 走出大厅时,仆人为他穿上了大衣,接着将手提箱交给了他。 相间远拎着箱子离开了。 裴先生,你的物品暂时由仆人保管,他们会放到房中。翼将裴原的行李交给了仆人,接着做了一个手势,请往这边,由我带你去见亦尘少爷。 现在就要去? 裴原还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但翼的脸色很是严肃:裴先生,现在的游乐园中只剩下一百零一人,近一周来,潜入者的每日死亡人数大约是710人,每隔32小时就有一人失去信号,事情刻不容缓。 裴原皱起眉:你们这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 翼: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正是如此。 裴原:我不是什么救世主,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如果真的有救世主,它就不会允许十年前的情况发生,他也就不会无家可归。他一直这么认为。 翼:裴先生,你太轻视自己了,对于一些人来说,你的确拯救了他们。 裴原挑起眉:如果你只是为了安慰我,其实不用说这种好听的话。 翼停下来,转过身说:这是事实。刚才我说过一周以来的每日死亡数据是710人,但昨天只有3人,在主人和亦尘少爷谈过话之后,他没有再杀死其他潜入者。 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要论功劳,那也应该算在你的主人头上。 并非如此,主人对亦尘少爷提及了你,亦尘少爷第一次有了反应。 他有什么反应? 亦尘少爷他命令主人离开。 嗯?这也算反应? 是的,实际上,他说的是让主人滚。 这真的是好事?裴原有点搞不懂这个世界了。 翼严肃地点点头:当然。这三个月来,亦尘少爷始终没有反应,比起被他无视,主人更希望能与他沟通。 裴原不敢苟同:我觉得,你们反而惹怒了他。 不必担心,亦尘少爷在蓝眼系统的控制下陷入了沉睡,即使他怒火中烧,暂时也无法摆脱系统控制。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生气吧。裴原问,你们到底是怎么把他弄进去那个什么系统的? 是主人的命令,亦尘少爷信任着主人,至少曾经是如此,主人便是利用了这一点,他与那位大人协商一致,将亦尘少爷困入了系统中。 也就是说,是欺骗或者绑架之类的办法。 亦尘少爷沉睡的房间就在这下面。 翼停在一道往下的楼梯口前,比起大厅的旋转阶梯,这个楼梯要又窄又陡,深深地通向地下,一股机械似的冷意爬上楼梯,袭到脚边,一直冷到了背脊上。 虽然已是正午,楼梯下方却呈现出微微的幽暗,仿佛阶梯之下便是幽冥世界。 裴原深吸一口气,走了下去。 他到了楼梯尽头,穿过一扇拱形的门,视野忽然豁然开朗。 他走进去,里面的场景让他屏住了呼吸。 门后的世界别有洞天,里面的墙壁一律粉刷成雪白,四处一尘不染,灯火通明,天花板高挑,丝毫没有给人压迫之感,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这下面的空间十分宽敞,房间的墙壁也大多被设置成了玻璃墙,为地下空间增添了一丝现代感,它看起来不像是地下室,反而更像是电影中那种超级大反派会打造的研究所。 这个地下研究所被三条走廊分割,三条走廊分别通向左、右、前三个方向,同时又交汇于一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箭头。 裴原就站在这个箭头的尖上,在他的左右两边,走廊通向各种实验室,从玻璃墙后可以看到一些白大衣的人员在里面忙碌着。 然而,他几乎没有注意到那些人,他直勾勾地望向了前面。 就在他的正前方,一条走廊正对着他。 这条走廊和其他两条似乎不在同一个世界上,它的气氛冷清,宽度偏窄,却十分深远,一眼看不到尽头。灯光到了这里似乎也收敛了光芒,越往里面越发昏暗,直至消失在看不见的黑暗尽头。 它的两边也没有那种具有现代感的玻璃墙,全都是粉刷成白色的惨白墙面,只有快接近尽头的一侧有一扇银色的金属门,一个不甘寂寞的灯光照亮了它。 裴原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儿看,似乎在那黑暗中笼罩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吸引着他走进去。 裴先生,这里是中间点,以这里为坐标,你的左右两边都有作为出口的楼梯,就在走廊的尽头。负责数据监测的技术人员也在这两边工作,此外,左边的走廊有一条往下的楼梯,通往其他潜入者的液体舱。 翼向他介绍。裴原仍盯着面前的走廊。 中间的这条呢?是通向哪儿? 不知为何,他往前方迈出了半步。 那是亦尘少爷的房间。 翼的声音唤醒了他,他及时收住脚步,转向了翼:你是说,那个人就在前面? 是的,但见亦尘少爷之前,请让我为你介绍蓝眼系统的原理。翼说。 裴原又看了一眼中间的走廊,点头答应了。 他跟着翼走向了右边,两人经过实验室,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的各种电子监控屏,上面显示着各类起伏不定的数据,技术人员坐守在屏幕前,丝毫不敢懈怠。 他们走到一扇门前,翼说:这就是为您准备的意识传输房间。 翼打开门,裴原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挂满监控电子屏的房间,这里就和实验室的整体风格一样,有着未来科技的冰冷机械感,甚至墙壁上也有一面巨大的玻璃镜子。但除此之外,房间里十分空旷,唯一的物品就只有一个液体舱。 它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央,长约两米,高约一米,棺体透明,像是水晶打造的棺材,里面装了一半的水。好些根导线从液体舱的底部延伸出去,接到了墙上的仪器上。 裴先生,这就是通向游乐园的唯一方式。翼解释道,液体舱启动后,蓝眼系统会与之连接,将舱内的意识体传输到游乐园中。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虽然只是意识潜入,但潜入者的大脑依然能接收到完整的意识讯号,即使你的身体没有受伤,但如果大脑认为你已经受伤,你仍然会感觉到疼痛。也就是说,你在游乐园中的遭遇都会在大脑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这就是另一重现实。 你说的什么蓝眼系统,到底是什么? 它是一个由多维生物打造的意识传输系统,()()大人将它改造成了一座意识的牢笼,将亦尘少爷困在了里面。 翼又说出了一个无法被听到名字,裴原心想应该和朱利安渴望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不过,朱利安也提醒过他不要招惹一个红发的人,如果那个人不是红发就好了。 裴原抛下这些想法,继续问:相间远对我说过,系统将他控制住后,他被迫开放了思维,但是他设置了七个人格吧?那又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那七个人格是亦尘少爷设置出来的次人格,他们是亦尘少爷的人格投影,实际上也是他的一部分,只不过他们具有独立意识,可以看作是单独的个体,他们脱离于主人格存在,守护着游乐园。 如果要通关,就必须全部消灭他们? 是的,也可以直接消灭主人格来达到目的。但亦尘少爷设置次人格的目的就是为了隐藏主人格,他的主人格隐藏在游乐园中,不会轻易出现,基本不可能找到。 这样一来,还是直接消灭次人格方便。 不过事情并没有如此绝对,七个人格中有一个人格知道主人格的位置,通过他就能够引出主人格。 那个人格是谁? 他的名字是执日,属性为傲慢,他的角色是游乐园的守护者。 他们还有属性和角色? 没错,亦尘少爷根据七宗罪赋予了他们不同的属性和职能,七个人格的资料都在这里。 翼走到镜子面前,按下了一个按键,镜子立即变成了显示屏,上面出现了八个人格的资料卡。 其中七个是次人格,资料卡上有他们的介绍和照片。只有主人格的资料卡是一片灰暗,显示着未知两个字。 裴原匆匆看了一眼,这七个次人格果然是按照七宗罪塑造的,他们的属性分别是傲慢、嫉妒、色欲、饕餮、愤怒、惰怠、贪婪,同时他们又有七个不同的身份,傲慢是守护者,嫉妒是引路人,色欲是处刑人,饕餮是服从者,愤怒是清除者,惰怠是审判官,贪婪是情报员。 不过,除开这些让人生畏的字眼不谈,照片中的七个人物个性迥异,但一个比一个俊美帅气,仿佛二次元中走出来的人物。 如果不是他们手拿着刀枪之类的危险武器,可能还会收割到大批粉丝,甚至觉得他们是不错的交往对象。 裴原一个个看过去,第一排的第一个人格名叫风月,角色是引路人。通常他是一开始出现的人格,而且他有指引的作用,他会将潜入者引荐给其他人格,这会决定剧情的走向。 裴原记住了他的资料卡,接着看下一个。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喧哗的吵闹声。 京寺哥哥,我也想去游乐园! 我也要! 这是两个小孩的声音,几乎分辨不出差别。 闭嘴,不准叫我京寺。 这是相间远的声音。 他去而复返,很快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追着两个小萝卜头,是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他们大概五六岁,金发碧眼,生得格外漂亮。他们一人抱着相间远的大腿,一人揪着他的衣服,死缠烂打不肯放手。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21) 相间远冷若冰霜地走进来,身上衣裳凌乱,头顶和肩膀上都是积雪,脸上还有淤痕,样子有些凄惨。 第23章 他的游戏时间 主人,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翼上前问道。 不等相间远开口,他身后的两个萝卜头争先恐后地说:是我的父亲,他想杀了我。 不对,是我的父亲,他想要杀的是我。 胡说,我差点就死了。 可你逃得比我快。 萝卜头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听得人脑仁痛。 翼无奈地转向他的主人,相间远扫下了肩膀上的雪,开口说道:我在去家族的路上遇到了他们。 这时,萝卜头达成一致,扭头朝向众人,异口同声说:没错,我们遇上了京寺哥哥! 都说了别叫我这个名字。相间远冷喝。 但这对萝卜头根本不听他的,两人又一言一语地谈了起来。 我们逃脱了父亲的魔掌,活了下来! 但是桥断了,我们回不去了。 这是你的错,是你激怒了父亲。 明明是你的错,父亲最讨厌你了。 他也讨厌你,你长得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可你长得和我一样呀。 那他就是同时讨厌我们。 啊,原来如此。 这对萝卜头恍然大悟,接着同时被相间远拎了起来。 翼,将他们带走。 相间远冷着脸,将这对萝卜头扔给了他的管家。 通向家族的桥已经被他们炸断了,我没法再去那边,去联系家族,通知这个情况,顺便让他们过来取人。 翼接过了萝卜头,然后说:属下明白了。 这时,萝卜头马上抗议。 我不要回去!会死的! 我也不要,真的会死的。 萝卜头控诉着自己的惨剧,翼浑然不觉,一手抱着一个萝卜头,走出了门外。萝卜头不停挣扎着,被无情地带走了。 相间远缓和了情绪,看向了一旁的裴原:抱歉,让你见笑了。 裴原:还、还好。 只是见识了一场奇怪的家庭剧而已。 不过,两个萝卜头的对话里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们会叫你京寺?裴原问。 相间远面色一冷:这不是我的名字,叫我相间远。 裴原狐疑地看着他,这个名字他能听到,就说明不是家族的名字,而是相间远的另一个称呼,但他却不愿意承认。 这时,他又注意到相间远左手上戴着一枚金色的戒指,前几天见面时,他的手上应该没有戴戒指,是有人送给他的? 相间远握起左手,不动声色地将手移到身后,看向了房间的镜子:翼已经对你介绍了七个人格? 其实正要开始,不过裴原还是说:是的,他刚好说完。 你见过亦尘了吗?相间远问。 还没有。 那好,我带你去见他,然后你就进入游乐园。 现在吗? 没错,就是现在。 相间远转身走出了房间,并示意他跟上。 这也太快了。 裴原压根没有心理准备,他现在就要去见那个人,并且潜入他的大脑暗杀他。 疯狂至极。 裴原跟了上去。 相间先生,还有一件事,关于我的妹妹,她现在还在瑞士,如果 你不用担心,我的人正在24小时不间断地保护她,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们可以将她转移到更加合适的地方,开始复活仪式的准备工作。 果然这个人知道小艾的状况。裴原想了想,同意了:可以,请务必照顾好她,万一我发生不测,她身上的能力也可能失效,那时候 没有这种可能。相间远停下来,眼神锋利,如果你是最终人选,你就会通过游乐园,你的妹妹也会复活。 那如果预言错了,我不是什么最终人选 所以你要尽快进入游乐园,这是最快的确认方式。如果你是正确的人,亦尘会对此有所反应,一定会出现某些征兆。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三岔路口,也就是箭头的尖尖上,裴原又看到了那条幽深的走廊。相间远大步走了进去,裴原跟在后面。 这条走廊比他想的要长很多,前方的门似乎就在眼前,但他们却走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到了那扇门前。 裴原没停下来,他仍然往前走去,走廊尽头的黑暗似乎在召唤着他,他越往前走,这种感觉愈发强烈,那片黑暗中藏着某种东西,让他情不自禁为止着迷。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他。 裴原,是这边。 相间远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从神游状态拉了回来。 裴原这才发现自己走过了头,他竟然想要走进那片黑暗中,这个想法让他微微有些后怕。但同时,他也觉得那片黑暗是安全的。 它不会伤害他。 他收回目光,看向相间远。 他已经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金属门,里面有明亮的光。 裴原回过神来,这就是时亦尘的房间。 一种冰冷的气息从门缝间滑出来,裴原走了进去,看到了那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在那一整面都是玻璃的墙之后,是一片幽深的蓝色水域,仿佛置身于深渊之中。 那个人就在里面。 他赤着身子,沉睡在幽蓝色的水中,矫健的身体有如一尊大理石雕像。他静静地悬浮着,散开的黑发下是一张白玉般的脸,鼻梁挺拔,剑眉冷傲,双眼像是不愿意再看一眼人间似的,紧紧闭合。 他就是游乐园的主人。 时亦尘。 裴原屏住了呼吸,眼前的人比照片中的模样更加成熟了,他站在水中,有如神灵降于世间,浑身散发着压迫性的气息。 神秘,冷傲。 又如锋利的剑,悬浮在水中央。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裴原心中却掠过一丝惊异,好像曾在哪见过。 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出神地凝视着水中的人。 时亦尘微垂着头,即使在沉睡中,他的神情依然带着一丝阴霾,过去的阴鸷与戾气像刀子一样纠缠在他身上,随时准备出鞘。 裴原忍不住抬起手,想要触碰他,但碰到的只有冰冷的玻璃。 那面玻璃隔开了他们,玻璃这边是他,而玻璃之后是另一个世界,在那后面,是海底的深渊。 一些极细的浮游生物穿行在水体中,时不时闪耀着细微的磷光,有条不紊地流动。 它们拖着流星般优雅的长尾,光点时明时灭,看起来美丽无害。它们围绕在时亦尘身边,穿过他的身体,同时囚禁了他的意识。 这是一座残酷的水囚。 一个危险的神被囚禁在了水中。 被约束,被监视,被展览,被暗杀,被吞噬。 在他的身后,一种不祥的液体像是渗出的黑色墨水,张开漆黑的穴口,要将他吞下去。然而,水中的时亦尘对此浑然不觉,他只是闭着眼,只是沉睡着。 裴原呆呆地望着他,眼角滑下了一行泪。 你还好吗? 相间远的声音叫醒了他。 裴原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眨了眨眼,一滴泪又掉了下来。相间远抬起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滴,他这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 竟然对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哭了。 裴原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有种东西闷在他的心中,无法纾解,也无法消散,那到底是什么,他并不知道。 相间远望了望他,又望了望水中的时亦尘,时亦尘的神态始终没有改变,只有头顶的光线微妙地改变了角度,他的五官蒙上了一层迟疑的阴影。 相间远垂下手,做了一个决定:你现在就去游乐园。 裴原又眨了眨眼:嗯? 相间远转过头来,眼神锋利:现在就去。 他重复了一遍,接着握住裴原的手腕,径直朝外走去。 裴原被拽出了房间,手腕抓得生疼,他只来得及再看了一眼水中的时亦尘。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隔离在玻璃之后,神色晦暗不明,似乎想要挽留,却没有可以伸出的手,也没有可以说话的唇。 我先对你介绍游乐园的情况。相间远边走边说,你只能通过液体舱进入游乐园,液体舱里的水现在只是普通的水,但在你沉入水中后,水中就会出现蓝色的浮游生物,那是一种高维度生物,能够让你在水中呼吸,但你的意识会被带进一座游乐园。 进入游乐园后,你要找到一扇门,门后面才是真正的游戏场地。那扇门是红色木门,你很容易就能找到它,门的旁边显示着门牌号,上面的数字会从199随机改变,这代表着99种剧情 等等,你说得太快了。 裴原试图打断他,但相间远没给他机会。 听说我说,门牌号一共是99个,每扇门后都是一个特定的世界,一般来说你要熟悉门后的世界规则才能进去,但现在没时间了,你现在就要进去确认。 相间远一边说着,一边飞快走向前方。 进入门之后,剧情就会开始,你没有反悔的余地,除非杀死一个人格,或者被人格杀死,便无法中止游戏。只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通过蓝眼系统的强制唤醒程序,将你强行拉回现实,但这个程序具有缺陷,如果你潜入过深,信号过于微弱便无法唤醒,此外,一旦使用强制唤醒,你会丢失在游乐园的所有数据,只能重新再来。 相间远语速飞快,强行填鸭式地将知识灌输到裴原脑中。 这是亦尘设置的规则,如果不使用强制唤醒程序,潜入者自然醒来,游乐园中的数据就会保留,类似于游戏存档,比如攻略了一个人格,再次潜入后那个人格依然会是死亡状态,但如果强制唤醒,已经攻略的人格也会重新复活,游戏必须重新开始。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22) 等等,你慢点说。 裴原听得头都大了。他光是追上相间远就不容易,还要消化他的讲解,简直难上加难。 相间远却根本不理会他的抗议,强拉着他往前走,步伐迈得飞快。他的手劲还很大,修长的五指爆发力十足,裴原竟然无法挣脱。 游乐园还有很多规则,但最重要的只有五条。第一:杀死主人格或者所有次人格才能通关。第二:找到执日,才能找到主人格。第三:不要提及任何关于现实的事。第四:游乐园不能使用能力。第五:禁止接触处刑 人。 相间远一番话说完,裴原终于找到了插话的地方:不要接触处刑人?但他不是次人格吗?不接触要怎么消灭他? 这时,相间远总算停了下来:不是不要接触,是禁止接触。在没有消灭其他人格前,绝对禁止接触他。 他回过头来,着重强调了禁止两个字。 这比不要更加危险啊。 裴原觉得不妙:为什么?他很危险? 他的设定很特殊。翼应该也对你解释过,在游乐园中受到的伤害不会影响身体,只是大脑接收到了伤害的讯号,也就是说,只要停止接收讯号,影响就会消失,即使在游乐园死亡,现实中依然毫发无伤。 裴原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相间远顿了顿,然后说:但处刑人不同。他具有具象化的能力,比如他的怒气会变成暴烈的蟒蛇,他施加的伤害同样真实有效,会如实体现在潜入者的身上,如果你一开始就遇到他,你必死无疑。 变成蟒蛇,真实有效,必死无疑。 这些可怕的字眼一个个砸到裴原身上。 他木木地问:那岂不是根本无法攻略? 相间远:当然不是。处刑人也有弱点,他的属性是色欲,也就是说,他不会拒绝情爱。如果你对他献上自己,他就会暂时忘却处刑人的职责,对你手下留情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裴原慢慢睁大了眼:你要我色诱他? 第24章 他的游戏时间 正是如此。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七个人格都是男人。 这一点无所谓,处刑人不会拒绝任何人的求欢。当然,必须是事实上的,亲吻或者性这两种,言语和眼神都不会打动他。所以你最好确保在遇到处刑人时手脚没有被绑住,如果更加糟糕,比如被架上了处刑台,那你就只能等待被处决。 裴原:重点不是这个啊。 裴原机械似的重复:你要我向一个男人求欢。 相间远看了他一眼:你想被杀,还是想活着回来? 贞操和性命,这道选择题可不好做。 裴原转移了话题:如果出卖色相就能得到处刑人的同情,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失去性命? 死亡的危险并不只来自于处刑人,而是游乐园本身。相间远正色道,虽然亦尘将他的世界设置成了游乐园,但实际上,那是他心中的地狱。对于进入的人来说,游乐园只是一个屠宰场。 地狱、屠宰场。 他还真是要去一个了不起的地方。 裴原耸了耸肩:现在你就算恐吓我也没有用了,不如告诉我一些有用的事。 相间远语气一顿,接着说:如果在游乐园反复死去,最终意识将无法回归。如果潜入太深,意识也会迷失,最终心力衰竭而亡。 另外,处刑人对于情爱的反应只是天性,类似于膝跳反射,敲一下膝盖,腿会反射性地弹起,但意识体本身没有反应。处刑人也是如此,他会耽溺于情爱也只是一种反射,一旦停止他就会继续执行任务,也就是处决潜入者。所以在一般情况下,如果你遇到了处刑人,最好的选择是转身就逃。 裴原: 这根本就是天然渣男啊。 上一秒巫山云雨,下一秒修罗无情,这谁受得了。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相间远又说,处刑人不会在开始便现身,只有潜入十次以上,处刑人才会在剧情线中出没。而且,潜入者的死因只有三分之一是被处刑人处决,其余都是因为潜入过深心力衰竭。 裴原: 你觉得这就能安慰到我? 最后,你还会有一个代码。它的作用是抹杀次人格,准确来说,是消灭他们身上的黑暗力量。相间远再次说。 裴原终于有点兴趣了:你是说,只要用那个代码就能消灭他们? 相间远眼神一闪,然后说:确实如此。但代码也有条件,它需要肢体接触五秒才能够生效。 五秒,只是五秒而已。 裴原忽然有了信心:那什么时候把代码给我? 相间远转过头:现在就可以。 说着,相间远又往前走去,他们已经到了三岔路口,再次走向右边的液体舱房间。 他们回到了那个房间,相间远按下了墙壁上的一个按钮,墙壁里立即延伸出一个储物柜,里面放着一块平板电脑。 相间远拿起它,放到裴原面前。 将手放上去,左手或者右手都可以。 裴原抬起了左手,手掌放上去的瞬间,屏幕上忽然亮起,黑暗的底色上浮出一行行奇怪的代码。 接着,他的掌心一麻,同时间,他的手指上多了一些黑色的痕迹,他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些数字,正是屏幕中的二进制代码。 一串串的数字代码脱离屏幕,爬到了他的手上,往他的衣袖间钻去。 裴原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然而屏幕仿佛一块磁铁吸住了他,他的手被紧紧吸附在上面,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代码一行行地输入他的手上,消失在衣服之下。 过了一会,那种手掌发麻的感觉过去,最后一行代码输入他的左手,随即也消失不见。 他移开了手,掀起袖子,却没看到任何代码。 它们去哪儿了? 裴原掀起另一只袖子也没看到代码,不禁一阵狐疑。 相间远放下了平板电脑:它们在你的意识深处,可以带入游乐园中,如果你想要用代码消灭人格,就必须用这只手接触对方。 我知道,是五秒以上吧?裴原说,但我要怎么发动它? 启动的口令就是启动,或者你想要用其他口令也可以,反正你只要想象着它的感觉,说出来或者默念都能够启动它。 我明白了,还有其他注意事项吗? 裴原认真地望着他。 相间远愣了一下,正要说话。 这时,翼出现在了门口。 主人,家族刚刚传来了答复。 翼手中拿着一张回函,也不避讳裴原在场,当面交给了相间远。 裴原趁机偷看了一眼,不过就和他想的一样,回函上面的字全都模糊成一团,根本看不清。 这应该也是和之前一样的保密术,恐怕只有家族中的部分成员才能看到。 相间远扫了一眼,然后对翼说:家族说会派人修理断桥,那两个小鬼先寄放在这里,另外 相间远转向了裴原:还有关于你的事,第一,如果确认你是最终人选,那么在驻留期间将允许你知晓家族成员的真名,但仅限于家族领地范围内。 也就是说,他不用听到一连串的()()了? 这个还算实用。 裴原第一次希望自己就是那个最终人选。 但相间远的脸色不见任何喜色,他捏紧了回函,接着说:第二,确认为最终人选之后,朱利安门德尔将访问本府,并允许驻留至通关之日。 这声音似乎从牙缝里挤出一般,看来朱利安实在不受待见。 翼也有些惊讶:这难道是()()大人的授意? 家族不可能不知道相间远和朱利安相互看不对眼的事,但即使如此,还是将朱利安安排过来,用意似乎是刁难。 相间远手指一用力,回函被捏出了道道褶皱。 接着,他松开了手:不,不是()(),他不会做这种事,应该是()()的意思,他安排朱利安过来,或许是有其他打算。 裴原听得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谁是谁。 第25章 他的游戏时间 相间远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将捏得皱巴巴的回函塞给了翼,接着对裴原说:你都听到了,现在就需要你确认身份,系统已经准备就绪。翼,告诉他怎么操作液体舱。 裴原走到了液体舱边,然而翼的神色却有些迟疑:主人,现在就进入游乐园是否太快了?记忆球还没有 够了,现在就执行计划。 相间远冷冷打断他。 他走到墙壁的镜子前,关闭了显示画面,镜子暗了下来,接着变成了一块透明的玻璃,这原来是双向可视镜,通过电源开关来控制可视方向。 在镜子的后面还有一个操作间,几个白大衣的技术人员坐在里面,正在调试监控屏幕。 相间远对他们命令:启动0号液体舱。 是,先生。 里面立即有人回话,接着,裴原旁边的液体舱自动打开了防护屏障。 脱下鞋子,袜子穿不穿随便你,深吸一口气然后躺进去。 相间远走过来,对裴原说。 翼悄悄退到一边,双拳握成了一团。 裴原看了看他,然后脱掉了鞋袜,他还不想让袜子沾湿,湿冷的黏在脚上也不舒服。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液体舱的水并不冷,他踏入里面,感觉水温正好。 这是恒温水,温度会调整到人体最佳温度,但在那些多维生物出现前,它也只是普通的水,注意不要呛到。相间远扶着他,嘱咐道。 裴原整个人都站在了液体舱中,他扶着液体舱的边沿,谨慎地坐了下去。 水慢慢淹到他了的脖子,很快就会淹过头顶。 裴原不安地望了望四周,他马上就要潜入一个人的大脑,去暗杀一个危险的神,光是想着这种念头,他的手就无法松开液体舱的边沿。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23) 相间远看着他:记住我之前说的规则了吗?尤其是最后一条,禁止 禁止接触处刑人。裴原说。 相间远微微颔首:还有一件事,游乐园的时间和现实不同,游乐园的时间更加缓慢,现实的一小时等于游乐园的一天,你在里面有许多时间,但不要过度沉迷,否则很容易迷失。 裴原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相间远:那么,祝你好运。 裴原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说完,他松开了液体舱的边缘,缓缓躺下,沉入了水中。 那一瞬间,液体舱中蓦然出现了一种闪烁着蓝光的浮游生物,它们无声无息地出现,从容游弋,穿过裴原的身体,带走了他的意识。 同时间,玻璃隔间的监控屏上显示出了裴原的信号。 代号0,讯号已捕捉。 所有指标正常。 情况稳定。 隔间的技术人员很快投入了工作,汇报裴原的情况。 水中,裴原闭上了眼。 他沉入了一片黑暗中,一种像是针扎一样的冷意微微袭来,他感觉在无尽的黑暗中旋转,似乎嘉年华上一曲永不止歇的华尔兹。 但很快,嘉年华停止了,黑暗像衣裳一样脱去。 他睁开了眼。 在另一个世界睁开了眼。 周围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房间,甚至不是在室内。 他站在一片开裂了的混凝土地上,前方是一座荒废的游乐园。 游乐园暮色沉沉,所有设施都停止了运行,像是遭到抛弃了一般。游乐园的门口孤零零地站着一个悲伤的小丑,它的小丑服已经黯淡褪色,握着的气球也都爆了,剩下的线头仿佛死去的蛇,垂向地面。 这就是「他的游乐园」。 游乐园中四处斑驳蒙尘,残破不堪。 裴原走了进去,前方不远处,一座不再转动的摩天轮蹲伏在灰暗的树林前,巨大的圆环如同怪兽之眼,凝视着到来的裴原。过山车的轨道环绕在摩天轮的周围,那些起伏的轨道已经被铁锈啃噬得体无完肤,不少地方甚至断裂脱落。 地上随意地散落着各种缺耳朵少眼睛的玩偶,还有不知哪来的人偶残肢,有时还能看到仿真眼珠在地上滚动。 这仿佛末日一般的景象,是那个人心中的地狱。 没有声音,没有色彩,没有生命,只剩下永恒的寂静没日没夜地盘踞在这里,笼罩在冥冥薄暮中。 而且,十分真实。 游乐园中弥漫着不舒服的森冷凄凉,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鼻翼间还飘来微微的腐朽气息,像是是沉落塘底的烂絮破棉。 他掐了一下手心,疼。 这里是真的,至少他的大脑认为是真的。 这应该就是相间远说的入口,他还要找到一扇门,进去后才是真正的游乐园。 那扇门是红色的,在这个灰蒙蒙的地方应该很好找。 裴原望向四周,空荡荡的旋转木马和破了个大洞的海盗船围绕在他身边,接着,他看到了前方有一座灰色的城堡。 那其实是主题公园,但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鬼屋,城堡坍塌了一角,墙体水泥剥落,露出粉饰在里面的砖头。 那扇门就在那里。 它突兀地出现在主题公园的灰白色外墙上,仿佛被人镶嵌在了里面,它的颜色是一种血浸染过的红色,在这个没有色彩的游乐园里十分违和。 这扇门紧闭着,门上嵌着一个乌黑的金属门把手,上面雕刻着老式花纹。 裴原走过去,试图拧动门把手,但怎么也转不动。 这时,他注意到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纵然言语为人所共有,但多数人立身处世仿佛各有其道。」 「向上的路和向下的路是完全一样的。」 这看起来是从哪里摘抄出来的诗句。 在它们的旁边还有另一行字:「时间亦为尘土。」 这就是时亦尘的名字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像是涂鸦一样的文字。 「金属和火药,请选择一个。」 「死神在此安息。」 「来玩游戏吧。」 「抓到你了。」 「此处禁止进入。」 「我是谁。」 还有最后一句: 「欢迎来到游乐园。」 这些文字胡乱地堆叠在一起,相互争夺着门上的地盘,有时彼此重叠,相互咬合。 裴原抚过最后一行文字,这时,旁边响起了金属的咔哒声。 他闻声看了过去,只见门的右边钉着一个类似门牌的金属装置,上面安着两个黄铜色的金属转轮,分别显示一个数字,现在它显示的数字是00。 但很快,门牌里面的转轮就开始疯狂转动了。 门牌号的数字也不停改变,相间远说过不同的数字代表不同的门,门牌号是从199,一共99种剧情。也就是说,没有0号门。 裴原没来得及看那99个世界的资料,现在只能见机行事了。 他屏住呼吸,看着门牌上变化的数字。 终于,转轮停下了。 门牌数字显示的是13。 这是一个在西方文化中认为是不祥的数字,在一些注重这方面的地方,甚至都不会有13楼,而是改成12B。 裴原握住了门把手,轻轻一转,门锁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第26章 深渊赌场 门开的瞬间,一个热切的声音从门缝中飘了出来。 欢迎来到第一千零一次博弈游戏! 还剩下三十分钟,目前排位第一的赢家金额为一亿三千万! 最终赢家只有第一个! 威士忌,双倍! 大还是小,请下注! 成王败寇,三十分钟后揭晓! 裴原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门后的场景。 里面是一间豪华的赌场大厅,赌场装潢华丽,四处金光璀璨,人潮涌动在华美的枝形水晶吊灯下面,穿制服的侍者端着酒水,来往于衣着鲜亮的宾客之中,就仿佛是电影中的场景。 不同的是,赌场有个主持人一样的男人站在台子上,对着喧哗的人群报幕,在赌场的中央还显示着一块3D投影屏,上面是前十的排名。 空中还有每个人的实时监控录像,显示着每个玩家的情况和赢到的金额。 这似乎是在玩什么游戏。 不过,让裴原最在意的是,这座荒废的游乐园竟然连接着一座豪华赌场,完全是两个世界,然而,赌场里的人却似乎看不到裴原一般,根本没人投来一瞥。 裴原索性直接走进了大厅中,他一进去,那扇红门立即消失在他身后。他一转身,看到的只是一扇普通的玻璃门,显然不是他进来的那一扇门。 他特意走出去,想看一眼外面的景象。 然而,他才刚踏出去,两边忽然各自冒出一个黑衣保镖,同时抓住了他。 警告,博弈时间禁止离开! 黑衣保镖架着他,将他抓回了赌场里面。 裴原摔在地上,口袋里的筹码掉了一地。 这是什么时候在里面的? 他狐疑地捡起筹码,不多不少,正好七个。 保镖凶神恶煞地站在他面前:没长毛的小鬼,看清楚了,这里是深渊赌场,只有赢家和输家才有资格离开! 赌场里面除了输家就是赢家,还能有别的吗? 难道是说不赌钱就走不了? 裴原站起来,趁机询问赌场的规则:你是说没有在赌场里面赢下一局,或者输一局,就不能走? 呵呵,天真! 保镖冷笑了一声。 这座赌场的赢家只有一个,那便是博弈赛的胜利者,能赢下整个赌场的绝对赢家!但是输家说着,保镖话锋一转,输家必须输掉口袋里所有的筹码,才有资格成为输家! 这里的输家门槛也很高。 最后,输家想要踏出赌场,必须留下他的双手! 裴原: 裴原:要怎么留下双手? 他虚心请教,并祈祷着不是他想的那样。 保镖冷笑了一声:我看你还是个小鬼,就破例让你见见世面。 说着,他拎着裴原走了出去。 看到了吗?就是这么留下双手。 保镖指着赌场大楼。 裴原默默看着,这栋赌场大楼有四层,外观看起来是从希腊古城搬来的建筑,只不过,赌场的外墙上嵌满了一双双手,那些手捧成莲花形状,一排排嵌入墙壁中。 这就是输家的下场,双手被砍下来做成了外墙装饰。 不过,只要不是处刑人亲自动手,就算手在这里没了也无妨,就是不能使用那个代码了。 裴原望向了赌场顶层,那后面一扇玻璃窗后似乎有个修长的人影,正在看向他。 但一眨眼,那人影又不见了。 小鬼,这回你明白了吧?保镖恶声恶气地说,你要是明白了,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决定! 当然,其实只要不赌就行了,就既不会成为输家,也不会成为赢家。 问题是,他可没想在这个赌场安家。 裴原收起筹码,解释道:我不是小鬼,我二十三岁了,我是个杀手。 保镖张大了嘴,他的下巴看起来快掉到了地上。 裴原也不理会他,径直走向了赌场里面。 赌场中人山人海,吧台围满了人,到处喧哗热闹。 他扫过全场,台上的主持人还在激情报幕。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24) 恭喜!第一名美咲香子又赢了三千万!她正要打破比赛记录! 裴原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真的赌场,哪有赌场会公告自己的失败?第一名可是赢了一亿六千万啊,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他勤勤恳恳干了这么多的杀手活计,都没有赚到这么多钱。 不过,换个方式想想,如果这个游戏其实是个噱头,赢家的头衔只是为了吸引更多人参加,然后输光一口袋的筹码,那倒是说得通,因为赢家只有一个,这个赢家可能只赢了不到两个亿,但输掉的人加起来,却有上百亿。 但是这些人为何要拼命赢呢? 裴原看了前十名的玩家监控画面,他们有男有女,都像疯了一样赌牌。 尤其是第一名,那个名为美咲香子的女人,她玩的是扑克,激动之时甚至站了起来,将牌扔到桌上,眼中流出狂喜的泪水。 恭喜!美咲香子再赢一千万! 这里的钱真好赢啊。 裴原忍不住感叹着。 这时,主持人再次报幕:还剩二十分钟!如果没有意外,本次的赢家便是赚到了两亿七千万的美咲香子小姐,她将与赌场红牌执日先生共度浪漫一夜! 话音落下,3D公告牌上出现了一个冷峻的身影。 赌场的欢呼声顿时更加热烈。 裴原呆呆地看着公告牌上的人影,几秒过后,他握着手里的七个筹码,冲向了一旁的老虎机。 他总算明白了。 成为游戏赢家就能够见到执日! 唯一知道主人格在哪里的守护者执日! 恭喜!美咲香子小姐再赢三千万! 主持人激动地大声报幕。 裴原咬紧了牙关,不就是两个亿吗? 还有十九分钟,他绝对会赢! 就算他现在手中只有七个筹码,他也会赢到第一! 裴原就是有这个信心。 他抓着筹码,全部塞入了两台老虎机中,然后同时拉下操纵杆。 这种纯粹靠运气的赌博,他绝对不会输。 因为,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他像是被幸运女神亲吻过,无论他做什么,他都会是最终赢家。 比如,只要他买彩票,他就会中奖。 只要他等公交,公交正好就会来。 只要天一下雨,他就正好带了伞。 只要是赌局,他就会赢。 因此,他从来不用等公交,不会淋雨,也不会输。 幸运女神永远站在他的身边。 因为太过幸运,他还曾被拉斯维加斯的赌场扔到大街上,从此成为了黑名单顾客。 区区老虎机,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而且,说实话他也只会玩这个。 裴原信心十足的拉下了操纵手柄,等着两台老虎机里吐出钱来。 两秒过后,老虎机的屏幕发出警报:注意!注意!使用筹码超过赌场规定的最大可用数,全部筹码实行没收处理! 裴原:这怎么回事? 他连忙按下了退钱的按钮,但完全没用,他的六个筹码竟然被吞了,这可是他仅有的七个筹码啊,啊,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裴原欲哭无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主持人十分激动地出来报幕:各位!最后二十分钟里发生了一个超超超爆炸状况!一只幼猫竟然杀入了前十排行!请看大屏幕,那位幼猫级的玩家就是 说话间,排行前十的榜单改变了,第十名被新人顶替了下去,实时监控画面也被替代了。 然后,裴原看到了自己的脸。 主持人举着话筒,指向了他:这就是我们的超超超新人幼猫裴原先生! 赌场的人群发出热烈的欢呼,纷纷看了过来。 裴原像是电脑宕机了一样,反应不过来地望着监控画面。 他眨了眨眼,监控画面中的人也眨了眨眼。 他再眨眼,画面中的人也跟着眨。 裴原: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看了一眼排名榜上的金额,显示的是一亿,但是他刚才玩老虎机可是输光了七分之六的筹码啊,现在他的手里就只有孤零零的一个筹码,到底是怎么杀入排行榜的? 这时,主持人大声说道:幼猫裴原先生手中持有赌场最大面额的终极筹码,每个价值一亿元!他凭借一个筹码杀入了前十榜单! 众人:厉害!太厉害了! 裴原:??? 他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了旁边的老虎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里面被吞的六个筹码也和他手中的一样,价值一亿。 也就是说,六亿,没了。 主持人呵呵一笑:不过,要注意的是,这种超大面额的筹码不能使用在有金额限制的赌博机上,比如老虎机,它注重的是以小博大的精髓,使用筹码面值限制在一万以下,最多可以放入三枚,也就是说,最多用三万的筹码来赌。但幼猫裴原先生一次性放入了三枚终极筹码,一共放了两台机器,因此被机器判定违规,全部筹码没收! 裴原:扎心。 他现在还能去撬开老虎机,把被吞的筹码拿回来吗? 第27章 深渊赌场 很可惜,没收的筹码无法归还! 主持人一锤定音。 幼猫裴原先生本来可以凭借手中的七个终极筹码,一举夺下唯一的赢家之位,但现在却排名第十,就快要被挤出去了,超超超新星幼猫裴原先生,请一定要加油啊! 裴原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脸菜色。 本来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松获胜,现在却一口气输掉了六亿,再怎么样也加不起油了。 不过,看来这就是赌场的规则,只有在赌了一局之后,才会计入玩家排名中,现在他已经赌了一局,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成为赢家,要么成为输家。 赢家可以得到执日的线索。 输家要砍掉双手。 裴原握紧了拳,他必须要赢! 他的运气还是很好的,比如他进入这个赌场,就分配到了终极筹码,而且他鲁莽地去赌钱时,一台老虎机最多只能塞三个筹码,所以他还剩下了一个亿。 还有十多分钟,他肯定能赢! 幸运女神一定是站在他这边! 裴原握着价值一亿的筹码,气势汹汹地杀进了前面的赌桌。 一个侍者端着酒水路过,他顺手拿了一杯香槟,一口饮尽,嗯,味道还不错。 接着,他丢开杯子,走向前方的赌桌。 这是猜骰子点数的赌局,骰子一共三个,玩家准确猜对了每个骰子的点数就算赢,俗称赢三点。这规则简单易懂,不需要策略,也用不着动脑,纯粹是拼运气。 不过,这赌局难度可不小,在赌场的赔率极高,也就是说,大部分玩的人都会输,但如果赢了,就能赢到不少钱。 裴原正好需要这样的赌局。 他走过去,发现赌桌前的人还不少,一般来说,这种赌局大都没人愿意玩,吸引不到什么玩家。 不过,裴原走进去之后就知道了原因,原来心机深重的赌场在这张赌桌上派出了一个神秘优雅的荷官。 他身穿着一件阿拉伯风格的华丽红袍,半遮住了脸庞,只露出若隐若现的眉眼,和殷红的双唇。 衣袍下的荷官微微一笑,骰子碰撞的声音清脆作响,敲击着众人的心房,围观的人群看得心醉神迷。 终于,他纤长的手指放下了骰蛊,吐气如兰:各位,请下注。 他的声音优雅迷人,就像灯光吸引飞蛾一样,人群着魔般下注。 他们纷纷拿出筹码,争先恐后地说出三个数字,什么一二三四五六一一零都出现了,似乎只要把这些数字排列组合一下,总有一个是对的。 不过,一个数字只能说一次,第一个说出来的才是赢家。 见状,裴原立即说:四四六! 他拿出自己的一亿筹码,拍到了赌桌上。 他已经问过了,这个赌桌上没有筹码限制。 众人低低地抽了一口冷气,顿时没有了声音。 荷官的视线从衣帽下穿过来,落在裴原身上,一秒后,他揭开了骰蛊。 答案揭晓,本次的点数是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气。 那三颗骰子的点数不是一二三,也不是四五六或者一一零,它正好四四六。 恭喜这位先生旗开得胜! 荷官低笑着恭贺。 众人随即发出一声欢呼,随即大屏幕上的排名更新,裴原的名次上升到了第九。 恭喜幼猫裴原先生赢得一千万!他似乎开始发力了!距离结束时间还剩下十六分钟,他与第一名的差距还有九千万!他能挑战成功吗?请拭目以待! 裴原赢到了一堆筹码,这些筹码颜色不同,虽然堆成了小山,但也只有一千万,还差很多。 他紧盯着荷官手中的骰蛊,现在必须加快速度,不停地赢赢赢。 荷官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急迫,第二轮赌局很快开始。 一个玩家起身让出了座位,裴原走过去,坐了下来。 三二五。 他再次说出点数,然后将一亿一千万筹码推上前。 全押! 荷官再次揭开了答案。 又猜对了,点数正是三二五! 恭喜,二连胜。 周围再次响起惊叹声。 屏幕刷新了排名,第八了! 接着,第三轮赌局开始。 裴原又将所有筹码押上去,随口说了一个数字:一六五,全押! 荷官再次揭晓答案。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25) 又中了! 恭喜,三连胜! 周围的欢呼声更大了,人群欢呼着簇拥过来。 太厉害了。 竟然是三连胜。 真厉害。 他们看上去比裴原更加高兴,不知何时起,众人的目光已经从神秘优雅的荷官,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裴原浑然不觉,他坐在衣冠革履的宾客中,穿着一身简单的衬衫和休闲服,透出一种掩饰不住的少年气,看上去就好像是准备郊游却误入了大人世界的少年。 他的五官精致,肤色犹如上等瓷器,他的双唇和肤色一样浅,少了一些血色,像是两片失去了颜色的花瓣。 然而,这失色的花瓣却也让人忍不住生出邪念,想要冲上去狠狠亲吻、噬咬,让它染上樱桃般的色泽。 裴原抿着这适合亲吻的双唇,盯着荷官手里的骰蛊,思考着怎样才能赢。 人群贪婪地簇拥在他的周围,按捺着冲动,又蠢蠢欲动。 主持人再次报幕:恭喜美咲香子小姐!两亿三千万!绝对的大赢家! 裴原咬了咬唇,恶狠狠地对荷官说:快点开赌局! 如您所愿。 荷官再次开局。 第四轮开始。 六七九,全押! 恭喜四连胜! 第五轮开始。 三六七,全押! 恭喜五连胜! 第六轮开始。 恭喜六连胜! 第七轮开始。 恭喜七连胜! 第八轮 第九轮 第十轮。 恭喜十连胜! 恭喜掉落十连胜额外礼包,奖励三千万! 恭喜幼猫裴原先生排行第二! 游戏还剩最后五分钟,第一名美咲香子小姐,和超超超新人幼猫裴原先生仅差微妙的一千万,谁才是战胜深渊赌场的最终赢家?期待!太期待了!快让结果揭晓吧! 裴原紧张地汗湿了手心,再开一局,他就能到三亿了,那个美咲香子每次赢的比他多,但花的时间也比他多,他只要不停地保持赢就可以了。 五五三!全押! 恭喜十一连胜! 恭喜幼猫裴原先生暂居第一! 啊,请忽略刚才的话,美咲香子小姐又赢了三千万,继续以一千万优势重回第一! 四二一!全押! 恭喜十二连胜! 恭喜幼猫裴原先生暂居第一!竞争十分激烈! 最后三分钟,最后的角逐,开始了! 裴原面前的筹码已经堆积如山,他完全不敢放松,指不定这最后几分钟里美咲香子又赢了三千万,他马上就会被超过了。 他专注地盯着骰蛊,围在他身边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赌场里的所有人都被他的胜利吸引了过来,肆无忌惮地围在他周围。 不停有人将手搭在他肩上,抚摸他的背,或者干脆搂住他的腰,这些人挤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是谁的手。 裴原没有察觉,他迫切地盯着骰蛊,他和美咲香子已经赢走了赌场半年的营业额,但还不够。 第十三轮开始。 裴原忽然想到这扇门的号码也是13,似乎有某种含义。 不过,这里是东方吧,要避讳也应该是避讳4这个数才对。 裴原一鼓作气说出了点数:三三三,全押! 衣袍下的荷官微微一笑,揭开骰盅。 盖子揭开的刹那,周围忽然鸦雀无声。 裴原的大脑又宕机了,他盯着那些骰子,好像那是三个小怪物。 三个骰子的点数不是三,而是六。 666。 荷官在衣袍下露出了微笑:先生,你输了。 裴原再次确认,点数真的是666。 这、这不可能! 裴原脱口而出。 我不可能输! 因为幸运女神一直站在他身边,因为「洛塔丽的祝福」一直跟随着他。 所以,他一定会赢。 裴原几乎拍案而起:你在作弊!一定是你在作弊! 荷官在那件华美的衣袍下轻轻笑了:你总算看出来了吗? 和你想的一样,我确实在作弊。荷官说道,不过,我在为你作弊哦。这位幼猫先生,我一直在配合你,摇出你所说的点数,让你赢个不停呢,你没有一点感激的想法吗? 裴原愣住了,这个人在说什么? 不过也没事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虽然你没有认出我,让我觉得有些遗憾呢,小猫咪。 荷官优雅地抬起手,扯下了衣袍,他的脸暴露在了光下。 裴原完全僵住了。 面前的男人优雅俊美,言笑晏晏,一头栗色的头发微长,落到了锁骨处。 裴原对这个人有印象,在那面镜子上,他排在第一个。 他是七个人格里面的 引路人风月! 裴原立即回想起了他的资料卡。 风月 角色:引路人 属性:嫉妒 外表:优雅俊美,有一头顺滑的栗色头发,有些长,笑起来诱惑但危险 性格:矜持优雅,外表轻佻,但性格古板,是规则维持者 喜好:喜欢用温柔的笑容迷惑猎物,憎恨其他人关注自己以外的目标 武器:琴弦,操纵 特点:他是游乐园中最容易遇到的人,会将潜入者指向不同的次人格,从而影响剧情的走向。会将惹怒他的潜入者故意推给危险人格。 裴原已经完全懵了。 引路人就在他面前,和他玩了十三轮赌局,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第28章 深渊赌场 各位,特特特大新闻! 赌场的主持人高喊着报幕。 最后三分钟,游戏状况发生特大逆转,超超超新人幼猫先生一口气输光了两亿五千万!失去所有筹码,他以坐火箭的速度成为了博弈游戏的输家!!! 裴原一脸懵逼,他坐在一大堆输掉的筹码前,这些筹码在一分钟前还是他的,现在他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他已经从排名上掉了出去,第一名美咲香子比第二名多出快一个亿,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分钟,屏幕上开始倒计时。 她无疑会成为赢家,然后见到守护者执日。 说不定还会破解游乐园。 而他,他是 输家。 裴原咬紧了牙关,拍案而起。 这不对!他瞪着引路人风月,冲他吼道,你在作弊!不管是让我输还是让我赢,都是在作弊! 赌桌后,风月饶有兴趣地抬起眉毛: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分钟,你还想怎样? 再赌一局!裴原低吼,真正地赌一次,不准作弊!如果我赢了,所有的筹码都要还给我! 如果你输了呢?你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筹码,如果输了,你要付给我什么?风月语气诱惑,笑容勾人。 裴原咬了咬牙:我自己就是筹码。 他紧握双拳,双目如炬:如果我输了,就任你处置。 风月笑了起来:你要向我出卖自己?用你的身体来付款? 风月望着他,红唇边勾起一抹笑:听起来不错,我同意了。 接着,他伸手拿起了骰蛊。 裴原松了口气。 他又有了一个机会,现在美咲香子还是没赢到钱,只要他拿回原来的那些筹码,他就能赢! 幸运女神站在他这边! 倒计时还剩三十秒。 他坐回了位置上,紧盯着赌桌对面的风月。 第十四轮赌局开始了。 骰子在骰蛊中摇晃,发出的撞击声扣人心弦,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场灵魂赌局。 还有二十秒! 风月按下了骰蛊,对紧张的裴原微微一笑:小猫咪,如果你输了,我首先要做的就是用这些骰子堵住你的嘴你实在太吵了。 裴原咬紧牙关:我不会输。 风月赞赏地扬起眉:那么,请下注。 裴原盯着赌桌上的骰蛊,虽然说他无法判断风月有没有出老千,但是成败在此一举,他一定要赢。 他喊出了点数:我押一一一! 众人吸着冷气,为这个大胆的数字捏了一把汗。 裴原环顾了周围,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赌注,是我自己! 四周响起了鼓励性的掌声,众人全都期待地望着裴原。 时间还剩下六秒。 风月微笑着站在赌桌之后,缓缓揭开骰蛊。 时间还剩五秒。 五。 四。 三。 骰蛊揭开了。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26) 众人倒吸着凉气,接着热烈的欢呼声响了起来。 裴原呆呆地望着那三颗骰子,它们的点数全部是1。 他,赢了。 大屏幕上的倒计时变成了0。 超超超大新闻!!! 主持人激动地报幕。 最后三秒钟,情况大大大逆转!!!啊,我都快激动地失禁了!不行,现在还不是去上厕所的时间,我要撑着告诉你们这两个消息,首先,我们亲爱的超超超新人幼猫裴原先生在最后的灵魂赌局中胜出,赢回了两亿五千万! 赌场顿时掌声雷动。 沸腾的人群举杯庆祝,好像赢的人是他们。 裴原坐在位置上,却突兀地有些不安。 主持人说的是两个消息,而且,他没有说他赢到了第一。 他望向了前方,风月神秘地微笑着,手指轻轻捻起那三颗骰子,似乎在测试着什么。 主持人继续报幕:第二个消息,美咲香子小姐在最后一秒钟赢下了三千万! 赌场的掌声更加热烈,高喊着美咲香子的名字。 裴原如坠冰窖。 美咲香子在最后赢了三千万,也就是说 本次博弈游戏的赢家是美咲香子!!! 主持人一脸高潮地喊道。 啊啊啊,我控制不住了,我就要、要去了! 裴原失神地坐着。 没想到,他最后还是输了。 他成了输家。 幸运女神没有在他身边。 但是,也没有办法了。 裴原稍微从赌博的狂热中回过神,有些冷静了下来。 美咲香子应该也是潜入者,他们的目标都是通过游乐园,理论上来说,她赢了和他赢了都是一样的。 而且,他还有其他机会,如果门后的剧情都是类似的世界,都有机会去找到执日,那他还有其他98扇门可以攻略。 一时的输赢不用在意,而且不管怎么说,输了就是输了。 裴原叹了口气,想要起身去透透气。 这时,身后各自伸出一双手,压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回了座位上。 裴原有些恼怒:放开我,我就是想透透气! 然而根本没有人回答他,围在他周围的人微笑着,恭喜他的成就,或者安慰他还有下一次机会,但他们的手却按在他的肩上,将他制在座位上。 同时,更多的手加入进来,肆无忌惮抚过他的身体,为所欲为。 裴原顿时薄怒:放开我!拿开你们的脏手! 他伸手去阻止身上的手,然而,旁边的人状似无意地抓住他的手,按在了赌桌上。 裴原使不出力气,他像被钉在了椅子上,怎么也无法挣脱。 放开我!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裴原冲着这些人大吼。 然而,他们却真的像是听不见一样,还对裴原说着恭喜,安慰他还有下一次机会,同时,他们将手伸到裴原身上,肆意轻薄他。 周围的人欢声笑语,仿佛谁都看不见裴原的窘境。 这些人疯了。 裴原动弹不得,气红了脸。 前方的风月却饶有兴趣地望着他,欣赏着他的反应。 裴原立即明白了:是你做的!你的能力是操纵,是你控制了他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我准备履行我的承诺。 风月笑盈盈地拿起那三枚骰子,绕过赌桌朝他走来。 他说过如果他输了,就用骰子堵住他的嘴。 裴原忍着怒火说:但是我赢了!虽然不是第一名,但我赢了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或许是这样呢。 风月走了过来,把玩着那三颗骰子。 不过,你没有认出我,让我有些嫉妒呢,你只顾着看执日,你就这么想要找到他吗? 裴原眼神一亮:你知道执日在哪? 果然,你是为他而来的。 风月笑容一冷。 不过,他马上又笑道:我当然知道执日在哪,但在我满意之前,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现在张开嘴,让我把它们塞进去。 裴原当然不肯:这样没有好处,我们可以商量一个办法,然后 他正说着,后面忽然伸出一双手,一只手按住他的额头,固定住他的脑袋,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了嘴。 这样才对。 风月恶劣地笑着,将骰子一颗颗扔进他的嘴里。 接着,他控制着那双手合上了裴原的下巴,随即又捂住了裴原的嘴,防止他将骰子吐出来。 裴原含着骰子,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呜地控诉着。 着急中,他试着使出他的能力,脱离这里的时间,然后摆脱这些脏手。 然而,他和往常一样使出了「精准的送行」,却什么也没有什么发生,周围的人依然高声笑着,那些手仍然在身上肆意亵渎。 他的能力没有起作用。 裴原瞬间失去了血色,他想起了相间远说的规则,游乐园中不能使用能力。 「精准的送行」,在这里没有一点用。 他被压制在座位上,手无寸铁,被迫忍受着无数只手的亵渎。 风月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小猫咪,你要接受惩罚。 裴原瞪着眼睛抗议,什么话也说不出。 风月微笑着欣赏他的狼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亵玩,这样的暴力正在打碎这个优美的瓷器。 裴原一阵恶寒,忍着屈辱,怒火中烧。 他看向周围,赌场里一片欢声笑语,施暴者们其乐融融,似乎没有人看到他的遭遇,也没有人关心。 这不是真的。 他拼命催眠自己。 这个赌场,这里的人,还有这些脏手,都不是真的。 这只是一个游戏,一个该死的变态游戏,他来这里是为了他的妹妹,将她从死亡的深渊中带回来。 没错,就是这样。 这只是游戏,这里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然而,他身上的手却愈发过分,满是恶意地掐了一把。 裴原猛地挺起身子,几乎要从座位上滑落。 周围的欢笑声变得更大,他们在他周围举杯庆祝,似乎他的屈辱只是下酒菜。 风月笑盈盈地站在一米开外,对他的屈辱感到愉悦。 裴原的眼中泛起泪光,他已经逃不走了。 离开游乐园的方法只有三种,被人格杀死,或者杀死人格,以及系统程序强制唤醒。 现在三个条件都不符合。 裴原脆弱地闭上眼。 但紧接着,那双眼睛又蓦然睁开。 他愤愤地盯着风月,一个想法忽然冒了出来。 现在他的嘴里塞满了骰子,如果他吞下去,会不会回到现实中? 他的心中燃起报复性的快感,奋力吞下了嘴里的骰子。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关于更新时间,本来我在给一个小天使的回复中说周一就会恢复到正常的晚上九点更新,但并没有! 我看了一下新晋榜,虽然貌似进入了分频新晋,但最重要的书城新晋,还差得远呢呜呜呜,真实地枯了 所以下周还是砸字数的一周,更新时间不定,但都是在0+3+3+3+3+3的时间上更新,保守估计会更六七□□万字吧我也不太确定,什么时候进了书城新晋我就通知你们(枯了) 每次都是被逼到无路可走才选择最难的路,这貌似就是我一直的人生,不多说了,我爆肝了! 第29章 深渊赌场 风月一眼看出裴原的动作。 他眼疾手快,掐住了裴原的喉咙。 给我吐出来! 他阴着脸低吼。 说话间,周围的人群安静下来,纷纷往后退。 缠在裴原身上的手也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风月一人掐着他。 风月捏着他的脖子,将他甩到赌桌上。 裴原摔进了他赢来的一堆筹码中,猛烈的撞击让他松开了口,吐出了卡在喉咙里的三颗骰子,用力咳嗽着。 风月收起笑容,走到他面前,捏住他的下巴。 你就这么喜欢这些小玩意?用来堵住你的嘴还不够,你还想吃掉它们? 裴原撑着手臂,从一堆筹码中爬起来,还在咳嗽不止。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如你所愿。 风月又笑了起来,那笑容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我会让你好好吃下它们。 他捏起了桌上的骰子,那颗骰子上还沾着裴原的唾液,表面晶莹顺滑。风月拿起骰子,走向裴原身后。 咳咳你想做什么! 裴原咳嗽着试图爬起,这时,旁边出现两个黑衣保镖,将他按在了桌上,裴原被迫趴在桌上,陷进他赢来的那堆红红绿绿的筹码里。 放开我!风月!他大喊道。 为什么要放开你?小猫咪,我只是在满足你的心愿。我早应该这么做了,用它们堵住你的嘴,上下都是。 风月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那枚邪恶的骰子。 裴原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他要在这个见鬼的地方,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他们赌博的工具侮辱他。 他扭动着身体,试图逃走。 赌桌上堆积的筹码因为他的挣扎而塌下,一个个掉下了桌子,但没有人在意。 接着,他感觉皮带松开了。 一只手粗暴地扯下了他的裤子。 风月!住手!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27) 他感觉到了骰子的棱角。 裴原通红了眼,厉声道:我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原谅你! 风月无所谓地一笑:为什么我需要你的原谅? 或许你不会,但是,另外的你会的,那个你被关在了水中,和我们一样无法逃脱,只是被人控制的囚犯! 裴原大声说道。 风月的笑容冷却,阴森森地望着他。 裴原瞬间想起来,相间远告诉过他不能在游乐园说现实中的事,等等,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来着? 裴原紧张地等待着,生怕这个引路人一言不合就下手。 然而,他感觉骰子移开了。 风月走到他面前,他像换了个人似的,面色阴沉。 他扬起手,随即,抓着裴原的保镖松开束缚,退到了一边。 小猫,你说我无法逃脱? 风月的声音冰冷。 裴原从筹码中抬起头,风月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他的样子和刚才完全不同,却像是那个人。 你是 时亦尘。 这个名字到了裴原嘴边,然而风月的目光森寒冷酷,警告地望着他,那个名字就是无法说出口。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风月,不,时亦尘说道。 他威慑地开口,那双眼睛似乎要吃人一般。 裴原咽了咽口水:但是你现在不是没动手吗? 我随时可以动手。时亦尘说,不是让你虚假死去,而是确切有效地结束你的生命,留给他们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 你果然知道现实的事,所以你是什么?主人格吗? 裴原爬起来,赤条条地站在他面前。 时亦尘别过头:给我穿好。 哦。 裴原连忙提起了自己的裤子。 这时,他注意到周围的人都一动不动,在时亦尘出现后,赌场的时间似乎被静止了。 这里和你想的不一样,你还有选择,离开这里,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否则你很快会变成一具尸体。时亦尘威胁道。 裴原反而有些好奇:你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吗? 时亦尘:当然不是。 裴原接着问:既然你有理智,知道现实的事,那你应该明白你的哥哥相间 闭嘴! 时亦尘忽然冷喝。 裴原停下来,他看到周围静止的人似乎动了一下,似乎是挣脱了控制,就在他提到相间远的瞬间。但他一停下来,那些人又恢复了静止。 时亦尘的表情也有些奇怪,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裴原明白过来:你难道没有控制权? 这里不是我的世界。时亦尘硬邦邦地说。 只要提到现实中的事,你就会失去这里的控制权?裴原问。 时亦尘紧抿着唇,没有回答。 这就等于默认了。 可是这里不是你营造出来的世界吗?为什么你自己却控制不了?他问。 那么,我又是谁?时亦尘问。 裴原望着他的脸,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 这个人的脸是引路人风月,特征是栗色的长发,优雅的身姿和诱惑的笑容,但时亦尘的发色是黑色,五官冷峻,不苟言笑。 你建造了游乐园,却无法控制它。裴原喃喃道。 时亦尘一言不发。 他走过来,然后说:你潜入不深,现在离开正是好时候。 说着,他抬起手,一道光芒从他的掌心中出现,形成漩涡般的风流,扩散到了裴原面前。 裴原不敢置信:你要将我送出去? 时亦尘冷冷回答:闭嘴,难道你想在这里被□□? 光芒笼罩了裴原,强烈的风流吹起了他的发丝,他仿佛是一片被风吹起的叶子,感觉自己就快脱离地面。 一种力量吸住了他,拉扯着他往后倒去。 他勉强稳住身体,往后一看,却看到了自己躺在水中,两个身影站在他的周围,近处的人是相间远,稍微远一些的是翼。 这是地下实验室的房间,技术人员正在隔间里面忙碌。 代号0,讯号已捕捉。 所有指标正常。 情况稳定。 他听到他们汇报着情况,他马上意识到这是现实,他正处于游乐园和现实的边缘,摇摇欲坠。 他的身后是现实,面前是游乐园。 只需要一步,他就会跌落到现实中去。 不要再过来,不要再走进这个地狱。 时亦尘说着,手中的光芒愈发强烈。 一种无形的力量推着裴原,将他往现实那边推。 住手,快停下来! 裴原勉强站稳,但已经撑不住了。 时亦尘根本没有收手的打算,他铁了心要将他赶出去。 裴原握紧了拳,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望着他说:我知道你是谁,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你,这个世界是你,这座游乐园是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是 说着,推来的力道减弱了。 与此同时,赌场里面僵住的人像是机械一样转动脑袋,朝他看了过来。 时亦尘微微皱起眉,不赞同地望着他。 裴原稳住了脚步,他仍然能感觉到推来的阻力,空间中似乎有一堵墙在阻拦他,禁止他再回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迈出了一步。 你的名字是 闭嘴! 时亦尘冷着脸阻止他。 然而,裴原冲出阻力,喊出了他的名字。 时亦尘! 一瞬间,光芒和阻力都消失了。 四周一片死灰一样的寂静。 空中飘下了一些灰烬般的东西,似乎是黑色的雪。 时亦尘站在他面前,孤寂地伸出手,面容冷清,却也悲伤。 有那么一瞬间,裴原以为他会走过来拥抱他,或者他走过去,拥他入怀。 但紧接着,一股爆炸性的力量冲向了他。 裴原受到冲击,身体猛地飞了起来。 轰的一声,他摔进了人群中。 人群惊叫着逃开,裴原被冲击力甩到吧台上,胸腔剧震。 他吐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小猫咪,你太不乖了。 风月冷笑着走了过来。 裴原擦了擦嘴巴的血迹,勉强抬起头,这个人的确是风月,时亦尘已经消失了。 他刚才说出了他的名字,准确地提及了现实的事情,所以时亦尘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控制,风月重新占据了这个身体。 你违背了秩序!风月愤愤地控诉,你怎么敢!你在将我们引向死路!只有你绝对不能原谅! 风月捏紧了手指,他手中的骰子立即化为了粉末。 你必须被处决! 风月眼神冰冷。 他一挥手,随即有两个人架起裴原,像拖尸体一样将他拖向隐藏在大厅暗处的电梯。 刚才的撞击后遗症还没有过去,他觉得恶心,又想吐,身体像卡车碾过一样,快要散架了。 他任由保镖拖着他往前走,这样还节省一些力气。 他们很快到了电梯前,保镖按下了去顶层的电梯键,裴原回想起他在赌场门口观望时,顶层似乎就有一个人。 那个人会是谁? 裴原浑浑噩噩地想着,大脑却仿佛被放到了豆浆机搅过一遍,怎么也搞不清。 很快,顶层就到了。 他又被拖出了电梯,根本无力反抗。 出了电梯,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目的地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裴原觉得自己正在赶赴刑场,这条走廊就是去刑场的路。 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不祥地紧闭着,等待着它的访客。保镖踩着大理石的花纹前进,离那扇门越来越近了 裴原调动起最后的一点乐观,想着现在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他别无所求,只要那扇门后面不是处刑人就行。 第30章 深渊赌场 保镖拖着他,离那扇门越来越近。 然而,保镖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裴原注意到这一点,勉强瞧了一眼,却看到保镖双腿颤抖,架着他的手也抖个不停。 这两个壮汉保镖,看起来比他还害怕。 终于,他们来到了门前。 大、大哥,今天的饵、饵料带来了。 保镖战战兢兢地敲了敲门。 这时,门后面忽然传来桌椅倒下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暧昧不清的哭泣。 随即哭泣声又消失了,响起一种黏糊糊的吞咽声,似乎是有什么动物在进食。 裴原听得头皮一炸,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时,房中人淡淡应道:进来。 这声音冷淡无情,听起来应该是这些保镖口中的大哥。 保镖瑟瑟发抖地低着头,推开了门。他们如临大敌般将裴原扔了进去,裴原摔在一张羊毛地毯上,吃了一嘴的毛。 等他吐出嘴里的毛,身后的门已经关上,那两个保镖已经逃之夭夭。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28) 裴原艰难地撑起身子,转动眼珠,试图看清楚房间的景象。 就是这时,他看到了那一幕。 一个女人躺在他身边,她的发丝如同黑色的瀑布,凌乱地散开在地上。在这流淌的瀑布间,是女人苍白的脸。 裴原立即认出了她,她是博弈赛的赢家,美咲香子! 她的嘴唇惨白,双目圆睁,死死地望着前方,手臂朝前伸出,似乎要抓住什么。然而,她不可能再抓住任何东西。 她已经死了。 她的表情已经凝固,死亡爬上了她的脸,她已经无法动弹。 但是,她的身体还在摇晃。 裴原接着往下看去,瞬间瞪大了眼。 一条金色的巨蟒从房间另一头的帷幕间伸出,庞大的身躯盘踞了半个房间,它蠕动着躯体,往后撤退,女人的身体也随之移动。 巨蟒咬住了她,已经将她吞下一半。她的上半身完好无缺,腰以下的部分却消失在血盆大口中,一点点被吞进腹中。 女人缓缓从他面前拖走,她的眼中流下未干的泪。裴原的目光和她的眼撞在了一起,那双眼盛满了恐惧、绝望还有强烈的渴望,似乎在对他求救。 救我。 救救我。 一瞬间,裴原忘记了自己处境,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 他拼命伸长了手,用力去抓住蟒蛇嘴里的女人。 有那么一秒,他感觉自己碰到了对方的手指,他可以做到,他能救出这个女人。 然而在下一秒,女人的身体便迅速往后退去。 巨蟒咬着她的双腿,退入重重帷幕之后,她的身体在地板上拖曳,顷刻间消失无踪。 不!放开她!放开她! 裴原大喊着,他从地上爬起,试图冲进那些厚重的帷幕后面。 他得去救那个女人! 虽然她看起来已经死了,但现实中的她说不定还有救! 她和他一样,也是潜入者啊! 裴原奋力爬了起来,这时候,一个身影从后覆盖了他。 有人站在了他后面,那个身影无声无息,裴原被他的影子笼罩,如同被捕获的羔羊。 他的身体反射性地僵住,不敢再有动作。 相间远的话回响在他耳边:他的怒气会变成暴烈的蟒蛇,他的伤害同样真实有效。 对上了,刚才的那条金色巨蟒绝对就是蟒蛇,也就是说他遇到了第二个人格。 但这句话形容的是 裴原的嘴角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他四肢朝地,跪在地上,勉强地扯出了一个不可能的笑容。 没错,这是不可能的。 刚才一定是他看错了,他看到的不是什么巨蟒,只是一根绳索。 女人是被绳索捆走了,或许根本没有出现过,她可是赢过了他的游戏胜利者,她应该是去见执日了才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刚才的事情搞不好就是幻觉,没错,就是这样。 他不可能这么快就遇到处刑人,而且相间远也说过了,处刑人只有在潜入十次以上才会出现,他才潜入一次,就是这一次。 所以现在站在他身后的,绝对、完全、一定不可能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处刑人。 这只是一个误会。 笼罩着他的阴影又往前了一些,彻底罩住了他的身体。 裴原咽着口水,心脏紧张地狂跳。 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那个人站在他身后,没有什么动作。 然后,他听到身后的人说:转过身。 对方淡淡下令,不容抗拒。 裴原顺从地翻过身,坐在了地上。 他和对方的姿势变成了面对面,他也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他就站在前方,一身修长的黑色风衣,居高临下,气势逼人。他的五官是一种不可思议地冷俊,英挺的鼻梁与眉眼仿佛出自上帝之手,双眼是一种摄人心魄的血红色,此刻正微微眯起,冷冰冰地刺向了地上的裴原。 右手,给我。 他再次开口,每次都是命令式的语调,但语气颇为冷淡,似乎对方不遵从命令也无所谓。 裴原不明所以,但那双血眸望着他的瞬间,他像是中了魔怔一般,乖乖伸出了右手。 那人握住他的手,接着移动两步,到了他的身后。 裴原被他的行为迷惑住了,他好歹是一个杀手,也知道怎么看人,这个人忽然出现,身上却没有一点杀意。 他靠近时,裴原闻到了一些冷香的气息,他有些清醒了,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得好好回想起这个人是谁。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忽然一阵剧痛。 啊啊啊 他冷不丁惨叫出声,眼角疼出了泪水。 那阵钻心的痛蔓延到整个背脊,他的右胳膊耷拉在身侧,已经脱臼了。 裴原愤怒地抬起头,瞪着身边的男人。 这个人竟然卸掉了他的肩膀! 对方又绕到了他的左边,淡淡道:左手,给我。 给你个大头鬼! 裴原已经明白了,这手要是伸出去了,绝对又会被弄脱臼! 他才不要! 裴原紧紧用手抱住了自己,一副不合作的模样。 对方也不着急,他慢慢看了他一眼:你的肋骨受伤了,不严重。 肯定在赌场大厅弄的,他可是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到了这个人嘴里却是不严重。 站起来。 他又命令。 裴原生出了逆反心理,根本不想理会他的话,但一直坐在地上,这个姿势也对他不利。 他想了想,还是抱着脱臼的胳膊,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 不过,他只站了一秒。 下一秒,他忽然离开了地面,腾空而起。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他的背撞到坚硬的墙壁,又碰到脱臼的肩膀,他才明白自己被踢飞了。 名符其实地被踢飞了。 他呕出一口血,身体顺着墙壁滑落,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这时,他才感觉到痛,身体仿佛被卡车反复碾压来碾压去,即将陷入崩溃的边缘。 紧接着,一个人影笼罩了他。 裴原一阵发冷,他抬起头,望着面前冰冷无情地恶魔。 他刚才一脚踢飞了他。 他再也骗不了自己了,这个人就是处刑人! 黑发,红眼,巨蟒,这些都是他的特征! 他就是处刑人印水! 这个冷酷无情的混蛋! 裴原忍着痛,愤怒地瞪着他。 印水站在他面前,淡淡地说:左手。 休想! 他才不会将手交出去! 裴原被怒火冲昏了头,他完全忘了面对这个人格的恐惧,固执地护住自己的手不肯放开。 印水用刀一样的视线审视着他,一寸寸剥开他的身体。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裴原的左腿上。 裴原头皮一麻,这个混蛋该不会是要 等等!我告诉你,我不是 裴原的话还没说完,印水已经抬脚踩在他的膝盖上。 他控制不住地惨叫:混蛋啊啊啊!!! 印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鞋底继续碾压。 膝盖骨仿佛碎裂开来,剧痛钻心。 混蛋!放开我! 裴原狂乱地喊着,试图用完好的那条腿踢开这个恶魔,但他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不过是徒劳而已。 明明这里只是大脑创造的世界,为什么会如此痛苦? 不、不要了,求你 只要能摆脱这种折磨,让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他不争气地求饶,泪水从他眼中落下来。 闭嘴。 印水冷不丁地说,语气冷淡得似乎只是看到土里钻出一条虫子。 停止你的噪声,我就放开。 裴原听到他这么说。 他泪眼朦胧地咬住嘴唇,阻止喉咙中的哽咽和惨叫继续溢出来。 他是一个杀手,他知道一些杀手喜欢折磨人,享受着被害者的惨叫和求饶。但另一些甚至连被害者的叫声和眼泪都要剥夺,而惨叫和哭泣,是普通人缓解痛苦的唯一途径。 这个人比他们都要残酷,他根本不在意被害者,他只是在执行任务。 他是一个处刑人。 裴原忍着痛,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游戏,一个疯狂的游戏。 他会活下去,他一定会赢。 他咬破了嘴唇,指甲刺入掌心,努力将意志从身体的痛苦转移到其他方面。 终于,他停止了哭泣。 即使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滑下。 印水看了看他哭得一塌糊涂的脸,移开脚,放开了他。 裴原如受伤的小动物般,轻轻呜咽了一声,但马上就收进了嘴里,害怕发出声音。 就在刚才,他有了一个主意。 他眨了一下眼,让挡住目光的泪水滑下了脸。 处刑人俊美冷酷的身影重新映入了他的眼中,他望着这个人,虚弱地问:你不要我的左手了吗? 印水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古怪,裴原的服从反而让他警惕起来。 不过,裴原已经伸出了左手。 处刑人难以拒绝他的本能,他仍然要执行他的任务,处决这个潜入者。 印水抓住了他。 然而,裴原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肌肤对肌肤,亲密无间。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29) 成功了! 裴原想着那些代码,在心中默念了启动。 他使用了左手上的死亡代码,他能感觉到那些潜藏在意识深处的代码活跃了起来,慢慢朝流入他的左手。 接下来只要撑过五秒就行,只要五秒,他就能杀死这个处刑人! 倒计时开始了! 第31章 深渊赌场 印水低下头,望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 裴原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如果现在被挣脱,他就会前功尽弃,而且还不知道后面有没有这种机会。 现在只能拖延时间。 他勉强扯出了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我想要吻你,你能过来一点吗? 没错,他要实行色诱。 按照相间远说的,这个人不会拒绝情爱,那么他就用这个引开他的注意。 印水冷淡地望着他,无动于衷。 糟糕,语言和眼神的暗示对他不起作用。 裴原连忙补救,他扯着印水的手腕放到嘴边,迟疑了一秒后,他吻了上去。 他一边吻,一边注视着印水的反应。 印水的脸色还是没有改变,但也没有再伤害他,或者挣脱。 这应该是生效了吧? 裴原不太确定,还有现在是几秒了?三秒,四秒? 忽然,面前的人影矮了下来。 印水蹲在他面前,目光落在他的嘴上。 一直盯着,有些专注,有些不解。 那双通红的眼微微缩起,聚起了丝丝欲望。 裴原一愣,他敢肯定色诱绝对生效了。 这个人果然无法拒绝情爱。 他一狠心,闭着眼将自己送上去。 唇与唇碰在了一起,一开始双方都很生疏,但马上就像是天雷勾动了地火,印水有了反应,他按着对方,反扑过去,似乎要将他吞下。 裴原顿时招架不住,这个处刑人如同沉默的火山,瞬间喷发出来,滚烫的岩浆完全包裹了他。 裴原甚至感觉自己无法呼吸,除了被带入那热烈的深渊中,他什么也做不到。 但即使在这时候,他也没忘记自己的目的,他紧抓着印水的手腕,启动着死亡代码。 一秒、两秒、三秒 五秒过去了。 裴原被吻得七荤八素,但印水就和没事人一样,仍在持续不停地反攻他。 他甚至伸手抱着他,走向了旁边的处刑人座位。 裴原糊里糊涂地叉着腿,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嘴唇还是在对方的控制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秒已经过去了,绝对过去了! 为什么这个人还活得好好的,还对他亲个不停? 裴原又启动了那个代码,并专心数了时间。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印水放大的脸,依然完美无缺。 但这个人为什么还没死! 裴原感觉对方的手已经伸到了不妙的地方,他有失身的危险了。 他连忙挣脱了他,喘着气瞪着近在咫尺的印水。 他的双颊绯红,气喘吁吁。反观印水,他面色寡淡得好像只是吃一口生菜,还是那种没有加沙拉酱也没有其他味道的生菜,但上天作证,这个人刚才可是和火山一样热情啊! 印水凝视着他:你是谁? 我、我 裴原被失效的代码打击得语无伦次,他忽然想到这些次人格应该是没有现实的记忆,或者被设定了禁止解读现实,所以他就算说我是你爸也没关系吧? 裴原壮着胆子,真的说了出来:我是你爸! 这一声说得气势十足,全然没有一点刚才还行过云雨之欢爱的羞赧,而且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还坐在对方的大腿上是一件怪事 印水淡淡地看着他:马尔斯已经死了。 裴原:!!! 裴原: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印水没有开口。 这时,裴原忽然觉得眼前的有些熟悉。 他慢慢睁大了眼:你该不会是 是时亦尘。 他的沉默更证明了这一点。 裴原恼羞成怒: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刚才。时亦尘说,你亲他的时候。 裴原:色鬼。 一亲就出现了,妥妥的流氓。 我没办法反复出现,隔间太快了,你必须离开这里,马上。时亦尘说。 裴原:我也想出去,但是代码失 说着,他忽然闭上了嘴。 代码是用来杀死次人格的,不,或者主人格也一样可以杀死,但是不管是什么人格,都是时亦尘的一部分,也就是变相地杀死他。 不该在他面前说这种的话的,他们明明是对立的关系。 我现在就离开。 裴原试图从他腿上滑下去,但他一动,受伤的左腿又钻心地痛。 时亦尘看了他的腿:我不能在这里治愈你,他们会发现,但是你只要回去,他们就治愈你。 这里的两个他们应该是不同的。 裴原乖乖点了点头,他现在不是处刑人的对手,而且也不能用代码杀死他,这件事很奇怪,他必须向相间远问清楚。 时亦尘将手放上他的胸口,之前在赌场出现的光芒再次出现,笼罩了裴原。 不要再进来了,这里是脑髓中的地狱,是你们所有人的坟墓。 时亦尘低声说道,他施加力量,将裴原推回现实中。 裴原没有回应他,也无法回应这个人。 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暗杀他,为了他的妹妹,他必须这么做。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裴原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他现在的容貌和水中的他完全不同,但那种气质是一样的。那种阴郁又孤寂的气息囚禁着他,也吞噬着他。 对不起。 我无法拯救全部的你。 裴原愧疚地望着他。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时亦尘开口道:这不是你的错。 你没有任何错。 错的人是我。 以及,这个将你伤害的世界。 时亦尘深深望着他,忽然他倾身过来,想要将一个吻落到他的额心。 就在这时,门猛地被一脚踢开。 一个轻欢的声音响起。 大哥,我买到了冰淇淋! 说着,一个金发的男孩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裴原反射性地看了过去,走进来的男孩金发碧眼,大约十二、三岁,长着一张无辜的娃娃脸。他的手里拿着两个草莓圣代,他舔了一口圣代上的鲜红草莓酱,也歪头望着裴原。 即使看到裴原坐在印水腿上,他脸上灿烂的笑容也没有改变。 裴原回过神来,他发现光芒不见了,而他还在这里,也就是他没有被传送出去。 男孩的到来打断了时亦尘的传送,而且,印水又回来了。 大哥,这个是新的饵料? 男孩看向了印水。 忽然,裴原又是身体腾空。 他被印水狠狠推开了。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他就摔到了地上,身体仿佛车裂一样疼痛。 印水冷淡一瞥,转头对男孩说:蓝金,他交给你了。 好的,大哥。 男孩欢快应下,他的名字是蓝金。 蓝金。 这个名字也在出现在资料卡,也就是次人格之一,裴原记得他的属性是饕餮,喜好甜食,性格天真无邪,有天使一样的脸,却没有一点道德感,杀人不眨眼。 他的角色是服从者,现在看来,他还是处刑人的服从者。 冷酷无情的处刑人,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童颜杀手。 这个组合,简直糟糕透了。 这时,蓝金举起两杯草莓圣代:大哥,我能不能先把冰淇淋吃了再干活? 不行。 印水一口回绝。 蓝金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草莓圣代:但是,如果不早点完成的话,冰淇淋就融化了。 印水瞥了一眼他的草莓圣代,继续下令:速战速决。 蓝金垮下肩膀:我知道了。 他放下了草莓圣代,还不忘念叨:大哥,你可不能偷吃哦,不然就算你是大哥,我也会和你拼命的。 印水神色冷淡,看都没看桌上的草莓圣代一眼。 蓝金这才放下心,走向了裴原:好了,这位破破烂烂的先生,我们要快点完事,快选择一个。 说话间,他从身后摸出了一把猎刀,以及一把手枪。 金属还是火药,请选择一个。 蓝金分别拿着刀和枪,满脸笑容,好像是在提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请求。 裴原望着他灿烂的笑容,胃里泛起了酸水。 这些人格毫无疑问都是怪物,身为正常人,他什么都不想选。 哇,你的视线在金属上多停留了0.05秒,那就是它了。 蓝金握住了刀,爽快地决定了刑具,那把枪则被扔到了一边。 裴原脸色苍白,虽然他知道蓝金的伤害不是真的,但即使在这个地方,他也不想被折磨,更别提处刑了。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30) 这里是真实的脑髓地狱,那些声音,肩膀脱臼、膝盖碎裂,以及他的惨叫声,它们是如此尖锐,根本无法用一句这是幻觉的催眠来抹杀。 他不想再受折磨了。 裴原单手撑着地板,往后挪去。 这位破破烂烂的先生,请不要逃,好吗?不然我下刀会失去准头,给大哥丢脸的。 蓝金走上前,他每走一步,裴原就往后退一点,但即使是这样简单的挪动,对他来说便十分艰难了,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直接牵动他的伤口。 裴原已是冷汗涔涔。 这时,蓝金灵巧地扑上来。 冰淇淋就要融化了,我已经等不及了。 蓝金坐到了他身上,裴原的动作彻底被他压制住了。 他躺在地上,哪都去不了。 蓝金坐在他身上,一脸天真地打量着他。 那么,先从哪里开始呢? 第32章 深渊赌场 蓝金举起了刀,依次望过裴原的身体部位。 先处理眼睛?还是耳朵?或者肋骨?手臂也可以哦。 蓝金轻快地念出了身体部位的名称,他每说出一个部位,裴原的脸色就白一分。 难道他就真的要在这里被折磨至死? 这时,蓝金抓起了他的左手,像在研究该怎么下手般审视着。 这是个好机会! 代码就在他的左手上,他决定再赌一次。 只要五秒,五秒的肢体接触就能杀死他! 裴原下定决心,启动了代码。 一秒。 蓝金还在研究他的手。 两秒。 蓝金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决定了要怎么做,就要松手了。 裴原连忙反握住他,同时拖延时间:你、你的名字是蓝金? 三秒。 蓝金歪头看着他。 还得继续拖延时间,裴原绞尽脑汁,继续胡扯:我听说过你,你、你 三秒,不,是四秒了。 裴原忽然结巴了,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话。 已经五秒了。 蓝金完好无事,歪头看着他。 这个所谓的代码一毛钱用处都没有。 他真的要死在这个地方了。 裴原悲惨地转过头,他看到旁边的印水,那个处刑人完全无动于衷,蓝金扔出去的枪也太远了,再给他两只手也够不着。 等待他的除了死亡还是死亡,他真应该在赌场大厅就听从时亦尘的话,乖乖被他推出去。 裴原后悔不迭。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桌上的草莓圣代。 他灵光一闪,连忙望向蓝金:你、你喜欢冰淇淋吗? 这个金发男孩立即点头:我最喜欢了! 他高兴得像个有糖吃的孩子:所有糖分中我最爱冰淇淋的味道,它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糖。 那只是奶油而已。 不过,这一招果然有效,裴原又给自己拖延了几分钟。 我也喜欢冰淇淋。裴原急切道,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冰淇淋店,它的名字是什么来着?哦,是叫小熊与蜂蜜,店里据说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冰淇淋。 这是真的吗? 蓝金的蓝眼睛里满是向往,举刀的动作也迟疑了。 裴原连忙点头:当然是真的,那家店的招牌冰淇淋就叫做草莓与蜂蜜圣代,用最大颗的草莓切开,放在香甜的鲜奶油上,然后涂上金色的蜂蜜,非常非常好吃,咬上一口的感觉就仿佛到了满是糖果的世界。 我记住了,它的名字叫小熊与蜂蜜,我现在就想尝到那种最好吃的冰淇淋。蓝金期待得两眼放光。 裴原果断摇了摇头:不行,那家店只有我能找到,实际上,它就是我开的,我现在得赶过去开店,否则那种最好吃的冰淇淋就再也没有了。 这可不行,那种冰淇淋必须存在。蓝金似乎相信了。 裴原十分诚恳地望着他:那你能放了我吗?如果你放我走,我绝对会让你吃到最美味的冰淇淋。 蓝金犹豫地握着刀,接着下定决心:我会放了你 裴原一阵狂喜。 这时,蓝金露出了笑:我会放了你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破破烂烂的先生? 裴原僵在了地上,冰冷的刀刃抵上了他的脖子。 蓝金握着刀,满脸笑容:当然是骗你的,我怎么可能因为冰淇淋的诱惑,就放走大哥的饵料呢? 他的笑容愈发灿烂,裴原的血液都冻住了。 印水冷冷坐在一旁,这场闹剧也挑不起他的兴趣。 裴原浑身颤抖,这回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虽然不是真的死去,但他就要死了。 然而,蓝金举起的刀迟迟没有落下。 他歪了歪头,收起灿烂的笑容,认真地回过头,问印水:大哥,我能放走他吗?我想吃那种美味的冰淇淋。 印水: 裴原:???这怎么回事? 蓝金继续说:我还没尝过草莓和蜂蜜口味的冰淇淋呢,好想尝尝啊。 裴原: 你没尝过,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啊。 蓝金:那种冰淇淋一定很好吃! 裴原: 其实那是黑暗料理。 蓝金:这个饵料竟然是那家冰淇淋店的店长,太厉害了,我可以去吃他做的冰淇淋吗?不然我们先买下他的店,再杀了他。 裴原: 所以说,你还真信了啊。 蓝金舔着嘴唇,一脸期待地望着印水。 这个人真的相信了他的鬼话,他的属性绝对是饕餮没错。 裴原被这变故弄得一愣一愣,也跟着转过头,望向了印水。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现在就看这位处刑人了,如果他同意的话,他就能逃出升天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去哪找那家冰淇淋店。 印水坐在他的王座上,血红的眼看着两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蓝金忍不住催促:大哥,我现在就想吃那种冰淇淋。 果然,小孩都很好骗。 裴原一阵暗喜,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屏住呼吸等着这个处刑人发话。 印水: 在两人的注视下,印水看了一眼桌上的草莓圣代,然后说:我知道那种冰淇淋在哪。 蓝金两眼放光:真的吗? 裴原:??? 印水:那家店就在城里,三分钟前我已经买下了。 裴原:???你骗鬼呢! 蓝金:大哥果然厉害! 蓝金佩服得五体投地。 裴原瞠目结舌。 印水面不改色:现在,杀了他。 蓝金:好的! 他一口应下,再次举起了刀。 这可不妙! 裴原连忙力挽狂澜:不对!他在说谎!这里根本没有那家店,那是我骗你的,你不能相信 大哥不会骗我哦。蓝金打断了他,笑容灿烂地说,就算所有人都背叛了我,大哥也不会,这是我们的承诺哦。 蓝金的笑容没有一丝阴霾,他举起刀,停在裴原的左手上。 那就先手指好了。 蓝金下定了决心。 接着,刀刃落下了。 * 液体舱房间的玻璃隔间里,监控屏上显示出了裴原的信号。 代号0,讯号已捕捉。 所有指标正常。 情况稳定。 技术人员坐在屏幕前,汇报着裴原的情况。 裴原刚刚进入液体舱中,此时正安静地沉在水下,蓝色的浮游生物有条不紊地在他周围穿行。 几十秒后,监控器发出了第一声警报。 墙壁上的监控屏上,原本稳定的数据骤然上升。 隔间里的技术人员惊慌失措。 心跳180! 血压240! 该死,就要到达临界值了! 我的天,他的痛感神经活跃程度就像过年的烟花一样! 相间先生,再不叫醒0号,他的身体会受不住 话音刚落,水中传出骨头的咔嚓声,沉睡的裴原肩膀脱臼,左膝破碎,鲜血渗入了水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只是呆呆看着。 裴原的神色依然平静,如同棺柩中的死者,只有他的伤表明他在游乐园中遭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他们都明白了,他遭遇到了处刑人。 第一次潜入,不到一分钟,就遇到了处刑人。 房间骤然一阵死寂,只有仪器的警报声滴滴作响。 相间远当机立断:启动唤醒程序! 是、是,先生。 分析员连忙按下了一个蓝色的圆形按钮,操作台的屏幕上立即显示出倒计时。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31) 正在进行脱离步骤,五、四、三 相间远紧盯着水中的裴原,他的伤势没有加重,这让他微微放下心,接着他看向旁边的翼:去准备床位!他需要治疗! 翼连忙出去了。 这时,倒计时结束。 意识体成功脱离。 覆盖液体舱的高能防护罩瞬间消失了,舱内的蓝水迅速褪色,变为透明的纯净水。水中,裴原猛然睁开了眼,他像是从噩梦中醒来,奋力挥舞着四肢试图逃走,瞳孔中满是惊惧的疯狂。 他甚至忘记自己还身处于水中,没有脱离水面就开始呼吸。 相间远及时将他捞了出来,否则按照他失去理智的模样,保不准会在这不到一米深的浅水中淹死。 裴原,醒醒。 相间远抱着他,小心地避开了他受伤的肩膀。 裴原脱离了水面,像鱼一样大口喘气,像是濒死的人一样,下意识地紧紧抓着所有能抓住的东西。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耳边阵阵嗡鸣,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清,唯一的感觉只剩下疼痛,身体像被卡车反复碾过,大脑撕裂般痛得厉害。 裴原,醒醒,你已经回来了。 裴原隐约听到了这个声音,他死死地抓着相间远的衣襟,相间远的衣服被他身上的水浸湿了,但谁都没有在意。 现在你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 相间远耐心地呼唤着,在听到安全这两个字后,裴原涣散的瞳孔逐渐有了焦距。 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相间远不由得抱紧了他:没错,你回来了。 这里是现实 裴原想着,眼帘再次合上。 他又昏了过去。 相间远抱着他,神色复杂。 裴原肤色苍白,呼吸若有若无,脆弱得和瓷器一样,稍有磕碰就会碎裂。他在游乐园的遭遇差点就打碎了他。 将全部希望寄托于这个人身上,是不是一种失策? 第33章 他的支配者 相间远有一瞬间的怀疑,但是,现在再考虑这个问题已经太晚了,他早就没有了选择。 医护人员推着轮床过来,接管了昏迷的裴原。 医生察看了伤势,接着喊道:右肩脱臼,左膝粉碎性骨折,使用1号方案! 随即,裴原被推去了隔壁的医疗室治疗。 相间远也走出了房间。 翼等在门口,递给他一条白毛巾:主人,请用。 相间远接过毛巾:翼,这事你怎么看? 裴先生的伤势不重,很快就会痊愈。翼汇报着情况,接着说,他遇到了处刑人。 没错,他遇到了处刑人。 相间远擦干了手,将毛巾还给了他。 你觉得这能说明什么? 翼低下头:之前没有这种情况,没有人在第一次潜入就遭遇处刑人,更不会在第一分钟就被处刑。 那不是处刑。相间远纠正,他受的不是致命伤,完全失了处刑人的水准。 那这是 是警告。 相间远微微一笑,他的镜片上沾了一滴水迹,挡在他的银瞳之前。 亦尘在警告他不要进入游乐园,看来亦尘十分重视他,即使没有过去的记忆,他也不想伤害他。 但是,伤害已经造成了。 翼望向了隔壁医护室,裴原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医生和护士正对他紧急治疗。 如果亦尘少爷想起了记忆,看到这景象后该多难过啊。 翼,去准备记忆球。相间远说。 翼微微一惊:主人,现在就要归还亦尘少爷的记忆? 不,等裴原醒来,我会先对他问话,弄清楚情况之后,我会和他一起去见亦尘,同时将记忆还给他。 要让时亦尘当着裴原的面想起记忆,同时想起他对裴原做了什么,这无异于惩罚。 主人,这么做可能会刺激亦尘少爷,加重他的精神负担,如果他失控的话,那后果 不用你多说,去准备就是。相间远冷冷道。 是。 翼微微欠身,低头离开了。 相间远摘下眼镜,抽出西装口袋里的手帕,擦拭了上面的水迹。 他重新戴上,医护室中裴原依然没有醒,他的目光在裴原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秒,接着转身离开。 他回到房间,换下了被打湿的衣服,随即去了书房。 他从私人电脑中调出两份蓝眼系统的数据,一份是裴原进入游乐园后的数据记录,里面包括心率的变化,脑电波的起伏,以及血压等等。 另一份则属于时亦尘。 他打开来,一个个看了过去。 光是遇到处刑人这一点还不足以完全证明裴原就是最终人选,在裴原醒来之前,他还必须找到更多证据。 如果裴原真的是那个人,他进入游乐园后,他的弟弟的数据一定会有异常。 相间远仔细研究了每一项数据。 然而,他没有发现。 蓝眼系统监控到的各项指标都和平日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相间远望着面前再正常不过的数据,皱起了眉。他不知道到底是他的弟弟隐藏得过于完美,还是一场戏弄。 这些天来,他们都太相信占卜的结果,对裴原是最终人选确信不疑,如果时亦尘认为可以利用这一点呢?他可以用处刑人出现的方式来欺骗他们,让他们误以为找到了最终人选,接着再让他们发现真相,这样他反而会将他们一局。 时亦尘已经在水中关了三个月,或许早已是怒火中烧,这种戏弄的方式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还不能过早下定论,只能等裴原醒来后再判断。 相间远伸手去关电脑,这时,胸前蓦然一阵灼热。 他的动作一僵,那阵热度没有要消退的意思,反而愈发磨人,撩拨着他敏感的身体。 这又是奥丁在作祟。 那家伙前两天就被家族打发去处理事务,没空来折腾他,相间远也乐得清闲。 这里离奥丁的所在地应该隔着半个地球,甚至是几个次元,隔着这么远还来撩拨他,那个欲求不满的家伙! 相间远咬住唇,极力忽略那让人疯狂的热度。 这时,书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相间远迟疑了一下,这个座机只会接到内线电话,而且时间未免太凑巧了,偏偏就在那阵热度出现时响起。 给他打电话的人,莫非就是 相间远根本不想听到那人的声音。 电话却一直响个不停,胸口的热度也愈发灼烫,连手上的戒指也变得烫手了。 相间远皱着眉,接起了电话。 电话中传来了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京寺,我想你了。 奥丁的声音仿佛一杯红葡萄酒,红宝石一样危险魅惑的颜色,又有着醉人的醇香。 你感受到了吗?京寺,这个热度是因为我在想你。 说话间,相间远胸口的灼热再次升高,他手上的戒指像是要嵌入肌肤中一样紧箍着手指,他微微喘了口气,面色袭上一丝绯红。 然而,他的语气却从容镇定。 我感受到了,奥丁,请你停下。 他平静甚至有些冷淡地说。 现在不是游戏时间,不要打扰我工作。 那边冷哼了一声:你的工作就是拯救那个小杂种?我听说了,你找到了那个最终人选,把他送去了里面,结果你还满意吗? 相间远看着面前没有异常的资料,沉默了一会儿。 对方笑了起来:看来没什么进展呢,那个人选怎么样了? 他还在昏迷。相间远简短地说,似乎想要早早结束对话。 奥丁听出他的不情愿,微微笑道:想要一些提示吗?京寺? 不需要。相间远果断拒绝,如果有异常的地方,他总归会找到,而且等裴原醒来也不迟,最重要的是,不能和这个人做交易。 呵,你真是警惕呢,这么快就拒绝了我,和你的身体完全相反啊。奥丁恶劣地说着。 他不知做了什么,相间远的胸口仿佛有一阵酥麻的电流蹿过,好像有无数的蚂蚁在咬着那儿。 相间远的呼吸蓦然一紧,喉咙中腾起难言的喘息,他及时咬住嘴唇,阻止自己发出声音,但身上的热度越演越烈,似乎要着火般难以忍受。 停下,现在不是游戏时间。 他忍耐着说,语气依然平静,只有几个短促的音节能听出些微异常。 嘁。奥丁有些不耐烦,真是扫兴,本以为干活时想着你会好过一点。 他的话音落下,电话中传出了一声惨叫,接着又是一声类似狂兽的吼声。 从刚才起电话里就是这个情况,相间远知道他在干活,干脆地忽略了这些声音。现在他找到了一个分散注意力的地方,于是问道:你在做什么? 你终于会关心我了,真让人高兴呢,京寺。 奥丁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轻快,他故意加重了尾音,京寺这个名字的发音腻得仿佛掺了蜜。 相间远听得皱起了眉,他压根不关心奥丁的死活,只是为了转移身上那阵磨人的热度而已,他也毫不掩饰这一点。 这时,电话中又传出一声惨叫。 听起来状况惨烈,不管奥丁要对付的是什么,对方都倒霉透了,才会遇上奥丁这种狂兽中的狂兽。 奥丁打了一阵,接着对他说:我在杀一个S级的变异怪,它撕裂空间逃到了里面,没有什么攻击性,但能无限繁殖。啧,这个恢复力比那个小杂种还烦人。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32) 相间远大概能猜到那边是什么场景,那种变异怪繁殖能力极强,需要爆发力更强的力量才能镇压住,但同时对力量的掌控也很高,如果发力过大,又会打碎修补好的空间,反而功亏一篑。 奥丁似乎被缠住了,电话那边只闻变异怪尖锐的惨叫,不见奥丁的声音。 同时,相间远感觉到胸口的热度消退了不少,奥丁似乎放弃了对他的骚扰,专心打怪了,他正要敷衍几句,然后挂断电话。 这时,奥丁的声音又飘了出来:总算消停了一会,这次的任务很无聊,我那些亲爱的家人完全把我当成廉价苦力在使用。京寺,我很想你。 相间远一点也不想他。 奥丁又说:我想要你,进入你,狠狠干你。 相间远:你不如和电话做。 电话那边又传来一声巨响,混合着某种怪物的惨叫。 随即是一个愤怒的声音:奥丁!你刚才把我们修补好的裂缝给打碎了!都说了要你控制力道! 这不是奥丁的声音,应该是和奥丁一起打怪的家庭成员。 对方怒气冲冲:我听到你打电话的声音了,只有你这种混蛋才能对着一头恶心的变异怪发情! 闭嘴,再多说一句,我就拧下你的脑袋,塞进那个恶心的怪物嘴里丢进三重地狱! 这是奥丁的声音,语气里杀意冰冷,和刚才的他判若两人。 对方果然闭嘴。 接着,那边又是一声巨响,传出血肉撕裂声和变异怪的惨叫,这次的叫声格外漫长,还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仿佛山崩地塌。 过了一会儿,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电话中只剩下一片死寂。 第34章 他的支配者 相间远屏住呼吸,他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胸口的热度没有完全消失,那个东西也依然在那儿。 也就是说,不管出了什么事,那头狂兽依然活着。 果然,不一会儿,奥丁的声音又传过来了。 奥丁:京寺,来玩游戏吧。 相间远: 相间远:你真的对着变异怪也能发情? 奥丁低低一笑:呵呵,听到你说发情这两个字,我都快硬了。 相间远: 奥丁解释:当然不是因为那些变异怪,我只是在想着你而已,你知道的吧,你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春药,我都快爱死你了。 电话中传出微微加重的呼吸声。 京寺,来玩游戏吧。 奥丁像是哄小孩般,声音甜得腻人。 京寺,摘下眼镜。 他再次说着,他呼吸的气息似乎就在耳边。 相间远握紧了话筒,僵在书桌后。 摘下眼镜是一个讯号。 游戏开始的讯号。 这是他们的约定的游戏,在相间远戴着眼镜时,禁止奥丁对他进行亲密接触,但是,在他摘下眼镜之后,他就是这个人的所有物。 他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无论是玩弄还是凌辱,他都会接受。 这就是他们的游戏时间。 规则十分简单,奥丁提出摘下眼镜的要求时,相间远可以拒绝,但如果十分钟内,他还是失去了眼镜,那么就会得到惩罚。 这是一个狩猎游戏,对于奥丁来说,是双倍的快感。 即使相间远拒绝他,他也能轻易制服他,摘下那副眼镜,击碎他的伪装。 他就像野兽一样,享受着这个游戏。 但这一次相间远可以拒绝,奥丁现在还不知道在世界哪个角落里打怪,就算他拒绝,他也不可能在十分钟内来到他身边,摘下他的眼镜。而且还有好处,游戏的次数是一天一次,只有奥丁赢了游戏,才能在同一天开始第二次游戏,如果他失败了,今天的游戏便宣告结束。 所以,他只要拒绝就行了。 京寺,在你拒绝之前,我想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电话中的奥丁忽然说。 关于你之前的提议,我考虑过了。 奥丁的的声音又像掺了蜜一样甜腻,对于相间远来说,是危险的信号。 如果做出了那个东西,通过游乐园的概率大概会上升不少吧?虽然我不希望那个小杂种醒过来,最好让他彻底爆发,再让我的家族铲除他,我很乐意动手。但是我可爱的京寺主动来求我,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风景,我不忍心拒绝呢。 完全说谎。 相间远还记得那时的情景,两周之前,游乐园的通关完全陷入了僵局,相间远走投无路,带着最后的方案去求奥丁,但除了被狠狠操了一顿之外完全没有收获。 直到他的管家拿出那个记忆球,他们找到了裴原,这才有了一线转机。 还是说,你将筹码全部压在了那个最终通关者身上?奥丁问。 裴原能够通过游乐园的人,是正确之人。这是利用记忆球占卜出来的结果。相间远没有将筹码全押在他身上,事实是,他手中已经没有了筹码。 其余的潜入者,全部失败了。 再去找名单上剩下的潜入者时间太慢,他们已经没有时间,甚至不知道蓝眼系统还能维持多久,到底是一天,一周,还是一个月。 京寺,现在你还是要拒绝我? 奥丁恶作剧地问。 相间远握着话筒,沉默不语。 奥丁再问:你摘下眼镜了吗,我可爱的京寺? 又是更漫长的沉默。 相间远:摘下了。 那副银色的眼镜放在了桌上,宣布游戏开始。 电话中传出了奥丁的轻笑声。 很好,我的京寺,脱下外套,松开领带,衬衫扣子解到第四颗,不,第三颗就够了。 相间远一言不发地照做了。 我想听到你的声音,京寺,发出声音。奥丁对他的沉默不太满意,他又做了什么,相间远感觉到胸口处的物品再次发烫,这一次比之前更加热烈,他不得不张口嘴,发出一丝不情愿的抗议。 奥丁如愿以偿,他继续说:你感受到了吗?京寺,这份想要吞噬我的热度。 那个刻印就在他的胸前,散发的热度灼烧着他,相间远皱起眉,冷淡道:抱歉,我只觉得烫人。 不对,我不要抱歉,京寺,你应该说请给我更多。 相间远隐忍着,缓缓呼出一口气,才说:我不是京寺。 这是奥丁强加给他的名字,相间远才是他的真名。 但他也快说不出来了,那折磨人的热度将他卷入了痛苦又熟悉的热浪中,他试图按下,理智开始崩坏。 这是我赋予你的名字。奥丁果断说,你必须成为京寺。 不 不准再说不行。 奥丁强硬地命令。 现在回应我,抚摸那个标记,那是我赋予你的身份,你要时刻铭记。 相间远的银瞳湿润了,那双银色的眼里满是屈辱,奥丁所说的标记,不过是一个耻辱的象征,如同狗项圈,或者奴隶印记一样的东西。 他无法拒绝奥丁的要求,只能摸索着按上。那个嵌在他身上的耻辱象征就在他胸前,是金色的,圆形的环,他们之前全部的羁绊就在于此。 他的手放上去,奥丁感应到了他,它的热度也迅速缓解。任何与这个环接触的动作都会被奥丁感知,这不仅是奴隶印记,也是一个监视工具。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下。 用力一点,我想听到你的声音。奥丁继续命令。 相间远没有动,他忍着折磨,声音仍然镇定:那个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啧,你还是没忘记为那个小杂种着想啊,我会告诉你的,京寺,现在好好回应我,抚摸你自己,我想听到你哭出来的声音。奥丁说着,电话那头忽然炸出一个陌生少年的声音。 奥丁!你够了!不要在别人执行任务的时候发情,那个变形怪又复活了,它还有三分之一在里面,得把它全部驱逐出去再补上空间裂缝! 少啰嗦,小心我扯下你的舌头。 奥丁离远了话筒,声音变小了,只隐约听到一声怪物的惨叫,随即奥丁又将话筒放到了耳边。 久等了,京寺,我先去解决那丑陋的变形虫,但你不准敷衍我。 说着,电话那边又没有了声音。 相间远将话筒放到桌上,默默遵从了。 游戏时间的命令必须执行,这也是规则。 对了。电话中又传出奥丁的声音,去检查磁场记录,调到准确的时间,你能找到想要的。不过,不准停,我要在结束之后听到你的哭泣,能让你哭出来的也只有那个时候。 接着,声音又没了。 相间远听从了他的命令,看向了旁边,他的桌上就有一个磁场记录仪,它是一个水晶球,放置在一块金属板上,看上去只是普通的镇纸,不过水晶球前有一个按钮。 他按下了按钮,水晶球上方立即投影出了画面,一些颜色各异的波纹迅速纠缠着跃动,不停交织。 这个水晶球能够捕捉到周围百里的异能力磁场,此刻各种磁场都混杂在其中,他调到了裴原进入游乐园之后的时间,忽然间出现了一个蓝色磁场。 这是他弟弟时亦尘的磁场。 奥丁让他看磁场记录,应该是说这里面有异常。 磁场记录到的时间只有几分钟,相间远盯着那些起伏跳跃的蓝线,它们不停奔涌着,以复杂的轨迹不断改变,看起来毫无规律也无异常。 忽然,他注意到了一个不协调的波动。 有一瞬间,这股蓝色磁场断裂了,这里的磁场几乎消失,无法被记录仪捕捉。而在这奇异的暂停之后,磁场又恢复了正常,以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波动跳跃。 找到了。 就是这个。 这个异常的波动说明他的弟弟出现了什么状况,而且和裴原有关,预言是正确的。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33) 相间远连忙按下暂停键,保存了这部分的数据。 就在这时,电话中又传出奥丁的声音:京寺,久等了,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相间远的手顿在了暂停键上: 奥丁:京寺,你该不会是找到了迹象就高兴得忘记现在还是游戏时间吧? 相间远: 完全猜对了。 不过,奥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生气:这次我原谅你,空间裂缝已经修复了,我就在回来的路上,我会好好怜爱你。 相间远: 不准沉默,我想听你的声音。奥丁命令道,叫我的名字。 相间远这下才开口:奥丁。 奥丁啧了一声:这么勉为其难的声音,一点也不动听啊,用上你诱惑男人的能力,叫我的名字。 我没有。 没有什么? 诱惑之类的。 但你现在不就在诱惑我吗?我的京寺,你只可以诱惑我一个人,如果你对其他人使用这个能力,我会狠狠惩罚你,明白吗? 我不会用。 那么记住你的话,现在叫我的名字。 奥、奥丁。 没错,就是这样,将我的名字融入你的身体深处,成为你的一部分,记住你属于我,只属于我。 相间远抗拒地闭上眼。 你的声音又消失了,京寺,我没有听到你的回答,告诉我,用你的身体告诉我。奥丁催促着他。 相间远只能抬起手,继续抚上那个刻印。 他的呼吸瞬间加重了,但仍然强忍着不肯发出声音。 奥丁没有继续逼他发声,而是说:我的京寺真是不坦诚,虽然这一点我也喜欢,但是,我想听到的实话。 微微一顿,他问:京寺,你在用哪只手握着话筒? 相间远看了一眼桌上的话筒:没有,没有握着。 那么,你现在在哪? 书房。 坐着吗? 是的。 热吗? 短暂的停顿。 话题往奇怪的方向转去了。 相间远咬了咬牙,唇间吐出一个字。 热。 奥丁轻笑着,语气仍是一本正经。 硬了吗?他故意问。 是 那湿了吗? 嗯 想我吗? 更长的停顿。 想。 以上问题全部没有说谎? 没有。相间远语气虚浮。 奥丁又是一声轻笑。 如果我可爱的京寺说谎了,我应该怎么惩罚他呢? 相间远答不上来。 最后一个问题,我会不会喜欢对我说谎的京寺呢?如果我连他的谎言我都可以喜欢,我会不会答应他的提议,告诉他不会有惩罚呢? 奥丁低声诱惑。 这是一个陷阱,再明显不过了,看起来只要回答他一句会,奥丁就会答应他所有条件,但这是骗局,不能掉进去。 绝对不能。 相间远手指颤抖着,喘出一口气说:我不是京寺。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这不是我问的答案。 奥丁的声音里没了笑意。 相间远闭上眼:不管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打算,不是吗? 奥丁呵呵一笑:答对了。 你果然比任何人都了解我,这就是我如此爱你的原因。我亲爱的京寺,来玩游戏吧,回去的路程还很长。 奥丁的声音上扬,似乎很是高兴。 相间远软在办公桌上,无力回答他。 那么,开始吧,我在你的办公室里藏了一个小东西,在《十四行诗》的旁边,看到它,你就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第35章 他的支配者 那就先手指好了。 那个孩子灿烂一笑。 天使般的面容,却握着刀。 接着,刀刃落下了。 裴原蓦然睁开眼。 他像鱼一样弹起来,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惊醒过来,他躺在病房中,这不是他熟悉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仪器滴滴作响。 他想起来,他应该是从游乐园逃出来了,相间远将他从水中捞起,然后送到这里治疗。 但是,他在游乐园中遇到了处刑人。 那个冷峻的身影从他面前闪过,他连忙摇了摇头,将他从脑中晃出去。 这里已经是现实了,就算他再厉害,他也不可能逃过来追杀他。 不过,他竟然还活着。 这个事实让他有些意外,他试图欺骗蓝金未果后,就被印水一声令下切成了好几块,他慌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手还在,啊,脚也在。 他连忙摸了摸小腹,哦,内脏也好好的。 他确实还活着。 这可太幸运了。 不仅蓝金的伤害没有带到现实中,就连被印水弄脱臼的肩膀也已经被复原了,他卷起裤腿一看,膝盖虽然缠着绷带,但感觉不到痛。 裴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的身上穿着了一件奇怪的衬衫,比他的尺寸大了好几码,袖子几乎遮住了手掌,可以当成斗篷穿了。而且款式还是深蓝色的条纹,这不是他带来的衣服。 这时,门开了。 裴先生,你醒来了。 翼走了进来,查看裴原的状况。 裴原看了一下他身后,没有其他人。 只有你吗?相间先生在哪?裴原问。 翼脸色一暗:主人正在书房,他有些事情要处理。 说完,翼转移了话题:裴先生,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离开游乐园之后,你就昏了过去,医生紧急治疗了你的伤口,伤势已经差不多痊愈,但医生说你醒来之后的情绪可能不稳定。 裴原感觉自己还好,只是庆幸自己还活着而已:我没事,谢谢你们的治疗,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么我会通知主人,让他尽快和你见面,他想知道你在游乐园发生了什么。 裴原咬住唇,不说话了。 他别过头:话说回来,我睡了多久? 大概一个小时。翼回答。 是吗?我还以为过了一辈子呢。裴原状似轻松地说。 翼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裴原强撑着笑:对了,能把我的衣服给我吗?这件衣服不是我的。 这个现在还不可以,请稍等一会儿,主人会告诉你剩下的情况。翼含糊道。 裴原点点头。 翼又说:已经过了正午,裴先生,你饿了吗? 这么一问,裴原顿时觉得饥肠辘辘,胃里也唱起了空城计。 翼理解地说:请跟我来,午餐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能走路吗? 应该没问题。 膝盖一点痛也没了,裴原试着下了床,果然没有什么问题。 他迈出脚步,走向门口。 就是这时,印水的脸再次闪过,那双通红的眼中是嗜血的光,他抬起脚,狠狠踩下,骨头碎裂的声音犹然在耳。 裴原脚步一顿,几乎跪倒在地。 翼连忙接住了他:是不是太勉强了? 裴原摇了摇头:不,我没事 他强撑着站起来,神色仍是虚浮。 翼望着他,最后说道:请跟我来。 裴原跟着他走出了出去,这时他才发现这里仍是地下实验室,翼朝着三岔路口的中间点走去,这是他们来的方向,那条路还连通着那个房间。 裴原脸色一白,连忙拉住了他。 能、能不能走这边? 裴原指着了相反的方向。 你说过这里的三个方向都能往上吧?我想走这边试试看。 裴原望向了这条路的尽头,他尽量不去看那个液体舱的房间。 翼微微一顿,开口道:那就走这边。 翼带他走向了新的方向,路的尽头果然也有往上的楼梯,裴原松了口气,踏上了楼梯。 走出去后,他们到了庄园的一楼,翼领着他去了餐厅。 这间餐厅是半开放式,位于西南方向,室内里光线明亮,常绿的心形藤蔓爬满了室内的白色墙壁,天花板悬下来一盏木质枝形吊灯,大型绿植盆栽生机盎然,就在这些植物中,几张木质桌椅沿着明亮的落地窗摆放,看起来像是在花园中安置了餐厅。 翼将他带到一张被绿色植物挡住的方桌后,引着他落座,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34) 裴原坐了下来,才发现这张餐桌藏有玄机。 这里正好位于几盆绿植后,形成了天然的屏风,从外看根本看不到后面的人,但坐在里面的人却可以透过植物树叶的缝隙观察外面。 坐在这里不会被人发现,倒是可以欣赏窗外的景色。 他往外望过去,那是一个花草宜人的小花园,小径清幽,绿藤环绕,中央有喷泉和小天使雕像。 这是亦尘少爷最喜欢坐的地方。翼解释道,亦尘少爷不喜欢去正餐厅用餐,他总是坐在这里,一个人吃完所有食物。 裴原微微一顿,然后转过头来,望着这个管家:为什么告诉我他的事? 翼低下头:抱歉,是我失言了。 他这么一道歉,裴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我也不是不想了解他。 以前他每次执行委托前,都会认真调查目标,确认对方有罪,才会动手。 这次其实他也查过了,他根据相间远的名片找到了关于那个公司的零星消息,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公司法人而已。 但时亦尘的信息,他没有查到任何东西,他似乎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连他们的父亲马尔斯,他也找不到任何线索,甚至无法肯定这个名字是不是真的,毕竟这个名字在西方太常见了。 现在,他就在他们家族的庄园中,而且他还潜入了对方的脑中 裴原连忙打住了这个念头。 他望向翼,随口问:你一直在这里当管家吗? 也没有一直,这是第七个年头了。 啊,我还以为管家都是一出生就成了管家呢。裴原随口道,说完,又觉得有些失言,连忙解释,当然我没有歧视这个职业的意思,只是亲眼见到电视中的职业出现在了面前,觉得很新奇而已。 翼的神色还是没有改变,他不卑不亢地回答:您没有说错什么,管家的确是一个古老的职业,已经淡出了世人眼中,不过,这个世界永远有人需要我们,支持他们就是我们管家的责任。 因为需要,才会存在吗? 裴原顿了顿,如果不再需要,就会消失? 这一点倒是和他的职业一样,只不过杀人的需求永远都有。越是古老的职业,就越有其存在的道理。 不过,七年也算是很长时间了,换成是一般人,七年的时间都换了好几家公司,但这个人还是待在这里,足以说明有些事情让他留了下来。 裴原抬起头:相间先生现在还在书房? 翼一迟疑:恐怕是的,请先用餐,主人随后就会来。 这时,女佣推着餐车过来,为裴原上菜,菜是西式,有烤牛肉和海鲜芝士煲,以及汤品,荤素搭配合理,冒着腾腾香气。 翼对他微微欠身,转身就要离开了。 等等。裴原叫住了他,你知道这个家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没有具体说什么。 但翼似乎知道他的意思:请再等一等,主人会告诉你所有事。 随即,翼离开了。 餐厅中只剩下他一人。 裴原拿起刀叉,开动了迟来的午餐。 他拿起调羹,舀了一口汤,汤浓稠丝滑,入口香甜,带着奶油的丝丝奶香。 这应该是加了鲜奶油的浓汤。 鲜奶油 裴原的脸色忽然惨白,调羹从他手中滑出,摔到了汤里。 舌尖上奶油的香甜也蓦然变成了冰冷的寒意,他捂住嘴,几欲作呕。 要不要吃点冰淇淋呢? 那个声音响了起来。 冰淇淋是最好吃的食物哦,它会让你振作起来的。 冰冷的奶油化开在他的舌尖,滋味甜美,但是,他已经没有可以消受它的器官。 他躺在地板上,五脏六腑都被搅得乱七八糟,只有一口气吊着。 那个天使般的孩子似乎不明白这一点,他似乎是想要裴原恢复刚才又喊又叫的活力,又舀了一勺草莓圣代,喂到了他的嘴里。 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蓝金贴心地说。 裴原一阵干呕,他连忙甩掉脑中的画面,他根本没有吃到任何冰淇淋,那只是幻觉,只是幻觉而已。 他勉强镇定,将汤里的勺子捞出来。 他舀起一口汤,勺子中却蓦然出现了一节苍白的指骨。 那是他的,他的手指。 不仅是手指,一颗眼球从汤底浮出来,阴森森地望着他。 这是他的眼球,在注视着他。 空气中弥漫着铜生锈的腥味,血液像番茄汁一样溅开在桌面,流得到处都是。 裴原手一抖,勺子重新落入了汤里。 一些声音如同魑魅魍魉般纷至沓来,它们穿过每条走廊和过道,汇聚到这个餐厅中,萦绕在他的耳边。 那是他的声音,痛苦的惨叫声,手指斩断的声音,刀尖划开皮肉的声音,肠子被拉出来的黏腻声疼痛就像针一样刺着他。 他还记得那些感觉,刀子刺进身体时的冷意,泪水划过眼角带来了微凉的触感,冰冷的眼神和嘲讽的笑,草莓圣代甜腻的气味,那个男孩一边嘟囔着冰淇淋就要融化了,一边举起了刀子。 那一切都是如此真实,又如同一场噩梦,像蛛丝一样附在他身上,让他战栗不止。 在游乐园中,有一个他正慢慢死去。 第36章 他的支配者 翼拾级而上,敲响了书房的门。 主人,是我。 房间中没有人回复。 翼又敲了一次,还是没有回应,他感觉有些奇怪,但并不惊讶。 主人,我进来了。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间书房不大,虽然摆放着书柜,但用途类似办公室,他很快就找到了他的主人。 相间远上身匍匐在桌面,双腿分开蜷在椅子上,浑身上下只着一件衬衣,其他衣物全都乱七八糟地扔在地面。 他无力地趴着,已经陷入半昏迷中,紧闭的眼角还有残余的泪痕,额上都是汗渍。 他身边的桌面已经弄得一团糟糕,眼镜掉到了地上,只有那个话筒放在旁边,还在接通。 是翼吗?话筒中传出奥丁的声音。 翼神色不变,他走过去,拿起了话筒:是我,奥丁大人。 你来得正好,京寺昏过去了,剩下的事你来善后。奥丁漫不经心地说,对了,他还没将照片发给我,真可惜,竟然错过了他当时的样子,这件事你来做,你知道怎么拍出他可爱的样子吧? 是的,奥丁大人。 好极了,结束之后给他戴上眼镜。另外告诉他,我对他最后的表现很不满意,他竟然敢中途昏过去,肯定是因为那个小杂种占据了他的时间,啧,果然还是该杀了那个杂种。 奥丁厌恶地冷笑,随即指责:这件事你也有责任,我不在的这些天,你就这么放任他耗尽精力? 是我的错,奥丁大人。 你知道就好,你能待在京寺身边,已经是我特赦,你犯下的罪过罄竹难书,每一桩都能治你死罪,如果你不能谨记这点,我会让你记住的。 是的,奥丁大人。 让京寺振作起来,我马上就过来见他,顺便带走那两个惹事的小鬼。还有那个最终人选,他的名字是裴原?哼,长得还算不错,像只没脱奶的小猫。 奥丁在电话中翻着一份资料,书页哗啦作响。 还有,杀手代号VCator?这算什么?可笑至极的东西。他的能力是停止时间?这有什么用?太弱了,那个小杂种就看中了这种东西? 翼沉默不语。 奥丁接着又说:记住,不准让他离京寺太近,否则我连同他和那个小杂种一起解决。 是的,奥丁大人。 说完之后,那边似乎满意了。 就是这些,善后时不要惊醒他,对他温柔一些。 是的,奥丁大人。 翼机械式地重复了这句,那边就挂了电话。 他放下话筒,望向了桌面。 昏迷中的相间远不堪凌辱,依然软在桌上,头发凌乱地散开。 他望了一会儿,伸出手,轻轻拨开落在相间远脸上的湿发,别到了他耳后。 主人,原谅我。 他的声音回响在房间中。 随即,他抱起相间远,通过房间内的一扇门,走向了隔壁的房间。 那儿是相间远的卧室,带有一间浴室。 相间远没有醒来。 * 裴原等得快不耐烦了。 他在餐厅里坐了半个小时,相间远还是没有来,之前的管家也不见人影,就连刚才的女佣都没有出现。 裴原不打算干等着,他站起来,往餐厅外走去。 就在这时,餐厅外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我找到了!京寺哥哥一定在这儿! 没有哦,我觉得在楼上呢。 是你感应错了,我已经闻到京寺哥哥身上的味道了。 嗯,是香草的味道。 不对,是西瓜味! 那就是香草西瓜味。 白痴,哪有香草西瓜味啊,应该是西瓜香草味! 裴原: 香草西瓜,西瓜香草,这有区别吗? 这黑暗的口味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餐厅的长廊,吵闹的果然是那两个金发的萝卜头,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压根分不清区别,只有在谈话的时候,一个萝卜头要比另一个镇定许多,语气也没有那么激烈。 不过,他们打起来可是当仁不让,现在他们就相互扯着彼此的金发,有一个还想要咬住对方的脸。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35) 一个萝卜头还在大喊:明明是西瓜香草! 另一个回答:是香草西瓜。 西瓜香草! 香草西瓜。 西瓜香草! 香草西瓜。 裴原被吵得脑仁疼,他无语地走过去,试图分开这对打成一团的双胞胎。 你们别吵了,香草西瓜和西瓜香草都是一样的。 他的话音落下,原本还在地上相互扯头发的萝卜头双双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啊,是那家伙。 嗯,是那家伙。 是个可怜的家伙。 马上就要死了。 很快就要死了。 萝卜头一言一语说了起来。 裴原:我就在这里呢。 才见面两次,别诅咒别人死啊。 萝卜头还在继续聊天。 和被父亲杀掉的那只猫一样。 父亲杀的是一条狗。 胡说,是猫! 是狗。 猫! 狗。 争吵声连绵不休。 裴原头疼:够了,不管是猫还是狗,它们也是生命,凡是生命就不能随便杀害,你们听懂了吗? 萝卜头看了看裴原,然后相互对视了一眼。 你听懂他在说什么了吗? 没听懂。 我就知道你没听懂。 当然了,因为你也没听懂。 没听懂的人只有你! 有我,也有你。 胡说八道! 又吵了起来。 裴原似乎隐隐知道他们为何会被追杀了,他现在也很想要拿个胶布封上他们的嘴。 这时,救命般的声音从餐厅另一边响起:你们两个,放开我的客人。 是相间远的声音。 裴原仿佛看到救星一般。 吵成一团的萝卜头也连忙停止了争论,纷纷从地上起来,飞奔到相间远身边。 不过,半路就被翼给截下了。 他一手拎着一个,将两个小萝卜头提了起来。 放、放开我! 我不要像抹布一样拎起来。 你才是抹布,我是手帕! 是破衣服。 你是臭袜子! 又吵了起来。 相间远一眼扫过去:让他们闭嘴。 翼一用力,衣领勒紧了两个小萝卜头,他们很快就顾不上吵架,而是憋得脸蛋通红,急忙喘气了。 相间远又说:()()很快就会来接你们,乖乖给我呆着。 两个小萝卜头同时摇头:我、我们讨厌他。 他们说的是同一句话,都是说我们,语气一模一样,动作整齐一致。看来他们只有在统一共识之时,才会停止争论。 红发野兽会吃了你。 连骨头都不剩。 不要让他过来。 我们不要回去。 小萝卜头可怜巴巴地说。 相间远已经免疫了:不行,你们擅自离开家,还毁了冥府之路,必须回去。 小萝卜头消沉地低下了头。 就是这样,等()()过来就接你们走。 说完,相间远对翼使了一个眼色,翼心领神会,拎着两个无精打采的小萝卜头走了。 他们走之后,餐厅才恢复清静。 裴原松了口气,走到相间远面前。 这时,他才注意到相间远换了一套衣服。 他穿着一身简约的西装,但和之前的已经不同,裴原想起自己从液体舱出来时弄湿了他的衣服,或许是去换掉了。 相间远身材高挑,骨架匀称,不管穿什么都好看,而且他还有一张完美的脸,可能就算披个麻袋都是人间绝色。 如此美色,自然不可方物。 不过,换掉湿衣服需要洗澡吗? 裴原有些困惑。 相间远的头发是湿的,似乎刚刚洗过,残余着一丝湿气,几缕发丝不听话地招摇着,落在他的额心。 这和他之前一丝不苟,冰冷完美的形象不同,他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被什么削弱了,之前的他冰冷锋利,仿佛一把出鞘的剑,伤人也伤己,现在的他却像是一把妖刀,在月圆之下散发着妖异气息。 裴原看得眼睛都忘记了眨,直到相间远来到他面前。 他的眼前忽然又闪过另外一张脸。 眉眼冷峻,君临天下。 血红的眼瞳嗜血冰冷。 又是印水。 裴原移开了视线,将那个人排除到了脑外。 裴原,先坐吧。相间远说。 他朝餐桌走去,不意外地选了裴原之前坐的那张桌子,不久前女仆已经移走了桌上的餐盘和点心,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所以相间远不可能是根据桌上放了东西来判断裴原之前坐在那儿。 也就是说,他和翼无意中选了同一张餐桌吗? 因为,是那个人经常坐的地方? 裴原跟着坐了下来,还是坐在他之前的位置上。 相间远也落座了,他的动作矜持优雅,但总有些小心谨慎,似乎椅子上有什么会咬人的东西。 他坐下来,银色的眼瞳在镜片后望着裴原,然后说了三个字。 一分钟。 裴原眨了眨眼,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只进去了一分钟。相间远说。 裴原低下了头。 你进去一分钟后,心跳和血压都到了临界水平,痛觉神经异常活跃,超过了你的承受范围。我们用强制唤醒程序将你捞了回来。相间远说。 裴原低头道:这很糟吗? 第37章 他的支配者 相间远摇了摇头:不算糟糕,不过,这是一个破记录的数字,之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顿了顿,相间远又说:而且,你遇到了处刑人。 裴原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他眼前又闪过了印水的血瞳。 为什么你会这么快就遇到他?你有想过吗?相间远问。 裴原别过头,自暴自弃地说:我不知道,或许你的弟弟很讨厌我,想要杀了我。 你知道不是这样,如果亦尘真的想要杀了你,你就应该被处刑人杀死了,之前没有任何潜入者能从处刑人手中逃出来。 裴原不说话了,他也知道这只是气话,实际上,时亦尘的主人格还在帮他从游乐园脱身,是他自己要留在里面,结果自找苦吃。 里面发生了一些怪事,我进去了赌场里面,然后遇到了你的弟弟。裴原低声说。 赌场,是不是深渊赌场?你进入了13号门? 是的,你都记得这每扇门后的场景? 这是了解游乐园必要的方式。继续说,你在赌场里面遇到了风月吗?他应该伪装成了荷官混在赌场中,识别他的方式是去人最多的那张赌桌,他喜欢被人包围,享受被人崇拜的感觉。 嗯,我找到了他,不过,我没有认出他来。 你认不出来也难怪,他的伪装术不错,如果不知道这些信息确实难以辨认。相间远说,然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 裴原不愿意回想起里面的事,但他想起了时亦尘,还是开口说:然后你的弟弟就出现了,他阻止了风月。 相间远眉头一动:亦尘出现了? 裴原点头说:是的,他出现在了风月身上,虽然和风月一样,但神态和语气都变了一个人,他就是时亦尘,不过他对次人格的控制力很弱,只能维持一会儿,如果被打断就会消失。 这种事相间远喃喃道,这种事从未发生过。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疑,像是对什么感到恐惧一般,但紧接着就变成了宽慰和喜悦,掩饰了所有情绪。 裴原,果然没错,你就是最终人选。 相间远微微一笑。 裴原还是不敢相信:是、是吗?我应该感到高兴吗? 请放心,既然你是最终人选,你就能通过游乐园,而且,你也能知晓家族的名字。 相间远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那便是之前的家族回函。 请握住它的一边。相间远说。 裴原半信半疑地伸出手,握住了纸张的一角。 这样吗? 是的。 两人分别握着回函的一边,就在这时,回函上出现了一个复杂的圆形阵法,释放出强烈的光芒。 裴原险些被它闪瞎了眼,但在适应这种光芒之后,他又觉得这光线十分柔和,引人神往。 光芒渐渐退去。 回函又变成了普通的纸,裴原还是看不到纸上的内容,就和刚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36) 家族的特赦已经在你身上了,之后你再听到家族名,就会记得那些名字,但仅限于家族的领地内。相间远说。 可我感觉不到什么。 再等等,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相间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接着说:你进入了13号门,然后亦尘出现了,他想要做什么? 裴原想了想,然后说:他想要我离开游乐园。 原来如此。 这个答案没有超乎相间远的意料,他脸上的惊讶只有在得知时亦尘出现时才有,现在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 亦尘想要恐吓你,让你远离他心中的地狱。相间远说,问题是,他成功了吗? 那双银瞳望向了裴原,像手术刀一样剖析着他。 对于相间远的试探,裴原移开了目光。 继续说下去吧,在亦尘出现后,又发生了什么?相间远问。 裴原转过头:你没有发现吗?你的弟弟不能控制那些人格。风月察觉自己被占据了身体,认为是我的错,就把我送给了处刑人,即使你的弟弟想要阻止,他也很难做到。 相间远沉默不语。 裴原忽然间反应过来:你知道这一点。 裴原盯着他,继续说:你知道你的弟弟控制不了游乐园,他的主人格无法在游乐园中对那些人格发号施令,那些人格不知道现实中的事,但他知道。他和那七个人格不一样! 这一点我早就告诉过你,那七个人格是亦尘的黑暗力量,它们会扭曲他的心智,唯一保持理智的只有主人格,他的主人格将游乐园的大部分权限移交给了七个人格,隐匿了自己的存在。所以你看到的七个人格都具有缺陷,但是,那些人格依然是亦尘的一部分,是他内心的地狱。 那我要怎么才能通过他的地狱?裴原想起来,你给我的那个代码根本不起作用,所有启动它的条件都满足了,但它一点用都没有! 不是所有的条件都满足了。 什么?除了那个肢体接触五秒,还有其他条件?裴原愣了一下,随即愤怒,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代码不会生效! 我想要你亲身体会这一点,同时也是一次测验。相间远说。 裴原气得笑了出来:你在开玩笑吧?游乐园里使用不了能力,那个该死的代码就是我唯一的武器,结果它还没有用。你怎么不干脆给我一把没装子弹的枪,跑去那个房间杀了你的弟弟? 就算装了子弹,去那个房间也不可能杀了他。相间远镇定道。 我没兴趣听你玩文字游戏! 这不是游戏,其次你误解了代码的用法。相间远说,它并非武器,只是最后的辅助。但是,你仍然有真正的武器。 呵呵,那你肯定没有把它给我。 不用给,它就在我面前。 裴原看了看周围,别说武器,连根针都没有:你在逗我玩?那玩意到底在哪里? 相间远微微缩起瞳孔,那双眼瞳直勾勾地望着他。 裴原有种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预感成真了。 相间远望着他说:裴原,你就是武器。 这回裴原真的笑不出来了: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成了武器? 因为你是最终人选。我将那一千人送入游乐园中,便是指望他们中有一个人是最终人选,希望他们是亦尘绝不会伤害的那个人,他深爱的那个人。 你、你不是想要潜入者通关,而是把他们当成诱饵,指望那里面的变态疯子对他们手下留情!你让他们去送死! 但是你不一样,裴原,你就是最终人选,你甚至通过了处刑人的考验,或许你还不明白这是意思。但是,你已经成为了他的弱点,唯一的弱点。相间远那双银色的眼眸中浮动着疯狂的暗光,你要做的就是遵守游乐园的最后一条规则只有爱他的人才能杀死他。 亦尘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爱你,你也必须爱上他们,得到他们的信任,让他们甘愿为你去死,这也是唯一让代码生效的条件。 裴原从未听过如此荒唐的话,他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我要爱上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想杀死我的男人? 最坏的打算是,你要爱上七个。 相间远扬起嘴角,那双冷峻的银瞳中闪烁着坚决的光。他是在说真的,唯一能杀死那些恶魔的办法,就是爱上他们。 荒谬至极。 相间先生,我先确认一下,请问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裴原尖锐地问,游乐园里的那些人格一个个都是疯子,我刚进去就差点被那个处刑人宰了,现在你要我去爱上他们?就算你给我洗脑,把我培养成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我也绝对不会爱上一个杀人的混蛋! 我也不建议你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之前的潜入者中的确有人出现过这种症状,他们在走投无路的状态对游乐园中的人格产生了依恋,但他们最后都失去自我意识,迷失在游乐园中,再也无法回来。 太好了,正好我也没有这个爱好。裴原猛地起身。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撞到了餐桌边缘,桌上的杯碟碰出刺耳的响声,但他全然不在乎。 相间远冷静地盯着他:裴原,坐下来,听我说完,我所说的爱并非情爱,那些次人格都具有明显的缺陷,等他们认识到你的存在,他们都会对你俯首称臣。 够了! 裴原低喝。 朱利安说的对,你是一只冰冷无情的蝎子,根本不值得信任! 相间远无动于衷,这种浅薄的话无法刺伤他。 裴原扬起笑:你知道吗?朱利安提出了一个有趣的方案,他承诺如果我与他合作,他就会找人复活我的妹妹。现在我觉得我应该接受他的提议。 他痛恨地瞪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人到现在仍然维持着清冷高贵的假象,他恨得牙痒痒,只想撕下那张冷淡的脸。 而他正好知道怎么做。 裴原大步走到相间远面前,恶劣地说:至于你的游戏,我不、玩、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出来,心中充满了恶劣的快感。 他也想让这个无动于衷的男人尝一尝被玩弄于掌心的滋味,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朝他希望的方向发展,这个人必须被教训。 他扯着身上大了几号的条纹衬衫,对相间远大声嚷嚷:请把我的衣服还给我,这件愚蠢的衬衫不是我的衣服! 相间远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十分抱歉,我理解我的隐瞒刺伤了你,但请原谅我,你不会在一开始就想知道通过游乐园的办法。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选择删去这段记忆,我的管家恰好是优秀的记忆操纵师。 裴原看向门口,翼去而复返,不知何时站在了餐厅入口,时不时投来视线,似乎是担心裴原会逃走。 他冷笑:所以你要删掉我的记忆,再继续这个变态游戏?你们都这么喜欢删除记忆? 如果你不愿意,请坐下来慎重考虑,就算是为了你的妹妹。相间远说。 裴原气得笑了出来:你在威胁我。 说完,他的笑容忽然冷静:这不像是你的风格。相间先生,你之前的话都是保证复活我的妹妹,只是一场友好平等的交易,但现在,你终于说出了威胁。这是不是说明,你已经没有了其他筹码? 相间远一时间没有回答。 裴原更加确定了,这个人出光了筹码,此刻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他继续问:如果你能够轻易就篡改我的记忆,你肯定也能修改其他人的记忆,顺便植入一段轰轰烈烈的虚假爱情,让潜入者以为自己爱着你那个变态弟弟,然后就能闯关成功了对吧? 裴原一口气说完,咄咄逼人地问:那么,为什么你还要威胁我? 问题直戳核心,相间远低下头,几缕发丝落到了他的眉间,遮住了他的眼睫,镜片后的双眼也不再锐利。 裴原愈发肯定:因为就算这么做,那些潜入者也不能通关,你们的所作所为只是徒劳。相间先生,是这样吗? 相间远的沉默再次验证了裴原的想法。 一直以来,相间远都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提出复活他妹妹的交易,成功迷惑了裴原,让他以为自己才是需要求着相间远复活妹妹的弱者。 这就是相间远的策略,但现在,他明白了,山穷水尽的人不是他,而是眼前这个冰冷的男人。 因为相间远需要他,需要他这个最终人选,只有他才能通过那个危险的人格乐园。 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决中,他一直都是上位者。 他胜券在握。 虽然相间远表面上仍极力保持着镇定,但实际上,他已经挣扎在绝望的边缘。 裴原从容地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相间先生,我再问一次,你还有什么可以威胁我的? 相间远微微失色,之前的威严一扫而光,高傲的头颅也仿佛不堪重负,微微低下去了。那双银瞳中冷峻的视线也失了焦点。 裴原敏锐地发现了这些迹象,一种胜利感油然而生。 这一次,他才是赢家。 他恶劣一笑,故意抛出一个诱饵:不过,现在也不是没有谈判的余地,如果我心情变好,我说不定会改变主意,放弃和朱利安的交易。 至于心情变好的办法 裴原拖长了语气,轻佻地俯视着他。 他恶作剧地说:不如,你现在就跪下来求我试试? 第38章 他的支配者 相间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 让他跪下来乞求,这种侮辱性的话,这个高傲的男人肯定不会接受。 裴原等着他继续放出威胁。 这时,相间远认真地望着他:只要我跪下来恳求,你就会答应继续? 这个人竟然把他的玩笑当真了。 为了他的弟弟,这样高傲的男人愿意对其他人屈膝下跪,而且听他的语气,这个条件似乎还很简单的样子。 裴原愣了一下,随即就回过神来。 原来,他占据的优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他马上扬起笑,用更恶劣的语气说:当然不会了。我可没有这么宽宏大量,光是下跪还不够,你要付出更多。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37) 他干脆走过去,轻佻地勾起了相间远的下巴。 手指落到他的肌肤上,相间远却似乎被灼伤到一般,微微缩起了瞳孔。裴原欣赏着他的脸色,一边捏住他的下巴,肌肤上一阵玉石般的凉意传到他的指尖,又带着丝绸般的触感,诱惑着他继续深入。 相间远微微皱着眉,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躲闪。 这无疑取悦了裴原,他从来没有对其他人做过这种事,折辱一个人或者欺负其他人不会让他感觉到成就感。 但这个一脸冰冷又自尊心极高的男人不同,他几乎难以自持,他不由自主地想象那个场景,让这个人跪在他的面前求他,那一定是价值数亿的风景。 裴原心中的狂躁被一点点激发了出来,他更加放肆地打量相间远,这个男人还是如初见时那样冰冷俊美,他的五官足以迷惑所有人,他身上的禁欲气质更让人欲罢不能。 现在这个男人就坐在他面前,被他握在手中,顺从得像一个可以随意玩弄的精致娃娃。 相间远微仰着头,优美的薄唇间吐出清冷的话语:你想让我付出什么? 娃娃上钩了。 裴原加深了笑容:你觉得呢?相间先生,你现在有什么是我会看中,并且想要拿到手的? 裴原捏着他的下巴,像把玩一件瓷器般,手指轻轻陷入他的肌肤,拇指按在他的唇上,暗示性的来回摩挲。 相间远被迫仰高了脖颈,在他的领带和衬衣领口的束缚之下,是细腻的瓷白细颈,喉结分明,不安地起伏着。 说啊,相间先生,你现在还有什么? 裴原学着他的口吻催促着,他甚至揪住了他的头发,强迫相间远看着他。 这还不够,他又伸手摘下了相间远的眼镜,没有了碍事的镜片,裴原直接看到了他的银瞳,那是如水晶般透明,又有水银光泽的银色眼眸,清透凛然,似乎能看穿任何一切。 传说中的海妖塞壬一定也有这样一双眸子,只有这样的眼眸,才能将海员勾引进海底,想要得到更多。 说话啊,相间先生。为了你的变态弟弟,你能做到哪一步? 裴原挑衅地说着,手指顺着相间远的脖颈一路往下,探入了他的领口。 他轻轻拉开了领口,露出一片春色。 相间远轻颤了一下,却仍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裴原有些恼怒,这个人还是一副不服输的姿态,只想让人将他的外壳和自尊尽数剥下,再狠狠碾压。 他用力捏紧了他的下巴,同时另一只手一路往下,滑过凹凸有致的锁骨,落到了他的胸口。 相间远再次一颤。 裴原笑了起来,他发现了,虽然相间远仿佛引颈自刎的天鹅,始终保持缄默。然而,他的身体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一直在颤抖,像一根被拨动的琴弦。 为什么不说话?相间先生? 裴原明知故问。他故意用手贴住相间远的胸口,那根琴弦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仿佛随时都可能崩裂。 他恶劣地勾起嘴角,心神荡漾地想着各种更为激烈的行为,在这个人身上留下侮辱性的印记,撩拨他的欲望,把他逼到极限,再看他爆发出来。 那一定是极美的画面。 不过,他也只是在脑中想了想。 他只是想要看到这个男人失去镇定的样子,来证明这个塞壬一样的男人并非完美无缺。他还没有恶劣到真的要让这个人付出身体,而且,他的本性并无侵略性,会做出这种激烈的举动已经和平时的他完全不同。 裴原漫不经心地在相间远身上探索,逐渐厌倦了这场单方面胜利的游戏,如果相间远再不说话,他也就决定收手。 就是这时,他的手碰到了一个硬物。 他的手贴在相间远胸口,隔着薄薄的衬衫,感觉到那个物体的存在,是一个坚硬的圆环。 一开始,他并不确定那是什么,直到他用手指勾勒了它的形状,而相间远的脸上忽然染上潮红,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背脊,迎合他的动作时,他才反应过来。 你 裴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相间远原本冰冷如刻的脸上忽然沾染了红晕,眼神意乱情迷,唇齿间发出压抑的喘息声。 他动情了。 因为他碰到了那个圆环。 相间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难堪地别过了头,逃开了他的注视。 裴原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他像中了魔怔般,用力撕开了相间远的衬衫,直到那个圆环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它颤颤巍巍地挂在相间远胸前,点缀在左边的樱桃色果实上。它的外表是一种华丽的金色,环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正上方刻着的是一个花体字母:A。 裴原看向了另一边,是空的,只有一边穿着这个金环。 相间远狼狈不堪地用手挡在了眼前,肩膀忍不住颤抖着,他的衣物凌乱,撕开的衬衫下露出了大片春光,他想要逃走,然而因为他坐在位置上,甚至无法躲避。 他的眼角湿润,银瞳中高冷的光芒褪去,只剩下水雾缭绕的迷离。 裴原愣愣地看着那个环,他当然知道这种环意味着什么。死在他手下的好几位目标都有这种嗜好,不过都是将这些道具装点在另一半身上。他没有想到的是,在相间远这个人俊美冰冷的伪装下,还隐藏着如此隐秘的部分。 而且,他是被支配的一方。 裴原完全无法想象这个高傲的男人伏于另一个人身下的情景,虽然他刚才确实幻想过相间远跪在他脚下的画面,但那只是想象而已,也只应该是想象。 它不能存在于任何层面的现实中。 然而此刻,那个金环就挂在相间远的左胸,随着心脏的跃动而起伏,它是一个残酷的讯号,一个所有物的标志,它撕开了想象,闯入现实中,宣告了真相。 裴原死死盯着它,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将它扯下来。 住手! 相间远猛地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触碰。 你会被他发现。 相间远解释说。他的声音恢复了清冷,裴原一下回过神,看到相间远衣裳不整的模样,他彻底清醒过来,后退了半步。 见状,相间远松开手,放开了他。他的另一只手竭力收拢住撕裂的衬衫,在看到裴原还在望着他时,他面色难堪地别过了头。 裴原和他拉开距离,一阵强烈的悔意涌了上来,他做得过分了。 他应该早一点发现原因,在他一次次逼问相间远时,他始终没有回答,因为那就是答案。 相间远那么平静地望着他,他的目光如同海底深流一样死静。 那是一无所有的眼神。 这就是答案。 他甚至没有自由之身,即使他想要付出身体,也无从做到。 而且,他知道了这个秘密,这个他不应该是他知道的秘密。他不但窥伺了对方的隐私,还羞辱了他,罪加一等。 裴原懊恼地咬着唇,别过了头。 这时,他才发现原本站在门口的管家不见了,他又有些生气,那个管家到底是干什么的?看到他的主人被人欺负都不过来阻止?如果刚才有人在旁边的话,他也不至于做出这种失态的举动。 裴原忍不住埋怨起了那个管家,即使这种想法又可笑又幼稚,完全是将过错推给了其他人。 正想着,相间远的声音飘了过来。 可以了,裴原先生,请继续刚才的谈话。 相间远整理好了衣服,也戴上了眼镜,不过他的衬衫上还是显出了褶皱,还有两颗扣子也被扯掉了,不知道滚到了什么地方。 这个发现让裴原更加愧疚,一时间他不敢看相间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请坐下吧,裴原先生。 相间远神色平静地说着。他扶了扶眼镜,脸上看不出一丝波动。 这时候,裴原也不好再嚷嚷着走人了,去找朱利安也不过是气话,好好想想就知道,那个美色收藏家的可信度和相间远比起来,恐怕也就半斤八两,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裴原只能听从他的指示,乖乖坐了下来。 形势已经变了,胜利的天平以不可逆转的优势倾向了他的对面,而他已经被罪恶感压垮。 他的感觉没有丝毫差错,在他坐下之后,相间远马上发动了新的攻势。 裴原先生,请告诉我,你要怎么才肯拯救我的弟弟? 那双水银似的瞳孔望着他,带着极力掩饰的悲伤。 亦尘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无法放任他自我毁灭,也不能让他继续毁灭其他人。能阻止他的人只有你,能拯救他的人也只有你,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请你再慎重考虑。相间远望着他说。 裴原发现自己无法像刚才那样直接拒绝了,尽管刚才他还是占据上风的那个,现在他却必须搜肠刮肚,试图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他并不想爱上一个会折磨他的人,哦,不对,是七个会折磨他的人,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和男性交往过。 然而,相间远早就将这些问题考虑了清楚。 裴原先生,我清楚你很为难,但我所说的爱,并不一定是指爱情,它是一个广泛的单位,信任、忠诚、奉献、牺牲都是对于爱的诠释,亲情与友情也包括在其中。我的弟弟分不清这些之间的差别,他只定下了那条规则,只有爱他的人才能通过游乐园。这也是唯一能够拯救他的办法。 裴原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了一个说辞:既然如此,只要找到原本就爱他的人不就行了吗?比如他的父母、朋友之类的。 相间远别开眼:亦尘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他也没有朋友。 那你呢?你是他的哥哥,你总能通过他的考验吧? 相间远摇了摇头:很遗憾,我和亦尘产生了一些间隙,他无法再信任我,甚至拒绝我进入门内。我只能抵达游乐园的外面,也就是那座荒废的游乐园中,但那扇门永远不会对我开启,甚至我的存在本身对于他来说就是犯规。 裴原的话都被堵在了嘴里,他憋了一会儿,才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相间远低下头:亦尘憎恨这个家族,憎恨这里的一切,空气、土壤、人其中也包括我。 但是你明明 明明那么在乎他。 裴原咬住了唇,从相间远和朱利安之前的谈话中,相间远恐怕早就是那个神秘家族成员的情人,失去了自由之身,时亦尘恐怕不愿意看到这一点,他的憎恨可能就是因此而起。 这大概就是他们的分歧。 然而这已经是他们的家族事务,裴原没有继续问下去。 更让他发愁的是,他找不出其他理由拒绝他,他深深地后悔起来,为什么他刚才会做出那种失礼的举动?他应该早就离开这里,也不至于会落到这种两难的地步。也许那时候答应朱利安比较好,朱利安看起来更容易摆布。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38) 太失策了。 主导权已经回到了相间远那边,他彻底落了下风。 裴原先生,你还有其他疑问吗?相间远问。 这明摆着就是在催促他回答之前的问题,要不要继续这个委托。 裴原有苦难言,于情于理,他都难以拒绝。 理智上,只要通关,他的妹妹就能得以复活,而且他还得到承诺,百分百能够通关。情感上,他无法抛下这对身陷囹囫的兄弟,即使他真的和他们不熟,但他奇怪地变成了最终人选,这里面的原因他还没弄清楚。 现在似乎不是脱身离去的好时机。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了过来。 刚才消失的管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部电话。 主人,(奥)(丁)大人找您。 裴原回过神,这次他听到了清晰的发音,而不是()(),家族特赦生效了。 原来,那个人的名字是奥丁。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相间远的脸上迅速蒙上了一层阴霾。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朱利安又躺枪了,相小远对他的印象肯定更差了orz 朱利安:早已习惯.jpg 关于相小远和奥小丁之间的故事,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就是,他们会到今天的地步,全都是家族里一个偏执狂的锅(没错,这个家族盛产偏执变态狂),先剧透他的名字:时谶,都是他刷新了两人的三观(疯狂甩锅)。 现在就靠裴小原救他们于火海了,HE全靠裴小原啊(给大佬端茶)。 裴原:所以我现在又多了一个三观矫正治疗师的身份?(微笑) 第39章 他的支配者 告诉他,我没空。 相间远冰冷地拒绝,就连语气中都带上了冰渣。 管家将电话的声筒按在西装外套上,神色不太赞同:主人,奥丁大人的语气非常不悦。 相间远皱起眉,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三分钟后我会回复他。 管家看起来仍然不太认同他的做法,但也只能听令离开。 在他离开后,相间远紧锁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这还是他第一次自然流露出真正的情绪,他生硬地打发走了管家,说明他是真的不擅长应付那个叫奥丁的男人。 奥丁这个名字,是西方神话中至高无上的主神。那个金环上面雕刻着一个花体字母A,应该是这个人名的首字母。 还有,在他要触碰金环时,相间远阻止了他,并说了一句你会被他发现,这话的意思是如果他触碰了那个环,对方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现在对方打电话过来,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 裴原浮想联翩,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这时,相间远的声音又将他拉了回来。 抱歉,裴原先生,请继续说。 裴原回过神,不过,他早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主导权已经完全回到了相间远手中,情况再明显不过了。 相间远也明白这一点,他继续说道:裴原先生,游乐园并非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游戏,你只需要尝试一个月,一个月后,无论你通关与否,我都会复活你的妹妹。 只有一个月? 裴原愣住了。 一个月后,他就能见到活生生的小艾?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只要一个月,他便可以让妹妹起死回生。 裴原闭了闭眼,眼前仿佛又出现妹妹生前的样子,她站在灿烂的阳光里,对他甜甜笑着。然后,爆炸发生了,她抱着小熊玩偶,被碎石击中。 这是他对妹妹生前最后一刻的回忆,之后的记忆,大部分他都想不起来了,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那些惨烈的场景抹去了,他只知道一件事,那都是他的错。 现在,他有机会可以弥补一部分过错。 裴原睁开眼:还有一个问题,我的妹妹只有十岁,如果我没有从游乐园中回来,那小艾她 请不用担心,我的家族会资助她,直到她能够决定自己的道路。在此之前,她会和正常人一样去学校,交上朋友,顺利毕业,你不必为她的未来担心。相间远打消了他的顾虑。 裴原收敛了怒气,微微笑了:我答应你的委托,但就如你所说,只有一个月。 一个月,换小艾的一生,已经够了。 不过,我还是想要换回我的衣服。裴原扯了扯身上的大号衬衫,或者至少准备点合身的衣物。 相间远:抱歉,这一点恐怕不行。 裴原挑起眉:为什么? 现在他已经落魄到连衣服都失去了选择权吗? 相间远看了看那件条纹衬衫,意有所指地说:那是亦尘的衣服。 裴原:??? 他的脸色瞬间不好了:为什么我要穿他的衣服? 相间远面色如常:我希望你能早点了解他,他的衣服尺码,喜欢的食物,习惯性的举动,还有他的气息。这些都会增加你通过考验的可能性。 裴原觉得不可理喻:所以我就要穿他的衣服?这么说,难道我还得吃他喜欢的食物,研究他的举动,还有什么见鬼的气息? 没错。相间远回答得一本正经,另外,这个月你都会住在他的房间。 裴原涨红了脸:那内裤呢?我总不至于还要穿他的吧? 如果你需要的话,也可以。 相间远的神情异常淡定,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反观裴原,他的脸色又青又红,恨不得钻进相间远的脑子里,看看他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间远看到他不悦的表情,又缓和了声音:裴原,你必须去了解他,你也可以将你对妹妹的爱转嫁在他身上,把他当成是你妹妹复活的关键道具,去利用他,你不需要一丝愧疚,只要能提高你生还的可能性,你都要愿意去做。 说着,相间远拿起旁边的糖罐,倒出里面的方糖,一块块白色方糖散落在桌上,他像堆积木一样,将方糖叠成一座金字塔。 现在的游乐园就像这座金字塔,它的顶端是亦尘的主人格,中层则是七个次人格,以及底层一些破碎的意识,现在金字塔十分稳固,戒备森严。次人格在里面占据着绝对高度,所有规则都由他们制定,你要打破它们十分困难。相间远说,但是,只要攻克了一角,规则就会随之崩溃。 他从金字塔下方抽走了一块方糖,这座方糖金字塔立即倾斜了,但还没有完全倒,接着他又抽走了第二块,金字塔应声倒下,方糖散了一桌子。 一块方糖骨碌碌滚到了裴原手边,碰到茶杯才停下来。 你要时刻记住一点,你在拯救他。那个代码只会消除他的黑暗力量,以及被那些力量扭曲的一面,只有杀死他们,真正的他才能回来。相间远说。 为了救赎他,首先要扼杀他。 这是这个游戏最背离常理的地方。 以杀人的方式去救人,这是不对的。 这一点,他最清楚不过。 这是最后的办法,亦尘随时可能失控,他醒来之后,必然与家族之间有一场恶战,波及许多无辜,能结束这个局面的只有你。 相间远定定地望着他。 但是,这个通关攻略中显然有一个很大的逻辑问题,相间远难道没有想过? 就算我真的通过游乐园,你的弟弟醒了过来,但是,那个他还是原来的他吗?失去一部分人格后,如果他变了呢?如果你所谋求的结果完全是错的呢?裴原问。 请放心,代码不会杀死他真正的人格,只是消除被黑暗力量扭曲的部分。那并非真正的他。相间远说,裴原,我会传授你一切,你一定能通过他的游乐园。 相间远盯着他,那双银瞳中折射着无机质的光芒,被这样注视着,裴原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他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他就算去杀人放火,也不该怀疑这个人。 裴原揉了揉眉头,一阵疲倦袭上心头,连手臂也变得沉重了。 刚才的睡眠还不足以抵消游乐园中的伤害,他还没有完全恢复,在这里继续讨论下去,也只会没完没了。 我想先休息一会。他说。 相间远神色理解地点头:请安心休息,佣人会送你回房间。等你恢复了,我的管家会通知你下次进入游乐园的时间。 好。 裴原应了一声,疲倦地站起身。 相间远朝旁边的佣人示意,穿着女仆装的佣人立即向裴原带路:裴先生,请往这边走。 裴原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转过身对相间远说:对了,还有一件事 他想到了赌场的女人,迟疑着开口:我在那扇门里看到一条蟒蛇,你说过那是印水物化的象征吧? 相间远点头:蛇代表的就是情欲,印水情绪到达极限时,它就会出现。难道它攻击了你? 裴原缓缓摇头:没有攻击我。但是,它吞下了一个女人。 裴原回想起那个情景,女人像石膏一样凝固的动作,脸上的泪以及绝望的眼神都是那么真实。 她的名字是美咲香子,她在那个赌场赢下了第一名,赢家都能见到执日,但她却被蛇吞了。 他有些懊恼,明明就只差一点,他就能把那个女人从蛇口拉出来。 但他被印水控制,失去了救她的机会。 你说她的名字是美咲香子?相间远问。 没错,她在赌场里赢到了第一,应该也是潜入者,你能查到她现在怎么样了吗?裴原问。 相间远微微缩起瞳孔,他转过头,看向了旁边的管家。 翼走过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交给了裴原。 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个女人的资料,旁边是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看起来十分年轻,脸色有些神经质的苍白,但依然漂亮。 裴原看了一眼,马上认出了她:就是她,她就是那个蛇吞下的女人。 这张脸他永远不会忘记。 他抬头问:她醒过来了吗? 相间远摇了摇头:这是26号,她的信号在我们见面的那天便消失了,那是三天前,她的遗体遵照遗嘱火化,撒到了她的故乡。 裴原不敢置信:你是说,我看到的是一个死人?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39) 相间远:他们的灵魂仍然囚禁在游乐园里,在那边的世界,他们仍然活着。 裴原讥讽地挑起嘴角:他们是没有得到解脱,说不定都在诅咒你和你的弟弟。 相间远:如果你通过了游乐园,他们也会被释放。 裴原呵呵一声:然后你们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过着以前的日子?他可是凶手! 我们不也是吗?相间远反问,我委托你们潜入亦尘的大脑,为了杀死他的黑暗人格。对于亦尘来说,反击只是正当防卫。这座庄园中没有人无辜,我们都是凶手。 裴原一怔,一时间无以回答。 相间远微微笑了:不用担心,这份罪孽由我来承担,如果下地狱的话,我会是第一个。 你 裴原说不出话来,这个人的眼神视死如归,他的情感全部藏在那双平静清冽的银瞳之后,在他美丽冰冷的面具之后。 他的心脏与血肉都被人夺取了,只剩下这具华丽的皮囊。 先让女佣带你回房休息吧,过不了多久朱利安就会来这里,也省下你去找他的时间。相间远说。 这个人还真记仇。裴原想着他只是用朱利安恐吓了他,这下看来,相间远对朱利安的印象又会更差劲了。 裴原无奈地跟上女佣,往时亦尘的房间走去。 他们很快消失在餐厅尽头。 相间远这才看向他的管家: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翼微微欠身:主人,三分钟已经过去了。 相间远想起了这回事,刚才他还答应三分钟后回某人电话,不过,他完全忘到了脑后。或者说,他希望自己忘到了脑后。 他按了一下太阳穴:我知道了,去接通他的电话。 主人,已经不用了。翼回答,奥丁大人刚才来到了庄园,现在正在书房等候。 第40章 他的支配者 相间远的肩膀僵了一下,随即嘲讽地说:速度倒是很快嘛。 他冷笑着,银瞳中闪过一丝厌恶。 主人,奥丁大人很生气。管家意有所指地说。 你这是在提醒我,让我不要惹怒他?翼,别忘记你的本分。相间远语气冰冷。 听到这苛责的声音,身为管家的翼知道他已经没有了说话的立场:是属下多言了。 他深深鞠躬。 相间远掩饰性地别过头,他的本意并非指责他的管家,他当然知道奥丁会生气,如果那个占有欲强烈的人不生气就不是奥丁。 他只是为之后可能发生的事而烦躁,并将这种无法控制的怒气发泄在了他的管家身上。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翼,你觉得我做错了吗?他问。 他的话中有话,翼低下了头:主人的行为不该由我判断,主人只需遵循自身准则行事即可,属下没有资格评判。 别对我说这种客套之辞。相间远毫不买账,翼,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他的管家却沉默不语,似乎还在介意他之前的话。 相间远不由得缓和了语气:刚才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稍后我会去见奥丁。 一说到那个名字,相间远感觉胸前的金环隐隐发烫。他无意识地抚过衬衣上扣子缺失的地方,那里留下了一丝线头,摸上去凹凸不平,他试图将它抚平,压下胸口让人焦躁的灼热。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翼?他催促道。 翼这才开口:主人,刚才的话也是我的肺腑之言,无一虚假。但是,你本可以不用那么做。 做什么?不告诉他26死亡的事情?减少他的愧疚? 不,是在这之前,你本可以阻止裴原先生。翼抬起头,望着他的主人,你可以阻止他的非礼,不让他看到奥丁大人留下的标记。 相间远的动作微微一僵,脸上却扯出一丝冷笑。这是他下意识的举动,在他试图保护自己时,他就会做出这种举动。 翼看穿了他,却没有说出来。 他的主人自尊心极高,宁愿高高在上地战败,也不会低声下气地求活。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向任何人低头,然而,就在不久之前,他放任裴原摘下他的眼镜,解开他的领结,撕开他的衣服,甚至看到了那个私人标志物。 这是必须的。 相间远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死灰一样的寂静,就如翼所说,本来,他可以阻止裴原。但他没有,不但没有,反而火上加油,放任裴原对他为所欲为,撕下他高高在上的面具,露出低贱下作的一面。 因为他本来就打算让裴原这么做。 这是一个交易。 他像是要说服翼,又或者说服自己一样,缓缓开口。 只有这样,我才能取得他的信任。 一开始裴原无法相信我,因为我了解他,而他却对我一无所知。我必须交出自己的一部分,才能换来他的信任,越是阴暗下贱的部分,他越会觉得自己抓住了我的弱点,产生占据上风的错觉,这时候我才能提出要求。 这是一种简单的策略,所有人都有弱点,而裴原的弱点,就是他太过温柔。 他没有侵略性,具有同情心,不希望任何人受苦,同时希望能够拯救所有人,即使他做着杀手的工作,却还是为了救人而杀人。最严重的是,他意识不到他的这种温柔。 这样的人,无法对他人的痛苦难堪视而不见,即使知道了别人的弱点也不会加以利用,始终坚持自己对正确的判断,站在光明之中。 这就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相间远很清楚裴原目睹了他身上那个标记的反应,在得知这并非他的自愿,他一定会同情他,并且为自己偷窥了隐私,造成对他的痛苦而愧疚。只要利用这些微妙的情绪,就能够控制住他。 阴影总是吞噬光明。 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无所不用,不择手段,甚至对自己也是如此。 他亲手将自己从控制者的高度拉下来,撕开自己的防御,暴露自己的弱点,亲手打碎自尊,任对方轻视、践踏。 在这一切之后,他又能够修复破碎的羽翼,重新回到支配者的高度,甚至比之前更有力地掌握了控制权。 如此残酷,又如此高傲。 这个人,是他的主人。 翼的眼神中掺入了怜惜:但是,主人,你这么做,只是在伤害自己,又惹怒奥丁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相间远迅速恢复了冷漠。 不要提起他。 相间远冷冰冰地说。 奥丁就在二楼之上的书房等着他,他们的距离不过百来米,相间远身上的金环已经感应到他的存在,不停散发出灼热。 这是对方的提醒,让他去见他。 相间远不为所动,那个金环的热度越是灼热,他越是表现得冷漠淡定。 翼微微皱起眉,试图劝告他的主人,但看到相间远冷峻的表情,最终还是遵从了他的决定,闭口不言此事。 他并不知道相间远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他,那对于相间远来说,同样是难以启齿的手段。 就在刚才,他对裴原用了能力。 「塞壬之眼。」 这是相间远的能力,他的银瞳具有海妖般摄人心魄的力量,能够对其他人下达暗示,虽然这个能力对于防御力稍高一点的能力者便全然无效,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却如同海妖的歌声,能够引诱人做出反常的举止。 平时他一直戴着特殊镜片制作的眼镜,可以挡住他不经意的暗示,但如果他认真起来,他的能力依然有效。 刚才,他就用他的眼睛诱惑了裴原,激发了他心中的施暴欲。 这件事,奥丁恐怕已经知道了。 这才是他觉得烦心的地方,他诱惑了裴原,让他摘下了眼镜,又让他碰到了那个刻印。 光是想到这些事情之后的含义,相间远就觉得锋芒在背。 那个男人就在楼上,他拒接了他的电话后,他马上赶了过来,等着见他,现在已经被晾了十来分钟。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相间远冷笑着,他还想着让那个人多等上十来分钟。 问题在于他能不能承受他这次的怒火,他胸口的刻印处热度还在上升,带来折磨人的灼烫。现在还不是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 翼,你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也听到裴原在游乐园中的经历,你有什么看法?他问。 翼想了想:裴先生非常特殊,他改变了亦尘少爷的行为模式。 因为他就是最终人选。 数月以来,游乐园的通关一直停滞不前,现在事情终于发生了一点转机。 主人,接下来要怎么做? 不用操之过急,他已经答应了继续,就不会随意反悔,要考虑的是亦尘的反应。相间远思忖着,记忆球的解析还是没有进展? 管家摇摇头:没有,亦尘少爷的封印十分强硬,就算是奥丁大人也无法解开。 相间远轻点手指,做出了决定:用不着破解记忆球,执行下一步计划,将记忆球放回亦尘体内。 主人,这个计划的风险还在评估中,如果那些删掉的记忆中有什么内容引起亦尘少爷失控,那么 现在没有考虑这些的时间,去做好准备便是。我现在就去见那个混蛋,你只要听从我的命令。 相间远起身,从相反的方向离开餐厅。 书房在二楼,奥丁正在里面等着他。相间远想到这点,就感觉到胃部在痛,他并没有直接去书房,而是回到他的卧室,换掉身上少了扣子的衬衫,穿上妥帖的西装,这才出门,走向书房。 短短的一段路程,相间远的脸色越来越差,说是冷若冰霜也不为过,随着书房距离缩短,他也愈发感受到那个人残留下来的侵略性气息,令人恶心的味道。 相间远来到了书房门前,像是有感应一样,被刻印的心脏处散发出令人不悦的热度,灼烫着他敏感的皮肤。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努力将意志集中在这一点,压下他快要抑制不住的战栗。他深深地呼吸,平息了那股逃走的冲动,缓缓推开了门。 门后的书房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房间异常宽敞,胡桃色的书架伫立在三面墙壁前,直冲天花板,明亮的光线从高挑的窗户中落进来,投射到房间的木质地板和花纹繁复的地毯上。 相间远走进去,很快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40) 奥丁顶着一头火焰般的红发,他站在窗前,身形如修长的白桦树,高挑的身影挡住了落进房间的斜阳,那些光似乎要避开他一样,纷纷从旁边夺路而进,落到了书房的地板上。 这是一个让光也退避三舍的人。 相间远又望了一眼他的脚下,房间的地毯上躺着那对双胞胎,两人依偎着睡在一起,睡颜甜美天真。但即使在梦中,两人还是扯着彼此的头发不放。 奥汀站在旁边,无所事事地翻阅着一本书,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头,看到相间远的瞬间,他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京寺,你终于来了。 他弯着嘴角,俊美的脸上看不出管家所说的怒气,但相间远明白,笑容的面具正是这个人最危险的暗示。 相间远谨慎地停在两米远的地方,开口说:你来早了。 似乎是来早了,我应该识相点,等你和那个小杂种的情人翻云覆雨之后再过来,你说对吗?奥丁啪的一声,单手合上了书。 书页合上的声音就像是点燃了一枚爆竹,炸开了房间的安宁。 相间远站在原地,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已经确定下来了,裴原是最终人选,也是最后一个潜入者,你答应再给一个月的时间,难道堂堂奥丁大人还喜欢反悔? 奥丁笑了笑:京寺,你倒是知道怎么激怒我。 我没这个打算。 激怒他并不是相间远的本意,然而京寺这个名字实在是刺耳,即使他表面上再伪装得不以为意,一听到这个耻辱的称号依然会心生抗拒。 奥丁扬起眉毛,几缕红发不羁地荡在眉间,他显然不接受相间远的解释。 相间远见状,不得不缓和语气,竭力令人信服地回答他:奥丁,你能过来我很感激,这两个小萝卜头我也应付不来,谢谢你能带走他们。我有些累了,其他事能不能留到晚上再说?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走? 奥丁冷冷望着他。 相间远心想,果然只是靠言语的话无法打动这个人。 奥丁忽而又露出笑容:京寺,我们的话题才刚刚开始,为什么不过来一点? 相间远迟疑着站在两米远的地方,他没有动。 奥丁说了京寺这个名字,这说明他还有耐心。 但随后就没了。 他摘下微笑的面具,冷冷道:过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第41章 他的支配者 相间远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往前走了一步,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他们的距离缩短了半米,很快他就会进入对方的气场圈,相间远又挪动了几步,在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是他精心计算的距离,如果对方发起攻击,他勉强可以躲过。 无论何时,这个人对他来说都是危险、极具杀伤力的,他从来不会掉以轻心。 这点小心思没有逃过奥丁的双眼,他懒得点破,冷冷说出了命令:京寺,摘下眼镜。 相间远身体一僵,动作瞬间凝滞了,他用不确定的目光看向奥丁,对方神色冷淡,没有开玩笑的迹象。 这是命令。 相间远明白了这一点,却仍然没有动。 这个时间点,他还不能这么做,不能向这个人屈服。 奥丁看到他没有动作,反而悠哉地笑了:京寺,你确定不服从我? 听到他的再次确认,相间远只是紧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奥丁好心地提醒他:失败的代价,是双倍哦。 奥丁故意说着,语言亲切,却不怀好意。 关于失败的代价,相间远比他更清楚,而且,他也清楚奥丁所谓的提醒只是为了让他紧张而已。这个男人内心里一定十分期望他拒绝,这样,他就能享受双倍的乐趣。 我再问你一次,京寺,你选择YES,还是NO?奥丁的脸上浮出了戏谑的笑容,这是捕捉猎物前的笑。他早已知道相间远的答案,而且被调起了残忍的狩猎欲,在此之前,他会慢慢戏弄他,再将他吞吃入腹。 相间远身上的刻印感应到这个人的情绪,散发出了比之前更烫的阵阵灼热,就和它的主人留在他身上的热度一样,灼伤着他的身心。 相间远感到难以忍受的耻辱,他用力握紧了拳,直到掌心的疼痛让他的呼吸平稳下来,他才松开了十指。 奥丁正像欣赏艺术品一样审视着他,他脸上的每一丝情绪的变化,都让他兴致盎然,跃跃欲试。 相间远深吸了一口气,就是这时,他想到了办法。 相间远缓缓吐出一口气,同时,唇齿间发出清晰的声音:我拒绝。 话音未落,相间远迅速往后一跃,在拉开两人之间距离的同时,他飞快地冲向了门口。 只要一秒就好。 只要逃出这扇门,就是他的胜利。 相间远用最快的速度朝门冲去,然而,在那一瞬间,奥丁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前,拦截了他的去路。 很快,但也在预料之中。 相间远刹住行动,实行计划B。 他预测到了奥丁的下一步攻击,在他攻过来时,他反借了他的力道,指间飞出一枚刀片,擦着奥丁的脸而过。 同时,他往后一跃,退回书房中。 他擦着一排书架过去,最终撞到了挨着墙的那排书架上。 奥丁擦去脸上的血迹,慢慢走过来:这一招挺不错呢,每次看着你的脸,我总是会忘记,你也是家族中排行前列的格斗术士。当初马尔斯就是这么设计的,你拥有天使的面容,足以辅助我的战力,以及无上的忠诚。马尔斯创造了你,为了我。 我只是他们中的一个。相间远冷淡地说,更何况,我是残次品。 奥丁微微一笑:那些完美无缺的人造人都被我杀了,我从来不认同马尔斯的观点,他以为创造出完美的伴侣,就能遏制我心中的狂兽。所以我一直在杀死那些完美品,证明他是错的。直到,我遇见了你。 我救不了你,奥丁,你早就病入膏肓。相间远说。 但因为你,我才活着。奥丁走过来,你为我而生,无论是你的五官、身体还是品行,正好都在我的审美之上,我们是天生一对。 这只是马尔斯的理论。说着,相间远放在后面的手按住一本书籍,轻轻往后一推。 轻微的咔嚓一声,奥丁所在的地方立即形成了阵图,将他困在里面。 相间远早就在这间书房中布下了囚禁阵法,只要推动书架上的一本书,囚禁阵就会自动生效。 奥丁望了望将他关起来的阵图:京寺,你知道这种东西困不住我多久吧?只要几秒钟,我就能破解它,然后走过来拥抱你。 那么这样呢? 相间远再次按下了一本书,接连几下,围绕奥丁的阵图瞬间扩大,几个旋转的阵图相互撕咬着,对中间的奥丁发起攻击。 困在阵中央的奥丁无处可躲,接连被划伤手臂,几枚法阵形成的冰刃也朝他飞来,他躲开了几波攻击,但还是有一枚扎入了他的掌心。 血流不止。 奥丁抬起自己被刺穿的手掌,玩味笑道:京寺,你现在的行为可以说是刺杀家族成员,足够被判死罪。 你输了。 相间远淡声说。 这个七重杀阵会持续攻击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会来找你,我们还有事没谈。 随即,他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这样一来,整个书房都会变成囚笼,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够进出。就算是奥丁,也需要十来分钟才能破解。 就在这时,睡在地上的那对小萝卜头睡颜惺忪地醒了过来。 其中一个揉着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要离开的相间远:京寺哥哥,你要走了吗? 别把我们留在这里。另一个说。 没错,这个红头发比爸爸还坏。 萝卜头软绵绵地抗议。 困在阵里的奥丁忙着躲开四面八方飞来的各种刀子、冰锥、长剑、短刀,还要分出心思出来警告:不准在京寺面前说我坏话,你们的嘴如果不能好好说话,就给我缝住。 小萝卜头委屈巴巴:你看,他现在就在威胁我。 是我们。另一个补充。 相间远拿着书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随即翻开书,暂时解开了最后一道封印,这样一来,奥丁还是会被困在,但小萝卜头可以离开。 谢谢你,京寺哥哥。 小萝卜头争先恐后地逃出了书房。 相间远又合上了书。 书房重新被封印上了。 小萝卜头跑得没了影子,相间远关上书房门,转过身,却见奥丁站在身后。 京寺,你真温柔。奥丁微笑道。 相间远神色一变:为什么你 嘘。 奥丁往前一步,将相间远困在房门与他之间。 别破坏了惊喜,猜猜看,在你面前的我,还有房间里的我,谁才是真的?奥丁说,猜对了,我会对你温柔一些。 相间远毫无犹豫,立即打开书房的门,逃进了阵图中。 他看了一眼书房的七重杀阵,也有一个奥丁困在里面,但已经变成了残像。 真正的奥丁站在门口,他微微一笑:果然只有京寺最懂我,你猜对了呢。 相间远躲进了阵图中,虽然这是囚禁用的阵图,但外人也绝对不能进入,也能够阻隔奥丁一阵子。 可爱的京寺,你知道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吗?奥丁问。 是血。 相间远望了一眼地板上的血,那是奥丁故意弄出来的,为了实行他的破解术。 他在阵图里面创造了一个新的阵图,正好找到了漏洞,破解了那个七重杀阵。 这对于一般人来说当然做不到,但是奥丁,他是家族中最有天赋的成员,他的名字象征着神话中的王,他无所不能。 不过,多亏你心软放走了那两个长不大的小鬼,我才这么快从里面逃了出来。奥丁往前一步,踏入了书房里。 阵图对他无效。 哦,对了,我顺便仿造了一本和你手中一模一样的书。奥丁顺手拿出了一本书,有了它,我也能控制这里的阵图。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41) 说着,他翻开了书页。 书房的囚阵立即消失不见。 相间远站在房间中,就如被盯上的猎物。 奥丁扔开书,漫不经心地走过来:对了,不要试图跳窗逃走,我出来前就在所有窗户上使用了屏障术,你冲过去就会被抓住,我就能轻轻松松摘下你的眼镜,太没意思了。 相间远瞥了一眼窗户:我没那个打算。 哦,那你最好也不要选择遁地,打破地板像老鼠一样逃走,这种事和你太不符了,更何况我在下面的房间也设下了陷阱,你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陷阱。 我也没这个打算。 那么 奥丁兴致盎然,火焰般的头发几乎要燃烧起来。 你选择和我硬杠,正面对决啊,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不过,在你出第一招时,我会狠狠扫向你的左脸,同时打落你的眼镜,开始我们的游戏。 奥丁舔了舔嘴唇,似乎已经看到那个画面。 当然,这样似乎太简单了,那么我会故意让你躲开这一击,你会用惊人的判断力舍弃了防御,扶住眼镜。然后我会将你踢向书架,你会被卸去八成力道,身体撕裂得呼吸都痛。然后我会慢条斯理地扯下你的领带,解开你的衣领,再慢慢用语言撩拨你,欺负你到哭,最后再摘下你的眼镜,开始真正的游戏。 奥丁仿佛看到了,相间远的领带被解开,如死去的蛇一样落到了地上。他会走过去,捞起他的腰,顺势脱去了那件碍事的西装外套,轻柔的动作仿佛是在剥开一个果实。 最后,他会慢慢吃下这个果实。 相间远淡淡看着他:你的想象力真够贫瘠。 说着,相间远扔开了手中的书,抬手去解领带。 他扯下来,随手丢在地上。 领带软软落地,似乎撩拨在了奥丁的心上,他咽了咽口水。 京寺,你在玩火。 他直勾勾盯着,相间远又解开外套,扔在了脚下。 住手,不准继续。奥丁板起脸说,能解开你衣服只有我,就算是你也不行,就算你想要诱惑我也不行。 相间远冷冷一笑:这是交易。我想问你一些问题,如果你回答了,我会解开一颗扣子,直到我不着一缕,这个交易你喜欢吗? 京寺,我就是讨厌你这点。 奥丁紧紧盯着他。 为了保护你最重要的部分,你可以利用所有人,牺牲所有事,甚至连自己都可以当成筹码。那只小猫也上了你的当吧,他以为你身陷囹囫,需要人保护,但被驯服的人却是我,你就是有这个本事,就算我拥有你,你还是照样惹怒我。 奥丁忍不住走了过去。 第42章 他的支配者 相间远扯下了第一颗扣子。 奥丁一把捏住他的手:住手!不准对我这么做!我禁止你 奥丁,你真应该看看你现在的表情。相间远嘲讽一笑,你慌得像是找不到路的狗,只要我顺从你,你就会怕得几天睡不好觉。 奥丁咬牙切齿:是啊,我怕极了,我真怕我明天早上一醒来,就会拧下你的脑袋,就像那个人对马尔斯做的一样。 相间远甩开他的手:别提他。 为什么不行?别忘了那个小杂种也继承了那种肮脏的血液,他也会和我一样,最终控制不住自己的黑暗力量,对最爱的人下手。那只小猫对此一无所知,等他明白过来,他就会知道站在他面前的都是魔鬼。 他不会知道。相间远说,我要你帮助他,用最快的速度让他通过游乐园。 呵呵,他知道通关的含义吗?那个代码不会消除他的黑暗,只是压制他的力量,他所有的人格都被代码消灭之后,他得到的不是救赎,而是永无止境的囚禁、对抗。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当然知道,毕竟当初就是你将那行代码植入了我的意识中,锁住了我的力量。你和我交换过了灵魂,我们在彼此身上留下了刻印,我成为了你的囚徒。就和家族预料的一样,他们最擅长将狂兽放入牢笼中。奥丁目光阴郁。 他往后退了一步,又笑了起来。 我很期待那个小杂种会做出什么选择,他终于也走到了这一步,不是背负枷锁生存,就是与家族决战一死。无论是哪种结局,我都欣然观赏。 奥丁危险一笑:所以我做出了那个深度脱离程序,它可以让那个最终人选在危险关头主动逃出游乐园,不需要等系统唤醒,他就能自己回来,增加他通关的几率。这个程序的名字就叫safe word。 相间远听着这个恶趣味的名字,眉头都没动一下:等裴原准备好了,我会告诉他这件事,到时候你再将程序交给他,不准对他说多余的事。 奥丁无所谓地耸肩:没问题,我也很期待那只小猫最后得知真相时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相间远沉默不语。 先不说这个,我们的游戏时间已经过去了是吧?我还没有摘下你的眼镜,是你赢了。奥丁后退了一步,神色悻悻,我要去将那两个小鬼抓起来送回去,你又逃过一劫了。 你真的这样认为?相间远说着,随手摘下了眼镜。 那双银瞳直接望着他,奥丁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我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更何况这是违规行为。奥丁往前了一步,我顺便确认一下,你的身后没有藏着刀子吧? 藏了。 相间远淡淡地说。 你如果走过来,就会被我一刀刺中心脏。 奥丁反而又走近了:京寺,你知道这种话只会让我更兴奋吧? 相间远淡淡点头:我知道。 然后,他又戴上了眼镜:所以请你遵守游戏规则,等三天过后再开始新的游戏。 扔下这话,相间远转身朝门外走去。 但随即就被奥丁从后偷袭了。 奥丁双手困住他:我不想遵守规则。 意料之中。 相间远马上发动了袭击,两人再次展开恶战。 与此同时,楼上的裴原只感觉到一丝轻微的震动。 他站在时亦尘的房间中,因为房间设有屏障,他察觉不到楼下的动静。 他打量着这间摆设简约的卧室,房间宽敞空荡,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每一样物品都恰到好处,显示出了主人的品味,凌厉又不失大气,有种古典质朴的美。 裴原走进去,踩上铺在房中央的地毯,他环顾四周,仔细审视了每一件物品。他要记住这些,从而了解那个人。 他粗略地扫了一圈房间,发现时亦尘的私人物品并不多,说明他本人过着单调的生活。他打开衣柜,里面的衣物也验证了他的想法。 衣柜里面都是一水的黑色系衣物,衬衫、外套、风衣都是黑色,偶尔可以看到几件颜色不同的,但都压在了角落,似乎是被冷落了。 再拉开木柜的抽屉,里面要么是清一色的白色袜子运动裤,就是各种各样的领带,全部叠得整整齐齐,一排排放在里面。 这个人还真是无聊啊。 裴原想着,又拉开了另一个抽屉,尚未全部拉开,黑暗的抽屉里面便折射出亮光,裴原被晃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里面放的是什么。 他是一个杀手,虽然只是靠着能力和好运完成委托,不精通那些需要技巧的杀人手法,但刀枪之类的还是见过,而这里面装的就是各种武器。 数个柜子的抽屉里面摆放着短刀、匕首和猎刀等冷兵器,锋利的刃反射着雪亮的光,令人不寒而栗。 时亦尘似乎不喜欢□□,里面没有任何一把枪,倒是冷兵器的花样还挺多,琳琅满目,而且一些刀的样式华丽,手柄打造得颇为精致,并且装饰着璀璨的宝石,看起来历史悠久,散发着神秘华丽的气息。 裴原甚至还看到了一把十分诡异的匕首,手柄竟然是一只白森森的骨爪。裴原对它的实用性产生了怀疑,这个刀柄根本握不了,更别提拿着它去杀人了。但是这匕首看起来很是锋利,头发丝碰上去,吹之则断,不像是好看无用的装饰品,而是可以动真格拿去饮敌人之血的兵器。 然而,这只骨爪的造型除了造成不便之外,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后来裴原才知道,这些虽然是武器,但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武器,它们更多是作为黑暗法器。 这一点在裴原拉开最后一个抽屉时有所了解,这个抽屉里塞了一抽屉的珠宝和用途不明的饰品,裴原从中翻出了好几颗颜色不同的巨大宝石,有一颗还是切割优美的白钻,光华绚烂,璀璨如星辰。 但这些稀世珍宝却像破烂一样,和其他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玩意放在一起,丝毫没有身为高级珠宝的待遇。 裴原又翻出其他昂贵的珠宝,个个都让人瞠目结舌。 然而,裴原不久就觉得兴趣索然,他并不喜欢去挖掘其他人的隐私,过多知道其他人的事情,反而会让他不安。最重要的是,越是看到这些东西,他越发觉得自己和时亦尘的世界完全不同,他们本来不会有交集。 他将拿出来的物品都放回去,手刚伸入,指尖忽然一阵刺痛,他连忙缩回手,一看,指尖上渗出了一滴血珠,估计是这堆东西里面有尖锐的东西,就被扎了。 眼看那颗血珠越聚越大,裴原便把手指放进嘴里含了一下,血很快就止住了,也没有什么大碍,裴原放回剩下的物品,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站起来,穿过房间走到另一边的书架前,书架上堆满了各种装帧良好的书籍,但这些书的文字不一,他唯一能认出的一本书竟然是《中华大字典》,他打开来,结果看到里面是空的。 字典被挖空了,所有的纸张中央都被切掉了一个方框,整本书合在一起就是一个隐藏的盒子,这本字典也就完成了从书到储物盒的蜕变。 但是里面并没有东西,它是空的。 或许之前是有,只是没有机会呈现在裴原面前。 他随手将书放回书架上,这时,他又看到那些摆放整齐的书后还藏着一本书,裴原好奇地拿了出来。 他本想着这应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书,比如青春期男生喜欢看的小黄文,然而这本书的名字倒是很正经,就叫《爱的解析》。 裴原翻开了一页,里面的内容更加正经。 爱(ai):是人类或动物大脑中对人或物产生的深挚感情,是一种身体与心理的感官状态。 爱是一种化学反应:一个独立个体喜欢或爱上另一个独立个体的最根本的原因是男性体内的多巴胺类激素物质与女性体内的乙酰胆碱类激素物质的化学中和反应 爱是荷尔蒙。生物学中,爱被激素所支配。 phehylamine(苯基乙胺):让你一见钟情,或者走向日久生情;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42) dopamine(多巴胺):让你欢欣满足,一个拥抱就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noripinephrine(去甲肾上腺素):让你心跳加速、意乱情迷,直至坠入爱河; endorphin(内啡呔):让你获得安逸、温暖与平和,仿佛坐在跳跃着火光的壁炉前; vasopressin(后叶加压素):让爱变成永恒,一生只忠诚于那个唯一的人 裴原: 他默默将书放回了书架后面,仔细藏好。 他没想到时亦尘竟然会看这种科普书,不过,如果光是看一堆定义就有用的话,这个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爱而不得,了解这些爱情荷尔蒙一点用也没有。 时亦尘难道还指望着通过控制大脑分泌激素,来控制自己的情感? 裴原越想越觉得心累,他根本无法理解这个人啊。 他困倦地坐到了床上,床垫又软又柔,他忍不住躺了下去,陷入大床的柔软中,疲倦的身体暂时得到放松,被子似乎是刚刚洗过,带着阳光的清爽,又有一点苦涩的青草气息,可能是在花园里晾干的吧,染上了草木的味道。 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床,裴原虽然没有认床的习惯,心理难免还是有芥蒂,即使身体疲乏贪睡,头脑却仍然在纠结。 他干脆翻了个身,脸蹭着蓬松的软枕,一头埋了进去。这时,他看到对面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正面朝下压在柜子上。 裴原伸长了手,拿起相框,看清了里面的照片。 照片是两个人的合影,裴原很快认出了其中一个是相间远,他戴着标志性的眼镜,五官冷峻迷人,银瞳深邃诱惑。而站在他旁边的则是他的弟弟时亦尘,这张照片中的时亦尘大概只有十二三岁,脸上还有少许婴儿肥,五官也尚未脱去青涩,但就算如此,他的眼神也冰冷阴郁,就如看不见星辰的黑色夜空,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孩童的眼神。 裴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丝奇怪的念头划过,就如进入尘封的屋子时扯动了蜘蛛丝,他试图去寻找,但那根蜘蛛丝已经悄无声息地断裂,然后怎么都找不到了。 这种感觉在他看到马尔斯这个名字时也出现过,明明只是一个通俗的英文名,不知为何却牵动了他的思绪。 他张望着去找房间里还有没有其他照片,或许他能找到那个马尔斯的照片,然而没有,除了这张之外,这个房间再无其他照片。 裴原摇了摇头,一定是他想太多了,来到这里之后,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对,比如以前,他能感觉到「洛塔丽的祝福」,那是他妹妹的能力,受到祝福的人将拥有超强的好运,买彩票就能中奖,等公交车子马上会来,坐地铁总有一个空位,以及无论遇到任何危险都能安全脱身。 就算是在她死后,裴原也能感觉到它依然存在,然而来到这里之后,他几乎感觉不到了。 或许正是如此,才让他生出了许多奇怪的念头。 裴原放下了相框,望着天花板,睡意这时终于袭来,将他带入了幽静的梦中。 不知过去多久,他忽然间感觉到一阵寒意,下意识睁开眼,一道雪白的亮光顿时朝他飞来。 啪的一声,一把明晃晃的猎刀钉在了他的耳畔,耳朵被刀锋擦过,火辣辣地痛。 裴原蓦然惊醒,他本能地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包成粽子似的躺在地上。 一个身影站在他的身边,灿烂地对他笑着。 我们又见面了。 裴原一瞬间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蓝金! 作者有话要说:  相间远和奥丁的相处模式就是:来啊相互伤害啊,谁怕谁.jpg 奥丁:我怕,我真的怕。 第43章 他的支配者 裴原看清了对方的脸,浑身一阵战栗, 你要吃冰淇淋吗? 蓝金歪着头,他的手里拿着和赌场中一样的草莓圣代,然而那堆鲜红的草莓酱里却爬着蛆虫,白花花的蛆陷在艳红的果酱中,不停地蠕动着肥胖的肉躯。 不吃的话,冰淇淋就要化了。 蓝金搅动着爬满蛆虫的冰淇淋,嘴里嘀咕着,看起来是要吃掉这些玩意。 裴原连忙说: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明明已经离开了那里面。 蓝金咯咯一笑:离开?你怎么可能离开?这里全部都是我的领地,我无处不在。 裴原眨了眨眼:难道,你是时亦尘? 蓝金的笑容立即消失了:别提那个名字,我不是他,我讨厌他,我来这里是为了警告你,不要再进入我的领地,快点离开。 这个人不是来伤害他的? 裴原有些意外:你要我离开哪里? 当然是我的家!不要睡在我的床上,马上醒来!蓝金尖锐地叫着。 那瞬间,裴原猛地从床上弹起,他很快看到房间的摆设并没有变,他还在现实中,刚才的都是梦? 他想到那个金发男孩,勉强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衬衫都湿了一片。 他爬下床,走到衣柜前,然而打开衣柜门之后,他才想起这不是他的房间,衣柜里的衣服也不是他的。 这些衣物,包括他身上穿的,都属于那个人。 他穿着那个人的衣服,住在他的房间,躺在他的床上,吃着他的食物,呼吸他呼吸过的空气。毫无疑问,他在被驯养。 一想到这里,裴原再也按捺不住,忿忿不平地扯下身上的衬衫,用力摔在地上,然后狠狠踩踏。 几下之后,裴原有些解气,但现实问题还是摆在眼前,他没衣服穿了,总不能光着膀子到处晃悠吧? 裴原不甘心地看着衣柜,纠结了数秒之后,不情不愿地拿出了一件黑色丝质衬衫,穿在了身上。 丝绸的布料微微发凉,贴在温暖的肌肤上,就像是落下一个个冰凉的吻。裴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连扣扣子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虽然衣服的主人并不在这里,但他的衣服却束缚着他。 扣子扣到一半,裴原甚至能想象那个有着冰冷眼神的少年就站在他后面,用那双没有感情的眼注视着他,就像他的人格印水坐在赌场的房间里,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裴原揪紧了衣领,几乎要将这衣服撕烂,他深呼吸了几次,冷静地告诉自己还不能这么做,但是他必须去找相间远,把他带过来的衣物拿回来,否则别想让他再继续什么游戏! 裴原打定主意,穿好衣服往门口走去,然而,他的手刚碰到门把手,一阵怪异的热度忽然从小腹上蹿了上来。 这怪异的热度很快就传遍了全身,烧得他理智全无,他的身体像是点燃了一把火,他几乎站不住脚。 他不由得往后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还好他及时抓住门把手,顺手拉开了门。 冷风从外吹来,吹散了他身上的热度,他勉强清醒了一些,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中了什么诡计,搞不好就是刚才乱翻时惹的祸。 只能找相间远解决了。 裴原如临大敌,连忙逃出了房间。 这个庄园一共四层,内部像是一个迷宫,裴原不知道相间远在哪,打算只要看到一个人,就逮住打听情况。 然而走了一圈后,别说人影,连只虫子都没看到。 裴原心累,房子大了就是有这个毛病,更别说这里是个大庄园。 裴原硬着头皮往下走,拐过一条走廊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个身穿着奇怪服装的银发男人鬼鬼祟祟地趴在地板上,拿着放大镜在地上正在找什么,裴原停下来,不确定地问:朱利安? 银发男人抬起头,那张脸绝美艳丽,绝对错不了,就是朱利安。 裴原下意识想要使出他的能力,趁机完成他的委托。 朱利安连忙说道:小猫咪,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吧?就算你和那只蝎子好上了,也不能这么快就忘了我的提议。 裴原忍住了教训他的冲动,问:你绑架的那些人在哪里? 朱利安站起来:当然是在我的花园中,不过我先说好,我没有绑架他们,我只是完成了他们的心愿,让他们永远美丽纯洁地活下去。 那安德烈呢?他的手指是怎么回事? 啊,那是他的主意,他听说他的母亲还在想念他,就想要送给她一份告别礼物,让她放下思念,继续她的人生。朱利安耸耸肩,虽然我是不赞同啦,毕竟会破坏他的美丽,但他执意要这么做,而且效果也很显著,他的母亲听说我的死讯后,便安葬了他的手指,准备接受一段新的婚姻,下个月就去度蜜月了。 裴原上下打量他:你这不是还活着吗? 朱利安轻笑:但我的身份已经死了,朱利安门德尔已经不再,现在的我是朱利安安德尔。 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裴原估计这又是这个家族的保密手段,不停更换身份。 裴原看着他手里的放大镜,又问:你在找什么? 一提到这个话题,朱利安立即两眼放光:当然是找伶幽大人的痕迹! 他激动地握着放大镜,拼命解释:伶幽大人来过这里,他尊贵的双脚踏过这里的地板,修长白皙的手抚摸过这里的物品,说不定这里还留有他不经意落下的发丝,我就是在找他留下的这些东西! 朱利安如同思春少女般脸颊微红,双目中满是神往。 裴原看疯子一样看着他,这个美色收藏家果然病得不轻。 最关键的是,这里应该有通往家族的秘密通道,我一定要找出来,然后就能偷偷看到伶幽大人了!只要一分钟就好,我好想看到他,他优雅的身姿日夜在我眼前出现,我都快疯了! 你的确是疯了。 裴原心想,然后问: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去那个家族? 当然不能,家族的位置绝对保密,下属家族的成员只能通过召唤前往,没有召唤根本找不到路。也只有马尔斯的庄园连通了家族的领地,才能从这里过去。朱利安说。 裴原想起了之前相间远去而复返,应该就是去那个家族。 朱利安敏锐地察觉到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你会给我什么?裴原问。 当然是能给的都给你。朱利安一口应下,快点说,去家族的路在哪? 我不确定具体是什么方向。裴原说,不过,相间远提到了冥府之路,另外,他回来时带着一对双胞胎,身上还落满了雪,对了,他还说桥断了。 朱利安了然:原来如此,冥府之路是一座桥,那边是冬季。至于那个两个小鬼,他们不是双胞胎,只是长得一模一样而已。 长得一模一样不就是双胞胎吗?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43) 当然不是,他们的父亲不是同一个,母亲也不是一个,啊,简单来说,就是一对男性双胞胎和一对女性双胞胎分别生下的儿子,所以不是双胞胎,但长得一模一样。 好复杂。 不过,因为他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也分不清谁是谁的种,他们的父亲都觉得这不是他们的儿子,全都想把责任丢给对方,导致他们成了家族孤儿。 这个操作也太窒息了。 裴原匪夷所思:他们的父亲都不关心他们? 何止不关心,应该是巴不得这对小鬼消失吧。朱利安冷笑,家族的成员里,只有伶幽大人才是温柔纯粹的圣人,其余人都是污泥里出来的残缺品,他们都是危险分子。 裴原忍不住吐槽:那个家族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可是秘密,不过我听说了,你获得了家族赦免,我就好心告诉你吧,家族的业务大致就是收养孤儿,驯服野兽,维护空间安定。 说详细一点。 这还不够详细吗?家族会收养那些脱离社会的能力者,将他们送去合适的地方培养成人,有的也会收为附属成员。驯服野兽,当然就是指除掉那些失控的危险能力者,就比如你现在的目标,那只蝎子的弟弟,就是十足的狂暴分子。维护空间安定就更不用说了,我们生存的空间之外还有不少奇奇怪怪的生物,防止它们入侵这里,就是家族的职责所在 等等,你刚才说驯服野兽,就是家族要杀掉他们? 当然没有这么武断,家族会尝试驯化,如果不成功,便进行制裁。朱利安说,你见过那个红发的大人了吗?他就是被家族驯化的一个,不过你最好别招惹他,他只在那只蝎子面前才压得住脾气,我和你走到他面前,会被他灭得渣都不剩。 他的名字是奥丁? 怎么,你难道见过他了? 裴原摇头:只是听说过,不过,驯化他的人莫非就是相间远? 呵呵,就是那样,那位大人迷恋上了那头蝎子,就和家族设计的一样。朱利安冷笑。 为什么说是设计? 还能为什么?就是因为那只蝎子是被家族制造出来,专门克那位大人的。 你说制造?制造相间远? 啊,你还不知道吗?那只蝎子是人造蝎子,家族分析了那位大人的基因和人格,创造出了最符合他的完美情人,只要见到便会终生沦陷,一见钟情。对了,制造他的人,就是他的养父马尔斯。 裴原大惊失色:相间远是人造人? 当然是人造人,不然他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五官?朱利安有些嫉妒地说,不过,他也有一个缺陷,他的眼睛变异了,本来是黑色,后来成了银色,是个残缺品。本来残缺品都会被处理掉,但马尔斯救了他一命,收养他当了长子,还瞒着没有告诉家族。 然后呢? 然后还能怎么样?家族的计划失败了,那位红发的大人看到这么多完美的人造人,根本不屑一顾,业余爱好就是拧下他们的脑袋当球踢,家族认为他无药可救,准备制裁他。就是这个时候,他见到了那只残缺的蝎子。 然后呢? 还能有什么然后啊,那个红发大人一见倾心,无药可救地迷恋上了冰冷无情的蝎子,爱而不得,得不到更爱,脾气也被消磨掉了不少,力量也变弱了,就被驯化了呗。朱利安说得理所当然。 放弃力量,或者死。那个红发的大人选择了前者,虽然这对于他们来说放弃力量等于是自我阉割,不过总比死好多了。 裴原也想说服自己:的确是比死好多了。 不过,如果对方宁愿去死,也不想自我阉割呢? 裴原想起被囚禁在水中的时亦尘,他又是什么想法呢? 啊,快走开快走开,别打扰我寻找伶幽大人的踪迹。朱利安又趴在了地板上,拿着放大镜寻找心上人的头发。 裴原有些无语:先告诉我相间远在哪,我找他有事。 朱利安抬起那张红颜祸水般的脸,暧昧地眨了眨眼:你最好别去打扰他,他现在正和那位红发的大人大战三百回合呢,说不定已经到了巅峰之上,你过去打扰他,肯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原冷下了脸:那我去找他的管家。 哦,那个管家我倒是知道在哪里,往前走一点,那边的书房就是。 裴原按照他的说法往前走去,果然看到了一扇半掩的门,那应该就是朱利安说的书房。 或者说,曾经是一间书房。 说是曾经,是因为它现在已经是一片狼藉,书架基本全塌了,书本掉得到处都是,原本放在茶桌上的杯碟摔碎了一地,所有物品都没有在它们该待的地方,没一个完好。 这惨状看起来就像是遭了飓风袭击,或者是入室抢劫。 那个管家便弯腰跪在一地狼藉间,一本本收拾地上的残骸。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终于来电了,停电后我出门买了香薰蜡烛,准备烛光满夜地度过一晚,回来后发现没打火机 还好等到了来电qaq 第44章 他的支配者 裴原避开地上的书籍,走进去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翼闻声抬头:请不用担心,马上就收拾好了。 裴原看他神色平静,不由得嘲讽起来:你的主人正在遭受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裴先生,这件事您无需关心。翼平静地说。 裴原反而走过去:看来你已经习惯了,因为发生了无数次,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翼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随即便紧握住手里的书:裴先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放下书,站起来正要说话,然而看到裴原的瞬间,他盯着裴原的脸,神色立即转为了严肃。 裴原察觉不对: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 请不要动。翼从怀里拿出一枚怀表,打开来,上面的翻盖可以当成镜子使用。 裴原往里一看,顿时傻眼了。 一只黑色的壁虎趴在他左脸颊上,晃动着细长的尾巴,脑袋歪着,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子,镜子里的壁虎正好与裴原四目相对。 裴原下意识惊叫,伸手就是一拍。 然而那壁虎只是一个黑影,没有实体,它灵活地从裴原手下钻出来,又爬到了他的额头上,耀武扬威地吐出细舌。 裴原脸色青白,这只壁虎应该就是导致他反常的罪魁祸首! 这是一种黑暗法术,名为变色龙的诅咒。翼解释道,你应该是碰到了亦尘少爷的物品,被诅咒后就会被一只变色龙附身。 我确实查看了他的东西,还被扎出了血。裴原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事发过程,不过迫于面子,发情的那段就省略了。 我要怎么才能解开这个诅咒?他问。 翼摇了摇头:这种法术只有下法术的人才能解开,但你不用担心,既然你现在仍然活着,说明这个诅咒很温和,那只变色龙只是看起来有些可怕,实际上它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影响。 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傻子才会相信这种骗小孩的说辞,那种灼人的热度刚刚才烧遍他全身,说没有影响鬼才相信。 但只限于前期。翼不疾不徐地补充,这个诅咒还没有深入,只停留在了表层,在它彻底爆发之前,你都不会有事。 什么?这还不算有事? 裴原被它折磨的时候,可是连理智都没了,脑子像是过载的电脑主机,随时会烧坏。这可不是开玩笑,要是它爆发了,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它什么时候会爆发? 每隔三天一次。翼回答,三天之后,这只变色龙会想起它的使命,然后刺杀你,但它并不一定能成功,如果它失败的话,在第六天,它又会进行一次刺杀,以此列推,直到你被杀死为止。 ??? 裴原满头问号,他本以为这只变色龙只是催情作用,原来还带刺杀Buff,现在他只剩下三天可活了! 你的意思是,三天后我就会死?就算没有死,也总会在某个第三天死去?裴原问。 管家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除非你在游乐园中找到能帮你解除诅咒的人格,我想就算是次人格应该也可以。 这意味着裴原至少要攻克一个次人格,也就是那七个人格中的一个,但就他今天的经历,那些人格一个比一个腹黑,恐怕不可能随便就成功。 裴原神色复杂地看着额头上爬动的变色龙,这玩意只是个虚影,就算它爬动,他也没有任何感觉。但想到它是个附身在他身上的刺客,裴原就对这个小玩意肃而起敬,原来还有这种杀人的手段。 变色龙巡视着自己领地,在他脸上爬了一圈,接着钻入了衣领中,消失不见了。 裴原叹了口气:现在我是只能去游乐园了,对吧? 翼点了点头:主人还有一个想法,他要归还亦尘少爷的记忆球,或许亦尘少爷想起了自己的回忆,会改变主意。 裴原也有些好奇,那个大魔王到底为何删掉了自己的回忆。 那我现在就去游乐园?他问。 不,等我们将记忆球归还后再看看情况。翼说。 那什么时候归还? 很快,等主人忙完之后。翼晦暗不明地说。 据裴原所知,相间远正在忙的是其他事,他皱起眉,也没有明说。 翼见状起身朝外走去:请跟我来,我有一些药物可以缓和诅咒的负面影响。 裴原连忙答应,跟着走了过去。 到了楼梯口,这时,一种细微又甜腻的声音传了过来。 夹杂着低低的啜泣,回荡在白日的走廊里。 这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像猫爪似的勾住了裴原。 他忍不住停下来,看向声音传出来的那扇门。 房门紧紧闭着,只有细细的叫声从门缝下面钻出。 裴原僵在原地,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也被唤醒了,□□卷土重来,比之前更加气势汹汹。 这时,房门后面又传出更为高昂的声音。 不、不要啊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44) 语末的叫声千回百转,听得魂都被勾走了。 得快点从这里离开。 裴原这么想着,却是连一步也迈不开。 他的呼吸急促,心脏越来越快,眼前蓦然一黑,几乎是立即倒了下去。 翼眼疾手快接住了他,抱起他迅速离开。 裴原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他连忙坐起来。身穿燕尾服的翼站在不远处,正在沏茶。 我昏迷了多久?裴原问。 十分钟左右。暂时没事了。 裴原后知后觉发现身上的热度已经退了,不过,他竟然昏了过去。 希望这个管家什么也不要问。 翼果然什么也没问,他端着茶过来:喝掉它,效果会更好。 这茶的颜色是黑的,黑如墨水的那种,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裴原怀疑地看了它一眼:你确定这不是章鱼墨汁吗? 不是,这是抑制剂。翼没有一丝幽默感地说。 裴原接过来,喝了一口。 好苦。裴原忍不住评价,毒药都比它好喝。 它的作用对落新妇最为有效,会让你的情绪保持稳定,不会突然发作。翼说。 落新妇是什么?裴原问。 翼眼神一闪:是另一种诅咒。你不仅中了变色龙的诅咒,还有这种能够激发□□的诅咒。 裴原: 翼倒是不动声色,一板一眼地解释:落新妇会通过身体接触而触发,碰到它时,会有一种针刺的感觉,而变色龙的诅咒是通过视线触发,看到变色龙之后,它就会在你身上留下标记。 裴原: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说? 他又想了想:我确实是被针刺了,但变色龙我没看到。 变色龙未发动前是隐形状态,你不一定要看到它,只要它看到你,就会自动攻击。 这倒是很适合暗杀。裴原嘀咕了一声。 翼又拿出一个透明药物袋,里面装着几颗胶囊:这些晨起时服用,一粒就够了,可以压下落新妇的作用。 这胶囊的大小和子弹有得一拼,裴原看着这些堪称凶器的胶囊,杯子里的药汤似乎也没那么难喝了。 他一口气把药汤喝了个精光,随即又想起了走廊里的尴尬场面,他皱起眉来:然后呢?我就在这里等着相间远忙完那种事?然后什么都不做? 他的语气不自觉尖锐了。 翼的眼神暗了下去,身为管家的他想要维护主人的尊严,但那种东西,可能早就不存在了。 裴先生,你相信命运吗? 为什么这么问? 在寻常人眼中,命运是随机性的舞蹈,它的轨迹是一系列偶然与巧合的共振,导致了现在的一切。然而,这场舞蹈的背后也活跃着一批顶层设计者,他们的心意能够决定许多人的一生,下层人的命运会因为他们一个小小的政策,或者某个突发奇想而发生巨大改变。 翼克制地说着,语气微微有了波动。 那些受到正向影响的人春风得意,自以为是命运的宠儿,而那些因此落魄的人大多对自己的灾难源头一无所知,只会将这种苦闷和愤怒加诸于和他一样的弱者身上,靠别人的痛苦生存下去。弱者的命运掌握在强者手中,强者的命运掌握在更强者手中,更强的人为了利益相互谈判,他们的每个决定都会影响自己、以及其他人的命运。裴先生,你能够明白吗? 裴原不想明白。 翼的眼神望了过来,裴原发现后,微微移开了视线:虽然你说了这么多,但很抱歉,我不赞同你的言论。 我没有指望你会赞同我的观点,但这是真相的一部分,即使不认同,你也能够理解吧? 你到底想要我承认什么? 裴先生,在鲨鱼的血盆大口前,弱小的沙丁鱼只能紧紧聚成一团,以一部分同伴的牺牲去填饱鲨鱼的胃,换来一部分鱼群的幸存。这就是沙丁鱼的生存方式,我的主人尽了他最大的努力生存下来,请不要否定他的生存方式。 裴原哑口无言,这个管家绕来绕去,敢情还是为相间远说话。 裴原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去评价别人的人生,但是这个管家 我说,你是不是爱着相间远?他问。 翼低下头:请不要这么说。能爱着主人的人只有一个。 而他不是那一个。 你们在聊什么? 忽然,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 裴原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红发的男人倚着门框而立,双手悠然地交叉在胸口,悠哉地望着他们。 第45章 他的支配者 奥丁站在门口,他似乎刚洗过澡,身上只穿着一件血红的浴袍,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着水珠。 然而,如果因此就对这个人掉以轻心,就是大错特错。裴原本能地感觉这个人强烈的气场,他身上的那种杀气是他从未见过的,只要稍微一释放,就能吓跑周围百里的动物。 奥丁懒懒扫过房间,像君王巡视他的领地,被这个人的眼神盯着,裴原有些坐立不安。 旁边的翼谦卑地低下了头:奥丁大人。 裴原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之前打电话过来兴师问罪的那个,因为他碰了相间远身上的环,这么说来,莫非是他连累了相间远? 京寺陷入了昏迷,去照看他。 奥丁简短地命令。 翼低头说是,垂落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那张一向镇定的脸上是何种表情。 他很快离开了客厅,只剩下裴原一个人应付这个有着桀骜红发的男人。 你就是最后一个潜入者? 奥丁走过来,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侵略性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裴原感受到他的视线,不自然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是裴原。 裴原? 奥丁重复了一遍,当裴原听到他的名字从这个男人嘴唇间说出时,忽然有种被鲨鱼咬住的错觉。 你有没有杀过人? 奥丁的一句话问得他措手不及,裴原像是没听懂一样反问:什么? 这时,奥丁自己得出了答案:你杀过人。 极为肯定的语气,不需要裴原再回答,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我杀过人。 真是有趣。奥丁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明明杀过人,身上却没有半点血腥气,难道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亡魂没有把血溅在你身上?他们没有在地狱中呼唤你的名字? 裴原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他杀人的手法从来不见血,在时间停止的情况下,就算他割开目标的颈动脉,血也不会流出来。 你从血腥中全身而退了呢,真可惜,像你这样脆弱的艺术品,应该染上一些颜色,它会让你更加美丽。 奥丁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裴原坐如针毡,他知道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那些野兽发动攻击,或者意淫到手的猎物时,就会露出这种眼神。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裴原避开他的目光,不和他对视,抱歉,我还有其他事,先告辞了。 裴原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你的药忘记拿了。 身后又传来对方的声音,裴原转过身,看到他的手里正拿着翼给他的胶囊,奥丁晃了晃药物袋,里面有如子弹大小的胶囊晃了晃,吸引着他的猎物。 这是简单的陷阱,分明就是让裴原自投罗网。然而这些胶囊他必须吃不可,虽然还可以问管家要,但是要是没了,可就麻烦了。 裴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多谢提醒。 他伸手过去接,对方却将药握在了手中。 你中了落新妇吧?是不是京寺故意的?奥丁盯着他问。 裴原一愣,他还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仔细一想,他是自己在乱翻的过程中意外中毒,应该不是故意安排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裴原冷下脸,同时说,还有他的名字是相间远。 奥丁挑起眉:京寺才是他真正的名字,我赋予他的名字。 奥丁玩弄着那几颗胶囊,语气轻描淡写。 裴原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剥夺了他的名字。 剥夺?奥丁眯起了眼,真是可笑,京寺本来就属于我,他只能拥有我给予他的身份,为了讨好我而活着。 裴原从没见过这么大言不惭的人,这个人的话语里就没有把相间远当成人一样看待。 恐怕这是你的一厢情愿,你有问过他的意见吗?裴原毫不客气。 奥丁察觉了他的针锋相对,不以为意地勾起了嘴角:他不需要有意见,只要服从我的命令,他就会得到安宁。 裴原也笑了:得到安宁的只有你,不过照我看来,也许你进到土里,才能得到完完全全的安宁! 裴原学着他的语气,极尽挑衅。 奥丁把玩胶囊的手指停下了,他抬起眼帘,总算正眼看向了裴原。 裴原的话没有激起他的怒火,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微微皱起眉,思索了几秒后,才开口说:你知道这个诅咒为何叫落新妇吗?因为它一旦发作,就会让你和初夜的新娘一样浪荡,光靠前面是不行的,只有像女人一样被使用,你才能到满足,到时候,你会一整晚都叫个不停,求着索要更多 闭嘴! 裴原怒气冲冲,伸手去抢奥丁手里的药。 把药还给我! 奥丁避开过去,裴原扑了个空,身体跄踉了一下。 忽然间,他的双腿发软,他明显感觉到那火烧般的欲念又来了,这一次比之前的更加猛烈,直接冲上了头脑。 啊 突如其来的欲念摧毁了他的理智,他低低地叫了一声,软得几乎站不住脚。 他的身体无比空虚,想要点什么必须要点 奇怪的想法缠住了他的大脑。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45) 呵,下贱的到底是谁呢? 冷笑声从前方传来,奥丁扬着嘴角,欣赏着他狼狈的模样。 裴原连忙咬住唇,挥散那些不属于他的想法。 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通红了眼,小兔子般的眼神瞪着沙发上的人。 奥丁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里的药物袋:只是一点小手段而已,强行打开你身上的□□开关,就算你吃下了抑制的药也没用。 你这个混蛋! 裴原抓起桌上的茶杯砸了过去。 奥丁轻松接住,反而笑了起来:小猫,你和他很像呢,他第一次遭这种罪时,也是用这种眼神瞪着我,差点就让我直接缴械投降了。 奥丁漫不经心地说着下流的话,不过,裴原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他的理智被欲念摧垮,活生生煎熬着他。 你的运气很好,过来吧,我只会稍微惩罚你,等你下次遇到比你强的人,你就会收起你的爪子,乖乖服从他。 鬼才会听你的! 裴原狠狠说道,然而他很快发现,他的手脚自发动了起来,一步步走向了沙发。 奥丁就坐在那里,嗤笑着问:现在谁是鬼? 裴原: 他气红了脸,硬生生憋出一句:你、你这个混蛋! 连骂人都这么不熟练,这一点倒是远不及我的京寺。奥丁思忖着。 裴原强忍着,凝聚了一丝意志:你去死! 说出这话的瞬间,他勉强使用了精准的送行。 然而,本该停止的时间却没有停下来,它只是放缓了十分之一秒,在裴原还没来得及逃脱时,随即恢复了正常。 奥丁微微动了动眉:真不听话,这种手段就算是那个杂种也能轻松消除,你真的需要一次教训。 他勾了勾手指,裴原的身体违背他的意志,走到了他面前。 不要 他忍不住发出濡湿的抗议。 奥丁不为所动:好了,到我身上来,手扶着沙发,不要摔下去。待会你会控制不住想要尖叫,但如果你敢对我叫出来,我会缝上你的嘴。 奥丁从药物袋里拿出一粒胶囊,危险地玩弄着:这是第一课,发出让主人愉悦的声音,惨叫可不在此之列,要是没有做到,下次就会让你痛到叫不出来。 裴原欲哭无泪,这个混蛋连他说话的权限都夺走了,现在他只是任由他摆布的木偶。他的能力也用不出来,他就要被这个人羞辱了。 裴原绝望地闭上眼。 这时,奥丁的脸色忽然一变。 他盯着裴原身后,似乎看到了什么不祥之物,神色阴沉。 你果然出现了,小杂种,你已经能脱离控制了,为什么不干脆破坏那个系统,直接找我干架呢?你是害怕被我拧下脑袋,还是因为 奥丁一把掐住了裴原的脖子。 他望着前方的虚影,笑了出来:你在顾忌这只小猫,不想在有他的地方大开杀戒? 裴原根本不知道他在自言自语什么,只知道他再不松手,自己就快被掐死了。 忽然,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 奥丁,住手。 奥丁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转头看过去,只见相间远穿着一身休闲服站在门口,鼻梁上戴着那副眼镜。 这副眼镜让奥汀皱起眉,然而相间远同样不甘示弱,两人对视了片刻,谁也不肯轻易认输。 最后,奥丁败下阵来,松开了裴原,同时解除了控制。 身体的热度一瞬间退去,裴原得到了解脱,整个人瘫软下去,倒在了地上。 翼走过来,扶起了他。 裴原,你还好吧?相间远问。 裴原虚弱地抬起眼皮,但很快又闭上了。 相间远看向奥丁:你做得太过分了。 过分?我当初这样对你时,你也觉得过分?奥丁微笑着,回味般地舔了舔嘴唇。 裴原是我的客人,不要用你的那一套对待他。相间远低声警告着,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再强硬的语气说出来也只像是诱惑的暗示。 奥丁是最能接收到暗示的人,他体内的狂躁因子又喧嚣起来,他按捺着躁动,开口道:快说正事,否则我可忍不了那么久。 相间远看向了裴原,在翼的帮助下,裴原喝下一杯镇定用的茶,勉强恢复了正常。 裴原,你还能坚持一会儿吗? 相间远看着沙发上的裴原,他脸上的潮红退去之后,剩下的是更为病态的苍白,只有嘴唇格外红润,泛着樱桃的水光,一看就知道他刚才咬得多用力。 他微微点了点头,不肯示弱,这模样就像是一只高傲的小猫。 相间远于是开始说明:在潜入游乐园的事情上,有了一点进展,奥丁制作了一个临时脱离程序,可以让你在游乐园中自主回归现实。也就是说,你可以自己掌握离开游乐园的时机。 裴原对此没有什么反应,视线一直落在地板上。 相间远又接着说:虽然这无法降低你的风险,但如果你遇到极端情况,可以使用它回来,希望你能够合理使用它。 裴原总算抬起了头:我要怎么做? 这意思就是接受了,相间远看了一眼奥丁,收到示意的奥丁对裴原伸出了手:把手给我。 裴原坐在原位,一动也不动。 他瞪着奥丁伸出来的手,奥丁刚才用那种羞辱人的方式对待他,现在却若无其事地伸过来,对他来说,刚才的事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游戏而已。 他不肯把手交出去,对面的奥丁渐渐不耐烦,气氛僵持不动。 相间远放缓了语气,对裴原说:脱离程序需要肢体接触才能植入你的体内,你不必多心,任何一只手都可以。 裴原这才缓缓抬起右手,把自己交了出去。 第46章 他的游乐园 奥丁二话不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猛地将裴原拉向他。 裴原被大力拽了过去,若不是中间的茶几挡在两人中间,他一定会被拽得摔在他身上。 这又是这个人喜欢玩的游戏,只要是不顺他心的,他都会想办法连根拔起,是个极端无理,又极端残忍的人。 奥丁用力捏着他的手腕,裴原感觉骨头都要断了,同时,一种灼热的力量从奥丁的掌心中传出来,一直侵入他的血肉中,随着血液流淌到了全身。 热流源源不断地涌来,冲刷过所有血管,令裴原神智飘然,甚至产生了嗑药般的错觉。 说一个安全词。奥丁命令道。 裴原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应该是在说话,但他感觉自己很久才听到声音,而且他不知道安全词是什么意思,只得无力地摇了摇头。 相间远在一旁解释:只要想一个关键词,充当脱离的媒介就行了,你在游乐园中念出那个词,程序就会感应到你的意图,从而将你拉出来。 呵,这么有耐心解释,却完全走错了方向啊。奥丁对着相间远说,语气里带着丝丝嘲弄,安全词是虐待游戏中的一部分,说出它就是意味着叫停,不过,对方会不会真的停下呢?比起急踩刹车,加大筹码更加好玩吧。 奥丁,这不是游戏。 是不是游戏,不由你说了算。 奥丁紧握着裴原的手腕,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相间远,恨不得将对方剥了。裴原夹在两人中间,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句话:洛洛塔丽 哦,你想好了吗,小猫? 关键词就是洛塔丽。裴原逐渐清醒过来,反驳他说,还有,我不是什么小猫。 奥丁一丝表情也没有,他再次握紧了裴原的手腕,一道金色的光注入他的手腕里,接着消失在皮层之下。 随即,奥丁松开了他,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就撤走了手。 裴原的手腕上出现了一行看不懂的字符,大概是程序生效了的反应,不过,这行字也很快消失了。 好了,把他送进去,让他去陪那个小杂种玩。 奥丁望着相间远说,眼神里□□裸地暗示他你归我了。 相间远仿佛看不到这个暗示,转头对裴原说:这个程序也有一个限制,它不能在次人格面前使用。在游乐园中,植入程序也算是作弊行为,如果被次人格发现,也会主人格发现。 裴原皱起眉:被发现了又会怎样? 主人格察觉之后,会在现实中觉醒,而且他会非常生气,做出无法挽回的举动。相间远说,不过,我们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亦尘沉睡在封闭的次元空间,离你的沉睡舱很远,波及不到你。 裴原点了点头:我想去见他,你们什么时候将记忆球放回去? 这件事我交给了翼,我就不去了。相间说。 裴原有些诧异,本来是相间远提出这个主意,这时候他却退缩了。 他看向了旁边的奥丁,那人一副乖张的模样,说不定就和他有关,不,一定是他让相间远不准去见他的弟弟。 现在你就和翼去吧。相间远吩咐道。 裴原点头,起身走向翼。 相间远看着他走过去,忽然神色一变。 他拉住裴原,盯着他的脖颈:你动了亦尘的书架?上面有一本挖空了的字典。 裴原一愣,马上就明白过来,应该是那只变色龙又爬了出来。 这时,对面的奥丁冷冷笑了起来:看来就算是小猫也难以幸免,我之前差点就死在了这个诅咒下呢,要不是我从第一次攻击中活了下来,我可爱的京寺就能摆脱我,和那个杂种远走高飞。 奥丁说得咬牙切齿,似乎是什么奇耻大辱。 相间远镇定地说:那只是一次事故,亦尘没有打算伤害你。 他的确没有打算伤害我,只是想杀了我。那时候如果不是你在家族面前保护他,我早就已经顺理成章把他灭了。 奥丁阴冷地笑了一下,空气骤然降温。 刚才那个小杂种的幻影也出现了,他对这只小猫还挺上心,变色龙的诅咒第一次没有杀死他,估计之后也不会了。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46) 他的话分不出真假,相间远思忖了一会儿,随即说:翼,带裴原去见亦尘。 翼随即领着裴原离开,相间远又留给了那个人。 好了,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了。 奥丁的声音温柔得像是鬼魅,听得人背脊发凉。 裴原明显看到前方的翼握紧了拳头,但随即又缓缓松开,接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裴原同样走了出去,他不能回头,如果他回头的话,那相间远也太可怜了。 翼带着他去时亦尘的房间,一路上气氛都十分压抑,裴原跟在后面,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样多久了? 翼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裴原:相间远,和奥丁的关系有多久了? 翼: 裴原:如果你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感觉你说出来比较好。 翼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主人遇到奥丁大人,是在亦尘少爷八岁。 裴原默然,时亦尘如今刚好成年,八岁就是十年前,相间远和那个人之间的孽缘那时候就已经结下,不对,应该是相间远一出生就有了,如果朱利安说的没错的话,相间远是为了克制奥丁才会被创造出来。 裴原握紧了拳:为什么没有人阻止?就因为相间远他是人造 话到一半,他又刹住了车。 翼回过头来:是朱利安告诉了你主人的身份? 裴原点头:我刚才看到了他,就顺便说了。可是不管相间远的出身如何,他始终是人类,这样太过分了,那个家族就任由他这么胡来? 那是奥丁大人的家族,他们只遵循一条原则:忠于家族。除了家族,其余人或事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裴原冷笑:这是什么原则?除了家族之外的都不重要,那就是说他们可以肆意妄为,什么事都可以做? 翼:没错,只要不背叛家族,他们的确可以为所欲为。 裴原快要被气笑了:这根本不对,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吗?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能对相间远的遭遇不闻不问,这完全是在犯罪! 翼:这是家族默许的行为,主人是为奥丁大人而生,他属于奥丁大人。无论谁想要从他手中夺走主人,他都会以十倍的强度返还,同时加诸于主人身上。放任那位大人,是保护主人的最佳方式。 裴原顿时怒火中烧:你们到底什么毛病?这分明就是错的!你们想用一个人牺牲来拯救另一个人,这是错的! 错误也有错误存在的道理,你也看到了奥丁大人的实力,如果你想要让我的主人脱离苦海,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什么路? 翼回过头:成为核心家族的一员。 裴原眨了眨眼:成为那个家族的成员,奥丁就不会拿他怎么样? 正是如此,成为家族成员,等同于掌握了权力,即使是奥丁大人,他也不能伤害另一个成员,私斗是绝对禁止的。翼回答。 那为什么没成功? 因为主人与奥丁大人是从属关系,他想要成为家族成员,必须由奥丁大人引荐,现有成员投票表决。但奥丁大人绝不会同意,他在主人的事情上尝尝失控,他不会允许主人离他而去。 他瞪着翼:就因为这样就可以什么都不做?这不等同于帮凶吗? 翼静静地回过头:这是奥丁大人的希望,他让主人处于孤岛上,能搭上的只有他的那条船。主人知道自己的处境,他只是为了亦尘少爷存活,才努力至今。 为了时亦尘?裴原喃喃道。 主人对亦尘少爷的关心超过了他自身,他可以为亦尘少爷牺牲一切。但是,这也成为了他的弱点。翼没有深入说下去,但裴原明白了。 自尊心极高的相间远,接受了与奥丁的从属关系,只为了他的弟弟。 但是,这个管家说错了。相间远没有踏上奥丁的船,他依然在那座孤岛上,也许他点亮了灯塔,等着会有人上岸,走下那条船,进入他的世界。 裴先生,亦尘少爷的房间到了。 翼推开了时亦尘房间的金属门,裴原走进去,看到了水中的时亦尘。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沉睡在玻璃后的水域。 他的黑发散开在水中,静静地悬浮着,那些水中的生物依然有规律地包围着他,将他困在水中。 裴原望着他,忽然产生了他随时都会醒来的错觉,他会睁开眼,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沉沉地穿透他。 想象着这个画面,裴原竟觉得自己真的看到了一双黑色的眼睛,隔着不短也不远的距离,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的身体立即起了反应,仿佛点燃了一小撮火焰,就算是那些药物也抵抗不住。 糟糕。 裴原慌忙别开了眼,他看到翼走上前,对着水中的时亦尘微微欠身,然后转过头看着他:裴先生,这是亦尘少爷的记忆球。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球,通透的球体中蕴藏着绚丽光芒,像是欧珀一样的斑斓的七彩流光,从中心放射出来。 这个玻璃球分走了裴原的注意力,他感觉理智又回来了。 我要怎么做?他问。 拿着它走向亦尘少爷,剩下的我会解决。翼说。 记忆球放到了裴原手中,它比想象中的要轻很多,肯定不是玻璃材质,裴原拿着它走上前,到了时亦尘的面前。 他抬头,微微仰视着水中的人,这样的近距离对视让他感觉到了压迫感,就算是在沉睡中,这个人的气场依然十分强烈。 翼又念出了一段咏唱词:以吾之名,颂汝之歌,青龙玄武,物回原主。 记忆球微微发着光,从他手中腾空而起。 它轻盈地飘着,裴原正想着它要怎么进去,它便轻柔地穿过了玻璃,完全不受阻碍似的飞向时亦尘。 它围绕着时亦尘,欢快地旋转了一圈,然后往他的额头碰去,就在触碰的瞬间,它没入了时亦尘的额心,顿时消失无踪。 时亦尘依然沉睡不醒,完全没有变化。 这样成功了吗?裴原不确定地问。 水中的时亦尘没有任何异常,就连监控数据也没改变,否则监控室已经警铃大作。 翼也说不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唯一能确定的是:记忆球回到了亦尘少爷身上,已经结束了。但具体情况还得进入游乐园才能知道。 那我现在就去游乐园。 裴原转过身,朝外走去。 就在这时,他身上的变色龙又从袖子里蹿出来,试探地爬到了裴原的手上,眼珠子滴溜溜地看向了时亦尘,好像是认出了那就是它的主人。 同时间,水中的时亦尘睁了开眼,幽深的双眸穿透面前的水,落到裴原身上。 裴原有如锋芒在背,他察觉到忽如其来的视线,下意识转过头。 不过,时亦尘闭着眼。 裴原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紧张过头了。 裴先生,发生了什么吗?前方的翼回过头来。 没什么,只是我弄错了吧。 裴原连忙跟了出去,就在这时,走廊警铃大作。 不好了!数据异常! 到极限了! 天啊,他要醒来了! 第47章 他的游乐园 走廊中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实验室的人忙成了一团。 裴原和翼对视了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了刚才的记忆球,时亦尘的异常应该就和它有关。 两人同时转过身,水域中的时亦尘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然而围绕在他身边的浮游生物如同受惊的鱼,分裂成了多个方向逃窜,紊乱地交织了在一起。 它们包围着时亦尘,陷入了暴走的状态。 实验室的仪器催命似的预警。 裴原望向了翼,指望他拿出主意。 翼看起来十分淡定:我去取药剂,请稍等。 说着,翼就要走出去。 这时,走廊前方跑过来一个白大褂,他的手里拿着一根针筒,心急如焚。 这个人见到翼,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牢牢抓住了他:翼总管,救救我们!亦尘少爷的磁场数据达到上限,上次他这样的时候,整个庄园都毁了! 这人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恐。 翼安抚对方:我知道了,你们去避难,麻醉剂交给我,我去注射。 那人连忙将针筒给了他。 这个时候了,其实麻醉剂也不见得有效果,还是先走为上。 监控室的技术员也是黔驴技穷,他们手忙脚乱地远程操作着,使用休克疗法,往水里面放电,或者释放渗入型镇定剂,但依然是满屏幕的警报,很显然没有用。 技术员已经是想想以前那些同事的可怕的遭遇,他们一个个都快哭了出来。 太晚了 我想要回家我不该一气之下就丢下母亲跑到城里来,已经六年了没回去了,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在等我 我想我的前任,虽然她抛弃了我呜呜。 整个地下都弥漫着悲哀的气氛,走廊中的裴原都感觉到了事态严重。 他看了看房间里面的时亦尘,这里没有任何入口能进到水域里面。 要怎么注射?那个水箱的入口在哪?他问。。 请往这边来。翼说着,直直走向了走廊的尽头。 那前面还有一扇门。 隐藏在黑暗中。 裴原跟着跑过去,那应该就是水箱的入口。 然而这条走廊比他想象中的更长,裴原感觉跑了有半分钟,那扇门的距离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远不近。 这怎么回事?我感觉距离根本没变!裴原追上了翼,大声问道。 说话间,他回过了头,身后却是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走廊和灯光。 翼停下来:是亦尘少爷在阻止我,我不能过去了,裴先生,都靠你了。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47) 说着,翼将针筒交给了裴原。 他一脸懵逼。 翼又说:去那扇门后,你会见到亦尘少爷,将药注射进去,一切就成功了。 说完,翼狠狠推了他一步。 就是这么一推,裴原忽然就撞到了一扇门。 没错,就是那扇他一直跑也跑不过去的门。 裴原抓着门,又往后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翼也消失了。 裴原拿着针筒,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门。 水从门里面溢了出来。 淹过了裴原的双脚。 门口是一片深蓝色的水域,幽深静谧,不可见底。 水中有发着光的细小生物,照亮了一方空间。 时亦尘的身影远远站立在前方的水中,就在那发光的中心,被那些生物包围着。 他就是被困在这个地方。 门口有一段台阶延伸下去,一直深入水的下面,裴原脱下鞋子,踩着水踏上台阶,一级级下去。 到了四五个台阶时,水淹过小腿,七八个台阶时,淹到了腰部。 再往下一点,就没有台阶了。 裴原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入水中。 水冰凉,他沉入水中,划动着手脚朝时亦尘游去。 时亦尘站在前方,背对着他,一动也不动。 裴原的游泳还算不错,他在水下也能看清对方在哪,他还看到了那个房间的玻璃,通过那面玻璃,他能看到站在房中观察情况的翼。 时亦尘也是这样观察玻璃之后的他吗? 裴原让自己别多想,他扑腾了几下,来到时亦尘后面,随即举起针筒,往他的脖子扎下。 就在这时,时亦尘睁开了眼。 裴原从水箱的玻璃壁上看到了时亦尘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注视着前方,虽然裴原知道他看不到他,然而那一瞬间,他却有种被捕捉到的错觉。 他感觉时亦尘就要回过头来,散开在水中的发丝无声息地改变了轨迹,随着水波荡漾。 是的,他就要转过身来了。 他醒了。 裴原想起实验室人员哭丧的脸,下意识地使用了他的能力。 「精准的送行。」 只要能争取一秒,不,半秒就够了。 他要将麻醉剂注射给他,防止他暴走。 接着,世界瞬间停止,时亦尘的发丝静止在了水中,只有裴原还能动。他迅速握着针筒扎下,然而,时亦尘却还是回过了头。 裴原顿时撞进了他的眼中,那双阴郁纠缠的眼仿佛海底的深渊,吞噬了所有的光芒。 他漂浮在狂乱的水中央,冷漠地望着裴原,看着他举着麻醉剂奋不顾身地扑来。 裴原撞到了他身上,同时,针尖也刺进了时亦尘的颈部,裴原下意识地按下针筒的活塞,无色的麻醉剂尽数推进了时亦尘的血管。 这时,裴原依然没有止住动作,两人以相拥的姿势随着惯性往前扑,双双抵在了透明的玻璃壁上。 时亦尘任由裴原抱着他沉到了水底,不知道是否是麻醉的原因,他的瞳孔迅速涣散了,失去了刚才的锋利。 裴原狂跳不止的心脏缓和一点,在被盯住的那瞬间,他还以为自己会被杀死。他急促地呼出了一口气,带起一连串的泡泡,他胸腔中的氧气在迅速流失,再呆在水里他很快就会呛水。 虽然这里面的水应该和液体舱中一样,并不会让他溺水,但这种水中的发光生物体也会带走他的意识,他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迅速就松开时亦尘,划动着双臂往上游去。 水面近在咫尺,他甚至露出水面呼吸了一口空气,一切都十分顺利,直到他的脚踝忽然被用力抓住,狠狠将他拉入水底。 一瞬间,裴原的视野改变了,他在迅速往下沉,这并不是简单的被拖入水中,而是有人抓着他的脚踝,以脚踝为着力点,将他横着压入了水下。 背部着地的瞬间,五脏六腑仿佛被压碎似的痛。 裴原张开着双手,痛苦地叫喊出来,然而因为他是在水中,他的喊声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涌来的水填上。他喘出的只有肺部所剩无几的空气,还有丝丝缕缕的血。 接着,他的肺里被灌进了一大口水,溺亡的窒息感让他扭动着身体,四肢像被控制的牵丝木偶一样摆动。 他隐隐约约看到时亦尘就漂浮在他的身边,神祗般俯视着他,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还没有昏过去,按理说麻醉剂应该生效了。 裴原朦胧地想着,他的身体在反弹力的作用下又往上升,不,不是反弹力,而是被时亦尘的目光牵引着升上去。 他果然变成了牵丝木偶,而时亦尘就是操纵着傀儡丝线的人。 他很快飘到了他的面前,虚弱的身体没有了反抗能力。他眼睁睁看着时亦尘朝他伸出了手,骨节修长的五指用力抓向他的脖子。 那瞬间,裴原看到的是死神朝他伸来的骨爪。 亦尘少爷! 玻璃外传来了翼焦灼的声音。 原来,在水中也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裴原这么想着,随即他就飞了起来。 一股压倒性的力量推开了他,即使有水的阻力,他还是被轻易推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出去,撞到了水箱的玻璃壁。 翼就在玻璃之后,叫着他的名字。 那玻璃比想象的要坚固很多,遭到这种冲击之后竟然还没有碎,相反的是,裴原觉得自己已经撞碎了。 他的肺部灌满了水,四肢无法动弹,额头磕破,血迫不及待地钻出来,将幽蓝色的水染上红色。 他的视野逐渐模糊,慢慢看不清那个将他推开的人。 他到底是想要留住他,还是想要将他推出去? 他无法明白。 他逐渐陷入安静的黑暗中,时亦尘在那儿望着他,他伸出手,似乎要擦去他额上的伤口,但又惊醒过来一般,手指退缩了。 那双眼中深沉的情感,裴原一点也没看明白。 他只是努力勾起一个笑容,想着或许相间远还有翼都猜错了,这个人根本不想预言中的那样对他有好感。 或许那份删去的记忆里,是对他的仇恨也不一定。 虽然他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认识他。 身体仿佛有千斤重,裴原缓缓沉下,最后的瞬间,他看见那人猛然扑来,紧紧捞住了他。 他落入了他的怀里,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他的鬓角。 裴、原。 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声他无法理解的呼唤,那声音荒芜又冰凉,温柔而悲伤,似乎失去一切,又似乎拥有全世界。 这是来自那个人内心的声音。 裴原闭上了眼。 第48章 他的游乐园 心跳,70。 血压,100。 他失去意识了。 快快,送去医疗室。 耳边声音嘈杂。 但很快消失不见。 裴原站在黑暗中,有风微微吹过鬓角。 他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座空荡荡的旋转木马,它停止不动,悬在空中的木马斑驳落漆。 随即是过山车惊险曲折的轨道,有的轨道已经断裂,被铁锈啃噬得体无完肤。船底破了一个大洞的海盗船也在前方,然后是主题公园的城堡,它们全部笼罩在冥冥薄暮中。 这里是游乐园。 裴原抬起头,那座熟悉的摩天轮就在前方,巨大的圆环如同怪兽之眼,静静地蹲伏在不远处。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裴原摸了摸额头,他记得他在水缸中被时亦尘推到了玻璃壁上,很快就晕了过去,但他的额头并没有伤口,也感觉不到那一推留下的后遗症,这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风卷着一片忧郁失色的叶子落下,裴原心一动,使出了「精准的送行」。如果这是在真的游乐园,他应该用不出来。 果然,用不出来。 叶子毫不迟疑地落向了地面,连一个停顿都没有。 这下裴原只能接受自己确实是在游乐园的现实,他可能是在水中晕过去后,他的意识就被那些会发光的生物带到了游乐园里。 也就是时亦尘的大脑中。 严格来说,这里还只是游乐园的入口,只有走进那扇门,才是真正进入了游乐园,当然游戏也开始了。 裴原拿不准该不该进去,毕竟时亦尘的情况还不稳定,也不知道他在现实中怎么样了。 如果是之前,他应该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进入门内,然后等着死亡或许能带他回到现实,但是奥丁给了他回去的安全词,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使用,姑且试试吧。 洛塔丽 裴原刚想要呼唤这个名字,这时,他注意到了不对劲。 摩天轮的最顶端上,似乎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坐在上面,目光穿过游乐园的永恒暮色,静静地看向了他。 裴原看不清他的脸,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能在这座游乐园中存在的除了潜入者,就只有一个人。 时亦尘。 他为什么会在游乐园的入口? 难道是因为他没有在现实中杀死他,所以转而想在游乐园里粉碎他的意识? 想起水中的经历,裴原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是这时,摩天轮上的人影站了起来,一跃而下。 人影急速下坠,猛地落到了裴原面前。 这下裴原看清了他的脸,他就和水中的人一样,神情冷峻,眉眼阴鸷。果然没错,这个人就是时亦尘。 他如同矫健的猎手,目光直直逼向裴原。 裴原僵在原地,身体被无形的诅咒所束缚,一动也不敢动。 时亦尘出现后,游乐园的暮色似乎更深了,他独自站在沉沉暮色中,一言不发地盯着裴原,那是野兽审视猎物的眼神,就和他在水中的眼神一样,他正在观察他,只要他有一丝退缩,说不定就会将他吞噬入腹。 裴原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一个声音大叫着让他快跑,离开这个鬼地方,他的脑中盘旋着洛塔丽这三个字,他几乎就把它说了出来。 然而,理智在最后关头阻止了他。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48) 他不能当着时亦尘的面使用安全词,否则就会和相间远说的一样唤醒他,造成更恐怖的伤亡,那样他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想要逃跑也是不可能的,这里是他主宰的世界,不管他逃去哪里,也无济于事。 裴原只能强迫自己直视这个人,尽管他浑身都在忍不住颤抖。 会被杀死。 会被杀死。 会被杀死。 他的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疯狂盘旋。 然而,时亦尘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开口:你不该来这里。 声音是冷冷的,陌生又熟悉。 这个声音在水中也出现过,裴原眨了眨眼:你是主人格? 时亦尘沉默了一瞬,移开话题:我们还有三分钟。 你在说什么?裴原往前走了一步,他察觉到这个人和那些次人格不一样,他没有攻击性,倒是和赌场出现的那个主人格相似。 别过来。时亦尘冷冷一喝。 裴原停住了脚步,却更加不解了,他只是往他那边走了两步而已,这个人怎么就一脸恨不得咬他一口的样子? 裴原干脆又往前走了一步。 这下时亦尘目露凶光,他猛然走过来,一把锁住了他的腰。 裴原被他的这个举动吓得一抖,心里却更加好奇这个人会做什么,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时亦尘见他乖顺地像只小奶猫,不知怎么更加生气,眼里都快冒火了。 你这个笨蛋!他咬牙说道,都说了不准进来,我警告了你好几次,你还是不肯听,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 裴原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脑袋还有些懵。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招来这顿骂,他紧紧抓住了这个人,心跳迅速。 那不寻常的热度又逐渐烧起来,他紧紧贴着他,攀着他的肩膀,气息不稳地说:你、你先放开我。 时亦尘没放。 他用力擒住他的身子,审视着他:你中了落新妇。 既然知道的话,就先放手。裴原说。 时亦尘真的放开了他。 裴原后退了半步,鞋底踩断了一根枯枝,发出咔嚓的脆响。 这声音像是什么讯号一般,时亦尘又伸出手,捏住了他手腕。 你不该来这里,游乐园的规则已经变了,你将记忆归还之后,引发了游乐园震荡,那七个次人格趁机夺去了主人格的权限,那扇门后等着你的是七个不受控制的人格。时亦尘抓着他,看向主题公园墙上的那扇红门。 他们正在召开紧急会议,你只要进去就会遭到通缉,没有人能救你。时亦尘冷冷警告他。 那些人格都是胆小可悲的弱者,不值得你进去冒险,你只要等待游乐园关闭,他们与我融合之后,自然就会消失。 裴原回过头:他们与你融合?融合之后会发生什么? 时亦尘低声一笑:我就会醒来,完完全全从现实中醒来。 裴原接着问:然后呢?你要做什么? 时亦尘又加深了笑,语气和小孩子一样轻快:融合了他们的力量后,我就能杀了奥丁,顺便讨伐那个可笑的家族,我会让他们深深后悔,为何没有在几个月前就提前杀了我。 裴原慢慢挣脱了他的手,又后退了一步。 你有没有为相间远考虑过?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不让你与家族冲突,就算你能杀了奥丁,也不能除掉整个家族吧?裴原说。 要除掉奥丁,就会与家族为敌,这一点无法避免。但也无所谓,那个家族不过是犯罪的温床,变态的庇护所,只要加入了家族,就算杀光所有人都不会被追究责任,只要忠诚于家族,任何事都能豁免,就连最坏的人渣也能找到一席之地。 为什么你这么恨他们?裴原十分不解。 你不用知道,你只需明白,你要马上离开这里,逃离这个家族,逃离我的哥哥,还有,逃离我。 时亦尘伸出手,轻轻落在裴原脸上。 裴原,你不能留在这里,这里是地狱啊。 他低声说着,声音中有无限悔意。 你不能相信我的哥哥,他隐瞒了你一些事,这个家族扭曲黑暗的部分,你还没有看到,所以你还能从这里逃走,你必须从这里逃走。 时亦尘收回了手,连同他的温柔一起收走,冷冷后退。 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快点回去,就用奥丁给你的程序。 裴原摇了摇头:不行,我已经接受了你哥哥的委托。 说谎,一个小时前,你还对他说不干了。时亦尘对他的事了如指掌,裴原不由得有些心虚,本来他还不相信奥丁在掐他的时候看到了时亦尘,但现在他已经肯定了,就是时亦尘救了他一条小命。 我也可以复活你的妹妹。 时亦尘放出了杀手锏。 只要等我离开这座囚笼,我就会找到她,复活她,你不用进入这座地狱,去面对那些地狱来的人格。 裴原一阵苦笑,这才几天,就一连有好几个人争着要复活他的妹妹,待遇不菲呢。 然后呢?复活了我的妹妹,你又要做什么?继续去找奥丁,杀了他,然后被那个家族杀了?裴原问。 时亦尘没声了。 果然是这样。 裴原有些头疼: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也讨厌奥丁那个自大狂,但是打打杀杀解决不了问题,你们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你不明白,除了死,没有其他办法。时亦尘低吼道,奥丁必须死,只要他还活着,他总有一天会杀了他! 裴原没弄懂:他是相间远?奥丁会杀了他? 这是诅咒,你不用明白,听我的话,离开这里,你会和你的妹妹继续生活下去,回到以前的日子。时亦尘放缓了声音,诱劝道。 裴原敏锐地察觉了不对劲:你说以前?你知道我以前的人生? 时亦尘眸色一暗,脸色神秘莫测。 裴原忽然有个想法:你有关于我的记忆,那个记忆球里就是我吗?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那种事无关紧要,我和你之间没有过去。时亦尘生硬地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感觉你对我很熟悉?但我对你却一点印象也没有?裴原盯着他,你该不会是,删掉自己记忆的同时,也把我的记忆给删了吧? 时亦尘别过头:我说了,我们没有过去,也没有什么可值得记住的回忆。 裴原险些气出火来:所以你就删了吗?因为不怎么重要,你就删了对吗? 时亦尘又不做声了。 裴原七窍生烟:要是我答应你的提议,让你去复活我的妹妹,你是不是又要删掉我现在的记忆? 时亦尘还是没说话。 裴原真真气笑了:你少做梦了!我不会任你摆布!我现在就要进入里面! 说着,裴原大步向那扇门走去。 第49章 他的游乐园 时亦尘瞬间从后面绕到了他的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 裴原,你到底要什么?时亦尘皱起了眉。 先将记忆还给我。裴原回答。 时亦尘别过头:我没有你的记忆,你也选择了忘记,重新开始了生活。 重新开始?是什么时候? 裴原质问,时亦尘重新看向他,说:十年前,你失去亲人的那天。 裴原愣在了原地,他失去亲人的那一天,那场爆炸发生,他无家可归。 那是一场意外事故。 为什么你会知道?难道你也在那里?你那时候才多大啊,八岁有吗?裴原磕磕绊绊地问。 当然有。不过这不重要,只有那一天而已,我们的交集到此为止。我也没有删掉你的记忆,只是模糊了一些细节。 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我不能记住? 那对你没有好处,忘记是最优解。 胡说八道!我失去了我的家人,为什么我不能记住?!裴原冲昏了头脑,他扑上前,将时亦尘按在了门上。 告诉我,那场爆炸是不是意外?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裴原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质问。 他生气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时亦尘抬起手,想要抚顺他的脾气,但裴原用眼神制止了他。 快说!我家人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系?裴原吼道。 时亦尘深深望着他,摇了摇头:没有。我和他们没有关系。 裴原听到答案,立即像是脱力一般,松开了时亦尘的衣领。 这个人和他家人的死没有关系,他相信了。 但是,我可能会伤害你。 时亦尘低声说。 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我会伤害你,你会后悔遇到我,所以,不要打开这扇门。 时亦尘按住了他身后的门,阻止他进入。 这扇门如果打开,我们仅剩的三分钟也会消失。时亦尘说,游乐园的规则改变后,门后的世界也随之变了,现在那个世界只剩下最后一扇门。 时亦尘望向门框旁边,那个显示门牌号的金属转轮始终显示着两个数字:00。 剩下的是唯一不曾出现过的0号门。 这扇门后的所有人格都意识到了你的入侵,他们很清楚你是最终人选,但他们不会就此投降,他们是我的黑暗部分,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们是什么可悲的生物,为了存活,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你。 时亦尘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似乎在触碰某种易碎的珍宝。 答应我,不要进去。 他的声音似有魔力一般,在裴原耳边流连不去。 裴原怔怔的,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49) 他轻轻靠近了时亦尘,身体软成了一滩泥,像根藤一样贴在对方怀里,他的嘴唇咬得红润,有气无力地呼出灼热的气息。 时亦尘的呼吸一重,立即掐着他的腰,反过来将他按在了门上。 是、是落新妇裴原有气无力,他的身上火烧火燎,每个细胞都在渴求着进一步的火花。 时亦尘没有犹豫,低头吻下。 温暖有力的嘴唇咬着他,迫使他松开牙关,放任对方侵略。 一阵冰凉的温度慢慢传递过来,裴原身上的热度一寸寸退去,落新妇的诅咒在失效。 然而,他还是抓着对方,几乎淹没在意乱情迷中。 忽然,时亦尘猛然放开他,后退了一步。 裴原眨了眨眼,已然清醒过来。 时亦尘解开了落新妇的诅咒,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他的身体骤然轻松了不少。 这样就好了。时亦尘说,那只变色龙不用理会,过些日子我会解开它,在那之前,它会安放在你身上,替我监督你有没有按照我的话去做。 这些话听起来像个控制狂。 不过,裴原没心思反驳,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后,再多几厘米,他就能握住门把手,打开身后的门。 他先引开时亦尘的注意力:你一直在看着我?难道那个梦里叫我离开的人也是你? 那是蓝金的意识,不过,我就是他,他也是我,我们 时亦尘的声音戛然而止。 裴原才刚握住门把手,他的动作就被看穿了。 时亦尘忽然伸手,按住了门。 你 时亦尘微微动怒,眉头皱在一起,似乎在想着怎么教训这只不乖的猫。 裴原见状,也管不了其他了。 他猛地朝前一撞,扑向时亦尘怀里。 同时扬起脸,闭着眼往时亦尘脸上凑。 嘴唇碰在了一起。 时亦尘不由得抱住了他,回应他的柔软。 就在这时,裴原用力一拉,打开了那扇门。 一阵刺骨的冷风蓦然从门缝里吹出,风中夹杂着几片纯白的雪花。 时亦尘仿佛被刺伤了一般,松开他后退了几步。 他的神色复杂,望着裴原的眼神幽深孤寂,似乎下一秒就会失去所有。 这是告别的眼神。 裴原张了张口,想说一句解释,他不得不进入门后的世界。 然而,那一瞬间,时亦尘如一阵风般化去,无影无踪。 这应该是他说的时间到了。 裴原望了望他消失的地方,想着真正的他应该还是在某个地方,在注视着他。 裴原转过身,看向那扇打开的门。 门后面白茫茫一片,天空中落着雪,纷杂交错,延伸进无穷的冰原尽头。 还未走进去,裴原已经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寒意。然而,这片雪原只到了门槛这里便戛然而止,只有少许冰霜凝结在门槛内侧,风雪都无法穿过这扇门。 这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裴原完全打开了门。 看清了后面的世界,那一片无止尽的冰原。 然而,冰原中站着一个身影。 裴原站在他的对面,风雪飘扬在他们之间,隔开了彼此。 他眨了眨眼:时亦尘? 风雪中站着的人的确就是时亦尘,只不过,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神色也和刚才的他略有不同。 我不是他。雪中的人开口,我是他的第八个人格。 这第八人格调整了语气,冷淡地皱起眉头。 你口中的主人格不在这里,因为你植入了那段记忆,主人格失去了这里的控制权,这里是我们的世界,现实才是主人格的世界。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格知道现实中的事,看来游乐园的规则确实改变了。 你的名字是什么?裴原问。 我没有名字。第八个人格说,我刚刚诞生几个小时,你给主人格注射麻醉剂时,主人格的一部分逃了出来,没有被那七个人格吞噬,于是形成了我。 说完,第八人格又补充:你创造了我。 所以,这个人格是主人格的一部分? 裴原有些糊涂:那我要通过游乐园,也要攻略你? 第八个人格面无表情:你现在就能杀了我。 裴原不明白:你希望我攻略你? 这游乐园,攻略的意思就是消亡,这个人格应该明白才对。 然而他只是点点头:我希望你攻略我。 他甚至伸出了手,等着裴原用那个代码杀了他。 裴原还没见过这么没有求生欲的人格,让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他想了想,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你知不知道游乐园里的其他人格在哪? 这不重要,你应该现在就杀了我。这个人格朝他走来,手伸到裴原面前,就算裴原不用踏入门内,也能要了他的命。 不过,裴原没这个打算。 你知道那七个人格在哪,而且,你也知道怎么通过游乐园。裴原说,你想要停止这个游戏。 该停止的人是你。对方毫不留情地说,那七个人格就在这片冰原之后,他们每一个都会把你撕成碎片,你会在这个地狱中沉沦,你的痛苦、惨叫,都只有你一人知道,你会被他们活生生吃掉,你的心灵会永远破碎。 你和他一样,不想让我去见他们。裴原意识到了问题,那你为何不像时亦尘那样阻止我,而是让我攻略你? 裴原望了望茫茫冰原:你说他们就在冰原之后?为什么他们不来这里面? 第八个人格没有说话。 这倒是很像时亦尘的作风。 裴原也有了答案:因为他们进不来这里,这里是你的领地,而且我猜只有你能走出这片冰原,如果我攻略了你,你从这里消失的话,恐怕我也会走不出这片冰原,我也就找不到那些人格,更无法攻略他们。 第八个人格别开了头。 看来,他完全猜对了。 这个人格应该是时亦尘最后留的杀手锏,如果裴原贸然攻略了他,他就再也进不去真正的游乐园,只能等待真正的时亦尘消化了那些人格的力量,从现实中醒来。 这样就上了他的当。 裴原心想,这人还挺有心机。 他断然道:我现在不会攻略你,就算你求着我也不行,现在我要去找那些人格。你会后悔。这第八个人格说,那些人是犯罪者,是变态,是凶手,是扭曲的集合体。他们会伤害你,最终杀了你。 裴原不以为然:这种话时亦尘已经说过了。 我也是他的一部分!这个人格抗议。 裴原点头:所以,一共说了两次。 第八个人格: 裴原又问:你真的没有名字吗? 要想开始人际交往,都是从知道对方的名字开始的。 第八个人格郁郁寡欢:没有,我没有名字。 那就取一个吧。裴原看了一眼门牌号,这扇门的数字是零,你想要这个名字吗? 第八个人格皱起眉:不喜欢。 裴原:哦。 地八个人格:不过,如果你选的名字,我就接受。 好的,那名字决定了。 那么,零,我要怎么找到其余人格?裴原马上发问,一点缓冲都不带。 他似乎意识到了裴原的目的,憋屈地回答:走过这片冰原,你就会去到他们所在的地方。 所以我要怎么穿过去? 虽然裴原还没进入门里面,但那里面的冰雪漫天,看起来有零下几十度,一进去他估计就冻僵了。 你应该放弃。零忍不住劝说。 这一点你还是放弃吧,我答应了相间远,必须通过游乐园。 裴原的回答成功惹怒了这个人格。 零的脸色瞬间降到了冰点,他一把拽住裴原的衣领,将他拉入了风雪中:那你就进来送死! 裴原猛地进入了门后的冰天雪地,冻得浑身颤抖,连呼吸都带着冰渣子。 零用力一推,裴原结结实实摔到了冰冷的雪中,纷扬的冰霜立即落了他一身。他只穿着一件衬衫,暴风雪吹刮在他脸上,有如刀子在割。 零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现在你知道了吧?你在这个地方根本活不过几分钟,很快你就会冻成冰雕,别说去找那些人格,你连这片冰原都走不出去。 裴原哆嗦着抱着自己取暖,一张小脸冻得发白,嘴唇抖个不停。 但是,他望着他,他的眼中还有光:你、你会帮我的,对吧? 第50章 他的游乐园 零愣了一下,随即冷下了脸:别开玩笑,将你推入这里的人就是我,我不会帮你! 也是,毕、毕竟你和他们才是统一战线,我、我是来杀你们的,你、你当然不会配合我。裴原颤着声说。 零的脸色却更不好了:闭嘴,你杀他们一千次都没关系,我只是不想让你进到这个肮脏的地方。 然而裴原不怎么听得清了,他双眼昏花,眼前的人影都变成了两个。 好奇怪,你、你会分身术哎。 裴原含糊不清地说,神态已经是浑浑噩噩。 零无语地看着他,随即他一把捞起了裴原,将他上半身放到门外,那外面就是温暖的世界。不过,他的下半身依然留在冰雪中,饱受着刺骨的寒冷。 裴原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想将双腿也一起挪到外面,但零抓住了他的双腿,禁止他逃走。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50) 裴原立即明白了他的目的,他想让他选择,在寒冷与温暖中选择一个。 被冻僵,或者放弃。 裴原咬住了唇,他撑起了上身,坚决地回到了冰天雪地中,风雪落满了他一身,冻得他浑身发抖。 我不会放弃。裴原说。 零面色铁青:那你就等着冻成冰雕。 说完,他转身就走。 裴原呜呜地哀鸣了一声。 他缩成一团,瘦削的身体冷得颤抖,他紧紧抱住自己,一滴可怜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马上就被寒风吹成了冰霜,凝固在他的眼角。 零又折回来,他迟疑地望着那滴晶莹的泪,随即低下头,轻轻吻住。 冰瞬间化为水,一半被他吻去,一半滑入了发间。 裴原缩在他的怀里,汲取着唯一的温暖。这个精致的人太过脆弱,只要轻轻一捏就会碎成千万片,却对他这么固执。 零情不自禁抱紧了他,风雪扑在两人身上,没有人说话,茫茫的雪原中只有风声呼啸。 这时,裴原从混乱中回过神,睁开了眼。 你不会伤害我,对吗? 他望着零,冲他微微笑了。像是最高枝上盛开的寒梅,在风雪中恣意妩媚。 零仿佛碰到了烫手的山芋,猛然放开了手。 我不会放弃。裴原得尺进寸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随便你。 零吐出这三个字,转身就往外走。 他一离开,寒意重新袭击了裴原,他努力蜷缩起僵硬的手脚,抱着自己取暖,却发现他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他被风雪无情地吹着,整个人都快被冻僵了。 他无助地躺在地上,冰雪几乎将他埋葬。 走到门口的零忽然停下来,他扯下肩上的外套,甩手扔给了裴原。 外套张开双袖,扑到裴原身上,一阵温暖瞬间包围了他,驱走了雪原的寒意。 零回过头:主人格还留了一个东西,是个赌注,他亲自做了一把钥匙,用于存档。奥丁虽然给了你主动脱离游乐园的程序,但你离开后,游戏进度会被扰乱,有了钥匙,你之前的努力才不会白费。 裴原裹着他的风衣,双目一亮。 不过零拉下脸,说:条件是,你要在这一次中攻略一个人格,我才会给你钥匙。如果你没有做到,你要退出这个游戏。 好吧,原来还是要他退出游戏。 裴原答应了。 零这才有些满意,他似乎认为裴原不可能一次就攻略一个人格。 那你走吧,往和我相反的方向走,你就会走出这边冰原。但记住,冰原没有返回的路,如果你走出了冰原的范围,就不能再回来。零警告道。 说完,他走出了那扇门。 猩红色的门轰然关上,静静地伫立在无边的雪域中。 裴原站在雪域中央,永不停歇的雪纠缠着纷纷落下,漫天的雪中只有他一人。 他朝着零相反的方向离开,去找那七个人格。 他从冰地里站起来,零扔给他的外套披在他的肩上,这件外套似乎被施加了防寒的法术,它隔绝了外界的寒冷,即使是飘雪也落不到裴原身上。 暴风雪不停地吹刮着,裴原用外套裹紧了身体,他感觉对方的气息仍然停留在上面,它如同幽暗森林中肆意滋生的暗绿甘苔,不知不觉长满了一地。 他尽力不去想对方走出那扇门后会做什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进风雪中。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游乐园的门很快被风雪掩埋,消失在雪中。 风雪遮天蔽日,这片冰原上除了暴雪一无所有,荒凉得像是无人区。 裴原不停地往雪原的更深处走去,他踩着冰原,迎雪而行。 直到呼啸的风声转为了繁杂的人声,他的面前骤然出现了一条街道,街道那边是与冰原不同的世界,天空是明媚的蓝色,风和日丽,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裴原停下来,他与来往的人群只有半米之隔,他站在风雪中,周围飞舞着永恒的雪。然而人们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似乎看不到他,也看不到只飞舞在他周围的异常风雪。 他呼出一口冷气,一脚踏出冰原的边界,踩在了干燥的街道上。 只用了一步,他就从冰雪封藏的荒原踏入了现代大都会。同时,他身后的冰原消失了,不再有返回的路。 他置身于人群之中,身上的风雪也随之冰消雪融,蒸发得一干二净,但谁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刚从冰天雪地里来的不速之客。 行人匆匆忙忙经过他的身边,裴原从人群中抬起头,打量着这个城市的面目。一眼看过去,街道的建筑鳞次栉比,越往中心越发挺拔,高度节节攀升,气势陡增,直到一座被诸多建筑簇拥着的巨型大厦忽然杀出来,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那座大厦的形状看起来是一座山,它站立在城市中央,高高耸立,直入云霄,仿佛是天外来的庞然大物。 整个城市就以它为中心,整齐地铺排出去。 这就是新一轮的游乐园。 * 喂,还没有结束吗? 巨型大厦最高层的一个大型会议室里,正在召开紧急的山顶会议。之所以称之为山顶会议,是因为这座大厦被称之为奥斯匹林山,传说中众神的所在地,而它的最高层也理所当然地被称之为了山顶。 准确来说,应该是城主会议,一共有八个城主支配着这座城市,他们都生活在奥斯匹林山上,高高地俯瞰人间。 不过,这次的山顶会议只出席了五个人,还有一个刚刚从臂弯中抬起头,昏昏欲睡地说:请赶快结束,我要睡觉。 角色为审判官的刑土趴在一堆散开的塔罗牌上,眼皮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这个审判官属性为惰怠,也是失眠症患者,一直饱受缺乏睡眠的折磨,虽然刑土无时无刻不在睡觉,但他的睡意总是无穷无尽,就算睡再久,他的脸上也总是笼罩着一层黑气。 你现在的状态难道和睡着有区别?他对面的情报贩子微笑着说,根据我的观察,你一天有24小时都没清醒过,这样下去还不如直接入土为安,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嗯?勾木,你这是在诅咒我?刑土顶着两个浓郁的黑眼圈,凶狠地瞪着对面的人。 情报贩子勾木笑吟吟地看着他:别误会,我只是在请你去死。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折刀,灵活地在手中玩着,举止间满怀恶意。 刑土很快被激怒了,他随手从塔罗牌里抽出了一张牌,怒气冲冲地对他说:该死的人是你,勾木,我判你有罪! 他抽出的是一张死神牌,上面披黑袍的死神骷髅正拿着镰刀在收割死人,死神,象征着结束。 勾木不以为然:城主可不受你的审判,不过,如果你改改光说不做的毛病,从行动的侏儒变成巨人,或许我真的会死哦。 勾木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气得刑土大动肝火。 我一定要杀了你,让你下地狱! 真可惜,就算我想按照你说的下地狱,地狱也不肯收留我呢。勾木微笑着,手中的折刀在空中翻了一个花样,钉在了桌面上。 刑土一把捏皱了手里的死神牌,正要发怒,主持会议的风月开口道:都不要吵了,回到正题上来。 风月站起来,按下一个按钮,圆桌的上空立即出现了特殊的立体投影,上面有一行字:全城通缉!提供疑犯信息者重赏! 这原来是一张通缉令,字下面是疑犯的素描画像,却只完成了一半,画出的只有半张脸,而且连嫌疑犯的名字都没有。 这就是本次的目标。风月说。 这只老鼠又是谁? 刑土暴躁地盯着空中的通缉令,十分不耐烦。 勾木仔细地盯着只画了一半脸的疑犯画像:这好像是执日的手笔。 没错,这是执日提供的线索。风月回答。 那这条线索可是缺了不少东西呢。勾木意有所指地说。 哼,这幅画都只完成了一半,连名字都没有的老鼠,要怎么揪出来?刑土气冲冲地说。 第51章 他的游乐园 执日正在完善内容,很快就会有完整的线索。 就算是这样,我们真的能相信他?他缺席会议已经有大半年,一直藏在东边的森林里不出来,好像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勾木不怀好意地说。 风月眼神一变:所以,你怀疑他背叛了我们? 勾木摊开手:只是说出这种可能性而已,鉴于近期的事件,我们不得不提防这种可能性。 会议的气氛瞬间变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明白了。风月说着,转头望向了刑土,刑土,请你审判执日。如果他不再忠诚于这座城市,你的牌就会告诉我们。 这是当然,我的审判从来不会出错。 刑土自得地说。他一抬手,手指轻轻一点,桌上的塔罗牌听到了他的召唤,自动排成了一列。 他像指挥家一样挥舞着右手,塔罗牌随着他的动作迅速改变排列,相互堆叠,化整为零,然后塔罗牌又从一侧冲出来,以优美的姿势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形。一阵眼花缭乱的洗牌过后,分开的塔罗牌再次汇合成一叠。 刑土的手悬在它的上方,五指像抓着无数根看不见的傀儡丝线,操纵着他的塔罗牌。在他的指挥下,塔罗牌朝四个不同方向铺开,形成一个悬空的十字架。 忽然,他手势一松,十字架轰然垮塌,纷纷跌到了桌上。 刑土随手从中抽出了一张:这就是审判结果。 他翻开那张塔罗牌,是隐者。 The Hermit,象征着寻求与洞察。 看来他没有叛变,住进森林里大概就是为了过上隐居的生活。刑土说。 勾木露出了无趣的表情,显然这个结果不是他所想的。 你们有什么意见吗?风月又看向始终没有说话的其他两人。 我没意见。印水冷淡地说。他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通缉令,那表情似乎是在说这种事怎么都无所谓。他是处刑人,对于会议和政治议题都提不起兴趣。 那炎火呢? 风月转向了角落里的最后一个人,也是属性为愤怒的炎火,他的职责是清除者,所有潜入者都会遭到他的清除。 一头红发的炎火慵懒地躺在转椅里,脚搁在桌面上,正在闭目养神,估计连他们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51) 刑土投去了羡慕又嫉妒的眼神,这个人就像一头沉睡的狮子,就连睡姿都带着只属于他的桀骜,而且从来没有缺乏睡眠的困扰。 造物主真是不公平。 刑土有些不甘地想着。 这时,一张塔罗牌忽然朝他飞去,这架势似是要切开他的脖子。 炎火瞬间睁开眼,指间精准地夹住了那张塔罗牌。 他醒了过来,冰冷的视线找到了袭击他的人。 勾木抬起双手做投降状:玩笑玩笑,只是开个玩笑。 然而他的眼神却是十分遗憾。 刑土瞪着他:不准动我的牌! 他又和勾木较起了劲。 炎火手指一弹,塔罗牌在他指尖旋转起来。 他看向了圆桌上方投影的通缉令: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这是本次的目标。风月解释道。 目标?炎火眯起眼,我还以为你们商量了这么久,是为了抓住那个叛徒。 我们当然会抓住他,而这个人就是线索,找到他,就能知道叛徒的所在地。 我没意见,别让我感觉到无聊就行。 炎火一扬手,塔罗牌如刀片一样划出去,正中投影的画像,通缉令上的素描被切成了两半,然而塔罗牌穿过去后,它又合二为一,毫发无损。然而,那张牌在穿过影像后,又接着飞向了坐在对面的印水。 你现在的举动就十分无聊。 印水接下了塔罗牌,随手一捏,那张塔罗牌就在他手中化为灰烬。 啊!我的皇帝! 刑土看着那落下的灰烬大叫起来,被烧掉的牌正是象征支配的皇帝。 勾木高兴地笑了,不只是他想在狮子头上拔毛,这头狮子也想征服食物链的顶端。 勾木,我一定会杀了你!刑土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不用这么生气吧?你的塔罗牌反正可以再生。勾木若无其事地说,狮子毛只能偶尔拔上一次,这个一点就炸的白毛犬正好可以当消遣。 刑土果然是气到不停,一头凌乱的白毛暴躁地炸了起来。 安静,新线索又出现了。风月提醒他们。 所有人都看向了一眼通缉令,只见那张通缉令上的画像逐渐完善,最终拼成了一张完整的脸。 虽然只是黑白色的铅笔素描,画中人的惊艳却丝毫不减,他的五官像是精心打造过一样完美,每一处的神情都恰到好处。一分海妖般不经意的诱惑,一分风吹散残花的惘然,一分暗流汹涌的执着,一分宋朝瓷器的精致,恰到好处地糅合在一起,跃然纸上。 迷惑,固执,又易碎的人。 令人叹为观止又想要摧毁的美丽。 刑土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眼神都直了:这、这个人就是目标? 风月也是微微一愣,才回答:我想是的。 勾木饶有兴趣地看着画中人:有意思,我一定会先抓到他。 炎火一言不发,然而望着画中人的眼神逐渐染上了阴暗的欲望。只有圆桌后的印水无动于衷,他冷淡地看了一眼画像,接着又随意移开了目光。 这个人的名字呢?刑土迫不及待地问。 我们马上就知道了。 风月才说完,画像的最后就出现了疑犯的名字。 只有两个字: 裴原。 * 裴原跟随着人流往前走着,他敢肯定那七个人格就藏在这座城市的某处,但他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人流是朝着城市中央巨型大厦的方向流去,裴原混在里面前行着。路上的行人慢慢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纷纷看了过来,有的还凑在一起小声地交头接耳。 裴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或许这些行人也是游戏的一部分,还是离开一点距离比较好。裴原拐进了一条没有什么人的小巷,和人群隔了一段距离。 没有人跟上来,看来只是他想多了。 裴原放松了警惕,他这才发现他经过的这条巷子贴满了各种告示,寻人启事和各类出租信息混乱地贴在了一起,墙面早已没有完好的地方。 裴原本来想从中找出一些信息,可惜实在是太乱了,这些告示就是墙上的伤疤,陈年累日堆积,根本找不到重点。 他只好放弃,然而就在他走过去后,墙面变魔法般瞬间改变了,上面的伤疤一个个消失不见,墙面焕然一新,但中间整齐地贴满了一排告示。 那是一张张醒目的通缉令。 通缉令上面写着:全城通缉!提供疑犯信息者重赏! 下面是疑犯的素描画像,如果裴原看到,他一定会为素描的技法而惊叹,然后认出这里面的人就是他。 他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疑犯。 然而,裴原被前方飘来的食物香气吸引了过去,他走出了小巷,街道豁然开朗,空气里洋溢着各种商铺飘来的香气,炒板栗的甜香,街边烤串的麻辣香,混杂着人间烟火气息,时不时飘到面前。 裴原深吸了一口气,竟有些饿了。他搜了一遍口袋,身无分文,他想他应该不至于在游乐园里饿死吧,虽然这里面的时间应该是到晚餐了,但现实中只过去了几分钟而已。 他咽下口水,继续往前走着。忽然,前方出现了一条排成长龙的队伍,许多人排着队等着买什么。裴原看了看那间店,是专门卖冰淇淋的地方,竟然引来了这么多人排队,应该是这里最有名的店了。 裴原灵机一动,也跟在后面排起了队,他记得蓝金非常喜欢冰淇淋,既然这里是最有名的冰淇淋店,那么说不定能在这里遇到他。他可以暗中跟踪他,然后顺藤摸瓜,找到其他人的根据地。 至少,他能找到印水的所在地,然后避开他。 裴原打着这样的算盘,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草莓圣代一个,要多加点草莓。 熟悉的声音,裴原反射性地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对方灿烂的笑脸,一头金发在阳光下格外闪耀。 蓝金。 他竟然就在排队的人中。 他仰着孩子般天真无邪的脸,微笑着和店员聊天。裴原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身体本能地感到一阵疼痛,他还记得这个人曾经那么残忍地折磨过他,但他又无法真的憎恨他,不管怎么说,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 给,这是你的草莓圣代。 店员微笑着拿出了一杯草莓圣代,冰甜的奶油上堆满了鲜红的草莓,果然比标准的要多。蓝金高兴地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唔,果然还是这么好吃。 蓝金享受似的眯着眼,他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朝城市中心走去。 裴原偷偷跟在后面,暗中观察,要攻略这七个人格,他先得摸清楚这里的规则,分别查出他们的身份。 蓝金应该会回据点,他只要跟在后面就能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不过,他并没有想要招惹他们的打算,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再去那个恶魔的魔窟。 第52章 他的游乐园 他还是想先找到执日,或许能打探出一些情报。 这时,前方的蓝金忽然停了下来。 这位先生,你在跟踪我吗? 蓝金回过了头,笑容灿烂地望着裴原。 被发现了。 裴原看着他灿烂的笑颜,忍不住抖了一下。他的身体还记得当时的惨状,但这个人却是完全忘了,在这个世界的这条时间线上,那些残酷的事都没有发生,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但是,现在他也顾不上太多了,他不能让搞砸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抱歉,我认错人了,我以为你是一个熟人。裴原回答。 我和你的朋友长得很像吗?蓝金好奇地歪着头。 是的。裴原看了一眼蓝金手中的冰淇淋,而且他也喜欢草莓圣代。 蓝金眼神一亮:真的吗? 裴原点点头:他最喜欢了,尤其是草莓,他总是让店员多加一点,但他的哥哥就对冰淇淋没有兴趣,所以他们相处得很好。 蓝金笑了起来:我也有一个大哥,他对我很好,我从来不用担心他抢我的冰淇淋,不过,如果他敢抢的话,我会和他拼命的。 他口中的大哥应该就是印水,那时候在赌场里,他也是这么叫印水,不过他一直以为是道上称呼的大哥。 你能打赢你大哥吗?裴原问。 蓝金无辜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他是我所有的哥哥中最强大的那个。不过,如果为了草莓圣代的话,还是可以试一试。 所有的哥哥? 裴原反问:你有几个哥哥? 蓝金笑得灿烂:加上大哥,正好六个呢。 裴原无语了,那六个哥哥不出所料就是其他六个人格,估计这个世界的设定就是这样,这七个人格都成为了兄弟。 一窝恶魔聚集在了一起。 这听起来有点糟糕,但往好的方面想,这样一来,裴原也不用费尽心思去找他们了,反正他们都在一起,找到一个就能带出一窝。 你和你的哥哥们都住在哪里?裴原继续问。 在那。 蓝金指着远处。 裴原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看到了那座巨型大厦。 当然是在那儿了,除了那里,他也想不到他们会住哪。裴原想着。 蓝金忽然问他:先生,你是外地人吧? 裴原含糊地点了点头:算是吧,我刚来这里不久,还不了解情况。 原来如此。蓝金点点头,接着又笑了,不过,你长得很像这个人呢。 蓝金看向了裴原身后的电线杆,只见那根电线杆上贴着几张通缉令,裴原看了过去,通缉令上面的画像是奇怪的素描图,不过,上面的画像看起来确实非常熟悉。 裴原再一看,画像下面毫无例外都是他的名字。 这是他的通缉令? 这、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裴原勉强圆场,只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蓝金审视着素描画像:唔,这看起来是执日哥的画,这里还有他的签名。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52) 他指着画像下面的某处,貌似脖子下的阴影中写着sun这个字。 大概就是弄错了吧,用素描当通缉令也太不对劲了,这里面的人看起来也不像我。裴原睁眼说瞎话,这画像越看越和他相像,而且因为有艺术的渲染,看起来更加惊艳而已。 这样啊。蓝金望着裴原,又看了看画像,终于做出了决定,不过可以请你和我去一趟吗?因为哥哥说过,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如果你是要找的人,他们会十分高兴。 蓝金的笑容依然灿烂,却散发着阵阵冷意。 裴原后退了一步,他太掉以轻心了,他忘了这个孩子也是曾经虐杀他的人,他孩童般的外表之下,是不知世事也不懂情感的冷酷之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蓝金,你错了,你哥哥说的话是不对的,你不能因为这样的理由就随意去伤害别人。 蓝金歪了歪头:为什么? 这个人果然什么都不懂。 裴原努力解释:因为他们会痛,他们不应该受到这种对待,他们值得更好的生活。 蓝金好奇地问:什么是痛? 这下裴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孩子难道不知道什么是痛? 痛就是裴原环顾着周围的事物,想着怎么才能让蓝金理解,他的视线停在蓝金手里的草莓圣代上,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头,用力打翻了那杯草莓圣代。 它马上飞了出去,摔了一地。 蓝金惊呼了一声,呆呆地看着摔坏的草莓圣代。 裴原望着他:这就是痛,你忽然受到沉重的打击,失去所爱之物,或者身体受到伤害,你都会感觉到痛,前者是心痛,后者是皮肉之痛。 是吗 蓝金喃喃自语。 那么,这也是痛吗? 蓝金猛然抽出了短刀,往裴原的小腹划去。 裴原慌忙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刀锋划过,衣料瞬间破开,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 裴原踉跄着站稳,低头一看,他身上的两层衣服都划开了,但身体却完全无缺,这是不可能的事,他分明都感觉到了刀锋的冷意。 蓝金也对此十分惊讶:好有趣,明明切到了,却没有流血哎。 裴原后背一凉,他再看了一眼伤口,发现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零扔给他的外套起了防护作用,否则他的肚皮已经被切开了。 他不确定这件外套能支撑多久,眼下只能先逃走了。 裴原刚想要跑,这时,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几个身穿宪兵制服的男子手里拿着通缉令整整齐齐跑了过来,一个市民在前面为他们带路。 就是他,就是那个犯人。 带路市民一脸紧张又兴奋地指着裴原。 那个,犯人找到了,我可以收到多少赏金? 宪兵没有理会他,他们跑到蓝金面前,整齐行了一个军礼,接着出示通缉令与裴原进行对照:确认无疑,是犯人。 宪兵严肃地说:蓝金先生,这个人我们要带走。 蓝金笑嘻嘻地回答:我也这么觉得,但这个猎物是我先发现的,你们又不是我的人,如果带走我的猎物去邀功的话,我会对你们的主人很不满的。 宪兵相互望了一眼,犹豫不决。他们的身上佩戴着绿色纹章,说明他们的主人是城市领主之一的勾木。 蓝金的笑容里带着杀意:你们商量好了吗?要是想好了,我就把人带走了。 他打了一个响指,随即,另一头的街道里冲出一辆上个世纪风格的老式吉普车,吉普车停在了面前,车门一打开,里面冲出几个佩戴着金色纹章的宪兵,将几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人拿出了手铐,拷住裴原双手,接着和另一人架着他往车里塞。 等等,你们认错人了! 裴原还在垂死挣扎,直到一记手刀落在他的脖颈上,他倒头昏了过去。 宪兵顺利将他塞进了车里,蓝金也坐了进去,他隔着车窗看到了那些脸黑的宪兵,接着拿出一个银币,扔给了那个以为功败垂成正哭丧着脸的带路市民。 无限城感谢你的服务。蓝金笑容灿烂地说。 接着,吉普车发动了引擎,朝前方的巨型大厦驶去。 后座上的裴原昏迷不醒,等他恢复意识时,他感到了一种熟悉到让他头皮发麻的异样感。 他睁开眼,看到了不停往后退去的地板和两双锃光瓦亮的皮鞋,他正在被人拖行,像一袋马铃薯一样被拖着走。 这是和上次一样的剧情发展,他又要被拖着去见恶魔了,只不过,这次的恶魔从那个恶魔变成了那些恶魔。 裴原毫不意外地看着这个剧情的进展,他稍稍抬起头,看到蓝金走在前面,他迈着轻快的脚步,推开了一扇起码有两人高的华丽大门。 大哥,我带回来了一个好东西。 蓝金径直走进门内,房间里正在开会的几人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向了一眼。 蓝金,原来你还记得回来的路啊,我以为你掉下水道摔死了呢。勾木笑嘻嘻地说。 刑土无聊地翻了一个白眼,勾木的冷笑话完全倒胃口:没趣,赶紧散会,我要睡觉了。 都说了没人阻止你睡觉,而且你一直就在睡,你没有想过吗?或许现在你就是在梦里,我们都是梦中的假象。 啊?还有这种可能? 当然有,我听人说,如果你想要醒来,只要在梦里杀掉自己就行了。 真、真的吗? 是真的,醒来之后就不会再有烦恼了,睡眠不足也好,其他烦心事也好,都是梦中附带的问题,一回到现实它们就会消失无踪。勾木微笑着递出了他的折刀,用这个在这里割一下,你的烦恼就会消失哦。 勾木用手在脖子上比划着,做了一个抹喉的手势。 刑土迟疑地望着那把折刀:用这个就行了吗? 他看起来十分心动,他确实被睡眠不足的问题困扰很久了。 第53章 他的游乐园 就在他要去接刀子时,风月适时地咳嗽了一声:刑土,这是假的,你并不在梦中,这里就是现实。 勾木扑哧笑了出来:没错,骗你的。 他收回了折刀,留下刑土一脸怒气地瞪着他。 风月无奈地摇摇头,转而看向了蓝金:蓝金,你刚才说带回来了什么? 众人的目光重新汇聚在了蓝金身上,他们这才想起了他的话。 是一件很棒的货物,你们看到会很高兴的。 蓝金拍了拍手,宪兵架着裴原走了进来。 几道视线利剑般似的刺向了裴原,旁边的宪兵被看得大气也不敢出,连忙将裴原扔到了地上。 这是 风月看着地上的人,其他人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裴原摔在地板上,和赌场的姿势一模一样,只是这次的地板上连地毯都没铺一块,手还被铐住了。 他用被拷住的手撑着上身,勉强从地上抬起头。刚才他被拖进来时没看清楚房间的情形,刚才摔在地上后,他也只看到了五双皮鞋,也就是说,房间里有五个人,还少了一个。 然而在他抬头时,旁边的宪兵一脚踩在了他头上,他又趴回了地面,额头还磕破了。 蓝金,这就是不来参加会议的原因? 房间里响起一个冷淡的声音,听到它的瞬间,裴原僵在了地上。 不会有错,这个声音绝对是那个恶魔。 印水坐在圆桌的中间,衣着贵气,神色冷淡,黑色的眼如同淬毒的暗夜,他只扫了一眼被踩在地上的裴原,就毫无兴趣地转移了目光。 被他扫到的宪兵战战兢兢低着头,只有蓝金神色自若:啊,我差点忘了,今天是开城主会议的日子。 城主会议又是什么? 裴原想着,莫非这座城市一直被他们控制?由城主控制的世界,就是这个城市的规则。 这可不太妙。 他被送到了一群控制这个城市的恶魔桌上。 风月很快认出了裴原:就算是为了抓疑犯,这样缺席会议可不好。 蓝金扁扁嘴:当然不只是这样,我是为了草莓圣代才出去的,结果根本没吃上。 蓝金对于那个被打落在地上的冰淇淋还是很有怨念,他瞪了一眼裴原,然后说:况且缺席的也不只是我,执日哥不也不在吗?我还想向他确认是不是这个疑犯呢。 原来缺席的那个是执日,更加不妙了,裴原还以为他至少能见到执日,结果只是送给了其他恶魔。 他勉强抬起头,看向圆桌会议后的五个男人,他第一眼先看到坐在五人中间的印水,他本能地感到畏惧,连忙移开视线。其他人坐在印水身边,但除了风月之外,其余三个都是他没有见过的人格。 裴原从发色认出了他们,分别是清除者炎火、审判官刑土以及情报员勾木。红发的是炎火,趴在桌上睡觉的是刑土,至于那个玩着折刀的人,就是勾木无疑了。 他看向勾木时,勾木也看了过来,深绿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戏谑的光,他手一动,折刀从他的指间飞起,跃过手背,抛向空中,接着迅速被另一只手接住。 这个人当然就是疑犯,你是冰淇淋吃多了,脑子也塞满了奶油?勾木故意戏弄他。 啊,脑子里真的能塞奶油?蓝金一脸好奇地反问。 旁边的刑土撑着下巴,不耐烦地说:既然疑犯也抓到了,就解散吧,我想睡了。 可是就算你一直睡,看起来也和被审讯过的囚犯一样没精神,或许你应该去找医生治疗一下。蓝金实话实说。 胡扯,我的事不用你这个小鬼多嘴。 刑土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蓝金一脸无辜地耸耸肩。 勾木看着地上的裴原:接下来要怎么处理这个疑犯? 不知道,话说他是因为什么被逮捕?蓝金问。 裴原正好也想知道这个问题,这些人通缉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因为他是外地人? 因为他知道叛徒的下落。风月回答。 哦,那就没办法了。蓝金说。 等等,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才来到这里,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叛徒!裴原大声为自己辩解。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53) 房间的气氛凝滞了一瞬,几人相互看了看,不一会儿就达成了共识。 踩着裴原脑袋的宪兵松开了脚,退了出去。裴原一得到机会,马上挣扎着爬起来,风月朝蓝金点点头,蓝金马上收到示意,走到裴原面前,接着,他一脚踢在裴原腹部。 啊 裴原大叫着摔回了地面,熟悉的疼痛让他蜷缩起了身躯。 这样的力度够吗?蓝金用孩子向家长邀功的语气问风月。 很不错。风月微笑着评价,对待老鼠就该是这么做。 我不是老鼠 裴原抬起头,死死瞪着前方的人。 那双眼中爆发出令人惊讶的光彩,有如夜晚的星辰。风月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转头对蓝金说:再来一次。 蓝金得到命令,又一脚踢向裴原。 这次击中的是胃部,裴原的瞬间胃里排江倒海,想要吐出点什么东西,但很可惜,他的胃里什么也没有,顶多吐几口酸液罢了。 他干呕了几下,等疼痛缓和,他又不服输地撑起了上身:竟然让一个孩子来审讯我,你们就这么害怕脏了自己的手? 似乎没人预料到他还敢挑衅,而且还挑衅了在座的所有人,除了印水之外的人都沉下了脸,脸色各异,精彩纷呈。反倒是蓝金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他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对。 但其他人已经知道裴原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人,风月转头望向印水,请求他的援助,不过印水兴致缺缺。 他是处刑人,这个职位的作用就是给予犯人最大限度的疼痛,迫使他们品尝自己的痛苦,在绝望中无助地死去。至于拷问只是其次,严格来说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让我来。 始终沉默的炎火忽然开口。 勾木回过神,对他挑起了眉:你对这个人兴致很大嘛,难道你看中了他,想让他成为你的猎物? 裴原虽然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但落到这个人手中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够了,别自说自话,我到底触犯了哪条法律,才让你们来亲自抓我?裴原不怕死地问。 经历过上次的经验,他已经从容了很多,这里虽然集中了六个人格,但他们自己之间便矛盾重重,如果能利用好,他说不定有逃生的可能。 你没有犯什么事。风月回答,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罪恶。根据第二城主的证言,你是找到叛徒的线索。 所以我才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叛徒!半个小时之前我才到这里,根本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叛徒就是叛徒。勾木插嘴说,他曾经也和我们一样,是这座城市的城主,但他背叛了我们,背叛了这座城市,他舍弃了所有荣耀,逃进了老鼠都不去的荒野。为了找出他,我们不惜一切代价。 勾木一掌将折刀钉在了桌面,折刀劈进木头里面,刀身左右震颤了一会才静止。 风月按下一个按钮,桌面上方顿时出现了一个人的投影。 裴原先生,你认识他吧?风月温文尔雅地问。 裴原抬头看到了那个人影,顿时僵住了。 投影中的人是一个少年,他闭着眼,神色寂冷,俊美得有如神祗降临,然而他的眉眼间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是时亦尘。 这就是背叛这座城市的叛徒。风月说,我们差一点就消灭了他。但他的一部分逃走了,还消除了自己的气息,让我们找不到他。不过,裴原先生,你知道他在哪里吧? 裴原头皮一阵发麻。这些人格聚集在一起开会,竟然是在商量怎么除掉他们的创造者,也就是时亦尘的主人格。 逃走的一部分想必就是第八个人格,也就是零。 裴原眼前瞬间掠过了零在风雪中转身离去的背影,他扔过来的御寒外套还披在他身上。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从来没有见过他。 裴原果断地说。他不能透露时亦尘在现实中的事,如果相间远告诉他的不能涉及现实信息的规则还生效的话,他一说出来就会遭到折磨。而说出零的事更加不可取,这些人显然是想要摧毁他,零是唯一一个正向的人格,如果就连他都被毁灭,游乐园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你在说谎。 蓝金忽然开口。 那个人在保护你,你身上的外套就是他的,所以我那一刀才伤不了你。他低头看着裴原衣服上的口子,正是这件外套的防御力保护了他。 裴原一僵,他竟然忽略了这件事,不过,他马上就扯下外套,堂堂正正地说:这是我在路边捡的,我在路上碰到了劫匪,衣服都被扯破了,就随手捡了一件,你们要是喜欢这个就拿去。 裴原将外套褪到了两手的手腕,因为有手铐挡着,也只能褪到这里。 第54章 他的游乐园 此时他的身上又只有那件被撕破的衬衫,半边肩膀从衬衫的裂口处显露出来,衣黑肤白,格外引人注目。裴原浑然不觉,他坐在地上,脸不红心不跳,坦坦荡荡地望着众人。 忽然,一道寒光破空而来。 裴原认出那是刀光,本能地使出了「精准的送行」,然而他忘了这是在游乐园,他的能力根本用不出来。 那道寒光瞬间落在了他面前,裴原瞬间白了脸色,这刀就落在他的两腿之间,离他的重点部位只差个几厘米,否则他就要顺利在这座游乐园里当上太监了。 那把刀连同外套一起钉入了地板,刀身还在明晃晃地颤抖,在他面前示威地招摇着。 裴原望向刀飞来的方向,立即对上了一双笑盈盈的桃花眼。 勾木又从怀里摸出另一把刀,单手玩了起来。裴原看一眼就知道,这个情报贩子满肚子坏水,和他做交易绝对只会吃亏。 我说的都是实话。 裴原仰着高傲的头颅,固执地坚持自己的说法。 最先动摇的人是刑土,他皱着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用你的塔罗牌测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勾木无所谓地说。 我知道了,我这就进行审判。 刑土手一扬,散落的塔罗牌又自动排成了一列。 没有必要。 炎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是五人中离裴原最近的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即笼罩了裴原,裴原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因为手上缠着的外套被钉在地上,一时间无法脱身。 炎火:我说了,让我来。 勾木:你果然看中了他,这可一点也不公平,我的人第一个发现他,按理说,他应该是我的猎物。 炎火:你想要和我作对? 勾木耸肩:我可没这个打算,不过落到你手里,恐怕他什么都没说就会被你玩死,我记得你上次就肢解了一个可怜的女人,她的惨叫让我几天都吃不下饭。 没错,我也好几天睡不着觉。刑土也跟着控诉,你就不能去其他地方搞你的变态游戏?非要把这里变成杀人现场,让人睡不好觉。 我倒是睡得挺好的。蓝金插嘴说,但显然没人听他的话。 既然如此,不如我先将你们两个解决了,就没人抱怨了。炎火的目光扫过两人。 风月咳嗽了一声,化解了房间的火药味:至少让刑土先进行审判,之后只要不把人弄死了,他任由你们处置。 炎火望了一眼风月,最后退让了一步:那就别磨蹭了。 刑土重新开始洗牌,塔罗牌变化着招式,这次的花样比之前更加复杂,所有的牌一下形成圆圈,一下变化出五角星,接着又变成拱桥,速度也越来越快,令人惊叹。 最后,它形成了一个十字架,刑土停止操纵,十字架垮塌,塔罗牌全部掉到了桌面。 他随手从那一堆牌里抽出一张,塔罗牌微微倾斜着,他提前看到了牌底。 在金黄色的太阳之下,沉浸在爱意中的亚当和夏娃赤身相对,张开翅膀的天使对他们送出了祝福。 这是恋人。 这张牌是吸引和诱惑的结合,象征着美好的爱。 刑土的动作一顿,然后将它翻过来:这就是审判结果。 众人看着牌面,鸦雀无声。 炎火扫过其他人:这个结果你们满意了吧? 翻过来的塔罗牌上,一对男女忧愁地站着,他们的脖子分别被一根锁链束缚,恶魔张开着黑色羽翼狰狞地蹲在他们中间,那两条锁链就串在恶魔脚下的石墩上。 这张牌是恶魔。 炎火带着胜利的笑走向了裴原: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了。 炎火低头欣赏着他最新的猎物,这是最好的。 他捏起裴原的下巴,迫使他望着他,另一只手则顺着下巴滑下去,一寸一寸抚摸着他的喉咙,像是在检查商品的质量。 裴原压下心头的反感。这个人的笑容,轻浮的动作,还有那头火焰一样的头发,都让他想起一个人。 裴原沉住气,握紧了外套下面的刀。他不能落到这个人手中,否则他的下场估计和相间远好不到哪里去。 走吧,我带着你去我的地盘。 炎火俯身,伸手捞起裴原。 好机会。 裴原佯装起身,顺势扑进了炎火怀里。 就是这时,他刺出了藏在外套下面的折刀。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刑土的花样洗牌吸引过去时,裴原悄悄拔出了钉在地上的折刀,藏在了外套下面。 几乎没有什么阻碍,刀子先是刺穿了他的外套,接着刺进了血肉中。 裴原听到血肉刺穿的声音,意识到他成功了。 他刺中了炎火。 房间一瞬间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裴原吐出一直憋着的气,然而,他很快就察觉了不对劲。炎火扶在他腰上的手并没有动作,没有试图推开他,也没有试图禁锢他,他的动作丝毫没有改变,连呼吸都和之前一样,平静地可怕。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被刺中的反应,裴原忽然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刺中了对方,然而隔着外套,他感觉到血液已经涌了出来,温暖的液体沾湿了他的双手。 即使如此,被刺中的人还是没有反应。 裴原一阵战栗,他握着刀柄,颤抖着从炎火的怀里抬起了头,试图去确认对方的表情。 他刚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54) 炎火也在看着他,嘴角勾着玩味的笑容。 裴原脑中一片空白,接着瞬间明白过来,他一直在等着他的反应,这是一个圈套,先是让濒死的猎物心怀希望,然后又狠狠扼杀,推进更深的绝望。 他就是在等待裴原发现这点,等着他眼中的希望熄灭。 他达到目的了。 裴原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几乎握不住刀柄。 这个反应无疑取悦了炎火,他的笑容加深了。 这只小猫还没有剪掉指甲。 炎火惬意地微笑着,似乎被捅了一刀的人不是他,滴落在地上的也不是他的血。 他亲昵地抚摸着裴原的头发,温声对他说:快祈求我原谅你,否则我会连你的手指都剪掉。 裴原猛然退开,和炎火拉开距离。 裴原身上都是他的血迹,明明受伤的人是他,逃跑的人却是裴原。 他感觉到几道目光也在看向他,然而没有人动,他们都在等待这场戏的结束。 炎火随手抽出折刀,雪白的刀子沾染着血红,带出了大量鲜血。他握着滴血的刀,微微笑了笑。 我不会用这种东西来伤害你。炎火随手将刀扔在一边,刀落地的声音惊得裴原再次后退。 炎火温柔地张开双手:能伤害你的只有我,我会用这双手亲自撕开你。 他露出了嗜血的笑。 裴原脑中的警报疯狂地响了起来,他不能留在这里。 这个人极度危险,甚至比印水更加恶劣,他是奥丁的化身,是暴戾、狂躁、冷酷调制的烈性毒药。他本可以阻止刚才的攻击,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任由裴原袭击了他,他只是在好奇裴原的反应,把他当成猎物一样玩弄,并且十分享受。 他的心中栖息着怪物。 裴原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全速冲向了落地窗。 刚才他瞥了一眼,看到了脚下的城市,这个房间在城市的顶端,所见之处没有比它更高的建筑,所以他有机会。 只要跳下去,他摔下时会消失在众人面前,趁着那几秒的时间,他可以用安全词逃离这个鬼地方。 不出意外的话,这种高层大楼的玻璃完全能抗住一个成年男性的全力冲刺,如果贸然撞上去,可能只会反弹回来,并撞断肋骨。但金属锻造的手铐会先在玻璃上敲出裂缝,让它更加易碎。 裴原用手铐挡在面前,全力冲过去。 他绝对不能再落到这些人手中。 砰然一声,整面落地玻璃都瞬间被他撞碎,无数的玻璃碎片随着他冲了出去。 裴原感觉到了重力,他很快就开始下坠。 是时候了。 裴原念出了那个安全词:洛塔 这时,上方猛然传来一股拉力,同时间,手腕被金属手铐扯得生疼。 裴原的坠落骤然缓住,身体猛地被一股力量甩向玻璃墙面。后脑一阵剧痛,安全词的最后一字没来得及出来,便重新噎进了喉咙里。昏过去前,他朦朦胧胧地想到是外套被拽住了,因为手铐的原因,他无法脱下它。 炎火站在破碎的窗户边缘,手中紧抓着那件外套的衣领,它犹如蜘蛛脚一样缠绕着下方的人。裴原像行刑者一样吊在窗外,脚下是城市的深渊,万幸的是,他已经昏了过去。 炎火提着衣领用力一抛,裴原的身体往上冲,他的手臂一捞,将他从窗外拉回了房间。 你不是第一个想从我身边逃走的人。 炎火捏着裴原的下巴,试图让他醒来,遗憾的是裴原昏迷不醒,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怒意,也看不到他咬牙切齿的模样。 你休想摆脱我。 炎火冷着脸,将他横抱起来,大步走向外面。 其余人都没有阻止他,蓝金好奇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勾木则一脸若有所思。 风月关闭了桌上的投影:那么本次会议到此结束。 他宣布完,印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蓝金跟在他身后,也不见了身影。 勾木和风月同样随之离去,空荡的会议室里只剩刑土一个人,他僵硬地坐在位置上,那张恶魔牌放在他的前方,黑色羽翼的恶魔咧着嘴对他笑着。 刑土伸出手,抚过它的边缘。 塔罗牌改变了,金色的太阳之下,圣洁的天使祝福着亚当和夏娃。 这就是它原本的样子,它本来应该是天使。 但是,他作了弊。 他将恋人变成了恶魔。 第55章 他的游乐园 细细的低语萦绕在他耳边。 不知源头的声音包围着裴原,那是极为轻微的声音,仿佛是夏日掠过灌木丛的黑影,看不清形状,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经过,只有草木微微颤抖的身体证明了它的存在。 裴原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它们,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铛铛,头顶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他睁开眼,却发现眼前蒙上了一层黑布,他完全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吊在头顶,刚才发出的声音就是困住他手腕的锁链发出的碰撞声。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但肯定是他跳楼失败后,被拉回了那座大厦里。这里应该就是大厦中的某个房间。 房间的温度有些冰凉,周围全然没有人气。裴原努力调整了呼吸,被剥夺视线后,身体的其他感官在黑暗中更加活跃,他感觉到手上的金属手铐被换成了皮革束带,但被弄伤的手腕依然隐隐作痛。 他很快就顾及不到这些,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双腿也被分开捆住,固定成了一个跪坐的姿势,双腿同样无法合拢。他能想象到自己双手被吊在头顶跪在地上的姿势有多屈辱,更糟糕的是,他感觉不到衣服的存在,只是他的身下却有着柔软的纺织物,这不是地毯的触感,比它更柔软,更有弹性。 他在一张床上。 这个念头一蹦出来,裴原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感觉到有许多人在盯着他,而他却看不到他们。 放开我! 裴原顾不上其他,直接大喊起来。 他晃动着手腕,拼命想要挣脱皮革手铐,但固定锁链的东西却纹丝不动。 这时,他稍微冷静了一下,因为他刚才的喊声并没有引来任何人的反应,也就是说,这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那几个人格不在的话,他可以直接使用安全词。 为了以防万一,他又喊了一遍:有、有人吗? 人在这里。 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 裴原顿时停下了动作,这个声音是他在那个房间听过的声音,但并不是炎火的声音,总之,他不能使用安全词了。 你是 啊,这么快就忘了我吗?真让人伤心啊。 对方有些轻佻地走了过来,声音也越来越近了。 裴原立马想起了他是谁:勾木? 答对了。 勾木打了一个响指,笑嘻嘻地走到了他面前。 你叫裴原,对吗?勾木说着,没等裴原回答,他又径自说,裴原先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待宰的羔羊?而且是美丽的小羊羔。 裴原感觉到一只手落到了他的背上,充满暗示地抚摸着肩胛骨,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对方却像是没有察觉般,继续说:你的背部非常优美,从这个角度看就像是大提琴,当然说像小提琴也没问题,不过风月那个故作姿态的家伙喜欢没事就炫耀他的小提琴技术,所以我更喜欢大提琴呢。 手滑到了他的腰线上,描绘出大提琴的弧度。裴原忍着内心的反感,稳住声音问:是你把我带到了这里? 勾木吃吃地笑了起来:你希望是我吗? 裴原哑口无言,他不希望是任何人,他刚才醒过来时就应该念出洛塔丽,趁着没有人在从这里逃走,现在他肠子都悔青了。 当然不是我,我不喜欢玩这种强制游戏,我希望的是猎物能够服从于我,即使是再高傲的猎物,也得对我言听计从。勾木恶趣味地捏了捏他,不过,稍微捉弄一下也不错哦。 裴原扭动着身体,试图避开他恶作剧的手,对方却变本加厉,气息也更加近了:喂,你最好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做出这种举动,他们会把你一口吃掉。 裴原一阵毛骨悚然,动作静止了。 勾木满意地笑了笑:你想知道把你绑成这样的是谁吗? 裴原迟疑了一下,然后问:是炎火? 啊,你连我们的名字都知道,果然是那个人的潜入者吧。勾木漫不经心地说。 裴原马上咬住了嘴唇,他又说错话了,但他不愿意承认:城主的信息每个人都知道,光凭这点说明不了什么。 你可以随意狡辩啦,反正我也不怎么在乎,我只是很好奇你的下场。勾木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轻声笑了起来,你是没看到你跳下去后炎火的脸色,他担心地不得了了,没想到那头狮子也有撞墙的一天,真是有趣极了。现在他正在刑房挑选道具,想着怎么整治你呢。 裴原一身恶寒,他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炎火会担心他?如果担心,那又何必把他锁在这里。 看来你不明白,炎火其实很讨厌道具,他更喜欢亲手扯断猎物的脖子,那些来刺杀他的人都被他撕成了碎片,但那样很快就结束了,他为了延长你的寿命,或者说乐趣,竟然拿起了他最不屑的东西,你说有不有趣? 裴原只觉得这些人都是神经病,他讥讽地说:看来我应该感到荣幸。 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就太无聊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来这里是为了帮助你。 帮助我? 裴原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如果这个人不出现,或者现在就离开,就是帮了他大忙,他马上就能用安全词逃走。 我来帮助你摆脱那个恶魔。勾木说着,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了裴原身上,他激得一颤,碰到了那个金属制品,随即,他听到了咔哒一声。 是保险栓打开的声音。 勾木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枪。 这里面有六发子弹,保险已经打开了,我会将它放在枕头下面。勾木走开了一会,然后又回来了,这时候他的手里已经没有枪了。 我已经放进去了,不过我不会告诉你放在了哪个枕头下面,免得你一直盯着它看,被炎火发现。 但是我还被吊着,我根本拿不到它。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55)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我不能解开你的束缚,那样适得其反,炎火很快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裴原深吸了一口气:那我要怎么做? 呵呵,你只能让他放开你,你可以祈求他的原谅,毕竟你刺了他一刀,说句对不起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裴原没出声,那一刀根本就是他自找的,他明明可以躲开。 好了,不要这么倔强,我会不忍心看你受伤。 勾木凑过去,在他的嘴角轻轻一吻。 裴原愣住,等勾木退开才回过神,这个人吻了他。 为什么?他下意识地问。 勾木以为他是在问他为何帮助他,于是说:你本来应该是我的,没想到蓝金那个不识趣的小鬼把你绑到了这里。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不要死在这里,好吗? 裴原低着头,眼上蒙着的布一下湿润了。这个人是游乐园里唯一一个想让他活下去的人,其他人只是想让死。 他感觉有什么堵在喉咙里,连声音都沙哑了:我不会 那就好。 勾木笑了起来,真是有趣啊,只是一句话就让这个人卸下了伪装。然而他故作坚强的样子又让他想要吻他,他刚低下头,门口传来了一声低喝:你在做什么? 哦,狮子回来了。 勾木从床边退开,举起双手说:只是逗弄一下你的小猫,把他一个人晾在这里,他会无聊的。 炎火扫过他:滚出去。 勾木只好往外面走: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还想问问你的伤势怎么样了,那一刀下手可不轻,肠子肝脏都破了吧。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下来,望着炎火手里拿着的黑色长鞭,惊讶地说:真是怜香惜玉呢,这根鞭子是用女人的头发编织的吧?打起来虽然痛得要死,却没有伤口。我记得这是死在你手下的那个漂亮女人,她有一头乌黑柔韧的黑色长发,都到脚跟了吧,铺开在地上的时候特别美丽,但最后你怀疑她爱上了执日,就把她的脑袋拧了下来 闭嘴! 炎火阴冷地盯着他,这意思就是说,他再敢多说一句话,被拧下脑袋的无疑就是他了。 第56章 他的游乐园 勾木耸耸肩,这回真的走了出去。 他要做的已经做完了。 炎火手握长鞭,一步步走了进来。裴原听到愈发接近的脚步神,忍不住颤抖。勾木口中的女人应该就是潜入者之一,她被拧掉了脑袋,她的头发被做成了鞭子 她、她还活着吗?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炎火随口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那个女人,头发被做成鞭子的女人,她还有没有活着?裴原重复着问。 炎火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小猫,你应该担心你自己。 他走到了裴原身后,松开了鞭尾,柔韧的长鞭如蛇一样落到了地上。 裴原背对着他跪在床上,毫无防备,也无法抵抗。 炎火肆意地欣赏着眼前的风景,他身上的每一寸都没有放过:你的身体很好看,可惜体质偏弱,你没有怎么锻炼过吧?这样脆弱的身体根本禁不住拷问,印水没有接收你可真让我松了口气,你说不说出八号的所在都无所谓,反正到最后我会让你想说都说不出来。 裴原嘶哑着声音回答他:我要杀了你。 不错的反应。炎火愉快地说,在那之前,我会将你的自尊剥下来,让你痛到想死却不能死。 他试了试鞭子的韧性,双手握住长鞭的两边,用力一扯,鞭子立即发出破空的鸣叫。裴原微微一颤,他已经知道这玩意落到人身上会怎么样了。 这个反应取悦了炎火,他又说: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勾木那只狐狸对你说了什么,我就原谅你刚才的无礼。 裴原呵呵地笑了:他说你是个只会玩那套恶心游戏的变态,因为硬不起来只能找那些手无寸铁的女人发泄啊啊啊 破空声响起,柔软的鞭子落到了他身上,明明只是头发,却痛得他尖叫不已。 他浑身都抖得厉害,困住他的锁链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觉得双眼上的布一定是湿了,因为他在尖叫中下意识地流出了泪水。 炎火没有急着再下鞭,他等着那一阵惨叫过去,裴原的背上渐渐显出一条艳丽的红痕,倾斜着横贯他的整个背,仿佛要将他撕裂。 你还有一次机会,勾木对你说了什么?那只狐狸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你要是指望他会救你,那可真让人失望。 裴原扯开了一个惨笑:难道你就值得相信? 不,你不用相信我。你只需相信每个人都会屈从于快乐,为了给你最棒的快感,我会先给你极致的痛苦。 破空声再次响起,又是一鞭横贯了他的身体,交织出鲜艳的红痕。 裴原惨叫着,双手不停挣扎,皮革擦破了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腕,有如石榴石般鲜红的血顺着手臂流下。 炎火走过来,手中的长鞭轻落在裴原身上,擦过他背上的红痕。那两道痕迹交织在裴原身上,形同一个印记。 裴原绷紧了身体,用力喘出气,否则他痛得想要咬掉舌头自杀。 还不够。 炎火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他伸出手,解开了蒙着裴原双眼的黑布。 光芒一下朝他涌了过来,裴原双眼朦胧,半闭着眼缓和了一会儿,才看清房间的景象。 那瞬间,他宁愿没有睁开眼。 就在他对面的墙上,嵌着一个巨型水箱,它的构造和时亦尘的液体舱一样,虽然没有嵌满整个墙壁,大小却如出一辙。它的周围修饰着浮雕边框,像是挂在墙上的画,然而这幅画描绘的却是地狱的景象。 透明的水箱中漂浮着一具具尸体,大多是赤身的女人,她们睁着无神的双眼,皮肤泡成了失去光泽的灰白,头发寂静地散开,层层叠叠地浮在水中。有的惊恐万状,有的保持着死前挣扎的姿势,有的仿佛是在哀求有人能将她们放出来。但她们都已经一动不动,只是随着水流毫无意义地漂浮。 一个年轻女孩从上方缓缓沉下来,她蜷缩着,睁着无辜的双眼,隔着透明的水箱与裴原对视了一眼,仿佛还活着,但那双眼已经凝滞了。 裴原看着她落到了底部,却仍然在坠落。他才明白这只是冰山一角,这面墙的水箱只一个窗口,里面不知道有多深多宽,不知道还漂浮着多少的尸体。 他的双眼一下滚烫了,他发狂地挣着锁链,大声吼叫:放开我!你这个畜生!绝对不会原谅你! 这才像样。炎火抚摸着裴原的头发,仿佛他的痛苦只是玩物,你之前不是问那个女人还活着吗?她本来应该是死了,不过,后来我又看到了她,或者是和她一模一样的人,所以我把她丢进了海底坟场。 裴原闭着眼,泪水划下了他的脸。他知道这是因为那个女人在失败后又一次潜入了这里,但她又遇上了这个恶魔。 你看,她就在那里。 炎火指着水中的深处说,那里长着一些像是海藻的东西,但里面没有海藻,那是一缕缕长长的青丝。 你知道吗?丢进去的人会在里面活上两三天,上面有空气能让她们呼吸,为了能够逃出来,她们会来到这个窗口,对我说各种谎言,我爱你,我不会伤害你,这不是真的。为了得到我的原谅,她们什么都肯做。 裴原睁开眼,满是仇恨地瞪着他:我永远不会求你。 我喜欢你这样的自信。 炎火堪称温和地擦去了他眼角的泪,这分明只是亲近的人之间才有的举动,裴原反感地别过头去,脸上的厌恶连一丝掩饰都没有。 炎火退开了几步,再次挥起手中的长鞭。 青丝编织的沉重发鞭又一次咬上他的身体,这次他只是发出了破碎的痛哭,他赤身跪在这个杀人狂的床上,望着囚禁在水中的亡魂,他毫无办法,唯有看着这令人作呕的景象。 鞭子再次落下,交织出更多殷红的伤痕,如同蜘蛛网缠缚在他的背上,他绷直了身体,鞭子一次次发出尖啸,和他的悲鸣混在一起。 磨破的手腕早已是鲜血淋漓,裴原抓紧了锁链,不服输地吼道:我捅你那刀后,你不是说要我把手指折断吗?你这个混蛋就是说着玩玩?来啊,你这个变态! 不用这么急着激怒我,我已经在压抑对你的渴望了,你天生就会唤醒野兽的欲念。 炎火扔下长鞭,走了过去。 裴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故意是想要激怒炎火,按照现在的高度,炎火必须解开他的手铐,才方便弄断他的手指。 果然,炎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钥匙,打开了他的手铐。 失去了锁链的牵引,裴原立即扑倒在了床单上,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疲倦,他的身上都是冷汗,背像被切开了一样痛,连呼吸都会牵动嘶哑的喉咙。 我会履行承诺,拿走你的手指。 炎火拖着他的右手腕,按在了床头柜上,接着拿出了刀比划:该拿去哪根好?听说某个岛国的地下组织对付不听话的手下会切掉他的小拇指,要不要先试一试? 裴原几乎没听到他说了什么,他的左手伸进了枕头下面,心脏跳得极快。 一定要在这下面。 然后,他碰到了那个冰冷的金属制品。 啊,那就小拇指吧。 炎火举起刀,朝着他的手落下。 同时间,裴原毫不犹豫地握住枪,对准他扣下扳机。 砰 刀枪同时发出刺耳的声响。 子弹擦着炎火的脸飞过,留下了一丝血痕,但那条血痕马上就自发痊愈了。而他的刀钉在了床头柜上,离裴原的小拇指仅差一点。 炎火在闪躲中失去了准头,裴原则是因为不擅长左手射击,因而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也没能击中对方。 但裴原趁机抽回了右手,并将枪换到了习惯使用的右手中。 这次我不会失误。他毫不客气地指着炎火,后退!离我远点! 炎火不慌不乱地后退,看着裴原的眼神带上了一丝不屑:那只狐狸给了你这把枪,但是他没有告诉过你?这种武器对城主没有什么用。 我当然知道。 裴原早就发现了,炎火被捅了那一刀还能活着,就说明他在这里的自愈能力十分强,而且如果能用这种武器杀死这些人格,其他潜入者早就成功了。 但是你还是能感觉到痛吧?就算是你这样的怪物,也能感觉到血肉被撕开的痛苦吧!裴原一边说着,一边去解腿上的束缚。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56) 确实如此,就算再卑微的虫子也会感觉到痛苦,但那又如何呢?杀不死我的,只是让我更加强大。 这句话在裴原身上同样适用,他解开了束腿器,赤脚走下了床。他一步步退向门口,同时不忘瞄准炎火。 但门是关着的,甚至连门把手都没有,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开。 别浪费时间了,这是城主支配的世界,你打不开那扇门,也赢不了我,乖一点,让我拿走你的手指,我会原谅你。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你这个疯子,你根本不明白! 裴原转而挪向了对面的落地窗,他要再试一次,从楼顶跳下去,然后使用安全词。 这次必须成功! 第57章 他的游乐园 炎火看出了他的计划,阴鸷地眯起眼:你要是再敢跳一次,我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说话间,裴原扣下了扳机。 连续三枪,全部打在了那个巨型水箱上,子弹穿透了透明玻璃,在水中射出美丽的轨迹,同一个瞬间,整面玻璃出现了丝丝裂纹,接着轰然垮塌。 成吨的洪水瞬间从破碎的口子里涌出,连同那些死尸一起冲进了房间。 炎火正好在它的对面,立即就被淹没在了洪水与尸体中。 裴原没有犹豫,他跑向了落地窗,并射出了剩下的两发子弹。落地窗也和水箱的玻璃一样破成碎片,他猛地从中跳了下去。 又是急速下坠的失重感,他获得自由了。 然而,他没来得及思考安全词的事,在他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片雪白的冰原,千年不变的风雪正在飘落。这片冰原覆盖了原本是城市建筑的地方,一直延伸到这座大厦的脚下,而在那里,一个人影正仰望着他。 零?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裴原想着这一点时,他已经坠落了好几百米,马上就要坠地了,同时也失去了说出安全词的时机。 风在他耳边呼啸,他离地面越来越近,他不禁有些悲哀地想,他估计会光着身子摔成肉饼,结束这一次的游戏。 据说这种高度下摔死只有一瞬间,大脑还没得及感觉到发生了什么,颈椎什么的就断了,所以应该不会很痛吧? 裴原想着,零的脸也愈发清晰,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到地面时,零伸出手接住了他。 轻而易举、举重若轻、九牛一毛裴原努力想出合适的词汇来描述零接住他的举动,因为他几乎没看到什么重力、惯性在他身上发生作用。 按照常理来说,在这么大的加速度下,零接住就像是接住了一艘航母,这样的重量可以直接将他压扁,所以他经常看到新闻上报道说某人跳楼,结果压死了底下的几个路人,当然对方也死了,连赔偿都没有。 但他就这么轻飘飘地接住了他,仿佛接住的不是一个成年男性,而是一片羽毛。 这已经违反好几条物理定律了,但转念一想,这个地方都是他的,物理定律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也没什么可好奇怪的。 零抱着他,站在冰天雪地中。 裴原贴着他温暖的身体,风雪在他们身边飘落,但没有飞到他身上,没有一丝寒冷。 他感觉到一道锋利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抬起头,望向空中。只见在风雪飞舞的上方,冰蓝色的大厦高高耸立,一个身影站在它的上方,从一个破碎的窗口直勾勾地望着他们,目光如两道利箭,刺在裴原不着一缕的身体上。 零一言不发地望着上空,他们对视了几秒,接着风雪变大,将大厦的身影从空中抹去,世界又只剩下一片纯白。 这是怎么回事? 裴原赤脚踩在了雪地里,冰冷的雪瞬间寒了脚底,零伸出手,在虚空中一抓,手里马上出现一件长袍,变戏法似的穿到了裴原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上面也施了什么御寒的法术,裴原顿时觉得身体暖和起来,但这依然没有解决他心底的困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格在通缉你?他们甚至觉得通过我就能找到你,所以连我也一起通缉了。 零安静地听着他的话,平静的样子看起来是知道这一切,但让裴原吃惊的是他的回答。 从结果来说,这个策略并没有错。他说。 裴原愣住:所以你真的是为了我才出现在这里? 零转过头去:你没有必要担心我,我之前就告诉过你,这里是安全区域,他们无法进入这片冰原,只要呆在里面,就不会有危险。 但刚才炎火看见你了,他也看到你接住了我,虽然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这样一来,他们就更加肯定我和你有联系,之后只会更加针对我。 所以我才告诉你,你应该放弃。 你能不能不提这事?我说过了这不可能。 裴原抱着头走来走去,他的身体依然痛得厉害,不过在这种情况下,疼痛反而有助于清醒。 他在雪地里踩出了一圈脚印,接着下定决心似的抓起了零的手:你是最了解他们的人,你必须帮助我了解他们,否则我没办法赢。 零看了看裴原抓住他的手,然后不留情地甩开:你看起来误会了什么,我早就说过了,你没有胜算。 不对,我有胜算,我是你选定的最终人选,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做。裴原说。 零回答:不是我选中的,时亦尘选择了你,但我们没有。 你们也是他的一部分。裴原说,这是你自己说的。 零哑口无言。 而且,你也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你总归是要出去的吧?这里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如果你从现实中醒来,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裴原进一步说。 现实不归我管,就算你对我说这些也没有用。零冷冷拒绝了他。 裴原固执地抓着他:但你是他的正向人格,你一定也理解这点,我没有想让你和其他人格相斗,只需要你提供我一些信息帮助。 正向人格?零讽刺地重复了这个词,我只是那个卑鄙小人的某块人格碎片,本该和其他碎片一起被吞噬,只不过是你稳定了他的情绪,我才得以逃脱。你根本不明白那些人格为何通缉我,只要将我吞噬,他们就能统治游乐园内外,形成极其黑暗的主人格,然后从现实中醒来。不过,你完全不用担心,如果发生那种事,奥丁第一个会杀了我,他还有他的家族都不会容忍一枚定时炸弹出现,而且还是能毁掉他们的核武器。 裴原后退了半步:这和他说的不一样,时亦尘说过他会融合所有人格,然后 呵呵,到底是他融合那些人格,还是那些人格融合他?零嘲讽道,我和他的说辞,你要相信哪一个? 我都相信。裴原说,你们都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也没什么可争辩的。 天真!零怒气冲冲,你不能相信任何人,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还有我的哥哥,他比你想的更加冷酷,如果这场游戏中有赢家,那就是他,他知道怎么赢得博弈,根本用不着你关心他。 你 话语忽然凝在了裴原嘴里,好久他才喃喃说。 你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即使是你自己,你也不肯相信。 你该走了。零忽然一扬手,游乐园的门忽然又出现在茫茫雪地中,你输掉了赌局,钥匙我不会给你,同时你也不要再回来。 零打开了门,与冰原完全不同的暮色出现在门后,还是那个废弃的游乐园,能看到远处的摩天轮与森林。 他一用力,裴原几乎摔出了门槛,他的双脚还在门内的雪地里,背却到了门外,感受到了和门内不同的温暖。 等等! 裴原攀住他的胳膊。 我没有攻略成功,是因为你阻碍了我,如果不是你出来碍事,我或许就成功了。裴原理直气壮地撒谎。 你只会从那座大厦上面摔下来,变成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 就算是摔成肉饼,也比现在这个情况好,我没有任何进展,也没有死,就这样回去肯定会被你哥哥用眼神杀死,他可是付出了大量代价才给我争取到了机会。 裴原接着说:如果你不想给我钥匙,那你就再把我送回去,我绝对会攻略一个人给你看! 零的脸色更冷了:送回去?让你去送死? 没错。 裴原斩钉截铁,他感觉自己又在孤注一掷,他现在的状况很差,从他的胳膊慢慢使不出力气来就知道了,炎火给他的精神损害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逐渐无能为力了。 这样的状态回去,也可能是被践踏至死。 或者,给我钥匙。裴原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因为你知道我已经通过了考验,你只说了攻略一个人格,但没有说那个人格是谁,也就是说,你也包括在内。 零冷下脸:你认为你攻略了我? 这并不是我的错觉。裴原紧紧盯着他,我一开门,你就主动说我可以杀了你,你很确定我可以使用那个代码,这说明我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零反而微微一笑:你还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成功了? 他大大方方伸出了手,让裴原使用代码。 这太狡猾了。 裴原要是真成功了,零就会消失,别说那枚钥匙,就连那座城市他都进不去,要是没成功,钥匙还是拿不到。 裴原气呼呼地说:给我钥匙,不然就让我再进去! 零当然不给,也不会让他进去。 裴原又说:我不想让你消失,我还想再看到你,我在这里能依赖的人只有你了。 裴原凝视着他,无尽的风雪在他们之间纷落。 零伸出手,手心中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一枚冰雪铸成的水晶钥匙,它的手柄是一朵天然的六角形雪花,晶莹剔透。 它能打开游乐园的门。零低声说,但是如果我给了你,你要负责杀死我。 我会的。 在最后,零也会消失。 裴原拿过了钥匙,身体有些力不从心。 零扶住他。 你该离开了,在游乐园里你无法修复精神上的伤害,回去睡一觉再来吧。零说着,望向了裴原身后的门。 随即,裴原被推了出去。 裴原赤脚踩到了游乐场的地面,近处是废弃的旋转木马,远处是静止的摩天轮。裴原在暮色中回过头,零站在门后的雪地里,风雪几乎淹没了他。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57) 这个场景和裴原刚进入游乐园的场景一样,只是人物调换了一番,就连裴原也没有想进展会这么顺利如果忽略炎火对他的暴行之外。 木门缓缓关上,将两人隔绝在不同的世界。 一阵疲倦朝裴原袭来,他望着无人的游乐场,使用了安全词。 他轻唤了一声:洛塔丽。 第58章 他的游乐园 心跳90! 血压120! 他失去意识了。 快快,按住他的伤口。 先把他送到液体舱。 等等!裴先生回来了! 裴原睁开了眼,他躺在轮床上,抢救人员在他周围忙成了一团。 翼站在旁边,浑身湿透了。 刚才裴原在水中昏迷了过去,翼赶到了房间,将他从水里捞了出来,交给了急救人员。 那是大约一分钟前的事。 裴原只昏过去这么久。 在他捞出水面后,时亦尘的情况也随即稳定,没有其他异常。 见他醒来,翼走上前:裴先生,你遇到了什么? 裴原摇了摇头,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实在无力开口。虽然这次他没有感觉到上次醒来的痛苦,然而他的身体十分疲倦,眼皮几乎都睁不开。 他只能吐出两个字:钥、钥匙 钥匙?翼的目光落在裴原的右手上,是这个吗? 裴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手里握着的水晶钥匙,它的手柄处是一朵晶莹的雪花,哈,没错,他拿到钥匙了。 裴原总算放下了心,眼一闭,又昏了过去。 * 那只小猫回来了。 奥丁慵懒地坐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杯血红的葡萄酒,深红的液体就和他的发色一样。 他看了看手腕,一道金色的印记慢慢隐入了皮肤里,这是安全词发动的迹象,每次裴原使用安全词时,他都需要发动一次力量,将裴原拉出来,因此他能够知道裴原的情况。 看起来很顺利呢,京寺。 奥丁品着葡萄酒,望向床上的人。 相间远躺在床上,身上满是云雨过后的印记,他的鼻梁上仍然架着眼镜,但镜片后的双眼已经失去焦距,迷迷蒙蒙地望着上方,眼角还挂着无意识流出的泪水。 奥丁擦去了那颗泪:京寺,你不能再哭了。这样我又得让你的管家进来,让他给你滴药水,他现在应该还在忙着善后,处理那个小杂种刚才引发的波动,不然叫他过来吧? 不、不要 相间远断断续续地说。 奥丁微微一笑:那么,再来一次。 * 裴原是在鸟鸣声中醒来的。 画眉鸟在不远处的花园小径中婉转鸣啼,裴原睁开眼,看到晨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到地板上。 一扇窗户没有关上,风正从外面吹进来,轻柔的窗帘微微荡漾,空气中漂浮着若有若无的冷香。裴原起身走过去,看到窗外是别墅的小花园,盛开着大片繁花。 这是真实的。 裴原呼吸着新鲜空气,慢慢回忆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他记得自己拿到了钥匙,然后回到了现实,但很快就昏了过去。 他回到了时亦尘的房间。 裴原转过身,这间房果然就是他之前参观过的卧室,他在这里睡了一晚上,穿着时亦尘的衣服,盖着他睡过的被子,而且他还要去吃时亦尘喜欢的食物,他已经有些饿了。 裴原凭着记忆中的线索,误打误撞找到了餐厅,他到那儿时,已经有人坐在了长餐桌前。 相 裴原刚要走过去,却马上停了下来。 坐在那儿的是相间远没错,但他的状态比起之前的样子颓靡了不少,只能半倚靠在软椅上,更惊心的是,他的双眼上蒙着一条黑色丝缎。 柔软而有光泽的绸缎霸道地缚在他的眼皮上,衬出了他极力伪装的脆弱,以往的冷淡拒绝全都不堪一击。 裴原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要是就这么踏入,似乎就走进了某种隐秘禁欲的环境中。 咳咳。 一声轻咳从身后传来,裴原回过头,只见身穿燕尾服的翼单手端着红茶,佯装咳嗽。 裴先生,你可以进去了,主人也在等着你。 裴原没动,而是低声问: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不会是那个混蛋的变态爱好吧? 翼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不,那是主人唯一的基因缺陷,如果流泪过多,就会引发短暂性失明。 裴原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翼接着说:请不用担心,主人已经接受了治疗,他的视力很快就会恢复。 这个忠心耿耿的管家完全搞错了方向,裴原想说的完全是另一回事。然而裴原又想起了他的话,这个管家已经十分清楚他的使命,他只是想让他的主人活着,至于活得是否安好,他无权过问。 裴原悻悻地闭了嘴,他也无权过问相间远和奥丁之间的事。 主人,裴先生来了。 翼走上前,对相间远说。 相间远转向裴原的方向,稍有些沙哑地说:早安,裴原。 早安,相间先生。 裴原走过去,假装没看到相间原的异常,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翼将红茶放在了桌上,仔细斟好。相间远伸出了手去拿,探空了好几次才摸到茶杯,端起来浅浅抿了一口。 你的身体好一些了吗?翼告诉了我昨天发生的事,你回来后就昏睡不醒,连晚餐都没有吃。相间远放下茶杯问。 裴原如实告诉了他:我遇到了七个人格,最严重的是炎火,他的破坏性很大,所以我才会昏过去。不过,我在里面碰到了第八个人格。 第八个? 没错,那颗记忆球让主人格失控了,它大部分被七个人格吞噬,剩下的一点残渣形成了第八个人格。 你确定是那个记忆球让他失控? 第八个人格是这么说的,时间线也对得上,大致可以这么确定。 那他有没有说记忆球的内容? 裴原摇头:没有。时亦尘根本不肯告诉他那是什么记忆。 相间远若有所思:主人格分裂出了第八人格,而你从游乐园里带出了这枚钥匙。 说着,相间远将那枚水晶钥匙放到了桌面上:这枚钥匙的用途是什么? 是用来存档的钥匙,下一次进入就能够接上之前的剧情。裴原说,不过,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中,我以为它只存在于游乐园里。 相间远沉吟了一会,然后问:是谁给了你这枚钥匙? 第八人格,他的名字是零。 条件呢? 嗯? 他给你钥匙,应该有设定条件吧? 他说我能攻略一个人格,就将钥匙给我。裴原迟疑地说,不过我也不确定我有没有做到,我没能攻略其他七个人格,但是这个第八人格和他们不一样,他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我逼迫他把钥匙给了我。 相间远听完后,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钥匙的轮廓,一会才说: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裴原想了想,说:他最后让我杀了他。 相间远的动作一顿:然后呢? 我没有这么做,那时候我已经拿到钥匙了,似乎没有必要多此一举,而且他知道怎么对付其他人格。 你想让他帮助你去杀了他自己? 相间远一针见血,指出了裴原的小算盘。 裴原窘迫地低下头:我知道这样可能行不通,但 不,这是个好主意。相间远说,那个第八个人格或许是你唯一的依靠,如果他站在你这边,你当然要利用好他。 相间远端起茶饮了一口,这时,女仆将餐点端了上来,放到裴原面前的是火腿面包、蛤蜊鲜汤、起司乳酪、鹅肝和山羊奶,而相间远面前的只有一块布朗尼蛋糕。 颜值上乘的布朗尼蛋糕散发着诱人的醇香,夹杂着一点葡萄酒的香气。相间远矜持地拿起蛋糕叉,在蛋糕上比划了几次,似乎是在测量最佳切割角度。 期间,那把叉子好几次差点直接碰翻那一小块蛋糕,看得裴原心惊肉跳。终于,相间远找准了位置,正要下手,翼忽然走过来,俯身对相间远说:奥丁大人来了。 相间远动作一顿,几秒后,他扔下蛋糕叉,阴冷地回复:我知道了。 说话间,奥丁已经走进了餐厅。 和相间远相比,他看起来精力旺盛,甚至有些过剩,他大步走到相间远面前,随意拉过一张椅子,在相间远身边坐了下来。 京寺,你的眼睛还好吗? 奥丁微笑着望过去,脸上满是戏谑。昨天他把相间远折腾到了半夜,当时的相间远已经是半昏迷状态,身体软成了一滩泥,任由他为所欲为,只有在被弄得狠了,才会发出无意识地反抗声。 过了十二点,奥丁收到了家族传来的命令,这才终于放过相间远,然而从浴室出来的他一看到相间远半卧在床上,迷离着水色的眼,伸出软绵绵的手去捡掉在地上的一颗糖果,他又忍不住扑上去,将他抱到长桌上接着逞欲,换了几个姿势才心满意足地抽身。 相间远浑身无力,祈祷着他快点离开,他隐约看着奥丁走到门口,却又折了回来,拿走了糖果。 最终,相间远也没能吃到那颗糖。 不需要你关心。 相间远收回思绪,冷冷拒绝了奥丁的虚情假意,奥丁的再次出现让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蛋糕叉,好像那是他的防身武器,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自己。但这显然是他的错觉,奥丁握住了他的手,轻轻一捏,就将蛋糕叉夺了过去。 你还是喜欢和你的外表完全不符合的东西,是不是因为它们的单词都有dy、Cake、Icecream。奥丁自以为幽默地说着,相间远已经僵在了座位上,神色略有些难堪。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58) 不过,这样的你更加有趣。奥丁握着蛋糕叉,意味深长地望向相间远脸上的黑丝缎,包括你的眼睛,马尔斯认为它是缺陷,但我却爱极了它哭泣到失明的样子,你只能在黑暗中感受我,让我更有兴致。 相间远别过头,不是滋味地咬了咬嘴唇,奥丁看得玩心大起,切下一块蛋糕,放到他咬红了的嘴唇前,逗弄似的说:张嘴。 相间远迟疑了一下,餐厅里还有其他人,至少裴原还没有离开,在其他人面前接受这种喂食,他打心底抗拒。 京寺。 奥丁又催促了一声,香甜的蛋糕沾上了他的唇,但他马上就别过头,躲开了。 奥丁遗憾地放下了蛋糕叉,转向了长餐桌对面的裴原,不怀好意地问道:小猫,你在里面的进展怎么样? 第59章 他的游乐园 裴原正努力把自己缩得最小,低着的头恨不得埋到餐盘里,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样冷不丁被点到名,他反而愣了一下。 还可以。他僵硬地说。 哦,那真是可喜可贺。奥丁故意说着,不过,有一件事你得知道。 奥丁的话停在了这里,接着看了一眼相间远,不出所料,相间远的肩膀轻轻僵住了,他在担心奥丁将那些事告诉裴原。 什么事?裴原敷衍地问,他实在不想和这个人说话,也看一眼都不愿意,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相间远的紧张。 见时机差不多了,奥丁又拿起蛋糕叉,切下一块蛋糕放到相间远嘴边,这一次,相间远张开了嘴,隐忍地接受了他的喂食。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奥丁说着,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相间远身上。 他在相间远嘴边吻了一下,吃掉了那些残余的蛋糕渣。 京寺,你还是这么喜欢甜食,虽然这种玩意毫无味道可言,但如果是从你嘴边夺下的,我也会很乐意吃下。 奥丁说着极度肉麻的话,他又切了一点蛋糕,兴致盎然地喂给相间远。沾满蛋糕的银叉子送进去,出来时已经被吮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有浪费。 然而奥丁切的蛋糕却一次比一次小,时间间隔也越来越长,在这个空隙间,奥丁转而对他动手动脚,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一边在他快受不住的时候送上一口蛋糕,但挑逗的动作却没停过。 至于坐在他们对面的裴原,他被彻底遗忘了,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高功率的电灯泡,恨不得马上扫光盘子里的早餐,迅速溜走。 然而每当他弄出一点动静时,相间远都会僵硬住身体,而奥丁也会投来警告般的视线。裴原顿时知道了奥丁的目的,他就是想在其他人面前戏弄相间远,刚才的话也是故意找事找事,这个卑鄙的人。 他只能尽可能地放轻动作,不出一点儿声音,让两人忽略他的存在。 相间远眼上蒙着丝缎,看不到周围的情况,也躲不开奥丁的非礼,只能任由对方把玩。这时候,就连他喜欢的甜点也变成了另类的刑罚。 住手 相间远忍不住去挡奥丁的手,奥丁却绕到后面,手指探入他的发间,勾住了那条黑丝缎,接着轻轻一扯,黑色的丝缎如羽毛一般滑下他的脸。 丝缎后的双眼像是蒙着一层水雾,迷迷蒙蒙地望着奥丁的方向,楚楚请求的样子简直任人撷取,奥丁随即扔开蛋糕叉,按住他的后脑就吻了过去。 我吃完了。 裴原机械似的放下刀叉,默念着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识相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无处可去,本着散步的心情,他在别墅里乱逛了一通,从一楼爬到顶层,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直到他推开了那个房间的门,那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面空无一物,然而它的墙壁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让人看不懂的公式和符号,地板,甚至是天花板,也都挤满了粉笔和墨水的痕迹。 裴原走进去,六面墙的字迹都向他压来,他有些喘不过气,却忍不住去看那些眼花缭乱的公式,从规整或潦草的笔触中研究写下它的心情。 裴先生,你在这里。 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望了望墙上的字:这是亦尘少年小时候的房间,他喜欢在墙上书写公式,不知不觉就写满了整个房间。 这并不是普通的公式吧?裴原说。 是的,这里面涉及到多种神秘学,甚至有黑魔法,它们是这个世界的真理,据说如果普通人看到了真理,双目会被灼烧,就连五脏六腑都会融化成果冻。 裴原讪笑不已,这种说法对他来说太玄学了,虽然他拥有能够让时间停止的能力,但他一直觉得,这种能力是基因的变异,而不是因为神秘学。 比起这种玄乎的真理,他更相信简单易懂能看见的科学。 翼似乎看出他的不认同,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正事:主人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翼拿出了那把水晶钥匙,裴原走过去,顺口问道:相间先生还好吗? 是的。翼这样回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或许是他也无法判断,或者没有判断的资格。 裴原只好接过钥匙,水晶的冰凉触感让他想起了冰原的雪,钥匙柄的那朵雪花似乎也更生动了。 我什么时候再去游乐园?裴原问。 如果你休息好了,随时都可以去。翼说完,又补充道,不过,在游乐园的时间一般来说不长,你可以做一些健身活动,庄园有专门的健身房,你可以去那里锻炼,健身教练会给你安排课程,进行一些指导。 裴原嘀咕:就算锻炼好了体能,我在里面也用不到。 裴原先生,事情并非如此。翼忽然严肃了脸色,你这次只在游乐园呆了十三分钟,却昏睡了十六个小时,即使是以往最差的潜入者数据,也没有这么差,根据测试,你的体能严重不足,这会影响你之后的发挥。裴原先生,光有坚强的意志可不够,身体一旦屈服,你的意志也会崩溃。 好了好了,我会去锻炼的。裴原受不了他的婆婆妈妈,敷衍地说,他之前还不知道这个管家是爱操心的性格。 翼微微叹了口气:裴原先生,你还是不明白。 他望着裴原手里的钥匙,继续说:既然游乐园中的钥匙能出现在现实中,说明其他也可以,比如伤害,不仅仅是处刑人的伤害,其余所有人格都有可能伤害你。 裴原微微一僵,如果游乐园能将所有伤害都反应到他的身体上,那么他肯定不会站在这里和翼聊天了,可能早就坐上了轮椅,半身不遂,且丢了好几个手指头。 你明白了吗?主人询问是谁给你钥匙时,他是在猜测事情会不会进展到那一步,最好的结果是,钥匙来自于主人格,但次人格无法掌控让钥匙来到现实中的诀窍。 但是主人格已经不在了。 没错,他分散到了其余人格身上。 裴原沉默不语,这听起更加糟糕了。 翼转移话题:另外,亦尘少爷有没有解除变色龙的诅咒? 正说着,那只黑乎乎的变色龙就爬到了裴原的脸上,耀武扬威地伸了伸舌头。 裴原回答:没有,但另一个诅咒解除了,变色龙似乎也不会攻击我。 翼点点头:这是很好的迹象,变色龙的诅咒没有发动,说明亦尘少爷在乎你,但你也要防备他的黑暗袭击你。 我知道了,我会去锻炼身体,每天一百个俯卧撑总行了吧。裴原再三保证,就差没签字画押。 翼见状,这才放过了他。 裴原又转了一圈,才磨磨蹭蹭地摸到健身房,教练并不在,他于是自己撸起袖子干活了,他把里面的看起来简单的器械都试了一遍,不一会儿,他就出了一身汗,他心满意足,觉得差不多就行了,正准备走,传说中的健身教练就来了。 我是露娅,你的教练。 一个女人的声音隔着跑步机传了过来。 正在和一条拉伸带奋战的裴原回过头去,不由得愣了一下,他的教练是一个女人,还是有着魔鬼身材的女性,她穿着紧贴身材的健身服,露出大部分紧致火辣的胴体,光是看着就知道它们的丝滑。 这种热辣的教练,谁都想有一个。但让裴原愣住的不是露娅的身材,而是她的脸看起来十分熟悉。 露娅的面容冷傲,肤色雪白,通常健身的女性会故意晒成健康的小麦色,和没有肌肉的白雪肌肤区别开来,但露娅保持了原本的肤色,因而更显得美艳动人。 只是,她看起来和相间远十分相似。 你好 裴原挣脱了拉伸带,却不知道怎么和这位美人开口。 露娅只是冷冷瞥过他,然后说:接下来,我会负责你的健身课程,帮助你通过亦尘少爷的考验,实话实说,你的体力太差了。 裴原苦笑,这也都是拜他的能力所赐,虽然他干的是杀手的活计,但停下时间的能力实在是太方便,不需要上演死里逃生的场面,根本没有紧张感,以至于他每次都是慢悠悠地离开,然后就是吃饭、睡觉、看书或者在公园漫步,等待下一个委托。 但也不能说太差了吧,只是一般人的水平而已,可能更差一点,就只有一点点 先做三分钟拉伸。 教练发话了,她打开了墙上的屏幕,调出指导视频。 趁着这个机会,裴原连忙问出了刚才的困惑:你和相间先生看起来很像,你们是 露娅停下来,定定地望着他: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也是人造人,他是亚当,我是夏娃。 第60章 游乐园规则 果然是这样。 露娅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是同一段基因剪辑出来的产物,马尔斯老爷制造了我们,亚当比我先培育出来,我的出现是因为意外,我的培养体提前出现破裂,马尔斯老爷本来想弃置我,亚当说我还有用,所以我活了下来。 亚当和夏娃是神的产物,他们宣誓对上帝忠诚。她又说。 你们的上帝是谁?裴原问。 我们唯一的神明,只有奥丁大人一个。露娅说,我们的基因中都有对奥丁大人的忠诚,无止境的爱,我们永远不会背叛奥丁大人。 不过,我和亚当二号都是被弃置的实验体,我是第十一个夏娃,我的培养体受损后,一部分大脑受损。亚当二号的眼睛因为马尔斯老爷操作失误,有天生缺陷,真正的亚当是如同海洋般的蓝绿色马尔斯老爷是这么形容的。 露娅顿了顿:我和亚当二号都具有缺陷,但奥丁大人没有正眼瞧过我,他只在乎亚当二号之后,其他亚当和夏娃基本都被处理干净,所以 够了! 裴原打断她的话。 他的名字是相间远,不要再叫他二号。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59) 露娅望着他紧皱的眉:你在生气我说了这些话?抱歉,因为我的大脑受损,所以我无法理解你的情感,我会按照你说的,停止说相关的话题。请专心锻炼。 说着,露娅播放了健身视频。 裴原当然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还继续健身,他本以为人造人也可以拥有自身意志,但露娅的情况恰恰相反,也许她没有意识到,但她的话里都是对奥丁的无底线忠诚。 就和诅咒一样。 他甚至不知道在圈养的情况之下成长出来的他们是否称得上是真正的人类,但相间远的情况显然又不是如此,他的确是有自我意识的人。 等一下,再告诉我多一些。裴原说,你说相间远有缺陷,会被处理掉,为什么他活下来了? 露娅望了望他,然后回答:是马尔斯老爷的决定,那时候亚当已经在培养体里长到了人类的十岁,他认为处理掉很可惜,正好亦尘少爷缺少玩伴,就将他领养到了家里,让他成为了亦尘少爷的哥哥。 所以相间远脱离了他最初的那个环境,发展出了他的意志。 他没有见过奥丁。 但最终,奥丁还是找到了他。 如果你们没有遇到奥丁,什么基因都没办法生效吧?裴原喃喃自语。 露娅却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亚当和夏娃的刻印就在我们体内,我们的基因里设计了复杂的DNA,它会让我们忠诚于奥丁大人,至死不渝。这是马尔斯老爷的设计,他将我们制造给了奥丁大人,我们爱着他。 裴原又是一惊:爱? 是的,爱。不过我的脑部受损,无法理解这种情感,所以我并不了解是怎么回事。露娅说,我们能上课了吗? 裴原回过神来:等等,时亦尘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亦尘少爷什么都知道。 是什么时候? 一开始。 听到露娅的答案,裴原灰心极了,他刚才还以为知道一直保护他的哥哥是为敌人制造出的人造人,这件事会让时亦尘和相间远产生间隙,但显然不是。 你知不知道两年前,时亦尘为什么会和相间先生产生隔阂? 不知道,亦尘少爷的行为我无法理解。露娅很干脆地说。 裴原叹了口气,事情果然没这么容易。 露娅接着催促:可以上课了吗?我们耽误了十五分钟。 他只好认命地转向屏幕,在露娅的注视下做起了拉伸运动。 这次的锻炼时间是三个小时,从一开始的有氧运动,接着到无氧运动,从增强心肺功能到力量训练。 裴原做得十分憋闷,不单是因为体能跟不上,他的肚子里还藏着一大堆疑问,但除了在这里锻炼之外,他无法去发泄。 但很快他就没办法去思考其他事情了,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到了面前的哑铃上,他努力把那个小玩意给举起来,或者拼命将自己吊在单杠上,再或者他握紧了拳死命砸向沙袋。宽敞的健身里时不时回荡着他的嚎叫,还有他的教练机器般的喊口号声。 终于,露娅说可以了,裴原衣衫湿透,仿佛去掉了半条命,足足在地上躺了半分钟都不能动弹,他还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露娅将一瓶补充能量的水扔到他面前,他喝了几口才缓过神,挣扎着起来,脚酸腿疼地爬出了健身房,并将此列为了禁区,再也不想踏入此地一步。 对了,裴原先生,翼总管还给你安排了格斗课,只要下午有空请来这里。露娅的声音幽幽地飘了过来,顺便一提,教练也是我。 裴原腿一软,整个人差点栽倒。 他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瘸着腿走了。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摸回房间,这时候湿透的衣服已经冷了,他随手抓过一套浴袍,就进了浴室冲澡,没想到的是,浴室里早已准备好了热水,还加了玫瑰花瓣,浴缸边的墙上贴着一张字条:裴先生,水已经放好了,里面的药油能够缓解酸痛,请务必使用。 裴原望了一眼飘满水面的花瓣,这时候也顾不上细节问题了,他扑通一声跳进去,热水温柔地包裹了他,恰到好处的水温很快就舒缓了肌肉的劳累,他舒服地哼哼了两声,恨不得一辈子都埋在水里。 他在浴缸里躺了不到五分钟,就感叹着人间真好,随即就眯着眼享受起来。温暖的水让他觉得飘飘欲仙,意识掉到了半梦半醒间。 然后,他就落水了。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淹死在浴缸里的笨蛋,他们通常是喝得烂醉的醉鬼,或者吃了安眠药还不死心地去泡澡,他们会在浴缸里昏迷过去,整个人滑入浴缸,然后第二天就会有人在浴缸里找到他们泡肿的尸体。 但正常人落水时,这种事基本不会发生,他们很快就会醒了过来,挣扎着逃离水面。醉鬼之所以无法醒来是因为酒精麻痹了神经,他们根本接收不到自己的死亡讯号。至于吃了药还泡澡,这听起来就是自杀行为。 然而裴原却没有立即睁开了眼,他缓缓沉入浴缸里,水淹没了他,散开的玫瑰花瓣在他的脸上轻轻闭合。 哥哥 沉沦中,他听到了那个声音。 他恍惚间睁开眼,隐约看到了一个影子,那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他的身边,她穿着小洋裙,抱着布偶熊,忧伤地望着他。 是他的妹妹。 他死去的妹妹,小艾。 哥哥,不要 她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裴原努力去听她的话,却什么也听不到。 不要?不要什么? 小艾,告诉我,你得告诉我。 裴原伸出手去,他想要留住她,但她的身影马上就消失了。只有那句不要一直在他脑中。 不要不要不要 那声音逐渐尖锐,裴原惊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到水面浮满了猩红的玫瑰花瓣,立即就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他应该是在睡着时溺水了,不过,他完全没有窒息的感觉,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他的妹妹,在一些时刻,他的确会梦见的自己死去的妹妹,通常是遭遇危险时。他的妹妹生前也是异能力者,即使在她死后,他也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然而到这里之后,它就变得若有若无,裴原几乎无法察觉它。这或许是因为他的身边有太多能力者,削弱了它的存在,因此他的好运也就此到头了。 但她现在又出现了,她想要告诉他什么? 裴原没来得及想明白,他很快觉得氧气不够用了,洛塔丽的祝福在减弱,在它彻底消失之前,他得呼吸空气。 裴原双手撑着浴缸底部,支起身子想要冲出花瓣漂浮的水面。 就是这时,一只手从上方扼住了他的喉咙,狠狠将他按了下去。 裴原猝不及防,又被按回了缸底。洛塔丽的祝福彻底消失,他瞬间无法呼吸,也不能呼救,拼命挣扎起来。 他用力去扳扼住他的那只手,浴缸里水花四溅,那只手却岿然不动,始终压着他的喉管。 玫瑰花瓣飘满了水面,裴原甚至看不清是谁对他下手,他转而伸长了手拍打水面,他抓住了好几片玫瑰花瓣,在他手心揉碎,那些挡住视线的玫瑰花被划开了道道裂缝,他从中看到一缕鲜红的头发,荡漾不停地水面映出了他扭曲的微笑。 裴原感到一阵悚然,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炎火,他出现了,跑到了现实中,发誓要给他最极致的痛苦。 第61章 游乐园规则 他惊慌失措,双手死死抓着对方的胳膊,如果忽略他的指甲掐入对方的肉里,这姿势似乎是在祈求对方加速他的死亡。 结果裴原奋力的反抗,也只是在对方手上划出了几道不足挂齿的血痕,对方不为所动,依然按着他的喉咙,不管他使出多少劲,或者使用他的能力,也没能让对方松开一分力道。 裴原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他知道自己正在接近死亡。他是杀手,他当然有想过自己会怎么死,他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善终,既然他有异能力,那么肯定也存在其他有异能力的杀手,如果遇到他们,他的下场不可能好到哪儿去。 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死在一个破浴缸里。 这就放弃了? 略有些无聊的声音响起,接着裴原就被用力拎出了浴缸。 裴原离开了水,用力咳嗽起来。 余光瞥到罪魁祸首,一头血红的头发,慵懒地坐在浴缸边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野猫,你爪子可真是厉害。 裴原看过去,是奥丁,他的手臂上布满了一道道血痕,但正在飞速愈合,很快就消失不见。 裴原松了口气,刚才他下意识地以为是炎火,他仍畏惧着他带给他的伤害,那些水箱中囚禁的潜入者,那些尸体的残像,破碎的玻璃倾泻而出的躯体 你把我认成了谁? 奥丁抓起他的下巴,火爆的眼眸瞪着他。 裴原反而不再担心,这个人如果想杀他,刚才就已经动手了。 不需要你关心。裴原冷冷说。 奥丁微微一愣,接着笑了起来:你和他真是像。 裴原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想起奥丁之前也对他说了同样的话,不由得一阵懊恼:你该看看眼科了,我和相间先生根本不像! 哦,京寺昨天也让我去检查眼睛呢。奥丁不怀好意地说。 裴原后悔得咬住了唇,他这是说多错多。 我听说游乐园多了一个人格,你改变了它的规则,还得到了一个奖品。奥丁拿出了那枚水晶钥匙。 裴原去健身房前把钥匙放在了房间里,竟然被奥丁找到了。 他伸手就去拿:还给我! 奥丁躲开了他的手,用力一捏,那枚钥匙顿时化为粉末,从他的手间流了下来。 裴原的脸色唰地变了:你这个混蛋! 他握起拳,正要和他拼命。 这时,那些流下的粉末又在空中凝结成钥匙的形状,掉进了水中。 它在水中形成了一把完整的钥匙,缓缓沉到水底。 钥匙恢复如初了。 裴原连忙抓住它,紧紧握在手心。 奥丁,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他瞪着对方。 奥丁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小猫,我是来帮助你的。你是上天派来制服那个杂种的杀器,你会磨去他的锋芒,把他从云端拖下,我十分期待,并且想传授你一些杀死他的方法。 听到这番话,裴原只觉得后背阵阵寒意: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也并不是真的在杀死他,我只是消除他的黑暗人格,然后让他醒过来。 京寺当然会这么告诉你,我可爱的京寺为了让你没有愧疚之心,才编造了这些谎言。奥丁颐指气使地说,小猫,让我告诉你真相吧。你想要杀掉的黑暗人格就是真正的他,那个小杂种从小就阴郁得像个死人,他喜欢夺去那些小动物的性命,树上的松鼠、冬眠的蛇、笼子里的金丝雀,他享受着夺去生命的快感,他从一出生就带着肮脏的死人味!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60) 裴原白了脸:滚出去,你说的我一句话都不听! 那让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或许在那个杂种身上看到了自以为是的光明面,就以为他是个好人。那你就大错特错,他所有的光明都源自于我可爱的京寺,他从京寺身上感受到了所有美好的情感,但他的本质从来没有改变。 说着,奥丁笑了起来:你还应该知道一件事,在他十三岁那年,我当着他的面强上了京寺,他连眉毛都没动,就在京寺的哭泣中吃完了早餐。你应该看看他那时的表情,他盯着我的眼神只是在衡量能不能杀了我,至于京寺,他根本不在乎。 这就是你在餐桌上所说的我必须知道的事?裴原冷冷道,那我已经知道了你就是一个恶心下流的混蛋! 裴原抓紧了手里的钥匙,对准奥丁的眼睛刺下。 奥丁蓦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你知道袭击家族的成员下场吗?你会死,被我的家族追杀至死。这是家族的规则,能杀死家族成员的,只有家族成员。 奥丁狰狞一笑:这也是加入家族唯一的好处,即使我十恶不赦,只要遵守唯一的一条规则,就能安全活着。 唯一的那条规则,就是不伤害家族成员?所以你才迟迟不肯让相间远加入你的家族?因为你害怕他加入家族后,就会一脚踢开你,你就会像一条没有主人的狗,求得满地找牙都没人理会你,你这个可悲又胆小的混蛋! 裴原微笑着说。 奥丁蓦然扬起手,想要扇在他的脸上。 裴原无所畏惧,他仰着瓷器般精致脆弱的小脸,眼神挑衅。 奥丁放下了手:京寺说了,你是客人,揍花客人的脸似乎会让他不高兴。 呵呵,要是你真关心他的想法,你就应该叫他的原名,他是相间远,不是你口中的京寺。 这话彻底让奥丁火了:他的名字是京寺,这是我赋予他的名字!他为我而制造,为我而出生,从头到脚都属于我,马尔斯却偷走了他,从我手中偷走了八年,我没有追究他们的过错,已经是我最大的宽容。 裴原呵呵冷笑:没有那八年,他也不会成为相间远,而你根本不会在意他,他的下场就和其他被处理掉的人造人一样! 奥丁又扬起了手。 这会他似乎真的要揍他一顿,但裴原等了等,那只手又放下了。 奥丁咬牙切齿:你还是没学会第一课,不知教训的东西。但有件事你永远不会忘记,你不会忘掉你的第一个男人。 他拎起裴原,走出浴室。 裴原光着身子,对他又抓又咬,一点用也没有。 当然,他的能力也没有用。 他一身湿漉漉地被扔到了床上,是时亦尘的床,还有他的气息在上面。 奥丁扯过一条领带,将他的手绑在床头。 你、你去死! 裴原用力扯着那条领带,嘴里不停地骂出他毕生所学的骂人的词汇,不过,实在是贫瘠得很,他只能车轱辘一样反复骂着同样的话。 毫无新意。 奥丁懒得听,又抓过一条领带,揉成一团塞进他嘴里,堵住那些污言秽语。 裴原更奋力地挣扎起来,奥丁从衣柜里找出一条皮带,用力一甩,臀上立即出现两道整齐的伤痕。 裴原冷汗淋漓,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奥丁用那条皮带威胁他不准乱动,接着道:从结果上来说,那个小杂种很像我,所以我能知道他的想法,他那些黑暗阴郁的小念头都逃不出我的眼睛。比如他删去记忆,当然是为了忘记你,他对你充满占有欲望,却迟迟不敢吃了你,因为那个亡魂依然在诅咒我们,祝福我们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早上醒来,就看到最爱的人死在身边,而凶手正是我们本人。 奥丁微笑着:为了破除这个诅咒,那个小杂种选择了彻底忘记,只可惜啊,他的记忆违背了他的意志,怎么都毁不掉,他知道这件事后一定气得发狂。但是,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至爱被摧残践踏,你认为他会怎么想? 奥丁拿出了裴原嘴里的领带,他随即大骂:你这个变态! 奥丁并不否认:严格来说,这并不是针对你,这只是一份礼物,给那个小杂种的礼物,他很快就会知道,他和我不过是同一条血脉下的可悲生物,我绝不允许他独自逃脱! 奥丁拧着他的脚踝,将他翻过身来。裴原早已是怒火中烧,积蓄的力量全部集中在腿上,恶狠狠地踢了过去。 奥丁又抓住了他的另一只脚,挡下了攻击。 没用的,我在这里设置了隔离术,你可以大喊,但不会有人来救你。奥丁凶狠地笑了起来,你还想知道那个小杂种的事吗?关于他的黑历史,我可以和你说上两天两夜。 奥丁捏着他的脚踝,猛然拉过来。 裴原挣脱不得,只有诅咒他去死。 就在这时,旁边的书架上忽然摔下了一本书,发出一声响,奥丁顿时停下了动作。 裴原睁开眼,摔到地上的是那本他之前碰过的《中华大字典》,里面的书页还是被挖空的。 一个轻微的黑影忽然从中窜出,直直飞向奥丁,奥丁像是看不到它一样,毫无察觉,但他看到裴原眨了眨眼,表情变了,立即明白过来那本书有异,连忙展开防御。 不过,已经晚了。 黑影早在他的防御之内,它张开嘴,一口咬住了奥丁的脖颈。 血光四溅。 黑影咬破了他的颈动脉,血液成股流下。 奥丁吃痛地压住伤口,同时,黑影从他捂住的伤口蹿了出去,耀武扬威地爬到了他的脸上。 那是一条黑色的变色龙。 该死! 奥丁捂着伤口咒骂。 他竟然又中了变色龙诅咒,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过很可惜,那条变色龙还是没能一击就杀了他,现在它潜伏在了他的身上,等待三天后的攻击。 那只黑乎乎的变色龙爬在他的脸上,活像盖了一个大印章。奥丁气得脸色铁青,却拿这个小东西毫无办法。 裴原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时候笑出来,说不定会被灭口啊。 奥丁狠狠瞪着他:你敢笑出来,我就当着那个杂种的面上了你。 裴原知道他拿他没办法了,虽然他看不到,不过时亦尘或许就在这里。 但是这是不能说出来的,毕竟这个人就等着抓住时亦尘谋杀他的罪证,等着收拾他。 裴原索性说道:无所谓,反正他又不在这里。 第62章 游乐园规则 奥丁气得也笑了:他不在这里?那我又怎么会中这个该死的诅咒?! 这没什么,就是那本书里有条变色龙,你看到了它,就中了诅咒,我昨天也是这么中了诅咒。裴原轻描淡写。 哼,难道那本书会无缘无故掉下来? 嗯说不定是风刮下来的。 扯淡! 奥丁已经在暴走边缘,他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中了两次同样的诅咒,自尊受到了极大打击。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他本来可以躲开这种诅咒,然而他一直以为变色龙只有一条,昨天裴原中了诅咒之后,应该不会再有同样的诅咒,却没有想到那个小杂种弄出的是一对。加上他正打算对裴原下手,自然放松了警惕,于是他再次上当,奇耻大辱。 似乎感应到同类存在,裴原身上的变色龙悄悄从背后探出一个头,趴在他肩上打量了一下奥丁,随即不屑地甩了甩尾巴,爬到裴原脖子上,温顺地舔了舔它的寄主。 奥丁的伤口依然血流不止,似乎因为诅咒的缘故,使得伤口无法痊愈。好些血滴在了裴原身上,房间里一股腥味。 你们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奥丁捂着伤口看过去,只见相间远双手环胸倚在门口,恢复过来的银色眼眸冷淡地看着房间里的景象。 被绑在床上□□的裴原,以及血流个不停的奥丁,一时分不清谁才是受害者。 裴原还光着身子,有些难堪。 反倒是奥丁恶人先告状,顶着脸上那只变色龙对相间远控诉:看看你那个亲爱的弟弟干的好事,他涉嫌谋杀莫里森家族的成员,应该被处死! 相间远随意看了一眼地上的字典,然后说:这是个意外,我早就说过这本字典里放着那只变色龙,书掉到地上,所以它跑了出来,才咬伤了你。 这意思就是和那个小杂种没关系? 奥丁,你我都知道这不可能,亦尘还在沉睡,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些。 呵,他的人不在这里,东西却留下了,那枚钥匙是他的意念之物,就连我都无法摧毁! 那只是游戏道具,并不能说明他摆脱了你的控制。相间远说,你应该去治疗一下伤口,这个诅咒会阻止你的伤口愈合,只有净化毒素才能停止流血。 血不停地从奥丁的手指缝间流下,那只黑色的变色龙也像宣召胜利一样,始终盘踞在他的脸上和脑门上,踩着它的失败者的颜面,不肯去到其它地方。 奥丁对于清理这个诅咒已经有了经验,大致就能够在下次攻击发动之前将变色龙驱逐出去,然而这只该死的变色龙会在这期间一直呆在他脸上,甩着尾巴嘲讽他,让他丢尽面子。 他露出了少有的狼狈之色,忿忿不平地离开了房间。临走前,他还对相间远放出狠话:别指望这一次我也会放过你们! 相间远无动于衷地目送他离开,奥丁是个要面子的人,现在脸上踩着一条变色龙,大概这两三天都不会出现了。 他走后,相间远走到床边,扯过薄被盖在裴原身上,又解开了他手上的束缚:没吓到你吧? 裴原活动了一下手腕,摇头说:没什么,谢谢你救了我。 不,救了你的人恐怕是它。相间远看向地上的字典,亦尘会把变色龙当书签使用,随意夹在书里面,其他人误触到就会启动。 裴原想着刚才并没有人误碰,是那本书自发落到了地上。 裴原问:这房间里还有其他陷阱吗? 应该没有了。 嗯那你能帮我拿几件衣服吗? 裴原眼巴巴地望着衣柜,虽然里面都是时亦尘的衣服,但总比光着身子好。 这些怎么样? 相间远从衣柜里面拿出了浅色的衬衫和牛仔裤,裴原连忙拿起来套在身上,这才自在了许多。他跳下床,去找他的鞋子。 相间远望着他的身影,随口说:亦尘喜欢深色的衣服,那些浅色的衬衫都是我给他买的,他只给我穿着看了几次就不再穿了。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61) 唔这个意思是让他不用担心衣服的问题? 裴原边想边找到了他的鞋子,这是他自己的鞋子,一共带了两双,大小正好合适,相间远也没拿时亦尘那些尺码不合适的鞋为难他。 亦尘喜欢独处,他从小就是沉默寡言的孩子,花在读书上的时间比睡觉的时间更长,他会在图书馆,或者在森林中阅读,一下午就会看完十几本书,每个字都会记在他的脑海里。他虽然是个孩子,但没人会觉得他只是一个孩子。相间远说。 裴原停下了动作,慢慢知道了他的用意:你想告诉我关于时亦尘的事? 我会告诉你所有事,如果你想听的话。相间远说,不过午餐时间就快到了,我们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再谈谈。 裴原倒是无所谓,他刚逃过一劫,还是时亦尘帮他脱身,了解一下救命恩人也无妨,关于他以前的事情,还有他们的过去,他也想知道相间远有没有想法。 不过,他又想起那把水晶钥匙还泡在浴缸里,连忙朝浴室走了过去。 等一下,我拿个东西。 裴原从泡满玫瑰花瓣的水中找到水晶钥匙。 相间远走到了浴室门口,看着满地凌乱的衣物,缓缓说:你也有疑问想问我吧?你见到了露娅,应该看出了我和她的关系。 裴原沉默了一会儿:没错,露娅告诉了我你们的事,我不认为她的说法,生命的出现必有其意义,并不是为谁而创造。 是吗?那你相信基因的诅咒吗?相间远面无表情地说,比如,我注定会爱上一个狂妄自大的暴君。 裴原皱起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我不喜欢这种说法。 相间远轻声笑了一下,脸上的冰雪融化了不少:我也不喜欢,这大概是我仍然在和他谈判的原因。 他下意识地去扶鼻梁上的眼镜,眉眼中露出淡淡的疲色。 裴原于是问:你要休息一下吗?现在还没有开饭,你可以再躺一会。 我没有那么易碎,裴原先生。 你也不用这么称呼我,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好吧。相间远叹了口气,裴原,请多指教。 裴原笑了一下,但这抹笑容很快又消失了:刚才,奥丁对我说了一些话,他提到了什么诅咒之类的,那是你弟弟黑化的原因吗? 相间远凝重了神色:奥丁在迷惑你,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亦尘去死。当然亦尘对他的敌意也不比他少,他十分想杀了奥丁,如果没有奥丁的家族插手,他应该已经得手了。他们水火不容。 我知道,不过我还是有点在意,他还说你弟弟删掉记忆是为了忘记我,但我完全没有他的记忆。 这一点我也调查过,你们确实没有交集。 那十年前的爆炸案呢?我的家因为瓦斯事故消失了,家人也 相间远摇了摇头:那只是一场意外,我没找到疑点,和亦尘也没有关系。 是吗 裴原低下了头,果然,他和他根本没有过去。 奥丁还告诉我,时亦尘的本质便是黑暗,他说了一些事。裴原举棋不定,他想起时亦尘和零都告诫过他,让他不要信任相间远,可是他已经没有其他人可求证了。 相间远倒是十分淡定:奥丁告诉了你亦尘小时候的事吗?你应该明白,孩童有时候会很残忍,因为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体会,亦尘尤其如此,他在两岁时便能操纵强大但黑暗的力量,他的心智尚未启蒙,便拥有了力量,还什么都不明白,就染上了杀孽。 所以他真的虐杀过动物? 是的,他杀了许多动物,为了一个邪恶的法术。 裴原皱起眉:两岁的时候?是什么法术? 复活术。相间远说,他想要复活他的母亲,但那复活已死之人是绝对禁止的黑暗禁术,他在两岁时进行了这场黑暗召唤,招来的不是他的母亲,而是更黑暗的部分,那重黑暗一直跟随着他。 现在也是如此? 现在尤为如此。相间远说,不过,这一切都会结束,等你通过游乐园,他的黑暗力量将会被消除,真正的他就会醒来。 可是真正的他是什么样的? 你不用担心,你妹妹的复活和复活已死之人不太一样,不需要动用黑暗禁术,她的复活仪式也正在进行中,实际上,进展还不错。 相间远拿出了一个透明证物袋,放到了裴原面前。 这是 裴原惊讶地望着证物袋的东西。 那是一枚石头。 拇指大小,前端尖锐,沾有血迹。 这是从你妹妹脑中取出来的石子,当然,她的致命伤也被修补完毕了,接下来只需要召回她游走的精神体,这个过程有些长,大约需要半个月,我听说她的能力是一种祝福,在死后依然跟随着你,但这段时间,你可能会感觉不到她的存在。相间远说。 原来是这样。裴原接过了那枚石头,喃喃道,谢谢,我也会遵守承诺,早日通过游乐园。 相间远点了点头,接着又说:你要时刻记得,你不是在扼杀亦尘,你会让他回来。 但是,他的第八个人格呢?现在我也要连他也一起消灭,但他明明是时亦尘的正向人格,他什么都没做,如果他身亡,时亦尘还会剩下些什么? 请不用担心,里面的人格不会真正死去,即使是死亡代码也只是抹去他们之中的黑暗力量,它能够识别出那些被黑暗禁术侵蚀的部分,并将其抹杀,至于他其余的部分,游乐园中的死亡只是暂时沉睡而已,在亦尘醒来之后,它们自然也会复苏。 裴原这才安心下来,看来他手上的死亡代码足够智能,不会滥杀无辜。 我们可以去吃饭了吗?相间远问。 当然没问题。 裴原也觉得肚子空空,惦记起餐桌上的佳肴了。 两人朝餐厅走去,然而到了走廊上时,前方带路的相间远忽然手扶着墙壁停在了原地。 第63章 他的游乐园 你怎么了? 裴原连忙走上前,却见相间远迷茫地望着前方,似乎是看不清路。 他马上就明白过来:你的眼睛没事吧? 相间远微微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有事还是没事。 主人,原来您在这里。 翼忽然从转角处走了出来,看到相间远的模样,大步走过来扶住了他,查看了相间远的眼睛后,他说:没有大碍,只是有些干涩,请让我滴一些药水。 先带裴原去餐厅。相间远说。 这 翼面露为难之色,他担心相间远的状态,却又不能不听从命令。 裴原见状,马上说道:我知道餐厅在哪里,我自己去就行了。 相间远微微点了点头,他的样子看起来随时会昏倒,如果没有翼扶着,说不定已经倒下了。 翼随手推开了一间房,将相间远扶了进去。 裴原也识趣地没有打扰这对主仆,自己溜去餐厅,结果并没有人在,餐桌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问了仆人才知道餐点延迟了,还要等上十来分钟,裴原于是坐了下来,然而这一坐,立即牵动了刚才被奥丁打出来的伤口,他疼得马上跳起,把仆人吓了一跳。 裴原勉强扯出了一个我没事的笑容,他总不能告诉其他人,他刚才被人按在浴缸里差点淹死,然后又被打了一顿,还差点失身吧。 仆人在他别扭的笑容里离开里,裴原松了口气,随即他马上想到,既然他还要在这里受刑一样地等十来分钟,他完全可以去一趟游乐园,在里面晃悠几个小时刺探一下敌情,也不过几分钟的事,而出来之后他就能吃到美味佳肴,一举两得。 这么一想,他就坐不住了,他也很想试试那枚钥匙的作用,于是就拿着它去了液体舱的房间。 这会是一个糟糕的决定,他的一时兴起会引来灾难性的后果,但此刻他并不知道。 和技术人员打过招呼之后,裴原脱掉鞋袜,只保留简单的衣物,然后就躺入了蓝水中。 他已经习惯了水淹过头顶,侵入耳鼻的感觉,他闭上眼,再睁开时,他已经来到了游乐园的入口。那里只有废弃的娱乐设施,以及永恒的暮色,裴原对此已经十分熟悉。 他走到了那扇猩红色的木门前,门上有一个钥匙孔,他抬起手,手中出现了那把水晶钥匙。 他将钥匙插了进去,正好合适,他轻轻一拧,门锁发出了咔哒的一声,接着门开了一条细缝。 冷气从门后吹了出来,裴原打开门,后面是茫茫无际的冰原。 他往手心里呵了一口气,抱着自己的手臂走进了雪地中。 刚踏入一步,冰雪立即卷席了全身,他冻得瑟瑟发抖,立即呼喊道:零?零你在这里吗? 没有零的帮助,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这片冰原,大概率是直接在里面凝结成人体冰雕。 零?你在哪里? 裴原往暴风雪深处呼唤着,忽然,他觉得周围的温度暖和起来,他回过头,果然看到一袭身影站在后面。 裴原顿时露出了笑:你果然在这里。 零绷着脸:这里是我的安全区,我只能呆在这里。 那门外呢? 出去了也会强制进来。 为什么? 我被他们限制在了这里。 他们想必就是是其他七个人格。裴原可不知道还会有这种后果,一时不知道怎么办:那要怎么才能解放你? 零的眼神暗了暗:杀了他们。他们死后会被困在这里,等集齐了所有人格之后,就会形成主人格,现实中的我自然会醒过来,我们所有人都会得到解脱。 这就是裴原的目的,他点点头:我会完成这个任务。 我宁愿你放弃,你会少受一些苦头,但是你不会听我的。零有些闷闷地说,那就这样吧,我会帮助你杀死其他人格。 裴原犹豫起来:你真的要这么做?虽然你们是不同的人格,但归根究底都是一个人,这样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62) 这不在你该关心的范畴,你的目的是杀死他们,不是吗? 裴原反而哑口无言,这的确就是他的目的,但是 没有但是。 零看出了他的想法,直接堵住了他的话头。 现在其他人都在找你,你要谨慎选择下一个攻略的目标。 这是当然,零把他救走之后,那些人格只会认为他们是同伙,就算他否认也无济于事,说不定一出去就会被扔给处刑人印水,他马上就会死在那里。 但是我应该先攻略谁?他们每一个都不太好惹,唯一比较没有威胁的执日也不知道在哪里,我上次根本没有见到他。 你不能去找执日,游乐园的规则已经变了,那家伙是个自私冷血的守护者,他不会站在你这边。 那要怎么办?他还以为可以接近执日,顺便让他成为盟友。 什么都不需要,你只要攻略一个人,游乐园的规则又会改变,准确来说,是崩溃。 抽掉金字塔下面的砖,然后它就会垮塌?裴原想起了相间远的比喻,他用方糖块在桌上堆了一个金字塔,然后抽掉了几块,金字塔随即崩溃。 没错,你要让它崩溃,改变这里的规则,就像这样。 零一扬手,手指划开风雪,纷飞的雪花顿时凝滞在空中,风停雪止。同时间,犹如鹅毛的冰雪不停地凝结,形成一片片晶莹的六角形雪花,随即悠悠飘落。 在它们落下的地方,冰原的地面长出一丛丛冰雪玫瑰,成片成片绽放,冰冷的荒原顷刻间变成梦幻的浪漫景色。 我会教你怎么控制这里,这样即使没有我,你也能独自穿过这片冰原。 零收回手,盛开的玫瑰一朵朵凋零,碎成了一堆冰块,空中晶莹的雪花也分裂成了细小的雪屑,呼啸着朝两人扑来。 同时,零也撤走了裴原身上的防护,刺骨的冷意瞬间卷席了他,冻得他缩成一团。 不要和它们作对。零迎着风走上前,这只是假象,接受它,你就能看到这里的规则。 裴原学着他的样子迎向前方,不过,他看到的只有漫漫无边的飘雪。 寒风一吹,他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变成一条直挺挺的冰棍。他哆哆嗦嗦地问:一、一定要了解规则才能学会御寒的办法? 裴原觉得现在还是保命要紧,哪怕多一件棉大衣也行。 可能是他冻得颤抖的样子让人动容,零伸手往空中一抓,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件大衣。这个裴原之前就见过一次,现在看到还是觉得很神奇。 大衣披到了裴原身上,虽然没之前的衣物保暖,但也比刚才好多了。 这也是假象。 零意有所指地看着裴原身上的大衣。 它不是真的,只是我让你看到了它的存在,于是你就相信它真的存在,你的大脑接受了它,所以你不会觉得冷。控制这里的方法也是如此。零在他面前蹲下来,闭上眼,去想象另一重景象,这些冰雪只是泡沫,它们不会伤害你,即使你赤脚踩在上面,也不会有事。 零伸出手,脱掉了裴原的鞋子。 裴原闭着眼,单脚踩在雪地里,触感是柔软的,踩上去吱呀作响,果真和泡沫一样。 接着另一只鞋也脱掉了,这次还是同样柔软温暖的触感。 你可以睁开眼了。 裴原听话地睁开了眼,零站在他面前,风雪依然在两人之间肆虐,不停地落到他们身上,然而寒意在远去,即使裴原赤着双脚站在雪地里,他也不感觉到冷。 看来你学会了。 听到零这么说,裴原也松了一口气。 这里原本就是意识的世界,控制这里的规则自然就是通过意志,强大的意志会压过原本的意志,从而改变游戏规则。零说,不过,你的意志仅仅只是覆盖这里,去到他们的世界,你就毫无办法。 零望向了冰原的前方,就在那灰蒙蒙的雪域尽头,一座大厦不知何时拔地而起,出现在了暴风雪中。 裴原也看到了它:那是他们的城市。 这是他们的新手段,通过扩展城市的版图,来挤压这里的空间。 等等,它还在靠近! 这不是裴原的错觉,前方的大厦仿佛是冰岩上的破冰船,正朝着他们驶来。大厦的窗户上站着一个人影,火红的头发,鹰一样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了裴原的方向。 裴原顿时有种被捕获的错觉。 是炎火 他喃喃地说,炎火在上面看着他。 这时,大厦的样子愈发清晰起来,仿佛就在千米开外,风嘶吼着拍打在它身上,大厦的玻璃立即破碎,建筑裂开了一道大缝,顶端的部分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压下来。 裴原猛然回过神,抓着零往旁边跑:我们要离开这里! 冷静,这只是幻觉。 零反手握住他的手,裴原定在了原地,他眼睁睁看着那座大厦有如触礁的轮船,在暗礁上撞得支离破碎,轰然倒塌。 钢筋分离的声音如同瓦斯爆炸,破碎的窗口中蓦然烧起了火光。 一个小女孩站在前方的雪地中,怀里抱着一个小熊布偶,爆炸的碎片在她周围纷飞,气流冲起了她的头发和裙子,她睁着无辜的双眼,望向了裴原。 不! 裴原用力挣开了零,朝女孩跑去。 第64章 游乐园规则 小艾! 这是他的妹妹,他死去的妹妹。 那一天,他没能阻止 裴原,那不是真的。 零在后面喊着他,他已经听不到了,他疯狂地跑向他的妹妹,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她像是听不见一般,只是茫然地看着跑来的裴原,就是那时,裴原看到一块爆炸后的碎石正袭向她的后脑。 停下! 他大喊着,使出了他的能力,然而时间没有停止,在这里,他无法使用他的能力。 他的妹妹就站在那里,那颗碎石没入了她的后脑。 就和那时一样。 摇摇欲坠的大厦彻底倾塌,轰隆着砸下来。 裴原却仍然往前扑,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那个小小的身影。 轰隆 倒下的大厦尽数砸在地面,冰原顷刻间从深层崩坏,在一声野兽般嘶吼声中裂开无数条缝隙。 裴原一脚踩进了裂缝中,坠向无底的深渊。 他手中的水晶钥匙随之滑出,和他一起坠落。 裴原! 一只手抓住了他,坠势顿减,堪堪吊在了冰渊上方。 清醒点! 零趴在冰隙上,一只手抓着裴原的手腕。 裴原几乎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他悬在空中,木木地看着前方的惨景,原本平整的冰面顿时变成一块被打碎的镜子,无数建筑压在上面,而他的妹妹也消失了。 他又让她死去了一次。 裴原,醒过来!零在上面呼喊,这只是你的想象,如果你继续想着这个场景,即使是我也无法把你拉上来! 因为你想要坠入深渊,我救不了想要落下去的你! 无数黑影从冰缝深处窜出来,拉住了裴原的脚,使劲将他往下面拉。而他只是定定地望着那堆残骸,下面埋着他的妹妹。 你的妹妹已经死了!你要是想让她活过来,就不能死在这里!下面是脑髓中的地狱,只要掉下去就无法离开,你只会日复一日重温最不愿意看到的噩梦,就算是奥丁给你的安全词也无法带你逃脱! 零的声音在冰原中回荡着。 裴原缓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些黑影消失了。他感觉身体轻了不少,零也顺利将他拉了上去。 对不起 裴原垂头丧气地坐在雪地里,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我失控了,给你添麻烦了。 刚才的景象是缠绕了他无数个夜晚的噩梦,也只有他才会想象出来,他总是会看到他的妹妹在梦中死去,而醒来之后,他就会知道这是真的。 他的妹妹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急于求成,忘记提醒你控制这里需要高度的注意力,一旦你被其他事物分走注意,这里的规则就会伺机反噬。 零轻轻抬手,接手了冰原的控制权,倒塌的大厦在他的指挥下缓缓沉入冰隙,而破碎的冰面则慢慢复原,一地的狼藉很快消失了,又变成了之前一望无际的冰雪世界。 裴原望着平整的冰面微微出神,他甚至不知道刚才的是不是幻觉,不过,这里的一切本来就是意识的产物,换而言之,这就是幻觉。 裴原,站起来。 零望着依然坐在雪地里的人,裴原茫茫然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好像沉入了另一个世界,对他的话不闻不问。 他只得走过去,一把将对方拉起来。 裴原被扯着站了起来,赤着脚踩着雪地里,风声低啸,飞舞的鹅毛雪溺入他的发丝间,悄无生息地潜伏了进去。 零加重了语气:裴原,振作起来,每个人都有自毁倾向,但你不能停在这里。 裴原只是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的样子可不太像没事,嘴唇冻成紫色,双脚也呈现出一种僵硬的通红色,他完全失去了对这里的控制,风雪逐渐变大,却只盘踞在他身边,他周围的能见度很快就趋向于零,将他困在了里面。 裴原没有反抗,就这么任由自己被埋葬,好像这样惩罚自己就能挽回一切。 更多雪屑扑在他身上,这么下去他很快就会冻成冰块,即使零试图为他隔绝雪原的寒冷,但他无法阻止裴原伤害自己。 那场茫茫的风雪始终盘踞在他的意识之间,这是落在他的心中的暴风雪,如果裴原自己不喊停,那么风雪永远也不会停止。 裴原,听着,你要让自己稳定下来。 零忽然伸出手,将他搂进了怀里。 你不会有事,我会陪在这里,和你一起。 他温柔地俯身,轻轻吻了吻去他额角的风霜。裴原眨了眨眼,融化的雪落下他的脸庞,仿佛是流下的泪。 零擦去了那些水迹,轻声说:清醒过来,裴原,如果你这次能离开这里,我我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63) 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裴原说道:我会归还你一部分记忆。 风雪似乎变小了,零的意识渗入了他的精神中,像是一针镇定剂,盘踞在裴原四周的暴风雪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裴原回过神来,像只猫一样从他怀里抬起头:你刚才说了什么? 零的眼神暗了一下:我们曾经相遇过,那个记忆球里有我们的回忆 裴原皱起眉:你是说,我遇见过时亦尘? 没错,就是他。 是他,而不是他。 零的眼中流露出了痛苦,他希望那时候是他遇到了裴原,他一定会好好珍惜他,把他带回去,给他最好的生活。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时亦尘的一部分,区区第八个人格而已。 裴原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他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冷冷看着他:你果然也知道那个记忆球里的记忆,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是马尔斯的主意。零飞快地为自己开脱,然而话一出口,他又消沉地别过了头,承认了自己的错,你想的没错,是我隐去了你的记忆。 所以他在看到他时才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裴原质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都说了马尔斯的主意,他说是为你好,所以必须让你忘掉那时候的事。零焦躁地说。 裴原却是穷追不舍:那时候是什么时候? 就是那场爆炸的时候! 零不耐烦地吼了出来。 裴原被他吼得身心俱是一震:我、我家爆炸的时候,你也在那里?但你说你和那场爆炸没有关系 当然没有关系,我也不在那里。 零烦躁地说了出来,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但是,你停止了时间,过了几天我和马尔斯到了那座城市,我发现了这个情况,随口和马尔斯说了。那个人很爱管闲事,就去找了你。 然后呢?裴原紧追着问。 零忽然停下来,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不会再说了,除非你这次能安全出去,否则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 这不公平!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你什么都知道,还删去了我的记忆!你怎么能随便删除一个人的记忆! 闭嘴!我不是他!要怪就是怪那个人! 零连那个名字都不想提了。 裴原顿时自嘲地笑了一下,的确,这个人格只是八分之一的时亦尘,冲他发火也没有多大用,他承受八分之一的怒气就够了。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后面的话。 你放心,等他醒过来,我会亲自问他。他这么说着,零的眼中立即流露出了受伤的神色。 裴原顿时后悔起来,他伤害了这个人格,这个唯一关心他的人格。 两人僵持了一会,裴原渐渐站不住了,他依然没能掌控这里的规则,身体冷如寒冰,冻得瑟瑟发抖。 零看了看他,冷着脸走过来,伸手搂紧了他,他身上的温暖立即传了过去,裴原接收到温暖的讯号,忍不住往他怀里凑了凑。 对不起。零低声说,我不应该为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对你生气。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也不该对你发火。裴原低声说。 气氛一下就缓解了,零望着他苍白的脸,问:你还好吗? 说实话不太好,我觉得我的大脑都要和身体分离了。裴原故作轻松地说着。 零却严肃着说:这是因为你的精神受到了冲击,我想你应该回去休息。 但是我还没进来几分钟他还什么都没做到,连真正的游乐园里面都没有进去。 而且,如果他就这么回去了,这个人格说不定就会忘记他的承诺。 如果我这么离开,你会不会把我的记忆还给我?裴原问。 零迟疑着,没有回答。 果然如此。裴原愤愤地想,只要他空手回去,他就会装作忘掉记忆的事,说不定还会删掉他在这里的记忆。 我不回去。裴原硬着声音说。 你也别想再删去我的记忆。 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皱起眉说:你不用这么着急,你还有钥匙,可以随时进来。 裴原脸色一变,他差点忘了钥匙的事它已经掉进了深渊里头了。 我的钥匙丢了 他懊恼地盯着地面,他刚才一直把钥匙握在手中,但在冰原崩裂时钥匙脱手而出,掉进了缝隙里。 既然是你的钥匙,那就不会丢失。零说,这是游乐园的规则,已经属于你的东西不管被谁拿走,或者去了哪里,它都是你的。你可以用想象将它拿回来,不管是在这里还是现实中,都可以这么做。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第65章 游乐园规则 只要想象就可以? 裴原感觉不可思议。 没错,想象它就在你的手心,它就会出现。 裴原迟疑地闭上了眼,他握紧了左手,想象着钥匙就在手中,很快他感觉手里多了一个东西,摊开手一看,果然是他的钥匙。 你还可以把它藏起来,等需要的时候再用。零拿过钥匙,将它滑入袖子中,果然钥匙不见了,但他摊开另一只手,它又出现在了那只手的掌心中。 这像是变魔术。裴原嘀咕着说。 这类魔术的要诀就是以假动作糊弄观众,看似将钥匙放进了袖子里,其实早就偷梁换柱,握到了另一只手中,或者干脆拿出备份用的道具。 魔术的手法只是让你更好地去想象,最重要的是背后的规则,你要相信自己可以控制它。零将钥匙还给了他。 裴原半信半疑地拿回钥匙试了试,他将钥匙扔进衣袖里,然后摊开另一只手,钥匙果然神奇地出现了。 尝试了几次,他就掌握了诀窍,随时能将钥匙收起来,又在需要的时候拿出它。 你说我到了现实中也能这么用? 当然可以,虽然现实更加复杂一些,不过你很快会学会那些规则。 但是为什么钥匙能带到现实中?它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零冷下了脸,否认这里,就等同于否定了他。 他不择口舌地反驳道:你认为呢?这里的寒冷够不够真实?刚才的坍塌够不够真实?你的妹妹够不够真实? 不要提她! 裴原激动地说。 话一出,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太情绪化了,立即就低下头道歉:对不起,只要提到小艾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零审视了他一会儿,然后说:没什么,你忠于你的亲人,这理所当然。 他又说:忠诚最宝贵的品质,家族对我的父亲要求的也是忠诚,这最后要去了他的性命。 零的语气十分平静,然而裴原莫名地觉得毛骨悚然。忠诚似乎在牺牲之间划上了等号,为家族而死,就是他们的忠诚? 你的父亲他 裴原只知道马尔斯已故,但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你不需要知道,那种事你不需要知道。零轻轻捂住了他的双耳,似乎要将什么屏蔽在裴原身外。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和裴原解释:你之所以能在现实中拿到钥匙,是因为这里本来就和现实相通,你可以将这里当成是平行世界,不过它的规模比较小,离开游乐园的场地之后,外面的世界是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到。 那 没错。零打断他的话,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这里的伤害也可以到达现实世界,就和那个处刑人一样,其余人也能让你在现实中也断掉手脚,内脏被扯出来扔在地板上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这番话已经吓不住裴原了,翼早就对他预警过。 他想了想:那要怎么判断他们会不会使用? 零不赞同地看着他,眉毛习惯性地皱起来,直到裴原盯了他好一会儿,他才叹息般开口:看眼睛,他们使用力量时,眼睛会变成红色。 就和印水一样? 零点头:要让伤害到达另一边必须使出额外的力量,这会使他们的眼睛红得像吸血鬼。 那还真是相当好认。 裴原苦笑了一声,也难怪印水的伤害能化为现实,因为他的眼睛一直都是红的。 零扳过他的脸,严厉地盯着他:这不是开玩笑,如果你受了致命伤,即使立即使用治愈术也无力回天,你只能祈祷他们不会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他抬起手,按住了裴原的颈动脉:这里被切开后,你马上就会死。 裴原也将手覆上去,盖住他的手,轻声问:但你不会让我死得那么快,对吗? 零抽回手,别过头去,许久才回了两个字:也许。 裴原从中听出了承诺的味道,得到保证之后,他又说:我也向你保证我会活下来,我还要等你归还我的记忆,还有就是,你得告诉我那七个人格中谁更容易攻略。 零仍是不赞同地皱起眉,但最终仍是说:去找审判官刑土。他相对来说更亲近你。但是,他是个连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懂的白痴,他的性格怯弱,又喜怒无常,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裴原记得这个人格,他有一头蓬松的白发,总是在睡觉,但也总是一脸睡不醒的样子无精打采,而且他会用塔罗牌来审判某个人的命运。 零接着说:他的防备心很重,不过他一直遭受着失眠的痛苦,如果你能解决这个困扰,你应该就能打破他的防御。 裴原若有所思:他为何会失眠? 不知道,我又不是他。零生硬地回答。 裴原没有理会这个技术性的问题,虽然从某个方面来说,零的确就是刑土他们都是时亦尘的一部分。 在这几次的相处中,裴原大致也把握了这个人格的脾气,这时的他看起来是在生闷气。 裴原很快就猜出了原因:我没有把你当问题解答机,或者是有求必应的叮当猫之类的,如果我让你有这种感觉,那是我的不对。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64) 零反问:叮当猫是什么? 裴原: 好吧,是他没想到这个问题,出生在一个古怪而且和普通不沾一点边的家庭的少爷,不知道叮当猫是很正常的,可能他根本就不知道人间还有卡通这种东西。 我知道什么是卡通。 零又发出了和刚才一样生硬的声音。 裴原: 裴原:你偷窥了我的大脑? 零回答:是正在进行时,刚才我就进入了你的意识,引导你稳定下来,现在我的部分意识还残余在里面。 裴原:马上撤出去。 零回答: 裴原:撤出去了吗? 零回答:嗯。 裴原察觉到了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同时也觉得外界的冷意传了过来,果然他刚才不觉得冷都是因为零在维持他的部分精神世界,他马上集中注意力,去想象这些雪花都是棉花糖,飘下的都是糖絮,一点也不冷,嗯,还有些甜。 他果真就尝到了甜味,冷意也逐渐远去。 裴原:谢谢你提供的线索,我现在要走了。 零敏锐地问:你在生气? 裴原:当然没有。 这下零很肯定:你就是在生气。 裴原:没有,我会按照你说的,先去找刑土,然后挖掉金字塔的墙角,让它自己倒塌。 零马上给他泼冷水:事情不会这么容易。 但总得去做吧?不用你担心,我这就出去。裴原可不想再听到他的说教了。 等等,我能把你送到他的身边,但剩下的你要自己去做。 零带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在裴原看来,雪原里的任何方向都是相似的,在下雪的日子里,他一点方向感都没有。 然而零不知道是做了什么,裴原跟着他走了几分钟后,很快就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 是个公园,有草地,有长椅,还有在野餐的情侣,以及带着小孩来游玩的父母。 在公园小径的尽头,一个人影坐在长椅上,他仰面望天,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从那头白色的蓬松头发来看,这个人是刑土无疑。 零果然将他带到了刑土身边,但他们没有继续靠近,否则可能会被察觉。 谢谢,我去了。 裴原往外走去,就在他快走出雪域时,零拉住了他。 裴原回过头,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零一时没有言语,只是这样看着他,两人对视良久,久到他们都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 风雪不停地落在他们身上,吹进发丝间。这时,零忽然走近了一步,原本就近距离的两人愈发接近,几乎要贴上彼此的脸。 这时候,裴原忽然想起刚才的吻,在他失神的那一阵,他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亲吻了他,然后一股暖流涌入进来,驱散了他眼前的风雪。 那本来只是一种帮助他的方式,没有一点其他的意思,这时想起来,他却觉得口干舌燥。 温热的气息落在裴原耳边,仿佛唤醒了什么东西,他觉得身体的热度又蹭蹭地上来了,这很不对劲,这种感觉就和中了落新妇一样,但那个要命的法术应该被解除了才对。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裴原很想质问这个人是不是趁机给他下了什么蛊,然而,零却侧过了头,专心望向他的头发,接着他抬起手,捉住了一枚企图钻进他发间的雪花。 像是邀功一样,零将那片雪花展示给他看。 裴原顿时清醒过来,这个人根本什么也没做,只是想要抓住一枚该死的乱飞的雪花。他身上的温度马上降了下来,然而脸却抑制不住地红了。 他强装着镇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没事找事地问: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第66章 游乐园规则 一说完,裴原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问了一个蠢问题,零的控制力只在这片雪原和游乐园外,一旦到了其他人格控制的游乐园里,即使是一对一他也很难有胜算。而且,他也不能再回到这片雪原中。 然而零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光,要是他没看错的话,那似乎是期待?不过,很快他就摇了摇头,开口说:我不能离开这片雪原。 这点裴原当然明白,这里是他最后的藏身之所,他无法要求他离开这里,和自己去游乐园冒险,更何况到了外面情况说不定更加莫测,两个头号通缉犯大摇大摆走在路上,不招人注意才怪。 他只怪自己说话不经大脑,像个白痴一样。 零没有看出他的懊恼,接着说:我也不能去到你的世界,替你赶走那个怪物。 怪物?裴原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奥丁? 零微微点头,然后搂过他,一手放到了他的屁股上,搓麻将般摸了一把。 这、这是非礼? 第一次遇到这种骚扰的裴原是懵逼的。 然而零只是轻轻揉了揉他的伤口,接着叹息般地说:我的能力不够,没能杀死他。 这回裴原很快就明白过来,零摸的是奥丁给他的那一皮带,这道伤口已经被裴原遗忘了,若不是这一提醒,他都想不起来。 零满怀歉意地抚摸着这道伤痕,然后说:总有一天,我会撕了他。 裴原: 裴原觉得现在这个情景有些瘆人,眼前的这个人格古怪得厉害,还有点精神分裂的前兆,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游乐园里的人格就是精神分裂出来的,没毛病。 你先放开我 裴原挣脱了他,试图把话题往正常方向引。 这么说,袭击奥丁的那只变色龙也是你弄出来的? 零的脸色不太确定。 是我,也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他的神色中有对自己存在的怀疑,他后退了一步,和时亦尘一模一样的脸流露出丝丝彷徨。 这里和现实的交界之地,是所有人格融合的地方,或许是我驱动了他做出这个决定,但做出决定的人还是他自己。我并不存在。 他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 他不存在,他希望自己存在,希望遇到他的人是他,但他并不在那儿。 他望向了苍茫的天空,那上方的灰白色成片落下,压在他的肩上,他瞬间感觉到了寒冷,这是从未有过的寒冷,冷得像死亡的温度。 他的脸上闪过一种接近大悟大彻的失望,那双漆黑的眼忽然瞪向裴原:你本应该杀了我。 说完,他奔向了茫茫白雪之中。 等等! 裴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正要追出去,却见通向公园的景色又模糊了一些,这条路说不定马上会关上,他迟疑着停下来,这时零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裴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到他有回来的迹象,他不知道零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刚才的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那个失魂落魄又像是接受了自己命运的眼神始终在他眼前萦绕不去。 相间远曾警告过他,不能在游乐园里向那些人格提及现实中的事情,那是作弊,也是在否定人格本身,他们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然而零却一直在忍受自我被否定。 一开始,他表现得冷漠,似乎谁的生死都与他无关。 现在他却惊惶离开,到底是哪里变了呢? 裴原收回目光,他没法在这里等他,而且如果他要藏起来,他也找不到他。 于是,他转身走向了公园。 双脚踏出雪原的边界,踩在公园铺好的地砖上,接着另一只脚也跟着出来,裴原站在了公园中,身上的落雪蒸发无踪。 他望了望四周,他看到公园的树上贴了他的通缉令,看来那些人格还是没有打算放过他。不过,这会儿公园没有人,趁着没人注意,他拉高了衣领,低调地朝小径尽头的人走去。 刑土坐在长椅的一端,身上盖着一张大报纸,仰面朝天,正在呼呼大睡。至少外表是这样。 裴原放轻了脚步,尽量不引起他的注意,或者把这位长期遭受失眠困扰的审判官从睡眠中惊醒。 刑土一头乱发歪在椅子上,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为了目标。 之前在那间会议室里,裴原只顾着脱身,没有仔细看他的长相,现在他才发现刑土的样貌看起来十分年轻,尽管一张脸被凌乱纠缠的白发遮住大半,但没有遮住的部分可以看出他不过十七八岁,安静睡觉的样子就像一个普通的学生。 稍微破坏了这种印象的是那些黑眼圈,一团浮肿的淤青凄惨地挂在眼下,似乎好些日子没有安生睡过觉。直到现在,让人不睡觉还是一种刑罚,长期缺乏失眠的人会暴躁易怒,大脑无法思考,甚至有可能发疯。 为何这个人会遭受这种痛苦? 裴原思忖着走到了他身边,这时,他看到刑土身边放着一本书,翻开在某一页,还夹着一张金黄色的枫叶书签。 裴原好奇地坐下来,往书上一看,这才发现这本书原来是诗集。他记得刑土的资料上并没有说他喜欢诗歌,不过,也许是其他潜入者遗漏了这个爱好。 这一页写着的是一首现代诗,他认真地看了起来。 其一 春日的樱桃园没有结出果实, 初夏的苹果花拒绝为黄鹂绽放。 工蜂失去讯号,迟迟未归, 就连丰收日的审判也就此缺席。 黎明时,有个影子候在长夜尽头, 邀请你说出一个秘密。 他的手中只有两张牌, 一张恋人,一张恶魔。 其二 白桦树悬挂的十字架上, 微笑的稻草人捧住了小鸟的心脏。 不要睁开眼 裴原才看到看到第二部分,忽然一只手盖住了剩余的文字,裴原惊得抬起头,对上了刑土布满血丝的眼。 该死的贱民,你打断了我的睡眠!你以为你做贼似的放轻了脚步,我就听不到声音?我早就发现了!很多蠢货想在梦中杀掉我,现在他们的坟头草都有三丈高! 头皮蓦然一疼,裴原的头发被他狠狠揪住,几乎要扯断。 刑土的起床气一向很大,而且总想要为自己的失眠找一个替罪鬼,现在裴原成为了本次的幸运用户。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65) 他顿时打起精神,装出十分的不悦,顶着两个凶狠的黑眼圈冲裴原发火:那些人都是蠢货,你也蠢 仿佛吞了一根鱼刺,声音消失在了他的喉咙里。 你、你是那个人 刑土松开了手,惊诧地看着他。 他揉了揉本就满是血丝的眼,越发清晰地看到了眼前的人,脸上青白交加,这让他原本就不健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裴原心里暗叫不妙,他的通缉令贴满了整个城市,知道刑土肯定是认出了他就是通缉令上的目标,还是那个被他判定是恶魔的通缉犯。 不是你想的那样。裴原连忙说,我只是和那个人长得很像而已,我和他根本不一样。 他记得通缉令上的照片是一张素描图,很有艺术感,但艺术的东西都有美化和自我的成分,抓住这点死不承认或许能糊弄一下? 裴原正想着,这时,一张通缉令被风刮到了他们脚下。 他随意一瞥,只见这次的通缉令换成了普通照片,不再是之前的素描,因此,这照片里的人看起来就和裴原如出一辙。 裴原马上和死耗子一样没了声音。 然而,刑土却只是用发红的眼睛瞪着他。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们都在找你。刑土压低了声音,他紧紧攥着身上的报纸,无意识地揉成一团。 尤其是炎火,他非常生气,还和勾木那只狐狸打了一架,当然,我是希望他们内斗至死啦,最好两个都死了,我很乐意为他们收尸。 只要想想那个场景,刑土就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满脸愉快的笑意,只有在这种时候,他的神色才不那么阴沉。 但很快他的脸色又沉下来:不过,那是好几天之前的事了,他们现在都活得好好的。炎火发誓要剥下你的皮,再把你扔进那个死人缸里,那里面都是盐水,你会活活痛死。 你你会向他们告发我?裴原问。 刑土摇了摇那头白毛:我不想让你落入他们手中,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的 他吞吞吐吐,暴躁的脸色竟然扭捏起来。 裴原一时搞不懂这个人的心思,他比他想的要复杂得多。 所以你不会告发我?裴原再次确认。 这下刑土倒是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裴原多少松了口气,看来零的提议是正确的,这个人格要比他想的要好接近得多。 不过,刑土的下一句马上让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能不能把肩膀借给我?刑土问。 肩膀?借? 裴原一阵犹豫,按照常理来说,他是会很快就答应的。 但他有印水的前车之鉴,清楚不能用常理来推测游乐园的人格,万一这个借,是直接把他的肩膀给卸下来呢? 第67章 游乐园规则 刑土见他没有反应,马上又说: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忽然觉得很困,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但是看到你之后,我就很困 说着,他还打了一个呵欠,满是血丝的眼也迷蒙了起来,他顶着一头蓬松的白毛,慵懒得像一只收起了爪子的猫,看不出任何危险。 他这个样子看来只是单纯地借一下肩膀而已,并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念头。 裴原于是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肩膀一沉,刑土一头栽倒在他的肩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刑土似乎非常困倦,很快就打起了呼噜,而且一时半会没有醒来的迹象。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天边的日光越来越暗,太阳转为夕阳,裴原这才察觉到问题,要是刑土一直醒不来,他难道要一直坐在这里?被他当成枕头靠一个晚上? 就算真的能在这里坐一晚上,这个地方安全吗? 裴原越想越觉得不靠谱,他推了推刑土,喊了他的名字,然而刑土和睡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裴原坐如针毡,靠在他身上的刑土却浑然不觉,打着呼睡得正香。裴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甚至用手戳了戳他的脸,他也还是没有醒来。 裴原有些受不住了,他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小时,身体僵成了石块,而且他的胃里什么也没有,唱起了空城计。他的午餐还没有吃,现在这时候也差不多了。 干脆把他搬开,然后先回去一趟,吃完饭再过来。 裴原心里这么决定了,他小心翼翼地托起刑土的脑袋,将重心转移到手臂上,接着身体从椅子上移开。 酸痛的肩膀总算是得到了解脱,裴原托着刑土,慢慢将他放倒在了长椅上。 睡梦中的刑土孩子气地皱了一下眉,哼唧了一声,接着又继续睡了。 裴原松了口气,他总算是从这尊睡神手中逃出来了,是时候回去吃饭了,等这边过了今晚再来吧。 裴原打定主意,正准备找个无人的地方使用安全词离开,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轻笑。 你错过了杀死他的最好机会。 一个身影从旁边的榕树后走出来,绿色的头发,以及标志性的笑容,是情报贩子勾木,也是偷偷给他武器的人。 裴原的警戒下降了不少,他看到勾木从榕树后走出来,手里也没有拿任何武器,暂且打消了逃跑的想法。 小猫,又见面了。 勾木笑容满脸地和他打招呼,好像他们是什么久别重逢的友人。 裴原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让他稍微觉得安心的是,他们两人之间隔着一张长椅,还有沉睡不醒的刑土,这样即使是勾木想要做什么,他也有时间逃走。 你说我错过了机会?裴原望了望长椅上的刑土,去杀死他? 哈,你还不知道啊,刑土一直无法入睡的原因,是因为他一旦睡过去,就完全丧失了防御力,这时候任何攻击都会致他于死地。简而言之,他一睡觉,就会死。勾木笑嘻嘻地说,不过现在还不晚哦,虽然他已经在脱离睡梦,但下手快一点的话,还是能赶上的,你要试试吗? 勾木拿出了他的刀,打开来,刀柄的一头递向裴原。 不用,我不需要用这种方法来杀死他。而且这种单纯的杀戮也不见得能达到目的,死亡代码才是最稳妥的方式。 你似乎很害怕我。勾木说道。 当然,裴原没有忘记这里的人格都是危险的黑暗人格,该提防的还是要提防。 不过,你完全找错了对象,你该怕的人并不是我。 勾木收回了刀,意有所指地望向裴原身后。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接近,裴原瞬间察觉到,却来不及反应,接着就被勒住了喉咙。 裴原撞到了一个具有侵略气息的怀抱里,强有力的手臂从后绕过来,卡住他的脖颈,将他提起来,他的双脚甚至离开了地面,氧气瞬间就被截断,很快便出现缺氧性头晕。 他叫不出声,只能用手脚踢打着对方,然而这些微弱的反抗只是让他看起来像没有长出爪牙的幼猫,根本毫无威胁。 眩晕中,尖锐的牙齿咬住了他的耳朵,随即他听到了那个恶魔般的声音。 抓住你了,小猫咪。 炎火! 裴原更用力地挣扎起来,然而这不过是徒劳,恶魔咬着他,舔食他的鲜血,他只看到刑土一动不动地躺在椅子上,而勾木站在他的面前,笑得像一只狐狸。 不要用这种可怜的眼光看着我,我也想让你成为我的私人收藏,但你身后那位无礼的绅士警告我,如果我再包藏你,他就要把我最重要的东西毁掉。勾木无辜地摊开手,所以发现你在这里时,我只好通知了他。 裴原隐约听到他说了这些话,但很快他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大脑耗尽了氧分,终于让他昏了过去。 炎火顺手将他打横抱起,警告地看了一眼勾木,随即抱着裴原消失在了公园中。 勾木耸耸肩,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夜色说道:真是危险,那头狂躁的狮子只针对我呢,难道是因为我的举动太明显了? 他若有所思,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 刑土,你觉得我分析得对吗? 勾木不怀好意地看向长椅上的刑土,他仍然闭着眼躺在上面,一副睡得香甜的样子。 然而,这只不过是假象。 好了,小鬼,你不用在我面前装睡,我知道你醒了,炎火来的时候你就本能地醒了过来,只是你不敢睁开眼,这是为什么呢?是什么让审判官如此担心? 勾木一脸探究的神情,接着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因为你在害怕,你是个胆小鬼,不敢去追求,也不敢反抗那些比你强大的怪物。我可是知道你的秘密哦,你把那张恋人替换成了恶魔。 哗啦 像是纸张切开了空气,一叠塔罗牌刹那铺开,形成一把柔韧的武器,切向勾木的太阳穴,这一切下去,至少要把他的脑袋掀去一块。 勾木早有准备似的往后一跳,同时手中的折刀弹开,挡住了堪堪要切到脸上的塔罗牌。 好险好险,差点头盖骨就被切走了。 勾木故意抱怨着,嘴边却是嬉皮笑脸。 刑土睁开了眼,那些塔罗牌正是从他的手中飞出,它们并不只是用用来占卜,也是杀人的凶器。 僵持间,他飞快地从长椅上站起来,狠狠瞪着勾木:你说谁在害怕? 勾木故意望了望四周:我没看见这里还有其他人,所以到底是谁在害怕? 你这只臭狐狸 刑土额上青筋暴起,他狠狠一扬手,塔罗牌形成的长阵瞬间改变了阵型,一些牌翻飞而起,从勾木的刀上绕了过去,接着再次形成长阵,刺向勾木的脖子。 勾木将刀转了一圈,同时往旁边一闪。 刑土冷笑了一声,只见塔罗牌的长阵猛然延伸,竟多出了一米不止。 这并非魔术,只是在刚才的塔罗牌改变阵型时,刑土暗中将其他塔罗牌加了进去,藏在每张塔罗牌下,表面上它的攻击范围没有改变,实则增加了一倍。 塔罗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过去,勾木猝不及防,被加长的塔罗牌捆了个严严实实。 这些牌除了在牌桌上耍耍帅之外,还是有些用嘛。勾木虽然被困,脸上却仍是挂着不以为意的笑。 哼,臭狐狸,你的死期到了。 这可不一定哦。 勾木抬起手腕,只见他的手中夹着一张塔罗牌。 他翻过来,牌面对向了刑土。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66) 这下刑土知道他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来,那张牌是战车,意味着胜利。 这是我刚才从你的牌中抽取的。勾木有恃无恐地说,你的牌已经预示了我的结局,我会是胜利者,向我挑战可是失策哦。 刑土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这个混蛋,你是故意被我抓住的! 这你就误解我了,其实你刚才那招还挺出乎我的预料,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这种脑容量只有十分之一的低级动物也能想出这种暗招。我想大概是恋爱的缘故,在你身上产生了物极必反的效应,终于把你从一个傻子变回了正常人。 你、你给我去死! 捆在勾木身上的塔罗牌猛然松开,接着又瞬间收紧,似乎是要将他拦腰截断。 勾木从从容容地举起了手中那张塔罗牌,碰向袭来的牌,就在战车和其他塔罗牌接触的瞬间,战车忽然发出金光,袭来的牌瞬间被无效化,长阵解体,塔罗牌如死鸟一样纷纷坠落。 真是遗憾,你的塔罗牌可从来不会挑战强者。 勾木微笑着松开了手中的牌,这是塔罗牌的规则,塔罗牌只会攻击失败者,在战斗开始之前,胜负便已分。 勾木很清楚这一点,也很清楚刑土会怎么选择。 那张代表胜利的战车落到了地上,勾木一脚踩过,扬长而去。 他是胜利者,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如此。 失败者留在了原地,怒气冲冲地踹在长椅上。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如此,他的塔罗牌宣布了他的失败,宣布他是他们之间最弱的一个,因为害怕他们会伤害自己,他甚至不敢入眠。 如果无法取胜,便没有理由开战。 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 刑土的脑中盘旋着这些话,颓然地坐到长椅上,他的手碰到了旁边的书,他拿起来,借着最后一丝余晖看到了上面的诗行。 其二 白桦树悬挂的十字架上, 微笑的稻草人捧住了小鸟的心脏。 不要睁开眼, 那个声音不停地告诉你, 没有人在这里。 清晨的坟地只有死者行过的声音, 那并不是你所爱之人的哭泣。 那并不是你所爱之人的哭泣。 那并不是你所爱之人的哭泣。 他盯着这行字,忽然一把扯下这页纸,撕了个粉碎。 第68章 游乐园规则 即使是在梦中,裴原还是能感觉得到那些低语声就在耳边,这次他知道了发出声音的人是谁。 那些潜入者的亡魂被囚禁在水箱中,不停地呢喃着,倾诉着,偶尔有尖锐的声音划起,像是吹响了一把哨子。 这只是尸体的残像。他告诉自己,这些人还活着,只不过不是在这里。 然而他还是拼命逃出了梦中的这个地狱。 裴原很快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微微有些刺眼的灯光落入了眼底,这次他的眼睛没有蒙上黑布,但四肢仍然被死死固定住了。 他躺在一张手术床上,捆住他的皮带很紧,他用力挣了挣,发现根本无法挣脱。 稍微让他安心的是,这次他身上的衣服都还健在。 不过,这也阻止不了他从这里逃走的想法,他这次的目标是刑土,可不想落到其他人手里受罪。 裴原正要说出他的安全词,这时,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醒了吗? 裴原头皮一炸,这个略带笑意的声音是勾木,这家伙虽然帮了他一次,但这次却让他被炎火带走。 你在生我的气?勾木微笑着走过来,当然,你应该生气,是我通知了炎火,而且我也知道你落到他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所以这个人完全是故意的? 裴原忍住质问的冲动,他并没有期待他会真的帮助他,只要这个人离开房间,他就能使用安全词,完全不需要他的帮助。 他调整了呼吸,然后说:你能不能离开 说到一半,裴原的声音仿佛被截断了卡在嘴里,他的余光瞥到几米开外还有一张手术床,一个女人躺在上面,她有着健康小麦色肌肤和金棕色的秀发,她的身上不着一物,除了那些东西。 手术刀、钳子、牛排刀、锯齿各种奇怪的凶器密密麻麻地插在她的胸腹,像是有人突发兴致,随手拿起武器在她身上练习杀人手法。她的头歪在一边,一滴眼泪还挂在她惊恐的眼角边。 这是炎火的最新杰作。勾木随口介绍,你逃走之后他把气都发泄在了这个女人身上,别看他用了不少武器,其实这些伤口都不是致命伤,他完美地避开了主动脉和重要器官,她一直在痛苦中尖叫了几天,才如啼干血的杜鹃鸟一样死去。 畜、畜生!你们都不得好死! 裴原颤抖着嘴唇,拳头握得死紧,他满腔恨意,只想着挣脱束缚,然后砸烂眼前这个人那张漫不经心的脸。 勾木反而微微一笑:不过,他的最新杰作很快就是你了。 滚!我会杀了你们!一个不留! 我倒是无所谓啦,你杀了他们正好,说不定我还能提供一点帮助。勾木说,我早就看炎火那家伙不爽了,他还威胁要夺走我最重要的东西,我最重要的东西,当然就是我自己啦。你懂了吧,他想要杀了我,所以我先动手的话,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裴原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这只狐狸在暗示他们能够合作。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用这么警惕啦,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炎火那家伙太过分了,他只是一个杀人狂而已,让你死在他手里太可惜了。勾木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现在他去了会议室,据说执日传来了什么东西,要所有人都到场,这是你离开这里的唯一机会,而我会帮助你。 裴原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只要他走出这个房间,他自然能够离开。 然而,勾木却以为自己是救世主,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他:据我所知,执日已经彻底认为你就是八号的同伙,他之前下达的命令是必杀令,一见到你就得用血祭彻底除掉你。 什么是血祭? 哦,就是这个。 勾木发动了血祭,一瞬间,他的眼眸变得如血般通红。 裴原不寒而栗,这就是零说的红眼,一旦使用这个力量,他在这里受到的伤害就会带到现实中,他可能会在现实中死去。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勾木的双眼慢慢变回了原本的碧绿色,他微笑着说,我更加钟情于臣服,暴力对我来说只是特殊手段而已。 裴原记得他说过的话,这个人格喜欢让猎物心甘情愿地服从他。 简直做梦。 不过执日那家伙说的还不止如此,他给我们每个人都写了什么东西,据说是预言诗,不过,也可以说是悼词。勾木微笑着,因为我们都会因你而死,全部都是。 裴原一愣,随即也笑起来:这个消息听起来真是让人高兴。 勾木笑得更甚:我也觉得,所以我也在想,要不要先动手为强?就像这样。 刀光一闪,冰冷的刀刃抵在了裴原的颈动脉上。 你在做什么? 门口传来炎火的声音,他来了。 我警告你,他是我的,你敢动他,我绝对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炎火的话音刚落,裴原瞬间后悔起来,他应该早点摆脱这个反复无常的情报员,然后从这里逃出去。 勾木笑嘻嘻地移开了刀子:我只是开个玩笑啦,更何况比起杀了他,我更想再次看到你的那个表情,当你发现他又一次从你手里溜走后那种不可置信又愤怒的表情,可真是有趣极了。 勾木,你是不是现在就想死? 炎火直呼他的名字,说明是动真格了。 勾木也不再往狮子头上拔毛,乖乖收起了刀:怎么敢呢?毕竟我最重要的东西还在你手里。 那就滚出去! 好好好,我这就滚。 勾木走了出去,很快就没了声音。 这个剧情异常得熟悉,裴原马上就想起来,上次他遇到这个剧情时,很快就遭到了一顿毒打,现在又要再来一次? 裴原小心地瞥了一眼走过来的炎火,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的手里没有拿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之前那条头发织成的鞭子,虽然不会制造破口,却伤筋断骨。 裴原只庆幸那时候还没有血祭这玩意,不然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液体舱中爬起来。 炎火手中只有一张纸,似乎是羊皮纸,上面洋洋洒洒地写满了墨字。 他紧攥着那张纸,阴沉沉地走到裴原身边,用解剖尸体似的眼神审视着他,就只是看着他,就好像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用目光拆开他的皮与骨,切开血与肉,试图在那些鲜血与眼泪中找出真实的他。 他一直是这么做的。 有一会儿,谁也没有开口。 裴原不知道这个人想要做什么,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想做什么他都阻止不了,他只能接受这个人的凌虐,同时不放过任何一点反抗的机会。 执日那家伙太看重了你。炎火忽然说,他认为你会杀了我们所有人,所有人。 炎火阴沉地重复了所有人,僵硬的声音如同从破风机里发出来,不由得让人头皮发麻。 裴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应该感谢那位从未见面的守护者这么信任他吗?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他竟然如此肯定。 他让我立即杀了你。说完,炎火又补充,彻底地。 裴原瞬间僵住了身体,因为炎火的双眼逐渐变红了。 彻底地,原来是这个意思。 等等!这不是真的! 裴原焦灼地想着怎么让他打消这个想法,如果在这里死去,他或许真的回不来了。 我没有要杀你! 至少这次不是。 裴原强装镇定地看着他:你不在我的目标之内,我想要杀死的是刑土,所以我才找到了他,我知道他在公园里,他喜欢在那里睡觉,不是吗? 裴原故意反问,引开炎火的注意力。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67) 果然,炎火沉默了下来,似乎在衡量这番话可信度。 裴原又将目光放到了炎火手中的羊皮纸上:这是什么? 告诉你也没关系,这上面写的是我的结局。炎火回答,执日警告我们,改变结局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错过,这座城就会覆灭,我们将四分五裂。 裴原心一动,这个说法和零说的一致,如果他动摇了他们的根基,金字塔就会崩溃。 完全的。 第69章 游乐园规则 现在还不是乱想的时候。 裴原稳住心神,故意扯开笑说:你知道这不是真的,那些预言和通缉令都是骗人的,我没有能力伤害你们。 裴原说得十分诚恳,而且他在一定程度上的确是这么相信的。 炎火微微一笑:我也这么想。 他低头看了一眼纸上的预言诗,随即就把它揉成一团,扔到了角落里。 他弯下腰,解开了裴原双脚的束缚。接着,他又去解裴原双手的束缚。 裴原连忙从手术台上坐起来,炎火按住他的手腕,低头凝视着他:吻我。 他冷冷地发出这两个字的音节,裴原几乎以为他听错了,几米开外,那具插满凶器的尸体不甘心地望着他们,在他的身后,那个巨大水箱中的亡灵也在幽幽望过来。 裴原只能一动不动,炎火不悦地重复了一遍:裴原,吻我。 为什么?你这个该死的杀人狂,为什么我非要吻你?你根本不配,你应该下地狱! 各种疯狂的念头盘旋在裴原脑中,他的双手还是被束缚在床的两边,炎火按着他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似乎是在暗示他不肯服从,就会捏碎它们一样。 最关键的是,炎火眼中的血色并没有完全褪去。 裴原迟疑地凑过去,倾身上前,将自己献祭出去。 这只是权宜之计,他会满足这个疯子,然后再杀了他。 他催眠着自己,闭着眼吻了上去。 像是被蝎子蛰了一口,他的双唇碰到了对方,炎火立即咬住了他,侵略性的气息充斥了他的口腔。 他在亲吻一个杀人狂。 这个认知让裴原的胃里一阵翻滚,他急欲想摆脱对方,然而他感觉到手上的束缚正在被解开。 只要再忍耐一会儿,他就能摆脱这个人。 炎火一边加深了这个吻,一边解开了裴原的双手。 裴原的双手获得了自由,他连忙后仰,同时推开炎火。 然而炎火的动作比他快上一步,他双臂一捞,用胳膊将裴原锁紧,接着将他从手术台上抱起,一边吻着他,一边抱着他走向了前方的水箱。 裴原这才感到不妙,他拼命挣扎着试图逃走,然而这番折腾的成果只是让他的嘴唇离开了对方,随即他就被按向了水箱,背脊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后面就是幽暗的水底坟场。 水中的亡魂似乎听到了召唤,缓缓朝裴原的方向聚集,隔着薄薄的玻璃围在他的身边,用死寂空洞的眼注视着他。 裴原无意中瞥见了一个女人的脑袋从他身边的水底钻出来,漆黑的双目幽怨地望着他,似乎在责怪他没有和她们一样下来。 这些人都是之前的潜入者。 裴原血色尽褪,头皮阵阵发麻。 放、放手 他模糊地喊着什么,炎火完全没有在意,他将裴原困在手臂间,随即又吻了上去。 这次,裴原毫不犹豫地咬了他一口。 炎火吃痛,放开了他。 裴原连忙往门的方向跑去,然而他马上就后悔起来,上次的门是锁住的,所以他才只好从窗户逃走,结果他忘了这回事,又往门口冲。 但是,没办法了,只能赌一把。 他冲到门口,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拧。 门发出了咔哒的清脆响声。 没有锁! 裴原打开了一条缝,门开了! 处刑人就在外面。 炎火的声音漫不经心地传过来。 如果你逃出去,他马上就会杀死你,毫无慈悲,完全不留情。 裴原僵在了门口,他从门缝中看到了那个身影,印水依靠在墙上,冷淡地望着门口,望着他。 他的血瞳中没有一丝波动,是望着将死之人的眼神。 炎火走过来,关上了门。 象征着希望的门缝缓缓合上,印水的身影从他眼前消失,他们隔绝在两个世界。 裴原僵硬地转过身,炎火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如同冬日焚烧着炭火。 你是我的了。炎火的一只手里握着手术刀,风月那个假惺惺的家伙总是建议我给猎物一个痛快,他把那种行为称之为仁慈,哼,不过是伪君子。我永远不会这么对你们,我会给予你们极致的痛苦,再让你们尝到最棒的快乐。 疯子! 裴原瞪着他,这个人的脑子已经坏掉了。 但是他们都没有撑过去,他们只是哭喊着,说着一个又一个谎言,然后就在我面前咽气。 这是当然,因为你杀了他们! 裴原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动一下。那把手术刀就停留在他的脖颈上,他只是微微咽下一口唾沫,锋利的刀锋就划开了一点点口子。 他能感觉自己在流血,现实中的他在流血,些微的血丝从他的脖颈上流出,渗入了蓝水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的心跳和血压都在迅速飙升,然而这里的时间对于现实来说太快了,现实因而变得极为漫长,一秒被拖延成了二十四秒。这样缓慢的时间之下,系统脱离程序无法捕捉到他的异常,因此他的所有指标仍然正常。 当然,在这漫长的一秒钟,也没有人发现他脖颈上的伤口。 看到血之后,炎火眼中的火焰燃烧地更旺,那双眼和吸血鬼一样红。 裴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刚才炎火说过他不会轻易让他断气,这说明他应该不会马上杀了他,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至少在现在看来是好事。 裴原需要时间,他要逃到一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然后马上用安全词离开。 他再也无法忍受了。 冰冷的手术刀沿着他的脖颈往下走,在他的胸口划了一道十字线,这是解剖线,这个疯子要把他活生生切开。 裴原想起了刑土的话,这个人要将他活着剥皮,然后扔进那个令人作呕的水箱里,让他活活痛死。 对这个杀人狂来说,这是很有可能的事。 裴原极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他直视着炎火的双眼:你要杀就杀,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他在赌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会下手。 然而炎火移开了刀子,转而指向了手术台:回到上面去。 回到上面去? 他刚才把他从上面解开,然后又让他回去? 做梦! 裴原望了一眼手术台,迈出了一步。 他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墙边放着一个玻璃陈列柜,里面放着各种骨制品,比如猴子的头骨,象牙,羊角而且还有一把骨刀。 裴原一眼认出了它,他曾经的目标里也有喜欢收藏骨头的变态,其中就有一把骨刀,他喜欢用它来杀人,于是裴原最后用它切断了他的气管。 他现在也打算这么做。 裴原假意踉跄了一步,看似往手术台走去,却转而跑向那个陈列柜,曲起手肘打碎了玻璃,拿出了那把骨刀。 不要过来! 裴原将那把骨刀抵在身前,纤细轻薄的骨刀比手术刀还要小一点,它不适合防御,但划伤对方没什么问题。 炎火视若无睹,慢慢走了过来。 裴原后退了一步,撞到了陈列柜。 这时,他忽然有了一个古怪的想法,安全词只是不能在这些人格面前使用,那只要他藏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比如这个柜子后面,不就能用了吗? 你在想什么? 炎火蓦然到了他身后,温热的呼吸吹在他的耳间。裴原连忙往后挥出一刀,攻击的同时拉开距离。 非常不走运的是,他后退的时候踩到了一片玻璃,房间的地毯只铺到一米开外就没有前进了,他一踩到玻璃,鞋底立即打滑,整个人往后倒去。 他慌忙去扶柜子,然而他伸长了手也够不着。 眼看他就要摔下去,炎火往前一步,伸手捞住了他。 这正是反击的机会。 裴原看着炎火过来,立即抬起手,骨刀划向了炎火的脖子。 然而,刀子却在快要割开那处动脉时硬生生停下。 裴原僵在了炎火怀里,那把手术刀同样落在他的脖子上。 两人的刀都停在彼此的脖颈上,姿态亲密无间,却针锋相对。他们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谁都没有动。 一滴血从骨刀上滴落,这是炎火的鲜血,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这个人的血也和正常人一样,只是正常的红血,同样有着人类的温度。 礼尚往来,裴原的血也从手术刀上流了下来,这滴血同样在现实中流淌开来,渗入了水中。 几秒后,炎火率先收手,他放开了裴原。 裴原再次往地上摔去,这时他仍然没忘记要攻击炎火,然而炎火已经往后退去,他的骨刀没有给他造成伤害,反而是他狠狠摔到了地上。 你总是知道怎么激怒我。炎火说道,你们都是如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原挣扎着从玻璃碎片里爬起来,他寻思着要怎么躲到这个杀人狂看不到的地方,柜子还需要搬动,上次的那张床也不见了,不然还能躲一躲,那就只剩下了窗帘。 裴原刚看到窗帘,脚上顿时传来钻心的痛。 休想。炎火用力踩着他的脚踝,我可不会让你再跳第三次,更别说让那个叛徒带走你! 炎火恶狠狠地说着,他加重了脚上的力气,似乎要将裴原的小腿踩断。 裴原疼出了冷汗,他这下知道糟糕了,炎火以为他看向窗户是想要和之前一样跳窗,所以不让他过去。 第70章 游乐园规则 我没有想要跳下去。 裴原连忙解释,虽然他确实是要逃走,但是他这次可真不是要跳窗。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68) 无所谓了,不管你要做什么,你都做不到了。 炎火放开了他的腿,裴原马上试图爬走,然而脸上忽然一阵锐利的痛,那把手术刀从他脸边划过,钉在地板上,刀柄仍在震颤。 他立即被镇住,不敢再动。 转过来,看着我。炎火命令道。 裴原迫不得已,只能转过身,躺在地上看着炎火,他的双眼还是那么红,仿佛要滴出鲜血。 炎火坐到了他的大腿上,锁死了他下盘的动作。裴原只能紧握住那把骨刀,盘算着任何反击的可能。 把它给我。炎火朝他伸出了手,我很喜欢这把骨刀,它比手术刀更加适合切割。 这下裴原知道这个人为何要扔掉他的武器了,他原来是想用他手中的骨刀来伤害他。而且,炎火明明能够到那把刀,他伸出手,只是想要受害者主动将刀递给他,好像这一切都是对方自愿的一样。 裴原固执地握着那把骨刀,他才不会让这个人得逞。 见状,炎火只能亲自去拿刀。 他按住了裴原的手,接着从裴原手中拿出了骨刀。 这正是裴原所希望的,趁着炎火的注意力都被引开,他的两只手都为了拿那把骨刀没空着,裴原的左手立即握住了身边的一块玻璃,举起来狠狠扎向炎火的侧颈。 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人,从这里逃出去! 裴原用力刺下玻璃,然而,他的手却被用力握住了。 你就想用这玩意杀了我?炎火瞥了一眼近在眼前的玻璃碎片,我真的要怀疑执日的预言是不是真的正确了。 你 裴原的手被炎火握着,强行改变了方向,缓缓向裴原自己刺下。 放开我 裴原拼命和对方抗衡,或者松开那片玻璃,然而炎火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迫使他紧握着那片碎玻璃,他的手很快就被玻璃切开,血顺着玻璃的边缘不停滴落。 炎火握着他的手,还有那片玻璃,一点点按向裴原的腹部。 啊 意识到自己的败势,裴原一狠心,干脆卸下了手上的力道,任由那片玻璃扎入了自己的腹部。 他如濒死的鱼,张开嘴惨叫起来。 血从伤口处疯狂涌出,从他体内流走。 不要害怕,这只是快乐的一部分,你很快会感觉到 炎火温柔地注视着他,同时握着裴原满是鲜血的手一拧,裴原再次惨叫起来,那片玻璃在他手中碎裂,并刺入得更深了。 但是,他的另一只手又抓住了那把骨刀,他举起来,疯狂地划向炎火。 你很快会感觉到我给予你的全部 炎火轻松地捏住了他的手腕,骨刀从他的手中的滑下来,落入炎火的手中。 裴原躺在地上,缩起了瞳孔。 血液在叫嚣着流失,不仅是在这里,还有在现实中。他的血液仿佛厌弃了他的身体,不愿意再呆在他的血管里,它们不停地涌出来,和液体舱的蓝水混在一起,很快将那里的水染成了红色。 炎火握住骨刀,他的双眼红如火焰,他说着他无法听懂的话,展露了一个只有情人之间才会有的笑。 裴原瞬间意识到,他正在死去。 很快。 不 他一瞬间想起了许多人的面孔,他的父母,他的妹妹,所有被他夺去生命的人他回想起了他的一生,他没有完成任何事,他过得浑浑噩噩,只有不停地杀人、杀人他在世界都一片寂静时,他登上一级级楼梯,去那些办公室取人性命。 他没有拯救任何人,他的妹妹,死去的父母,所有重要的人都已经不在了。那是他的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该走下那辆车,不该回到那个家里 糟了! 他在流血!他的腹部受伤了! 他的指标都在上升! 快通知相间先生! 神志逐渐远去,裴原隐约听到了那些声音,实验室的监控人员慌慌张张地交谈着,房间里警报大作,全都乱成一团。 而他躺在那个液体舱中,血不停地从他的腹部流出来,染红了幽蓝色的水。 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在死去,一分一秒地死去。 他浑身是血地躺在地板上,炎火决定了下手的位置,再次举起了那柄骨刀。 他缓缓闭上眼,不愿再挣扎了。 他早就知道,他的一生是徒劳无功的一生,漫无目的又随波逐流,他所做的就是杀人杀人杀人,不停地掠夺性命,却从未带来有价值的东西,他这一生毫无意义,所以他才会在这里被人杀死。 但是,他的妹妹会活过来,接替他在人间的席位。 这就是他唯一的意义。 让他做一件好事吧。 他放弃抵抗,视野失去焦距,瞳孔逐渐凝滞。 就在那时,他又看到了那个抱着小熊的女孩。她站在旁边的地板上,站在他的身边,悲伤地看着他,那双眼中写满了哀求。 哥哥,不要 不要什么?小艾,我听不清。 对不起,小艾。 我听不清啊 他闭上眼,沉入了黑暗中。 那片黑暗轻松地接纳了他。 就是这时,他听到了那个声音。 裴原,不要睡。 裴原,睁开眼。 裴原,看着我。 有人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有时近在耳边,有时又似乎在遥远他方。 一片片冰凉的东西落到了他的脸上,像无数的吻,那些雪花触到他后,又化为了水迹,从他脸上滑下。 裴原,那不是你的错。 那个声音继续对他说。 裴原眼中涌出了泪水。他怎么会没有错?是他走下了那辆车,是他导致了他们的死 你没有错。 那个声音更加坚定。 裴原,到我身边来。 我就在这里。 无形的手握住了他。 我会告诉你答案。 那个声音说着。 只要你说出那个名字。 一个名字滑到了他的嘴边,他轻轻吐出那三个字。 洛塔丽 不,这不是他要说的话。 他想要问的是:你是谁?为什么你会在我脑中? 为什么明明这么熟悉,我却无法想起来? 我和他一样,一样爱着 那个声音说着,随即消失了。 一切归为了平静,留给他的只有那份膨胀的空虚,仿佛他的身体缺了一块,从很久之前,就缺了一块。 他试图挽留对方,然而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拉出了黑暗。 同时间,裴原从水中睁开了眼,蓝水瞬间褪色,只有他的血还淌在里面。 天啊,他醒来了! 不、不太对劲 几乎是同时间,更强烈的警报声响了起来,所有人的脸色唰唰变得惨白。 裴原挣扎着爬出液体舱,对他们吼道:快跑! 话音刚落,一股猛烈的冲击波袭来,电子屏幕立即被震碎,所有人以奇怪的姿势冲向空中,撞上墙壁或者其他东西。 液体舱同样被震得粉碎,仍在水中的裴原从水中摔落,在地上滚了几圈,躺在了一地的碎片中。 * 直到那个浑身是血的技术人员跑进餐厅前,相间远还在等最后一道菜。 数分钟前。 裴原去哪了? 滴过眼药水后,相间远的视力恢复了不少,他注意到裴原并不在这里,于是问了身边的管家。 翼恭敬地回答:裴原先生去了游乐园。 相间远挑起眉反问:在午餐前? 这未免有些迫不及待了。 翼弯腰将一碟烤扇贝放在相间远面前:裴原先生有很强的责任心,现在他也表现出了充分的兴趣,这难道不是好事? 我没有说不好,但凡事过犹不及。 您在担心什么吗? 相间远确实担心一件事:裴原对亦尘删除他的记忆的事很不满。 这是当然的,普通人知道自己的记忆被篡改过,都会有所不满。翼回答。 但是你应该明白,有些记忆不能留下。相间远说。 翼端着餐盘的手一顿,他抬起头,向他的主人确认:您是说 相间远点了点头:在游乐园通关之后,裴原也必须忘记一部分记忆,不光是家族不会容许他知道太多,我也有其他考虑。 但是 没错,如果裴原知道游戏结束之后,他的记忆会被清除,必然会影响进度。相间远端起酒杯,我会隐瞒他这件事,直到那一天,我才会告诉他。 翼的脸上落下了少许阴影,对于主人的决定,他不容置喙,然而这个决定对于裴原来说,那是旁人无法体会的残酷。 主人,你 翼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一句,就在这时,餐桌上的杯碟全部振动起来,发出咔嚓的响声。 不仅是餐桌,整个房间都在摇晃,房间里的东西不安地震颤着。 不好了! 负责监控时亦尘数据的技术人员冲进餐厅,朝着他们绝望地喊道。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69) 亦尘少爷醒了! 第71章 游乐园规则 裴原从水中醒来时,水箱中的时亦尘也睁开了眼。 这是当然的,因为他当着炎火的面说出了安全词,在他的眼皮底下逃走了,而且,他依靠的是奥丁的力量。 当他逃出时亦尘的脑中时,原本温驯沉睡的时亦尘捕捉到了这一切,他看着奥丁携带着他的猎物逃走,他本能地追上去,于是,他醒了过来。 在他睁开眼时,他释放了被压抑的力量,只是一掀开眼皮,强大的冲击力便以他为中心,横扫了整个庄园。 顿时,整层的人与物都被冲击波压向反方向,所有易碎品全部粉碎,时亦尘面前的玻璃也没能幸免,一瞬间玻璃碎裂,水从四方冲出,淹过两个房间的地板,又冲向门外,来到了走廊上。 外面依然警铃大作,受到刚才那波冲击的人基本倒地不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水淹过走廊,不知从哪飞来的纸张浮在水面上,一片洪水过后的灾难之景。 裴原在这一波中受的伤最轻,大概是因为他躺在液体舱中,替他挡下了不少冲击。然而他腹部的伤口依然在流血,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些玻璃的碎片断在里面,不仅是伤口带到了现实中,刺伤他的玻璃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裴原捂着伤口,浑身湿透地从地上爬起来。房间里的技术人员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有的没了声音,有的手指还在动弹。 他没有精力再去查看他们的伤势,愧疚地望了他们一眼后,他扶着墙走了出去。 他的手同样破开了口子,手按在墙上,一按就是一道血迹。他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走廊上,踩在了水中,走廊里到处都是水,他的身上也在滴水,失血与湿冷的衣物双双带走了温度,他逐渐感到力不从心,身体时轻时重,视野逐渐模糊。 就在这时,他看到走廊的前方出现了一个身影。 时亦尘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他,或者看着某个方向。 裴原定定地看着对方,他的体力流失厉害,不得不靠着墙,双手扶住墙面才能维持站立。然而,伤口的血流得更快了,血不停地滴在水中,声音清脆入耳,他慢慢也听不见了。 他的手沾满自己的血,在墙上留下了刺眼的血手印,然后徒然地滑下。 他倒下去,原本只有水的前方却出现了一个身影,他一头栽下,倒在了对方的怀里。 时亦尘扶住了湿漉漉的裴原,他的脸色惨白,失血的嘴唇不见一丝血色,和游乐园中的倔强抿唇又出言不逊的人完全不同。 裴原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他望着时亦尘,却什么也看不到。 他的生命在飞快流失,时亦尘很清楚,毕竟这些伤是他造成的,如今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放置不管,直接松开手,他就会摔在水里,和其他人一起逐渐冰冷。 亦尘,不要这样。 走廊那边传来了相间远的声音,他站在前方,以兄长的口吻告诫他。 时亦尘冷冷扫过相间远,他的身边没有人,也就是说,那个人在后面。 相间远只是用来引开他注意的诱饵,真正的目标正在暗中注视他,从这里的地形来看,他的后方是攻击的最佳角度。他甚至不用回头也能确定,对方身上那种恶劣的气息已经围了过来。 相间远又朝他走了一步,对着他怀里的裴原伸出手:亦尘,把他交给我,他伤得很重,必须马上治疗。 裴原趴在他身上,已是双目涣散。 时亦尘低头和他对视,然而除了失去焦距的眸光,那双眼里什么也没有。他看了一会,忽然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探向裴原的伤口。 唔 手指在伤口里搅动,带出更多的血。半昏迷中的裴原无意识地闷哼着,身体微弱地挣扎起来,时亦尘单手钳住他,根本不让他逃开。 亦尘! 相间远紧张地喊了一声,但马上又闭上了嘴。 只见时亦尘从裴原的伤口里掏出了几块玻璃碎片,随手扔在地上,接着他不知道做了什么,那处伤口自然地愈合在了一起,连伤疤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经这一遭,裴原也顺理成章地昏了过去,温顺地软在他的怀里。 时亦尘始终看着他,低头的动作给人一种似乎下一秒就会吻下的想法,也是这时,身后的影子无声无息地靠近了他。 那瞬间,时亦尘警觉地转身,他松开裴原,顺手推向相间远,同时一扬手,挡下了身后的袭击。 看不见的暗影立即顿住,然而两人交锋时的气场却传了开去,就算是站在后面的相间远也被吹得衣袂纷飞。 停下! 相间远抱着昏迷的裴原,顶着狂风对时亦尘喊道。 亦尘,你该回去了,你知道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 时亦尘漠然不答,只是抬起了空着的手,五指往虚空中一压,爆裂的空气立即吹向了相间远,他被吹得一晃,几乎站立不稳,差点和裴原一起摔倒。 小杂种,你的对手可是我! 奥丁猛然从虚空中走出来,一拳打向时亦尘。 时亦尘不慌不忙地撤走了对相间远的攻击,接下这一拳的冲击。他看到奥丁脸上爬着的变色龙,微微勾起了嘴角。 像奥丁这样心高气傲认为老子就是天下无敌的自大狂,对别人的嘲讽总是更加敏锐,虽然时亦尘还是和以前一样摆着一张别人欠了他全世界的臭脸,但奥丁第一时间察觉了他的嘲笑,也第一时间做出了反馈。 该死的小杂种! 奥丁恼羞成怒,如果他的脸上没有那只可笑的变色龙,他这一吼肯定更有威慑力。 他接着又挥出一拳,时亦尘眼都没眨,随手反击了回去。 两人在力量上势均力敌,走廊的空间又太小,根本无法让他们发挥,体力上的格斗算是免了。 来这里之前,奥丁本来还在驱逐身上的变色龙,察觉游乐园的不对之后,他只能临时中断驱逐仪式,从家族那边跑过来,黑乎乎的变色龙逃过一劫,悠然自得地趴在他的脸上,甩着纤细的尾巴坐等好戏。 奥丁怒喝着加大了筹码,他们都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如果真的肆无忌惮地大打出手,这座庄园马上就会毁灭,相间远和裴原一个都逃不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对力量的控制也更加重要。 在他加码后,时亦尘也毫不留情地回击,一股只有他们才能抗衡的力量压缩在他们之间,尖啸着想要逃脱出来胡作非为。 奥丁顾忌着它爆发出来的后果,没有再继续加码。 这时,时亦尘露出了一个冷笑,他猛然释放出双倍的力量,瞬间压过了奥丁。 碾压性的力量精准地打击在奥丁身上,奥丁瞬间就收回了攻击的力量,全部转为防御,饶是如此,他还是被吹得飞起,结结实实撞在了走廊尽头的墙上,墙面在和他接触的瞬间就破碎开来,整个人嵌在了里面,活像是被镶在墙上的装饰品。 小杂种,你学得倒挺快嘛。 奥丁从墙里瞪着时亦尘,这个小杂种终于学会怎么控制力量,来实现精准打击了,再也不像是以前那样胡乱扫射,将周围百米都炸得一干二净。 但是,还早得很呢,你这点能力连我的小指头都够不上! 奥丁一说完,他脸上的变色龙就张开嘴,狠狠咬了他一口。 血从奥丁额头上流下来,他的脸色大变,这只变色龙的攻击提前了,本该是三天后的攻击竟然变到了现在。 毫无疑问,这都是时亦尘搞的鬼! 虽然以前的时亦尘不能操纵已经寄居在其他人身上的变色龙,但现在他的控制力增强之后,谁知道他会不会修改变色龙的规则? 仿佛是要验证奥丁所想,时亦尘一弹指,那只变色龙立即欢呼着找了另一个地方下嘴,又往奥丁的脸上咬了一口。 这两次造成的伤口都不严重,摆明了存心戏弄他。 你这个该死的杂种! 奥丁狂吼着,挣扎着从墙里爬出来。然而时亦尘五指一捏,无形的力量扑上去,死死按住了奥丁。 时亦尘无声地微笑着,他一言不发地望着奥丁,奥丁现在的样子就像是那些被他钉在墙上的蝴蝶标本,只不过这只蝴蝶更加自大,而且丑陋。 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后就能看到这样富有价值的景色,对于他来说是十分欢欣的事情,他欣赏着这难得的景色,游刃有余地捏住奥丁的身体,将他封死在墙上,然后 侧颈蓦然传来细微的疼痛,时亦尘余光一瞥,看见裴原朝他扑来,他握着一剂吸满药水的金属针筒,那根银色的针尖正埋在他的颈中。 裴原拥抱着他,将针筒的麻醉剂推进去。 时亦尘微微侧着身子,他看到裴原无意识地睁着眼,毫无防备地扑在他怀里,身上一丝杀意也没有。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能察觉到他的举动,不过,他的确发觉了这招偷袭前微弱的气流改变。 他没有阻止裴原的原因,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懂,因为那一次在水中时,他同样也没有阻止裴原。 麻醉剂很快随血液流遍全身,入侵他的大脑。时亦尘无法再控制压制奥丁的力量,被他轻轻松松挣脱,奥丁跳到地上,气焰傲然地盯着一动不动的时亦尘。 杂种,你搞错了对手,这次的诱饵可是我。 这件事时亦尘早就发觉了,不过,他已经发不出声音,甚至无法站稳,只是他不能倒下去,裴原还在抱着他,如果他倒下,这个人也会受伤。 针筒中的麻醉剂已经完全注射了进去,然而裴原的双眼里依然没有焦点,他抱着时亦尘,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好了,裴原,醒过来吧。 第72章 游乐园规则 相间远走过来,他的声音就如塞壬的歌声,将裴原的神志召唤了回来。他无意识地拔出针筒,松开了时亦尘。 发生了什么 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时亦尘,时亦尘站在他面前,失去了意识但没有倒下去,只是脱力地垂着胳膊,颈部自然下屈,脑袋垂向地面,这模样就好像空中有一个看不见的挂钩,将他挂在了上面。 相间远走到裴原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没事了,奥丁会收拾这里的残局,我们回去吧。 回去哪里? 裴原茫然地睁着眼。 他早就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他的家在那场爆炸中破碎,所有家人丧生,只有他活着,漫无目的地活着。 现在,他住在一个单身公寓里头,表面身份是旅行摄影师,却靠杀人谋生,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就算他死了也不会有人出席他的葬礼,哦,不,根本就不会有人给他举办葬礼,他只会腐烂在街道上,或者在那个租下的公寓里,等哪天有人闻到臭味过来,才知道里面死了人,那时候他已经腐烂了,有人会过来把他装进裹尸袋里,然后在火葬场烧成一把灰,埋进乱葬岗里,或许墓地里的一块无名碑会写上他的死亡日期,以及一个假名。 这就是他的全部人生。 他想把这些话告诉相间远,或者告诉任何愿意听的人,然而世界离他越来越远,他摇摇晃晃,手中的针筒掉了地上。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70) 相间远连忙扶住他,然而另一只手提前扶住了裴原,裴原摔在了对方怀里,像是蝴蝶落入了网中,然而他不在乎了,这个人身上有他熟悉的人类温度,是他怀念的久违了的温暖。 他安心地睡了过去。 相间远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就在他的面前,他本该被麻醉剂放倒的弟弟抬起了一只胳膊,单手抱着昏迷不醒的裴原。 时亦尘仍是闭着眼,似乎已经昏睡了过去,然而他的动作可不是在这么说。 相间远转头望着奥丁,对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他还是对相间远摇了摇头,示意他并没有醒。 刚才只是他本能的举动。 他不能再让裴原受伤。 相间远走上前,对他的弟弟说道:把他交给我,我会照顾好他。 他伸手去接裴原,那只胳膊没有放开的迹象。 够了。相间远压低了声音,他只要休息好了就不会有事,但你再继续抱着他,他很快就会体温过低,他的衣服都是湿的! 话音落下,裴原身上的湿衣服立即干了,原本湿漉漉贴在脸上的发丝也一起变干。 相间远抿着嘴一言不发,旁边的奥丁也露出了古怪又玩味的笑。 这时,时亦尘的胳膊松动了一下,裴原轻轻从他怀里落下。相间远连忙接住他,裴原依然闭着眼,还是没有醒,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你催眠了这只小猫。 奥丁走过来,语气笃定地说道。 就是因为如此,你的弟弟才不肯相信你。 相间远敏锐地抬起头,奥丁只有在有其他意图时才会称时亦尘为他的弟弟,他是故意当着时亦尘指出了他对裴原所做的事,离间他们之间的信任。 不过,他没有否认,他望着奥丁脸上的伤口,淡然地说:因为某人似乎不太靠得住,我只好另想办法。 奥丁眯起眼:京寺,你就这么想惹怒我? 他愤愤地擦去了脸上的血,但很快又有新的血流下来,那条变色龙在他脸上得意洋洋地甩着尾巴,它咬出来的伤口很难止住血,即使是奥丁也不行。 相间远已经习惯了奥丁的脾气,奥丁在他的事情上心眼极小,他的弟弟刚才那样羞辱了他,他肯定会他身上加倍讨回来。既然如此,那么他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反正结局都是注定的。 刚才你也看到了,麻醉剂对我的弟弟作用有限,要是你还想和他大打一场,就站在这里等着他醒来好了。相间远淡淡说。 奥丁一听,立即甩手一挥,阴着脸将这一层恢复原状,地板上的水、破碎的水箱和摔坏的物品一瞬间复原,这不是什么魔法,只是让时间倒流的法术,不过能恢复的只是无机物,人不在其内。 接着,奥丁抓着时亦尘的衣领,将他押回了水箱,重新将他封印了回去。 这个过程只花了一秒,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出现在相间远面前,炫耀一般地说:好了。 相间远盯着他流血的脸:你该回去了,这些伤口在那边才能愈合。 你是希望我的伤口好,还是不希望见到我? 答案不言而喻。 相间远都不愿意回答,但就算是沉默,奥丁也会自己补充一万字注释,他随手抹去了脸上渗出的血,随即扑到相间远身上,也不管他还抱着裴原,直接将两人按在了墙上。 奥丁,你想做什么? 昏迷不醒的裴原夹在他们中间,相间远将他护在怀里,银瞳警戒地收缩着。 奥丁挤出了一个凶狠的笑:把他给我,或者在这里让我操。 相间远皱起眉,迟疑着没有回答。 怎么?只是很简单的选择而已,为什么这么难回答?奥丁笑了起来,故意搂住了裴原,同时又将手伸到了相间远腰上,看起来就像是他一手抱住了两人。 裴原是无辜的。相间远抱紧了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受自责困扰,他只是无意中被卷入这里,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所以呢? 奥丁不疾不徐地问,手在相间远身上摸来摸去。 相间远低下头,轻声说:我不行吗? 奥丁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相间远误会了他的意思,他说的那句话是让相间远把裴原给他,否则就让他来代替裴原,而相间远却认为他要的就只是裴原,才问他能不能代替。 相间远低头顺从的样子瞬间让他血液沸腾,他很久没有看见过相间远对他完全低头了,相间远早就把这种顺从藏了起来,换上了冷漠的面具,虽然将面具从他脸上揭下的过程也十分有趣,但这样全然的顺从却最让他受用。 奥丁危险地勾起了笑。当然,京寺,你当然可以代替这个人,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会误会我真的要他,不过,我又发现你的弱点了,我可爱的京寺。我永远不会告诉你,这个人是不能取代你的,他太脆弱了,是需要珍藏的瓷器,而你是戒指上的红宝石,你只能戴着我的手上。 他贴着相间远的耳朵说:想要取代他,你付出的代价必须更大,至少要玩到三倍,京寺,你愿意吗? 相间远的眼睫轻颤,泄露了银瞳中一点畏惧的光,然后又重新掩盖上。 我愿意。 他故作镇定地说道。 不过,坚硬的蚌壳已经撬开了。 奥丁将它弄得更开:那么先收一点定金,抬起头来,把眼镜摘掉。 相间远缓缓抬起了头,一手摘下眼镜,扔到地上,那双银色的瞳孔被迫直视着奥丁。 奥丁从中看到了隐藏得很好的恐惧,这让他感到高兴,这个人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却不得不接受。 他不由得放缓了声音,循循善诱:告诉我你 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相间远。 相间远下意识地张了张口,却无法发出声音。 他很清楚这个答案不会让奥丁满意,他想听的是另一个答案。 京寺,是你以后的名字。 那一天,他夺走了他拥有了八年的名字,强行将他重新命名,让他知道他今后的身份只能是他的附属品,任由他玩弄、品尝,最后也可以丢弃的一件物品。 他从来没有接受这个名字,这对他来说只是被征服的标志,就像是刻在奴隶身上的印记,是屈辱的象征。不管奥丁怎么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他一直觉得那是另外一个人,而不是他。 真正的他是相间远,这是他为自己取的名字,马尔斯将有缺陷的他从培养体中抱出来后,就把他扔到实验室的角落,醉心于新的研究,根本没时间给他取名。当时的他已经是十岁的男孩,他的大脑中提前被灌输了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因此他呆在角落里,不会哭也不会闹,只有在饿了时才安安静静地走出去,在厨房里准备食物。 这样过了好些天,马尔斯停下研究,在餐厅碰见了他,才想起他的存在,顺便问了他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马尔斯先生。 他这么回答,三十多岁的马尔斯听完后,有些不符合他年纪的娃娃脸上露出了困惑,似乎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 没有的话,给自己取一个不就好了吗? 马尔斯这么说。 当天,事情就解决了,他翻出一本字典,为自己取了一个中文名。 那是他随手翻到的三个汉字。 相间远。 这是他的名字。 此刻,相间远站在奥丁面前,望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说:我的名字,是京寺。 第73章 双人博弈 京寺。 话音落下,奥丁眼中露出了兴奋的光,就像鲨鱼尝到了猎物的鲜血,同时,相间远觉得有什么微凉的液体的滑下了他的眼角。 然而,奥丁心中只有纯粹而巨大的满足,这种满足感甚至能掩盖过今日他中了变色龙诅咒的不快以及裴原违背警告惹出的乱子。 这十年,他可从来没有让这个人说出这样的话,不管用什么手段,他最后得到的都是沉默的抗拒。 他看着相间远无声地落泪,知道自己已经让这个人的内心崩塌了一角,他也从中获得了无上的满足感。 再说一遍。 奥丁贪婪地盯着相间远,对于眼前的这个人,他一直有着离奇的占有欲,要么全无,要么全有。他要么彻底摧毁他,要么完全拥有他,从头到脚,从身到心。 我的名字是京寺。 相间远麻木地发出声音,他的心像死了一般,感觉不到除了痛苦之外的任何事,他想要握紧自己的手,让指甲掐入肉里,制造出伤痛来驱赶他心中的痛苦,但因为他抱着裴原,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再一遍。 我的名字是京寺。 这次相间远的回答要慢一些,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泪水无声无息地从他的脸上滑落,奥丁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了他,因为相间远已经快站不住了,如果不是奥丁抱住了他,他甚至会抱着裴原跪在地上。 你哭泣的时候最让我心动,我的京寺。奥丁吻去他脸上泪水,然后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不过,我更希望得到你的新年礼物。 相间远明显更加迟疑了,他抱紧了怀里的裴原,似乎这样可以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但这不过是徒劳,没有人能帮助他,他早就知道了这点。 他缓缓扬起脸,靠向奥丁,轻轻吻上他的额心。 这是奥丁家族的新年仪式,他们会新年到来的第一天相互亲吻额头,这是将自己献给对方的意思。但相间远从未这么做,虽然奥丁总是将他带入那个家族,放在他的家人面前展示,然而他始终只是外人,只是他的附属品。 相间远的吻让奥丁脸上的变色龙变得战战兢兢,它一溜烟爬下了奥丁的脸,躲进衣服里藏了起来,似乎它也知道什么不妙的事就要发生了。 京寺,你做得很好。 奥丁笑了起来,他的心中充斥着极致的快感,他不再绕圈,直接夺过相间远怀里的裴原,然后扔向一边。 早就等在角落的翼连忙走出来,接住了裴原。 奥丁连看都没看他,直接扑向了相间远。 耳边传来激烈的喘息和裂帛声,翼恭敬地低着头,不去看他的主人,微微欠身后,他抱起裴原,转身离去。 站住。 奥丁单手抱着相间远,同时对他伸出了手。 药水给我。 翼顿住,然后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了专门为相间远调制的眼药水,这种药水可以缓解相间远的短暂性失明,他恭恭敬敬地将药水交了出去,他还是没有抬头,但是他听到奥丁接过药水之后,温情脉脉地对相间远说:京寺,这次我不会让你那么快就看不见我。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71) 相间远的眼中还在不停地掉下泪水,听到这样暗藏危险的话,只是认命地靠在他身上。 翼随即带着裴原退了出去,其他人以及伤员都已经撤离了这一层,很快,空空的地下只剩下交缠的两人。 * 房间中,相间远微微睁开眼。 他眨了眨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这时,一杯水递到他嘴边,他下意识喝了一口。 他看不清对方是谁,只闻到对方身上传来淡淡的玫瑰香气,这个人不是翼,翼的气息临界于檀香与松木之间,轻嗅便可安抚情绪。 他的大脑运转起来:朱、朱利安? 他的声音沙哑,勉强看清了床边的人正是一头银色长发的朱利安。 朱利安放下水杯,对他一笑:你总算想起来了吗?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我呢。 呵呵。相间远无意义地笑了笑,你来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去家族的路。朱利安十分得意。 然后呢? 然后?还要什么然后?我当然是来向你告别的,我现在就要出发去家族那边了。说完,朱利安还踢了一脚身边的行李箱。 相间远兴致缺缺:这是你的自由,你要丧生在冥府之路上,或者在魑魅魍魉中迷路,都是你的自由。 哼,凭什么只有你能过去?伶幽大人让我来这里,肯定是有深意,他想要我找到去家族的路,然后陪伴他左右。那句直到你找回所有失去的碎片之前,我会一直等你一定也是这个意思!伶幽大人就在家族那边等我! 朱利安高兴地在房中转了个圈,银发飞舞。 相间远呵呵笑了一声:你果然是个脑袋里塞满了棉絮的木偶。伶幽让你来这里,是想让你意识到,你只是一条可怜可悲的虫子,你的重心都放在那个人身上,只要他离开你,你就会被踩碎。他告诉你那句话的意思,就是要你不要自轻自贱,他不过是希望你这个脑袋空空的木偶,能找回失去的自尊和所有的一切,拥有完整的人格! 朱利安愣住:是、是这个意思吗? 他顿在方中央,眼泪从脸上流下来。 原来如此,原来伶幽大人是在为我着想,原来是这样。朱利安喃喃自语着,晶莹的泪滴有如仙子落泪。 相间远一脸嫌弃:你哭够了,就滚吧。 朱利安马上笑了起来: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好人啊,我之前看错你了,以为你只是家族的一条狗,跟着那个红发的大人吠叫。 我只是希望你滚。相间远说。 我这就滚了。朱利安拎着行李箱,轻快地走向了门口。忽然,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说,我也顺便告诉你一件事,那个红发的大人似乎和你的管家在密谋些什么,他交给了你的管家一件凶器。 朱利安抚摸着下巴:应该说是一条软鞭?他是想用那玩意勒死你吗? 相间远脸色一白,别开了眼。 不用担心我,我还不会死。他说。 朱利安耸耸肩:反正我就是通知你一声,另外你找到的那个最终人选也没事,就是昏睡过去了。 说完,朱利安走出了房间。 相间远的手指握成了一团,他望向窗外,是分不清黎明还是黄昏的日光,大约是早上了。 不一会儿,房门又开了。 清淡的松木香飘了过来,这回是翼进来了。 他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说:主人,请服用。 相间远审视了他全身,半坐起来,顺从地喝了下去。 有糖和盐的味道,是补充体力的配方。 糖分让他的大脑慢慢恢复过来,他抬头问:昨天是什么情况?亦尘怎么样了? 翼汇报了损失:亦尘少爷情况稳定,实验人员都回到了岗位,大部分人只是轻伤,但一个监控员摔倒时撞到了桌角,当场丧生。 相间远沉默了一下,然后问:只有一个? 是的。 这几乎是最好的结果,前几次时亦尘醒来时,他无法控制那喷薄的力量,几乎杀死了所有的人。但这次,只有一个因为运气不好而死。 他的控制力已经增强了,这是相间远希望看到的结果,然而今日时亦尘对付奥丁的情形让他轻松不起来,他依然满腔仇恨,并且几乎没有去压制,这样下去,即使他能控制力量,这种仇恨最终也会杀死他。 相间远努力将这一切甩出脑海,专注眼前的局面:对死者的补偿呢? 已经在进行了。 他有什么特殊要求? 这里工作的人都签了生死协议,其中自然也提到了后事,如果不幸身亡,要怎么处理他的遗体或者其他事项。 翼轻轻摇头:没有,只提到将他的遗产捐出去,包括遗体。 死者已经没有了亲人,或者与家中断绝了关系,这种情况在这里都是常态,就连大部分潜入者也是如此,与时亦尘匹配的名单上都是这样的背景。 相间远闭了闭眼,然后问:裴原呢? 裴先生还在昏睡,他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但精神十分不稳定,似乎还在发噩梦。 噩梦? 他梦见了家人的死,一直在喊着他的妹妹。 这就是裴原的噩梦,而对于有些人来说,现实就像是一场噩梦。 让他好好睡吧。相间远如是说,忽然,他的余光瞥见了放在桌上的物品,黑色的,柔软,细长。 他浑身一颤,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是他叫你来 是的。 翼转过身,拿起了桌上的软鞭。 他握着它的手柄,对相间远宣判了结果:是十下。 相间远惨白着脸缩在床榻间,双唇微微张开,似乎是要开口。 翼用眼神制止他,恳求他的主人不要说话,然而相间远沉浸在愤怒与悲哀中,完全没有注意。 他的脸上很快浮出了怒火,对着他的管家抗拒地吼道:去告诉他,要动手让他亲自来! 翼握紧了鞭子,不赞同地看着他的主人:奥丁大人已经回去了,临走前他吩咐,如果在结束前未经提问擅自开口,就自动翻倍。 相间远僵在了床上,脸上是少许不可置信以及更多的愤怒。 翼不忍心地低下了头:现在是二十。 相间远蓦然抓起床头的水杯,朝着他的管家扔去。 身经百战的管家身手不凡,经过了重重挑选才得以被马尔斯选中,成为了这座庄园的管家。然而,面对主人的苛责的目光,他只能保持不动。 玻璃杯砸在他的额角,接在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翼的额角破了口子,血流下来,划开了他英俊的脸。然而,他只是站在那里,以一种祈求原谅的目光望着他的主人。 但即使如此也无法平息相间远心中的愤怒:让那个混蛋过来!让他亲自看着我,告诉我哪里做错了!我顺从了他的想法,他就这样对我! 奥丁大人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问题的答案是免费的。翼低声说,因为你们的从属关系仍然没有解除,奥丁拥有对你的绝对行使权,你的身体与灵魂都是他的所有物,只要奥丁大人喜欢,只要他想要,他就可以伤害你,无论是他亲自动手,还是授权给其他人代为行使。 相间远惨白地笑了。 这种事已经不止一次发生过,奥丁会伤害他,通常是他得到欢愉之后,在他稍微从这段扭曲残缺的关系中得以喘息时,他会用这种方式伤害他。然后他会给他足够的时间恢复,接着再继续一次。这就像是糖果与鞭子的组合,在交替中驯服他,控制他的快乐与痛苦。 不同的是,奥丁是相反的,他会奖励他的反抗,惩罚他的快乐。 这之间有着微妙的差别,但相间远慢慢也就察觉到了,一旦他有耽溺于这段关系中的迹象,或者表现出妥协与温驯,就会惹怒这个人,甚至遭到残酷的对待。 相反,如果他保持抗拒和冷漠,奥丁的态度就会缓和。 察觉到这点之后,相间远一直表现出漠然和不屈,来防止受到更严重的伤害,奥丁也能继续他的游戏。 这是他控制他的手段。 但是今天,他对奥丁承认了他的名字,他是他的京寺,而不是相间远。 这是一个错误,天杀的错误。 他对奥丁认输了。 相间远又抓起桌边的花瓶扔了出去,那个昂贵的瓷瓶砸在墙上,和杯子一样摔得粉碎。 他抓起衣服裹上,踏过那些碎片走向门口。 他再也无法忍受了。 他要杀了那个人。 现在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我回来了,因为三次元的事情最近就是哭唧唧的状态,进度不如之前了,我会努力振作起来的,谢谢小天使的留言鼓励~地雷我也安全收到啦~ 笔芯~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里兔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biedescovery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双人博弈 相间远走向门口。 这次,他一定要杀了那个混蛋。 翼忽然拦在门口,在他面前跪下,那双眼恳切地望着他,无声地祈求他不要这样。 相间远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失控的自己。 一身热汗变成了冷汗黏在身上,相间远顿时清醒了过来,将怒火发泄在翼身上是完全错误的,翼和他一样只是受害者,他生气的只是那个混蛋,以及他自己。 他天真地以为奥丁不会再这样对他。 大约已经有两年,奥丁不再用他们之间的从属关系来针对他,他们之间约定的游戏便能够满足那个人变态的占有欲。 这是他的错,他在温水中沉溺了,竟然还怀有些微希望。 相间远脱力地跌回了床上,无力地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他已经没有了怒气,就只是灰败地坐在床上。 从某些层面来看,奥丁或许一直在用这种残酷的方式保持着相间远的高洁与冷傲,不,或许他就是一个有虐待倾向的变态,享受着从内而外撕开一个人的灵魂。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72) 他的本质就是无药可救的残忍。 相间远嘲讽地笑了。 银色的瞳中浮着水光,那双眼中依然残余着无法隐藏的哀切,像是心死般一动不动,只有脸上落下了一行水迹。 翼站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那瞬间,翼的心狠狠揪成一团,仿佛有看不见的手伸进他的胸腔,搅碎了他的心脏。有一瞬间,他想就此扔掉手中那可恨的东西,大声告诉他的主人他完全、彻底憎恨着这种行为。他要跪在他的主人面前,恳求他的原谅,然后用自己的手轻轻拭去那行泪。他会告诉他的主人,他不用哭泣,他永远也不会让他哭泣。 这种冲动是如此激烈,他甚至情不自禁地抬起了手。 然而,那只手只是稍微一抬,就狠心落下了。 他紧握着拳,反复告诫自己不能丢下他的主人,如果他这么做了,他很快就会死无全尸。 那个人不会允许他这么做,没有人能够爱着他的主人,能爱着相间远的只有奥丁一人。 他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早在许久之前,他便发誓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这个温柔坚定的主人。但他的爱,只会给他的主人带来伤害,奥丁会将所有的怒气都会发泄在他的主人身上。 他所有的同情、不忍、软弱都只会激发奥丁心中报复欲,对相间远变本加厉,奥丁早已确保了这一点。 为了保护,他只能伤害。 为了忠诚,他必须背叛。 这就是那个人对他的诅咒。 翼紧紧握着短鞭,极力克制地走到他的主人身后。 第一下之前,他尽职尽责地问:需要绑住您的手吗? 相间远咬牙摇头:不要。 嘴里呢?需要咬住东西吗? 不要! 相间远更激烈地回答了他,翼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绢垫入了相间远嘴里,如果被奥丁看到相间远咬伤了嘴唇,奥丁也会以此继续刁难他。 相间远屈辱地接受了,他目测着他的主人已经准备就绪,然后他扬起手,挥下第一鞭。 破空声响起,相间远下意识地闭上眼,咬紧了下颌。 翼专注地审视着那道痕迹的轻重,他必须十分冷静才能使用好手里的鞭子,力道恰到好处,不会伤他的主人过重,也不会看出任何放水的痕迹。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机械似的开始报数。 一。 挥下第二鞭时,他不停地想着那个人对他的警告。 二。 你只能是他最忠心的仆人。 三。 一条忠诚于主人的狗。 四。 如果你敢背叛他的信任,我会杀了你。 五。 如果你敢逾越一步,我也会杀了你。 六。 我会撕碎他,就算你翻遍地狱也找不着完整的他。 七。 你这辈子以及下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他。 八。 九 鞭子停在了空中,相间远的背上整齐地出现了九道整齐平行的伤痕,越发触目惊心。然而让他停下来的是,相间远在哭泣。 他的主人在哭泣。 失去了平时的高傲,没有了冷清,他只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因为人世间的冷酷和复杂手足无措地哭泣着。 翼往虚空中看过去,他必须仰着头,也能让眼中的东西倒流回去。他必须是一个忠诚的仆人,他没有资格去安慰他的主人,也没有资格停止这种暴行。 几秒后,鞭子重新落下。 十。 对不起,我的主人。 十一。 我将永远忠诚于你。 十二。 只忠诚于你。 十三。 这就是我。 十四。 请相信我的忠诚。 十五。 请宽恕我的无能。 十六。 我只能以这样懦弱又让人憎恶的方式存在于你身边。 十七。 而我也绝对、绝对不会告诉你。 十八。 我。 十九。 爱。 二十。 你。 * 哥哥 哥哥 仿佛听到遥远的呼唤,裴原睁开了眼。 一个身影站在他的旁边,模糊得像一团空气,又像是一个幽灵。 幽灵抬起了手,弯下腰试图抚摸他的头发。 这时,门开了。 朱利安拎着行李箱大步走进房间,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朱利安大声说着,似乎看不到那个幽灵的存在,直接穿过它,停在了裴原床边。 幽灵随即也消失了,裴原从仿佛宿醉的状态下惊醒过来,对朱利安眨了眨眼。 朱利安放下行李箱,居高临下地说:就算你对我抛媚眼也没用,我已经决定去投奔伶幽大人,这个扭曲的地方我已经待不下去了。 不、是 裴原沙哑着喉咙开口。 我只是以为还在做梦。 朱利安挑剔地看了看他:你现在的样子的确像是宿醉了一场,我也都听说了,你在游乐园中差点死了,虽然这也在我的预料之内,不过,你伤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啊。 裴原摸了摸腹部,没有伤口,也没有一丝疼痛,治愈得完全彻底。 伤口已经好了。他说。 朱利安摇摇头:我不是指身体的伤,你的精神状态更让人担心吧,现在竟然都没有人来慰问你。 裴原愣了一下,想起了刚才的幽灵。 好像有人来过了。他喃喃自语。 朱利安板着脸:你骗鬼呢,只有我来了好吗?其他人都忙得很,才把你扔在了这里。 忙游乐园的事?裴原想起他当着炎火的面说了安全词,时亦尘醒来了,和奥丁大打了一场,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收场的。 情况还好吗?他有些担忧。 如果你是说那个关在水中还没衣服穿的暴走族,他的状态已经稳定了,虽然杀了一个人,但这栋屋子还没毁掉,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短时间来看,那个暴走族应该不会暴走,至于这个短时间是多短,谁也不知道我是听地下室那些白衣服说的。朱利安说。 这不能算好消息吧。 虽然这边已经尘埃落定,但其他人就不太好了。朱利安意有所指,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原谅那只蝎子了。他虽然总是臭着一张脸,还利用了我对伶幽大人的情感,但他不是我想象中依附家族生存的小人。而且他正在被管教呢。 你说什么?裴原问。 朱利安摇了摇头:算了,他应该不希望别人知道那些事,你只要知道,这是一个被诅咒的家族就行了。 这句话奥丁也说过,到底是什么诅咒? 朱利安立即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就是一个可怕的诅咒,拥有那条血脉的人,注定会杀死他们最爱的人。 这 这很可怕也让人讨厌,如果是最爱的人,怎么可能去毁灭呢?我最爱的伶幽大人,我会永远保护他,不可能伤害他一根头发,就算是帮他修剪指甲,我也会心痛地无法呼吸。 这就过了啊。 朱利安叹了口气:总之就是这些,好消息和坏消息我都说了,如果不是那只蝎子告诉了我伶幽大人那句话的意思,我才不会帮他呢。 所以好消息是什么? 裴原只听到了一堆坏消息。 裴原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朱利安身上:你知道了那句话的意思?那个伶幽说的? 朱利安点点头:没错!我知道了! 裴原没什么表情:哦,那恭喜你终于开窍了,明白了最简单的道理。 你这是在讽刺我?难道你也理解了伶幽大人的箴言? 不理解的人只有你吧。 裴原说:他只是想要你放下那些执念,你对于他的执念,对于留住永恒的执念,都在伤害你,让你失去原本拥有的东西。他希望你能够不依附于这些事物,变成一个完整的自己。 是、是吗? 朱利安伤心又感动。 这和那只蝎子说的差不多,原来、原来只有我是一个笨蛋。 裴原无奈:你现在发现也不晚啦。 伶幽大人竟然关心着这样这样愚笨的我,我现在就要去家族,去见伶幽大人,我一定要告诉伶幽大人,我对他的崇敬永远也不会熄灭! 朱利安自言自语着,冲出房间,连行李箱都不要了。 裴原躺回了床上,望着已经不再陌生的天花板。 妹妹的身影忽然再次闪现在他面前。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73) 他在游乐园濒临死亡时,看到了妹妹的身影,她在对他说些什么,但他一个字都听不清。 那应该是死亡的幻觉吧。 但那疼痛的感觉,却是真的。 时亦尘的人格炎火,用玻璃碎片杀死了他。 胃里一阵翻涌,裴原跳下床,冲进洗手间,一阵干呕。 他捧起水,冲了一把脸,微微镇定下来。 随即他张开手,手心中立即出现了那枚水晶钥匙。 裴原盯着这把钥匙,忽然将它折成两半,扔进马桶里。 或许时亦尘是对的,他不该进入那座游乐园。 * 三日之后,奥丁姗姗来迟。 他身上的变色龙经过三天的治疗之后,总算驱逐干净,被关进了一个瓶子里。 奥丁把关押了变色龙的瓶子也带了过来,变色龙还没隐形,耷拉着尾巴,委屈地缩在瓶子底,正好围成一个圈。 看这个小东西,它就是那个小杂种用来刺杀我的证据。奥丁摇晃着瓶子,里面的变色龙生气地甩了一下尾巴。 相间远起身,接过瓶子,随即走到窗边,拧开了瓶盖。 变色龙欢快地逃走了。 相间远拿着空瓶子转过身:现在,证据没了。 奥丁: 奥丁咬牙冷笑:京寺,你该给我看之前的教育成果了。 他走到相间远面前,搂住他的腰,手指往背上一划,立即唤醒了三天前的伤痕。 相间远微微变了脸色,那天早上,他的管家听从了奥丁的命令,像对犯人一样刑罚了他。 那种屈辱仍然留在他的背上,伤痕仍未褪去。 他冷淡地解开衣服,让奥丁验查。 他身上的伤痕都没有消失,尽管对于相间远来说,要治疗这些伤十分简单,然而,这是规则,在奥丁允许之前,他的伤口都不会得到治疗。奥丁故意让它们留了下来,用来提醒相间远的身份。 奥丁对这些伤痕十分满意。 这一次教训,足以让他这个高傲的情人疏远那个如影相随的管家,并且在每一次伤害之后,相间远总能迅速恢复过来,重新对他建立起堡垒。而奥丁将要做的就是在下一轮里再次推翻他的城墙,将他收回掌心。 这是他们的游戏,总是让人食髓知味。 相间远迅速又穿回了衣服,用衬衣与西装将布满伤痕的躯体藏好,镜片后的银瞳用防贼一样的眼光盯着他,下达了逐客令:你还有什么事? 奥丁笑起来:没有事就不能找你? 抱歉,我还有事要处理。 相间远冷漠地转过身,往外走去。 奥丁在他身后问:怎么没见你那位管家? 相间远停了下来,这是故意的,奥丁故意这么问,只是为了羞辱他。 为了让他知道,他身边的人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他才是那个擅长控制一切的君主。 他的管家,是他的一枚棋子。 他唯一的亲人,正囚禁在崩溃的边缘。 唯一能救赎时亦尘的人,也在奥丁的掌控中。 相间远忍着冰冷的怒气,回过头说:因为我叫他滚。 那天早上,他的确这么说了。 在他忍受着鞭笞之后,翼取走了他嘴里的手绢,正要扶他上床,然而碰到对方的瞬间,相间远恶狠狠地瞪着他,嘶哑着说:滚出去! 他记得翼的眼神,像转瞬开败的花,瞬间暗了下去,他的手僵在空中,不敢地伸过来。 随即,他缓缓欠身,僵硬地退出了房间。 相间远几乎是立即就后悔了,这不是他的错,无法原谅的人是奥丁。而且他也很知道奥丁让翼来执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疏远对方。 相间远试图这么说服自己,然而每一道似乎要着火的伤痕,都让手执鞭子的翼变得面目憎恨。他不愿将满腔怒火撒在翼身上,但身体总是这么诚实。 奥丁的手段极为有效。 相间远几天里都对翼不理不睬,翼也悄悄让其他佣人代替了他的工作,不再主动接触相间远。回想起来,这三天他们竟然没见过一次,连端咖啡的人都变成了不眼熟的女佣。 他的管家在躲着他。 这个认知让相间远感到不悦,他的生气是一回事,但他不希望翼躲着他,在他心平气和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叫住对方的名字,要他去拿一个东西,或者把某件事讲给他听,然而闻声而来的却是一脸紧张的男仆,这让他极为扫兴。 这七年里,翼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像是空气与水,如果没有,他就会透不过气,或者慢慢干涸。 奥丁正是利用了这点,他首先用相间远要挟了翼,让他沦为了他的帮凶,又用他来要挟相间远,最终巧妙地控制了两人。 接着,他又将两人的距离限制在他指定的范围,让他们受尽折磨,却不得不为彼此忍受。 无论是在谁看来,这都是感人的主仆情,同时,他们的头上也悬着一把刀,随时能落下来,将他们剥削得血肉横飞。 那把刀就握在这个人手中。 奥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让你的管家过来,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他。 他坐在相间远的位置上,随手拿起案上的钢笔把玩起来。 相间远皱起眉,那支钢笔是他一直在用的笔,他记得在收到这支笔之前,他用的是马尔斯在他第一个生日时送给他的那支,但马尔斯去世后,它也忽然坏了。他从抽屉里拿出几支备用的钢笔代替它,却总觉得不称手,不是小了一点,就是轻了一些,笔尖出水也是问题重重。 然而,只是几天之后,他就收到了一支粗细正好、重量合适、书写更佳的钢笔,最重要的是,它和马尔斯送给他的那支钢笔一模一样。那是翼为他加急定制出来的钢笔,他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你要做什么?相间远警惕地问。 奥丁站起来,将那支笔塞进相间远手里:把这个给他,你知道怎么做。 相间远霎时惨白了脸,他紧握着笔,几乎要笔盖拧下来,然后把钢笔尖扎进奥丁的眼中。 你的管家对力量的掌握非常优秀,每一次鞭打的力度都十分均匀。不过,这里有一道比其他更重。 奥丁用手划过相间远的背,精确地定位在一道伤痕上。 他在第十下时力度更重,虽然只有一点,但你一定感觉到了吧?京寺,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奥丁微笑着,不轻不重地按着那道伤痕。那些伤虽然过去了几天,但依然一碰就疼,相间远冷汗涔涔,咬住了嘴唇。 放开我!他虚张声势地喝道。 奥丁没听他的,反而更加用力,让他痛得不咬紧了唇。 这是你的错,京寺,是你引诱了他,你的管家察觉了这点,担心自己会心软,于是加重了力道,他想要稳住颤抖的手,但失败了。他心中的天平倾向了你。 他当然会倾向我!相间远冷冷反驳,他是我的管家,我养的一条狗!不是你用来控制我的工具! 奥丁笑着,似乎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因为他的手终于从伤口上移开了。 京寺,你真是不乖的孩子。他亲昵地贴着他的耳朵,往里面呵气,不过,我喜欢你现在伸出爪牙的样子,让我非常想征服你。还有,如果你想把钢笔扎到我身上,动手之前眼里不要出现杀意,我之前就告诉过你这点。 相间远狠狠瞪着他,这个看起狂傲却居心叵测的男人早就看出了他的意图,还有心思指导他如何暗杀他,这不过是在向他证明他永远也不会得逞。 但是,他也知道这会激起相间远的逆反心理,即使清楚自己会失败,他还是会那么做。 这是变相的鼓励,有着隐秘的动机,奥丁非常享受相间远的失败,他会让相间远为自己的失败付出代价,品尝他的眼泪和脆弱。最后,他又会故作宽宏大量地放过他,甚至会满足他的一些愿望,借此鼓励他继续下一次的反击。 他期待着相间远的失败。 相间远因为那些变相的鼓励上了很多次当,也吃了不少苦头,但今天他可不会再上一次当。 他紧紧握着那支笔,往后退了一步。 以退为进。 奥丁没有把他抓回来,只是用手抚过那道失误的伤痕,一瞬间,那里的疼痛消失了。 这是奖励。京寺,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奥丁便离开了房间。 相间远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充斥着疯狂又阴郁的想法。 奥丁一直在纵容他的反叛,纵容他心中那些不同寻常的计划,或许他以为自己所向披靡,没有人能打倒他,但总有一天,他会失手。 总有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修、修完了 对惹,大家可能会在评论区看到雪白龙胆,其实就是作者菌啦,因为这是账号设置的昵称,不会显示笔名的哈23333 第75章 双人博弈 相间远独自站在房中,好一会儿,他才对着外头的仆人说:让总管过来。 守在门口的男仆一听,立即战战兢兢地找到了在厨房中忙碌的翼,转达了相间远的话。 翼正在装饰蛋糕,方方正正的蛋糕胚出箱后呈现出清新的绿色,纹理细腻诱人,翼谨慎地往上面撒上抹茶粉,正要进行最后一步。 听到男仆的转告后,他放下面粉筛,洗掉了手上残留的抹茶粉,接着脱下围裙,往相间远的房间走去。 他到房间时,相间远已经坐在办公桌后,正看着一份文件出神。 翼恭敬地走过去,微微欠身:主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相间远抬起头,鼻翼间浮动着烘焙蛋糕的味道,甜奶油和乳酪的香气,是从他的管家身上传来的。 他随口问:芝士蛋糕? 翼微微一笑,他的主人对某些事物总是十分敏锐:是的,您想要装饰蓝莓还是覆盆子? 就不能都要?相间远嘀咕着,还要装饰一些巧克力切片,最好再放一些鲜奶油。 这下翼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证明他的主人已经原谅了他。他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从容地回答:再加奶油层,那可不是人类味蕾能承受的甜度。 这也不是相间远想要听到的消息,他马上就皱了眉,不过,翼马上就补充说:但我会将蓝莓、覆盆子还有巧克力都装饰上去,它们会让您十分愉悦。 相间远这才满意地颔首。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74)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相间远喜欢甜点,人类总是无法拒绝糖分的诱惑,就算是外表冷清、出生于实验室的他也不例外。 然而奥丁却对这一类无感,他是纯粹的肉食者,每一顿必有两餐盘的肉,连蔬菜都极为少见。如此偏食的他竟然没有因此营养失衡,或者出现其他症状,真让人怀疑他的消化系统是不是也与常人不同。 想到这些,相间远的脸色又马上阴沉下去。 这时,外面恰好下起了雨。 滴答滴答的雨点敲在半开的窗户上,带着凉风吹进了房间里,翼连忙走过去关窗。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女性的低喝:站起来!再来一次! 翼从窗户看过去,只见露娅站在外面的草坪上,手持着剑道中才使用的竹刀,指着摔在地上的裴原,命令他站起来。 裴原挣扎着爬起,抓起竹刀就往露娅砍过去,露娅轻松避开他的袭击,接着一招就打中裴原的命门,竹刀再次脱手,裴原也气喘吁吁地倒下了。 还不够!再来! 露娅继续低喝。 裴原早已在训练中精疲力尽,但还是站起来,死命地攻击露娅,然后继续被打倒。 这些天,他一直是这样?相间远望着窗外问。 翼关上窗,然后点了点头:裴原先生醒来之后就一直和露娅在一起训练,除了吃饭时间,他几乎都在练习。 这样拼命的练习,就好像是为了遗忘什么,有或者是逃避什么。 相间远问:他没有去游乐园? 翼摇头:没有,一次也没有。 相间远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问:变色龙的诅咒呢? 翼再次摇头:没有发动的迹象,亦尘少爷没有攻击他。 这次相间远沉默的时间更长了:等他练习完之后,你去找他,就说我要见他。 翼马上说:好的,我会和裴先生谈谈。 相间远点了点头,视线一直望着他,却沉默不语。 翼察觉有异,于是问:主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相间远没有立即开口,却是拿出那支钢笔放到桌上,缓慢地推向了翼那边。 翼马上认出了这支钢笔,是他送给相间远的第一个礼物,那时候相间远因为马尔斯的去世大受打击,随后竟然连他送的笔都坏了,因此更加消沉。于是,翼连夜找到了马尔斯之前定制钢笔的店里,加急赶制出了一支一模一样的钢笔,送到了他的主人手中。 他困惑地望着这支钢笔:主人,它坏了吗? 相间远摇头:不,它没问题,只是我需要一支新的笔。 他的语气如常,平静得不可思议,然而手臂和肩膀却绷得紧紧的,似乎随时会和什么看不见的怪物打起来。 新的笔,不要和这支一样。相间远喃喃地说。 主人 翼担忧地望着他,然而,相间远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管家:我想要那个芝士蛋糕,在这一切结束后,我想要它。 当然。翼的眼中还有丝丝困惑,他现在就可以将那个芝士蛋糕装点好,马上就端上来,不需要等到一切结束。 但他马上就明白了。 相间远轻轻吐出一口气,他望了一眼那支钢笔,然后说:这是奥丁给你的礼物。 翼僵在了相间远面前,他望着桌上闪耀着银质金属光泽的钢笔,双眼立即被乌云所掩盖,晦暗得看不见任何光。 相间远再次启唇,他知道他即将说出那句话,他知道他的一部分正在被夺走,那是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部分,是和相间远有关的部分,美好纯粹的部分,是他们之间仅有的温存的记忆。 他希望他不要说出那句话,不要夺去他脑中的那份记忆,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时,不要扼杀它,不要杀死我。 求你,我的主人。 求你 然而,红木桌后的相间远只是平静而绝望地望着他,那优雅苍白的唇间已经发出了能够扼杀他的声音。 相间远字字清晰地对他下令:你知道怎么做。 * 裴原又一次摔倒在草地里时,天空开始下雨。 站起来!再来一次! 他的健身教练兼搏击、格斗教练露娅如是说。 雨从灰色的天空落下来,有一滴雨水砸进了裴原的一只眼睛里,他一眨不眨,望着空中郁结的铅灰色云团。自从他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天空就时不时下着雨,每次睁开眼都是灰蒙蒙的天。 和游乐园一样的天空,他的眼前忽然闪现出茫茫的雪原,一个身影背对着他站在风雪中,他缓缓回过头来,但暴风雪很快就淹没了他。接着他又看到那头如火的红发,炎火手持着长鞭抽在他身上,水箱里死去的亡灵聚在他身边,他尖叫、哭泣,却什么也做不到。 就如那一天,他的父母,他的妹妹,在他面前身亡。 他的死亡幻象与亲人的身亡交织在了一起,等待他的只有永无止境的痛苦,没有人为他缓解,就连那个承诺会告诉他答案的声音也没有出现。 他真想就这么躺下,什么都不想,睡到天长地久。 然而露娅还在等着他,他喘了口气,不得不抓起地上竹刀,朝露娅冲过去。 他的攻击毫无章法,用的不是剑道的招数,自然也并非格斗,露娅使用竹刀当做双人对战的武器,只是因为它比较轻,比木棍之类的东西伤害小而已,说白了,就是她不愿意自己的学生被打成残废。 因为他就来挨打的,这三天来,他一直待在他之前痛恨的健身房中,要么就是让露娅教他格斗和搏击,然后进化到了动真格的实战对决。 他当然打不过露娅,但这个过程中,他不需要去思考,只要精疲力尽,他就不会想着游乐园的事,也不会想着他父母和妹妹如何在他面前身亡。他非常需要有什么东西占据他的脑子,不让他胡思乱想。 他很快又被露娅打回了地上,被竹刀点到的地方生疼,四肢累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露娅冷冷地看着他摔倒,低声喝道:还不够!再来! 裴原已经两眼昏花,只凭着本能抓住了那把竹刀,飞蛾扑火一样冲向露娅。 这次,露娅的动作更加迅速。 她飞快地来到裴原身侧,一出手就打掉了他手里的竹刀,接着用竹刀指向了他的要害。 竹刀从裴原手中飞出,但他仍保持着那个姿势,露娅并没有再次攻击他,只是将竹刀比划在他脖颈间,然而裴原实在是累得不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露娅严肃地望着他:你不能死在这里。 我还没死呢。 裴原,很想这么说,不过他动了动嘴唇,实在是说不出话,干脆就直接装死了。 起来,如果你是想假装昏倒然后偷袭我,那你会后悔的。露娅严厉地说。 但裴原已经昏过去了,这次是真昏了。 露娅狐疑地盯了他一会,确定他是真的没有计划偷袭她,才放心离开。 不过,走出两步后,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是教练,还是老师,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这个身份貌似得对学生负责。 于是,她停下来,揪起她的学生的后衣领,一路将他拖出了花园,扔到没有雨水的花园长廊上。 这样的话,她的学生应该不会死了。 露娅这么想着,扔下他就离开了。 裴原躺在走廊的地板上睡得昏沉,外面的雨也下得越来越大,雨打在了花园拱廊的玻璃上,很快就落满了窗。 雨水带来了春日的潮气,像一个湿润的吻落向大地。 裴原被潮湿的空气包裹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温柔地抚慰着他。 在很久之前,他也曾感受过这样亲密的温柔。 也曾有人像这般轻柔地抚摸着他头发,对他说着早点回来照顾好妹妹来吃饭了生日快乐,那些重要的时刻,他不知不觉都忘记了。他只记得,那一天之后,他再也没过一次生日。 又有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轻轻的,像一片花瓣。 还带着香气。是那熟悉的香,涂抹过护手霜的香气,母亲最爱用的清雅玫瑰香。 是她来了吗? 他们准备带走了他了吗? 裴原试图睁开眼,然而眼皮似乎有千斤重,他怎么也睁不开来。 他躺在走廊上,被一团无形的空气压着,他的头微微偏向一边,发丝凌乱地散开。接着,一颗透明的球出现在他的额心上。 那颗球仿若女巫的水晶球,里面盛满了五彩斑斓的色彩,那是一颗记忆球。 它触到裴原的额头,慢慢融入了进去。 裴原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接受了涌来的记忆。 他忽然看到自己站在那栋公寓前,他认出来,那是他曾经居住的地方,是他们的家。 他站在楼下,凝视着三楼的窗户,他的父母还在里面,已经来不及了,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他祈祷着那一切不要发生,然而,他连祈祷的时间没有。 下一秒,那扇窗户,甚至是那面墙都被炸飞,剧烈的瓦斯爆炸腾起熊熊火焰,摧毁了他们的家。 接着,他又看到了前方那个娇小的身影,他的妹妹站在那里,站在纷飞的爆炸中,裙摆被强烈的气流掀起。 这个场景就和他记忆中的一样。但是,她没有抱着那个小熊玩偶,她站在那儿,望着他,然后笑了。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动了起来,他拼命朝她跑过去。 小艾,小艾。 他叫着她的名字。 他看到那颗碎石正要飞入她的后脑。 他焦灼地想要提醒,他想要停止。 然而,他没能阻止 那颗碎石击中了她。 她的嘴唇张阖着,说出了最后的句子。 哥哥,不要死。 她这么对他说着。 他终于听清了。 然后,他看到一抹笑容凝固在了她的脸颊上。 一切都静止了。 她的声音停止在了那一刻,然而她的眼神还在说话。 哥哥,洛塔丽会保护你。 他的妹妹一直这么对他说,当她说这话时,她就会露出这样喜悦又骄傲的眼神。 那时候,他还以为洛塔丽只是一个洋娃娃的名字,却不知道他的妹妹就是异能力者。直到他的能力也在那天觉醒,他才明白过来。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75) 洛塔丽,就是他的妹妹。 哥哥,我会保护你。 她想这么告诉他,但是她那个愚笨的哥哥一直没能明白过来,她一直在保护他,即使是那时候,她站在爆炸的尘土中,她也在保护他。 她将生的希望给予了他。 最后的那一刻,因为确定他受到了洛塔丽的祝福,所以她才高兴地笑了。 她知道他会活下来。 她希望他能活下来。 为什么他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为什么他现在才想起来?他的妹妹根本不是那个抱着小熊玩偶的柔弱女孩,这才是真正的她,她聪明又坚强,远超于她的哥哥。 为什么他会扭曲了记忆,捏造出一个等待救援的小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抓完虫子啦 第76章 双人博弈 作者有话要说:  抓完虫啦 为什么那时候的事,他还是想不起来? 裴原在睡梦中流出了泪,像个无助的孩子。 一只无形的手擦去了他的泪,那团空气压着他,轻轻吻着他紧皱的眉间,抚平那些皱起的纹路。 这样不够,裴原依偎进了他的怀里,无声地啜泣着。 他迟疑了一下,空气逐渐有了形体,他低下头,去吻着他眼角的泪。裴原更放肆地钻进了他的怀里,蹭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了一起,一只手解开了裴原的衣服纽扣,同时吻着他的双唇也转移阵地,在那件不属于他的衬衣下面迷乱地落下潮湿的吻。 不知是触到了什么敏感地带,他无意识地啜泣起来。然而他的嘴很快就被堵住了,发出的只有模糊又细微的低喘声。他的意识还在睡梦中沉浮,然而身体却被唤醒了,寻找着快乐的出口。 他沉迷地发出愉悦的声音,身体不由自主地迎合着对方,雨声掩盖了他的欢叫声,也没有人看到他躺在地上情动的模样,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被看不见的人压在走廊的地板上,吻着他,爱抚他,在他身上流连忘返,让他攀上高峰。 他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一切在远去,他像是一件被熨平的衣服,所有被弄出来的褶皱全都被抚平了,就连那些会钻进梦里的烦恼也都消失无踪。 他好爱这种感觉,已经很久了,他没有感觉到快乐,没有如此尽情释放,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愉悦,仿佛快乐从每个细胞中渗透出来,又流入他的体内,让他忘记所有的负罪和不安。 一直以来,他的身体都空了一块,他必须保持警惕才能阻止那个空缺不扩大,而现在那些欢愉填了上去,充满了他的身体。 他被那安稳又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不用去做那些自杀式训练,不用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就能安然地睡到地老天荒。 然而,很快一切就停止了,他察觉对方正要抽身离去,这时,他的身体又空了一块,刚才被填补上的空缺再次被凿开了一个口子,痛苦从里面流了出来。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裴原尽力挽留着对方,他希望这种快乐能够更久一些,他就能从过去中获得新生。 我就在这里。 对方轻轻安抚着他,一片柔软的东西喂入了他的嘴里。 但这没有什么用,那种亲密的感觉在散去,又要离开了,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里,独自在静止的世界里穿行。 不要走,不要留下我。 他下意识地去握紧对方,他的确抓到了某个东西,但那瞬间,手心却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尖锐地刺痛。 啊! 他蓦然痛醒,身体从地板上弹起来,他转头看向疼痛的来源,原来他的手中竟抓着一枝红玫瑰,因为握得太紧,玫瑰的尖刺扎进了掌心,痛得他醒了过来。 鲜血顺着玫瑰茎流下,滴在地板上。 他吃痛地将它拿开,张扬的玫瑰刺这才放过了他。 他的身边也散落着不少玫瑰花瓣,他往花园看过去,不远处怒放着一丛鲜红的玫瑰,和扎到他手的玫瑰花一样。 看来这些玫瑰花就是从那里过来的,但是裴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走廊上的,他最后只记得自己在和露娅对战时昏倒在了草地上,然后,就是那个梦 裴原回忆起梦的内容,一开始只是关于那场爆炸的回忆,那时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他看到了他的妹妹,她站在爆炸的扬尘中,对他笑着。 他的心一痛,原来他一直误解了他的妹妹,因为他的愧疚,他将捏造成了一个需要他救助的小女孩。然而,被保护的人一直是他。 他才是需要救助的那个。 梦已经醒了。 裴原怔怔地坐在地板上,他隐隐知道,那并不是梦。 那是被他忘记的过去。 他凝视着一地的玫瑰花瓣,想起了第二个梦,他马上口干舌燥,那是一个离谱的春梦,而且他还不知道对象是谁,隐隐约约只有一团空气,但那温柔的触感和极致的欢愉,还有身体被充实的感觉却如此鲜明,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这是一个梦而已。裴原安慰着自己,那落在脸上的触感,或许只是玫瑰花瓣被风吹上了他的脸。 但是,他立即又想起临别时那难以言喻的空虚,以及最后那个吻,对方将什么喂进了他的嘴里。 这时候裴原才注意到嘴里含着一片薄薄的东西,他将那玩意吐出来,用手接住,落到手心的是一片快被吃掉的玫瑰花瓣。 他在梦里吃下了花瓣? 裴原定定地望着手心的玫瑰花瓣,虽然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离谱的春梦很蠢,但他从未有过异食癖,梦里吃花?还是算了吧。 但是他先是做了一个春梦,然后就躺在玫瑰花里醒来?这未免太巧合了。 真正让他惊悚的是,他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发现上面布满了来源未知的痕迹,胸口也似乎被过度玩弄,稍微一碰就酥酥麻麻地疼。裴原不敢再探索其他地方,他红着脸坐在走廊里,望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 这不是梦,第一个不是。 第二个也不是。 首先他确定了这两点,但是,他根本不记得第二个梦的对象是谁。 这个庄园里会有谁趁他昏睡不醒时占他便宜? 裴原第一个想到的是奥丁,但是就凭那个人恶劣的性格,肯定不仅仅是占便宜这么简单,而且他粗暴得很,落到他手里不被剥去一层皮才怪。 然而排除掉这个人选之后,裴原实在不知道还有谁了。 他尽力回想着对方的蛛丝马迹,长相,不记得,触感,唔只记得很舒服了,气味 裴原眼皮一跳,他想起来了,对方的气息是他熟悉的,要说为什么熟悉,那就是因为他这些天一直被迫去习惯对方留下的气息,他的衣物、书籍、床他一直在习惯那个人的气息。 时亦尘。 裴原想到这个名字时,心脏缩成一团,又痛苦又荒谬。 不可能是他,他还沉睡在水中,那天他错误地使用安全词,将他唤醒之后,奥丁又让他睡回了水里,后来的情况一直稳定。他不可能从水中走出来,到这里非礼他,否则这座庄园就不会这么平静了。 但裴原又想起那天,他快要被奥丁强上时,书架上的字典自动掉下来,并发动了变色龙诅咒。 还有那天早上,出现在房间中的幽灵。 那是时亦尘。 也是零。 零答应过会将记忆归还给他。 所以这就是归还的记忆?顺便在他身上占便宜? 裴原想着那段回忆,里面的确没有时亦尘,这是那个人从他身上夺走的记忆吗?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夺去这段记忆? 裴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除了,他的妹妹。 裴原猛然握住了拳头。 原来如此,他的妹妹出现在这座庄园中,出现在游乐园中,出现在他的梦中,就是为了矫正一直以来被他扭曲的记忆。 她希望他活着。 她不想让他在游乐园中被粉碎。 她希望他放弃。 裴原坐在门廊前,外面的雨势已经变小了,花园到处湿漉漉的,他忽然起身,冲到了雨里,冰冷的雨落到了他身上,这正是他需要的。 裴原冒着雨在花园里走来走去,在雨将他的头发打湿之后,他停下来,握紧了拳。 忽然,他在雨中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惊到了缩在樱花树上的小蜘蛛,它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这个疯狂大笑的人类,确认对方不想对它做什么之后,它又继续惆怅地盯着它的蜘蛛网。 它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挑选了这个风水宝地来打造它的网,今天早上,它总算完成了整个工程。那是一张纤细精致、优美得像是艺术品的银色蜘蛛网,它的设计者应当得到最佳设计之类的赞美。 然而很不幸的是,它得到的只有毫不留情的冲击。 小蜘蛛委屈地呆在樱花树叶后,刚才下雨时,那张网被雨水一下就打碎了。它目睹着自己的作品被雨滴一点点击垮,这里破一个洞,那里破一个洞,最终全面崩溃。 现在,那张网只剩下了半个。 它默默地哀悼着自己的一部分就这么逝去,被雨打个粉碎。 这不是它的第一次失败,一开始,它本来在茶树花盆间结网,但凋零的一片花瓣砸碎了它辛苦的成果,于是它转移阵地,从茶树盆换到了玫瑰丛里,它织网的速度很快,几乎半天就织起了一张银色的细网,远看还散发着晶莹的光,像是一层薄纱落在了玫瑰丛间。 然而,它十分不走运,那天飞来了一只大黄蜂,它肆无忌惮地趴在玫瑰花里吸着蜜水,也许是玫瑰蜜汁醉晕了它,它飞离时竟然歪斜了路径,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Z字形路线后,一头撞在了小蜘蛛刚刚结的网里,庞大的身躯立即把网给戳破了一个大洞,还在网上的小蜘蛛吓得仓皇逃窜,躲到了玫瑰叶子后。 同时,它的第二次尝试也宣布失败,只能看着那只笨头笨脑的黄蜂闪身走人,留给它一张残破的网。 但它很快摆脱了沮丧,移到了花园里的樱花树上,它挑选了几根适合的樱花树枝,开始施展它的才能。 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人类的笑声终于停了下来,小蜘蛛好奇地瞥了两眼,却见那人的眼中流下了晶莹的那道泪痕,那种颜色就和它的蜘蛛网一样,是透明的银色。 你在看我吗?裴原回过头来,看到了这只打量它的蜘蛛,也看到了那个被雨打碎的蜘蛛网。 你也和我一样,忙碌一生却净是在做无用功?裴原望着那张破掉的网,喃喃地说,你以为是正确的,其实都是错误,你以为自己坐在往前的车上,却不知道自己在倒退,最后你所做的一切就只是白费力气。 小蜘蛛默然无语,它想要告诉这个人类,倒退是为了回到最初的起点,重新出发,就如它,一张张网不停地碎掉,它又一次次重建。 但是,它只是一只蜘蛛而已。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76) 它说不出安慰的话,它只会杀人。 好了,你的网已经不行了,我带你去找一个新的地方。裴原伸出手去碰那只小蜘蛛,它其实并不小,但也不够大,它看了看这个人类,接着慢慢爬上他的手指,安分地待在他的手心里。 裴原先生,外面正在下雨。 身后忽然响起了声音,裴原听出了是翼,他已经习惯这样背后灵一样忽然冒出来的存在,然而当他转过身时,仍是被翼的样子吓了一跳。 第77章 双人博弈 翼站在雨中,没有撑伞也没有用其他手段防雨,雨滴落满了他的头发,混在那些黑发中间,他的脸色苍白消沉,眼底像堆积了一层死灰。 虽然他仍维持着管家的姿态,但裴原能感觉到他的一部分已经不在了,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雨中,双眼中只有绝望。 你还好吗?裴原犹豫着问,翼这个样子很不寻常,虽然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他还在雨里疯狂大笑,还开始对一只蜘蛛说话。 但是,翼的样子更加糟糕,而且是比三天前的时候还要糟糕。 那时候裴原就察觉到不对劲了,首先是奥丁不在的情况下,相间远的身体状况忽然变差,但身为管家的翼竟然对此不闻不问,然后他在离开健身房之后,偶尔会撞见翼站在相间远的门口,愧疚地低着头,一脸不安却不敢进去的样子。 这对主仆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然而那时候的裴原没有精力去了解,他自己也一团糟糕,只想着逃离脑子里那些黑暗的东西。直到现在,他才能分出脑容量来思考这些迹象后面的事情。 然而翼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径直说:主人希望您有空时能去一趟,他想和您谈谈。 这个当然可以。 裴原估摸着相间远是要谈游乐园的事,他们也只有这个事情可以谈。不过,这对主仆之间的事,他还是很在意。 虽然我好像无法说什么,不过,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裴原意有所指地问,他的话已经很明确了,这个管家肯定能听懂。 然而,这位从未有过表情的管家一瞬间封闭了心扉,脸上的情绪抹去了不少,只有那双眼里还残余着灰烬。 他张了张口,似乎是要说什么。但裴原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这个人将自己的悲伤牢牢锁在了身体里,不让任何人看见,如果发生了意外泄露,他还会再加几把锁。他说出的只会是平板无奇的含糊之词,拒绝裴原的试探。 不过,中间发生了一个变故,他瞥到了裴原手心里的东西,调整好的脸上立即有了波动,但这次的波动是防备和谨慎。 请不要动。 翼严厉地说着,他迅速恢复了冷静果断,抓住了裴原的手腕。 裴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阿贝尔蛛。 翼严阵以待地盯着裴原手心里的那只小蜘蛛,好像那是什么洪水猛兽,需要开启三级警报。 请将手翻过来。翼又说。 裴原一看他这表情也知道不太妙,乖乖翻过了手,小蜘蛛从他手心里掉落,惊慌地扯出一条蜘蛛丝,手脚无措地悬在了半空。 裴原有些不忍,于是将它放回了樱花树叶上。 这蜘蛛有毒吗?他随口问。 翼摇了摇头:阿贝尔蛛本身没有毒素,不过,它受惊时会寄生在人类体内,把人体当成它的巢穴,接着啃食血肉。它的进食速度很快,半小时就能蛀空血肉,最终只剩下一具干皮包裹的骷髅架子,但大脑却完好无损,并且因为麻醉剂而没有任何感觉。直到阿贝尔蛛暴食而亡,麻醉剂失效后,被吃的人才会反应过来,他会在惊恐中被折磨好几天,才因为器官衰竭而死。 裴原:?!! 呆在树叶上的小蜘蛛无辜地望了望他,裴原心有余悸,他哪里知道这个看起来乖巧无害的小蜘蛛会这么凶残。 他吞了吞口水:那现在要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做,它已经快死了。翼说,阿贝尔蛛是亦尘少爷用魔法与幻术召唤出来的生物,本来是为了提取它身上的麻醉剂,只是没有想到它还会寄生。但阿贝尔蛛没有生存能力,它无法从自然界获取食物,寄生在生物体内也只会加速它的死亡。它唯一的目标就是织网,不停地织网,直到消耗它所有的生命。 但是你怎么知道它快死了? 看这里。翼望向了樱花树枝上的半张蜘蛛网,阿贝尔蛛结出的网非常强韧,甚至可以用来捕捉大型猎物,或者做成武器,如果制作成琴弦,音色也格外动听。但现在它的网却被雨水打碎,连一般的蜘蛛网都不如,证明它已经是油尽灯枯。 裴原望着趴在叶子上的小蜘蛛,它还对自己的死亡浑然不觉,现在雨水又小了,它又迫不及待地吐出了蜘蛛丝,准备结一张新的网。 这或许是最后一张网。 他本想说点什么,然而看到翼的眼神,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翼定定地望着那只蜘蛛,就好像他也和那只蜘蛛一样,即将吐尽蛛丝然后死去。 你 裴原迟疑着张口,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出来,翼之前的态度很明显是不想让他过多知道,但是他连一只会吃人的蜘蛛都放不下,对眼前活生生的人就更加关注了。 你真的没事吗?裴原问。 翼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庄园的二楼,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对裴原开口时,又是那样中规中矩的语气:请放心,我很好。 说着,翼的目光落到了裴原被玫瑰扎伤的手上:你的手受伤了。 裴原也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伤口,虽然血已经止住了,但干涸的血迹还是有些吓人。 伤口需要妥善清理,请跟我来。 翼带着裴原回到了庄园里面,他让裴原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接着给他处理伤口。 他先是用水清洗了血迹,水碰到伤口时依然有些抽痛,裴原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要缩回手。 这个伤口可不浅。翼问,是钉子扎到了? 倒不是钉子。裴原有些沮丧地说,是玫瑰刺。 翼微微抬起眉头。 裴原不好解释他是怎么被玫瑰扎成这样,只得故作轻松地说:被玫瑰扎了,至少不用担心感染破伤风对吧? 或许还会有其他感染。翼严肃地说,请允许我进行治疗。 说着,他抬起裴原的手掌,放到了他的嘴边。 裴原正不明所以,就见他低下头,吻上了那处伤口。 裴原惊得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要抽回手,但随即,伤口处的疼痛就消失了。 翼很快放开了他的手,那处被吻过的伤口也奇迹般的愈合,连一点伤疤都没留下。 这就是你的能力? 裴原惊讶地张大了眼,把翼刚才的举动忘到了脑后。 翼点点头:是的,我的接触能够治疗伤口。 所谓的接触,其实就是亲吻。 还是很实用的能力,如果受了伤只要吻一下就好了。 不过仅限于其他人。翼说,我不能治疗自己,因为这种治疗的附加条件是伤害转移,虽然不是真的将伤害转移到我身上,但会消耗我自身的能量。 裴原忽然想起了那只蜘蛛,一下觉得冷飕飕的。 在能力者中,似乎偶尔会有这种特殊的限制,能力只能施加在其他人身上,却不能保护自己。比如他的妹妹,她的祝福就对自己不起作用。 翼看出来他的想法,于是说:请放心,除非是重伤,一般的治疗不会对我有太多影响。 总之,他就是一个血包,而且还是相间远专属的血包。 你一直这样为相间远治疗?裴原忍不住问。 是的,只要主人需要。 也是用这样的方式? 是的。 翼努力维持他的面瘫脸,不过裴原还是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温柔,虔诚的温柔。 这个人还真是对相间远死心塌地。 带我去见他吧。裴原说,他本想再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但看到这个管家的样子,他又不好意思再让他等下去。 翼随即起身,在前面带路。 两人很快来到书房前,然而翼没有开门,而是退到了一边。 裴原困惑地望了他一眼,只好自己敲了敲门。 进来。 里面传出相间远的声音,裴原于是推门进去,翼却还是站在门外。 相间远从书桌后抬起头来,看到是裴原后眼中闪过一丝丝失望。等裴原关上门后,他问:翼在外面? 裴原点点头:他似乎不想进来。 本来裴原还以为是相间远不想见他,但看起来不是这么回事。 相间远慢慢恢复了冷静:是我的错,我应该给他时间。 这话又让裴原的好奇心勾了起来: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相间远摇了摇头:这不是我找你来的目的,你已经有三天没有去游乐园,也没有去见过我的弟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裴原垂下了眼:这还用说吗?我犯了个错,然后有人因为我的错误丢掉了性命,我会逃避也是理所当然吧。 这可不像你。相间远不可置否,如果你是因为负罪感,那么我告诉你,你的这次失误造成的伤害远远小于之前的几次事故,我的弟弟几乎杀死了所有人,而这一次只有一个人丧生。 裴原苦笑了一声:这恐怕没有安慰到我。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相间远逼问,要说有谁做错了,那也应该是我们。我们之前都没有想过亦尘的能力会如此强大,足够将游乐园中的伤害带到这边来。你在游乐园中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错误,比起死,你活下来更有价值。 所以我的性命比那个死去的技术人员更有价值? 在这件事情上,的确如此。 那比起你的弟弟呢? 你想说什么?相间远以退为进,你是想要我列出一个孰轻孰重的名单,还是告诉我你在游乐园到底遇到了什么,让你这么害怕? 裴原别过头:我看到了我的妹妹。 相间远皱起眉:你的妹妹正在治疗中,很快就会复活。 裴原:我知道,但是她也出现在了里面,她在看着我,然后又一次死去。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77) 相间远:所以你不敢再进去,因为你不愿意看到你的妹妹再死一次? 不是这样!你什么都不明白! 裴原低吼着,一口气说。 我会看到她,是因为她在警告我,她的祝福能够保护我,即使在她死后,我也能够感觉到它的存在。但到了里面之后,它消失了,我失去了她的庇佑,在里面一次次地死去!她不想让我死,但是我找不到办法,我没有办法让我们同时活下来,那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只不过这一次死的人轮到了我而已! 裴原,你不会死。 然而裴原就像没听见一样,他抱着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好像被关在了囚笼里的困兽。 冷静点,你不会有事。 相间远试图让他镇定下来,他想要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裴原身边,却因为牵动了身上的伤而作罢,只得隔着桌子安抚对方。 他尽力说道:你也知道这一点,不是吗?我的弟弟喜欢你,他的变色龙诅咒甚至可以杀死奥丁,但他没有伤害你,他不会真的伤害你。 还有在他醒来时,那些保护性的举动,都在说明他对裴原的关心超过了任何人。这些相间远没有说出来,他看到裴原嘲讽地勾起了嘴角。 或许有一部分的他是这样,但是另外一部分可不是这么说的。他的人格炎火是个变态的疯子,我没办法去攻略他,我没有办法爱上一个变态杀手! 裴原剧烈地喘了一口气,他的眼前闪过了炎火的冷笑,但接着就是接踵而至的冰雪,那个人站在雪中望着他,似乎在说我早就警告过你。 裴原刻意忽视了他,将注意集中在那个红发的疯子身上,他握紧双手,指甲刺入了肉里,他集中精神去寻找那种愤怒,然后全部发泄出来:那个人格也是你的弟弟,他只是一个不可理喻的杀人狂,他杀人只是为了取乐,他折磨他们,把他们扔进水箱里,用来装饰他的卧室,每天每夜,他都和那些死尸待在一起,他连死人都不放过! 冷静下来,那只是幻象。 你以为我没有这么安慰自己?我确实觉得那些是幻象,但事实上,他们就是那些死在里面的潜入者!没有人能在受到那样的折磨后还能完好无缺地活下来!我受够了!我不想去理解那些疯子,也不想为那些罪行找借口开脱,去制造我应该同情他们可怜他们的理由! 裴原几乎将手心刺出了血。 相间远叹了一口气,反问他:如果你觉得我的弟弟只是疯子、变态还有杀人狂,为什么你会这么痛苦呢? 他的诘问一针见血,裴原僵硬地站在前面,像一只惊惧的鸟。 裴原,过来。 相间远望着他,对他伸出了手。 裴原和那双银色的眼抗争了一下,只是一下,他就乖乖走了过去。 裴原,我知道这并不容易,你还没有找到和他们正确相处的办法,如果你找到了,事情会迎刃而解。其次,你要明白,你是命中注定的最终人选,亦尘删除了你的记忆,证明他十分在乎你。相间远顿了顿,你也应该知道了,关于那个诅咒。 家族里有一种特殊的血脉,所有继承了这条血脉的人,都具有极强的力量,然而他们毫无例外,会在某个时候忽然崩溃,杀死他们身边的人,往往是他们最爱的人。相间远说,亦尘也背负了这个诅咒,他为了不伤害你,才删去了关于你的记忆。他对你的爱超越了占有,宁愿孤身一人,也不愿意将你拉入这个诅咒中,你对于他,是特殊的。 特殊的 裴原握紧了拳。 那、那又如何?我已经改变主意了,我不能再继续用我的生命冒险,我不能辜负我的妹妹,没错,就是这样,我不能 裴原用力喘了一口气。 现在的情况和之前不一样了,之前他被妹妹能回来的可能迷惑了心智,错估了形势,他以为他在赎罪,然而他错了,他只是在辜负妹妹对他的爱。 十年前,他的妹妹用尽生命让他从爆炸中活了下来,但他一直以来所做的只是在浪费生命,不停地沉湎在过去,沉浸在自己的幻像中。 他甚至把自己的妹妹打扮成了一个柔弱、需要拯救的小女孩,用来满足他心中那个愧疚的心魔,他让自己陷在里面,并日复一日地沉下去,指望有一天有谁来结束他的性命,这样他就能理所当然地了结他那自以为是的愧疚。 他只是在满足自己那些愚蠢的自责,好让自己心安理得。 但是,已经够了。 他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他会让小艾失望。 他更用力地握紧了拳:对不起,我要退出这个游戏! 第78章 双人博弈 相间远定定地审视他,一会儿才问:你、你要背弃我们的交易? 没错!裴原一口气说,听好了,我的妹妹根本不用复活,她一直就在我身边,只有我来到这里之后,和她的联系才开始减弱,这说明只要我离开这个地方,她又会重新出现! 他像念台词一样迅速地把话说完,双手握得死紧,他忽略了那内心深处的隐痛,只顾着说完这些话,他想着,就算相间远听到这个消息会大为生气,甚至威胁他,他也要这么做,他必须这样做。 他不能一错再错。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相间远在他说完退出的宣言之后,只是沉默地望着他,那双银色的眼穿过镜片看向他,似乎能看穿他的心。 别这样看着我,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即使我让你失望,也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裴原快要撑不住了,他的防御在崩塌。 然而,相间远却只是轻轻摘下了眼镜。 原来如此,你已经想通了,所以你要抛弃我的弟弟。他说着,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他的语气很平静,实在太平静了。 裴原不由自主地缩起脖子,他想解释那并不是抛弃,是他根本就没有胜算。但是,在那瞬间,他想起了零。 那时候,是他在呼唤他,他救了他。 他说:我和他一样爱你。 不行,他只是他的任务,他要除掉的一个人格,他不会、也不能真正爱上他。 裴原对自己摇了摇头。 这时,相间远撑着桌面站了起来,五官绷得紧紧的,眼里暗光流动。他走过来,盯着他不放。 你觉得我的弟弟是个扭曲的变态,你还觉得这里的人都是疯子,所以你迫不及待地要摆脱我们,你要抛下我们,然后远走高飞。 相间远平静地叙述着这个事情,语气里却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意,他平静的面具崩落了一块,露出了里面的血肉。 裴原后退了一步:不是这样。 他想要解释,他没有这么看待他们,他甚至没有想要摆脱他们,他只是不得不做出选择,在他的妹妹与这里之间 相间远冷冷笑了起来:你刚才不是问我和翼发生了什么吗?我这就告诉你。 相间远抬手去解开衣服,他自暴自弃地扯掉了领带,脱下西装外套,又去解衬衣。 裴原被他的举止吓到了:你在做什么? 相间远解开了一半的纽扣,就连胸口的那个金环也若隐若现,他忍不住去阻止。 够了!停下来! 但相间远没有停下,他狠狠扯下衬衣,丢到一边,几近仇恨地望着裴原:这就是他对我所做的事。 相间远转过身,背对着他。 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立即映入了裴原眼底,它们遍布在相间远的背上,蚕食着每一处领地,并且钻入了皮带下方,延伸到了更里面。 这些交错的痕迹如此野蛮,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那个忠心耿耿的管家竟然会这样对他的主人。 这是你的管家 没错,是我的管家弄出来的。相间远冷冷说,但授意他的人是奥丁。 又是奥丁? 裴原听到这个名字,几乎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奥丁让他的管家成为了同谋,他迫使翼去伤害他的主人,而伤害他的主人,一定比伤害他自己更痛苦千百倍。但他却只能服从,否则他的主人就会受到更惨无人道的伤害。 这一切都是因为奥丁,他控制了这对主仆,也控制了时亦尘的命运。 他毁了他们。 他才是一切罪恶的来源。 相间远转过身来,手指抚上胸口的金环。 这是失败者的象征。我与奥丁的失败,都在这上面。你应该也知道,奥丁的身上也有诅咒的血脉,他和我的弟弟不同,他是个无药可救的暴君,而我是为他制造的玩具,我被制造出来时,灵魂中便带有他的刻印,能够摧毁它的只有奥丁本人,他曾试图抹去刻印,但在最后的阶段,他反悔了,刻印的反噬只能用这个玩意来压制,也让他掌握了我身体。每一天,每一天,他都在衡量能不能杀了我。 他走过来,那双银瞳中的光芒让人无法正视。 裴原又后退了一步。 看着我。相间远逼近了一步,好好看着我,现在我的身体里还放着一支钢笔,一个小时前,我让我的管家把它插了进去。你不知道吧?它是翼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是在我们经历艰难之后唯一温存的记忆。奥丁为了扼杀他对我的关心,连这份记忆都不肯放过,他就这么玷污了我们仅剩的东西,连一分一毫都不肯剩下!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毁了我,再杀掉自己。这就是那个诅咒,一旦出现,便不可磨灭!你要不要进来确认一下? 说着,相间远抓住了他的手。 裴原像被蛇咬了一口,惊惶地甩开了他,他用力过大,以至于让自己踉跄着摔到了一张躺椅上。 呵,你觉得我很脏是吗? 相间远露出了自厌的微笑,那双银瞳中闪烁着光,似乎有泪在里面,然而却始终没有水迹落下来。 他已经干涸了。 泪水从裴原眼中流了下来,他不知道他为何要哭,或许是太过□□的命运,压迫了他的泪腺。 他摇着头,胡乱地说:不,不是的 然而他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相间远跟着他上到了躺椅里,跪坐在他面前。他维持着那种冷酷又自我厌恶的笑容,用伤害自己也伤害裴原的眼神盯着他:即使如此,你还是要抛下我们,你要离开这里。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太过伤人,他无法回答。 相间远又笑了:你知道你离开之后会发生什么,对吧? 裴原无意识地摇了摇头,但潜意识中,他清楚自己知道。 他只是不愿去想。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78) 他不能背叛他的妹妹,他必须选择他的妹妹,他不能一错再错。 相间远的银瞳紧盯着他,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伪装:让我告诉你,你走之后,我的弟弟马上会失去控制,他会杀掉这里所有的人,然后他自己也会死,在他死之前,我或许就已经先死了。当然,我的弟弟没有我这么弱,他会掀起一场战争,拉几个垫背的一起死。哦,还有我的管家,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或许他撑不过今晚,因为他连那个该死的蛋糕都忘了端给我,他没有意志再来面对我,他已经爱我爱到快死了! 眼前的人仿佛快要破碎开来,但他却不允许自己就此崩溃,他苦苦将他的悲哀、绝望隐藏在冰冷而华美的外表之下,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维持他的自尊,禁止任何人刺探那下面的伤痛。 他就是这样,用扼杀自己的方式,努力支撑着自己,就像那些流落荒岛的人类,吃掉自己的双脚来换取存活,一截一截,直到再无法支撑。 他的双脚已经没有了。 即使如此,你还是要离开我们?相间远低声地问着。 裴原无法回答,只有眼中不停地滑下泪水。 你要让我们死在这里? 相间远问着,声音轻柔又充满遗憾,然而却没有一丝指责,好像就算裴原真的放弃了他们,他也不会有怨言。 只是,现实如此让人遗憾。 我们本可以做得更好。 他的眼神似乎在这么说。 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 只要你想。 只要你愿意。 那双银色的眼望着他,充满煽动性的感伤。 裴原僵在椅子上,在那双银色眼睛的注视下,他连手指都不能动弹。 这是一个思维陷阱。 他努力告诉自己,这是一个陷阱,这个人在用他和其他人的性命来要挟他,他知道这会让他心怀愧疚。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他选择了这个策略,他知道这会成功。 然而,那双悲哀的银瞳望着他,仿佛在对他说:告诉我,你会留下来,你会继续这个游戏,你会拯救我们所有人。 不可能的,他做不到,他不能不能再辜负 裴原,看着我。 相间远用更温和的声音说。 只要一周,一周就行,过了这一周,你的妹妹会复活,你可以带着她随意离开,我再也不会阻止你。 这是一个错误。 裴原很清楚,这是错误,他又一次让他的妹妹失望,他也又一次违背了他一直以来的准则,没有人是救世主,就算有,也不会是他。 然而,他无法拒绝。 他无法拒绝这个人,这个拥有完美基因的亚当,他的银瞳不是缺陷,因为那双眼,没有人能从中逃开。 他变得盲目,像是那些听着塞壬的歌声而扑入大海的船员,他的理智缴械投降了。 只有一周。 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那个声音机械得连他都不肯相信,然而,相间远微微笑了起来,他又一次胜利了,但谁也无法真的讨厌他的胜利,他是亚当,他的诱惑能让人□□。 他重复了裴原的话:只有一周。 那语气像是在安抚一个困惑不安的孩子。 然后,他终于从裴原身上下来,他又变回了平日里的相间远,他捡起掉在地上的衬衫,从容地穿回了身上。 裴原这才从高压的状态中透过气,视线却忍不住盯着相间远。有一件事,他之前完全没有发现,但就在刚才,他知道了。 他从相间远身上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不是像奥丁那种强烈的侵略性,也不是时亦尘身上的沉郁,但他们是同一类人。 强大,残忍。 他清楚所有人的弱点,而且,他会残酷地利用这些弱点,无论是对其他人,还是对自己。 如果有必要,他会毫不留情地出卖自己,贩卖他的身体,他的痛苦,他会让伤口曝光在太阳之下,把它弄出血,再撒上盐。然后,他会微笑着展示它们。 这让裴原觉得恐怖,却无法拒绝。 他浑浑噩噩地从椅子上起身,朝门口走去。 他又一次答应了相间远。 又一次背叛了他的妹妹。 他选择了那个人。 选择了时亦尘。 不只是因为他受了相间远的诱惑,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要这么做。 他想要再见到那个人,那个在雪原中温柔拥抱他,亲吻他的人,给他欢愉的人。那个不在这里的人。 他想要分清楚他们到底谁,他们的过去又是如何纠缠在了一起。 以至于,让时亦尘不得不选择忘记。 第79章 双人博弈 相间远已经穿好了衣服,甚至连领带都一丝不苟,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冷傲又高高在上的家主。 裴原,我希望你能尽快去一趟游乐园。相间远叫住了他,亦尘这几天的数据虽然平稳,但细微的波动偶尔会出现,波动差距也在逐渐加大,我担心这样下去他又会失控。 裴原勉强地点了点头,他还能说什么呢?他都已经背叛了他的妹妹,当在他花园里犹豫不决时,他就已经背叛了她。这时候再矫揉造作地说不行,也太晚了点。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相间远见他脸色苍白,又安慰他道,我的管家会为你安排好一切,你会活下来,和你的妹妹一起生活。 如果是几天前,裴原听到这句话一定会高兴到立即去买一套大房子,为他的妹妹精心布置房间,贴上她喜欢的墙纸,买很多她爱的布娃娃,他会给她整个世界。 然而,如今他心中一片空荡,而他的脑子里竟然在想着另一个男人,他无法原谅自己,也说不出任何迎合的话。 这时,相间远总算是放过了他,他跟丢了魂魄一样离开了房间,到了走廊上,他走出几步,却迈不动了。 他靠着墙,滑到了地上,就这么坐了下来。 他很长时间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曾经在某个时刻,他也这么坐到了地上,仿佛失去了一切。 啊,他想起来了,是那时候。 在爆炸发生之后,他抱着死去的妹妹,坐在了地上,然后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不记得了。 爆炸前后的记忆他都模糊不清,他只记得他走下了那辆车,他要回家去找爸爸,等等,为什么他的爸爸不在车上?他们在车上,他们要去哪里? 他想不起来,甚至在过去的十年中,他根本没有考虑这些问题,时亦尘模糊了他的记忆,剥夺了他的一部分。 他痛苦地呜咽了一声,抱着头缩成一团。 他必须要夺回来。 他要去游乐园,夺回他的过去。 * 房间中只剩下了一个人,相间远的脸色微微有些松动,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微微叹息了一声。 但这种松懈很快就消失了,他望着身边的书架,冷冷说:你还准备偷听多久? 话音落下,书架蓦然朝后退去,后面竟出现了一扇门。 奥丁从门后走出来,意味不明对他笑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相间远根本不想回答这种幼稚的问题,因为他的气息让他的身体焦躁地发烫,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憎恨的情绪淤积在他心中,叫嚣着要发泄出来,这些都不能让他满意。 所以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奥丁走过来:你没有戴眼镜,你又催眠了那只小猫? 你说的所谓催眠,我可做不到。相间远回答,他能够短暂地控制其他人做出违背意志的举动,但也仅仅是那短暂的几秒,只是干扰罢了。他无法改变或者扭曲其他人的意志,最多让对方感到迷惑,激发出潜在的本性。 然而他和奥丁的组合堪称灾难,他让奥丁的劣根性全部激发了出来,而这又反过来反噬了他。 但是你说了谎。奥丁走到他面前,毫无顾忌地看着他,我早就拿出了那支钢笔。 相间远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我说了谎,那又如何? 奥丁笑了笑:我就是喜欢你这副冰冷的样子。 相间远没有说话,只有那双银瞳中的憎恶更加深刻。 你恨我。 奥丁十分肯定地说。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相间远甚至不屑反驳。 这样很好。奥丁戏谑地一笑,你瞪着我的样子会让我想吃了你。 于是,相间远的双眼更加冰冷了。 你想取下这个小东西吗? 奥丁隔着衣料,按上相间远身上那个他亲自装饰上去的金环,轻轻碾压。 相间远的气息微微乱了,为了掩饰这点,他抿住了嘴唇,用沉默回答了他。 下周五,我的家族会开一个会议,到时候,他们会讨论那个小杂种的事。奥丁故意放缓了语气,吊起相间远的胃口,同时慢条斯理地按着那个小小的环,逼得相间远咬住了嘴唇,也阻止那些声音溢出。 如果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或者可能对家族具有威胁性,那么投票的内容便是要不要清除他,而我会很高兴地投上支持票。奥丁说着。 相间远狠狠瞪着他,却仍是咬着唇一言不发。 京寺,张开口,我想听你的声音。 奥丁加重了一点力道,逼得相间远开口。 不会有投票,一周内,裴原就会通过游乐园,我的弟弟不会对你们有害。 也许吧,我倒不是很关心。奥丁漫不经心地说,不过,那一天我会摘下它。 奥丁重重按了一下,刺痛立即淹没了理智,相间远呼吸一窒,眼中闪过不可置信又复杂的光芒。 你、你要摘下它? 他重复了奥丁的话,似乎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错,我会摘下它。奥丁耐心地说。 相间远讥讽地笑了起来:然后再给我一个新的玩意? 他深信不疑,这是奥丁的手段,只要他拿走什么,马上又会塞给他更多屈辱。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79) 然而,这一次奥丁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不会再有,我的京寺,相信我,不会再有。 他亲昵地抚摸着相间远的脸,落下温柔的吻。 你是认真的?相间远问。 当然。 七天之后,他就会取这个用来压制刻印的金环。 但是,没有了它,刻印就会反噬。 不用担心,我会消除那个刻印。奥丁在耳边吹着热气,这几年我对契约这一类的研究又上了一层楼,不会再和以前一样失败。 那不是失败,是你故意反悔。 相间远没说出来,只是想着奥丁的话。 消除刻印。 刻印消除意味着,他灵魂中忠诚于他的约束将消失,意味着他不再是他的所有物,他们的从属关系将得到解除,然后,他会得到他梦寐以求的 自由? 不,这不可能,不,他是他的所有物,他不会放开他,就算他终于厌倦了他,他也不会放手,他只会随手把他杀掉,就和杀死其他那些亚当一样。 对了,他还有其他亚当,他并非唯一的那个,他只是一个有缺陷的二号,一号已经死了,奥丁在数年前就当着他的面拧断了那人的脖子,没有理由,也没有情绪,就是为了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 这无足轻重,甚至不会有葬礼,因为马尔斯的研究所里还有各种各样的亚当和夏娃,完美的,没有缺陷的尤物,而且,他们都无条件服从他们的主人。 至于他,他只是一个不听话的失败品。 对于他们来说,自由=死亡。 是他七天后的结局。 不过,这也是好事,曾经他连去死的权利都没有,他必须为这个人而活着,为了马尔斯,为了他的弟弟,为了他的管家,他没有资格去死。 所以这是好事,是曾经的他不敢想象的好事。 相间远几乎快要站不住,胸腔里的东西几乎快要忘记它们的任务,忘记如何去呼吸,如何去跳动。他喘不过气,连视野都开始模糊。 奥丁在望着他,他在等待,像猎人一样等待,相间远会冲向他的枪口,向他质问。 但相间远始终没有开口,这十年,他已经熟悉奥丁的玩法,所有游戏的规则他都用自己的身体摸得一清 所以,他绝对不会问他,不管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都不会问。 否则他就输了。 全盘皆输。 奥丁的手落到他的脸上,抚过他鬓角的发丝,似乎在告诉他,就算不用这么故作坚强也没有关系。 你可以将你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 也可以大声质问我。 我会回答你。 这是错觉。 相间远告诫自己,这只是游戏,他们从来不是这么平等的关系,他只是一个人造人,为他而制造,为他出生。 他的基因被刻上了忠诚于他的诅咒。 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他不会对他的触碰有反应,他的身体不会战栗,也不会贪恋他手指的温度。 但或许,这个站在高处的人正希望他开口,希望他问出来。相间远被这离奇的思绪折磨着,他甚至张了一下嘴唇。 然而,就在这时,笼罩他的身影离开了。 奥丁走到办公桌后,姿态慵懒地躺进了那张座椅里,留下相间远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盯着他。 奥丁愉快地笑了一下,这个样子的相间远非常少见,像是淋了雨的猫,可怜得让人想揉进怀里。他遵从了自己的意志,简单地下令:脱掉,过来。 听到他的声音,相间远下意识地去解他刚刚才穿好的衬衣,这个人的威权已经根深蒂固,他的本能已经遵从了。 然而在解到第二颗扣子时,他的理智慢慢觉醒,动作顿时一僵。 他只是一个不听话的失败品。 没错,他是一个失败品。 所以,他必须遵守这个设定。 他垂下手,抬起头望着占据了他座位的人,冷冷说道:奥丁,滚出我的房间! 坐在他座位上的人又一次笑了。 这一次,他兴致盎然。 京寺,你真是不乖。 他愉快地说着,一瞬间来到相间远面前,将他压到了那张高度适合的桌上。 上面的纸张文具被毫不客气地扫了地上,两人迷乱地纠缠在一起。 他们的游戏再次开始。 第80章 双人博弈 他必须去游乐园。 裴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着前方走去。 经过走廊的转角,他一头撞在了一人身上,他连连后退,差点摔倒。 对方及时扶住了他:裴先生,你没事吧? 这个声音是翼。 裴原浑浑噩噩地抬起头,他想要挤出一个笑,然而努力几次都失败了。翼微微皱起眉,拉着他去到了隔壁的小客厅。 请在这里坐下。 他将裴原按进了软沙发里,接着转身去泡茶,不久之后,他就端出一杯热腾腾但颜色古怪的浓茶水,不过裴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杯茶的古怪之处,他一口喝了下去,甚至也不知道它是温的还是烫的。 奇怪的是,喝下这杯浓茶后,他逐渐恢复了过来,生锈的大脑也能运转了,那些纠缠他的痛苦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这是用草药熬出来的茶汤,有镇定的作用。翼解释道。 你给我喝了镇定剂? 是的,确实可以这么说。 就算这是镇定剂,裴原也不在乎了,只要能让他忘掉那些痛苦,让他和奥丁打一架都没问题。他拿起那杯色泽诡异的茶汤,又喝了一口。这一次,他尝到了苦味,不由得皱起眉。 这玩意比咖啡还要苦。他嘀咕着说。 那么你可能还需要再喝一些。翼说,这种茶自身的味道极为辛辣苦涩,正常人是喝不下这种茶的,只有消极抑郁的人才会尝不出它的味道,而且心事越重,就越尝不出,所以才能喝下去。 裴原抬了一下眉毛:这个倒是很智能嘛。 他不信邪地又尝了一口,这一次,那只是苦咖啡的口感瞬间变成了诡异的辛辣,还带着重度的酸和苦,它们叫嚣着冲刷他的口腔,几乎要毁灭他的味蕾。 裴原没忍住,一口就吐了出来。 翼点点头:看来你的情绪已经稳定了。 裴原歉意地看着地毯上的黑色污渍:抱歉,我不知道这茶会这么 他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词汇描绘那种毁天灭地的口感。 不用担心,佣人们会收拾。翼说着,他望了望裴原,欲言又止,神色也黯淡了下去。 裴原隐约看出了他的想法,心神同样一沉。 终于,翼还是开口了:我的主人他的情绪还稳定吗? 果然他还在担心相间远。 裴原眼前闪过相间远苦苦支撑的样子,他很不好,但如果这么说,这个管家也会跟着崩溃吧。然而他也没办法说出谎言,只得换了个方向。 刚才他提到了你。裴原斟酌着说,他很担心你,而且,他说你没有把蛋糕给他。 翼的眼神一亮:他提到了蛋糕? 看来说到蛋糕是正确的,裴原点了点头:是的,他想要让你把蛋糕端给他。 话音落下,这个冷清的管家竟然露出了笑。 这是一个暗号,是和好的暗示。他知道相间远不再责怪了他,只要能得到他的原谅,他可以做任何事。 裴原先生,谢谢你,我这就把蛋糕端过去。 翼微微欠身,急匆匆地走向了门口。 裴原看着他背影迅速消失,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之前他还担心这个管家会支撑不住,结果完全是庸人自扰,他该担心的应该是自己。 这么想着,那些要压垮的思绪又来了,他连忙端起那杯还剩一口的茶喝下去,嗯,苦味消失了,那些苦都苦在了他心里。 他放下茶杯,还是决定去游乐园。 他走出了小客厅,顺着走廊走出去,这时,他又看到了翼,他的手里端着银色餐盘,一份香气扑鼻的芝士蛋糕搭配着红茶放在托盘里,这是他从厨房中端出来的,然而此时,他又端着它们,失魂落魄地往厨房走去。 裴原愣了一下,才感到事情不对,他走过去,叫住翼: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翼摇了摇头,他看着书房的方向,仿佛受了伤般沉默着。 相间远的书房大门紧闭,里面似乎发生着不可告人之事,让这个管家也为之却步。这时候过去是不合时宜的,然而裴原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一把推开书房的门。 门很轻松就被打开了,他以为会看到什么限制级的场面,然而房间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书桌上的东西被扫落了下来,纷乱地摔在地上。 除此之外,房间里十分正常。 裴原确认里面没有任何人,他回过头,翼就站在门口,还是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如果只是普通的不在房间,这个管家肯定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裴原连忙问:他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翼虚弱地摇了摇头:主人被带去了那边,奥丁大人把他带走了,可能需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那边是 是奥丁大人的家族,这里有去往家族的通道,但只有得到授权的人才能进入。翼低着头,用一种将死的目光看着地上的摔落的物品。 裴原皱着眉:被带过去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我从未被授权去往那边,但主人从那边回来之后会消沉许多天。说完,翼又补充了一句,虽然看不太出来。 裴原想着最坏的事,问了出来:难道那个混蛋会和他的家人分享他? 翼微微一愣,然后缓慢地摇头:我想奥丁大人没有大度到那个地步,有时候他会向他的家族展示我的主人,但那只是一种主权宣示。 这下裴原不由得红了脸:抱歉,我想也是这样。或许他的其他家人没有他那么混蛋。 这可不一定,之前主人回来时说他们是一个混蛋接着另一个混蛋。翼认真地说。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80) 裴原叹了口气:所以我们无法营救他,对吗? 翼没说话,这或许就是他最为难过的地方,他知道他的主人在遭受痛苦,而他无能为力。 那我们就等他回来。裴原缓缓说,我已经答应再尝试七天,就算他不在,我也会遵守承诺。 这句话与其是说给翼听,不如是说给自己听,此时奥丁和相间远都不在这里,他相信自己有办法可以逃走。 然而,他不想这么做。 他只想去那个游乐园,然后狠狠质问那个人,他要当着面辱骂他,他夺去了他的记忆,让他这么痛苦,又无法放手。 旁边的翼没有出声,他只是盯着托盘中点缀着蓝莓、覆盆子和巧克力碎的芝士蛋糕,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盘蛋糕没办法给他的主人了。 如果他早一点端过去,或许那一切就不会发生,然而他又清楚不可能,他从来没有阻止过任何事,他的身份只是奥丁的帮凶而已。 他会回来的。裴原不放心地看着他,又说了一句,你的主人非常厉害,他不会输给那个混蛋,绝对不会。 翼抬起头,眼里终于流露出认可的神色。 身为管家,他的职责也包括相信他的主人。 他对裴原道了谢,然后回到了厨房,他得为晚餐做准备了。 在他离去后,裴原也去了其他地方。 他走下楼梯,去了地下室。 然而,他没有和他想的那样直接去游乐园,而是鬼使神差地去了时亦尘的那个房间。 之前他当着炎火的面动用了安全词逃出游乐园,导致时亦尘醒来,他的力量席卷了整个庄园,导致了一人死亡。 但是,他没有伤害他,反而是他拿着麻醉剂扎进了时亦尘的脖子里,虽然那时候他受到了相间远的短暂控制,但后来他还是想起了那时的片段。时亦尘容忍了他的偷袭,在那之前,他还治好了他的伤口。 他真的如相间远说的一样,喜欢着他? 他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裴原走进了时亦尘的液体舱房间,他沉睡在幽蓝色的水中,他周围闪着光芒的浮游生物有条不紊地穿过他的身体,意识传输系统规律地运行着。 他仍然是那个阴郁的少年,那些阴影就跟随在他身上。 为什么你没有伤害我? 裴原喃喃地问。 为什么你又要伤害我? 在游乐园里,他的人格炎火试图杀了他,而且就要成功了。那七个人格,个个都想杀了他,只有零,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零守护着他。 这是犯规,你和零长得一样,我很容易把你也当成他。 话音落下,时亦尘周围的浮游生物骤然紊乱,似乎在诉说它们读取的意识流十分不悦。 裴原笑了一下:你这是在对我生气?因为我说了会把你当成那个人格? 那些闪着幽蓝色光泽的生物放出了强烈的光,就像摩尔斯电码一样,他在说是。 裴原趁机问出来:你认为你才是控制者,那个人格是你的一部分? 那些浮游生物又闪了一下,这一次的光亮得比刚才更长,显示了对方加重的语气。 裴原也加重了语气:既然如此,那游乐园的人格就是你,你答应了会归还我的记忆,你必须把它们还给我!把你存在的那部分给我! 那些生物的光芒集体湮灭了,它们似乎停滞在水中,甚至不再运行。 裴原屏住呼吸等待着,他开始担心如果时亦尘陷入暴走,又有人牺牲的话,那就是他的错。 然而,他设想的事没有发生。 那些生物马上又恢复了运行,只是有少许生物游离了轨道,来到了裴原面前,接着,它们从一条长长的直线变成了曲折的线路,裴原认出那是一个字。 这些生物形成了一行文字。 我 归还给了 你。 这一行字连句号都没落下。 裴原气得笑了:我什么都没想起来!除了看到我妹妹的死之外,我什么都不记得! 那就是 其中 的一部分。 那些浮游发光体又形成了这行文字。 裴原望着时亦尘,他仍然闭着眼,看起来沉睡不醒,然而他能感应到裴原的话,用文字回答了他。 但这不是裴原要的答案:我要所有的记忆!不是这么零星半点的东西,我要知道我家为什么会爆炸,我们为什么会在车上,我又为什么会下车回去!还有 他咬住嘴唇:为什么你又认识了我 那些细小的生物仿佛被吓到了,它们在水中四散开来,像萤火虫一样到处乱飞。 但很快,它们又在时亦尘的控制下紧紧凝聚在了一起。 需要 时间。 时亦尘这么回答他。 裴原又被气得笑起来:要多久? 取决 于你。 这他妈又是什么意思? 裴原一掌拍在了玻璃上,惊动了那些发光的生物。 好极了,那这个问题总不需要时间了告诉我,为什么要删去我的记忆?为什么要扭曲我对我妹妹看法?! 那是 副作用。 副作用?删去记忆的副作用让他扭曲了他的妹妹? 裴原神色森然:你还没回答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删去我的记忆?! 是马尔斯 的主意。 很好,锅又甩给了他的父亲。 裴原隐忍着怒气继续问:为什么马尔斯要这么做? 为了 你。 为了我? 裴原快疯了,他确信他根本无法和这个人沟通,他急促地喘了一口气,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以免他失控地冲上那面玻璃。 水中的时亦尘依然紧闭着眼,但他的小拇指轻微抽搐了一下。 玻璃后又出现了一行字。 你 还好 吗? 裴原瞪着那行字,自暴自弃地说道:我还好吗?我好极了,我知道了有人删去了我的记忆,而这导致了我一直误解了我的妹妹,而且我正在被一个疯子杀死,我当然很好! 沉睡中的时亦尘皱起了眉,这个动作极为轻微,所以没有人发现。然而,让同一层的技术人员心惊胆战的是,他的心跳以及脑电波都在疯狂上涨,即将到达临界值,他们都收拾好了东西,随时准备从这个□□旁边逃走了。 然而他们只有稍微有点胆量来这里瞧一瞧,就会知道导致这一切的人正坐在地上,冲着他们害怕的对象生闷气。 你真的 好吗? 玻璃后又出现了这段文字。 裴原踉跄着退到了墙壁上,他顺着墙壁坐下来,让他背叛了他妹妹的罪魁祸首就在这里,然而这个人连他的心思都无法理解。 我不好他消沉地说道,我本应该在想起妹妹的记忆后就离开这里,我应该听她的话远走高飞,把你们都抛在脑后,但是我我 他连续说了两次,都没能说出来,干脆跳过了那段话,直接说:我不好,很不好,这下你听懂了吧? 时亦尘听懂了,因为那些闪闪发光的浮游生物重新凝聚成了新的文字。 要怎么 做? 你才会 好? 裴原怔怔地望着这些字,然后露出了一个茫然的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或许不会再好了,就是这样了 说完,裴原又勉强振作起来,故意说:如果让我通关,我说不定就会好起来。 是许久的沉默。 那些发光的生物都散去了,时亦尘还是没有用它们回答。 裴原忽然觉得没趣,这样和他的目标讨价还价可不是他的作风,他正要收回自己的话,这时,文字又出现了。 可 以。 裴原愣在了原地。 你说,你可以让我通过游乐园?他不敢置信地问,你要让我杀了你? 我 不会 死。 然而在这一行文字后,紧接着又迅速形成了数行字。 不行 杀了 快停下 闭嘴 我不想 有趣 水中不停地呈现出这些文字,旧的文字还未散去,新的就已经形成,几股文字激烈地撞在一起,将未形成的文字拉成一条直线,抹去它们的痕迹。 不同的文字相互交战,都想要占据主导地位。 只有一行文字完整地显示了出来。 我 和他一样 爱 你。 裴原后背一凉: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 那些发光的生物正要形成一个字,却被蓦然被拉成一条直线,然而裴原看得十分清楚,它要形成的是那个字是:零。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81) 你是零? 裴原问出了口,同时间,楼层的警报蓦然响起。 快跑啊!亦尘少爷又要醒了! 外面响起了惊慌的叫喊声,那些早就准备好的技术人员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裴原知道自己也应该跑出去,然而他却移不动脚步。 时亦尘从水中睁开了眼,也就是同时,警报响起来了。 那双幽深的眼冷冷地望着他,里头是喷薄而出的欲望,来自他眼底的黑暗深渊,似乎要将他吃掉。 裴原呼吸一窒,他知道是他的话惹怒了他,他从这里逃走也只会让他更加愤怒,他握了握拳,下定决心,反而走上前,直视着这个人的眼。 刚才的事情很抱歉。裴原说,但是,我知道你的名字。 裴原望着眼前这个人,喃喃自语:你的名字是时亦尘,你是时亦尘,不是其他任何人。 时亦尘听着他的话,似乎还是不太满意。 裴原干脆加大了砝码:我在试图了解你,我穿着你的衣服,睡在你的房间,用着你的东西,而且还被你的变色龙攻击了,对了,你把它去掉了吗?我好久没见到它了。 说完,裴原想起时亦尘不可能回答他,只得悻悻地往下说:还有我吃着你喜欢的东西,你喜欢色彩明亮的水果,但你很讨厌把颜色不同的蔬菜混在一起,绿色的豌豆和红色的胡萝卜绝对不能放在同一个盘子里,如果有人这么做了,你会将它们一个个分开。还有你不喜欢带腥气的食物,比如牛奶和生鱼片,煮熟的食物也不能太咸,所以你讨厌任何罐头和腌制品。 裴原边说边观察着时亦尘,等他说完他的饮食习惯之后,时亦尘才终于合上了眼。 警报顿时停止了。 裴原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翼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 他看了看水中的时亦尘,又问:裴先生,发生了什么? 裴原摇了摇头:是我不小心激怒了他。 翼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说:请放心,亦尘少爷没有恶意,他只是还处于混乱期,他不能很好地控制他的行为,那些黑暗力量依然在影响着他。 裴原明白,而且他就是来去除被那些黑暗力量扭曲的人格。 游乐园可能还不稳定,裴原先生,请先休息一下吧。翼又说。 裴原点了点头,他最后看了一眼水中的时亦尘,跟着翼走了出去。 水中的时亦尘似乎还是沉睡不醒,然而在裴原离开时,他的脑电波又升起了一个让人害怕的高峰,但很快,它们便沉静下来。 所有的技术人员都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裴原走出时亦尘的房间,对门口的翼说:我想去游乐园。 翼有些犹豫:但是亦尘少爷的情况还不稳定。 裴原:他不会伤害我。 从刚才的交谈中,他多少确定了。 他是最终人选,是时亦尘选择忘记的那个人。 翼最终点了点头,带他去液体舱的房间。 很快,裴原就躺入了水中。 他又来到了游乐园。 他站在那扇猩红的木门前面,想起了零之前教给他的魔术,把钥匙放进袖子里,然后在需要时,它就会出现在另一只手中。 不过,他几天前就把钥匙折断,丢进了马桶里。 希望隔了这么久,它还能回来。 裴原想象着魔术动作,摊开了手。 钥匙出现了。 第81章 第一天 裴原拿着钥匙插入门锁,打开了那扇木门。 寒风很快就呼啸着从门缝间吹袭过来,然而让裴原吓一跳的不是这个,而是他打开门的瞬间,就看见零站在门口,那双幽深的眸子不加掩饰地望着他。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零幽幽地说。 裴原冷静下来,然后问: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伤害了你。 零无力地低下头。伤害了裴原不是他最沮丧的地方,而是他只能看着裴原被伤害。 我和那个人一样懦弱。零灰心地吐露了心声,那个白头发的胆小鬼,我就和他一样。我无法夺回这里的控制权,也不能去救你。 裴原摇了摇头:你救了我,炎火攻击我之后,我听到了你的声音,刚才在水中写字的人,那个说可以的人,也是你吧? 零却露出了一丝茫然:不,我不知道那是谁 这模样就和他和上次跑掉时一样,怀疑自我的眼神。 裴原于是说:就算不是你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而且,你运气很好,我已经对那个人发了一通火,所以不会再对你发火了。 零似乎不懂他在说什么。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你把记忆归还给了我,但是我没有想起多少记忆,只留给了我一大堆问题,而且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完整的记忆。裴原说。 这取决于你。零回答,那并非简单地删除记忆,而是更高级的记忆模糊术,它会模糊过去的细节,让你不去追究它们。如果重新唤醒它们,你需要时间才能接受。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裴原嘀咕着说。 不会很慢。零回答,也许就几天的时间。 但是裴原也只有几天的时间了,最多七天,他就会离开这里,他不知道那时候局面会变成什么样,他只是想再试一次。 他将他想的说了出来:零,听着,我只有七天的时间,我要去游乐园,然后攻略他们。 但是你你差点死了。 零欲言又止。 裴原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他没说出的话,马上就说:我还活着,并且我还会继续活下去,这一周我就要杀了他们,七天时间,正好一天一个,你觉得怎么样? 裴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自在,虽然现实中的七天在这里就是五六个月,但裴原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比如这三天他没到游乐园里,这里就过去了两个多月。 要杀死他们,这绝非易事。 然而零只是迟疑了一下,就顺着他的话说:我会帮助你,我会杀了他们。 裴原点了点头,又说:刚才,你是在等我吗? 零牵强地别过了头:也没有专门等你,就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但他身上已经落了不少雪花,这里本应该是零能控制的世界,然而他却让冰雪落在了他身上。 裴原笑了一下:那就好,上次你忽然走掉,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想要见我了。 他伸手去拂那些雪,零却一把握住了他:你不应该答应我的哥哥,再待一周没有意义。 裴原迟疑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零默然。 裴原继续问:那你也知道花园的走廊发生了什么? 零诡异地沉默了。 裴原这下更加肯定:你果然知道。 零别过头说:我不知道,或许是我,或许是其他人,我们进不去现实,一到那边,我们的意志都将融为一体,只有统一的人格才能控制全局,而我或许真的会伤害你。 你不会。裴原说,你没有伤害我,在现实中,那种感觉还不错。 零却摇头:你该走了,去游乐园吧,七日内,你就会通关。这是执日的预言,炎火错过了彻底杀死你的机会,他不会再有机会。一旦你通过游乐园,这里都将不复存在。 零回头看向那片茫茫雪原,接着说:也包括我们。 裴原顿了顿:不会的,我们会在现实中相遇。 零只是苦涩地一笑,他们都知道那不一样。 裴原移开了眼:我该走了 零抓住了他的手:我和你一起去,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 裴原一愣,随即摇头:不行,你说过你被困在了这片冰原吧?而且你一旦离开这片冰原,就不能反悔,到时候你会被他们所有人追杀。 零执意道:只要你攻略了一个人格,这里的规则就会改变,到时候他们的封锁也会瓦解,我就会和他们平起平坐,当然能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去杀了那些人格,相当于杀死他自己。 没有但是。零坚决道,我会杀了他们。 零又重复了一遍。 走吧,我带你去那个白发的小鬼,他仍然是第一目标。零拉着裴原走向了前面,像是怕他会迷路一般。 一路上,风雪纷纷避让。 他们很快到了之前的公园。 就在那条小径尽头的长椅上,顶着一头蓬松白发的刑土正坐在那儿,甚至连身上都盖着之前的旧报纸,和那天如出一辙。 裴原绷紧了下巴,观察周围是不是潜伏着勾木和炎火。 他们不在这里。零说。 确实不在。 裴原松了口气。 你一定会通关。零在他身边耳语。 裴原点点头,零留恋地伸出手,拨开那些沾上了雪花的头发,把它们别到耳后。 我会一直等你。 说完,他轻轻将裴原推了出去,裴原踏出了雪原的边缘,风雪立即消失,就连零也飞速隐去,他四处张望,看到的只有公园的景色。 公园还是和之前一样,到处都贴着他的通缉令,但是公园里的人明显减少了,只有那些通缉令在地上到处乱飞。 裴原踏过它们,朝着尽头的长椅走去。 刑土正仰头大睡,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虽然事实并非如此。 别装了,你醒着。 裴原俯视着他。 话音落下,睡在长椅上的审判官立即睁开了眼,看到裴原的瞬间,刑土的眼中一下绽放出亮光。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82) 是你,你终于来了! 刑土憔悴的脸亮堂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抓着裴原,高兴地说道:我猜对了,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裴原有些意外,他虽然只有三天没来游乐园,但这里过了快三个月,难道他都在这里等着他? 刑土热切地点了点头:他们都说我疯了,尤其是勾木那个混蛋,他说我既然这么想死,他可以成全我。那混蛋真的太烦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们得离开这里,要是被他们发现,你会被送上楼顶的绞刑架。 刑土往空中一指,城中央的高楼上方隐隐树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末日审判即将来临。 裴原估计十字架就是为他准备的。 我们现在就走!刑土一把握住裴原,不知道他是不是打开了什么通道,裴原只觉得眼前花了一下,接着就看到自己周围的景象全都变了,他一眨眼就从公园来到了一个室内的房间。 他从落地窗看去,只见下方是沉沦在暮色中的城市一角。 我们在大厦里?他问。 刑土点了点头:这是我的房间,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会把你带到这里。 这个裴原可不确定,不过在这里也好,至少这个房间里有很多家具,还有一张看起来很大的床,他可以试试之前想到的那一招,躲到那些人格看不到的地方,然后就用安全词逃出去。 正想着,刑土已经爬到了那张大床上,眼神迫切地看着裴原:过来,我要再试一次。 试什么? 裴原满腹狐疑,这个架势看起来更像是要让他暖床,他的脑中已经响起警报,随时准备逃走了。 我要借你的肩膀。刑土说。 裴原一听,这才明白过来。 上一次这个白发小鬼借了他的肩膀,然后就靠着他睡了过去。但按照勾木的说法,他一旦真正入睡,就很容易被人杀死。 这是他的弱点。 你不怕我会偷袭你?裴原边走过去边问。 刑土神色一僵,但只有几秒,他就凶巴巴地开口:你可以试试,但如果你失败了,我会用比那头红狮子更厉害的手段对付你! 虚张声势。 这是裴原从他身上唯一看出来的东西。 哦,那你打算怎么对付我?裴原故意问,他甚至还挑衅地抬了一下眉毛。 刑土似乎被惹怒了,他把那头本来就很乱的头发抓得更加难看,然后努力沉着嗓子恐吓:我会拔掉你的指甲,砍掉你的手脚,把你放在糖罐里! 裴原扫了一眼旁边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玻璃罐子,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水果形状硬糖。 这个罐子可装不下我。 闭嘴!不准你这么和我说话! 裴原又抬了一下眉毛,他之前就隐约察觉到这个人凶恶的外表下隐藏着小孩子的脾性,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小孩子气。 他干脆大大方方地爬上了床,盘着腿坐在他身边:好了,我过来了,你又要怎么做? 刑土没有说话,只是贪婪地盯着裴原的肩膀,然后小心翼翼又期待地将自己靠了过去。 他枕在裴原肩上,舒服地眯起了眼。 自从那天之后,他始终忘不了这个感觉,这个人的气息,还有他的体温,都让他感觉到无法言喻的轻松。这是他最自由的地方,是他最安全的地方。 他很后悔让炎火带走了他,以至于在听到他逃走了之后,暗暗高兴了很久。他期待着和他的再一次见面,于是每天傍晚都等在那张长椅上,等着他过来。 勾木过来警告了他好几次,说他会被他杀死,而且还会连累他们。 说实话,他并不在乎。 他只想见到他,再一次拥有这种感觉。 现在,他又得到了。 他轻轻蹭着裴原,那些蓬松的头发擦在裴原脖子上,让他一阵发痒。 刑土几乎是整个人都靠进了他怀里,所有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裴原缓缓调整了姿势,分担肩上的重量,刑土眯着双眼,他跟随着裴原的动作,寻找着让自己更舒服的角度。 眼看他就快要睡着了,裴原决定开口说话:刑土,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刑土不乐意地哼了一下;什么游戏?勾木经常和我玩的游戏叫农夫与蛇,他总是喜欢捉弄我。 不,不是那些游戏。虽然裴原不知道农夫与蛇到底是什么游戏,但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刑土微微睁开眼:那是什么? 裴原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他也没有玩过,只是听同龄人说起过而已。他提出玩游戏也只是为了套刑土的话罢了,他干脆胡乱给了个解释:就是我们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比如我问你一个,你就必须诚实回答,然后你就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我也会诚实告诉你答案。 裴原很肯定真正的真心话大冒险绝对不是这么玩的,这里连大冒险的环节都忽略了。不过,反正这个人也不知道这个游戏是什么样的。 我知道这个游戏。刑土冷不丁说,这只是真心话,你还没有说大冒险的环节。 呃 裴原顿时很是尴尬。 不过,这点问题还难不倒他。 那就这样吧,既然我们只有两个人,就改一下规则。比如如果我提到了你不想回答的问题,你可以拒绝回答,然后我就能命令你做一件事。 你可以放心,我会回答你所有问题。刑土蹭了蹭他,在他耳边暧昧地说,我会让你非常满意。 裴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连忙咳嗽了一声,赶走脑中不合时宜的想象。 那、那我们开始吧。他说。 刑土没有异议。 裴原第一个发问:你的名字是? 刑土抬起头,眯着眼看向他:这个太简单了,我叫刑土。另外,刑土想要告诉你,如果你继续放水,他可不会对你客气。 又被教训了。 裴原摸了摸鼻子,又佯装咳嗽了一声:好吧,到你了。 刑土还是赖在他的肩上:啊,我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你,不过能不能等我睡一觉再问?我很久没有睡过觉了。 裴原趁机问:但是勾木说,你一旦入睡,就会被杀死。这是真的吗? 刑土的眼神蓦然尖锐。 第82章 第一天 他从裴原的肩上挪走,直勾勾地望着裴原。 裴原暗暗觉得不妙:如果你不想回答,那就当我没说。 刑土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这也算一个问题,那么我也要问两个。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答案,是的,在我入睡之后,我会被杀死。 说完,房间的气氛更加急转直下。 轮到我了。刑土冷冷说。 裴原的心提了起来,刑土望着他,下一句话可能就是问你会不会杀我,那他该怎么回答呢? 不过,事情没有发生,刑土问的是和他相似的问题。 你是谁? 刑土望着他说。 我裴原一时语塞,我是裴原。 也是来杀你的人。 好吧。刑土耸耸肩,我早该猜到了,你是裴原,是被通缉的犯人,和那个叛徒勾结在一起,你会杀了我们。 不,严格来说并不是这样。裴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斟酌着说,我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死你们,我想要带你们回去,这里并不是你们真正生活的地方。 刑土冷下了眼:我没有让你解释。 显然他也没有接受这个解释。 裴原只好继续这个游戏:那你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刑土想了想,然后问:你是不是喜欢炎火? 裴原差点被这个问题惊掉下巴:为、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因为那些人都这么做。刑土理所当然地说,所有被炎火杀死的人,都说他们爱着炎火,不过,爱那种东西又是什么呢?可以吃吗? 他天真的语气,就像一个小孩子。 裴原无奈:爱是一种情感,它不是食物,不过有时候,它比食物更厉害,它会让你感觉喉咙很渴,也会让你感觉脑子发热,或者感觉不到饥饿。 这回,刑土没有露出茫然的眼神,他若有所思:我知道一个女人,她说她爱着一个男人,不过,她却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了。婚后,她依然爱着那个男人,疯狂地爱着,爱到喉咙很渴,脑子也发热的程度,或许她也感觉不到饥饿吧。 但是,如果她爱着那个人,怎么又会和另一个人结婚?裴原问。 刑土耸耸肩:我不知道,或许是那种情感,让她的脑子坏掉了吧。 裴原不太认同,但还是问:然后呢?故事最后,这个女人怎么样了? 怎么样?当然是死了。刑土冷淡地说,所有人都会死,那个女人也是一样。哦,对了,杀死那个女人的,就是她最爱的人。 说完,刑土又问:死在自己爱的人手中,和被爱自己的人所杀,这两种感觉谁更好一点? 当然都不好。裴原没思考便说,活着才有意义,你明白吧? 刑土显然不明白。 裴原又问:但是,这个女人为何会死? 刑土呵呵笑起来:因为她接触到了诅咒,诅咒杀了她,杀了所有人。 他的声音妖异魔魅,又有孩子的天真单纯,那个诅咒就仿佛在他的身上。 裴原沉下了脸,相间远也说过一个诅咒,虽然他还没向时亦尘明确谈过,但或许它就是一切的根源。 那到底是什么诅咒?他问。 刑土神秘地眨了眨眼:诅咒就是,她永远得不到心爱的人。 好吧,这两个诅咒不一样。 裴原接着说:那个女人是谁?你为什么要说起她的故事?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83) 刑土却歪了歪头:我有说什么吗? 裴原: 刑土又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喜不喜欢炎火那个恶心的混蛋? 裴原叹了口气:当然不喜欢。 光是把喜欢这个词和那个人挂钩,他就觉得反胃。 他加重了语气说:我绝对不会喜欢上那个变态杀人狂。 刑土的双眼亮了起来:那你想要杀了他吗?我知道怎么杀死那头狮子。 裴原一喜,连忙问:要怎么做? 虽然也许这么做也不能真正杀死炎火,要除掉炎火的黑暗力量,必须遵守游乐园最重要的规则:只有爱他的人才能杀死他。 但是,如果知道炎火或者其他人的弱点,他在游乐园死亡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甚至能找出这些人格的关键所在。 刑土却不说了:这是第四个问题了。下面轮到我发问了。 他们的游戏还在进行,裴原只好问:你的问题是什么? 刑土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定定地望着他:我想知道,你喜欢我吗? 裴原迟疑了一会儿:这个我 刑土盯着他不放:到底是什么?别吞吞吐吐,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不然就满足对方的要求。你说的规则是这样的吧? 真心话大冒险的规则确实是这样,裴原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还一头跳了下去。 现在到了填坑的时候。 刑土幽幽地警告他:我不要模棱两可的回答,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有这两个选项。如果你说的不是真话,我的塔罗牌会知道,然后我会狠狠惩罚你。 刑土拿出了塔罗牌,如果他翻到了不好的牌,对裴原的印象也会随即下降。 裴原犹豫起来,在这个情况下,说喜欢或者不喜欢无疑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刑土好心地放了他一条生路:或者,你也可以不回答,然后选择满足我的要求。 但谁能保证这个人格不会提出变态的要求? 刑土凑到了他面前,那头蓬松的白毛像个海藻球,轻轻蹭着他。裴原望着这个毛绒绒的脑袋,做了一番心理斗争,终于叹了口气说:我放弃答题。 刑土顶着一头白毛,高兴地笑起来:那你就要满足我的要求了。 裴原苦笑:你的要求是什么? 刑土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开口:我要你给我一样东西。 一样东西?就这么简单? 裴原狐疑,这个人该不会是和印水一样,想要他的肩膀或者什么吧? 刑土眼巴巴地望着他:只要是属于你的东西,都没问题。 裴原:好吧。 于是,他开始琢磨着自己有什么,准确来说,他来这里应该什么都没有,除了那枚水晶钥匙。 我不要你的钥匙。刑土说,它就在你的袖子里面,但我不需要,我要你的东西,你的一部分,能让我想起你的部分,一旦得到就不会忘记的一部分。 刑土黏到了他的身上,像只狗狗一样蹭着他。 裴原不太确定:你说的一部分是指什么?头发?指甲之类的? 刑土失望地摇头:不是那些东西,是更重要的,你内心的东西。 他的视线落在裴原的嘴唇上,轻轻咽下了一口唾沫。 我要你的吻,亲吻我,和我交换灵魂,我会永远记得你。刑土凑得更近了,呼吸都落在了裴原脸上,痒痒的,像有猫爪子在挠。 裴原被他撩拨地有些意外:你想要我吻你? 刑土迫切地点了点头:你是特别的,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入睡,你的灵魂中拥有我渴望的东西,如果你的一部分留下,我一定也能够摆脱那个诅咒,我、我会变得不同。 你裴原微微一惊,你的诅咒是什么? 刑土却又是茫然:我说了什么吗?快点给我那样东西,你必须吻我。 裴原: 好吧,这个人格说着说着就会忘记自己说了什么,这个设定他接受了。 裴原于是问:所以我要怎么吻你? 刑土一听,为难地皱起了眉:我、我也不知道,一般会怎么做? 一般的话,就是这样。裴原慢慢靠过去,嘴唇落下,轻轻碰了碰刑土的额头,蜻蜓点水而过。 刑土下意识地捂住了被吻过的地方,脸上有些惊讶的红晕:你好像让我烧了起来,这太奇怪了,我感觉、我感觉我的灵魂都被夺走了! 裴原: 没有这么夸张,就是一个吻而已。 裴原提醒他:我是在照你说的做。 刑土委屈地皱起眉,眼睛周围的黑眼圈让他更显得郁闷:这个不算,还要再来一次。 裴原: 这确定不是在耍无赖? 这次换我来。刑土捂着额头,凶着他说,我要夺走你的灵魂! 他孩子气地说着,随即扑到了裴原身上,往他脸上狠狠啃了一口。 裴原脸上都是口水: 吧唧一下之后,刑土松开了他,求知若渴地问: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当然没有,除了一脸口水之外,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不过,裴原换了个话题:这是第五个问题了。 刑土失望地退回到了他的位置上。 轮到我了。裴原说,所以我要怎么才能除掉炎火? 刑土抬起脑袋,然后说:你可能是不知道。不过,我们都有弱点,比如我在睡着的时候是最弱的,但是我们都不会将这个弱点暴露在其他人面前,所以我无法入睡,不管我怎么试图睡觉,我都会落入清醒的地狱,日复一日,日复一日,终于让我不敢入眠。而炎火那家伙的弱点是爱,如果有人爱着他,他会变成我们中间最弱的那个,他一定会死的,所以那家伙禁止任何人爱慕他,他就是个疯子! 裴原心神一震:他的弱点竟然是爱?所以,他就杀死他们? 不,他还会折磨他们,否定任何能让他变得软弱的人。不过,你说得也没错,反正到最后,所有爱他的人都会被他杀死。刑土闷闷不乐地说。 裴原一时间没有答话,沉默得像是雕像。 刑土瞅着他这样子,自顾自地说:你觉得很扭曲是吧?我们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他更加疯狂。 不。裴原说,我在想怎么杀死他。 刑土一愣,然后尖锐地叫了起来:不行!你说过的,你不喜欢他!你已经对我坦白了!所以我才把他的弱点告诉你!你不可能杀了他,他只会把你撕成碎片,然后扔进那个水箱里喂鱼! 里面没有鱼。裴原镇定地说,那里面只有尸体。 没错!你的尸体也会被扔进里面!刑土抓狂地尖叫着,你会死的!你会死的!我绝对不允许! 说着,眼泪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 第83章 第一天 刑土眼里流着泪,双手紧紧抓住他。 裴原的手腕几乎勒出淤青,但更让他吃惊的是刑土的失控,这个审判官竟然哭了,泪水从那双青郁的眼中流下,划过他疯狂乍现的脸,像是得知初恋情人离去后的崩溃的少年。 我不允许你死!绝不允许! 他失控地喊着,随即扑上来,将他压在床上。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在乎,我虽然是个笨蛋,是个胆小鬼,但我知道你和我交换了灵魂,你已经是我的了! 刑土执拗地说着,眼中满是纠缠的光。 裴原不明白,这个人格到底是什么想法,他还是不明白,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人格的确不想让他死。 他回过神来,对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了,我不会死的。 裴原对他承诺。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种话,没有人能赢过炎火,他是我们中最狂妄的人,没人能打赢他,你根本不明白和他为敌的下场!刑土说道。 或许是这样吧,但是,我也有我的胜算,用你的塔罗牌测试一下,你就会知道。裴原说。 刑土看了一眼床上散开的塔罗牌,迟疑了片刻。 上次在会议室里,他也是这样审判了裴原的命运,然后抽出了一张恋人,但因为他太过害怕,他改成了恶魔。接着,裴原就被炎火抓走了。 那都是他的错。 是他的错。 他是个该死的胆小鬼。 裴原皱起眉:刑土,你弄疼我了。 刑土回过神来,他刚才越抓越紧,死死抓着裴原的手腕,像握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他立即放开了手,裴原的手腕被捏出了红印子,他顿时软下了眼神,伸手想要给他吹一吹,但裴原没有在意,他瞥了一眼那叠塔罗牌,说:开始吧,为我占卜。 刑土犹豫了一会,随即拿起塔罗牌,手一扬,塔罗牌唰唰摊开在空中,背面对着裴原。 这些塔罗牌里有你的命运,抽一张,我就会知道。刑土说。 裴原坐了起来,刚要抬手,这时,刑土又改口:等等,先抽另一件事,我要知道,你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 裴原咋舌:塔罗牌还能这么用? 当然可以,别小看了我的审判能力,快抽!刑土故意催促着他,明明脸上还带着泪痕,凶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 虽然,有些色厉内荏就是。 裴原抽出了一张牌:这个,可以吗? 刑土怔怔地看着那张牌,脸上浮过一阵异样之色。 是很糟糕的关系吗?裴原忐忑道,他想要把牌翻过来看一眼到底是什么,结果却被刑土一把抢过去。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84) 不准你看! 刑土凶了他一眼,随即宝贝似的藏起了牌,放到了贴身口袋里,嘴里还不忘说:是很糟糕的关系,非常非常糟糕的那种! 那你为何要把牌藏起来? 还有脸红是怎么回事? 刑土微红着脸,瞪了一眼裴原:继续,我还是要知道你的命运! 裴原无奈地抽出了另一张:这个怎么样? 刑土心花怒放:是战车!说明你会胜利! 裴原也被他感染到了,不自觉地一笑。 然后刑土又洗了牌,重新铺在空中:再来一次,这次是为了我,我要知道自己的命运。 裴原挑起眉:审判官也需要占卜才能知道自己的未来? 刑土瞪了他一眼:不要说话,抽牌! 裴原叹气,手在牌面上一一划过,然后挑中了角落的一张牌。 他拿出来展示给刑土看:那就是这张。 刑土的脸色蓦然变了,摊开在空中的牌纷纷掉落,摔在了两人之间。 怎么了? 裴原感觉不妙,他下意识就要看自己抽的那张牌,然而在他看到之前,刑土又将它夺去。 没什么,什么都没发生。 刑土紧紧攥着那张塔罗牌,跌跌撞撞地爬下床。 他拿着牌失魂落魄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什么都没事。 裴原狐疑地看着他:你真的不要紧?那张牌有什么不好的寓意吗? 刑土摇着头:没有什么不好的寓意,一切都是好的,只要你是抽中的,都是好的。 他望着四周说道:这里也不安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刚才我想到了,那些人可能早就在我身边布置了眼线,如果拖久了,他们也会发现不对劲,说不定现在就发现了。 说着,刑土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朝裴原伸出手:快来,和我走! 他的眼中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似乎变了一个模样。 裴原微微一愣,随即,他抬起手,想要去抓住他的手。 就是这一瞬间,一根钢琴弦蓦然勒住了裴原的手腕,生生阻住了他的动作。 呵呵,你们这对叛徒,谁都别想走! 话音落下,一袭优雅的身影从房间的角落里走出来。 风月! 刑土一惊。 风月手握着琴弦,将裴原往他的方向拉扯。 刑土连忙拉住裴原,同时捏起一张塔罗牌,狠狠切断了琴弦,接着他划开之前的通行空间,准备拉着裴原一起跑路。 裴原迈开了一步,即将进入空间中,一根琴弦却缠在了他的颈上。 再往一步,我就让你人头落地。风月警告道。 裴原看到他的眼睛,不是红色的,就算他真的人头落地,他也不会有事。 然而刑土不知道,他回过头,朝着风月怒吼:混蛋!放开他! 如果不放呢?你要和我开战吗?风月收紧了弦,冷笑道,别忘了,你无法赢过我,无法赢过我们所有人,胜利的战车不会走向他,你只会得到失败的塔。永远不会向强者挑战,这是你的生存法则!归根到底,你只是一个软弱的胆小鬼! 刑土的脸色顿时铁青:你、你 你应该放手。风月轻柔地说,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我还会当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视你为同盟中的一员,而不是试图带走犯人的叛徒。相信我,你不会想成为叛徒,与我们为敌。 刑土迟疑不定,裴原手无寸铁,被琴弦勒住了脖子,他不能放开他。 然而,如果不放手,就意味着开战。 他会死在这些怪物手上。 裴原也会死。 这个人马上就会人头落地,因为他无法确保自己能在半秒内斩断那根要命的弦,因为他是一个软弱的胆小鬼! 刑、土 裴原张了张嘴,想要告诉这个人不用害怕,他不会有事。 风月见状,用力勒紧了他的脖子,琴弦深深嵌入了他的声带,他顿时无法呼吸,更别说是说出完整的句子。 裴原试图伸手去抓那根琴弦,然而它勒得实在太深,他快要窒息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另一只手空了。 刑土紧紧握着他的手,松开了。 对不起。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救你。 但是,我一定会、一定会 刑土投来诀别的一眼,接着毅然转身,独自走进了那个通道里。 他消失了。 房间中是剩下裴原和风月两人。 勒紧的琴弦随即松开了,风月嘲笑道:果然如此,那个胆小鬼不会与我们为敌,他知道自己赢不了我们,所以永远不会向我们开战。如果你把希望寄托于那个胆小鬼,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可怜的小猫。 裴原回过神来,怜悯地看了风月一眼:不明白的人是你,他已经变了,而你仍然是那个在赌场里轻薄我的混蛋。 风月一皱眉,随即琴弦一紧,裴原被他勒着脖子,狠狠按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你很快就知道你错了。刑土只是个意志薄弱的胆小鬼,你出现的那一天,他就对你动心了,所以我才一直盯着他。风月冷笑收紧了琴弦。 裴原喘不过气来,这根勒住他的弦打成了一个套索,只要对方拉住,他就会窒息,他根本没办法挣脱。 他干脆往后仰,怒视着风月。 你这个眼神很好,不知道你遇到那个人后还会不会有这种眼神。风月恶狠狠地在他耳边警告,落到那个人手中,就是你最大的不幸,你会得到应有的教训! 裴原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就像赌场中的一样,他又要将他引给处刑人! 这个引路人,要将他引向死路! 呵呵,看来你已经知道那个人的厉害了。风月笑着说道,我其实并不在乎刑土是否对你动心,只不过,你扰乱了这里的规则,你的存在动摇了我们的根基,你必须被处刑! 说完,风月手指一松。 不过,处刑你的人不是我。 他松开了琴弦,裴原又能呼吸了。 因为太过急切,他被呛了好几口,受伤的喉咙火烧火燎,他顾不上这些,咳嗽着开口:咳咳你说刑土胆小,但你也一样!你害怕这里会垮掉,你们精心设计的假象就会一起崩溃。你比刑土更加胆小!他至少接受了失败,而你却害怕得只想缩回墙后! 风月下意识地收紧了琴弦套索,他的杀人利器明明缠在了他的猎物脖子上,然而这人看着他时,他却有一种错觉,仿佛被套住的人是他。 他冷笑:执日果然没有说错,你是来勾走我们性命的杀人使者! 裴原干脆承认:没错,我就是这样,我听说他还给你们每人写了悼词,怎么,你还没拿到你的那份? 风月的脸色有些变差,裴原笑了起来:看来你拿到了,上面写了什么? 那只是预言诗。风月强调只是预言,这个人甚至都不敢说悼词这两个字。 裴原耸耸肩:好吧,悼词和预言死亡的诗歌确实有区别。 风月僵住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露出笑:小猫,你的拿手绝活一定是惹人生气。不过,等会你会更擅长别的。 套索一下子收紧,猛地陷入皮肉,差点把裴原的脖子给扯断。 风月拽着琴弦,拉着他往外走去。 裴原踉跄着跟上他的脚步,免得真的被琴弦勒断颈椎。 风月猛地推开了门,他们走出去,却不是进入走廊或者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到了另一个房间,就好像是某种瞬间移动的能力一样。 一进去,门后传来了两个人的交谈声。 我出五。 7。 那我出Jack。 Quee。 啊,是鬼牌! 蓝金失望地扔下了从牌里抽到的小鬼牌,他们玩的是鬼牌游戏,一摸到鬼牌,便是运气不佳,直接下线。 他耷拉着金色的脑袋,但风月拎着裴原一出现,他很快又露出了笑容。 这不是我们的逃犯先生吗?蓝金望着被勒住脖子的裴原,湛蓝的眼中满是高兴。 裴原可笑不出来,他看到了坐在蓝金对面的人。 印水面无表情地扔下扑克牌,他的眸色通红,目光在裴原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又很快移开。 裴原本能地想起了赌场时的遭遇,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时,风月一用力,他被勒着脖子扔到了牌桌上,上面的扑克牌被他弄得掉了一地。 他挣扎着起来,一抬头,他就撞到了印水的视线,冰冷的,没有一丝情感的眼神,血红的瞳孔一如初见。 印水冷冰冰地注视着桌上的裴原,裴原躺在他面前,就像一盘佳肴,鲜嫩可口,等着有人开动。 印水紧盯着他,冷冷开口,话却是对风月说的:为什么把他给我? 因为你也收到了那该死的预言。风月极力笑了出来,而你他妈是该死的处刑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啾咪~谢谢小天使们的鼓励哒,我冲榜单的日子也已经过啦,爆更时间结束,恢复日更哒,这段时间谢谢有你们陪伴~ 接下来的更新时间定为晚上九点和早上九点,一般情况下会双更,目标是完结!完结!完结! 所以接下来会尽力投入完结中,没有意外的话就是这个月啦,也会把妖怪那本完结的,同时构思新文,之后应该会放出文案带带预收呜呜呜 第84章 第一天 他是处刑人。 所以他要杀死这个被通缉的人。 很合理。 印水的工作就是如此,杀死处决名单上的人,而现在,那张名单上的名字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他审视着裴原,琢磨着怎么下手。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85) 裴原被他盯得僵在了桌上,他不知道哪个更糟,是在这里被处刑,还是当着这三个人格的面用安全词逃回现实,再惊醒时亦尘,让他大发雷霆弄死一屋子的人。 屋子里只有蓝金面色如常,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风月:你的表情很奇怪,你是在生气? 我没有在生气。风月勉强亲和地说,我只是担心你们,刑土背叛了我们,勾木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甚至连炎火都放走了这个人两次,我不会让他再逃走。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蓝金好奇地问。 风月沉默了。 处刑的确不是他的职责,但如果他真想杀了裴原,他就可以动手。 裴原看他为难,倒是替他回答了:因为这个人不想弄脏他的手,所以他把脏活都推给你们,而他只要待在房间里弹弹琴,假装无事发生就够了。 闭嘴! 风月俊雅的脸上露出了恼怒。 你看,他生气了,这说明我戳中了他的软肋。裴原冷笑着,这个人只是个伪君子,他 正说着,印水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他被迫仰起脖子,望向了印水。 印水冷淡的血瞳警告似的望着他,这个人是冷血的刽子手,惹怒他之后,还会招出一条吃人的蟒蛇。如果裴原再出言不逊,下一秒等着他的就不会是这样堪称温柔的抓头发了。 裴原悻悻地闭上嘴巴,虽然他知道怎么对付印水这个色情狂魔,但这里还有其他人,很不划算。而且,他也不想被当成蟒蛇的腹中餐。 印水勾了一下嘴角,让人觉得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对裴原的顺从还算满意的笑。 虽然这一点笑意很快便消失殆尽。 你想要我怎么做?印水漫不经心地看向风月,直接拧断他的脖子,还是先审问,折断四肢再让他断气? 这些都没用。风月说,他会一次又一次过来,重新来杀死我们!除非你用执日教给你的那招! 那一招?印水的额间出现了一丝折痕,那真是抱歉,我用不出来。 什么?这不可能!我们都能用!说话间,风月的眼眸也变成了红色,只要眼睛形成红色,就能使用彻底杀死这个人! 或许吧,只是我的眼睛本来就是红色,不需要变红,也不需要唤醒任何额外的力量,所以我用不了。印水淡淡地说,执日是这么解释的,你觉得呢? 裴原愣了愣,他们是在说眼睛变红的话题,眼睛变红,意味着伤害能带到现实中,之前印水的伤害都带了过去,但现在,印水说他用不出来了? 因为游乐园的规则改变之后,他的眼睛一直是红色,所以他反而无法杀死他? 裴原大喜,不管这是为什么,这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风月气得发抖:凭什么只有你不一样?就连你的预言诗也一片空白!这不公平! 这并不是说明我不会死。印水冷淡地说,任何人都会死,只不过,我不需要那些惺惺作态的诗句。 啊,你们说的是这个吗?蓝金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两张羊皮纸,一张是空白的,但另一张写满了字,他拿出那张写了字的预言诗,然后说,有谁能帮我翻译一下吗?我根本不认识字,看不懂什么写了什么。 你不需要懂,上面就只写了一个死字。风月刻薄地说。 但上面不止一个字啊,虽然我不认识字,但我知道这上面至少有一百字。蓝金眨巴着单纯的蓝眼睛。 风月冷笑:没错,那一百字都在说你会死! 蓝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他看着纸上的预言诗,一脸天真好骗。 趁这个机会,裴原往纸上瞥了一眼,马上就知道风月肯定是在骗他,上面确实写满了字,不过他想要看清的时候,印水便抓着他的头发,让他移开了视线。 风月冷笑着看向印水:既然你做不到彻底杀死他,那就让你的小弟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蓝金身上,印水神色淡漠,似乎不愿认领这个小弟。蓝金似乎还不知道自己被点到了名字,无辜地看着他们:你们是在说我? 除了你还会有谁?风月没好气地说。 蓝金抓了抓头发:那我能吃一个冰淇淋吗? 等你完成之后,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风月说。 蓝金很高兴:那就开始吧! 只要能吃上冰淇淋,他什么都愿意干。 裴原咽下一口唾沫,想着该怎么脱身。现在风月他落在了印水手中,风月也没怎么控制那根琴弦。这个房间是一个中堂,两边都有出口,只要越过这张桌子,他就能逃到另一个房间,然后用安全词离开。 这时,他察觉到印水放开了他,好机会,他连忙扯过琴弦,同时降低重心,双腿冲进桌下,借着这股冲力从桌子下面滑过去,正好到出去的门前。 他们似乎都没料到他还有这出,又或许是觉得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所有人都没有动。 裴原连忙起来,也顾不上脖子上套着那根琴弦,随即就冲出门去。 他走了哎。蓝金说。 为什么你们都不阻止!风月气得脸都变形了。 印水事不关己,就算裴原溜了出去,他的脸色也没什么改变。 然而,没过多久,裴原又倒退了回来,他跌跌撞撞地退回了门内,被一个人逼着。 他往后退一步,那个人便前进一步。 裴原又被逼回了房间里,同时,一个肆意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 炎火逼近,他的眼睛是红色的。 裴原心惊胆战,他本来想着逃出那扇门,就说安全词回到现实。然而,他刚要张口,就看到炎火站在前面。 看到裴原的瞬间,炎火的眼睛立马变成了血红。 他又走近了一步,将裴原逼回了门里,往后退时,裴原绊到了什么东西,往后跌去。 就是这时,炎火扑过来抓住了他,随即将他扔到他刚才还躺着的桌上。 裴原摔得荤七素八,只觉得自己的处境比刚才还要不妙了。 风月看到炎火的到来,稍微有些不悦,这个人的行事太过野蛮,和他格格不入。然而又看到他血红的眼睛时,他改变了主意:炎火,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处置这个逃犯。 他不是逃犯。炎火愤怒地盯着桌上的裴原,他是来杀死我的人! 裴原一听,立即笑了出来:少自作多情,刑土已经告诉了我你的弱点,你害怕爱这种情感,只要一发现自己被人爱着,你就会杀死他们。不过,我就这么告诉你吧,我看到你时就跟看到了狗屎一样,你他妈就是一个变态!我绝对不会对一个变态有除了厌恶之外的感觉! 裴原狠狠将这些话甩到这个冷酷的怪物脸上,他在得知这个人的弱点时,就想要这么做了。这个怪物无法承受其他人的爱,所以他要抹杀那一切,回到自己阴冷逼仄的魔窟,假装无事地直到死去。 同时他又从骨子里渴望着这一切,却因为无法承受,只能将这份极致的情感转为暴力与疯狂,追求极致的痛苦,和极致的快感。 裴原直接告诉他: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说得真好。 风月笑着,都想为他鼓掌了,他顺利往炎火的怒气上添柴浇油,这会儿炎火的眼睛红得快要滴血,脸色也和变戏法一样转为了铁青。 但裴原立即瞪向了风月:我刚才还没说清楚?你也是个伪君子,你明明讨厌你这些所谓的兄弟,却强迫自己维持这里的秩序,因为你就是个无药可救的懦夫! 这下,风月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然后,裴原开始了他的扫射,他知道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弱点,于是开始乱编,他抓着印水说:你也一样,你也是个无药可救的刽子手!你他妈只是一台没有情感的杀戮机器,你连悼词都不需要,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为你写悼词,就算你死了,也不会有人出席你的葬礼! 印水冰冷的眼睛望了他一下:你说完了? 还没完呢!裴原更用力地抓紧他,他知道这个人没办法杀死他时,他就不再那么害怕了。 他鼓起勇气,直视着印水的眼睛:别以为你装成冷冰冰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很酷,你这个人对情爱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但你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你活着就是个定了程序的机器!根本没有人会喜欢你! 我喜欢呀。蓝金插嘴道。 裴原马上回瞪过去: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嘴!你只是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孩,你喜欢甜食,还什么都不懂,可怜又可悲,我还幻想你会懂事起来,但事实证明你只是一个怪异的暴力小鬼! 蓝金委屈地看着他:我不喜欢你对我大吼大叫。 但其他人都没说什么。 他们也觉得,蓝金是个怪异的暴力小鬼。 这时,门口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们在讨论什么?似乎很有趣的样子。 勾木笑嘻嘻地走进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房间里的情景。 此时,他们通缉的逃犯裴原正趴在一张长桌上,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中最小的一个,其他人围在他周围,摆出了要将他吞吃入腹的姿势。 这样的盛事,他自然不能错过。 蓝金第一个回答他,他耸耸肩,说:你听到了,逃犯先生在说我们的弱点。 勾木兴致更高了:那让我也加入吧。 他经过了炎火身边,炎火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不过他无视了,直接走向桌上的裴原。 也请你说说我的弱点。勾木邀请地说。 他绝对是故意的,裴原瞪着他,他对这个人的了解更少,因为他总是将自己的真实想法隐藏在微笑的面具之后,行为反复无常,毫无原则。 你、你是个善变的家伙。裴原缓了一下才说,他们都叫你狐狸,因为你阴险狡诈,还喜欢操控别人,你享受支配其他人的感觉对吧?你想要得到他们的臣服,但是我告诉你,你永远也别想得到! 勾木的脸色僵了一下,但很快就笑着对其他人说:看看你,是一个尤物,对吗? 他会害死我们。风月警告他。 但也是一个尤物,不如把他□□成玩具,让他只能发出我们想要他发出的声音,再也不敢对我们张牙舞爪。勾木戏谑地提议。 不行,必须杀掉他!风月很坚持。 你们都给我闭嘴!炎火低吼着说。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86)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就连裴原也被他身上的凌厉气质压得不能动弹,只能在桌子上维持着尴尬的姿势。 他是我的猎物!不准你们擅自处理他!炎火阴沉沉地说,他的眼睛还维持着吸血鬼般的红色,这么久了也没有褪色的迹象。 第85章 第一天 炎火大步走过来,血红的双眼盯着裴原,几乎要将他穿透。 我会好好教育这只小猫,他是我的。他盯着裴原,咬牙切齿地说。 不行!风月果断拒绝,你放走了他两次,还记得吗?是两次!你错过了杀死他的机会! 闭嘴!我没问你的想法,你想死就试着阻拦我! 炎火恶狠狠扫过去,风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得发抖。 反而是勾木笑嘻嘻地插嘴:我是没意见啦,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不如问问执日的想法怎么样? 他早就躲进了那个森林,让他在里面腐烂就行了!炎火冷笑。 勾木对风月耸耸肩,表示没辙了。 风月把目光投向了印水,希望他能出来住持局面,印水没有让他失望。 投票解决,你们想怎么处理这个人。印水提议。 我同意!蓝金总是第一个附和他的想法。 风月当然也同意。 勾木就和墙头草一样,自然倒向了人多的那方。 炎火不同意,但想要同时赢过这个房间中的四人,对他来说也过于勉强,还不能确保裴原不会逃走。 等等,你们好歹问一下当事人的想法! 所谓的当事人,当然就是裴原自己。 他坐在那张散落着扑克牌的桌上,不服输地嚷嚷:你们这些混蛋!都看着我!当事人在这儿呢! 让他闭嘴。 印水冷冰冰的对蓝金下令。 蓝金马上拿出了一卷大胶布,大声说着:好勒。 然后他就把胶布封到了裴原嘴上,裴原还想挣扎一下,但蓝金扯住了琴弦做的套索,他想逃也逃不了,只能瞪大了眼来表示他的愤怒。 勾木笑嘻嘻地凑过来:小猫,就算不用你说,我的视线也紧紧黏在你的身上,一刻也没有移开呢。 这种肉麻话,也只有这个人能若无其事地说出来。裴原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往后退了一下。 勾木逗弄了他一会儿,又环视了房间:对了,刑土那家伙呢?那个只会玩牌的家伙不来投票? 周围的气氛微微一滞,还是旁边的风月不乐意地开口:他背叛了我们,已经逃走了,你是情报贩子,不可能不知道吧? 勾木笑容不变:只是有些奇怪而已,他的预言诗上可没有提到这个。 说着,他拿出了一张羊皮纸,抖开来。 那上面的就是刑土的预言诗。 裴原看到了诗的内容。 《安眠的死神》 其一 春日的樱桃园没有结出果实, 初夏的苹果花拒绝为黄鹂绽放。 工蜂失去讯号,迟迟未归, 就连丰收日的审判也就此缺席。 黎明时,有个影子候在长夜尽头, 邀请你说出冬天的秘密。 他的手中只有两张牌, 一张恋人,一张恶魔。 其二 白桦树悬挂的十字架上, 微笑的稻草人捧住了小鸟的心脏。 不要睁开眼, 那个声音不停地告诉你, 没有人在这里。 清晨的坟地只有死者行过的声音, 那并不是你所爱之人的哭泣。 其三 时钟过了午夜, 钟里的布谷鸟停止啼叫。 过去的梦魇来来往往, 在那危险的尽头。 失眠的死神拦下你的道路, 邀请你选择一座坟墓。 他手中的牌只剩下了一张, 世界已没有你的方向。 【end】 裴原见过这首诗,刑土坐在公园那张长椅上假寐时,身边的诗歌集就有这首诗,它就是刑土的预言诗。 这里面没有提到具体的事件,但诗中前后用大量隐喻描绘了失序、选择、不安,死者,只有结局是注定的。 「他手中的牌只剩下了一张」 刑土审判了自己的命运,那就是最后一张牌。 如果是这样的话,剧情已经到了最后的第二句诗,也就是说,他的性命快结束了。 他会成为金字□□溃的前奏。 裴原一个个看着围绕在他身边的人,这些人是刽子手、杀人狂、伪君子、情报员还有不谙世事的熊孩子。他不想演下去了,他抬起手,撕掉了嘴上胶布,望着他们说:好了,你们抓住我了,所以你们到底打算拿我怎么样? 一室寂静。 围在桌边的人面色各异,他们早就收到了自己的预言诗,知道自己将会死于这个人手中,他们应该立即除掉这个逃犯。 然而,这一刻谁也没有动手。 裴原坐在桌上,沮丧又脆弱,脖子上还勒着要命的琴弦,那细嫩的皮肤都被勒出了道道伤痕,狼狈不堪。他缩在一群狼面前,像是落入陷阱的小猫,如果他长有耳朵,此刻已经软趴趴地耷拉下来了。 裴原微微咬着泛红的嘴唇,光是这个举动就如同猫爪往他们的心上挠了一下,这乖巧温顺的样子只想让人弄到怀里好好怜惜。 几人直勾勾地盯着裴原,全都是各怀心思。 只有蓝金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诡异的气氛:大哥刚才说让你闭嘴。为什么你说话了? 蓝金的语气不太高兴,刚才他封住了裴原的嘴,但没有捆住他的手,所以裴原自己就能撕掉胶布。 不过,蓝金并非忘记了要绑住他的手,而是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因为印水给他的指令只有一个,就是让裴原开不了口,至于裴原撕掉胶布然后开口,蓝金没想过。 裴原望着这个一根筋的男孩,无语极了。 这时,炎火发话了:把他交给我。 他眼中的血色逐渐散去,显出了一贯的冷酷:我会用我的方式摧毁他,你们只要等着,或者在旁边围观就行。 唔,随便啦,我无所谓。勾木说,就算让我围观活春宫,我也十分乐意。 炎火没理会他,转而又对印水施压,只要争取到印水的中立态度,桌上的小猫毫无疑问又会回到他手中。 印水还是一成不变的冷淡,他没有兴趣参与此事,只是处刑而已。 风月见势不对,立即反驳:不行!我说了,你放走了他好几次,这次你肯定也会放他走!我绝不允许你的失败! 这样的话,倒是有一个办法呢。勾木不怀好意地说,执日也告诉过你们了吧?禁止这个逃犯逃走的办法还是有的。 说完,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截木桩,大概三十公分长,木桩的一头削成了尖头,材质不知是橡木还是其他什么树种,是乳白的象牙色。 看到这个木桩,所有人都沉默了。 勾木笑道:只要把这个放进他的身体里,他就再也逃不走了,他会一直留在我们身边,在你的怀里逐渐枯萎。 最后的那一句话,他是对炎火说的。 裴原脸都绿了,这意思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如果被这东西刺中,就算他呼唤洛塔丽也不能逃离这座游乐园? 他下意识就要张口,叫出洛塔丽的名字。 然而,在那瞬间,炎火的动作更快。 他迅速从勾木手中夺过木桩,一举刺向裴原的腹部。 洛塔丽 裴原说出了安全词,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那根木桩刺穿了他的表层皮肤,流出了一点点血,没有什么痛感,却阻止了安全词。 洛塔丽,失效了。 他被困住了。 裴原张牙舞爪,马上想要逃下桌子离开,但很快就被炎火抓住了双手按在头顶上方,这下他完全被制服了。 乖,不会很痛。 炎火堪称温柔地对他说。 裴原瞪着他,他一个字也不相信。 炎火一手握着木桩,按住他的伤口:这个东西只是让你无法逃走而已,之前我让你逃了两次,这是我的失误,我让你从我面前逃走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执日那个神秘兮兮的家伙给了我们这个东西,只要它留在你的身体里,你便会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木桩又刺入了一些,激起尖锐的痛。 裴原喊着洛塔丽的名字,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走不了。 那截木桩尝到了鲜血,仿若软体动物,顺着伤口往里面钻。 裴原大声叫了出来:拿出来!把这个该死的东西拿出来! 然而,木桩却整个没入了他的腹部,原本被洞穿的皮肤却在那瞬间愈合了,伤口消失,看不出任何异样。 裴原一阵晕眩,他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叫喊声,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就是他的声音。那个固定他的木桩放进去后,伤口虽然消失了,但它还存在,它入侵了他的精神,搅乱了他的意识。 就像电脑程序里被植入了木马,他的意识混乱消沉,只要一呼吸,便有丝丝剧痛在他身体中游走。 他无意识地哭泣着,眼泪从他眼里反射性地落下,他啜泣着,精神溃乱。 你会没事的。炎火放开了制住他的手,不过就算不受制于人,裴原也无法再做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死鱼一样瘫在桌上,脑袋空空地盯着天花板。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受难的美人鱼。 一只手落到了他的脸上,轻柔如一片羽毛。 裴原拼命聚焦才看清对方是谁。勾木,只有这家伙还没有走,其他人在看到木桩钻入血肉里的场景后全部一言不发地离开,就连风月那家伙也没说什么。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87) 但这个绿头发的家伙还笑嘻嘻地望着他。 或许你会死在这里。他说。 第86章 第一天 去死。 裴原张了张口,想说出这两个字,然而他发出的只是模糊不清的咕哝声,就是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虚弱。 他被困在了这里。 昏昏沉沉。 炎火拿去裴原脖子上的套索,轻轻抱起了他。 随即,他看向唯一还在场的勾木,说了一句:让开。 勾木果然让到了一边,他的笑容不变:现在好极了,不管你要做什么,他都感觉不到,你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我不会伤害他。炎火冷冷说。 勾木抬起眉毛,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裴原,他已经在昏迷的边缘了。 炎火又强调:他对我没有那种感觉,我没有必要杀了他。 勾木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这倒也是,我差点忘了你只杀那些对你有好感的人,就算他们是假装有好感,你也毫无例外地把他们折磨死了。你比我们之间的任何人都要胆小,那虚无缥缈的感觉,不过是神经元活动而已,你连不确定它们存不存在就害怕它们,恐怕街头的老鼠都比你胆子大。 勾木竭尽全力挑衅。 但他落空了,炎火没有被激怒,他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你信任的只有你的情报,和那些冰冷的数据一起待到末日,你也不会明白什么是人类。 随即,他抱着裴原离去。 勾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独自站在房间中央,望着裴原被他带走。 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但随即,他又停下来,怅然若失。 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羊皮纸。 纸上是一首预言诗,是他的。 属于他的悼词。 他仔仔细细看完了诗歌,随即折了起来,放入口袋里,随即又拿出手机,找到了一个备注为蠢货的联系人,然后发送了一条短信。 很快手机上显示发送成功。 他盯着手机,忽然又笑了起来。 好戏就要上演了,他坐在最重要的嘉宾席上,可不能无故缺席。 这个情报贩子收起手机,甩着他的折刀,随即走了出去。 * 裴原被放在了一张软床上。 他昏昏沉沉,只隐约分辨出这个房间就是炎火的卧室。 不久之前,房间对面那个角落还放着一张手术台,有个女人死在了上面,而且他就躺在她旁边的地板上,等着死亡降临。 他的妹妹在这里警告过他,请求他不要死,但现在他又躺在了这里。 这次他等待的也是死亡,不过,是漫长而且不会结束的死亡。 他没办法从这个世界回到现实中,而且他等了这么久,也没有被系统的程序唤回现实中,应该是他潜入太深,无法被系统捕捉,他们已经失去了他的信号。 又或者,那个固定他的木桩,把系统唤醒程序也阻隔在了外面。 不管怎么样,他都回不去了。 裴原歪在枕头上,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现实。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出那玩意,问题就是,他好像没有了那个动力,他的手脚无力,思维也有些迟钝,盯着一个方向可以很久不眨眼睛,生理性的泪水不久便盈满了他的眼眶。 不要哭。 炎火伸手擦去了他的泪,裴原几乎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就只是盯着那个方向。 炎火顺着他的目光,知道了他在想什么:那个女人已经处理掉了,她说了谎,她根本不爱我,她应该把这一点说出来,那样她就不会死。 这个人是在说那个死在手术台上的女人,她肯定相信了相间远的话,以为爱着这些人渣和混蛋就能通过游乐园,但她错了,爱不能拯救一切,至少不能拯救这个杀人狂。 不过,最近我做了一件事。炎火坐在他身边,低声对他说,如果勾木那只狐狸知道的话,他可能会嘲笑我,就像刚才一样,他骂我连老鼠都不如。 你连狗屎都不如。 裴原心里这么想着,那坨狗屎不如的东西却贴近了他,轻吻着他的鬓角,他们几乎贴在了一起。 上次你逃走后,我清理了水箱。炎火望向了床前的玻璃水箱,你应该看看它现在的样子。 裴原懒得去看,那里面反正是一堆被囚禁的亡魂。 然而,炎火将他抱了起来,让他正对着水箱的墙壁。 裴原耷拉着眼皮瞥过去,微微愣了一下。 这个水箱真的变了。 水箱里的亡灵全部消失殆尽,幽蓝的水中只有许多五彩斑斓的热带鱼游来游去,它们从容优雅地游弋在里面,偶尔有鱼停下来,贴着那层玻璃瞅着黏在一起的两人,但看了一会,就觉得很无聊地离开了。 原来刑土说扔到水箱里喂鱼是真的,这里面真的养了鱼。 裴原呆呆看了一会儿,才问:他、他们呢? 这些鱼里没有任何亡魂的痕迹,也许是被鱼吃掉了? 他们去了其他地方,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里,不过,我换掉了里面的水,严格来说它们也不是水,是马尔福林和尸体浸泡液,所以我都换了。现在里面的才是海洋水,那些鱼都是我去海里抓回来的,它们和这个房间很相称,是吗?炎火望着自己抓回来的鱼,很是满意。 裴原又转动着眼珠子,看着这个杀人狂。 审视了半分钟后,他问:你这是疯了吗? 炎火笑了起来:果然,你也是这个反应。 他嘀咕着说:他们也都觉得我疯了,我想他们是对的,我被你弄疯了,你活生生在我面前消失,我找不到你的踪影,三个月什么都找不到。我已经疯了,除了找到你之外,我什么都不想做,就算那些人嚷嚷着有多喜欢我,我也懒得理会,就连拧断他们脖子的想法也没有,我只是满脑子想着你。 说着,炎火在额头上亲了一口。 虽然裴原变迟钝了,但仍然诚实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人在说什么?想他?不,一定是幻听。 裴原闭上了眼,这个梦太真实了。 我想你。 那个声音在他耳边催眠似的说。 裴原忍不住了,这个杀人狂,这个变态在说想他,不如让他直接昏过去好了。 炎火又轻轻蹭了一下他:我会好好爱你。 裴原庆幸自己没吃晚饭,不然现在全吐出来了。 他好不容易忍着不适,开口说:那就放我走 我不会放开你。炎火柔声说,你只能在我的身边,吃下我喂给你的食物,喝我送到你嘴边的水,去我想让你去的地方,无论走多远,最后你都会在我身边安然入睡。 裴原嘲讽地一笑,这就是他口中的爱,把小鸟囚在手中,将蝴蝶折去翅翼,一个残酷的杀手,也敢自称为爱。 他张了张口,吐出微弱的声音,却听不清楚。 你在说什么? 炎火把耳朵贴过去,听裴原说:你只是个疯子。 说着,裴原张口就咬住了他的耳朵。 他狠狠咬下,立即尝到了血的腥味,炎火吃痛地挣脱,血迹从他破裂的耳垂上滑下来,滴在了肩上。 裴原快意地笑了,他伤到了这个人,虽然效果不尽人意,他本来是打算将他的耳朵全部咬下来着,可惜他太虚弱了。 炎火的脸色沉了下来,裴原做好了被他打一顿的准备,反正他的状况已经很糟糕了,还能糟到哪里去? 然而炎火始终没有动静。 你恨我。 炎火迅速又冷静地评论。 我伤害了你,你有理由恨我。但不只是如此,你恨我还有其他理由。 理由当然有,因为你是个变态,因为你阻碍了我的道路,还因为你明明是个变态,却又是那个人的一部分。 你是最肮脏可耻的一部分。 我永远也无法爱上你。 裴原在他怀里微微发抖。 炎火止住了血迹,又抱起了裴原,大步走向门外。 我有一个办法让你忘掉这一切,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炎火抱着他走出房间。 裴原昏昏欲睡,也懒得问到底是什么。 炎火下定了决心,他说:我带你去找执日,那个家伙一定有办法让我们可以重新再来。 裴原眨了眨眼,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如果找到那个神秘的人格,他说不定还有转机。 我们先下楼,然后我就开车出城,去那座森林。炎火抱着他到了走廊上,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忽然,炎火停了下来。 接着空气被什么划开了,仿佛有鸽子在空中展翅,响起了扑棱声。 裴原努力睁开眼,余光看到数张牌唰唰切来。 炎火抱着他连忙左躲右闪,那些牌从他们身边飞过,有一张打着旋试图割开炎火的脖子,又被他往前一倾躲了过去,牌钉进了旁边的墙上。 裴原一看,那是一张塔罗牌,牌上画着一个倒吊在树上的男人。 倒吊人,代表牺牲。 裴原的视线移向前方,就在走廊的转角处,一个身影站在那里。 刑土手握着塔罗牌,拦住他们的去路。 放下他。刑土紧握着牌,手指微微颤抖,甚至声音也在发颤。 炎火不屑一顾:滚开,我没兴趣和胆小鬼较劲。 他这么一吼,刑土抖得更厉害了,他咽着唾沫,本能地想要退缩,他看到那张代表胜利的塔罗牌正静静在躺在炎火的脚下,而那张失败的牌却在他的手中,甚至更糟,他还握着另一张厄运之牌。 有那么一秒,他确实想要转身就逃。 但是,那个人还在他手中。 他紧紧盯着炎火怀中的裴原,他已经抛弃了他两次,这一次,他不能把他留下。 裴原也在看着他,站在他面前的白毛小鬼似乎怕得不得了,他的腿是真的在抖吧?不是他看花了吧?为什么还不逃走?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88) 为什么,他又回来了? 第87章 第一天 对不起,我不会再抛下你了。刑土喃喃地说。 裴原根本没有听清,那根钻进了他腹部的木桩蓦然一动,痛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他咬住了牙齿才没有大声叫出来。 炎火抱住他的手又紧了紧,他低头想要对他说什么,这时候,又是一张牌飞来,他只好放弃说话,往旁边躲开。 放下他!刑土提高了音调,我绝对不会让你带走他! 他抬起右手,那只手里的塔罗牌往前后延伸,形成了一柄长剑。 他的腿不再颤抖了,肾上腺素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涌上了他的头脑,他拦在炎火面前,不动如山。 就凭你?炎火不屑一顾,他甚至从没正眼看过这个人,那头乱糟糟的蓬松白毛,还有那悲惨的黑眼圈,无不在说明这个人懦弱无能。 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甚至没资格站在他的面前。 要杀你比捏死蚂蚁还容易。炎火说。 这倒是实话,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然而刑土却笑了起来:那就来试试。 他松开了手中的塔罗牌,那柄塔罗牌化形的长剑骤然刺向了炎火,这一次动了真格,炎火能感觉到那势不可挡的力量。总算要上真家伙了,炎火也不再只是躲避,他展开防御,正面对上了那柄塔罗牌组成的长剑。 塔罗牌的剑尖撞到了他的防御上,就在那瞬间,所有牌顿时解体,它们像信鸽一般纷飞在空中,眼看就要跌落在地。但紧接着,它们又展开了羽翼,纷纷绕过了面前的防御,以最短的距离袭向炎火的要害部位。 它们全部受到刑土的操纵,一心一意瞄准了炎火,以堪称眼花缭乱的角度袭击他,一张接一张,如狂风巨浪般扫过。 炎火离它们的距离已是十分接近,他连忙抱着裴原往后一跃,尽快远离这些发疯偷袭的塔罗牌。然而在后退的过程,虽然他也展开了防御,但还是有些牌划到了他身上,他的脸上和胳膊上都出现了塔罗牌的划痕。 那些塔罗牌都是冲着炎火去的,虽然攻击狂暴,但没有伤到裴原分毫。炎火也因为抱着他无法攻击,竟落到了下风。 他又使出一个大型防御,正好和走廊同大,挡住了所有的塔罗牌攻击,这时,他才摆脱那些疯狂的塔罗牌,堪堪落地。 然而就在落地的瞬间,他暗道不妙。 一个隐藏的禁锢法术就在他的周围,他马上想要离开,然而那瞬间法术驱动了,一个发着绿光的圆形阵图从他的脚下显露出来,他正好就落在它的中间。 狮子上钩了。 一声轻笑在他身后响起。 勾木从走廊的另一端出来,笑着看他捕捉到的猎物。 炎火转过身,勾木漫不经心地站在后面,手里玩着他的折刀。 裴原恹恹地看了看勾木,刑土竟然和这只狐狸达成了合作,局势倒向了他们那边,实在是变幻莫测。 你失算了,炎火。勾木说道,虽然没有人爱上你,但你确实变弱了。 他满怀恶意地看了看炎火怀里的裴原:是他夺走了你的光芒,你的荣耀毁在了他手中。 你在妄想什么?炎火冷笑,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荣耀这种东西,我的小猫根本不屑从我这里拿走那玩意,他只想从我身边逃走。 炎火抱紧了怀里的裴原,似乎是不想让他离开。 这就更加讽刺了,不是吗?你竟然会败在你最为轻视的那个人手中,你还会因你最看不上的东西而死。勾木无不讽刺地说。 我还没有败。炎火扫了一眼那个囚禁阵图。 这个阵图困不了他多久,如果勾木或者刑土敢走进这个阵图里面,他一定会将他们活活撕碎。 勾木只是微微一笑,接着,他手中的折刀迅速飞出,速度快得肉眼无法捕捉。 炎火缩起了瞳孔,那把刀是朝着裴原飞来的,无论他往哪边躲,裴原都会受伤。没时间了,他迅速抱着裴原侧过身,那把刀狠狠扎入了他的侧腰。 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大概是因为那刀上涂着麻醉剂,麻痹了他的知觉,导致他行动不便,这也让他更好被瞄准了。 勾木把他当成了射击靶子,摸出几把折刀接连飞过去,一个正中他的大腿,他抱着裴原跪了下去,接着第二把飞刀又来了,这次击在了他的另一条大腿上,让他两条腿都跪在地上。 血流得很快,浸透了布料。还不够,紧接着,他的胳膊又中了一刀,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开裴原。 勾木又摸出一把刀,准备瞄准炎火的另一只胳膊练手,这时,刑土从另一边的走廊绕到了他身边,忌惮地对他说:别玩了,他很快会挣脱禁锢,我要在那之前夺回裴原! 那你最好不要靠近那个阵图。勾木满不在乎地说,如果你进去了,你也会和他一样困在里面,什么力量都用不了,你会被他撕成碎片。 这样我怎么把裴原抢回来?刑土暴躁地说。 不用担心,我们的猎物会乖乖放手。勾木移了一下手里的刀,瞄准了裴原,然后他对炎火笑了笑,你说对吧? 接着,刀飞了出去。 炎火迅速松开了手,裴原从他怀里落到地上,接着他的胸口多了一把刀子。它本来会扎在裴原身上,如果不是他松开了手,裴原已经一命呜呼。 那一刀刺进了他的肺叶,他的嘴里流出了丝丝的血,他的双眼也渗出了嗜血的暗红,那双眼如剑一样钉着勾木,发誓要报此一仇。 勾木十分满意,转头对刑土说:你可以动手了。 不用他手,刑土也动手了。 裴原落地时,一只手落到了阵图外面,这个阵图对他没有起作用。刑土立即瞅准机会,指挥着他的塔罗牌过去,缠住裴原的手腕,将他从阵图中拉出来。 裴原被那些塔罗牌包裹着带到了刑土身边,刑土扑上去,双手接住了他,连同那些塔罗牌一起拥入了怀里。 我找到你了。 刑土激动地抱着失而复得的人,那些塔罗牌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从他们的身边纷纷掉落。 裴原虚弱地掀开眼皮子,连话都说不出来。对于自己从一个狼窟落到了另一个狼窟这件事,他倒是没有多大欢喜。 只是这个人让他稍微惊讶了一下,这个胆小鬼,竟然也会做出以卵击石这种蠢事来。 但是 裴原的余光看到了旁边的勾木。 刑土,你做得很好。勾木走了过来,对刑土说,用你以前的标准来看,这是你做得最好的事,也是唯一一件好事。 勾木眼中满是赞赏,同时,他手中刀光一闪。 但是,到此为止了。 他举起折刀,瞬间刺下。 裴原看到了他的动作,却无法出声提醒。刑土察觉到杀意,抱着裴原往旁一躲,原本刺向了他脖子的刀生生扎进他的左肩,少许温热的血落到了裴原脸上。 刑土扭曲了脸,又惊又怒地望着偷袭他的人。 为、为什么? 刑土喃喃道。 那刀子上涂抹了毒药,正一点一点侵蚀他的身体。 他勉强地抱住了裴原,回过头问:你、你不是站在我这边? 勾木毫不留情地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发给你那条讯息,只是想利用你这个胆小鬼而已,你虽然一无是处,却可以引开炎火的注意力,顺便让他轻敌罢了。 刑土被完全利用了,他抱着裴原踉跄了两步,靠到了墙上才稳住。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他不甘心地问。 你觉得呢? 勾木笑起来,他的视线落到了刑土怀里的人身上。 刑土下意识地抱紧了裴原,另一只手悄悄划出空间通道。 别动。勾木看出他的小动作,微笑着警告,否则我连他也一起杀了。 勾木扬了扬手里的发着寒光的刀,刑土迟疑了一下,停下了手。 裴原被三人抢来抢去,神色病恹恹的,只想他们快点结束。 就在这时,炎火的声音蓦然响起。 你们两个,还有什么遗言? 他的声音像冷箭般刺过来,炎火站在三人后面,地上的阵图被他破解后消失无踪,而他的手中抓着数把血淋淋的刀,成了他的武器。 这一回,被当成靶子的变成了他们。 勾木和刑土脸色都是一变,他们各自逃向不同的地方,然而炎火的速度比他更快,几把刀瞄准他们,倏然射去。 勾木被刺中了大腿,两条腿都被刺中了,那两把刀几乎将他的腿刺了个对穿,他连一丝反抗也没有,就倒在了地上。但炎火没这么好心放过他,又是一把刀刺穿了他的肩膀,将他死死钉在了墙上。 这下他倒是不用担心倒下的问题了。 刑土也好不到哪儿去,为了不让裴原受伤,他下意识地转过了身,所有的刀都刺在了他的背上,看起来像是刺猬。 他没空理会这些伤口,他迅速划开那个通道,立即就抱着裴原穿了进去。 炎火赶过去时已经晚了,他们穿过通道后,那狭窄的通道立即收缩。 炎火伸出手,像是要拥抱恋人一样去抓住裴原的身影,然而通道迅速消失,他伸进通道的手被生生截断,鲜血喷射了一地。而另一只完好无缺的手,只抓到了走廊里的一片空气。 呵呵,他做到了。 勾木被钉在墙上,微笑着注视他们消失的地方,他的笑容几近疯狂。 那个胆小鬼竟然做到了,他反抗了我,反抗了我们。这就是我们失败的真相,他让我们自相残杀,他是一个诅咒,我们所有的荣耀都会毁在他的手中! 勾木哈哈大笑,他像一具渴望鲜血的干尸,狂热地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闭嘴,交代遗言的时间早就过了。 炎火压着那只断手的血管,阻止血液继续流出。随即他走到勾木面前,用宣判死刑的眼神凝视着他。 在他眼中,勾木已经是个死人了。 第88章 第一天 裴原倒在了一片花丛里,刑土也躺在他的身边。 几秒之前,他们穿过走廊里的通道,来到这个花园中,然后透支了力气,双双倒进了这片繁花之间。 炎火的断手也在他们附近,鲜血染红了几朵小白花和几片叶子,空中弥漫着花的芬芳和腐烂的血腥味。 刑土勉强地撑着手肘坐起来,手探向裴原的腹部:必须拿出来,勾木那只狐狸告诉我了,那家伙在他身体里放了坐标,它会缓慢地杀死你。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89) 原来那个看起来像是用来钉死吸血鬼的木桩是叫这个名字。裴原恍惚地想。他确实是在死去,一点点被无精打采给蚕食殆尽。 刑土按着他的肚皮,试图找出那个坐标的具体位置。裴原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就挥之不去的往事都在离他远去,他会到一个地方,一个只有鲜花盛开与温暖阳光的地方。 不要睡过去,看着我,看着我 一个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说。 就在那瞬间,刑土抓住了那根木楔,猛地抽出来。 裴原一个鲤鱼打挺,顿时满血复活,虽然还是发出了一声杀鸡般的惨叫。 我擦,这他妈太疼了! 裴原捂着肚皮,破口大骂。 取出木桩的伤口很快便愈合,没有一丝痕迹,植入裴原意识中的木马也消失不见,他又活过来了。 刑土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 裴原想说他这不叫没事,他刚才一直被困在这个世界,还失去了求生欲,和玻璃娃娃一样等着被人抢来抢去,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然而,他看到刑土的脸色,又将话咽了下去。 刑土的面色乌青,嘴唇又透着一种死亡将近的灰败之色。他握着裴原的手,像小狗一样亲昵地蹭着他。 我很抱歉,我好几次都抛下了你。我实在太害怕了,我从来没有和他们对着干,因为、因为我总是失败者 刑土咽下了那份苦涩,露出了笑容。 不过,我现在知道了,就算是我这样没用的人,也可以和他们打成平手,只要只要勇敢一点,然后 刑土轻轻倒在了裴原身上,这个姿势让他看到了刑土后背上的刀,有勾木刺在他肩上的一把,有炎火射过来的三把。 血浸湿了他的衣服,他的后背全都是红色。 都是为了他。 刑土似乎感觉不到痛一般,喃喃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让我这个永远的失败者第一次接近了胜利,让我这个胆小鬼鼓起了勇气,我不会再害怕了,我终于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等等,别睡过去,你、你需要治疗。 裴原小心地扶着刑土,他张望着四周,这里没有一个人,他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处理刑土的伤口。 不用管我刑土埋在他的颈间,缓缓闭上了眼,我已经知道了,为什么我以前会睡不着,但现在,它正在召唤我,我从来没有这么想睡觉,我可以好好入睡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梦等着我 等等,你、你还不能睡。 裴原慌慌张张地拍着他的脸颊,努力让他清醒一点。 我们继续来玩那个游戏吧,我问你一个问题,然后你问我一个问题,就这样不断来回,好吗? 刑土勉强睁了一下眼,裴原见状,马上说:那就从我开始,我先问一个问题,嗯,问什么好呢,就这个了,你、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因为,我不想让你死。 好吧,我知道了,我不会死的,我也向你承诺过,我会活下去,一定会。裴原再三保证,刑土却没说话了,裴原只好提醒他,刑土,醒醒,这下轮到你问我了。 但刑土又缓缓闭上了眼睛,裴原只好接着说:那、那算我欠你一个问题,我继续问咯,之前你让我抽了三次牌,但你只让我看了一次,另外两张牌到底抽到了什么?啊,我还是先问第一次吧,一个个来,那好,第一次的那张牌是什么? 刑土迷迷瞪瞪地听到这话,有些孩子气地笑了起来:嘘,那是秘密。 他将手伸进口袋里,似乎握紧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裴原努力让自己也露出笑:好吧,那第二次我给你抽的牌呢?也是秘密? 是命运 刑土的笑容变淡了。 那首诗里写着我们的命运,我会死,我们都会死,现在我就感觉到了,伟大又安谧的死亡正在向我走来 这不对。裴原忍不住反驳,没错,他会杀死这些人格,但是必须是他杀死他们,必须由他来动手。 这样的死亡,被自己的另一部分杀死,这样的死,毫无意义。 刑土,你相信我吗?裴原伸出手,握住了刑土的手腕。肌肤接触之后,他手上的死亡代码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条条代码隐隐浮现出来,准备收取性命。 刑土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只是靠在他的怀里,喃喃地说: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你的哭泣,那一定是所爱之人的 「那不是你所爱之人的哭泣。」 这是错的。 「失眠的死神拦下你的道路,」 「邀请你选择一座坟墓。」 「他手中的牌只剩下了一张,」 「世界已没有你的方向。」 这也是错的。 他看到了方向,一道光照亮了前方。 他所爱的人就在光中。 他走了过去。 刑土,你在说什么? 刑土微微张着嘴,声音却模糊不清。 裴原凑过去,隐约听到了几个字。 我、爱 话语从他唇边消失,刑土倒在他身上,闭上了眼。 没有时间犹豫了,裴原启动了代码。 金色的代码从他手中流出,输进刑土体内。 代码生效了。 数秒之内,他的呼吸逐渐微弱。 刑土浮出笑,进入梦乡。 他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刑土靠在他的肩上,在盛开的繁花中停止了呼吸。裴原轻轻放下他,他匍匐在那些微风吹过的花里,枕着一只胳膊,神色平和,好像只是睡了过去。 那一定是甜美的梦。 裴原缓缓合上他的眼,这时,他又看到刑土的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塔罗牌,牌上的是受到天使祝福的恋人。 亚当和夏娃赤身相对,接受着福音的洗礼,结为一对。 而在他的另一只手中,是一张死神。 黑袍骷髅举着镰刀,收割着亡灵的脑袋。 是死亡,也是重生。 这是他为他选中两张牌。 秘密,和命运。 一阵绵长的悲哀没由来地袭击了他,这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这个人死了,他终于杀死了他。 他没有感到轻松。 他也无法确定代码为何会在这时候生效,或许,他在某些角度上,真的爱上了这个人格。 在他毫无戒备地睡在他怀里时,在他虚张声势地威胁他时,在他暴躁发怒和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时,在他懵懂无知地索要一个吻又红着脸控诉他偷走了他的灵魂时 在他明明怕得要命,又固执地拦住炎火时。 他或许是爱着他的。 即使那并非他想象中的爱。 但是,他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依赖着塔罗牌审判的失眠症患者,不会再出现,七个人格少了一个,缺失了一块。 刑土躺在他身边,背上还插着刀子,草地上的繁花蔓延过来,慢慢覆盖了他。 有少许水珠滴落在几片草叶上,裴原茫然地抬起头,是下雨了吗? 晴空万里,没有雨,只是有人在哭泣。 不知所以,不知所然,只是无声地落下泪水。 是时候离开了。 裴原往脸上抹了一把,他得回去,和相间远报告这件事。 他终于按照他的构想,杀死了一个人格。 裴原最后看了一眼刑土,他被繁花覆盖,逐渐被带走了。 现在应该可以当着他的面使用安全词了。 裴原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忽然,地下传出一阵恐惧的战栗。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震颤的地面,摇晃的花朵,抖个不停的树木,还有空中的建筑。 随即,一个声音响起。 小猫,你杀了他。 裴原先是一僵,然后才缓缓回过头。 炎火站在他的身后,神色平静,又暗藏杀机。 他的左手连同手腕都被空间通道切断,那只断手就在草丛里,只要拿回来就能接上,但他看都没看掉在地上的那只断臂,只是盯着裴原,生怕一眨眼,这个人就会溜走。 你杀了他。炎火重复道。 没错,我杀了他。裴原惨然一笑,我还会杀了你,一个接一个,直到你们全部死掉。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你杀了他,我很高兴。炎火说,他盯着他,眼中流露出汹涌的依恋,还有纠缠的欲望。 像是要将他吞下肚子里。 地下的震动愈发强烈,远处传来什么东西崩裂的声音,到处都有树木七歪八横地倒下,他几乎站不住脚。 城市在崩溃。 这座金字塔在崩溃。 裴原后退了一步,他做到了,只要他离开这里,他就能回到现实中。但炎火挡在他的面前,而且,那根木桩就在他脚边,上面还沾着他的鲜血,如果他又被钉住,他便再也没办法离开这里。 他感觉到炎火的目光落到了地上的那根木桩上,他握紧了拳,按捺住焦躁,等待时机说出安全词,就算会叫醒时亦尘也没办法了,他必须不择手段地逃走。 然而,炎火只是瞥了一眼那根木桩,然后又看向了他。 小猫,我们不能去找执日了。炎火有些遗憾,整座城市都在崩溃,他们根本逃不出去。 这样我又会失去你,眼睁睁看着你从我面前消失。炎火低声说。 你可以不用看。裴原尽力让自己露出笑容,你可以离开,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爱着我,你就应该让我走。 裴原没有把握自己能对炎火使用代码,只能争取拖延时间。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90) 虽然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胃都在抽搐,他竟然说出来了,当着这个人的面说出了那句可笑的话,他明明很清楚,这个人口口声声说的爱,不过是疯魔。 炎火几乎没有在意他的话,只是一味地说了下去:不过,我猜测你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离开,上一次你是在受不了时才从我身下逃走,我弄疼你了吗?那时候你一直在哭。 我没有一直在哭。 裴原在心里纠正了这一点,他看到远处的那座大厦也开始崩塌,就和他在雪原中看到的一样,它像是被刀从中间切开,就像切海绵蛋糕一样,变成了两半,一半仍兀自站立,另一半却轰然倒下。 这座城市正在崩溃。 来不及了,他必须离开。他不知道这儿会变成什么程度,或许他会在这里丧生。 我得离开这里。裴原喃喃地说,我还会回来,你明白吗?我会回来取你的性命,所以让我走,你只要闭上眼,假装看不到我就好。 炎火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们他们面对着面,站在繁花盛开的草地里,在这座城市的中央,树木、建筑、所有的一切在他们周围倒塌,就连天空都破了一个窟窿,大片阴郁的灰色龙卷风从其中漏了下来,搅动着整个城市。 炎火依然不为所动,他看着他,只是看着他。 裴原几乎绝望了,现在他必须使用安全词,机会只有这一次 你可以走。 炎火忽然开口。 裴原差点以为他听错了,这个人真的肯放过他? 但不能在我面前。 炎火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允许你从我身边逃走,所以我给你十秒,去到我看不见也抓不住的地方,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说着,炎火闭上了眼,开始倒数。 十、九、八 数到八时,裴原回过神,再也顾不上其他,一路狂奔而去。 小猫,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炎火的声音跟在他的身后,那声音低沉,却又轻缓柔和,像一声注定逝去的叹息,回荡在崩溃的城市中。 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你。 等你穿过这个荒唐的世界,来取我性命。 第89章 第一天 裴原背对着他,飞速离开。 跑出很远,耳边依旧回荡着那人的声音。 倒数的数字终于归为了0。 炎火的声音消失了,裴原跑出花园,来到了大街上。这条街俨然成了空巷,建筑歪斜着倒下,街道空荡无人。 前面就是一个拐角,只要逃到后面,他就能用安全词回去。 裴原急速冲过去,心中默念着洛塔丽的名字。 就在那瞬间,他拐过转角,狠狠撞到了一个人怀里。 裴原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谁,一阵剧痛随之传来。 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反射性地捂住伤口,弯着腰踉踉跄跄后退。 他低下头,一把猎刀从腹部抽出,带出一大片鲜血,溅开在地面。 印水甩去猎刀上的血,冷冷看着他。 他站在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神色冷淡,一如末日走来的地狱使者。 裴原抚摸着自己的伤口,血肉撕开的痛感在逐渐消失,似乎伤害根本不存在。他抬起手,皮肤沾染的血液也随之消失。 印水,你的刀钝了。 这个处刑人,已经无法再伤害他。 裴原反而走近,扬起脸微微一笑:但是,我却知道你的弱点。 他走到了印水面前,印水扬起刀刺向他,裴原抓住他的手腕,撞上刀口,同时间轻轻踮起脚,凑向了对方的唇。 印水僵住了。 裴原一边吻着他,一边从他手中夺过了刀子。 他闭上眼,加深了这个吻,如同恋人一样拥吻在长街尽头。 接着,他举刀,刺向他的后心。 印水几乎没有反抗,闷闷地承受了贯穿心脏的一击。 裴原猛地推开他,印水抿着唇,踉跄后退,嘴边流下一道鲜红的血迹。 刚才,裴原落下刀子时,还不忘咬了他一口。 现在你知道了吧?你赢不了我。裴原报复性地扬起刀子,你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武器,不管在哪里,你都伤不到我。 印水擦去血迹,无动于衷地开口:来杀你的,不是我。 裴原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印水不会对他说谎,那么来杀他的人 逃犯先生,你在找我吗? 裴原定在原地,脖子后面一阵细细的痛。 一枚毒针扎入了他的后颈,迅速麻痹了他的神经。 蓝金扔掉手中的毒针发射器,轻快地从旁边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惯有的灿烂笑容,像孩童般天真的笑。 但是,他的眼睛是通红如血。 大哥,毒针发射成功了,他暂时逃不掉了。蓝金笑嘻嘻地说,别忘了给我买冰淇淋哦。 裴原头昏眼花,手中的刀沉重万分,落到了地上。 他勉强扶住墙,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 蓝金走上前,手里拿着刀。 其实我早就跟在你后面了,不过我的控制力不够好,刚才你捅了大哥那一下,我的眼睛才变红,让你久等了。他说着,笑容明快,不过,接下来我会迅速干脆地解决掉,就和大哥说的那样。 在这种开阔地带,你应该用枪。印水挑剔地提醒,但一开口,他牵动了肺叶的伤,嘴里咳出血来。 蓝金耸了耸肩:大哥你还是在一边休息吧,下面是我的演出时间了。而且,我也更喜欢用刀,要是让这只小猫看到自己被切开,表情应该会很有趣勾木那家伙是这么说 的,不过什么是有趣呢?我从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勾木还活着,炎火还没解决掉他啊。 裴原模模糊糊地想着,思维逐渐涣散,他得马上叫出洛塔丽的名字,回到现实中去了。 快动手,风月在催。印水咳着血催促。 好吧,那就只能这样了。 蓝金举起刀逼近。 裴原张了张口,磕磕绊绊地想要念出那个名字,但是,那个名字是什么来着?洛塔丽?还是洛丽塔?还是罗丽?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似乎生了一万吨的铁锈,是那根毒针的作用,它和那根木楔一样,都是用来克住他的武器。 他模模糊糊地看到蓝金来到了他面前。 你在想些什么呢?逃犯先生?蓝金单纯地问他,你恨我吗?你讨厌我吗?你会在意我杀了你吗?虽然那所有的情感我都无法明白,但是,我忽然想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会悲伤吗?会痛苦吗?还是释然呢?在你死亡之时,你会为做过的事后悔吗?你后悔遇到了我吗? 裴原迷迷糊糊听到了他的声音,轻轻扯出了一个笑。 他的内心平静,没有悲伤,也没有痛苦,或许一丝丝遗憾,但唯独没有后悔,他只会为没有做过的事后悔。 没什么大不了的,所谓死亡,不过是叶子从树上落下,玫瑰在瓶中枯萎。蓝金安慰着他,有人是这么告诉我的,他的名字我已经忘了,或许,他曾是一个深爱我的人,在他背叛我之前,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够了,蓝金,现在就动手!印水低喝。 但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吧?那个叛徒还没有出现。蓝金转过头,和印水理论起来,风月说了,我们要引出那个叛徒,我们先杀了他,再处理逃犯先生。 你在说什么?蓝金,你要违背我的命令?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违背大哥的话呢?大哥可是会给我买冰淇淋的人,虽然从来都没有兑现过诺言就是,但我还是相信大哥有一天会遵守承诺。 裴原顺着墙根坐到了地上,如果他不是中了毒针,无力动弹的话,他肯定为这两个人的争吵笑了出来。 印水拉下脸命令:闭嘴,去杀了这个人。 蓝金别过头:既然大哥这么说的话 蓝金不情愿地举起了刀子。 裴原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他仰头望着天空,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到了他脸上。 是雪花。 城市的上空开始落下了雪。 一片接着一片,接连落下,灰暗的城市大雪纷飞。 裴原眨了眨眼,同时间,他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举着刀的蓝金停住了动作,望着裴原身后的人,又惊又喜地扭过头,对印水说:大哥,叛徒找到了! 裴原身后的墙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茫的冰原,零站在冰原与城市的分界线上,身后的白雪覆盖了本是城市的的空间。 他一手抱起了裴原,试图将他带回雪原中,然而那片白雪之地沉默地拒绝了裴原的进入。 你带不走他。印水冷淡地望着他们的第八个人格,他来这里的时间太长了,他已经属于这里。 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上次能接住裴原,不过是时机和运气正好而已。 零低头,看了一眼快要因毒素而昏迷的裴原,决然走出了那片安全的雪域。 零将他打横抱起,来到了城市的街上。 雪域袭来的风雪瞬间不见,冰原消失地干干净净,又变会了原本的城市。 哇,他出来了。 蓝金惊叹着。 零抱着裴原,拔出了他后颈的毒针,随即往伤口一划,一些灰暗的物质随即带出,消失在空气中。 裴原顿时心头清明,怔怔地望着冰雪中走出的零:你为什么 别说话,保存意志,你一定会通过这里。零说着,看向了他的其他两个人格。一旦他从冰原出来,他就不能再回去,他会被他们追杀至死。但在那之前,他会遵守承诺,亲手教训他的人格。 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做?蓝金问。 印水平静地下达了指令:清除干净。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91) 没问题! 蓝金立即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抓着刀朝他们攻来。 零闪身躲过,在这空隙间,蓝金兴奋地一笑,似乎看到猎物中计了一般,他一个旋转,另一只手中出现了一把枪,瞄准了他们。 嘭 子弹射入了旁边的建筑里,又被躲过去了,蓝金不高兴地撇撇嘴,但随即又继续发起攻击。 蓝金像一只活力无穷的跳蚤,要对付他并不困难,然而零还得提防一直在旁边盯着的印水,他虽然受了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却是在寻找一击必中的破绽,只要他露出一小点,这个处刑人就会提刀而上,一击必杀。 他无法伤害裴原,但却能杀死他。 零又躲过几次攻击,他并不恋战,重点是让裴原离开。但这里只有两个方向,两边都有人把守,要冲出去不能硬碰。 地上无路,那就走空中。 零抱着裴原跳上了街边的建筑,踩着墙体飞檐走壁,冲过了蓝金的包围线。 哇哦,他从上面逃走了。 蓝金做出眺望的手势,发自内心地感叹着。 然而从上面走也有一个风险,那就是他必须面对印水,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足以让印水发动袭击。 在零转身的瞬间,他手中的刀就飞了出去,直朝零袭去。 他走在空中,避无可避,只有稍微偏转方向,总算让那一刀躲开了要害。 这时,他来到了一条分岔路前,他迅速跃下,朝着另一边遁去。 大哥,要追吗?蓝金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问。 印水一言不发,他随即跃上旁边的建筑,在几栋房子之间来回跳跃,直到他来到顶楼。他的目光锁定了那两个离开的身影,然后朝下面的蓝金打了一个手势。 蓝金雀跃地跑起来,往那个方向追去。印水给他的是一个狩猎的手势,他追随着猎物跑去,同时印水也从上空追上他们的猎物。 零抱着裴原往前方狂奔,他能感觉到那两人还在穷追不舍,他需要拉开一点距离,给裴原一些时间。而且,他不确定其他人是不是也在往这里聚集过来。 城市在崩溃,他一路往前。 第90章 第一天 零,停下! 裴原忽然在怀里中喊道。 零迟疑了一下,他们和那些人格的距离还不够远,但看到裴原的模样,他还是刹住了脚步。 他们钻进了一栋废弃的建筑里,城市里的人几乎都空了,所以里面什么人都没有,这样的建筑数不胜数。 零小心地将裴原放下来:你的脸色很差,你应该马上回去。 裴原摇了摇头:你受伤了,我刚才摸到了你的血。 那不是真的。零果断地说,你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这只是大脑营造的世界,所以这些鲜血还有死亡都不存在。 但是,这里崩溃了。裴原望着外面,从前面那个破碎的窗户能看到城市的景象,一座座大厦似乎陷入了流沙,缓慢沉入地下,其他矮一些的建筑干脆就碎成了一地,好像它们原本就是由碎片搭建,只是回归到了原点。 我杀了你的一个人格,你的大脑在崩溃。裴原皱起眉,刑土死了,那个睡不着觉的人格死了。 那是他罪有应得。零飞快地说,你没有做错,你在拯救我。 裴原惨淡地笑了:你真的相信? 零没有说话,却低头吻了下去。 裴原闭上了眼,感受着那冰雪中蕴藏的热情,如夏日水果一样香气馥郁,包围着他,占据了他的身心。 然而,零随即推开了他:你必须走了。 裴原摇头:那你怎么办?他们会杀了你! 我不会那么容易死。零说道,你现在就必须走! 裴原还是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放:我不知道这里会变成什么样,你也不该留在这里。 那么,你想现在就杀了我吗?零握住了他手腕,只要他启动那个死亡代码,他就能带走他的意识。 裴原还是摇头:我不想,我只是不能 裴原用力抓紧了他,零倒抽了一口冷气,裴原连忙松开了手,他刚才碰到了零的伤口,虽然他说伤口也只是幻觉,但果然,这个人受伤了,还是会觉得痛。 裴原马上道歉: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零叹了口气,别用这种宠物被抛弃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忍不住将你困在这里,再也不想让你离开。 我不是宠物,也没有被抛弃。裴原辩解道,双眼却眼巴巴盯着他,嘴唇咬了又咬,红润的色泽像是成熟的樱桃。 真拿你没办法。 零咕哝着,再次低下头。 这是最后一次。 他告诫着裴原,也是在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只是最后一次。 这个人是如此易碎,承受着超过他极限的重量,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所以才那么冷酷地警告他不要踏入这里。但这个人又是那么固执,他悲伤地渴求着并不存在的东西,即使知道不存在,却还是无法停止那份希望。 他想要将这个人搂回怀里,小心呵护,再狠狠疼爱。 于是,他吻住了他。 唇舌追逐,耳鬓厮磨。 裴原马上迎了过去,他们缠绵了好一会儿。 但很快,他听到了脚步声,他们在接近,不止两人,离他们不足百米。 零狠下心,扯开了裴原。 在我转身之后就离开,明白了吗?零站起了身,再次向裴原确认。 裴原怔怔地仰着头,他咬着唇,点了点头。 零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手握着猎刀走了出去。 离开时,他忘了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因为裴原还在后面,他不能在他使用安全词时打扰他,他直直地走了出去,在合上门时,他感觉到裴原不在了。 他离开了这座地狱。 零如释重负。 就在这时,四方袭来肃杀之气,他立即收起了情绪,握着刀迎接他们。 一个身影出现了,在他的前面,是蓝金。另一个出现在了后面,指间握着琴弦,是风月。还有一个在下楼,是印水。 他们都来了。 那最后一个呢? 一瞬间,他脚下的地板轰然开裂,一层楼塌下了一个巨大的中空,这下他知道最后那个人藏在哪了。 零随着塌陷的地板坠落,那头发怒的野兽就在下面,从下面的那一层楼偷袭了他。 零本可以在地板塌陷时跳上去,然而不行,蓝金、风月、印水已经朝他冲了过来,三人都在等着绞杀他。 他只能往下坠落。 下面等着他的是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 去死! 炎火大吼着扑上来,同时,上方的三人也一齐冲下,子弹与刀,以及索命的弦都飞向了他。 那瞬间,他想起了没来得及说的话。 只是一句简单的话。 说出时,不足两秒。 只有三个字。 下一次,一定,一定会说出口。 * 裴原先生醒了! 裴原睁开眼,液体舱外传来技术人员的声音。 他的意识重回体内,他从游乐园回来了,身体毫发无伤,只有一阵空虚扯着他,一动不动地躺在水中。 快去通知相间先生! 还有翼总管! 亦尘少爷的情况还在变化! 实验室的人员忙做了一团,这几分钟里,裴原和时亦尘的数据双双出现了异常,他们试图唤醒裴原,但没有结果。 他们只能战战兢兢地盯着裴原的数据指标,祈祷不要发生什么事故,让自己把命搭进去。 看见裴原安全醒来,他们轻松了不少。 然而,裴原却一直呆在水中不出来,也没有动作,他们落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此时相间远和翼都没过来,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琢磨着打发谁上去问一下。 液体舱中不会溺水,裴原也没有外伤,指标一切正常,他们倒不是特别担心。等他们交换完眼神,其中一个被选中的倒霉鬼不得不起身,缩头缩脑地走进房间里,小心翼翼地问:裴原先生,你还好吗? 裴原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说明他很好,他确实很好,他在这么多天的艰难探索中,终于完成了第一步,他应该很好。 而且,他待在水中,所以他们不知道泪水从他眼角滑落,这样也很好。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裴原这才从水中出来,他环顾了四周,发现翼不在这里,他马上想到是不是相间远在这段时间回来了,然而他张开口,问出的却是:时亦尘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刚才杀死了他的一个人格,那座城市在崩溃,那他怎么样了? 像是要回答裴原的问题,警报声瞬间响了起来。 外头的走廊里传来了惊恐的尖叫:数据异常!数据异常!他又要醒了! 接着就是纷乱的脚步,裴原猜他们都是跑路去了,因为他面前的三个技术人员也是这个打算,他们的身体倾向了门口,但碍于裴原还在这里,而且裴原之前还救了他们几次,才没有明目张胆地抛下他跑路。 裴原接收到他们的目光,连忙为自己开脱:我没有在他们面前使用安全词,按理说他不会醒来。 然而事实不容置喙,容不得他们犹豫了,一个胆子稍大稍微有同情心的技术人员抓起一针麻醉剂塞给了裴原:用这个!我们全靠你了! 裴原收下了和之前一样的麻醉剂,然后看着技术人员被鬼追着般逃之夭夭。 他苦笑着从液体舱里爬出来,浑身湿漉漉地走着,顺着那条走廊跑去了时亦尘沉睡的房间。 好消息是,走廊的地板上没有水,说明时亦尘还没有失控到粉碎玻璃水箱。他直接去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和上次不一样,他很快就走到了那扇门前。 门推开,后面仍然是幽深的水域。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92) 时亦尘便沉沦在水中央,被那些发着光的浮游生物包围着,生物体的路线混乱不堪,他的意识似乎是正在交战中。 然而他却一动不动,笔直得像是一根石柱。 裴原早就习惯了这个场面,他走下通往水底的阶梯,然后吸了一口气,抓着那针麻醉剂扎入水中。 他划动着四肢,朝着时亦尘游去,快要接近他时,他和之前一样,举起手里的针筒。 就是这时,时亦尘回过了头。 那双幽深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扑向他的裴原,裴原对着他的目光,心中一窒,扎针的动作瞬间停止了。 这双眼,和零很像。 不,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就是零,在某种程度上。 裴原停下来,不在那么急切地试图游过去,他停在水中央,隔着冰凉幽深的水域与他对望着。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在期盼这个人的回应。 然而那双眼中什么都没有,时亦尘看着他,也只是看着他。 裴原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即使这个人就是零,但他却不是纯粹的他。 他泄气似的将麻醉剂扎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时亦尘抬起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然而,抓住他的手劲轻柔得不可思议,那个动作不像是在阻止他,更像是某种隐晦的邀请。 裴、原。 他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们在水中第一次对视,时亦尘也是这样呼唤他。 仿佛拥有了一切,又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他在呼唤他。 他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入怀中。 裴原仿佛被卸去所有力气,手不知何时松开,麻醉剂缓缓沉到了水底。 水波亲密地环抱着他们,将他们压得更近,他们拥在了一起,在这片水中跳舞似的旋转,肢体相互交缠,连发丝都恋恋不舍地黏在了一块。他们如同两尾鱼,欢快地追逐彼此,游弋在只有他们的世界里。 他已经放弃去区分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他闻到了对方身上的气息,那是他熟悉的,一直萦绕在他周围的气息。他贪恋着这份气息,迫切地渴望这气息能将他入侵得更深,深到他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思考。 但时亦尘推开了他。 他摇了摇头,一手按到了水箱的一面玻璃上。 裴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马上就明白了。 时亦尘微微用力,那面玻璃顷刻间破碎,水箱破了一个大洞,形成了泄洪口,湖水立即就要往外冲。 然而那种事没有发生,那些破碎的玻璃甚至没有落到地上,它们纷纷扬扬地往前溅开,却凝固在了空中。 世界在他们周围停止了。 第91章 第四天 玻璃碎片和涌出的水全部静止在空中,一动不动。 这是裴原熟悉的世界,他静止时间后的世界,时亦尘在这里用了出来。 他从水箱的破碎的那一边走了出去,离开水箱时,他的身上多了一套衣服,是一套英俊得过分的黑色西装,胸口别着一朵刚刚绽放的红玫瑰,露水晶莹剔透。 他朝着还在水中的裴原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裴原情不自禁握住了他,时亦尘一用力,将他从水中拉出来,那些水像凝胶一样从他身上剥离,他踏上房间的地板时,身上的水汽全部一扫而光,只有干燥温暖的气息围绕着他。 他望着面前的时亦尘,穿上西装之后,时亦尘仿佛变了一个人,萦绕在他眉眼中的戾气与阴郁消散了不少,却更加气势逼人,让人喘不过气来。 裴原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时亦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似乎是在确保没有人会打扰他们。 裴原马上就闭上了嘴,任由对方牵着他的手,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他们像偷喝了大人私藏酒的孩童,偷偷摸摸地走上了往上的台阶,一路人他们经过了好几个静止不动的实验室人员,他们的脸上满是迫切逃命的渴望,却不知能要他们性命的人此刻正拉着他们救命恩人的手,经过他们往外偷溜。 等他们知道这事时,裴原已经被拉着到了另一个地方。 裴原记得自己上一秒还站在那个庄园的走廊里,然而下一秒,时亦尘推开了一扇雕刻着旋涡纹饰的木门,拉着他一走进,他们便来到了一处森林中。 裴原惊奇地望着这个地方,这里应该是森林的深处,放眼所见皆是参天的树木,树冠遮天蔽日,即使是正午,也只有少许光能打入森林内部。地面上的苔藓尤为鲜绿,裴原光着脚踩在上面,苔藓潮湿又柔软,像是有生命力一般紧紧吸附着他。 远处传来鸟儿的啼叫声,还有溪流的淙淙水声,这一切并不是幻觉。时亦尘将他带到了这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他回过头,试图询问这是哪里,又或者为何带他来这里。 但时亦尘的手指放到了他的唇上,阻止了他发出声音。 言语在这里是禁止的。 不知为何,裴原从他的眼中读取了这条信息。 于是,他不再试图说话,而是用其他感官去感受这里的气氛,树叶轻柔地晃动,昆虫爬过草木的震颤,空气里新鲜的苔藓气息以及苦涩的青草汁,还混杂着一些浆果的甜味,以及淡淡的花香。 裴原感觉自己和森林融为了一体,连呼吸都成为了森林的吐息,他感觉到轻松自如,所有重量甚至自身的重量都不复存在,没有什么能跟随着他来到这里,这里只有树木,昆虫,还有他回过头,发现时亦尘不见了。 他的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地就想要呼唤对方,然而那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又将那些句子咽回了嘴里,安心地等待着。 远处的树与树之间闪过了一个身影,很快,对方来到了他面前的树上,几步从上面跃下,跳到了他身边。 时亦尘单手撑着地蹲在他面前,另一只手里面抓着用树叶包裹的什么东西。 裴原抬起眉毛,打开了对方呈上的献礼。 那是用树叶裹住的红色浆果,样子有些像樱桃,但比樱桃要小,果实的梗更短,且簇拥在一起。 时亦尘将那些浆果往他面前推近了一些,裴原这下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这是邀请他来吃这些不知名的野果子。 裴原挑出了一颗比较大的果实,试探着放进了嘴里。他学过野外生存的技巧,知道这些外表艳丽的果实并不一定味道也很好,有的甚至还可能含有剧毒。 但这个果实显然不是,它的味道好极了,只是轻轻咬开,那美妙的果香便化开在唇齿间,可口的汁水甜蜜地流淌出来,甜美中带着一分恰到好处的鲜酸,丰富的层次感更为诱人。 裴原情不自禁又拿起一颗放进嘴里,他感觉周围蒙上了一层薄雾,柔软的乳白色隐去了他身边的一切,那些压在他身上的重量悄悄蒸发,连拖住他的影子们都在迅速远去。 他感觉自己飘飘然到了上空,仿佛脱下了沉重的躯壳,住进了云端。他在那仙境之地,四周充盈着动人的歌声,森林的深处的溪流奏响了明亮又轻快的音乐,而他就是曲谱间的一串音符,随着那流过身心的欢愉上扬、上扬 他听到了自己的笑声,纯粹地开怀大笑,他不记得上一次这么笑是何时了,那时的记忆久远到他无法记住。 时亦尘随即抱起他,跳到树上,他们在树与树之间跳跃穿行,他们始终没有说话,只用肢体、眼神与短促的叫唤声交流,就像是动物一样。 没错,他变成了只凭本能行事的动物,而且还有一点疯狂,他从未做过这种事,他隐约觉得这和那些甜美的果实有关。不过,管他的呢,他现在觉得自己很快乐,他能做到任何事情。 时亦尘带他跃过了那条淙淙流淌的小溪,甜美的果实香气马上扑面而来,他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生长着一棵亭亭秀立的奇树,它的树梢上没有一片树叶,枝头却挂满了红彤彤果实,正是他吃下的那些果子。 它们挂在光秃秃的枝头,甜美诱人。 时亦尘率先跳了上去,颇为得意地摘下了一串果实,向他炫耀自己的成果,接着神秘又满足地笑了。 直到两天后,裴原才知道这个笑容的含义,然而此时此刻,他沉浸在兴奋与快乐中,时亦尘是谁、自己在哪里诸如此类的事他都不关心了。 这里是伊甸园,这里只有欢愉。 之后的事裴原都记不清了,他记住的只有那种冲上云霄的快感,这并不是一个比喻,他确实冲上了云霄,然后在简易的滑翔伞作用下一头扎进了湖泊中,惊动了里面栖息的一条大鱼,那条鱼足足有十米长,是这个大湖的霸主,它怒气冲冲地扑向裴原,结果被时亦尘打了一掌,晕头转脑地沉回了湖底。 离开了湖之后,他们爬上了一座死火山,裴原不知道这里为何会有火山,更无法明白为何火山后面就是一片茫茫的雪原。那里飘着无尽的雪,就和游乐园门后的雪域一样,他着迷了地想要接近。 时亦尘摇了摇头,示意那并不是可入之地,接着那片雪原消失,变成了一片盐沼地,白色的盐延伸千里,上面漫布着浅浅的水,在白天这片水域中会映出了蓝天白云,仿若明镜,而一到晚上,镜子中又会映出漫天璀璨的星辰,脚下是星星,头顶也是星星,根本分不清到底那里才是真正的宇宙。 他们在这个如梦如幻的地方度过了一晚,又回到了森林中。 时亦尘用自己的衣物铺了一张简易床,示意裴原躺上去。他很快就闻着那令人心安的气息,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哥哥!就是他! 尖锐的声音炸雷般响开。 就是他吃光了我们的无叶果!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接近这里。裴原睡在温暖的外套之下,惺忪地醒了过来。 正在走进的是两个少年,一高一矮,看起来都只有十来岁。高个子的那个少年稍微年长,五官虽然稚嫩,却开始显山露水,透出了一丝丝的成熟稳重,他跟在他的弟弟后面,步伐不紧不慢。 年纪较小的那个可就等不及了,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裴原看清了他的长相,他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神却十分凶恶,很不好惹。 快说!你是怎么跑进来的!娃娃脸跑到了裴原面前,凶狠地瞪着他。 三天的原始生活已经让裴原脱离了现代社会,看到这两个不速之客走过来,他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 然而他的沉默却被当成了抗拒,娃娃脸气冲冲地扬起手,他的手里握着一根树枝,似乎是用来探路的,他扬起它对这个不速之客狠狠打下。 住手。年纪稍大的少年阻止了他,那人神色沉稳地瞥过地上的衣物,然后说:这里还有其他人。 娃娃脸惊讶了一下:可是我们一路过来都没有感觉。 或许他没有,但裴原感觉到了,他看见时亦尘蹲在娃娃脸头顶的树枝上,紧盯着树下的两人,那是狩猎的眼神。 沉稳的少年发现了裴原的视线,他感觉到不对,连忙对娃娃脸说:小心! 说话间,时亦尘从树上扑下,沉稳的少年躲到了一边,但娃娃脸就没那么好运了,就在他想要逃走时,时亦尘的双手紧紧卡住了他的脖子。 那个逃到一边的少年回过头,看到弟弟被捉住,却迟疑地没有上前。裴原清晰地看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本能的恐惧。 娃娃脸一无所知,他像是被人捉住的小鸡仔,却不知害怕地奋力挣扎,嘴里还愤怒地叫唤着:哥哥!杀了他!杀了这个偷袭的混蛋!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93) 时亦尘奇怪地盯着手里的娃娃脸,似乎对他还会说话这件事感到不解。不过,他的动作中没有杀意,裴原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做。 这时,那个沉稳的少年往前走了一步,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直直地望着时亦尘:放开他!伤害家族成员是重罪,就算是你这头野兽,也会为此付出代价! 裴原惊讶地抬起了眉毛。 这会儿,他的理智和道德感统统回来了,这个少年提到了家族,莫非就是 第92章 第四天 哥哥,别和这个混蛋废话!我要和他决斗!娃娃脸怒吼着说。 不过他的哥哥只是歉意地看了他一眼,他看出他的弟弟根本赢不了这个人,但为了不继续伤害他的自尊心,他决定什么都不说。 他转向了地上的裴原,又看向了时亦尘:你带外人来了家族禁地,你知道这不合规矩。 不只是这样,他还吃光了无叶果!娃娃脸补充了这条罪行,他似乎对此十分介意。 这时,时亦尘又露出了那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裴原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们这几天吃的果子,都是这个家族的,听起来还很宝贝。 裴原心虚地想着,那树上应该还剩下一点,嗯,应该还有一点。 而且,都说不知者无罪,这怎么也怪不到他头上。 裴原这么想着,刚要开口解释。 忽然,时亦尘脸上的笑意褪得一干二净,他猛地拎起娃娃脸,扔垃圾一样甩了出去。 娃娃脸飞在空中,惨叫了一声,他的哥哥对此无能为力,就这么看着他呈抛物线飞了出去。 不但如此,时亦尘随手在他落地的方向上弄出了一个黑洞似的入口,娃娃脸眼看就要摔进去,连忙叫着:救命! 这时,一个人影闪过,揪住娃娃脸,落回了地面。 沉稳的少年望向来人,惊呼了一声:奥、奥丁? 然后,他又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般,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奥丁哥、哥哥,你也来了。 奥丁拎着娃娃脸,站在不远处。他对这个称呼的改变倒是没有很在意,他拎着娃娃脸,用比时亦尘更霸道的力道扔给了少年。 这次的娃娃脸翻着白眼,认命似的落到了他哥哥怀里。 少年接住了他,他安全落地,随即就满血复活,怒气冲冲地跑到奥丁面前告状:奥丁哥哥!这两个人吃光了无叶果,那是一年才能收获一次,用来酿成无花之酒的果实哎!只有新年和仪式才能开一瓶的酒,就被他们全都糟蹋了! 原来那种果实还是这样的用途,难怪吃下去和醉酒一般心神荡漾。 裴原悄悄看了时亦尘一眼,嗔怪他怎么不告诉他这事。 现在好了,他们偷光了这个家族的私酿酒,又要被记一笔了。 和他一起同吃同喝的时亦尘倒是一点愧疚都没有,他警惕地盯着奥丁,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奥丁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裴原,话却是对时亦尘说的:我听说你带走了你的小情人,就想到你是不是把他带进了这里,你的哥哥恳求我把你带回去,不过,他没有说要不要把你的小情人带回去。 奥丁故意说着,语气中意有所指。 旁边的少年神色一暗:奥丁哥哥,真的要留下他吗? 他很清楚如果把人单独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这个地方被称之为禁地是有原因的,这里是多重空间的交汇地,至今也没人知道有多少个空间在这里汇聚、碰撞,有时一些弱空间会湮灭,留在里面的所有事物也将随之灭亡,同时,新的空间也会随之诞生。 想要在这里面生存下来,只能从一个空间移动到另一个空间,避开湮灭的死亡空间。或者,一直停留在这片森林中。 在这数不清的空间里,只有这片森林的空间是恒定不变的世界,不会湮灭,但会不停改变位置,如果无法理解空间的运行规则,被留下的人会被永远困在这里,或者在贸然离开时和空间一起粉碎。 所以这里才是禁地,就连家族的人来到这里时,也必须有人在出口处指引。 否则,他们会永远迷失在这里。 少年握紧了手心,在他的掌心中有一个指引他的罗盘印记,他能感觉到出口的方向,但是,这个闯入者就不行了,他的能力很弱,这几天肯定是依靠着那头野兽才能存活下来。 那头野兽才是能在这种险恶之地生存下来的生物,他甚至不需要人指引,就能来去自由,只是来过一次就破解了这里的规则,并且不经过家族的通道就能够进入这里。 他的力量强大,已经超越这里的法则,才能全身而退。 现在的家族中,拥有这样极强之力的人,也只有奥丁了。 少年偷偷看了奥丁一眼,再看向和他对峙的时亦尘。 时亦尘将裴原护在身后,用眼神警告着奥丁不准靠近。 奥丁满不在意,他随手从空中一抓,从虚空中拿出了一个血红的皮革项圈,看起来是给狗用的。 我还被授权拿到了这个法器,再烈的野兽也会被它困住。奥丁说道。 时亦尘轻蔑一笑,奥丁拿出了那玩意,说明这是底牌,那玩意毫无攻击性,他不再忍耐,毫不客气地扑了过去。 时亦尘没有武器,也不需要那些东西,他的身体就是最好的武器。他提拳冲上,强劲的冲击力让地上的枯叶以及树木都摇晃起来。 奥丁抬起手,一掌接下,狠狠握住了那记拳头。 时亦尘随即侧踢,但没等他踢出来,奥丁就紧抓着他的拳头,将他翻转着摔过了头顶。 时亦尘借着他的力道翻了一个跟头,准备在落地之前反踢他一脚,就是这时,奥丁拿起那个狗项圈,勒进了时亦尘的脖子上。 他还在空中,根本无从躲避,那个项圈立即咬住了他的脖颈,紧紧贴上了他的皮肤。 他上当了。 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成功执行了刚才的计划,他的确在落地之前反踢了奥丁一脚,只不过,那一脚的威力和婴儿的拳头没两样。 奥丁一使劲,体内逼出蓬勃的杀气,他立即被那气浪掀飞,身体反弹出去,在撞倒了一棵树后,他又撞到了另一棵更大的树上,呕出了一口鲜血。 这伤势看起来很糟,对他来说却不足轻重,最让他痛苦的是脖子上的项圈,它死死地勒着他,贪婪地从他体内吸走所有的力量,直接让他退化到了普通人水准。或许比普通人好那么一点,普通人不会撞倒一棵树,也不会在撞倒一棵树后仍然活着。 但是,他的力量不见了,被这个贪得无厌的项圈吸走了。 奥丁走过来,往他身上踢了一脚。 被困住的野兽毫无反击之力,他抓着那个项圈,却怎么也无法摆脱。奥丁又往他身上猛踢,似乎有肋骨断裂的声音,他痛苦地嚎叫了一声,又死死地抿住唇,不肯再叫出声来。 奥丁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跪在地上。 真可笑,我当初看到它时也和你一样的反应。奥丁饶有兴致地说,不是所有的法器都能被探出深浅,这个东西看起来纯良无害,只有在你被困住之后才知道它的险恶,它会吸走你的力量,你最终会发现你永远无法也摆脱它。 奥丁恶劣十足地笑了,然而让人心惊的是他对这个项圈的描述十分详细,那言下之意仿佛就是在说他也被这个项圈困住过。 果然,他下一句话就说:十五岁那年,我的父亲给我戴上了这玩意,你猜猜我花了多久才摘下它? 回答他的是一声低吼,时亦尘愤怒地瞪着他,奥丁看得十分不顺眼,按着他的脑袋就往树上撞去。 住手! 裴原焦急地喊道,他总算从原始人的状态脱离了出来,意识到事态非常不妙。 奥丁,放开他! 他也顾不上仪态,披上一件外套就慌慌张张地跑过去。 你还是待在这里为好。 那个沉稳的少年拦住了他,这么做是为他好,就凭他的能力,即使过去也只会成为两人斗争的牺牲品。 然而,就在那瞬间,裴原忽然挣脱了他,少年眼都没眨,就看到他移动到了前面。 这是发生了什么? 少年看向他的弟弟,娃娃脸也狐疑地看着他:哥哥,你刚才是在发呆吗? 在他的弟弟看来,他刚才是在发呆?少年窘迫地红了脸,虽然他承认那个只穿着一件外套的男人长得确实好看,但他也不至于看到发呆,更何况他根本没有。 但紧接着,他就看到另一个人也呆住了。 裴原冲向了奥丁,在那个瞬间,奥丁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样顿在了原地,表情凝固在脸上,看起来就像是呆住了。 哇,连奥丁哥哥也愣住了哎。娃娃脸惊叹地说。 现在可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 不过,少年总算想明白了,那是 啊,我知道了。娃娃脸同时说了出来,那是他的能力!他让你和奥丁哥哥停止了动作,所以你们看起来是在发呆。 说话间,裴原已经拉着时亦尘躲进了森林深处。 裴原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只是和往常一样使用了他的能力,这确实就是停止时间的能力。 然而这一次,裴原只将这个能力用在了一个人身上,他将少年脱离了时间,又如法炮制,将奥丁也丢进了另一条时间线上,只不过,那是一条静止的时间线。 这就是他对妹妹使用过的能力,也只对他的妹妹使用成功过。 但现在,他两次都成功了。 第93章 第四天 然而,就算他成功使用了,他的能力也没在奥丁身上支撑多久。 大概数秒的时间,奥丁就摆脱了静止的时间线,迅速朝他们逃走的方向追来。 时亦尘抱着他躲到了一棵需要几人合抱的大树上,第一晚的时候,他们就在上面的树枝间搭建了一张简易的睡床,在上面睡觉看星星。 那些时光已经过去了。 听着。裴原低声说,你必须离开这里,要是你被抓到,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时亦尘没有出声,只是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角。 裴原马上又说:想想你哥哥,如果你被逮住,他肯定会被连累。 时亦尘马上沉下了脸,裴原一看有戏,连忙趁热打铁:你得回去了,这个项圈会妨碍你回去吗? 时亦尘摇了摇头,虽然这个项圈让他变成了常人,但他的直觉依然离奇惊人,离开这个空间绰绰有余。 只不过,他仍然紧盯着裴原,抓着他的手不肯放。 见状,裴原安抚地亲了他一下,他还想去摸他的头发,但被时亦尘躲开了。他的脖子还戴着那个可笑的项圈,就像是一条被圈住的狼狗,裴原摸他的动作则让他更像一条宠物狗。 裴原察觉到他的心思,只得苦笑了一下:快走吧,奥丁就要追来了。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94) 时亦尘犹豫不决,他试图带走裴原,但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带着一个人逃走还不被他们抓住。 我不会有事。裴原很肯定地说,你的哥哥会照顾我,你要相信他。 时亦尘不放心地看着他,他对相间远的信任早就没有了。 裴、原。 时亦尘终于开口,说了他们在现实中相遇后的第一句话。 他一字一句念出了他的名字,似乎这两个字里藏着数不清的玄机。 他们对视着,两人都有许多话要说,但奥丁正在向他们靠近,再不走他只会连累到彼此。 时亦尘恋恋不舍,他松开了手,最后看了一眼裴原,接着纵身跃到另一棵树上,矫健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树林间。 裴原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下好歹时亦尘没事了。 就是这时,他听到了奥丁的声音。 那个小杂种丢下了你。 赶来的奥丁停在了树下,娃娃脸和那个少年紧跟在后,他们虽然还小,却也勉强能跟上奥丁的速度。 奥丁停下后,他们也跟着停下,齐齐望着站在树上的裴原。 眼前的状况一目了然,就算不用说明他们也清楚。 裴原被困在了树上。 他扶着树干站在上面,这棵树足足有五六十米高,往下看就是二十来层的高度,看一眼就觉得一阵晕眩,他都不知道前几天他是怎么在树上跳来跳去的,更比提他还在树上睡了一晚。 他勉强稳住了打颤的腿,对树下的人说:我要下来。 我没有说你不可以下来。奥丁浮出了恶趣味的笑,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跳下来,我会带着你的尸体回去,放到那个杂种面前,让他看看靠近他的人是什么下场。 你也打算这么和相间远说?裴原反问,我知道你之前说了谎,相间远不会只说让你带一个人回去,他肯定对你说过是两个人,我要他们两个都回来,他是这么说的吧? 虽然在树上看不太清楚,但话音落下的瞬间,奥丁身边的气氛一下就凝固了,旁边的那个少年敏锐地察觉了这点,悄悄往旁边退了一点。 裴原心知自己占据了上风,立即指挥起大局,对那个沉稳的少年说:你,上来,把我弄下去。 被点到名的少年犹豫不决地看了一眼奥丁,然而对方并没有告诉他怎么做的打算,反倒是娃娃脸开口说:哥哥,你得上去。 少年惊讶地望着他的弟弟,以为这个小恶魔终于转性了,不料他马上冷酷地说:得把他带回去,然后用树枝狠狠抽他,他偷吃了无叶果,不可原谅! 少年苦笑了一声,家规上早有这么一条规定:擅闯禁地且没法安全回来的成员都会受到惩戒,告诫他们自负和轻敌的后果。 他的这个弟弟前些年为了偷吃无叶果闯入了这里,结果就是果子没偷吃成功,倒是把自己弄得奄奄一息,几天也走不出来,险些丢掉小命。 最后还是他们的大哥找到了他,带了他回去。不过他也因此吃了一顿打,至今仍耿耿于怀。 少年望了一眼树上的裴原,总算是做出了决定,他上到树上,很快就踩着树枝来到了裴原站着的地方。 得罪了。 少年伸出手来,搂住了他的腰,抱着他轻飘飘落下。 他完全不敢正眼看裴原,但一低头看到的又是裴原身上那些红红点点的印记,微微红了脸。 裴原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抓住了少年肩膀,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他们从树枝间落下,很快就踩到了地面。 谢谢你。 裴原轻声对少年说。 少年的脸更红了,娃娃脸好奇地打量着他,眼里满是不解。 旁边的奥丁冷哼了一声:既然下来了,那还等什么?马上回去。 不行。 不行! 裴原和娃娃脸同时说,听到彼此的声音,他们惊诧地看了一眼彼此,然后马上别过头,同时解释。 我的衣服还没拿到。 我的无叶果还没摘! 两人又是同时说道,声音都叠在了一起。 娃娃脸还一心惦记着最后那些没摘到的果实,虽然树上只剩一点了,但好歹还有一点点,能吃一个是一个。 而裴原则惦记着自己的衣服,在这森林里肆意游玩的三天,他觉得衣服很碍事,都不怎么穿,现在身上就剩一个临时披上的外套,怎么可以出去见人? 我要拿回衣服。裴原强调。 娃娃脸不甘示弱:我要去吃果子! 你给我闭嘴。奥丁冷声道,他的任务仅限于把人带回去,现在一个人已经跑了,他的心情本来就很糟糕,他才懒得关心这对兄弟来这里的目的,他们的死活也和他无关。 奥丁于是看向裴原:你,跟我走。 他命令道。 这时,那个沉稳的少年忽然开口:他不能走。 娃娃脸投去了奇怪的目光,他的哥哥真的有点儿反常,自从看到那个不速之客,他就有点不一样了。 不过,那个少年显然没意识到,他只是看着裴原赤着的双脚,补充说:他没有鞋子,这里的地面会扎伤他。 裴原狼狈地看了一眼自己光着的脚,苦笑了一声,他来这里时本来就没有穿鞋,行走时几乎都是时亦尘带他,在树枝间跳跃,或者滑翔。不过,时亦尘穿过来了一双皮鞋,应该还放在那堆衣服旁边。 我要回之前的地方穿上鞋子。裴原说道。 奥丁马上拒绝:不行,你自己走,或者求人抱着你走。 这绝对是故意的。 因为他放跑了时亦尘,让他少了一个借口去整他。 裴原忍住没回嘴,自然不肯求任何人,一咬牙,就往那些枯枝腐叶里踩下去,有一些尖锐的枝和石头藏在里面,硌得脚底生疼。 最让人分心的是,有时候就只是堆积的树叶,但下一步却踩在棘刺上。裴原紧紧抓着外套,忍住了这钻心的痛,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火上。 奥丁只能冷冷一瞥,便加速朝前遁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这样的速度裴原根本不可能跟上,他焦急地站在原地,娃娃脸和少年都不见了,森林中只剩了他一个人,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让我帮你吧前方的树后出现了一个身影,是那个少年,他有些结巴地对裴原说,奥丁哥哥已经离这里很远了,你一个人是走不出去的,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带你一程。 裴原双眼一亮:那就麻烦你了。 少年怔了怔,脸颊又红了。他随即横抱起裴原,很快就赶上了奥丁,娃娃脸也在前面,他看到少年怀里的裴原,这下,娃娃脸看他的目光更古怪了。 喂,奥丁哥哥,真的能把外人带进家族吗?娃娃脸忽然嘀咕着说,能进入家族领地的人只能是成员,或者是被邀请之人,而且必须与成员同行才能进入。而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小偷的名字。 娃娃脸瞪了一眼他哥哥怀里的小偷。 我叫裴原。裴原解释,我不是小偷,而且你那个红头发的哥哥认识我。 那你还是小偷!你偷吃了我们的无叶果!娃娃脸一提到这事就愤愤不平,没有人能抵抗无叶果的诱惑,它不但是世间极品美味,还能增强你的力量!就算是你这样的杂鱼吃了它也能爬上大树,光着脚踩在森林里也不会受伤! 原来如此。裴原明白过来,难怪他这几天在森林还有其他地方闹腾时,完全没有受伤或者体力不支。 也难怪时亦尘一直盯着那棵树褥羊毛,他肯定是觉得吃掉这些果实就在一定程度上报复了那个家族,也就相当于是报复了奥丁。 不过奥丁满不在意:只是些果子而已,明年还会再长。 娃娃脸气歪了脸:奥丁哥哥!不能因为你不喜欢有维生素的那一类食物,你就偏心这个外人!我们的新年酒就要没了你明白吗?如果今年还有人成为家族成员,仪式上也要开一瓶无花之酒,它可是我们永恒的祝福! 奥丁漫不经心地听完,哼了一声:不会有成员仪式,不需要用到酒。 娃娃脸一脸惊讶:你还是不想让那个人加入家族?我还以为你这次带他过来是和大哥谈这事的呢。 话音落下,前方的奥丁蓦然回过头来,脸上的散漫完全褪去,只剩下戾气。 少年连忙低喝:阿铜,不得无礼。 娃娃脸仿佛吃了一只苍蝇,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奥丁扫了两人一眼,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身后,少年展开了屏蔽术,对娃娃脸警告:敢在他面前提那个人,你是嫌自己命太长? 娃娃脸委屈地嘟囔:我、我就是想问问嘛。 不准问,问就打断腿。少年冷冷警告,这件事连大哥都不插手,敢插手的都被他借着切磋法术的名义打残了,你数数你有几条命? 娃娃脸扁扁嘴,伸出了一个手指:就一条。 少年严肃点头:没错,就一条!你再随口乱说话,先数清楚你的小命! 娃娃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兄弟两于是达成了共识。 裴原: 他一直缩在少年怀里,屏蔽法术没有隔绝他。 好像,他参与了什么奇怪的兄弟谈话。 第94章 第四天 兄弟两人交流过后,似乎才意识到裴原的存在。 娃娃脸一脸凶相:喂,你什么都没听到,对吧? 裴原: 他干脆装死。 娃娃脸抬起头,对他的哥哥说:看来他没听到。 少年: 裴原: 树林间弥漫着久久的沉默。 这时,奥丁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少年掌心的罗盘指向的出口就在前方,他解除了屏蔽术,抱着裴原往前走去。 他们越过了一道结界,忽然间,周围树木一瞬间消失,森林的湿气以及清新的苔藓气息都随之而去,前方豁然开朗灿烂的阳光扑面而来,空气里洋溢着青草气息。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95) 他们站在一片绒绿色草地前,它平坦无边,一直朝着前方蔓延,直到它被一座绿植修剪而成的巨大迷宫截断,在那座规整如皇家花园的迷宫之后,一座气势恢弘的褐石建筑蹲伏在那里。 我们到了。 少年特意对裴原说明。 这里就是那个家族的地盘了,裴原望向那栋巨物般的建筑,它看起来和马尔斯的庄园类似,但气势上更加凌厉沉重。 那个家族的人就住在这里。 裴原看得出神,少年仍然抱着他,没有放下他的打算。 这里还很远,到门口我就放下你。少年说。 裴原点了点头,他看到奥丁已经快到了门口。 娃娃脸也没落下,飞快奔向了前方。 少年也带着他跟上去,加速朝前。 一行人很快穿过草地,但在遇到迷宫时,他们没有贸然闯入,而是兵分两路绕过迷宫,最终在那座建筑的前庭汇合。 门口已经有人候在了那里,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高挑的台阶上,面无喜怒地看着他们。 大哥! 娃娃脸叫了一声,快速跑上了门前的台阶,不过,他的声音里倒是没有了之前的欢快。 我们回来了。少年说着,将裴原放了下来,男人的目光立即落到了他们身上。裴原扯着外套,勉强遮住了自己,这件外套是时亦尘的,幸好如此,他才不至于丢尽颜面,虽然离那个程度也没多远了。 少年察觉到他大哥的目光,连忙解释:这位是、是 说着说着,他尴尬地支支吾吾地起来,他根本不知道裴原是谁,只得说出他唯一知道的信息:他是裴原。 不对,他是小偷!娃娃脸马上说,他偷光了我们的无叶果! 所以你才空手而归?男人问。 娃娃脸马上乖顺地低下头:也不是全部都吃了啦,树上还有那么一点点吧,就一点点哦,可是我们忙着抓小偷,就没来得及摘下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们去捉拿入侵者?男人反问。 娃娃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的确没说过。 无叶果的事情先放到一边,改日你们再去一趟,不准再搞砸。男人说道。 好。 娃娃脸无精打采地应了下来,就像霜打过的茄子。 男人的目光又回到了裴原身上, 裴原微微垂着头,眼前的男人身穿着正装,其他人也都衣着整齐,只有他一人光着腿赤着脚站在大厅前,和这个环境根本格格不入。 然而尽管裴原衣不蔽体,男人的神色没有一丝波动,这样子像是看过不少大场面,这点小事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男人开口:裴原先生,来者是客,请进。 裴原刚要回应,忽然,奥丁走出了庭院的迷宫,来到了他们面前。 他一言不发地走上了台阶,只有在经过那个男人时,他的身形微微一顿。 奥丁。 男人叫住了他。 如果你想杀我,至少掩饰住你的杀气。 奥丁冷笑了一声:我想要杀你,十年前就成功了。 说完,他随即闪身不见,气息也随之消失。 裴原错愕地看向他消失的地方,却见男人若无其事地走过玄关,往大厅里面走去,那两个少年也乖乖跟着他。 裴原先生,请进来,管家已经为你准备了着装。 说着,男人带着他来到了满是大理石立柱和枝形吊灯的大厅里,这座建筑的里面比外面更加华贵,本来裴原已经觉得相间远的庄园已经大得够夸张了,但和这里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裴原低着头,盯着脚下的大理石地板。 这时,一袭黑色燕尾服的人朝他走了过来,这衣服和翼的款式如出一辙,应该就是这里的管家了。 裴原先生,请跟我来。 裴原听到他说,但是,这个声音 他惊愕地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张熟悉的脸,他猜错了,来的人不是管家,而是相间远。 然而他马上又觉得不太对,这个人的脸和相间远完全一样,甚至连瞳仁的颜色也一模一样。但让裴原感觉不对的是他的神态,他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清冷,却并非是相间远那样富有情绪的清冷,相间远的冷带着锋利,而这个人只是死寂。 请跟我来。这个管家又重复了一遍。 说话的语气也不一样,这个人的语气太平静了,话语中毫无温度,让裴原想起了他的教练露娅。 你是 裴原迟疑地看着他。 这个管家听明白了他的话,随即说:我是十一。 十一,又是一个数字。 你、你是亚当?裴原短促地问。 这个人和相间远完全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有一个可能,他也和相间远一样,是人造人。 不过,相间远的银瞳是因为基因缺陷,那这个人的银瞳又是因为什么? 裴原不解地看着他。 然而,这个管家却摇了摇头:我只是亚当的复制品。 复制品?亚当? 裴原被这个讯息弄得措手不及:你是说,你是相间远的? 他没说出复制品这三个字,但管家点了点头:我是他的复制品。 他冷淡地开口,似乎不在意这件事,又或许他没有了在意的能力。 他看起来只是一具没有情感的空壳,他和露娅一样,都失去了感知情绪的机制。 请跟我来。管家再次说。 其余人已经离开了大厅,裴原只好跟着他穿行在这个迷宫中。 一路沉闷无话,裴原不知道如何和这个搭讪,和露娅沟通就已经很困难了,而这个面无表情的管家似乎更甚。 裴原被带到了一间客房中,管家拿出了一整套浴袍交给他,就将他请入了浴室中。裴原匆匆清洗了一下,从头发里洗出了一小块枯叶和树屑,这些天他被那些无叶果弄得飘飘然,比嗑药还嗨,在森林过着原始人一样的生活,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好像是另一个他的生活,痛快得叫人嫉妒。 不过,他看到镜子,里面映出一个无精打采、满头愁绪的人,这才是真正的他。 裴原厌弃地望着镜中的人,飞快擦干了身上的水迹,披上浴袍走了出去。 那个叫十一的管家为他准备好了一套礼服,他走出去时,对方正站在房间里,但衣服却变了,他身上的黑色燕尾服换成了一套复古红色的锦衣,它的款式有如浴衣,但刺绣精致美丽,金色的线纹成火凤凰的图案,从腰身一直环绕到胸口与肩背,布满暗纹的腰带庄严华贵,却又充满诱惑,更是衬出了它的主人那禁欲却诱惑的气质。 裴原一时看得出神,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人不是管家,而是相间远本人。 相间远没有在意他的目光,自顾自地走到了他面前:你见到了十一。 这也不是疑问句,裴原不需要回答,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是我的复制品。相间远说,如果你疑惑为什么他的眼睛和我一样的话,这就是答案。 我知道,他和我说了。裴原回答。 相间远简短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房间一时沉默。 这时,裴原马上也想起了正事,对相间远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破解了游乐园的第一关。 相间远的脸色果然变了,但并不是裴原所想的那样高兴,他的表情松动了一下,却是朝着不确定的方向。 接着,他忽然走过来,一把扯下了裴原的浴袍。 这浴袍本来就松松垮垮,被这么用力一扯,裴原半个身子又遮不住了。 他身上的红红点点暴露在了光里,相间远沉着脸,望着这些不可告人的印痕,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印上去的,他的弟弟做了和奥丁一样的事。 裴原本有一瞬的恼怒,但见他的神色,就知道是他误会了,连忙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没有做那种事。 相间远嘲讽地笑了起来:你说的是哪种事? 你不相信我?裴原顿时有些受伤,相间远的态度伤到了他,也是在伤害他自己。 但是,他和时亦尘之间确实没有到那个地步,那些时候更像是慰藉,在他们彼此伤害之后,时亦尘想要弥补他。 那些天的日子,就是一个漫长的道歉。 而他接受了。 第95章 第四天 裴原试图对相间远解释:我离开游乐园后,你弟弟也醒了过来,我猜是他知道自己输了。我和他在森林里生活了三天,这三天他没有对我说一个字,我们没有语言沟通,就只是 够了,你这是在纵容他。 相间远打断了他的话,用裴原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他。 你应该明白,你对于亦尘来说是特殊的,但这种情感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诅咒。而你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见到完整的他,刚才说了亦尘醒来后没有和你说一句话吧?那并非是他不想说话,他只是不能,他的一部分意识还困在那些水中,蓝眼依然束缚着他,他只有将自己的意识削减到极限才能通过系统漏洞逃出来。带你离开、安慰你的人只是他的一小部分,他并不完整。 这、这就是你的目的?裴原喃喃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相间远别开了头:不要陷入这段关系中。你已经快要成功了,你会和你的妹妹一起生活,而这段经历,你会忘在身后。 为什么我要忘记? 因为这是我的打算。相间远说,在你们通关之后,你们都要忘记这段回忆,那个系统就是这么设置的,亦尘醒来后,他不会记得任何事,你也会忘记他。 你要删除我的记忆?裴原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这是早已决定好的事,我不会冒着风险让亦尘记住这些事。我是个自私的哥哥,我担心它会影响到你的判断,阻碍你通关,所以我对你隐瞒了这件事。相间远说。 裴原握紧了拳,冷笑起来:原来如此,难怪时亦尘叫我不要相信你,你根本不值得信任。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96) 相间远摇摇头:你知道我是对的,你陷入了这段复杂的情感中,你们的关系存在很不健康的因素,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始,甚至不是一个正常的开始。 滚出去,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裴原冷冰冰转过了身。 他紧紧握住拳,勉强忍住身体的颤抖。 不久后,身后响起关门的声音,他才脱力似的坐在了床上。 四天之后,他会通过游乐园。 同时,他也会失去记忆。 又一次。 * 相间远走出了房间。 奥丁站在走廊上,靠着墙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京寺,你真是残忍。奥丁说道,你刚刚摧毁了那只小猫。 相间远停下来,厌弃地瞪着他:这不就是你一直教导我的吗?你禁止我从我们之间的关系中寻找到任何欢愉,你告诉我这是一个错误,我没有资格从这段畸形的关系里享受到任何快乐。不过,请不要误会,我很感激你,你的教育让我们这段畸形的关系至今也没有结出畸形的果实。 这听起来更像是在讽刺我。奥丁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恭喜你还能听出这是讽刺,至少你的脑子还没坏。 呵,不管什么时候,你总是伶牙俐齿。奥丁笑着,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那件事我已经告诉了伶幽,你不用担心,我会遵守约定,四天后,我们的关系就会解除。 我期待那一天。 相间远冷着脸,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奥丁一把捉住了他的手:我的这些话,你相信吗? 相间远回过头来,打量了他:你要我说实话? 奥丁点了点头:当然,是实话。 相间远冷笑:实话就是,你从骨子里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混蛋,你想让我身体的成为娼妓,却想让我的心灵保持高洁。别做梦了,你什么都不会得到,在我们的关系解除之后,你什么都不会得到! 相间远狠狠甩开了他。 奥丁在他一米开外,盯着他问:所以只要我放手,你一定会离开我? 那双眼睛中有杀意。 相间远微微一笑:我根本不相信你会放手。在你制造出十一时,你就应该明白了,奥丁,你永远无法对我放手。 相间远走近了一步,他轻轻凑上去,亲吻对方的嘴唇。 奥丁几乎是反射性地凑上来,但相间远马上就避开了。 他冷笑:就是这样,即使你复制出了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你却无法对他动心,只有我是你的唯一。 奥丁着迷地看着他:我从来不怀疑,你是我的唯一。 所以,你已经无药可救。相间远轻蔑地看着他,在你清楚你爱着我之后,你依然选择了和你那个疯子父亲一样的道路。你是一个混蛋,你忍不住想要去摧毁你唯一珍视的东西,那就是你珍惜一个人的方式,是那个疯子教给你的唯一方式,你从来没有反省过自己的错误,你也不可能得到我! 奥丁愣了愣,那头狂妄的红发似乎黯然了许多,然后他才笑了:果然,只有京寺你才懂我,这就是我唯一的方式。 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去死。 他们都清楚这个游戏的结局,赢家只有一个人。 * 伶幽大人,我已经知道你那句话的意思了,你是不是该对我说些什么? 房间中,朱利安缠着他梦寐以求的人,对方三十岁,有着一头微长的红发,用一条丝带绑着,神色温尔尔雅。 不要闹,亚瑟进来了,你也该回去了。伶幽抬起头,从一排排书架后找到了那个人影。 男人走进房间,他正是那个少年和娃娃脸的大哥,他穿过书架走去,对伶幽道:我有事和你说。 朱利安努努嘴,放开了伶幽的胳膊,走了出去。 伶幽站起来:是客人过来了?那个最终人选。 没错,和你占卜的一样,他在家族的禁地,不过,带他进去的马尔斯次子离开了。根据阿铜的说法,他们几乎吃光了禁地的无叶果。 真是个调皮的孩子呢。伶幽笑了笑,能够吃下那么多禁果,确实非同一般。 阿铜恐怕不会这么想,他现在还在为此赌气。 你呢,亚瑟?伶幽问道,你对那孩子的看法是什么? 您指的是马尔斯的次子,还是这位不速之客? 我当然都想知道,不过,还是先谈谈我们的客人吧。伶幽笑着说。 亚瑟眼前浮过裴原的样子,他像是刚从野兽进化成人类,身上的那件外套遮掩了他的野性,然而他眼中的戒备和敌意显而易见。 他很脆弱,也很美丽,他心中有一些固执的东西,说明他不会站在我们这边。亚瑟说。 这是你的判断?他不会成为家族的一员? 没错,就和马尔斯的次子一样,他也不会成为家族成员。亚瑟断然说,在这件事上,我们已经失败了一次。 多年前,在那座森严的地下监牢里,天真的猎物走了进去,形同献祭般,踏入了恶魔的地盘。他们曾经以为这可以让那个恶魔满意。 但是,事情并没有按照他们的剧本发展。 那么希望没有第二次失败。伶幽转过身,他身后的木质书架上漂浮着水晶球,整齐地排成一列。他抬手,抚上其中一颗黯淡的水晶球。 这是奥丁的水晶球。亚瑟指出来,伶幽曾用这颗水晶球为奥丁占卜未来,结果不容乐观。 他出了什么问题?难道说马尔斯的长子已经无法压制住他心中的邪念? 伶幽摇摇头:暂时没有出现突变,但水晶球里出现了十字星,这是抉择的十字路口,他的命运会在此分裂,没有回头路可走。 仔细一看,那颗水晶球深处确实浮出微弱的十字光芒,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注意不到这点。 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个机会。我想他在等待,我也在等待,他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伶幽小心地抚摸着水晶球。 我们不用干预?亚瑟问。 很遗憾,恐怕我们做不到。伶幽移开了目光,望着他说,我们只能等待他做出选择,无论结果如何。 最坏的结果呢?他会不会重复那个悲剧? 伶幽摇了摇头:目前还无法得知。 那么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亚瑟语气冰冷,就和十年前一样,在毒草长出毒素时,将它修剪干净。 而且,不只是一株。 奥丁,马尔斯的次子,都是有毒的魔草。他们具有强大的力量,却吸收了过多黑暗力量,具有致命毒性。 若是危害了家族存亡,就必须拔掉。 伶幽叹息着笑了:亚瑟,要是后辈们看到你现在的表情,又要和我哭诉你太严厉了,就连你的父亲都说你缺乏幽默感呢。 亚瑟: 亚瑟:父亲他似乎更胜一筹。 这个家族里公认最冷面无情的人除了他们的父亲,就是长兄亚瑟。比起亚瑟,父权的冷面程度可谓是更上一层楼,但由于他们的父亲长期闭关,家中的诸多事务交给了长子打理,家主反而淡出视野,由亚瑟承接了。 伶幽微微一笑:这些年辛苦你了,家族事务也让你很为难吧,光是照顾那些闹天闹地的小鬼就足够头疼了。 这是我应当做的。亚瑟说道,虽然在提到那些闹心的小鬼时,他的确是反射性地想起了一些头疼的事,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找到了最初的话题。刚才您说我们不用干预奥丁的事,那马尔斯的次子又该如何处理?关于是否处决他的家族会议已经决定在周五召开,届时将进行投票表决。 我接到了通知,但我的占卜表明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 您的意思是亚瑟探究地望向他。 伶幽温和地笑了起来:没错,还是这位客人,他会成为改变一切的关键。 也就是说,在周五之前,他就会通过那个游戏,让马尔斯的次子脱离蓝眼系统? 伶幽微微颔首:这是我的占卜结果。 家族中没有人会怀疑伶幽的占卜,但亚瑟仍是迟疑:但是,蓝眼系统绝非毫无漏洞,就算他真的能通过蓝眼的审查,也不代表他身上的黑暗力量已经消除。他现在能逃出蓝眼,堂而皇之闯入家族禁地就是证据。 黑暗与光明共生共灭,不一定要完全消除,如果他能控制住,同样能达到目的。 这很难,伶幽,我们都知道它有多难。亚瑟冷着脸说,奥丁戴了那个项圈数年,最终才控制住那股力量,但对于马尔斯的次子来说,已经太晚了,那个项圈也无法控制住他。 你错了,项圈只是外力压制,让奥丁掌握力量的是马尔斯家的长子。在他遇见那位高傲的亚当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伶幽说。 确实如此,但那正是悲剧的起源。当年我们就是这么失败的,那时候,我们失去了马尔斯。亚瑟告诫道。 伶幽的神色黯淡下来,马尔斯并非家族成员,然而马尔斯一直是这个家族忠诚的从属者,马尔斯家族几代人都忠于这个家族,最终马尔斯也为此而身亡,这是家族中难以磨灭的阴霾。 这一次不一样。伶幽说,这是一个终结悲剧的机会。 见状,亚瑟也退让一步:即使如此,我们要如何确定恢复自由的马尔斯次子不会与家族为敌?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甚至比刚才的问题更加苛刻。伶幽只得苦笑:很抱歉,我不知道,或许以后答案会揭晓,但如今还是谜团。 不过话锋忽然一转,即使是阿喀琉斯也有弱点。 阿喀琉斯之踵吗? 即使是再强大的英雄也有弱点,神话中刀枪不入的阿喀琉斯就是被射中了唯一的弱点脚后跟而死。 伶幽微微笑了:今天的那位客人,会让他衡量与家族为敌的后果。 亚瑟沉默了片刻,才问:那位客人真的如此重要?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97) 伶幽坦然回答:是的,他很重要。 我明白了。亚瑟说,我会亲自见他。那么这周五的会议需不需要取消? 这倒不必。伶幽摇头,眼中划过一丝忧虑,不过,或许有新的议题等着我们。 他没有问是什么新议题,从伶幽微微担忧的眼神中,他能猜出议题与另一棵毒草有关。 处理这些毒草、私闯禁地的不速之客、叛逆期的弟弟,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他这个长兄的责任。 真是一天也没有安生。 亚瑟走出门时,感觉有些头疼,然而,他这个临时家主连抱怨的权利都没有没人会听他的抱怨,而且会折损威严,下一次他想驯服那些蠢蠢欲动的弟弟,得花更大的功夫。 他出了门,又是那个冷酷的家主。 十一在门外等着他,微微对他鞠躬。 去看看客人,请他来见我。他说道。 十一领命,再次欠身后便离开了。 房间里,占卜师伶幽仍精心擦拭着那些水晶球,等待着下一个预示。 那一定是美丽的预示。 他期待着。 第96章 第四天 裴原开了一瓶酒。 是他从床头柜里翻出来的一瓶,他敲断了细长的瓶口,也顾不上去找个酒杯,直接就把锋利的瓶口放进嘴里喝了起来。 这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他的妹妹。 他的妹妹站在前方,不赞同地看着他。 小艾,你是来笑话我的吗? 呵呵。可真是好笑啊,我现在是知道了,我当初应该听从你的话,我不该继续这个游戏,但是我太愚蠢了,你看看你这个愚蠢的哥哥,就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裴原抱着酒瓶子坐在地上,接着,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小孩的声音:天啊!他喝下了一整瓶白莉莉!哥哥,他把我们家的酒都喝了! 不要瞎说,我们家的酒还有很多。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后,他看到两个身影飘到了他面前,还晃来晃去,好像两个幽灵。这可把他逗乐了。 哥,你看他还在傻笑! 不得无礼,裴原先生是我们的客人。 你怎么叫他尊称了?他只是一个小偷而已! 放肆,你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你就知道? 裴原看着眼前的幽灵好像要打起来似的,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两位少爷,这里请交给我。 忽然,一个身影把幽灵都赶了出去,裴原隐约看到了那个人的脸,眼眶忽然湿湿的。 不要、不要过来 他吓了一跳,嘴里咕哝着。 不要删掉我的记忆 那个身影顿时停了下来,和相间远一模一样的管家沉默地看了他一会,接着用了一点法术,凭空将他拎了起来。 裴原腾在了空中,却一点也没发觉,只是念叨着那几句话。 十一将他放到了床上,紧接着,一瓶子水泼下来。 裴原像鱼一样弹起,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拿着花瓶的管家,刚才就是他把花瓶里的水一股脑倒在了他头上。 而且他也发现了,这个人是这里的管家,不是相间远。 你清醒了?十一问。 如果回答说没有,是不是还要被泼冷水? 裴原望着他手里的花瓶,这个可能性还挺大。 请穿好衣服。 对方严肃地看着他。 裴原打量了一下自己,嗯,他的身上还是那件松松垮垮的浴袍,现在还沾上了酒气,至于蔽体的效果嘛,不提也罢。 裴原挣扎着坐起来,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水迹:在别人家里发酒疯的事实,未免也太难看了。 他看到那个管家放下了花瓶,于是说:抱歉,我们这是要做什么来着? 衣服。十一指着那套放在床头的衬衫和挂着的外套,穿好。 行吧,穿就穿。 裴原抱着那套礼服站到了镜子前,旁边的十一想要过来为他穿上,这是管家的分内之事,然而这个举动可吓到了裴原。先不说这些年从未有人给他穿过衣服,就看着这张形似相间远的脸,裴原也不敢让他来服侍自己。 我自己来就行了。他连忙说。 十一看了看他,然后点点头,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裴原松了口气,他手里的衬衫和领带掉到了地上,他也跟着坐了下来,抱着头缩成一团。 他还是觉得闷得难受,那瓶酒完全没有达到效果,当然,他并不知道那瓶名为白莉莉的酒其实更像是甜酒,因为就算这个家族里最小的孩子也能饮用,虽然会有一瞬间的迷醉感,但它的效用很快就会消散,并让精神更为清醒。 他深呼吸了几次,安慰自己不就是清除记忆嘛,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这几天他受的折腾也够多了,就算忘掉也没什么了不起。他不爽的是那个人什么都不会记住,他伤害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人因为他而死,他却什么都不记得,太可恨了。没错,就是如此。 裴原做好了心理建设,重新站起来,对着镜子努力把那套全新的正装套到身上,但他试了几次,不是扣错了扣子,就是打错领结,总算是弄好领结了,但镜子里的那个领结怎么看都歪了,他反复调整,仍然歪歪斜斜,丑陋得很。 他一气之下将它扯下来,狠狠摔在地上,这样他还不解气,他跑过去,正准备踩几脚,这时,门却开了。 他以为那个管家又过来了,看到地上的领带,他一下回过了神这可是别人为他准备的衣服,就算再不满意,也不能扔了再踩啊。 裴原连忙去捡地上的领带,同时对着门口,欲盖弥彰地说:我马上就好 一个好字还没说完整,他就紧闭上了嘴。 来的人不是那个管家。 你穿得像只刚进化成人类的猴子。 奥丁走进来,挑剔地看着把礼服穿成乞丐装的裴原。可恨的是,裴原还没法反驳,他的皮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于是裤子也跟着垮了,衬衫挣扎了几次,却还是扣错了扣子,外套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更离谱的是他的鞋子,只有一只脚穿着皮鞋,还穿反了。不过,裴原这下也醒悟过来,难怪他刚才穿另一只皮鞋时怎么都套不进去。 奥丁像是看到了马戏团小丑一样,他好笑地走过来,手一勾,地上的领带自动腾起来,绕到了他手上。 裴原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他记得上次这个人拿着领带时,就把他捆在了床上,还用那玩意堵住了他的嘴。 别像一只受惊的小鸟,这是在我家,我不会对客人出手。奥丁玩弄着那条领带,怎么都不怀好意。 我什么时候变成了你家的客人?裴原壮着胆子问。 奥丁玩领带的东西一顿:那家伙说了来者是客。 这是那个男人说的话,果然,那个男人在这里的地位比奥丁更高。 你应该感到庆幸,如果你不是客人,而是家族成员擅闯了禁地,还要其他人搭救才能出来,你就会被剥光衣服,用点燃的桉树枝当众抽打。那种树枝可非同一般,它的枝条坚韧,树皮又富有油脂,烧起来不会冒出火焰,却会持续燃烧,落到身上就如同被着火的鞭子狠抽,只需要一下就能让你这种柔弱的小猫哭着认错。 这话里有十足的恐吓意味,裴原反倒是放下心来:幸好我只是客人,不是吗? 奥丁很遗憾地笑了一下。 裴原不打算放过这个小小的胜利,他继续说:不过听你这个描述,倒像是你亲自体会过一样。 他极力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并且还补充了一句:希望我是猜错了。 奥丁脸色一沉,证明了他没有猜错。 不是因为擅闯禁地。奥丁马上就冷淡地说道,那种地方根本困不住我,不过,你的确猜对了,另外你可以猜猜,我在京寺身上用了几次? 裴原脸色也变了,他并不想顺着奥丁的思路走,但是得知另一个人曾受到这样的折磨,表现得无动于衷又违背了他的信念。他只能僵着脸,冷冷地瞪着他。 你的样子看起来好像要扑过来咬我一口。奥丁对此倒是很满意,京寺很多时候看我的表情都是如此,让我非常有兴致。 我并不想听一个强奸犯在我面前炫耀他的罪行。裴原木着脸说。 这么说你就错了,我不主张沉浸于性,京寺却很容易从中找到乐趣,所以我会给他一些刻骨铭心的教育,桉树枝也包括在其中。 变态! 除了这个词,他已经找不到词汇来形容这个人。 裴原怒视着他,不想把主动权交出去: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恶心事?你用暴力和威胁控制了相间远,现在你是想要找个人来展示一下你有多卑鄙下作? 差不多吧。 出乎他的意料,奥丁竟然干脆地承认了,裴原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人果然是变态。 抱歉,我不想听!裴原果断拒绝了这份恶心的差事。 可以,下一次我会把京寺放到你面前,让你看着他怎么在我身下承欢。奥丁厚颜无耻地说,或者你下一次在游乐园中使用安全词时,我假装没有感应到,故意不将你拉出来,让你在里面被那些人格杀死。 裴原拿不定他的话是真是假,但这个人是变态,变态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你到底有什么问题?裴原总算忍不住说,你的家族规则很严,你受过他们的虐待,这也不是你能随意对另一个人施暴的原因,你的遭遇很不幸,但你把你的不幸传播到其他人身上,这就是犯罪! 他一口气说完,通畅了很多。 显然奥丁没有:原来我很不幸?这件事我倒从来不知道。不过,你说错了,我的家族规则不严,只要能遵守住最重要的一条,你犯再大的错都可以平安无事。 那么你为什么会被那该死的桉树枝抽打? 哦,那是因为我就是犯了那条底线,有个人,我一直想杀了他,可是很不巧,他就是家族成员。奥丁说,因为那个人,还不仅是桉树枝,那个狗环我也戴上了,整整五年,直到我遇到京寺 奥丁低沉地笑了,声音却温柔了起来:京寺是所有人里耀眼的一个,在我快要被家族放弃时,是他拯救了我,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但他的存在就是对我的救赎。那个可笑的计划竟然成功了,虽然是误打误撞,但马尔斯显然设计出了那个能约束我的人,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亚当。他是我的光。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98) 他缓了缓,眼中是令人战栗的爱慕,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骇人的场面,这个残忍的暴君竟然在说着动听的情话。 然而,他做的事又和他说的话背道而驰,如果相间远对他来说是救赎他的存在,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是他的光,为什么他又如此残酷地对待他? 现在,他的光芒快熄灭了。奥丁又说。 裴原顿时满头怒火:这是你的错!你从他身上索取太多,却什么也没有给他!他迟早会被你玩死! 奥丁轻轻笑了起来:不是迟早,是很快。 裴原内心悚然,好像有条蛇从他脚边吐着信子爬过。 他忽然明白了,这个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他的行为会产生什么伤害,甚至也知道会伤害多深,所有人都有极限,没有人能清醒着承受日复一日的折磨,他也知道相间远在接近极限。 即使如此,他仍然要这么做。 他要摧毁相间远,摧毁他的光。 这就是他的本质。 你疯了!裴原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相间远拯救了你,你却要毁了他?你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变态! 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奥丁挑起眉,又换成了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对裴原说,你猜错了,小猫,我准备放他自由。 自由? 这回轮到裴原挑起眉,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人的任何一个字,相间远肯定也是如此。 你不相信我,就和京寺一样。奥丁说,看来我果然已经无药可救。 等等,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实在太反常了,这个人和平时的奥丁完全不同。 奥丁只是放下那根领带,丢下了一句:好好穿上衣服,有人要见你。 接着他往门口走了过去。 忽然,他又回过头。 对了,不要怪京寺,他早在一开始就决定删除那个小杂种的记忆,至于潜入者的记忆倒是其次,如果你执意要留下记忆,这一点没问题。奥丁说。 裴原傻眼了,这个人说了这么多,最后是要帮相间远说话? 这个人真的是奥丁? 不会是什么双胞胎兄弟吧? 第97章 第四天 裴原瞪着奥丁的背影,快把他烧出一个洞。 奥丁却轻松地走了出去,裴原嘀咕了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摇了摇头,把这怪异的事抛在了脑后,转而去整理衣服,把那些扣错的口子矫正过来,再把皮带系好,鞋子好好穿上。 最后还差一条领带。 裴原不想用那条被奥丁玩过的领带,苦着脸对着镜子。 这时,门又开了。 他以为是奥丁回来了,脱口就说:你最好是来告诉我答案的! 他转过身,却愣住了。 站在门口的是穿着燕尾服的管家,裴原尴尬地笑了一下:抱歉,我以为你是奥丁那混蛋。 十一倒是面色如常:是奥丁大人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西装领结,同时看了一眼那条已经发皱的领带。裴原更加尴尬了:谢谢,我不太习惯穿得这么正式。 十一微微点头,表示他已经看了出来。 裴原连忙把领结给弄上去,再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问:我要去哪里? 请跟我来。 十一领着他走出去,他们先爬上了一段台阶,拐过一条走廊后又往下走了几个台阶,再次到了一条走廊上。 裴原转得有些分不清方向,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 这条走廊看起来更加漫长,裴原看着前方的管家,忍不住问:那个冒昧问一下,为什么你会是相间远的 复制品?十一停下来,接着他的话说道。 裴原无言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问的是我为何会被创造出来,那是因为奥丁想要创造我。这个和相间远一样的管家说道,他想要测试自己,如果另一个亚当二号出现,他会不会再次坠入爱河。 坠入爱河? 光是听到这种描述,裴原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甚至怀疑奥丁知不知道爱是什么。 你是说他在做实验?测试自己会不会爱上裴原犹疑地望着面前的管家。 后者贴心地接上他的话:是的,奥丁大人在测试他会不会爱上我。我刚被制造出来时拥有与二号一样的记忆,我们一模一样,没有差别。 裴原遍体生寒:然后呢? 十一微微别过头:奥丁大人没有爱上我,他亲吻我,拥抱我,他没有爱上我。 他重复了那句话两遍,语气平静疏离,就像是相间远的翻版,又绝不是他。 相间远没有沦落到失去一切情感的地步,而这个人却已然失去了自我。 裴原心中一堵,忍不住问:你不恨他? 恨?不,对于奥丁大人,我们只有忠诚。十一回过头来,他的神色中没有一丝波澜,我们只忠诚于他,这是我们出生的目的。 裴原无法理解地皱起眉:你不是说有相间远的记忆吗?你和他一模一样,你应该知道奥丁有多么卑鄙,你会和相间远一样,恨着那个该死的混蛋,想着摆脱他而不是 你错了,我和亚当一模一样,但我只是复制品,想要得到奥丁大人的关心,复制品必须有别于原主。十一面无表情地说, 这个人平静得太过反常,他甚至比露娅更加不对。 裴原喃喃问:你到底有什么问题? 我切除了前额叶质。十一抬起手放到左眼上比划,用冰锥从左眼斜上方刺进去,切去前额叶与大脑连接的脑蛋白,能够彻底破坏人脑接受情感的系统。 你为什么 裴原后退了一步,前额叶切除是疯狂又危险的做法,他可能终生瘫痪、智力低下,并伴随长年累月的抑郁。 这个人毁了自己,还是用如此残暴的方式。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摆脱了亚当的诅咒。他平静地说。 裴原勉强跟上了他的思维,为了摆脱复制品的诅咒,他弄坏了自己的脑子。裴原摇了摇头:你错了,你根本没有摆脱他,你没发现吗?你还在这里,在奥丁身边,他仍然在影响你,你要摆脱他只能彻底忘记他,重新开始,过上另一种生活。 这个管家看起来无法理解:我不想过另一种生活,我只是不愿意再承受那些痛苦,它们会让我疯狂。 裴原震惊地又退了一步:你你还爱着他。 管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但在某个看不见,甚至连他也不知道的地方,一定还深深在意着那个人。 因为这种情绪过于深刻,甚至扼杀了他自己。 然而,即使死去,这个残缺的躯壳中依然剩余着对那个人的爱。 我们到了。 他们终于走过了长廊,来到一排木质拉门前。 请进。 十一为他推开一扇拉门,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裴原还没有从刚才的谈话中回过神来,他浑浑噩噩地走进去,进去之后,他才发现这是一个露台。 外面阳光灿烂,露台上一片繁花似锦,入口处搭着园艺木架,飘香的藤蔓层层叠叠地从木架子上垂吊下来,开着一串串幽香的花。 裴原勉强提起精神,他走过这片藤蔓,随即来到露台边缘,看到了前庭的绿色迷宫,被修剪得方方正正的绿色植物组成了这个巨大的迷宫,一眼看去完全找不到出去的路线。 这或许就是人心的写照,弯弯绕绕,迷失其中。 裴原先生,这边。 一声不轻不重的提示从旁边传来,裴原回过神来,这才看到原来那片层叠的藤蔓旁边是一片空地,搭着简易的阳光伞和一套桌椅,之前才见过的男人坐在桌前,正在喝着一杯茶。而他的旁边则是那个抱他回来的少年。 见裴原走过来,少年脸上露出了一丝局促不安。 具体的经过我听莫宁说了,我的家族决定不追究你擅闯禁地之事。男人说,你只是被卷入了此事,凭你的能力不可能找到禁地的入口,也无法在里面生存。 裴原点点头,他说的都是实话。 至于偷吃无叶果这事。男人停顿了一下,眼神尖锐地看向裴原,你食用之后有没有感觉到变化? 难道那种果实还有副作用? 裴原又想起了他食用后的种种姿态,不由得红了脸:就是觉得身体很轻,然后感觉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这是正常现象,无叶果会带给你纯粹的欢愉,它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那你为何问我有什么变化? 我指的是现在,你清醒之后有没有任何异常? 异常指的是什么?裴原可想不出来。 主要是力量方面,你有没有感觉到明显的力量增强,或者是身体感官的突变? 裴原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我觉得没有。 说完,他又想起了森林中发生的事,他用了停止时间的能力,而且只是在个体上使用,那是第二次做到,之前就有在他妹妹身上成功过。 于是他又补充说:不过,来这里之前我用了我的能力,我停止了两个人的时间。 裴原往少年身上瞥了一眼,然后说:以前我做不到这些,也不是说之前我一次也没有成功过,只是成功率极低。其实只有一次成功了,不过,这种糗事也没必要说得这么清晰。 所以那时候我做到了,我惊讶了一下。裴原说。 男人微微颔首,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请对我示范一次。 示范? 裴原没料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男人还是继续要求:请示范,只有这样我们才只能知道你的能力是否发生了异变。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99) 看来那种果实确实有副作用,只不过不是裴原想的那样,而是更糟糕。 这下是没办法推辞了,裴原酝酿了一下,随即就对男人使出了他的能力。 「精准的送行」 男人大概静止了一秒,或者是0.1秒,他眨了一下眼,然后问:就是这样? 看样子这能力对他并无效果,裴原勉强地回答:就是这样了。 男人又点了点头,接着就不说话了。 有什么问题吗?裴原心虚地问。 抱歉,没有问题。男人回答说,只是我在等父亲的指示。 裴原惊讶极了:难道刚才是你的父亲在控制你? 可以这么说。男人没有继续解释这个问题,而是说,你的能力非常不错,刚才你将我脱离了时间,同时也停止了我的生物活动,在你们看来,我是静止的。如果你对其他能力者使用这个能力,破解起来需要的时间较长,因为在被脱离时间后,你的能力会冻结对方的思考力,可以为你争取到16秒的时间。 果然也只有几秒。 裴原苦笑了一下,这用来对付强敌可完全不妙。 男人却说:这是了不起的能力,在战斗中,一秒的时间足以杀人。 裴原可不觉得,他还不知道能不能再使用出来呢,说不定那些果实消化了之后,他又和以前一样,只能将自己脱离时间。 唯一的好消息是,男人对他说:此外,你的身体以及力量都没有发生异变。 这是好事对吧?看着男人的表情,裴原又不太确定了。 我无法确定。男人回答,但至少你被排除在了清除名单之外。 大哥,这么说太直接了。旁边的少年开口,他歉意地看了一眼裴原,然后说,虽然无叶果能增强力量,但如果直接食用,它可能会重塑人体的机能,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是坏事,食用者可能会获得新生的力量,也可能失控暴走,发展出残暴不可控的力量。 抱歉,这么说吓到你了吗?少年关切地问。 裴原只得苦笑摇头,他现在只觉得劫后余生。 少年接着说:请不用担心,既然大哥和父亲都认为你没有发生突变,那么你肯定平安无事。 这可没有安慰到裴原,他又看向了旁边的男人,开口说: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由我来说,关于你们的一个家族成员的行为,我 裴原先生,如果你拿不准该不该开口,那么最好保持沉默。男人打断他的话,裴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他吸了一口气,接着站了起来。 这样不对!他克制着语气,却仍然让那些怒气流露了出来,那个人脑子有毛病!他的想法扭曲变态,而你们也知道这一点!为什么你们不阻止他! 裴原还是一口气吼了出来,或许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旁边的少年担忧地望了望他的大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对他的大哥大吼大叫,当然他的某些家族成员是不算的,比如奥丁,他就根本算不得上是人。 裴原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要耗尽了,尤其是他质问的人始终沉默不语时。 抱歉。男人终于回道,我和父亲交涉过了,这个问题由我来回答。 裴原勾起嘴角:他现在还在你身上操纵你吗? 这并非操纵,只是简单的移念。男人说,不过,他已经离开,现在是我们之间的谈话。 男人望了一眼旁边的少年,后者立即起身,离开了露台。 现在呢?你要说什么? 少年已经走了,只剩下裴原和这个人面对着面。 男人喝了一口茶,裴原不确定他做出这个举动是为了掩饰心虚,还是故意摆架子给他看,又或者两者都不是。 裴原先生,我不会说你对奥丁的判断是错的,我们都很清楚,他绝非能让人安心的孩子,他的成长伴随着各种疯狂的尝试与暴力,这种狂暴依然残留在他心中,那便是他的本质。男人说。 裴原冷笑起来,这意思就是说他们知道,但他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都不做。这比不知道还更加恶劣。 男人看出了他的想法,但仍是接着说:在他成年之前,我的家族已经放弃了他,我们无法控制他的力量,因此做出了决定。 你们要杀了他?裴原问。 我们的确是这么决定,不能让他那样不可控的破坏性力量留在世上,这会招致灭亡。男人又说,从小开始,奥丁就是一个过分聪明又极度冷酷的孩子,他禁止任何人触碰他的内心,不让任何人走进他的世界,他始终孤独一人,不在意任何事,不关心任何人,也不想得到任何人的关心。但如果只是如此,家族也不会下令除掉他,但可惜的是,他拥有常人不及的力量,强大到足以让他做出任何事,这份力量将随着他的成长日益强大蛮横,最终让他成为被力量支配的怪物。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变得十分危险。 但你们让怪物活了下来。 没错,我们最终没有执行计划,是因为转机出现了。 裴原沉下了心。 男人顿了顿,然后说:他遇到了亚当,头一次感觉到比力量更强大的事物,他心中的怒气和仇恨也得以逐渐平息,他重新回到了我们身边。这都是亚当的功劳,他给予了他另一次机会,完整了他的生命。 裴原握紧了拳,一字一句说:他的名字是相间远。 事实上,是京寺。 饶有兴致的声音从飘香藤间传来,奥丁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他们。 你们谈论我的时候,总要把当事人叫出来吧。 他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头发上还有水珠,一脸纵欲过后的慵懒模样。他走过来,毫不介意地在桌子前坐下。 裴原强迫自己松开拳头,忍住想要往这个人脸上揍一拳的冲动。 你们牺牲了一个无辜者,就为了拯救一个罪犯。裴原转向男人,怒气冲冲地指控。 京寺可不算无辜。奥丁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同时说,他的出生就是原罪,他为我而创造,在那时候,他就应该有这份觉悟。 他的出生并不由他控制! 谁又不是呢。奥丁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即使是我,也无法控制我的出生。小猫,这就是命运,温柔注定被暴烈吞噬,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受苦。 裴原摇着头,他一定要往这个人脸上揍一拳,然后他就这么做了。 他在一瞬间停止了奥丁的思维,将他拉到了时间之外,他的动作静止了。裴原对着他的脸,毫不犹豫地揍出了一拳。 他狠狠甩出拳头,奥丁却一瞬间从他眼前消失,他的拳头只揍到了空气。 为什么要阻止他? 奥丁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裴原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刚才的瞬间,他根本没看清楚奥丁是怎么到他身后的。 奥丁看起来也一样,不过他知道是谁做了这事,一脸不爽地望着坐在桌前的男人,警告地说:不要插手我的事。 男人对这番指责并不在意,而是对裴原说:抱歉,我是他们的长兄,有义务确保他们的安全。 裴原都不知道这个人说了多少次抱歉,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里面没有一次是出自真心。 而且,这也就是间接承认了刚才是他出手干预,他一瞬间将奥丁移动到了他的身后,同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裴原不能轻举妄动。 裴原冷静下来,他没有信心同时将这两个人一起拉出时间,一人给一拳,只能松开了紧握的十指。 如果你是在为京寺抱不平,不如问问他愿不愿意?奥丁慵懒地坐到了一张躺椅上,交叠着腿看着裴原,去问问他,如果他知道他诞生后会得到此等遭遇,他还是否愿意被创造出来? 裴原咬牙说:他当然愿意,但并不是为了你! 相间远的生命并非完全黯淡无光,他爱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时亦尘,也有人深爱着他,那些时间里总夹杂着美好、灿烂的时刻,那正是支撑相间远或者任何一个人继续活着的存在。 我没有问你。奥丁淡淡地转向了另一边,京寺,你不过来说出你的答案? 第98章 第四天 裴原看过去,相间远一身红衣站在幽香的藤蔓间,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的身后跟着那个管家,他们站在一起,像一对双胞胎,只有通过神色才能区分两人。 你想要让我回答什么?相间远问。 既然你不想回答,那问另外一个也一样。奥丁勾了一下手指,身穿燕尾服的十一立即遵命上前,单膝跪地,虔诚地望着他的主人。 奥丁大人,您想让我回答什么? 奥丁满意地抚摸着他的后脑,然后说:如果你知道你会因为我受到这样的折磨,甚至落到这个境地,你会不会宁愿自己没有出生? 够了。相间远打断了他们,他看了一眼他的复制品,然后说,他已经够可怜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想要你。奥丁恬不知耻地说道,想要你坐到我的身上,主动让我进去,如果我不情愿,你还会哭着求我。怎么样,我说得够明显了吗? 奥丁轻轻用手划过嘴唇,表示他的性致盎然。 你该送裴原回去了。相间远冷眼看着他,不为所动。 他能照顾好自己,倒是你总是让我操心。奥丁对他伸出手,相间远没有动作,但奥丁也不肯将手放下,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他不敢让他难堪,他于是走上前,让奥丁抓着他的手腕拉到了躺椅里。 这张椅子容不下两个人,他几乎是坐在奥丁的身上,然而对这出格的举动,谁也没有表示惊讶,被冷落的十一仍然半跪在地,而那个男人则仍然漠然地喝着茶。 奥丁的手从相间远身上抚过,轻轻按住他的敏感点,相间远马上颤抖着,冷清的脸上流露出欲望与痛苦混合的神色。 奥丁很喜欢这么做,尤其是当着其他人,他引出了这个高傲之人的情绪,他掌握着这个人的身体,他向所有人宣布了这一点。 这会让他愉快。 裴原恶狠狠地盯着他,如果眼神能杀人,奥丁早已经死了一万次。 这时,男人站了起来:裴原先生,你不介意换个地方谈话吧? 当然不介意,但是,他也不能丢下相间远。 他要和我一起回去。裴原望着相间远说,已经三天了,他的弟弟还需要他。而且,关于清除记忆的事他还要再谈一次。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00) 听到他的弟弟,相间远睁开了眼:亦尘需要的是你,你通过了他的第一关,游乐园的规则肯定已经变了,你需要去看看。 裴原皱起眉,他看了看奥丁,那个混蛋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想法,甚至把手伸进了相间远的衣服里,这个精虫上脑的混蛋! 请放心,我很快就会回去。相间远安抚性地补充,他并不是不知道裴原的想法,然而,现在的他已经没有精力再面对裴原。 这时,不知道奥丁在他的衣服里做了什么,相间远的气息骤然不稳,他死死咬住了嘴唇才没有发出难堪的声音。 裴原不想再让他难堪,于是跟着男人离开了。 他们走之后,奥丁才抽出了手,他低下头,在相间远耳边吹了一口气:京寺,这次你很乖。 相间远只是厌弃地看了他一眼。 奥丁笑了笑,低声问:京寺,回答我,你愿不愿意为我而诞生? 他故意这么问着,相间远冷冷一笑,他知道他想要什么答案,但是,他不会说,他永远也不会说。 于是,他闭上眼,双唇绷成了一条线。 奥丁遗憾地抬起头,接着问跪在地上的十一:十一,替他回答,你愿不愿意? 十一平静地回答:当然,属下愿意。 奥丁得意地对相间远笑了:这也说明你愿意。 相间远冷笑了一声:奥丁,梦做多了对人不好,你该睁开眼看看现实了,如果你喜欢我的复制品,就别再缠着我。 奥丁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半跪的十一不知情地看着他们,气氛在变得古怪,他能察觉到这一点,但是他无法对此做出反应,他已经没有情感,至少,他的一部分大脑认为如此。 奥丁死死地盯着怀中的人,有一瞬间,他的脑中冒出了极度危险的想法,他想要将这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情人给一口吞下,让他成为他的一部分,只有这样深切地融为一体,他们才能相互理解。他的利齿已经蠢蠢欲动。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冲动,奥丁很快就将这个念头压下来,眼中的凶狠软化下来。他的眼中只剩下,无限渴求,无限欲望,他永远不会用这种眼神望着其他人,即使是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也不行。 他们都知道这一点。 因此,他们的结局只剩下一条道路。 京寺,如你所愿。 奥丁温和地开口,他的话里藏着别人不知道的暗语,但他知道相间远明白他的意思,他就用这种温柔地让人发麻的语调提醒他:京寺,还剩下四天。 是啊,四天。 相间远微不可察地笑了,距离他的自由还有四天。 他缓缓闭上眼。 四天之后,就是他的死期。 * 你们又把他留下了那里。 一路上,裴原忍不住又开始控诉这个家族。 他们明明可以做到,却什么都没去做。 男人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推开来请他进去,裴原看也没看就走了进去,接着一脚踩空。 他没注意到门后竟然是台阶,而且那不是一般的台阶,这台阶架立在深不见底的洞口,螺旋蜿蜒着往下延伸,一直被深洞里的烟雾给淹没。 从这里摔下去绝对尸骨无存。 裴原惊叫了起来,随即有人拉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拉回门口。 请小心,这里是回去的路。 男人说着,带头走了下去。 裴原跟在他身后,战战兢兢地往下走着,生怕一个不留神就翻下阶梯,摔成肉饼。 结果这个楼梯比他的想的要短不少,他感觉才绕了三四圈,就看到了台阶的尽头。 一个少年拿着火炬站在那里,另一只手里则拿着一杯透明的水,裴原马上认出他就是那个沉稳的少年,名字叫莫宁。 莫宁,准备好了吗?男人问。 少年点了点头,视线飘向了裴原:可以了,裴原先生马上就能回去。 这时,裴原看到少年面前就是一扇紧闭的门,它开在了这个圆形洞口的墙壁上,门上刻着复杂的纹饰和图案,裴原觉得那些图案有些眼熟,很快他想起来,时亦尘带他进去的那扇门上也刻着类似的图案,接着他就被带到了森林中。 我是直接回到庄园,还是怎么样?裴原问。 直接回庄园。少年说,不过,你要先喝下这个。 少年将那杯透明的水送到裴原面前,他狐疑地瞧了一下,少年马上说:这是能帮助你回去的药剂,这一路上会很不安稳,尤其是你的力量较弱,更禁不起时空穿梭的折腾。 原来是这样。 裴原喝下了水,把空杯子还给了少年,却见对方眼里有些不舍,和少许愧疚。 裴原迟疑了一下,不确定地问:接下来要做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退到了一边。 这时,裴原觉得眼前逐渐模糊起来。 少年的身影也看不到了,他的眼神涣散,身体也轻了不少,快站不住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到了那杯水。 少年给他的水有问题。 然而,他无法继续思考下去,他的大脑似乎被灌入了黏糊糊的沥青,各种思绪黏在了一起,怎么都理不清。 他只隐约看到那个男人走上前来,似乎在问什么。 他听了一会儿,才捕捉到一句话:裴原,你能不能认不出我们? 他盯着男人的脸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人陌生,他是谁? 裴原将又将视线移到那个少年身上,他同样认不出他。 这样很好,你还记不记得我弟弟的名字?男人又问。 这个少年原来是他的弟弟? 裴原努力回想着,他应该知道这个少年的名字,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很好,你会忘记我们是谁,即使下次见面,你也不可能认出我们。男人说,这是对你的保护,我的家族从不缺少敌人,为了得到我们的信息,他们不惜任何手段。请不用担心,这种药水只会让你忘记特定的细节,大部分记忆会留下来,关于亚当的事你也会记住。 他不叫亚当。裴原想着这件事,但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出口,他只听到自己说:你们必须阻止那个疯子,事情很危险这样不公平他应该、应该得到更好的 他磕磕绊绊地说出了这些连自己都不明白的话,即使如此,男人还是听懂了,因为裴原听到他说:裴原先生,你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在所有人中,他和亚当的关系最为平等。 这个人在说什么?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裴原有些不懂了,他觉得是那个药的问题,让他的脑子都不清醒了。 那不对他坚持着自己的话,那样不对 他一直念着这话,不对,不对,不对,到底是什么不对?还是什么都不对?他忽然听到了笑声,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出那是他的笑声,还是和猫头鹰叫的一样难听。但是,他忽然明白了。 在十年前,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这样不对;在今天他还活着而有人却因为他而死,这样不对;在他过着伊甸园的生活,而相间远在这里遭受折辱,这样不对;在他终于拥有,然后又将那些快乐夺走,这样不对。在爱与恨,杀与被杀,记住与忘却,生存与毁灭之间,都是错误。 既然如此,他才不要忘记呢。 我不会忘、不会我一定会想起想起 裴原磕磕绊绊地说着,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幻影,痴迷往前一扑,似乎要抓住什么,结果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裴原先生,你迷糊了。少年及时扶住了他,担忧地说,刚才的水中有微量的□□,能引起类似醉酒的副作用,它会让你的大脑皮层更加活跃,无法控制情绪,但按理说不会这么严重。 说完,少年心虚地望了望裴原,他的副作用可不轻。 好在裴原彻底迷糊了,他什么都听不到,他的心跳上升,情绪和过山车一样时好时坏。忽然,他看到那扇紧闭的门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个人,但又不仅仅是他,他还看到了许多颜色奇怪的草履虫,还有紫色的蘑菇,蓝色的大象它们浮在空中,围绕着那个人。 是你裴原着迷地看着对方,零就站在那里,他的身上趴着一只样子古怪的八爪鱼,头顶蹲着一只可怜兮兮的垂耳兔。他站在这堆奇奇怪怪的动物间,一脸肃杀。 裴原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扶着他的少年却是一惊,这个人竟然从那边的通道过来了,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少年完全不知道,他偷偷看向了他的大哥,见对方脸色如常,似乎早就料到,他才放下心。 然而,那人却紧盯着他嗯,是他扶着裴原的手,被这么一盯,少年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裴原正好挣脱了少年,他扑向前方的零,却又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他:你不是,你不是他,你们不一样 站在门口的人是时亦尘。 裴原失望地摇了一下头,他的视线又被一只飞过去的彩蝶给吸引走了,他跟着那只蝴蝶走了几步,却是走向了前方的台阶,在那台阶下面,竟又是另一重深渊。 裴原完全看不到危险,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 时亦尘一皱眉,试图走过去阻止他,然而那扇门口却展开着看不见的结界,将他死死拦在外面。 拦住他。男人说,别让他掉下去。 少年已经拉住了裴原,他刚好走到边缘,伸手往虚空里抓了一抓,但那只蝴蝶还是走了。他只能看着蝴蝶飞走,遗憾地叹气。 已经够了,送他回去。男人又说。 少年艰难地点了点头,他感觉到有道杀人的目光在盯着他,他转过身,对上了时亦尘敌意的目光。但裴原依然没有察觉到,他左右张望着不存在的古怪生物,像个好奇的宝宝。 少年不得不拉着他,才能把他牵向那扇门。 这时,裴原停下来,狐疑地盯着少年,像个被拐卖的孩子一样问:你是谁?为什么他要问我你的名字?我是不是见过你? 少年顿时觉得那道杀人的目光更强烈了,他的大哥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回答。少年只得沉默地往前走。 这时,裴原的情绪过去了,任由少年拉着他,顺从地跟着对方走向那扇门,时亦尘就在那儿等着。 裴原似乎还是没有看到他,他跟着少年走到了门口,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着急地转过身,对后面的男人说:等一下,我忘了告诉他,我不要忘记,你听到了吗?不要忘记,不要夺走我的记忆,就算那个人忘了我,我也不能不能再一次忘记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01) 他说着说着,泪水从眼眶里滑下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不能管住过分活跃的大脑,是那杯水的错,它让他的大脑和过年的烟花一样,他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一直以来,他的生命都空了一块。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一段记忆,一个名字,什么都有可能。 那些苦涩的东西从遗失的空缺中朝他涌来,他只能像个孩子一样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被淹没。 时亦尘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感受到了他的无助,焦灼地捶着阻碍他的透明结界。 裴原已是泪流满面。 男人看着哭泣的裴原,不由得怔了一下,想必看到他这个样子后,就算是被他忘记的人也会原谅他。 他朝少年示意,少年回过神来,将裴原轻轻推到了门后。 那扇门之后是纯粹的黑暗,只有尽头有着一豆青灯指引着他。裴原茫然地走了进去,黑暗立即吞噬了他的身影。 然而,他立即就被人拥进怀里,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是那个人。 那人牵住了他的手,带他走向了漫长黑暗后唯一的光明。 他在黑暗中走了很久,之后,铺天盖地的光线落到了他身上。前方的人松开了他的手,回过头看着他,他眨了眨眼,满眼纯真无邪,似乎还沉浸在酒意中。 时亦尘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里比划着写了几个字。 我 会将记忆 还给 你。 第99章 第四天 裴原又眨了一下眼,他还没懂时亦尘的意思。 这时,时亦尘低下头,轻轻吻了他的额头。 一阵温暖的热流涌入了他的体内,抚平了他心中的褶皱。 他闭上眼,往后倒下。 后面是一片蒲公英的草地,落地时有人接住了他,他摔进了对方怀里,惊动了盛开的蒲公英,那些白色的小球受惊似的散开,一朵朵蒲公英逃逸开来,纷纷飞走了。 他倒在草地中,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中,他跟在一个高大身影的后面,有时,那个身影是个女人,有时是一个男人,他们一人牵着他,一人牵着他的妹妹,走在回去的路上。 小原,要照顾好妹妹哦。 女人回头说,她的笑容被金色的余晖打磨得闪亮又温暖。她身边的男人也对他的妹妹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小艾,你也要帮助哥哥。 裴原终于认了出来,那是他的父母,他们走在一起,脸上是幸福的笑。原来,他们也曾经这么快乐。 这十年来,他几乎忘记了他们的脸,他们的音容笑貌逐渐淡去,只剩下那些碎石横飞与漫天灰烬的场景,然而,就连那时的记忆也在他一遍遍重温中逐渐变味。他捏造出了他想象中的记忆,来弥补记忆中的空缺。 但这时,他忽然看出清楚了,所有的那些细节,他都想了起来。 他记得那一天,是一个夏天,知了在树上不停地叫,控诉这炎热的天气,每一天的天气都和前一天一样晴朗,天空万里无云,蓝得不像话。 那时候,他正好完成了小学学业,正要走进中学的校门,这说明他要变成大人了。为了打发这个炎热的夏天,他和妹妹一起报了兴趣班,他学的是书法,妹妹学的是舞蹈,他们一起去上课,也一起下课,他没有忘记母亲的嘱托,他会保护他的妹妹。 那一天,他们像往常一样下课回家,却在学校门口被他们的母亲拦住,母亲慌乱地将他们放到车上,让他们系好安全带,并说要去另一个城市。 然而,他和妹妹都发现了车上没有他们的爸爸,他问爸爸在哪里,母亲却哭了出来。 他不会来了,宝贝,他不会回来了。 母亲这么说着,只有十二岁的他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以后就没有爸爸了。他质问着为什么,母亲却只是哭着开车,他的妹妹在旁边摇着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但他还是说着要回去找爸爸,大声和她吵了起来,在她说不可以时,他愤怒地喊了一句:停下! 然后,世界静止了。 母亲的啜泣声,车流行驶的声音,还有这座城市的声音,全部停了下来。 他惊诧地望着这一切,因为他还能动,而其他一切都已然静止。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他的能力。 接着,害怕被喜悦盖过,既然世界静止了,他就能回去找爸爸了。 所以他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穿过静止的马路,然后搭上了一辆正好开着门的公交车,就在他上车时,时间恢复运行,公交车与他母亲的车迎面驶过,他看到了母亲回头看时惊恐的样子,她一定是知道他不见了,就像魔法一样,他从车里来到了公交上。那时候,他还为捉弄到了母亲而有些小得意。 后来,这些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他的罪。 他搭着公交车回到了家,但时间比他想象的要久一点,他不熟悉这里的公交路线,因此在问路时耽误了时间。这时候,他的母亲已经回到了家,在他莫名其妙从车里消失不见后,她知道他肯定会回去,于是将 又车开了回去。 她没有带着他的妹妹一起,她将她寄放在了隔壁常去的便利店里,便匆匆上了楼。在她上楼十多分钟之后,他才从公交车下来,爬上回去的楼梯,然而他来到门口,才发现门没有锁。 门缝里传出瓦斯的异味,以及另一种味道,他分辨不出是什么,直到他推门进去,他看到那些鲜红的液体,和倒在客厅里的尸体。 两具。 他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他不会再回来了。 现在,她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但他迈不动脚步,他只能盯着那些红色颜料一样的液体,但现在不是在上美术课,他在家里,父母惨死的家里。 就是这时,楼下响起了尖叫。 是他妹妹的声音,他忽然意识到她还活着,他得保护他的妹妹。 于是,他动了起来。 他往楼下跑去,但这时已经晚了,他才跑出门口,房间的瓦斯蓦然间爆炸开来,房里烧起一团巨大的火焰,热浪直扑他而去。 他惊惧地发现自己就要被爆炸轰飞,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妹妹。 停下! 他对那团火焰大叫着,接着一切就停了下来。 火焰静止在了空中,没有朝他扑来,他马上跑出热浪的范围,冲到了楼下。他来到公寓楼下的街道上,他看到了站在前方的妹妹,她静止在那儿,他连忙冲过去,试图带她离开。 然而,时间再次恢复了正常。 轰然的爆炸声响起,他看到三楼之上,他们家的一面墙壁被炸飞了,扬尘和碎石从天而降,有一颗正朝着他的妹妹袭去。 停下! 他狂奔着过去,有一瞬间,他的确停止了那颗碎石,他跑到了她面前,他要带她去安全的地方。 但是,时间像要玩弄他一般,骤然间回到正轨。 他的妹妹看到他跑过来,安心地笑了。 然后,那颗石头击入了她的后脑。 他尖叫着让时间再一次停了下来,他抱着快要倒下的妹妹,坐在了爆炸后的现场,他们的家就在后面,但他已无家可归。 妹妹倒在他的怀里,后脑破了一个大洞,她的唇角露出了安详的笑,但她一动也不会动了。 哥哥,洛塔丽会保护你。 她一直这么对他说,但他却没能保护她。 她也不会回来了。 他坐在停止的世界里,幻想着这是一场醒不来的梦,然而每一次睁开眼,都是同样的场景,静止的人,静止的车,静止的一切,还有,死去的家人。 他的后面就是爆炸后的火焰,他们的家还在熊熊燃烧。 他不愿再面对,他只想依偎在他的妹妹身边,他想要去他们身边。 于是,他一直待在那个世界,长长久久地坐在那里,看着眼前停滞的一切。很久之后,当他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时,有个人来到了他身边。 小朋友,你还好吗? 一个戴着银色圆框眼镜的男人撑着伞,来到了他面前,他的伞上还滴着水,然而到这里之后,伞骨尖的水滴便凝固了,迟迟没有滴落下来。 他呆呆地看着这个撑伞的男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能动,能说话,他还在对他微笑。 或许是这个笑容融化了他,他怔怔地说道:这里没有下雨。 哦,原来如此。男人不好意思地收起了伞,歉意地对他说,我来的那个地方正在下雨呢,是我的儿子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我才过来看看。 男人看到了眼前的静止的世界,也看到他们身后的爆炸现场,然而他并没有觉得惊讶,他的视线落到了他的妹妹身上,这时,他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悲伤。 他放下伞,跪在了还是孩子的裴原面前,凝视着他的妹妹:节哀,你的亲人已经离去了。 没有,小艾还在我身边。 他说着,紧紧抱住了妹妹娇小的躯体。 戴眼镜的男人苦恼地摇了摇头:抱歉,我不太会和小孩交流,其实刚才我的话是一个比喻,意思是你的妹妹已经生理性死亡,她不会再睁开眼和你说话了,而且,如果你继续待在这个空间,你也会变得和她一样。 我知道你的烂比喻!他大声吼了起来,我已经是初中生了,我知道什么是比喻! 啊,我还以为你在上小学呢。 这番话又收到了裴原的瞪视。 男人习惯性地露出了笑,一种没有攻击性、温和又带着歉意的笑容。即使他说话的语气让人恼火,这个笑却能平息一切怒意。 不过,就算是小学生,你也比我的儿子厉害,他只比你小几岁,但连幼儿园都没上过呢。男人说。 裴原的怒气顿时变成了不屑,虽然他还只是小学毕业,还要过两个月才能升入初中,但连幼稚园都没上过的小鬼?他比他厉害多了好吧? 男人摸了摸鼻子,似乎想了良久之后,才下定决心地说:对了,你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裴原狐疑地看着他,他这话说的,就像是妹妹经常告诉他的人贩子。 只不过,比人贩子好看许多而已。 男人看他不相信的样子,连忙说:我没有打算把你骗回去,然后放进我的实验室当实验品哦,解剖超能力小孩还有尸体什么的,都不是我的兴趣啦,虽然我偶尔会这么做这类工作,但绝对不会对小孩子动手喔。 这难道不是越描越黑? 裴原眼里的不信任继续加深。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02) 第100章 第四天 男人沮丧地叹了口气,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孩子,最后,他只得说:就算你不跟我回去也没关系,但是,你要从这个世界里出来才行,你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再过不久,你就会脱水身亡了。 裴原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点痛,因为没有饮水,已经干出了裂痕。他的身体逐渐苏醒过来,胃里也咕咕叫着,闹着要吃东西。 而且,如果你真的脱水身亡了,这位美丽的小姑娘也会伤心的。男人惋惜地看了看他怀里的妹妹,如果你这么舍不得她,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办法,你只要把她变得和你一样,将她放在这个空间,她就会永远保持这美丽的样子。 真的吗?他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妹妹她能一直这样? 是的,她会陪在你的身边。男人笑了笑,有一天,你或许还能让她重新醒来,那时候你应该已经长大了,但是你的妹妹还是现在的模样,那样或许有些奇怪,不过,她又会重新回到你的生命里。 裴原的眼中露出了希望的亮光:我要怎么做?快告诉我! 这个嘛,你首先要学会控制你的力量。男人说,你得收缩你的力量,全部放在你的妹妹身上,然后你要从这个空间出来,同时把她留在这里。这样,你才能活下来,等待她复活的那一天。 我、我不知道怎么收缩我的力量 他几乎要哭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 这下男人也有些困扰了:啊,这个我也不懂哎,不过我的儿子对这方面很熟悉,我去问问他有什么办法吧。 说着,男人站起来走了。 他走得很快,没几步就消失在了静止的人群中,连声告别都没有。裴原呆呆地坐在路边,他不希望这个人走,这里太孤单了,没有人和他说话,也没有会关心他,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等了好一会儿,男人还是没有回来,他慢慢有些惊慌,以为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他丢下他了。 但是,他看到了地上的伞还在,男人没有拿走他的伞,就算他离开的话,可能会想起伞没有拿,然后折回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就算是把他扔到实验室里解剖也没关系,他只是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然而,他又无法回去。 他不知道怎么解开这个力量,也不会从这里离开,他被困在了这个永恒的空间。 抱歉,让你久等了。 忽然,男人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而且他不是来拿伞的,他根本没有看那把伞一眼,不过,他的衣服都淋湿了,头发和衬衫上都是水迹。 他去的那个地方一定是在下雨,但是他停止时间的那一天天气很好,是个适合郊游的日子。 男人走到了他面前,歉意地说:我和我儿子沟通花了一些时间,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只是需要一些耐心的指导,不过,我总算说服他帮你一把了。 裴原没有看到他的儿子:他在哪里? 在外面哦。男人说,不过,他说就算是在外面,他也能帮你完成这个任务。 裴原半信半疑,他看到男人发梢的水珠,又问:外面在下雨吗? 是的呢,外面在下雨。男人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擦了擦镜片上的水。 但我进来的时候没有下雨。他反驳说。 哦,那是因为时间不同了,我并不是从你那一天进入这里的。 那是哪一天? 唔,从你的时间来看,应该是一个月后。男人说,你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一个月了,身体也该撑不住了。不过不用担心,你出去之后的时间还是你进来的时间,然后你就要注意力,你要把你的妹妹好好藏起来,不能让人找到哦,不然他们会把她放进焚尸炉里,你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了。 说完,男人又皱了一下眉,嘀咕道:对小孩子直接说焚尸炉,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孩,裴原正认真地听着,并抱紧了他的妹妹:我不会的,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小艾。我已经是家里最大的人了,我一定会保护好小艾。 难道你的家人也男人问着,又止住了话语。 但裴原点了点头:他们都死了,在那个爆炸的房间里面,流了很多血。 男人紧皱了眉:那可不是小孩适宜的场景,小尘,你能想想办法吗? 男人在对其他人说话,应该是和他的儿子。不过,那边似乎没有给他好的回答,因为男人又叹了一口气。 好吧,都听你的,先解决这里的问题。 男人说着,抬起手放到裴原头上。 通过我们的肢体接触,我的儿子就能暂时控制你的身体,然后使用你的力量,把你的妹妹留在这里。男人解释说,记住,你要放他进去,不要拒绝他。 裴原眨了一下眼,他感觉到男人抚摸他的地方涌进来一股热流,他没有抗拒,这股热浪很快就席卷了他全身。 好了,你做得很好。男人夸奖地说。 他知道那个人已经进入他的身体里,因为他看到了他,他就站在那里,在雨中,但那些雨水并没有落到他的身上,它们纷纷避开了他,似乎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主。 他看得呆住了,那个孩子阴沉又古怪地盯着他们的方向,他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他,因为他没有和他对视,即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了那孩子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他的眼神就像即将出鞘的刀,冰冷又锋利。 他害怕地颤抖起来,却又忍不住盯着他看,根本移不开视线。 这样就可以了。 男人从他头上移开了手,不过,他还是能看到那个男孩。 我还有一点事要和我儿子说,可以请你等一下吗? 他怔怔愣愣地点了一下头,男人便离开了。 裴原看到他走出这个空间,然后去到了外面,那个下雨的地方。 他走到了他儿子面前,蹲下身来,和他商榷:我不能就这么放着这孩子不管,虽然他的能力可以让他生存下来,但他经历了这种事故,他的心灵受到了伤害,这份阴影将会一直跟随他。 这是在说他?裴原继续看着他们。 那个男孩显然不乐意:我做得够多了,你想继续,带他回实验室。 男人摇了摇头:他不愿意和我回去,而且,那儿也不适合小孩成长。求你了,小尘,你一定有办法吧? 男孩阴郁地皱起眉,裴原发现这个皱眉的动作倒是和男人很像,他们真的是一对父子,但父子之间会这么说话吗? 最后一次,是最后一次。男孩冷冷地说。 他伸出手,在空中一划,立即就出现一个复杂的符号,他将这个符号放到男人手心,然后说:用这个,会模糊他这段时间的记忆,后果是可能造成记忆轻微改变,他会用自己的想象去填补这部分空缺。 那他以后还能想起来吗? 不知道,如果遇到类似的记忆操纵,就有可能激发出来。男孩不耐烦地说着,男人还想要说什么,他马上就打发说,在我用他的身体解决了问题之后,你就将这个法术放到他身上,他从那个空间出来,就会忘记这一切。 忘记? 裴原愣愣地看着他们,他不想忘记,一点儿也不想,而且他也想去男人说的那个实验室,他一定会很乖的。 他想要把这些告诉他们,然而男孩又往这个方向瞪了一眼,他正好撞上他的目光,吓了一大跳。然而男孩却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很快移开了目光。 抱歉,又让你等了。 男人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露出了之前那样没有攻击性的歉意的微笑,不过,这一次的笑容里有着伤感。 还剩下最后一步,你就能回到现实中了。男人抚摸着他的头发,那只手的触感很像他的爸爸,他死去的爸爸。 他马上要清除我的记忆了。 他想着,但是,在那之前,至少让他知道他的名字。 你是谁?他仰着小脸问。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过了一会儿,他才笑着说:有人叫我博士,也有人称我为主人。不过,我的名字是马尔斯。 马尔斯。 他想,他会记住这个名字,一定会记住。 还有那个古怪的男孩。 他望向了那个男孩的方向,对方那阴沉的眼神又落到了他的方向,这回他确定对方看不到里面的场景,因为他虽然看着他,却一点神色都没有。知道这一点后,他也放下心来,大胆地观摩着这个雨中的男孩。 然后,他感觉到轻轻的一吻。 再见,孩子。 马尔斯吻了他的额头,接着起身离开了。 他撑开伞,走进了雨中。 雨伞上凝固的水滴一瞬间落下,融入了那些纷落的水滴中。 他走到男孩面前,和他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两人一起朝人群中走去。 裴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想要记住这一时刻。 他一定会记住。 忽然,雨中的男孩回过了头,刀锋般的眼神劈开雨幕,直直地落到裴原身上。他的心脏骤然一顿,接着疯狂地鼓动。 他在看着他,他能看到他,他一直能看到他。 裴原心中盘旋着无数个念头,然而男孩很快就收回目光,跟上了马尔斯的脚步,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雨中。他忽然又觉得失落,他忘记问这个男孩的名字了,不过,他会知道的,总有一天,他会找到那个人,然后问出他的名字。 等一下,那个人是谁? 不不,我能想起来,我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他是 真的是他?还是她?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 这时,眼前的人流忽然移动了起来,时间回归正轨,人和车都在继续移动,他们发出了惊叫声,被爆炸的声音所掩盖。 煤气爆炸了! 快救火! 先打120啊,有人受伤了! 然后是由远至近的警笛声,裴原呆呆地坐在地上,怀里是他的妹妹,她的小脸上依然洋溢着安心的笑容,她后脑的伤口也没有流血,她的样子就好像是睡着了。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03)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瓦斯爆炸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依偎着的身影。 裴原眨了眨眼,一大滴泪从他的眼睛里掉下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很重要的东西。 但他想不起来了。 他忘记了。 第101章 第四天 裴原,醒醒。 有人在呼唤他,是他熟悉的声音。 裴原睁开了双眼,他躺在一片白色的蒲公英里,和风吹拂,温和地卷去了他眼角的湿意。 翼站在前方,担忧地望着裴原。 他的手里拿着一件外套,裴原认出来那应该是他的,从那个家族里穿出来的外套,他低下头,嗯,他的身上的衬衫已经撕裂了,扣子飞了好几颗,正松松垮垮地盖在他身上,再往下看,还好,他的裤子还在,虽然也有些不正常的褶皱,但这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是吧? 关键是,裴原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做了一个梦,然后 裴原脸色一白。那不是梦,那是他的过去。 他想了起来,是时亦尘把他从那个地方接了出来,然后他在他的手心写了一行字。 我会把记忆归还给你。 然后,他就梦到了那一天的场景,那就是他缺失的记忆。 那个帮助他的男人叫马尔斯,他救了他。 和他的儿子一起。 早在那时候,他就遇见了时亦尘。 他十二已满。 他八岁未至。 他们已然相遇。 裴先生 翼迟疑地走上前,忧心忡忡地望着泪流满面的裴原。最终,他只是将外套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 我没事,我没事裴原擦去了泪,裹紧外套,抬起头对翼说,这里是哪? 离庄园几公里开外的山坡上,不过,仍然在马尔斯老爷的领地之内。翼说。 裴原怔了一下:马尔斯你有他的照片吗?我想看看他的样子。 翼探究地望了一眼,裴原突然醒来,一脸难过的样子,却提出要看他们已逝的老爷的照片,这确实很奇怪。然而,翼是个优秀的管家,他毫无犹豫地回答说:当然可以,请和我回去吧。 他伸出手扶起了裴原,他们朝山坡下面走去,在远处的前方就是马尔斯的庄园。下坡时,裴原意外地看到了一角碎布料,不用说,那就是他的衬衫上的,竟然落在了这么远的地方。 他又看了看翼,这位敬业的管家神色如常,然而裴原心里清楚,他应该就是在这个山脚下捡到了他的外套,然后顺着痕迹找到了他。 就算用脚指头想也能知道,做出这种事的人是谁,裴原当时被觉醒的记忆卷入了昏迷中,被那人趁机而入,在他身上逞欲,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也差不多了。 裴原脸红得不敢去看翼,但这时候沉默也太尴尬了,他不得不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收到了亦尘少爷留下的讯息。翼面色如常地说道,你们离开庄园之后,亦尘少爷顺手冻住了庄园的时间,等我们醒来已经是三天后,奥丁大人解开了封印,不久后,我就看到了亦尘少爷的暗号。 暗号? 裴原稍微有些好奇了,然而,等他踏入庄园的大厅,他立马就看到了那个暗号。 那是一个用青色豌豆排列出来的大型箭头,直指着山坡的方向,箭头后面则是用胡萝卜屑摆出来的一个Q版头像,嘴角还是下扬的,看起来很不高兴。 裴原盯着这个头像看了好一会儿,这个人似乎是他? 裴原: 裴原:快收拾掉吧,太丢人了。 翼深以为然,旁边战战兢兢的女仆马上过来打扫这个孩子气的暗号,裴原回过头,看着它们一点点被扫进簸箕里,嘴边露出了一丝笑意。 裴原先生,恕我冒昧,您为什么想到要看马尔斯老爷的照片?翼一边上楼,一边问。 裴原微微暗下了眼,他想着告诉这个管家也没有关系,虽然这也意味着相间远会知道,但是他现在确实需要有人倾诉。 马尔斯曾经救了我一命。他说,在我家发生爆炸时,他救了濒死的我一命,那时候,他和时亦尘在一起,他说服他帮助了我。 这样一来,他的能力也说得通了。他之前从未顺利将其他人拉离时间,只有他妹妹一次成功了,他成功停止了她的时间。但那并不是他所为,只是时亦尘潜入了他的脑子,短暂地控制了他的能力,才让他的妹妹脱离时间。 那之后,以及直到他吃了那些据说能使力量突变的果子之前,他都没能施展出同样的力量。那是因为他很弱,即使在他偷吃了将近一棵树的果实,他也只能将力量发挥到这个程度。而那时候,还没满八岁的时亦尘就能从容使用了。 然后呢?为何你现在才想起来?翼问道。 裴原叹了一口气。 是马尔斯的主意。他用和时亦尘一样口吻说,马尔斯认为我看到了太多儿童不宜的画面,那时候我已经孤身一人,又是异能力者,我可能会陷入复仇的疯狂,然后可能自取灭亡吧。 裴原能想象那样的他,他也毫不怀疑他会变成那样,在他亲眼目睹双亲的死,而他的妹妹又为了保护他而死之后,他的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愤怒,他能做出任何事。那样的他不会有未来,尤其是,他还有那个能力。 他会进入真正的异能者的世界,与表层世界不同的,充满黑暗、邪恶与厮杀的世界,也许会加入一群邪恶的犯罪团伙,被正义的一方追捕、处决,也可能他会加入追捕的一方。 但这十年来,裴原都生活在表层世界中,一次也没有踏入那个血色世界,他总能在最后关头巧妙脱身。 这是两种不同的命运。然而,那一天,马尔斯为他选择了第二种。 他让他的人生在仇恨之外还有新的可能,即使那是一条更为漫长、孤独的道路,他独自忍受着亲人的逝去,在愧疚和自责中度过了十年,他没有去追究亲人的死,最终,他来到了这里。 他来到了他身边。 翼领着他到了二楼的房间,推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门,里面是一间书房。 里面的物品已经许久没有变动,虽然房间依然干净,但在物品边缘的地方有着极为细微的灰尘,这是因为物品不能移开来擦拭,导致灰尘日复一日留在了那些难以擦去的缝隙里。 这是马尔斯老爷的房间。翼说,这里的物品都被施了尘封术,所以不用试图移动它们,也不用担心你会移动它们,它们都被固定在了这里。 裴原大概能猜出是谁施了尘封术,他走到一排排的书架前,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架子上的一张结婚照上。 照片里的新娘穿着白色婚纱,甜美的脸蛋上露出娇柔的笑容。旁边的新郎穿着银色礼服,同样一脸微笑,不带任何攻击性,温和又莫名地带着一些腼腆歉意的笑容。 大概是为了照顾到照相效果,这张结婚照里的他没有戴着那副圆眼镜,但裴原依然从这个笑容认出了他。 这就是马尔斯。 裴原又在另一张照片里看到了他,那是一张全家福,照片里有三个人,马尔斯站在中间,两边分别是时亦尘和相间远。 他们三人都看着镜头,这里面的相间远年纪尚小,却已长成了高岭之花,冷清得叫人不敢高攀,那双标志性的银瞳让人移不开眼。 时亦尘比相间远更小,他的神色阴郁,臭着脸的样子似乎恨不得把镜头给吃了。他们之中,只有马尔斯露出了笑容。 这张照片里,马尔斯戴上了眼镜,除此之外,他和结婚照中的人没有两样,他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大概是因为他有着一张稚气的娃娃脸,即使他已经是快到四十岁了,照片里的他看起来也十分年轻。 他的笑容里充满了孩子气的天真,有一些无辜,少许的腼腆,同时,他的眼中始终保持着一种专注,那双眼一直在注视什么,虔诚热切地注视着。 他从中看到了醉心和忠诚。 裴原移开了目光:马尔斯他后来发生了什么? 翼低下头:马尔斯老爷在七年前去世。 那个坦言自己不擅长和小孩打交道的男人,那个从一个月后的雨中来寻找他的男人,那个将他从绝望中救出来的男人,他的救命恩人,就这么死了。 他为什么会死?裴原艰难地问。 翼沉默了良久,马尔斯的死是这个家族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疤。 那时候,他刚刚被马尔斯任命为管家,他见到了他将要忠诚一生的主人,然而只是在短短半年后,马尔斯便生生惨死。 他死在了那个家族的地牢里,他被钉在墙上,心脏被挖去,身上满是伤痕,无不在说明他生前遭受了惨无人道的□□。 即使如此,在最后一刻,他稍显稚气的脸上依然露出一丝茫然的笑意,似乎不知道他在遭受什么。这个笑容最后凝固在了他的脸上,逐渐冰冷,僵化。 为什么不告诉我?裴原追着他问,马尔斯到底是怎么死的? 翼慢慢抬起头,他的脸上凝结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 奥丁的父亲杀死了马尔斯老爷。他简短地说,这是他头一次没有对奥丁用敬语,即使在之前,奥丁那么残忍地对他和相间远,他也没有失去管家的礼数。 裴原往后退了一步,他知道事情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然而只是这句话的信息量就已经超过了裴原的预料,奥丁和这个家竟然还隔着杀父之仇,相间远却仍然要在杀父仇人的儿子身下承欢。 他一阵作呕。奥丁继承了杀人犯父亲的邪恶基因,还在继续祸害这个家的人,没有人为他们主持公道,甚至,他们还在服侍那个家族。 为什么没有人阻止?裴原质问道,马尔斯被杀时,其他人在做什么?奥丁的父亲也是那个家族的成员不是吗?他们就这么看着他被杀死? 翼又一次沉默了,事实就是如此,甚至比裴原说的更加冷酷。马尔斯自愿走进了那间地牢,他被活生生虐待了三天,所有人都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但是谁也没有阻止。直到后来相间远用了特殊的咒术隐藏了力量进去,才拿回马尔斯的尸体,否则他们连下葬都只能埋下一具空棺材。 那个家族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那群冷血无情的混蛋!裴原握紧了拳低吼着,想到他身上还穿着那个家族给他的衣服,他的胃里就难受得厉害。他想要把衣服扯下来扔在地上。 他怒气冲冲:不可以!不能让那个混蛋再进行和他父亲一样的罪行,不能让他毁了相间远! 翼浑身一震:主人他还好吗? 不,他不太好。裴原说了出来,那个混蛋暗示了他很快就会杀死他之类的,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但是相间远的处境很危险,至少、至少要让他从那边回来。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04) 灰云压在了翼头上,他的神色颓败,嘴里喃喃说: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事。 都到现在了,你还在说什么鬼话?裴原吼道,你不是喜欢他吗?既然如此,你就必须想办法把他救回来! 有一个办法。翼缓缓抬起了头,眼中是将死之人的光,让人怀疑是回光返照,亦尘少爷能够拯救主人,只要他彻底醒来,越快越好。 裴原蓦然愣住,他只顾着冲动说话,漏掉了这个最简单的办法,只要时亦尘能醒来,他的力量必然能与奥丁抗衡,上一次他们在地下室对决时就是如此。 但是,一旦时亦尘彻底醒来,蓝眼就会自动清除他的记忆。 他不会记得这期间的任何事。 裴原迟疑了一下,但马上就下定了决心,没有关系,他还记得,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就会有办法。就像他之前忘记了那一天的记忆,那么久了,他又重新找回来了。 他拥有的不仅仅是这几天的记忆,不会这么轻易失去。 我会想办法,尽快通过游乐园。他坚定地说。 翼点了点头:拜托你了。 虽然如此,其实裴原也不知道怎么做。 过了三天,他完全不知道游乐园里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他离开之时整个城市都在崩塌,零为了保护他和其他人格对决,而结果裴原不愿去想,他再次去了地下室,但没有去他的液体舱,而是直接走向了时亦尘的房间。 他沉睡在水里,看起来就和之前一样,只不过那个奥丁控制他的项圈不见了,他这么快就找到挣脱了它的办法?奥丁当时似乎还曾饱受它的折磨,很久才摘下那个项圈,他这么快就逃脱了? 这说明这头野兽比奥丁更厉害? 裴原仔细审视着他,试图找出一些证据来,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时亦尘沉睡在水中,除了神色冷峻阴郁了一些,倒是没什么危害。 不过,裴原从他身上找到了一个咬痕,就在他的脖子上,裴原咋舌了一下,心想到底是谁胆大到敢咬这头狂兽,也不怕被他吃了?然后,他回想起不久前的经历,脸皮顿时有些挂不住。 根据时间线来看,留下这个咬痕的人貌似就是他。 裴原连忙清了清嗓子:我就是想来告诉你,我想起来了,那时候的记忆我都想起来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把它还给了我。 水中的时亦尘没有动静,也没有出现之前的文字。 裴原只好继续他的独角戏:还有就是,在结束之后,我会去寻找我父母死亡的原因,他们惨死在家里,还有煤气爆炸,肯定不是巧合。十年前,我没有去追查这一点,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十年前,因为他的记忆被模糊掉,所以他忽略了父母之死的原因,现在一想,或许后面还有什么阴谋也不一定。虽然过了十年,许多痕迹会消失,但线索还是会有。 裴原做好了打算,在通过游乐园之后,他就会去找出父母身亡的真相。 这时,水中蓦然出现了一段文字。 你 凭什么以为 我会让你 通过? 第102章 第四天 裴原看着那行字,微微抬起眉毛:我刚才似乎没有说出我要通过游乐园,所以,你又在读取我的意识? 水中的字一顿,随即慢慢消散了。 时亦尘闭着眼,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被抓包的尴尬。 裴原:这个人,果然在读取他的意识。 他努力板起脸:够了,撤出去,钻进别人的脑子偷看,也是侵犯隐私。 时亦尘还是没有回应。 裴原问:你撤出去了吗? 这时,水中的浮游生物很久才不情不愿地形成一个文字:嗯。 裴原看到这个字,顿时想起他在雪域里也和零发生过类似的对话,难怪他总感觉这段剧情在哪里发生过。 你真的撤出去了?裴原再次确认。 那些浮游生物左右张望,不敢和裴原正视。 裴原: 裴原要生气了:首先,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没有得到其他人的允许,你就不能随意偷窥别人的想法。不管我现在是想着怎么大骂你一顿,还是觉得你这么小孩子气还挺可爱,或者干脆给你一拳,都只是我的想法,你就算再怎么好奇也不能偷看! 你现在的想法 是什么? 这段字迅速出现了。 裴原看着文字前的直线,露出了笑容。他刚才轮流想了他说的那三种想法,虽然时亦尘全部偷窥到了,但他无法分辨哪一种才是他真正的想法,所以这段话之前才有一条直线。 这条线表示的是急切的意思。 裴原微微一笑:你先撤出去,再发誓你不会再偷窥我的大脑,我就告诉你答案。 水中出现了一段省略号,没多久,时亦尘屈服了。 撤出去 了。 裴原还不满意:发誓呢? 又是一段漫长的省略号。 然后文字出现了。 我 发誓。 裴原这才满意地露出了笑,即使他的意识还禁锢在这个由多维生物打造的意识囚笼中,这个人也会遵守承诺。 那我也会遵守承诺,告诉你我真正的想法。 裴原往前走了一步,来到了水箱前,他伸出手贴着玻璃,微微仰视着浮在水中的时亦尘:其实我有一点生气,但是,我觉得你有时候也奇怪地惹人喜爱,比如现在这时候 说着,他怪不好意思地停顿了。 这时候,玻璃上却出现了一行字。 你喜欢 我? 裴原琢磨了一下:大概就是这样。 虽然就像相间远以前说的,他和其他潜入者一样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症,但在看到那段记忆之后,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他的话音才落下,水中平稳运行的浮游生物骤然紊乱,仓皇失措地在水中穿梭。 裴原心一紧:发生什么事了? 这不像是听到告白后高兴的反应,这些混乱的生物显示出了他的心情:急躁、恐慌、不安,还有一丝杀气。 我喜欢你,这件事让你感到不舒服?裴原有些忐忑。 危险。 不对,是死亡 应该杀了他。 闭嘴。 我也想参与。 有趣。 这些混乱的文字接连出现,裴原这次明白了,这是那些人格在对话,而且,只剩下了六个。 刑土已经死了,而这里面也没有零。 裴原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应该中止对话,直接去游乐园里,但是时亦尘的状态十分不稳定,虽然警报还没有响起,但也不远了。 这个人一回到水中,就会变成了不稳定的危险分子。裴原后退了一步,这时,另一段文字又出现了。 为什么 不 问我? 裴原怔了一下,他应该问他什么?脑子迟钝了几秒,随后他回过神来,苦涩地问:那么,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不 可以。 水中出现了这三个字。 并非不是,当然也不是肯定,只是不可以。 裴原真希望是断句是错的,那个不字后面应该加个逗号,这样,意思就会完全改变。然而,那个该死的逗号没有出现。 他自嘲地问了出来:怎么,喜欢一个男人会让你觉得难堪吗? 这次的回答只有简短的一个字。 不。 那裴原就更搞不懂了,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又是为什么? 这时,水中又出现了字。 你 很 危 险。 一排字竖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加重语气,时亦尘故意这么排列了文字。 裴原只有苦笑的份,他确实是有杀人侦探的称号,还因为运气太好常年禁止进入赌场,时不时接个杀人委托。但在这个地方,他的这点本事塞牙缝都不够,在危险人物名单上的排名大概连末位都排不上。 好吧,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话说到这个程度,也没有必要再谈下去,裴原丢下这话,转身就走。 身后安静如常,一点声息都没有。 裴原硬着头皮,头也不回地走到了门口。 忽然间,这一层的警报响了。 不好!亦尘少爷又疯了! 裴原听到声音,马上回头,却看到了哭笑不得的场景。 别走。 站住。 为什么生气? 告诉我。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05) 回过头来。 数不清的字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水箱,整面玻璃都是时亦尘的挽留之词,当然离去的裴原是不可能看到的,所以他也没有听时亦尘的话回过头来,于是时亦尘干脆让警报响了。 裴原回过头来后,警报马上就停了。那些心脏快要吓出毛病的技术人员也纷纷逃过一劫,至少这次不用特意跑路了。 裴原无奈叹息: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良久的沉默,甚至时亦尘的表情也没有改变。 然后,水中出现了一行字。 我不可以喜欢你 这一次的文字没有分段,也没有标点符号,只是孤孤单单的一句话,浮在水中,光芒黯淡。就和它的主人一样,消极低落。 裴原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微妙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裴原追问,他回想了起了相间远对他说过的话,那个诅咒在束缚着时亦尘。 你 会有危险 果然,水中出现了这些字。 连着前面的话看,裴原隐约有了一些思路:喜欢我,会让我有危险?是因为那个诅咒? 这次,水中只简短地出现了一个字。 嗯。 裴原抚摸着这个字: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诅咒是什么情况,或许你们真的继承了那种血脉,会杀死所爱之人。但是,那只是诅咒吧?你们应该拥有比诅咒更强烈的力量,足够去破解才对,就因为一个诅咒,而放弃所有的可能性,这也太过分了。 你还不明白。 水中又出现了一行字。 接着又是一行。 但是, 他会告诉你。 水中的时亦尘隐隐压着情绪。 裴原望着他:或许是吧,我还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你醒来之后,你会把这些告诉我吧? 说完,裴原就愣住了,他想了起来,时亦尘醒来之后就会忘记所有记忆,那时候他已经不再记得他。 你在想什么 时亦尘敏锐地察觉了他的情绪不对,用文字问他。 裴原只是笑笑:没什么,我该去游乐园了,我会去见你,见你们。 他着重说了你们。 这次时亦尘没有马上回答,不过那些浮游生物都恢复了稳定,有条不紊地穿梭着,系统正在平稳运行。 裴原转过身,打算去他的液体舱,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从玻璃之后伸出来,用力搂进他,将他带入了水中。 水箱的玻璃好似不存在一样,裴原轻而易举就穿了过去,来到了玻璃之后的水域。他被水包围着,他前面的时亦尘也是,他们面对着面,目光交错,那些幽蓝色的浮游生物在他们周围穿梭,闪闪发光。 裴原张开嘴,却说不出话,他吸入了一口水,虽然这种液体并不会真正进入他的体内,他仍然能够呼吸。然而,他的意识正在远离,那些生物逐渐带走了他的意识,接着传输到他面前的这个人身上。 他在进入他的脑中。 裴原逐渐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他缓缓放松了身体,睡了过去。 时亦尘轻轻搂着他,水的浮力将他们微微托起,他们十指交缠,合为一体。 裴原很快又睁开了眼,眼前出现的又是那个废弃的游乐园,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到游乐园中沉沉暮色似乎散去了一些,灰蒙蒙的天空也露出了夕阳的金色余晖。 一眼望过去,游乐园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荒凉,原本停止运行的旋转木马在他出现之后,像是要欢迎他一样,轻快地转了起来。 上一次他来这里,这个旋转木马还是一堆破烂,现在却光鲜亮丽,崭新像是刚刚生产出来。 但也只是旋转木马恢复了运行,其他设施还是原来荒凉破败的样子。 裴原走过去,望着无止境旋转的彩色木马,忽然明白了。 这是刑土。 他从游乐园回来了,来到了这里。 裴原微笑着看了看周围,也许他就在这里,在看着他。 他握紧了拳,他的手中又出现了那枚水晶钥匙,他握着它,坚定地走向了通往游乐园的门。 门开了,门后的风雪立即扑了出来,纷纷扬扬地落到了裴原身上。 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事,门后的暴风雪只会在那边的领地肆虐,从来不会跨越这个门槛,然而,现在它们却肆无忌惮地蔓延出来,试图冲出门后的世界,投奔这边的空间。 很可惜的是,它们的逃跑没有持续多久,在逃出不到两米的距离后,那些雪花就融化了,消失得一干二净。 同时,裴原注意到雪域的暴风雪比之前更猛烈,然而,地面的冰原却在变薄。 原本堆满雪的厚冰层变成了几乎透明的浅冰层,尽管天空上不停地落着雪,但它们几乎在落地的同时就融化消失,冰层的积雪消失,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 这个世界也在消失。 裴原小心地迎着风雪走了进去,没有一丝冷意,零已经不在这里,不过他学会了如何控制这里的规则。 他裹紧了衣服,冒着雪走向前方。 现在,他得去找到零。 脚下传来冰水流动的声音,他走在上面,如履薄冰。 这时,一张塔罗牌映入了他的视野中。 它冻结在冰层上,一半凝固在冰中,一半露出冰面。 那是一张恋人。 第103章 第五天 裴原停下来,顺着这张塔罗牌看去,更多的牌一路铺开,渗入冰层之中,并朝四周辐射散开,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花。 然后,他看到了花牌尽头的人。 刑土站在冰原之下,手中握着一张塔罗牌,更多的牌则从他的手中放射出去,塔罗牌纷纷扬扬,像是在迎接某个人似的。 然而,他和它们都被冰层凝固,就仿佛是一个水晶球中的观景,琥珀中的昆虫,永远静止在了这一刻。 冰原成为了他们的坟墓。 裴原站在冰层上面,努力想要看清刑土手中的牌,但冰层模糊了一切,他什么都看不清。 他蹲下去,捡起那张露出冰层的恋人塔罗牌,然而牌拿在手中后,随即无声无息地融化了。 脚下的塔罗牌以及冰中的刑土也都消失不见,似乎是一场幻梦。 他怔忪了片刻,才重新往前走去,这一路上,冰层下没有其他人。 不久,他逐渐看到了城市,还是之前的那座城,和以前不同的是,那栋标志性的大厦整个消失了,整座城市似乎是在摧毁之后又重建起来,建筑物荒芜残破,街道破败无人。明明是正午的时间,天空却阴沉得要塌下来。 裴原走出雪原,踏入大街上,然而双脚才出现,他忽然感觉自己像个泄气的皮球,身子一点点缩小,视野也逐渐降低。 他惊慌地低头,看到的却是一双毛茸茸的猫爪子,他慌乱地挥舞着自己的手,想要确认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结果那对猫爪也惊慌失措地晃来晃去。 这就是他的双手。 变成了前爪的双手踩在地上,柔软的肉垫落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裴原吓得张开嘴,喊着问发生了什么,结果从他嘴里飘出来的是一阵奶声奶气的喵呜~喵呜~ 裴原: 他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只猫。 这个声音,还有晃来晃去的尾巴,以及毛绒绒的身体,以及小肉爪,都在证明这个事实。 裴原第三次去追自己的尾巴之后,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变成了猫,而且是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小奶猫,背上的毛色夹着鹅黄色,又白又橘。 他用猫脑壳仔细想了想,刚刚还在雪原时,他还是人身,一到这里就变成了猫,这肯定和游乐园的规则改变有关。 变成猫应该也只是暂时的,这里的一切都只存在于意识之中,虽然他的外表变了,但他仍然是他,等回到现实后,他还是会变成人类。 但是,在游乐园变成了猫,这对他有什么用呢?现在他能不能使用那个代码都不确定了。 裴原惆怅地喵呜了一声,唯一能安慰的他是,或许猫的外表更便利于他去刺杀那些人格?弱小的人类是无法拒绝吸猫的,那些人格大概也是这样?然后他就能用毛绒绒的外表和小爪子去刺杀他们。 计划通。 裴原安心下来,仿佛胜利在望,尾巴翘得老高。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嗅到了一种奇怪又诱人的味道。 那奇异的味道远远地从某个地方飘来,无端地让他心神愉悦,他忍不住撒开腿跑了过去。 裴原尽情地奔跑在空旷的街道上,奔跑时的强风吹拂在他的身上,拂动他的毛发,他感觉自己威风凛凛,快活得像是一头周游领地的狮子。 气味越来越浓了,他越发接近它的源头,那心旷神怡的味道冲昏了他身为猫的头脑,只顾着往那边跑去。 哦,又来了一只。 有个声音玩味地说道。 裴原不由得地停了下来,他看到前面有双人类的脚,脚边放着一盆绿色的像是薄荷的植物。 果然猫科动物就是拒绝不了这玩意呢。 裴原又听到那双脚的主人说,那人坐在台阶上,伸手摘下一片叶子揉碎在指尖,奇异的味道又飘出了更多,他忍不住嗅了一嗅,那气味的源头就是这里。 他忽然想了起来,这种散发古怪味道的植物,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猫薄荷,他的隔壁曾经有个养猫的女士,就用这种薄荷的干叶子逗她的猫,那些猫疯了似的咬着薄荷不放,在地上又滚又蹭,一脸玩嗨了的样子。 他现在的样子和那些猫也差不多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脚自发动了起来,喵呜着扑向了那个人类。 对方抬高了手里的叶子,他顿时扑了个空,不满地喵喵叫着,并扬起了脑袋,想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类敢和他作对。 然后 他对上了一头绿毛的勾木,对方觉得很有趣地看着他,哦,他的手里还拿着那把锋利得足以将他剥皮的刀,对了,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又来了一只,猫科动物就是拒绝不了这玩意? 所以,他是有预谋地等在这里?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06) 裴原很怂地后退了一步,如果是在往日,这种举止一定会视为胆小鬼,但他现在只是一只猫,弱小可怜又无助,还被猫薄荷冲昏了头脑,他做什么都应该被原谅。 你要去哪里?勾木饶有兴趣地问,这个你不要了? 他伸出手,那片诱人的薄荷叶子就在他的指尖,裴原咽下了口水,这对猫来说可是无法忍耐的诱惑,他必须要吸一口薄荷叶子,就一口,一口就行。 他又一次喵呜着扑了上去。 然后,他被拎着后颈来到了半空中。 放开我! 裴原生气地张牙舞爪,然而发出的还是喵喵喵。 勾木拎着他掂量了一下,惋惜地说:还太轻了,现在就解决掉很可惜了。 什么?这个人在说什么? 他要解决一只猫?这还是人吗?正常人会对一只弱小可怜还萌的生物下手? 裴原已经出离了愤怒,他对着这人又抓又挠,试图从他手中脱身。 然而,勾木却恶作剧得逞地笑了起来:骗你的,我没打算吃了你。不过,我偷偷告诉你,对面那条街的料理店就是这么做的呢,这座城已经快要死了,食物越来越少,之后可能只剩下老鼠了。不过,人和老鼠,谁成为食物还不一定呢。 那你到底抓我干嘛? 裴原怒视这个反复无常的男人,却惹得对方笑了起来。 小猫,你生气的样子很像一个人。 勾木露出了和刚才不同的笑。 他也和小猫一样喜欢生气,见到人的时候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警惕地望着你,明明怕得不了了,却总是不肯让步,还一脸炸毛的样子,让人很想逗弄一下。 勾木放下刀,双手将裴原捧在掌心,大拇指轻轻揉着他毛茸茸的小肚子。他的手上沾满了猫薄荷的气息,裴原吸了一口,马上就找不到北了。 他感觉自己快飘上了天,过得比神仙还快活,他朦朦胧胧地听到声音:那只小猫后来逃走了,真可惜,我本来打算收养他的,都怪那个白毛抢走了他,害我被那头狮子咬了一口,差点就死了呢。不过现在也没差啦,我确实快要死了。 顿了一下,他又扬起笑容:我的预言诗上写着,这个周末我就会被一只小猫给杀死啦,不过,当然不是你这只小猫,那一只要更加不听话,啊快松口! 裴原根本没听清他在叽叽哇哇什么,不过,他闻着散发薄荷香气的手指,一口就咬了下去。 勾木连忙抽出手指,已经是出血了。 糟糕,这里可没有狂犬疫苗,这座城市现在什么都没有。 裴原斜倪着他,哈,这个傻瓜,他不知道他根本不需要打疫苗,这里只是脑中的世界,随便含一下手指就能止血了。 然而,他说不出这些话,只能欢快地喵喵叫着,在他手心里打滚。 勾木望着掌心里死命闹腾的裴原,喃喃道:我说错了,你们一样会给人惹麻烦。 虽是这么说着,然而勾木却小心地托着他,将他放到了肩上。他的另一只手拿起了地上的那盆猫薄荷,随即收获满满地走向了街道尽头。 裴原趴在他身上,嘴里含着一片猫薄荷叶子,正飘飘欲仙,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为了战利品。 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勾木推开一扇生满了锈的铁门,这扇门摇头晃脑地给他们打开了一个入口,勾木抱着他走进去,随手将门反锁。 吸了一路的猫薄荷,裴原稍微有了些免疫力,他移开视线,望了望屋子里的景象,立即皱起了眉。 里面很空,嗯,不如说是除了墙上的显示器和一张桌子和椅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而且,这地上的灰尘都有一尺厚了吧?这个人从来不打扫的吗? 你觉得这里不好吗,小猫?勾木问道。 喵喵喵喵。当然不好! 如果这都是好的标准,那这个世界就没有贫民窟这个东西了! 裴原环视了这个家徒四壁的地方,然后想,这可不就是贫民窟嘛,这个狐狸一样的情报员怎么混到这个地步了? 第104章 第五天 勾木望着破破烂烂的房间,也苦笑了一声:你也觉得很奇怪是吧?我猜你虽然是猫,但比那些猫要聪明,你肯定见过这座城市没有崩溃之前的景象,你也见过我曾经还是这座城的城主吧? 裴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点头,毕竟他现在只是一只猫,太优秀的猫是会被抓走的。 好在勾木没有想到他回答什么,接着说道:不过后面发生了一点事,我背叛了他们,他们本来想驱逐我,就像是驱逐那个叛徒一样,但那个风月认为夺去我的力量,流放到下层更适合我。 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裴原了然地点了点头,失去掌控的力量对这个习惯了操纵别人的人来说,可谓是变相的折磨,从这一点来看,风月恐怕比其他人更难对付。 但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根本就不知道,我依靠的可不是什么力量。勾木放下了他,坐到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一通乱敲,很快墙上的各个屏幕就亮了起来,上面显示出了不同的监控画面。 裴原仰头看了各个屏幕,确认他正在暗中监控着这座城市。 我的武器从来不是力量,情报才是武器。 勾木敲着键盘,不知道他按了一下什么,监控屏上的画面也在一个个改变,看来这些监控还可以切换线路。 只要掌握了情报,就掌握了这个世界。勾木得意地望着监控画面,不知道他切入了哪条线路,屏幕上出现了室内镜头,一群衣着华丽的男女正在开着派对,管弦乐队正在演奏,香槟塔堆了一层又一层,人群欢快地跳着舞,侍者端着酒水来来往往,服务着他们的宾客。 在那些人中,裴原看到了风月,他轻舞飞扬,人群簇拥在他身边,如蝴蝶闻到花香一拥而上。 勾木冷嗤了一声,又切换了线路。 裴原有些遗憾,他正要找晚会上还有没有其他人,或许零也在里面。不过,他马上又觉得不可能,零不可能被邀请到这种晚会上,那么他到底在哪里呢? 但勾木没有给他看更多,他关掉了监控,然后对他说:好了,该告诉你我带你回来的目的了。 不是带,是拐骗。 裴原瞧了一眼那盆猫薄荷,立即馋涎地不得了。然而勾木却端起它,把他放到了这个家里唯一的窗户上,并且关上了窗子。 诱惑的气息立即消失了,裴原恋恋不舍地望了几眼,却听勾木说:你的任务是驱逐这里的老鼠。 裴原抬起爪子掏了掏耳朵,他没听错吧?竟然要他抓老鼠?不应该是铲屎官给他抓老鼠吗?现在的猫和以前可不一样了,难道他不是来享受人类伺候的? 对了,随便一提,这里没有给你吃的食物,你不想饿死就得去抓老鼠。勾木坏心眼地说道,它们在晚上可多了,还会咬坏我的线路,你可要保护好我的地盘。 生活对小猫咪也这么残酷啊。 裴原装死地趴在了桌上。 现在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他暂时不用考虑老鼠的事情,不过,他盯着屏幕,想到了另一个主意。 但要实施这个,得等到没人才行。 他盯着他的新任铲屎官,这个把他抓过来捉老鼠的情报员。勾木忙碌着制定他的复仇计划,他被流放到了这里将近三个月,一直没有放弃对付他曾经的合作伙伴,他发誓要重新控制这座城市的规则,然后他要找到那只小猫。 这一次,不能再让他落入其他人手中。 想到那只小猫,勾木会露出孩子气的笑,不过,他也觉得总是有一道视线紧紧追随着他。他回过头,就看到那只新拐骗回来的猫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一人一猫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过了一会儿,勾木移开目光,自言自语地说:该出门了,现在得去那家店捡点过期面包,那个店员很好骗,只要我装成无家可归的孩子,他就会给我那些本该贩卖给穷苦人的过期食品。对了,你想不想吃鱼肠?我会路过一个农贸市场,里面的鱼杂和边角料都是顾客不要的,以前的话是随手就扔掉,现在还有人专门回收这玩意呢。运气好的话,我能给你带点。 裴原听完,连忙摇了摇头,他可不是真正的猫,他才不要吃那些满是腥味的鱼杂,而且这里连厨房都没有,肯定是生的给他吃,说不定还有寄生虫! 勾木看他胆怯的样子,又露出了笑:你果然能听得懂我的话。 糟了,他貌似泄露了天机。 但勾木并没有十分在意,他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以及确认对方在走远之后,裴原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他又打起精神,小心地走到了电脑前。 没错,他的计划就是动用这些监控,从这座城市里找到零,他了解这里的情况,说不定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裴原伸出猫爪子,往键盘上敲了一下。 弹出来的是密码框,勾木给他的电脑设置了密码,不过,刚才他敲密码的时候,裴原就顺便记住了。哼,人类真是自大的生物,他根本不会对一只猫设防。 裴原敲出密码,顺利进入了勾木的监控系统,他学着勾木刚才的按键动作,操纵起了监控线路。 他用爪子按了一下,第一个监控画面上就出现了勾木的身影,他正在走向一间商店,可能也是这个城市唯一的商店了。 确认他的行踪之后,裴原更加放心了,他马上又切入了另一条线路,不断地寻找着。勾木可能在这个城市里安装了数百个摄像头,但要找一个人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裴原看得眼都花了,也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 他的眼皮耷拉下来,是真的有些犯困了,猫都是昼伏夜出,白天犯困,他也不是例外。感觉到眼皮快要合在一起时,屏幕上闪过某个画面,趴在桌上快要睡过去的裴原一下子惊醒了,他猛地坐起来,却下意识地按下了键,画面切换到了另一条线路。 他连忙又按下键,线路再次切换回来,他看清画面上的景象,表情骤然严峻起来。 画面上出现的不是零,然而,那个景象却让他的血液凝固了一瞬。 那是他十分熟悉的场景,一个赤身裸体的人被囚禁在墙上的水箱中,那水箱正是炎火卧室里的那个,被囚禁在水中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炎火自己。 裴原抬起爪子,揉了两下眼睛,屏幕里的人没有改变,真的就是炎火。这个危险分子搞着搞着,把自己也搞进去了。 裴原一时五味陈杂,不知该说是报应,还是怎么样。他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炎火放走了他,要他遵守那个承诺。 他说过,他会等他。 现在他关进了水箱里,难道就是在等他? 裴原抓着自己毛绒绒的尾巴,困惑地喵喵了两声。 这时,门忽然开了。 小猫,你在做什么? 勾木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袋面包,看向了裴原的方向。 裴原瞬间慌了,要是勾木现在就走过来,他马上就会发现他进入了他的系统,还在偷看那些监控,这可不是一只猫会做的事!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07) 淡定淡定,现在的你是猫啊,一只乖巧无助的猫咪,猫咪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裴原放心了,他假装淡定地喵呜了一声,随即就抬起爪子,往键盘上一顿乱敲,还顺便躺了上去,翻滚了两下。 监控画面自然也随着他的动作改变了,没错,这样就能掩盖他的罪行,之所以会出现这些监控,只是因为他不小心碰到了键盘,又不小心调出了监控画面而已,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裴原自我催眠地喵喵叫着。 勾木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下屏幕,嘀咕着说:莫非是我忘了待机电脑?不然应该还有密码才对。 就是这样,你忘了待机,所以我连密码都不用输就进入了你的监控系统。难道你真的会相信一只猫还能记住你的密码,然后输入进去,再用你的系统去找人吗? 勾木显然不相信,他将那袋骗回来的过期面包放在桌上,若有所思地说:应该是我想多了吧。 没错,就是你想多了。 裴原趴在桌上,他总算体会到了当一只猫的好处,他根本不用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他是一只猫,他就是正义。 不过,我是看到你之前似乎很期待我离开的样子,才特意出门了呢。我在这个房间也准备了监控,正好可以看看你背着我搞了些什么。勾木冷不丁说。 正义马上僵住了。 要是被看到监控,他的行为马上就穿帮了。 裴原僵在桌上,思考着怎么才能逃过一劫。他干脆使出猫界绝招,可怜兮兮地蜷成一团,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这个人类,如果是正常人类,肯定会放下手头的事,然后大呼好萌,把他抱进来蹭。 显然,勾木并非正常人。 他调出了房间里的监控,裴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不敢看上面的画面,很快勾木这个疑神疑鬼的情报贩子就会发现,他的猫咪成精了! 他得从这里逃走。 咦,摄像头坏了。 勾木抬起了眉毛,语气有些遗憾。 裴原大喜,他睁开眼,果然,监控画面上黑乎乎的一团,什么都看不到。 幸运女神再次站在了他这边! 裴原立即恢复了猫咪的尊严,高冷地仰视着他的铲屎官。 呵呵,你这个情报贩子,好好当一个铲屎官难道不好吗?非得怀疑你的主子,自讨苦吃! 哼,你还想让我抓老鼠?做梦去吧,梦里什么都有。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3最近网站的封面显示有问题,很多链接都挂了。我都要放弃治疗了,然后今天基友说:你的封面变成扫码领红包? 我:???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我看了,封面还是挂了,后面换了新的图床,希望不会再出问题啦。 然后扫码什么也不要轻易扫哦,虽然听起来很好,但肯定是有问题的~所以不要扫陌生的二维码~ 另外就是,HE是肯定的啦,我不写BE的呜呜~最后领到的一定是糖哒~ 第105章 第五天 勾木望着黑漆漆的监控屏幕,抓了抓头发:小猫,看来是我想错了。 裴原尾巴都翘到了天上。错的人当然是他,区区铲屎官还想着自己是正确?哼,猫咪才是代表正义的一方! 这时,他的肚子忽然嘟哝了一声。 猫尾巴尴尬地僵在了空中。 你饿了吗,小猫?勾木问。 裴原矜持地仰着脑袋,然后勉为其难地点了一下头。 嗯,虽然他是正义,但正义也会败在饥饿手中。 只不过,这个房间里唯一能吃的,只有勾木刚拿回来的过期面包。 抱歉,这里没有你的份。 勾木拿过了面包,这个铲屎官,连那些过期面包都没打算给他吃! 简直不是人! 裴原瞪大了眼,他就知道这个情报贩子没心没肺,不能指望他了。 而且啊,他可是堂堂正正的猫科动物,就算去抓老鼠他也不会吃过期面包的。 裴原冷哼着别过头。 这时,旁边发出了包装袋摩擦的声音,裴原竖着耳朵悄悄看了过去,只见勾木拿出一个烤得焦黄的长棍面包,当然,也是过期的,已经又干又硬,显然已经过了保鲜期,只是还没有霉变而已。 勾木撕开包装袋,若无其事地咬下一口,吃了下去。这个表情让裴原觉得,就算这些面包长出了霉菌,他也能毫不在意地吃下去。 这个人沦落到了要吃过期面包才能存活的地步,但他却仍然觉得自己是控制者,手握最重要的情报,不可能会输。 果然,人就是会欺骗自我的动物。 裴原看着他的眼神不由得复杂起来,同时,也眼巴巴地流下了哈喇子。 他真的,有点饿了呢。 就算是过期面包,他也,他也 怎么了?你也想吃? 勾木笑嘻嘻地看着他,将面包放到他面前。 那就给你吃一口吧。 裴原一看到面包,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然而,就在他快咬到面包时,勾木迅速移开了面包,放进了自己嘴里,然后,吃掉了。 这个骗子! 扑了个空的裴原怒视着他。 勾木吃完了面包,反而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小猫,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像猫,你是不是忘了猫不吃面包? 裴原气昏了头,他又不是猫,他只是一个变成了猫的快要饿死了的人类啊! 他喵喵叫着,视线落向了其他的过期面包上。 别想了,那是明天和后天的食物。当然,都是我的。勾木笑嘻嘻地说,这些面包一周才有一次,要是全部吃掉了,就没有了。 裴原有些不敢置信,难道这个人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就靠着几个面包过活,那要是没有了面包,他要怎么活下去? 似乎看出他的疑问,勾木一本正经地说:你不用担心,晚上有很多老鼠会来这里,烤着吃味道还不错,公园的树林里下过雨后也会长蘑菇,只要别误食了那些红色的毒蘑菇就行,还有山上的野荠菜也不错,有时候还能找着找着,就翻出一条蛇呢。 裴原: 原来过期面包还不是菜单上最重口的食物。 裴原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这个人竟然就靠着吃老鼠、蘑菇、野菜还有毒蛇度日。 裴原想起了自己,即使是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潦倒到这个程度。因为他的能力,他想要什么东西轻而易举,在买单之前,他就能停止时间,带着那些食物从容离去,甚至还能推走购物车。 他从来不需要去吃过期食品,或者老鼠,或者公园里的毒蘑菇,或者山上的野菜和毒蛇。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在同情我吗,小猫?勾木奇怪地问道,他大概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很可怜,还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裴原冷哼着别过头,同情他?不存在的。归根到底,这个人会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他咎由自取,他想要算计所有人,结果把自己给套了进去,就是这样而已。 原来你是在生气啊。勾木说,我知道了,你还是想吃面包吧?那给你。 说着,他又将那个面包放到了裴原面前,那个面包只剩下了最后一口,肯定沾了这个人的口水,他才不会吃呢。 裴原想要狠狠别过头去,让这个自以为的情报员吃瘪,然而他的肚子不配合地咕咕叫着,还叫地更大声了。 就算只有一口,就算这是过期的面包,就算有他的口水 不行,他要忍住!不能向恶势力低头! 他矜持地坐在桌上,狠狠咽下了一口猫的唾液。 然而,那块面包却又离他近了一点,他发誓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那块面包飘到了他面前,就这么掉进了他的嘴里。 裴原张开嘴,咬住了面包。 嗯,味道不错。 他立即吃了起来。 勾木撑着脑袋,看着他诱拐来的小猫狂啃着面包,那凶狠的劲头就好像有谁和他抢一样。 裴原飞快地解决了那块面包,然而就那么一小块口粮根本填不饱他的胃口,他的视线又落向了其他的面包上,啊,那是一个撒着肉松的奶酪面包。他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那是明天的食物。勾木提醒他,如果你想吃的话,明天我会给你留一口如果我还记得的话。 明天这个人肯定就忘了,更别说他现在就想要撕开那个包装袋,他甚至开始磨起了爪子,跃跃欲试。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的话。 奶酪面包被拿了起来,勾木一把撕开它,肉松和奶酪的香气一起扑出来,虽然有点过期了,但不要紧,它还是一个好面包。 裴原张开嘴就咬下了去,他扑在奶酪面包上,一顿狂啃。之前他可从来没有觉得面包有这么好吃,肯定是因为他被猫的习性传染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完全变成了一只馋猫。这种想法只有一瞬,他马上就投入了享用面包的奋斗中。 一个面包下肚,他才终于觉得餍足,仰面瘫在桌上,心想着再也吃不下去了。 小猫,你把我明天的食物给吃了。 勾木的声音有点冷飕飕的,糟糕,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人物。 他瘫在桌上一动不动,装得十分乖巧地望着对方。 勾木看着一桌子的残渣,想了想说:算了,大不了我们一起吃老鼠。 老鼠的话,还是不要带我了。 裴原想着,如果实在不行,他只能先用安全词离开这里等等,他已经变成猫了,还能使用安全词吗? 裴原没办法在勾木面前试试,他躲到了一个纸箱里那大概是这个房间里的第三个家具,而且貌似就是他的窝。他把自己藏好之后,默念了一声洛塔丽,然后他还在那个纸箱里。 喵喵喵??? 裴原急得叫了出来。 傻猫,你是不是把自己困在了纸箱里?勾木踢开了纸箱,怀疑地望着他,你要是这么傻,我怎么指望你给我捉老鼠呢? 我根本就不会捉老鼠。 裴原沮丧地跳进了纸箱里,现在他无法自己回到现实中了,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他缩成一团,焦躁地梳理着自己的毛。 这时,他感到纸箱被人端了起来,勾木抱着他连同纸箱一起放到了桌上,安抚地说:乖一点,没多久我们就会搬去新的地方,我会给你买猫罐头和猫粮的,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08) 愚蠢的人类,他担心的根本不是吃的问题。 不过,人类对猫都毫无防备,就算是这个反复无常的情报员也一样。 裴原灵机一动,或许他可以直接使用死亡代码 他悄悄从纸箱里跳出来,小心地摸到勾木面前。勾木正在攻入一个程序,屏幕上划过一行行复杂的代码,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代码,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好机会。 裴原伸出一爪,按上对方的手腕,默念了死亡代码,倒数五秒。 五、四、三、二、一。 然后 不要按着我的手,我在做正事。 勾木将他挪到了一边,继续攻入程序。 裴原生无可恋地趴在了桌上,这下完蛋了,安全词和死亡代码都不管用,身为一只猫,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勾木看过去了一眼,他的猫好像被全世界遗弃了一样,灰心丧气地趴在桌上,是因为他刚才冷落了他?他不由得停下了敲键盘的动作,伸手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猫,再忍一忍,我保证再过几天就能陪你玩。勾木认真地说道。 裴原仍然沉浸在悲伤中,他已经是只废喵了。 勾木揉着他的脑袋:小猫,相信我。我就要找出这个世界的真相了,那些人肯定会想知道,千方百计求着我把情报给他们,然后我会开出一个能够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的高价,把情报卖给他们后,我们就能远走高飞。勾木笑了起来。 等等,远走高飞? 谁要和你远走高飞? 裴原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这个人不久之前还想着反攻其他人格,拿回他对这座城市的控制权,现在却说着像是私奔的话,变得也太快了吧。 你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勾木叹了口气,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小猫?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过信任? 裴原更狐疑地看着他。 没关系,你会相信我。勾木又露出了一惯的笑,他揉了揉掌心下的脑袋,那柔软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放手,但他还是放开了手,继续盯着屏幕。 这三个月来,他都在追踪这条线索。 他在破解城市的谜团,那时候,他的城市忽然崩溃了,而他们至今都不知道原因。甚至,他们也不在意这座城市崩溃的原因,风月那家伙只顾着办宴会,而印水和蓝金对此完全不在乎,执日完全联系不上,至于炎火哼,那头狮子把自己困在了囚笼里。 只有他没有放弃,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某种原因,甚至他也猜到了原因,那只被他们通缉的小猫杀死了他们的一个城主,然后城市就崩溃了。 但是,他想要知道的是,为什么他们一旦被杀死,城市就会崩溃。这个世界的规则到底是什么?他想要知道这一点。 勾木盯着屏幕上跃动的代码。 所有的答案,就在这些代码里面。 第106章 第五天 勾木继续深入,他跟随着跳动的代码,潜进之前从未有人进入的地方。 他要找出这座城市的真相。 就要到了,他急切地按下了键。 随即,屏幕瞬间变成了一片噪点,偶尔还扭曲了一下。 他的攻击被发现了,勾木眯起了眼,裴原舔着小爪子,也感觉到事情不妙,停下了舔爪爪的动作,望了过去。 只见一屏幕的噪点疯狂闪了两下,接着音响里传出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勾木,你又在做什么? 风月愤怒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看到他,勾木微微抬了一下眉毛:原来是你啊,真无聊,我还以为会出现更精彩一些的画面呢。 风月完全没有被他的玩笑话打动,他穿着一身正装,刚刚从晚宴上出来,就因为这个人又在乱搞: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还妄想着回到上层,和我们站在一起。别做梦了,你已经被我们驱逐出上层,现在的你就是臭水沟里的老鼠,连猫看了都不会搭理你! 裴原动了动他的猫胡须,在心里连连点头。 那真是不巧,我这里正好有一只猫。勾木伸出魔爪,强行揉了揉裴原的猫脑壳。 哼,你也只会耍嘴皮子的功夫。风月不屑地瞥了一眼变成猫的裴原。随即,他清了清嗓子,又恢复成优雅得体的晚宴主人,微笑着说:我不介意再警告你一次,如果你再敢入侵上层世界,要是你继续寻找这个世界的真相,我会杀了你,把你撕成碎片,然后 然后做成人肉包子吗?勾木满不在乎地说,我已经在街对面的那家店里见识过了,顺便一提,你要是把我做成包子的话,我要韭菜肉馅的,不要大葱肉馅,也不要加其他东西。 风月气得脸都僵了:勾木,你是在找死!还想拉上我们垫背! 你总算肯说出来了。勾木若有所思地说,我一直很好奇,既然你这么憎恨我,为何不直接杀了我,而是大费周章地剥夺我的力量,发放到下面?就算其他人都是些自我为中心爱理不理的性格,不在意我的死活,但你可从来都不是宽宏大量的人,你对规则的要求堪称苛刻,只要有人违背了一点,你都会气得几天睡不着觉,晚上还要诅咒一番。 我没有诅咒过你!风月打断他的话。 勾木耸耸肩:无所谓吧,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不杀了我?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直到我忽然想到,如果并非不想,而是不能呢?你不觉得这样事情就好解释多了? 风月微微变了脸色:我当然能杀了你,现在我就能操纵着你身边的电线,用它勒断你的喉咙! 那真的好可怕哦,所以,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你 风月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阴森森地丢出一句话:我当然能做到,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勾木笑了起来,因为如果我死了,这座城市还会继续崩溃? 风月没有话可说了。 勾木点点头:果然就是这样。 风月: 两人一唱一和,似乎在打什么哑谜。裴原舔完了爪子,抓了抓耳朵,左看看右看看,努力假装不在意地偷听他们的对话。 勾木又继续说道:我一定找出这座城市的真相,我们和这座城市的命运联系在一起,我要知道怎么这背后的规则,只有掌握了规则,才能制定新的规则。 勾木收拢五指,像是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握到了手中。 风月气得不轻,恶狠狠说:你会后悔的,你绝对会后悔,你会和那个胆小鬼一样死在臭水沟里! 胆小鬼,说的就是刑土。 裴原不悦地喵喵叫了两声,这个引路人完全是在瞎说,刑土没有死在臭水沟里,甚至,他也不是胆小鬼,他合上双眼时,是带着笑容的。 他得到了所渴望的一切,那也是他的弱点。 刑土说过每个人格都有弱点,这个引路人也是一样,他在城市崩溃之后还在举办奢侈的宴会,他试图维持这座破败城市最后的一点余光。 他是优雅而固执的规则守护者。 死的人不会是我,而是你,你会和这座城一起死去。勾木摊开手,往手心里一吹,接着说,再见了,老顽固。 然后他就关闭了屏幕的电源,黑下的屏幕里映出了他的脸,不用再对着风月,他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勾木攥紧了拳,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纪念他的再一次失败。每当他试图触及这座城市的核心,他就会被拦截下来,他被禁止去探测,但是,每一次失败他都会从中得出教训,然后他又会离成功更近一点。 他这样相信着。 于是,他松开了拳头,又露出了掌握一切的笑。 裴原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自顾自地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 这时,门外的邮箱忽然传来响动。 裴原紧张地竖起了耳朵,倒是勾木很淡定:不用着急,我已经把那个邮箱给封死了,不会有人给我们搞恶作剧,塞进死蛇和死青蛙什么的。 裴原: 原来之前就搞过这种恶作剧吗? 不过,他想的不是这个啊,正常人听到声音,都会想到应该是有人送信来了吧? 这个人的脑袋里面到底长了什么,难道他上辈子和小动物有仇不成? 裴原竖着耳朵,外面的人折腾了几下邮箱,大概是发现真的被封死了,便不再继续。声音消失了几秒,然而很快,门口又传来了动静,有什么东西从门缝下面塞了进来。 裴原看过去,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是信件。 小猫,去把那封信拿过来。勾木发话。 不去!我又不是仆人,我是血统高贵的猫咪! 去拿的话,明天你还可以吃半个面包。勾木说。 裴原可耻地心动了。 他跳下桌面,往门口走去。因为这间屋子实际是一个地下室,他还要爬上一段楼梯才能到门口。 他跳上楼梯,信就躺在台阶的尽头,信封上只写着两行字。 致 臭水沟里的老鼠勾木先生 这绝对是风月那家伙写的吧? 为什么才结束通话,那个人的信件就出现了? 裴原叼起那封信,飞快跑下楼梯,跳到勾木的桌上,将信甩给了他。 快打开,把内容念给我听! 裴原喵喵叫着。 本以为勾木会夸奖他几句,结果这人根本没正眼瞧他,只是看着信封皱眉。 喵喵? 裴原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勾木这才回过神,拆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张请柬,邀请勾木出席一个剧院演出,裴原看到了邀请人,竟然不是风月,而是那个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守护者执日。 他竟然回到了这座城市? 裴原瞬间打起了精神,看向了和请柬一起附带过来的信件。 臭水沟里的老鼠勾木先生: 风月坚持让我这么写道,他辩称你已经成为了半个叛徒,没有杀死你已经是你的荣幸,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自相残杀不会被允许,即使对方是一个真正的叛徒。我们只能杀死入侵者,但一些入侵者也能杀死我们,我早已为你们附上了预言诗,仍不幸地看到你们继续走向注定的终点。如今入侵者又回到了我们身边,他会继续杀死我们。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还有机会,就在明晚,我会处决入侵者,一切会结束。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09) 愿我们的预言不会成真。 永远的,执日 勾木看完信件内容,眉头紧皱。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封信来自执日,看到预言诗那儿时,他皱起的眉头仿佛能夹死苍蝇。 他的那首预言诗不过是另类的嘲讽,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十行字,最后话锋一转,才说道他会被一只猫杀死。 要杀死他的猫咪正蹲在他手边,裴原盯着信件上那句自相残杀不会被允许,即使对方是一个真正的叛徒,这意思就是说他们不能杀死自己人,如果人格之间不能互杀,那么零他就还活着 问题是,他现在在哪里? 炎火已经关在了那个水牢中,风月忙着举办他的晚宴,印水和蓝金不知所踪,只剩下这个 裴原看着请柬的最后一行字,上面写着时间和地点:明天晚上六点,哥白尼大剧院。 这就是执日邀请勾木去的地方。 他一定要去这里。 不过,他的临时饲养员会带他去吗? 裴原喵喵叫了两声,蹭了蹭勾木。 小猫,你想去这个地方?勾木摸了摸他的脑袋,指着请柬上的地点说,如果你点一下头,我就带你去这里。 就算不用你带我去,我也能找到那个地方。裴原想着,还是点了一下头,他的临时饲养员马上狭促地笑了起来。 小猫,你不但你能听懂话,还能看懂文字,是不是给你一个键盘,你也能敲出字来? 这个还真的是。 小猫,你比人类更聪明呢。勾木揉了揉他的猫脑袋,手指碰到了毛茸茸的耳朵根,裴原摇着脑袋,不悦地弹了弹耳朵,试图躲开他的手。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带你去那个地方。勾木低声说,你这么引人注意,去了那个魔窟,马上就会被抓起来。你没忘记隔壁那家黑心店吧?他们会把你放到那里出售给上层的那些人当宠物。 那家店不是在街对面吗?怎么又变成隔壁的店了?而且之前还说那边卖肉包子来着,现在又成了宠物店?难道它一天变一个店面不成? 裴原觉得这个情报贩子真不能相信,以他这样不靠谱的诚信度,肯定没人来这里买情报。 这个不靠谱的情报贩子一把捞起了他,将他抱进了怀里。 先睡觉吧,小猫。明天晚上好戏就要上演了。勾木说着,嘴边露出了笑。他将座椅放平了,仰面躺了下去。 嗯,这就是他今晚的床了。 这个人一直是这么睡过来的?裴原踩在他身上,俯视着睡着的情报贩子,竟然连一条毯子都没有,还好这里是夏天了,就算不盖什么毯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晚安,小猫。 落魄的情报贩子闭上眼,抱着裴原就睡了过去。 裴原在他身上蜷成毛绒绒的一团,他还没有睡意,盯着情报贩子熟睡的脸,他突发奇想,要是这时候挠他一爪子,会怎么样呢? 他还没忘记这个情报贩子之前做的那些事,干脆就在这里解决吧! 用猫咪的方式解决他! 第107章 第五天 裴原悄悄举起爪子,比划着准备偷袭勾木,报之前的仇。 然后,等他醒来,就当作是误伤蒙混过关吧。 裴原连事后的说辞都想好了,他偷袭的小爪子朝着勾木落下。 这个情报贩子睡得十分安稳,一点也没发觉自己成为了暗杀目标,他紧闭着眼,眼皮之下笼罩着一层淤青似的黑眼圈。 爪子停在了他的脸上。 裴原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情报贩子,他的面容憔悴了许多,他第一次遇到他时,他还是精神奕奕地想着各种坏主意,而现在,他靠着过期面包和野菜存活。 真是活该! 裴原抬起爪子,又要抓下去。 然后,在离他还有两厘米远时,又停住了。 嗯,偷袭暗算,貌似不是他的风格。 裴原想了一圈,收回了爪子,就让他睡完这一觉吧,等醒来之后再收拾他。 这么想着,裴原打了一个呵欠,睡眼惺忪,他趴在情报贩子的身上,把他当成猫咪垫子,卷成小小的一团躺在上面,也睡了过去。 到了半夜,他忽然被什么声音惊醒了。 猫的五官敏锐得不可思议,即使在夜里,他也能看到那些穿梭的黑影,哦,是一只耗子。 他想都没想,就跳下去,扑杀了对方。 直到感觉嘴里传来咔嚓的一声响时,他才反应过来,他在抓老鼠。 他嫌弃地松开口,那只老鼠已经一动不动。 不过,又有另一只老鼠从墙上的洞里钻出来。那个笨蛋情报贩子应该把那些洞都给堵住,老鼠就不会进来了。 裴原屏住声息,熟练地扑了过去。 又一只到手了。 这次他没打算咬断老鼠的喉咙,他按住对方,然后一掌打飞了它。老鼠发出了微弱的吱吱声,接着就断气了。 裴原威风凛凛地竖着尾巴,他能感觉到暗处还有许多双眼睛在打量他,不过,那些胆小的老鼠都畏惧得不敢上前。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裴原巡视了房子一圈,很快就回到了他的猫垫上,他在勾木身上蹭掉了沾上的灰,然后以他的猫垫为根据地,开始了守夜。 不过,守夜的话,哪有不吃不喝的道理? 裴原的目光落在了那一袋过期面包上,眼中散发着惨绿的光。 第二天早上,勾木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小猫,这就是你一夜的成果? 他看着一桌子撕开的包装袋和可疑的食物残渣,不用怀疑,就是昨天剩下的面包,都被吃光了。 裴原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那些面包都在里面呢,很安全地装在他的胃里面。 这是我们这周的粮食呢。勾木望着那些残渣说。 裴原马上叼来了昨晚的死老鼠,放到了他面前。 人类,这就是你的份。 裴原对他示意。 勾木: 勾木: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 他真的要吃老鼠?嗯,其实老鼠肉貌似也可以的,肉质鲜嫩得很,还有专门养竹鼠做烧烤呢,就算他真的要吃老鼠,他也不会觉得愧疚,一点都不会。 这时,勾木站了起来,走上了门口的台阶。 裴原:???这是要去哪里? 勾木到了门口,回过来说:我准备去公园狩猎,你来不来? 裴原迟疑了一下,接着也爬上了台阶。 勾木打开门,他立即从门缝里钻出去,跑上了大街。 天刚刚亮起来,街道上空无一人,裴原撒开腿奔跑着,毫不顾忌后面的勾木能不能跟得上。他拐过了一个路口,那儿就是勾木用猫薄荷诱拐他的地方,还留着薄荷的香气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残香,听到后面勾木的声音:小猫,你走错方向了,公园在这边。 这就尴尬了。 裴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灰溜溜地原路返回去。 勾木走在前面,给他带路,穿过一条街道后,他们就到了那个有可能长着蘑菇的公园。 很快,裴原就发现自己来过这里。 那张熟悉的长椅还在那条的小径的尽头,这里就是他和刑土见面的那个公园,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人已经不在了。 怎么,小猫你看到了什么? 勾木见他看着那张长椅不动了,于是也停下来。 裴原收回目光,摇摇头继续往前走着。 这回,勾木却停了下来。 他停在了一根电线杆面前,那上面贴着一堆通缉令,直勾勾地盯着其中一张。 裴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从里面找到了自己的那张,这倒是不让人意外,不过上面也有勾木的通缉令,画像里的他拿着折刀,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和现在的他对比起来更加鲜明。 裴原唏嘘着移开视线,又在电线杆的另一边看到了刑土的讣告,大街小巷都贴满了他的死讯,没有附带照片,只有一堆黑色的文字说明他如何被入侵者残忍地杀死,而那个入侵者,就是裴原无疑了。 虽然这一点是对的,但他一点也不残忍,好吧,就算他是一个残忍的杀手,但这篇讣告的其他部分完全是在胡说八道,他才不是一个擅长色诱之术的刺客,或者以美色接近,致其死亡。这座城市的媒体也和其他地方的媒体一样,只会偷换概念,然后乱写一通。 裴原气呼呼地伸出爪子,跳上去就是一爪。 撕拉 他抓破了那张胡来的讣告。 这动静终于引起了勾木的注意:小猫,你和这张讣告有仇? 不是讣告,是写这张讣告的人! 勾木自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脸色有些不一样了:真可惜,我还以为你对那个白毛小鬼会有些不同的看法。 裴原皱起眉,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人就是如此。勾木又说道,那个人选择了他,而不是其他人。那时候,我也在这里,我看着他朝那个装睡的胆小鬼走过去,是他选择了他。 裴原懂了,这个情报贩子在说他选择了刑土当他的第一个攻略的目光,这是当然,因为他最好下手。不过,这个人说他那时候也在这个公园?他一直在偷窥他们? 然而勾木没有再说下去,他的目光有些不甘地回到了面前的通缉令上,照片里,裴原神色冷淡,偏偏又很是勾人,极为脆弱,又极为强韧,这两种特质在他身上,比任何事物都要动人。 勾木看了一会儿,小心地将这张通缉令上的照片撕下来,仔细对折成小小的一块,放进了衬衫胸前的口袋里。 裴原看着他,这个情报贩子越来越难捉摸了,还是说他之前就这么奇怪? 心思难猜的情报贩子装好了他的照片,然后就朝前边的树林出发了。 好了,我们去摘蘑菇吧。勾木说。 什么?不是说好来狩猎吗? 裴原的猫性正在蠢蠢欲动,猫天性就是狩猎者,不光会抓老鼠,还会上树掏鸟窝,会扑杀麻雀,会打晕蛇再咬死变成了猫的裴原也不例外,他正要试试身手,然后这个人就说去摘蘑菇?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10) 不要这么失望,你还是可以上到树上去玩,或者你想抓麻雀也随你,虽然这里根本没有麻雀便是。勾木说。 裴原:失望。 这时,勾木走进了树林里,弯腰避开那些低垂的枝条。 这里的环境就和时亦尘带他去的森林一样,裴原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些快乐的时候,他尽情跑了起来,像只野猫一样跃过林间,肆意奔跑。 勾木头疼地笑了一下,这只小猫疯起来比狮子还野。 小猫,不要走太远,那个方向是 说着,勾木的声音骤然消失。 同时间,裴原的野性也感觉了危险接近,他飞快地往旁边一扑,翻了几个跟头掉进了树叶丛里。 他忿忿地抬起头,就见他对面的地上钉着一根箭矢,箭尾的羽毛还在颤动正好钉在他原本要跑过去的路线上。 好可惜呀。 树丛中走出来一个金发的少年,裴原看过去,正是一脸笑嘻嘻的蓝金。 他拿着弓箭,转头对后面说:大哥,我差点就抓到了一只小猫。 大哥? 是印水? 裴原有种不妙的预感。 接着,印水就从后面走了出来。 裴原没想到会遇上他们,他下意识就爬到了树上,这时候,印水的目光刺向了他,他像是被钉住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大哥,要把它抓回去吗?蓝金问。 那真抱歉,这只小猫是我的。勾木走到了前面,挡住了裴原的身影,裴原立即从树上跳下来,落到了他的肩膀上,然后像围巾一样绕在他的脖子上。 勾木单手摸了摸他,示意他不用担心。 蓝金望向了旁边的印水:大哥,要把这个叛徒也一起抓回去吗? 蓝金,我们没有回去的地方。印水说,这座城市已经毁灭了,我们要离开这里,带上他们没有什么用。 哦。蓝金应了一声,注意力也转向了其他地方。 你们要去哪里?勾木问道。 随便。印水回答道,我们刚从西边回来,那是一条死路,北边也是,有人将我们困在了这里。 一定是执日干的,他从森林里回来了,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他一手操控,用那些预言诗来迷惑我们,又将我们赶尽杀绝。勾木故意说道。 执日是守护者,他不会背叛我们。 那就祝你们顺利了,不过,今晚执日会出现在哥白尼剧院,你们可不要错过好戏。勾木说。 印水不以为然,他往前走了过去,蓝金也走过去,但中途他回过头,对勾木扮了一个鬼脸。 接着,他跟上印水,嘴里还在说:大哥,你真的不要那只猫? 为什么要他? 因为它看起来很眼熟。蓝金说完,又补充,它很像一个人。 第108章 第五天 印水停下来,那双血红的眼眸直直看向了裴原。 裴原缠在勾木脖子上,骨碌碌地转着眼珠,催眠自己他是猫他是猫,不可能被认出来。 蓝金这时却说:大哥你看啊,这只小猫躲开视线的样子也很像那个逃犯先生。 裴原: 印水移开了视线:蓝金,你的脑子大概被早上吃的巧克力腐蚀了,那只是一只猫,怎么可能像人? 说完,印水便往前方的树林走去。 蓝金跟在后面嘀咕着:既然大哥这么说的话,那应该就不是了 两人的声音慢慢消失在树林间,裴原总算是松了口气。 小猫,你很怕他们。勾木若有所思地摸着他的脖颈,放心吧,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了。 我才不信,你也是让人担惊受怕的存在啊。 裴原抗议地喵呜了一声,用力踩了他几下,勾木握住他的小爪子,轻轻顺了顺他炸开的毛:好了,我们去采蘑菇吧。 裴原哼唧了一声。 接下来的采蘑菇之旅还算顺利,勾木大概是把收集情报的特长放在了摘蘑菇上,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蘑菇的成长地,很快就收获了一堆新鲜的蘑菇。 裴原也找到了几个,不过,都是毒蘑菇。 那些毒蘑菇看起来鲜艳可口,一点也不会要人性命。裴原采了几个回去,放到了勾木采的那些蘑菇里。 勾木采了蘑菇回来后,一眼就认出了那些毒蘑菇:小猫,这是你摘的蘑菇? 他拿出了那几个鲜艳异常的毒蘑菇,裴原甩着尾巴,哼哼了两声。他以为勾木会直接扔掉蘑菇,然而,他却神色正常地收下了它们。 谢谢你,小猫,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勾木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神色十分高兴。 裴原: 毒蘑菇也可以当成礼物?送命礼? 实在是搞不懂这个情报贩子,不过他看起来确实很高兴,也不扔掉那些毒蘑菇,是打算拿回去煮了吗? 等等,不会煮好之后,然后端给他吃吧? 裴原看着这个笑嘻嘻的情报贩子,觉得他真的做得出来。 还是扔掉它们吧。 回去的路上,趁着勾木去搜刮废弃便利店时,裴原偷偷将那几个毒蘑菇挑出来,丢到了臭水沟里。 这时,勾木走出便利店,手里拿着一个小鱼干罐头。 小猫,看看这是什么。勾木如获至宝,马上将它拿到了裴原面前。 裴原一看罐头上的小鱼干照片,顿时猫性大发,喵喵叫着扑了上去。 勾木也没躲,让裴原扑到了他身上。 给你,这是那些蘑菇的回礼。勾木晃着罐头说。 裴原瞥了一眼臭水沟里的毒蘑菇,这个情报贩子还不知道他把蘑菇都扔了。 裴原心虚地收回了爪子,若无其事地去追蝴蝶了。 勾木拿着蘑菇和罐头,回到了那间地下室里。 他打开了小鱼干罐头,倒进一个刚洗干净的盘子里,端给了裴原:这些都是你的,我吃蘑菇就够了。 然后,勾木转身就去煮蘑菇汤。 裴原连忙抓住勾木的袖子,要是这个人去煮蘑菇,他扔毒蘑菇的事就会露馅,这个反复无常的情报贩子还不知道会做何反应。 裴原将小鱼干推到勾木面前,勾木看了看小鱼干,问:小猫,你是让我也吃? 裴原点了点头。 他喵喵叫了几声,意思是你能吃。 不过,只能吃一点,一点点。 勾木坐了下来,拿着不知从哪搜刮来的一次性筷子,夹走了一条小鱼干。 我还是第一次和其他人分享食物,真是奇怪的体验。勾木喃喃自语着,吃下了小鱼干,随即他的脸色变了变,笑容消失了,郑重其事地给了一个五星好评,小猫,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鱼。 那你一定是没有吃过什么鱼吧。 裴原咬着硬邦邦的小鱼干,这个小鱼干又硬又老,辣味不够,入口又太咸,猫吃太咸的东西会掉毛,给个中评已经是仁至义尽,更何况这个罐头的外表都生锈了,肯定放了不少年份,搞不好有半个世纪那么长了。 勾木却毫不在意,他的味蕾不知是被过期面包弄得失常了还是怎么回事,津津有味地吃着小鱼干。他吃的速度还很慢,等裴原吃完了三条,他才吃完一条,于是,他总共才吃到第四条,小鱼干就没了。 裴原有些遗憾地望着餐盘里的油渍,虽然小鱼干味道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鱼,他还想每顿都吃到鱼。 还会有的。勾木信誓旦旦地说,我发现了一件事,那个便利店本来已经我被两个月前就搜刮空了,我差不多把它挖掘了一遍,从来没有找到过罐头。但今天我想着如果这里能有一个鱼罐头时,罐头就出现了。 所以呢?你要告诉我你得了妄想症? 小猫,我是想着你的时候,罐头才出现的,我猜我仍然能掌控这里的规则,而你就是关键。勾木一脸笑容地说。 裴原: 你太看得起我了。 勾木沉浸在他的想象中:小猫,或许我们能找出这个世界的真相,然后贩卖给那些人。 说实话,这个世界的真相不是你这样的人能承受的。 裴原瞅着这个自信过头的人格,他是十足的操纵者,又十分善变,不会让人知道他的真心,即使是对一只猫,他也不肯透露心思。要攻略这样一个人格,实在是有些困难。 勾木还是没放弃他的打算,他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后,又开始攻入核心。 裴原看不懂那些代码是什么意思,但他很清楚,这个世界衍生于时亦尘的意识,里面的任何操作都有其意义,他攻击的恐怕不是什么核心,而是时亦尘。换句话来说,他在攻击他自己。 这里的人格除了零之外,都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他们被关押在这里,远离现实中的一切。如果这些人格知道了这个真相,又会发生什么? 裴原想了想,马上就摇摇头,那些人格并不想知道,至少印水和蓝金就是如此,这个情报贩子之所以这么积极地求索,也是因为搜集情报就是他的工作,而且他要重新夺回城市的控制权。 勾木再一次失败了。 在他兴致勃勃入侵时,他的电脑屏幕赫然黑下。他没能破解那些复杂的算法,反而被拒之门外,电脑也坏了。 裴原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一旦他入侵这里与现实的交点,时亦尘肯定会阻止他。 他永远也没有胜算。 然而,这个情报贩子却一点也不沮丧,他又拿出一台笔记型电脑,插上电后跃跃欲试,他相信自己下一次就会成功,或者下下一次 裴原打了个呵欠,趴到了电脑的充电器上,它散发着暖和的热度,很适合睡觉。他准备先睡一觉,等到晚上再起来去剧院。 他很快就睡着了。 这时,勾木停下了动作。 他看着沉睡在充电器上的小猫,忍不住抬手去抚摸他,蜷成一团的裴原弹了弹耳朵,胡须也动了动,他又收回手,拉开了抽屉。 里面是一个硬盘。 他拿出来,接到电脑上,接着,他点进硬盘里面,打开了一个文件。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11) 电脑上无声息地弹出一个视频,如果裴原这时候醒过来,他一定会惊讶地看到一只猫蹲在电脑,正用爪子敲着一串电脑密码,然后成功进入系统,开始寻找他需要的东西。 这时,裴原的反应一开始肯定是:把这个视频传到网络上去,一定会火!然后第二个想法是:这只猫好可爱!而且有点熟悉! 如果他还没有睡到迷糊,那么接下来的想法应该就是:糟糕!这只猫就是我这里有监控!就在这个房间里被骗了!那个情报贩子说了谎,他明明说摄像头坏了所以什么也拍到! 然后就是终极问题:为什么他要说谎? 勾木关掉了视频,低头望着他。 小猫,我希望你不是他。 他喃喃地说道。 我不想伤害你,一点也不想。 勾木轻轻摸了摸那个毛茸茸的脑袋,睡梦中的裴原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又挪动了一下身子,直接枕在了他的手上。 勾木看了看他的电脑,他还在攻入核心,他试图将手抽回来,但裴原枕得更用力了,他无奈地叹口气,只能看着核心将他反噬,然后这台电脑又报废了。 枕着他的那只猫还是没有醒来的征兆,甚至还姿态不雅地张开嘴,流出的口水全都滴到了他手上,这还不算什么,到了后面,这只流口水的猫似乎做了什么好梦,开始疯狂地砸吧嘴,似乎吃到了什么顶级美味,然而他啃的只是勾木的手而已。 情报贩子第一次沦落到这个地步,按照网上的那些说法,他貌似是成为了猫的奴隶,他不打算反驳这一点,毕竟就连他的预言诗上都说着,他会被一只猫杀死。 不过,不会是这一只。 不会是你。 情报贩子想着,他不会让任何人控制他的生死,他才是掌控者,所以如果有人要杀了他,那么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所以,不能是你。 他看着那只猫睡在他的手心,那小小的一团温暖又柔软,这个脆弱的小生灵就是他的猫。 情报贩子看着他的猫,撑着脑袋无事可干,也就这么睡了过去。 太阳西斜,金色的阳光从唯一的那扇窗户里落入了这个地下室的房间,裴原打了一个呵欠,伸着懒腰醒了过来。 已经是下午了,他又有些饿了,他正要叫唤他的饲养员出来投喂,然而他爬起来时,看到的是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勾木,这个情报贩子枕着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伸到他身边,似乎一直被他枕在身下。 裴原悄悄走过去,情报贩子还是没有醒,他伸出爪子,在他脸上按了一按,情报贩子只是咕哝了一声,接着又继续睡。 好吧,看来是不会给他准备食物了。 裴原打算自力更生,他走到门口,站起来打开门,咔哒一声,门开了。 桌上的情报贩子还是没有醒来,他放心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又来到了大街上。 他记得去公园的路线,不过,他并不打算去那个地方,他在那里遇到印水,还差点被蓝金一箭射中,光是想想就后怕。 他只想去附近转一转,然后,他就来到了勾木之前搜刮过的便利店,他走进去,便利店就已经荒废了,只有倒塌的货架和垃圾在里面腐烂。 他轻盈地一跳,爬上废弃的柜台,接着以此为基点,跳到了另一个货架上,这些货架上什么都没有,无论是食物还是其他东西,都被一扫而光。 前面的货架也完全倒塌了,他跳下货架,凭着他的猫身体钻进了相互倾轧的货架缝隙中,试图找出任何遗漏的食物。 总有一些什么东西吧?那个情报贩子都能找到罐头,他也能找到其他什么东西,比如压缩饼干,或者一包零食? 裴原想完,又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太过贫瘠,他应该想的是丰盛的自热火锅,麻辣味,鲜美十足。 他一边想着,一边钻进了货架隧道的更深处,接着,他看到地面出现了一个洞口,那个洞不大不小,他用胡子测量了一下,容他通过完全没有问题。 于是,他放心地将头探进去,里面隐约传来吱吱的声音,哦,这下面是个老鼠窝。 他有些兴致缺缺,正打算退出去,他又听到了什么金属的声音,似乎是两个东西撞在了一起。他好奇地把头伸进去了一点,瞪圆了眼睛察看。 适应了黑暗之后,他逐渐看清了洞里的景象,原来这个通道只是一条分支,它还连接着地底下一条更大的隧道,那似乎是某个排水系统,里面有水滴落的回声,说明下面的空间大的很,那些老鼠就是在里面活动。 裴原又往里面钻了一点,他很快就找到了金属撞击声的来源。 就在那个空洞下面,堆积着小山一样的金属物品,老鼠们绕过这堆金属,忙碌地穿梭着,偶尔撞到山堆脚下的金属体,金属和金属相互撞击,才传出了那样的声音。 但是,那堆成小山一样的金属是 裴原瞪大了眼睛,如果猫也能笑的话,他已经哈哈大笑了出来。 在这个洞口下面堆成山一样的,不是别的,正是无数个金属罐头! 一定是小鱼干罐头! 必须的! 第109章 第五天 裴原伸着脑袋往里面钻了钻,两眼放光地盯着堆成小山一样的罐头。老鼠咬不开这些金属罐头,当然,猫也不行。 不过,人类就能做到! 裴原马上从洞里撤了出去,高兴地往回跑。 他们有罐头吃了,有了那堆罐头,以后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要吃老鼠或者挖野菜和蘑菇来充饥。 裴原一路狂奔,想着告诉那人这个消息。 跑着跑着,他忽然又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气味。 是猫薄荷的味道! 飘来气味的地方正是情报贩子的家,裴原被薄荷味吸引,撒开了脚丫子,跑得更快了。 他拐过一个街角,那个情报贩子就坐在前边的门口,脚边放着那盆猫薄荷。 裴原一出现,他便恶狠狠地望了过来,那眼神就和要吃人一样。 裴原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不敢接近了。 勾木盯着他,缓缓开口:小猫,我还以为你跑掉了。 裴原停住了,他不懂这个情报贩子在说什么。 勾木却忽然笑了起来:我醒来之后发现门开着,所以调出了监控,看到你消失在那条街上,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该死,那只小猫又擅自跑了,还没有告诉我去了哪里!我气得快要疯了,甚至想了很多把你抓回来的办法,用陷阱抓住你,把你关在笼子里,再也不让你逃出我的视线范围。或者把你的爪子拔掉,让你不能到处乱跑这个办法最管用,对吗? 勾木露出吓人的笑容,他动作粗暴地扯下一把猫薄荷的叶子,用力揉碎。 芬芳的薄荷气息大肆飘了出来,吸引着裴原靠近,如果他是猫的话,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他确实也迈出了一步。但他毕竟不是猫,他只是被困在了猫的躯壳里,他是一个人类。 人类可以抵制诱惑,人类可以理智地思考和交流。 他望着这个情报贩子,他坐在台阶上,脸上的笑容已经快要崩溃了。 那张微笑的面具一直戴在他的脸上,如今正要粉碎。 这就是他的本质。 这个人的弱点就在于此,他拼命地想要在最不利的情况下占据主导,他想要凭借自己的优势去掌握这个世界,他试图操控身边的一切,即使对方是一只猫。 这个情报贩子的内心深处充满着不安和不确定,他不信任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事,他只想用自己的双手来控制,那些他无法相信的事物。 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也是他的毁灭之路。 如果给他信任和安全感,瓦解他不确定的内心,这个人就会死亡。 裴原迟疑着,现在的他只是一只猫而已,他无法做任何事,除非他找到变回人类的办法。 小猫,你在犹豫什么? 勾木捏着手里的薄荷叶子,笑容消失了。 你应该很喜欢这个,为什么不过来? 勾木一把将手中的猫薄荷扔到他面前,裴原不为所动,在回到人类的思维之后,他就愈发脱离了猫的本性,不再被猫薄荷所诱惑,只是稍微有些腿软,就一点点而已。 这些猫薄荷就和麻醉剂一样,拖累了他的行动。 他有些心烦地甩了甩尾巴,挥去那奇妙的味道。然而这个动作被情报贩子认为是拒绝,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崩溃,手中瞬间多了那把折刀,他弹出刀刃,走向了他的猫。 裴原想跑也跑不了,那些猫薄荷的气息太浓了,他浑身发软,恐怕来不及攻略这个情报贩子,就要成为他刀下的亡魂。 还好的是,勾木的眼睛没有变红,这说明他不是真的要杀了他。不过,这也可能只是裴原的一厢情愿,这个情报贩子只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没有使用那能至他于死地的红眼。 他们的距离只差一米,这时,情报贩子停住了。 裴原坐下来,仰着脑袋望过去,只见那个情报贩子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 他抱着脑袋,喃喃道:我真是疯了,我竟然想要困住一只逃走的猫,一只蠢猫。 我没有逃走,而且我也不蠢。 裴原喵喵抗议。 那个情报贩子当然听不懂,他难看地笑了一下,坐回了地上,脑袋垂着,头发挡住了他的神情,连光也背对着他。 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猫薄荷的味道消散了少许,裴原好奇地瞅着勾木,这个情报贩子抱着脑袋,一脸灰心丧气。 小猫,我可能真是疯了,我一想到你从我身边逃走,就忍不住要抓住你。情报贩子喃喃地说,但是,我没有资格,我是个失败者,我又失败了。 裴原点点头,这个情报贩子确实失败了,电脑都报废了好几个。 之前,我一直不肯承认这点,我还妄想着情况会变好,但是,不会好了,不是吗?勾木嘲讽地笑了笑,我会一直待在这个臭水沟里,和老鼠一样活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就这么死去。什么攻破核心,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我甚至不知道核心是什么,我在一个月前才发现了它,然后我回想起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何会出生在这里?我的父母是谁?这一切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我只会这样一无所知地出生,又一无所有地死去。 勾木凉凉地笑着,是对自己的讽刺,还是对这个世界的讽刺,只有他知道。 裴原希望自己能说话,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是要安慰这个人,还是说他活该,但这些他都做不到。 一只猫是无法说话的。 他只能坐在这个人的对面,专注地望着他。他们就这样坐在空荡的街道中央,面对着面,风从他们身边吹过去,卷起了地上的尘埃,也带走了一部分猫薄荷的气息。 这时候,裴原又觉得自己能够动了,他走过去,轻轻蹭了蹭这个情报贩子的脚踝,然后像一只真正的猫一样,对他的饲养员喵喵叫了一声。 情报贩子抬起头,和他的猫对视了一会儿,失魂落魄的脸上慢慢又露出了笑。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12) 他松开手,刀落在了地上,他没有去管,他只是想碰一碰他的猫,然后把他抱进怀里。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他抱着他的猫坐在大街上,整座城市仿佛只剩下他们。 喵喵喵。 裴原想起了正事,他还没有告诉这个情报贩子那些罐头的事,他奋力从他的怀里爬出来,往便利店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又回过头来,对他的饲养员喵喵喵叫了几声,示意他跟上去。 情报贩子愣了一下,随即破解了裴原的意思,跟着他走了起来。 他们又来到了那个便利店里,勾木把刚才的事忘到了脑后,狐疑地问:小猫,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喵喵喵。 裴原跳上那些倒塌的货架,估摸着那个洞口的位置,然后就对他的饲养员叫了起来。 你想要我搬开这些货架?勾木问。 裴原喵喵叫了两声,连忙点头。 勾木笑了一下:好吧,就听你的。 他马上就搬开了倒在最上面的几个货架,挪出了一片空地。裴原从货架上跳下来,在一旁看着他动手,等搬开最后一个货架时,勾木惊讶地叹了一口气:这里原来还有个洞。 裴原得意地站在那个洞口前,骄傲地仰着脑袋。 然而,他的饲养员又露出了一丝好笑的表情:小猫,你想让我看的就是这个老鼠洞? 喵喵喵!笨蛋,我要你看的是下面的东西。 裴原生气地挠着地面,又是跳,又是往洞里探头,然后示意这个情报贩子也这么做。勾木总算是看懂了他的意思,趴到地上往洞里看去。然后,裴原如愿地听到了他的惊叹声。 下面都是罐头。 这个情报贩子有些惊呆地念道,他在这个贫民窟里待了三个月,从事的还是收集情报之类的工作,然而他从来没有找到过这些罐头,但这只猫一下就找到了。 勾木跪在地上,一把举起他的猫。 小猫,我错怪你了,你没有从我身边逃走,而是给我找到了这些罐头!你真是我的幸运物!我们一定会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开始新生活! 他高兴地说着。 裴原高冷地甩着尾巴,表示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时,旁边立起来的货架忽然塌下,往他们砸了过来。 喵! 裴原警觉地叫了一声。 勾木连忙将他抱进了怀里,货架轰然塌下,腐朽的木架砸在勾木背上,随即四分五裂。 勾木撑起身体,木头碎片从他身上纷纷掉落。他顾不上这些,转而查看被他护在身下的裴原。 小猫,你没事吧? 裴原被他护着,什么事也没有。勾木关切地望着他,那神色不是假的,裴原有些迷茫了,这个情报贩子原来也会关心人。 他想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勾木以为他是受了惊,连忙抱着他走了出去。 我先带你回去,这下面的事就交给我。我知道怎么到下面去,你就好好待在家里,不用下去了,那里面的老鼠和脏水会弄脏你的,等我回来就好了。 勾木碎碎念着,抱着裴原回到了地下室里。安顿好裴原后,他接着拿起了背包和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蛇皮袋子,随即就出门了。 门口还传来看反锁的声音。 这个人还是担心他又会偷偷跑走吧。 裴原听到勾木走远了,如果他想从这里出去,他还有其他办法,不过他没有这个打算,就快要到晚上了,他准备再用监控系统找找零,或者提前打探一下其他人格的动向。 他打开电脑,熟练地解锁了密码,进入监控系统中。他切换了好几条线路,首先找到了在城市里闲逛的印水和蓝金,他们正走在一条大马路上,那里是出城的道路,不过他们又从那个方向走了回来,显然,就算是那个方向也行不通。 然后,他又找到了炎火,他仍然待在那面玻璃墙后的水牢里,他的肤色被水泡得惨白,头发却张扬似火,散开在那片死亡水中。 裴原有一瞬间将他误认为了时亦尘,但他马上摇了摇头,这两个人完全不像,真要说起来,炎火无论从性格上还是外表上都更像是奥丁,而时亦尘就只是时亦尘而已。 确认炎火仍然在那里之后,他马上又切换了路线,这次花的时间稍微久一些,他感觉爪子都发麻了,还是没有找到剩下的人格,零也不见踪影。 他换了一只爪子继续按,这一次,画面中总算出现了他熟悉的人影。 是风月。 他衣冠楚楚地站在一束聚光灯中,正在演奏小提琴。监控的摄像头正好对准了他,除了没有声音之外,他演奏得十分专业,表情和演技都很到位。 然而裴原没兴趣看他演奏消音版的小提琴,他正要切换掉线路,这时,风月的演奏却被什么打断了。 他不悦地回过头,对后面的人说了什么,这时,舞台上的聚光灯熄灭,追光灯一盏盏亮起,漆黑的舞台全部暴露在光下。 那瞬间,裴原看清了舞台后面的黑色幕布,一个男人正从幕布后走出来,战战兢兢地向风月询问着什么。 风月也不客气地回了他几句话,接着指了一个方向。那个男人听完后马上就走了,接着,幕布被拉开了,几个人搬着一个高大物体放到风月指定的位置,那个物体上严严实实地盖着一块白布,完全看不到下面是什么。 放好货物之后,那几个男人马上就离开了。 这时候,风月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他抬头望着那个比他还要高的货物,一把扯下了盖在上面的布。 裴原顿时屏住了呼吸。 那块白布下的是圆柱体玻璃水缸,大约一个两米高,里面充满了水,水中囚禁着一个人。 第110章 第五天 裴原呆呆地盯着屏幕,就算那个监控像素再渣,他也不会认错,水中的人就是零。 他被关押在玻璃缸,不仅如此,还有四根尖刺扎进他的腹背,将他钉在里面,动弹不得。 屏幕中,风月走到了零面前,望着他笑了起来,接着说了什么,不用想也知道,那些话不可能是什么好话。 水中的零很快睁开了眼,他的表情还是和之前那般冷清,似乎没有什么能伤到他,又仿佛他早已死去,剩下的只有一个躯壳。他没有看向嘲讽他的风月,而是转过头,望向了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摄像头。 他看向了镜头,隔着屏幕和裴原对视着。 裴原顿时有种被他看到的错觉,但这只是错觉而已,零看不到他,就算看到了,也只会看到一只猫,他不可能认出他。 现在最重要的,他找到了零,他的处境十分不妙,他得把他救出来。 零可是他的目标,现在他的目标被人抢先一步,这可以说是身为杀手的最大耻辱,口碑不保。 绝对不能让他的猎物被其他人染指,就算是猎物自己也不行。 裴原打定主意要把零找回来,首先要确定他的位置。他仔细研究了一下舞台背景,等等,舞台?裴原马上想起了那张请柬,这个地方莫非就是哥白尼剧院? 好极了,他正好要去那儿。 裴原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 然后,萎了。 他根本不知道哥白尼剧院在哪。 裴原烦恼地在桌上滚来滚去,这时,门口响起了开锁的声音,是勾木回来了! 幸亏锁是倒锁的,需要多花几秒才能打开,裴原迅速跳起来,按下键退出系统,同时一脚踩向显示屏的开关键。 显示屏熄灭了。 同一时间,门正好开了。 裴原若无其事地趴在桌上,假装被开门声惊动地看了过去。 勾木走进房间,一眼扫到裴原身上,看到他还在后,高兴地展示了他的战利品:小猫,看我拿回来了什么? 他的手里拿着的是满满一蛇皮袋的罐头,他将那些罐头一股脑倒出来,金属罐头堆得像是小山一样,不仅有鱼罐头,还有各种肉罐头混在里面。 裴原眼睛一亮,欢呼着跑上前,跳到了那些罐头上。对于一只猫来说,坐拥各种罐头已经是了不起的财富。 勾木卸下了肩上的背包,里面毫无疑问也装满了罐头。 裴原抓挠着铁罐头,但凭他的那点爪子只能挠出几道微乎其微的爪痕。 小猫,你饿了吧? 勾木随手拿起一个罐头,用特殊的开罐头工具慢慢打开,罐头的牛肉香顿时溢了出来。裴原像是刚逃出难民营,迫不及待地凑过去。 不要急,来一个豪华拼盘吧。 勾木又开了另外一个罐头,这次是红烧猪肉罐头,他把两个罐头的肉都放到了餐盘中。 还有你喜欢的小鱼干。 最后他打开鱼罐头,把小鱼干也倒了上去,豪华拼盘就完成了。 请用,我的小猫。 勾木把拼盘放到了桌上,有哪一只猫能拒绝这样丰盛的邀请?反正不是他的这只。裴原立即就跳到桌上,开动了他的豪华大拼盘。 勾木坐在旁边,看着他的猫吃个不停。趁着裴原没有注意到他,他将手伸到了桌下,摸了摸那台主机。 是热的。 就和他想的一样,他的小猫又用了他的系统。 勾木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裴原吃到一半时站了起来,抓起他唯一的一件外套穿在了身上。 裴原抬起头,这个情报贩子又要去哪里?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斜阳已经消失了,午后的阳光仿佛只是一场梦。 小猫,今晚会下雨降温,你不要到处乱走。 勾木拿起钥匙走向了门口,他打开门,外面灌进来一阵冷风,果然是已经降温了。 等等,这个人要去哪里? 裴原慌忙跳下桌,他爬上台阶,想要跟上去,然而他不小心碰到了掉在台阶上的罐头,又和罐头一起滚了下去,一头栽进那堆小山似的罐头里。 他不服输地往前爬,这时,山顶上的几个罐头往下一塌,山崩地裂,直接把他埋在了里面。 喵喵喵!救命! 门口的勾木神色一紧,一只脚往里面探了探。 裴原悻悻地从罐头堆里探出一个脑袋,只见他的饲养员神色复杂地站在门口,没有要帮他的意思,不由得又抗议了两声。 勾木蹲下来,开口说:小猫,能不能拜托你看家?我要去一个危险的地方,不过我保证我会安全回来,我们很快会离开这里。 裴原连忙摇头:你应该带我一起去!我还不知道那个该死的剧院在哪儿!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毕竟你这么乖。勾木自顾自地说。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13) 裴原连忙否认:喵喵喵!我没有,我不是! 勾木反而笑了起来:开玩笑的,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你也想出去玩对吗?不过,我不能带你去那种地方,这一次就原谅我吧,小猫。 喵喵喵!不行!回来! 裴原忍不住抗议,然而回答他是利落的关门声。 不但关上了,还反锁了。 那个情报贩子就这么丢下他,然后走了! 裴原挣扎着从罐头堆里爬出来,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喵喵问候了几句。哼,想把一只猫关在家里?别说门,连窗都没有。 裴原马上瞄准了那扇原本放着猫薄荷的窗,他从桌上一跳,堪堪抓住了窗户的边缘,接着顺势一带,就从玻璃窗的破洞里钻了出去。 这个满是老鼠的地下室根本就是漏洞百出,否则也不会老鼠成患。 裴原嘚瑟地趴在窗上,还忍不住吸了几口猫薄荷,接着,他想起来自己的使命,迅速跳下窗,来到大街上。 天色微微暗下了,裴原被冷风吹了满头,看起来真的要下雨了。 大团的乌云正在城市上空聚集,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裴原吸了吸鼻子,从飘来的各种气息中寻找着勾木的味道,猫的五感都要比人类敏锐,他很快就分辨了出来,循着勾木的气息跟了过去。 然而,跟过了几条街道之后,迎面扑来的是茉莉花的浓香,直接掩盖过了勾木的气息。他只能确定勾木不久前穿过了这片茉莉花盛开的花园,然后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他跟丢了。 这时候,天空果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他身上,湿漉漉的感觉对于猫来说异常烦躁,他急躁地走来走去,一会儿抱怨那个情报贩子擅自丢下他离开,一会儿抱怨着自己出门不看路线,那时候他好歹能通过监控路线跟踪到勾木,从而找出剧院在哪儿。不过风险是,等他找到之后再赶过去,说不定就晚了。 喂,你在哪里做什么? 裴原忽然听到几声猫叫声,奇怪的是,他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他抬起头,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是在树上面,那棵大榕树上有一个天然的树洞,遮风又挡雨,此刻一只膨胀得像黄面馒头的大黄猫就躺在树洞里,正往下看着裴原。 其实裴原也不确定它是不是猫,毕竟以猫的体格来说,这只猫未免太太太胖了,更别提它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可疑的啤酒瓶。 老哥,你要不要上来喝一杯? 大黄猫打着酒嗝,醉醺醺地问。 裴原听懂了它的猫言猫语,他和这只猫竟然能够沟通,他先是惊讶了一下这个世界的设定,然后就高兴地接受了,他正好可以向这只猫问路:请问,你知不知道哥白尼剧院怎么走? 老哥,你去那干嘛?那边连只老鼠都没有,那些胆小鬼从来不敢接近那儿。大黄猫又喝了一口酒。 裴原没时间关心猫能不能喝酒的问题,接着问:所以你知道怎么走?可不可以告诉我? 当然可以啦,我们都是猫,自然要相互照顾。大黄猫指了指前面一个方向,呐,往那儿走,拐两个弯儿就是了,那个像是塌顶的巧克力蛋糕一样的东西,就是你说的什么剧院。 没等它说完,裴原就朝那个方向跑了出去。 大黄猫连忙叫住了他:老哥,你这么急干嘛?我还有个绝招没传授给你,看那边。 大黄猫往旁边的草丛里抖了抖胡子,裴原往那边一看,顿时明白了它的意思。那个草丛里藏着一块儿童滑板,大黄猫的意思是要用它来代步。 裴原将滑板推到街上,刚跳上去滑板,那几个轮子就仿佛抹了油一样往前冲去。 老哥,祝你好运! 大黄猫的告别声远远传了过来。 裴原踩着滑板,如虎添翼,迅速冲到了前面的分岔路口,这时候,他才想起那只大黄猫只说了拐弯,却没说往哪边拐。 正迟疑着,空气里中又出现了勾木的气息,还带着一点茉莉花的香气。他立马确定了方向,迅速拐弯朝那边冲去。 再下一个路口,他又重复了这个操作,很快,他就看到了大黄猫口中的塌顶的巧克力蛋糕,原来是一栋大楼的废墟,大楼上面的楼层不翼而飞后,只剩下根基和寥寥数层还在原地。 裴原刹住了滑板,他总觉得这栋废墟有些眼熟,接着他想起来,这竟然就是之前那栋中央大厦原本所在的地方。然而曾经的大厦已经被无形的力量折断,随意地扔在一边,只剩下这座残基还留在原地。 然后,它就变成了哥白尼剧院。 裴原从滑板上下来,他看到剧院门口还有守卫,于是悄悄从侧面摸了过去,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这周围的情况就如大黄猫说的一样,果然连一只老鼠都没有,但是,他总算找出了突破口,后门的守卫只有一个,而且看起来精神不振。趁着守卫打呵欠的功夫,他迅速从门口溜了进去。 剧院里面的地形比外面更加复杂,万幸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裴原轻手轻脚地走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接着来到了另一条走廊上,走廊通向两边,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从一个传来的声音,而另一个方向仍是静悄悄的。 他断定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剧院所在的地方,迅速朝那里走了过去。 走廊昏暗又空荡,感觉随时会闹鬼似的跳出一个人影。 裴原想着,这时,他竟然真的看到了两个人影! 人影从走廊的另一边晃了出来,眼看就要狭路相逢,裴原想都没想,立即就撞开一扇门钻了进去。 逃进门里的瞬间,裴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大哥,我们就这么离开没关系吗? 这声音,又是蓝金! 那他身边的另一个人影,就是印水无疑了。 果然,印水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无妨,后面没我们的戏份。 那我出去后可以吃冰淇淋吗?蓝金高兴地问。 随便你。印水淡淡地说,如果你能找到还在营业的店,随你吃个够。 真的吗?太好了! 蓝金高兴地说着,这个熊孩子还不知道,这城市里面没一家店是开着的,他想要的冰淇淋,大概一辈子也吃不到了。 印水只是在诓骗他。 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裴原松了口气,靠着门坐在了地上。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闯进了一个似乎是演员化妆间的房间。 而且,里面还有人。 第111章 第五天 一道视线正在看着他,裴原警觉地望过去,一个人坐在化妆台前,脸上戴着金属面具,遮住了眼睛周围,那双黑色的眼睛正盯着门口的裴原。 裴原吓得跳起来,毛都炸了。 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现在的他只是一只猫咪而已,就算被人看到了也不要紧。 但是,这个人到底是谁? 裴原没见过这个人,他脸上的面具也看不到脸,裴原却无端地觉得有些熟悉。 对方站了起来,他穿着一袭黑色燕尾服,身材高挑,白色的衬衫衣领间缠着一条丝巾,打着松松的法国结。看起来像是要上台演出,莫非是剧院的演员? 面具男走到了门口,忽然停住脚步,低头望着地上的裴原,却没有其他动作。片刻后,裴原看了看门,发现是自己挡住了门口,于是退到门边,让出一条路来。 男人打开门,又看了他一眼,接着走了出去。 好险 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裴原跟在男人身后出去了,他循着男人的气息走着,逐渐听到了阵阵轻快的和弦乐,果然这就是剧院的方向。 他很快就找到剧院的后台,观众全部集中在前面,舞台后空无一人,连准备上场的演员都没有。他从一侧入口进去,首先看到的是重重叠叠的厚重帷幕,从天花板一直落到地面,挡住了整个舞台。 他悄悄钻进帷幕间,从缝隙里看到了舞台上演奏的管弦乐队,然而乐队的状态十分古怪,明明在演奏着轻快热情的曲目,演奏者却一个个死气沉沉,双目无神,不知是在望着什么地方。 他们僵硬地摆动着胳膊,机械性地划拉着手里的乐器,就连指挥家的动作都如机器一样呆板。这景象看起来就像是有人集体操纵了他们的意识,将他们捏造成了玩物。 是风月那家伙吗? 裴原转向了台下,剧院的灯光全部聚集在了舞台上,观众席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他的视线一转,看到聚光灯之外那个盖着布的圆柱形玻璃缸,那就是在他在监控中看到的,零就在里面! 裴原连忙从帷幕下钻过去,爬进了那块罩着玻璃缸的的白布里。 他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一抬头就看到了零。他被关在玻璃缸里面,那些刺深深扎进了他的胸口,让他在里面也不能动弹。 喵喵 裴原抬起爪子,拍打着玻璃缸,试图叫醒他。 乐队演奏到了激昂之处,音乐声掩盖了他的声音,然而,零的眼皮颤了一颤,终于疲倦地睁开了。 音乐继续着,他迷茫地眨了一下眼,没找到那个让他醒来的人。裴原又小声地叫唤了一声,示意他看下面。 零缓缓低下头,看到的是一只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小猫。 裴原和他对上了视线,不由得有些沮丧,他想起来了,他现在只是一只猫而已,没有人会认出他。 零眨了一下眼:裴原? 裴原呆住了,刚才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是零吗?但是他还在水中,也没有开口。所以莫非是他幻听了? 裴原,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他的幻听,他真的听到了零的声音,虽然他没有开口,但声音直接传到了他的脑中。 这还不算最奇怪的,紧接着,裴原发现自己在长高,没错,就是长高,他感觉到自己像橡皮糖一样往上拉伸,视野越来越高。他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手和脚他又变成了人类。 这是怎么回事? 裴原又能说话了,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人类的手,没人会相信几秒之前他还是一只猫。 这应该是他保护你的办法。零在脑中对他说,你的第二个目标是勾木,他是个反复无常的操纵者,他喜欢控制身边的一切,除此之外不相信任何人,但他还没有堕落到连动物都怀疑。 好吧,他有些懂了。变成猫的设置是让他更容易接近勾木,而且根据零的说法,这似乎是时亦尘的决定 那我之后还能不能变回猫?裴原问。 如果你能控制这里的规则,或许可以变回去。但是,只要你被认出来,你就会恢复成人形。接着,零又警告似的说,你应该马上离开,执日也来了这里,他比那些人更加危险,你在他面前无所遁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14)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剧院飘荡的音乐骤然而止,裴原心里立即敲响了警钟,他虽然藏在这块白布之下,但他已经变成了人形,这块布遮不住这么大个人,很快就会露馅。 忽然,掌声从观众席上响了起来。 感谢各位来宾捧场,下一场还有更精彩的剧目,请拭目以待! 裴原听出来这是风月的声音。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收藏品要展示给你们!风月走上了舞台,同时间,舞台上的灯光全部打开来,白布下面的光明显变亮了。 裴原,快变回猫。 零在脑中催促他,可是,他要怎么才能变回猫?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这时候再逃走已经晚了,裴原握紧了拳,他只能拼死一搏,实在不行的话,他再使用安全词逃走。 水中的零不赞同地看着他,变成猫逃走才是最简单的办法,但是已经太晚了。 脚步声停了下来,风月来到了他们面前。 各位,这就是我最得意的藏品 风月掀起了白布一角,缩在玻璃缸后的裴原都能够看到他的鞋子,这时,他下定了决心。 请看 风月用力扯下了白布,同时间,裴原从玻璃缸后跳了出来,趁着白布掀开时扑了过去。 白色的布料纷飞着落下,冲出来的却是许久不见的裴原。 风月一脸愕然,毫无防备地被扑倒在了地上,台下一片惊呼声。 裴原压着风月,顺势用那块布缠住他,防止他又使出琴弦杀器。他用力掐住了风月的脖子,风月被布裹成了一个大粽子,被按在地上毫无反击之力,往日的优雅从容消失不见,看着裴原的凤眼又惊又怒,甚至有一些畏惧。 舞台上的管弦乐恍若不闻,他们稀稀拉拉地演奏了起来,时不时弹出尖锐的噪音,像是在迎合裴原的举动。 裴原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把这个人格掐死貌似没有什么用,他悄悄使用了死亡代码,不过,更没有什么用。 趁着他放松了力道,风月的头偏向了一边。 执日,你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他望着帷幕后说。 这时,玻璃缸中的零一掌拍到了玻璃壁上,对裴原发出警示。 裴原闻声望过去,只见那天鹅绒般的帷幕后出现了一个戴面具的男人,正是那个化妆间的面具男! 他就是执日? 裴原来不及反应,手腕忽然一紧,双手不受他控制地被提了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操纵着他,他的双手被举到头顶上方,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被拎起,生生吊到了空中。 砰 零又是一拳砸到了玻璃壁上,他的指节立即破口流血,鲜红的血丝渗入了水中。 执日完全没有理会他,只是冷冷望着吊在空中的裴原。 哼,你终于肯出现了。 风月狼狈地起来,狠狠踩在那块白布上,又瞪着面前的执日,一腔怒火发泄到了他身上。 英雄总是在最后出场呢,等在什么都不用做之后,就能跑出来领功劳,你说是不是?他满脸嘲讽地看着执日,接着,他似乎感觉到什么,转过身,又对舞台另一头吼道:还有你这只臭老鼠,为什么你会在我的地盘上? 勾木悠然自得地从舞台那头走过来:你的样子看起来像是那些求欢不成,于是恼羞成怒的花花公子,你有这么欲求不满? 风月瞬间通红了眼:胡说八道,我对这个人根本没有欲望!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他拿出那根杀人琴弦,勒向裴原的脖颈。 勾木抬手一挡,那把折刀弹出,拦下了琴弦。 金属弦和刀刃刮出刺耳的声音,风月面色一变:你又想阻拦我? 我可没有这个兴趣,但是,我收到的请柬上写着的是让执日来结束这一切,这比你这个伪君子演戏有趣多了。勾木说。 他成功激起了对方的怒气,风月的怒火全部转向了他,更多的琴弦从他手中袭出,飞舞着扫向他。 勾木迅速后退,与他拉开距离,同时利用舞台上的布景和当作挡箭牌抵消攻击,风月怒不可遏,琴弦胡乱地横扫出去,勾木马上跳入那群演奏的乐队中,风月却毫不顾忌,肆意挥舞着琴弦,几股琴弦交叉着切过,前面的乐队人员一动不动,瞬间被锋利的弦切断,琴弦上的血飞溅到了裴原脸上。 然而,那些人仿佛不知道自己被切碎了一样,依然维持着演奏的姿势,连表情都没有改变。 过了一会儿,断裂的肢体慢慢从他们身上滑落,握着琴弦的手掉落在地上,或者干脆被肢解,化为一堆肉块。 乐队的其他人却浑然不觉,失去灵魂般坐在台上。 他们都被控制了。 第112章 第五天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裴原几欲呕吐, 执日走上前,低喝了一声:住手。 打起来的两人完全不听,执日往空中一抓,手中蓦然出现一把长剑,他握着剑,横扫向风月,缠住了那些乱飞的琴弦。 为什么阻止我?风月火大地问。 我的责任是守护你们。执日说着,也望向了勾木,你们所有人,都是我保护的对象。 也包括这些叛徒?风月瞥了一眼水中的零,又看向了勾木。 勾木从藏匿的乐队中走出来,有些遗憾地对风月笑了笑:看来没有如你所愿,执日也会保护叛徒。 我会保护你们所有人的安全,即使对方是叛徒。执日手腕一动,琴弦从他的剑上落下,风月冷冷将弦收了回去。 这时,执日望向了吊在空中的裴原:但是,支持这个人的例外。 裴原双手被捆,身体悬空,再怎么伸长脚趾也够不到地面,像待宰的羔羊一样挂在空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过来,他堪堪扯出一个笑容:看来我得到了特殊待遇,我怎么一点都不感到荣幸呢。 旁边被遗忘的零不甘心地捶击着玻璃缸,这个动作牵动了刺进胸口的尖刺,他的嘴里流出了血。 还真是一对亡命鸳鸯。风月讽刺地说,你们就享受这最后的时刻吧,过了今晚,哪里都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你们再也别想见到彼此。 我应该感谢你为我们着想吗?裴原故意问。 不用,我很乐意为你们铺好去黄泉的路。风月阴恻恻地说。 你还是别说话了,不开口你还能装得衣冠楚楚,一说话连老鼠都没有搭理你的兴趣。裴原一边回嘴,气得风月脸色发青,一边看向玻璃缸里的零,确认他平安无事,但是行动无法自由之后,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执日身上。 这个一直没有出现的人格在这一次出现了,之前这个人格说不定是他的转机,而现在看来却是灾难。 他又看向了舞台对面,勾木离得比其他人都要远,他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他,似乎在畏惧什么而不敢上前。 然而,他现在却是裴原唯一的指望。 要怎么样才能打动这个不肯相信任何人的情报贩子,说服他站在他这一边? 裴原根本就想不出来,要求这个人相信他,这根本不可能。他是时亦尘灵魂中拒绝的一部分,他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任何事物,甚至是他自己,他也不信任。 不过,或许还有最后一招? 这时,风月催促起来:执日,你还不动手解决这个潜入者? 要解决他的人不是我。执日转向人群外的勾木,勾木,这是最后的机会,你可以重新回到上层,但是,你必须清除这个隐患。 说话间,他的手中出现一根木桩,裴原缩起了瞳孔,这就是那个让他痛不欲生的坐标。 执日走上前,拿着那根木桩向勾木示意。 裴原屏住了呼吸。 勾木看了一眼吊起来的裴原,对着执日挑起眉,反问道:就这么简单? 这是为了证明你的忠诚,由你来杀死他,你仍然是我们中的一员。执日说。 风月冷哼一声,似乎对此还颇有微词,但碍于执日的面子,他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摆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勾木望着木桩,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很快就不见了。 看样子,我似乎没有选择呢。他喃喃道。 你也可以选择死在这里。风月回答他。当然,他说的死亡并不是真的死去,而是和零一样生不如死。 勾木耸了耸肩,表示他对风月的提议没有兴趣,他走过来,干脆地接过那根木桩,走到裴原面前。 好久不见了,小猫。 勾木说着,他的眼睛变成了危险的深红色,他用那根木桩挑开裴原的衣服,寻找着合适的下手地方。 裴原抿着唇,一言不发。 只有在感觉木桩的压迫时,他的眼中才流露出恐惧,死死绷紧了身体,就像是一只警戒的猫。 他们都很清楚被木桩刺入后的结果,他会被困在这个世界,失去求生的意志,缓缓死去。 尽管如此,他还是紧抿着唇,什么话也没说。 勾木忍不住抬起手,抚上那两片不肯服输的嘴唇。 裴原下意识地想要咬他一口,就像一只真正的猫一样,他想要咬住这个情报贩子,让他知道那会有多痛,他的痛苦和愤怒,他都想要让他知道。 但最终,他只是微微别开了眼,对他的举动表示了回避。 勾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紧接着,他就玩味地笑了笑,故意落下手指,重重地按压着那两片被咬得水润的唇。 裴原甩着脑袋,躲避着他的脏手。 勾木紧追不舍,逗弄着他的嘴唇,甚至想要试探着伸进去。 这简直就和调情一样。 勾木,你这是在做什么?风月阴着脸问。 当然是在和小猫做最后的告别,呵呵,你难道嫉妒我吗?勾木故意反问,因为能夺去他性命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所以你感到不满? 风月黑了脸:我只是在怀疑你心软!去你的嫉妒论!和这种人动手只会拉低我的身价! 勾木耸耸肩,表示随便你怎么说。 他看了一眼始终没有出声的执日,视线又回到了裴原身上。 抱歉呢,小猫。他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将那节木桩的尖头抵在了裴原的腹部,你真的很可爱,和小猫一样可爱,我很想继续我们的游戏。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15) 裴原不懂了,这个人真的是在对他进行杀人告别?搞死对方之前先夸奖对方一通? 裴原后悔起刚才为什么不咬他一口了,至少还能解气。这个人完全不能指望,现在只能使出他的杀手锏,在他动手之前用安全词离开,或者 正想着,勾木又说道:不过,我的家里还有一只真正的小猫,它还在等待我回去,我可不能死在这里。我答应过它,我们会一起过上好日子。 裴原僵住了,胸口灌了铅一样闷得难受,连呼吸都格外艰难。 真的,很抱歉呢。勾木喃喃地说着,那双眼中的真心实意并不是伪装,他在为要杀了他而遗憾,他也在遵守和他的承诺,和身为猫的他一起,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个情报贩子并不知道,他的猫就在他面前。 裴原张了张嘴,他试图说出话来,说出猫薄荷的事,罐头的事,那些只有他和他知道的事。这样他就会知道,他就是他的猫。 但他说不出来。 他只是咬紧了唇,什么都不说地望着这个情报贩子。 他看到他举起了木桩,对准他的心口刺下。他闭上眼,脸上划下几道湿痕。泪水早就溢满了他的眼眶,他却还是不说。 是的,只要说出猫薄荷、鱼罐头、豪华拼盘的事;说出他如何被他诱拐到家里捉老鼠;说出他偷偷摘了毒蘑菇混在食用蘑菇里面,送给他礼物;说出他擅自跑出去寻找食物却惹他生气,最终在那条空荡荡的长街上和解的事。他确实会相信他就他的猫。 然而,这不会改变什么。 即使勾木知道这就是事实,他就是他的猫,他仍然会无法控制地去怀疑整个事件的根本,怀疑这是不是针对他的陷阱,从而否定中间的一切,猫薄荷、鱼罐头、豪华拼盘他都会否定地一干二净。 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会相信任何人。 所以,他不会告诉他,他就是他的猫。 即使裴原很清楚,等勾木完成他们的承诺,再回到那间破败的地下室时,他不会再看到他的猫。 但是,他会以为他的猫只是出去散步了,或者去哪里流浪了,被卡在了下水道里等等。他会想出许多奇怪的理由,来解释为何他的猫没有在等他,唯独不会去想,他的猫是来取他性命的杀手。 这是最好的方式,来保护他的猫。 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你可以信任一只猫。 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一点。 而现在,他只能用安全词离开,即使这么做风险更大。 他望着这个情报贩子,向他告别,酝酿着说出洛塔丽的名字。 就是这时,勾木握着木桩,硬生生转了个方向,他刺出木桩,猝不及防地杀向了旁边的执日。 执日遭遇突袭,却一点也不意外,那把消失的长剑又浮现在空中,将那根木桩劈成了两半。 勾木遗憾地看了一眼毁掉的木桩:果然如此,你的防备还是这么森严。 说话间,折刀从他手中出现,割向绑住裴原双手的丝线。 裴原来不及反应,就看到风月偷袭过来,他大叫: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根琴弦蓦然勒住了勾木的脖颈,勾木早有准备,一只手挡在了脖颈上,然而那根琴弦狠狠往后一扯,连同他的手指一起勒住锁紧。他的身体同时也晃了一下,刀子失去准头,划偏了方向。 风月怒气冲冲地握着琴弦:你果然无药可救! 他狠狠一勒,尽管勾木的一只手垫在脖子上,也依然被勒得面庞发青。 他咳嗽了一声,脸上却仍带着招牌似的笑意: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刚才你就在期待我失手,然后你就能名正言顺地用这个东西勒住我的脖子,我就是感觉到你这种心态,才攻击了执日,来满足你那点可怜的胜负欲。 自以为是!满口谎言!风月冷笑道,你不仅背叛了我们,还想放走这个潜入者! 勾木转向执日问:你也这么认为? 执日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握着长剑,剑尖对准了勾木。 好吧,看来你的确是这么认为。 勾木满不在意地笑了笑,说着,他的手腕忽然一动,折刀蓦然袭向执日,执日的长剑一动,去挡那把折刀。 就是这时,勾木飞快抽出了藏在身后的另一把刀,猛地掷向囚禁零的玻璃缸。 拦住他! 风月看出了他的意图,试图去阻止,然而勾木迅速伸出手,用裹着袖子的手臂缠上那根勒住他的琴弦,再狠狠一拽。风月顿时站立不稳,琴弦险些脱手,他不得不放弃阻拦那把折刀,专心对付勾木。 另一边,执日拦下了第一把折刀,然而飞出去的第二把折刀深深刺进了玻璃缸上,玻璃缸顿时裂出无数纹路。 零睁开眼,一拳捶在那些裂纹上,玻璃缸瞬间粉碎,纷纷垮塌,淹没他的水同时间狂涌而出。 他立即挣脱了困住他的那些尖刺,捡起勾木扔出的折刀,迅速来到裴原面前,一举割断捆住他双手的丝线。 第113章 第五天 执日冲过来,试图阻止。 但太晚了,困住零的玻璃缸不仅仅只是困住他的肉身,也能禁止他使用力量,现在,他已经解禁了。 执日才往前一步,一面数米高的冰墙蓦然出现在他面前,将他拦在外面。 裴原从空中落下,零抱住他,查看他的情况:你没事吧? 裴原摇摇头,他也想问零的情况怎么样。 这时,执日攻破了冰墙,长剑朝他们扫来。 零连忙将裴原护在身后,手中再次释放力量,冰蓝色的冰块立即冻结了执日。他回过头,对裴原说:你先走,如果你在这里,我施展不开。 裴原看了一眼勾木,他正在和风月恶斗,这里没有他能施展的地方。 他点点头:你要小心。 随即就往舞台后面撤退。 他一走,零不再压抑自己的力量,瞬间和执日打得难分难解。 另一边,勾木也在和风月苦斗,他的脖子仍然套着琴弦,一只手也还是套在里面,如果没有这只手,他应该已经被风月弄断了脖子。 然而,也正是如此,他只剩下一只手能与风月搏斗。 不过风月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套索勒住了他的猎物,却无法一举将他击杀,这可让他十分不心甘,于是,他一边拉着这个套索不放,一边又挥舞新的琴弦去攻击勾木,结果两边都心不从心。 裴原到了舞台后面,就要走到后台。 这时,之前那些有如傀儡一样的乐队成员纷纷站起来,有如僵尸般围住了他,甚至那些断手缺胳膊的人也同样朝他过来。 这可不妙。 裴原捡起了一根锥刺,这是之前那个玻璃缸里压制住零的武器,他握在手里,试图冲出这个僵尸包围圈。 勾木仍在苦战,执日破解了零的冰封,两人在剧院中飞檐走壁,打得不分上下。 零用的武器是冰,能够随时随地化出坚冰来攻击或者防御,而执日的武器是长剑,冰与剑交锋,剧院的角落逐渐被冻结起来,来不及逃走的观众全部被冰封在了里面。 零利用浮冰飞在空中,注意到了裴原的困境,趁着距离拉远,他猛地化出无数刀片似的的冰棱,全部袭向舞台上的僵尸乐队。 砰砰砰 所有冰刃弹不虚发,全部刺中了那些僵尸乐团。 有几片冰刃也落向了风月,他连忙躲闪,却还是被更多的冰刃击倒。这时,勾木趁机摆脱了他的控制,他摘下套索,往旁边逃去。 这里! 裴原对他示意,零刚才的攻击已经为他打出了一条逃生通道,他连忙招呼勾木过来。 勾木望着他,刚要走过去,却忽然脸色大变。 小心!他呼喊道。 下意识地裴原回过头,看向勾木所看的方向。只见一具僵尸忽然从舞台的帷幕后冒出来,高举着刀,朝他刺下。 这僵尸正是后门的守卫,裴原握紧了那根用来防御的尖刺,下意识地往前一送,尖锐的刺顿时没入对方的胸膛,又从后背刺出。 血溅了裴原一身。 裴原愣了一下,他曾经夺去过不少人的性命,但这还是第一次被血溅到。 血的感觉,是温热的。 鲜血从僵尸的伤口处喷涌而出,僵尸却感觉不到痛似的,仍举着刀刺向他,裴原再一用力,将那僵尸连同手里的尖刺一起推下舞台,僵尸倒下去,再爬不上来了。 裴原惊魂未定,其实这些僵尸不能真正地伤害他,但伤害就是伤害,他不想再被开膛破肚,或者砍掉手指了。 他确认了帷幕后没有其他僵尸,随即回过头看向勾木,勾木干倒了旁边的几个僵尸,也匆忙走过来。 裴原,你勾木欲言又止。 裴原摇摇头,示意他不用说话,接着对着前方的通道说:这里就是出口。 勾木点点头,正要往出口走去,这时,倒下的僵尸堆中蓦然站起了一个满身是血的身影。 叛徒,休想逃走! 那个血人竟然是风月。 他受了零的偷袭,还没有死投,但从容早已不再,他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染血的琴弦蓦然从他的指间刺出,如吐着信子的毒蛇,猛蹿过来。 已经躲不开了。 勾木一把推开裴原,挡在了琴弦面前,用他的肉躯拦住了琴弦的去路。 那根琴弦噗的一声,将他的腹部刺了个对穿,刺出来的那头像是有意识一样,调转了方向再次扎入他的身体里,接着风月一用力,血淋淋的琴弦撤出了他的身体,他的腹部仿佛被搅碎了一样,裂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光从外看就已经触目惊心,里面的脏器还不知道破碎到了何种程度。 他咬牙撑住,一手按住了伤口,一手拉过旁边的裴原。 走! 他们牵着手,逃出了剧院。 剧院的所有人都涌向了舞台,他们一路畅通无阻,走出剧场后门,随即遁入了旁边的巷子里。 此时,勾木的行动迟缓了下来,从拉着裴原变成裴原扶着他了。 撑住,你会没事的。 裴原对他说着,但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们逃出来的地方一路都是血,都是勾木的,那血根本止不住。 也因为勾木的伤,他们也无法迅速逃走。这样只要后面有人追过来,就能循着这一路的血迹找到他们。 勾木忽然停下来,对他说道:放开我,你一个人走就行了。 裴原摇头:不行!这里肯定有医院,你会没事的。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16) 他还是固执地扶着勾木,搀着他往前走。 勾木一动不动:我说了,放开我。 他冷冰冰地重复。 裴原迟疑着停下来,勾木马上推开了他,单手扶着墙靠在上面。裴原想要上前扶住他,却被勾木冰冷的眼神喝住了。 别过来,从我面前滚远点。 裴原皱紧了眉:你受伤了,你需要人帮助。 呵呵,我不需要,我也不会死,只要你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会死。勾木支撑不住地滑了下去,他坐到了地上,血还是止不住地涌出来,晕开了一片血泊。 给我滚,你没听到吗? 这个情报贩子重复道。 有多远滚多远。 裴原摇摇头: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你刚才救了我 呵呵。勾木毫不留情地笑出来,少自以为是,我只是不想被那些家伙控制,没有谁能控制我,你明白吗? 不对,如果只是执日要求杀他的那一次,确实可以这么解释。但是,在逃走时,这个情报贩子推开他,自己挡住了风月的攻击。这已经能说明什么,然而这个情报贩子即使死也不肯承认。 裴原呆呆地望着他,这个情报贩子再也受不了这种目光,用尽力气吼道:快给我滚! 他甚至不惜露出了红眼,用这无力的方式恐吓着对方。 裴原后退了一步,接着又退了一步。 很好,勾木满意地看着他往后退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他松了一口气,这下,总算没有人会看到他惨死街头的样子了。 他的视野逐渐有些发晕,应该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周围一圈染上了墨水一样的黑色。没什么好怕的,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他抬起头,望着阴郁的天空,黄昏已过,现在应该是夜晚了,但这个天空却维持着铅灰色的阴云,不散开,也不继续变暗。 从三个月前,这座城市的天空就是如此,没有白天也没有夜晚,只有这种阴沉的灰色。 直到昨天,阴云散去,露出了阳光。 潜入者闯入了这里,他当然知道,然而这座城市却像是很欢迎对方一般,散开了乌云。 他伸向胸前的口袋,潜入者的画像就在那儿,整齐地折叠着,贴着他的心脏而放。 他没有离去,他还在这里。 所以,他并不觉得孤单。 他一点也不孤单,即使死亡在慢慢滑向他。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过程,他知道那边会有什么,他会战胜它们,一切尽在掌握。 他并不是像白毛那样的胆小鬼,会被区区几张纸牌摆布到心神不宁,那个胆小鬼,就算命运让他抽到了恋人,他也会因为害怕,要偷偷改成恶魔。 所以在那一天,他暗中推了胆小鬼一把,让他救出了那只小猫,这样游戏才能继续。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不,这一点他已经料到了。 那首另类的预言诗就放在他的口袋里,上面用潇洒的语气写出了他的结局,日日夜夜提醒着他惨淡的现在,和更惨淡的未来。 但是,他怎么会被一首预言诗就控制呢?他不会死,不会因为那只小猫就莫名其妙地死去,他还没有解开这座城市的真相,他还没有见到那只小猫 他的小猫。 血在他周围扩散,范围更大了。 他几乎看不见天空的景象,一切都在离他远去。 真遗憾,即使在死前,他也见不到他。 勾木迷迷糊糊地想着。 就是这时,一声熟悉的猫叫响了起来。 喵? 勾木奋力睁开眼,就在街道的那头,一只黄白相间的猫迟疑地走了过来。 哦,是他的猫。 小猫,你是来接我回去的? 勾木说不出话,只对着那幻影似的方向恍惚地笑了一下。 见状,裴原不再犹豫,迅速奔向了他。 喵喵喵! 裴原踩到了血泊中,他努力用小小的猫爪按住勾木的伤口,但是,那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他的血已经流光了。 勾木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血,他面色苍白,眼神涣散,他努力聚焦,去看清他的小猫。 不会有错,这就是他的猫,而不是他临死前的幻觉。 他奋力抬起手,手指触到了那柔软温暖的皮毛。裴原轻轻蹭着他的手,同时喵喵叫了两声,声音担忧悲切。 勾木轻轻勾起了笑。 我的小猫,你在为我悲伤吗? 不,你不用悲伤。 我还不会死,我们无法杀死我们,因为我们憎恨着彼此,憎恨会让我们活着,而爱会让我们死去。 所以我会活下来,一定会活下来。 只不过,我可能需要去一个地方,不用担心,只需要一会儿我就会回来。你可以等我一会儿,我就会和你一起生活 喵喵喵! 裴原抬起爪子,按在他的怀里,叫他不要闭上眼。 勾木勉强回过了神,有一瞬间,他去到了那个地方,那里和他想的不一样,那是两个世界的交界,充满了各种交错的毁灭力量,那是他的核心所在,是他的摇篮和坟墓。 他会在那里忘记一切,忘记他的小猫,忘记他们的约定 他会在那边死去。 不,不要不要带我去那儿,我不能,我没办法控制那里,有谁在那里,那个人是谁 他的心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他在步入那个恐怖的世界,那个即将粉碎他的世界。 为什么他非要去那边不可?有谁能阻止一下 他不甘心地闭上了眼,最后一刻,他感觉到掌心的那团柔软消失了,他的小猫去哪儿?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竭力去找他的小猫。 这时,一只人类的手握紧了他。 第114章 第五天 那只手握住了他:勾木,清醒一点。 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身影。 他的小猫又回来了。 裴原半跪在他身边,他们身边的大地微微震颤,倾颓的城市传出建筑倒塌的声音。这座城市又在继续倾塌。 情报贩子奄奄一息,只听到他的小猫低声对他说:原谅我。 他想要开口,告诉他的小猫,不用祈求他的原谅。 因为我从未怪过你,我的小猫。 我不是那个胆小鬼,也不是口是心非的伪君子,或者扭曲的心理变态,哦,我的确有那么一点变态,但是,我没有怪你。 即使,你在杀死我。 一行行代码输入了他的体内,奔涌着流向了他的四肢,将他粉碎,又重组,他落入了一道光中,在那光的尽头,那个胆小鬼在对他招手,欢迎他也前往那个世界。 那个他无法控制的世界。 对了,今天是星期天吧? 那些堆在家里的罐头会怎么样呢? 那个监控系统明天就要例行维护,在我死后,又有谁会去做? 没有你看家的话,老鼠还会啃坏线路。 糟了,我看不见你的脸了。 我的小猫 爱会让我们死去。 就如同预言中的一样。 「情报就是你的武器」 「你就是命运自身」 「直到下一个星期天」 「一只猫将来到你的身边」 「结束所有的一切」 「以及」 「你全部的全部」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来取我性命的就是你。 被我诱拐的你,偷看监控的你,给我毒蘑菇的你,逃去找罐头的你,找到罐头的你,摔在罐头堆里的你,跟在我身后的你,在我手心入睡的你,毛茸茸的你。 所以,我可以相信你吗? 勾木微微张着嘴唇,最后的话语凝固在了唇边,没有再说出来。 裴原没有听到他的话,最后的代码输入他的体内后,他睁着眼,失去了呼吸。 他的神色微微有些迷茫,像是迷路的小孩,没能找到回家的路。 城市在陷落,又一次垮塌。 然而,城市上空的灰云却顷刻间散去了,灿烂的阳光落下来,仿佛迎接什么一般,照耀了整个城市。 裴原坐在墙角,仍紧握着失去温度的手。 他成功了。 勾木死在了他的代码之下,这个情报贩子最后对他开放了心扉。 他信任了他。 而信任,会让他死去。 这些所有温暖而美好的情感,对于他们来说,是致命的毒药。 他在摧毁了他们的生存之道,从而将他们从这座失乐园中拉出来,将他们重新糅合成一个新的名字。 那个以时间为姓的名字。 裴原。 不远处有人叫着他的名字。 零从街道那头走了过来,仿佛是另一个人。 裴原喃喃叫出了他的名字:时亦尘? 零停下来,面色微僵:不,我不是,你要等的人,不是我。 裴原笑了笑,这里是时亦尘创造的世界,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他,也都不是他。 零迟疑了一下,接着说:想要见到他,就杀死我们,你会看到真正的他。但是,你可能会失望。 裴原摇摇头:你救了我,救了我的妹妹,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会失望? 那都是过去的事,他已经变了,在马尔斯死时,一切都变了。零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马尔斯的死改变了一切,你不能再相信这个家族的任何人,他们都在巨大的诅咒中,不要相信他们,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应该忘记一切,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17) 裴原摇着头:我不会再忘记了,也不许你删掉我的记忆!我也不准你醒来之后就忘记这一切,只有我一个人记得所有事,这不公平! 我不会忘记你,裴原,我不会忘记。零的神色忽然变了,那双眼眸中的迟疑消失不见,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时亦尘?裴原不确定地问。 对方点点头,他短暂地控制了零,附身在了他身上,这个人是完整的他。 这里又在重组,我才有机会出现,时间不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保存记忆的办法。这一次,选择权在于你。 什么选择权?裴原追问着。 这时,城市猛地震颤,地面从深处裂开,劈开整条街道,崩溃的边缘地区不停垮塌,堕入无底深渊。 下面有无数的黑影在尖啸,欢呼着迎接落下的同类,那些黑影就和裴原差点落入虚无深渊时见到的一样,它们从深渊下面爬出来,到街道上寻找猎物,拉着它们一起堕落。 时亦尘扶住了他:你该回去了,这座城市还在陷落,等稳定之后,你再过来。 但是裴原看了一眼地上的勾木,他就要这样将他留在这里? 这时,暴风雪从城市一端卷来,冰封建筑,吞噬街道,并朝着他们袭来。 不用担心,这片雪域是坟墓,它是来带走他的。时亦尘解释。 说话间,暴风雪已经来到他们面前,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到脚边,很快将勾木覆盖住,一阵飞雪过后,他被卷入风雪之中,消失不见。 暴风雪来得快,退去也十分迅速,它轰轰烈烈地撤退,地上已没了勾木的身影。 他倒下的地方只剩一张羊皮纸,裴原捡起来,认出那便是勾木的预言诗,他来不及细看,只得折起来塞进衣袖里。 这样做能把钥匙带出去,一张纸应该也没问题吧?裴原问着,周围却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身影。 时亦尘离开了。 裴原一咬牙,反正他醒来之后,在水中就能看到他。 他匆匆将羊皮纸放进衣袖里,就和变魔术一样,纸张消失了。 看来能行得通。 裴原再次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人在后,他说出洛塔丽,离开了游乐园。 很快,他从水中睁开了眼,时亦尘就在他面前,他的双臂紧紧缠着他,他们还在这片水域中,纠缠在一起,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彼此。 时亦尘还在沉睡,闭着的眼睑安然地落下一层细密的睫毛,裴原忍不住伸出手,落在他的眼角上方。 这时,那双眼蓦然睁开了,同时间,他的手也被他握住,像是被兽夹一口咬住,裴原反射性地想要后退,然而他在水中,能做的只有下沉。 他缓缓沉到了水底,时亦尘跟着他沉下去,这个过程中,那仿佛是捕获猎物一样的眼神一直紧盯着他。 裴原一时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两人一起跌到了底部,裴原被他压在身下,发丝散开在水中,他的手指穿过来,弹奏钢琴一般梳理过他的头发。他托住他的身体,那双幽深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一瞬间,他知道他要什么了。 时亦尘握着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着,欲望纠缠的双眼片刻不移地盯着他。 我想要你。 那双眼是如此说着。 裴原僵在了水中,下意识地使出了他的能力,这是在现实中,他的能力瞬间便生效了。 时亦尘被他脱离了时间,动作静止在了水中。 他马上从他身下逃走,飞快地往上方游去,他只有几秒,几秒而已。 水面近在咫尺,他抓着上方的台阶,探出头大口呼吸着空气。 就在这时,他的脚踝被用力握住,把他往下拉去。 水面很快又淹没了他,他又回到了时亦尘面前,落入了那个冰冷的怀抱。 时亦尘紧抱着他,像是要汲取他身上的温暖,这个人现在就是一头野兽,凭着本能行事。 但他显然控制得很好,他都在水下和他来来回回拉锯了几分钟,却没有惊动监控他的蓝眼系统,他的控制力更好了。 被他按在玻璃壁上亲的时候,裴原模模糊糊想到了这点。 他现在只庆幸这里面的水不是普通水,否则他肯定会被他吻到窒息,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了。 这时,时亦尘忽然停住了动作。 他望向了裴原身后,在玻璃之外的房间里,相间远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亦尘,放开他,他该休息了。相间远的声音传了过来。 裴原瞬间清醒,耳朵尖都泛红了,他伸手想要推开时亦尘,却被握住了手腕,时亦尘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将他护在了怀里。 相间远站在玻璃之外,淡淡说:奥丁没有来这里,至少现在没有,放开他,我会带他去休息。 时亦尘没放。 他护着裴原,似乎怕他被人抢走。 我不会伤害他,已经没有必要了,还有四天,一切就会结束。相间远走上前来,隔着玻璃望着他们。 他的神态平静,衣着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白玫瑰,像是在为某个人送葬。 他往前一步,对水中的时亦尘说:四天后,你会得到自由。 而他,也一样。 时亦尘冷冷凝眸。 玻璃前出现了三个字。 你 不会。 相间远望着那三个字,微微笑了。 亦尘,总有一天,你会明白,马尔斯的死不可避免,他注定会死去。爱不能解决任何事,它只会成为助纣为虐的借口,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闭 嘴。 时亦尘迅速回复了他。 不准提马尔斯。 水中出现了这行字。 相间远仿佛站不住般,往后退了一步,随即,他抬起头:那就把裴原给我,不要再胡闹了。 裴原没弄懂这两人到底是在较量什么,但现在,他还是离这个人远一点为好。 他轻轻挣脱了时亦尘,示意他放他出去。 时亦尘僵了一僵,随即放开了手。 裴原就站在水底,还不知道怎么离开这个水域,这时,时亦尘轻轻一推,他立即穿过那重玻璃,来到了房间中,身上连一滴水都没沾上。 再回过头,时亦尘又闭上了眼,陷入了沉睡中。 虽然,他总感觉,那只是装的。 裴原站在相间远面前,不自在地拍了拍衣服,想要拂去不存在的灰尘。 先出去吧。相间远说道。 裴原点点头,跟在相间远身后走了出去。 这时,他面前一阵发黑,脚下一软。 糟糕,他忘了从游乐园回来又多耗费精力了。 裴原直直倒向前方,却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中。 刚才还在水中的时亦尘瞬间来到裴原前方,接住了倒下的他。 昏过去前,裴原想到。 果然,他在水中的睡觉,都是装的。 第115章 第六天 裴原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窗边。 裴原坐了起来,回想起自己应该是在离开那个房间是晕了过去,然后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看向窗外,相间远不知何时到了他的房间,他站在窗边,凝视着外面的景色。 裴原咳了一咳:那个,相间先生,你昨晚难道没有睡吗? 相间远回过头来:早上好,你看起来精神不错。 裴原也不知道这是挖苦还是什么,不过,相间远的脸色憔悴,暗淡无光,所以他才怀疑他昨晚没睡。 甚至他还穿着那身黑色西装,胸口的白玫瑰微微有些脱水,似乎连衣服都没换过。 裴原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这身衣服,你是从哪里回来吗? 相间远摇摇头:我去见了马尔斯,所以穿了这件衣服。 原来如此,他是去为马尔斯扫墓了。 他的墓地在家族那边,安葬在一片紫色薰衣草的旁边,只有家族成员才能前往祭拜,过去的路上必须小心迷雾,否则就会走到错误的地方。相间远说。 这听起来很复杂。裴原不知怎么接话。 相间远也不在意,他随意地点点头,话题转到了其他上面:我听翼说了,你攻略了刑土,拿回了记忆,然后这一次呢?结果是什么? 裴原低下了声音:是勾木我杀了他。 相间远镇定道:你没有杀了他,你在拯救亦尘。 这种话裴原听累了,他不想反驳,也不想解释。 相间远看出他的厌弃,接着说: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两件事,一个是关于你的家人,一个是关于马尔斯。现在你应该知道了。 等等,我的家人?裴原困惑道,他们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这只是一份礼物。相间远说。 裴原还是没懂:什么礼物? 赔罪的礼物。相间远走过来,我在家族那边对你说的话太冲了,你的记忆应该被模糊了一部分,不过,我还是对你说了过分的话。 裴原回想了起来,那次对话他还是记得很清楚,那些话确实有一些刺人。 你想说我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症,想要我从症状中解脱出来?裴原问。 你果然还是在生气。相间远说,作为赔礼,我让翼重新调查了你的过去,包括你家人的身亡。 裴原内心一震,时亦尘归还给他的记忆中,他的父母很明显不是死于煤气事故,甚至那场事故也可能是有人蓄意而为,如果真是这样,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难道,你发现了什么?裴原连忙问,你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然而,相间远只是摇了摇头:很遗憾,从表面记录上来看,你的家人的死亡没有疑点,至少在书面记录上是如此。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父母是被人蓄意杀害,那场事故也应该是同一批人引发,不可能没有什么疑点,除非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18) 裴原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是有人篡改了记录? 他抓着这一点推理了下去:杀死我父母,又害死我妹妹的人篡改了记录!肯定是他们抹去了证据! 相间远沉默了。 裴原喉咙有些发紧:你知道那是谁做的,你查出了凶手,是这样吗? 相间远却是摇头:我没有证据,抹去记录的人十分高明,至少在表层上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只能通过推测,去还原当时的真相。 真相到底是什么?是谁杀了我的家人,又抹去了证据?! 他们并非一伙人。相间远说,杀死你父母的人,和隐藏了证据的人并非一伙人。 什么? 你好好想想,你的家人身亡后,你没有受到那些杀死你父母的人的追杀,甚至你都没有见过他们,于是你一直认为那是普通的事故,过着正常生活,对吗? 裴原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并不正常,那些凶手首先杀了他的父亲,他的母亲只能带着他们仓皇逃走,从她的反应来看,那些人不像是要放过他们,按道理他们应该斩草除根,在爆炸之后把他也杀了才合理。 但那场爆炸之后,他的生活平静得不可思议,没有仇恨,也没有追杀和逃亡,甚至连贫困、饥饿都远离了他。他一直觉得是洛塔丽的祝福在生效,所以他才过得这么顺利。但相间远的话让他觉得,里面还另有原因。 裴原心中有了猜测,却还是问:为什么那些人没来追杀我? 相间远勾起嘴角:很简单,因为他们死了。 死了? 裴原愣在了原地。 相间远继续说:害你家破人亡的是一个恶迹斑斑的异能团伙,他们盯上了你们一家人的异能力,他们中有人能够杀死其他异能力者,来夺取对方的能力,并且分发给其他人。但是,在你的家人身亡后一个月里,这个团伙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他们全部惨死,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裴原不知道该提问哪一个才好,首先,相间远在暗示他的父母也是异能力者,才会被人盯上,其次,他的父母的异能力都被夺走了,但是夺取能力的人也都死了? 是谁杀了他们?他最后问。 这一点,你应该有答案了才对。相间远说。 裴原低下了头:是他吗?你的弟弟杀死了他们所有人? 相间远点了点头:他消灭了那个团伙,我不知道这是出于马尔斯的授意,还是他自己的决定,但他确实杀死了那些人。之前我没有把这件事和你的家人的事联系起来,也是因为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关联。但故事的真相只有你们知道,亦尘和马尔斯遇到了你,也救了你,但光是如此还不够,为了阻止你踏上复仇之路,他们隐去了你的一击,销毁了证据,把你父母的死当成是一件不幸的意外处理,没有一丝破绽。 当然没有破绽,裴原苦涩地想,马尔斯甚至抹去了他的记忆,又怎么会留下疑点让他日后来追查? 他把这整件事掩饰得天衣无缝,但有一件事他做不到,马尔斯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异能力,而且他不会去杀人。 但时亦尘不同。 那一天,他最后回望着他的眼神如刀锋一样冰冷,散发着他当时所不明白的杀意。那时候他一定是想到了,马尔斯的计划并不完美,在清除掉他的记忆之后,还得除掉那个异能团伙,才能让整个局成立。 所以,他那么做了。 他代替杀死了那些害死他家人的恶徒,他为了他报仇雪恨,而他得以继续生活在平静之中。 事情也的确按照他的预设走了下去,直到此刻,一切又浮出了水面。 裴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相间远又说。 我想的是哪样?裴原反问,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件事而动摇,认为你的弟弟是一个好人,然后就舍身爱上他? 相间远眉眼微挑,似乎在问你难道不是已经动心了吗。 裴原牵强地笑了起来:那你就错了,我可没有这么想,我想的是你弟弟可真是厉害,那时候他才八岁吧?他就已经杀了那么多人? 相间远微微松懈了表情:因为他能做到,对于亦尘来说,他去做一件事的判断标准只有一个:能或者不能。只要能做到,他就会去做,无论是杀死动物,还是杀死人类,这对他没有什么区别。 裴原反而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你知道你的弟弟不正常,他是一个既没有道德感,又冷血无情的杀手,你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要为他付出生命。 但是,在对裴原的态度上,他却是拒绝裴原认同时亦尘,出现一丝征兆,便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不要沦陷。 这个人完美诠释了什么是双重标准。 裴原厌倦了,相间远仿佛是要钻进他的脑子里,把里面的每一个想法都控制住,只要他松懈下来,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指责他。他受够了。 为什么他可以拼尽一切去保护时亦尘,而他却连出现一丝认同都要被指责? 相间远沉默了一会,才说:亦尘是我的家人。 就是这样?裴原好笑地反问,那马尔斯呢?他难道不是你的家人?杀死他的人是奥丁的父亲,是他忠诚的家族,那时候你做了什么?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提到马尔斯的名字,相间远像被刺伤了一般,蓦然僵住。 说啊,你到底做了什么?裴原催逼着。 相间远咬住牙,握着拳说: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了,你也应该知道了,关于马尔斯的死。 话音落下,书架上落下了一本书,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两人同时看了过去,这忽然落下的书,就像是一个警告。 他们都知道是谁做的。 裴原转过头来,又看向了相间远,同时,相间远也看着他。 别管他,我要听你说,我想要知道马尔斯的故事。裴原shuo 裴原等着相间远的反应。 然而,相间远望着地上的书,别过了头。 他的脸上清晰地闪过了一丝迟疑,接着,他便移开了话题:翼准备好了早餐,我们应该 不行!裴原早有防备,一把拉住了他,你必须告诉我,马尔斯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家族是怎么回事,诅咒又是怎么回事!我受够了等待,这次换我来问你们,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亦尘不想让你知道。相间远沉声说。 那又如何?我总会知道的,不是吗?裴原望向那方书架,对着那个看不到的人说,你也很清楚事情会到这一步吧?你一直在提醒我马尔斯的事情,不就是希望我知道背后的事情,然后把我吓跑吗?现在你又后悔了,不想让我知道? 房间中顿时寂然无声,裴原回过头来,对相间远说:好了,他走了,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相间远: 相间远:你确定他真的走了? 裴原淡定自若:当然。 说话间,书架上又落下了一本书。 相间远: 裴原: 裴原冷静道:这回他真的走了。 相间远叹了口气,缓缓说:马尔斯的事情,是一个悲剧。 生活在这个家族中,总是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 相间远顿了顿,又说:杀死马尔斯的,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们从小认识,一起长大,一起从家族的学校毕业,一起对家族宣誓忠诚,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直到马尔斯结婚,他们的友谊也没有结束。但是,这只是马尔斯单方面的想法。 相间远说到这里,又一次皱眉。 马尔斯心思纯粹,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品质,他的纯真、善良、温柔、真挚、宽容和信任,以及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就连那些扭曲阴暗的魔物都会动容。而那个他信任的人,正是这个世界最扭曲阴暗的存在。相间远握紧了拳头,奥丁的父亲是个杀人狂,他遗传了家族中一条拥有绝对力量的血脉,他轻视这个世界,肆意妄为,他的破坏欲足以让他做出任何残忍至极的事,他会杀死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包括他的家族。 裴原屏住了呼吸,奥丁的家族现在还存在,也就是说,他的父亲没有得逞。 他之所以收手,只是因为马尔斯也在家族中。那个人不在乎任何事,无论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亦或者道德,他都能面不改色地践踏。然而,即使是这样残忍的魔物,他也有在意的人。十多年中,他陪伴在马尔斯身边,如同一个影子跟着他。他不在乎这个世界,他只在乎马尔斯,就像毒瘾一样无法戒除。 相间远喘了一口气,狠狠握紧了手指。 然而,马尔斯继承了他父亲的遗愿,成为了家族之下的直属成员,而这也让他成为对付那个人的最佳手段,让那个人不得不衡量与家族为敌的后果,一旦双方开战,马尔斯一定会成为牺牲品。 裴原愣了愣:是家族绑架了马尔斯? 某种意义上便是如此,马尔斯深得家族信任,同时也成为了他们的武器。那个人不得不约束住自己的力量,接受家族施加给他的枷锁,遵从不背叛家族的规则,披上人类的皮囊,变得与他们一样。相间远说,但是,他终归是魔物,马尔斯的存在只是暂时压制了他阴暗的本质。他渴望着马尔斯,渴望得到他,然后杀了他,这样便没有任何事物再能阻挡他的脚步,他便能得到绝对的自由。十多年中,他都在温习这个计划,在守护与毁灭中衡量,日复一日,直到十多年后,他终于得出了答案。 相间远轻轻一笑,如同鬼魂一般。 他先是杀死了马尔斯的妻子,不过那个女人只是自作自受,她几乎疯狂地爱着那个魔物,嫁给马尔斯也只是因为她知道那个邪恶又残忍的魔物,唯一渴望的只有马尔斯,为了得到他的少许注意,她才成为了马尔斯的妻子。 裴原一惊,那张结婚照中甜美微笑的女人,竟然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嫁给了马尔斯?如果真如相间远所说,她笑得那么快乐,是因为嫁给了马尔斯,还是因为嫁给马尔斯后,她得到了那个人的注意? 可是,为什么马尔斯会接受?裴原十分不解,那个人难道也不会阻止? 你不明白,马尔斯十分完美,但是,那种美好,却不该属于一个人类。相间远说,马尔斯的美好,没有一丝攻击性,也不具备防御能力,他能看穿所有人的心思,但是,他对于这些心思,却毫无保留地接受了。这不是人类的生存方式,人类受到伤害就会成长,知道痛后便不会再受同样的痛。然而马尔斯不是,他不会从中得到任何经验或者教训,从而改变他的行动。他与这个世界相处的方式并非拒绝,而是接受。 相间远紧握着拳头:他很清楚这一切的后果,他清楚跟在他身边的魔物又多邪恶,在他每一次去那个地下室,那个人都会告诉他:我今天也在想怎么杀死你。但是,他接受了,马尔斯接受了一切,包括他的死亡。他死时仍带着微弱的笑意,那时候,他还是望着对他施虐的人,或许他还在祝福那个人,终于从他的枷锁中解脱,又或者,他也在担忧那个人,在他杀死他之后,他会面临又一重地狱。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19) 相间远冰冷地说着,逼着自己不带一丝情感。 这就是马尔斯,他没有一丝负面,无论活多久,他的本质依然如出生的婴儿,没有一丝杂质地爱着这个世界,爱着所有人。和那个人是完全相反的存在,所以那个人才会渴望占有他,但那个人的占有欲中同样包含着摧毁,他很清楚,一旦尝到他渴望的滋味,那味道便如无法戒除的毒,除了继续吸食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他会成为那种毒的奴隶,除了杀死源头,便永远也不会得到解脱。 相间远的手指深深掐入了手心,他似乎无法再继续说下去,努力维持的平静摇摇欲坠,然而他还是接着开口:那个人深知这一点,他一直当着马尔斯的朋友,从未越过界限,甚至同意马尔斯的婚事,他们仍然是朋友。但即使那个魔物,他也无法控制这条界限,他日益压制的渴望最终爆发,而那个女人成为了□□,她爱着那个魔物,爱到发疯,竟然愚蠢到想要去杀死他,结果被反杀了。 相间远笑了一下,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悲哀。 后来的事,便再明显不过。 那个人杀死马尔斯的妻子后,立即便占有了马尔斯。他尝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毒药,知道除了被他囚锁,或者杀死对方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而那一天,他便几乎杀死了马尔斯。 是时亦尘阻止了他。 还只有两岁的时亦尘出现在他面前,冷冷对他开战。 马尔斯因此保住了一条性命,之后马尔斯醒来,那个人便封闭了自我,自愿囚入地下,除了马尔斯之外,谁也不见。 但是,潘多拉的魔盒已经开启,每一天,每一天都更接近终点。 裴原说不出话来,他无法理解这个故事,无法理解所有人的动机,也无法明白,为何爱会变成杀戮,最终毁灭了一切。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但相间远阻止了他:马尔斯的事情是一个悲剧,他的死亡在于他太过美好,又太接近黑暗,因此被黑暗吞噬。但是,我想要告诉你的,或者说,亦尘不想让你知道的,并非这件事。 第117章 第六天 相间远朝他走近了一步,裴原下意识地往后退,他看到旁边的书架毫无动静,这一次,时亦尘真的离开了。 你想说的到底是裴原忍不住问。 相间远顿了顿,望着他说:杀死马尔斯的人,他叫时谶。 裴原迷惑地眨了一下眼,这个人,也就是奥丁的父亲,他和时亦尘同姓。 为什么?时亦尘的姓氏,不是来自他的母亲? 那个女人的姓氏,就来自时谶,她成为附属成员之后,便改成了他的姓,亦尘继承的,是他的姓氏。 裴原堪堪后退了一步,脑中有些拼图蓦然拼在了一起,形成了完整的一块。 相间远似乎要证实他的猜测般,定定地望着他:杀死马尔斯的人,不仅仅是奥丁的父亲,他也是亦尘的生父。 裴原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不是没有想到,但是时亦尘憎恨着那个家族,他憎恨着杀死马尔斯,又对此无动于衷的整个家族,他更憎恨奥丁,憎恨他夺走了他唯一的亲人,他是这么恨着这一切。 也恨着他自己。 他的身上也有那个血脉,他是欺骗、背叛与不忠的产物。 他是利用了马尔斯又背叛了马尔斯的那个女人和那个杀死马尔斯的人的产物,是极恶的后代。 他和奥丁是兄弟。 裴原摇晃着后退了一步,直到撞到了一张茶几才堪堪停住。 相间远微微露出了笑:你明白了吧?亦尘不想让你知道的原因,他和奥丁都有着同样的血脉,那是与生俱来的诅咒,一种崩坏的预示,时谶杀死了马尔斯,也在他们心中埋下了暗示,他们同样无法逃脱这个诅咒,他们一定会某天毫无预兆地发疯,或者和奥丁一样,日复一日地发疯,每一天都离崩溃更近一步。 裴原勉强摇了摇头:时亦尘,他不是那样 不会吗?那么你应该是没见到他们的父亲,如果你见到了他,你会后悔轻下了结论,在他发疯之前,他极具魅力,举止优雅,一出现就会成为全场的焦点,没有人不会为他所折服。为了接近马尔斯,他伪装了这样一个身份,藏起了他所有的残忍与邪恶,他发自内心地守护着马尔斯。如果在路上遇见,你会认为他是一个好人。 相间远加深了笑,厌恶地说起了那些藏着血腥的往事。 他把最好的一面留给了马尔斯,在其他方面则毫不掩饰,他从未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他与奥丁的相处只有憎恨,他也厌恶亦尘,亦尘出生时,他便将他视为了敌人。而他对于马尔斯的关心甚至欺骗了他的家族,所有人都以为马尔斯能够稳定他。但是,他还是清醒地发疯了。 相间远笑着,满心悲怆。 那个人,他用凌迟的方式杀死了马尔斯,精确地伤害他,让他存活了三天,才给出致命一刀。那三天里,他有无数次机会挽回,但他没有,他将他和马尔斯困在了只有他们的世界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结束了马尔斯的一生,也结束了他的,亦尘与奥丁唯一一次合作,便是那时候,他们一起追杀了他们的父亲,杀死了那个男人,挫骨扬灰。但他也告诉了他们,他们都会踏上和他一样的道路,这是他用马尔斯的死和他的死,带给他们的诅咒。 他们逃不脱的这个诅咒。 相间远的神色是这么说的。 如果你要理解我的弟弟,你就要接受这个现实,在你有机会的时候,你要离开他,否则,就和他一起去死。相间远断然道。 裴原艰难地咽下了唾沫,偏偏喉咙干哑,苦涩难当。 你错了,他不是这样裴原执意说着,尽管他有些几乎站不稳,他和奥丁,或者和那个时谶都不一样,他没有想要伤害 裴原想要开口解释,时亦尘没有想要伤害他,然而,在游乐园中,他所受的那些伤害一个个浮现出来,在那些时候里,时亦尘的人格的确对他抱有杀意。 他分不清那是因为自卫的本能,还是他的本质。 裴原,亦尘选择了忘记你。相间远说,因为他的理智尚存,他知道记住你只会带来毁灭性的结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不只是一次删除了记忆,在你们第一次遇见之后,他应该是听从了马尔斯的建议,删除了关于你的记忆,直到两年前,他又通过某种契机遇到了你,他重新拿回了之前删去的记忆,但最终,他仍然选择了忘记。 相间远顿了顿,又说:他不想伤害你,这是真的。但是,谁也没有把握他不会和时谶一样,他越是不想伤害你,就越可能做出相反的举动,越是在意,就越是伤害。 我不知道 裴原犹豫不决,这件事他还需要时间接受,时亦尘的身份太过突然,这个家族又太过复杂。 你不用想得很清楚,只不过,这周五之前,你要通过游乐园。相间远说,如今奥丁已经无法再继续压制他,再多几天,他就能够逃出系统控制,随意来到了外面。家族已经决定在这个周五进行投票,决定是否清除他。如果你无法通关,亦尘不会有生还的希望。 裴原脑袋里和浆糊一样,他白着脸摔回了床上,看不见的寒意从四面八方传来,冻得他微微发抖。 相间远放缓了语气:你不需要马上就理解这些信息,甚至不需要接受这些事,你可以选择忘记,在你通过游乐园后,忘记所有的事情,和你的妹妹一起生活,你不会失去任何事。 裴原只是摇了摇头,固执道:我不要,而且时亦尘也有保留记忆的方法,他不会再忘记了。 他必须要相信那个人。 裴原握紧了拳,很快抬起头,问:我还有其他问题,时亦尘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身份的? 相间远一愣,随即就说:当然是一开始,亦尘的学习能力很快,他在母胎中便有了意识,他还是几个小细胞时,就理解了这个世界。 那马尔斯呢?他知道这些事吗?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马尔斯心思纯粹,并不是说他傻,他当然知道,奥丁和亦尘都不是他的孩子。 奥丁?难道他也 看来你还没明白,奥丁也是那个女人生下的儿子,马尔斯没有生育能力,这件事家族中的人都知道,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都是时谶的,亦尘也是这样。 原来时亦尘和奥丁不是同父异母,他们都一样,是不忠和背叛。 但即使如此,马尔斯还是无条件关心着他们,这并非因为他有多高尚,只是他不明白而已。马尔斯的缺陷让他只能接受外界,但他无法感同身受,他永远也不会真的理解任何人,也不会爱上任何人。这就是他的极善,完美的残忍。 相间远说。 裴原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相间远望了望这个房间,又开口:另外,我已经让翼为你准备了新的房间,你的行李都放在那边,你现在就可以过去。 裴原抓紧了床单,这意思就是说他已经不需要住在时亦尘的房间,也不用再穿他的衣物,用他的东西,或者吃他喜欢的食物。 这本该是好事,放在几天之前,他根本求之不得,然而,他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原,你会明白,对吗?相间远望着他问。 裴原没回答,相间远却一直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似乎很需要他的答案。 裴原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他已经明白了,相间远安排的剧本中,根本没有他存在的位置,在这一切结束之后,相间远不想看到他。 他不知道时亦尘是不是也是如此。 但在游乐园中,他对他说过,这次的选择权在他手中。 小猫,我能不能相信你呢? 裴原想起了勾木最后的话,那时候,他的神态中是这么说的。 那么,我又能不能相信你呢? 第118章 第六天 裴原,你累了。 相间远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色。 你不需要现在就做出决定,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或者再睡一觉吧,不然你也可以去你的新房间,翼已经准备好了。 裴原茫然地点点头。 相间远走了出去,又示意裴原跟上来。 裴原望了望这个房间,这是时亦尘的房间,有他熟悉的气息。他艰难地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离开时,他感觉自己似乎少了些什么,他忍不住往回看去,但相间远关上了门,门合上的时候,他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一部分也留在了里面。 就如同他的另一些部分遗留在了过去,他在变得七零八落。 裴原心神不定地来到了他的新房间,里面所有东西都是新的,没有一丝时亦尘的气息,同时他也看到了他带来的行李,他的衣物都没有变动。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和翼说。相间远开口。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20) 裴原没有什么需要的,可能他确实需要睡一觉。 那么,再休息一会吧。相间远的银眸望着他。 被那催眠般的双眼望着,裴原几乎是立即闭上了眼。 他软软地倒在了床榻里,被褥上没有时亦尘的气息,他昏昏沉沉地想着,终于闭上了眼。 相间远为他盖上被子,走出了房门。 走廊中,翼就在那儿,安静地等着他。 相间远微弱地笑了一下:你来多久了,都听到了? 翼恭敬地点了点头:是的,主人。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相间远问他。 翼低下头,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相间远苦涩一笑:抱歉,这个问题太为难你了,如果让你承认了主人的错误,那你身为服侍他的人,岂不是也成为了一个错误? 否定他自己,就等于否定了对他忠心耿耿的翼,他当然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没有犯错的权利,即使是错误,也必须裹以正确的外衣,不能连累其他人,和他一样成为错误。 相间远自嘲地想了想,他走过去,和他的管家擦肩而过。 这时,翼抬起了头,问:主人,蛋糕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送到您面前,请问您需要吗? 相间远停住了脚步,微微出神:蛋糕是芝士? 翼严肃地点头:是的,加了巧克力和奶油,有蓝莓和覆盆子。 这就是相间远没能吃到的那个芝士蛋糕,他被奥丁带到了家族那边,整整过去了三天,但因为三天前时亦尘凝固了这里的时间,相间远回来之后,那个蛋糕仍然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翼将它冰了几个小时,味道更为丰富了。 相间远笑了起来,那双银眸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只剩下一点盈盈的水光。 当然,我正好想要它。相间远说。 这也正是翼需要的答案,只是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只要他仍需要他,他就有存在于此的资格。 他所需要的,仅仅如此而已。 只需要一点点光,和一句话,他就能存活下来。 翼随即去准备那个蛋糕,相间远则朝书房走去。 两人心照不宣,达成了共识。 * 房间中。 裴原沉睡着,有什么落在了他的脸上。 轻柔得像飘落的羽毛,却比羽毛更加轻盈。 他睁开了眼,一阵风轻手轻脚地掠过他的发际,吹向远方,风里充盈着无数欢快的蒲公英。 他站在蒲公英盛开的山坡上,缓坡的顶上屹立着一棵秀丽的大树,这景色隐约有些熟悉,他转过身,果不其然看到了远方的庄园,这里是庄园的郊外,也就是时亦尘带他来的地方。 真奇怪,他应该还在那个庄园里面才对,为什么他来到了这个地方? 忽然,一只纸飞机掠过,坠落在了他前面的草地上。 喂,把它给我! 身后响起了命令的喊声。 这个声音 裴原感觉自己是幻听了,所以才会听到那个白发小鬼的声音。 他回过头,刑土真的就站在那棵树下,头上依然是顶着那头蓬松得仿佛几年没梳理过的白毛,黑眼圈也纹丝不动地霸占在两只眼睛下面,一点也没变。 他望着裴原,中气十足地催促:把它给我! 裴原循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地上的纸飞机,他还不没明白为什么刑土会出现在这里,不过,现在还是静观其变,不要惹怒这个人比较好。 裴原捡起纸飞机,走到了刑土面前。 这个没有礼貌的小鬼马上抢了过去,好像怕他会用这纸飞机勒索他似的。裴原犹豫了一下,然后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哈?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刑土不悦地反问。 因为这里是 裴原望了望周围,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情况。 这里是梦境。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裴原深以为然,这一定是梦,所以他才会看到勾木从树后走出来。 勾木戴着一顶古怪的高帽子,裴原印象中,只有那些故弄玄虚的魔术师才会戴这样的帽子,他们会在里面藏兔子或者鸽子,然后假装从帽子里变出来。 勾木穿得也像极了魔术师,并且像一个真正的魔术师一样摘下帽子,对裴原浅浅一鞠躬,接着,他从那顶帽子里变出了一张午餐毯,铺开在树下。 刑土毫不客气地躺了上去:快开始吧,我饿了。 马上就好。勾木好脾气地说着,他从那顶帽子里拿出了曲奇、蛋糕、果汁软糖等等,甚至还有一壶热腾腾的茶。 刑土:这个不错。 他满意地吃了起来。 裴原: 他看得瞠目结舌,勾木又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示意他坐下。 裴原糊里糊涂地坐在了午餐毯上,视线到处乱转,一会看着点心,一会看着吃个不停的刑土,最后才停在了这个本该是情报贩子的人身上。 难道你改行了? 裴原迟疑地问着,刑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错,他改行了,他变成了一个连观众都没有的三流魔术师。 话音落下,一把闪亮的刀贴着他的大腿落下,钉在了午餐毯上。 勾木微笑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刑土不做声了,他狠狠往嘴里塞了一块咖啡曲奇,一口咬碎,吃了下去。 除了这个插曲之外,场面倒是非常和谐。 裴原想起勾木的话来,这是在梦境,所以他是在做梦? 如果这是梦,未免太过真实。 而且 裴原望着他们两人:为什么你们会出现这里? 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们还没有达到出现在你梦中的门槛?刑土不满地皱起眉,那你觉得谁才有这个资格?只要说我们中间的人就好,我现在就去把他给杀了。 加我一个。勾木也跟着起哄。 裴原: 这样下去肯定没完没了,他只好狼狈地转移了话题:如果这是梦,你们不觉得这里有些太过真实了吗? 小猫,什么是真实?勾木忽然凑过来,往他嘴上亲了一下,这样算真实吗? 裴原:确实很真实。 他甚至感觉到了嘴唇柔软温热的触感,上面还沾着一点香草巧克力的气息,和薰衣草独特的味道,他的手也伸了过来,探入了他的发间。 臭狐狸,你别太过分了。刑土怒气冲冲地喝道。 勾木挑起眉,望着不知何时枕在了裴原大腿上的刑土:如果我过分,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当然是刑土顶着他的黑眼圈,理直气壮地说,睡觉! 勾木: 裴原: 裴原:你们都给我够了。 就算在梦中,要他同时对付这两个人还是太考验人了。 既然这是梦,至少让我做个好梦吧。裴原无奈地说。 勾木和刑土同时对视了一眼,接着像达成了某种交涉。 两人同时说:我们会让你有一个好梦。 接着,他们不约而同地扑到了裴原身上,两人份的重量直接把裴原压倒在午饭餐上,倒在了水果和点心之间,香甜的气味让人迷醉不已。 等等,你们在做什么?裴原挣扎着想要起来,但两人分别压着他的一只手,他根本不能动弹。 嘘,这只是一个梦。 勾木躺在他身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只要享受我们的服务就行了。刑土接着说。 没错,我们会让你非常开心。勾木故意眨了一下眼。 这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但梦中的景象是这么逼真,青草的芬芳,点心的香甜,甚至水果的气息都如此动人,加上阳光又这么温暖,懒洋洋地落在身上,把人骨子都烘软了,完全不想爬起来。 裴原就这么被诱惑了进去,两人马上拿起水果和点心来取悦他,时不时索要几个吻,或者把自己送给对方。 我们来玩游戏吧。 接着,刑土又拿出了一副牌,这次只是普通的扑克牌。看来改行的人不仅是勾木一个。 输的人要服从赢家的指令哦。他眨着眼说。 就是这时候,裴原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很快预感就成真了,他被迫玩起了游戏,而不知为何,每一次输的人都是他。 裴原很不甘心服从着他们的指令,起先他们还只是一些简单的动作,比如做一个鬼脸,对他们撒娇,接着就变成了脱衣服,先是他的外套,然后是衬衫,然后是袜子,然后嗯,至少他们还给他留了一条底裤。 裴原被失败冲昏了头脑,不甘示弱地反击,他满心觉得只要再赌一把就能赢,不过,他确实赢了几次,也刁难了两人几回,但这两个人很快就会赢回来,再连本带利索要战利品。 等他终于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是和两个出千高手在赌博,两人只是故意输掉,来勾起他的胜负欲之后,他忿忿地想要弃牌。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两个人仿佛是约好了一样,配合极好地将他吃干抹净。 嗯,虽然只是单纯的吃而已。 两人轮流喂着他食物,勾木拿出了一堆小果实,就是他和时亦尘在禁地中偷吃到的那种。 呵呵,这个坏家伙,他又去了一趟,把那些果实都偷光了。刑土低声告状,那种东西才不好呢,不如我找到的这个。 刑土神秘兮兮地拿出了一束张牙舞爪的丝状花。 这是最珍贵的魔花,它能吸干生物的血液,转为精华存储起来,居家旅行必备。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21) 勾木气笑了:蠢货,那只是一束野花,你采到的那束魔花我早就扔了,你把那种东西送出去,是想要让他杀了你吗?你想死的话,不用脏了他的手,我来就可以! 刑土瘪瘪嘴: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很适合表白嘛。 没人会用那种东西表白! 难道你采到的果子就可以? 当然可以! 你闭嘴! 裴原听着他们吵来吵去,一阵无奈。 他躺在午餐毯上,夕阳落入了山丘之后,黄昏似乎要来了。 这时,两人的打闹才告一段落。 勾木低下头,轻轻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小猫,做个好梦,我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我们会在不同的世界相遇。 还有我,我也会遇见你。 刑土也凑过来,在和勾木相同的位置落下一吻。 然后,他拿出刚才的纸飞机,放进了裴原手心,纸飞机的背面隐约写着一些字。 别忘了看这个,那个情报贩子的结局都写在了上面,唔,现在应该称呼他为三流的魔术师了。 白毛,你还不滚吗? 哦,我就来了。 说着,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了。 裴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醒了过来,看到窗外的晨光落入了房间里,他刚才,是做了一个梦? 他坐起来,那个梦依然很清晰。 房间里还有淡淡的果子香气,他转过头,一捧红红的无叶果被一片宽树叶包着,放在了他的床头,旁边是那束据说能杀人的野花。 这不是梦。 但也不是现实。 因为那两个人在现实里并不存在,而且他们也在游乐园中被他杀死了。 但他们也还活着,而且看起来已经改行了,不再是审判官和情报贩子,嗯,变成了赌博客和三流魔术师? 裴原拿起那束野花,放到了花瓶中。 至少,在梦中的他们,是高兴的。 第119章 第六天 裴原一直无法确认他在游乐园中的行为是不是正确的,但是他们看起来很开心,他也松了口气。 他望着野花和树叶包裹的果实。 这些,是他们的礼物吧。 但是,这应该是来自时亦尘。 只有时亦尘才能去那个禁地,是他摘下了这些果实还有野花,虽然出现在梦中的是勾木和刑土。 他化为了他们的样子,因为真正的他还无法出现。 裴原摆好了那束花,也许这不仅仅是礼物,也是那个人的道歉,他的身世如此复杂,而他将他拖入了泥沼中。 裴原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等时亦尘从水中醒来,到时候他们再来考虑这些。 一定会有办法的。 裴原停止了胡思乱想,抬手望了望袖子,他想起刑土梦中提到的纸飞机,当时他看到了纸飞机上的字,写的是勾木的预言诗。 那首诗就和他在游乐园中看到的一样,是勾木被暴风雪带走后唯一留下的物品。 裴原也将它从游乐园里带了出来,就和那把钥匙一样,藏在了袖子里,他还不确定有没有成功把它带出来。 他闭上眼,专心地想着那张羊皮纸,等他摊开手,它就会出现,就和那枚钥匙一样。 他摊开了手,手中出现的却还是那把钥匙。 他苦笑:现在还不是你出场的时候。 裴原又把钥匙放了回去,接着继续冥想,他回想着那首诗,那张羊皮纸的模样,接着,他再次张开了手。 一张轻飘飘的纸出现在了他的掌心,折叠的样子就和他放进衣袖里时一样。 它真的出现了。 裴原连忙打开了纸,上面就是勾木的预言诗。 汝之全部将葬送于此,此为天堂,亦是地狱。亲爱的情报贩子,你即将被一只猫杀死 预言诗用这样一句话开头,在这段短暂的提醒之后,才是正文。 预言诗的标题是《糖刀》。 这个名字已经说明了它不是简单的预言诗,它的风格就和勾木如出一辙,充满了另类的轻快,却在说着死亡和命运,那感觉就像在路上遇到一个不怀好意的巫师,他微笑着和你打着招呼,然后在握手时给你下了一个生死咒。 这种诡异的违和感弥漫了整首预言。 《糖刀》 刀子与糖果,你选择什么? 嘘,什么都别说 如果你选了糖果 他会发给你刀子 从水果刀、蝴蝶刀到猎刀 数目多得让你以为他是东边来的批发商 如果你选了刀子 那更是一个灾难 这位亲爱的批发商会在清晨给你一颗糖果 午餐之前他再来夺去 将砒霜撒进下午茶 晚上又端来飘着苦杏仁味的中国菜 附赠一盘埋伏了陷阱的意大利面 第二天又开启一个轮回 直到紫丁香枯萎在瓶中 小蔷薇落尽花瓣 到那时候,除了荆棘与玫瑰的刺 你一无所有 命运是不是总是如此 收走了糖果 又忘记分发小点心 当你握着刀 你知道了命运的发牌顺序 知道它在早晨、中午、下午和晚上所投的毒药名称 你反过来为它们下毒 情报就是你的武器 你就是命运自身 你成为了另一个你 塌方、吞噬 周而复始 直到下一个星期天 一只猫将来到你的身边 结束所有一切 以及 你全部的全部 裴原仔细看完了预言,苦笑着合上了它,与其说这是一首预言诗,不如说是对勾木的总结。 就如预言中的一样,勾木依赖着情报,不信任何人,除了他 虽然他对勾木使用代码时非常匆促,但勾木信任了他,如果用游乐园的规则来看,他可以说是爱着他。 憎恨会让我们活着,而爱会让我们死去。 那时候勾木是这么说的,或许那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 但他还是选择了信任他,他选择了死亡。 为他而死。 或许早在一开始,他就认出了他诱拐的小猫,就是来取他性命的杀手。 只是,他不想承认而已。 如果他承认那只猫就是他,他就不得不与他对立,甚至是伤害他。 这是他们的反射性选择,他们唯一会做的,就是在敌人杀死他们之前先下手为强,弱者会被吃掉,而强者才是赢家。 裴原感觉自己触碰到了某些关键,游乐园的规则应该不是相间远所说的爱他的人才能杀死他,而是爱让他们死去。 但要让他们认识到这一点,就必须以某种方式攻破他们的心防,那便是给予他们所有美好的情感,信任、忠诚、理解、宽容以及他们无法逃脱的,关于爱的诠释。 这件事应该和相间远商量。 裴原走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他实在没有勇气在短时间里又去面对相间远,不管出于什么考虑,相间远都不想在游乐园通关之后再看他。 他对他说起马尔斯的那些事情,就是为了吓退他。 裴原迟疑地松开了门把手,这时,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嗯,早上了,刚吃饭了。 就算他不想面对相间远,他还是得出去吃饭,不能和鸵鸟一样呆在房间里。 裴原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门。 然后,他就看到奥丁站在门外,他靠着墙,似乎是在等他出来,自投罗网。 裴原僵在了原地。 奥丁很有自知之明:你看起来似乎不想见到我。 裴原在心里冷笑,奥丁对他来说就是一坨排泄物,谁会想着出门就见一坨狗屎? 裴原神色冷淡,充分表达了他的态度。 被当成狗屎的奥丁走了过来,手搭在门框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看你的表情,京寺已经告诉了你马尔斯的事? 裴原心一颤,表面上却故作镇定:马尔斯的事,他也说了不少,你问的是哪件? 奥丁一笑:当然是,关于我和那个小杂种有着相同基因的事。 裴原握紧了拳,马上说:你们有着相同的基因,那又怎么样?人和老鼠的基因也有九成相似。更何况,他和你完全不一样,你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变态,而他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欲望! 克制?奥丁好笑地说,他难道没有狠狠伤害你?他不过是换了种可怜的方式来达到目的,你以为他有多无辜?你还不是一样被他□□侵犯?他的本质和我一样,我们没有区别! 他没有侵犯我。裴原一字一句说,或许他的确那么想,但是,他没有,他放弃了我,忘记了我,阻止我进入他的世界。而你是个占有欲严重的变态,还是一个害怕失去的胆小鬼! 奥丁的脸色沉了一沉,风雨欲来。 裴原几乎以为他就要大动肝火,然而,奥丁却很快恢复了笑容:或许你是对的,小猫,上次你给我当了一回心理医生,这一次轮到我了,我想要采访你。 这个人果然是变态。 裴原转身便走:真遗憾,我没兴趣当你的采访对象。 然而,奥丁很快堵住了他的去路:站住,我没说你可以走。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22) 这正好如裴原的希望,奥丁让出了刚才堵住的道路,裴原马上就往回走,但这一次,奥丁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好吧,那继续往刚才的方向走。 裴原又转过身,往后面走去。 这时,奥丁再次出现在他的前面。 小猫,我不是在开玩笑。奥丁阴沉沉地说。 我看出来了。裴原厌烦地望着这个变态,他面色阴沉,却不知为何强行压下了那股怒气。 你到底想要怎样?裴原问。 想要采访你。奥丁逼近他,不管你怎么否认,我和那个小杂种都是那个恶心的男人和那个恶心的女人的产物,我们流着一样的血,都受到了家族的胁迫,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我们都很像。但是,为什么你会爱上他,却厌恶我? 裴原皱起眉:你脑子烧坏了吗?我当然会厌恶你,别忘了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几次想杀了我,还有强奸未遂! 难道那个小杂种不是这样?他不仅仅是想杀了你,还动手了,为什么你能爱上他,却鄙视我?你是这样,京寺也是这样,你们都站在了那个小杂种那边,连马尔斯都对他关爱有加。对我们一视同仁的,只有那个死掉的父亲他都视我们如无物,他的眼里只有马尔斯,而我们好像从没出现在这世上,就是地上随便长出来的两根草。 好吧,这确实也是一视同仁了。 裴原扯了一下嘴角:所以,你就是单纯地想要做这个研究? 奥丁点点头:我很好奇,我和他到底哪里不同,才让你这么爱他。 裴原嘴硬道:你说错了,我还没有爱上他。 奥丁呵呵一笑:你和京寺真像,京寺也是这么嘴硬。不过,我爱极了他口是心非的样子。 裴原听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个变态满口的情情爱爱,听着更像是一个变态了。 我就是讨厌你这点。裴原毫不客气地说,相间远的口是心非,只是因为不能把他的真实想法告诉你而已,他在压抑自己的情感,不能对任何人说出来。而你却享受着这种感觉,比变态还不如! 说完,他本以为奥丁会大发雷霆,然而奥丁却像个好学的学生一样催促着问:还有呢?继续说下去。 这个人到底还要他说什么?! 第120章 第六天 裴原干脆破罐子乱摔:除了你是个混蛋+变态之外,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然而,他面前的混蛋+变态依然无动于衷,甚至面色不改色地换了话题:那就先别说我,说说京寺,在你眼里来看,他的处境是什么? 他的处境?裴原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是眼瞎才看不到?他已经快被你们逼疯了,说实话我不知道他怎么还没有疯,或许是因为他身为兄长的责任,或许是至少还有翼在他身边,他好歹也有个指望。 说完,裴原矛头一转,盯着奥丁说:而你这个混蛋,就从来没打算让他好过,你连他最后的希望都不放过!你毁了他和翼之间的回忆,也摧毁了他和时亦尘之间的信任,等时亦尘从水中醒来,他不再需要他,他就会觉得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这里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你觉得他能有什么处境? 裴原一口气说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然而,奥丁却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低哑深沉,如同野兽的笑:你说得没错,小猫,你果然能理解他。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没有一丝惊讶,很明显裴原想到的事,他也早就想到了,他正是导致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而且,这个人没有一丝悔意! 你根本不是在问你和时亦尘的差距,你到底想要听到什么?裴原冷冷问。 奥丁走向了他,离他的距离不到一米,他低下头来,略带冷调的麝香气息侵略着他的空间。 他故意贴向裴原,神秘笑了笑:小猫,你这么聪明,你应该能理解才对。 你想多了,我没兴趣理解变态的想法。裴原面无表情地说。 如果你能理解那个小杂种,你也应该能明白我。奥丁的笑容带上了冷意,那个小杂种和我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得到了京寺和马尔斯的爱护,而我却一无所有。 裴原感觉到这似乎就是事情的重点,他挑起眉打量着这个人:所以,你是个不受人关心的可怜虫,你觉得他们亏欠了你,你就要摧毁其他人的幸福,把你缺少的给夺回来? 看吧,你果然能理解我。奥丁笑着,他又逼近了一步,声音愈发贴近,你和京寺非常相似,如果你能明白,他也应该明白。 裴原一把推开了他:变态,我和相间远根本不一样,你要是想知道他的想法,就应该自己去问 说着,裴原忽然灵光一闪,冷不丁愣了一下,才问:等等,你拐弯抹角问我这么多,是想要知道相间远的想法? 这个念头实在太过不可思议,裴原说完之后,甚至有些反胃。他仔细观察着奥丁的反应,对方笑容变淡,没有说话。 裴原得到了答案:你你想要知道相间远的想法,但是你没办法从他口中问出来,所以你来找了我。 这会奥丁倒是有了兴致:小猫,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呢,你果然能够明白,是吗? 我不明白。裴原面无表情地说,你想要知道相间远的想法,甚至来我这里打听,说明你在乎他,但是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杀死他! 我在杀死京寺?奥丁笑了一笑,或许吧。 这个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裴原忍着愤怒,一字一句说:既然你知道,你就应该放手! 奥丁轻嗤了一声:让我放手?那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死呢。 裴原几乎吼了出来:那你就去死! 奥丁耸了耸肩:这可能没有办法。我是家族成员,在我杀死自己,或者背叛家族之前,我仍然受到家族保护,意图杀死我的人都会受到家族制裁,包括那个小杂种也是如此,他之前刺杀我的时候,我差点就弄死他了,如果不是京寺为他说情,哼,那个不知感恩的小混蛋。 奥丁咒骂了时亦尘几句,语气漫不经心。 裴原恨不得拿起一个花瓶塞进他嘴里,堵上这个人的嘴。 他忍着这股冲动,再次说道:我再告诉你一次,你是个一厢情愿的混蛋,你和相间远已经没有可能了,如果你还有一点尊严,你就给自己留一点面子,一个人去死,或者放开他,别连累其他人! 奥丁不可置否,如果他能放手,他早就这么做了。 然而,就连解除他们的从属关系,他都做不到。他仍毫无尊严地赖着相间远,用他们之间的从属关系制约着他。 在那一天,在他看到相间远的那一天,这一切就注定了。 那时他第一次看到他,连魂都飞了出去。 那天晚上,他就放纵自己将他带上了床。 完全失控。 那是他无法拒绝也无力匹敌的诱惑,他看着自己掉进了一个卑劣的陷阱,明知那片刻欢愉之下就是致命毒药,却还是忍不住跳了下去,自此食髓知味。 他只是一个戒不掉毒药的瘾君子,而那份毒药的名字就叫相间远。 那份毒药,或许也有其他名字。 然而,那只是他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他询问裴原的原因,也不过是在想,还有没有戒除他的办法。 答案显而易见。 采访结束了,小猫。 奥丁后退一步,转身离去,衣角却被人拉住。 裴原揪住他的衣服,恶狠狠地说道:你会杀了他。你继续这么做,只会杀了相间远! 他十分肯定,这两个人发展到现在,所有可能的转机都已经死绝了。 他们不可能有好结局。 他还指望着奥丁能明白,然而,奥丁只是露出了一个自虐式的笑:那就让他死。 他甩开裴原,大步走出去。 他的身上带着杀意,那并非只是开玩笑。 他是真的要杀了相间远。 杀死他爱的人。 忽然,奥丁又停下,回过头对他说:再告诉你一件事,或许没人告诉你,不过,你和马尔斯很像,马尔斯的魅力连我那个恶心又不可一世的父亲也无法抗拒,他的人生都靠着马尔斯维持,在他杀死马尔斯时,他也就死了。奇怪的是,我竟然能理解那个男人的行为,他和我一样,尝到了不该尝到的毒药,却永远也得不到他,还不如 奥丁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胸口刺了出来,鲜血成股地涌下,如玫瑰一样绽开。 他微微睁大了眼,极力去看身后的人,那个偷袭他的人就站在他身后。 然而,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哝的声音,便没了声息。 裴原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变故,就在他的前面,一个人影站在奥丁身后,刺穿了奥丁的心脏。 时亦尘站在那儿,他手中还拿着那束送给裴原的野花。 传说中能杀人的野花。 那束野花刺进了奥丁的心脏,迅速吸收血液。 时亦尘冷冷一推,奥丁倒在了裴原面前,双眼都没闭上。 那束野花还刺在他的后心,正在肆意抽叶开花,本来像是野花一样不起眼的花瓣迅速变为妖媚的血红花朵,一朵接一朵地盛开。 裴原目瞪口呆,他看了看地上的奥丁,又看了看时亦尘,不知道该去救人还是怎么样。 这时,时亦尘的身影却转为了半透明,随即便消失了。 嗯,很好,这会儿也没有证据能说明是他杀了人,应该不会有指纹血液之类的东西留下来。 裴原也后退了一步,避免沾到了奥丁的血腥味。 奥丁几乎被吸光了血,面色透出死人的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裴原等了等,甚至还想去踢他一脚,确认他是不是死了,然而奥丁怎么都没动静,这下他知道事情不妙了。 裴原连忙走出去,抓住一个人就说:不、不好了,那边躺着一个死人!不是我杀的! 前方的人影转过身来,正是翼,而相间远就站在前方不远处。 发生了什么?相间远走过来问。 裴原望了望走廊上的奥丁,诚实地说道:你不用伤心,奥丁他可能是死了。 相间远: 相间远沉默着走过来,也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奥丁。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23) 他的神色不变,大步朝着奥丁走过去,端详了情况,接着,他抬腿,优雅但不失力度地狠踢了奥丁一脚。 裴原: 太狠了。 相间远面不改色:奥丁,你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第121章 第六天 被踹了一脚之后,奥丁的脸色真的恢复过来,失去神色的双眼也有了焦距。 裴原看着这个诈尸的人,无话可说。 倒是相间远解释:他没有这么容易死,家族的成员在接受了仪式之后都有家族业力庇佑,寻常的死亡无法让他们永远入眠。 这时,奥丁彻底恢复了血色,和没事一样站起来,故意对着相间远问:京寺,看看那个小杂种做的好事,他又拿嗜血花来对付我,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他? 奥丁伸手拔下了背后盛开的杀人花,一脱离人体,那些娇艳的血红色花朵纷纷凋零,化为少许灰烬,最终又变回了不起眼的一束野花。 相间远看了看那束花,淡定道:奥丁,这只是普通的野草。 奥丁: 裴原几乎都要为那束花叫屈了,这绝对是杀人花。 哼,随便你。奥丁随手扔开了那束野花,反正也就这几天了,我不会追究这次偷袭事件,只要你好好陪我吃一顿早餐,我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好意思,早餐我吃过了。相间远说。 那就当成是早茶。奥丁凶恶道,否则我就把那束野草插到那只小猫身上,试试看是不是真的草。 相间远看了看裴原,又瞥了一眼地上的花,勉强点头同意了。 奥丁立即满脸笑意:那我们这就走吧。 说着,他便拉过相间远,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裴原和翼还在走廊中,他走到那束野花面前,捡起了他。 刚才偷袭奥丁的人绝地就是时亦尘,他送给了他这束花,是为了给他防身吗? 裴原拿着花,重新回到房间里,把花放回了瓶中。 他其实还有话想要和时亦尘说,那些他的过去,他还想要他亲自告诉他,他想要知道他的想法。 他轻轻叫了对方的名字:时亦尘,你在这里吗? 然而,他等了等,对方还是没有出现。 大概是不在这里吧。 裴原只好走了出去,他到了走廊上,翼还是站在那里。 见到裴原出来,他才回过神来:裴先生,是时候用餐了。 裴原也感觉肚子饿得很,尤其是经历了刚才的闹剧之后,更饿了。 他跟在翼身后,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 很快就到了那里,这时他想起来,奥丁和相间远应该也在餐厅里,他走进去,果然就看到了两人。 他们已经落座了,仆人正在摆上最后的菜。而奥丁就坐在相间远的旁边,两人的距离比正常的要近许多,方便奥丁对他动手动脚,相间远脸上带着一种被口香糖黏上还甩不掉的不悦感,奥丁却迫不及待地戏弄他,专门从他的餐盘里寻找喜欢的食物,直到相间远拦下他的叉子,冷冷说:我们的菜单完全一样,请你食用自己盘里的食物。 那一些还没有被你吃过,怎么可能一样?奥丁厚颜无耻地说。 相间远冷冷盯了他几秒,接着拿起了叉子,恶狠狠地从奥丁的盘子里叉走了一块鹅肝酱,再尝了一口鱼子酱和蔬菜沙拉,吞下几口汤和另一个盘子里的蜗牛,咽下去后,他对奥丁说道:我试过了,没有毒,也没有下咒,请用。 奥丁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如果细心找还能看到一点类似受伤的表情,他察觉了相间远的拒绝中的厌烦,并为此心生退缩。 然而相间远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只有刚走进来的裴原看得清楚。 奥丁因为相间远的话有些许动摇,他的本意只是单纯地想要吃相间远盘子里的食物,就和宠物喜欢偷吃主人的菜一样,然而相间远却以为他不放心翼给他的食物,需要他来测毒。 这两个人的想法是如此天差地别,已经没有救了。 无论奥丁做出什么举动,相间远都会往最坏的方向想。即使说再多露骨的情话,即使他再怎么哄骗或者诱惑,即使他把心脏掏出来放到相间远手中,相间远也不会相信他。 他们之间毫无信任可言。 这种扭曲的关系,从他们相遇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并在后面的十年间愈发恶化,直至走上绝路。 奥丁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人。 裴先生,请坐。 翼拉开了相间远对面的座位,邀请裴原落座。 裴原一走进去,奥丁看都没看他,他还在试图从相间远盘子里抢走食物。刚才的误会之后,他很快就选择了将计就计,玩世不恭地迎合了相间远的态度,不但哄骗着相间远吃遍了他的菜,还持续不断骚扰,让相间远的脸色冷了好几度。 裴原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这个人不只是性格扭曲,内心还藏着更凶恶的情感,超越了人类的范围,是怪物和猛兽。 而和这个怪物在一起的相间远也心知肚明,他们只是都在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一起崩坏。 裴原食不知味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还没等甜点上来,他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他放下刀叉,抓起餐巾胡乱擦了一下嘴角。 我吃完了,你们请用。 他丢下这句话,还没等其他人有反应就逃之夭夭。 相间远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 旁边的奥丁立即扳过了他的脸:吃饭要专心啊,京寺。 相间远只冷冷瞥了他一眼,说这话的奥丁才是最没资格教训他的人。他懒得和他讨论,自行拿起刀叉戳着盘中的食物。 旁边的翼马上看出来他没有用餐的欲望,不过,他在等着饭后的甜点。翼于是吩咐佣人尽快上甜点。 甜点上来之后,相间远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那块小蛋糕。 主人,请用。翼尽职尽责地端上蛋糕,相间远才开动起来。 身为肉食动物的奥丁兴致缺缺地放下了刀叉,他不吃甜点,又或者对他来说,相间远就是最美味的点心,他毫不掩饰地望着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给吃了下去。 整个餐厅就笼罩在这心照不宣的古怪氛围中,如果裴原知道的话,他一定更会更加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走出餐厅,但也没有回房间,他来到花园中,去那里散了散步,结果遇见了他的健身教练。 露娅正在灯下锻炼,她舞动着一根令人生畏的圆木棍,远远就能听到棍子劈开空气的声音。 裴原连忙停了下来,他还没忘记他之前是怎么一次次败在她手中的,那时候他自暴自弃地找她对战,不但没赢一次,还累倒在了地上,应该是她把他拖到了走廊里。 那时候他感觉脖子勒得慌,只差一点就要被勒死了。他能在这个魔鬼教练手下活下来,简直算得上是奇迹,一定是洛塔丽的祝福还在保护他。 他正要趁人还没发现,原路返回去。 这时,露娅手腕一动,木棍唰地指向了他。 站住。 露娅冷冷一喝,裴原不由得停了下来,尴尬地转过了身。 露娅上下打量着他:我没有收到上课的通知,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什么? 只是晚饭没吃好,想散个步而已。裴原心里想着,到了嘴边却说:不是关于上课,我有其他事想要找你。 他没有说谎,在看到露娅的瞬间,他想起了那个叫十一的管家,那个家族的人估计是认为这件事无足轻重,于是关于他的这一段记忆完整保留了下来。 他记得十一和露娅,以及相间远一样,都是马尔斯创造出来的人类,然而十一却受到基因的诅咒,绝望地爱上了奥丁。 那露娅呢?她对奥丁的态度到底是什么? 刚才看到她时,裴原想到了这一点,然而他马上就打消了念头,这很愚蠢,所谓的基因诅咒本身就很荒谬,但是,一出生就体会不到情感的露娅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还在萦绕在他脑中。 看来你确实有事要找我。露娅看着他的脸说道,所以是什么事? 真的要问出来? 裴原反而犹豫起来。 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露娅很快又说,她的脸上满满写着别打扰我练功,做势就要继续埋头苦练。 裴原马上脱口而出:我想问你,你对奥丁的看法是什么? 露娅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她缓缓回过头来,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裴原:奥丁大人,是绝对的掌控者。 就是这样? 露娅又顿住了,一会才说,他是支配者,我们的支配者。 支配者?裴原皱起眉,这就是你对他的看法? 这不是裴原想要的答案,这个答案过于公式化,而且和裴原想的完全不一样。 你还想要知道什么?露娅生硬地问,据说传业授道解惑是老师的责任,她还有责任教导这个问题学生,不然她会像解决那些向她搭讪的男人一样处理掉他。 裴原对此一无所觉,他换了一个方式,继续问:那么你对他会不会有心动的感觉?比如心脏乱跳,情绪不受控制之类的? 露娅用看外星生物的目光瞧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心脏乱跳,不受控制,我没有感觉。 她说着,同时想道如果所有学生都是这样,她还是不要当老师了。 裴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露娅没有感受情绪的能力,所以她并不知道什么是心动的感觉。 他又换了一个方式,问道:如果奥丁有一天忽然死了,你会做什么? 露娅的眼神蓦然变了,她狠狠盯着他,冷静的眼眸中射出杀意。 我会杀了那个人,伤害他的人,不可饶恕。她如是说。 裴原被冷水泼过一样浑身冰凉,他知道露娅不能理解诸如伤心愤怒心动这些微妙的感觉,但是行动骗不了人。 如果奥丁死了,她会为他复仇,这已经她为自己的情感做出的最好诠释。 她在意着他。 即使她并不理解这点。 裴原后退了一步,他仿佛窥伺到了黑暗深渊的底部,一个名为宿命的东西,霸道地占据在这些人造人身上。即使无法理解,即使自身并不知情,这些人依然像行星一样围绕着中央的恒星。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24) 我知道了,谢谢你,露娅。裴原喃喃地说着。 他往后退去,几乎是仓皇而逃。 露娅看着她的学生像只老鼠一样狼狈逃窜,在他走后,才说了一句:你应该叫我老师。 不过裴原已经逃走了。 第122章 第六天 裴原回到了室内,里面灯火通明,更让他感到压抑。 他不想回那个新的房间,但这样乱逛保不准又会遇到相间远或者奥丁,还有翼也在这里。这是他更不想看见的事,他现在不想见到任何人。 任何人,除了他。 裴原鬼使神差地往下走,到了地下那一层。他想见到那个人,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游乐园。 不过,他还是没有直接去时亦尘的房间,之前他去了,结果被抓进去这样那样,这才过去没几个小时,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裴原直接去了他的液体舱,和那些实验人员打过招呼后,他直接躺入了水中。 那些浮游生物将他的意识带到了他已经熟悉的地方,他睁开眼,看到了那座永恒的游乐园。 它的光线更明亮了,时间似乎从黄昏拨到了上午,除了旋转木马之外,原本废弃的海盗船也恢复了运行,它在空中悠闲地荡来荡去,很像是那个情报贩子的性格。 裴原从下面走过,又经过旋转木马,来到了那扇木门前。 他拿出钥匙,开了门。 门后仍然是茫茫的风雪,没有人来迎接他,只有那些雪花不停地扑到他身上,张开双臂来拥抱他,却在触碰的瞬间消融在他的温度中。 裴原迎着风雪走了门里,那扇门很快在他身后消失,只剩下他独自站在雪原中央,然而他并不是一个人,他能感觉有人在这里,就在这些愈发透明的冰层之下。 他走进雪原深处,首先看到了那些散落在冰中的塔罗牌,接着那前面又出现一把折刀,勾木就在那下面,他枕着双手闲散地躺在冰层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上面的裴原。 刑土就站在他的不远处,警惕地盯着他,似乎怕他做出什么非法的事来。 但很快,两人就从冰下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那些塔罗牌,它们改变了形态,排列出一个巨大的箭头,指着雪原的某个方向。 裴原朝它所指的地方走去,没多久就看到了城市的建筑,比起之前,这座城市更加鬼气森森了。 裴原在近处看了一圈,这里之前似乎是广场之类的,但不见一个人影,目之所及只有一些塑料袋和废纸,像是孤零零的野鬼在地上胡乱晃荡。再远一点,则是一片小树林,裴原扫过去,猛然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零就在那些树里,准确来说是树上,他在两棵树间搭了一张睡床,此刻正躺在上面休息。在裴原看到他时,他几乎也是立即就感觉到了。他跳下了床,四处张望着,但没有看到人。 裴原还站在雪原中,零是看不到的。 他马上走出去,来到了广场上:零,我在这里。 零闻声看了过来,然而看到他的瞬间,零就变了脸色。 他迅速冲过来,手中蓦然化出冰棱,全部击向裴原身后。 冰棱飞过,接着响起了扎入血肉中的声音。 裴原回过头,就在他的两米之后,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那片深渊后面是无尽的虚空,整个城市都被这片深渊切开。 在那深渊下方,一头长满肉瘤的怪物伸长了脑袋,对裴原张开了血盆大口。 零冲过来,他手中的冰棱正好刺在这张贪婪的大嘴深处,怪物嚎叫着合上了嘴,那些森然的尖齿咬在一起,发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 那张血盆大口长在一个庞然大物的头顶上,铜铃大的眼睛却长在嘴巴下面。那张嘴像弹簧一样伸缩自如,但这还只是怪物的一部分,更多的部分还藏在悬崖下。 数枚冰棱再次击出,命中怪物的两只眼睛和趴着悬崖的触手,又瞎又残的怪物痛苦地嚎叫着,坠下了深渊。 零一瞬间来到他身边,熟门熟路地护住了他:你还好吗? 裴原收回视线,好一会儿才说:还好这里是怎么回事? 他听到悬崖下面还有不少嚎叫声,那怪物不止一个。 零倒是不以为意:这是上次之后出现的裂缝,城市消失后,留下了这些深渊,至于那些邪祟,不过是压制的黑暗力量释放了出来,它们是混乱和无序,正在吞噬这座城市。 裴原皱起眉:这是坏事,对吧? 它们没有好坏,只是伴随着毁灭出现的杂碎,你可以用代码对付它们。零看了看裴原的手腕,那些死亡代码就藏在那儿。 代码也可以杀死它们?裴原狐疑地问。 当然,它们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 别这么说,你们不一样,好歹你们不会长出那样一张嘴,眼睛也还好好地长在眉毛下。裴原调侃道。 这倒也是实话,零的表情缓解了一些,他说道:走吧,这里不安全。 裴原看了一眼林中的吊床,开口问:既然这里不安全,为什么你要待在这里? 零的神色淡淡的:没什么,无聊而已。 这里无聊,那待在雪原中岂不是更加无聊? 裴原正想着,零又说:跟我来。 他们穿过那片树林,走到了街上。 裴原注意到身边的景象,这座城市比之前更加荒芜了,上一次他来这里,那些建筑好歹还维持着原形,现在只剩下了几个骨架,上面要么长了青苔,要么爬满了藤蔓,街道两边更是胡乱地长满了野草和野花。 城市的建筑消失之后,这些草木反而更加繁盛。 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里。零忽然停下来,望着前方的一栋建筑。 裴原差点没认出那是什么,还是凭着周围的景物,才辨认出了这里就是曾经的中央大厦所在地,也是那个像是塌顶的巧克力蛋糕的剧院。 但现在它几乎被青藤覆盖,再也不像巧克力蛋糕,而像是抹茶蛋糕了。 对了,他上次来这里时,还在周围遇到过一只猫。 喵~ 这时,头顶传来了喵呜的叫声,就在他旁边的大树上,裴原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树洞,声音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那只大黄猫应该就在里面,他现在已经听不懂它的语言,不过,他想这应该是欢迎吧。 零没有注意那只猫,而是说:你的第三个目标是风月。执日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印水和蓝金也跟着一起走了,只有他不肯离开。 裴原想了想:他似乎是唯一一个在意这座城市的人。 零冷笑了一声:你太天真了,他在意的不是城市,只是秩序,他遵循着这条秩序活到了现在,也会因此而死。 这一点,裴原也明白了。 他不愿深想,换了一个话题:剩下的炎火呢?他现在又在哪里? 零皱了皱眉:谁知道,大概是和这座城市一起毁灭了。 裴原不这么想:他还没有死,他应该被关在他房间的水箱里。 但是,炎火的房间本该是在那栋大厦的高层,现在大厦已经只剩下最下面的几层,上面的部分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剧院的几百米开外又是一道深渊,或许,炎火可能和那栋大厦一起坠到了下面。 如果他识相点,就应该自己去死。零说。 也就是说,炎火其实还活着,他也没有出现在雪原中,甚至那个古怪的梦里也没有他,他应该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现在你应该去对付那个伪君子。零说,上次的大战过后,他只剩下了半条命,你只要走进去,收割他的剩下的命,轻而易举。 可是,我要怎么才能对付他?裴原对风月一点也不了解,真要说起来,风月是他们之中对他态度最差劲的那个,他对他毫不手软,也没有丝毫同情心。他见到他的那几次,不是被带给了印水,就是被他追杀。 他越想越愁,零却说: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已经胜利了,在你让这座城市崩溃时,你就获得了胜利,他们全都无法与你抗衡。 裴原眨了眨眼,虚心请教:所以,我到底是怎么取得了胜利? 零瞥了他一眼:你杀死审判官刑土时,这里的体系已经崩溃,接着你又杀了情报员勾木,他们都是这个体系中最下层的人格,然而正是有他们的存在,才能支撑起这个体系。如今剩下的人各有自己的想法,就像一团散沙,只会走向灭亡。 这座城市已经穷途末路,七个次人格组成的体系名存实亡,它们很快就会毁灭,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与其担心你无法战胜风月,不如担心那个处刑人。零说道。 印水?裴原不懂,现在的印水对他来说没有杀伤力了,他虽然是处刑人,却杀不死他,应该是不足为惧。 零却对那个人很是提防。 裴原问:他已经无法杀死我了,还能做什么? 就是因为他无法杀死你。零冷冷说道,他超脱了游乐园的规则。如果他无法杀了你,你也便无法杀了他。 等等,难道游乐园的规则是双向的? 零点点头:游乐园的规则对于你来说同样适用,只有爱你的人才能杀死你,印水无法伤害你,也就是说,他对你毫无情感,你的代码会被他拒绝。 果然是这样吗 这一点裴原之前隐约猜到了,游乐园的规则并非单向,而是更接近两情相悦的状态,那时候代码才会生效。 但是,风月他难道不是恨着我?裴原又想到,我破坏了这里的秩序,毁灭了这个城市,他应该很恨我。 爱与恨本来就是同一枚硬币,只是在你的角度上,你只能看到他的一面,却看不到他的另一面。零说。 好吧,按照零的说法,他什么都不用做,风月就会输了。 虽然他一点也不这么想,就算风月真的奄奄一息了,但按照那个人的性格,真逼急了还是会咬人。 除非找到他的弱点,事情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但是,风月的弱点又是什么? 第123章 第六天 裴原琢磨着风月到底还有什么弱点,眉头纠成了一团,也冷落了身边零。 你在想什么?零盯着他的脸色,光从你的表情上,我看不出来你的想法。 只是在想风月的弱点而已。裴原如实道,说完,他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等等,你刚才没有进入我的意识吧? 他想起了之前两次他入侵他大脑中的事,还有在现实中,时亦尘也入侵过他的意识,都是在他不经意的时候,他根本察觉不了。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25) 你答应过我,在这里面,还有在外面都答应了。不管是在哪里,你都不能进入我的意识。 我还没有这么做。零闷闷地说。 所以你刚才是在这么打算? 没有。 这显然是在说谎了吧。 你确定没有偷窥我的想法吧?裴原故意板起脸。 零不太情愿地回答:没有。 这就对了。 裴原缓和了脸色,走上前来,他望着零,这个和时亦尘一模一样的人格,上次时亦尘就直接出现了他的身上。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一下:上次那时候,发生了的事,你还有印象吗? 我当然记得。零对于时亦尘的存在还是很介意,他趁着这里一片混乱,附身到了我身上,他来这里看了你。 他脸色沉了又沉,显然不喜欢谈这个话题。 不过,他刺穿了那个混蛋的心脏,这一点做的倒是不错。零又轻轻一笑。 裴原苦笑不得:可惜那个混蛋没有那么容易挂,他很快又活过来了,和蟑螂一样顽强。 零的笑容淡了淡:别总是提他,还有一件事,你没有告诉我。 裴原有些懵,他还有什么必须告诉他的吗? 零低声说:你知道了马尔斯的事。 说话间,两人身边的气温都下降了几度。马尔斯仍然是禁忌,对于时亦尘的人格也是这样。 我知道了。裴原低了头,抱歉,我不该擅自问相间远,我应该等你做好了准备,主动告诉我过去的事。 我不会主动告诉你。零回答,所以你不必自责,我不会有主动告诉你的勇气,无论是哪个我都没有。 他的眼神晦暗,情绪明显低落了。 而且,那些事没有过去。零又说,那个人还活着,他活在那些阴暗的地方,吞噬我们的血肉,他已经成了我们灵魂的一部分,永远也不会离开。 那个人,是在说杀死马尔斯的人,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那个人还活在他们心中,依然在影响着他们,他们不会忘记马尔斯被夺去的痛苦,即使凶手已经死去。 零,我对不起 裴原喃喃说道。 零抬起头,奇怪地望了望他:为什么要道歉?这一切的错又不在于你。 因为我我来得太晚了,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无法改变任何事,任何事我无法参与你的过去。 所以,他才如此遗憾。 他试图将这一切说出来,但那些话梗在喉咙里,就是无法说出口。 你真是奇怪的人。零咕哝着,低头吻了吻他湿润的眼角,又嘟囔着补充,但我喜欢。 裴原下意识地抚摸了被吻过的地方,有些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凉丝丝的,又偏偏柔情似水。 裴原忍不住也在对方脸上轻轻回了一吻:谢谢你独特的品味,那我先去剧院了。 再等下去,连风月都要逃走了。 等等。 零拉住转身要走的他,有些迟疑,却认真地说:要走的话,再来一次。 裴原:? 零补充:刚才的,再来一次。 裴原: 他真是看走眼了,这个人也和印水一样,越来越喜欢亲密接触了。 裴原连忙望向剧院的方向:我得走了。 零抓住了他:那个家伙再等一天都没问题,我现在正需要你。 需要他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裴原内心是拒绝的:我真的要走了。 抓着他的手没有一点放开的意思,而且越抓越紧了。 为什么?你对那些家伙明明有求必应,他们对你做的事更加过分,我和他们的差别到底在哪里?零紧接着追问。 裴原有些招架不住:他们指的是谁? 零脸色一黑:那个白发的胆小鬼和那只狐狸。 哦,他知道了,是刑土和勾木。 等等,也就是说他知道他们对他做了什么?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果然不只是梦。 那是意外。裴原绞尽脑汁地解释那棵树下发生的事情,并且向他保证,不会再发生了。 零看起来不太相信,但是,为什么他脸上还写着失望? 我也会去那个地方。他小声地说。 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会去哪里?裴原问。 那个山坡,那棵树下。零解释说,我也会去那边,在另一个地方和你相遇。然后,我会做和他们一样的事。 一样的事 是想要和他们一样改行当赌博客,然后出老千哄骗他脱光衣服? 裴原: 裴原:我得走了。 零拉着他不放:你不喜欢吗? 裴原:也不是不喜欢,但是,我不希望你那么快出现在那里。 要是出现的话,也就是说零和他们一样,会被他杀死。 他还不希望他这么快消失。 零想的却并非如此:你果然不想看到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们? 这是在吃醋了吗? 裴原连忙解释:你哪里都好,所以我才说不希望你那么快去哪儿,留在这里吧,和我一起。 零愣了愣,那张略带阴郁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个少年该有的表情,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点头:嗯,我会陪你。 说完,他又忍不住吻了吻他。 好像在咬着什么糖果,细细品味一样。 这之后,他恋恋不舍地放了手:你可以去取那人性命了。 劫后余生的裴原马上就溜之大吉。 他穿过开满了白色茉莉的花园,走向被藤蔓覆盖的剧院。 很快他就来到入口处,和之前不同,这一次他没看到任何守卫,剧院的门也塌了一扇,里面透出来一股阴暗的苔藓气息。 剧院的外墙更是斑驳陆离,上面歪歪扭扭地贴着一些告示,有宠物丢失的通知,也有讣告,或者逃犯的照片。这些告示原本贴满了大街小巷,如今都集中在了这里,剧院的外墙俨然成了一张告示栏。 一些告示从墙体剥落下来,飞得到处都是,裴原的脚下也落了一张,那是一张通缉令,然而上面通缉的对象已经不再是他,转而变成了印水、蓝金,甚至还有执日,旁边是大写的一行愤怒的红字:叛徒!他们是这座城市的叛徒! 这应该是风月的手笔,也只有这个人还待在这座注定毁灭的城市里。 裴原经过这些告示,再次走进了剧院里面。 他先是到了一个小厅中,这个厅的天花板塌下了几处,光就从满屋顶的漏洞里落进来,照亮了地板上的青苔,和几处水洼。 他避开了那些水洼,朝着里面的剧院走去。 那重门似乎在等待他一般开着,里面悄无声息,一丝人气也没有。 裴原走进去,剧院里面光线暗淡,舞台上更是漆黑一片,台下一排排猩红色的座位大多空着,有几个人零零落落地坐着。然而一走近,却发现只是几个人偶,它们有的歪着脖子,有的缺条胳膊,有的妆容怪异,鬼气森森地盯着前方。 这些就是剧院里唯一的观众了。 裴原经过一个抱着自己脑袋的断头人偶,这时,一张纸落到了脚边,上面是一首预言诗。 他捡起来,看到了预言的内容。 \\ \\ \\ \\ 命运为所有人, 预设了一座坟。 \\ 深渊在等待坠落, 麦田里无人守望。 毒药吻入喉间, 失败贴上标签。 \\ 赴宴的蝴蝶, 栖息在心弦之间。 来吧,来斩下它的翅翼, 蒙住那双复眼。 来把那些碎肢, 装进酒柜的第一个格子。 \\ 中断的演奏按下重启, 来吧,来演奏正义和秩序。 反叛的残骸, 锁进第二个格子。 来演奏金字塔和食物链, 星星与进化论。 破碎的心脏, 关进第三个格子。 \\ 第四个格子空空如也。 \\ 那座坟, 它为你而留。 \\ \\ 《断弦\\\\\\》 裴原看完了整首预言,这时,舞台上亮起了灯光。 几个牵丝人偶缓缓从空中落下,拉响了小提琴合奏。 悠扬的小提琴曲顿时填充了整个剧院,如果不是那些诡异的人偶在演奏,这应该是一首动听的曲子。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26) 控制它们的人还没有出场,裴原四处搜寻,都没有看到风月的影子。 忽然,舞台的帷幕升了上去,一张金属轮椅从后面驶出,出现在聚光灯下,裴原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就是风月。 他的左腿没了,膝盖以下都是空的。 风月推着轮椅,从那些人偶中驶出来,他坐在台上,像个没落的贵族,仿佛一夜间衰老了许多。 他的目光和台下的裴原撞在了一起,他的眼中并没有惊讶的成分,裴原的到来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看了看裴原手里的预言诗,然后说:你已经看到了我的结局。 这果然就是风月的预言,风月厌厌地说: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第124章 第六天 裴原想了想,他还真有问题要问。 他又看了预言上的那句赴宴的蝴蝶,这比喻就和勾木的一样,只不过在勾木的预言里,他是一只毛茸茸的杀人小猫。 他寻思着问: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只蝴蝶? 风月低声笑了:你不仅仅是一只蝴蝶,你还是一只毒蝴蝶,你会把我们一个个消灭干净,从第一次看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了这一点。 裴原也很实诚地回答:抱歉,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风月说:我知道,小蝴蝶,我知道你的目的,你现在也打算终结我的性命。 裴原觉得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下:虽然是这样,但其实你并不会真的死,至少我知道的是这样,你还会出现,只不过不是在这里。 呵呵,你就是这样说服自己对我们下手?风月嘲讽地笑了起来,无耻的狡辩,你根本不了解我们! 难道你希望我了解你们?裴原反问。 风月语塞了一会,硬邦邦地说道:我没有这么说。 我希望我能理解你。裴原说。 风月的样子很像是希望有人能理解他,闯入那扇无人打开的门,走进那条无人经过的回廊。 真可惜,我不需要。风月冷冷说道,上来。既然你打算杀了我,就到台上来。 舞台的高度大概有一米多,只能踩着座位才能上去,不然就只能绕到后台,然后从那一边上去了。 裴原正想从哪里入手,风月忽然笑了一声,这时,剧院上空又落下几根丝线,那些丝线仿佛有生命一样缠住了裴原的手脚,他来不及挣脱,就被拉到了空中。 上台来吧,这里才是你的舞台。 风月把自己挪到了一边,换成裴原站在了舞台中央。 你想让我出演你的戏剧?裴原望了望手上的丝线,坦白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是忘掉这个念头吧。我的演技很差,只会拉低你的水平。 呵呵,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演员。风月拍了拍手,那些牵丝人偶齐齐来到了裴原面前,将他团团围住。 人数一共是六个人。 近距离一看,这些人偶的样子都有些眼熟,裴原仔细辨认了一下,人偶的原型似乎就是按照游乐园的七个人格捏出来的,只不过样子更加夸张,他只能用发色或者其他明显的特征辨认出来。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里面并没有风月和零。 裴原被他们包围着,随即,戴着面具的执日拿出一本像是日记一样的东西,念出了一段独白:游乐园开放的第一天,七个罪人决定杀死一只知更鸟。 说话间,舞台上空落下了一张圆桌和几把椅子,人偶齐齐坐到了圆桌边,彼此商量着杀死知更鸟的任务。 裴原皱起了眉,这个场景看起来就是他第二次进入游乐园的场景,他显示遇到了零,然后在会议室里见到了他们六人。 他们在开着抹杀的他会议。 看来那只倒霉的知更鸟就是他无疑了。 旁白继续念道:第一天结束,知更鸟抱伤逃走。 这也和情况属实。 紧接着,剧情急转直下。 第二天,惰怠死了。旁白如是说。 不过也不是第二天,起码隔了好几天吧。裴原在心里默默纠正,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他的双腿自发走到了刑土的人偶面前,立即扯下了人偶的脑袋。 人偶的脖子里喷出了劣质的红色液体,来模拟血浆。裴原的脸上溅到了一些,他闻到了一股酸甜的番茄酱味道。 裴原咋舌,这特效恐怕只有五毛。 人偶喷着番茄酱倒了下去。 旁白继续说:第三天,贪婪死了。 裴原的脚又动了起来,他拧着那个人偶的脑袋,把它砸到了勾木身上。 轰然一声,勾木的人偶顿时间散架,变成了一堆碎片。 裴原无奈地看着地上的人偶碎片,忍不住对风月抗议:我没有这么暴力吧?这个人设和我根本不一样,是伪劣仿冒产品! 风月笼罩在黑暗中,一言不发。 这时,旁白又念了起来:第四天,剩下的罪人弃城离去,他们都是这座城市的叛徒,与第八个罪人同罪。 其他人偶从圆桌边散去,空中落下了第七个人偶,这个很好辨认,裴原一眼就认出这是零,他的样子和时亦尘太像了,是这些人偶中最像的一个。 第八个罪人名为原罪,他在第一天就已经死了。旁白说,他死在了自己手里,第二天又埋葬了自己,第三天,他杀了其他罪人。 裴原不满,零还好端端活着,这旁白念的一点也不对。 第四天,轮到了你。旁白忽然又说。 裴原被丝线牵引着转过身,转向了舞台边缘的风月。他的双脚自发地朝他走去,前方落下了一把匕首,丝线扯着他的手腕,接住了那把匕首。 他紧攥着那把匕首,走向了风月。 裴原感觉不妙:等等,你要做什么? 他试图松开了手,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受他控制,仍握着匕首走了过去。 风月无动于衷地坐在轮椅上,操纵着裴原,让他朝他走来。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裴原不得不阻止他:停下!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想杀了你,但不是这种方式! 你想怎么杀了我?风月望着他的手腕,难道用你的这只手? 丝线缠到了裴原的右手上,紧紧勒住,他吃痛地皱起眉,不过,他的双脚终于停了下来,他停在了一米开外。 风月打量着他说:我可以让你杀了自己。 他操纵着丝线,让裴原抬起手,刀锋转过来,指向了裴原自己。 这样杀不死我。裴原好心地提示,你的眼睛还没有变红,所以我不会死。 风月呵呵笑了:你说的对,我们都知道这一点,这个套路无聊至极,不如换个剧本。 他拍了拍手,那些牵丝人偶连同桌椅一起升上了空中,接着,舞台的灯光一变,大幕拉开,一群舞台剧演员从幕后鱼贯而出,这次出现的并不是人偶,而是真实的人类。 场景是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宫廷晚会上,男男女女身穿华衣,莺歌燕舞,交响乐队同样奏起了壮丽的曲子,飘荡在没有观众的剧院。 所有演员都来到了台上,他们仿佛看不到台上还有其他人,忘我地沉入在欢乐的气氛中,舞动着身体,忘情欢笑。 裴原有种闯入了私密场所的不适感,他看了看风月,对方已经进入了状态,心思全放在戏剧上。裴原被迫站到了他身边,和他一起观看这出舞台剧。 舞台剧从舞会开始,在热烈的群舞之后,大概是主人公的人物上场了,一群人簇拥着他们的王上来,这个王戴着繁复华贵的金色首饰,首饰下的五官更是美艳至极,雌雄莫辨。他姿态优雅又慵懒地靠在华丽的王座上,注视着他的子民,所有人停止了舞蹈,纷纷对他行礼。 音乐暂停了数秒,接着王旁边的随从做出了手势,代替王说了几句客套的祝词,接着晚会继续进行。音乐又飘荡在剧院之中,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舞台。 看到这里,裴原有些怪异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演员太过投入,或许是因为王座上的那个王的动作从头到尾都没变过,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反而是他身边的随从主导了局面。然而除了裴原之外,似乎没人觉得这样不对,人群很快陷入了新一轮的狂欢中,这种欢乐的气氛一直持续很久,只有中间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冲进晚会,他的脸上和胳膊上都有伤口,衣着同样破了几道口子,和晚会上的贵妇与绅士格格不入。 他跪倒在王座前,急切地向他的王请示:陛下!北界沦陷!请指示! 然而,他的王只是眨了一下那双美丽的眸子。 旁边的随从却勃然大怒,大声呵斥:此人竟敢打扰陛下的兴致,来人,把他拖出去! 士兵被架着拖走了,他受伤的腿流着血,在地板上划出了一道鲜红的血迹。他定定地望着他的王,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很快,他就被拖进了帷幕后,紧接着地板上的血迹也被打扫干净,欢笑声很快恢复了过来,刚才的事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贵族们继续狂欢。 这个剧情也太奇怪了。 裴原忍不住看了一眼风月,对方颇有兴致地看着那虚无的狂欢,看到裴原局促的样子,才勾了勾手指,牵动了裴原身上的丝线。 怎么,你站累了?他问道。 裴原想说不是这个问题,不过他确实有些站累了,而且站在这里还很尴尬。他指望着风月会大发慈悲给他一张椅子坐了坐,然而,风月却扯着那些丝线,让他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裴原正想问这是要做什么,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坐到了他身上。 裴原: 虽然有一个人肉垫子也不错,但这个姿势也太诡异了,而且,这样坐在他身上,更加感觉到他的腿少了一条,这感觉更加怪异了,他好像在欺负一个残疾人。 小蝴蝶,你在想什么? 身上的丝线一下收紧了,风月操纵着那些危险的傀儡丝,让他意识到自己才是对方的猎物。 裴原乖乖回答:没有,只是有点不舒服。 丝线顿时松懈下来:这样呢?你觉得怎么样? 裴原:还可以。如果你能给我张椅子就更好了。 风月顺其自然地搂住了他,动作熟稔得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布偶娃娃,才会得到这种特殊待遇。 风月又用手梳着他的头发, 裴原无处可避开,只得忍着他的骚扰。 好在舞台剧马上落下了一幕,狂欢结束,微醺或者敏酊大醉的贵族小姐和先生们结伴离去,就连王的随从也和一个娇俏的淑女缠在一起,只有华丽王座上的王孤身一人坐在那儿。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27) 戏剧便结束在了这里。 然而,紧接着的帷幕拉开,布景更宽了,离去的贵族并非真的离去,他们只是转移了阵地,去到隔壁的房间或者楼上寻欢作乐,仍是一派靡靡之景。 众人散去,唯独他们的王孤零零地坐在王座上,他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但那双美丽的眼眸时不时眨一下,说明他还活着。 欢乐之声围绕在他的四周,他一无所觉,被留在了这个孤独的世界。 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随即,刚才被拖走的士兵又出现了,他闯入了这里,手里拿着本应砍向敌人的刀。 他提着刀,走向他的王面前,一开始,他还打算掩饰:我的王,城已经破了,这里不再安全,让属下护送您离开。 王座上的人无动于衷,只是眨了一下眼。 士兵的眼中马上燃烧起不同的欲望,愤怒与渴望纠缠在他的眼中:我的王,为何您总是如此,您那洞察世界的双眼到底在注视什么?我能在您中找到我的身影,但您却从未将我们看在眼里,如今敌军兵临城下,您的尊贵高傲到底能维持到什么程度? 士兵的愤怒也没有引起王的注意,他看着其它方向,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 您到底在注视什么?为什么不看着我!士兵愤怒地挡住了王的视线,我就在您面前,为什么不看着我?! 然而,王只是偏了偏头,又看向了其它地方,比如地板,或者墙壁,或者单纯只是空气。 士兵气急败坏,他举起刀,刺进王的胸膛。 这下你能看到我了吗?我亲爱的王!士兵狠狠转了刀柄,将他的王伤得更重。然而,本该流血的伤口并没有流出那种鲜红的液体。 怒火中的士兵也感觉到了不对,他惊讶地看着刀刺进去的地方,那个破开的伤口溢出来了一些东西,但并不是血,而是像沙子一样的,颗粒般的东西。 一种鼠尾草混合着檀木与麝香的气味飘了出来,裴原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士兵更是大惊失色,他连忙抽出刀,伤口里流出更多的碎末全都是香料。 这个王,在他美艳至极的皮囊之下,填充着昂贵的香料。 他已然死去,却不知为何而活着。 第125章 第六天 王座上。 那双美丽的眼睛眨了一眨,似乎露出了笑意。 刀落在了地上,士兵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的王,踉跄着往后一退,脸上满是恐惧。 门口,一个端着茶的侍女走进来,士兵正好撞到她,她的手一松,杯碟摔碎在地上。 她望着落在地上的刀子,惊叫道:有刺客!有刺客! 护卫从四面八方赶来,包围了士兵。 王座之上,王的胸口仍在往外洒落着香料,那些昂贵的香料不停地漏出来,让他的肩膀塌缩下去,然而哄闹的人群谁也没人注意到,只顾着对付刺客。 士兵望着他的王,望着这些包围他的人,忽然间大彻大悟,他没做任何反抗,任由自己被拖走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看着他的王,他完全明白了。 赶来的医生为受伤的王缝合了伤口,他往里面填充了更多的香料,接着用针线将那道裂缝补上。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对此表示讶异。 这个最大的插曲很快落幕,宫殿恢复了安宁,笙歌再次奏响,贵族们继续寻欢作乐,而他们的王坐在镶嵌着宝石的金色皇座上,他坐在那儿,也只是坐在那儿,偶尔眨一下眼睛,永远坐在那儿。 帷幕落下了。 一群人盛装出行,轰轰烈烈走向覆灭。 剧情就结束在了这里,黯淡的灯光将华美的王逐渐吞噬,将所有还沉浸在醉梦中的贵族吞噬。 裴原僵在了风月怀里,背脊上腾起难以名状的惶然。 那些人他们都知道他们的王已经死了吧?他哑然道。 不过是一场戏剧罢了,是你入戏太深。风月抬起手,控制裴原的丝线重新勒紧,裴原手中握着的匕首架到了风月脖子上。 如果你想杀了我,现在就动手。风月说道。 不需要这样。要杀死他,只需要那个代码就够了,只不过,他的手现在不受他控制。 裴原犹豫了一下,才问:你能不能握住我的手? 风月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光,他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不会握住你的手,我和那些人格不同,只有我才能杀死我自己。 这个人格果然难搞,等等,人格?他刚才是说了人格? 裴原眨了眨眼:你说人格? 风月冷笑:人格,罪人,七大罪,你想要什么名字? 你 裴原不敢相信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这里的次人格不可能知道关于七人格的事,这是游乐园的规则。他们不知道现实中的事情,甚至提及现实中的事都会让他们心生杀意,然而这个人提到了人格。 裴原脑中忽然冒出一个难以想象的念头:你知道人格的事?你到底是谁? 风月冷哼了一声,并未作答,然而在裴原看来,这只是掩饰性的动作罢了。 这个人不知为何知道次人格的事。 如果他刚才还只是怀疑,现在他已经十分肯定,在之前的旁边念出七个罪人,并提到惰怠和贪婪时,他就应该反应过来,这不是巧合。每个人格对应的罪恶,这是只有他和零才知道的事。 裴原一阵头晕目眩:为什么你会知道? 知道什么?风月还在企图蒙混过关。 裴原皱起眉:你在之前的舞台剧里留下了线索,你不应该知道七大罪的事,刑土是惰怠,勾木是贪婪,这些你都不应该知道。 呵呵,不明白的人是你。风月冷笑道,你完全搞错了方向,你以为七大罪就是我们的原型?真可笑,你连自己在对付什么都不知道,那两个人死得还真冤枉。 这下百分之两百能确定了。 裴原腾地从他身上窜下,肯定地说道:你不是风月,你是时亦尘! 风月沉下了脸,这反而确认了裴原的说法。 你怎么会知道现实中的事?他着急地追问,是不是其它人格也一样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有 闭嘴。风月阻止了他,望着他的眼神中充斥着他无法明白的憎恨和冰冷,这是深恶痛绝的眼神。 裴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他以为如果风月知道现实中的事,就会和零一样站在他这边,但这个眼神已经告诉他,事情不会那样发展。 你想要杀了我。 裴原从他眼中看出了这一点。 风月冷冷笑了:你不也是一样? 确实如此,他来这里就是要取他的性命,但风月的话仍然让他想要反驳,他们不一样,不太一样。 够了,别这样看着我。风月不痛快地说,裴原看着他的眼神,和受伤的兔子一样,让他觉得断了一条腿的人不是坐在轮椅上的他,而是他面前的小蝴蝶。 你真是最怜悯又最冷酷的人,你既要收割你的猎物,还想要你的猎物心甘情愿被砍下脑袋,毫无芥蒂地看着你下手。风月刻薄地说,你要的太多了。 没错,他要的太多了,是他答应了相间远,来这里杀死他们,在他们眼中,他才是杀手。他不能指望所有人格都和零一样站在他这边。 尽管,他们是同一个人。 你可以恨我,你也应该恨我。裴原艰难地说,他还是掩饰不住失落。 我怎么会恨你?风月冷笑道,那时候,你走进赌场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你。 裴原很是诧异:你还记得赌场的事? 我当然记得,你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也包括我。风月说,我一直在配合你,小蝴蝶,你穿过那些人,走到我面前,戴着面具一样坐在那儿。我让你赢了很多次,让那些愚蠢的色子变成你说的点数,我以为这样,你就会对我摘下面具,那张冷清的脸上就会露出笑容。 裴原完全笑不出来,他无法理解这个人格,甚至不能理解他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风月顿了顿,才继续说:然而最后我才发现,你早已习惯了赢,胜利只是让你更加理所当然,所以我决定让你输个彻底,那时候你的表情一定更加迷人。 回想起他输掉的样子,风月嘴边露出了笑,他还在回味那时候的感觉,他还没有失去一切,他们还没有失去一切。 风月收起了笑,望着他说:那时候,我就想杀了你。 这他应该感到荣幸吗? 裴原想了想,问:现在你也是同样的想法? 现在?风月望着残破的剧院,呵呵笑了起来,没有现在,我早就死了,在你走进那间赌场,在我的目光落到你身上时,我就已经死了。 因为你允许我这么做。裴原说,你们允许我这么做,所以我才能得逞。 能在这个他们的主宰的世界里,消灭他们。 风月含恨道:我应该杀了你,早就该那么做了。你的存在是一个错误,对我们来说就是错误。 裴原也点头,没错,从他们的角度来看,的确如此。 但是,他没有动手。 风月眼中的憎恨反而消失了,他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裴原。 他坐在轮椅上,就仿佛是那个装满香料的王,他已经死去,却还活着,注视着城池覆灭。 或许,还有那么一点期待。 风月凝视着他,然后说:我讨厌你,但是,能杀死我们的,也只有你。 这言不由衷的话,大概是这个人能说出的最深情的告白了。 裴原微微笑了:我不讨厌你,不会再讨厌了。 风月在他的笑容里失了神,果然,就和他想的那样,他笑的时候更让他心动。那个时候,赌场里的人都在注视着他,那些牵丝人偶在他操纵下围到了他面前,肆意抚摸他,发泄他那愈发焦躁的情绪。 他一次又一次地让他赢。 他想看到他的笑容。 他想要他对他摘下面具。 他渴望得到他。 他将他送给了处刑人。 此刻,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很快它就会消失,心脏不会跳动,血液停止流淌。他呼出最后一口空气,就此葬身在这座落魄的剧院里。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28) 「命运为所有人,」 「预设了一座坟。」 他早就知道了。 这没有什么,无非是失败,无非是殒命,无非是失去自我。他和那些口是心非的胆小鬼不一样,他能接受自己的失败,他也曾试图对抗他,折下他的翅膀,把他做成标本。 这没有用。 「第四个格子空空如也。」 他爱上了这只小蝴蝶。 「那座坟,它为你而留。」 就在此地。 过来。 风月对他命令道。 傀儡丝线撤走了,刀子掉在了地上,裴原恢复了自由身,他没有动。 风月继续说:来我这里,来取走我的性命,了却我的残身,由你下手,总比那个叛徒来得痛快。 裴原迟疑着,然后走了过去。 风月坐在那儿,也只能坐在那儿,他残缺了一条腿,失去了他的城市,也无法再继续活下去。 死神在走向他,他欣然而笑。 第126章 第六天 裴原停在了他面前。 有一瞬间,他似乎理解了这个人格,他始终不肯放弃一些东西,关于他内心深处的东西,那些他不能触及的东西。 他矮下身子,如同故事中的求婚者般单膝跪地,向风月伸出了手。 你可以把手给我吗? 裴原没有什么信心地问了出来,要是他真的某个故事中的求婚者,以这个架势来看,结果恐怕不会太好。 然而,风月伸出了手。 那是属于艺术家的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适合弹奏钢琴,或者奏响提琴,当然也可以在弹指间取人性命。 记住,是我允许你这么做。风月叮嘱道。 我知道。我会带你去新的地方。裴原对他保证。虽然可能不是最好的,但那一定是个全新的世界。 他握住风月的手,轻轻吻住那些泛着青白的指节。 那些代码似的符号从他手上流到了风月身上,迅速隐入体内,夺去他眼中的光彩。 代码生效了。 裴原的脸逐渐看不清了,他极力聚集视线,但眼前的世界还是一点点模糊下去。 像是枯萎的玫瑰,落下了最后一片花瓣。 他失败了。 国王死在他的王座上。 似乎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来,又似乎已说完了所有的话。 空荡的剧院中只发出了一声安定又寂寞的喟叹,接着一切恢复了平静。 风月陷在轮椅中,头歪在一边,温顺地睡了过去。 他已经死了。 剧院里,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零不知何时站在了剧院门口,裴原回过神来,往脸上抹了一把,这才镇定地转头:你怎么来了? 零:这里要塌了,快下来。 才说完,剧院的天花板剧烈地震颤起来,暴风雪从破洞中灌入,涌进走道,朝着舞台的中心袭来。 它们的目标是风月,为了带走他。 裴原最后望了一眼轮椅中的人,望了一眼这个黯淡的舞台,演员已经离场,狂欢已然散去,剩下的只有寂静。 他最终还是没能理解这个引路人,他的坚持和骄傲,都隐藏在了他的笑容背后,匆匆瞥见,却不能窥见所有。 更强烈的风暴涌入进来,天花板不堪重负地掉落,零一挥手,它们瞬间被冰块凝固在了空中。 裴原跳下舞台,穿过这些碎石,飞奔到他身边。 随即,冰块崩裂,碎石纷纷落下,坍塌的天花板与暴风雪同时压住舞台,埋葬了上面的人。 裴原回过头去,眼前的景象与舞台剧中的情景重合在了一起,美丽的王沉默地坐在王座上,华美的王冠加身,艳丽的皮囊下却填充着香料,所有人心照不宣,无人知道他内心的世界,也无人关心,甚至没有一句台词。 裴原想,都城沦陷时,王的心中大概是欢欣的吧。 所以士兵刺杀他时,他才露出了笑。 剧院在他们身后轰然倒塌,暴风雪盘踞了片刻,便悄然退去。 零放下了他,拨开了他凌乱的发丝。 你做了件好事。 零对他说。 你保全了他的尊严,还救赎了困在这座城市的灵魂。 话音落下,一些幽灵从倒塌的剧院废墟中窜出,尖啸着腾上空中。 一扇门蓦然出现在乌云笼罩的天空,它无声无息地打开,幽灵们仿佛知道那是什么,欢呼着朝门奔去。它们鱼贯而入,穿过门,瞬间消失了。 那是? 裴原从中看到了一两张熟悉的面孔,他在炎火房间的水箱里曾经见过,那些被囚禁的灵魂纷纷冲上空中,进入那扇离开的门。 那些都是潜入者,和你一样的人。零说。 它们都被释放了,因为风月的死?裴原问。 当然,这座城市失去他后便没有了力量支撑,自然也困不住那些潜入者。 那些人会醒来吗? 如果肉身没有死去,大概会。零说。 那其他的呢? 它们会回到其他世界,反正会比困在这里好。零转头望着裴原,现在这座城市毁灭了,他们都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你。 他们走了,但还有你。裴原说。 不过,零的样子看起来是想要让他也走:你该回去睡一觉了,恢复了体力之后,我会告诉他们的去向。 代码确实消耗了裴原的体力,他于是也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他目送零远去,在确认他消失之后,他刚要说出安全词。 这时,一只胖乎乎的大黄猫优哉游哉地从废墟旁走了过去,那正是之前给他指路的猫。 喵~ 大黄猫对他叫唤了一声,这只猫好像又吃胖了,像个发过头的大馒头,它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对裴原喵了一声,示意他跟上去。 裴原困惑地跟上上去。 大黄猫虽然胖成了球,却能灵活翻过街道上的废墟,或者是从狭窄的缝隙里钻进去,接着从废墟的另一头出来,对裴原喵喵叫着。 裴原翻山越岭,艰难地跨过那些路障,才跟上它的脚步。 大黄猫继续引着他穿过残破的街道,他们离城市越来越远,不久后,就连倒塌的建筑物都很少见了。 很快,他们到了一块空地前,前面已经没有了路,只有深不可测的悬崖。 这时,大猫才停了下来。 裴原疑惑着它为何会带他来这里。 大黄猫却伸了一个懒腰,两个爪子往前伸去,身体拉成长长的一条,然后,又长了一点,接着,更长了。 裴原: 好的,他知道了,猫是一条一条,长长的,液体状的。 但对于液体状的猫来说,它也太长了。 并且,它还在不停变长,这下裴原十分确定猫不可能拉伸到这个程度,话说回来,他曾经还是一只猫呢,他对这个再了解不过了。 但那只猫却还是在拉长,变成了细长的一条,就连那些柔软的猫毛迅速回缩,成为一块块细细的坚硬鳞片。 这只猫在变形。 裴原头皮发麻,他看着原本憨态可掬的大黄猫变成又细又长还有鳞片的东西,那些近黄色的鳞片闪着冰冷的寒光,它趴在地上,吐了吐红色的信子。 这是一条蛇。 比一般的蛇更粗,长相稍微喜人一些,但它还是一条冷血动物。 所以,猫变成了蛇? 裴原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大黄蛇回过头来,缩头缩脑地往裴原望了一眼,抖抖索索地往前游去。等等,它这是在颤抖吗? 裴原不知道自己该发表什么感想才好,他无语了一会儿,看着大黄蛇游进了灌木丛中,很快整个都消失了。 裴原迟疑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他走进那片灌木丛里,很快找到了大黄蛇的踪迹,它明显在等他,确定他跟上来之后,它才放心地往前游去。 前面是一片狭窄的小树林,裴原跟着它走了进去,没过多久,他隐隐看到了树林外是一条柏油路。 一辆车停在路边,车前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裴原钻出树林,看到他的瞬间,他也迅速看了过来,那双冰冷的血瞳随即攫住了裴原。 裴原顿时僵住了。 大黄蛇却欣喜地游了过去,邀功似的探起头,寻求他的认可。 然而它的主人几乎没有看它,那双眼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裴原身上。 又见面了,小猫。 和那时候一样无动于衷的语气,站在他面前的是印水,处刑人印水。 裴原往后退了一步。 你在害怕我?印水打量着他问。 裴原回答地很诚实:还有你的宠物。 他记得印水的资料卡上写了他生气时会物化出蟒蛇,他第一次进入游乐园时就见到它吞下了一个女人,虽然那条和现在这条明显不同,但它们都听命于印水。 印水似乎这才注意到他的这个宠物,低头看了一眼,大黄蛇委屈地趴下了脑袋,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 印水踢开了它:你当然也害怕它。比起温暖、毛茸茸还会发出声音的生物,这种冰冷无毛还有毒液的冷血动物确实不受欢迎。 大黄蛇听得更加委屈,它哆哆嗦嗦把自己缠成了一团,只有脑袋露在外面,两只小眼睛委屈巴巴地盯着地面。 裴原:这蛇看起来好弱。 裴原好不容易才想起正事,问印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其他人不是都离开了? 还有蓝金似乎也不在,他看了周围,蓝金不在,也没有藏在车里,其他地方也不可能藏了,这里只有一片荒野,而且两边都是悬崖,下面是无底的深渊,以及嘶吼的怪物。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29) 只有这条柏油路往前延伸了出去,它架在茫茫的虚空中,直直往前探出,进入更莫测的地方,伸向无尽的尽头。 印水就站在路的中央,对他开口:我在等你。 什么? 裴原愣了一下,这个处刑人到现在还没忘记他的职责? 裴原和他讲道理:这座城市已经不在了,你也不再是处刑人,况且你也不能真正杀死我。 这一点我很清楚。印水开口道,我不是以处刑人的身份等你。 裴原皱起眉:那又是什么身份? 印水沉默了一下,似乎觉得言语无法解释一般,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是熟悉的羊皮纸,写着预言诗的纸张。 印水将折叠的纸打开来,然而,上面除了原本就有的印刷纹饰之外,一个字也没有。 他的预言诗是空白的。 我想知道,为什么只有我的是一片空白。印水拿着那张空白的纸,血色眸子定定地望着裴原,而你就是能告诉我答案的人。 答案,裴原当然知道。 因为这个人对他毫无同情,不,这个人自身就没有情感,他有的只是冰冷的面具,和偶尔嘲弄的眼神。 因为他没有爱上他。 所以,他既不能杀了裴原,裴原也不知道怎么去取得他的信任。 他们都无法杀死对方。 现在他们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裴原真希望自己能拒绝回答,或者逃入树林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回去。然而他的身体愈发沉重,脚下似乎有一种力量在拉着他沉入地心,前面两次加起来都没有这次疲倦,裴原连走动一步都有些艰难。 如果我告诉你,又有什么好处?裴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的视野有些模糊了,但声音还在继续,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答案。 眼前更黑了一些,他连自己说了什么不知道,就一头栽进了黑暗中。 他没有摔到坚硬的地面,而是落入了温暖的臂弯中。 我答应你。 有人在他耳边说,但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无人区的玫瑰~ 静静走过他的身边~ 沉默沉默沉默~ 裴原还没睁开眼,轻快活泼的歌声先围绕了过来,刺激着他的耳膜,其他感官慢慢苏醒过来。他似乎躺在什么上面,感觉有些晃,那应该是在交通工具上了。 这么想着,他又听到了歌声之外的其他声音。 关掉。 一个声音冷冰冰地命令。 裴原认出了这个声音,马上就睁开了眼。 第一眼,他看到了车顶,果然是在车上。他躺在放倒的前座上,旁边的驾驶座上是正在开车的印水,而那条金黄色的蛇仰着脑袋立在中控台上,正随着轻快的歌声一扭一扭,如果它是一个人类的话,裴原敢打赌它已经在跳舞了。 它继续舞着自己细长的身体,无视主人的命令,印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用那冷冰冰的视线扫了过去。 嗯,看来即使是身为冷血动物的蟒蛇,也抵挡不住这种视线,大黄蛇马上低下脑袋,垂头丧气地一甩尾巴,关掉了音乐。 这下世界清静了,对于印水而言是这样。 他微微转过头,看向了裴原:你醒了。 这话里微微有一点疑问的味道,那总体而言还是一句平平的陈述句,让人觉得醒了是一件不好的事,至少在他身边醒来,十分不好。 裴原撑着手臂坐起来,就算没有胜算,他至少不能输在形态上。 我睡了多久?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半小时。印水回答。 还好只有半小时。裴原检查了一下自己,确定自己没有少一块,也没有被做奇怪的事后,他望了望窗外。 外面什么也没有。 车子行驶在虚无中唯一的道路上,也离开城市的唯一道路,这条路两边长着荒草,碎石散落一地,看起来和普通的路一样,然而,它的两边都是深渊,这条柏油路架在白茫茫的深渊之上,除此之外,只有虚无。 除了虚无,还是虚无。 裴原往后视镜看了一看,只见一座灰败的城市如同岛屿一样悬浮在半空中,城市下面是狂吼的野兽与怪物,它们攀附在城市的边缘,企图冲上去吞噬上方的领土。那上面,城市笼罩在黯淡的灰色中,死气沉沉,如同死去的行星。 它已经是座死城。 裴原盯着它,好不容易才移开视线,问印水:我们要去哪里? 森林。 印水简短地说,一点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裴原问:哪座森林? 北边的。 北边的?裴原一愣,北边的森林,那就是执日隐居的地方。 我们要去找执日?他问。 还有蓝金。印水望着前方,淡淡地说,他带走了蓝金,所以他们都在哪里,炎火我不知道,他可能掉进了深渊,被那些扭曲的东西吞噬了干净。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事?裴原问。 印水顿了一下,目光转向了裴原:我答应了交换,我满足你的条件,你就会告诉我答案。 裴原有些头疼,这个人说的是预言诗的事?他确实是说了类似的话,但后面的话他都记不清了,也许是什么胡言乱语也不一定。 你没有说出你的条件。印水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我猜你是想要追杀他们。 裴原没法反驳,杀死他们就是他来这里的任务,他一直在做这样的工作。 印水忽然望向他:你以前也杀过人。你的身上也有和我们一样的味道。 他凑过来,浅浅呼吸了一口。 裴原感觉致命的动物就在他耳边吐息,他连忙看向前面,说:你看路。 前方出现了一个拐弯,印水收回目光,在转弯处打了方向盘。 车子继续行驶在没有尽头的路上,浮在空中的城市逐渐缩小,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浮在迷雾的黑暗果实。 直到连这个果实都被迷雾覆盖,再也看不见。 裴原忍不住问:还要多久才能到森林? 不知道。印水干脆地说。 你没有去过那个森林? 为什么我要去? 一句话堵住了裴原的问题,和这个人待在一起久了,先前的战战兢兢慢慢变成了无聊,他意识到这个人格确实没有伤害他或者杀掉他的打算,之前对他执行的酷刑,恐怕只是因为游乐园的设定。 他天生就是处刑人,而在游乐园的规则崩溃之后,他也无需再履行义务。 他现在感兴趣的是他的预言诗为何是一片空白。 但是,他要怎么告诉他,这对于他来说其实是好事?收到预言诗的刑土、勾木还有风月,都死在了他手中,只有他的预言诗没有写出他的死法,也就是说,他不会死。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后果又会怎么样? 裴原漫不经心地望着车外,外面只有一成不变的景象,除了迷雾和寂静之外再无其他,这种空灵诡异的景象倒是适合拍摄恐怖片,妖物忽然从迷雾中窜出,一路追杀可怜的主角之类的。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忽然间,远处的迷雾中露出了某种东西。 他立即挺直了背,再凝神一看,那东西瞬间就不见了。 是错觉? 他望了其他人,印水还在专心开车,那条金黄色的蛇也懒洋洋地趴在前面,一切如常。 那应该就是错觉吧,他看到的那个东西应该只是空中飞过的一只鸟,比如乌鸦之类的,所以看起来才黑乎乎的。现在,它已经飞走了。 裴原放心地躺回了座位中,背脊才靠上椅背,忽然间车子一阵剧震。 前面的路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了无数道缝隙,接着纷纷塌陷下去,掉入无底的深渊,底下传来轰隆的声音,似乎是野兽的嘶吼。 发生了什么? 裴原还没来得及问出来,上空中蓦然落下一只巨爪,那只恐怖的爪子足足有这辆车那么大,它直直朝他们砸下来。 趴着睡觉的大黄蛇立即惊醒了,它吐着信子朝窗外发出斯斯的威胁声,然而只有车里的人才能听见。 裴原恐惧的目光看向了印水,握着方向盘的印水偏过头来,淡淡地说:安全带。 他的表情还是和平时一样,说话也绝不拖泥带水,能省一个字是一个字。裴原听懂了,他连忙系起安全带,把自己捆进座椅里。 车子猛然加速,裴原被压力挤向了椅背,中控台上方的大黄蛇扑通一声被甩下来,昏头昏脑地摔到了两人中间。 同时,半空中的巨爪擦着车顶过去,一掌拍断了后面的路。 空中的柏油路蓦然塌陷下去,顶起的路面将高速行驶中的车子抛向空中,接着又迅速往下冲,车里的物品顿时纷纷腾起,那条大黄蛇直接被甩到了车顶上,如果没有安全带,裴原的下场也比它好不到哪儿去。 驾驶座上,印水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手上迅速换挡,借着抛力冲向前方完整的路面。 车子又回到了柏油路上,那条撞得晕头转脑的大黄蛇也被甩回了中控台上,他们身后的路已然被截断,仿佛被吞噬一般,深渊从断口出张开了嘴巴。 裴原惊魂未定:刚才那是什么? 印水微微扬起下巴,望着前方说:和那些一样。 裴原跟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顿时屏住了呼吸。 刚才的冲击让围拢的迷雾散开了一些,笔直的柏油路依然在通向前方,然而,路的两边却伸出了两排狰狞的巨爪,黑色的爪子锋利无比,张牙舞爪地从路的下方伸出来,看起来就像是柏油路长了爪子。 这又是什么? 裴原艰难地问,光是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巨大爪子,他就要犯巨物症和密集恐惧症了。 龙爪。印水说,它们苏醒了。 他的回答简短得让人生气,裴原质问道:你就不打算解释一下,这条路上为什么会藏着这些危险的玩意? 它们因你而醒来。印水望向他,执日已经知道你在接近他,这些龙爪就是证据。 他、他要杀了我?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30) 这一点你之前就应该知道。印水看了一眼他昏过去的宠物,阿黄告诉了我你伪装成猫的事,它也伪装成了猫,所以你们扯平了。 等等,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就扯到猫的事了?还有这条大黄蛇的名字就叫阿黄?可真够随意的。啊,为什么他要吐槽这些?现在的重点是这些要命的爪子。 裴原重新把目光聚焦在那些等待着他们的爪子上,清了清嗓子问:你说它们是龙爪?那龙在哪里? 就在这里。印水回答,我们就在它身上。 第128章 第七天 他们在龙的身上? 裴原望了望身后断裂的路,又望了一眼前方长满了爪子的路,忽然间明白了:这条路就是龙? 没错,我们行驶在它身上。 印水再一次发动了车子,引擎示威地咆哮了一声,迅速朝前方冲去。 那些龙爪似乎有感应一般,狂乱地朝四周挥舞着,整条柏油路就像扭曲的毛毛虫,然而它并不是一条虫,它是龙。 他们就在它的背上。 前方的龙爪狰狞地扭曲着,它们本来是朝着下方,现在却硬是扭过来朝向自己,但也让它们失去了准度。 印水瞄准了它们反应迟钝,开着车驶入一个个死角,疯狂的龙爪一个个砸下,却只是将自己拍得粉身碎骨。 龙的爪子连同它们的身体一起坠入深渊,一节节塌落。 这时,前方传来了低沉的龙吟声,迷雾中又出现了某个黑色的物体。 那正是裴原之前所看到的,此时它变得更大了,它从迷雾中突出来,悬浮在路面上方。它的上方布满树皮一般粗糙的纹理,并膨胀成一个巨大的圆,大概有几个篮球那么大。裴原甚至能看到包裹在那东西上的鳞片,密密麻麻地铺陈开来,可以保证的是,那绝对不是什么乌鸦。 车子朝着那东西悬浮的方向驶去,对方似乎感应到了这点,那些鳞片开始动了。 裴原忽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顿时屏住了呼吸。 那个圆形物体缓缓掀开了包裹在上面的鳞皮,露出圆形的金色瞳孔。 那是一只巨大的龙眼。 龙眼注视着他们,也注视着自己的毁灭,前方不断响起哀悼般的嘶吼。 昏迷的大黄蛇此时醒了过来,然而看着比自己更高阶的龙形生物,也只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印水面色如常,操纵着变速杆朝前面驶去。 那前方就是柏油路的尽头,一座郁郁葱葱的森林。 然而,龙头也在等待着他们,它不停地嘶吼,挥舞着爪子袭击他们,同时也让自己灰飞烟灭。 印水猛踩油门,车子加速着冲过最后一只龙爪的封锁,驶向最后一段路。 这时,印水放开了方向盘,接着从车座下摸出一把重型武器,卸开来,飞快装载导弹。 闭眼。他吩咐道,同时将重型武器瞄准了前方。 裴原没有闭上眼,他愣愣地看着他的举动,和傻了一样,又或者是他不想错过接下来的那一幕。 印水用力扣下了武器的扳机,一枚小型导弹瞬间穿过前车窗,玻璃迸裂出无数纹路,如同一张诡谲的蜘蛛网落在了窗前,蜘蛛网的中间破开出一个圆形的大洞,导弹头从洞中飞出,破开迷雾,射出一道轨迹,对准空中的龙首呼啸而去。 它一瞬间来到龙首面前,然而龙首躲进了武器里,导弹只是从那只巨瞳旁边擦了过去。 什么也没发生。 龙亢奋地高吟着,得意洋洋宣布只有它才知道的胜利。 龙息吹散了迷雾,可见度逐渐增加,之前看到的森林更加清晰了。龙首也慢慢显出了它的真身,就在柏油路的尽头,这条龙从路面之下探出脖子,张狂地朝他们示威。 在它眼中,他们连同这辆车都不堪一击。 印水放下武器,猛踩了油门,车子咆哮着朝前方冲去。 龙首从空中俯冲而下,张开血盆大口来咬碎这些自不量力的人类。 裴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朝着那布满尖齿的恐怖口腔驶去,龙喉中猩红色的大块肉瘤扑面而来,仿佛能闻到那里面腐朽的酸腥气。 龙的喉咙深处翻滚着咕哝的怪声,似是恶魔的低笑,裴原几乎就要闭上眼,不敢再看了。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印水丝毫没有减速避退的打算,他面不改色地望着前方堪称地狱的景色,而他的宠物蛇则怕得瑟瑟发抖,后悔自己怎么就从昏迷里醒了过来。 它应该继续睡觉的,或者它当初就应该留在那座城市,绝不进入这辆车一分钟。裴原之所以清楚这点,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只希望在被这条龙咬碎或者消化之前,他还能留口气,来念出安全词。 裴原看了印水一眼,和他想的一样,这个人依然面无表情,他和零一样,但又和零完全不同,零的冷漠建立在目空一切的痛苦之上,而他,他自身就是空的。 如今,他就要和这个人一起葬身于此。 车子已经到了龙面前,龙喉大张着,准备一举吞下他们。 裴原下意识地握住了什么,注视着他们被粉身碎骨。 这时,龙首张开的喉咙深处蓦然被什么粉碎,像是被无形的搅拌机狠狠搅碎一般,血肉糊成了浆,像极了一朵血红的玫瑰。 一颗导弹从玫瑰的中心冲出来,是那枚落空的导弹,它蓦然折了回来,趁着龙掉以轻心之时,从后射中了它的后颈。 那瞬间,龙嚎叫着想要合上嘴,然而它的下颚已经不在了,导弹打碎了它的牙齿,连同下颚一起。 血肉模糊,喷溅在了本就破裂的前车窗上,形成一幅诡异的抽象画。有几滴血从破洞中飞进来,溅在裴原的脸上。 导弹从车顶上呼啸而过,落入了深渊之中,同时,龙首嚎叫着,脖子上多了一个大洞,脑袋残余的部分缓缓滑落。那只金色的巨瞳怨恨地望着他们,它逐渐发不出声音,断裂的脑袋从他们身边落下,朝着深渊坠落。 印水单手握着方向盘,平静地开着车驶过去,甚至不曾多看一眼。裴原被那只金色的瞳孔看得毛骨悚然,不知为何,他的面前闪过了赌场那条巨蟒吞噬女人的场景,这条龙,和那条蟒蛇,有着同样的眼神。 然而,它还是死了,它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它死于自大。 印水从容地开着车,前方就是路的尽头,森林到了。 车子平稳地驶过柏油路的最后一段,停在了森林旁边,同时也是悬崖旁边,这座森林和之前的城市一样悬浮在空中,四周皆是迷雾,像是一座森林孤岛。 裴原看了看四周,这里已经没有可以通行的路,只能步行进入森林。 要下车吗? 裴原反射性地问。 印水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往下移,一直落到了裴原的左手上。 裴原跟着一看,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握着他的手,难怪他得单手握方向盘。 他连忙松开,尴尬地说道:抱歉,刚才下意识就 后面的话他可就说不下去了,更何况印水依然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什么都没表示,谁也不知道他的意思是没听懂,还是压根就不在乎,只是示意他放手。 趴在中控台上的大黄蛇好奇地探出头,在他们之间张望。 这诡异的气氛并没有延续多久,印水很快就说:下车。 裴原一听,就和出狱的犯人一样如释重负,马上溜下了副驾驶座。 大黄蛇则从前车窗的洞里钻了出来,趴在破裂的玻璃窗上,那上面还有一大滩血肉形成的浆糊,看着格外恶心。 这辆车恐怕是报废了。 裴原忧心忡忡地看向来时的路,然而所见之处都是云雾,偶尔风一吹,才能看到柏油路的残迹,如同断裂的桥梁,浮在空中。 他们已经没有回去的路了。 他望向印水:现在应该做什么? 去找他们。印水说,然后你杀了他们。 裴原想说没这么简单,然而话一出口,就变成了:那蓝金怎么办? 印水回过头来,似乎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裴原只好解释道:蓝金把你当成大哥,你就这么让我去找他,真的没问题? 他会死在你手里。印水淡淡地说,执日已经给他写好了悼词。 是预言诗。裴原纠正他。 无所谓,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印水回答,只有我会被留下来,只有我无法杀死你,你也一样,无法杀死我。 裴原无话可答,事情就是如此。 这是什么恶作剧?既无法了结,也无法开始,被困在这里,可笑。印水勾起了嘴角,虽然他的表情依然冷漠,但他眼中确实有嘲讽的笑容,他在讽刺这个剧情,他设计的剧情。 你想错了,这只是保护手段。裴原决定说出来,你无法杀死我,是因为你被这里的规则约束住了,同样,我也是如此。 规则? 印水冷冷的视线扫了过来,那双眼冰冷无情,是兽类的眼神。 裴原迎着这目光说:只有爱他的人才能杀死他,这就是这里的规则,对我们都适用。 唯有爱,能杀死爱。 印水微微挑眉,然后,没有了然后。 那些情感是什么,他统统不明白。挑眉的动作就是他最大的反应,接着他恢复冷淡,总结出了目前的情况:我的预言诗是空白的,是因为你无法杀了我,你无法杀死我,是因为你对我没有那种感情。我也一样,我对你没有感觉,所以我无法杀了你。 裴原点点头: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印水若有所思:还有一个问题,你到现在还活着,而他们却死了,难道是他们不够爱你? 我想不是这么回事,我能杀死他们,是因为得到了他们的允许。他们也本可以杀死我,但是,他们都放弃了,也许他们 他们比想象中的用情更深。 裴原没说出来这话,反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场对话听起来怪怪的,他在和一个处刑人谈情说爱,还像老师指导学生一样指导他,实在是不正常。 他期盼着能早点结束这诡异的谈话,然而印水却回过头来,盯着他说:所以,这场游戏中,付出更少的人才能取得胜利,没有情感的人会赢到最后。 第129章 第七天 裴原从未这么想过,情感中付出更少就能占据优势,或许从生存的角度,确实如此。 因为这个人不明白,所以他才能得出这个结论。 窗上的大黄蛇不安地张望着,为两人之间的僵持感到担忧。 印水走过去,对它伸出手,大黄蛇立即高兴地盘到了他手心,乖巧地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31) 城市崩溃后,这条蛇就到了我身边,蛇是没有情感的冷血动物,但这条不是。印水注视着安安分分待在他手心里的大黄蛇,慢慢收紧了手指,这条蛇的学名是球蟒,是一种胆子奇小的生物,它害怕任何事物,老鼠,蟑螂,风吹过的声音,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把它吓个半死,它无法捕猎,不能在野外生存。所以它变成了猫,高傲又讨人喜欢,什么都敢挑衅,但它骨子里依然是一条胆小的蛇,是猫的猎物。 印水掐住了球蟒的七寸,球蟒惊慌地望了一眼他的主人,圆溜溜的小眼睛里闪着伤心又无辜的光,接着它就顺从地趴下了,一脸任由主人活剥油煎的表情,丝毫求生欲都没有。 裴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别这样,它没有做错什么。 为什么?你为什么在乎?印水问。 因为那是你的一部分。 裴原清楚这条蛇的来历肯定和印水自己有关,杀了这条球蟒,就是在杀了他。但是,这个人不会明白,他什么都不明白。 因为我们还需要晚餐。裴原急中生智,这森林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到猎物,留着它当食物不是更好吗? 裴原面不改色地说,印水似乎有些明白了,他趁机又补充:当然,必须活着的才行,我们还不知道何时会遇到那种处境,现在杀了它就达不到目的了。 有道理。 印水松开了手,逃过一劫的球蟒伤心地蜷缩在他手心,都不敢看他了。 它归你了。 印水将它扔给了裴原,抛在空中的球蟒翻着白眼,几乎要晕厥过去。裴原连忙接住它,只见它闭着眼,已是奄奄一息。 果然,球蟒的胆子小得离奇。 裴原捧着缩成球状的它,小声说:抱歉,刚才的话不是真的。 他看了一眼印水,他已经走到了森林里面,看起来不会听到他的话,他接着说:你的名字是阿黄吧?你不能变回猫吗? 这条球蟒处于猫的形态时心可大了,神态和语气完全不同,如果它能变回去,它也不会这么害怕。 然而那团球蟒只是把自己缩成一团,闭着眼什么动作都没有。 裴原只好求助它的主人:它不能变成猫吗? 现在不行。印水瞥了球蟒一眼,只有在受到照顾时,它才有力量变成猫活下去,它现在已经快死了。 这还不是你害的。 裴原心想着,将球蟒小心地放到了外套口袋里: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你。 印水淡淡地瞥过他,裴原连忙咳嗽了一声,改口说:当然得照顾它,要是死了就不新鲜了。 印水移开目光,什么话都没说。 裴原悻悻地跟在他后面,走进森林中。 已是黄昏,林中光线暗淡,天色昏昏沉沉,他们沿着一条小径不停走着,除了他们的脚步声,林子里似乎没有其他生物的踪迹。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裴原不久就察觉了不对,森林里的光线始终没有改变,似乎时间都停止了,留在了黄昏之时。 他停下来,望着前面的树皱起了眉:不太对劲,这里的景象一直没变过,这棵树也出现了好几次,我们是在绕圈吗? 这是秘境回廊。印水说,我们被困在了里面。 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 一开始,车开进来,就是了。 这比裴原想象中的还要早,他有些恼怒:你非要等到我发现不对劲,才肯和我说吗? 我以为你早就发现了。印水淡淡地说。 那还真是抱歉,我刚刚才发现呢。裴原咬牙说。 印水没听出他的讽刺,接着说:要从这里出去只有两个办法,找到回廊的薄弱处,从里面攻破,或者等着设置回廊的人主动出现。 那你逛了这么久,有找到薄弱处吗?裴原问。 这是执日设置的回廊,我找不出弱点。 好极了,那一种办法没有了。 也就是说,我们就只能等着他自己出现?裴原反问,为什么那个人会出现?等我们被困死在这个鬼地方,他再来收尸不是更加简单? 回廊并非只是用来困住猎物,它还能观察困在里面的人。印水说,就和鱼缸一样,他在外面观察着我们,现在也是如此。 裴原一下有些毛骨悚然,他望了望四周,没有看到任何人在,但听完印水的话后,他总觉得有人在注视着他。 那个戴着面具的守护者,他在观察他们。 等他看腻了,他就会出现?裴原心不在焉地问。 也许。 也许? 也许他会多关我们几天,让我们饿死在里面,再来收尸,这样更加简单。印水模仿着他的话说。 这可一点也不好笑。 裴原板起了脸:你知道我之前的话只是讽刺吧? 我知道。 印水说着,走向了前方。 这个人根本没有一点悔改的迹象,裴原悻悻地跟了上去,他感觉口袋里的球蟒动了动,似乎有了一点活力,算是这半个小时唯一的收获。 接着又逛了大概半个小时,仍是什么都没发生,他们一直在林子里面转圈,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会回到原点。 裴原走得腿都酸了,他停了下来,正要叫住前方的印水,忽然,印水脚下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空洞。 小心!裴原刚开口提醒,那个空洞下方伸出一双双黑影似的手,将印水拉了进去。 紧接着,那个黑洞便消失了。 裴原跑过去,那地方只有覆盖着枯枝落叶的地皮,就算扒拉开来,也只是结实的土地。 印水,你能听到吗? 裴原朝地下喊了两声,如果印水真的在地下的话,应该是能听见他,但没有回声,不管是地上还是地下都没有声音。 他不在这里了,而且一定是回廊外的人干的。 裴原望着虚空中喊道:我知道你在观察我,守护者执日。 森林中悄然无声。 为什么不出来?刚才我和印水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吧?如果你想看我在这里变成一具干尸,恐怕你会失望,这个地方困不住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裴原可没有在虚张声势,只要他说出安全词,他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不过,他暂时还不想放弃。 对方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一直没有回应。 裴原等得有些无聊了,这时,口袋里的球蟒动了动,裴原叹了口气,把它拿出来。 你的主人掉进地下了。裴原对它说,现在只剩下我们在这个地方,要是我走了,你能活下去吗? 球蟒睁着无辜的小眼睛,又缩了缩身体。 好吧,等你变成猫,我再走吧。裴原说道。 球蟒乖巧地缩起了脑袋。 这条球蟒和它的主人可完全不同,嗯,它和一般的蛇就不同,不知道是谁给它取了一个球蟒的学名,它除了确实会把自己绕成一个球之外,和蟒可沾不上边。 裴原默默注视了它一会儿,又将它放回外套口袋里。 没有了印水,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想着森林里感觉也不安全,于是原路返回,回到车里。 龙的血迹还溅开在车窗上,但没有一点蒸发、氧化的迹象,说明这里的时间的确停止了,所以它们才和溅落时一样。 裴原打开后座,把自己塞了进去。 不知是因为走了太久,还是之前过度紧张,他很快就有了睡意。 他靠着车窗,睡了过去。 * 掉进黑洞里之后,头顶的洞口很快便关闭了。 一双双影子手拉着印水往下落去,那些影子手准确来说,其实是无伤大雅的黑色藤蔓,印水一落到地上,影子手便大功告成,齐刷刷地缩了回去。 戴着面具的执日站在前方,手里端着长满藤蔓的盆栽,影子手全部回到了他手里的盆栽里面,变成了一株乖巧无害的绿色植物。 印水毫无意外地看着他:特意请我到这种地方来,你有什么事? 这里是位于地下洞穴的一个房间,满目都是和医院一样的白色,看不见任何东西,连尘土都没有,不过,印水落下的地方就画着一个古怪的阵图,完全限制了他的自由。 我邀请你来,是为了谈判。执日说着,他手里的盆栽天真地摇头晃脑,似乎在打量他们之间的对峙。 印水看了看四周,房间里没有门,同样也没有窗,光源的源头似乎就是这些白色的墙壁,它们自身在发光。 他完完全被关在了这里。 这就是你口中的谈判?印水望了望这个双重囚笼,他在这里除了转身之外,恐怕连走两步都做不到。 不。执日说道,这是友善的告知。 印水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连眉毛都没有一丝波动。 我没有打算伤害你。执日继续说,伤害并非我的职责,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们所有人,即使是你,冷血无情的处刑人,你也是我的保护对象。 你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印水意有所指地说,听说你的预言诗也和他们一样写满了整页。 这说明,执日也会死。 第130章 第七天 所有人都会死。执日端着那盆诡异的盆栽,开口说,在我们全部消失之后,你的存在也会一起消逝。你很快会明白这一点。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个机会。 我们? 没错,你和我,蓝金还有炎火,这里只剩下我们四个人。 你还忘了一个。 我们要谈的就是这件事。执日说,那个叛徒,或者说八号,他正在接近这里,他是破解这个局面的关键。 你要杀了他? 不,他也是我们的一部分,我不会杀了他,不过,我们必须抓住他,取走他身上的力量。 执日拿出了一张羊皮制作而成的图,抖开来放到他面前。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32) 这是我们诞生之初的情景,我所记得的就是这些。 印水瞥了一眼那张羊皮卷,上面是好几幅画,第一幅画里,一个似乎是元魂的球形物体一分为七,形成了七个元魂,然而中间似乎受到了什么阻碍,在第二幅画中,一个不规则的球体出现了,形成了第八个元魂。第三幅画里,第八个元魂与一个人并肩站在了一起,与七个元魂形成对峙。 然后,就是毁灭。 七个元魂一个个消失,最终画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无论是谁,无论是那七个,还是第八个元魂都消失不见。 这就是我们的过去和未来,这个元魂是我们的起源,它本该形成完整的七个我们,然而它的一部分错误地分离出去,形成了第八人,后面的故事你也知道了,他成为了叛徒,协助潜入者追杀我们。这一切,都是因为诞生之初的错误。执日说,我们要做的就是弥补这个错误,从八号身上取回力量。 印水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他挑挑眉,示意继续。 执日接着说:从他身上取回的力量,可以让我们重建一座城市。它会和之前的那座一模一样,虽然死去的人不会回来,但我们依然能在那里继续生存下去。这是唯一的办法。 印水望着羊皮卷上的图画,没有立即回答。 除了这个听起来很好的故事,你没有其他事想要告诉我?印水问。 你想知道什么?我为何会选择你?还是你的预言诗为何一片空白?执日反问。 不如告诉我,你为何会知道这些?印水望着那张羊皮卷说。 执日愣了一下,抱着盆栽的手紧了紧。 这是我的记忆,你最终也会想起来,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印水冷笑了一声:我不用知道那些,我有脑子,即使你装神弄鬼,也只能骗骗蓝金而已。 比起欺骗,你还可以给我安上更严重的罪名。我会忘记你的无礼,在你回答我的提议之前。执日说。 印水还是冷冷地看着他,似乎这个问题根本不值得他开口。 这就是你的答案?执日似乎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死寂得看不见活物,真是遗憾,这里是为你准备的思维囚笼,直到你想起一切之前,你都无法离开。 执日弯下腰,放下了手里的盆栽,盆栽落到地上后,那些藤蔓瞬间暴涨,形成无数个黑影,笼罩了整个房间。 只是眨眼之间,白昼就变成了黑夜。 视野所见,皆为黑暗。 执日隐入了黑暗中,从墙壁中遁去。 在他离开之前,印水的声音响了起来:守护者,我知道的比你要多。 执日身影一顿,却没有回头,迅速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漫无止境的黑暗,囚禁着一个没有情感的人。 * 不知过去多久,裴原被敲扣车窗的声音惊醒了。 他睁开眼,车外竟下起了蒙蒙细雨。 一个没有撑伞的人影站在雨中,雨水从他的金属面具上滴下,就这么隔着车窗,注视着裴原。 裴原怔忪了一瞬,接着反应过来,站在雨中的就是守护者执日。 他总算肯来见他了?那印水又怎么样了? 而且,哪里有些不对。 雨水不停地落在窗上,成股流下。 裴原下意识地探向口袋,里面是空的,那条球蟒不见了。 雨中,执日仍然站在那儿,不靠近也不远离。他像一个幽灵,无声无息。忽然,他抬起手,剥下脸上的金属面具。 然后那张面具之后只有一片白光,裴原吓了一跳,瞬间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车顶,外面没有下雨,球蟒也好端端地待在他的口袋里,还探出一个头打量他,当然,执日也没有站在窗外。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才会做这样奇怪的梦,他感觉身体僵硬得很,干脆下车活动活动筋骨。 忽然,口袋里的球蟒一阵颤抖,紧张地盯着悬崖边。 你在害怕什么?裴原低头问。 球蟒更加瑟瑟发抖了,同时,裴原也听到了悬崖下面传来的异动。 似乎有石头掉落的声音,以及金属凿进岩石缝隙的敲击声。 喀嚓、喀嚓。 有人在往上爬,或者说有东西在爬上来。 裴原往后退了一步,这时,悬崖下方蓦然探出一个钩爪,咬住了悬崖边缘,接着,一只人手也攀了上来。 裴原停住了脚步,从手来看,对方好歹是个人,比起怪物好多了。 而且,这个手怎么有些眼熟? 裴原盯着那手看了好几秒,还没得出答案时,正确答案已经从悬崖下探出了一个头。 裴原惊讶得看着这个正确答案:零? 从悬崖下面爬上来的的确就是零。 零挂在悬崖上,也看到了他,皱着眉说:你果然还在这里。 裴原马上就知道了他是来找他的,连忙将他拉上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裴原问。 除了这里,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零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了一眼前面那辆满是鲜血的车。。 裴原看了一眼他脚下的悬崖:但是,你是从那下面来的? 零点点头:我感觉到你还在这里,就跟了过来,但路已经毁了,我只能走下面。 裴原苦笑了一下:那你来得可不是时候,我们被关在了回廊里,看起来一时半会出不去了。 我们?零反问,谁和你来了这里? 裴原咳嗽了一声:是印水,他带我来了这里,我们嗯,暂时是合作状态。 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 裴原自己也没有想到:说起来有些复杂,不过,他已经被执日弄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该担心的不是他,这里是封闭式的回廊,如果无法找出漏洞离开,你会一直被困在这里。 裴原点了点头,其实他倒不是特别担心自己出不去,只是他还得对那条球蟒负责,不能将它扔在这里,说不定他一走,它就挂了。 他下意识地探了探口袋,球蟒僵硬地待在里面,似乎是吓傻了。 他安抚地碰了碰它,这条蛇胆小如鼠,不,比老鼠还胆小,他都担心它会被吓死。 零看了看他口袋的凸起:你藏了什么? 裴原只好将球蟒拿了出来,零一看到它,眉头纠成了疙瘩。 裴原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它不会咬人的。 球蟒蜷缩在他手心里,看起来要昏厥过去的样子,别说咬人,恐怕活着都是问题。 零皱着眉看了看那团球蟒,慢慢移开目光,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裴原望着他,忽然感觉一丝轻微的异样,就像蜘蛛网落到了身上。 他收起了球蟒,问:我们接下来是要去找漏洞? 零点点头:回廊不能维持过长,时间久了,它自然就会出现漏洞。 但我和印水找过了很多次,什么都没找到。不但如此,印水还掉进了洞里,把这条球蟒留给了他照顾。 一定会有漏洞。零望着四周,现在说不定就产生了。 裴原很是怀疑,但转念一想,去找漏洞总比干坐着好,或许还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我们要去森林里面?他问。 不必,我更想看看这座森林周围的环境。 零走上前,围绕着悬崖走去。 裴原迟疑了一下,他虽然不觉得漏洞会出现在悬崖上,但还是跟了上去。结果走了不久,前面就没路了,树木密密麻麻地生长在悬崖边,阻拦了去路。 零有些失望地停下来,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回过头,对几米开外的裴原说:还是回森林里面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裴原看着他,一言不发。 零微微偏过头:你在想什么? 裴原这才开口:你不是零吧。 零僵了一僵,他回过头,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恶作剧的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假冒的零微微偏着头,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这只是裴原的直觉:你和他不一样。 就是那些细微的举动,语气的变化,还有称呼,让他觉得不太对劲。但直到走到这里,他看见零的脸上露出失望时,才这么肯定。 啊,我明白了,一定是我刚才露馅了吧?我刚才表演的时候露出了失望,但真正的那个人不会露出这种表情。伪冒的零说,不过,这也没办法啊,毕竟我一直想到森林外看看,结果一点也不好玩。 冒牌货悻悻地踢了一颗石头,那枚石头骨碌碌滚下了悬崖,隔了好久,也没有听到落下的回声。 悬崖深不见底,林中寂静得连树叶从枝头脱落的声音也听得见。 不如让我把你扔下去吧。冒牌货忽然提议。 似乎感应到他的杀气,口袋里的球蟒缩得更小了,裴原安抚了它,无动于衷地说:你不能伤害我,我已经找出了回廊的漏洞,你应该带我出去。 第131章 第七天 裴原说完这话,冒牌货倒是很好奇:你说的漏洞是什么? 裴原定定地望着他:是你。你就是漏洞。 冒牌货歪了歪头:好吧,就算你答对好了。最后一题,我又是谁? 这个冒充零的人不是执日就是蓝金,裴原之前还不太确定,然而,这个歪头的动作让他十分肯定:你是蓝金。 冒牌货眨了眨眼,转头向一边说:他猜出我了哎。 还有人在这里。 裴原马上看了过去,不出意外的,他看到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前方的树林里,他站在一棵高大的榕树旁边,脸上戴着面具。 在他看出回廊的漏洞之后,执日出现了。 蓝金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依然是一头灿烂的金发,稚嫩的脸庞,和堪比太阳的笑容。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33) 大哥怎么样了?蓝金问,他还会回来吗? 执日走过来,低头对蓝金说:忘了他吧,他不会再回来。 蓝金有一丝迷茫:他也不会再给我买冰淇淋了吗? 不会了。虽然他之前也没有给你买过。 蓝金依然有些沮丧:他说好会买下那家冰淇淋店,我们还能回去。 裴原和执日都沉默了,没人戳穿这个谎言。 蓝金只顾自地说:不过,回去的路已经没有了,大哥离开了我都是因为你。 他转向了裴原,蓝色的眼里满是平静的怒火。 是你抢走了大哥。蓝金说着,忽然笑了起来,只要杀了你,大哥就能回来了。 他的眼睛变成了红色。 看到这血红的颜色,裴原反而感到安心,这说明他还有机会反败为胜。他已经明白了,蓝金的弱点,就是他的大哥,印水。 我没有抢走他。裴原说,他来找我只是为了解开预言诗的谜团,你也知道吧,他的预言诗是空白的,他觉得我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他说完,便注意到执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这个人他在剧院的化妆间中也见过,虽然那时候他还是一只猫,但他看他的眼神也是如此这般,他早就看穿了他的身份,但不知为何,他没有拆穿。 现在也是如此,他知道预言诗空白的原因,但他没有说出来。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执日移开了目光,投向其他地方,既没有看向裴原,也没有再看蓝金。 你说的预言诗,就是这个?蓝金拿出了印着花纹的羊皮纸,上面隐约写着密密麻麻的诗行。 裴原点了点头:是这个。 蓝金若有所思:大哥他确实看着那张空白的纸发呆,原来他在烦恼这个吗?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对裴原笑着眨了眨眼:杀手先生,我们交换吧,如果你告诉我让大哥的预言诗出现的办法,我就把我的诗给你看。 这不好。执日皱着眉阻止。 然而蓝金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就这么说定了,杀手先生,你找出了这个回廊的漏洞,也就是我,你自由了,所以,来和我交易吧。 蓝金一脸灿烂地说着。 这个人变得相当快啊。 裴原默默感叹了一下,旁边的执日依然皱着眉,但没有再阻止。他大概也是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蓝金,他是天使与魔鬼的化身,任性和无常的代名词,没有人能猜出他到底在想什么,自然也无法理解他。 裴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恐怕我不能答应,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大哥的预言诗出现,而且,预言诗出现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蓝金习惯性地歪了歪头,迷惑地看了看自己的预言诗:这首诗说的是什么糟糕的内容?可惜我不认识字呢,你能念给我听吗? 预言诗放到了裴原面前,执日没有阻止,裴原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了那首预言诗。 诗的标题是《蓝色知更鸟》。 蓝色知更鸟 死在了黎明前夜 麻雀说,我杀了知更鸟 用我的弓和箭 苍蝇说,我看见了他死去 用我的小眼睛 鱼儿说,我取走了他的血 用我的小碟子 甲虫说,我会来做寿衣 用我的针和线 裴原粗粗往下看了几行,立即发现了不对。 这首预言诗的内容很是眼熟,和那首童谣《谁杀了知更鸟》几乎一样,这是一首黑暗的恐怖童谣,知更鸟是象征幸福的鸟儿,而杀死它的麻雀则代表着引渡亡灵,是不祥的鸟儿。 然而到底是谁杀了知更鸟?仅仅只是麻雀?实际上,所有动物都参与了这场谋杀,它们都是目击者和旁观者,凶手是一个,也是无数个。 这首诗有什么不对吗?蓝金问,他眼中的红色退去了。 裴原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一首童谣而已,你听说过《月亮与六便士》吗? 这次轮到蓝金摇头了:我知道月亮,虽然很久没看见了,但六便士又是什么? 哦,那是一种法币,简单来说是就是硬币,或者钱。有一种说法是,人们在仰望月亮的时候,可能会忘记脚下的六便士。 蓝金一脸无法理解的样子:那又怎么样呢? 因为月亮的光芒吸引了他的所有注意力,他再也看不到其他,就算是脚下的钱也不会去捡。你的预言诗上说的就是这个,你的注意力太集中于其他地方,这样你就会看不到脚下的东西。裴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旁边的执日眼神闪了闪,却也没有出声。比起那首恐怖的死亡童谣,这个理想和现实的故事可温和多了,虽然裴原没打算往这方面解释。 蓝金灿烂一笑:杀手先生,说谎可不好哦。 裴原的眼皮不安地跳了一下:我没有说谎。 这句话本身就是谎言。蓝金微笑着说,很遗憾,我知道月亮的故事,那可是一个糟糕极了的故事,如果那不是哥哥给我的书,我会用它来点燃壁炉这就是它唯一的用途了。 印水送给了你这本书?这里的蓝金应该是不认字的孩子,印水为何会送给他书?给他喜欢的冰淇淋不是更好吗?而且,游乐园里也有那本《月亮与六便士》,这里的设定不是都会避开现实吗? 裴原困惑地望了一眼执日,然而那个守护者没有看向他。 蓝金的眼睛又变红了:杀手先生,你还有什么遗言? 等等,你说过我们在做交易,交易完成之前,你不能杀了你的交易对象。裴原连忙说。 但是你刚才拒绝了我的交易呢,所以我应该能杀了你。蓝金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枪,向他邀请,杀手先生,金属与火药,你选择哪个? 这情景就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只不过他的身份从饵料变成逃犯,又变成了现在的杀手。 执日没有阻止他的打算,他准备袖手旁观,就像童谣中的一样,苍蝇看见了知更鸟的死。 口袋里的球蟒瑟瑟发抖,裴原愧疚地摸了摸它,如果实在不行,他就得用安全词离开这里,这条胆小的球蟒只能靠它自己了。 杀手先生,你选择哪一个? 蓝金走过来一步,笑容灿烂,却咄咄逼人。 我 裴原刚要开口,口袋里的球蟒忽然蹿出来,盘到裴原手上,凶狠地朝蓝金张开尖嘴,吐着信子呲呲地示威。 只不过,它的身子还在颤抖。 蓝金好奇地望着这条对他恐吓却抖个不停的球蟒:阿黄,原来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早就被吓死了。 球蟒又呲呲了两声,接着就萎了。 它早就被蓝金扔来摔去地折腾过,还活着算它命大,现在还和他作对,就是不要命了。它半死不活地呲了一声,弱弱地趴回了裴原手上。 裴原: 这条球蟒恐怕是最没有自知之明的球蟒了,不知怎么搞得,他竟然有些心疼。他将这条胆小的球蟒藏到了身后,看向了蓝金:我选择你,你不会杀死一只知更鸟。 蓝金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天真混合着疑惑的表情:杀手先生,回答错误。 说着,枪口对准了裴原:你和那条蠢蛇,都可以下地狱了。 蓝金无辜地笑着,扣下了扳机。 子弹朝他飞来,裴原甚至能看到它的轨迹,他在赌,这颗子弹不会要去他的性命,赌旁边观望的执日会做出选择。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子弹在朝他飞来,执日什么都没有做。 苍蝇说,我看见了他死去 用我的小眼睛 用那双面具后的眼睛。 他要输了。 那颗子弹要打中的是他的额心,他的脑袋会和摔坏的樱桃蛋糕一样黏糊成一团,现实中的他也会死去。 他已经来不及再说那个安全词,他甚至没有打算说出它。 那条胆小的球蟒瑟瑟发抖地缠着他,让他无法放手。 子弹飞过来,来要他的命。 那首诗里写着我们的命运,我会死,我们都会死。 小猫,我能信任你吗? 能杀死我们的,只有你。 死者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一个接一个,相互牵连,相互重叠,最终消弭成同一个声音。 寂静的声音。 这时,眼角的余光中,一个身影冲了过来。 比子弹的速度更快,无法捕捉的影子,裴原恍然撞到了一个怀抱里,有人抱住他,瞬间移动了位置。 子弹穿过空气,没入了树中。 裴原从对方的怀里离开,一抬头,就看到了印水询问的眼神:你没事吧? 我没事。裴原检查了那条球蟒,它也没事,看到主人再次出现,它表现得很高兴,完全忘了印水之前还想要杀死它。不过,印水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它一眼而已。 他们已经在另一片树林中,蓝金和执日都被甩在后面,一时追不上来。 第132章 第七天 印水站在他面前,看起来毫发无伤。 裴原看着他:你之前掉进了洞里,是不是执日对你做了什么? 他想关住我,不过,他还没有找到办法。印水回答。 才说完,蓝金从后面追了上来:大哥?为什么你和杀手先生站在一起? 印水回过头,眼中闪过一缕复杂的光。 我不是你大哥。他冷淡地说。 这话就有些伤人了,即使是蓝金,笑容也从他脸上消失了。 他受伤地望着印水的方向:我知道了,那个面具男说得没错,你不会回来了。你成为了叛徒。你抛弃了我,你背叛了我们,背叛了这座城市。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34) 蓝金一条一条地指控,印水却依然无动于衷:这里没有我们。你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幻象,那座城市本就不存在。 大哥,你在说什么?蓝金难以理解地看着他,你果然被杀手先生骗了吗? 裴原也有些不安,刚才他还没有发现,但印水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之前的他仿佛一杯冰水,现在就像是海底深流,同样的平静下却隐藏着巨大的破坏力。 只有随后而来的执日依然维持着从容冷静,他像一个旁观者,目睹着城市的毁灭,也继续目睹要发生的一切。 裴原本能地感觉到他对印水做了什么,他一定是知道什么。 然而,印水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更是一惊。 你什么都不懂。印水冷淡地望着蓝金,你只不过是一个服从者,离开我,你会找到新的世界。 裴原诧异地望着他,这话的意思和他想的一样吧?他知道蓝金是服从者,还有城市是幻象,那么 印水没去看其他人的反应,他转过身,从裴原身边走过去。 站住。 蓝金举起枪,对准了他曾经的哥哥。 解释清楚,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看到那个杀手先生都听懂了,难道是我太笨了,才会不明白大哥的话? 蓝金恼怒又焦虑地说着,印水没有停下来解释,只是说:你会懂的。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裴原迟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他们走出很远,枪声依然没有响起。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蓝金依然固执地举着枪,眼底满是伤心。执日注视着这对兄弟决裂的场面,最终走了过去,拿走了蓝金手里的枪。 我们该回去了。执日说。 蓝金望着周围,喃喃道:我不喜欢这里。这里除了树什么都没有,我本来以为森林外会不一样呢,结果还是一样。而且,大哥也不会回来了。 执日什么话也没说。 顿了顿,蓝金又露出了灿烂的笑:面具先生,为什么我们不杀了那位杀手先生?他是来杀我们的,不是吗? 他的目的确实是消灭我们所有人,但只要我们没有对他开放心扉,他就无法杀死我们。执日望向了森林边缘的悬崖外,注视着那些缭绕的云雾,继续说道,我们要狩猎的是我们自己。 好吧,那我们要保护的是什么? 也是我们自己。 这还真是奇怪。蓝金的笑容里有了一丝阴影,其实我总觉得,你和大哥都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呢,而且那个杀手先生也知道,只有我被排除在外。 执日低下头,注视了他良久,才说:我会保护你。 这话你已经说过了哦,你的责任就是保护我们,不是吗?蓝金微笑着说,但你保护的人,都死了呢。 执日一时无言。 蓝金继续问道:你也会死,对吗?你有没有为自己写出那首预言诗? 执日沉默了一会:我不会抛弃你。 你觉得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吗?蓝金单纯地问。 你不需要相信。执日回答,这是我的保证,与你无关。 蓝金耸耸肩,他也望向了森林边缘。 那个叛徒就要来了,我们要怎么迎接他?他问。 让他去地狱。执日平静地说道。 蓝金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 他喜欢这个决定。 或许,他会和这位面具搭档合作得十分愉快。 * 站住。 裴原叫住了前方的印水。他们已经走得很远,彻底将蓝金和执日甩在了森林的另一头。 他追上去:印水,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这不是疑问句,印水忽然说出了蓝金的人格角色,这个人一定知道了什么! 印水缓缓转过身,手中出现了一把刀,雪白锋利。 接下来,要提问的人是我。印水握着刀走过来,那把刀的锋芒晃得十分刺眼,裴原不禁后退了一步。 印水,你想起赌场的事了吧?你不能那么做,我不会再原谅你。他虚张声势地说着,同时往后退去。 缠在他手上的球蟒察觉到气氛不对,小脑袋惊惶地望着他的主人,无助地缩成了一团。 印水根本没看它,径直走向裴原:他在哪里? 谁?裴原一边后退,一边问。 那个叛徒在哪? 叛徒? 你说的是零? 我不用知道他的名字,他和你在一起,他在哪? 等等,你要做什么?裴原更加确定他确实想起了之前的事,而且,他知道的更多。 我是处刑人。印水说,我的任务是杀人。 那又怎么样?裴原问。 印水望着他:那个人不是你。 他要杀的人不是他? 你要杀了零?裴原反问。 这就是我的任务。印水走上来,裴原下意识地后退,撞到了树上。印水手中的刀立即架到了他脖子上。 那个叛徒在哪?他质问道。 裴原被迫仰着头,咬牙说:我不知道,我和他分开之后就遇到了你,你开车把我带到了这个地方,他应该还在那座城市。 他会来找你。印水笃定地说道,有必要给他一点线索,一些引路的血迹,你觉得怎么样? 这听起来是商量的语气,但裴原不觉得自己有得选,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浅浅没入了一分,血丝迫不及待地顺着刀口流下。 裴原努力维持着镇定,和他谈判:你没有必要这么做,如果你想起了之前的事,还有你的身份,你就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你的哥哥委托我来这里,将你们带回去。 裴原小心地选择了措辞,印水没有多大反应,这说明事情已经改变了,他不再遵循游乐园的规则,不会因为他提到了现实便大发雷霆。 这里的世界,正在和现实世界逐步接轨。 裴原试探着问道:你想起了多少? 足够多了。 为什么你会想起来?裴原问,这里的规则应该是不允许的,但是你和风月都 闭嘴。印水握紧了刀,让它切入更深,或许我应该杀死你。 印水,你冷静一点,我不知道你想起了多少,但是你杀不死我。裴原分析道,这样的折腾毫无意义,不如我们坐下来商量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呵呵,需要被解决的是那个叛徒。印水笑了起来,在被关在那个房间的时候,执日告诉了我很有趣的事情。 执日?果然还是和他有关,裴原连忙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印水看了看他迫切的眼神,慢慢开口:他要在这里建立起新的城市,和已经毁灭的那座城市一模一样。所以,他们要抓住那个叛徒。 裴原有些茫然:抓住零?然后呢?他们要怎么做? 当然是吞噬那个叛徒,他们会取走他身上的力量,据为己有,他身上的力量会让他们拥有更多控制力,从而达成重建城市目的。话锋一转,印水又说,不过,如果那个叛徒死了,他们不可能成功。 所以你才要杀了零?裴原问。 印水回过头来,审视了他片刻,接着说:你是在想,我是为了你,才去杀那个叛徒? 裴原可不敢这么想,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我没有这么说,但是,你根本没有动机去杀了零。裴原说,那座城市已经毁了,你也没有想法重建一座新的城市,你不再是处刑人,你可以成为你自己,你根本不需要去杀戮。 我,并不存在。印水脸上忽然露出了似曾相识的神情,双眼中讳莫如深,又充满了大彻大悟后的空白。 裴原曾经也在零脸上看过这种神情,一无所有,也一无所求,只是为了某个目的而存在着,也只是存在着。 这里毫无意义。印水说。 所以你要毁了这里? 裴原隐约间感觉自己触碰到了正确答案。 你要杀了零,让剩下的人格自生自灭,你就是想让他们死。 印水定定地望着了他,许久才说:我是处刑人。我的任务是杀人。 又是同样的话。 裴原已经明白了,印水对他说这句话的原因:你的杀人对象不是我,是他们,对吗? 没有回答,沉默即是一切。 所以,他是真的要杀了他们。 他要杀死所有人。 杀了他自己。 不可以。 裴原本能地否定道。 不管是你,还是他们,都应该由我动手!你不能杀了他们!更何况他们也是他,他不能杀了他自己。 我当然可以。印水冷淡地收回刀,如果你阻止我,我不介意重新审问你。 他挥去刀上的血迹,转过身离开。 你记得赌场的事。裴原对着他的背影,笃定地说,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你还是要和他们自相残杀? 第133章 第七天 小猫,你的话真多。 印水回过头来,冰冷的眼中射出杀气。 我无法杀死你,可不代表你可以好好活着。 说着,他从衣袖间拿出了那根木桩,这是之前的坐标,能将潜入者囚禁在游乐园中,同时让对方生不如死。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35) 裴原后背一凉,下意识地往后退去。然而他忘了他的身后就是大树,他根本无路可退。 印水示威性地拿起木桩,忽然,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微微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难得的诧异。 裴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条原本藏在他身后的球蟒探出半个身子,死死咬住了印水拿木桩的手腕。 这条胆小的球蟒,他的宠物,猝不及防地咬了他一口。 球蟒怂怂地睁着小眼睛,震惊的程度一点也不亚于他的主人,它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做,印水的目光一落下,它就瑟瑟发抖地松开了嘴,试图撤回安全地带。 然而,印水的动作更快,他的另一只手抽出短刀,迅速划向这个造反的宠物。 这一刀下去,这条球蟒恐怕就要变成两条了。 不要! 裴原连忙将球蟒拉回来,手心却是一空。 印水用刀背挑走了它,球蟒已经吓得魂都没了,软趴趴地挂在刀背上,只要刀一翻转,它就会被切成两段。 这条怂得要命的球蟒竟然敢和印水作对,裴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他心里七上八下,提心吊胆地看着它,生怕没等印水下手,它就会吓死,它现在就已经是快半死不活了。 裴原又看了看印水的手腕,被咬的地方留下了两个圆形的小洞,渗出了丝丝黑血。他脱口说:你的伤口先包扎一下,然后再和这条蠢蛇算账也不迟。 印水没说话,他的手腕一转,刀背上的球蟒直直飞出去,先是摔到了树上,接着又掉到地上,一动不动了。 阿黄! 裴原惊叫着跑了过去,双手捧起那条软趴趴的蛇,它完全不动了。 蛇没有体温,感觉不到心跳,它是昏迷了过去,还是已经死了?裴原连这些都分辨不出来,他回过头望了一眼印水,接着捧起球蟒就往前方跑去。 印水没有动,他试图抬起腿,然而那条腿仿佛有千斤重,裴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林间,他想要追上去,拦下那个人,还有背叛他的宠物。然而他只是往后倒下,落到枯枝腐叶里,这才是他的温床。 他望着灰暗的天空,什么也感觉不到。 即使他记得那些事情,他也感觉不到任何人类该有的情绪。 哪里发生了错误,在组装他时,有个零件放置在了错误的地方,吞噬了他的一切情感。他听到了恶劣的笑声,来自他的幻觉,又或者,那才是真正的他。 他在这里,一直在这里,在他的身体里,在他们的身体里,借用他们的眼睛、双手,还有大脑,在关注着那个人。 那个已经离去的人。 裴原捧着毫无声息的球蟒,像是无头苍蝇一样逃窜。 唯一让他有些放心的是印水没有跟上来,他放缓了脚步,担忧地看着手里的球蟒,它没有一点醒来的征兆,不管是休克还是奄奄一息,它的情况都十分糟糕。 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救这条球蟒,他焦虑地想要唤醒它,这时,几枚冰刃蓦然从身边飞过,钉入他身后的树里。 远处隐约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裴原看了树上的几枚冰刃,认出那是零的武器,他已经来了吗? 裴原马上想起了执日的计划,他要吞噬零的力量,得到游乐园的更多控制权。 他必须去警告零才行。 我劝你不要过去哦,他们打得可凶了。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灿烂的声音,裴原一僵,他回过头,果然看到了蓝金的笑脸。 蓝金坐在树上,笑盈盈地望着树林前面的战场,一点也看不出之前被抛弃的失落,看到裴原警惕的眼神,他还笑嘻嘻地解释:我现在没有想要杀你哦,杀手先生。 你想要做什么?裴原问。 蓝金望了望裴原手里的球蟒,跳下树,落到他面前:你想救这条蠢蛇吧? 裴原立即点了点头。 它已经快要死了,不过,我有办法救它。蓝金笑盈盈地说。 裴原没有这么快就上当:条件呢? 条件嘛,我还没有想好。蓝金滴溜溜地转着眼珠,接着又笑了出来,骗你的,我早就想好了,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这个说法很成熟吧?大人都喜欢用这个说法。 裴原皱起眉:还是之前的交易? 当然不是。蓝金的笑容愈发灿烂,之前是我太焦急了,遇到哥哥和冰淇淋的事,我总是有些着急呢。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果然人还是要往前看嗯,这也是大人的说法。所以,我要更改交易的内容。 裴原望着这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孩子,不确定地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蓝金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我要你杀了哥哥。 这个人,果然是恶魔。 裴原不明白的是,蓝金在之前明明没有对印水开枪,为何现在又提出这种要求? 那位面具先生,还有大哥都瞒着我很多事,不过,我倒是没有什么兴趣知道啦,大人总是喜欢对小孩粉饰太平,不是吗?身为小孩,只要安心地吃着冰淇淋,大人就能放心地嘘一口气,如果发现你什么都知道,反而会用不安的眼光看着你吧。要让大人放心,可是小孩的重大任务呢。蓝金微笑着说,他们都以为小孩只是服从者,不过,他们马上会知道,小孩也和他们一样,是长了獠牙的怪物。 蓝金笑得露出了明晃晃的虎牙,虽然没有长出獠牙,但效果也同样惊人。 所以,拜托你了,杀手先生,去拯救哥哥吧,让他的预言诗出现在那张纸上,他就会知道,我们是一样的怪物。他真诚地望着裴原,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做到。 裴原一时间语塞,他告诫自己决不能被这个人天真无邪的外表迷惑,但是他望了望手里的球蟒:你真的有办法救它? 当然,不过需要快点才来得及。 裴原半信半疑地答应了:只要你能救它,我就答应你,我会找出办法,让印水的预言诗出现。 好极了,那么交易开始咯。 蓝金伸出小拇指。 来做约定吧,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小拇指伸了过来,裴原只好腾出一只手,两人的小指缠在了一起,用力晃了三下才松开。 这样够了吗?裴原问。 够了。蓝金灿烂地笑着,接下来,让我来救这条快死了的蠢蛇吧。 听他的语气,球蟒应该还没死。裴原将奄奄一息的球蟒交到了他手里,蓝金双手捧着它,往它的脑袋上呵了一口气。 裴原:这真行? 还真的行。 蓝金吹完那口气后,就和变魔术一样,原本毫无声息的球蟒动了动尾巴,甚至睁开了眼。 它的小命暂时保住了。蓝金捧着它说,不过,它还不能离开我。 球蟒的情况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虽然不知道蓝金做了什么,裴原稍微放下心来。这时,远处的打斗声越来越近了,蓝金望着那边的方向说:我们得走了,要是被卷入战斗里面的话,我就没办法保住这条蠢蛇了。 蓝金双手捧着球蟒,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裴原跟在后面,蓝金始终保持着捧着球蟒的姿势,他正要提醒他可以把球蟒放到口袋里,然而,他定睛一看,却看到了蓝金手背上有几道异常的纹路。 那几道纹路从手腕里延伸出来,经过手背,接着没入手心中,消失在球蟒的下方。这仿佛是裴原手上的死亡代码,然而不同的是,这种纹路蕴藏的能量是鲜活的。他身上的能量在不断输入球蟒的体内,保住它的性命。 他在用自己的生命在饲养这条球蟒,并不只是吹口气那么简单。 裴原跟在他身后,树林中的时间似乎恢复了正常,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像是粘稠的沥青般挂落在树林间。 蓝金停在了一个山洞前:到了,我们就在这儿过夜吧。 这个洞只是岩石塌落形成的塌方洞,一眼就能看到洞的尽头,洞里不宽,但也不算窄,足够两人容身。 里面还有人来过的痕迹,地上铺着一张刚剥下不久的老虎皮,上面的花纹还十分鲜艳。在兽皮的前面有一摊熄灭的篝火,旁边还有些木柴,显然有人住在这里。 蓝金踢了一脚洞口的什么东西,只听得一阵玻璃罐子碰撞的声音,接着洞的上方慢慢亮起了一盏盏灯。 裴原往上一看,发现那并不是灯,而是一个个用绳子吊在洞顶的玻璃罐子,里面装着一些发光的生物。 蓝金熟练到走过去,坐到了兽皮上,问:怎么样?我装饰得还不错吧? 洞里的环境确实还不错,就连阴暗的墙壁上都挂着花纹绮丽的装饰性兽皮,洞穴顶部也描绘着色彩缤纷的壁画,虽然乍一看只是一些像是儿童随手画上的涂鸦,各种颜色胡乱地凑在了一块,但那些艺术界的人里也有人吃这一套呢。 裴原装模作样地欣赏了一番,最后的注意力还是落在了那些玻璃罐子上,那里面的生物似乎十分愤怒,扇动着翅膀,用力撞击着玻璃罐,让那些罐子晃来晃去。 那里面装的是什么?裴原忍不住问。 哦,是虫子。 虫子的确有翅膀,但是那些生物不止有翅膀,裴原还看到了手和脚,虽然小到能装进罐子里,但那些生物,似乎有人类的特征。 似乎是精灵? 第134章 第七天 罐子里的精灵发着光,还在生气扑扇翅膀。 裴原转过头:这是精灵吧?你把精灵关在了玻璃罐里? 蓝金抬起头,望着他的杰作:这是我从那个面具先生手里弄来的发光精灵,它们都是一群暴躁的生物,一生气就会发光,所以用来做照亮灯最好了,只要用树枝敲打敲打玻璃罐,就能发光好几个小时呢。 蓝金眨了眨眼:不过,现在它们看到我就会气得自动发光,都不用我去敲罐子了,很方便吧? 裴原: 回应他的是精灵们愤怒捶打玻璃罐的声音,虽然很轻微就是。 这件事你要保密哦。可不要告诉那个面具先生。他是个仁慈的人,看到这些精灵被装起来,一定会要回去放生,这样我晚上就看不到光了。蓝金说着,对了,现在还要生火。 他放下了手中的球蟒,拿起打火石擦出火花,点燃了干柴火。 火焰腾腾烧了起来,温暖的火光将洞里照得更加明亮。 这里的野兽都害怕火,它们习惯了待在黑夜中,只有人才会靠近火焰,受不了没有光的生活。在我原来的地方,那里整个晚上都亮着灯,不会有天黑的时候。所以我想念那些灯光的时候,就会来这里。 蓝金躺到了老虎皮上,枕着手臂欣赏头顶的精灵吊灯和颜色绮丽的涂鸦。这个服从者,有时表现得像个小恶魔,有时候又只是一个孩子,他心中的天使和恶魔,谁也不知道阳光会照耀到哪一面。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36) 裴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看到球蟒动了动,往篝火的方向悄悄挪了一下,就算是冰冷的冷血动物,也渴望着温暖。 燃烧的柴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金色的火光落在洞里,随着风向改变跳跃的角度,像在跳着温柔的晚安曲。 似乎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多,蓝金很快蜷缩在老虎皮上,像个孩子般缩成一团,沉沉地睡了过去。 球蟒也盘成一圈,在篝火边睡着了。 裴原站起身来,取下挂在墙上的兽皮,把毛茸茸的那面盖在了蓝金身上。 这时,一张纸从兽皮下露了出来,裴原捡起它,纸上的诗行依然是他之前看到的内容。 蓝色知更鸟 死在了黎明的前夜 麻雀说,我杀了知更鸟 用我的弓和箭 苍蝇说,我看见了他死去 用我的小眼睛 鱼儿说,我取走了他的血 用我的小碟子 甲虫说,我会来做寿衣 用我的针和线 猫头鹰说,我会来掘墓 用我的凿和铲 乌鸦说,我会来做牧师 用我的小本子 云雀说,若不在黑暗中 我会来当执事 红雀说,我会来持火把。 我立刻拿来它 鸽子说,我会来当主祭 我要哀悼挚爱 鸢说,如果不走夜路 我就会来抬棺 鹪鹩说,我们来负责棺罩 我们夫妇一起 画眉说,我将唱赞美诗 站在灌木丛上 牛说,我来鸣响丧钟 因我能拉牦 丧钟为知更鸟而鸣 再会了,知更鸟 下一回的审判法庭 麻雀将与你同在 这是完整的版本,一首由黑暗童谣改编过来的死亡诗歌,知更鸟会死在黎明前夜,杀死它的麻雀,也会受到审判。 但是,谁才是知更鸟? 谁又是杀死它的麻雀? 裴原试图从里面解读出些什么,死去的知更鸟是蓝金?那麻雀就是他?但从知更鸟的意向来解读,似乎又与蓝金不同。 不管怎么看,这个预言都有些不对,难道只是因为这首童谣的风格和蓝金相似,才会变成他的预言诗? 之前裴原还觉得蓝金的弱点就在于印水,然而事情忽然急转直下,或许印水对蓝金影响很大,但还不足以那么大。 印水并非是他的弱点,而是一条缝隙,他从这条缝隙里,窥见了蓝金复杂的内心世界,再继续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恐怕行不通。 裴原望着呼呼大睡的蓝金,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小孩而已,然而他醒来后,他会露出哪一张面孔呢? 夜色已然温柔,火光安逸,被关在罐子里头的精灵也气呼呼地躺下休息了。裴原放下那首预言诗,往火堆里添了新柴。 火苗轻舔着干柴,细细慢慢地品尝。 这时,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从洞口响起,洞穴将声音放大了几倍,格外清晰。 有人在接近。 裴原愣了一下,迅速猜测着来人,以及要不要叫醒蓝金。 一袭身影停在了洞穴外,洞口处只有大半个人高,那人站在洞口,只能看到半个身子,看不到脸。 不过,他穿的不是印水的衣服,也不是执日的那身燕尾服。再往下看,对方的靴子上还沾着一些没有消融的冰屑。 裴原心一喜,对方有感应般地弯下身来,露出了脸。 那张脸上虽然还有擦伤以及淤青,但毫无疑问,那仍是一张俊美的脸。 是他,果然是他。 零弯着腰站在洞口前,看到裴原和睡在一边的蓝金,举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往后退了半步,示意裴原跟上。 蓝金仍在沉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裴原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洞里。零站在洞口的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你还好吗?裴原走过去问,你和执日打架了吧?他想要夺取你的力量,新建一座城市,我本想告诉你,但是 裴原犹豫地往洞口看了一眼,那里面正燃烧着篝火,睡着蓝金还有那条球蟒。 我知道。零平静地说,你遇到了印水,受到了守护者的攻击,他没有站在你这边,你也没能回去。 我本来是想回去,但是那条球蟒阻止了他。 裴原苦恼着该如何解释这一连串的事,尤其是他还和蓝金定了那种交易。 对了,你知道怎么让印水的预言诗出现吗?裴原问。 你还没有发现?零忽然问道。 发现什么?裴原皱起眉,零的语气让他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风月对你说的那件事。零回答。 风月说的? 裴原试图回想有可能的事情,然而,他不知道哪些才是零所说的事。 但此时,他想了那件事:风月他有句话说得很奇怪,他之前指责我在对付什么都不知道,还说七大罪不是他们的原型。 裴原努力回想着当时的场景,那时候他一直在推测风月的身份,把这些细节都忽略了,现在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七个人格似乎是被硬生生安进七大罪的模式中,也没有管他们到底合不合适,最明显的就是印水,他可不像是色欲的化身,他几乎没有情感,除了那种反射性的模式,就没有别的了。 难道风月说的是真的?你们的原型不是七大罪? 零冷嗤了一声:当然不是,他怎么可能用宗教意识来塑造他的游戏角色?他只是一个没有信仰又极度可悲的魔鬼,被困在意识的地狱中无法脱身罢了。 你总是这么说,你在贬低他,也贬低你自己,如果这是你的自省能力,那么它已经超过正常范畴,而这并不会让事情好转。裴原忍不住说,你应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一切,你们的原型又是什么。 裴原问得咄咄逼人,又一针见血。 过了好一会儿,零才言不由衷地说:导致这一切的是他身边的人,他用扭曲的观点来审查他的周围,但回报他的,自然也只有扭曲而已。 他的周围?是说他身边的人?裴原灵光一闪,他忽然想起来,刑土曾在游戏中提到过一个死去的女人,他一直没有想清楚那件事,现在所有线索都连在了一起,那个女人指的应该就是时亦尘的母亲。 裴原忙问:难道那些人格都是来源于他周围的人? 零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角:只是他眼中所见而已。 裴原努力将七个人格慢慢代入时亦尘身边的人,如果胆小的刑土代表他的母亲,那反复无常又喜欢掌控的勾木,又是什么? 裴原一时想不起来,但他马上想到了炎火,红发、暴躁易怒、杀人狂,这明显就是指奥丁。 裴原把他的猜测说了出来,零默认了,他又继续说道:执日是守护者,守护者是马尔斯?或者翼? 是翼。风月才是马尔斯。 风月? 裴原惊讶地抬起眉毛,这和他想的不一样,风月优雅又擅长音乐,这些特点与科学狂人同时又童真的马尔斯也不一样。 但是,他们的结局又是一样的。 风月固守陈规,死守着那座废城,最终害死了他自己。马尔斯也是如此,他错误的忠诚和不知变通让他赴死。零冷冷说道。 裴原从他冷漠的语气听出了隐忍的愤怒,不管他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他都无法原谅马尔斯的死,无法原谅马尔斯本人,也无法原谅周围的人,尤其是他自己。 裴原忍不住走近了一步,抓过他的手:别这样,马尔斯的死是悲剧,但并非你们的错。 裴原特意用了你们,他算上了所有人。 零反而问:这话,你其实是想对那个人说吧?对那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裴原无言。 零平静地阐述:你已经爱上他了。 裴原张了张口,却无法反驳。 你会后悔的。零冷若寒霜,到这里之后,我总算是想起来了。游乐园的人格本来只是主人格的投射,那个人掺和了各种元素,塑造成了七个次人格,我们只是他手中的牵线木偶。然而,你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主人格意外失去了控制,被次人格吞噬,接着又分裂出了我 零握紧了拳:但是,这根本不是意外。是那个人想要这么做,他入侵了我们,他想要用我们的身体来伤害你,占有你,撕裂你,吞下你,让你痛苦,又给你快乐。他想要得到你,他要你的全部,要你接受他的全部,即使是最阴暗扭曲的那部分。 裴原茫然地眨了眨眼,这番话似乎简单易懂,却又艰涩如古文。 你还不明白吗?零抓着他的肩膀,这是一个圈套! 第135章 第七天 这是一个圈套! 零重复了一遍。 那个人早就想好了欺骗蓝眼的办法,他定的所有这些规则,都是为了迷惑你们!相间远一定告诉过你吧,只要杀死所有次人格,或者利用守护者找到主人格,就能杀死他? 裴原更加茫然地点了点头。 零冷笑了一声:这两条路都不可能成功。按照原本的计划,利用守护者执日去接近主人格根本行不通,于是你就只能选择第二条路,去一个个攻略其他次人格,然而,即使你杀死了所有的七个次人格,主人格依然活着!他只会给你一个虚假的信号,让你以为自己成功通关!他的能力足以骗过蓝眼,它会错误地认为次人格死后,那些黑暗力量也都跟着消失,实际上,他依然毫发无损!当他真正从现实中醒来,他就会毁灭一切! 裴原感到头昏目眩,原来如此,一切都有迹可寻,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个人的确控制着一切。 你刚才说,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吧?裴原努力分析出现在的局面,为什么你会把计划告诉我?你现在的目的又是什么?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37) 小猫,筹码早就已经放在赌桌上了。零忽然一笑,我想要得到你,你的快乐,痛苦,憎恨,眼泪我想要你的,不,是他想要你的全部。 裴原眨了一下眼:你不想要吗? 零一愣,随即露出愠怒:你这是在做什么?裴原,你不能相信我,因为就连我也不明白,上面说的哪些话是出自我的真心,哪些又是他的授意。或者他是想要取得你的信任,才对你坦白之前的计划,或者根本没有所谓的计划,你只是在被他蒙骗。 裴原笑了笑:这个推理还挺难的,我的数学一直不太好呢。 这对你的数学没要求,只要你的逻辑还在线,就会想清楚这些,你 声音戛然而止。 裴原忽然扯住他的衣领,拉着他低下头,接着咬上了他的嘴唇。 零猝不及防地被封住了嘴唇,剩下的话也只能吞回肚子里,裴原的突袭让他愣了片刻,然而只是一瞬间,他便如狂风暴雨般狠狠吻了回去。 裴原顺应着他的反攻,将他热烈的攻势化解成温柔缠绵,直到他最终放开。 眼中的欲望还没褪干净,零抿了抿嘴角,很不乐意地指控裴原:你在勾引我。 裴原笑了一下:那又怎么样? 零哑口无言。 好久,他才挤出几个字:你也在勾引他。 你也是他。裴原说。 只是一部分的我。零说。 哦,我忘了你也可能是某个人的化身,所以你是谁?裴原接上了之前的话题,想着就这么化解过去。 没想到零却对此忿忿不平:很遗憾,我不知道。我知道其他人的来源,但我不知道自己的原产地是哪,那个变态故意让自己附身到了次人格身上,但我的出现的的确确只是一个意外,就连那个人也没想到。 裴原惊讶又好笑: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的确就是他? 零不屑地绷着脸,这表情显然是在说没有。 还是换个话题吧 裴原斟酌着总结:所以炎火是奥丁,风月是马尔斯,执日是翼? 零默认了。 那蓝金又是谁?还有勾木,以及印水呢?他们的特点虽然鲜明,但就凭裴原对时亦尘周围人的了解,他还找不出能代号入座的人。 蓝金和印水需要结合起来推理。零简单地给了一条线索,没等裴原反问,接着又转到了其他人身上,至于勾木,他是个控制狂,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裴原先猜出了勾木的原型:一群人,难道是指那个家族? 零总算是点了点头:没错,他们控制着一切,利用你的弱点,让你臣服于他们,马尔斯的悲剧就来源于此,他根本无法拒绝他们的邀约。而那个我憎恨夺去了马尔斯的家族,他希望他们彻底毁灭,以他们不名誉的方式死去,所以勾木会因为背叛而受到驱逐,他是这么希望着,那个不允许背叛的家族会用这种他们最为不耻的方式毁灭。 裴原点了点头,时亦尘憎恨着那个家族,这确实能说得通。 印水和蓝金他还是没想明白,不过他还想确认一下:那刑土,是不是代表那个女人?他的母亲? 零沉了下了脸,似乎只要提到那个人的名字都让他觉得不悦。 他们都很清楚,时亦尘的母亲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她嫁给马尔斯,是为了占有她所爱之人的所爱,借此来接近他。 他认为他的母亲是胆小鬼?裴原艰难地问。 别露出这种表情。零忽然走过来,轻轻捧起他的脸,不要为那些事伤心,根本不值得。无论是那个女人,还是我。 你裴原依然掩饰不住失落,你恨她吗? 她很可怜。零淡淡地说,她也可恨。她背叛马尔斯,生下了我,她当时就应该杀了我。 可是你并没有错 错误的树上难道能结出正确的果实?零嘲讽地勾起嘴角,你用不着粉饰太平,也不必上到这条沉船,被卷进旋涡。 一条沉船。 这就是他眼中的世界。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裴原喃喃地问,你知道不会有好的结局,无论是你,还是你哥哥,或者是奥丁 当然。零简单地说,我们都要死了,把世界让给剩下的人,他们会取代我们的位置。 不可以!裴原下意识说道,相间远还在努力拯救你,我、我也是我想在现实中看到你。 零低下头来:你把我当成了他。 我 无所谓,这里在崩溃,我已经分不清我和他到底是谁,其他人格应该也受到了影响,去收割他们吧,你一定会赢。 零低声说完,便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等等。 裴原伸出手,试图挽留,然而那个身影从他指尖溜走,很快就融入了无边的夜色。 手中空空落落,似乎永远地失去了一些东西。 但是他却无法明白。就像电影中的一个隐喻,一只茶杯摔碎在地,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一句话或者一个掉落的发丝,暗示着主人公之后的世界即将天翻地覆,然而在那一刻,无论是主角还是观众,都只是隐约地感觉到,却无法确切地知晓,那究竟是什么。 万籁俱寂,森林安静得仿佛并不存在。 夜色里早已经看不到那个身影,裴原失落地回到了洞穴里,蓝金和球蟒都睡得安详,愤怒的精灵也已经入睡,地上的篝火快要烧光了,洞里的温度下降了不少。 他连忙添上干柴,火光再次跳跃着旺盛起来。他望了一眼身边的蓝金,他稚嫩的睡颜被篝火熏染得温暖柔和,丝毫没有攻击性。裴原还是猜不出他的原型到底是谁,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想这些。 等到洞里温暖起来,他也卷上一席兽皮,靠着被篝火烤得暖烘烘的洞壁,准备先做休息。 明天的事,就交给明天。 裴原迷迷糊糊地想着,闭上眼时,他似乎看到一个身影站在洞口,但睡梦已经在召唤他,眼皮沉重地黏在一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结果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直到一阵诱人的肉香飘到鼻翼间,生生将他给唤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蓝金在洞口外面生了火,背对着他正在烤什么,裴原撑着手腕坐起来,洞里的篝火已经熄灭了,只有一些灰白的余烬。这时,他想起了睡前在洞口的看到的身影,看来只是幻觉罢了。 他将身上盖着的兽皮铺好,忽然,他发现原本睡在他身边的球蟒不见了,他往洞里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那条球蟒的踪影。 外面传来的肉香更加浓郁了,裴原忽然警觉起来。 那条傻蛇该不会是被拿去做烤串了吧? 他连忙起身往外走,蓝金听到脚步声后回过头,一脸灿烂地说:杀手先生,你醒了啊,正好午餐也做好了。 蓝金笑盈盈地举起了手里的烤肉。 裴原松了口气,蓝金手里拿着的烤肉隐约看起来是一只兔子。虽然这么说对那只兔子不太好,不过他很庆幸被做成烤肉的不是那条球蟒。 他望了周围一圈:阿黄呢?它去哪儿了? 说话间,旁边的草丛里发出了声响,球蟒从里面游出来,它雄赳赳地叼着一根树枝,放到了干柴堆上。那些干柴已经堆了不少了,球蟒得意地炫耀了一番,显示这都是它的功劳。 看来这条球蟒恢复得很不错。 裴原见它没被做成烤串,放下心来,看着蓝金手里的烤兔问:你早上去捕猎了?怎么没有叫醒我? 是你睡得太沉了,我还没有见过像你一样睡得那么香的杀手,要是想杀你的话,简直轻而易举。蓝金架着那只焦黄的烤兔,笑盈盈地插刀,幸好我需要的只是一顿午餐。 裴原一阵汗颜,杀手的睡眠质量与丧命的概率是成正比的,睡得越好,丢掉小命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就这一点来看,他就已经不合格了。 第136章 第七天 裴原连忙转移了话题:你狩猎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没有哦。不过,我听到了打斗声,估计那个面具先生还在和叛徒打架呢。蓝金悠闲地拿着烤兔子。 你不去帮忙吗? 为什么我要帮忙?明明他一个人也能应付过来,而且,我的目的是和你交易。蓝金说,你想到让预言诗出现的办法了吗? 这件事裴原完全没时间去想,昨晚他的心思都被零的话给占据了。抱歉,我还没有想到,不过我会从今天开始想。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印水当时被球蟒咬了一口,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难道球蟒的毒液这么厉害? 裴原探寻地望了一眼柴堆旁边的球蟒,一无所知的球蟒还在得意地晃着脑袋,裴原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条球蟒会带有剧毒,还咬了印水一口。 怎么了,杀手先生?蓝金问,你的表情不太好哦。 没什么。裴原连忙掩饰住情绪,现在还是别让蓝金知道印水被咬了的事比较好,不然这条球蟒的下场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望着烤架上的兔子肉,问:这就是我们的午餐?是兔子肉? 是阿斯利南的兔子。 裴原眨了眨眼:这是阿斯利南养的兔子?这样抓了别人养的兔子,不会被追杀吗? 不,就是阿斯利南的兔子。 哦,原来是兔子的品种名称。 这种兔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裴原问。 没有,它们和普通的兔子一样乖巧可爱,不过,它们会吃人。 蓝金平静地翻转了烤兔,兔子张开凶恶的嘴,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那双兔子眼睛还在,瞳孔没有在火焰中烧焦,依然清澈浑圆,恐怖地瞪着前方,死都不瞑目。 裴原顿时觉得食欲没了。 我、我就不吃了,还是吃野果子吧,更好消化。 裴原落荒而逃,倒是那条球蟒一脸期待地看着烤架上的兔子肉。 蓝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缓缓说:那边没有野果子,都是吃人藤,你进去之后就被它们缠住,然后吊到树上,被它们的酸液消化掉,没几天就只剩一具骨架了。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38) 裴原狼狈地刹住了脚步。 蓝金指了另一个方向:有野果子的地方在那里,不过你要小心那些说谎的乌鸦,它们会模仿人的声音,用你想念的声音勾引你,把你引入它们陷阱,你掉下去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要在这里活着可真艰难。 裴原感叹着走向了蓝金所指的方向,大约十来分钟之后,他看到了一树红彤彤的果实,一串串地挂在枝头上,等着人采撷。 裴原望了望四周,没看到蓝金所说的会说谎的乌鸦,放心地摘起了果子。他脱下外套,将采下的果实放上去,接着包了起来,正打算回去。 这时,声音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留下来,裴原。 这是零的声音? 裴原停住脚步,但他同时想起蓝金的告诫,零不会在这里,他已经走了。 那些说谎的乌鸦出现了。 过来,到我身边来。 说谎乌鸦继续模仿着零的声音。 我知道你想要知道的秘密,我会告诉你,那个像天使又像恶魔的人是谁。 那声音诱惑地说。裴原几乎要回头了,他使劲掐了一下虎口,疼痛让神志清醒了一点,他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声音继续响了起来。 哥哥,不要抛下我。 这是小艾的声音! 竟然拿他的妹妹来迷惑他,裴原心中腾起怒火,几乎想将那些说谎乌鸦做成烤串,他更用力地掐了自己的虎口,咬牙往回走。 然而,那些说谎乌鸦不屈不挠地跟了上来。 你是个失败者,你没有做一件好事,你做的就是杀人、杀人、杀人,你什么都做不到! 乌鸦尖锐地喊道,它们改变策略,使出了激将法。 这反而让裴原冷静了下来,没错,他是个失败者,他一无是处,只是在杀人,但是,在这个地方,他感觉自己能到一些什么。 他看到那条船在往下沉,即将被海底的旋涡吞噬。 在那之前,他要救出上面的乘客。 这一次,一定会有所不同。 你做不到,你什么都做不到!失败者!杀人犯!骗子! 乌鸦扯着嗓子尖叫,似乎有好几种声音混在了一起,形成了极为诡异的噪音,吵得人脑仁痛。 裴原没再理会它,直接抛到脑后,往回走了。 啊,你的饲养人回来了。 蓝金远远看到树林里的身影,吐掉嘴里的骨头,对同样啃着骨头的球蟒说。 裴原从林中出来,拎着外套包着的果实,到了他们面前。 球蟒立即扔了骨头,游到裴原脚边,等着听他的故事。 我遇到了说谎乌鸦。裴原说,不过还好,我摘到了果实。 他拎起沉甸甸的外套示意,球蟒高兴地摇头晃脑,等着吃果子。 裴原放下外套,一打开,里面露出的却是一些碎石头。 蓝金狐疑地看了看那些石头:这就是果实? 球蟒摇了摇头,失去兴致地爬到了它的那堆骨头边,继续啃着连肉沫都没了的兔骨头。 裴原一头黑线,脑中全是那些说谎乌鸦哈哈大笑的场景。 失败者,骗子,一事无成。 果然如此。 裴原无奈地抬起头:我应该是被什么骗了,或者被掉包了。 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啦,不然把石头当成野果子捡回来,也太蠢了吧。蓝金笑嘻嘻地说。 裴原感觉自己中了两刀,年长者的颜面全无。 不然我再去摘一些回来。裴原起身,作势就要往森林里走。 不用啦,已经有人来了。 蓝金努努嘴,对着前方示意。 裴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袭黑色燕尾服的执日出现在林中,手里拎着一篮子红彤彤的野草莓。 该回去了。执日望着他们说。 蓝金高高兴兴地扑了过去:这些草莓要是做成圣代就最好了。 他抓起一个野草莓塞进嘴里,香甜多汁,他又扔了一个给球蟒,那条球蟒欢快地接住,啃了起来。 野草莓扔给了裴原,他下意识地接住,却犹豫起来。 你不喜欢草莓? 蓝金好奇地问。 裴原摇了摇头,他并不挑食,只是,这个气氛太奇怪了。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就连那条球蟒也是,裴原只好将草莓吃了下去。 蓝金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杀手先生,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裴原迟疑地望着执日,他和零的战斗结束了吗?那结果是 如果你是想问那个叛徒的信息,那就不用担心了,他已经走了。执日回答。 走了?裴原连忙问:他去了哪里? 难道昨晚的话竟然是最后的告别? 我不知道,或许他已经藏到了其他地方。执日说。 他还能去哪?裴原实在是想不出来。 或许他已经死了。蓝金笑盈盈地说,这座森林可危险了,他可能被吃人藤消化了,又或者是被说谎的乌鸦引入了陷阱,如果那些乌鸦假装是你,可能性还挺大的呢。 不可能。裴原下意识地反驳,他不可能会败给这些东西,就连我都活了下来,他更加不可能死。 说完,所有人都不出声了。 蓝金苦恼地皱起眉,抬头对执日说:怎么办?他似乎不肯跟我们走。 按照原计划行动。执日面无表情地回答。 好勒。 蓝金高兴地说着,朝裴原走了过来。 裴原察觉不对,这个蓝金和昨天的他不太一样,他现在的表情就像是那个要审问他的人,但是,他们昨天才定下了交易,难道他已经忘记了? 裴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蓝金笑嘻嘻地提醒他:杀手先生,小心脚下哦。 裴原往脚下看了一眼,发现地面已经变了,原本的森林土壤变成了裸露的岩石,他往身后看了一眼,那后面竟变成了万丈深渊,他只差一步就会摔下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刚才还在森林深处,现在怎么就到了森林的边缘?是执日的魔法吗? 他望了望执日,对方眼神平静,戴着面具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蓝金一步步走过来,他的双眼变成了红色。 杀手先生,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蓝金笑盈盈地问。 裴原再次往后退,然而再退就要掉下去了,他不得不停下来。 蓝金微笑着对他说:接下来,你会死哦。 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蓝金会忽然出尔反尔。 再见了,杀手先生。 蓝金笑着伸出手,轻轻一推。 裴原往后倒去,落下了悬崖。 他摔进了云雾中,最后映入眼中的是蓝金灿烂的笑,以及执日脸上的面具折射出冷光。 接着,迷雾掩盖了他的视线,他还在往下坠,不停地落下。 这样下去绝对会摔死,幸好他还有最后一招。 洛塔丽 裴原念出了安全词。 一瞬间,他从现实中醒来。 回来了!天啊!他们回来了!所有人都回来了! 地下室充斥着欢呼声,裴原从水中爬出来,实验室的人员全部笑容满面,聚在一起庆祝,气氛浓烈地就差开一瓶香槟了。 发生了什么? 裴原走出房间,庆祝的人群似乎看不到他一样,谁也没有过来和他打招呼。 他到了走廊上,下意识地往前走,那边是时亦尘的房间。 这时候,有人从后叫住了他。 裴原。相间远出现在他身后,对他说,其他潜入者全部醒了过来,生命特征平稳,你救了许多人。 原来是这样。 裴原想起风月身亡后从城市下方飞出的灵魂,那些人穿过空中之门,都回到了现实中。 他们已经自由了。 第137章 第七天 实验室的人都在庆祝着那些潜入者的自由。 相间远也对他说:裴原,这都是你的功劳,你让亦尘释放了他们,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做得很好。 裴原摇了摇头:还有四个人格,我还没能找出关键信息,对了,我还发现了一件事,游乐园的人格原型并不是 不用着急。相间远打断他的话,你可以先换上衣服,喝些热茶再和我说里面发生的事。 说着,翼拿着保暖毯和毛巾走过来,披在裴原身上。 裴原顿时觉得身体冰冷沉重,他点点头,回到了他的新房间,换掉了湿衣服,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感觉到这房间里还有时亦尘的气息。 裴原找了找,也没有看到那束他本该拿回来放到瓶中的野花,如果它还在这里,倒是能解释时亦尘的气息。 但它却消失了。 这时,翼敲开了他的门,请他到小客厅中。 他走了过去,里面没有人。 裴原正疑惑时,翼又端来热腾腾的红茶,为他满上。 倒茶的时候,相间远这才姗姗来迟。 裴原先生,刚才你有事对我说吧,实际上,我也想告诉你一些事。相间远坐到了他面前,微笑着说,我想要告诉你真相。 裴原放下刚端起的红茶,奇怪地问:什么真相? 相间远微笑起来:关于如何操纵你的真相。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39) 操纵我?裴原恼怒地问,相间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 裴原先生,操纵的最高境界,便是将你的想法植入对方的脑中,并让对方以为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就像被控制的牵丝傀儡,傀儡丝控制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他们却绝不会质疑自己被操纵,反而觉得这理所当然。 裴原不敢置信地问:你是在说,我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操纵了? 我只是提供一条思路而已,你当然可以保持质疑态度,毕竟要傀儡承认自己被人操纵确实也很为难。 相间远优雅地端起红茶,轻抿了一口。 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你来这里之前,你一心只想着让你的妹妹复活,然而潜入游乐园之后,你忽然发现自己的记忆都是错误的,并找回了自己的记忆,从此对一个男人死心塌地,连妹妹的心愿都可以不加理会,一心想着要拯救他,这真的都是你自身的意愿?你不觉得太过于巧合? 裴原气得站了起来:这当然是真的! 我明白,你的想法并没有错。相间远谅解地说道,相信自由意志的存在,相信自己具有自由意志,这的确是美好的诱惑。就像是诱人的果实,虽然有毒,却忍不住要尝一口。 不是这样,根本不对。裴原握紧了拳头,几乎要和他辩驳,然而,就是那一刻,他脑中的某个地方忽然冷静了。 他慢慢松开拳头,盯着相间远说:你,不是相间远。 相间远的神色如同石膏般凝固了,那双眼变得越来越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裴原先生? 破绽太多了。比如,他的房间里没有那束花,但最明显的地方是,你在我提到人格原型时打断了我,真正的相间远只会继续追问,哪怕我冻得站不稳,只要提到了他弟弟的事,他就会逼着我说出来。而且,他绝对不会和我说什么真相和操纵,即使这是真的,他也会一字不提,把我蒙在鼓里,如果他真的说了出来,也只是为了达到更深层次的目的。 相间远低低地笑了:你对他的了解恰如其分,看来不用我再画蛇添足。那么,你还是相信他没有对你的记忆动手脚?没有给你植入什么念头,让你误以为那是你的想法? 裴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出了什么问题,我为什么会有这些念头,这些情感,的确很疯狂。我确实感觉相间远在操纵我,他想要让我留下来,想要我继续这个游戏,他用了一些手段。但是,我并不认为他篡改了我的记忆。 哦?那你还真是相信他。 相间远嘲讽地说。 我不是相信他。裴原直视着他说道,我只是相信你。 相间远愣在了座位上,好一会儿,他才开口:相信我? 他重复着这三个字,似乎里面藏着某种难以参透的玄机。 那么,我又是谁?他问。 你是执日。 裴原毫不犹豫地说。 他在洞里入睡前看到了一个身影,他想起来了,那并不是他的幻觉,而且那个身影的衣服有着长长的燕尾衣摆,那不是别人,正是执日。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他醒来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真正的他应该还在入睡中。所以,这里是他的梦中,但这个梦显然被操纵了。 他不怀疑执日的能力,然而,这个梦涉及到了现实中的事,也就是说,执日也在觉醒。 裴原望着他,继续说:执日,只是你其中的一个名字。你还有其他名字,你是印水、是蓝金、是风月、是刑土、是勾木和炎火,也是零。但最终,你会变成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就是 够了。 执日冷冷打断他的话。 光线蓦然变得刺眼,周围的一切都在隐去,墙壁、家具还有翼被光吞噬,消失不见。执日仍然坐在那儿,他变回了原本的样子,脸上戴着那张冰冷的金属面具,隔着桌子望向裴原。 我通过了你的测试吗?裴原问。 这不是测试。执日回答。 那是什么?你已经知道了游乐园的真相,你伪装成相间远来迷惑我,你想要动摇我。裴原走过去,微微一笑,你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执日绷着下巴,从他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然而,那看起来不可能是满意。 那张金属面具说不清是青铜还是什么材质,上方刻着复杂的花纹,乍看像是张开的羽翼,掩盖了他的外貌。 裴原心一动,他走过去,手落在那张面具上。 能不能让我看一看你的脸?他轻轻拂过那张面具的翅翼,描绘着那些纹路。在他快要摘下面具时,执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有些冰凉,苍白又修长。 裴原任由他抓着,笑道:难道你的弱点就是不能让我看到你的脸? 执日放开了他,冷冷说:不是。 那是为什么?裴原问,历史上也有人为了掩饰自己的容貌,戴着面具上战场,他故意戴上丑陋的青铜獠牙,敌军一看便畏惧不前。那是兰陵王的故事,你也和他一样,想用面具吓退你的对手? 裴原作势又要抬手,还没到半路就被拦截。 这不是恐吓。执日冷冰冰地握着他的手,努力装出威严,我不会恐吓,我所做的只有行动。 看出来了,你的话的确很少。裴原笑了笑,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你不愿意就算了。不过,摸一下脸总没关系吧? 裴原把手挣脱出来,试探着落到他脸上,执日没有阻拦他,手碰到了他的脸,脸的温度竟比手指更加冰凉,在他面前的好像是一具没有温度的人偶。 裴原微微皱起眉,他正要问出来,忽然,他注意到执日的胸口正在流血。 你受伤了。 执日的左胸被刺进去的冰刃扎了一个洞,离心脏只差几厘米。他似乎察觉不到般,面无表情地望着裴原:我的相貌并不重要,我无关要紧,但是,我不会让你靠近他们。 说话间,旁边的桌椅融化成巧克力酱一样的东西。 裴原还想说什么,眼前的光芒愈发刺眼,他不由得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执日已经不见人影。 世界变成了一片纯白,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没有。 裴原被困在了世界中心,只有地上印着一串黑色的脚印,延伸向前方。他循着那串脚印往前走着,前方逐渐出现了一片土丘。 黑色十字架高高低低地立在土丘上,整齐地列成一排。 这是一排坟墓。 右边的第一个十字架是空白的,似乎在等着死者的名字。第二个却已经有了姓名,上面刻着死者的名字。 是刑土。 然后是:勾木。 接着:风月。 接着从第五个开始,十字架上又没有了名字。 这些十字架一共有八个。 裴原不由得想起了风月的预言诗: 命运为所有人, 预设了一座坟。 这些坟墓都是执日建造的,这里就是他的内心世界。 裴原忍不住抬起手,抚摸着空白的十字架上,忽然间,每个十字架上都渗出了鲜血,如同血泪一行行滑下。 呲呲呲呲 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从坟墓里钻出来,裴原后退了一步,脚下的地面忽然塌下去,他来不及叫出声,就栽入了无底洞里。 裴原瞬间醒了过来,睁开眼,他还躺在洞里,上方的精灵都在伸着懒腰,缩在玻璃罐里打盹。 果然,之前的只是梦。 呲呲 球蟒在他的身边蹭来蹭去,焦急地摆动着脑袋。 裴原刚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它:阿黄?你看起来好多了。 蓝金的治疗很有效果,球蟒恢复了过来,又活蹦乱跳了。不过,蓝金却不在洞里,裴原望了望洞口,也没有看到人。 呲呲 这时,球蟒着急地往外游去,并且一边回头,示意裴原跟上。 看它一脸着急的样子,裴原隐约感觉不妙,很快就起身跟了出去。 他跟着球蟒走了一段路,不久后,球蟒的行动变慢了,但神色更加慌张,裴原看它这怂怂的样子就知道目的地快到了。 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裴原对它说。 球蟒苦兮兮地点了点脑袋,一头钻进了石头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和裴原告别。 裴原也对它点了点头,示意它放心,接着往前走去。 很快,他就感觉到了空气中的肃杀之气。 第138章 第七天 让开。 前方远远传来人声。 裴原脚步一顿,这声音,是零! 他加快速度,爬上一个矮坡,总算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零站在不远处,与执日形成对峙。 执日一手拿剑,挡在蓝金面前,他的手臂以及身上都有伤口,几片冰刃几乎要将他的肩膀刺穿,血一滴滴落到了地上,溅开在枯枝腐叶间。 蓝金躲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一只凶恶的兔子,那只凶兔子不服输地踢着他,被他抓着耳朵按进怀里,和他一起看戏。 你赢不了我。零手握着几片冰刃,冷冷对执日说,我的目标不是你,就算杀了你也毫无意义。 零望向了他身后的蓝金,执日抬起剑,截住他的目光:这里是你最后前进的地方,你继续这么做,只是将我们所有人都带入死亡深渊。 你们根本就不存在。零冷漠地回答,你只是一个游戏角色,被设定为守护者,你要守护的东西,早就已经死了。 死的人只是你。剑锋一转,直指向零,他再次发起攻击,再一次,他指望着命运会偏向他这一边,即使他已经看到了最后的结局。 他朝着零奔去,剑芒刺开空气,流转着灵动的光辉,像最后一支舞。 就是那时,他看到了前方的裴原。 他的注意力被夺去,剑芒黯然失色。 几片冰刃趁机破空而来,他已无力回击,甚至,他的目光没有落在敌人身上,而是越过眼前的人,望向了前方的山坡。 他往前奔去,似是奔向许久未见的爱人。 冰刃命中要害,他的身影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的打算。他挥舞着剑,刺向眼前的敌人。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40) 零往旁轻轻闪过,随即来到他身后,尖锐的冰棱反手送出,刺进他的后背,击溃那具身躯最后一丝力量。 执日吐出一大口血,扑倒在枯枝腐叶间。 那根冰锥刺进了他的颈椎间,他没有立即死去,却无法再动弹。 蓝金抓着手里的兔子,望着倒在地上的执日,平静地对零说道:你杀了他。 零转过身,对上那张天使般的面孔。 你还会杀了我。蓝金抚摸着怀里的凶兔子,稚嫩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恐惧。 零的手指间凝出锋利的冰刃,蓝金一脸天真地望着他,天空蓝的眼如孩子一般,没有任何阴霾。零略微动摇了一瞬,但马上又消失不见。 别装了,我知道你是谁。 零说着,冰刃猛地划向蓝金的脖子。 等等! 裴原见势不对,连忙呼喊着从山坡上跑下来。 零被分散了注意力,动作微微一顿,蓝金趁机躲开攻击,迅速跳到一边。 数枚冰刃飞出,追着蓝金而去。蓝金身影一闪,躲开冰刃的攻击,但逃跑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零随即也要再跟上去,忽然一根藤从地下钻出来,缠住了他的脚踝。 这里是你最后前进的地方。身后,奄奄一息的执日抬起头,他握着一枚藤蔓种子,长出的藤蔓钻进地下,又从零脚边钻出,绊住了他的脚步。 零回过头,手中的冰刃飞出,斩断了藤蔓。 就这眨眼的功夫,蓝金消失在了树林中。 零 裴原跑过来,零望了他一眼,接着朝蓝金消失的方向追去。 等等! 裴原试图叫住他,然而他的身影很快遁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下雪了 执日勉强撑着剑坐起来,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喃喃道。 他靠着一棵枯树,从它干枯的枝丫间,可以看到乌云就在那上方汇聚。 没有凝固的血在地上形成了未干涸的痕迹,裴原犹豫着走过去:你伤得很重。 用不着掩饰什么,我就要死了。他的嘴边滑下一缕血迹,滴在那把黯然失色的剑上。 为什么你要与他为敌?既然你已经知道游乐园的真相,为什么你们还要继续这无意义的争斗?裴原半跪着望着他。 面具后的双眼微微提起来,执日缓缓说:我们彼此憎恨,我们相互残杀,这就是我们的世界。 但是,你是守护者。 那么,我又在守护什么呢?执日望着空旷死寂的森林,在裴原看不到的地方,在那森林的深处,隐约竖立着黑色的十字架。 这里不过是一座巨大的坟场,我守着那些坟墓,等着有人将我也埋进去,在十字架上刻上我的名字。我只是一个时刻等待死亡的守墓人。 那张金属面具下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他的目光落在裴原身上,又似乎穿过他,望向了遥远的地方。 第一片雪花从灰云间落了下来,它穿过树枝,轻盈地落向他们。 如一个悠长的吻,雪花落到了裴原的眼角边,顷刻间变为了一滴泪。 在那瞬间,更多雪花接踵而至。 暴雪肆意地落在他们身上,执日仿佛感觉不到,他出神地抬起手,试图拂去裴原眼角的那滴泪。 这个人,就是他等待的人。 取走他的性命,埋葬他,在墓碑上刻上他的名字,他无法守护的人。 我签发了那张通缉令。执日顿住了动作,手停在离裴原几厘米的地方,我让他们杀死你。 我知道。 裴原握住了那只手,和金属一样冰冷,没有温度的手。 执日似乎被他手心的温暖灼伤,轻轻一颤。他像对神父忏悔般,一条条地列出罪行:我选择了他们。我试图杀死你。 我知道。 还有,我即将杀死你。 说话间,执日蓦然锁紧了裴原的手腕,用力一拉,裴原猝不及防地扑向他,栽进他怀里。 那瞬间,执日的另一只手刺进他的胸膛,他的心脏蓦然被攫住,疼痛瞬间淹没了他。 他的瞳孔放大,就连呼吸都停滞在那一瞬,他呆呆地望着执日,那张面具掩盖了他真实的情感,除了那双黑色的瞳孔,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下意识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同时启动了代码。 握着他心脏的手收得更紧了,他的心脏在他手中,而他的性命同样在他手中。 激活的代码如同数据流输入执日体内,一点点杀死他,就在这时,一柄冰刃蓦然斩下,执日握着他心脏的手顿时从腕间断裂。 血喷溅了裴原一身,他恍惚地抬起头,看到了去而复返的零,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柄冰剑,正是它斩断了执日的手。 他迅速过来,拔走插在裴原胸口的断手,接着将他抱了起来。 裴原被迫松开了执日的手,这时,他终于回过神来,大喊着:等等,代码!代码还没有生效! 已经生效了,他已经死了,你也快了。 执日将他放到地上,医治他胸口的伤。 裴原挥开他的手:我不会有事!他的眼睛没有变红! 如果执日真的想要杀他,他那时候就应该让眼睛变红,但这个人没有。 裴原扑向他,暴风雪已经落了他一身,那张青铜面具冻结在了他的脸上,凝结出了厚厚的冰霜。他马上就要被雪带走了。 裴原拼命在他身上翻找:他的预言诗呢?他放在了哪里?我还没有看到,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杀死了他。 他翻遍了所有口袋,什么也没有找到。 零走过来,拉起了他:不用找了,就像医者不能自医,占卜师也无法为自己占卜,根本不会有预言诗。 可是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裴原回头望了一眼,执日彻底被雪覆盖了,暴风雪埋葬了他,而他甚至都没看到他真正的样子,那张面具下的容貌,他还没有看到。 他和那些死去的人没有区别,他们一样懦弱胆怯,不敢面对自己。如果你想知道他最后在想什么,我可以告诉你。零直视着他的双眼说道,他很清楚你是谁,而且,他知道,你在找一个人。 零松开了手:而他,只是其中的一块碎片。 他就是抱着这种想法? 只要知道了游乐园的真相,他们就会这么想。 相比起来,死在前面的人可以说十分幸运,他们根本不用知道这些,轻轻松松就死去了。 暴雪带走了执日,风雪散去,只留下一把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雪花消失在森林间,天空逐渐澄清。 森林的边缘又出现了那方坟墓,高高低低的十字架静静地等待着。 零的目光扫过去,看到第一个空白的十字架时,他的视线停顿了片刻。 裴原抱起了剑,失去锋芒,又失去了主人的武器,不再有存在的意义。他走向第五个十字架,那个十字架没有名字,坟墓早已经准备好,这里就是它的安身之处。裴原将它放进去,剑芒一寸寸掩埋,如同已死去的爱人。 除了名字,他仍对他一无所知。 只有在那瞬间,他将他拥入怀中,却握住他心脏的瞬间,他从那双幽深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悲伤。 他似乎想要对他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那些没有说出的话,都成为了遗憾。 裴原抚摸着十字架的纹理,那上面还什么都没有,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试图找出一个能刻字的工具。零默默地拿出一片冰刃,递到他手里。 冰刃的手柄不是十分冰冷,裴原握着它,用它刻出了名字。 这样可以了吗?裴原不确定地回过头,对零问道。 零扫过前面的四个十字架,除了第一个上面没有字之外,其他三个十字架上的刻字遒劲有力,刀功了得。 然而,到了第五个,画风忽然一变,字迹歪歪斜斜,勉强才能辨认出来。 裴原有些心虚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执日的名字被他刻得像是蚯蚓,也许连蚯蚓还不如。 第139章 第七天 零盯着那两个粗糙的字体看了一看,默然无声。 裴原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蓝金呢?你找到他了吗? 他逃进了森林深处。零说。 那应该就是没被抓到了。裴原不由得松了口气。 暂时而已,他离不开这座森林,总有一天他会出现。零冷冷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追着他不放?执日已经死了,光凭他一个人不可能夺取你的力量,你没有必要紧追不舍,把他交给我,我会了结这件事。 不行,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比任何人都要危险。 这只让裴原更加困惑:你是在说他的原型?他到底是谁? 零张了张口:他是 话才开口,声音戛然而止。 一条蛇从坟墓中钻出来,吐着信子朝裴原游去。 零的目光一冷,迅速挡在了裴原面前,同时化出冰刃准备将那条蛇一刀两断。 等等! 裴原连忙拦住,他认出那不是别的蛇,正是那条傻乎乎的球蟒。 它被零的杀气吓得惊住,不敢再动弹。 它没有恶意。裴原说,它只是一条球蟒,比老鼠还胆小,会被风刮过树叶的声音吓死的那种,而且它还保护过我。 零完全没放松警惕:它是蛇,蛇都会咬人。 这个是真的,就算这条球蟒也会咬人,不过,它咬的是它的主人。 它不会伤害我。裴原断然说。 他走过去,球蟒立即乖巧地将自己蜷成了一个球,睁着小眼睛,等着裴原捡起它。 不是让你待在那儿等我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41) 裴原蹲下去,双手捧起它。 球蟒连忙摇了摇头,小眼睛愁苦不安。 裴原感觉一丝丝不对,就像极纤细的蜘蛛网落到身上,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旁边。 就在墓地的不远处,他看到了一个身影。 印水站在那里,手中握着短刀。 蜘蛛网立即被扯碎了,裴原脑中的警报响起来,这是一个陷阱。 但就在那瞬间,印水消失了。 不,他还在这里。 他一瞬间来到了零身后,快得无法用肉眼捕捉。 零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逼近,冰刃瞬间化出,但还是太晚了。 刀子从他的背后刺入,撕开肾脏后又从前腹破出,血液飞溅。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个瞬间,裴原还没来得及提醒,温热的血已经落到了他的脸上,从他的眼睫间滑落。 他眨了一下眼,仿佛不知发生了什么。 零挡在他的面前,身体随着冲击力晃了一下。 他望着似乎还不知情的裴原,一切都明白了。刚才,他的注意力落在那条球蟒上,堤防着它会咬裴原一口,然而,真正的毒蛇却早已埋伏在他的身后。 裴原回过头时,他稍微松懈了一瞬。 就是那瞬间,埋伏者杀过来,一击必中。 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弱点,能杀死他们的,也只有他们自己。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失焦的眼眸随即凝聚,他稳住重心,手中的冰刃一转,以脚为定点,迅速旋身,冰刃朝偷袭者划去。 同样近距离的攻击之下,印水试图抽刀退去,也太晚了。 他随即就改变战略,用力旋转刀柄,企图更快捷地了结对手。零完全不顾及这一刀带来的二次伤害,只顾着攻击。 短刀硬生生从他体内抽出,同时,冰刃也划开了印水的胸膛。 血光四溅,两人面对着面,在他们四目相交,望到彼此眼中深藏着的仇恨时,他们同时倒在了地上。 不知是谁的血流了出来,血水交融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 球蟒凄凄地叫了一声,从裴原手中滑了下去,哭泣着游过血泊,到了印水身边。 原来蛇也是会哭的,至少这条是如此。 裴原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惨景,零就躺在他的身边,腹部破开一个血洞,血流了一地,他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一直觉得零会陪他走到最后,会指引他走向最终的时刻,不管他去哪里,他肯定会在某个地方等他。 在荒废的游乐园里,在那片冰冷的雪域里,在那座死去的城市里,但不是这里。 这里不会是他们的终点。 他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有很多话,他还没得及告诉他,还有很多问题,他没来得及告诉他答案。他无法一个人找到答案。 醒过来,求求你,不要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没有办法我找不到答案 裴原跪在他面前,颤抖着扶起他冰冷的身体,零的眼珠朝他的方向动一下,他抬起手,抚过裴原的发丝。 你 只有这一个字,他的声音随即凝固了。 冰霜从他的指尖一寸寸凝结,形成透明的六角形雪花,温柔地裹住了他。 他的手指变成了冰,发丝变成了冰,嘴唇变成了冰,他的每个部分都在离他而去。 不要 裴原拼命挽留他,直到他在他怀中粉碎,变成一堆破碎的雪花晶体。 不要! 裴原翻开那些破碎的冰,努力寻找,仿佛丢失了心爱之物的孩子,着急地翻找着每一寸草地,祈祷着上天会将失去的宝物归还给他。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破碎的冰以更快的速度消逝,蒸发得一干二净。 丢失了心爱之物的孩子终于意识到,找不回来了。 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字,一个你,和一段漫长的空白。没有预言诗,没有信物,没有,一根头发丝也没有。 不再有了。 他已经消失了。 不是被代码抹杀,不是被雪带走,他只是消失了。 第一个十字架上出现了他的名字,没有文字,没有悼唁,只是一个简单的圈,一个○。这里是他的坟墓,他最后前进的地方。 他从一开始便已经死了。 我还没死。 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 印水撑着坐起,一把揪住趴在他身上哭泣的球蟒,冷漠地扔到一边。 裴原失神地望着他。 印水冷冷一笑:怎么,失望吗?死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你、你为什么 开口的瞬间,裴原已是语不成声,他悲伤又愤怒地望着对方,眼泪汹涌着落下。 我是处刑人。 印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一如当日。 他的手中还握着那把刀子,取走了无数性命的利器。 时间不多了,我还有一些问题请你回答。 印水走过来,抓着裴原的头发将他拎起,扔到身后的十字架上。 裴原撞上十字架,又反弹下来,印水从身后摸出绳索,套住裴原的一只手,绑到十字架上。 放开我!裴原用另一只手去解绳索,却被抓着绑到了十字架的另一端,他还要继续反抗,接着双脚和脖子都被捆住,他被彻底锁死在了十字架上。 我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 裴原拼命挣扎着,疯了一般冲印水吼道。 这不是我要问的问题。印水淡淡回道。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是用来写预言诗的羊皮纸,他的预言诗原本是空白的,然而,此时的纸面上却出现了文字。 呵呵,你的死期也快到了! 裴原冷笑着,口不择言。 你杀了零!你杀了他!现在轮到了你! 这不是预言诗。印水将纸放到他面前,上面是一排问题,与其说这是一首预言诗,不如说是一张清单,或者说调查问卷。 裴原先是一愣,接着出离了愤怒。 我会问你这些问题,请如实回答。印水冷淡地说着,念出了问卷的第一道题目,问题一:这一切发生之后,你的感受是什么?请按照110的情绪等级 去死! 裴原恶狠狠地打断他,恨不得将他咬碎。 印水抿着嘴,审视了几秒后,他在等级10后打了一个勾。 他继续念出第二道题:问题二(选择题):在目睹零的死后,你是否还会好感我?A:是。B:绝对是。C:不 你tm是个疯子!裴原通红着眼,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一辈子也不会明白,你只是一个没有感觉的变态! 印水无动于衷地望着他,冷冷说:回答问题二。 裴原直接往他脸上啐了一口,他完全忘了对付这个人的手段。 印水冷静地擦去脸上的唾液,再次重复:回答问题二。 裴原眼中闪着泪光,绝望地吼道:你是个混蛋,我不会对你有感觉!我来这里是为了杀了你! 印水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在问题二后面选择了答案D。 然后是第三题。 问题三:如果我和 够了!裴原再也受不了,放开我!我要回去!我不要再继续!洛塔 他直接说出了洛塔丽,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然而,就在他发出声音时,印水飞快捂住了他的嘴,同时一根木楔抵在了他的小腹上,威胁性地刺入一分。 不准说出那个名字。我不想把它放进去,坐标会让你痛不欲生,它会影响你的判断结果。 根本不会有什么结果!这个刽子手却什么都不懂! 裴原狠狠咬了他一口,接着默念出了洛塔丽。 啊 他如同被钉死的蝴蝶,短促地惨叫了一声。 木楔刺进了他的腹部,咬噬着他的血肉,贪婪地往里面钻去。 印水握着木楔的另一头,阻止它继续进入。 看着我,不准再念那个名字,否则我马上会松开手,你知道它会让你多难受。印水冷冷说道。 木楔才进入不到三分之一,裴原已是冷汗淋漓,最关键的是,不管他念多少次安全词都无法离开,他又被困在了这里,被困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零的世界。 抬起头来,好好听我的问题。印水命令道。 泪液混着汗水,不受控地从眼角滑落,裴原勉强抬起头,望着一脸冷漠的印水,他无动于衷地念道:问题三:如果我和你的妹妹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你选择谁? 第140章 第七天 裴原微微张了张口,发出的声音轻不可闻。印水凑到他的嘴边,才听到他说了什么。 拿、拿出去,我就告诉你答案。 裴原无力地耷拉着脑袋,靠在印水肩上,温热的气息尽数落在对方耳间。 印水身体一僵,如今近距离的紧贴,仿佛他们亲密无间。 他受到了没有由头的蛊惑,迟疑了一瞬。 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落在他颈间的水滴,和啜泣般的轻语:求你,这很难受 痛苦会影响审判结果。他做出了决定。 他握着木楔,缓缓抽出。 就在木楔离体的瞬间,裴原咬紧了牙,狠狠默念出了安全词。 洛塔丽! 一瞬间,他从十字架上消失无踪。 几捆空荡荡的绳索留在了十字架上,还有木楔上残留的血迹,说明这里发生过的审问。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42) 印水一言不发地站在十字架前,回应他的是十字架上歪斜的刻字。 还有三座坟是空的,其中有他的一座。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空白的十字架,接着低下头,又看了第三个问题。 问题三:如果我和你的妹妹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你选择谁? A:时亦尘。 B:裴小艾。 就是这个问题,让裴原不顾一切地逃走了。 * 夜色已深,天空愈发沉重。 相间远独坐在书房中,奥丁在晚餐之后便被家族叫回去处理事情,相间远这才有时间坐下来处理公司事务。自马尔斯去世后,生物研究所的事务都落到了他的肩上,偶尔他还得以高层的身份出席会议,而一些日常琐事却是没完没了。 此时,他却对着一份文件心神不宁,纸面上的字跃入他的眼中,却和不认识一样,很快就掠过去了。 他的思绪浮想联翩,眼前不停地闪过往昔的景象,大多和马尔斯与时亦尘有关,这两个人占据了他生命中前一半,而后一半,掌握在了奥丁手中。 他也会想到奥丁,然而他很快就会跳过,继续回忆那些无法忘却的往事。 他想起了第一份甜点的味道,柔和的奶油与香草交织的甜香仿佛春天到来,那是他吃到的第一个蛋糕,他与马尔斯的第一次用餐。 马尔斯喜欢甜品,他不知不觉中也有了这个习惯。 糖分,能止住他的饥渴,能抚慰悲伤的灵魂,甚至是无穷无尽的空虚也可以填补。 他现在就想要尝到它的味道,光是那一个乳酪蛋糕可还不够。 相间远起身朝外走去,倒不是真要去吃蛋糕,只是想摆脱那种心情。然而他刚站起来,地板猛然一阵摇晃。 震源是从地下传来的,他扶住了桌子才没有摔倒,但那一下震动过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这时,门被推开了。 翼走了进来,在他开口之前,相间远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亦尘醒来了?他问。 翼摇了摇头:亦尘少爷还在沉睡。 那刚才的震动是怎么回事? 亦尘少年没有醒来,但数据升到了最高峰,他的意识引发了强烈共振,不过只有那一瞬间,亦尘少爷的指标很快回落到了正常范围。 如果不是有物品确实在震动中移动了位置,或者干脆摔碎了,那一瞬间的震动似乎是幻觉。但裴原先生的情况有些不对,他非常混乱。翼斟酌着选择了措辞。 这只是委婉的说法而已,真实情况恐怕比这更糟。相间远皱起眉:带我去见他。 裴原还在地下室,他从液体舱中醒来,却没有和平时一样及时脱身,他惊慌失措,不停拍打着水面,身体却越发往下沉。 几个实验室的人见状不对,连忙去捞起他,就是这是,时亦尘的数据达到了巅峰,警报大作,同时一阵山摇地晃,就在他们以为自己今天就要葬身在这一层时,晃动又停了,时亦尘的指标重新恢复正常,警报也在不知不觉中停止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裴原却是已经沉到了水底,瞳孔失焦。众人连忙将他捞出来,他们确定裴原不是溺水,也没有做心肺复苏,只是给裴原架上了仪器进行检查。 这一次回来的裴原和之前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嘴里碎碎念着什么,一个比一个难懂,他们都要以为裴原已经被掉包了,回来的另有其人。 好在翼很快就赶来了,他查看了裴原的状态,吩咐他们照看好他之后,便上楼通知相间远。 等他们再次来到下面,裴原的状态仍然没有好转,他被强行束缚在单人病床上,防止他伤害自己。他的额头和手指上都安了监测器,然而他的各种身体指标都混乱得让人不安,尤其是心跳和脑电波,简直和过山车有得一拼。 裴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时不时抽搐了一下,眼神中尽是破碎的疯狂。 他在说什么? 裴原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但几乎没人能听清。相间远望了望翼,他也摇了摇头:这是滞留反应,他虽然回到了现实中,但他的意识还以为自己仍困在里面,他才会这么迷惑。 那就让他清醒过来。 相间远走过去,握起裴原的手腕。 看着我,裴原,看着我,你已经回来了,清醒过来,这里十分安全。相间远对他说着,他的手腕被捏出了淤痕,然而他却似乎意识不到,如同受惊的鸟手足无措,嘴里喊着无意义的词汇他连正确的发音都忘了。 相间远审视了他几秒,接着扬起手,往他脸上打去。 清脆的一掌响起。裴原的脸偏向了一边,他抬起头,望着相间远的眼神逐渐清明。 你能听见我的话吗?相间远问。 裴原点了点头,疼痛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相间远接着问。 裴原愣了一下,一瞬间,所有的疯狂和鲜血都淹了过来,塌落的剧场、恐怖的龙首、没有名字的十字架、打斗、死亡,还有 他死了,零死了裴原痛苦地说道,他杀了他 相间远无动于衷,似乎早有预料:那不是真的,裴原,好好想想,那只是一个游戏。 你不明白!那不只是游戏!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裴原摇着头,拒绝听他的话,自顾自地说,我没有用过代码,我没来得及用它,根本没有时间! 他自责地说着,不愿意去想他根本不想使用代码,他不想杀死零。他消沉了一会,忽然,他又像是想起什么,急切地说:我得再去游乐园! 如果零还在的话,他一定和其他人一样,待在冰原的下面,在那里等着他。 他得回去确认才行。 裴原慌乱地想要从床上下去,然而他的双手都束缚在病床上,他怎么用力都挣不开。他愤怒地扯着束缚带:放开我!我要去里面! 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去游乐园,相间远对翼示意,翼马上收到命令,从床头旁边的金属抽屉里拿出了一针麻醉剂。 裴原察觉到了他的举动,下意识地使出了他的能力,他得从这里逃走,他得去游乐园里。 然而在时间停止之间,相间远按住了他的喉咙,他跟随了他,一起脱离了时间。裴原想要再次使用能力,将相间远也排除出去,然而在这个时间无法抵达的地方,他的能力无法再次失效。 相间远从翼的手中抽走了麻醉剂,扎进了裴原的脖颈中。 你现在需要的是睡眠,等你醒来,你可以告诉我游乐园里发生的事。相间远对他说着。 他逐渐看不清相间远的脸,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同时,时间恢复了运行,翼看了看已经昏睡过去的裴原,还有相间远手中空了的麻醉剂,大概知道了缘故。 别让他睡在这里,等他的情况稳定后就送回房间。相间远吩咐道。 其他人连忙点头说是,各自忙着检查数据或者仪器,就算没事的也要给自己找事做,他们都生怕被这位冰冷的主人给盯上。 这时,翼拿出通讯器,对相间远说:主人,奥丁大人来电。 相间远微微颔首:我去应对他,你留下来照看裴原。 翼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他的主人,然而命令就是命令,他只能遵从。 相间远走出了房间,上到了第一层,便有女仆将电话给他。 那只小猫又乱用了安全词。奥丁不悦的声音传过来,不过那个小杂种没醒,他的力量波及到了这边,但比起前几次的程度,今天的波动更像是小猫挠痒。 相间远没有说话。 奥丁又说:这说明那个小杂种对力量的控制更强了,他很快就会彻底掌握他的力量。京寺,你期待吗? 你说完了?那么恕我失陪,我还有公务在身。 或许你更需要一份交接单,马尔斯的事业不是你的事业,现在正是时候放手。 不劳你费心。相间远生硬地顶撞回去,这个人最没有资格对他说这种劝告,他不是他的亲人,也不是朋友,他只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支配者。失陪。相间远说完这句,便要挂电话。 京寺,别忘了我们的时间,还有两天。 电话里传出奥丁的声音。 按着挂断键的手指一顿,直到那边传出了挂断声,相间远将电话给了佣人,失魂落魄地迈开了步子,他不知道自己该往什么方向走,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做点什么才好。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时亦尘的房间前。 他走进去,坐到了时亦尘的床上,借着泛白的月光,他看到了床头的相框,照片里中的他与时亦尘并排面对着镜头,快门按下的时光已连绵千里,如此遥远。 他取下相框,拿出了里面的相片,那张照片的边缘被折了进去,他抚平了那个折痕,展开了照片的全貌。 这是一张三人合照。 第141章 最终混战 照片中,马尔斯站在时亦尘的右边,对着镜头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在关于他的记忆里,他永远是这么笑着,像是装满了世间美好的玻璃球,通透晶莹,想要触碰,想要破坏。 这个笑容从照片中折叠了。相间远看了一眼后,也重新将照片折起来,放进相框里。没有人会知道,在看不到的背面,他在微笑。 相间远将相框物归原处,他望了一眼熟悉的房间,记忆的尸体就藏在这里,在每一寸地板下面,在墙纸的花纹和书架背后,在他的脚下。 主人,你果然在这里。 黑暗中响起了管家的声音,他站在门口,望着灰暗的房间,抬手就要开灯。 相间远回过头,阻止了他:不要开灯,就这样,这样就够了。 房间中洒进了一半月光,另一半仍笼罩在黑暗中,相间远就躲在阴影里,似乎那些月光会伤到他。 裴原的情况怎么样了?他问。 他在他的房间,睡得很安稳。翼说,已经很晚了,是时候回房休息。 相间远点点头,他站起来,眼前却一片昏黑,他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翼及时扶住了他:主人,你很累了。 我没事,我只是有些头晕而已。 相间远挣开翼的怀抱,试图自己站稳,然而才松开手,他又站不稳地摇晃着。翼连忙抱住他,他的主人不甘心地倒进了他怀里,因为自己不听话的身体而咬住了嘴唇,随时都可能哭出来的样子。 请放心交给我吧。翼轻声说。 相间远没有答话,他溺在一片无形的水中,看不见的手从水底伸出来,拖着他往下沉去。翼将他打横抱起,只有在这双手中,他才能汲取一点力量,不被拉下去。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43) 墙上的钟已过了午夜。 对他来说,还有两天。 * 上午的阳光温暖地落在了花园中,正是一天中最舒适的时候,花园中的植物经过几天的雨水滋润,疯长出了新叶,像硬币一样在光里闪闪亮亮。 阿贝尔蛛趴在樱花树上,昂首挺胸地巡视着它的杰作,一张完整的蜘蛛网已经完工了,虽然比起预料的中想要小了那么一点,从西餐盘的尺寸,变成了茶杯的尺寸,但这是一张完美的蜘蛛网,一份杰作。 只不过,几天过去了,并没有猎物落入网中,连一只小飞虫都能完美地避开它。 裴原在旁边看了一上午,都没有见到它捕捉到任何猎物。不过,这个蜘蛛网本来就不是为狩猎存在,就算捕获了猎物,这只蜘蛛也无法进食。 它出现在这个世界时,就已经死了。 余下的时候,它只是在结网,然后等待死亡。 对于这一点,阿贝尔蛛倒是毫不在意,它趴在樱花树间,守着它的网,偶尔按捺不住,对路过的蝴蝶或者蜜蜂炫耀一下,它们只是瞧了它一眼,便匆匆飞走了。 除了有些孤寂,阿贝尔蛛过上完美的生活。 倒是裴原觉得自己无聊透了,他盯着这只蜘蛛看了至少三个小时,上次见到这只蜘蛛,还是好几天前下雨的时候,它为破碎的网而哀叹。如今,他还陷在尘世的网中,它已经脱身而出。 裴原望着那张晶莹完美的蜘蛛网,一个个恶劣的想法钻了出来,他想要弄碎这张网,轻轻一拨,让它破开一个洞,或者彻底将它撕碎。 他甚至伸出了手。 裴原。 身后冷不丁响起了声音,裴原惊醒过来,慌忙缩回了手。他竟然想对一张蜘蛛网下手,他或许也是要疯了。 他压下这些可耻的念头,转过了身。 相间远从走廊那边过来,停在他面前:你在这里待了很久。他的目光越过裴原的肩膀,落到了樱花树上。看到那只阿贝尔蛛后,他微微皱起眉:你在看那只蜘蛛?它的毒性已经快消耗完了,但依然很危险。 阿贝尔蛛毫不知情地看着他们。对于它来说,想要摧毁它心血的人类更加危险吧。裴原想着,对相间远摇了摇头:我没事。 相间远慎重地看了看他,接着问:那你准备告诉我游乐园里发生了什么吗? 裴原一时没说话。 相间远也不急着逼他,他看了一眼走廊,那里摆放着一套露台桌椅,适合坐下来谈话。 去那边吧。相间远说着走过去。 裴原跟在后面,虽然阳光落在身上,但他依然感觉有些冷。 翼告诉我,你早上醒来后又去了游乐园。相间远坐下来说,只有三分钟,你就回来了,你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了吗? 空气无形地压在了身上,透不过气。 他消失了 裴原轻不可闻地说道,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零消失了?相间远问。 裴原艰难地点了点头,不是死亡,而是消失。他重新去了游乐园,通过那扇木门,走进了雪域中。那边的雪几乎停了,熹微的阳光照耀在剔透的冰面,冰原就像一块白水晶,一颗等待闪烁的钻石。 他在那边看到了刑土,看到了勾木,看到了风月,也看到了执日,然而,他找不到零。 翻遍雪原,也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他只是消失了。 发现这点后,裴原仓皇逃了出来。 他无法面对没有零的世界,他也不知道如何去攻略剩下的三个人,印水,蓝金,还有不知道在哪里的炎火。 他逃了回来,然后在花园里看了一上午的蜘蛛。 你必须回去。相间远说,你就快成功了,我们都知道第八个人格不会死在最后,他为了保护你而死,不要浪费他的牺牲才是正确的做法。 裴原握紧了拳:他不是为我而死,他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恨自己!你的弟弟憎恨着自己,他宁愿自己没有出生! 相间远的脸色没有一丝改变:我们都会在某个时刻希望自己不曾诞生,这并不意味着这个世界是错误的,我们只是有些脆弱而已,我的弟弟也是如此。但你可以成为他活下去的理由,他会爱你,甚于他自己。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做不到! 裴原受够了听这些无意义的话,他需要的是一个解决方案,而不是空洞的语句。 他气冲冲地站起来,相间远在他身后说:裴原,坐下来。这不像平时的你,你的情绪十分激动,这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你在游乐园里还遭遇什么? 为什么我非要告诉你不可? 裴原下意识地反问。他已经将相间远与自己对立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执日设计的那个梦,让他对相间远留下了怀疑,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他也说不清的原因。 因为我站在你这边,我或许可以帮助你想出办法。相间远说。 这个人在说谎,他站的地方始终是时亦尘那边。即使站在他这边,也只是暂时的。 裴原心知这一点,然而面对那双银色的眼,他又迟疑了。 你可以告诉我所有事,我们只有两天了。相间远平静地说。 这句话压垮了裴原心中的怀疑,他想起了他对翼的承诺,他会将时亦尘带回来,从而拯救相间远。 他重新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游乐园里还剩下蓝金、印水还有炎火,是印水杀了零,零死之前告诉我,你的弟弟早就想好了全身而退的办法,他会让潜入者虚假通关,蓝眼会误以为那些黑暗力量已经消失,在蓝眼放行时,他的黑暗也会随之醒来。这是他原本的计划。裴原顿了顿,但那个记忆球改变了一切,他改变了想法,他的主人格分散到了其他人格身上,同时出现了第八个人格,也就是零。 提到零的名字,裴原呼吸又是一沉。 相间远沉吟了一会,开口说:我想,亦尘只是害怕了。 害怕。这个词用来形容时亦尘可真是违和。裴原想,真要说起来,他才是该害怕的那个人。 相间远看出了他的想法,解释道:亦尘曾经接触过你,或许不止一次,我无法得知那个记忆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回忆,但在接触中,他肯定发现了自己没有信心,所以选择删去了你的存在。 这个答案还是没有让裴原满意:没有信心?他对什么没信心? 对你。 相间远注视着他说。 他知道你对于他是特殊的,裴原,他知道你的重要性,他理解了这一切,才做出了忘记你的决定。他没有信心与你开始任何一段关系,他害怕会搞砸这一切,害怕自己会失控,会伤害你。 就像他的生父一样。 珍视着,保护着,深爱着,却亲手摧毁。 他只是想避免他父亲的悲剧。 这 话语梗在了裴原喉咙里。 这太奇怪了。但他却说不出来,他脱力地坐回了椅中,双眉纠结在一起,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一个人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却唯独没有正常社交的能力。 相间远微微叹息了一声:如果不是在游乐园中,亦尘根本不会靠近你,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对于珍视的东西格外小心翼翼,宁可压抑自己的欲望,也不会波及对方。 然而,这样的压抑只是让反噬来得更加激烈,甚至是毁灭性的。 第142章 最终混战 裴原算是有些明白了:游乐园在游乐园里,我不会真的受到伤害,所以他才决定改变游戏规则,他让主人格见到了我,他让我杀了他。 这个问题,就算不用相间远回答,裴原也知道了答案。 时亦尘放弃了他的一部分,为了他。 他想让你通过游戏,裴原,他会为你牺牲自己,这是他对你的承诺,你不必怀疑自己,你在他心中就是这么重要。相间远说。 可是 即使如此,裴原依然想不出办法,他会辜负时亦尘对他的期待。 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们,里面非常糟糕,他们互相残杀,印水他是处刑人,他的任务不是杀死我,而是他自己。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无法爱上我,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明白 裴原语无伦次地说道,游乐园的残局同样让他痛苦不堪。 还有他们的人物原型,他们并不是七大罪的设定,他们的原型是他身边的人,那个家族,他的母亲,马尔斯,翼,奥丁,他们都在里面,他按照他心中的想法设定了他们的形象,反应的是他眼中的看法,只有印水和蓝金不知道是谁 零只留下了一句他们需要结合起来推理,即使如此,裴原也猜不出来。 相间远默默听他说了这么多,这时才开口:你刚才说印水无法爱上你,对吗? 裴原艰难地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情感是什么,他最后审问了我问了我一些离谱的问题。裴原完全不愿意回想那些问题,而且那时候因为过于生气,他说了很多气话,印水应该都当真了。 总而言之,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动他,我没有办法 你不需要。相间远果断说,如果你之前的话没有错,印水无法爱上你,那么我已经知道他的原型了。 裴原狐疑地看着他,只是听几句话,他就能猜出来? 相间远望着他说:不会爱上你的人,是我。 裴原愣了一下,这个逻辑的确说得通,但这样一来,那么 那蓝金,他 裴原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答案太过于明显,他竟然都忽略了。 蓝金恐怕就是亦尘他自己。相间远说。 不会有错,这就是答案。零留下的线索也是这个意思,要他将蓝金和印水联系起来,他们是兄弟,猜出一个就能猜到另一个。零早就知道蓝金的身份,所以他才会去找他,他想要一个了结,一个答案,或者一场决斗,赢的人才有资格拥有他。 这些,他都没有和他说。 如同最后那句未说完的话,故事的结局忽然断在了那里。 裴原如鲠在喉,眼角干涩得要掉下泪,却又偏偏无法落下,郁结在了心中。 裴原,印水问你的问题是什么?相间远直觉地感觉到这是重要的事,尤其是裴原的脸色让他十分在意,果不其然,他问出口后,裴原马上狼狈地别开了眼。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44) 只是些蠢问题而已,为什么这么问? 那些问题让你感觉到为难,对吗? 都说是些蠢问题 我不这么觉得。相间远说,那些问题正好触及你的灵魂,你被问到了十分隐私的事情吧?否则你也不会这么难堪。 那又怎么样?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裴原恼羞成怒地把问题甩回了他身上,这只是在找人泄愤,很不理智,然而他却控制不了。 我在帮助你,那些问题会让我更加理解他,我也想知道他的动机。相间远耐心地解释,只有这样,这个人才会对他放松警惕,说出他的心事。 裴原深呼吸了几次,稳住声音说:他的纸上出现了一张问题清单,就像是调查问卷一样的玩意,上面是针对我的问题,他问我感觉如何,要我给自己的情绪等级打分,还问我对他的好感度这根本就是有问题。 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相间远默然不语,他继续说了下去:然后他问我,在他和妹妹之间,我会选择谁活下来。 这种问题,就相当于情人和母亲同时都掉水里,该救谁的问题。这只是在考验人性而已,稍有理智的人都不会问出这种话,因为根本不会有正确答案,人们所能做的,只是祈祷这种事不会真的发生,仅此而已。 相间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如果你必须做出选择,你会选择谁? 怒气打心底里冒了出来,裴原火大地问:怎么,你也要审问我? 这并不是审问,他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你都要告诉他。 你不会喜欢那个答案。裴原十分肯定地说,他当然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选择,在他的妹妹和时亦尘之间,他毫无疑问会选择他年幼的妹妹。 他的妹妹需要他的保护,而时亦尘,他拥有天才般的力量,没有人能伤害他。 裴原尽力不去设想自己就是伤害他的人,而且是正在进行时。 相间远将他的犹豫看在眼里,他当然也知道他会选择什么,毫无疑问,比起他的弟弟,他更倾向于他的妹妹,尽管她已经死了。 你不必担心,亦尘会尊重你的选择,他会明白你那么做的理由,他可以理解你。相间远说。 虽说如此,裴原仍然惊惶不安,他在印水问出这个问题时逃走了,他看到了那张清单上的答案,写着时亦尘的名字,和他妹妹的名字。这说明印水的确是想起了现实中的事,他有着时亦尘的记忆,而不只是印水。 如果你想明白了的话,就可以重新去游乐园,他一定在里面等你。相间远说。 裴原又想起了一件事:那个他昨天醒来了吗?我当着印水的面说了安全词,没有人受伤吧? 不必担心,虽然亦尘的数据确实出现了异常,但他控制住了他的力量,没有人伤亡。 他控制住了? 是的,他控制住了。 相间远平静地回答。裴原却陷入了深思,能控制住,这意味着时亦尘对力量的掌控越来越熟练,他在变得更加强大。 这样下去,是不是我不需要杀死他,他也能自行控制住那些黑暗力量,脱离蓝眼?裴原问。 相间远目光一闪,随即说:如果没有你的帮助,他不可能控制住那些力量。裴原,亦尘还需要你。 相间远的神色有些改变,他在担心他会在这时候退出,裴原看出来他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说:我不是想要退出游戏,我只是觉得我没有什么能做的了而已。 原本他的任务就是消除时亦尘的黑暗力量,阻止时亦尘失控,如果时亦尘已经能够自行控制那些黑暗力量,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相间远的面色放松了,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赞同:你真是固执,我已经告诉了你,你对于亦尘的重要性,你却还在怀疑自己做不到什么。事实上,你的存在就已经是在帮助他约束自己,为了靠近你,他必须收起锋芒,这就是他能如此迅速学会控制那些力量的原因。 裴原脸上露出了一丝茫然,似乎发生在时亦尘身上的事,只要循着延伸的脉络往上追溯,他总能从源头中找到自己。 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他。 裴原,不要轻视自己,你对于他是特殊的,这一点你已经明白了吧。相间远再次说。 这句话,就是一切的开始。 裴原默默点了点头,那个人一直在为他付出,然而,他却一无所知。 不会再这样了。 我会带他回来。他说。 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裴原站起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相间远望着他,神色微微复杂。 这个人十分奇怪,他有着过于泛滥的悲悯,这让他比普通人更能感受到那些摧毁人的情绪,他是脆弱的,就像是易碎的瓷器。然而,当他做出决定时,又如耀眼的恒星,绝不会中途更改轨道。 他会成为开启黎明的星辰,带领沉睡中的人走出长夜。 相间远几乎有这种预感,他望着裴原走向房间的背影,神色慢慢冷了下去。 在这个游戏中,会输掉的人只有他。 他望向旁边,那只阿贝尔蛛还待在樱花树上,空壳残躯,张惶四顾,不知何时就会归为虚无。 而他也一样。 * 裴原又来到了游乐园的入口,这里的景象已经变了。 似乎有人将这里的时间拨动了一圈,笼罩在这里的暮色悄然退去,来到了第二天的黎明,东方已经出现了一抹茜色的日出云,金色的光辉落在这里,等待着更灿烂的盛放。 远方的摩天轮闪烁着灯光,缓缓旋转着,仿佛有一头巨兽蹲伏在那儿,用这只大眼注视着他。 这里的设施几乎都恢复了过来,亮着节日的彩灯,到处流光溢彩,有如幻境。 欢迎回来。 裴原似乎听到有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他转过身,却又什么都没有。 欢迎回来。 那个不存在的人继续说,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那些运行的游乐园设施都在对他低语着。 他们都在这里。 裴原望着那些看不见的人,微微笑了。 他抬起头,望着整座光彩流转的游乐园,忽然又觉得这个景象似曾相识。 似乎在哪里见过,还是说,节日的游乐园都长得一样? 裴原思忖着,这时,一个红色气球拖着长长的线,从他身边飞了过去。 这一幕唤醒了遥远的记忆,他转过身,一个化妆的小丑握着一把彩色气球,木讷地停在不远处。 先生,您要一个气球吗?小丑呆呆地问。 第143章 最终混战 裴原望着气球,记忆忽然间杀到了面前。 他想起来了,有一次他在执行任务时,目标就在游乐园里,那个目标喜欢在游乐园寻找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先诱拐孩子,再将焦急的妈妈一起绑架。 每一年的重大的节日,都会有一对母子从游乐园失踪,直到数年之后,他们的尸体会在沼泽或冻土中出现。 然而,这些母子失踪案分布在世界各地,不同地区,不同国家,一直以来都没有引起警方注意,谋划这一切的凶手有钱、狡猾,他在全世界杀人,整个星球,所有国家,都是他的狩猎场。 他是顶级玩家,可能还开了VIP白金会员,从来不曾落网。 然而,最后一次,他杀错了人。 根据裴原知道的消息,这个凶手最后谋杀了一对母子,他们只是普通人,母亲在丈夫去世后独自抚养儿子,靠着丈夫的一套房产收租度日,生活简朴,衣着低调,或许就是如此,凶手才会误以为他们是很好的下手对象,不会引起注意。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租客中住着一个杀手。 那是裴原第一次接到同类的委托,他本以为这只是一个陷阱,然而对方自称知道裴原的真实身份,还拍下了照片。当然,那只是他胡说八道,让他感兴趣的是那个杀手说的话,当他问到为什么他不亲自动手时,对方冷笑着说:我会坐在最佳的位置,目睹他死去,我要记住那张蠢脸最后露出的蠢样,他到死都不会明白他到底哪里犯了错误,就让他露出那个蠢样,然后去死! 那个凶手犯的错误就是杀死了那对母子,而他们的租客里有一个杀手,那个杀手恰好很喜欢这对母子,他恰好能找出凶手,恰好能杀了他。 一切都是恰好。 总之,裴原接下了任务,他按照对方的要求,高调地执行任务。他将目标约到了游乐园中,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一片薄薄的刀刃割开了对方的喉咙。 他知道这样做的效果,血会迅速喷溅,会落在餐桌上的那些甜甜圈、咖啡和杯碟上面,人群会惊慌失措。 但在静止的时间中,这一切都没有出现。他将刀片放进目标手中,伪装成当众自杀,随即离开了,直到走出游乐园很远,他才解除能力。 那个小丑是第二天他去游乐园时看到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去哪里,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在报纸上看到了目标死亡的新闻,这宗案件会有疑点,比如一个人为何会在公开场合割喉自杀,比如周围人都没察觉他是怎么下手的,他就已经死了。不过那处地方较为隐蔽,且是监控盲区,无论有什么疑点,都已经死无对证。最终,死因断定为了割喉自杀。 网上流传着这起骇人听闻的自杀案,还有游客上传了照片,照片里的目标已经摔倒在了地上,双眼瞪着不知道的前方,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和恐惧,就和那个杀手说的一样,确实是一副蠢样。 可能任何一个正常人喝着咖啡,忽然发现自己被割喉后都会出现这种表情,只不过在这位连环杀人犯身上更加讽刺而已。 在裴原解除能力之后,他马上第一个会看到自己的脖子喷出鲜血,在他下意识去按住伤口时,他接着会发现手中端着的咖啡变成了染血的刀片。 这时候,他会知道割开了自己喉咙的就是手中的刀片,然而,他还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惊惶地倒在地上,他知道自己需要医生,这时候,那封约他出来的匿名邮件会杀到他面前,他恍然大悟,满腔诅咒,破开的喉咙却只能发出咕噜的怪声。 血还在不停流淌,这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死路。都是那封勒索邮件,他本以为对方只是利用他的下流绯闻来索要钱财,却不知道正是死神发来了邀请函。 但是,凶手是谁?谁偷走了他的时间,夺取了他的生命?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他只是抱着这个疑问,倒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在第二天被刊登上报纸,写上骇人听闻的标题,某某游客自杀,疑似某财阀私生子神秘豪门当众割喉,疑似情伤等等头条新闻任人挑选,最终成为一道秘闻,被世人忘却,真相就此掩埋。 裴原再次回到那个游乐园时,因为才发生命案,游乐园附近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倒是有好事者来围观命案现场。他走进去,就看到了那个招揽生意的小丑。 先生,您要一个气球吗?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45) 小丑抓着一大把彩色气球问道。 裴原对气球没有兴趣,但那个小丑实在让人印象深刻,他咧开着嘴,天真又怪异地看着你,眼神还很真诚。 昨天,这个小丑并不在这里,还有一些地方也不太对劲,似乎拼图里混杂了一片不属于它的碎片,与周围格格不入。 裴原无意识地望着周围,试图寻找哪里不对。 他又一次停止了时间,在这静止的一瞬间寻找着那块不同的拼图碎片。 结果一无所获,他不得不收回了能力。 太好了,这是您的气球。 热情的小丑将一个红色气球塞给了他,他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掏出了钱,买下了一个气球。 生意成交,小丑抓着那大把气球,又拦下了一对情侣,继续招揽生意。裴原只得拿着唯一收获到的红色气球,离开了游乐园。 此刻,那些气球,还有小丑,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裴原望着那个咧开嘴,笑得天真又怪异的小丑,后背蹿过一阵发麻的凉意。 他想起来了,这座游乐园,这个小丑,那个红色气球都和那时一模一样。他的直觉是对的,那时候,的确有什么不对劲。 他漏掉了什么,拼图的碎片、关键的信息、一个启示他漏掉了 他望着拿着气球的小丑,望着那些气球,望着流光溢彩的游乐园,一幕幕画面从他眼前跃过,那时候快要忘记的细节瞬间鲜艳生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朝他赶来。 一个强烈的预感让他后背发麻,他喃喃道:你也在那里。 这个游乐园一直在这里,在裴原第一次进来时,这个荒废的游乐园就在这里,时亦尘之所以能塑造这个游乐园,答案只有一个。 那时候,他就在那个游乐园里。 他就在那里。 为什么?我不记得你,我的记忆里没有你的存在,我没有看见你出现在那里,是你又删去了我的记忆?为什么不还给我? 裴原对着没有人的游乐园质问着,没有人回答他,这里只有寂静的天空。但他知道那个人一定就在这里,他在注视着他,看着他的反应,如同伏在网上的蜘蛛,等待着。 裴原的耐心逐渐消失,这时,入口的门忽然开了。 像是邀请他一样,那扇门朝他开启,门后的世界闪烁着晶莹的白光,偶尔有几片雪花缓缓落下,也很快消融在水晶般的冰面。 雪已经停了。 裴原走进门后,冰面极薄,上面隐约布满蜘蛛网般的裂缝,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受力不均而塌下。 他走过雪原,这一次,他没有看见任何人,刑土、勾木他们都消失了。 城市很快就出现在了他面前,那座死寂的空城悬浮在空中,看起来小了很多。一群群狂兽堆叠起来,架起人肉梯子,试图将空中的城市拉下来,它们的确成功了,那座城市被它们一点点拉了下去,更多的狂兽爬到了城市上,占据了那座空城。 那不是他要去的地方,裴原很快掠过了它,不过,他发现城市的下方还有一个湖泊,旁边则是一座死火山,这个景象有些眼熟,但他却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努力追溯了一下,定位在了时亦尘带他进入那个家族的禁地之后,他们吃了那些奇怪的果子(他已经忘了那些果子是什么样了),还去了奇怪的地方(他同样忘了那些地方的样子),但他只记得他们掉了湖里,然后爬上了一座死火山,并看到了一片雪原。 这些记忆都只有文字,没有图片,显得很不真实,所以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眼前的景象,不过,如果时亦尘是按照现实中的景象塑造出了游乐园的入口,游乐园里面的景象也是根据现实设置而来,他也不会奇怪。 他仔细看了看那个湖泊,那些狂兽似乎对这个湖泊没有兴趣,周围一头怪兽也没有,然而,宁静的湖泊中却歪歪斜斜地躺着一栋建筑的残躯,想必是城市崩落的建筑掉到了水里。 湖泊周围遍布着这样的建筑残迹,象征着城市的没落。 他没有再看那些倒塌的建筑物,前方很快就出现了森林的影子,裴原连忙转移目标,朝着森林的方向走去。 空中的城市和地上的湖泊都消失在他身后,森林愈发清晰起来,他看到了通向森林的空中之路,那条路搭建在龙的脊背上,如今龙已经死了,路也四处塌陷,只剩下少许残骸还架在空中。 裴原又看到了那辆车,它依然停靠在森林边缘,而且,还有其他人也在那里。 他会来这里,那个人会来这里 裴原听到有人断断续续地说,那声音是印水。 他在和谁说话? 裴原又往前走了一步,一脚踩在了森林的针叶土中。 印水的视线一瞬间瞥了过来,锁定在了裴原的方位上。 裴原不知为何有种被当众捉住的错觉,他还没有完全从雪原中走出来,所以印水还看不到他。 他迟疑地望着坐在车边的印水,他还没有信心再面对。 但是 「你对于他是特殊的。」 他想着相间远的话,另一只脚也踏了出去。 他出现的地方是一颗针叶树后,正好挡住了印水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树后走出去,完全暴露在了印水的视线中。 我来了。 他无声地说着。 第144章 最终混战 印水靠着车坐在地上,目光黏在他身上,似乎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接着,他转过头,对车窗的方向说:他果然来了。 裴原还是没看见他在和谁说话,车里也没有人。 正想着,车窗的缝隙间蓦然探出了球蟒的脑袋,两个小眼睛欣喜又害怕地望着他。这样不对吧,不管是蛇还是球蟒都没有眼睛,它们是利用听觉来定位,还有蛇信子来捕捉信息素,可这头球蟒的眼睛就像会看到人一样,而且很有故事性。 球蟒迅速从车窗里爬出来,落到地上,却不敢向裴原的方向去,它有些小心翼翼地望了望裴原,又谨慎地往旁边挪了一些,和印水拉开了距离。 这是在暗示它和这个人没有关系? 裴原抬起眉毛,这条傻球蟒恐怕还在为墓地里的事愧疚,是它先吸引了裴原的注意力,并且也让零掉以轻心,这才害死了他。 我已经不生气了。 裴原心想着,但他还是逼着自己移开了目光,这条球蟒是印水的宠物,在零和印水同时倒下时,它第一个冲到了印水身边。 不只是人心,球蟒的心也是会偏的。 裴原朝印水走了过去,先发制人地问:你还想审问我吗? 印水愣了一下,没有答话。 裴原又走近了一步,朝他伸出手:把那张该死的清单给我,既然你想知道我的心情,我的感受,那我就一个个填出来交给你! 印水审视着他的脸色,试图从里面分析出有用的情报,这个人是在生气,是在认输,还是在改变战术?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已经没有了。 他站起来,淡淡地说。 他拿出了那张纸,是预言诗的纸,上面原本写着一连串的问题,然而,此刻它的上面一片空白。 那些问题消失了,纸又成了白纸。 等等,还是有一个字。 裴原看到纸的最后,在连续的空白后,出现了一个句号。 。 这就是预言诗的全部。 一个句号。 他抬起头,疑惑不解地望着印水。 印水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却忍不住咳嗽起来,一缕血溢出嘴角,是触目惊心的黑色,他流出的是黑血。 裴原瞥了一眼他的胸口,零留下的伤口同样没有好,只是被黑衣服隐藏了起来,然而血依然在往外渗出。空气里是浓烈的血腥味,他还以为只是溅开在车窗上的那些龙血。 印水咳嗽着,身形不稳地晃了一下,用手扶住身后的车才稳住。 你 裴原想说什么,然而在印水禁止他说话般的注视下,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快要死了。 印水随意地抹去嘴边的血,冷淡地说着,似乎说的是其他人的,而不是自己的死。 这个人还是如此冷漠。 你一点也没有变。裴原也没有想要改变他,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打动你,才能走进你的心里,你挡住了我。 印水一阵沉默,裴原也不知道他是听不懂,还是其他,只好接着继续说:我想起那座游乐园的事了,你也在那里,我想要见到真正的你。 他抬起手,想要触摸印水。 就在这时,印水闪身躲开,一瞬间到了森林中。裴原抓了个空,他转过身,印水站在十来米开外,脸色惨白,嘴唇却乌青发黑。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站立不稳地倒了下去。 印水? 裴原连忙走了过去,他还什么都没有做,那个代码还不知道有没有效。 不要管那家伙。 身后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裴原回过头,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有着一头乖巧的金发,柔顺的大眼睛可怜又委屈,有些熟悉的感觉。 你认不出我了吗?小男孩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这种诡异的熟悉感又一次击中了裴原,一个古怪的念头浮上心头:你、你该不会是那条球蟒。 没错,我就是阿黄! 小男孩高兴地抢了裴原的话头。 裴原: 他又回头望了望倒在地上的印水:那么你的主人就是 他不是我的主人,我是他的一部分。小男孩说着,悲伤地低下头,不过,只有他十分衰弱,我才会出现,或者他非常生气,我也会非常生气 裴原马上想到了赌场里面的那条大蟒蛇,似乎有些理解了,这个男孩是印水的一部分。 不过我平时都是那条乖巧可爱的球蟒哦,你一定很喜欢我吧?小男孩期待地问。 嗯对着这双满怀希冀的双眼,裴原不好意思告诉他真相,就算是无害胆小的球蟒,只要是冷血动物一般都没人喜欢,人们都喜欢温暖可爱,能陪他们、给他们解闷的小动物。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46) 球蟒只是恰好不在里面。 裴原问:我现在还怎么办呢?你的主人,不,是印水,他看起来不太好。 小男孩眼中的光一下黯淡了:他就要死了,是我咬了他我不是乖巧可爱的球蟒,我只是会咬人的毒蛇 小男孩擦着眼里的泪,走到了印水身边。 是我夺走了他的情感,他的心中空无一物,什么也感受不到,这都是我的错。 眼泪成串地从他眼中掉下来,落在印水身上。 他已经陷入了昏迷,不会醒来了。 裴原走过去,半蹲下来,拍了拍小男孩抽噎的肩膀。 小男孩抽泣着,小脸惨白惨白,印水的情感全部封存在了这个瘦小的男孩身上,在这条球蟒身上印水还曾试图扼杀它。 现在,他明白了,印水试图杀死球蟒的原因,是因为这个拥有情感的男孩,才是印水的弱点。 你想知道我们的预言诗吗?小男孩抬起头,手里拿着那张空白的羊皮纸。 裴原望着那张白纸点了点头,虽然有种欺骗小孩的愧疚感,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时候了。 这张纸是空白的。虽然现在多了一个句号。 因为我们的命运并不由我们主宰。小男孩将纸递给他,它之所以会是空白,是在等待有人写上去。 写上去?裴原疑惑地接过纸。 小男孩认真地点了点头:写上我们的结局。这个句号是在你离开后出现的,这是终结的意思,现在就是结束的时候了,请让他安息吧。 说着,小男孩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而且透明了。 裴原眨了眨眼,确定这不是他的错觉,小男孩正在变得透明,甚至能透过他看到后面的树。 小男孩注意到他的视线,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他是本体,我只是附属品,如果他死去的话,我也会一起死。 可是 小男孩摇了摇头:是我咬了他一口,我用毒液咬了他,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那样不行,我不想让他伤害你,我咬了他,现在他很痛苦,我的毒液会让他缓慢死去。所以,求你了,终结他的痛苦吧。 小男孩悲伤地望着他,再多说也已经无济于事,裴原握住了双手,一支钢笔出现在他的手中。 写下来。 仿佛有人在他耳边说着,又似乎有人握起了他的手,他望着那张空白的纸,提笔写上了字。 完笔之后,他将纸还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的身体愈发透明,几乎与周围的景物融为一体。 他半透明的手接过纸,看完裴原写的字后,他高兴地笑了起来。 谢谢你。 他抱着那张纸,笑得眉眼弯弯,就在这个笑容中,他化为一缕轻薄的雾气,被风吹散了。 那张纸无助地跌到地上,落在印水的手边。 裴原握住了他的手,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他已经死了,和那个小男孩一起。 裴原默默念出了代码,输入了印水体内,直到他被冰雪带走。 雪一直落着,覆盖了整座森林,郁郁葱葱的森林一下变得白雪皑皑,寒冷袭人。 裴原往手心里呵着气,努力回想零教导给他的内容,如何控制这个世界的法则,没错,这里是意识的世界,他可以控制它。 他催眠自己并不觉得冷,这里春暖花开,到处长着绿草,开着繁花,还有恼人的知了在扯着嗓子叫。然而没用,他依然被冻得要死。 森林里什么都看不到,裴原极力辨识着周围的环境,那里似乎有棵针叶树,一边的树冠已经秃了,但另一边还顽强地指着前方,没错,就是这棵树,大概? 裴原面色茫然,森林落满雪后,每棵树看起来都来自同一条生产线,根本看不出区别。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终于发现自己被绕了进去,森林的雪地里只留下了他的脚印。 他迷路了。 裴原冻得瑟瑟发抖,身上似乎还出了热汗,没有比这更糟的事了,在大雪天出汗,汗水很快会变成冰,到时候他就会冻成冰块。他感觉自己的体温已经跟不上了,原本拼命跳动的心脏也慢了下来,血液循环减弱的话,体温会流失得更快。他现在就有点抬不起脚,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打个盹,好好修整一下。 不行,要是睡过去绝对会在低温下死掉。 裴原摇了摇头,努力让头脑清醒一点,但他实在是走不动了。 这时,他看见脚下的雪地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他定睛一看,一只长了翅膀的小精灵一头栽在雪地里,被雪压得狼狈不堪,只有翅膀还散发着微弱的光。 第145章 最终混战 裴原蹲下去,把精灵从雪里面挖出来,它虚弱地躺在手心里,已经快要冻僵了。 这只精灵就和被蓝金装在玻璃罐里的发光精灵一样,它逃出来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说那个洞穴就在这附近? 裴原原本想去的就是那个,捡到这只精灵后,他重新振作起来,迈开沉重的步子,顶着大雪朝前方走去。 他头晕眼花地走了十来米,实在是走不动了。这时,手心里的精灵扇了扇翅膀,腾地飞了出去。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精灵飞去的前方,只见不远处,一个亮着篝火的洞穴就在那儿,它的石头壁面被温暖的火光照成了金黄色,仿佛暴风雪中的避难所。 精灵飞了进去,随即里面就响起无情的嘲笑。 看吧,我就说了,你会回来的,你太蠢了,和那个人一样蠢,这么大的雪,你一只小小的虫子出去只会冻死。 这个声音 裴原迈开脚步,朝着洞穴走去。 温暖的洞穴里面,蓝金坐在篝火边的兽皮上,对着围绕着篝火飞来飞去的精灵自言自语,其他没逃出玻璃罐的精灵生气地坐在罐子里,气鼓鼓地发着光,大概是因为同伴的遭遇和突如其来的大雪天让它们更加生气了。 裴原弯腰进去,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蓝金更早一步注意到他的到来,收住了对精灵的讽刺话,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裴原半蹲在洞口,尴尬地说道:我可以进来吗? 蓝金点了点头。 裴原连忙钻进了洞里,洞穴里面比想象中的更加温暖,他身上的落雪顷刻间就蒸发无踪,他坐在篝火边烤着手,舒适的温度包裹着他,让他生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蓝金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恢复了体温的裴原很快察觉了他的不对,或许他已经知道了,这座森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而他正是来取走他的性命。 这时候,蓝金终于开口:你让这里下起了雪。 嗯? 这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 蓝金有些生气地皱起眉:我讨厌雪,冰冷的,一无是处,人开始像动物一样待在房子里,不出门,也不干活,和没了灵魂的木偶没有差别,和它们也没有差别。 蓝金抬头望了望头顶的玻璃罐子,那只逃出来的精灵又乖乖地钻了回去,并且也不发光了。 它们一旦接受自己的处境,就不会生气,也不会发光,就算待在罐子里也当不了灯,它已经没用了。 裴原看过去,玻璃吊灯熄灭了一盏,那处的光线黯淡了很多。 蓝金忽然直勾勾地望了过来:你也会变成它。 裴原顿时愣住了。 蓝金接着说:你会变成它,接受了自己的处境,再也不会发光,然后,你会被抛弃。 他打了一个响指,那个熄灭的玻璃罐忽然炸裂开来,四溅的碎片惊动了其他精灵,它们愤怒地叽叽哇哇,翅膀上的光更加明亮。那只不发光的精灵奄奄一息地落到了地上,它的翅膀几乎都折了,那些玻璃碎片撕裂了它的翅翼。 看到了吗?你也会变成这样。 蓝金拎起那只受伤的精灵,他恶作剧地勾起嘴角,往篝火的方向移了一移。裴原头皮一炸,接着就看到蓝金将精灵丢进了火里,受伤的精灵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它的翅膀着了火,瞬间被火焰吞噬了。 头顶的其他精灵大声尖叫着,为同伴的死去哀恸不已,发出的光芒也愈发强烈。 这就是不发光的下场,你也一样。蓝金微笑着说。 精灵烧成了灰烬,余灰烧尽之后,再也维持不住它的形态,化为更细的粉末落入了柴火之间,与柴灰混在了一起。 裴原后背一阵发冷,比雪中更冷。他颤抖着,张了张嘴唇。对面的蓝金好奇地望着他,对他的反应很感兴趣,他像一个恶劣的孩童,当着大人的面杀死了一只小猫,并且想要知道大人的反应,恐惧、憎恶、愤怒会从他们脸上一一闪过,最终定格在开口的那一刻。 我带来了印水的预言诗。裴原低着头,从怀里拿出了那张羊皮纸,这是我们的交易,我做到了。 他抬起头,把那首诗递了过去。 蓝金没去看,他审视着这个人,他看得出他在努力维持着表面平静,但那双眼出卖了他,那双眼中快要溢出来某种情绪是哀伤? 在悼念某个人时,就会露出这种眼神。 他歪着头,大人的世界可真是难懂。 他的目光往下滑,落到了纸上。 那张纸上只有两行诗: 「夜莺为春天唱着赞歌, 而春天永远记得冬天。」 这两行诗是蓝色的墨水字,笔迹和他的不同。 这是写上去的。蓝金一语道破。 这些字是我写的。裴原解释,这个句号才是他的预言诗。 蓝金终于找到了末尾的那个句号,他歪了歪头:一个句号? 是的,一个句号。裴原重复了他的话,证明这是真的。蓝金盯着那个句号看了一会儿,但无论怎么看,句号只是句号而已,它只是一个稍微小一点的圆圈,落在文字的右下角,一个代表结束的标点符号。 他死了。 蓝金平静地说。 哥哥他死了。 尽管知道这不是真的,裴原还是心头一窒:他还活着,你的哥哥还活着,他在等你回去,你 你喜欢冰淇淋吗?蓝金打断他说。裴原被这猝不及防的偏题给弄得一愣,蓝金又重复道:你喜欢冰淇淋,或者甜点吗? 裴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口味一向清淡,不挑食,也不偏食。 我讨厌冰淇淋,还有甜的东西。蓝金自顾自地说,哥哥却很喜欢,父亲他也喜欢,我应该喜欢冰淇淋,是吗?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47) 这句话里哥哥还有父亲,莫非是说相间远和马尔斯?他已经想起了现实的事?但是蓝金一脸纯真的表情,很难将他与时亦尘联系起来。 裴原一边想着,一边说:不这和他们没有关系,你只要选择你喜欢的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蓝金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 我也是这么想到的。他一把握住了裴原的手腕,眼中光芒闪烁,所以我可以杀了那个人吧?就算哥哥喜欢他,就算父亲也喜欢他,我可以杀了他吧? 他将裴原握得死紧,眼中映出明亮的篝火,裴原被他的话语所震撼:你想要杀了 别说出那个名字! 蓝金怒气冲冲地甩开了他,退到了洞穴里面,洞顶的精灵尖叫声更大了,他冷冷抬头:闭嘴。 精灵的叫声一瞬间消失,同时,它们翅膀上的光芒也一个接一个地黯淡下去,洞顶斑斓的壁画隐入了黑暗中。很快,所有精灵灯都熄灭了,只有篝火的火光将他们收拢进来,照亮着他们周围,却探测不到深处的那个人。 裴原望着藏在黑暗中的蓝金:你是时亦尘? 黑暗中发出了一声冷笑:也许。 这个声音和蓝金完全不同,是属于时亦尘的声音,冰冷的,漠然的,冰块落入杯底的声音,干脆彻底。 裴原也站了起来,直视着黑暗中的人:我都知道了,蓝金的原型就是你,他代表着你自己,他的本性是恶劣,是天使和恶魔中的小恶魔,你也是如此。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裴原大着胆子,又往前走了一步。 但是,他也有光明的一面,他也可以是一个天真快乐的孩子,和普通的孩子一样喜欢冰淇淋,而且是草莓味的 你想多了。 黑暗中蓦然走出来一个身影,不是蓝金,而是 零。 裴原压下了这句称呼,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零,或许零也在其中,但这个人,是时亦尘。 他和零完全一样,五官俊美,如雕如刻,只是眼中多一些浑然天成的冷酷和阴郁,而零要努力调动情绪,才能装出这种感觉。 他就是时亦尘,是水中的那个人。 裴原心跳加快,他克制着后退的念头,抬头望着他:我没有多想。你将蓝金设定为喜欢甜品,是因为你还不想放手,你不愿意放弃相间远。 时亦尘的脸色骤然冷下,盯着他的眼神似乎要吃人一般,裴原甚至觉得这个人马上就会掐死他,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那时候相间远就会知道他是错的,他对这个人来说什么都不是,他根本一点也不特殊。 他背叛了我。 时亦尘忽然说。那双吃人的眼中竟露出了一丝受伤。 篝火的残烬逐渐熄灭,落在他眼底的火光微弱地跳跃着,让人觉得这双眼中下一秒就会流出泪水。 这是裴原的错觉,但他还是走近了,望进那双眼中: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因为他让我来消灭你?所以你觉得 不对,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时亦尘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裴原更加不解了: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会觉得他背叛了你? 时亦尘狠狠扫向他,咬牙切齿地说:因为他 他忽然往前,双手握住了裴原的肩膀,紧得让人发疼。 他爱上了那个混蛋! 他的双唇间吐出这句话,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愤怒,他紧握着裴原的双肩,似乎这样才能支撑他。 裴原呆在了原地,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相间远爱着那个人?他爱着那个 基因的诅咒。 裴原的脑中同时浮现出这行字,以及奥丁似笑非笑的脸。 第146章 最终混战 相间远爱着奥丁。 这这不可能。裴原险些语无伦次,你的哥哥相间远他不可能爱着那个人,他还警告过我,什么斯德哥尔摩症,这是错误之类的,他不想让我爱上你,他应该很清楚,他 时亦尘冷笑了一声:他说得对,你的确不该爱上我。 他松开手,退回黑暗中。 等等 裴原慌忙抓住他。 别走! 他紧紧抓着他的手,害怕他一进入那重黑暗就会消失不见。 他急切地说道:我相信你,你对他的了解肯定比我多,我只是太过惊讶 惊讶?时亦尘反问,为什么? 因为他看起来裴原有些词穷,差点还咬到舌头。 时亦尘冷哼了一声:他只是挺能装。 他会表现得若无其事,冷静克制,你从他脸上什么也看不出,如果你看出了什么,那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而已,他比你想象的更加危险。 他咬牙切齿,那是遭到亲近之人背叛、想要毁灭一切的眼神。 这一切都是那个混蛋的错,他想要占有他,却不想让他因此改变,他用尽手段,强迫他保持原本的模样这根本不可能。 篝火缓缓熄灭了,时亦尘眼中的怒火却还在燃烧。裴原终于明白了,这个人愤怒的根源,他的哥哥爱上了伤害他的人,而他了解对方的本质,他们归根究底,都是同一类人。他憎恨着自己,憎恨着奥丁,同样也憎恨着爱上了奥丁的相间远。 所以你当初才离开了家吗?两年前,你一直在旅行?裴原问。 时亦尘眼中的怒火黯淡了下去,他放开了手,有些含糊地点了点头,这是想要掩饰真相并试图改变话题的表情。 裴原狐疑地看着他:除了旅行之外,你还干了什么吗? 时亦尘脸上闪过一丝狼狈,这让裴原更加肯定了,这个人绝对还做了什么,他想到了那个游乐园,那时候他接到委托的时间正好也是两年前,是在复活节前后。 和那座游乐园有关吗?当时你也在那里?裴原进一步试探。 时亦尘别过了头,避开他的视线:那时候我并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那是你。时亦尘狼狈地说,我以为那是第一次见到你,你停止了时间,我正好在那座城市,我察觉时间停止了,所以,我 你去了那里。裴原喃喃道,你去了那座游乐园。 就和那时候一样,十年前,他也察觉了时间的异常,并告诉了马尔斯,然后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这一次,他也察觉了。 你看到我杀了人。裴原说。 时亦尘缓缓点了点头,他不会告诉他,那是多么惊心动魄的一幕,他看到他走过静止的人群,走向那个一无所察的目标,优雅地扬起手,从对方颈间轻轻划过,收割性命。他是来自地狱的使者,那么美,又那么残忍。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个洋溢着节日气息的游乐园里,取走了一个人的性命,独自离开,平静,利落,孤寂又悲伤。 他感觉到他的视线看了过来,对了,他是不属于这里的人,他不想让他发现,于是侧过了身,和其他人一样静止不动。 那道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了片刻,接着就移开了。 他看到他离去,身影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而他仍呆立在那里,直到他察觉时间又要恢复正常了,他迅速往向了那个目标,血一瞬间从目标的颈动脉伤口喷溅出来,如同盛开的血玫瑰。这是他的杰作,但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他始终无法忘记这一幕,在时间恢复之后,他循着他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半路上,他看到了一家售卖杂货的店,他鬼使神差地要了一捆绳子,他没有买武器,在他的外套底下就藏着一把刀。 他最终跟上了他,在一条狭小的巷子里,他一手拿着绳子,一手握着刀,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同时,他收敛了气息,他已经进入了狩猎状态。 他准备走上前,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然后然后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喵呜~ 就在这时,一只黑猫从角落里跑出来,蹭着裴原的腿,高兴地叫了一声。 你也在这里啊。裴原蹲下去,熟练地拿出猫粮喂它,你可要小心哦,不能看到有人喂你吃的就上前,人类可是十分复杂的。 黑猫一边吃着,一边听他的教训,同时看向了站在巷子口的人。 裴原似乎也察觉还有人在那里,也看了过去,然而在那之前,时亦尘已经闪身躲到了巷子外。 裴原什么也没有看到,倒是黑猫吃光了猫粮,满意地离去了,离开时,它还意味深长地喵喵了几声,或许它觉得这样就尽到了警告的义务吧。于是,一无所知的裴原回到了他的临时住所,他并不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那时候,时亦尘也并不知道,那并非他们的开始。 只是那一天后,他就忘不了他。 我不知道那就是你。时亦尘又重复了一遍。他没有认出来,他也不可能认出来,游乐园中的裴原就是那个他在八年前看到的男孩。 你删去了你的记忆?裴原听懂了他的话,不敢置信地问,你在那之前就删掉了和我相遇的记忆?然后你在游乐园里见到我,又删了一次?我到底是什么洪水猛兽,让你这么警惕? 时亦尘哑口无言,或许他比洪水猛兽还要更可怕,八年前,他在那个下雨天见过裴原一次后,就忍不住关注他的动向,为他解决后顾之忧,甚至一举剿灭了导致裴原父母身亡的组织,只有这样他才能过上还算普通的生活,就如马尔斯所说,他不会生活在仇恨与愤怒中,并远离一切纷争。 直到他确认裴原的生活走向了正轨,而他的生活已经被彻底影响了时,他决定删掉关于他的记忆,当然剿灭那个组织的事不能删掉,否则就会留下明显的漏洞。于是,他篡改了剿灭组织的理由,当然这个理由经不起严格推敲,而这也是他在第二次遇到裴原之后能够推理出自己曾遇见过他的原因,并且因此找到了保存那段记忆的记忆球。 当时,马尔斯得知他要删去记忆时,提议他留下一个记忆球,或许以后会用到。他考虑过后,就同意了。马尔斯将记忆球封印起来,保存在了秘密的地方,但最终他还是找到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在他眼中,裴原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这个人,会让他失控。 为什么不回答?他的沉默反而让裴原更加激烈地追问,我就这么让你搞不定?你宁可删掉记忆,也不肯让我知道你的存在?你到底背着我干了多少事?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48) 很多。 时亦尘默默地想着。那些事如果全部说出来,这个人恐怕会吓得睡不觉。 然而,就算他不说出来,裴原也猜到了:我说,你那两年,不会一直在背后跟踪我吧? 时亦尘摇了摇头:没有。 裴原松了口气,果然还不至于。 时亦尘补充:只有一年半。 裴原: 裴原:所以你就像一个跟踪狂一样跟踪了我一年半? 时亦尘点了点头。 裴原: 他还能说什么?那一年半里,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察觉,或许的确是有那么一些怪事发生,但都是常见的怪事,他怎么知道那些怪事后面隐藏着一个超级跟踪狂? 等等,你就只跟踪了我?你没有对我做其他事吧?裴原觉得很有必要问清楚这些事了。 做了。 时亦尘很干脆地回答,坦然地让人不知该生气还是该苦笑。 你做了什么?做到了什么程度?裴原警惕地问。 你睡觉的时候,我进了你的房间。 这已经不只是跟踪狂的问题了,这妥妥的是个变态。 然后呢? 然后亲了你,摸了你。 还有呢?裴原耐着性子问。 时亦尘摇了摇头:没有了。 只是亲,和摸。 他应该庆幸吗? 裴原心里五味陈杂。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做这些,还时隔这么久才知道。 他努力板起脸:不准再这么做了,不准擅自对我动手动脚,亲吻和触碰这些都是恋人之间才能有的举动,不可以随便对人这么做。 然后,裴原又补充了以前的那条约定,也不准擅自窥探我的大脑,你明白了吗? 时亦尘的表情在说他不明白,他不觉得相间远和奥丁之间是恋人关系,他们只是支配和从属而已,却做着比亲吻和触碰更亲密的事。不过,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那这件事就翻篇吧,先说说你为什么又一次删掉了对我的记忆。裴原还是对删除记忆的事耿耿于怀。 时亦尘犹豫了片刻,他不想告诉裴原他对他影响有多大,他一路追踪着他,几次想要忘记他,却没有办法。有很多次,他产生了难以遏制的杀意,想要毁灭什么,想要破坏什么,想要抓住什么来平息这股冲动。甚至他已经将绳子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那时候,他就会想起他的父亲,他的亲生父亲,他早就知道马尔斯不是他的生父,也知道他的生父对马尔斯的感情。他害怕,他会变成他的父亲,而裴原会成为下一个马尔斯。 只有这样他才能压下那汹涌的欲望,然而那些阴郁黑暗的冲动依然深深根植于他的身体里,裹挟着那蠢蠢欲动的黑暗力量,时刻等待着破土而出。 那是他的父亲,给予他唯一的遗产。 你也会和我一样。 第147章 最终混战 你们都会和我一样。 这是时谶在死之前最后的话。 时亦尘始终无法忘记,在遇到裴原后更是如此。 他跟着裴原旅行了大半年,后来,他决定放手。 于是,他回到了庄园。 中间又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比如他和奥丁的战争,以他的失败告终,他被囚禁了一些日子。然而被放出来后,他又忍不住找到了裴原,他还是想要他。 想要得到他,想要占有他,想要摧毁他,想要保护他 就是这时候,他找到了马尔斯藏匿的记忆球,他读取了当年的记忆,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渊源早已在过去就注定。他又纠结了一些日子,最终决定将所有关于裴原的记忆都封存起来。 不过,这次帮助他的是翼,他知道记忆球的存在,却不知道记忆的内容。时亦尘让他摧毁记忆球,他认为这是保护裴原的最佳办法,那便是让他们永远也不知晓对方的存在。然而他却不知道,那个记忆球分离出去后无法被摧毁。 他也不知道,在忘记裴原之后,他的生命会更加虚妄,他失去了唯一能够压制那重黑暗的存在,不久之后,他的力量便彻底失控了。 奥丁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他祭出了蓝眼,将他关进了那座意识的牢笼中,同时,游乐园也出现了,那是他对裴原仅剩的一缕残余的记忆,即使他也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然而,相间远却利用占卜,从记忆球中找到了裴原的线索。 他的游乐园,正式开始了。 对不起,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只有忘却,当作一切从未开始,从未有过相遇,从未体会过那种感觉,才能保他安然无虞。 这是让精灵永远发光的办法。 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悲伤,这个人,尽管是强者中的最强者,尽管强大到能够与奥丁匹敌,却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我原谅你。裴原望着那双幽深的眼,重复道,我原谅你。 他愣一下:所有的我? 裴原点了头,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所有做过的或将要做的事,幸运与不幸的一切,他都接受。 你根本不了解我。时亦尘忽然变了个人,怒气冲冲说道。 裴原察觉手里的人试图推开他,于是更用力地抓紧了。时亦尘甩不开他,眉头更加生气地纠在一起:你才认识我几天?我们连一次正式的见面也没有,你完全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也根本猜不出我会做到什么程度! 那就告诉我,让我了解你。裴原固执地不放手。 时亦尘冷冷看着他,他的脸上似乎戴上了一张冰冷的面具,隔绝了自己真实的情绪。就这一点来说,他和零完全一样,在想要掩饰什么时,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时亦尘反手握住了他,将裴原拉向了自己。 如你所愿。 他说着,低下头来,他们的额头轻轻碰在了一起。 一瞬间,裴原的眼前闪过耀眼的白光,连绵不绝的白色光带从他的身边迅速飞过,他站在另一个空间中,时亦尘已经不见了。 他刚想要呼唤他,那些白光迅速掠过,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现实中的景象,一面墙壁,家具裴原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房间的摆设似曾相识,和庄园中的小客厅大致一样,只不过细节已经改变了。 他扫过去,一眼就看到客厅中央放着的婴儿床,床的上方挂着一些儿童玩具,独角兽玩偶、天使羽毛、几何图形它们做成了一个风铃,悬挂在空中,此时正缓缓旋转着。 一个小小的婴儿就睡在床中,安静地闭着眼,他还十分小,大概几个月的样子,皮肤刚刚从皱巴巴的状态恢复光滑,脑袋上的绒毛稀疏柔软,呈现出淡淡的棕色,只有等到日后,它才会呈现出夜一般的黑色。 这个婴儿就是时亦尘。 不知为何,裴原有这样的强烈的预感。 他觉得,这里应该就是时亦尘记忆中的世界,他来到了他的过去,他正在他的记忆中,体验他的过去。 裴原忍不住走过去,想要看清婴儿的长相。 就是这时,一个女人从客厅的另一扇门冲了进来,她披头散发,脸庞扭曲,眼中满是疯狂的血丝。 裴原差点认不出她来。虽然只在照片中见过她一次,但这个女人,只可能是马尔斯的妻子,她跟随了时谶的姓,她叫时光。 时亦尘的黑发就遗传自她,新婚照中的她有着丝绸般的黑色长发,笑容甜美,娇柔得看不出她的心中藏着蛇蝎,此刻她才露出真面目。 她握着一把匕首,冲向婴儿床,五官因憎恨而扭曲在一起。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他不碰我了,他说我再生一个孩子,就连我一块都掐死!因为你,马尔斯认为我应该和他在一起,我倒是想和他在一起,但那个人绝对会杀了我!他知道我欺骗了马尔斯后,绝对会杀了我! 女人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两个笨蛋,他们都被我蒙在鼓里,那个男人还在为自己占有了马尔斯的老婆而沾沾自喜,呵呵,他要的就是马尔斯的老婆这个头衔,只要是马尔斯的东西,他都想要拿到手,就是不敢碰他真正想要的,呵呵呵呵,真是可笑! 女人对着才几个月大的婴儿怪笑着,裴原就站在一边,她却似乎什么都看不到。直到发泄完之后,女人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她要来了结这个害她落到这个地步的孽子。 她举起了明晃晃的刀,对准婴儿就要刺下去。 裴原试图阻止她,然而他却一动也不能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刀光落下,却停在了婴儿熟睡的脸上。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纠结的痛苦,她后退了半步,忽然别过头,随手将匕首扔到桌上,又冲了出去。 房间又安静下来,然而不知何时,婴儿床上方的玩具风铃已经停止了旋转,忽然,放在桌上的匕首发出震颤,仿佛它放在了一张被用力敲打的鼓上。 然而桌面一动不动,只有它疯狂震动着。紧接着,匕首倏忽腾起,刀光如同流星闪过,刺向了裴原。 匕首贴着他的脸飞过,钉在了墙上。 裴原惊魂未定,他不知道这是意外还是什么,他看向那张婴儿床,沉睡的婴儿已经睁开了眼,那是一双黑色的眼,他望着裴原的方向,忽然笑了。 裴原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不是在看着他,而是看他旁边的那把匕首。就和他想的一样,这里的人都看不到他。 婴儿很快转移了目光,他抬起肉嘟嘟的手,指挥着床头的玩具风铃继续旋转,它们飞快地转着,绳子甩成了一条横线,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完全看不清那些玩具是什么。 婴儿却咯咯笑着,他的手落下,那些风铃的绳子立即断开,玩具落到各个房间的角落,打翻了不少东西,还砸碎了一个花瓶,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他也在发泄怒气,裴原忽然明白过来,还在婴儿期的时亦尘已经能听懂大人的话,他什么都听到了。 裴原心惊地走过去,想要确认这一点,然而在他刚迈出一步时,房间的景象又变了。 该死!他们不要你!明明你的哥哥就被送走了,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把你一块带走?你这个没人要的东西! 又是那个女人,她一边谩骂着,一边抓起旁边的大理石雕像,朝裴原砸去。 裴原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躲开,雕像砸在了一个小男孩脚边,这时他才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小小的孩子,黑发黑瞳,看起来才一岁大,那双眼中却已透出沉重的阴郁。 这也是时亦尘。 裴原认出了他,同时有些后悔刚才为何要躲开那个雕像,他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承受成人的怒火?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49) 女人还在打碎房间的东西,仆人围在门外,一脸战战兢兢,却没人敢上前。她们都习惯了这个发脾气的女主人,并指望着男主人早点回来,只有在马尔斯面前,她才会恢复成甜美无害的模样,而在马尔斯离开家后,她仿佛就是童话中的恶毒皇后。 一岁大的时亦尘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她打碎房间里所有能打碎的东西,直到再也没有什么可破坏,女人从一片狼藉中恶狠狠地看向了他:为什么你要出生?为什么你还活着?我明明喝下了药,你还是从我肚子里钻了出来!都是因为你,他不肯再要我了,他要告诉马尔斯,他会和我撇清关系,他还要告诉他,他之所以上我是因为我正好是他该死的老婆,而他想要他想到快疯了! 这已经是这个家里众所周知的秘密,仆人都知道这件事,却没有人愿意去告诉他们的主人,那个永远露出笑容、不知世事的主人。 女人忽然扑向了时亦尘,裴原挡在他面前,女人却冲过他的身体,扑到了时亦尘身上。 你不该出生,如果你还有一点感觉,你就不该活下来!你这个该死的怪物,别用这双眼睛看着我! 女人骑在时亦尘身上,双手掐着他的脖子。 这时仆人们一蜂窝冲了进来,及时拉走了女人。 他们扶着陷入疯狂的女主人走了出去,然而却没人上前照顾时亦尘,他从狼藉中坐起来,脖子上多了一圈掐出来的红印,他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望了望乱七八糟的房间,随手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号,接着那个符号化出了形态,一瞬间散开来,分散到房间各处。 一瞬间,地上的物品破碎纷纷腾起,并按照破碎的轨道重新回归,它们的时间被逆转了,只是一眨眼间,它们便恢复了原样,刚才的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他脖子上的掐痕还在。 他转过身,孤单单地走了出去,裴原忽然心生酸楚,他追上去,想要叫住他,抱住他弱小的身躯。 然而走出门时,他忽然到了树林中。 这里又是另一段记忆。 树林里光线灰暗,不知道是什么季节,所有树木都落光了叶子,空气中弥漫着血肉腐坏的味道。裴原捂住鼻子,看到树上悬挂着各种动物的尸体,有的被钉在树干上,碎肢残缺,或者被掏空了内脏。 这仿佛是动物屠宰场。 一些微弱的尖叫声从森林里传来,一条幽深的小径延伸到了里面。裴原忍着反胃,沿着小路往森林深处走去。 他很快就看到了尖叫的源头,在那棵橡木树上,一些落入陷阱的松鼠倒挂在了树上,挣扎着尖叫不止。 时亦尘就坐在树下,他的样子和刚才几乎完全没变,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魔法书,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书中的内容,完全无视头顶上松鼠的惨叫。 忽然,他抬起头来,看着裴原所站的地方,那双眼中似乎充满了魔魅之力,漆黑,邪恶,深不见底。 他对裴原笑了笑,接着勾了勾手指。 裴原忍不住走了过去,尽管此时对他招手的是一个纯粹的小恶魔。 这时,一头雪豹从裴原身体中穿了过去,几步跳到了时亦尘面前,原来他是在对这只豹子招手。雪豹冲到他身边,臣服地跪了下来,献宝似的将嘴里叼着的小兔子放到了他面前。 时亦尘没看那只奄奄一息的小兔子,他抚摸着雪豹的脑袋,雪豹讨好地蹭着他,完全失去了豹子的威风。 你害怕我吗? 时亦尘忽然开口。 这是裴原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年幼的他开口时还带着浓厚的奶音,他在问那只雪豹,又像是在问裴原。 或者,是他头顶那只尖叫的松鼠,它的身边是已经死去了很久的同伴。 这个场景很快又过去了,裴原又回到了庄园的房间。 这一次,女人再一次拿着匕首,冲到了时亦尘面前。 我受不了!我再也受不了!他居然真的敢那么做!他要和马尔斯在一起,那我又是什么?我在他眼中又是什么?! 女人歇斯底里地喊着,眼中泪水狂落。 她挥舞着匕首,割开了自己的大腿,那上面已经布满了数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时亦尘冷眼看着她自残,他站在窗口,双手合拢成一个圆,里面似乎藏着什么。 他走过去,对女人说:妈妈,你看这是什么。 他打开双手,里面飞出了一只绚烂的蝴蝶。 美丽的蝶围绕着他们飞了一圈,落下梦幻的闪光磷粉。女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磷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痴痴呆呆地看着空中,接着如痴如醉地笑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女人欣喜地笑着,转身冲出了房间。 时亦尘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 再见了,妈妈。 裴原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笑容绝对不属于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孩。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这时,场景再次改变,他又回到了那片树林中。 时亦尘就在前方,他背对着他,蹲在一片空地里,正在处理什么。 裴原往前走了几步,他看到那只雪豹躺在地上,哀哀地看着他。时亦尘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接着拿出了刀。 雪豹微弱地嚎叫了一声,刀光闪过,裴原别过了头,不再看那个景象。 他解剖了雪豹,剥下皮毛,砍下脑袋,挖出脏腑。接着,他画出了更复杂的阵图,将取下的皮毛脏器一个个放上去,摆成奇怪的祭坛,最后,他拿出一缕黑色的长发,放到了祭坛中心。 随即,他念出一长串的咏唱词,没过多久,阵图上的每一寸纹路顿时渗出了黑血,并且越来越多,像池子一样喷涌而出,时亦尘完全站在了黑血中,身体周围同时笼罩着不祥的黑雾。 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都已经失败了。 他望着被黑血掩盖了的阵图,一脸失魂落魄。 接下来的几天,他一直守在那堆黑血中,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动物的尸体在他脚边越积越多,直到再也没有鲜活的生物出现,树林中笼罩着不祥之气,到处寸草不生,连树木都在枯朽。 他的尝试全部失败了。 裴原看着他呆坐在动物的尸骸边,整整好几天,不吃不喝,就是看着那些失败的阵图和尸体。 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时间一直停在了这片树林里,他试图上前和时亦尘打招呼,但两岁大的时亦尘完全听不到也看不到他,在他的过去中,他并不存在。 就算他想要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也是不可能的,他的手指直接穿过了时亦尘的身体,他被困在这里,即使他试图走出树林,最终还是会回到时亦尘身边,被迫看着他,看着那些已经散发出浓烈腐臭味的动物尸体。 他快要疯了。 他不知道时亦尘怎么还能待下去,他才只有两岁,就和尸体和血腥味相伴,这里到处都是死亡,他一手制造的死亡。他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裴原感觉自己无法承受之时,树林中走进来了一个身影。 小尘,你又在这里。 戴着圆眼镜,一脸微笑的男人走了过来。虽然快三十岁了,那张娃娃脸上仍稚气未脱,温和无害。 毫无疑问,这就是马尔斯。 裴原呆在了原地,这是他第二次看到马尔斯,按照原本的时间线,在今天之后,还要六年他们才能见面,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然而,他现在又在时亦尘的记忆里看到了他。 马尔斯微笑着走过来:你的时间魔法又进步了,解开它花了我好几天时间呢。 他蹲下身,毫不顾忌地揉了揉时亦尘的脑袋,至于时亦尘身边的动物尸体,他似乎没有看到一样。 你的手弄脏了。 时亦尘的手上沾满了动物的鲜血,马尔斯拿出手帕,仔细为他擦拭。时亦尘任由他这么做着,一句话也没说。 我很抱歉,伊莎贝拉不会回来了,她去世了。马尔斯忽然说。 那个女人死了?裴原惊讶地听着马尔斯的话,两岁大的时亦尘却一脸平静地抬起头:她是怎么死的? 马尔斯忧愁地皱起了眉: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你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了,我保证会告诉你一切。 我知道一切。 时亦尘的眼睛里这么写着,裴原看出来了,然而马尔斯没有,时亦尘看了看他,决定迎合他的想法,他点了点头,说:好,等我长大再说。 马尔斯高兴地笑了,他吻了一下时亦尘的额头,然后牵起他的手:小尘,你想要一个哥哥吗?我想向你介绍一个孩子,他当了我两年的助手,十分聪明,如果他们能玩得好的话,他就能住在这里了。 时亦尘看起来没有什么兴趣,他被马尔斯牵着走出树林,那些动物的尸体,古怪的阵图和死去的树木,都被他们抛在身后。 马尔斯还在自顾自地介绍着,时亦尘回过头,看着那片树林,无声地说了一句:再见了,妈妈。 裴原站在树林边,看着他们远去,却无法跟上。他和这片树林一起被抛下了。这时,时亦尘收起了时间魔法,他身后的树林一瞬间崩塌,那些树木、尸体还有那个失败的阵图,都埋葬在了时间中。 裴原卷入了其中,他感觉自己和那座森林一起粉碎成了无数片,接着又慢慢拼凑起来,这时候,场景终于改变了。 他站在一座庭院前,就是在马尔斯的庄园外面,此时已经是黄昏,西方火烧火燎,庄园亮起了温暖的灯。 马尔斯牵着刚从树林回来的时亦尘,穿越前庭花园,从他身边经过,往大门的台阶走去。 就在前方不远处,一个银色眼睛的男孩在等着他们。 两岁大的时亦尘停了下来,暗中打量着这个比他高半个身子的男孩,那种银色的瞳仁,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让我来介绍一下,小远,这就是我的儿子,他的名字是时亦尘。马尔斯高兴地为两人介绍,小尘,这就是你的新哥哥,他的名字是相间远。 时亦尘。 相间远。 这就是他们的相遇。 暖橙色的夕阳落在他们小小的身影上,他们还不知道对方将在他们生命中扮演的角色,但命运已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时亦尘因为相间远的瞳色而好奇时,相间远也在打量着这个比他矮一大截的小人儿,他的眼神充满了困惑,但他很快想到他已经是哥哥了,成为哥哥的责任感落在他的肩上,即使他才十二岁,他也感觉到了这份沉重。 他以兄长应有的姿态,对他的弟弟伸手示好:你好,我是相间远。 时亦尘看了看他的手,这是握手,社交礼仪中的一种,不过,他还差十来天才到两岁,可以不用遵守。 然而他还是伸出了那只沾着血污的手,握住了相间远,同时往他手里塞了一只死不瞑目的红松鼠。 相间远困惑地望着这份礼物,以为这是什么奇怪的见面礼,他迟疑了几秒,一本正经地说:谢谢,不过我没有准备礼物,之后我会补上的。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50) 时亦尘:这真是个怪人。 马尔斯微笑着说:看来你们会相处得很好呢。 这哪里是相处很好的样子了?旁边围观的仆人看到死松鼠后都吓得捂住了嘴,那才是正常反应,会说谢谢的相间远,还有总是微笑的马尔斯才是不正常。 裴原默默地看着他们,觉得这一家人恐怕都不正常。 但总归,他知道时亦尘和相间远初遇的场景了。 第149章 最终混战 在时亦尘的母亲去世之后,相间远代替她,成为了时亦尘的亲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他们的命运悄然转了一个方向。 裴原站在餐厅中,看着相间远端着托盘走向时亦尘:给你,这是补上的见面礼。 一个他亲手做的草莓慕斯蛋糕,层次优美的蛋糕胚上托着一颗馋涎欲滴的草莓,奶油香甜馥郁。 时亦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蛋糕,微微皱起眉,似乎不喜欢甜点的样子。 但最终,他还是拿起蛋糕叉,挖起一叉子放进嘴里。 然后嫌弃地吃了下去。 两人似乎和解了。 裴原站在一边,这时,场景忽然又变了。 啪 一开场就是清脆的巴掌声,相间远毫不留情地往时亦尘脸上扇了一掌,时亦尘的脸偏到一边,脸蛋迅速肿了起来,他站在相间远面前,虽然他长高了不少,但也只到相间远的大腿。此时的相间远已经出落成了俊美少年,属于兄长的威严也隐隐显现出来。 他望着比自己低半个身子的时亦尘,厉声说:我告诉过你,不要杀死那些动物,你或许可以轻易杀死它们,但那些生命都有存在的理由,值得你的尊重。 时亦尘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的教训,用沉默表示抗拒。 别把我当成你的敌人,看着我,告诉我你为何总是这么做?相间远质问道,然而时亦尘始终不肯抬头,更不愿意说话。 见状,相间远叹了一口气,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和他平视着说:别拒绝我,亦尘,我并非不理解你。让我猜猜你的想法吧,如果我猜错了,你也要告诉我。 时亦尘还是低着头,相间远顿了顿,接着说:你之所以杀死它们,是因为你想复活它们,对吗? 话音落下,时亦尘总算是抬起眼,看向了他的哥哥。 相间远知道他猜对了,他继续说:你还想复活一些别的,但是,你失败了,对吗? 树林失败的阵图从画面中闪过,裴原记起来,那时候时亦尘杀死了那只雪豹,还有树林中的其他许多动物,那难道是复活仪式? 创造新的生命,以及毁灭生命,对你来说都极为简单,然而想要超越生死的界线,将死者带回到这个世界,就等于逆转时间,这是不对的。相间远叹息着说,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死亡,在我眼中,死亡神圣庄严,它不可违抗,也不可逆转,你想要通过献祭的方式将死者带回来,只会制造出怪物。 我们就是怪物。 时亦尘摊开手,他的手心躺着一只死去的蝴蝶,风中的翅翼华美瑰丽。 相间远握住了他的手,银色的眼中流露出悲伤:或许的确如此。但我们仍然可以决定自己是否要杀死一只蝴蝶、一只小鸟或者一朵玫瑰,你也可以让它们继续存在。 可是,母亲死了。时亦尘平静地说。 相间远神色一僵,他抚摸着时亦尘的后脑,轻声说:你想要让她回来吗? 不。 他只说了一个字。 相间远忧虑地皱起眉,他在思考着该如何和他提及这个话题,马尔斯没有刻意对他隐瞒时亦尘的身世,伊莎贝拉的死他也知晓一部分,然而他们都没准备好和时亦尘说这件事。 我知道。时亦尘又说,他杀了她。我的父亲,杀了我的母亲。 亦尘 相间远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此时,言语是苍白无力的,对于这个过早成熟,且拥有深不可测的力量的孩子来说,任何安慰之词都是隔靴搔痒。 他需要的不是这些。 对不起。 相间远将他拥入了怀中。 是我的错,我对你的了解还太少了,再和我多说一些吧,关于你的想法,我都想知道。 你不会想知道的。 时亦尘的眼神这么说着,他依偎在相间远怀里,目光越过相间远的肩膀,落到了后面站着的裴原身上。 裴原知道他没有在看着他,他不可能看到他,然而,他当他看到时亦尘的双眼时,他依然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似乎知道这个孩子心中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孤独,所有的悲伤和绝望。 就如此刻,他知道时亦尘虽然靠在相间远怀里,但他心中依然对他藏着一个冰冷的秘密,他想要靠近相间远身上的那份温暖,但唯独那个秘密依然横亘在他们之间。 忽然,一只蝴蝶从裴原身边飞了过去,场景又变了。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游乐园中,没错,就是那座游乐园,他杀死那个目标的地方。 先生,您要一个气球吗? 拿着气球的小丑如同记忆中那样走了过来,裴原看到自己手中就拿着一张钞票,他将钱递过去,小丑立即高兴地收下了。 太好了,这是您的气球! 一个红色的气球递到了裴原手中,同时一对情侣走向了游乐园,接下来,这个小丑就要从他面前离开,去招揽那对情侣的生意了,裴原也会转身离开。 然而,这一次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等待着小丑离去,他再一次看看这座游乐园,找出那块不属于这里的拼图碎片。 小丑看到了那对情侣,拽着一大把气球,热情地走了过去。 大片的彩色气球从裴原面前飘过,如同水中的鱼一个个游开,还有几个就快蹭到了他的脸上。有一个气球似乎迷了路,在空中转了一圈,才找到方向,被用力拽走了。 一切就如慢镜头般,直到最后的气球过去,裴原再次看到了游乐园。他正要走进去,忽然,他的视线定在了前方。 一个人坐在那儿,在游乐园的入口处的甜品店外,他就在那儿。 裴原紧紧绞住了手里的气球线,眼都不眨地走了过去。 似乎察觉他的到来,背对着他而坐的人慢慢转过头,幽暗的双眼望向了他。 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裴原下意识停了下来,他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他,这不是在记忆中,这是他们的游乐园。 你 裴原呆呆地抓着那个红色气球,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我在等你。时亦尘望着他,我一直在等你,从那一天开始,我一直在等你发现我。 短暂的停顿,他说:你没有看到我。 抱歉,我 裴原没办法解释,他没有察觉到时亦尘的存在,这是事实。 你不用道歉,你之所以没能发现我,是因为我不希望你看见我。时亦尘平静地说,我的一部分期待你能注意我,但另一部分在拒绝这件事,我一直处在它们之间,无法选择。 至少你现在不用选择了,不是吗?裴原努力让话题轻松一点,然而时亦尘的眼神却更加幽深。裴原马上想起来,在游戏结束之后,蓝眼会消除时亦尘的记忆,也可以消除他的记忆。 我不会让蓝眼消除我的记忆!他提高了语调,飞快地说,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篡改我的记忆! 时亦尘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裴原缓和了语气,又说:你也说过你有办法避开蓝眼的记忆清除,就算游戏结束,我们也不会有所改变,不是吗? 你真的想知道答案? 我 你和他一样,你不会想知道答案。时亦尘说。这句话里的他毫无疑问是相间远,在时亦尘的记忆中,他还对他隐瞒着什么。 为什么不说出来试试呢?裴原说,你也对相间远说了吧?那个你不想让他知道的秘密是什么? 时亦尘别过了头:什么也没有。 骗人,是那只蝴蝶,那只蝴蝶有问题。他都看到了,那只蝴蝶飞过去后,女人的神色明显不对了,那只蝴蝶的磷粉有毒。 是你杀了她,对吗? 裴原艰难地问出了口。 这时候,时亦尘终于正眼看向了他: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 不,这是你想告诉我的答案。裴原抓紧了手里的气球,眼中闪烁着光,你将我拖进了记忆里,你想要告诉我你的过去,你犯下的错,你的罪恶,还有你的愧疚。你想要复活她,来弥补这个错误,所以才杀死了那头雪豹还有那些 错了,我杀死它们,只是为了好玩而已。 你也是这么和相间远说的? 不要提他。 那马尔斯呢?你也是这么 时亦尘蓦然起身,来到了他面前。那双眼中充满了愤恨和伤痛,让他不由得刹住话头。 不要提他。 时亦尘再次重复。 裴原感到一阵悲伤,不光是为这个人,还有这个人所背负的一切,他一直在忍受的一切,那不应该是那个小孩该承受的,不应该是他承受的。 够了,不要再欺骗你自己,你想让我知道的,你想要告诉我,你很难过。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刚脱离襁褓的小孩子,他应该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记得,然而事实正好相反,他洞察了一切,并且一直在容忍着那个女人,容忍着她的憎恨和怒气,容忍着她的疯狂和嫉妒,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无法改变,因此而感到绝望与愤怒。 不应该是那样。时亦尘忽然开口,那些磷粉有催眠的作用,我给她植入了暗杀那个人的想法,她照做了,她拿着匕首去见了那个男人,杀死他再同归于尽。但计划失败,她反而被那个男人所杀这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希望她死,也希望那个男人杀了她后被家族囚禁,远离马尔斯。我希望死亡能洗涤她的罪恶,她会以另一种形式再回来。 所以他才进行了那个献祭仪式,用那头雪豹、那些动物作为祭品。 但是,他失败了。 女人没有回来。 而时谶却在杀死她之后大开杀戒,在第一次企图杀死马尔斯未遂之后,又在第十年杀了他。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51) 相间远和奥丁都卷入了这场谋杀中,无法自救。 那都是他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完结的时间,应该是很近了,剩下的存稿还有三万字,还差一个结局,但是我日常卡结局,然后最近也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时间来呜呜呜 到时候我再看看qaq 第150章 最终混战 时亦尘的眼中光芒黯淡。 他失败了。 相间远才是对的,死亡神圣庄严,不可逆转,即使是他,他召唤回来的也只是秽物,无法拯救任何人,也无法弥补过错。 裴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想要让她得到安息,你想要让她活过来,以你设想的方式,你只是失败了。 因为他的失败,成为了崩坏的导火索。 但是,那并不是他的错。 时亦尘皱起眉:你在为我辩护,为一个冷血的杀手辩护。 裴原笑了笑:我的职业就是杀手。我不会为你辩护,或者为我自己辩护,我们都有罪,同时也是罪恶的牺牲者,我们一点也不无辜,但也没有坏得那么糟糕,我们就是在一个泥潭里活着,等待着某天被它吞下。 你不会,你会活着,你必须活着。时亦尘说。 是啊,我会活着的,你也一样。裴原望着他,我已经看过了你的过去,就连那个对相间远也没说的秘密,你告诉了我,所以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时亦尘久久沉默。 然后才说:我答应你。 他顿了顿,又开口:我不会篡改你的记忆,不会擅自窥伺你的大脑。 裴原笑了起来,这应该是他达成和解的方式,就和相间远的见面一样,他还是吃下了那个蛋糕,虽然,他并不喜欢甜点。 交易成立。裴原走过去,这就是证明。 他抓起时亦尘的手,将气球的细绳在他小拇指上绕了几圈。然后打了一个蝴蝶结,红色的气球就捆在了他的手上。 时亦尘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装饰,红色的气球飘在空中,上面还多了一个笑脸。他望着那张笑脸,下定决心般对裴原说:还有一件事。 时亦尘言简意赅:我曾经试图杀死你。 裴原反而愣了一下:真的吗?就像是杀死你的母亲那样? 时亦尘摇头:不,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你死后,我不会召唤你,绝对不会。 他以为这样能吓退裴原,然而裴原却和好奇宝宝一样追问:为什么?我比你的母亲更罪大恶极? 对我来说,就是如此。时亦尘沙哑道,你对我的影响太大了,只要有你在,或者离开你身边,我的注意力就会不集中,我会忍不住猜测你在做什么,做任何事的效率都下降了两成,你还让我输给了奥丁好几次。 哈,那他可真是罪大恶极了。 裴原想着,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这等杀伤力。 他想要为自己申辩几句,这时,他听到时亦尘低低地说:你让我害怕。 时亦尘非常困扰:我害怕你活着,也害怕你会死,你搅乱了我。 裴原叹了口气,也不打算为自己做无罪辩护了。 这个罪名我愿意接受。他干脆问,所以你想怎么惩罚我? 说着,他故意戳了戳绑在时亦尘手上的那个气球,对他挑衅地笑了笑。时亦尘很快进入了状态,强势地搂住了他:必须是无期徒刑,你要一直待在我身边,直到宇宙开始收缩的那一天为止。 裴原狐疑反问:为什么是宇宙收缩? 因为宇宙一旦收缩,时间就会逆转。时亦尘沉沉地望着他,那样,我一定会重新爱上你。 在那个下雨天里,在这座游乐园里,或者在其他任何地方,再一次,对你一见钟情。 他要回到过去,去改变所有人的结局。 以及他们的结局。 裴原只是笑了一下:难道,你现在不爱我? 他笑着,樱霞落到了他的身上,像梦中出现的那样,对他笑了。 时亦尘抓紧了缠在手中的气球,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那些关于拯救和改变的念头,统统都消失了。 他只有现在。 只有此刻。 然后,他倾身过去,闭上眼,留下一个漫长的吻。 想要靠近,害怕伤害,无尽的思念,痛苦的决断,犹豫,恐惧,虚无 他的一切都融在这个吻中,落到了他的唇上。裴原抓紧了他的衣服,用力贴近,一点点品尝着这个人最深刻也最复杂的情感。 忽然,时亦尘猛地推开了他。 寒光一闪而过,裴原踉跄着停下来,看到一个人影扑向时亦尘,刀锋从时亦尘的脖颈处划过,他闪身避开,手中的气球却没能躲开,气球线被切断了,红色的气球立即挣脱了束缚,往上飞走了。 袭击者手握着刀刃,往裴原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 裴原诧异地望着袭击者,这个人和时亦尘一模一样,光看外表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然后,那个时亦尘神色冷酷,仿佛来自其他冷酷的世界,没有一丝情感。 这个人是他的影子,意识的残影。 时亦尘和他相互对峙,他的影子不止一个,更多的影子从游乐园的各个角落赶来,手中全部拿着刀。 快走。 时亦尘和影子拉开了距离,转头对裴原说。 离开这里。 裴原回过神来,望着他回答:这里就是你的意识,我去任何地方,都不可能离开。除非他用安全词回到现实中,但是,为什么他要逃走? 游乐园已经被包围了,数不清的影子围在他们身边,正在慢慢缩小包围圈。 他们都是时亦尘。 来杀死他们的时亦尘。 裴原下定了决心: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他走上前,忽然,一个小小的人影挡在了他面前。 同样是他,只不过,是那个只有七八岁的他,是他在下雨天中看到的那个孩子。 裴原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这时候,包围圈缩得更小,时亦尘瞬间被其他影子团团围住,一个更快速的身影从人群中冲出,刀锋亮起,一瞬间刺入他的后背。 这一切快得不可思议,被刺穿的身体摇摇欲坠,他摇晃了一下,抬起脚往裴原的方向走了半步,但很快就再也走不动了。 血液在流失,意志在消散,在这座意识的游乐园里,他在死去。 他抬起头,极力往那个方向投去一瞥,他的视线和裴原震惊的目光锁定在了空中,随即就在这注视中倒了下去。 知更鸟死了。 第一个偷袭者说着,接着将刀子刺进了杀死时亦尘的影子体内。 谁杀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我杀了知更鸟,用我的弓和箭。 下一回的鸟儿法庭,麻雀将受到审判。 第一个偷袭者将刀抽出,杀死时亦尘的影子也倒了下去,两人躺在了一起。 麻雀受到了审判。 接着,其他影子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他身上,一秒的凝固后,影子们蜂拥而上,扑向了他。很快,他也被其他影子杀死,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裴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混战,时亦尘的影子陷入了千人大战中,杀人者会被下一个影子杀死,下一个影子又会被其他人杀死,如此循环,直到最后一个影子被杀死,游戏才会结束。 这就是蓝金那首预言诗的意思。 他们自相残杀,为彼此掘墓,直到毁灭。 只有他面前这个小时候的时亦尘没有加入混战,裴原回过神来,拉起他就往游乐园外跑去。 我们得离开这里,这不是真的,游戏还没有结束,这里很不稳定,等结束之后,一定会 裴原没有信心再说下去,就在刚才,他还沉浸在喜悦中,认为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一片战场。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显然易见的是,他没能走进蓝金心中,他没能攻略他。他甚至不知道蓝金在那儿。 这时,身后的时亦尘忽然停了下来,裴原牵不动他,也停下来。他回过头,发现手里牵着的小孩变成了蓝金,身后的游乐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茫茫白雪,他们周围已是一片纯白。 你喜欢冰淇淋吗? 蓝金仰着小脸,望着他,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甜筒,白色的奶油上点缀着鲜艳的草莓和巧克力酱。 裴原愣了一下:我喜欢冰淇淋,但是 他蹲下来,平视着这个天使般的孩子:即使所有人都喜欢冰淇淋,你也可以不用喜欢它,你可以放手。 我可以放手? 蓝金一字字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是第一次听说。他的金发灿烂,蓝眼睛闪亮,那么单纯,像个天使。 这个人是时亦尘,还是蓝金。 裴原已经分不清了。 但是,他必然是他在那些过去的片段中看到的一部分,他执念的冰淇淋,象征着他的哥哥,喜欢甜点的相间远。 他一直跟随在相间远身边,守护着他,试图从奥丁手中将他夺回来。 直到他确定,他的哥哥已经爱上了那个人。 他应该放手了。 裴原对他点了点头:没错,你可以放手。 蓝金望着自己手中的甜筒,然后,他松开了手。 草莓甜筒掉到了地上,鲜红的草莓滚落到了一边,巧克力酱与奶油摔得到处都是。 没错,就是这样。裴原欣慰地松了口气,你不用迎合所有人,即使他们爱着你,你也可以不用去爱他们所爱的东西,你要去寻找,去追求你所爱的事物。即使他们与你背道而驰。 蓝金望着摔坏了的冰淇淋,灿烂地笑了起来。 我不喜欢冰淇淋。他抬起头,对裴原说,那头金灿灿的头发向他张扬,那双蓝色的眼珠也毫无保留地望着他。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52) 我喜欢你。 蓝金高兴地对他说,表达了他最纯粹的情感。 裴原想要说什么,蓝金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蓝金说,杀手先生,给我唱一首歌吧,那种适合睡觉前听的歌,比如《扭曲的人》,还有《笼中鸟》。 这可不是适合睡前听的歌。裴原嘀咕道,听这些恐怕会做噩梦吧。 他想着,忽然,一滴血落在了蓝金的脚边,裴原脸色一变,却看到更多血滴落下来,溅开在蓝金身后,他却仍微笑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受伤了。 裴原连忙察看他身后的伤口,只见一把刀没入了他的腰侧,血正从伤口处滴落下来。他压住伤口,想要为他止血,然而那些血不停涌出来,不停滴落。 他们在召唤我了,唱歌给我听吧,他们都在等我。蓝金似乎感觉不到疼一般,笑容灿烂地说。 他脚下的雪变得透明,单薄的冰层下隐约能看到下面的人影。 是他们。 那些人格都在冰下,等待着蓝金去那边。他的笑容逐渐苍白,身上的血滴在他的脚下,染红了冰原。 唱歌给我听吧 他倒在了裴原怀里,脸上依稀是灿烂的笑。 裴原抱着他,他像一片树叶一样轻,似乎没有任何重量,小小的,缩成一团,随时都会消失。 在这种感觉变成真实之前,裴原唱起了歌:叮咚,我知道你能听到我。打开门吧,来和我玩一会。叮咚,不要让我一个人等待,别从我身边逃走。我已经看到了你,我们的视线锁定在一起。我感受到你的恐惧,我想与你更加接近。叮咚,我会来找你 蓝金微笑地听着,慢慢闭上了眼。 他的呼吸停止了。 裴原停下了歌唱,他握着蓝金的手,代码从他手上输入了他的体内,解放了他的灵魂。 再见了,蓝金。 裴原将他放在冰上,快要融化的冰层立马接纳了他,将他吸入了冰下。 他张开双手,缓缓沉了下去,落向其他人等待的世界,和他们一起消失在了冰原的下方。 裴原站起身来,他站在茫茫雪地里,空旷的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不经意间往后看了一眼,看到冰原中竖立的十字架,那些坟墓落满了雪,漆黑的十字架在雪地中格外分明。 这八个十字架上,写上了七个名字。 还差最后一个。 第151章 最终混战 空白的十字架在等待着那个名字。 裴原收回目光,往前方走去。 森林已经不再了,往前走除了冰原还是冰原,他没有目的,也不想回到现实中,时亦尘的其他残影还不知道在哪里战斗,游戏没有结束之前,这里还会继续混乱下去。 他必须去找到最后一个人格,也就是炎火。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断崖。 这里应该就是森林的边缘,尽管景象都变了,然而这里还是没有改变。他望了望旁边,印水的车就停在那儿,落满了雪。 他走过去,打开汽车的后备箱,里面放着一个背包,装满了食物和水,这些都是印水准备好的。除此之外,后备箱里还有一捆绳索,和一些武器。 他拿起一把刀放进包里,背在肩上,接着又拿起那捆绳索,关上了后备箱。 太阳挣扎着从云层后冒出来,云雾开始散去,雾气中偶尔出现断裂的公路残迹,公路下面则是一片荒漠,只有这个悬崖将他们阻隔。 裴原目测了悬崖的高度,将绳子扔了下去。绳子的一头缠在他的腰上,另一头拴在汽车的方向盘上,他试了试绳子的韧性,抓着它爬下了悬崖。 悬崖上怪石嶙峋,有各种石头突起,攀岩起来倒是十分方便,就算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也有绳索依靠。然而,悬崖比他想象的还要高,他爬了一半,已经是肌肉酸痛,汗湿了衣服,手也被绳索磨出了鲜血,并且等他终于快到地面时,绳子没了。 就差最后的十来米了,裴原挂在悬崖上,一脸茫然。 下面的温度很高,风还大,他被荒漠的热风吹来吹去,这样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烈日烤成肉干。他不得不解开了腰上的绳索,勉强抓着岩石攀登,结果他抓住了一块松动的石头,顿时失去依靠,仰面摔下了悬崖。 砰 他摔到了沙地里,旁边就是一块突起的大石头,他腰酸背痛地爬起来,只庆幸自己没摔到那块大石头上,否则他现在就爬不起来了。 他从包里拿出水喝了一口,又咬了一块奇怪的饼干,接着继续上路。 前方,那座死去的城市远远地浮在空中,它比之前又降下了不少,想必那些狂兽还在努力将它拉下来。 那座城市就是他的路标。 他朝着它一步步走去,在逃离它之后,又往它前行。 炎火,应该还在那儿。 此时烈日当空,他走了半天,停下来喝了好几次水,直到水壶都空了,他喝完了最后一滴水,逐渐看到了一些城市上空掉下来的建筑残迹,有时候一根路灯珠子孤零零地竖立在空中,上面的灯还没有碎,只是不会再发光了。还有一些沙发和自动贩卖机也埋在了荒漠里,它们全都来自城市上空,从那儿掉下来,遗弃在了这里。 可惜的是,自动贩卖机里并没有吃的,里面的饮料都摔坏了,早已蒸发得一干二净。有时候他还能看到一些玩偶,它们躺在荒漠里的,孤独无依。 他走过它们,慢慢的,贫瘠的土壤中出现了稀疏的绿色植物,他抬起头,只见一片绿洲清晰可见,城市几乎就在他的头顶,投下巨大的阴影,落在了湖中。 他远远看见湖中心的遗迹,一栋建筑掉进了湖中,探出来一个屋顶,一扇门正好露在湖面上。 裴原连忙跑了过去,这片湖是淡水湖,清澈见底,他捧起水,大口猛灌,喝饱了后,他扔下背包,一头扎入了湖水中。 他朝着湖中心游去,那扇门就在前方等着他。 他湿漉漉地从水里出来,爬上建筑的地板,走到那扇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打开。 里面一片幽暗,隐约有什么散发着微弱的荧光,什么声音也没有。 裴原走进去,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房间的墙壁上镶嵌着巨大的玻璃水箱,里面游动着一只巨型水母,散发出荧光的也是它。 然而,那里面不只有水母。 一个人浮在水中,如同标本般一动不动。 裴原走过去,擦去水箱玻璃上的蒙尘,水中的人露出了真容。 找到你了。裴原喃喃说。 血红如火焰的头发,俊美狂妄的五官,是炎火。 他果然在这里。 为了那个承诺,他一直等待着,等待那个人,那个特殊的人,那个绝对不一样的人,来收割他的性命。 我来了。 裴原抚摸着水箱的玻璃,里面的人瞬间睁开了眼。 时间仿佛静止,玻璃裂开了缝隙,在注视的刹那间破碎。 水流疯狂地涌了出来,却避开了裴原,连一滴水、一块玻璃碎片都没溅在他身上。 眨眼间,炎火从水箱中来到他身边,接着那些水流和玻璃自动退回,水箱又恢复了原样。 你来了。 炎火望着他,低声说。 那时的分别仿佛就在昨日,他闭上眼,从十倒数到一,让他从他面前逃走。 然后,是漫长的等待。 他沉在那片深水中,在连时间都去不到的地方,一直等待着,永无止境地等待着,分不清人间与地狱。 直到此刻,他被声音唤醒。 我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裴原没有忘记那个承诺,他答应过他,会再见到他,他也以为他们很快就会见面,然而,却没有想到他会是最后一个。为什么你要将自己关在这里?裴原望了望旁边的水箱,没猜错的话,那就是炎火卧室里的那个水牢。 没什么特别的,那个地方正好很适合我。炎火说。 适合你?裴原皱起眉,他可看不出那个水牢会适合任何人。那根本不是人类该待的地方。 我不是人类。炎火反驳,你忘了吗?我是个杀人狂、变态、疯子你这么对我说过。最适合他们的地方就是监狱。 所以你把自己关了起来?就像那些被囚禁的灵魂一样。 炎火别过头:我杀了很多人,我就是你嘴里的杀人狂、变态、疯子,我的本性就是杀戮,以此取乐,那些潜入者都死在了我手中,不只是一两个。 你想起来了吗?裴原问,那你也应该想起来,那些还活着的人都被你放走了,他们活了下来。 呵。炎火冷嗤了一声,这种话无法安慰到他,他不相信自己,不管是哪一个自己。这个人太过清醒,看得太清楚,以至于连一丝余地都不肯给自己。 裴原往前了一步,直视着他说:我不想当你的心理医生,或者成为你的辩护律师,但是,在这一切过去之后,你得振作起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得往前看。 生活是漫长的生存战,每一天都是考验,每个人都是幸存者,而幸存的人们,必须在灰烬中获得力量,找到某个目标,并为此活下去。 裴原是这么坚信着。 这些话,你是对我说的,还是对那个人说的?炎火反问。 他果然也有了时亦尘的记忆,或许他就已经是时亦尘。 我在和你们所有人说。裴原回答,我知道你们都在这里,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世界,你是你,也是所有人。 炎火皱起眉看着他,审视了一番后,用一种发现新大陆的语气说:你喜欢我。 裴原: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好吧,或许对炎火来说不是。 我当然喜欢你。裴原说。 即使我是一个杀人狂,一个精神变态,一个嗜血的疯子?炎火问。 不,我不喜欢你的这一部分,但我会试着去理解它们,去化解它们,并祈祷某一天它们会得到平息,停止折磨你。裴原说。 你觉得你在拯救我。炎火有些生气地说道,我不需要你的拯救,我也不需要同情,收起你泛滥的好心,我不要你的施舍。 裴原有些头疼,他低估了这个人的固执,偏执顽固,自尊心高到了天上。 他干脆揪住他的衣领,拉下那个高傲的头颅,然后狠狠吻了上去。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53) 炎火有些发懵,但很快反应过来,开始攻城掠地,这项业务对于他来说也算是熟练了。两人分开时,各自眼中都有些暗暗的火花。 你也把这个称之为施舍?裴原问。 炎火说不出话来。他偷偷看着裴原被吻得发红的嘴唇,心里一阵痒痒,并且还想再吻上去,沿着那两道线条尝一遍。 裴原接着问:你要怎么样才相信我不是在施舍于你?这样吗? 他开始解衬衫的扣子,本来在爬悬崖时,扣子就崩了几颗,没剩下几个牢靠的,这么一搞直接没了,他整个都想扯下来,赤诚相对。 住手。 炎火气急败坏地阻止了他,给他穿好衣服。 这样就够了?裴原问,你不想要更多证据?看看我会为了施舍你做到什么地步? 炎火眼里冒出一阵暗火:不要挑衅我,我真的会做,我会狠狠伤害你。 哦?裴原反而笑了起来,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那就试试,或许我会说欢迎光临。 你 炎火一把搂住他,按到了墙上。 裴原微挑着眉,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把他气得不轻。 他缓了缓情绪,露出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微笑:小猫,你提出了要求,也轮到我了。我会遵守和你的约定,但是,你必须约法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舒服呜呜,应该说是昨天了,吃了点药后起来更新了~多更一点吧~ 第152章 最终混战 裴原把眉毛挑得更高了,他洗耳恭听。 第一,不准调情。 炎火严肃地说。 裴原差点没笑出来,原来他把刚才的挑衅都当成了调情,不过,确实也没差吧。 第二,不准勾引我。 说这是勾引,裴原就不同意了,这个人恐怕都没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调情和勾引。不过,他才刚张口就被炎火警告的眼神给制止了。 第三,遵守以上两条约定。 炎火一本正经地说完了他的约法三章。 裴原刚才蠢蠢欲动的心思也熄灭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虽然能感觉到彼此的热情还没有消散,但炎火还是放开了他,尽管动作有些不那么情愿。 这是为你着想,那个人可不会在动手之前警告你,他肆意妄为,又阴郁可怕,他是个精神变态,还有虐待倾向,喜欢掌控感。我一定是继承了他的这些特征,才变成了今天这样。炎火忿忿不平地说。 裴原没胆子告诉他,他的原型其实是奥丁,但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十分相似,都是狂暴又强势的化身,只不过奥丁是能够被看见的飓风,而他是海底的深流,拥有巨大的能量,同样可以摧毁万物。 见他不说话,炎火也收敛了表情,问:到时间了吗? 裴原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才是你唤醒我的目的。 炎火拿出了那张写着预言诗的纸。 拿着它,你就能见到他了。 预言诗塞进了裴原手中,他看到了那首诗的名字。 红宝石的葬礼。 他抬头看了看炎火,像在询问是否可以继续看下去,炎火无声地点了点头,这首诗写着他的命运,他早就知道了。 《红宝石的葬礼》 一 第一天,蜘蛛死在了网里 第二天,狐狸死在了丛林里 第三天,绿孔雀死在了角落里 第四天和第五天,死神依然没有休息 二 哀乐已经扬起 没有人在这里 你落到谷底 依然找不到自已 现在轮到你 来参加红宝石的葬礼 三 一次别离 二回剧场 三幕戏 你在等一个开始 也等一个结束 等太阳落下种子 等深渊与你对峙 等死神写完他的日记 等最后那句台词 将你变成一个名字 四 这里是你的开始 这里是你的结束 死神正邀请你 来参加红宝石的葬礼 这就是整首预言诗的内容。 他早就能倒背如流,虽然除了知道他会死,其他人也会死之外,他没有看出任何东西。 但这已经足够。 来吧,小猫,履行你的承诺。 这样,游戏就结束了。 炎火对他伸出了手。 「死神正邀请你」 「来参加红宝石的葬礼」 裴原抓着那首预言诗,这难道就是他们的结局? 他杀死所有的他,用那个代码,扼杀他们的一部分,那能够激发他们内心恶魔的一部分,然后,一切就会结束? 裴原摇了摇头。 我不要。 他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会杀了你,我不相信那个所谓的代码,它帮不到你,能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炎火的眼神顿时变了,火焰般的头发褪去颜色,变成了黑发,五官也随之改变,同时身体往上拔高了几厘米,衣服变成了黑色风衣。 他成为了时亦尘,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瞪着他:裴原,你要在最后一步放弃? 这不是放弃。裴原说,根本用不着这样,你之前就能骗过蓝眼,现在你也可以结束这个游戏,你能绕过它,从现实中醒过来。 我无法确保,我也许会失控,就和之前一样,很多人会死。时亦尘说。 裴原摇了摇头:你已经可以控制它了,那些力量你全部能控制好,它们不是你的敌人,你能够征服它们。 我会伤害你。 时亦尘低低地说。 我一定会伤害你。 这时,地板忽然微微颤动起来。 裴原晃了一下,水箱玻璃再次产生了裂缝,那些缝隙越来越多,最终整面玻璃都承受不住,炸裂开来。 水一下子涌向了两人,裴原做好了被水冲走的准备,然而那些水却像是有生命力一样潜入了地板之下,从他们脚下流了过去。与此同时,房间的墙壁和地板逐渐消失,被一片蔚蓝色的湖水取代,裴原站在湖面上,脚下似乎有无形的支撑,他没有掉下去。 时亦尘就站在他的对面,同样是在湖面上,他们的头顶是悬在空中的城市,然而,原本的荒漠都变成了冰原,那些冰原还在不停扩大它们的地盘,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赶来。 空中之城和那些妄图攀上去的狂兽也一点点凝结成了冰,变成了空中冰堡,和奇形怪状的冰雕。很快,这个湖也会被冰封。 时亦尘握紧了双拳: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杀了我,用那个代码。 裴原覆盖住手腕,再次摇头:你不需要它,你需要的是相信你自己。 我说了不行。时亦尘提高了声调,我只会和那个人一样,他杀了马尔斯,我也会变得和他一样! 他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湖面,回荡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 他不能再重演那个悲剧,他就是为了如此,才删除了自己的记忆。 裴原终于明白了,血缘的诅咒一直在他身体里,过去的始终没有过去。他也在害怕,会成为他父亲一样的人。 正是这种恐惧摧毁了他。 他无法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类。 你和他不一样。裴原喃喃说,你不会成为他。 他走过去,试图安慰这个一直活在诅咒中的人。 别过来。时亦尘喝道,拒绝他的接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那些阴暗的东西一直缠着我,没有人能看到,它就在我的体内,要控制它是那么难。 你一定可以 裴原往前一步,立马被阻止。 我说了别过来! 时亦尘大声喝道,裴原停了下来,冰层到了湖面上,湖水迅速凝结,形成了包围圈,并朝湖中心不停缩小。 裴原张了张口,刚要说话,这时,脚下的支撑忽然没了,他双脚踩空,直直掉入了水中。 湖水冰冷彻骨,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舒适,裴原挣扎着往上游,这时,冰层飞快蔓延到了湖中心,瞬间封闭了湖面。 整个湖泊完全被冰封,裴原头顶已经没有了出口,他捶着冰层,指望着能敲出一条路,然而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冰层却纹丝不动。 忽然,他看到了冰上的身影,他拼命朝那个影子游过去,他想要大声对他呼喊,然而只要张开口,水就会灌进去,吞没他所有的声音。 他只能用拳头敲着冰面,用手掌拍打着冰层。 然而,那个身影只是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他挣扎,却无动于衷。 寒冷侵入了他的身体,他的视野慢慢模糊起来,他拼尽了力气去砸开那些冰层,他的手指砸出了鲜血,却无法逃离水中。 时亦尘一袭黑衣,静静地站在荒芜的冰面之上,在他的脚下,裴原正在不停地捶着冰面,冰层将他们隔开在了两个世界。 他看到裴原想要对他说什么,但他听不到他的声音,从那张冻得苍白的脸上,他看到的只有痛苦。最终,脚下的动作停止了,裴原像是冻僵了一般,浮在冰面下,水包围着他,他慢慢什么也感觉不到,在窒息与低温中死去。 这样就结束了。 时亦尘转过身,望向了苍茫的雪原,这是一片永恒的墓地,埋葬着所有他爱的人,以及他自己。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54) 他就是这样的人,一头野兽,一个怪物,精神变态,杀人狂,就和被他杀死的父亲一样。 他们是一类人,随便怎么称呼都行。 他们只会伤害人。 就像现在,他正在扼杀他。 如同他的父亲,杀死了马尔斯。 还有奥丁,缓慢地扼杀了他最后的亲人。 不过,裴原还有机会逃走,他还能使用安全词离开,这已经是来自怪物最后的仁慈。 时亦尘往前方走去,就在不远处的冰原上,出现了一扇猩红色的门。 这是离开游乐园的通道,他仍然可以避开蓝眼,逃离这座意识的牢笼,然而,他不打算完全逃出去,那么做风险太大,或许会因为他的失控而杀死庄园里的所有人。但如果只出去一部分,风险几乎没有,他就是这样带着裴原离开了家族,闯入那处禁地,两人像是野兽一样在里面肆无忌惮地玩乐。 那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已经结束了。 他会记住那些闪闪发光的时候,即使化为尘土,即使面目全非。 冰层下面,裴原浮在水中,他还有一丝意识,无神的双眼还能模糊地看到上面的身影。 他看着时亦尘离开,朝那扇红色的门走去。 那是游乐园的入口,同样也是出口。 他要离开这里,但是,他要去哪? 裴原想要追上去,想要开口问他,然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他连手指都不能动弹。 时亦尘来到那扇门前,他停了下来,他还想回头看那人一眼,但即使回过头,他看到的也只是一片冰原罢了。 他想见的人已经埋葬在冰原之下。 于是,他没有回头,而是抬起手,握住了门把手。 裴原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他躺在水中,视野中只有茫茫黑暗。 洛塔丽的名字从他脑中闪过,他还能离开这里。 这是唯一的机会。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不见了,就像烟火转瞬即逝,消失在了黑夜里。 裴原沉在水中。 他没有使用安全词。 第153章 最终混战 糟糕!裴原先生不好了! 心跳在上升! 要到极限了! 实验室中,监控裴原指标的技术人员盯着狂飙的数据,忙得焦头烂耳。 他们轮流检查数据监测是否出了问题,或者电脑中了病毒,然而,一切良好,就是裴原的数据还在往上升而已。 液体舱中,裴原躺在蓝水中,丝毫没有动静。 等等,再往下跌了。 一个技术人员提醒道,果然,屏幕上的各项指标很快掉了下来。 但是,他们很快就意识到,掉得太快太快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的心跳、血压以及脑电波的数据疯狂下跌,直到集体变成了0。 所有起伏不定的线条全部成了一条条横线。 完、完了 红色警报响了起来。 所有人愣了几秒,接着同时说:快通知总管! 强制唤醒机制失效! 去通知相间先生! 相间远几乎是立即赶到了地下室,自从知道裴原进入游乐园之后,他就一直在等待,既期待,又隐隐觉得不安。 直到这一刻,预感成真。 他望着满屏幕的横线,一会才说:不能强制唤醒? 实验室的人摇了摇头,他们早就已经试过了。 现在他们无法唤醒裴原,即使将他从液体舱中捞出来,也只会导致他的意识切断,极有可能导致意识受损,甚至会直接脑死亡。 相间远走到了液体舱边,看着水中的裴原,他似乎只是沉睡了过去,平静地躺在了里面,又像是早已消逝的死者,这个液体舱就是他的棺柩。 主人,亦尘少爷的指标一切正常,蓝眼也一切正常。 翼忽然出现,对相间远说。 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出,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的救命恩人就要被杀死了,被那个沉睡的修罗王他们背地里给时亦尘取了这个名字,他还杀死了更多人,包括他们的同事。 或许他们也会死在这里。 相间远捏紧了拳头,他忽然冲出去,跑向时亦尘的房间。 主人,等等! 翼跟在身后,也跑了出去。 一眨眼的功夫,相间远来到时亦尘的门前,是那扇关押着水域的门,他推开冲进去,脱下衣物和鞋子,随即走下水中的阶梯。 他看到了水中央的时亦尘,对着他喊道:住手!不要杀了他! 水中的时亦尘悬浮在半空中,幽蓝色的浮游生物穿过他的身体,形成优美的回路。和之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放开裴原!他是你珍惜的人,放开他!相间远继续冲他喊道,他没有听见,不,他在假装听不见。 相间远一把扯下领带,扔在一边,接着跳进了水中,朝着时亦尘游去。 翼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站在水箱前,看到玻璃之后的时亦尘与相间远。 主人 他看着相间远游过去,他的手刚触碰到那些蓝色的生物,立即像被电到一样,迅速失去了意识。 那些发着光的浮游生物也将他带进了游乐园中。 他睁开眼,看到是流光溢彩的游乐园,所有的设施都恢复了运行,街边的小丑呆呆地等在那儿,手里抓着一把五颜六色的气球。 他望着这洋溢着节日气息的游乐园,知道他的弟弟已经回来了,但裴原并没有。他转过身,看到那扇猩红色的木门还镶嵌在墙上,他跑过去,用力捶门。 住手!亦尘! 他大喊着,木门被他捶得震天响。 门的另一边,冰原统治了那个世界。 时亦尘站在门后,听着他的声音:你在杀死他!你一定会后悔的! 相间远不停地捶着门,兄弟两人站在两个世界,裴原浮在冰下,冻僵的身体已经没了呼吸。 他没有离开。 时亦尘转过身,他就在哪里,在那方冰层下。 他在死去。 不应该是这样,他应该逃离这里,用那个安全词,呼唤他妹妹的异能力,即使没有逃走,他也不会在现实中死去。 时亦尘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立即蹲下身,手往冰面上擦过,形成一面镜子。 镜子中映出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该死! 他在无意识中变红了双眼,他在杀死他。 他慌忙跑过去,裴原已经彻底冻僵了,他被水的浮力托着,压到冰层之上,看起来就像是冻结在了白色的冰中。他看起来那么平静,那么美。 时亦尘跪下去,隔着冰层抚摸着他的脸,裴原的双眼还睁开着,涣散的瞳孔中映出他的倒影,他的手像玫瑰花的蓓蕾一样微微蜷缩着,像是很快就会绽放,张开手,抬起胳膊,来抚摸他的脸。 他想象着那一切,想象着那美好的光景。 这样,也不错。 不要再打扰他的美梦了。 让他永远留在这里,永远。 那些声音诱惑地对他说,告诉他这是不错的结局。 叫醒他的话,你可能会将他弄得破破烂烂。 没错,四分五裂,和那些动物一样。 还有那头雪豹。 你和它玩得很好吧,它是你唯一的朋友,你曾经那么喜欢它。 你最后剖开了它的肚子,让它活生生死掉。 你也会这么对他。 你会破坏一切。 不要叫醒他。 现在就留下他。 没错,他应该这么做。 将他留在这里。 永远。 时亦尘缓缓站了起来,给了他一个永别的眼神。 住手!亦尘!不要变得和那个人一样! 相间远还在捶门,他的声音透过那扇门,传到了空旷的冰原中。 不要和他一样!不要恨你自己! 这声音像一把剑,刺进了时亦尘体内。 亦尘!救救他!救救你自己! 他颤了一颤,再次跪下去,一拳砸到了冰面上。 冰面如同镜子一样破碎开来,裴原露出了水面,他连忙将他捞出来,弄干了他身上的水迹,接着人工呼吸,将氧气送入他的体内,又不断进行心肺复苏术,终于,那颗心脏再一次跳动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实验室中的数据在漫长的横线之后,出现了一个有力的波动。 凝滞的瞳孔慢慢恢复活力,裴原闭上眼,又很快睁开,咳嗽着吐出了呛进喉咙里的水。 太好了!裴原先生活过来了! 实验室中,技术人员欢呼着庆祝,屏幕上的指标逐渐回归了正常。 你还活着。 时亦尘望着他,眼中的血红逐渐退去。 裴原还活着,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去鬼门关走了一圈,他大力咳嗽了一阵,同时揪紧了时亦尘的衣领:你、你这个混蛋! 时亦尘低下头,如今裴原骂什么他都无法反驳,他就是杀人狂,是变态,是 你刚才,是想要逃出去,然后去送死吧!裴原揪着他,狠狠地说。 他愣住了。 为什么这个人会明白他的想法? 哈,我果然猜对了。裴原瞪着他说道,你想要去找奥丁,或者那个家族,看先能干掉哪个,但你谁都干不掉,你只会被他们杀死!然后让相间远也跟着你一块死!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55) 时亦尘别过头:他不会和我一起死。 冰原安静了下来,门外已经听不到相间远的声音。他已经被时亦尘排除了游乐园,在现实中醒了过来,翼会告诉他裴原已经安然无恙的消息,他会离开那个水池,听从翼的劝告,回房间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他会继续活下去。 即使他死了,他也会活着。 只有他一个人会死,如果他实施了他的计划,只有部分力量的他想必会被奥丁或者他的家族杀死,而相间远,他仍然会活着。 他们没有杀死他的理由,更何况,还有人需要他。时亦尘说。 你说的需要他的人,不会是指奥丁那个混蛋吧?时亦尘不敢置信地问,你真的放心把他交给那个自大的混蛋? 比起自大或者混蛋程度,我也不比他差。时亦尘冷淡地回复,他的声音透着一些自暴自弃。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原软化了语气,对他解释。 事情就是如此,没有什么不同,我刚才就打算杀了他,就和他一样,他也打算杀了哥哥,就和我们的父亲一样,我们都中了同一个诅咒,一种遗传疾病,让我们扭曲发疯,最后,我们都会杀了我们所爱的人。 裴原摇摇头:这不是诅咒,更不是什么遗传疾病,我不敢说奥丁那个混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你,你只是被困住了,你只是需要帮助。而我想要帮助你,我想要我们都离开这里,你看看这个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寒冷还是寒冷,根本不适合居住,带我离开吧,也带你一起离开吧。 他伸出手,握住了时亦尘的手。 那只手有些冰冷,但比起这里的冰原,它又格外温暖。 裴原紧紧握住了它。 时亦尘犹豫了一会儿,也回握住了他的手。 你还是不肯杀了我?他问。 裴原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控制你的力量,你不会伤害任何人,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 时亦尘看起来还是没有什么自信,他拉着裴原站起来,随即,冰原上出现了一群时亦尘,每一个都是他。 那你想好怎么应对他们了吗?时亦尘问。 他们被这些克隆人似的时亦尘给团团围住,一眼看过去全部都是他。 这些人都是你?裴原怀疑地问。 是我的复制品,游乐园破碎后的残留物,是一些记忆与精神的碎片混合体。 那游乐园里的呢?也是你的复制品? 那些有一部分是我,我的其他部分分散在了许多复制品身上,现在,他们都在这里了。时亦尘指了指自己。 裴原看着冲来的复制品:他们不想让你走。 当然,如果我完全离开了这里,这里也会消失,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复存在,他们自然也会无法幸免。 所以,这些复制品也在寻求自保。 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裴原望着身边的时亦尘,或许,是这个人的潜意识在作祟,他还是没有自信,他无法相信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 我会陪你一起战斗。裴原握住了他的手,望向杀来的复制品,我们会冲出一条离开的路。 第154章 最终混战 裴原紧抓着时亦尘,生怕一放开,他就会离去。 时亦尘没有推开他,就让他这么抓着自己。 随便你。他说。 话音刚落,一群复制品就冲了上来。 他迅速挡在裴原面前,一掌击在一个复制品的脸上,另一只手则穿透了第二个复制品的胸膛,接着将手中复制品的脑袋甩了出去,砸向后面的冲来复制品,砰砰,一群复制品都化为了亮晶晶的碎片。 他毫无犹豫,一击必杀。 冲上来的复制品纷纷变成雪晶体碎片,即使如此,还是有更多的复制品不断涌来,数量丝毫不见少。 时亦尘被他们彻底包围,又厮杀出来,接着新一轮的复制品再冲上去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裴原试图走过去,和他汇合。 忽然,一只手从冰层下面穿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 下面竟然也有复制品。 接着,又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裴原的右脚,其他复制品狠狠捶了一下冰面,裴原的脚下的冰面瞬间破了一个大个窟窿,他被拽着,瞬间掉进了窟窿里。 裴原! 时亦尘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及时杀出重围,冲过来抓住了他的手。 裴原的双脚没入了水中,拽着他的复制品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多人游过来,纷纷挤在一起,扯着他的双脚往下拉。 时亦尘紧紧抓着裴原,不让他被拉下去,两方僵持不下。裴原试图挣脱水下的复制品,然而抓着他的手实在太多了。这时,冰原近处的复制品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但新的复制品又从远处冲来,数量竟是之前的数倍,看起来无穷无尽。 放开我吧。裴原不得已说,你拉着我,这样赢不了他们。 时亦尘沉默不语,他似乎有一刻的动摇,抓着裴原的手微微松开了。 这时,力量的天平倾斜到了复制品身上,水中的复制品躁动起来,他们将裴原抓得更紧,一个个双目通红,如同水鬼般直勾勾地望着他们。 时亦尘骤然握紧了手,将裴原往上拉:他们会杀了你,用坐标固定你的位置,接着将你杀掉。 不会的,我会在那之前用安全词逃走。裴原说着。 忽然,一个复制品从水中冲出来,他的手里握着坐标那根禁止裴原逃走的木楔,尖锐的那头猛地扎向了裴原的大腿。 剧痛让他惨叫起来。 时亦尘狠命踢开了偷袭者,偷袭者撞到冰面,摔成了一堆雪晶体碎片。 坐标仍钉在裴原腿上,正往血肉中钻进去。时亦尘立即握住了木楔的一端:看着我,裴原,你不会有事。 裴原眼神迷蒙地看着他,时亦尘猛地拔出了木楔,他咬牙没有出声,然而,水下的复制品又拿来了更多的坐标,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 同时,冰上的复制品冲到了面前,时亦尘不耐烦地望过去,甩手将坐标扔向带头的那个复制品,木楔贯穿了那人的胸膛,接着一连刺穿了好几个复制品,所过之处尽是一片飞舞的雪晶体。 这还不够,还不够。 时亦尘空着的手凝聚出了一个球体,球体吸收着能量,迅速压缩,接着释放出去,光球体以他们为中心朝四方扩散,立即横扫了一片,空中飘舞着闪亮的雪晶体。 裴原看着脚下,苦笑道:我想你这招应该是对付不了他们了。 冰面之下的复制品毫发无损,反而越来越多。 时亦尘皱起眉:那些就是潜藏在我体内的黑暗力量,我控制不了,所以我才说你应该用代码。 不是这样。裴原反驳,这里是你的世界,这些复制品也是你,他们是你的一部分,你创造了他们,又抛弃了他们。 这些复制品没有地方可去,日复一日地堆积在他的灵魂深处,化为黑腐的淤泥,沉在最下一层,又总在最关键的时刻浮起,扰乱他的头脑。 他们代表着他的潜意识。 你还没有接受他们,没有接受你自己。裴原直视着他说道。 抓着他的手又松开了一些,那一部分最阴暗的地方,他不想让他看到,他还没有看到,他总有一天会看到。 他就要看到了。 刚才我差点杀了你,如果不是哥哥在门外提醒我,我已经让你死在了这里。时亦尘说。 那现在呢?裴原问。 时亦尘没有回答。 裴原从他眼中看出了答案。 你还是想要杀了我。裴原有些难过地说,游乐园的规则是只有爱你的人才能杀了你,为什么?既然爱,为何伤害? 你时亦尘皱起眉,会成为我的弱点。 裴原惨淡地笑了:就是因为这个?因为我不够强大?所以我没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 不是这样。时亦尘低吼道,是我的错,我不能爱上任何人,无论是谁,我只会带去不幸,那个家族会盯着我们一辈子,他们会利用你来对付我,如果我不让他们满意,他们或许会杀了你,既然如此,不如、不如 不如让你先杀了我,是这样吗?裴原接道。 时亦尘收了声音,紧抿着嘴,缓缓点了点头。 裴原眼中划过一丝酸楚,这个人已经困在了深重的宿命中,谁也无法帮助他脱身。 你真是扭曲的人呢。 裴原微微一笑,他伸手抓过时亦尘的衣领,将他拉下来,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水下,血红眼睛的复制品全部瞪着他们,一个个蠢蠢欲动。 时亦尘忘记了这一切,在那双唇贴上他的时候,他就忘记了自己身处哪里,甚至连那些不断赶来的复制品也抛在了脑后。 他很喜欢,他喜欢这种交换着呼吸的感觉,疯狂又温柔,热烈而纯情,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他们也只有彼此。 他想永远继续下去。 于是,他低下头,加深了这个吻。 用力抱紧,一辈子都不放手。 裴原稍微感到窒息时,轻轻挣开了他,他们的气息都乱了,眼中映出彼此狂乱的脸。裴原为此笑了出来,时亦尘还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被拖下去。裴原用空着的手抚过时亦尘的发梢,弄起那一缕落在他眉间的头发。 然后,他的手按在了时亦尘的肩膀上。 接着,他用力推开了他。 时亦尘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半步,这时,裴原已经从他手中滑了出去,摔进冰窟窿里。 他微笑着,落入了水中。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只是在一眨眼与一念之间。那些红眼睛的复制品一蜂窝涌上去,扑到了他身上。 好几根木楔纷纷举起,然后刺下。 血从人群堆的缝隙里溢出来,飘开在暗蓝色的水中。 裴原已经看不到了,那个人已经看不到了。 他正在失去他,他的心脏痛得缩了起来,刺痛传遍全身,他跪在冰层上,望着消失的人,痛苦得像要粉碎成千万片,如同一条濒临死亡的鱼,眼睁睁望着自己身上的肉一块块被切走,连同身体一起毁灭。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56) 与此同时,实验室的警报滴滴响了起来。 不好了!亦尘少爷的指标异常! 已经到了极限! 实验室的人惊恐地看着屏幕上的线条飚到了最高值,直到再也无法显示。 不好了!裴原先生的指标也到极限了! 另一个实验室的人同样惊恐地看着屏幕。 相间远刚被翼从水中捞出来,又出了这个状况。 时亦尘和裴原同时性命垂危。 他紧锁着眉,一言不发。 翼问道:主人,要怎么处理? 相间远摇了摇头:我们没有什么可做的了,现在只能看他们。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然而命运仍在他们自己手中,等着他们抉择。 狂飙的指标持续了数秒,忽然间,达到高峰的数值双双下降,瞬间落回了正常水平。 实验室的人员看得目瞪口呆。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还云里雾里,浑然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 游乐园。 够了!放开他! 时亦尘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冰原,一瞬间,时间静止了,所有冲来的复制品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凝固在原地。 冰原深处发出战栗,接着一块块破碎。 时亦尘一股脑扎入冰水中,朝着裴原沉落的水域游去。 在他的头顶上方,冰原还在继续破碎,灰暗的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光线逐渐明亮,落入了这幽暗的水域。 包围着裴原的红眼复制品惊慌失措地逃窜,一瞬间消失得没了影子。 裴原出现在前方,胸口插着三根木楔。 透过水的明亮光线落在了他身上,他安详地闭着眼,张开着双手,似乎在拥抱着看不见的恋人,他缓缓往水底落下。 时亦尘游过去,他像一片羽毛落入了他的怀里。 他轻轻抱起他,游出水面。 冰已经完全消失了,只有一望无际的蓝色湖水,还有那些被凝固的复制品,他们凝结了冰霜,正在一点点消逝。 他们来到湖上,时亦尘放下他,裴原躺在湖面上,他身下的湖水提供了无形的支撑。 时亦尘手忙脚乱地拔去那些木楔,用一个治愈法术愈合了他的伤口,然而即使伤口被修复,裴原还是没有醒来。 睁开眼,裴原,睁开眼。时亦尘托着他的脑袋,摇晃着他,睁开眼,看着我,是我辜负了你,我是一个扭曲的人,就算你恨我一辈子也可以,只是,不要离开我。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 我已经明白了,我不能失去你,我只是恨自己无法保护你。 时亦尘紧紧抱着他,却又害怕他会弄疼怀里沉睡的人,不得不放松了力道。他轻吻着他的额头,温暖他冰凉的湿发。 你果然 裴原微微睁开了眼,声音沙哑:果然是这样的,你、你可以控制他们。 他回头望过去,在那无际的湖面上,所有的复制品已经化为雪晶体,完全消逝在了空中。在那安宁的远处,湖水与蔚蓝色的天空相接,只有那座空寂的城市还悬浮在半空中,它挂在天空之上,如同一颗干涸的心脏,在他们身边投下少许阴影。 你喜欢我吗?裴原静静地问,纤长的眼睫微颤着,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到畏惧,又忍不住像飞蛾扑火一样渴望着。 时亦尘愣了少许一会,幽深的眼如同深渊吞噬过的夜色: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我都无法得知。 然而,一丝亮光从夜色中穿刺而出: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世界所允许的法则里,我十分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先试试看能不能发出去更新,因为这个笔名没有签约,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审核,嘤。 第155章 最终混战 在这个世界的法则里,他们能够杀死彼此。 他们深爱着彼此。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答案。 裴原无奈又略微有一丝怅然地笑了起来。 空中,死去的城市缓缓坠落。 那扇红色的木门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湖面上,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我们该回去了。 裴原起身,他们站在湖水的中央,凝视着彼此。在他们身边,城市如同冬日的果实,落入了湖水中,一点点沉了下去。 夜莺为春天唱着赞歌,而春天永远记得冬天。时亦尘低声说,这是你为我写的诗。 准确来说是为印水所写,如今,他们都已经成为了他。 我不会忘记你。裴原望着他说,你呢?离开之后,蓝眼会清除你的记忆,你要怎么避开它的审查? 时亦尘顿了顿,他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间拿出了一颗水晶般透明的球,球中闪烁着斑斓的光芒。 这是裴原望着这颗似曾相识的玻璃球,记忆球? 当初翼就是给了他一颗类似的记忆球,然后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时亦尘点点头:这是这段时间里我所有的记忆,全部都装在里面。 裴原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将它带出去? 时亦尘又点了点头:蓝眼无法审查你,所以你可以将它带出去,就像带走那枚水晶钥匙一样。 时亦尘将记忆球放入了他的手中,裴原握着它,它比水晶钥匙可大多了,裴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他闭上眼,感受了它一会儿,然后想像着它落入衣袖中,被藏到了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很快,记忆球滚入他的袖子里,消失了。 他又摊开另一只手,想像着自己从那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取出了它,接着,记忆球又出现在了他的这只手中。 很好,你成功了。 时亦尘连同记忆球一起,握住了裴原的手。 他看向前方等候的红门:你从这扇门回去,我很快就会醒来,我们会在现实中相遇,那时候,你再将它还给我。 他回过头来,轻抚着裴原的头发,又亲吻了他的额头。 随即,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 裴原望着那扇门,握着记忆球,往前走了两步,接着又回过头,对时亦尘告别:那我先走了? 时亦尘站在原地不动,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那双黑色的眼睛中还有一丝迟疑的光。 裴原转过身,继续朝门走去。 这时,时亦尘叫住了他。 裴原。 裴原闻声停下,再次回过头,结果险些撞到时亦尘身上,他忽然就来到了他身后,吓了他一跳。 他正要开口说话,时亦尘却低下头,狠狠吻了他。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急切又热烈,想要将他吞没。他从他的唇齿间尝到了浓烈的依恋与不舍,明明在现实中他们很快就会见面,但不知为何,离别的伤感依然悄悄弥漫在了湖面上。 终于,他放开了他。 裴原努力掩饰着乱跳的心,慌忙说道:不用这样,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时亦尘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那儿,停留在水与水之间。 裴原打开门,到了门外,他仍然站在那里。一时间,裴原有种自己正在抛弃这个人的错觉,但并不是这样,只有结束这个游戏,时亦尘才能醒来。 但是,他多么想邀请这个孤独的人一起走出这扇门啊。 这些天中,他曾无数次将这个人的灵魂留下,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想再将他留在这个寂寞的世界里,哪怕这是最后一次。 裴原深深呼吸,好不容易才遏制这难熬的冲动,他再一次与他对望,想要从两人的眼中找到彼此。 我们待会见。 这几个字艰难说出来。时亦尘还是站在原地,他的心中同样有着炙热的冲动,他想要冲上去,再次拥抱这个人,但这样一来,事情就会没完没了。 他和裴原一样,最终忍住了这股冲动,强迫自己不动。 门终于关上了。 裴原一狠心,合上了门。 这扇门再次将他们隔绝在两边。 时亦尘忽然想起了雪原的事情,他们在这里的相遇,他曾在这扇门后日夜守候,只为等着他到来,为了在第一时间看到他的身影。 他等到身上落满了雪,终于看到门开启了。 然而,门总是会关闭。 最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但这次,门从他面前消失了。 他的游戏,正在一点一点结束。 通关后的游乐园全部恢复了运行,裴原站在门前,仰望着这座公园,它就和记忆中的一样流光溢彩,摩天轮缓缓旋转着,过山车拼命狂奔,海盗船摇摇晃晃,旋转木马也在跳跃着前行 即使如此,他最终还是要独自离开这个公园。 不过,似乎也并非如此。 在摩天轮上,他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个人坐在一节吊舱上,跟随着摩天轮的转动,缓缓升到了顶端。 他是 零。 这次他没有认错。 他坐在那儿,远远地注视着他,但只是注视着,没有靠近,也不再远离。 裴原先是愣了愣,接着他望向了旁边的旋转木马,果然,刑土也站在那儿,蓬松的白色头发下面,黑眼圈还是没有好转,但精神看起来很好。 在其他地方,他又看到了勾木、风月、执日、印水、蓝金还有炎火,他在一个娃娃机的摊子前,不知所措地拿着一堆兔子玩偶。 裴原一个个看过去,忽然笑了起来。 他知道,这就是最后的告别了。 他是一个杀手。 而他们是自愿上钩的华丽猎物。 【全剧终】 他身后的墙上,那扇红色的门在慢慢消失,只剩下一面画着涂鸦的墙壁,蓝金拿着画笔,对他做着鬼脸。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57) 然后,一起他们消失在了游乐园中。 一切的一切,化为流沙,慢慢陷入地心。 天逐渐黑了,像是舞台的幕布落下。 裴原感觉到一股力量在召唤他,他不由自主地跟上它,往唯一的光明地带走了过去。 漫天的白光拥住了他,代替已无法拥抱他的人。 实验室中,幽蓝色的浮游生物最后穿过他的身体,随即又消失。 同时,他从水中睁开了眼。 醒了!裴原先生醒了! 游戏通关! 太好了! 裴原茫然地坐在液体舱中,一阵高兴的掌声热情欢迎着他,实验室的人鼓着掌,一些人冲进了房间,围在他的液体舱前。 几个人将他扶出了液体舱,他的意识还有些昏沉,但他马上想起他通过了游乐园,还有记忆球的事。 他闭上眼,握起拳测试了一下,他能感觉到那个记忆球就在那儿,安然无恙。 他又望了一眼那些监控屏幕,上面每一个都显示着同样的绿色字体:游戏通关。 裴原四处张望着,他没有看到相间远,也没有看到翼,他马上想到他们应该是在时亦尘那边。 时亦尘怎么样了?他醒来了吗?裴原立即问。 实验室的人员面露难色,他们并非那边的人员,所以并不知道时亦尘的情况。不过,他们没有听到警报声,而且他们现在还活着,说明没有什么事发生。 光是这样还不够,裴原挣扎着往外走,他必须要亲自确认才行。 他走出房间,正好遇上了走过来的相间远。 从他的脸色上来看,他也知道他通过游乐园的事情,然而,他的脸上仍和平时没有两样,仿佛这只是他意料之中且理所当然的事,根本不值得庆祝。 裴原先生,谢谢你。你救了我的弟弟,还有你的妹妹。相间远依旧是那般冷静的语气。 裴原没心思和他纠缠,走过去问:时亦尘呢?他怎么样了? 他还没有醒来,不过数据一切正常,蓝眼也正在关闭,他很快就会回来。相间远说。 裴原松了口气,马上又说:我要见他。 相间远站在他面前,冰冷的眼眸淡淡看着他,随即说出了更冰冷的拒绝:恐怕不行。 裴原一瞬间握紧了拳,忍着不往这人脸上揍去。 这是什么意思?他压抑着怒气说道,他已经答应了时亦尘,会将记忆还给他,而且,他想要亲眼目睹他的醒来,更重要的是,他想陪在他身边,希望他醒来后,第一眼便看到他。 他这么希望着,但这希望却打碎了。 很抱歉,裴原先生,你现在不适合见他。相间远面无表情地说,他转向了一边,裴原的余光看到有人接近,然而,他只看到一抹红色,随即脖颈一痛,一片黑暗向他袭来。 不行 还不可以 他伸出手去,努力想抓住什么,但那片黑暗却拽着他,将他拉入更深的深渊。 奥丁收回手刀,顺势接住了倒下的裴原,饶有兴趣地望着相间远:现在要怎么做? 相间远无动于衷,冷冷道:把他带走。 真的不让他们见一次?奥丁故意说道。 我不想重复说过的话。 相间远的神色比刚才更冷酷了。 京寺,你还真是无情呢,在利用完之后,就像垃圾一样甩开,对待任何人都是这样啊。奥丁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那笑容说不出是指责还是嘲讽,或者是一种另类的试探,不管是哪种,都碍眼得很。 你也别过来,我不想让亦尘醒来就看到你这张脸。相间远丢下这话,转身就往前走去,那正是时亦尘房间的方向。 这下,奥丁也觉得自己和垃圾一样了。 他看了一眼怀里昏迷不醒的裴原,刚才那一记手刀让他彻底晕了过去,估计还要睡上几个小时才能醒来。 他好心当了一回免费的搬运工,横抱起裴原走上楼梯,他到了一楼,这时,他感觉到了下方喷薄而出的巨大能量,它平稳地扩散,又迅速收回,仿佛一颗潜力无穷的种子,刹那间长成参天大树,又在那瞬间回归种子形态,埋入了土壤中。 如果不是那阵能量过于巨大,几乎突破了他的精神防御,奥丁甚至会以为那是幻觉。 能量的源头就在地下室,在那个囚禁着野兽的水箱中。 那些闪着光的浮游生物离开他的身体,缓缓消失。 然后。 那双眼眸睁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我回来更新啦。 很抱歉之前没能继续写,其实很多话想说但现在不是时候,先交代重点,这次会一直写到完结,接着开启新文(新文稳定日更,存稿不愁),新书在专栏中,文案会先放出来,可以收藏一下哒。 新文世界观与游乐园有大概那么一点联系,不过如果我不说大概没人能看出来(笑),但主线也和游戏有关神以游戏之名挑选继承人,也就是《天才继承人》,但我相信,即使是平凡普通的我们,也同样是神的继任者你,也是天才的继承人。 有缘再会~ 第156章 最终幻想 清晨,鸟儿的声音叫醒了他。 阳光爬进了窗户,躺在地板上,也落到了裴原身上。 你醒了。 裴原听到有人对他说,这个声音 他立即清醒,迅速坐了起来。 声音的来源处,奥丁半靠着窗户的墙壁而立,正好避开了落进来的阳光。 他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望着裴原:不用这么警惕吧,小猫?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裴原可不敢掉以轻心,他握紧拳,摆好了姿势,甚至想好了如何用他的能力逃走,或许可以在停止时间后跳窗试试? 真是浪费好心,亏我还特意来告诉你情报。奥丁说。 情报?裴原马上明白过来了,时亦尘他醒来了吗? 当然。奥丁笑着说,那个杂种通过了蓝眼的审查,体内的力量却一分未少,反而还学会了如何掌控他挣扎了十几年都不会控制的邪恶力量,这都是你的功劳呢,小猫。 奥丁似乎是真心在夸奖他,然而,如果这样的话,这个人就不会是奥丁了。 不过,他却想不起来是谁教会了他这一切呢。奥丁微笑着说。 他在等裴原的反应,逗弄这只小猫是件有趣的事,然而,裴原的脸上除了最初的一丝波动之外,就没有露出其他表情。 你一点也不惊讶,是因为京寺事先让你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说你另有企图?奥丁走过来,诱惑地说道。 裴原别过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倒是你,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奥丁退开了一点,笑着说:只是来提醒你而已,游戏结束了,小猫。 也就是说,他的利用价值没有了。 这就不劳你担心,你不如怎么想想怎么和相间远坦白你那扭曲疯狂的想法?裴原找到了奥丁的痛点,冷静反驳,然而,他藏在被子下的双手却握成了拳。 奥丁也没有动怒的意思,仍是笑着:你未免太小看京寺,如今在他的对手名单上位列第一的可不是我。好好想想吧,小猫。 说完,奥丁大步走出了房间。 门一关上,裴原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松了口气,然而心中那阵沉闷的思绪仍是盘踞在那里。 他闭上眼,握起拳,他想象着那颗记忆球从袖子中滚出来,落到他的手心,然后他摊开了手,掌心里果不其然出现了记忆球,清澈透明,中心熠熠生辉。 游乐园中所有的记忆都在里面,沉甸甸的。 裴原握紧了它。 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 他连忙收起记忆球,对门口说:请进。 门没有锁,走进来的是相间远。 他随手将门关上,进入房间,盯着坐在床上的裴原,却迟迟没有开口。 裴原在这尴尬的气氛中,不得已打破了沉默。 发、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干涩地说道。 没有,一切顺利。相间远马上说,你睡了一天一夜,医生检查过了,你的身体有些疲倦,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问题。今天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去找你的妹妹,她会在一周后复活,到时候你们便能够团聚。 相间远说了一堆,却绝口不提时亦尘的事情,裴原心中有了答案:你没有打算让我见他。 相间远顿了顿,然后说:亦尘已经忘记了游乐园的事,你们没有必要见面。而且,我单方面请求你,请你和他保持距离。 裴原握紧了十指:为什么?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裴原,你明白为什么。 因为我是他的弱点?裴原嘲讽地笑了,你就这么对你的弟弟没自信?他已经忘了我不是吗?难道你觉得他还会对我一见钟情? 相间远只是沉默。 裴原看出来了,他确实没自信。 这也是为你好。相间远说,你还看不清自己的情感,你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你应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接着再好好考虑,不只是为你,还有你的妹妹。 小艾的事用不着你担心,你把她放在了哪里?我要去见她。 请放心,她在马尔斯的研究所里,她很安全。我会让翼送你过去,大概下午你就能见到她。 那便这样吧。裴原松开了十指,脱力地说道。他确实需要时间想想,小艾的事情,还有他和时亦尘到底该怎么处理。 这时,相间远的脸色变了,他盯着裴原的脸,好像上面落了一只大苍蝇。 我的脸上有什么? 裴原摸了一把脸,什么也没摸到。 相间远一言不发地拿过了桌上的镜子,放在他面前,只见一只黑乎乎的变色龙从他的衣领中爬出来,探头探脑了一番,接着爬到了他的脸上。 这只消失了快一周的变色龙,又出现了。 裴原目瞪口呆地看着它,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我的失误。相间远说,我以为它已经解除了,才导致了这个情况。不过,变色龙的诅咒是由负面情绪驱动,现在亦尘完全忘记了你,也不会对你留下任何情感,你暂时不会有事。我会让翼先用一个隐藏魔法,普通人不会看到它,然后再找出处理办法,你不用担心。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58) 裴原没有担心,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只在他身上游荡的变色龙,反正他也没有任何感觉,他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这就仿佛是他刚来这里的那时候,就好像时亦尘仍然在他身边。 变色龙又从他的脸上爬了下来,躲进了衣领里。 翼很快就会过来,他会带你离开这里。相间远说。 看来他是一刻也不想让他停留,既然如此,为何不在昨天晚上就把他运送出去呢?裴原想着。 相间远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他,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但就在裴原以为他要开口时,他却直接走了出去,随手带上了房间门。 裴原坐在床上,他拿出了那个记忆球,盯着它发光的中心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收了起来。 他就这样呆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翼还是没有来,他有些无聊地起身,往窗户那边走了过去。 这扇窗户正对着庄园的花园,那棵郁郁葱葱的樱花树长满了叶子,他记得上面有只结网的蜘蛛,就快要死了,不知道它还在不在上面。 他盯着那棵树,看得十分入神,尽管他知道自己视力再好,也不可能看清那树上是否有一只蜘蛛。 忽然,一个人影进入了他的视野。 那个身影径直走向樱花树,熟悉的身影。 裴原看得呆住了。 时亦尘停在了樱花树前,他穿着那件黑色风衣,和那时候的穿着一样,他的衣柜里都是这种衣服。 他背对着他,他们的距离这么近,又那么远。 裴原握紧了拳,他感觉到那个记忆球就在那里,藏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只要拿出来,展示在他面前,他就会知道那是什么,他就会想起一切 就是这时,时亦尘猛然回过了头。 锐利的视线朝着他刺过来,如果是在之前,他恐怕躲不开这样的偷袭,然而在那瞬间,裴原似乎有预感似的,他慌忙躲到了旁边的墙后。 时亦尘扑了个空,二楼的窗户空空荡荡,什么人也没有。 是他的错觉。 他感觉到莫名熟悉的目光在注视着他,从他醒来之时,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就萦绕在他周围,就好像当他漂浮在一片无尽的水中时,有个人在他身边。 但他却找不到那个人。 被隐藏了气息。 他重新看向樱花树,找到了那只蜘蛛,可怜的小蜘蛛已经奄奄一息,已经是个空壳了。它结的蜘蛛网,也和它一起死去了,不知道是什么昆虫从网中穿过,弄破了整个蜘蛛网。 时亦尘手指一捻,无形的火焰在它周围燃烧,带走了这只蜘蛛。 亦尘少爷,你在这儿做什么? 露娅从花园另一头过来,她身穿着运动服,手腕和脚腕上都戴着负重,又是在进行什么训练。 时亦尘一言不发地望着她,没有回答她的打算,她似乎也没有期待他的回答,而是继续说:既然你已经醒过来了,就是说我不用再当教练了吧? 老师的角色可真不好当,自从露娅发现这个角色还要对学生负责时,她心里就有奇怪的想法,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对另一个人负责,与其让她当老师,不如让她去和黑帮火拼。 为什么你要当教练? 这个庄园里没有人需要她的教导,时亦尘并不认为她能指导谁。 是新来的客人,他 露娅正要回答,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露娅,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告诉过你,地下室需要人帮忙整理了吧。 相间远走了出来,对她说。 露娅点了点头:我马上就去。 她转过身,朝屋里走去。 相间远走过来,打量着时亦尘: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时亦尘淡淡地瞥过了他:你说我在里面沉睡了三个月。 三个月零五天。相间远纠正了他。 然后呢?中间发生了什么?时亦尘问。 你不会想知道的,亦尘。相间远说,你选择了忘记,而且你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即使你心里有再多的困惑,你也不用去想明白。你只要接受这个现状,理解它,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用想。 相间远的银色双瞳中流动着光芒,这双眼睛又蛊惑人心的作用。 你应该明白你的暗示对我不起作用。时亦尘说。 那你也应该明白,我没有那么做。 相间远的神色有些受伤,但很快掩饰住了。 他感觉到了,在时亦尘醒来之后,他们之间的鸿沟仍然在那里,没有缩小,也没有变浅,它还是那么深,那么远。 第157章 最终幻想 你还在恨我。相间远低低地说。 我不知道。时亦尘说,或许我确实恨你,但不是你想象的原因。 相间远笑了一下,这意味着他并不相信时亦尘的话,时亦尘只是在故意伤害,他刚才说那些话就是这样,他想要伤害他。 我背叛了你,我站在了奥丁身边,我确实抛弃了你,但我拯救了你的性命至少现在的结果是这样,你到底还要责怪我多久?相间远的伤心显而易见,全部写在了他苍白的脸上。 时亦尘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才说:你还是不明白。 对话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他们站在鸿沟的两端,隔着遥远的距离对话,然而风声太大,彼此都听不清对方的话语。 相间远感觉到了疲倦,明明在时亦尘醒来之时,他还那么高兴。那一天,他已经期盼了太久,但或许真的太久了。 他勉强地开口:早餐八点之前还有,我是为了提醒你这点才过来的。 我知道了。 说完,时亦尘继续看向了樱花树。 相间远看着他的身影,眼神有些难过,他们的对话不该如此草率地结束,什么也没有改变,什么也没有发生,甚至连争吵都没有。 太平静了。 他有些头昏眼花,或许是血糖太低了的缘故。 他撑着走到了室内,忽然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影。 要吃吗,京寺? 奥丁一身红衣站在那儿,手里端着一个可笑的生日蛋糕,上面的裱花歪歪扭扭,还画了一个丑陋的笑脸,这完全不像是管家的正常水平。 别告诉我是你自己做了这个蛋糕。相间远脱口就是讽刺。 结果奥丁恬不知耻地承认了:太伤人了,京寺,这好歹也是我花了一晚上才做出来的庆祝蛋糕,专门为你做的。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相间远回绝道,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奥丁的记忆力十分夸张,他会记住他们在什么时候第一次相遇,什么时候第一次一起吃饭,各种花样百出的周年纪念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然后,就借此向相间远索求。所以相间远一度以为他只是为了他戏弄他,才故意搞出这些花样,但是,今天绝对不是什么需要纪念的日子。 今天当然是个特别的日子。奥丁神秘地说,昨晚,会议提前了,猜猜看,我的家族对于那个小杂种的态度是什么? 相间远看了看那个丑陋可笑的蛋糕,以奥丁的性格,如果时亦尘被判了处决,他确实会高兴地放烟花来庆祝,但费时费力做这种蛋糕?这简直不像奥丁。 给你一个提示,我十分反对蓝眼的结果,那个系统虽然是我一手打造的,但我也清楚它的漏洞,如果那个小杂种对力量的运用已经巅峰造极,欺骗过它也不是难事。奥丁说,不过,我的家族是公正的,虽然我十分反对,但其余人都凭着梅耶利的占卜,做出了公正又盲目的判断,结果只有我一个人反对呢。 奥丁的笑容这时有些咬牙切齿了,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相间远悬着的心落下了:感谢他们的正确判断,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亲自道谢。 奥丁冷笑了一声:别惺惺作态了,他们中大部分人可都看过你被我干的样子,你哭着求我放过你的时候,他们可从没有人伸出援手。 当然不会有人伸出援手,因为你就是想在他们面前羞辱我。 相间远冷淡地想着,这些话已经伤害不了他。他也很清楚,那时候,如果有人帮他,奥丁这条疯狗反而会到处乱咬人,并且变本加厉。 所以呢,你的蛋糕是为了庆祝亦尘安然无恙?相间远开始怀疑他在这个丑陋的蛋糕里下了毒。 当然不是,我可不会为那个小杂种浪费时间,如果他今天就死了,我倒是愿意放个烟花庆祝一下。奥丁端着蛋糕说,这个蛋糕是专门为你做的,京寺,恭喜你,你终于摆脱了那个小杂种,你再也不会因为担心他会被那些力量反噬,而烦恼得睡不着觉。也恭喜你,再也不用因为我用他威胁你,就对我委曲求全。那个小杂种的力量已经和我不相上下,只要他不和我的家族对着干,他就不会有事。所以,恭喜你,京寺,你摆脱了他,也摆脱了我。 奥丁端起那个可笑又歪歪斜斜的蛋糕,放到他面前。 从他微笑的表情和专注的眼中,相间远看不出任何陷阱,虽然这一切看起来很像是陷阱,这个人最擅长做这些事情,他的目的就是永远囚禁他。 他的胸口忽然微微刺痛,是那个嵌入血肉中的金环,它消失了。 对了,这才是礼物。 奥丁摊开手,那个刻着他首字母的金环躺在他的手心。 我决定将时间提前,就是今天了,京寺。 奥丁握住了金环,再摊开时,它化为了一堆粉末,缓缓升起,接着散开。 这是以他的意志制造的物品,除非他取下,没人能够将它拿下来。 此刻,它轻轻松松从他身上消失了。 并且不复存在。 不过,时间没有改变。 奥丁微笑着。 相间远回过神,他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如今,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关于他的契约物,他也没有任何把柄来威胁他,他自由了。 应该是这样的,但这个人在说些什么? 京寺,还有两天。 奥丁有些故意地说。他随即明白过来,这个人说的时间是他的死亡时间,他已经为他预定好了一座坟。 好好考虑吧,京寺。奥丁说。 相间远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要考虑什么?他有什么可考虑的?他的结局,不是已经注定好了吗?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59) 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恭喜你。奥丁自顾自地说,这个就给你了,如果你不喜欢就扔了吧,不过别指望味道了,我从厨房里把它拿出来时,那些小混蛋都以为这是什么新型武器,看了一眼就避而远之呢。 奥丁笑得有些咬牙切齿,随即将蛋糕塞进了他的手里,便干脆地走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一端,回到他的家族中去了。 相间远端着那个丑陋又可笑的蛋糕,上面的笑脸空洞又怪异。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是他忽然觉得有人在看他,他僵硬地转过头,看过去,只见时亦尘从另一边看向了他。 相间远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从来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但是,他的眼神似乎是在说,我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 所以,根本用不着掩饰。 相间远没有余力掩饰,他勉强扯了一下嘴角,然后端着那个蛋糕走了,他想他应该扔了它,于是端着它走向了厨房,准备扔进垃圾桶里。 然而,不知道为何,他在垃圾桶前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松开手。 他端着那个可笑的蛋糕,最后走向了厨房的一张长餐桌,这是佣人的用餐地点,他从来没有在这里用餐。他放下蛋糕,然后从橱柜里找出了碟子和蛋糕叉,他切了一小块,放到碟子里,接着再放进嘴里。 是甜的。 除了甜味,没有其他任何味道。 是让人想哭的味道。 * 裴原总算等到了翼。 他走进来,在那只变色龙施了一个隐藏法术,那只变色龙似乎不太开心,闷闷不乐地趴在他肩上,一动也不动。 裴原扣紧了衬衫的扣子,遮住了它的身影,这样就有了双重保障。 等翼做完这一切后,他礼节性地道谢:谢谢。 翼往后退了一步,严肃地望着他:裴原先生,我并不认同主人的做法。 裴原意外地抬起头。 看来这个管家知道的确实很多,但是,他不支持相间远,这一点最出乎意料。 为什么?身为管家,难道不是全力支持雇主的决定?裴原有些刁难地反问,翼一直忠诚于相间远,说是最忠心的狗也绝对正确,然而他也反水了? 翼的脸上反而闪过了一丝忧虑:人类都受到自身经历所局限,主人也不例外,他知道那个家族的可怕之处,所以想让亦尘少爷逃离这一切,但这也意味着,亦尘少爷不能有弱点。 也就是我不能被他看见,对吧。裴原说。 翼点了点头:亦尘少爷很在乎你,即使没有记忆,他也一定会察觉到这一点,他的直觉一直都是如此可怕。 裴原笑了一下:你说他可怕,也说那个家族可怕,到底谁更可怕? 翼顿时严肃了起来:那个家族,是为了驯服可怕的存在而存在的,请不要低估它,它先后抹杀了两代人。 两代人,一代是那个他现在还不知道名字的变态,奥丁和时亦尘的父亲,而马尔斯则成为了祭品,至于那个女人则是自寻死路的殉难者,第二代人变成了奥丁,还有他们。 裴原的笑容僵住了,翼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说奥丁只是一个变态,那么,那个家族就是一屋子变态。 他已经想不起那个家族的具体记忆,光凭这点,他们就足够让人生厌。 我知道了,归根到底,你也是来告诉我,他不见到我是最好的选择吧。裴原有些厌烦地说。 翼摇了摇头:这并非我的想法,裴原先生,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你的想法,还有亦尘少爷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但相间远自作主张为时亦尘选择了一条道路,也没有过问裴原的意思,他根本没有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裴原无力地笑了一下:但是,我也认为他是对的。 第158章 最终幻想 翼沉默了。 裴原望向窗户,在时亦尘回过头时,他下意识地躲到了墙后,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他不想让他见到他。 至少,不是在这里。 裴原握紧了拳,那颗记忆球就在那儿,他忽然想起来,最后在湖面上分别时,时亦尘欲言又止的眼神。那时候,他已经猜到了什么吗? 他已经知道自己会自私地带着这份记忆远走高飞? 他知道他会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一个人面对世间的变故,与孤独的宿命? 最后,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剩下。 只有他知道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去,只有他知道他们之间的一切,时亦尘什么也不会有。这对于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翼又后退了一步,微微欠身:抱歉,是我多言了。你已经做出决定,请不要后悔。 这位管家走出了房间,门关上的时候,裴原几乎想要冲出去,把那颗记忆球扔到他脸上,然后大吵大闹地将那个人吸引过来。 那样,他就能见到他。 不,他并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但他知道,这么做,并不能称之为好的开始。 他需要时间去想清楚这些问题,然后,他会找回勇气再来面对他,到时候到那个时候,他们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但不是在这里。 不是在这个充斥着亡魂与阴影的地方。 门关上了。 裴原颓然地坐到了床上,记忆球在他的手中悄无声息地折射着光。 * 翼出去后,遇到了急匆匆走向厨房的佣人。 艾丽,怎么了? 啊,总管,是亦尘少爷,他想要早餐。 我知道了,让我来吧。 他接手了佣人的任务,走向了厨房。 还没进去,他已经闻到了蛋糕的香气。 一个卖相糟糕的蛋糕放在佣人用餐的餐桌上,被切开了一块,旁边放着盘子和蛋糕叉,还有一些蛋糕的残渍。翼环顾了房间,厨房中却空无一人。 不过,只是看看就知道,这个蛋糕不可能是佣人做的,他们的手艺不会这么糟糕,也不会随便就放在这儿。当然也不会是相间远或者时亦尘做的,他们都睡到早上才醒来,根据蛋糕的成型时间可以排除他们。最重要的是,厨房的烘焙工具都没有使用过的迹象。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这个手艺极差的蛋糕是外来物。 有人把它送了过来。 而那个人,甚至不用多想,他就知道了。 翼盯着它看了看,然后用保鲜盒装起来,放进了冰箱上层。 接着,他又准备了早餐,用托盘装起来,走向了餐厅的位置。 他在一株高大的植物后找到了时亦尘,他很清楚这个位置是时亦尘最喜欢用餐的地方,非常隐蔽,不引人注意,同时又可以暗中观察到房间内外的动向。 他走过去,时亦尘正坐在小餐桌前,望着窗外的花园一角,但他的视线太过平静,虽然在看着某个地方,又像是没有在看着那个地方。他注视着虚无,眼里没有任何东西。 翼停顿了一下,这样的情形又让他回想起初次见到时亦尘的时候,当时的时亦尘还只有十一二岁,然而,他就已经在注视着另一个世界。 那种目光就像是要将整个世界抛弃,将整个世界杀死一样。 但他从蓝眼中出来后,事情有些不一样了。这种感觉变得更加隐晦,他将杀意巧妙地隐藏了起来,不再向外界散发敌意。然而,翼能感觉到,时亦尘将那些所有的杀意都对准了他自己。 他想要杀死自己。 亦尘少爷。 为了驱赶这种错觉,翼发出了声音,并朝他走了过去。 时亦尘转过头来,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情绪。 早安,翼。 您也是,早安。 翼将餐点放到了时亦尘面前。 亦尘少爷,请用。 他摆好早餐后,拿着托盘后退了一步。 时亦尘淡淡地点头,一言不发地铺开餐巾,开动了餐点。他的话总是很少,无论是用餐时间还是平时都沉默寡言,翼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冷场。 亦尘少爷,欢迎回来。他又说。 时亦尘抬起头:这句话你昨天就说过了。 欢迎的话永远也不会嫌多,更何况,这一天我已经等待很久了。 时亦尘想了想,问:我真的睡了三个月? 是三个月零五天。翼纠正道。 你和他真像。时亦尘回答。 翼愣了一下:主人他也是这么说的? 嗯,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那真是没办法了。 翼苦笑了一声。 时亦尘又不再说话了,翼看着他的脸色,然后问:亦尘少爷,您真的忘了这三个月之间的记忆? 嗯,忘了,没有实感,直到看到那棵樱花树长出了叶子才能确定,之前它还开着樱花。 翼望向了花园,斜对角的那棵樱花树郁郁葱葱,然而在三个月前,它还开满了一树繁花,如云霞,如织锦。 现在,已经没有了。 这会让你感到困扰吗?他问。 不,不会。 时亦尘平静地说。 翼的眸色暗了下来:您难道不想知道缺失的记忆? 缺失并不重要,因为不知道缺失了什么,所以缺失的东西也并不重要,这是我的认知。时亦尘说,更何况,如果我想要记住,那个满是漏洞的系统也无法阻止我。 翼有一瞬间的失神,喃喃自语道:您长大了很多呢,而我却还是落在后面。 你已经做得十分出色,他需要你,没有你,他也会不复存在。时亦尘说。 主人,他 不用担心,很快就会过去。时亦尘说,困在棋局上的棋子找到了出路,他会得到解脱,我并不担心他,但是你,翼,你让人担心。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60) 您在担心我? 翼有些惊讶地问。 时亦尘微微点头:或许所有棋局都可破解,但若是棋子甘心束上枷锁,那么所有出路都化为无。 这是在暗示他作茧自缚吗? 翼苦涩地笑了笑:亦尘少爷,谢谢你的警示,我会更周全地考虑。 你的确应该如此,为了你自己。 说完,时亦尘低下头,继续开动他的早餐。 翼欠身后退,往外走去。 这时,时亦尘的声音又从后飘过来。 二楼,有客人吗? 这只是随口的发问,时亦尘的语气平淡随意,他并不在意回答。 翼停在了原地,接着转身说:是的,是主人请来的客人。 时亦尘点头,示意他已经知道了。 然后,他还是继续吃着食物。 翼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他知道那不是他的错觉,这个人将所有杀意都对准了他自己,他时刻准备着谋杀自己。 为了,某些更重要的东西。 * 他从水中醒来时,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他熟悉的声音。 欢迎回来。 他睁开眼,看到相间远站在水箱玻璃前,隔着玻璃望向他,发自内心地露出了笑。这个笑容让他知道,他一定是沉睡了很久。 他看到翼也在那儿,站在相间远的身后,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浴袍。 欢迎回来,亦尘少爷。翼也对他说。 还少了什么。 在他的周围,还少了什么。 拼图空了一块,无法填补的那一块。 他能感觉到蓝眼正在关闭,他通过了审查,他当然会通过,这和他的计划一样。但那些力量还是在那儿,和之前不同的是,它们温驯听话,安分地待在深处,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整日想着爆发出来,给他惹上一堆烂摊子。 那些发光的浮游生物从他的身体里撤离,一点点消失。 他摆脱了蓝眼的控制,从水中走出来。他轻易穿过了玻璃,却没有让它破碎,他身上的水迹,也在他走出水箱玻璃时消失殆尽。 翼拿着浴袍走上前,熟练地抖开来,为他更衣。 这时候,他知道自己忘了一些什么,他知道这种感觉,大约一年前,他也有过这种感觉,他丢失了一些拼图的碎片。 这种空虚感一直跟随着他,直到此刻也没有消失。 他坐在餐桌前,喝下了一口红茶,冲淡黄油面包的甜味,他将早餐吃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残渣。 身体的空洞仍在那里,没有因为食物的进入而被填充。 他的心中还有一座荒废的游乐园,人群都散去了,永夜降临,没有光,也没有黎明。 曾有一只萤火虫穿过黑夜而来,给了他短暂的流光溢彩之夜,又隐入了夜色之中。 但是,他不能去找回来。 他只能等待。 那缕光会回到他身边。 * 裴原先生,都准备好了。 翼敲开了裴原的房间门,不过,很快这里就不再是他的房间里。 裴原草草在房间里吃过早餐,就收拾了东西,那些衣物和来的时候一样,不多不少,正好装满一个登机箱。 他得到的只有记忆,几乎要溢出来的回忆,关于时亦尘,以及游乐园中所有的他。 靠着这些回忆,他就可以度过一辈子了。 他再次确认了自己物品,然后拎起箱子,最后看了一眼房间,接着走了出去。 亦尘少爷正在冥想中,他不会发现你。门口的翼让出一条路来,但是,这样就够了吗? 翼的脸上仍然有所顾虑。 裴原点了点头:这样就够了。 不用想着去见时亦尘最后一面,偷偷看一眼的想法也绝对不能有,这并非永别,只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 他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裴原用力抓紧了行李箱,往一楼走去。 不能回头,也不要四处张望,不要祈祷他会从哪里出来。 裴原默默告诫自己,他只盯着脚下的地板,低头往前走着。 第159章 最终幻想 裴原走到了一楼,没有人出现。 一切照常。 他又穿过大厅,往外走去。 没有人出现。 他走下台阶,到了前庭花园中。 没有人出现。 他继续走着,走向等待着他的那一辆车。 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他。 他咬住唇,继续往前走着。 在内心深处,他依然期待着那微弱的奇迹,不可能的可能性。 但在剩余的理智中,他知道这是正确的,他能够感觉到那无形的羁绊依然牵在他们身上,他们默契地都选择了顺从。 这让他的脚步坚定了一些,这不是分别,他相信着这一点。 他走向前方等待的车辆,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原来,这就叫不告而别? * 他站在一片湖水中。 没有尽头的水平线延伸到天之外,有个影子就站在那儿,对他说着什么。 他走过去,一步一步,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丝毫没有缩短。 影子依然站在那儿,双唇的张合变得更快了。 他停下来,极力去听对方的声音。 然而,他还没听清楚,湖面忽然将他吸了进去。 他掉入了水里,在冰冷的水下,他看到了无数具漂浮的尸体,他们都长着和他一样的脸。 这时,轻微的吱呀声响起。 时亦尘瞬间脱离冥想,双眼警戒地扫向门口。 奥丁依靠着门,戏谑地看着地上打坐的时亦尘:你的气息乱了,怎么,看到了地狱吗? 时亦尘以常人无法捕捉的速度站起来,冷声说道:滚出去。 这就是你对兄长的态度?马尔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吧。奥丁微笑着说。 杀气立即弥漫了整个房间,时亦尘紧绷着肩膀,像一头要撕碎人的野兽,死死瞪着他。 奥丁忍不住鼓起掌:很好很好,换做是之前,你早就扑上来被我踩在地上摩擦了。看来这三个月的训练没有白费,你终于成了一条有教养的狗。 闭嘴! 时亦尘能感觉到体内那股的力量又复苏了,沉眠的火山活跃起来,熔浆不停地往上冲涌,只等着在那个临界点爆发。 还不行,不能爆发。 他压着那股快要淹没他的力量,眼前忽然闪过了水面上的那个影子,他的怒火微微降下,熔浆开始回退,终于是控制住了。 奥丁觉得很有趣地看着他:哦,即使你什么都不记得,但那个人还是对你有影响吗?你知道他现在就在这里,只和你隔着几堵墙壁吧? 那又怎样?时亦尘冷冷问。 奥丁的笑容冷了下来:果然如此,你对自己下了禁制,被蓝眼抹去记忆之前,你禁锢了自己,像外科手术一样精确地切断了对他的感知,不得不说,还真是十分有效的手段。 奥丁又装模作样地鼓起了掌,他的脸上还是挂着令人作呕的笑。 恐怕蓝眼抹去你的记忆,也和你设想的一样吧?我了解你这种疯子,毕竟我和你一样都来自一对疯狂的夫妇。 闭嘴,不要在这里提他们。 光是听到那两个人的存在,就会玷污这个家,这是马尔斯的家。 你在生气什么?就算马尔斯听到也不会生气,你知道吧,他就是这样的人,马尔斯,他只是一个无知的儿童,却以为自己能降服一头猛兽,结果反被 去死! 时亦尘低吼着冲向了他。 一拳挥了出去,奥丁所在的门框瞬间粉碎,然而他已经来到时亦尘身后,轻笑着说:如果你不释放那股力量,你是无法赢了我的,不过,如果释放了出来,后果怎么样,谁知道呢? 时亦尘又往后挥出几拳,奥丁游刃有余地躲开,还有心思和他闲谈。 京寺让我对你的事闭嘴,虽然他没有直说,不过他肯定是这么想的,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但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奥丁忽然一掌握住了时亦尘的拳头,两人的力量在空中相遇,爆发出强大的气场,他们谁也不肯服从对方,相互僵持,互不相让。 他就在那里,那只小猫就在隔壁的房间,你整整一天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你甚至看到了他,你竟然能对他视若无睹,你竟敢不去找他,不去撕开他的喉咙,挖出他的心脏。 奥丁一字一句地说着,恶狠狠加大了手上的力量。 他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妒火:你这个疯子,你的身体流着和我一样的血,你也应该和我一样,去践踏他,去拔掉他的爪子,把他绑在床上,将他操到叫不出声,让他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奥丁狠狠用力,僵持的力量被打破,五指死死握住了时亦尘的拳头,霎时间,爆发出的力量让房间周围的物品纷纷破碎。 时亦尘反而笑了起来,他已经明白这个人,他站在臭水泥潭里,于是也想将其他人也拉下去,否则,嫉妒和不甘就足以让他自焚而亡。 我绝对不会变成你,我也不会重复那个男人的罪恶,只有你,只有你会带着你的罪行上路,到地狱的最底层忏悔! 奥丁温柔地笑了起来:地狱的最底层绝对不只有我,我亲爱的弟弟。 就在那瞬间,他的手上出现了一道咒符,眨眼间从他手上输入到了时亦尘体内。 时亦尘变了脸色:住手! 他试图甩开他,但那条咒符只是瞬间便进入了他的神识中,击溃了他对自己下达的禁制。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61) 不要去接近他,不要去找他,不要见他,不要想他,不要因为他开心,不要因为他难过,不要为他生气,不要回想他的笑,不要回忆他的头发触感,不要记起他写的字,不要去听他的声音,不要 禁制瞬间反噬。 所有的不要都成为了势均力敌的索要。 去接近他,去找他,去见他,去想他,去为他开心,去为他难过,去为他生气,去回想他的笑,去回忆他的头发触感,去记起他写的字,去听他的声音 欲念喷薄而出,时亦尘嘶吼了一声,沉睡的力量瞬间爆发。 它们撕咬着,一口气冲向了奥丁。 * 裴原听到声音,缓缓回过了头。 露娅? 叫住他的人正是穿着一身练功服的露娅,她看了看裴原的行李箱和车子,开口说道:如果离开,你要先与其他人告别,否则就是不告而别书上是这么说的。 而且还说了学生完成学业时应该向老师告别,一些地方会特意举办谢师宴。 抱歉,时间有些紧张。裴原微弱一笑,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这些日子我都会记得。谢谢你,露娅。 这样,应该也算是告别了。 露娅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裴原又转过身,继续朝车子走去,翼已经打开了车门,只等他坐上去。 他重新迈开了脚步,忽然间,庄园的楼上传出砰然的巨响。 三人立即抬头看去,只见庄园的一侧阁楼轰然垮塌,墙面破出一个大洞,随即便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一眨眼便消失在天际。 裴原看得目瞪口呆,露娅也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望向了后面的翼,向他确认:刚才飞出去的是奥丁大人? 翼神色凝重,微微点了点头。 刚才他们都看到了奥丁撞碎墙壁,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旋上天空,已经摔到了不知是哪的地方。 露娅想了想,连忙朝那个方向追去,看看奥丁是不是还活着,需不需要她为他复仇。 裴原先生 翼候在车前,叫了他的名字。 裴原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他的目光停在了楼上,在那些垮塌的废墟中,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那儿。 目光相遇了。 他看到了他,从很久之前,他便看到了他。在那一场初次见面的雨中,在游乐园的杀戮中,在死亡的冰雪中,他们一次次注视着彼此,却从未真正站在同一条时间线上。他们之间总是隔着过去与未来的距离,隔着现实与虚镜的距离,相逢与遗忘在他们之间不停交替。 直到这一刻。 裴原先生。 翼再次呼唤了他。 但他没有听到,谁也没有去听。 在那瞬间,时亦尘从楼上的废墟中消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裴原面前。 他的神色压抑,双拳紧握着,眼中风暴凝聚,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像要吞噬他,又像要卷走他,推向远方。 裴原迎着他的注视,不躲不避,他的记忆球正握在他的手中,他们的过去就在他的掌心,他们的立场已经改变了。 我已十分了解你,你心中的悲痛、悔恨、软弱、憎恨、愤怒我都一一品尝过,只要看到这双眼,你便会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没有人会像你这样爱我。 没有人说话。 只有目光交换,风声在四周喧嚣。 拂过发梢,流过身边,舞动衣角,不安地狂欢着,迫切地渴望着。 两人却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他们一动不动,谁也不开口,似乎话语一出来,就会破坏这场梦境。 所以只能用目光贪婪地索求着,吞噬着,刻下彼此的样子。 脖颈上,变色龙感应到主人的存在,一不小心冲破了施加的屏蔽术,从裴原衣服下爬出来。 它没有恶意,只是出来活跃一下身子,哪知它的主人一眼便盯住了它,时亦尘忽然便冲上来,双手一捞,将裴原扣进了怀中。 像被野兽捕获,裴原紧紧被他拥入怀里,狂乱的野兽竭尽全力收起利爪,温柔不失力度地拥抱他。他低头,像真正的兽类一样埋入他的颈间,嗅着那让人迷乱的气息。 变色龙被它的主人吓了一跳,它急忙想要逃走,却已经被叼住了。 时亦尘张开嘴,准确地咬住了这条变色龙。 他叼着它,只需轻轻一甩,这个受他命令的诅咒就会被扯碎,从裴原身上消失。但那瞬间,他忽然还想将他抱得更久,比消灭一只变色龙的时间更久,也许再久一点 于是,他只是咬着他的脖颈,接着便没有了动作。 在外人看来,这是极为危险的举动,时亦尘咬住的不仅是变色龙,还有裴原的血管,只要再用力,这个柔弱的凡人就会死在他的利牙下,怎么看都让人心惊胆战。 相间远听到动静,赶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来不及细想,低声喝道:亦尘!放开他! 时亦尘维持着原本的动作。 裴原也静止不动,在拥抱的一瞬间,他们之间已没有了任何阻碍,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无数时光,停止了无数次时间。 相间远却是怒气冲冲:这是我们的客人,亦尘,马上放开他! 时亦尘终于瞥了他一眼,嘴里终于肯松动了,他轻轻流连了一番,才叼着那只变色龙,将它从裴原脖子上扯下来。 诅咒去除了。 他也便没有了拥抱他的理由,时亦尘松开了变色龙,它立即化为一道符咒,隐入了他的掌心。 相间远握紧了拳头,看向旁边的翼,冷声吩咐。 翼,开车吧,送他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 亲爱的,如果你还追本文,真的很厉害,也很感谢你们,这本书是我最艰难的时光写照,半年来我一直试图翻过这一页,如今它已经结束了。 ◇ 是的,本文已经写完了! 余下的字数大约为两万字,只是暂时还没有发出来。因为我还没有加上责任编辑,都拖了这么久,也能想象到我过的是什么日子(笑)。 ◇ 另外我要为还在预收中的新文打一下广告啦,我修改了文名和文案,现在的文名是《灭世之前先分手》,文案也会在后面贴出来,希望大家能够帮忙收藏一下qaq。 《游乐园》全部更完之后,我就会更新这本,希望有一些些预收qaq,我看了下现在还是圆润的0,呜呜,好歹也要是1吧qaq。 ◇ Duang~那么放文案啦~ 《灭世之前先分手》 迟于海死后第一天,暗世界的众人拍手称快: 太好了!神终于死了!!! 他们连夜搬出香槟庆祝,坐等瓜分神的遗产 不过,他们绝没想到,神在第二天就重生了 虽然活过来的只是他的人格 * 宋瓷作为神的继承者诞生 没有记忆,没有神格,也没有所谓的遗产 他只想当个单纯无辜的新生儿,吃瓜.jpg 但他很快就收到了三条信息 * 第一,世界将在13天后毁灭。 宋瓷:? 第二:找到赤羽,和他一起拯救世界。备注:他就是你一直没能分掉的现任男友,也是最强弑神者。 宋瓷:?? 第三:拯救世界后,和赤羽分手。 宋瓷:??? 敢情,他重生就是为了和这个弑神者分手? 这个世界对新生儿也太冷酷了叭 # 新生儿拯救完世界,终于和这个弑神者和平分手了 他松了口气,却见对方扛着四十米的大刀走出门去 他连忙追上:你要做什么? 这个弑神者露出了狼虎之笑: 让世界再毁灭一次,我们继续复合。 新生儿: 麻麻,快看,就是这个人要毁灭世界! #世界:为了这个恋爱我付出太多orz# #暗世界:跪求两位结婚QAQ# 【一心救世冷清天然拽受 X 咬定不放大狼狗本能攻】 第160章 最终幻想 相间远催促过后,时亦尘的目光仍然落在裴原身上,从一开始,他的眼中便只有他一人。 同样的,裴原也看着他,他微微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话。或许,在无声的注视中,他们已经说完了全部的话。 因此不再有遗憾。 裴原后退着,坐进了车中。 车门关上,发出让人安心的声音。 引擎启动,这旋律也让人平静。 裴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时亦尘站在车后,一直注视着他,而镜子成为了他们目光汇聚的交点。 相间远站在旁边,神色比之前更加谨慎,似乎在担心着时亦尘会追上去,在他的设想中,他这个固执的弟弟一定会追上去。 但他多虑了。 时亦尘只是凝视着前方,车子开动,他也只是收紧了手指,而双脚像固定在地上一样,没有移动半步。 车越来越远,就要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还是没有动。 他可以追上去,甚至不需要一分钟,他就能追上去,问清楚所有事,得到所有他失去的答案。 但是,他还是没有。 车子消失在了山峦之中,被青色的山所淹没。 不见了。 连同人和车,都脱离了庄园所在的空间,抵达了世界的另一边。很快,裴原就会回到他的住处,那里会和他离开前一模一样,连灰尘都只是落了一点点,不用特意打扫就能睡个好觉。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62) 时亦尘松开了双手。 他转过身,相间远在他身边,面色不敢置信又更为难看。 在这时候,他还是在想,时亦尘会向他询问裴原的事,而他会说出他已经准备好的解释,但是,这件事也没有发生。 他只是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就这么擦肩而过。 亦尘 相间远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但接着,他便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或许是他的错觉,但的确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这个他放弃一切也想要守护的人,他唯一的亲人,他最后深爱的家人,正在离他远去。 还是说,他早已失去了他? 时亦尘停住了脚步。 但没有回头,他望着前方,平静地开口:哥哥,现在的我,可以杀了奥丁。 相间远心一惊,立即阻止道:胡说什么,我救了你,可不是让你再次送死! 时亦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着上面的话说:有时我不太明白,你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他淡淡说着:你害怕与家族为敌,害怕抛弃马尔斯的责任,害怕我会死,你在表面上的确如此。但有时候,也许无论是家族、马尔斯还是我,都只是你的借口,你唯一害怕的,只是会失去他。 时亦尘瞥向了上方,相间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二楼上的废墟,瞬间头昏目眩,面色惨白道:亦尘,你、你怎么可以怀疑我对你的 时亦尘别过头:这个世上最好的骗子,都是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他们重复着同一个谎言,最后竟把它当成了信仰。 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从很久之前开始,时亦尘便一直沉默寡言,然而他此时说出的这些话,却句句戳人内心,让相间远的脸色更为难看。 哥哥,或许你不是骗子,但你比骗子更糟糕。你很清楚,你是一个捕食者,我们所有人都是你的猎物,或许正是看穿了你这点,奥丁才会对你疯狂,而你也知道,如果被他得知了弱点,你便会失去一切。 不,亦尘,你错了 相间远努力说着,却往后退了一步。 不必这样,我一直都知道,你和马尔斯不一样,马尔斯爱着所有人,却忘了爱自己,所以他才如此容易被破坏。但是你,我的哥哥,你谁也不爱,非要说的话,你更爱你自己。所以无论多少残酷险恶,你都能活下来。 你这样夸奖我,我可不会高兴。 相间远故意轻快了语气,微微露出一个快要心碎的笑。 时亦尘背对着他,手指收紧了:你不愿意承认,那么,我问你,在这场游戏中,你对裴原可否有一丝怜悯? 相间远一惊:你还记得他的名字? 说完他便咬住了唇,这像是一个陷阱,而他上钩了。但也只有在这句话里,他的语气中才没有伪装的成分,他确实惊讶着。 时亦尘也听了出来,还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他没有给相间远设套,于是他解释:回来之后,只有这个名字我无法忘记,我知道他是谁,只是想不起其他事情。 顿了顿,他又说:他不该牵扯进来,是你逼迫他达成了交易,他将一辈子身处于危险中,被家族监控,被利用,如果有必要他可以被立即杀害,而你早已知道这个结果。哥哥,你知道他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再问一次,你对他可否有一丝怜悯? 相间远站稳了,语气如往常一样镇定:我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我警告过他,没必要动用那些过剩的同情心。他只是为了他的妹妹进行游戏,为了那个年幼的生命,他什么也愿意做,他本来可以忘记这一切,事情本该就结束在这里。 那我们无话可说。 时亦尘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同时抛下一句话。 另外,你和他一点也不像,你可以假装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你也可以模仿身为人类的情感,但你永远也不会有他的灵魂。 相间远惨白着脸,悲伤又愤怒:亦尘,你这样对我不公平,我虽然是人造的亚当,但我对你的关心不输于任何人 他踉跄着伸出手,时亦尘却已经进入了玄关,一眼也不曾看他。 他试图去抓住那个背影的手,终于是徒劳放下了。 他慢慢冷下脸,打定了一个主意。 这时,一阵轻笑从身后响起。 京寺心碎的样子,不管何时看都让人心动。 奥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面,他被时亦尘一瞬间吹飞,那一招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还是活了下来,只是稍微摔坏了衣服,身上也沾了些泥巴和草。 不过,他手中却拿着一束随手采来的野花。 能让你露出这种表情的人,也只有我那亲爱的弟弟了,那个小杂种伤透了你的心,不如让我在今天解决掉他如何? 奥丁走过来,将那束无香的野花放到了相间远手中。 相间远立即收敛了神色,银色的眼眸淡淡地望着奥丁,他大概摔进了草堆里,在那头鲜艳夺目的红发间还沾了一点飞絮,在风里招摇着。 相间远盯着它,抬起手,像情人一样抚去,甚至还整了整奥丁的衣领。 奥丁遭了这突如其来的关怀,神色飘飘欲仙,还以为自己的野花打动了他。 但接着,他便听到相间远说了一个字。 滚。 奥丁反而微笑:京寺,我们已经没有了契约关系,还剩下一天,我们只有一天。 相间远冷冷回击:滚开。 奥丁咬牙切齿:那个杂种和我一样伤透了你,但你对他的态度,和对我的,可是天差地别,京寺,你 相间远转身便走了。 他根本懒得听这个魔鬼抱怨。 啪嚓 奥丁手中的野花齐齐折断,他分明怒火攻心,还是拧着脸微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京寺,你是个坏孩子。 他揉碎了那束野花,神色微微沉醉。 可我就是喜欢你的坏,而你永远不会知道了。 他的声音飘荡在空中,几乎是呢喃着。 最终消逝在风声里。 他的预告,还剩下一天。 * 夜色慢慢深了。 裴原回到了他的小公寓,说来还有些好笑,因为他离开时直接从房间里被召唤到了庄园,所以房门是从里面反锁的,还上了防盗链。 他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阳台爬上去,一个就是拆下整扇门。 裴原选了第一个。 他熟练地静止了时间,并且用上了从露娅那里学来的本事,终于爬上了他的阳台,气喘吁吁地进了屋。 窗台上,他那盆仙人掌举着两个小枝丫,倒是很欢迎他的样子。 他回去后,立即把房间打扫了一遍。 虽然只离开了一周的样子,但在游乐园中他已经经历了很久的时间,怎么也不相信他的房间没落上什么灰。他硬是翻箱倒柜的,把所有东西都重新整理了一遍。 千万不能有不该出现的东西大喇喇躺在房里,绝对不能被他看到。 等等,被他看到? 裴原抓着头发,懵圈了。 刚才他是想了这句话对吧?不能被他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这个他除了那个人之外,不会有任何人了。 可是,他现在更应该为小艾做准备,如果她复活了,她要住哪个房间?这个公寓太狭小了,根本住不下三个人。 等等,三个人? 一、二、三的三? 三个? 裴原再次抓住了头发,为什么他总是把那个人纳入他的计划范围! 这难道不是他在独自规划同居未来,一个人白高兴吗?他根本没考虑对方的想法,也没征询过对方的意见,要是被拒绝了的话,也太可怜了吧! 而且那种住着庄园的大少爷,怎么可能愿意蜗居在这种小破旧的公寓? 这里连厨师都没有,他肯定也吃不惯。 不对不对,归根到底他连他会不会来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这么坐不住了? 为了否定这点,裴原马上就坐到了沙发上,但几秒之后,他又站起来,继续擦着地板。 总之,他还是先整理房间吧。 裴原忙到了半夜,期间翼发来过消息,拍下了小艾的照片给他,他本来想一同去那边,但翼说那个地方不能让外人进去,不过可以发些照片给他看。 虽然遗憾自己不能陪在妹妹身边,成为她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但裴原也很是高兴,他终于可以实现承诺,还给妹妹新的人生。 他想着这些,更勤快地打扫起来。 结果大概是时差的原因,他打扫到了天亮,随即累得躺在床上睡着了,睡前他想起自己还没有通知他昔日的搭档,他已经回来了。 不过,睡醒之后一样可以联系。 这么想着,裴原放心地闭上了眼。 醒来时,天色还是微微亮着,和入睡前的景象似乎没有多大差别。 他摸过手机,随手一看,结果却是傍晚了。 他整整睡了一个白天。 看来,这两边确实有时差,裴原摸不准自己的作息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琢磨着到底是吃个饭后继续睡到天亮,还是去外面熟悉熟悉重新回来的感觉。 他没有考虑多久,手机忽然便响了。 他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是一个古怪的阵图,很像那个将他传输去庄园的图案,但也有些不一样。另外,图中附带了一条信息,虽然不是用文字来表达,但看着那些图案,对方的信息便显示在了他的脑中。 裴原先生,你的妹妹提前醒来了,这是地址,请迅速过来。 阵图的信息是这样的。 裴原读取了信息,同时也知道是谁发来了这个。 相间先生,小艾真的复活了?她怎么样?能和我联系吗?裴原立即回复了这条短息。 对面只是重复发来了刚才的阵图,只是图中携带的信息换了。 触摸这个图案,它会自动传送你。 裴原没有多想,立即便点击了手机上的图案,接着便和之前一样,图案腾起,向四周扩散,包围了他。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63) 一阵闪光之后,裴原睁开眼,四周的景物也都变了。 他站在一片荒凉的空地上,天空阴沉沉的,四处都没有人烟。 裴原先生。 一声呼唤在后面响起。 他立即转过身,看到了站在那儿的相间远,却没有看到他的妹妹,他连忙走过去问:小艾呢?她在哪里? 他才走一步,便撞上了无形的墙壁。 这是什么?裴原敲打着看不见的阻碍,为什么要困住我? 相间远站在前方,一句话也没说。 这时,裴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停止了敲打,定定望着相间远。 这个人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中,平时那件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从他身上剥离,只剩下一件衬衫,却连扣子也没扣上,凌乱随意地穿着。 他没有戴眼镜,总是梳理整洁的头发也散开着,这让他年轻了好几岁,似乎只是一个初涉世事的少年,而并非那个独自支撑事务的一家之主。 裴原注意到他胸口的金色也已经不见了,那份屈辱的象征,以及从属关系,从他身体中剥离,他是自由的,他应该是自由的。 但是,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枪。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我收到我家编辑的站短惹,我去加她惹~开森开森~ * 另外要提示一下,这个是HE、HE,不要被这一章吓到哦,我只写HE的~(咳咳,奥丁例外,他需要华佗再世才能救回来,不过,他也会得到他真正想要的一切) * 顺便再求一下预收,不要加错收藏哦,有一本《灭世之前先分手同步书》,这个不是正文啦,是类似记录或者写作日记,收藏正文最重要,同步书有兴趣再加哦~ 第161章 最终幻想 看到那小巧的黑色武器,裴原便明白了,也很快恢复了镇定,开口问:小艾还没有复活,对吧? 相间远没有开口。 裴原继续说:但是,你会遵守承诺,给予她新的人生,即使没有我,她也会健康快乐成长。 相间远银色的眸子微微闪动,这时才说:这一点我能承诺,你的妹妹会受到最好的照顾。 说着,他举起了那把武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裴原的心脏。 一阵风吹过去,刮得荒野的树梢呜呜作响。 被威胁着,裴原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笑了:那么,为什么还不动手? 相间远握着枪:你不问原因? 我大概能明白,你想杀我的原因。裴原的脸上完全没有惧色,他只是望着眼前的人,似乎早已看穿了他。 他说:你一直便否认我的情感,也否认你的情感,但你无法否认从游乐园返回的我,你知道你的弟弟的确爱着我,不知为何,他就是无法在游乐园中杀了我。但是,你早已认定爱是一种脆弱,是强者最大的弱点,应该被彻底拔除。你想杀了我,就是为了除掉时亦尘的弱点,将他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魔王。恐怕从一开始,你就是这么打算。 你看起来没有后悔。 后悔? 裴原不懂这个意思,当然,也并不是真的不懂,只是在他心中,他觉得像相间远这样的聪明人不会说这种话,他也应该理解他才对。当一个猎人在夺取性命时,他应该理解他的猎物,也应该理解,他的猎物眼中没有遗憾。 即使走到现在这一步,即使面对着黑漆漆的枪口,裴原也没有后悔。 一丝也没有。 小艾会醒来,她会得到新的人生,光是这一点,他就可以无怨无悔地死去,这是他祈祷了数千个日夜才成真的美梦。 在这个美梦中,他还收获了如此之多,他遇到了曾经失去又重新夺回来的羁绊,他已经完全理解他们为何会走到这一步,这就是原因为何命运在后面紧逼,他还能如此从容,他还能坦然注视这位猎人的原因。 所以他说出了对方最想听的话:在我死后,小艾会复活,我的死亡能让时亦尘脱离家族的控制,他会活得更加自由,这是你一直以来追求的结果。 相间远沉默了片刻,才说:如果你说这些话只是为了拖延时间,那就死心吧,亦尘不会来这里,他早已忘了你。 裴原的眼神中顿时带上了一丝怜悯,这个猎人没有理解这一切,他没有看清他的猎物,甚至他没有看清自己他只是选择杀死了自己。 我没有说谎,也没有在指望时亦尘能救我,实际上,希望他来这里的人是你。 裴原望着这个人,这个冰冷而残缺的美丽人造人。 相间远的手微微一颤。 裴原抓住了重点,继续说:你知道如果你杀了我,他不会原谅你,所以,你更要做这一点,你不仅希望我去死,也希望你能死在他的手中,与其被奥丁残杀,你更希望被你的家人杀死,你会笑着离去,没有一丝悔恨。 荒野沉默着,只有裴原的话在不断继续。 但时亦尘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那么做,他宁愿和那个家族为敌,宁愿去杀了奥丁,也不会伤害你。 裴原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这个对他举起武器的人。 你还不明白吗?他一直爱着你,忍受你,遵循你的期望,希望你能在某一天忽然醒悟,希望你不要继续把他当成长不大的孩子,希望你也能看到在他的强大之下是他的脆弱,在他的疯狂中也有他的纯真,在他的沉默中藏着他最沉重的爱。相间先生,他一直为你保持沉默,不忍心拆掉你心中的城堡,也不忍心戳碎你的谎言,他就是这样温柔的人。 裴原的声音回荡在荒野之上,他的语气坚定有力,这不是为了说服任何人,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在游乐园的破碎之中,他看清了时亦尘,他回想着他们的过去,甚至微微笑了。 荒野的风声几乎停止。 相间远银色的眼眸中微微闪烁着光,他的手指在颤抖,好像那把武器的枪口不是对准裴原,而是对准了他自己。 猎人哭泣着,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知道这些话都是对的,他也许从未真正理解过时亦尘,他不清楚他真正需要什么,只是单方面为他选择了所谓的最佳路径。 身为一个从试管中出生的人造人,他考虑的只是生存,他的身体中只有弱者自保的本能,而从来没有考虑身为一个人该怎么选择生活他一直认为自己没有选择。 但选择是有的,然而他永远选择了最坏的道路。 他无法面对自身基因带来的自卑,也无法抛弃在这自卑之下同样膨胀的自傲。他无法削减任何一点自尊,这等同于要去他的性命,如今,他确实也将带着这份自尊死去,埋进坟墓中。 即使如此,他也绝对不会承认他的失败,他在这场交涉中已经竭尽全力,做到了最好,他不需要向牧师悔过,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他战胜了自己,他没有屈服于先天的基因,也没有爱上一个侵犯、凌虐他的魔鬼。 他的手指按在扳机上,他说:再见,裴原。 扳机扣下了。 尖锐的枪声划过沉寂的荒野,子弹毫不留情击穿了身体,裴原随之倒下,一切迅速利落,毫无拖泥带水,死神无疑来到了他的面前。 然而,这位死神来晚了,在它取走性命之前,另一只手以更快的速度截断了这一切。 那个身影比死亡更快到来,裴原刚刚往后倒下,他便来到他的面前,双手笃定地接住了他。他没有倒在冰冷的地面,而是落入了温暖的怀中。 对方的呼吸贴着他,迅速为他止住了伤势,一边治疗一边注视着他。 亦尘 相间远喃喃着,他仍保持着开枪时的姿势,但气势顷刻间颓废下去。 时亦尘半跪在地上,视线完全没有看他,裴原在他怀中,眉宇间的烦恼放柔和了,暮色也让他的肌肤滋润得更迷人。 他迷蒙着眼,定定地望着时亦尘。 刚才他对相间远说了一个小小的谎,他其实想要见到这个人,在离开庄园后还不到一分钟,他便开始思念他。他快等不及他们的再次相遇了,他刚回到公寓,就很想和他生活在同一个空间,呼吸同样的空气,一起坐在餐桌前吃一份早餐,去树林里散散步,睡同一张沙发 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中有过许多回忆,但还未在现实中制造他们的回忆,他又怀念又期待,还有些忐忑不安,为了按住这些情绪,他才忙着打扫公寓。但现在,他想见的人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他真的很开心。 他还没忘记一件事:记忆球 裴原从手中变出了那个记忆球,在过去的一天里,他这么做了无数次,早已了如指掌。 此刻,记忆球就在他的手中,晶莹发光。 等你准备好了 裴原说着,胸口的伤还是在闷痛。 嘘,别说话,我知道 时亦尘打住了他的话头,他们都很清楚,时亦尘还没有做好准备,他对于自身的信任太少,而对裴原的深爱过多。游乐园中的记忆不会伤害裴原,但绝对会伤害时亦尘,那一部分疯狂与毁灭仍然在他的身体中,只是现在被制服了,缩在了角落里,让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痛恨,厌弃,也不用那样折磨自己。 他们仍然需要等待,等有一天,时亦尘对自身的信任更多一些,当他能够不那么后悔,等他能从那些破碎中找出正确的道路。 在这之前,裴原会给他很多关爱,他想要用这份爱来弥补他心灵的缝隙,然而重新找回他们失去的过去。 他相信时亦尘也是如此想着,在四目相对时,以及更早之时,或者不知道哪个时候,他便明白了。 现在他终于可以稍微补眠一下了,其实他还是没睡好觉,他在梦中也在想着他们的未来,想着一种又一种可能,每一种都让他心潮澎湃,每一天都可以期待。 他这么想着,安稳地睡了过去。 时亦尘握住那颗记忆球,同时抱着裴原站了起来,他的动作轻柔,像在呵护一块不知名的宝石,怕他会从手中溜走。 相间远还在前方,握着武器的手徒然地垂下,徒然地抓着不放。他在努力支撑着自己,才没有倒下去。 或许他才是他们中最需要关怀的那一个,他的面色苍白,银色的眼眸几乎绝望,轻手一推就会和镜子一样完全摔碎。 但时亦尘没有理会他,他走过去,在他们快要经过之时,时亦尘停下来,低声道:哥哥 相间远恍然一怔,他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听到这个称呼,他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他,这个他愿意付出生命守护的人,他唯一的家人。 在他做了这种事之后,他还能奢望得到他的理解吗? 时亦尘的声音缓缓传来:你一直这样,擅自做出决定,抱着自尊不放,我没有责怪过你,从来没有。我无法原谅的只有奥丁,他自私又堕落,想拔除你身边所有的依靠,让你只能依赖他而生存。他离间了你和翼,他不止一次拉拢我站到他那边,我拒绝了,我绝对不会和他为伍,让你失去依靠。 他的声音空灵,在暮色中飘荡。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64) 我一直在等你,你会发现什么对你最为重要,你可以放下马尔斯的庄园,抛弃莫须有的责任,不再被那些荒诞的过去抓住。你的确发现了一些什么,可是你注视深渊太久,你看到了它的魔力,那个夺去马尔斯性命的家族,也同样摄取了你的灵魂。你最终走到了这一步,你伤害了裴原。 时亦尘低下头,裴原在他怀中熟睡着,对着这张脸,即使是毒誓他也能说得温柔。 相间远同样低着头,那颗高傲冷淡的头如同凋谢的花蕾,无法说出任何一句反驳,而时亦尘也不想听他多说一句话,他只是平静地阐述着,说着一件事实。 他的语气没有波澜,但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他就算是平静的,水下也是暗藏凶险,总是一言不发地为相间远顾虑着。但现在,他无所顾虑,也毫不在意,似乎相间远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所以他的话伤不了他,他的未来,他也毫不关心。 我和奥丁不一样,和时谶也不一样。这是裴原告诉我的话,我会为他遵守这句话,我永远也不会变成他那样的人,不会成为奥丁,也不会沦为那样的邪恶。我的一生将为他存在,为我所做的一切赎罪。 时亦尘抱着怀中熟睡的人,从相间远身边走过。 没有回头,没有回旋。 只有他的话淡淡回响着:再见了,哥哥,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哥哥。 这是最后的审判,没有人再来推翻这个判决,相间远的身后已经没有了声音,他忽然像是失去支撑,双膝跪在地上。 他已经失去了,他愿意付出生命保护的人离开了他,在那句话中,他听出了决心,时亦尘不会再回到庄园,不会再来看望他。 一刀两断。 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宁愿就此死在这里。 但他还活着,他失去一切,仍然活着,到底还有什么可活?他的人生尽是失败,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做到,他还有什么资格可活? 相间远掐着手心,冰冷的银色眼眸中跌落灼人的泪。 他的双手触地,一只手中仍然握着那坚硬的武器,即使在痛哭中跪地,他也没有放开。 他就这样攥着这个东西,这些他无法放开的一切,全部在一刻反杀他。 荒野凄凉。 他知道了他该怎么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爬上网页回复了一部分评论,《少许傲娇》这本文下还有一条快一年的评论,在询问zy授权,我其实没看懂什么zy授权,之前也一直没看过评论。 * 只是忽然想到,在我退网的时候,我应该错过了很多吧。过去无法弥补,我相信现在的我是更好的我,也十分感谢与各位小天使的相遇,新的开始尽管艰难,但依然要迈出去,在时光中我们唯有前行 * (趁人还不多碎碎念一下,新文就不会念叨啦,给泥萌笔芯~) 第162章 最终幻想 孤寂的残阳斜照着。 庄园破败的角落无人收拾,来往的人员也几乎被遣散了,这华丽的宫殿化作了废墟。 翼敲开门,和往常一样走了进来,他端着茶,一进入便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眼镜,以及一把小巧的枪。 他往前望去,相间远站在窗前,只穿了一件衬衫,没有扣上,衣摆随风纠缠着。 他的发丝也没有打理,碎碎落下,从背影看去,时光仿佛倒退了十年,而相间远也还只是一个少年。 翼。 他的声音是冰冷的,依然是家主的威严口吻。 这里只剩下你了。 翼放下了茶,对他欠身: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窗前的相间远沉寂了一下,随即便说:这一次,我不需要你的陪伴。 他转过身来,衬衫的衣襟果然开着,露出下面完美无瑕的身体,他的身体没有一丝过去的伤痕,没有束缚,也没有契约。 我和奥丁的游戏结束了,他放弃了我和他之间的契约,我自由了。相间远说着这些字,就像在说庭院里死了一只蜘蛛。 他的神色死寂,只有燃烧后的灰烬。 我遣散了其他人,只有你,我想要给你一份礼物。相间远望向了茶几上的武器,再次说,我要你带着我的死离开这里。 翼的瞳孔一缩,耳边嗡嗡响了一阵,他早有预感,在过去的一天中,他的主人变了,他失去了一切,落入了无法救赎的深渊中。然而,他只是一个管家,他的双手不够长,无法将他拉出来,甚至也无法祈求他不要这么做。 这是我唯一能回报给你的,这座庄园不需要主人,你也没必要待在这里,拿起那把枪,我差点用它杀了裴原,现在该轮到我了。 相间远淡淡地说着。 翼如同死去的蝉,没有任何生机。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僵住了。 相间远似乎料到了这个结果,他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对不起,这对你来说果然是残酷的,要你背负弑主的称号,确实太罪过了。 他原本以为翼是最好的人选,与其死在奥丁手中,不如让翼动手,他便可用自己的生命来回报这个一直陪伴他的管家。 除此之外,他没有什么能给他。 相间远走向茶几,他的手伸向那致命的武器,却被翼提前按住,这个始终跟随他左右的管家隐藏着悲哀,望着他银色的双眼:主人,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相间远垂着眼眸:我以为你会明白,我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着,这样的生命甚至不能称之为活过。翼,你也是一样,你注视我太久了,我已经变成这个庄园里长满霉菌的柱子,它早已被蛀空,但你还有机会,在外面一定还有你的容身之地。 翼只是摇着头:这里不是你的葬身之地,如果这座庄园在吞噬你,那么,请让我带你离开,去一个它伤害不了你的地方,能够重新开始的地方。我会一直陪着你,主人,请让我带你远走高飞。 相间远缓缓收回手,他背对着如血的残阳,刘海挡住了他的脸,投下的阴影让人分辨不清他在想着什么,也许下一秒他就会答应,也许会扑向他的怀中,今天晚上,他们就能离开这座吞噬了他们的庄园。 翼屏住呼吸,等待着。 终于,相间远在残阳中抬起了头。 或许 那双唇间说出了这两个字。 相间远轻轻地说:或许,我就是这座庄园本身。 残阳冰冷,手指下的武器也拒绝了人体的温度,依旧生硬冷酷,翼顿在原地,他无法再说出任何话,尽管他的心在不断哀嚎,不断诘问,不断不断下沉。 他需要一个答案,在这最后自由的残阳中,他需要一次回复,为此,他忍耐了那么久,他成为了奥丁的帮凶,竭尽全力不去爱他,但那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比这一刻更煎熬。 当他望着残阳中的这张脸,他忍不住想着。 你是否在恨着我? 我是否做错了? 想带你离开的想法我思考了很久,如今才说出来,是我的错吗? 我想让你活下来于是沦为了伤害你的帮凶,这是我对你的爱,还是我自己的软弱? 爱是不是宁愿杀死对方,才足够热烈? 现在是不是太晚了,我应该在一开始就带你走吗? 我没有祈祷过你的回应,你的存在就是我的荣耀,但是,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翼张开了口,但这句话也被阻拦在了喉咙中。 相间远别过了头,只说出了简单的三个字:出去吧。 这不算是答案,也是答案。 翼转过了身。他习惯了默默跟随在他身后,他实际上不需要答案,在他决心守护这个人时,他便决定不再过问任何恐惧。 这就是他选择的道路,一个忠心顺从的仆人,无需自身的意志,而是以这个人为中心,跟随他直到最后一刻。 他忽然没有了迟疑,而是径直走向了门口,好像这并非最后的道别,或许这的确不是,在听到枪声之后,他还会来到这个房间,完成他的主人最后的心愿。 那时候才是告别,而他将永远追随。 所以,他无需迟疑。 他走过去开门,手指触到了冰冷的门把手,那寒冷如同即将到来的死亡,从他的指尖渗透到了心脏。 但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 原本在他身后的相间远忽然来到身边,握住他的手腕。 他阻止了他的去路,不明不白地说了一句:你真是傻瓜。 然而,这句话却让翼怔住,随即发自内心地涌上欣喜。 相间远的眼中带着决心,另一只手中拿着那把本该在茶几上的枪,他注视着翼:你总是在我身后支撑我,在我无法控制住心魔时阻止我,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会及时出现。我很喜欢你烤出来的甜点,你和马尔斯一样,都会包容我,那些糖果一直在我的记忆里。所以,这次该轮到我了,我不会让你独自一人收殓我的尸体,如果怨恨,就怨恨我吧,一直一直恨下去,即使进入坟墓也不要忘却你就是那个人,是我的唯一认可的管家。 相间远对他举起了枪,对准了他的心脏。 翼的神色平静温柔,他凝视着相间远,双眼中看不出恨,只是温和燃烧的火焰。 他说:遵命。 相间远似乎是笑了,他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回答,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他还有最信任的人,那个人便站在他的眼前,这份信任让他从一个失败者变成了贵族,让他捡起摔落在尘埃里的皇冠,重新加冕成王。 他使出全部力量,一瞬间将这座庄园夷为平地。 这座爱恨交织的庄园,这温柔与毁灭的地狱,在这一刻全部埋葬。他亲手葬送了这一切,所有他的过往,从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庄园轰轰烈烈垮塌,全部筋骨齐声断裂,血肉粉碎,他从这毁灭的奏乐中穿梭而出,揪着翼的衣领,将他扔在花园的草地上。 该结束了。 相间远举着枪,辉煌的庄园在他身后成为了废墟,翼躺在地上,平静而无限眷恋,他还想最后一次拥抱这个人,但他知道,这没有必要。 在他死后,相间远会拥抱他,埋葬他,甚至亲吻他逐渐冰冷的嘴角,他将一切都交给了他,相间远也是如此。 夕阳如血,热烈地释放最后一缕缕光辉。 再见了,翼。 相间远的声音在庄园的废墟间回响着,他扣下了扳机。 翼始终睁着眼,注视着他的主人,在这最后一刻,他也要看着他的主人死去,在他的注视中最后一次呼吸,最后一次合上双眼。 所以他也能看到,枪响的那一刻,子弹并未出现。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65) 只是一记哑弹,相间远又扣下了一次,然而那把枪只是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随即便彻底罢工了。 但在那瞬间,一阵杀气从他身后传来,这气势两人都十分熟悉。 来不及反应,相间远已从后面被人抓住,对方气息炙热,一手勒着他的脖颈,一手握住了他持枪的手。 京寺,你闹得还真是轰轰烈烈。 奥丁在他耳边吐息,语气里相当咬牙切齿。 相间远僵在他的怀里,瞳孔失去了焦距,这声音,他还以为永远不会再听到。他的双膝情不自禁软下去,无法站稳。 翼起身来救他,奥丁冷冷扫过去,手指按着相间远的手,对准冲来的翼扣下扳机,子弹立即发射而出,没有伤到他的身体,却让他当即昏迷过去。 翼 相间远惊醒过来,却被奥丁死死扣住。 没用的,京寺,你是我的,你想和他殉情,我绝对不允许。奥丁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似乎要吞了他。 相间远吃痛,却还是镇定着瞥了一眼翼,确认他性命无忧之外,才回应这头猛兽:我们的契约已经结束了。 哦,没错,我结束了游戏,但我们的关系可没结束。京寺,我的家族今晚就会召开会议,那些怪物难得齐聚一堂,他们本来要判断你那个杂种弟弟是不是该死,但他的威胁消失了,于是我更改了提议,我推荐你成为家族成员,和那些怪物拥有一样的地位,你将能够制裁我,而我再也无法触碰你的衣角! 奥丁咬着牙说道,这几天里,他都在忙着处理这事,但更多的则是陷入他的魔怔中,他毁了好几栋房子,穿越了好几座大山,差点因为恼怒而死在禁地,但他还是活着过来了。 为了告诉相间远这个消息。 我会带你去那里,这是我做出的决定,我一定是疯了,京寺,你觉得呢?那个该死的杂种打败了我,他说他和我不一样,也许确实是这样,而我竟然有一丝抱歉。京寺,我很抱歉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是一个更糟糕的杂种,和时谶那个杂种一样恶劣,我还是想要吞了你,我想要一口一口吃了你,把你变成我的人,永远被我玩弄的傀儡我好爱你。 奥丁几乎狂乱,他的声音失去理智,那头红色的发仿佛在滴血,肆意宣泄着他的情感。 你不能死,你和别人殉情,我一定会疯到去杀了那只小猫,再让你的杂种弟弟杀了我,再让我的家族杀了他,我的复仇便完成了。你看,我已经为你疯到了这个地步,我恨你永远这么冷静,你越是冷静,越会让我发狂。京寺,你一定是我的诅咒! 奥丁几乎在嘶吼,之前的玩世不恭一扫而光,他无法忍受自己是一个失败者,而他的确是失败者,他唯一的优势只是他的地位,他是家族的成员,而相间远只是家族的玩物。因为这个优势,谁也无法阻止他对相间远的剥削。 但相间远也在虐待他,将他的人格、情感都踩在脚下,踩得稀烂,他永远也得不到这个人的灵魂,他从不信任他,从不对他微笑,也从不展示一丝关心,他从头到尾都在拒绝他。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持续不断玩着这个游戏,他才会在凌虐和冷漠中发疯。 他们的一日又一日,就是在持续这种得不到游戏。他们都很清楚,如果他得到了,他一定会彻底毁了相间远,但如果他得不到,相间远的死期也只是会往后延长一部分。他最终还是会死。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不能成为时亦尘?为什么他无法变成一个温柔的魔鬼? 哦,如果魔鬼是温柔的,那马尔斯就不会死。 根本没有温柔的魔鬼,只是伪装成魔鬼的天使,以及伪装成绅士的禽兽,而他这个混蛋连伪装都不会。 他就是这样一个混蛋,他根本毫无羞耻。 即使在这一刻,他还在想着最后一次挣扎,他的手还勒着相间远的脖子,他唯一爱的人,他唯一关心的人,他还是想要毁了他。 京寺 他又呼唤这个名字,好像他能从这个名字得到什么,但自从他说出他推荐相间远成为家族成员之后,他怀中的相间远便没有说过一句话。 一定是在嘲讽他吧,一定在微笑吧。 这长达十年的战役中,冷漠无情的受害者成为了最后的赢家,而他这个混蛋输到连命都不要了。他放弃了自己唯一的优势,让相间远成为家族成员,这无疑是对他的制裁,他再也得不到这个人了。 得不到这个人,他一定会在疯狂中自杀,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他唯一的意义已经失去了啊。 尽管嘲笑吧,为他提前哀悼吧,过去的奥丁已经被预定了葬礼日期,那个占据上位的魔鬼已经垂垂将死。 可他没有听到笑声,只有一滴泪,冰冷的泪落到了他的手上,和他疯狂炙热的气息碰撞,瞬间被蒸发了。 奥丁骤然推开他,武器从他们手中滑落,相间远也几乎站不稳了,往后踉跄着,他的眼中盈满了泪水,那双银色的瞳孔,他最爱的颜色中闪烁着让人心碎的光辉,他哭泣着,像个迷路的孩子。 没有任何一次,他这样哭泣过,他从冰冷的玻璃试管中出生后,他进入马尔斯的庄园之后,他从未这样用眼泪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他一直隐忍而冷酷,将情绪隐藏在一丝不苟的衣着之下,隐藏在家主与兄长的面具之下,隐藏在他冰冷的外表之下,他应该带着这一切完美而无情地死去,他不应该在一个混蛋面前崩溃。 京寺 奥丁逼近了一步,似乎被他的脆弱和完美蛊惑,他的心中幻化出了一尊神圣的雕像,那是他的上帝,是他的维纳斯,也是会取他性命的撒旦。 京寺啊 奥丁最后呼唤这个名字,相间远哭红了眼,后退了一步,他的身后就是一棵树,奥丁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到树上。 在他的眼泪中,奥丁骤然想起来,他们第一次初遇时,相间远也是这般年少的模样,第一眼,他便一见钟情,他曾杀害了各种试图讨好他的人造人,但唯独这个具有缺陷的亚当,要走了他的心脏。 他马上就弄哭了他。 他哭得十分美丽,惹人怜爱,又让他无法自拔地继续伤害他,那时候他哭着说了很多话,但他已经不记得了,只有在他激情之下的哭声依然时不时回荡在他耳边,不得不说,他十分享受。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人将是落在他头上的杀手锏。 他还不知道,命运会戏弄一个恶棍,捧他上高处,又将他碾碎。 相间远就是他的命运。 奥丁始终不肯叫他这个名字,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他一定要用自己取的名字来呼唤他,京寺,我的京寺,我又爱又恨的京寺,你将要谋杀我,而我无法反抗。 相间远哭到泣不成声,这应该是他的葬礼之日,但将要被下葬的是另一个人,而他只是扶棺人。 奥丁捧起了他的脸:京寺,为什么我这么残忍?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他魔怔般望着相间远,又问:为什么你也这么残忍? 这次,相间远仰起脸,他止住了眼泪,对他说:因为你教会了我。 也有可能,他天生就是如此,和玻璃试管一样冰冷。 但那都不重要,他要攫取他的胜利,这是最后一步,奥丁放弃了他们的契约关系,他虽然没什么期待,一心认为奥丁厌倦了这场游戏,要来取他性命,所以才决定自裁。 然而,事情改变了。 奥丁没有在说谎,那个倒计时的死亡预告,只是奥丁最后的反抗,他指望用死亡来威胁来他,让他屈服于他。 可是相间远早已知道游戏规则,他还有一颗日益冷硬的心,他失去了一切,这比死亡更加可怕。 奥丁没有等到他的屈服,却见到他要和翼一起殉情,瞬间便崩溃了。 他狂怒又无能为力,想要摧毁他却无法下手,在这种情况下,这头狂兽不知为何还存在理智,阻止了他像时谶那样发疯。 这是相间远最为期待的结果,他一直等待的,便是这样一天。 奥丁终于输给了他。 那一阵泪意过去之后,他便没有继续哭泣,或许他就像时亦尘说的那样冷酷无情,他一直在让局势转向对他有利的方向,他一直在操纵所有人。 但这都无所谓,他想要的胜利已经近在眼前。 奥丁骤然将他翻过身,狠狠将他按在树上。 他咬牙切齿,忿忿不平:京寺,我要操.死你。 随即用更酷烈的语气说:如果你没被我弄死,我就让你参加会议。 第163章 最终幻想 夜幕已然降临。 家族的古堡中,长桌边坐满了人。 他们都是为了一次会议而来,为了审查一个人是否能够进入家族。 这种会议很少召开,一般情况下只有他们找到了最终伴侣,才会进行这类投票,当然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人会投反对票,更何况,这次投票的对象还是他们都熟悉的人。 那个人是叫京寺对吧?奥丁那混蛋总是这么称呼他。 不对,他还有真正的名字。 我们都叫他亚当。 就是那个伊甸园计划中的人造亚当。 不管是什么名字,我总感觉他已经死了。 很有可能,奥丁那家伙怎么可能让他进入家族,这不是等同于自杀吗?那个京寺可是非常厉害,他还只是一个玩物,就把奥丁耍得团团转,那头狂兽都要疯了。 他一直很疯。 所以我们才希望有人能真正制服他。 亚当是不错的人选。 真不敢相信,奥丁会输给一个人造人,这种恐怖的情侣计划还是杜绝吧,我是绝对的单身主义者,如果哪天我忽然在路上遇到一个说是特意为我制造的完美伴侣,我一定要杀了做出这个计划的人。 马尔斯已经死了,就不要提他了。 等等,时间已经超过了,那个亚当一定是死了。 只超过了一点点时间,不过,奥丁也许真的杀了他,现在正抱着他的尸体痛哭呢。 我不相信他会哭,奥丁那个混蛋总是笑得瘆人。 每次看到他我就想揍人。 我每次都只看到他揍你,大哥都看不下去了。 好烦,让那个亚当快点过来,我一定要让他进入家族,狠狠揍那个混蛋。 啊,他们真的过来了。 长桌上出现了一面镜子,里面映射出了奥丁的身影,他走在前往家族的路上,怀中抱着半闭着眼的相间远。 这景象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长桌边上各式各样的家族成员纷纷望过去,相间远在奥丁怀中,一身朱红色长衣裹着他苍白的肌肤,似乎是睡着了。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66) 古堡中又响起了议论声。 亚当好像还活着。 他的样子好惨,奥丁那混蛋恐怕对他做了什么。 嗯,他应该哭了好几次。 这么脆弱的人造人,真的能降伏那个混蛋? 你等着看就知道了,奥丁虽然会揍你,可绝对不会揍他。 因为他只把他当成工具,在他身上发泄禽兽之欲。 对于那个混蛋来说,那已经接近于爱。 真可笑,和禽兽还讲什么爱? 注意言辞,他好歹是我们的家人。 我当然知道,所以如果有人杀了他,我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杀了那个凶手。这样就算是尽到了家人的职责。 这句话中没有什么亲情存在,只有敷衍的责任而已。 马上有人说:他们进来了。 果然,城堡的门被推开,奥丁抱着相间远走进来,所有人都在长桌边等着他们。 他们中主持会议的长兄见到了奥丁,在一片安静中开口:迟到了六分钟,但既然人都到了,那便开始吧。 相间远微微睁开眼,他推着奥丁的胸口,要求他放他下来。 奥丁照做了,尽管相间远依然是备受欺负的模样,苍白的嘴唇也被咬得破口,但那一身朱红色的长衣压在他的身上,他犹如一个将要受到加冕的红衣教皇,一步步走向了长桌前等待的人。 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红色的葡萄酒如同装在杯中的晚霞,又像是欢迎他的血液。 相间远被这一片猩红色围绕着,这是仪式的开始。 他们将用酒杯来投票,如果摔碎酒杯,便是反对,如果没有端起杯子,就是弃权,如果一直端着杯子,便是同意。 长桌的人全部端着酒杯,没有人放手。 那么,投票结束,一致通过 正要宣布结果,忽然间,相间远身后响起了酒杯摔碎的声音。 奥丁走向长桌,端起了那杯事先为他准备好的酒,他端起来,拿在手中轻轻摇晃,随即松开手,任由它摔碎在大理石地面。 砰 玻璃粉碎,红酒流淌了一地,像谁用心头血泼出了一幅画。 奥丁微笑着:这是意外,这并不是反对票。 相间远就在前方,他当然能听出来,奥丁在说谎。 他转过身,毫不意外地望着奥丁。奥丁也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要解释什么。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主持会议的兄长淡然地望着奥丁:投票已经结束了,所有人一致通过议题。 他走到了相间远身后,宣布在这一刻他成为了家族的一员。 相间远怔了怔,仍有不真实感,似乎他一直梦寐以求的结果,只是一场幻梦,而且还是那个魔鬼给他营造的噩梦。 京寺 奥丁深情地呼唤着他,这声音让他回过神,他分辨出了现实和梦,没错,他梦寐以求的一切就在他面前,这就是他的真实。 奥丁走过来,做出毫无攻击的手势,然而在下一秒,他忽然变了脸色,凶猛地冲过去,杀意毕露。 其他人早做好了准备,他们对他的劣根性一清二楚,当然不会相信奥丁。 几乎是一瞬间,便有两人从长桌前消失,又瞬间出现在奥丁身边,一左一右抓着他的胳膊,瞬间拧到身后,又按着他的肩膀,强制他跪下。 奥丁,攻击家族成员是重罪。 他的兄长站在相间远身后,双手放到了相间远肩侧,顷刻间,相间远身上的伤痕被修复,身体回归到最完美的状况,奥丁留给他的疲倦被一扫而光,唇上的破口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欢迎你,京寺。 这位兄长温和地说着,同时提出了一个建议。 或许你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你可以换一个家族名,这个名字将成为你的新身份,我们会用它举行最后的仪式。 换名字?你敢! 奥丁怒吼着,几乎要挣脱他那些哥哥的压制,但那两人加重了力量,狠狠按住了他,他的双膝跪进了地板,压碎了砖面,手臂几乎断裂,他却仍是抬起头,死死盯着相间远。 不准换名字! 不准! 这个名字是他们最后的联系,如果连这个也被剥夺,奥丁会当场发疯。 没人会怀疑这一点。 相间远没有立即回答,他往前两步,走到奥丁面前,从上而下打量着他,奥丁正跪在他的脚下,居高临下的人是他。这种时候以前很少,但以后,可能会很多。 他抬起手,相当平静地扇了奥丁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回响在大厅中,众人一时没有了声息。 奥丁被打得侧过脸去,血从他的嘴角落下,这正是相间远毫无留情的缘故,他施加了力量,毫不顾忌地打了他。 如今的他,有这个权利。 他转过身,从容走向长桌,端起了另一杯为他准备的酒,当着所有人面前饮下。 所有人都在注视他,奥丁更甚,他瞪着相间远,要把他吃了。 相间远端着空酒杯转过头,扫了他一眼,随即对如今已成为家人的长兄说道:叫我京寺,京寺就够了。 不得不说,奥丁在听到这句话时,心中悬着的那口气都消散了,好歹他还有一个名字,他赋予相间远的名字,没有被夺走。 京寺,欢迎你。 他们的长兄露出了一丝笑意。 随着这句话,大厅中顿时又恢复生机,举杯的人群纷纷饮下投票用的酒,欢迎相间远来帮助他们制服一头猛兽。 他应该再扇他一巴掌。 所有人都这么想着。 不过,来日方长,他们都会好好看着,这头日天日地的猛兽被折磨到发疯的日子。 庆祝开始了,他们忙着商量家族事务,许多人都对相间远以及他的家族充满好奇,那些过去被封锁的秘闻也引人入胜。 相间远被他们簇拥着,一片欢声笑语。 而奥丁则被关进了禁闭室,他对刚加入的成员不敬,还释放出了那么重的杀意,这是逾越,是对家族的失礼,必须得到惩罚。 他被关到了后半夜,无聊地躺在地上玩起了贪吃蛇游戏。 等失败了十几次之后,他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相间远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苹果。 奥丁立即扑了过去,但在一步之外便停止了,他盯着相间远手腕间的一串文字,戒备地顿在了原地。 相间远抿唇一笑,这种防御文字是奥丁的兄长赠予给他的,在相间远成为了家族一员之后,他们立即改变了态度,毫无吝啬地赋予他力量,告诉他降服猛兽的办法,甚至赠给他这样的防御咒。 没有他的允许,奥丁无法接近他,不能触摸他的身体,也伤害不到他。 这就是家族的力量,而他终于得到了。 他一言不发,把苹果喂给了奥丁,就如同他当初喂给他糖果。 奥丁跪在他面前,边啃那个苹果,边望着他:京寺,现在的你十分残酷,但也最为耀眼。 相间远什么也没说,只是喂完了那个苹果。 奥丁啃到了苹果的核,仍然不餍足,他想咬一口相间远的手,但那个防御阻止了他,一旦接触,他会受到雷劈般的疼痛,立即将他弹开。 吻我。 相间远却这么说,他松开那个苹果核,对奥丁伸出手。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要求,但这却是最糟糕的状态,他要求奥丁为他受苦,他要一点点回敬过去的不快,直到这份痛苦将他们纠缠得更深、更紧,更加无法分开。 奥丁接受了他的挑衅,他吻上了相间远的手背,霎时间雷电劈过,他被击飞到墙壁上,又从墙上摔下。 相间远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他决定再对奥丁说一些事情:翼走了,我告诉了他我的事情,他认为我不再需要他,于是打包了行李,离开了马尔斯的领地。他决定去世界各地旅行。 奥丁愣了愣,神色间有些喜悦。 相间远却不放过他:不过,他总会回来的。他明白我还需要他,在一些时刻,只有他能明白我,那时候,我想争取让他留在家族中,成员应该是可以有他的私人助手,不违反规定。 奥丁的脸色变成了愤恨。 他笑着压下这愤怒,对相间远说道:京寺,在我第一次见到你,我便爱上了你。那时的你如同从树上垂到眼前的果实,任由我攫取,我才毫无顾忌地占有了你,像一个禽兽,像一个魔鬼。 相间远挑眉,有些不解,似乎这只是无关紧要的事,连一句所以呢?的反问都不值得说出来。 奥丁咬着牙继续说:如今你也在我面前,我却得不到你。但不要误会,我还是爱你,从过去到现在,我从未停止这种情感。我才不管这是爱,或者是其他什么,我知道你也一样,你在第一次见面就爱上了我。京寺,不要欺骗我,我知道你爱我,我从那只小猫口中得到了经验,你爱我,就如同你爱着那个杂种,你也爱着我这个杂种。 奥丁的语气笃定,甚至还有些甜蜜,这个魔鬼在意识到局面对他不利之后,就做出了缓和的举动,试图用甜言蜜语打动相间远。 然而,相间远走了过来,大大方方承认了:你说的没错,奥丁,我的确爱着你,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我的基因诅咒,还是我真的对你动心了,但在你伤害我之前,我的确一直在关注你。你以为那一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可在那之前,我就看过你的照片,直到你将我按在那张床上操哭我之前,我一直将你的照片放在卧室。 奥丁从未听说过这件事,他的瞳孔欣喜般缩住,呼吸停止,几乎窒息。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相间远,原来他所想要的一切就在他的面前,根本不需要他去攫取,相间远便是他的。 相间远望着他,又重复了这句话:我爱你。 毫无疑问,这是奥丁努力了十年唯一想听到的答案,这个自大狂唯一无法确认的便是相间远对他的情感,唯一在乎的也是相间远对他的情感。 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 奥丁脸上露出心醉般的迷绚,忍不住跪着来到他面前,带着不切实际的妄想臣服于他。 就在这时,他看到相间远展开了笑容,温柔又不可一世。 他微笑着说:我爱你,那又如何? 奥丁的心跌到了低谷,刚要沸腾的血液冻结成了寒冰,他能听到房间整个被冻上的声音。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67) 相间远让他上到了天堂,又让他落到了地狱。 他骤然明白了相间远为何会说这些话,如果他们的关系仍然是之前的不平等,相间远就算死也不会说出他的情感,就算严刑拷打,也撬不开他的嘴。 他之所以会坦然,是因为他确保了他的优势,他成为了家族成员,他和奥丁平起平坐,奥丁已经碰不到他的衣角,他才会说出他的真情实感。 在他终于得不到他时,相间远告诉了他真相。 我爱你。 在你认识我之前,我便爱上了你。 在你伤害我之后,我仍然爱着你。 但,那又如何? 这本该是奥丁会说的话,从不知道何时起,他便也察觉了自己的情感,但他也同样这么想着 我爱你,那又如何? 因为我能给予你全世界,又能在一念间要回;因为我能抢走你的一切,而你只能哭泣;因为我能杀死那只小鸟,而你会为它包扎伤口;因为我能夺去你的名字,而你只能叫我奥丁;因为我在家族中,而你不在;因为我太强,而你这么脆弱;因为我如此暴虐,而你那么温柔;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残缺的人,因为我是奥丁,而你是我的京寺。 因为我能,而你不能。 所以,我爱你,那又如何? 如今,相间远也说出了一样的话。 他继承到了奥丁的残酷,又或许他的本质就是这样残酷,在他的话语中,毫不在意这份爱走向了死局,他清醒地无情着,随时可以扼杀自己最美好的情感,就为了等待这一天,为了在此刻报复奥丁,以同样的手段,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让奥丁陷入战栗般的狂喜,他在相间远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知道自己绝不会再伤害这个人,这是他灵魂深处渴望的结果,他改变了他们的结局。 京寺,京寺,我们的结局早已写好,马尔斯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也会变得和他一样,此后梅耶利的每个预言都在预示这一切,我有一天也会踏上那条没有回头的疯狂之路,我会像那个男人杀死马尔斯一样杀了你。 我不惮于杀戮,也无敬畏之心,我没有信仰,漠视一切,即使明日世界毁灭,也不过是寰宇中消失了一颗小行星,即使人与动物集体死去,也不过是从原子归为原子,但在这七十亿人中,我唯独不想让你死。 所以,我的京寺。 你要高高在上地站在我的面前,让我碰不到你一根头发,让我摸不到你一片衣角,让我想亲吻你的手也要经过你的许可,让我不敢再攀折你的羽翼,让我再不敢轻视你,让我无法再践踏你,让我跪在你的脚下,让我对你俯首称臣,让我爱你恨你,让我永远也得不到你。 我的心脏永远属于你。 我 爱 你 第164章 盗走太阳系 城市的雨季终于过去了。 白天里,裴原趁着阳光灿烂,抱着被子去晒太阳。 时亦尘跟在后面,看着他晒被子的举动,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解:我也可以做到,就算没有太阳,被子也能干燥。 说着,他的指尖便出现了一团蓝火,试图去烤那床无辜的被子。 裴原连忙阻止了他,他还记得上一次,他们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吃西瓜,月色如同水银般轻柔明亮,他忍不住说了一句月色真好。 然而时亦尘这个根本没有普通人思维的人,立即把这话翻译成了:你喜欢月亮? 裴原没听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便点了点头,自然接了一句:它很美丽。 话音落下,时亦尘便从他身边消失了大概几秒。 裴原正莫名其妙呢,就发现他夸赞的月色不见了,刚才还挂在天空的月球忽然消失,天空一片黯淡,他还以为是一片乌云挡住了月光,但紧接着,时亦尘又出现在了他面前,他的手里发着水银般的光亮,一颗小星球悬浮在他掌心。 没有错,那颗星球正是月亮。 时亦尘利用几个维度的空间阵法,捕捉到了月球,压缩成了灯泡大小。 正好可以装饰在我们的卧室,每晚你都能看到它的光。 时亦尘很认真地推荐月球的用法。 裴原手里的瓜都掉了,他知道时亦尘非常厉害,那个家族里的人都是怪物,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他还会偷月亮啊! 你、你快还回去! 为什么?你不喜欢了? 时亦尘看着垃圾桶,衡量着要是不想要了,就扔进去。 裴原快气笑了:你知道月亮没了会有什么影响吗? 时亦尘:月球引力消失,潮汐会停止,地球可能毁灭。 裴原:没错,那时候我们就完蛋了。 时亦尘:不会,我会带你去另一个空间。 顿了顿,又说:也带着你的妹妹。 裴原真的气笑了,世界毁灭后,他们还能过上美满的三人世界吗? 讲道理是没用的,裴原只能严肃命令:一分钟,给我放回去。 时亦尘别过头,望向空中:如果你不喜欢月亮了,那么海王星呢?它的颜色很美,金星也不错,十分闪耀,还有土星 裴原都傻了,这个人能不能别打太阳系的主意啊! 别想着偷星星了,放过它们吧! 裴原一番恳求,终于说服这个人把可怜的月球放了回去。 几分钟后,夜空又是一片晴朗,月球回到了天边,然而地球上已经有不少人观测到了月球忽然消失的奇观。 它在忽然消失的几分钟里,整个星球黯淡,夜空黝黑一片,似乎末日即将降临,之后还会有不少视频被传到网上,引发一阵又一阵热议,以及各种奇怪的传说。 但这些人不会想到,月亮只是被偷走了。 还是被偷渡到了某个公寓的阳台上。 有了这次经历,裴原便很注意说话的艺术,生怕时亦尘误解了他的话,又做出些什么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来。 晒完了被子,夜色也降临了。 裴原去厨房准备晚餐,时亦尘没有被获准进去,只能在客厅等着。在某次他把厨房炸毁之后,裴原便严令禁止他进入厨房了。 公寓中只有他们,裴原的妹妹在复活之后,便直接去了一所学校,说是不想打扰两人的蜜月世界。她会发照片和邮件,向裴原报告近况,有时候也会视频聊天,但她一点也不想看到时亦尘,只要他出现,就会马上挂掉。 他们真的不对付。 裴原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便也没有强求。 他知道妹妹的祝福依然跟随着他,在过去的十年中,他们未曾分开过,她也知道他的经历,如今是时候放手,让她的哥哥去追求属于他的幸福了。 只是,她果然还是无法忘记游乐园中的事。 时亦尘却忘了,那颗记忆球一直搁在客厅的架子上,这让她十分不满,认为她的哥哥太吃亏了,对时亦尘一直没有好脸色。 不过,时亦尘却没发觉,或许察觉了也不在意,他不会让裴原为难,而裴小艾也是如此,他们都用不同的方式,爱着同一个人。 时亦尘在餐桌前坐下,等着裴原的饭上来。 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和裴原的每一餐,他都很期待,这种带着烟火气息的记忆充实了他的生活,让他感觉到满足,他心中那头猛兽也餍足地睡着,不会出来打扰人。 快要开饭了时,他听到了一阵玻璃窗被敲打的声音。 时亦尘起身,甩手打开一个结界,防御住了厨房,随即走向客厅的窗户。 他还没推开窗,那扇窗就被打开了。 他往下一看,奥丁就如同壁虎般攀在窗下的墙壁上,正探出头来往窗里看。 见到时亦尘,他微微一笑:亲爱的弟弟,好久不见。 时亦尘面无表情:你来做什么? 路过。奥丁笑着,你相信吗? 时亦尘默然无声,他注意到夜色下的奥丁灰头土脸,身上还带着一种烧焦的味道,夹杂着奇怪的炭烤味,如果裴原闻到,肯定会说火开得太大,孜然放少了。 但他绝对不会是路过。 时亦尘琢磨着如何不让这个混蛋人头落地,同时又让他滚蛋。 我来这里,是为了杀你的小情人。 奥丁坦然交代了他的目的。 时亦尘动作一顿,觉得这个混蛋还是杀了好。 这时,扒拉着窗户的奥丁爆发出一阵大笑:没想到吧?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我要杀了那只小猫,然后让你来杀我,再让我的家族派出京寺来追杀了你,啊,我的京寺,他不会想要杀你,那时候他一定会请求我对你网开一面,他又会回到我的怀抱,我可以对他为所欲为,狠狠爱他 奥丁大笑着,沉浸在他的狂想中。 时亦尘淡淡地瞥过他,吐出了三个字:你疯了。 奥丁双眼狂喜:你也看出来了?那么京寺为何还在拒绝我?他根本不理会我的需求,就算我用那个管家的性命要挟他,他也只是对我冷笑,哦,我爱死了那个笑,我好想爱抚他,我发了疯地想要他,但他根本不理不睬!我只能来杀你的小情人,我亲爱的弟弟,你必须成全我,好歹我们也是兄弟,你不会对我见死不救吧? 时亦尘再次看他:你真的疯了。 奥丁放声大笑,他的双手扒着窗沿,毫不顾忌地泄露他瘆人的笑声,整栋楼都陷入了恐慌,认为是哪家精神病院的疯子逃了出来,在他们楼下狂笑。 他们纷纷拿起手机,准备报警了。 奥丁笑得面目狰狞,他跳起来,握着一个光球正要攻击整栋大楼,然而在那之前,时亦尘冷淡地回敬了他一个更大的光球,他被击落,如同死鸟一样坠下,落进了一扇事先打开的空间门中,很快就被吞噬。 门关上,带着他从空中消失。 世界安静了。 时亦尘关上窗子,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回到了餐桌前,顺手解开了防护结界。 裴原正好端着菜出来,他什么也没听到,但第六感让他觉得这里发生了什么,他望了一眼窗子:刚才有人来过吗? 时亦尘拿起筷子,说了一句:没有人。 裴原:但我感觉到了其他人的气息。 手中的筷子一顿,时亦尘抬起头:不用在意,只是个疯子。 裴原印象中的疯子只有一个:奥丁? 时亦尘:嗯。他疯了。 恋耽美 >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昨夜新雪(168) 裴原: 嗯,这件事他隐隐约约有听过。 但他关心的不是这个:你和相间远真的不会和好了? 时亦尘放下了筷子,闷闷道:不要提他。 裴原:你不用顾忌我,我早就没事了。 实际上,在那天相间远伤了他之后,时亦尘便治愈了他,当天他们就回到了这间公寓,开始了二人生活,而他的妹妹也很快复活了,至少相间远兑现了承诺。 在一些程度上,裴原其实能理解相间远,他对他没有怨恨,也没有时间去怨恨,他准备再过不久就重操旧业,他还得联系罗伊呢。 让他不太乐观的是,他的这位合伙人已经找到了新的搭档,似乎还赚了不少钱。裴原想要独自挑起大梁,继续干侦探的活计,把之前的信息都更换一边。 时亦尘对他的职业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只是说他可以远程解决所有委托,隔着大半个地球也能捉拿犯人,甚至不需要忏悔者出手,也根本不用离开这间公寓一步。 听到这话,裴原重新开张的计划就萎靡了,他在这种技能上真的不如时亦尘,虽然他对此没有意见,也佩服时亦尘的力量,但这些远离平凡生活的侦探工作似乎不适合他,或许他们应该换一份温馨的职业,才有利于这个过分强大的人走近生活。 这都是裴原的打算,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时亦尘会和相间远闹到这个地步,他还是从妹妹口中才知道这一点,同时也听说了相间远进入家族的事情,以及奥丁的癫狂。 他的妹妹就读的是那个家族开设的学校,消息比他还灵通。 但这个话题他总是不好和时亦尘提起,只要一提,时亦尘便会很不开心。 从他的角度来看,相间远进入家族,相当于抛弃了他,虽然是他放出狠话,不会再认他这个哥哥,但现在,相间远成为了敌人的家人,这让他颜面尽失,不是滋味。 裴原只好安抚他,当然,安抚的方式一般少儿不宜。 而这时候,时亦尘冷静的面具就会摘下,他的身上爆发出热烈的能量,让他看到一些人的影子,游乐园中的人格一个个在他身上展现,拼合,又破碎,最终归为事后清晨里的安宁。 在一次之后,时亦尘拥着他汗湿的身子,望着两人一起装修的天花板,忽然说了一句话:夜莺为春天唱着赞歌,而春天永远记得冬天。 裴原当即僵在他的怀里,泪水却不停涌出。 时亦尘吻去他的泪,不停对他道歉,但裴原无法遏制地哭着,直到热度重新涌上,席卷两人,他才在激烈中忘却哭泣。 一个多月过去了,时亦尘还是没有游乐园的记忆,也许他永远也不会有。 但裴原给予他的诗歌,他一直没有忘却。 或许在游乐园中,他们已经交换过了灵魂。 而且,他们十分幸运地得到了这样一个结局。 每每这时,裴原都会感谢冥冥中的命运,这份命运将他们推向彼此,让他们无法分开。 在这样的幸运面前,之前所受到的伤害自然就可以忽视了,即使是相间远,或者奥丁,他也能平静面对。 但时亦尘并不是这样:我的哥哥,是一个有道德洁癖的魔鬼。 他这么评价完,又评价奥丁:现在的他就是一条狗,扔一根玩具骨头,他也会流着口水扑过去,我的哥哥一声令下,他又会乖乖叼回来。 裴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时亦尘敲了敲碗:我们吃饭吧。 饭菜香弥漫在客厅中,他已经等不及了。 裴原微微一笑,来到这里之后,时亦尘最爱做的两件事,一个是吃饭,第二就是吃嗯,少儿不宜的那种活动,这两者都会让他愉悦。 当然,后者的餍足程度呈指数级增长。 裴原会在他怀中,发出有如知更鸟的啼鸣,他的知更鸟,不会被抛弃,不会被审判,不会有一座游乐园关住他。 但如果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座游乐园,那么在裴原的那座游乐园中,一定关押着一头孤独的野兽。 这是他自愿的,甘心囚锁。 在枷锁中,孤单正在离他远去。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新文三月底开哦,《灭世之前先分手》,当上帝决定和一个弑神者闹掰,故事就开始了! 再来贴一次文案,为新文文打CALL~ 【文案】 迟于海死后,暗世界的众人连夜搬出香槟庆祝: 太好了!这个恶神终于死了!!! 结果第二天,他们便看到一个神似他的少年在路边打劫混混 众人: 我了个大区,他又活了! 庆幸的是,活过来的只是他的【人格】宋瓷 作为恶神的继承者,宋瓷的业务能力不太过关 除了打劫混混之外,他只想当个无辜的新生儿 新生儿:吃瓜.jpg 但谁会想到,他的神格还留下了这样的消息。 第一条信息,世界将在13天后毁灭。 新生儿一脸懵:? 他才活了不到三分钟哎 这个世界对新生儿也太冷酷了叭! 另外,你被认定为灭世第一嫌犯,全世界都会追杀你。 新生儿:?? 我不是,我没有。 第三: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没有和一个弑神者分手就死了。 新生儿的瓜都掉了。 所以,你要拯救世界,与他和平分手。 新生儿无话可说。 敢情他拯救世界,就是为了分手? 但后来,他才发现 踏马的,和这个弑神者分手比拯救世界还难! #世界:为了这个恋爱我付出太多orz# #暗世界:跪求两位结婚QAQ# 【一心救世冷清天然拽受 X 咬定不放大狼狗本能攻】 来收藏呀~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