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都不算爱》 Ρ0-①8,C0м 1、白秋丽领了离婚证,跟汪海 白秋丽领了离婚证,跟汪海一起从民政局出来。 汪海还是老样子,五官端正,表情匮乏。他从兜里摸出钥匙串:“去哪儿,我送你。” 白秋丽还没回话,老早等在外边的凌军就走了过来。 凌军本来靠着汪海的车子正抽烟,烟雾缭着,显得几分冷俊的侧脸更是出挑的俊朗。他看见汪海和白秋丽从民政局里出来就走了过来,无声无息地站在汪海身侧,也不说话,就是透着种浑然天成的契合。 白秋丽小心翼翼地露了个笑脸:“不用不用,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走吧。” 汪海看了白秋丽一眼,这一眼并不深沉,就跟无数个俩人从床上一道醒来的早上,一道对着饭桌的中午,一道躺沙发里看电视的晚上,跟那些青葱的年少里,忽然对视的瞬间一样,沉默的沉稳。 汪海点了点头:“白妈的病你不用担心,钱我都给着。” “那怎么好,怎么好……” 白秋丽重复着这样一句话,却也找不到别的什么能说的了。她跟汪海离了婚,房产财产都是婚前做了公证的,她离了,是净身出户,再硬的骨头抵不过和稀泥样的生活。何况,她向来是个没骨头的女人。 汪海说我们交往,她说好。 汪海说我们结婚,她说好。 汪海说我们离婚,她说好好,你们过吧。 汪海不再说话,他捏着钥匙转头就进了驾驶座。 凌军跟着,进了副驾驶座。 车子走了,白秋丽被留在原地。她看着远去的车子,望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也该走了,却怎么也迈不动腿。她握着才到手的小本,心抽得一下一下地疼。 假,白秋丽只请了半天的,含糊地说有事,也不好跟上司说到底是什么事。 回公司的时候正赶上中午饭点,新来三个月的小妹看见才进门的白秋丽“哦,秋姐你回来了,给大家买个饭吧。” 白秋丽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她挤的公交车,又累又热,点点头:“好,都想吃什么?” 办公室的人一下子涌过来,把白秋丽团团围住了,嬉笑着各说各要吃什么,末了把叠好的钞票递过来,道句“谢谢秋姐”,就散开了。 白秋丽不老,大学一毕业就结婚,这是她跟汪海结婚的第三年,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五。办公室里年纪比她大的不是没有,却各个都跟着叫句秋姐。好像这句姐不是对于年纪长得人的尊称,而是个普通的名字,就好像有的人叫张三李四,而她叫秋姐一样。 白秋丽在便签纸上细细写清楚了菜单,看能叫外卖的先打了电话,数着剩下需要跑腿的就出了门。 天热,一出空调房就觉着水汽顺着毛细孔往外蒸腾,心烦气躁的热。 先去买蛋挞,然后去买甜品,回来的时候就能顺路带几杯奶茶了。白秋丽一边走,一边盘算,然后电话就响了。 白秋丽本来就没什么朋友,跟汪海结了婚,更没什么朋友,现在打电话来的,是她唯一的朋友。 “喂。”白秋丽接了电话。 相较于白秋丽有点温吞的声音,电话那头显然是干脆利落的女性:“你就说你现在怎么想的吧。”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主意可大了,一声不响就把婚离了,你能不知道?” 白秋丽一下没了主意,她向来是个没主意的人,她觉得电话那头的口气不善,说话不自觉就带来点讨好的意思:“那我想找个兼职,多赚点钱,我跟汪海都离了,不能让他老给着我妈住院的钱。” “凭什么不能啊,当初说得好听,一辈子对你好,这才第三年。我要是看得出他是个能找男小三的货,我当初就该直接阉了他,让他这白眼狼祸害你。他就是给一辈子,也是该!” “暖暖,暖暖,别说了……” “我怎么认识你这么个……” “暖暖……” “挂了。” 拿本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给人打电话数落了一顿,白秋丽反而有点踏实了。就小心地揣好了手机,挺有干劲地去排蛋挞,挤甜品了。 白秋丽提了一堆东西到公司楼下,几乎抬不起手去摁电梯。电梯哗啦一下开了,走出来一男一女。 女的高挑,男的也高挑。 女的漂亮,男的也漂亮。 女的横眉冷眼,男的也横眉冷眼。 两人直挺挺地堵着电梯口,看白秋丽提了一大堆东西也没有要让道的意思,就两人冷眼对峙。 男的先开口:“我最后问一次,去不去?” 女的也干脆:“不去。” 男的就笑了,年纪轻,又一身名牌,笑起来肆意张扬的帅气:“行,你别后悔。” 没等女的反应过来,男的一把抓了白秋丽扯进电梯:“你跟我去。” 白秋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给拽进了电梯,但是反正是进电梯了,就安心了。东西太多,她手抬不起来,冲男人小心翼翼地笑:“十六楼,谢谢。” 男人没回话,摁了负二楼。 电梯到了负二楼,电梯门滑开,露出地下车库。 白秋丽琢磨着等男人出去,然后自己上十六楼。 男人忽然一把抓了白秋丽往电梯外面带,男人看着精瘦,手劲却挺大,白秋丽给拽得挣不开,连东西带人给甩进了辆越野车的副驾驶座。 “我到十六……” 白秋丽本来想重申一下自己的目的地,给男人拿眼睛一横,后边要说的话就息声了。 越野车性能卓越,轻巧地开出了地下车库。打写字楼前经过的时候,白秋丽坐在副驾驶座里看见写字楼下站着的女人,依旧高挑,依旧漂亮,更横眉冷眼了。 越野车开出去了一段,白秋丽小心翼翼地冲男人笑:“差不多就让我回去吧,沙冰要化了。” 男人盯着白秋丽递到面前的沙冰店塑料袋,再看了一眼白秋丽有些惴惴又有些讨好的脸,没回话,只是把冷气调得低了点,然后直接把车开上了绕城。 上了绕城,白秋丽知道一时半会下不去,就坐好了,然后偷偷地看了一下表。 车子在绕城上绕了好几圈,绕得白秋丽以为男人找不到路的时候,男人把车子靠边上停了:“下去。” “啊?” 男人坐在驾驶座点了支烟,他手指细长,夹着细长的香烟,显得又细又长。他年纪尚轻,锋芒还不懂得收敛,长长的手指搭着方向盘,缭绕的烟气里,轮廓冷峻,黑沉的目光显示主人的心情非常不愉快,于是声音也是冷得掉冰渣子的:“下去。” “哦哦。”白秋丽打开了车门,然后顺着越野车的高车架滑到了地面上。哽多彣章綪qιāη往:RóUROυЩυ(禸禸楃).ORɡ 越野车里的男人再没看白秋丽一眼,越野车绝尘而去。 白秋丽在高架上站了一会儿,只站这么一会儿,没有丝毫遮荫的高架桥上,太阳烤得浑身大汗。她尝试拦一些路过的车辆,但是都失败了,于是不得不提着各种食物走了一个半小时走下高架。 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公司。 于是毫无悬念的,蛋挞软了,沙冰化了,她迟到了。 -- Ρo-①8,C0м 2、“你叫什么名字?” 周末,顾暖暖嘴上不饶人,但是给白秋丽找兼职的事儿很快就落实下来了。 算是家政,不打扫卫生,只给做早晚两餐,一个月四千,赶上白秋丽那个加班永远没加班费的正职了。 “我可是把你的厨艺说得天花乱坠才揽下来的这个工作,你别给我丢脸知道吗?” “好……”韵母还没说完,电话又挂了,白秋丽顺着发过来的地址自己去找地方。 站在门外看着门牌号,再三核对了没有错,白秋丽把写地址的小本和手机都揣进兜里。挽了一下耳边上的软发,正要摁门铃,门豁然被打开了。 白秋丽伸出去摁门铃的手指还僵在半空中,愣了一下,门里边的女人也愣了。 站在门外边提着几样新鲜蔬菜的白秋丽,跟站在门里边拖着行李箱的女人面面相觑。 白秋丽刚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就被结结实实地甩了一巴掌。 甩了一巴掌的女人愤愤地拖着行李走了,被甩了一巴掌的白秋丽还在门口站着。 白秋丽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女人了,高挑,漂亮,横眉冷眼,那个在公司楼下见过的女人。 白秋丽也有点想走了,她还没来得及转身,男人就从屋里边走了出来。他本来是来关门的,看见白秋丽站在门口,就问:“找谁?” “我是来做饭的人。” 白秋丽低着头,她刚被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不想被人看见,就低着头,视线所及的木质地板,只有一双男士居家拖鞋。 男人忽然勾起了白秋丽的下巴,目光落在白秋丽肿着五指爪痕的侧脸,黑眸沉郁。 白秋丽冷不防给挑直了下巴,凑近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漂亮的脸,被男人没什么温度的眼神看着,下意识就咽了口唾沫。她也认出了男人,高挑,漂亮,即使不再横眉冷眼,也看得出来,那个把她扔在高架上的男人。 “进来吧。”男人松开白秋丽的下巴,转头就进了屋。 白秋丽在玄关处脱了鞋,天气热,她穿的凉鞋来,拖了鞋就是赤脚,没找到别的拖鞋,踌躇了一下,还是赤脚踩进了客厅。 整栋公寓的装修很高档,能付得起四千块只是请两餐佣人的人,经济水平不会低,除了白秋丽的这份工,男人还另外雇佣了专门做清洁的钟点工。 男人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电视,看白秋丽进来了,就指了指右手边:“厨房。” 其实白秋丽一进门就看见了,现代装修风格中非常常见的开放式厨房。白秋丽提着顾暖暖指示买的蔬菜肉类放在桌面上,看见整个厨房的厨具和锅碗瓢盆都是簇新的。 白秋丽偷偷地看了一眼男人,发现男人的注意力都在电视上,没有再看她,就放下心来。她知道自己半边脸肿了,肯定很难看,就不想被看着。也单纯不想被看着,男人的眼睛让她觉得非常有压迫感。 因为顾暖暖特意嘱咐了要拿出看家本领来,能不能拿下这份月薪四千的兼职就看这一着,所以白秋丽在挑选食材的时候格外用心,做的也是自己拿手的菜。 汪海祖上都有留洋的习俗,汪海本来也是要出国镀金的,但是家规却很传统,日常吃的喝的,也都是地地道道中国产的东西。汪海是家里长子嫡孙,所以白秋丽是长媳,平时家里可以是保姆张罗,但是逢年过节必须是家里的女人下厨。 汪海说你学做点菜,她说好。 后来白秋丽的厨艺,好得难以置信。 把蒸菜从屉里拿出来的时候,白秋丽给忽然坐到厨房前吧台样的料理桌边的男人吓了一跳。 她拿抹布细细抹净碗边上的酱汁,将菜色都摆上桌,然后添了一碗饭放在男人面前:“还有个汤,你先吃着,马上就好了。” 为了展示厨艺,菜做的都是重口的大菜,所以汤是青瓜煎蛋汤,放了少少的盐提味,水加得厚。把汤摆上桌的时候,男人递过来只空碗,白秋丽接了,又给他添了一碗饭。 白秋丽洗着碗,男人坐在料理桌边上玩电脑。 白秋丽把碗都放进碗柜里,男人把游戏摁了暂停:“你从明天开始来吧。” “好。” 白秋丽从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取了一把备用钥匙,这个兼职就算正式地接了下来。 晚上回家的时候,白秋丽去医院看了老太太,隔着玻璃看着隔离病房里的身体。其实白秋丽知道顾暖暖说得对,像四千月薪这样的兼职,就是她再找上两个,也供不起老太太的开支。 但是总得找,不能就这么厚着脸皮拿汪海的钱,她觉得过意不去。 结婚才一两年的时候,她老想,怎么没有为汪海生下一个孩子。 现在想想,幸好没有生下一个孩子。 第二天一早,白秋丽熬好了小米粥,上屉的酱肉包子才冒上烟,就接到了加班通知。其实也不是她的加班通知,本来是前台的事儿,前台去不了,电话就打到了她这儿。 挂了电话,男人起来了。穿着工字背心和短裤,勒出细长精瘦的身材,头发是板寸,刚起床也不显得乱,趿着拖鞋走到料理台边上坐下。 “我临时要加班,东西吃完了,碗你放着,我晚上来洗。” “嗯。” 白秋丽拿着包包到玄关处换鞋,拎着自己新买的居家拖鞋问:“鞋我能放这儿吗?” “嗯。” 白秋丽就把白底粉色碎花的拖鞋放进了鞋柜里。 因为是加班,下午事情弄完了,白秋丽比平时下班提前走,就先去买菜。她想着工作日下班比较晚,再买菜可能来不及,干脆多买些菜,吃不了就放在冰箱里也没关系。 白秋丽提着一大兜菜打开了门,在玄关处换鞋。她把鞋柜打开,一目了然的鞋柜,找了三遍没找到她那双白底碎花的拖鞋。 她又确认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就赤脚踩进来房间。刚把菜放在料理台上,卧室的门忽然开了。 男人抱着个女人,从卧室里边走了出来。 男人穿得很清凉,女人穿得也很清凉。 男人很热情,女人也很热情。 男人站着,女人骑在他腰上。 男人看见了白秋丽,黑眸缓慢觑细了,他看着白秋丽,声音冷得掉冰渣子:“出去。” “哦。”白秋丽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玄关处穿鞋,然后出去带上了门。 白秋丽在门边玩手机,也不玩别的什么,只玩俄罗斯方块。后来手机没电了,她就坐在台阶上发呆。 天色黑透的时候,门打开了,房间里曦出来的灯光里,白秋丽看见刚才跟男人抱成一团的女人在换鞋。 这个女人也很高挑,漂亮,但是她显然比之前的那个女人要笑容可掬得多。她脱掉了白底碎花的拖鞋,然后换上了细高跟的皮鞋,对坐在楼梯里昏昏欲睡的白秋丽说:“你可以进去了。” 白秋丽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坐得腿发麻。就站了一会儿,目送着女人婀娜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进屋。 白秋丽本来买了冷冻制品,长时间放在室温里,有一点化水,就连忙把东西都分门别类地装进冰箱。 把最后一颗菜心放进保鲜室的时候,男人坐在了料理台前:“我饿了。” “我给你煮碗面条吧?” “嗯。” 白秋丽开始做面条,鸡蛋和牛肉一起大火卤,这个空档里,她调好面团擀得厚薄均匀,开始切面。面条切得长短宽细一致,然后放在开水里煮,捞起来的面条爽滑劲道。卤蛋对半切,牛肉片的薄片,铺在面上,缀了两根菜心,再撒点葱花,色香味俱全。 小菜配的牛肉酱和腌萝卜干。 “没来得及,萝卜干是超市里买的,回头我自己做点,给你带过来。” “嗯。” “我手机没电了,能在你这儿充电吗?……不行我回去充也可以。” “行。” “哦,谢谢。” 白秋丽从包里找出充电器,给完全黑屏的手机充上电。充了一会儿,开机看见顾暖暖发两条短信过来。白秋丽的手机运行内存小,开什么程序都得反应一会儿。想点开短信,漏斗符号就占据了半个屏幕。 男人吃完了面,就搬着电脑窝进沙发里玩游戏。 白秋丽放下还在反应的手机,站起来去洗碗。早上的碗没留在水槽里,也不知道是男人自己洗了,还是专门做清洁的阿姨洗了。 白秋丽洗了碗,就拌着料把鸭子腌上放进冰箱里,顺手泡了木耳和银耳。 “你喝甜汤吗?” “嗯。” “那我回头买些料自己煮了给你放在冰箱里,你玩电脑玩累了就拿出来喝。” 男人摁住鼠标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白秋丽愣了一下,才想起,就跟她不知道男人的名字一样,男人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姓白,白秋丽。” “我叫周明。” -- 3、顾暖暖的短信是说她要订婚 顾暖暖的短信是说她要订婚。 那位死缠烂打四年的大少爷,终于打动了顾暖暖这朵娇花,这是官方里好听又好看的说法。 顾暖暖到底高不高兴,开不开心,白秋丽向来是不知道的。 跟白秋丽不一样,顾暖暖打小就是有主意又有骨头的女人。 她说汪海挺好,白秋丽说好。 她说也就是汪海这样的能撑得起你这样的烂泥,嫁吧,白秋丽说好。 她说我要订婚,你来喝酒,白秋丽说好好,我给你挽裙子。 其实白秋丽是漂亮的,符合中国传统审美的漂亮,她的漂亮很多女明星都及不上。当初多少人揣测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女人能登上老汪家嫡孙媳妇的宝座,靠的就是那张花一样漂亮的脸。 现在的白秋丽依旧是漂亮的,但是她还是离婚了,所以她觉得当初汪海是爱她的,只是现在不爱了。 顾暖暖给白秋丽新订了衣服,订婚宴前的一天送到了白秋丽家。 白秋丽现在住回了跟老太太相依为命二十年的房子,老旧的房子,都是老旧的人情味。 白秋丽是有衣服的,她跟汪海在一起的时候,汪海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他们离了,汪海也没亏待过她。首饰和衣服,都一件件打包好了,统统送到老太太的房子里。搬家的时候请了辆大卡车,贴好封条的纸箱子满满当当地装了一车厢。 于是住在弄堂里那些二十多年的邻居都知道,白秋丽风风光光地嫁了,然后又风风光光地离了。 白秋丽是有衣服的,但是顾暖暖见不得她那些衣服,就给她新做了一件。 白秋丽现在要上班,又要兼职,挤不出时间去试衣服,款式材质都是顾暖暖选的,不然她不能要这么件又露肩又露背的礼服。但是毋庸置疑,白秋丽是漂亮的,礼服把她衬得更漂亮了。 顾暖暖的订婚宴选在了一个周末的晚上,做好了早餐,白秋丽本来要请假。 没想到坐在料理台前玩着电脑的周明先开口:“晚上不用过来,我有应酬。” “好。” 大少爷包了五星级酒店的顶楼办订婚宴,宴会办得很精致,走廊里都是法国空运来的百合。 顾暖暖穿着火红色的长裙,愈发显得明眸皓睐,肆意张扬的美。 宴会很西式,比起订婚宴,更像一场盛大的舞会。大少爷难得正式地穿了西装,邀请顾暖暖跳第一支舞,音乐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黑衣配红裙,舞池正中相得益彰的一对璧人。 舞会的角落里摆着自助的饮料和食物,相较于看起来非常专业的西点和西餐,中餐的部分就完全是整个舞会的陪衬品。 顾暖暖要了一份扬州炒饭,她本来饿了,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就抱着小碟子发呆。 “这是什么垃圾?” 一个高亢的女声重重地砸了饭碗,陶瓷破碎的声音截断了流畅的音乐,澄黄的饭粒撒了一地。舞池中心的舞蹈停了下来,订婚宴的两位主角跟大部分来宾一道看向站在中餐料理台前的女人。 顾暖暖也看着她。 女人被众人看着,更形桀骜,她抬起小V字的下巴,目光直直地看着大少爷:“封俊成,你今天订婚,就用这么些破烂货糊弄我?” 女人说着破烂货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顾暖暖。 顾暖暖冷哼了一声,根本不搭话,她看着女人,眼神又骄傲又轻蔑。眼底的轻忽太明显了,她根本不是在看一个不够等级的对手,而仅仅是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 封俊成,也就是大少爷,顾暖暖的未婚夫,拥有端正五官的青年俊才。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顾暖暖的脸,见没有发飙的意思,才放下心来:“范佳家,今天是我的喜事,不要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是我把场面弄得难看,还是你把场面弄得难看,你就用这么些破烂货糊弄我,还说我把场面弄得难看?”范佳家七厘米的高跟鞋一脚踩进摔在地上的饭米粒里,表情凶狠,好像她踩的不是炒饭,是顾暖暖的脸。 “范佳家,我当你是朋友,你别借题发挥。” “封俊成,你别以为自己真是盘菜了,敢说我范佳家的人就还没生出来……” “我给你重新炒一碗吧?” “啊?” “你想吃炒饭,我给你重新炒一碗吧。”白秋丽这样说着,就走进了料理台。 这下大家都沉默了,谁都看出来范佳家要的不是一碗饭。但是白秋丽走进料理台,她礼貌地从厨师手里借过了锅铲,系上围裙,然后理所当然地洗干净了手,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工作,好像范佳家从头到尾都只是要一碗饭,所以她现在为范佳家做一碗饭。 白秋丽是漂亮的,她穿着质材上乘的礼服,围上围裙,围裙勒住被单薄的布料包裹的腰身,就显得那腰身越发的细。 本来的礼服都让围裙遮住了,露出围裙外的细胳膊长腿肩头后背,就有点果体围裙的味道。 在场的人多半都没想到,做菜可以做得这么香艳。 白秋丽的手法是极漂亮的,但是人们显然是先注意到了她人的漂亮,然后才注意到了她手法的漂亮。 要是忽然要露一手的不过是个姿色平庸的女人,任她十指纤纤,运刀如飞,切出丝样细的佐料,任她锅铲敲着锅,烈火里把隔夜饭颠出一粒是一粒的澄黄,任她用简单的食材简单的手法做出味道不简单的食物,也不能吸引这么多的注意。 人们注意着白秋丽的美貌,然后才注意到了她的手法,然后才注意到那蒸腾着让人十指大动的香味的炒饭。 起锅了,白秋丽把炒饭盛在白碟子里,习惯性抹了一下碟缘,然后配着白瓷勺子递出去:“尝尝吧。” 这一刻,多少人暗自咽了唾沫。 范佳家本来有点愣了,封俊成说她借题发挥,她的确是借题发挥。她借炒饭这道题,没想到人还真就还了她一碟子炒饭。她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接还是不接,好像都不对。于是她接了,也没接。 范佳家从白秋丽手里接过了炒饭的碟子,然后直接泼在了白秋丽的脸上:“我让你多管闲事。” 白秋丽吃了一惊,根本没躲闪,给泼个正着。刚起锅的炒饭,不至于烫伤,脸上被砸的地方也迅速红了。她慌张着去抖落在身上的饭,然后惴惴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范佳家把碟子摔在地上,瓷器碎得七零八落:“我看谁还多管闲事。” 谁都没想到范佳家能闹这么一出,刚才发飙的借口还能糊弄过去,现在就是摆明了要砸场子。订婚是桩喜事,肯定不想沾什么晦气,要是别的谁,也不用发话,五星级酒店的保全不是吃素的,可是这对象是范佳家,就不那么好处理了。 一个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正拿得上台面的就那么几家。尖子上拔出来的尖子,封俊成的,是一家,范佳家的,是一家。不然最当初,还没有顾暖暖什么事儿的最当初,俩家老的,不能存了让两个小的过一辈子的想法。 可惜顾暖暖掺和了进来,封俊成动了念头,就没有范佳家什么事了。 于是所有人都去看封俊成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于是所有人都看见跟封俊成站在一处的顾暖暖动了,于是所有人都看见顾暖暖走到范佳家面前。 顾暖暖走得很快,能媲美跑了,但是她还是用走的,满脸冰封三尺的高贵冷艳。她站在范佳家面前,反手就是一耳光。 “啪——”声音特别敞亮。 谁都没反应过来,就是第二个,“啪——” 范佳家给左右开弓得两边脸都红了,她挥舞着双手要去挠顾暖暖,就正对上顾暖暖砸碎了半截的红酒瓶子。带着尖锐玻璃刺的酒瓶子,是非常强悍的凶器,泛着幽冷的光,可以估计一扎就是个血窟窿。 “道歉。”在范佳家面对着酒瓶子稍微有那么丝怯懦的时候,顾暖暖反手给了范佳家第三记响亮的耳光。 范佳家也顾不得什么血窟窿了,她含着金汤匙出生,这让她觉得丢脸丢大发,她说什么都得冲上去挠顾暖暖两下才解气。 酒店的保全终于动了,在酿成恶性流血事件以前。 范佳家被摁住了,顾暖暖也被缴了械。两位凶狠的母狮子互相看着,最后顾暖暖轻蔑的一笑,换了范佳家发疯样的挣扎。 范佳家被请出了酒店,宴会继续。 封俊成跟在顾暖暖身后:“你可真不让我省心,范佳家肯定会闹得老头子哪儿去。” 顾暖暖搓着泛红的指节:“闹也是你老头子。” 封俊成嗫嚅了几下:“我们订婚了。” “说得好,只是订婚。” 顾暖暖扶着白秋丽去换衣服,白秋丽回头看封俊成表情黯淡,慌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顾暖暖一揽,拽着白秋丽去开来给宾客休息的房间。 白秋丽把衣服脱了躺在床上,顾暖暖找来烫伤的药膏。 “你别那么跟俊成说话。” “我怎么跟他说话了?” “你们都订婚了。” “那又怎么样?” 顾暖暖说话冲,手就下得重力,白秋丽小口地吸气:“他以后会是你老公。” “汪海还是你老公,他都干的什么事?” “……暖暖” 顾暖暖重重地将烫伤膏扔在床上,她看着白秋丽。有一瞬间白秋丽以为顾暖暖要哭了,但是她没有,她眼睛依旧晶亮,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白秋丽。 顾暖暖转身就走,拉开房门的时候,听见白秋丽小声地说“对不起”,啪的一下就把门关上了。 白秋丽躺了一会儿,她知道顾暖暖一时不会回来了,就坐起来自己给自己抹膏药。其实烫伤得并不严重,没起泡,就是有点红。脸上有一些,胸口有一些,肚皮上有一些,别的就没了。 白秋丽给自己抹好了药,就穿上衣服走出房间,她想回家了。 一边给顾暖暖发短信,一边等电梯。摁下发送键的时候,电梯门正好开了。 白秋丽让着里面的男人先出来,然后往电梯里走。 男人看了白秋丽一眼,忽然又倒了回来:“小姐。” 白秋丽抬眼看向面前穿着酒店制服的男人,不自觉站直了身体:“是。” 男人看向白秋丽,然后笑了。他笑纹很深,看得出是常笑的人:“我是这家店的负责人,我姓周。” 男人从兜里掏出名片夹,抽了张名片递给白秋丽。白秋丽慌忙抬手接了,看见名片上挂着公关经理头衔的男人,姓周,叫周承焕。 “这样说有点冒昧,但是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店里做中餐的厨师?” “厨,厨师?” “对,刚才在封先生的宴会上看见小姐,烹饪的手法非常漂亮。” “啊,谢谢。” “不用太快回答我,想好了给我打电话。”周承焕点了点白秋丽拿在手里的名片,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好,好的。” “是到一楼吗?”周承焕帮白秋丽摁了电梯,然后礼貌地退出了电梯。 -- 4、“别跟周承焕走得太近。” 忽然接到陌生号码的时候,白秋丽正在做月末的报表。没有联系人显示的单纯数字,她花了两秒钟去思考,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接了:“你好。” 电话那头传出带笑的男性嗓音:“你好,白小姐。” “我是,请问你是?” “周承焕。” 白秋丽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顾暖暖订婚的五星酒店的公关部经理:“啊,你好你好。” “看来白小姐已经忘了我,难怪等不到白小姐的电话。” 周承焕带笑的声音,明显是调侃的意味,白秋丽条件反射地道歉:“对不起……” “真的觉得抱歉的话,就请我吃饭吧?” “啊?” “或者我请你吃饭也行。” “啊?” “六点我去接你?” “六点不行,我还有事。” “那么七点呢?” 明明是声线尾音都上扬带笑的男人,却比想象中来得强势,白秋丽并不擅长拒绝:“可以。” “七点我在哪里去接你?” “加仑广场找得到吗?” “找得到,就这么说定了,七点加仑广场,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白秋丽看着手机屏幕,疑惑地皱眉,之前有给过周承焕联系方式吗? 在最初对于白秋丽厨艺的惊艳过去之后,周明对于菜色也开始有选择性地摄取,通过对于剩菜的观察,白秋丽才算对周明的口味和饭量有了一个比较正确的估量。 晚餐是很日常的四菜一汤,相比饭店大厨佐料跟食材一样丰富的手艺,是比较追求食物本味的做法。入口的味道,却很明显的只会更好,而不会逊色。 白秋丽手脚麻利地清洗了锅铲,然后在围裙上攒干了手上的水珠子,围裙是她自己新买的白底碎花,就顺手搭在料理台下边的把手上。 “你吃了饭把碗放在水槽里,我明天一早来洗。” “你今天有事?” 白秋丽看时间的动作一顿:“啊,对,有人来接我。” “嗯。” 白秋丽收拾了包包,站在玄关处换鞋:“明天早上吃煎饼吗?给你煮豆浆。” “好,”男人扒着饭,“你老公?” 白秋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男人说的是来接她的人,摇头:“不是。” 白秋丽到加仑广场的时候,时间已经七点过一刻,她匆匆忙忙地跑,浑身都是汗。 老远就看见周承焕靠着辆车站在路边上,周承焕很高,夏天的季节,穿了修身的衣服,愈发显得那微弓的侧身剪影般高。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 面对着白秋丽迭声的道歉,爱笑的男人只是拉开了副驾驶座:“能够等待女士,是我的荣幸。” 白秋丽有点不习惯,她跟男性的接触仅限于汪海,跟汪海在一起的时候,汪海习惯把什么都做好了,她负责接受就好。汪海强势,符合中国审美的沉稳的强势,并不会说这样西式得像甜言蜜语一样的话。 白秋丽坐进副驾驶座,周承焕也坐进驾驶座。 骤然横过座位的男性身体,白秋丽看着忽然在面前给了特写的男性面孔,条件反射地贴近了座椅。她浑身紧绷,脸一下烧红了。 周承焕笑了笑,给她系好了安全带。 周承焕太爱笑了,白秋丽一时分不清他只是礼貌的微笑,还是对她过激反应的嘲笑。白秋丽嗫嚅着,不敢看周承焕的脸,喃喃地说了声:“谢谢。” “你脸好红。” 修长的手指,轻刮了一下白秋丽的侧脸。高温的脸蛋,接触到指尖,感觉是一滑而过的凉。 白秋丽有点吃惊,但是周承焕的表情太自然了,就像做了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然后启动了引擎。 白秋丽一下子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不回答又好像太失礼了,就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周承焕本来是严肃地盯着路况的脸,闻言,不可抑制地笑了。 白秋丽对于各种食物良好的认知通常止步于中餐,可是周承焕说不好在行家面前卖弄,于是两人吃的是西餐。 临时点餐一定会需要排位的西餐厅,周承焕早就定好了位子。是以情调出名的西餐厅,对立而坐,烛光里周承焕笑得几分温柔,话题却很堂皇地围绕着一个好厨子能不能到饭店就职。 “白小姐现在哪里高就?” 点餐之后,开了一支红酒,等待醒酒的空档里,服务生先上了两杯柠檬水。白秋丽端坐在座椅里,微垂着眼皮子:“我在一家小公司里做财务。” “白小姐的烹饪手法非常棒,有受过专业的指导吗?” “没有,只是自己随便找书看了看。” “看来白小姐在烹饪上非常的有天赋。” 被温柔的微笑着注视,白秋丽下意识低头:“……谢谢。” “有兴趣来我们店里做中餐的厨师吗?” “……我有工作,可能没有时间。” “待遇和时间方面,都是可以商量的。” “我……” 牛排上来了,服务生探出的手截断了白秋丽本来就不顺畅的拒绝。 周承焕在高脚杯里倒上一杯红酒,递到白秋丽手边:“不急着答复我,先吃东西。” 白秋丽接过酒杯,还没开始吃东西,下意识就先喝了一口。 牛排要煎得十分熟的好像太不合群了,于是也跟随大众的口味要了七分熟,最后毫无悬念的剩菜了。 牛排吃得太辛苦,白秋丽不自觉喝了两杯,第三杯浅浅覆盖住杯底的时候,酒精的作用,烛光里对面的笑容都有点恍惚。 周承焕晃动着手中的高脚杯:“白小姐如果这次没办法给我答复,可以下次再答复我。” 周承焕的表情太自然了,以至于白秋丽为自己拒绝得不自然而涨红了脸:“那就下次吧。” “好,下次。”周承焕微笑着,给白秋丽又添了一点红酒。 周承焕把白秋丽送到她家楼下,在礼貌地道晚安后离开了。 送走周承焕,白秋丽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开门的时候,电话响了。白秋丽接了,听筒里传出声音,一下子就听出来是汪海的:“到家了?” “嗯,刚到。” “我今天在午后十七吃晚餐。” 午后十七,也是白秋丽跟周承焕刚吃牛排的西餐厅:“跟凌军吗?” “对。” 白秋丽捏着钥匙串,坚硬的金属片硌着掌心:“哦,挺好的。” “别跟周承焕走得太近。” 他们已经分开了,那个钢戳盖下来,所有共有的都没有了。他身边站着别的人,别的男人,那个位置本来属于她的位置,已经不属于她了。白秋丽其实有很多话要说,但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习惯:“好。” 汪海的电话挂了,白秋丽站在自己家门口,感应灯暗下来,她就在黑暗里默默地看着自己家的门。 站了很久,腿有点发麻,本来就没怎么吃饱的肚皮,又有点饿了。 她叹口气,开锁,走了进去。 -- Ρ0-①8,C0м 5、白秋丽被摁进了沙发里 跑销售的同事临时请假,谈生意约好的饭局,老大钦点了白秋丽的名作陪客。不指望能说会道,全看的是那张拿到哪儿都不逊色的脸。 白秋丽给周明打电话告假,就去陪饭局。 生意是笔大生意,约在市里边最好的那家星级酒店,进了包厢才发现是熟人。真有多熟也谈不上,白秋丽跟汪海婚姻存续期间,应着老汪家该有的脸面,总是认识她的多,她认识的少。 对方显然也很重视这次的生意,不仅老板亲自出席,带着两名业务员,还带了夫人。 白秋丽这边除了她和老大,也还有另外一名销售的男同事。 对方老板表情略矜持地跟白秋丽的老大握过手之后,面向白秋丽的时候,显然要来得热情得多:“汪夫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汪老爷子七十岁大寿,我们见过,他老人家最近可好?” 白秋丽呐呐地:“好,好的……” 那边盛装的夫人连忙拽了老板的衣袖,平日里尽把时间花费在衣服首饰和八卦上的贵妇,消息显然要灵通得多。覆耳低语几句,老板看向白秋丽的表情就带了玩味,然后热情就少了,又矜持起来:“不要拘谨,坐吧。” 白秋丽的老大连忙接话:“既然大家都认识,彼此就是朋友,自然不需拘谨,都坐都坐。” 白秋丽在公司做的财务工作,外面跑业务的事,她基本都不懂。只闷头吃东西,细嚼慢咽吃得七分饱,这边两位合作伙伴生意也谈得很融洽,基本敲定了些大事,剩下的细枝末节只待手底下的人接洽。于是气氛正好,就约着去什么地方放松一下。 夫人极识趣,说着要回去睡美容觉,就让司机载走了。 白秋丽也想趁机告辞,老大却拦住了,说客人都没有尽心,他们这些做东道的怎么好意思先撤。于是一行六人就开着车,往市里边挺出名的一家娱乐城走。 昏暗的包厢里,要了几名服装艳丽的女人作陪,开了洋酒,兑着冰块和绿茶,好入口,更上头。 几杯子下肚,几个男人就有点放浪形骸的意思,或拿着麦唱些荒腔走调的歌,或搂着作陪的女人做些亲昵的动作。白秋丽缩在沙发角落里,只觉得又暗又气闷,她本来只要了杯冰水。对方老板关照着,自己老大哄着,也给灌下去两大杯兑了绿茶的洋酒,脸上立刻就见了绯红。 这边男同事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喝得多,看起来却比白秋丽还清醒几分,覆耳道:“你先走,我回头跟老大说一声就行了,他们不会怪罪的。” 白秋丽点头,拎着包借口补妆,就出了包厢。 走廊里的空气并不怎么好,却显然比包厢里好上许多,白秋丽不禁长出了一口浊气。 市里面排得上号的娱乐会所有好几家,因为装修风格和身后的背景,捧场的客户群并不相同。 比起装修矜持中透出古典大气,城南上流趋之若鹜的红岩,这家位于城西装修得金碧辉煌的金碧辉煌,就要来得龙蛇混杂得多。因为其数量庞大的女性团体,提供的娱乐项目和各种服务,金碧辉煌因为很接地气,而备受三教九流的追捧。 白秋丽穿了一条连身的裙子,杏色,并不若时下流行的镂空设计,是完整光滑的一块料子。掐腰的地方跟身体的贴合得很平整,裙摆到膝盖上略微收口,这样的设计强调了腰身也强调了臀腿,配着同款的鞋子和提包,整体显得很端庄。 走廊上铺着猩红色缀金色条纹的地毯,白秋丽顺着走廊往外走。一个包厢的房门忽然打开了,跌跌撞撞走出来位喝醉的客人,白秋丽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免撞个正着。 这一退,避开了面前的醉鬼,却跌入了身后的另外一个怀抱。 白秋丽慌慌张张地迭声道歉想退开,醉鬼扶着墙壁往外走,一个踉跄又推了白秋丽一把。白秋丽刚转了身,就又被面对面推入了才刚脱离的怀抱,。 她本来因为醉酒脸色绯红,这下更红得滴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方轻笑,含糊的轻笑里带着酒气。他一把扣住了白秋丽想要离开的腰,白秋丽隔着布料也可以感觉到横过腰身的小臂上隆起的肌理:“招数不错,女人,我吃这一套。” “……什,什么?” 白秋丽被一把摔进了旁边无人的包厢,这边包厢的设计大同小异,被柔软的织物包裹的墙壁,有着良好的隔音效果。没有开灯,整个包厢都是黑暗的,只有门上面圆形的玻璃透进来走廊上稀疏的光,看得见室内摆设的轮廓,连人的脸都看不清楚。 白秋丽被摁进了沙发里。 她醉酒,有点发懵,当男性滚烫的手指顺着裙摆往腿上摸索,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放,放开。”白秋丽拼命夹紧了双腿,用来拒绝那只伸进腿间的大手。 对于白秋丽的不配合,对方显然有点不耐烦,他急躁地去撕扯白秋丽的小裤,嘴里喃喃的:“怎么演得这么敬业,真麻烦。” 包厢的门被豁然打开了,然后灯亮了,一个身影抱臂环胸倚在门口。他手里拎了只女士提包,是白秋丽刚才掉在门口的,:“我说你小子怎么眨眼就不见了,原来躲这来了。” 男人并不因为骤亮的灯光而受到丝毫的影响,他俯在白秋丽身上,毫不费力地撕裂了某片短小的用来遮羞的布料。他没有抬头,并不希望被围观和打扰:“出去望风,一会儿就好。” 白秋丽慌忙抬头去看立在门口的男人:“别,别走,救命。” 俯在白秋丽身上的男人就含糊地笑:“再饥渴,也先应付了我再勾引别的。” 立门口的正要去望风,灯光里看清楚白秋丽的脸,就皱了下眉头。没走,反倒进门把门关上了。他一走近,白秋丽也看清楚了对方的脸,年轻,高挑,漂亮的周明。 周明站在沙发边上,居高临下地看:“行了,萧贺,别在这儿闹,回去了。” “闹什么,没看我弄正事呢么?” 周明俯身,从腋下环过萧贺,一个熊抱别住了他,直接提着拉离了白秋丽。 萧贺箭在弦上,被打断了并不愉快,回手就给了周明一个肘击。 周明微微躬身,闷哼了一声,萧贺没留力,他显然痛极了,到底还是没松开:“走了走了。”哽多彣章綪qιāη往:RóUROυЩυ(禸禸楃).ORɡ “怎么我上只鸡你也要管,你管太平洋的吗?”萧贺留着时髦的发式,穿着时髦的衣服,要不是脸色极其难看,也算得上个帅哥。他嘴上没松口,手上却也没再动了,让周明推了着几步走出了包厢。 门关上的瞬间,周明把白秋丽的手提包扔在了沙发上。 从头到尾,周明都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他仅仅像一个不愉友人在外乱搞的路人,截断了一场荒唐的绮丽事件。如果不是白秋丽清楚地知道周明是在看清楚她的脸之后,才改变了袖手旁观的态度,白秋丽几乎无法判断周明到底是在为她解围,还是仅仅只是顺手。 白秋丽慌慌张张地后怕,又慌慌张张地感激,她其实是一个非常在意旁人目光的人,越在意,越觉得那些有色的眼神锐利得媲美凌迟,而周明的做法,最大程度顾虑了她的尊严。 白秋丽太狼狈了,她慌慌张张地走出走出包间。走出娱乐城的一路没有再碰到周明和他叫萧贺的朋友,这让白秋丽松了一口气,随便拦了辆出租车回去了。 -- 6、她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白秋丽在做早饭,早晨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半开放的厨房里一片敞亮。她从家里带来做好的萝卜干,腌得正是又入味又爽脆的时候。这样的小菜,配稀饭是正好的,所以她正拿瓦罐煲粥,就好像昨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周明起床了,依旧是工字背心,短裤,任何时候起床都不会显得乱的板寸。他年纪轻,浑身都是生机勃勃的英气。他趿着鞋走到料理台前,料理台上尚只有一碟子孤零零的萝卜干。 他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白秋丽,跟之前那些等早餐的早晨没有不同,然后他将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白秋丽的脸显然没有电脑屏幕值得他的注意。 白秋丽被那轻飘飘的一眼看得浑身都绷紧了,见周明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又慢慢放松了,就很干脆利落地去看熬粥的火。 电话响了,屏幕上显示的电话,白秋丽的心嘎登了一下。 “白女士,您的母亲病危。” “我,我马上来。” “需要立即进行紧急抢救。” “好,好。” “由于这个月7号,汪先生将之前无条件预先支付条款修改为支付时需通知并得到允许条款,而我们现在暂时无法联络到汪先生,您可以联络到他本人吗?” 7号,是扯离婚证的日子。白秋丽跑到玄关换鞋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才对着话筒慢慢点了头:“可以。” 白秋丽换好了鞋,对偏过头来看她的男人说:“我临时有点事,我请个假。” 周明看着慌慌张张扶着墙换鞋的白秋丽,点了点头:“恩。” 白秋丽打开门,又倒了回来:“能麻烦你开车送我一趟吗?” 没等周明回答,又慌慌忙忙地补充:“要是太麻烦就算了。” 周明想了一下,给燃气灶上的稀饭关了火,然后走到玄关处换鞋:“去哪儿?” 白秋丽再次坐上了越野车,性能卓越的车开得非常平稳。白秋丽坐在副驾驶座里,给汪海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没什么感情的女声是抑扬顿挫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白秋丽愣了一会儿,然后她就跟汪海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汪海的秘书。 “请问您有预约吗?” “麻烦你告诉他,我叫白秋丽。” “抱歉,如果您没有预约,电话将无法为你转告。或者您现在预约,我可以看看能给您排到什么时候。” “我找他有急事,你告诉他一声白秋丽找他就行了。” “抱歉,白小姐,如果……”秘书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请稍等,凌先生在这里。” 在白秋丽反应过来以前,电话就被转让了,话筒那边传出凌军低沉的声音:“我是凌军,什么事?” 白秋丽对着话筒沉默了三秒钟,然后有些讨好的惴惴:“我妈病了,她急需手术。” “好,我知道了。” 说完知道了,凌军就挂了电话。 白秋丽坐在副驾驶里,沉默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 周明就坐在驾驶座里,沉默地看着白秋丽。 白秋丽到达医院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被推进了急救室。白秋丽在手术室外边坐下来,她愣愣地坐了一会儿,才忽然想起男人还没走。 “真是太麻烦你了,今天谢谢你了。” “嗯。” “你还有事是吧?有事你就先走吧,一会儿没事了,我就自己去上班。” “嗯。” “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了,我晚上有应酬。” “好好,你记得把萝卜干放进冰箱的时候要拿保鲜膜捂了,我明天一早再去给你做饭。” “嗯,”周明点头,却站着没动,“你老公?” 白秋丽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周明说的是她坐在车里时打电话的人:“不是。” 话就在这儿戛然而止了,因为白秋丽不知道怎么去跟别人解释凌军跟汪海的关系,凌军跟她自己的关系,顾暖暖可以轻易地说凌军是男小三,她不可以。 周明也没深究的意思,点点头:“嗯,我走了。” 白秋丽等周明走了,就又在手术室外边坐下来。周明的存在,莫名让她觉得有点压迫感。 周明走了,她一个人坐着,又有种孤零零的感觉。 坐着坐着,她才清清楚楚地认知到,汪海,跟她离了。 离了,就没关系了,汪海跟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过共同的东西,财产,孩子,这些都没有。一纸离婚书下来,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相拥的早晨和晚上,在钢戳压下来的痕迹里,也没有了。 白秋丽是想识趣点的,她向来害怕自己是个不识趣的人,她只是还没来得及。 她二十五岁的生命里,只有汪海,在她还来不及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时候,汪海就定了她。蒙住眼睛,圈在臂弯里,看不见别的世界里别的谁。 她是个很被动的人,养成了习惯,就不想也不敢改。 汪海走近她,成为了她的习惯,他们紧密得不分彼此。 然后汪海走远了,他走得干脆利落,她却没那么干脆利落。 白妈的病情得到了抑制,所谓的抑制也不过就是插着管子,输着液体,维持着身体机能,保持着睡多醒少的状态。白妈没有离开,没有变成需要装进小匣子埋进土坑里的一把白灰,白秋丽还能隔着玻璃去看她,隔着防化服去触碰她。 单从这一点,白秋丽是感激汪海和凌军的。 再硬的骨头都敌不过搅稀泥一样的生活,何况,白秋丽向来是个没骨头的女人。 白秋丽忽然觉得非常需要钱,非常忽然,比她考上大学缴不起学费,比老太太休克住院一直挂营养液,比汪海要跟她离婚都更忽然。 她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 7、“这次是真的有事。” 顾暖暖跟封俊成又闹别扭了,其实是封俊成闹别扭,顾暖暖向来是不屑闹别扭的。 但是这次封俊成是真火了,他连着三天没出现在顾暖暖面前。 然后顾暖暖不急,封俊成又急了。 午饭时候,封俊成约白秋丽到餐厅,是周六,白天没有安排的白秋丽就答应了。 白秋丽到餐厅的时候,封俊成已经喝了一整瓶红酒。酒经沙场的大少爷没显出醉态来,但是眼神已经明显地有些恍惚了。 “我对她不好吗?我就差没把心掏出来了。” “她上次跟范佳家闹的那一出,老头子就差没把我放油锅里炸了。” “你说她老对我这么爱答不理的,她到底爱不爱我?” “都订婚了,还是这个样子,她是打算结婚了也这样?” “早知道这样,当初不该早早听家里安排娶了范佳家省心。” 白秋丽小心地从封俊成手里把酒杯取出来:“你喝醉了,别说这些气话。” 封俊成忽然站起来:“我该走了。” 白秋丽顺着封俊成站起来的姿势抬头,就看见站在封俊成身侧脸上带着笑的周承焕。 封俊成没半点拖沓地走了,周承焕就顺着封俊成刚刚让出来的座位坐了下来:“吃点什么?” 原来周承焕跟封俊成是朋友,周承焕肯定是从封俊成哪里拿到的她的电话,一想到也许封俊成约她出来,也是为周承焕搭桥,白秋丽就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我还有事,我要回去了。” 周承焕一把扣住了白秋丽的手腕,他手掌宽大,掌心烫热,他看着白秋丽,深深地看着。 白秋丽给周承焕没有笑意的眼神一下子唬住了,她想起这些天里,那些蹩脚的拒绝邀约的借口,那些因为害怕说话打颤最后干脆摁下静音的电话,她只是不知道怎么拒绝那些邀约,在她自己承诺了“下次”的情况下。现在她像个做了坏事被辅导员抓个正着的小孩,难堪得浑身僵硬。 周承焕看着白秋丽,白秋丽惴惴的,又坐下了。周承焕松开了手,他脸上又带了笑,眼神却很强势,又重复了一遍:“吃点什么?” “随,随便。” “要份宫爆鸡丁吧?” “好。” “蒜泥白肉呢?” “好。” “剁椒鱼看起来也不错。” “好。” “我们交往吧!” “好……啊?” 周承焕合上了菜单,他隔着一张铺白色桌布的小方桌,笑眯眯的看着白秋丽。像一只养精蓄锐好整以暇的猫,看一只无处可逃的老鼠:“我说真的,我们交往。” 白秋丽再次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我真的要回去了。” “你敢走,我就在这里亲你。” 白秋丽一下子站着不敢动了,高档餐厅里空调开得很够,她却觉得浑身都是汗。 周承焕看着白秋丽惴惴的脸,然后又笑了,笑容里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坐吧,还想吃点什么?” 白秋丽僵硬地站着,久到有点突兀,久到四周的人都看过来。她向来怕自己不合群不识趣,那些目光像针尖一样扎着她的脊背,她又慢慢坐下:“你做主吧。” 吃了饭,周承焕拿纸巾抹着嘴角:“去看电影吗?” “我有事,”时间逼近三点,白秋丽的行程安排里还有为周明填饱冰箱这一项。面对周承焕看过来的眼神,白秋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次是真的有事。” “这次是真的?” 周承焕带着玩味的笑容,让白秋丽恨不得真的咬到自己舌头,就可以把后边的半句话吞回去。 好在周承焕并没有深究,他站起来,已经拿好了车钥匙:“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 “去门口等我,我拿了车子就过来。” 连着好几次的拒绝,已经让白秋丽耗费了所有的勇气,她有点惴惴,又有点垂头丧气,恹恹地拿着包包到餐厅门口等周承焕。 白秋丽是漂亮的,她穿着跟汪海婚姻存续期间购买的裙子,踩着汪海婚姻存续期间购买的鞋,拎着跟汪海婚姻存续期间购买的包,那些价值不菲的东西,让她看起来更漂亮了。 她站在店门口,即使表情恹恹的,也不妨碍任何人觉得,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然后,她看见了汪海。隔着车流人流,那张因为表情匮乏而越发端正的脸,也定定地看着她。 就像那些早上午后晚上,那些青葱年少里一样的眼神。她向来是个没骨头的女人,是汪海的眼神,笔直的,容不下半点拐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才让她也觉得那些时光是亮堂的。 现在,汪海就站在街对面,他们隔着一条街对望,却像隔了整个世界。 汪海身边站了凌军,凌军看见了她,却像没看见一样。他们比肩而站,并不如何亲昵,却让白秋丽觉得,空气里全是他们之间的看不见的羁绊,太多了,于是她掺和不进去。 然后周承焕的车挡在了面前,她坐进副驾驶座里。 引擎启动了,于是渐行渐远。 在菜市停车并不方便,所以白秋丽削减了购买量,除了对于新鲜度和口感没有特别要求的食材,其余都在超市采购。因为准备的是一周的食物,所以即使减少了量,结帐的时候依旧满满地堆了一购物车。 因为东西实在太多,所以周承焕将车开到楼下的时候,白秋丽是真心地感谢了对方。 周承焕帮白秋丽把东西放进电梯,单手撑着电梯门:“真的不需要我上去帮忙?” “不,不用了。” 周承焕帮白秋丽摁了电梯,然后在缓慢合拢的电梯外微笑着摆了摆手。 白秋丽吃力地提着东西到门口,正费力地掏钥匙,门忽然开了。 缓慢划开的房门,露出站在玄关处的男人,和摆放在地板上的女式拖鞋。 “你今天在家啊。”白秋丽把东西都放在地板上,然后换鞋。 男人靠在墙边上,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白秋丽:“你老公?” 白秋丽换好了鞋,拎东西的动作一顿,才反应过来男人说的是周承焕:“不是。” 男人关了门,跟着拎着大兜东西的白秋丽往厨房走,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你男朋友?” 白秋丽打开了冰箱,把食材一样一样地放进去:“不是的。” “他在追求你?” “吧嗒——”,西红柿掉在了地上。 男人抱臂环胸,挑眉诡秘地笑,他说的不再是问句,而是结语:“这次我猜对了。” -- Ρo-①8,C0м 8、“你该庆幸,我不打女人。 星期一的早上,总是一周里交通压力最大的早上,白秋丽赶着上班的最后一分钟打了卡。 刚进公司门口,还没喘匀气息,新来公司四个月的小妹看见刚进门的白秋丽:“秋姐,你老公真浪漫。” “啊?”白秋丽一转头,就看见座位上几乎淹没格子间的百合。 白秋丽从花束里抽出卡片,卡片很简单——Just for you,没有落款。 公司里的人不知道白秋丽跟汪海离了,但是白秋丽自己知道,这花不是汪海送的,汪海从来不干这样的事,作秀一样的浪漫。 午餐时间,十六楼的走廊上人并不多,大都在进餐或者进餐结束后的休憩,整层楼都非常的安静。 白秋丽提着今天购买的甜品,一出电梯门,就被一个窈窕的身影挡住了。 白秋丽抬头,看清楚面前的女人,高挑,漂亮,横眉冷眼,她想她知道对方是谁了。看见对方,就觉得好不容易消肿的侧脸又开始隐隐作痛,白秋丽下意识退了一步。 这个因为惧怕而显得怯懦的姿态,无形中增长了对方的气焰。高挑的漂亮女人,显得更理直气壮了。 白秋丽见对方直直站在面前,没半点相让的意思,就挪动脚步,想从侧边上绕过去。 “白秋丽?”女人忽然扬高了声音,一下子刺破了楼层里的安静。 “是,是。”白秋丽刚绕到一半,闻言出于礼貌,驻步点头。 “听说你结婚了?” “是。” 女人笑了一下,因为涂着口脂而异常丰满盈润的嘴唇,勾扯出一个并不温和的笑容,声音因为尖利而刻薄:“那你老公对他头顶上帽子的颜色就没半点想说的什么?” 白秋丽没明白女人在说什么,一时间愣了。 “青云盖顶了还给你送花,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这绿帽龟当得挺可乐。还是说你床上功夫了得,把两个男人伺候得服服帖帖的。两个人结了连襟,约好了谁一三五,谁二四六,星期天一块上啊?” “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你是家里有男人还不甘寂寞偷人的小三狐狸精!” 这话太白,白秋丽一下子白了脸色,女人显然并不在十六层上班,才能如此肆无忌惮。白秋丽的办公室却是在十六层,眼瞅着已经有一些同事在写字间的门口探头探脑张望了。白秋丽太怕被别人看见,慌急的小声的无用辩解:“不,不是的。” “不是?那天我都还没搬出来,也不知道哪只狐狸精就巴巴地送上门去了。” “我,我只是去做菜的。” “编,你继续编,敢做不敢当,你就是拿这幅无辜相装可怜的是吧?那天给你一巴掌是轻的,我就该撕烂了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勾引别人的男人。”女人忽然就暴怒了,愠色染红了那本来被高级的粉底和胭脂涂抹得精致的五官,她挥舞着粘贴着美甲和人工宝石的手指就要往白秋丽脸上招呼。 白秋丽本来就无法招架,现在提着数量众多的甜品,更是避无可避。 居然就在电梯口扭在一起,说是扭在一起,不过就是白秋丽被动地挨挠而已。 白秋丽的同事见了,好几个匆匆从办公室跑出来,有些拉住了女人,有些扶住了白秋丽。 “干什么,干什么呢?再闹,我报警了。”同事中心直口快的大声喊。 女人到底是个女人,被好几个人架住了,挣不动,也就不动了。她不过是来把事情闹大,让白秋丽难看,真弄出斗殴的事儿要进警局留案底,她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她被好几个人拦住,丝毫不显得势弱:“哟,这同事情深的真让人感动。你们护着这么个家里有一个还在外面乱招惹的狐狸精,别是你们也跟这货色有一腿吧?” 本来在办公室门口观望的同事,隐隐约约听见了点只言片语,没敢确定。这当面听清楚了,就觉得掺和了别人的家务事,中国人向来信奉清官难断家务事。几个拦着女人的男同事,更觉得被指着鼻子说“有一腿”,一时间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脸上就露出几分尴尬来。 “你嘴巴里不干不净,都胡说些什么呢?”还是那心直口快的同事。哽多彣章綪qιāη往:RóUROυЩυ(禸禸楃).ORG “我是不是胡说,你们问问这只狐狸精!” 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秋丽身上。白秋丽在那些目光里,无法抑制地畏缩了一下。她头发乱着,衣服也乱着,侧脸不可避免地给刮伤了,丝丝地浸着血珠子。比起还保留着精致妆容和整齐衣料的志高气昂的女人,白秋丽显得太狼狈了。 白秋丽张了张嘴,她不想公布她跟汪海离婚的讯息,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公布出来。她顿了一下,才艰难地说了一句:“我和我先生,已经离婚了。” 女人噎了一下,叫嚣的声音依旧理直气壮:“离婚了又怎么样?你自己婚姻不美满,就成了你可以去拆散别人的借口了?当小三当得你这么理直气壮,真是这辈子没见过。” “我和先生离婚后,手头有些拮据,朋友介绍去给人做帮佣,早晚做两餐。那天是去面工,刚好看见你出来。” 女人反应也快:“你说你离婚了,跟周明没有一腿,那那些花谁送给你的?” “……反正不是周明。” “不敢说是谁,你前面说那些压根就是骗人的,你根本就是跟周明有一腿,你老公就是看不惯才跟你离的婚吧?你个狐狸精小三,偷人偷得把自己老公弄没了就算真爱了?你怎么不去死?!” 电梯忽然开了,划开的电梯门,踩出来铮亮的皮鞋,然后是男人常笑的面孔。周承焕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正听见女人高扬声调的最后一句。这场家庭伦理纠纷显然已经引起了围观,周承焕有点费力才挤到案发的中心。 男人常笑的面孔依旧是礼貌温和的,虽然笑容在看清楚白秋丽凄惨相的时候微微一滞。他身量高,站在白秋丽身侧,看向因为愠色而面色绯红的女人:“不知道这位小姐对我的女友有什么要指教的?” “女友……?” 忽然杀出来的程咬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中国人信奉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都是一本难念的经,常常辨不出个是非黑白来反倒惹得一身骚,就各个都有点避嫌隔岸观火的意思。 于是,就看见周承焕在众人的瞩目中,落落大方地伸出了手:“初次见面,鄙人姓周,周承焕,白秋丽的男友,你好。” 女人面色不善地盯着周承焕,并没有伸手的意思。她现在口头上占着上风,自然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随便来个愣头青就自称男朋友,还不知道是排到多少号去的姘头。白秋丽,没看出来,手段挺高明。你这样的千万别怀孕,自己肚皮里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种。” 周承焕低笑了一声,他笑得很隐秘,他是常笑的人,惯用的是让人感觉亲切的笑容。却这一次,还是亲切的,不过是嘴角斜撩半分,眼角微垂半分,却显出看蝼蚁般不屑为伍的讥讽:“同为男人,我想我理解小姐的男友跟小姐分手的原因了。” “你什么意思?” “就像娱乐圈里女星通常难以扶正,不是不漂亮,只是拿不出手。” “你说我拿不出手?那她有夫之妇还偷人,又是个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女人一下子就给燎着了。 周承焕稍侧目光,看向被女人直指着,就越发畏缩的白秋丽:“小姐,我的女友现在已经是离异的单身人士,她跟我交往并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我会带去她验伤,然后连同验伤报告一起起诉你诽谤。” 女人哽着脖子不肯松口:“去告啊,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小三的姘夫,到时候看谁丢脸。” “当你收到法院的传票,希望你还能保持这样的大无畏。” “别以为我是吓大的,有本事你就去,我行得正站得端,不比有些恬不知耻的狐狸精丢人现眼。” “罪名成立刑期也只有三年,出来之后,小姐依旧青春正年少,不用太担心。” “你去,拿法庭吓唬我,不干人事还怕人说,什么样的女票子都开始立牌坊了。” “好,”周承焕点了点头,从白秋丽手中取下甜品口袋,递给站得最近的一名同事:“麻烦你带进去。” 同事接了甜品:“不麻烦。” “再麻烦你帮秋丽请个假,我带她去医院验伤。” 同事点头:“好的,脸上的伤是要好好看看,容易留疤。” 电梯到了,周承焕捏着白秋丽的肩头,把她送进了电梯。抬腿进门的时候,周承焕转头看向横眉冷眼站着没动的女人,他微笑,笑容亲切,只是眼神冰冷:“你该庆幸,我不打女人。” -- Ρ0-①8,C0м 9、“白秋丽,你真能忍。” 出公司门口,性能优越的小车就停在街边上。 周承焕带着笑拉开了副驾驶座:“请。” 离开走廊那个让她窒息的地方,白秋丽觉得自己稍微好了一点。她的伤不严重,只是太狼狈了。她站在车前,面对着敞开的车门,却并不肯迈步。她像只受伤后只想自己缩回壳里的蜗牛,并不想跟别的人接触:“谢谢你。” “不用谢。” “就不麻烦了,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谁说你要回家,你现在应该去医院。” “不,只是小伤,不用去医院的。” 周承焕挑眉,缓慢凑近了白秋丽,靠得极近的脑袋,尾音是愉悦的上扬,非常轻松的语调,却是非常认真的恶作剧:“你不上车,我就在这里亲你。” 白秋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眼见着周承焕真的越凑越拢,慌忙爬进车的动作太快,背影再漂亮,也全是落荒而逃的味道。 周承焕不可抑制地笑了。 白秋丽在副驾驶座里坐好的时候,周承焕帮她压好了安全带。 “我的事,是封俊成告诉你的吗?” 白秋丽低着头看自己的裙摆,周承焕久久没回话,她侧过头,就看见周承焕认真盯着红绿灯的侧脸。白秋丽看过去的时候,他也顺势看过来,白秋丽在那黑沉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先带你去验伤,后续我会让我的律师跟进,你不用操心。” “我的律师”这是一种很西方的说法,比起周承焕对于白秋丽的了解,白秋丽对于周承焕的了解显然少得可怜。一想到周承焕不是通过她的介绍,对她知之甚深,那些关于她和汪海和凌军的过往,就算周承焕表现得再自然,都让白秋丽觉得难堪。白秋丽下意识摇头:“不,不用了。” “你不用跟我客气。” “不是客气,是真的不用了。” “她侮辱你。” “没,没关系的。” “她抓伤了你。” “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敷一点药就好了。” 周承焕没有再说话,他脸上还保持着带笑的幅度,沉默地看着前面的路。白秋丽小心地去看周承焕的侧脸,只觉得即使是笑着,也显得不可亲近。 车厢里忽然有点压抑,白秋丽几乎觉得这比刚才在走廊上还让她觉得压抑。白秋丽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她张了张嘴:“谢谢你。” “不用谢。” “如果你有点忙,那么不需要送我,我自己随便找一家诊所就好了。” “我不忙。” “谢谢。” 白秋丽抿了抿唇,周承焕生气了,虽然他保持着礼貌的笑脸,几乎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但是白秋丽就是知道,周承焕生气了。白秋丽有点慌乱地拽着自己的裙摆,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周承焕让她觉得自己肯定做错了什么,她小声地说:“对不起” 周承焕的表情虽然还笑着,但是眼神似乎更阴沉了。 到了医院,医生只拿了些消毒的试剂和外用的伤药。 创伤并不严重,抹干净干掉的血珠子,又去卫生间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跟周承焕一道走出医院门口的白秋丽也能见人了。 “你还没有吃午饭吧,吃点什么?” “我想回家。” “上次的西餐厅怎么样?” “我,我想回去了,你送我回去吧。” 回去的时候,车厢里的气氛好像更压抑了,白秋丽盯着自己压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都不敢动一下。 下车的时候,白秋丽莫名不敢去看周承焕的脸,明知道对方肯定还是笑着的,也觉得对方完全没有必要生气,但是气氛就是莫名的压抑,让白秋丽觉得无法去直视周承焕的脸。 白秋丽慌慌张张地道谢,明知道是非常失礼的行为,还是匆匆跑上了楼。 白秋丽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女人,相反,她来自单亲家庭,从小长大就伴随着流长斐短,让她越发地在意自己行事是否妥帖。后来跟汪海结婚,老汪家是家教甚严的传统的中式家庭,也是极其讲场面的,她作为长媳,不敢说面面俱到,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但是周承焕的行事,跟白秋丽认识的人都不一样。常笑着,看起来很温和,却习惯了掌握,哪怕来的不是正道,还理所当然的。这样的人,这样处事的方式,显然跟白秋丽的世界观是不同的。 白秋丽对于这种骨子里透着理所当然的邪性的人,有种骨子里的畏惧。哽多彣章綪qιāη往:RóUROυЩυ(禸禸楃).ORɡ 白秋丽计好闹钟,睡了一觉。睡起来换了身衣裳,准备去周明家做晚饭。 白秋丽刚走到楼下,性能优越的小车就滑到了面前。驾驶座里的驾驶员,还跟几个小时前离开的时候一样,带着常笑的表情。 白秋丽看着周承焕的时候,周承焕也看着白秋丽。 白秋丽没说话,周承焕也没说话。 白秋丽的手指紧了紧自己的手提包,终于自己坐进了副驾驶座。 周承焕常笑的脸上笑意更深了。 “你上去吧,我在楼下等你,餐厅定的七点半,不急。” 周承焕将车停在楼下,然后帮白秋丽打开了车门。 白秋丽惴惴的看了周承焕一眼,周承焕回了个无限和煦的笑脸,她嗫嚅了几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白秋丽开门,房间里没有别人。饭做到一半的时候,周明回来了,并不是一个人。 依旧是高挑漂亮的女性,跟周明站在一起很登对,但是并不是之前见过的两位中的任何一位。 进门的女性本来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稍微昂起下巴,就打算做出捍卫地盘的姿态。 白秋丽匆匆给料理台上又添了一双碗筷,冲女人讨好地笑:“饭马上就好了。” 女人一时被白秋丽的态度弄得有些犯晕,她看了看周明,又看了看白秋丽,眼神有些犹疑。 周明随手把双肩包放在茶几上,自顾自地走近了料理台。拉开了料理台前的凳子坐下,才回头示意还站在门口的女人:“去洗澡。” 女人也脱了鞋,走近料理台,一把挽住了周明,用胸前的柔软去挤压裸露在袖口外面的手臂。她话是对周明说的,眼神却看着白秋丽:“一起嘛。” 周明有点敷衍地揉了一下女人的脑袋:“你先去。” 女人还想再努力一下,给周明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乖乖地放弃,自己去了浴室。 目送女人进来浴室,周明撑着料理台,似笑非笑地:“饭菜做好了你就走。” “好好。”白秋丽连连点头,也觉得自己在这里有点像灯泡的碍眼,最后一个汤,她加快了制作的步骤。 周明的下一句话:“别让楼下你的追求者等急了。” 白秋丽手上动作一顿,脸就红了。 白秋丽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周承焕正在打电话。停车场里的灯不够亮堂,于是就显得车厢里男人的表情掩在阴影里,难懂的晦涩。 周承焕看见白秋丽来了,就挂断了电话,微笑着打开了车门。 白秋丽坐进副驾驶座,车就开了。 这次倒是中餐馆,菜式出众价格更出众的私房菜馆。刻意制作得古香古色的回廊和屏风,地板是木质的,照明的灯具也很讲究。周承焕定了隔间,服务员领着两人上楼的时候。 隔壁桌上有菜,却没有人。 白秋丽和周承焕坐下来刚点了菜,菜还没上来,隔壁桌的客人回来了。 白秋丽先看见走在前头的凌军,然后才看见走在后头的汪海。 白秋丽看见凌军的时候,周承焕也看见了凌军,周承焕跟凌军点了点头。 作为礼貌的回应,面容冷峻的俊朗男人,也点了点头。 汪海骤见白秋丽愣了一下,然后他飞快的看了一眼凌军,目光再落在白秋丽对面的周承焕身上,就显得有些复杂。汪海永远是表情匮乏的表情,白秋丽却分明看见汪海的眼神里都是深沉。 “汪海。” “嗯。” 白秋丽想起汪海给她打电话,让她不要跟周承焕走得太近,她答应了,却跟周承焕出来,被汪海撞个正着。白秋丽有些惴惴地看汪海,可是汪海不再看她,而是在隔壁桌坐了下来,于是白秋丽打招呼的话就被梗在喉头里,再看一眼坐在汪海对面的凌军,终于偃息了。 食不知味。 “总感觉没有你做的好吃,虽然我没有吃过。什么时候你也给我做一次菜,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周承焕将笋尖放在白秋丽碗里的时候,这样的说道,白秋丽完全没有听见。她只看见凌军截下汪海夹水煮肉片的筷子,放了一夹清水豆腐在汪海碗里,她只听见凌军对汪海说“少吃辣,你肠胃又不好。” 周承焕久等不到白秋丽的回答,顺着她的目光往隔壁桌偏移,就看见汪海骤然起身离席。 汪海走了,凌军却不急,他慢条斯理地搅拌着水煮肉片的汤料,把里面的肉食捞出来慢慢地吃。 白秋丽看着隔壁桌冷峻男人俊朗的侧脸,看他用森白的牙齿撕裂肉片肌理,像一只野性难驯的兽,哪怕即使是这样,侧脸依旧是俊美的:“承焕,我们回去吧。” 周承焕轻皱了一下眉头,他看了下隔壁桌,又看了一眼白秋丽,然后露出个堪称温柔的笑容:“好,我先去拿车。” 周承焕起身走了,白秋丽也站起身来,她对凌军露出微笑:“我们先走了,你慢慢吃。” 凌军的头埋在食物里,没抬眼皮子,语气里全是嘲讽:“白秋丽,你真能忍。” “……啊啊,是啊,我一直都很能忍。”白秋丽慢半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一直都很能忍,忍受那些以为不能忍受的。她以为她不能忍受跟汪海分开,现在也忍下来了。 还有什么不能忍? -- 10、“说墙上这身衣服漂亮,裱在框里可惜了 给周明做好早餐,白秋丽下了楼。头天晚上周承焕去看民俗展的邀约,她答应了。 加仑广场,周承焕的车早早地停在路边,见白秋丽过来,特意下车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对于这种非常很西式的做派,白秋丽并不习惯,不过她并不擅长拒绝,所以也没有多提。 今天的目的地是一家最近在全国巡回的民俗展,比起国际知名的画展或者艺术收藏或者珠宝文物的展览,这次由相关的爱好者集资完成的民俗展叫好和叫座率都并不高。 周承焕有些轻车熟路地将车停在了地下车库,就带着白秋丽坐电梯上到了一楼。 已经是民俗展的第三天,为期一周的民俗展,在市里边呆的时间刚好过去了一半。看稀奇的热闹刚过,追闭幕的热闹没来,虽然是周六,整个展馆非常安静。 展馆占地面积广,设计恢弘,为突出各民族的民俗而被辟出来不同的区,虽然说门口署名的承办单位都是一些自发的非盈利团体,但是整个展览的设置显得很专业。一般来说,类似的展览到了不同的地方,都会像拉赞助一样给学生一些优惠,于是大厅里就会穿梭着各个被老师带领着的班级。 也不知道这个民俗展是没有做这样的安排,还是白秋丽他们的运气比较好,宽阔的展馆里,并没有出现那些似懂非懂却非常嘈杂的团体。 展品并不见得多珍贵,当然,这种说法是比之珠宝玉器来说的。对于带着研究目光的学者来说,那些丝绢,布料,纺车,泥罐,石磨,木几都是难能可贵的物质文化遗产。 周承焕带着白秋丽走到一副展品前,被实木的边框和透明的玻璃保护着,不会因为接触空气而氧化的织物,在橱窗里展现出非常研丽的色彩。旁边配有简短的几句话用来介绍织物的名称,穿戴方式和纹路含义,出于学者的严谨,关于含义的部分特别标注了是根据别的民族的纹路进行揣测的。 展品前还站着另外一位参观者,察觉到周承焕和白秋丽地接近,就转过头来,是非常时髦的男性。 “承焕,你怎么来了?” 周承焕自然而然地揽住了白秋丽的肩头:“带朋友来看看。你呢?” 男子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周承焕搭着白秋丽肩头的手指上一转悠,就露出促狭的笑来:“我可没你这么好的闲情逸致,是爷爷想来看看,我陪他老人家。” “老爷子来了?那我去打个招呼。” “去吧去吧,爷爷刚还念叨着你,我看他恨不得把你换去我家,让你当他孙子。” “我倒是乐意,怕老爷子不舍得你个三代单传的独苗。一道过去?” “我就不去了,我刚把一只盏说成一个水壶,老爷子正跟我吹胡子瞪眼呢,我可不去触霉头了。他就在江西区那边,有工作人员陪着,你去吧!” “行,我去去就过来,中午一起吃饭。”周承焕有些失笑,揽着白秋丽正待要走。 男子忽然歪过头来紧盯着白秋丽:“承焕,你自己去行了,介不介意把这位朋友留下来跟我聊几句?” 男子在男女事上素来风评并不好,周承焕敛了敛笑:“萧贺,你小子可看清楚了人是谁带着。” 发式时髦,穿着时髦,很有几分帅气,被称作萧贺的男人,没给面子当场笑出声,收了四周递过来好几枚白眼也不收敛:“别跟护崽子的老母鸡似的,我素行再不好,什么时候动过你们的东西?” 被称作老母鸡,周承焕反倒笑了:“行,我半个小时后过来接人。” 萧贺懒摆了几下手,赶苍蝇样不耐烦:“不用半小时,最多十分钟,全须全尾巴还给你。” 周承焕低头小声在白秋丽耳边上道:“我去跟老人家打个招呼,一会儿就过来。” 白秋丽点了点头,周承焕也就独自往江西区走去。 白秋丽僵着身体,事实上,她从一开始看清楚萧贺的脸浑身就僵着。萧贺,是那晚在金碧辉煌跟周明在一起的男人,她没敢想如果周明没出现会是什么后果。她以为过了那次荒唐的乌龙,就再没见到的机会,就触不及防,又见到了萧贺。 白天清醒着的萧贺,显然比醉酒的时候有男性魅力得多,无论那是依靠名牌堆砌出来的气度,还是家世所赋予的气度,此刻的萧贺跟那晚呼吸都带着酒气的男人并不相同。 萧贺盯着浑身紧绷僵硬的白秋丽,笑了一下。他调整了一下站姿,跟白秋丽比肩站在展品前,在别人看来,这就是共同欣赏一幅展品的姿态。 “按说这事轮谁也轮不上我来管,不过既然我撞见了,那我就说两句。别跟只发情猫样围着男人转,你们也是靠劳动力吃饭的,我不歧视劳动人民,但是也得要长眼色,不然小命怎么赔进去的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家的门庭,是不需要靠一个女人再去更上一层,但是必然要个门当户对的,就是外头收的小的,至不济,也得是身家清白的。你这样出来讨生活的,床上滚过去一个加强排,少周承焕一个不少,多了他,备不住你连自己都得赔进去。” “你,你别胡说。” “我也就是给你提个醒,周家长辈可都是不好糊弄的狠角色。再怎么漂亮,沉在阴沟里可就不美了。” 白秋丽咬了咬嘴唇,牙齿咬着唇瓣泛出嫣红。她并不擅长争辩,也并不喜欢争辩,她顾忌旁人的目光:“我先走了。” “急什么?”萧贺一把拽住了白秋丽的手腕,表情似笑非笑,“啥时候甩了周承焕就跟我,我家管得没那么严。” “你,你放开。” 萧贺并没有纠缠,利落就撒开了手,他指着走回来的周承焕:“护花使者回来了。” 顺着萧贺的目光,果然看见款步走回,面孔常笑的周承焕。周承焕自然而然地揽住了白秋丽的肩头:“在聊什么?” 白秋丽摇了摇头。 萧贺就接了话茬:“说墙上这身衣服漂亮,裱在框里可惜了。” 萧贺说着可惜了的时候,眼神却若有似无地落在白秋丽身上。白秋丽知道他又换着法子提了那句“再怎么漂亮,沉在阴沟里可就不美了”,赤裸裸的威胁,就不自觉抖了一下。 周承焕笑容如常:“就你小子懂怜香惜玉,一起吃午饭?” 萧贺摇头:“周大少,你觉得我能是这么没眼色的人?” 周承焕也不留:“好,这次过来别急着走,我们回头约。” 萧贺挥苍蝇样懒摆手:“行了,走吧走吧。” 民俗展分成好几个展区,周承焕和白秋丽并没有逛完整个展馆。但是周承焕点着头,就真带白秋丽往电梯走,到地下车库,直接开车去了一早订下的餐馆。 周承焕定的日式菜馆,环境很清幽,穿着粉色和服的服务生趿着木屐,哒哒地引着两人进入拉门隔出来的包间。房间里,地板是日式的榻榻米,看得出是手工编织,编制的手法很传统。屋正中摆放着一张木桌,桌子是仅刷了清漆的原木,木桌两侧是圆形的蒲团。 菜陆陆续续地摆上来,作为日式料理中非常隆重的鱼生,刀法和造型都很漂亮,分明的纹理说明鱼肉很新鲜。白秋丽的筷子却明显的,更多的落在一些熟制的烤物上,炸天妇罗是最多入口的食物。 “来,尝尝这个。”周承焕微笑着,递到白秋丽嘴边的筷子上,挟着蘸了混合芥末酱油的三文鱼片。 白秋丽迟疑了一下,然后张嘴含住了。并不辛辣却在入口时直冲鼻腔的芥末呛气,瞬间逼红了白秋丽的眼睛,她僵硬着静默了一会儿,等待呛劲过去,然后咀嚼着咽了下去。 “再吃一块。” 递到嘴边的,依旧是蘸了混合芥末酱油的三文鱼片。白秋丽抬头看向周承焕,只有两个人的包间里,被糊着白纸的格子拉门隔出来的私密空间里,周承焕依旧是常笑的脸。 白秋丽在咬住递过来的三文鱼片的瞬间,整个脸色都涨红了,泪水凝聚在眼眶里,悬挂在睫毛上,将滴未滴。她皮肤细致,面色白皙,愈发显得那嫣红娇艳欲滴。 周承焕就在白秋丽还在咀嚼第二块三文鱼的时候,慢条斯理地在酱油碟子里挤上一长条芥末,然后挟着一片三文鱼,满满蘸上芥末,再递到白秋丽面前。 白秋丽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下,几乎跌出蒲团的位置。她脸还是红的,眼圈也还是红的:“我不吃了。” 周承焕没有说话,他笑容如常,耐心地挟着三文鱼片轻轻触碰白秋丽的唇瓣。等待嫣红的嘴唇微启唇缝,就将三文鱼片塞了进去。 白秋丽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哽咽了一下,然后就被呛到了,剧烈的咳嗽,让她没有理由拒绝递到手边的茶杯。匆匆忙忙灌入口腔的液体,却并不是温和的玄米茶,辛辣的白酒,猝不及防已经滑下喉头。白秋丽慌忙转身侧对,更加剧烈的咳嗽让她弓起了背部。 咳嗽稍微缓解的时候,白秋丽泪眼朦胧中抬头看清楚已经不是坐在对面而是站在面前的男人,脊背挺直,站着,又因为身量高,居高临下,而显得越发的不可亲近。 周承焕再次递过来一个茶杯,像是察觉到白秋丽的迟疑:“喝吧,这次是茶。” 白秋丽双手接过,先小心地喝了一小口,然后慌慌张张地喝掉了整杯:“……谢谢” 周承焕不可抑制地笑了。 白秋丽低着头,她看不见周承焕的表情,只知道对方笑了。她不知道周承焕在笑什么,惴惴地,还跪坐在蒲团上,声音是哑的:“我想回去了。” “走吧。”周承焕率先走下榻榻米换了鞋。 白秋丽坐上了副驾驶座,没过几个红绿灯,刚慌急咽下的白酒酒劲就上来了。车行驶得很平稳,她迷迷糊糊地靠着柔软的座椅,就有点昏昏欲睡。将睡未睡的空档里,听见周承焕的声音,低低的,缓慢的,絮叨的,就有点掏心窝子的意思。 “……真想……谁都不让看见……变成我的……” -- 11、她刚拉下连身裙的衣链,门被豁然打开了 白秋丽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床头的闹钟,显示时间已经逼近下午六点。她撑起上身半坐着,抚了抚额头,脑仁昏沉,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该去给周明做晚饭。 白秋丽慌慌张张地拉开衣柜,想换下因为睡着而变得皱巴巴的衣服。黑白格子的裙子被扔到床边上,她刚拉下连身裙的衣链,门被豁然打开了。 “起来了吗?” 白秋丽愣愣看着出现在自己卧室门口的男人三秒,才反应过来拉住了松松下垮露出肩头锁骨的裙子,她脸色涨红了,结结巴巴的:“出去,你先出去。” 周承焕显然也愣了一下,然后常笑的面孔好整以暇地肆意打量了一下衣衫不整的白秋丽,才慢条斯理尽显绅士泰然自若地关上了门。 白秋丽换好了裙子,走出卧室,脸色还是绯红的。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她的手提包,拉开手提包,手机就放在惯常放的位置。 周承焕倚着厨房的门框:“我饿了。” 白秋丽打开手机翻周明的电话,她这个时候赶去,已经比平时晚,所以先跟周明说一声:“我要出去了。” “我饿了,你就这么放着我就走了?” 白秋丽愣了一下:“……是工作。” “如果我说不准去呢?” “……承焕?” 周承焕忽然笑了,他一直是笑着的,只是这一瞬间,笑容忽然扩大了:“跟你说笑的,刚才你手机响了,我看你睡着,就帮你接了,对方说晚上有应酬,让你不用去了。” “哦,谢谢。”白秋丽打算摁下通话键的手指一顿,点了点头,把手机放回了手提包。她放下手机,一下子就不知道做什么了,她僵硬地站着,直到周承焕走到她身边。 “我饿了。” 白秋丽浑身一僵,她往边上走了几步,顺手去拿搭在冰箱上的围裙,就避开了周承焕凑过来的目光:“哦,那我给你做饭吧,你想吃什么?” “要是有红烧狮子头就好了。” “好,那做红烧狮子头,再炒两个菜,烧一个汤。” “好。” 白秋丽打开冰箱,把需用的食材都挑了出来。冰箱里除了肉类和蔬鲜,还腌着萝卜干,拿保鲜膜封住冻着,入口脆生生的。 “你吃几碗饭?” “两碗。” 白秋丽点头,拿量筒量着舀了米,淘过压在电饭煲里蒸上。确认电饭煲的指示灯在煮饭档,白秋丽开始摘菜,西芹的叶子被快速掰扯下来,都扔在垃圾桶里。 “我帮你。” 周承焕探过手,指尖子接触到西芹的时候,也触到了白秋丽的手背。 白秋丽手一抖,西芹就掉在了地上。 白秋丽慌慌张张地去捡,周承焕也刚好弯下腰,周承焕的指尖,再次触碰到白秋丽的手背。白秋丽下意识向后一让,掌根撑着案板,案板受力直接掉在了地方。 “哐当——”一声响,两人都吓了一跳。 白秋丽慌慌张张地露出惴惴的笑:“你看你越帮越忙。去客厅里看电视,能吃了我叫你。” 周承焕轻皱了下眉头,没说话,只到客厅的沙发里坐下,拿着遥控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电视。 白秋丽现在住的房子,是她跟老太太住了二十来年的老房子,家具装潢都是旧的,家用电器倒是簇新的,冰箱空调和电视是一个牌子,看得出来是一起换的。周承焕现在就坐在铺着钩花垫子的沙发上,看那台簇新的电视。 翻了没几个台,就闻见从厨房里传出食物的香味,并不是山珍海味的奢华,仅仅是食物的香味。 白秋丽把狮子头从油锅里捞出来,正勾芡汁,一转头就看见又倚着门框的周承焕。白秋丽快手快脚地把狮子头装盘,习惯性地用抹布蹭感觉沾染了酱汁的盘子边缘,抬头扬了笑:“你洗洗手,把碗筷和菜拿出去。” 周承焕在水龙头下冲干净手,接了碗筷就出去了。为了端狮子头,又跑了一趟,炒菜也起锅了。 最后料理汤的手法,也是干脆利落,三菜一汤到位,小瓷碗里填饭,两人在饭桌对面坐下。 “吃饭吧。” 电视没关,还听得见新闻的声音,不然只剩下咀嚼食物的声音的室内会显得安静得出奇。 饭菜一如周承焕预料的美味,气氛却不如他预料的愉快。解决完第二碗饭,抽扯纸巾细细攒干净手指的空档,周承焕盯着坐在对面小口咀嚼显得没什么食欲的白秋丽:“你怕我?” 白秋丽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没有,怎么会?” 周承焕常笑的面孔,几乎恒定地保持着一个温柔的幅度:“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 “什,什么?” “为什么怕我。” 本来就谈不上热烈的气氛,更因为这句问话而急速降温,房间里只回荡着电视的声音。 有人叩门,指节撞着门板钝钝的响。 白秋丽站起来的速度甚至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叩门声从沉闷得有点压抑的气氛里解救了她。白秋丽打开房门,门外的人却出乎了她的意料,高挑,漂亮,横眉冷眼,只是看着都让侧脸隐隐作痛的女人。 白秋丽下意识退了一步:“你找谁?” “找你,”女人矜持地挽着手提包,僵硬地站在门口,“他也在吗?” 白秋丽条件反射地摇头:“不,周明不在我这里。” “我不是说周明,我说你男朋友。” 白秋丽踌躇着要不要先解释她跟周承焕的关系不是男女朋友,女人已经一把推开半掩的房门走了进来。 并不豪华的房间,轻而易举就找到了端坐在餐桌前的周承焕。女人并没有换鞋,高跟鞋踩着地板哒哒响得很清脆。脊背挺直的女人,光是看背影,也让白秋丽觉得充满了斗士的勇气。 白秋丽在门口站了一下,然后掩上了门。作为这个房子的主人,两名客人都没有把她当主人看,以至于她对于自己是主人的自觉也就稀薄了。 女人走到饭桌前,她站着,周承焕坐着,她看着,周承焕吃着,她不说话,周承焕也不急。 白秋丽捏了捏手,挪了张椅子过来:“坐吧,吃饭了吗,我们正在吃,你要不要将就着吃点?” 女人和周承焕的目光一下子就都落在白秋丽身上,白秋丽摆好了椅子,一直起腰板,就对上两人看稀奇动物样的目光。白秋丽给看得有点慌张,瞧了瞧自己的穿着,又摸了摸脸:“怎么了?” 于是女人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了,周承焕的眼中就隐隐带了笑意。 女人不再看白秋丽,她看向周承焕:“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承焕搁下筷子:“传票收到了?” 女人有点咬牙切齿:“收到了。” “传票上写的都看了?” “……看了。” “那我想做什么,魏小姐应该很清楚。” “你真的要我坐牢?” “这是个讲公平法治的社会,人总得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付出点代价。” 魏芸沉默了一会儿,实在是她被周承焕的厚脸皮噎了一口。 由于外形靓丽,她在公司从事的是公关类工作。当天下午公司领导就找到她,说由于她造成极恶劣的社会反响,不适合再从事相应职位,不得不跟她解除劳动合同。鉴于她在工作期间还算认真负责,就不追究此事对于公司造成负面形象的赔付问题,解约的违约金是不要想了。 她做公关的,嘴皮子不可能不利索,好话说尽,领导就是不松口。退一步话里套话,才从领导嘴里隐隐知道了是上头的上头往下压的命令,谁说好话也没用。 她没了工作,第二天还赖在床上,就收到了传票。被以诽谤起诉,人物证都有,开庭日定在九天之后。 诽谤这样的罪名,其实是很难定罪的,案子往法院里一递,也不外乎就是走个过场,丢点人。要是只这样,她出来社会上打拼了一阵子,也有些积蓄,不是耗不起。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权当放个长假,陪着闹腾一段时间。 法庭里做事的朋友却来递了话,说原告请的知名的律师,背后又有整个律师团做后援,铁板钉钉要把她往牢里送。她想起那天那个叫周承焕的男人说“罪名落实也就三年”,想着得在个铁栅栏里耗费三年光景,心下就有些慌了。 她旁敲侧击,朋友知道得不多,也不敢多说,她隐隐约约却知道了周承焕来历不简单。 这么个铁板钉钉的特权分子,张嘴闭嘴还冠冕堂皇地跟她说公平法治,魏芸就生生有点想吐口老血的意思了。 魏芸放软了音调,世道就是这样,遇见特权分子,不软不行:“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对,你就抬抬手?” “哦,怎么不对了?” “我不该没凭据张嘴胡乱说人是非,诽谤人名誉。” “你不是说你行得正站得端,你不怕吗?” “我那都是胡说的,我向来满嘴里跑轱辘风扯的面子抹不下来,那是口不择言,全赖我这张嘴。” “还有呢?” “我不该打她,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气昏头了,再没有下次了。” “哦。” “我光长老嘴,没长脑子也没长心,你别跟我一般见识行不?” “哦。” “你看我现在工作也没了,传票也接了,该受的教训都受了,你能不能别赶尽杀绝?” 周承焕不再开口,他慢条斯理地抬着眼皮子,目光就落在了白秋丽身上。 魏芸顺着周承焕的目光,眼神也就再次落在了白秋丽身上。她看着白秋丽,立刻明白了周承焕的意思。她走到白秋丽面前,眼睛里精气神都没了“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白秋丽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刚不把她当回事儿的两个人,忽然视线就又集中在她身上了。她在那注视里无端地畏缩了一下,然后慌慌张张地摆手,惴惴地笑:“没事的,没事了。” 魏芸愣了一下,她转向周承焕,用表情和肢体语言表达“看,她原谅我了已经。” 周承焕根本没看魏芸,他还看着白秋丽,从白秋丽说出没事的三个字就看得越发的认真的。 白秋丽给看得越发惴惴的笑:“魏小姐还年轻,不能因为说了几句话就去坐牢,犯不着。” 周承焕盯着白秋丽,神色有点怔忪。有一瞬间,白秋丽以为他生气了,但是他没有,他保持着常年带笑的表情,姿态轻松惬意:“下周我家老爷子过生,你陪我去。” “……啊?” “你陪我去庆生,或者她继续去坐牢。” “……啊?!” “你的回答。” “……这有什么关系吗?” “那她继续去坐牢。” “不,不,我陪你去庆生。” -- 12、两个同样散发雄性荷尔蒙的生物站在一处 送走了魏芸,周承焕没有要走的意思。 晚上,白秋丽拾掇着,自己睡在了老太太的房间,让周承焕睡在自己房里。 早上还要去周明家做饭,就起得早,先把给周承焕的饭菜热在锅里,便签条子压在冰箱门上,就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到周明家,白秋丽正换鞋子,白底碎花的棉拖鞋还没踩上脚,周明趿着鞋穿着背心从卧室里出来喝水。 周明接了水也打算走,拎着水杯靠着墙,饶有兴致地打量白秋丽。 白秋丽正从冰箱里拿食材,察觉到周明的视线就看过去:“怎么了?” 周明低头笑了一下,他人年轻,肆意张扬,垂头一笑也不显得低敛,反倒越发漫不经心里透着桀骜:“我电话里说今早不用来,你是忘了,还是根本没时间知道?” 白秋丽手上动作一顿,拿着食材的手就说不清该放回去还是拿出来了:“今天有事吗?” 周明思考了一下,轻描淡写的:“有客人。” 什么样的客人,需要白秋丽回避,在她见过不止一次的活春宫之后。但是白秋丽跟周明的关系,不远不近的,不过就是付钱接受服务的主人家和收钱提供家政的佣人,早晚见面,随意聊两句,也算不上朋友。白秋丽把食材放回冰箱,顺手在围裙上攒水珠子:“我现在就走。” 有一只手,从卧室隙开的门缝里伸出来。修长,却并不纤细,属于男人的精瘦的手掌,缓慢缠住了周明被工字背心勒出来精壮的腰身。门缝的阴影里缓慢显露出结实的手臂,光裸的胸膛和肩,然后是脑袋,自然而然压在了周明的肩窝,眯缝着眼睛,懒懒的:“谁来了?” 周明松松垮劲站着,任长臂搭在腰间,姿态惬意,甚至沉肩提供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用以给男人寄放下颌。他侧头歪笑,抿了口温水:“佣人而已。” 不可否认,两名外型同样出色的男人交缠的视觉享受,不是叠加而是几何倍增。 两个同样散发雄性荷尔蒙的生物站在一处,好像连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都浸着男色暧昧。 白秋丽本来正解围裙,看清楚抱住周明的男人的瞬间,慌忙将围裙塞进灶台的把手里,转身就走。 男人支起靠在周明肩窝里的脑袋,只来得及看见白秋丽慌忙转过去的后脑勺。男人判断清楚自己跟周明的姿势会引发什么样的误解,因为醉酒昏沉的脑袋,忽然就因为恶作剧而精神了,他收紧环住周明腰身的手臂:“跑什么,你见不得我跟我哈尼亲热吗?” 周明毫不客气递过去了个手肘,男人“嗷”的怪叫一声弯下腰去。 白秋丽趁这空档,顺利换好鞋子出了房间。 关门的瞬间,她听见周明的声音:“你可以给我再不靠谱一点,萧贺。” 房门闭合的声音,遮蔽了萧贺和周明的互动。有着时髦外型的男人萧贺,就是周明所说的客人。避免白秋丽跟萧贺打照面,也就是周明让白秋丽不需要去做菜的原因。 白秋丽站在门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为周明几近沉默的温柔。 经过一个早上的忙碌,时间顺利推进到中午饭点。关在厕所里对于白秋丽家事的热烈探讨,并不妨碍将买饭任务交给白秋丽行为的利落,点餐依旧热闹,同事们递过钞票附送的谢谢秋姐也依旧敷衍和顺溜。 白秋丽给能外送的铺子都打了电话,然后就捏着整理好的纸条和钞票往外走。 刚出公司门口下意识一顿,那站在门口,漂亮高挑横眉冷眼的女人,不是魏芸是谁。白秋丽咽了口唾沫,想绕开,见魏芸直直看着自己,绕开好像又太没有礼貌,踌躇着又站定了:“你怎么来了?” “找你一起吃饭。” “我要去买东西,你自己去吧。” “买什么?” “帮同事带甜品。” “跟他们说,你要跟我一起去吃饭,不带了。” “不好不好,我都答应了,要不你等等我,我买了回来跟你一起去吃?” 魏芸神色复杂地看着白秋丽,那是一种看可怜又可恨的包子的时候,憋屈又无奈的眼神。 魏芸上次来十六楼闹一场,基本算是火了,连带着白秋丽也火了,现在看她们俩站一处,那更是火上加火。多少人可惜上次没看见大打出手的,都凑上来看热闹。写字楼里高速发达的通讯设备,高速传递的小道消息,连带着别的楼层里想看热闹的也挤了过来。 看热闹的小市民心理,隔着安全距离,都等待着更轰轰烈烈最好能见报上电视的一场热闹。 魏芸瞧着装不经意晃来晃去的人挺多,二话不说把白秋丽捏在手里的纸条和钞票拿了过去。她走到白秋丽公司门前,随便指着一位同事就把东西递了过去:“秋丽跟我一起去吃饭,你们的甜品你们自己买。” 白秋丽慌忙追过来想把纸条和钞票拿回去,魏芸一把揽着就往外走,走两步停了,又转回去:“以后你们也都自己买。” 魏芸揽着白秋丽兀自进了电梯,留电梯外边的人面面相觑。 瞧热闹的落了空,摸不着头脑。怎么瞧着不像狗血家庭伦理剧原配大战小三,倒有点像温馨青春励志片油条回护包子的感觉呢? 电梯直接上了顶楼,顶楼有一家风景视野装潢和菜式都很出色的茶餐厅,当然,价格比之别的速食店也要略高上一筹,白秋丽很少到这家店里吃东西。 在开着空调同时撑着遮阳伞的室内落座,魏芸把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递给了白秋丽:“吃点什么?” “你刚才太,太……”白秋丽太了两次也没找对形容词,就呐呐地接过菜单,“我要一个酱肉套饭。” 魏芸没看菜单,她对这里的菜显然是轻车熟路的:“要一份野菌套饭,两份蘑菇甜汤,再要一个香蕉船,一份黑糖芋圆,黑糖芋圆和香蕉船都要两个勺子。” 收拾着菜单款步离去的服务生,给魏芸和白秋丽留下了聊天的空间。魏芸就靠在椅背上,看小心翼翼掏钱包出来数钞票够不够的白秋丽:“我请你吃饭,怎么可能让你给钱?” 从事财务工作的白秋丽迅速判断出自己出来得匆忙,没带够能结帐的钱:“那就谢谢你破费了。” 魏芸哼笑了一声:“你倒一点不客气。” 白秋丽愣了一下,没明白魏芸说的话的意思,条件反射就低了头:“对不起。” 魏芸撇了下嘴,是攻击都落在棉花里的无趣:“行了,东西来了,吃吧。” 跟几天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人面对面坐着,一起吃饭,还分享一个碟子里的香蕉船和一个盘子里的黑糖芋圆,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白秋丽喝着黑糖沙冰,小心翼翼抬眼去看魏芸的表情,只觉得高挑漂亮横眉冷眼的女人,依旧横眉冷眼着不可亲近。她看过去的时候,魏芸正好也看过来,四目相视,白秋丽一怔,呛到了。 魏芸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然后抽了纸巾递过去。 白秋丽接了纸巾压在嘴上费劲地咳:“谢,谢谢。” 魏芸又扯了几张纸巾递给白秋丽:“我这个人,没什么好的,但是我不乐意欠别人人情。” “……你没欠我人情。” “我说欠了就是欠了。” “……好。” “你有周承焕那样的公子哥护着,多半也没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但是这人情我记下了,你什么时候有事,就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白秋丽坐着,看着魏芸说完这些话,就从钱夹里掏了钱压在桌面上,没半丝拖泥带水地走了。 白秋丽慢吞吞地把沙冰一口一口喝完了,室内的空调开得够,沙冰喝下去胃就有点一抽一抽的发紧。 -- Ρ0-①8,C0м 13、为周家老爷子庆生 为周家老爷子庆生的事情提上日程,周承焕显得很重视。 跟对于盛大的筵席或者晚会的重视不同,周承焕并没有请设计师来为白秋丽量晚礼服的尺寸,也没有一个电话送来一车皮的画册提供挑选。他陪着白秋丽连续逛了两晚上的街,选择的均是低调内敛到有点保守的牌子,精致都体现在细节处,整体透着婉约大气。 奢侈品店里,本来礼貌微笑的女售货员,换成了笑容从容的店经理。奢侈品的品味,全部体现在高档的装潢,严密的安保措施和价签后面晃花眼睛的零。 “这款腕表设计稳重低调,无论是商务还是日常佩戴,外形较百搭……保证走针的精确度,最重要,难得的情侣款,非常适合先生和太太。” “我们不是……”先生和太太。 “感觉怎么样?”周承焕截断了白秋丽的反驳,他取过女式腕表,在明亮的射灯光线下欣赏表面镶钻的切割工艺,银白色的合金表带,线条很流畅。他执起白秋丽的手,然后把手表扣了进去。 “太……”贵了。 “那就要这款,”周承焕掏出信用卡,“男式的麻烦打包,女式的我们戴着走。” 店经理微笑着接过了卡片:“谢谢。” 白秋丽从头到脚都换了新的,甚至连头发都被强硬的要求做了简单的处理。 信用卡刷出去的额度,或许当白秋丽还是汪太太的时候能够不眨眼睛,但是当白秋丽只是白秋丽的时候,她就有点忐忑了。 白秋丽不是没享过福的人,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没挤上去的汪家长媳的宝座,她预备着坐了七年,然后稳稳坐了三年。吃穿用度,连带着老太太吃的穿的用的,汪海没吝啬过一分钱。汪家家大业大,却也没有像周承焕这样花钱如流水的做法。 老汪家传统,养出汪海这么个规矩的中国男人,养着白秋丽做了个规矩的中国女人。 老汪家作为典型的留学归来更爱故土,习性风俗都有点一板一眼的意思。清明必须扫墓,中秋必须团圆,过年的饺子必须是家里的女人和面擀皮炒馅包好大锅里煮出来。日常用度尊崇孔夫子说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什么都是挑好的用,却并不追逐品牌。 到近些年,年轻一辈的才开始在外面买衣服,也订购海外的牌子,汪老爷子还一直保持着在上海的一家老字号的裁缝店定制成衣的习惯。 然而,就是这么传统的汪家,出来的这么传统的汪海,跟白秋丽离婚,然后跟凌军站在了一起。 白秋丽跟汪海婚姻存续期间,钱都没有用得这么没概念的时候,何况,她跟周承焕还什么都不是。 交往的事,周承焕提过一次,白秋丽拒绝了,他也就不提了。但两人的相处模式,又好像把交往的事坐实了。白秋丽不擅长拒绝,周承焕没把话说透,白秋丽就更无从拒绝。 事情七歪八拐的,就复杂了。 约好出行的日子,目的地在另外一座城市,出行的机票,周承焕已经订好了。一大早到白秋丽楼下接她,车是司机开的。来回时间得耗费两天,白秋丽收拾了简单的行李。 司机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的时候,周承焕帮白秋丽拉开了车门,单手扶着车框免得碰头:“新买的表,怎么没戴?” “太贵重了,我放在包里。” “表就是拿来戴的。” 白秋丽看了一眼周承焕扣在腕间的同款手表,呐呐的:“到了地方再拿出来戴。” 周承焕拎过白秋丽手中的提包,找到安稳装在礼盒里的手表,拉过白秋丽的手就套了上去。 白秋丽微微一挣,被强硬握紧后就任腕表扣上手臂。 周承焕带着薄茧的温热指肚,触碰着白秋丽纤细的手指。无名指上残留着,戴了三年的戒指取下后还来不及恢复肤色的浅白印子。周承焕轻轻地搓揉,指肚摩擦着指背,渐渐用力,到皮肤泛出粉红。 白秋丽有些吃痛,就往回抽手。 周承焕一顿,抬眼脸上就漾满了笑容:“给你买枚戒指吧?” “不,不用了。” “感觉戴上戒指,才算给套牢了。” 白秋丽不敢接话,她心突突地乱跳。她跟周承焕挤在后座里,高档车厢其实很宽敞,但是周承焕跟她并排坐着,就让她有种挤在一起的感觉。说不上为什么,跟老鼠被迫在猫屋子里安家,羊得跟灰狼关一个笼子的感觉差不多。 铁鸟在天上飞行了四个小时,在喝了一小杯白葡萄酒之后,白秋丽半躺着睡了一觉。她醒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周承焕肩上,靠得很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周承焕刮得很干净的下颌。 周承焕正翻彩页的杂志,感觉白秋丽动了就侧头低下目光,嘴边上带笑:“醒了?” 白秋丽慌慌张张地坐起来,同时搭着两个人的薄毯滑堆在座椅上:“醒,醒了。”哽多彣章綪qιāη往:RóUROυЩυ(禸禸楃).ORɡ 周承焕活动了一下被久压而僵硬的肩膀,肩胛运动的骨响,让白秋丽涨红了脸。常笑的男人贴着白秋丽的额头印下一吻,握着白秋丽的后脑勺压回椅背:“再躺一会儿,很快到了。” 白秋丽脸色还是红的,她摸了摸自己被亲吻的额头:“好。” 机场外,等候已久的司机接过周承焕推着的行李,手脚轻省地放进了后备箱。大热天,司机也穿着两件的黑色制式西装,黑皮鞋,还戴了白手套。司机的站姿很标准,不是用安保人员的站姿来衡量的标准,脚跟并拢,自然垂臂,浑身绷紧,是用军人站姿衡量的标准。 周承焕帮白秋丽拉开了车门:“跟着老爷子年青时候的习惯。” 白秋丽跟周承焕在后座里坐定,司机就开了车。 白秋丽坐周承焕的车的时候,觉得周承焕的车技已经算好的,平稳,匀速,不急不缓,不骤加速也不急刹车,如果从开车的习性来看人的脾性,周承焕是算稳重的。 但是眼前坐在驾驶座里目不斜视的司机,车技显然要更上一筹。 现代汽车制造业,花了很多精力去解决汽车的静音和减震,除了从根本上减小发动机噪音,调整轴承设计适应路面颠簸状况,同时也增强车厢对于音量和震动的隔绝功能。这样的设计,常常让车厢里这个狭小的空间气流封闭,外界的声响钝化之后沉闷地敲击耳膜。 现在白秋丽坐在车里,路旁景物飞掠,却平坦的没有丝毫不适,车厢里安静,也能感觉到如同敞空的气流。连白秋丽这样的外行人也能感觉到司机车技的不一般,不觉就将目光落在司机身上,多看了两眼。 “伍叔的技术好,可不止开车,以后你就知道了。” 周承焕带着腕表的手,握住了白秋丽同样戴着腕表的手指,十指交叉,掌心相扣。 车子稳稳地在一栋四合院前的空地里停下,原石的台阶上,有古香古色的高门槛。在市里面能有这么一个住处,已经远远不是有没有钱有多少钱的问题了。 周承焕跟白秋丽刚下车,周承焕的电话就响了。被称作伍叔的司机闷不作声地把行李提出来放下,就开车拐去车库了。周承焕扶着行李接通了电话:“我到了,在门口。” “哒哒哒”的跑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影飞奔出来,直接从台阶上飞奔入周承焕的怀里。容貌靓丽的女孩子挂在周承焕脖子上不肯下来:“想死我了,你想我没,想了吗想了吗?” 冷不防给忽然出现的女孩子扑入怀中,周承焕退后几步才站稳身形。搂着腻在身上不肯下来的女孩,常笑的面孔也变成了宠溺的无可奈何:“想了。” “嘴上说想了管什么用,不拿礼物出来,谁知道你真想假想啊?”女孩子笑眯眯地冲周承焕摊开掌心。 周承焕像是料到进门必经此劫,从裤兜里掏出个绒面盒子,轻巧地压放在女孩掌心里。 女孩打开绒面盒子,猩红色的绒面,里面是黑色的天鹅绒,躺着一把精致的钥匙。女孩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抱着周承焕就是一顿猛亲:“我爱你,我爱你,我爱死你了。” 白秋丽在旁边站着,插不上话,就显得地地道道是个外人。 -- Ρo-①8,C0м 14、“我跟承焕……只是朋友。 “行了,雨桐,别挡在门口了,让承焕先进屋吧。”高槛里站了个身形窈窕的中年美妇,头发衣服都很妥帖,细细看去,眉眼里跟周承焕有两分相似。她穿着暗色淡雅的衣服,古香古色的门楣里亭亭玉立,姿态笑容都恰到好处。 周承焕揽着白秋丽踏上台阶:“妈,你怎么出来了?” “一家子人等你吃午饭,再不请你这小祖宗进去。你爷爷倒是没什么,你爸可得发脾气了。”周妈妈笑了一下,眼角展开笑纹,原本只两分相似的脸又多了两分,显得有四分的相似。她挽过白秋丽的手,“你就是秋丽吧?承焕老跟我说起,就说着什么时候带回来见一面。一直没机会,好在这次他爷爷做寿。” 白秋丽给周妈妈挽着,低头微笑:“阿姨好。” “还叫什么阿姨,赶紧改口,跟承焕叫一样的。” 白秋丽一转头,就对上周承焕看过来的,闲适的看好戏的表情。 周承焕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白秋丽惴惴的脸好一会儿功夫,才道:“妈,算了,她脸皮薄。” 周妈妈挽着白秋丽的手没松开,笑骂:“还没过门就开始护老婆了,我这当妈的,心里真不是滋味哟。” 本来兴奋把玩着钥匙的周雨桐听见了,一下子跳过来:“嫂子,真是嫂子?让我瞧瞧,这长相,漂亮!配得上我哥。” 周妈妈拍了周雨桐一记:“除了问你哥要东西,你就知道漂亮。” 周雨桐冲周妈妈做了一记鬼脸,几个箭步跑进屋里求救:“爸,你看妈妈又打我,她就会偏心哥哥。” 堂屋里就传出沉稳的男中音:“什么时候都不知道消停,早点嫁出去,让你妈省点心。” 周雨桐在周爸爸那儿得不到安慰,就又换了个诉苦的对象:“爷爷,你看,他们两口子是只看得见哥哥和新嫂子,看不见我了。”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爷爷看得见爷爷的乖囡囡就好了。” 堂屋里摆了张圆桌子,侧手边端坐了一名脊背挺直的中年男人,表情些微严肃。正对门的主位,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脸上笑纹很深,显得很慈祥。周雨桐挂在老人的脖子上,正是爱娇的年纪,比起时下自以为潮的年轻人,算是娇憨得恰到好处。 白秋丽跨过堂屋的槛,就看见这三代同堂的温馨一幕。 “爷爷,爸爸,”周承焕轻拽了一下白秋丽手臂,“叫人。” “爷爷,叔叔。” 头发花白的周爷爷笑呵呵地摆摆手:“坐吧坐吧,一起吃饭。” 表情略严肃的周爸爸只微微点了点头,爷爷健在,周爸爸还不算大家长,却已然是传统的吝啬言辞的大家长的样子。 周妈妈松开白秋丽,挨着周爸爸坐了下来。 周承焕在侧手边落座,周雨桐就坐了下方位。 整张圆桌只配着五把椅子,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下只剩下周承焕身侧的椅子还空着。 白秋丽原本想着,周老爷子做寿,该是在高档娱乐休闲会所招待着亲朋好友,其次是饭店宾馆有专业礼宾主持,至不济也该是宽敞的坝坝里海碗的流水宴。人多得比肩继踵,彼此互不认识,就混在人群里吃吃喝喝耍耍,也不显眼。 却没想到是人数一只手就数完的家宴,这硬赶鸭子上架就有点见家长的意思。白秋丽给周雨桐一口一个嫂子叫得有点发懵,直觉自己给周承焕套圈里了,一时间愣在门口。她这一愣,屋子里另外四个人的目光就都落在她身上,明明是没有实质的眼神,她却给四双黑沉沉的眼睛盯得心下狂跳,屋子里气氛好像就因为她不肯落座而绷紧了,慌快走两步,挨着周承焕坐下来。 白秋丽落座,气氛就缓和了。 周爷爷拿起筷子,筷子尖沾着面前的菜碗:“起筷吧。” 余下的人才拿起了筷子,开始扒饭。 饭后,周爷爷笑呵呵地邀请周承焕去搏杀一局,周承焕笑眯眯地应了。 周爸爸下午还有事,就出门了。 周雨桐让周妈妈打发去洗碗,于是阴凉的天井里,支着两把躺椅,阳光些微地透进来,午后凉风习习。就周妈妈和白秋丽两个人,窝在躺椅里,开始午后谈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我和承焕爸爸去拜访一下秋丽的父母?” “……我是单亲家庭,家里只有妈妈。” “白妈妈一个人把秋丽教导出落得如此大方,一定也是非常出色的女性。” “她就是身体不太好。” “白妈妈一个人养了这么大的女儿,眼看着要变成别人家的,不见见对方父母,我担心她不放心。” 白秋丽侧头看去,周妈妈脸上带笑,眉眼舒展,表情亲切温和。人说五代之后才能论品味,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美妇人气质恬淡中透着卓然。摇曳的树荫里,周妈妈含笑的面孔,与周承焕的相似又添上两分,足有六分相似了。 “我跟承焕……只是朋友。” 周妈妈愣了一下,她看着白秋丽,好像在判断她到底是因为害羞而口是心非的辩驳,还是实打实的心里话。那一瞬间周妈妈的眼神很锐利,但是也就那么一瞬间,那一瞬间之后,她闲适地窝在躺椅里,又是温柔恬淡的美妇人:“承焕打小就不需要家里面人操心,他这一辈里,最让人省心的就是他了。” “是。” “他爷爷嘴上不说,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然这么些个,不能就只让他去了军区。” “承焕当过兵?” “当过,混成样,肩上该抬花了,又退了,谁说都不听。他爸爸气得……还是爷爷松口,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就让他自己在外面闯。祖荫庇佑着,发小帮衬着,他也混出了些名堂。” “哦。” “退伍的事过了,他爸爸爷爷看着不管他,其实偷偷都过问着。做的什么营生,结的什么朋友,混的圈子,来的钱,玩的女人,都过问。” 周妈妈说“玩的女人”的时候,轻轻地看了白秋丽一眼。 “只是他还年轻,些琐碎的,没必要事事都管着,大了就懂了。这一辈里,同等家世的,他算省心了。” 白秋丽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上了。 “休息一会儿,晚上人多,本来中午就说在饭店里弄的,他非让在家里吃一顿,说先让你见见。” 周妈妈话里有话,全部都说得半截,白秋丽隐隐约约听得半懂不懂,再多琢磨几遍,就懂了。真懂了,就跟大庭广众给扇了几个耳光样难堪。她向来顾及别人的目光,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那些幼时让白妈妈默默垂泪的闲言碎语,是白秋丽铭刻入全部记忆里的噩梦。 而现在,周妈妈几句语焉不详的话,生生就戳了白秋丽的脊梁骨。 白秋丽躺下来,她从余光里看去,周妈妈半阖目的侧脸在树荫里温柔得一塌糊涂,才算确认,她跟周承焕真的是母子,十分相似。 周承焕从屋子里出来,身边跟着周雨桐。两兄妹都长得高挑,远远看着,倒像一对璧人。 周承焕扶着白秋丽倚的躺椅蹲下,凑近了:“跟妈妈聊的什么?” 白秋丽摇摇头,只问:“跟爷爷棋下得怎么样?” “爷爷下得好,我输了。”哽多彣章綪qιāη往:RóUROυЩυ(禸禸楃).ORɡ 周承焕说着输了,面上依旧是笑,表情并不显得遗憾。 “哥连着输了好几局,爷爷都不高兴了,说他也不知道慌什么,就把他赶出来了。” 周承焕给周雨桐一句抢白,还是笑:“我能慌什么,不过就是爷爷棋下得好,输慌了。” 这样说着,周承焕的目光却沉默地落在白秋丽脸上,没有曲折,不容阻挡,就直直的停在白秋丽身上。 白秋丽对视着,有瞬间的恍惚,恍惚中觉得那目光里都是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悍勇,她给那样的目光笼着,就有点慌。 周雨桐左右看两眼,嗤笑一声,不再多话。 -- 15、“记住,你什么都没听到。” 到了傍晚,院子外面停下三辆车,打前的一辆,驾驶座里坐着被周承焕称做伍叔的男人。不过这次,白秋丽没有搭乘伍叔驾驶的车辆的荣幸,周雨桐扶着爷爷坐了上去。周妈妈和周爸爸坐上了中间的那辆,白秋丽就跟周承焕坐上了最后面的一辆。 司机很年轻,表情倒沉稳,白秋丽却分明看见司机从后视镜里瞧过来的眼神里都带着好奇。 周承焕倚在后座里,膝盖上放一本彩页的杂志,页面很精致,他捻着慢慢地翻看:“他们难免好奇。” “啊?” “因为我不常带人回来。” “哦。” 周承焕抬头,对上白秋丽还带着困惑的脸,云淡风轻地笑:“你是头一个。” 车子到了地方,绕过饭店前喷泉假山,就停在正门口的位置。欧式的建筑屋顶很高,立柱象牙色,走廊铺着猩红色的地毯,一直延着台阶铺到台阶下的地面,两侧摆了花,也立了迎宾。 周爷爷给周雨桐扶着下了车,等周爸爸周妈妈,周承焕白秋丽都走到一处,才抬腿上台阶。 饭店里主色调是浅黄的,屋顶架得高,装潢并不华贵,很宽敞,显得足够明亮。占地广,分了几个厅,不同的入口,嵌实木碎块,掩映竹柳,下潺清溪,就有点小桥流水人家的意思。 柜台侧边,砌着一方水井。实木井帷,拿麻绳围着,井上悬了匾额,只写了一个“青”字,字体遒劲,没有落款,白秋丽猜可能是因为很多建筑落成之时都信风水玄学。 大堂认得周爷爷,边快步迎上来,边遣人去请经理。 絮了不过两句,经理就来了,穿得很正式,笑容满面,迭声请周爷爷进入布置妥当的大厅。 正往大厅走,伍叔从后面赶上来,大步流星的,跟在周爷爷身后就亦步亦趋了。 周爷爷侧眼去看,见是伍叔,笑呵呵的表情敛了敛,然后若无其事地让周雨桐扶着继续往里走。 还没到饭点,来的人却不少,全先往大厅里走。见周家人来了,就都凑上来恭恭敬敬地打招呼,恭贺寿星的声音此起彼伏。 进入大厅的一瞬间,一行七人吸引了整个大厅里的注意。高而敞亮的大厅里,白秋丽给这种程度的瞩目盯得不自在,挪动着,挤到了周承焕身后,想让周承焕的身体遮住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周承焕揽住白秋丽的肩头,将她挟在自己身侧,坦然接受了投来的注目礼。 周雨桐陪着周爷爷坐上了平地起的小台子,伍叔跟着一道,周妈妈和周爸爸各自去了他们的朋友圈子。 周承焕冲打照面的来宾礼貌点头,渐走,就带着白秋丽到了大厅的沙发角。 相较于别的地方众多的人数,周承焕带着白秋丽到的黑色长沙发围出来的小角落,人数并不占优势。独座的单人沙发里正坐了一名戴眼镜的青年,长沙发里歪靠了一名皮肤略黑的青年,统共也才两个人。 黑肤的青年看见周承焕,没说法,只往边上挪了一下,腾出来一小块可以落座的位置。 周承焕向白秋丽介绍:“他叫罗定湘,他叫常远,都是我的发小。” 带眼镜的常远冲白秋丽微笑点了点头:“还没请教你身边这位。” “白秋丽。” 周承焕的介绍很简洁,没有后缀,罗定湘倒没什么,常远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很微妙。 周承焕坐下来,白秋丽也就一道落座。常远和罗定湘都没有带女伴,常远孤家寡人地翻着手机,罗定湘就孤家寡人地眯眼假寐。周承焕瞧罗定湘懒窝着不动弹,眼角还有淤青,就问常远:“怎么了?” 常远收了手机,屏幕上俄罗斯方块的界面一闪而熄:“给罗伯伯揍了。” “揍得这么厉害?” “上次跟你提过的那块地皮,对方卖了罗伯伯个面子,罗伯伯知道了。” 正换届的时候,罗定湘还敢给自己老子出这样的纰漏,不怪乎结结实实挨一顿。周承焕笑容里都是幸灾乐祸的意思:“地段是不错,盘出来对罗大帅来说也不过是小钱,不值一顿揍。” 罗定湘张了张嘴,没说话。 “罗大帅之前去赌城邂逅了一位赌王的女儿,没想到对方除了美貌惊人,赌术也惊人。” 罗定豁然坐起来:“够了啊。” “对方选择男友的技巧也非常惊人,如果不是我紧急改签原定去法国的机票,掏了大把的赎金,可能罗大帅就要领教对方的第三任雇佣兵男友的拳头了。” 罗定湘瞪着自己的首席债主,瞪了半天,对方根本不受影响。一下子站起来,扭头就走。 周承焕看了眼罗定湘的背影:“你做什么老呛他?” 常远正襟危坐在沙发里,脊背挺直,表情很无辜:“我什么时候呛他了?” “晚饭马上就开始了,去叫他回来。” “不去,又不是小孩还要哄。” 一个衣着时髦的青年走到沙发角,站着没入座的意思,不过是来打声招呼:“承焕,遇安,白小姐。” 周承焕抬头:“萧贺,一个人来的?” “爷爷怎么也得过来一趟,我陪着一起。”萧贺摇了摇头,稍扬下颌示意小台子上,正跟周爷爷聊天的萧老爷子。这一示意,就看见站在周爷爷身边的周雨桐也看了过来。 周雨桐定看了萧贺三秒,垂头跟伍叔说了几句话,就向萧贺走过来。 萧贺站正,是坦然等待的姿态,只是表情似笑非笑瞄了周承焕一眼,若有似无的,也就掠过了白秋丽。 白秋丽安静地坐在周承焕身侧,称职地扮演着一名少话的倾听者,在这个除了周承焕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她不自觉就会更倚赖唯一熟悉的周承焕。所以当萧贺出现的时候,虽然明知道对方根本什么都没做也不会做,还是下意识更靠近周承焕。 “遇安哥,哥”,周雨桐先跟常远和周承焕打招呼,然后看向萧贺,“我们聊聊。” 萧贺耸肩,无谓的表情里都是漫不经心:“聊,就在这儿聊还是另外找地方聊?” “那边没什么人。” 常远瞧了眼走开的萧贺跟周雨桐:“开席了,我们进去吧。” 白秋丽一看,才发现大厅里的人流都开始往饭堂里走。 周承焕也就收回落在周雨桐身上的目光,站起来:“走吧。” 周家正统的亲戚不多,盘根错节的亲戚却也不少,周爷爷做寿是大事,周妈妈娘家也来了人。再加上些别的什么关系,如萧贺的爷爷,罗定湘的父亲,常远的姑父,除了商人,也有军人和政客,平日里见上一个都实属难得的人物,齐聚在一堂里,头衔联起来能绕地球几圈,不可谓不热闹。 周承焕带着白秋丽跟周爷爷周爸爸妈妈坐在一席,常远微微点头示意,就到了隔壁席。 常远的叔父和罗定湘的父亲坐在一桌,常远刚坐定,罗定湘就回来了,挨着常远坐下。罗定湘出去走了一圈,就看不出刚才负气的样子,眯缝着眼,眼角带着青,还是没精打采的。 一席十人,周家人这张桌子放在最前面,当之无愧的首座。铺着喜庆的红桌布,只配了六张椅子,白秋丽落座的时候,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瞧着看着打量着掂量着,白秋丽就觉得如坐针毡。 周雨桐一个人走了过来,表情期期艾艾地:“哥。” “什么事?” 周爷爷和周爸爸周妈妈都看向周雨桐。 周雨桐瞄了一眼白秋丽,抿着唇没说话。 白秋丽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周承焕搭着白秋丽的手:“要开席了。” “我快去快回来。” 周承焕松开手,白秋丽就走出了饭厅。 马上开席,走廊上人不多,偶尔几个进出的工作人员,正准备鞭炮。白秋丽逆着行人走几步,一拐角,到了用来休憩的阳台外面。 高档的酒店,横出的阳台地板是实木的,半掩着窗帘,看上去更没什么人。 刚给明里暗里待价而沽的目光逼得气闷,白秋丽想到阳台上透口气,冷不防给走出来的人唬了一跳。 对方疾走着,也没第一时间发现白秋丽的到来,幸好骤止脚步,动作很利落,才避免了撞个正着。 双方打了照面,都看清楚对方的脸。 白秋丽看着面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有张不苟言笑的脸:“伍叔。” 豁然出现在面前的,正是给周爷爷担任司机被周承焕称为伍叔的凌栋伍。凌栋伍看清楚白秋丽,微皱着眉点了点头。 窗帘一动,阳台内追出来一个人,声音急切:“大校,您拥有更高地……” 追出阳台的人,是个没见过的年轻男人。对方意外看清阳台外并不止凌栋伍一人,脚步和话音一道戛然而止。 凌栋伍看着对方,嗓音很低沉:“我会考虑。” 对方欲言又止,顾及白秋丽在场,斟酌刚才失言,适时改口,:“凌先生,请务必认真考虑。” 凌栋伍弧度很小地点头,不再说话。 对方叹了口气,知道这对他而言已经是非常明确地逐客令,只得又恭敬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那人走了,阳台前就只剩下凌栋伍和白秋丽两个人。 凌栋伍身形魁梧,即使裹在合身的西装里,依旧可以看出肌肉很健硕。他脊背挺直,双目平视,目光沉稳,白秋丽是现在才知道,他真正是个地地道道杀伐果断的军人。 “记住,你什么都没听到。” “是。” 凌栋伍走了,阳台半敞着透进来点风。 夏季昼长,离天色黑透还有段时间,半昏的暮色拢着阳台,凉风习习。 白秋丽走上阳台,从阳台上往外面看,看楼下闹市里辟出来一片开阔的绿地,看着看着,就叹了口气。 -- 16、“你好,很好。” “吧嗒”,一声清脆的响,然后是火苗燎香烟的声音。白秋丽一回头,就看见低头嘬烟的萧贺。 萧贺发型时髦,侧脸很有几分帅气。仰头长吐一口白烟圈,似笑非笑地看过来:“许久不见,白小姐。” “萧,萧先生。” “白小姐跟承焕来见家长吗?” “我陪承焕来参加爷爷的寿宴。” “爷爷?已经改口了,那看来婚期也近了。” “没有,没有的事。” “印喜帖的时候千万别忘了我,再怎么说,我对白小姐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 “我跟承焕只是朋友。” “你跟周明也是这么说的?” 萧贺忽然转移的话锋,让白秋丽一愣:“什,什么?” 萧贺不说话,他弹了一下手指,燃白的长积灰落下,落在实木的地板上,跌得碎碎的。他眼中都是恶质的目光,嘲讽,鄙夷,怜悯,高位者底层,只觉得淤泥里挣扎往上攀的爬虫可悲又可笑的目光。 白秋丽给那样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冷,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抬步就走:“我要走了。” 萧贺不动,他挡在阳台唯一的进出口处,无论白秋丽绕出多远,都必须从他身边经过才能离开,他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 白秋丽踌躇了一下,还是不得不从萧贺身边擦过。 萧贺一把扣住了白秋丽的手腕,表情似笑非笑。 “你,你放开。” 恍惚就是民俗展里的画面重现,只是这次周承焕没及时出现,所以萧贺五指收拢得肆无忌惮:“你真以为我那天没看出在周明家的是你?” 白秋丽想起那个男色暧昧的早晨,萧贺跟周明相拥的画面,楞了一下:“是我,我只是去做饭。” “别说是佣人,就是情人我们也共用过,”萧贺缓慢凑拢了白秋丽,微昂的下颌,鼻尖触碰到白秋丽的发丝,“要不要也做我们共用的女人?” “你放开,不,不然我叫人了。” 萧贺冷笑,然后撒手,他五指插入发间,蹭着干爽头皮捋顺额发:“这个邀请随时有效。” 白秋丽走回饭厅的时候,大厅里灯光稍暗,请来的主持人正跟嘉宾互动炒热气氛。舞台上的男嘉宾,一位是最近新火的魔术师,一位是火得好几年的谐星,一搭一和,现场气氛很热烈。 白秋丽走回席间,发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坐着一名长相甜美的女性。有几分面熟,多看两眼,原来是最近因为一部偶像剧而走进大众视野叫童易的女星。 白秋丽见童易跟周承焕是相谈甚欢的样子,踌躇了一下,就想着是不是不去打扰。 周承焕却已经看见了白秋丽,他站起身来,拖开自己的座位:“秋丽,过来吧。” 周承焕这一动作,周家人也看见了白秋丽,没说话,只无声颔首示意。 白秋丽顺着周承焕让开的角度坐下,没有多余的座位,周承焕就站着了。 童易看周承焕让出座位后站着,明白自己占了别人的座,脸色一下就涨红了。她慌慌张张站起来,站得太猛,撞到桌面,杯碗盘碟一阵响。因为是首席,骤然吸引了非常多的瞩目。童易其实还年轻,刚摸到娱乐圈的边,还没被染缸磨得宠辱不惊,面色更加尴尬。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整个寿宴所有的座位都有着近乎缜密的安排,来宾的人数和座次,都有着明确的标记。受邀的嘉宾中新火的魔术师是童易的同门师兄,童易靠着师兄的面子才溜进来看热闹,自然没有位置。 这也是童易为什么会坐在白秋丽座位上的原因之一,除了暂时离席而空出来的白秋丽的座位,再没有别的座位可以容纳她坐下来。 周承焕并不挽留,他的微笑温和得恰到好处:“童小姐慢走。” 童易低头,给那么多人看着,脸色越发的红。她说出那么句话,实际上是在等周承焕挽留,没想到却等来一句“慢走”。周承焕的笑容跟刚才聊天的时候没有半点区别,依旧是温和的眼神和表情,还跟刚才一样,亲切而不失礼貌地称呼她童小姐,她刚才只觉得如沐春风,现在却觉得那笑容里都是冰冷的。 童易咬了咬牙,觉得枯站得越久越丢人,抬步要走。 白秋丽一把抓住了童易的手腕:“加一张椅子就好了,一起坐吧。” 服务生一愣,在场的除了白秋丽基本上都是一愣。周爷爷周爸爸还一个乐呵呵一个沉稳地盯着舞台,周妈妈和周雨桐已经转过头来看向周承焕。 周承焕看着白秋丽。 白秋丽只看向服务生:“麻烦,加一张椅子。” 周承焕点了点头。 服务生去搬了张椅子,又加了碗筷。 童易给白秋丽拉着,小媳妇样挨着白秋丽坐了下来。 周承焕又站了一会儿,在另外一边挨着白秋丽坐了下来。 周妈妈和周雨桐又转头去看舞台上的表演。 周承焕忽然拽了一下白秋丽的小指,白秋丽转头,见他食指屈伸示意自己靠过去,就附耳去听。 周承焕凑近了白秋丽的耳朵,凑得极近,白秋丽能够感觉到潮热的鼻息,然后感觉到,被咬了一口。 牙关叼着饱满的耳垂,唇瓣闭合的时候轻抿着,湿热的舌头就舔刮到细致的软肉。 白秋丽豁然侧移,捂着耳朵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童易给忽然往她那边靠的白秋丽撞了一下:“怎么了?” 童易惊叫了一声,周爷爷周爸爸周妈妈和周雨桐都转头来看。 白秋丽给一桌子人盯着,涨红了脸,慌慌张张地摇头:“没什么。” 周承焕愉快地露出了笑容。 晚上,坐车回周家大院。 周爷爷上车的时候,笑眯眯地看着白秋丽:“丽娃,你跟爷爷坐一辆车。” 周承焕本来挽着白秋丽,闻言松开:“爷爷,我陪你。” 周爷爷就笑眯眯地摇头:“焕宝不舍得媳妇,陪爷爷坐一会儿也不让。” 周承焕忙推了白秋丽一把:“去吧。” 周爷爷就拉着白秋丽笑眯眯地上了车,驾驶座里是凌栋伍,等两人坐定就启动了引擎。 周爷爷坐在后座里,他不说话,白秋丽跟这位初次见面的老人,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车就这样沉默地行驶,然后到了周家大院门口。 白秋丽先下车,然后站在车门边上扶走下来的周爷爷。爷爷握着白秋丽的手踩实地面,然后轻轻拍了几下白秋丽的肩:“你好,很好。” 白秋丽不明所以,周承焕过来挽住了她,凌栋伍就扶着爷爷进了屋。 周妈妈也走了过来,美妇人一直保持着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白秋丽总觉得她的表情谈不上好看。 -- Ρ0-18,C0м 17、“手不小心切伤了,到医院 返程的机票是一早订好的,凌栋伍送周承焕和白秋丽到机场。 白秋丽从凌栋伍手中接过小行李箱的时候,脊背挺直的军人并没有说话,白秋丽接触到那样情绪匮乏的眼神,依旧懂了他眼中要求保守秘密的命令。 过安检的时候,白秋丽不自觉回头去看,凌栋伍却早已将驾车离开了。 “怎么,舍不得?” “没,没有。” “我的家人,很好吧?” “好,是很好。” “想不想也让他们成为你的家人?” 白秋丽沉默了一下:“下午有空吗?” “有空。” “想不想去见见我妈妈?” “……好啊。” 邀请的话说出口,白秋丽其实有点后悔。她下意识侧头去看周承焕的表情,看他常笑的表情,然后又从容了:“那我带你去见见她。” 昨晚睡得很好,白秋丽在铁鸟上的时候睡不着,就靠着座椅发呆。 因为吃过飞机餐,所以午餐并没有在外面解决,回家放了行李,白秋丽就带着周承焕去了医院。 隔离病房外大片的玻璃擦得很干净,可以清楚地看见病房里,躺在病床上,被价格昂贵的塑料管挽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女性。长时间闭合的眼睑,如果不是胸膛微弱的起伏,各种仪器的数值还在跳动,几乎要以为那羸弱得骨瘦如柴的身体,已经是失去生命力的死物。 白秋丽隔着玻璃跟周承焕介绍:“这是我的妈妈,她身体不好,你不要见怪。” 周承焕的目光透过玻璃,并不显得惊讶:“不会。” “我离婚了,但是因为生活并不宽裕,所以医疗费用还是由前夫和他的现任爱人在承担。” “现任爱人?” “对,因为他们还没有结婚。” “哦。” “我,”白秋丽斟酌了一下,“结过婚,家庭也不好。” “还有呢?” “你家世好人品也好,性格也好,什么都很好。” “还有呢?” “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还有吗?” “……没有了。” “我知道。” “啊?”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比你想的知道得更早,知道得更多。但是我还是在你身上浪费着时间,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没有了。” 周承焕抬起手,触碰到白秋丽的侧脸:“我会对你好的。”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我喜欢你。” 记忆的画面刹那间相互重叠,心,痛得无法呼吸。 手指缓慢合拢,指尖掐进掌心,抠破了皮肤,渗丝丝的血。 这是白秋丽跟汪海离婚的第三个月。 时间如果就这么过下去,白秋丽觉得她就能忘记汪海了,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吃饭,晚上一个人入睡,早上一个人醒来。生活本来就是这样,最刻骨铭心的不是爱情,是习惯。 凌军说她能忍,她忍受了那么多她以为不能忍受的东西,还有什么不能忍? 刚结婚的时候,她老想着为什么还没有为汪海生下一个孩子,现在想想,幸好没有生下一个孩子。 白秋丽始终记得第一次见汪海,他五官端正,表情匮乏。后来的很多次见到汪海,汪海也是这个表情。 她被校外的小混混堵在小巷子里非让她做女朋友,汪海护着她被打破了头,她看着他缝针,那些尖锐的金属缝合裂开的皮肤,哭得稀里哗啦的,他是那个表情。 放学,她的裙子被铁丝勾破了,躲在厕所里不肯出去。他走进女厕所,拿自己的校服把她裹了,用私家车把她送回家,是那个表情。哽多彣章綪qιāη往:RóUROυЩυ(禸禸楃).ORɡ 毕业论文,傍晚无人的教员休息室里,导师把她压倒在桌面上。她吓坏了,全身冰凉手脚发颤。他走进来,把衣冠禽兽打得吐血,然后把她抱回宿舍,是那个表情。 老太太倒下去,医生说的金额对她来说是天文数字,她拿着缴费单站在缴费窗口,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他站在她身边,把缴费单接过去,还是那个表情。 他说,我们结婚。 她说,好。 他们有那么多共同的记忆,镶嵌成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习惯,然后那个钢戳盖下来,什么都没了。 顾暖暖可以轻易地叫凌军男小三,白秋丽不可以。 汪海对她好过,那么掏心掏肺地好过,那些难过的日子,因为有着汪海那样的表情,才变得不那么难过。所以白秋丽觉得自己不能去羞辱他,哪怕一星半点。 医院里话题扯开了,周承焕对白秋丽的攻势变得非常的猛。那些已经跟暗示粘不上边的明示,赤裸裸的,白秋丽向来不擅长进攻也不擅长拒绝,她一退再退,就给逼到了墙角。 好整以暇的猫,看着被逼到角落里成天都是惴惴的老鼠,觉得自己可以下口了。 “今晚,到我家。” “啊?” “七点,我去接你。” “不,不用。” “那我在家里等你?” “我……”不想去 “就这么说定了。” 白秋丽在厨房里切菜,男人坐在料理台上玩电脑。 周明看着白秋丽围着围裙的背影,漫不经心地点着鼠标:“需要我把晚餐取消吗?” “啊?” “因为你最近看起来都很赶时间。” “不,不用。” “恩。” “对不起。” “今晚的安排又是什么?” “没,没什么。” “电影?” “不是。” “西餐?” “不是。” “那么就是上床了。” “啊……”白秋丽切到了手,刀刃滑下指肚,鲜血立刻就迸了出来。多少年没有干过这么有失水准的事,她慢一拍才想起把手放在水龙头下面。 周明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白秋丽的手,指肚上整齐的伤口,被冷水冲过依旧在冒血珠子:“去医院。” “去医院?不用了。”哪儿有人被菜刀切到了就去医院的? 周明握着白秋丽的手,他手指很长,因为骨节分明而非常有力度。黑色的眼睛定定地盯着白秋丽,白秋丽给盯着忽然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然后周明松开,从电视柜里找出来医药箱。 棉签蘸着酒精抹过指肚,先是凉,然后是火辣的痛。 白秋丽任周明握着手指,喷了药粉,绑上创可贴。做了这些消毒措施,她觉得可以继续去拿菜刀了。 周明已经站在玄关处换来鞋子:“换鞋。” “换鞋?” “去医院,我去拿车,你快点。” 周明头也不回地走了,白秋丽看着虚掩的门,站了一会儿,才匆匆关了火,取了围裙,换鞋,关门。坐着电梯到楼下的时候,越野车已经停在公寓门口。 白秋丽打开门坐进去,驾驶座里周明皱着眉头:“太慢了。” “对不起。” 到医院,医生判定要打破伤风针。 皮试的时候,白秋丽痛得浑身都在抖。周明坐在旁边,姿态很悠闲,看着白秋丽痛得睫毛打颤的样子。 这么一耽搁,针打完了出来,白秋丽站在副驾驶座前,看了眼时间,时间已经七点半。 “上来。” “……”白秋丽的确是不想去周承焕的家,她是一名成年女性,她还结过婚,她知道晚上去周承焕家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并不想用直接不去这样的方式失约,太失礼了。 “今晚不是有约会吗?我送你。”驾驶座里的周明,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白秋丽本来痛得有点白的脸,在那样已有所指的目光里,一下子就红了。她爬上越野车,告诉周明地址,然后就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里。 周明也不再说话,只是偶尔等待红绿灯的空档,就用眼角的余光去瞥表情悲壮得像赴死一样的白秋丽。 周承焕的住宅是高档小区,宽阔的小区里,每隔一段距离才会出现的独栋的小别墅。别墅与别墅之间,除了用道路间隔开,还种植了高大的树木,相互保留了绝对的隐私。 白秋丽之前虽然不止一次被邀请,却一次都没有来过。她本来不确定有没有找对,然后她就确定了。 欧式的建筑,有大片的落地玻璃窗。高大树荫遮住了彼此的表情,所以别墅里酣畅淋漓的男女并没有看见越野车里的客人,所以越野车里的白秋丽,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两道交缠肆意耸动的躯体。 漂亮的女性躯体被强硬地压制在玻璃上,越发显得她身后的男性躯体,剪影般高。 副驾驶座里的白秋丽看见了,驾驶座里的男人也看见了。 “还要再麻烦你,送我公交车站,我想坐公交回家。” 周明没有说话,沉默地打了方向盘。 白秋丽一下车,就被夏日蒸腾的热浪包裹住,她觉得有点烦躁的热。 周明并没有拖沓,他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予,直接将车开走了。 白秋丽去查看公交车路线,然后就接到了电话,是周承焕,声音异常的沙哑:“你在哪里?” “手不小心切伤了,到医院打针。” “哪家医院,我去看你。” “不用了,只是小伤,我打了针马上就回家了。” “晚上不过来了吗?” “不过来了。” “好,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去看你。” “……对不起。” 白秋丽挂了电话,她等的车来了,有人下,有人上,她就在人流里站着。有人说她挡着了站牌的信息栏,她就小心翼翼地退到边上,继续站着。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白秋丽坐上公交,望着窗外漂亮的街景,回了家。 -- Ρo-①8,C0м 18、她伸手去推周承焕的肩头 办公软件的光标看了整天,晃得白秋丽眼睛生疼。震动的电话下意识就摁了通话键,听筒里传出周承焕的声音,白秋丽慢半拍才慌慌张张得回话。 “啊,我有事,我已经下班了。” “现在刚五点。” “因为我有事,所以提前走了。” “是吗?” “是,是的,先这样吧,我挂了。” 白秋丽挂了电话,小心翼翼地站在窗户边探头,果然看见楼下周承焕的车。她匆匆收拾了东西,没搭电梯,从安全楼梯往后门走。周承焕在楼下堵了她好几天,她也就已经这样走了好几次。 安全梯正对着写字楼的侧门,白秋丽匆匆顺着安全梯下楼,一打开侧门,就看见侧门外的小巷子里,周承焕靠着墙微弓的侧身剪影般高。 白秋丽一下子愣住了,她说自己已经走了,却被周承焕堵在公司楼下,她是个说谎就被抓住的现行犯。 周承焕瞧见了白秋丽,就站直了身体:“今晚吃什么?” 周承焕依旧是时常带笑的脸,他太自然了,就显得白秋丽慌张的拒绝太不自然了:“我今天有事,你自己去吃吧。” “什么事,我送你。” “不,不用了,你也忙,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不忙。” “可是……” 周承焕缓慢走近白秋丽,没有了笑的表情,十足的压迫感:“你说,我看你还能找什么借口。” 白秋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周承焕逼上来,她就一步一步地退,最后退进楼梯间的墙角里。 周承焕撩着白秋丽的头发,缠在指尖一下一下地绕:“最近怎么了,之前不是都挺好的?” “没,没怎么。”白秋丽下意识地躲,僵直的脊背都贴在了墙壁上。 “没怎么,你怎么躲着我?” 白秋丽一下子绞紧了手提包,手指太用力,指节泛白。 周承焕缓慢凑拢的姿态,依旧是一只好整以暇的猫,好整以暇地靠近战战兢兢的老鼠:“今晚去我家?” 潮热的鼻息喷在耳垂子上,呼吸里都是干净的男人味,白秋丽身体僵直,到嘴边的话也不过只得一句:“我,我有事。” 周承焕笑了一下,笑对他来说是很平常的事,常笑的人,往往不笑的时候才让人害怕,但是他现在又笑了,白秋丽却觉得莫名的心尖上抖了一下。 周承焕猛然拽住了白秋丽,他五指非常有力,牢牢禁锢住白秋丽的手腕,抬腿就往外走。他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那笑容却让白秋丽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地挣扎。 这种程度的挣扎并不能挣脱,但是多少阻碍了行进。 周承焕豁然转回头,他对白秋丽微笑,温柔礼貌,语调也是温柔的,吐字却恰恰相反:“再乱动,我就在这里上你。” 白秋丽做梦都没想到周承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简直不知道手往哪儿摆,脚往哪儿摆,表情又往哪儿摆,她身体在颤,嘴唇都在哆嗦:“你,你不能……” “我当然可以。”咧开的嘴角,露出森白的牙。 “你,你别开玩笑了。” “你看我像在说笑吗?” 周承焕逼近白秋丽,他压着她,紧紧贴在墙壁上。 他们四目相对,鼻息相抵,闷热的空气里,全是燥热的暖流。 他们的姿势太暧昧了,白秋丽一下子想起她坐在越野车里,隔着隐隐约约的树荫看见的那一幕。 她伸手去推周承焕的肩头。 周承焕本来深深地看着白秋丽,白秋丽手指接触到他肩头的一瞬间,他像是忽然清醒了,他一把扣住白秋丽的手腕,高举过头顶。然后低头,烫热的吻就落在白秋丽脖子上。 劈头盖脸的亲吻,全是叫嚣着渲泄的迫切。 白秋丽吓坏了,周承焕已经抵开了她的腿。她清楚地感觉到,周承焕胯下火烫的部分,紧紧地抵着她的小腹。她双手被周承焕一手握住,强硬地抵在墙壁上,挣不开,她慌慌张张地叫,嗓音都是带着哭腔的颤音:“承焕,承焕,不要……” 周承焕的手指已经从白秋丽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他的手指修长,到胸前,非常用力地握住了白秋丽,然后包裹着用力地搓揉。他落在脖子上的吻,缓慢上移,落在白秋丽的耳垂上:“叫大声一点,让人来救你,让他们看见,你被我压在后巷的墙上,肆意享用着身体。” 白秋丽一下子噤声了,她眼睛里都是泪水,却小心翼翼地不敢哭出声来,就憋屈的哽咽的又害怕又惴惴地看着周承焕,颤抖着挣扎:“承焕,求求你……” 周承焕看着白秋丽,眼神癫狂,他浑身高热,喘息已经很粗重。哽多彣章綪qιāη往:RóUROυЩυ(禸禸楃).ORɡ 白秋丽就在那样的全是侵略性的眼神里,越发的怯懦和惴惴:“我不要,求求你。” 周承焕目光紧锁白秋丽,强硬的不容拒绝的,跟看过来全是惶恐的惴惴的交汇在一起。眸光几闪,最后就放柔了,带上无可奈何的味道。他叹了一口气,吻落在白秋丽眼皮子上,也是轻柔的:“还敢躲着我吗?” 白秋丽怔怔地盯着周承焕。 周承焕握着白秋丽的手指用力一合拢:“回答。” 白秋丽慌慌张张的摇头,眼神里都是惴惴地讨好。 周承焕松开了白秋丽,手指退出她的衣服:“还敢老拿借口糊弄我吗?” 白秋丽连忙再摇头。 周承焕又亲了白秋丽一下,松开了白秋丽被扣住的手腕,让高举过头顶而变得酸涩的手臂得以解放,他保持着挤在白秋丽腿间的姿势:“我们结婚吧?” 白秋丽睁大了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 周承焕重复了一遍:“我们结婚。” “我……”我不想 周承焕动了一下,让白秋丽知道,抵在她小腹的火烫的部分,还是火烫的,越发坚挺:“你可以不答应,那我们就不需要等到那个时候。” “承焕……” 跟依旧强硬抵着白秋丽小腹的不同,周承焕落吻的动作非常轻柔:“乖,说愿意。” -- 19、我不想结婚,我怕他 白秋丽在做晚饭,她买了虾,正拿着剪刀挑虾线。 周明在料理台前坐了半个小时,白秋丽开始以为他在看游戏,然后才发现他在看自己。 “怎么了?” 周明点了点自己的肩颈:“你们成了?” 白秋丽开始没反应过来,然后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脖子,手指挡住周承焕留下的痕迹。她结结巴巴地顾左右而言他:“你最近怎么老在家,真是太闲了。” 白秋丽转移话题的能力太菜了,周明嗤笑了一声。白秋丽给那声嗤笑弄得涨红了脸,但是周明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啊,最近是很闲。” 其实周明年纪很轻,比白秋丽还要小一些,白秋丽有些自暴自弃地松开了捂着脖子的手,专心地挑虾线:“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没有工作,我还在读大学。” 白秋丽这会儿才知道,周明年纪是真的轻,她有点吃惊:“还在读大学就那么多女朋友了?” “我不比你,那样的都能捡回来。” 周明隐秘地笑,白秋丽愣了一下,知道周明说的周承焕。他跟她一起坐在越野车里,看见掩在隐隐约约的树荫后面,肆意交缠的躯体,她脸色一下就白了。 周明笑看着白秋丽脸色发白,看着看着,笑意慢慢也敛了。 虾炒好了,白秋丽开始洗碗,周明从壁橱里取出一支白葡萄酒,拎了两个杯子:“喝酒吗?” 白秋丽的手还泡在泛着洗洁精泡沫的水里:“不用了,你吃吧。” 周明打开酒塞,倒了两杯,一杯推到料理台对面的位置。年轻的男人,锋芒毕露,不懂得遮掩,年轻气盛,不容许拒绝:“喝一点。” 白秋丽愣了一下,然后冲干净手上的泡沫,她在围裙上攒干了水珠子,捧起了酒杯:“那就喝一点。” 一点又一点,一点再一点,白秋丽醉得双颊坨红。 她歪歪地坐在沙发里,打开手机。手机上陌生的没有填写备注的号码被点开,她怔怔地看着,看那个属于已经不再属于她的男人的号码,看了很久,看得两眼酸涩,虚抬的手指还是没能落下去。 汪海,哪怕她在心里叫了一万次,这个名字也不再属于她,而属于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男人。 白秋丽终于选择了给顾暖暖打电话,顾暖暖本来工作就忙,事业型的女强人最近又被封俊成弄得焦头烂额,有些时候没跟白秋丽联系了。 电话通了,白秋丽对着话筒沉默了一会儿,顾暖暖知道是她,也没率先说话。 顾暖暖恨这个属包子一样的朋友,恨得牙根都能咬出血来,从上次订婚宴之后,这是她们第一次通话。 “暖暖……” “嗯。” “暖暖。” “嗯。” “暖暖。” “什么事,直接说,别跟叫魂似的。” “暖暖,我不想结婚。” “结婚?跟谁结,在哪儿结,什么时候结,啥时候定了结?” 顾暖暖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但是醉鬼是没有办法很有逻辑地一一回答的。白秋丽抱着手机,吧嗒吧嗒地掉眼泪,颠三倒四地对着话筒喃喃:“暖暖,我不结婚。我知道俊成认识周承焕,你帮我让俊成跟周承焕说说,我不结婚。” “周承焕?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周承焕?” “我不想结婚,我怕他,我不要跟他结婚。” “周承焕怎么你了?” “求求他,我不要结婚……求求他……我不想结婚……” 白秋丽哽咽着,醉酒之后,被威胁的恐惧全面爆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现在连听到周承焕都怕得浑身发抖,她知道自己是个没骨头的人,她就是怕,想起来都怕,见到更怕,她怕得手脚冰冷,牙齿打颤,她无法想象自己跟这么让她害怕的一个人在一起。 白秋丽哭得累极了,就倒在沙发里睡着了。 醉酒的女人,脸上都是交错的泪痕,鼻尖和脸颊都是通红的。 周明坐在料理台前,端着酒杯,沉默地看着蜷缩在沙发里的白秋丽,然后饮下来最后一口酒。 第二天白秋丽正上班,她宿醉,完全不记得头天晚上做了什么,脑袋昏沉沉的痛。 下午三点,报表出错,她被老板骂了一个小时,正灰溜溜地从经理办公室里出来。 顾暖暖忽然冲进她公司,二话不说,抓着她就往外走。 白秋丽对于顾暖暖的信任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没搞清楚状况,下意识地脚步就慢下来:“暖暖,怎么啦?” “一会儿跟你解释,现在马上跟我走。” “去哪儿啊?” “哪儿也不去,你先到我家住一段时间。” “现在吗?我还没有下班。” “都这样了还上什么班?” “怎么样了?” “都说一会儿跟你解释了。” “那我先回去请个假吧?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还请什么假,这破工作爱要不要。” 顾暖暖拽着白秋丽从电梯里走出来,写字楼外边的广场上,停靠着的哈雷摩托正等着它的女骑士。 顾暖暖取下备用头盔扔给白秋丽:“戴上,快点。” “哦。”白秋丽接过头盔往脑袋上套。 “这么急着,去哪儿啊?” 悠闲地插入顾暖暖和白秋丽之间对话的男声,是熟悉的带笑的音调。白秋丽却在听见这样的声音地瞬间绷紧了身体,她僵直着脊背,手还停留在系头盔搭扣的动作,脸色就白了。 “秋丽,我在问你话呢,去哪儿啊?” 白秋丽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周承焕,周承焕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两名五大三粗的保镖,三个男人将她和顾暖暖两个人围住了。 周承焕的表情还是带笑的,眼神里却丁点笑意都没有:“秋丽,过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谈。” 白秋丽下意识地躲在顾暖暖后面,五指紧紧地拽着顾暖暖的衣袖。 顾暖暖横身挡住了周承焕落在白秋丽身上的目光,白秋丽浑身都在颤,即使不用看,也能从白秋丽拽着她衣袖的动作感觉出来:“我们要去哪儿,好像不需要跟周先生汇报。” 周承焕挑着眉头看着顾暖暖,似笑非笑:“顾小姐,我跟自己的未婚妻说话,好像没有旁人插嘴的余地。” “别睁着眼睛说瞎话,秋丽跟你没一点关系。” “有没有关系可不是顾小姐说了算。” 顾暖暖不打算跟周承焕耗时间,她清楚,现在这个情况,口舌之争,就算赢了也没有好处。她转身帮僵硬的白秋丽扣好了头盔搭扣,一甩手指着哈雷的后座:“上去。” 白秋丽小心翼翼地偷瞄了周承焕一眼,往哈雷后座上爬。 “白秋丽,你再动一下试试。” 周承焕连名带姓的喊,即使不敢去看卸下笑容的脸,白秋丽也知道周承焕是真的生气了。她僵硬地保持着撑着摩托后座的动作,不敢动,又不肯放开。 “周承焕,你什么意思?” “顾暖暖,我们两口子的事,你个外人,好像不方便管。” 顾暖暖推了白秋丽一把,示意她快点上车。 周承焕却更快一步,利落地抓住了白秋丽的手腕。他手掌宽大,五指修长,掌心是烫热的,他一接触到白秋丽,白秋丽就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顾暖暖看着白秋丽雪白雪白的脸,目光一沉,上去就要把白秋丽拽回来。 周承焕的保镖却横身挡住了顾暖暖,顾暖暖可不是什么神功盖世的武林高手,她站定了,盯着周承焕:“周家这是打算跟封家过不去了?” 顾暖暖是万分不想把这件事拿到家族上来说,市里面尖子拔尖子的那几家,封家是一家。周家的背景却不是市里面的,周家有军区的背景,真要在周家的地盘上,封俊成是说不上话的。只是周承焕现在市里,强龙不压地头蛇,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互相面子上敷衍着,帮衬着,兴许还有封家想往上面爬明里暗里的讨好着,周承焕跟封俊成算个朋友。 顾暖暖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赌的周承焕顾忌封俊成的面子,但是冲着早上周承焕强硬的姿态,她也知道赌赢的可能性太小了。 周承焕倒没有跟封家撕破脸的意思,他这样的家室,出的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周承焕选择了跟顾暖暖撕破脸:“什么时候,顾小姐坐稳了封家少奶奶的位子,再说这话不迟。我听说封老爷子对自己儿子的择偶标准很不满意。” “你……” “封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风流人物,记得俊成老抱怨些便宜兄弟太多,让他伤脑筋。” 周承焕这威胁得太明显了,顾暖暖几乎咬碎了牙:“你这是绑架。” 周承焕的背景,就是真绑,也没人动得了他。但是他并不会给人落下话柄:“带自己的未婚妻回家也算绑架,那这天底下的绑架就太多了。” 顾暖暖给堵得无话可说。 “我,我不是你未婚妻……” 白秋丽浑身抖得厉害,她被周承焕拽着,抖得像筛糠一样,但还是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这句话。 周承焕像是现在才认真看着白秋丽,他笑了,笑得白秋丽脊背发寒:“我还以为是小老鼠,原来是只有爪子的猫,还像泥鳅一样会躲。看看趁着我去准备婚礼的时候,都捅出些什么篓子。这些帐,我们一会儿慢慢算。” 周承焕的眼神让白秋丽觉得太熟悉了,那天下午在侧门的后巷里,他压着她,也是这样赤裸裸的眼神。 “不去,不去,我不去,你放开我,”白秋丽小声地叫,她向来怕自己不识趣,那些目光,可以将她凌迟。怕引来围观,她只用力地去挣周承焕铁锢一样的手指,急得浑身都是汗。但是她挣不开,就慌慌张张地去向顾暖暖求救,“暖暖,暖暖……” 顾暖暖被两名保镖挡着,却也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周承焕把白秋丽甩进了汽车后座里。 白秋丽被甩进汽车后座,条件反射就要爬出来。 周承焕顺着打开的车门靠进去,她盯着周承焕黑沉的眼睛,又慌急地退回车厢。她反应过来,立马去开另外一边的车门,手刚握着把手,周承焕就掐着她的腰拽了回去。 周承焕将白秋丽压在怀里,沉声示意司机:“开车。” -- 20、她又羞耻又害怕,忍不住大声地哭 周承焕的手机开始响,他拿起来,只看了一眼,就直接摁了关机。 白秋丽的电话响了,白秋丽慌慌张张地摸出来,还没看清楚屏幕上的名字,周承焕直接抢回去也摁了关机,扔在副驾驶座里。 车里开了空调,这让白秋丽越发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身体是高烫的,隔着夏季单薄的布料熨帖着皮肤。她慌慌张张地挣扎,用手去推周承焕。 周承焕拿手压着她,让她紧靠在身上,让她感觉抵在身后的火烫的隆起:“你可以继续动,我不介意就在这里,只要你也不介意有旁观者。” 白秋丽感觉到后视镜里,司机投来仓促的一瞥,她太在意旁人的目光,就僵硬地窝在周承焕怀里。不敢动,声音都带着哭腔:“我不去,你放开我。” 周承焕搂着白秋丽,身体接触透过来真实的体温,也能够感觉到那样因为惧怕而无法抑制的颤抖。听着怀里的人声线发抖,静默了一会儿,就叹了口气:“你真磨人。” 白秋丽僵硬的坐着,几乎要以为那话里的宠溺,是她因为太害怕而产生的幻觉。 “放得太松,你一点自觉都没有。” “拽得太紧,你当时服软了,一稍微松开就像泥鳅一样溜得快。” “逼急了,还敢玩失踪。” 周承焕亲了亲白秋丽头顶的发旋,又说了一遍:“你真磨人。” “你看,为了你,我跟封家下任女主人都闹掰了。虽然说周家跟封家没什么过不去的,到底是麻烦。” “……对不起。” 周承焕给这声对不起堵得呼吸都滞了一下,然后他有点丧气地又亲了一下白秋丽的头顶:“真是拿你没办法。” 周承焕这么一说,车厢里的气氛就有了几分缓和。 如果不提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周承焕抱着白秋丽的画面,还有几分温馨的味道。 如果不是那天隔着隐隐约约的树荫,白秋丽看见男女交缠的那一幕,白秋丽几乎要以为周承焕是爱着她的,且爱得很深沉。白秋丽不懂,她都给双方留下了没有撕破的脸面,为什么周承焕还要一步步逼上来。 白秋丽小心翼翼地去看周承焕的脸,他虽然没有挂上招牌的笑容,但是神色也是缓和的:“我以后都不会了。” “不会什么?” 周承焕故意做了个凶狠的表情,白秋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过了一会儿,又像觉得外面没有危险就从壳里伸出触角的蜗牛一样伸出头来:“不会躲你了。” “嗯。” “我也不会玩失踪了。” “嗯。” 白秋丽看周承焕的表情越发缓和,就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我们做朋友吧?” “嗯?” “做好朋友,你让我什么时候出来,我就什么时候出来,你说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白秋丽小心翼翼地盯着周承焕,见他的表情没有变,就惴惴的讨好,“你放我回去吧,我还没有跟公司请假。” 周承焕盯着白秋丽,看这个拥有着漂亮的脸和身体的女人,对自己的漂亮没有丝毫自觉的坐在自己怀里,用非常适合亲吻的嘴唇说一些牵动他情绪的话。 周家是老牌的军事家族,建国前就屹立不倒的家族,在更换政党时,还能得到一个不低的位置,捏住了实权,靠的,不外乎就是血统里面深刻到骨子里的狠劲。周承焕或许长期有着优雅的笑面作为掩饰,但是他依旧是骨子里都带着杀伐果决的周家人。而现在,他看上了一个性格像烂泥的一样的女人,这要放在以前,能让周承焕笑掉大牙。 所以周承焕是真笑了,他无法抑制,笑得肩膀拼命的抖。 白秋丽小心翼翼地看着周承焕,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让他这么开心。 然后周承焕抹干净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他拽着白秋丽的手腕,牢牢地拽着:“我早该想明白跟你说什么都是白费,我只要把你压在床上,让你乖乖地张开腿就对了。” 白秋丽没明白怎么情况就急转直下了,周承焕微笑的看着她,肆无忌惮地说那些让她无比慌乱的话。 “……承,承焕” 周承焕脸上带笑,声音冷硬:“装可怜也没用。” 车到了地方,周承焕拉白秋丽下车,白秋丽拽着车门不肯下去。周承焕一用力,她就抓不住了,踉跄了两步松开了车门。 周承焕拽着白秋丽往别墅走,白秋丽已经可以看见别墅的入口。 她吓得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承焕对不起,你放开我……” 周承焕看着白秋丽吓得惨白的脸,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你是个小骗子,我一松手你肯定就又跑了。你看你刚答应了我的求婚,就想跑在顾暖暖那儿躲起来,我要是放开,你这次肯定跑更远了。” “我以后都不了,我再也不了,承焕,我不敢了……” “嗯,这次给你点苦头吃,你以后都不会也不敢了。” 周承焕打开了门,白秋丽一下子被他推进房门,然后门就在她面前被锁上了。 周承焕强硬地搂着白秋丽,把她带进卧室。周承焕的卧室是简单的黑白两色,整体看起来很简洁,黑色的床头柜,越发显得床单雪白。 白秋丽看着近在咫尺的床,抖得更厉害了。 “洗澡吗?”周承焕体贴地拥着白秋丽,低头靠在她耳边轻声问。 白秋丽小心翼翼地看着周承焕,眼神里全是服软的讨好和求饶:“承焕……” “不洗吗?那我们直接……”周承焕靠着白秋丽,牙关轻叼她的耳垂子,手指就顺着衣摆往里探。 “我洗,我要洗澡。” 白秋丽慌慌张张地想后退,却被周承焕握着腰身毫不费力地带回怀里:“刚才不是不想洗吗?” “我想洗,我想洗澡。” 周承焕的手指在白秋丽的衣服里向上攀爬,带茧子的指尖子有点粗糙,绕着细致的皮肤打圈:“求我。” 白秋丽磕磕巴巴差点咬到舌头:“求求你,我想洗澡,让我洗澡。” “浴室在那边,你自己进去,我帮你……”,周承焕笑了一下,他温柔地摸了一下白秋丽的额头,白秋丽的回答是落荒而逃进入浴室的背影和彭的一声关门的声响,周承焕盯着浴室门保持笑容说完后半截话,“拿浴巾。” 白秋丽跑进浴室,反手就锁了门,她把门锁反锁了两转,这让她有了一些安全感。浴室除了一个排气扇,没有别的出口,她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办,就坐在浴缸边缘发呆。 忽然响起了叩门声:“秋丽,我进来了。” 白秋丽连忙跑过去抵住了门,门锁动了两下,因为被反锁了,所以没有被拧开。 周承焕放弃了拧动门锁,再次敲门:“秋丽,把门打开,我给你拿浴巾进来。” 白秋丽连忙把花洒开到最大,水流哗哗地冲击着墙壁,这样她就可以假装没有听见周承焕的声音。 周承焕又拧动了两下门锁,白秋丽心都悬到了脖子上,但是门没有被打开,周承焕放弃了,白秋丽的心就放了下来。 白秋丽拿着花洒在浴缸边缘坐下来,她的裙子和鞋子都被水弄湿了,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就只是发呆。 钥匙插入门锁的轻响,白秋丽反应了一下,她迅速站起来想去抵住门。但是已经晚了,身量极高的男人,臂弯里挽着浴巾,堂而皇之地走进来满是水蒸气的房间。 周承焕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钥匙片,这个无声的动作宣示着他对于房间的所有权,和对于白秋丽的所有权。 白秋丽僵硬地站着,看着只腰间围着块浴巾的周承焕微笑着将手里另外一块浴巾搭在了墙上的不锈钢架子上,看着赤裸着上身的周承焕微笑着走到了面前:“不是要洗澡,怎么不脱衣服?” 白秋丽后退了一步,她的鞋子都泡在水里,她小心翼翼地往浴室门口的方向移动:“我洗好了,你洗吧。” 周承焕一把抓住了白秋丽的手腕,声线里都是笑意:“衣服都没脱就洗好了,你越来越会说谎了。” “我不想洗澡了,我不洗了。” “刚才不是很想洗吗?” “我现在不想洗了……” “秋丽,你太淘气了,”周承焕捏着白秋丽的肩头,宽厚的掌心贴着单薄的肩胛,缓慢搓揉,“快点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洗头。” “我……”想回家。 周承焕俯近了白秋丽,他面上带笑,声线却又几分强硬:“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看着周承焕的手指又要伸进来,白秋丽慌慌张张地后退:“我,我说不洗了……” “不洗了?那我们到床上去……” “不,我要洗。” “真的要洗吗?” “要洗,要洗。” “秋丽,你真是太磨人了,”周承焕的表情,就像无可奈何宠溺的家长,无限包容地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的脸上全是好整以暇的笑,“脱衣服吧。” 白秋丽就在周承焕若有实质的目光中,抽抽嗒嗒地脱衣服,当完全赤裸的时候,她又羞耻又害怕,就忍不住大声地哭。 周承焕隔着浴室里蒸腾的水蒸气,看这个在自己面前完全坦荡的女人,漂亮的身体,心情却非常好。 “来,我给你洗头发。” 白秋丽哽咽着抱着胸在小板凳前坐下,周承焕先拿温水打湿了她的头发,然后挤上洗发露轻轻地搓揉。 清洗了头发,周承焕在手心里挤上沐浴乳,白秋丽却迟迟不肯站起来。 “如果不洗了,我们就到床上去。” 这句话非常奏效,白秋丽慢慢地站起来,任由周承焕将沐浴乳抹在了身上。 白秋丽是漂亮的,当这个漂亮的女人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毫无反抗力地赤裸在周承焕面前,因为惧怕而瑟瑟发抖,她满足了周衙内所有潜藏在道貌岸然的绅士风度后面,周家人刻在骨髓里的狠劲,白秋丽太弱了,所以她臣服的姿态是最全然的。 周承焕饶有兴致的去逗弄白秋丽,哪怕叫嚣着释放的欲望已经被压抑得疼痛了。但他依旧热衷于用手指去挑逗和玩弄眼前的已经缴械的猎物,看着她颤抖,哽咽,挺动,湿润。 周承焕用水冲干净白秋丽身上的泡沫,然后用浴巾包裹住她,另外取了一根毛巾,覆住湿润的头发,就带着白秋丽走出浴室。 周承焕饶有兴致地给白秋丽擦头发,他想打扮她,就像打扮刚刚到手的洋娃娃。 周承焕亲吻白秋丽脖子上白里透红的皮肤:“你真美。” 嘴唇黏上了皮肤,就不肯离开,周承焕在白秋丽耳边说话,声调很温柔:“秋丽,我们做吧。” 白秋丽这一刻忽然冷静下来,她低着头,声音也低:“为什么是我?” 周承焕没有反应过来,白秋丽又问了第二遍:“为什么是我,那么多好女人,为什么偏偏这样对我?” “我喜欢你。” 记忆的影像刹那间相互重叠,心,痛得无以复加。 “……承焕,我们结婚吧。” 周承焕先是面上一喜,然后皱了眉头,他看着白秋丽,像看一个鬼祟的偷鸡贼:“你别想拿这个敷衍我,你今天一定是我的,这是你的惩罚。” 周承焕防备的表情有点孩子气,白秋丽靠近那张孩子气的脸,然后她脸红了,还是将唇印在了对方唇瓣上,她重复了一遍:“我们结婚吧。” 周承焕脸上显出真正的喜悦来,他点头,然后回吻住了白秋丽的嘴。 -- Ρ0-①8,C0м 21、就是放在简介的名场景了 忽然有人用力地敲门,非常用力,隔音效果良好的别墅都能感觉到那样剧烈地抖动。 “有人在敲门。” “别管他。” 来人在继续用力地敲门,周承焕已经解开了白秋丽裹在身上的浴巾。 床头的固定电话忽然响了,周承焕挫败地低咒了一声,然后接起来电话。 “让秋丽接电话。” 是顾暖暖的声音,周承焕二话不说就想挂电话。 电话离开了周承焕的耳朵,听筒暴露在空气里,于是两个人都听见话筒那头的顾暖暖说:“白妈死了。” 白秋丽愣了一下,她无声地在心里又对自己重复了一遍:白妈死了…… 白秋丽搭着周承焕的车到达医院的时候,隔离病房里的各种器械都拆了,没有那些本来就不应该长在身上的管子挡着,进入病房也不再需要穿防护服,白秋丽才发现这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如此近地靠近白妈。 白妈已经非常瘦了,陷在床铺里,依靠营养液存活的人形骷髅,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周承焕揽着白秋丽:“你要是难过,你就哭出来。” “我不难过。”白秋丽是真的不难过,她心里清楚,这于白妈于她都是一场解脱。她这样说着,眼睛却红了。 白床单盖住了白妈的脸,医护人员将她推去太平间。 汪海也赶来了,他身边跟着凌军。 汪海冲进房间的步伐很快,鞋子踩着地面重重的响,白秋丽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就回了头。她看见汪海,像那些无数次的少年时候,只要她有事,他就会出现。 白秋丽看着汪海的时候,汪海也看着白秋丽,他们互相沉默地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医生走到汪海身边:“汪先生,老太太的身后事和部分医疗尾款,需要你处理一下。” 汪海点点头,想跟医生走,周承焕却站了出来:“我结。” 房间里另外四个人都看着这个笑容和煦的男人,周承焕的笑容愈发从容:“秋丽的事情以后都由我来负责比较好。” 医生不管这些,他只管收钱:“好的,请随我来。” “我一会儿就回来。”周承焕跟白秋丽小声地交代了一句,才跟着医生离开。 白秋丽点了点头,目送着周承焕离开,才看向汪海。 汪海一如既往缺乏表情的脸,一如既往的端正。 白秋丽看着她,看这个从少年时代一直为她遮风避雨的男人,现在身边站了别的男人:“谢谢你能来。” “嗯。” “葬礼的时候也来吧,白妈看见你一定会很高兴。” “好。” 周承焕选了一块很好的墓地,山明水秀,还有时常打扫墓园的人,只要给足够的钱。 下葬的时候汪海果然如同约定好的来了,他们在墓碑前比肩,只是中间隔了两个男人。 分手的时候,白秋丽一直跟汪海说谢谢,说着说着,又说了句对不起。 汪海看着她,她却若无其事地坐进来周承焕的车,周承焕一启动引擎,他们就走远了。 汽车在山路上拐弯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就回头去看。 看汪海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一丁点都没有挪动,但是她坐的车在走,于是渐行渐远。 她看着看着,指甲就不自觉掐进了掌心里。 周承焕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探过来,温热的指肚,带着薄薄的茧子,轻轻覆住了白秋丽。 白秋丽看到再也看不见,就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周承焕聚精会神注视前路的侧脸。 “我想让汪海破产,你能帮我吗?” 周承焕看向白秋丽,他看得非常认真,从头发丝到精气神,像从来都没看清楚过,认真地看着。 白秋丽被那样的目光拢着,有一瞬间的怯弱,然后就前所未有的勇敢了,她重复了一遍:“你能帮我吗?” 周承焕收回来压在白秋丽手背的手指,他没有说话,只双目平视看向前路继续开车。 白秋丽一下子拽紧了周承焕的手臂,期期艾艾地,又问了一遍:“你会帮我吗?” 周承焕没有用常笑的表情,谈不上什么表情的表情就有些晦涩:“我以为你永远不会生气。” “什么?” “永远不会觉得愤怒,永远不会敌视,不会仇恨。” “我……”哽多彣章綪qιāη往:RóUROυЩυ(禸禸楃).ORɡ “你就那么恨他?” 白秋丽松开了拽着周承焕的手,慢慢靠进椅背。那一瞬间她想来很多东西,想那些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那些以为打断骨头铭刻在骨髓里的,最后,她只能说出一句:“……就当是吧。” 白秋丽跟周明辞了工,她不需要再为白妈的医药费做兼职,一次寄了一张面额巨大的支票给汪海的周承焕成了她最大的债主。现在债主要求她搬到别墅里一起住,于是她跟白妈住了二十年的房子要被锁起来。 电话里告知了辞工的事情,也约定了交还钥匙的时间。 特意提了才腌的萝卜干和一些储存在冰箱里微波一下就能吃的食物,都密封着整齐放进冰箱里。 白秋丽一边将白底碎花的围裙叠好收进带来的手袋里,一边往门口走:“冰箱里的东西都是密封和抽真空的,但要是放的时间超过一周最好也别吃了。” “嗯。”窝在沙发里埋首电脑的周明没有抬头。 “新的接替我工作的钟点工,最晚后天就会来报道,你记得到时候别出门。” “嗯。” 白秋丽站在玄关处换了鞋,白底碎花的棉拖收进手袋,然后从兜里掏出备用钥匙,压在门口的鞋柜上:“钥匙我给你放在这儿,你收起来,到时候好给新的钟点用。” “嗯。” “那我走了。” “白秋丽。” “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 “好好,我走了。” 白秋丽走出玄关,随手关了门,她拎着手袋在门外边站着等电梯。 电梯来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低头进电梯摁了一楼。 电梯闭合的一瞬间,一只手伸进来,感应的电梯门再度滑开。 白秋丽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外的周明。白秋丽看着周明年轻的脸,下意识翻了一下自己的手袋:“是我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周明撑着电梯门,他阻止电梯门闭合,却没有说话。 白秋丽翻了手袋里该在的东西都在,就去摸包里的手机钥匙,也都在:“怎,怎么了?” 周明依旧没有回答,气氛就有点沉默。 白秋丽被周明沉默地注视着,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面前年轻得不懂得遮掩锋芒的脸,跟周承焕常笑的脸,有些莫名的相似。 “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啊?” “我说,”周明本来有些不确定的语调,忽然就强硬了,“甩了周承焕,跟我在一起。” 白秋丽慌慌张张地不知道怎么接话,就有点语无伦次:“怎,怎么突然说这个,你……你别闹了。” “不是突然,我想得很清楚,你只需要答应就行了。” “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反正不行。” “你不喜欢周承焕,他也有别的女人,为什么不行?” “我不想谈这个。” “如果是因为钱,你欠他多少,我加倍给他。” 白秋丽涨红了脸,她觉得难堪,像等待解剖的青蛙,隐私都被强迫摆在台面上的难堪,这样的难堪烧灼着她自卑的尊严,烧得连眼眶都红了:“不,不用你管。” 周明撑着电梯门的手并没有放开,他皱着眉,目光中都是深沉的审视:“到底是为了什么,你非他不可?” “什,什么?” 周明就在白秋丽有些惊惧的目光中,用充满探究的眼神,充满探究的口吻又问了一次:“不是爱,也不是钱,到底是为什么,你非要跟周承焕在一起?” 白秋丽被那样的眼神看着,好像所有的心思都被看穿了,心就惴惴地跳。 “到底是为什么,回答我。” 白秋丽又退了一步,她一直知道周明是锋芒毕露的,但是周明一直没有在她面前展露出这样的一面。当年轻的咄咄逼人的周明没有丝毫温和的看着她,眼神里都是锐气,她忽然就觉得手脚都僵得冷透了。 “……我要走了。” 周明撑着电梯门的手指缓慢蜷成拳头,然后慢慢收了回去。 电梯门闭合,电梯下降,白秋丽眨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眼睛。 “不是爱,也不是钱,到底是为什么,你非要跟周承焕在一起?” 她又想起那天白妈下葬,她坐在周承焕的车上。 “你就那么恨他?” “……就当是吧。” “好,我答应你。” “……谢谢。” “那你是不是也该给我点什么奖励?” “什么奖励?” “结婚,都准备好了,我们结婚。” “……好。” -- Ρo-①8,C0м 22、婚礼END 婚礼提上日程,跟婚礼一起提上日程的,是让汪海破产的行动。 白秋丽给周承焕送茶点的时候,撞见他打电话。书房里只开了台灯,灯罩遮着光线,就显得周承焕没有被灯光照亮的侧脸有些晦涩。周承焕沉默的,听电话那头愤怒的叫嚣,然后他看见白秋丽,就挂了电话。 “我要出国几天,让羽桐陪你去选婚纱?” “不用,我让暖暖陪我去就行了。” “顾暖暖?” “对。” “那还是等我回去再去吧。” “……暖暖不会再说送我去国外躲一段时间的话了。” “等我回来再去。” “好。” 周承焕的电话又响了,开的震动,周承焕没接,手机就亮着屏幕,在桌面上锲而不舍地挪动。 “你接吧,我去看看菜。” 周承焕目送着白秋丽走出书房,才滑开了接通键。 白秋丽走出书房,从兜里掏出静音状态的手机,屏幕上没有显示名字却异常熟悉的号码。她看了一会儿,想要落在接通按键上的手指,滑动了拒听键。 婚礼是西式的,周家虽然是老牌的军事贵族,却受到西方文化非常重的影响。 拟来宾单的时候,顾暖暖是一定要请的。虽然周承焕因为不止一次地听见顾暖暖跟白秋丽说她可以把白秋丽送到国外去躲一阵子而并不怎么乐意,但是作为白秋丽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是一定要请的。 白秋丽踌躇了一下,还是跟周承焕提了想请汪海来观礼。 周承焕想来一下就同意了:“行,让他来看看,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婚礼当天,白秋丽穿了白色的婚纱,交换了戒指,神父说,新郎,你可以亲吻新娘了。 周承焕撩起白秋丽的头纱,露出头纱后面漂亮得不可思议的面容。接吻的时候,白秋丽落下泪来,她太开心了。 捧花丢出去,正正砸到顾暖暖,封大少爷笑得合不拢嘴巴。 白秋丽看见汪海,远远地一个人站着抽烟,还是看得出来,永远的一号表情。 她提着婚纱,走过去。 他看着她穿着婚纱,走近。 他们彼此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凌军本来在另外一边跟人聊天,察觉了,就走过来,站在汪海身侧。 周承焕本来被封俊成一干人等围着,任何人都不会放过这个巴结周衙内的机会。但是他发现白秋丽跟汪海站在一处,旁边还站着凌军,就挥开了封俊成一干人,缓步走近。 还没走拢,就听见白秋丽跟汪海说话。 “汪氏没了。” 汪海掐了烟头:“嗯。” “白妈死了。” “嗯。” “我结婚了。” “嗯。” “谢谢,谢谢。” “秋丽……” “对不起。” “别说了。” “谢谢。” 周承焕过来揽住了白秋丽:“怎么哭了?” 白秋丽抹干净眼角的泪水:“我太高兴了。” 周承焕看了一眼汪海和凌军,礼貌颔首:“失陪。” 周承焕揽着白秋丽,离开了。 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凌军大声的叫嚣,就像被电波处理过后,从周承焕的听筒里传出来的一模一样:“休想,你休想摆脱我!” 白秋丽转过头,只看见汪海甩掉凌军的手,头也不回的背影。 周承焕揽着白秋丽的肩头,紧了紧手指,白秋丽就靠着周承焕,融进了说着祝贺的话的人群。 他自由了,她这样想—— 汪海忽然说晚上不回来的时候,白秋丽已经做好了晚餐,因为知道汪海最近公司的事情不顺所以心情不好,她还特意多做了几个菜。 “没关系的,你有应酬嘛,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的。” 白秋丽草草吃了些饭菜,就把剩下的都放进了冰箱。她忽然接了电话,是汪海的秘书,请她去郊外的别墅,派去的车已经在楼下等她。 她从阳台看出去,果然看见楼下暮色里黑沉的轿车,她匆匆换了衣服,还以为是汪海给她的惊喜。 她一坐进车里,就被带着乙醚的湿手帕捂住了嘴巴,她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她的嘴巴被堵住了,手脚被绑住了,她浑身无力,在黑暗空间里费力挣扎,但是没有人,最后她累了,就安静地靠躺在里面。 不久之后,有人来了,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并不稳健,显然来人喝了酒。 她本来吓坏了,但是她忽然听见汪海的声音,她一下子惊喜的又开始挣扎,但是醉酒的汪海被直接送进了浴室。呕吐的声音,然后是花洒被打开的声音。 白秋丽所在的空间被豁然打开了,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被关在衣柜里。她顺着站在面前那双有点湿润的皮鞋鞋面抬头,看见了站在面前的凌军。 凌军有张相当俊朗的脸,冷峻的,似笑非笑的时候越发的出挑。他看着被关在衣柜里的白秋丽,竖起手指,轻轻地压在自己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他不管白秋丽,只拿了毛巾和浴袍就离开衣柜,走进了浴室。 白秋丽被这些忽然发生的事情弄得有点发懵,她从凌军特意留下虚掩的门缝里往外看。 她看见醉酒后呕出所有食物的汪海被清洗干净,换上了干净的浴袍,然后被凌军放平在了床上。 汪海躺在床上,已经喝醉了,依旧是表情匮乏的表情,他躺在床褥里,因为难受而皱着眉头。 凌军也去快速地洗了一个澡,当他带着水汽再次出现在床前,即使是白秋丽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看的男人。 凌军挨着汪海躺下来,他拿手去触碰汪海的身体,从脖子,到肩膀,胸膛,小腹。 汪海好像一下子清醒了,他睁开眼睛,好像眼中完全没有睡意,他一把挥开凌军的手,盯着凌军,眼神里全是厌恶。他绷着嘴角,唇都抿成了一条薄线,然后从牙关里逼出句狠声:“你真让我恶心。” 凌军挑了一下眉,然后就笑了,他的手被汪海拍红了,但是他并不介意。他伸手去搓揉汪海,脊椎往下紧实的肉瓣:“又不是第一次,装什么贞洁?” 汪海浑身都绷紧了,他脸色非常难看,额角是跳动的青筋,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下一刻他就会冲上去,跟凌军拼得你死我活。 “想想……”凌军的后半截话,淹没在他覆上汪海耳垂的动作。 汪海眼中一瞬间,火烧得很旺,但是就那么一瞬间,就没了。他躺倒在床上,任凌军的手探了进去。 “关,关灯。” 汪海支离破碎的声音里,夹杂着凌军的轻笑:“关什么灯,我就喜欢看你这骚浪的样。” 后面白秋丽就不想看了,她缩回衣柜,像受到伤害的蜗牛缩回了壳。 黑暗遮住了她的视线,却掩不住她的耳朵。她听见汪海的喘息,粗重的,因为疼痛而难耐的,强忍着,实在忍不住才从喉头里梗出来古怪的声响,床板摇动的吱吱呀声,和人体撞击的啪啪钝响。凌军说的,那些肆无忌惮的羞辱的荤话,和汪海屈辱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她心痛得无以附加。 汪海,那个少年时候就保护她,每一次有事都会保护她,让她觉得天塌下来也没有关系只要有他的汪海,保护不了自己。 那个对她好,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她觉得谁都不能羞辱得一星半点的汪海,在被另外一个男人肆无忌惮的羞辱。 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结束之后,醉酒和疼痛让汪海神经并不清醒,他把头埋在枕头里,声音也是沉闷的:“为什么是我?” “什么?” “你凌军要多少男人女人会没有,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喜欢你。” 那一瞬间,眼泪汹涌地淹没了她的脸。 她向是一个没有骨头的女人,她可以被随意践踏,打断骨头深挖骨髓里找不出丁点的血性。但是汪海不可以,汪海总是站在那里,任何时候她回头,他都在,表情匮乏,目光沉稳。 是汪海笔直的目光,容不下一点拐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让她觉得那些时光都是敞亮的。 汪海是白秋丽心中,永远不容轻亵的存在。 第二天早上,汪海起得早,他睡得并不好,即使醉酒,又倦极了。他在卫生间里呕吐,然后没有吃早餐,直接去上班了。 汪海走了之后,凌海也起床了,他走到衣柜前打开了门。 白秋丽蜷缩在衣柜里整晚,她浑身都疼。当凌海解开勒住她嘴巴的布条和绑住她手腕的绳子,她在衣柜里僵硬地坐了很久,才能够稍微移动发麻的手脚,从衣柜里滚到了地板上。 凌军站在白秋丽面前,脊背挺直,稍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白秋丽。 白秋丽就抬头去看,看盯着她,眼神轻蔑得却如同盯着一只蝼蚁的俊朗男人。白秋丽知道自己对他而言完全不是一个同等的对手,如果不是汪海,凌军根本不会多看她,哪怕一眼。 “能动了就赶紧滚。” “好好,我很快就走了。” 凌军盯着白秋丽满是泪痕的脸:“真难看。” “……对不起。” 白秋丽终于走出了这栋郊外的别墅,她觉得小腹隐隐的坠痛,后来越走越痛,痛得她浑身都是津出的冷汗,她走不动,就在路边坐了下来。 她坐下来,就看见血顺着路边石汇流在地上,在腿间积成小小的一洼。 她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在医院,路过的好心人把她送到了医院。 医生带着惋惜的表情跟她说话,她才知道,那小小的一洼,就是她跟汪海的孩子。 本来就不是很稳的胎儿,因为乙醚的作用,胎死腹中。 刚结婚一两年的时候,她老想着怎么还没为汪海生下一个孩子,后来想着,幸好没生下一个孩子—— 正文完结啦,正文免费,番外设V 前1000订阅,满百订阅再写一章 1000后订阅,满二百订阅再写一章 欢迎订阅,欢迎点播哦 -- 番外 代孕(正文免费,番外设V,篇幅不长, 白秋丽三十岁的时候,还没有孩子。 比她晚结婚两年的顾暖暖,孩子都三岁了。 白秋丽一直都吃避孕药的习惯,周承焕是知道的,吃之前白秋丽跟周承焕说过,吃的时候从来不避着他。倒也不刻意一定在周承焕跟前吃,就是看见了就看见了的那种坦然。 白秋丽二十九岁的时候,周承焕偷偷地把避孕药换成了进口的维生素。 都是白色的小圆药片,从外观看上去没有一丁点的差别。 这样吃了一年,白秋丽还是没有怀孕。 周承焕还能再等等,三十五岁才算是高龄产妇,而且现在医疗手段很好,四十岁也有生孩子的。 但是周承焕的母亲等不了了,周承焕能够理解母亲的那种焦虑。他虽然是母亲唯一的儿子,却不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周家没有要男人在一个女人身上吊死的传统,不然哪儿来的周明? 母亲张罗着,找了代孕妈妈。更多文zんаηɡ請媊徃:яоUЯΟùWù(肉肉楃).ΟЯɡ 周承焕一直没打定主意,直到有一天他回家,白秋丽已经做好了饭菜。 饭桌子上,白秋丽突然开口:“现在代孕挺正规的,也省心。” 周承焕就明白,肯定是母亲等不及,敲打了白秋丽。周承焕没有急着表态,只默默地喝了一口汤。 沉默中,就听见白秋丽继续说下去:“其实我跟汪海的时候,流过一次孩子,医生说不太好怀了。” 周承焕看着白秋丽,他们已经结婚五年,岁月并没有留下痕迹,三十岁的她依旧是好看的。她说不太好怀的时候,表情沉静,眼神温柔,像说天气,也像说饭菜。 周承焕突然觉得有些荒谬,这样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的妻子,这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游说,让他觉得自己就是陈桥驿的赵匡胤,所有对于黄袍加身的拒绝都是做戏。 “好。”周承焕突然觉得气不顺,他说着好,却一下子搁了筷子,起身就走。 白秋丽巴巴地跟在他身后:“那我跟妈打电话,让把人尽快送过来。” 周承焕豁然转身,瞪着她。 白秋丽被周承焕看着,表情就变得讪讪了,她嗫嚅着,最后垂下了脑袋:“对不起。” 她跟他说对不起,像是她做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