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嫡子在线逆袭》 第1页 《落魄嫡子在线逆袭》作者:燃香抚琴【完结】 文案: 穿成落魄嫡子,于暖一步步的往上爬! 犯上作乱的事他干尽了,目中无人的戏他玩腻了 就差最后一步谋朝篡位了! 狂风大作,擂鼓震天!于暖立于皇城之巅,俯视着顾南辰,冷傲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我病了,疯魔病,你治么?” 顾南辰盯着他,当着千军万马的面,从身上取出了一枚银戒,“你说呢?” 注:狂妄骄傲宠妻攻VS冷俊淡定美人受! 此文慢热,真的很慢热 此文绝对是he,绝对! 此文系YY产物,文中所提内容均不可考 此文攻受双洁 么么么哒,求支持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于暖,顾南辰 ┃ 配角:邵凛玥,邵凛忻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谁整我,我就咬谁! 第1章 我叫于暖 天际的黑幕终于在鸡叫之时被撕破成几段,每一段都透了一些霞光出来,打在桃山村一间极为简朴的草屋内,一下子惊醒了趴在床边睡觉的小孩儿。 小孩儿立刻起身,仔细打量了一下周遭环境,一双杏眼里透出了控制不住的震惊;瞧见屋子前方的简易妆台上有一面铜镜,他忙快步奔跑过去将镜子拿起来看。 这一看便吓得他手一松,铜镜当即掉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响声,震醒了那木床上躺着的妇人。 “孩子,怎么了?”妇人虚弱无力却盛满关怀的声音响起,令小孩儿生起的惊惶稍稍压制了一些,但却无法出声回应什么,只因现下他的脑子一片混乱,许多零散的记忆碎片都在他那小脑袋瓜子里重新组合,他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不可思议的事情。 妇人久不见回应,有些许担心,强撑起病弱的身子,朝屋里看去,只见小孩儿伫立在摔落的铜镜前,低垂着头,肩膀似乎还在不住的颤抖,好似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孩子,怎么了,快过来,让为娘看看。”妇人伸出手臂招了招,但面前的小孩儿始终没有动作,她不由得担心更甚,遂极力的坐起来,掀开被褥下床屐上布鞋,朝小孩儿走了过来。 她抬起一双布满茧子的手搭在小孩儿的肩头上,正要说什么,便见小孩儿转过了身子,而后对她露出了一个浅笑,“娘,我刚才瞧见了一只兔子,想抓来给您补身子,却被它跑掉了。” 妇人听着他的话,抬起食指慈爱的点了点他的鼻子,“兔子怎么会跑到咱家来,怕是你看花眼了。”说着,妇人面上露出了一片不忍之色,瞧着小孩儿瘦骨嶙峋的身体,心口一阵绞痛,别人家八岁的孩子都生的胖嘟嘟的,不似自己的儿子,瘦的跟个猴子似得。 “等娘病好了,多织些布,再绣些手绢去卖,给你买肉吃。”她以为是小孩儿想吃肉了,产生了幻觉,心疼不已的说道。 小孩儿笑了笑,赶紧扶着她到床上坐下,再蹲下身给她将布鞋脱了,这才道:“娘,孩儿不想吃肉,给您看病才是要紧的,您这风寒拖了这么久不见好,昨夜还烧了起来,今儿孩儿去市集给您请个大夫瞧瞧吧。” “不用,娘没事,风寒而已,躺一躺,喝点草药水,捂个汗就好了,别费那银钱。”妇人说着,不禁又咳嗽起来。 小孩儿四下环顾了一下这个‘家’,一间土砌的草屋,屋内就两张床,一张桌子,几个凳子,一台织布架,上头还放着一块未有织完的布匹。草屋外有一间简陋的厨屋,从窗户就能看过去,锅碗瓢盆倒是都有,却皆简陋。 总而言之,整个家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怪不得连大夫都不敢请,但她这病拖了半个多月都不见好,不看大夫不行。 “娘,有病看大夫才好得快,您这样一直拖着,反倒是误了生计,多不合算。”小孩儿说着,可这话却一下子让妇人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孩子,他鲜少能说出这么有主意的话,想来也是自己病太久吓到他了。 想着,她抬起手抚摸着他瘦的皮包骨的脸蛋,轻声道:“乖,娘真没事...” “娘,家里还有十几方您绣的手绢,孩儿待会儿就拿到市集上的布庄换银子,而且我瞧山头的桃子林结了不少桃子,都是野生的,孩儿去采摘一篓,一并拿去换,这样就有银钱给您请大夫了。” 妇人一听这话更是惊讶了,他的儿子他知道,一向胆子小,别说一个人去市集,就连一个人在村里溜达都不敢,更怕和同村的小孩儿碰面,免不得要被欺负,今日竟然还要自己去市集换手绢,换桃子? “孩子...”妇人睁着一双美眸看着他。 “娘,孩儿长大了,自能照顾您了,放心吧。”他说着,挤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安心笑容。 妇人当真是觉的自己这一病不起,迫的孩子一夜之间长大了,遂感动且心疼不已,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瞳孔簌簌而下。 他抬起手给她擦泪,宽慰着她,再热了昨夜剩下的米汤,服侍她喝了睡下之后,才拿起床头的手绢。 他娘不仅会织布,而且绣工极好,每次绣的绢子帕子都能卖些个银钱,市集有一布庄专门收购他娘绣的绢子帕子,只是她这一病半个多月,没力气再去市集,这些绢子帕子也没能去换。 -- 第2页 将这一叠绢子揣在怀里,他又从屋子里找了一个小背篓,这才推开屋门准备朝村里那片桃子林而去。 推开房门的一刻,天际已经全然泛白,初夏的日光来的早也来的烈,现下日头都有了要晒起来的趋势。他不再犹豫,关上房门,直往桃子林去。 那桃子林他自是没去过,这身体的原主人也只跟着那妇人去过两次,对路线的记忆有些模糊,但好在他的方向感比较强,凭着那模糊的记忆也找到了那片桃子林。 只是,这身体毕竟小胳膊小腿的,从那草屋到这桃子林免不得爬坡上坎,着实累的慌,待他走到时,面上尽是热汗,且日头又盛了一些。 那日光照的他有些恍惚,将他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惊惶情绪又给照了出来。 前一夜他还是个准备去大学报到的大一新生,哪知路上遇到抢劫,他一个反抗就被又惊又慌的抢劫犯捅了一刀,当下就没了意识,等再醒来时竟然是在一个他不知道的朝代不说,还是在一个八岁小孩儿的身体里,实在是有些荒诞,但荒诞却又真实。 没办法,哭天喊地是没用的,他只能接受现实。从这小孩儿浅显的记忆里,他得知,他和那妇人,就是他娘,在这个村子生活了八年。 他爹原本是村长的儿子,姓苟,是个痴儿,他娘被买了来给他爹做媳妇,然后生了他,可才生下他不到一月,他那痴儿父亲就得病死了。 村长说是他克死了他儿子,便把他母子赶了出来,原以为只是生气过几天就好了,可哪知没过几日,那村长竟然也得了疾病随他那痴儿去了。 这一来,他们母子在这村里便无依无靠,只得在这一间草屋,靠他娘织些布,绣点手绢为生,贫困交集的活到了八岁,还养成了他胆小怕事,孤僻不与人来往的性子,时常被村里其他孩子欺负。 最为愤懑的是,他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为着他爹姓苟,所以村里人便都叫他苟蛋,叫着叫着,就成了狗蛋,着实憋屈。 按理说,他那村长爷爷死了也该有些个亲戚关照才是,可奈何他娘是被人牙子卖过来的,对他爹家的事一概不知,村里也说,他爷爷脾气怪,早和其他亲戚断了来往,根本无人可依。 他娘也更是可叹,人牙子将其卖来时,她便已患了失忆症,不记得自己以前姓甚名谁,出生何地,家中可还有人。说的简洁一些,便是来历不明,可能是官奴,可能是□□,可能是哪个官家婢子,什么可能都有,如此,村里人定都是瞧不上的。 这样一来,他们母子当真是无依无靠,像浮萍一般在这村子小心翼翼的活着,为的就是别哪日惹了村里人不痛快,再给轰出去。 拉回思绪,揉揉太阳穴,瞧着满山可口的野生桃子,他舔了舔嘴皮,踮起脚摘了就近的一个,在身上擦了擦后便放到嘴里咬了一口——满嘴的甘爽清甜,果然是好味道。 他满意的笑笑,将背篓放下来,奋力的拿起一旁的竹竿去打桃子,刹那间,那些熟透的桃子便落了下来。他咧嘴一笑,忙去捡。 只是捡着捡着,却忽然觉得身后有个什么东西在向他靠近,或许是前世被人捅了一刀的缘故,令他对危险的东西生出了一股天生的敏锐。即在那东西的阴影已经在他头顶笼罩起来时,他忽然一个侧身往旁倒去,堪堪避过。 哗啦一声,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在他原本蹲下的地方摔了个狗吃屎! 他冷眼看着,没什么表情。 “拦住他,不许他捡桃子。” 那偷袭他的孩子摔了个狗吃屎后疼的哭了起来,引得一旁藏着的三个半大孩子都跑了过来,将他围住。 “狗蛋,你居然敢捡桃子?知不知道这桃子林是我家的。” 这明明就是野生的,没人管的一片林子。他冷眼想着。 “这样吧,老规矩,给我当马骑,驮的我高兴了,我就让你捡几个回去吃。”说话的是桃山村现任村长的儿子,张平儿,同样八九岁的年纪但个头却高出他许多,还生的粗腰膀圆的,说起话来一副孩子王的做派。 他并不把这四个孩子放在眼里,眼下要紧的事是把桃子和手绢拿去集市换,再给他娘请大夫回来瞧病。 所以,他没有搭理这几个在他眼里半大的孩子,也不管他们围着的圈,转个身自顾自的继续捡。但他才一弯腰,后背便被人用桃子砸了一下。 “狗蛋你要造反了啊,没听见我说话吗,快过来趴下给我当马,再不快点,我让我爹把你和你娘都赶出去。”那张平儿尖着嗓子嚷道,为着他爹是现在桃山村最有权势的人,他便也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了不得的。 他揉了下被砸的背脊,想起这原主确实被那张平儿当马骑了好多回,他那么重,原主这么瘦弱,驮着他在地上爬着走,那记忆,真是让人不愿回忆。 尤其好多回都被村里的大人们瞧见了,可那些人都觉的孩子间的打闹不足一提,压根没有管过,任由这原主被人欺负。他那娘又时常三病两痛的,根本护不过来,即便要护,一个人对全村人,也是讨不到一点便宜。 “谁愿意给你当马骑你就找谁去,别跟这儿瞎嚷嚷。”他冷着脸说道,但他身体太小,又很是瘦弱,声音也是特有的童声,这话说出来当真是没有一点气势。 “不愿意?那就不给你捡桃子。”张平儿吆喝一声,几个小伙伴们一起将地上打落下来的桃子兜在自己怀里,一个也没有留给他。 -- 第3页 他冷眼瞧着,再心平气和的拿起一旁的竹竿重新打落了一些熟桃,正弯腰去捡时,张平儿又一吼,把衣兜里的桃子扔了,过来抢他的,四个半大的孩子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地。 “你竟然不听话?要不是我爹可怜你们让你们还住在村里,就你跟你那来历不明的娘,还又克夫克爹,整个俩丧门星,早被赶出村子了,我们家对你们有大恩,你就得听我的。”张平儿不知何时坐在他身上,一手的泥巴往他脸上糊,其余几个孩子站在一旁乐呵呵的大笑着。 他碍于这身体原有的力量,还真是被压得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只护着脸听着上方张平儿得意洋洋的声音,“给不给我当马,给不给我当马,不给就不让你捡桃子,脱了你裤子让你光身子,不让你好过,看你敢不敢不听我的。” 他的脸被泥巴糊了一圈,心里很是恼火,但忽然张平儿的动作停了,惊奇道:“你怀里揣的啥?”说着,张平儿一把从他怀里将那十几方手绢拽了出来,还拿给一旁的几个小伙伴,几个人的脏手在那上面不停的揉搓着,将那绣好的花样弄的肮脏不已。 “这手绢不错,拿回去给娘她们擦汗也是好的。”张平儿说着就要往怀里揣,另几个小伙伴瞧着也跟着往怀里揣去。 他一见,忽然放下护着脸的手臂,而后随手抓了一把泥土在掌心,趁张平儿喜滋滋的揣手绢的空档,狠狠的朝其脸蛋扔去。 张平儿顿时惊叫,因为措手不及,脸上,眼里,嘴里,都被扔了一泥巴,尤其是眼睛,泥土钻进了眼睛,火辣辣的疼,还令他张不开眼,看不见东西,当时便大哭起来。 他见张平儿哭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便使出力气猛地推其一把,将其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而后喘了口气。 张平儿伤了眼睛看不见,又被推的前额撞到一个桃子上不说,还摔了个狗吃屎,哭声瞬间震天动地,把一旁的几个小伙伴都给吓住了,跟一下子没了主心骨似得,不知道该干个什么,只瞧着跟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拍着粗布衣裳的狗蛋。 他们瞧着狗蛋站起来,一把夺过张平儿手上的手绢,然后再走过来瞪着他们,在他们眼里看来,此时的狗蛋就跟被鬼附体了一样,很是怕人,所以一向凶巴巴的他们被狗蛋抢回了手绢时,都没反应过来。 “狗蛋,你完了,你敢打村长的儿子,有你好果子吃。”见狗蛋要走,那几个孩子才反应过来,其中有一人悻悻的开口道。 他冷冷的睨了他们几眼,而后快速的将桃子捡到背篓里,再检查了一下怀里的手绢,拍掉泥土,确认无损时才开口道:“我叫于暖。”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啦啦啦~~求收藏求支持,么么么哒 第2章 马上马下 幸好这桃山村离镇上不远,因着原主跟他娘去过很多次,于暖在行动起来时也甚为方便。 只是他往往会忽略自己现在只是个八岁小孩儿的事实,总是想着大跨步,所以一路上摔了好几次,幸好那些桃子都是脆桃,不然非得砸个稀巴烂。 不过为了能把桃子换个好价钱,避免些磕损痕迹,他还是习惯了自己是个小孩儿的事实,小碎步一般的跑着,等跑到镇上,身上的布衫全都湿透了。 那家布庄就在镇口,一眼就能瞧见。于暖拄着膝盖喘了下气,这才直起身子背着背篓朝布庄走去。 “秦大婶……”他脆生生的开口,因十分瘦弱又背着个背篓大汗淋漓的,瞧着倒有些可怜兮兮的。 “哟,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娘呢?”布庄老板是个敦厚的妇人,身形较胖,生得慈眉善目的。 “我娘病了。” 秦大婶神情一动,“什么病啊?” “风寒,跟您这儿换了绢子和桃子就请个大夫回去。”于暖说着,已经将整理好的手绢捧了出来。 秦大婶一见,忙将他那装满桃子的小背篓从他瘦弱的背脊上取下来,又接过他手里的绢子,略有为难道:“我这儿收绢子都是五十方起价,你这只有十几方……” 于暖知道这个秦大婶是个心善又好说话的人,忙道:“我知道,所以摘了这么一背篓桃子来抵,您不必给我算五十方的价钱,三十方行么,我娘真的病重,昨夜还烧起来了,急需钱,拜托您了。” “哎哟小乖乖,可别露出这么可怜的表情,平时跟在你娘身边跟个木头似得还怕生,今儿倒是能说会道了。”秦大婶快被于暖那双杏仁眼挤出来的水珠把心给融化了,又点了点头,“行吧行吧,过来给你拿钱。” 于暖笑了笑,冲秦大婶深深鞠了躬,真心实意的道:“谢谢您。” “哟,你这孩子今儿……要不是看着你长大,我都要怀疑你被鬼附身了——呸呸呸,我在胡说什么,你娘病了,你可不就得靠自己了么,也是苦命……” 于暖静静的听着她的絮叨,并未应声。 “咯,钱拿去揣好,再去隔壁安和堂请李大夫,那是位有德有医术的老爷子,不会骗了你母子去。” 于暖将钱小心揣好,对秦大婶笑了笑,“知道了,谢谢。” 跨出布庄,于暖赶紧去对面安和堂找大夫,可走得急没注意看路,险些被一骑着马冲出来的大汉撞飞,幸好他反应够快,一看要撞上了没有被吓得动不了,反而十分灵活的朝侧旁滚去! -- 第4页 “小兔崽子,算你命大!” 那大汉一身粗狂,高声呵骂,从始至终都没有放慢过速度,且他身后还跟了十几个穿着同样粗狂,人手还拎了一把大刀的人马。 不止于暖,这会子连这小镇上的人都惊诧了,不知那冲过去的是队什么人马,不过瞧着凶神恶煞的,不像什么好人。 “小孩儿,你命大啊。”身后的看客也跟着嘀咕了几句。 于暖微微张了下嘴,还没做什么反应便见前方又骑马冲过来一对人马,这次的人皆穿一身墨青劲装,腰带上刻有统一纹路,瞧着倒像是官家的人。 于暖站在一旁镇静的看着,面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当那领头之人骑着马靠近时,他看清了他的身形,遂稍微有些惊讶,只因那人看起来也还只是个少年模样,但却生的剑眉星目,英姿勃发,紧拽缰绳手持□□的模样,倒像个将军。 于暖瞧着,不知怎的动了下嘴角。 那骑在马上,一脸严肃却也骄傲快意的少年恰好瞧见了他那个有些意味不明的微笑。 然而马速太快,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便骑着马从他身边一跃而过。 * 他们这个小镇位于临川县,而这临川县又一向贫瘠,再加上小镇靠近深山,更是有种与世隔绝之感,这平白冒出了这样两支队伍,倒是让人好好议论了一番。 虽然险些被撞了个脑浆开花,但于暖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忙去安和堂请了那位李大夫往村子去。 小镇靠近深山,而桃山村直接就在山里,李大夫上了些年纪,走的倒是比他这个小孩儿还慢。于暖有些担心他娘,但又不得不陪李大夫走走停停。原本计算的半个时辰来回,硬生生的多了半个时辰出来。 且才一进村口就被一个一脸凶悍的妇人拦住了去路,于暖快速搜刮了下记忆,这是张平儿的母亲邹氏。 “你个小崽子,全村人供你娘俩吃喝,你没学会感恩,倒是学会打人了啊。”那邹氏一手插着腰,一手使劲儿戳于暖的脑袋,口里不停的喝骂,唾沫星子溅的满天飞。 “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儿子是谁先动的手?”于暖仰起头脆生生的应了一句。 邹氏倒是没想到于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气的跺脚,忙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口里不住的骂道:“你个野孩子打人还有理了?小杂种,看我今儿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邹氏这一通吼骂,令村里不少人都围过来看热闹,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狗蛋啊,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往张平儿脸上扔泥巴呢,他那眼睛里头现下全是土,保不准得变成个瞎子哟。” “你他娘的才要变成瞎子,好好地咒我儿子做甚?”邹氏听了那话,狠狠的吼了一通,那原本幸灾乐祸的声音倒是止了。 于暖伸手去掰扯邹氏捏在他耳朵上的那只大手,然而邹氏却越捏越紧,面目可憎的道:“小杂种,你还知道疼,我让你疼,我让你疼!” 邹氏说着,一手大力的捏他耳朵,一手使劲儿掐他身上细嫩处的肉。 周围的看客好似已经看惯了这种场面,有的嘴里虽在说‘算了’,但也只是随口说说,有的干脆直接笑了起来,至于到底有什么可笑的,就未可知了。 于暖脑子里也觉得这画面熟悉,这原主被这邹氏打也不是第一回 了,但他却从来没有跟他娘说过。 在邹氏眼里,平时别说打了,哪怕就是骂几句,这狗蛋都会哭的哭天抢地的,今日倒是没听见哭?邹氏瞧着,只觉得一点都不解气,遂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嘴里依然骂个不休。 于暖终于忍不住,生理性的泛起泪花,心下大为恼火。 忽然,他抬起脚狠狠的一脚朝邹氏踹去,正中她的小腿肚子且踹中了麻筋,令那邹氏一屁股跌坐在地,抱着小腿在地上麻疼的叫唤。 众人瞧着邹氏滑稽的样子,顾不得惊讶于暖的动作,反而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哎哟,您这是被一个小孩儿给踹飞了哟。” 人群里的揶揄声此起披伏,听的邹氏大为恼怒,待小腿恢复过来,她忙站起身,操起一旁的棍子就朝于暖招呼来。 于暖定睛看着,正要躲,便被人拉扯到怀里,那棍子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拉扯她人的手臂上。 “娘?”于暖回头轻唤一声。 他娘顾不得手臂上的疼,只瞧着气极的邹氏,赶忙道:“邹大姐姐,平儿的眼睛我已经洗干净了,这回都是我儿的错,我给您赔不是了,您宽恕他罢。” “宽恕?春红,你怎么教的儿子,把你儿子教的跟个杂种似得,喔,对,他本来就是个杂种,你个不干不净的人,能下出什么好蛋来!” 春红听她这言语,心里不是滋味儿,却也不得其法,只能一面护着于暖,一面不住的鞠躬赔礼,“邹大姐姐,都是我儿的错,我一定回去好好管教他,断不叫他再生出这样的事端来。” “你就不是个什么好鸟,能教出什么好儿子!” 邹氏得寸进尺的嚷道,她一向看这春红不顺眼,只因这整个村里,就属她长得最美,都一样的干活带娃,她还时不时三餐不继的,但那脸蛋儿就是不见老,水灵的紧,这村里的男人谁不得多看她几眼,村里的女人谁不得防着她勾人。 春红听了邹氏的辱骂,紧紧的拽着拳,却只道:“我一定好好管教,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这些没出息的人一般见识。” -- 第5页 于暖感觉到他娘说话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看来她是被这泼妇强行从病床上拽了下来,大热天折腾到现在,又加之气怒却也要强忍着的缘故才会如此。 “就你...” “就你能教出什么好儿子?你那儿子满脑猪肠,蠢笨不已,都是你教的缘故。”于暖像个顽童一般梗着脖子嚷道,一脸的不服气,气得邹氏话都说不出来,指着他手指发抖。 “你在胡说什么。”春红一听这话,心里蓦地一喜,片刻后才急了,示意他赶紧认错。 于暖却盯着她,用特有的童声委屈的嚷道:“娘,分明就是他们欺负人,那个张平儿长得像头熊,性子却像头猪,他自己打不过我,我能怎么办?” 这话一落,周围的看客全都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有的还点评了下于暖的口才,真不是一般的好。 邹氏听了这话,气的浑身发颤,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发做,春红便一把拽过于暖,再随手捡起地上的棍子就往他屁股招呼,“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让你不懂谦虚,让你不懂谦虚。” “你让他谦虚什么谦虚?”邹氏忽然反应过来一般,气的大叫。 然而于暖却大哭了起来,他这一哭倒是引起了旁人的一些恻隐之心,亦或是这笑话看的着实有趣,遂也给他们讲起和来。 “得得得,邹大姐姐,您可是村长夫人,跟一小孩儿见识做什么,童言无忌嘛。” “就是就是,若平儿眼睛真没事,他这也挨了一顿打,也算是抵了。” “您大人有大量,差不多就算。” 邹氏瞧着春红咬着牙揍于暖,还是不解气,但若他真跟这小杂种一般见识,因他的话恼怒了,倒是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这道理她倒是懂的,遂压着气性道:“行了,你这不是请了大夫么,让大夫去看看,要是我儿子眼睛真有什么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赔他。” 春红听她松了口,这才停下手护住于暖,点头哈腰的应声,“诶诶。” 李大夫早被村里的人挤到外围去了,现下才有人让了空位将他请了进来,一路朝村长家去。 一去便见那张平儿正坐在院子里啃鸡腿,满嘴流油的,面上尽是喜色,哪里像有什么事的。 村长张大见他娘子和春红带了大夫来,倒是不好意思,暗里埋怨道:“儿子没啥事儿,你这是做甚!” “闭嘴,你少替那狐狸精说话!”邹氏暗里吼了一通,压下了张大的气势。 张大只得暗里对春红递了个眼神赔不是,只是那眼神里分明有一丝挑逗,被邹氏捕捉到后狠狠的踩了一脚。因着周围还有些人,他痛也只得憋着,表情好不怪异。 “大夫,我儿子怎么样?” 见李大夫号了脉,又看了眼睛,邹氏赶忙问道。 李大夫清了清嗓子,“什么事儿都没有。” “不能啊,您看他那眼睛,您开服药怎的?”邹氏不依不饶。 李大夫却坚持道:“真没事儿。” 邹氏听了这话,先是放了下心,后又狠狠的瞪了春红和于暖一眼,“让你们娘俩留在村里,是全村人的恩惠,不安分些再生出害人的心思来,把你们赶出去!” 于暖正要说话,春红却捂了他的嘴,用强撑着的力气点头哈腰道:“诶,多谢邹大姐姐,多谢大家伙儿。” “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了了,打了人不得赔钱么,十两银子,一分不得少。” 一听十两银子,春红脸色煞白,“邹大姐姐,这...这不能,您方才也动手打了我儿子,若这么算,您不也得出钱么?” “你个狐狸精胡说什么,我那是替你管教,我是长辈,说的过理;你儿子险些弄伤我儿子的眼睛,这理数说得过去?”邹氏撑着腰就吼了起来。 春红抿了下唇,护着于暖,一下子有些没了主意。 “我打了你儿子,要赔十两银子?那你前儿毒死了刘大婶家的牛,又得赔人多少?”于暖也学着她的做派,插着腰扯着嗓子吼起来,令周遭的看客听的一清二楚。 “你,你胡说什么?”邹氏怒喝。 “谁,狗蛋,你说是谁毒死了我家的牛?”人群中冲出一个精瘦妇人,一身凶悍气,瞅着于暖喝道。 于暖抽了下鼻子,指着邹氏,“就是她,我前儿路过时瞧见的,您家的牛健壮,耕田耕的好,您家的庄稼种的好,卖的好,她嫉妒,就毒死了您家的牛。” “你个小兔崽子,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邹氏插着腰就要冲过来拽于暖,却被那刘大婶拦住,“我就说我睡一觉起来,我家牛怎么就没了,原来是你使坏,你还真以为你男人是村长,你就了不得了,你个恶毒妇人!” “谁恶毒,谁毒死你家牛,你听那小崽子胡说,你脑子被驴踢了么?” “他胡说?我家牛死的事,我还一个人都没告诉,要不是他看见了,他能编排出这一通?你个肮脏人,赔我家牛,你赔。” 她二人说着,已经扭打了起来,众人一瞧,这才赶紧过来劝架,但两个人却扭打的更是厉害。 于暖笑了一下,这才转头对他娘道:“娘,咱们回去吧。” 春红已经被面前忽然转变的事态给弄的愣住了,听于暖唤他,这才反应过来,小声道:“你真的看见了?” -- 第6页 于暖垂首,原主只看见那邹氏嫉妒刘大婶,在她家牛棚对她那牛骂骂咧咧,还说要买药毒死它,看刘大婶还拽什么。 不过,他确实没有看到她下药。 “回去吧娘,大夫都来了。” 春红有些担心就这么走了接下来怕是会被邹氏找上门来,于暖却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可是目击证人,那邹氏讨好我还来不及呢,走吧娘。” 春红似懂非懂的,不过看于暖这么聪慧有主意,心里头也是高兴。 遂,母子二人不再理会这团乱局,请了李大夫,独自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第3章 冤家路窄 “大夫,我娘怎么样?” 于暖见李大夫给他娘号了脉后便一直沉默着,开口问道。 “这...”李大夫瞧着这对孤独伶仃的母子,又瞧于暖瘦弱可怜的模样,有些欲言又止。 “孩子,你先出去吧。”春红似感觉到了什么,微笑着对于暖道。 于暖顿了一下,将手中给他娘喂水的碗放下后就乖乖的出去了。 只是他们这草屋一点都不隔音,站在厨屋那儿也能把里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是肺痨。”李大夫看着面前面色苍白,但容颜还算姣好的妇人,叹息的说道。 春红一听这话,眼泪唰唰唰的落了下来,抬手咬着自己的食指关节才算没有哭出声。 于暖瞧着这个认识不到半日的女人,心里一疼。 * 傍晚,他煎好药,放凉了些才端进来喂她,然而她却没有急着喝,只拉着他道:“今儿打疼你了么 ?” 于暖笑了起来,“自然没有了,娘都没用力,我那是雷声大雨点小呢。” 春红刮了下他的鼻子,一脸爱意,“你今儿可是争气,怎想到说那些话的?” “因为要保护自己和保护娘啊。” 春红听着,心里头又高兴又感动,“都说一病新生,娘这一病,自己没有新生,倒迫的你新生了,不过这是好事,极好的。” 春红说着,想到了什么,忙转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玉珏放在他手上。 “孩子,这东西你拿着。” “这是什么?”于暖问道,只见这玉珏背后还刻有一个‘于’字。 “娘不记得了,以前的事娘都忘了,唯一有记忆的就是这个村子,但是这块玉珏是娘贴身放着的,你瞧那背后还刻了一个‘于’字,说不定是娘的本家,你拿着它,日后离了村子,保不准能用它找到娘的本家,实在不行,拿去卖了也能换些银钱。” “于?” 春红点了点头。 于暖笑了下,这倒好,跟自己一个姓,不然若换了个名字,自己是断断不习惯的,“娘,既然如此,日后,孩儿就姓于,名暖,如何?” “于暖?”春红喃喃着,因着村里人总是苟蛋苟蛋的叫她儿子,她都已经默认了这个名字,如今这个倒是极好的。 “好,好,就叫于暖。” 于暖点点头,冲她一笑,而后盯着这玉珏,似想到什么,“娘,您为何没想过去报官呢?” 春红一顿,好似听见什么新鲜话似得,看着于暖,“报官?” “嗯,官府那里定是对人口有记录的,去报官查一查,说不定就能查到您本家在哪儿?” 春红听着,这个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本身就是被买来的,哪里能去报官? “咱们有户碟吗?” “没有。” 于暖拧眉,虽然这个朝代不是什么唐宋元明清,但这户碟总是哪个朝代都该有的东西,即便是被买来的人,也会由买主去办一个,不然便是黑户,若查到了,也讨不得什么好。 先前那死了的苟家没给他娘办户碟,也没给自己办,倒是有些奇怪。 “娘,您先喝药,待您身子好一些,孩儿便去报官查一查。” 春红听他说这话,惊得险些没有端住药碗,他儿子才八岁,又这么瘦小,长这么大都没有出过小镇,这要去县里报官,这简直是太... “好,到时候,娘跟你一起去。”春红笑着应道,都这个时候了,是该为孩子做些打算才是。 于暖一听,也跟着笑了起来。 待他娘喝了药,外面的烈日也算是全下去了,只剩夕阳的余晖还洒在天边,景色宜人。 “您先休息,孩儿去捡些柴回来烧饭。” 春红一把抓住他的小胳膊,“注意些,今儿咱捅破了邹氏的事,她指不定怎么记恨咱们。” “您放心吧,这些人为着芝麻绿豆的事都能扯几天皮,如今是一头牛,可不得好好扯扯,到时候说不定镇长都得被他们请来,哪顾得上我们。” “话是这么说,可总归是咱挑起的。” “娘,您放心吧,孩儿知道的,快休息。”于暖给了他娘一个安心的笑容。 春红瞧着,也不知怎么的,明明面前的儿子只是个八岁的小孩儿,但他说出这样的话,就让她很是安心。 * 出了屋子,于暖站在石头上向下打量,只见下方村里聚集着很多人,所有村民都被集中到了村长家。这桃山村虽说只有二十来户,但所有人集在一处却也显得十分拥挤。 怎么回事?为着一头牛,全村人都集中了? 于暖嘲讽般的想到,往下走了几步,打量着。 -- 第7页 只是打量打量却发现了不对,那些村民虽然都被集中在村长家的院子里,但却被人围成了一个圆,那围他们的人穿着粗狂,大夏天的身上还围着一块虎皮,手上均持大刀。 于暖神经一跳,一个印象冲进脑海里,这伙人分明就是他早上在镇上碰到的那伙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于暖拔腿就要往回走,得把他和他娘都隐蔽起来,可是他的腿才动,下方已经冲上来一个大汉,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果然还有一户人家。”那大汉冲下方吼道,然后几个大跨步就冲过来像拎小鸡仔似得揪着于暖的衣领就把他拎了起来。 “小兔崽子,会藏啊。”那大汉瞅着于暖,粗声粗气的说道。 于暖被他揪住,心里这才有了一个设想,这些人怕不是马贼吧。 据说马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尤其爱洗劫一些偏远的村子和小镇! 于暖急了,若真是这样,岂不是必死无疑? 那大汉拎着他正要往他屋里走,但前方却传来一阵穿山飞野的脚步声,惊得那大汉提着于暖就往下方冲去。 待到了村长家便顺手将于暖扔进人群,而后对那领头人道:“大哥,他来了,这村子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个出口都被他派人堵住了!” 啪的一声,那领头人一巴掌朝那大汉扇了去,因着动作太大,使得鼻子上的鼻环不住的摇晃,“叫唤什么,老子不知道吗?” 那大汉挨了打骂,心里憋屈,却不敢反抗,只低头应是,而后回头见村民们个个抖如筛糠的立在那儿,一把抽出大刀,骇的人大叫。 “瞅什么,全都蹲下,蹲下!” 村民们一见,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嚣张的气焰,不管男女老少全都蹲了下去,身子依然不住的颤抖。 “真是造孽啊,咱们村怎么就遇上马贼了呢?”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在哪儿怨天尤人的嘀咕,然而他话语还没落全,便被方才那大汉往肚子上砍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痛的他大叫不说,把周遭的人都吓哭了不少。 “谁再胡说,这就是下场!”那大汉粗声吼道。 “大爷,大爷饶命啊大爷,咱们村但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你们看上了自管拿去,只求饶命啊饶命。”那人恰巧倒在张大面前,吓的他立刻磕头求饶,他这一磕头,不少人都跟着磕了起来,又哭又叫的,好不闹人。 “全都闭嘴!”那领头之人回头喝道,而后便见村子四周都亮起了火把,虽然天还没有全黑,但那火把已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圆,将他们重重包围。 于暖蹲在不起眼的角落,身上全都是汗,也是紧张不已。前世是被抢劫犯捅了一刀,今世难不成还要来个历史重演?开什么玩笑! “顾小儿,放老子一条生路,不然老子就要这全村人给老子开路!”那领头人扛着大刀,冲着最前方火把最集中的地方高声喝道。 于暖悄悄从他望的地方看去,果不其然,对面的人也是白日里在镇上碰见的,那骑在马上的少年还穿着那身墨青劲装。 “仇四,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顾南辰皱着眉,出声尽是怒火,却也因为现下局势并不完全利于他而压抑着脾性,握着手中缰绳,睥睨着前方。 “你若不退,老子就先宰个小羊羔给你瞧瞧!”仇四说着,随手一把拽起了一个孩童,将大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于暖闭了闭眼,顿觉无语,这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让他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心里也有些害怕起来。 顾南辰看着他手中的人质,双眸一紧。 “你撤不撤退!” 仇四吼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于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刀刃割破了。 “仇四,你敢!”话落,顾南辰将手猛地一抬,四周掩藏的弓箭手立刻举了起来。 仇四不甘示弱,立刻命人将刀都架在了各个蹲着的村民头上,呈势均力敌之势。 “顾小儿,老子知道你想抓老子立个功,好年少成名,但如果你没抓住不说,还让老子在你眼皮底下屠杀,别说你的名声,你整个镇北大将军府的名声都得扫地!” 顾南辰神色一凛,脸色难看至极。 仇四瞧着,继续嚷道:“顾小儿,你才十三岁,能把老子从随安迫至此处,从几百号人马落得如今只有十几号人马,已经了不得了,即便最后没有抓住老子,你的名声在整个大渝也是响当当的!所以,咱们各退一步,都留个后路!否则,老子就用手里这小孩儿先去给阎王问个好!” 顾南辰看着他将大刀抵在于暖脖子上,于暖太瘦小,被那么一把刀抵着,瞧着十分无助。只是若他现在撤退,岂不前功尽弃,放走了这马贼头子? “这交易如何!”仇四大喝,周身都被汗浸湿了。 顾南辰还未有说话,身后却有一支羽箭唰的声不受控制的朝前方射去,直击仇四! “谁准你放箭!”顾南辰对一弓箭手大骂,那弓箭手即刻跪地,“公子恕罪,属下手滑...” 顾南辰闭了下眼,“废物!” 仇四堪堪避过那支羽箭,心下却大为恼火,再不顾什么,一手丢了于暖,一手扬起大刀就要朝他砍去。 顾南辰一见,立刻夺过一旁弓箭手的羽箭就要朝仇四射去,但两人都同时听见了一惊恐的童声。 -- 第8页 “我能帮你!” 于暖突然出声,令顾南辰和仇四都停了手上的动作。 于暖抬起头,他脖颈处都是血,脸上大汗淋漓,四肢也在控制不住的发颤,再如何镇静,生死关头,也是怕的,身体会下意识的做出害怕的反应。 “我能帮你逃出去。”于暖重复道。 仇四立刻又将他捉起来挡在前面做挡箭牌,口里道:“你说什么?” “我,我,我知道另外一条出村子的路,山路十八弯的,我们村里都有些人不知道,别说他们了,我带你们出去,你们别杀我。” 仇四听了,似信非信,但前方顾南辰没有丝毫撤退的意思,又似乎无从选择。 于暖看他犹豫,又忙道:“村长家有种烟雾,以前他们用来抓野猪的,放那烟雾,周遭便一片朦胧,野猪不能视物。” “有这样的东西?”先前那大汉一脚踹向张大,问道。 张大忙不迭的点头,音调都怕的变了,“有有的,有的,狗蛋说的对,让他给你们带路,让他去。” 那大汉提起张大就朝屋翻找去。 “公子,这如何是好?”手下都听到了于暖的话,急切的看向顾南辰。 顾南辰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坐在马上,低声自喃,“他方才说,山路十八弯...十八弯!” * 找到烟雾,仇四立刻命人放了,张大家外围立刻笼罩起了一层白烟,顾南辰他们已看不清了。 “公子?”手下急了。 顾南辰却道:“派一小队人马去追,弄得声势浩大些,其余人跟我撤。” “是!” 于暖带着仇四他们从村长家的后院山坡绕路,而后穿过那片野生的桃子林,直往里走,越走,面前的小道便越清晰,而小道下方有一条沙路,当真是另一条通向村外的路。 但这路界于山坡和那片野生桃子林间,中间还长满了野草荆棘,不从那荆棘丛穿过,根本无人发现,即便是穿过了,也要再跨过小道才能发现小道下的那条沙路。 但平日里鲜少有人往这荆棘丛里蹿,蹿了也不会再往前走,这一路坑坑洼洼,长满了荆棘的路,没事没人会瞎走,这原主还是因为有一回被张平儿他们欺负,牵着狗追他,迫的直往里跑,偶然间发现的。 “快些,否则他们就追上来了。”仇四冲于暖嚷道。 “就是这儿了,下面就是路了,大爷,我已经带到了,能放我回去了吗?”指着前方的沙路,于暖又是血又是汗的说道,身上单薄的素衣都被割破了,手臂上也有划痕,眼里盛满泪花,瘦瘦小小的,这副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仇四扛着大刀,举着火把瞧着前方的新路,顿时开怀大笑起来,不再把于暖放在眼里。 “兄弟们,快走!” 仇四大喝,一把推向于暖,把他推到了一杂草和荆棘长在一起的草坑里,令于暖生生疼出了眼泪,却没有出声,只看着仇四他们欢天喜地的朝沙路奔去。 他奋力的站起身,将荆棘扒开,手心都被扎破了,却不顾及,只瞧着下方。 只见仇四他们才到沙路,那沙路四周便霍然亮起了火把,一队人马已冲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那身着墨青劲装的少年更是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剑斩下了仇四的脑袋。 于暖定睛一看,被那血光吓的倒退两步,再次跌回坑里,这回却控制不住的呻*吟出声。 顾南辰听到声音,命手下们善后,而后跃起轻功飞到山坡之上,瞧着陷在坑里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的于暖。 “手给我。”顾南辰看着他,把手伸了出去,月色将他的面部轮廓照的很是清晰,那是一张十分帅气,但又还未有完全脱去稚气线条的面庞。 于暖没有迟疑,抓着他的手,撑了起来。 “小羊,你很聪明嘛。”顾南辰夸赞道。 于暖跟听不懂他话中之意似得,规规矩矩又战战兢兢的道:“我是怕他杀我才这么做的,求将军别怪罪我,您英武不凡,怎样都是能抓住这些马贼的。” 这辨不清是真是假的战兢和奉承,令顾南辰拍着他的肩道:“呵,是本公子要多谢你。罢了,你受伤了,先回去吧。” “诶。”于暖应了一声,正要从原路返回,顾南辰却道:“从下面走,黑漆漆的,又都是荆棘,再走一回,你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 “诶诶,多谢将军。”于暖怯声应道,慢慢的往下梭去。 顾南辰瞧着,喝道:“顾筹,着人送他回去。” “是。”手下应声,飞跃而来把于暖接了下去,安放于地面之上。 顾南辰瞧着夜色下那小小的身影,似乎是回忆起了今日在镇上好似与他见过? 正要回身而去,顾南辰脚下却似踩到了什么东西,一抬脚,一枚玉珏便露了出来。他弯腰捡起打量,又瞅着玉珏背面的那个‘于’字,眉头顿时一拧,看着于暖离去的方向,略疑惑,“这似乎像是于尚书家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依旧求收藏,么么哒~~ 第4章 孔雀开屏 村里头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春红惊讶自己竟全然不知,只记得自己喝了药后便睡了,这一觉似乎还睡的很沉。要不是于暖又是血又是伤的狼狈模样,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方才经历了如此惊险的事情。 -- 第9页 春红草草谢过送于暖回来的那位士兵,然后便检查于暖的伤势,脖子上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横跨却大。 一想到那把大刀架在于暖脖子上的画面,春红脑袋就发晕;再瞧着于暖身上的刺伤,她更是心疼不已,瞬间连自己的身子都似乎没那么不舒服了,立刻来了力气和精神,辗转到厨屋烧水给于暖擦洗身子,又找干净衣裳来换,再捣碎了村里人常用的止血药草给他敷在脖子上。 这一通忙活下来,天竟然都要见分晓了。 于暖累极了,给春红大概说了下原委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直到日暮西沉他方醒了过来,但并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外头的动静给吵醒了。 听到嘈杂的动静,于暖立马睁开眼睛翻身而起,见他娘没在屋子内,忙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裳和布鞋,打开门冲了出去。 果不其然,村里人都围在他家那方小坝子里,邹氏和张大站在最前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邹氏还推了他娘一把,险些将他娘推倒在地。 “邹大姐姐,大家伙儿,我家阿暖身上都是伤,还没有醒,大家行行好,行行好吧。” “狗屁!你们母子都是丧门星、灾星、扫把星!你母子把苟村长一家子都克死了,如今又克到了咱们头上。咱们村,风水一向极好,从未出过什么难事,偏昨儿遇上马贼,不是你们招来的是谁!” 那邹氏插着腰大声的嚷道。 原本因为她毒死自家牛而和她不对盘的刘大婶现下都支持着她,只因昨日被砍的那个男子正是刘大婶的儿子,当时还和于暖蹲在一起。邹氏说这事儿怨于暖母子是扫把星,她自然也是信了!两个在村里皆称‘凶狠’的女人连在一起,大家伙儿也都自发跟随起来。 “春红啊,带着狗蛋走吧,咱村子容不下你们母子啦!”刘大婶一脸厌恶的说道。 “呸,赶紧走听见没!”邹氏的声音大如洪钟,巴不得立刻将春红他们踹出去。 “这,这不太好,昨儿要不是狗蛋带了那伙马贼出去,咱们指不定都得死在马贼刀下呐。”张大舍不得春红,赶紧说好话,人群里倒也有些男人这么认为,但碍着自家婆娘,也不好说挽留的话,只眼巴巴的都瞅着春红不放,大有能多看一眼便是一眼的心态。 “你个遭瘟的蠢货,昨儿那大汉一脚把你踹的吐血,你忘了,大夫今早才说怕是得落下病根,这不都拜他所赐!他若真是好心,自个儿领了那大汉进去找就是,何须供出你来!”邹氏不依不饶,面上尽是愤怒丑陋之色,压得张大再说不出话来。 邹氏瞧着,只道:“张大虽然是村长,但这事儿也不是咱说了就算,主要征求大家伙儿的意见,这女人当初就是被苟村长买来的,来历不明,狗蛋还是八个月就早产的,说不定根本不是苟村长家的种,这种女人,咱们村还容得下吗?” 邹氏这么一说,先前那些许反对声都淹没了,大家都同意赶于暖母子出去。 张大瞧着春红,面上的不舍更是明显了。 邹氏一见,暗里又踩了他一脚,附在他耳边道:“老娘就知道你看上了这狐狸精。” 张大瞪着邹氏,想说什么,却是敢怒不敢言。 “走吧,赶紧走!” 村里人都嚷了起来,迫的春红红了眼。如今将他们母子赶出去,岂不是要绝他母子生存之路。 “各位,行行好吧。”春红有气无力的求到。 于暖走了过来扶着他娘。 春红看着他,抿着唇,眼圈发红,“阿暖。” 于暖脸色冷淡,却用十分得意的口吻道:“娘,昨日那位将军同我说了句话。” 他这话一落,众人的七嘴八舌都停了下来,均看着他。 于暖语气不改,“我故意说暗号让他在‘十八弯’沙路那儿截住了马贼,他许诺要赏赐我五百两纹银,还说村民们受了惊,都要送银子安抚,每家每户都有,只是要先处理马贼的事,银子过几日便送来。” “五五百两?” 村里人都吸了口冷气,对他们来说,即便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那都是没见过一百两银子的,别说五百两了,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狗蛋,你说的都是真的?” 于暖眨巴了下眼,“当然了,昨儿也有人看到了,那位将军命他的属下亲自送了我回来。” “对对对,我看见的。” “我也看见的。” “那这样,他们不能走啊,要是走了,这钱不是没了吗。” “是啊是啊。” 邹氏听四周的声音变了调,脸色也变了,“你们傻啊,戏文故事又不是没有听过,哪里官家下赏赐还要等几日的,昨日那官府的人压根就没有再过问我们,直接走了,连受了伤的刘大婶儿子都不管;若真如这小兔崽子说的那般,也该直接找张大才是,这样大的事,哪里轮到他一个小孩子传递,你们都傻了吗?” 于暖眉头拧了起来,这个邹氏倒真和一般的乡野村妇不一样,他原想借此拖延几日,让他养好伤,春红的病情也稳定些再走,也好趁此打探一下这临川县,好另寻落脚处,若今日就这么出去了,倒是有些不利。 “倒也是这个理儿。”刘大婶咕隆着。 邹氏立刻抓住这苗头,嚷道:“瞧他母子心虚的样,就是哄骗我们,这等龌龊人,赶紧赶出去,赶出去!” -- 第10页 突然又处于绝地,春红有些支持不住,脸色发白,想咳嗽却因为堵着一口痰怎么也咳不出来,难受至极。 于暖瞧着春红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心下一紧,立刻扶住她,却又被邹氏带着人推攘,要赶他们出去,一瞬间他们母子便被重重包围,好似立马就要被人像赶耗子似得赶出去了一般! “这都在干什么!” 一洪亮如钟的声音嚯然响起,众人都循着声源看去,只见后方院子连接山路口处站着十来号人,那为首的少年穿着一身蓝色锦衣,衣裳上绣着十分别致的花纹,几乎绣满了整件衣裳,十分的花哨,与昨日那一身干练的墨青劲装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但不知怎的,这身衣裳穿在他身上又特别适宜,丝毫没有违和感。 说话的人是站在他侧首的手下,满脸胡茬,人高马大的,光是站在那儿便极有威慑力,如今一吼,更是非比寻常。 “这是宁国公镇北大将军的公子,尔等还不下跪。”顾筹再次出声。 桃山村的村民虽然没有出去见过世面,但这宁国公镇北大将军的名声倒也是从戏文里听过,这位可是如今大渝除了皇上以外,最有权威之人。乃世袭国公,又是镇北大将军,掌大渝兵符,并且还是驸马,而现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少年就是他和长公主的独子。 昨夜天黑,又因被惊吓,众人都未曾敢抬头看过,只知道对面是官府的人,领头之人或许是个将军,但都不知他竟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现下见了,均愣住,待顾筹这一喝后才条件反射般的跪了下去。 顾南辰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于暖跟前,俯视着他,“搀你娘起来吧。” 于暖怯弱的应了声是,而后搀着春红站了起来,“谢公子。” 顾南辰打量着他们,先是打量了春红几眼,心中想到确实和画像相差不大,最后又将目光落在于暖身上,“本公子是来给你送赏金的,谢你昨日冒险为本公子引出贼人,在无损伤之下将其一举击毙,银子也换成了银票。” 这话一落,周遭跪着的村民皆是一惊,连邹氏脸色都变了好几个度。 于暖同样也是惊讶的,这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随口胡诌的罢了。 “至于其他人,昨夜都受惊了,倒也该抚恤才是,但本公子瞧你们方才的气焰如此旺盛,想来也是没必要了,所以另准备的五百两抚恤金便省了罢。” “公子!”张大率先开口,顾南辰却是没有搭理他,只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于暖,“这可是你的?” 于暖看着他手中的玉珏,这才朝脖子摸去,什么时候丢的竟不知道。 “是的。” 顾南辰拉过他的手,看着瘦小的手掌,然后将那玉珏放在他的掌心上,正色道:“这可是你家传之物?” 于暖点了点头。 “敢问令尊是?” 于暖穿越至此才不过一日,还未有来得及问出他那所谓的父亲叫什么,一时间怔住,不由得看向春红。 春红这才道:“回公子,这是民妇的贴身之物,不是夫家的东西。” “喔,哪敢问夫人本家是何处?” 春红似有为难,邹氏却报复般的说道:“她压根记不得自己是谁,是被人牙子卖了来,不干不净的东西。” 顾南辰回头看着邹氏,眼睛笑眯眯的,但那目光却让邹氏平白抖了一下,立马闭上了嘴。 “那大概没错了。” 顾南辰收回目光,而后伸了一个懒腰,那动作配上他那身花里胡哨的蓝衣裳,不知怎的,于暖一下子想起了动物园里孔雀开屏的模样。 对于这脑洞,他也是不解,不过更不解的自然是顾南辰的这番话。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顾筹应了一声。 “本公子还赶着回京复命,揣着你的银票,带着你母亲,随本公子回京吧,别耽搁了。” 顾南辰那无关痛痒的声音听在人耳里都是莫名的,纷纷盯着他。 “公子,您这是...民妇不明白。”春红缓过气儿来,脸色好了些许。 不过,比起春红的莫名,于暖倒是明白了,大抵是这个少年因为这块玉珏查到了他娘的本家,要顺路带他们回去。 “这块玉珏是于尚书家祖传之物,九年前,于尚书在入京任职的路上遇马贼,逃跑之时,于夫人不慎跌入湖中,生死不明,当时夫人身上就带着这块玉珏。于尚书这些年一直未有停止寻找夫人,遂将夫人的画像和这玉珏的图样给好些人看过,为的就是若有人出门办差,能够碰见,将其带回。”顾筹一本正经的解释了一通,顾南辰站在一旁,已有些不耐烦了。 “行了,细致的事,路上再说。”顾南辰催促着。 顾筹点了点头,对于暖和春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不可能,不可能!”邹氏忽闻于暖和春红是官家富贵,大为惊诧,不止她,平日里不少欺负他们母子的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满脸写着,这等沧海遗珠的好事,自己怎么没有碰上? “这春红是被卖来的不错,但狗蛋却是...” “没有。”春红忽然垂首开口,咬牙道:“苟富没有碰过我...” 她这一番吞吐,明眼人都明白了这事里头的曲折。 那苟村长年纪大了,想给他的痴儿找个伴儿,这春红被卖来,还是买一送一,对他那痴儿来说也算是个好事。对春红来说,她一个人,又什么都不记得,腹中孩子不知道能否保住,与其如此,倒不如认了那痴儿,不让于暖遭人诟病,也能有个着落。 -- 第11页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邹氏指着春红,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顾南辰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吓得她一哆嗦,再不敢言语。 “夫人失踪时已有两个月身孕...”顾南辰盯着邹氏,“官家贵胄之事,不必与你等细说——走吧。” 全村人一听,都噤了声。 顾南辰挥了挥手,正要离去,却见后头没有动静,回头一看,于暖和春红还站在原地。 “夫人?”顾南辰算是有礼的唤了一声。 春红还咬牙立在原处,内心纠结,从没有任何时候像如今这样希望自己能立马记起一切。不过,否管记不记起,此时此刻,除了跟顾南辰走以外,已别无选择。 且不说她,于暖心中也稍有顾忌,此去一切都是未知,前路难测... “阿暖,走吧。” 于暖还在顾忌,春红却已做好了决定,牵着于暖的手,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娘?” “咱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走吧。”春红不再给于暖迟疑的时间,拉着他就跟着顾南辰而去,果不其然,村口处已停着一辆香辕马车,虽算不得豪华,但在乡下人眼里已是极好的代步工具了,尤其马车四周均是持剑的侍卫,十分的气派。 “走吧。”顾南辰翻身上马。 春红拉着于暖也要登上马车,却听身后传来刘大婶的声音,“春红...好歹是一个村里的人,日后,也常回来看看。” “是啊是啊,常回来看看。”人群里也跟着传出这样的声音。 “我们大家都舍不得你们呢。”张大瞅着,大抵是代表村里的汉子们说的这话。 瞧着面前豪华气派的马车,连邹氏的表情都变了,是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谄媚,虽然没有说话,但面上表情却控制不住的摆在那儿,全没有了方才的盛气凌人。 “日后,我们与桃山村,再无干系,若你们出去乱嚼舌根...”春红背对着他们,说到此处时忽然转头盯着众人,淡而狠的道:“昨夜里的马贼就是你们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晚安~~ 第5章 一骑双乘 春红的身体之前在村里和邹氏等人周旋时便全靠一股毅力撑着,现下略放松些,便是再撑不住了,在颠簸的马车内咳嗽的厉害。 于暖一面给她拍背,一面冲外头喊‘停车’。 顾筹听到动静,夹了下马肚赶到顾南辰跟前禀报,“公子。” 顾南辰拧了下眉,因顾着马车内的人,他们这路赶的原本就慢了许多,“怎么了?” “于公子让停车。” 顾南辰向后看了马车一眼,扯着缰绳掉转马头,行至马车跟前,恰逢于暖从马车内探出头来,见着他,急却不失礼的道:“将军,我娘咳嗽的厉害,需停车歇息。” 顾南辰是听到里头春红的咳嗽声,面上的不耐已写在了脸上,“夫人感染了风寒?” 于暖没有说肺痨,见顾南辰这么问,便也这么答了。 “可还能坚持一些时候,再有两个时辰便能到丰城了,可在那里歇息一晚。” “只需歇息一会儿就行,马车颠簸,我娘难受的紧。” 顾南辰看着他,又透过那缝隙瞧着歪在里头,蒙着面纱不住咳嗽的春红,那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的模样,加之脸色又苍白,瞧着确实有些骇人。 顾南辰无奈,只得下令歇息。 于暖感激的笑了一下,放下车帘转身去照顾他娘。 顾南辰从马上下来,瞭望着前方,按照他们这速度,要回随安起码得多花上十日,多了近一半的时间。 瞅了眼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顾南辰跟现在才反应过来似得,踢着脚下的碎石,道:“这种事当于尚书自己派人来接才是,本公子这算什么,传回随安,也不知道满城官民是讨论本公子诛杀仇四恶贼多一些,还是帮吏部尚书找到了沧海遗珠多一些。” 顾筹持剑立在他身旁,高大的身影遮掩了些烈日晒过来的日光,“公子在诛杀恶贼之余还能帮于尚书找到失散多年的夫人和嫡子,可是一桩美谈。” 听到‘嫡子’二字,顾南辰忍不住嗤笑一声,也不知那于暖担不担得起‘嫡子’这个名头。 “将军!” 于暖探头出来冲顾南辰喝了一声。 夏日炎炎,原就有些急躁的顾南辰被于暖这一通喝,把心头的火气都给喝了出来,没好气的应道:“你又怎么了?” 于暖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几步跑到顾南辰面前,“我娘从昨日暮赶路至今还未有喝过药,请将军命人找些柴火,架个火炉,给我娘煎药喝了再走成吗?” “天气这么热,你让本公子在这烈日之下陪你煎药?你搞错了吧!” 于暖对顾南辰的生气并不诧异,仍旧是那副怯怯弱弱的模样,“大夫说我娘的病每隔六个时辰就得喝一帖药,从昨儿至今已经十二个时辰了,我娘实在难受的厉害。” “所以让你加紧赶路到前方城镇落脚,到时候自能吩咐客栈的人去做,你现下在这荒郊野外,又烈日朝天的,我等五百人就全都晒在这儿等着你煎药不成!” 顾南辰喝道,扯了扯蓝色衣襟的领口,愈发的燥热。 春红不是一般的风寒也不是一般的咳疾,这肺痨若不谨遵医嘱,定时喝药,就这时代的医疗水平,于暖真担心还未有回到那什么尚书府,春红就得折在路上,所以这药是必得喝的,且不能再拖了。 -- 第12页 “将军~”于暖仰头看着顾南辰,他本就比顾南辰小了有个五岁,加之这身体长期营养不良,脸都瘦凹了,这一抬头,一双汪汪大眼盯着顾南辰的模样,真是说不出来的可爱可怜。 顾南辰闭了下眼,擦着额上被晒出来的热汗,道:“药呢?药罐子呢?” 于暖见他松口,露齿一笑,“昨儿走时,我将药带上了,至于药罐子,我瞧马车里有一个大茶壶,用来替代也是可行的。” “你倒是打算的精明。” “都是将军备下的。”于暖笑着道。 不知怎的,顾南辰的火气莫名其妙的就消退了一些,“顾筹,命人去给他找柴火,煎药。” “是。” 于暖冲他略颔首,而后转头往马车跑去。 顾南辰仰头看着头顶上的太阳,略往林荫处靠了靠,但即便没有太阳照射,热也还是这么热。 于暖瞧着柴火和架好的茶壶,谢绝旁人的帮忙,将水壶里的水倒入茶壶里,待水烧开之后才将药包拿出来,独自一人给春红煎药。 顾南辰倚在不远处的大树旁打量着他,眉头皱了起来,想了想后还是踱步走了过去,立于于暖身后。 被忽然而至的阴影笼罩住,于暖一惊,回头见是顾南辰,又笑了起来。他的露齿一笑跟他瘦巴巴的样子极为不同,笑起来十分的可爱,“将军~” 顾南辰瞧着他,“你不必这么唤我,我还没有‘将军’的封号。” “公子。” 顾南辰撇了下嘴,“你这药还有多久?” “就快了,多谢公子体谅。” 顾南辰没说什么,盯着还未有盖上盖子的茶壶,里头的药草几近可见。他瞧着,忽然蹲下了身。 “公子?”于暖看着他,一脸不解。 顾南辰瞧着里头的药,似不确定,又将一旁的茶匙伸进去搅了搅,看清了里头的每一味药材。 他母亲虽是长公主,但却爱钻研医术,家里医书一大堆,他自小便也耳濡目染,懂一些药方药理,如今瞧见茶壶里的药,一下子便知这是治什么病的了。 遂,他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 于暖倒是没有料到这个顾南辰是个医武全才,这也能看出。 “肺痨不易治,更是会传染的,你可知?”顾南辰丢下茶匙,揪着于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 于暖看了他一眼,咬着牙垂首不语。 顾南辰拉着他胳膊的手忽然就松了些力道。 “你的这些药是治肺痨里最次的一种,等下到了城镇,我会另请大夫,重新开药,这一路上,不会让你娘断了药的;待回了尚书府,于尚书自会请人医治,只是这一路上,你得和你娘保持些距离,以免传染。” 于暖一听,感激不已,“谢谢公子。” 顾南辰瞧着他,“松手,热。” 于暖松开手,而后蹲下来将茶壶的盖子盖好,又添了些柴火继续煎药。 顾南辰瞅着,现下烈日正透过树梢晒在他头上,热得不行,他却是没有要发火的意思,只道:“快些吧,热得紧。” 于暖未有作声,只点了点头,瘦削的身体蹲在那里像只瘦弱的小猫,叫人看着生怜。 顾南辰盯了他一眼便走开了,唤来顾筹,“你立刻给于尚书修书一封,告诉他夫人已得了肺痨,叫他准备好大夫...不,太医。” “公子,肺痨可是不治之症,又会传染。”顾筹脸色也难看起来,他是担心这大热天的带着一个肺痨病人上路,怕是不妥。 顾南辰自是明白他话中之意,“我已在信上对于尚书说了要顺路帮他带回妻儿,行至一半却把人抛下,这传出去,当真是可笑了。” “属下明白了,立刻去办,只是肺痨传人,公子离他们远些才是。” “知道了。” ****** “可以走了吗?”见于暖端药给春红用了,春红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再次戴上面纱,顾南辰终于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于暖放下茶杯,看着顾南辰,“可以了,谢谢公子。” “夫人可好些了?”顾南辰看着春红。 因自己耽搁了这么久,春红实在是过意不去,原本靠在榻上,现下便挣扎着要起来;顾南辰忙道:“不必起身,您的病,可不能再折腾,至少在我们回随安之前,不能折腾。” 他这话虽不好听,却是在理,春红也明白,“多谢,已经好多了。” 顾南辰点点头,而后看向于暖,“你出来,腾位置,让你娘躺着歇息吧,” 于暖听后没有拒绝,因拒绝也无用。 只是他不会骑马,没了马车便只得和人共乘一骑,正尴尬不知该去与谁拼个马时,顾南辰便从马背上弯下腰向他伸出手来,语气仍旧不怎么好,“别乱瞅了,除了本公子,如今谁有资格与你共乘一骑。” 于暖瞧着他伸出来的手,面上未动,心里却失笑一分,“谢谢公子。” 顾南辰将他拉起来坐到自己前面,而后下令继续赶路。 “你比京中的官家子弟落后的不是一点两点,这差这么大一截,你回去若不加紧补上,日后便是个废物了。” 于暖听后,心里失笑,对于这个突然罩在他身上的‘尚书府嫡子’的身份,他倒现在都还未有完全回过味儿来,现下经顾南辰一提醒,倒是反应了过来,自己穿越的倒也是个好身份嘛,虽然出了点小状况,但到底这小状况只维持了一日。 -- 第13页 “谢谢公子提醒,于暖会的,日后一定会像公子这般能文能武,威武不凡。”于暖用十分真挚的声音说道。 “你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厉害。” 于暖正要反驳,但顾南辰却没了下文,且方才那语气听着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两人未有再言语,顾南辰握着缰绳,他坐在顾南辰身前,被他用手臂圈着,不快不慢的往前赶路。 待至丰城,顾南辰命人包下了一间客栈,并为春红请了大夫,配了好药。虽然他的脸色一直不甚好看,但礼数上他该做的事倒也做全了。 “你娘歇了?” 于暖从屋里出来,正在关门,背后乍响起个声音,吓了他一跳,回头一看是顾南辰,笑了下,“嗯,已经歇了。” “你这是做什么?”瞅着于暖手中干净的铜盆,和里头两件衣裳,顾南辰问道。 “赶了一天的路,身上都是汗,我想洗个澡再睡,小二哥说,回廊拐角处的屋子便是洗浴屋。” “想不到你还这么讲究。” 于暖端着铜盆,“公子可要一起?” “不必。” 于暖略颔首,自己去了。 顾南辰未有再搭理,转身便回屋,只是才走了几步却听见远处似乎传来细微的呼声。 “于暖?”顾南辰喊了一声,没听到回应,只道自己听错了,不再理会。 那澡屋在客栈回廊拐角处最里的一间屋子,回廊四周是一片灌木丛,有半人来高,人若蹲在里面可完全遮蔽身形。 于暖刚走到澡屋门口,那灌木丛里便冲出来一个大汉,他还未有做出反应便被那大汉一掌捂住口鼻推入澡屋,铜盆应声而落。 那大汉揪着他直接将他扔进装满水的大澡桶里,按住他的脑袋,想要活活淹死他! 于暖使劲儿的挣扎呼救,奈何他的力气和对方比起来简直不足一提,只能不住的扑腾,但越扑腾,那大汉便越是用力按住他。 于暖灵机一动,索性渐渐的不再扑腾,最后在澡桶里一动不动。 那大汉见他停了挣扎,似乎是断气了,便将他捞起来查看。 于暖知道自己肺活量不怎么好,这憋气怕是憋不过十秒钟就得露馅,所以,在那大汉将他捞起来之际,他立刻趁他不备之际伸出自己的手指用尽全身力气朝那大汉的双眼插去! 那大汉被插的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忽觉手腕一痛,原是于暖又狠狠的咬了他一口。那一口有多狠,只见于暖活生生的将他的肉都咬了下来,痛的他条件反射般的松了手。 于暖被摔落在地,嘴里齿缝里都是血,他知道这具身体瘦弱,力气不足,不管是插眼还是咬人,都得用尽全身力气才是,尤其是生死关头。 那大汉松了手后便立刻又来抓他,但于暖已能够张口说话,立刻爬起来边跑边叫:“顾南辰!” 他的话音还未有落全,大门便被人一脚踹开,顾南辰未有带剑直接冲进来与那大汉赤手相搏。 那大汉见了他,面上尽是凶光,拔出腰间的刀与他厮杀起来。 但这大汉却不敌顾南辰,即便手中有利器,却也被顾南辰在十招之内制服! 顾筹等听到动静立刻赶来,那大汉已被踹倒在地爬不起来。 “公子,您没事吧?”顾筹急切的问道。 顾南辰摇了下头,俯视着那大汉,“仇四都死了,你这个小虾米还妄想给他报仇么?” 那大汉恶狠狠的盯着顾南辰,又恶狠狠的盯着于暖,终于开口道:“若不是这小孩儿,我大哥怎会死于你手!” 顾南辰冷笑一声,“不管有没有他,仇四都是必死无疑的。那日你跌下山崖,还以为你死了,倒是我大意了,顾筹,交给你处置了。” “是!”顾筹命人将那大汉带下去,忙要请顾南辰回屋,却见顾南辰径直走向于暖。 于暖还有些惊魂未定,浑身湿哒哒的,眼睛因为进水的缘故也是红通通的,嘴上都是血,怎么看怎么狼狈。 “你怎么样?” “没事,谢谢公子。” 顾南辰拿过一旁干净的面巾替他擦拭嘴旁的血,“顾筹,请大夫来。” “不用了,我没什么事,只是这事能不能别告诉我娘。” 顾南辰点点头,看着于暖,“你很懂事,也很聪明,一点也不像乡下孩子。” 于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顾南辰却径直道:“回去睡吧,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于暖未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抓起自己的干衣裳便回屋了。 今日的事太过猝不及防,确实将他吓得够呛,濒临死亡的感觉一点也不好玩儿,只是他有些奇怪,如果那大汉是要给仇四报仇,他身上也有利刃,为何不直接一刀捅了自己来的干脆,还要费力的淹死自己? 那大桶那么深,又装满了水,倒像是早被人准备好要来淹死自己的,而且若自己真淹死在里头,还能说成是‘不小心自己把自己淹死了’,不留一点痕迹。 于暖看着床顶,双眸微眯。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谢谢支持,晚安~~~ 第6章 入尚书府 昨夜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他们的路程,只是一路上顾南辰对于暖多照拂了些,原本他是没有把于暖放在眼里的,只是昨夜不知为何,于暖连名带姓的唤他后,他竟还对他生出了几分好奇来,好似他的眼里现下才看到于暖一般。 -- 第14页 “前面便是鹿城,听说那儿的凉糕很是出名,待会儿可要去尝尝?”顾南辰驾着马,垂首瞥了眼于暖。 “好吃么?”于暖脱口而出,现在一听到‘凉’这个字,他就来精神,但他最想吃的不是凉糕,而是雪糕,可惜没有。 “府上的厨子曾做过,很是解暑,只是听说鹿城的凉糕才是最正宗的。”顾南辰应道。 于暖难得表露出些振奋的模样,“吃,谢谢公子。” 顾南辰瞧着他,以为是他从小苦惯了,所以小小一碗凉糕都会如此高兴。 “那我们去。” 于暖点了点头。 “昨夜你为何会唤我名字?”顾南辰想了想后,还是问出了这个他思考了一夜的问题。 于暖倒是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个,情急之下叫他名字不是最正常的么? “因为与我相熟的除了娘以外,就只有公子您了啊。”于暖半真半假的应道。 顾南辰撇了下嘴,“这么说,你倒很是信任本公子。” 于暖郑重的点了点头。 “连我父母都从未连名带姓的唤过本公子。” “是于暖不懂规矩,公子别见怪。”于暖忙解释。 顾南辰听后没有应声,原本于暖叫他名字,他甚是恼火,只是推开门见他是在生死关头呼唤自己,心里倒生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顾南辰沉默,于暖也跟着沉默了下来,并琢磨了下顾南辰这个正处叛逆期的少年的心理。但可惜他自己前世也才十七八岁,正是叛逆高峰期,只觉得除了‘老子最牛’以外,大抵青春期的少年都没有别的心理。 “公子,您生气了?” 顾南辰久不出声,于暖开口问道,这一路到随安还有些时日,若这个天之骄子生气了,日子可不好过。 “本公子岂会跟你一般见识。”顾南辰目视着前方,十分恣意。 “您没生气就好。”于暖垂首笑了笑。 顾南辰瞧着怀中小小的小孩儿,没有多言,一路往鹿城而去,待夜幕时分方抵达。 包下客栈,各自用了晚饭后,于暖拿着衣物又要去洗澡,但门一打开便又瞧见了顾南辰。与平日里那身蓝色锦衣不同,他今夜又换上了那身墨青箭袖劲装,发髻高挽,瞧着十分清爽俊朗。 “公子,您有事?”于暖看着他,眨巴了下眼。 “不是说了去吃凉糕么?”顾南辰看着他。 于暖张了下嘴,过了这么几个时辰,他都忘了,况且现下连晚饭都用了。 顾南辰朝他走过来,“我已命人守好各个要防,你母亲房间四周都有把守,走吧。” 话落,顾南辰率先转身而去,走了几步见于暖没有跟上,驻足回头道:“还不走?” 于暖是不知道顾南辰哪根筋搭错了,他们相识以来,交流的实在不多,这忽然要一起去吃凉糕,是否过于亲密了? 但此刻若拒绝顾南辰,他定会不爽,于暖不想这个时候‘得罪’他。 “谢谢公子。” 见于暖放下铜盆欢天喜地的朝他跑过来,顾南辰抿了下唇,只觉得于暖委实可怜,不过一碗凉糕而已,怪不得他如此信任依赖自己。 鹿城的凉糕果然名不虚传,冰凉甜软,生津解渴,一口咬下去,嘴里尽是清凉绵软之感,夏季吃最适宜不过了。顾南辰拉着于暖就在街边大槐树下的小店吃了起来,丝毫不顾忌身份。 于暖还以为这些达官贵人除了珍馐美食以外,其余都不会吃才是,不过这一路上也确实没见顾南辰挑食。 “快点吃,我们待会儿还要溜回去。” “溜?”于暖举着勺子看着他。 顾南辰点点头,“自然了,我骗顾筹去沐浴,就是为了叫上你吃碗凉糕。” 于暖顿了一下。 “顾筹是断不会让我出来街边吃东西的,还只你我二人。” 于暖见他说着,眼底竟还有丝兴奋之色,不由得失笑,虽然顾南辰诛马贼,杀仇四,手段雷霆,但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你笑什么?” 于暖胡诌道:“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高兴,谢谢公子。” 顾南辰听他这么说,二话不说,让老板再给他上了一碗。 于暖:......已经很撑了。 “这不算什么,等回了随安,本公子带你去吃更多好吃的。” 于暖一笑,“嗯,谢谢公子。” “我记得那时在桃山村的小镇上,咱们擦肩而过时,你也对我笑过,那笑是为什么?” 顾南辰不提,于暖都忘了,这他哪记得,或许当时只是随意扯了下嘴角,算不得笑吧,“从未见过如公子般威武的人,所以高兴。” “溜须拍马。”顾南辰听后,用这四个字总结。 于暖未有多解释,只又冲他咧嘴一笑。 “赶紧吃,不够再要。” “够了,很甜呢,谢谢公子。” 顾南辰坐在一旁,整理了下袖子,不动声色的道:“不必。” ****** 在路上花了近半月的时间,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大渝帝都,随安。 虽然一路上也经过了不少繁华的城镇,但帝都的民风景象以及繁华程度却是旁的城镇比不上的,这个地方是整个大渝权利的中心,也是无数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街上随便碰见个人说不定都是有身份之人。 -- 第15页 于暖坐在顾南辰怀里,依旧与他同乘一骑,进了城后也未有下马,在诸多人的瞩目下施施然的前行。 想来随安大多数人都是认识顾南辰的,不少人纷纷对他颔首示意,顺便对于暖抱以好奇的目光。 “顾筹,你送他们回尚书府,我先回府见父亲,稍后还要入宫面圣交差。” 顾筹应了一声,走过来将于暖从顾南辰的马背上接了下来。 “多谢公子半月来的照拂。”于暖对顾南辰拱手一礼。 顾南辰看着他,无所谓道:“举手之劳,日后你好自为之吧。” 于暖点点头,再对他拱手一礼便要转身去接他娘,但顾南辰却唤住了他,“于暖。” “公子?”于暖回首,仰头看着他。 顾南辰瞧着他,想了想后便把挂在自己剑柄上,那块用温玉所制的吊坠解了下来递给他,“拿着。” 于暖双手捧着接过,不解,“公子?” “这是我的信物,你日后若遇到什么难处,可到镇北大将军府来寻我。”顾南辰俯视着于暖道。 于暖瞧着这吊坠,这次的笑容真挚了一些,“于暖记住了,谢谢公子。” 顾南辰“嗯”了一声,对顾筹嘱咐了两句,这才离去。 ****** “娘,到了,下车吧。” 连日赶路,虽然一直喝着药,但春红的身体仍旧十分虚弱,这掀开车帘,风一吹,都快倒了,于暖忙扶住她。 春红冲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但她的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瞧着面前的高门红瓦,金柱石狮,春红抓着布娟的手颤了一下,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竭力的回忆往事,也不知是不是病的重了,跟阎王挂了勾的缘故,从前的事倒真有模模糊糊的印象渐渐的回到她的脑海之中。 譬如她约莫记得些于暖父亲于晋的模样了,也约莫记得些于晋在任知府期间,除了她以外还有两房妾室,她还记得她给那两房妾室的孩子,做过衣裳帽子... “娘,怎么了?”于暖看春红定定的不再往前走,问道。 春红回过神来,刚才那一瞬间,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忐忑,她想,大概是近乡情怯吧。 “没什么,走吧。” 牵着于暖,春红跟着顾筹近了尚书府,里头的恢宏大气让春红和于暖都忍不住的打量了几眼,这府邸虽算不得最为豪华,但却十分气派,四四方方的亭台楼阁也说不出的好看,但行在其中却有一种压抑的感觉扑面而来。 “见过于尚书。”顾筹在天井处停了下来,对迎面而来,还身着朝服的中年男子拱手一礼。 “顾总领不必多礼,这一路有劳公子和顾总领了,不知公子在何处,也让我当面道谢才是。” 于晋说着,目光透过顾筹以及于暖母子直往后看去。 顾筹淡笑了下,“皇上等着公子复命,所以公子便先去了,命属下将夫人和公子送回来。” 顾筹说着侧退一步,令于暖和春红与于晋面对面相见。 于暖看着这个所谓的‘父亲’,在看清他娘的模样后,似想起她是个肺痨病人,在他娘百感交集向他走去时,退了两步。 于晋未有与他们说话,只对顾筹道:“顾总领,有劳了,请转告大将军和公子,于晋改日定当门道谢。” “属下一定带到,告辞。” 于晋略颔首,命小厮送了顾筹出去。 现下这天井处便只剩于暖母子和于晋以及几个小厮,面面相觑之间,说不出的尴尬,但这尴尬却没有持续多久,便见后方角门处走来一个身穿绫罗,面如桃花的俏丽女人。 “老爷,东西妾身都备好了。” 于晋点点头,“让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去。” “知道。”那俏丽妇人应了一声,而后看向于暖和春红,倒是对他们抱以一个友好的微笑。 春红见了,也带着微笑回应了一下。 “走吧,先去书房。”于晋淡淡的开口,一点也没有找回‘沧海遗珠’的喜悦之感,甚至还没有正眼看于暖一眼。 春红牵着于暖的手紧了紧,跟了上去。 经过这短暂的‘相见’,于暖已经知道于晋是怎么想的,带他们去书房要做什么了。 这么多年不见,他总得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他的种,并且他方才对他娘的‘嫌弃’之色,除了她的病以外,怕更多的是嫌弃她曾嫁作人妇,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即便是失忆了,但这对女人来说,足够毁了一切名节。 “进去吧。”于晋虽生的儒雅,身上却带着些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张口便不容人置喙。 春红牵着于暖跨过门栏进了书房,书房内没有旁的人,只他们三个。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碗清水,一把匕首和一块干净的面巾。 “这是做什么?”春红开口道,□□年不见,这是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于晋看着春红,她的面部轮廓虽还是当年的模样,但这朴素的穿着,病态的面容,虽在桃山村的乡野村妇里还算个美人,可到了这儿,那一点‘美’已不足一提。 “滴血验亲。”于晋声音低沉,这四个字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春红心里。 “阿暖是你的儿子。”春红急急的解释。 于晋负手睨着他们母子,面色不喜,“你都失忆了还能记得他是我儿子?若是旁的人拉着你说是你从前的夫君,你岂不是也会说,他是旁人的儿子?” -- 第16页 春红看着于晋,后退一步,似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一时间却又无从反驳,只见于晋粗暴的抓起于暖的手,用匕首划破他的手指,将血滴在了清水碗里。 随后,于晋同样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刀,将血滴入碗内。 毫无悬念的,两个人的血融和在了一起,乃亲生父子关系。 但对于这个结果,于晋并没有表现的多么开心,脸色一如方才。 春红几步走过来将于暖拉进怀里,道:“大人若是嫌弃我母子,我们也不必在此叨扰。” 说着,春红拉着于暖就要走。 于晋却喝道:“去哪儿,这是我的种,难道能让他随意过活不成,日后留在尚书府,我自会好生教养他。” 听于晋算是说了句人话,春红才松了口气,她都这样了,没什么好在意的,只是不能委屈了于暖。 “熙和院已经收拾妥当了,太医也在那儿候着,你有病便在里头好好治,没事就别出来了,痊愈之前也别见孩子,以免传染给他。” 见春红护着于暖,于晋沉着脸道,“这孩子日后就住在西沉院。” 春红愣住,这甫一回到这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丈夫身边,便要让她和相依为命了八年的儿子分开,叫她如何受得了。 “不行!”春红语气斩钉截铁,瞪着于晋。 于晋不为所动,“本官身为吏部尚书,怎能让儿子和一个肺痨病人住在一起?”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春红死死的护着于暖。 于晋却不把她的挣扎看在眼里,“来人!” 他一喝,书房门便被两个小厮推开,“大人。” “把夫人请到熙和院去,再将公子请到西沉院。” 他话一落,那两个小厮便进来要将春红和于暖分开。 春红跟失控了一般死死的抓住于暖不放,方才的理智瞬间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父亲!”于暖刚被小厮从春红手里拽出来,顾不得身上被拽的疼痛,忽然朗声叫了一句,喘了下气后方道:“父亲,顾公子说,您这么多年都在找我们,满朝文武都知道父亲想我们,疼我们,如果知晓一回来我就不能再见娘,即便您是一片好意,但很多人都会误会您的。” 于晋待他们与传闻不一,他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想来这些年他打着‘深情’名号博得了许多人的称赞,或许一开始是有几分深情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有也都淡了。 他的这番话说的看似乱七八糟,但实则处处给于晋分析了厉害,若他太过分,怕是名声不保。 他也以为,这方法是有效的,然而... “啪!” 于暖因惯性而摔落在地,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疼。 于晋的这一巴掌将春红的闹腾和于暖的‘废话’都给压了下去。 于暖还从未被人甩过巴掌,这一刻,他憋屈的足以炸了整个尚书府,却又不得其法! “为人子,威胁父,是何罪过?”于晋看着倒在地上红肿着脸,还有些呆愣的于暖,斥道。 “你别动他,别动我儿子!”春红愣了后才反应过来,心疼不已的喝道。 “这是我儿子,除了我,谁还能让他允文允武,你?” 春红被这话打击住,又想起自己的不治之症,噙着泪沉默了下去。 于暖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撞向抓着春红的小厮,拉着春红的手,“娘,我们走,不受这闲气!” 春红见于暖拉着她要走,却不为所动,看着于暖瘦巴巴的样子,忍了再忍,“阿暖,你要听话。” “娘!”于暖甚是无奈,他知道春红的打算,但自己是真的无所谓。 “太医已经等着了,请夫人过去。”于晋再次发话,几个小厮立刻领命。 春红看着于暖,泪眼婆娑,“阿暖,你好好的,别惦记娘。” 话落,春红不再多说什么,毅然转身跟了小厮去。 于暖下意识的追了两步,“娘。” 春红已经被带走了,这一刻,于暖终于有一点跟这身体契合的茫然和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晚安~ 第7章 突逢大变 一道惊雷炸起,暴雨倾盆而下,将原本浅眠的于暖惊醒,他立刻从床上翻身而起,抬头看着被大风刮的“啪啪”作响的窗户,顿了下后才跳下床去将窗户关好,转头望向门口。 七日了,他已经被困在这西沉院七日了,里头的小厮婆子看的紧,这七日他都没能踏出西沉院一步,且于晋也未有再搭理过他,不止于晋,这尚书府没有一个人搭理过他,除了这院子里的小厮婆子外,他还谁都没有见过。 这样意想不到的情况令他有些摸不着北,就连反击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并且他现下十分担心春红,不知道她的病怎么样了? 可这七日来他想了许多法子都未能避开这些眼线踏出西沉院去看看他娘,但今夜这瓢泊大雨似乎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于暖朝门口走去,透过缝隙偷偷朝外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因着这又是惊雷又是大雨的天气,原本守在门外和院子里的小厮婆子都不见了。 于暖沉着眼,吸了口气,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却被对面屋子的灯光晃的动作停了一下,仔细一瞧,所有人都在对面那屋子避雨,但因为雨太大会吹进屋门,便有一小厮走过来将屋门关了起来。 -- 第17页 于暖不再犹豫,就在那小厮关门之际,立刻从打开的门缝钻了出去,再顺手把门掩好,不顾大雨冲了出去,只跑了十数步便又突然在院子角的水缸背面蹲下。 他刚一蹲下,那门便打开了,随即传来的还有一婆子的骂声,“关上就看不见对面那位主的动静了,夫人吩咐过,一刻都不能懈怠,你这偷懒也不能太明显了。” 于暖就知道会这样,幸好他动作快,但饶是这样也让他心跳加速了几分。 那屋子里头还在争执,于暖却弓着身子一点点的从院子往外挪,最后顺利跑了出去。 但,熙和院在哪儿? 这尚书府他哪儿都没有去过,要找一个没去过的院子也甚是为难,又无人可问。 于暖站在廊下擦着脸上的雨水,不知为何,越是这样的天气,越是现下棘手情况,他心里对他娘的担心就越重,那种不安从他的脚底蔓延至心头,令他控制不住的害怕。 “熙和院,在哪儿,在哪儿?”于暖着急的不知道该往那边儿走,正准备拼个运气随便选一条路时,迎面却走来一个女人,“谁在那儿?” 于暖心里咯噔一下,抬头一看,只见一俏丽女子撑着一把伞从院子走到回廊上来,裙摆和鞋都湿透了。 于暖瞧着她,只觉得眼熟,想了下后便记起这是那日他和春红在天井处见到的俏丽妇人,应该是于晋的小妾之一。 “你怎么这儿?” 江心走过来,看着瘦小又浑身湿哒哒,头发紧贴着头皮,狼狈的好似流浪猫的于暖,关切的问道。 她的关切令于暖的戒心顿时全无,只道:“我想去看我娘,您能告诉我熙和院怎么走吗?” 江心拧着绣眉,有些为难,“老爷吩咐过,你娘卧病期间,谁也不能去看,以免传染。” 于暖瞧着这个面善的女人,没办法,只能拿出孩子惯有的可怜样,“拜托您了,我好几日没瞧见我娘了,十分担心她。” 江心看于暖一副可怜见儿的模样,弯腰下对他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跟人说,是我对你说的。” 于暖点点头。 江心直起身,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于暖谢过她,拔腿就去,江心原要将自己的伞递给他,却没来得及,只驻足在原地看着消失在雨夜里的于暖。 感觉这种东西当真是奇怪,越是靠近熙和院,于暖便越是不安,他脚下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人发现了,卯足劲儿的冲向熙和院。 推开院门,里头的景象惊的他立在当下! 只见大雨滂沱的院子里,正有四个带着斗笠,身着蓑衣的小厮推来一辆板车伫立在主屋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那主屋灯火通明,里头也还是有几个人影。 于暖抬腿迈入,正走过去便见那主屋里出来一个丫鬟,趾高气扬的对那四个小厮道:“行了,拉去柴山埋了。” 于暖隐到屋角处,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怔怔的看着前方。 “紫英姐姐,可断气了?”一小厮客客气气的问道。 叫紫英的丫头一脸晦气的道:“刚断,你现下去摸,身体还是热的呢。” 那四个小厮一听,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紫英却催促道:“赶紧的,办完事儿我也好回去交差。” 四个小厮听了连连点头,保证事情会办的又快又好。 于暖脸色惨白,再控制不住,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在紫英惊诧的目光下绕过她冲进了屋子。 “你们谁敢动我娘!”于暖大喝,只见那四个小厮掀开他娘的被子,就这样将穿着一身里衣的春红拽了起来。 春红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了,双颊凹陷,脸色死白,已毫无生气。 于暖冲过去护着春红,“今夜谁动了我娘,我定叫他尸骨无存!” 几个小厮愣住,于暖是谁他们自然心知肚明,一时间倒也不好发作,只偏头看着紫英。 紫英早命人去禀报当家夫人李环,现下才甩了甩帕子进来,“公子,奴婢还未有去通知您,您就来了,夫人痨病难治,已经去了,您节哀。” 于暖挡在床前不为所动,七日前的春红还好好的,这回来还有太医医治,可怎么才七日就没了?这里头绝对有问题! “你个贱人,是谁,是谁害了我娘?”于暖大喝,但面前之地却不是桃山村,他面对的人也不再是邹氏那样喜怒形于色的村妇。 只见紫英听了他的谩骂,却不以为意,用帕子弹了弹自己襦裙上的水珠,扶了扶头上插着的步摇后便道:“既然公子不配合,恕奴婢得罪了。” 她的话才将将落下,屋外便进来两个粗使婆子将他抓住。 “把他带走,先关起来。”紫英淡淡的说着,用帕子嫌弃的掩了掩口鼻。 “放开我,放开!”于暖失态的大吼,这变故对他来说太过措手不及了,就好似自己明明拿的是个喜剧剧本,演绎了一半后才忽然发现这其实是个悲剧剧本! 春红已被装上了板车,大雨浇灌在她毫无声息的身体上,她闭着眼,双手从板车上掉落,身上盖着一块草席。 看着大雨无情的落在春红身上,于暖才惊觉自己在这个异世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任何金手指,没有任何依靠,而这个地方,好似没有这两样东西,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 第18页 “紫英姐姐。” 屋外传来另一个女声,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疾步走了进来,瞧了眼于暖后,低声对她道:“夫人知道了,意思是一起解决了,否则等老爷回来倒是不好交差。” 紫英一听此言,面上惊骇,也看了眼于暖,压着声音道:“这...他可是大人的儿子。” “夫人说了,他跟着那个痨病鬼那么久,会不会被传染都是咱们一句话的事儿。”粉衣女子说着,握了握紫英的手。 紫英顿住,转头看向于暖,想了想后便对那两个拽着他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身形粗胖的婆子一见,点了点头,而后拉着于暖到内室,将其仍在床上,把一旁的被子拉过来整个盖在他身上死死的压着,想要将他活活捂死。 这个滋味儿令于暖一下子便想起了那时在丰城客栈里的一幕,也是这种窒息的滋味儿! 既然这些人故技重施,他也不得不跟着故技重施,死死的憋着气,但好在这招极为管用,那两个婆子见他不动了,以为解决了,松开了被子。 “姑娘,咽气了。” 紫英瞧着,眉间闪过一丝忧色,“掀开看看。” 两个婆子点了点头,才将被子掀开,于暖便跟泥鳅一样翻身而起,在众人未有反应过来之时冲了出去。 紫英和那粉衣女子顿时大惊,“快些抓住他!” 于暖一面跑一面看着装在板车上盖着草席被拉走的春红,心口发疼,想不到那日在于晋的书房,竟是和她的最后一面。早知如此,他当时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和春红一起离开。 于暖凭着来时的记忆一路朝尚书府大门而去,但这尚书府实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找不到方向,一通乱跑之后竟跑到了一处死角,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于暖急的全身哆嗦,空气中都好似有无数把尖刀正朝他刺来。 他正手足无措之时,胳膊却被人一把拽过,仰头一看,竟是江心。 江心冲他举起手指“嘘”了一声,探头看了看外面,方道:“老爷不在,府里便是夫人当家,你和你娘都不该回来的。” “是她害死了我娘?”于暖凶狠的问道。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夫人’是谁,长什么样,藏得什么心思,若他早知道,他定会,定会...... 江心不应,只道:“老爷还要过两日才回来,这两日她一定会想办法清理了你,孩子,你不能待在尚书府。” 于暖心乱如麻,现下,不管他到底是八岁还是十八岁,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无法极快的应对,他对随安,对这个地方还处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与一个刚从山里出来的八岁小孩儿无异。 江心见他狼狈的哆嗦,便道:“去找顾公子帮你。” 于暖愣住,似也想起了那个着一身绣花蓝衣,恣意骄傲的少年。对了,还有他的吊坠。 “我带你从后门出去,你出去后直走便会看到一个巷子,进了巷子后再右转直走到底便是镇北大将军府了。” 于暖后知后觉,确实,除了顾南辰,没有人可以帮他了。 有江心相助,于暖果然极其顺利的从后门出去,待至大街时便卯足劲儿的跑了起来。 见于暖已顺利离去,江心才抬手擦了擦额角上的冷汗,听着府里嘈杂的声音,旁若无事的回房去。 * 于暖一面跑一面又忽然在想,那尚书府既然如此凶险,自己又何必要待在那里,既然已经出来了,何不趁此机会离去? 只是他刚这么一想,脑海里便闪过春红病弱的脸,和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自己回随安,回尚书府,是春红倾注了所有的希望的,更何况,春红的死还没有查清是怎么回事。 打定主意,于暖脚下的步子再次快了起来,只是当他拐进江心所说的那个巷子时,阴暗处便突然冲出几个黑衣人! 于暖猝不及防,脚下一崴,摔倒在地,而后便见其中一个黑衣人举起匕首正要朝他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 第8章 嫡子上线 那一刻,于暖四肢僵硬,以为自己是不是立马就要重新穿越一次了,但那黑衣人的手臂却被一支携着雨水的利箭穿透而过!匕首就势落地。 于暖看着利箭所出的方向,只见前方巷子口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少年,年龄应该和顾南辰不相上下,他穿着一身白衣,披着一件金色外袍,长的是于暖前世今生都未有见过的温柔相,好似夜空之中那轮皎洁的弯月,即便是手持弓箭立于数个黑衣人的包围之下也依然十分温若淡然。 见那少年出现,几个黑衣人才立刻掉转了攻击对象,那为首之人这才喝道:“这个才是正主。” 于暖一听,立刻明白,自己这是被认错了么? 瞧着在暴雨之中持一把弓箭与数个黑衣人搏击的少年,于暖担心他会不敌,但这少年却不是孤身一人,打斗声响起,他的身后便涌出数个手持腰刀的护卫,与那些个黑衣人厮杀起来。 少年得了空闲,这才提着弓箭一步步朝于暖走来。 空中暴雨瓢泼,雷声一阵又一阵,四周景象肃杀诡异,连空气中都带着血腥味儿,在这样的境地下,那少年竟还能保持着他的‘温柔’,好似黑夜下暴雨连连的天气并没有影响到圆月的光辉一般。 “你的命真大,我若来晚些,你就死定了。”那少年的声音和他人一样,温柔的有些不辨雌雄。 -- 第19页 于暖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却连话也来不及与他多说,心中只想着他要去找顾南辰,遂不再耽搁,直接从少年身边跑开。 那少年是谁,为何会被人追杀,于暖没有一点兴趣,这个插曲并没有令他多么在意,他整个脑子里都是顾南辰,可能是因为需要,这一刻,他竟觉得自己与顾南辰十分相熟。 将军府的大门比尚书府气派更甚,门口竟排列了四尊石狮子,除门匾上书写着‘镇北大将军府’四个大字外,门对面的石壁上还单独砌出一块方形,一左一右雕刻着两尊麒麟,上方祥云密布,中间同样刻着‘镇北大将军府’四个大字,令人望而生畏。 “快,在那儿!” 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于暖一跳,尚书府的人竟已发现他逃出来了,并且直接往大将军府追来,现下距离他已不足百步。 于暖擦着脸上的雨水,一口气冲向重兵把守的将军府大门,毫无意外的被手持佩刀的将士拦下。 于暖急不可耐,“请帮我通报,我要见顾公子。” 立在石狮子前的两个将士互相对视一眼,而后看着狼狈的如小叫花子的于暖,硬声道:“你是何人?” “我是他...”于暖想了一下他和顾南辰的关系,这一想才发现,他们除了一起骑一匹马回随安,一起吃过一次凉糕以外,旁的并无什么关联,“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那两个将士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大的不敬之言一般,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公子没有你这样的朋友,别在这儿胡闹,若是要饭,明日城外的庵堂会施粥。” 于暖偏头看了一眼已隐在一旁的尚书府护卫,再次恳切道:“我有他给我的信物。” “拿来看看。” 于暖立刻往怀里摸去,但摸来摸去竟都没有摸到,他明明放在怀里揣好的,难道是...他回想了一下,难道是方才在巷子里那一跤给摔没了? 将士见他拿不出来,轻推了他一把,“行了,别在这儿闹事,赶紧走。” 于暖知道这种侯门高户规矩森严,没有信物,是断断不能的,可他现如今已别无他法,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他只想见到顾南辰。 “顾南辰,我是于暖,顾南辰!”于暖不管不顾的叫了起来,可恨这鬼地方没有个手机,连个喇叭都没有,只能靠嗓子了。 “顾南辰,顾南辰!”于暖的话音还未落全,便被一将士推翻在地,唬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喧哗,公子名讳可是你能随意叫的?还不快走!若不是念你还是个小孩儿,定将你打死,快滚!” 于暖跌坐在地,看着冰冷森严的将军府大门,心里最后那根救命稻草就这样沉没了。 他奋力的爬起来站好,然而才一动,原本隐匿在一旁的护卫却冲了过来,但跟在他们身后的人竟然是于晋! “见过于尚书。”两个侍卫认识于晋,立刻向他拱手一礼。 于晋看着面前的将军府大门,脸色不善。 “大人,这个时辰了,大将军和长公主怕是都歇了,您这是...”侍卫试探性的问道。 于晋负手而立,身旁的护卫虽给他撑着伞,但雨太大,飘了些进来,他的头发都打湿了几缕,“小儿因一些家事负气出走,本官只是来寻子的。” 侍卫一听,这才后知后觉的看着于暖。 于晋却不再多言,只道:“带公子走。” 两个侍卫均有些莫名,但还是依着礼数行了礼,送于晋离开。 于暖被于晋命人扔进了马车,全身依旧湿哒哒的,但此时此刻他却如破罐子破摔一般,抓着一同进来马车的于晋道:“我娘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她明明回来时还好好的。” 于晋看着他,脸色也是难看,但出口却是:“你可有受伤?” 于暖不解其意,却也不纠结,只执着的问道:“他们把我娘弄到哪儿去了,她在哪儿!” 于晋看着他,板着脸道:“你娘痨病难治,日后,你便忘了她吧。” 于暖一听,心里一口气堵着下不去,最后竟晕了过去。 ****** 热,浑身又热又烫,好似躺在地狱的油锅里被人煎炸,想要睁开眼看看阎罗殿长什么样,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此刻,他想,如果他能醒来,就一定要尊贵的活一场! 一声鸡叫在雨后的黎明响起,于暖终于睁开了眼皮,脑子清醒了很多,身上也不怎么烫了。 “公子醒了,快去通知大人,再把大夫叫进来。”身旁候着的紫英淡淡的说道。 不多时,门外便进来一个提着药箱的老者,立刻为于暖号脉。 “怎么样?”紫英问道。 大夫将他腕垫取下,道:“放心,公子的烧退了,已无大碍,喝一帖药,休息几日就好了。” 这话一落,紫英松了口气。 昨夜,原本应该还在外公干的大人不知怎的突然回来了不说,还恰巧出现在大将军府外,带回了于暖。虽然并不知道大人那个时候怎会出现在那儿,但大人暴怒,回府之后对夫人发了好一通脾气,但好在没有怪罪春红之死。 “那就好,有劳大夫了,你们几个跟大夫去抓药。”紫英吩咐道,外头的小厮应了一声。 紫英这才看向躺在床上的于暖,用帕子掩了下口鼻,几步走过去,面色故作和蔼,“公子,您好些了么?” -- 第20页 于暖看着他,眨巴了下眼,突然一笑,“你谁啊?不,我是谁?” 粉英立刻愣住,片刻后才冲外嚷道:“大夫,回来!” *** “失忆症?”于晋光临西沉院,此刻正在于暖屋子内,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面前的大夫,儒雅的面容上隐着些愠色。 大夫点了点头,“许是烧了两夜,加之公子体弱,又有些营养不良,所以...” 于晋揉了揉眉心,心道‘失忆症’难道能传染不成,他娘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知道了,下去吧。”于晋挥了挥手,大夫不再说什么,欠了下身后便离去。 于晋这才看向坐在床上,小脸苍白,一脸茫然却又对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充满好奇的于暖,道:“身子可有不舒服?” 于暖摇摇头,“没有,你是谁?” 于晋皱了下眉,对这个失而复得了两次的儿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一开始知道找回了儿子,他心里自然高兴。 并且带他儿子回来的人还是是深受皇上宠爱的顾南辰,所以,整个随安,连皇上都知道他的原配夫人和儿子都找了回来,只不过并不光彩,只因她那位原配夫人早已嫁做人妇,连带着他这个儿子的风评也不怎么好。 他正愁苦之际,皇上忽然命他带四皇子巡视井田,他便把春红和于暖留在府中,命李环照料。哪知春红就这么去了,若再晚一步,估计这个儿子也得跑了,瞧他昨夜跑去的地方还是大将军府,于晋心里便有些愠怒,幸好没开门,否则这笑话就要闹得满城皆知了。 “我是你爹。”于晋站起身走到于暖身边,脸色竟然算得上慈和。 于暖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但你肯定是我爹。” 于晋被他这话说的有些发笑,“何以见得?” “因为没人会白认儿子啊。” 于晋笑了起来,想了想后又道:“那是你娘。” 于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床脚盥洗架前还站着一个面容十分艳丽的妇人,即便已不再是青春少艾,但她的美却是一眼就能拽住人的眼球,随着年龄的增加,更有风情韵味。 李环原本咬牙沉默着,忽听于晋这么说,愣是没反应过来,直到于暖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娘’。 “孩子叫你,你愣着做什么?” 李环先是不安的眨了下眼,片刻后才走过去,应了一声,“诶,阿暖。” 于晋脸色不善,调解了下后方道:“阿暖,你好好养病,以前的事不记得就算了,你如今只要记得,你是我尚书府的嫡子便可,若日后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也不要管,能做到吗?” 于暖转着眼珠子,已小孩儿心性道:“能的。” 于晋点点头,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还没有认识过你的兄长们,待你好些,过两日,爹再带你见他们。” 于暖点点头,一直笑着,但那笑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于晋的反应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场戏,他虽开了个头,但自编自导的人却是于晋,不过对于于晋的反应,他并不惊讶。 无论如何,他都是顾南辰替他找回来的儿子,无论如何,于晋也都扮演了□□年的深情人设,这样的人设对他而言是决不能崩的,但有一点他却无法接受,那就是‘不干不净’的春红,但现如今春红已死,自己又还只是个孩子,一切就好办多了。 或许,春红的死,他不仅没有一点惋惜,还觉得松了口气。 不过眼下这样也是极好的,自己算是真正翻了篇了,只不过再不能提春红,甚至不能问一句她葬在哪儿,想到此处,于暖心里便很是不舒服。但,他只能这么做,因为他还什么都没有。 七日后,于暖的病终于大好,于晋已正式续娶李环,让她做嫡妻,对外说是便于更好的教养于暖这个失而复得的嫡子。 ***** “夫人,您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成为大人的嫡妻了,等下便要去正厅行礼,日后哪怕是宫中宴会,您都能陪着大人一块儿去了。” 紫英一面给李环穿戴,一面兴奋的说道。 李环面上也是一片高兴得意之色,“是啊,没想到会这样,我还以为那女人死了,老爷会怪我没照料好呢。” “那女人是自个儿死于痨病,有太医作证,关夫人什么事。”紫英阴阳怪气的说道。 李环笑了笑,看着铜镜里美颜的自己,却也有一分忿色,“好容易成了嫡妻,可小枫却要被于暖压一头。” 紫英一听,立刻宽慰道:“夫人说什么呢,那于暖是嫡子,咱们枫公子也是嫡子啊,并且大人不让提那位‘原配’,这么说起来,于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咱们枫公子年长于他,还是嫡长子呢。” “可皇上下了圣旨,册封于暖为‘公子’,他是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公子’。” 紫英愣了一下,倒是忘了这茬,沉默了一瞬后方道:“夫人,怎么皇上还会管臣子的家事了?” 李环面色有些难看,铜镜里的容貌也随着她脸色的难看而丑了一些,“皇上的心思谁猜得透,许是大人这么多年装‘深情’将皇上打动了,又念着于暖丧母失忆,所以给了他此等荣宠。” “那也不怕,凭他是什么,都得叫您一声娘。” 李环听着这话,脸色好了许多。 -- 第21页 “夫人,吉时快到了,老爷让我来请您。”门外响起江心恭敬轻柔的声音。 李环厌嫌的看了一眼,“快了,等着。” “是。” *** 府里张灯结彩,这续弦之礼办的盛大,据说今日来的客人均是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另有不少子爵,谁让吏部尚书是这六部尚书之首呢,身份非比寻常,连镇北大将军府都派了人来。 于暖已从西沉院搬到了景色宜人,装潢华丽的君竹院中,对于这等喜庆的氛围,他作为一个孩子,自然也是高兴的。 “公子,老爷和夫人请您到正堂去行礼呢。”粉英走了过来,她和紫英都是李环的贴身丫头,长的均是俏丽,只是紫英面色带着些凶气,一看就不好相与,这个粉英面容便和气一些,大概是一身粉嫩的缘故。可是一看到她,于暖就忘不了那夜她淡定的让人闷死自己的情景。 “知道了粉英姐姐。”于暖嘴甜的叫道,饶是粉英都被他这声礼貌又带些黏人的‘姐姐’给叫的心里一乐,好似自己真是主子的姐姐了。 “您啊,当着旁人可别这么叫奴婢,快走吧。” 于暖点点头,跟着粉英行去,待快要行至前厅时,却忽然被一身穿锦衣的少年挡住了去路。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接地气的文名! 第9章 不许忘我 来人竟然是顾南辰,于暖有些意外,现下嘉宾都在前厅,他却一个人跑到了内院不说,还在自己院门口将自己堵住了,且看他脚下所粘的泥巴,也并不像从正路走过来的。 于暖看着他,不为所动,只在最开始那一眼有点惊讶外,随后便是一个失忆人该有的‘陌生’。 “奴婢给顾公子请安。”粉英向顾南辰敛衽一礼。 顾南辰却没空搭理她,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于暖面前,高于暖一截的身体立刻为他挡住了些烈日暴晒。 “于暖,你怎么样?”顾南辰脸色依然是他作为‘顾公子’的淡然,但语气里夹杂了一丝关怀。 于暖偏了下头,不解道:“初次见面,有劳顾公子关怀,我一切都好。” 顾南辰拧了下眉,对粉英道:“你先下去吧。” 粉英狐疑的看了他二人一眼,不再多言,拂了拂便退了下去。 见粉英走远,顾南辰这才又道:“我听手下人说,七日前夜里,你曾来府上找我,可是有什么紧急事?” 于暖看着他,依然是那副茫然不解的样子,“公子,你在说什么?” 顾南辰沉着脸,他本生的帅气俊雅,又穿着一身绣花的蓝衣,瞧着便十分英俊,但英俊的面容上却又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傲色,平白沉下脸来,便让人觉得‘高攀不上’。 “手下的人还说,你在外头唤我姓名,那日雨太大,又在打雷,我没有听见。第二日便打发下人来看你,才得知你母亲去世了,你病的起不来,一直有些担心你。”顾南辰说着,一直盯着于暖的脸,好似期盼他能做出个什么他意想中的反应似的。 “喂,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是病了,发了两日烧,但我娘好好地,哪里有去世?” 听于暖这么说,顾南辰脸色又难看起来,“你怎么了?” 于暖反问,“这话该我说才是,你怎么了?干嘛在我爹娶我娘的日子,咒她死啊。” “于暖!”顾南辰有些生气了,装疯卖傻也该有个度,这种无聊把戏有什么好玩儿的。 于暖撇撇嘴,“我出去了。” 顾南辰一把拽住他瘦小的胳膊,于暖立刻叫嚷道:“疼疼疼~” 顾南辰拧眉,之前于暖可是掉进荆棘堆里都不会喊‘疼’的人,这才轻轻一抓,他泪眼婆娑的,当真像自己欺负了他似得。 “喂,你到底想怎么样?”于暖用另一只手推了顾南辰一把。 顾南辰来了火气,再忍不住,轻喝道:“我是顾南辰!” 于暖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虽是大将军的公子,可我是有皇上赐下的封号的,咱俩算是平起平坐的,你得意什么。” 顾南辰气急了,跺了跺脚,“若不是我把你从山里带回来,你会有今日?你竟敢忘了本公子?” 于暖瞧着这个长的英俊,平时又爱装老成的少年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心里嗤笑一声,“忘都忘了,能有什么法子,且我爹说了,以前的事也不必记起。” 说着,于暖一把推开顾南辰就要走,然而顾南辰似乎被那句‘不必记起’给惹恼了,两步走过来拎住他的后衣领,冲他耳朵嚷道:“不必记起?本公子把你从坑里拽起来,给你解围,在烈日下陪你煎药,让你在本公子的马上坐了十来日,救你于危急之时,赏你吃了三碗凉糕,还将随身携带的吊坠给了你,你不记得便也罢了,竟还说不必记起!” 于暖心下无语,这顾南辰不是大将军之子么,不是公主的儿子么,怎么对施给人的这些小恩小惠记得这么清楚。 “不必记起就是不必记起,难道要我违抗父命?那是不孝,我也是读过孝经的。”于暖挣扎着,一脚踢向顾南辰的小腿肚子,顾南辰吃痛,手下一松,便将于暖松开了。 于暖趁此机会,拔腿就跑,但他不会武功,才跑了两步就被顾南辰追上了,而后一巴掌拍向他的背脊,将他拍趴在地。 于暖摔进一旁的草坪里,龇牙咧嘴的,可才一翻身,顾南辰便已经骑在了他的身上,紧紧按住他的双肩,在他上方睁着一双星目瞪着他! -- 第22页 于暖瞧着,二话不说,扯开嗓子哭了起来,哭声可谓是震天动地。 顾南辰一见,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但见于暖哭成个泪人,也似乎发觉自己过分了,但方才也不知怎么的就失控了。这小屁孩儿,自己因为‘多管闲事’带他回来,被父亲数落了好大一通,他竟忘了自己不说,且全然没有从前信仰的模样。 “你哭什么,本公子欺负你了不成?”顾南辰依然骑在他身上,弓着身子压着他的双肩,看着哭的跟个‘三花猫’似的于暖,没好气的嚷道。 “我若把你压在地上骑着,你能说我没在欺负你么?”于暖抽抽噎噎的回道。 顾南辰有些理亏,但却没有表现出来,依然端着他的淡然老成,道:“你若不跑,本公子会如此?” 于暖看着他,目光都是孩子般的讨厌之色,“你快些起来,不然我就叫人了。” 顾南辰用良好的教养松开于暖的双肩,但依然骑在他身上还没有起来,只道:“今日可认识我了?” 于暖擦着被他哭出来的眼泪,咬牙切齿的道:“化成灰也认得。” 顾南辰不怒反笑,“那最好。”说着,他才心满意足的从于暖身上站了起来。 于暖看着他,只觉无语,想着自己前世怎么就没有看看有关青少年心理学方面的书呢? “起来吧。”顾南辰向他伸出手,然而于暖却没有理他,自己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然后也不理顾南辰,一溜烟的往前厅跑去,但才跑一半就撞到一个人身上,仰头一看,竟然是江心。 “江姨娘,您怎么在这儿?” 江心笑了下,细声细气的道:“吉时快到了,你还没来,我来看看,怎么身上都是土。”江心说着,给他拍着身上的泥土,眼里一片疼爱之色。 于暖感念她前两次的相助,但却无法说破,“谢谢江姨娘,我没事。” “今儿来了许多达官贵人,你这一去,整个随安的人就都识得你了,你便是尚书府名正言顺的嫡子,日后啊,整个尚书府无人再敢欺负你。” 江心一脸慈爱的说道,于暖看着她,就像又看到了春红一般,心里暖了一分,“我知道的姨娘,我是嫡子,谁也动不得我。” 江心见他这么懂事,用手绢擦了擦他沾了些泥灰的脸,道:“这达官贵人的府邸里,有的是小妾,多的是庶子,而那些庶子惯会利用自己庶子的可怜处,做出一副拼搏向上的模样,让多少人觉得嫡子都是酒囊饭袋,都是纨绔的,他们稍微做出些成绩,便想要让嫡子在他们面前黯然失色,所以,你日后一定要勤于学业,切不可贪玩,知道吗?” 江心的语重心长让于暖愣了一下,总觉得她有些交浅言深了,但她一脸对自己的疼惜之色,一副许多话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猜到她定是心疼自己失了母亲不说,还认了旁人做娘。 于暖郑重的保证,“江姨娘,我记下了。” 江心拍着他身上的灰尘,俏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微笑,一面带他往前厅去,一面不确定的问道:“阿暖,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于暖认真的点了点头。 江心没有多说什么,只摸摸他的脑袋,便又嘱咐道:“这样也好,你若记得前事,便束手束脚,记不得,放下也好。” 于暖没有说话,一路跟在江心身后往前厅去,他知道,或许连于晋都怀疑他的失忆是不是真的,但否管是不是,这是自己拿出的态度,斩断过往,今日,便是他的新生之日。 “娘,娘!” 于暖跟江心往前去,便见前方跑来一个穿着一身橘色轻袍,总了两个角的小儿。这是江心的儿子,比于暖还小两岁,前几日他病着,江心特地带他来瞧过自己,长的白白胖胖的,极讨人喜欢。 “沁儿,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没个丫头跟着你?”江心弯下身拉着于沁的手,面上的爱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前厅里好多人,爹让人过来请哥哥,我听见了,就先跑过来了,远远就看见娘和哥哥了。” 于沁说着,转头望向于暖,糯糯的道:“哥哥,快些,外头好多好吃的,等行完了礼,就可以吃了。” 于暖看着自己小手上的另一只小手,微微笑了下,“好。” 于沁对江心一笑,拉着于暖撒开腿的朝前厅跑去。 江心在身后跟着,瞧着两个小身影,轻扬了下嘴角。 前厅果然已准备就绪,于暖一到,原本热闹的厅前就更是热闹了,大家对于晋这个半路出来的正统嫡子也是小声议论了一阵。有说他曾经有个不光彩的母亲的,有说他得皇上眷顾赐封的,还有说他和顾南辰私交甚好,也有说他生病失忆的,总之什么都有。 只不过这些话也只能小声说说,如今他已有了正经的嫡母,正统的身份,凭人后怎么议论,当着他的面,是没什么话能揶揄他了。 原本尚书府多个嫡子,算是家事,旁人也操不了多少心,只是近日宫里有传言,皇上今年将下恩旨,二品以上大臣之子,无论嫡庶,凡优秀者,皆可入宫与皇子们一同读书习武,这可是莫大的荣宠,谁家都想将孩子送去。 但虽说不论嫡庶,但嫡子总比庶子的希望大些,这于尚书因着对原配夫人的深情,一直没有嫡子,这突然弄了个嫡子出来,大家自然也是有些好奇,想瞧一瞧这孩子。 -- 第23页 今日瞧见了,却发现这孩子虽然瘦了些,但长的精灵毓秀,浑身都透着一股灵气,眉梢眼角处还夹着些许冷傲之色,有些会看面相的人都说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于暖对于晋和李环见了礼,继而站在于晋身边,再由管家向宾客隆重的介绍了一番,他的身份便算是成了。 礼数过后便是宴席,期间,便有不少同僚向于晋道贺,于晋都只是走走过场,寒暄几句,只顾南辰走过来时,他才严谨了一些。 “祝贺于大人,父亲因为前往渤海练兵,母亲又不便前来,便差我代父母前来道贺。”顾南辰一板一眼的说道,忽视他面上那缕未有完全脱去的稚气,你根本想象不到他还只是一个小少年,无论是说话还是做派,都已是老成的熟练与得体。 于暖在一处打量着他,衣裳还是这件衣裳,脸也还是那张脸,但就是跟方才骑在他身上的时候判若两人。 “公子能来便是小儿的荣幸了,无论如何,小儿的事,要多谢公子。”于晋十分客气的说道。 “我听说于暖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可是真的?”现下宾客之声嘈杂,顾南辰的声音也小,可于晋忽听他这么说,面色依然划过一丝不喜,但极快的掩饰住了。 “是,一病新生,对阿暖来说也是好事,希望公子也能这么认为。” 顾南辰弯着嘴角,“大人说是好事,那就自然是好事。” 于晋笑了一下,见顾南辰一直瞥向于暖,却并没有打算要让他们‘认识认识’,“公子,开席了,您多吃些,还是长身体的时候。” 于晋最后这话,不知怎的,顾南辰总觉得别有深意,遂皱了皱眉。 顾南辰偏头瞧于暖拉着一个矮他半个头的小孩儿往嘴里毫无形象的塞着点心,就觉的这画面很是不和谐,他认识的于暖是十分自律淡然的,那时吃凉糕都吃的十分规矩优雅,决计不会做出这样孩子气的举动。 直到宴席散去,顾南辰都没有再找到机会和于暖单独说话,见宾客一一离去,他也不好再多做停留,叫上顾筹,这才准备告辞,只是离去之际,他趁于晋四周无人,忽然问了一句:“于大人,请问春红夫人的墓在哪儿?” 于暖正在屋外和于沁玩儿捉迷藏,正要准备藏进来,便忽然听到顾南辰这么一句问话。 “公子问这个做什么?”于晋脸色难看的都快要藏不住了,但顾南辰跟没发现一般,径直道:“夫人怎么也是我带进随安的,如今去了,我也该去扫个墓,以表心意才对。” “这如何担得起。” “担得起,就算是代替失忆前的于暖去一次吧。”顾南辰笑着道,那一笑竟让于晋平白生出了一丝压力。 这个顾南辰,身份本就高贵,又深得皇上宠爱,如今又因剿灭马贼一事而在少年一辈中名声大噪,在帝都已是比皇子还要尊贵的存在,他的一举一动,都攥着不少人的心弦。如今,他平白如此一语,到底是何目的? 于晋不解,连悄悄藏在柱子后偷听的于暖都不解。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 第10章 席间行礼 于晋到底是没有让春红被一面板车随便拉去埋了,虽然没有让她进于家祖坟,但到底是在一风水宝地给她另起坟台,只是这墓修的有些简陋草率了,墓碑上竟连字都没有刻。 “公子,您为何非要来此?若被长公主知晓,定是要数落您,要是大将军知道了,更是生气。”顾筹陪顾南辰站在春红墓前,瞧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墓,问道。 顾南辰没有应他,只命小厮将携带的香烛点起来,而后对那墓鞠了一躬,片刻后才道:“爹说的还真没错。” 顾筹知晓他指的是半月前他将于暖带回帝都,大将军愤怒之时的言语。 “九年前于尚书才调到随安,便挨家挨户去大臣家里问候,皇上以为他私下结交臣子,大怒,可查了才知,他如此深情,不怕得罪人,不怕人耻笑,只为能找到他那生死不明的‘原配夫人’,故而对‘重情重义’的于尚书,青眼有加。” “可哪知竟不是这般,若皇舅知晓,岂不是会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顾筹看着他,“公子以为,皇上为何会赐封于暖?” 顾南辰也觉得奇怪,这件事没想到皇舅会插手,看来是真看重于晋。 “于尚书势力渐大,大将军担心,日后若他能效忠太子便好,若不能,持中立也没什么,就怕他会效忠他人。” 顾南辰拧着眉,“朝中文臣武将泾渭分明,文以于尚书最有威信,武已父亲最有威慑,二人已经在传不合,皇舅对此也甚是苦恼,我原是想着借此机会,能和于尚书拉近些关系,如此,对父亲对朝廷也极有好处,对太子也是好的。” 顾筹听闻此言,淡笑了下,“公子这么想,还是太年轻了。” “你是觉得本公子有勇无谋?”顾南辰反问道。 顾筹唬了一下,忙道:“公子若有勇无谋,皇上和太子怎会青眼有加?” 顾南辰撇撇嘴,也不管顾筹这话是真心还是溜须拍马,只瞧着面前的孤坟,想起在路上偶然有一次春红与他单独说的那番话: “公子,我这病自知是快不成了,将来阿暖一个人留在随安,定会遇到重重危机,如若方便之时,还望公子能出手相助。民妇知道这样拜托公子实在失礼唐突,但阿暖所识所依之人,就只有公子了。” -- 第24页 “夫人心境明朗,于晋得不偿失了。” “公子对于大人这位原配夫人很是看重?”顾筹似有不解。 顾南辰扬了下嘴角,“本公子只是有些敬她。” “一个失忆的女人,如何值得公子一‘敬’?” “说不出来,或许是她临终将于暖托付给了我吧。”顾南辰说着,嘴角得意的扬了下,但想到于暖已不认得他,又觉得没什么可得意的。 “罢了,回吧,待我先想想法子怎么让于暖记起我再说——对了,这事别跟母亲说。” “属下明白。” 顾南辰点点头,看着面前的墓碑,再鞠了下躬方带着顾筹离去。 待他们走远后,一直跟着他们藏在远处草堆里的于暖才蹿了出来。 真是拖顾南辰的福,否则,他也不知何时才能知晓春红葬在哪儿。 拍拍身上的泥土草屑,于暖走到春红墓前,想了想后还是弯下了膝盖,平静的开口道:“我前世,父母因车祸双亡,自五岁起便寄养在舅舅舅妈家,父母虽留有三十万积蓄,但舅舅舅妈得了钱也待我不慈,缺衣少食不说,打骂也是常有的,高中毕业便不再让我念大学,我一个暑假打三份工,才赚足了第一期学费,哪知去报道的路上,被匪徒一刀送到了这个异世......虽然很是不乐意,不过,您待我的爱,我永远都会记得。” 话落,于暖给春红叩了三个响头,“娘,我知道您执着的要让我回这儿是为了什么,您放心,我定不会被人欺负,会吃饱穿暖,会有个好前程。” 话说完,于暖站起身,对着春红的墓再鞠了一躬后便干脆利落的转身而去。 *** 向来府中开宴只开午宴款待宾客,晚宴便只是自家人的聚会。 晚宴之时,整个尚书府所有人员都到齐了,于暖回来大半个月了,今夜还是第一次跟所有人打了一个照面。 因嫡庶尊卑,于暖虽年纪在兄弟姊妹中不是最长的,但因着是嫡子,所以便能坐在于晋身旁,于晋待他的态度虽算不上宠爱,却也极其温和。 “今日一家人都在,阿暖,你便好好重新‘记得’一下你的几个姨娘,沁儿这个弟弟你知道了,还有你两个哥哥和你妹妹,你还未有见过。”于晋坐在正位上,对于暖说道。 于暖点点头。 李环坐在于晋右侧,一听于晋这么说,便摆着主母的身份,大气沉着的挨着给于暖介绍,“阿暖,这是你弟弟于沁,那是他母亲,江姨娘;你于连哥哥和你于琴妹妹,那是他们的母亲,陈姨娘;这是于枫,乃我...乃为娘所出,是你嫡亲的兄长。” 于暖听后,站起身,将大圆桌上围坐着的一群人都看了一眼后便拱手道:“于暖见过二位姨娘,哥哥——弟弟妹妹好。” “怎能当公子大礼。”江心率先说道,也跟着站了起来。 李环瞧着江心,十分看不惯她不管何时都唯唯诺诺的,摆着那副模样,我见犹怜的,倒像是随时都在勾引人一般。 “江心妹妹说的是,公子是有皇上恩赐的人,怎能对我们施礼。”陈秋玲大大咧咧的说道,与桌上沉闷的气氛不同,她说话声音朗气,一点不似江心那般小心翼翼。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俩到底是长辈,施一礼是应该。”于晋沉声说道。 陈秋玲听后也不觉得有什么,只又开朗的道:“既如此,也该几个孩子给嫡公子施一礼才是,方不负皇恩。” 她故意将‘嫡公子’三字咬的极重,令一旁坐着的李环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但她还没有说什么,一旁一直阴着脸,压抑了许久不快的于枫却开了口,“弟弟妹妹倒是没什么,只不过我如今也是嫡子,父亲,母亲,自古以来,哪有嫡兄给嫡弟施礼的道理?这传出去,岂不是说我尚书府规矩乱作一团?” 于暖瞧着一旁的于枫,这少年长他四岁,穿着一件绣着回云纹的紫色锦袍,面容随李环,生的十分俊美,若日后长开些,也是一个风流公子,只不过现如今这风流公子的脸色黑的跟碳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对自己的不屑。 “放肆!”于晋轻喝一声,“父母皆在席上,岂容你随意喧哗。” “枫儿也是为家着想,他这话说的莽撞些,倒也是在理,旁的几个孩子倒没什么,枫儿是断断不能给阿暖施礼,乱了礼数。” “夫人这话说的,小枫是阿暖的兄长,可连儿也是啊,说起来,连儿还长小枫五个月,乃家中大哥,怎大哥给嫡公子施礼了,二哥倒不用了?”陈秋玲丝毫不在意李环瞪向她的眼神,心里只道:咱俩都是老爷任知府时一同娶进门的小妾,你如今即便是主母了,但在我这儿,也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李环看出了她眼中的挑衅,气的面色铁青。 “哎呀,不就是施个礼么,阿暖弟弟是有皇上恩赐封号的人,管什么大哥二哥的,这个家只有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子。” 于连坐在一旁,朗声接话,紧跟着便站起身看向于暖,正经中带了几分吊儿郎当的道:“弟弟,为兄给你行礼了。” 于暖见于连向他拱手一礼,并没有推辞,而是坦然接受了,待于连行完礼后他才大方的笑着道:“自家兄弟,大哥不必多礼。” 看于暖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弟弟这么快就适应了尚书府嫡子的身份,于连倒是愣了下,心中也觉得有些好笑,遂扬了下嘴角,口里只道:“你初来乍到...”这话音还未落,于晋冷冷的视线便射了过来,他立刻神色不变的改口道:“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过也没什么,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用得上为兄的,尽管开口。” -- 第25页 “多谢大哥,大哥请坐吧。” 于连放下手,这才坐了下去,而后用调侃的语气道:“枫弟,你快些,施完礼还得吃饭呢,你想因着你一个人,饿着父亲母亲不成?” 于枫听闻此话,脸色愈发难看,眼角睨着于暖,很是不服。 于暖未有出现之前,因着府中乃李环当家的缘故,不少人都默认他为尚书府的嫡子,出行在外,无人不尊重他。他也觉得,他与嫡子只差个名头,而那名头大家也差不多忽略了,如今于暖一出现,还出现的极为盛大,整个随安都认识了他,虽说他娘已成了嫡妻,但于暖有皇上亲赐的封号摆在那儿,日后,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 “老爷,您看这...”李环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对于暖低头,此刻饭桌上的气氛实在尴尬又诡异,若是个撑不住的孩子,大抵都要说算了,但于暖就是坐在那儿,面色平淡,等着于枫的礼。 于晋看了眼于暖,而后看向他旁边的于枫,“连儿说的对,礼不可废,有尊卑才有礼仪,才有法度。” “爹~”于枫一向受于晋宠爱,如今见于晋不向着他,甚是委屈恼火。 “枫弟,你快些吧,沁儿和妹妹都还等着呢。”于连笑着催促,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于枫瞪了他一眼,而后看向于暖,见他气定神闲的坐着,心里实在窝火,但于晋已然发话,他也实在没有法子,只得站起身,压着心里的火对于暖拱手施了一礼,咬牙切齿的道:“嫡公子,给你见礼。” 于暖瞧着,站了起来,虚抬了抬于枫的手,脆生生的道:“二哥不必多礼,二哥这礼不是对我行的,而是对皇上,若没有皇上恩赐,倒是该弟弟给你行礼才对。” 听他搬出了‘皇上’,于枫再有怨气也是发不出了,只默默无声的坐了回去。 于沁和于琴都还小,一个四岁,一个三岁,对此等事也无甚感觉,只不过嫡庶尊卑自小便是懂的,只见他二人虽小,但施礼的态度和身形确是最端正的。 “沁儿,以后哥哥带你玩儿。”于暖冲于沁笑着道,于沁立刻欢呼起来,想起中午跟着于暖毫无顾忌吃的那些点心,便觉的日后跟着他混,极有前途。 “琴妹妹生的真美,待你长大了,哥哥一定给你买最好的胭脂水粉和最美的首饰罗裙。” 女孩子对这些东西大概是天生就爱,于琴原本没有见过于暖,方才见了也觉得生,不亲近,如今听于暖这么说,也立刻高兴起来。 “好了,这礼是今日给大家定个规矩在此,但都是自家兄弟姊妹,也该兄友弟恭才是,最重要的是需团结一致,切不可让外人看笑话。”于晋以一家之主的身份郑重发话,席间一片应和之声。 “阿暖院中的主事丫头和随侍小厮可选好了?”于晋看向李环。 李环立刻道:“老爷放心,我已经让粉英和杨骏去了,粉英跟了我多年,极有主事能力;杨骏人高马大,武也习得不错,定能护好阿暖。” 于晋听后,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道:“起筷吧。” “是。” *** “阿暖。” 饭后,于暖在回君竹院的路上被于连唤住,回头便见他小跑着向自己奔来。 “大哥有事?”因着对这些人都还不甚熟悉,于暖对谁都还保持着一份戒心,态度不冷也不暖,没有过分亲近,也没有过分疏远,跟失忆人的表现一模一样。 “没什么,想跟你一道,不知怎的,看着你就觉得亲近,不像那个于枫,成日里高高在上的模样。” 于连的厌烦一点都没有掩饰,那说话做派和陈秋玲简直如出一辙。 “那走吧。”于暖未有说个好歹,只这么接了一句。 于连跟上他,突然小声的在他耳边道:“我知道,你其实没有失忆,你是想用这法子来保住你的地位和荣华富贵。” 于暖步伐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晚安~ 第11章 学堂被罚 “大哥说的对。”于暖看着他,开口应道。 于连愣住,倒是没想到于暖会承认,而且承认的十分理所应当。 “今日我累了,要先回去歇了,大哥是想去我那儿一起睡,还是回你的院子?”于暖眨巴着眼睛看着于连,十分友好的问道,跟方才应得那一声,脸色语气极为不同。 于连还愣着,半晌才反应了过来,回头看了眼已经跟过来的小厮丫头们,笑道:“不用了,我要回去睡,日后再陪你。” 于暖冲他一笑,未有多言,欢快的往君竹院跑去。 *** “他当真这么说的?”沉香院里,陈秋玲一面给于连宽衣,一面问道。 于连点着头,“是啊,应得还非常干脆,本来也是,哪有发个烧就发失忆的,就算发失忆了,这醒来后对周围的一切接受的也太快了吧。” 陈秋玲听着,也觉得甚有道理。 “不过娘,你说这连我都看得出来,猜得到,爹那么精明,怎会不知?一点也没有怀疑过?”于连转头看向陈秋玲,很想听听他娘的见解。 陈秋玲将他外袍挂好,面上倒没多少疑惑之色,“老爷定是有他的什么打算,更何况,否管他失忆与否,这个儿子老爷也是要认的,并且还只能是嫡子,不然怎么对‘随安’交差,只不过便宜了李环和于枫,跟着提了下身份。” -- 第26页 “切,要我说,这样才好,那于枫成日里摆嫡子的款儿,咱也没法压他,如今来了个正主,切切实实的压着他,即便他娘成了嫡妻,但于暖在,他还能摆款儿么?” 陈秋玲笑了起来,很是赞同于连的话,“这话说的中听。” 于连四仰八叉的坐在床上,“不过这于暖倒也是可怜,他虽表面表现的平静,内心指不定怎么害怕呢,说实在的,娘,我倒是有些佩服他。” “佩服他?佩服他什么,死了娘也不哭哭,为了荣华富贵,叫旁人娘叫的亲热?”陈秋玲有些鄙夷道,想着都快记不得容貌的春红,很是叹息。 “书里不是写过‘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等故事么,我看于暖像极了,就冲这个,我也是佩服他的,换做是我,定是做不到,早跟主母打起来,为自己的娘讨个公道。” “说明那小子心狠呗。”陈秋玲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 于连撇撇嘴,算是赞同。 “行了,这依娘看,对你是极有帮助的,于枫和于暖相争,日后是免不得的,你只管做个渔翁,看他们斗就是,要娘说,你这才是忍辱负重。” 于连听后,很是郑重的应道:“放心吧娘,孩儿定不会让您失望。” 陈秋玲满意的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今夜说自己小话的人有些多了,于暖回了君竹院后便一直打喷嚏,面前向他汇报诸多事宜的粉英都被他的鼻涕喷了一脸,好容易才按捺住没有后退,现下见于暖又打了一个极大的喷嚏,才控制不住用绢子掩了掩口鼻,“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于暖用食指来回磨擦着上唇鼻孔处,道:“不用,没什么,粉英姐姐,你继续说。” 粉英耐着性子,挤了个微笑出来,接着道:“院子里有丫头十个,小厮十二个,护卫十二个,婆子六个,您的贴身随侍一个,公子您看还缺什么不缺,若缺的话,奴婢即刻去禀报主母。” 于暖摇了下头,他一个小孩子对这些自是没什么要求,李环把粉英派给他,安得什么心大家都知道,他也懒得在这种事上折腾。 “既如此,便都来见过公子。” 粉英话一落,所有人便都集中在院子内,看着台阶上站着的于暖,齐刷刷的跪了一地,恭敬的见了礼。 “我的贴身随侍是哪个?”于暖对这个日后要日夜监视着他的人很是好奇。 “奴才杨骏叩见公子。” 于暖随声源望去,只见台阶下跪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体格健壮,长的虽算不得英俊,但却十分敦厚,一点也不像个反派,不过,反派要是长得像反派,那自古以来,宫廷侯爵之家得省多少事。 “以后有劳杨大哥了。”于暖一贯笑着道,虽然派头足,但几句话和几个表情间便也让人知晓,他是个重礼数,但待人也宽厚的小主子。 “公子,现下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夜已深,您该歇息了。” “娘呢?”于暖忽然问道。 粉英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但于暖这个年龄找娘好像也极为正常,“夫人自是陪老爷在主院歇了。” “二哥也一起?”于暖又问道,让粉英有些猝不及防。 “这,自然。”粉英应道,也想给于暖一个暗示,让他知晓,谁在老爷夫人心中才是真正的嫡子。 然而于暖听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和失落,好似他只是真的随口一问,让原本攒足劲儿的粉英一下子焉巴下来。 “他们睡了,那我也睡吧,今日可真是个高兴的日子,粉英姐姐,我应该会做个好梦吧。”于暖一脸的天真无邪。 粉英瞅着,挤着笑道:“自然是的。” “那准备沐浴歇息吧。” “沐浴?”粉英脱口而出道,小孩子一般很少有自愿洗澡的,若不是大人看管着,他们能一个月不洗澡,于暖这半月来,自然没人搭理他这种小事,除了每日给他换身衣裳外,洗澡什么的,根本无人想到过。 “是啊,日后我每夜都要沐浴,每日早晨需用玫瑰花兑的水漱口,衣裳要一日换一套,七日内不能出现重复的。”于暖吩咐着,若不是他的神态和语气都像个撒娇的小孩儿,粉英一定会认为面前的人是冷着一张脸对她下令。 “粉英姐姐,你记住了吗?”于暖见她不应,朗声问道。 “公子这么小便懂这么多,真是了不起呢。”粉英应道。 “娘照顾二哥很累了,我自不能让娘再操心,这些事我自己都能拿主意。”这话说的很是懂事,但粉英听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知道了,奴婢这就命人准备。” 于暖应了一声,欢快的跑回屋子。 粉英瞧着,脸上挤出来的笑一下子便没了。 ****** 近日,皇上要为皇子们选伴读之事已传下圣谕,众家为了此事都削尖了脑袋,迫着自家孩子学习,平日里再不肯上学的人,这些日子倒都赶着去了。 于暖初来乍到,基本连于府的大门都没有出过,于晋也没有让他一步步的适应,直接将他抛向学业线,好似于暖并不是他遗落在外的儿子,而是一直养在他身边的一般,一应诸事也没有特别之处,倒是让一些等着看他后面会怎么做的人心里落了个空。 这一点,于暖也和于晋想到一处去了,凭什么要觉得自己是初来乍到,畏手畏脚,就这样堂堂正正的跟于枫于连走在一处才应是最正常的。 -- 第27页 是以这日,于暖跟着于连于枫上学,三个人的随侍各自跟在身后,于枫一路摆着款儿,想看看于暖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会闹出什么笑话。 然而路上,于暖对面前的繁华之象,和那些新奇玩意儿,表现得比于枫还淡然,好似他已经见惯了玩儿惯了一般。 于暖想,于枫大抵跟当时的张平儿有些相像之处,原本旁人没有招惹他,看到他也远远避开了,但他似乎不满人的避开,非要跟人针锋相对他心里才舒坦。 上学监是专供朝中四品以上大臣子弟上学之地,里头的学子都是达官贵人之子,人人都对于暖投以好奇的目光。 然还不等于暖做个自我介绍,于枫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是我弟弟,第一天来上学,失忆了脑子不好,望大家看在我的面上,多多承让些。” 他这话一落,满堂爆笑,其中一个跟于暖年纪相仿的孩子,尖着嗓子道:“脑子不好,会不会大字都不识得,自己的名字会写么?” 他说着,学堂里又满是笑声,一个个都用揶揄的眼光打量着于暖,看他虽穿着一身绛红锦衣,但瘦巴巴的,一副好欺负的模样。 于枫清了清嗓子,想着于暖从乡下出来,说不定还真是一个字都不识得,继而很是好心的问道:“阿暖,你如今认得几个字了,可会写自己名字么?笔怎么拿的还记得么?” 他这话一落,学堂里的人都笑的肚子疼,不知哪个孩子起了头唏嘘的叫了声‘无脑小孩儿’,其余人便也跟着起哄,有些年纪大的,虽没起哄,但也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于暖,即便于尚书弄得声势浩大的,但这孩子是个什么出身,在哪儿长大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所以,没几个人正眼瞧他。 “笑什么笑,你们这些人有没有规矩,尚书府嫡公子到了,不行礼,还起哄,先生就是这么教你们的。”于连听着那些笑声,忽然暴吼一声。 他一向在众子弟中行为最是粗暴,动不动就打人骂人,也丝毫不怕先生和于晋打罚,要说最不懂礼数的人就是他,今天他变起性来,倒让人惊讶了一下。 “愣着干嘛,这儿坐着的人,谁有皇上赐封的,谁的品阶有阿暖高的,举个手我看看。”于连插着腰嚷道,学堂里顿时噤若寒蝉。 于枫很是懊恼,侧过头瞪着他,阴着脸,语气温雅的道:“大哥,学堂里只论长幼,你怎能这样仗势欺人?” 于连瞪着他,“我仗谁的势了?你这人,他们耻笑你弟弟,你还能不动声色,你会不会当哥哥,哪家哥哥是你这么当的?” 于枫突然被于连下了脸,面上尽是愠色,但他在人前的形象一向文雅,不似于连那般能随□□粗,说话声嗓门儿大的像市井小贩,只能戾声道:“今日起,阿暖跟大伙儿便都是同窗了,大哥这话说的,让阿暖日后如何在学堂立足?” “你少说些废话他就能立足了。”于连回呛到。 “阿暖还没见过什么世面,大哥今儿这到底是在维护他,还是在故意让他出丑。”于枫沉声说道,这板着脸的样子倒是得了于晋几分真传。 于连被他气得咬牙切,压着声音道:“这种话你也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说,阿暖再如何都是我们的弟弟,你这做的太明显了。” 于枫瞪着他,“你是什么身份,敢这么跟我说话?” 于连无所谓道:“方才是谁说学堂里只论长幼的?” 于枫正又要怼回去,却见于暖不知何时走到前方先生的桌案前,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字,而后开口道:“这是我的名字,日后我们便是同窗了。” 众人原都还在看于连和于枫吵架,目光都从于暖身上移开了,这他忽然出声,大家才又将目光落在他和他手中提起来的那张宣纸上,继而倒抽一口凉气。 他会写自己的名字没什么,但书法如此之好便让人咋舌了。 只见宣纸上头‘于暖’二字乃用隶书写成,字体恢宏霸气,非十年之功写不出这样的好字,然而于暖才八岁,若不是他从娘胎里就开始练,那他就是天才了。 于连和于枫也顿了一下,看着于暖的字,再看了眼学堂四周墙上,先生和众位大家书写的联,于暖的字和他们比起来竟然相差不多。 好些人看了看于暖的字再垂首看了眼自己的,一对比,简直跟歪瓜裂枣似的,没眼看。 “瞧见没,这才叫正统,要是不服,都上来写几个字,再让先生点评一下谁的好?”于连得意的说道,果然学堂里无人再出声。 “二哥,你说的对,我从前确实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世面这种东西,见得早和见得晚,原没什么区别,重要的是这‘见’的人是用什么身份‘见’的,若是一般小厮,即便世面见得多见得广,于他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小厮,能多说些俏皮话讨主子欢心罢了。” 于暖放下笔,慢条斯理的说着,面上表情仍旧是那副天真无邪,但于枫就是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他话中之意无不在说,自己就算见过世面又如何在,身份也越不过他,他竟然敢把自己比作小厮,把他自个儿比作主子,这个于暖! “学堂之地,竟能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来,谁教的?” 身后突然响起一极具威严的声音,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看着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先生,恭敬的揖了一礼。 -- 第28页 周元是状元出身,早些年做了几年官后便厌倦了,遂辞了官,原要回乡去,但皇上感念他是个人才,不愿让其就这么离去,便让他在京中设学堂,给众家子弟授课,这一授已有二十年,如今,他虽无官职在身,但在京中却极有威望。 这次选陪读,他是非常重要的人物,要他认为学业、品德皆佳的人,才有机会入宫,再由皇上进行殿前考试筛选。 于暖看着他,穿着一身布衫,蓄着长胡子,一副老学究的模样,但那通身的气派甚至比于晋还高出几分。 “你就是于暖?” 于暖点点头,冲他躬身一礼,“见过先生。” 周元看着于暖手中的宣纸,眼睛微亮,“这是你写的?” 于暖点着头,笑道:“是的,请先生指导。”说着,于暖将宣纸递了过去。 周元接过,看了两眼后突然便将那宣纸撕扯成一堆纸屑,而后从鼻翼里重重哼了一声,“写的什么字,不知所谓。” 众人瞧见,笑了起来,于枫面上也露出一丝嘲意。 周元看着他,轻斥道:“初来学堂便坐先生之位,且当众口出狂言,该当何罪?” 于暖眨巴着眼看着周元,“学生不知,请先生恕罪。” 周元拿起一旁的戒尺,而后抓过于暖的手,冲着那掌心就要打下去,于连忽然吼道:“先生,我弟弟做错什么了,您的位置又没说不许坐,况他只是坐着写了两个字,而且他哪里口出狂言了,明明是枫弟先招惹的他。” “上次罚你的十戒尺,这么快就忘了疼了?”周元冲于连斥道。 于连丝毫不在意,“就是没忘才提醒先生,我弟弟可不是一般人,您不能随意打骂。” 周元知道他指的什么,脸色更是难看,“皇子有错,先生亦可罚,何况是他。”话落,周元举起戒尺,狠狠五下打在于暖的掌心上,生生给他疼出了眼泪。 那五下极重,于暖的掌心立时红肿了起来,唬的学堂的人都噤若寒蝉。 周元松开于暖,于暖立刻搓着自己的手。 “学堂不是你等攀比身份的地方,若日后再被我知晓有今日之事,定要重罚。” 周元说完后,于暖算是明白他为何看自己不顺眼了,原来是以为自己仗着皇上的恩赐,仗着嫡子的身份在此漠视他人,优越高傲。 这还真是无语,以前看的画本,庶子冒个头展露下才华,表现下口才,便会被人大肆夸赞,怎到了嫡子就不灵了?这大渝也真是一个神奇的朝代。 “你可记住了?”周元看着泪眼汪汪的于暖,轻斥道。 于暖点点头,“是,于暖谨遵先生教诲。” 周元原以为以他的身份,定要不服或撒泼的,但没想到他竟如此有礼,心里意外了两分。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360度旋转打滚求支持模式~~~叮咚,已经开启了,正在旋转~ 第12章 高危身份 “你的手怎么样了?” 回去的路上,于连拉着于暖没有和于枫一道,另寻大路回家,路上,看着于暖的手,关心的问道。 于暖瞧着掌心上的红印,摇了摇头,“没事。” 于连发现,于暖跟他单独说话的语气和神情似乎与旁人有些不同,但是哪里不同,他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回头看了眼杨骏等人,幸好跟的不是特别近,声音小些,也未必能听见他们的话。 “那周先生是庶子出身,听说小时候在家里因庶子的身份受了不少委屈,所以今日才看你不惯。”于连双手插着腰走路,并给他解释。 “我自问回来后并未做过什么遭人嫌的事,怎人人都针对我?”于暖似有不解。 “切,这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算你是个名正言顺的嫡子都会被人排挤,更何况你还是半路杀出来的,更要遭人排挤了。”话落,于连似乎觉得自己用词有些不恰当,忙捂了下嘴。 于暖并不介意,“原来如此,但嫡庶尊卑不是自古以来的定律吗?更何况,我从未用这身份欺压过旁人。” 于连听后,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说你装失忆装的这么像,应该心里跟明镜似得,怎有些呆呆笨笨的。” 于暖不解。 于连回头对杨骏道:“阿暖说想吃糖葫芦,你去买些吧。” 杨骏看着他,又看向于暖。 “去吧。” 杨骏对一旁于连的小厮嘱咐了几句,便到不远处去买糖葫芦。 于连见杨骏走开,这才拉着他边走边道:“不是你用这身份欺压人,是你这身份本身就有欺压人的味道。就拿太子来说吧,他是嫡出,故而立为太子;他待兄弟也极好,但那些皇子殿下们,哪个心里是真正服他的,心里指不定多少人想拉他下马呢。” 于暖一听这例子就明白过来了,确实,自古以来,太子能顺利继承大统的还真是少,基本半路就会被废,可见嫡子比庶子更是一个高危的身份啊。 “我明白了,多谢大哥点醒,以后我会注意的。” 于连终于发现于暖在跟他说话时哪儿不同了,他跟自己说话时,没有‘孩子气’的感觉。 “我拆穿了你,你不担心,竟还能在我面前如此,为何?”于连也憋不住话,径直问道。 于暖看着他,笑道:“大哥为何没将我装失忆的事告诉爹呢?” -- 第29页 于连立刻想道:因为说了爹也不会信啊。 于暖看出了他的想法,又道:“就像大哥说的,太子都要被人猜忌陷害,更何况是我?所以这个时候,太子会拉拢一些人作为他的左膀右臂,好保护他,我自然也要这么做啊。” 于连听后,忍俊不禁,“你的意思是,你在拉拢我?” 于暖点点头,“不像吗?” 于连被他逗乐了,开怀大笑起来,“像,像极了,怪不得我娘常说,知交好友可以没有共同爱好,但一定要有共同的敌人,这样关系才会更铁。” “陈姨娘这话说的极有道理。”于暖表示赞同。 于连弯下腰看着这个才到他肩头的小孩儿,道:“阿暖,你真的才八岁么?沁儿只小你三岁,但跟你比起来,他确实跟个孩子无疑,你就太聪明了。” 人家康熙八岁就登基当皇帝了呢,年龄算什么。 “自幼吃苦吃得多了,遭的白眼多了,自然就会聪明了。”于暖回的滴水不漏,于连对这答案也很是赞同。 “既然你话都这么说了,放心,日后有我在,我定护着你。” “那谢过大哥了。” “谢什么,反正你和于枫相斗,我和娘平白都得受些好处。” 于暖知道他并不是口无遮拦,而是对笃定的事情十分自信。 “你放心,我对你的嫡子之位没什么兴趣,反正我也言行无状,不讨爹喜欢,我娘也不想当主母,只是那母子俩老压着我们,主母逮着机会就折腾我母亲,极其不舒坦,你若跟他们不愉快,我们就愉快了。” 于暖笑了笑,他这个大哥很是聪明,原本心计藏在心里不叫人知晓,是所有人都默认的道理;但其实,不藏着,叫人知晓,才是最高级的。 “大哥是把我当刀子使了?”于暖也同样用轻快的语气问道。 于连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方回道:“你可以换个好听点的措辞,比如‘礼尚往来’。” 于暖略垂首,勾了下唇角。他这微表情,没有丝毫孩子气,眉梢眼角处还透着一丝冷傲之色。 “怎么样?”于连抬起小指要和他拉钩。 于暖看着他,就像要跟他组队打怪一般,很是正经的和他勾了勾手指。 “那说定了,我以后护着你,你只管对付于枫他,别怕。”于连说的很是慷慨大气,于暖噙着笑,点了点头。 “对了,这个杨骏你注意些,知道他之前是干什么的吗?”于连见杨骏已买好糖葫芦走过来,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于暖摇摇头,于连正要说,但杨骏步伐极快,已经走过来了,把油纸包摊在二人面前,“二位公子,糖葫芦。” “不想吃了,你拿着吧,阿暖,我们走。” 于暖还没有说话,于连已经拉着他向前小跑而去。 杨骏并没有说什么,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老实的跟上。 于连之后想说的是什么,于暖也不知道,这个杨骏一直是他提防的对象,对他冷硬些也是应当的。 只是他在学堂被罚一事没有瞒住,于晋下朝回来便知道了,学生被先生罚也是常有的事,原本没什么,但于晋却极其生气,对于暖耳提面命道:日后不许再拿嫡庶说事,若再听见这样的话,家法伺候! 于枫和李环都甚是得意,几乎笃定于晋之前就是碍于情面才认了他,其实心里哪有他这个嫡子,这次陪皇子读书,也当是没有他的份了。 夜里,于暖躺在床上,对于晋的态度捉摸不透,之前要让人知晓嫡庶尊卑的人是他,如今让自己不许再拿嫡庶说事的人也是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不管于晋是什么意思,于暖都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这身份要靠于晋,可维持不了多久,只得靠自己才行,否则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团炮灰,于枫会彻底压下他。而这一次陪皇子读书就是最好的稳住身份的机会。 据说,要和皇子们读书,这个周元是最重要的推荐人,连于晋都无法干涉他的推荐,那要如何才能让他认可自己? ****** “哥哥,沁儿第一次去学堂,会不会闹笑话?” 因着皇上对此事极为看重,又下旨意,命四品以上朝臣之子,凡满能认字提笔者,到时皆要参加考核,以选出优秀人才。所以,连尚未到入学年龄的于沁,也被于晋充数般的送去上学监。 于暖牵着他的手,温柔道:“放心吧,有哥哥在,沁儿定不会闹笑话。” 于沁仰头看着他,极其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们少说话,少冒头,就不会闹笑话。”于枫接过话,沉着脸对于沁唬道:“阿沁,若不想闹笑话,先生问你什么,你只管答‘学生愚钝,请教先生’就可。” 于沁一直有些怕行事作风都跟于晋相差不大的于枫,此刻见这张脸呈倍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立刻朝于暖身后躲了躲。 于枫嘴角挂着一丝嘲意,又对于暖道:“嫡公子,你也是,不要老将嫡庶尊卑挂在嘴上,平白遭人嫌,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有多少斤两,要懂得拿捏。” 于暖听他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笑着道:“多谢二哥提醒,只是你瞧现下,是我遭人嫌多一些,还是你遭人嫌多一些。” 话落,于暖牵着于沁的手和于连一起并肩而去。 离去时,于连还重重的哼了一声,三人都不再搭理他,气得于枫七窍生烟。 -- 第30页 此时,在他们三人都不曾注意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内坐着一个金袍白衣的少年,容貌清俊温柔的像夏日里的一缕清泉,叫人看一眼便觉得神清气爽。 “殿下,那个人就是于暖?” 邵凛玥从马车窗内探头出去看了一眼,而后“嗯”了一声。 “殿下之前不是中意于枫的么?为何忽然看上这个于暖了?”手下人似有不解,实在看不出这个于暖有什么过人之处。 “于枫是尚书大人替我选的,在无人对比的情况下,他倒也合适,但有了对比,就不一样了。”邵凛玥看着手上那块温玉所做的吊坠,声音轻柔的分不清他是用什么语气说的这话。 “但皇子陪读,要周先生推荐,皇上殿前考试,全部通过方可入选,这个于暖...” “他定会全力以赴,因为这是他的出路,他没得选择;更何况,连这个考验都过不去,拿来也没用,算是父皇为我考验吧。” “殿下如此看重他,只怕他一个乡下孩子...” 邵凛玥摸着手中这枚从于暖身上落下,被他捡到的吊坠,噙着一丝笑意打断道:“荆如,你忘了,我的出身也不大好。” 荆如忙道:“奴才失言。” 邵凛玥看他一眼,冲他抬了抬手,“走吧,去东宫,今日顾南辰不是要送太子什么稀罕字帖,让我们都陪着赏鉴么。” “是。”荆如应了一声,驾着马车往前而去。 邵凛玥再次探出头来向后看去,但于暖已经走远,只能依稀瞧见一个瘦小的背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终于可以更新了,差点被憋坏了我~~~~欧耶欧耶,求收藏求收藏 第13章 风评逆转 上学监今日果然来了许多人,学堂内都坐不下了,周元便让人把桌椅都安在了院子外,让所有学生都坐到了外头去。 院子的景致颇为不错,一花一石都极其讲究,侧旁还有一风车在轻轻转动,滴滴答答的,从竹管里将水输送到那些培育的花草中去,那竹管几乎围绕了整个院子,十分精巧。 原是个极佳的学习之地,但奈何这院子里没有种树,学生们坐在外头无疑是坐在烈日之下,再好的景致也无法抒发身上和心里的燥热。偏他今日出的题竟是默写道德经。 这炎炎夏日原就容易犯困,顶着烈日默写道德经,又犯困又燥热不说,一不注意还得中暑。 官宦子弟们从小便没吃过什么苦,周元突然整这么一出,让他们欲哭无泪,不少年龄较小的已经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不准哭!尔等将来若要有所作为,所遇到的事岂止是在烈日下默书这么简单?今日若默写不出来,便不可回家,直到一字不差,全部默写出来为止。” 他这话一落,院内响起一片哀嚎之声,诸如于沁之类才来上学的孩子,道德经都还未有看全,让他们默写已经是在为难,如今竟还要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来,根本不可能。 再有于连这等平日不爱学习的,那道德经能记得前头十句已经是平日里抄书抄得多的功劳,这要一字不差的默出来,也是难如登天。 即便于枫这样勤于学业的人,在这样的情景下要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整本道德经也颇有难度。 “先生,您这就是强人所难了,考试前也未有提前告知让我等复习,如今临考,我等都不会,这写不出来还不让回家,天下怎有这种道理?”于连急道。 周元看着于连,却是连斥责都省了,只神色严肃的对众人道:“为师时常教导你们,君子者,言出必行,早前为师让你们到院中默写道德经时,你们是否都朗声应下了?” 众人拿着笔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宣纸,有的写了一小段,有的写了几行,有的写了几个字,还有的纸上一片空白,但却都噤若寒蝉,不敢应声。 “既如此,继续吧,默写好的便教上来给为师看,一字不差者便可下学。” 周元说着,撩了下衣摆坐在了屋檐下的藤椅上,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哥哥,沁儿,沁儿不会...” 于沁在府中平时不过江心有时给他念些书,教他识字写字,不是正规上学,这头一遭便遇到这样的情况,又着急又难受,只能泪眼婆娑的看着于暖。 于暖看于沁小脸被晒的红扑扑的,满脸大汗,心里也有一分心疼,“乖,沁儿只写你会的就行了。” 于沁一听,抬手擦着眼泪,觑了眼前方坐在藤椅上看书的周元,低声道:“那沁儿就回不了家了。” 于沁坐在他身旁,于暖便伸出手倾着身子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放心吧,有哥哥在呢。” 于暖的话像有魔力似的,于沁一听,心里的焦急一下子就平复了下来,只是身上的热却没办法散去。 看了眼捧着书看的仔细的周元,于暖拧着眉头;片刻后忽然垂首瞧着自己面前的宣纸,而后提起笔继续写。 两个时辰过去,竟然没有一人交卷,连平时自诩学业在同辈中无人能比的于枫都卡在了半中,绞尽脑汁的想着后半段,却也不得其法。 “先生,到放饭的时辰了。” 上学监有专门的食堂专供官家子弟们中午的饭食,但味道却无法和自家相比,所以平时众人都对放饭没多大激情,但现下一听‘放饭’二字便眼冒金光,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 -- 第31页 周元仰头看了眼日头上的艳阳,再站起身走到下方从众人的桌上一个个看过去,半晌才道:“叫人用餐盘装了送过来,一人一份,就在这儿吃吧,把解暑的绿豆汤也一并端来。” 这如同魔鬼在耀武扬威的声音甫一响起,底下便是一片哀嚎之声,不少年龄小些的都哭了起来。 周元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道:“若要如厕者,一个个的去,一个个的回,去完了吃完了,继续。” “我不干了,我要回家!” 下头终于响起了一个反抗之声,于暖偏头望去,是太常寺少卿家的公子,何长青,年纪和于连于枫不相上下,脾性也是个火爆的,忍了这大半日实在是忍不了了。 他这一嚷,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不少人跟着应和起来。本来嘛,他们都是贵公子,来上学监是来上学的,又不是受苦的。 周元睨了眼这群小鬼头,捋着胡子道:“想走的都走吧...” 众人正高兴,便又听他接着道:“日后也不必再来了。”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焉头巴脑的,若是平日倒没什么,不来此处,还有别处可读,还有别的老师。 可偏偏这周元关系到宫中皇子陪读的考试,即便他们不在意,家中父母却是在意的紧。 餐盘端上来时,大家都没了胃口,却又不得不吃,有委屈过头的,边哭边吃。 “你们可记得后半段?”于枫趁周元进去用饭,四周只一个学监两眼犯困的看着,忙小声的问道。 “后半段?我连前三百字都记不全。” “我记得五百字的内容,但也不知记错没。” “我到八百字的内容了,但每句都不全,谁给我补补?” “五十字的在此。” “只记得一句‘道可道,非常道’。” “这么巧,我记得‘名可名,非常名,咱们凑一凑吧,好歹是一句’。” ...... 于枫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话,直接放弃了,猛喝一口绿豆汤压着火气,准备继续绞脑汁。 “枫兄,你竟默写了一大半了?”何长青抹了把脸上的汗,希冀的看着于枫。 于枫脸色淡漠,“嗯。” “天呢,枫兄果然是我们中最厉害的,快快快,给我等抄一抄,这先生一向言出必行,若写不出来真不会放我们回去;但今儿默写道德经确实是在有意为难我们,但若看见我们都能写出一大半,兴许便会放过我们了。” 何长青一说,大家全都跟着点头,一个个的盯着于枫。 于枫看着自己宣纸上排列整齐的文字,沉默良久,在大家着急催促时,冷不丁的道:“先生回来了。” 众人一听赶紧端正坐好。 于连撑着头坐在后面,嗤道:“他会给你们看才有鬼——阿暖,你写多少...天呢,阿暖,你都写完了吗?” 于连伸着脖子一看,于暖已经写了好几张宣纸了,每一张上头都是文字,他虽看不清写了些什么,但宣纸摆在那儿,比于枫的还多,那不是写出来了是什么? 于暖被晒的嘴唇发白,忙喝了一口绿豆汤,“不是。” “什么不是?” 于暖未应,只扬了下唇角。 午后的日光更甚,依旧没人能交卷,周元让人熬了防中暑的汤药,每人发了一碗。 直至日头西下,也无人交卷,满院的学生就在此坐了一日,即便暮色已至,上学监外已有担心的家长前来等候,但周元依旧没有松口放人,不少学生都崩溃绝望了,连于枫也焦躁起来。 “哥哥,我难受。” 于沁伸出手扯了扯于暖的袖子。 于暖这才睁开眼,见于沁小脸通红,嘴唇发白,橘衫的领子都湿透了,再看他桌上的汤药,竟一口没动。 “沁儿,你快将汤药喝了。”于暖小声应道。 于沁摇了摇头,“不喝,苦。” 于暖站了起来,走到于沁身边。 “于暖,你做什么!”于枫见他一动,出声斥责,周元顺势抬起了头。 于暖不理他们,走到于沁身边端起一旁的汤药,哄着道:“沁儿乖,快喝,喝了就可以回家了。” 于沁一听‘可以回家’,来了些精神,看着于暖手里的汤药,点了点头。 于暖微微笑了下,扶着他将汤药送到他唇边一点一点的喂他喝,直到于沁喝完了,他才放下碗冲前方盯着他的周元躬身一礼,“先生,我弟弟还小,可否让他先回去?” 周元看着他,“他可默写出来了?” “我弟弟还未有念全过道德经,定是没有默写出来的。况且,先生也并不是为了让我们默写道德经才将我们留在此处的。” 这话一落,众人皆为震惊,看了看于暖又看了看周元,不解其意。 “三弟,你在说什么,先生的话你是没听明白么?”于枫端着架子斥道。 “你还真是...折腾了一日不也没写出来吗。” 于连一听于枫捧周元,便很是不舒服,何长青也跟着应和,原本于暖的话让他们觉得回家有望,这于枫一插嘴,他们生怕把这希望插没了,一时间众人竟同气连枝的偏向于暖。 周元手里握着戒尺从廊下朝他走过来,站到他身边,却并未发怒,只道:“你倒说说看。” 于暖嘴角微扬,“先生今日出的题,于我们而言不是考题,而是一难题,而我们要做的便是解决这难题,但这解决难题的方式又岂止一种?一种方法解决不了,换种方法便是。” -- 第32页 周元顺势看了下他桌案上着墨的宣纸。 于暖立刻将宣纸拿起来递给他。 周元接过来翻阅,一面翻一面看着于暖,这整本道德经他竟然默写出了□□成,且默写出来的内容一字不差,剩下的也不知他是真不会,还是故意留着,只因这后面所写的内容与道德经再无关联,而是用‘三字经’来补替的,并且默写出了整篇三字经。 这三字经是入门,许多学生在未有入上学监前便在自家里学过,比起道德经来,默写这个在难度上稍微要简易许多。 “三字经?”周元挑了下眉。 于暖拱手一礼,“先生今日让我们默写道德经,其意不在考验学业,而是让我们解决此难题,学生愚钝,道德经虽记不全,但这三字经倒是熟悉。” 周元看着他,复又问道:“为何以此为解?” 于暖又应:“道德经所讲‘思、哲、政、科、学’,三字经所讲‘仁、义、诚、敬、孝’,故而为解。” 周元听后,面上无甚表情,只一时间未有出声。 众人听着于暖的话心中倒是一片欣喜,他们跟着周元久了,了解他的脾性,这位先生若要发怒定不会忍着,如今他良久没有应声,定是认可于暖所言。 果不其然... “你的意思是,只要能写出类似的书文,便是过关了?” 于暖听后,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下摇了摇头,“非也,类似的书虽多,但只有这两者是能接上的。” “喔?” “做人要懂‘仁义诚敬孝’,才有资格谈‘思哲政科学’” 这话一落,周元开怀大笑。 他这一笑,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二话不说,埋头在纸上写了起来。 于暖看向于沁,冲他眨了眨眼,小声道:“沁儿,这可会?” 于沁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会背,但有些字还不会写。” 于暖笑了下,“无妨,边背边写,若遇到不会的字,空在那儿就是。” 于沁听后,乖乖的点头,而后朗声念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于沁一开口,院子里的人纷纷跟着一块儿背了起来。 月明星稀,上学监却是书声琅琅,一片书卷和谐之气,这等‘主动’的气氛还是周元任教十年来,头一次见到。 在外等候的夫人们,一听里头传出的有劲儿朗读声,原本还担忧的心情顿时一松。 三字经基本都默写了出来,周元也未有再追究,只吩咐所有人回去将‘道德经’抄写两遍,且在三日内背会,便让众人下学回家了。 院子内一片欢呼雀跃之声,于暖被大家围在中间,纷纷对他另眼相待。只于枫满脸的忿恨不屑,嗤道:“投机取巧。” 于暖听见后扭过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于枫浑身更是不舒服,跺跺脚不再理他,率先回家,坐了这一日,又被于暖抢尽风头,自然要早些回去休息了。 “阿暖,你真厉害啊。”于连拍了下他的肩头,一脸兴奋。 于暖笑笑不语,再一抬头,却见周元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他一顿,而后对周元欠了欠身,再和大家一起出了上学监的门,各自归家。 “把这个于暖也列入吧。”周元吩咐道。 一旁的学监听了,不解,“先生不是说,那孩子身上戾气太重,不适合入宫么?” “是吗?我说过?”周元略有些无辜的看着学监。 学监一时语塞,只讪讪道:“没有。” 周元咳嗽一声,转身往内院去,边走边道:“这孩子极聪明,能看出我的用意是其次,最要紧的是他很懂笼络人心这一套。” “笼络人心?”学监不解。 周元捋了下胡子,“他早知解法,却一直等到夜色将至才说,这时,孩子们都心烦气躁,焦虑不已,本已绝望。这人啊,只有在他绝望的时候,给他希望,他才会牢牢记住你的好。” 学监一听,顿时明了。 “更何况,我还想看看,到时候皇上出的题,这孩子会怎么解。”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停更太久,今天来个双更~ 第14章 家法伺候 “当真?” 顾南辰正在院中练剑,一听顾筹的话,立刻停了下来。 “周先生将诸位公子弄到烈日下晒了一日,留至夜幕还不放人,那些夫人们都急坏了,亲自去接,但周先生见也不见,正无法,哪知于公子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顾南辰接过一旁侍从递过来的绢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这个于暖,小羊一个竟还懂‘道德经’了。”说着,顾南辰笑了起来,“不过他一向聪明,只是能让周元松口,也着实不易,想当初我在周元底下上学,可是一直被折腾,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从未能让他松口过。” “于公子确实有些聪明。”顾筹应道。 顾南辰扔下绢子,喝了口水,对顾筹的赞同也很是高兴,“再怎么都是本公子带进京,本公子看的顺眼的人,不会差的。” 顾筹听着他那略有些得意和显摆的语气,顺着应道:“公子说的是,您这么看中于公子,是想通过他,将于晋拉到太子阵营中?” 顾南辰端着水杯,也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对顾筹的话丝毫不在意,只忽然放下杯子,对顾筹道:“我要出去一趟,若母亲问起来给我挡着。” -- 第33页 “公子,天都黑了,您要去哪儿?”顾筹微惊,但话音还未落全,顾南辰已经跑没影了。 ****** “姨娘,您放心吧,沁儿只是累了。” 于沁一回来就晕了,把江心吓得够呛,立刻请了大夫来,好在没什么事。 “阿暖,今日真是多亏了你。”江心看着躺在床上小脸还红扑扑的于沁,很是感激的说道。 “姨娘,我并没有做什么,沁儿可是聪明,整本三字经,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了。”于暖看着床上躺着的于沁,开心的说道。 “什么没做什么,要不是你,我们今日肯定回不来,得宿在那院子里。”于连接过话来,“方才爹知晓不也夸你了么,太给我们尚书府长脸了。” 于暖抿唇笑了下,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对江心道:“姨娘,沁儿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江心点点头,嘱咐道:“回去再喝点防中暑的汤药,方才老爷已经让粉英准备了,可不许嫌苦,要喝完。” “我知道的,姨娘。” 江心点点头,吩咐丫鬟送他们出去。 二人并肩行在路上,至穿堂时迎面便见于枫脸色不善的走了过来。 于暖见着他,很是有礼的唤了一声‘二哥’。 于枫冷哼一声,讥讽道:“可担不起,你今日风头出尽了,父亲高兴不说,日后上学监里多的是叫你‘哥哥弟弟’的人。” 于连一听于枫这口吻便很是不喜,“我说你,你自己不解先生之意,自己默写不出来,搁这儿发什么酸。” “哪儿都有你,你是他的狗腿子吗?你跟他才认识多久,这么快就兄友弟恭了?我看是蛇鼠一窝!”于枫压不住心里的憋屈,冲于连一通吼。 于连也不甘示弱,“我与阿暖自然是兄友弟恭,谁跟你似得,又小气,又输不起,不就一次默书么,至于么?” “于连,注意你说话的态度!”这四下还有不少奴仆下人,于枫被当着下了脸,面上很是挂不住。 “真是不好意思,我态度一向如此。”于连轻蔑的看于枫一眼,很是不屑。 于枫气的不行。 “今日之事是我‘投机取巧’罢了,真和二哥比起来,阿暖定是不足的。”于暖见状,出声转圜。 于枫从鼻翼里哼一声,“你不是‘投机取巧’是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盘算什么?失忆?鬼才信你,一个连娘死了都不管,只为享荣华富贵的人,会是什么好苗子,你那死了的娘估计在土里都不得安眠,到了地府连胎都不愿投,成个孤魂野鬼飘荡不散!” 于枫一通恶毒言语,于暖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嘴角却微微扬了一下,“二哥说什么,我听不懂,不过若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到时候那孤魂野鬼定是要来找我。等来找我的时候,定会问我,平日里都有些哪些人欺负我,我若被她一吓,说了出来,你猜她会不会吐着长长的舌头,青着一张脸,凸着眼珠子,却找那些欺负我的人,替我报仇呢?” “你,你...”于枫指着于暖,气的发抖,连连退了两步。 于连在一旁听着,憋不住笑,“枫弟啊,快让个道,不然若晚上真有鬼去找你可就不好了,并且那鬼还是你自己招来的。” “你,你是什么东西!”于枫大喝,扬手一巴掌就朝于连笑着的脸狠狠扇了过去,将于连的笑容打的僵在脸上。 以前于枫不是嫡子,于连又是他的兄长,即便二人再不对盘,于枫也不敢甩他耳光,现如今他身份不同了,也不再克制,当着下人们的面,一巴掌堵住了他的嘴。 于连双眸发狠,“你敢打我?” 于枫扬着下巴,负手而立,“打的就是你,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庶子,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于连紧紧的拽着拳,脸都憋红了。 “于暖,我今儿就实实在在的告诉你,在我眼里,在我娘眼里,甚至在爹眼里,你就是一个捡回来的野孩子,你若守好本分,我定会让你好过些,你若成日动些歪心思,这尚书府你也是待不久的。” 于枫说着,不知何时已经拽起了于暖的衣领,憋了一日的屈,此刻一爆发,真是控也控制不住。 “你放开他!”于连见他抓着于暖,走过来扯他的手腕。 于枫见着,喝道:“还不拉开他。” 跟在他身后的尤笠一听,立刻冲了上来抓住于连。 因着来看于沁,于暖和于连都是没有带贴身侍从的。 于枫揪着于暖,仍道:“今日就是让你知道,什么叫本分,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看我如何整治你?即便传出去也没什么,我是你兄长,是嫡长子,你那个所谓的‘封号’,无官无爵,无阶无品,不过是皇上随口一言罢了,皇上可没说过,你有这封号了,就要比嫡长子高一截了!” 于暖感受着衣领上越来越大的手劲儿,勒的他脖子发疼,略有些难受道:“放开我!” “放开?我就不放,你能怎样?”于枫得意洋洋道,看于暖难受,心里舒服多了。 于暖双眼一眯,一脚朝于枫裆部踹去! 于枫的惨叫声立刻响彻整个尚书府! 尤笠原拽着于连,现下一见,立刻松开于连扶住于枫,“公子!” 于连松了禁锢,立刻跑到于暖身边,只见他脖子都被那衣领勒红了,皮肤好些受到了磨损,“阿暖,你没事吧?” -- 第34页 于暖喘了下气,摇了摇头,看着哀嚎不止的于枫,语气急切:“二哥,对不起,我以为你要勒死我,情急之下才踹你的,你没事吧?你愣着做什么,把二哥送回去,去找大夫,快去啊。” 于枫惨叫连连,泪水大颗大颗的掉,捂着裆部在尤笠怀中打滚,再无一点形象可言。 直到于枫被人抬走,四下复又安静下来时,于连才急道:“阿暖,怎么办?父亲和主母一定会知道,那咱们不就完了。” 于暖看他一眼。 “这于枫指不定会把事情说成什么样呢,干脆这样,若父亲问起,你就说你是无意的,是因他拽着你,一定得咬死这么说,我也会这么说的。” “大哥。”于暖听着于连急切不已的聒噪,平静的唤了他一声。 原本急躁的于连,不知怎的,听着他这样的语气,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看着他。 于暖面色平静,“不管怎么说,今日我都是逃不过这一劫的,父亲疼爱他远胜于我,是你我都知晓的事情。” “那你还如此淡然,不想想对策?” “对策?能有什么对策,现如今‘受害人’是二哥,这偏向‘受害人’是父母的惯例,不会管那么多缘由,说得再多倒成了狡辩,更何况,那还是父亲最疼爱的儿子。” “那...那你就等着挨打挨罚啊?”于连惊讶了,只觉得于暖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于暖略垂首,于晋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这种事他一看就知道先挑起来的人是于枫,不会是自己,但于枫受伤,他也会偏向他,虽会罚自己,但不至于心生反感。 可若自己一再‘狡辩’,甚至将这件事所有的过错原原本本的还到于枫身上,那么他的反感就压也压不住。 “于枫的伤估计得躺个三五天天,这怎么算都不是我吃亏。”于暖说着,对于连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的于连更懵了。 ****** 主院内,于晋在屋中看书,李环侍立一旁给他揉按太阳穴,因想着今日于暖在上学监大出风头一事,李环便旁敲侧击的问道:“阿暖这孩子真是聪明,想来这一次周先生是会将他也推荐入宫吧?” 于晋的眼睛从书本里抬起来,“投机取巧罢了。” 李环一听于晋这么说,美艳的面上抑制不住的露出窃喜之意,不想又听于晋正色道:“不过周元要的就是‘投机取巧’,懂得变通,阿暖做的不错。” 李环听着,竟见于晋那张万年严肃正经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诧得她手一抖,细长的指甲险些划到于晋。 “老爷,夫人,不好了!”突然,紫英又急又慌的闯进来。 李环看着紫英,斥道:“还有没有规矩了?” 紫英一见,立刻跪了下来,用绢子边擦泪边又哭道:“老爷,夫人,枫公子受了重伤,人都要疼晕过去了。” 李环一听于枫出事,立刻惊叫起来,三两步走过来,焦急道:“怎么回事,你说小枫怎么了?” 紫英抽抽搭搭的,“暖公子方才朝枫公子裆部大力踹去...” 原本还沉着没出声的于晋忽听此话,啪的将书放下,嚯然而起,怒道:“你说什么?小枫呢?” “已经送回屋了,大夫也着人去请了。” 李环不顾其他直接冲了过去,于晋也跟着,走至门口时,转头对紫英道:“那逆子呢?” 紫英仍旧哭着,“暖公子和连公子被陈姨娘叫去了。” “让他们都滚来见我!”于晋愤道,将紫英都唬了一跳,但极快的反应了过来,“是。” 于晋还没有进屋便听见了李环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声,顿了下后才踏进去。 一进去便见于枫‘哎哟哎哟’的躺在床上叫唤个不停。 “大夫,怎么样?”于晋看了几眼,立刻问一旁的大夫。 大夫恭敬的欠了下身,“大人放心,公子的伤无碍,在下已经开了药膏,每日早中晚涂抹伤处,饮食再清淡些,过个两三日也就没事了。” 于晋听了大夫的话,这才放了下心,“有劳大夫了,来人,送大夫出去。” 待大夫出去后,于晋才几步走到于枫身边,关切道:“枫儿,怎么样?” “爹,我疼,我会不会变成太监啊?” 于晋一听,安抚道:“胡说什么,等会儿涂了药膏就没事了。” “老爷,于暖太过分了,他这是诚心要让枫儿绝后啊。”李环哭着道。 “主母这话说的,不过是孩子打闹,没注意罢了,哪就那么歹毒了?” 陈秋玲忽然应了一声。 于晋回头一看,于暖和于连,还有陈秋玲都来了。 于晋直接忽略于连脸上的巴掌印,也不给陈秋玲再说话的时间,只瞪着于暖,喝道:“来人,传家法!” “老爷,这事儿和连儿无关啊。”陈秋玲急了,立刻护住于连,急切道:“枫公子还扇了连儿一巴掌,您瞧他这脸。” “闭嘴!”于晋大喝一声,吓得整个屋子无人敢言,连于枫和李环的哭声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下人立刻拿了家法过来,于晋一把拿过,对于暖喝道:“跪下!” 于暖看着于晋,抿唇握拳,眼里却泪汪汪的,“爹~” “跪下,伸手!”于晋再喝。 于暖面上可怜,未有多言,抬起双手。 -- 第35页 于晋毫不怜惜,举起二指厚的戒尺便朝于暖掌心打去,‘啪’的一声,声音骇人,比当初周元的力气不知大了多少,于暖疼的双肩发颤,紧紧的咬着嘴唇。 “爹,不关阿暖的事,是枫弟他先欺负人!”于连看着于暖掌心上的红痕,已顾不得于暖先前说的那些话,急的不行,要冲过来挡,却被陈秋玲死死拦着。 于晋不管这些,只挥舞着戒尺,屋里除了于连求情的声音外,就只有戒尺落在掌心上的声音。 挨了十来下,于暖是真疼的受不住,脸上泪水和汗水早交织成了一片,但于晋却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于暖双肩微微发颤,紧咬着下唇,觉的自己已经要忍到极限了,正微张着嘴唇哆嗦时,耳里却传来一小厮洪亮的声音,“大人,顾公子来了。” 手上的戒尺忽的停了下来,于暖死命的忍耐在这一刻才得到松懈,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 “顾南辰?他来做什么?”于晋脸色不善的问道。 小厮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于暖,道:“找二公子。” “告诉他二公子歇了,不见!”山,与,三,夕。 小厮忙领命而去,才走两步又被缓过气儿的于晋唤住,“让他等着,我随后就来。” “是。” 待那小厮退下,于晋才看向于暖,“你可知错?” 于暖抬起胳膊擦了擦泪,哽咽道:“知道。” “错在哪儿?” 于暖一听,抬头看着于晋,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于枫,遂将头低下,声音微小但屋里的人却也都能听见,“我不该在二哥揪着我领子,勒的我难受时,胡乱踢腿挣扎。” 于晋拧了下眉,这才注意到于暖的脖子被勒的发红不说,还有破皮的迹象。 “阿暖,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还不知错吗?”李环一听,急的斥道,却被于晋瞪了一眼,收住了声。 “爹,阿暖真不是故意的,都是我的错,是我言语无状冒犯了嫡长公子,不关阿暖的事。”于连立刻补充,还特地咬重了‘嫡长公子’四个字。 于晋瞄了他一眼,而后看着依旧抬着手,掌心已经红肿起来的于暖,沉声道:“这是罚你差点害你二哥不能人道,此关乎于家香火大事。” 于暖点点头,“阿暖知道。” “枫儿,早在第一次家宴上时,爹就说过,家中公子,以阿暖为尊,这是皇上的口谕,虽无明旨,但你要让爹背着敷衍皇上的罪名吗?” 于枫一听,浑身一颤,倾着身子道:“孩儿不敢,孩儿只是...” “老爷,枫儿都伤成这样了...”李环压着于枫的身子让他躺好,一面又哭的梨花带雨,“那地方踹一脚得有多疼,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 “住口,阿暖也是你儿子!”于晋呵斥道,李环果真收了声,暗里狠瞪于暖一眼。 “今日之事为父不知事情起因如何,只是在此要告诫你们,尚书府内,若谁敢对阿暖不敬,便是对我不敬,定不轻饶,都听明白了吗?” 于晋声音洪亮,整个院子上上下下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应了一声“是”,再不敢怠慢于暖。 于连听着,也笑了起来,立刻应了声是,只于枫憋着口气,一声不出。 “但枫儿是最得我心的。” 蓦地,于晋又补了一句,于枫委屈的模样才稍有好转。 “所以,嫡公子要敬,兄友弟恭也要遵,明白吗?”于晋再一次喝道,又是一片应声。 于暖点点头,“知道了,今日之事是阿暖的错,阿暖给二哥赔罪。” 于枫憋着一口气,像是解气了又像是更添堵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知道了。” 于晋放下戒尺,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阿暖,你怎么样?”于连走过来抓起于暖的手查看,见那双掌肿的跟猪蹄似的。 于暖摇了摇头,只心中憋着一口气,面无神色,“母亲,我先告辞了。”于暖冲李环拱手一礼,李环却连看也未有看他一眼,只冷声道:“紫英,你送他回去。” 紫英明白了李环的意思,立刻应了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谢谢亲们支持,360度旋转鞠躬求收藏~~~ 第15章 吃喝玩乐 粉英得知于暖伤了于枫后,于晋大怒,将原本准备好的解暑汤药随意放回一小丫头手里,思忖道:“于暖这下怕是得彻底失宠了,敢伤枫公子,他也是有胆。” “粉英姐姐,这汤药?”丫鬟看着手中的汤药,不知如何处置。 粉英睨了一眼,“倒了吧,那边儿都传家法了,估计等下就是关小黑屋了,还用得着喝什么汤药。” 小丫头应了一声,正要离去,托盘却被人抢去。 “杨骏,你做什么?”粉英拧着秀眉,对成日里闷不做声跟个木头人的杨骏突然来这么一下,很是不快。 “公子等下回来要喝的。” 粉英被他气笑了,“我说你,还真把他当公子了?” 杨骏不语,只是瞪她一眼。 “瞪什么瞪,不瞅瞅你是什么身份,再瞪让人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粉英喝道,丝毫不惧杨骏,他这种敦厚的老实人最是好欺负的。 “把药端走。”粉英被杨骏惹的更急了,冲小丫头吼道。 小丫头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从杨骏手里抢过托盘,疾步而去。 -- 第36页 杨骏瞧着,只对粉英道:“事情最后会怎样还不一定,你这么早就做这么明显,怕是不好。” “呵,这事情难道还有转圜的余地?你知不知道于暖伤的是谁,是大人心尖尖上的儿子,这一次他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杨骏似乎不想再搭理目光短浅的粉英,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儿?” 杨骏头也不回,“去接公子。” 粉英跺跺脚,“于暖今日是定...”她话还没说完,便见于暖被人送了回来,此刻刚到门口,而送他的人居然还是紫英。 她有些惊讶,正要迎上去,紫英却给她使了个眼色,继而立在大门前,朗声道:“夫人说了,今夜之事,都是你们做下人的错,主子还小,你们若跟着劝着,哪会出这等事?这次的事,君竹院所有下人均扣一月月钱,若下次再有这等事,定要严惩不贷!” 粉英不傻,见紫英亲自送于暖回来不说,还下了这一通命令,立刻明白今夜之事非但没有影响到于暖的地位,反而让他的地位更加牢固了。 “奴婢知道了。”粉英垂首应下,再抬头时面上已经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三两步的朝于暖小跑而去,蹲在他面前,温声道:“公子,您受苦了,都是奴婢不好。” 于暖看着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连话也未有多说一句,径直从她身边绕过,谁也未有搭理,直接回了主屋。 粉英的笑僵硬着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收回,因着她是李环派来的人,于暖向来很给她面子,从未如此下过她的脸面。她略有些无措,看向紫英,紫英小声对她道:“好好伺候,真不能怠慢了。”说完,紫英就走了。 粉英愣了一下,这才站起身,冲还立在那儿的小丫头道:“愣着做什么,快把汤药给公子端进去,还有你们,去拿药酒药膏来,快去。” 一小丫头领命,忙跑去拿,却迎面撞上一个前厅的小厮‘哎哟’一声。 粉英烦道:“又怎么了——哟,你怎么过来了。” “大人让公子立刻到前厅去。” ****** 朝中虽未设尚书省,六部之间原是平起平坐,但于晋最受圣宠,可直接统辖六部,乃文臣之最,比起世袭国公又是大将军又是驸马的顾文津也丝毫不逊色。 以他的身份,单独接见顾文津倒是没什么,可若单独接见他的儿子,唯一能反应出来的便是,这个顾南辰虽年龄尚小,但已经是一个让他不能随意敷衍的角色。 顾南辰端起侧旁案上的茶轻抿了一口,他话已说完,只等着于晋的话了。 “顾公子,真是不巧,阿暖今日在上学监累了,中了些暑气,现下已经歇了。”于晋见他喝了一口茶,这才出声道。 顾南辰放下茶杯,看了下外头的天色,不过才擦黑而已,却也未多说什么,只彬彬有礼道:“既如此,南辰打扰了。” 于晋倒是没有料到顾南辰如此干脆利落,他原以为顾南辰定要说些什么理由来,都做好了准备,可顾南辰这么配合反倒让他觉得不对,遂多问了一句,“不知公子找阿暖所谓何事?” 顾南辰已经站了起来,一听于晋这么问,这才慢悠悠的道:“原不是什么事,只是太子殿下今日在府中,听我提及于暖,便想见见他。” 于晋一听此话,握着茶杯的手一紧,眼底划过一片精光,抬头看向顾南辰,“既是太子要见,来人,去请二公子出来。” 顾南辰略勾了下嘴角,“都歇了,不见也没什么。” 于晋站了起来,打量了顾南辰一眼,“太子殿下要见,阿暖就是晕过去了,我也能叫他起来。” “尚书大人如此尊重太子,南辰一定如实相告。” 于晋轻呵一声,“能得公子看重才是阿暖的福气。” 顾南辰眉头微紧,于晋说的是得他看重,而不是太子,这话大有深意。 “大人,二公子到了。”小厮在外通报。 于晋这才收回目光,让于暖进来。 顾南辰的眉头松了下来,瞧着跨过门槛进来的于暖,面上露出欣喜之意,脚下刚一动想走过去,却见于暖眼眶发红,像是哭过了,他立马又打量了几眼,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青红的手心还是映入了眼帘。 顾南辰松下的眉头又紧了起来。 “孩儿给爹请安。”于暖跪下对于晋磕了个头。 于晋负手而立,望着他,面色仍有不善,语气生硬,“起来吧,顾公子要带你出去一下。” 于暖站起来,继而望向顾南辰,这人今□□裳上的花比之前那件更多了,不过这一次采用的是银线,所绣莲花都嵌在了衣裳里,一点也不鲜艳花哨,令顾南辰看起来竟有些书生气? 顾南辰发现这小羊目不转睛的打量自己,嘴唇忽而一咧,似笑非笑的,“于暖,太子殿下要见,跟我走吧。” 于暖收回目光,看向于晋。 “去吧,早些回来。” 得了于晋的首肯,于暖才应了声“是”。 车夫驾着马车,行在繁华人多的随安大街上,车轱辘“轱轱”转动,却也没能盖住街道上的繁华盛景。 “手怎么回事?” 顾南辰坐在宽敞的马车中,没有看于暖,而是顾着翻箱倒柜。 “犯错被罚了。”于暖老实应道。 -- 第37页 顾南辰睨他一眼,终于在靠垫身后找到了一瓶伤药。 因他是习武之人,近两年又经常干些动武的差事,长公主便在他出行的工具上,不管是马车还是马匹,都备了伤药。 “手拿过来。” 于暖看了下自己的手,“不用了。” 顾南辰盯着他,也不跟他废话,一把拽过他的手,而后将药倒上去,替他擦拭,“这肿的地方得揉开才好得快,有点疼,你忍着。”说完,顾南辰似想到什么,又道:“忍不住就哭吧。” 于暖嘴角上扬了一下,虽然是有点疼,但并非忍不住。 “多谢顾公子。” 顾南辰放药瓶的动作一顿,看着他,拧眉道:“你还要装多久?” 听他又提这个,于暖真不明白,这个集万千宠爱的贵公子,怎么就对这件事执着不弃? “装什么?”于暖看着他。 顾南辰盯着他,忽然吐了口气,“罢了,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管你是真记不得了还是假记不得了,总之你是本公子带回来的,本公子对你有一份责任,日后在随安会顾着你的。” “那多谢顾公子了。”于暖干巴巴的应了一句,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顾南辰想起从前的于暖,脱口而出道:“你就这个反应?” 于暖颇有些无辜,“那,非常感谢顾公子。” 顾南辰:“......” 抬手看了眼外头的繁华盛景,于暖不再跟他瞎扯,只试探性的问道:“不知太子殿下见我要做什么?” “你在怕?”顾南辰挑了下眉。 于暖轻咳一声,“也不是,只是太子身份尊贵,我又没有见过,所以有些忐忑,怕丢了尚书府的脸。” “你放心,有你爹在,你尚书府的脸是丢不掉的。” 于暖撇撇嘴,“那太子要见我总归有个缘故吧?” “你知道周元是什么人吗?”顾南辰正色起来。 “上学监的先生。” “还有呢?” 于暖想了想,继而摇摇头。 “你想进宫伴读么?”顾南辰问道。 于暖点头,朗声应道:“自然想了。” “那周元是此次人选的举荐人你不知?” “这个我知道,只是您方才说...” 顾南辰挥挥手打断他的话,进入正题,“周元在二十年前是金科状元,乃皇上身边的得力助手,而那时皇上还没有登基,当时对于帝位,多得是皇子争抢,皇上原本处在劣势,无多大胜算,是周先生在他背后出谋划策,力挽狂澜。等皇上登基后,他便不念权位,要辞官回乡,被皇上劝了许久才留下来当个教书先生。所以,皇上对他是极其信赖的。” 于暖眨巴着眼盯着顾南辰,“那跟太子要见我有什么相关?” 顾南辰睨着他,“周先生教书一向严苛,言出必行,从未有‘出尔反尔’的时候,即便他是有意等着学生让他能‘出尔反尔’一次,但真正能做到的,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 于暖这下是真有些不解。 顾南辰却倾着身子看着他,再看了下他红肿的手,“你这打挨得值,比你想象中值太多。” “顾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你之前因为身世,随安诸臣大多都知晓你这个人,但你今儿这一出才是真正的‘一战成名’,周先生的推荐名单里,一定有你。” 于暖一听,松口一笑,“这样就好了。” “你别高兴太早,只是个名单,真正能留在宫里伴读的不过尔尔,到时候皇上那儿还有重重考核。” 于暖看着顾南辰,表情明朗,“不管什么,我会全力以赴。” “你那么想进宫?”顾南辰支着下巴道。 于暖点点头,“这是好事,为什么不想?” 顾南辰想了下,还是道:“以往选伴读,都是在皇族宗亲里面挑选,而这一次,皇上却要在大臣子侄中挑选,舍宗亲顾贤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唯才是举,任人唯贤是好事,说明皇上是大明君。” 顾南辰噗嗤一下就笑了,“你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没有忘。” 于暖不理他。 “于暖,太子也是想任人唯贤。”顾南辰正经道,话中意有所指。 于暖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看来这是要给太子拉赞助,不过拉的应该不是自己,毕竟拉自己没用,可若自己跟太子走得近,那不就默认了,于晋是太子的赞助了么?这顾南辰还真是想得好。 “多谢顾公子和太子的看重,于暖会努力学习,日后成个大贤能。”说着,于暖对着顾南辰咧嘴一笑,笑起来极其可爱。 但顾南辰却被他这句话堵的鼻孔喘气,咬牙切齿道:“你个小羊。” 于暖有些忍俊不禁,不能表现出来,只在暗处忍着。 “公子,到了。”车夫扣了下马车门,向里说道。 “知道了——下车吧。”顾南辰看着于暖。 于暖点了下头,却一把拉住他,语气真挚了几分,“我没有见过太子,若待会儿言语不当,还请顾公子为我担待。” 顾南辰看着胳膊上的手,乐了,“看来还是记得本公子嘛。” 于暖浅笑了下,“您长的英俊好看,穿的又花枝招展,定是让人过目不忘的,更何况,您说的,会顾着我,我当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第38页 话落,于暖率先走出马车,被车夫接了下去。 顾南辰留在车里,似乎约莫觉得自己被于暖给呛了,这是被呛了吧? “公子?”车夫看着一动不动的他,出声唤道。 顾南辰刷的转过脸,满脸黑线,看的车夫有些不明所以。待他跳下马车后,却听见于暖冷冰冰的声音,“这是哪儿?” “十三街,随安最繁华的一条长街,从随安头贯穿到随安尾。”顾南辰伸了个懒腰,瞧着面前的车水马龙,一脸兴奋。 于暖:“......你不是要带我见太子?” “本公子那是胡诌的,不然怎么把你从尚书府带出来?” 于暖:“......” “你还记不记得在鹿城,我们吃凉糕的时候,本公子说过,等回了随安,会带你吃更多好吃的。本公子向来言而有信。” 于暖努力的思索了一下,好似他是这么说过,不过有必要当真么?这个青少年,真是搞不懂。 “林海,你先回去吧。”顾南辰打发了车夫。 林海领命而去,连一句嘱咐都没有,似乎对顾南辰这样偷跑出来逛夜市已经习惯了。 “走吧。”顾南辰整理了下衣襟,“当是庆祝你今日‘一战成名’,什么好吃的,本公子都会买给你。” 于暖一脸黑线,“那真是多谢顾公子了。” 顾南辰挑眉一笑,带着于暖走进了人群之中。 ****** “真去了十三街?”于晋还坐在前厅,连位置都没有挪动,听了护卫的话,儒雅的面容上一片寒色。 “是,或许顾公子也是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呵,这随安谁不认识顾南辰,他带着阿暖在最繁华的街道吃喝玩乐,真不是一般的引人注意。”于晋越说语气越寒,“敢拿太子的名号忽悠本官,这个顾南辰还真是骄纵恣意!” “他爹什么时候回来?”于晋问道。 “下月十六,还有十天。”护卫应道。 于晋捋了下胡子,“是得跟顾大将军探讨探讨育儿之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谢谢大家支持 第16章 夜坐水车 于暖回随安已有些时日,但除了去上学监以外,随安其他地方他还真是哪儿都没有去过。 一则他在随安没有朋友,即便出门也没地方可去;二则,于晋似乎也没有允许他能去上学监以外的地方。是以现下,看到这繁华夜景,他内心倒也还是兴奋和好奇,只是面上仍旧毫无表情,冷冷淡淡的。 “你别一声不吭的啊,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尽管开口。”顾南辰撩了下自己的额发,很是豪爽的说道。 其实方才于暖就感觉到了,他们一路行过来,都有不少人向他们侧目,有的还对顾南辰欠了欠身,想来,这里的人对他已经很熟悉了。 “问你话呐。”顾南辰拍了他一下。 于暖回过神来,看了下自己左手拿着的糖人,右手拿着的肉串,终于露出了些生无可恋的表情,“顾公子,我吃不下了。” 顾南辰一愣,垂首看着他圆滚滚的肚子,噗嗤笑了起来,而后伸出手在他肚子上摸了摸,“我都把你喂成这样了啊?” 于暖暗里翻了个白眼。 “既然吃不下了,你干嘛不说?”顾南辰想到了什么,问他。 “我这不是说了?”于暖应道。 顾南辰又笑了起来。 于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到底哪里值得人一笑了,但顾南辰今晚就一直笑个不停。 顾南辰将他手上的糖人和肉串拿过来,朗声道:“吃不下就别吃了,我带你去玩儿水车,这‘秋老虎’一过,马上就要入秋,天气凉了,就不好玩儿了。” 话落,顾南辰扔了糖人和肉串,拉着于暖的手继续穿梭在人群之中。 他那药效果极好,于暖挨了打的手,除了还剩一点微红以外,旁的已无大碍。 原以为那水车当真只是个水车,等到了湖边于暖才发现,那就是一个建在这清湖湖中心的摩天轮啊!形式构造和他现代里见过的摩天轮一模一样,除了是用木头做的以外。 为什么要管这玩儿意叫水车?虽然乍一看是有点像,毕竟都是圆的,但这实在是...... “这就是水车?”于暖和顾南辰并肩站在湖畔,月光倾泻而下,有些温柔的洒在他们肩头。 “建在湖里,又是个水车的模样,不叫水车叫什么?”顾南辰看着他。 于暖难得抽了下嘴角,这解释也确实没有毛病。 不过“水车”这种东西,应该只有小孩儿和那些少女怀春的人才喜欢,自己对这个...“你干嘛?” 于暖见顾南辰一手揽在他的腰肢上,诧异道。 顾南辰看向他,“飞上去啊?” 听着顾南辰简单粗暴的回答,于暖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愣,而是该无奈,“‘飞’?” “不然呢?你打算怎么上去?”顾南辰手依旧搭在他的腰上,反问道。 于暖有些急,探头看了看那湖,深浅虽看不出,但若掉下去也不是闹着玩儿的,更何况他并不会游泳! 他二人嘀嘀咕咕之时,旁边已有不少人侧目,只见湖畔杨柳下,一个小少年和一个小孩儿亲密相靠,其中一个还是顾南辰,而他身边那位穿着绛红袍子的小孩儿,却不知是哪位公子? -- 第39页 “不是,没有可以登上去的东西吗?或者我们为什么要玩儿这个?”于暖有些语无伦次,脑子一下子就空了,想的全是,有什么安全的方法上去? 顾南辰看着他,恍然大悟般,“喔,你担心我抱不住你,你会掉下去?” 被看穿,于暖也不觉有什么,更是诚恳的道:“顾公子,您虽英勇神武,但于暖身重体胖,不是您能承受的重量,您看......” 顾南辰哼笑一声,嘴角一扬,“本公子能把仇四的头颅砍下来,那力气使得比抱你可大得多,所以不必担心。” 于暖镇定的呼了口气,而后道:“顾公子,我们为什么要坐这个?您看,那上面都没人。” “因为这个水车只能用轻功上去,旁人没那个本事,想坐也坐不了。” 于暖:“......为什么?若这样,那建造此物岂不是意义不大。” 顾南辰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赞同,“但这本来就是建给本公子玩儿的啊。” 于暖惊讶了。 顾南辰一笑,看着那在月色湖光之下,微微转动的“水车”,道:“这是本公子八岁时,皇舅亲自下旨建造,送我的生辰之礼,坐在那上面看随安,尤其是夜景,颇为不错。” 之前于暖还没有概念,顾南辰这个天之骄子到底有多么天之骄子法,现下彻底有了。 八岁,皇帝就下令在最繁华的十三街的清湖里给他建这“水车”,只为让他一人立于高处受黎明百姓的仰视膜拜,那气派,怕是少有人能及。 “顾公子果然深受皇恩,厉害。”于暖夸赞了一句,而顾南辰十分自得的受了。 于暖:“......” “不过我也不常上去,只去过两三次。” “为何?”于暖不解。 顾南辰好整以暇的道:“闲着没事儿老让人观摩做什么?” 于暖:“......” 顾南辰笑了下,才又对他道:“抱好我,别动,别说你一个小羊,就是两个,本公子也扛得动。” 话落,顾南辰不再跟他废话,揽抱着他,跃起轻功就朝湖中心飞去。 他这一飞,四周立刻响起一片惊呼之声。 自五年前这水车开始在湖里建造时就惊动了整个随安,后来得知这是送给长公主儿子的生辰之礼,便更是惊动,当八岁的顾南辰,在生辰当日,凭一己之力独自飞跃到那风车最顶端之时,那惊动便达到了顶峰。 自那日起,顾南辰便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长大,如众星捧月一般。 于暖在顾南辰‘飞’的那一刻,下意识的紧紧抱着他,死死的闭着眼,就怕顾南辰一个脚抽筋,他就玩儿完了,但好在不过眨眼的功夫,顾南辰便已带他落于顶端,俯视着底下仰头注目着他们的人群。 不过,于暖有点奇怪,这些人又不是没见过顾南辰,为何一个个都露出那样瞠目结舌的表情。 “你看,这样看十三街和随安是不是美多了?”顾南辰指着前方的景色。 于暖神色逐渐放松,轻轻的点了点头。 顾南辰牵着他在下方坐好,而后将机关绳绑在他二人身上,再伸手不知往哪儿按了按,这“水车”就跟真的摩天轮一般动了起来,还是在月色之下,清湖之中。 “水车”转的并不快,但晚风随着湖面溅起的水珠一起袭来,竟十分凉爽舒适,坐在上头当真是惬意不已。 “喜欢吧?”顾南辰问道。 于暖想点点头,却忍住了,只道:“还行吧。” 顾南辰献宝的心情大为受创,“什么叫还行?整个随安,乃至大渝,没有比这个玩意儿更机巧的了。” 于暖不应,只道:“多谢顾公子带我看这个,我心情好多了。” “你心情不好么?”顾南辰偏头睨着他。 于暖垂眸看了下自己的掌心,吐了口气,抬起头道:“谁挨打心情都不会好吧?” “你这小羊。” 于暖淡笑了一下,随着这“水车”缓缓的转动,他也享受着片刻的安宁,许久没有这样惬意过了。 至亥时过,顾南辰才顾了辆马车送于暖回去,只是他并没有下车,只在马车内与他分别,并道:“于暖,本公子期待你的表现,希望能在皇子伴读的最后考核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 于暖已经站了起来,听顾南辰这么说,忽然问了一句:“若没有看到呢?” 顾南辰看着他,认真道:“那你就搬到大将军府做本公子的伴读,绝对没人欺负你。” 于暖又愣了一下,顾南辰话里的意思他明白了,心里略有些感激,遂对他欠了欠身,“多谢顾公子。” “等等。” 在他要掀开车帘之际,顾南辰又叫住了他。 “顾公子还有事?” 顾南辰拧着眉,纠结道:“你在唤我的时候能去掉那个‘顾’字么?” 于暖一听,忽然想到当初从桃山村来随安的路上,为了抱住他这根大腿,自己那一系列‘撒娇卖萌’的举动和言辞,便觉有些好笑,也才知道,顾南辰原来那么喜欢旁人对他撒娇卖萌么? “夜深了,您早些休息吧,告辞了。”于暖没有应他,只再客气了一句,而后掀开了车帘。 顾南辰抿着唇,伸出一只手挡着脸揉按自己的太阳穴,表情古怪难懂。 ****** “公子,您回来了?” -- 第40页 于暖才从门廊拐过来,便见杨骏候在君竹院外头,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公子,您明日还要上学,快些歇息吧。” 于暖打了个呵欠,确实有些困了,也不跟杨骏多言语,抬腿而入,屋内早已备好盥洗之物,粉英和一些小丫头也等候在侧。若是从前,这个时辰了,粉英定不会搭理他,如今却这样,看来他踢于枫一脚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于暖站着不动,任由人伺候。 一众丫头替他宽衣解带,洗漱换衣,至最后,粉英还亲自替他盖上被褥,吹掉蜡烛,道了安之后,才陆续退了出去,并命人在外值守。 今日着实是折腾了一日,原该困极,但真躺到床上时,于暖却没什么睡意,只思忖着今日发生之事。 周元到底会不会将他列入伴读名单?如果不会,自己便没有进宫考核的资格,如此一来,定会被于晋抛弃,那将来的日子,绝对过的不安生。 想到此处,他脑海里忽然冒出顾南辰那句在他看来并不能当真的言语:那你就搬到大将军府做本公子的伴读,绝对没人欺负你。 心里忽的有些欣喜,但这欣喜还是被他的理智压了下去: 顾南辰不是一般的少年,即便他童心未泯,玩儿心重,也恣意骄傲,但这个人却也是个极有头脑的人,这点,从他们在桃山村相识时便知道了。 他看重自己,一则或许如他所言,自己是被他带进京的,若自己有个什么,他面上挂不住;二则自是为了利用自己替太子拉拢于晋。 这样算起来,和这个顾南辰保持距离是非常有必要的,我于暖可不是工具玩意儿! 乱七八糟的思绪撞在脑子里,倒是促进了困意,于暖渐渐的便也睡着了。 只是他这厢睡的香甜,顾南辰那边却不尽人意。 “爹,您不是下月初六才回来么?怎么提前了十多天?” 顾文津瞧着涎脸的儿子,没好气的喝道:“老子今天全看见了,你把谁弄到水车上去了?” “于暖,于尚书的儿子。” 顾文津一听,气的七窍生烟,“你八岁生辰立于那水车之上时,你皇舅便说,将来和你并立于此的便是你的妻子,到时再受众百姓祝福。你倒好,你把谁抱上去了,你知不知道这事儿明日得被多少人当做谈资猜测?” 顾南辰跪在厅内,困得眼皮打颤,却还不得不听爹的教训,只道:“孩儿那时那么小,哪记得皇舅说了些什么,更何况这种戏言,谁会当真,孩儿那时才八岁。” 顾文津太阳穴突突的跳,半晌才道:“告诉为父,你这么做,是想让于暖入东宫伴读?” 顾南辰的困劲儿醒了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谢谢大家支持,顺便求个收藏,么么么`` 第17章 都失踪了(倒V开始) 周元的动作极快,没有给那些孩子和家长们过多的提心吊胆, 寝食难安, 当天夜里就命人将名单送到了宫里, 次日早朝, 皇上便下旨,名单上的孩子, 十日后入宫考核, 在这之前, 便在宫中设宴, 算是先给他们打打气。 这一连串不让人反应的消息传出来,惊了各家,知道有自己孩子的, 惊呼连连,知道没自己孩子的更是惊呼连连。 李环端着茶杯的手一抖, 险些烫了手,又惊又喜的看着于晋, “枫儿真的入选了?” 于晋轻抿一口茶, 神色仍旧未变, “嗯, 枫儿的伤怎么样了?” 李环还高兴着,忙道:“没什么大碍了。” 于晋点点头, “皇上三日后要在宫中设宴,到时候我与你带着枫儿和阿暖一起去。” 李环连连应声,高兴不已, 忽然,她脑子“嗡”了一下,后知后觉的问道:“阿暖也在?” 于晋拧了下眉头,睨着她,“解了周元难题的人可是阿暖,他若没入选,旁人更排不上了。” 李环一听此言,终是有些委屈,“老爷,枫儿怎么是旁人?” 于晋也觉言语不当,脸色温柔了些,“好啦,是为夫失言,这三日你辛苦辛苦,给他们做身新衣裳,再将宫里的规矩...罢了,宫里的规矩让江心来教,她是从宫里出来的,熟悉。” 李环脸色郁郁,不情不愿的应了声“是”。 ****** 三日后,君竹院 “阿暖,姨娘教你的都记下了么?”江心再次嘱咐道。 于暖点点头,“姨娘,您放心吧,我都记下了。” 江心“嗯”了一声,抚着他的脑袋,“是所有的都记下了?” 于暖正要应,江心便提醒道:“地图也记下了?” 入宫后自是有人带路的,江心却也还是给他画了张地图,让他记记宫里的路,但是皇宫太大了,路又太多,时间又不够... “姨娘,这个没有记全。”于暖抿了下嘴。 江心笑了下,“无妨,不过是怕你乱走,找不到路了,记得图,也知道怎么走。不过,不会有这种情况的。” “嗯,您放心吧。” “阿暖,宫里不比在家里,虽是皇上设宴,但也千万疏忽不得,不可多言不可多看,明白吗?”江心再次嘱咐。 于暖也再次点头,他也没曾想到,江心从前还是宫中司仪的女官,专管这些宴席之事,这三日还多亏了她教自己和于枫规矩,不然到时候定要闹笑话。 -- 第41页 “姨娘,你放心吧,我到时候只顾着吃就行。” 江心笑出了声,柔声道:“那也不行,要会察言观色,不该说的别说,该说的也别闷着。” “嗯,我记住了。” “公子,老爷那边在催了。” 杨骏扣了扣门,道。 “快去吧,注意些。”江心给他理了理衣领,叮嘱道。 于暖冲她欠了欠身,转身带着杨骏去了。 “娘,哥哥今夜要见到皇上?”于沁站在一旁,一脸好奇的问道。 江心看着走远的于暖“嗯”了一声,“不止皇上,还有皇后,太子,皇子们,各个达官显贵。” “哇,哥哥真威风。”于沁一脸崇拜。 江心揉揉他的脑袋,“好了,跟娘吃饭去吧。” * 于暖行在路上,心里有些沉重,原以为周元将他列入名单之中,他会高兴不已,可那日真得知自己中了时,他心里一下子倒还有些失了方向的感觉。 只因,他明白,自古以来,这伴读其实就是太子皇子们的心腹,在伴读期间,慢慢的就会形成党派,是追随太子,还是追随某一位皇子,都关乎自己一生的命运。 而他要入宫伴读,最初的原因,只是为了保命,为了在尚书府立足,如今真走到这一步,又好似得思考另一个问题了。 “公子别担心,只是宴席而已。”杨骏见他脸色难看,以为他害怕,出声宽慰。 杨骏虽跟着他有些时日,也一直恪尽职守,但他们交流甚少,于暖有时候总是刻意的提防着他,但今夜不知为何,倒还应了他,“我没有担心,只是还不习惯。” “多吃几回也就习惯了,一回生二回熟嘛。”杨骏应道,面上带着丝微笑,瞧着愈发敦厚老实。 于暖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答,不过这回答,倒让他心里的沉重消退了一些。 “父亲,母亲,二哥,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于暖赶到大门口,于晋他们都等着了,他忙请了个罪。 “今夜是什么日子,你还这么磨蹭?”于枫埋怨道。 “枫儿。”于晋出声提醒。 于枫这才收了收自己的态度,只道:“爹,走吧,别误了时辰。” 于晋“嗯”了一声,一行人这才走出大门,坐上早已备好的香风大马车,一路朝宫门驶去。 “我稍后不与你们一同进去,进了宫门后,自有太监领你们,切记不要乱走乱看,好好跟着引路的太监。” 李环一听于晋不跟他们一道,有些紧张,她可是从未进过宫,“老爷,您为何不与我们一道啊?” “娘,爹是大臣,入宫自要先见皇上;我等是家眷,不必面见,等在宴席处就是了。”于枫解释道,对他娘的无知露出点嫌弃的意味来。 李环一听,这才懂了,都怪江心那小蹄子,也不与她说清楚。 “阿暖,你听见了吗?” 于晋发现,于暖今夜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这完全不像他应有的反应,他费那么大的功夫得到周元的认可,现下能进宫,应该很是高兴才对,但看他似乎还有些忧色。 于暖听于晋唤他,这才回过神来,“爹,我听见了,您放心吧。” 于晋并不喜欢被忽悠,径直问道:“见你一直神色恍惚,是出什么事了?” 于暖刚要摇头,于晋便道:“你想欺瞒父母?” “孩儿不敢,只是孩儿从未进过宫,遂有些紧张。” 于晋嗤笑一声,似乎对于暖会紧张很是不信,不过却也没有再咬着不放。 马车从宣阳门入宫,再进重华门,最后至明德门,三重门后方停了下来。 于晋整理衣冠往勤政殿而去,临行时不忘再嘱咐于暖三人,三人都一一应下,他方放心离去。 “夫人,公子,宴席设在芙蕖宫,请随奴才来。” 于晋离去,一旁两个小太监便迎了过来,为他们带路。 李环扶了扶头上的步摇,略理了理身上绫罗,面容明艳美丽,“有劳公公了。” 说着,她拉着于枫便跟了上去,于暖则跟在她身侧。 这一路上无人说话,只听得见几个人的脚步声,若不是走在宫中,四周还有侍卫和宫女太监,这气氛便会让人觉得很怪异。 哪怕现在于暖都觉得有些怪异。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总之脚已经有些软了,按理说,下车的地方离宴席的地方不会太远才对,且该越走越热闹,并且,那名单上有十个孩子入选,便有十户人家,既都是去往芙蕖宫,也该在路上碰见一二才是。 奇怪! “公公~”于暖忽然出声唤道。 面前带路的两个小太监,忽听于暖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面色古怪。 “公子有何吩咐?” “还要走多久?我的腿都软了。”于暖略用抱怨的语气道。 两个小太监听他这么说,挂着笑脸道:“就快了。” 李环立刻掐了掐他的胳膊,低声训道:“你吼什么,这是皇宫,宫与宫之间的距离定然有些大。” 于暖揉了揉被掐的胳膊,应道:“知道了。” “没见过世面,好好跟枫儿学学。”李环斥道。 于暖并没有多言,只偏头看了眼于枫,发现他也拧着眉头,似乎也觉得哪儿不对。 -- 第42页 “那继续走吧?”小太监试探性的问道。 李环连连点头,拉着于枫带着于暖再次跟上。 但没想到五个人越走越偏僻,越走周遭越安静,先前还能见到侍卫和一些宫女太监,现下这青石板路上便只有他们五个人,晚风吹的周围树枝唰唰的响,很是怕人。 这会子,连李环心里都有些不安了,试探性的问道:“公公,还没到吗?”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阴阳怪气的应道:“别急,就快到了。” 李环舔了下嘴皮,松开于枫的手,拿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待放下手正要再去牵他时,可身旁哪里还有于枫的影子! 李环当即大惊失色 ! “枫儿,枫儿呢?有没有看到枫儿,方才还在的。” 于暖脸色也是难看,他方才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知于枫是何时不见的,这路上就他们五个人,又没有烟雾,又没有陷阱的,怎么就不见了?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把我儿子弄到哪儿去了?” 李环又怕又怒的吼道,明艳的面容扯开嘶吼起来,很是狰狞。 两个小太监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她,把她吓得向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但仍旧面不改色的瞪着他们! “我儿子在哪儿?”李环失控吼道,冲上去就要和两个太监拼命,却被一脸镇定的于暖拽住,“母亲,您冷静下。” 李环哆嗦着身体看着于暖,带着哭声斥道:“你哥不见了,我儿子不见了,你让我冷静?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滚开!”说着,李环一把推开于暖,看着面前两个太监,一已经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拽住其中一人的领子。 于暖被推的摔倒在地,见李环揪着一太监的衣领,而另一个太监则从袖子里拿了个铁丝状的东西出来,欲向她脖子伸去。 于暖瞳孔一怔,惊呼一声“母亲!” 然而,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全,甚至还没有看到李环的反应,便觉得自己身子一空,好似被什么东西抱了起来,而后整个人腾空着向不知名的方向极速移动,且四肢发麻,眼前一片漆黑。 这一系列的举动太快太快,以至于好半晌之后,于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挟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出了点故障,发错了,所以就锁了~~么么哒,灰常抱歉~ 第18章 一切开始 “你要带我去哪儿?” 等反应过来后,于暖竟十分淡定的开口, 那掳着他的人倒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淡然的说话, 语气里一点惊惶的意味都没有。 于暖紧紧的握着拳, 所有的紧张和惊惶都倾注在了两个拳头之上, 如此方可淡定些说话,让大脑能够正常的运转。可是面前这人却不说话, 他不说话就没有缺口, 没有缺口便真的不知下一步会是什么? 于是, 于暖抛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是顾南辰让你掳我的吗?” 这话一落,那掳着他的人终于低头看了他一眼。 于暖见他不应,便道:“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 一般人听到这种言语, 哪怕是匪徒都得说一声‘你这小孩儿真有意思。’但面前这个人就是一直未有开口。 于暖握着拳头的手更紧了一些,忽然又道:“或者, 你就是顾南辰?” 掳着他的人原本正在飞跃一个屋顶,听他这么说, 脚打了一个趔趄踢到了一瓦片, 发出低微的哐当声。 于暖眼睛虽被蒙着, 但却捕捉到了这个声音, 心里愈发狐疑。 但开口时,仍旧淡定, 好似笃定了面前人就是顾南辰,“你又想玩儿什么?这个不好玩儿,还不如你带我去坐水车好玩儿。” “哪个水车?” 于暖愣了, 原随口一句话,没想到这掳着他的人竟然出声应了,听声音也左不过是个少年。 “十三街清湖里的水车。”于暖老实应道,没想到那人又说话了,“顾南辰竟然带你去坐那个?” 于暖“嗯”了一声,“你认识顾南辰?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掳我,我二哥呢?” 掳着他的人不说话了,只当行到一三岔路口,原本按计划应该往左时,他却突然改了主意,往右而去,且速度愈发的快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目的地,而后将于暖一把扔到了地上,“好自为之吧。” 话落,他一个闪身,人已不见。 于暖扯掉蒙眼的布条,戒备的打量四周,发现四周乃一偏僻的羊肠小道,什么人都没有,由于没有掌灯,全凭月光照亮,月色之下,隐约也能瞧见这是一十分萧条的败落处所,只是不知是何处! 于暖强行的镇定在这一刻有些崩溃,他舔了下嘴皮,这才站起身来,不知为什么,嘴里下意识的轻唤了一声,“顾南辰,是你吗?” 很显然,回答他的只有拂动的晚风。 他吐了一口气,这才镇定下来,开始打量四周。 江心给他看的那张地图,实在太繁复,皇宫有七十二座殿宇,还不算大小花园,实在是太大了,根本记不住,但那也算是不备之需,所以他当时也努力的记了一下。没曾想他现在所处的地方,竟然是那张地图上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萧索,在一片华丽的殿宇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所以印象反而格外深刻一些。 于暖提着的心放下来了些,如果没有记错,他记得,江心说过,这就是偏香殿的后园,那偏香殿以前是宫里宫里请萨满师驱邪祝祷用的,后来太常寺认为此地不详,便将偏香殿的祝祷改到了云华殿,这殿就被搁置废弃了。 -- 第43页 只要走到正殿,就能看到些侍卫宫女了。 打定主意,于暖开始凭记忆往前探索而去。 *** “他果然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懂的用一个身份不一般的人抛出讯息,若我真是什么匪徒,必也因为他提及你,有些顾忌;现下他一个人处在这种境地,又还能显得这么镇定,不错嘛。”方才那掳他的人,在离偏香殿最近的观望台瞧着,低声对旁边的顾南辰说道。 “他在面对生死时都很镇定,这算什么。”顾南辰说着,但语气有些许不好,眼睛一直盯着前方。 “我方才听他说,你还带他坐水车了?父皇不是说过,能和你一起立于水车之上的,一定是你将来的妻子吗。” “别拿这个说事,我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你?”顾南辰瞪向他,见于暖独自摸索着,脸色一直不大好。 “即便如此,于晋也不会因为他儿子和你走的近,你又和我走得近,而靠向我的。” “要的只是那种风向,到底靠不靠又是另一回事。” “你看你紧张这样,担心他?怕他哭?” “哭?我从未见他真正的哭过一回。” “喔?是吗?听说那边那群已经哭天喊地了,他一个人竟还不会哭了?” “你还想做什么?”顾南辰猛地扭过头看着他,脸色不豫。 “等着看吧。”那人依旧只是笑笑。 *** 于暖虽有些记得路,但到底那只是一个草图,这宫里他又从未来过,偏方向感又有点差,再加上夜黑照路不明,已来来回回走错了好几次。 待好容易走到正道上,远远的都能看见偏香殿的一角了,约莫还听到了一些人声。他正高兴,要加快脚步冲过去时,耳里却听到“嘶嘶嘶”的声音,令他头皮一阵发麻。 停下脚步,于暖随着那“嘶嘶嘶”的声音看去,只见他一旁的草纵里竟爬出了一条口吐蛇信,眼冒绿光的蛇! 那蠕动蛇身的渗人状态,将于暖吓的惊叫一声,忙后退了两步,却见身后也有条蛇向他爬过来! 起先只是头皮发麻,现下完全是整个头皮都炸开了,令他身体控制不住的哆嗦,面上一片恐惧之色。但除了最开始那一声惊叫,他倒是没有再发出别的声音。 不对,这不对,方才都没有蛇的。 于暖感觉到了什么,突然侧目朝早纵外的假山瞥去,天虽黑,不便视物,但他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太监的影子。 于暖定在当下,任由那些蛇向他爬来,手脚都僵硬着,脸色也吓的苍白,但大脑依旧在运转,好半晌后他才猛地反应了过来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即在他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他忽然蹲下身,双手捡起草纵里一块砖头般大小的石头,盯着越爬越近的那条蛇,双眸突的发狠,对着那蛇的脑袋高举起石头,狠狠的砸了下去,当时便把那蛇的脑袋砸了个稀巴烂! 一旁另一条蛇见了,原本觉得面前这个人类这么小,是个好欺负的,没想到竟这么狠,一石头砸死了它的同伴,竟下意识的缩了下身子,待看到同伴的血都流了出来,身子也动不了了,才发怒一般朝那人类急攻而去。但没想到那个人类动作极快,举着那块石头,发狠般的朝它砸来,它正弓起身子要向他攻击,下一秒却没了知觉。 于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都是汗水,身体忽的发软跌坐在地,看着面前两条蛇的尸体,再看了眼自己手上沾了血的石头,胃里一阵恶寒。 *** “凛忻!”顾南辰暴怒,他实在是没想到...... “这个于暖,果然够狠啊,说真的,我敢杀人都不一定敢杀蛇。”邵凛忻看着于暖,有些欣赏和佩服,全然不管顾南辰的愤怒。 “你过分了!” “那些蛇都很安全,况且一旁也有人看着,真有事,会有人出手的。更何况,这才开始,这要过分了,后面的该如何?” “你!” “好了南辰,不过是考核,你别这么紧张。” 顾南辰负手不语,只眺望着前方,关注着于暖的一举一动。 *** 于暖刚站起身,忽然一石破天惊的“啊...”声响起,惊了他一跳;而这惊叫声就是从前方偏香殿传来的。 “蜘蛛啊蜘蛛,谁来把它赶走赶走!”何长青此刻正在偏香殿的地上坐着爬不起来,他的身上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只拇指大的蜘蛛,吓的他又哭又叫。 “何长青,你快弄死它,别走过来!”殿内另几个小少年见何长青朝他们过来,也恶寒的吼道。 “快帮我弄下来,弄下来。”何长青哭着嚷道,那蜘蛛原也不大,更没毒,他一个手指就能弹下去,但因害怕这类蛇虫鼠蚁,他硬是不敢动一下手。 “你别吼了,要是害怕就用你的袖子包着你的手弹下去!”于枫一头热汗,听何长青没完没了的哭叫,更是焦躁。 他方才走着走着,忽然就被一个人捂了口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带着扔到了这儿,一来才发现,不止他,今儿来参加宴席的孩子都在这儿,除了于暖。 “我,我不敢,谁来帮我,救命啊。”何长青快要崩溃了,怎么也不敢把那个小蜘蛛从肩膀上弹下去。 于枫不想搭理他,一面抬起袖子擦着脸上的汗,一面打量着这座殿宇,由于以前这偏香殿是萨满师做法的地方,上头供奉的都是些鬼神,面容十分骇人,尤其是夜晚灯火忽明忽暗之下,瞧着更是渗人的慌。 -- 第44页 不多时,殿内一些年纪小的已经哭了起来,只于枫和几个年龄稍长的镇静些,可虽没哭但也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一时间整个人都是怔愣的。 “我们,我们出去看看。”于枫受不了这地方和这气氛,瞧着面前的殿门,出声提议。 他一出声,众人都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不约而同的站到他这一边来,其中一人哆嗦的问道:“出去是哪儿我们也不知?是不是要先查查为何将我们抓来关在此处?我等都是皇上设宴请来的,想来没人敢对我们做什么吧?” “是啊,况且爹和娘也会找我们的。”又一孩子应道。 何长青见已经没人搭理他了,到底鼓足了勇气将那小蜘蛛弹了下去,现下听他们这么说,便抽抽噎噎的插话道:“会不会是咱们家都犯了什么罪,所以被皇上下令全部拿下,此处是囚禁我们的地方?” 他不说这话还没什么,他一说这话,更是人心惶惶。 于枫还是个有理智的,出声斥道:“怎么可能!别说那么多了,要跟我出去看看的就跟着,不跟的就算了。” 话落,于枫抹了一把脸,撸着袖子就往前而去,几个年龄稍长的也跟着他。 但他们刚走到殿门处,不知是谁碰到了什么东西,触发了殿内的某个机关,忽然之间,数支羽箭从四周的鬼神像身上朝他们射过来,直接插在了殿门上方,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我说的吧,我们就是被关了,快别动了,当心被射死!”何长青见此怪象,当即又大哭起来。 于枫吞着口水,也是被突然射出来的箭吓坏了,抬出去的脚,一下子就收了回来,结巴道:“先,先看看,看看是什么情况,不,先呼救,呼救啊!” 于枫反应过来,大声吼道。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撕破嗓子叫起‘救命’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爹啊,娘啊...” 听到有人喊娘,于枫一下子想起李环来,甚是担心,又忽然想到于暖,不知道那乡下孩子怎么样了? 忽然,前方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又把人弄的提心吊胆起来。 正都依偎着,便见殿门被人推开,令人倒吸一口凉气,直到见着推开门的人是于暖时,那口气才松了下来。 “于暖!” 不知为何,众人看到于暖竟跟看到了希望一般,顿时振奋,那感觉就好似那时他们默道德经默不出来,被周元留堂,绝望之时,是于暖解救了他们一样。以至于现下看到于暖,他们竟都生出一种要被解救的感觉来。虽然于暖看起来很狼狈,有些灰头土脸的。 “阿暖,你也被抓来了?”何长青从地上爬起来,对于暖道。 于暖看着殿内的人,果然没有猜错。 “你怎么一个人,娘呢?”于枫走过来,将何长青推到一边,拉住于暖的胳膊问道。 “母亲没事。” “你怎么知道没事?”于枫眯着眼,有些急躁。 于暖推开他的手臂,走过来面对众人,很是镇静,“大家听我说,皇上的考试已经开始了。” 众人一听,一片茫然。 “不是还有几天吗?且都没有个什么仪式,这这个算算什么?”有人小声问道。 “阿暖,你在说什么?”何长青也是不解。 “他说的对。”经过上次周元的事,再听于暖这么说,于枫也反应了过来,“皇宫是什么地方,我等又是大臣之子,何人敢在宫里抓我们,还把我们抓到一处,这就是皇上设下的考试关卡。” “那,那我们怎么办?也没说这考试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解啊。” “是啊是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全都看着于暖和于枫。 “很简单。”于暖开口,立刻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于暖转头看着殿门上插着的羽箭,哪怕是于枫的个子,那箭都插的高了好几头,就是他们不弯腰躲避,也不会真的射到他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记住,我们不会死!”于暖镇静道。 众人对他这话正有不解,这偏香殿却似摇晃起来一般,定睛一看,竟是四周供奉着的鬼神像竟自动转了起来! 于暖和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只知道是一关卡开始了,虽紧张害怕,但不至于面无颜色。 而被惊的面色失态的是在观望台的顾南辰! “凛忻,停下来,皇舅可没说可以这样做!”顾南辰喝道。 邵凛忻看着他,不容置喙,“你的小羊已经看穿了这是考试,不来点真的,如何有成效。” “他们可都是大臣之子,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无法交代!” 邵凛忻一面让人继续,一面对顾南辰道:“南辰,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这些臣子,“文”自有周先生传授,勤勉些,学业自不会差,但有些事情,是“文”所做不到的,只有“武”,方能解决。这可是你爹,我姑父时常教导我们的,所谓文武双全,就当如是。” 顾南辰:“你别伤了他!” “你那么关心他?”邵凛忻有些好笑。 “是!” 他二人正争执时,偏香殿已传出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呼。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360度旋转打滚求收藏~~ 第19章 破解之法 “于暖,怎么回事啊, 地面在动, 在动!” -- 第45页 鬼神像一转动, 不知怎的, 整个偏香殿都动了起来,好似地震一般, 台上的香油蜡烛都噼噼啪啪的往地上摔落, 吓人的紧, 有些孩子急了, 立刻呼唤于暖。 于暖未有应声,而是转头就朝殿外冲去,却被于枫一把拽住胳膊, 斥道:“你疯了,出去就会有箭射过来!” 于暖看了他一眼, 挥开他的手臂,仍旧不管不顾的朝外冲去, 即在他靠近门口的那一刻, 毫无意外的, 数支羽箭均从鬼神像的身后朝他射了过来。 “还不快蹲下!”于枫挥手大喝, 然而于暖的声音比他还大,只道:“你们快去看看机关在哪儿, 趁它没停!” 所有人都被晃得七荤八素的,基本都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也不敢爬, 忽听于暖这么说,倒也想这么做,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枫看着站在前方当活靶子的于暖,有些郁闷,他就那么站在那里镇定的瞧着羽箭朝他飞射而来,即便笃定那些箭会射在他的上方,伤不到他,但若换成自己,说不定也还是会紧张一分,总担心会有个万一。而这个于暖... “二哥你快去!”于暖见无人挪动,只于枫年龄较长,又还算是个清醒,朝他喝道。 “你敢命令我!”于枫一面呵斥,腿却一面朝那尊射羽箭的鬼神像跑去,地面的摇晃令他行动有些受阻,跑起来也有些摇摇晃晃的,但终是爬上了神台。 “看不见,什么都没有!”于枫喝道。 于暖额上都是汗,即便大家都知道这是考试,但如此逼真,对于娇生惯养的公子们来说,也和真的没什么两样了,哪怕是于暖都有些急躁。 “摸啊你。”于暖忍不住喝道。 “注意你的态度!”于枫一面回怼,一面按照于暖的吩咐在神像周围乱摸,终于在那左边胳肢窝下摸到了一个按钮,立刻按下。 果不其然,羽箭停了,地面的摇晃感也停了。 于暖松了一口气,却见好些人从地上爬起来,而后一股脑的往外冲。 “别出去!”于暖瞧见有一人从他身旁跑了出去,出声喝止,却来不及了,那人刚走出殿门,就被一支绑着红绸的箭射了回来,吓的跌倒在地。 如果那箭是箭刃不是红绸,他就死定了。 于暖出去将那人扶进来,而后让人将殿门死死关上。 “关上我们就出不去了,这到底是什么关卡?如何破啊。”何长青急的不行,原本皇上赐宴还觉得很高兴,现下他只想回家了。 “就在这儿。” “什么?” 于暖重复道:“就在这儿,既然不想让我们出去,那么破解之处就是这偏香殿。” “你胡说什么,不让我们出去,是担心我们太容易过关了。”于枫反驳。 “二哥认为,出了这偏香殿就是过关了?” “难道不是么,皇上将我们困在此处,若我们能出去,不就是解了这困局。”于枫不满于暖的态度和语气,朗声说道,这一回倒是不少人赞同他的说法。 于暖却仍旧不赞同,“太简单了,如果这么简单,何必掳我们,直接下旨让我们自己进来,自己再想办法出去不就完了。既然掳我们,便是一开始就要让我们处在惊险之中,之后的只会更惊险,不会更简单。” 于枫怒道:“简单?你走出这大门试试!” 于暖不想与他争执,只道:“出口就在这殿内,你们若信我的就跟着我,不信我的,就想办法出去吧。但我提醒你们,从这大门出去的,就是被淘汰出局的。” 于暖的语气实在是太过笃定,这些少年虽被这考试弄的有些害怕,但到底是想留在宫中的,这可是关系到前程的大事,马虎不得! “你!”于枫瞪着于暖,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动静?”何长青忽然小心翼翼的插画道。 他不说还好,一说大家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仔细聆听,但却没听到什么声音。 “没没有啊。” 何长青摇着头道:“我爹是太常寺卿,专管些祭祀什么的,对一些鼓槌,铜铃之类的声音,我自小就听惯了,那声音就是铜铃声。” “铜铃?可是这殿内没有铜铃啊?”一人小声反驳道。 “是啊,没有铜铃,但那声音,你们听...” 果然,慢慢慢慢的,那铜铃声越来越大,好似就在他们耳边响起来了一般,吓人的紧,弄的不少人心态都要崩了。 “于暖~”有人希冀的喊了于暖一声。 于暖却没管那铜铃声,只道:“找出口,出口就在殿内,否管什么声音都别管。” “啊?为为什么?” 于暖凛目看着他们,道:“小孩子们都怕这些声音,尤其是在夜里,在陌生的地方,所以这是有人故意吓我们,扰乱我们的思维。” 里头好些人年龄都是长于暖的,见他说出这话,一时间都有些怔愣。 “什么小孩子,你才多大,没规矩。”于枫没好气的喝道。 于暖仍旧不搭理他,只道:“别被吓到了,赶紧找。” 大伙儿听着,连连点头,分散着在殿内找出口。 于暖立在当下,看着面前的鬼神像,听着那一直不停歇的铜铃声,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是谁想出的这样的法子? 众人在殿内摸索了一炷香的时间,却都没有找到什么出口,这偏香殿不大,他们来来回回找了几遍都没有。 -- 第46页 “我就说应该直接冲出去!”于枫受不了这种感觉了,一直被困着,连门都出不去,难免会让皇上觉得他们都无能,不配进宫伴读。 找不到出路,大家都有些质疑于暖的决定了,纷纷靠向于枫,试探着是不是该从大门出去? “既然殿内我们都找了几遍,要不也试着出去,不管是殿内还是殿外,总之目的就是让我们自己出去。” 有人如此说道,众人也觉得颇有些道理,已经开始往外挪步,只有于暖仍旧坚持。 “你不走?”于枫回头看于暖还在到处摸摸找找,喝道。 “我说过,出口在里面。”于暖语气笃定。 于枫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带着其他人往外而去,殿内的机关停了,便没有箭再朝他们射来,只是当他们的腿跨出门槛时,便有绑着红绸的箭从前方漆黑的小树林里射过来,阻挡他们的步伐。 一群人都在门口想着办法怎么避开那些箭,只于暖仍旧在里头摸索。 忽然,他似想到了什么,放弃摸索地面上的东西,而是蹲在地上,开始一块块的摸索地板。 “啊!” 一尖叫声打断他的动作,抬头一看,殿门外的地面上插着一支真正的羽箭,正落在一人的脚边,阻挡他离去的意味实在不要太明显。 于暖勾了下唇角。 “回去吧,回去吧,是真的,这回是真的。” “真的又怎样,又不敢真的杀我们,总之我要出去。” 那人说着,不管不顾的就要往前冲去,这一回,那前方射过来的箭直接从他的腋下穿了过去,将他的腋下的衣裳射了一个大洞,吓的他面无颜色,当即大哭起来。 这动静吓坏了不少人,再不敢轻举妄动,纷纷退了进来。刚一进来,灰头土脸之际又听于暖道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这话一落,众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些。 “于暖,你找到了吗?”何长青问道。 于暖还趴在地上,“要做机关,附和机关,这殿里的东西都得改,连地砖都不能放过,你们看着地砖是不是很新?” “好像是有点新,而且这上头似乎还没人划过,像是画的圈圈。” “真的,不过,不是每一块都有这种圈圈,有些有,有些没有。” 于暖想到什么,浅笑了下,站起身对大家道:“你们每个人都站到一块画着圈圈的地砖上去。” 大家被方才门外的箭吓到了,这会子是全都信任着于暖,再不质疑他,立刻照做起来。 于枫虽脸色不愤,但也跟着照做。 只不过所有人都站好了,但仍有空的,于暖只好用一些蒲团、垫子之类的东西替代,这才将整个画着圆圈的地砖占满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于枫急躁的问道,这个于暖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出风头。 于暖不理他,退后爬到对面没有鬼神像的高台上俯视着下方站出来的形状,双眸一亮。 那是一个“水车”的形状,是十三街清湖里“水车”的形状。 顾南辰曾跟他说过,这“水车”要慢慢转,转个三圈才好玩儿。 那些孩子站的位置正好是“水车”的座位,而里头那些它用蒲团、垫子代替的位置则是机巧。 “你们站到画的圈里面去,然后依次轮着走三圈,快走。” “什么?”于枫有些急。 “快点!”于暖仍旧吩咐道。 众人虽搞不清楚什么意思,但也都照做起来。 三圈过后,地面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台上的鬼神像却都一个个的向后移动,这偏香殿内有六尊鬼神像,待它们自动退后之后,众人才发现,那竟是连着的一个向下而去的阶梯! 先前一直被这些鬼神像挡在下面,他们未有发现,即便发现了,凭他们也搬不动这些玩意儿。 “于暖,你太聪明了!”何长青由衷的说道,殿内全都是点头的动作。 于暖擦了擦脸上的汗,想着顾南辰,原来他说的会顾着自己,竟是真的。这水放的虽不明显,但也多谢了。 “拿着灯,下去。”于暖呼了口气,继续发号施令。 大家都听他的,能找到油灯的都找了来,举着从石阶往下而去。 *** 邵凛忻有些意外,“他竟连机关都能找出来?” 顾南辰眨巴下眼,也是一脸的意外,“是啊,我也没想到。” 邵凛忻有些狐疑,“真的?” “自然,不过,幸好他找到了,若你真把殿内所有机关都启动,我们隔这么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定是顾不到的,真出事就不好了。” “以前没觉得你如此婆妈。”邵凛忻看着他。 顾南辰却正经道:“不是婆妈,这是叫适可而止,皇舅只是说考验下他们的勇气,并没有让他们过三关斩六将,都还是些孩子。” 邵凛忻嗤笑一声,“只有你的于暖是孩子,其他的谁不跟你我一般大?竟都被一个孩子比下去了,要是父皇知道,他好不容易费心思招的伴读,都是些这样的货色,不知会不会失望。” “皇舅要的是只是伴读,你想多想复杂了。” 邵凛忻难得见顾南辰和他争执,也懒得多说,只道:“别急,那阶梯下还有一关呢,父皇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待会儿就知道了。” -- 第47页 “还有?”顾南辰讶异。 邵凛忻笑笑不语。 *** 一开始走着因为漆黑,大家都还有些害怕,但直到走下阶梯,才发现这暗道周围都有光亮,墙壁上也有油灯,最要紧的是,前方出口已经出现在大家眼前,所有人才都兴奋的尖叫起来! 但是,面前却有一条水渠挡住了去路。 “怎么会有条水渠,怎么过去啊?”何长青问道。 于暖还没有说话,有好些个会游泳的已经跳了下去,瞧着前方奋力游去。 “那些会游泳的过去了,我们不会的怎么办?”于枫问道。 然而于暖只有淡淡的一句,“这个到了自己想办法的时候了,爱莫能助。” 瞧着前方的出口,剩下的人都心急如焚,这水渠挡在这儿,不会游泳,根本过不去啊。 “我们上去找些东西,把门板拆下来,驮着不就能出去了吗?” “不用,依我看,我们等着就行,那些人一出去,爹娘不就都知道我们困在里面了么,会进来救我们的。” “你傻啊,这是考试,皇上肯定是让我们自己想法子出去啊!” “枫兄,你做什么去?”何长青见于枫往回跑去,有些惊讶,不多时又见他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绳索,“我们都不知道这水深不深,万一不深呢?” 确实,大家都只看着这水渠堵在这儿就断定它深,万一并不是呢。 于枫说着,将绳子绑上一块石头,而后朝那水渠扔了下去,直到绳子立着不动了,他才用手掐住做了个标记,再将绳子拉起来! “不深,不深!”何长青高兴道,那绳子最后湿透的地方才到于枫的腰部,他们淌着也是能走过去的。 发现了这个,大家立刻滑了下去,哪怕个子最小的,水也只淹到了脖子处。 “你不走?快下来!”于枫见于暖还站着不动,催促道。 “我在想,有没有更好的方法,皇上的考题是什么?” 于枫无语了,“不就是让我们想办法出去么?你走不走,不走我们走。” “阿暖,快下来。”何长青边走边道。 于暖仍旧没动。 直到所有人都出去了,他隐约已经听见前方传出些欢呼声时,他的腿才动了下,却是走到水渠旁蹲下,观察着。 他忽然在想,顾南辰的“水车”能立于清湖之中,定是在湖底打了基底,一切的巧妙之处都在湖底。而这水渠还是人工造的一条可随意储水的沟。 于暖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趴在地上,撸起袖子往水下方探去,果然在摸摸索索之间,摸到了一个门栓状的东西。 于暖一喜,用力将那“门栓”拉开,顿时水渠内的水便哗啦啦的向那被他拉开的闸门排去。 于暖终于咧嘴一笑,未等多久,整个水渠的水就被放干了,他这才跳下去,信步向前而去。 外头,李环正抱着于枫,眼里都是泪,“枫儿,你可吓死娘了,没事吧?” 于枫连连摇头,“娘,我没事,您呢?” 李环也摇头,当时还以为那两个太监是刺客,后来才得知这一切都是皇上安排的,公子们自会出现,先让各家夫人都到芙蕖宫等着。 这芙蕖宫外头是一片莲花池,侧旁却有一不知通向何处的通道,但通道里面又是一条水渠。太监们也没有多说,只让各家夫人等在这通道,说是公子们若今晚会出现,一定会从这里出现。 果然,等了一个多时辰,都等到了。 “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于暖呢?”李环想到了什么,忙问道。 “在后面,他不肯...”于枫正要说他不肯出来,却听到一强劲的水流声,回头一看,那水渠的水正不知往何处急速退去,不多时便退干了! 毫无意外的,于暖衣不沾湿的走了出来,与一个个跟个落汤鸡似的公子们相比,他实在是体面很多。 “你,你...”于枫指着他,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母亲。”于暖却只对李环拱手一礼。 李环剜他一眼,但见他没事,也放了下心。 “都不错嘛,都出来了!” 一威严洪亮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众人这才朝声源望去,只见前方仪仗盛大,数十个太监宫女,以及大内禁军簇拥着一身穿龙袍,面容英挺的近似锋利的男子大步行来。 于暖瞟了一眼,这就是大渝的皇帝,邵承雍。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哒,么么么么么,谢谢大家支持,我一直都在360度旋转鞠躬感谢大家..... 第20章 意外之喜 皇帝一来,所有人都顺着石阶从莲花池走上去, 立于席面间的空地上, 并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三呼万岁。 “都起来吧, 孩子们受惊了。”渝帝朗声说道,沉着威严的令人不敢抬头, 让起来之时, 全都跪俯的更深了些, 应了句“谢皇上”才站了起来。 “凛忻, 你这次吓坏公子们了,快给诸位大臣赔个礼。”渝帝笑了下,但笑起来也让人觉得威严逼人。 “臣等担待不起, 太子替臣等考验劣子,是臣等的荣幸才是。” 身后跟着的大臣可没有一个敢受太子殿下的道歉, 虽然甫一听这消息时确实把他们惊了一跳。实在没料到皇上的考试会是这样,太突然了, 一点准备都没有。且细想起来还有些随便, 不知皇上的考题究竟是什么? -- 第48页 这考试都完了, 还不知考题, 也是头一回遇见。 “虽是夏天,但孩子们都湿透了, 皇后,衣裳都备好了吗?”渝帝向一旁身着盘锦凤袍的女子问道。 皇后嫣然一笑,“都备好了, 请各位夫人带公子们先去内阁更衣吧。” “谢娘娘。” “慢!”渝帝突然开口,目光透过众人落在立于人群中的于暖身上,“你,出来。” 被点名,于暖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站在皇帝侧旁的顾南辰。 顾南辰难得见他露出些不自在的表情,有些失笑,而后对他点了点头,意为放心。 收到顾南辰的反应,于暖才往前走了几步,立于众人之前,跪了下去,“皇上。” “于爱卿,这就是你那位嫡公子?” 于晋出列,拱手应道:“回皇上,正是。” “抬起头,让朕瞧瞧。” 于暖有些紧张,面上却仍旧看不出来,只平静的抬起了头,并与之对视。 渝帝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方问道:“所有人都那么狼狈的出来,为何只有你衣不沾湿?是何缘故?” “回皇上,我把水渠的水抽干了,走出来时,水渠里已经没了水,自然衣不沾湿。” 渝帝一听,微怔。 “那水本太子命人测过,并不深,你们踩着就能出来,你为何要抽干才出来?”邵凛忻率先问道。 于暖想了想,终是一五一十的回道:“我想,皇上既然是要考我们,自会有些难度,不会那么简单,既然水渠是出口,我们必定要从这出口出来。但今日乃皇上赐宴,若成了落汤鸡,岂不算殿前失仪。所以我才想到把水放干,体体面面的走出来,方不负皇上恩赏。” “呵呵,小小年纪便如此有主意..”渝帝说着,又问道:“既如此,尔等可知今日的考题是什么?” 在场的少年们都你看我我看你,回答不上来。 “你们说呢?”渝帝向身后的大臣问道。 “臣等愚钝。” “你可知?”渝帝又看向于暖,末了用戏谑的语气补了一句,“答对了有赏,若错了,可要罚。” 于暖暗里握了下拳,眼睛一瞥,发现于晋正神色严肃的盯着他,意是让他想清楚了再答,皇上的语气听着像开玩笑,但却不一定是在开玩笑。 于暖也有些领教到了什么是‘君心难测’,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问你,你可知?周元可是跟朕说,你在众家之中是最聪明的,一番话让他哑口无言,朕今日也想尝尝哑口无言的滋味,你倒是说说看。”渝帝的语气仍旧戏谑,但那戏谑中的威严却让人无法忽视,迫的于暖浑身冒汗。 “皇上的考题是,如何将水渠里的水放干。”想了想后,于暖抬起头朗声答道。 这话一落,整个芙蕖宫都响起一片笑声。 于晋盯着他,表情说不上难看,但也说不上好看,是一种‘你得自圆其说’的表情。 渝帝往前走了两步,俯视着他,却不似周元那般给他任何自圆其说的机会,斩钉截铁道:“不是!” 他的反应惊了于晋一跳,连顾南辰的表情都动了动,然而邵凛忻却在顾南辰耳畔悄声道:“这本就是我与父皇的一时兴起,哪里来考题之说,你的小羊会如何解此困局?” 顾南辰睨他一眼,脸色难看。 “就是!”于暖带着些孩子气,也同样斩钉截铁的回道。 渝帝的笑容止在唇角。 “皇上息怒,于暖年幼无知,待臣回去一定好好管教——阿暖,还不请罪!”于晋喝道。 于暖舔了下因为紧张而干燥起来的嘴皮,仍旧盯着上方的帝王。 这一下可是勾起了渝帝的好奇,目光锋利的盯着他,“喔?你倒说说看。” 于暖舔了下嘴皮,汗水早已打湿了后背,拳头在袖筒里紧紧的握着,语气因紧张而显得有些急促,“芙蕖宫莲花盛开,婀娜多姿,幽香扑鼻,乃一神仙妙境;但池中之水却是死水,难免会令这妙境黯然失色,但若能以活水灌溉,必成佳境。而水渠乃农田灌溉之用,与四周所需水物相通,放出水渠中的水,令死水变活水,方不负芙蕖美景。” 于暖这话一落,整个芙蕖宫哑然无声,只有下方那一池的莲花在晚风拂动之下轻轻摇曳,美轮美奂,但那一汪浑然不动的死水着实有些煞风景。 于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如果靠近些还能发现他在发抖。 他是方才那一瞬间才想起了江心给他看的那张地图,从偏香殿开始,周围是些什么殿宇,慢慢的都在他脑中闪现,然后到了芙蕖宫。 他记得那图纸上所画,芙蕖宫和偏香殿本是相通的,莲花池下方和那水渠自然也是相通的,所以,那水闸被他拉开,水渠里的水毫无意外的会流向莲花池。 “水渠里的水如何就是活水了?若不是一石阶相阻,它与莲花池里的水,是能混为一体的,如何就是活水了?”渝帝不放过一丝漏洞的问道。 众人听着,都深吸一口气,静静的看着于暖,想知道他会如何回答。 于暖额上冒着热汗,双眸冷漠沉戾,几百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他身上,像是要把他全身都射出洞来一般。 “因为它在流动。”于暖应道。 众人又是一愣,这算什么回答? -- 第49页 “父皇,他说的对,水渠里的水,流动起来,不就是活水了。且您看,如此美景,儿臣还从未见过。” 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个能和月色媲美的声音,于暖顺着声源望去,这才发现,渝帝侧旁还站在另外一个少年。隔得有些远,样貌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但于暖却觉得有些熟悉。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莲花池四周平日里用来放水蓄水的石孔,全都如一道道细小的喷泉似得朝那池中喷水,且恰好喷到一些盛放的莲花之上,顺着花瓣莲叶,顺滑而下,清新雅致的撩人心弦。 渝帝莞尔一笑,他一笑,在场之人才都松了一口气。 “你的‘投机取巧’和‘胡说八道’,果然和周元说的一模一样;于爱卿,你的嫡公子极为聪明,是个可造之材啊。” 于晋一听,心底也松了口气,跪了下去,“谢皇上夸赞,不过是小孩子胡言罢了。” “能胡言的条缕明顺也是种本事,只不过你依旧没有回答朕的问题,为何放了水渠的水,引入莲花池中,就是朕的考题?” 渝帝脸色又沉了下来,方才松泛些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皇舅...”顾南辰刚一开口便被渝帝挥手打断,只盯着于暖,威严道:“你说!” 于暖抿唇垂眸,一时未有言语。 于晋一见,原也想开口,但渝帝的威严在那儿,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一旁一起入宫的小少年们早被吓的噤若寒蝉,有些个心软的都开始担心起于暖来,连于枫都多看了他几眼,忿忿的表情里又是活该,又是着急。 正当这寂静不知还要持续多久时,于暖忽然抬头直视着渝帝,咧嘴一笑,“巧能成事,事在人为;皇上考的就是一个‘巧’和‘为’。” 这话一落,四周似乎更为寂静了,但片刻之后,却响起渝帝欢愉不止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周元说的没错,这孩子颇有趣味啊,起来吧!” 于暖暗里吐了口气,手脚都有些发软,强撑着才磕了一个头,谢恩之后站了起来。 * “这个于暖很聪明啊,今夜之事原没有名目,他却硬是给父皇找了一个名目,父皇下得来台阶,他也得了青睐。南辰,他确实可用啊。”邵凛忻这才真挚的夸赞了一句,扭头却见顾南辰脸色不豫。 “怎么了你?他过关了你还不高兴?” 顾南辰拧着眉,“那水能流入莲花池是不错,但时间为何这么巧,且还能流的这么好看?” 邵凛忻也发现了,那水渠里的水还如喷泉一般喷入池中,落在那些莲花之上,而不是直接送入池中。 “这偏香殿的地道还真得好好看看是个什么构造。” * “皇后,让那些公子去更衣吧。”渝帝心情不错,吩咐道。 “是。” “你,于暖,你上来。”渝帝朝于暖招了招手。 于暖瞧着那视线逼人的帝王,腿还有些发软,“是。” 话落,他抬腿往前挪,但腿却因为方才跪着的姿势不妥而有些发麻了。 “皇舅,您吓到他了,不知他这胆子有没有被您吓破个洞。”顾南辰一面说一面从上方走下来立于于暖身旁,而后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带着他往前走。 “朕看他和你有的一比,你八岁的时候不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么。”渝帝对顾南辰说话时,语气柔和了一些。 “是啊,难得有一个人和南辰气味相投。”顾南辰说着,已经拉着他走到了渝帝面前。 渝帝其实现在才看清于暖的长相,打量了一眼方道:“毓秀灵气,于爱卿得了个好儿子。” 于晋一听,立刻道:“谢皇上。” “起来吧。于暖,朕方才说了,答对了有赏,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于暖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而后方道:“回皇上,我想习武。” 他原是随口一说,但不曾想渝帝却朗声笑了起来,又对身旁太监道:“传旨下去,即日起,于暖入皇家校场,和太子皇子们,一起习武,另外,命安斯给他找个好武师。” “遵旨。” 于暖愣了一下,直到于晋扯了扯他的胳膊,他方和于晋一起跪下谢恩。 入宫伴读是和皇子们一起读书,每日读完后,各回各家,和在上学监没什么两样,且到了一定的年龄,便不能再上学了。 但皇家校场便不同了,那个地方可以终身活动,可以见到独守皇室的羽林军、禁军,以及皇子们的武师,且经常还有狩猎以及其他活动,最重要的是,在大渝,入皇家校场,便算半个皇室中人。 这么比起来,伴读都不算什么了。 “好了,都坐吧,凛玥,你替太子给诸位大臣斟一杯酒,今夜委屈诸位公子了。” 邵凛玥立在一旁,忽听此言,微微颔首应道:“是,父皇。” 直到坐在席面之上,于暖的心跳都还有些快,今夜之事,还真是意外之喜! 想着,他抬头看向坐在邵凛忻身旁的顾南辰。 顾南辰似感觉到了什么,侧目一看,刚好与他对视,而后冲他露出个胜利般的微笑来。入皇家校场,是连他都没有想到的。 于暖瞧着,唇角也不自觉的扬了扬。想了想后还是用唇语道:“多谢公子。” 顾南辰瞧着,竟看懂了,对于他没有再加‘顾’字而有些兴奋。 -- 第50页 于暖冲他一笑,笑容真挚了几分。 “于大人,请。” 思绪和动作被面前说话的人拉了回来,于暖一抬头,对上了一双清澈有神的葡萄眼。 “四殿下。”于晋躬身接过邵凛玥递过来的酒。 这样近距离的观看,于暖才骤然想起,这个少年是那夜他去找顾南辰时,在那小巷遇到的被人刺杀的少年。 他竟是皇子!还被人追杀? “你...”于暖才发出一个音节,便又控制住了,只规矩的起身随着于晋唤了一声,“四殿下。” 邵凛玥未有多言,冲他点了下头,便朝渝帝而去。 “待会儿宴席散了,你去向四殿下亲自道谢吧。”于晋抿着酒,却轻声对于暖说道。 于暖不解。 于晋却神色严谨道:“你那‘无稽之谈’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漏洞。” 于暖不解。 于晋提醒道:“时辰。” 于暖恍然大悟,是了,他什么都推测出来了,但是却无法预料到那水渠里的水流向莲花池里的时间,而且会是怎么流入。如果他说完了那套说辞,水还没有流出,亦或是半道被什么给堵住了,那这‘无稽之谈’,就真变成了无稽之谈了。 他帮我,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21章 名正言顺 一片惊魂之后,宴席上的丝竹管弦之声, 于暖便再也没有心情听了, 面对面前的佳肴, 连胃口也是缺缺, 整个人有些处于放空的状态,好似还在自己抚摸自己那颗受惊的心脏一般。连于枫时不时投来的愤懑嫉妒的目光都丝毫不关心。 整个席面之上, 于暖唯一听进去的话便是邵承雍宣布七日后举行正式考试。不过这对于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事了, 他至此再不用担心会在尚书府地位不保, 立稳了他尚书府嫡子的身份。 “于大人。” 于暖正在放空, 忽被一醇厚的男声拉回神思,抬头一看,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穿麒麟袍, 身姿挺拔的如同参天松柏一般的男人,见着他, 便有一种干练的神清气爽之感扑面而来。 “顾大将军。”于晋起身拱手一礼。 于暖咂舌,原来这就是顾南辰的父亲, 确实二人长得有些像, 尤其是那英挺的眉眼和轮廓。 于晋起身, 于暖和于枫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顾文津看了于暖一眼方道:“南辰常跟我说, 您的嫡公子与众不同,今日一见, 果然名不虚传。” “如何能与大将军公子相比。”于晋十分谦和,即便他的脸色看起来没有一点谦和的样子。 “听说失忆了?”顾文津问道。 于暖正要开口,于晋却抢先道:“是, 不过这等事就不劳大将军挂念了。” 顾文津的目光一直在于暖身上,虽他没有再说什么,但于暖能够感觉得到,顾南辰的父亲很是不喜欢他。 “可要承瑶给他看看?” 于晋一听,仍旧谦和有礼道:“如何敢劳烦长公主,这本不是什么大病,该想起来的时候,他自会想起来,想不起来,于他也没什么影响。” 顾文津扯了下嘴角,看向于暖,“什么都不记得,确实是好事。” “说起来,我还有一件事要向大将军说道。” “于大人请讲。” 于晋看了眼和邵凛忻坐在一处正在谈论什么的顾南辰,道:“前几日,顾公子来府中接走阿暖,说是太子要见,只是我后来问过阿暖,他们那日并没有去太子府中,而是去十三街戏耍了一夜...” 说道此处,于晋笑眯眯的看了眼顾文津,又接着道:“原阿暖得顾公子看重,是他的荣幸,只是打着太子的旗号却吃喝玩乐,这传出去实在是有些失太子的颜面,更失皇上皇后的颜面。” 顾文津眉心跳了下,侧目看了眼上方的顾南辰。 顾南辰对他爹‘逼人’的视线一向很敏感,立刻抬头望去,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以为他又和于晋因什么政见起了争执。 “于大人说的是,本将军一定回去好好管教。”顾文津皮笑肉不笑的应道。 于晋欠了欠首。 于暖却是有些无语,他可从未有跟于晋说过,不过,无论他日后做什么,相信身后都会有于晋的眼睛了。这也是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大将军是该与令郎好好说说,总是打着太子的旗号胡来,会让人误会,小小年纪便已有分党结派之心。” 顾文津的脸色如阴云忽至,刷的下就黑了下来,盯着于晋,“于大人,注意你的措辞!” 于晋儒雅的面容上仍是一片冷漠的谦和,“我只是给您建议,别人旁人真这么认为了。” 顾文津脸色愈发难看,二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有些剑拔弩张。 于暖瞧着,这才相信自己偶有听到的传言是真的。于晋和顾文津,文臣武将不和。 只是为何不和?若说党争,太子深受皇帝宠爱,且未有听说过还有哪位皇子在那位皇上心里有太子重。既如此,何来党争之说? 若不是因为党争,会是什么?政见?于暖有些不解。 “于爱卿,你们在说什么,也说给朕听听?” 邵承雍的声音传来,于晋和顾文津这才收了周身气场,立刻迎上。 于晋率先道:“回皇上,臣只是在向大将军请教育儿之道,想让阿暖将来也像公子那般允文允武,为皇上分忧。” -- 第51页 邵承雍朗笑不止,也用一个父亲的口吻道:“要想孩子成材,确实要打小就抓起,关于这个问题,日后朕也可和你们一起讨论讨论。” 邵承雍虽是说笑,但在座之人无人不敢不应和。 一时之间,席面之上又是一片你夸我赞之声。于暖未有听进去,只双眸一瞥,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如果说自己与这宴席格格不入,是因为自己第一次来,且今夜发生之事太多,未有回过味来。 但他身为皇子,为何也有那种格格不入之感。他只一个人寂静的坐在一旁,斯文优雅的吃着面前的饭菜,好似外界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一般。 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邵凛玥抬了下头,恰好对上于暖略有些讶异的目光。 邵凛玥有礼的扬了下唇角,而后便将目光移开了,继续吃着面前的菜,未曾有别的表情。 即便今日设宴,是为了这些选出来要参加伴读之试的公子们,但整个宴席之上,最受瞩目的无疑是邵凛忻和顾南辰,这二人是众所周知的深得君心,除他二人外,在宴席上的其他人不过都是陪衬罢了。 临至戌时,宴席结束,所有人方依次离开。 于暖依照于晋所言,在邵凛玥带着奴才离去之时,追了上去,在莲花池偏角处唤住了他。 邵凛玥回头。 “见过四殿下。”于暖欠了欠身。 邵凛玥笑了下,温声道:“于公子不必多礼,宴席已经散了,你还不走么?” 于暖发现,这个人无论何时说话都是这般温柔的,连那时雨夜之中,他被刺杀,与自己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和现在无异。 “于暖特来谢四殿下相助之恩。”说着,于暖拱手弯腰朝邵凛玥行了一个大礼。 邵凛玥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虚抬了下他的手臂,“起来吧,只不过举手之劳,你不必挂在心上。” “若没有您的‘举手之劳’,我今日定是要闹笑话的。” 邵凛玥嘴角一直噙着笑,看着才到他肩头的于暖,道:“是我要多谢你才对。” 于暖有些诧异。 邵凛玥却未有掩饰,“那夜的事,若不是你当了我的‘替身’,我也不可能命人在刺客身后偷袭成功。” 于暖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和顾南辰一样,直接忽略掉自己失忆之事。 “是我该谢殿下出手的快才是。”于暖也不再强词装傻,认真说道,那夜回想起来,他真是差一点就成了刀下亡魂。 互相致谢,邵凛玥也不打算与他继续寒暄,只道:“夜深了,去吧,今夜你受惊了,回去歇息。” 于暖欠了欠身,“恭送殿下。” 邵凛玥未有多言,转身带着身旁的荆如走了。 直到身后的于暖远去,荆如才道:“殿下,您今日怎么知道他会抽那水,让属下早早在那水道候着?” “因为,我和他是同道中人。”邵凛玥说着,目视着前方,而后加快了步伐。 荆如顿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邵凛玥话中的意思,疾步跟上。 * “可妥帖了?” 于晋在芙蕖宫门口等着,见于暖回来,淡淡的问道。 于暖乖巧应道:“按爹的吩咐,已经向四殿下道过谢了。” “嗯,这事...” “爹放心,孩儿明白。” “走吧,你母亲和二哥还等着。” 于暖点点头,跟着于晋出了芙蕖宫,离去时还回头看了一眼,然而并没有看到那位顾公子,想来已经走了。 说起来,于暖还发现,今日顾南辰的蓝衣上竟然没有绣花,也是奇了,他换风格了? “想什么,走吧。”于晋催促着。 “诶。”于暖赶紧应了一声。 *** 他今儿又给尚书府长了脸,饶是于枫再如何不满,也不好当着于晋的面发作,活了十三岁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于晋对他之外的人如此温和。 一回来便将于暖能入皇家校场,得皇上亲自下旨挑选武师传授功夫一事,告知全府,府里的人都对于暖跪了一地,祝贺他得此殊荣,日后不管是文的武的都有他的份了,再加上他和顾南辰走得近,那日十三街夜市一事,也被不少人说道,得顾南辰看重,不就代表得太子看重,得未来皇帝看重么! 砰的一声,于枫愤懑的将桌上茶杯摔了一地,不服气的嚷道:“娘,那乡下孩子凭什么?不管是今夜还是那日在上学监,他都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他哪一点比得上我!一个野孩子!” 李环一听,立刻冲过来捂住他的嘴巴,“小祖宗,小点声,别被你爹听见了。” 于枫委屈红了眼,推开李环的手,“娘,这本都是我该得的。爹一向最是疼爱我,器重我,这个乡下孩子才来多久,便把爹抢走了!” 李环心里也有气,今夜与其说是款待大家,可风头都被于暖出尽了,哪有旁人什么事,“这个于暖,真是心机深沉,他猜测的那些玄机,为何不跟你说?放心,娘会想办法好好治治他,断不能让他骑到你头上去,不管如何,我是尚书府主母,是他母亲,他敢违抗我吗?” 于枫气的不行,靠在李环怀里,重重的“嗯”了一声。 * 今夜不知道是不是说道他的人又有些多,于暖连打了几个喷嚏,令一旁吃点心的于沁抬起头看着他,一脸关心的道:“哥哥,你生病了?” -- 第52页 于暖揉了揉鼻子,笑道:“没有,好吃么?” 于沁点头如捣蒜,“好吃。” 于沁喜欢吃甜食,尤其是糕点糖果,有什么好的于暖总让给他,这次进宫,便把桌上那几盘精致的点心都给他带回来了。 “等以后哥哥去找个做点心好的师傅,天天到你院子的小厨房,给你做。” 于沁一听,双眸发亮,“真的吗?” “当然了。” 于沁一欢呼,起身在于暖的脸上亲了一口,而后“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于暖怔了下,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被亲的脸颊,看于沁的目光更怜爱了几分。 “好了沁儿,别吃太多了,当心肚子疼,留着明天再吃吧,先跟翠浓姐姐去沐浴。” 江心走过来,给他收着另两包没吃完的点心,吩咐贴身丫头带他下去。 于沁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听话的对江心和于暖拱手一礼,跟着翠浓下去了。 待于沁下去,江心才对于暖道:“阿暖是有什么话要跟姨娘说吗?” 于暖站起身,郑重道:“我是来给姨娘道谢的,要没您的图,我今夜肯定没那些福分。” 江心笑了下,一面给他倒水,一面道:“姨娘从前在宫里做司仪做久了,见多了宫里千奇百怪的考验法子,这一次,也不过是为你未雨绸缪,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也是你自己争气,换做旁人,都记不住。” “我原也记不住,只不过那偏香殿和芙蕖宫刚好有些特别,所以印象深些。” “不管如何,你顺利过关了就好。”江心说着,将水杯递到他手中。 于暖喝了一口,又听江心道:“也幸好我在宫中待过,多少知道些里头的规矩,你若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尽情问我。” 于暖感激的点了点头,似想起什么了一般,随口问道:“姨娘为何会嫁到尚书府?” 一个宫中司仪的女官,一个六部尚书之首,怎么看都不像有交集的。若说什么情深似海,但于晋对江心,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冷淡,还比不上对隔壁的陈秋玲热络。所以江心的院子无论硬件软件,设施都比较次,于沁的吃穿用度比不上于枫不说,连于连都比不上。 江心忽然静了下去,于暖这才发觉自己失言,“姨娘,对不起,我...” “无妨,都是些陈年往事。你还小,不懂,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学习,日后好出人头地。” 于暖点了点头,郑重应下。 快到亥时,于暖才告辞离去,杨骏在外头等着,说是中途于连来过,但看于暖在和于沁说话,便先回去了,明日再说。 于暖未有多言,折腾了这一夜,他也是累的紧,回了君竹院,洗脸宽衣后便歇下了。 次日,于连来找他,也不过是说些夸赞他的话,再与他一同去上学监;而于枫瞧见他们一道,却是嗤之以鼻,先行离去。 “总是这样,跟谁故意找他麻烦似得。”于连实在是看不惯于枫那副输不起的样子,嘀咕道。 “无妨,我们走吧。” 于连点点头,行在路上,随口找了个话题聊,“你昨夜见到太子了,如何?是不是和大家说的一样,英俊不凡,待人亲和?” 英俊不凡倒是不错,待人亲和?于暖想到邵凛忻放的蛇和偏香殿那一阵“地动山摇”,就觉得这个词不适合那位太子殿下。不过听于连这么一说,便也应道:“自然了,太子嘛。” “不过说是这么说,听说太子可是时时提防着其他皇子,生怕他们作妖,把他拉下太子之位。” “太子深得皇上宠爱,也担心这个?” “切,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君心难测;总之,他们皇家那些事,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于暖点头,未有多言。 “听说昨夜四殿下也去了,和太子比起来,如何?” 于暖倒是没料到于连会问到邵凛玥,一时有些奇怪,“大哥认识四殿下?” “认识也谈不上吧,只是见过几次。” 于暖似信非信的“喔”了一声,“四殿下乃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于连听后,止步看着他,“不知怎的,听你一小孩儿,这么形容,我就觉得有些喜感。” 于暖翻了个白眼。 “不过,不管是太子还是四殿下,都和我没关系,我反正是进不了宫,不过日后我会在市井里闯出些名气的,到时候需要什么随安犄角旮旯的消息,你只管问我。”于连拍着胸脯,豪迈的说道。 这一点于暖是感觉到的,于连身上的流气连于晋都压不住,但于晋也未有强行压过,想来也是觉得,外头的事也需要一个儿子知晓才对。毕竟,市井里的学问,有时候是大有益处的。 “自然,以后定是要仰仗大哥的。” “我也得仰仗你,我和你交好,我与娘在府里的日子就越好过,不气死于枫和主母才怪。”于连状作恨恨道。 于暖笑了下,与他并肩而去。 ** 一月后,所有入宫伴读的人选都确定了下来,于暖庆幸前世的自己是个好好学习的乖孩子,以至于到了这不知名的古代,对一些诗词歌赋,古典名著,经文见解什么的,都有些了解,虽说不上是什么学霸。但在一群孩子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几轮考试下来,即便他已被内定,但第一的成绩,也让他的入宫之路,更加名正言顺,理直气壮了不少。 -- 第53页 于枫的学业向来不差,只要不考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会中选也是意料之中的。太常寺卿的儿子何长青也误打误撞的中了,再有大理寺丞,礼部尚书,安国公等三家公子,一共六人中选。 邵承雍下旨一月后这六人正式入尚书房上学,于暖也于同一日入皇家校场,至于时间,和皇子们一样即可。 而这一月之内,于暖未有再见过顾南辰,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那夜于晋对顾文津说的话,让顾南辰...挨揍了?所以这一个月都没见他蹦跶,虽然之前其实也没怎么见过。 ** “阿暖,去吧,今日是第一日,好好表现。” 李环虽是于暖名义上的母亲,但她的一颗心都在于枫身上,顾不了他,是以于暖入宫的一切都是江心代为打点的。现如今暑气已过,进入初秋,天气微凉,江心特地给他加了件衣裳,并细心嘱咐。 于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姨娘。” “哥哥早些回来教沁儿。”于沁立在一旁,脆声说道。 于暖捏了捏他的脸,转头而去。 于枫没有等他,已经率先走了。 于暖由杨骏陪着,刚跨出尚书府大门,便见一个一身蓝衫的少年“恰巧”从他府门前经过。 “这么巧,本公子也是这个时辰进宫,带你一起吧。” 于暖:“......”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么哒,谢谢大家支持,晚安~ 第22章 似有还无 顾南辰是不是恰巧经过,于暖不清楚, 只不过他定是来找自己的, 这一点于暖还是能看出来的, 试问哪个“恰巧”经过的会在人家大门口站着, 而不是坐在马车里。 “见过顾公子。”于暖几步走过来,冲顾南辰拱手一礼。 顾南辰睨着他, “走吧。” 说着, 他率先转身而去, 走了两步却见于暖没有跟上来, 回过头道:“还不走,上书房可不比上学监,若是迟了, 季师傅可就不让进了。” 于暖抿了下唇,道:“多谢顾公子好意, 只是我自己去就行了。” 顾南辰鲜少被人拒绝,两道浓眉立刻蹙了起来, “为何?” 于暖还不想跟谁站队, 尤其是被迫站到谁的队伍里去。 “今日是我第一天去上书房, 若我跟您一道, 难免会让人说我倚仗您。” 顾南辰神色不豫,“你倚仗本公子难道不好?” 于暖不知道这人的生气点在哪儿, 总之他的生气点有时候比于枫还要让人捉摸不透,不过他也懒得琢磨,看顾南辰就跟看问题少年差不了多少, 连回话都带了几分安抚的意思。 “有您可以倚仗自然是好的,但第一次总要自己去,不然旁人会说我什么都要靠您,这样会显得我太没用了。若是这样,旁人会说顾公子您眼光不好,毕竟我可是您带进随安的。”于暖微微笑了下。 顾南辰蹙起的浓眉立刻平顺规则的摆放回了两道眉弓之上,“溜须拍马。” 于暖瞧着他的脸色,知道自己对他的‘溜须拍马’是屡试不爽的。 顾南辰也不纠结他失忆与否,记起与否这种事了,只道:“既然你知道,今日起便好好读书,好好习武,别成天一副摇摇曳曳风吹就要倒的样子。” “我知道了,多谢公子。” 顾南辰点点头,忽然又道:“你唤我什么?” 于暖怔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就当谢他那日放水,用初识时待他的神情和语气唤了一声,“公子~” 顾南辰那颗从于暖在他面前搞失忆,待他态度大转变起就十分烦躁的心,瞬间就被这声‘公子’给安抚的乖顺舒坦。 “哼!”一个音节之后,顾南辰转身上了马车;马车在于暖跟前扬长而去。 于暖瞧着,实在有些不懂顾南辰那最后的‘哼’是个什么意思? “走吧。”于暖不再纠结,唤了杨骏,登上自家准备好的马车。 杨骏将他扶上马车,驾车而去。 今日是伴读们第一次入上书房和太子以及众皇子一同读书,邵承雍便也来了。 原本东宫太子自有三师教导辅佐,不必来此,但邵凛忻却不愿自己一个人单独读书,说是这样会少了和兄弟们沟通的机会,实在不美。故而太子也是一起的,既然太子在,顾南辰这个‘太子伴读’自然也是在的。 “凛忻,从今日起,又有几位公子陪你读书了,这不同的人对不同的题都有不同的看法,你可集思广益,于学习有利。” 邵凛忻起身应道:“儿臣明白。” 邵承雍笑了下,而后看向顾南辰,带着些宠溺唬道:“你也是,别成天只知道舞刀弄棒的,皇姐总说朕惯得你无法无天,你也得好好读书学习才是。” 顾南辰笑笑,“南辰一定谨记,不让您和父母操心。” “父皇放心,有儿臣在,定能督促南辰。”邵凛忻打着圆场,与顾南辰相视一笑。 “这样就好。” 邵承雍说着,这才将目光在偌大尚书房扫视了一下,最后落在邵凛玥身上,“凛玥,上次季师傅让你抄的弟子规,可都抄好了?” 他对邵凛玥说话时,语气虽不似朝会上那般威严,但和对邵凛忻以及顾南辰比起来,是完全不同的,就像于晋起初对于暖说话的语气,有些冷硬淡漠。 邵凛玥站了起来。 -- 第54页 他这一站,好几位伴读的公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上书房竟还有一位皇子! 这上书房除了邵凛忻以外,本是还有三位皇子的。一个是二皇子,邵凛缨;一个是五皇子,邵凛元;再有一个便是四皇子,邵凛玥。 原本另两位皇子,大家都是注意到的,进来时还一一行了礼。虽不是太子,但皇子也自有皇子的尊贵气派,让人无法忽视。 但偏偏邵凛玥,众人进来时都没有注意到他,仿佛他坐在角落就是个空气一般,只当邵承雍唤他,他站起身时,众人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哪知这一落,却怎么也移不开眼了。 他就像夏日里的清风,秋日里的暖阳,冬日里的炭火一般,没拿出来时,谁也注意不到,一旦拿出来,目光就收不回去了。 “回父皇,已经抄好了。” 邵凛玥说着,将几张宣纸呈上;一旁的太监立刻接过递给邵承雍。 邵承雍检阅着,片刻后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抄的不错,字体也雅正,只是里头的内容一定要牢记在心,明白吗?” “凛玥明白。”邵凛玥欠了欠首,十分恭敬。 于暖看着邵承雍手里的宣纸,弟子规是什么他自然知道,与三字经,道德经不同,弟子规所讲的那些遵从父母,敬爱兄长云云,在此地原没什么,只是让人抄写,便有训诫的意味了。 “季师傅,凛忻和这些孩子,朕就交给你了。”邵承雍向一旁的季如海道。 季如海忙欠了欠身,“臣一定不负皇上期望。” 邵承雍点了点,这才起驾回朝阳殿批阅奏折。 待邵承雍走后,季如海才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看了眼邵凛玥抄的《弟子规》,道:“四殿下,您的字还需再练练,雅正与端正,总是有区别的。” 邵凛玥听后,并没有别的表情,仍旧一副温润谦和的样子,“是,师傅。” 季如海笑笑,没有多说什么,面对多出来的几位伴读也没有过多的相待,即便是在周元和邵承雍眼里有些‘刺儿’的于暖他也未有多看几眼,一如以往那般开始他的讲学。 季如海讲学方法和周元大为不同,周元虽言出必行,但对课堂管理其实是较为放松的。 但季如海却不同,因着教导的是太子、皇子,所以连坐姿都要求的极其严格,这挺直腰杆的坐在那儿,一坐就得两三个时辰,还别说要读书写字,对第一天来上学的几个人,就是一种折磨。 不过一炷香时间,就有些人受不住了,何长青和另外三个已经松懈了,只于枫和于暖还维持着。 于枫到底被于晋正统训练过,这坐姿于他而言,并没什么难度;可于暖却有些坚持不住了,虽不似何长青他们那边软下去,但也觉得腰背处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难受。 是自己前世读书坐姿没有练端正,还是这身体没有这样坐过,实在承受不住? 于暖暗自想到,咬着牙死死撑着,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啪”的一声,季如海将戒尺狠狠砸到桌案上,唬道:“坐不端正,如何行的端正?几位公子今日一定要将这坐姿练好才是,明日若再看到这等现象,为师可要罚了。” “是。” 这两三个时辰下来,于暖几乎觉得自己的背要断了,好容易挨到下学,原本觉得可以歇息一下,让他缓缓,却又被告知,要去校场了。 于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抬头却见季如海看他的眼神从最初周元看他的眼神是一样的,好似在说:以为是个很端正的孩子,原来也不过如此。 于暖:“.....”. “中午可以歇息一个时辰的,上书房旁边的挟屋便是给你用的,膳食也是备好的。” 顾南辰走过来,见于暖双手背后撑着自己的腰背,有些无奈的说道。 “知道了,多谢公子。” 顾南辰看着他,“有那么累?” “您第一次这么坐的时候不累?”于暖反问道。 “我不记得了,本公子应该从会坐起来之时,就是这么坐的,习惯了,这是应该的事吧。” 于暖失笑,也不知怎么跟顾南辰说,只道:“明日就会好多了的。” “一看就知道你从前吊儿郎当惯了,连最基本的姿势都还做不好。”顾南辰用教训的口吻道。 于暖不介意,他也看出来了,这种事也是需要从小就养成的,估计尚书府只有于枫被于晋这样正式养成过。 但不管怎么样,这确实是自己的欠缺,而且是一个不该欠缺的欠缺。 “我会尽快——您做什么?”于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南辰拉到小林子内一块睡卧状的大石头上,而后将他抱起来趴着放到了上面。 这一系列动作太快,于暖未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人都已经趴在石头上了,而顾南辰正站在他身后。 “别动。”顾南辰见他要动,喝道,再见一旁的杨骏疾步过来,同样喝道:“就那儿站着放哨。” 杨骏担忧,但听顾南辰这么说,又不能不止步,只在一旁老实放哨起来。 “您做什么?”于暖蹙着眉,刚要起来,却发现顾南辰的手按在了他的腰上,“让你别动。” 他不解,但顾南辰的手已经迅速的动作起来。 这一动作,于暖便觉得浑身舒爽不已,顾南辰的按摩技术简直和传说中的五星技师有的一拼,并且他还是冲着关节穴道按的。 -- 第55页 “本公子几根手指下去,你下午才能在校场生龙活虎的出现。”顾南辰有些嫌弃的说着,手上动作却没有停。 于暖怔了怔,待享受了下顾南辰的服务后才道:“为何要在林子里石,您不是说里面有房间么?” 顾南辰低喝道:“你想让别人知道本公子伺候人?” 于暖抽了抽嘴角,确实。 他不再说话,任由顾南辰按摩,也不知他是怎么按的,总之几下过后,他便没有腰酸背痛之感了。 “去吧,好好休息,下午见了安斯,你才知道什么是‘厉害’。”顾南辰从他放松的肩膀就能看出差不多了,停了手将他拉了起来,并有些戏谑的说道。 “多谢公子。”于暖不理他的戏谑,真挚的道了谢。 “不必。”顾南辰微咳一声,转身而去。 “公子。”杨骏走过来,将他从石头上扶了下来,“方才有人过来,但都被顾公子的侍卫拦住了。” 我就说嘛,光天化日之下... “嗯,知道,不过,这怎么‘坐’还真得好好练。” 杨骏听后,还想说一句,怎么扎马步,也得好好练。但他知道自己不用说,于暖下午也能感受到。 跟着杨骏一起从小林子里走出来,迎面就遇见了于枫。 于枫看着他,嗤道:“嫡公子不好当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于暖见他总是咬着‘嫡公子’不放,便有意让他清醒清醒,“二哥,咱们这些伴读里,难道每个人都是嫡公子?只要有才德,谁管你是嫡是庶呢?您何必总执着于此?” 于枫听后,黑着脸道:“轮不到你来说我。”话落,于枫甩袖而去。 于暖摇摇头,不曾想于枫走了几步后又倒了回来,意有所指道:“你待会儿规矩些,别在四殿下面前耍小聪明,你那套,我都看烦了。” 话落,于枫这才转身远去。 于暖对他的话略有不解,却也不在意,兀自朝挟屋走去。只是当他踏进门槛之后,却见里头还坐着一个人。 “四殿下?” 于暖有些惊讶,其余皇子都回各自宫室用饭歇息了,邵凛玥怎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360度旋转鞠躬求支持,求收藏,求爱,么么么哒^_^ 第23章 嘘寒问暖 于暖迈步而入,见着邵凛玥, 并未有掩饰自己面上的疑惑, 拱手一礼后方道:“四殿下, 您怎么在这儿, 不回去歇息吗?” “这就是我的歇息之处,午后我一般不回宫室。” 于暖应了一声, 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但邵凛玥却先道:“过来坐吧, 不知这饭菜合不合你口味, 你试试,若不合,明日我让荆如按照你的口味再做过。” 于暖这才是惊讶了, 什么时候皇子的饭菜要贴身侍卫做了? “殿下?”于暖不解。 邵凛玥浅笑道:“荆如一直负责我的起居饮食,以前只有我一个人吃, 觉得不错,如今多个人一起品尝, 看看有什么不妥, 他还可以改善改善。” 一旁站着的荆如对于暖恭敬道:“希望于公子不嫌弃。” 于暖看着他们, 没有再多问, 只道:“多谢殿下。” 邵凛玥见他坐下,亲自给他递了筷子过去, “日后这里只有我们二人,你不必拘束,我也难得有个跟我说话的人。” 于暖接过他手里的筷子, 看着面前这桌以皇子的标准来说可以算是‘粗茶淡饭’的饭菜,原想开口问个什么。但他却忍住了。 他不傻,从邵承雍待邵凛玥的态度,从邵凛玥这低调的做派风格,甚至从邵凛玥被人刺杀,这种种迹象来看,他也能猜到这位皇子在这宫里是“与众不同”的。 若自己开口问他关心他,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或许会像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一样,不知不觉的和他成了一道。 想着,于暖抿了下唇,他并不想站队,至少目前还不想。 “谢殿下。” 于暖说着,十分有规矩的吃起饭来。 荆如看了他一眼,也看了邵凛玥一眼,未有多说什么,带着杨骏退了下去。 邵凛玥看着于暖,对他的反应并没有什么惊奇,这才是他当初舍于枫选于暖的原因。 “只有一张床,不过也够我们歇午觉了。”饭后,邵凛玥亲切的对于暖道。 “会不会委屈了殿下,我趴在桌上歇一歇就行了。” 邵凛玥摇摇头,自然的拉起他走向那张简易的床榻,“无妨,歇好你下午才有力气面对安斯。” 于暖已经听几个人提起过这个安斯了,看来他在皇家校场有着很重要的地位,不知是什么人? 按捺不住好奇,于暖问道:“敢问殿下,那个安斯是?” 邵凛玥与他一起坐在床边,道:“安斯是禁军统领,也是皇家校场总教头,负责皇子们的武学骑射,和校场一些固定的皇室活动,是个...” 邵凛玥说着停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是个较为严厉的人。” 于暖有些失笑,他遇到的那些师傅,哪个不严厉。 “原来如此,我会尽心学的。” 邵凛玥却道:“面对安斯,不是尽心学就行,而是要‘听话’。” 于暖被他说的愈发好奇,“听话?这是何意。” 不同于顾南辰的欲言又止,邵凛玥详尽的说道:“安斯的严厉和旁人的严厉不同;他会让你随便蹲个马步,姿势不正确也没关系。” -- 第56页 “不过...” “不过什么?”于暖看着他。 邵凛玥一笑,“不过他会让你无论做什么都保持这个姿势,连出恭都不例外;所以,在他一开始让你蹲好时,你便要听他的话,十足的蹲好,一丝侥幸都不能有,哪怕撑不住都得撑住,否则有得你哭。” 于暖失笑,这还是个麻辣教师么。 “我记住了。” “所以,你要做的不仅是尽心学,而是千万不要耍小聪明,他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于暖明白了邵凛玥话中的意思。自己之前在周元和邵承雍面前用‘投机取巧’得了他们的欢心,但这一套在安斯那里却没用,千万别在他面前举一反三。 于暖站起身,冲邵凛玥拱手一礼,“于暖多谢四殿下指点。” 邵凛玥扶着他的手让他坐下,却道:“你是否有些防备我?” 于暖没想到他会如此问,立刻道,“没有。” 邵凛玥笑而不语,也不再多言,只道:“歇息吧。” ****** “你猜你的小羊会被安斯整多惨?” 邵凛忻和顾南辰都换上了一身箭袖轻袍,一黄一玄,并列而来,很是扎眼。 “他连皇舅都能应付,还怕安斯?”顾南辰信心十足的说道。 邵凛忻理了理袖口,觑着他:“那能一样吗?连你我曾经都被安斯折腾的‘死去活来’的,你的小羊就这么与众不同了?” “他向来与众不同。”顾南辰负手道。 邵凛忻还真是奇了怪了,“我说南辰,你到底是为什么对那个于暖青眼有加,一个八岁小娃娃,能做什么?就因为他爹是个可用之人?” 顾南辰白他一眼。 邵凛忻继续道:“自从你好心带他回来后,与我聊天,十句里面总有一句能提到他,为何?你今儿不说个原由出来,本太子定不放过你。” 顾南辰负手目视着前方校场入口,想着那时雨夜之中于暖因着自己的承诺和对自己的依赖,冒着艰险跑到大将军府外声嘶力竭的呼唤他,而自己却失信没有出现,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他聪明啊,你是没看见当初在桃山村,他给我打暗号将仇四引到僻道时的镇静,在客栈里面对刺杀时,大脑清醒运转得以保命的机智,待他将来再长大些对你可是大有裨益,到时候不用于晋,用他也是一样的。”顾南辰转头对他道。 “可你确定他会为我所用?”邵凛忻语气忽然有些阴阳怪气,双眸微微眯了眯。 “他奋力做了这么多才能在尚书府立足,让于晋另眼相待;但于晋待他始终不如于枫,他知道自己需要更好的去路。” “就是找个靠山嘛。”邵凛忻语气里有些嘲意。 顾南辰拧眉,这才转过头重新目视着校场入口,却见于暖正和邵凛玥并肩而来。 “都这么久了,你还对他耿耿于怀?”顾南辰说道。 邵凛忻冷哼一声,面若冰霜,“要不是他,凛昭会死?” “凛忻。”顾南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头。 “哼,让他占着凛昭四皇子的名分,在宫里待着,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了,他若有什么不规矩,我会毫不犹豫的掐死他。” “凛忻,你是太子,说这种话有失身份!”顾南辰低喝一声,提醒他。 邵凛忻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吸了下气后方道:“他竟然和你的小羊一起过来,难道也得提防他了?史书上可有不少例子,有些平时看着乖巧慎言的皇子,最后可都是幕后黑手。” “凛忻,忌言!”顾南辰神色冷厉起来,仅四个字便让邵凛忻如当头棒喝,正了正心神。 “这本就是入校场的时辰,不止他们,凛缨和凛元不也在他们身后紧跟着来了。”顾南辰缓了下脸色,道。 邵凛忻冷哼一声。 此时,邵凛玥已经和于暖走过来了。 “见过太子殿下。”邵凛玥对他拱手一礼,对邵凛忻难看的脸色已经免疫了。 邵凛忻动了动喉结,忍耐了些方道:“起来吧。” “见过太子殿下。”于暖也行了个礼。 邵凛忻看着他,“你们为何会一起过来?” “在外面碰见了。” 于暖率先应道,那一刻,他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撒谎了,只是他站在这二人中间,便觉的气氛有些不对。若说实话不一定好,况且,邵凛忻一直都有拉拢于晋的意思,若自己和四殿下走得近,岂不是让他们多想。 邵凛玥眨了下眼,站在一旁,未有多言。 “中午吃饱了吗?”顾南辰不理邵凛忻身上散发出的强大不爽气场,只看着于暖问道。 于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顾南辰问了什么,应道,“饱了的。” “吃了些什么?” 这话一落,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看了他一眼,对他这种无聊的话题表示很无语。 顾南辰却跟没看见似的,目光还在于暖身上。 于暖听后,也脆生生的回道:“蘑菇炒肉,南瓜汤,凉拌三丝,清蒸鳜鱼。” 顾南辰拧着眉,似乎对这菜色很是不满,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吃饱了就好。” 于暖:“......” 众人:“......” 邵凛忻向他投来一个不解的目光,“你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顾南辰回了一个目光,“嘘寒问暖啊。” -- 第57页 邵凛忻:“......” *** “诸位主子,都到齐了没,今儿咱们练赛马!” 一个豪迈爽朗的声音打破了这有些说不清的气氛。 众人循着声源看去,只见校场入口一穿着盔甲的威武男子,正骑着一匹黑棕骏马疾驰而来。 “啊,来了来了。” 邵凛缨和邵凛元一听这声音,整个人都不好了。 安斯骑着骏马而来,就在几个人面前停下,连请安都是用‘喝’的语气,“给太子和诸位主子请安。” 顾南辰瞧着他的马,兴奋道:“安斯,你从哪儿弄来的马,这可是一匹好马啊。” 安斯跳下马来,拍着马屁股道:“西域来的,我也是花了好大一番心思才得到的,这个就是今日的礼,谁赢了,便送谁。” 顾南辰看着,眼底泛着必胜的光芒,“什么要求?” “简单啊,谁在两个时辰内以最标准最威武最矫健最有杀伤力的姿势,围着校场跑圈,谁的圈数多姿势好,谁就赢。喔,还得射射箭,打个靶子,显得主子们威武不凡。”说着,他将马背上挂着的箭篓拿下来扔给了顾南辰。 顾南辰接过,一脸傲然。 “天呢,安斯,你这就是让我们不间歇的练习骑马不说,还要考箭术,这这这太难了。”邵凛元是几个皇子里最小的,才十岁,入校场的时间也最短,自问折腾不起。 “这行军打仗,或追缴敌人,骑马和马上功夫可是一门学问,你们当中,只有顾公子有能耐,但也是差强人意,还需精进。况且,我记得五殿下您第一次跑了一圈一箭红心都没中,可第二次跑了两圈,还中了红心一箭呢,这一次肯定会更好。”说完,安斯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 邵凛元无语了,无助的看了下在场的几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于暖身上,急切道:“安斯,他他是今天才来的,这才第一天,没必要这么折腾吧。” 安斯走到于暖身边,并道了一声,“见过于公子。” 于暖立刻回道:“是于暖见过统领大人。” “别大人大人的,叫我安斯就行,显得我年轻。”安斯说着,又珠串似的道:“皇上下了旨让我给你找个好的武师,我来找来找去,还是觉得只有我能胜任,但除你之外,其他几位主子都学了好几年了,我又不可能因为你降下进度,所以只能屈尊您迎合我的进度了,直接上。” 于暖听着他一连串的连珠炮,算是明白邵凛玥说的要‘听话’是什么意思了,就他这语速和逻辑,跟不上。 “可是安斯,我...” “喔,你还这么小,得给你找一匹小的马—来人,去给于公子换匹小马来,对,比五殿下的还要小。” “安斯,他还不会骑马。”顾南辰替他开口。 “谁难道是生下来就会的?放上去坐着,马鞭一扬,马儿自己就跑了。”安斯不以为意,“对了,大将军近日还教训我说,您的马速和箭法一直未有提升,不能懈怠了,我无法交差啊。” “爹他是故意让你折腾我。” “太子殿下,这一次您要是再不赢顾公子一次,皇后娘娘又得把我叫去念叨,求您一定要赢了他行么?” 邵凛忻抚了下额,“本太子会竭尽全力。” “还有二殿下和五殿下,多跑几圈吧,就当是可怜可怜属下,否则皇上问起来,属下实在是不好交代啊。” 邵凛缨和邵凛元对视一眼,却也只能干巴巴的应了声,“尽力。” “至于于公子您,您第一天来,没什么要求,跑起来,射起来,我看看您的程度,好给您调整。放心,校场随时都有太医候着,胳膊扭了,腿断了,会立刻医治的。” 不知怎的,看着安斯笑呵呵的说这话,于暖就有些起鸡皮疙瘩。 “好了好了,马来了,都准备吧,两个时辰。” “安斯。” 忽然,一个温若的声音响起,将安斯不停歇的珠连炮给掐断了一下。 安斯插着腰,转动着穿着盔甲的身体,看向邵凛玥,“四殿下,您一开口,我总觉得我的舌头都断了一截似的。” 邵凛玥微微一笑,只道:“我今日做什么?” “简单,四殿下今日仍旧跑步,锻炼身体。” “好。” 于暖微愣,为何这事都要对邵凛玥区别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哒,么么么哒,谢谢大家支持。 第24章 进监牢了 于暖提着一口气,文的他还能想出应对之法, 只是这武的却着实令他举步维艰。他都有些能想象到自己骑在一匹马上, 背着一个箭篓, 拿着一柄这身体或许还拿不怎么动的弓会是怎样的狼狈现象。 紧张和局促是他现在唯一的感觉。 “怕什么, 本公子还在这儿呢。”顾南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还牵着一匹小马。 于暖看着高他一截的顾南辰, 那口提着的气稍稍放了些, “公子。” 顾南辰不知为什么, 就是很喜欢于暖这样叫他, 一听于暖这样叫,他就有种说不清的舒坦,好似自己摸到了什么弹弹润润的东西, 舍不得放手。 “咳咳~你放心,有本公子在, 何时让你缺胳膊断腿过?”顾南辰说着,将马缰绳递给了他, 再把另一手里拿着的箭篓亲自给他背到背上。 -- 第58页 “这小马我命人换了, 温顺的很, 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于暖眨巴了下眼, 感受着箭篓的重量,还行, 不是特别重。 顾南辰抱臂看着他,“别担心,没吃过猪肉你总见过猪跑吧?你可曾在本公子的马背上坐了十来天。” 于暖听后, 那口提着的气放下了一大半,“嗯。” 顾南辰将弓递给他,只是较寻常的小了一倍。 于暖拿起来,虽说还是有些沉,但比他想象中好了许多。 “你今日就乖乖的,不会就不会,不行就不行,别想其他有的没的。”顾南辰嘱咐道。 “我...” “你已经成功了。”顾南辰打断他的话,“接下来的,你只需像个真正的孩子,真正的初学者那般,一步步的来便是,否则聪明太过,皇舅不一定容得下你。” 于暖看着对他正经说这话的顾南辰,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明白了。” “你明白?” 于暖点点头,“进退得宜,才是长久之道,若一直进不退,皇上会觉得,我不像个孩子,或者,我的一举一动,背后都有人在教,会让尚书府陷入危机。” 顾南辰听后,没有呵斥他这种话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反而欣喜道:“你果然很聪明。” 于暖想要反驳,顾南辰却道:“本公子就是喜欢你的聪明,还有和你聪明不搭调的四肢。” 于暖不解了,眨巴着眼看着他。 顾南辰负手道:“都说习武之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我觉的你才是头脑发达,四肢不足。” 于暖听着这“挖苦”,愣了愣后却笑了,“公子说得对,我还需要您多调教,让我的四肢配得上我的头脑。” 顾南辰睨着他,“又在呛我是吧。” 于暖露齿而笑,那口提着的气,完全放了下来。 “顾大公子,小灶开够了吗?可以开始了吗?”安斯辽阔的如在草原般回响的声音在校场响起,顾南辰立刻对于暖郑重嘱咐道:“若有什么意外,你就抱紧马脖子,它自会停下来。” “我知道了,谢谢公子。” “也不知你一日要对我说多少个‘谢’。”顾南辰语气不善,却不等于暖回答,转身而去。 五个人骑在马上并肩而立,安斯检查了一下各人的装备,确定无误,而后打了个响指,一旁的侍卫便敲响了铜锣!比赛开始了。 安斯看着冲出去的几匹马,伸了个懒腰,而后看向在校场外的跑道上跑着圈的邵凛玥,走了过去。 “四殿下,您这手臂得摆起来,姿势不对,皇上会怪属下教的不好。”安斯悠闲的骑在一匹马上,跟着邵凛玥。 邵凛玥面上都是汗,说话时也有些喘气,“是,多谢安斯指导。” “这是属下该做的。” “这样做真的有用?”邵凛玥边跑边问。 安斯骑着马跟在他身旁,依然悠闲,怎么看怎么不待见这位四殿下。 “自然,锻炼身体,跑步最适宜了,皇上说您身体不好,不适宜做其他的,跑步最好。” 邵凛玥笑了下,“儿臣明白父皇的苦心。” “您明白就好。”安斯说着,忽然觉得腿有些痒,在邵凛玥身旁弓下身子抓了抓。 一阵风冲他们周边吹过。 “马惊了!”不知是谁忽然惊诧的吼了一声,所有人都朝声源望去,只见于暖那匹小马不知为何忽然狂嘶起来,不受控制的一路乱跑。 于暖按照顾南辰说的紧紧抱住马脖子,可是那马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越跑越激烈,根本控制不住。 “南辰!”邵凛忻疾呼一声,却见顾南辰早已冲了过去,可那匹小马不知为何身形如此矫健,顾南辰骑着骏马去追,一时都没追上。 “怎么回事?”安斯吼道,骑着马追过去拦截,可马发起狂来,一时半刻竟无人控制的住。 于暖紧紧的抱着马脖子,根本看不清前路,但眼前却闪过一个人影和马相撞,强烈的撞击将他从马背上撞了下来,紧接着他便听到一声惨叫。 “于暖!”顾南辰飞身过来接住摔下来的于暖,却见前方已经乱糟糟的围了一群人。 “公子,马撞伤人了。”于暖焦急的说道,满头大汗,手心因为紧扯缰绳的缘故被磨破了皮。 顾南辰拉着他一同前来,却听安斯急切的吼道:“快叫太医来,快!” 顾南辰和于暖看清受伤之人,均惊了一下,竟然是邵凛玥。只见他躺在地上,左腿都是血,将他的白裤全染红了,整个面上一副痛苦之色。 “四殿下,四殿下。”于暖焦急,抓着邵凛玥的手不放。 邵凛玥却连看他的力气都没有,直接痛晕了过去。 “要把殿下送回宫去,让臣好好检查伤处,此处风沙灰尘太多,不适宜。”太医赶过来,紧张的说道。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送他回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邵凛忻立刻下令。 太医领了旨,安斯派了人,护着邵凛玥回去了。 安斯这才转过身看着于暖,憋着气道:“完了,我和你都完了!” “安斯,此事本太子可暂时压下。”邵凛忻面色阴沉,淡淡道。 安斯一脸无奈的看着他,“属下多谢太子殿下好意,只是四殿下再如何都是皇子,伤了腿流了那么多血还晕了过去,腿不知能不能保住,这等大事,您觉得瞒得住皇上?并且,这件事怕是您和顾公子都...” -- 第59页 安斯话没有说完,邵凛忻的脸色已经越发难看,连顾南辰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甚至比于暖这个“肇事者”还难看。 “方才那马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发狂了,但我什么都没做。” 于暖极力回忆方才的情况,当真是没有任何异常。那马还算温顺,一直驮着他慢慢小跑,可忽然之间就受了惊,根本控制不住。 “是啊,小马又未成年,总不能是发情了吧。”邵凛元和邵凛缨走过来,也应了一句。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奇怪。 安斯命人去查,可是却查不出来原由,若是这样,就还剩一种可能,便是那马在当时受了什么指令。 这种训练好的马,一般都会听驯马人的指令,且每个驯马人的指令都不一样,旁人都看不出来。 “难不成,父皇还会以为,我和南辰对他做了什么吗?”邵凛忻脸色愈发难看。 “凛忻。”顾南辰瞪他一眼,却见远处已有朝阳殿的大太监小跑而来。 “奴才给太子殿下和诸位主子请安。皇上有旨,召太子殿下、二皇子、五皇子、顾公子和安统领立刻到朝阳殿觐见。” 顾南辰眉心一跳,“陈公公,于暖呢?” 陈若看了于暖一眼,道:“打入大牢,等候发落。” “什么!”顾南辰焦躁起来,口气不善,“陈公公,先让我带于暖去见皇舅,此事不关他的事。” 陈若道:“这是皇上的旨意。” “你!” “公子。”于暖唤了顾南辰一声,“我没事的。” “诸位主子,请吧。” 顾南辰看着于暖,很是不放心,但于暖却对他会心一笑。 收到他的笑容,顾南辰才转身而去,但脸色却沉的可怕,回想起方才自己对于暖说的那些话,他就觉得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 ***** “公子别担心,大人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去的。” 杨骏知于暖被押走,立刻跟了过来,现下两个人都被关在了监牢里。此时见于暖脸色发白,神情恹恹,他便出声安抚。 于暖撑着头,于晋是最靠不住的,自己本就是他表演“深情”的产物,碍于皇帝那边的情面和旨意才留自己至今,若自己率先被皇帝所弃,对他而言还算是一种解脱。 原以为走到这一步就算稳了,看来,自己不站在主动的那一面,永远都稳不了不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奇怪,那马没可能突然受惊,更何况那还是匹小马,而且,校场那么多人,它怎么就对着四殿下冲过去了?” 杨骏是个憨厚老实人,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更想不透,只能听于暖说,或者应一句,“皇上会查明真相的,况且顾公子也会帮您的。” “你怎么知道他会帮我?”于暖冷不丁的反问道。 杨骏没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戒备和冷漠,老实道:“他对您很好。” 于暖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提到顾南辰,他方想起,方才顾南辰和邵凛忻的脸色是真的非常难看。不是担忧兄弟受伤的难看,而是一种大祸临头的难看。 “他和太子深得君心,竟也会露出这种表情?”于暖自言自语道。 杨骏听后,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公子,您是从外头回来的,又还小,对这随安许多事还不够了解。” 于暖看着他,“有话请讲。” 杨骏道:“这一日,您是否也觉得宫里的人待四殿下有所不同?” 于暖倾着身子,靠近杨骏,准备听他说。 杨骏抿了下唇,“您知道伊图吗?” 于暖回来后也恶补了一下这时代的周边,对这个边陲小国还是知晓的。 “自然了。” “十五年前,大渝和伊图开战,伊图不敌,嫁公主求和,而那位公主就是四殿下的母亲。” “后来呢?” “伊图一直未有打消和大渝争斗的念头,那位公主也不是什么公主,是他们国中最好的细作,来了大渝,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引得大渝内乱,险些被他国趁虚而入。” 于暖知道八九年前,大渝是发生过一次严重的内乱,各地藩王起兵造反,险些将大渝四分五裂。 “后来事情败露,那位公主便被处死,可哪知赴死之时,她奋力拼杀,想要逃出去,中途抓了一位皇子做人质...” “一位皇子?”于暖惊道。 杨骏点了点头,“那位皇子是太子殿下的胞弟。” “最后呢?” “最后那位公主自然被诛杀了,但原本母亲犯了大错,四殿下也会受牵连,只是皇上一直很宠爱那位公主,也非常喜欢四殿下,那时还未有立太子,可朝中都在传,四殿下极有可能成为太子。” 一个流着外族血脉的儿子都被传出有可能被立为太子,可见邵承雍的确很喜欢邵凛玥。 于暖现下明白,为何方才邵凛忻和顾南辰的表情会这么难看了。他们都知道,即便邵凛玥的母亲十恶不赦,但就冲着邵承雍未有连罪邵凛玥,甚至依然让他做皇子,就算态度偶有冷淡,但也能看得出,邵凛玥在他心里的地位依然是十分重要的。 “原来如此。”于暖垂了下头,低声道。 “所以这件事,皇上应该会怀疑太子或者顾公子做了什么。”杨骏一五一十的说着。 -- 第60页 于暖听后,这才明白太子深受宠爱,为何还要拉党结派了,原来那个邵凛玥是个不定因素,这看似和谐的皇家,并不和谐。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于暖戒备的问道,杨骏可是李环派来的人,他一直未忘。 “属下以前是宫里侍卫,因犯错被逐出宫,后来被尚书大人收留了。” 于暖盯着他,似信非信。 “公子,大人来了。”杨骏偏头见于晋从牢房台阶走下来,欣喜嚷道。 于暖见了,也立刻站起来。 于晋的脸色简直可以用暴风雨来形容,狱卒开门之后,还不等于暖唤一声“爹”,他便怒气冲冲的一巴掌扇在于暖脸上,直接将他扇翻在地。 “逆子,你可知你闯了什么大祸!” 于暖眉心一跳,这样的反应也不是没料到,只不过于晋怒成这样,难道邵凛玥的腿真的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忍不住使出洪荒之力求支持~~~~ 第25章 因为他疼 “我现在就进宫去。” 顾文津看着面前一脸焦急的妻子,安抚道:“承瑶, 你若去, 倒会让皇上不喜, 且等等。” 承瑶长公主垂首急道:“皇上虽疼爱南辰, 但是邵凛玥在他心里是个什么存在,我们都知道, 这次重伤了邵凛玥, 且那马还是南辰亲手选的, 我担心...” 顾文津拍拍她的肩头, “没那么严重,此刻我们若火急火燎的进宫,反倒像南辰真做了什么似得。” 承瑶长公主长的端庄秀美, 但此刻那张蕴秀的面容上尽是担忧,“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等着?” 顾文津点点头, “对,等着。我们等着就代表我们相信皇上的审理, 未传召, 你我都别进宫。” “可是...” “皇上疼爱南辰, 你我都知道;更何况, 南辰虽有时孩子气,但却不是鲁莽之人, 这等事要让他自己学会处理。” 承瑶长公主听着,道理是懂,可担心却也控制不住, 急的原地踱步。 顾文津揽着她的肩头,令她稍微安定了一些。 *** 朝阳殿的气氛很是尴尬,说不上极差,但也说不上好,邵承雍听着太医的禀报,脸色也让人看不出喜怒;只待太医说完了,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吩咐好好用药、照看,便命太医下去了。那语气和做派,尽了父亲的责任,但又着实显得冷漠,毕竟,他也没有去看看邵凛玥。 可即便如此,整个殿内的人都没有觉得他对此事毫无关怀。 “皇上,属下已查明,那匹马是一病马,原本要被清理出去的,可清理的太监出了错,就将它留了下来,今日刚好发了病,所以才失控,是属下失职。” 安斯详查后回来禀报。 邵承雍抬了抬手,不言不语时,令人对上他的脸便觉得一阵胆寒。 “虽说是意外,但一匹小马失了控,你们都不能立刻控制。南辰,凛忻,这些年的武都白学了么?”邵承雍目光沉沉的看着下方站着的人。 “南辰知错。”顾南辰直接认错,并没有别的解释。 “儿臣日后一定勤加练习。”邵凛忻同样应道。 “皇上,此事错在属下,未有清点好校场中的马匹是否无恙,让四殿下受伤,请皇上降罪。” 安斯跪下请罪,邵承雍扫了他一眼,“这是清马太监的错,与你倒是没什么干系,你的教学方式是朕允准的,且那马也不是你选的,若用你选的马,倒没有这意外了。” 顾南辰眉头轻微皱了起来,微抿了下唇,却什么话都没有说。邵凛忻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父皇,此事与南辰无关啊。” 邵承雍的目光一抬,神色威严不可犯,令人的呼吸都顿了一瞬。 邵凛忻猛然发觉自己失言了,不该如此反驳,想要挽回些,“父皇...” “皇舅,是我的错。”顾南辰打断邵凛忻的话,垂首道。 邵承雍看着他们,嘴角扬起一个笑来,却未有多说什么,只对一旁的陈若道:“于暖呢?” “奴才已命人去提了,于大人听闻,也赶去了。” 顾南辰听此,又道:“皇舅,此事和于暖无关,他不会骑马,又遇到这种情况,自是控制不了马匹,况且,他还小,身体又孱弱,请您宽恕他。” 邵承雍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南辰,你为何待于暖这么好?” 邵凛忻暗里看了顾南辰一眼,示意他注意回答,最好是反驳此话。然而顾南辰却直视着邵承雍,道:“皇舅,我从认识他起,就待他好了。” 邵承雍笑了,但话里却没有笑的成分,“喔,为何待他那么好?他既不是你兄弟,与你相熟时间又不长。” 顾南辰听后,用孩子般的语气道:“谈得来,玩儿的到一块儿,自然就好了。” 邵承雍这才真笑了起来,“你这孩子。” 邵凛忻瞧着,暗里松了口气。 “皇上,于大人和于公子带到了。”小太监在外禀道。 邵承雍面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传。” 于晋携于暖而入,顾南辰一眼就看到了他左脸上的巴掌印,左边脸甚至比右边脸高了一截。 顾南辰下意识的目光一冷,瞪了于晋一眼。 “臣叩见皇上。”于晋俯首而跪,于暖也跟着跪了下去。 “皇上,四殿下怎么样了?”于暖开口未说别的,而是先问邵凛玥。 -- 第61页 邵承雍看着他,未言。 陈若见了,回道:“太医方才来禀报,四殿下的腿...未断,只是需修养段时日方可痊愈。” 听闻此言,于暖松了口气。 “此事朕已知晓,都是马的缘故,不能全怪你们。” 于暖和安斯听着,均未有接话。 邵承雍接着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安斯你承教导之责,却未有护好学生,罚杖四十。” “南辰嘛,回去将所有马匹的品种、病症、习性,列成清单记下。马是不是正常的你都看不出来,日后行军之中,若出现这样的失误,你如何负责?” 顾南辰一听,应道:“南辰遵旨。” “至于于暖...”邵承雍看着他,又看向一旁的于晋,道:“于爱卿,他可是你钟爱的儿子,可舍得朕罚他?” 于晋直起身看向邵承雍,“回皇上,是因阿暖才伤了皇子,任何惩罚都是他该受的,臣绝无二言,若是皇上不罚他,臣也饶他不过。” 邵承雍看着于暖,目光深沉的看不出情绪,“既然如此,那便罚藤二十。” 于暖双拳紧握,正要开口却收到顾南辰警告的目光,让他别说话。他这才猛然响起在校场上顾南辰对他说的那句:别在皇上面前耍聪明。 “于暖领罚。”松了拳头,于暖应道。 “于爱卿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邵承雍挥了挥手。 “是。” “陈若,你也下去。” 陈若持着拂尘微微欠了欠身,带着一殿的小太监退下。 待殿内只有邵承雍和于晋时,邵承雍方从龙椅上站起,绕过桌案走下来,看着儒雅端正的于晋,道:“起来吧。” 于晋叩首谢恩后站了起来。 “于爱卿,为何不向朕求情?” 于晋躬身道:“皇上已然开恩,不然哪是二十藤就能了的。” 邵承雍扯了下嘴角,负手问道:“依你看,今日之事是真的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要取凛玥性命?” “皇上,太子待兄弟一向和睦,顾公子虽脾性骄傲些,但也识礼仪,不会做这等事。”于晋未有直接回答,只是分析道。 邵承雍转身看向上方龙椅,“若是这样便好,无论如何,凛玥都是朕的儿子,不想他平白无故的没了。” “臣明白。” “朕也知道凛忻和皇后乃至顾家对凛玥或多或少都心存芥蒂,毕竟当年...但那又何尝不是朕的儿子,没了,朕也心痛,可凛玥也是朕的儿子啊。” 于晋见邵承雍露出面难之色,应道:“臣明白皇上的心,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也是明白的,今日的事当真是意外,说到底都怪阿暖,他若马术精一些,一匹小马怎会控制不住,臣回去一定好生教训他。” 邵承雍摆摆手,“朕知道与他无关,只是不罚他,总会让人觉得朕一点都不在意凛玥,平白让他受欺凌。这有些人,朕能冷漠苛责,旁人可不行。” 于晋听后,内心有些欣喜,但面上表情依旧严谨。 “不过,朕也不希望凛玥生出些非分之想,他这一辈子,待在宫里做个皇子,将来做个富贵闲人,也就是了。” 于晋心里突的一紧,果见邵承雍向后侧首,用眼角余光瞥着他,“朕偶然听闻,凛玥曾经与你单独相见过?” 于晋一听,背脊发凉,面上却是一副茫然之色,“皇上,绝无此事。” 邵承雍哂笑一声,“那或许是朕听错了?” 于晋复又跪了下去,“皇上,臣只忠君。” 邵承雍看着他,“朕扶持你,一路将你送到吏部尚书的位置,便是看重你的‘深情’,这‘深情’之人都只对一人‘一往情深’,所以你的‘忠君’,朕觉的可信。而皇后是顾大将军亲妹妹,所以顾家向着太子,总比向着朕多些。” 于晋听后,跪俯的更深,“皇上,臣用性命担保,臣不会,臣的眼里心里,只有您。” 邵承雍看着于晋,片刻后英挺威严的面容上才夹着一丝笑意,“起来吧,朕不过随口一说,竟吓的你这般模样。” 于晋谢恩而立,忽听殿外响起痛叫之声,顿时向后偏了偏头。 邵承雍也听见了,向外看了一眼,“于爱卿心疼了?” “回皇上,阿暖是臣失而复得的儿子,他受罚,臣作为父亲,是心疼的,但这是他该受的。”于晋恭敬的应道,让邵承雍无话可说。 邵承雍往前走至龙椅上坐下,看着于晋,“这个于暖,突逢此等大事,又连监牢都进了一回,但表现的可比一般孩子沉稳的多;于爱卿,你的这个嫡公子果然不凡,怪不得会受你重视。” 于晋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道:“他只是吓傻了。” “是这样吗?若不是,那你这位公子内心丘壑可就太大了。” 于晋听着这话,顿时明白,邵承雍对于暖生了不喜之心。他就纳闷,为何会将于暖打入大牢后再问话,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原来皇上是有试探之心,是试探于暖,还是试探我可有教他什么? 想着,于晋后背冒了些冷汗。 *** 于暖的叫声,在殿内听的还不是很清楚,但殿外却听的很明朗。 他原本死死的咬着胳膊忍着,但藤条的威力比戒尺不知大了多少,他竟一下都没忍住,而忍不住,就只能叫了,叫着叫着,还哭了,是被生生疼哭的。 -- 第62页 “你不是说过,他不会哭吗?”邵凛忻在一旁看着,对身边的顾南辰道。 顾南辰脸色难看,忽听邵凛忻此言,唬着脸对他道:“因为他疼!” 话落,顾南辰走到执刑太监身旁,在那太监一藤条再要抽下去时,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陈若见了,有些为难道:“顾公子,您这是...” 顾南辰看着那太监,再看了眼被按趴在地上惨兮兮的于暖,口气不善:“你不能轻点,没见他疼的受不住了么?” 那执刑的小太监被顾南辰说懵了,打人不就是让他疼么,不然打他做什么? “顾公子,这是皇上的旨意。”陈若走上前来,躬身道。 于暖趴在地上,微微抬头看着顾南辰,一张脸疼的皱巴巴的,细弱蚊蝇的开口,“公子,我没事。” 顾南辰不理他,而是抢过小太监手里的藤条,道:“这种事本公子来就是了。” “顾公子!” “陈公公!”顾南辰神色凛然的看着陈若,“这种小事就不劳烦您再去禀报皇舅了。” 陈若迟疑了一瞬,而后不再多言,挥手让那小太监退下。他伺候邵承雍多年,熟悉他的脾性,他虽眼里揉不得沙子,但对顾南辰的某些任性举动,是不会在意的。 顾南辰拿着那藤条,扬手就朝于暖挥下,但奇怪的是,藤条着实落在了于暖身上,但他却不觉一分疼痛,不知顾南辰是怎么做到的。 “起来吧。”扔了藤条,顾南辰把他扶了起来,二十下他只不过挨了七下,但身上依然是一片火烧火燎的痛。 “好了南辰,我们走吧。”邵凛忻开口。 顾南辰替于暖整理好衣襟,这才道:“能撑住?” 于暖抹了下眼泪,点点头,“能,多谢公子。” 顾南辰有些不耐烦,甚至有些生气,“别再说‘谢’了!” “南辰。”邵凛忻催促道。 顾南辰看着他,嘱咐道:“记住我跟你说的,不要再在皇舅面前耍小聪明,上次在芙蕖宫,是因为考试,所以皇舅欣赏你的‘聪明’,若你处处都这么‘聪明’,甚至一次次的绕开皇舅的话和责罚,到时候你就...” 剩下的话,顾南辰没有说下去,但于暖却明白了,对顾南辰点了点头。 顾南辰把着他的双肩,郑重道:“下次,我一定会顾好你。” 于暖这次不再不搭理顾南辰这话,而是认真回道:“公子不必如此,我知道,我娘在路上把我托付给了您,但其实您不必挂在心上;自己的路总要自己走的,自己总是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能事事都靠旁人。” 顾南辰拧着眉头,“你听到了?” 于暖不答,仍道:“您也不必对那夜我向您求救,您没有出现而耿耿于怀,说到底是我自己不够强大,否则,也不会有那诸多事了。” “南辰。”邵凛忻在前方等的不耐烦,再次催促。 顾南辰向后看了一眼,复又道:“说了这么多,你是在拒绝本公子的好意?” 于暖笑了下,向后退了两步,忍着疼对他拱手一礼。 顾南辰看着他的举动,被噎的不知该说什么,前方邵凛忻又催的紧,他便寒着脸,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于暖瞧着,垂眸抿了下唇。 *** “你太肆意了,就不怕父皇怪罪?”邵凛忻对他刚才的举动不满,埋怨道。 顾南辰脸色不善,对于暖那小儿明目张胆的拒绝很是不爽,听了邵凛忻的话,更是没好气的道:“你我都知道,皇舅罚他只不过是敲打我们,七下和二十下没什么区别,不会怪我给他放水的。” “你怎么了?”邵凛忻看着他。 顾南辰知道自己有些失态,缓了缓心神方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今日的事,是否会让皇舅对你有芥蒂。” “你也这么觉的?” 顾南辰点点头,“得回去与爹商议一下。” “我与你一同去。” 顾南辰“嗯”了一声。 *** 韶华宫,邵凛玥躺在床上,待殿内无人之时,他才睁开了眼睛。 荆如一见,立刻冲过去将他扶起来,焦急道:“主子,您怎么样?” 邵凛玥瞧着缠着绷带的左腿,脸色有些难看,“有点疼。” 荆如忙去拿止痛药,又听邵凛玥问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皇上罚了安斯和于暖,太子和顾南辰毫发无伤。”荆如一面回道,一面拿着药丸喂他。 邵凛玥拿着药,看了眼陈旧简易的韶华宫,想了想后还是问道:“父皇可有来过?” 荆如顿了一下,面露难色,“没有。” 邵凛玥听后,拿着止痛药丸的手滞了一下,复又问道,“于暖受什么罚了?” “罚藤二十,不过只挨了七下,其余的被顾南辰挡了。” 邵凛玥吞下药丸,露出一个亲和的笑来,“你去准备一下,过不了几日,于暖会主动来见我的。” “属下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支持和爱是我的日常,看我360度奋力的旋转~~~ 第26章 关系微妙 秋日原不是雷阵雨的季节,但今日的天气也不知怎么了, 白日里还晴空万里, 夜里却下起了大雨不说, 竟还打雷。方才一个惊雷落下, 险些将一个撑着伞的小孩儿给吓的惊叫起来,好在他反应够快, 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待那雷声停下, 他方举着伞一路朝于家祠堂跑去。 -- 第63页 祠堂里, 于暖面对于家列祖列宗而跪, 今日一回来,自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直接被赶到了这里, 不过幸好没有再挨打,否则他还真担心这具身体承受不起。只不过要在这里跪一夜, 又饿又困,估计这身体也够呛。 “你跪的姿势真是端正。”一句嘲讽之声忽然在身后响起, 于暖闭了下眼, 缓了缓眼睛的胀痛后方才睁开。 于枫走到他面前, 想用脚矫正下他的跪姿, 却听于暖道:“二哥,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 二哥难道要为一时之快,做个小人么?” “你!”于枫被于暖轻飘飘一句话给堵的恼羞成怒,“你也只会伶牙俐齿了。怎么样, 原以为自己拿了头筹,哪知才一日就栽了跟头,爹和尚书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于暖听后,未有应他。 于枫气不过的道:“我倒要看看,今日过后你得如何立足,一个乡下孩子。” 话落,于枫甩袖而去,一脸忿忿。 于暖揉了下自己的腰,想着于枫的话,嗤笑了一声。 待于枫走后,祠堂大门外才又响起一个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于暖微偏了下头,有些防备,却忽听一稚嫩的声音唤他,“哥哥。” 于暖神色一松,回过身去,只见于沁举着一把油纸伞,但身体仍旧被淋了个七七八八,此刻正猫在门外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 于沁放下伞,迈过门槛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蹲坐在于暖面前,“哥哥,你饿吗?” 于暖还没有说话,肚子却先替他回答了。 捂着发出“咕噜”声的肚子,于暖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于沁小心的左右看看,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油脂包,再细细打开,里头是五块白糕,“咯,哥哥你吃。” 于暖笑了起来,也同样小声的问道:“你从哪儿拿来的?” 于沁压着声音道:“晚饭时我偷偷留下的,没有人发现。” “爹罚我不许吃饭,你最听爹的话,不怕他生气。”于暖唬他。 于沁摇摇头,“不怕,爹生气也好过哥哥饿肚子。” 于暖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拿起白糕吃了起来,并道:“你快回去吧,衣裳都湿透了,赶紧回去让翠浓给你换身衣裳。” 于沁却摇摇头,眼睛蓦地红了。 “怎么了?”于暖问道。 于沁抹了抹眼睛,哽咽道:“我听到丫头们说,哥哥犯了错,爹要把哥哥逐出家门。” 于暖噗嗤一下就笑了,哪有要被逐出家门的还搁祠堂跪着,“那是她们乱说,不会的。” “真的?”于沁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于暖腾出手来擦了擦他的眼泪,“当然是真的了。” 于沁听于暖保证,一直忐忑的心才安了下来。 于暖回头看了眼,雨已经小了很多,“快回去吧,不然江姨娘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得了保证的于沁,心里大石头已经落地,乖巧的点点头,猫着身子跨出门槛,撑着一把和他身量不搭调的伞,再于暖的再三催促下,这才走了。 于暖回身看着手中的白糕,心中一片暖意,这世界所有对他好的人里面,也就只有于沁是毫无杂质的真心。 ****** “舅舅,依您的意思,是不必太把这事挂在心上?” 大将军府内,邵凛忻听了顾文津一番话后,忍不住有些质疑,这邵凛玥伤了,父皇显然不开心,如何把这事不挂在心上? 顾文津喝了口茶,道:“太子若太挂在心上,会让皇上觉得此事与您有关,而您是因为受了皇上敲打,才对四殿下态度缓和。” “可不管如何,父皇都觉得今日的事和我们有关。”说着,邵凛忻面露忿色,“一个罪人之子,他何德何能,赏他一口饭吃都是莫大的恩惠了,如今倒像是怕着他似得。” 顾文津听后,沉声道:“殿下,慎言。” “舅舅,我只是...” “舅舅明白,只是你也要明白,皇上多疑多思,你对四殿下的态度无论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都会让皇上心存怀疑,不如就如往常一般,如此,皇上心中的芥蒂才会消散。” “爹说的有理,我们该怎么还是怎么。”顾南辰赞同他爹的话,劝道。 邵凛忻想了想后方道:“我知道了。” 待命人送邵凛忻回东宫后,顾南辰才对他爹道:“爹,今日的事,您觉得真的是马的问题吗?” 顾文津看着他,“你有别的看法?” 顾南辰在原地踱了几步,神色严峻道:“有些看似巧合的事不一定巧合;有些看似与世无争的人,不一定与世无争。” “南辰。” “爹,你说这会不会是凛玥自己安排的?” “何出此言?” 顾南辰道:“凛玥虽看似不得皇舅宠爱,但今日之事一出,不也告诉宫中乃至整个朝中,皇舅心里是有这个儿子的么。如此一来,他这伤受的很值得啊。” 顾文津思索了一会儿方道:“他有这个能耐吗?” 顾南辰,“呵,就是看似没有,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绝对值得提防。” “其实,若凛玥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些地位,倒也无可厚非;否则,皇舅最不想看到的党争就会出现了,到时候凛忻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的。” -- 第64页 顾文津听后,叹道:“你多替凛忻留心些,不可枉纵。” “是,孩儿明白。只要他好好的,孩儿也不会让凛忻欺辱他,各自安好便好;否则,顾家与皇舅,关系就微妙了。” 顾文津听后,换了轻愉的语气道:“还以为你小子一天只会舞刀弄枪呢,没想到还是有脑子。” 顾南辰略无奈,“爹,我又不是莽夫。” “今日可把你娘吓坏了,但凡你平日遇事镇静些,你娘也不会紧张成那样,就担心你一味恣意,在皇上面前胡乱言语。” “孩儿又不傻,皇舅虽疼我,但他毕竟是皇帝,这么些年,他的脾性,孩儿也摸清了些。” 顾文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行了,去给你娘请安,她担心坏了。” 顾南辰拱手一礼,退了下去。 顾文津这才坐回椅子上,闭着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并唤了一声,“顾筹。” 顾筹应声而入,“大将军。” 顾文津保持着现下的动作,对他道:“查的怎么样了?” “属下这些日子已派出几波人,都谨慎的查核过,并没有任何四殿下和于大人有关联之事。” 顾文津听后,动作依然未变,“那最好,希望是我多心了。” “您担心四皇子真有不轨之心?” 顾文津睁开眼,放下手看着他,“是于晋。” ****** “你居然还站得稳。” 清晨,于暖刚走出祠堂大门,迎面就见于连走过来,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于暖躬身揉了揉自己的小膝盖,“又没断,自然站得稳了。” 于连摊摊手,赞同他的说法,几步走到他身边,“怎么样啊,还行吗?” “尚可,就是有点累。” 于连看了眼祠堂,道:“我虽然常被罚跪祠堂,但也没有像你这样跪过一夜,来吧,我背你回去。” 于暖没有拒绝,直接趴在于连背上,倒让于连愣了下,“我还以为你要客气下呢。” 于暖笑笑不语,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于连将他背起来,道:“我已经让杨骏去请大夫了,以我的经验,这跪一夜,怎么都会有点不舒服,再加上你昨天还挨了打,又没吃饭。” 于暖点点头,不是特别有力气,却也问了一句,“二哥进宫了?” 于连哼一声,嘲道:“岂止是进了,还欢天喜地的进了。外头都在说你失宠了,你想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养好身体,再进宫上学啊。” 于连听后,顿了一下,片刻后又继续走,“那你可得气死于枫,他巴巴的以为你再不敢折腾了呢。” 于暖没有说话了,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整整一日,他发了烧,身上的伤口又有些发炎,足足在家休养了七八日才算是大好了。这七八日,除了江心和于沁于连,也没人来看过他,但君竹院的下人却未有对他懈怠一分,连粉英也依然尽心伺候。 于暖知道,于晋并没有要弃他,虽然外头都在传于枫一下子越过了他去,但到底传言只是传言。 只不过于枫的存在对他来说也很是微妙,于晋最爱的儿子是他,但却用自己压着他,既不让他越过自己,也不让自己骑在他头上。这看似矛盾的态度,其实大有深意;只不过是什么深意,于暖一时半刻也想不透彻。 “公子,起风了,您进去吧。”杨骏刚从外头买东西回来,看他站在院子里,忙走过来提醒道。 “我已经没事了。” “还是小心些。” 于暖看了他一眼,只道:“桂花糕买回来了么,待会儿沁儿过来要吃的。” 杨骏抬了抬手里的油纸包,“已经买回来了。” 于暖“嗯”了一声,却又听杨骏道:“属下方才在街上碰到了顾公子。” 于暖顿了一下,看着他。 “顾公子说...”杨骏艰难的道:“说,您要是没事儿了就快些回宫上课,否则所有人都甩出您一大截,您都没地方哭去。” 于暖听后,抽了下嘴角,几乎可以想象的出,顾南辰一本正经说这话的模样。 “你连他的话也传?” 杨骏挠挠头,“顾公子只让告诉您,属下未有跟别人说过。” 于暖不应,转身就要回屋,但前厅却来了人,他那位父亲,终于要见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么哒,晚安~~~ 第27章 进韶华宫 于晋拿着一本书,待于暖站了有一会儿了他才道:“你还要进宫去吗?皇上说了, 你若不想去, 也可以不必去了。” 于暖一听, 上前一步, 道:“自是要去的。” 于晋听他说的如此肯定,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这几日都没有见你, 你可知爹是何意?” 于暖不假思索道:“爹是想看我有没有吓傻, 还有没有胆子进宫。” 于晋听后, 神色松快许多,上上下下打量了于暖一眼,对他道:“收拾收拾, 进宫去吧。” 于暖拱手一礼。 “不过。”于晋看着他,“日后, 你不可再和顾公子走的太近。” 于暖虽然知道于晋是不愿意和顾家有什么关联,更不愿意让旁人觉得他偏向太子, 但还从未这样正式与他下达过命令, 想来定是因为这件事, 邵承雍说了什么。 -- 第65页 “孩儿与顾公子本就不是特别熟的。” “那日后就别再熟了。”于晋说着, 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太子和顾家的关系你知道, 你若与他们走太近,会让旁人以为爹跟他们也有什么关联。” 于暖欠了欠身,“孩儿知道了。” “爹知道, 你聪明,识大体,将来必成大器,别让别人以为你小小年纪就有攀附之心。” “是,孩儿明白。” 于晋走上前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有些柔和但也有些警告的意味,“只要你有出息,于家自有你的位置。” 于暖抿了下唇,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自己的位置和那位四殿下有那么一些像。是好是坏,全靠父亲一个念头,不似邵凛忻也不似于枫那般稳固。 “孩儿明白了。” “时候不早了,去吧,以后这种事不会发生了。”于晋挥了挥手。 于暖欠身退下,可总觉得于晋最后这句话说的有些奇怪,他怎么能保证这种事以后不会发生? *** 过了这么些日子再回上书房,免不了收获各种打量的目光。于枫见着他,一脸不屑,但却也无法,毕竟,这事儿一点也没有撼动于暖的地位,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就这么过去了。 “于暖,你还好吧?”何长青探着身子关心的问了一句。 于暖点点头,“多谢关心,还好。” 何长青呼了口气,“你不在这些日子,可愁死我们这些伴读了。” “怎么了?” 何长青吐吐舌头,“季师傅出的题比周先生还古怪,除了枫兄偶有几次能答出以外,我们谁也答不出来,可愁坏人。” 于暖轻轻笑了下,抬头在书房里扫视了一圈,除了邵凛玥以外,其他人都到了,一切就和以往一样。他正要收回目光,却被一道炽热的视线擒住,顺着一看,果然对上了顾南辰的目光。 他与顾南辰对视了须臾,然后才将目光移开。 顾南辰瞧着,面露不喜,却未多说什么。 季如海见于暖来了,不知怎的还有些跃跃欲试之感,因于暖几日未来,他便连出好几道题考他,可没有一道将其难住。 对此,于暖只想说,真是没有白瞎前世苦读了十二年的书,没有白瞎自己曾经对古典文学的热爱,否则,他还真是什么优势都没了。 于枫听于暖应得头头是道,心里不服,发誓今日回去开始头悬梁锥刺股,他就不明白了,他为何会被一个乡下孩子比下去!除非他真是个天才。 于暖看着一脸忿色的于枫,叹道:你就当我是个天才吧,这样你心里会好受些。 整整一日,无论是在上书房还是在校场,于暖都未有和顾南辰再过多的交集,这一次连安斯也收敛了一些,特地将于暖和其他人分开,按部就班的教他。然而他发现了一件事,于暖的脑子聪明,但四肢却不够发达,骨骼太过平常,想来这辈子是成不了高手了。 “安斯不愿意教我?”于暖一看安斯那有些可惜的表情,便猜到了什么,问道。 安斯瞧着一身红色轻袍,头上还扎了一根青蓝色发带,面容十分俊俏干净的于暖,叹道:“没,只不过,你估计会成为我教的学生中,最差的一个。” “习武只在强身健体,我用它只是防身的。” 安斯听后,弯下身拄着膝盖看着他,“小公子,希望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于暖眨了下眼。 安斯未有多言,开始从最最基础的教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于暖觉得安斯今日待他的态度和第一日有些不同,好像一下子就对他上心了。 “这校场不比上书房,公子可按照我说的计划来,不必日日都来,每日来的时辰也不一样,有时候是下午,有时候也会是晚上。”安斯再对于暖说道。 于暖点点头,这样也好,否则他成日跟顾南辰见着,但故意不说话,好像也有些奇怪。 倒不是他真听了于晋的话刻意和顾南辰疏远,而是他真的不想站到太子的队伍里去,他想要的可不是一个党派附属,而是终有一日,自己能为自己说话,潇洒无忌的过活。 “行了,别愣着了,赶紧动起来。”安斯催促道,于暖这才迈动脚步跑起来,开始他强身健体的第一步,但无奈小腿上绑着的沙包太重,他的跑也变成了挪。 安斯看着,靠在一旁看台上,笑的十分开怀。 几个时辰下来,于暖真觉得自己的腿都要断了。 “公子,这个属下有经验,刚开始都这样,回去泡个热水,再揉揉,会好很多。” 杨骏扶着他,很是恳切的说道。 于暖摆摆手,却对他道:“杨大哥,你说你曾经在宫里待过,那你知道四殿下住在哪儿吗?” “知道,韶华宫。” 于暖揉了揉腿,道:“带我去吧。” “您要去看四殿下?”杨骏有些诧异,现下天色已暗,明日还要上课呢。 于暖点点头。 杨骏有些为难,“公子,若大人知道了,怕是不好。” “你会说吗?”于暖看着杨骏。 杨骏呆呆的看着他。 于暖又道:“你会告诉母亲吗?” 杨骏仍是望着他,憨厚的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那走吧。” -- 第66页 杨骏吸了口气,点头为他带路。 韶华宫曾经是后宫最繁华的一座宫殿,仅次于皇后居住的坤和宫。只不过,自从邵凛玥的母亲被当众诛杀后,韶华宫便一夜之间萧条了,里头宫女太监加上荆如,总共只有五个人。 于暖走在里面,有了这样的对比,倒是觉得于晋在衣食住行上待他颇为不错。 “于公子请。”荆如亲自来迎,替他指路。 于暖点点头跟着他进内殿,远远的就从撑开的窗户里看到一个少年正伏案写着什么,侧脸的弧度十分俊秀清爽,一身白衣金袍,又透出一丝贵气出尘的感觉来,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殿下,于公子来了。” 邵凛玥放下笔,转动了下轮椅看着于暖,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于暖对他拱手一礼,“见过四殿下。” 邵凛玥温和的笑了下,“不必多礼,荆如,快去奉茶。” “是。” 邵凛玥转着轮椅对于暖道:“过来坐吧。” 于暖见他自己转轮椅不是特别方便,便走过去帮他推了起来。 邵凛玥一见,偏过头道:“多谢。” 把他扶下来坐好,于暖再在他对面的矮椅上盘腿坐下,道:“于暖特地来向四殿下致歉,都是因为我没有控制好那马。” “胡说什么呢,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也差点被马伤了么。” 于暖不语。 邵凛玥又道:“听说因这件事,你也受罚了,七八日不曾来上学,现下可好了?” 于暖点点头,“劳殿下关心,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这次的事是个意外,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多谢殿下宽宥。” 邵凛玥笑笑,荆如正捧着茶进来,于暖垂首一看,竟然是牛乳茶,遂不解的看了邵凛玥一眼。 “我想你还小,一般的茶水小孩子都不爱喝,这是牛乳茶,香甜可口,你尝尝。” 于暖端起来喝了一口,果然是小孩子喜欢的味道,要是于沁在,一定会欢呼起来,“多谢殿下。” 邵凛玥又笑道:“饭菜也要备好了,既然来了,不如一起用饭吧。” “不必了,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邵凛玥并没有强留,只道:“我今日想起一件事,或许需要你帮忙,就是不知会不会麻烦你。” “您请讲。” 邵凛玥微微一笑,“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怕是几月去不了上书房了,季师傅的课不知会落下多少,若于公子方便的话,可否每日都将季师傅所讲,做成笔录给我?” 于暖顿了下才道:“自然可以,这是我该做的。” “既如此,那就有劳你了。” 于暖站起身,拱手一礼后准备离开,只是离开之际他却忽然道:“殿下,其实有一事我不明白。” 邵凛玥看着他,“何事?” “我今日去校场练习,也从跑步开始,围着校场跑了几圈,再顺势看了眼校场的地势。校场内的马场和跑道是有些距离的,马受惊虽会乱跑,但从马场跑向校场的那段距离,足够令当时在跑道上的人及时到一安全处避开。若未能避开,要么是那马被人指挥直接冲向跑道上的人,要么就是...”于暖停了一下,方道:“跑道上的人故意等着马去撞他。” 这番话说完,邵凛玥温和的表情上带有一丝不解,“你的意思是有人指挥那马撞向我?” 于暖抿了抿唇,未答,只是看着他。 “我一向循规蹈矩,待太子也是恭敬有加,不会的。”邵凛玥径直道。 于暖其实意指后者,连荆如都听了出来,邵凛玥不可能没有听出来,但他直接避过了。不过于暖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只是今日发现那距离,觉得奇怪,随口一说,殿下不必在意。” 邵凛玥笑了笑,“无妨,都过去了。” 于暖欠了欠首,这才转身而去。 直到他带着杨骏走出韶华宫,荆如才道:“主子...” 邵凛玥抬了抬手,制止他的话,只喝着牛乳茶,道:“他不喜欢这种茶,你去准备一些糖水之类的,下次呈上。” “是。” *** 杨骏驾着马车往回走,于暖一个人坐在车内,方才邵凛玥的表情看不出异样,他不确定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真如自己所想那般。 如果是,那邵凛玥为何要堵上一条腿去做这么危险的事。这事情,一没让皇帝待他态度有什么大转变,二没影响太子的地位,除了让他躺几个月,他实在是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如果,是为了让太子通过此事对他好一些,那这个目的是达到的。 可是,邵凛忻虽然不喜欢他,但待他也不曾过分苛责,用不着如此啊。 “真是我想多了么?”于暖正坐在车内拄着下巴自言,马车却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车外响起一片激烈的马叫声。 于暖都快有心理阴影了,待马车好容易停下来,他才跌跌撞撞的掀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公子,跟人撞了。” 于暖:“......” “你怎么回事啊?”杨骏看着前方还骑在马上的男人,斥道。 “滚开!”那男人吼道,扯着马缰绳,疾驰而去。 杨骏愤慨不过,却被于暖拉住,“随他去吧。” -- 第67页 “公子?” “他穿着驿站服饰,手上握着的公文还写着“马上飞递”的字样,乃八百里加急文件,应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杨骏回过神来,愣愣的点头。 “走吧。” “是。”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困的旋转不动了,直接晚安啦~~ 第28章 养胖胖的 于暖才回尚书府,迎面便见于晋脚步极快的从回廊过来, 他还未有来得及请安, 于晋已心急火燎的从他身旁走过。 “发生什么事了?”于暖看着身后跟出来的于连, 问道。 “皇上急召, 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于连说着,语气神色有些不以为然, 这种情况他已经见多了。 于暖点点头, 也未有多问。只是于晋这一去, 竟是一夜未归, 直到次日于暖和于枫快进宫了,方见到他疲累的身子出现在尚书府外。 于暖和于枫齐齐迎上去,叫了一声, “爹。” 于晋看了眼两个儿子,眼里都是血丝, 当是一夜未睡。 “上学去吧。”于晋挥了挥手。 于枫不放心,问道:“爹, 出什么事了么?” 于暖也看着他。 于晋揉了揉因一夜未睡而痛胀的眼睛, 道:“全州水患, 祸及农田, 闹灾了。” “皇上怎么处理?”于暖问道。 于晋看了眼于暖,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瞎问什么, 没看到爹累成什么样了么。”于枫白他一眼,喝道。 于暖也未有再问,只道:“爹快回去休息吧。” 于晋点点头, 抬腿迈入门槛,前方李环和江心还有陈秋玲都一并来迎。 于枫和于暖看了一眼,这才往前而去,各自登上自己的马车。 到了上书房,于暖发现顾南辰和邵凛忻缺席了,一时疑惑。 何长青瞧见,立刻凑上来,吧啦道:“未来一段时间估计都见不到顾公子了。” “为什么?” “我听我爹说,全州水患,顾公子随顾大将军一同治水去了。” 于暖额上三个问号,水患竟然到了动用顾文津的地步了?他擅长的是战事,又不是治水。 何长青悄咪咪的在他耳旁继续说道:“听说啊,这水患是去年的事儿了,当时黄河有一堤坝决堤,大水冲向全州,一时间死了不少人。而朝廷当时明明拨了款,且命当地官员疏通河道治理的。哪知道钱款被贪污不说,那水患也没有认真治理,弄得农田根本不能种,全州百姓死了大半,现如今好容易有人逃出来举报,不然这事要被当地官员一直压着。” 于暖捂住他的嘴,道:“你别胡说,这可是大事。” 何长青掰开他的手,道:“我哪胡说了,皇上下了旨,命我爹也前往全州,举行一场祭祀,告慰亡灵,安抚百姓。我爹昨晚连夜就随顾大将军还有顾公子出发了,细软都是我娘追到城门口硬塞给他的。” 于暖听后,这才知道此事当真是兹事体大,不仅派出了顾文津,连太常寺卿都要亲自去主持一场祭祀,果然是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了。 “顾公子为何也要去?”于暖脱口而出道。 何长青摇摇头,“这我哪儿知道,不过顾公子跟我们不同,他只是闲时才来读读书,咱们学的这些,他十岁前就全会了。” 是了,顾南辰确实不同,不然他怎么赶追杀仇四一路从随安追到桃山村那样僻壤的地方去。 “不可窃窃私语。”季如海持着戒尺而入,脸色有些不好,想来昨夜,邵承雍应当是连夜召见了文武大臣,商讨应对之策,并连夜派了人出去。 季如海倒是没有隐瞒此事,将此事来龙去脉细细的说了,而后直接出了一道题。 “全州水患乃去年上报,皇上已下令拨款赈灾,疏通河道,以慰民生。奈何奸佞横行,贪污灾款,新修水利敷衍了事,以至于灾民更灾。针对此事,你们都有什么看法?” 季如海也是累了,不让他们一个个回答,直接道:“这是今日考题,每个人都写一篇看法呈上,皇上可是要看的。” “是。” “开始吧。”季如海挥挥手,而后撑着颞部小憩。 一室的人坐在当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平时所学都是课本上的之乎者也,如今突然让他们来点真的,倒有些不知如何下手了。 “阿暖,你有这解决之法吗?”何长青探着脑袋,充满希冀的问道。 于暖失笑,“什么解决之法?” “就像你解决周先生的难题那样。” 于暖摇摇头,“这回是考题不是难题,不能再‘投机取巧’,而是要认真作答,写出自己心中的答案。” 何长青眉头皱了起来。 于暖道:“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写就行了,而且不用之乎者也。” 何长青听到他最后的话,明白了,忙提笔写来。 于暖思考了一下,这才落笔。 一炷香后,所有人的看法都写好了,季如海命人拿过来,一篇篇的看着。大抵都不出他所料,什么惩奸佞,安抚民心,但基本没有写到点子上,连邵凛缨和邵凛元都未有写到重点。 突然,季如海看着手中一张宣纸,眼睛一亮,道:“于枫你为何觉得,对奸佞要先用后杀呢?” 于枫站起身,拱手一礼后方信誓旦旦的应道:“那些都是常驻全州的官员,对全州地势必比外派之人熟悉,若是一去就把他们杀了,虽能暂且安抚民心,但却不能立刻治理水患。水患导致百姓们农田被毁,长久无家,这才是民心不稳的根源。” -- 第68页 季如海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笑眯眯的,夸赞了于枫几句。 于枫终于受了一次夸赞,面上骄傲有些掩饰不住,睨了于暖一眼。 “你!”季如海看了于暖写的,面上表情瞬间变得颇为丰富,原本还有些困意的他,都被于暖一番言论给震醒了。 季如海拿着戒尺猛拍了下桌子,喝道:“抓住逃出来报信之人,细细审问,你这是什么道理?”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看着于暖,凭着对他的印象,都以为他会写出个什么最好的见解,哪知竟是这般胡言。 于暖眨巴下眼,想了想后方道:“这灾情延续一年之久,但却被捂的严严实实的,谁也不知道,这突然有人告密,其中一定有问题啊。” “一派胡言!”季如海喝道。 于暖努了下嘴,只道:“这的确是学生的看法。” 季如海看着他,大抵是觉得于暖是有些小聪明,但真遇到事,也和一般小儿无异,遂摆手道:“罢了罢了,把这些送到朝阳殿去,待皇上醒后呈上。” 一旁小太监领命,将写满文字的宣纸整合起来,捧着走出上书房。 季如海不再多言,他也是需要眠一眠了。 突然能早些下学,好几个孩子都欢呼不已,互相道别之后,便一溜烟的跑了。 “你为何会那么说?” 大家都走了,于枫却忽然拦住他,问道。 “只是我胡言而已。” “胡言?”于枫倒是想认为他是胡言,但于暖那小脑袋瓜子坏水太多了,他说是胡言那肯定不是胡言,“我才不信,告诉我,到底什么道理。” 瞧于枫趾高气扬的模样,于暖笑道:“我只是觉得奇怪啊,奇怪为什么一年后才有人告发,而且还能十分顺利,走的还是官方程序,八百里加急。一般告发不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发现么。” 于枫听后,脸都皱了起来,好似听明白了,又好似没有,“你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于暖见于枫甩袖而去,转身往上书房挟屋而去。 方才倒不是他故意跟于枫说的乱七八糟的,而是他自己也有些乱七八糟的,那条线他并没有捋清楚,只是一个猜测,还是一个说不完全的猜测,是以表达出来,他自己也有些语无伦次。 “看来,必得在这时代多浸泡几年,慢慢感受着长大,脑子才会真的清楚啊。”于暖自言着。 “于公子。”一小太监见他进来,忙请了个安。 于暖一抬头,便被面前一桌的饭菜给引得肚子“咕咕”狂叫不说,还控制不住的咽了下口水。 面前这一桌子菜比他早前吃的可丰盛营养多了。 之前邵凛玥在,他和邵凛玥一起吃,实在朴素,后来邵凛玥腿伤不在,吃的就跟便当一般,今日这一桌的珍馐美食,倒像是开满汉全席一般,连甜品水果都备好了,而且还只有他一个人吃,无拘无束,比在尚书府还好的多。 “这个是?”于暖看着一旁的小太监。 “于公子,这是顾公子特地吩咐的,日后您的午饭都按这标准来。”小太监应道。 于暖抽了下嘴角。 “顾公子说,您太瘦了,得好好补补。”话落,那小太监便要退下。 于暖这才后知后觉的问道:“顾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那小太监道:“奴才不知,得看全州灾情处理情况。快则两三月,慢则一年半载。” 于暖动了动嘴唇,还是道:“顾公子昨夜什么时候走的?” “子时。” 那岂不是从凌晨就一直赶路,恐怕得到今夜才会歇一歇。 “知道了,下去吧。” 小太监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于暖看着一桌的美食,有些无法下手不说,还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好似自己在这里吃着顾南辰准备的大餐,而顾南辰却在外面风餐露宿啃树皮似的。这让他有些过意不去,但嘴角却忍不住扬了一下。 “顾南辰...”于暖蓦地又唤了一声他的全名。 顾南辰此刻正坐在马背上疾驰,马蹄带起的风沙有些迷了眼睛,他一面伸手抹眼睛,一面念道:“那小羊,不能亲眼看到把他养胖的过程,真是可惜!” “南辰,怎么了?”顾文津在他身旁,见他一副丢了几十万两银子的表情,扯着缰绳问道。 “没什么,快些吧爹,随安离全州可要十日路程。” 顾文津点点头,喝道:“抓紧时间赶路,早到一日,便能早些解决问题。” 身后响起铺天盖地的应“是”之声,而顾南辰便在这铺天盖地的声音中,夹了一句,“还能早些回来,否则那小羊怕是又要跟我‘失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诸君晚安~ 第29章 没看黄历 “父皇方才也派人来过,我已将自己的看法写了呈上去了。” 韶华宫内, 于暖依诺而来, 听邵凛玥如此说, 便道:“季师傅今日只说了这个, 再没别的了,殿下既然已经交了答案, 那我告辞了。” 于暖说着起身就要走。 邵凛玥看着他一口都没动过的糖水, 温和道:“不急, 我好奇你写的什么?可否与我说说?” “我不懂这些, 随便胡写的,还被季师傅大骂一通。” “喔?季师傅虽严厉,但轻易不骂人, 你究竟写了什么,惹他恼了?” -- 第69页 于暖想了想, 将自己写的给邵凛玥说了。 邵凛玥听后,思索了一会儿, 像是给他整理思绪一般, 道:“你的意思是, 有人故意为之?而这个人很可能是同流合污之人, 只是因为最后利益有了冲突,所以才告发, 打算置人于死地。” 听邵凛玥这么一说,于暖下意识的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 “你说的无可厚非, 只不过对治理水患却没什么用处。”邵凛玥思索了一会儿方道。 于暖略微有一丝失望,但也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我对这些是还不太懂。” 邵凛玥抬起手自然的在他头上摸了摸,温和道:“已经很了不起啦。” 于暖闻着他袖袍间的清香,偏了偏头,避开头上的手,有些客气道:“殿下,我不是小孩子了。” 邵凛玥看着自己落空的手,道:“八岁确实也不小了,我五岁时就不是小孩子了。” 于暖看着忽然有些落寞的邵凛玥,一时无言。他知道,邵凛玥五岁时,便是八年前他母亲被诛杀的时候,他应该是亲眼目睹了母亲被杀,就好似自己前世亲眼目睹父母出车祸,现世亲眼目睹春红的尸体被人用板车拖走一般。 “殿下。”于暖主动握住他落空的那只手,眼神中有些鼓励的味道。 邵凛玥心领神会,“没事。” 于暖松开手,偏头便见荆如疾步而入,“殿下,皇上传您即刻去朝阳殿。” 听闻此言,于暖先道:“那我告辞了。” 邵凛玥点点头。 于暖站起身,对他拱手一礼后便要离去,然邵凛玥却忽然道:“那位皇子不是我母亲害死的。” 于暖一顿,诚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伤感。 “去吧,明日见。”邵凛玥没等于暖回答,又道。 于暖冲他欠了欠身,抬腿而去。 见于暖离去,荆如方走过来将邵凛玥抱到轮椅上,正要推他出去,却听他道:“下次换成果汁水吧。” 看着那碗一口未动的甜汤,荆如应了声“是”。 ****** 朝阳殿内,邵承雍看着邵凛玥所写,沉声问道:“你为何认为,应将灾款都发放到每一个受灾人的手中?这样一来,难免会出现蹬鼻子上脸的事情,到时候若不好控制,钱款未发均匀,岂不更容易发生暴乱。” 邵凛玥听后,坐在轮椅上微微颔首道:“回父皇,凛玥不懂别的,只知道一样,银子能使挨饿受冻,生病不安之人,感到安心。只有安心了,才会配合朝廷做其他的事,无论是除奸佞,还是治水患。” 邵承雍看着他,面色看不出喜怒。 邵凛玥看了眼站在邵承雍身旁的邵凛忻,斟酌了一番后又道:“父皇,儿臣以为,对于那些受灾已久的百姓,看到贪官受到惩罚,看到水患得到解决,虽是会觉得开心,但与其放粮,不如将钱一起放到他们各自手上,这带给他们的安全感,是别的东西无法替代的。” “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准备两笔款项?”邵承雍喜怒不明的说道。 “回父皇,治水患救灾原本就是费钱的,并且这还是一笔款项,只是分一点出来发到灾民手上,让他们心里踏实。”邵凛玥恭敬的回道。 “这法子是可行的,可国库一时间怕是支不出这么多银子。”邵承雍拄着额头,闭着眼沉声道。 邵凛玥沉默不语,神色有愧,只道:“是凛玥考虑不周。” “父皇,儿臣倒有一个完善之法。”邵凛忻开口道:“我们不如向全国筹款,那些富商总是有的。” 邵承雍睁开双眼,坐直身子看着邵凛忻,面上笑容渐渐扩大,“即刻召六部尚书入宫。” “是。” 邵承雍看着他,又道:“你主持就行。” 邵凛忻一听,有些喜出望外,“父皇?” “你是太子,也该开始作为了;你不能向南辰那样赶到前线,总要在后方支持住他才是。” 邵凛忻听后,欢喜道:“是,儿臣定不让父皇失望。” 邵凛玥坐在轮椅上静静的听着,明明是他提出来的方法,但一瞬间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没关系最好。 想着,邵凛玥看向邵凛忻,面上的微笑依然还是温和的。 ****** 半月后,朝廷所拨款项都均匀的发到了灾民手上,果然安抚了一波民心。 顾南辰挽着尽是淤泥的裤腿,插着腰瞧着排队领钱的人,脸色一直不大好。顾筹老远看到了他,赶了过来,“公子,下方河道暂时控制住了,您先去用饭休息下吧。” 顾南辰摇摇头,道:“用了这么个劳民伤财的法子,本公子不亲眼看着,心里不踏实。” “劳民伤财?”顾筹说着,看着高兴的百姓,不知顾南辰何出此言。 “这法子看似好,但能管多长时间,一两月后,钱用完了该怎么办?我们不又得开粥棚,弄营帐,重新把倒回来的灾民接纳么。既然如此,那么大一笔数目的款项,还不如现在就整体利用起来,做灾后重建。” “我们不也在做吗?”顾筹应道。 顾南辰道:“不一样,这次的钱是向那些富商贵人强制性筹来的,但国库并没有到要像他们伸手的地步,这么做,如果顺利解决了还好,若没有,到时候又需要钱,而那个时候,国库更不可能出钱了。” -- 第70页 “为何?” 顾南辰有些不屑,却也不知是对谁的不屑,“第一次筹款时,国库就说没钱,这第二次总不可能变出钱来了。” 顾筹明白了。 顾南辰脸色不大好,“凛忻也不知是怎么了,想出这个方法,现下水患严重,需在各个渠道疏通,引致江河,但全州地势陡峭,需要花些时间;且黄河汹涌,堤坝难筑,更是棘手。” 顾筹看着陆续领钱的百姓,道:“公子是担心,钱用完了,但全州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又需要一笔银子,到时候,皇上会怪罪大将军办事不力?” 顾南辰脸色愈发的沉,“如果不是凛忻,我会以为有人故意在针对顾家,用这种赌上百姓方式。”说着,顾南辰看了一眼捧着钱带着老小的灾民,重重的喘了口气。 “大将军不是说,已有法子了么。”顾筹阳刚的面容上亦露出一丝忧色。 顾南辰抬头看了看天空,全州还有个严峻的情况是,这里的天气十分不定,有时候一下雨就得下一月,可这个时候的全州,哪经得起一个月的大雨。 “希望老天别跟我开玩笑。”话落,顾南辰转身而去。 ****** “怎么样?” 于暖在君竹院等着,见于连进来,忙问道。 于连看着只穿了件红色毛呢锦袍,连个斗篷都没披就站在雪地里的于暖,喝道:“你不冷啊?” 于暖抱臂揉了揉,“进屋说吧。” 于连翻了个白眼,跟着他进了屋。屋内生着炭盆,一下子暖和了不少。 “怎么样?”于暖顾不得烤火取暖,再次问道。 “我娘旁敲侧击问过了,爹说全州那边还没什么消息,估计顾大将军和顾公子都不能回来过年了。” “都四个月了。”于暖说着,语气有些急。 于连摊摊手,“这不很正常吗,治灾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于暖摇头,“治灾确实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只要方案落实了,大问题解决了,之后的事就不必他们一直守在那儿了。他们要一直守在那儿,就说明这次水患,这次灾情,没有得到实质的解决。” 于连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那有什么,这入冬了,不管什么水都得结冰了,到时候把冰敲碎,往河里一扔不就得了。” “若是如此,那整个全州岂不是从泡在水里变成了冻在冰里?更何况,我研究过,以全州的气候和地势,不容易结冰。这天寒地冻的治理水患,最是严峻。” 于连看着,恍然大悟道:“说了这么多,你在担心顾南辰???” 于暖不置可否。 于连握着他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道:“阿暖,你可别,听说皇上因为这件事对顾家颇有不满,这都几个月了,一点成效都没见。而且,你知道早前拨去救灾的钱,一半是国库出的,一半是那些富商筹的吧。” 于暖点点头,这个自然知道。 于连又道:“给出的原因是国库不足,到底足不足,富商们心里也有数,但皇上都这么说了,谁敢不听,就全当国库真不足。可现在因为全州迟迟没得到妥善处置,又需要一大笔银子,富商们都叫嚷着没钱,那总不能派兵去抢吧,所以皇上没办法,只能从国库拨款。” “你知道这是什么不,这是打脸行为,现下好多富商对朝廷这种变相的搜刮‘民脂民膏’而不满呢,皇上又是个重视国体脸面的人,平白让邻国看了笑话,你说他能对‘罪魁祸首’的顾家有好脸色吗?听说连太子都小心翼翼着呢。” “我日日在宫里,怎么不知有这等传言。”于暖听于连这么说,有些不高兴。 于连白了他一眼,“你是在宫里,但不是在上书房就是在校场,剩余的时间都在韶华宫和四殿下风花雪月,你从哪儿知道这传言?我成日跟街上跑,风声比你快得多了。” 于暖神色淡漠,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好啦,你别操心了,操心也没用,你能帮上忙?再说了,要是让爹知道你心系顾家,没你好果子吃。”于连略无语的看着他。 于暖看着炭盆里的火,想到天寒地冻还在外头的顾南辰,心里便觉得有些堵。 “我说,你为何突然和四殿下走这么近了?”于连烤着火,换了个话题。 于暖有些没兴致的应道:“不过是四殿下腿不方便,我给他做些笔录而已。” 于连一脸不信的表情,“可四殿下的腿都好了一个多月了,我听何长青说,你们更形影不离了,中午还一起吃一起睡。” 于暖听后,淡淡道:“只是每日上学,去校场一起,安斯说我们都不适合习武,所以特地将我们和旁人分开教。” 于连一副看穿他的表情,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道:“你是想让四殿下做你的靠山吧?” 于暖看着他,有些不解。 “伴读都会依附皇子的,这相当于是个让你自己选主子的过程,将来主子飞黄腾达,你自然也飞黄腾达了。” 听到“选主子”三个字,于暖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你怎么选了四殿下?他最不得圣心。” 于暖哭笑不得,他哪里选了邵凛玥了。 “不过幸好是四殿下,要是旁人,爹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为什么?” 于连道:“你和别人走得近,皇上会以为是爹教的;可你和四殿下走得近,皇上就不会说什么了,反正他也就是个充数的皇子。” -- 第71页 于暖明白于连话中的意思,只道:“那何长青他们要是选了别人,皇上又该怎么说?” “那能一样吗?爹在朝中是什么地位,除了顾大将军,谁能比,现下怕是顾大将军都快比不上了。” 于暖一听,心里更是焦躁,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把于连打发了,一个人坐在屋中看着窗外飘着的鹅毛大雪。 ****** “挖深一些!” 顾南辰此刻正披着蓑衣,在大雨中指挥着挖沟壑的人,全州的天气真的和别处不同,大冬天的不结冰,倒是雨水一日比一日多,把整个全州都泡了起来,再这样下去,积水太甚,不仅全州,其他地方也会受牵连。 “南辰,你先回城中去。”顾文津赶过来,喝道。 “爹,城里都被泡起来了,哪儿都一样。” 顾文津看着他,面露愁色,河道已疏通了这么久,堤坝也在加紧修筑,到底为何收效甚微? “爹,先别想了,快把这里稳住,下面的水要是冲上来,这一个村都得没了。”顾南辰在冬雨之中大声喝道。 一直到次日中午,大雨才停了下来,顾南辰直接瘫坐在积水的泥地里,冻得瑟瑟发抖,却连走一步的力气都没了,不由得骂道:“到底为什么!” ****** “因为八百里加急文件,需官府盖章,小公子,不是你想寄就寄的。”驿站的人看着于暖,对于他要传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件到全州而觉得好笑,只以为是哪家不懂事的公子。 于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驿站。 杨骏忙迎了上来,小声道:“公子,没人,快走吧。” 于暖点点头,上了马车,并道:“去大将军府。” 杨骏没有多问,直接调转码头直往大将军府而去。 承瑶长公主得知于暖求见时,还有些惊讶,待见了他,听他说了一番话后,就有些理解自己儿子为什么这么想跟他玩儿了。 “这信本宫自会派人用最快的速度传给大将军和南辰。” 于暖站起来,拱手一礼,“有劳长公主。” 承瑶长公主笑了下,“你先回去吧。” “长公主,此事可否别让旁人知晓?”于暖郑重道。 承瑶长公主见他一个小孩子如此正经,有些忍俊不禁,“放心,本宫明白。” 于暖从大将军府出来,杨骏立刻接了他往回走,并道:“一路上都没有碰见熟人。” 于暖听后,松了口气,只是当他踏进尚书府大门时,迎面便见于枫负手而来,穿着一身黄色鹿皮袄子,十分华贵,站在他面前对他道:“爹在书房等你。” 于暖心口一跳,吸了口气转头看着杨骏。 杨骏忙不迭的摆手摇头,急的满脸冒汗,顾忌着于枫在,只用表情说:公子,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们是一起出去的,我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是我。”于枫得意的说道,负手离去时,脚步还有些轻快。 于暖握了握拳,神色冷漠。 作者有话要说:  出门看黄历,不容易被逮到~~~嘤嘤嘤~~ 第30章 打入小屋 顾文津未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处理好全州的事,且可以说是收效甚微, 邵承雍很是不满, 似乎对顾文津的能力产生了质疑。虽然治水和治军不是一回事, 但放在顾文津身上, 它就得是一回事,可现在, 真是让人年都过不好。 邵承雍召见于晋, 问他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于晋提议不如让顾大将军驻扎全州, 一面治水, 一面重建。这样一来,有主心骨在全州,百姓们不至于六神无主, 且水患和黄河决堤之处,现如今都还未有解决, 想来定是有巨大的难处,不应催促。 于晋的一番话, 除太子以外, 得到了不少朝臣支持, 但邵承雍仍有考虑, 暂时未有决定。只不过,用不了几日, 他的提议定会得到邵承雍的允准。 想到这一点,于晋下手更重了一些,生生将于暖的双手打出一道带血印的肿痕来。 于暖控制不住缩回举起的手臂, 疼的捧着手弯下了腰。就算他脑子灵光,但也忽略不掉这具只有九岁的身体,承受力实在低,痛的他双手发颤,泪珠子挂在睫毛上,扑棱棱的掉。 于晋瞧着,儒雅的面容上一片冷厉之色,“你还知道疼?” 于暖捧着手,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于枫将他去驿站,又去大将军府见承瑶长公主的事都一一说了。若前者已能让于晋愤怒,那后者,足够让于晋掀他层皮了。 毕竟,于晋早前亲自跟他说过,不许和顾南辰走太近,且自己答应了他;再者,他知道,于晋有意借此事让顾文津留在全州,现下,他却给顾家出主意,这不是在跟于晋作对是什么。 “爹,饶了我吧。”于暖疼的脸都扭曲了,带着哭腔道。 于晋看着他,居高临下的问道:“你究竟写了什么?” 于暖抹了把眼睛,摇摇头,“要过年了,我只是过问一下顾公子。” 让于晋以为他和顾南辰交好,也总比让他认为,自己帮顾家好。并且,能不能帮上也不一定,他只不过想跟顾南辰说说自己的看法而已,原本也想来个飞鸽传书,但这个操作实在没有他以前看过的电视那般容易。最严峻的问题就在于,他没有养鸽子。 于晋看着他,自是不信,抓着他的手,狠狠的连抽了几下,疼的于暖叫了出来,嘴皮都发白了。 -- 第72页 “爹。”于暖看着于晋,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希望博得下他的同情,但显然失败了。 于晋松开他的手,道:“顾文津掌大渝兵权,但现如今大渝四海升平,并无战事,他却没有向皇上交出兵权,你可知是为什么?” 于暖没料到于晋忽然间就转了话题,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为何?”于晋喝了一声, 于暖这才道:“孩儿不知。” 于晋被气笑了,也不管他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只道:“阿暖,文方可安国定邦,全靠匹夫是没用的,没有战事,他们也只能做做治水挖渠道这样的事,还做不好。” 于暖默不作声。 “顾文津一直派人跟踪我,调查我,可知是为何?” 于暖有些惊讶,他并不知有这事,虽说他二人是在传不和,但暗地里已经在动作了吗? 于晋也不跟他解释细枝末节,双眸一转,透着些狠意,凉凉的继续道:“他想把爹从吏部尚书的位置拉下来,他怀疑爹对大渝有不轨之心。” 于暖听到此言,猛地抬了下头,这意思不就是说于晋有叛国之心么? 于晋看着他的表情,“现在反应过来了?” 于暖点点头。 于晋看着他,语气里有些威胁的意味,“爹说过,你听话,尚书府自由你的位置;否则...” “爹,孩儿明白了。”于暖忙应道,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自己现如今如何存在于世,全在于晋一念之间。 “所以,爹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给承瑶长公主信上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写出来。”于晋直起身子睨着他,屋外冬日的暖阳透过窗帷撒向书房,落了些在于暖肩头上,但即便如此,于暖也觉得此刻的自己正处在寒冰炼狱之中。 “我...” “写不出来,你就搬到你娘原来住的那院子去。”于晋轻飘飘的说道,让于暖周身一紧。 “阿暖,你为何选择‘失忆’爹知道,既然爹承认了你的‘失忆’,你若不听话,爹自会让你恢复‘记忆’。跟皇上说一声,你高烧烧坏了脑子,日后都需在府里静养,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暖全身肌肉紧绷,此话何意,不用多想他也明白,这一次,他当真是触到于晋的底线了。 于晋步步紧逼,“爹承认你是我的儿子,是看中你聪慧,识大体,将来能助爹一臂之力;可你若胳膊肘往外拐,爹就容不下你!” 于暖静默许久方镇定的对于晋道:“爹,孩儿确实在意尚书府‘嫡子’的身份;因为孩儿需要这个身份过上好日子,需要这个身份出人头地,需要这个身份完成娘的遗愿。所以,尚书府对孩儿而言也甚是重要,孩儿虽年幼,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却懂得,所以绝对不会做伤害尚书府的事。” “那你究竟写了什么!”于晋忍不住暴怒。 于暖看着他,呼吸有些急促,“孩儿真的只是写了几句过年问好的话。” “来人!”于晋扬声怒喝。 书房外即刻有三五护卫推门而入,“大人。” “把他带到熙和院,关起来!” 几个护卫一听,都愣了一下。 “都聋了?”于晋喝道,他原相貌儒雅,有一派仙风道骨之相,但往往暴怒之时,面部表情便十分狰狞扭曲,让人望而生畏。 “是,公子,请。” “他不是公子了。”于晋凉凉的说道。 于暖听后,被顾南辰养圆润的面部竟出现了青筋,但开口时,语气却十分可怜,一双杏眼里更是盛满了害怕和委屈的泪水,“爹,我真的没有写别的,您相信我,我下次再不敢了。” 于晋不再搭理他,挥手让人将他带了下去。 此事一出,立刻在尚书府掀起一番议论。 于枫得知后,甚是满意,他就知道,他爹能容忍许多事,但胳膊肘往外拐这种事,是绝对容忍不了的,看于暖折腾这么久,他就等着这一天呐。 “娘,于暖这次算彻底完了吧。”于枫高兴的对李环道。 李环一面查看过年要用的账目,一面欢愉的说道:“自然,我还从未见你爹生这么大气,哼,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就该打死。” “这个于暖,小小年纪,又想讨好顾家,又想讨好四殿下,现下我看他怎么办,他这辈子最好都在里面关着别出来。” “所以啊,这次年节,仍旧是你以嫡公子的身份到各大家走动拜年,以往,大家只是把你当‘嫡公子’,而如今你已切切实实是了,还没有于暖挡路,多好。” “是了,年节是结交人脉的好机会,我还担心今年要被于暖尽数把风头抢去呢。” “好啦,别表现的太高兴,毕竟你爹只是把他关起来,还未做处理,你妥当些,别让你爹觉得你在落井下石。” “放心吧,我只是让人把他被关的消息散播出去了,让大家都知道,他在尚书府到底是个什么地位,知道谁才是尚书府真正的‘嫡公子’。” 李环听后,只道:“别太张扬。” “孩儿知道。” ****** 这熙和院一到冬天,便又是萧索又是破败,冬风一吹,冻的人瑟瑟发抖。 于暖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白日里有些微光还好,一到夜晚便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屋外呼呼而啸的冬风。 -- 第73页 他想要搓搓手取暖,但手上的伤却不允许他做这个动作。 他是真没料到会忽然被于枫抓住,这些日子,他的心思都在顾南辰身上,竟差点忽略了自己飘摇的处境,和身后一大波眼睛,才让这一跟斗栽的颇深。 于暖靠着墙坐下,对着自己又肿又痛的手哈气,肚子还饿的“咕咕”叫,令他十分想念每日中午顾南辰为他准备的那一桌珍馐佳肴。听那小太监说,那些菜都是顾南辰亲自点的,只让他们每日换着组合呈上。 他最近还有些嫌弃吃腻了,毕竟顾南辰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忽然去全州,还一去这么久,所以只有那几个菜来回换。 但现在想起来,于暖一点都不嫌弃,只想冲到桌前大块朵颐。 “顾南辰,你会懂我的意思吗?”于暖哈着热气自言,因为冷,便将自己死死的蜷缩成了一团。 ****** 于暖被关,倒是急坏了一些人,这边于连的腿都迈出屋子,却被陈秋玲一个大跨步冲过来拉住,“你干什么去?” “去看阿暖啊,那熙和院又冷又破还黑,我担心他。”于连嚷道。 陈秋玲捂住他的嘴,没好气的道:“小祖宗,你这一去就是跟你爹作对,于暖今天的行为叫什么,叫背叛,你爹容得下他才怪!” “没那么严重吧。”于连满脸不信。 “否管有没有,咱先观察,别抱错大腿了。”陈秋玲戳着于连的脑袋瓜子,语气急切。 于连满不在乎,“反正都抱了,我和阿暖走这么近,要他真的失宠了,我也讨不得好。” “你傻啊,这个时候,你要让你爹看到你向着的是他,是于氏;要是你这个时候还向着于暖,你这不是只要太子不要皇帝么。” 于连听后,有些恍然大悟,对他娘竖起了大拇指。 “你放心吧,在那儿关两天死不了,先看看情况,明日我会再旁敲侧击问问的。” 于连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他娘的话。 这边于沁同样着急,但江心也拦住了他,并哄道:“沁儿乖,爹生气了,别再这个时候再惹爹生气。” “可是哥哥会冻坏的。” 江心面上亦有些忧色,但还是道:“娘明日会悄悄命人去看看,看能不能给阿暖送点吃的或者衣裳去。” “娘,爹为什么生那么大气啊?”于沁不解,扬着小脑袋问道。 江心面露难色,“因为阿暖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沁儿,你要记住,咱们娘俩要想在尚书府好好地,就一定要事事向着你爹,至少在明里必须这样。” 于沁似懂非懂。 “这一次,你爹生了大气,肯定很多人盯着我们,若我们有什么不乖的举动,被爹或者主母发现了,就不好了。”江心摸着于沁的脸,温柔又郑重的说道。 于沁虽小,却也知道于晋不是很喜欢他和他娘,于暖没来之前,他连好的糕点都吃不上,每次都吃的于枫于连剩下的,于暖来了后,才日日有好的糕点吃。 “娘,我知道了。”于沁乖乖的应道。 江心松了口气,亲自带他回屋,哄他睡觉。 ****** 子时已过,因为太冷,守卫都躲到廊下避雪取暖去了,这大半夜的,又冷又下雪的,也没人会来。 但偏偏有人就是和他们想的不一样,专门挑下半夜大家休息的时候偷偷猫了出来,依然撑着他的那把油纸伞。 只不过熙和院不是祠堂,大门上了锁,进不去,但好在于沁平日里玩耍时,知道侧旁有一个狗洞,他小,那狗洞刚好能够容纳他。 只是瞧着这狗洞,于沁还是犹豫了一下,他虽小,却也明白这是狗钻的,不是人钻的。但犹豫之后,他还是放下伞,果断的从那狭小的狗洞钻了进去。 于暖靠在漆黑的屋子里,又冷又饿得快神志不清了,但耳畔里却好似听到了一声猫叫。 “哥哥~”清亮若猫叫的声音响起,于暖瞬间清醒了一下,顺着声源爬过去。 “哥哥,是我。” 于暖爬到门边,试探性的开口:“沁儿?” 于沁高兴道:“是我,哥哥是我。” 于暖喘了下气,“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这一次和上次祠堂的事是不一样的,要是于沁被发现,必会惹怒于晋。 于沁哪想这么多,只把一个小小的布包从门的缝隙塞进来,“哥哥,糖果。” 于暖摸着他递进来的小布包,胸口一热,眼眶蓦的红了。 “没有糕点了,只有几颗糖果,不过很甜的。”于沁小小声的说道。 于暖伸出手摸了摸他同样冰凉的手,道:“知道。” 于沁虽看不清楚,但也摸到了于暖肿胀的手心,瘪着嘴道:“哥哥,你疼不疼?” “不疼,你快回去吧。”于暖轻声安抚着他。 于沁抽回手,在身上捣鼓了一阵,然后才哽咽道:“还有这个。” 于暖抬手去摸,发现于沁正将一软软的棉袄一点一点的通过门缝往里塞。 “沁儿,你快穿上。”于暖摸到还是暖和的棉袄,轻喝道。 于沁摇摇头,“哥哥,有了这个你就不冷了,我特地穿了两件来的,我聪明吧。” 于暖鼻子有些发酸,紧紧的握着棉袄,“嗯,沁儿最聪明了,快回去吧,当心冻了得风寒。” -- 第74页 于沁却不急着走,只道:“哥哥,爹什么时候才会原谅你?你会不会被一直关在这里?” “不会的。” 听到这三个字,于沁放下了心,终于答应离去,然而于暖却想到了什么,忽然叫住了他,对他道:“沁儿,哥哥有件事要你帮忙。” 次日,暮色西沉,那扇锁着的屋门却被打开了,于暖抬了下头,只见于连兴高采烈的推开护卫跨进门来。 一见于暖蓬头垢面的样子,于连先是惊了一下,然后才欣喜道:“阿暖,周先生来了,要带你去参加书法会,我就说周先生是喜欢你的字的。” 于暖撑着身子站起来,理了下衣襟和头发,方道:“爹怎么说?” “能怎么说,周先生是谁,皇上都要让两分的人,他来请,你哪怕就是在成亲,都得给他面子。快走吧,我把洗澡水,还有吃的都给你准备好了。” 于暖淡淡一笑,“谢谢大哥。” 话落,于暖看着天际边的残阳,嘴角扬起一个傲然又冷漠的笑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晚安啦~~ 第31章 杀鸡儆猴 周元是个让于晋都要忌讳两分的人,他对邵承雍的功劳足以使他对所有人不屑一顾, 是以, 即便他找了许多理由搪塞于暖不能去, 周元都充耳不闻, 甚至睨着他,对他说:“实在动不了, 我背着他去就是。” 于晋被这话堵住, 周元是个什么性子他知道, 说一不二, 从来不会收回自己的话,说要见谁,就一定要见谁, 说要做什么就一定要做什么。整个大渝,找不到比他还要猖狂之人。 “于大人, 于暖怎么还没来?”周元等了有一会儿了,催促道。 于晋看着他, 面上很是客气, “阿暖昨儿挨了罚, 如今还在收拾形容, 请您耐心等等。” 周元看着他,喝了一口茶, 用惯用的老学究语气道:“不就挨了几下便这般脆弱?于大人不可过于溺爱啊。” 于晋听后,面部僵硬,“周先生说的是, 只是,阿暖已经是伴读身份了,还去参加书法大会可妥当?” 周元吹了吹茶渍,道:“那又如何?他难道不是从上学监出去的?” 于晋语塞,未有与他争执。 “大人,三公子到了。” 周元一见于暖进来,眼皮略抬了抬。 于暖对他二人一一问了安。 “我今日来是与你说,随安每年在除夕之夜都会在十三街的鹤云楼举办一次书法大会,届时,随安所有书院都会派代表参加;我早前看过你写的字,觉得尚可,今年便由你代表上学监出赛吧。” 于暖听后,惊喜未定的对周元拱手一礼,“多谢先生看重。” “这是你的入会帖,这是你擅长的楷体录,我都带来了。”周元指了指桌上的两样东西,对于暖道。 于暖看着,仍然抑制不住兴奋,“是,于暖会尽全力而为的。” 周元这才站起来,对于晋拱手一礼;于晋一见,立刻回礼,“周先生,不敢当。” 周元放下手,却道:“方才我的话有些不对。” 于晋不解。 “幸好您溺爱了,不然要是打废了他的手,我一时半刻还不知该找谁去。” 于晋面色一沉,然周元已经起身告辞了。直到周元离去,他才将目光落在于暖身上。 于暖看着他,亦不知该说什么,只垂着脑袋,一副听候发落的表情。 “信,我派人连夜拦下来了。”于晋淡淡的开口。 于暖神色微变,一股凉气顺着脊椎骨冲上脑门,敲击的太阳穴突突发痛,袖袍里的拳头紧紧握着,却又极力控制,没让于晋发现异常。 于晋看着他,喝了口茶后才道:“是爹误会你了。” 于暖诧异,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立刻有些委屈的“嗯”了一声。 “不过,你如此关心顾南辰,实在不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不会了。”于暖应道。 于晋睨着他,“此事就算过去了,你好好练字,除夕之夜为上学监赢个头彩。” 于暖小心翼翼的应了声“是。” 于晋皱了下眉头,“手怎么样了?” 于暖看了看自己肿胀发青的手,“谢爹关心,还好。” “这次便是让你记住教训,你既然选择了尚书府,选择了嫡公子的身份,便不可生二心,这一点,你要像枫儿和连儿多学学。” “孩儿知道。” 于晋看着他,站起身朝他走过来,拉起他的手揉了揉,语气柔和了下来,“回去上点药,让人揉一揉,歇息吧。” 于暖疲惫又松口气的应了声“是。” 直到走出大厅,于暖才发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头发密密麻麻的全是热汗。他回头看了眼端正且压抑的前厅,想不明白,于晋既然截了信,为何还说只是问候之语?怎么回事? ****** 主院内,于枫得知消息后,差点把屋子里的摆设砸了个遍,胸口憋着一口闷气,怎么也发不尽兴。李环知晓后,立刻冲过来拉着他,心疼道:“枫儿,你这是做什么,伤了手怎么办?” “娘,他是有三头六臂吗?为什么好容易要把他踢出去了,才不过一日,出来个周元又把他拉起来了。” 于枫不甘心的吼道,他昨日才把于暖被关的消息散了出去,这还没过一日呢,街头巷尾就都知道,于暖要代表上学监出席书法大会,这样一来,不是多少人看他笑话么! -- 第75页 “好了枫儿,娘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爹对他的态度着实让人摸不透,我们先观察观察再想法子。”李环看着于枫一副郁结难解的模样,心疼道。 “观察?再观察他就长大了,风头更盛了。现如今,在宫里,他和四殿下交好,在随安,周元又看重他,在府里,爹又在意他。那我算什么,明明您才是主母,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公子,如今却谁也看不到我了。”于枫说着,很是不甘心。 李环握着他的手,宽慰道:“周元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想一出是一出的,从未看重过谁,这次是意外;而你爹对他,忽晴忽阴的,指不定哪天发现他没用,就把他废了。” 于枫一听,焦躁的反驳,“娘,您难道没发觉,爹其实是十分看重他的吗,好似要培养他干个什么大事一般。” 李环听后,面露忿色,“你放心,娘自会修理他,他既有在意的人,那就得乖乖的。” 于枫,“娘?” “我方才听紫英说,于暖从熙和院出来时,穿了一件橘色棉袄坎肩。娘记得,他屋子里的衣裳都是羽绒啊貂绒什么的,没有棉袄这么次的东西,连于连那儿都甚少,只有那小贱人处用的多。” 李环这么一说,于枫倒是想起了什么,“他昨日被关时,身上可没有穿。” 李环扶了扶头上的步摇,露出个狠笑来,“枫儿,你歇着吧,娘去去就来。” ****** “阿暖,出事了!” 于暖的腿才踏进君竹院大门,便见于连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怎么了?” 于连停下脚步,喘着气道:“主母不知发什么疯,杀到江姨娘那儿,逮住沁儿就是一顿打。” 于暖一惊,拔腿就朝梧桐院跑去。 在离院子还有个长廊的距离时,他就已听到里头传来于沁撕心裂肺的哭声以及江心心痛难抑的求情声,还有那听得他心惊肉跳的“啪啪”声。 “住手!”于暖冲进来,只见于沁被按趴在一张长凳上,身旁的紫英手里拿着一把戒尺,正往他只穿了条里裤的屁股挥去。 李环坐在屋檐下的太师椅上,见于暖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却没让住手,紫英便继续挥舞着戒尺,一板下去,于沁立即痛嚎一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于暖冲过来,一把撞开紫英,护住于沁,“你做什么!” 于暖表情冷如冰霜,两道视线更像冰锥子一般刺进李环的身体,令李环生生的伫立当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瞬,她觉得如果于暖手上有把刀的话,会毫不犹豫的刺进她的身体。 待她看清于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后,她才安定了些,并大喝道:“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于暖护着于沁,喘了下气后方道:“母亲,您这杀鸡儆猴的戏码,可真足!” 李环甫一听他这话,还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一张脸都被气炸了,嚯得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于暖喝道:“你你竟敢顶撞自己的母亲!” 于暖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个冷笑,“母亲,孩儿不敢,只是您打沁儿理由是什么?沁儿还小,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让您像打奴才一样打他?这丢的可是尚书府的脸面!” 李环纵横尚书府多年,岂会被一个小孩子几句话击倒,义正言辞的道:“做错什么?他无视老爷的命令,大半夜的跑去不该去的地方,看不该看的人,这不是错?老爷最重视听训听话,他却明目张胆的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不该罚他?” “可爹从未说过不许人来看我。” “那你爹可说过许?”李环冷笑一声。 于暖走到她面前,凛目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母亲,我知道您打沁儿是打给我看的,想让我从此乖乖听话,处处让着二哥。” 李环看着他面上的笑容,一个小孩子的脸挂着十分冷漠的笑,竟比大人还要显得可怕些,尤其配上他说的话,威慑力就更强。 李环勉强稳了稳心神方道:“你在说什么!” 于暖不给她打哈哈,径直道:“母亲,您快别闹了,要是把父亲招过来,让他知道,您作为主母,却用他的小儿子打压他的嫡公子,您觉得父亲会高兴么?” “你,你...”李环气的哆嗦,完全没有料到于暖未按常理出牌。 “你胡说八道。”于枫闯进来,见李环被于暖欺负,站到于暖面前,猛推了他一把。 于暖脚下不稳,幸好于连扶住了他。 “胡说八道?可母亲自己都说了打沁儿的原因,还是我胡说八道么?” “你!你这个乡下野孩子。”李环喝道。 于暖冷冷的看着她,几步走到她面前,却对她拱手一礼,“敢问母亲,您能为父亲做什么?在朝上能为他说话?还是在宫里能为他说话,或是在皇上身边为他说话,在周先生身边为他说话?” “你你...”李环气的直哆嗦。 于暖直起身子,冷笑道:“您不能,但我能,所以,您这一套,对我没用;还有...”于暖压低声音,那声线听着像锯子锯冰的声音,令人牙酸又胆颤,“还有,您打了沁儿,怎么能保证,我不会用别的方法报复在二哥身上呢?毕竟,你们都见识过我的手段好几回了。” 李环一下子跌坐在太师椅上,恶狠狠的瞪着于暖。 -- 第76页 于枫未有听见于暖说什么,但看她娘这表情,便道不好,跑上来扶着她,“娘——于暖!”于枫吼道,一脚朝于暖踹去,却被眼疾手快的于连抬腿挡住。 “说话就说话,你动什么手,再说了,你用什么身份跟阿暖动手?” 于枫恨了于连一眼,两步走上来,抬手一巴掌就朝他扇去。 这一回,于连有了准备,躲了过去。 两个人正要开口怒骂对方时,于暖却淡淡道:“母亲,依您看,这回闹成这样,跟上一回比起来,父亲会怎么处置呢?” “上回你打伤我,父亲对你说的话你都吃到肚子里去了么!”于枫喝道。 “可我这回打伤你了么?不是母亲正在打沁儿给我看么。” “你!”于枫一时语塞,愤愤不甘。 于暖没有看他,只对李环道:“母亲,您说呢?” 李环与他怒目而视,片刻后才看了眼江心和于沁,继而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维持着面上的端正,道:“今日惩罚的目的到了,日后再犯,绝不姑息,走。” “娘!”于枫不解,却被李环强行拉走了。 于暖闭着眼吐了口气,立刻跑过去看于沁。 于沁已经被江心抱了起来,正心疼的带着哭腔道:“沁儿,怎么样,疼不疼?” 于沁从未挨过这样的打,疼的他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江心抱他进屋,褪下裤子一看,整个屁股都是鲜红的戒尺印,让江心疼的一颗心痉挛起来,忙不迭的拿药来上。 “沁儿,乖,没事了。”于暖趴在床头哄着他。 于沁看着他,抓着他的手,把眼泪在他手背上蹭了蹭,“谢谢哥哥。” 于暖无力一笑,“谢什么。” “不是哥哥救我,我就要被打死了。”于沁说着,心有余悸般又哭了起来,身体还止不住的哆嗦,当真是吓坏了。 于暖给他擦泪,抚摸着他的背脊,温柔的道:“放心,哥哥会保护你的,谁也别想伤害你。” ****** “你怎么样啊?”回去时,天已经黑了,于连与他并肩而行,关切的问道。 “没事。”于暖面无表情。 于连一向话多,现下倒是安静了。 “怎么了?” 于连摊摊手道:“没什么,就是今天才‘认识’ 了你。” 于暖看着他。 “从未有人这样对主母说过话,且还让她忌惮了。你不知道,以前你没回来的时候,江姨娘总被主母训斥,梧桐院经常缺衣短粮;而我总被主母责罚,连娘也没办法。” “那时候主母也只不过是个小妾,但爹给了权利,能有什么办法,她说罚就罚,说打就打。可你今日一番作为,倒是让她认识了下自己的地位,她再如何也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居家女人,不能为爹甚至于家带来什么,但你能,这一点,足够让她忌惮你一些了。” 于暖仍旧面无表情,“我知道。” “不过,我还以为你要忍呢,毕竟你才被爹放出来。” “如果是以往,我会忍,但今日...”于暖说着,眼神里尽是寒意。 于连拍拍他的肩头,“总之,你这回是真的得罪了主母和于枫,今后就真的要小心了。” 于暖双眸微眯。 于连瞧他表情沉重,又说了一句,“阿暖,认真的,别在这个节骨眼上跟顾家扯上关系。原先你和主母还两个人都演演戏,今日一过,怕是都不用演了,若这个时候,你再被爹厌弃,就你一个小孩子,绝对是死路一条。说难听些,你现在除了一张嘴,什么都没有。” 于暖听后,看了他一眼,却未作声,欠了欠身便率先走了。 此刻,大将军府内,一侍女正向承瑶长公主禀报:“信使已经出发了。” 承瑶长公主放下医书,松了口气,“幸好本宫备了一手。”山,与,三,夕。 “那散播流言的人也是傻,以为这样可以拉下于公子,不知却是给我们报了个信。”侍女有些好笑的说道。 承瑶长公主未有多言,只道:“于晋这么做,看来是真的不想大将军从全州回来了。” 侍女惊了一下,“长公主,可要告诉皇上?” “告诉皇上?说什么,一没人证明打晕昨夜送信之人的是于晋派来的人,二,你把于暖写的东西交给皇上,若皇上看中了,受益的可是于晋,因为那是他的嫡子;若皇上没看中,那也不过是小孩子乱涂鸦罢了。所以,没用。”承瑶长公主叹息道。 “那大将军和公子,岂不是归期无定?” 承瑶长公主看了眼窗外的积雪,满脸忧心。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我们家暖暖还真的是什么都木有啊,嘤嘤嘤~~~~ 第32章 买个泥人 除夕夜,鹤云楼来了不少人, 几乎每个书院的人都来了, 这书法大会, 虽不是文人墨客间的吟诗作对, 也没什么实质奖励,但因为书法向来为君子所看重, 故而这每年各书院在鹤云楼的书法大会, 都极为热闹, 说是比赛, 也是各书院之间的一种交流。 周元虽坐镇上学监,但上学监的学子,从未在书法大会上赢过, 这让向来不在意这些的周元,面上都有些挂不住。但这一次, 于暖赢了。 他的书法获得在场所有人的称赞,大赞他的字, 端正刚硬, 遒劲有力, 不屈不挠。 -- 第77页 于暖听后, 谦虚着受了夸赞。 “于公子书法如此不凡,想来别处也有作为。” 原各书院的人都在品鉴各自与旁人的书法, 一片书香之气,但人群中却忽然想起一个酸溜溜的声音。 于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年龄约莫在十二三岁的漂亮少年, 正阴阳怪气的看着他。 那人是程尉,京兆府尹的公子,也是去年书法大会的获胜者。 “程公子。”于暖欠了欠身。 程尉也欠了欠身,“于公子,不敢当。我看你虽小,但却写得一手好字,想来其他学业也学得不错吧。” 周元在一旁听着,并没有出声阻止。 “先生传道受业,作为学生,于暖不敢懈怠。”于暖脆生应道。 “既如此,不如咱们以诗会友,切磋切磋?” “啊?要这样吗?”于暖眨巴着眼,用孩子般的语气道。 程尉道:“难道于公子还不会念诗?是了,你还小,书法可以每日盯着宣纸练,旁的嘛...” “他可以。”周元睨了眼程尉。 “先生?”于暖看着周元,见他神色坚定,便道:“那好吧。” “今是除夕,明日便是新岁,我们就以除夕新岁为主题献诗,若谁先接不下去,谁就算输。”程尉朗声道。 于暖点点头,认同。 程尉看着,清了清嗓子,率先道:“扫除茅舍涤尘嚣,一炷清香拜九霄;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音落,程尉看向众人,毫无意外的听到一片叫好之声。 于暖思索了一会儿,应道:“一年滴尽莲花漏,碧井酴酥沉冻酒;晓寒料峭尚欺人,春态苗条先到柳。” “妙啊。”人群中亦是一片叫好之声。 程尉看着他,又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妙,甚妙。” 于暖一听,不知想到了什么,抿唇微微一笑,而后道:“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 话落,于暖即刻提起方才放下的笔,在一红色宣纸之上写下一对春联:“紫燕衔泥千户富,黄莺剪柳万家春。”与他方才的诗尾相辅相成;且他的字配上这对春联,更是亮眼,让在座之人无不拍手称叹。最妙的是,他的诗呼应了程尉的诗,最后再用一春联作为结束,堪称大团圆。 “你...”程尉对他的操作感到不解。 于暖却对他一笑,谦和道:“程公子,除夕要团圆;而且外头的花灯可漂亮了,我想去看看了,我可以不念了吗,当我输了成吗?” 这话一落,鹤云楼内响起一片欢笑之声。 程尉瞧着,也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略有些尴尬的看着于暖,片刻后方道:“于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于暖谦虚的欠了欠身,继而对周元道:“先生,您是留在这儿还是随学生一同逛逛?” 周元起身,不咸不淡的道:“一并吧。” 二人向众人告辞,依次下了鹤云楼。 程尉目送着他,露出个服气的笑来。 “程公子,你笑什么?”身旁之人问道。 程尉道:“没什么,就是,我忽然就对他赢了我不生气了,他可真是厉害。” 旁人不解。 * 与于暖一同行至街上,周元方道:“你为何忽然结束与程尉的斗诗?” 于暖知道他肯定会问,便道:“点到为止。” 周元神色一紧,“点到为止?你是说不下去了,还是你那么有自信能赢?” 于暖看着周元,道:“我肯定会赢他的。” 周元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见过这么自信的孩子。 “所以,还不如就此结束,皆大欢喜,他不输我不赢,极好。” 他这话说的有些云里雾里,但周元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冲动,你不冲动。有时候一味的赢不好,你能懂这个道理,极其难得。” 能得周元一句夸赞,于暖有些受宠若惊。 周元却继续道:“我还以为季如海成日里教些之乎者也,会把人教傻,但现在看来,倒不是这般。” 于暖听后,却忽然躬下身朝周元行了一个大礼。 周元瞧着,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捋了捋胡子,听着于暖道:“多谢先生相助。” “下次,你再让谁来给我传话救你一救,我必不会搭理。别人的家事,谁有兴趣。” 于暖直起身,恭敬道:“先生的恩情,于暖铭记于心。” 周元嗤笑一声,放下捋胡子的手,问道:“你那时,为何确定我会助你?” 于暖看着周元,道:“我不确定,所以更要谢先生的恩情。” 周元这才微惊,他原以为于暖是有什么胸有成竹之计,不曾想,他只是孤注一掷。 “你这孩子。”周元呵笑一声,面上露出一丝欢愉之色,而后离去。 于暖欠了欠身,目送周元。 一旁一直安静跟着他的杨骏跳了出来,道:“公子,咱们回去吗?” 于暖看了眼被他强行从李环那儿要回来的杨骏,摇摇头,“随安的除夕之夜好玩儿吗?” 杨骏点头道:“好玩儿的,这吃过年夜饭,外头就热闹起来了,公子若有兴致,属下带您去瞧瞧?” “好。” -- 第78页 “诶。”杨骏有些兴奋,立刻为于暖引路。 ****** 尚书府内,于暖在书法大会上赢了的事,已经传了回来,虽然只是书院间的比试,没什么利益,但于暖赢了总是比输了好的。于晋听后,面上也是一片笑意,于连也跟着高兴,只有于枫黑着脸,表情不善。 “你去给阿暖准备一下,明日我要带他入宫向皇上拜年,再给他多准备些衣裳,年节总免不了出门和诸臣之子玩耍一番。” 李环听着于晋这话,面上阵青阵白,用强大的意志力才挤出了一个得体的笑来,“是。” 以往过年,于晋都是独自进宫拜年的,从未带过人,今年要带,带的竟然还是于暖!这让一旁的于枫听着,很是嫉妒,却又无他法。 此刻,于暖正走在十三街内,自顾南辰走后,他便没来过此处,今日一来,便将上次顾南辰买给他吃的那些小食都给吃了一遍。吃着吃着,他才发觉,这随安,没了顾南辰,他总有些莫名的不安。以往,顾南辰在的时候,即便无甚交集,即便算作陌路之人,但他都没有过这种不安之感。 “公子,您怎么了?”杨骏瞧他似有什么不解之事,问道。 于暖摇摇头,他只是在想,自己的信究竟有没有到顾南辰手上,在想顾南辰会如何解决全州之事,在想他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他也明白,他如今是再无法打听顾南辰的消息,那日于连说的话虽不中听,但句句命中要害。 “小公子,泥人买一个吧。”旁边响起一小贩的声音,于暖不经意的扭头望去,只见一摊位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泥人,形态各异,很是有趣。 不过,于暖对这些无甚兴趣,略看了下便抬腿离去,只是走了两步后他又倒了回来,立于摊位面前。 小贩一见,高兴道:“小公子,买一个回去玩儿吧。” 于暖未应,径直从摊位上将一个身着蓝衣,手持一朵莲花的泥人拿在手中。 小贩一见,立刻吹嘘道:“小公子好眼光,这个泥人是卖的最好的,您看他长的多英俊,多好看啊。” “这是顾公子吧。”于暖一语中的,那小贩一时语塞。 “小公子,您认识顾公子啊?那更得买个回去了,放在床头,天天瞧着,多亲近啊。” 于暖看着那泥人,不得不说这小贩手艺确实很好,把顾南辰的模样捏的惟妙惟肖,连那恣意骄傲的眼神都捕捉到了七八分。 “为何不捏一把剑,而是一朵莲花?”于暖看着泥人手中的莲花,问道。 “小公子不知道?”小贩惊讶。 “不知。” “顾公子甚是喜爱莲花,这是随安上下都知道的事,他喜欢到几乎所有衣裳上都会绣上莲花。” 于暖忍俊不禁,跟这个素不相识的小贩聊起天来,“这倒是,他总爱穿的一身花。” “但也花的英俊好看啊。”小贩立刻道。 于暖点点头,并道:“大哥,我给你一百两买这个泥人。” 小贩一听,吓了一大跳,一百两连他这个人都可以买几回了,别说一个泥人! “小公子,你???”若不是看于暖穿的华贵,他定会觉得这孩子在说笑。 于暖对他的反应不在意,只道:“日后,你别捏顾公子模样的泥人卖了,可以吗?” 小贩半知不解的“啊”了一声,道:“顾公子不在意的,他自己也见过...” 于暖回头看了眼杨骏,杨骏立刻递上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小贩一见,握着银票兴奋的一连叠声的应道:“是是是,再不捏再不捏了。” 于暖拿着手上的泥人,转身而去。 “公子,那一百两可是您这年节所有的钱...”杨骏在他身后,忍不住道。 于暖却跟没有听见一般,只看着手里的泥人,露齿而笑。 ****** 全州 顾南辰和顾文津正在临时用来办公的四合院里围炉而坐,顾南辰举着酒壶对他爹朗声道:“爹,新年快乐!” 顾文津看着他,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酒,教训道:“未满十八,不许饮酒。” “爹,就差三五年了,用得着这样吗。” 顾文津严谨道:“用得着。” 顾南辰抹了抹额头,“罢了,谁让你是爹。” 顾文津睨他一眼,脸色依然不好。 顾南辰瞧着,也不再故作玩笑,正色道:“爹在为全州的事忧心?” 顾文津闭了闭眼,“明日去查,若真如你娘信上所写,那么这背后操纵之人便太可恨,竟为拖住我,而不顾百姓生计。” “孩儿已经连夜派人去抓曾经报信的那个人了,事情究竟是不是这么荒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顾文津喝了口酒,点了点头。 “不过,娘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顾南辰问道,顾文津也有些奇怪,但那信上她却也未有说明。 “若不是那信当真是娘的笔迹,我真不相信,这是娘想出来的。” 顾南辰话音刚落,顾文津便一巴掌拍上他的头,“你就这般质疑你娘?” “爹,不是质疑,只是娘您又不是不知道,成日里只看医书,对这些事一窍不通的。” 顾文津拧着眉,“罢了,先解决此事,尽快回随安。再不回去,我担心太子处境会艰难。” -- 第79页 顾南辰脸色也难看起来,因着他们“办事不力”,邵凛忻在朝中地位,怕是颇受影响。 “孩儿明白,明日就会有结果的。” 顾南辰说着,伸出手烤火,听着那噼噼作响的火星声,却不禁想起了于暖。 在从桃山村带于暖回随安的路上时,有一回他们没有及时进城,便在野外宿了一宿,那时他也和于暖一起坐在火堆旁,虽没说话,但那小子最后睡着了靠在了自己身上,把自己当成了床不说,还流口水流到了自己的袖子上,湿了一大片。 想到此处,顾南辰忽然笑了起来,心中自言:那小羊不知长胖些了没,有没有被欺负? ****** 十日后,过年休沐时间截止,大渝复朝,然这复朝第一日便传来一个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消息:顾大将军要回来了! 这消息一出,于晋有些惊诧,全州的事还未有解决妥当,顾文津怎敢上了封奏折,说回来就回来? 但对比于晋的惊诧,于暖心中倒微松了口气,顾大将军能回来,想必全州的事定然有了解决之法。只是,于暖没有料到,回来的人只有顾文津一个,顾南辰并没有回来。 这是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注:扫除茅舍涤尘嚣,一炷清香拜九霄;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出自《除夜》 一年滴尽莲花漏,碧井酴酥沉冻酒;晓寒料峭尚欺人,春态苗条先到柳。出自《玉楼春·己卯岁元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出自《元日》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出自《除夜雪》 第33章 自证清白 “将南辰一个人留在全州,没问题吗?” 承瑶长公主一面为顾文津宽衣, 一面忧心的问道。 “全州受灾民众十数万, 安抚民生, 疏通河道, 修筑堤坝,都需要时间, 也需要一个人守在那儿。” 放下顾文津的盔甲, 承瑶长公主语气里都是心疼, “即便如此, 让南辰担此重任,我总放心不下。” “他日后要承担起保家卫国之责,多在外面历练, 对他来说,是好事。” “可我总觉得你是故意不让他回来。”承瑶长公主一副‘看穿你’的表情说道。 顾文津笑了下, “都有。” “究竟怎么一回事?” “日后你便知道了。” 承瑶长公主知道顾文津的性子,想说的事他自会说, 不想说的, 怎么问都没用, 遂不再多问。 “承瑶, 是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顾文津忽然问道。 承瑶挥挥手让屋内下人都下去,这才道:“于暖。” 顾文津额上青筋微现, “竟然是他?” 承瑶点点头,“我当时也很是诧异,这全州水患, 你们滞留不前,再如何也该是当地奸佞和全州地势之故,他却说与那千方百计跑出来的报信之人有关,让南辰彻查。我想着你们在全州举步维艰,另辟蹊径调查此事也是好的,没想到竟真被他说中了。” 顾文津刚正的面容上露出一丝不喜之色,“这于暖可是于晋的儿子,你竟那般信他?” 承瑶道:“他是南辰带回来的,而且,南辰很喜欢他。我不信他,总要信自己的儿子吧。” 顾文津不语。 承瑶却道:“此事和于晋究竟有多少关联?” “关联甚大。”顾文津一字一句的说道,神色严厉,又问道:“太子近来如何?” “尚可,只是全州的事迟迟未有得到妥善解决,皇上偶尔会有些怒气,但到底没有迁怒凛忻。只是这些日子,少不得行事低调些。” “这便好,我还担心太子会因为着急,而做些什么急躁的举动来。” “你当凛忻是傻的么,更何况,还有皇后娘娘在背后看着他呢。” “皇后妹子自从凛昭死后,便郁郁寡欢,这些事怕也是力不从心。” “不是还有你吗?”承瑶笑道。 顾文津舒了口气,与她相拥。 ****** 韶华宫,邵凛玥正披着一件秋日里的披风,站在殿外的小木拱桥上看着夜空中的圆月,表情温若如水。 忽然,一件温暖的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 “荆如,这是娘的大氅,你收起来吧,我不冷。” 荆如道:“主子,虽说已过了正月,但这二月里也正是冷的时候,您的披风不顶用啊。” 邵凛玥将大氅从身上取下来抱着,只道:“顾大将军明日就要上朝了?” “是,据说顾大将军已经查出了全州水患背后的主谋是谁,明日,怕是会有一场暴风雪。” 邵凛玥听后,面上露出了一丝与他长相和气质都极为不符的冷笑,“那多好啊,冬日里欣赏暴风雪最是有趣。” 荆如明白他的意思,“确实是好,只是主子,您会不会受到波及。” “我?”邵凛玥温柔的道:“放心吧,我只是个充数的皇子,最不引人主意了。” 荆如听后,不再多言,只看了眼邵凛玥单薄的身子,还是劝道:“主子,进去吧。” 邵凛玥难得叹了口气,“里面也没有炭火,一样冷,不如在外头,还冷的自在些。” 荆如握了握拳,颇为愤懑,“皇后太过分了!平日里克扣您的吃穿也就罢了,这冬日那么冷,连炭火也克扣!” -- 第80页 “是啊,如此过分,我还好手好脚的活着,她岂不是更郁郁寡欢?”邵凛玥依然笑着,脸色仍然是温柔的。 荆如握了握拳,只将邵凛玥手中那件狐裘大氅拿过来给他披上,“公主若是知道您吹冷风,会心疼的。” 邵凛玥听了这话,终是点了点头。 ****** 次日上课时,于暖有些心不在焉,季如海让他背诗经篇中的伐檀,他也磕磕绊绊了许久才将其背完,完全丧失了以往的水平,令一向只教书不言其他的季如海都控制不住的问了他一句“身子可有不适?” 于暖顺着这话道:“学生只是偶感风寒,无甚大碍。” 季如海听后,又难得说了一句“好生休息。” 于暖应是,但神色仍未放松。 果然这课上了不到一半,外头便闯进两个侍卫来。 季如海面色不善,喝道:“何人敢乱闯上书房?” 两个侍卫中的一个拱手道:“季师傅,卑职奉皇上旨意,请二位于公子出宫。” 于暖和于枫不约而同的站起来看着他们。 “什么意思啊。”于枫喝道。 于暖却猜到了几分。 “于大人已被皇上褫夺统辖六部之权,勒令回府思过,按例,二位公子也要回去。”那侍卫还算客气的说道。 于枫更是不解了,这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爹怎么就被皇上责罚了? “有劳侍卫大哥。”于暖欠了欠身,并未多言,只朝季如海行了一礼,便跟着侍卫离去。 “阿暖。”邵凛玥满是担忧的唤了他一声。 于暖冲他笑了笑,而后走了。 路上,他难得和于枫共乘一辆马车回府,于枫也难得用商量的语气与他说话。 “依你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于暖觑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应该是顾大将军从全州带回了什么证据,直指爹与这回全州水患之事有关。” “什么?”于枫一脸不可置信,“顾大将军与爹不和,朝中一直在传,没想到顾大将军却借着此事来诬陷爹!爹他是那种人吗,这可是关系到百姓存活的大事!”于枫说着,一脸愤慨。 于暖只是睨了他一眼,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问道:“顾大将军与爹不和,这是什么时候开始传的事?” 于枫哼了一声,“传了一两年了。” “也就是说,顾公子带我回来的之前,这消息已经在传了?” “自然,所以对于顾南辰为什么会帮爹把你带回来,也真是个千古之谜。”于枫讥讽道。 于暖听后,并未应答,只坐在车中思索着什么。 待二人回了尚书府才发现大门已经被锁了,两个人都是从一旁的小门进去的,进去时还听到外头不少议论之声,让于枫浑身不舒服。 “爹!” 前厅,于晋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面色如常。 “回来了。”于晋看着他们,淡淡道。 于暖看了一眼,所有人都聚齐了。无论是陈秋玲还是江心,无论是于连还是于沁,连还尚小的于琴都在。 “爹,这究竟怎么回事?”于枫急不可耐的问道,这阵仗当真吓到了他,就担心皇上下一道圣旨便是要将于府上下治罪,或砍头或流放了。 “顾大将军找出了背后的主使之人,乃工部尚书,据说去年那笔灾款便是他带头贪污的;之后疏通河道,修筑堤坝都是豆腐渣工程,中途因为一场大雨就已毁过一次,但被强行压下来了。这回事情捅了出来,是因为水患越来越严重,灾民越来越多,全州地方官员已经控制不住了,便让工部尚书出主意担着,但工部尚书却翻脸不认人了。” “那这和咱们有什么相关?”听了于晋的话,于枫急不可耐的问道。 于晋未应,而是将目光放到了于暖身上,“顾大将军在全州待了四五个月都没查到这个,如今倒是在短短十数日内查清楚了。并且,这思路与治理水患可不是一码事。” 于暖对上于晋的目光,故作镇静,一言不发。 于晋却忍不住了,将手上滚烫的茶杯猛地朝于暖掷去。 眼看那茶杯和滚烫的茶水就要落在于暖身上,于连却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他拉了过来,堪堪避过,但那震耳欲聋的破碎声却惊得一厅的人大气不敢出。 “爹,您息怒。”于连喘着气道。 “你还要跟我说,那信只是问候之语吗?”于晋喝道。 于暖仍旧镇静,“爹,您截下了长公主送出去的信,孩儿并没有撒谎。” 于晋却道:“承瑶长公主聪慧,谁知道她是否做过什么手脚。” 于暖面色镇定中还有一丝被冤枉的委屈,“爹,孩儿真的没有。” “老爷,既然只是如此,为何将您牵扯进去了?”江心怯怯的问道,她一出声,立刻收到了李环警告的眼神。 于晋舒着气,又道:“今日在朝上,顾大将军将那曾经报信之人抓了上来;果不其然,那人是地方官员派出来的,因为工部尚书要独善其身,他们便想来个玉石俱焚。原本事情到这儿就该止了,皇上最多怪我,监察不力。但是...” 于晋看着于暖,“但是那报信之人还说,说这回顾大将军去治水,一直未见成效,便是有人指使,他们在前面修,就有人偷偷在后面毁,让他无法还朝,滞留全州。而这个指使之人就是我,我这招叫做顺水推舟。” -- 第81页 “简直荒唐。”于枫喝道。 于晋却未有搭理他,只站起身朝于暖走来,一面走一面道:“顾文津与爹不和,你是知道的;你帮顾文津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会因此来个落井下石,顺道除去我?要知道,证人都被他抓住了,让他多说两句旁的话,拿住为父,可是轻而易举之事。” 话刚刚说完,于晋便站在了于暖面前,像鬼刹一般看着他。 于暖呼吸有些急促,手心里都是汗,却仍道,“爹,我真的没有。” “你这个白眼狼,亏得老爷在年节之时还带你四处走动,如此看重你,你却在背后给尚书府挖坑,心里向着外人,与外人一起坑害你爹!”李环借势怒斥于暖。 “主母,您这话说的过分了吧,阿暖又不是傻的,要是尚书府出了事,他难道还能得到好不成?”陈秋玲冷不丁的说道。 于连也连连应是。 于晋不言,只看着于暖,那目光好似要将于暖的身体都生生穿透一般。 于晋向来翻脸比翻书还快,于暖知道,他这么看着自己,必然不好! “爹,孩儿有方法能证明,您是被冤枉的。”于暖铿锵有力的说道。 于晋一听,松了表情,看着他,“你能?” 于暖点点头,笃定道:“能!” 于晋哼笑一声,“若你不能,熙和院那间小黑屋就是你未来一生的居所,十个周元都救不了你。” 于暖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冷噤,只道:“孩儿明白。” “你们,以及府里上下...”于晋扫视了眼前厅所有人,“今日起,全听阿暖的吩咐,若谁不听他的,我绝不姑息!” 于枫和李环不服,怎么上一刻还在训斥他,下一刻就全府上下都要听他差遣了? “是。” ****** 出了前厅,于暖双腿蓦地一软,好在江心和于沁及时扶住了他。 “哥哥,你没事吧?”于沁眨巴着眼睛问道。 于暖摸摸他的脑袋,“没事。” 江心跟在一旁,见四方暂无他人,便道:“阿暖,是你给顾家出的主意吧。” 于暖沉默。 江心却道:“姨娘不知你为什么会帮顾家,但你在帮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若有一日事情被捅出来,你该如何?你帮了顾家,但谁来帮你呢?顾文津还是顾南辰?” “姨娘想说什么?”于暖问道。 江心语重心长的道:“阿暖,很多事情你在做的时候,要考虑周全。若你考虑不到周全就别做,不然,轻则遭殃的只是你自己,重则,便是与你有关的所有人。” 于暖明白江心的意思,“是我考虑欠缺了。” 江心不再多说这个,只道:“其实此事你完全可以不插手,你爹肯定会有法子脱罪,否则,他这多年的吏部尚书也就白当了。你还只是个孩子,回随安也不到一年,能有什么法子?” “姨娘觉得,方才那种情况,我还有得选吗?” 江心一时语塞,确实,于晋方才那表情,暗藏凶机。 “爹他就是要让我去证明。”于暖说着,露出一个冷笑,“不过,姨娘放心吧,此事也没那么难。” 作者有话要说:  暖暖,加油! 么么哒,晚安 第34章 你回来了 全州 顾南辰刚从一个泥浆爬起来,但好在这回没人捣鬼, 这河道疏通总算是见效了。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一抬头就见顾筹疾步而来。 拿过一旁的水壶冲刷着脸上的泥浆, 顾南辰问道:“怎么样了?” “大将军已经顺利回朝, 工部尚书也落马,而且, 于大人也受了牵连。” 顾南辰将水壶递给一旁的将领, 挥手让他下去, 这才抹了一把脸, 问道:“皇舅处置了于晋?” “传书上说,皇上夺了于大人统辖六部的权利,将其禁在府中, 等候发落。” “没有提到大理寺调查?”顾南辰问道。 顾筹摇摇头,“没有。” “我就知道会这样, 爹还不信。”顾南辰一面说着,一面脱了靴子擦脚。 “可皇上还是处置了于大人。” “这算处置吗?不过是禁在府中罢了, 连大理寺的门都不用进。” 顾筹不懂了, “那皇上此举何意?” 顾南辰放下擦脚的布, 目视着远处汹涌的水流, “何意?能和爹叫板的人,满朝上下只有于晋, 皇舅不会那么快让他倒下去的;相反,他也不能让于晋和爹相对时,太占优势, 所以正好趁此事灭一灭于晋的气势,等于晋脱罪了,又灭一灭爹的气势,两全其美。” 顾筹听着,明白了他的意思,“皇上好手段啊。” 顾南辰似笑非笑,“不过,能不能脱罪也另说,如果爹证据充足,于晋这回也就真的废了。” 顾筹点头,颇为赞同。 “顾筹,如果于晋有罪,按照大渝律法,该如何判?”顾南辰忽然问道。 “破坏河道,加重灾情,不顾百姓生计,重则斩首,轻则流放苦寒之地。” “家属呢?” 顾筹道:“一律流放。” 顾南辰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俊朗的面容上隐着一丝忧色。 “您在担心于公子?” “我当初带他回来的初衷,是让于晋能通过此事,与爹言和,哪知道于晋根本不当回事,爹也没有那个意思。此事,爹说得对,是我太天真了。” -- 第82页 “所以,当初还不如将那小羊养在外面,我给他买个房子,每月给他银钱,供他读书,供他吃穿,把他养大,让他自己考个功名什么的,最好。” 顾筹听他说着这番话,总觉得这话意思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只干干的看着他。 “罢了,先搞定全州吧,百姓生计为重。”顾南辰说着,重新穿好靴子,站了起来。 ****** 二月开春,雪都开始化了,但却正是最冷的时候。于暖等在何府后门,不停的搓着手,对着手心哈气。 “阿暖。” 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于暖扭头看去,只见何长青戴着一顶绒帽,从他家后门猫了出来。 “长青。” 何长青走出来,急忙道:“我让我娘问过我爹了,我爹说,当时在全州,顾大将军去抓那报信之人时,那报信之人一点不慌张,而且还把一家老小都安排妥当了。” “一家老小?那人还有一家老小?” “嗯,有的。”何长青道。 于暖神色一松。 “阿暖,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何长青轻声说道。 于暖拍了拍他的肩头,“已经够了,谢谢你长青。” 离开何府,于暖拐进了一条长街,在街头巷子里和于连于枫会和。 “怎么那么久?”于枫不耐烦的道。 于暖不介意,只淡淡的问道:“怎么样?” 于连率先道:“我在市井问过很多朋友,原来工部尚书在工部一直风评不好,许多在他手下做事的人,无论是工部侍郎,还是掌故,都对他颇有微词。” 于暖看向于枫。 于枫冷哼道:“我问过几位大人的公子,朝中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别,顾大将军迟迟拿不出别的证据,只有那个报信人的两句话。” 于暖点了点头。 “阿暖,你到底想怎么做啊?这都过了四天了。” 于连控制不住的问道,这四天,于晋不管任何事,整个于府上下都是于暖一人在安排。而他的安排就是一切如常,该出门的出门,该遛狗的遛狗,一副全府上下都很坦荡的模样。 幸好皇上只是说爹不可以出门,否则,怎么都没用了。 “大哥,二哥,你们先回去吧。”于暖忽然道。 “你什么意思,等了四天才让我们出门行动,现在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你想做什么?”于枫不满的斥道。 于暖淡淡道:“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 “何事?”于连问道。 于暖道:“全州之事是因为工部尚书和地方官员贪污灾款而起。而地方官员是见他撒手不管,才要将此事捅出来,来个玉石俱焚。” “对啊。”于连应道。 “可是大哥,为什么要玉石俱焚呢?那些人坏事都做尽了,不会想死的。我猜,他们一开始或许只是想吓吓工部尚书,让他想法子,但没料到那报信之人当真报了八百里加急,让人顺利到了随安不说,还顺利捅到了皇上面前。” 于连似懂非懂,于枫却道:“你的意思是,这背后还有另一个人在操控?” 于暖看着于枫,点了点头。 “那和爹有什么关系?”于连焦急的问道。 “工部尚书倒台,皇上顶多斥责爹管理不当,事情到这儿就该了解了。可是,顾大将军他们在治水患时,偏偏有人搞破坏,而那个破坏之人是爹的话,那就是铲除爹最好的法子,并且还是借顾大将军之手。” “何人如此猖狂!”于枫愤懑的嚷道。 “枫弟,你小点声。”于连白他一眼。 于暖在原地踱步,“如果是这样,那个人就一定得让那报信之人开口指证爹;他前面指证工部尚书和地方官员的事都有证有据,最后诬陷到爹身上,即便拿不出物证,但也足够令大将军相信。” 于枫很快就懂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是‘那个人’指使了报信之人。” 于暖点了点头,“所以,此事看似复杂,其实要解决,是真的不难;有时候越是复杂的问题,内核越简单,而一些看似简单的问题,实则越复杂。” “那你要怎么做?”于枫问道。 “只要见到那报信之人,让他说出指使他的人是谁就可以了。” “你让他说他就说么,这么听你的话么?”于枫睨着他,语气仍带着些讥讽。 于暖淡淡道:“这个人上有老下有小,不是亡命之徒,要这种人开口,极其容易。” “那你现在要怎么做?” 于暖凛目一笑,“我要去大理寺。” ****** “于公子,我家大人不在,您请回吧。” 于暖站在大理寺门前,对阻拦他的官差道:“真的不在?” 那官差见于暖是个小孩子,又因于晋被禁,故而对他很是轻慢,“当然,您啊,赶紧回去吧,于大人都没来,您来能干什么?一个小孩儿。” “如果我没有记错,按照大渝律法,大理寺羁押官员,但在未定罪之前,官员的家属是可以自己找证据向大理寺上呈的,更何况,我爹还没有被羁押呢。” 那官差被于暖条例明顺的一番话给堵住。 于暖盯着他,“而且,我爹还是吏部尚书,皇上可没有罢他的官。” “这...您只是个孩子...” -- 第83页 “本公子是尚书府嫡公子,不是孩子。”于暖上前一步,睨着那官差,一双杏眼里透着冷厉之色,周身都是戾气。 那官差似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竟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忽然,于暖换了一个谦和有礼的笑脸,再道:“请官差大哥再去禀报罗大人。就说,皇上没有把我爹羁押到大理寺,只是禁在府中限制行动,但于府上下并未受限,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得让他好好想想。想通了,再考虑,要不要见我。” 官差看着于暖,收了轻慢的神色,“您稍后。” 不多时,那官差复又出来,对于暖道:“抱歉于公子,大人也只是奉命行事,不见。” 于暖心中诧异,“奉命,谁的命?这可是律法言明的。” “恕不能答,您请回吧。”那官差又恢复了轻慢的神色。 于暖这才有些急了,他必须得见到那报信之人才行。 “我要见,罗大人也不肯吗?” 忽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于暖回头一看,只见邵凛玥披了一件纯白色的披风,向他徐徐行来。 官差见了他,客气的行了一礼,“见过四殿下。” “去通报吧。” 官差思索须臾,方去禀报。 “凛玥,你怎么来了?”于暖有些惊讶。 邵凛玥走过来,看着他,“四天了,我放心不下你。” 于暖笑了笑,“多谢。” “四殿下,请。”那官差回来,对邵凛玥道。 邵凛玥带着于暖进了大理寺大门。 大理寺卿罗正立刻迎了上来,“见过四殿下。” 邵凛玥谦和的欠了欠身,“罗大人,于公子想见一见那个报信之人。” “四殿下,这怕是不合规矩,大理寺可接家属证物,但却没有让家属见犯人的例子。”罗正看着邵凛玥,眼神里亦有些轻慢之色。 邵凛玥仍然温和道:“可大理寺也没有听太子号令,不顾律法的例子啊。” 此话一落,罗正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难看的盯着邵凛玥。 邵凛玥向前一步,面容仍然是那副让人看着舒服的样子,“罗大人,父皇最恨结党拉派,尤其是在大事上。全州的事,还是于大人的事,都是大事,您怎么能只听太子号令。” “胡说八道!”罗正急了。 “罗大人,我不是来跟您辩论的,只是,我虽不是父皇最衷爱的皇子;但父皇是明君,广纳谏言,听了我的禀报,总会查一查。到时候查出来了,太子自然不会少一根头发,至于您...” 罗正被邵凛玥一番话说得冷汗直冒,死死的盯着他。 ****** “家有老小,你却身陷囹圄,你觉得,那个人会照顾好你的家人吗?你被抓走的时候,他们很担心你吧。而那个人没跟你说过,他从一开始就想把你抛出来当刀,一把可以对付工部尚书又能对付吏部尚书的刀。” 于暖在监牢内对那报信之人说道。 那男子原本什么都不肯说,但于暖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却让他双眸蓄泪,低声啜泣起来。 于暖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伸出自己的手替他整理凌乱的头发,并道:“大哥哥,你告诉我吧,那个人是谁?我可以让人照顾你的家人,保他们平安,我不可以,四皇子也可以。” 那男子仰头看了眼于暖,再看了眼一旁的邵凛玥,终是动了动嘴唇。 ****** 出了大理寺,邵凛玥原要和于暖一同离去,却被于暖拒绝了。 “殿下,您先回去吧,罗大人估计已经禀报了太子,您早些回去,多在皇上身边侍奉,才妥当。” “又‘殿下’。”邵凛玥佯怒,这些日子他和于暖朝夕相处,两个人也算是彼此间最熟悉的朋友了。 “凛玥。”于暖不纠结这种事,只催促道。 “那你小心,事情你查到这里就可以了,你没办法调兵遣将,后面的让于大人去做就行。” 于暖点了点头。 待邵凛玥走后,于暖才和一直守在他身旁的杨骏一并离去。但二人穿过一个窄巷时,杨骏却忽然住了脚。 “怎么了?”于暖看着他。 杨骏先是侧目一听,而后神色一凛,拉着于暖便往后跑去,但还是慢了一步,两个人的腿才一动,便有十几个杀手从四周撺掇而上! “公子,快跑!”杨骏拔出腰间佩刀,喝道。 于暖立刻向后跑去,却抵不过杀手的身手,身后正有一人持剑向他刺来! “公子!” 于暖跌倒在地,瞳孔大睁,这一瞬间他整个人手脚冰凉,面色惊恐,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在那剑刺过来时,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那剑却没有落到他身上。 于暖感受到一阵风从他身后袭来,紧接着耳里便听到了一剧烈的兵器相撞之声。 他猛的睁开眼,只见一个身穿印花蓝衣,还沾了许多泥点的英俊少年持剑挡在他面前,而那杀手已被他踹出去老远。 于暖松了口气,愣愣的唤了一声,“公子~” 顾南辰回头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他须臾后,方脸色难看的道:“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于暖一顿,方道:“我长胖了的。” “哪儿?捏给我瞧瞧。”顾南辰没好气的说道。 -- 第84页 于暖瞧着这个意气风发,又十分恣意的少年,嘴角轻扬。 作者有话要说:  顾大公子看暖暖,总跟别人不一样啊 第35章 春暖花开 一个工部侍郎,却能在扳倒工部尚书之际, 还险些将于晋拉下水。不得不说, 也是有一番好手段, 但即便有这样好的手段, 却也败在了一个九岁小儿身上,也真是足够讽刺。 那工部侍郎因不满工部尚书日夜压着他, 又碰巧发现他干了全州那一档子烂事, 便知道这是个机会。他是工部侍郎, 要取得全州官员的信任极其容易, 说是让那报信之人吓吓工部尚书,却让他顺利安排那报信之人入了京都。 原本做到这一步,他也算是做了一件一举两得之事, 又解了全州之困,又拉下了看不惯的上司, 可以顺利上位。可他偏偏贪心不足,因不想于晋插手工部事物, 让自己日后能安稳的做个工部尚书, 便又生了一计, 欲除掉于晋, 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只要皇上能夺了于晋统辖六部的权利就行。 很显然, 他的目的是达到的,只不过这个人胆子虽大,心却不细。很多事情做的漏洞百出, 才让于暖在一听到此事时便觉得奇怪。 下朝后,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工部尚书和工部侍郎皆被处置,于晋的禁令也解除了,此事算是了了。只不过自下朝后,顾大将军的脸色就不太好,毕竟,他因为区区几句证词,便乱了阵脚,险些冤枉了于大人。不过好在,于大人能证明清白,也是大将军自己拿出来的证据,这自己纠正自己的气魄,一般人也是做不到啊。 “大将军,让您失望了。”于晋在宫门口碰到了顾文津,笑着对他欠了欠身。 顾文津身板笔直,见了于晋,面色也很是温和,“于大人说笑了,您让本将军失望,又不是一次两次了。相信,本将军让您失望的次数,亦是如此。” 于晋阴阳怪气的道:“所以,咱们都该各自回去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儿子,这俩孩子坑爹不是一般的厉害。” 顾文津脸色难看,他隐瞒了顾南辰偷偷跑回来的事,于晋怎么知晓?不过,他一向是个狡猾的狐狸。與。夕。糰。懟。 “于大人,全州的事,你有没有掺和,你心里有数。”顾文津盯着他道。 于晋欠了欠身,“大将军何必如此执着。现下,事情解决就好了,不然一直解决不了,太子的地位怕是不稳,毕竟一开始分银子或向富商筹钱的事,都是太子的主意。你说要是事情迟迟不解决,百姓们会怎么看太子,怕是会觉得他无能。” “于晋,注意你的言辞!”顾文津沉声喝道。 于晋笑的像个狐狸,“是。不过,大将军,但愿日后,你我能泾渭分明,不要互相找麻烦才好。” “你若懂泾渭分明就好了。” 于晋笑道:“我只忠君,没您想的那么多花花肠子。” 话落,于晋向顾文津拱手一礼,率先而去。 顾文津看着他,这个于晋,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即便知道邵承雍是故意提拔他,让朝中文臣的势力能与自己抗衡,他也只觉得他是个棋子。 只是,两年前,他曾亲眼看到,于晋特地到随安郊外,放飞了一只信鸽。 他是从地方提拔上来的官员,夫人和嫡子又都没了,在外头几乎已没什么旁人,这半夜飞鸽,且特地到郊外去飞,必有缘故。 且从那日起,他隐隐约约的发觉,于晋很多时候都在似有似无的针对太子。这让他看不透,所以提防,渐渐的,于晋和他便发展到了文臣武将不和的地步,二人在朝中的意见相左,不是一次两次了。 看着于晋远去的背影,顾文津沉沉的从鼻翼里出了口气。 ****** “若不是你还要赶回去,为父非打得你三天下不来床。”顾文津看着跪在他面前举着一把藤杖的顾南辰,怒道。 顾南辰义正言辞的道:“爹,我是因为查到了工部侍郎才是幕后主使的证据才回来阻止的,我在那报信之人家中搜到一笔巨款,还有一张烧了一半的传书。且孩儿当时在全州便跟您说过,单凭那报信之人两句证词,不能证明于晋是背后之人。” 顾文津一听,一把夺过他手上的藤杖,冲着他的背就要抽下去,但最后却又没狠下心,只道:“用得着你去查?为父难道不会查吗?” “您是查,但您对于晋戒备心太重,失了偏颇,故而急躁了。您不是常常教导孩儿,遇事不可急,不可感情用事么。” 顾文津终是忍不住一杖抽在他背上,喝道:“你个臭小子,你取道东州,花四天从水路连夜赶回来,你可曾想过,全州方才爆发水患,黄河堤坝缺口还未补上,你这个时候走水路,出了事怎么办!” 顾南辰终于知道他爹为什么生气了,吐了口气道:“孩儿知错,请爹责罚。” “得了,从小到大,打你的回数少了?你哪次不是固执己见,老子都懒得打你。” 顾南辰笑了下。 顾文津丢掉藤杖坐在椅子上,道:“此事,确实是为父急躁了,当时听到那报信之人说于晋在背后指使破坏修筑时,气坏了,这让多少百姓遭了殃。” 顾南辰点头默认。 顾文津倾着身子看着他,恨铁不成钢的道:“索性这次于晋当真是被冤枉了,若不是,你难道还要为了个于暖包庇窝藏,替他开罪么?不要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因为他才跑回来的。” -- 第85页 “孩儿不会!”顾南辰掷地有声的应道,也不多做解释,只道:“是非黑白,孩儿分得清。” “要不是你分得清,真打的你下不来床!” 顾南辰讨好的笑了笑。 “行了,起来吧,给你娘请个安,赶紧走。” 承瑶长公主一听此言,立刻从内堂走出来,拉着顾南辰一番检查,忧心道:“这就要走了?” “全州的事情还未解决,无旨擅归是大罪,趁夜离去吧。”顾文津挥挥手。 “不如让皇上下旨召他回来吧。”承瑶拉着顾南辰对顾文津道。 “若皇上有这个心思,早下旨了,他是希望南辰留在全州打理的,这是对他的信任和看重,以他的年龄,担此重任,古往今来,还是头一例。”顾文津顺了气,平和的说道。 承瑶长公主还是有些不放心,埋怨道:“你当初不也说回来就回来了吗?” 顾文津立刻反驳,“我可是上了奏折的。” 承瑶毫不留情的戳破,“奏折就是你自个儿带回来的,今日让人送进宫,第二日你人就站在金殿上了。” 顾文津一时语塞。 顾南辰等他爹娘拌完嘴才道:“娘,您放心吧,最多三五月,我便回来了。而且,从一而终,也是孩儿的风格嘛,不看着全州完全活过来,孩儿不放心。” 承瑶瞧着自己儿子英俊中带着些疲色的容颜,怜惜道:“都瘦了,百姓固然重要,但你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好啦,男儿顶天立地,这少许风浪有什么大不了的,赶紧启程吧。”顾文津催促道。 承瑶招了招手,便有侍女递上一个包裹。 “这里头是娘给你备的衣物,还有平日要用的一些药膏药油,别弄丢了。” “知道了娘。” 承瑶将顾南辰送到门口,顾南辰瞧了眼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夜空,轻声对他娘道:“娘,那主意是谁给您出的?” “你怎么也这么问?娘就出不了那样的主意吗?” 顾南辰一笑不语。 “是于暖。” 顾南辰听后,面上有些得意之色,“我就猜到是他。” “你那么喜欢他?”承瑶好笑的问道。 顾南辰思索道:“孩儿觉得他乖,像小羊,挺想把他捏在怀里,听他‘咩咩’的叫。” 承瑶戳了戳他的额头,“你这孩子,这是什么比喻。” 顾南辰笑的肆意,看了眼天色,这才道:“娘,我走了。” “去吧,注意些。” 顾南辰点点头,向承瑶拱手一礼后方翻身上马,与顾筹一起策马而去。 一路行至郊外,却见前方行来一队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顾南辰坐在马背上,语气有些无奈,“竟被你知道了。” 邵凛忻瞅着他,双腿夹了下马肚子向他行来,埋怨道:“偷溜回来也不告诉我,你还真是我的好兄弟。” “我这已经是要走了。” 邵凛忻看着他,“不能留下?” “全州一摊子事,这对我来说,可是比斩杀了仇四还要光荣的事。” 邵凛忻哂道:“那等你回来时,不会又带一个‘于暖’回来吧。” “凛忻...” 邵凛忻正经道:“虽说这回的事和于晋无关,但我可听说,于暖就凭几句话就轻松查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样的人和于晋加在一起,我们不得不防。” 顾南辰听后,语气有些强硬,“他可不是‘轻松’查出来的,若不是我回来的及时,他便被工部侍郎雇的杀手取了性命了。更” “南辰!” “好了凛忻,咱们这匆忙见了又要分别了,别说这个。” “我不信你不知道,这几月,于晋在朝中明里暗里的对我施压。甚至还提议让舅舅常驻全州,不让其回京,好让他能在朝中一人独大。”邵凛忻越说语气越急。 “皇舅不会让某个人独大的,你我都知道这个道理。” “南辰!” “更何况,这些和于暖无关。” 邵凛忻看着他,颇为憋气,“我总觉得这个于暖日后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他不会的。” “咱们兄弟十几年了,都没吵过架,这次是因为于暖吗?”邵凛忻不满道。 顾南辰拍拍他的肩头,“凛忻,你不必患得患失,有我,有顾家,你怕什么。” 邵凛忻看着他,想说什么,但想想还是算了,只道:“罢了,待你回来再说。” 顾南辰替他理着衣襟,又看了眼天色,道:“索性爹已经回来了,你放心吧。” “我知道,你注意些!要我说,水患,泥石流那些可比仇四那类可怕多了。”邵凛忻嚷道。 顾南辰郑重的“嗯”了一声,策马而去。 邵凛忻瞧着他的背影,忧心的叹了口气。 他没有跟顾南辰说的是,邵凛玥在大理寺言辞凿凿的指控大理寺卿与他的关系,显然,他平日里也很是关注这些事情,关注自己,关注到此等隐秘之事也能知晓的地步。显然,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与世无争。 待邵凛忻也离去后,郊外袭来一缕冷风,那风从人的脖子钻进身体,直至脚尖,令人冻得发颤。 “公子,走吧,太冷了。”杨骏对站在树林里还目视着前方的于暖,温声道。 -- 第86页 于暖看着顾南辰早已看不到的背影,没有作声。 杨骏劝道:“公子,顾公子很快会回来的。” 于暖听后,半晌才转过头看着杨骏,十分认真的问道:“杨大哥,我很瘦吗?和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我是瘦了还是胖了?” 杨骏“啊”了一声,他本就憨厚,听了这莫名其妙的话,就更是一脸懵了。 “说实话。” 然而于暖却不像在开玩笑,他的表情认真的和他处理每一件要紧之事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没什么变化。”杨骏思索须臾后,郑重道。 于暖表情仍然认真又严谨,“我该多吃一点了。” 杨骏愣愣的,“是的。” “回吧。”于暖不搭理他的表情,率先而去。 ****** 韶华宫 邵凛玥依然站在小木拱桥上瞧着夜色,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他也瞧的很是出神。 “恭喜主子。”荆如走过来,躬身对邵凛玥道。 “恭喜什么?” 荆如面色带着一丝欢愉,却没有说破,只道:“暴风雪落幕,马上就要春暖花开了。” 邵凛玥看着他,微微一笑,温柔的令人陶醉。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从身体来说,暖暖小顾南辰五岁;但从身体里的灵魂来说,暖暖要大顾南辰五岁,因为他是十八岁穿越过来的。所以,这文到底算是年上还是年下啊! 第36章 暂且安定 “若是日后府中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就找阿暖商量。” 这是于暖解决了于府之事后, 于晋的犒劳, 可以说是让他在尚书府的地位真正得到了质的飞跃。但于暖自己却没有多少喜悦之色, 因为他明白, 越是这样,他便越是受制于晋, 可若不这样, 他连受制的机会都没了, 熙和院的小黑屋就是终身之所。 但这之后的日子却算得上是于暖回随安后难得平静的日子, 于晋认可他,开始和他商量一些事情,于连也辅助他, 即便于枫不喜,但也动不了他什么, 勉强可以在尚书府松一口气。 * “你近来武学颇有进益。” 邵凛玥看着一箭射中靶子的于暖,夸赞道。 于暖笑笑, 将弓箭递给邵凛玥。 邵凛玥接过, 一箭过去, 却没中, “我还真不是这块料,一点长进都没有。” 于暖道:“习武重在强身健体。” “希望如此。”邵凛玥放下弓箭, 回头向看台望去,安斯不知何时已经走了,“看来是下学了, 今日去我那儿坐坐吗?” 于暖抹了把脸上的汗,看着天边的暮色,道:“今日约了长青和几位公子去鹤云楼,不能陪你了。” “无妨,只是荆如又学会弄一道果汁水,夏天喝很是解渴,想给你尝尝。” “为何你的饮食全要荆如负责?宫里不是有几个宫女太监么?”于暖忍不住问道。 邵凛玥抿唇不语。 于暖这才有些后知后觉,“你打算一直如此?” 邵凛玥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近来听到些传言,皇后娘娘苛待你,吃穿用度全不似皇子,你瞧你身上这件衣裳,穿了许多次了。” “无妨,你瞧我这衣裳,至少还是金色的呢。”邵凛玥难得打趣。 于暖看着他,是金色没错,但料子却是一般的布料,只不过邵凛玥身姿出众,任何衣料穿在他身上都仿佛高人一等。 “你觉得无妨就好。” “你在替我委屈?”邵凛玥问道。 于暖未答。 “走吧,我送你出宫。”见他不答,邵凛玥主动打破这片刻的沉默。 “嗯。” 行在路上,于暖念道:“我听说,全州已经重建的差不多了,皇上近来心情颇好。” “是了,南辰这一次又立了大功,你时常在宫外,比我清楚,外头都在夸赞他。” 于暖听后,面上也隐隐约约的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来。 邵凛玥瞧见,道:“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要回来了,说不定还能赶上你十岁生辰。” 于暖想起来了,因着再有三月,他便十岁了,于晋要给他举办一个满十寿宴,听说还会办的极其盛大。 “或许吧。” “将来你若金科有名,就能和顾南辰并列朝臣了。”邵凛玥闲聊一般的道。 于暖看着他,“还早着呢。” “不早,十六岁就能参加科举,六年时间快得很。” “我听荆如说,太子最近常训你?”于暖转了话题。 “那时,你对我说,让我常在父皇面前侍奉,端茶送水的,也能让他多怜惜我一些。我照做了,父皇待我态度也温和一些,只不过惹了太子和皇后不快。” 于暖拧了下眉,还未开口,便听身后响起邵凛忻不善的声音。 “在说什么,也说给本太子听听!” 邵凛玥和于暖一同向他行了一礼 ,“见过太子殿下。” 邵凛忻看着他们,“最近,你们倒是走的愈发近了,听宫人们说,你们俩每日中午还一起吃午膳一起午睡,可有这回事?” 邵凛玥应道:“是,不过这只是为了方便安斯的课业。” 邵凛忻看着于暖,“听说,你每日的午膳可都是南辰精心吩咐的,你却和旁人一起吃,若南辰知晓,他会如何?” -- 第87页 于暖从未想过这个,难得愣了回。 邵凛忻冷笑一声,负手道:“本太子与四殿下有话要说,你先下去吧。” 于暖看了邵凛玥一眼,并未多言,应了声“是”便迈腿而去。 待于暖走远之后,邵凛忻面上压制许久的戾气才全暴露出来,“近日宫里都在传母后苛待你,克扣你的吃穿用度,让你一个皇子过得侍卫都不如。” 邵凛玥欠了欠身,“皇后娘娘给的都是好的,不过是传言罢了。” 邵凛忻直视着他,哂道:“这样的传言为何早几年没有,偏偏这一年就传的这样猛了?” 邵凛玥仍旧有些无辜,“传言总会不攻自破,殿下何必介怀。” “少给我摆这副表情,你的一举一动,本太子都看在眼里!”邵凛忻终于忍不住喝道。 邵凛玥依然微微欠着身子,“太子,大理寺卿的事凛玥向您解释过,纯属是因为巧合才被我知道了,但其实,我的话父皇不一定会信,而我也不是爱嚼舌根的人,您何必如此担忧呢。” 邵凛忻猛地瞪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刻,他觉得邵凛玥这说话绵里藏针的语气,这需要钻字眼才能发现的“对付”,竟然跟于晋有些相像。这个感觉让他后背平白冒出一身热汗。 “本太子会担忧这个?就算本太子和大理寺卿走得近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只不过,你别想打主意打到母后身上去。” 邵凛玥仍旧保持着现有的姿势,“凛玥不敢,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未有出宫开府之前,凛玥是要仰她鼻息过活的。” 邵凛忻听着这明显带刺的话,一字一句道:“邵凛玥,你以为本太子真治不了你?” “若能,当初伤腿时,您为何会如此慌张呢?” “你!” “太子若没有旁的事,凛玥告辞了。”邵凛玥抢过话道,拱手一礼后便要离开。 邵凛忻却道:“你接近于暖是为什么?” 邵凛玥直起身子,“接近?有吗?” “没有吗!”邵凛忻怒瞪着他。 邵凛玥诚恳的道:“我和阿暖是兴趣相投,这是接近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用伤腿让他愧疚,让他主动去看你,再借此让他每日去你那儿为你记书,再替他解围...这一系列操作,不是你处心积虑的接近么?” 邵凛玥听后,仍旧有条不紊的道:“在太子眼里,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就如此险恶吗?那您和南辰,是您接近他,还是他接近您呢?” “你!”邵凛忻紧握着拳头,怒视着他。 “太子,凛玥退下了。”话落,邵凛玥不再多言,转身而去。 邵凛忻看着,恨恨的闭了闭眼。 * 不远处,邵凛缨和邵凛元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二哥,太子又在斥责四哥吗?” 邵凛缨“嘘”了一声,“别掺和他们的事。” “可我觉得四哥蛮可怜的。”邵凛元叹息道。 瞧着邵凛玥渐行渐远的身影,邵凛缨未有说什么,只是表情也不像赞同邵凛元这话的样子。 “不过,那个荆如我听说他可是咱们大渝一流高手,为什么一直伺候四哥呢?太子身边都没有这样的人。”邵凛元看着跟在邵凛玥身后,穿着一身灰衣,还长得颇为俊朗的荆如,不解道。 邵凛缨声音淡淡的,“那是他出生那日,父皇专门挑选亲自赐给他的贴身侍卫。” “一直跟着四哥到现在?” 邵凛缨点点头。 邵凛元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但他也说不上自己惊讶什么。 “太子身边有顾南辰和顾家,十个荆如也比不上的。”邵凛缨道。 邵凛元赞同。 “好啦,走吧,他们的事咱别管,只要咱俩一直在一起就是。你要记住,只有咱俩才是一母同胞,是最亲的。”邵凛缨嘱咐道。 “知道。” ****** 于暖从鹤云楼回来已快到亥时,正揣着怀里热腾腾的栗子糕下了马车,便见于沁坐在大门槛上等着他,一见他回来立刻高兴的站了起来,“哥哥。” “你怎么坐在这儿?不是跟你说了,我今日会晚些回来吗。”于暖一面走一面道。 “等哥哥。”于沁应道,每日在门口等于暖回来都成他的习惯了。 于暖刮了下他的鼻子,将新鲜蒸出来的栗子糕递给了他,“咯。” “这么晚了哥哥也给我带。咦,怎么还是热的,宫里拿出来,哥哥又去了鹤云楼,这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是热的?”于沁摆着脑袋计算,可爱极了。 于暖笑出了声。 “小公子,那是公子在集市上买的,新鲜的栗子糕,可好吃了。”杨骏应道。 于沁双手抱着油纸包,像抱了个什么珍贵的礼物似得“呵呵”的看着于暖。 于暖拿过来替他打开,取出一块递给他。 于沁接过,一大口咬下,又酥又软,脆皮儿里面的栗子馅儿都绞碎成泥,吃在嘴里满口清香,还带着丝丝甜味,好吃的让于沁一直欢呼。 “晚饭是不是又故意不吃饱,等着吃糕点啊?”于暖瞧他吃的满嘴都是,温声问道。 于沁挠挠脑袋,“嗯,我喜欢糕点,甜,好吃。” “惯的你,都说了要吃饭才能长大长高。”于暖瞧着已经六岁,但个子还不怎么长的于沁,叮嘱道。 -- 第88页 于沁乖巧应下,仍旧大口大口的吃。 “吃慢点,别噎着了。”于暖说着,给他擦了擦嘴角。 于沁高兴,笑的甜滋滋的。 于暖瞧着,亦是莞尔。 他喜欢于沁的笑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灵气;只有看着于沁,他才会稍微觉得这个尚书府有家的感觉。 * “公子,小公子已经送回去了。” 杨骏一面伺候于暖宽衣,一面说道。 于暖点了点头,“那栗子糕好吃,但吃多了不消化,下次提醒我少买一些。” “是。”杨骏应道,二人一时无言。 忽然,杨骏说道:“公子,我瞧您今日从宫里出来后就一直像有心事的样子...”说着,杨骏声音又小了下去,似乎发觉自己逾越了。 于暖看着杨骏厚实的模样,道:“杨大哥,你觉得四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骏没料到于暖会这么问,不假思索的应道:“谦和有礼,温润如玉。” 这个答案于暖一点不意外,他有意无意的问过很多人,答案几乎一致。 “怎么了公子?” “没什么,只是觉得凛玥很厉害。” 杨骏不懂他的意思,直愣愣的看着他。 “如果我是凛玥,年幼遭逢大变,我不一定能养成一个谦和有礼,温润如玉的性子。”想着自己前世孤傲自闭,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于暖似在对杨骏解释,又似在自言一般的说道。 杨骏还是有些不懂,只道:“可您现在就是啊。” 于暖看着他,“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杨骏不解。 于暖却不再解释,只道:“没事,杨大哥你下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杨骏砸了咂舌,只嘱咐道:“公子,您别想太多。” 于暖“嗯”了一声,神思却依旧有些游离。 今日在宫里,他在邵凛忻针对邵凛玥时不假思索的退下,一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并且邵凛忻针对他,或多或少也有自己的原因,自己是该护着他的。 只是,他觉得邵凛玥不至于那么脆弱,在面对邵凛忻时,他很会以退为进。只不过这样一来,于暖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他。 “还是你让我舒服。” 于暖手里不知何时拿着那个从十三街买回来的泥人,也不知自己怎的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将他自己都惊了一下。 ****** 三月后,戌时,某小城客栈 “公子,这是什么?” 顾筹给顾南辰送晚饭上来,见他正坐在矮桌旁捣鼓什么东西,又是惊奇又是不解的问道。 “给于暖的。” 顾筹看着一地的莲花,先不管为何突然要给于暖东西,只道:“您要什么可以买,何须动手?” “第一次送他东西,买的有什么意思?再说了,什么好玩意儿本公子没见过?都没意思。” 顾筹听后,这才想起要紧的话来,“您好端端的送于公子东西做什么?” “我算了下时间,咱们回去过不了几日,便是他十岁生辰,可回了随安,我定没有时间做这个,不如在路上弄。” 顾筹听着这番言论,虽说顾南辰从小到大做过许多令人咋舌之事,但这个实在... “公子,都这么久了,您还没有忘记于公子么?” “为何要忘记?”顾南辰忙着手上的活计,都没看顾筹。 顾筹语塞,看着经过风浪洗礼,已愈发英俊潇洒的顾南辰,忽然道:“公子,您似乎到了能娶亲的年龄了,这回回去,皇上说不定会趁此给您指婚。” 顾南辰手上的刻刀突的一歪,扎进了肉里。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晚安,不知道顾大公子会送神马~~ 第37章 生大气了 “你不去吗?” 于连特地来找于暖,却见他气定神闲的在屋子里练字, 有些惊讶。 “去哪儿?” “顾南辰今日回来, 城门那儿肯定热闹, 好多人都要去瞧瞧呢。”于连拿起桌上一个鸭梨, 一口咬下,边咀嚼边道。 于暖提着笔, 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去做什么, 人山人海的。” “你不是挺想他回来的吗?不然, 那时候干嘛帮他。我还以为你要悄悄去,特地来给你打掩护呢。” 于暖无声一笑,“大哥你想多了。” “好吧, 反正这时候不去招惹顾家也是好的,你现在啊, 总算懂得权衡利弊了。”于连以为他是因为于晋的缘故才不去,故而道。 于暖听后, 未有解释。 于连发现他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 索性不再提, 只问道:“阿暖, 你生辰会邀请哪些人?” 于暖这才放下笔,眉头拧了起来, “说实话,我一点考虑都没有。” “你会请四殿下吗?”于连忽然有些兴奋的问道。 于暖不察,只道:“自然。” 于连扬了扬嘴角, “你慢慢练字,我出去逛逛。” “嗯,大哥慢走。” 于连站起来,一溜烟的跑了。 ****** 城门,顾南辰骑在骏马之上,持着缰绳徐徐行来。此时的他,俊朗的面容之上已不再见稚气,全然一副少年英雄的模样。 邵凛忻早在城门口等着了,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 第89页 “南辰。”邵凛欢愉的叫道。 这在外头,见了邵凛忻,顾南辰翻身下马,冲他拱手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邵凛忻握着他的手,“行了,谁不知道你我的关系,用得着来这套啊。” “那可不行,知道是知道,但在外头,也还是要守规矩的。”顾南辰朗声道。 街道两旁的人都是来看顾南辰的,据说这回,皇上或许要封赏他,他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在全州治理水患这么久,实在难得。说不定还会给他赐婚,这让不少人家中有女儿的朝臣都蠢蠢欲动,若自己的女儿能嫁给顾南辰这样的少年英雄,那也是此生无憾了。 “你在看什么?”邵凛忻见他四处打量,问道。 “数数看跟去年比起来,这回来接我的人有没有多啊。”顾南辰调侃道。 邵凛忻锤了下他的肩头,“舅舅他们都等着了,我们快回去吧,等你用饭呢。” “不用先进宫向皇舅复命么?” “不用,父皇说了,让你先好好休息休息,明日上朝细禀。” “上朝?皇舅让我上朝?”顾南辰有些兴奋的问道。 “是啊,这可是殊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父皇的儿子呢。” 顾南辰笑了起来,“小时候不很多人都这么认为么。” “切,美得你,全州那边的百姓是不是都舍不得你走啊。听说你在那边儿跟他们一块儿吃一块儿住的,以前可没觉得你能如此不顾身份,你不是贵公子么?” “你还是太子,不也在这大街上不顾体统的与我闲聊么?”顾南辰与邵凛忻各自上了马,一面走一面道。 “这大街上人多,除了闲聊,难道还能说正事?”邵凛忻回道。 顾南辰从这句话里听到了很多信息,看来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邵凛忻过得不痛快。 “在看什么?”邵凛忻见他骑在马上还不忘打量四周,问道。 “看我的小羊会不会来接我。”顾南辰这下毫不避讳的说道,可哪知才说了这话,邵凛忻的脸色便毫不掩饰的沉了下来,“你的小羊,已经变成别人的小羊了。” 顾南辰略有不喜,“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明日你进宫就知道了。”邵凛忻冷笑一声。 顾南辰不解,却也不多问,只在人群中继续搜索。 “别看了,且不说他是于晋的儿子,就算他不是,他又凭什么来接你,你们交情很深?”邵凛忻呛道。 “嗯,很深。”顾南辰应了一句,噎住了邵凛忻。 顾南辰看了许多眼,仍然没有看到,正要收回目光时,眼睛一抬,在一拥挤的糕点铺外头瞧见了于暖。 于暖原本不想出来的,只是于沁来找他,他这才想起,自己答应了于沁,趁今日不上课休息,带他出来逛街。哪知这一逛就逛到了离城门口最近的糕点铺子里,且买了糕点还久久未有离去。 “哥哥,顾公子在看你。”于沁一面吃着糕点,一面指着顾南辰道。 原本于沁不指还好,这人这么多,他不过是看向这边,自己也能装作他没有在看自己或者没有发现他在看自己的样子,但这一指就... 顾南辰忽然扯住马缰绳,停了下来。 “怎么了?”邵凛忻不解。 顾南辰却下了马,三两步的朝于暖走过来。 于沁瞧着,仍用音量不小的声音道:“哥哥,顾公子看着你走过来了。” 于暖捂住于沁的嘴,奈何顾南辰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他一站过来,身上自带的气势令周围的人不约而同的都给他腾了个位置。 “顾公子。”于暖没法,只好向他拱手问好。 一听于暖又这么客客气气的唤他“顾公子”,顾南辰脸色便有些不好,却也没有发作,只对身后招了招手。顾筹便拿着一个小包裹走了过来。 顾南辰接过,而后将小包裹塞给于暖,“给你的。” 于暖在满大街人好奇的目光下接过那包裹,与顾南辰四目相对,却都没有说话。 顾南辰甚至在将东西递给他后便迅速的转身上了马,与邵凛忻并肩而去,留下怔愣的于暖。 “你这是做什么?”邵凛忻对他的举动甚是无语。 “什么做什么?”顾南辰坦坦荡荡的应道,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无厘头的事。 邵凛忻看着他,半晌才道:“真不愧是‘顾公子’,不过,你明日就没这么高兴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顾南辰问道。 邵凛忻不应。 ****** 回去的路上,瞧着于暖手里的小包裹,于沁忍不住好奇道:“哥哥,顾公子干什么要把他画的画给你啊,而且画的还不好看。” 是了,顾南辰给他的小包裹里装的是一沓宣纸,而宣纸上所画为连环画,一张又一张,全是顾南辰在全州的日常。不过,他的画工是真的差,画上那个小人,手不齐腿不直的,不标注,都不知道是他,除了一双眼睛似他的神韵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乱涂鸦。 “因为他一个人在全州待那么久,很无聊。” “无聊?顾公子不是帮百姓治理水患么,怎么还会无聊呢?”于沁天真的问道。 于暖应道:“这和无聊不冲突的。” 于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给哥哥这个,哥哥看着不是更无聊吗?” -- 第90页 于暖抱着它,转了下眼眸,微微笑道:“不会。” “啊?” 于暖摸摸于沁的脑袋,不再多言。 ****** 次日,上书房也很是热闹,得知顾南辰回来,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不知他还会不会和太子一起到上书房上课。自他走后,太子也独自来过几次,但太子脾气古怪,一般人不敢亲近他,可顾南辰就不同了,虽骄傲恣意些,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听说顾公子这会儿在上朝呢,才十五岁,真是威风。”何长青坐在位置上转头对他身后的于暖道。 于暖点点头,“是啊,威风。” “不过你以后肯定也会这么威风的。”何长青很是中肯的说道。 于暖淡淡的看着他,“为何?” “我爹说了,你非池中之物。” 于暖顿了一下,看着他,“何大人何出此言?” 何长青摇摇头,“不知道,只是有一日我爹和京兆府尹还有大理寺卿几位大人一起喝茶的时候,我路过时听到的,他们都这么说你。” 于暖笑而不语。 “长青,你又拉着阿暖说话,待会儿季师傅看到,又要训你了。” 邵凛玥拿着书本进来,温声说道。 “四殿下,您又唬我。”何长青吐了吐舌头,赶紧回身坐好。 于暖和邵凛玥相视一笑。 * 午时,挟屋内,瞧着已经不知吃了多少回的菜,邵凛玥道:“这中午的菜怕是要换了,不过你似乎也没吃腻。” 于暖看着他,“你知道?” 邵凛玥依旧如往常那般给他舀汤,“是啊,很早就知道了,厨房的人不再让荆如进去,但每日中午这儿的菜却这么好,还带甜品水果,除了是被人吩咐过,还能是什么?” 说着,邵凛玥将汤放到于暖面前,柔声道:“小心烫。” 于暖未有出声。 “不好意思,装傻充愣的蹭了你的饭这么久。”邵凛玥说道。 “这有什么,一个人吃这些是吃不完的。”于暖应道,可这话才说完,他便觉身后有一道炽热的视线直直的盯着他,让他后背发凉。 他下意识的回头,只见顾南辰和邵凛忻正在挟屋外看着他们。 于暖和邵凛玥一同站了起来。 顾南辰抬腿而入,看着那一桌子他绞尽脑汁,换着花样搭配出来,要将于暖养胖胖的菜,忽然抬起腿,一脚连桌带菜的将其踹翻。 剧烈的碗筷碎裂之声在房中响起,令人不由得想要捂住耳朵,但于暖却一动不动。只因,他从未见顾南辰的脸色这么难看。 “南辰!”邵凛忻看着黑着脸,甩袖而去的顾南辰,疾步追上。 “南辰他不知道我中午要在这里用饭和午睡,今日估计是太子故意带他来的。”邵凛玥解释道。 “我知道。” 于暖淡淡的应道,看着走远的顾南辰,他好似不明白顾南辰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但又好似有些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觉得我的卷名取得非常写实和接地气(#^.^#) 第38章 生辰开幕 于暖自穿越后乃至到了随安后,都从未有过心不在焉的时候, 但今日那一桌的珍馐美食被顾南辰一脚踹翻之后, 他便一直心不在焉。到了校场被安斯吼了几次也未有回过神来, 令安斯生气的嚷道:“小祖宗, 您能认真些么,我手上拿的可是剑!” 在于暖险些又被自己刺到时, 安斯又再次吼道。 “不好意思安斯。” “你是失魂儿了么?一来就这副表情。”安斯收了剑, 瞪着他。 “不好意思。”于暖仍道。 “得得得, 习武最忌走神, 你这么个走法,我再小心都得伤了你,算了算了, 今日就到这儿,你先回去吧, 正好我也休息休息,待会儿顾祖宗还要来让我查阅查阅功夫可有长进。” 于暖眉梢一动, “顾公子要来?” 安斯一屁股坐在看台上, 抬手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 “自然, 怎么,你要等他一起?” 于暖摇了摇头, “不用了。” “那走吧走吧。”安斯挥挥手。 于暖欠了欠身,正要离去时,却听安斯道:“把四殿下一起带走吧, 他才真不适合干这个,你至少比四殿下好多了。”瞧邵凛玥跑十步歇五步的样子,安斯摇了摇头。 “是。” 于暖走过去扶住邵凛玥,与他一起慢慢走了一小会儿,待邵凛玥呼吸匀称,缓过来后,二人才一起朝校场外走去。 “怎么不多留会儿,安斯不是说待会儿南辰要过来吗?你正好与他解释解释。”邵凛玥恢复了气息,声音仍旧温柔。 于暖却道:“不用了,我累得紧。” “那去我那儿坐坐吧,中午也是凑合的素菜,去我那儿,荆如还能做一些果水。”邵凛玥被他扶着,偏头看着他道。 于暖正要拒绝,邵凛玥又道:“今日的糕点也被踹没了,荆如还能做一些,你带回去给于沁?” 于暖看着他,终是点了点头。 ****** “现在你知道我昨晚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吧?邵凛玥如果不是有拉拢于暖的心,为何与他走这么近,日日同吃同睡?”邵凛忻与顾南辰并肩而来,在他耳边念叨。 原顾南辰还没有别的表情,但一听“同吃同睡”四个字,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别再说那个词儿!” -- 第91页 邵凛忻被他吼的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行,不说。那你怎么看此事?” 顾南辰深吸一口气,用分析的口吻道:“拉拢暖暖?可昨夜爹也说过,并没有查到任何凛玥和于晋相交的蛛丝马迹。” “或许他只是想拉拢于暖,而非于晋呢?”邵凛忻再道。 顾南辰看着他,“那这有什么意思?拉拢于晋倒像是他要做什么,但拉拢暖暖就...” 邵凛忻双眸一亮,“就如何?” 顾南辰很是严谨道:“就想打他主意。” 邵凛忻:“......于暖是男的。” 顾南辰颇不在意的“喔”了一声。 “南辰!”邵凛忻不满他的态度。 顾南辰这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凛玥没法和于晋相交,便把心思放到了暖暖身上,想利用他日后做个什么。毕竟,他被皇舅压着,但暖暖没有,终有一日,暖暖会立于庙堂之上,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和你作对的资本。” 对顾南辰终于把心思放回来且说到了点上,邵凛忻松了口气,“你明白就好,昨日我与舅舅也是这个意思。” 顾南辰负手看着他,“现在你和爹都开始忌惮一个小孩儿了吗?” “南辰!”邵凛忻又喝道。 “你们想想,即便到了那一步,可我和爹还在呢。” “你?”邵凛忻一副不信的样子,“你会对付于暖?那不是你宝贝似得小羊吗。” 顾南辰想了想,道:“比起来,还是你重要些吧,咱可是兄弟。” 邵凛忻听他这么说,终于露出个笑脸,“算你有良心,兄弟。” “更何况,只要于晋不辅佐凛玥,即便有暖暖也是徒劳,而且皇舅还在呢。皇舅最忌讳这个,除了爹以外,怕是也派人查过于晋是否和凛玥有关,但现在看来是没有,不然他也不会放任凛玥和暖暖走得近了。” “哼,这些日子,他总在父皇跟前侍奉,跟个奴才似得,把父皇的起居饮食摸的比母后还清楚,现下父皇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据说这法子还是于暖教他的。”邵凛忻仍是不满。 顾南辰对他的患得患失有些无奈,“凛忻,与其防备别人不如强大自己,这样,再有十个凛玥十个暖暖,都不足为惧。” 邵凛忻憋着气道:“你又不是没见过父皇以前对他宠爱的程度,只要他开口,天上的星星都能摘给他。父皇现在对他与其说是厌,不如说是因爱生恨,当时在后宫,他母亲分走了多少母后的宠爱!” 看着邵凛忻如此激动愤慨,顾南辰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也知道,放心吧,凛玥的一举一动还有暖暖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注意的。” “暖暖?不是,你干什么叫的这么亲密?”邵凛忻反应过来了。 “那不然叫什么?”顾南辰颇为无辜的看着邵凛忻。 “你方才踹翻人家的菜,那脸色像要活吞了他,这会儿就这么亲密了?”邵凛忻说着,很是不理解顾南辰的脑回路。 顾南辰撩了下额发,“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生气了。” “可人家并不在意啊。”说着,邵凛忻向远处扬了扬下巴。 顾南辰看过去,只见于暖和邵凛玥正有说有笑的并肩离去。 顾南辰的脸色这才真的黑了,似乎还有种被啪啪打脸的感觉,“确实不能让他和凛玥走太近。” 邵凛忻欣慰,却又听顾南辰道:“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生气了。” 邵凛忻:“......” “这小羊,不过才一年,就不要本公子了么。” 邵凛忻:“......” “他可是本公子的。” “南辰!你够了!你还不懂吗?于暖若不能为我所用,便不能为他人所用!” “所以,我把他拴在身上,不就完事了。” “南辰!”邵凛忻实在受不了他这态度,暴跳如雷的吼道。 “其实我也很好奇,凛玥是怎么做到让一直待人隔着一条鸿沟的暖暖,能和他这么亲密的。” “你想怎么做?”邵凛忻急忙道。 “自然是时时刻刻盯着看了。” 邵凛忻点了点头,“如果邵凛玥能安安心心的待着便好,如果他真生了什么不安分的....”邵凛忻没说下去,只因顾南辰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双眼珠子竟像要喷出火来了。 邵凛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邵凛玥正温柔的给于暖拍衣襟上的灰尘。 邵凛忻:“......” “顾公子,您好歹是杀过匪徒,治国水患,上过朝的人,在少年一辈中出类拔萃,能别露出这种表情吗?”邵凛忻磕碜道。 顾南辰冷哼一声,“这小羊,真是让人...让人生气!” 邵凛忻:“......” ****** “于公子,厨房还有一些桂花和玫瑰花,您看是做桂花糕还是玫瑰酥?”荆如走进来问道。 “桂花糕。”于暖应道:“有劳了。” 荆如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我其实也好奇,你为何不在尚书府给他做?每次都要从宫里带回去,或是外头买?”邵凛玥将果汁递给于暖,问道。 于暖喝了一口,道:“尚书府是母亲管这些事,我一般不插手。” “你若想插手也是能插的,为什么不?”邵凛玥问道。 -- 第92页 “泾渭分明,不要太过火,方能共存。”于暖简洁的应道。 “共存?”邵凛玥似有些惊讶,半晌后又道:“我明白了,能做到共存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于暖点点头,“你能明白是最好的。” “你也希望我一直如此,不争不抢,安然到离宫开府的日子么?” 于暖真挚到:“自然,若无人相迫,做个富贵闲人也是好的;而我...” “你是于尚书迫你活命。”邵凛玥打断他,一针见血的说道。 于暖看了他一眼,未有应声。 “看来你我处境有些相似。”邵凛玥权当他默认,“阿暖,我理解你,如同你理解我一般。” 听到这句话,于暖的心不在焉稍微收了一些,“多谢。”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不,阿暖,你是我唯一的朋友。”邵凛玥看着他,眼中有一丝微光,嘴角的微笑比平日一贯的温柔瞧着更温柔了两分。 于暖握了握他的手。 ****** 傍晚时分,于沁仍在大门口等于暖,却被外出烧香回来的李环撞上了,黑着脸斥道:“你怎么在这儿?” 上回因被李环教训了一次,于沁有些心有余悸,轻声应道:“回母亲,我在等哥哥。” “谁管你做什么,这是尚书府正大门,你一个侍妾的儿子,配站在这儿吗?” 于沁抿了下唇,应道:“我一直都是在这儿等哥哥的。” “呵,他让你等的?”李环问道。 于沁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要等的。” “他不是最重嫡庶尊卑的么,呵。”李环冷笑一声,可这一回却没把于沁怎么样,她虽愤懑但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于暖过不去。 想着,她瞪着于沁,斥道:“侍妾之子,就只会嗟两块糕点吃,没用的东西。” 话落,李环拂袖而去。 于沁虽小,但也明白李环这句话难听的程度,她母亲只是个侍妾,名分还不如陈秋玲,并且府中也有传,当初她母亲是靠给于晋下了□□,才让其被迫将她带回于家,行为如娼妇。 再加上那日是李环生辰,原本摆了宴席,但于晋却一直未有露面,让她颜面尽失,所以李环恨他们母子,他们母子在府中的日子才如此难过。 但是,翠浓跟他说,不是这么一回事,他母亲好歹也曾是宫中司仪的女官,怎会如此下作,让他别听人胡说。 到底是不是胡说他也不知道,他自然也是信自己母亲的,只是有时候被人这么说,很是难过。 想着,于沁抹了抹眼角。 “沁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温柔的声音忽然在他头顶响起,于沁一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遂一把抱住,“哥哥。” “怎么了?”于暖再次问道。 于沁摇摇头,“眼睛里进沙子了。” “是吗?我看看。”于暖翻着他的眼皮,替他吹了吹。 于沁“咯咯”的笑道:“痒。” 于暖摸摸他的头,牵着他往回走,“这回是桂花糕喔,喜欢吗?” “喜欢。” 于暖看着他,笑了起来,“早上,我和母亲说过,日后你们的小厨房那边会每日给你准备你爱吃的菜和糕点的。” 于沁听后,却没有多兴奋,只道:“那这样,哥哥还会给我带糕点回来吗?” 于暖不假思索道:“当然会了。” 于沁笑的十分满足。 ****** 七日后,正值于暖十岁生辰。 江心一大早就赶过来帮他穿戴,粉英和君竹院的人也不敢懈怠,尽心侍奉。 “让姨娘看看,真是面若映月,眉眼若画,俊俏得很呐。”江心瞧着着一身绛红箭袖锦袍,佩着一个麒麟项圈,头绑蓝色云纹发带的于暖,笑眯眯的说道。 “多谢姨娘。”于暖温声应道。 “谢什么,今儿是你的大好日子。你啊,俊俏的像要成亲似得。”江心打趣道。 于暖看了看自己衣裳的颜色,若不看配色和花纹,还真跟喜服似得,“我喜欢红色,有生命力。” 江心点点头,仔仔细细的打量还有哪儿不足,“这发带的颜色可要换成墨色?” “为何,蓝色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只是若换成墨色瞧着有气势些,更衬你。” “没事,就这样吧姨娘。” “公子,外头在催了。”杨骏进来禀道。 于暖点点头。 江心嘱咐道:“今儿来的都是达官贵人,比上回热闹多了,上回你爹是让大家都知道有你这个嫡子,是做给皇上看的。但这一回,如此盛大,便是巩固了你的地位;日后,你可以自由的和京中任何一位官员或是官员之子来往,建立你自己的圈子。” 说着,江心声音小了些,附在他耳边道:“建立一个不受你爹掌控的圈子。” 于暖看着她,“姨娘,我明白的。” 江心点点头,微微红了眼圈,有些哽咽,“好,看到你这样,你娘在地下也能安息了。” 于暖感激江心待他的好,对她拱手一礼,方往前厅而去。 这一回来的人确实够多,连周元和季如海都来了,于晋估计是把整个随安有些名望的人都请来了。连邵承雍都赏赐了不少东西。 快到开席,所有人都到齐了,唯独顾大将军府还未有人来。 -- 第93页 上一回,顾文津在外练兵,没有回来,这一回他在随安,却被皇上传进宫中与安斯一起调整禁卫军的布控,按理说,又该顾公子来才是,但一直到这时候都未见踪影。 厅中已有人在窃窃私语,顾文津和于晋看来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面上功夫都不做了。 正如此说着,便听外头禀报道:“承瑶长公主到。” 大伙儿一听,都有些惊讶,承瑶长公主可是除宫中赐宴外,旁的宴席都不会去的人。 众人心中都在揣测,这承瑶长公主为何会如此给于大人面子?不对,应该说是给于暖面子。 于暖没有去揣测,见承瑶长公主端庄简雅的迈步而来时,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心里好似有一点失落。 于枫站在一旁,似乎察觉到于暖表情有点不对,可他看过去时,只见于暖还是那副温润又谦和的样子。只道自己方才看花眼了,如此盛大的生辰宴,谁会失望,他心里怕不是高兴的都要飞起来了。 想着,于枫暗里握了握拳。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晚木有更新,我现在来哒,么么么么么~~~ 第39章 一束莲花 “长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于晋对承瑶长公主揖了揖。 “于大人为令郎头一回办生辰宴, 大将军府怎能不来贺一贺?”承瑶说着, 看向一旁的于暖, 她长相虽不是一等一的美人, 但那种端庄高贵的气质却是任何一个美人都学不来的,尤其是微微一笑之时, 令人倍感亲和。 “小寿星今儿真是威武。”承瑶说道, 向于暖走去。 于暖向前一步, 躬身一礼, “于暖见过长公主。” 承瑶扶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来,打量着他, “上回见你还是在宫宴上,这才一年多, 都长这么大了,越发俊俏了。” 于晋未有戳穿她这话的真实度, 于暖立刻顺着应道:“谢长公主。” 承瑶挥了挥手, 身后便有侍女将礼物呈了上来。 “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大人和于夫人估计也不缺, 但却是本宫一番心意。” “长公主说笑了,您能来便是小儿的福气。”于晋十分客气, 李环也在一旁应和。 承瑶转身将带来的锦盒打开,里头是一件蓝色绣纯白莲花的锦袍,不过没有顾南辰的那么花哨, 那一片青蓝之上绣了几朵纯白不抢眼的莲花,瞧着倒格外雅致。 “这是本宫亲手做的,不过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便按照南辰的款式给你做了一身,你可喜欢?”承瑶用问孩子的宠溺语气,微微弯着身对于暖说道。心里想着的却是自己儿子硬要让自己给于暖也做一身款式相同的衣裳时的猴急样,如果于暖是个女孩子,顾南辰的言行会让她这个做娘的以为,他要打人家主意。 于暖嘴角微扬,“喜欢,多谢长公主。” “能让长公主亲自动手,是阿暖的福气。”李环摆着当家主母的样,款款说道。 承瑶笑而不语,正要入席,却看到了一旁的邵凛玥,脸色微微怔了怔,但极快又恢复过来,“凛玥也来了?” 邵凛玥上前两步,拱手一礼,“见过姑母。” 承瑶笑笑,这才入席。 席面自有流程,于暖在当日认识了许多公子哥们,也和所有大人打过招呼,期间还有人趁机考了考于暖的学识,想看看他是否如传言那般能干,但事实证明确实那么能干。这让周元和季如海都不约而同的捋了捋胡子,得意自己教出来的好学生。 “这孩子,进上书房的第一天,我便觉得他压抑着一身戾气,倒是我教的东西,将其压住了。”季如海在一旁轻声说道。 周元一听,睨着他的山羊胡,哂道:“若不是我,你能教他?这孩子走到哪儿代表的都是我周元,是上学监。” 季如海瞪着周元的胡子,呛道:“现在教他的人是我。” 周元立刻与他争辩了起来,不少人都听见了,纷纷有些咋舌。 这两人,一个是辅佐皇上登基的大功臣,在皇上面前有不可取代的地位;一个官拜大学士,皇子们的师傅,也是每年科举的主考官,但两个人竟然为了争谁把于暖教的更好而吵得面红耳赤的。 “周先生,季师傅,学生敬你们。”于暖走过来,打断他们的争吵。 周元和季如海不约而同的道:“孩提饮酒,有伤风化。” 于暖噗嗤一笑,“学生是以茶代酒。” 周元和季如海这才作罢,纷纷拿起一旁的酒,饮了。 于暖欠了欠身,接着又到下一桌去,态度和表情都如谦谦公子一般,令人赞扬。 “四殿下可是闷了?” 邵凛玥原坐在一旁无人搭理,忽然耳畔响起一个声音,他扭头望去,只见是于连。 “尚可,多谢大公子。”邵凛玥应道。 于连惊讶邵凛玥还记得他,他们上次相见还是四年前,且不过是遥遥一望。 “我见四殿下不曾进菜,可吃饱了?”于连十分关心的问道。 邵凛玥点点头,只看着于暖。 于连看了一眼,道:“阿暖还有一会儿,不如我陪殿下到后院走走,去去闷气。” 邵凛玥思索了一瞬才应了声“有劳。” 两个人都是属于不打眼的,离了席也没人注意。 于连径直把邵凛玥领到自己院子,给他烹了茶,上了些瓜果,二人围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之上,倒是十分惬意。 -- 第94页 “四年不见,大公子愈发威武了。”邵凛玥开口道,他有一种本事,便是和他待在一起,永远不会有尴尬或者无话可说的事情发生。 于连一听,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殿下还记得?” 邵凛玥点点头,“那年太子也正值十岁生辰,父皇带他出宫祭天筹神,所有皇子都跟随,我也在其中。” “爹和太常寺卿共同负责典礼,我因好奇也悄悄跟着去,结果差点被发现了,是殿下忽然出声吸引了众人视线,才让我没被发现,不过我后来听说,殿下因此被皇上...”于连说着,却没有说下去,只有些愧疚。 邵凛玥回忆了一下,是这么个细节,当时看到从人群里冒出来的于连,他佩服这人胆子竟这么大,太子祭天筹神是多大的事,他居然敢在这种场合浑水摸鱼,一时觉得有意思。 不过他藏得不好,在即将祭天时,司仪队伍发生变化,他马上就要被发现了,却不自知。所以自己便鬼使神差的帮了他一下。 “是的,那时候便知道你胆子是有多大了。”邵凛玥看着于连面上的愧疚之色,轻松揭过。 “我还未有向四殿下道过谢。”于连见邵凛玥丝毫不介意的样子,立刻起身朝邵凛玥恭敬的揖了一礼。 邵凛玥看着他,面上似笑非笑的,半晌过后才道:“不必如此。” 于连直起身子,复又坐下,给他斟茶。 邵凛玥问道:“阿暖在府中可好?” 于连立刻回道:“起先是有些波折,现在已经很好了,爹什么事都会跟他商量。” 邵凛玥垂了下眸,眼中似有一道精光闪过,“这样便好。” 于连原想问问他好不好,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作罢。 “日后阿暖有什么事,就靠你这个大哥多帮帮他了。”邵凛玥说道。 于连一听,立刻点头,“自然了,阿暖是我弟弟嘛。” 邵凛玥笑的让人如沐春风,于连看着也跟着微微笑了笑。 “阿暖和顾公子走得近么?”邵凛玥又问道,语气与先前无异,话题起承转合的也让人察觉不到一点突兀。 于连又忙道:“嗯,虽然不常见面,但我能感觉到,阿暖很喜欢顾公子。” “可于大人不是和顾大将军不和么?” “是啊,所以阿暖因为这件事曾被爹罚过,有一回还被关进了小黑屋,差点没出来。”于连丝毫不隐瞒的说道。 邵凛玥看着他,“那以后,你这个做大哥的可要多看着他,多提点他。” “殿下放心,我会的。” 邵凛玥笑笑不语,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二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方回席。 这边,于暖已经应酬的差不多了,一轮忙下来,连承瑶长公主何时离席的都不知道,不过,即便知道,也不能多说什么。 除皇室外,臣子或百姓开宴都只开午宴,午宴后,客人们便纷纷离去。于暖将人都送出门后才对邵凛玥道:“凛玥,我送你回宫吧。” “四殿下赏脸来,不请四殿下去你院子坐坐?”于晋看着他,轻斥他无礼。 于暖倒是没有想到于晋竟然“看到”了邵凛玥。 “于大人,这怕是不妥,我是该告辞了,否则,以免给大人惹麻烦。”邵凛玥温和的说道,倒让于暖有些不知该如何了。 于晋看着,应道:“四殿下思虑甚是。” 话落,他未有说什么,转身而去。 行过穿堂时恰巧遇到于连,于晋唤住了他。 “爹。”于连行了一礼。 于晋四下一看,负手道:“你方才和四殿下单独相谈了?” 于连没料到于晋竟然知道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搪塞。 然而于晋的脸色却并不难看,语气也没有苛责的意思,只对他道:“随为父到书房来。” 于连愣了一下方应了声“是。” ****** “这个给你。”邵凛玥将一个小礼盒递给于暖,“打开看看。” 于暖顺势打开,里头是一个十分清雅的白色镶金线的荷包,荷包上还绣着几朵梅花,而荷包里头则是装的干药草。 “这是我娘给我做的最后一个荷包,里头的药草是夜间驱蚊安眠用的,正合你现在用。” 于暖一听,忙要递回去,“这太贵重了。” 邵凛玥制止他,“你是唯一一个敢邀请我在这种场合出现的人。” 于暖明白他的意思,这一日,邵凛玥都十分低调,低调的就和当初他们第一天去上书房都没有发现角落里的他一样,这回,若不是承瑶长公主点了他的名,怕是也有不少人没看到他。 “你每日辛勤侍奉,没用吗?”于暖问道。 “有用,父皇待我温和了许多,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温和能掩盖过去的,毕竟我身后还有一个伊图。” 邵凛玥无论在说什么话时,神色都一如既往,让人看不到他的喜怒。 听了这话,作为朋友,于暖觉得自己是该说点什么表个态,但是他控制住了,有些话出口就是承诺,而他还不想给这个承诺。 邵凛玥最让人舒服的地方就是,他不会把一个话题说到死,见于暖未应声,只道:“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邵凛玥看着他,抬手欲要摸摸他的头,于暖却偏了脑袋。 “我忘了,你不喜欢这样。”邵凛玥温声笑着,于暖未有多言,亲自送他出了尚书府,再一起登上一辆简易马车,送他至宫门口方回来。 -- 第95页 杨骏在外驾车,马车内已无旁人,于暖终于松了口气,趁着这会儿功夫舒展四肢,但马车却忽然在半道上骤然停下,令于暖一个趔趄差点从位置上摔下来。 “杨大哥,怎么了?”于暖问道。 杨骏有些支吾,“公子,这个...” 于暖拧眉,掀开车帘望去,只见顾南辰穿着一身青蓝锦衣,衣裳上绣着莲花,着一双鹿皮靴子正拦在他的车驾前。他这身行头单看是真的有些花哨,但不知为什么,穿在顾南辰身上就那么适合,光芒耀眼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且最要紧的是,顾南辰手上还抱着几朵夹着莲叶盛开的莲花,一副形容,骄傲华贵,又不失风流雅致。除了那副表情像个碰瓷儿的一般,其他都没问题。 于暖看着,终于没有控制住面部表情管理,咧嘴而笑。 顾南辰原黑着脸,还是很生气的,但瞧见他的小羊掀开车帘对他笑了,脸色瞬间变了样。 “还不下来。”顾南辰轻吼道。 于暖下了车,向他走过来,没有再行礼,只叫了一声,“公子~” 顾南辰睨着他,然后一把将手上新鲜采摘下来的莲花递给了他,“这是本公子池塘中开的最好的,给你。” 于暖瞧着,不知怎的,觉得这花如果是玫瑰,这场景就奇怪了。 “多谢公子。” 顾南辰看着他,仍旧端着脸道:“走吧,本公子带你去玩儿。” “啊?” 顾南辰睨着他,“小孩子过生辰,不都喜欢出去玩儿吗?本公子每年过生辰都要把周边玩儿个遍。” 于暖忍俊不禁。 “到底去不去?”顾南辰不耐烦的问道。 “公子,大人那儿...”杨骏在于暖耳畔小声的提醒他,如果和顾家相交的程度超出了于晋能容忍的范围,那... 于暖却没有听,只对顾南辰道:“去,不过,又去十三街么?” 顾南辰看着他,“你嫌弃?” “不,和公子一起,去哪儿都是好的。” 顾南辰听着这话,心里瞬间犹如烟花绽放一般,开心的他得拼了命的抑制上扬的嘴角,并还用嫌弃的语气说了句“溜须拍马。” 于暖看破不说破,只微微笑着。 顾南辰却走上前来,抬手摸着他的脑袋,“那日是我冲动了,今日补偿你。” 于暖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何事,便顺着他道:“好。” 顾南辰再揉了揉他的头便对杨骏道:“皇舅的口谕应该马上就要传到尚书府了,你回去跟于大人说,今晚三公子会晚些回来,或者不回来了。” 杨骏憨直的看着他,“顾公子何意?” 顾南辰眯着眼,对于暖道:“你这个随从怎如此笨拙?” 于暖未应,只对杨骏道:“杨大哥,你照顾公子说的禀报给爹,这回,我可是奉旨行事。” 杨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独自驾着马车去了。 于暖这才看向顾南辰,“多谢公子。” 顾南辰看着他,忽然神神秘秘的道:“我带你离开随安。”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晚安~~ 第40章 放声一笑 再次被顾南辰圈在怀里共乘一骑,于暖发现这个少年是真的愈发成熟健壮了, 连胸膛都变得比以往宽阔了许多。就这么靠着他都能预见将来顾南辰一定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令无数女子痴迷。而他现在是先代那些女子感受一些他广阔的胸襟吗? 想到此处, 于暖无声一笑。 顾南辰扬着马鞭带着他一路疾驰, 出了随安城门。 这是于暖自回随安后第一次离开这个让他动了无数脑细胞的地方,这甫一离开, 便觉得大脑放空了不说, 全身都松泛了不少, 城外的青草泥土闻着都格外清晰。 “公子, 你要带我去哪儿?”于暖后知后觉的问道。 “现在才想起问?你就不怕我把你拐去卖了吗?”顾南辰垂眸看着怀中的小脑袋,应道。 “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卖不了多少钱, 公子不会做这种亏本生意的。” 听于暖一本正经的回答他的调侃,顾南辰高声应道:“少呛我, 本公子只是舍不得卖罢了。” 于暖听后,瞧着四周宜人的景色, 心情爽朗。 虽是夏季, 但今日的天气却极好, 不会让人觉得酷热难耐, 玩玩儿水什么的也不会感到凉意。 而顾南辰带他去的地方便是一个靠近随安的小村庄,而这村庄竟被大片莲池所包围。于暖前世今生都未有见过如此壮观的莲花池, 一眼望不到尽头,且池中布局甚好,莲花虽多, 但却错落有致,在里头泛舟全然没问题。 “怎么样,好看吗?”顾南辰扯着缰绳,在莲池边驻足,问道。 “好美。”于暖闭着眼深呼吸着,清新的莲花香飘进他的鼻翼,令人陶醉。 顾南辰翻身下马,向他抬起双臂,意要抱他下来。 于暖跟着安斯习武也有那么长的日子了,骑马早会了,别说上马下马这等基本事。然他在顾南辰朝他张开双臂时,只迟疑了一瞬便前倾着身子任由顾南辰抱他下来。 但抱下之后,顾南辰却没有急着松手,而是就这么抱着他。 于暖也未强行从他怀里挣出来,愣愣的由他抱着。 一时间,两个人便就着这个姿势伫立在莲花池边。 -- 第96页 忽然,顾南辰很是强势的问道:“本公子走了这么些日子,你可有想我?” 于暖听着他的语气,有些失笑,“嗯。” 顾南辰乱七八糟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被熨的平平整整,“整个随安的人都知道,你是本公子的,明不明白?” 于暖听着他仍然强势语气,应道:“明白的。” 顾南辰仍旧没有松手,还是这么抱着他,只忽然放轻了声音道:“对不起。” 于暖不解。 “因为帮我,你被于大人罚了,手都差点被打废了。”顾南辰心疼的说着,眼底都是戾气。 “公子怎么知道?”他不放手,于暖索性就这么迎着煦风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 “除夕夜,你在鹤云楼赢了程尉,但原本你是不用去的,可听说是周先生亲自去尚书府请的你,我便好奇问了问周先生。” 于暖未语。 “暖暖~” 于暖双眸微怔,从未有人这样唤过他,而这头一回这样唤他的人还有着少年独有的磁性嗓音,令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如同天籁之音一般,竟让他瞳孔一热,鼻子忽的有些发酸。 他不懂自己这是什么心理,只顺着“嗯”了一声。 顾南辰觉得自己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才对,毕竟许久没见,但真见到人后,却只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于暖还是“嗯”了一声。 “那日在朝阳殿外你被罚后对我说,让我别因为你母亲的嘱托特意关照你,别因为你当时向我呼救,我没有出现而觉得愧疚于你,所以才处处护着你。” 于暖听着,未有应声,他知道顾南辰还未有说完。 “你这么说,本公子很是生气。”顾南辰认真严肃的说道。 于暖失笑,“我知道公子待我好是真心的,那日是我失言了。” 顾南辰扬了扬下巴,意为‘你知道就好’。 于暖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也料到了,笑的更是轻松。 顾南辰不是个会黏黏糊糊说话的人,现下说了这么一通,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只是当他抱着于暖时,那话匣子的阀门不知怎的一下子就被拉开了,他都没有控制住。待反应过来时,才顿觉自己婆妈,面上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立马转移话题道:“你长肉了?” 于暖笑道,“自然,我真的长胖了的。” “我吩咐人配的菜好吃么?”顾南辰立马问道。 于暖笑了笑,带着点儿夸张的语气,道:“好吃呢,公子若去做美食家,整个天下无人能及,光是怎么搭配就能凑出一桌营养美味的午膳,这是旁人做不到的。” 顾南辰对这夸张的夸奖,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受不起,“知道就好,量你也不敢说不好吃。” 于暖笑出了声,“公子,松开我吧,热。” 顾南辰丝毫不觉得热,还道:“你软呼呼的,抱着舒服。” 于暖觉得,如果大渝也有某淘,他一定会给顾南辰快递一个大玩偶过去,让他过过抱着软乎乎的东西睡觉的瘾。 不过,嘴上这么说,顾南辰还是放开了他,微微咳嗽了两声掩过方才的失态,而后拉着他直接用轻功飞到莲池中早已备好的轻舟之上。 如此方是置身于这十里莲花池中,自有一派清雅悠然。 “公子为何带我来这儿?” 顾南辰划动着船桨,道:“本公子曾听过一首诗‘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你可知是何意?” “感莲花美好,叹秋风来早,怜花枝凋落,惜无人欣赏。”于暖应道。 顾南辰抬了抬眉,对于暖的聪明很是喜欢,“所以,我们要趁莲花正美时,赶紧欣赏,不然花枝掉落,就可惜了。” 于暖点点头,确实置身于此,让他浑身轻松,抬手拂袖之间都能从莲花的花瓣上掠过,脸颊还能轻轻的触碰到柔软的莲叶,很是惬意。 不过,他还是问道:“公子为何如此喜欢莲花呢?” 顾南辰看着他,“你觉得呢?” 于暖想了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顾南辰果断的摇摇头,也不为难他,径直道:“因为我很喜欢吃藕。” 于暖猛地咳嗽起来。 “怎么了?”顾南辰拧着眉瞪着他。 于暖指指自己的喉咙,憋红了脸道:“口水呛到了。” 顾南辰放下桨,忙过来给他拍背,没好气道:“口水也能呛到,你也真是厉害。” 于暖不想告诉他,他一说吃藕,自己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网络用词“吃藕”。 “就因为吃藕,所以喜欢莲花?”于暖问道。 顾南辰点点头,“对啊,有什么不可以吗?藕好吃,又养生,花又好看,符合本公子的特性。” 于暖无言,没见过从一而终到这种程度的人,连个藕都不放过。 “公子说的是,受教了。” “切,少来,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你心里八成在想‘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连个藕都不放过’。”顾南辰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于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声像铜铃一般响彻在这片莲湖之上。 顾南辰呆了一下,他还从未见于暖笑的这么开心无状过,如同一个真正的孩子,笑靥如花。 看他笑的这样开心,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话这么好笑了,但也觉得开心。 -- 第97页 “公子~”于暖止住笑声,唤道。 “做什么?”顾南辰端着表情,没好气的问道。 “藕本来就是能吃的。”于暖说道。 顾南辰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立刻急了,“你这小羊,胆子愈发大了,还真敢呛我。” 于暖笑道:“我啊,即便要想,也会想‘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吃个藕连花都不放过。” 说着,于暖又笑了起来。 顾南辰看着他的笑颜,不和他计较,只黑着脸划桨。 于暖主动走到他身旁,接过他手中的一面桨与他一块儿划起来,他的脸色才好了起来。 两个人在莲花湖里划了许久,期间一直在说一些趣事,顾南辰把他在全州所见所闻都说给他听,还将他小时候的一些趣事也说给他听。 于暖没有什么可说的趣事,便只听他的,听着听着,也觉得很是欢愉,好似自己也经历过那些趣事一般。 这莲花湖中心有个小亭子,亭子背后连着村庄,顾南辰将小船泊在亭子下方,带着于暖下了船,却将自己一身锦袍还有鹿皮靴子都脱掉,将束发的簪子拔下来,再将所有头发都盘上去簪好,继而挽起裤腿,撸起袖子就要从湖边踩水下去。 “公子?”于暖不解。 “嘘,我瞧见好大两条肥鱼。” 于暖扬了扬嘴角。 “今日娘不在,又能自在些了,她要在,定是又要唠叨,诶,你做什么?”顾南辰说着,却见于暖也将衣服鞋子脱了,与他一起下水摸鱼。 于暖扬着笑脸看着他,阳光照了一束在他脸上,让顾南辰瞬间明白,什么叫做精灵毓秀。 “不许太远。” “嗯。”于暖应了一声。 两个人又是一起摸鱼,又是一起抓虾,又是一起拔藕,弄了好一会子,身上都沾了不少泥点,却又高兴不已。 等上了岸,都傍晚了,却早有人送来一应调料和木材,顾南辰带着他,坐在亭子外的草地旁,架起木材与他一起烤鱼虾吃。 于暖瞧顾南辰熟稔的动作就知道他肯定干这种事不知干了多少回了。 “也不知你喜欢什么,不知你想要什么,便只能把本公子喜欢干的带着你干一遍了,庆贺你生辰。” 顾南辰一面穿鱼,一面道。 于暖想了想,他前世自父母双亡后便再没有过过生辰,很多时候自己都忘记了,所以,压根不知道自己喜欢干什么。 “不过,你可以趁今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顾南辰很是认真的说道。 “公子喜欢的,我都喜欢。”于暖用顾南辰最喜欢的,带着点依赖和仰慕的语气应道。 果然,顾南辰憋不住笑意的“切”了一声。 暮色下沉,月色已至,草地上已吃的一片狼藉。 顾南辰草草收拾了一下,便拉着于暖走到亭子里,还不等于暖说什么,便瞧见漫天孔明灯盛放,与莲湖月色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还留了一个,许个愿吧。”顾南辰指了指,果然亭子里还有一个红色的孔明灯。 “生辰许愿应该很灵吧。”顾南辰看着他,面如月色般柔和。 于暖胸腔一热,看着顾南辰,半晌才微笑着点了点头,与他一起做好最后一个孔明灯,一起放飞,而后闭着眼许了一个愿。 “许的什么?”顾南辰赶紧问道。 于暖正要说,顾南辰却道:“对了,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于暖笑着应了句“好。” 两个人在亭子里坐着,说着闲话,顾南辰忽然道:“要是有琴声就好了,是不是更衬当下。” “公子喜欢听琴?” 顾南辰点点头,“嗯,不过我没那工夫学,也学不了那风雅。” 于暖听后,未有应声。 两个人又在亭子里坐了会儿,待孔明灯飞过天际远不可见时,空中忽然响起一道惊雷。夏季最容易出现这样的雷阵雨了。 顾筹原带着一百士兵坐在草地背后的树林里,才帮顾南辰放完灯不久,便听见雷声,想起长公主的嘱咐,终还是走出来,对顾南辰和于暖拱手道:“二位公子,要下雨了,咱们回吧,不然长公主要担心了。” 顾南辰很是不想回去,于暖亦然。 “公子?”顾筹催促道,外头雷声也大了。 “不可以在村子里过夜?” “村内容不下这么多人,属下等不敢把您一个人留在这儿,不然大将军和长公主定要怪罪。” 顾南辰拧着眉。 于暖想着承瑶长公主温和的面容,道:“公子,我们回吧。” 顾南辰看着他。 于暖宽慰道:“下次再来,且今日我也有些累了。” 顾南辰听后,这才作罢,随后亲自将于暖送回了尚书府。 于暖冲他欠了欠身,正要转身,顾南辰却忽然拉住他的胳膊,“差点忘了,送你的。” 于暖瞧着面前的小锦盒,接了过来,“多谢公子。” 直到于暖进了尚书府大门,看不见背影了,顾南辰才转身离去。 * “公子可问过于公子了?”回去的路上,顾筹问道。 顾南辰还在出神,听顾筹问,这才道:“问什么?” 顾筹道:“于公子和四殿下为何走这么近啊,您不是对太子说,会查此事么?” -- 第98页 顾南辰满不在意的“喔”了一声,“忘了。” 顾筹:“......” “他今天很开心,我从未见他如此开心过,我还以为他不会放声大笑呢。”顾南辰说着,为自己让于暖开心而觉得自豪。 顾筹瞧着,正要开口,顾南辰却忽然沉了脸,正色道:“今日是他生辰!如果有机会,我定会将他从尚书府带出来。” 话落,顾南辰策马而去。 顾筹旁观者清,今日于晋为于暖大办生辰宴,如此轰动,便代表他与尚书府已无法分割了。 ****** 于暖回来后,原要向于晋请安,却被告知于晋歇息了,明日再请就是。 此刻,雨已下大,于暖便直接回了君竹院,洗漱妥帖后坐在榻上,将小锦盒打开,只见里头装着一枚罕见的翠玉,不过被人雕刻成了莲花的形状,且雕刻的还有些丑。 于暖看着,仔细拿在手里打量,才见那小小的一片花瓣上还歪歪扭扭的刻着四个字:不许嫌弃。 于暖再次笑了。 瞧着莲花玉上穿着的绳子,于暖想了想,终是没有把它戴在脖子上,而是拿出自己的小匣子,将其同泥人还有那一沓连环画放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暖暖许的啥愿,哈哈哈哈哈~~~ 第41章 怀璧其罪 一道惊雷乍响,夏日的雷阵雨在夜里听着总是骇人的紧, 让一个正在斟茶的宫女受雷声惊扰, 失手碰翻了茶杯, 吓的她立刻跪了下去, 对面前正托腮拄着案几沉思的女人不住的叩首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头戴凤冠, 身穿明黄凤袍的女子微微瞥了她一眼, 目光里尽是淡漠, “连个茶都倒不好, 要来何用?” 小宫女一听,吓的哭了起来,忙不住的求饶。 昭阳宫掌事姑姑卫仪见了, 忙道:“娘娘,她是无心的。” “邵凛玥成日在皇上面上端茶送水做的那样好, 别说打雷,就是天崩地裂都不受干扰, 你们这些人竟还不如一个孩子。” 卫仪听后, 只心疼的唤了句:“娘娘, 您风寒未愈, 才喝了药,歇息吧。” 皇后置若罔闻, 坐了起来,只自言道:“是了,他早不是孩子了, 都十四了吧,和凛忻一般大。” 卫仪冲那宫女挥挥手,那宫女忙收拾了茶杯残骸退了下去。 “都是娘娘仁德,不然他一个小孩儿,哪能在没娘的情况下,长得这样好。” “他长得好么?”皇后反问一句,卫仪忙道:“奴婢失言,他今日的一切都是娘娘赐的。” 皇后冷哼一声,回眸看着窗外豆大的雨珠,痴痴的道:“如果凛昭长大了,如今也十岁了吧。” 卫仪应道:“是。” “若不是他母亲,凛昭如今也该是个俊俏小儿,每日陪着本宫,承欢膝下。”皇后说着,眸中已蓄起泪来。 卫仪知道她始终放不下当年小皇子被邵凛玥母亲挟持所杀一事,忙宽慰道:“娘娘,那景妃已经得到了惩罚,小皇子也该瞑目了。” 皇后撑着额头,美丽的容颜上已经淌满了泪痕,“瞑目?本宫永远都忘不了,他被那个女人挟持在手时害怕得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才一岁啊。” “娘娘...” “如今,我的儿子死了,她的儿子还好好的活着,连荆如都还跟着他。卫仪,你说皇上是多有爱景妃,才能偏颇至此。” “娘娘。”卫仪心疼的道:“您还有太子殿下啊。” “凛忻,对,本宫还有凛忻...” 卫仪见她情绪平定下来,正要劝她歇息,却见她忽然凛目道:“那邵凛玥成日在皇上跟前晃,他打的什么主意,本宫会不知道么!” 话落,外头又是一阵惊雷响起,她茫然的看过去,道:“凛昭死的时候,也是夏季的晚上,外头也是阵雨连连。” “娘娘...” 皇后忽然从榻上下来,卫仪一见,忙拦着她,“娘娘,下着雨您要去哪儿?您还发着烧呢。” “去哪儿?去看看邵凛玥,宫里不是都在传本宫苛待他,不给他活路吗?皇上昨儿不是还旁敲侧击的责问本宫为何容不下他吗?本宫就去看看,他被苛待成什么样了!” 话落,皇后不顾其他,直接冲了出去。 卫仪忙叫人备伞,并差人去东宫禀报邵凛忻。 她知道皇后压抑已久,尤其最近不知是怎么回事,宫里这样的传言日益盛多,她承认,皇后的确是克扣了韶华宫的用度,但绝对没有到苛待的地步。这些年,若皇后真要对邵凛玥做什么,早在他极小时就该下手,何须等他长大。 “娘娘,您慢些。”卫仪一个走神,却见皇后连伞都不让人撑便走了出去。 ****** 韶华宫,邵凛玥正站在廊檐下欣赏着雨夜,荆如不知从哪处闪了过来,禀报道:“主子,他们已经回去了。” 邵凛玥面上没有表情,只道:“南辰果然是用了心思。” “看来顾公子还是没有放弃拉拢于公子,可顾大将军和于大人在朝中总有不睦,他为何还这么做?”荆如不解。 邵凛玥冷呵一声,“顾南辰这个人,天之骄子,其实就是一根筋,认定了什么就不会变,他应该把阿暖看成一种责任了。这个生辰,阿暖应该过得很是开心。” 荆如沉默了半晌,看着背影单薄的他,忽然道,“今日那个荷包是公主临走前一夜,最后做的那个吧。” -- 第99页 邵凛玥顿了一下,点点头。 “您为何送他这个?我们虽没有什么华贵之物,但拿的出手的物件总还有一两样的。” 邵凛玥难得露出温柔之外的迷茫神色,“阿暖...是我的朋友。” 荆如听闻此话,惊了一下,看着邵凛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然邵凛玥却只道:“荆如,娘走的那夜,也是这样的天气吧。” 荆如点点头。 “万箭穿心...我有时候会想,娘走时是否很是痛苦。”邵凛玥说着,声音很轻。 “主子...” “罢了,歇吧。”邵凛玥打断他,正要转身回屋,却见韶华宫大门被人一把撞开。 数个宫人撑着油纸伞提着灯涌了进来,走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穿着凤袍,面容华贵美丽的女人,因为走太急,她头上的伞都遮不住她,淋湿了她半边衣裳袖子和裙摆。 荆如看着来人,暗道不好,这韶华宫的大门,皇后娘娘多年未进了,今日是为何? 邵凛玥见她在雨中驻足,便只好从廊下走过去,这个节骨眼上,荆如也不可能再回屋子找把伞出来给他撑着,再让他去请安了。 邵凛玥撩起衣袍在雨中跪了下去,“凛玥叩见母后。” 皇后凛目看着这个无论何时何地都安安静静,温文尔雅的少年,心中火气更甚,“知道本宫今日为何来吗?” 邵凛玥淡然应道:“凛玥不知。” 皇后也不是个会走过场的人,径直问道:“本宫是来问你,你母亲和伊图密谋窃取大渝兵防图,要至大渝死地,难道不该被万箭穿心,千刀万剐吗?” 邵凛玥双拳一握,心口重重的被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下。 “娘娘...”荆如开口,皇后却一番怒斥,让他闭嘴,而后看着邵凛玥,“本宫在问你!” 邵凛玥忽然松了拳头,轻和道:“于国法,是该。” “呵,那本宫再问你,她丧尽天良,挟持一岁小儿为人质,且最后将他杀害,不该被抛尸荒野,遭野狗啃食么!” 空中又是一道惊雷乍起,将邵凛玥万年不变的温柔神色给乍的失真,双眸若隐若现的似有一丝杀气溢出,但最终那丝杀气还是被他一贯的“温柔”代替了。 “于礼法,是该。” “既如此,是非黑白你是明白的?” “回母后,凛玥自然明白。” 一会儿功夫,他周身就已被大雨淋了个透,头发全部贴在面上,瞧着很是狼狈。 “既如此,你有什么不服的?”皇后压抑着自己的歇斯底里,喝道。 邵凛玥抬头看着她,平静道:“凛玥并未不服。” “呵,有没有不服你心里清楚。本宫告诉你,只要有本宫在一日,便不会让你把主意打到凛忻,打到大渝上来!” “母后想多了,凛玥没有那个能耐,若有,我就不能让您如此待我了。”邵凛玥仰头看着她,迎着大雨,露出一个让人顿觉寒意的笑来。 这让皇后再控制不住情绪,一巴掌就要朝他扇去。 “母后!” 邵凛忻闻讯而来,叫声阻止了皇后的动作。 随他一起的还有顾南辰,原是邵凛忻在大将军府等顾南辰的消息,哪知东宫就有人来寻他,说皇后出了事,恰逢顾南辰刚好回来,二人便一起赶了过来。 “姑姑。”顾南辰看了眼跪在地上,湿透了的邵凛玥,再看着皇后,轻唤了一声。 “母后,孩儿在这儿。”邵凛忻握着皇后冰凉的手,温声说道。 “凛忻...”皇后看着他,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受不住晕了过去了。 “母后!” “凛忻,先送姑母回宫,这儿的事,我来处理。” 邵凛忻瞪了满是戾气的邵凛玥一眼,这才带着皇后回了昭阳宫。 待人群散后,顾南辰才走过去将伞撑到邵凛玥头上,对他道:“起来吧。” 邵凛玥看着他,在荆如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多谢。” “不必。” 见顾南辰未有离去,邵凛玥温声道:“你放心,父皇不会因为这个事就对皇后或者太子有什么不满,毕竟这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顾南辰看着他,也不打哑谜,径直道:“凛玥,我们都知道皇舅对你的心思,你自己也知道;但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什么,皇舅不会让流着伊图国血脉的人做大渝的皇帝,尤其伊图和大渝早已势不两立。” “所以,你们在提防我?”邵凛玥问道,声音还有些无辜。 顾南辰看着他。 “南辰,你可听过‘怀璧其罪’?”邵凛玥平和的问道。 顾南辰眉头一蹙。 “你是我们这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人,有勇有谋,你觉得,我这样的处境,得怎么做,才能达到皇后娘娘、太子、顾大将军还有你心中的‘安分’呢?”邵凛玥轻声问道,竟让顾南辰一时无法反驳。 邵凛玥又道:“我安安静静不争不抢,你们觉得我在装,不安好心;可若我真的争争抢抢,你们不知道会将我如何?如今,我只不过是为了能好过一些,在父皇面前侍奉茶水,便让皇后娘娘和太子如此忌惮,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顾南辰听着,一时无言。 “雨停了。”邵凛玥伸手探了探。 顾南辰收了伞,沉着脸道:“你为何接近暖暖?” -- 第100页 “你们应该查过了,什么都没有查到,是吧?既然如此,就不能当我是真心的想和阿暖做朋友么?” 顾南辰看着他,被他这有些无辜和无奈的表情弄得险些就要信他了。 “这么多人,你和谁不做朋友,偏要和暖暖?” 邵凛玥看着他,叹道:“南辰,你觉得,这满朝文武的公子们,除了阿暖,谁敢跟我做朋友?跟我走近了,怕不是都得被父皇怀疑,要和我勾结做个什么?但阿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和你一起,皇舅难道就不会怀疑于大人和你有勾结么?” “不会。”邵凛玥斩钉截铁道:“他不是,还和你也交好么,所以,我还要谢谢你,不然,我就没有朋友了。” 顾南辰看着他,却发现他看不透,这么多年,邵凛玥与他们都是格格不入的。 “夜深了,该休息了,我累了,也谢谢你替我解围,今日若没有你,太子估计会让我在这儿跪上一夜。” 说着,邵凛玥向顾南辰拱手一礼方转身回屋。 今夜的事消息传的极快,第二日便传的满宫上下都知道了,不过邵承雍并没有过问,这宫里奴才们发生了什么事,他或许不能知晓,但他的皇后,他的皇子发生了什么事,他若都不知晓,这皇帝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只不过对于这种事,他并不关心,只要邵凛玥没缺胳膊断腿,还能生龙活虎的就行。 但,次日上学,邵凛玥告假未来,说是得了风寒。 何长青又拉着于暖叨叨:“听说昨夜闹得很大呢,四殿下在雨里跪了许久。” 于暖听后,神色略沉。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晚安~~ 第42章 心花怒放 荆如正坐在院子里给邵凛玥煎药,刚一抬头, 便见于暖在杨骏的陪伴下疾步行来。 他忙放下手中的蒲扇, 站起身走过来向于暖行了一礼, “于公子, 您怎么来了?” “凛玥呢?”于暖问道。 “在屋里歇着。” “我带些吃的来,都是开胃爽口的。” 荆如看着杨骏手中的食盒, 忙道:“多谢于公子。” 邵凛玥正靠在榻上看书, 见他进来了, 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不午休么?下午可受得住?”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太医怎么说?”于暖走到邵凛玥身旁坐下, 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发烫。 邵凛玥拿下他的手, 温声道:“风寒,喝几贴药休息几日就好了。” “那就好, 夏日里得风寒最是难受, 又热但又吹不得风。” 邵凛玥笑了笑, 看着杨骏从食盒里拿出的饭菜, 道:“这是南辰为你新准备的菜吧,你这么送到我这儿来, 怕是不妥。” 于暖看了一眼,道:“这是御膳房送的。” 邵凛玥微惊,“御膳房?” 于暖点点头, “我来时,恰巧碰到陈公公,他给了我这食盒,说是御膳房做的。” 邵凛玥略微垂眸,御膳房是专门负责他父皇膳食的,从御膳房来,那这膳食是... “还是有用的。”于暖微微笑道。 邵凛玥看了他一眼,“若是被太子知道了,估计又得记恨了。” “记恨是一回事,你坦坦荡荡又是一回事,久而久之,他也会觉得,记恨也没意思。”于暖劝慰道。 邵凛玥看着他,只道:“也只有你听说我病了,这么火急火燎的来看我。” 于暖思忖一会儿后还是问道:“昨夜是怎么回事?” 邵凛玥用已经习惯了的口吻道:“怎么回事?不过是皇后例行‘公事’罢了。” 虽然不清楚细枝末节,但于暖也能猜到一个大概,握了握他的手。 邵凛玥看着自己的手,只道:“我承认我母亲是伊图的细作,对大渝有不轨之心,但凛昭真的不是她杀的。” 这话邵凛玥曾经也对他说过一回,只不过他没有细说,自己也就没有多问。如今他又提起,于暖便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邵凛玥却无力的摇摇头,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重复着那句“凛昭不是她杀的。” 于暖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只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好受。 荆如将药端了进来。 “你们下去吧。”邵凛玥接过,吩咐道。 荆如和杨骏都退了下去。 邵凛玥端着药碗,平稳的一勺又一勺的迫自己喝进去,却被呛的咳嗽不已。 于暖赶紧拿过一旁的手巾递给他,并将他手上的药碗夺了过来,“待会儿再喝吧。” 邵凛玥咳的满面通红,好一会儿才平复了下来,忽然轻声的问道:“阿暖,你说,若有一日,太子登基,皇后成了太后,我会如何?” 于暖不曾想他会这么问,一时倒还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邵凛玥看着他,一副“你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答案”的模样。 “凛玥,君子坦荡荡,没什么可怕的。” 邵凛玥看着他,像是认可了他的说法,又像是觉得他的说法十分孩子气。 其实于暖也知道自己的说法很孩子气,但他总不能劝邵凛玥去和邵凛忻作对吧。毕竟,邵凛忻身后有顾家,而邵凛玥什么都没有;他凭的全是邵承雍的心情,可帝王的心情,谁琢磨的透,尤其是邵凛玥的身份处境都如此特殊。 -- 第101页 “殿下,太子来了。” 荆如忽然疾步走进来,拧着眉说道。 邵凛玥拧了下眉,从榻上下来,邵凛忻刚好脸色不善的迈步而入。 “见过太子。”于暖和邵凛玥一同拱手一礼。 邵凛忻这回直接忽视于暖,径直走到邵凛玥面前,虽脸色不善,语气不好,开口却是:“邵凛玥,昨夜的事,是母后冒失了,本太子特地来给你致歉。” 这话一落,屋中所有人都惊了一下,也看得出邵凛忻这致歉十分不甘心,那表情压抑的很是痛苦,但即便不甘心却也这么做了,为什么? 邵凛玥反应极快,“太子言重了,是凛玥不是,惹母后生气了。” 邵凛忻看着一旁桌上的饭菜,深吸一口气,又道:“既如此,此事便不再计较。” “太子这么说,折煞凛玥了,此事本没什么大碍。” 邵凛忻听着,微微喘了口气,表情也松泛许多,只道:“希望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井水不犯河水’。” 邵凛玥欠了欠身,算作默认。 直到邵凛忻离去,他都没有看于暖一眼,想来给邵凛玥致歉一事他看得很重,以至于旁的事都不能入他眼。只是他如此转变倒是让人捉摸不透。 “依你看,太子这是何意?”邵凛玥问道。 于暖心中有一番计较,却未明说,只道:“或许他是真觉得昨夜的事,是皇后冲动了。” “即便如此,他可是太子,冲动的又是皇后,何须向我致歉?” 于暖看着桌上的饭菜,道:“或是皇上的举动让太子和皇后有些顾忌。” 邵凛玥对这个答案赞同,故而点了点头。 “所以,你不必患得患失,你看,事情也没那么糟。”于暖宽慰道。 “或许吧,只要能让我安然出宫开府,或是到什么封地去,我这一生也算是好了。” 看着邵凛玥瞳孔微红,又抑制不住的憧憬表情,于暖抿了下唇,终是开口道:“放心,我会帮你。” 邵凛玥看着他,有些感动的唤了声,“阿暖~” 于暖笑了笑,又陪着他说了一会儿话,一起用了膳,再看着他歇下,这才准备离开,离去时,邵凛玥忽然又唤住他,“阿暖。” 于暖回头看着他。 邵凛玥轻轻笑道:“谢谢你。” 于暖回应了一个浅笑,“明日再来看你。” “说好的。”邵凛玥兴奋的说道,像个撒娇的孩子。 于暖笑着“嗯”了一声,“说好的。” 待于暖离去后,荆如走了进来,看着躺在床上的他,正要说什么,邵凛玥却捂着自己的心口,一脸不可思议的道:“荆如,这里,暖烘烘的。” 荆如滞了一下。 邵凛玥又道:“我都差点忘记这种感觉了,八九年没有过了。” “主子...” 邵凛玥闭上眼感受着胸口暖烘烘的感觉,许久后才慢慢收敛了表情,松开手道:“太子这招以退为进,做的真精彩。” 荆如见他恢复理智,这才道:“太子的致歉,分明是在求和。看来昨夜的事,皇上虽未表态,但定有什么只言片语或是轻微举动,震慑住了太子和皇后。” 邵凛玥躺在床上捋了下自己的长发,道:“我的父皇,果真是爱我的。” 荆如听着这句没有感情的叙述,垂眸默认。 “不过,以退为进这种法子,可不是邵凛忻这种脑子大条的人想得出来的。” “顾家是太子最重要的依靠。”荆如应道。 “是啊,不仅是太子,还是大渝的依靠。顾大将军用兵如神,骁勇善战,可惜,最近没什么战事,他一身本领,也无用武之地。” 荆如默默的听着,并未言语。 邵凛玥淡淡的道:“既然他们以退为进,那就顺他们的意;让宫里的流言慢慢停下来吧,之后的日子,就愉快的一起过吧。” “属下明白。”荆如欠了欠身。 邵凛玥闭上眼,又温声道:“想办法弄些冰来,明日给阿暖做个冰镇果汁。” 荆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只应了一句“是。” ****** “公子,您还在担心四殿下么?”杨骏瞧于暖自出韶华宫后,脸色就不是很好,关心的问道。 于暖摇头不语。 杨骏知道他这种时候都在想事情,最忌被打扰,便立刻闭上嘴,连脚步都放轻了些。 于暖是在想,邵凛忻这一招明显的以退为进,显然是顾家教他的。只是他原本用不着致歉,之所以这么做,看来是那位皇上做了什么,让太子和皇后受到了掣肘,故而才用这法子。 想着,于暖叹了口气。 这帝王之心还真不晓得是怎么一颗心,既然爱护他,何不正大光明的护着他,这样,省了多少人的事。 “公子。”杨骏原不想打扰他,只不过看着面前抱臂靠在一大树干上,脸色还十分不好的少年,想了想还是出声唤他。 然而于暖却未有应他,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杨骏舔了舔嘴皮,欲要提醒他,却见面前人已朝他走了过来,而于暖却还埋头走着未有停下,以至于最后撞到了来人身上。 于暖戒备的退后抬头,待看清面前人是谁后,又松了戒备,唤道:“公子。” “你还知道叫我。”顾南辰没好气的嚷道。 -- 第102页 “不好意思,我方才没有看到您。”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顾南辰就更是无语,“本公子这么大一个人往你面前走,你怎么就看不到?” 于暖打量了他一下,他今儿难得穿得“朴素”,只着了件习武专用的墨色劲装。 “您今日穿得太威武了,我还以为是阳光照了过来,就忙着避开了。”于暖扬着脸说道。 顾南辰笑了,轻轻的捏了捏他的脸蛋,“你每次跟我见面会不会很累啊?” 于暖摇头,“不会。” “我觉得会。”顾南辰郑重道。 于暖看着他。 顾南辰笑道:“因为你每次都得换着花样夸我啊,多费脑子。” 于暖一听,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只轻轻扬了扬嘴角,道:“夸您是最不费脑子的。” “为何?”顾南辰问道,原以为于暖又要说什么“溜须拍马”的话,他也乐意听,可没想到于暖却很是认真的应道:“我也不知,但每回夸您,都没有动脑子,因为您一身都值得夸。” 顾南辰换两只手捏着他的脸,道:“日后你妻子,不每日沉浸在你这蜜罐里才怪。” 于暖笑了笑。 顾南辰纾解了戾气,这才道:“你去看凛玥了?” 于暖“嗯”了一声。 顾南辰端着脸看着他,“本公子若生病了,你会来看我吗?” “自然。”于暖应道,真担心顾南辰还会问一句“我和邵凛玥掉水里了,你会先救谁?”但好在,顾南辰没这么无聊。 正想着,顾南辰却道:“他是你朋友?我是你什么?” 于暖在顾南辰一副‘你不好好回答,我就揍你’的表情威胁下,真心实意的道:“您是我的公子。” 顾南辰一听,心花怒放的“切”了一声。 “走吧,安斯等着了,他说,你虽四肢不发达,但这一年也进步不少,让我瞧瞧。” 说着,顾南辰牵着他往校场而去。 于暖原以为顾南辰会说什么,毕竟,他和太子交好,而自己和凛玥...但他始终没有多问。 对此,于暖只觉得浑身轻松自在。 顾南辰牵着他,原也是想问一些事情的,只是不知为何,当他看到于暖拧着眉埋头走路时,便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昨夜出事后,邵承雍今一早便让人更换了昭阳宫的宫女太监。宫女太监调动虽是常事,但这一次性大换血,还是邵承雍以‘伺候娘娘不周’为理由全换。如此,顾南辰便知道,他的皇舅不是容不得邵凛玥受委屈,而是容不得姑姑在韶华宫说的那番话。 所以,他便让邵凛忻与邵凛玥讲和,好让皇舅知道,太子和姑姑明白自己触碰到了他的底线,在向他认错,请他息怒。若不这么做,凛忻和姑姑估计也不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日后此类事情日益增多,即便皇舅不会让邵凛玥继承大统,但,他若要废太子,却是能的。 想到此处,顾南辰心底叹了口气,庆幸自己不是皇子。 想着,顾南辰偏头看着于暖,于暖也恰巧偏过头来,两个人目光撞上,相视而笑。 “公子在想什么?”于暖问道。 顾南辰牵着他,“在想你什么时候长大,变成一只健壮的小羊,让我搙毛。” 于暖温声笑言,“为何想我长大?” “因为那样,本公子就能带你去更远的地方玩儿,一起远走高飞。” 于暖听后,略有失神的问道:“公子,您知道‘远走高飞’是什么意思么?” 顾南辰无所谓道,“不就是私奔的意思么。” 说着,顾南辰忽然止步,看着他。 于暖也看着他,看着看着,两个人都笑了。 顾南辰打趣道:“我若真带你私奔,你走不走?” 于暖想了想,道:“若您真带,我就真走。” 顾南辰听后,朗声笑了起来,抬手揉着他的脑袋,心里十分满足。 于暖看着他,阳光打在顾南辰身上,勾勒出一轮神仙般的侧影,令他看的有些出神。 顾南辰... ****** 至那日之后,邵凛玥和邵凛忻果然算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再未起过冲突,日子变得和于暖没有出现前一样。 于暖和顾南辰走得近,于晋也未有再多说什么,他的解释是,若是刻意疏远,反倒让皇上疑心,不如坦坦荡荡。 于枫虽还是看不惯他,但也不能像以往那般和他对着干;而于连自也还是事事向着他,除了偶尔打听一下邵凛玥的事,并无其他;于沁更不必说,越大越粘他。 这日子,无论是在宫里还是这尚书府,忽然就平和了起来,而所有人都在这种看似平和的日子里,过了五年。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晚安啦~~ 第43章 我是你的 莲湖亭内传来一阵动人的琴声,于暖穿着绛红轻衣正弹着手中的七弦古琴, 相貌已生的十分俊俏, 但不苟言笑时瞧着却有几分冷漠, 可一旦嘴角上扬, 露出一点浅笑,便好似冬雪遇春阳一般, 暖的如一道霞光。 此刻, 他正闭着眼, 一面抚琴, 一面扬起嘴角,口里数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数到十,于暖笑着睁开了眼, 停下抚琴的动作,看着面前莲花盛放的莲湖, 道:“公子,你输了。” -- 第103页 话落, 莲湖里还是没有动静, 于暖起身走到亭子边查探, 旖旎艳丽的莲湖依旧没有动静, 于暖拧了眉,加重了声音, “公子?” 依旧没有动静。 “公子?” 还是没有。 于暖有些急了,忙轻跃到湖中的小舟之上,看着四周, 唤道:“公子!” 这一下叫起来还是没有动静,于暖微微握了握拳,正要把嗓门儿再放大些,小舟却一阵晃动,不多时,一个满脸是泥,光着上半身的青年十分活跃的从水里钻了出来,双臂还圈着一堆藕,双手握着一条鱼的看着于暖。 “暖暖,你瞧这鱼,大不大?” 于暖看着顾南辰那张如上天恩赐一般的面容上全是淤泥,松口气般,道:“大,不过你输了,说好我数十声你就能把藕拔上来的。” 顾南辰还在水里,只半个身子露在小舟旁,听于暖这么说,道:“本公子是瞧见有一条鱼游过去,忙着抓来给你吃,所以这个时候你就该数到二十。” 于暖丝毫不让,“可你并未说看到鱼了,我怎知要数到二十?” 顾南辰将莲藕和鱼都丢进小舟里,而后扒着小舟不上来,只仰头看着于暖,“行吧行吧,我输了。” 于暖瞧他一脸不乐意的样子,笑道:“公子还输不起了?” 顾南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输不起,“嗯,非常输不起,我原打算赢了让你做件事的,如今是泡汤了。” “这几年,你让我做的事,我哪件没做?”于暖反问道。 顾南辰听着这话,心里美滋滋的,“倒也是,量你也不敢不做。” “快上来吧,当心着凉,以后还是少这样兴起,方才叫你,你总不应声,我还以为...”说到此处,于暖突然噤了声。 顾南辰已经爬了起来,现下听于暖说到此处却不说了,忙激动的问道:“以为我怎样?” 于暖不应,回到亭子里,顾南辰跟上,追问道:“问你,以为我怎样?” “快去换衣服。”于暖将放在亭子里的衣裳递给他。 顾南辰接过,还是不放过,“以为我出事了?” 于暖不应。 顾南辰却“哈哈”大笑起来,“你可是被称为随安才情第一的于公子,怎会这样以为?本公子的水性会这么差么?” 于暖抿唇不语。 顾南辰快速换了衣裳,拉着他道:“暖暖,你这是关心则乱啊,说吧,是不是每天每夜每时每刻都想着本公子。” “是。” 顾南辰的笑意滞在脸上,他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于暖竟答得这样认真,正得意时,却又听于暖略有些促狭道:“公子不是每回见面都对我耳提面命,让我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得想着你么?若我没有,你就要生气。我是断不敢惹公子生气的。” 顾南辰听后,嘴唇动了动,约莫觉得自己又被于暖给呛了,但又找不到反驳之语,只好嚷道:“你又呛我!” 于暖笑着,不应他,转身去拿一旁的箩筐到小舟上去装藕和鱼。 顾南辰双手插腰,想着自己的小羊怎么越大越会呛他?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又听于暖试探性的声音传来,“公子,我觉得,你要不要洗把脸?” “洗脸?为何?本公子才从水里钻出来。” 于暖实在不想说他现在跟个大花猫似得,只好道:“那行吧。” 顾南辰不甚在意,与他一起装藕。 “听说,近日皇上有意为你指婚,都被你拒绝了?”迎着霞光,于暖与顾南辰一起烤鱼,看着面前清新雅致的莲花,忽然低声道。 顾南辰原本欢愉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嗯,都是些庸脂俗粉,一个个不是黑的跟炭似得,就是白的跟面粉似得,难看死了。” “太子都成婚了,你比太子还大一岁,久不成婚,总让人诟病。”于暖轻声说道。 “这几日在朝上,皇舅和爹对此事也颇为上心,在家中,娘也问得紧,我本就很烦,怎你也问了?”顾南辰埋怨道。 于暖给鱼撒着盐,声音还是很轻,“你现在受皇命统辖一万巡城军,随安的安危都在你身上,大将军和长公主自然就希望能有个人在你背后照顾好你,让你松泛些。” 顾南辰睨着他,“我娘找你当说客了?” 于暖不置可否。前两日,承瑶长公主约他相见,特地说了此事,顾南辰已经二十了,成婚是应当的,他老这么拖着没什么,但没那个心思就让人着急了。因顾南辰一向看重他,长公主便想着,他或许能劝一劝。 “大渝规定,男子十六便可成婚,公子如今早过了年龄了。” “我又不是凛忻,皇舅让他成婚,他就成婚,再说了,也得有个看得过眼的人才行啊。” “听说鲁国那边有意嫁郡主过来,那位郡主貌若仙子,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画像已经送了来,长公主和皇上都十分满意,但你也拒绝了?别眼光过高了,女子容貌不是最重要的,心地善良,知书达理才是要紧。”于暖说着,一不留神,鱼的一面却烤糊了,他忙将其翻了个身,拿过一旁的剪刀将糊了的地方剪掉。 顾南辰一脸不耐烦,“就是看不顺眼,若本公子看得顺眼,哪怕对方是头猪,我也当他是稀世珍宝,看不顺眼,她就是颗夜明珠,在我眼里也跟石头没两样。” 于暖不知该说什么,他原就不适合做劝人这样的事。 -- 第104页 然而顾南辰却道:“而且,我若成亲了,就不能这样时时陪你玩儿了。” 于暖应道:“公子,我已经长大了。” “长大个球!”顾南辰急躁的冒了句粗话。于暖愣了下。 顾南辰满是不快的道:“有本公子顶着,你休想长大!” 于暖笑道:“你原来不是很希望我长大么?” “那是本公子忘了长大就得成亲这事儿!”顾南辰脱口而出,一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下。 半晌后,顾南辰才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别说这个了,还嫌本公子不够烦么。” 于暖看着鱼,应道:“好,不说了。” 顾南辰吐了口气。 又至深夜,嬉笑打闹了半日也是该回了,但顾南辰自从于暖说了成亲一事后脸色就一直不大好,现下于暖问他可要回去了,他也不应声,只看着面前在月色下泛着微芒的莲花发呆。 于暖已收好了琴,见他还站着,便放下琴走过来与他并肩而立,“公子,走吧,顾筹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顾南辰还是不应。 “公子?” 顾南辰转身看着他,“暖暖。” “嗯?” 顾南辰一把抱住了他,“让我看看你长胖没。” 于暖笑了,顾南辰对这事执着了五年都不累不说,这还每次“看”的方式都没变。 “这次如何?”于暖的头靠在他肩头上,问道。 顾南辰思忖了一会儿才道:“没胖,但长高了,从前你的头只到我的腰,现在都到我肩膀了。” “是啊。” 说着,两个人又忽然都不说话了。 “暖暖。” “嗯?” “若本公子成亲了,你会开心吗?”顾南辰认真的问道。 于暖怔着,未应。 顾南辰又道:“我会带别人去玩儿,去看莲花,去坐水车,去骑马,去习武...这些,你会开心吗?” 于暖听后,抿了抿唇,“不开心。” 顾南辰暗沉的瞳孔一亮,“为何?” 于暖摇了摇头。 顾南辰却道:“我是你的,对不对?” 于暖又怔了一下,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顾南辰笑意愈深,检查他胖没胖的动作又加深了几分。 “回吧。”抱了不知多久,顾南辰这才松开他,心情似乎已经恢复了。 于暖看着他。 顾南辰主动给他背琴,却忽然被他唤住,“公子。” “做什么?” 于暖叹了口气,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总还是要见人的,“你还是洗把脸吧。” 顾南辰拧着眉,“为何?” 于暖有些难以启齿的道:“虽然公子貌胜潘安,但脸上全是淤泥,也有些撑不住。” 顾南辰:“......你为何不早说!”想到自己顶着一张大花脸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顾南辰真是挖个坑跳下去的心都有了。 于暖忍着笑意,略有些委屈道:“我说了的,你不听我的。” 顾南辰:“你这小羊!” 于暖咧嘴而笑。 两个人又说嘴了一番,顾南辰洗了脸,这才往回而去。 ****** 顾南辰亲自将他送回尚书府方回去,于暖在回屋之时却见于晋正坐在他屋里等他,一时不解,只对一旁的杨骏道:“爹等多久了?” 杨骏道:“一盏茶的时间。” 于暖点点头,迈腿而入,对于晋拱手一礼,“给爹请安。” 于晋看着手中的东西,对他道:“又和顾公子出去玩儿了?” 于暖从一进门就看到于晋不知何时翻出了他放在床头柜子里的匣子,还将里头的泥人拿在手中打量,心里一紧,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听于晋这么问,只道:“是。” “这几年,你和他走得愈发近了。”于晋说着,语气并没有生气或是责怪的意思,好似只是这么随口一问。 于暖也不掩饰,这件事随安上上下下谁都知道,“是。” “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总这样出去玩儿到深更半夜,不妥。”于晋用教育的口吻说道。 “孩儿知错。”于暖顺着他。 “明年初便是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了,你也该收收心了。” 这科举是于暖准备了多年之事,只有考取功名,分封官职,他才算是能在于晋的掌控范围外活动。 “孩儿知道,劳爹操心了。” 于晋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神色忽然严肃了几分,“你向来懂事识大体,有些话原本不该我这个做爹的来说,只是怕旁人说了你听不进去。” 于暖垂首恭听。 “顾公子正在议婚期间,皇上对此事看重到在朝上与大臣商议,但他却不领情,皇上本就有些愠怒,可这个时候,你们俩却始终走得如此近,成日疯玩儿。这样怕是会惹皇上不快,到时候若迁怒你,你有什么功名都没用了。” 于暖心里咯噔了一下,“孩儿明白了。” 于晋不再多言,将手里的泥人放下,这才起身离去, 于暖将他送到君竹院门口方回来。 一回来,就用贴身汗巾将那被于晋拿过的泥人仔仔细细的擦了几遍,而后看着这屋中的摆设。 那匣子他放得很是隐秘,没想到都能被于晋轻而易举的翻出来。 于暖脸色十分冷漠,只目光对上那泥人时才又温和了两分,而后对它道:“你是我的。” -- 第105页 ****** 子时,无名山林 “放了几天了?” “三天而已。” “什么?三天才叫而已么?这夏日里尸体放三天,怪不得臭成这样。” 两个家奴抬着一具被席子包裹的尸体在夜里一面走一面小声议论,树枝上的乌鸦呱呱的叫,又抬着具尸体,即便他俩胆大,也被吓得汗毛竖起。 “前面有个湖,就扔到湖里吧。”其中一个家奴说道。 “扔湖里妥当吗?” “沉湖不妥当,哪里才妥当,快快快,扔了扔了。” “好好好。” 二人说着,便将那具草席裹着的尸体往湖里扔去,正扔之时,席子不小心抓滑了,尸体的头蹭的下露了出来,吓的他二人惊叫一声,立刻将那尸体顺手丢进湖中,却忘记在那尸体上绑几块大石头。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前两天疯狂加班,木有更新,我现在来啦~谢谢大家支持,么么么哒,360度旋转鞠躬~~ 第44章 失了分寸 子时已过了一会儿,即便是偌大的皇宫也显得十分寂静, 但唯有昭阳宫仍旧灯火通明, 殿内太医站了好几位, 守着药炉子愁眉不展, 听着内殿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均不知所措的手脚冒汗。 “你们倒是想法子啊!”邵凛忻从内殿冲出来, 瞧着几个太医, 心急火燎的吼道。 太医院判走过来, 又是焦急又是为难的道:“回太子, 皇后娘娘的头风症自两年前突然发作,便一直不好控制,加上娘娘心郁难抒, 加重此症,就就...” 邵凛忻一把抓住太医院判的衣领, 面部狰狞道:“别跟本太子说这些废话,就说你要怎样缓解母后的头痛?” “回殿下, 推拿、按摩、针灸、药物, 臣等这两年都用尽了, 总不见效, 这这怕是只有挨过去...” 邵凛忻一掌便将手上的太医院判打飞出去老远,喝道:“一群庸医, 全给本太子赶出宫去,永不录用!” “太子息怒,太子息怒啊。” 邵凛忻不管那几个跪地求饶的太医, 也不管皇后的头风的确是发作起来极难舒缓,只听着她痛苦的叫声,心疼不已,瞧着满宫伺候的人,忽然问道:“卫仪呢?” “回太子,姑姑说她们老家有个治头风的偏方,很是见效,姑姑亲自出宫去取了,估摸着今日就该回来的,可不知怎的还没到。” 邵凛忻听着宫女的禀报,闭着眼挥了挥手。 “太子,母后晕过去了。”太子妃梁蕴薇从内殿慌忙走出来,焦急道。 “都给本太子回来!”邵凛忻看着被押走的几个太医,喝了一声,又道:“快去请姑姑进宫,一并看看。” ****** 一阵清幽绵长的萧声在韶华宫响起,邵凛玥吹的很是陶醉,直到荆如不知从哪儿闪到他身后,他才停下吹箫的动作,不等荆如回报,便道:“昭阳宫乱成一团了吧?” 荆如点点头,“是,皇后娘娘头风发作,很是痛苦,已经晕过去了。 邵凛玥扬了下嘴角,转身看着荆如,“这头风发作起来确实难受,苦了母后了。” 荆如看着他,他的五官长开后已愈发精致,面容俊美的有些不变雌雄,一身白衣金袍,两捋长发搭在胸前,配上他那与生俱来的温柔,看久了,往往让人失神。 “怎么?”邵凛玥见荆如不出声,问道。 荆如这才发觉自己失态,忙敛回神思,应道:“是了,这两年,皇后饱受头风之苦,太子也着急不已。” “他是着急,若母后因为头风去了,他的依靠就少了一样,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要取睿王爷的孙女为妃。” “今夜昭阳宫怕又是不眠之夜了。” 邵凛玥勾了下嘴角,未有多言。 “父皇知道了吗?” “知道,不过并没有过问。” 邵凛玥冷笑一声,“这隔三差五的闹这么一回,谁有那耐心。且近来她因头风之苦暴躁易怒,失了体统。” “是,看来皇后离失君心,不远了。” 邵凛玥不置可否。 荆如看了眼月色,轻声道:“主子早些休息吧,很晚了。” “明日不上学,阿暖也不会进宫,迟些无妨。” 荆如知他无论大小事,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变,也不再多劝,只瞧了眼被风吹起的树枝,微微凛目。 “你在担心?”邵凛玥问道。 荆如不敢欺瞒他,“是,若有什么闪失...” “荆如...”邵凛玥打断他,“你总这么患得患失,担心这担心那,会妨碍我的。” 他的声音仍旧温柔,没有一丝苛责和嫌弃的意思,但荆如却听出了比苛责和嫌弃还要严重的恼怒,立刻跪下道:“属下失态,日后不会了。” ****** 次日清晨,于沁早早的等在君竹院,原是于暖答应他,今日不用进宫,便送他去上学,他别提多高兴了,一见于暖出来,忙冲上将他抱了个满怀,“哥哥!” 于暖踉跄了一下,抱着他的身子,“小心摔了,走吧。” 于沁点了点头,拉着于暖往外走,刚出院子便在天井处遇到了于枫。 于枫这些日子为了备考,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就担心到时候会被于暖甩出多条街。可现下见于暖轻轻松松的出门,而自己抱着一沓书勤奋苦读,便觉得很是讽刺。 -- 第106页 “二哥。”于暖和于沁都唤了一声。 于枫不搭理于沁,只对于暖道:“你倒是闲嘛。” “送沁儿上学。” “沁儿真是好福气,上个学都要你这位众人口中的随安第一公子去送。” 对于于枫总是话里带刺,于暖已经习惯了,“自然,沁儿是我弟弟。” “你!”于枫脸色一黑,瞪向于沁,“沁儿,二哥告诉你,别成日和这种聪明人走太近,说不定哪日你就得栽在这些聪明人手里。” 于沁往于暖身后躲了躲,道:“哥哥才不会。” 于枫冷声道:“哼,不会?他为了名利,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哭的时候别让我知道了,省得我笑话你蠢。” 于暖挡在于沁面前,脸色淡漠,“二哥若有气性冲我来就是,沁儿还小。” 于枫看着他,“你如今身份尊贵,我哪儿敢,告辞。” 话落,于枫跺了跺脚,转身而去。 于暖牵着于沁,这才往前而去,路上,于沁道:“要是二哥也像大哥那样和蔼些就好了,我总不敢跟他说话,还有主母也是。” “没事,哥哥在呢。对了,大哥这几日怎么都不见人影?”于暖问道,这几日宫里课业多,安斯的训练又狠,很多时候他都累得动弹不得,直接就在韶华宫歇了,并没有日日回来,这一回来才想起,他和于连许久没见了。 “不知道,上学监大哥也没有去,周先生恼的很。” “爹没管?”于暖微诧。 “爹向来不管大哥的。”于沁应道。 这倒是,于晋对于连这个庶长子向来不是特别看重,只要他不闯什么大祸,也就不会管他那么多。 “好了,到了,好好读书知不知道。”站在上学监门口,于暖对于沁嘱咐道。 于沁依依不舍的点点头。 于暖摸了摸他的脑袋,又道:“等你下学,哥哥买糕点来接你。” 于沁一听,立刻展露笑颜,脸上的两个梨涡瞧着很是可爱,“嗯!” “去吧。” 于沁冲他拱手一礼,转身入了学堂。 于暖这才离去。 “公子,去哪儿?”杨骏驾着车,问道。 “鹤云楼,程公子说他得了些好字帖,要给我看看。” 杨骏应了声“是”,扬着马鞭往鹤云楼而去。 自五年前除夕夜拼字斗诗之后,程尉便很是欣赏于暖,闲暇时也曾相约论学,那年盛大的十岁生辰宴他也来了,当时还送了于暖一支十分少见的紫毫。 而此人向来重诺守时,和于暖相约,从未爽约或迟到,每次都是早到,然这一回比约定时间都晚了半柱香了,还没见人影。 “公子,程公子还来吗?”杨骏问道。 于暖拧眉,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蹬蹬蹬”的爬楼声,回头一看,只见平日跟在程尉身旁的小厮方白跑了过来,待气儿顺了后方对于暖道:“于公子,真是对不起,我家公子因有急事,不能来赴约,还请您见谅。” “急事?什么急事?”于暖多了句嘴,问道。 方白听后,却没有掩饰,一五一十道:“出人命案子了,有人从湖里捞出一具尸首,直接送到京兆府来,可巧大人近两日病着,不能起身,公子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打着大人的名义接了此案,原想着总能查出个缘由来,可哪知那尸首来历不简单。” “是何人?”于暖问道。 方白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昭阳宫的掌事姑姑,卫仪。” 于暖神情一滞。 ****** 宫里的人出了事,原本该内廷司去查,只是人的尸首却是在宫外发现的,目击者又把尸首直接送到了京兆府,如此,京兆府便不得不管了。 只是这死的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牵扯便大了,无论如何都得上报皇后才是。 “爹,你看何时升堂审理为好?”程尉看着病榻上的程远,禀明事情原委后,问道。 程远看着他,沉着气道:“你今日不是约了于公子去鹤云楼么,怎没去?” 程尉道:“正欲出门便遇到了此事,所以便没去。” 程远憋着一口气,瞧着他儿子那一身的书生习气,又道:“你成日最爱舞文弄墨,对查案这些事向来不感兴趣,今日怎么想起来了?” “爹,孩儿都说了,孩儿是恰好碰见了,刚一出门,便有两个老乡拉着孩儿,支支吾吾的说了此事,一下子还围了许多人过来,没办法。”程尉应道,倒还有些无辜。 程远抬手按了按自己脸上的皱纹,忽然瞪着他道:“要你多管闲事!瞧见是卫仪,直接说为父病了,此人是宫里的人,让人送到宫里去不就得了,你竟还接了,还用为父的名义接!” 程远说后,猛烈的咳嗽起来,头疼欲裂的。 程尉忙安抚,“爹,孩儿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卫仪啊,只是想着是人命大案,都送过来了,总该接。” 程远撑着病的虚软的身体,没好气的喝道:“为父如今这样如何查?你查吗?且你知不知道此事兹事体大,卫仪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死了?以她的身份,弄死她的人定也不简单。若去查,查到了得罪人,查不到更是得罪人。” 说到此处,程远觉得自己病得更重了,哎哟一声倒在了榻上。 “爹,咱京兆府不就是要不畏权贵,只求真相么。”程尉掷地有声的说道。 -- 第107页 程远揉着太阳穴,无奈道:“你就舞文弄墨吧,管这些事做什么?” 程尉抿了下唇,“那现在该如何?” “你不是聪明的很吗?现下问我做什么!”程远嚷道,如果他有力气,现在怕是已经气得跺脚了。 程尉闭嘴不言。 “大人,公子,属下有事禀报。”一差役在外嚷道。 “进来吧。”程远将身体从榻上坐直了些。 那差役进来,问安之后方道:“属下已查过了,那尸首是从城外一村子里的莲湖捞起来的。” “然后呢?” 那差役吞了下口水,道:“据说,那莲湖是顾公子的产业。” 话落,程远险些从病榻上弹起来,“什么!” “属下不敢妄言。” 程远听着这话,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痛,整个人似乎病得更重了,咳嗽咳的停不下来。 程尉忙给他拍背,并道:“爹,是不是该请顾公子来京兆府问话。” 听程尉如此平常的说出这句话,程远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拍了他一把,喝道:“你以为要请的是谁,说的这么轻巧。” 程尉略不喜,“爹,这不过是走个流程,您这么生气做什么?” “走流程?你说的容易,且不说顾南辰统辖巡城军,与你爹我算是平级,就说顾大将军会愿意自己的儿子跟命案扯上一丁点关系,还请到京兆府问话吗!” “可按照流程,是该如此啊,且您不是说那尸首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吗,皇后娘娘是顾公子的姑姑,如此一来,他定也愿意配合啊。” “你给我闭嘴!”程远吼道,病里的声音还能这样大,也是不容易。 “此事,我们什么都别做,直接跟皇后说,她宫里的掌事姑姑死了,让宫里的内廷司去查!” “可是爹...” “闭嘴!”程远嚷道,双眼像要喷出火来了一般。 程尉瞧着,终不再多言。 出了内堂,远远瞧见方白回来了,程尉向他招了招手,方白立刻跑过来,还没等他问什么,便道:“公子,于公子来了,就在外头。” 程尉一喜,忙走出去。 于暖在外等他,见他出来,迎了上去。 “方白跟你说了?”程尉径直问道。 于暖点了点头,也不说废话,直接道:“此事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禀报皇后,先按照正规流程去查。” 程尉听后,忙道:“我也是这样认为,不过爹有爹的看法。” 于暖拧眉,“程大人上报宫里了?” 程尉点点头,“是啊。” 于暖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怎么了?” 于暖略笑了笑,“没什么。” “对了,那尸首还是在城外一莲湖发现的,那莲湖是顾公子的产业。” 于暖听后,点了点头,方白形容的时候他便知道了,不过这命案怎么也不会扯到顾南辰身上去。 只是... 宫里近来总有传闻,皇后因受头风之苦,总出现幻觉,老爱磋磨下人,皇上对此已是烦不胜烦,如今此事上报给皇后,必要走内廷司的程序,到时候邵承雍一定会知道。到那时,怕是对皇后更有微词,再加上近日顾南辰频频抗婚,邵承雍心中本就有气... “公子,此事不妙么?” 回去的路上,杨骏见他脸色不好,问道。 “没有,只是会有些曲折罢了。” “公子放心吧,顾公子和皇后他们又不是一般的人,这种事无法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的。”杨骏说道。 于暖知道杨骏说的对,此事原也没有到让自己操心的程度,只是一牵扯到顾南辰,哪怕只是一丁点,总能让他失了些分寸。 作者有话要说:  艾瑞巴蒂,开学快乐,虽然我已多年不开学,233333~ 第45章 自己去查 “拿个药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 邵凛忻还在昭阳宫侍疾,一听来人的禀报, 又惊又怒。 “回太子, 京兆府那边还未有查明原委, 只是想着卫仪是宫里的人, 许多事他们不便查,此事怕是得让内廷司来调查。”昭阳宫的总管太监五福说道。 邵凛忻坐在椅子上, 疲惫道:“原以为卫仪能拿回来什么灵丹妙药缓解母后的头风, 怎就死了。” “殿下, 此事要跟母后说吗?”太子妃忧心忡忡的问道。 邵凛忻还未说什么, 便听承瑶长公主道:“皇后才刚歇下,现下告诉她岂不是又让她劳神。” “姑姑。” 见承瑶从内殿出来,邵凛忻起身欠了欠首。 承瑶摆摆手, 道:“这件事可大可小,究竟是交给内廷司去查还是京兆府去查, 你去跟南辰商议一下。” “都不妥。”顾南辰迈步而入,他也是得知消息, 立马赶了过来。 “你知道了?”邵凛忻惊讶道。 顾南辰点点头。 邵凛忻立马让殿内所有奴仆下去, 这才道:“你怎么知道的?程远找你了?” 顾南辰不会告诉他, 是于暖托人与他说了, 只道:“凛忻、母亲,这件事怕是要我自己查才是。” “自己查?”邵凛忻不解。 顾南辰道:“程远向来是个怕事的人, 任京兆府尹这么多年,但凡出了什么案子,涉及一丁点权贵, 他总会妥协,靠他,靠不住。若让内廷司去查,更是不妥,卫仪毕竟是死在宫外的,内廷司是宫里的人,这查起来,皇舅怕是会觉得面上不好看。索性我也有守卫随安的要职,卫仪又是在我的莲湖捞起来的,此事我来查,总能说的过去。” -- 第108页 邵凛忻听闻,大叫好,可承瑶长公主却有些担心,“这毕竟是报到京兆府的案子,京兆府因是宫中人而上报皇后,让内廷司调查,这突然被你拦住,可妥当?” “母亲,我自有说法。” 承瑶听后,不再多言。 “这卫仪是有功夫在身的,能杀了她,对方看来也不是一时兴起,所以这到底是卫仪的恩怨,还是冲着咱们的恩怨?”邵凛忻凛目说道,“若是冲着咱们,谁有那个本事?” 话落,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邵凛玥,邵凛缨和邵凛元向来低调不成事,然邵凛玥虽然也低调,但他总归是特别的。只不过,这几年邵凛玥对他和皇后都十分恭敬,没有逾越一分,看起来倒也不像。 顾南辰看了眼邵凛忻,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没有出声。 他在来之前,去京兆府看过卫仪的尸首,身上一片打斗的痕迹,看来在死之前她曾和人有过一番争斗,最后失手被杀。 “别先断章取义,查了再说。此事若姑姑未有问起,暂别告诉她,省得她操心,皇舅那边也是。” “父皇也不说?”邵凛忻拧眉,“瞒着父皇,怕是不好。” “若皇舅知道,到时候插起手来,反倒不利于行事。”顾南辰解释道。 邵凛忻向来听他的建议,点了点头,“都听你的。” “母亲,麻烦您向内务府要一份十日内的人员出入登记。”顾南辰对承瑶道。 “好。” “凛忻,太子妃,你们还是一如往常,切记此事你们断不能插手。” 邵凛忻一听,忙道:“为何?东宫还有些门客,总能助你。” 顾南辰摇着头,正色道:“这件事你不闻不问就对了。” “这么说,真是冲着我来的?难道谁能把卫仪的死扣在我头上不成?” 顾南辰差点被他这荒唐的话给弄笑了,只道:“你是太子,有处死奴婢的权利,扣在你头上没用。” “那你是何意?”邵凛忻问道,他已经几年未见顾南辰如此正经严肃了。 “怕是有人想借此事撼动姑姑的皇后之位,你若插手,一不注意,连你也得受牵连。” “这么严重么?怎会牵扯到皇后,死的可是皇后身边的人。”承瑶出声打断道。 顾南辰看着她,还未开口,邵凛忻便先道:“最近母后因头风之苦,对待宫人有些过分苛责...” 承瑶一听,明白了。 如果有心之人用这个当把柄,不管卫仪是不是因皇后死的,但在皇上那儿,她会彻底失了君心。谁也不愿意自己的中宫皇后是个病秧子就算了,还暴躁残忍。 “皇后的头风也真是来得凶猛,一点法子都没有。”承瑶叹道。 邵凛忻听着,脸色狠戾,因这病,他父皇对他母后的疏远已是肉眼可见。 “这么说,是父皇那些妃嫔?” 顾南辰看着他,“我说了,不能断章取义,查明再说。” 邵凛忻紧握着拳头,一脸沉闷。 顾南辰拍了拍他的肩头。 “舅舅什么时候回来?”邵凛忻问道。 边疆达瓦不安分,顾文津奉旨前去讨伐,离随安已有一月了。 “快了。”顾南辰应道。 邵凛忻吸了口气,“嗯。” ****** 韶华宫 邵凛玥盯着面前的曲谱,语气有些惆怅,“这曲子改了几回了,总不如意,看来还是得阿暖来。” “您的曲子也是好的。”荆如虽不懂乐理,但邵凛玥三岁开始学习吹箫,虽然中途断了几年,这几年又捡了起来,自己照着书自学便已让不少优伶都望尘莫及,这谱曲更是不在话下,可他总觉得于暖的曲子是最好的。 “你不懂,阿暖的曲子听着虽柔,却很是欢快,上回我生辰,他特地为我作的那首曲子,便有绕梁三尺之效,我也想作一首给他。”邵凛玥说道。 荆如听后不再多言,在一旁跪坐着陪他,见他水杯里的水没了,便轻轻的给他添了杯水,又见快到午时了,便到小厨房去给他做饭。 “好了,你先替我听听,如何?” 荆如刚将饭菜呈上,一听邵凛玥这么说,忙点了点头。 邵凛玥微微一笑,吹起箫来。 其实只要是他吹的,荆如都觉得好,这些年也听了许多,原本对他这样不懂乐理的人来说,怎么听都是一样的,分不出好坏。但今儿这一首却与以往不同,较之以往也妙了许多,一曲完毕,还不等荆如开口,邵凛玥便道:“看你眉梢眼角动了,我就知道这曲子不错。” 荆如听后,有些羞愧。 邵凛玥笑笑不语,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荆如一见,便知可以说正事了,是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报了一番。 邵凛玥听后,面上并无波动,语气也与先前轻快时无异,“顾南辰不愧是顾南辰。” “主子,这事最后会如何?”荆如恭敬的问道。 邵凛玥吃着饭,微微笑着,“谁知道呢,看吧,反正他们有的忙,我们当个看客就是。” “属下担心,太子气不顺,会迁怒您。” “那不正好吗?”邵凛玥看着荆如,面上有一丝狡黠的笑意。 荆如顿了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遂不再多言。 ****** 卯时已至,上学监已经下学了,学生们都陆续离去,只于沁在门口等着久未走开,周元瞧见便走过来对他道:“怎么还不回去?” -- 第109页 于沁向周元拱手一礼后方道:“在等哥哥。” “他要来?” 于沁点点头,正说着便见于暖提着一个食盒在杨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疾步过来。 “抱歉沁儿,哥哥来晚了。” “没有,哥哥来的刚刚好。”于沁笑着说道。 于暖摸摸他的脸,又对周元拱手一礼,“见过先生。” 周元打量了他一眼,神色严肃的道:“些许日子不见你了,学业可还好?季如海教的那些之乎者也可都会?” 于暖淡淡的笑笑,“劳先生挂念,学生一切都好,季师傅教的自不敢懈怠。” 周元微咳了一声,“那就好,听说你准备参加来年的科举?” “是。” “既如此,好好收收心,别成日里往外跑。” 于暖笑了一下,“学生谨遵先生教诲。” “回吧。”周元挥了挥手。 “先生。”于暖叫住他,而后将手中的食盒递上,“这是杏芳斋新出的牛乳糕,听沁儿说您最近上火牙龈肿痛,只能喝粥。但粥没什么味道,吃多了也腻,这牛乳糕松软甜糯,最适宜。” 周元负手看着他,“有心了。” “这里头还有一碗药,专门降火的。”说着,于暖打开食盒,将药取了出来,“我已经吩咐安和堂每日会给您送煎好的药过来,您也省事,直接喝就是,约莫过个三五日就好了。” 周元看着细心至此的于暖,不知该说什么,只一把接过他的药,一口喝了。 于暖恭敬的将食盒递给他,关怀道:“先生一人住在上学监,该注意身体才是。” “知道了,如此婆妈不是君子所为,赶紧走吧。”周元没好脸色的说道。 于暖欠了欠身,这才牵着于沁走了。 周元瞧着他的背影,露出个笑来。 * “今儿大哥还是没来吗?”于暖在马车上问道。 于沁吞下一口牛乳糕,应道:“没有。” 于暖听后,不再多问,只抬手给于沁擦了擦嘴角。 于晋规定,每一次于暖休息,全家上下都要一起吃一顿晚饭,于暖想,这样总能见到于连,可不曾想,于连竟没来,然而于晋却也没有要过问的意思,好似全不关心。 于暖戳着碗里的米饭,从前,于晋虽不看重于连,但总不会过于放纵他,但这两年,哪怕于连跟人在市井打架斗殴,他也甚少管他,到后来不出席家宴他也懒得搭理,那做派就好似完全放弃了那个儿子,连带着陈秋玲都受了些冷落。 对此,于暖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哪里不对,他一时又有些说不上来。 “哟,是宫里的饭菜太好了,回来了吃不惯吗?碗都要被戳破了。”李环瞧于暖做出戳碗这样没规矩的动作,以为他嫌弃自己安排这些菜色,摆着个假笑,阴阳怪气的说道。 于晋一听,也瞥了他一眼。 “估计是吧,反正顾公子连晚膳都都给阿暖准备了,宫里的吃食,哪是咱们外面能比的。”于枫也跟着搭腔。 “母亲恕罪,我只是下午吃了些牛乳糕,不是很饿。”于暖解释道。 “嗯,我们今天吃了很多牛乳糕。”于沁听后,忙笑着道。 江心立刻捂住他的嘴,却还是慢了一步,只听于晋沉声道:“长辈嫡兄说话,未传你,怎可擅自开口?” 江心忙道:“老爷恕罪,沁儿还小,不懂事。” “小?都十一了吧,阿暖十一的时候可给我们尚书府长脸了,怎么到了于沁,还是个只会吃糕点的吃货。”李环冷哼道。 于暖将筷子重重的放下,看着李环,冷着脸道:“母亲,沁儿是尚书府的公子,是爹的儿子,您这么说他,不妥,是吧爹?” 李环一听,知道自己失言,立刻道:“老爷,我无心的,我只是说沁儿也该学着成熟些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于晋看着他们,总结似的道:“阿暖说得对,你日后注意些言辞。” 李环一脸忿忿的应了声“是。” 于暖瞧着,给于沁夹了一块牛肉。 于沁原因害怕而沉下去的脸立刻恢复光芒,对着于暖笑了起来。 “对了,这几日怎么都不见于连?”李环住不了嘴,见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陈秋玲难得如此安静,问道,“别成日的在外打架惹麻烦,你也该好好管管才是。” 陈秋玲一听,恢复了平日的脸色,“连儿跟人学武呢,将来是能保护尚书府的。” “就他!”李环一脸不屑,正还要编排几句,却听于晋冷冷道:“食不言寝不语。” 这一句话,堵得桌上所有人都不敢再开口说话。 于暖瞧着,心里的奇怪更深了几分。 * “于连不是你的跟屁虫么,怎么几日不见他了,你都不关心一下?”吃完饭各自回屋,于枫却在回廊拦住于暖,抱臂问道。 “二哥想说什么?” 于枫冷哼一声,他不仅相貌随李环长得很是俊美,连语气都很像,“只是提醒你时不时的关心下他,他这两年愈发随便了,要是哪天闯了祸连累了尚书府,看爹会不会放过你。” 于暖听后,略有些无语,“你担心大哥惹了麻烦会影响你明年的考试?” 被说中,于枫满脸不服。 于暖又道:“二哥,科举是科举,大哥是大哥,怎么也影响不了你的,放心吧。” -- 第110页 话落,于暖对他欠了欠身便走了。 “你真不担心?要是于连真惹了什么麻烦,连累到你,你就能坐得住?”于枫嘲讽般的嚷道。 于暖不理他的无理取闹,直接走了。 于枫瞧着,恨恨的跺了跺脚。 于暖往回走着,正要踏进君竹院大门时却忽然被一旁闪出来的人扯住了胳膊。 “陈姨娘?” 陈秋玲全不似平日里的明艳,泪眼婆娑的看着他,道:“阿暖,一定要救救连儿。” 于暖拧眉,随陈秋玲而去,却见于连一身是伤的躺在床上,人已经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诸君晚安,么么么哒,早睡早起喔 第46章 有仇必报 “怎么回事?”于暖疾步走过去,连忙探了下于连的脉搏, 听了下他的呼吸, 急急的问道。 陈秋玲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一眼, 见人都打发出去了, 才关上门走过来对于暖抹着泪道:“他这几日都没有回来,我原想去他屋里瞧瞧, 哪知道他早已悄悄跑了回来, 只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生气要叫醒他问问, 却怎么也叫不醒,扯开他的被子一看,才发现他身上似有血迹, 解开衣服一看....” 说着说着,陈秋玲已经掩面哭了起来, “不知道他这回又和谁打架了,弄得一身伤, 瞧着还很严重。” “我让杨骏去请大夫。”于暖寒着脸道。 陈秋玲感激涕零, 却又反应过来一般拉住他的胳膊, 乞求道:“阿暖, 别让别人知道了,尤其别惊动你爹和主母。要是被你爹知道, 我怕他会直接把连儿逐出家门,这些日子你爹对连儿置若罔闻,若是知道他这回又不知闯了什么祸, 弄得一身伤,加上李环添油加醋的,我担心,我我...” 于暖瞧着,暗叹口气,“我知道了姨娘,既然如此,我直接带大哥去医馆吧。” 陈秋玲一听,转悲为喜,忙不迭的点头,却又道:“都这个时辰了,医馆还开着门吗?” 于暖也有些难色,“不知,若没有便请了大夫,去...”于暖想了想,道:“去上学监。” “上学监可行吗?周先生。”陈秋玲不放心的问道。 “放心吧,周先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陈秋玲虽与周元不熟,但也曾耳闻过他的作风,实在无法把他和‘通情达理’扯上边。但听于暖说的如此笃定,她便不再多言。 ****** “还以为你今日怎会如此有心,原来是有事相求。” 周元瞧于暖大晚上的带着个侍从,带着个大夫,又带着个昏迷不醒的于连站在他上学监门口,没好气的说道。 于暖欠了欠身,“还请先生行个方便。” “为何?”周元把着门,以为于暖要说些‘人命关天’的大道理,哪知于暖却忽然眨巴了下眼,声音也软了几分,对他道:“求您了,先生。” 周元瞪着他,“没见过哪家嫡公子是你这样的。” 于暖笑了笑,“多谢先生。” 好在上学监夜里只有周元一人在,将于连带到此处是最妥当的。 “大夫,怎么样?”于暖问道。 大夫给于连仔细处理了伤口,又喂了药,这才道:“于公子放心,已无大碍,大公子是受伤之后没有及时处置,加之赶路太急,感染了伤口才导致晕厥。” “赶路太急?大夫怎知?”于暖问道。 大夫一五一十的道:“大公子的伤口上有些许泥灰,想来是跑太快,或是骑马的缘故。” 于暖看着躺在床上的于连,眉头紧皱,“何时会醒?” “约莫再过两三个时辰就会醒了。” 于暖对大夫揖了一礼,“有劳大夫。” 大夫忙回礼,“公子严重了,这是应该的。” “此事,还希望大夫不要外传。”于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银锭子塞到那大夫手中。 大夫握着银锭子,高兴道:“公子放心。” 待大夫离去后,于暖看着床上的于连,叹了口气。 “公子,咱回去吗?您明日还要进宫呢。”杨骏走过来,躬身问道。 “不了,今晚就在这儿歇了。” “那大人若问起...” “就说我和周先生促膝长谈...” “成日满嘴谎言,这是为师教你的?”周元不知何时进来了,恰好听到了于暖的话,脸色不善的说道。 于暖走过来,行了一礼,“先生。” 周元觑了眼于连,道:“和他一辈的学生早结业了,就他还始终结不了业,也是烦人,如今倒还会闯祸了。” “有劳先生费心了,待大哥醒了,我会与他好好说的。” “你这个嫡公子做的也不错了。”周元说道。 “兄弟之间,哪有那么多嫡庶规矩。”于暖应道。 周元是庶子出身,少时没少受家中嫡母和嫡子的苛待,今儿听于暖这么说,倒还觉得新鲜。 “你倒是个另类。” 于暖笑笑。 “你去歇吧,这儿有我看着,明日还得进宫。” “先生不也还要讲课么。” “老夫闭着眼讲得也比你睁着眼看的好。”周元捋着胡子应道。 于暖笑了笑,欠身道:“多谢先生,只是,不用了。” 周元瞪着他,也不再强求,拂袖而去。 于暖一直等到寅正时分于连才醒了过来。 -- 第111页 睁开眼瞧于暖靠在他床头睡着了,于连心下有一分动容,但更多的惊讶,为何阿暖会在我身边?为何我会晕过去! 这细微的呼吸急促声将浅眠的于暖惊醒,“大哥,你醒了?” 于连动了动嘴唇,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嗯,这是哪儿?” “上学监。你一回去就晕了,陈姨娘担心不已,又害怕爹责罚你,所以让我带你出来医治,现在可好些了?” 于连撑着身子要起来,于暖却按住他的肩头,让他不必起身。 “好多了。”于连有些没力气的应道。 于暖也不走过场,直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伤我看过了,应该是被匕首所伤,且凌乱不已,想来是你和人搏斗时留下的。” 于连一脸晦气的道,“一个赌坊的赌徒,出老千被我当场抓包,他气不过,便对我下黑手。” 于暖看着他,似信非信,“当真?” “肯定啊,不然谁还能伤了我不是,虽说我没有安斯教导,但我的武功那都是一拳一掌,自己打出来的。”于连表情夸张的说道,与他平日没受伤时一个样。 于暖看着他,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道:“大哥,,赌坊之类的地方少去,多少人会毁在那里头,若被爹知道,你和陈姨娘都没好下场。” 于连听着他的关心,笑了笑,“我知道,但就是技痒,忍不住;更何况,不是还有你么。” 于暖看着他,“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去那种地方的?” “什么时候?就最近吧,谁让你老在宫里不出来,府里于枫又和我不对付,于沁又小,我无聊的紧。”于连说着,还是平日里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于暖看着他,神色严谨。 “哎呀,我知道了,下不为例还不成么。我跟你说,我最近结交了不少江湖朋友,日后说不定对你大有助益,我这相当于是变相给你招兵买马呢。”于连大喇喇的说道。 于暖听后,只道:“是这样就好。” “自然是这样了,不过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没什么,大哥也照拂过我许多。” “你还真是有恩必报啊。”于连打趣道。 “有仇也必报。”于暖正色的应道。 于连笑笑不再多言。 见于连醒了,于暖才到隔壁屋歇上一会儿,只是躺在床上他却睡意全无,看着一旁给他挂衣裳的杨骏,道:“杨大哥,什么情况下,匕首才会被人当剑来用?” 杨骏不知于暖为何这么问,只应道:“与人搏斗的时候,身上没剑,只能用随身武器。怎么了公子?” “搏斗?匕首用来偷袭最好,都用来当剑使了,那就只能是...”说着,于暖看着杨骏,“持匕首的人被人偷袭?” 杨骏赞同的点点头。 于暖眉头微拧,“你明日不必陪我进宫,歇一觉,去各大赌坊问问,谁伤了大哥。” 杨骏不问其他,应了声“是。” ****** 次日上学,因为一晚上没怎么睡,于暖有些精神不济,好在季如海今日只让读书,没让吟诗作赋什么的,不然他还有些应付不来。 “一上午都见你神思倦怠,昨夜没睡好么?”午休时,邵凛玥见他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问道。 “有些失眠。”于暖应道。 邵凛玥仍旧每日中午给他盛汤,递到他面前,道:“想事情?” 于暖点点头。 “何事?” 于暖张口正要说,却忽然住口了,邵凛玥问得很是自然随意,让他险些脱口而出。 “科举的事,担心自己无法及第。”于暖应道。 邵凛玥笑笑,宽慰道:“以你的才学,没问题,别担心。” 于暖点点头。 邵凛玥看着他,道:“有件事想说给你听,我今早去给父皇请安,恰巧听说的。” 于暖喝着汤,还并未在意,只“嗯”了一声。 “母后宫里的卫仪死了。” 于暖拿着汤匙的动作一顿,看着他。 邵凛玥一口气道:“南辰没有跟你说吗?卫仪的尸首是从南辰的莲湖发现的,被几个村民捞起来抬到京兆府报案,京兆府尹因死的是宫里的人,便上报皇后,想让内廷司去查。原这么做是妥当的,只是...” “只是什么?”于暖急道。 邵凛玥看着他,也是不解,“只是听说被南辰截下了,没有告诉皇后,也没有通知内廷司,自己去查。可不知怎的风声走漏到了父皇那里...父皇很是生气,现下众人都还在朝阳殿商议此事。” 于暖脸色难看起来,“风声走漏是肯定的,昭阳宫虽是皇后的殿宇,但毕竟是皇上赐下的。” 邵凛玥看着他,“你在外也听说此事了?” 于暖看着他,终不再隐瞒,“嗯,昨日的事。” “依你看,这到底怎么回事?” 每回出了什么事,邵凛玥总喜欢先听于暖的看法和意见,这一次也不例外。 于暖应道:“事情还未查明,不能断章取义,先占一边,会失了分寸。” “是这个理。” “凛玥,你替我向安斯告个假,我下午不能去了。”于暖说道,也不再吃饭直接站了起来。 “你要去朝阳殿?”邵凛玥问道。 于暖点了点头。 邵凛玥也站了起来,“朝阳殿是朝臣们议事的地方,未经传召不得入,你这么去,定会被禁军拦在朝阳门外。” -- 第112页 于暖拧着眉。 邵凛玥站起身道:“我带你去吧,皇子是可以出入的。” 于暖松了口气,“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诸君晚安,谢谢大家点进来一看,灰常,么么哒 第47章 我出错了 朝阳殿内,于晋、邵凛忻、顾南辰、还有程远都在。但却无人说话, 全都等着龙椅上方的帝王发话。 “卫仪是朕任皇子时便伺候在侧的, 与皇后成亲那年, 特地指了她去侍奉皇后, 也是朕和皇后身边用惯了的人,这莫名其妙的死了, 伤的可是朕和皇后的颜面。” “此事当彻查。”于晋率先道。 邵承雍未应, 只看了眼程远, “程远, 你这差当得愈发好了,出了命案报到了你京兆府,你到想着撒手不管。”邵承雍靠在龙椅上, 捏着自己的眉心,语气虽淡, 却让人冷汗直冒。 程远一听,也顾不得那么多, 忙道:“回皇上, 因死者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所以臣不敢擅自审查, 故而让人禀报皇后娘娘,交由内廷司审理, 可哪知...” 邵承雍听后,仍旧慢条斯理的说道:“宫外的命案,无论死的是谁, 京兆府都有权审查;你这摊子撂这么快,倒是辛苦。” 程远跪了下去,哆嗦道:“皇上,臣一时考虑不周,求皇上恕罪。” “命案发生后,十二时辰为黄金破案时间,程大人,你这一番倒腾,时间都过了,怕是有什么蛛丝马迹都要被人销毁了。”于晋沉声说道。 程远一听,更是哆嗦的不敢出声。 “报到京兆府的案子,却被京兆府尹神不知鬼不觉得移到了宫里,这让百姓们怎么看?”邵承雍的语气重了一分,让人不寒而栗。 “臣知罪,求皇上恕罪。”程远哆嗦着,生怕邵承雍下一道命令便是要摘了他的乌纱帽。 “卫仪到底是朕和皇后的人,这死的不明不白的,总得要个说法,这事,你主查,内廷司协理,务必水落石出。”邵承雍淡淡的说道。 程远一听乌纱帽不用掉,又惊又喜的磕头谢恩。 “不过...”邵承雍忽然盯着他,“朕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查不出来,你就回乡种田吧。” 这话一落,程远后背冒出一身热汗,三天?怎么可能?不过此刻他也不敢再多言,只得硬着头皮应是。 “皇后可知道此事了?”邵承雍这才问道。 “回父皇,母后近日头风发作,苦不堪言,儿臣还不敢惊扰母后,以免她伤心。”邵凛忻拱手应道。 邵承雍看着他,“所以你就和南辰合计,担下这事,自己查?” 邵凛忻一时不言。 “皇上,此事是我的主意,不关太子的事。”顾南辰开口道。 邵承雍睨着他,嗤道:“终于说话了?这几日因着要给你指婚,你连嘴巴都不肯张一下,现下倒是肯了。” 顾南辰知道邵承雍没有在跟他说笑,仍旧正经道:“是南辰担心此事传出去,百姓们会议论,失了皇族颜面,才要自己调查。” 这话听着很是要强,符合顾南辰一贯的作风,邵承雍听后不疑有他,只道:“朕知道你的意图,只是,查案这种事,自有京兆府和内廷司,你现在最紧要的是你的婚事。” 顾南辰听后,不再多言,这种事,说的越多,被捕捉的漏洞就越多。 邵承雍见他不说话,忽而沉了脸道:“压下京兆府的禀报,不告知朕,这是什么,这是欺君!” 邵承雍猛拍了一把龙椅扶手,嚯然站起。 邵凛忻额上都是汗,“父皇息怒,儿臣知错。” “皇上息怒,是南辰考虑不周。” 邵承雍指着顾南辰,“朕宠着你,惯着你,你逾越不要紧,可若欺君!”说到最后两个字时,邵承雍几乎是咬牙切齿。 顾南辰知道自己这回是触怒了邵承雍,他没有料到邵承雍的反应会这样大。 “若欺君,朕必不轻饶。” “父皇,南辰只是为皇家颜面考虑。”邵凛忻出声道。 “是倒是?但没有为了别的吗?”邵承雍喝道,迫的邵凛忻立马住了嘴。 于暖已到了殿外,邵凛玥原以为他要进去,却不想他只是很冷静的站在外头听里头的动静。 邵承雍的愤怒在邵凛玥的意料之中,帝王之心,或许邵凛忻和顾南辰甚至于暖都不甚了解,但他却非常了解。 顾南辰和邵凛忻都以为即便邵承雍知道了,也顶多是斥责他们几句,不会如此动怒,但是...他的父皇可不是一般的皇帝。 “这欺君之罪可大可小,南辰这回是冒失了。”邵凛玥轻声道。 于暖听后,并未言语。 “自然也是为了别的。”顾南辰不卑不亢的应道,全然不管邵凛忻在一旁纠结的脸色。 邵承雍看着他,倒是被他的直白给气笑了,“喔?为了什么?” 顾南辰恭敬道:“为了舅舅和姑姑不被百姓议论,为了凛忻不用一面担心姑姑的病情,一面还忧心此事,为了彰显一下南辰的实力,不然朝中总有声音在说,南辰是靠着皇舅的宠爱才能统辖巡城军。” 于暖在外听着,垂眸一笑,顾南辰真的不愧是他的公子。这一番话直面了邵承雍的顾虑和猜忌,却又只是擦个边球,让邵承雍抓不到什么把柄。 果然,邵承雍听了他的话,“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小子!不是靠朕的宠爱,你能统辖巡城军?” -- 第113页 “自然不能,但南辰是有那个能耐的,只不过借了一下先天优势罢了。”顾南辰应道,仍是那副天之骄子的恣意模样。 邵承雍摆了摆手,不再计较他的“欺君”,只道:“此事,你和凛忻都不必插手,一件小小的命案,连你和凛忻都出动了,日后遇到国之大事,又该如何?” 顾南辰与邵凛忻共同应了声“是”,且在心里松了口气。 邵凛玥在殿外勾了下自己搭在肩前的长发,神色无异,只是将头发在指尖上缠了一圈。 留下于晋和程远,邵承雍便打发他们出来,一出来就瞧见于暖和邵凛玥站在外头。 “见过太子。”于暖和邵凛玥拱手行了一礼。 “你们怎么在这儿?”邵凛忻拧眉道。 “我来看看。”于暖应道。 “你看什么?”邵凛忻语气仍旧不善。 “凛忻。”顾南辰睨他一眼。 “你就宠着他吧,总有一天要出大事。”话落,邵凛忻拂袖而去。 看着邵凛忻的背影,顾南辰不语,只转头看着邵凛玥。 而邵凛玥一向是个让人感到很“舒服”的人。 “阿暖,南辰,我先走了。”说着,邵凛玥欠了欠首,转身而去。 待他走后,顾南辰才道:“担心我啊?” 于暖并不掩饰,“嗯。” 顾南辰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吧。” 于暖跟上他,待出了朝阳门至御花园,他才问道:“公子,你为何要瞒着皇上自己调查此事?此事真的不一般?” 顾南辰看着他,也不隐瞒,将自己的顾虑一五一十的说了。 “即便如此,你也可以在背后观看事情走向,不必亲自出面。”于暖应道。 “背后?”顾南辰拧眉,他行事向来雷厉风行,背后观看这种事倒不是他的风格。 于暖点点头。 “若是你,你会怎么做?”顾南辰问道。 “我会一开始就任由京兆府去查,程远虽怕事,但能力是有的,只是查出来上报之时会视情况隐喻。总之,您让太子不插手是对的,但您也不该插手的。” 顾南辰听他说完之后,才温声道:“你的意思,作壁上观,待真相出来后,再定夺如何处置?” 于暖点点头,“如果真如公子所想,不管是程远还是内廷司,在上报之时,都会心有余悸,毕竟牵涉之人是中宫。” 顾南辰看着他,却不说话。 “公子?” 顾南辰瞧着他,应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现在也不晚,公子观看就可,有时候,你不动,敌才会动。” 顾南辰揉着他的脑袋,语气颇有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暖暖,你越来越聪明了。” 于暖顿了一下,这才道:“公子教的好啊。” 顾南辰摸着下巴点点头,很是赞同,“我也这么认为。” 于暖噗嗤一笑。 顾南辰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又一把抱住他。 “公子?” “别动。”顾南辰轻声道。 于暖有些无奈,“才一日,不会那么快长胖的。” “万一长了二两呢。”顾南辰说道,将他拥的更紧了。 于暖也未推他,任由他“检查”。 “暖暖,你说你这么聪明,会不会很累?”顾南辰很是心疼的问道。 于暖靠在他肩头上,不解,“公子?” “都说聪明的人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脑子转的比一般人快,但很是伤脑,所以才有慧极必伤的说法。”顾南辰忧心忡忡的说道。 “公子,您想多了,我并不聪明啊,我很笨的。” “切,谁信你笨,你若笨,就会乖乖让我带回家又摸又抱了。” 于暖笑道:“你不是抱着我吗?” 顾南辰斩钉截铁,“不一样。” 于暖不解,不知哪儿不一样,只道:“有人过来了。” 顾南辰听后,这才不甘不愿的放开了他。 于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每次顾南辰一碰他,他身上总会留下一股清新的莲花香气,闻着很是醉人。 ****** 御花园一别之后,于暖对此事便没有过多的上心,毕竟与他无关,而他也提醒了顾南辰,顾南辰自也知道怎么做。 只是,事情却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不过一夜,京兆府和内廷司那边就有了苗头,说卫仪是死在宫中,被人拉到宫外抛尸的。 这简单的两句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要从宫里运一具尸体出去,且运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得多大权利的人才能做到? 并且,据说那个卫仪是会功夫的,在宫里跟人打斗,难道也一点风声都传不出来吗? 于连受了伤在修养,于暖便不能用他去打探消息,但好在何长青是个爱八卦的,嘱托了他一句,他便能将传出来的风声捕捉个干干净净。 “总之啊,大家现在都是一个意思,就是说那卫仪是被皇后赐死的,但她不肯就死,所以就跟人打了起来,身上才全是伤。”鹤云楼内,何长青一副万事通的模样。 于暖端水杯的手差点抖了一下,“为什么会传到皇后身上去?” 何长青眨巴下眼,“不知道啊,反正好似就这么传着了。” 于暖拧眉,不应该啊,即便是跟皇后有关,顾南辰得知后也该及时控制住这个消息才是,可现在,这个消息竟然在随安和宫里都传了起来。 -- 第114页 “不过凶手还没抓到。但如果凶手是皇后,那是肯定不能抓的。”何长青无所谓的说道。 于暖听着,愈发觉得不对,忽然问道:“长青,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消息的?” 何长青拿着桌上的桔子,道:“就昨晚吧,我去茶楼听评书,听到人议论。” 昨夜?也就是程远他们才查出苗头的时候。苗头才查出来,外头的传言却已经起了?且还起的如此快?就好似流言早已准备好,就等着苗头冒出来一般。 于暖看着一层一层剥桔子皮的何长青,忽然就想明白了。 是凶手在操控,无论程远他们查到了什么,流言都会传出来,且是同步传出来,即便顾南辰在背后看着,也无济于事。按照套路,凶手还极有可能误导程远,让他一步步的按照自己散播的一波波的流言去查相应的真相! 到时候,就算跟皇后无关都要变成有关了! “长青,你让人去大将军府,约顾公子来此行么?”于暖虽急,但语气仍旧很是平和。 “怎么,你和顾公子约会还要我当媒人啊。”何长青调侃道。 于暖干笑一声,应了他的调侃。 何长青看破一般笑起来,然后吩咐身旁小厮。 于暖未笑,也笑不出来,他需要马上见到顾南辰,告诉他,此刻该做的确实是要他自己去查,而不是观望,趁凶手还来不及放出最后的杀手锏时,自己去查! 其实一开始,顾南辰是对的,是自己想错了!只因看到他被邵承雍斥责,所以断章取义,失了偏颇。 希望还来得及。 蹬蹬蹬,一阵上楼梯的声音响起,何长青扭头去看,只见尚书府来了个下人。 “公子,大人要您马上回去。”来人急切的说道。 于暖瞧着,神色一凛。 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 和编编商量了9月6号本周五从17章开始倒V 入V当天三章掉落,请小天使们支持哟,么么么哒! 第48章 技高一筹(倒V结束) “有没有说什么事?” 于暖未动,只对来人说道。 “奴才不知, 大人只是让您马上回去。”来人躬着身, 很是恭敬的应道, 但语气却不容置喙。 已经许久没有一个下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了。 于暖心中冷笑, 却未动,“既然如此, 想来不是特别要紧, 你回去告诉爹, 我一个时辰后便回去。” 来人拧着眉, 虽躬着身,语气却仍旧强势,“公子, 大人让您马上回去,自然是有紧急之事的。” “方才你还说没有, 怎么现下就有了?满嘴胡言,尚书府怎有你这样的奴才?快下去, 别扰了我与何公子的雅兴。” 于暖说着, 看了何长青一眼。 何长青立刻会意, “就是啊, 我和阿暖,等会儿还有几位公子, 约好一块儿温书,共赴明年科举,这才是紧要之事, 别被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奴才扰了,下去下去。” 来人听后,看着于暖,正要往前走一步,却被杨骏宽厚的身体堵了回去,只听他重重道:“还不走。” “公子,违抗大人的命令...” “我爹我还不知道么?有没有违抗我比你清楚。”于暖拿着手上的书,并未看那人一眼。 来人瞧着,心下一紧,却又不得其法,只能悻悻而去。 见他走后,何长青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阿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长青,我要先走一步了。”于暖说着便站起身来。 何长青立刻道:“你要去找顾公子?” 于暖点点头。 何长青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我同你一起吧,坐我的马车去,掩人耳目。” 于暖对他那略微兴奋的表情不解,只道:“有劳了。” “这有什么,你没少帮我解题讲书,我这是投桃报李。马车比小厮的脚程快,咱顺道能拦下他,快走吧。” 说着,两个人一块儿下了鹤云楼,杨骏紧紧跟上,三人直奔大将军府。 此刻,大将军府内,顾南辰正在心无旁骛的练剑,一身白色束衣,发髻高挽,面部轮廓说不出的英俊。 “凛忻,你真不和我比一比?”顾南辰问道。 邵凛忻刚一踏进后院就听他这么问,倒是把他要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应道:“除了安斯和舅舅,这随安还有谁能赢你?” 顾南辰对这夸赞很是得意,骄傲的扬了下嘴角。 “那我可得好好钻研剑术,好打败爹和安斯。” 邵凛忻控制不住的笑了下,“看舅舅在你敢不敢这么说。” “有什么不敢的,昨日收到了爹的家书,特地问了武功可有进益,要回来与我一较高低,我每次都和爹打平,这真要讲进益,就只有打败他了。至于安斯嘛,再过几年,也能败他。” 邵凛忻捕捉到了这话里的讯息,忙问道:“舅舅何时回来?” “还有些日子,爹已攻下达瓦三座城池,但达瓦还不投降,皇舅的意思是达瓦不投降,就打到他帝都去。” 邵凛忻听着,未作言语。 顾南辰未停,仍旧舞着手中之剑,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缓若游云,极有气势。 邵凛忻看着,终于忍不住道:“南辰,现在流言四起,宫里我都快控制不住了,要不了多久母后就会知道了。” -- 第115页 顾南辰,一个转身,横刺一剑,道:“母亲整日在昭阳宫照顾姑姑,头风已经缓解了不少,即便姑姑知道了,也能承受住,放心吧。” “你知道我指的不止这个。这流言传的这么快,几乎在程远发现端倪时便传了出来。” “你怀疑什么?”顾南辰问道。 邵凛忻深吸一口气,“我怀疑程远身边有不轨之人,所以才能在程远查出端倪时,将流言散的漫天都是。” 顾南辰一听,这才停下了动作,收剑回鞘一气呵成,转过身来看着邵凛忻,“你说的不无道理,可程远身边的人能有这个本事,让宫里流言四起不说,连随安也跟着传?” “这...”邵凛忻说不出话来,只道:“我亲自去京兆府会会他。” “凛忻。”顾南辰拧眉唤住他,“你冷静些。” 邵凛忻被这句话一下子挑起了火气,喝道:“冷静?我怎么冷静?事关母后的声誉和地位,这几年,父皇对母后的态度你又不是没看到,连头风如此痛苦,父皇也不再过问,如今传出这样的流言,岂不是让母后在宫中饱受诟病。这如何令满宫妃嫔服气,如何让天下人服气?” 顾南辰待他发泄完后才淡淡道:“你是太子,是储君,遇事不可急躁。” 邵凛忻握着拳,偏过头不语。 “此事我自有打算,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更何况,这件事该着急的不是你,而是程远,皇舅只给了他三天时间,目的是让他查真相,而不是让流言传的漫天都是。不管皇舅待姑姑的态度如何,只要姑姑还是皇后,她的脸面便是皇舅的脸面,对这些流言,皇舅恼怒之余,更多的是让人彻查阻止。所以,你别自乱阵脚。” “真有你说的这么容易?”邵凛忻听了顾南辰的话,稍微平复了下情绪,但仍旧有些控制不住。 顾南辰看着他,“自然了,从小到大,哪回让你失望过?” 邵凛忻听后,一颗心镇静了许多,“我先进宫,和内廷司一起调查这流言是从何处传出来的,何人有这么大的能耐,竟能煽动满宫的奴才!” 顾南辰不置可否,任由他去。 待他走了后,一旁托着他衣袍的顾筹才走过来,神情略严肃,“公子。” 顾南辰的神情直到现下才有些严峻,方才邵凛忻在,如果他神色也不好,估计邵凛忻那性子不知得急成什么样。 “准备一匹快马,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顾筹问道。 顾南辰未答,只道:“你去告诉暖暖,此事让他不必插手,也不必过问。” 顾筹甚少见他处理事时会提及于暖,这一下便知,此事牵连怕是有些大。 “您怀疑是于大人?” 顾南辰不应,只道:“你只管这么跟暖暖说,让他务必听话。” 顾筹应下,立刻命人备上一匹快马,顾南辰已穿好衣裳,离去时忽然笑着加了一句,“再告诉他,虽不必插手,但也得时刻挂念着本公子,不然绝不放过他。” 顾筹原本还沉浸在他家公子严肃正经的气氛之中,甫一听这话,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直到顾南辰已经在他面前消失不见了,他才有些无奈的应了声,“是。” ****** 马车一路疾驰,顺利拦下了何长青的小厮,但却没有顺利抵达大将军府,而是半道被人给截住了。 毫无意外,这一次又是于枫。 于暖知道,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一次是意外,但栽两次就是,就是自己轻敌了。 于暖冷着脸开了个小差。 “我曾经是不是明着跟你说过,让你好好提防着我?”于枫负手立于马车面前,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于暖掀开车帘,目光在前方某个人身上停了一下,而后才看向于枫,“二哥回府吗?一块儿吧。” 于枫一听,一声“啊”脱口而出。 于暖扯了下嘴角,于枫这才发觉自己方才的失态,忙道:“你什么意思?” “长青,看来我爹找我是真有要事,你告诉几位公子,今日画舫品诗,我不去了,改日再约。” 何长青探了个脑袋出来,应道:“知道,你去吧。” 于暖下了马车,也不搭理于枫,拿着几本书和一卷画,兀自往回走。 于枫瞧见,追了上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又想通风报信?” “通风报信?”于暖一脸莫名,“不知二哥何意?” “卫仪的事现在越闹越大,宫里宫外都在传皇后的不是,顾南辰他们自然是要帮皇后彻查此事的,你是想去找顾南辰给他支招吧?” 于暖只道,“没有。更何况,这几年爹和顾大将军关系缓和,也并未阻止我与顾公子相交,我即便要说什么,也不能用‘通风报信’这个词儿吧。二哥想要整我一回,却抓错了把柄。” “抓错?”于枫愤懑的说道:“爹会和顾大将军和解?根本不可能,不趁着顾大将军不在朝中,狠狠重击顾氏一族才怪。” 这话一落,于暖停下脚步;于枫走了两步后也似乎意识到自己好似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立在当下一时不知该如何。 于暖看着他,这几年,于晋虽不曾重用于枫,但对他的宠爱却未减弱一分。如果说于晋在每个人面前都是武装着的,但在于枫,这个他最宠爱的儿子面前,总会有一两分松懈;而于枫也绝对是他们几个中接触于晋最深的人。 -- 第116页 于枫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 这样一想,卫仪这件事就简单了很多。 “你,你看着我做什么!”于枫恼羞成怒。 于暖不语,径直往前而去。 “你等我!告诉我你刚才看我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于枫不甘的吼道,于暖方才那眼神跟看个白痴似的,让他很是不舒服。 然而于暖却不搭理他,和杨骏一起走的极快。 他这几年跟着安斯倒是会几招功夫,身体也结实许多,于枫因为吃不得那个苦,和于暖比起来倒有些病恹恹的,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被于暖甩出去老远,气得他愤懑跺脚。想着这回于暖死定了,却还敢跑那么快,真是让人看不爽! 于暖没工夫理他,心里已盘算了许多,果然一回尚书府便被于晋传去了书房。 “爹。”于暖对于晋欠了欠身。 于晋转身看着他,幽幽道:“你长大了,都不能再打你了。” 于暖放下书和画卷,伸出白皙的双手,道:“爹要罚,孩儿自当领受,只是不知孩儿做错了什么?” 于晋凛目看着他,却只问道:“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不知爹说的是哪件事?” 于晋打量着他,“你会不知道?” 于暖淡淡的应道:“随安每日都有事发生,孩儿每日都和人打交道,每日都知道很多事,所以不知爹具体指的哪件?” 于晋听后,冷笑一声,“你如今是了不起了,随安各家公子都与你有来往,大事小事你尽数悉知。” “都是爹栽培的。”于暖恭敬的欠了欠身。 于晋哼道:“宫里死的那个宫女,卫仪,现下闹得沸沸扬扬的,都说是皇后失心疯逼死了她,但真相到底如何,却未查明,你怎么看?” “此事其实很简单。” “简单?”于晋被他的话挑起了兴趣,“你到说说看,怎么个简单法。” 于暖看着他,语气带了丝戾气,“卫仪到底被谁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杀了她能影响什么人,而影响了那个人之后,谁会得到最大的好处。” 于晋脸色沉了下去,忽然拿起桌上的戒尺狠狠的往他手上抽了一下。 于暖眉头一皱。 “你怀疑为父?”于晋沉声质问。 于暖正要说一句“孩儿不敢。”,然于晋却忽然笑道:“不过,你怀疑对了。” 于暖神情一怔。 于晋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和顾南辰虚与委蛇了。为父就是要趁顾文津不在随安,好好压一压顾家的气势,让顾文津知道,哪怕他有个做皇后的妹妹,做太子的侄子,只要和我作对,都无济于事。” 于晋忽然的直白让于暖一时间反应有些迟钝,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的于晋。 然而于晋却接着道:“这件事,以顾南辰的聪慧,他迟早会查到端倪,就由你去解决他。” 于暖双拳一握。 于晋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掌心上的红印,伸出手给他揉了揉,温声道:“阿暖,你和顾南辰,为父很想知道,谁会技高一筹,希望你不要让为父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明天就要V啦,请大家支持哟,360度旋转鞠躬~~~~ 第49章 章节三合一 (一) 尚书府守卫森严,但顾筹仍旧做到了来去自如, 顺利把顾南辰的话传给了于暖, 且对他的行踪也没有隐瞒, 毕竟他知道的也不多, 只知道顾南辰骑马走了。 待顾筹离去后,于暖才知道, 顾南辰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听自己的, 他一直都在查。 如果于晋真的是幕后之人, 那么在自己给顾南辰支招的时候, 他一定就已经知道了,而顾南辰很是聪明,不动声色的让于晋以为他会顺着自己说的去做, 却没想到,顾南辰只不过是敷衍自己。 不, 不能用这个词,他只不过是不想一盆冷水对自己兜头浇下而已。 想到这里, 于暖还笑了笑。 “公子, 您笑什么?”杨骏见他都这种时候了还笑的出来, 忧心的问道。 于暖坐在石凳上, 看着日光,道:“我永远都是斗不过他的。” “您是说顾公子?”杨骏担心的问道, 若是这样,那大人那里如何交差。 于暖点了点头。 “可是有什么难处?” 于暖像是回应他,又像是在自言, 嘴角微微含着笑,“因为一想到他,我满脑子都是莲花和吃藕,无法思考其他了。” 杨骏不解其意,但看于暖的表情便知道,他现下并没有那么着急。但越是如此,他这个做奴才的才更是着急,“公子,若这真的和...那顾公子查了出来,尚书府会受牵连的,到时候您也...” 于暖不赞同,“爹是什么人我知道,就算最后真相大白了,他身上也沾不到一点泥,就算公子怀疑,也是找不到证据的。” 杨骏听后愈发不解了。 于暖知道,于晋是想考一考自己,以自己的能耐是否可以和顾南辰斗智斗勇了,为此,他不惜杀了卫仪。 想到这里,于暖眉头皱了一下。 不对,逻辑不对,杀一个皇后身边的宫女,只为了让自己和顾南辰“比试”?这从大情势下说得过去,但若细想起来,逻辑不对。 可是,整个大渝,和顾家不对盘的也只有于晋了,而且也只有于晋有那个本事在随安散布流言不被察觉。那宫里的流言也是于晋做的么?他竟有这么大的能耐了? -- 第117页 “公子,您在想什么?”杨骏见他走神走的有一会儿了,问道。 于暖摇摇头,“没什么。” “您现在要怎么做?”杨骏问道。 于暖笑了笑,“歇息,吃晚饭,睡觉,明日进宫上学,然后等他回来了,我再出宫。” “什什么?”杨骏瞪大了眼睛。 于暖难得笑的明媚,“等他回来,事情就尘埃落定了。” “那大人那儿...” “他会顾着我的。”于暖打断杨骏,“我倚靠着他就行了。” 杨骏微微张着唇,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于暖这话说得好像也没什么毛病,顾南辰的确很是照顾他,但仔细想想,他又觉得好像哪里逻辑不通。 “他方才让顾筹说了,让我不必插手,我自是要听我的公子的话的。”于暖说着,站起身来,心情似乎没怎么受影响,“对了,我让你查的大哥的事,怎么样了?” 杨骏顿了好一会儿才从于暖方才的话中反应过来,应道:“属下查过了,和大公子说的并无出入,那日大公子的确在赌坊跟人起了很大的冲突,属下也去那赌徒家里看过,和大公子说的一致,两个人都用利器搏斗过。” 于暖听后,有些机械的点了下头,这么说来是他多心了,只是,赌个钱出个老千,竟然到了要以命相搏的地步了? “带上屋里的人参,随我去看看大哥吧。” “是。” ****** 于连的伤除了不能做些大幅度的动作外,已无大碍,见于暖来了,忙高兴的迎上去,“阿暖,你怎么来了。” “大哥,伤怎么样了?” “都是皮外伤,没事儿,快来坐。”于连拉着他坐,才一坐下来就忍不住问道:“我这两日都没有出门,却也听府里下人在说宫里出了大事了?快跟我说叨说叨。” 看于连一副迫不及待的八卦表情,于暖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回。 “这么看来,这一次爹来真的了。” 话落,于连发现于暖正用一种讶异的眼神看着他,“怎么了?” “我还未说到这里,大哥怎么知道跟爹有关?” 于连拍了下大腿,“这有什么好惊奇的,顾家不管谁出事,最高兴的肯定就是咱爹啊。不用说,那个什么卫仪的死,八成跟爹有关。” 于暖听后,不知怎的,竟有一种被洗脑般的理所应当。 “爹没为难你吧?你和顾公子关系这么好,他没说什么?”于连睁大着眼睛问道。 “有。”于暖应道,将于晋在书房对他说的话都告诉他。 于连听后,搓着手,一脸无语加焦急,“我就知道会这样,我跟你说,爹这回是来真的了,你就算不能阻止顾南辰,也得给他使使绊子了,不然爹一生气,你又得像小时候那样被关起来了。” “不会了。”于暖淡淡道。 “啊?”于连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拍着自己的脑门儿道:“你看我都忘了,你如今和小时候不同了,结交的公子们家里都有权有势的,而且你这随安第一公子的名号也不是白让人叫的,你要真几日不在随安溜达,那才真是叫人猜忌。” 于暖听而不语。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于连问道。 “爹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只不过能不能达到爹的期许,我就不能控制了。” 于连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呵呵笑道:“确实,过场总要走的嘛。” 于暖听后,表示赞同。 于连喝了几口水,又吃了几个葡萄,看似随意的问道:“这几日你和四殿下都做些什么?许久不见你跟我说他了。” 于暖有些疑惑,“我以前经常跟大哥说四殿下吗?” 于连点点头,“是啊。” 于暖思索了一下,他好似是说过几回,只如聊天一般,但委实说不上经常... “凛玥还能如何,读书、吹箫、作画...” “按理说,四殿下都快十八岁了吧,怎皇上还未让他出宫开府?”于连闲话般的问道。 一听此话,于暖也觉得奇怪,邵承雍还真是没有一点让邵凛玥出宫开府的意思。 “这四殿下也真是可怜,你吧还能考个科举啥的,他连个科举都考不了,怕不是一辈子都得在宫里读书、吹箫、作画?那和奴才有什么区别。” “大哥,慎言。”于暖沉着脸道。 于连看了他一眼,打着哈哈道:“抱歉,我就是这么一叙述。” 虽然于连的叙述不好听,但话却在理,于暖脸色未有缓和,“大哥切记慎言慎行。” “我知道了,这回的事真是意外,下回不会了。” “既然大哥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于暖站起身来。 于连也跟着站起来,“阿暖。” “嗯?” 于连语重心长的道:“你和四殿下走得近,已经被别人看做与他一派,你得保着四殿下才能保着你自己啊。” 于暖拧着眉,忽然道:“大哥好似很关心凛玥?” 于连忙道:“我跟他又不熟,我是关心你。” 于暖无甚表情,只道:“每个人都得自己保着自己,靠别人,靠不住的。” 话落,于暖转身离去。 看着于暖离去,于连捂着自己腰间的伤口,面上担忧之色挥之不去。 -- 第118页 ****** “真是这样?” 荆如许久不见邵凛玥说话语气这么重了,忙欠着身应道:“是,所以这两日都未有和他取得联系。” 邵凛玥紧紧握着手中的水杯,脸色有些阴沉,“没用的废物,他不是吹嘘自己很厉害吗,怎还不及你万分之一?” “武功这种事一靠资质,二靠勤奋,若只有勤奋,没有资质,也是没用的。”荆如解释道。 邵凛玥慢慢的喝了一口水,方道:“也无妨,他机灵,也知道怎么善后。” 荆如见他水杯里的水已经没了,道:“主子,您嘴皮都干了,属下给您泡菊花茶吧。” 邵凛玥看他一眼,有些撒气般的道:“我不爱喝花茶。” 荆如劝道:“花茶润肺,最适合夏季喝,您最近劳心甚多,熬夜也多,喝花茶好。” 邵凛玥摆摆手,不再这事上跟他纠结,“你随意吧。” 荆如笑了笑,拿起另一边的水壶往他杯子里倒去,黄色的菊花瓣从壶口滑了出来。 邵凛玥看着,并不惊讶荆如的心思,仍道:“昭阳宫怎么样了?” 荆如放下水壶,“听说乱成了一团。” 邵凛玥看着在杯中漂浮着,颜色极其漂亮的菊花花瓣,道:“头风确实难受呢,难受到一不注意人都会被折磨疯。” “是的。” “呵!顾文华的痛苦便是太子痛苦,也是顾家的痛苦。” 荆如跪坐在一旁,恭敬的应道:“自然,皇后是顾家和皇族最关键的联系,若这联系出了什么差错,太子和顾家,都会受到些波及。” 邵凛玥听着荆如的话,就像听着什么动人的音乐一般,极其享受的扬了下嘴角,而后将杯子里的花茶饮尽,“母后如此痛苦,那我该去看看她了,替我更衣吧。” 荆如欠了欠身,“是。” 邵凛玥站起身,荆如将一旁的外袍拿过来伺候他穿上,在蹲下身替他整理衣摆时,邵凛玥忽然道:“荆如,你说,我若没有你,该如何?” 荆如手一顿,扬起俊逸的脸看着他,“主子?” 邵凛玥看了看这偌大的韶华宫,“原先还有几个太监宫女,这几年,就只剩你和我了,洒扫卫生,还有我的衣食起居都是你在伺候,若哪日皇后或者父皇把你也调走了,我岂不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了?” 荆如正要说“不会,无论是谁都无法把属下调走”,但还没有来得及说便又听邵凛玥道:“不,我还有阿暖,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和我日日夜夜相对,探讨这些事的人是阿暖,该多有意思。” 荆如垂首继续给他整理衣袍,应道:“于公子自然比属下更合主子心意,他可是您亲自看中的人。” 邵凛玥摇摇头,“不,他是第一个不顾忌其他而在意我的人。” 荆如双手停顿了一下,心里略沉,邵凛玥却已迈腿而去,衣摆从他手里轻轻滑过。 (二) 昭阳宫 又一破碎的炸裂声响起,将滚烫的药洒了一地不说,还泼了一些到承瑶的裙摆之上,即便承瑶长公主耐心好,脾气好,还有一颗医者父母心,但此刻都有些受不住了,太阳穴被折腾的阵阵作疼。 “娘娘,这药煎了几回了,您不喝,您这病就无法缓和啊。”承瑶看着病床上满面无光的女人,叹道。 皇后强撑着从床上站起来,面容憔悴,行为无状的问道:“承瑶,卫仪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承瑶长公主应道:“皇上已经命人在查了,很快就有结果了。” 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踉跄的走到承瑶面前,“宫里的流言传的这样大,真当本宫什么都不知道吗?” 承瑶端庄秀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阴色,“娘娘,您胡说什么。” 皇后抓着她的手,“你不用再隐瞒,我都知道了。” 承瑶唬着脸喝道:“谁在皇后面前乱嚼舌根!” 满宫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长公主恕罪,奴才们什么都没说啊。” “只要人活着,怎会听不到攻击你的流言?”皇后说道,虚弱的坐在榻上扶着脑袋。 “快把药端来。”承瑶瞧她好似又要发作了,忙道,“娘娘,这药熬了几回了,刚才已摔了一碗,这碗再摔,又得重新熬几个时辰了。” 宫女忙将药端了上来,但皇后此刻正疼的厉害,那药的配方极其难闻,凑近之时,不知怎的,熏得她胃里火烧一般难受,只要闻到那股药味,她就忍不住作呕,故而受不住的手一挥,又将药碗打翻,再次发出巨大的破碎之声,且还溅了不少在她自己身上,烫痛和头痛双重折磨,令人发疯。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宫女们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拭,可不知怎的她只觉得自己一听到这些嘈杂的声音,便耳鸣起来,脑袋也疼的像要炸开似得,脑海里凛昭惨死的画面还不自觉得冒出来挥之不去。一切一切都将她折磨的快要发疯。 “啊....”她抱着脑袋痛苦大叫,恰有一宫女正在擦拭她的胳膊,她反手便一巴掌将那宫女扇飞在地,且发泄般的对她拳打脚踢,好似这样能缓解自己的疼痛一般。 “皇后娘娘。”承瑶见她失控,立刻上去拉住她,却也被她大力睁开,令其向后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都是些废物,废物!”皇后不察,仍旧失态般的喝道,时而吼叫,时而抱着脑袋痛嚎。 -- 第119页 “太医,可能施针了?”承瑶站起身,不顾宫女的阻止再次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向一旁的太医急切的问道。 太医一脸为难,“回长公主,施针得有时间间隔,若太频繁反而会适得其反,娘娘一个时辰前方施了针...” 承瑶听后,焦急的喝道:“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再煎碗止疼药来!” “是是是。”太医应着退了下去,却在门口撞上了邵承雍,忙又吓的哆嗦跪地。 邵承雍不理他,径直进来,却瞧见他的皇后衣衫不整,鬓发散乱,面若黄花,吵吵闹闹哭哭啼啼,与一个疯妇无异。他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娘娘,娘娘。”承瑶安抚着皇后,但头风之苦,非体会不能言,一旦发作,真真是让人连头都不想要了。 “母后,母后!”邵凛忻随着邵承雍来的,一进来便见皇后失态至此,又惊又心疼,立刻上前扶抱着她。 皇后仍旧像失了理智一般,喝道:“一群没用的狗奴才,全都赐死,赐死!叫卫仪来,卫仪!” “母后,我是凛忻!”邵凛忻握住她的双手,心痛难抑的喝道。 皇后仍旧失控一般在殿内对太监宫女一阵怒骂,满嘴赐死。 邵承雍瞧着,重重的喘了口气,脸色极其难看的走过来,而后一掌将其生生劈晕。 “皇上!” “父皇!” 邵凛忻见邵承雍出手这么重,一时惊诧不知所以。 承瑶扶着倒下去的皇后,语气急切,“皇上,娘娘在病中,您这么做...” “她现下不是不痛苦了吗?”邵承雍沉着脸道。 承瑶沉默了一瞬方道:“快,把娘娘扶到床上去。” 当宫人把皇后安置好后,她才道:“皇上,头风痛苦,娘娘也是无奈。” “朕知道,所以对她的疯举并未计较。”邵承雍坐在塌上,语气很是不耐烦。 “父皇,请您原谅母后。”邵凛忻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都有些乱了阵脚,却又不得不强行镇定。 邵承雍叹了口气,看着承瑶道:“文华的病,怕是你和宫里的太医都不行了,朕已经发了皇榜,广纳天下医者,若能治好文华的病,重重有赏。” 邵凛忻一听,忙不迭的谢恩。这些日子,他也找了不少民间的大夫,虽还没找到能人,但邵承雍的举动无疑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只不过,你母后这个样子,怕是不能管理后宫了,便让敏妃来吧。”邵承雍忽然又道。 邵凛忻一听,心下一惊,不由得看了眼承瑶。 “可敏妃年龄较长,也从未接触过这种事,怕是难当大任。”承瑶开口道。 “这种事也不是谁天生就会的,敏妃年龄是大,但也没到头昏眼花的时候,让她先替皇后管一管这六宫之事也无妨。” “可是......” “皇姐。”邵承雍唤道:“除了敏妃难道还有旁人合适?敏妃养育着凛缨和凛元,在宫里也是有些威望的。” 承瑶听后,不再多言,这敏妃因大皇上十几岁,一向不得宠,在宫里也是个安分守己的,让她管理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是以,承瑶向邵凛忻使了个眼色。 邵凛忻握着拳,他其实担心的不是敏妃,而是他父皇一旦把这权利交给了旁人,是不会那么快将这权利收回来的。 换句话说,他父皇好不容易有了这机会可以让顾家忌惮些许,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毕竟,他舅舅这几年替大渝拿下了多个小国,扩充了版图,增强了他父皇的势力,可另一方面,他舅舅的势力也在与日增长。他想,他父皇是不愿意看到前朝后宫都是顾家的天下。 忽然,邵凛忻想到了什么,忙道:“父皇,不如让蕴薇和敏妃娘娘一同协理,也能替她分担些。” 承瑶一听,也是反应了过来,“皇上,我看可以,蕴薇到底年轻些,又是太子妃,和敏妃娘娘一起管理后宫,最为合适。” 邵承雍听后,正思索着,陈若便近前禀报,“皇上,四殿下前来请安。” “让他进来。” “是。” 邵凛玥揣着一本书信步而入,依次对邵承雍和太子还有承瑶请过安后才道:“父皇,儿臣近日在藏书阁得了一本曲谱,有凝神之效,可传乐工每日给母后演奏,以缓母后病痛。” 邵承雍看着他,“有心了。” 邵凛玥欠着身,将乐谱交给陈若。 “母后今日可好些了?”邵凛玥真心实意的问道。 邵承雍摆摆手,“不提也罢。” 邵凛忻听后,全身像被针刺一般难受。 “父皇宽心,母后得天庇佑,很快就会痊愈的。” “希望如此吧。” 邵凛玥颔首一笑,却听邵承雍问道:“你母后在病中不济事,这后宫之事一下子无人打理,依你看,交给谁合适?” 邵凛忻和承瑶长公主都没料到邵承雍竟然会问邵凛玥的意见,一时惊诧的齐齐看着他。 邵凛玥歪了下头,好似对于邵承雍的问题也很是诧异,只道:“儿臣不懂这些,不过,若儿臣说,姑姑倒合适。” 邵凛忻松了口气,但松口气时也有些不自在,邵凛玥竟会帮他? “喔?”邵承雍似乎对他的答案也有些不解。 “姑姑在宫中长大,对于宫里的事情,自然是最清楚的。” -- 第120页 邵承雍听后,沉思了片刻方对承瑶温声道:“皇姐,不如就由你来操这个心吧。” 承瑶长公主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反转,这历来还没有嫁出去的公主掌管后宫的先例。 “怕是不合规矩吧。”承瑶婉拒。 “姑姑,既然父皇相信您,您就受累些吧。”邵凛忻忙道,交给承瑶是比交给任何人都好的。 承瑶看着邵凛忻,终是应下。 邵承雍这才露了个笑脸,“有劳皇姐了,这种时候也要你来操心。” “为皇上操心自是应该的。” “朕还有些奏折要看,先走了。”邵承雍起身,又对邵凛忻道:“你若要侍奉也别待太久,身为太子,要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国家大事之上。” 邵凛忻看了眼邵凛玥,应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邵承雍这才转身离去,越过邵凛玥时,道:“随朕来。” “是。” 邵凛忻瞧着,拧着眉头。 承瑶虽不懂朝事,但在宫里待久了,对于一些事总是有些敏感的,见邵凛忻急急的要去看望皇后,便拉住他的胳膊道:“你先回东宫去。” “姑姑,母后还没醒...” 承瑶严肃了几分,“凛忻,你是太子,不可过于妇人之仁了。” 邵凛忻一顿。 “侍奉这些事让太子妃来做就行了,你的心应放在大事上,且查案这种事也不必你自个儿来,南辰自会去查。你要学会利用身边一切资源,事事亲为的领导者必不成大器!” 邵凛忻听后,有些羞愧,“姑姑,我...” “我听南辰说,皇上让你写对收纳的几个小国的编排和划分的策论,已经三日了,还未写出来?” “快了,这两日母后的病,我实在是...” “凛忻!”承瑶沉了脸道:“你是太子!” 邵凛忻看着她,顿时领悟,向承瑶拱手一礼,“多谢姑姑提醒,凛忻明白了。” “去吧。” “是。” 话落,邵凛忻再看了眼床上的皇后,这才离去。 ****** 朝阳殿内,邵承雍批阅着奏折,邵凛玥便在一旁侍奉,在给他添上新茶时,邵承雍恰好转过脸看着他,“你高兴吗?” 邵凛玥不解其意,“父皇?” 邵承雍放下茶杯,看着他,“皇后得此病,苦不堪言,你高兴吗?” 邵凛玥忙退后两步,恭敬道:“儿臣不敢如此大逆不道。” 邵承雍挥挥手,陈若会意,立刻带领朝阳殿所有人退去,只剩他二人。 “若朕是你,朕会高兴。毕竟当年,你母亲乃细作一事是被皇后查出来上报的,最后也是皇后下令将其万箭穿心而死的,死状极其痛苦,所以,若朕是你,看到皇后难受,定然高兴。” 邵凛玥脸色发白的跪了下去,却没有及时回应,只垂下头半晌之后才磕磕绊绊的道:“儿臣不敢。” 邵承雍看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他心底是高兴的,但这样才好,这样才是人之常情,否则,他就看不透他这个儿子了。 “这件事可与你相关?”邵承雍忽然又轻飘飘的问道。 邵凛玥这回反应较大,猛地抬起头,震惊邵承雍怎会如此问他,“父皇,儿臣没有。” “真的没有?”邵承雍目光犀利,看得人不寒而栗。 “没有。”邵凛玥掷地有声的应道:“儿臣身边只有荆如,这满宫的太监宫女与儿臣都不甚相熟,儿臣没有那个本事。且荆如还是您赐给儿臣的。” 邵承雍冷笑一声,“是啊,荆如是朕赐给你的人,如若不然,许多事,朕都会怀疑到你头上。” 邵凛玥忙道:“父皇明鉴,儿臣真的没有,若儿臣有不轨之心,荆如怕是早已上报父皇。” 邵承雍对这话不置可否,却又道:“可你不是还有于暖吗。” 邵凛玥又急道:“阿暖更不会,他行事光明磊落,又和南辰交好,更不可能。” 邵承雍用手敲打着桌子,一下又一下十分有节奏,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那依你看,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谁杀了卫仪。” 邵凛玥在他面前平稳着呼吸,惊魂未定的道:“依儿臣看,或许此事真的只是卫仪的个人恩怨,有时候简单的事,看得人不同,就会让它变复杂。” 邵承雍听着邵凛玥的说辞,未有否决也未有赞同,半晌才道:“起来吧,朕不过随口一问。” 邵凛玥在他面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 邵承雍不再多言,继续批阅奏折,邵凛玥也不多说什么,只继续给他斟茶,双手还略微有些发抖,像是被吓坏了。 邵承雍看着,心中疑虑消除不少。 (三) 邵凛玥从朝阳殿出来时,已日落西山,他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荆如瞧见,忙上来扶着他,就这样在众目癸癸之下,如一个受惊之人缓慢的挪步。 待行至一花园时却迎面撞上了于暖。 “怎么了?”于暖看着脸色苍白,额上冒着密汗的他,关心的问道。 “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邵凛玥看着他,有些惊讶。 于暖未应,走过来扶着他,看着荆如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荆如似有些难以启齿,“殿下才从朝阳殿出来。” 于暖看着他,半晌才道:“先回去。” -- 第121页 邵凛玥点点头,与于暖一同回韶华宫。回去后邵凛玥才将邵承雍对他说的话和猜忌一并告诉他。 于暖听后,当即拧眉。 “已经没事了,你没做,谁也扣不到你头上来。”于暖宽慰道。 邵凛玥有气无力的笑了笑,“我知道,不碍事,只是方才吓到了,这谋逆之罪,我已经承受不起了。” 于暖握着他的手。 邵凛玥反握一把,问道:“你怎么现在进宫了?” 于暖看着他,“来你这儿避风头。” 邵凛玥不解。 于暖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他,邵凛玥有些惊诧,“于大人真这么说?” 于暖看着他,点头。 “此事可大可小,不管是真是假,只要这话一说出来,传出去就不得了了。”邵凛玥十分焦急的说道。 “除了于连,就只有你知道,如今我也是没法子了,只能来你这儿避避风头,等事情查明了再回去。” 邵凛玥听后,觉得有些不对,“如果真被南辰查出和于大人有关,你不管吗?” 于暖十分淡然,“若是那样,我也管不了了。” “可若牵连了整个尚书府呢?” 于暖还是淡然,“那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是真不知道怎么查,查案这种事不是我擅长的,并不是每个人都生了一颗刑侦的脑袋。” “刑侦?” “就是‘聪明’。” 邵凛玥不纠结于此,见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又道:“若是这样,不止你爹,你,还有于连甚至于沁都会受到牵连。” 当说到于沁时,于暖面上有了一丝细微变化,但他仍道:“我真的没办法,听天由命吧。” 邵凛玥看着他,心里一紧。 于暖四下看看,“还是老样子,我睡偏殿。” “我担心的要紧,你还睡得着?”邵凛玥难得没好气的说道。 “别担心,大不了做个平民就是,我已经长大了。”于暖应道。 “可你还无功名利禄,什么都没有。”邵凛玥又道。 于暖却微微笑了笑,“可是,我原本就只是想安全的长大而已啊。” 邵凛玥顿住,像是被一盆冷水将他满腔热情都浇灭了一般,凉了一把身子,他一直以为,于暖和他是同道中人! “所以,我不在乎尚书府。就算此事是爹做的被查出来了,也不至于到满门抄斩的地步吧。”于暖淡淡的说道,好似真的不在乎一般。 邵凛玥瞧着,像是理解了,温柔的道:“也是,人活着,求个自在就好。” 于暖赞同。 晚上歇息时,于暖躺在床上久不能眠,他其实不想试探邵凛玥,只是很多事情在他心里都有个疑影。 比如,按照于晋的性子,他即便不会管自己和凛玥相交,但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凛玥的特殊怎么也会让他提点自己几句,但是没有。 他一面任由自己和凛玥交好,一面任由自己和顾南辰交好。这两者看似没什么关系,但其实变相打消了邵承雍的顾虑。 自己和凛玥走得近,自然会让邵承雍猜忌,可自己偏偏又和顾南辰走得近,这倒让邵承雍疑惑了,唯一能解释的是,自己是真的和他二人交好,没掺和别的事情。 如果于晋支持的人是邵凛玥,那这障眼法是非常高明的。 这次的事亦然,顾家受损,于晋自然是最大获益者,可凛玥又何尝不是呢?所以邵承雍的怀疑也是自己的怀疑。 只不过凛玥的反应...还是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怀璧其罪,宫里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人怀疑到他头上。若是如此,自己的怀疑倒是对不起凛玥了。 想着,于暖闭了闭眼。 当初他觉得于晋杀了卫仪只为让自己和顾南辰“比试”,逻辑不对,其实想想是对的。 如果,这件事的幕后主谋是凛玥,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于晋担心顾南辰会查到凛玥头上,所以便出面混淆视听,他做的一切都在保护凛玥,让他能在宫里兴风作浪,却不沾一点泥灰。 想着,于暖叹了口气。 真的有必要自己来查查于晋和凛玥的关系了,不管有没有,都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 “主子,歇吧?”荆如知道邵凛玥现下心情很不好,但熬夜对身体也是不好的,遂小心翼翼的问道。 邵凛玥语气依旧,“明日早点吃什么?” “您放心,都是于公子爱吃的。” 邵凛玥点点头,吸了口气平复心情。 荆如见他终于要上床睡觉了,忙要去打水给他净面,却听他道:“荆如,阿暖是不是在怀疑我?” 荆如看向他,“主子何出此言?” “感觉,说不出来的感觉,如果不是怀疑我,阿暖不会说这种话,即便他是那么想的,他也不会那么说。” “为何?” 邵凛玥应道:“阿暖他...他很会顾及别人的心情,他明知我的处境与他相差无几,明知我艰难的活着,所以,断不会在我面前说这种破罐子破摔的话。” 荆如被他说的糊涂了,“主子的意思是,于公子在试探您?” 邵凛玥点点头。 荆如不知该说什么,这种时候随便一句话都会影响邵凛玥的判断,故而他不敢随意发言。 “或许是我想多了,尚书府和皇宫再怎么样都有一些差别,所以阿暖生出了和我不一样的心境?” -- 第122页 荆如听后,这才道:“皇上规定的三日时间已过去一半,程远很快会交上答案,无论是不是试探都无济于事。” 邵凛玥听后,心情豁然开朗,“对,只要顾文华受损就行了。” 荆如见他心情好转,这才道:“是的,凭它怎么乱,其实只要皇后‘疯了’就行。” 邵凛玥抬起手指勾了下自己的长发,笑容温柔又明媚,“歇吧。” “是。” ****** 子时,义庄 顾南辰看着仵作把尸体翻过去翻过来验了几回,终于按捺不住的问道:“死者为大,你翻几回了,到底怎么样了?” 仵作睨他一眼,摘掉手上的布手套,道:“的确是死于中毒,而非剑伤。” 顾南辰拧眉道:“看来她是中毒后才和人搏斗的,如果不是中了毒,来人还不一定能杀得了她。” 仵作赞同。 顾南辰拧眉,“那么,下毒之人和杀她的人是同一人吗?” 仵作不懂这个,噤声立于一旁。 顾南辰有些好笑的自言:“如果是,事情倒还简单些,如若不是,那就复杂了。谁能给她下毒,还让她不曾察觉。这种在宫里侍奉的掌事宫女,向来谨慎小心。” 仵作听后,只道:“顾公子是怎么怀疑她中毒的?” 顾南辰指了指卫仪的嘴唇,“嘴唇乌黑,我第一眼瞧见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当时才死不久,倒是不明显。” 仵作很是佩服他细微的观察力,正想拍一拍他的马屁却见顾南辰转身离去。 “顾公子,这尸体怎么处置?”仵作忙问道。 “送回京兆府去,尸体不见了,程大人肯定心急如焚。”顾南辰边走边说。 仵作瞬间很是气愤,“这是您偷出来的,我还回去,大人定会怪罪,诶,顾公子!”他话还没说完,顾南辰已经策马而去不见踪影了。 顾南辰一路疾驰,他忽然在想,能给卫仪下毒,是不是就能给皇后下毒。还是说,那毒原本就是给皇后下的,只不过被卫仪误食了? 想到此处,又想到皇后医治了几年都不曾见效还越来越严重的头风之症,顾南辰背后一身冷汗。 所以,他必须立马去见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谢谢小天使的支持,么么么么哒,360度,不,今天要720度倒立势旋转鞠躬O(∩_∩)O~ 第50章 意料之外 韶华宫,午后 于暖深思熟虑之后落下最后一颗白子。 邵凛玥瞧着, 将黑子落下, “叫吃。” 于暖一瞧, 无奈的笑了笑, “我又输了。” “连输三盘,不像你平日的水平, 可是在走神?”邵凛玥微微笑着道。 “没有, 这下棋本就不是我擅长的。”于暖盖上棋盒, 淡淡的说道。 “我还不知道你?是在担心南辰还是担心你爹?” 于暖看着他, 有些失笑,“真的没有。” 邵凛玥不信,却也不追问, 只看了眼外头的烈日,道:“今日是最后一日了吧。” 于暖淡淡的“嗯”了一声。 “不知怎么样了。” “谁知道呢。” “亏你躲到我这儿来, 于大人没办法来要人。”邵凛玥关怀的说道,邵承雍曾下旨, 不许朝中任何一位大臣单独见邵凛玥。 “所以我选了你啊, 图个清静。” “只是, 若真和于大人有关系, 你可怎么办?”邵凛玥轻声问道。 于暖笑笑不答,他早说过了, 于晋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不管是不是他做的,最后他都不会让自己粘上一点泥的。不过, 若顾南辰真能实锤和他有关,也不全算一件坏事。 “我无妨,只是若那样,说不定日后不能和你见面了,不能帮你什么了。” 邵凛玥一听这个就有些惆怅,“所以我不希望那样,我只有你一个。” “你不希望我爹出事?” “自然,于大人出事,你也会受牵连,即便你不在意,但牵连多深,是父皇说了算,有时候在你意料之外。”邵凛玥严肃的说道。 于暖承了他的关心,却道:“凛玥,若没了我爹,朝中局势会如何?” 邵凛玥正视着他,应道:“我不知道。” 于暖还未再说什么,杨骏忽然炸起的一声“公子”将二人都吓了一跳。 荆如瞧着邵凛玥真切被吓到的表情,睨着杨骏的眼神里冒着火气。 杨骏哪里管这么多,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匆忙行礼后道:“公子,府里出事了。” 于暖未急,“可是爹出事了?” 杨骏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嘴唇上都是密汗,“是四公子。” 于暖脸色微变,“沁儿?” 杨骏急道:“江姨娘在宫门口差人找您,说京兆府的人抓走了四公子。” 于暖一听,这才嚯然站起,脸色极其难看,“什么——凛玥,我先走了。” 邵凛玥站起来,“你要出宫了?” “嗯。”话落,于暖疾步而去,杨骏紧跟而上。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邵凛玥忙不迭的道。 于暖边走边应了一声。 *** “到底怎么回事?”出宫之路的大道上,于暖掀着车帘,急切的问道。 杨骏驾着马车,应道:“说卫仪的死是中毒造成的,下毒的人是四公子。” -- 第123页 “一派胡言!”于暖斥道:“沁儿才十一岁,如何下毒?更何况他成日不是在府里就是在上学监,怎么可能给宫里的人下毒?且他根本不认识卫仪。” 杨骏也是有些着急,“事情究竟如何属下也不清楚。” 正说着,两人便见江心正六神无主的在宫门口等着。 幸好她曾经是宫里的人,还能拖个人进去给于暖传话,不然真不知怎么办。 于沁被带走,她急的向于晋求救,然于晋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相信京兆府会查明真相还沁儿清白。” 想到此处,江心便心痛难抑,见于暖出来了,面上才露出一丝“希望”。 “姨娘,快上车。” 江心上了车,还不等于暖细问便道:“京兆府的差役抓走了沁儿,说沁儿是下毒致卫仪死的嫌疑人,我拼命拦着,却怎么也拦不住。”江心说着,忍住哽咽声,一把抓住于暖的手臂,“阿暖,怎么办,京兆府大牢那种地方,又是差役又是刑具又是犯人的,沁儿会吓坏的。他们,他们会不会打沁儿,会不会对他用刑...” 江心越说越害怕,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于暖安抚着她,“姨娘,不会的,沁儿再如何都是尚书府的公子,程远不敢。” 江心听着,略微控制了下,却忍不住啜泣。 于暖这才疑惑道:“沁儿才十一岁,又和卫仪不识,这事怎么也扣不到他头上来啊。” 江心听后,看了他一眼,却双手捂脸摇头,哭着道:“不,不是。” 于暖不解。 江心哽咽着,“我当年在宫中任职时,和卫仪交好;后来到了尚书府,因考虑到你爹和顾大将军的关系,便避嫌未有再联络过。直到前几日,卫仪忽然来找我...” “卫仪来过尚书府?”于暖打断江心的话,惊诧道。 江心掩面点头,“你前些日子因为宫中课业繁忙,时常未有回来,所以不知;我因想着这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有特别告诉你,后来卫仪死了,为避免麻烦,我也没跟你说。” “爹知道卫仪来过吗?”于暖表情难看的道。 江心点点头,“知道。” 于暖脸色难看,只问道:“她找您做什么?” “我未入宫之前有一位亲戚也曾患过头风,发作时苦不堪言,多少大夫看了都无效,后来被我娘的一个偏方治住了。卫仪来找我,就是问我那个偏方。” 于暖有些惊诧也有些莫名的急躁,原来卫仪说要找同乡问药方,那个所谓的同乡竟然是江心。 “她可以将您召进宫,或者差人来,何必亲自?” 江心又有些控制不住啜泣,平复了好一阵的情绪才道:“她是因为考虑到大人和顾家的关系,担心皇后或太子知道这药方是出自于府,不肯用,所以才亲自来找我...” “那和沁儿有什么相关?” 江心一听此话,再次哭了出来,磕磕绊绊的道:“夏日蚊虫鼠蚁多,沁儿的屋子里闹老鼠,我便弄了些灭老鼠的药......那药呈白色,闻着还有一股香气,放在那儿就像糖果一般。那日我拿了药正准备投放,但卫仪突然来了,我很是惊讶,也有些担心,便将那药随手放了,出去迎她。后来后来....” 江心心口痛的不能呼吸,“都是我的错,该抓的人是我,可无论我怎么说,京兆府的人都不理我,不抓我,只抓了沁儿。” 于暖看江心失控,拍着她的背脊,拧着眉道:“姨娘,您冷静些。” 江心摇着头,仍道:“卫仪来后,见了沁儿很是欢喜,我便让沁儿亲自给她泡杯茶......她喝时还说茶的味道有些甜,怕不是给她加了糖果。” 江心越说越哭,“我当时还以为她在说笑,哪曾想...若我早察觉...” 于暖脑子也有些乱,他万万没想这件事牵扯到最后的人居然是于沁! “爹呢,爹怎么说?” 一听到这个,江心便很是寒心,将于晋的态度和话都转述了一遍。 于暖紧握双拳,他有个大胆的假设,不,不是假设,是肯定!于晋早就知道这件事和于沁有关,更或者,于沁根本没有下毒,这下毒的方式除了入口,江湖上多得是稀奇古怪的法子,大概从卫仪踏进尚书府时就已经出了问题了。 “姨娘,您亲眼看到是沁儿将老鼠药加到茶水中的?” 江心看着他,不知他怎会问这种问题,若是她亲眼看到,她还会让卫仪喝吗。 于暖看她表情,又道:“您没有亲眼看到,怎么就能确定是沁儿下的毒呢?沁儿承认了?” 江心想着于沁被抓走时哭着说“没有”,忙道:“没有,沁儿没有承认,沁儿说他‘没有加过什么老鼠药’。” “那就是没有!”于暖沉着脸斩钉截铁的说道,“沁儿绝对不会说谎。” “对,我的沁儿不会说谎,只是只是他不知道那是老鼠药啊。” “姨娘!”于暖斥了一声,“沁儿不是四五岁的小孩儿了,他已经十一了,让他泡茶水他不会平白无故的想着加一颗糖果进去,茶又不是药,思绪逻辑也联系不起来;沁儿也没有被卫仪呵斥过,不会想整蛊她。” 江心听着于暖头头是道的分析,直愣愣的点头。 “京兆府那边说毒是老鼠药吗?”于暖镇静的问道。 一听这个江心便有些摇摇欲坠,闭着眼点了点头。 -- 第124页 于暖眉头皱成了“川”字,心中忽然就生了自己为何早不去查此事的念头。于晋既然将事情抛给了他,又怎会如此简单。都道虎毒不食子,于晋究竟想做什么,这么逼自己去查这件事难道只是为了让自己和顾南辰作对吗! 想着,于暖握着拳的指甲都嵌进了肉里,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插手,于晋绝不会救沁儿! ****** 于暖没有回尚书府而是直奔京兆府,但却被告知程远不在。 “程公子在吗?”于暖问道。 差役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见程远的贴身小厮方白跑了过来,“于公子,我家公子让您进去一叙。” 于暖松了口气,带着江心就要进去,方白却有些为难道:“于公子,我家公子说只见您一人。” “为何,让我也见见程公子吧?”江心乞求道。 “对不起。” “姨娘,您在车上等我,放心,有我在,沁儿一定没事。”于暖温声劝道。 江心原是不肯,但又担心因为自己的执拗反而弄巧成拙,便点头应允。 “杨大哥,你好好照顾姨娘。”于暖吩咐道。杨骏应下。 迈进大门,绕过大堂直奔内厅,程尉早等着了,一见于暖进来,叹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于暖冲他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程尉瞧着,有些好笑,“还没见你这么客气过。” 于暖不走过场,也不说其他,只道:“不知程公子能否让我见见我弟弟?” 程尉怔了一下,道:“我虽是我爹的儿子,但无官职在身...” “拜托您。”于暖躬着身道。 程尉虚扶了他一把,“看在你每年书法大会都赢我,但从未让我丢过脸面,便为你破例一次。” 于暖听后,脸色舒缓了一些,道了声“多谢。” *** 京兆府的大牢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幽深黑暗,气味难闻,且时不时的还有一股血腥气飘来。人走在里面都觉得浑身不适,且不说被关在里面了。而且自进牢房,从台阶而下之时,便有铺天盖地的叫冤之声传来,一声声的像地狱里的幽灵在嘶吼,听的人毛骨悚然。 想到于沁被关在这种地方,于暖拳头上青筋暴起。 “公子,于公子,还请快些,毕竟不合规矩。”狱卒打开一扇牢门,躬身道。 “行了,你先下去。”程尉挥了挥手。 于暖迈进牢房,抬眼便见于沁蜷缩着身子抱着双腿蹲在墙角,脑袋埋在双腿间,正在瑟瑟发抖。 “沁儿。”于暖轻声的唤了一句。 于沁一听到这声音,在昏暗的光线中抬起了头,“哥哥?” 于暖几步走过去,于沁看清了真的是他,忙不迭的站起来扑到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哥哥,哥哥。” “乖,沁儿乖,别怕,哥哥在。”于暖抚着他的背脊安抚着他。 “哥哥,我没有下药,没有杀人。”于沁缩在他怀里,哭着道。 “我知道,沁儿不会做这种事的。” 于沁点着头却嚎啕大哭起来,委屈害怕极了。 于暖抱着他,任由他哭。 待哭过发泄过之后,于沁才从他怀里出来,挂着泪痕对他道:“哥哥,我会不会连累你。” 于暖一听,笑着抬手擦了擦他的眼泪,柔声道:“傻瓜,怎么会。” “娘呢?会不会连累娘。”想到江心,于沁又哭了起来。 “不会的。”于暖跟他保证。 还没说一会儿话,方才那狱卒便匆匆跑过来,道:“公子,于公子,差不多了,快走吧。” “阿暖,我们先走吧。”程尉也催促道。 于沁一听,条件反射般的紧抓着于暖的手,但想了想后又松开了。 于暖瞧着,从怀里将油纸包拿出来递给他,“路上买的,这家栗子酥也很好吃。” 于沁看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用力的抱着油纸包,而后抬起手臂擦了擦眼泪,道:“哥哥,别担心我,我没什么的,我没做过,我不怕。” 于暖笑着摸着他的脸,“乖,等哥哥。” 于沁咬着下唇,死命的点了点头。 ****** 出了大牢,程尉见于暖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便道:“你放心吧,不会对他做什么的,一日三餐也会按照好的供应,他不会少块肉的...”说着,程尉顿了顿方接着道:“至少在没有定罪之前。” 这话一落,于暖停了脚步,看着他。 程尉不惧他阴云密布般的脸色,负手道:“我说的是实话,若真跟他有关,即便他还小,但大渝却没有孩童或少年免罪的律法,该怎么判怎么罚,还是会怎么判怎么罚。” 于暖听后,脸色愈发的沉。 程尉抬了抬眼皮,以为于暖要呵斥个什么,然而于暖只是用肯定的语气道:“京兆府尹是个得罪人的官职,随便查个案子,时常都会得罪随安中的权贵,所以历来的京兆府尹都干不长,不过一年半载就得换一人。但程大人却一干就干了六七年,因为他很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会得罪权贵。所以,这一回是谁给了程大人勇气,敢调查尚书府不说,还敢立马带走关押尚书府的公子?” 程尉听闻此言,脸色比于暖的阴云密布还要难看些,“你什么意思?” “我爹可是权倾朝野的于晋,程大人莫不是忽然想做个正直的好官了,敢如此得罪我爹了?”于暖反问道。 -- 第125页 程尉喝道:“阿暖,我知道你担心你弟弟,但你也不该因此是非不分。出了人命,捉拿相关人犯,不是一个官该做的事么!” 于暖冷笑一声,“是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谁让程大人转了这么大的性子?” 程尉听后,怒视着他。 于暖一个个的说着自己猜测中的名字,将朝中大臣几乎说了个遍,最后说道:“顾大将军?” 程尉原还没有什么旁的表情,但一听这个名字,表情总算有些异样,被于暖立刻捕捉到了。 于暖微诧,顾文津人都没有在随安,怎会那么快知晓这些事不说,还能让程远转性子。 “阿暖,你别胡猜了...” 程尉正说着,便见方白跑了过来,对他们道:“大人回来了。” 于暖看着他,“烦请通报,我要见程大人。” “大人知道于公子来了,但是,他说,为避嫌,不见。”方白应道。 于暖想起五年前在大理寺碰的那次壁,觉得同样的事不能发生第二次,“他若不见我,无论他最后查出的真相是什么,我明日便能让他乌纱不保,毕竟这几年,程大人打哈哈的案子还是有些多的。” “于暖!”程尉脸色阵青阵白的喝道。 “抱歉程公子,我也是没办法。”于暖冲程尉欠了欠身,面上却没有一丝歉意。 方白看于暖的表情不像说笑,立刻又去通报程远。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么哒,我来哒,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360度旋转鞠躬!! 第51章 气到发颤 程远一直等着于晋来找他麻烦,全副武装着, 想出了百八十条拒绝接见的理由。但没想到最后来的不是于晋而是于暖, 因没做好准备, 便被于暖传的话给吓住了, 管不了那么多,只好接见。 于暖进入内厅, 见程远带着乌纱帽, 穿着蟒袍官服, 但这个时辰一没上朝二没升堂审案, 穿的这样正式,定是去见了什么位高权重之人。 “于暖见过程大人。”于暖拱手一礼。 程远瞧着他,哂笑道:“于公子, 可不敢当,您可是随随便便就能让我掉乌纱的人。” 于暖直起身子, 凛目道:“既然如此,有些问题还请程大人如实相告。” “你!”程远没料到他真敢这么目中无人, 即便他爹是于晋, 但他自己却也只是个无品阶官职的公子而已, 怎敢对堂堂京兆府尹如此傲慢。 “于公子在随安的名声向来好, 翩翩公子,清逸出尘, 多少人称赞,但没想到竟是个如此无礼傲慢之人。 程尉在一旁听着,不知怎的, 也觉得他爹今日好似转了性子。虽然他很是恼怒方才于暖在牢房外对他爹的评价,但于暖却也不是全部杜撰,他爹对位高权重者向来礼待,还是“爱屋及乌”那种礼待,此番对于暖的态度...... “既然这样,您也不想我再过于无礼傲慢,所以,还请程大人能够如实相告。” “你!”程远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就没见过承认自己无礼傲慢的人,还承认的如此理所应当。 于暖不想跟他在这儿绕词,只道:“程大人,想必您已经想好了许多理由来应付我爹了,是吧?” 程远正要说着,于暖又道:“这种事我出面就行了,不必劳烦我爹。” 程远愣了愣,“是于大人让你来的?” 于暖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承认不反驳,把程远弄得不知该如何。 “我爹体恤程大人做京兆府尹不容易,战战兢兢地才能平安熬这些年,所以对于您搜查于府,带走我弟弟,都未想怪罪。” 程远听于暖这么说,心里暗暗松口气。 “只是...” 程远心里一紧,看着他。 “我爹是正一品尚书,统辖六部;而您只是四品京兆府尹,您搜查尚书府,可有皇上旨意?”于暖质问道,脸色不算难看,但就是这样才叫人心里生寒。 程尉见他爹被唬傻了,忙道:“我爹并没有搜查尚书府,只是带走了于沁而已。” “进了尚书府大门,在我弟弟的院子里翻查,这还不算搜查,那什么才算?抄了尚书府吗?”于暖侧目道。 程尉看着他,于暖在他心里一直是谦谦公子的印象,从不让人难堪,没想到竟是这样咄咄逼人! “行了,于公子说了这许多,就是想让本官放了你弟弟,是吧。”程远直截了当的道。 “不是。”于暖应道,“如果真是我弟弟做的,我不会包庇,我爹也不会,可我弟弟没做,所以我此次来只是想知道程大人是如何查到下毒的人是我弟弟的?” “待我明日进宫禀报皇上,你自然知晓。”程远负手别过头。 “但我现在就想知道。”于暖看着他,目光深沉。 程远见了许多权贵,其中不乏凶神恶煞仗势欺人者,但没有一个人的眼神能似于暖这般让他感觉到一股杀气。 “不可能!不合规矩。” 于暖笑了笑,“程大人,我不知是谁做了你的靠山,让你能转这样大的性子。但我能告诉你的是,若因为你的不配合,让我的沁儿受冤获罪,我必不会放过你。” 程远往后退了一步,旁人威胁都是含沙射影的,从不见于暖这样直接直白的,而这样的直接直白让他这个京兆府尹冒出一身冷汗。不知是不是于暖穿的一身红的缘故,他总得他的表情狠戾中还带着一丝邪气,完全不像众人脑海中熟悉的那个于暖。 -- 第126页 “于暖,你注意言辞!”程尉喝道。 “程公子,你饱读诗书,才气过人,也辨得清是非黑白,我弟弟是受冤的,而我只是想知道实情,就这么为难程大人吗?”于暖说道。 程尉舔了下嘴皮,“这只是规矩。” “大渝可没有哪条规矩说,不能告诉家属实情的,我弟弟的犯罪事实,难道全天下人都能知道,家属反而不能了么?” “不是不能,是要先禀报皇上。”程尉喝道。 于暖冷笑一声,“若要禀报,今日便可去,程大人为何偏偏要等到明日?” 程尉听后,也顿了一下。 “程大人估计还等着靠山的下一步指示,指示未到,不敢擅动,所以只能等到明日。” “一派胡言!”程远憋的要疯了,喝道:“是有两个地痞来投案自首,说三日前夜里接了单生意,从尚书府运了具尸体出城,那尸体就是卫仪!” 于暖对于这说法已经不诧异了,只是脸色深沉。 程远喘着粗气道:“昨夜仵作查验出来,卫仪的致命原因是中毒,细查才知那毒的老鼠药。老鼠药要当时投喂方有效果,本官便派人查了查,三日内在城中买过老鼠药的都有谁,这才查到了尚书府,搜出了老鼠药!并且,于大人也亲口承认,卫仪在中毒当日去过尚书府!” 程尉看着他爹被于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给他爹倒了杯水,让他顺气。 于暖听了这番话,忽然后退两步,像程远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语气态度一如往常,且还真挚了几分,“多谢程大人。” 程远正喝着水,见于暖如此,立马呛了起来。 “爹。”程尉忙给他顺背。 “不知那两个地痞何在?”于暖心平气和的问道。 提到这里,程远才是无奈,“畏罪自杀了,尸体就在义庄,你不信还能去看看。” 畏罪自杀?那不就是死无对证。 于暖扶着额头,此事他一时间竟想不出哪里有错漏之处。 人证、物证都有,且于晋还承认卫仪去过尚书府...... “程大人能告诉我,是谁让您去搜查尚书府的么?” 程远看着他,脸色难看,“本官说的够多了,于公子,你爹虽权倾朝野,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于沁若真是凶手,定要被判罚的。” 于暖心中冷笑,要不是于晋,这件事怎么都不会扣到于沁头上来。 “程大人既然不想说,那就罢了,只是我得提醒程大人,被别人当刀使不妥当,要做一个真正正直的好官才是要紧的。” 程远脸色古怪,瞪着他。 于暖瞧着,再对他拱手一礼,“今日多谢程大人,还请程大人原谅于暖的无礼。” 程远没好气的道:“不敢当,于公子今日是让本官刮目相看了。” 于暖不应。 程远看着,哂道:“你方才问本官为何不今日禀报皇上,那是因为顾公子说还有证据未有落实,本官正在等他的证据。” 于暖脸色一变,正要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顾南辰是一直都在查这件事,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会查到于府也是于晋提醒过他的。 不过,于暖还是问道:“是顾公子让你去尚书府拿人?” 程远听后,同样不应声不反驳,让人搞不清楚究竟是不是。 于暖瞧着,也不再追问,只欠了欠身,“告辞。” 待出了京兆府大门,江心立刻迎了上来,抓着他手臂急切的问道:“阿暖,怎么样了?” 于暖安抚道:“姨娘放心,我见到沁儿了,他没事。” 江心安心了一点,又道:“那他何时能放出来?” 于暖一时未应。 江心表情绝望,“是不是,是不是...” “姨娘,我们先回府,你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沁儿出事的。” 江心艰难的点了点头。 ****** 待于暖走后,程尉才问道:“爹,其实我也好奇,到底是谁啊?” 程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抹着额头上的汗,啧啧道:“这个于暖,比他爹厉害多了,你究竟是如何能与他相交多年的?” 程尉道:“阿暖平日不是这样的,这一次抓了他弟弟,他着急。” “一个着急他就敢堂而皇之的责问四品大臣,若哪日心里真不痛快了,他不得谋朝篡位啊。” “爹,您胡说什么。”程尉沉了脸。 程远摇摇头,只道:“行了你就别问了,读你的书去。” “爹。” “行了!”程远低喝一声,摆了摆手,再端起茶杯猛喝两口压压惊。 ****** 回了尚书府,于暖让杨骏先送江心回去歇息,这才穿过长廊准备去见于晋,却迎面瞧见于枫走了过来。 他现下没心情搭理他,正要从他身边绕过,于枫却道:“你是不是去京兆府了?” 于暖“嗯”了一声。 “你见到于沁了?” 于暖点点头。 于枫略松口气,又急道:“这件事你有什么法子没?京兆府那群饭桶也不知是怎么搞得,于沁蠢成那样,只知道吃,怎么会是凶手!” 于暖听着他的话,又瞧着他略有些焦急的脸色,应道:“还没有,我要去见爹,和他商议一番。” 于枫难得没有在他要去见于晋时挖苦他,只道:“我方才见过爹了,爹说京兆府把人带走,他也没办法,总不能在皇上眼皮底下使用私权,被皇上知道不得了。” -- 第127页 于暖心中冷笑,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于晋使的私权还少了么。 “我知道了,我先去了。” “行,你去吧,总之得救于沁,不然日后我到哪儿都没脸面,怕不是得被人指指点点有个杀人凶手的弟弟。”于枫说着,很是恼怒的跺了跺脚。 于暖瞧着,也不知他是在担心于沁还是在担心他自己,一时也懒得搭理他,只抬腿而去。 ****** 于晋正在书房看书,房内点着清晰凝神的檀香,一派安宁。于晋的做派全然不像一个儿子被抓走的老子,比平日看着还要悠然几分。 “爹。”于暖进来后,面无表情的对他欠身问安。 于晋将目光从书上移到他身上,而后又收了回去,只道:“回来了?为父还以为你要在宫里安身立命了。” “爹,沁儿的事,您想如何?”于暖径直问道。 于晋悠闲的翻了下书页,“还能如何,若真和他有关,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可和他无关。” “喔,那就是程远的事了,若能查出和沁儿无关,那就皆大欢喜,查不出来,就是沁儿的命了。” “爹,沁儿是您的儿子!”于暖加重了语气。 于晋将书移开,看着他,“也是你弟弟。你现在着急了?为父是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这件事你得插手,不然顾南辰一定会查出端倪。为父不能倒下,若为父倒下,整个尚书府就都没了。所以,只能委屈沁儿了,他是我的骨肉,就当是还我的生养之恩了。” 于暖被这一番话气得浑身发颤,却又强行克制,问道:“这么说,是爹杀了卫仪,嫁祸给了沁儿?” 于晋扯了下嘴角,又把书拿起来继续看。 于暖盯着他,目光狠戾无情。 于晋一面看着书,一面闲适的道:“要想救沁儿很简单,你只要想办法把卫仪的死扣在皇后头上就行,皇后杀了她,顾南辰将尸体运出宫,扔到了自己的莲湖里。然后事情被发现,他们一步步的嫁祸到尚书府。就这样,想来,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你在宫里这么些年,对宫中地势也熟悉,而且,你和四殿下也交好,相信四殿下在这种事情上,也愿意帮你。” 于暖瞪着他。 于晋仍看着书,“阿暖,你只有不到十个时辰的时间了,明日程远进宫禀报皇上,就来不及了。而且听说,顾南辰还在找关键证据,到时候要给尚书府,不,要给沁儿致命一击。所以,你动作要快。” 于暖握着拳,“爹就不担心皇上会迁怒您吗?” “呵,此事从头到尾,为父都很是配合,不然京兆府怎么能抓走沁儿?皇上不但不会迁怒,还会赞为父大公无私。” 于暖双眸微眯,“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于晋抬了抬眉,“你在质问为父?” 于暖不置可否。 于晋放下书,目光沉戾,压得书房的空气一下子阴沉起来,“等你解决了这件事,爹就告诉你为什么。” 于暖听后,却道:“孩儿一直不明白,爹与顾大将军不和,怎就如此激烈了?顾大将军支持太子,但爹却没有支持任何一位皇子,即便是政见不和,但委实犯不着处处和顾家作对,这一回还冒这样大的风险,只为了让皇后受损,中宫不稳? “且这中宫不稳,到底是内宫之事,爹到底能得什么好处?如果顾大将军这回攻打达瓦凯旋而归,完全不会受此事影响。所以,爹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于晋猛拍了下桌子,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孩儿只是在道心中惑处,爹既然那么想让孩儿插手此事,不将事情弄清楚,孩儿如何达到爹的期许。”于暖一字一句道,气势竟然全不输于晋。 于晋瞧着,儒雅的面容上乌云密布,“你真以为你长大了?真以为为父打不得你了?” “孩儿不敢,‘父母责,须顺承’;只是...”于暖垂了下眸,心中也是有些纠结,但,于沁,谁也不能伤他的沁儿。想着,于暖抬起眼眸,看着于晋,笃定的问道:“爹是否暗中支持着凛玥?” 他的话音刚落,于晋便走到他面前,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斥道:“皇上最忌讳这种事,你如此胡乱猜测,是想让整个尚书府和与你交好的四殿下都万劫不复吗!” 于暖伸出舌头舔了下被打破而冒出血珠的嘴角,心里却想着,于晋的反应不是一般的大。 于暖平复着心中的情绪,只道:“孩儿失言了,请爹饶恕。” 看于暖冷静了些,于晋才又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能救沁儿就行,救了他,此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说着,于晋又吸了口气,像是解释一般的道:“不是为父不救沁儿,而是此事若你去做比为父去做方便许多,为父的一举一动多少人看着,你不明白吗?” 于暖盯着他,“是,孩儿明白。” ****** “阿暖。” 才从书房出来,于暖便听于连在对面唤他。 于连几步走过来,看了眼书房又看了眼他的脸,道:“怎么了,爹打你了?” 于暖摇摇头,“大哥有事?” 于连应道:“我已经联络好我那些市井朋友,随时都可以做点什么,只要你吩咐,哪怕劫狱我都去。” 于暖看着他,忽然问道:“大哥,卫仪身上的剑伤,是不是你造成的?” -- 第128页 于连一听此话,拧眉道,“阿暖,你,你在胡说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我那日是在赌坊和人起了争执...” “大哥不必装了,爹已经告诉我了。”于暖轻飘飘的打断他。 于连这才露出个古怪不已的表情,“什什么?” 于暖微微笑着,笑容冷的能淬出冰渣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木有顾公子,不过明天就出来了,顾公子一出,必有大作用!嘤嘤嘤~~~ 第52章 这题解了 明日就是三日之期,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邵凛玥坐在小木拱桥的围栏上, 看着只有几颗稀疏星星的夜空, 拿起手中的箫吹了一首欢快的曲子。 荆如垂手立在他身旁, 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 一双黑亮的瞳孔里只有他在星辰之下吹箫的神情。 “你说,明日会如何收场?”邵凛玥将箫拿在手中把玩, 问道。 “有于公子在, 尚书府不会有事;有顾南辰在, 于公子不会有事。” 邵凛玥侧目看着荆如, 微微笑道:“荆如,你的概括能力越来越好了。” 荆如欠了欠首,“属下不及主子万分之一。” 邵凛玥微微笑着, 温柔的让人沉醉,“南辰真是一个好帮手。” “无论如何, 总能如主子的意。” 邵凛玥仰头看着夜空下那几颗零星的星星,道:“此番顾文华受如此重创, 娘在天上看着也会很高兴吧。” “公主定然高兴。”荆如顺着他道。 邵凛玥垂首又瞧了眼除他和荆如外只有虫鸣之声的韶华宫, 有些感慨, “这地方是该热闹些了, 已经安静了十二年了。” 荆如明白他的意思,十二年不是一个数字, 而是他每日战战兢兢走过的岁月。 “主子宽心,终有一日韶华宫会恢复到公主在时的光景。” 邵凛玥深吸一口气,“是啊, 快了。” ****** 次日清晨 于暖走出君竹院,于连正从对面穿堂走过来,见他出来,忙小跑过来,“你要进宫了?” 于暖“嗯”了一声。 于连见他态度还是如此,便再次道:“阿暖,我真的没有,我已经找到了那日赌博出老千的人,他可以作证。” 于暖看着于连,淡淡道:“没关系。” “什么?” “我说,没关系,大哥昨日既然能看穿我是故意诈你,所以,到底有没有也就不重要了。” 于连似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于暖也不想多解释,这就要走。 于连很是担忧道:“你昨日下午出去了许久,也不让我帮你,你究竟做了什么?今日面圣可有把握?” 于暖仍旧笑笑不语。 于连把着他的双肩,情真意切道:“阿暖,你放心,我真的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也不会做没脑子的事。至于爹是不是支持四殿下,我也真的不知道。” “大哥为何要跟我解释这许多?”于暖见于连一直在解释,似乎非要解释到自己信他为止。 于连应道:“不想你与我生分了。” “喔?因为我若与你生分了,你在尚书府就彻底没地位了吗?”于暖好笑的问道。 于连神色严谨的摇头道:“你是我兄弟,这些年,我们一直很好。” 于暖看着他,半晌才道:“大哥放心,我说过,我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从我进尚书府起,大哥对我的维护,我不会忘。告辞。” 话落,于暖带着杨骏转身而去。 于连一直立在当下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儿子,怎么了?”陈秋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见他垂头丧气的,以为他伤口哪儿又不好了,忙问道。 “娘,我没事啦。”于连大咧咧的应道。 陈秋玲瞧着于暖方才走过的长廊,道:“你就放心吧,虽然娘不清楚这件事怎么就和于沁搭上关系了,但依娘对你爹的了解,这一定是他在计划什么,或者想要试探阿暖什么。但,跟你没关系,别瞎插手就成。” 于连听着她的叨叨,也不说什么,只点点头。 陈秋玲扶着他往回走,“不过阿暖对你是真的不错,这次你受伤的事,他是真一个人都没提,不然被你爹知道,也没你好果子吃。” 于连仍旧垂着眼眸,声音也有些轻,“是啊,阿暖是挺好的。” 陈秋玲听后,夸赞道:“所以当年咱们押对宝了啊,日后他定了下来,你就踏踏实实跟着他,咱娘俩就都前途无限了。” 于连听着,不作他言的点了点头。 * 马车内,于晋看着于暖,“照你所说,你都准备好了?” 于暖狡黠一笑,“爹放心,此事本就很多错漏,除非有人蓄意陷害,否则怎么也不会和咱们扯上关系,所以,这一回一定如您所愿。” “呵呵,爹知道,你向来聪慧,这等小事,难不到你。” 于暖垂首承了这夸赞。 * 朝阳殿,邵承雍压后了上朝的时辰,他实在不想听朝上那些人七嘴八舌的问这件事的结果,索性等结果出了再去上朝不迟。 陈若在一旁伺候茶水,见他神色不好,也不敢出声。反倒是邵承雍问道:“你说他们最后会给朕一个什么结果?” 陈若没料到邵承雍会问他,顿了一下才道:“奴才不知,皇上英明神武,想来已有猜测。” -- 第129页 邵承雍似笑非笑的,“朕可没什么猜测,这件事被他们搅成了一锅粥;又是流言又是中毒最后还把于晋的儿子都扯进来了。”说着,邵承雍脸色更沉,“不过,不管是什么,这一回,百姓可真是看够了笑话,皇后是愈发不得力了!” 陈若听着,不敢支声。 殿内一下子十分沉寂,直到一小太监进来禀报,才又活络起来。 除了顾南辰,一干人等都到了,连邵凛忻都被传召而来。 一入殿内,于晋率先跪下请罪,邵承雍让他起来他都不起,一副“养不教,父之过”的模样。 于晋跪着,于暖自然也没有站着的道理。 邵承雍瞧着,也不再多言,只听程远把事情说了一遍,把该有的证据都呈了上来,这才道:“程远你的意思是,这还是个误杀了?” 程远躬身应道:“回皇上,可以这么说,于四公子或许并不知道那是老鼠药。” “那这误杀,按照大渝律法该怎么判?”邵承雍问道。 程远咽了下口水,道:“回皇上,杖三十,监禁十年。” 邵承雍伸出一手的食指揉了揉太阳穴,“那就...” “皇上。”于暖及时唤了一声,“人不是我弟弟杀的,他虽小,却极懂规矩,不会胡乱在茶水里添加东西。” “皇上,证据皆在,东西是在于四公子的院子里搜出来的,那茶水也是于四公子亲手端上的,仵作也曾验过,卫仪最后服用的吃食就是那一杯茶。”程远掷地有声道。 “我弟弟是随姨娘一起住的,照程大人这么说,那也该是我姨娘让我弟弟下的毒才对,毕竟,那茶水是我姨娘让他去端的。” 于暖一番话让殿内的人都惊了一下,就没见过为了救弟弟把命案推到弟弟的娘身上的人。 程远听后,也是愣了一下。 “于暖,你说话要注意,若是你弟弟做的,那还算误杀;如果照你所说,那你姨娘就是谋杀了。”邵凛忻立于一旁看着跪着腰杆也笔直的于暖,提醒道。 于暖不理他,只道:“昨日程大人亲口对我说,有两个地痞接了单生意,把尸体从尚书府运出去掩埋,是不是?” 程远完全没有料到于暖会说这些,按照常理,这种话该有自己来说才是,他来说,那不就是把屎盆子往尚书府头上扣吗! “是。”程远反应过来应道。 于暖看了眼一旁于晋从最开始在马车里闲适的表情,到现在渐渐黑下来的表情,心情莫名的好。 “我姨娘在尚书府向来循规蹈矩,她可没有那个本事能叫人把尸体运出去,所以,这能叫来人把尸体运走,得有一个比我姨娘身份更贵重的人吩咐才行。” 于暖一番话,果然令于晋有些坐不住了,微微侧目怒视着他。 邵承雍听后,也有些回味过来,的确这个逻辑才对。 于沁一个小孩儿想不到这里,也做不到;江心一个循规蹈矩的侍妾,更不可能,那唯一能做的如此天衣无缝的人,就只有... 忽然之间,一殿之人的目光都看着于暖。 “阿暖,你在说什么!”于晋终于出声,目光里尽是威胁,但于暖却跟没有看到一般,直接对邵承雍叩头而下,“皇上,事到如今,于暖只能如实禀报了。” “阿暖!”于晋一瞧,立马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顿时惊得冒出一身冷汗。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受惊过了。 于暖维持着以额触地的姿势,只悄悄侧目看着他,目光似乎在对他说:爹,一起灰飞烟灭吧。 于晋这才惊觉,于暖够狠! “有什么只管说。”邵承雍沉着脸喝道,殿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于暖身上。 于暖未有起身,正要开口,殿外却传进久违的顾南辰的声音。 “皇上,南辰求见!” 顾南辰在外一喝,众人纷纷回头张望,于暖也控制不住的回了头,神色松了许多。 “进来。”邵承雍揉了揉眉心。 顾南辰迈步而入,仍旧穿着他那绣着莲花的花哨蓝衣,但身形映入众人眼帘时,众人脑海里都只有“英姿飒爽”四字。 顾南辰一面走一面用眼角余光瞥着于暖。 不知怎的,于暖总觉得他瞥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在说:谁欺负你,本公子非打得他亲娘都认不出!山,与,三,夕。 想到这里,于暖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叩见皇上。”顾南辰跪下行了一礼。 “起来吧,不过一两日未进宫,怎么还憔悴了?”邵承雍语带责备的问道。 “回皇上,南辰有罪。” 邵承雍哼笑一声,“难得见你会主动说这种话,看来是又做了什么逾越之事了。” 顾南辰听后,只道:“卫仪的事,南辰查到了真凶!” 邵承雍盯着他,“你是说‘真凶’?这么说,凶手不是于沁?” “自然。” “那是谁?”邵承雍前倾着身子,问道。 顾南辰扫视了眼殿内所有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不咸不淡的道:“卫仪自己。” 这话一落,众人皆惊,程远最先道:“顾公子,您的意思是,卫仪还是自杀的不成?” 见顾南辰点了点头,程远更急了,要是这样,自己折腾的这一出算什么?事后于晋不得活剥了自己! -- 第130页 “怎么可能!若是这样,她的尸体怎么会从尚书府运出去!”邵凛忻第一个大声反驳,眼神里尽是恼怒之色,怨怪顾南辰怎能为了于暖是非不分! “南辰,你何出此言?”邵承雍淡淡的问道,整个大殿里,只有他对顾南辰的话不甚惊讶。 顾南辰将怀里一张药方拿了出来。 陈若瞧见,忙呈了上去。 “这是一张治疗顽癣的药方。” “卫仪有顽癣?” “女子有顽癣,实在不美,卫仪不好声张,便偷偷让太医诊治。太医已经在外等候,可以作证。”顾南辰道。 邵承雍传了太医,果然证明顾南辰所言。 “那是这药方有问题?”邵承雍看着桌案上的药方道。 太医一听,慌忙道:“回皇上,这药方里有有一味中药叫斑蝥,治疗顽癣颇有效果,但只能加入水中浸泡,若内服,哪怕只是一滴,便有剧毒产生。” “母亲问过宫里侍奉卫仪的小宫女,她曾亲眼看见,卫仪几日前在泡澡治疗之时,喝了口放在浴桶边的水...”顾南辰说道。 “想来是卫仪姑娘不小心将药水溅到了水杯之中。”太医哆嗦着说道:“这毒入体不会立刻发作,只味觉会慢慢有些变化,吃什么都会觉得甜,若在发现这个端倪时及时医治也还是有救的,只可惜...” 邵承雍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那她身上的剑伤又怎么说?说到底,最后让处理她尸体的人,是用剑伤了她的人。” 殿内沉默着,所有人都在等着顾南辰的说辞。 顾南辰却忽然抬头看着邵承雍,看了一会儿才侧首对外叫了声“押进来”,便有两个侍卫押着一个满脸胡茬的壮实男子进来。 邵承雍一看那男子的脸,脸色骤变! 于晋也看着,脸色同样划过一丝难看,但又被自己强行克制住了:十二年了,他居然还活着! 那男子看着邵承雍,无端露出个哂笑。 “这是何人!”邵凛忻问道。 顾南辰看着邵承雍,“一个江洋大盗。” “什么?”邵凛忻很明显不信。 顾南辰正要再开口,邵承雍却道:“此事,到此为止!” “父父皇?”邵凛忻不解。 顾南辰却似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般,并无旁的表情。 “此事都是卫仪自己的缘故,再加上这江洋大盗劫财劫色所致,与旁人无关。”邵承雍亲自给卫仪的剑伤做出了劫财劫色的解释,他这么一说,无人敢反驳。 “都下去吧。”邵承雍很是心累的挥了挥手。 邵凛忻却不服,忙道:“可人证说的是尸体是从于府运出来的!” “太子殿下!”久不出声的于暖,忽然直起身看着邵凛忻,“并没有人亲眼看见那两个地痞是从于府运走的尸体,这只不过是他们自首时说的话,且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了。” “是吗?程大人的证据也很清楚,条条指向尚书府,并且仵作查验卫仪是死于老鼠药,不是什么斑蝥。”邵凛忻喝道,他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即便是顾南辰说了那许多,他也不信。 “老鼠药的成分中也有一味斑蝥,故而容易弄混。”太医在一旁开口解释。 “程大人,只是被人误导而已。”顾南辰淡淡道。 邵凛忻猛地看向他,十分不解;顾南辰却也看向他,猛地向他使眼色,让他瞧见殿内多一个陌生男子的份上,闭嘴! 邵承雍已经不想听他们在这里胡言,只打发一般的道:“程远办事不力,押入大理寺卸职查办,都退下。” 莫名当了炮灰,程远一脸不解加无辜,一个劲儿喊冤枉,但上方的邵承雍眼里只有面前被押跪着的男人,再无其他。 “除了这人,其余者都出去!”邵承雍见殿内还有这么多人,猛地喝道,将程远的吼叫声都喝没了。 邵凛忻也是许久没见他父皇如此失控,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失控的原因是因为面前这个把卫仪“劫财劫色”的男人。 “是。”无人再敢逗留,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顾南辰这才松了口气。 待出了朝阳殿,于晋却向于暖走过来,方才于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会是什么,他可没有忘。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谢谢小天使们支持,晚安啦~ 第53章 你在就好 “爹。” 于暖见于晋走过来,平静无异的欠身叫了一声。 于晋看着他, 双眸微微眯着, 眼里尽是克制的怒气, “你方才准备使的那招是叫‘同归于尽’吗?” 于暖应道:“不, 是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于晋瞧着,被他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重复着:“好啊, 好, 真的好。” 于暖欠着身, “是爹太高估孩儿了,孩儿哪有那个本事达到爹的期许。可爹您迫的紧,孩儿没办法, 只能如此,想着爹英明神武, 即便孩儿说了什么,您最后也一定能扭转乾坤。” 于暖此言是在告诉于晋, 别逼他太甚, 否则, 都讨不得好。虽然自己现在受制于你, 受制于府,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得懂。 于晋自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正要进一步,眼前却闪过一个蓝晃晃的身影, 拦住他看着于暖的视线。 “于大人,我有些事想和阿暖单独说一说,可以吗?” -- 第131页 顾南辰挡在于暖面前,彬彬有礼的问道。 于晋看着顾南辰,他连那个男人都能揪出来,确实令人心惊,“自然,这次的事还多亏顾公子,否则沁儿和于府都要受不白之冤了。” “于大人说笑了,南辰只不过是查明真相而已。” “话虽如此,但改日我还是要登门道谢。” “于大人客气了。”顾南辰单手负在身后,看着他。 对上顾南辰那双令人看不透的目光,于晋忽然道:“顾公子可知您抓的那个‘江洋大盗’是什么人吗?” 顾南辰仍旧维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自然。” 于晋听后,轻轻哂笑,“想来,除了顾公子,也没人敢堂而皇之的将此人带到皇上面前来,皇上对您的宠爱,是真让您行事便利。” 顾南辰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仍不动声色道:“于大人说笑了,本公子只是实事求是罢了。” “当年,本官还未有调到随安,不曾亲眼目睹那场重大的皇妃细作案,但一干人等的画像却有目睹。顾公子方才押回来的那个男子,若本官没记错,便是景妃的师哥,陆尧。” 邵凛忻正走过来,恰好听到于晋的话,双腿立在当下。 于暖对邵凛玥母亲的事知之甚少,如今甫一听此言,也有些不明所以,故而寂声听着。 “于大人好记性,就是他。”顾南辰仍旧无旁的表情。 “本官记得,皇上曾下旨,无论是谁,见到陆尧,格杀勿论,即便是抓住了他,也不许带他踏进皇宫一步,不许污了他的耳朵,违令者,斩!” 顾南辰眼皮跳了一下,当年他虽只有七八岁,却也记得邵承雍下这道指令时那充满血腥气的双眸,他不许任何与景妃有关的人再出现在他面前。 所以,当年即便株连了上千人,但邵承雍一个人都没有审查,甚至没有过问。 见顾南辰脸色终于发生了变化,于晋才道:“听说这陆尧和景妃还有过一段情,皇上怎愿意这样的人污了他的眼?当年株连了上千人,皇上早以为他已经死了,现在不但没死,还弄出了卫仪的风波。你说,以皇上的性子,他是愿意看到此人已经秘密死了好,还是看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打他的脸,剜他心中的伤口好?” 于晋的一番话,让顾南辰眉头拧了一下。 于晋扬了下头,双手甩了甩衣袖负在身后,看着顾南辰,“顾公子堂而皇之的带他进宫,相信待会儿早朝之上,皇上又得头痛了。陈年往事再被提起,总能让龙心不悦。” 顾南辰沉眼看着他。 “于大人此言差矣。”邵凛忻听着,几步走了过来。 几人一瞧,一同躬身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于大人,你在朝阳殿外,父皇眼皮子底下议论这些旧事,你觉得妥当吗?”邵凛忻尖着嗓子道,一脸的不屑。 于晋听后,赶忙道:“太子教训的是,是臣考量不周,臣只是担心顾公子,有时候做事太不顾皇上的感受,即便皇上再宠爱,渐渐的也会烦的。” “你!” “于大人的好意,南辰心领了,但‘欺君’和‘心烦’两者比起来,自是选择后者较妥当。” 于晋立马明白了顾南辰话中之意,皱了皱眉。 “顾公子说的是。”于晋露出个儒雅的笑来。 顾南辰这才看向一旁的于暖,虽然过了一夜,痕迹已经淡了许多,但也不至于完全看不出来。 “于大人。”看着于晋,顾南辰道:“阿暖是本公子的心头肉,您下次要打他的时候,不如先问问本公子的意见?” 原本四人之间的气氛是剑拔弩张的,但顾南辰忽然来此一句,气氛虽仍旧谈不上好,但总有一丝古怪的味道,连于暖都怔了怔。 于晋不管如何都是于暖的父亲,作为一个父亲,教训儿子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这对他无疑是一种侮辱! “顾公子,阿暖是本官的儿子!” 顾南辰点点头,又有些恣意的道:“知道啊,但这冲突吗?” “你!” “于大人,您不心疼阿暖,本公子替您心疼,这传出去,可是一桩美事呢。” 于晋被说的一瞬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道:“待大将军回来,本官自也有事向他请教!——太子殿下,臣先告辞了。” 话落,于晋转身而去。 顾南辰瞧着,得意的扬了扬脸。 “你还笑得出来,你知道你方才在发什么疯吗?”邵凛忻没好气道,顺便棱了眼于暖。 “走吧,找个地方坐坐,待会儿上朝,我估计有好一会儿不能坐了。” 说着,顾南辰拉着于暖率先而去,邵凛忻紧跟其后。 “你是怎么找到那个人的?” 三人坐在御花园一凉亭内,邵凛忻问道。 顾南辰一面倒茶,一面道:“我把卫仪的尸体偷了出去,和仵作一起检查过她的身体,仵作检验她的死因是中毒。我又不经意瞥了下她的手臂和小腿,都生有顽癣。”说着,顾南辰将茶递给邵凛忻。 邵凛忻接过,“然后呢?” 顾南辰又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削着苹果,“我曾经在母亲的医书上看到过,这治顽癣中的一味药毒性极强,但用途却广,连老鼠药的成分里都有它。” 邵凛忻听着,不作他言。 -- 第132页 顾南辰看他一眼,打趣道:“所以啊,闲着没事的时候,看看书挺好。” 话落,顾南辰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于暖。 于暖接过,也不说话,只小口小口的啃着。 “原本我也没想到这一层,是第二天得知于沁被抓,才猛然回味过来,所以让母亲查了查卫仪在宫中时可曾瞧过太医,后来就清楚了。”顾南辰说着,一口咬下没有削皮的苹果,歪着头很是闲适。 邵凛忻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于暖,为何他二人吃苹果,自己只能喝茶? “陆尧。”邵凛忻提醒他自己问的问题。 顾南辰努了下嘴,手臂搭在桌子上,看着前方道:“一个人干了一件自认为了不得的事时,总是很想快点知道结果。这个时候,要想抓住他,你只要在最容易出结果的地方等着就行。” 邵凛忻听着,后知后觉的道:“原来你是‘瓮中捉鳖’?” 顾南辰摇头,“是‘守株待兔’。” “在哪儿?京兆府?” 顾南辰咀嚼着口里的苹果,看了眼邵凛忻,目光里的意思是“你做好心理准备” 邵凛忻收到他的目光,果然不由得紧迫起来。 “昭阳宫。”顾南辰吞下苹果。 邵凛忻平白冒了一身冷汗,“你是说,他一直在昭阳宫,在母后身边?” 顾南辰点了点头。 邵凛忻立刻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冲向昭阳宫。 “凛忻!”顾南辰喊了一声,但见他跑的急切又担忧,也不再阻止。换成谁也会觉得后怕,姑姑和景妃的死关系怎么说关系也较大,这陆尧又是景妃的师哥... “这性子真是比小时候还急了。”顾南辰无奈道,不过邵凛忻走了他也是有些高兴的,毕竟可以和于暖“二人世界”了。 “还不说话,准备闷到什么时候?”顾南辰看着他,轻斥了一声。 于暖看着手里还未吃完的苹果,道:“谢谢公子。” 顾南辰将他手里的苹果拿掉,又将他拉过来站到自己面前,唬着脸道:“本公子有没有跟你说,让你别插手这件事,乖乖待着就行?” 于暖任由他像拉个学生似得拉着自己,应道:“有的。” “有你还不听话,若不是本公子回来快,你方才在朝阳殿是准备把所有的罪过移花接木到你自己身上来?” 于暖听后,也不反驳他,权当默认。 顾南辰瞧着他还有些痕迹的脸,抬手摸着,“是本公子动作慢了些,日后改进。” 于暖用脸颊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温声道:“公子的眼圈都红了,想是许久未有休息过了。” 顾南辰这才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他确实十几个时辰未有休息过。 “于大人打你是因为什么?”顾南辰还是问道,“别跟我说,是因为你不救你弟弟。谁不知道你最宝贝的就是于沁。”说着,顾南辰的语气还有些酸酸的。 “公子认为是什...” 顾南辰一把捂住他的嘴,威胁道:“你跟我说话,再用这种猜来猜去的语气,我就...不给你吃藕。” 于暖忍不住嘴角上扬,拿掉他的手,道:“是我埋怨爹任由人抓走沁儿。” 顾南辰“切”了一声,“就知道是因为于沁,若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插手。好不容易你听一回本公子的话,都被他给搅和了。” “沁儿是我弟弟,我自要护着他的。” 顾南辰听着,不再计较,只站起身对他张开双臂。 于暖一时不解,睁大眼睛看着他。 顾南辰柔声道:“让本公子瞧瞧你长胖没。” 于暖会心一笑,往前走了两步,走进他的怀里。 顾南辰抱着他,用美食评论家的语气道:“嗯~胳膊上长二两了,背上长了三两,不错,腰上也有一两,但还是太细,不好。”说着,顾南辰的手放到了他的屁股上,而后停了下来,绞尽脑汁般的说了一句:“屁股不肥不瘦,很翘,保持。” 于暖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公子~” “做什么?” 于暖觉得好像有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要对他说,可一时想不起是什么话,说不出来,只好道:“您手上是带了秤砣吗?” 顾南辰很是正经的回道:“心里带的。” 于暖顿了一下,轻轻的笑了笑。 “公子...”顾筹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瞧见凉亭里的景象,竟觉得莫名的和谐,但再和谐也还是开口打扰了他们。 “何事?”顾南辰果然神情不豫。 “上朝了。” 顾南辰这才不情愿的放开于暖,“在这儿等我,哪儿都不许去。” 于暖听后却摇了摇头。 顾南辰拧眉。 “我要去京兆府大牢接沁儿。” 顾南辰很是不服,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那是人家的宝贝弟弟。 “酉时,水车见。” 于暖应了一声“嗯”,目送顾南辰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谢谢大家支持,晚安哒~~ 第54章 以退为进 于暖亲自来京兆府接于沁,于沁被关了一日累坏了, 坐在马车里靠在于暖身上。 “累了吧, 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于暖柔声道。 于沁点点头, 颇有些歉疚的说了一声, “谢谢哥哥。” 于暖失笑,“谢什么。” -- 第133页 于沁直起身子看着他, “我看哥哥好憔悴, 一定是为了救我没有休息好。”说着, 于沁垂下头, “都是我没本事,总出差错让哥哥替我操心。” 于暖看着这样的于沁,心里一疼, 这傻孩子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 他今次也不会遭这份罪。 “别瞎说,不关你的事。”于暖摸摸他的脸, 柔声说道。 于沁摇摇头, “其实那日母亲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哥哥似我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很厉害了, 而我还处处麻烦哥哥。” “傻瓜,我是你哥哥嘛。” 于沁看着, 认真的道:“哥哥,我今后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为哥哥分忧。” 于暖笑着摇了摇头, “别,你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就好。沁儿不是喜欢画画吗,那就好好画。” 于沁拧了下眉,“可爹说我的画都是些花啊鸟的,小家子气,不登大雅之堂。” “怎么会,沁儿的画的花和鸟,意境是最美的。” “真的吗?”得了于暖的夸赞,于沁十分兴奋的问道。 于暖点点头,“当然了。” “那我将来做个画家,把世间所有美丽的花都画下来,然后送给哥哥。” 于暖听后,忍俊不禁,抱了抱他,“好,到时候我就把你的画放在院子里,看看能不能以假乱真吸引蝴蝶。” “肯定能的。”于沁扬着脖子,十分自信的说道。 于暖看着他一扫阴霾,自信满满的模样才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这件事会给于沁留下什么阴影呢。 “嗯,肯定。” 于沁笑着,复又靠在于暖身上。一夜未合眼,靠着靠着就睡着了,到了尚书府也还未醒,于暖不忍心叫醒他,便吩咐杨骏背了他回去。江心见于沁平安的回来,高兴的直落泪,拉着于暖连连道谢。 “姨娘,去照顾沁儿吧,他累坏了。”于暖拍了拍江心的手,说道。 江心“诶”了一声,忙跟着接过于沁身体的小厮去了。 “公子,您也回去休息休息吧。”杨骏看着于暖。 于暖却道:“不用了,我也睡不着,陪我出去趟吧。” 杨骏紧紧跟着于暖出去。 “公子,去哪儿?”拿着马鞭,杨骏问道。 于暖坐在马车里,淡淡的应道:“进宫。” 杨骏未有问他为何才出宫不久就要进宫,只扬着马鞭驾车而去。 路上,于暖靠在马车内小憩,忽然在想,如果今日顾南辰没有及时回来,那么结果会如何?他就真的要和于晋共归于尽了么? 虽然邵承雍不会因为自己的片面之词就定于晋的罪,但猜忌肯定会有的,毕竟在邵承雍心里,于晋是个好父亲,而自己是个好儿子,自己控诉于晋,还是很有力度的。 只不过,若真的那样,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了。 如此想着,于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虽然现在于晋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处处控制着他,但如果于晋出事,毫无疑问,他也会受牵连,不止他,于沁、江心,都会! “这局最好的解法究竟是什么?”于暖闭着眼自言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他还没有解惑,那便是邵凛玥和于晋是否有关联?不过,这件事要解惑其实不难,只要看看邵凛玥和于晋对那个陆尧的态度是否一致就能知道了。 ****** 昭阳宫,邵凛忻因为陆尧一事将所有侍奉的宫女太监包括侍卫彻查了一遍,却未有查出一丝端倪。这么个大活人藏在昭阳宫,竟无一人知晓,实在是太令人心惊了。 “皇后娘娘歇下了,你就快去上朝吧。”承瑶见邵凛忻仍旧不放心,催促道。 “父皇那边我已差人禀明原委,不去也无妨。”邵凛忻应道。 承瑶叹道:“你啊,有时候过于重情,也不知是好是坏。” 邵凛忻苦笑道:“姑姑,这是我母亲,有什么比她还重要的。” 承瑶听着这话,若寻常人说出来倒是没毛病,但邵凛忻可是太子。 见承瑶又要那样提醒自己,邵凛忻忙道:“我知姑姑想说什么,可太子也是人,侍母至孝是本分,也是凛忻该做的表率,不然天下人都忙着争权夺利,不顾亲母,何谈为人?” 承瑶被他一番说辞弄得不知该如何回应。 “太子殿下。” 邵凛忻的侍卫,吴竞疾步而入。 “如何?”邵凛忻看着他。 “回太子,皇上已经当朝下旨,将陆尧五马分尸,即刻在朝阳殿外行刑。” 邵凛忻听后,神色有些狰狞,也有些解气,“那陆尧可还说什么了?” “没有。” “没提邵凛玥?”邵凛忻问道。 “只字未提。” 邵凛忻冷笑一声,“他倒是聪明,若提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父皇可有提?” 吴竞应道:“也没有,不过于大人提了一下。” “喔?”邵凛忻拧眉。 “于大人说,‘如果不将此人处以极刑,怕是会有人认为四殿下与此事有关,亦或是本就有关,到底有没有关,全凭皇上圣裁’。” 邵凛忻一脸戾气,“父皇还真是处处维护着邵凛玥,此事难道和他脱得了关系吗!” 话落,邵凛忻一拳砸到一旁的墙上,周身都是戾气。 “殿下。”太子妃瞧着,忙上前心疼的握着他的手。 -- 第134页 “凛忻。”承瑶也安抚着他。 邵凛忻闭了闭眼:“这样一个男人藏在母后身边,我却丝毫不曾察觉,枉为人子;母后遭受此难,被流言蜚语缠身,到最后还不能严惩幕后之人,是我这个儿子没用。” 承瑶一听,就知他又要冲动了,忙道:“凛忻,你冷静些,这事既然你父皇认定和凛玥没关系,那就是没关系。你若现在插手,岂不是让你父皇难堪,况且你并没有证据,连南辰去查都没有查出证据,只抓到了一个陆尧罢了。所以,别乱猜,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邵凛忻冷笑一声,“姑姑,母后受损最得意的人是谁,你我都知道。但起先,我以为也是自己想多了,可如今陆尧都出现了,还能说我想多了吗?以陆尧和景妃的交情,他既在宫里怎会不去见邵凛玥,他能进宫怎会和邵凛玥没有关系!更何况,宫里的流言蜚语,那个陆尧怎能散播,除非是待在宫里的人,如此,邵凛玥还脱得了关系吗?” “凛忻!”承瑶看着他,“冷静,没有证据,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我们不妨看看你父皇之后对凛玥的态度,再来判断此事。” “姑姑,这种事若要讲证据,邵凛玥一定不会把它留下。” 承瑶见邵凛忻一副要去找邵凛玥麻烦的模样,忙道:“你忘了五年前那一回,皇兄是如何震怒的?你不也因此向凛玥求和了么。” “是,我是求和了,且真心想和,可他都做了什么,他根本没有死心!” “这只是你的猜测,你冷静些,听话。”承瑶拉着他的手臂道。 邵凛忻却道:“姑姑,我很冷静,我只是该去和他好好摊摊牌。” 话落,邵凛忻转身而去,吴竞赶忙跟上。 “凛忻!”承瑶无奈,甚至有些不明白,邵承雍如此阴沉内敛的性子,怎么就生出了邵凛忻这样冲动的儿子。 “来人。”承瑶喝了一声,忙有一小太监上前。 “你快去告诉南辰,让他立刻去韶华宫。” “是。” 看着小太监快跑而去,承瑶吁了口气。 ****** 韶华宫,邵凛玥握着箫的手愈发用力,站在小木拱桥上看着空中的艳阳,面上却冷得看不出血色。 荆如瞧着,忙撑了把伞过来替他遮挡阳光,“主子,进屋吧,外头太热了。” 邵凛玥却道:“五马分尸很痛苦吧。” 荆如听后,唤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柔了几分,“主子,您别伤心。” 邵凛玥冷笑,“伤心?我有什么伤心的,能用的棋子那么多,少一颗也无妨。” 荆如听着,竟很想要摸摸他的脑袋。 “荆如,我救不了他,是吧。”邵凛玥平静的问道,就像在问今晚吃什么一般。 荆如回答的很直接,“是。” 邵凛玥淡淡的说道,“那么爱我母亲,去地下继续伺候她也好。” 荆如不知该说什么,只应道:“是的。” 邵凛玥神色没有多大的波动,只道:“他是一颗大棋子,失了可惜了。只不过他不告知我,擅自做主,擅自行动,弄出这等风波,还被顾南辰抓个正着,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荆如见他双拳紧握着,上前一步大胆与他并肩,听他道:“顾南辰,你还真是个比邵凛忻还让我忌惮的人!” 荆如听后,忙道:“这件事,皇上定会疑心您,太子估计也不会让您好过,您得想个应对之策。” 邵凛玥狠狠的握着箫,极力克制着情绪,“应对之策?我已经有了。” 荆如正要问,却见邵凛忻迈步而来。 邵凛玥背着箫,两步走了过去,“见过太子殿下。” 邵凛忻看着他,也不走过场,直截了当的道:“你才是背后主谋,陆尧只是听命与你,对吧。” 邵凛玥用一种可怜的目光看着邵凛忻,他从未见过邵凛忻这样的储君,即便心中有怀疑,但能做到毫无证据,只凭自己的猜测便直截了当质问皇子的,有史以来,他是第一个,全然没有储君风范,倒像一个撒泼的市井之徒。 “太子殿下心疼母后,凛玥知道,但这样胡乱猜测,怕是不妥。” “是吗?听说父皇要将那个陆尧五马分尸,若他真是受你指使,那还真是亏了,毕竟你这个主子对他丝毫不关心。”邵凛忻凛目瞪着他。 邵凛玥不言其他。 邵凛忻却道:“邵凛玥,只要本太子抓到证据,必定不会放过你!父皇也不会放过你!” 邵凛玥看着他,微微的笑着,笑容让人瞧着十分舒适,但开口的话却是:“虽然您很无厘头,但您的猜测是对的。我的确时刻都在思索如何伤害母后,如何除掉您。” 邵凛忻大惊,他并没有料到邵凛玥会承认!且还承认的如此理所当然! “这事果然是你在主使!”邵凛忻指着他,面部狰狞的喝道。 邵凛玥未有承认也未有反驳,仍道:“母后痛苦,我更是开心。” 邵凛忻几步走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瞪着眼喝道:“邵凛玥,你活得不耐烦!” “我活的不耐烦?”邵凛玥抬手制止荆如欲要上前的动作,又道:“当年,若不是母后秘密调查揭发,我母亲会死的那么惨么?” “那是你母亲咎由自取,一个细作,这难道不是她该有的下场!”邵凛忻满是不屑的喝道。 -- 第135页 “是吗?我母亲嫁到大渝那么多年,大渝可损失了一抔土,一块地?以我母亲的聪慧,若她真的向伊图传了什么消息,怎至于她在大渝六七年,伊图都没有一丝动作?” 邵凛忻看着他,“你休要为她借口开脱,无论如何,细作就是细作,被发现就该被杀!” 邵凛玥冷笑一声。 “她杀了凛昭,我母后却未迁怒你,还善待你,你竟敢如此对她!”邵凛忻见邵凛玥承认了心思,终于不再压抑。 “她没有杀凛昭,凛昭是被侍卫误杀的!还有,未迁怒我?这些年,我吃的什么穿的什么,你看不见吗?连我到了出宫开府的年纪,她都联合顾文津向父皇进言,不许我出宫;将我关在宫里,才是最安全的,才能杜绝伊图的野心。这就是她的善待?”邵凛玥一把推掉邵凛忻的手,面上表情阴沉的可怕。 “难道你没有野心吗?” “我当然有!”邵凛玥应道,顺势抬起手勾了勾自己的长发,“我的野心不是告诉你了么?折磨死她,把你从太子的宝座上踹下去,取而代之!” 邵凛忻看着说着这样的话,但神色却温柔如水的邵凛玥,顿时不寒而栗,这种阴沉内敛,他竟觉得无比熟悉,不由得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继而大喝:“来人!” 吴竞一听,带着几个侍卫立刻冲了进来,“太子殿下。” 邵凛忻指着邵凛玥,“把他给我拉下去,杖一百,往死里打!” 侍卫一听,均愣了一下。 “太子殿下,四殿下可是皇子,您不能...”荆如终于开口。 邵凛忻却理都不理他,只道:“打,往死里打!” 侍卫们面面相觑之后,应了声是。 邵凛玥瞧着,却不着急,反而垂眸轻勾了下唇角,只是抬眸之时,却惊见于暖不知何时站在韶华宫门口。 邵凛玥不知他来多久了,不知他听到了什么没有。若他听到了自己方才说的话,见到了自己是失态,以于暖的聪明,他一定能猜出自己的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因为中秋放假,偶明天下班了要坐大巴回家,来不及码字,可能会断更一天,先跟小天使们说一声抱歉啦,么么么~~ 第55章 来摊个牌 于暖在侍卫们拿着棍棒进来时随同而入,在侍卫们抓住邵凛玥欲要行刑之时, 向邵凛忻拱手一礼, “太子殿下, 请您息怒。” 邵凛忻怒视着他, “你给本太子闭嘴!” 于暖面上表情十分冷漠,“太子殿下, 四殿下身子弱, 您的一百杖打下去, 等于要了他的命。” “本太子就是要打死他!”邵凛忻狰狞着脸吼道。 于暖瞧着仍然怒不可遏的邵凛忻, 再深一步的说道:“太子殿下,四殿下是皇子,且无犯罪, 您若真打死了他,您的太子之位也就不保了。” 邵凛忻原就在怒火中烧之中, 一听于暖这么说,没有冷静下来, 反而更是狠戾的道:“于暖, 你在为了他威胁本太子吗?” 于暖张了张口, 不知该说什么, 只道:“于暖只是希望太子殿下三思。” “不必,打!”邵凛忻喝道。 侍卫们不再磨叽, 将邵凛玥按翻在地,举起棍子就要打下去。 “慢!”于暖道:“太子殿下...” “于暖,你与他在一起亲密无间这么些年, 再为他求情,本太子不得不怀疑,你和这些事也有关联,不要以为南辰为你为于府洗刷了嫌疑,你就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了!” 于暖看着邵凛忻,这个少年还真是一如从前那般冲动易怒。如果没有顾家,没有顾南辰,他决计不是凛玥的对手。 “太子殿下,这件事和四殿下无关。” “无关?他方才的话你没听见吗!”邵凛忻喝道。 于暖看着他,旁敲侧击般的道:“于暖...什么都没有听到;无论四殿下说了什么,听到的只有太子殿下一人罢了。” 邵凛忻未去细想他这话里的意思,只道:“别以为南辰护着你本太子就不敢动你,你再敢多言,连你一起打!——愣着做什么,打!” 侍卫们不再迟疑,对着邵凛玥打了下去。 沉重的棍棒砸在身上,邵凛玥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有些承受不住,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于暖瞧着,眉头拧在一起,“住手!” “于暖,你以为你是谁!”邵凛忻怒斥。 “住手!” 这一回说话之人是顾南辰。 得到消息,顾南辰疾驰而来,才走到韶华宫门口便瞧见这一幕,原本就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现在被气的更红了。 “住手,没听见吗!”见侍卫们未有停手,顾南辰如风一般走上前来怒斥一声! 吴竞瞧着,立刻做了个手势让人住手。 “南辰!”邵凛忻瞪着他。 “太子殿下,请您息怒。”顾南辰对邵凛忻拱手一礼,面上表情很是恳切。 邵凛忻不听旁人的话,但顾南辰的话总会听上几句,可这一回他却似彻底失了理智一般,只觉得趴在地上的邵凛玥看他的眼神都是嘲讽的,压根压不住火气。 “继续打!”邵凛忻瞪着顾南辰,仍旧命令道。 顾南辰瞧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直起身子喝道:“谁敢!” 邵凛忻没想到顾南辰竟然会为了邵凛玥和他唱反调,当场气得发抖。 -- 第136页 顾南辰向来知道他的脾性,见此喝道:“凛忻,他是皇子,无端杖刑皇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亲口承认伤害母亲的人是他,亲口说要把我从太子的宝座上拉下来,就凭这两句话,就能将他杖刑致死!” “除了皇舅,谁有那个权力这么对他?你这是在触皇舅的逆鳞,你不知道吗?天真也要有个限度,你是太子!”顾南辰大怒斥责,也是被邵凛忻逼得没办法,才如此不分场合。 于暖瞧着,别过眼看了眼邵凛玥。 邵凛忻被这句话砸的好似有些回味过来了,但仍旧不解气,哪怕是顾南辰都不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顾文华遭逢大难,没了管理六宫之权不说,还病榻缠身,险些丧命;而对此,邵承雍只处决了一个明显被人当刀使的陆尧,对邵凛玥一点质问都没有。这如何让他不替他母后替自己委屈! 在邵承雍心里,怕是也怨怪着他母后当年揭发景妃乃细作之事,所以才从这事出事至此,对她母后丝毫不关心。 “今日,我就是要打死他!”邵凛忻一字一句道。 顾南辰瞧着,双眸一凛,看着吴竞,“你是时常伺候在太子身边的,太子今日身体不舒服,你还任由他胡来吗?还不送太子回东宫!” “顾公子...”吴竞有些踟蹰。 “顾南辰!”邵凛忻看着他。 顾南辰走上前来,二话不说,趁邵凛忻不注意之际,一记手刀将他给劈晕了。 “顾公子!”吴竞等惊呼一声,他怎敢这么对太子? 顾南辰扶着晕倒的邵凛忻,对吴竞道:“本公子若没记错,你是爹当时从一众侍卫里亲自挑出来跟随太子的,看重的便是你遇事沉稳,且护主忠心。” “属下自当竭尽全力保护太子殿下。” “好,让人都撤下去,带太子回东宫,今日的事,走出韶华宫的门,你们谁都不许再提起!这其中的利害关键,作为太子的臂膀,你要明白。” 吴竞一听,立刻反应过来,躬身道:“属下明白了。” 顾南辰将邵凛忻交给吴竞,只道:“若太子醒了,火气还这么大,就让他来大将军府找我。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吴竞带着邵凛忻和一干侍卫退出韶华宫;顾南辰瞧着,对一旁的荆如道:“把门关上。” 荆如才将邵凛玥扶起来,听顾南辰命令他,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直到顾南辰十分威严的瞪了他一眼,他方走上前去关上韶华宫的大门。可还不等他走回来,便见顾南辰抬手狠狠一巴掌甩在了邵凛玥脸上,直接将他人都打偏了。 “殿下!”荆如飞身过来挡在邵凛玥面前,对顾南辰怒目而视,随时都要动手。 顾南辰上前一步,一掌将他打得后退两步。荆如欲要拔剑,却被邵凛玥抬手阻止。 顾南辰看着左脸上印着掌印的邵凛玥,抬手对他拱手一礼后方道:“按照品阶,你是皇子,我只是嫁出去的公主的儿子,和你差了一大截,没资格对你动手。” 邵凛玥看着他,“你连太子都敢上手,我算什么。” “我打你不为别的,只是教训下你这回动得心思。我知道,卫仪的事,还有陆尧的事不是你指使的,你只不过是在事情发生后,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却不说而已。” 顾南辰心平气和的说道,英挺的面容上是看透邵凛玥的冷厉。 邵凛玥瞧着他,“南辰,你越来越厉害了,短短几日,事情就能查的这么清楚。” “当真?”于暖出声道,看着邵凛玥,面上有些恼怒。 邵凛玥看向他,不解释,只反问道:“阿暖,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跑去告诉父皇,是陆尧在捣鬼吗?为了讨好皇后等人,把一个在我幼年时待我极好的人,置于死地吗?” “你可以告诉我,因为这件事,险些伤及沁儿。”于暖双手握拳,怒斥邵凛玥。 顾南辰瞅了他一眼,怎么这个时候他还是想着于沁,因为这件事险些伤到的人是你。你这呆笨的小羊。 “我很抱歉阿暖,这件事,我骗了你,但我没办法,若你生气,我向你道歉。”邵凛玥垂下头,愧疚的神情挂在他的脸上,令人动容。 顾南辰挡在于暖和他中间,只道:“凛玥,凛忻虽然冲动莽撞,但不至于像方才那样理智全无。我不知你对他说了什么,让他癫狂至此,但我知道,若他真的伤了你,皇舅即便嘴上不说,心里对他也会有成见。你的筹码是什么,我们都清楚。” “既然如此,你和他怎就不能让我好过一些?”邵凛玥说着,也偏了下头看着于暖,“阿暖,我方才说的话,你听见了,不管我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知道,你能懂我的心境。” 于暖听后,握了握拳,他是懂,邵凛玥的不易,这几年他都看在眼里。若说这样,邵凛玥还没有那样的心思,那他这个人反而不真切了。 “我懂,但你不该如此,因为这样,差一点伤了我弟弟,我对你说过,沁儿对我比任何人都重要,谁也不能动他。” 顾南辰捕捉到了这句话里动摇他地位的信息,忙不迭的睨着于暖,如果不是气氛不对,他顾公子得当场暴走。 最重要的是于沁,那本公子算什么? “对不起。”邵凛玥轻声的说道,于暖偏了下头。 -- 第137页 “若凛忻或是姑姑真有心要至你于死地,你还能折腾出这些风波么?”顾南辰将于暖拉过来,让他站在自己身后别动,方对邵凛玥道。 邵凛玥冷笑道:“是吗?那为何不让我出宫开府?” 顾南辰拧眉。 于暖也是方才才知,邵凛玥不能出宫,竟是皇后暗中做了手脚。 “南辰,这么多的兄弟里,我最敬重的人就是你。因为你向来恩怨分明,一码归一码,不会连坐任何人;从小到大,你也对我维护过多次,我都记着。可是...我不能因为你的小恩小惠,放下对皇后和太子的芥蒂。” 顾南辰瞪着他,“看来,你今日是真的要摊牌了,我想知道,你这苦肉计是如何计划的,若我和阿暖不在,这一百杖下去,你就真没命了。” 邵凛玥听后,不答,只道:“好好防着我吧,不然我的说过的话就会轻易实现了。” 顾南辰有些讶异,这满朝文武和邵凛玥都没多大关联,谁能支持他? “是我爹吗?”于暖忽然沉声问道。 邵凛玥看着他,面不改色道:“听说方才在朝上,没人提及我,只于大人提了,这一提险些将我置于困境之中。所以,阿暖,你觉得是吗?” 于暖拧眉,看着现下的邵凛玥,也不知自己该不该信了。 “好,话已至此,我明白了,至于是谁,但凡你动作大了,就都知晓了。”话落,顾南辰拉着于暖转身离去。 邵凛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着于暖的背影,唤道:“阿暖~” 于暖顿了一下。 邵凛玥忽然很是受伤的道:“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于暖眉头一拧,心里有些乱,可还不等他说什么,顾南辰直接上手将他扛起来大步迈出韶华宫。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赶上来更新啦,么么么哒,祝小天使们中秋节快乐鸭,谢谢乃们的支持,360度旋转鞠躬,谢谢^_^ 第56章 保持初心 十三街繁华依旧,青湖里的画舫小舟也多不胜数, 随安的夏季白日里虽酷热难当, 但夜晚却十分凉爽, 尤其是在湖畔, 随着两岸杨柳拂面而来的清风,总能让人褪去一身燥热。 于暖看着屹立在青湖中央, 装饰着花灯, 已然成为一个景点的水车, 又看了眼躺在小舟里闭着眼睛休息的顾南辰, 道:“公子,您这么累,早些回去睡吧。” “不回。”顾南辰将双手举过头顶交叉, 后脑勺搭在两只手的掌心内,没好气的对于暖说道。 于暖不知自己哪里又惹他生气了, 只好一面摇船桨一面道:“那去鹤云楼吧,那儿有一个小隔间, 可以休息。” “不去。”顾南辰仍旧硬生生的道。 于暖看着闭着眼睛也脸色不好的顾南辰, 道:“您在担心太子?放心吧, 太子虽莽撞, 但不是愚钝之人,您今日都急的敲晕他了, 待他醒后,一定会冷静下来,思索其中利害。” 顾南辰抽了下嘴角, 见他半晌说不到重点上,遂睁开眼睛,一把坐起,脸对脸的看着他,“于暖。” “诶。”于暖眨巴下眼,下意识的应道。 顾南辰倾着身子,一脸的不服,“你弟弟对你是最重要的?” 于暖看着顾南辰的表情,他的表情,实在是像打了一场败仗,弄得于暖还以为他怎么了...... “是啊,他是我弟弟嘛。”于暖有些好笑的应道。 “那本公子呢?”顾南辰认真严肃的问道,像个执拗的孩子,全然没有“顾公子”的风范了,又或者这才是他顾公子的本性。 于暖险些笑出声来,只道:“公子对我也极为重要。” “真的?”顾南辰确定般的问道。 “自然了。”于暖说着,附送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才安抚下了顾南辰那颗跟人家弟弟争风吃醋的心。 “这还差不多。”顾南辰撩了下自己的额发,往前坐了坐,膝盖已经抵着于暖的膝盖了。 于暖瞧他坐的近,觉得有些挤,正要往后退一退,却被顾南辰抓着手臂,不让他退,“就这么坐着,离我近些。” “不挤吗?”于暖真挚的问道。 顾南辰额上青筋骤现,咬牙切齿的道:“你瘦成这样能挤吗?”说着,顾南辰又靠他近了些,于暖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扑在自己脸上那温热的温度。 “公子~”于暖不自觉的微红了耳朵。 顾南辰一下子便捕捉到了他这个细小的变化,竟抬起手捏了捏,“阿暖,你耳垂好软。” 他说这话时嗓音好似有些滚烫,扑着热气似得,让于暖莫名产生了一种电流般的舒适感,那舒适感一下子便从脚底直接穿过脊椎到达脑门,让他神情一震。 “公子~”于暖动了动被他捏着耳朵的头,不自觉的叫了他一声。 顾南辰跟发现什么新大陆似得,仍旧捏着他的耳朵不放,还在那红润的耳垂上用指间轻轻摩擦着,“暖暖,本公子想...想...” 于暖看着前方,不知他想说什么,但自己却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顾南辰抿了下唇,一鼓作气道:“本公子想每日都摸你的耳朵。” 于暖只觉得自己面部有些抽搐,应道:“公子,耳朵不会长胖的。” 顾南辰:“......” 于暖:“身上的肉再怎么长也不会长到耳朵上的。” 顾南辰:“[○?`Д′? ○]” -- 第138页 于暖:“所以,摸不出来变化的。” 顾南辰:“你给我闭嘴,能不能摸出变化是本公子的事,你懂什么。” 于暖看着他,脱口而出道:“这是我的耳朵啊。” 顾南辰:“故意跟我饶舌是吧,你这小羊,愈发无法无天了。” 于暖笑了起来,他喜欢和顾南辰说话,跟顾南辰说话的时候,他不用考虑其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论是幼稚的话、无聊的话还是逾越的话,都可以。 “那我呢?”于暖歪着头看着顾南辰。 顾南辰盯着他,“什么?” “公子老是摸我,抱我,如此关心我的身体,那我该做点什么来回报公子呢?”于暖很是认真的问道。 顾南辰听他这么问,心里美滋滋的,“当然是做本公子喜欢的事了。” “公子喜欢做什么?” 顾南辰不假思索,“抱你,摸你。” 于暖垂首失笑。 顾南辰瞧着,也跟着笑了起来,而后伸着懒腰深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只用等到明年科举就行了,是吧。” “是的,若能及第获封官职,我便能自行开府了。”于暖应道。 顾南辰点点头,而后拉着他的手道:“暖暖,这次的事是于大人逼你插手的,对吧?” 于暖见他忽然就说到了这件事上,也不惊讶,只是没想到顾南辰看的这么通透,他若再装倒显得矫情了。 “嗯。” “所以你今日才会那么问凛玥,你怀疑于大人支持凛玥。”顾南辰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于暖仍旧点了点头,“不过爹今日在处置陆尧时说的话,又让我有些不那么觉得了。” 顾南辰看着他,很是正经的嘱咐道:“暖暖,你记住,无论你爹是否支持凛玥,无论凛玥是否有夺嫡之心,这些事你都不要管,一旦你管了,就等于踏入了党争之中。” 于暖看着他。 顾南辰松开一只手像小时候那样摸着他的脑袋,对他道:“若是那样,我担心我会护不住你。” “公子~” “今日一过,凛玥和凛忻便是水火不容了,而我和顾家是凛忻的依靠。” “公子担心我会帮凛玥,会和您作对?”于暖径直问道。 顾南辰惩罚般的敲了下他的头,“是担心那样你就失去自我了。” 于暖听后,心头一震,顾南辰竟细致至此。 “暖暖,你的愿望,不是只要出人头地,一辈子衣食无忧就可以了么?若你想达成你的愿望,不涉党争就是最重要的一步,只有这样,你才能自由自在的活着。” 于暖看着顾南辰,心里淌进一片暖流。 “所以,你日后不可再时时对人说你在意的人是谁,你看重的人是谁,在你没有离开于府之前,这些都是你的软肋。这一次,若不是因为于沁,我想,你肯定会听我的话,不插手的,对吧。” 于暖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在于府的不易,我都知道,但你和凛玥是不同的。”顾南辰说着,声音又轻柔了几分。 于暖见顾南辰说到这份儿上,也不再伪装,只道:“公子觉得,哪儿不同?” 顾南辰摸着他的头道:“你要的是自由,凛玥要的是权利。这就是不同。” 于暖垂了下眸,顾南辰说的话他都懂,只是这世间有很多事发生的总是令人措手不及,总有很多事让人无法忽视。 顾南辰看着他,如果可以,他还真是想直接把于暖从尚书府接到大将军府长住,只是若真这样做,于晋怕是得一道弹劾弹的大将军府不得安宁。 忽然,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原本以为事情说到这个份儿上,两人之间都会松泛些才是,但不知怎的忽然就一片沉默。 “公子的话我记住了,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也一直记着,你放心,我永不会变。”于暖率先开口,打破这沉默。 顾南辰揉了下他的脑袋,“你记着就好。” 于暖看着顾南辰的眼神,捕捉到了一些信息,终是问道:“公子,你是否查到了我爹和凛玥之间的关系?” 顾南辰一时未应。 于暖瞧着他的反应,更是肯定的道:“我爹当真支持凛玥?若是这样,今日他在大殿上说那番话,其实只是一个障眼法而已,他反其道而行,只是为了让皇上别怀疑凛玥,因为旁人通过这件事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凛玥,这太明显了反而让多疑多思的皇上觉得不可信,他再来那么一句,直接就打消了皇上的疑心。” 顾南辰听着于暖的分析,发现他的小羊是越长大越大,也越长越聪明了。 “暖暖,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爹支持谁,你都别管,顾着自己就行。”顾南辰再次重申道。 于暖到现在才明白顾南辰说这些话的意思,他查到了于晋支持邵凛玥的蛛丝马迹,但还没有告诉邵凛忻,没有告诉顾文津和承瑶长公主,而是先告诉自己,只为了让自己能视而不见。又或者,他担心自己和于晋一样,会支持凛玥,增加了凛玥的力量。毕竟,自己和凛玥的关系在很多人眼里都是非常不错的。 “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于暖说着,声音不自觉的就冷了两分,顾南辰一听,忙道:“暖暖,我说这些并不是提防你的意思,而是告诉你...” -- 第139页 “告诉我公子不想有朝一日和我各为其主,斗智斗勇,对吧?”于暖控制不住语气,有些生冷的问道。 “对什么对。”顾南辰没好气道:“你再曲解本公子的意思试试看。” 于暖只道:“我从未想过帮凛玥夺嫡,也不知他有这个心思,他一直跟我说,他想要的也是自由,而我自己也不是一个为别人的事绞尽脑汁的人。所以,您真的可以放心...” 于暖的“心”字话音还没有落全,身体忽然一软,竟是顾南辰突然扑过来紧紧的抱着他,抱得十分紧,好似在抱一件险些丢失的宝贝一般。 “公子?”于暖轻唤一声。 顾南辰重重的喘着气,“我们不说这些了,你好好准备科举就是,这期间,我不会让随安再发生什么事影响你。” 甫一听这话,于暖心里便划过一个念头,难道顾南辰不打算这个时候告诉邵凛忻和顾文津,于晋和邵凛玥有关一事么?这不像顾南辰的作风,他虽有时候肆意骄纵些,但在正事上从不感情用事,若他真这么做,那是为了自己? “暖暖。”顾南辰忽然唤道,继而又有些苦涩的道:“你若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于暖睁了睁眼,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 顾南辰又道:“不过,男孩子也没有关系。” “公子?”于暖唤了一声,但顾南辰却未有应他,只闭着眼紧紧的抱着他。 “公子,附近还有很多画舫,被人看到就不好了。”于暖待他抱了一会儿,终是说道。 顾南辰听后,拧了下眉,却未有松开他,“看到就看到,我抱我的小羊,谁还敢有意见不成?” 于暖笑了笑,不再多言,只放松着身体靠着他,心里也期待着,科举能够顺利到来,自己能顺利及第。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23333~ 第57章 终于明白 荆如给邵凛玥上好了药,伤处虽然不是很严重, 但印在邵凛玥身上总是很刺激他的眼睛, 令他总忍不住想抬手轻抚一下, 却又不敢逾越。 邵凛玥已经站了起来, 看着略微出神的荆如,淡淡道:“我没事。” 荆如回过神来, 后怕般的问道:“主子, 若今日没有顾南辰和于公子, 您打算如何?” 邵凛玥看着他, 把玩着手中的萧,“若是那样,父皇会在恰巧的时机出现的, 只是没有达到我‘伤重’的目的,所以就不用出现了, 以免画蛇添足。” 荆如一听,很是纳闷, 白日里在场的人就那么几个, 撇开邵凛忻和顾南辰还有于暖这三个有身份的人之外, 其余的都是邵凛忻的侍卫, 谁会给邵承雍通风报信? 看着邵凛玥微微含笑的嘴角,荆如立刻明白过来, 那些个侍卫难道人人都是终于邵凛忻的么?不可能。 “主子高瞻远瞩,属下望尘莫及。”荆如立刻躬身应道。 邵凛玥听后,却是叹了口气, “你说阿暖还会来见我吗?” “于公子并未与您决裂,不会不见您的。”荆如应道。 邵凛玥却不这么认为,于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眼里揉不得沙子,他一旦认为于晋和自己有关系,那么这几年自己和他的一切都会被他怀疑和否定了。 荆如看邵凛玥脸色并未好转,思索了一会儿方道:“主子,如果于公子不能用,那...” 邵凛玥脸色蓦的寒戾起来,让荆如平白生出了一种自己正置身大雪天的感觉,忙道:“属下失言,请主子恕罪。” 邵凛玥略吐了口气,并未发怒,“你说的不无道理。” 荆如庆幸邵凛玥并没有失去理智,忍了十几年,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一旦感情用事,必定功亏一篑。 “这事瞒不了多久了,如果我没有猜错,顾南辰很快,或者已经查出了于晋和我的关系,他一定会告诉阿暖。”邵凛玥说着,垂首看着手中的萧,抬起手指轻轻抚摸着。 “那于公子...主子打算如何?”荆如问道。 “他是我选中的人,怎能还未用就先舍弃,这样岂不是太不合算?”邵凛玥侧目看着荆如。 “主子的意思是,于公子还能用?”荆如问道,似乎也有些不可置信。 邵凛玥握着萧的手指微微有些用力,重复着那句:“他说过,他会帮我的。” 荆如听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他,只静静的听着。 忽然,一个人影从窗外闪过,荆如立刻境界起来,“什么人!” 邵凛玥却淡定很多,只道:“去开门吧。” 荆如不解,却也立刻收了戾气前去开门,当门一打开,看到来人时,他惊了一瞬,毕竟这么多年,来人和邵凛玥明面上并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从未来过韶华宫。 “于大人。”荆如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于晋看了他一眼,而后抬腿而入。 邵凛玥正倒着茶,见于晋进来,也不觉惊讶,只道:“这次的事是我疏忽了。” 于晋欠了欠身,“是臣未有护好殿下,才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邵凛玥亲自将茶杯递给他,语气不轻不重,“所以,陆尧是您指使的,对吧?” 于晋双手接过茶杯,对于邵凛玥温柔的质问并不否认,“一切都是臣的安排。” “所以你对阿暖说的是实话。” “自然,只不过纰漏太多,顾南辰太碍眼,不过,皇后再不能掌管六宫了,这对太子是一个重击。”于晋喝了一口茶,与邵凛玥说话没有一点生分。 -- 第140页 “您怎知皇后再不能掌管六宫?”邵凛玥问道。 于晋露出个阴险的笑容来,“她的头风好不了的。” 邵凛玥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继而露出个明媚的笑来,“如此极好。” “只不过,阿暖怕是不能用了,臣早说过,枫儿比之阿暖虽有不足,但正是那种不足,一旦养成,他反而会更忠心。”于晋说着,脸色难看起来。 邵凛玥却不这么认为,“大人,我还未有开始,您怎能断定我选的人不行呢。” 于晋纳闷,“顾南辰能查到陆尧,必定也查到了臣支持您的蛛丝马迹,以他和阿暖的关系,他不会不说。” “这样更好。”邵凛玥仍道,倒把于晋弄得有些懵了。 “大人,您别再干涉阿暖了,他要做什么便让他去做吧。”邵凛玥不解释,只这么说道。 于晋不解,眼底的杀气也未有藏好,既不能用,那必得毁掉才是万全之策,何以放纵? “殿下?” 看着于晋沉重的脸色,邵凛玥仍道:“大人,我们的对手是顾家,要打败顾家不易,但若有一天真打败了顾家,那那个人一定是阿暖。” 于晋有些恍然,“您是指顾南辰?” 邵凛玥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于晋却仍不理解,为何于暖会是打败顾南辰的人,即便顾南辰对他很好,但怎也不至于为他到失去理智的一步。 “阿暖为何会对付顾南辰?”于晋问道。 邵凛玥不解释,只道:“这个答案,用不了多久您就会知道了。” 于晋不再追问,只道:“如今您已和太子正式为敌,皇上那边...” “放心吧,过不了几日鲁国那边不是要带郡主入随安朝见吗?父皇有得忙,还会派太子迎接,这个时候,太子是不敢出什么差错的。” 于晋这才松了口气,“鲁国来的正是时候,太子忙起来,我们才能找到空处。” 邵凛玥不置可否,“您快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了。” 于晋沉着的点了点头,略对他拱手一礼,正要离去时,忽然道:“殿下,连儿那里...” 邵凛玥险些没反应过来于晋说的这个人名,只道:“别告诉他,每个人的用处既然不一样,那知晓的情况也要不一样,这样才方便。” 于晋赞同,离去时又道了一句,“日后别再用‘苦肉计’了,太冒险。” 邵凛玥略笑笑,冲于晋欠了欠首,再次叮嘱道:“大人,记住我的话,别再为难阿暖,他将来有大用。” 于晋深吸一口气,语带恭敬的应了声“是。” 待于晋走后,邵凛玥才叹道:“这一日终于还是要来了,和阿暖在一起太久,我险些舍不得那种闲适的日子了。” “主子准备了这么久,终有一日是要知晓的,日后皇上也会知晓,只不过那时候就是主子能和太子明面上对抗的时候了。”荆如宽慰一般的说道,果然邵凛玥听了他的话,心里舒服了许多。 “准备一下吧,父皇就要来了。” “皇上会来?”荆如惊诧,这于晋才刚走,时间掐的也太准了。 邵凛玥勾了下唇角,“虽然‘伤重’的消息没有传到他耳里,但邵凛忻的举动总是能传进去的。” 荆如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扶着他进屋,果然不多时殿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邵承雍只带着陈若一人,无一侍卫跟随,悄然而至,推门而入时恰巧见邵凛玥整站在桌案上画着什么,他立马负手咳嗽了一声。 邵凛玥听到动静抬起头看过去,见到来人面上惊讶,立刻放下笔对他跪了下去,“叩见父皇。” 邵承雍走过来,审视着他的画,但这画中人还未有画上眉眼,只是一个淡淡的面部轮廓,但邵承雍却也知道他画的是谁。 “起来吧。”邵承雍面色有些古怪,目光从画上移开。 “谢父皇。”邵凛玥轻声应道,撑着椅子站起来,荆如瞧见,立刻过来扶他。 待他站定后才退至一旁。 “在画什么?”邵承雍明知故问道。 邵凛玥恭敬的应道:“母亲的画像。” 邵承雍眉头一拧,“她是罪人,宫中是不许有她的蛛丝马迹存留的。” 邵凛玥并不惊慌,只道:“父皇放心,这画是完不成的。” 邵承雍纳闷,“为何完不成?” 邵凛玥略有些苦涩道:“儿臣已快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了,所以无法画下眉眼,因此完不成。” 邵承雍听着,心中一恸,负在身后的双手已握成了拳,“今日的事你都知道了?” “知道。” “怎么看?”邵承雍睨着他。 邵凛玥顿了一下才道:“陆尧确实该死。” 邵承雍冷哼一声。 邵凛玥忙跪了下去,急道:“父皇,此事和儿臣无关,儿臣什么都不知道。” “朕知道,不然,你还能安然无恙的待在韶华宫?”邵承雍轻斥道。 邵凛玥面上有些惶恐也有些心伤,只默默的垂下了头。 “朕听过往宫人说,凛忻打你了?”邵承雍瞧他如此表情,声音不由得平易了一分,想着自己来此的目的,问道。 邵凛玥并没有否认和掩饰,“是,太子殿下应该是误会了,所以才迁怒儿臣。” “这事你不能怪凛忻误会你,朕知道是陆尧时,第一个怀疑的人也是你。”邵承雍沉声道。 -- 第141页 “儿臣自不会怨怪太子殿下,儿臣也是失去母亲的人,所以理解太子殿下的心情。”邵凛玥很是识大体的说道。 邵承雍看着他,越看越觉得他这个儿子长得越发俊美了,若是个女孩儿应该和他母亲一样温柔动人。 忽然,有一个温柔娇嗔的声音闯进邵承雍的耳朵,那声音在对他说:承雍,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我呢,想给你生个女儿,女儿贴心,日后啊会做你的小棉袄,不给你招麻烦;若生个儿子,你头都得大了。 “父皇?”邵凛玥看着久不出声的邵承雍,轻唤了一声。 邵承雍回过神来,看着这简陋但大体轮廓还一如从前的韶华宫,心中有些感叹,“待你将来大婚,这韶华宫便能翻修装潢一番了,这宫室比起外头的府邸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邵凛玥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只浅浅应了声“是。” 荆如在一旁听着,不由得看了邵凛玥一眼,他想,对于不能出宫开府,无论如何,邵凛玥都是忿恨委屈的。 “待将来凛忻继位,你便可以出宫安享荣华。”邵承雍说这话时带了两分安抚的意思。 邵凛玥听着,也并未有多余的情绪,仍旧应了声“是,儿臣明白。” 邵承雍这才道:“起来吧。” 邵凛玥站起来,邵承雍这才发现他已经长得快和自己一般高了。 “凛玥。” 邵凛玥这回是真的楞了一下,邵承雍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唤过他的名字了。 然邵承雍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拍了拍他的肩头便带着陈若匆匆离去,速度快的好似他从未来过一般。 邵凛玥瞧着,觉得胜券在握的同时,也更觉委屈。 “皇上,您慢些,当心脚下。” 陈若跟着邵承雍,见他走的太快,出声提醒。 邵承雍忽然停下来,转身对陈若道:“朕对凛玥是否太无情了?” 陈若未料邵承雍会忽然说这个,这么多年他都未有这样失态过,“皇上护着四殿下,爱着四殿下,他都明白的。” 邵承雍吁了口气,面上狠意尽显,“当年,若不是陆尧来找景儿,也就不会被皇后发现端倪,景儿或许就不会落到最后那步田地。” 陈若听着,却不敢应声,只微微弓着身子。 邵承雍却自言一般道:“皇后和陆尧害死了朕最爱的女人。” 陈若握着灯笼的手更紧了,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朕今日可以处死陆尧以解心头之恨,但对皇后却什么都做不了,反而处处要仰仗着她的兄长。” 陈若只觉得自己后背冒了一身冷汗,就怕邵承雍恢复理智后会因为自己听到了他的这番话而把自己灭口,但好在邵承雍一直都是理智性的在说这些话。说完后,又像个没事人一般踱步而回,陈若瞧着,悄悄的松了口气,紧紧跟上,却再不敢多说一言。 ****** 顾南辰送于暖回来时,二人恰巧在府外撞见于晋。 于晋见他二人并肩而行,亲密无间的样子,蓦地有些恼怒,但想到邵凛玥的话,却又压了下去。 “于大人安好。”顾南辰问了个安。 “顾公子可真是身强力壮,这么晚了不歇息还带着阿暖到处游玩。”于晋冷声说道。 “我不在没人带他玩儿,我回来了,自然要带他了。于大人难道还介意这个?”顾南辰很是随意的问道。 于晋压着气性道:“当然不会,阿暖日后还要仰仗顾公子。” 顾南辰并不推辞,只盯着于晋一字一句的道:“自然,本公子定会好好照顾他,谁也别想动他。” 于晋微微含笑,“那真是多谢顾公子,夜深了,您早些回吧。” 顾南辰不再理于晋,只对于暖嘱咐了几句方离开。 待顾南辰走后,于晋才冷不丁的对于暖道:“经此一事,你和顾公子的关系更亲近了嘛。” “爹,那是顾公子青睐孩儿罢了。” “怎么,你还拒绝不了了?”于晋挑着眉道。 “顾公子才帮尚书府洗刷了嫌疑,孩儿就忙着和他撇清关系,这传出去,怕是对尚书府,对爹名声不好,平白让人猜忌疑惑,这猜忌疑惑的人一旦多了,就会传到皇上耳里了。”于暖语气很是恭敬,面上却冷。 于晋瞧着他,颇有一种他翅膀硬了的感觉,而这感觉不单单是因为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圈子,更多的是,他有顾南辰!想到这点,于晋对邵凛玥的话产生了些质疑,将来于暖到底怎样才会对付顾南辰? “行了,回去歇吧,这次的事到此为止。”于晋挥了挥手。 于暖倒是有些纳闷,没想到于晋竟会这么轻松的放过他。 “是,爹也早些休息。” 话落,于暖转身离去,即在转身的那一刻,他便觉的后背一片阴寒,仿佛正被什么尖锐利器指着后背一般。 于枫在暗处看着,从他爹的只言片语和于暖的只言片语中他捕捉到了一个足够令他欣喜的消息,那便是于暖不似小时候那般听于晋的话了。若是这样,那这是个除掉他的好机会啊。否则于暖岂不是要一直压在他上头了? 想到此处,于枫眼底露出一片寒芒,跑去找李环的脚步都十分轻快。 而于暖早已发现了藏在暗处的于枫,他忽然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出现,而凛玥想通过于晋的儿子和于晋建立地下交情,那他会通过的人就一定是于枫而不是自己了。 -- 第142页 只不过,这不会收敛自己,喜怒形于色的于枫,不会是他满意的人。 想到此处,于暖抬起的腿忽然停住。 杨骏见他回来忙迎了上去,却又见他忽然停住了脚步,一时有些奇怪,“公子?” 于暖突然冷笑了起来,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当初于晋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会发生那么大的转变,并且还公开认自己。为什么自己和邵凛玥第一天认识时,他便伤了腿,为什么于晋不阻止他同时和邵凛玥以及顾南辰相交了。 “公子,您怎么了?”杨骏见他不应,再次唤了一声。 于暖回过神来,平静的开口道:“没事,只是有些冷。” 杨骏不解,这明明是夏天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晚安~~ 第58章 易地而处? 次日清晨,粉英正伺候于暖洗漱, 顺口问道:“公子, 您还要进宫吗?” 于暖从镜中看着她, 冷冷道:“自然。” 粉英略笑了笑, 这几年她伺候于暖可谓尽心尽力,不敢再怠慢一分, 一副忠心为主的模样, 但她始终还是李环和于枫的眼线, “您这回救了四公子, 又解了府里安危,大人定是欢喜,肯定要奖赏您, 到时候可要打赏奴婢些好的玩意儿才是。” 于暖听后,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母亲想让你试探什么?” 粉英不知他竟如此直白,为他整理衣摆的手滞了下, 忙道:“没有, 奴婢只是玩笑一句, 请公子恕罪。” 于暖仍旧从镜中看着身后的她, 目光比先前更冷,“你去告诉母亲和二哥, 我确实惹了父亲不快,这次无功反有过,让他们可劲儿乐吧。” 粉英看着于暖冰渣子般的眼神, 听着他如此直白的言语,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反驳。 于暖往前走了一步,自己整理了下袖口,他今日仍是一身红装,可不知怎的,比之从前的灵气俊雅,还多出了几分逼人的冷戾之色,让粉英一下子不敢直面他,急急低下了头。 “去复命吧,粉英姐姐。” 于暖侧身看着她,亲昵的说道,却让粉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要解释解释,却都不知该如何编词,只觉得今日的于暖与往日很是不同,但到底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个具体,仿佛整个尚书府的人在他眼里都只不过是砂砾一般,仿佛李环和于枫的一切在他眼里只是跳梁小丑一般。 想着,粉英只能逃一般的退出去,期间还撞到了正要进来的杨骏。 若是平时,粉英定要数落他两句,这回却没有,直接走了。 杨骏看着,只皱了下眉,没有多管径直入屋,“公子。” 于暖看着他。 杨骏抬头看去,也是怔愣了一下,衣裳的款式虽变了,但仍是旧衣,色彩还是那个色彩,于暖从头发丝到脚底,外观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但只一眼,他也明显感觉到了于暖的变化。 “杨大哥,怎么了?”于暖问道。 杨骏回过神来,只道:“程公子求见。” 程远被邵承雍当成出气筒,一下子打入大牢,确实是让程尉慌了。 “让程公子在鹤云楼等我,我马上就去。”于暖吩咐道。 杨骏欠了欠身,“属下已经让他先去了。” 于暖淡淡一笑。 “不过,公子今日不进宫吗?”杨骏试探性的问道。 “见了程公子再说。”于暖整理了下衣袍,抬腿而去,杨骏紧跟其后。 两个人才走出君竹院大门,便见于连已经在外头等着了,见他出来,忙迎了上来,“阿暖。” 于暖停住,露出个笑来,“大哥有事?” 于连向以往那般问候:“你这是进宫吗?” 于暖看着于连,却半晌不言,让于连十分不自在,只好道:“你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我气?上次的事真跟我没关系。” “我知道。”于暖应道。 于连眼睛一亮,不自觉的露出个笑来。 “是我误会了大哥,大哥别在意。”说着,于暖冲他拱手一礼;于连忙扶住他的双臂,立马大咧咧的道:“说清楚了就好,我真怕你记一辈子不搭理我了。” 于暖礼节性的笑笑,“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于连拍着他的肩头,“我同你一块儿出去吧,我正好也要去上学监,今年我争取结业,不再留级。” 于暖听着,应道:“大哥有此心便好。” 于连应着,两个人看着倒也如从前那般。 直到与于连分手后,于暖的表情才又冷漠起来,冷漠中又还有一丝怜悯之意。 “公子,属下后来再次去查过,上次的事真的和大公子无关,那日他的确是和一个赌徒起了冲突。”杨骏跟在于暖身边,再次解释道。 “我知道。”于暖淡淡道,“不过...” “不过什么?”杨骏忍不住问道。 于暖冷道:“据说,那个陆尧是个高手,至少比卫仪的武功强出不知多少,他要杀卫仪,简直轻而易举,一击即可毙命,但卫仪身上却有多处伤痕,这说明与她交手的人武功也不怎么样,若不是她当时毒发,对方不一定能杀得了她。” 杨骏似懂非懂,那这到底和大公子有无关系,人到底是谁杀的? “所以,大哥对我说的不是实话,但也不全是谎话。”于暖说道。 杨骏听后,虽还是有些不解,但大概也能想到,当时或许真的是于连去杀卫仪,但一直不得手,陆尧知晓后,便前来助他一臂之力,但哪想卫仪恰好毒发,他不用助了。 -- 第143页 “公子,这么说,难道大公子真的支持四殿下?”杨骏问道。 “他支持有什么用?”于暖脸色沉了下来。 杨骏瞧着,不敢再多问,只默默跟着他。 至于于连究竟是不是和于晋一般支持邵凛玥,于暖也不确定,毕竟对于邵凛玥而言,于连实在比于枫还没用;所以,他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于晋支持邵凛玥。至于于连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他一时也说不清楚。 * “于公子。” 才进鹤云楼,程尉便冲了过来,因为太着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歪了他的书生帽,忙抬手扶了扶,这才向于暖走来。 “程公子。”于暖向他抬了抬手。 程尉握着他的手,直接改了称呼,“阿暖,请你一定要帮帮我,救我爹。” “这件事...” “这件事我爹也是受那个陆尧蒙蔽 ,是他故意抛些蛛丝马脚出来误导了我爹。”程尉急不可耐的说道,全无平日优越傲气的样子。 于暖思索了一瞬后问道:“这么说,是陆尧让程大人敢直接搜查尚书府的?” 程尉一听他这话,忙反驳道:“怎么可能,我爹又不认识那个陆尧。” “可程大人如此反常,确实让人怀疑指使他的人就是陆尧,也怪不得皇上将他下狱。” “不是!” “那是谁?” “是太子。”程尉脱口而出,而后又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看着程尉一脸后悔的表情,于暖只道:“放心,我不会说的。” 程尉松口气,“你向来重诺,我信你。” “这么说来,程大人是支持太子殿下的?” 程尉垂首点了点头,也是一脸纠结。 “我记得,大理寺卿也是支持太子的,加上程大人,朝中便有两位身居要职的大臣支持着他。” 程尉仍是点头。 “还有别人吗?”于暖问道。 程尉忙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我爹他是支持太子的,你也知道,皇上不喜这种事,所以他们向来低调,不让人察觉。” “既如此,你为何不去找太子帮忙,反而找我?”于暖不解的问道。 “我去过了。”程尉有些无力也有些愤怒,“但太子不见,我想,顾公子或许能帮上忙,所以才找你。” 于暖拧眉,邵凛忻那个人虽然冲动易怒,但也不是过河拆桥之人,更何况这件事牵扯不到他什么,他只需要以太子的身份在邵承雍面前动动口就行了,他为何不愿意?因为这样,失去一个支持他的京兆府尹,不值当啊。 于暖不解,只道:“我知道了,放心吧,过不了两日,程大人就会回去的。” 程尉一听,高兴的对他作揖,“多谢,这恩情,我定当铭记于心,日后加倍奉还。” 于暖笑道:“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算得这么清,不过是还你让我见沁儿罢了。” 程尉吐了口气。 “我先走了,日后,程公子与我还是保持些距离吧。” “为何?”程尉急了,“是因为我爹和太子?你别这样,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啊。” 于暖笑道:“若任何事都能一码归一码,一边打一边和,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让人无奈的事了。早这样做,是省得日后你我为难,不如趁交情还不深,到此为止,对你我都好。” 程尉听着于暖的话,虽刺耳,却很是在理,但也忍不住道:“那你和顾公子呢?” 人人都知道于晋和顾文津不和,而于暖却和他儿子走得这么近,比深交还要深交,这又算什么? 于暖轻愉道:“公子他,是不一样的。” “哪儿不一样?”程尉追问。 于暖却不再答,只欠了欠身,告辞入宫,留程尉满脸不解的立在当下。 ****** 上书房 三日之间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又一次牵涉到了于暖,这一回大家都以为他怎么也得受到创伤,没想到他又一次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对此,何长青非常高兴,他就跟其他人打赌,于暖一定没事,大家都不信,这不,打脸了吧。 看着何长青一脸小得意的表情,于暖有些无奈。 “阿暖,这一回你又是怎么做的?”何长青兴奋的问道,像个想听冒险故事的孩子。 “不都多亏了你。”于暖笑道。 “我就是借了你马车一下,并且最后也没做什么。”何长青挠挠脑袋,嘿嘿的说着。 于暖向侧旁角落的书桌看了一眼,上课时辰就快到了,邵凛玥却还没来。 “对了,四殿下今日告假了。”何长青见他看着邵凛玥的桌子,说道。 “告假?”于暖才一出声便反应过来,邵凛玥受了杖伤,不方便行动。 “咳咳!”季如海咳嗽一声,将一室的窃窃私语打断。 “季师傅。”于暖率先向季如海拱手一礼。 季如海看着他,“让你写的‘民生十策’见解,你可写好了?” “写好了。”于暖将早已准备好的答纸呈上。 季如海睨着他,没好气道:“熬夜写的吧?” 于暖笑笑不语。 季如海暗叹口气,摊开答纸看着他所写言论,越看表情越好,最后夸赞道:“知道站在百姓的角度思考,这点不错,对任何人只要易地而处,便容易理解,如此便能解决民生问题,这也是‘民生十策’所表达的思想。” -- 第144页 季如海的一番话像石头砸在于暖的心口上,将他略微走神的思绪拉了回来。 易地而处,便容易理解? 于暖轻吐一口气。 * 下学后,杨骏在挟屋摆好饭菜,见于暖从上书房出来,忙迎上去,却见他朝另一方向行去。 “公子,顾公子来...” 杨骏的“了”字还没说完,于暖已经没影了,他只好回头看向特地来陪于暖吃午饭的顾南辰,一脸犯难。 原以为顾南辰定要大发雷霆,哪知他竟是跺了跺脚,很是无语的道:“这小羊就不知道吃饱了再去跟人开撕吗?” 杨骏:“???”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这是过渡章~23333~ 第59章 一半一半 邵凛玥知道于暖定会来找他,是以早早的准备好了饭菜, 此刻正坐在桌案旁, 向在挟屋里吃饭那般先给他盛了一碗汤, 待于暖进来时, 那碗汤恰巧凉到了可以喝的热度。他双手捧起那碗汤,偏头看向一身红装而来的于暖, 微微笑道:“你来了。” 于暖看着他安静的邵凛玥, 无论从哪个角度欣赏, 他看起来都很美好, 美好的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你知道我会来。”于暖开口,语气并不狠戾,甚至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但就是这样反而让邵凛玥有些无能为力之感。 “迟早会来的,汤凉了, 可以喝了,虽然比不上南辰准备的, 但这是你夏日里最爱喝的绿豆南瓜汤。”邵凛玥说着抬了抬手, 示意于暖看看他手中的碗。 于暖走过去, 站在面前看着他, 又看了眼他手中的碗,未接, 只道:“凛玥,其实,我真的很理解你。” 邵凛玥神情微微一僵, 于暖的这句话将他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打乱了,他原以为的质问没有,怒气也没有,有的竟然是于暖的理解,这反而让他不知该如何说了,因为他要说的一切,于暖都是理解的。 将手中的汤碗放下,邵凛玥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微微有些寒意,“既然如此,你可会帮我?” 于暖睨着那碗逐渐变凉的绿豆南瓜汤,邵凛玥在对他的很多事上都极其用心,他喜欢吃什么,用什么,什么口味的甜品,什么口感的糕点,他都了解的比自己还要清楚。 “我说过,我会帮你。”于暖应道。 邵凛玥微冷的笑意立马一收,即刻就要露出个春暖花开的笑容来,却又听于暖道:“但那是建立在你我平等,没有利用的情况之下的。” “凛玥,从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你便已经‘看中’了我,对吧?”于暖虽用疑问的语气问他,但表情却十分笃定。 邵凛玥不言,只冷冷的看着他,但他那张脸,表情再冷,瞧着都没有杀伤力,反而让人觉得旁人对不起他一般。 “你和我爹,早在几年前便已经结盟了对吧?” “对,你爹支持的人是我。”邵凛玥不再隐瞒,直接应道。 于暖看着他,眼神渐渐犀利起来,“所以当初你的腿伤,果然是你自己造成的。” “你那时就怀疑了?”邵凛玥问道。 “是,只不过当时你的腿伤让太子和顾南辰都很着急,我便只是怀疑,你哪怕是上演一出苦肉计,都只是针对他们。我理解你想针对他们的心理,所以并未多查,只到如今才知晓,是因为我,若不是你的腿伤,我不会踏进韶华宫。” 于暖的语气一直都很是平淡,但配上他冷戾的眼神便让人骤生寒意。 “看来,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怀疑我,所以当你知道你爹支持我的时候,你才会对往事明白的这么快。”邵凛玥带着自嘲的语气说道。 于暖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这些年,你和我在一起时,只是在虚与委蛇吗?”邵凛玥冷声问道。 于暖垂了下眸,“不,对我而言,你是我的朋友。所以即便我曾怀疑过,但没有证据,我心里不会对你有芥蒂,反而夜深人静时还会自责一下。” 听着于暖的话,邵凛玥顿了一下,“阿暖,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有利用你的心,但是这些年,我伴你长大的这些年,我待你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是真的。” “既然如此,你爹支持我,你不应该也支持我吗?” “因为你‘看中’了我,所以我爹才认了我,不然,以他对我娘的狠心,哪里看得到我?而我,从一开始,在你眼里也就是个‘玩意儿’。” 邵凛玥紧握双拳,盯着他不放,“我承认一开始,是,可我只是需要一个有勇有谋,跟随安其余官僚之子无关的‘纯洁’之人到我麾下,这样我才能做到不让父皇察觉...” “你是在培养你的心腹和死士,所以选中了我。”于暖打断他,直截了当的道,神色依旧冷戾。 邵凛玥被说的一时间不知如何还口,愣了一瞬后才有些急躁的道:“可我把你当成心腹或死士了吗?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朋友!” 于暖睨了他一眼,同样加重了语气,“当你要对付皇后,对付太子之时,我就会成为你手中的一把利刃,你的心腹,你的死士。” 邵凛玥双眸有些愤恨四下看了看,还未开口,于暖又道:“而那时,我想,我已经在你的安排下,心甘情愿的成为你的心腹,你的死士了。” “不对付皇后和太子,我如何才有出头之日,这些年我过得什么日子你没看到吗?你说你理解我,既然如此,为何不肯帮我!” -- 第145页 “你需要我帮你吗!”于暖冷着脸,终于怒吼一声。 邵凛玥盯着他。 于暖也盯着他。 二人目光中的怒火可以足以爆发一座火山。 半晌之后,于暖平复了下心绪,率先开口道:“你和我爹相交,一直都是暗中往来,有我没我,都不会影响你们的交往。可你为什么一定要我?” 邵凛玥听着于暖的话,心中一凛。 于暖又道:“而你要我,作用应该是拉拢我爹才对,就像一开始太子想要我那般;可你早和我爹结盟,根本不用拉拢,而你要我,只是为了培养个心腹或死士吗?若是这样,听话的于枫才应最适合,这一点,你和我爹都清楚。但你还是选择了我,为什么?” 邵凛玥听着于暖条理清楚的分心,心中一阵发毛,面上却未表现出来。 于暖负手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眼这简陋的韶华宫,微微侧首看着他,“凛玥,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去向顾南辰求救的那个雨夜,对吧?” 邵凛玥双眸已经微微眯了起来,“对。” 于暖轻轻笑了笑,“所以,你选择我,培养我,是因为顾南辰?毕竟,顾家是太子最强大的后盾,而我站在你这方,却又和顾南辰交好,这复杂的关系,着实令人看不透。” 邵凛玥听后,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反问道:“你知道那夜刺杀我的人是谁派来的吗?” 于暖盯着他。 邵凛玥淡淡道:“是皇后。所以,阿暖,我不该保护自己,对抗他们吗?这一回,若不是他们,我至于不能出宫开府吗?父皇亲口告诉我,只有邵凛忻登基之时,我才能离宫,可你觉得,那时候邵凛忻会给我活路吗?” “你若不紧紧相逼,邵凛忻他会!”于暖掷地有声的应道,邵凛忻是个什么人,他这些年看得很清楚,他虽然忌惮邵凛玥,但只要邵凛玥安分守己,他不会对他赶尽杀绝。 “我为何不该紧紧相逼?那个位置原本该是我的。” “你该。”于暖应道,“你的心计,你的流程都是没错的,唯一有错的是,你选错了人,我不喜欢做谁的‘玩意儿’。” 邵凛玥紧紧的握着拳,面上一片阴影,“若不是因为我,以你和顾南辰的交情,你不也会加入太子的阵营,将来成为他的谋臣吗?我只不过是不能让父皇察觉,所以稍微用了些手段得到你罢了,你就如此不能释怀吗?” 于暖看着神色扭曲的邵凛玥,语气生硬,“你错了,我从未想过成为谁的谋臣。” 邵凛玥嘲讽道:“既如此,你为何要和你娘千里迢迢的回随安?你为何要拼命考伴读?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将来能出人头地,飞黄腾达吗?要想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不就得跟对主子吗?这个道理,随安所有公子哥都明白,更何况你!” 于暖听着,冷笑一声,却也不再解释,他想要的是什么,顾南辰明白就足够了,旁人多说无益。 “今日话已说明白,于暖告辞了,日后,四殿下您好自为之吧。”话落,于暖向邵凛玥拱手一礼,便要离去。 “阿暖。”邵凛玥唤住他,“我并没有把你当‘玩意儿’,我是在邀请你,恳请你祝我一臂之力。” 于暖背对着他,未有回头,“若你我相识时,你便这样对我说,那我或许真会助你一臂之力。” 邵凛玥一滞,“所以,你要与我划清界限了么?只因为我少时害怕父皇察觉,为求自保没对你说实话?” 于暖毫不停滞的应道:“这历朝历代,哪个争储的人不是害怕被帝王知道的?但无论是谁,在选择谋臣时,总是开诚布公的。所以,你对我,到底抱的什么心思,你自己清楚,告辞了,凛玥。” 话落,于暖不再停留,径直离去。 邵凛玥看着,原本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他的眼眶却也还是不受控制的红了。 “主子。”荆如瞧着,心中微惊,他上一回见邵凛玥红了眼眶,还是在景妃死的那夜。 邵凛玥仰起头,闭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又平下头睁开双眸看着于暖离去的方向,神色已恢复往常那般的温柔随和,只抬起手勾了勾自己的长发,对荆如道:“没事,好戏总会一幕幕的上演,我在高兴。” 荆如听后欠了欠身,“其实主子若舍不得于公子,大可否认到底,这样,于公子即便再怀疑,即便有顾南辰的说辞,他也不会如此决绝。” 邵凛玥应道:“不,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既然已经变化了,那就只能从新计划。” 荆如赞同。 “不过...”邵凛玥又开口,“如果阿暖真的就这样98帮我,即便变化了,我也愿意花更多的精力去填窟窿,也不要放开他。” 听着邵凛玥落寞的语气,荆如心里一震,只因他发现,他主子是真心在意于暖,这个想法冲进脑海里时,他一时还有些说不出的情绪。 “陆尧的尸首你处理好了吗?”沉默思考须臾后,邵凛玥忽然沉声问道。 荆如忙道:“尸首被皇上下令抛到乱葬岗喂狗,属下担心过早去收尸,若被人发现,怕对主子不利。” 邵凛玥蹙眉,“那你要等到他的尸首真被野狗啃完了再去吗!这种事对你而言当是轻而易举才是。” 荆如见他向自己撒气,忙单膝下跪,“主子息怒,属下今日一定会办好。” -- 第146页 邵凛玥揉了揉眉心,再看了眼于暖走出的韶华宫大门,不再理荆如,转身朝里屋而去。 荆如垂首跪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 ****** 于暖走在半道上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肚子。 “你之所以瘦成这样,就是因为三餐不准时吃的缘故。”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和语气,于暖立马回头,看着那个让他舒服的蓝色身影,不急不缓的唤了声,“公子。” 顾南辰向他踱步过来,在他跟前站定,“心里还是不痛快吧?” 于暖知道他在问什么,跟着点了点头。 “你用了心,得到这个结果,即便划清界限了,但不会痛快,也是人之常情,不过,都会好的。”顾南辰宽解道。 于暖轻轻的“嗯”了一声。 顾南辰向他靠近,瞧着他今日一身形容,英挺的剑眉挑了挑,“今日为何这样重的戾气?” 于暖看着他,声音不自觉的就松软下来,跟孩提时无异,“我没有。” “切,你再说没有试试?”顾南辰捏着他的脸,威胁道。 于暖却道:“真的没有。” 顾南辰松开手,一个人的心境变了,周身的气场便会跟着发生变化,“挺好。” 于暖:“?” 顾南辰,“你只要是本公子一人的小羊就行,若是每个人的,那就得被欺负了。” 于暖听后,垂首一笑。 “吃饭去吧,今日本公子给你换了一桌新菜色。”顾南辰得意洋洋的说道。 “长公主也在宫中,公子不去陪长公主用饭,来这儿,会不会不妥?”于暖想了想后,问道。 顾南辰无所谓的应道:“我已经陪母亲用过饭了。” “那你...” “可我只吃了五分饱,留了五分的位置给你。”顾南辰又道。 于暖看着顾南辰一副‘本公子聪明无敌’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 顾南辰瞪他一眼,拉着他的手往前而去。 于暖觉得,虽然自己这身体才十五岁,但毕竟不是孩子了,两个男子牵手总有些不妥,想要抽回来,但不知怎的,看着顾南辰那副‘本公子的人本公子自己牵的’高傲表情,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任由顾南辰牵着,虽然像牵了一头绵羊。 想着,于暖又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我回来了,最近因为老是不定时加班,所以更新有些不稳定,灰常抱歉,偶会尽量把休息时间都利用起来码字的,灰常抱歉,也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么么哒~~ 第60章 十分懵懂 “你的意思是,于暖和你爹发生了分歧?” 李环听了于枫的叙述, 不可置信的问道, 这些年,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 于晋和于暖那可是相当和谐,明里暗里都是一条心的。 于枫“嗯”了一声, “娘, 我早说过当初爹认他除了多年‘深情’外, 肯定是有别的原因的, 他装失忆也肯定是有目的的。这几年我一直在暗中观察,尤其是这次的事。” 李环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有些欣喜也有些疑惑, “这么说,要把于暖踢出去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么?” “估计他自己也很想离开尚书府, 但他自己离开,和被我们踢出去, 完全是两码事了。” 李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是了, 被逐出家门, 他便不再是‘于公子’,没有正式户碟, 没有正经身份,是个弃子,而按照大渝规矩, 弃子是不能参加科举,不能为官的。” 于枫喜滋滋的道:“对,待我查清他到底为何惹恼了爹,就知道怎么做了。” “可你爹不会弃了他,若弃了,岂不是影响你爹的名声?” 于枫摆了摆手,“他小时候被弃旁人固然会这么议论,但他现在长大了,若被弃,旁人只会议论他不争气,不会议论到爹的头上的。” 李环见于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些年于暖给她的感觉是带着威胁性的,尤其刚才粉英过来禀报的那些话,更让人心有余悸。 于枫见他娘脸色并不明媚,就知道她在顾忌什么,“娘,于暖让粉英说的话,无外乎是告诉我,他不想再装了罢了,要正式跟我开战了罢了,所以,您没什么好担心的,咱们日后各凭本事。说到底他在府里的依靠不过是爹对他的看重,只要爹不再看重他,他就什么都不是。” 听了于枫的分析,李环还是有些担心, “可他如今和以前不同了,这随安多少公子哥都对他十分敬重,你看太常寺卿家的何长青,还有才被他救出来的京兆府尹家的程尉,都围着他转,还有好几位在朝中说得上话的大臣之子,都和他交情不错,还称他是什么‘随安第一公子’,更何况,周元和季如海对他也十分不错,尤其是周元,连娘都知道,他总在不少人跟前夸他。” “我知道,爹不就是顾忌这些吗?不过孩儿自有妙计,您等着看吧,孩儿绝对不会让于暖顺利参加科举,不会让他在这种大事上压着我。” 于枫说着,双手紧紧握拳。 ****** 于暖方回来就被请到了书房,不过这一回他并不担心于晋会对他做什么,毕竟于晋已经在大殿上见识过他的“玉石俱焚” 了,如今知晓他和邵凛玥的关系,难保自己不会再上演一次。 所以,他不会轻举妄动。 -- 第147页 “给爹请安。”于暖进来后,向于晋拱手行礼。 于晋盯着他,神色态度一如从前,并没有觉得自己隐瞒了这么多年有什么不妥,“你去见四殿下了?” “是。”于暖应道,想从于晋的脸上看出些异样来,然而什么都没有。 “原以为你和四殿下交好,这一次挑明了关系,你与他会更亲近些才是,怎么,忽然不想扶他上位了?”于晋冷笑道。 于暖垂了下眸。 于晋继续道:“若你不想扶他上位,那你这几年又何必与他交好?既然与他交好,又怎么能因为他被迫未对你说实话就对他弃之不顾?这世道上的事有多少是能一开始就说得清的?” 于晋的语气破天荒的有种循循善诱的感觉,让于暖险些栽在这些字眼里头。 “爹,孩儿只不过是明哲保身罢了。”于暖露出个无情的冷笑来,看的于晋神色一凛。 “诚如您所言,以前不知道凛玥有那个心,所以才能与他交好;如今知道了,也觉得他的胜算不大,所以,为了以后,孩儿还是早些撤退为好。” 于晋的双眸眯了起来,他忽然发现于暖的“翅膀”是真的硬了。 “看来你如今是真的什么都不怕了。”于晋向他靠近一步,逼视着他。 “爹,孩儿能有今日都多亏了您的栽培。” 于晋伸出手拍着他的肩头,越拍力道越重,压得于暖肩胛骨生疼。 于暖额上冒着热汗,盯着他,“四殿下身边有爹就够了,真多了孩儿,怕是会坏事。” 于晋从鼻翼里哼了一声,紧接着一掌向他劈去,喝道:“别以为顾南辰真会护着你,顾家的人是个什么心性,从皇后和邵凛忻身上你看不到吗?更何况,鲁国摄政王和郡主马上就要入随安了,他有那个闲心顾着你再说。” 于暖听着,眉头一拧,如果他没记错,早前就有传言,那位鲁国瑾元郡主是来随安和亲的。 “口口声声说不想做四殿下的‘玩意儿’,却又心甘情愿做顾南辰的‘玩意儿’这么些年,阿暖,你不觉得难堪吗?”于晋沉声说道,很想从于暖脸上看看他会露出个什么表情来。 然而于暖面上并没有别的表情,只有一句,“谁把我当‘玩意儿’,我就弄死谁。” 于晋神色蓦地狰狞起来,扬手就要朝他扇去,但在抬起手的瞬间又理智性的控制住了。 “好,好啊,不愧是我于晋养出来的儿子。” 于暖不应,好似神思都有些飘远,心里很是不舒服,但也不确定这不舒服究竟是因为鲁国那位郡主要来与顾南辰和亲,还是因为摸不透于晋现下待他的态度。 从书房出来时,于暖觉得很是奇怪,之前是奇怪于晋和邵凛玥是否真有关系,如今得到证实了,然而这迷雾非但没有清晰,反而更加浓重了。他总觉得这背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阴谋。这种感觉让他处在被动的局面,半晌拨不开云雾。 只不过这重重云雾都抵不过那条讯息让他产生的迷茫。 顾南辰成亲,会是怎样的? ****** 卫仪的事解决后,宫里内外倒也安定了不少,皇后的病情虽反复不定,但也比先前好了许多,宫里在承瑶长公主的打理下,也井井有条,邵凛忻自从被顾南辰敲晕醒来后,也明白了自己那日的举动多么不妥,故而没再去找邵凛玥麻烦,只不过邵凛玥挑明了关系,他便正式戒备了起来。 一切的一切好似都在一个正常的轨道上进行着,并无异样和波澜。 原以为最大的波澜会是鲁国人来,但没料到在这之前却先传来一个好消息。顾文津攻打达瓦,逼得达瓦投降,在交出十座城池作为降礼后,邵承雍终才满意,召顾文津回国。 故而,一别数月的顾大将军要回来了。 得知这消息后最高兴的人莫过于邵凛忻。 “真的,还有三日舅舅就到了?” 顾南辰说完后,邵凛忻高兴的像个孩子,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 “是啊,爹也是快到了才传了消息来。” “好啊,舅舅回来的真及时,不然于晋还以为这朝中都是他的天下了。”邵凛忻轻喝道,一脸愤愤。 “凛忻...” “我知道,我很冷静,若不冷静,我早在你告诉我于晋和邵凛玥勾结时,找父皇揭发了。”邵凛忻打断顾南辰。 “你知道就好,此番事情比我想象中要严峻一些,你别轻举妄动,等爹回来,细细商议。”顾南辰不放心的再次嘱咐,邵凛玥敢在他们面前坦白,绝对是做好了准备,也不怕他们告诉邵承雍,毕竟,就算告诉了,邵承雍也不一定会信。 “舅舅不说,倒是你,如果是你,你觉得怎样对付邵凛玥才是最好的法子?”邵凛忻迫切的想听听顾南辰的意见。 顾南辰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擒贼先擒王。” 邵凛忻不解。 “凛玥背后之人是谁?” “不是父皇么?”邵凛忻说到此处就有些难受,却也不得不承认邵承雍对邵凛玥的爱之深责之切。 然而,顾南辰却摇了摇头,“不是。” 邵凛忻惊讶,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伊图?你的意思是邵凛玥和伊图的人有联系?可伊图早在十几年前被父皇打的只能闭关锁国,至如今已经是苟延残喘了,还能掀起风浪来?” -- 第148页 “你啊,永远不要想当然的去看待一件事,不管伊图有没有闭关锁国,是不是苟延残喘,你都不能否认,它是一国,而且还是会全心全意助凛玥的一国。” 邵凛忻一拳砸在掌心上,“我明白了,我会立马派人去查此事,若有端倪,禀报给父皇,邵凛玥就不攻自破了。” “不,你不能派人去,你的人太扎眼了。” “那如何是好?” 顾南辰看着他,半晌不言。 邵凛忻一瞅,立刻反应过来,呵呵笑道:“我还以为你成日跟于暖腻在一块儿都忘了我呢,没想到,我还是比于暖重要嘛。” 顾南辰懒得反驳他,只道:“我已经派人去摸索了,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不久就会有消息。” “诶我就纳闷儿了,你的人都是舅舅的人,要么就是那几千巡城军,你还能派谁去?且我看顾筹也成日跟着你啊。” “这你就别管了。” 邵凛忻盯着他,试探性的道:“南辰,你是不是在外头额外养了人啊?” 顾南辰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你想让我脑袋搬家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邵凛忻失笑,拿下他的手,见他表情并不是太好,却也知道不是因为自己说这话的缘故,看穿似的道:“让你成个亲就那么难么?人家郡主都在路上了,况且又不是让你见了就成亲,这不还是要让你和人家互相熟悉熟悉嘛。” 听邵凛忻说到这儿,顾南辰再控制不住的垮下脸来,“皇舅这个时候召爹回来,看来是想对我来硬得了。” 邵凛忻若有所思道:“确实,你若是抗婚,也只有舅舅拿得住你。” 顾南辰白他一眼。 邵凛忻也略正经道:“我就不明白,你也看过画像了,那瑾元郡主可是一等一的美人,他爹又是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你娶了她,不仅会加固我们两国的关系,与你个人也是美事一桩啊。” “既如此,你为何不娶,你是太子,嫁给你才真正是加固两国之间的关系。”顾南辰语气里带了些怒意,这几日因为这件事他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吃不下睡不着的滋味了,而且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于暖,这几日和他在一起时,都不自觉地小心翼翼起来。 对此,顾南辰也是没有弄明白。 “我已经有蕴薇了,更何况,人家郡主看中的是你,千里迢迢亲自来求亲,为的就是下嫁给你,这样一来,人家姑娘的名节多半都搭在你身上了。”邵凛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可当他看顾南辰脸色越来越难看时,才又试探性的问道:“你这么抗拒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 顾南辰与邵凛忻对坐着,正端起茶杯要喝一口茶,忽的听邵凛忻这么问,拿着茶杯的手竟抖了抖,忙别过脸道:“没有。” “没有?”邵凛忻狐疑,仔细端详顾南辰的脸,而后惊讶的发现,这万万年骄傲恣意的跟个什么似得顾公子,脸居然红了??? “南辰,你当真没有心上人?”邵凛忻再次问道。 顾南辰蓦地有些心烦气躁,生硬的回道:“没有。” 邵凛忻看着他,“其实有也没什么,到时让她做个侧室也就是了,你担心什么?” 顾南辰猛地将茶杯放到桌上,斥道:“不可能。” “什什么?”邵凛忻看着忽然生气的顾南辰,一时不解。 顾南辰平复了下心绪,不再多言,直接起身离去。 “南辰?”看着疾步而去的顾南辰,邵凛忻更是不解。 ****** “公子,于府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异常,如您所料,于晋并没有多为难于公子。”顾筹正要进去禀报,便见顾南辰迈出东宫大门,直接凑上来对他小声谨慎的说道。 然而顾南辰神色虽严谨,却又好似不是在关心此事一般。 “公子,您怎么了?”顾筹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急不可耐的问道。 “暖暖呢?”顾南辰问道。 顾筹怔了一下才道:“陪于四公子在墨集轩买笔墨。” 顾南辰二话没说,直接上马,一路朝墨集轩而去,他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于暖说。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晚安啦~~ 第61章 表白之路 “哥哥,这个好不好?” 于沁拿着一支上等的紫毫转身问于暖, 却见于暖坐在一旁出神。于沁走过去, 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哥哥, 你怎么了?” 于暖回过神来,“没事, 选好了么?” 于沁点点头。 “够了么, 不够再去别的地方看看。”于暖站起身看了下杨骏手里捧着的东西, 问道。 于沁忙道:“够了的。” “你还想去哪儿?哥哥都陪你。”于暖问道。 于沁歪了下头, 似乎竭力在想自己还想去哪儿,正要张口说,却透过于暖看到外头一匹骏马急急停下, 紧接着便有一人从马背上翻身而下。 “哥哥。”于沁叫了一声。 于暖不解。 于沁向后指了指。 于暖回头,恰巧看到顾南辰因为急忙忙的走进来而踢到墨集轩的门槛, 险些栽一跟头。 “顾公子。”于沁欠了欠身。 顾南辰冲他一点头,这才疾步走到于暖跟前。 “公子~”于暖也微微欠了欠身。與。夕。糰。懟。 -- 第149页 “暖暖。”顾南辰亲昵的唤道。 于暖看了眼店里其他人, 略向后退了一步, “公子有事吗?我正在给沁儿买东西。” “自然, 有急事。”顾南辰火烧火燎的说道, 继而看向于沁,“不知能否把你哥哥还给本公子一下?” 于沁还小, 不甚明白顾南辰为何说的是“还”而不是“借”,只脆声应道:“好。” “跟我走。”顾南辰说着就要去拉于暖,于暖却牵起于沁的手, “我先送沁儿回去,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青天白日的,谁还敢对他做什么吗?”顾南辰有些吃味儿,于暖的每个细胞里都只有他这个宝贝弟弟。 “沁儿还小。”于暖应道。 顾南辰不与他争执,却也不愿意干等着,便和他一起送于沁回去。 走在路上,于沁牵着于暖的手,却对一旁的顾南辰道:“顾公子,你以后成亲了还会来找我哥哥吗?” 顾南辰原本还平淡无波的脸色,忽听于沁这么一问,瞬间就黑了下来;然于沁还未察觉,只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自然会了。”顾南辰觑了于暖一眼,干巴巴的应道,但又觉得这应得不对,继而反口道:“谁说本公子要成亲了?” 于沁微惊,“都这么说啊,说您的新娘都在路上了。” 顾南辰脸色更差。 “好了沁儿,不许议论旁人是非。”于暖出声轻训道。 顾南辰抓着字眼不放,旁人?谁是旁人? 于沁受了训,抿唇“喔”了一声,心里却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能感觉到于暖近两日不开心,都是因为顾公子要成亲的缘故。 “顾公子。”于沁又开了口。 顾南辰压着脾性又应了一声。 于沁没有说话,往前走了一小段,走的顾南辰都以为他只是随口一叫,不想搭理时,却听他道:“你为何不娶我哥哥,要娶别人呢?” 这犹如空中惊雷的一句话轻飘飘的从于沁嘴里说出来时,顾南辰和于暖的神经都颤了几颤,尤其是顾南辰,不知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让自己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失控。 “沁儿,你胡说什么?”于暖再次训道,“顾公子成亲是大事,不许开玩笑。” 于沁正要反驳,却被于暖瞪了一眼,只好闭嘴不言,只回头看了看没有接话的顾南辰,不开心的跺了跺脚。 待送了于沁回去,于暖就在尚书府门前对顾南辰道:“公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自然。”顾南辰立马应道,他看于暖的表情就知道,若说不是,这小羊不知要怎么推三阻四。 于暖垂眸思索着,不知怎的对顾南辰这时候来找他,他心里有些激动也有些担心。然还没有再多说两句,便感觉手腕一紧,顾南辰直接拉着他走了。 杨骏原要跟着,却被顾南辰阻止。 于暖跟着顾南辰到了城郊,瞧着面前山清水秀的风貌,顾南辰憋红了脸,有什么话想说,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措辞。 于暖与他并肩站在溪涧旁,也是不说话,主要是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几日,整个随安的气氛非常喜乐,一是顾文津打了胜仗,为大渝开拓了土地,值得说道庆贺;二就是鲁国那位瑾元郡主要前来和亲,下嫁给顾南辰,也值得大家说道,并都想看一看她到底生的哪般模样,到底配不配得上顾南辰。 一时间,外头都是关于他们二人要成亲之事的言语,言辞真切的好像明日顾南辰就要和那位郡主成亲了一般。 “暖暖。” 待脸上的红潮褪去后,顾南辰终是先开了口。 于暖看着他,“公子?” “鲁国和大渝的实力一直不分伯仲,和鲁国和亲,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有好几位舅母都是鲁国的贵女。” 于暖淡淡道:“是了,国与国之间要建立一条不断的纽带,和亲是最好的法子,我记得先太后便是鲁国的公主。” 顾南辰点点头,“所以皇舅选择我,一是我年龄到了,二是我身体里也算流着鲁国和大渝的血脉,和亲,也是亲上加亲,巩固关系的好法子。” 于暖一副理解明白的神色,还帮他分析道:“如今这天下,达瓦势弱,伊图锁国,契丹凶猛,只有鲁国与大渝相对和平,两者连成一线,也是铜墙铁壁;否则,一旦鲁国和大渝关系破裂,这天下很快就会乱起来,想钻空子的人太多了。” 顾南辰难得露出个有些无力的笑容,“我的小羊还真是长大了,都会分析天下局势了。” “都是公子教得好嘛。”于暖笑着应道,笑容清冷俊秀,让顾南辰看得挪不开眼。 “只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于暖问道,“为何皇上不让太子和亲,而是选择您呢?” 于暖没有注意他在问这话时,语气有些失落和不甘。 “凛忻要娶就得娶嫡亲的公主,但鲁国那边没有适龄嫡公主,再加上那位瑾元郡主...”说到这儿,顾南辰停了一下。 “那位瑾元郡主喜欢您,他父亲是鲁国摄政王,扶持幼帝,她说要嫁谁,自然要顺着她了。”于暖接着道。 顾南辰一时未有言语,两个人默默的对视着。 “你爹可有为难你?”顾南辰换了个话题。 于暖应道:“公子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如今在随安也有些名头,我爹再不喜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 第150页 顾南辰听后,心里不是滋味,只觉得自己说了这么多,说的却全是废话。 “公子,您的确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早日成婚是好的,且对方还是鲁国郡主;过不了两年,我也会到适婚年龄,到时候还不知会娶哪位姑娘呢。”于暖笑笑的说道,像是要活跃下现在这莫名死寂的气氛似得。但他这两句话却好似触到了顾南辰心里的某根神经一般,令顾南辰瞬间失控,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不许你成亲娶姑娘!”顾南辰狠狠的说道,抱他的力道愈发大了起来。 于暖瞳孔微微发涩,宽解般的唤了声“公子~” “暖暖,本公子...你是本公子的,对不对?”顾南辰说这话时,语气带着些希冀。 于暖垂了下眸,未应。 顾南辰又道:“暖暖,我小时候也曾想过自己成亲娶媳妇时会是什么情景,娶得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我一直想象不出来,直到那位鲁国郡主出现,我一看到她的画像,就觉得...觉得无比反感,她那模样不是我从小到大想要娶得媳妇的样子...” 于暖眨巴着眼看着前方,心跳忽然加快,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顾南辰停顿了一瞬后又在于暖耳畔笑着道:“那时,我还对母亲说过,我如果要娶媳妇,那为了要合我心意,我必须得看着他长大,最好是我自己把他养大,这样才知己知彼,互相熟悉,方能相看到老;不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我要去和那个“程咬金”相看到老,那我是断断不肯的。” 于暖听着,不知怎的,先前还涩涩的眼眶,忽然就红了不说还蒙上了一层水汽。 顾南辰抱他更紧了,几乎将头埋在了他的脖颈之间,“暖暖,你是本公子养大的,对吗?” 于暖听着这话,眼角蓦地滑下一滴泪来,他张了张嘴,也不知要说什么,只是还未来得及说便听见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熟悉的身影便在他们面前若隐若现。 顾文津骑着马疾驰而归,身姿形容如参天松柏一般令人敬畏,在远处时他便瞧见前方拥着两个人,待靠近了一些方瞧清楚是谁,脸色顿时大变! 于暖轻轻推开顾南辰。 顾南辰也感觉到了,回头一看,与他老爹急躁又严厉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顾文津扯住缰绳,马儿长嘶一声在他二人面前停下。 “爹,您回来了。”顾南辰向顾文津拱手一礼。 “见过大将军。”于暖也行了一礼。 顾文津没理他,只道:“还知道我是你爹,你爹今日回来你不来迎接,搁这儿做什么?” “信上不是说还有三日吗?” “那是大军,为父先回来瞧你娘,听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出了不少事。”说着,顾文津睨了于暖一眼。 “娘很好。”顾南辰应道。 “好不好见了才知道,还愣着做什么,回吧。”顾文津没好气的嚷道。 顾南辰看了于暖一眼,对于没有听到答案而有些放不下。 “爹...” “有劳大将军了,公子,我们回吧。”于暖开口打断顾南辰,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礼节性微笑,让顾南辰如鲠在喉。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这表白,好捉急啊,嘤嘤嘤~~~ 第62章 严词拒绝 于暖和顾南辰在大将军府外分手,顾南辰特命顾筹亲自送他回去, 却被于暖拒绝了, 他只向顾文津欠身一礼便转身而去。 顾文津看着他的背影, 表情仍和当年第一次在宫宴上见到他时一样, 很是不喜。 “这么些年了,你倒是真把为父的话当耳旁风了。”顾文津斥道, 扭头一看, 却见顾南辰正盯着于暖的背影出神, 压根儿没听见他的话, 气得他一巴掌拍在顾南辰后脑勺上,“回府!” “卫仪的事你是怎么处理的?” 回府之后,顾文津连盔甲都没有来得及卸, 便在大厅内盯着顾南辰问道。 “那么远爹也知道?”顾南辰给他爹奉了杯茶,不甚在意的问道。 “若隔得远就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不得上天!”顾文津接过茶杯猛喝了一口方斥道。 “揪出了陆尧,查明真相了。”顾南辰淡淡的应道, 表情也不甚好。 顾文津将茶杯啪的声放下, 不再控制面上的怒色, 指着顾南辰道:“你平日怎么恣意妄为, 为父都由着你,可这种大事, 你竟也是非不分!明知背后指使之人是于晋,你竟只扔出一个陆尧不说,还帮于府开脱?” 顾南辰眉头拧了起来, 很是不喜的质问,“爹,您到底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人!” “安插?你居然跟为父说这个词儿?”顾文津气得跳脚,“那你又暗地里养了多少人?若不是你养的那些人使障眼法,为父会让你只推一个陆尧出去?” “孩儿并没有查到于晋是背后指使人的确切证据,贸然指证,只会让皇舅徒生疑心,您知道他提拔于晋,不过是为了让他在朝中和您分庭抗礼,若没有真凭实据便指证于晋指使陆尧,皇舅根本就不会信,还会顺带认为,凛忻有意为难凛玥!” “强词夺理!此事连陆尧你都查出来了,再找出于晋指使他的证据很难吗?你明明可以多花一点时间,进一步查下去,可你却因为那三日之期,因为于暖牵涉其中而突然不查,放弃了这次大好机会。” “爹!”顾南辰喘着粗气,再次重申,“孩儿说过几次了,不会因为暖暖而是非不分,忠奸不辨!这次的事于晋做的滴水不漏,贸然指证只会中了他的圈套。” -- 第151页 顾文津抚着额头,被顾南辰气得肝痛,“什么圈套?” “于晋是什么人,爹比孩儿清楚,能让多疑多思的皇舅如此看重,心机非比寻常。这一次孩儿能查出他支持凛玥,您以为是费了多大周折吗?并没有,是于晋故意让孩儿知晓的。” 顾文津稍微冷静了一些,“什么意思?” 顾南辰神色一凛,“就是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孩儿才不敢轻举妄动。凛玥和暖暖交好,但这一次,他也毫不拖泥带水的承认他利用暖暖,和于晋勾结。若这么做的人是凛忻,孩儿倒觉得正常,毕竟凛忻冲动易怒,但凛玥和于晋都是绵里针一般的人,忽然如此干脆,绝对不简单。” 顾文津看着他,从鼻翼哼道:“说来说去,你只是在为你袒护于暖找说辞。” 顾南辰是真的怒了,“爹,孩儿虽喜欢暖暖,但却不是无脑之人,您信不过孩儿吗?” 顾文津听闻此话,大惊失色;然而顾南辰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只看着他爹表情好似被雷劈了一般,不可置信的问他,“你说什么?” 顾南辰也是怔了怔,待反应过来后倒是松了口气,重复道:“孩儿说,孩儿喜欢暖暖。” 顾文津跳了两下,求证般的问道:“是喜欢朋友兄弟那般的喜欢吧?就像你和凛忻那样。” 顾南辰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不是,孩儿喜欢他。” 话音还未落全,顾文津生平头一次扇了他一巴掌,气得瞳孔大睁,一屁股摔坐在太师椅上,险些背过气儿去,“你...你...” “爹,我...” “他是于晋的孩子!”顾文津又跟袋鼠一般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站到顾南辰面前,大声斥道。 顾南辰拧眉。 “而且是男子!”顾文津说到这个关键问题,顺势踹了他一脚。 顾南辰受着,也不多费唇舌解释,只道:“没关系,孩儿不也是您的儿子,且也是男子么。” 顾文津又想给他一巴掌,却又忍住了,气得哆嗦道:“没事,你只是女人见少了,待你娘回来给你好好安排安排。” “您知道没用的。” “你给我闭嘴,有没有用是你说了算吗?你的婚事是你说了算吗?”顾文津大怒。 顾南辰明白他爹话里的意思,却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轻飘飘的道:“爹,您知道,孩儿不愿的事谁也勉强不了。” “勉强不了?这世上除了皇上以外,谁能不被勉强几次?就连皇上都会因为国之大事而被迫勉强几次,更何况是你。”顾文津盯着顾南辰,对他的想法感到好笑。 顾南辰仍旧还是那个态度,“那孩儿会是个例外。” “你!”顾文津被气得心绞痛,正要再给他来一下,便听下人禀报,承瑶长公主回来了。 顾文津警告道:“此事别告诉你娘,让她知道无疑是气死她;还有,你有这个心思,于暖有吗?别自作多情,你脑子进水了吗?这几年我看你是过得□□逸了,真该带你去战场历练历练,否则你根本不知道你成日里在干什么。” 顾南辰握了握拳,“我要去,是您不让的,更何况,我走了,凛忻怎么办?” “你!”顾文津憋着一口气险些背过去。 “总之,我只要暖暖,谁也拦不住。” 若不是看到承瑶已经进大门了,顾文津能一脚将顾南辰踹飞。 ****** 于暖不让顾筹送他,便是担心自己掩饰不好自己的心绪不宁,故而独自回来。一路上他都在想,顾南辰方才要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和自己心里想的是一样的吗? 想到此处,于暖神色惆怅,也暗怪自己在如今这表面平静,暗里波涛汹涌的局面下还能走神想这些事情。自己如今要做的,除了科举一事外,便是戒备于晋和凛玥,不走进他们的圈套里。 他不傻,也了解于晋,甚至也了解邵凛玥,且还易地而处的设想过,如果自己是凛玥,自己会怎么做?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一招“欲擒故纵”罢了,只是他无法查证,为什么他们要对自己来这一招? “哟,难得见于公子你走神啊,在想什么?” 于枫在于暖迈进大门后,不知从哪儿又蹿了出来,他近日盯于暖实在盯得紧,但于暖却根本没心思搭理他。 这尚书府与他而言,早已跨过嫡庶之争这个坎儿了,于晋不管是“看不上”于枫也好,还是太爱于枫这个儿子也好,总之是不会让他掺和这些事的,所以,他根本就不会压下自己尚书府嫡子的身份。 想到此处,于暖自嘲一笑。 那嘴角的嘲意却刺痛了于枫,只觉得于暖分明是在嘲笑他! 嘲笑自己这么多年被他压着无处翻身,无论走到哪儿,说到尚书府的公子,所有人都只知道于暖,不知道他于枫。同为皇子伴读,他却深得季如海和周元的欢心,到哪儿都夸他;多次受皇上表彰,而自己就和一般人一样是个陪衬罢了。 原本他不出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 看着于枫鼓着的腮帮子,和要凸出的眼珠子,于暖露出个冷笑。 “你笑什么!”于枫恼羞成怒的嚷道。 于暖走过去,看着他,“二哥,您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于枫面色不喜的盯着他。 -- 第152页 于暖扬了下嘴角,“‘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所以,您不必日夜对我耿耿于怀,我也无心和你争什么,日后考取功名,分封官职,也是各凭本事,您何必盯着我不放。” “不盯着你不放,还任由你压着我不成?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爹待你已不如从前了。”于枫恶狠狠的道。 于暖神色轻松,“这么说二哥是在查爹为什么忽然待我不如从前了?我可是做了什么让爹不喜之事?” 被说中,于枫心里一急,又很是恼怒,好似自己做什么都能被于暖看透似的,所以愈发讨厌他的嘴脸。 “对,怎么,怕我知道给你落井下石么?” 于暖咧了咧嘴,眼神里都是寒意,“不,我正等着你给我落井下石呢。” 话落,于暖不理于枫,径直离去。 于枫看着他自在离去的背影,顿觉自己在他眼里像个小丑似得,故而愤恨的一拳砸在一旁石柱之上! “于暖,你等着,总有一日我一定让你身败名裂,再挡不住我的光芒!”于枫恨恨的自言。 彼时,于连正从拐角处走过来,见到他们俩狭路相逢时,立刻躲到了一旁,也将他们的话听了个完完全全,神色也有些烦躁起来。 * “公子,您回来了?” 杨骏见他回来,忙迎了上来,“四公子等了您好一会儿,见您迟迟未回,就先回去了。” 于暖点点头,并未多言。 杨骏也不多问,只给他倒了杯水。 “杨大哥。”于暖端着水杯,忽然出声。 “公子有何吩咐?” 于暖问道:“在大渝可有过...有过...” 杨骏见他难得吞吞吐吐一回,很是不解,“有过什么?” 于暖一口气道:“有过两个男子成亲之事?” 杨骏一听,脸色大变,脱口而出道:“当然没有了,虽然也有权贵养男宠之事,但成亲是断断没有的,这是有违三纲五常之事,即便有这个心,也没人敢开这个先河,被人知道,前程锦绣没了不说,一辈子都得被人戳脊梁骨。这越是显贵的人越不能做这样的事,这根本就是自杀啊。” 于暖难得见杨骏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笑笑的点了点头。 杨骏瞧着,不解的问道:“公子,您怎么忽然这么问?” 于暖摇摇头,“闲来无聊罢了,我累了,先去眠一眠,你先下去吧。” “是。” ****** 顾文津凯旋回朝,次日上朝之时邵承雍便加封他为镇国大将军,连邵凛忻都跟着受了表彰。这一次攻打达瓦,粮草诸事都是邵凛忻与兵部负责,做的相当不错。 “顾卿立下汗马功劳,先好生歇息一番,朕今夜再开宴席为你接风。”邵承雍坐在龙椅之上豪迈的说道。 “谢皇上,为大渝开疆扩土,是臣的本分。”邵承雍应道。 “你与朕是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邵承雍当着文武百官说此话,是大为认可顾文津,这一次,的确是龙心大悦。 顾文津躬身领受,转而又听于晋道:“皇上,托大将军的福,我大渝当真是喜事连连,鲁国摄政王与郡主,还有十日便要到了。” 邵承雍一听,有些高兴,继而看向顾南辰,“是了,顾卿既然回来了,就立刻定下南辰的婚事吧,那瑾元郡主,皇姐已看过画像,朕也命人多方调查,确实是个好姑娘,鲁国那边说到底也是为了联姻之事而来。” 邵承雍听着,却没有立刻应声,而是向后瞥了眼顾南辰,这才道:“全凭皇上做主。” 顾南辰一惊,他昨日明明跟他爹说清楚了。 “皇上。”顾南辰迈步而出,神色急切,“南辰不能娶那位郡主。” 邵承雍的笑容渐渐在脸上凝固,顾南辰已经不是第一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拒绝他的好意了。 “不能?‘成家立业’这个词儿你不懂吗?更何况这事关两国联盟,岂能由你任性胡来!” “皇上,南辰已经心有...” “父皇,南辰只是有些接受不了,您知道,他这人随意惯了,哪能一时接受有个‘家’被‘束缚’的感觉,待瑾元郡主到了,他见了,自然慢慢就接受了。”邵凛忻率先出口打断顾南辰的话,他方才忽然觉得,如果自己不开口,顾南辰得说句惊人不已的话出来。 邵承雍瞪着顾南辰,听着邵凛忻的话,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总这么随意,皇姐为了你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这瑾元郡主也是她看中的人,你难道还要忤逆你母亲不成。” “皇上...” “臣代南辰谢皇上。”顾文津一把扯住顾南辰的手臂,眼神示意他住嘴。 顾南辰紧握双拳,却仍道:“皇上,南辰已经心有所属了。” “心有所属?”邵承雍听后,并不惊讶,“那就娶了瑾元郡主,再纳她为侧室便是。” “不能,若要娶,他一定得是正妻。”顾南辰反驳道。 邵承雍瞧着,只道:“你的婚事朕说了算,退朝吧。” “皇上。” 邵承雍深吸一口气,“南辰,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验朕的耐心,否则,即便是你,朕也绝不姑息,退朝!” 话落,邵承雍甩袖而去,众臣立即跪送。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倒也有许多人不明白顾南辰到底为什么不肯娶瑾元郡主,连于晋都有些纳闷儿,站在顾家的立场,顾南辰不该这么严词拒绝才对。 -- 第153页 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很明显你没办法那么容易娶到暖暖啊,2333~~ 第63章 回不来了 下朝后,邵凛忻和顾南辰一块儿到昭阳宫看皇后, 见皇后还在睡, 便先到暖阁休息。趁此, 邵凛忻赶紧问道:“你真的心有所属, 是谁啊?” 邵凛忻还以为那日顾南辰只是说笑,没想到真有这么个人, 奇怪的是他和顾南辰基本天天在一起, 他若心有所属, 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 顾南辰看着他, “是...” “是无中生有。”顾文津穿着官服,也恰好踏进暖阁,打断了顾南辰的话。 见他进来, 邵凛忻和顾南辰一块儿站起来,邵凛忻率先唤了声“舅舅。” “见过太子。”顾文津回了一礼。 “舅舅不必如此, 这里又没有外人。”邵凛忻欢愉的应道。 顾文津笑了笑,而后瞪着顾南辰, “他不过是不想成亲, 随口胡说罢了, 还望太子见谅。” 邵凛忻挥了挥手, “我就知道,若他心有所属, 我怎会不知?索性也是那位郡主还没到,等到了,见到人了, 再相处相处就有感觉了,当初我和太子妃也是如此。” “太子说的是。”顾文津应着,眼神却睨着顾南辰,里面警告意味十足。 “皇后娘娘醒了。”一宫女在外轻呼道。 三人立刻出去。 皇后正悠悠转醒,原还没什么精神,但听说顾文津来了,精神便好了许多,此刻见他正走过来,双眸立刻蓄起泪来,向他伸出手,“哥。” 顾文津瞧见皇后病容满面,瘦骨嶙峋的模样,也是心疼,忙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文华。” 皇后看向其他人,吩咐道:“凛忻、南辰,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和大将军说说话。” 邵凛忻和顾南辰对视一眼,应了声“是。” 待殿内所有人都退下之后,顾文华才道:“哥,我自知时日不多了,凛忻日后就靠您了。” 顾文津眼皮一跳,轻斥道:“好端端的胡说什么,你只是头风病发作,这又不是不治之症,养几日就好了。” 皇后摇摇头,“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若我一去,宫中无主,对凛忻有致命的影响,他能靠的只有您和南辰了。” 顾文津心下一沉,“别胡思乱想,太医说了你没事,会好起来的。” 皇后不多做解释,只拉着顾文津的手道:“哥,你一定要答应我,护住凛忻,否则...” 顾文津拍着她的肩头,忙安抚道:“好,为兄一定替你护着凛忻。” 得了顾文津的肯定,皇后这才安了下心,又道:“一定要想办法除掉邵凛玥,当年,我力主斩草除根,您却说稚子无辜,一力保他,如今他长大了,开始报复了。” 顾文津沉着脸,当年查出伊图并未死心,且让景妃为细作之时,他也是惊诧的,毕竟景妃很受邵承雍宠爱,二人十分恩爱,若不是截获景妃向伊图传递大渝布兵图和的密报,不知多少人不肯相信景妃会是细作。 当时是皇后出面缉拿景妃,自己派兵,从始至终,邵承雍都没有出面,若不是景妃失手害死凛昭,他们也不会将其乱箭穿心而死。 他记得,当时邵凛玥就站在一旁,是当着他的面将景妃乱箭穿心的,当时皇后疯了一般要邵凛玥为凛昭偿命,是自己念他年幼,一时不忍。 想着,顾文津凛目道:“外头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有为兄在呢。” 皇后听着,更加用力的握紧顾文津的手,满脸感激之情。 顾文津瞧着,大为心疼。 ****** 邵凛忻和顾南辰在外殿坐着,见里头没有动静,邵凛忻便道:“母后一定有很多话要对舅舅说。” “这么久没见,自然了。”顾南辰应道,却见邵凛忻脸色不怎么好,“怎么了?” 邵凛忻垂着头道:“这些日子,我心里总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邵凛忻看着顾南辰,却是摇摇头,“没什么。对了,父皇命我做接待使,迎接鲁国王爷。” “这是好事啊。” 邵凛忻勾了下唇角,“凛玥是副使,协助我。” 顾南辰拧了下眉,“凛玥从未临朝,皇舅怎突然让他接这样的差事。” “说明父皇有意让他慢慢临朝了呗。”邵凛忻破罐子破摔般的道。 顾南辰还是觉得奇怪,“皇舅虽然对凛玥感情不一般,但也绝对不会让凛玥涉足朝局,这一回...” “说明父皇有了让他涉足朝局的心了呗,也没什么,毕竟,除了还小的凛元,凛缨也一同入朝听事了,他和凛缨相差不了多少。” 顾南辰总觉得以邵承雍的性子不会做这样的决定才是,否则,他也不会带头压着凛玥这么多年,这突然转了性,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 邵凛忻不理顾南辰的沉思,神色慢慢狠戾起来,“他的动作是真的快,前几日才与我摊牌,眨眼之间便得父皇重用,这接待他国之臣,可比入朝听事有趣多了。” 顾南辰听着邵凛忻轻松的语气,便知他现在脸色绝对非常难看,“不过是接待一下,太子和皇子一起,方显我大渝待鲁国友好之心,无论如何他都只是你的陪衬罢了。” “希望如此吧,我定不会让他骑到我头上来。”邵凛忻说着,紧握双拳,“对了,听说他和于暖决裂了?” -- 第154页 顾南辰皱眉,“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除了自己,知道的人不会多,若自己不说,短时间内,凛忻是绝对不会知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 “你在凛玥身边安插了眼线?”顾南辰只能想到这一条行得通的法子。 邵凛忻不置可否,只道:“凛玥有于晋,我们有于暖,很完美,告诉于暖,我一定会让他在明年初的科举之试上得中三甲,位列朝臣,脱离于晋,只要他忠心于我。” 顾南辰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语气生硬,“你别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邵凛忻眉心一跳,“你什么意思?他不效忠凛玥,除了效忠我,还有别的路可选?” “有!”顾南辰应道。 邵凛忻瞪着他。 “他自己的路。” 邵凛忻有些不明白,“南辰,你的意思是,不让于暖效忠凛玥,也不让他效忠我了?” 顾南辰不带感情的“嗯”了一声。 邵凛忻被气笑了,“若是这样,你当初为什么要带他回随安,让他待在那深山老林做个乡野村夫不最好,也不至于弄出这么多事来。” 一说到这个顾南辰面上便有些恼意,“总之,他有他自己想做的事。” “自己想做的事?他不一直是凛玥的‘忠犬’吗?” “凛忻,注意你的言辞!”顾南辰斥道。 邵凛忻仍道:“他之前成日里和凛玥待在一起,难道不是吗?喔,他也花时间和你粘在一起。” 话落,邵凛忻忽觉身子猛地前倾,竟是顾南辰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邵凛忻彻底恼了,“怎么,你还要为了他对我动粗不成?” 顾南辰压着怒气道:“不许那么说他,否则...” “南辰,我们可是亲表兄弟,二十年来一直相依相靠,于暖和你可什么都不是!”邵凛忻压着满腔怒火,咬牙切齿的吼道。 顾南辰瞪着他,终是松开了他的衣领。 “上一回你把我敲晕了,我可都没找你算账呢。” “你有脸找我算账吗?”顾南辰没好气的道,“上一回,若不是暖暖先一步阻止你,你知不知道你闯下了多大的祸?你没有一句谢,竟还如此说他?” 邵凛忻理了理衣领,憋着气道:“是,我谢他,但你看着吧南辰,他不效忠我,到最后一定会效忠凛玥,到那时候,哪怕是你也阻止不了我要除掉他。” “凛忻!”顾南辰脸色刷的黑了下来。 “好了,这些年我们因为于暖起了多少回争执了,不想再起了,总之,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顾南辰双眸微眯。 邵凛忻看着他危险的脸色,道:“现在,于你而言,于暖比我这个兄弟还重要了?” 顾南辰神色不豫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起身离去。 邵凛忻表情也很是难看。 * 才走出昭阳宫,迎面便碰见邵凛缨和邵凛元两兄弟,顾南辰停下脚步,打了个招呼。 邵凛缨欠首笑了笑,“我和凛元来看看母后。” 顾南辰“嗯”了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诶,去吧。”邵凛缨说着,忙拉着邵凛元给他让了个路。 待顾南辰走了,邵凛元才道:“哥,南辰哥的脸色很难看啊。” 邵凛缨瞧着,“是啊,他不肯娶郡主,今晨和父皇又起了争执。” “又?他也是奇怪,太子就不说了,得娶嫡亲公主,但郡主怎么说也该是你和四哥娶才是,但选中的人是他,这可是无上殊荣,怎么也该高兴啊。” 邵凛缨看着他,不太关心的道:“或许他有别的打算吧,好啦,他们的事咱少管,去给母后请个安就赶紧回去吧。” “嗯嗯,母后一直待我们不错,早该来的。” “那几日母后病重见不得人,如今才好些了,走吧。” 邵凛元应了一声,二人一起进了昭阳宫。 *** 此时,还未到上课时辰,于暖带着杨骏在上书房外闲逛。邵凛玥的伤已经无碍了,这一日也来了个早,恰好与于暖相逢。 二人相见,一时无言。 “阿暖。”邵凛玥先开了口。 于暖欠了欠身,“见过四殿下。” 邵凛玥微微一笑,声音很是轻柔,“不必多礼。” 于暖直起身,这就要转身离去,却听邵凛玥道:“父皇命我和太子一起接待鲁国摄政王和郡主。” 于暖一顿,应道,“恭喜。” 邵凛玥一笑,“谢谢。” 于暖未有多言。 邵凛玥又道:“父皇今晨已经决定让南辰和瑾元郡主联婚。” 于暖平淡无波的眼神在听闻这话时不自觉的冷了几分,“是吗,知道了。” “阿暖,我在等你。” 于暖拧眉,“我想我那日已经和四殿下说的很清楚了。” “我知道,但我还是在等你,因为我知道,你始终是理解我的处境的。” 于暖听后,没有应什么,只转身离去。 待于暖走后,荆如才上前一步,对邵凛玥附耳说了几句话。 邵凛玥听着,抬手勾了勾自己的长发,温声道:“想不到南辰和太子竟也能起这么大的冲突。” “顾公子是真的很看重于公子,能让其与太子起冲突,对主子而言是意外之喜啊。” -- 第155页 邵凛玥听着荆如的话,面上却是一片冰冷之色,语气也让人后背发寒,“确实是意外之喜,不过,顾南辰对阿暖到底抱的什么龌龊心思?” * 上课之时,于暖难得走了回神,虽然腰杆坐的笔直,字也写的很是端正漂亮,但他的神思却不受控制的飘远,待回过神垂首看着自己宣纸上所写时,惊得他耳红面赤,立刻将这宣纸揉成了一团。 他写的竟然是顾南辰的名字! 于暖忙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压下心里的躁动。 好容易挨到下学,才松了口气,也庆幸今日季如海没再考他什么,否者他一定心不在焉,什么也答不上来了。 “公子,顾公子来了。”才出上书房的门,杨骏便有些兴奋的道。 于暖一抬头,果见顾南辰正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笑道:“吃饭咯。” 于暖微微颔首,“公子~” 顾南辰拉着他,却不是在从前用饭的挟屋,而是一直往别处走,待到一雅致的小宫室方停下。 于暖抬头一看,只见面前外门匾上写着“吟清阁”三字。 “这是我在宫中的住处,不过我也很少来。”顾南辰拉着于暖进来,便有几个太监宫女迎了上来。将他们打发后,顾南辰才将正房的门推开,一桌香气四溢,但卖相不咋好的饭菜立即出现在于暖面前。 于暖定住。 顾南辰微微咳嗽一声,挠着脑袋道:“暖暖,这任何事情不能看表面,有些东西虽然看着磕碜,但内里是好的;就像本公子,虽然不是天下第一的高大英俊,但内里却是大渝第一的高大英俊啊。” 于暖听着顾南辰一贯的“强词夺理”,笑了,偏头道:“公子,你前面句没问题,后面句就有问题了。” “哪儿有问题?”顾南辰插着腰道。 于暖想了想后,道:“公子虽然不如天神般生而为神,但却胜在貌若天神,面容身姿,无人能比。” 顾南辰听后喜滋滋的道:“你这小羊,惯会溜须拍马。” 于暖咧嘴笑着,顾南辰却往前两步抬起双臂拥着他,“暖暖。” 于暖应道:“谢谢公子。” 顾南辰紧紧拥了他一下才将他放开,“吃饭吧,本公子可告诉你,能让本公子亲自下厨,除了我娘以外,就你有这面子了。” “我一定怀着无比敬畏的心把它们吃完。”于暖正儿八经的应道。 顾南辰忍俊不禁,“得了,你心里一定在想‘做成这样也好意思端出来,我只是不想戳穿你’。” 于暖眨了下眼,“这可是您说的,不是我说的。” 顾南辰敲了下他的头,“你这小羊,不过,你不嫌弃就好。” 于暖笑着,吃着他做的菜,说实话,确实除了没有卖相外,味道十分不错,而且有一种于暖许久没有尝过的家常的味道。 “暖暖,昨日在城郊,你还没有应我。”顾南辰忽然说道。 于暖拿着筷子的手停了一下,抬眸与他对视... “公子!” 顾筹的声音忽然传进来,打破了这温馨的场面,令顾南辰立刻不喜的皱起眉头,“怎么?” “皇后让您和大将军陪同用膳,此刻大将军正到处找您。” 顾南辰脸色一沉,“不去。” 顾筹神色严谨,“不可不去啊,皇上和太子都在,长公主也进宫了。” “公子,你去吧,我自己也能吃完。”于暖看着他,安抚道。 顾南辰不为所动。 “我保证你吃完饭回来,我还在这儿。” 顾南辰神色这才好转一些,“真的?” 于暖再次保证。 “那你吃完就在我床上休息,歇个午觉,等我回来,到时候,我再问你一次,你再答我。”顾南辰温声道。 “嗯,我一定等公子。” 顾南辰微微笑了下,这才起身跟着顾筹而去。 于暖说要吃完这些菜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一个人吃完了顾南辰做的这五六个菜,一口不剩,待站起来的时候险些撑的站不稳。杨骏刚从后面用过饭回来,一瞧,忙扶住他,“公子?” “走吧。” 杨骏疑惑,“方才您不是说要等顾公子回来吗?” “他回不来了。” 听着于暖这无甚感情的一句话,杨骏一头雾水,再一抬眼,于暖已经先走出去了,他忙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起之路漫漫啊~~ 第64章 鲁国郡主 之后的十日,于暖果然没有再和顾南辰见过面。对于这种情况, 他似乎预料到了, 却也控制不住的有些失落, 好似他心底一直在期待着顾南辰来找他一般。 “哥哥?”于沁见于暖盯着手中的泥人发了好一会儿呆, 不由得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于暖这才收回神思,将泥人小心放好, 这才面向于沁, “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 在门口时就看到哥哥拿着手里的东西发呆。”于沁说着还伸着脖子瞅了瞅, 只可惜那泥人被于暖藏到枕头下面去了,看不到。 “别瞎看了。”于暖弯起食指敲了敲他的额头。 于沁揉了揉,讨好的笑着, “哥哥,我们出去玩儿吧。” 于暖看着他。 “今日鲁国的人就要到了, 好多人到城门看热闹呢。”于沁一脸兴奋的道。 -- 第156页 于暖淡淡道:“人挤人的,有什么好看的。” “热闹啊, 而且那个郡主是顾公子要娶的姑娘, 我都好奇她长什么样, 有没有哥哥好看。” 于暖失笑, “怎么能拿姑娘和哥哥比。” 于沁听后,顿觉有理, 正色道:“对,任何人都比不上哥哥。” 于暖笑出了声。 于沁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撒着娇道:“哥哥, 去嘛,二哥都去了。” 于暖瞧着他,妥协道:“好,正好和你一起去见周先生。” 于沁一听,立刻欢呼起来,而后跑向于暖的衣柜给他找衣裳替换,不多时便拿了一件蓝衣出来,对着于暖晃了晃,“哥哥,这件。” 于暖喜爱红色,衣裳主色大多都是红的,衣橱里少有其他主色的衣裳,这件蓝衣还是当年他十岁生日时承瑶长公主送的,后来他长大了,穿不了了,顾南辰便按着那样式又重新给他做了一件放大版。不过,他也至今没有穿过一次。 于暖看着,鬼使神差的说了声“好”。 城门口的长街上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都梗着脖子想看看那位传说中容貌一等一的瑾元郡主,毕竟顾南辰算是许多老百姓看着长大的公子,对于他的妻子是谁,大抵从他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街头巷尾便有不少传说了。如今来了半个正主,可不得好好看看。 说起来,那瑾元郡主还没有到随安,可不过十日功夫,她和顾南辰联婚一事就好像板上订钉了一样,传着传着,就好似真的一般。但其实,还没有明发圣旨,没有赐婚,什么都没有。 “所以啊,你说顾公子到底会不会娶她啊。”何长青把街头巷尾的传言向于暖叨叨一遍后,便转过头看着他。 于暖带着于沁来凑热闹,哪知会碰见何长青,不止何长青,今儿出来凑热闹的王孙贵胄多的是。 “阿暖,问你呢。”何长青见于暖久不应声,轻撞了下他的胳膊。 于暖淡淡笑道:“这我怎么知道。” 何长青却笃定道:“我觉得肯定会,只要皇上和顾大将军中意了,顾公子再拒绝也没用,更何况这人都来了。” 于暖听着,面上无甚表情。 这几日,他在宫里也探听到一些消息,说皇后因头风而牵扯出一身的病,怕是拖不了几年了,若皇后病逝,太子的地位是否会动摇,未可知。但要想保太子地位不变,顾家一定会有什么举动。 一个凛玥竟能让皇后和顾家忌惮至此。 “听说这联婚一事最开始就是鲁国那边提出来的,你说那瑾元郡主都没有见过顾公子,怎么就对他倾心了?”何长青继续叨叨。 于暖向来会与人寒暄,但此时饶是他如何淡然,却也做不到云淡风轻的和人闲聊顾南辰的婚事。 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心态,于暖用垂首来掩饰内心的惊诧。 “程公子,你可知?”何长青见于暖好似没兴趣说这个,便向一旁的程尉问道。 程尉越过何长青看了眼于暖,又睨了眼何长青,“你爹是太常寺卿,你都不知道?” 何长青原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有缘由,一下子来了兴趣,“怎么回事?” 于暖抬起头,同样看向程尉。 程尉原不想细说,但见于暖盯着自己,便道:“顾公子的武功最开始是谁教的?” 何长青摇摇头,于暖自也不知。 “难道不是顾大将军亲传,安斯辅助吗?”何长青道。 程尉径直道:“当日不是了,是鲁国太师。” 何长青不知其人,“鲁国太师是谁?为什么顾公子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拜他为师?” 程尉有些感慨何长青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见程尉不答,何长青更是着急,扯着于暖道:“阿暖,你知道吗?” 于暖恍然一笑,淡淡道:“鲁国太师严阙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顾公子拜他为师,很正常,更何况大渝和鲁国世代联姻,向来交好。” 何长青挠挠头,“怪不得,原来顾公子早在很小的时候就去过鲁国,那说明和瑾元郡主也见过?” “这就不知道了,说不定没见过,但留了画像什么的,所以才让那位郡主倾心吧。”程尉三言两语的打发道。 若程尉不说,于暖也不知还有这件事,想来此事并未公开,所以知晓的人不多。 想着,于暖抬起头看向城门口的人马,没有看见顾南辰却和邵凛玥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邵凛玥冲他温柔一笑,于暖立刻别过脸去,在前方人马之中下意识的寻找顾南辰。 说来也奇怪,这顾南辰是对方看中的郡马爷,这迎接人中却没有他。 对此感到疑惑的除了一众大人外,连于沁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也很是奇怪,“哥哥,为什么不见顾公子呢?” 于暖摇了摇头,正要说不知,何长青却道:“听我爹说,顾公子昨夜带了一队人马出城,特地到前一站驿馆亲迎了。” 听闻此言,于暖不受控制的冷下脸色。 “所以啊,我觉得顾公子是真会娶那位瑾元郡主的。”何长青感慨道。 于暖牵着于沁,手心用了下力,于沁却没嚷疼,只是用另一只手握着他的手,仰头看着他,眨巴着眼道:“哥哥,顾公子肯定不会娶那位瑾元郡主的。” 于暖对上于沁明亮如黑珍珠般的双眸,方才乍现的戾气骤然消失,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于沁的脑袋。 -- 第157页 于沁抿了下唇,忽然觉得自己不该硬央于暖出来,虽然于暖什么都没说,但他觉得他哥现下十分不开心。 “来了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轻嚷了一声,众人忙循着声音望去,果然见一队精兵护送着一辆香辕马车徐徐行来,行在马车前面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掩不住英豪之气的壮年男子。这个人就是鲁国摄政王,如今鲁国真正的掌权人,酆擎。 于暖等着马车驶入城门,方才被两旁的精兵遮挡了视线,如今靠近些了他和所有人才看到,顾南辰正骑着一匹红棕骏马行在那辆香辕马车身旁,而那辆马车四面皆是透明香纱,那位郡主的容貌自然在马车出现时便逐渐映入众人眼帘。 果真是一位娇俏美人,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容更若桃花含阳,挥手轻笑之间还有几分少女的俏皮灵气,令人瞧见便心生欢喜。这样的女子果真是配得上顾南辰的。 “这瑾元郡主生的可真美,与顾公子真是般配啊。” “对啊,怪不得顾公子亲自去接,看来也是动心了啊。” “郎才女貌啊。” 人群中一片赞扬之声,那声音像扑面而来的海浪将于暖许多未有说出口的话直接拍了回去。 “有劳太子亲迎。”酆擎率先下马,向邵凛忻拱了拱手。 邵凛忻大气一笑,“王爷和郡主一路辛劳了。” 酆擎带着硬朗的笑意又看向一旁的邵凛玥,看了有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四殿下也长大了啊。” 邵凛忻眉目一沉。 邵凛玥走过来,冲酆擎欠了欠身,“擎王安好。” 酆擎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看了邵凛玥一眼,而后又看向邵凛忻,继而抬手向后示意,众人便见瑾元郡主掀开马车纱帘,由婢女牵着下车,行至邵凛忻处,向他敛衽一礼,“瑾元见过太子殿下。” 邵凛忻忙单手背后,十分有礼的抬起另一只手虚扶了扶,“郡主安好,这一路南辰可照顾的妥当?” 瑾元郡主双颊一红,轻轻瞥了眼一旁的顾南辰,娇羞道:“甚好。” 瞧见瑾元的模样,酆擎朗笑几声,瑾元也垂首娇笑,唯有顾南辰脸色淡漠,仔细看去,还能瞧见他面上的疲惫之色。 “哥哥,顾公子看到你了。”于沁忽然小声道。 于暖没有应他,顾南辰看到他了,他自然知道。说起来,除了小时候顾南辰去治水那一回,他们还从未长达十日未有见过,这忽然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于暖有一种说不出的生疏感。但这生疏感却在顾南辰冲他大咧一笑时又生生拉近了一些,可又在瑾元郡主看向顾南辰那恋慕的眼神里,猛地一下又将其拉了开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宫去,这热闹看着看着也就这么完了,除了众人笃定了顾南辰和瑾元郡主的婚事外,并无别的意外。 直到他们离去许久不见,众人对那对“神仙眷侣”依然称赞不已。 “阿暖,程公子邀我们去画舫,你去吗?”看完热闹,何长青问道,丝毫没觉得于暖情绪有何不对。 “不去了,我带沁儿去周先生那儿一趟。”于沁的诗书习的一般,但画画却极有天赋,他知道周元虽不善此道,却认识许多画画名家,故而想请他为于沁选一位名师指导一二。 “今日不是都休息吗?”何长青看了眼于沁,道。 “休息周先生也在啊。” 何长青明白过来,与于暖告辞。 直到日暮,于暖才带着于沁从上学监出来,迎面便见杨骏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对他们道:“公子,四公子,皇上设宴,大人让你们赶紧进宫。” “皇上赐宴?” 杨骏喘了下气道:“嗯,为迎接鲁国王爷和郡主在芙蕖宫设宴,三品以上大臣均要携带自家公子赴宴。” “所有公子?” 杨骏点了点头。 于沁一听,拍手欢呼,“我也可以进宫了吗?” “不过,早前皇上的意思,不是不用大臣赴宴吗,怎这会突然变了不说,还让府中公子都去?”于暖脸色并不好。 杨骏摇头,表示不知,只催促道:“公子,快走吧,迟了就不好了。” 于暖拧起眉来“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么哒,诸君晚安,我爱你们~~ 第65章 定有深意 于暖原要回府换一身衣裳,但时间紧急, 只能直接进宫。 一路上, 于沁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 在马车里一直不停的说话, 却见于暖兴趣缺缺,渐渐的也就安静了下来。 原本已经习惯马车里有个聒噪的声音的于暖, 见于沁忽然不再出声, 这才道:“怎不说了。” 于沁摇摇头, 坐到于暖身边来, “哥哥,你说吧。” “说什么?” “进宫要注意些什么啊,我什么都不懂, 要是失了礼就不好了。”于沁道。 于暖这才开口跟他说起宫中的规矩来。 于沁仔细听着,生怕自己记错了什么。 *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方到宫门口, 可在即将进宫时,于暖却忽然掀开车帘对杨骏道:“杨大哥, 在附近遛遛弯再进去吧。” 杨骏扯住缰绳, 看了眼宫门侧旁的日晷, 道:“可是公子, 马上就到酉时了。” 于暖神情仍旧淡然,“今日主角是鲁国王爷和郡主, 再来就是皇室,我们去早去晚没关系。” -- 第158页 杨骏听后还是觉得不妥,这皇上突然改了主意, 一定是有什么仪式活动,这早到没关系,晚到就不得了了。且看着一旁徐徐而入的众家马车,杨骏仍劝道:“公子,不如晚宴结束了属下再陪您去遛弯?” 于暖听后,有些无奈的莞尔,却仍坚持道:“杨大哥,没事的。” 杨骏担忧且为难,“这...” “阿暖!”何长青的声音从一旁传过来,偏头看去,他正乘坐自家马车而来,此刻正从车窗探头看着于暖。 于暖应付一笑,“长青。” “怎么了?” 于暖挥挥手,“没什么,快走吧,要晚了。” 何长青“喔”了一声,又见后面马车在催促,这才道:“我先进去了,你快些。” 于暖“嗯”了一声,向后看去,自己身后也堵了几辆马车了,故而加重了语气,“杨大哥!” 杨骏知于暖动了火气,这才扯着缰绳掉了马头,朝另一方向驶去。 四周的人瞧着,均议论纷纷,不知是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往别的地方去,不过说叨两句也就不在意了,径直入宫。 “公子,那是咱们府里的马车吧?” 于连在后面排着队入宫的马车里坐着,驾车的随从瞧着那辆背道而驰的马车,觉得眼熟,便向于连说道。 于连从窗口望去,那马车是于暖每日坐着入宫读书的马车。 “嗯。” “二公子已经去了,四公子和嫡公子一起,那那辆马车里坐的人岂不是他们。”随从有些惊讶。 “大约是吧。”于连应道。 “皇上忽然下旨,时辰又赶,咱们这会子去都踩着点儿,他这下耽误,岂不是会晚到。”随从说着,语气里还有些讥讽的意味。 于连听后,黑着脸斥道:“别没规矩!” 随从噤声,不再多言。 于连看着于暖马车离去的背影,思索了一会儿方对随从道:“跟上。” 随从惊讶,“公子,会来不及的,今儿可不能晚。” 于连沉默了一下,只道,“你先进宫去,我自己跟上就行。” 随从更是讶异了,却在于连逼视的目光下闭了嘴,而后照做。 * 杨骏以为于暖是有什么要事需要安排,所以才临时改了方向,可哪知于暖说的遛弯儿似乎真的是在遛弯儿,把马车停在一树林里,带着于沁在宫墙附近散起步来。 于沁原本对进宫看看是很是感兴趣的,也是不解于暖为何忽然改了主意,但现下跟着于暖说说笑笑散步,倒也把这事儿抛诸脑后了,只道:“要是有马就好了,我们可以赛马。” 于暖看着他,“这倒是了——杨大哥,你去把马牵过来吧。” 杨骏应了一声,往北边走去。 于沁一看,欢呼道:“哥哥在这儿养了马?” 于暖摇摇头,“顾公子养的,北边有一个马场。” “喔,那哥哥经常和顾公子来这里赛马咯?” “嗯。” “顾公子待哥哥真好。”于沁真挚道。 于暖看着年少的于沁,想着自己几年前在他这个年纪时和顾南辰相处的样子,笑笑道:“是啊,很好。” “以前哥哥就和顾公子两个人一起?”于沁一问就停不下来,毕竟在他的印象里,除去上课的时间,于暖基本上每日都和顾南辰待在一起,连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都少之又少,而那个占了他哥哥大半时间的顾南辰,自然成了他好奇的对象。 “对,就我们两个。” 于暖应道,不知怎的,看着日暮下郊外的风景,不知是不是那一缕夕阳打在草尖上映出了一片朦胧之色的缘故,他忽然回忆起多年前顾南辰带他入随安时,他们共乘一骑的那些日子。 顾南辰宽阔的臂弯,磁性的嗓音,还有那些“中二”的神情言论,都一下子撞进他脑子里。 “哥哥?” 于沁见他发呆,唤了一声。 于暖回过神来。 于沁又道:“听说顾公子马上功夫很是厉害,下回可不可以捎上我啊。” 于暖神色原本很是平淡,忽听于沁这么说,却骤然冷了下来,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冷戾之气,让于沁看的怔了一下。 “我们不会再和顾公子这般玩闹了,我和他都长大了。”于暖正色道。 于沁似懂非懂,“是因为顾公子要成亲了的缘故?” 于暖不答,只道:“他有他的使命,我也有我想得到的东西,少时可以摒弃这些东西,但年长后,这些东西就无法摒弃了。” 于沁听后,明白了一些,“顾公子成了亲,就是鲁国的驸马,对太子是极有利的。” 于暖不置可否。 “可是哥哥想要的是什么呢?”于沁问道,但不曾想他这一问倒是把于暖自己都给问懵了。 他以为自己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真当有个人这么问他时,他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直到空中划过几只飞鸟,他才握着拳,凛目道:“我要做主宰之人,而并非被人主宰。” 于沁一听,没注意于暖凛目到有些妖美的眼神,只道:“哥哥将来一定会成为王侯将相,权倾朝野,问鼎天下!” 于暖瞧于沁说的这样天真,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于沁也“咯咯”的笑着。 杨骏牵着两匹马回来,就在不远处瞧见兄弟俩在说说笑笑,很是开心。显然于暖是真没把入宫赴宴这事儿放在心上。 -- 第159页 于连背靠在一大树背后,于暖和于沁在说什么,他也听不清楚,只不过以他对于暖的了解,他知道,于暖绝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件事,不管做什么,哪怕是遛弯儿都必有缘故,跟着总没错! ****** 韶华宫 荆如已为邵凛玥穿戴整齐,此刻正站着身后为他束发,看着铜镜里眉目温和的人,荆如问道:“主子,依您看,那酆擎会让今夜唱什么戏?” 邵凛玥噙着一抹笑,“自然是向我施压的戏了,今夜是个会旧事重提的夜晚。” 荆如看出了邵凛玥那抹笑意里的嗜血之意,很是心疼,“主子。” “无妨。”邵凛玥挂着完美无缺的笑容,接着道:“顾家找到鲁国这样大的靠山为太子保驾护航,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 荆如不知。 邵凛玥却欣然一笑,“说明他们忌惮我,忌惮伊图,甚至是超出我想象的忌惮。顾文华怕是挨不到多少时日了,她一死,顾家担心父皇会易储于我,所以要做准备。” 荆如也露出了一丝笑意,“皇上待您的那些许温情,在有些人眼里看来就是欲盖弥彰,所以才让人觉得皇上会易储,再加上,这回皇上让您和太子一起做接待使,更让人笃定。” 邵凛玥勾了下鬓边长发,不置可否。 “主子!” 殿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荆如和邵凛玥同时侧目。在邵凛玥示意之下,荆如方开口让人进来。 来人进来后不敢直起身,弓着身在距离邵凛玥一丈远时跪下,道:“主子,公子还未有进宫。” 荆如不喜,“这有什么好禀报的?” 邵凛玥抬手制止荆如,看着来人,“什么缘故?” “嫡公子忽然掉转了马头,公子觉得有些奇怪,跟了上去,让属下前来禀报。” 邵凛玥听后,面无表情。 “主子,这...于公子会不会不来了?”荆如语气有些急切。 邵凛玥却笃定道:“他会来的,他如今还是尚书府的公子,若不来,父皇定会斥责,于晋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他的处境在这里,他不敢。” “那为何...” 邵凛玥站起身,拿过桌上的箫,面上却露出个很是欣赏的笑容来,“荆如,阿暖有一种天赋。” “天赋?” 邵凛玥扬了下下巴,继续道:“有一种预知危机的天赋,甚至洞察人心的天赋。今夜,他才是主角,他或许预感到了什么,可是他却溜了。” 荆如一听,这才明白了。 “所以,没有一个人能和阿暖相提并论,他的任何举动,任何一句话,都不会是无用的。” 荆如能看出邵凛玥对于暖的执著,甚至能看出在邵凛玥心里,除了他自己和于暖外,其他人都不过是无知的蝼蚁。 荆如不受控的垂了下眼眸,察觉到自己失态,忙道:“主子说的是。” 邵凛玥一笑,“走吧。” “是。” ****** “哈哈哈哈哈。” 太极殿传来邵承雍和酆擎大笑之声,两个当权者相谈甚欢。 “皇上,既然如此,不如早些把日子定下来,让他们早日完婚。”酆擎看了眼娇羞的瑾元,大笑着说道。 “朕也有此意,待会儿晚宴之上,便下旨——顾卿,皇姐,你们认为如何?”邵承雍说着,看向一旁的顾文津和承瑶长公主。 “一切都听皇上的。”顾文津应道。 承瑶看了眼站在邵凛忻身旁一直未有说话的顾南辰,有些担心。这十日一直把他关在府中,以他的性子受不了不说,这种强迫无疑是对他的侮辱。 若以往,他如此倔强,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定不会强求,只是这回他不娶瑾元的原因却是那般见不得人。最后,自己也不得不用上自杀相逼的戏码,迫他为顾家,为太子做出牺牲,最重要的是让他在无旁人知晓的情况下,立即断了孽根,否则万劫不复。 “皇姐,这回给南辰找的媳妇,可满意?”邵承雍又道。 承瑶长公主露出个得体的笑来,看了眼娇俏的瑾元郡主,道:“郡主温柔贤淑,知书达礼,让人一瞧就喜欢。” 瑾元一听,忙道:“多谢长公主夸赞。” “还叫长公主,过不了多久便要叫母亲了。”酆擎粗狂的说道,太极殿顿时又是他和邵承雍的欢笑之声。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一旁持着拂尘的陈若小声提醒道:“皇上,酉时了,芙蕖宫那边都准备好了。” 邵承雍一听,从龙椅上站起身来,“走吧,今儿朕召集了三品以上大员及家眷,共享此事。” 酆擎听后,插着腰粗声道:“是吗?于尚书家的那位嫡公子也会来吗?” 原本一直处于噤声状态的顾南辰,一听此话,立刻视线警惕的看向酆擎。 邵承雍也有些诧异,“擎王竟也知道?” “那位公子,诸国都知,山野间回来的,却名动随安,还有着随安‘第一公子’的称号,据说和南辰也是最亲密的挚友,故而本王对他也很是好奇,想看看是个多么优秀的孩子。” 邵承雍看着酆擎,一向看不出息怒的面上仍旧让人琢磨不到他如今的心情是怎样的,只听他一如往常的道:“这么说来,朕得让他露两手才是。” 说着,邵承雍率先往前而去,酆擎紧随其后,一行人依次出了太极殿。 -- 第160页 “你怎么了,这一日都心不在焉的?”邵凛忻趁拐弯儿的空隙,小声的问道。 顾南辰看了他一眼,寒着脸道:“今日最好别有什么差错。” 邵凛忻拧眉,压着声音,“什么意思?” 顾南辰不理他,只看着前方的酆擎,鲁国与大渝联姻,已成了一种习惯,每一回都是对方的女子过来,或是我们这边的女子过去,护送者多为高官大臣,还没有过“皇帝”亲送的例子。 这酆擎虽不是鲁国皇帝,但不过只是差个名头而已,可他却亲自护送瑾元来大渝,且是在婚事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便来。此举定有深意! ****** 昭阳宫,皇后因为病重,无法出席,但知晓前方一切安定,也就放心了不少。 贴身女侍见她歪在椅榻上,忙拿过一旁的披风替她披上,“娘娘,仔细风寒。” 皇后摆摆手,自言道:“酆擎,除掉邵凛玥,彻底铲除伊图和他们相关的所有人,就靠你了。” 说着,皇后无力的扬起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第66章 简单粗暴 芙蕖宫灯火璀璨,不远处的莲花池正盛放着清香怡人的莲花, 虽比不上顾南辰在随安外的十里莲池, 但也足够怡情怡景。 于晋身为六部尚书之首, 与顾文津这位当朝一品大将军平起平坐, 位置自然是十分靠近邵承雍的,他的一举一动, 甚至是他几位公子的一举一动, 今夜也同样让人瞩目。 然而在这个万众瞩目的当口, 他的四个儿子, 竟有三个都没到。 “怎么回事?”于晋沉着脸。 护卫听后,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宫门口那边传话来,说没有见到几位公子进宫。” 于晋眉头拧的很深。 “爹, 是不是阿暖那儿出了什么事?沁儿和大哥一向和阿暖走得近,若是他出了什么事, 他们俩自然也跟着去了。”于枫坐在于晋身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眼见邵承雍他们就要来了, 于晋神色更差。 “大人。” 方才跟着于连的随从, 已经从韶华宫急速过来, 将事情小声向于晋禀报了一通。 于晋的眉头忽然松泛, 但又忽然紧了起来,只抬头看向正徐徐而来的邵凛玥, 露出一丝紧切的神情来。 邵凛玥看着于晋,却只是对他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 “下去吧。” “是。” “爹,阿暖真出事了?”于枫见他爹表情不善, 压着欢愉的语气,故作紧张的问道。 于晋看了他一眼,冷漠的眼底露出一丝慈爱来,抬手摸了摸于枫的头,“无事。” 虽是这么说,但于枫也不傻,这都算没事,那怎么才有事,左不过又是于暖不知搞什么幺蛾子。等着瞧吧,待会儿他不知要弄个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出场方式呢。 想到此处,于枫觉得于暖实在是没有规矩,也无体统,究竟为何这般被人看重? “皇上驾到!” 太监尖嗓的声音在夜色下高亢的响起,众臣立刻起身跪迎。 邵承雍与酆擎一路畅谈而来,此番立于上端,只见邵承雍高兴的抬了下手,太监一见立刻高叫“众卿免礼”。 “谢皇上。” “今夜为擎王和郡主接风洗尘,众卿不必拘束。”邵承雍朗声说道,于正中龙椅上坐下。 因皇后抱病无法出席,便由宫中资历最老的妃子敏妃娘娘暂代职责,坐在邵承雍左侧,右侧则是酆擎。太子和瑾元郡主分坐两旁,而顾南辰则被安排到坐在瑾元郡主身旁。 顾南辰极快的扫视了眼人群,只见那一张张算是眼熟的人脸之中始终没有那张他最想见到的脸,心底一下子有些不安起来。 “暖暖呢?”顾南辰低声问道。 顾筹站在他身后扫视了一眼,道:“不知。” 顾南辰眉头更紧。 “除太子外,朕膝下还有凛缨凛元两位皇子,皆是敏妃所出。”邵承雍抬了下手,邵凛缨和邵凛玥立刻从座位上起身给酆擎见了一礼。 酆擎颔首礼笑,“二位皇子有礼,敏妃娘娘安好。” 敏妃因长了邵承雍十岁,虽年轻时也算是个标致美人,但如今也是美人迟暮,故而失宠已久,在宫中为人一向低调,若不是她乃先皇在邵承雍为太子时就赐给他的,又生了两位皇子,也没这能代皇后出席的资格。 “擎王同安。”敏妃面带微笑的应了一声。 “皇上真乃天子,受天庇佑,儿女众多,福泽深厚,不似我,这把年纪,还没个一儿半女。”酆擎朗声说道。 邵承雍笑了起来,“擎王真会说笑,你若肯,哪怕没有这般福气。” 酆擎笑着,眼角瞥到了坐在邵凛忻身旁的邵凛玥,保持着微笑道:“皇上怎忘说四殿下了。” 邵承雍笑容滞了一瞬,看着邵凛玥,“凛玥已和你见过。” “是了,想来皇上很是看重四殿下,当年的事翻篇了。”酆擎云淡风轻的说道。 在他提到邵凛玥时,在场所有人的气息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邵承雍看着酆擎,依然笑着,“是啊,过去的事,该翻篇的总该翻篇才是。” 酆擎的脸色微微一变,“说起来,这些年伊图被逼的只能锁国,也不知道举国上下死的还剩多少人。”说着,酆擎看着邵凛玥,“四殿下觉得呢?” -- 第161页 邵凛玥面带微笑的迎上酆擎的话,“伊图的事,与我何干?” “喔?” “凛玥是父皇的儿子,是大渝的皇子。”说着,邵凛玥看向邵承雍,目光中还有些求救的意味。这样的示弱和寻求保护,让邵承雍动容。 * “哥,我怎么总觉得这个酆擎有些猖狂?而且父皇什么时候脾性这么好了?”邵凛元听着酆擎说的话,很是不解,故而小声问邵凛缨。 邵凛缨捂了下他的嘴,微微偏头轻声道:“虽然都说大渝与鲁国实力相当,是这天下最强的两个大国,但这最强自古以来都只能有一个,怎么能并存两个。” “哥的意思是说,咱们大渝比起鲁国其实差了些?”邵凛元一针见血的问道。 邵凛缨轻不可察的“嗯”了一声,“别的不说,就说这世间多少高手都出自鲁国,你就懂了,整个江湖,怕是一半以上的高手都是鲁国人。” “怪不得这个酆擎敢挑父皇的伤疤。”邵凛元嘀咕道。 邵凛缨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刚一抬头就撞上敏妃的视线,示意他们俩别在这儿窃窃私语。 邵凛元瞧着,冲他娘吐了下舌头,邵凛缨也低了下头,二人不再多言。 * 邵承雍眺目看着前方,却见于晋边上空了几个位置,“于爱卿,于暖呢?”邵承雍不问旁人,只问于暖。 于晋站起身,抖了下衣袖,躬身回道:“回皇上,阿暖不知皇上设宴,出了个远门,如今正在赶来的路上,还请皇上恕罪。” 邵承雍听后,脸色看不出喜怒。 酆擎也看着于晋,嘴角立刻挑起一抹笑意,“本王在鲁国时就曾听说,大渝武有顾大将军,文有于尚书,故而繁荣昌盛,今日得见,还真是有幸。” “不敢,于晋见过擎王。” “早前大渝和达瓦一战,顾大将军威风凛凛,打的达瓦落花流水,损失惨重。但听说,最初顾大将军并不主战,倒是于尚书主战,如此才让大渝得了达瓦数座城池,扩大了领土,可见于尚书高瞻远瞩。” “这都是大将军的功劳。”于晋应道。 “是吗,只是达瓦这等游牧民族,向来生命力顽强,又记仇,即便得了那些个城池,但驯化那些百姓可不容易,若不驯化,全部驱逐出城,又是隐患,到时候又得劳心费神。不得不说,尚书大人,您是有点高瞻远瞩过头了。” 酆擎的话犹如平地惊雷,让于晋眼底露出杀气,让邵承雍面露寒色。 不过早在酆擎要来时于晋就做好了准备,“那照擎王的意思,这天下疆土都该不争不抢,所有君主坐在一块儿商量怎么分不成?我大渝实力雄厚,又有皇上龙威震慑,区区几个游牧子民,何足畏惧?” 这番话颇得邵承雍欢心,只见邵承雍的脸色缓和不少,看着酆擎被噎住的表情,语气里倒还有些欢愉,“这等小事不必擎王操心,入座吧。” 酆擎一听,这才收敛了表情,又笑着道:“皇上,今日来此,本王还有一份礼物献上。”说着,酆擎拍拍手,便有一侍从捧着一卷画轴呈上来。 酆擎拿在手里,道:“皇上,这是出自妙音法师之手的画作,被我国视为瑰宝,今日在此献给皇上,愿大渝和鲁国百世交好,繁荣共胜。” 说着,酆擎展开画卷,乃一幅“如来拈花一笑”图,十分精美磅礴。那佛像的金身不像画的,反倒像真的金子镶嵌的一般,金光闪闪;佛祖手中的兰花,更是开的如火如荼;最震撼人心的是如来佛祖拈花一笑的神态,那神态仿若西方净土就在眼前,一眼望去,洗涤尘埃无数,让在座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起身而立,对那幅画双手合十,虔诚垂首。 邵承雍赞叹道:“不愧是妙音法师,听闻法师不止禅意修为高深,画作更是无人能敌,今日有幸得见,是大幸。擎王这份礼,有心了。” 酆擎将画递给陈若,而后道:“皇上谬赞了,除此之外,本王还有一件事想在此向皇上请求。” “擎王但说无妨。” 酆擎看着于晋身旁空着的位置,道:“不知皇上可否让于暖追随本王,到时与本王一起回鲁国。” 此话一落,顾南辰脸色骤变,连于枫也是诧异的紧,但于晋和邵凛玥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邵承雍没料到酆擎会提这个要求,一时有些意外。但放大了说,酆擎这个要求完全谈不上要求,人家不仅送了亲妹妹来联姻,还送了世间独一无二的画作,可见诚意之足;而对方要的回礼,不过是一个大臣的公子,还没官没职。 “皇上可有难处?”酆擎故意问道。 邵承雍意外过后方恢复了神采,看着于晋道:“朕肯,不知于爱卿可愿意?” 于晋立刻表明态度,不让邵承雍为难:“犬子能得擎王赏识是他的福气。” 邵承雍满意的点点头,然而,这十来日都不怎么开口的顾南辰却猛地站了起来,对酆擎怒目而视,“不知擎王好端端的要于暖做什么?” 酆擎看着顾南辰,他是什么性子,他清楚,这一路沉默寡言至此全然不似他的性情风格,定是有什么缘故,而如今因为一个于暖竟反应这么大,看来皇后说的没错,探子所查也并非无中生有。 “那你儿时千里迢迢赴鲁国拜严太师为师时又是为了什么?”酆擎反问道。 -- 第162页 顾南辰一时语塞,知道这个问题不能答,无论自己怎么答,酆擎都能用同样的答案还击给他。但于暖绝对不能去鲁国! 想着,顾南辰瞪了神情肃穆的顾文津一眼。 “于暖不能追随王爷,也不能去鲁国。” “南辰!”邵承雍有些恼,顾南辰的语气绝对说不上好,神色更是如狂风暴雨一般,难看的紧。 顾南辰看着酆擎,忽然莞尔道:“擎王不放心郡主在大渝,要弄个人质回去,于暖还不够格。” 此话一落,众臣哗然,酆擎一直高昂的脸色瞬变,“你胡说什么!” 酆擎原没有这个意思,但顾南辰故意这么说,逻辑似乎又说得通,反而还真像那么回事。 “若非如此,您来此还不过一日,却要我大渝臣子的公子随侍,实在说不过去。” “南辰!”此时出声的是顾文津,他看向顾南辰巴不得踹他两脚,眼神更是在说:你搞清楚敌我! 顾南辰完全没有看他爹,只盯着酆擎。 酆擎先是怒不可遏,但半晌后又松了表情,“方才皇上才说,对于伊图的事已经翻篇了,但如今看来,不仅没有翻篇,还举国都处在草木皆兵之中。” “不知王爷是什么意思?”忽然又扯到自己身上,邵凛玥语气故意有些急切。 “当年景妃可是皇上亲自点名要伊图送的人质,哪知人质变成了细作,还顺利生下了皇子,最后险些盗得军国大事,毁灭大渝,虽已被除之,但皇上和大渝似乎都变成了惊弓之鸟,如此治国,不知大渝该怎么长久?” “酆擎!”顾文津听闻此话,怒的不知该如何,却又不能对酆擎拔剑相向。 一时间,整个芙蕖宫气氛将至冰点。 邵凛玥坐在原处,神情肃然,但心底却觉得这出戏真的好看。毕竟窝里反从来都是旁人最爱看的戏。 * 于暖和于沁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此刻正在角门处看着里头的场景,听着里头的话,感受着里头忽明忽暗的气氛。 “哥哥,那个什么王爷为什么要你去鲁国啊?”于沁也紧张的问道,死死的抓着于暖的手。 “因为有人不想公子因为我失了什么分寸,所以想除掉我。”于暖想起顾南辰那日在郊外拥着他说的那些话,眉头紧锁。 于沁一听,更是害怕,“因为顾公子待哥哥好,所以就要除掉你?” 自然不止,酆擎要和顾家联姻,自然与顾家是一脉,更与太子是一脉。而于晋扶持凛玥,顾家和太子已经知道,自然酆擎也知道,而自己作为于晋的儿子,又和凛玥曾经相交至深,同吃同住的,自然也是眼中钉肉中刺,再加上顾南辰对自己的...... 所以,把自己弄到鲁国去折腾,比在大渝折腾方便的多。 这个酆擎,法子还真是简单粗暴。不过,就是这样简单粗暴,反而棘手。 “原来以为避避就没事,不曾想这世间之事,越是避,越避不开。”于暖应道。 于沁鼓着腮帮子瞪着前方的酆擎,恨不得一脚踹飞他,敢欺负我哥?! * “好了。” 良久后,邵承雍淡淡的开口,“南辰不过是玩笑话,擎王不必当真。” 邵承雍向来多疑多思,可这下倒不知怎的“糊涂”起来了,对这等极有可能之事,竟一言揭过。 “既然于爱卿也同意,此事就这么定了。”邵承雍闲适的摆摆手。 于晋同样不多言。 “皇上...”顾南辰再次反驳,承瑶长公主都来不及阻止,但所幸他才刚开口,于暖便抬步而入,并道:“皇上,于暖愿意追随擎王。”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晚安小天使们~ 第67章 不必如此 于暖缓步而入,于沁则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 在于暖声音响起的那一瞬, 无疑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只见他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连脚步都显得有些虚浮, 不过通身的气派仍是世家公子那般的凛凛不可犯, 与以往没什么两样。要说唯一不同的便是他今日的着装。 京中不少人都知道,于暖自幼时便爱红色, 衣裳主色多以红色为主, 可今儿他却穿了一身蓝色的衣裳, 放在以往倒也没什么。只是他这衣裳的剪裁、款式、花样都和顾南辰今儿穿的这身极为相似, 两个人像是说好的一般,弄了一对儿的衣裳穿着。 瑾元郡主一直得体大方的未有插话,如今见于暖走来, 先是看着他的脸,后是盯着他的衣裳。女人或许是天生敏感的生物, 只是这么一件衣裳,她便察觉出了那二人之间的诸多情感。 “于暖叩见皇上, 请皇上恕于暖来迟之罪。”说着, 于暖对着上方的邵承雍匍匐跪下;于沁瞧着, 也跟着照做。 邵承雍抬了抬手, 于暖顺势站了起来,“谢皇上。” “沁儿, 你退到一边去。”于暖在于沁耳边小声说道。 于沁感受着现下凝重的气氛,也不敢多看多言,乖乖的垂首退了下去。 “于暖, 擎王有意亲自指导你,你方才也说你愿意。”邵承雍坐在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威严凛凛的问道。 于暖略一笑,将目光落到一旁酆擎的脸上,欠了欠身,“见过擎王。” 酆擎抬起手掌摸了下自己满脸的络腮胡,挑着一抹微笑,“不必多礼。” -- 第163页 于暖直起身子,微笑的十分分寸,“回皇上,于暖愿意,不过有一个条件。” “放肆!”出声的不是邵承雍而是于晋。 于晋瞪了于暖一眼,从座位上走过来站到他面前,斥道:“阿暖,被皇上和擎王看上是你的福气,不许没规矩!” 于暖仍旧笑靥如花,眼眸里却有一分旁人看不出的邪气,但那双眼睛明明是一对灵气无双的杏眼。 “爹,孩儿还没说是什么条件,您怎么知道擎王不会答应呢?”于暖反问道。 于晋瞪着他。 “他说的对,让他说,本王倒是没被人提过条件,皇上,不妨让他说说是什么条件?”酆擎看着邵承雍,礼节性的问了下。 邵承雍应允,“你说。” 于暖向前一步,看着酆擎,“得等顾公子和郡主完婚之后,如此,王爷也没有后顾之忧啊。” 酆擎一听,果真大笑了起来,只觉得这个于暖还是很识大体。 被于暖这么一说,邵承雍也似才想起今夜的真正目的来,笑意满满的指着于暖,夸到:“于爱卿,阿暖越来越像你了,懂的为君分忧了。” 于晋露着笑脸,“谢皇上夸赞。” “今日,诸位爱卿都在,朕有一事昭告。”话落,邵承雍抬了下手;陈若一见,早捧着拟好的圣旨往前走来。 顾南辰喘着粗气,手却一直被承瑶长公主死死的握着,不允许他再做一分一毫的不当举动,并用眼神不停的示意他。 顾南辰看向于暖,却见于暖自出现后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心里那根崩了十几日的弦,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他一把推开承瑶长公主的手,大步迈出。 “南辰...”承瑶长公主低呼一声,满脸惊诧。 顾南辰从小到大虽然自傲爱玩一些,但却对大事有着十分清醒的理智,为了大事,几乎没有过丧失理智的时候。他自己也清楚自己肩上背负的责任,而他也是个不会推卸自己责任的孩子。可现在... 承瑶长公主看向往于暖走去的顾南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已经猜到顾南辰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了! 顾文津反应慢了一拍,见顾南辰已经跨步而去,这才抬腿想要将他拉回来。 而顾南辰已经走到于暖跟前,急不可耐的唤了一声,“暖暖~” 于暖仰头看着他,笑容仍旧如小时候仰望着他那般,且语气里还装了些欢愉的味道:“公子,恭喜您。” “南辰,站住。”顾文津见顾南辰还没说个什么出格的话,赶紧唤道。 顾南辰不理,忽然拉住于暖的胳膊,正要面向邵承雍时,于暖却率先给了他一个拥抱,并在他耳畔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公子,那日在郊外你说错了,我要的不是自由,所以,别再自作多情。” 顾南辰一听,浑身一颤,身上青筋暴起。他的小羊竟对他说这样的话了,自己是欺负了他多深。 “暖暖~”顾南辰刚开口,于暖却推开了他,迎上所有人惊诧的目光,表情语气无异,只道:“当年我是公子带进随安的,公子总说,他把我当弟弟养,如今养大了,他也要成亲了,故而不舍的很。” 话落,于暖有几分开心也有几分惆怅的笑了起来,让人一看就觉得,他确实是舍不得顾南辰这个哥哥要成亲了。 然而顾南辰却还沉浸在于暖方才贴在他耳畔说的那句话中。 “你和南辰的感情比得上他和凛忻了,当初凛忻成亲时,南辰还醉了一夜酒呢。”邵承雍道。 “所以南辰才舍不得于暖去鲁国嘛。”邵凛忻虽不知情况具体如何,但趁此给方才的顾南辰失态打圆场,让郡主不要多心,也是极好的。 陈若瞧气氛正好,邵承雍也没有发怒的意思,立刻展开圣旨宣读起来。所有人皆跪下听旨。 “顾公子,接旨吧。”陈若念完后,笑眯眯的看着顾南辰,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他。 瑾元郡主在一旁娇羞的看着。 然而顾南辰看着那圣旨,却是久久没动。 “公子?”陈若有些急了,不止他,在场所有人都有些莫名的着急。 忽然,顾南辰猛地抬起头,先是看了那圣旨一眼,又看向邵承雍,朗声道:“皇上,南辰不...” “啊!” 顾南辰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忽然响起一太监的惊叫之声。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于沁掉进了莲花池中! “沁儿!”于暖飞奔而去。 众人目光投去,惊讶的却不是于沁掉进了水中,而是那幅“如来拈花一笑”图也掉进了水中。 酆擎最先看到,急的黑着脸喝道:“快救画!” 邵承雍脸色也甚是难看,这幅画被鲁国视为瑰宝,酆擎送至大渝还不到一个时辰,竟会掉入水池中毁掉,这传出去简直是贻笑大方。 “快!” 四周一片焦急之声,莲池中接二连三的响起跳水的“噗通”声,在烛光的照应下,所有人都飞游过去抢那幅画,而于沁则被一波波水流推的更远,他本就是个旱鸭子,加上年龄小,扑腾几下就没声音了。 于暖不管不顾的奋力向他游去,在于沁脑袋即将被淹没时拽住了他的胳膊,“沁儿!沁儿!” 于沁差点晕厥过去,听于暖大声呼他,才回转过来,惊魂未定的抱着他。 -- 第164页 于暖松一口气,还没说什么,两个人的身体便从池中腾空而起。 抬头一看,是顾南辰拎着他俩的胳膊将他俩从池中带了出来。 “你们怎么样,暖暖,怎么样?”顾南辰解下自己和顾筹外袍披在他们身上。 于暖摇摇头,只搓着于沁的胳膊,关心的问他。 “哥哥,我没事。”于沁回过神来,后怕的说道。 于暖松一口气,一把拥着他。 不多时,那幅画也被捞了上来,只是被毁的没眼看了。 而此时,黑夜之中,一个人影正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芙蕖宫。 “怎么回事!”邵承雍看着那幅被毁掉的妙音法师真迹,不等酆擎先开口,便雷霆震怒。 酆擎见邵承雍已然发怒,不便喧宾夺主,只黑着脸杀气腾腾的盯着那个起先捧着画,此刻正哆嗦的跪在下方的太监。 “回皇上,奴才奴才...” “来人,拖下去斩了!”邵承雍一见那太监结巴,怒道。 那太监一听,被吓得打结的口舌强行顺了,忙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于四公子,是他撞到了奴才,故而才将画失手掉入池中,求皇上饶命啊。” 于沁还咳吐着吃进嘴里的水,忽然被点名,下意识的抖了个激灵,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 “我...” 邵承雍看着于沁,眉心突突的跳。 “皇上,请皇上恕罪。”于晋走上前来,对着邵承雍匍匐而跪。 “给朕闭嘴。”邵承雍斥道。 酆擎眯着眼看着于沁,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哼哧着粗气,“你可知你毁掉的是什么!于尚书的公子就如此没有规矩吗?难道大渝的律法宽泛到谁都能在君主面前言行无状了吗?” 邵承雍面上愈发挂不住,盯着于沁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因闯祸的是于家的人,故而六部尚书皆出列替于沁说请,然武官那边却丝毫没有动静。 “于晋,你的儿子比得上我鲁国的瑰宝吗?比得上鲁国与大渝结百世之好的诚意么?”酆擎上前两步指着于晋,目光凛冽一扫,让那些说情之人纷纷闭了嘴。 于沁被吓的没有反应过来,还缩在于暖怀里发抖。 于暖抱着他,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 若是其他的倒没什么,只是那幅画的确珍贵。 那位妙音法师在世时便是这天下德高望重的禅师,世间学子无数,文学绘画造诣颇高,且他本人还达到了一百三十八岁的高龄,一生画作无数,每一幅都成绝响。而据说,这幅‘如来拈花一笑’图,是如来佛祖托梦给他,亲自让他绘画的,因为,在画成之际,他便功德圆满,圆寂了。 由此可见此画的珍贵,磕掉一隅都足以掉脑袋,更别说掉进水里毁了。 “皇上,擎王,此画是妙音法师所作。” 顾南辰站起身,看着酆擎。 “自然,此画的典故,你难道还不知吗?”酆擎喝道,愤怒到浑身充血。 “自然知道,只是妙音法师乃德高望重的禅师,若他在,一幅画和一条鲜活的生命比起来,您觉得他会选择哪者?” “你!”酆擎再次被顾南辰气到,指着他道:“顾南辰,不要挑战本王的耐性。” “皇兄。”瑾元见他失控,忙走过来握住他的胳膊,满脸哀求。 酆擎克制须臾,转头对邵承雍道:“皇上,此事传出去怕是会伤了您的脸面,如何处置,还请皇上公断。” 邵承雍看着于沁,又看了眼于晋,“毁国画,罪该抄家。” 于晋神色猛变,“皇上!” “不过...”邵承雍拖着尾音看着酆擎,“南辰说的也不无道理。” 酆擎明显不满。 “但亵渎佛祖,想来也不是妙音法师想见到的。”邵承雍轻飘飘的便给于沁换了个稍显轻微的罪名,却又道:“佛祖宽宏,妙音法师仁厚,便谁造的因,谁就去成这个果,将于沁,杖一百,以儆效尤。” 杖一百?岂不是要了于沁的命。 于暖立刻转过神来,正要出声,顾南辰却先道:“慢着!” 邵承雍眯眼看着他,今夜的顾南辰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皇上,这于沁还没有说是否与他有关呢,就这么定罪,怕是不公。”顾南辰说到问题的根本上来,这从落水到指控开始,于沁都没有说话的机会。 于暖也反应过来,忙将于沁扶正,问道:“沁儿,到底怎么回事?” 于沁惊魂未定的,却又强迫自己镇静,开口时亦还有些哆嗦,“我没有,我只是站在一旁,我没有动,但不知为何,我的腿突然发麻站立不稳,整个人就朝旁边倒了去。” “一派胡言,你倒在谁身上不好,偏偏倒在了拿画的太监身上?”酆擎斥道。 顾文津拧着眉头,似乎也对酆擎如此为难一个孩子而感到不快。 于沁回想着经过,还是有些茫然,当时于暖让他退到一边,他就退了下去,被一个太监指引站在一旁,而他也没注意,他身边站的是捧着画的太监啊。 “我,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真的没有,真的是腿突然麻了,所以倒下去的。”于沁再三强调。 顾南辰拧眉,几步走到于沁身边蹲下,继而撩起他两只脚的裤腿,然而他的双腿上并没有任何被暗器伤到的痕迹。 -- 第165页 于暖也看着,甚至仔细检查了几遍,确实没有。 “拉下去,重责!”邵承雍没了耐心,直接挥手下令。 “皇上!”于晋焦急的想要求情,邵承雍却斥道:“再敢求情,抄家。” 于晋一听果然闭嘴。 然而,就在侍卫们前来拖于沁时,于暖便道:“皇上,还请让我代我弟弟受罚,毕竟是我让他退到边上去的。” 邵承雍看着他,却并不搭理,只让人将于沁拖下去。 于暖噗通跪在地上,将姿态放到了最低,磕着头道:“皇上,求您了,请让我代我弟弟受罚,他受不住的。” “于暖,朕对你的容忍已经到极限了,更何况,你可是要随侍擎王的,你的命早不是你的命了!”邵承雍一句话便将于暖的一无所有,只能任人宰割暴怒在他自己面前。 于暖紧紧的握着拳头,全身充满了无力感。 “既然他要代弟受过,便让他代吧,本王成全他。”酆擎的怒气忽然就下去了一般,语气变的有些阴阳怪气的,和他那一脸的络腮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听了心里直发毛。 邵承雍看了酆擎一眼,再看了于晋一眼,似乎在等什么。 “皇上,请您看在臣忠心耿耿的份上,饶阿暖一次。”于晋情真意切的说着,额头都快磕出血来了,忽然倒真像个父亲了。 邵凛玥一直都没有说话,从始至终他都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静静的观望着,他理解于暖现在这种无能为力的心情,毕竟他也曾经历过。是以,他在上方看着于暖,与他对视,片刻后却挪开目光,开口道:“父皇,请您开恩,今日是南辰和郡主大喜的日子,实在不宜见血。更何况,这画既然是妙音法师梦见佛祖,受佛祖之命而绘,画中景象,世间绝无;如今画毁了,或许也是佛祖的指示,不是凡间的东西,便不该多做停留。” 邵凛玥的一番话听着头头是道,然而酆擎却不吃这套,只看着被毁的画像,佛祖金身已成一团污秽,“商纣王因在女娲庙亵渎女娲娘娘而被降下灭国之祸。如今祖画像被毁,若不严惩,焉知不会降下什么灾祸?” 酆擎此话铿锵有力,将邵凛玥的话堵了回去。 “带下去。”邵承雍烦躁的喝道。 “慢着!” 在于暖即将被带走的时候,顾南辰出了声,并道:“皇上,那画是我使法子让它落水的,佛祖要降罪便降罪于我吧。” 众人一听,皆惊。 “南辰!”邵凛忻和承瑶长公主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顾南辰上前一步,“南辰以为,毁了那画,便是毁了与鲁国的盟约,这样也不会再让南辰和郡主联姻了,所以便想了这个法子。” “你在说什么!”邵承雍怒不可遏,用最难看的脸色盯着顾南辰。 然而顾南辰却一下子恢复了他以往那副自傲又玩世不恭的表情,还带着些无辜的语气道:“谁让舅舅一定要我和郡主成亲呢?” 瑾元郡主受不了这样当面的拒绝,立刻掩面而泣。 酆擎瞧着,心疼坏了,一面安抚一面对顾南辰斥道:“顾南辰,你以为你是谁?” “皇上,南辰的心还没定,待皇姐...”承瑶长公主立刻说话,却被邵承雍打断,“南辰,朕再问你一次,你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了。”顾南辰说着还略笑了下,“皇舅,恕南辰不能从命,也请皇舅降罪南辰,平息佛祖之怒,别牵连旁人。” “你,好啊,好。”说着,邵承雍忽然从龙椅上站起,紧接着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发出巨大的声音,吓的除擎王和瑾元郡主外,所有人都跪地俯首。 “顾南辰,你无法无天了!” “父皇请息怒。”邵凛忻终于出声,“南辰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他不是故意的,息怒啊父皇。” “皇上,是臣教子无方,请您息怒,保重龙体。”顾文津亦是劝道。 整个芙蕖宫这才叫做乱成了一团。 然而顾南辰却无所谓,心里头很是轻松,这被来来回回打断那么多次,总算是果断的拒绝了,那画可真是毁的好,毁的妙。 想着,顾南辰还挂着一个大咧的笑容看向身后的于暖。 于暖对上他的笑,心口蓦地一疼。 其实,顾南辰不必如此的,这明显就是有人冲着自己来的,想用那一百杖要了自己的命,真的是千防万防,怎么也防不住,只因自己还是个蝼蚁。 但,公子,您不必如此。 顾南辰透过月光与烛光的交相辉映看着于暖柔和的面庞,用口型说了一句:“本公子说过会护着你的,你忘了,我可没忘。” 作者有话要说:  千言万语,谢谢小天使,晚安~~~ 第68章 防不胜防 尚书府 大厅内灯火璀璨,一屋子的人虽衣冠楚楚, 但瞧着都有些狼狈。 于沁跪在坚硬的地板上, 身上的衣裳还没有干, 裹着他的身体瑟瑟发抖, 江心站在一旁想要求情,但看着于晋明显不善的脸色, 一时间不敢开口。 于沁被这无声的注视给弄怕了, 红着眼看着于晋, 解释道:“爹, 我真的没有。” 于晋没有看他,而是越过他看向于暖。 于暖垂着眸,似乎在想别的事情, 并没有搭理于晋。 于晋嘴角忽然就莫名的挑了起来,口里淡淡道:“沁儿, 今日之事到底也是因为你,皇上现下没工夫处置你, 待忙完之后, 自要找你算账, 到时候岂不是连累父兄。” -- 第166页 于沁一听, 整个人匍匐而下,“爹, 孩儿真的没有,真的不关孩儿的事。” “老爷,沁儿还小, 但凡做错了什么,都是无知的缘故,请您顾着他啊。”江心噗通跪下,泪眼朦胧。 于晋依然只看着于暖,“要想顾着他,便得先解皇上之怒。” 江心有些惊恐,她分明看到了于晋眼中的狠戾。 “来人...” “爹!”于暖终于不咸不淡的出了声。 于晋面上划过一丝胜利般的微笑。 “沁儿不是有意的,请您宽恕他。”于暖出声,江心向看到了救星一般,眼里全是希冀,一个劲儿的磕头求情。 于枫站在一旁,到底于沁是他弟弟,又是他们之中最小的,如今全身湿漉漉又瑟瑟发抖的模样,也着实可怜,不由得和于暖站在了同一阵线上,“爹,阿暖说的对,沁儿不是有意的,更何况顾南辰不是说,那是他的缘故吗,跟沁儿无关。” 于晋哼笑一声,“是了,是顾公子的缘故,现下他已经被皇上押入牢中,想来是真不会怪罪到沁儿头上了。” “是啊,这都是他们顾家惹出的幺蛾子,现下联姻也估计联不成了,擎王和瑾元郡主成了个笑话,大渝和鲁国怕是要交恶,这烂摊子,有得顾家收呢。”于枫见于晋有不再怪罪于沁的意思,添油加醋的说道。 于晋听后,对这话倒甚是赞同。只不过从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是盯着于暖的。 于暖迎上他的目光,面无表情。 “皇上下了旨,不许任何人对此事口耳相传,你们切勿在府中谈及此事。”于晋负手而立,神色严肃的下令。 所有人皆应了声“是。” 于晋走到于沁身边,觑了一眼,冷冷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打二十竹板,祠堂思过一夜。” 江心听后,虽还是心疼,但这惩罚比方才于晋那狠戾无情的表情好了许多,忙不迭的谢道:“谢老爷。” 于沁心里委屈的要命,抹着泪应了声“是。” 于暖看着他,淡漠的收回视线,再目送于晋在李环的陪伴下悠然离去。 于暖瞧着,那清澈的双眸里压抑着无数狂风。 行刑的护卫都是于晋的人,一点都没放水,二十竹板打不死人,也不会伤筋动骨,但皮肉之苦总是不好受的,更何况,于沁才十一岁。彼时,大厅外的尽是他无法压抑的哭声。江心在一旁看着,掩面垂泪。 于暖站在回廊上注视着月色下受罚的于沁,脸色竟比于沁这个挨打的人还显苍白,双颊没有任何血色,映的那双眼睛更加冷漠。 “沁儿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了你。”于枫站在他身旁,冷不丁的说道。 于暖未动。 于枫仍道:“虽我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顾南辰肯定是为了替你脱罪才那么做的,而你嘛是因为沁儿,可沁儿是咱们家最乖的孩子,走路都不会蹦蹦跳跳的,怎么可能有力气把那画撞河里去。这事儿啊说不通。” 于暖这才动了动,偏头看着于枫。 于枫嘴角挂着一抹嘲意,“反正除了我之外想弄死你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你自个儿猜去吧。” 话落,于枫转身就走,只是走了两步后,他觉得哪里有些蹊跷,转头问道:“这随安谁都知道顾南辰待你好,但他今夜的举动,若从维护你来说,好似有点好过头了。” 于暖的神经一下子绷紧,看着于枫嘲弄的表情,淡淡道:“二哥可知爹和凛玥的事?” 于枫顿了一下,面上明显划过一丝茫然。 于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二哥不是想知道,爹为什么忽然待我的态度转变那么大吗?其实很简单,因为爹支持凛玥,我不支持,若二哥想得爹重用,就要投其所好,毕竟,我现在已经是个‘弃子’了。” 于枫听后,双眸不自觉的发光,却忍耐着并不多言,只道:“哼,你说什么我便信么?” 话落,于枫转身而去。 于暖瞧着,眼底那丝邪气在于沁的痛呼之下收了回去。 江心看着挨完打的于沁,哭的不能自已,再看他身后,裤子上都血迹斑斑了。 “待我给沁儿换身衣裳上些药,再带他去祠堂吧。”江心乞求般的对那两个护卫道。 但护卫只听于晋的吩咐,于晋的吩咐里没有这项,便不理会她,将于沁径直提了起来,“抱歉小夫人,属下必得奉大人之命行事。” 话落,两个人便将有力无气的于沁半拉着往祠堂而去。 江心歪倒在地,无力的啜泣。 于暖看着,只睫毛微微颤了颤,任由于沁被带走。 待江心也跟着于沁而去时,于暖才转过身体,目视着前方的柱子,好半晌才冷冷道:“大哥看完好戏了,可以出来了。” 于连背靠着柱子,听于暖这么一说,自知隐藏不住,终于露面。 “阿暖。” 于暖朝他走来,二话不说先给了他一拳,将于连打的倒退几步。 捂着被拳头打出血的嘴角,于连偏头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于暖不再跟他装来装去,只道:“大哥在宫墙就一直跟着我,还问我做什么?” 于连微惊,自己行事如此小心,没想到他竟... “阿暖,我...” “大哥,是你用暗器伤了沁儿的腿,才导致他撞了太监,带画落入池中,对吧?” -- 第167页 于连立刻要否认,但于暖的眼神和语气,均笃定的让他连否认都慢了一瞬,而这一瞬慢过后,再否认变显得有些苍白。 终于,于连也破罐子破摔般,道:“我是无心的。” 于暖嗤笑一声,似乎没料到于连会回答的这么荒谬,只道:“是爹让你这么做的?还是凛玥?” “跟四殿下无关。”于连脱口而出,生怕什么污言秽语会弄脏了邵凛玥一般。 “我竟不知大哥何时与凛玥如此相熟了?” 于连不答反道:“四殿下待你如手足,只要我于府上下齐心助他,将来四殿下必能君临天下,于你我,都是好事啊。如果太子登上皇位,你难道觉得自己真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看着于连苦口婆心的模样,于暖只觉得有些反胃,不知何时,这个待他算得上赤诚的大哥也变成这般模样了。邵凛玥究竟是用什么驱策了于晋和于连。 “所以,今夜的事,是凛玥和爹的主意?”于暖问到问题的根本上。 于连忙不迭的摇头,缄口不言。但他今晚说的太多,此刻再缄口,已然来不及了,只是看着于沁受罚,看着于暖的神情,他竟一时没有绷住心里那根弦。 于暖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却不再多言,转身而去。 邵凛玥在逼迫他什么,他清楚的很。说的简单一些,他们并不是逼迫他,只不过是利用他来对付顾南辰,看,今夜的效果便很是显著。 ****** “公子。” 杨骏一直默默的跟着他,如今见他终于一个人了,这才轻声唤了他一句。 于暖侧目。 杨骏躬身道:“属下说这话并无旁的意思,只是想助公子。” “你说。” 杨骏靠他近些,道:“公子小时候因为年幼,无法自保;如今年长虽已能自保,但公子在府中有在意之人,就如同软肋被人拿住,也是被动啊。” 于暖回想着于沁的挨打时的哭声,心口一颤。 “倒不如顺着大人的意,只有顺着才知道怎么提防,否则今夜这种事,防不胜防。”杨骏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倒让于暖有些不习惯。 “杨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 杨骏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放了下心,又宽慰道:“至于顾公子,您别太担心,有大将军和承瑶长公主在,皇上不会真的降罪于他。” 于暖垂了下眸,“我知道,只是觉得自己太无用罢了。” 杨骏忙道:“公子,您可别这么说,这随安可没人会觉得您无用。” “命都是生而注定的,只不过最终会活成什么样,还是看自己。”于暖说这话时,语气竟轻松了一分,继而抬腿往祠堂而去。 江心已经被护卫“请”了回去,现下祠堂内只有于沁一人歪歪扭扭的跪在地板上。 透过门缝看着里头的人,于暖叹了口气,推开了大门。 于沁听到动静,立刻回头,见来人是于暖,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于暖对他露出了一个最温柔的笑容,走过去将他揽在怀里。 ****** 韶华宫,邵凛玥毫无睡意,今晚的戏如此精彩,以至于到现在他都还有些意犹未尽,只握着手中的箫,对荆如吩咐道:“管好宫里下人的嘴,还有告诉于晋,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对顾大将军落井下石,否则父皇定会起疑。” “属下明白。” 邵凛玥挥挥手,“去吧。” 荆如欠了欠身,立刻去办。 邵凛玥抬头看着空中那轮明亮的残月,笑容竟十分的天真无辜。一切都很顺利,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的多,顾南辰是个会“配合”的,只不过他没料到顾南辰会“配合”到这种地步。 “他对阿暖到底是什么感情?”邵凛玥忽然在想这个令人疑惑的问题。 这个必须要查的明明白白。 *** 太极宫,邵承雍坐在龙椅上歪着头,陈若端着一杯茶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只朝殿外看了一眼,只见天色实在晚了,故而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娘娘体弱,怕是...” 邵承雍向外睨了一眼,“让她回去。” “这,是。”陈若放下茶杯便出去传话。 皇后见他出来,急道:“公公,皇上可要见本宫?” 陈若为难道:“娘娘,夜深霜重的,皇上担心娘娘凤体,让您早些回去休息。” 皇后拧着眉头,顾南辰被关押,皇上又不见顾文津和长公主,连太子也不见,此事岂非棘手。 “公公...” “娘娘,皇上正在气头上,您此刻说什么都会加重他的怒气啊。”陈若苦口婆心的劝道。 皇后沉默了一下,“本宫明白了。” 话落,便是一阵咳嗽,宫女赶紧扶着她往回而去。 * “如今弄成这样你高兴了?” 邵凛忻知道他父皇现下是不会见任何人的,所以他倒不如来问问顾南辰到底想干什么! 瞧着这有些阴暗的牢房,顾南辰大喇喇的坐在木凳子上,手里拖着一杯清水,看了眼牢房外的邵凛忻,道:“高兴什么?谁坐牢会高兴?” “我看你现在不止高兴,就差手舞足蹈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夜的举动,今夜说的话会造成什么后果?”邵凛忻正儿八经的语气训道。 -- 第168页 顾南辰对此丝毫不在意,“总之我是自在了,我早与你们说过,别逼人太甚,我顾南辰想做什么便做,不想做什么便不做。” “南辰,你从前不是这样的。”邵凛忻喝道。 “那我从前是怎样的?整个随安都知道我向来我行我素。”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邵凛忻急了,“你哪怕是真的不想成婚,也不该用这样让鲁国和大渝颜面尽失的法子!” 顾南辰拧眉,确实这个法子太过愚蠢。 “可不这样,你们没人把我的拒绝当回事啊。” 邵凛忻眯起双眸,“你够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因为于暖。”说着,邵凛忻深吸一口气,这牢房现下没有旁人,他才咬牙切齿的道:“南辰,于暖可是男子!你想让舅舅和姑母颜面尽失么,你想前程尽毁么!你想让父皇被鲁国和达瓦诟病么!” 顾南辰将水杯砰的声放下,瞪着邵凛忻。 “南辰,你我从出生起,就不是为自己而活的!”邵凛忻再一步道。 “我自己的事,我自有打量。”顾南辰应道,“至于鲁国,你放心,酆擎不会因为这件事跟大渝对战,顶多皇舅会严惩我,让他消气罢了。” 邵凛忻脸色一沉,“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般云淡风轻?” 顾南辰不再言语,甚至背对着邵凛忻,只道:“你回去吧。” “你!”邵凛忻忍着脾性,“你的前程你不在乎,有的是人替你在乎。” 话落,邵凛忻转身而去。 顾南辰未有回头,只看着墙上那扇小小的窗户,这回篓子确实捅得有点大,但他顾南辰哪回捅得篓子不是自己又给完美的填好的? 想着,顾南辰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轻启朱唇,自言道:“凛玥,是我小看你了,你确实很厉害,让人防不胜防,只可惜...哼!”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9章 胸有成竹 大渝将鲁国视为上宾,故而将酆擎和瑾元留在宫中, 并未在驿馆居住, 但, 即便如此, 也无法让酆擎的怒气平息一分。 “为兄一定不让你受委屈。” 看着瑾元眼眶红红的模样,酆擎黑着脸道。 “王兄, 我没事。”瑾元轻声应道, 今夜顾南辰当真是让她颜面尽失, 对女子来说, 名声大为受损。” 酆擎紧握着拳头,双眸瞪的如铜铃般大小,“放心, 为兄一定让顾南辰心甘情愿娶你不说,还会让他为今夜的事当着全随安的人向你道歉, 要他亲口求娶你!” 瑾元听着,桃花拂面般的脸庞上挂着半喜半忧的情绪, 语气也有些质疑, “可能吗?南辰的性子我在鲁国就曾听闻过, 他若不愿, 谁能勉强?” “有什么不可能?今夜的事若不能让你我满意,鲁国立刻便与大渝兵戎相见!大渝此刻才和达瓦开战, 元气大伤,需要喘气,若这个时候再与我们开战, 必败无疑。所以邵承雍不会。” 瑾元有些放下心来,“不过,今夜的事究竟和南辰有关吗?我怎么觉得他像是替那个于暖顶罪?王兄,那个于暖究竟是什么人?” 酆擎看着她,于暖的事他倒是没有跟她细细说过,怕她胡想,“什么尚书流落在外的嫡子,小时候被顾南辰救回来的。” 瑾元听后,秀眉一弯,“他们是青梅竹马?” 酆擎的脸色在听到这个形容时,十分难看,“什么青梅竹马,不过是顾南辰的‘玩意儿’罢了。” “今夜我一见到他就觉得他非同一般,是个极会忍耐的少年。”瑾元回想起于暖那镇静淡然的样子,评价道:“这样的人要么是软弱无能的,要么就是城府极深的。” 酆擎双眼如毒蛇般阴寒,“软弱无能就不会活到现在了,这个人必要除掉。” 瑾元不解,“除掉他?为什么?” 酆擎不多解释,只道:“这些事你别管,你心心念念顾南辰十多年,王兄一定让你心愿达成。” 瑾元有些娇羞,却想起什么,紧张道:“可大渝皇帝说要严惩他,这...王兄,不可太过了。” 瞧瑾元偏袒的模样,酆擎打趣道:“还没嫁就偏袒他了?那嫁了你岂不是不记得王兄是谁了?” “王兄。”瑾元羞赧的唤了声。 酆擎朗声大笑起来,这才道:“有些事情该利用就利用,顾南辰这个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以为自己还是能全身而退;但这回,我非得逼邵承雍严惩他不可,让大渝付出代价,让顾南辰知道厉害,这样他日后才会‘听话’。” “王兄不可太过了。”瑾元劝道。 “放心吧,王兄自有打算。说起来今夜之事也是个好契机,趁此机会多提出些条件,让大渝不得不答应。” “可这么做,会不会适得其反?” 酆擎看着她,自信不已的应道:“不会,邵凛忻和顾文津会答应的,我得到最可靠的消息,邵承雍有扶持邵凛玥的意思,所以...” 后面的话酆擎没有再说,但瑾元也有些明白。 “你且先歇息,我出去一下。” “大渝皇帝不是说明日再给我们满意的答复吗?”瑾元以为他要去见邵承雍。 酆擎摇摇头,“王兄有位故人要去见见。” 瑾元不解,酆擎不再多言,一个闪身便从打开的窗户消失不见。 * 皇后从太极宫回来便咳嗽的厉害,宫女服侍她喝了药便要伺候她歇息,可她却半分睡意都没有,打发了宫女太监出去,一个人坐在窗边睡榻前拧眉沉思。因被疾病缠身的缘故,她原本妩媚动人的容貌被摧残的厉害,不过三十多岁,看起来如同年过半百的老妇一般。 -- 第169页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更是面容惨淡,连抬眸的力气都没有,这甫一抬,却见窗前站在一个满脸络腮胡,十分英气健壮的男子。 “你倒是把皇宫当成你鲁国了,来去自由。”皇后幽幽道。 酆擎冷笑一声,几步走过来,就是从窗户跳了进来,继而半抬眼看着皇后,“文华,二十年不见你都老成这样了,想当年你在我怀中时还有着大渝第一美人的称号呢。” 皇后同样冷笑一声,“那是你封的,我从未这样说过。” 酆擎自在的在睡榻的另一边坐下,抬眼打量富丽堂皇又冷如冰窟的昭阳宫,哂道:“你的选择,也不过如此嘛。” “比起当初,本宫现在是大渝名正言顺的皇后。”皇后铿锵有力的说道。 酆擎看着她,忽而叹了口气,“二十年前本王无心权利,只想做个闲云野鹤的富贵王爷,带着你一起周游天下,可你偏不;如今,本王已经是鲁国摄政王,鲁国最有权势之人,而你这个大渝皇后做的却并不舒坦,你说,本王是不是该嘲笑你。” 皇后高傲的抬了抬头,“你要嘲笑便嘲笑吧,只要你助我儿子便是。” 酆擎转过头,眼中有一丝看不到柔和,“放心,毕竟你曾经是本王的一切,更何况,你儿子坐上皇位,比邵凛玥坐上皇位,对鲁国而言要好得多。邵凛玥那个定时□□,一旦登基,将来必对鲁国出手,谁让当初本王和大渝一同打的伊图闭关锁国呢。” 皇后哼了一声,“既如此,今夜的事,你不必计较,我兄长和皇上最后定会让南辰娶你妹妹。” 酆擎带了几分怒气,“不计较?难道让瑾元白白受辱?此事我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但,总要让他,让大渝付出些代价。” 皇后撑着睡榻睨着他,语气却软了下来,“酆擎,无论如何,多谢你了。” 酆擎也敛了表情,正色道:“本王也是因利而来,若不是怕邵承雍多心,直接让瑾元嫁给你儿子,更实在。” “若是那样,你岂不是有一天会侵吞大渝。”皇后丝毫不避讳的说出他潜在的野心。 酆擎一听,笑了起来。 “所以,瑾元嫁给南辰刚刚好。” 酆擎不置可否。 “我不管你想怎么为难南辰,但最后结果一定要好。” 酆擎站起身,“待本王出了这口恶气再说吧。” 说着,酆擎便要告辞了,离去时忽然道:“那个景妃死了,邵承雍待你也不好?” 皇后怔了一下,继而露出一丝苦笑。 酆擎皱眉,“当初他为了娶你,可是什么好事都做了,亲自下聘,亲自求亲的。” “当初他深陷夺位之争,一个周元哪里能够,还需要我兄长支持。” “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该比不上一个细作啊。”酆擎说着,有几分怜悯的味道。 皇后却已经不在意了,只要邵凛忻能登上皇位就行。 酆擎瞧着,也不再多言,只忽然柔声道:“你放心,即便你我分道扬镳了,你想要的,我还是会尽力帮你得到。” 话落,酆擎便从窗户消失不见,速度极快,差点让皇后以为自己刚才幻听了。 看着窗外的夜色,皇后略叹了口气。 ****** 次日清明,于暖亲自将于沁从祠堂接回去休息,进了他的院子后才发现,待安顿好他后便要离开,于沁却突然拉住他的袖子,细弱蚊蝇的道:“哥哥,对不起。” 于暖看着他,“胡说什么呢。” 于沁抿了下唇,郑重道:“我以后一定好好保护自己,一定会强大起来,不给你添麻烦,不连累你。” 于暖柔声道:“别乱想,任何事都跟你没关系。” 于沁也不傻,知道于暖在府中因为他受到了些桎梏,“哥哥,你不用事事顾着我,我已经长大了,更何况,我和娘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抢,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就算偶尔挨挨打也没什么,你千万不要因为我被爹为难。” 听着于沁的话,于暖有些难受,拿起桌子上一早吩咐杨骏买来的白糖糕,撕了一块喂进他嘴里,道:“甜吗?” 于沁点点头。 “怎么甜?” “白糖糕甜,哥哥喂更甜。” 于暖笑道:“所以啊,这就够了。” 于沁懂了,哽咽的“嗯”了一声。 于暖摸摸他的头,见江心进来,这才匆忙离去。 看着于暖匆忙的背影,江心眼底划过一丝不明情绪。 “娘,等我好了也去学武。”于沁对江心道。 “你不是只喜欢画画吗?” 于沁摇摇头,“画画不能保护哥哥。” 江心无力道:“谁也保护不了他,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他走得每一步都在被人安排,若不按照安排的走,他死无全尸。” 江心忽然这么说吓到了于沁,但她却没有避讳,又道:“要想改变这个局面,除非他另辟蹊径。” “不管什么蹊径,我都帮他。”于沁斩钉截铁的说道。 江心秀丽的面上尽是无奈,“鲁国的人来了,他没那个机会的,有些事定要有个结果。” 于沁似懂非懂,江心却不再多言,只哄着他睡觉。 ****** 于暖一夜未眠,现下也没有困意,他疾步往外而去,却不是去见于晋,而是出了尚书府大门直奔皇宫。 -- 第170页 于晋在远处瞧着,捋着胡子呼了口气,“总算是心甘情愿了。” “大人的意思,公子去见殿下了?”护卫在一旁说道。 “顾南辰是待他好,但却带给不了他出路,这一点,顾南辰或许不明白,但阿暖明白了。”于晋笑意盈盈,“待酆擎回了鲁国,殿下便可名正言顺的和太子宣战了。” “那皇上那儿?” 于晋笑道:“皇上会名正言顺的扶持殿下的。” 护卫有些不解。 于晋笑容却十分明媚。 不过,他猜的并不完全对,于暖是要去见邵凛玥,但在见邵凛玥之前,他要先去见顾南辰。 这宫中的监牢他当年第一日进宫时,因为自己的马不小心伤了邵凛玥的缘故,也曾进来过,那时顾南辰为他操碎了心;如今顾南辰倒也进来了,只不过他是不用自己为他操心的,但即便如此,也该来见见他。 监正见来人是于暖,却不让进,“皇上下旨,任何人不得探视,于公子请回吧。” 于暖看着那监正,目光冷的渗人,“是吗?既如此,为何太子能探视了?” 监正没想到于暖会这么问,一时愣住,“这,太子除外。” “可你方才才说,皇上下旨任何人不得探视。” “这,这是...” “监正大人,假传圣旨是抄家的罪过。”于暖不轻不重的说道,那监正听后,思索了一会儿便给于暖让了路。 于暖严谨的躬身道谢,“多谢大人。” 监正见他如此,也算恭敬的回了句,“不敢当。” 于暖把杨骏留在外头,独自一人进去见顾南辰。 顾南辰此刻正桌子旁手里用稻草不知在捣鼓什么,忽而听见外头有脚步声,耳朵一动,凝神听了一会儿后便心花怒放起来。光听走路的声音,他就知道来人是谁。 于暖走过来,隔着栅栏看着顾南辰的侧影,清晨的日光透过那小小的窗户洒了些光辉在他身上,令他在这有些阴晦的牢房里看起来都一丝无人能敌的傲气。 于暖看着,轻声唤道:“公子~” 顾南辰像是许久没有听到他这么叫自己了,一时高兴的不知该如何应答,待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淡淡转头看着牢房外的他,刚要说什么,却见他眼睛布满血丝,脸色顿时沉下来,“你昨晚没睡觉?” 于暖怔住,他觉得自己总是跟不上顾南辰的思路。 顾南辰站起身走过来,与他隔着木栏面对面的看着,“昨晚回去于晋为难你了?” 于暖摇摇头,“没有。” 顾南辰有些咬舌,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有些愚蠢的问题,“暖暖,我知道你昨夜在我耳边说的话不是真的,只是为了让我安心娶瑾元郡主。但我已经拒绝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我也知道酆擎这会儿正在策划让我如何惊天地泣鬼神的向瑾元郡主道歉,向她隆重求亲,但,不可能。” “公子就这么笃定么?”于暖问道。 “本公子何时失算过?”顾南辰自信满满的问道。 于暖看着他,未有说话。 “昨夜的事,是凛玥的手笔,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公子知道他们利用我对付您?”于暖问道,语气却没有多惊讶。 顾南辰不答,只道:“不过,我有法子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顺便让酆擎不再提娶瑾元之事。” 于暖听后,并不惊讶,邵凛玥当初在他面前摊牌,他不可能任何准备都没做,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公子找到凛玥和我爹勾结的证据?找到堵住酆擎嘴的法子了?”于暖问道。 顾南辰神色严谨的点了点头。 于暖一震,早前顾南辰便跟他说过,凛玥和他爹勾结自然是要让邵承雍知晓的,但什么时候知晓却至关重要。 看着顾南辰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暖放下了心,只要顾南辰能解这困局便好。 “公子总能让我宽心。” 顾南辰笑的明媚,“所以,你不必担心,且再忍耐些时日。” 于暖为应。 顾南辰想到了什么,语气轻了些,“那日我没有回来找你,是我失言,待这事解决了,我带你出去玩儿,补偿你。” “公子...” “凛玥和你爹的事,若皇舅知道,你也会受牵连,但本公子自能护你周全,哪怕你是个平民,哪怕落成贱籍,本公子也会陪着你。”顾南辰信誓旦旦的说道。 于暖看着顾南辰,他知道顾南辰是说真的。但,就像邵凛玥说的那样,这世上最了解他处境的,是邵凛玥,顾南辰不明白。 “公子的意思,我懂。” “你真的懂?”顾南辰意有所指的问道。 于暖看着他,郑重的点头,“真的。” 顾南辰高兴的差点欢呼,只觉得自己脑袋上都在放烟花,忽然想起什么,忙几步跑回桌子前将东西拿了过来递给他。 于暖接过,竟是个草编的“暖”字。 “公子真是多才多艺。”于暖由衷的说道。 “自然了,本公子是真正意义上的能文能武,还懂点儿艺术。” 于暖咧嘴笑了起来,看着手中的东西道:“公子送了我许多东西了,凉糕、水车、连环画、玉佩、衣裳、小舟、莲花、莲藕、鱼,还有这个字。” “你这小羊,记的也太多了,中间那些也算吗?”顾南辰稍显无语。 -- 第171页 “自然算了。只不过,我没有送过公子什么,便把这个‘字’送给公子,希望公子能贴心放着。”说着,于暖又将那个字放回顾南辰的掌心。 那字在一缕灰蒙的日辉照耀下,瞧着像要发光似得,握着便觉得珍贵。 “好,那本公子就收下了。” 于暖笑着点头。 “你且回去,很快就会有结果。” 于暖“嗯”了一声,“公子,您保重。” “放心。”顾南辰应道。 于暖冲他露齿而笑,神色一如当年。 待于暖从牢房出来后,脸色却完全变了,变的让杨骏都有两分陌生,实在是他眼底的那丝邪气太过张扬。 “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走吧,去韶华宫。” 话落,于暖抬腿而去,杨骏赶紧跟上。 * 待于暖走后,顾南辰将那字贴心放着,继而整了整衣冠,静静的等着,果然不稍一个时辰,便有太监来传,邵承雍要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70章 一笔勾销 于暖一路朝韶华宫而去,却在半道上碰见了季如海。 这几日他都没有去上课, 现下见了季如海, 一时倒还有些意外。 “阿暖。”季如海先唤了他一声。 于暖恭敬的揖了一礼, “给师傅请安。” 季如海咳嗽一声, “你这是要去哪儿?” 于暖直起身子,抿唇笑道:“几日不见四殿下了, 去他那里略坐坐。” 季如海目光深邃的看着他, 提着老学究般的口气, 道:“只是坐坐便好。” 于暖并不多言。 季如海径直道:“你当初第一日来上课时, 我是不喜欢你的,因为你身上有一丝邪气;这一点为师曾和你周先生说过,他亦然, 不过后来他说他对你刮目相看,说为师也会。很快就证明了他的话是对的。” 于暖看着季如海, 只道:“多谢二位师傅。” “阿暖,人这辈子最怕行差踏错, 哪怕一步都会万劫不复。”季如海意有所指的说道。 于暖再恭敬的揖了一礼, 诚挚道:“师傅的话, 阿暖记下了。” 季如海点了点头。 于暖再欠了欠首, 提步离开,季如海一直注视着他。 于暖也知道他在注视着自己, 周元就不必说了,替邵承雍打江山,见过了夺嫡争储、权臣谋士之事;这季如海身为大学士, 亦是邵承雍的师傅,虽无实权,但朝中敬重他的人多了去,什么样的人他没有见过。 或许在他和周元眼里,这些争储夺嫡之事,都十分愚蠢。 * “杨大哥,你在外等我吧。” 瞧着面前仍旧朴素简洁的宫殿,于暖回过神来对杨骏吩咐。 杨骏并未多言,欠身应下,便在门口等着,于暖独自一人进了韶华宫。 这么些年来了无数次,倒是没有一次像今日这么自在。 对,就是自在。 于暖也不知自己这种自在感是源于什么,或许是以前看不透凛玥,所以反而有些拘谨,如今看透了,什么都知道了,故而自在了。 邵凛玥敞开着殿门看着正走上小木拱桥的于暖,柔和的笑了笑。 待两个人再同桌而坐时,心境已全然不同。 “阿暖,你愿意坐在这里,我很高兴。”邵凛玥将早就准备好的银耳羹给他递了过去,他向来知道于暖的口味,这银耳羹也是他亲自做的。 于暖瞧着,未动,只道:“除了你这儿,我也没地方可去了。” 邵凛玥瞧着今日一身艳红,但脸色又显苍白的于暖,声音更加柔和,“虽然我的方法不太好,但你明白关键就好,无论酆擎和顾家最终是否联姻,你都是太子和顾家的眼中钉。” “我当然明白,而且顾大将军向来不喜欢我。” 邵凛玥笑了起来,“有了你,我一定如虎添翼。” 于暖看着邵凛玥,忽然前倾着身子,斜挑了下嘴角,“凛玥,你就不担心我反咬你一口吗?” 邵凛玥的脸色永远是不会有愠怒之气出现的,他仍旧温温和和的,“不担心,因为你不是一个会讨好太子,讨好顾家的人。” 于暖哼笑一声,端正身子。 “荆如说,父皇已经传了南辰去,你说,他会如何脱困?不,是他能解这困局吗?”邵凛玥问道。 于暖想到顾南辰方才在牢中说的话,十分客观的说道:“他能脱困,但能不能解这个困局,是皇上说了算,不是旁人。” 邵凛玥微怔,半晌后又心情大好起来,“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要不要和鲁国联姻,要不要维持关系,其实决定权在父皇。“ 于暖不应。 邵凛玥却高兴道:“我早说过,我们是同类人。” 于暖听着,双拳紧握,眼角眉梢之间尽是痛色。 ****** 顾南辰被带到太极宫时,毫无意外的,除了邵承雍和邵凛忻以外,酆擎和顾文津以及承瑶长公主都在,但除此之外也再无外人,连陈若都在外伺候。 邵承雍看着信步而来的顾南辰,瞪他一眼,“此事有关郡主声誉,便不外审,南辰,朕再问你一次,昨夜之事究竟是否与你有关?你想清楚了再答。” 顾南辰向殿内的人欠身行了一个礼后方道:“昨夜的事就是因为我,与别的无关。” -- 第172页 “南辰!”邵凛忻急了,表情难看的低喝道:“你别再胡说八道了!” 顾文津和承瑶长公主则一直站在一旁并未多言,隐隐中好似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皇上,看来南辰是真要下我鲁国的脸。”酆擎头上已是乌云密布,看着顾南辰的眼神如狂风暴雨一般。 顾南辰对上他的眼神,丝毫不受影响,表情正色起来时,亦是一身狂傲之气,“王爷,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桩婚事,一开始可是鲁国先提出来的,并不是大渝。” “那又如何,鲁国和大渝联姻是旧例,哪方提出来的重要吗?”酆擎喝道。 顾南辰凛目看着他,“确实不重要,只不过我方不想娶罢了。” 邵凛忻见他说的如此直白,着急的不行。事情说开之后,他倒是什么都不再顾忌,彻底放飞自我了。 “南辰,这桩婚事可是父皇赐婚!”邵凛忻提醒道。 邵承雍看了眼邵凛忻,神色仍旧是旁人看不出的喜怒,“自来婚事哪有你们小辈做主的道理。” “郡主我是真娶不了,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行。” “是吗?既然大渝如此不守信用,毁我王妹名声,鲁国只能在换个方式讨回公道了!”酆擎斥道,声音震耳欲聋,令顾南辰偏了偏头。 “擎王,慎言。” 顾文津这才开口,不过淡淡的四个字,却压下了些酆擎的气势。 酆擎却不管这些,大撩衣袍对上方的邵承雍道:“皇上,倘若是你大渝在鲁国受此侮辱,您会怎么做?” 邵承雍看着他,双眸眯了眯,“自然是杀之。” 酆擎冷哼一声。 邵承雍道:“不过擎王放心,朕昨夜圣旨已下,南辰娶是肯定要娶的。” 酆擎知道邵承雍在顾忌什么,愈发得意,“不仅要娶,他还需亲自向瑾元道歉求婚!”说着,酆擎看着顾南辰,眼带威胁,“我听说皇上在随安最繁华的十三街的清湖之内给他修造了一座磅礴的水车,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上。便让他在那里向瑾元道歉求婚吧。” 邵承雍脸色沉了几分。 酆擎的意思却很明显,半分不让。 顾南辰瞧着,幽幽道:“按照擎王的意思,我若不顺从,你难道还要和大渝兵戎相见不成?” “未尝不可。”酆擎张扬的应道。 “擎王,慎言!”顾文津这次加重了语气。 酆擎看着他,倒是礼貌的笑了笑,“素来知道顾大将军威武,行军打仗之事无人能敌,但血肉之躯也总会筋疲力竭,防不胜防的。” 邵凛忻被酆擎这明目张胆的威胁也逼出了几分怒气,沉着脸道:“王爷别忘了,你人可在大渝。” 话落,殿内所有人都看了邵凛忻一眼。 “凛忻,不可对王爷无礼。”邵承雍出声斥道:“这一点,王爷怎会不知道。” “皇上觉得本王会什么准备都不做,就这么来大渝吗?”酆擎哂道。 “自然不会,王爷还派了不少亲兵潜入随安,要做个什么就未可知,但,肯定不会做什么好事吧。”顾南辰悠悠的说道。 酆擎脸色微变,这件事他自己说出来没什么,若顾南辰说出来,就有问题了。 一时间,他原本的故意为难,似乎已变成了真正的对弈。 顾南辰偏头看着酆擎,“要让本公子去迎接您,自然不能白去,不然还真是盯不住您那些个亲兵的去处。” 酆擎的脸色这才骤变。 “您猜昨夜咱们这儿热闹时,他们有没有被抓到京兆府去。”顾南辰心情明朗的问道。 酆擎怒了,“顾南辰!” “所以王爷,婚约就此取消不好吗?” 酆擎吸着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继而看向邵承雍,转了话道:“皇上,大渝和鲁国世代姻亲,难道就真的要因为一个男子而彻底断绝吗?” 顾南辰听着,原本镇定自若的神色松动了一分。 不止他,顾文津和承瑶同样松了几分,邵凛忻更是抖了下手。 “擎王还是解释解释,让亲兵在未编册之下进入随安的缘由吧。”顾南辰怒视着酆擎。 邵承雍微微看了顾南辰一眼,作为帝王,此刻所有人都觉得他该关心的该是这件事才对,然而他却对酆擎道:“少许亲兵罢了,谁还不未雨绸缪呢?” 一句话,让殿内众人都惊住了,连酆擎都没有料到邵承雍会如此“大度”。 邵承雍仍旧道:“方才朕说了,圣旨已下,南辰自会娶瑾元,擎王不必急躁,不过道歉一事,就免了吧。” “皇上!”酆擎不喜。 邵承雍却前倾着身体,威严凛凛的道:“擎王,你另派亲兵悄然潜进随安,动机是什么不重要;同样,南辰昨夜拒婚,承认毁画一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南辰的脸面,瑾元的脸面,你我两国之间的脸面。” 酆擎听着这话,虽恶气未出,但却明白了邵承雍的意思。 “南辰,昨夜之事,朕和擎王都不追究,你与瑾元择日完婚即可。”说着,邵承雍端起茶杯,轻掀杯盖,一面掠着茶渍,一面道:“你若再不愿,朕就杀你将军府十人,再不愿,就二十人。毕竟,抗旨不遵是忤逆之罪。” 邵承雍的轻描淡写,让顾文津和承瑶心头一凛,更让顾南辰愤意昂让。 他什么都能预计到,防备到,却不曾料到邵承雍的心思。 -- 第173页 对邵承雍金口玉言般的逼迫,顾南辰慌了,想起自己对于暖的承诺,只觉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食言。 想要告诉旁人自己心中所愿,就那么难吗? “皇舅。”顾南辰忽然随意的唤道:“您难道没有想过我为何如此抗拒娶瑾元吗?她生的如此貌美,是个男人都抗拒不了才是,除非.....” “除非你有病!”邵凛忻率先打断他。 “除非我不喜欢女.....子。”顾南辰的‘子’字还没有落全,便被如风般忽然闪到他跟前的顾文津重重一脚踹出去老远,直接将他踹成内伤,口吐鲜血。 “南辰!”承瑶一惊,忙飞跑过去。 顾南辰因内伤而一时话都说不出来,周身痛的直冒冷汗。 “皇上,南辰殿前失仪,臣已经教训了,请皇上恕罪。”顾文津单膝跪地,恳切的说道。 邵承雍看着站也站不稳的顾南辰,便知顾文津那一脚当真用了实打实的功力,顾南辰要想完全康复,必得修养一月不止,而这一个月别说成亲,洞房几回都能了。 “朕不介意,就是不知擎王是否还介意?”邵承雍睨着酆擎。 酆擎看着邵承雍,几乎一瞬间就明白,顾南辰和于暖之间的一些事,自己查到的,或许邵承雍也查到了。但他不会让顾南辰说出来,即便说出来,也会是无用的时候。 想着,酆擎一笑,“一笔勾销。” 邵承雍看着伤重还奋力的动着嘴唇说着什么的顾南辰,对承瑶道:“皇姐,带南辰回去养伤吧。” 承瑶握着顾南辰的手,努力的克制着愤怒,应了声“是。” 顾文津暗叹口气,邵凛忻的脸色也是沉郁。 *** 太极宫外,邵凛缨和邵凛元恰巧路过,见到出来的一波波人,都不由得咋舌。 “哥,这是什么情况啊?”邵凛元轻声惊呼,他从没见顾南辰伤的这样重过,顾南辰的武功在大渝,绝对是高手类的,谁能把他伤成这样。 “父皇是不可能不与鲁国联姻的,南辰和顾家都不明白。”邵凛忻以旁观者的身份,不痛不痒的评价。 “为什么?”邵凛元问道。 邵凛缨笑而不答,只道:“别管他们了,走吧,出宫玩儿去。” 听到出宫玩儿,邵凛元又重新兴奋起来,将眼前看到的这些抛诸脑后。 邵凛缨带着他一路往宫门去,目光却一直落在重伤的顾南辰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71章 开始准备 荆如将消息带回来的时候,于暖不知为何, 抬起手握了下自己的耳垂。 “这么说, 南辰败了?”邵凛玥问道, 语气还有些欢愉的味道, 眼角打量着于暖。 荆如持着佩剑,应道:“是的, 顾大将军出手, 还是在没有防备的时候, 顾公子这次伤的很重。” 邵凛玥用手敲打着面前的案几, 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想不到一向无往不胜的顾公子,第一次将他重伤的人是他父亲, 第一次让他‘战败’的是父皇,这传出去, 也是属于他的独特风景。” 于暖看着他,冷冷道:“是啊, 对公子而言, 这是一次重击, 会将他的‘天真’扼杀许多。” 邵凛玥原本挂着笑意的嘴角, 忽然绷紧,看着面前的于暖, 他竟然生出一丝陌生的感觉,“天真?你竟然用这个词形容南辰?” 于暖身体里好似有一双手,一直呵护着他内心最软的地方, 那个地方住着一个天真又恣意的少年。 “不天真吗?”于暖反问道。 邵凛玥盯着他,“在你眼里,原来顾南辰还是需要你‘保护’的吗?” 于暖淡笑了一下,扬起脖子上感受了一下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淡淡道:“问这个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 “确实,无论怎么答,只不过是一种意象,并不实质。” “所以,这也是无稽之谈。” 邵凛玥点了下头,“你知道我下一步会怎么做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下一步就该彻底让皇上对顾家和太子生出嫌隙。”于暖应道。 邵凛玥笑了笑,“知我者莫过于你。” 于暖哂笑道:“不是‘知你’,而是你只能这么做,否则,你都把他们逼到这份上了,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你?” 邵凛玥挂着一抹温和的笑看着他,“所以,我们不成功便成仁。” 于暖舔了下自己略干燥的嘴皮,眼中的笑意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邪气,竟让那双原本充满灵气的双眸有些妖异之感,“当然,满宫上下都知道我在顾南辰出了事后就来见你,等我今日走出这个大门,估计宫中的风声,便是你我同坐一条船了。” 被说破,邵凛玥也不解释,只道:“我只是走个必要的过场。” “我理解你。”于暖应道,“所以也配合你。” “谢谢,但我目前还是不能告诉你,我对付顾家的筹码是什么。” 于暖深深的盯着他,“我知道,只不过有些拭目以待。” 邵凛玥一笑,只是那笑里没什么情绪,却一直维持到于暖离开。 “主子,于公子真的可靠吗?”荆如待于暖走后,有些担心的问道。 邵凛玥勾了下自己的长发,轻声道:“他要保顾南辰,只能靠着我,所以是可靠的。” “他保顾南辰?”荆如不解。 -- 第174页 邵凛玥看着前方,“你忘了这一出出的事是因为谁引出的?若不是因为他,顾南辰可不会那么没脑子。” “顾南辰确实行为出格,比我们预料的出格。” 邵凛玥的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但脸色瞧着确实在没什么多大变化,只荆如能看出他的怒气,“让人去查清楚,不,直接让于连去查。” 荆如瞧着,虽觉得有些亵渎他的主子,但仍旧鼓着气道:“顾南辰对于公子的感情,怕是和于连对主子您的差不多。” 几乎在荆如话落的一瞬,邵凛玥便将面前的杯盏悉数推到了地上,突兀的响声,惊的荆如立刻单膝跪地,“主子息怒。” 邵凛玥全身烧起来一般,咬牙切齿的问道:“你是说顾南辰对阿暖存着那样龌龊的心思?” “除此之外,属下实在想不出别的缘故。” 邵凛玥紧握着双拳,眼里都是杀气,“那阿暖呢?”邵凛玥又吸一口气,“让于连去查清楚。” 荆如垂首应“是。” 邵凛玥补了一句,“顺便告诉他,如今是关键时期,别再进宫,免得被人发现。” “是。那于公子那儿?” “他什么都做不了,放心吧。他比谁都清楚这局面,但凡他有一点法子,都不会‘正式’靠向我。” “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他会主动为主子出谋划策,对付太子和顾家。”荆如有些忧心。 邵凛玥却斩钉截铁的道:“他会!” 荆如有些讶异。 邵凛玥却不再解释,站起身整了整衣冠,复又问道:“于晋进宫了吗?” “酆擎和顾家的人走了后,皇上已经传召了他。” 邵凛玥点点头,“准备一下,我要见他。” “是。” ****** 太极宫内,偌大的金殿只有邵承雍和于晋两人在。 彼时,邵承雍正烦闷的拄着额头,闭着眼对于晋道:“于爱卿,你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因为他,南辰险些坏了朕的大计。” 于晋恭敬道:“回皇上,是臣教子无方,臣回去后一定严加管教。” 邵承雍摆摆手,“你儿子从他小时候朕见到他起,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管教也没用。听说这些年你也没少管教,他和南辰不也走的那么近?” 于晋跪下去,“皇上,臣惶恐。” “惶恐什么,你是朕一步步扶持上来的,朕知道你。只是于暖太影响南辰了。” “臣日后绝不会再让阿暖和顾公子相交。” 邵承雍打了个呵欠,“这倒也没什么,他已经是酆擎要的人了,等南辰和瑾元成婚后,他自是要跟酆擎走的。” “皇上,擎王还要阿暖?”于晋问道。 “当然,这些小插曲并不影响他欣赏于暖,反而更加欣赏了。” 于晋看着邵承雍,这个皇帝城府太深,他几乎掌握着一切,要在他眼皮底下动心思,七窍玲珑心都不够,必得小心再小心,遂,于晋并未再多说一句,只应了声“是。” 殿内一时沉默,半晌后... “于爱卿...”邵承雍忽然用沉戾的唤了一声,“依你看,朕不放弃和鲁国的联姻,是为什么?” 于晋面上露出一丝自信沉着的笑容,“只有和鲁国绑在一起,才有机会灭了它。” 邵承雍一听,顿时开怀大笑起来,抬手示意于晋起身,并道:“你果然是最懂朕的。” “谢皇上。”于晋站起身来。 邵承雍忽然一把从龙椅上站起身,令那身金纹玄黑的龙袍衣摆无风而起,衬着邵承雍硬朗又阴郁的面容,霸道凶猛,“大渝才将达瓦打的献城求和,需要休养,鲁国却在这个时候进随安,联姻是一回事,怕也是来看看,大渝的实力究竟如何。这样的东西和大渝一块儿伫立这么多年,是该想法子除去了。” “而联姻是最好的法子,示好又示弱,让敌人防不胜防。”于晋应道。 邵承雍毫不吝啬的夸赞,“都说顾大将军最会用兵,可和于爱卿比起来,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顾大将军用兵诡谲,臣望尘莫及,只不过,臣更懂为君分忧罢了。” 邵承雍听后,又开怀大笑起来,继而道:“那你就看好你的儿子,别再出篓子。昨夜那种事,朕不想看到第二次。” “臣明白。” “说起来,昨夜的事,你认为究竟是谁的缘故?”邵承雍盯着于晋,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于晋垂首应道:“皇上慧眼如炬,已有答案,臣不敢乱言。” 邵承雍听后,似笑非笑的,“罢了,督促礼部,南辰和瑾元的婚事,一定要办的妥妥帖帖。” “臣遵旨。” 待于晋退下后,邵承雍才传了陈若等进来侍奉。 而对比稍显安宁的皇宫,大将军府却显得十分急躁匆忙,尤其是顾南辰的房间,丫头小厮忙慌慌的进进出出,手里均拿着盆,捧着药,一脸焦急。 “太医,怎么样?”承瑶看着床上已然晕过去的顾南辰,赶忙问道。 太医把完脉,宽慰道:“长公主放心,公子无性命之忧,只是伤及肺腑,需要调养一月,且不能动武。” 一听“伤及肺腑”,承瑶心痛的几乎要晕过去,却强行忍着,“本宫知道了,有劳太医。” “臣去煎药了。”太医说着,提着药箱退了下去。 -- 第175页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未有出声的顾文津,这才开口,“我下的手,我知轻重,不过一月就好了。” 承瑶握着顾南辰的手,身体抑制的发颤。 顾文津瞧着,心疼道:“你生气冲我发火便是,别憋着。” 蓦地,承瑶转过头,面上尽是泪痕,“我知道你当时那么做是迫不得已,否则南辰那话一旦说出来,他就完了。” 顾文津叹了口气。 “我只是觉得对不住南辰,这孩子何时这么憋屈过,如今一憋屈,竟是憋屈在一生幸福的事上。” “承瑶,这些事,是他必须要面对的。” “我知道,只是心疼南辰,皇上今日的举动,怕是寒了他的心。” “你我的心都被寒透了,哪还差一个南辰。所以,我们必得撑着太子,否则,一旦有什么变故,后果是什么,你我都知道。” 承瑶心如刀绞。 顾文津走过去将他揽抱在怀里,安抚着她,“万事有我。” *** 此刻,于暖已经出宫,而早前在韶华宫时,杨骏虽一直守在外面,但也听到了关于顾南辰的事。此刻驾着马车行在大道上,试探性的向车内的于暖问道:“公子,您要去看看顾公子吗?” “不必了。”于暖淡淡的应道。 杨骏抿了下唇,“不看一眼,您放心吗?” 于暖握着手中那枚套着红绳的莲花玉,指间在那四个‘不许嫌弃’的字样上摩擦,轻声道:“顾大将军下的手,再如何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真没想到,顾大将军会这么做。” “想来当时情况已十分危急,若不那么做,公子受到的伤害会更大。”于暖笃定道,继而将那翠玉又放进怀里,却依旧没有把它戴在脖子上。 杨骏也有些好奇了,“顾公子到底说了什么,能让顾大将军下这样狠的手阻止他?” 于暖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树影,未有再言。 杨骏知他不愿再多说什么,也不再多嘴,只驾着马车往尚书府而去。 可哪知马车在驶进一转弯巷子时,却忽然被数个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的黑衣人拦住,惊得杨骏险些没有扯住缰绳! 光天化日之下,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72章 疑云重重 杨骏迟疑了一瞬便急速的驾着马车想要冲过去,那几个黑衣人却早有准备, 几把钢索紧紧的套住马车, 继而一用力, 竟将车身扯得粉碎, 而后毫不留力的朝于暖杀来。 “公子!”杨骏飞身过来护着于暖逃命,然而来人却越来越多。 好在于暖这几年跟着安斯学了些功夫, 虽算不得高手, 但也能暂时自保。 只是寡不敌众, 又在暗巷子里, 不多时两个人就占了下风。于暖的胳膊还被剑刺伤。 捂着血流不止的胳膊,于暖凛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对方不语,仍旧直攻而来, 且其中一个人专门对付于暖。剑术诡谲,身轻如燕, 让人招架不住。 于暖注意到,他的剑柄上有一朵莲花的图案, 顿时皱起眉来。 “什么人打架斗殴!” 巷子里的动静太大, 虽还没有完全进入随安街道, 但传出的声响也刚好能让路过的人听见。这恰巧听见的人不是旁人, 而是京兆府尹程远。 他正带府兵将那些鲁国亲兵遣走,回来时便听见了动静。 刺客见有人闯进, 即刻撤退。 “公子,您怎么样?”杨骏扶着受伤的于暖,紧张不已的问道。 程远急忙跑过来, 见刺客都撤了,忙对身后的府兵喝道:“还不去追!” “是!” “于公子,你没事吧?”程远几步走过来打量着于暖,见他满头大汗,胳膊上又都是血,关切的问道。 于暖站直身体看着程远,“无碍,多谢程大人。” “举手之劳,于公子受伤了,赶紧送他回尚书府吧。”程远扶住于暖另一只胳膊。 杨骏忙点头。 “爹,出什么事了。”程尉跟在后头,几步跑进来,一见于暖狼狈的样子便有些惊诧,“这是怎么了?” “遇见歹人了,别说那么多了,快些送于公子回府吧。”程远催促道。 杨骏扶着于暖正要走,可于暖却忽觉头晕,还没走两步人便倒了下去。 “公子!” ****** “爹,这到底怎么回事?” 见于暖无大碍,只是因为一夜未眠,方才又伤了些元气才晕过去,程尉松了口气,继而向他爹问道。 程远摊摊手,“我也不知,只是路过,听到打斗的动静,过去看看。” 程尉听后,倒有些惊诧,“爹你不像是会管闲事的人啊。” 程远拍了他脑门一下,“你好歹是个读书人,说话这么不经大脑吗?” 程尉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四方帽,看着里屋睡着的于暖,道:“在随安对阿暖动手,怎么也不会是抢劫的吧。” “到底是谁,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有数了。”程远应道。 恰逢杨骏端着煎好的药进来,程尉抬手拦住他,“药先搁着凉一凉,让他睡会儿吧。” 杨骏应了声“是。” “今日的事你可有眉目?”程尉忽然问道。 杨骏将冒着热气的药碗放下,拧眉思索了一会儿,继而摇摇头。 -- 第176页 “行了,他一个跟班能知道什么,怕是于暖自己都不知道。”程远径直道:“等他醒了,便送他回去吧,你也是,硬要带他来咱府里。” “爹,那巷子离程府最近啊。”程尉强调。 程远回头看着躺在床上才算得上毫无攻击力的于暖,想着月前他因为卫仪之死一事和自己针锋相对,丝毫不留情的样子,便觉得判若两人。 “要是被太子知道,我帮他,你爹我乌纱帽不保啊。”程远感慨道。 程尉忍着气性,哼道:“上一次的事,要不是阿暖,爹你早折在大理寺了。” “他不过也是找顾公子说得情,实质上什么也没做。”程远不服气的反驳儿子。 程尉仍冷哼道:“爹,你以为这世上有能耐的人手里都非得握个什么吗?像阿暖这种什么都没有,但三言两语之间,却能说到要害,讲到情面的人,才最厉害。” “是可怕吧。”程远没好气道,“不过,能让你这么说的人,也是少,不就是书法未曾赢过他而已,你就这般对他拜服?” 程尉睨着他爹,懒得与他解释那么多。 程远却嗤道:“我看他,总有一日要把大渝弄得天翻地覆,这回大渝和鲁国险些交恶,不都是因为他。” “那是皇上的问题。”程尉一口说中关键,吓的程远立即捂住他的嘴巴,并对身边人斥道:“都下去。” 杨骏早进了里屋守着于暖,也没听他们说什么。身旁的丫鬟小厮们倒是退了下去。 “你要害程家你就尽管胡言!”程远松开手,斥道。 程尉忿忿道:“皇上是什么性子,我们都知道,而太子,这么多年,您为他做了多少事,可一出事,他立马舍弃您,这样的主子,不好跟。” “知道你还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但不可胡言。”程远低声斥道。 程尉抿唇不言。 “公子,您醒了。”杨骏欢呼一声,立刻冲外面二人叫了一声。 程尉这才起身进去。 杨骏扶着于暖起来,于暖打量了下周遭环境便知道这是何处,眼看程尉和程远进来,也不多说其他,只对杨骏道:“杨大哥,你先出去。” 杨骏看了他三人一眼,退了出去。 “阿暖,你怎么样?”程尉语气关切,并把一旁放凉的药碗端起来递给他。 于暖接过,再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绑着的纱布,诚挚道:“多谢,没事了。” “先把药喝了。”程尉催促着。 于暖将药喝尽,程尉还忙给他倒了一杯水。 “多谢。” “无妨,这到底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刺杀你?”程尉问道。 于暖思索着那剑柄上的莲花,心中好似有答案,又好似没有。 “会不会是鲁国的人?”程尉再道。 “不可能,酆擎带来的人都在城外兵营驻扎,另外遣进来的亲兵,方才也被本官亲自押解出去,没那个机会。”程远插话。 于暖这才想起要向程远道谢,继而翻身下床,冲他揖了一礼,“还未多谢程大人出手相救。” 程远摆摆手,“两不相欠罢了,于公子先有恩与我,我不过也是还你个人情。” 程尉哼哧道:“爹的意思是,就算不是你,那种情况,作为京兆府尹,他定也要带人查看相救的。” 程远听着 ,略咳嗽了下掩饰失言的尴尬。 于暖并不介意,“无论如何,还是多谢二位!此事与二位无关,别牵扯进来了,于暖告辞了。” 说着,于暖再向程远揖了一礼。 程远瞧着,抬起手虚扶了一下,忽然道:“这里就我们三个,于公子与阿尉也算得上君子之交,程远冒昧问一句,于公子现下到底是站在太子那边的还是四殿下那边的?” 于暖一笑,“近来似乎很多人都关心这个问题,好似我站在哪边极为重要。” “自然重要。”程远斩钉截铁的道。 “喔?因为我身后是我爹,是朝中‘半壁江山’的缘故?”于暖似笑非笑的。 程远却无比严肃的摇头。 于暖不解,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价值,值得人这么争抢。 “因为你是你。”程远解释道。 于暖仍旧不解。 程远道:“你八岁回尚书府,皇上感念于大人对你娘的深情,故而给了你一个封号,稳固了你的地位。可以说,就是因为那个封号,于大人才接纳了你。” 于暖点头,确实如此。 “所以,如果不是皇上,你也没什么价值。正是因为皇上对你的‘肯定’,才有了你的名正言顺,才有了太子方和四殿下方争抢你的局面。” 这话一落,于暖颇有茅塞顿开之感,可却又觉得程远话中有话。 “程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程远撇了下嘴,“什么意思,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就像于公子之前对本官说的那样,京兆府尹是个夹在权贵和百姓之间,十分为难的官,常人干不了一年半载,而本官却能干几年,凭的可是真本事。” 于暖顿了一下,盯着他。 “本官能说的都说了,否管对你有没有用,也算是还你当日相助之情。” *** 程尉送于暖出去,路上,看于暖脸色淡漠,便道:“阿暖,我爹的话你放在心上,他这些年在这个位置坐的稳,靠的或许不是本事,但一定是局外人般的洞察一切。” -- 第177页 于暖听后,有些明白了,“多谢。” 程尉拍拍他的肩头,“谢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于暖笑了一下,“够多了。”话落,于暖冲程尉拱手一礼,继而带着杨骏离去。 看着于暖离去,程远忽然又从身后照壁冒了出来,道:“要不是因为他,咱不会失了太子这条路,不过,也庆幸因为他,太子算是舍弃了咱,否则...” 程尉回过头,“爹的意思是,太子不会顺利登基吗?为什么,皇上可从未让四殿下做个什么。” 程远看着前方,神色严肃,“问题不在四殿下身上,在酆擎身上。” 程尉不解,“酆擎?怎么会,就是因为他顾家才要和郡主结亲,给太子撑场面。” “不出意外,是这样的。”程远应道。 程尉一头雾水。 程远却小声自言道:“有些秘密知道太久,压得人喘不过气,或许就快大白天下了,到时候,也就不算秘密了。” 瞧程远神神叨叨的不知在说什么,程尉更加迷茫。 ****** 于暖拖着受伤的胳膊回尚书府,老远就被于晋瞧见了,“怎么回事?” “刺杀。”于暖丝毫不隐瞒。 于晋拧着眉,“伤的重吗?” 于暖摇摇头,“多谢爹关心,无事。” “什么人下的手?”于晋问道,省掉所有过程,因为他早已从邵凛玥嘴里知道了于暖的态度,所有一些场面话就都可以免了。两个人此刻就好像真的已经真正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不知道,不过,依爹看,会是谁?” 于晋冷笑一声,“因为你,顾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酆擎又丢了面,你觉得还会有谁?” 于暖十分平静,“这么说,要么是顾文津要么是酆擎,又或者是他们两人联手。” 于晋不置可否。 “孩儿明白了。”于暖正色道。 “你真的明白了?”于晋问道。 于暖点着头,眼中带着一丝冷冷的笑意,“自然,事到如今,再无和稀泥,或者事不关己的可能了。” 于晋听后,顿感欣慰,又向以往待他温和时的态度,拍了拍他的肩头,“自此,你总算和爹一条心了。” 于暖不应。 于晋仍道:“这些天出门注意些,对方一旦出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孩儿明白。” “先下去休息吧。” “是。”于暖应声后便退下,行在路上时,却对一旁的杨骏吩咐道:“杨大哥,你去一趟何府,跟长青说,我受伤了,明日他的生辰宴,我去不了了,代我向他解释解释。” 杨骏这才想起,明日是何长青的生辰,原本于暖要去赴宴的。 “是,属下马上去。” ****** 主院内,于枫已经确定了于暖说的是真的,于晋果然在帮四殿下。 对此,他十分的愤懑,对李环抱怨道:“娘,为何这样的事爹都不让我参与,却让阿暖和大哥参与。” “于连也有份?”李环拧着漂亮的柳叶眉,惊讶道。 于枫点头,脸色不善,“爹就这般不待见我了吗?” “你先冷静下,这里头或许有什么缘故。” “缘故,能有什么缘故?”于枫忿忿道。 李环沉思道:“或许是因为四殿下和阿暖走得近,你爹不得已?” 于枫不满道:“怎么可能,我看有可能是四殿下和爹一直走得近,所以他才待见阿暖。” 这话一落,母子二人都愣了一下。 李环不解道:“那就说不通了,阿暖回于府的时候,你爹来随安任职也不过七八年。” “七八年还不长吗?”于枫道。 李环却摇着头,仔细分析,“枫儿,你想啊,咱们一家刚从地方调到随安时,四殿下不过才五岁,你爹怎么也不可能和一个五岁的孩子结盟啊。” 于枫一听,也觉有理,“孩儿想起来了,咱们一家来随安那年,刚好是四殿下母亲被诛杀的次年。” “对啊,所以你爹没机会见四殿下。之后的七八年,也是因为皇上的提拔,他才能坐到吏部尚书的位置,这期间,有皇上的眼睛在,更没可能了。” “娘,我怎么觉得这里头好似还有什么事情是咱们不知道的。”于枫顿了一会儿,疑云重重的说道。 李环神色也是难看,“这事儿咱还真得好好查查,你先别轻举妄动,既然你爹还不想让你知道,你就暂时装作不知道。” “这...孩儿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73章 拨开云雾(一) 杨骏见到了何长青,何长青知道于暖受了伤, 二话不说就跑来尚书府看他。来的时候, 于暖正靠坐在床上喝药, 一大夫则在一旁给他换药。那条长长的剑口, 恰好被何长青看到,吓了他一跳。他们这些公子, 极少磕到碰到, 别说这么大一条口子了。顿时何长青就觉得于暖怕不是血都流了好几盆。 “阿暖, 你这怎么回事啊。”何长青急冲冲的跑过来, 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皱着脸问道。 于暖见他来了,露出些惊讶之色, “长青,你怎么来了?” “杨大哥说你受伤了, 我过来看看。” 于暖有些遗憾,“是了, 我这样子, 明日去不了你的生辰宴了。” -- 第178页 何长青挥了下手, “咱俩还说这些, 让我瞧瞧你的伤。” 说着,何长青走了过来, 大夫给他让了位置,收拾好药瓶嘱咐了几句便退了下去。 杨骏也跟着退下去,在门口守着。 “疼不疼啊?”何长青仍旧皱着脸。 “放心, 不怎么疼。”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有人刺杀你?”何长青问道。 “没什么大碍了。” 何长青随意坐下,看着于暖的右胳膊,叹了口气,“这两日发生的事我也知道,你这就是被人记恨了,或许对方也不是真的想杀你,就是吓唬吓唬你。所以,阿暖啊,顾公子没有成亲之前,你还是低调些。” 于暖听着何长青的话,道:“我知道。” “我听我爹说,顾公子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外头皇榜都贴了,就在下月初八。” 于暖原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便不会觉得有什么,现下听到确切消息,心里仍旧不受控制的疼了一下。 “这么快吗。” 顾南辰受伤的事并未外传,何长青也不知晓,只道:“酆擎不可能一直在大渝长住,早些办了婚事,他也能早些回鲁国。” “倒是这个理儿。”于暖浅浅应道。 “你和顾公子这般要好,到时候婚礼定会请你,你要快些好起来。”何长青握着他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胳膊说道。 于暖想再浅笑一下应一声,却发现嘴角有些不受控制,无法上扬,只好点了点头。 何长青四下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异样才说:“阿暖,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何出此言?” 何长青挥了挥手:“咱打小就认识,又一块儿读书,我还不知道你么。你若真来不了我生辰宴,让你的护卫跟我说的时候,不会特意说刺杀的事,既然说了,肯定是有事让我帮忙了。” 于暖也不卖关子,“长青,我想知道哪里能查到伊图和大渝当年之事的资料,我现在的处境,已经不能我主动去找谁了,走出尚书府大门,我的身后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 虽然何长青也曾猜测于暖在尚书府并不自在,但头一次听他说的这么直白还是怔愣了一下。不过怔愣过后他才发觉这话里最不对劲的地方,忙站起来一把捂住于暖的嘴,“阿暖,就是要看皇上御前的奏折,也没这话让我害怕。” 于暖拿下何长青的手,看着他。 何长青见他还不怕,压着嗓子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皇妃细作一事后,皇上就下令大渝不可再出现关于伊图的东西,资料文献什么的也包括在内,所以当时全被毁了。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没人敢要研究伊图!” “我并没有要研究。”于暖应道。 “你都要看了还不是研究?” “可以帮我吗?” “不可以,这可是比叛乱还大的罪,我真不敢,而且资料都被烧了,就算没被烧我也帮不了你啊,这些东西都在文书院啊。” 一句话说完,何长青忙双手捂住嘴,哀怨的看着于暖。 “谢谢你长青。” 何长青跺跺脚,“我爹说文书院是各国记载人文历史风景民俗的机构,任何资料都会在那里保存一份,所以当年该烧的都烧了,但文书院的那一份却被留着。” “文书院院长,如果我没记错,是季师傅的儿子季闲。” “嗯,就是他,你记不记得有一年季师傅抱病上不了课,便是他来代课的。” 于暖略回忆了一下,约莫是三年前,春日里易感染风寒,季如海便病了,但伴读皇子们的课业却不能落下,便让季闲代上了几日。他还记得那几日,那个快到而立之年的男子,鸡蛋里挑骨头般的找自己错处,但都没让他如愿。 “我知道了长青,谢谢你。” 何长青点点头,而后又向紧闭着的大门看了一眼,“不过阿暖,你为什么要看伊图的资料?” 于暖看着他,好半晌才道:“抱歉,我编不出理由骗你,但不能告诉你实情。” 何长青听后,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听你这么说,我挺感动的,算了算了,我不问了。” “谢谢你长青。” “别一个劲儿的谢了,顾公子对你这么好,也没见你跟他说谢;我这才到哪儿。” 于暖会心一笑。 待何长青走后,邵凛玥却来了,除去于暖十岁生辰宴那次,这是他第一次堂堂正正的进尚书府。 “是顾文津还是酆擎?” “酆擎。”于暖应道,然后用旁人感觉不出情绪的语气阐述,“毕竟这一次是因为我才让他妹妹颜面受损不说,还险些让他和顾家翻脸。” 邵凛玥冷冷的扬了下嘴角,“南辰为了你,这一回是真不顾一切了。” 于暖偏了下头,“这个时候还试探我,有意思吗?不管是鲁国还是顾家亦或是太子,都巴不得我早死早投胎。” 邵凛玥扬了下眉,温柔的面孔上覆着一层阴影,看着让人顿觉阴寒。 “南辰的婚期不足一月,到时候后酆擎便要带你回鲁国,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一旦你离开大渝,不,离开随安,你小命就没了。”邵凛玥说到这儿时,严肃了起来。 是了,这件事是邵承雍下了旨,于晋和自己也都答应了的。 “殿下不能帮我?”于暖问了一句邵凛玥意料之外的话,他愣了一下才道:“你知道,这件事我没有插手的立场,一旦我插手,情况反而更糟。” -- 第179页 “爹那儿也是没法了,所以,这件事也得靠我自己?”于暖笑了一下,冷如寒冰的眼神从他那张俊美灵气的面容上露出来时,竟还带了几分邪气。 “是。”邵凛玥不瞒他。 “这也是对我的考验?” “不是。”邵凛玥反驳,“我们并没有料到酆擎会提出这个要求,是你和顾南辰的关系太好,好到威胁到他妹妹嫁过去的地位,所以他才想要带走你。” 于暖静默不语。 邵凛玥压抑了多日的疑惑也不再克制,径直问道:“阿暖,顾南辰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 于暖倒是没想到邵凛玥有此一问,“殿下觉的是什么?” 邵凛玥微微眯了眯眼,忽然就笃定了,或许就像荆如说的那样,顾南辰对于暖存的心思,不就是跟于连那个傻子对自己存的心思一样么! “是什么我想你应该明白吧,你可是当事人。”邵凛玥一字一句的说。 于暖未有应他,只是想着自己穿越前的现代,搞基的也很多,出柜的也多的是,其他国家都能同性结婚了。但,翻遍历朝历代却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允许这种事光明正大的出现,哪怕是大渝这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也一样。 想着,于暖苦笑了一下。 “阿暖,你向来分得清轻重,有些事曝光出来,可比谋反作乱还让人不齿。”邵凛玥提醒他,“这可是最毁人的事情。” “多谢殿下提醒,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你一向都分得清轻重,努力了这么多年,你也不想功亏一篑。” “自然。” 邵凛玥看着他,良久才说到正事上来,“这一回,我会在暗中帮你,你要明白,能帮你的人,只有我。” “殿下不用提醒,我明白。”于暖冷冷的回应。 邵凛玥笑了一下,伸出手要去摸他的头,却被于暖抬手制止,只说:“解决这个事情需要去个地方,不过得要殿下帮忙。” 邵凛玥拧眉,“什么地方?” “文书院。” 邵凛玥不解,“去文书院做什么?” “去了您就知道了。”于暖卖了个关子。 邵凛玥看着他,半晌后还是选择信了,“好。” 于暖冲他一笑。 * “公子,您去文书院不是为了查伊图吗?您就这么直接跟四殿下说你要去,他不会怀疑吗?”杨骏有些担心,他陪在于暖身边这么这么多年,知道这孩子过的多不容易,行差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如今这个节骨眼更是令人胆战心惊,哪能冒险。 “可除了凛玥,没人能带我去那儿。” 杨骏听后,暗叹口气,随即又担心起来,“那您去鲁国的事?” 于暖揉了揉眉心,“我自有应对。” 杨骏见他烦心至此,身上又有伤,终不再多问。 “杨大哥,他真的会跟瑾元郡主成亲么?” 杨骏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于暖说的‘他’是谁,有些艰难的开口,“嗯,外头皇榜已经贴出来了,顾大将军把顾公子带回府后,皇上就下了旨。” 于暖点了点头,有些发怔的看着前方,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思念他的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哒我来哒~~~更新啦~~~ 第74章 拨开云雾(二) 邵凛玥离开君竹院却没有径直离去,也没有去见于晋, 反而见了于连。 于连没想到他会来自己的院子, 一时有些激动, 几步迎了上去, “见过四殿下。” 陈秋玲也在一旁,看着来人着实惊讶了一把, 被于连扯了扯袖子才反应过来, 堪堪行了个礼。 “娘, 您先进去吧。”于连打发着陈秋玲。 原本性子泼辣的陈秋玲此刻也倒像个哑巴一般, 愣愣的点了点头。 “我长的有那么可怕么,把你娘脸都吓白了?”邵凛玥在院中石凳上撩衣坐下,温和又夹着冷淡的问道。 于连并不介意他的语气, 忙说:“我娘是没想到殿下会大驾光临我们这破落院子。” “破落?”邵凛玥扫视下这虽谈不上奢华但也精致讲究的院落,哂道:“比韶华宫好多了。” 于连一时语塞, “殿下,我...” “好了, 跟你说个笑。”邵凛玥当真露出个微笑来, 那一笑在于连眼里好看的能令天地失色, 不由得发怔。 “这次的事你做的很好。” 于连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此事也没有让爹知道,不知道他...” “就是你爹都不知道, 才更真实,不然阿暖怎么能相信刺杀他的人是酆擎或者顾家呢。”邵凛玥勾了勾自己的长发,看着他。 “殿下说的是。” 邵凛玥“嗯”了一声才道:“过几日阿暖会去文书院, 他身上有伤,你陪着。” 于连惊了一下,“这样的话...” “无妨,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于连欲言又止,但还是应下了,又道:“那爹那边...” “于大人有重要的事要做,这些日子不必烦他,从今天起,于府有什么事,你做主就是。” 于连惊讶,这转变,邵凛玥和于晋结个盟,竟还能调配于府了? “殿下,于枫...” “他不成气候,不必理会他。”邵凛玥说着,脸上带着丝嫌恶。 于连点了点头。 “于连,你既忠心于我,我便也是信你,我对你的信任甚至超过了阿暖,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 -- 第180页 “殿下放心,于连任何事都只听殿下的。” 邵凛玥笑了下,靠近了他两步,“你最近倒是变得老成了不少,不必刻意如此,在我面前也不用那么拘束。” 于连见邵凛玥如此温柔,心下一动,“是。” * “主子已经胸有成竹了。”荆如陪同邵凛玥出来,看着邵凛玥微微扬着的嘴角,和他刚才跟于连说的那些话,就知道对下月初八会在顾南辰婚礼上上演的那出大戏,已有必胜的把握。 邵凛玥勾唇一笑,“你说呢。” 荆如难得见邵凛玥心情如此好,也跟着微微笑了下,但很快又收敛住了表情,只道:“那于公子这儿...” “阿暖要查鲁国,就让他好好查,并且得帮他,毕竟那件事任何人曝出来,也没有阿暖曝出来让父皇相信。” “事关顾家,于公子他会吗?” “会!”邵凛玥斩钉截铁的道,“他不那么做就是一个死,不管他和顾南辰之间是什么关系,都没有达到能让他舍了自己的命去保顾家的地步。” “属下明白了。” “顾文华的病怎么样了?” “皇后头风日益严重,不过皇后也怕自己挨不了多久,硬让太医吊着她的命,一定要撑到下月初八。” “呵,她倒是执著,不过,她想在那日死,那就让她死在那日吧。” “属下明白。” 于暖养伤的这几日,于府彻底乱了套,不过乱套的根源在于枫,他八成怎么也没料到,倒了个于暖来了个于连,而且这两个人都是被他爹默许的,这让他怎么不愤怒。 “听说主院那边闹得厉害,秋玲夫人和主母吵得面红耳赤,枫公子和连公子几乎打了起来。”杨骏给于暖胳膊换药,禀报道。 “那就让他们闹吧,于枫那个性子,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于暖淡淡的说着。 杨骏看着于暖,抿了下唇还是道:“公子,您不担心吗?这个局面始料未及,就算大人和四殿下结盟,可怎么能容许四殿下指使尚书府的事,更何况这还是在皇上眼皮底下。” 于暖看了眼重新包扎起来的手臂,依然很是淡漠,“四殿下可没有指使尚书府的事,只不过是让爹把尚书府的事交给于连罢了,想来爹这些日子有重要的事要做,但尚书府容不得我把控,于枫更不行,沁儿排不上号,就只剩一个对他们忠心耿耿的于连。” “那对您...” 于暖看着这个跟了他多年的护卫,浅笑了下,“杨大哥,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公子是不是已有什么计划?”杨骏下意识的问道,但还不等于暖说什么,又忙躬身道:“属下多嘴,公子千万别说,免得泄露了。” 于暖“噗嗤”笑了下,果然没说什么,只道:“随我去看看沁儿,他挨了家法后,我还没去看过他。” 杨骏应了声,拿过一旁的披风给他披上。 于连和于枫现在闹得厉害,倒是于沁和江心这儿是整个尚书府最清净的地方。 见于暖来了,江心的贴身丫鬟翠浓立马小跑着去通报。 于沁原本趴着不愿意喝药,神情恹恹,一听于暖来了,立刻兴奋起来。 “哥哥!” “别动,当心扯到身后的伤。” 于沁“嘿嘿”一笑,乖乖的趴下来。 “姨娘。”于暖给江心行了一礼。 江心放下药碗,虚扶了他一把,看了眼他衣服包裹下的右胳膊,满脸心疼的道:“怎么不歇着?” 于暖笑了下,看着于沁,声音温柔,“这么大了还不喝药。” “哥哥,我没事啦。” 于暖伸手轻拍了下他的屁股,于沁哀叫了一声。 “还说没事?” 于沁抿唇,脸羞的通红。 “姨娘,给我吧。” 江心把药碗递给于暖,坐到外间去不打扰他们兄弟俩说话。 于暖亲自喂于沁喝药,于沁也高兴,全不觉得苦。 喂完药,于暖又拿过药膏,不顾自己胳膊上的伤,亲自给于沁的屁股再细细的上了一遍药,哄他睡了才起身离去。 江心送他到门口,心下不忍,“阿暖,你护着自己就行,沁儿也大了,懂得保护自己,现下要紧的是你。” 很多事江心刻意瞒了于沁,她自己却知道于暖现在的处境,已是如履薄冰,这样的境况下他还能分下心挂念于沁,让她这个母亲动容。 “姨娘,我也就只有沁儿和...才让我安心了。” 看着于暖露出个脆弱的浅笑,江心心头一抖,抬起手拍着他的肩头,“阿暖...” 于暖看着她。 江心想要说什么,但看了一眼旁边的翠浓,最后却仍旧什么都没说,看着于暖离去。 歇了几日,于暖总算把要去文书院的事提上了行程,在这期间他没有关注任何关于顾南辰的消息,也没有任何顾南辰的消息传进他耳朵里。 这是他和顾南辰相识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现象,就好像才不过几日的时间,那个一身蓝衣笑的张扬又恣意的男子,已从他生命里消失。 如果不是他枕边的泥人还在,怀里的玉佩还在,匣子里的连环画还在,他真的要那么觉得了。 “公子?”杨骏见他拿着手里的泥人发呆,轻声提醒他。 于暖回过神来,将泥人收好,“走吧。” -- 第181页 踏出门口,果然于连已经等着了,对于于连要陪他去文书院的事,于暖并不惊讶,邵凛玥再怎么也没有心大到这个节骨眼上让他单独去做个什么的地步。 看着于暖,于连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阿暖,我...” “大哥,我要先送沁儿去上学,能否再等我些时候。”于暖神色无异,待于连的态度一如往前,很容易让人错觉的以为他们之间还一如从前。 “你对沁儿还真是好。”于连笑了下。 “自然,沁儿是我弟弟。” “那倒也是,我们都是兄弟嘛,这次大哥送你们一块儿去。” “大哥”于暖唤他,笑着道:“沁儿是我弟弟,你只不过是我需要唤一声的‘大哥’,所以,没必要。” 于连愣住。 于暖还是那个于暖,语气和神态待他都一如既往,如果不是他说的这话,你根本无法想象他是在跟你划清界限。 “半个时辰就够了,我想四殿下和爹的命令里并没有不让我送沁儿上学这一条。”于暖淡淡的说。 于连心里憋着口气。 “哥哥,哥哥~”于沁欢快的从回廊那边跑过来,于暖和于连都在他面前,但他眼里只有于暖,刚跑过来就一头扎进于暖怀里,“哥哥,我们可以走了。” 于暖看着面前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小少年,点了点头,“走吧。” 不是没有见过于暖和于沁相处,只是以前未有注意,如今于连才发现,哪怕于暖对于沁说这两个字时的神色与先前待自己时相差不多,但语气里的亲和是待他从未有过的。 直到于暖牵着于沁离开有一会儿了,于连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俩人的背影,心中一阵窝火。 “哥哥。”于沁站在上学监门口,并没有着急进去,只唤住他。 “怎么了,再不进去可就晚了。”于暖笑了笑。 于沁看着他,郑重的说:“哥哥,你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于暖拧了下眉。 于沁看着这个只长他三岁的哥哥,紧紧的握了握拳,“哥哥,如果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一定要说,我虽没什么用,不打眼,但就是这样有些事做起来反而不让人怀疑,并且我再怎么也是尚书府的公子,这几年我也有自己的圈子的。” 于暖听着于沁的话,暖心一笑,并没有拂他的好意,“好,如果有那天,哥哥一定跟你说。” 于沁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真的?” “嗯!” 离开上学监,于暖登上马车,杨骏驾车往文书院而去,行至半路时却听四周的人都在惊讶的议论什么,一个个的脸色出奇的一致,都十分的不可置信和好奇。 外头的议论声实在太鼎沸,让马车里的于暖都听到了几个字。 不过几个字便让他眉心一跳,立马让杨骏停车。 杨骏停下马车,于暖掀开车窗,听着外头的声音,随便叫了个人问:“大叔,请问你们方才说顾公子怎么了?” “嗨,你还不知道?”那人八卦一般的脸,“顾公子伤势加重,吐血不止,昏迷不醒,整个太医院都出动了,一点不见效。现在皇上和承瑶长公主都在急急的在民间搜寻名医呢!” “伤势加重,为什么会伤势加重?”于暖抓着那人问道。 “谁知道呢,都没人知道顾公子是怎么受的伤,这一知道就伤得这么重。这前几日才贴了皇榜说顾公子下月初八要成婚,现下突然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这婚成不成得了,还有人说啊,顾公子这回不知道能不能活,啧啧啧...” 于暖放开那人,脸色灰白,虽说顾南辰的伤是顾文津下的手,他定有分寸。但人的身体总是会有各种意外,他想起穿越前听说的那些病例,什么心脏有隐疾,什么癌症晚期,一开始都没发现,磕到碰到去医院一检查就... 于暖回过神来,急急的对杨骏道:“去顾大将军府,我要去看他,快!” 杨骏未动,于暖失了理智,他倒是没有,只道:“公子,大公子还在等您,文书院...” 于暖握着车帘的手一紧,双眸有些茫然,“是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就算没有,您现在去见顾公子也是不合适的...”杨骏小心翼翼的说,生怕自己的声音重了一点就会伤到他。 于暖神色一凝,骤然之间积聚满身杀气,精致的杏眼微微一抬,邪戾的让杨骏倒吸一口凉气,“公子?” “去文书院!”于暖冷漠的开口,双拳紧握下的指甲已经嵌进了掌心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顾小攻就出来啦~~ 第75章 拨开云雾(三) 大将军府因为顾南辰昏迷不醒上下慌乱,连极有自信的顾文津都不免有些着急。他自己下的手他自然知道轻重, 可顾南辰一直未醒, 着实令人惊骇。他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请了来, 却不见效用。承瑶长公主几乎日夜坐在床畔守着, 已累的睁不开眼,被顾文津命人强行扶下去休息。 “大将军, 这里有属下, 您也去歇息一会儿吧。”顾筹看着满眼血丝的顾文津, 如是劝道。 顾文津坐着不动, 面上的内疚之色掩藏不住。 “大将军,鲁国和皇上那边您还要应对,长公主也需要您宽心, 您万不可倒下了啊。”顾筹再劝了一下。 顾文津终于叹了口气,“好好伺候着, 南辰若醒了立刻通知我。” -- 第182页 “属下知道。” 待顾文津下去休息后,顾筹正松一口气, 邵凛忻却又来了。 顾筹忍不住扶了下额。 “见过太...” “到底怎么回事, 这小子一直生龙活虎的, 踹一下就能这样吗。”收到消息, 邵凛忻火急火燎的赶了来,当看清床上的顾南辰一脸苍白之色, 心下一紧,“南辰是怎么回事?”这话问的是满屋子的太医。 太医们抬起头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哆哆嗦嗦的道:“顾公子似乎是郁结攻心, 又好似气血凝滞,但脉象又有些伤了心脉,可...” “到底严不严重!”邵凛忻怒喝一声,不想跟这些人废话。 几个太医对视一眼后方道:“只要顾公子能醒过来就是好的。” 邵凛忻紧张的手心冒汗,“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这这个这个就...可能今明两日,也可能一直这么...” “一群废物!”邵凛忻怒不可遏,三两步坐到床畔看着顾南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这小子就作吧,如今把自己作进去了知道厉害了?”邵凛忻说着,眼圈发红,“你知不知道母后因为你的事昨半夜高烧不断,险些就...”说到这里,邵凛忻深吸一口气,“你要是真敢有个什么事,我一定不放过你。” “太子殿下。”顾筹恭敬的唤了一声,“公子现在这样您还是先去见大将军商量下对策,听说擎王知道此事,还怀疑大将军故意让公子装病。” “荒唐!”邵凛忻看着顾南辰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这是能装的吗?” 顾筹不语。 “不过他这一倒确实让人手忙脚乱...”邵凛忻深吸了口气,“你好好守着南辰,我去见舅舅。” “是。”顾筹送了邵凛忻出去,回来瞧着还在讨论治疗方案的太医们,沉着脸道:“诸位,主屋旁边的暖阁已经收拾出来了,你们去哪儿讨论吧,别吵到公子。” 几个太医也知道顾南辰现下需要休息,便都一一应声而去。 顾筹又找了些理由,把屋里侍奉的奴才都遣了出去。 待看人都走了,才忙走过去在顾南辰脑后一阵摸索,最后把那根插在小脑处的银针拔了出来。 这一拔,顾筹顿时又是松气又是紧张的,直到顾南辰的手动了动,睫毛颤了颤,他才吐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冒出的热汗。 “公子?” 顾南辰缓缓的睁开了眼,偏头瞧着顾筹,竟还露出个笑来,“要是再晚些,我怕是真要去见阎王了。” 顾筹黑着脸,扶他坐起来,“您真是,这样的法子属下早说冒险,您在拿命做赌注!” 顾南辰把顾筹手上的银针拿过来,表情全不像自己做了件跟命开玩笑的事似得,语气还有那么几分闲适:“又没事,你那么急做什么。” 顾筹看他这样子就来气,想到前儿夜里他如大将军预料那般醒了过来,自己忙要去禀报,却被他阻止不说,还硬让自己在他身上来这么一针,好让自己陷入深度昏迷,且让群医束手无策,就为了制造个他醒不过来的假象! “公子,长公主都急病了,还有大将军也是,这几日几乎没怎么合眼。”顾筹用了些教训的语气。 顾南辰一把掀开被子,利落的下床,身形挺拔的往前走到桌子前,抱着茶壶就开喝,等喝的畅快了才道:“我自知对不起娘亲,但我别无他法,更何况,是爹和皇舅逼我、安排我、算计我在先,我已经妥协了两次,再一再二不再三,怪不了我出此下策。” “您就不怕我出卖您。”顾筹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并提醒,“我可是大将军的...” “行了,别说这些废话了,你可有照我吩咐去做?”顾南辰放下茶壶,打断顾筹。 顾筹叹了口气,“放心,消息都散了出去,对外也只说是不小心走漏的,毕竟您这事太突然,大将军没来得及封口,现下整个随安的百姓都知道您昏迷不醒,不知哪天就要去了。” 顾南辰点点头,“如此就好,方便行事。” “公子,您到底想做什么?” “酆擎做到这个份儿上,皇舅还是要让我和他鲁国联姻,你知道是为什么?” 顾筹摇头。 “皇舅是想通过联姻灭了鲁国!” 顾筹一惊,“您的意思是,皇上利用您利用顾家?” 顾南辰冷哼一声,看了眼屋外的太阳,“如果对象不是我的话,这法子倒也是可以,能灭了近年来待大渝气焰嚣张的鲁国,本公子也求之不得。只可惜,我的人和身体都是暖暖的,断不能让别人玷污了。” 顾筹听着他最后句话里的逻辑,无言反驳。 “对了,暖暖如何了?”顾南辰急切的问。 “于府的消息打探不到,不过从表象来看,于公子没事,早上探子才来回报,他和于连一同去了文书院。” “文书院?”顾南辰微惊。阿暖去文书院,还是和于连一起? 他记得于暖曾经跟他说过这个于连待他倒还不错,只是那个于连向来在外鬼混,什么时候对文书院感兴趣了?于暖带于沁甚至于枫去文书院,都没有带一个于连去让他觉得惊讶。 “公子,哪里不妥吗?”顾筹不解。 “我的小羊向来谨慎...”顾南辰喃喃道,这一回的事想必酆擎和父亲已经彻底把他视为眼中钉,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处境,加上邵凛玥和于晋再威逼利诱一下,如今的他怕是已被迫和他们同坐一条船了。 -- 第183页 “公子,您怎么了?”顾筹见顾南辰突然头晕撑在桌上,这才想起,顾南辰毕竟是被顾文津踢成内伤的人,这可是要静养一两月才会痊愈的伤。 “顾筹,我若再不快些,暖暖就要被他们吃的骨头都不剩了!”顾南辰一脸狠戾,徒手将桌沿抓出五个深深的指印来。 “您到底想做什么?” 顾南辰直起身来,“要做的事多着呢,首先我要知道于晋和邵凛玥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筹不解。 “邵凛玥才多大,于晋来京都才多久?这结盟这么铁,委实奇怪。” “您要怎么查,就算怀疑,但他们二人看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顾南辰走到窗边,看着蓝天白云,眯着眼道:“伊图那边就快有消息传回来了。” 顾筹一听他这么说,手心冒汗,忍不住有些怒气,“公子,您在查伊图?您知道这是皇上的死穴,您这么做...” “就是因为是死穴,所以邵凛玥才那般狂傲。”顾南辰冷声道,“他以为没人敢去查那个闭关锁国的伊图,没人敢把当年伊图的事再闹得沸沸扬扬,可,我顾南辰是谁?” 看着顾南辰这副和往常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顾筹彻底投降,只道:“当初属下助您培养自己的人马,不是让您做这么自掘坟墓的事。” “不解开这个迷,许多事情就解释不了。”话落,顾南辰猛然回过神来,继而笑出了声,直接把顾筹看懵了。 “我知道暖暖为什么要去文书院了。” 顾筹:“?” “顾筹,你派人告诉季闲,让他务必配合暖暖。” “季大人行事作风和季师傅一样,怕是不肯做这样的事。” “我又没让他做什么鸡鸣狗盗之事,不过是请他帮忙清掉暖暖身边的那个于连,省得他妨碍。这点儿小忙,他会帮的。” 顾筹无奈,点了点头。 ****** 于暖和于连一同来了文书院,站在这个类似于国家图书馆的地方,于暖心里都在思索一件事,他要如何做才能让于连别时时刻刻都盯着他。如果时时刻刻盯着,他即便来文书院百次都无用。 “稀客啊。”一清朗的声音响起,于暖顺势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白鹤儒袍,年龄在三十上下的雅气男子正从楼上书阁向他们走来。 “季大人。”于暖向季闲拱手一礼,于连也跟着随了个礼。 季闲直接无视了于连,只打量着于暖,“许久不见,你倒是长大了不少。” 于暖微微一笑。 “你都是要去鲁国的人了,怎么还想来文书院?况这文书院是要五品以上有官职在身之人才能来的,你无品无阶,怕是不合规矩,出去。” 五品以上官职的人才能来?于暖诧异,有这个规定吗? “季大人,我是四殿下的伴读,只是来替他寻些资料。”于暖顺着季如海的话说。 “那这个人又算什么?”季闲指了指于连。 “这是我大哥,随我一处来的。” “你有四殿下伴读的名头,要看什么书找什么资料我倒也能满足,只是文书院不接闲人,你,出去。”季闲指着于连。 于连回道:“我也是四殿下指派来寻资料的。” “我竟不知四殿下还有别的奴才?要么你出去,要么一起出去!”季闲丝毫不让,一脸不耐烦。 于暖不说话,但显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于连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凭他平日里如何放纵,在这里也是有些不自在和底气不足的。 “阿暖,不如我们先去问问殿下再....” “大哥,我没时间了。”于暖睨着于连,轻飘飘的说,率先迈步往里走去,而于连便被季闲拦着硬是不让进,到最后直接传来侍卫将他轰了出去。 没办法,于连只得向邵凛玥禀报。 于暖回头睨了一眼,缓缓吐了口气,有些庆幸季闲轻而易举的帮他解决了于连。 待于连走了,季闲才朝已经走到书院内层的于暖走去,“那些书和资料都分类规整好了,你要什么可直接告诉我,我找给你就是。” “不必劳烦大人,于暖自己可以。” 季闲看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出去了,只是离去之际有意将内层的下属都唤了出去,给于暖留了一个空间。 随着分类的名录,于暖很快找到了放各国文献资料的那一个书柜。那里的书堆得太多,每一国的资料占了整整一层。 于暖拧着眉头细细找起来,一个时辰之后,他才从那多如山丘的书籍资料中找到了伊图。 幸好找到了,不然于暖都要怀疑没有了。实在是这本书太不起眼,被夹在重重书籍中间,若不用手和眼睛一起一本本的过,或者本就知道他放在哪儿的人,你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于暖松了口气,将它拿了下来。然而这书记录的只是伊图各地州县名称的花名册罢了。 怪不得它当年成了漏网之鱼,从表面上看果真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但... 于暖曾经听何长青说过,邵凛玥的母亲景妃是在文书院附近被皇后带人拿下的。 他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文书院离后宫可谓十万八千里,景妃不管做什么也用不着到文书院来。 但,于暖想到自己穿越前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上写过这样一句话:永远不要忽略你觉得任何奇怪的地方,哪怕只是一丁点儿,因为很多时候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那点儿奇怪。 -- 第184页 于暖将那本起了多层灰的书拿起来一页一页的翻阅,这书有两百零八页,前头两百页并无异样,但翻到两百零一页时,一张卡在书页最里处,极容易被人忽略的小小的飞鸽信纸赫然夹在其中。 于暖将那小小的纸片拿下来,淡漠的看着那上头书写的娟秀文字:吾兄于晋,妹近安好,渝帝珍之爱之,望兄勿以妹为念,在江南好生为官,待时机成熟,你我兄妹自能团聚。 作者有话要说:  是了就是这样,阿暖和邵凛玥是表兄弟~~~~~ 第76章 拨开云雾(四) 于暖双眸紧紧盯着这几行字,看来当年伊图派到大渝的细作是一对兄妹, 妹妹以公主之名成了皇妃, 哥哥便以百姓之名考取功名, 成了地方官。按照计划, 哥哥是会步步高升到随安天子眼皮底下,显然哥哥也做到了, 只可惜妹妹没有等到那天。 不过这种传信方式倒也特别, 景妃不敢自己养信鸽, 便只能让旁人去做, 还需要一个中转站,这个中转站就是文书院吗? 于暖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又解释不出来。只不过这样的结果他却没有一点吃惊的感觉, 最多有些意外。 有了于晋和邵凛玥的这层关系,那么许多事也就能解释的清清楚楚了。 于晋如今已达到了能和顾家抗衡的地步, 乃文臣之首,已然有了只手遮天的能力。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要东风一到, 邵凛玥就能光明正大的和太子抗衡。 那么自己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于暖坐在了地上, 看着手中的信纸, 脑海里忽然闪过之前在京兆府程远对他说的那番话。是因为邵承雍对自己的肯定,于晋才接纳了自己, 才造成了太子和邵凛玥争抢自己的局面。 于暖嗤笑一声,在心里画着一个图,图中是跟他相关的所有人。然后他把自己从图中抽走, 猛然发现,若没有了自己,图中所有人都是能按照固定的轨迹活动的。 太子会一帆风顺,虽能欺压凛玥但不会太过分;凛玥会没出头之日,但日子不会太难熬;于晋仍是六部之首,但在邵承雍的眼皮底下,他不敢为邵凛玥谋划什么;顾文津手握重兵,无人能犯,连邵承雍都不敢明着动他;顾南辰是骄傲的顾大公子,拥有无数光辉,惹人艳羡。 一切的一切如果没有自己,是会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不会安稳幸福,但也绝不会掀起巨大的风波。 但,因为自己的出现,不,是因为邵承雍肯定了自己的出现,才让这种“安稳”被彻底打破。 “我明白了。”于暖眼神里充满杀气。 他们所有人都是棋子,无论是邵凛玥也好还是太子也好,甚至顾南辰也好,都是。下棋的人从头到尾只有那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男人罢了。 或许是因为顾家在朝中的威望和能力胜过了帝王,或许是因为皇后造成了邵承雍心爱之人的死,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猜忌。 邵承雍是忌惮甚至仇视顾家的。而自己是被顾南辰带回来的,只凭这一点,他便能展开棋盘一步步的下下去。 因为顾南辰带了自己回来,因为顾南辰对自己的种种照顾,邵凛玥和于晋自然会选择自己。这如今发生的种种让顾家受损的事,不都是因为自己吗。 那个帝王用坐看云卷云舒的闲适心情静静的下着由他操控的这盘棋局。 于暖嚯的站了起来,他似乎明白了许多事,但又似乎更加迷惑。 他不清楚那个交集不多却心机深沉把握一切的帝王究竟想做什么?!他甚至在想对于邵凛玥和于晋所做的一切,那位帝王是不是也是心知肚明的? 从文书院出来,于暖遇上了平日没什么交集但又一起上了几年学的二皇子邵凛缨。 “见过二殿下。”于暖拱手一礼。 邵凛缨笑眯眯的看着他,“于暖,你来文书院找东西?” 于暖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正要告辞退下时,却听邵凛缨语带笑意的问:“你的东西找到了吗?” 一句平常的话,却让于暖戒心倍起,待回过神来时,邵凛缨已经往前去了。 于暖正要离开,面前却又蹿出两个侍卫挡住了他的去路。 “什么人?”于暖冷着脸喝问。 两个侍卫倒是对他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然后才道:“于公子,我家主子有请。” 于暖眉心一跳。 待于暖被带走后,一直藏在远处看着的邵凛缨才站了出来,眸里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 “什么叫没找到人?”邵凛玥握着茶杯的手力道大的让茶水在杯子里轻微晃动。 荆如躬身道:“属下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有于公子的身影。” “殿下,都怪我...”于连轻轻的开口。 “确实怪你,让你跟着他,三言两语竟能被季闲打发出来?什么五品官,季闲那个人出了名的心高气傲,明摆着是看不上你,嫌你玷污了文书院。”邵凛玥语带厌恶的说,让于连愣在当下,他实在没有想到邵凛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邵凛玥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缓了下脸色才道:“好了,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有料到季闲会如此,你且先回于府看看。” “是,我知道了。”于连缓了缓心神,应了一声。 打发了于连,荆如这才问道:“主子为何不直接跟于连说是皇后的人带走了于公子?而要让他以为找不到呢?” -- 第185页 邵凛玥冷哼一声,面相再温柔也控制不住的露出嫌弃之色来,“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还有什么用,事事都要你替他接盘吗?” 荆如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邵凛玥厌恶于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于连对他的心思,邵凛玥向来看不上龙阳之事。 荆如垂了下眸。 “你在想什么。”邵凛玥盯着荆如,目光阴冷如蛇。 荆如忙道:“主子,属下只是在想,皇后这个时候带走于公子是为什么?” 邵凛玥冷声道:“那个女人向来愚蠢,近日顾家出的这些事都是因为阿暖,加上南辰昏迷不醒,她自然想要出口恶气。” “那,我们救不救?”荆如问道。 邵凛玥斟酌了下摇了摇头,“暂且等等,等时机成熟之时,我会让于晋亲自请父皇去救他,让父皇看看顾家的人都是什么货色!” “那,于公子他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邵凛玥听到这话时,脸色变了变,片刻后又恢复了沉静,“不会,皇后虽然蠢,但也没有蠢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杀阿暖的地步。” 荆如听后松了口气,若于暖此刻死了,那么后续的计划就麻烦了。 “不过,皮肉之苦怕是要受些...”邵凛玥说着,轻抚了下手中的箫,压下不忍后才问:“于大人那边如何了?” “主子放心,一切准备就绪。只是顾南辰躺着不醒,下月初八还能成婚吗?” 邵凛玥冷笑道:“能不能成婚,初八之前那出戏都得上演,并不影响,只要酆擎还在大渝就行。” “属下明白了。” “今夜让于大人来见我。” “是!” * 于暖再一次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时,终于从剧痛中醒了过来,看了眼自己鞭伤累累的身体,忍不住轻轻的痛呼了一声。 “醒了?想不到你文文弱弱的,身体倒还刚健。”皇后病恹恹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形容倒是比于暖这个被吊在半空中挨了一顿鞭挞的人还要虚弱。 于暖看着面前那个并没有什么交集的女人,缓了缓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平稳,“娘娘这么对我,传出去怕是不好。” 皇后并不介意,虚弱却语带狠戾的道:“本宫既然敢这么做,还怕传出去?” 于暖浅笑了下,看着她,“那不知皇后娘娘这么对于暖,是于暖做错了什么?” 皇后看着于暖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心中郁结,“小小年纪就学会勾引男人,还问自己做错了什么?” 于暖身体一颤,盯着她。 皇后深吸口气,“南辰对你是什么心思,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从小到大,你可劲儿的勾引着他,如今可达到你的目的了?因为你,南辰如今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因为你,大渝和鲁国的联姻怕是要功亏一篑。” 于暖咳嗽了几下才细细捋着这番话,片刻后才道:“以大渝的实力,不和鲁国联姻也没什么,娘娘这么在意这件事,难道有什么别的缘故?” 于暖本是随口一说,却不料皇后却像是被说中了什么一般,恼羞成怒,“闭嘴!于暖,在南辰没有和鲁国联姻之前,你休想离开这儿。” 于暖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对面已经病入膏肓的女人,道:“娘娘还是放了我的好,我要真出事,着急的人可多了去。” 皇后双眸发狠,病痛将她折磨的神志不清,下令道:“打,狠狠的打!” 鞭子如疾风骤雨般袭来时于暖不得不在心里骂了一句:愚蠢! “娘娘,娘娘。”皇后气急攻心吐出血来,身边服侍的人见了立刻着急起来,忙让人停了对于暖的折磨,扶着皇后出了暗室。 才一出来就有人来禀报二皇子前来问安。 “没看见娘娘的身体吗,先把药端来!” “不必,让他进来。”皇后撑着身子咳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般,瞧着吓人。 “母后身体不适?正好我带了母妃制好的药丸,母后快服下吧。”邵凛缨急不可耐的把药盒子递过去。 身边掌事宫女见了忙伺候皇后服下,果然咳嗽好了许多。 “这些日子多亏了敏妃的药缓解本宫病痛。”皇后喘着气道。 “能缓解母后病痛,就是这药的福气了。”邵凛缨欠身道。 他母亲当年在没有侍奉邵承雍之前是个医女,对药理深有研究,知道皇后头风难受,近日又咳疾缠身,故而研究了这药丸,虽不能医治,却能让人好受许多。 这让一直当邵凛缨是透明人的太子殿下都再三言谢。 这几日皇后咳嗽和头风一起发作,更为难熬,便越发依赖这药了。 “你们有心了。” 邵凛缨笑眯眯的道:“不过母后还是要注意休息,别动气,既然恶气已出,余下的让太子殿下解决就是。” 皇后撑着头歪在睡榻上,“不能把凛忻牵扯进来,本宫自会处置,你先回去吧。” 邵凛缨恭敬的应了声“是。” ※ 于暖失踪了,这个消息跟顾南辰昏迷不醒的消息一样很快就在随安以风云残卷之势弄得人尽皆知。 百姓们只觉惊奇,但那日参加芙蕖宫夜宴的大臣们却都纷纷猜测是不是和顾家有关,毕竟那日的事因于暖而起才令顾公子受责;但又有大臣猜测这或许是于暖自导自演,只因他不想去鲁国。 -- 第186页 众说纷纭扰的整个皇宫都不得安宁,皇后已没力气去想消息为何会走漏不说还弄得沸沸扬扬,她只知道得尽快解决暗室里的烫手山芋! “公子,您的伤!”顾筹拦着顾南辰不让他出去,却被顾南辰二话不说的一掌推开,“顾筹你知道,暖暖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如果失踪了,因为什么你我都清楚。能抓暖暖的人就那么几个。爹不会做这样的事,那就只剩下于晋、酆擎、凛忻和…姑姑了。” “属下知道,但您已经派了人去找,在府里等消息不成吗?您要知道,您现在不仅重伤还在昏迷中!” 顾南辰压抑着满腔怒火,“他在等我!”话落,便从窗户飞了出去。 ※ 夜深了,暗室里看守的人都退了出去,于暖被悬吊在半空中已整整一日,极致的疼痛折磨着他。然而,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想起了顾南辰。 那个永远会不顾一切对他好的男人。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没有遇到过像顾南辰那样待他的人。他想,如果顾南辰现在在他面前,一定会轻柔的把他抱下来,将他拥进怀中。 “我又脆弱了。”于暖喃喃自语,片刻后收敛了心神,然后手臂一用力,身体向上一撑便用被绑住的手腕的手抓住了绳索,然后忍着痛苦咬着嘴唇双腿向上,一把精致的小刀便从鞋面伸了出来。 于暖用尽全身力气,靠着意志力,用这引体向上的姿势想要割断绳索,但他实在是忽略了这具身体此刻的状态,尝试了好几次,手腕都磨出了血,却总要差两厘米。 于暖头昏脑胀,半晌提不起力气,只觉得双眸朦胧,看什么都有点看不真切。然而耳边却听见暗室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于暖心下一沉,鞋面上的小刀却来不及收入了。 他等着再挨一顿鞭笞,但是身体却急速下降,还不待他反应他整个人便跌落在一温柔又带着浅浅莲花香气的怀抱之中。 于暖双眸顿时清明,看着成倍放大到他眼前的这张熟悉的脸庞,眼眶蓦地红了。 顾南辰心痛难抑,紧紧的抱着他,“暖暖,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最近要注意身体,出门记得戴口罩啊! 第77章 互诉温情 “公子~”于暖沙哑着声音唤他,不过几日未见, 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此刻再看顾南辰, 他心中一阵酸楚。 顾南辰心疼的看着他湿漉漉又鞭伤累累的身体, 其中一道鞭痕还扫到了他的脸上,猩红狰狞, 刺的顾南辰剜心一般的痛。 “暖暖, 对不起。”顾南辰深深的道歉, 把于暖逼到绝境的是于晋和他的父亲, 把于暖伤成这样的是他的亲姑姑,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于暖看着他,微微的笑了笑, 然后往他怀里拱了拱,向往常那样依赖的、眷恋的、撒娇卖萌的。 顾南辰从来都喜欢于暖在他面前如此, 每当他如此自己的心情就会非常愉悦,可今天却十分心痛。 “公子, 我疼~”于暖闭着眼, 此刻的他是真有些累了, 只想什么都不想不顾的依赖着这个怀抱。 顾南辰二话不说将他抱了起来, “我们走,出去就不疼了。” 于暖闭着眼“嗯”了一声, 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那缕浅淡清幽的莲花香。 外面看守的人已经被他解决了。顾南辰一脚踹开暗室的门,压下内伤带来的不适, 深深的吸了口气,施展轻功抱着于暖在月色之下飞奔起来,离开了皇宫。 待在宫墙外停下来时,顾南辰胸口一痛,喉头一阵腥甜,却又硬把那口即将吐出来的血深深咽了下去,再看了眼怀中闭着眼的于暖,松了口气。 “顾公子。” 轻声的呼唤响起,顾南辰抬头望去,只见于沁小跑着过来,然后看着他怀里的于暖惊呼一声,“哥哥!顾公子,我哥哥他……” 顾南辰脸色难看,“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让你等着吗!” “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 “行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走。” 于沁忙不迭的点头,引着他们上了小路旁一辆备好的马车。 顾南辰原本要驾车让于沁去车内照顾于暖,却被于沁阻了,“顾公子,我来吧。” 顾南辰看着这个才十三岁的小少年,有些迟疑。 于沁却认真的道:“顾公子,我也是大人了,我只比哥哥小三岁而已,我早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你们保护,我我…总之你去照顾哥哥,我来。” 顾南辰看着他,笑了下,“怪不得暖暖那么宝贝你。” 于沁低头抽了下鼻子,歉疚道:“其实都是因为我,那天在芙蕖宫,我要是没把那画…” “好了”顾南辰打断他,“不关你的事,走吧。” 于沁点了点头,接过马鞭坐在车外“驾”了一声,马车便朝郊外而去。 于暖失踪的消息传出来后,于沁担心的立刻从上学监跑了出来,一路冲回于府找杨骏,却被告知他并没有和于暖一起进宫,陪着于暖的是于连,他被支开了。 于沁心下一阵恼怒,冲到于连面前问他怎么回事,于连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让他别多管闲事,于暖不会有事。 “怎么不会有事,哥哥失踪了,爹呢?”于沁急不可耐的问道,然而得到的答案是于晋不在。 于沁看着府里的人,除了于暖院子里伺候他的那些下人和杨骏外,其余人对于暖的失踪并不着急。 -- 第187页 于沁在这一刻恍然顿悟,在这府里其实于暖的日子比他难过的多得多,可他却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顾着自己,疼着自己。 于沁咬着牙,擦了擦眼泪。 “哭什么,又没看到他尸体。” “二哥?”于沁回头看着来人。 于枫一脸冷色,却道:“都说他失踪了,但没说怎么失踪的。他最后不是去了宫里吗,那很有可能就是在宫里失踪的。” “宫里的人要害哥哥?”于沁紧张的问。 于枫这几日在和于连针锋相对的情况下已然想透了一些事情,“那不然你还有别的见解?” “那是谁?”于沁忽然变了脸色,恶狠狠的问道。 于枫看着嗤笑了一声,不屑道:“也不知道于暖给了你什么好处…”说罢,于枫又道:“他这个时候失踪不管对爹还是对顾家都没有好处。” 说着,于枫顿了一下,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道:“于暖这些年把自己经营的这么好,随安多的是与他交好的公子哥,何长青和程蔚都已经在大张旗鼓的找他了,他又是尚书府的公子,又是酆擎点名要带走的人,还是周先生和季师傅的弟子,两个人据说也在找他了,他又是皇上册封过的嫡公子…” 于枫握了握拳,对于自己亲口承认于暖的优势十分不满,只得口气不善的道:“虽然他妨碍了顾南辰,但是,长了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而那些看不惯他的人里,顾大将军和酆擎还有我都算是长了脑子的。” “那那谁会对哥哥下手?”于沁问道,还不等于枫回答,他又脱口而出道:“是皇后!” 于枫笑了,偏着头看着他,“跟于暖混久了,你倒是聪明了。” “我本就不傻,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很懂的,顾家看不惯哥哥,认为是哥哥阻挠了顾公子的婚事,而顾公子的婚事受益最大的人就是太子,现下弄成这样,皇后可不是要怪哥哥!。”于沁青涩的脸上满是愤怒。 于枫对于沁的变化微惊讶了一下,“果然是聪明,不过这也是猜测,谁知道呢。” “二哥,你去哪儿?”看着于枫要走,于沁赶紧问道。 “去哪儿?爹让我抄论语百遍,不然不许出门,我还能去哪儿。” “那哥哥…” “不关我的事,我巴不得他回不来。”于枫恨恨道,转身走了。 于沁一时没了主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虽然怀疑皇后,却不肯定,不能到处去说是皇后绑架了于暖,就算说了,谁能跟皇后叫板? “杨大哥,该怎么办?”于沁只能跟杨骏商量。 杨骏想了想,对于沁道:“只有顾公子能救公子了。” “可顾公子昏迷不醒啊。”于沁急道。 杨骏想起常年跟在顾南辰身边的顾筹,道:“我进将军府打探一下,四公子你在外头等我。” 于沁点了点头。 两个人去了大将军府,杨骏才溜进去就被刚从窗外飞出来的顾南辰发现了,几经交涉顾南辰明白了怎么回事。 顾南辰一人去宫里打探于暖是否真的在宫里,于沁不放心,为防万一的带了辆马车跟了过来,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便让杨骏继续在外头做出一副寻找于暖的样子。 好在顾南辰找到了于暖,好在这宫墙通往外间的路只有这一条,不然可就要错过了。 于沁收回思索,松了口气紧握缰绳,驾驶着马车往前而去。 顾南辰在车内照顾于暖,于沁细心的准备了一切,车内有水有食物还有药,连干净衣服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带于暖私奔呢。 顾南辰神色微苦,紧紧的抱着怀里已经昏睡过去的于暖。 不过才几日,他惊觉于暖又瘦了,瘦的令他心里一阵颤抖,他看着怀里这张已经越发俊美灵气的脸庞,垂下头往那轻薄又有些发白的唇吻了下去。 他未有多余的动作,只那么吻着于暖,感受着他微凉的气息,半晌后才抬起头,用指尖磨砂着于暖精致的下颌线,轻声道:“雁字无多…暖暖,我永远都是你的。” 于暖仍旧闭着眼,任由顾南辰抱着他。 “顾公子,已经出城了。”于沁在马车外道。 顾南辰掀开车门看了一眼便跟于沁说了个方向,于沁点点头,不多时就到了顾南辰和于暖常去的那片莲湖,从马车上拿了些东西三个人便登舟而去。 “你去生火。”停在莲湖边的亭子内,顾南辰淡淡的吩咐。 于沁了然立马照做,不多时火就生了起来。然后就看见顾南辰在解于暖的衣服,脸上一红忙转过身去。 顾南辰看他一眼,道:“别瞎想,快把药和水拿过来。” 于沁点头照做,两个人一起给于暖的伤口上药。 看着于暖每一道鞭伤都跟生割开了一道口子,皮肉都翻了出来,于沁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道:“这得多疼啊,有的伤还重叠了,哥哥得多疼!” 顾南辰未发一语,只上药的手有些颤抖。忙活了近半个时辰于暖身上的伤才全部上好了药,衣服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而于暖也睁开了眼睛。 “暖暖~” “哥哥~” 于暖看着他二人,挣扎了一下从顾南辰身上挣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于沁沉着脸道:“沁儿,你怎么在这儿?” 于沁抽了抽鼻子,“你失踪了,我担心就找到了大将军府去,遇到了顾公子…哥哥你还好吧?” -- 第188页 于暖脸色仍不见好,“我想顾公子有嘱咐你让你别来!” 于沁第一次听于暖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说话,垂着头,“哥哥比较重要。” 忽然,脸颊上有些微凉的触感,是于暖抚上了他的脸。 “哥哥?” “谢谢。” 于沁眼眶一红不知该说什么。 于暖放下手吸了口气才转过身看着顾南辰,语气平淡却掩不住喜悦,“公子,您没事?” 顾南辰知道他的小羊一定是担心他担心到了极致的,他情不自禁的一把抱住于暖。 于沁一看,自觉的退了出去,把亭子留给他们。 “我没事,消息是假的,是我让人传出去的。”顾南辰轻声说道。 于暖点了点头,“那就好了。” “还疼吗?”顾南辰松开她,轻抚着他脸上那道已经上过药但还是非常醒目的鞭痕,轻声问道。 于暖摇了摇头,“不疼了。” “暖暖~对不起。” 于暖笑了下,“公子跟我说对不起,我怎么那么受宠若惊?” 顾南辰一听,笑了起来,“你这小羊,就贫吧。” “公子不喜欢?”于暖眨巴着眼问道,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顾南辰故作沉思,半晌才道:“不喜欢,因为你说的做的都是为了哄我高兴罢了。” “可我这一生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哄公子高兴啊。”于暖语气轻愉的说道,却听的顾南辰心口针扎般的痛了一下,“这可是你说的,我本公子可当真了。” 于暖温柔的笑了笑,应了声“好。” 顾南辰再次抱着他,声音是平生最柔情的一次,“暖暖,总有一天我会让天下人都来做我们的见证…” 于暖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靠在他怀里“嗯”了一声。 其实,他不在意什么见证,他只想如果这次的事能顺利解决的话,他一定要好好躺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永远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雁字无多,写的相思几许。 第78章 此情此景 顾南辰抬头看了下天空,天际泛白, 黎明已至。 忽然, 亭子对面的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南辰刚戒备起来, 便有六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手持利剑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着来人,顾南辰神色好了些。 六个人整齐划一的朝顾南辰单膝而跪, 为首之人双手捧着一卷信函, 道:“公子, 事情办妥。” 顾南辰放开于暖, 招呼于沁过来扶着他,这才往前两步接过那人手中的书信。 他看了于暖一眼,然后才将信函展开, 里头内容令他惊诧的瞳孔微缩。他试想过许多种于晋和伊图的关系,却唯独没有想到这种。 顾南辰看着于暖, 如果于晋真是伊图的细作,那么此事呈到邵承雍面前, 于晋必死, 于暖也… 于暖看着顾南辰的表情就已猜到了什么, 顾南辰是聪明的, 在确定了邵凛玥和于晋结盟后,他比自己更先反应过来, 此刻怕是已调查出了结果。 “公子所查与我所查是否一致?”于暖静静的问道。 顾南辰当然也知道于暖当时为什么要去文书院,他们都是互相了解对方的人。 “嗯,伊图已经不成气候, 于晋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扶持邵凛玥上位。”顾南辰分析道。 于暖点了点头,却忽然对于沁说:“沁儿,你先去外边等我。” 于沁知道于暖是有意不让他知道,但他却明白于暖孤军难应的处境,“不要,哥哥不管什么事我会帮你的,你不要一个人。” 于暖看着这张还稚嫩的面孔,笑了下,“听话。” “哥哥…”于沁不肯,但于暖态度坚决,没办法他只能妥协。 等于沁走到外围去,顾南辰才问:“他说得对,他可以帮你。” 于暖摇了摇头,“沁儿很干净,将来是要做一个满腹才情的画师的,不能搅到这些阴谋里来。” 顾南辰握着他的手,声音还是那样轻柔,“他是你想要的样子,所以你那么护着他。” “不是,只是因为他对我好,这世上不参任何杂质对我好的人,除了我娘…”于暖顿了顿,想着穿越前自己的父母没有出车祸之前,对自己也是很好的,但那记忆停留在五岁之前,都记不清了。 “除了我娘,只有沁儿了。”于暖接着道。 顾南辰很内疚,当年他带他回随安,一开始只是想利用他来缓和顾家和于晋的关系罢了。 但他明白于暖这么说并没有一点针对他的意思,而是因为那种纯粹的好,在这个世道父母都不一定能给,但于沁却给了他。 “我明白。”顾南辰摸了摸他的头。 “所以,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沁儿,谁都不能。” 顾南辰瞧着他,双手叉腰,“我吃醋。” 于暖“噗嗤”笑了,而后还是问到了主题上,“公子想怎么做?” 顾南辰顿时正色起来,“这东西在你没有完全离开于晋前,不能出现在皇舅面前。” 于暖垂眸,“这是顾家扳倒他最好的时机,公子若因为我错过了就再没机会了。” “不需要这样的机会本公子也能解决此事!”顾南辰斩钉截铁的道。 于暖看着顾南辰,很想告诉他,我们所有人说不定都被皇上算计其中。可是他却不能说,他不能把顾南辰置于险境。 -- 第189页 “公子,我爹和凛玥敢如此和顾家和太子摊牌,显然有了对付顾家或太子的筹码,当务之急,倒不是我爹和伊图的关系,而是顾家和太子是否有什么把柄被他们抓住。” 于暖整理了下思绪,又把皇后在暗室对他说的那番话,去掉“勾引”的部分,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皇后那么在意和鲁国的联姻,在意到失了理智,实在是有些奇怪。 “公子,我并不是有意冒犯顾家…” “废话,我还不知道你。”顾南辰说着,又想着此事,确实是有些蹊跷。 “不过,皇舅和鲁国联姻是为了有朝一日灭了鲁国,这一点或许爹和姑姑都是知道的,所以姑姑是因为这个才拿你出气?” 于暖不赞同这个说法,想了想后,虽然有些冒犯,但他知道顾南辰不会曲解他的意思,还是道:“公子,皇后娘娘可不像为国之大事考虑的人。” 顾南辰笑着敲了下他的头,“你说这话的时候在心里纠结了吧?” 于暖老实的点头,“怕你生气。” “傻瓜。”顾南辰又摸了摸他的头,“你说的对,我明白你的意思。” “而且,酆擎是鲁国的摄政王,架空了鲁国皇帝,国中定有对他不满之人,而且皇帝再怎么被架空,也不会一点野心都没有。这种情况下他还敢长时间离开鲁国,只为了一件并没有确定下来的婚事…按照一个掌权者的思路,这样做,我总觉得有问题。” 听于暖这么一说,顾南辰忽然想到了什么事,眉头一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于暖语气有些急,“所以公子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这个蹊跷,至于我爹那儿,我自会解决。” “但…” “公子放心”于暖打断他,又道:“我知道如果我爹是伊图细作一事被曝光,于府必会被满门抄斩,牵连甚大,无论是我还是沁儿,都难逃一死,所以,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 顾南辰双手把着他的肩,神色严肃,“暖暖,你不能…” “公子,我已经深陷其中,无法抽身。”于暖轻轻的打断顾南辰的话。 顾南辰也极有理智,此时此刻,要是把于暖藏起来不见人,情况更严重。 “公子,你相信我吗?”于暖忽然问道。 顾南辰不假思索的道:“当然了,你可是本公子的小羊。” 听着顾南辰略骄傲的语气,看着他俊朗的容颜,于暖会心一笑。 “你呀。”顾南辰看到他微笑的样子,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 于暖捂着额头故意“哎哟”了一声,委委屈屈的看着他。 “又装。” “真的疼。” 顾南辰赶忙拿下他的手查看,额头没事,只是目光对上他脸上的鞭痕,面上一痛。 于暖见此,便道:“公子,我们回去吧。” 顾南辰皱眉,实在不想离开这片莲湖,更不想让于暖冒险,“我在兖州有一处庄子,无人知晓,不如你…” “公子…”于暖并未多说什么,却让顾南辰说不下去。 “公子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至于我,我自有法子让我爹和凛玥追究不了。” 顾南辰敛了神思,理智也终于回来。 “告诉下面的人,按兵不动。”顾南辰对那六人吩咐。 “属下遵命。”说完那六个人就消失了。 回去的路上,顾南辰想到了什么,看了眼坐在船头的于沁,这才偏头对于暖道:“你想怎么做,告诉我。” 于暖知道他会问,便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凛玥和我爹早就知道我被皇后的人带走了,按照他们想除掉太子的心,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让皇上去救我。” 顾南辰皱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可是,他们有什么法子能说动皇舅?为了一个外臣之子搜查昭阳宫,不像是皇舅会做的事。” 于暖顿了一下才道:“公子,你了解皇上几分?” 顾南辰眉心一拧,“你想说皇舅不是我印象中的皇舅?我知道皇舅那个人疑心很重,不然他不会扶持于晋与顾家抗衡…” “皇上是个深情的人…”于暖淡淡的打断顾南辰,又道:“在凛玥的母亲景妃未死之前,皇上何曾有过打压顾家的举动?即便顾大将军手握重兵,他虽心中不快,但也是相信顾大将军的,并没有打压的行为,直到景妃死后…” 顾南辰双拳紧握,神色凛冽。 于暖有些心疼他,无论如何,这些年邵承雍对顾南辰是真的宠爱,不然不会养成顾南辰这样天之骄子般的性子。 “所以,为了让顾家,让姑姑,让凛忻受创,皇舅肯定会去昭阳宫?” 于暖点了点头,继续道:“不管皇上的心境如何,总之去了昭阳宫是见不到我的,到时候按照帝王的表演,受损的就是我爹和凛玥…” 顾南辰紧张起来,“既如此,他们岂不是会把怨气撒在你身上?” 于暖笑了下,轻轻一抬眸,那抹藏在眼底许久的肆意邪气,被顾南辰捕捉到了,令他下意识的握住了于暖的手。 于暖并未在意这个细节,仍是道:“不会,既然惊动了皇上,人又没找到,为了脸面和权威,皇上定会插手此事,皇上一插手,他们不敢对我如何,而我也自会说是自己逃了出来,毕竟我本来也差一点点就脱困了嘛。” -- 第190页 说着于暖还抬了抬自己藏着小匕首的右脚。 顾南辰看了眼他右脚上的鞋子,“这你也能想到?不过体能差了点。” “差的那一点,公子刚好就补上了。” 瞧着于暖眉开眼笑的样子,顾南辰抬手捋了下他肩前的长发,有一种他的小羊彻底长大了的感觉。 “你啊,如果有一天位列朝堂,谁比得过你这脑子。” 于暖忙道:“公子比得过,公子怎样都是比我好的。” 顾南辰双手捧着他的脸,唬道:“又溜须拍马。” 于暖眨巴了下眼,“才不是,实话。” 顾南辰“切”了一声,末了又问:“你为何不问我要怎么做?” 于暖摇了摇头,“公子要做的比起我要做的,严重的多,那可是顾家的命门,所以,我不知道,对公子来说是最好的。” 顾南辰忽然发觉,这么些年来,其实他的小羊才是那个包容他、理解他、相信他的人。 ※ 上了岸,三人弃舟登上马车,至城门口,于沁停下马车,向车内两人唤了一声。此时,天空已经完全亮了起来,清晨彻底来了。 “公子,到了。”马车内,于暖提醒抱着他不撒手的顾南辰。 顾南辰无奈放开他,“你的伤要记得换药。” 于暖点点头,不去看顾南辰不忍的眼神,只道:“快走吧,趁现下人不多。” “记得我说的。” 于暖点了点头,目送顾南辰而去。 瞧着那抹蓝色的身影,不知为何他心口莫的一慌,好像这是他和顾南辰的最后一眼似的,令他下意识的急急叫住了他,“公子!” 顾南辰回过头来。 于暖吸了口气,眼神有些他自己都说不出的哀恸,只道:“公子,之前在马车上你对我说的话,做的事,我都知道。” 顾南辰知道他说的是那个吻,眉眼顿时漾开笑意。 于暖也笑了起来,那笑容好比清晨第一缕带着阳光暖意的清风,令人神清气爽,又有些微醺之感,“我也是公子的~” 听到于暖的回应,顾南辰正想说什么,于暖却叫于沁驾起马车,率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 第79章 开始解题(一) 于暖从暗室消失让皇后大为惊诧,偏这事还不敢让邵凛忻知道, 若牵扯进邵凛忻, 到时候出了什么纰漏, 定然对他太子之位有影响。 一时, 皇后急的没了主意,又听说随安城已经传开了这个消息, 不少人都在找于暖, 一时气急攻心, 连吐了好几口血, 若不是用人参吊着气,得活活吐死过去。 “娘娘,奴婢去宣太医。”掌事宫女见她脸白无血色, 眼圈乌青,吓得不行。然皇后却拉住她, 硬不让传太医。 “娘娘,二皇子和五皇子来问安, 见吗?”一小宫女跑进来, 见皇后这般模样, 便小心翼翼的问道。若是旁人此刻求见, 她定不会通报,但这些年, 邵凛缨和邵凛元向来乖觉,敏妃也紧守本分,母子三人对皇后和太子处处恭敬, 自皇后病后,敏妃常来陪伴照顾,兄弟二人也时常来尽孝心。 再加上这三人在宫里宫外都没什么背景,向来不为皇后和太子所忌,也颇得皇后欢心,如今见是他二人来了,宫女自然前来通报,但看皇后目前的样子又琢磨着回绝了好,“娘娘凤体不适,奴婢这就让他们回去。” “等等。”皇后用手绢擦了擦嘴角,勉力坐了起来靠在床上,虚浮的抬了下手,“让他们进来。” “是。” 邵凛缨和邵凛元等在外头,见里头迟迟没有动静,邵凛元不解的问道:“哥,母后的身体是不是真的一日不如一日了?” “嗯,我昨日来见母后时便觉得她脸色不好。”邵凛缨没什么情绪的说道。 邵凛元拉着他的手,“那这样她还能坚持到南辰哥成婚那天吗?” “她现在虚弱的像一根蒲苇,谁要是弄点什么动静出来,她就得归天,能不能坚持到那天还真不好说。” 邵凛元赞同这个说法,“而且南辰哥还昏迷不醒,能不能醒过来都不一定。” “是啊。”邵凛缨扬了下唇角。 “听说太子天天往大将军府跑,就怕他醒不过来。”邵凛元陈述一般的说,眼底却有一抹戏谑之意,被邵凛缨捕捉到了,忙低声对他嘱咐,“记得在宫里要守‘本分’。” 邵凛元一听,立刻恢复了往日乖觉听话的少年模样。 两人正低语着,先前进去通报的小宫女便走了出来,恭敬的对他二人道:“二位殿下,请。” 邵凛缨拉着邵凛元走进内殿,入了内室,果见皇后虚弱的靠在床上,如果不是她闭着的眼睫还在微微颤动,邵凛缨险些要认为那靠在床上的女人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实在是皇后的脸色差到了极致。 “给母后请安。”两人一同躬身行礼。 皇后抬了抬手,看了他兄弟二人一眼,浅浅的笑了下,“亏得你们有心。” “侍奉母后,是儿臣的本分。”邵凛缨应道。 “母后,您好些了吗?”邵凛元天真无状的问道。 皇后看着他们,神色好了些,“好多了。” 邵凛缨例行公事般的和邵凛元陪着皇后说了会儿话,这就要告辞,却被皇后叫住了。 -- 第191页 “凛元,你先出去,本宫有话要跟凛婴说。” 邵凛元看了邵凛缨一眼,乖巧的应下。 待邵凛元退下后,皇后才又屏退众人,整个内室便只剩她和邵凛缨两人,她这才问道:“外头的传言是怎么回事?” “儿臣不知。”邵凛缨应道,“只是听说昨日和于暖一起进宫的还有他大哥于连。” 皇后一听,猛地拍的了下床铺,因情绪过大又立刻咳嗽起来,“你为何不说?” 邵凛缨无辜的看着她,“儿臣以为母后知道,母后派人去抓…” “闭嘴!”皇后喝道。 邵凛缨识趣的闭嘴。 “本宫不过是想给他个教训,末了便放了他,如今他不见了,情况严重…”说着,皇后像恢复了理智一般,用乌青的眼睫看着邵凛缨。 邵凛缨一听,忙跪了下去,“母后恕罪,都是儿臣那日胡言乱语,才让母后听了胡话,做了…” “行了。”皇后打断他,“怪不得你,你不过随口一提,是本宫…”话未说完,皇后头风又难受起来,拄着额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邵凛缨见状,小心翼翼的说:“母后,此事,怕是真要请太子出面…” “本宫说了不能牵扯到凛忻!咳咳…” “可是,按照凛玥和于暖的交情,他万一请父皇出面调查此事,查到母后头上,到时候太子更加脱不了干系,于暖可是吏部尚书之子。” 皇后喘着粗气看着他,“所以,你是说救走于暖的极有可能是邵凛玥?” 邵凛缨一副思考的模样,“也有可能是于晋,毕竟这两个人都对太子有敌意。” 皇后心口一缩,只觉得浑身被千万蚂蚁啃噬般的疼痛。 “母后,您还好吗?”邵凛缨走上前来,端过一旁的水要喂她。 皇后挥了挥手,忍着难受道:“无事。” 邵凛缨见状,轻飘飘的说:“所以,此时除了太子能为您出谋划策外再无旁人…当然,顾大将军也可以,只是现下南辰病危,他怕是顾不过来…” “本宫知道了…”皇后打断邵凛缨。 邵凛缨立刻闭嘴不言。 皇后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必这么害怕,这么些年,本宫知道你和凛元向来听话,也常常来昭阳宫陪伴本宫,说实在的,有时候有些心里话能对你说倒是不能对凛忻和南辰说。” “是母后仁慈,我母子三人才能安身立命,将来为太子效力。” “行了,你先下去,这件事本宫自有考量。” 邵凛缨恭敬的应了声“是”。 待他二人离去后,皇后才唤来掌事宫女,吩咐她为自己更衣。 这件事不能扯到邵凛忻和顾家任何一个人,唯一能帮她的就只有酆擎了。 “娘娘,您身体不适,要去哪儿?” “别废话,照做便是。” 她是皇后,打着去见瑾元郡主的名头,正大光明的见酆擎总是能的。 看着凤撵朝酆擎下榻宫室而去,邵凛元站在邵凛缨身旁问道:“哥,母后这是去哪儿啊?” 邵凛缨看着皇后的背影,露出了一个舒心愉悦的笑容,“当然是去找她的老情人帮她了。” “老情人?”邵凛元不解。 邵凛缨嘴角噙着笑,“当然,这凛玥的把柄和顾家的把柄都十分感人呐,我都很好奇,两者一同爆发出来的那一天会怎样。” 邵凛元似懂非懂,也不多问,只道:“哥,那你说到底是谁救走了那个于暖呢?” 听到这话,邵凛缨神色黯淡,“对啊,到底会是谁?” “难不成是他自己跑的?” 邵凛缨笑了笑,目光似蛇般阴冷,“不管了,只要他出去了就行,这场戏才刚开始呐。” “哥你为什么那么清楚啊?”邵凛元嘟着嘴问,瞧着倒像是在求解什么难题一般。 “这个嘛,因为父皇是下棋人,哥是观棋人啊。” “观棋人?”邵凛元不解。 邵凛缨心情极好的道:“下棋人操控着棋子的命运,但有时候棋子太多,下棋人就会迷茫或者忘了下一步该怎么走;而观棋人却是非常清楚的。” 邵凛元一听,立刻懂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父皇是当局者,哥是旁观者。” 邵凛缨心情极好的“嗯”了一声,“行了,走吧,看他们怎么作吧,反正都不关我们的事。” 说着,邵凛缨便带着他走了。 ****** 这边,于暖并没有直接回于府,而是去了登鹤楼,这地方除了除夕夜公子们斗诗外,平日倒是很少有人来,所以即便外头已逐渐热闹起来,但登鹤楼里仍旧安静。 “哥哥,现在怎么办?”于沁坐在于暖面前,紧张的问。 “你一夜未归,姨娘该是急了,你先回去。”于暖温声说道。 “可是哥哥,我不放心你…” “沁儿,听话。”于暖语气很轻,却不容置喙。 于暖俯下身在他耳畔道:“回去叫杨大哥来此处见我。” 于沁抿着唇看着他,纠结的点了点头。 待打发了于沁,于暖才将整个身体重心放在桌子上,长长的吁了口气,待缓了一会儿后才坐直身子,不咸不淡的开口,“出来吧。” 四周毫无动静,好像于暖只是在对空气说话。 于暖头疼的叹了口气,“二哥,再躲就没意思了。” -- 第192页 听闻此话,于枫才有些恨恨的从画着‘梅兰菊竹’四君子的屏风后走了出来,不忿的问:“你怎么确定是我?” 于暖看着表情不善的于枫,不甚在意的道:“毕竟相处了这么些年,二哥身上的味道我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你属狗的吗!”于枫恨声道,表情好似要把于暖吃了似的,但看于暖转过脸时,表情却又收敛了一下,皱着脸道:“你这不见了一日还受了酷刑了?谁打的你?” 于暖不应,只道:“二哥怎么在这儿?” 于枫也不再跟他言语过招,只道:“自然是等你,我想你脱困后,肯定不敢回府,其他地方更不敢去,除了这儿,你还能去哪儿?” “你怎么知道我…” “你少来,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聪明吗。”于枫气鼓鼓的道:“要不是我提醒于沁那傻小子,他会去找顾南辰救你吗!” 说到这儿,于枫就觉得很是憋屈,自从于暖出现在他生命里那一刻起,他就巴不得于暖早日消失,可没想到真等他消失了,自己竟然跟个舔狗似得,还要想法儿救他。 于暖看着于枫,想想倒也是,于沁是不会想到这一层的,除非有人言语指引他。 想着,于暖起身超于枫拱手一礼,“谢过二哥了。” “得了,少来这套,我此番来只不过是想问你,爹和邵凛玥到底是什么关系!”于枫盯着于暖,目光如炬。 一听这话,于暖就知道于枫此行的目的了,于连逼他太甚,他实在忍无可忍了。 “二哥何出此言?”于暖轻笑着问道。 “何出此言?”于枫跺脚,“府里因为四殿下一句话,爹就让于连主理了,还有,四殿下年岁几何?爹什么时候来的随安,他们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坚固的结盟关系,除非是有什么原因!” “知道了,二哥又能如何?” “你说呢?你当初特意告诉我爹和四殿下结盟,不就是为了让我去查其中关系吗,现下你又装起糊涂了?”于枫话里带刺的说。 于暖不置可否,“二哥觉得会是什么关系呢?” 于枫冷哼一声,“什么关系,不是亲朋就是好友呗。” 于暖笑了。 “你笑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二哥很聪明。” “我一向比你聪明,不对,难道是真的?”于枫跳了起来,他只不过随口一说,难道是真的,若是真的,那还了得! 于暖扬了下唇,往前两步在他耳畔轻语了几句,顿时吓得于枫跌坐在地,喃喃道:“怎么可能,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是啊,所以二哥得赶快去告诉爹,你已经知道了,连我也知道了。” “你少他妈激我!”于枫忍不住爆了粗口,一把从地上站起来,“要是被爹知道,你和我都知晓了,你没命不说,连我和我娘都会受牵连。” “怎会,爹向来心疼二哥。” “爹隐藏多年,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四殿下,还会在意儿子吗!” 于枫说着,只觉得浑身冒寒气,一想到于晋的脸都有些瑟瑟发抖,就因为他是于晋最心疼的儿子,他向来了解于晋,他笃定,如果被于晋得知自己发现了这个秘密,那么下场绝对不会好,毕竟这是关系到邵凛玥能否成功的关键秘密。 “二哥真的很聪明。”于暖这话说的很是真心。 于枫却没有力气感受了,只道:“这件事曝出来,你也活不了,沁儿也活不了,你那么宝贝他,肯定不会看着他受死,所以你肯定有办法化解,是不是!只要能化解,爹就还是吏部尚书,邵凛玥还是他的殿下,我们也还是公子,到时候各自考取功名,各自为官,也就无事了。” 于暖看他满头大汗的模样,淡淡道:“二哥这样,是在套我的话吗?” “于暖!我告诉你,我是看不惯你,因为你处处压着我,但你就算再发光发热都没有我和我娘的命重要!”于枫发狂一般的拽着于暖的衣领。 “但,只要爹和凛玥能够胜了顾家,这秘密不就不成威胁了吗?”于暖轻飘飘的说。 于枫表情狰狞道:“于连傻我可不傻,顾家是那么愚蠢的吗,你当顾南辰是酒囊饭袋吗!他装昏迷可不单单是为了不想成亲,如果不是顾及到你,顾南辰早就将此事呈到皇上面前了!更何况…” “什么?”于暖看着他。 于枫吸了口气,“更何况,皇上也不是傻的;论玩儿权术,谁比得过当年以一敌五,夺得皇位的皇上…” 于暖盯着于枫,直盯的于枫都有些不自在了,才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道:“那你会听我的吗?” 于枫对上于暖淡然的表情,浮躁的心情竟莫名的褪去了些,“你若有法子解决此事,当然。” 于暖看着于枫,对他真正隐藏的心思感到些好笑,但依旧友好的冲他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到正面开撕的时候了,是和谁撕呢?emmmm~~~~ 第80章 开始解题(二) 于枫回府后立刻去找了李环,把事情告诉了她, 李环一听, 后怕的连喝了好几杯白水, 这才小声对他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幸好你反应快,察觉出里头有蹊跷。” 于枫点点头, 帮于暖也是他母子商议后的结果,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明白, “娘, 你为何笃定爹赢不了呢?” -- 第193页 “不是笃定,这种事情谁能笃定,是凡事留一线。” 于枫顿时懂了, “娘的意思是,如果爹赢了, 我因为没有做什么事,他也有意不让我知道, 所以我反而会步步高升。” 李环点头, 接着他的话道:“你这个时候跟于暖结盟, 如果你爹他们败了, 那就是于暖胜了,到时候你我也能全身而退。” 于枫赞同李环的说法, 不然他也不会帮于暖,虽然就算自己不帮,顾南辰也能救他, 但让于暖感受到他的好意也是好的。 “不过枫儿,你怎么知道顾南辰是装的?”李环不解的问。 于枫瞥了下嘴,“我猜的,然后让于沁去探雷,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 李环呼了口气,“我就说嘛。” “娘,你说于暖就这么让我知道这么大的秘密,他真就那么放心我吗?”于枫对于这一点始终不解。 李环紧捏着手中娟子,道:“什么放心你,这事儿你敢去跟你爹说吗?空口无凭,于暖想否认,那是相当容易的。到时候你爹还会以为是你查出来了,那才是灭顶之灾。” 于枫皱着脸,“话是这么说,但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故意让我知晓此事,难道他真的相信我会听他的,会帮他?” 李环听了这话,忍不住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轻喝道:“如果你不知晓这些事,你会怎样?” 于枫不解的看着他娘,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我会像以往那样跟他作对,处处针对他。” 李环翻了个白眼,“所以啊,他不过是利用你爹,利用四殿下甚至是利用于连,解决了你罢了。” 于枫咬牙顿悟,还真就是这样,最憋屈的是,自己知道是这样但又别无他法。 “那臭小子!”于枫咬牙切齿。 “行了,总之我们要想全身而退,你爹和于暖都不能得罪,于暖这么做也算是给了我们一条生路,他让你做什么,你做便是。对了,他让你做什么?”李环这才问道。 于枫一听这个,脸色就有些怪怪的,“让我可劲儿跟于连闹腾,算是帮他解决于连,顺便看好沁儿。” 李环闷了一下,表情也有些不自在,“看吧,他不过是让你帮他解决家里的人罢了。” 于枫不语,但心底其实有一点点佩服于暖,他想,如果是自己置于于暖的位置,自己会如何?光是那心态怕是就绷不住。 “娘,你说,这事最后胜的到底会是谁?” 李环表情瞬间有些狠绝,“否管是谁,只要不影响咱母子就行,这种事的前车之鉴多得是,千万不要急着站在哪一方,而是要两边平衡。” 于枫垂了下头,明白这就是做墙头草的意思,但这个世道,不做墙头草,又怎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明白了。” 于暖打发了于枫,没过多久杨骏便来了,确定无人跟踪无人知晓,杨骏才上下打量着于暖,道:“公子,您的伤…” “没事杨大哥,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人昨日进宫后,今日还未回来,且随安到处都在传您被困在宫里了。” 于暖平静的问道:“这些话是什么时候开始传的?一开始就这么传的吗?” “就昨日您失踪后,一开始只是传您失踪了,待到今日便是在传您被困在宫里了。”杨骏一五一十的道。 于暖点了点头,坐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公子,您想怎么做?”杨骏小心翼翼的问道。 于暖却道:“等着吧,今日有好戏上演。” 杨骏愣愣的点头,不再多问。 事情果然如于暖预料的那般,邵凛玥和于晋请动了邵承雍,这是他们俩第一次正式为同一件事站在同一阵线上,偏这阵线站的还十分名正言顺,谁让他们一个是自己的爹,一个从小便与自己交好呢。 只是,当邵承雍配合着他们到了昭阳宫时,却没有找到于暖。 对此,他们的反应和邵承雍的反应都如于暖先前和顾南辰说的那般,十分有趣。 这件事极快的就在宫外传的沸沸扬扬,邵凛玥和于晋都遭了邵承雍责骂,但邵承雍念在他们担心于暖的心情,并未深究,而是亲自下旨,让禁军统领也是皇子们的武师,安斯亲自带人查找于暖。 一切都如于暖预料这般。 月已成弯钩,于暖在登鹤楼里坐了一日,看着楼下一波又一波的官兵路过,眼底那抹不屑的笑意直达心底。 “杨大哥,把楼下的门打开,让安斯进来吧。” 杨骏一听,憨厚的面容上尽是不解。 于暖却笑笑,“去吧。” 杨骏不多话,只去照做。 果然门才开了不久,由安斯亲自带领的一队禁卫军便路过登鹤楼,恰巧看到了杨骏。 二话不说,安斯率先冲了进来。 见了于暖,安斯一点也不客气,骂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儿!” 于暖站起身,冲安斯拱手一礼,“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今日宫里发生了多大的事,你爹和四殿下受责不说,更是把皇后娘娘气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连顾大将军都进宫了,昭阳宫闹成了一团。” 安斯气呼呼的道,他教了于暖多年功夫,知道他功夫上虽没什么天赋,但看着他这些年经常“水里来火里去”,他就知道他“整人自保”的天赋却是极高的。这次的事他虽理不出个头绪,但也知道,于暖实质上可没有看起来这么狼狈,说不定他在登鹤楼安然无恙的待了整整一日也是有可能的。 -- 第194页 于暖盯着他,“我如果说真的是皇后娘娘抓了我,安斯会信吗?” “我信不信有什么要紧,我只想知道你怎么出来的,如果我没有记错,上课的时候,我有教过你被绑架了如何自救!” 于暖面上一动,想到自己鞋面里的小刀,就有些惭愧,安斯是教过,只可惜自己的身体不争气。 “当然是靠您教的法子脱的困。”说着,于暖略抬了抬自己的右脚。 安斯看着他,翻了个白眼,“算你聪明,不过,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早回府,来这儿藏着做什么!” “我若早早回去了,我爹怕是要带着我到大殿上和顾大将军理论,情况更糟糕;躲一躲,顾家和皇后还能想想后续怎么办,不过我没有想到我爹会去昭阳宫…” 安斯看着于暖,对上他那张已足矣让无数少年少女倾倒的俊美容颜,叹道:“你还会为皇后和顾家考虑?是因为南辰?” “我…” “算了”安斯打断他,“我也不关心你说的是真的假的,既然找到了你,我便送你回去,再向皇上复命。” “安斯会亲自送我回去吗?”于暖问道。 “自然,我是奉命行事,必须要亲自把你送回去才是。” 于暖荡漾起一个微笑,再对安斯行了一礼,“多谢。” 安斯能做禁军统领,能跟在邵承雍身边十几年,自也有他的精明之处,一看于暖如此,就明白了什么。索性现在楼上就只有他二人,他便直接问道:“阿暖,你到底想做什么?” 于暖眨巴下眼,近来问他这句话的人还挺多。 “不管你想做什么,别存了什么不该存的心思就好,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地位不可撼动,你即便不想去鲁国,也不能动歪了心思。” 于暖仍旧挂着一个礼貌的微笑,“多谢安斯提醒,我知道。” 安斯“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毕竟他只管保护皇城安全,其他的不该他过问,个人做好个人的事,便是明哲保身之道。 有了安斯亲自送他回来,于晋自没有当面为难他,只送走了安斯,于晋才发作。他正视着于暖,黑着脸问:“你倒是很会反咬一口!托你的福,今日为父是出尽了丑。” 于暖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淡淡的看着他,“爹,我什么都没做,是皇后…” “我知道是皇后,我是问,你是如何从昭阳宫离开的?离开后为何不立刻回府!” 于晋怒吼道,桌上茶盏尽数被摔倒在地,今日在昭阳宫,他和邵凛玥可是受尽了皇后和顾家的奚落,也让邵承雍对他失了一分信任,他担心会影响到后续的计划!毕竟时间不多了。 于暖神色未变,只说了自救的法子,再解释道:“不是孩儿不想回,是伤重难耐,为了怕人发现,勉力到了登鹤楼便晕了过去。” 于晋冷笑一声,“你这说法,说服力太低。” “难道一定要有什么惊心动魄的过程才是真的吗?”于暖无力的反问,那种无可奈何之感,倒让于晋有些相信他的说法了。 于晋等着于暖再说几句让自己相信他,可是于暖始终没有开口,神色姿态瞧着真的像累及了,根本无力思考,只能说实话。 但于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以为为父会信?” “爹,既然我已经选择了凛玥,顾家已经视我为眼中钉,皇后也绑架了我,您觉得我有什么立场帮顾家?” “顾南辰!”于晋眯着眼道。 于暖一笑,不解释什么,只道:“爹明日上朝的时候带上孩儿,绝对能给顾家和太子沉重一击。” 于晋听闻此言,顿时明白了于暖话里的意思,脸色好转不说,还笑出了声,转了话锋道:“因为你,爹险些输了一大招。” “是孩儿的错,孩儿不该掉以轻心被抓走。” “罢了,为父姑且相信你,只要明日你上朝,一五一十的将实情告诉皇上就是。”于晋说这话时,表情已经闲适起来。输了一招又如何,既然于暖已经被找到了,当事人的供词比什么都重要。 “孩儿明白。” 于晋像是现在才看到他脸上的伤痕似得,温声脸色,“还好吗?” “还撑得住。” “那就好,下去休息吧,待明日见皇上时好好说话。”于晋提醒他。 于暖眉眼里都是笑意,却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温度,“爹放心,孩儿明白,并且,因为此事,孩儿还极有可能跟皇上求个情,让自己不用去鲁国。” 于晋一听,面露疑惑的问:“难道你当时被抓时,已经笃定到了现在的局面,更为你不去鲁国添一份力?” 于暖仍是维持着那个没有温度的笑意,“爹觉得呢?” 不知为何,于晋心中略有些不安,于暖从皇后的绑架就能盘算至此,心机实在是深不可测。 “为父听四殿下说,你去文书院是为了找不用去鲁国的法子,你找到了吗?”于晋向他走来,如一座高而黑的大山紧紧压着他。 然于暖像一缕轻烟,似乎感受不到这压力似得,仍旧笑道:“没有,孩儿原想看看鲁国皇室的资料,有没有什么可攻之处,但暂时未找到有用之处。只不过这一遭,也算是因祸得福,如今这样的局面,孩儿能名正言顺的向皇上求情。” “怪不得你明天要见皇上,原来还存了这个心思,看来你很清楚一旦你被酆擎带走便是死路一条嘛,只不过,得罪酆擎就是得罪顾家了。” -- 第195页 “孩儿与顾家不早就如此了么。” “呵呵...”于晋爽朗的笑了起来,“那你怎知皇上会答应?” “酆擎与顾家是一体,孩儿哭诉顾家对孩儿的所作所为,碍于情面,皇上也不会再把孩儿送出去。” 于晋眯着眼,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于暖仍然只挂着那个没有温度的微笑,“爹,孩儿能回房了吗?” 于晋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 “哥哥…” 于暖才回君竹院,于沁就猫了过来,看他坐在床畔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回来了,我担心…”于沁坐在他对面,仔细观察着他。 于暖带有温度的笑意这才回来,刮了下他的鼻子,“别看了,我没事。” 于沁知他这回说的是真的,点了点头,“那就好了,吓死我了。”说着,于沁又看了眼于暖在床上捣鼓的东西,惊奇道:“这个泥人好像顾公子?” 于暖看着床上的泥人,浅浅的“嗯”了一声,然心中却有些苦涩。他想,自己终究是对不起顾南辰的,毕竟自己再如何都要利用顾家甚至利用他才能脱困。 ****** “公子,事情就是这样,今日昭阳宫闹得厉害。” 顾筹一五一十的禀报,顾南辰的眉头从听他说第一个字时就没有舒展过。即便于暖已经跟他说过,但真发生时,也依然令人心惊。 顾筹瞧着他的表情,又补了一句,“皇后娘娘遭此一创,身体…太子很担心娘娘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顾南辰心烦的站了起来,“我要出去一趟。” “什么!”顾筹喝道:“您好不容易才回来,这次又走,要是再有什么情况,您的‘昏迷不醒’,属下就要瞒不住了。” 顾南辰淡淡道:“明早天亮之前我一定回来。” “公子!” 又一次,顾南辰在他眼前消失了,顾筹无奈的叹了口气,忽然在想,要是没有于暖,是不是顾家和公子都不会如此。当年在桃山村,怎么就让顾南辰碰到了于暖呢! 想到此处,顾筹只能说一句:孽缘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如果在卧室待久了,一定要去客厅或者阳台走走喔,勤洗手戴口罩少出门哟~~ 第81章 开始解题(三) “于大人说你能通过此事解决你的鲁国之行?” 次日一早于暖就和于晋一同入了宫,如今于晋正在上朝, 他便在殿外等候传唤。邵凛玥知道他会来, 已一早等着了, 现下两个人一同站在殿外, 一边听着里头的动静,邵凛玥一边问道。 “爹连夜把消息告诉你了?”于暖淡淡的说。 “自然, 否则我怎能来和你商量。” “皇上现在已经允许你出现在大殿了?”于暖偏头看了他一眼。 “发生了这么多事, 自然;更何况小时候还是你教的我, 让我多在父皇面前尽心啊, 如今这个局面你不为我高兴吗?”邵凛玥语气轻快的问。 于暖嗤笑一声,不言其他,只道:“等我今日迈进这大殿, 顾家和太子是不是就要被打压一头了。” 邵凛玥眼露寒茫,“自然, 太子受损,皇后肯定坐不住;再加上你求父皇不用去鲁国, 酆擎肯定会和父皇争执, 一切的一切于我计划有利。” 于暖从未问过邵凛玥的计划是什么, 而邵凛玥也没有说过, 他和于晋纵然就千百个计划也不会让他知晓,他只需要扮演牵动顾家一举一动的角色就好。 “凛玥。”于暖忽然向以往那样唤他, 倒让邵凛玥怔了一下。 “你为何就那么确定我能帮你对付顾家呢?你是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吗?” 邵凛玥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便坦诚道:“我并不确定,也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 一开始只是因为顾南辰带你回随安罢了。一步步谋划到今天,也不过是天意罢了,顾南辰对你的在意超出了我的预期,虽然我不喜,但这对我来说,是极好的。” 于暖一时未应,只听见大殿内顾文津和于晋僵持不下的争执声。 邵凛玥见此,温柔的对他说:“阿暖,当年带你回来的人,是谁都好,就不该是顾南辰。我知道你心有不甘,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但你要怪,只能怪顾南辰。” “只要不去鲁国,什么都好。”于暖忽然说到。 邵凛玥微微动了下唇角,也不多说什么,道理于暖都懂得,事到如今,他只有紧紧和自己绑在一起了。 “阿暖,我真的有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这是他的真心话,如果没有其他因素,他一定愿意做于暖的莫逆之交。 “顾家究竟有什么把柄让你这么信心十足?”于暖不应他,仍旧问道。 邵凛玥听他如此问,一点也不意外,凭于暖的聪慧,他肯定能想得到,不过…“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于暖神色姿态皆未变,仍是负手而立,面容沉静,“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阿暖,你放心,等我功成,必不会薄待你。”邵凛玥将手放在他肩膀上,轻声说道。 于暖未应,却已有小太监进来传他入殿了。 “阿暖!”邵凛玥用力拉住他的胳膊,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于暖淡淡的推开他的手,转身而去。 -- 第196页 这是于暖第一次在上朝之时迈入金殿,文武百官侍立两侧,恭恭敬敬的拿着玉圭面向端坐在龙椅之上的男人。 即便不是皇帝,于暖都能感受到那端坐在上方的男人在俯视着他脚下的臣民时,内心是有多么的优越自豪以及不屑一顾。这种无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所有人都玩弄于指间的感觉,真的十分美妙。 “于暖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于暖撩衣跪拜,不卑不亢。 “平身吧。”邵承雍道。 “谢皇上。”于暖站起来,面不改色的对上邵承雍沉戾的目光。 “方才你爹说,你失踪一事与皇后和太子有关,你倒是说说看。”邵承雍不轻不重的问,却让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于暖身上,像千万道火光蛰的人浑身燥热。 不过,于暖对这些并不在意,只道:“是的皇上,我本是去文书院替四殿下找些书籍,才出来就被两个自称是皇后娘娘侍卫的人带走了。” “可是这两人?”邵承雍指了指跪在殿上的两个侍卫。 于暖看了一眼,确定后方点了点头,“是的。” 邵承雍看着他脸上的鞭痕,扫向脸色极为难看的邵凛忻,“太子,你怎么说?” “父皇,母后宫里防守的侍卫,都是上次卫仪一事后,儿臣亲自挑选的,可这两个侍卫儿臣根本没见过,怎能说他们是母后的人!” 邵承雍抬手制止邵凛忻愤怒的言语,看着于暖,神色仍旧是那般让人看不出喜怒,令人心底发毛。 “皇上,于暖所言句句属实,若不是于暖自己逃出来,如今还不知是什么下场。” “你闭嘴,诬陷皇后和本太子,于暖,谁给你的胆子。”邵凛忻迈步而出,大声斥责。 “太子殿下,这两个人都招了,我也如实陈述了,难道还不够证明?还是说古往今来破案,都要凶手自个儿配合着一五一十说过程,才能让人信服,什么人证物证都不重要吗?” “于暖你无法无天!”邵凛忻怒极,一脚踢到于暖身上,正中他身上最重的一道鞭伤,痛的他浑身一抖,摔倒在地。 “皇上,阿暖言语不当臣回去定要教训,但阿暖所说句句在理,请皇上明鉴!”于晋跪俯下去,声音悲悯,令人动容。 “于大人,你这是铁了心的要拉下太子吗?”顾文津声音不大,却满身杀气。 言语硝烟之中,于暖发现邵承雍一直静静的看着,虽面色难看,但他眼神里的戏谑和不屑却被于暖轻易捕捉到了。好似顾文津和于晋两方的针锋相对在他眼里是一副极其赏心悦目的画面一般。 于暖顿觉心底发寒。 “太子失责,回东宫面壁思过,非旨不得出。”邵承雍轻声下令,于暖才回过神来,一番唇枪舌战后,于晋占了优势。 “皇上,请您三思,别中了奸人之计!”顾文津十分急切,但其实他心里是了解自己的妹子的,气急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他其实也是相信于暖所说的,但这种时候,他却端不住自己的刚正不阿,只能护短。毕竟于晋的目的可不是皇后,而是太子。 “顾大将军,您可是统帅三军的人,若因私失了偏颇,何人信服,何人敢同您出征,同您出生入死!”于晋字字珠玑,紧紧盯着顾文津。 这一番话像摁住了顾文津的命门,令他拿着玉圭的手都有些颤抖。 “父皇!儿臣没做,母后也没做,这件事分明就是于大人和凛玥勾结陷害的结果!” “凛忻!”顾文津情急之下竟当众喝出了邵凛忻的小名,但此刻也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他只想提醒邵凛忻,这个时候没有证据的曝出于晋和邵凛玥结盟,只会让人怀疑这是他的故意混淆视听之举。 果然,他已经见于晋唇角微勾。 邵凛忻气急发怒,对于暖道:“南辰这般待你,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于暖心尖一痛,但未言语。 “父皇,此事是凛玥当日亲口对儿臣承认的。” “太子殿下!”顾文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再看邵承雍的脸色,已经黑如罗刹。 “太子,你是储君,不可像个黄口小儿一般随意牵扯自己的兄弟。”邵承雍压着怒火开口。 然而此刻无论邵凛忻做什么说什么都跟气急败坏的跳梁小丑没什么两样,因为他拿不出证据! “太子,慎言!”顾文津再次提醒邵凛忻,当初于晋就是故意让他们知道他和邵凛玥结盟,怕为的就是今日太子的言行。 可这么些时日,他用尽办法都找不到一点证据证明于晋和邵凛玥结盟的蛛丝马迹。没有证据,空口无凭,邵承雍不会信。 邵凛忻终于回过神来,找回了理智,“父皇,是儿臣失言,但儿臣真没有做过。并且,于大人当时怎么就确定他在昭阳宫呢?您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为了今日串通于暖反咬我一口?” “直指昭阳宫是文书院附近的院士说,曾看到阿暖被两个侍卫带走,观其着装和路线,像是去了昭阳宫,臣也不过是寻子心切,孤注一掷。若不是阿暖自己跑了出来,臣今日是要向皇后娘娘请罪的,但事实却是…” 邵凛忻听着于晋的话,气的不行,一张脸狰狞的几乎要将他活活吞了。 然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个小太监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 第197页 邵承雍眉头一拧,还不待说什么,便见皇后病歪歪的进来了。 大渝有规定,后妃包括皇后在内,无论何事都不许临朝上殿,但皇后却犯了这个几百年来无人犯过的禁忌。 “皇上,此事与凛忻无关。”皇后才跨进殿门,未及施礼便急急的说,神色憔悴而难看,邵承雍厌恶之色已有些表露出来。 而此刻,又有一小太监进来了,哆哆嗦嗦的道:“擎王在外求见。” 于暖看着病歪歪的皇后,听着这小太监的话,心中有些不解,皇后插手理所应当,但酆擎是因为瑾元郡主要和顾家联姻的缘故,才出场的吗? “奇怪。”于暖小声嘀咕。 ****** “公子,大殿上的情况不容乐观。” 顾筹见顾南辰果然回来了,也来不及问他到底去做什么了,只把朝上传出来的消息立刻禀报他。 “凛忻情况如何?” 顾筹如实道:“太子和皇后处境艰难,大将军未能扭转局面,于暖公子口口声声说是皇后娘娘绑架了他,这牵扯到了娘娘,于晋自然能把太子拖下水。” “再加上于暖公子言辞凿凿,于晋又找到了所谓的带走于暖公子的侍卫,证明了他们是皇后娘娘的人,所以…” “他没有说谎。”顾南辰揉了揉眉心。 顾筹顿了下才反应过来顾南辰话里的意思,然后控制不住有些恼怒,“公子,难道您前天晚上真的找到了于暖公子?是您救了他??” 顾南辰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您为何不看好他呢,您知道一旦他回去,顾家和皇后娘娘还有太子,必然会…” “他受了莫大的委屈,险些被姑姑折磨死,这次的事是姑姑做错了!”顾南辰沉声喝道,周身气场轰然炸开,如同一只护犊的雄狮,令顾筹条件反射般的弓了弓身子,待反应过来后顾筹才叹声道:“话是这么说,但您总要为大局考虑,有时候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否则受到伤害的就是顾家,就是皇后娘娘和太子啊。公子,无论如何,他都是于晋的儿子…” 顾筹第一次如此对顾南辰劝说,但话未说完就被顾南辰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其实顾南辰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至此,他以为于暖只会做到让于晋和邵凛玥无法为难他的那一步。但仔细想来,除非这样做,否则于晋怎会不为难他。 想着,顾南辰心里一沉,到底是自己护不了他周全的缘故。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异样吗?”顾南辰敛着心神问道。 顾筹道:“最新的消息是,酆擎出面了,想来有他在,大将军和太子或许能搬回一局。” 不比顾筹松口气的心情,顾南辰听了这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说酆擎去了大殿?” 顾筹点头。 顾南辰沉默不语,半晌后才道:“娘是不是要过来看我了?” “是,如果您还要昏迷的话,现在该入针了。” 顾南辰拿过一件新的外袍穿上,淡淡道:“不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算不算二更?? 第82章 我愿意 承瑶长公主一来就见顾南辰正好好的坐在桌边,原本黯淡的双眸立刻有了光亮, 三两步的冲了进来。 “南辰, 南辰。” 听到承瑶长公主的呼唤, 顾南辰抬头望去, 只见他一向端庄自持的母亲,此刻脸色苍白, 正毫无姿态的朝他跑来。 见此, 顾南辰心里有些歉疚。 “娘。”顾南辰站起来接住承瑶长公主。 “醒过来了?可有哪里不舒服?顾筹, 快去宣太医!”承瑶长公主喜极而泣, 眼里都是泪花。 顾筹看了顾南辰一眼。 “娘,不用了,我没事。” “什么没事, 你昏迷了好久,喝药了吗?可要用点什么, 还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母亲急切的上下打量自己,顾南辰温声道:“娘, 您放心, 药喝了, 我也没事。” “怎么会没事, 你爹那一脚那么重,你从来都没有伤的这么重过…” “我是装的。”无奈之下, 顾南辰只好道出实情。 承瑶长公主愣住,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顾南辰握着他娘的手,歉疚的说:“我早就醒了, 昏迷只是我装的,娘,我真没事。” 话落,顾南辰只觉脸上一痛,承瑶长公主竟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并斥道:“你知道你在胡闹什么吗?既醒了为何要如此,你知不知道为娘的有多担心。” “娘,你别哭了,是孩儿的错。” 承瑶长公主却只对顾筹道:“你是否也知晓?” 顾筹忙单膝跪下,“属下有罪,请长公主恕罪。” “娘,不关顾筹的事,此事是我有一番考量。”顾南辰严谨的道。 “考量?你考量什么?你就那么不想娶瑾元郡主吗?若那日在大殿上,你爹不踢你一脚,你嘴里得说出多么了不得的话出来!” 顾南辰脸色沉了沉,“娘,我喜欢他,很小的时候我就对您说过,我喜欢他,喜欢到了骨子里。” 承瑶长公主自然知道顾南辰说的是谁,心下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我以为你只是…南辰,他不仅是男子,还是于晋的儿子。” “他并不想当于晋的儿子,是孩儿当年亲手把他推入火坑的。”顾南辰提高了音量反驳他的母亲,末了又软下声来,“娘,男子又如何?一生一世一双人,就一定要一男一女才成立吗?孩儿这辈子只要他,除了他,谁都不要。” -- 第198页 “南辰!”承瑶长公主吼了他一声。 顾南辰撩衣跪在她面前,道:“那日在大殿上,如果爹不强行出手制止,我会告诉皇舅,我喜欢他,为此,孩儿愿意削籍出户,和他一起,做个平民也无妨。” 意料之中的,又一个耳光打在了脸上。 “你以为皇上会答应吗?你若说出此事,便是让大渝在酆擎面前丢脸,你为了一个男子拒绝联姻,到时候此事便传的天下皆知。到那时,你弃大渝,弃顾家,弃皇室的颜面于何地?”承瑶长公主痛心疾首的说。 顾南辰却平静道:“颜面没有暖暖重要。” “南辰,你魔怔了吗?”承瑶长公主心痛难耐,已哭出声来,“退一万步说,如果他不是于晋的儿子,你将来成婚后还能收他做个男侍,这或许还能为天下人接受,但你这…” “娘,他是我的唯一!”顾南辰加重了语气,他连旁人这么说于暖都无法接受。 “你有你的责任!”承瑶长公主同样加重了语气,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你是大渝掌管天下兵马的大将军的儿子!你是当今皇上和皇后的亲侄子,你是太子的亲表哥,你若性差踏错都极有可能害了你爹,害了皇后甚至害了太子。” 顾南辰紧紧的握着双拳,平静的像是在叙述一件已成定局的事情,“我的枕边人只会是于暖,我的怀里只能有他的温度。” “南辰…”承瑶长公主叹息:“原来你装昏迷只是为了不想娶郡主?” “这是其一,再有就是,我想知道一些真相。” “真相?” 顾南辰看着承瑶长公主,话却是对顾筹道:“顾筹,你先下去。” 顾筹未有多言,立刻领命而下,并将屋里所有下人都带了出去,最后关上了门。 “娘,暖暖的事多说无益,孩儿是您生的,您自然知道孩儿的性子,认定了的人,不会变。” 承瑶长公主抚着额头坐在凳子上,无奈道:“你爹昨日与凛忻商议,今日如何渡过大殿上的劫数,他们都知道于晋今日在朝上会有大动作,但却无可奈,找不到任何反击之力。你可知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于晋已经将爹和凛忻逼到了绝境。” 承瑶长公主冷笑了一声,“这回的事,十分简单,但就是因为太简单,反而让人无还手之力。说的难听一些,皇后教训一个大臣之子,又有什么了不得的?最多被斥责几句,但事情能够牵扯到凛忻,于晋凭的不过是你皇舅对皇后的怨怪和对顾家的忌惮罢了。” 顾南辰一时不语。 承瑶长公主语重心长的道:“南辰,我们的处境是怎样的你不知道吗?” “孩儿知道,皇舅一直将景妃的死怪在姑姑头上,他心里是在意凛玥的,但因为凛玥身上流着伊图的血,他不会让他继承大统,对于凛忻做太子,他并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看顾家也是不顺眼的。” 承瑶长公主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就是帝王之心,捉摸不透,他可以让凛忻做太子,但不一定让顾家长久繁荣,或许在你皇舅心里,顾家随时都会因为他对凛玥的态度而逼宫,让凛忻上位。” “所以,让我和鲁国联姻是最好的稳固法子。” 承瑶长公主点了点头。 “可若皇舅只是想通过联姻来灭了鲁国呢?毕竟酆擎的妹妹在我们手里。” 承瑶长公主看着他,淡淡道:“在那之前,凛忻的地位已稳,于晋定然也除去了,要灭鲁国也会是凛忻的事,到时候还有你可助他一臂之力。” 顾南辰明白了,整个朝中唯一对顾家对太子构成威胁的只有被邵承雍一手提拔上来的于晋罢了。 “娘,于晋敢明目张胆的让我们知晓他和邵凛玥的结盟,自然是我们有什么把柄被他握在了手中。” 顾南辰叙述般的一句话让承瑶长公主脸色变了几个度,“我们会有什么把柄?” 顾南辰静静的看着他的母亲,“有件事孩儿有些疑惑,想要问娘。” 承瑶长公主被顾南辰认真的表情看的微微撇过头去,“何事?” 顾南辰不轻不重的问:“姑姑那么想和鲁国联姻,是否因为姑姑曾经和酆擎有过一段情,甚至在姑姑和嫁给皇舅后,酆擎也曾潜入大渝与她相见过?” “南辰!”承瑶长公主拍案而起,气呼呼的看着顾南辰。 顾南辰却肯定的道:“当年景妃被诛,凛昭身死,我担心姑姑便去昭阳宫看她,却被宫人打发了出来。孩儿那时候很是执着,非要看姑姑一眼才放心,便偷偷潜近姑姑的卧室,只是因为当时卧室里除姑姑外,还有一个人才没有现身。” 承瑶长公主身体微微发颤,却又听顾南辰道:“我没有进去,只在外间听见,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温声安慰着姑姑。本来我以为那是皇舅,后来才得知皇舅那日并没有去昭阳宫,便又以为是某个太监,当时太小,并未多心,如今想来…” “南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承瑶长公主脸色煞白,指着跪在地上的顾南辰,嘴唇都在哆嗦。 顾南辰看了他母亲一眼,又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爹曾无意中说过,姑姑年少时喜欢游历天下,最爱鲁国山水,曾在那儿逗留数月,差一点没有回来。” “这不过是你的臆想罢了!”承瑶长公主喝道。 -- 第199页 顾南辰叹了口气,“但母亲的反应已经告诉我,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承瑶长公主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如果不是有这样的事,自己的反应怎会如此激烈?这根本就是顾南辰在言语上设的陷阱! “你竟算计你母亲吗?” “娘,孩儿说这个只是为了肯定,您要知道,说不定于晋和邵凛玥也知道了,否则他们怎会如此胸有成竹。”顾南辰站起来道。 承瑶长公主一时有些失神,此事可真真是兹事体大,顾文津没在,她找不到商量之人,该不该让顾南辰知道。 “娘,时间不多了,只有确定了,孩儿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否则等于晋将此事呈到皇舅面前,不管是姑姑还是顾家甚至是凛忻,都将万劫不复!”顾南辰把着他母亲的双肩,急切的说道。 承瑶长公主一时有些没主意,再端不住端庄稳重的模样,喃喃道:“你别胡说…” 顾南辰吐了口气,放弃般道:“既如此,孩儿无话可说了。” 看顾南辰突然放弃探究,承瑶长公主反而不安起来,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毕竟是顾家的人,让南辰知道或许更能防范对方。是以,承瑶长公主闭着眼点了点头。 猜测和确定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猜测时顾南辰只觉得此事不可思议,如今看见他母亲点头,他更觉脚冒凉气。这件事和于晋与邵凛玥是舅甥关系,也不知哪一件更为重大,想来是半斤八两。 点头过后,承瑶长公主反而淡定了许多,缓缓的坐了下去。 顾南辰给她倒了一杯水。 承瑶长公主接过,却只放在桌边,叹声道:“你姑姑年少时生的娇俏可人,心气又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名动随安;可随安的公子哥她没有一个看得上,有一日来了兴致便对我和你爹说要出门游历,看遍山水美景。你爹自是不肯,哪知她第二日便偷偷带了丫鬟走了。你爹派了许多人出去找,都没有消息,后来才得知她去了鲁国,你爹便亲自去找她,可到了鲁国帝都才知晓她已经成了当时还是四王爷的酆擎的座上宾,每日和酆擎吟诗作对,出门游玩,好不惬意。你爹怒急,要带她回来,却被她拒绝。恰逢当时达瓦作乱,你爹需立马出征,但当时他人在鲁国,回来尚需时日,我便说他病了,需缓两日;可哪知被你皇舅意会错了意思,竟下旨要立你姑姑为皇后,让你爹安心出征。” 顾南辰听着,没什么声色。 承瑶长公主却是连连叹气,“凭大渝和鲁国世代联姻的交情,告诉你皇舅你姑姑和酆擎的事也无妨,可就在我和你爹商议要对你皇舅说实话时,你姑姑却自个儿进宫接了旨。理由无他,皇后总比王妃好,更何况那时候的酆擎还不是鲁国的摄政王,只不过是一个只会风花雪月的闲散王爷罢了。” 顾南辰面上有些控制不住的嫌弃之色,承瑶长公主也捕捉到了,只道:“世事无常,不能说你姑姑当年的选择是错的,如果她拒绝,谁又知你皇舅是否多心…” “不…”顾南辰打断承瑶长公主的话,直视着她,“如果她拒绝,顾家的地位不会一日稳如一日,毕竟,有一个做皇后的妹妹,又有一个做长公主的妻子,两个保障,固若金汤,对外戚来说是非常好的。” “南辰!”承瑶长公主心累的唤了他一声,“你不能这么想你爹,他不是这种人。” 顾南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爹的为人,只是,皇舅会这么想罢了。” 承瑶长公主叹了口气。 顾南辰却来了精神,“既然知道了,那孩儿就知道怎么做了。”说着,顾南辰微微一笑,“还是我的小羊聪明。” 承瑶长公主一听,弹了起来,脸色煞白,“你说什么?于暖知道?” “他不知道,他只是提醒我,于晋这般胸有成竹,或许是抓住了顾家的把柄,让我自己找出这把柄,或许能解此局。” 承瑶长公主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好半晌才从这话里捕捉出了关键消息,“于暖提醒你?难道你昨日见过于暖?” 顾南辰不再隐瞒,“娘,是我从昭阳宫救走了暖暖。” 承瑶长公主如同被雷击中,斥责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于暖今日出现在了大殿上,你知不知道他…” “他做的任何事都是对的。”顾南辰打断他母亲,“他不会说一句假话,他陈述事实,他没有错。” “你是脑子进水了吗?”承瑶长公主气的随意抄起桌案上的镇纸就朝顾南辰胳膊抽了去,“他会利用你,你知不知道?傻小子!” 顾南辰不觉痛般,“娘,你不懂他,你们都不懂他,如果利用我能让他安心的睡一个好觉,我愿意。” 承瑶长公主彻底投降了,“你和他不会有好结果的,即便娘不在意,你爹不在意,天下人不在意,但局势如此,顾家和于晋必有一死!” “于晋会死,他不会,即便是要我的心肺骨血,我都会护着他的。” “南辰…” “娘,这世上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可以让人安心睡觉的港湾,那港湾或许是家人、是朋友、是爱人;但暖暖一个都没有,我想让他依靠着我,哪怕是睡一个好觉,但我始终没有做到。” 承瑶长公主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等他回过神来时,顾南辰已经离开了。 -- 第200页 此时,大殿上的氛围同样不乐观,酆擎的出现惊讶的可不止于暖,连邵承雍都极为惊讶,且惊讶之余还有一丝被人侵犯领土的杀气笼罩周围! “擎王,朕的太子怎劳你维护。” 作者有话要说:  南辰也挺难的,心疼三秒~~~ 第83章 又解一题 邵承雍的不喜大殿上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酆擎自然不例外, 他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皇后, 再看了眼邵凛忻, 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了于暖身上, 可话却是对邵承雍说的,“皇上, 这个于暖还真是能随意动摇国之根本。” 于暖对上酆擎的双眸, 那双带着阴鸷之气的目光, 几乎能将他就地斩杀;只不过, 于暖丝毫不介意,甚至嘴角还漂浮起了一个淡淡的带着胜利的微笑。 那抹浅淡的微笑无疑激怒了酆擎,上前两步走到于暖面前, 抬手就要朝他扇去,却被于暖躲了过去。 “王爷, 主宾之位,您还是要弄清楚的。”于暖开口道。 酆擎握了握拳, 当着满朝文武问邵承雍, “皇上, 这于暖已是先前皇上赐给本王的人, 待瑾元与南辰成婚后,是要随本王回鲁国的。” 于暖一听酆擎这样说, 瞬间明白了酆擎的意图,但他并不紧张,反而还有些开心和不屑。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子亦或是顾文津甚至是这个酆擎, 都愚蠢至极! “王爷想说什么?”邵承雍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酆擎一笑,语气不容置喙的道:“他既然是本王的人,无论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本王自然也有决定的权利。” 邵承雍抿了下唇,动作不大,不注意看还以为他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但站在他身后侍奉的太监总管陈若却瞧见了,那是邵承雍动了杀心的表现,连他都明白,酆擎在此时此地来宣夺主权,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擎王直言便是。”邵承雍道。 酆擎负手而立,将身体放到了最轻松的状态。这种姿态看在邵承雍眼里,绝对是冒犯和狂妄的。 “既然是本王的人,那本王不在意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反正他现在也活蹦乱跳的,没什么大碍,又何必牵扯到太子呢?为了一个大臣之子而迁怒太子,皇上此举传出去,可是会被天下人非议的。”酆擎一脸友好的提醒,或许他此刻已经把这大殿当成了鲁国的大殿,把邵承雍当成了他在鲁国的那个傀儡皇帝了,狂妄的不知所谓。 于暖看了于晋一眼,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明白了他的意图,他只负责拉下邵凛忻,可不负责帮自己脱困,酆擎这话明显已经是针对自己了,如果邵承雍今日真随了酆擎的话,日后就是天破了个窟窿,自己都得跟着酆擎走。 想着,于暖微微一笑,看着邵承雍,语气谦卑的说:“皇上,于暖今日所说句句属实,但,就如顾大将军所言那般,皇后娘娘教训于暖,自然是于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实在不能迁怒到太子身上。” 朝上的人都楞了一下,没有想到于暖竟然会帮太子说话,连于晋都有些惊诧,站在殿外的邵凛玥更觉莫名。 “你懂得这个道理就好,你身份再如何,也不过是奴才罢了,主子等教训教训你,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酆擎喝道。 于暖转过身看着酆擎,勾起一抹带着邪气的笑意,那笑意在他一身红装的衬托下,竟显得有几分肆虐之意,让酆擎一时竟觉得浑身不自在,还不待他多想什么,便听于暖说:“擎王说不需要理由,那就不需要理由,于暖自不敢有异议。” 酆擎哼笑一声,“你懂得这个道理就好。” 话落,酆擎看了一眼身旁的皇后,好似在对她说:我已经帮了你了,昨日没有明着答应你,只不过是因为私下去找邵承雍,没有这当朝对供有效果。 皇后也读出了他眼中之意,原本昨日酆擎拒绝相帮时她心里还是焦急怨恨的,但没想到他今日几番言语,倒是比任何举动都有效果。 只是不知为何,心底却没来由的比刚才更加不安。 皇后不解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直到听见邵承雍开口,“朕决定的事,还用不着擎王随意更改。” 于暖垂首,神色自若。大殿上站了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摸清了邵承雍的心理。 “皇上!”酆擎看着邵承雍。 邵承雍却道:“擎王,这里不是鲁国朝堂,任由你发挥。” 酆擎一时语塞,皇后却道:“皇上,擎王不是这个意思。” 于暖看了皇后一眼,这个时候,谁接话谁愚蠢!但皇后接话,比愚蠢更可怕。 后宫妇人,临朝不说,还帮他国王爷说话,并且在邵承雍看来,皇后和酆擎今日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这才相见就维护,侵犯的可不只是帝王权威。 顾文津也立马察觉到了这里头的不妥,趁邵承雍还未开口前,忙道:“皇上,太子是储君,国之根本,实在不可动摇,擎王也是考虑到两国之好才言语冒犯,请皇上恕罪。” 大殿上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说话,皇后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会带来什么后果,心里发寒,身体就越发难受,有些站立不稳,需靠宫人扶着才可。 “皇上,此事无论您怎么判,臣和阿暖都不会有怨言。”于晋这才出声,十分为邵承雍考虑。 “大将军。”邵承雍忽然唤了顾文津一声,顾文津看着他。 -- 第201页 “朕只不过让太子在东宫思过三日,怎么就动摇国之根本了?难道大渝已经一日非太子不可了吗?” “皇上,臣绝无此意!”顾文津吓得跪了下去,手心都是汗。 “皇上,真的不是凛忻的错,是臣妾,都是臣妾的错!”皇后忽然失态的吼了起来,全无形象可言,“您要怪就怪臣妾,不关凛忻的事。” “母后!”邵凛忻扶着皇后,发现她又有些神志不清了。 酆擎看着,心底没来由的难受起来,看着邵承雍的眼神也十分怨毒,这是他曾经那么宝贝的女人,竟被邵承雍折磨至此了么! “皇上,娘娘这个状态还真是不知道怎么条例明顺的抓走的阿暖。”于晋意有所指的说道。 邵承雍却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只看着顾文津和邵凛忻都扶着那个面容憔悴,随时都濒临死亡,似乎浑身都在冒着恶臭的女人,心底阵阵恶心。 他看着皇后,忽然想起那一年那一夜,这个女人借太子生病为由,将他从韶华宫请走,然后便带走韶华宫的宫人严刑拷问,罗列了一切证据,在文书院外将他心爱的女人抓了个正着。当她先斩后奏,将所有的证据都呈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已经无法去救自己心爱的女人,只能看着她被她和顾文津带兵围剿。 其实,对于景妃乃伊图细作,他怎会没有一点察觉,可是,自己还没有做出决定,这个女人和他的兄长就替朕做了决定,将她乱箭穿心而死,那是多么痛苦的死法。 虽然当时,她以凛昭为人质,也害的凛昭被误杀,但这一切不都是这个女人和顾家自作聪明的下场吗! “够了!大殿之上,成何体统!”邵承雍终于不再按捺,从龙椅上一把站起,挥手撩动龙袍衣摆,周身气势如同山洪暴发一般,汹涌滔天,令文武百官条件反射的齐齐下跪,忙呼:“皇上息怒。” 于暖瞧着,也跟着跪了下去,但目光却没有离开顾文津,他知道,顾家彻底激怒了这个男人。 有时候要激怒一个人很简单,当他对你的不满和恨意日积月深时,只需要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就能成为□□。 “此事不用再议,太子立刻回东宫,三日,不,十日之内任何人不许见;至于于暖…”邵承雍看着酆擎,“朕不想送了,为此,朕愿送万金弥补擎王,至于早前被毁的画,朕已经命周元和季如海修复了,明日就可归还!” 于暖无声一笑,酆擎出现的真的很是时候,不用自己再费什么唇舌,就因为他的喧宾夺主,邵承雍就能收回自己这个“礼物”,让酆擎明白自己身在何地。 酆擎在鲁国习惯了皇帝听命与他,蓦的被邵承雍这么安排,还有些不习惯。但邵承雍的姿态却让他明白,这里不是鲁国,他即便在鲁国如何能耐,即便鲁国的兵力强出大渝些许,可他现在人可是在大渝的。 酆擎忍着怒气,“皇上既然如此说,本王也无异议。当务之急,还是瑾元和南辰的婚事比较重要,不知南辰情况如何了?” 邵承雍斩钉截铁的道:“放心,下月初二,朕保证瑾元能够成为南辰名正言顺的妻子。”说着,邵承雍抬了下手,陈若了然,立刻将早准备好的圣旨拿出来宣读,内容竟是邵承雍正式册封顾南辰为少将军,瑾元郡主嫁过去,便是将军夫人了。 酆擎的气儿说不上顺也说不上不顺,如果下月初二顾南辰没有醒过来,那瑾元嫁过去岂不是守活寡?但事到如今又带着瑾元回鲁国,风言风语估计会更多,对她的名节更不好。 “谢皇上。”酆擎微微欠了下身。 顾文津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替顾南辰接旨谢恩。 邵承雍却再不说什么,直接退朝。 散朝后,邵凛忻倒是和于暖单独待了一会儿。 “于暖,南辰是真看错了你,想不到栽赃陷害这种龌龊事你也会做。”邵凛忻愤恨的瞪着他。 “我从未说过我是个正直不阿的人。”于暖冷漠的开口,让邵凛忻忽然有种自己根本没有认识过他一般。 不,以前的认识都是跟南辰一块儿的,他认识的只不过是顾南辰口中的于暖,跟在顾南辰身边的于暖,真正的于暖,怕是顾南辰都不认识! “你玩儿的好一招扮猪吃老虎。”邵凛忻压抑着火气。 于暖欠了欠身,“多谢太子夸奖。” 邵凛忻冷声道:“好好的跟着凛玥,助他一臂之力,因为,若你失败了,本太子会将你凌迟处死!南辰绝对救不了你。” 于暖看着邵凛忻的眼神仍旧带着一丝不屑甚至同情,“太子殿下,这件事可是皇后娘娘引起的,若不是皇后娘娘如此,今日的事也不会发生,您怎么就从来找不到问题的关键呢?” 邵凛忻被他噎住,立在当下,一时无言,待回过神来时,于暖已经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喜欢暖暖,非常喜欢~~ 第84章 但愿如此 于暖出来的时候,刚好见于晋和邵凛玥正在低头说什么。 他们已经没有那么避嫌了, 看来要么是觉得通过这件事暂时站在一起也无妨, 要么就是对他们那所谓的计划胸有成竹。 “爹。”于暖上前一步, 站到于晋跟前。 “走吧。”于晋睨了他一眼。 “于大人, 我和阿暖还有些话要说。”邵凛玥忽然出声阻止。 -- 第202页 于晋听后倒是没有说什么,率先走了。 “去我那儿坐坐?顺便我再帮你擦点药。”邵凛玥看着他脸上那道依旧醒目的鞭痕, 语气里有些心疼的意味。 “不用了,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如果你觉得这里不方便, 也可以去御花园或者边走边说。”于暖现在很没有心情再和邵凛玥对面而坐, 饮酒喝茶的,他知道今日一事必会给顾家带来些影响,甚至会加快邵凛玥的计划。 “好。”邵凛玥没有多强求, 陪他一起往御花园走去,荆如只管跟在他二人身后。 “恭喜你, 这回不用去鲁国了,你解了此局。”邵凛玥与他并肩而行, 温声说道。 于暖并没有从他语气里听出多大的欢喜来, 只道:“既如此, 就没我什么事了吧。” “阿暖, 你不要那么抗拒,你做得很好。” 现下已经入秋, 御花园百花殆尽,唯有几盆菊花尚可入眼,于暖瞧着它们, 道:“再怎么说,命比较重要,自然要做到最好。” “阿暖…” “我想,之后的事真用不着我了吧。太子被禁十日,这十日足够你们做很多事了,我的价值应该也到尽头了。”于暖云淡风轻的说,表情也同邵承雍一般,看不出息怒。 “你始终觉得我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你吗?”邵凛玥拉住他。 于暖也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不,人是不会在自己讨厌的人面前还能装的那么从善如流的,所以,这么些年,我们的相处中,你对我是有过真心的。” 邵凛玥一听,露出笑颜。 于暖又道:“因为你孤独,你也需要一个和你谈得来的朋友,不然憋着多难受。” 邵凛玥脸色微变。 “但是凛玥,人不能不知足,得了一样还想另一样。”于暖淡淡的说。 “阿暖…” 于暖看着他,“现在已经到了你和太子正式针锋相对的时候了,但我已经不能为你做什么了。我并无品阶,也无官职,走到这一步,已经尽力了,我想,这个结果也是你想看到的。” 邵凛玥不语,确实于暖身上的价值已几乎要用完了,因为他的出现,事情才会一步比一步顺利。 于暖不带感情的看着他,退后一步,拱手道:“四殿下,于暖告辞。” 邵凛玥并未挽留,只看着于暖红袍黑发的背影,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或许就像于暖说的那样,自己又想棋子听话,又想棋子对自己有感情,可有感情的棋子,哪里还会听自己这个下棋人的指挥。 “主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您不必过于纠结于暖公子的态度。”荆如知他在想什么,出声安慰。 邵凛玥看了身侧俊朗的男人一眼,道:“这么多年,到底只有你对我最忠心。” 得了这夸赞,荆如有些受宠若惊,“能护着您,是属下一生的荣耀。” 邵凛玥笑的很倾城,“想吃你做的饭了。” 荆如忙将所有的温情都化在了这句话里,“属下立马给您做。” 邵凛玥笑着“嗯”了一声。 于暖从御花园出来后并没有急着出宫,而是去了顾南辰在宫中的住所,这地方他几个月前来过一次,那时顾南辰为他做了一桌子卖相不好但味道不错的菜。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肚子有点饿呢。 宫里只有几个太监宫女洒扫,见他来了,虽有些惊诧,但都齐齐走过来恭恭敬敬的对他行礼,“见过于公子。” “免礼。” 几个人站起来,见于暖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便互相对视一眼,片刻后,一面相机灵的小太监问道:“于公子,您可要进来坐坐?” 于暖摇了摇头,其实,他只是想来看看,顾南辰会不会在这儿,虽然他也知道他不可能在,只是想到未来十天即将发生的事,他便想在没有发生之前,再被他抱一抱,因为发生之后,他不知道,他的公子还愿不愿意再抱他了。 而此时的顾南辰正在他的莲湖四周调兵遣将,他背着邵承雍,瞒着顾文津在随安养了一支五百人的队伍,人数虽不多,却个个精悍,精通奇门遁甲,都是他花了不少心思从各国招来的流浪之人,其中不少含冤莫白被迫亡命天涯之人。 他救他们,安顿他们,照顾他们的家人,只要他们忠心。这莲湖外的村庄就是他们的栖息地,顾南辰花高价买下这村庄,只为了养着他们。 可以称他们是他的军队,是他的杀手,是他的线人,是什么都好,总之,办事极有效率。 看着最后一队人离开,之前为他带回伊图消息的青年方疑惑道:“公子,您为何一定要如此,要除于晋,属下那日带回来的消息足够了。” 顾南辰冷冷的看他一眼,“齐云,你在质疑我?” 叫齐云的下属躬身道:“属下不敢,我们这些人为公子所救,受公子恩惠,若没有公子,也没有我们,将来也定是要陪公子出征作战,开疆扩土的…” “你觉得本公子在优柔寡断?”顾南辰打断齐云。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公子,您放着证据不用,另辟蹊径,属下担心那位于公子不值得您如此…” 顾南辰看着在秋日里已经凋谢,只剩一片残叶的莲湖,沉着脸道:“不值得我还折腾这么些做什么。” 齐云抽了下嘴角,倒也是这个理。 -- 第203页 “咳,公子,我们都是看好您支持您的。” 顾南辰看着一身黑衣的齐云,笑的跟被人祝福他新婚快乐似得,高兴的道:“多谢,到时候会请你们喝喜酒的。” “有我们在,这酒一定喝的成。将来,公子和那位于公子联手,大渝肯定所向披靡。” 顾南辰听着这话,没来由的有些伤愁,“但愿如此。” 于暖回去的时候,于沁照旧在大门口等他,见他被杨骏搀扶着下车,忙迎了上来,“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没事吧。” 于暖笑了下,从杨骏手里拿过食盒,“能有什么事,喏,刚蒸出来的牛乳糕,最香软。” 于沁抽了下鼻子,“哥哥,我不吃也没事的。” 于暖拉着他的手,“你喜欢就好。” 于沁重重的点头。他陪着于暖回去,一路上于暖都没有说话,他知道于暖肯定很累,便也不问他什么,只安静的陪着他,待回了君竹院后,于沁才道:“哥哥,我给你擦药吧。” 于暖没有拒绝,解了衣裳后直接趴在了床上。 于沁忙将屋里备好的伤药拿过来,用竹制的扁勺给他背上、腰上、肩上那些仍旧可怖的鞭痕上药。 “沁儿,这个季节是不是莲花都凋谢了?”于暖脸趴在枕头上,忽然瓮瓮的问道。 “是啊,哥哥想看莲花吗?” “没有。”于暖轻轻笑了笑,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于沁却想到了什么,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 当日于沁回去后就窝在房里一直到深夜都没出来,连饭都不吃,江心疑惑,推门而入,却见于沁正在书桌后埋头忙碌,身旁堆满了颜料。 江心走过来,看着于沁宣纸上所画,惊讶了一下,她不是没见过于沁的画作,他对画山水景物向来有些天分,但这么美的莲湖图却是江心第一次见到。 那片莲湖延绵不见尽头,碧绿的莲叶轻轻偏斜,好似清风轻轻拂过一般;湖中的小舟悠悠靠在映出碧色的湖中,好像正在等待它的主人;最妙的是那错落在莲叶中的莲花,开的那样清冽婀娜,不娇不艳。 “沁儿,你这画画的真好,悲秋时节,瞧着这画竟能像散去人心底的阴霾一般,让人如沐春风。”江心大为赞赏。 于沁“嘿嘿”笑了起来,“那这样的话,哥哥肯定喜欢。” “给阿暖的?” 于沁点了点头。 江心道:“这样的景色你能凭空想象出来,着实厉害,阿暖肯定喜欢。” 这莲湖他前夜是亲眼见过的,虽已凋零,但大致格局还在,只要“复活”莲花,“活回”枝叶就可,他也庆幸自己做到了。 “亭子的颜色我这里没有了。” 是了,这莲湖旁还有一个亭子。 “明早让人出去买就是。”江心说道,但于沁已经等不及了,他想要尽快完成尽快给于暖,便道:“我知道府里哪儿有,我去找找。” “沁儿!”江心唤了一声,于沁却已经跑出去了,等再回来时,手里已经捧着颜料了。 “去哪儿拿的?” 于沁“嘿嘿”道:“当然是哥哥那儿了。”话落,于沁又开始忙活起来。 江心看着如此上心的于沁,忽然问:“沁儿,你就那么喜欢阿暖吗?” 于沁头也不抬的道:“当然了。” “那如果有一天他要死了怎么办?” 于沁愣住,“娘?” 江心笑笑,“娘就是随口一问。” “我会救他,拼命的救他。”于沁斩钉截铁的说。 “好了,娘就是胡言,你继续吧,完了早点休息。” 于沁这才“嗯”了一声,不想其他,继续忙活起来。 次日一早,当画完成,于沁便抱着去找于暖,却在路过回廊时遇到了也同样往这边来的邵凛玥。 于沁一见,立刻将画藏在身后。 “见过四殿下。” 邵凛玥冲他友好的笑笑,“来找阿暖?” 于沁点头。 邵凛玥看了看他的动作,“是什么,让我看看好吗?” “是送给哥哥的礼物,不能给别人看。”于沁直接拒绝。 若是以往,邵凛玥也不会有兴趣,但现在是他的关键时期,容不得一点错漏,尤其是和于暖有关的。 邵凛玥向荆如使了个眼色,荆如会意,擒住于沁,一把将那画夺了过来。 “还给我!”于沁怒吼,却被荆如擒着动弹不得。 邵凛玥展开画卷,看清所画内容时,脸色刷的黑了下来,“顾南辰的莲湖你怎么见过?” 于沁一听,顿时明白了邵凛玥这话里的意思,心底直冒寒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心疼于沁… 第85章 哥哥会救我 于暖出了事,何长青和程蔚都来看他, 何长青率先道:“都是我不好, 那日不该跟你说文书院…” “你跟阿暖说文书院做什么?”程蔚打断他。 何长青看了于暖一眼, 捂着嘴不再说话。 于暖瞧着他们俩, 道:“这风口浪尖的你们还来看我,有心了。” “君子坦荡荡, 有什么。”程蔚挺直身体, 说的正气凛然。 于暖笑出了声, “我没事了, 有劳你们。” “你没事就好,我爹说这这两日朝上闹得厉害,他每日上朝都不敢发言, 光听于大人和顾大将军唇枪舌剑了。”何长青十分苦恼的说。 -- 第204页 “行了,何大人又不管这些事, 现在要紧的可是顾公子。”程蔚接过话来。 于暖立即有些紧张,“什么意思?顾公子怎么了?” “顾公子醒了。” “然后呢?” 程蔚与何长青对视一眼, 何长青才道:“酆擎不知跟皇上说了什么, 将顾公子和瑾元郡主的婚期提前了, 就在这月十八, 没几天了。” “这月十八?就是太子解禁后。”于暖轻轻的说。 程蔚同何长青一起点头,“嗯, 不过这一回顾公子没有再拒绝了。” 何长青小心翼翼的说,有些担心于暖。 于暖在心里思索着,顾南辰没有拒绝, 想来是有应对之策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顾南辰肯定会让于晋和邵凛玥万劫不复,他如今怕是有了别的法子,但不管那法子再如何好,顶多也只能让于晋和邵凛玥撼动不了太子的地位罢了,而于晋和邵凛玥也不用丧命,他们没事,自己自然也没事。 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但邵承雍会让这样的结局出现吗?倘使他不知道于晋和邵凛玥的秘密;倘使他也不知道顾家的秘密;但作为帝王和下棋人,他既然导演了这一切,必定料到,到了最后,黑白棋子是会有一次大冲突的。谁能活下来,不是棋子说了算,而是他这个下棋人说了算。 “阿暖,你在想什么?”程蔚看他脸色不太好,担心的问。 “没事。” “阿暖,你就好好消息吧,我看你挺累的了,有什么事让你爹他们去解决就是了。”何长青越说越难受,“跟你认识这么久,就没见你什么时候不动脑过。我娘说慧极必伤,少动脑比较好。” “你说什么!”程蔚一巴掌拍在何长青的头上,唬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何长青呶呶嘴,“阿暖,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希望…” “我明白长青。”于暖应道。 何长青抿唇不语。 “行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我们才来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何长青抗议。 程蔚懒得解释那么多,只站起来对于暖叮嘱,“反正现在是你爹和顾家的事,你别插手了…不管你帮哪一边都是讨不得好的,还不如让他们自个儿斗…”说到这里,程蔚也有些说不下去,不止于暖,连他这个外人都知道,以于暖的处境,不管谁赢了,他的下场还真都不怎么样。但,站在自保的立场上来说,两不相帮就是最好的,但说两不相帮吧,于暖已经得罪了太子和顾家;而先前也因为顾家和他爹作对,种种种种… “哎呀!”程蔚顿觉自己头都大了,只是这么一想就觉得心口像挂着一把利剑,稍微不注意就得被穿心而亡,更何况于暖不是想,而是一直在周旋。 “你叫什么啊。”何长青不解的吼道。 程蔚连连喘气,只是想想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忽然,于暖的手放在了他的肩头上,“我明白,多谢。” 程蔚看着于暖,吸了口气,“我们走了。” “嗯。” 于暖起身将两个人送到门口,临走时程蔚又忽然说:“对了,周先生让我给你带句话。” “周先生?” 程蔚道:“他说于沁学业未完就忽然请假回乡,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也该管管。”话落,程蔚也觉得有些怪怪的,这话怎么也该跟于晋说才是,但周元让告诉于暖,他自然也就照做了。 “沁儿回乡了??”于暖大为惊讶。 “是啊,他已经有四日没去上学监了。”程蔚应道。 于暖紧拧眉头,于沁这几日确实没有来找他,但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他只道最近学业忙,他每日去上学监,去得早,回来的又晚,定是累了的缘故。但其实想想,自己有伤,于沁怎会连着几天不来看自己?更何况回乡这样的事,他又怎会不告诉自己? 待送走了何长青与程蔚,于暖才带着杨骏往主院去。还不等李环的大丫鬟紫英去通报他就闯了进来。 李环此刻见了他,想到于枫和他那所谓的同盟关系,脸色自然不会太差,只是看到于暖脸色差到极致的样子,有些不解,“你这是怎么了?” “二哥呢?”于暖直接问。 一说到这个李环就生气,恨恨道:“四日前就被于连派去江南老家给你爹找什么祖传笔洗去了;这种事他竟然让堂堂的嫡公子去做,他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还有陈秋玲那贱人也是,竟命令我做什么女红…” 于暖没工夫听李环抱怨,他只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于沁不见了,于枫被支走了,肯定有问题。 “江姨娘和沁儿回乡了?”于暖问道。 李环咳嗽了一下才道:“是啊,四日前一早走的,我还说你跟于沁那么好,也不来送送。” “您看着他们走的?”于暖问道。 “喔,这倒没有,现在府里管事的又不是我。”说着,李环就十分愤恨,防了春红防了于暖怎么就没防住于连母子! 于暖心下一沉,忙又问:“请问主母,江姨娘的老家在哪儿?” 李环面露难色,“这我不知道,她曾经是宫里司仪的女官,什么资料都在宫里,进了门我也懒得管她那些。” 于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李环看着,一脸不解。 “公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杨骏见于暖的脸色这么难看,心里也跟着着急起来。 -- 第205页 “沁儿出事了,一定出事了!”于暖的心都在哆嗦,“于连母子太会装了。” 杨骏知道他的意思,这几日于沁没有来看他,于连倒是日日都来,一来就待许久,陈秋玲也很是尽心,好的东西直往他院里送。其实细想起来,这其中是有蹊跷的,与其说是看他,不如说是看着他。 就连今日何长青和程蔚都是提前传了信鸽,从后门被杨骏悄悄带进来的,否则,于连还不一定让自己见他们。 “公子怀疑,四公子遭遇不测了?这怎么可能,谁会对四公子出手?”杨骏不可思议道。 于暖却没有说什么,只忽然停下来对杨骏道:“杨大哥,你出府去,我有件要事需你去办。” 杨骏从来没有见于暖的脸色如此凶狠过,不由得紧张不已,“公子请说。” 于暖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公子?”杨骏惊诧不已。 “照我说的做。”于暖毫不在意的说。 杨骏听后,忽然后退两步对他单膝而跪,“属下一定不负公子所托。” 看着于暖急切的往于连院子而去,杨骏在心里暗暗发誓,此事一定成功,否则他便对不起这个少年多年的信任。 他生于江湖盗窃之家,父母均是道上有名的盗神,后双双被官府缉拿判了死罪,他因不曾作案,对父母之事毫不知情,故而免于死罪,被卖给达官贵人为奴,卖进来的那年刚好也是于暖进于府的那年。 原本这样的人进了府是该废了武功,戴上镣铐枷锁做着最脏乱的事才对,但李环想的是,他这样的人定然满心仇恨,仇视官府。所以把他放到于暖身边,指不定哪天他心中愤懑时就能杀了于暖逃之夭夭,解决当时的心头之患,故而把他给了于暖。并且当时李环也给他暗示过,只要他能解决她的心头事,便给他自由,削除他的奴籍。 杨骏也曾在数个夜晚里想过这个事情,直到有一日他听到当时的于连对于暖说出了自己的身世。说自己能侥活是因为父母当时把所有钱财给了当时主审案子的官员,所以才免于一死。而自己这个人,别看着面相敦厚,其实杀气重,怨气重,让于暖想办法除掉自己。 然而,于暖当时的反应却十分平静,他只说了一句:杨大哥心中也是苦的。 想着,杨骏憨厚的面相上头一回有了沉戾的煞气,他一定会护着这个少年。 于府地牢。 已经四日了,于沁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吊在刑架上,伤痕累累,此番又活活疼晕了过去。 于连实在看不下去了,对身着金袍白衣的邵凛玥恳求道:“殿下,您饶了沁儿吧。” 邵凛玥转过身来,荆如恰好命人将于沁泼醒。 醒过来的于沁疼的脸色煞白,控制不住哼叫出声,脸上尽是泪痕。 邵凛玥挑了下眉走到他面前,声音还是那般温柔,却有一种恶魔在深渊呼唤的毛骨悚然之感。 “四日了,你比我想象中坚强,其实,只要你说实话,就解脱了。” 于沁抬起水雾的双眸,硬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邵凛玥冷冷道:“于沁,你的行程在尚书府谁都清楚,我听说在阿暖回来前一日,你曾夜不归宿,给的理由是在上学监住了一日。可那日我查过,上学监正好休息不上课。” “阿暖失踪那两日的事,你爹已经仔细调查过,包括你的举动,有人看到你和杨骏急急忙忙的出了尚书府,直往大将军府去…” 于沁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最关键的,是你这幅那么清晰的莲湖图。”说着,邵凛玥将那幅画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而后扔在地上,又道:“要知道,顾南辰曾说过,他的莲湖除了于暖他不会带任何人去…” 于沁仍旧硬气的瞪着他。 “呵,小朋友,你越是表现的硬气越可疑。这几日你一直都呈现一种英雄的气概,可为什么会有这种气概?是因为你在守护什么秘密。你若是一开始就嚎啕大哭的求饶,我反而会信你。”邵凛玥双眸射出阴寒的光芒。 于沁愣住。 “你可别说受了伤的阿暖还能带着你莲湖一夜游?除非有旁人带着你们。” 于沁嘴唇控制不住的有些哆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于连看着才不过十三岁的于沁受了这么多日的苦,忙道:“殿下,沁儿或许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邵凛玥弯下腰伸出手在于连脸上轻柔的抚摸,温声道:“于连,成败就此一举,你想我万劫不复吗?” 于连听后,吸了口气,又道:“殿下,沁儿不见了几日,阿暖肯定会起疑,回乡这个说法瞒不了阿暖多久的,到时候让阿暖知道您这样对沁儿,他肯定会…” “他早就背叛了!”邵凛玥眼冒怒火,“他一直都在假意向着我,只为了给顾南辰时间,他会让顾南辰把我,把你爹甚至把你都拖入地狱!” 于连似乎被这个说法说服了,但于沁毕竟是他的亲弟弟。 “殿下!”于连跪了下去,求道:“或许只是您多心了,或许只是阿暖给沁儿形容过那莲湖,沁儿作画天分极高,所以就能画出来。您饶了他吧!” “于连,我何曾说过要他的命了,我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此事我也与你爹商议过…”话落,邵凛玥抬了下手,荆如立刻拿出了一样东西。 -- 第206页 于沁看着荆如手上的东西,不可控制的颤了颤。那夜他坐在小舟船头,莲湖中的莲花都谢了,其中有一朵只剩了一片花瓣,风一吹正掉落而下时,他伸手接住了,当时没有多想,只觉得清丽好看,便带着些怜意揣在了衣兜里。 没想到邵凛玥连这个都能搜出来,于沁有些惊恐。 “这是于大人搜出来的,所以,我冤枉你弟弟了吗?”邵凛玥问于连。 于连听后忙对于沁说:“沁儿,你说实话,大哥跟你保证,不管你说了什么,阿暖都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我才不信。”于沁大声吼道。 于连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见邵凛玥还要用刑,便对于沁道:“沁儿,你再不说实话,我便把江姨娘请来!” 于沁紧紧的咬了下牙,有些绝望又有些希望的说:“哥哥会救我的。” 话音刚落,地牢的大门就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出门的第七天,加油! 第86章 正式开撕(一) “哥哥?”于沁看着来人,喃喃出声。 于暖的出现让牢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邵凛玥都一时忘记反应, 被于暖撞破此事不令他心惊, 心惊的是面前走来的这个于暖。就如邵凛忻说的那样, 什么温润如玉,谦卑有礼, 都不过是他扮猪吃老虎的伪装, 现在这个鄙夷所有人, 想拧断所有人脖子, 身上带着血腥味的才是真正的于暖。 “阿暖。”邵凛玥反应了过来,冷冷的唤了他一声,荆如已经率先挡在他面前了, 虽于暖的武功不及荆如,但此刻的他就是令人生畏。 于暖没有理他们, 而是直接走向于沁,看着于沁被自己咬烂的下唇和他满身的伤痕。于暖胸口一痛, 心中自责, 都怪自己动作太慢, 清晨发现于沁出事了, 等部署好一切来救他时,现在已经是子时了, 更遑论之前毫不知情的几日。 于暖后退一步,拿起手中之剑便砍掉了于沁身上的镣铐,将他拥在怀里。 “哥哥…”于沁虚弱的唤着他。 于暖抚了下他惨白的脸, 这才说了第一句话:“殿下,我记得我曾经跟您说过,谁也不能伤害我的沁儿,您忘了吗?” “于暖,你是什么身份,敢如此狂妄!”荆如喝道。 于暖的一系列动作太过理所当然,一时间竟没人上去阻止。 邵凛玥倒也不介意,解下了又能如何,他还能带着于沁全身而退不成。 “我也跟你说过,永远不要背叛我。” 于暖扫视着牢房的护卫,一个个的都拔出了佩刀指着他和于沁。 “在这座府邸生活了这么久,我虽知晓有这个地方,但还从未来过…” 听闻此言,吃惊的是于连,这个地牢他也是向于晋和邵凛玥表了忠心好几年后才知晓的,而于暖是从来都不知道的,他是怎么… “大哥不用惊讶,毕竟,对于四殿下平日是怎么和爹联络的,我总是好奇的要查访查访的。” 说着,于暖看了眼被邵凛玥扔在地上的莲湖图,眼神一狠,“我当是因为什么。”于暖走过去,将被扔在地上的画捡了起来,随手一扬,画卷便被收了起来插在他的腰间。 “阿暖,以你的聪明和对我的了解,我看到于沁画出这幅画,代表了什么,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于暖“呵呵”的笑着,语气甚至有点儿轻快,“当然,事已至此,有什么好说的。” “阿暖,我相信你,可你背叛我。”邵凛玥抬起手勾了下自己的长发,声音阴寒的可怕,连那张平日里瞧着温柔的面相,此刻那份温柔,看起来也像阿修罗在对你微笑一般。 “相信我?”于暖看着邵凛玥,“我们之间聊不了这样深层次的话题;至于背叛…”于暖低声笑了笑,“殿下,您算哪一颗葱,还能让我不背叛?” “于暖!”邵凛玥怒了,他没有料到于暖会说这样没有体面的言语,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于暖。他认识的于暖,是心性处境跟他相差不多的,是最了解他的人! 于暖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再懒得解说和搭理,只自顾自的道:“您常说我聪明,其实您才聪明,不过一幅画,您就能感觉到强烈的危机,这一点,邵凛忻,甚至是顾南辰都比不上您。” 邵凛玥没有在于暖的话里听出一点夸赞的意思,鄙夷的意思倒是听出来了。 “那夜,在昭阳宫救我的人是顾南辰,在宫外接应我们的人是沁儿,我们三人一同去了莲湖,我在那里制定了某些计划。” 邵凛玥周身的阴寒之气已经笼罩起来,他的阴沉对上于暖火一般的邪戾,令牢房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起来,所有人额头上都冒出了热汗。 “不过,您和爹还是要感谢我的,顾公子要不是顾及着我,您和爹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此话一落,邵凛玥气势顿散,取而代之的是不受控制的惊慌,片刻后才控制住了,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说什么!” 于暖笑的明媚,眼底却一片冰凉,“我听说当年爹从江南调来随安时,户部原本安排了一座宅子给他,但却被他以‘不敢当’为由拒绝了,自己出钱买了一座朴素小宅子住着。随着官职越做越大,这宅子便不符合身份了,所以向皇上请旨,扩充府邸。”说到这儿时,于暖笑看着邵凛玥阴沉的脸色。 -- 第207页 “要知道,大臣扩充府邸是不合规矩的事情,说得严重些还是僭越之举,但因为爹的宅子实在太小,另外拨一栋府邸给他,他又觉得奢靡了,只想小小扩充一下。面对这样节省的臣子,皇上自然答应了,所以扩充不止没有僭越,反而在当时被传为一段佳话。” 话落,于暖看着邵凛玥,“殿下,我说的对吗?” 邵凛玥哼笑一声,不应。 于暖不顾四周护卫以及荆如的威胁,只看着这地牢的造势,挑着一抹危险的笑意道:“咱这地牢修的可真别致。” “你到底想说什么?”邵凛玥受不了他那副轻蔑的表情,冷声问道。 于暖松开于沁,收起剑,用自己的手指擦抹着剑尖上的鲜血,这是刚才拦着不让他进来的那几个护卫脖颈间的血。安斯总说他不是习武的料,但该会的总还是要会的,哪怕得藏着掖着。 “伊图国小,当年却能和大渝以及鲁国甚至是游牧族的达瓦叫嚣,凭的可不是什么强大的军队,而是他们的人极擅忍术,懂得岐黄之术的人更多。通过一张地形图,就能像地鼠一样,以一个中心为据点,朝四面八方挖个地道,通个风什么的。这能耐,一般人还学不来呐。” 邵凛玥拳头紧紧的握着,脸色阴沉的可以将整个地牢都冰封起来。 于暖的声音还在继续,“如果不是大渝和鲁国联手,伊图早就通过这等手段,夺取天下了。” “阿暖,想不到,你对伊图如此了解。”邵凛玥笑了。 “我这个人没什么学识,就爱看看书,听听故事,查查资料。”于暖笑道。 “是了,不过这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什么紧要的。” 于暖不应,却转了话头,“当年爹让人扩充宅子,让工部的人绘了图纸,图纸在手,工部的人在上面动工,便有人在下面动工,所以才有了这条密道。” 这话一落,邵凛玥眼皮一抖,荆如握着剑的手都冒出了热汗,目光都聚在于暖身上。 “阿暖,这不是密道。”于连压着声音道。 而此刻的于暖像是喧宾夺主了一般,他复又极其自然的拥着伤重的于沁,一面往这间牢房外走,一面又说:“大哥,除了这一间像个地牢,其余设施难道不像一个地下会客室,或者通往某处的密道吗?你瞧这通道的前方,延绵不见尽头啊。” 于连定睛一看,果真如此。这地方,虽然阴暗,但确实只有这一间牢房,而这牢房的另一侧,没有门栅,铺着简易的茶桌,设着矮凳,倒像是个简易的会客室。 于连顿时明白,这大概是他爹和邵凛玥私下会面的地方。只是,如果邵凛玥都能来于府了,在爹的书房,或者什么其他地方,都比这个地牢来的方便,这地牢得从同一个门进出,期间还要绕于府一大圈,岂不麻烦?除非… “除非,这密道能通向皇宫某处。”于暖不咸不淡的说。 于连大惊失色! 于暖有些同情的看着于连,“大哥,你真的有些不如于枫,甚至不如陈姨娘。” 于连一听这话,立刻问道:“你见了我娘?” “家里都是大哥和陈姨娘主事了,我过问下沁儿的事情,自然得问陈姨娘。” 看着于暖闲适淡定的样子,于连顿时紧张起来,“你把我娘怎么了?” 于暖眼神一狠,咬着牙道:“你们把沁儿怎么了,我自然把她怎么了!说起来,爹娶的几个老婆里,我娘是个炮灰,主母是个能干的,江姨娘不问世事,也就只有陈姨娘是个色厉内荏的角色,轻微一吓,就什么都说了。扩充宅子的事,她还说当时自己还挪用了一笔银子呢。” “于暖,你…”于连气得发抖。 于暖想着自己到了于连院子,得知于连不在,连于晋都几日未归时,心里就料到了什么,再看着陈秋玲一改往常的泼辣,变得有些坐立不安,就更加笃定了。他不过胡编乱造了一些听起来像模像样的话,便把她吓得什么都说了。 “于暖,你真够卑鄙!”于连好容易才想出个词来骂他。 于暖不恼只问:“大哥,你成了四殿下的‘左膀右臂’是因为喜欢他?” 于连顿时脸色煞白,浑身及不可察的颤了下,虽然于暖说的是事实,但他知道邵凛玥是不喜欢这种事的,故而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令邵凛玥不适或恶心了,如今于暖却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他顿时不敢抬头看邵凛玥一眼。 “大哥,你真傻。”说着,于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把他递给了于连。有些关系,从他嘴里说出来,他都觉得侮辱了自己,只能用笔代替。 于连看着他纸上的内容,顿时不受控的尖叫一声,“不可能,这不可能!” “算起来,凛玥都得叫您一声‘大哥’呢,不过没关系,这个表哥可以娶表妹,想来也是能睡表弟的。” “于暖!!!”暴怒的是荆如,他只觉得于暖侮辱了他衣不沾尘的主子,剑已出鞘指着于暖。 于暖却丝毫不在意,仍旧笑道:“大哥,殿下或许也是中意你的,否则,他明知你的心思,怎没拒绝你,反而还用你呢?你可帮他做了不少事,杀卫仪、推沁儿毁画、找人刺杀我让我以为是顾家的人,监视着我…种种种种。” “不可能,这不可能,殿下,这不可能。”于连哭叫着看着邵凛玥,此刻他恼羞痛苦的恨不得一头撞死,难道自己每日意淫的都是自己的弟弟么。 -- 第208页 “放手。”荆如见于连抓住邵凛玥的胳膊,眼睛被烫了一下似得,立刻一脚踹开他。 然邵凛玥此刻却比较平静,不理哭叫嘶吼要死要活的于连,只问:“顾南辰也知道了?你告诉他的?” 于暖笑了起来,“你说呢?” 邵凛玥也笑了起来,“这么说,那晚你们交流的就是这件事了。” 于暖不置可否。 “不过,这又如何?顾南辰总要顾及你,否则太子又怎会被禁?这些天又怎会没有一点动静?”邵凛玥略有些得意的看着于暖。 “可我也提醒他,你们或许抓住了顾家的把柄,让他先下手为强,清除自己的把柄,再把你和爹的事告诉皇上。到时候,我也算是个功臣,皇上总会免我一死的。要知道,我可是非常了解殿下的,您不会毫无把握的就和太子和顾家摊牌作对的。” 邵凛玥瞬间暴戾起来,“于暖,你找死!” 话落,邵凛玥夺过荆如的剑便朝于暖刺去,然而就在此刻,地牢的另一头却有一人闯了进来,用暗器打掉了邵凛玥的剑,紧接着整个地牢便烟雾缭绕,那人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于暖和于沁冲了出去。 “主子!”荆如大惊之余十分自责,他竟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人的出现代表着宫里和于府相通的密道被发现了。 “是谁!”散去呛人口鼻的烟雾,邵凛玥闭着眼,额上青筋暴跳。 “有如此轻功造诣的,在大渝,只有两个人…” 不等荆如说完,邵凛玥颤着唇道:“安斯和得他真传的顾南辰!”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感觉自己为了这一步要写吐了,我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执着哇!! 第87章 正式开撕(二) 于沁的伤没有生命危险,但皮肉之苦算是受尽了。此刻, 于暖正坐在床边握着于沁的手, 面上尽是心疼之色。 “他没事, 只是太累昏睡过去了, 我给他吃的药有止痛的效果,没什么大碍的。” 于暖放下于沁的手, 听着身后人的声音, 有种安心的感觉, “多谢公子。” 顾南辰将手中的水杯放在桌子上, 向他走过来,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于沁,这才道:“如果我没有找到那入口, 你们就没命了。” 于暖回头看着顾南辰,他知道自己将生的希望寄托在顾南辰身上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可那种情况下,他只想到了顾南辰。 “不过, 我很开心, 你信任我, 依赖我, 所以我肯定会找到。”顾南辰朗声道,笑容是一贯的张扬。 于暖看着他的笑, 第一次主动起身投入了他的怀里,像一头受惊的小鹿紧紧的抱着他。 顾南辰安抚般的摸着他的脑袋,“我的小羊是真有本事, 这也能查到。” “是公子保佑我罢了。” “我又不是神,还能保佑你了。”顾南辰摸着他柔顺的头发道。 “我说是就是。” 顾南辰难得见他这么无理,问道:“你不会在跟本公子撒娇吧。” “嗯。”于暖应道:“我撩到公子了吗?” 顾南辰听后爽朗的大笑起来,又得意洋洋的道:“当然了,你这张嘴啊,我最喜欢。” “公子喜欢就好了。” 听着这话,顾南辰有些心疼,“暖暖,你永远都是我的小羊。” 于暖顿了下,低声道:“可我身上有了血腥味。” “那有什么要紧,你是没见到本公子杀敌时候的样子,那才叫一个血腥。” 于暖听着,半晌才道:“我利用了顾家和你,把你们至于险境了。” 顾南辰这时没有出声。 于暖继续道:“我等不及了,我想要全身而退,只能把顾家和邵凛玥都推到擂台上去,在他们激烈斗争的时候,带着沁儿离开这儿,隐姓埋名,谁胜谁负与我无关。” 顾南辰听着于暖的话仍旧没有出声,起初他不知道于沁的事,只知道这几日于晋处处给顾文津使绊子,甚至宫里还有些风言风语传到了皇后耳朵里,皇后原本只剩一口气了,听了那些风言风语,怕是只有半口气了。 如今于暖在地牢故意将这矛盾激化,让于顾两方鹬蚌相争他渔翁得利,料想现在爹和于晋都已经准备放手一搏了。自己如果不尽快赶回去,太子和顾家都岌岌可危。 “公子,我终究对不起你。”于暖忍着心口的疼,歉疚的说,并想要推开顾南辰的怀抱,但顾南辰却抱他更紧,思绪万千之后,他只对于暖说了一句:“我都明白。” 这话像是戳到了于暖心中某个柔软之处,令他双眸控制不住的溢出眼泪,想要抬手去擦,脸上却贴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竟是顾南辰在用唇亲吻着他落泪的双眸。他的唇柔软而带有温度,一点一滴的抚慰着自己的眼泪,在其中一颗苦涩的泪落入口中之际,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感受那咸涩的感觉,便先感受到了顾南辰的亲吻。 顾南辰的吻霸道而又带着温柔的安抚,于暖感受着,但眼泪却更加控制不住,一颗又一颗的往下落,但因为顾南辰的吻太过霸道,那些苦涩而又无奈的泪水到底是没有落入他的口中。 待泪落尽,顾南辰才松开了他,双手捧着他的脸,略微喘着气道:“有我在,你的泪不会是苦涩的,你尝到的都是我的味道,好好记着它。” 于暖看着这个在月光之下看起来静谧而又美好的男子,露出了一丝微笑。 -- 第209页 “暖暖,你记住,你没有对不起我,是顾家和于晋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顾南辰郑重的对他道。 “公子,你这样,会让我有恃无恐的。” “那就有恃无恐吧,我就想看看我的小羊有恃无恐是什么样子。”顾南辰朗声道。 “公子…” 顾南辰又亲了亲他的额头,复又看了眼床上的于沁,道:“这村庄里都是我的人,他们会保护你和于沁,你在这里等我,等我解决完这件事,便回来找你,到时候,我带你离开随安,好么?” 于暖看着他。 “暖暖,依靠着我,可以吗?像当年我带你回随安那样,像我们共乘一骑时那样,只认识我,只相信我,只依靠着我…我是你的全部,没有阴谋,没有算计,没有生离死别。” 于暖心中一阵酸恸,嘴唇颤了颤,睫毛上再次挂着晶莹的泪花,这个节骨眼什么都不做,其实对他目前的处境来说是很难的。地牢一闹,于晋和邵凛玥必不会放过他;顾家和太子也不会给他留一丝活路,别的不说,就单说他的脑子就足够让邵凛忻容不下他。 可是,看着现在的顾南辰,于暖心里那根绷了多年的弦有些松了,松的他脑子有些迟钝,来不及去想其他什么问题,只遵从着本心点了点头。 顾南辰拥抱着他,力道大的几乎想要将他揉进自己的生命里,“暖暖,我爱你。” “公子…”于暖忽然觉得自己承受不起顾南辰待他的爱,自己不过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罢了。 “你累了一日了,早些休息吧。” 于暖未语,只更紧的靠着他。 顾南辰亲了亲他的额头,紧接着打横抱起他进了里间另备好的床铺上,水到渠成。末了,他看着怀中人安然俊美的睡颜,忽然想起当年在桃山村的小镇上与他马上马下初见时的情景。那个衣衫破烂的小男孩,看着自己骑马掠过,惊艳的微扬了一个微笑,双眸是灵动而富有色彩的。 顾南辰想,他这一生无论做什么,都只是为了想要再看到当年初见时,于暖那双清澈又有灵气的双眸,那个浅淡又惊艳的微笑。 ****** 于暖醒的时候,顾南辰已经走了。 已又过了一夜,现在的局势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顾南辰一刻也不能多待了。于暖知道因为自己,也定然打乱了顾南辰的计划,平时的计划被人打乱了都会影响心情,更何况是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但顾南辰仍旧还是他的公子… 感觉着身上的酸痛,于暖第一次有了些微幸福的感觉。 “哥哥…”轻轻的声音在外间响起,于暖立刻穿上衣服冲了出来。 “沁儿,你醒了,还好吗?” 于沁环顾了下四周,瞧着这件简朴但又精致的农屋,点了点头,“我好多了,哥哥,你没事吧。” 于暖听着于沁仍旧有些无力的声音,忙道:“我没事,你快躺下。” 于沁听话的躺下,于暖忙要出去给于沁准备吃的,但已有一相貌端正的青年男子端着餐盘进来了。 “于公子,吃的已经备好了,想着于沁公子身上有伤,在下备的是清粥加小笼包。” 于暖认识这个人,是那夜在莲湖一起出现在顾南辰面前的人。 “多谢,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不敢,在下名唤尤笠。”青年大咧咧的说,形式做派有一分江湖人常见的侠气。 “多谢尤大哥。” “没事儿,这都是主子吩咐的,放心吧,吃穿我会照顾好你们的,虽然这村子的人马被公子调走了一大半,但剩下的也足够保护你们。而且这地方一般人也进不来。” 于暖明白,顾南辰既然敢在这儿养人,必定有什么法子制止外人进来。 尤笠看着,道:“我就先出去了,有什么事您叫我一声就是,我就在外头。” “多谢。” 尤笠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沁儿,来喝粥。”于暖把于沁扶起来坐着,端着粥喂他。 于沁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看着于暖端着粥的手,还是憋了回去,只张开了嘴。待一碗粥见底,于暖又拿出上好的伤药给他的伤再一次上完药后,于沁才突然扯住他的袖子,道:“哥哥,我得回去…” 于暖皱眉。 于沁急切的道:“娘还在他们手里。” 于暖顿了下,然后才松了口气的道:“放心,我昨日就在府里找到了江姨娘。” 于沁双眸发光,“真的吗?” 于暖点头,昨日原本陈秋玲也不知道江心被关在哪儿,于暖只觉得她定和于沁被关在了一起,哪知道江心却自己从暗室逃了出来,刚好和他撞上,他便再让陈秋玲“帮忙”了一下,送江心出了于府,让她出城等消息,昨夜顾南辰已经让人带着她一并来了这里。 “当然,你的衣服都是江姨娘帮你换上的,她太累了,去休息了。” 于暖话音刚落,江心便跑了进来,见于沁醒了,喜极而泣,“沁儿,你怎么样…” “娘,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昨天吓死娘了…” 于沁昨天那血淋淋的样子,哪个做母亲的看见了不揪心。 “娘,都是我不好,让您担心了。” “傻孩子。”江心坐在床边,这才对于暖道:“阿暖,现下可怎么办,我们再也不能回于府了。” -- 第210页 “抱歉姨娘…” “都这时候说这个做什么,大人要是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我和沁儿也活不成,你如今这样,说不定还可以死里求生一回。”江心说道,握着于暖的手,眼神很是慈和,像母亲一般对他说:“不过,想到你死去的娘,姨娘就难受,她当年执意要你来随安,怕是想让你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有用之人,不似这般躲躲藏藏,都是你爹他太狠心了。” 于暖想着那相处并不久,但却很爱他的母亲,心里沉了沉,“娘,她的本意是想让我开心自由的生活。” 江心听后,点了点头,郑重道:“是了。”蓦了,又问:“阿暖,我们如今如何是好?” “姨娘放心,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 江心有些诧异,“等着?你就甘心这么等着吗?如果不做什么,会不会…” “姨娘,我相信他。” 江心自然知道于暖说的是谁,但还是迟疑道:“阿暖,你要知道,如果败了,可就万劫不复了。” “我知道,我相信他。” 江心握着他的手松了松,笑道:“这么多年,我倒是难得见你真正当一回‘孩子’。” 于暖笑而不语。 之后两日,于暖都待在这村子里没有出去,外头的消息他一概不知,尤笠也有意不让他知道。不过于暖向来观人甚微,看尤笠微妙的表情就知道,顾家的情况不乐观。 “尤大哥,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了?”第七日的夜里,于暖终是问道。 尤笠躲避着他的眼睛,道:“于公子不用管这些,好生等着公子就是。” 于暖笑道:“尤大哥,我保证听了后什么都不做,我只是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尤笠坐立难安。 “他出事了?”于暖笃定道。 尤笠忙反驳,“没事,只是今日早朝时,皇上大发雷霆,名正言顺的收回了顾大将军的兵权,并斥顾大将军不配带兵。” 于暖心头一抖,“现在?还有不到三日就是公子和瑾元郡主的婚期,酆擎也还在大渝,这个时候收兵权打压顾家,酆擎那里定然不依才是。” 尤笠也觉得疑惑,但事实就是这样,“具体我也不清楚,好似是说顾大将和鲁国有勾结,邵凛玥呈了一封书函,至于是什么也无人知道,总之皇上看了书函后,立刻下了这命令。” 于暖顿时坐立不安,“公子呢?” “公子没什么反应。”尤笠又说。 于暖听后却是松了口气,尤笠不解。 于暖道:“如果双方都有把柄在对方身上,那么要想险中求胜,就需要对方先露出杀手锏,把獠牙露尽,才能将其一一清除。” 尤笠恍然大悟,“于公子的意思是,公子是故意的。” 于暖点头,“邵凛玥他们一定以为公子是因为顾及我才没有拿出他们的秘密。” 尤笠撇了下嘴,心说可不是为了你。 于暖瞧着,道:“是为了我,但还有一个原因是,邵凛玥现在做的多么过火,待到最后敲锤定案之时,公子再将此事抛出,一来能打压住邵凛玥,二来也能为顾家挽回些清白,让皇上以为,是邵凛玥有意陷害,只为了不让顾家有机会查到他和我爹的秘密。” 尤笠听着于暖的话,只觉得自己好似目睹了什么惊心动魄的场面,他看着这个说及此事时脸色淡漠的少年,不知怎的生出了些敬畏的心来。 “于公子,您真的名不虚传。”尤笠由衷的道。 要是旁人说这话,于暖肯定会以为是在挖苦他。 于暖浅笑了下,“对了,酆擎是什么反应?” “自然是暴跳如雷了。” “就这样?” “对,其余的我也知道的不多,跟在公子身边办事的是齐云,我如今只是保护你们。” 于暖明白他的意思,但酆擎的反应是很关键的,偏偏断了。 “于公子,您还是听公子的话吧…”看着于暖露出的表情,尤笠小心的提醒。 于暖反应过来,吐了口气,“我知道了,不早了,尤大哥去睡吧。” 尤笠“嗯”了一声。 当天夜里,于暖躺在床上,正要进入睡眠时,身上却冒起了鸡皮疙瘩,那是他这么多年来,用身体养成的对危机的感知。 果然,他立刻下意识向侧腾空而起,来人原本要割向他脖子的剑立马扑了个空。 “你是谁?”于暖沉声喝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日常被锁,然后又日常修改解锁~~ 第88章 正式开撕(三) 来人一身蒙面黑衣,见于暖逃过这一剑却也没有立刻离去, 而是继续紧逼, 不给于暖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里头的动静太大, 惊醒了在外间的于沁, 他立刻翻身而起,光着脚掀开帘子, 惊呼了一声, “哥哥!” “快走!”于暖刚用手中佩剑挡住来人的致命一击, 但胳膊却仍然不小心被来人刺伤。 于沁左右看了一眼, 操起脚旁的一个木质凳子就朝那人身后狠狠砸去,正中背心! 来人回身看了他一眼,吓得于沁后退几步, 但他却没有对于沁出手,只再次转攻于暖。 在外戍守的尤笠听到了动静, 已立刻赶了来,三个人在屋子内打作一团。 动静越来越大, 已有不少人赶来, 但来人却没有一点要逃离的意思, 仍然紧盯着于暖不放。 -- 第211页 三人的打斗已从屋内到了屋外。尤笠原想护住于暖不让他动手, 但是他发现这个杀手武功之高,自己竟不能以一己之力将他击退。 故而, 尤笠吹了一声响彻天际的口哨,不多时便有十数人前来支援,于暖这才得以全身而退。 “哥哥!”于沁跑过来紧紧的抱住他的胳膊。 “没事。”于暖看着那在围攻之下奋力厮杀的黑衣人, 很是奇怪,这个村庄是顾南辰的地方,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顾南辰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要杀自己,还是说有外人进来了? “糟了,娘呢。”于沁想到了江心,急不可耐的看着于暖。 “哥哥,我去看看。”于沁急道,不等于暖说什么,便要去隔壁屋子看江心,这么大的动静江心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着实令人心惊。 然而于沁刚要跑过去,那黑衣人却突然从围攻中飞身过来,扬剑刺向于沁! “沁儿!”于暖拿起手中之剑,在那黑衣人袭击于沁之时,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于暖楞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这一击竟然能击中这个杀手,他朝这杀手提剑的方向去看,猛然发现,他的剑尖并没有指向于沁的身体,只是指着前方,与其说是要杀于沁,更像是要阻止于沁的行为,故而分心了。 见杀手被于暖一剑刺穿胸膛,尤笠飞身而来一脚重重的踹在那杀手身上,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于沁手脚僵硬的看着倒在他不远处的黑衣人,有些惊魂未定,呆呆的看着于暖,“哥哥?” 于暖上前去拥着他的肩,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杀手,道:“你究竟是谁?” “我倒要看看,谁能无声无息的进这村子。”尤笠大为恼火,上前蹲下身一把扯下了来人的黑色面巾。 “娘!!!”于沁撕心裂肺的呼唤声骤然响起。 于暖同样大惊失色。 竟然会是江心,居然是江心! 于沁推开于暖冲过来抱着江心,瞧着她流血不止的胸口和惨白的脸色,整个人发麻发痛,“娘,娘…” 听着于沁的哭声,江心抬起手抚着他的脸庞,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娘,娘…”于沁握着江心的手,颤抖着呼唤她,整个脑子一片空白。 于暖也是一片空白,他能想到要杀他的所有人,唯独不会想到一直待他如慈母般的江心。 “姨娘,为什么?”于暖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濒死的女人。 江心眼角噙着一滴泪,微微颤抖着满是鲜血的嘴唇,断断续续的开口,“皇命…在身,不…不得违抗。” “皇命?”于暖轻声低喃,然后又反应了过来,露出一个苦笑,“姨娘,你真傻…” 江心说不出话来,只抚摸着于沁的脸,满眼的不舍。 “娘,娘你别离开我,娘…”于沁哭着说,只觉得心窝子像刀切一般的痛。 江心想要再说什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闭上了眼睛。 “娘!!!”于沁痛苦不跌的大叫,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根本反应不过来,晚饭的时候他娘还好好的陪着他,怎么现下就成了一具尸体,怎么可能这样,怎么会这样! “哥哥,你快救救娘,快救救我娘,哥哥!”于沁迷茫的看着于暖,慌乱的呼救。 于暖看着跪趴在地上抓着自己裤脚乞求自己的于沁,胸口也是一阵痛过一阵,他仿佛后知后觉的,现在才发觉,自己刚才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弟弟的母亲。这个认知让于暖有些承受不住,喉头一甜,竟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然后,他看着于沁疯狂的朝他磕头,求他救命,看着于沁那双绝望的眼睛,心中被他压下的那一团邪火又蹭的冒了出来。于暖擦着嘴角的血,露出个美艳无比,却又嗜血残忍的微笑。 “药石无灵,她已经死了。”尤笠仔细检查过江心的尸体,一剑穿心,气绝身亡。 这话彻底将于沁的希望消灭殆尽,他跌坐在地,不可置信的仰头看着于暖,继而又慢慢的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 他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就变成这样了…… “于公子。”尤笠从江心的屋子里搜出了三封信,看来她早已做好了准备,若成功了,这些信自然不会让于暖看到,若失败了,自然也会出现在于暖手中,就如现在这般。 于暖打开信件,看着上头的内容。在面前人是江心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始末,果然,江心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了他。 从头到尾她都不过是邵承雍安排在于晋身边的眼线罢了,一开始,于晋待她不冷不热便也是忌惮她的原因,不过江心用十几年的沉默和不问世事向于晋展现了她的清白,虽也对她谈不上信任,但也没怎么管她。但就是这不管,让江心查到了许多事情。 于晋和邵凛玥的关系也好,自己和顾南辰的种种也好,邵承雍通过江心,早就知晓。 而关于邵承雍早就知晓这一点,于暖也曾怀疑过,但却没有证据证明,此刻有了证据,但是代价又有些惨重了。 邵承雍允诺她,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伤害于沁…… 于暖有些站立不稳,那日陈秋玲只告诉了他地牢所在和扩充府邸一事,却对挖密道通向皇宫之事一概不知,他原本要再去查,是碰到了从暗室逃出来的江心,江心哭着告诉了他,说是她曾经目睹了于晋从那地道通向了皇宫,也是江心告诉他,那密道的另一个入口在上书房周围。 -- 第212页 当时太着急于沁,没有来得及多想,更何况,他从未怀疑过江心,如今想来,却是漏洞百出。江心一个弱女子,怎么能独自从暗室逃出来;于晋向来警惕,又怎会让江心尾随。 所以,邵承雍早就知道那密道所在,那日邵凛玥的那些护卫中也有邵承雍的人,如果于沁真有不测,那人定会相助。于府也有邵承雍的人与她互通消息,见自己终于有所察觉,她才出现在自己面前,引诱自己杀向地牢,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于暖拿不稳手中的信纸,任其缓缓滑落,他有很多的不解,但就如江心另一封信上所言,杀手永远不能背叛她信仰的主子。 第一封信是江心的坦白,第二封信是江心对于暖的歉意,第三封信是她留给于沁的。对她来说,于沁的出生是不得已为之,她如果要为了邵承雍好好的待在于府,必须得有一个孩子才更有说服力。 这一刻,于暖甚至有些疑惑,这个死去的女人到底是更在意邵承雍还是更在意她的儿子。 不过,于暖唯一能确定的是,对于沁而言,江心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他甚至还什么都不懂。 “沁儿…”于暖上前两步握住他的肩头,却被于沁面无表情的推开了。 于暖胸口痛的发麻,可待他站起身时,他的眼神却狠得让人瘆得发慌。 “于公子,属下立刻告诉公子。”尤笠看着那信上所写,忙道。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邵承雍导演的,那么邵承雍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要把顾家和太子还有于晋、酆擎,所有和这些事有关的人都铲除,他要进行一次大洗牌,铲除所有让他心存疑虑之人。 若是这样,无论顾南辰做什么都是没用的,问题的根源根本不在于晋和邵凛玥身上,而是在邵承雍身上。 “不用了。”于暖淡淡道,他并没有后悔一开始没有告诉顾南辰自己对邵承雍的怀疑,如果那样,顾南辰若去查邵承雍,死的更快;他只后悔没有早些察觉江心的异样,造成如今不可挽回的局面。 “不用?于公子此事关系甚大啊!”尤笠很是着急。 于暖却道:“尤大哥,麻烦你先按照信上的指示,给皇上飞鸽传书,说我已经死了。” 是了,江心给于暖留下了她和邵承雍的联络方式。 尤笠不解其意。 于暖却声音平和的道:“照我说的做。” 尤笠听后,没再多问,立刻吩咐人去办。 “尤大哥,你随我出村吧。”于暖淡淡的吩咐。 “什么?这可不行啊于公子!” 于暖看着他,只一个眼神就让他说不下去了。 “现在,就算你告诉了公子也没用,皇上都部署好了,无论如何,他都会让顾家和于晋打起来的,并且,公子的一举一动也定然在皇上眼里,无论公子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在皇上眼里都不过是过家家一般。” “那…” “我有法子救公子和…”于暖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云淡风轻的说着后半句话,“怎么杀了皇上。” 尤笠顿时双腿发软,于暖说这后半句话的语气和神情,淡然的好像在说他明儿要去见什么故人一般。 “于于公子,前半句可以…只是这后半句…您您,您不可胡来啊!”一番话说完,尤笠顿时满头大汗。 于暖仍旧挂着笑,“皇上不死此局何解?” 尤笠咽了下口水,这话说的是有道理,但这可是犯上作乱了,一旦失败…不不不,不能,“这件事万不可冲动,还是要去见公子,再做商议。” 于暖却笃定道:“不必了。” “为何?”尤笠不解。 于暖不应,只回头睨了一眼还坐在原地未有动弹的于沁,淡漠的神色里夹杂了一丝痛苦,“沁儿,哥哥对不起你,你好好的,日后定要做天下第一的画师。” 话落,于暖这才道:“尤大哥,我们走吧。” ****** 两日后夜里 邵承雍正在韶华宫于邵凛玥对弈,陈若忽然前来禀报,“皇上,于大人已经照您吩咐办了。” 邵凛玥听着,脸色还算正常,只是有些走神。 “凛玥,该你了。”邵承雍见邵凛玥迟迟不落子,轻声道。 邵凛玥稳住心神,落下一子。 邵承雍命于晋去顾家拿人,明明是自己计划中的一部分,可是却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那日早朝,因此事关乎国体颜面,邵承雍只收了顾文津的兵权,并未公开处置,留到今日夜里才让于晋前去传旨拿人,并且还说,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原本是好事,按照他和于晋的计划,于晋一定会让顾家反抗,到时候真的来个格杀勿论。 只是这不安…邵凛玥看了眼他的父皇,忽然明白这不安来自哪里了。便是邵承雍今日陪了他一天,直到现下都是子时了,他竟还要与自己下棋,当真是古怪。 “凛玥似乎有什么疑问?”邵承雍落下自己的黑子,不带感情的说道。 “儿臣不敢。” 邵承雍看着这个与他心爱的女人越长越像的儿子,眼神柔和了一分,“你的证据传的天下皆知,有损国体颜面,顾家和太子当然都不能留了。酆擎倒是个聪明的,察觉到异样,连夜带着他妹妹离开了皇宫,此刻应该已经召集了他带来的人准备回国,可惜…” -- 第213页 邵凛玥不敢妄自接话,观察着邵承雍的一言一行。 “可惜,朕早派了大军在半道等着他。以酆擎的脑子,这样的陷阱是不会轻易掉入的,可就像你证据上所言,他还是个有情之人,脑子因为情而放松了。” “能解决酆擎这个心腹大患,儿臣恭喜父皇。”邵凛玥欠了欠首。 “这不也顺了你的心意吗?除掉太子、除掉顾家、除掉酆擎。”邵承雍看着他,眼里那丝柔和仍旧没有散去,但邵凛玥却觉得浑身冰凉。 邵承雍放下手中的棋子,语气变得有些语重心长,“凛玥,无论你做了什么,你都是父皇和你母亲的儿子,父皇不会把你如何,你放心。” 邵凛玥紧紧握着手中的白子,身体在轻微的颤栗。 邵承雍又道:“朕今年不过三十六岁,顾家就已经在几年前开始为太子铺路筹谋,待有一日太子实力雄厚,再加上有你的威胁,朕这个皇位怕是坐不到九十九了,逼宫的戏码,朕看得太多,当年,朕就是逼宫你皇爷爷,才有了今日。” 邵凛玥抿唇不言,心底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所以,朕其实从未属意凛忻当储君,而你…”邵承雍笑了笑,道:“怕是和凛忻有同样的心思,逼宫这种事,在朕这里断绝了就好,你们没必要效仿。” “父皇…” 话还没有说完,邵承雍便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说了一句他最不想听的话:“凛玥,朕什么都知道。” 邵凛玥手一软,弄乱了棋盘。 邵承雍负手而立,看着浓密的夜色,目光残忍至极,“除你之外,所有人都得死,明日清晨,这大渝才是属于朕的大渝,朕到时会广纳良人,儿子什么的,朕有的是时间生,生了后再慢慢选,谁才是合适的继承人。” 邵凛玥一脸惊恐,但又强迫自己镇定,“父皇,您真的…”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韶华宫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依然还在执着着 第89章 变故突生 太子被罚闭门思过,但皇上却没有下旨剥夺太子任何名分, 可东宫的侍卫已经被全部调换过, 太子根本没有任何招架的余地, 现如今整个东宫戒严, 仿佛里面住的不是太子,倒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政犯一般。 “殿下, 秋夜里凉。”太子妃拿着一件披风走过来, 给站在窗旁望月长叹的邵凛忻披上。 邵凛忻转过身来, 看着已经有好几个月身孕的妻子, 道:“蕴薇,你说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就那么盼望着我被邵凛玥压下吗?” 太子妃秀丽的面庞上也甚是不解,她一个女人家对这样的事根本不懂, 见邵凛忻如此苦恼,只怪自己母家只是个空架子, 不能帮他什么。 “都是妾身无能,殿下娶了妾身, 妾身却不能为殿下助力。” 听着妻子歉疚的话, 邵凛忻温柔的笑了笑, 抚着她的面容道:“你要真能为我助力, 父皇就不会让我娶你了。” “殿下…” “好了,不关你的事, 你先去睡吧,我想静静。”邵凛忻惆怅的说。 太子妃自不愿离去,只默默的在身后站着陪他, 末了想去给他倒一杯热茶,待转过身时却惊叫了一声。 邵凛忻猛地转过头,只见于暖坐在桌边喧宾夺主般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来人…”太子妃的话还没吼出去就被邵凛忻捂住了嘴巴,不解的眨着眼看着他。 “于暖,怎么是你?你现在不该在邵凛玥那儿等着邀功才对吗!”邵凛忻冷声说道,松开了捂住太子妃嘴的手,并对她嘱咐,“蕴薇,你先出去,不要声张。” “可是殿下,这个于暖肯定居心不良。”太子妃急切的说,看于暖的眼神好似在看什么毒蛇一般。 于暖丝毫不介意旁人对他的看法,只目光在太子妃身上打量了一下,这才道:“原来太子妃已经有身孕了,瞧这身形,五六个月了吧。” 邵凛忻戒备的看着于暖,并把太子妃护在身后。 于暖觉得好笑,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让人忌惮了。 “太子妃,于暖有些事要和太子殿下商议,您还是回避一下。”于暖看着太子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但他身上戾气已太重,尤其那双原本充满灵气的杏眼此刻一片邪魅之色,再温和的语气从他嘴里冒出来,都能让人听出不一样的意思来。 “你…”太子妃浑身不自在,邵凛忻这一回却没有冲动,再次对太子妃嘱咐,“蕴薇,你去吧,顺便帮我们放风,你放心,这个于暖胆子再大,也不敢杀太子。” 于暖勾唇一笑。不敢吗?皇帝我也敢杀呢。 待太子妃出去后,邵凛忻才看着于暖,也不知是不是屋里烛火太亮的缘故,今夜于暖身上那身红装,竟耀目的像是被鲜血浸染过一般,让邵凛忻觉得面前不像是于暖,倒像是一个要来娶他性命的修罗。 “你和凛玥还真是像。”邵凛忻鄙夷的道。 于暖丝毫不在意,“是吗?” “当然,你们不都是人前人后两幅样子么。”邵凛忻哂道。 于暖想了想,蓦了还点了点头,不过他今日不是来跟邵凛忻研究人的面相和心理的。 “于暖,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想做什么?” “太子在东宫关了也有些日了吧。” -- 第214页 “托你的福。” 于暖低声笑道:“难道你不关心外头情况吗?” 听到这儿,邵凛忻脸色更加难看,紧拽着拳头,一身怒火。 “看来皇上把您看的很紧。”于暖有些同情的说。 “于暖,你若是来挖苦我的,那你目的达到了,可以滚了!” 于暖连连摇头,“为什么到这种时候了,太子还以为我会做这种无聊的事?”说着,于暖哼笑一声,“但凡你这个太子有点脑子,也不会把自己弄到如今这步田地。” “你说什么!” 于暖敛了表情,笃定的问:“东宫的侍卫全被皇上换了吧。” 邵凛忻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这个时候,在公子要和鲁国联姻的节骨眼儿上,皇上换了你的侍卫,把你真真切切的关了起来,你还不懂为什么?” 邵凛忻仍旧有些反应不过来。 于暖却好脾气的将所有事情慢条斯理的说给他听。待说完后,邵凛忻毫无意外的跌坐在椅子上,双手颤抖的抓着扶手,眼神里竟是惊恐,再也端不住太子的威严。 “殿下现下明白了?” 邵凛忻咽了咽口水,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于暖,“你以为本太子会信你?” 于暖听后只道:“不管你信不信,太子如今能依靠的人只有我了。” “放肆,你比得上顾家比得上南辰,比得上本太子的身份?”邵凛忻像是受了什么侮辱似得一把站起,指着于暖怒喝。 于暖仍然保持着端坐着的姿态,有几分悠闲也有几分冷戾,“可…如今站在您面前的人是我。您知道,顾家现在自顾不暇,顾大将军兵权一收,皇上碾死顾家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就连酆擎能不能安全回鲁国都是个未知数。” 邵凛忻仍旧不肯信,“你可是邵凛玥的心腹,是于晋的儿子!” 于暖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没有公子和顾家,太子殿下,您将来可如何是好。” “于暖!”邵凛忻怒喝一声。 于暖却敲了敲桌子,“幸好您这屋子隔音不错。” 邵凛忻顿时反应过来,后怕的看了外头一眼,见没什么异样才松了口气,等再看向于暖时,他忽然就淡定了许多。 “如果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父皇是不会留下我和顾家任何一个人,连你爹也是,至于邵凛玥,父皇或许会留他一条命,但皇位也是万万不会允他的。”说到此处,邵凛忻有些悲凉的扯了下嘴角,自己竟这么不受爹爹待见。 于暖没有理会他眼中的悲凉,“所以,太子想怎么做呢?” 邵凛忻再次戒备的看着他,出口却道:“逼宫?” 于暖笑的明媚,“您还是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傻。” “于暖,你当真是个犯上作乱的谋逆之人!”邵凛忻指着他怒叱。 “当年皇上不也是靠逼宫夺得皇位的么?当时皇上身边有周元周先生,如今太子身边有我,我想结果一样是喜人的。”于暖浅笑着说,面上却没有一点温度。 邵凛忻仍旧不语,即便他相信于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即便他知道邵承雍不会留他,但到底逼宫可是谋逆的大罪,一旦失败,万劫不复。 于暖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轻飘飘的说:“我听说,皇后娘娘已经快不行了,殿下不想见娘娘最后一面吗?” 邵凛忻胸口顿时一痛,他被禁那日就听说皇后回了昭阳宫后直接吐血晕了过去,邵承雍却很是淡然,派了几个不怎样的太医草草看过就算了了。现如今舅舅兵权被收,顾家无法依靠,南辰的婚事定然也打了水漂,鲁国那里就指望不上了。 “殿下,难道您就没有想过为什么皇后娘娘会忽然患上头风之症,且越医凤体越差呢?”于暖意有所指的问。 邵凛忻看着他,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却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的意思是…是父皇…” 于暖的笑意加深,对邵凛忻面上的惊惶和痛苦视而不见,“殿下若是再不做决定,怕是连皇后娘娘的尸首都要看不见了。” 邵凛忻一身冷汗,脱力般的再问了一次,“我凭什么信你?” 于暖站起身来,继而面对邵凛忻以臣待君的礼仪朝他跪了下去,道:“凭于暖选择了您。” 邵凛忻不吃他这一套,“你这是利用我保你的命吧。” 于暖不介意被他戳破,只纠正道:“是利用您,但不是保我的命,是把您送上皇位。” “那日在大殿本太子跟你说过,一旦功成定要将你凌迟处死的。就算是你助我上了位,也不会变,我容不下你这样的人。”邵凛忻恶狠狠的说。 于暖笑的丝毫不在意,“我只要皇上下位,其余的,不重要。” 邵凛忻心中一凛,越发看不懂面前这个虽跪着,但气势强过自己半边天的少年。 “你怎么进来的?”邵凛忻忽然问。 于暖看着他,忽然向后招了招手,邵凛忻这才发现门柱后还站着一个人,吓了他一跳。 杨骏走上前来,把一枚令牌放在桌子上。 邵凛忻看着那令牌,眼皮跳了跳,有些惊讶。 “殿下认识此物?” “这是父皇当年为了答谢周元的相助之情,给他的令牌,这令牌不能调兵遣将,但却能让人在整个大内畅通无阻。”邵凛忻说后再次不可思议的看着于暖,“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过寥寥,连于晋都不知道,你如何知晓?” -- 第215页 于暖不咸不淡的道:“我从小就对周先生很好奇,他既帮了皇上那样大的忙,皇上会允他什么好处呢?查一件事一个月时间或许不够,一年或许也不够,但□□年的时间总够了,更何况,太子您也经常和我在一起,焉知没有被我套过话?” “于暖!”邵凛忻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只觉得自己有一种被遏制住喉咙的窒息感,这人太可怕了。 于暖不管邵凛忻的表情,只道:“殿下,我可以起来了么?” 邵凛忻明白他的意思,手心仍在冒汗,但他的本能已经下意识的全然相信于暖,不管怎么说,自己的一切牵连的是顾家是顾南辰,而这个人,再如何都不会伤害顾南辰。 “起来吧。”邵凛忻下定决心一般。 于暖对邵凛忻俯身一拜,继而站了起来,“那么殿下一切就听我安排吧。” “你想怎么做?” 于暖看着桌上的令牌,随手将他扔给邵凛忻,“兵符这种东西皇上会放在哪儿,我想殿下比我清楚。” 邵凛忻拿过桌上的令牌,紧紧的拽着,深秋的夜里却满头大汗。 “即便有兵符,但就近能调动的也不过只有驻守随安的三十万大军罢了,而与之对抗的却有御林军,巡城军还有各方势力…” “正好,太子这些年暗里拉拢的人,也能派上用场了。至于御林军,我已经派人困住了安斯,安斯不在,御林军群龙无首,发挥不出实力,最要紧的,顾家会帮您。” 邵凛忻一听,没再反驳,“好,背水一战!” 于暖勾唇一笑。 ****** “能说动凛忻,你的计划确实很好,而且,这路子跟当年周元助朕时一模一样,你还真不愧是他的学生。” 邵承雍看着没有死的于暖,便知道自己的那枚棋子没用了,再看他如今站在这里跟自己浅淡的叙述,还为他鼓了鼓掌。 “皇上谬赞了。” 邵承雍看着这个在他整个棋局中最重要的棋子,沉声道:“你竟然能怀疑到朕的头上,确实厉害。” 邵凛玥在一旁站着,知晓一切后,整个人都有些傻了,自以为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在邵承雍眼里,自己原来只不过办了个过家家而已吗。 “毕竟我不是棋子。”于暖笑着回应,看着这个交集不多,但却摁住了自己命运的男人,心中早已杀了他千百次。 “既如此,那你还让凛忻冒这样的险,他拿到兵符,就一定能调动大军么?没有圣旨只有兵符,也无用!”邵承雍眯着眼道。 于暖赞同的点了点头,“但,若是顾大将军出面,就不用圣旨了,对将士而言,顾大将军的微信是胜过您的,否则,您怎会忌惮大将军?” 邵承雍平稳无波的脸色在听了这话后这才变了变。 于暖又道:“我没有跟太子说去找顾大将军,只让他自行前去调兵,但另一头却已派人去通知顾大将军了,大将军知道后,事情已不能挽回,只能助太子逼宫了。” “为何要多此一举?”邵承雍沉声问道。 “顾大将军是什么人,忠肝义胆,又极在意名声,不逼他,他宁愿死也做不出谋逆犯上的事情来。”于暖平稳的说,这世上敢跟当今天子正面谈论怎样逼宫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对,他和南辰都是这样的性子;南辰是个重情的人,朕这么多年对他的宠爱,不会被他无视。朕的筹谋若被南辰知道了,他定会带领顾家卸去一身官职回乡种地,更会求朕把太子贬为庶民,他们一起离开随安,再不出现在朕眼前。” “是啊,无论怎么做,公子他都不会逼宫。”于暖应道。 “所以,你今儿做的一切都在逼他们啊。”邵承雍喜怒不明的道:“朕猜想,他们对你的计划是一无所知,但已经被你算计其中了。” “皇上英明。”于暖欠了欠首。 “于暖,你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惜,你看不到结果如何。”邵承雍终于忍不住,暴怒起来,被一个棋子算计至此,怎能不怒! 话落,邵承雍怒声一喝,在外驻守的御林军便冲了进来。 “给朕把他碎尸万段!” 于暖看着无数佩刀朝他一同砍来,眼底一慌,但身体却没有动,他早就看到了极远处的夜空中闪耀着一个点儿,此刻,在刀剑袭来时,那个点儿便也骤然放大,最后出现在他面前,替他挡住了所有佩刀。 看着来人,于暖会心一笑,对邵承雍道:“皇上,我刚才忘记跟您说,我去见太子的日子是两日前,不是今日。而您今日在韶华宫待了一日,可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邵承雍神色再次绷不住的猛然一变,若是那样,于暖岂不是早已部署好了!再看顾南辰的出现,难道….. 然而,就在邵承雍惊魂不定时,顾南辰却忽然对他单膝而跪,面无表情的道:“南辰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说着,顾南辰还把邵凛忻拿到的那枚兵符捧在手心奉还。 这样致命的转变,令于暖惊诧不已。他料想过所有变故,唯独没有这种。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觉得有点混乱,但又是我大纲中罗列好的点儿,但又还是觉得混乱,我是想写一个很正剧很认真严肃很成长型的那种权谋文的,但我发现,我的功力还是远远不行,需要继续努力和练笔啊,23333~~不过我很感激一直在看的小天使,谢谢你们的支持~~么么么哒(* ̄︶ ̄) -- 第216页 第90章 流放岭南 直到现在于暖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然是败在顾南辰这一环, 他不明白, 是真的不明白。 “于暖, 我们全家都被你害惨了!” 大理寺监牢, 于枫终于忍受不住,一把揪住于暖的衣领, 愤怒大喝。因为于暖意图挟持太子逼宫, 于府上下几百人都被下了大狱, 连身在江南的于枫都被连夜逮了回来。 于暖一把拍开于枫的手, 兀自坐在牢中那张草席上,背靠墙角,眼神有些悠远, 依然在思考这其中的不明白。 “这下完了,全完了!”于枫不住的大吼大叫,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墙头草竟然没有做得成,于暖败了, 但于晋也没赢, 虽然他已大概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皇上的阴谋, 但这样的结果他确实始料未及, 如果他早知道是这样,他一定会一定会…… 于枫俊雅的脸上一片颓然之色,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啊!”于枫一拳锤到地上。 “枫儿,你别这样。”李环和陈秋玲等女眷关在对面一间牢房, 此刻李环见于枫发狂,心疼的劝道。 “早知道是这样,我那日也不会被你三言两语的恐吓就说出府里扩建和地牢在哪儿的事情来。”陈秋玲也是懊悔不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成阶下囚不说,而且还是谋逆之人的家属,这怕不是得判个凌迟,想到这死法就不寒而栗。 “那是你蠢,你早知道他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还什么都说。”李环指控着陈秋玲,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 一直同于暖一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的于晋这才微微咳嗽了一声,虽都是阶下囚,但于晋施威已久,他一出声,沸腾的监牢瞬间安静了不少。 “现在你知道什么叫‘自不量力’了吧?”于晋阴沉的开口,“你信任的顾南辰怎么对你的?亲手把你推向深渊。” 于暖不应,他从进来后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因为他真的不明白,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思索这层不明白。 于晋手背上青筋暴跳,“你既然早就知晓这一切,为何不报!于暖,你从未把你自己当做于家的人么!这样事关全家生死的大事,你却只顾你自己么,最后还可可笑的被人抛弃了。” “爹!这话该孩儿问您!”憋了许久的于枫终于憋不住了,“您既然早就和四殿下有筹谋,您既然和四殿下关系匪浅,那您又为何不说?如果不是您不安分,事情会变成这样吗?您好好的当您的官,我们几兄弟好好的考取功名,成家立业,这样不好吗,您为什么要去帮邵凛玥!” “你住嘴!”于晋第一次动手打了于枫,将他扇翻在地,喝道:“为父一心不想让你掺和进来,哪想你如此不争气,掺和了不说,竟还敢隐瞒!妄想做一颗墙头草!”山,与,三,夕。 牢里都是他们争吵的声音,唯独于暖一言不发,同样保持沉默的还有于连。现下听于枫和于晋说起了邵凛玥,于连这才回过神来一般,痴痴的问:“四殿下…四殿下会怎么样?”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你的四殿下,大哥,你的心思能纯洁些么!”于枫恨不得一脚向于连踹过去。 于连却不管于枫的口气,只看着于晋,“爹,四殿下他会怎样?” 于晋面上尽是不甘心,但听于连这般痴呆的问,还是道:“皇上不会把他怎样的,不然他怎么对得起你姑姑。” 于晋口中的“姑姑”自然就是指的景妃,但牢里所有人都对这称呼嗤之以鼻,尤其是于枫。 “爹,您是伊图的细作没什么,但既然您要报仇要扶持邵凛玥,又何必生我们几个,生了全给邵凛玥当脚垫吗?”于枫悲痛欲绝的说。 然而于晋的回答令人瞠目结舌,但又有它的合理处。 “只有这样才像一个正常人,才能取得多疑多思的皇上的信任。” “信任?”于枫冷哼道:“殊不知在您踏进随安的那一刻,皇上就把您玩弄于鼓掌中了。” 于晋一时无言,他始终不愿相信自己筹谋多年就这么失败了,不愿相信这从头到尾都是邵承雍安排的戏码。这样的事实对他的打击未免太大。忽然,他把目光落在于暖身上,竟带着希冀一般的问道:“你可还有转圜之法?” 原本以为于暖依然只会沉默,但他却开了口,浅浅两个字,“没有。” 不管是于枫还是于晋,这牢里所有人一开始都是抱有一分生的希望的,可当于暖说了这两个字后,这分希望便生生断了。牢里顿时响起一片哭声。 于暖看着前方,当然没有转圜之地,这本来就是个你死我活的游戏,他也不是没有做好失败的准备,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失败源于顾南辰而不是邵承雍。 想到这儿,他还不由得在想,顾南辰怎么样了?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太子不也保不住了么,毕竟拿走兵符调兵遣将的可是太子。 ****** 金銮大殿落针可闻,邵承雍与顾南辰两两相对,一个端坐在龙椅上,不怒自威,一个笔直的跪在下首,张扬凛冽。 “南辰,于暖犯的可是谋逆大罪,不止他,整个于府上下都是活不成的。”邵承雍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一字一句的说,虽面带笑意,但语气冰寒。 顾南辰直视着上方的帝王,道:“南辰只想求皇上法外开恩,于暖为什么会谋逆,皇上比南辰清楚。” -- 第217页 邵承雍头一回被人这样指责,倒是没生出什么怒气,毕竟顾南辰到最后也向着他,就凭这一点便让他觉得自己没有白疼他。 “你及时收回兵符,抢先一步按捺住欲要妄动的三十万大军,粉碎于暖的计划,这些都让朕欣慰,可是朕怎么能放过…” “皇上,于暖对您并没有任何威胁,他只不过是一只蝼蚁,无实权,无羽翼,这一回,他也只不过是利用了太子罢了,并且这还是因为江心的死,如果不是您让江心杀他,他现在还安安稳稳的待在我的小村庄里。”顾南辰打断邵承雍,看着他的眼神尽是臣服之色,但邵承雍分明从顾南辰的双眸里看出了他那如猛虎般毒辣的目光,周身都隐藏着强大的攻击之势,但却故意克制按捺臣服,这样的反差倒是取悦了邵承雍。 “南辰,于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不怨朕吗?”邵承雍身体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忽然问道。 顾南辰神色未改,“怨。” “喔?”邵承雍挑了下眉。 顾南辰看着他,“但,若南辰早知道皇上心中所想,也定能为皇上排忧解难。” 邵承雍朗声大笑起来,笑过后才道:“虽你及时悬崖勒马,但顾家终归是险些助太子谋逆,但,看在皇姐的份上,朕可以不予追究,让你爹好好做皇姐的驸马。” “谢皇上。”顾南辰知道邵承雍打的什么算盘,也不多说什么,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至于太子嘛…”邵承雍故意不说完,只看着顾南辰,但顾南辰脸色却没有什么大的波动,只对邵承雍道:“皇上,皇后娘娘才薨,您就废太子,传出去怕是民心不忿,也让他国多嚼口舌。” 邵承雍冷哼一声,“你在诅咒你姑母么?” 话落,大殿的门便被人从外推开,陈若持着拂尘有条不紊的走进来,四平八稳的禀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方才已薨于昭阳宫。” 顾南辰心口一痛,紧紧的闭了闭眼。皇后能撑到今日已实属不易,但终归没有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邵承雍听着陈若的禀报,闲适的挥了挥手让他下去,面上并无波澜,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微笑,好像皇后的死极大的取悦了他,“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凛玥可是帮朕查出来了,酆擎和你姑母可是有过一段情的,并且还曾进宫与你姑母私会,这可是真不给朕面子,往小了说,这是私通,往大了说就是叛国了。” 顾南辰压下心头翻滚的难受,道:“但,也因为姑母,大渝才能扣住酆擎,让他回不了鲁国,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邵承雍大笑了起来,想当初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没有及时发作便是知道留下皇后终有一日能派上用场,如今可都实现了。 想到这些,邵承雍心情大好,“朕答应你,不废太子,但太子也只能是东宫的太子。” 顾南辰不语,等着他的下文。 “至于于暖…”邵承雍看着他,“如果朕一定要他死呢?” 顾南辰毫不犹豫的说:“若是这样,酆擎就会安然回到鲁国,到时候定会攻打大渝,以鲁国的实力和酆擎的谋略,大渝就岌岌可危了。” 邵承雍听后,露出危险的光芒盯着他,“怪不得你在朕之前拿下了酆擎,却不肯告诉朕你把他囚在哪儿,原来是留了这一手。朕想,不管是顾家的命,还是凛忻的太子之位,亦或是于暖的命,朕要是都不答应你,你也会给朕难看,是吧。” “南辰只是想留个保障。” 邵承雍冷哼一声:“你的目的达到了。” 顾南辰叩拜而下,朗声道:“谢皇上。” “不过,朕想知道,你是如何得知朕的计划的?”邵承雍好奇,于暖可不会告诉顾南辰,那么顾南辰是怎么知道的? 顾南辰直起上身,对上邵承雍透视般的目光,道:“于暖能怀疑,难道南辰就不会怀疑吗?” 邵承雍赞赏般的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你怎么也不会比那个于暖差。”说着,邵承雍又道:“南辰,朕知你心中怨朕,但朕是皇帝,有些顾虑不得不有,希望你理解,经过这一回,朕知道,你是可信的,这就够了。” “皇上要想信一个人,可真是让人付了不小的代价。”顾南辰似笑非笑的说。 邵承雍不置可否。 待顾南辰从大殿出来时,在外候着的顾筹忙迎了上去 “公子,您没事吧。” 顾南辰双拳握的“咯吱”作响,压着声音道:“没事!” “公子,现下如何是好?”顾筹小声问道。 顾南辰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球,死死的按捺住怒气,眼睛轻轻向后撇了撇,“有人想渔翁得利,我绝不如他所愿!” *** “哥,事情怎么会这样?”邵凛元站在远处问一旁的邵凛缨。 邵凛缨的脸色终于肉眼可见的难看又阴狠,“是啊,原本都如我所料那般进行了,哪曾想这个顾南辰不按牌里出牌。” “是不是他知道了咱们的计划?”邵凛元一副天真的表情。 邵凛缨的脸色顿时阵青阵白,“不可能,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顾南辰怎么可能怀疑到我们这两个透明皇子的头上来?” 邵凛元也是不解,但事实摆在这儿,只好问道:“哥,需要让伊图的兵马和达瓦的兵马还有鲁国的兵马都退回去吗?” -- 第218页 邵凛缨思索了半晌才点了点头,“先退!” * 三日后,邵承雍下旨,于晋谋逆犯上,证据确凿,斩立决;于暖助纣为虐,但念其年幼,脊杖三十,流放岭南。其余妻妾子女,逐出随安,永不可回,女不能高嫁,男不可考取功名。 圣旨传到大理寺监牢时,一片哀嚎之声,只有于晋和于暖仍旧淡然。于晋对他道:“你知道岭南是什么地方吗?” 于暖点头,“自然,那可是个险地,听说很多犯人还没到岭南就死在半道上了,就算到了,也会患上顽疾死在那儿。” 于晋心中虽不甘,但成王败寇他也清楚,只要邵凛玥没事就好。他在筹谋这一切的时候就笃定,就算败了,邵承雍也不会伤害邵凛玥,这就够了。现在,除了他和于暖,于府其他人也算是有个好结局,算是不错了。 “如果让你再选择一回,你可会助为父和凛玥?”于晋问道。 于暖看着他,不假思索的道:“不会。” 于晋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对上于暖那双漂亮的眼眸,他的心口有些微的疼痛,“为何?” 于暖淡淡道:“我只想做一个人。” 于晋拧了下眉,片刻后才懂了于暖的意思。就算他助自己又如何,始终也只能做颗棋子。 “阿暖,你该恨的人是顾南辰。” 于暖听后,麻木的四肢百骸像是通了电流一般,让他的身体有了感觉。他眨巴了下眼,从监牢唯一的那扇窗户望出去,喃喃自语道:“这下是要离开随安了,只不过不是和你。” 作者有话要说:  流放是真的要去,不是说说而已的 第91章 不可逆转 皇后的丧礼隆重而又盛大,邵承雍到底还是全了自己和她的颜面, 瞧着挂满白绸的皇宫, 他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韶华宫里, 邵凛玥一蹶不振, 即便邵承雍没有为难他,甚至连荆如也还留在他身边, 但这样的打击依然让他承受不住。只不过皇后的死倒让他的精神恢复了一些。 “殿下, 您吃点东西吧。”荆如端着粥过来, 见他站在殿外的小木拱桥上发呆, 心疼的说。 邵凛玥看着蓝天白云,笑着道:“荆如,她死了, 她终于死了。” 荆如站在他身后,“是的殿下, 不管如何,她都死了。” 邵凛玥垂下头又哭又笑起来, 荆如忙将粥放在桥墩上, 抬起双手试探性的把住他的双肩, 安抚道:“殿下,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邵凛玥却是摇了摇头,“于晋都死了, 于暖也要被流放岭南了,我已经成了阶下囚,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荆如听后, 压着声音道:“只要您想,属下可以拼命护送您回伊图。” 原本以为听到回伊图邵凛玥精神会好一些,但他却颓然的摇了摇头,“成王败寇,伊图不会承认有自己这号人的。” 荆如无言,是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搭理邵凛玥呢,他没有一点价值,甚至还会带来麻烦。 “那么,去其他地方也可以,这宫里还有些我们从前培养的一些宫人,要想出宫还是容易的。” 邵凛玥惨然的笑了笑,“荆如,你还不明白么,我们养的所有人都是在父皇的允许下养的,他只不过是给我弄了个大玩具,让我无聊的玩耍而已,有什么用呢?” 荆如听后,心口发疼。 “幸好你不是,否则…”否则怎样邵凛玥没有说出来,但荆如却明白他这话里的绝望。所以,连他自己都庆幸,当年他接到邵承雍的命令做邵凛玥的贴身侍卫,那时候的邵凛玥才出生,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小糯米团子,他接过那小小的一团,见那襁褓中的婴儿对他露出个可爱的微笑,他便就此认定了他。 但,他庆幸的一切,现在想来才明白,不过都是邵承雍的计划罢了,因为,如果没有自己在邵凛玥身边,很多事邵凛玥都是办不到的。 “殿下…只要您开口,皇上这回一定会让您出宫开府的。”荆如轻声道。 邵凛玥心中却一阵悲恸,“都没用了,我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了。” 荆如逾越的从身后抱住了他,闻着他发丝间的香气,轻声道:“殿下,荆如会永远在您身边。” “我忽然在想,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阿暖,不骗他,不利用他,他会不会帮我?”邵凛玥想到了于暖,“我与他好好筹谋,不管是顾家还是太子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说及此处,邵凛玥也说不下去,因为不管怎样,都是邵承雍的游戏,连于暖的出现都是他的安排。 “殿下…”荆如心疼不已。 邵凛玥久不言语,只看着手中一直拿着的那支洞箫,想着最后一次和于暖琴箫合奏时的场景,有些迷茫的道:“是不是,阿暖说的是对的?” 荆如不解。 邵凛玥兀自道:“只做人,不做棋子。” 荆如觉得现在的邵凛玥已经有些怔愣了,这样的结果对他打击太大,哪怕是被邵凛忻名正言顺的打败,都没有这样的结果让他深受打击。他正想要再开口说什么,却见韶华宫外已走来一人。 “皇上?”荆如看着邵承雍,眼底都是杀气。 邵承雍压根没理他,径直走到邵凛玥跟前,温柔的道,“凛玥,那女人已经死了,你母亲的仇报了。” 邵凛玥转过身看着邵承雍,偏着头问道:“父皇,您爱我母亲吗?” -- 第219页 邵承雍不假思索,“爱,她是朕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那您爱我吗?” 邵承雍仍旧不假思索,“爱,你是朕和朕最爱的女人生的儿子。” 邵凛玥笑了,笑容仍旧暖如春风,“那您会让孩儿接替您的位置么?” 邵承雍的脸色都没有变过,仍道:“不会,朕不会让流着敌国血液的儿子,做大渝的皇帝,这是朕对大渝的责任。” 邵凛玥觉得这个逻辑非常的可笑,但,谁是皇帝谁说了算。 邵承雍的语气变得循循善诱起来,“凛玥,日后朕会保你一生荣华,这次的事,是父皇对不住你,但因为你,父皇解决了顾家,解决了酆擎,鲁国很快就会被攻打,拿下指日可待,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邵凛玥“呵呵”的笑了起来,“那这样的话,父皇岂不是一方独大了?达瓦才败,伊图锁国,鲁国若是再败,谁还敢不服父皇,不服大渝?您一定会因这些功绩,名垂千古。” 邵承雍不置可否,只抬手抚摸着邵凛玥的脸庞,“凛玥…”话还没有说完,他忽然一掌推开了邵凛玥,只因邵凛玥手中的匕首,那把匕首只差一点就戳进了他的心窝。 “殿下!”荆如立刻挡在邵凛玥身前,陈若见到动静,也立刻唤了安斯进来。自从上次的事后,安斯就被命令随时伴君左右。 “皇上,您没事吧?”安斯走上前来,再没有从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管是于暖还是邵凛玥总归都是他教过也看着长大的孩子,变成这样,他倒也有些不好受。 邵承雍抬了下手,心痛的看着邵凛玥,“凛玥,父皇知道你怨怪,但你将来一定会是最安逸的藩王。” “你闭嘴!”邵凛玥终于忍不住大怒,一把推开荆如,指着邵承雍,“邵承雍,我没见过比你还虚伪恶心的人!” 邵承雍眉头皱了起来。 “你说你爱我母亲,可你保住她了么?你没有!她死后你又是怎么对她儿子的?你把她儿子当成一颗棋子让你获得最大的利益,然后再来告诉他,你也是爱他的,你不觉得恶心么!”邵凛玥状若癫狂的吼道。 “殿下…”荆如想要拉住他,却再被他一把推开,只见他举着匕首指着邵承雍,仍然疯癫的控诉,“帝王之心,果然是帝王之心,但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死后无子女送终,遗臭万年!” “凛玥!”邵承雍一巴掌扇了过去,将邵凛玥扇翻在地,痛心疾首的说:“凛玥,你不能这样。” 邵凛玥看着他,忽然安静了下来,呓语般的问:“父皇,您真的很爱我吗?” 邵承雍一听,忙不迭的点头,几乎想把心掏出来给他看,让他知道自己是真的爱他,“当然,朕日后老了退位,还想与你承欢膝下,过你母亲说的,一家三口,瓜藤树下的生活…” 邵凛玥听后,闭着眼深吸了口气,等再睁眼时却道:“您不配!” “殿下!”荆如看到了什么,神色大变,待两步跨过来时,邵凛玥手中的匕首已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邵承雍顿时站立不稳,陈若及时扶住了他。 “快传御医,传御医!” “殿下…”荆如恍惚的抱着邵凛玥,堵在心口多年的情感这一刻如洪水般袭来,令他一时找不到宣泄口,只能颤抖着嘴唇喃喃的唤着“殿下。” 邵凛玥抬起手第一次抚摸上了这张跟在他身边十八年的护卫的脸,气若游丝的说:“我都明白。” 荆如浑身像被剥皮抽筋般的痛了起来。 邵凛玥却只再看了眼蓝天白云,脑海里是当年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时,他们一家三口在这韶华宫的温馨日子。 “殿下!!!”荆如抱着他的身躯,仰头大喝。 邵承雍终于承受不住跌坐在地。 ****** “事情就是这样的。”程蔚站在监牢外对于暖道。 于晋已经被斩,于家所有人都得到了释放,唯独于暖还在这儿等着杖刑和流放。程蔚疏通了好多关系才得以进来看他一眼,顺便告诉他邵凛玥的事。 于暖听后,表情没有什么大的波动,只眼底有一丝伤感,胸口有些微酸。 “阿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程蔚低着头道,都说时局瞬息万变,但这样的变化,他却有些承受不来,尤其是见于暖顷刻间成了阶下囚。 “程公子,多谢你来看我,这份情,于暖记下了。”于暖冲程蔚拱手一礼。 程蔚看着如今的于暖,他的脸上再没有往日的光彩,古井无波的眼神更是看不出这个年纪该有的风采。见此,程蔚忽然问道:“阿暖,你还会反吗?” 于暖看着他。 程蔚也觉得自己问了一句了不得的话,忙道:“呸呸呸,我在胡说什么。” 话落,程蔚也是一阵沉默,这自古以来被流放的人是极少会生还的,这一路不知会出多少变故,就算侥幸到了流放地,也不过是人间地狱,他真担心于暖会受不住。更何况,在出发前,他还有一顿杖刑要熬,拖着那样的身体上路,当真是凶多吉少。 “阿暖…”程蔚情不自禁的又唤了一声。 于暖却只是浅浅的扯了下嘴角。 “对了,周先生有句话让我问你。” 于暖这才直视着他。 程蔚想了想后才道:“周先生说你后悔吗?” -- 第220页 于暖知道周元的意思,无论是通过程蔚的嘴提醒他于沁的事,还是故意放水让杨骏拿到令牌的事,都是周元有意为之。 “没什么后悔的。”于暖应道,“替我谢谢先生。” 程蔚无奈的笑了笑,“先生说,如果你这么回答,让我再转告你一句话,他说他不是有意帮你,只是你总能让他不得不帮你,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当年一定不让你进宫伴读。” 于暖没再说什么,只忽然在想,上天让他到这个异世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程蔚还没有说完话,狱卒便过来了,说是该行刑,然后上路了。 “阿暖。”程蔚难受的看着他。 于暖没再看他,跟着狱卒往刑房而去。 顾南辰得到消息的时候并不惊讶,他知道能让邵承雍放过于暖一命,已是不易,否则,就算自己手上有酆擎,但他手里还有顾家还有太子,两相对比,终是自己占了下风。只是,他没有料到还有那三十刑杖,大理寺的三十刑杖打下去,于暖怕是真没命走到岭南了。 他几次三番要求见邵承雍,但邵承雍都避而不见,加之邵凛玥的死,邵承雍便更不想见他,每日把自己锁在韶华宫,也不知在做什么。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你的于暖!”邵凛忻为皇后守灵,见顾南辰要离开,悲愤的嚷道。 顾南辰看着上方的棺木灵位,再看着披麻戴孝的邵凛忻,握了下拳方道:“抱歉。” 邵凛忻悲痛欲绝,即便顾南辰给他解释了为什么,即便他知道在邵承雍之外还有一股势力等着坐享其成,如果这一次不是顾南辰及时察觉,他逼宫成功的那一刻,也是诸国攻打大渝的时刻,到时候大渝措手不及,朝中一片混乱,必定导致百姓受苦,国本不保,而他也终究是死路一条。 但,即使明白,可皇后的死,东宫的幽禁,也让他承受不了,他甚至只能把这一切怪到于暖头上,如果不是他诱惑自己逼宫,皇后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被幽禁! “如果不是于暖,事情不会变成这样!他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要带他回来!”邵凛忻彻底哭了出来。 顾南辰看着他,好半晌才道:“那你恨我吧,别恨他。” 话落,顾南辰转身而去。 自皇后抓了于暖时他就有所怀疑,于暖被抓,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怀疑哪几个人,皇后再糊涂也不至如此,除非有人有意指使她这么做。 救了于暖后,得知于暖是在文书院发现了那张表明于晋身份的字条,他更觉得蹊跷。后来得知是通过何长青于暖才想着要去文书院,他便有些不安。 何长青的父亲是太常寺卿何正,这个人平日沉默寡言,在朝中向来没什么存在感。但往往越没存在感越可怕,他派人去查这个何正,果然查到了端倪。邵凛缨兄弟的母亲敏妃,当年在民间为医女时,曾被地痞流氓欺负,幸得何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顾南辰当时就觉得事情绝不像表面这般剑拔弩张,他立刻再查,虽查不到敏妃和邵凛缨的不轨举动,却查到,达瓦和鲁国还有伊图近日竟都在大幅度的调兵遣将,且呈三角之势包围了大渝,而这一切不管是邵承雍还是顾家竟都没有一个人知晓。这未免太过可怕,其中的阴谋有多大,不言而喻。 如果说随安发生的一切,邵承雍是下棋人,那么那个人就是旁观者,他把邵承雍和他手下的棋子看的明明白白,所以才能钻这么大的空子。 只是当他有所察觉时已经晚了,于暖已经让邵凛忻逼宫了,他已阻止不了,只要邵凛忻逼宫成功,那个人完全可以打着诸奸臣的名号,合诸国之力攻打大渝。 他知道,只有邵承雍还在位,一切才有挽回的可能。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他保住了顾家保住了太子,让邵承雍再不会忌惮,并且,于晋和邵凛玥这两个威胁都不在了,顾家和太子看似落魄,但在邵承雍的这场阴谋中却是真正的赢家。而托那三国的福,顾家和太子都会东山再起。 只是,这一切都是他舍弃了他的小羊,把他推向深渊换来的。 顾南辰的心在滴血,很想抱住于暖斥他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在村庄好好待着,为什么让我护不住你。他也很想给自己一刀,为什么不在自己把他从于府地牢里救出来时就查到军队的事,为什么偏偏在最后才... “暖暖。” 于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呜咽,只不过一杖就痛得他眼冒金星,背脊像是要被打断了一般,然而就在第二杖落下来之时,执杖的两个狱卒却突然被人踹翻在地。 趴在刑床上的于暖仰起头看着来人,多日不曾有一丝表情的他,竟微微露出了一丝微笑,黯淡的双眸中亮起了一丝微光,他的公子每一回出现都是能带给他希望的。故而,他弯着嘴角,轻轻的说:“公子,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估摸着我半夜十二点还能更一次~~ 第92章 出发啦 狱卒看着来人,对视一眼后方道:“顾公子, 您这是做什么?” 顾南辰盯着那两人, 道:“这三十刑杖, 免了。” 狱卒一阵疑惑, “顾公子,这是皇上的旨意, 对犯人施杖刑再流放, 您这…” “皇上的旨意马上就到。”顾南辰沉声道。 两个狱卒都不信, 但没想到下一刻竟是陈若带了邵承雍的圣旨来。 -- 第221页 待圣旨宣读完后, 陈若才毕恭毕敬的对顾南辰道:“顾公子,不,少将军。”陈若改口道:“杖刑已免, 犯人该上路了,一刻都不能耽搁。” 顾南辰不理陈若, 往前走了几步,但于暖已被几个狱卒强行拽起来, 戴上了手铐和足镣。 陈若伸出手挡在他身前, “将军, 您让周先生说动了皇上, 但周先生的面子也只能卖这一次,丢失令牌之罪, 皇上没有怪罪周先生已是不易,您若是再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周先生就不管用了。” 顾南辰冷眼看着陈若, “一刻钟。” 陈若看着他们,终是挥了挥手带了狱卒下去。 顾南辰这才走到于暖面前,看着他身上挂着的手铐和足镣,心脏像被拉锯一般的疼痛。 于暖仍然挂着一丝微笑,轻轻的问他,“公子,这一回你不能救我了,对不对?” 顾南辰伸出手摸着他的头,继而抱住了他,“暖暖…”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于暖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的体温,“公子,没关系的,虽然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公子是有原因的。” 顾南辰很想跟他说,这个时候就别再“溜须拍马”了,可他猛然发觉,其实于暖每次在他面前夸赞他的那些话,并不是刻意的哄他,是这个少年真的信任着他,依赖着他,甚至理解着他。 “暖暖,对不起,是我太无能。” 于暖仍旧笑着,眼睛有些发涩,想哭,但他想起在村庄的时候顾南辰说过,不想他尝到眼泪滑到嘴里那苦涩的滋味,所以,他忍住了,没让那泪落下来,毕竟,这一路流放,山高水远的,再没有一个吻来替他拂去那味苦涩。 “公子才没有无能,能够力挽狂澜,很厉害啊。”于暖应道。 顾南辰心口一缩,“暖暖……” “公子”于暖打断他,理解般的问:“是不是我做的事情会让大渝或者顾家受到更大的伤害,你才会这样的?” 于暖虽然想不清楚为什么顾南辰让事情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但是这几日他想明白了一些,一定是自己的计划会让顾家受到更大的伤害,甚至是让大渝受到伤害,或者是有什么绝对不会成功的因素,顾南辰才会冒这样的风险。 顾南辰沉默了一瞬,于暖立刻知晓了他的答案。顾南辰再爱他,可是他终究没有家国天下,没有民生百姓重要。 于暖笑着,声音仍然柔柔暖暖的,“公子不必歉疚,是我没有听你的话,才把自己弄成了这样,我知道公子为了保住我的命,很辛苦了。” 顾南辰胸口酸胀的厉害,“暖暖,你骂我一句也好。” 于暖眨了下眼,温声道:“我怎么能骂我的公子呢…” “暖暖……”顾南辰知道他心里是痛苦的。 “公子没有怪我利用顾家利用你,就已经很好了,因为我,皇后病故,太子被禁东宫,顾大将军彻底没了实权,公子一人面对皇上……” “别说了!”顾南辰道,造成这一切的不是于暖,是自己在瞬息万变之时的选择。 安静了一会儿,顾南辰郑重的道:“暖暖,我会接你回来的。” 于暖从他怀里起来看着他,问道:“公子,那我可以不去吗?” 顾南辰四肢百骸都痛了起来,要是可以,他巴不得代替于暖去,“我会让人暗中护着你。” 于暖嘴角的笑终是惨白了一瞬,继而摇了摇头,“不要了,我都明白的,凛玥一死,皇上心中悲愤,一定派了不少人盯着我,已不是公子能左右的,若这个时候激怒了皇上,我就真的小命不保了。并且,公子也需要利用皇上才能护住太子护住大渝。” 于暖最后一句话让顾南辰心惊了一下,他的小羊真的非常聪明,但这聪明让顾南辰难受的说不出一句话出来。 看着顾南辰的神情,于暖就知道自己真的猜对了,想明白了,“我知道,公子身系万民,我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你担心,等你来接我……” 顾南辰终是一把吻住了他,那吻来的凶猛激烈,带着霸道和无奈,待一吻过后,于暖却忽然怔怔的问他,“公子,如果有一天,我让你守护的大渝灭亡了,你会怪我吗?” 顾南辰猛地一颤,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于暖与他对视,神色一如从前在顾南辰面前的模样,好像他问顾南辰的不是什么谋逆犯上的大问题,只是一个他可不可以换道菜吃的小问题。 顾南辰用手指一点一点的抚着他的眉眼,终是道:“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于暖终于咧嘴一笑,像是得到了什么极大的夸赞和礼物。他轻轻的靠在顾南辰身上,却在心里道:公子,我会反抗的,因为我恨这个异世,恨太子,恨顾家,恨大渝,也恨你。 ※※※※※※ 于暖被发配出城时,整个随安都唏嘘不已,百姓们议论纷纷,于晋谋逆犯上已被斩了,但于家其他人虽遭贬斥,但到底不会受什么大罪,怎么这个名声动随安的于暖倒被流放了呢? 看着于暖单薄的身体和那张纯净灵动的俊美容颜,大家都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惋惜声倒是不少,这下个月就是科举了,若他能参加,定能夺魁啊。 “阿暖…”人群中,何长青哭着叫了一声,但被程蔚捂住了嘴巴,“别瞎嚷嚷,给阿暖找麻烦。” -- 第222页 何长青一把扔掉程蔚的手,转头看着身旁的周元和季如海,带着哭腔问:“周先生,季师傅,都不能救阿暖了吗?” “当初我第一眼见到他时就觉得他身上有股邪戾之气,很是不喜,就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周元应道,面色铁青,片刻后却又惋惜的道:“这孩子的出现,对大渝是个劫数,如今这样,只能说是他自己输给了老天。” 季如海眉眼里都是疼惜之色,“明明还有一个月就是科举,这孩子一直都想考科举,中高第,自己自食其力为国出力,到底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都是他那个爹。”何长青气鼓鼓的说,“还有四殿下!都是他们逼他的。” “快别胡说八道,当心隔墙有耳。”程蔚再次捂住何长青的嘴,同行四人瞬间再无人说话。 于暖已走出了城门,因还有其他监狱的犯人要一同押送到岭南,故而负责押送的官差此刻正在城门外的茶寮歇脚。 于暖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随安的城门,然而看着看着他的眼神却动了一下,只见多日不见的于沁正抱着一个小包袱缓缓走来。 因为江心,邵承雍没有迁怒于沁,甚至命人在随安置了一个小破屋子让他有个落脚之处,但也只有那个小破屋子,之后便再不管他,吃穿用度,全靠他自己。不过才几日,他人已经瘦了一大圈。 再见于沁,于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直到于沁走到他面前,他也还是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哪儿来的小孩儿,朝廷重犯不得靠近。”侍卫一把推开于沁。 于沁却把身上仅有的一吊钱拿了出来,“官差大哥,请您行个方便,我说几句话就走。” 官差看着那吊钱,接了过来,粗声粗气的道:“快点儿啊。” “多谢。”于沁作了个揖,然后才看着于暖,示意了他一下,两人一起站到了茶寮的另一侧。 于暖叹了口气,“你可以去找程公子,我跟他嘱托过,他会照看你,直到你十六岁。” 于沁看着他,一直不说话,只把怀里的包袱给了他。 顾南辰已经为他准备了包袱,里面有银钱有衣物,那些官差看在顾南辰的面上自不会抢于暖的。但这押送犯人却是要一站换一站的,每一站的官差都不一样,随安的能顾及顾南辰,其他地方的估计都不知道顾南辰是哪号人物。 所以,于暖认为,这些身外之物带不带也没什么,更何况,这还是于沁省吃俭用出来的。只不过当他打开包袱时,却发现里面的东西并不是什么金银细软,而是顾南辰送给他的那些东西,还有那幅莲湖图。 于沁淡淡的说:“于府被抄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没收了,我求了好久才能把这些东西拿出来。” 于暖接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于沁又道:“我想,你需要它们的。” 于暖紧紧的抱着这个包袱,这里面的东西是他最在意的两个人送给他的东西,的确是这一路最好的慰藉之物了,“多谢。” “行了啊,走了。”犯人到齐,官差在那边儿吼了起来。 于暖看着于沁,再嘱咐道:“好好的,我走了。”话落,于暖将包袱绑在自己身上,转身而去。 于沁看着他的背影,身心一痛,终于哭着叫了他一声“哥哥。” 于暖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来修改了一下 第93章 别动我 顾南辰站在城楼上目送于暖,看着他单薄的身影一点一点的走向远处, 一点一点的在他眼前变小, 最后消失不见。 “公子, 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尤笠已经出发,随行的还有于公子原本的那个护卫。”齐云走上前来和顾筹对视一眼后方向顾南辰禀报。 顾南辰“嗯”了一声, “其他人都查过了吗?” “原本押送该由官差负责, 每一站一换, 但这一回皇上却直接派了禁军押送。并且属下打听到, 皇上还让人每日飞鸽告诉他于公子的状况。所以…”顾筹顿了下,还是道:“所以,到达岭南之前, 都不易动手。” 顾南辰脸色难看的厉害。方才他在监牢轻声告诉了于暖他的安排,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公子, 小不忍则乱大谋。”顾筹道。 顾南辰唇齿动了动,压着心火道:“走吧, 该去会会宫里那只“黄雀”了。” *** 长安宫里, 听了太监的禀报, 邵凛缨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继而把玩着琉璃杯道:“顾南辰还真眼睁睁的看着于暖被流放了,我还以为他会使点儿什么花招呢。” 邵凛元一边剥着橘子, 一边说:“父皇盯得紧,因为四哥的死,父皇这几日可把全宫上下折腾的够呛, 听说陪葬的就有上百人。幸好咱们长安宫一直和四哥没什么交集,就算有也是礼尚往来,否则父皇指不定也会迁怒咱们。”说着,邵凛元狡黠一笑,“还是哥你聪明。” 邵凛缨像蛇吐信子一样哂了一声,“父皇那是自找的,这几日头发都白了不少。” “我也没想到四哥竟然那么硬气,居然会自尽,好死不如赖活着,这点儿他就比不上太子了。”邵凛元将橘子放进嘴里,咀嚼着说。 “于晋死了,父皇也明确告诉他,他没有即位的可能,以邵凛玥那心高气傲的性子,不管是臣服在邵凛忻脚下还是咱们脚下,都是不肯的。死,是他很好的出路。”邵凛缨不甚在意的说。 -- 第223页 “那哥,现在四哥死了,太子被禁,父皇身边就只有咱们俩了,咱们该怎么做?”邵凛元生的可爱,做起表情来看着人畜无害,但眼底却有一丝阴狠之色。 邵凛缨眼睛盯在琉璃杯上,“父皇可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咱们,这时候是他最敏感的时候,咱们先做好分内之事就行,要让父皇主动亲近咱们,而不是咱们主动亲近他,明白么?” “明白的,只是这样,咱们之前跟那三国达成的协议可怎么办?”邵凛元问道,“说起来,要不是南辰哥,你现在说不定都坐在龙椅上了,我是真没想到他这么忠君。” 听到这儿时,邵凛缨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握着杯子的力度逐渐加大,“顾南辰可比任何人都难糊弄,你觉得他突然转变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邵凛元不解。 邵凛缨道:“如果不是他察觉了什么,他绝不会如此。” 邵凛元一听,吓得橘子都吃不下了,忙道:“怎么可能?咱们行事一向小心,连于暖这么聪明的人,也着了咱们的道,顾南辰怎么会?” “但现在的局势不就说明了顾南辰没有那么好糊弄吗?” “那咱们该怎么办?要是被父皇知道…” 邵凛缨看着还是沉不住气的弟弟,道:“急什么,父皇也没有给顾南辰多大的权利,现在顾家不复往昔,他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而且,说不定会死在外头。” “死在外头?” “我已经让人查到顾南辰把酆擎关在哪儿了,只要想办法放酆擎回鲁国,你觉得酆擎会不攻打大渝吗?” 邵凛元想了一下,倒是这个理。 “到时候父皇定会派顾南辰出征,出去了,怎么死就容易了。” 邵凛元先是点头赞同,蓦了却觉得不对,“那这样,咱们和鲁国那傀儡皇帝的盟约可怎么办?我们可是答应过他,不会让酆擎回去的。” “盟约?那也是因利而来的,酆擎回去了,难道鲁国皇帝还敢把和咱们结盟不顾酆擎生死的事主动告诉酆擎么?” 邵凛元一脸期待,“如果把南辰哥也解决了,那朝野上下,再没有人能挡咱们的路了。” “别高兴的太早,先解决了再说。” “只要他出征,必死。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没有打过仗的贵公子,没有顾文津在,对上酆擎,胜算几乎为零。” 邵凛缨不置可否,仿佛觉得只要顾南辰一死,大渝就是他的天下了。 这边,于暖已经在流放的路上行走了三日,流放之路毕竟不是走的什么好路,绕过大城镇,全往山路走,这才是秋天,但夜里却像寒冬一样冷。官差们在驿站里头歇脚,被押解的犯人全窝在另一侧,围着一个火堆取暖。 和于暖一道上路的共有五个犯人,据说个个是犯了重法的匪徒,这一点也充分体现在了他们的面相上,每一个人都面露凶相,随便一瞪,胆子小些的怕是要被吓软脚。 几个人也知道自己的这种特性,那些官差就不提了,毕竟是官老爷,惹不得,可面前这个一直不说话,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少年,怎么也对他们相当无视?无视就不说,他们发现这个少年一路行来还非常多的“特权”,比如现在,凭什么就他一个人有大氅披,凭什么他每日三餐吃的都和那些官差一样,凭什么官差打来的水,他总是第一个喝的? 五个人对视一眼,心中皆不忿,看了眼里屋睡着的官差,互相点了个头,都朝于暖围了过去。 于暖原本正坐在火堆前拿着顾南辰的泥人发呆,感觉到火光微动,拿着泥人的双手紧了紧,继而抬起了头。可头才一抬起,他的喉咙就被一只肮脏的大手给摁住了。 “别出声,否则恶心不死你。”那人在他耳边恶狠狠的威胁。 于暖当真没说话,只淡漠的看着他。 那大汉示意了一下,其余四人皆蹑手蹑脚的走过来围住他。 “这小子长得可真好啊,瞧这细皮嫩肉的,瞧这脸,哎哟,还有这张嘴,咱们几个干嘴裂皮的,他怎么就唇红齿白的?看的老子真想亲一口。”其中一人压着声音说,还真准备把嘴凑到于暖的唇上。 于暖看着,低声询问道:“你们确定要动我?” 他真的是询问的语气,不带任何威胁或者别的情绪,但偏偏就是这样反而让那五个人心底一寒,不约而同的住了手。 于暖看着他们,“劝你们别这样,跟着我,你们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几个人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于暖的声音像有魔力似得,让他们下意识的就想相信。 “难道你们不想吗?”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觉得于暖虽然文文弱弱的,但是却有他们几个都没有的灵气和聪明劲儿,这种气质不用多说,一眼就能看出来,故而,那扣住于暖脖子的大汉低声道:“你有办法?” 于暖看着他,勾唇一笑,眼睛微眯,竟令那人下意识的放开了他不说,还往后退了退。其他四人见了,也不约而同的往后退。 “没有。”于暖道。 几个人一听,立马有了一种被耍了的感觉,正要恼恨的发作时,却又听于暖道:“但是,到了岭南说不定就有了。” 五个人面面相觑,这路上都没有逃生的办法,到了岭南难道还有,那地方四面环山,瘴气严重,且气候也十分诡异,据说白日热的像有两个太阳烤着你,夜里冷的像是在冰窟里,且有达瓦人经常抢掠,不知多少人死在那儿。 -- 第224页 到了那地方,都不用旁人怎么折磨,自个儿都得玩儿完,这人怎么说到了岭南反而有生的希望。 “你别胡说,小心老子割了你舌头。” 于暖却道:“那可是个好地方呢。” 几个人都傻了,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荒谬的言论,只是看着于暖噙着一抹笑意说出这话时,他们竟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这顿时让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想怎么做?”那为首之人问。 “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几个人顿时一愣,“我们怎么信你。” 于暖握着顾南辰的泥人,“除了信我,你们有别的生路吗?若是不信,你们大可以继续你们刚才想做的事。” 几个人瞧着,反而不敢造次了,那为首之人道:“好,反正都这样了,信你一回。” 说着几个人退回了原位。 夜里,那几个人都睡熟了,于暖才终于睁开了假寐的双眼,缩在墙角,双臂环抱住自己的双腿,缓缓的吐了口气。 在最开始的时候,在那大汉的嘴即将凑上来的时候,他是真的害怕的。 驿站外有一颗参天大树,此刻的树梢上,两个黑衣人报剑坐在顶端,看着里头的动静,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低声喝问旁边的人,“为何刚才不让我出手,那些杂碎险些侮辱了公子…” 另一人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手,否则就是给于公子找麻烦。” 杨骏实在受不了了,“公子现在怎么都是麻烦的。” 尤笠对他翻了个白眼,“你冷静些,虽然我听不见于公子对他们说了什么,但那几个人明显是听了于公子的话,这样反而比我们出手好一些。” 杨骏全不顾这些,道:“下次你再拦着我,休怪我翻脸。” 尤笠很是无语,原本顾南辰只派了他一人沿途照料,可哪知道半路还杀出来了一个。不过,本着对于暖的愧疚,他也没说什么,只瞧着身陷囹圄的于暖,忽然在想,要是那夜在村庄自己拦住了他,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了。 “我真想冲进去救了公子便走。”杨骏咬着牙说。 尤笠却道:“要能这样简单粗暴,顾公子难道不会做?” 杨骏紧握着手中的剑,面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次日,官差们收拾妥当准备上路,其中一个官差照例将他们吃的饭食给了于暖一份。 于暖接过,抬头看着他,到底还是露出了一丝不解。 那人左右看了下,见其余官差没注意这边方道:“安统领说,他能做的也只能到此。” 于暖微惊,确实这些押送的人不像寻常官差,原来竟是禁军。邵承雍是多担心他到不了岭南啊。想着,于暖心底泛起一丝冷笑,转念后又道:“多谢安斯。” 那人没在说什么,转身离开。 吃过早饭便又要继续上路,于暖看了眼那颗长在驿站外的大树,嘴角扬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继而不经意的抬起手在耳边微微比了一个手势。 杨骏原本只是看着,但一见于暖的手势,心中立刻狂喜,但顾及到还有个尤笠在身边,只能强行按捺。 但于暖的意思他却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暖暖,加油,灭了他们! 第94章 准备翻盘(一) 两月后,对于鲁国大军压境, 地方将领已抵挡不住一事, 朝中再次沸沸扬扬。一开始朝中无人敢提让顾文津复职带兵出征, 但现在鲁国虎视眈眈, 也便顾不得那许多了。 邵承雍听后,仍然看不出表情波动, 所有人都等着他的下文。其实对于几月前顾家险些谋逆, 顾文津被贬斥一事, 朝中武将都是不服的, 如今见战事已起,皇上仍然这么分不清轻重,就都有些急了, 纷纷上书请求邵承雍让顾文津复职。 邵承雍听完所有人的言论,最终却只下了一道圣旨, 没顾文津什么事,让顾南辰挂帅出征。 此旨一下, 众人皆惊, 干什么放着身经百战的顾文津不用, 要用从未有过经验的顾南辰? 邵承雍的考量和他们明显是不一样的, 对他来说,顾文津复职的危险比酆擎攻打大渝还让他在意。鲁国有多大的实力他知道, 骚扰骚扰边境,拿下几座城池是可以的,但真要想拿下大渝, 那是天方夜谭。但如果顾文津重获大权,情况就不一样了。 “南辰。” 退朝后,安斯唤住了顾南辰。 顾南辰回头看着他。 安斯负手而来,立在他面前,看着这个已经同他一般高大的青年,道:“行军打仗不是儿戏,这一回你一人主帅,不止五十万大军的性命在你手上,连边境数万百姓的性命也在你手上。” 顾南辰听后,道:“当然,这是明摆着的事,安斯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酆擎死的太晚。” 安斯被他逗笑了,“还是这么没正经。”说着,安斯顿了下,“好自为之,别死了。” 顾南辰眼神凛冽,“我可没那么容易死。”说着,他欠了欠身,转身离去,但离去之际,想起了什么,又倒回来放低声音对安斯道:“多谢安斯照顾暖暖。” 安斯明显一愣,片刻后又释然,“你果然敢在皇上眼皮底下让人跟着于暖,也厉害,竟无人察觉。” “我的人再如何也管不了太细致的事,所以,要多谢安斯。” 安斯这才叹了口气,“我虽掌管禁军,但禁军到底是皇上最亲近的军队,有些人不一定听我的,这次派去押送的人都是皇上亲自选的,幸好头领胡来是我的人,但即便如此,我能做的也只有那么多,他该受的苦,一点也没落下。” -- 第225页 顾南辰心中苦涩,却没再多说什么。 安斯见此,又向他近了一步,在他耳畔道:“我知道你派了不少人马走别的道率先到了岭南,你想让你的人在岭南动手,毕竟那地方发生‘意外’的指数颇高,真有什么,皇上也不一定查到你头上来。但你有没有想过,阿暖他不一定会配合你。” 顾南辰心中一沉,不解的看着安斯。 安斯却摇了摇头,负手而去。 ****** 这边,走了两个月,于暖已经快到岭南了。但越靠近,路也越不好走,天气也越来越诡异,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知道哪个时辰就得把一年四季都体验个遍,别说他们这几个犯人,连押送的那三十名禁军都有些受不住,平白生了些怒气。 “靠,我们堂堂禁军,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某日歇脚时,一禁军愤怒的嚷道,上身的衣裳都脱光了,却还是驱散不了燥热。 “好了,皇命难违。”一人安抚着。 那人盯了眼坐在不远处的于暖,喝道:“都是因为那小子,要不是他咱们需要遭这罪?”说着,那人起身朝于暖走去,抬起腿就要踹向他。 原本官差打骂被押送的犯人是常见的事,但面前这个人可是于暖,那人的脚才抬起来,每日暗里照料于暖的那位负责押送的头领便一个健步冲过来挡住了他,“你做什么!” “头儿,我真的受不了了,要不是这小子,咱们何必遭这罪。”那人不忿的嚷道。 胡来扭头看了于暖一眼,沉声道:“别动他。” “头儿,他不过是个犯人,还不能打骂出出气么。” 胡来盯着那人,“咱们受命于皇上,受教于安统领,而他再如何也算是安统领的弟子,你辱他就是辱安统领,懂吗?” 那人听着,十分不服气,却终究不敢再造次。 待他退下后,于暖才对胡来道谢,“多谢,其实没什么,打几下我也不会怎么样。” 胡来没什么表情,只道:“我们只负责押送,并不虐待。” 于暖笑了笑,趁此机会道:“那,请问我可以求点药吗?” “药?” 于暖将自己的袖子往上扯了扯,胡来这才看到他双手手腕竟被铁索磨的红肿破皮了,再垂首看了下他的双脚,裤脚处都有了斑驳血迹。 同行的那几个大汉,虽都有些青肿,但都没有于暖这么厉害。 胡来看着于暖微白的脸色,和那纤细手腕上的可怖伤痕,沉默了一瞬终是唤了一声,“来人。” 下属寻声而来。 “把他的手镣足铐打开,就快到了,不用戴了。” 下属听着,有些诧异,“头儿,这不合规矩吧。” 胡来没好气的说:“这山高水远的,跟谁讲规矩去?让你打开就打开。” 下属迟疑着,“他万一跑了怎么办?” 胡来示意下属仔细打量于暖一眼,“你觉得他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 下属当真仔细看了看于暖,立马道:“没有。”说罢,立刻掏出钥匙打开了于暖身上的束缚。 于暖活动着手脚,“多谢。” 胡来看着被解下来的锁链,方才没注意看,现在才发现那锁链上都染了血迹。他一把抓起于暖的手脚查看,眉头拧了起来。虽然知道于暖是个没吃过苦的贵公子,细皮嫩肉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娇贵,他手腕脚腕处的伤岂止是破皮,连里头的肉都被磨得泛白发脓了。 原本这在犯人身上不算什么,但这些伤落在于暖身上就让人觉得很扎眼。 “我这儿有瓶金疮药,你凑合着用吧。”胡来从怀里把药掏出来递给他。 于暖抬起双手接了过来,“多谢。” 胡来看着他身上的伤沾染了些灰尘,心下有些不忍,转身而去待再回来时手上已经捧着一壶清水,“洗洗再擦吧。” 于暖怔了一下,可以断定这个人这份举动是出自他个人对自己的关心。 “多谢胡大哥。” 胡来抿了下唇,没说什么。 那五个大汉在一旁看着,一个个的都叹服不已,都不知道于暖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这押送的头领如此善待他,还是说他背后真的有人? 一想到这儿,几个人就觉得信他是信对了。 “老大,这我瞅着还有不到三天就要到了,这小子,喔不,于公子到底想的什么办法啊?” “他都说了到了就知道了,有什么会通知咱们。”张庆说着,又对他几个跟班嘱咐,“都小心着点儿,按照他的话做,他让动的时候咱就动,没让动的时候就别动。” 几个人忙不迭的点头。 倒是托于暖的福,这一路押送,这些禁军的眼睛都在于暖身上,反而对这几个“便宜”犯人没什么关注度,反正锁链铐着,队伍围着,他们也跑不了。但这几个人之前可都干的江洋大盗的勾当,但凡有点儿空子都能做点儿其他事情,于暖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胡来的眼睛一直在于暖身上,这一路,这少年都很是配合,不哭不闹,唯一吵闹过一次,是因为有人动了他的包袱,把他包袱里的泥人摔到了地上,他当时恼怒的大喝一声,令在场禁军都傻了眼。要不是他身上还有束缚,那气势都要让人以为是什么美艳罗刹在喝令他们下跪了。 后来胡来才发现,那泥人和顾南辰神似,这一路上于暖每夜睡觉时都会抱着它。现下,于暖给自己上完药,也同样握着那个泥人,只是神情和夜晚时有些不一样。 -- 第226页 “这个是顾公子吧?” 出声后胡来自己都惊了一下,他向来不是多言多语的人,更何况他现在是押送于暖的官差头领。但话已出口,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于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胡来一时也觉得唐突,不再多言,眼睛看向别处。 于暖看着手里的东西,这陪了他近十年的泥人,终究要离开他了。 离岭南越来越近,尤笠早在几日前便和杨骏分了道,顾南辰的安排虽用不上他,但两个人都跟着于暖,杨骏说容易被发觉,便让尤笠去和前方人汇合,再将具体计划告诉他,他也好配合。于暖这里有他就行了。 尤笠听后,觉得没毛病,真走了。是以那日后一直都只有杨骏也跟个被流放的人似的亦步亦趋的跟着于暖,还要注意别被发现和打点“前路”,也委实辛苦。 这夜,由于白日燥热,夜里又冷,故而人体到了疲惫的极限,一行人睡得很死。但其实,他们没有发现,这一路行来,他们一夜比一夜睡得“安稳”。 待看人都睡着了,于暖忽然从草堆里睁开了眼睛,夜晚睡觉时,镣铐依然还是挂在了他的身上,若不注意行动起来会发出声响,但于暖却不顾忌,闲庭散步一般走到了山林外头。 “公子!”杨骏见他出现,立刻现身,持剑跪在他面前。 于暖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躬身把他扶起来,诚挚的说,“辛苦你了,杨大哥。” 杨骏看了下满身狼狈的于暖,眼眶泛红,“属下无能,令公子受如此多的苦。” “没什么。” 杨骏擦了擦眼角,看了远处睡得像死猪般的一片人,对于暖道:“公子,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这些人明早就能一个不留。” 于暖眼神咻的一狠,勾起唇角,“不,得留几个。”说着,于暖在杨骏耳边耳语了几句,杨骏立刻懂了。 “尤笠那边如何?” “两日前给属下来过消息,说是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您人到了岭南,顾公子的人就能救您出来,到时候带您去兖州。” 于暖听后,微微叹了口气,“公子他何苦呢。” 杨骏看着,虽然也怨怪顾南辰对于暖的无情,但当他知晓顾南辰的计划时,心里其实也有些动容,“公子,其实顾公子的法子也不错,他一定能救您,兖州也是个好地方…” 杨骏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于暖的眼神瞬间黑如深渊。 “属下多话了。” 于暖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山谷,毫无感情的对杨骏道:“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应该要出征了吧。” 杨骏对于暖的料事如神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哪一国?”于暖问道。 “鲁国,据说酆擎逃回了鲁国,正发兵攻打大渝,大渝这边皇上派了顾公子挂帅出征。”杨骏道。 于暖勾起嘴角,笑的十分明媚,只是在这寒冷的夜里瞧着有丝诡异,“光鲁国进攻哪够。” “公子…”杨骏看着他。 “行了,我要回去了,明日按计行事。”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暖暖,你拒绝了你的公子 第95章 准备翻盘(二) 东宫灯火灰暗,自从太子被禁后, 东宫的一应供应就大不如前了, 许多奴仆表面还是恭敬的唤邵凛忻一声“太子”, 暗地里却给人使了不少绊子, 捞油水都捞到太子身上了。 顾南辰来的时候,别的没带, 倒是带了不少银钱给他, 不管怎么样, 有钱好办事。 “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还得过靠你接济的日子。”邵凛忻看着他惨然的说道。 “别再卖惨了。”顾南辰毫不留情的说。 邵凛忻呶呶嘴, 想说什么,却也觉得顾南辰说得对,振作了下精神才道:“明日走?” 顾南辰点头, “我这一去,快则半年, 慢则一年方能回来,这一年的时间里你要把握好机会。” “这么久?鲁国如此不好对付?”邵凛忻紧张之余更担心顾南辰, 他不是不相信顾南辰, 他们这些皇子公子的, 也只有顾南辰武功出类拔萃, 可当高手之列,打小也经历过不少打打杀杀的事情, 他虽才二十岁,但当真十分出色了。 只不过,行军打仗和武功高不高, 是否打打杀杀过,又真的是两回事了。 顾南辰没有这些无聊的顾虑,只道:“鲁国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这一走,朝中再无人跟你有关联;现下朝中的人,要么都是皇上的人,要么就都是些墙头草,但有些墙头草是可以利用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的朝廷不就是父皇要的局面吗?”邵凛忻紧握双拳,心里对邵承雍载着几分仇恨。 顾南辰没工夫安慰他,只道:“但国家大事,并非皇上一人就能做主,朝中诸臣,也并非皇上一个人就看的过来,他需要一个人当他的眼睛。” “邵凛缨。”邵凛忻冷冷的开口,一提到这个人,就让他深受侮辱,他没想到邵凛玥不是他的宿敌,这个平日里低调的跟个透明人的邵凛缨竟然是。 “早前我原本想会会他这只‘黄雀’,但凛玥的事给我了一个警醒,正面摊牌不一定是好事,就这样继续当他不存在,反而好行事。” “但你强行改变了于暖的逼宫计划,邵凛缨那小子那么阴险,怎会没察觉这里头的蹊跷?”邵凛忻脱口而出,没有去想这前面几个字带给顾南辰的痛苦。 -- 第227页 顾南辰眉皱的紧了几分,仍是道:“察觉是一回事,正面交锋又是一回事;察觉会让他行事云里雾里,看不清方向,若正面交锋,他就知道怎么对付了。” 邵凛忻完全赞同,尤其现在是邵承雍要用他的时候,一旦邵承雍用了他,重视了他,他反而会膨胀起来。毕竟这是他隐忍多年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么一想,邵凛玥的隐忍在邵凛缨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我明白了。”邵凛忻应道。 顾南辰吸了口气,对他道:“随安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皇上启用邵凛缨,过不了多久,就是你东山再起的日子。” 邵凛忻不解。 顾南辰道:“咱们和鲁国开战,对于达瓦和伊图来说,是一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事。到时候他们一定蠢蠢欲动,但邵凛缨一定会通过他的‘信使’派人前去安抚,我已有法子劫下那‘信使’…” 邵凛忻点头,但又觉得不对,“可这样,达瓦和伊图岂不是会乘人之危?” 顾南辰睨他一眼,眼底有丝怒气。 邵凛忻一看,猛地拍了自己脑门一把,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笨,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到时候我自会李代桃僵。” 顾南辰松口气,又道:“随安我已经安排好了,等劫到‘信使’,一切便水到渠成。” 邵凛忻郑重的“嗯”了一声。 顾南辰看着他,把手按在他肩头上,郑重的说:“若你这次东山再起,便是没有顾家为靠山的太子,皇上对你的紧逼不会那么紧,但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邵凛忻握着自己肩头上的手,道:“我定不负你的期望!” 顾南辰“嗯”了一声,继而拿起先前进屋时放在桌上的斗笠,准备离开。 邵凛忻看着此刻一身玄衣的他,突然道:,“南辰,对不起。” 顾南辰拿斗笠的手顿了一下,看着邵凛忻。 邵凛忻吐了口气,“我知道你很喜欢于暖,虽然我不是很理解,但我知道他对你非常重要,但因为我…” 顾南辰握着斗笠的手青筋暴起,但出声时仍如方才般淡定理智,“你没那么大的面子,是大渝…”说到这儿,顾南辰自己都说不下去,无论如何他都是因为别的东西委屈了于暖。 “大渝该是我邵家的责任,但从前靠舅舅,现在要靠你…”邵凛忻越说声音越小,心里更想把邵凛缨碎尸万段,为了夺位,他竟然能做出勾结外国,趁大渝内乱,合攻大渝之事。 “行了,你是太子,不要这么婆妈!”顾南辰轻喝了一声。 邵凛忻终不再说这个,只道:“等你回来就能看到你的小侄子了。” 太子妃的身孕已有八个月,离临盆不远了。 顾南辰听后,嘴角扯出一个笑来,“好。”话落便戴上斗笠,一个闪身从屋里消失不见。 出征那日,顾文津嘱咐再三,看着没有被他带在身边历练过,对行军打仗也一窍不通就被推到主帅位置上的顾南辰,顾文津的担心比承瑶长公主只多不少。 “爹,您放心,我可是您的儿子,您曾经为大渝开疆扩土,也为大渝保驾护航;我怎么也不会给您丢人的。” 看着一身戎装,英姿勃发的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来,顾文津一时失笑,但嘴角一扯后又立刻严肃起来,对他说了一句:“为父信你。” 顾南辰往后退了几步,跪拜顾文津和承瑶长公主后便转身而去。 “南辰…”承瑶长公主心疼的要命。 顾文津扶着她,安抚道:“放心吧。” 承瑶长公主已不知该说什么,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奔赴战场,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心情实在难以言说。 *** 于暖看着杨骏递给他的信纸,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杨骏看着,也不知道他是担心还是不担心,但想想,他应该是担心的,便道:“公子放心,顾公子定能凯旋。” 于暖捏碎信纸,“我不能让他凯旋。” 杨骏愣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怔怔的看着于暖。 于暖却不说那么多,回头看着全身乏力倒了一片的禁军,眼底露出狠色。 “于公子,全照你吩咐做了。” 张庆走过来对于暖报告情况。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于暖说的办法那么简单粗暴,今儿一大早起来,就收到了于暖“行动”的暗号,他们原本还有些担心,毕竟他们只有五个人,对方可是三十名训练有素的禁军,这真把毒针发出去,人家肯定要还击,万一一半的人没中,那他们都得死翘翘啊。 对,就是毒针,他们这些江洋大盗,武功或许不怎么样,但暗器功夫极好,只是身上没有暗器。但于暖知晓他们这技能后,竟然说能帮他们找来暗器,原本以为他只是一说,可某一天晚上,于暖当真把针给了他们。 那时候的针还没有毒,据于暖说,他没时间淬毒,毒得让他们自己淬。不过于暖却告诉他们这一路什么植物有毒,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弄到手,至于怎么淬,怎么避开禁军的监视也看自己。 张庆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才想通,这小子是为了提防和考验他们的能耐。万一他几个靠不住,跟那些禁军告发了,岂不是功亏一篑?所以他只给针,光几根针,自己没法告发,至于毒嘛,要是我们连这种事都办不到,没让他看到价值,那么他们几个人说不定都得和那些禁军一样成待宰羔羊。毕竟他那下属也能制毒。 -- 第228页 想到这儿,张庆这一干惯了抢劫行凶的强盗竟不由得冒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这一行人走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于暖身后每天有人跟着他,而且从半月前起,还每夜都交流过,可没有一个人发现,所有人都睡得像猪一样。 于暖也真的会算计,这半个月,因为越来越靠近岭南,路上已经没有城镇了,只有些简陋村子,能买到吃食的更是屈指可数。 而他那个下属却赶在他们前方抵达村子,在那些禁军购买的食物上动了手脚,才让他们每夜都睡得“安稳”。 有这能耐,按照常人的套路,这一路如此艰辛,于暖的皮肉都磨碎了,连张庆看着他的手脚都觉得疼,那么早该动手才是,但于暖却能忍到半个月前才开始循序渐进。 只因从这半个月开始,条件就越来越艰苦,每日大家都累的腰酸背痛的,否则日日睡的像猪,那些禁军肯定会起疑啊。 于暖这精密的厉害,就这毅力和心理素质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而今天早上,这些禁军因为连日迷药的叠加效果,终于都成了软脚虾,不然他们也不能用毒针百发百中。 一想到于暖设计的这些,张庆就更加不寒而栗。 “你们的毒针还剩多少?”于暖问道。 要是不知道于暖这些精密的算计,张庆一定会跟他说没了,然后剩下的用来对付他,但是知道后便老实的说:“十根。” “够了。”话落,于暖朝被绑住的禁军走去,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胡来。 胡来并没有中毒,只是他的迷药分量被杨骏下的太多,所以浑身乏力的四肢都动弹不得,想要怒吼都力不从心,“于暖,你逃不掉的…” 虽然身着一身囚衣,但于暖俊美灵秀的面容仍然给人一种沁人心脾的美,只是映着他此刻邪魅的眼神,那美又变成了食人花般的嗜虐,“我没有要逃,我得好好的到岭南过我的流放生活,我只是需要您帮我一个忙。” 胡来盯着他。 “给皇上写一封书信,就说,人已经到岭南了,静候旨意。” “休想!” 于暖听后,叹了口气,规劝一般的说:“他们中的毒得要我研制的解药才能解,而且还得每月解一次,否则他们会痛苦的肠穿肚烂而死,您忍心您的这些同僚兄弟死的这么悲惨吗?” 话才刚刚说完,那一片人便一个个的呻*吟出声,一开始很小,到后来便全都抱着肚子痛苦的吼叫,双手还不停的抠肚子,抠出了无数血痕,好像肚子里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需要把手伸进去肠子都给生掏出来才会结束这痛苦一般。 胡来看着他们的惨状,心中悲愤,咬牙切齿的说:“于暖!人人都说你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但想不到你竟这般冷血,手段毒辣!” 于暖听后,丝毫毫不在意,也不多费嘴皮子,只说,“因为你对我的照拂多了一分真心,所以你现在没有如他们那般惨叫,不然,真毒发了,你会求着我让我说出我的条件的。” 胡来看到已有人受不住这痛苦要拿刀自尽,有的双手十指都抠的血淋淋的,也不知道是肚子的血还是手指的血,总之现场一片惨烈。 然而于暖仍旧面无表情,听着那惨如身在炼狱般的声音,竟跟没听到似得。 “老大,这个于暖真的够狠。”几个江洋大盗都没想到这毒这么厉害,现在看到那些禁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都不由得生出些怜悯心来。 张庆也咋舌,没想到于暖跟他说的那些植物这么牛,他记得当时他问于暖怎么知道那些东西有毒的时候,于暖的表情十分云淡风轻:书上有写啊,要多看书喔。 张庆瞬间汗如雨下。 “救我们,救我们,头儿!”其中几个禁军听到了于暖的话,大吼大叫的让胡来救他们。 胡来看着,紧握双拳,终于妥协,“好!” 他明白,这一声“好”,答应的可不止是写封信的事,而是到了岭南后,他们这些人都得听他的了。 “杨大哥。”于暖唤了一声。 杨骏了解,从怀里拿出于暖让他调好的解药,走了过去。 几个江洋大盗看着,腿都软了,从没见过,毒药是别人制作的,解药也是别人制作的下毒之人。 于暖看着杨骏拿着解药走过去解救那些在“炼狱”里的人,蓦的有些失神,脑子竟然冒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公子肯定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意识到这个想法时,于暖勾起了唇角:自己喜欢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顾南辰: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第96章 准备翻盘(三) 杨骏把衣服给于暖送来时,发现他正站在冰冷的溪涧里, 拿着那块雕成莲花的翠玉怔怔的发呆, 那表情真的有些像一只软绵绵的小羊。 他手上的东西, 杨骏知道, 那是顾南辰亲手雕刻来送给他的,原本是可以挂在脖子上的, 但这么多年, 于暖从未把它挂在脖子上过。 杨骏知道他在想谁, 但一直待在溪水里, 这气候又不太好,会着凉的,于是他唤醒了他。 于暖穿好衣服出来时, 头发还是湿的,所以并没有用簪子束缚, 而是任其散落。 杨骏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于暖,那身红装在深山一缕不多见的阳光照耀下, 衬着那倾泻而下的长发, 映的他那张面容极其妖娆, 加上眼中的那丝邪气, 邪魅都变成了令人不敢直视的妖媚。 -- 第229页 “公子。”杨骏抱拳一礼。 于暖没多说什么,走回刚才歇脚的营帐, 看着张庆正拿着一张信纸朝他跑过来,“于公子,那人写好了…” 张庆话还没说完两只眼睛就直了, 这这是同一个人吗?虽然穿着囚服的时候于暖看着也容颜不俗,是个俊俏小子,但现在这模样,哪是俊俏能形容的,简直是那个,那个…张庆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词儿——祸国妖姬。 于暖不理他,拿过他手中的信纸,看了眼胡来写的内容,点了下头便交给张庆,用禁军的信鸽放飞。 “那这些人怎么处理?”张庆问道。 于暖看着已经解了毒正在有气无力靠坐着歇息,此刻见了他都一脸愤怒但又不敢发作的禁军,道:“当然是继续上路了,争取明日到达岭南。” “啊?”张庆傻了,“还还要去岭南?” “我等本来就是被流放的,不到岭南,那边官役不接收到人,传回朝廷,我等就成了逃犯了。” 是倒是这个理儿,可是,“你不是说有办法逃跑吗?” “我几时说过要逃跑?”于暖冷下声来。 张庆张张嘴,又不敢多说什么。 “行了,收拾收拾,继续赶路吧。”于暖淡淡的说。 岭南那边的官役早就接到消息,这回押送的犯人里有一个谋逆造反的,皇上亲自下了旨,要好好的磋磨磋磨他,并且那人还是个长相极好的小公子。 想到这里,几个粗糙大汉都忍不住咽口水。这地方山穷水远的,连个女的都不见,大家早就憋的不行了,平时那些干劳役的犯人又没有一个看得过眼的,如今来了个尤物,可不得好好享用。 所以,岭南那几个官役只顾着盯着于暖露出猥亵的表情,完全忘记思考为什么这个犯人走在了禁军前面不说,还穿的人模人样的,一点不像来流放,倒像是来审查的。 杨骏看着那些人看于暖的目光,真是剁了他们的心都有了。 “看够了吗?”于暖问道。 “不止比女人长得好,这声音也好听啊。”说着,那官役头子还看向胡来,问他:“这位大人路上可享用过了?” 胡来一脚就朝人踹了过去,喝道:“嘴巴放干净点儿!” 那官役愣了,心想禁军果然和一般官差不一样,这一般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如果是女的,早在路上被做了几回,男的长得好的也没几个会被放过。偏禁军不同。 “是是是,小的知错小的知错。”那官役说道。 胡来看了眼于暖,压下心中的不忿,依着他先前的指示,扔了一包银子过去,道:“这几个人自有我等看管,该做什么我自会让他们做,不用你费心。” 这穷山恶水的,平白得了这么丰厚的白银,那官役哪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一连叠声的应“好”。 直到他们退出去,胡来才看着于暖,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于暖看了看四周,他们此刻正待在一个类似牛棚的地方,犯人劳作完后,都是被集体关在这儿,吃喝拉撒全都在这里解决,比牲畜还不如。 “我想得先有一个住的舒服一点的地方,这里有专供你们歇息的地儿吧。” 胡来紧拽着佩刀,压着气,“有,我等都会住在驿站,不过条件也很艰苦。” “无妨,能住人就好。” 看着于暖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胡来更是气结,但命在他手里拽着也不敢造次。 ****** 这边,尤笠已经在几日前飞鸽传书给顾南辰,他已经到了岭南,并顺利跟这边的人汇合,而岭南看守流放犯人的官役虽有三百名,但都是些粗使汉子,不足为惧,定能按照计划救出于暖。 顾南辰走在行军路上,看着手上的信纸,稍稍安了一分心。 尤笠也觉得计划非常好,这岭南地势和气候都很难说,时不时的还会刮一阵让人睁不开眼的山风,或者飞沙走石,发生意外或者逃跑的指数是非常高的。他已和杨骏联系好,只要他发出暗号,他们就行动。 顾南辰抵达鲁国和大渝的边境,已经和酆擎交过几回手,皆为平手,双方谁也没讨到好处。 酆擎怎么也没有想到,顾南辰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倒不是真的只会纸上谈兵,如果于暖的天分是算计,那顾南辰的天分就是行军打仗了。 因此,由于天分的不足,顾南辰第一次不明白于暖的举动是为什么。 邵承雍并没有召回那三十名禁军,反而让他们待在岭南继续看着于暖。 顾南辰知道,这明显是他的皇舅担心自己会让人救他,担心于暖一走,就没了能拿住自己软肋的把柄。而他也告诉尤笠,即便和禁军正面相抗也没什么,一定要带于暖去兖州。 然而,尤笠给他的回信却是说他行动的时候,于暖竟然让杨骏给他们下了套,再亲自指挥禁军击退了他们的人马。明显于暖并不领情。 “为什么?”顾南辰同样不解,按照尤笠所说,于暖定是用什么方法控制了禁军,他到底想做什么? “将军!”顾筹突然闯入营帐,火急火燎的说:“粮草粮草储存库起火了!” 顾南辰紧抓着信纸,冲了出去。 行军打仗粮草至关重要,看着面前的冲天火光和抢救将士,顾南辰怒不可遏,“怎么回事!” -- 第230页 “有人潜入军中,烧毁了粮草!”顾筹急道:“人一抓住他便立刻咬舌自尽了。” “还剩多少?” 顾筹道:“能抢救的都抢救了,但余粮支撑不到三天。” 顾南辰布满风霜的脸上尽是煞气,粮草骤然被毁,后方补给跟不上,三天后酆擎再进攻,他们就不一定能打成平手了。 “离这儿最近的粮仓在哪儿?” 顾筹道:“此地是鲁国和大渝的边境,周边城镇条件都不好,唯一能提供供应的是央州,但央州贫瘠,怕是供不出几十万大军所需的粮草。” “能供多少供多少,先去调,决不能断粮!”顾南辰喝道。 顾筹领命而去。 顾南辰瞧着烧成了一片焦土的存粮处,再看着手中的信纸,心底没来由的有些慌乱。他与酆擎生里死里对峙多回,都没有生出过这样发自心底的慌乱。 而此刻的于暖,正看着桌上的信纸,表情有些意外,但想了想也觉得在情理之中,“太子复位了?” 邵凛缨上位后原本没太子什么事儿,可顾南辰为他抓住了邵凛缨与达瓦伊图联络的信使,再把那信使交给了邵凛忻。邵凛忻这一回倒是没有冲动了,从那信使嘴里套出了不少消息,和与两国的联络方法,再取而代之。不止重创了邵凛缨,还成功让大渝再一次打了达瓦和伊图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损失耗大。 如此大的功劳自然能让他走出东宫。 “想不到还有个二皇子。”杨骏说道,看着信上的消息,连他都反应过来为什么顾南辰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但比起杨骏的恍然大悟,于暖倒是表现的很平静,当初在大理寺监牢和顾南辰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就猜到了。古来帝王的儿子,有几个不想当皇帝。 说起来,那个邵凛缨能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也挺厉害。不过,他再厉害也到底被顾南辰打下去了。 “长青怎么样了?”想到何长青,于暖皱眉,谁能想到那一直暗里支持邵凛缨的人会是何长青的父亲何正呢,现在想想,这么多年,何正通过何长青,怕也是误导了自己不少,文书院的事就算一次。 “何大人被处斩后,何府自然也落魄了,不过皇上倒是没有连坐何公子,他如今还在随安,只是终生不得进入仕。但他母亲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去世了。” 于暖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你告诉荆如,让他可以动身去伊图了。” 杨骏应了声“是。” 其实知道荆如在随安给于暖做“眼睛”的时候,杨骏是非常惊讶的,可于暖却告诉他,在邵凛玥死后,在于晋被斩后,荆如曾潜入大理寺监牢来见他。只问了他一句话:你会甘心如此吗? 于暖的回答自然是不会。 荆如当时就半跪在了于暖面前,说愿为他效犬马之劳。 其实于暖知道,那一刻荆如或许把自己当成了另一个邵凛玥,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在某些方面,自己确实和邵凛玥有几分相像。他只是很佩服荆如,不多问什么,就猜到自己的那句“不会”,包括了哪些含义。 “公子,荆如靠得住吗,如果他突然出卖您,您就…”杨骏很是担心。 于暖想着那天在监牢,荆如那空洞的眼神里盛满了蚀骨的心伤和愤怒,摇了摇头,“他不会。” 杨骏不再多问。 * 次日,于暖在服劳役时,抽空在路边编起竹蜻蜓来,十分的闲适。 张庆看着,终于忍不住了,他们几个大男人天天挖路都要挖废了,于暖虽然被胡来用各种理由搪塞官役不用那么辛苦的挖,但也天天跟着他们在山上跑,这又是蛇虫又是瘴气的,怎么也不好受吧。三大三个月了,他竟然跟在踏青似得。 “于公子,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张庆也不知道支撑着自己信任于暖的信念是从哪儿来的。 于暖看着他,对他的信任也还是很欣赏,“挖了三个月了,你知道这面山的背后通向哪儿吗?” 张庆摇头。 “达瓦。” “喔,我听说过,以前达瓦经常跑到岭南抢掠,他们想进入岭南从大渝内部攻打大渝,让大渝措手不及。只不过他们那些放牧的对这瘴气十分敏感,听说不少人身在瘴气中便立刻口吐白沫人事不省,所以没得逞。”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于暖看着自己手上编织的竹蜻蜓,问道。 “我们这些做强盗的,经常江里海里,山里水里的闯,哪国的事不得知道点儿。” “那你认识达瓦皇帝吗?”于暖闲话一般的问。 张庆“哈哈”笑了起来,“当然了,不过他们达瓦的头领可不叫皇帝,那些野蛮人,都称头领为‘天主’,觉得自己是老天的主人。” “这么说,你很了解达瓦了?” “也不算吧,但去过几次。”张庆正自豪着就觉得腰下有个力道,垂首一看,于暖竟然把那个竹蜻蜓给了他。 张庆不解。 于暖却一下子正色起来,“你去达瓦,把这只竹蜻蜓给他们的‘天主’。” 张庆顿时傻了,“哈?为啥?” 于暖却没心思解释,“给他就行了,然后让他派人来见我。” 张庆愣着,半晌后又问,“不是,我知道那些禁军被你折磨了三个月,神志都不清了,全都对你俯首帖耳,不会管我去哪儿,可是,我怎么去达瓦,翻山越岭吗?” -- 第231页 “那倒不用,咱们这山也挖了三个月,今天再挖一下,就能把当年达瓦穿过来抢掠后来又被堵上的那条路挖通了。通了后会有个山谷,那山谷大小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走过去就是了。” 听到于暖的话,张庆咋舌,他就说当初于暖要做戏,为什么不去跟那些犯人填填路,除除草,非要来这座山,说是要给岭南人民挖出一条大路来。 那些官役碍于禁军有皇令,又有银子,还真让他们随便挖,而这一挖还挖了整整三个月。 “不是,你怎么知道是这座山这条道?” 于暖又云淡风轻的说:“大渝的记录书上有写啊,而且你学过地质学吗,地质学是一门很神奇的学科,通过石头沙土你就能知道哪座山藏着秘密。” 张庆不懂他嘴里说的什么,但是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公子,又要搞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你就不怕我走了不回来了?”张庆问道。 “你会吗?”于暖语气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张庆看着他那几个一脸希冀的望着他的兄弟,摇了摇头,“不会。” 直到张庆走了,杨骏才走过来,“公子,达瓦和伊图都会吗?” 于暖笑的明媚,“原本他们就打算合攻大渝,后来黄了;好不容易又逮着鲁国和大渝开战的机会,要再次合攻,可哪知被太子打了个措手不及,这口恶气,达瓦可咽不下,至于伊图,相信荆如的口才定能说动他们的国君。” “那鲁国那儿…” “放心,我会亲自去鲁国走走的。” 杨骏看着这样的于暖,不知怎的,莫名的有些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于暖:公子,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第97章 准备翻盘(四) 近日,于暖仔细研究了下大渝的地势, 他发现, 大渝就相当于自己那个世界古时候的中原, 鲁国可能算西夏, 达瓦可能算蒙古,伊图可能算缅甸。 不过, 与自己那个世界不同的是, 大渝虽占在最富饶的地界, 但其实摊开整个地图来看, 那三国呈三角之势,把大渝紧紧的包围其中。 “怪不得邵凛缨和那三国勾结要攻打大渝时,公子的条件反射会那么强烈, 一旦合攻,还真是没有一点生机, 也怪不得大渝几百年来一定要和鲁国联姻,这二对二, 怎么也比三对一好。”于暖自言自语着。 杨骏从外头进来, 给他带来一件大氅, “公子, 天冷,披上吧。” 于暖任他披上, 然后问道:“荆如到伊图了?” “是的,他说过不了几日伊图皇帝定有答复。” 于暖点点头,“张庆也该从达瓦回来了。” 杨骏有些担忧, 伊图还好说,可是达瓦,不一定会和公子合作啊。 于暖知道杨骏的顾虑,却没说什么,只道:“杨大哥,明日你去‘解决’尤笠吧。” 杨骏听后,并没有再说什么,垂首应了。 这些日子,尤笠来过好几次,似乎不把于暖带走就不甘心,且一直问于暖为什么不愿意去兖州等顾南辰回来跟他好好过日子。 于暖压根儿不想回答他,他或许不了解顾南辰,但于暖是了解的。 顾南辰绝对不可能离开大渝的中心陪他去兖州过日子,不是顾南辰恋权位,而是他放不下大渝放不下邵凛忻。他不可能简简单单的做个小官,每天为民除除害就行,他骨子里和顾文津一样,有着守着这方土地,为新帝为大渝开疆扩土,抛头颅洒热血的信念。 他怎么能打断他的公子的信念。 当他夜里,杨骏便带着禁军和几百名官役杀到了尤笠等人的藏身之处,说他们意图劫人犯,再次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尤笠不得已只得退出岭南,修书给顾南辰。 顾南辰收到消息后,眉头拧的更深,心里愈发的慌乱,“暖暖,你不是想要自由的么,我能给你了,可你为什么不要了?” “将军,斥候来报,酆擎再次亲率大军,来攻城了。” 顾筹和齐云一起冲入营帐,火急火燎的禀报。 因为缺粮草,他们现在已经被迫退守央州,不止大军,连百姓的身家性命都系在顾南辰一人身上,为了援助大军,央州百姓几乎人人都把家中的余粮献了出来,要是守不住央州,那就真的是罪人了。 “亲率?”顾南辰道,他的转变在一瞬之间,开口之时已是那个号令五十万大军的将军。 “那是好事啊。”顾南辰冷笑一声。 顾筹和齐云对视一眼,皆不明白。 顾南辰大手一挥展开面前的行军地图,眼神犀利,“太子指派的粮草大军有一日便到,酆擎自然不会让我们得逞,所以他这个时候进攻,很明显是声东击西。” “将军的意思是,酆擎已派人去劫太子的粮草大军,进攻我们只是假象。”顾筹道。 “到底这一招釜底抽薪是用对了。”顾南辰站起身来,“顾筹,你把军中所有精悍骑兵全部调走,从后方出央州,绕到酆擎的大营去,也让他们尝尝粮草被毁的滋味儿。” “那粮草大军那儿?” “那条路根本没有什么粮草大军”顾南辰眼神坚毅,“不过是我故意放出去的消息,说太子备的粮草走了那条路。” 顾筹和齐云对视一眼,立刻了然。 “顾筹,你动作要快,切记不可念战,至于他们的粮草你能拿多少是多少,不能拿的烧了就是;太子的粮草大军已从另一条小路而来,不必担心。” -- 第232页 “是,属下明白。”顾筹领命而去。 央州城外战火连天,厮杀声不绝于耳,酆擎站在远处看着誓死守城的顾南辰,真是又恼又气结,以为没有顾文津,这小子会被他三两下打回老家,可这都三四个月了,粮草都被他烧了,却也只把人逼到了边城央州,这简直是在侮辱他鲁国侮辱他酆擎的实力! “顾南辰,看在你姑母的份儿上,你若投降,本王定饶你一命。你若不降,城破之时,便是你央州百姓血流成河之际!”酆擎威声喝道。 顾南辰看着他,眼底都是杀气,持着佩剑直接从城楼飞跃而下,身形矫健的避过漫天羽箭直朝酆擎攻去。 酆擎见顾南辰攻来,狂笑三声,手持长刀与他相杀,这也不知是他们俩第几回交手了,却没有分出个胜负。 “你害了瑾元,害死你姑姑,顾南辰,你好样的!” 顾南辰一剑朝他刺去,酆擎却转了话头,“不对,害死你姑姑的是于暖,是你心心念念的于暖,听说他被你弄去流放了,那流放路上也不知有没有人占他便宜,说实话,他是男人又如何,连本王看了都心动,连本王都想要他的屁股。” 酆擎句句污秽,果然逼得顾南辰心神大乱,“住口!” “本王还夜夜把他刻成雕像摆在床头,看着他的雕像,上了他无数回。怎么,你没有上过他吗?你那么在意他,难道不是在意他的屁股?” “酆擎!”顾南辰滔天怒火,但却没有失去理智,酆擎原是想诱他深入,将他包围在己方敌阵中,取他性命,故而步步后退,但顾南辰却没有紧逼。 酆擎看着,先是一惊,然后又道:“这样你都能守住理智,看来大渝对你是真的重要!不过当然重要,否则当初于暖逼宫时,你怎么连想都不想就立刻抛弃了他,你但凡有点儿感情,也会考虑到他,事情也不会做的那么绝嘛!” 顾南辰持剑站在前方,盔甲上全是鲜血,看着近在咫尺的酆擎,听着他的话,终于提剑而去。 酆擎看着,得意一笑。 “将军不可!”齐云大喝一声,那一声震耳欲聋,几乎响破了天际。 于暖的手猛地一抖,水杯不自觉的从手上滑落而下。 “于公子怎么了?”达瓦王子嚓布看着“弱不禁风”的于暖,见他连杯子都拿不稳,顿时有些怀疑自己该不该信他,但是这个人却能让他穿过瘴气的阻碍走到这儿,又好像是可信的。 “手滑,让王子见笑了。”于暖淡淡的回应。 “见笑倒没什么,就怕于公子戏耍我,这才是搞笑了。”嚓布说道,当初于暖的人到达瓦要求见天主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就给了这只竹蜻蜓,然后便让派人随他一同来岭南,共商大计。 达瓦几次三番被大渝痛打,但凡有点机会都想反击一回。 “能想到把解瘴气的药方写到竹蜻蜓上,于公子也是厉害,只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写在竹蜻蜓上?” “我听说达瓦天主之所以向往大渝,是因为小时候来大渝见到了竹蜻蜓这种达瓦没有的玩具,故而觉得大渝是个值得拥有的好地方。”于暖温和但明显疏离的说。 嚓布因为达瓦气候而起了高原红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惊讶,“是倒是,只是我从未见过用这种方式邀请结盟的,当初你们那个二皇子派人到达瓦的时候,可是费尽了唇舌。” 于暖眼里盛着一丝不屑的笑意,从那双满是魅惑的双眼里折射出来时,竟让人看着有些心痒痒,下意识的,嚓布不受控的咽了下口水。 “唤醒初心的感觉,可不比废话有用多了。” 嚓布回过神来,确实是这样。 “你让我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不怕那瘴气了。” “只是一种以毒攻毒的草药。达瓦因为常年生活在高原地带,身体对瘴气自然抵抗不了,只不过这岭南遍地都有一种草药,刚好可以化解你们体内的过敏元素。” 嚓布看着桌上那株开着小黄花的草药,问道:“这叫什么?” “香株草。” “这草也不过是抗过敏,本王要是在这里待久了同样会不适。所以达瓦不可能进入岭南,就算能,那条峡谷一次只能过一个人,太繁琐,等大军全部进来怕是都得花上不少时间。” “这个地方王子只会来一次,今日请您来,只是问您愿不愿意与我同盟罢了。” 嚓布看着于暖,眼睛眯了一下,“邵凛缨要攻打大渝,是因为他想趁机当皇帝,只要咱们三国合攻,帮他一次,他便每一国送十座城池,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不小的诱惑。可是,你呢?你是为什么,你能给什么?” 于暖看着他,“王子既然有疑惑,为何还会来?” “那是因为天主父亲说,你在大渝曾名声大噪,而且,要不是因为你,我们的计划早就成功了,所以得来见见你这个传奇人物。” 于暖垂眸微笑,也不再多说其他,只道:“十座城池?邵凛缨打的算盘应该是借助你们的力量上位,然后再把顾家推出去攻打你。顾家为了大渝,一定领命。” 嚓布不解,“为什么是攻打我?鲁国和伊图呢。” “鲁国他靠的是那个傀儡皇帝,只要把酆擎放回去,傀儡皇帝那儿还有他说话的地方吗?至于伊图,你和鲁国都没戏唱了,他们还唱得了?” -- 第233页 嚓布听后,面上阵青阵白,咬牙切齿的说:“那阴险的小子!”话落,他又吐了口气,“不过就算他是这么计划的,但不一定能成功。” 于暖对这话倒是赞同,“是啊,只是邵凛缨跟个炮灰一样又被太子打回了原样,他的计划到底会怎样,我们也不知道了。” “所以,你的计划又是什么呢?不管成不成功,邵凛缨至少还允诺了十座城池,你能给什么?你什么都没有。” 话落,嚓布突然从于暖那双漂亮的过分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直达眼底的狠绝。 “我能给你们大渝,让你们尽情分刮。” 不知为何,于暖说这话时,周身凛然而起的邪气让嚓布这个糙汉子平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 “公子,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次日清晨,杨骏推开驿站的门,恭敬的对于暖说。 于暖嗯了一声,“走吧。” 才出门口,便见张庆几人围了过来。 “怎么?”于暖看着他们。 张庆走过来,看着于暖,试探性的问:“于公子,你这是要去?” “央州。” 张庆点点头,对于暖的行动自如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我们…” “你们随意。”话落,于暖带着杨骏,再带上胡来等已经快被控制成死士的禁军一路往央州而去。 “老大,这于公子看着像要去干大事。” 张庆看着于暖骑在马上远去的背影,有些怅然,“我十年前去过随安。” 几个小弟看着他。 张庆道:“那时候我刚劫富济贫了一把,被官府追杀,恰巧有个卖泥人的路过,我为了暂时保命,就打晕了他,穿上了他的衣服,假扮成卖泥人的才逃过一劫。” “然后呢?”几个小弟不解。 张庆又道:“当时我被官府追的身无分文…” “老大,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庆叹了口气,“我遇到了于公子,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买了我摊子上的泥人,还给了我一百两。” 几个小弟惊讶的张了张嘴。 张庆又道:“我们也去央州吧。” “做什么?” “当然继续劫富济贫了。” 几个人汗颜,央州穷的叮当响,贫满地都是,富就没有一个。 不过,岭南到央州,路途倒是有些远,加上于暖取道达瓦,亲自去见了达瓦那位天主,共商大计后,方往央州而去。 等他从达瓦走到央州的时候,已又是三个月后,大渝传他和禁军凭空消失的话本都传了好几个版本。 大渝和鲁国的大战也打了七八个月,这期间,顾南辰的伤都受了几回,酆擎也没讨到好,这一战成了持久战。 “公子,前面就是央州了。”杨骏骑马过来对于暖道。 于暖神色淡漠,眼里没有一丝情绪,只问:“我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十个月。”杨骏应道。 于暖点了点头,示意继续前进。 只是走着走着,一行人都听到了细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公子,我们被包围了!”杨骏看着四周突然冒出来的将士,惊呼一声。 于暖对此倒是没有多么惊讶,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他甚至已经猜到率领队伍来包围他的人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南辰:暖暖,你来了。 第98章 与君一别 于暖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往前走了几步, 便见那个早已刻在骨子里的身影由远及近的出现在他眼前。 此刻的顾南辰身着戎装, 那张原本令人挪不开眼的俊朗面容因为鲜血和战火的洗礼, 多了几分锋利的棱角, 呈现出一股凛冽不可犯的气势。 于暖看着,只觉得自己再如何, 来到顾南辰面前, 好像都还是那只绵绵的小羊羔, 他站在马下看着马上的顾南辰, 恍惚间有一种回到十年前,和他初遇时的状态。他怔怔的看着那骑坐在马背上宛如武神一般的男人,忘记了动作, 只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扬。 顾南辰骑马奔驰而来,二话没说直接动手把于暖一把捞起来放在了马背上, 双手桎梏着他坐在自己前方,策马而去。 有那么一瞬间, 于暖以为顾南辰是要带他私奔。 直到央州二字出现在城门之上。 顾南辰抓了人直接奔回了在央州的简易府邸, 不顾三军诧异的目光, 把于暖扛在肩头上直接从大门迈了进去。 “那个是俘虏?”一将士不解的看着顾南辰肩头上那个身着一袭红袍的男子。 “不像, 感觉像是媳妇儿。” “将军有媳妇儿?” 众人疑惑。 而此刻被叫做媳妇儿的于暖已经被顾南辰扛进自己房间,并且大力的关上房门, 紧接着把人一把放到了床上。 于暖被这么颠簸了一下,身体有些不适,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坐了起来。 顾南辰双手叉腰正背对着他, 于暖知道他正在平息怒火,自己干的事,尤笠应该全部告诉他了,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如此不计后果的拒绝他,而且这拒绝的后面他肯定也料到有什么他不能接受的缘由。 所以,他定然是生气的。 顾南辰深吸一口气,这才转过身来,看向于暖的目光恢复到了从前,“暖暖~” -- 第234页 于暖全身像电流袭过一般颤了一下,再听到这个呼唤,他不知道为什么,胸腔一阵酸涩,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如今找到了什么宣泄口一般。可是,他到底是忍住了本能里想要靠在那个怀抱里诉说委屈的冲动。 顾南辰一直盯着于暖,见他面容艳如桃花,瑰姿迤逦,灵秀之余透着一丝不染尘埃之气,可偏偏他身上那袭红袍红如鲜血,杏眼里的邪气已压抑不住,整个人便真的有些祸国妖姬的形容。 顾南辰皱了下眉。 “公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于暖挑起一抹微笑,那笑十分美艳,却没有多少温度。 顾南辰靠近他,像是要仔细看看他的小羊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于暖见他靠近,忽然眼睛落在了他的下颌与脖子的连接处,那里有一道还未有完全愈合的伤疤,是上次他冲进酆擎的陷阱所致。 于暖心脏蓦的抖了一下,伤在那个地方,只要对方的武器再近几分,顾南辰的颈动脉就会被割裂。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神色一变,变成了那个仰望着顾南辰的小绵羊,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他的伤处。 顾南辰走到床前坐下,缓缓的抬起双臂抱住了他,将他死命的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嗓音低哑干涸的说:“暖暖,你瘦了。” 于暖只觉眸中一阵酸涩,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眼睛里流出来,只因为顾南辰这浅浅的五个字。 “我本来就不胖啊。”于暖应道,可这话却让顾南辰心里揪着疼。 “为什么不去兖州?”顾南辰问道。 “公子很想我去吗?”于暖问道:“可是去了做什么呢?” “我会回来接你。” 于暖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双臂却自然的垂放在身体两侧,“接了我之后呢?” 顾南辰怔了一下。 对啊,接了之后呢?带他回随安吗?可是随安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 顾南辰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于暖的容身之处,可他猛然发觉,最不能让他容身的就是自己。自己背负着顾家,背负着大渝,这两者占据了他身体的全部,要去哪里找个角落来让他容身。 “我会洗涮你身上的罪名,我会让你堂堂正正的站在我身边,我会三书六礼迎娶你。” 于暖的下巴搭在他的肩头上,浅浅的说:“公子知道,永远都不可能了,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子还是您的父亲,都是容不下我的。” “不是这样,若没有你,我不可能解决三国合攻大渝的危机,所以父亲和太子不会再对你…”顾南辰突然说不下去,这话出口时,他才发现自己对于暖的无情,如果当时他没有抓住酆擎威胁邵承雍,邵承雍是一定会杀于暖的。 可当时的自己就那么笃定能抓住酆擎吗?那个时候他根本来不及部署,能抓住酆擎全靠当时瑾元郡主拖了酆擎后腿,以及老天赏给他的运气。他当时唯一能保证的是自己打着太子的名义拨乱反正,如果没有酆擎,便直接祭出邵凛缨和三国之间的阴谋,如论如何,太子和顾家都是能保住的,唯独于暖…… 顾南辰一时很是慌乱,聪明如于暖怎会料想不到。 他真的在大渝和顾家陷入绝境之时下意识的不顾于暖的性命。这个认知清醒的时候,让顾南辰有一种被重重打脸之感,心口疼的厉害。 于暖却道:“公子,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明白的,公子自幼便被当做大渝的未来培养,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是将来要为大渝开疆扩土之人…” “暖暖,对不起,你相信我…” 顾南辰的话还没有说完,于暖便欺身吻了上来。这一吻滚烫的落在两个人的心头,顷刻间打开了那被关上了许久的欲望。顾南辰狠狠的将他压在床上,褪去盔甲,撤掉自己和他的衣裳,将他禁锢在自己的身体里,不容许他离开自己一分一毫。 于暖承受着顾南辰的粗暴,再被送入之时紧紧抱着他的肩背,感受着顾南辰对他的爱,感受着他用身体的温度将自己紧紧包裹。 他张嘴叫着他,令顾南辰完全丧失了理智,那一声声的“公子”里掺杂了太多的情感。 顾南辰醒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于暖的身影,如果不是床上的痕迹还在,他一定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 猛地从床上坐起,却发觉头脑昏沉的厉害,这才模模糊糊的想起,在那过程中,自己的手臂曾经掠过一阵蚂蚁啃咬的刺痛,但当时他的眼里和心里都只有于暖,完全没有在意。 这世上能给顾南辰下迷药的,大概也只有于暖了。 “将军!”顾筹慌乱的声音在外响起,顾南辰拿过一旁的衣服三两下穿上几步走出来。 顾筹忙道:“将军,于公子带着他的那个随从离开了。” “为何不拦住!”顾南辰喝道。 “于公子手上有将军出行的令牌,看守之人和守城将士都不认识于公子,所以…” 顾筹摸了下自己的腰间,急切的问道:“往哪儿去了?” “不知,只知道他往前走了。” 顾南辰心下一慌,出了央州往前走,除了酆擎的大军外就是鲁国,他要去哪儿? “将军,那些禁军醒了。”齐云进来,他按照顾南辰的吩咐去查看那些禁军到底是因何被控制,哪知道他正查到一半,那些原本神志不清的禁军却都一一醒了过来。 -- 第235页 “醒了?” 齐云道:“是清醒了,他们身上的毒已经完全被解了,恢复了神志。” 顾南辰听后,却道不好,果然见胡来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胡来见过大将军。”胡来向顾南辰行礼。 顾南辰脸色并不好看,“起。” 胡来也不说废话,起身后便把于暖这些日子干的事说了个清清楚楚,他们虽然被控制着,但于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却是留在脑海里的,只是他们会下意识的听于暖差遣,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自己的意识。 “将军,属下认为应立刻禀报皇上,否则大渝不保!”胡来愤怒道。 顾南辰压住他的怒气,“你说的事关乎大渝命运,本将军自有考量,你累了,先下去吧。” 胡来明显不吃这一套,径直道:“将军,此事已刻不容缓,还请您别再犹豫!” “够了,本将军说了,自有考量,下去!”顾南辰喝道,抬手一挥,便让齐云将胡来硬拖了下去,并暗里给齐云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胡来等禁军都先关押起来。 待齐云和胡来下去后,顾南辰才对顾筹道:“立刻给太子修书,让他想办法抽调兵将,严守达瓦和伊图接壤大渝边境的城镇,必要时候先发制人。” 顾筹听后却有些不赞同,“为何不直接禀报皇上,太子才复位,调兵这种事怕是有些难度。” “禀报皇上就是告诉皇上,是暖暖…”顾南辰愤怒大喝,但说到一半时又兀自停了下来。 “将军,一旦调兵,无论是否太子调遣,皇上一定会知道,要想调兵遣将,如今都得要皇上手里的兵符和圣旨才可。”顾筹提醒他。 顾南辰双拳紧握,双眸深沉不见底,竭力想从这个死局里找出一点生机。 。 “将军,这或许是个好机会。”顾筹仍道:“朝中武将虽多,但大都上了年纪,能带兵打仗的寥寥无几,如果这个时候达瓦和伊图来犯,两国合攻,情况严重,皇上无人可派之下,定会复大将军之位啊。” 顾南辰眉眼凌厉的扫到顾筹脸上。 顾筹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可事情严重,也不得不进言,“将军,兹事体大。上一回,太子是因为冒充何正所以才让达瓦与伊图放松了警惕,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可这一回,他们定然做足了准备。再加上有于公子做引导的话…”说着,顾筹半跪而下,对顾南辰道:“将军,说句冒犯之言,于公子在被流放途中能控制禁军,能和达瓦伊图结盟,此等心机谋略,无人能及,如果不…” 顾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南辰踹了一脚。 跟了顾南辰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挨踹,可见他的话已让顾南辰控制不住情绪。 “将军,达瓦和伊图上一回才受了重创,这一回却能答应和于公子结盟,定是于公子有什么法子让他们有必胜的希望,否则他们不会如此孤注一掷。”顾筹不管不顾的提醒顾南辰,现在是真不能儿女情长的时候,更何况,儿女情长的只有顾南辰,于暖的种种作为可一点都没留情面。 顾南辰听着,忽然想起当初在大理寺监牢于暖对他说的那句话“如果有一天,我让你守护的大渝灭亡了,你会怪我吗?” 顾南辰当时以为只是他的宣泄之语,如今想来,他的小羊,哪一回不是言出必行。 “他竟这般恨大渝…这般恨我吗?”顾南辰真的慌了,也忽然明白于暖方才为何与他云雨,他是在用他的身体与自己诀别。 “将军。”顾筹看着顾南辰。 “拿纸笔来,我亲自给太子修书,让太子查出这件事,禀给皇上。” 顾筹道:“是了,这样一来,太子并未逾越,处理的人是皇上,他只不过是尽职查询罢了;到时候不仅太子会一步步掌权,大将军也能重得兵权。”顾筹分析利弊一般的说道,却见有鲜血从顾南辰紧握成拳的掌心里缓缓流出。 ** 出了央州,杨骏见于暖的表情一直不是很好,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公子,您把禁军留下,就是故意告诉顾公子您的计划,可这样一来顾公子定会上报朝廷,到时候朝廷定会做准备,您的行踪也就真相大白了,为何要这样做?” 于暖看着天际边的乌云,那抹美如食人花的笑容浅浅挂在嘴角,“这样大渝才会彻底乱起来啊,所有的兵力才会分散开来,行事还极其便利。” 杨骏听着,本是欲言又止,但看前方已快到鲁国都城,还是道:“公子,这一去就无法回头了。” 于暖听后,双眸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沉默了好半晌才道:“从我被流放那一刻起,就无法回头了。” 如果那个时候他便带我离开随安就好了,像我们在莲湖村庄里说好的那样,去兖州…我肯定不会不甘心,不会恨,肯定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看到了这里,我保证这文是HE 推一下我的预收新文,求支持哇,么么哒 《摄政王每日都要伺候朕》 宋廷穿进了一本权谋小说,成了那个每天提心吊胆唯恐被摄政王逼宫的废材皇帝。然而那废材皇帝最后竟是自己把自己吓死的。 对此,宋廷的态度:只要心态好,保管活到老。有什么事都问摄政王去。 撂挑子的宋廷从此浪得飞起,上街抓下小贼,微服出巡体察下民情,体验生活当当平民。 -- 第236页 对此,摄政王的态度:把那贼困住让他抓,打点好沿路安全让他出巡,想办法送个大宅子给他当平民! 某日,宋廷迫于朝野施压不得已立后,可洞房花烛夜,看着一身喜服的摄政王,宋廷一脸懵逼:“那个,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陆炎:“伺候你惯了,换了别人,本王不放心。” 宋廷:WOC?这哪儿跟哪儿啊? 第99章 南辰的于暖 酆擎和顾南辰对峙,鲁国倒还真的成了那傀儡小皇帝的天下, 虽然朝中遍布酆擎的眼线, 但跟酆擎斗智斗勇这么多年了, 也还是有他自己的一片小天地。要想在酆擎眼皮子底下做个什么, 只要不是太出格,也还都能办到, 只是过程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干完一件事都得长呼一口气。 故而, 当他看到那个一席红袍的男子端正的坐在他寝殿喝茶的时候, 心里没来由的就有两分佩服。虽说是自己让他喝口茶,但他是否太过闲适了? “你真的是那个于暖?”小皇帝的年龄跟于沁相差不大,长得很是可爱, 穿着龙袍说话时也还有几分少年意气,并不稳重。 于暖看着他, 或许是他年少的缘故,看他的眼神柔和了一分, “你认识那个于暖?” 小皇帝吧唧下嘴, “如雷贯耳。” 于暖是真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有名, “喔?” “鲁国上下都知道, 顾南辰就是因为喜欢于暖才拒不娶酆擎的妹妹,闹出了这样大的事;于暖见顾南辰跟别的女人有婚约, 一气之下挟持太子逼宫造反,誓要报复顾南辰;哪知道又被顾南辰反手一击,两个人相爱相杀, 这话本在各地流传了无数种。” 于暖听着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杨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那我和你认知中的于暖有哪里不一样吗?”于暖问道。 小皇帝上下打量他,摸着自己的下巴道:“衣服一样,于暖喜欢穿红色的衣服,虽然你这个红的像血了一点,还也算过关;容貌跟形容的也一样,于暖长得很漂亮,但是…”小皇帝有些纠结,“传说中的于暖是一只小羊,很柔软的,总喜欢往顾南辰怀里扑,跟你这邪气四溢,像是要来勾魂索命的样子,大相径庭。” 于暖听后,终于忍俊不禁,“那真是很抱歉,颠覆了皇上的认知。” “所以你真的是于暖?”小皇帝看着他。 “您说呢?” 小皇帝围着于暖走了两圈,摸着下巴点点头,“倒也是,不然你是怎么混到皇宫,还怎么找到我寝殿的。” 于暖握着手中的杯子,要进来还不容易么。瑾元郡主因为鲁国和大渝交战,再不能嫁给顾南辰一事,弄的心神不宁,每日都往佛寺跑,烧香祈愿。只要倒佛寺里头等着,总有下手的机会,有了她,哪儿去不了。 “不过你能对一个女流之辈下手,也挺卑鄙的。”小皇帝中肯的评价。 于暖看着他,倒是有种看到于沁的感觉。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无毒不丈夫。”于暖应道。 小皇帝张张嘴,眼底有丝不屑和愤怒,“确实,你们都奉行这一套。” “你们?” 小皇帝冷哼一声。 于暖倒是立刻明白他说的另一人是谁了。 “你来找我,是来跟我结盟的吧。”小皇帝笃定的问道。 于暖之前听说,鲁国之所以能让酆擎把控,是鲁国皇帝年龄小,无所作为,但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这孩子十分通透,遇事也极会思考,大概也只有酆擎那样狂妄的人才会以为他无所用处。 “对,跟你结盟。”于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小皇帝一屁股坐在他面前,仰着脖子道:“你比大渝那个二皇子有诚意多了,他一直没有露面,不像你,千里迢迢的赶来见我,听说你之前还是被流放的。” “这样的大事,当然要亲自来见皇上了。” 小皇帝又冷哼一声,“只要你能帮我除掉酆擎,我可以跟你结盟。” “好。”于暖应道。 “那你要留下来吗?”小皇帝问于暖,看于暖的眼神充满了希冀,“留下来比较好行事吧。” “皇上这般信任我?”于暖倒是诧异了。 小皇帝摊摊手,“你很厉害啊,还有,除了你没人能帮我了,朝中除太师和一些宫人外,大多都是酆擎的人,朕是没有一点法子了,只能信任你了。” “皇上不担心信任我失败了吗?”于暖问道。 “嗨,哪那么多担心。”说着,小皇帝突然开始在于暖面前宽衣解带起来,解到一半对一旁的杨骏说:“你转过去。” 杨骏看了于暖一眼,待于暖点点头后才转过了身体。 小皇帝继续脱,把自己脱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了一条单薄的亵裤。 于暖看着他瘦小的身体,原本该是洁白无暇的身体布满了伤痕,那些伤已成疤痕,褪不去了。 “酆擎打的?”于暖拧眉问道。 小皇帝边穿衣服边垂着眼道:“嗯,朕一旦做了什么越轨之事,他就一顿毒打,要不是他顾及着太师在鲁国的声望,早把朕踹下皇位了。所以,反正朕的日子也不好过,哪天说不定就被他打死了,那不如孤注一掷呗。” 于暖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好半晌后才道:“于暖不能帮皇上夺回大权…” -- 第237页 小皇帝盯着他,表情正要变却又听于暖说:“但一定不会让酆擎活太久。” 小皇帝听后,欣喜的笑道:“行,他死了就好搞定了,剩下的事,朕自有打算。” 于暖说到正事上来,“上一次皇上和邵凛缨结盟,是如何调动了酆擎的兵马?” “我说酆擎被困在大渝了,邵凛缨又真的给了我一份他被困大渝的证据,那些人自然就听话了,朕还派了太师当主帅呢,只不过被你和顾南辰给搅和了,没打成不说,邵凛缨那小子为了自保还偷偷把酆擎放了回来。”说到这儿,小皇帝气得跺脚。 于暖却问:“太师可是严阙太师?” 小皇帝点点头。 于暖记得,严阙太师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连顾南辰的武功都曾受他指点,说起来他还算顾南辰的师父。 “要不是太师厉害,哪里还有朕。”小皇帝说着有些惆怅。 “那么,请皇上安排于暖见一见严太师。” “没问题,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一来朕就让宫人悄悄给他传了口信,现下酆擎不在,看管没那么严。” 于暖:…… * 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但面上却不见一点衰老,反而透着仙风道骨之相,所到之处皆能自带清风,通身的气派是只有第一高手才能拥有的傲然孑立。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酆擎即便权势滔天,这鲁国小皇帝也能堪堪保住皇位。 “你就是南辰的于暖?”来人一入内殿,不等于暖先开口,径直问道。 于暖倒是没想到开场白是这样的。 “在下于暖见过严太师。” 严阙上下打量着他,“确实不错,南辰眼光还可以。” 于暖:…… “你当真有办法?上一回来的那小子可差点坑了皇上。”严阙说到正事上来。 于暖只听他的言语就知道,高手不一定适合朝堂。 “只要太师听我的。” “能帮皇上夺权便可,这样老夫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好回归江湖。当年老夫不过是负责教皇子武功,怎么就变成了太师,到了这一步。”严阙很是不明白。 “应该是先帝信任您。”于暖也知道鲁国的历史,当初鲁国先帝在位时就已经险些被酆擎逼宫,临死之际传位给小皇帝,并把严阙推了出去,以严阙的名望,酆擎定会忌惮,不会要小皇帝的命,事实也显然如此。但严阙能做的还真只是保住小皇帝的命。 “于暖有一事不明。” “你说。”严阙看于暖时,眼里有一丝微光,好像看到了一块可耐打磨的璞玉。 于暖没有在意他的目光,只道:“太师曾对公子…顾南辰有过授武之恩,如今顾南辰和酆擎对阵,为何不找他,与他结盟,只要他能杀了酆擎不就可以了” 严阙听着,长叹一口气,“南辰可不是来杀酆擎的,他是来攻打鲁国的,若酆擎被杀,大渝皇帝一定让他趁鲁国无主将之人长驱直入,他若不从,便是抗旨不遵,这牵连可就大了,所以,他那儿没戏。” 于暖了然,紧接着明媚一笑,“既然这样,于暖可以代劳。” “你想怎么做?”小皇帝问道。 于暖看着他们,笑道:“先断了酆擎的粮草军需等一切供应。” 小皇帝和严阙对视一眼后才道:“这行吗?” “皇上放心,于暖自会给你留退路,别一次性断掉,循序渐进即可。” “可是…”小皇帝有些为难,“朕还管不到粮草那儿去啊。” 于暖却没有这个顾虑,“简单,太师去把那个管粮草的解决了不就是了。” 小皇帝张张嘴,可以这么简单粗暴的么? 他一看于暖那张美则美矣,但毫无温度的脸,顿时在心里赞同,确实可以这么简单粗暴,直接斩断源头。 “那接下来你就暂时住在太师那儿,他那儿酆擎还插不进去手,宫里就不安全了。”小皇帝爽快的说,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要试试,这个于暖,他信了。 *** 三个月后,酆擎明显不支,后方粮草供应提不上已经让他察觉到了异样,起先只是缓慢一些,他并不在意,但如今却出现了三天不到的情况,且这三天内顾南辰发起多次进攻,让他吃了大亏。 这样还察觉不到异样,就不是他酆擎了。 “皇上在朝中可是有什么举动?”营帐内,酆擎问副将,这真的很不寻常。 副将也是疑惑,“据线人报,并无异样。” “严阙呢?” 副将还是摇头,“也无。” “那就奇怪了。”酆擎脸色极其难看,并且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收到瑾元的家书了,不寻常。 “本王怕是要回国中一趟。” 副将却道:“从此处回都城,快马加鞭也要三日的时间,王爷…” “无事,现下顾南辰在央州也不好过,十日之内他不敢妄动,待本王回去查探一番。” “王爷,不如让末将代劳。” 酆擎制止副将的提议,神色严肃,“不,本王一定要亲自回去看看。听说那个于暖可是从流放地失踪的有一段时间了。” 副将不明白此话是什么意思,但看酆擎的脸色难看至此,也不再多言。 当天夜里,酆擎便骑马往都城而去。 -- 第238页 与酆擎同一时间行动的还有一人。 鲁国粮草逐渐不足,顾南辰也有所察觉,鲁国小皇帝可不敢也没能耐给酆擎使绊子,是谁在操控他一目了然。并且现在他这边也同样需要休养生息,确实不能再动。 “公子,夜深了,休息吧。”杨骏端了一盆水进来,见于暖还在看书,轻声道。 于暖并没有动,杨骏想催他却又不敢。 这几月局势变得厉害,大渝顾文津已然复职,调兵遣将死守达瓦和伊图与大渝的边境;而达瓦那边,嚓布也按照于暖的安排,每天都在边境练兵,但又始终没有跨出那条边境线,倒是把大渝弄得不知所措。 伊图亦然,他们极擅岐黄之术,没毒的药被他们一捣鼓都得变成有毒,成日在边境烟熏火烧些植物,所放出的烟雾让人闻着呕吐。 偏偏大渝不敢主动进攻,如果和三国同一时间爆发战争,那人力物力财力都是大渝承受不起的。 只不过这样,也让大渝心力交瘁,听说连骁勇善战的顾文津都被折腾的够呛。 “顾大将军复职,看来离太子掌权也不远了,不知道皇上是否甘心,兜兜转转了一圈儿,他还是得用这两个人。”于暖嗤笑一声。 杨骏没应,却又听他道:“凛玥若是知道如今的局面,不知会如何想。” 这是邵凛玥死后于暖第一次提起他,杨骏是自幼跟着他的,此刻终是忍不住问道:“公子,四殿下的事,您难过吗?” 于暖眼神一颤,盯着手上的书一时挪不开。 屋子静悄悄的,杨骏以为他不会答了,正要再劝他洗漱,却听他轻轻的说:“或许有一点吧。” 杨骏看着他,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把压了一肚子的话说了出来,“公子,您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到了三国合攻大渝的那一天,顾公子定会身先士卒,如果顾公子死了呢。” 于暖的书啪的下从手里掉落,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哆嗦。 杨骏又道:“公子…” “出去!”于暖对杨骏发了火,眼里尽是火光。 杨骏看着,更是心疼,却不敢再说什么,退了下去。 只是他才走出去便被迎面而来的人一掌给劈晕了,紧接着那人冲进屋来,还不等于暖反应,直接将他扛在肩头上从窗户飞跃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于暖:我只是公子的小羊,对其他人可是很凶的 第100章 莲湖小国 于暖被人扛在肩头一路飞奔,起先他心中一片杀意, 这突然出现一个人到太师府轻而易举的解决了杨骏, 还能避过所有人的目光将他掳走, 实力不容小觑。 只是, 在夜色飞奔之中,在这身蓝衣之下, 于暖倒在他的肩头, 从他身上那一片带着血腥的杀戮之气中, 闻到了一缕他熟悉的那浅浅的莲花香气。 于暖心头一颤, 来人是谁,他心下已有答案。 趴在他的肩头任由他扛着飞奔,于暖未有挣扎也未有出声, 他甚至也不关心来人会把他带去哪里,就真的像一只软软的小羊挂在他身上, 由他作为。 约莫一炷香后,飞奔的身影才停了下来, 他也被从高高的肩头上放了下来。 于暖环顾了下四周, 此处竟已是鲁国城外近郊。 鲁国城门可是高耸入云般的存在, 除非一等一的高手, 是绝不可能从紧闭的城门中飞奔而出的。想到这里,于暖心里一笑, 他的公子原来已经这么厉害了。 顾南辰扯下面巾,轮廓英挺的面容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连日快马加鞭,他已三天没有休息过, 只为了赶在酆擎之前到达都城。 再次见面,两个人竟一时都没有说话,凭着脓丽的月色互相打量着对方。 或许真的是经过战场洗礼的缘故,于暖再看顾南辰,猛然发觉他早已不是当年在随安那个肆意张扬的公子哥了,他已经成了守护家国的一方战神,早已有了不怒自威的英雄气概,即便没有身着盔甲,只一袭蓝衣,也足以震慑一方。 “好久不见,顾公子。”于暖偏头看着顾南辰,嘴角的笑意有一丝挑衅的味道。 顾南辰看着,一把抓住他的肩头,继而抬起一只手朝他屁股打了一巴掌,令于暖无意识的脸一红,顿时局促的像个孩子,双眸不知该往哪儿放。 只一巴掌就似乎把从前那个于暖逼了回来。 “我以前是不是跟你说过,再叫我‘顾公子’我就揍你。”顾南辰冷声说道,但语气并不凉薄。 于暖不解,为什么到了此时此刻,他还始终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于暖呢? “顾…” 话未说完,顾南辰突然一把抱住了他,“暖暖,我想你。” 于暖听着,有一瞬间的出神,他知道顾南辰这句话是真心的,他从他怀抱的温度里感受到了。 “公子,你何必呢,你知道,无论你说什么,我要做的事,你都阻止不了了。除非…”于暖下巴搭在他的肩头上,轻轻的说:“除非你杀了我。” 这几个字很轻,却把顾南辰的怒火一下子勾了出来,他松开于暖,把住他的双肩,双眸充血的朝他怒喝,“你是在威胁我吗!”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这么多年来顾南辰第一次对他发火。 “暖暖,你一定要这么逼我吗?”顾南辰激动的面部肌肉都颤抖了起来。于暖真的是在逼他,否则他不会给那批禁军解毒,不会通过胡来的嘴告诉自己他的计划,他就是在逼自己。 -- 第239页 于暖对上顾南辰艰涩的眼神,笑了一笑,那笑在明亮却没有温度的月光照耀下,看着十分的邪魅。这是顾南辰第一次真真切切看到这样的于暖,那双灵动的杏眼里满是对这天下苍生的不屑。 “公子,我哪里有逼你,我已经提前告诉了你,你也如实禀报给了邵凛忻,托我的福,太子和您父亲又都东山再起了,这么说来,我早前欠太子的,欠顾家的,都已还清了。”于暖微微抬头看着他,语气毫无波澜。 “暖暖。”顾南辰握着他肩头的手逐渐用力,还没有再说什么,便听于暖浅浅的说:“我欠公子的,我也用我的身体还清了,如果今夜公子愿意放过我,那么日后我们便各凭本事。” 于暖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顾南辰心里,他愤怒的喝道:“难道我待你的一切,是要你用身体偿吗?” 听了他的话,于暖状似玩笑的问:“身体不够,还要命吗?” 顾南辰死死的控制着自己。 于暖看着他,却轻松的道:“公子想打便打吧,不必忍着,总归这么多年来,我仰仗公子太多,要还情,打几下是应该的。” 顾南辰听到他的话,急火攻心,险些吐出一口血来,在喉头死死的压制住了。下一秒他却不管不顾的撕扯于暖的衣裳,衣袍尽散洒落在地,紧接着于暖就被他倾身压下。 他要挣扎,顾南辰却拿过一旁的腰带将他双手举过头顶绑了起来,另一端束在他头顶不远处的树干上,顷刻间于暖便动弹不得。 “看来上次的事让公子留了心眼儿了。”于暖微微喘着气,“这么绑着,我确实不能再扎你一针了。” “暖暖,告诉我,你到底想如何?”顾南辰压在他身上,一边粗暴动作着,一边问道。 于暖嘴角噙着笑,“一年换算成一回,那我也欠公子好几回,要不今夜一块儿还了吧。” 顾南辰一手掐住他的脸,目光里尽是狼性般的野蛮狠厉,只是厉色之中又是一片心痛之色。 于暖的所作所为,在大渝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百姓最恨战争,自然也最恨挑起战争之人。不管过去如何,如今的于暖,在大渝已是声名狼藉,他一点退路都没有给自己留,也没有给他们之间留。 “公子,我都不在意这些事情,您在意什么?更何况,我与大渝也并无什么关系。”于暖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大渝被传成了什么样,他也知道。 “可你是我的人!”话落,顾南辰咬着牙说,更用力的抱着于暖。 于暖喘了下气,微微张了张嘴,却是道:“公子,可你不是我的。” 顾南辰听后,停下身上的动作,凝望着他,声音温柔中咋着一丝伤愁,“暖暖,我是的,永远都是的。” 于暖未有应他,顾南辰俯下身从身后抱着他,在他耳畔轻声道:“暖暖,你是我心头上的肉,我疼…” 于暖微微喘着气,眼眶红红,听了这话,笑的凄然,“公子,我只是你心头上化脓的蛆疮,疼是正常的,把它剜去就好了。” 顾南辰鼻息之间喘气极其浓烈,又好像在极力的克制。 于暖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但有一点他能肯定,他好像把他的公子弄哭了。他没有见过顾南辰哭,也不知道顾南辰哭是什么样。但是,能让顾南辰落泪,自己这个蛆疮,也倒是有些价值。 “暖暖,你在恨我,是吗?”顾南辰平复着情绪,问道。 于暖摇着头,他怎么会恨这个护了他十年,唯一带给过他甜蜜和希望的男子。 “公子,放开我吧。”于暖还是那般浅浅的说。 顾南辰却始终没动,只道:“我带你离开这儿。” ****** 往西距鲁国都城百里之外有一座小城镇,只有一条街从头走到尾,不大且自成一国,城主便是国君。 这个小的都不能和天下四国并列而称的小小一国,却在天下各国间都十分闻名。 之所以闻名,只因它有一个特别处,便是这小国是建在一大片浩瀚无垠的莲湖之上;可以说是偌大的莲湖把这小国包围了起来,也可以说这小国漂浮在这片莲湖之中。 这莲湖中的水因为这小国地势的原因四季皆温,能保这满湖莲花四季不衰,莲香拂满天地。 正是因为这一个趣处,吸引不少人观赏,虽这小国无任何军事防御,但也能偏安一隅。 “我小时候就是因为听说有这么一个地方,便才想着要来看看,后来还碰巧遇到了严太师。”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两个容貌非凡的男子行走其中,一蓝一红两抹身影,又因容貌俊美,气度非凡的缘故,在人群里异常扎眼,并且两个人还是手牵着手的。 这莲湖小国是不少人心中的世外桃源,行在这里的人,心绪宁静,毫无杀戮偏见,见此也只是礼貌的浅浅一笑。 于暖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异世竟然还藏着这样的世外桃源。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是想着有一天能够亲自带你来看,你知道那莲湖通向哪里吗?”顾南辰抬手遥遥一指,他在随安郊外的莲湖已有望不到尽头之势,但那到底是人工修建的,而这里的莲湖却是天然形成,它的前方缥缈着一层薄雾,远远看去,倒像是蓬莱仙境一般。 于暖任由他牵着,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摇着头。 -- 第240页 顾南辰道:“兖州。” 于暖惊讶,“这湖能通向随安?” “天下水源,除人工修建外,都是能流过千山万水,于大海汇聚一处,而兖州就面朝大海。” 江湖之水奔流入海,却是常事,只是没想到这湖水竟能通向兖州。 “我以前想过,如果和你待在兖州,想来看看这莲湖花开的盛景,是不是还能走个水路。”顾南辰朗声说着,笑容如从前那般灿烂肆意。 于暖看着他,也是微微一笑,双眸中再无邪气,只一片清明。 “我们去玩儿啊。”顾南辰说,一如小时候他带他跑到随安那条繁华的十三街去吃喝玩乐一般。 于暖看着掌心上的手,应了声“好。” 顾南辰带着他,行在这条街道上,四周都是宁和又耀目的莲花,鼻翼里闻着的都是沁人心脾的莲香,再无外界的纷纷扰扰。 两人品尝着手里的碗糕,耳里却听到一阵轻微又悦耳的“哐哐”之声,像是金属敲打在某个物体上的声音。 于暖好奇,顾南辰嘴角却勾起一抹微笑,对他说:“我知道是什么,带你去看。” 顾南辰拉着他循着声源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在一间小摊子前停了下来。这儿的每一个摊位卖的东西都不一样,绝不重复,而这小摊子前卖的是银饰。 “你看到他手里敲打的物件了吗?” 于暖看着,这场景倒是有些记忆,在他的现代世界里,若是去什么古镇游玩,便有这种现场亲自给你打银饰的店铺,那轻微的“哐哐”声便是敲打银饰所致。只不过现代世界里打的银饰多种多样,可这店铺只有一样。 他看着那银饰师傅将融好的银倒在一个圆形模具中,待用水冷却后,用镊子取出,再以燃火加热用旁边的工具细细打磨,或雕花或洗银,工序十分细腻。 “这个叫银戒。”顾南辰对于暖解释,“据说是这个小国中的人成亲之时,丈夫给妻子的信物,要在成亲之日亲自戴在妻子手上的。” 于暖心头一震,轻轻的垂了下眸,“这倒新鲜。” 顾南辰带着他走向别处,待至街道尽头,瞧着上空这围绕了整个小城,将莲湖都映照的如梦如幻的漫天花灯,道:“暖暖,这里很好,也很美,你待在这里,会很开心,只要你愿意,等我…” “公子。”于暖轻声打断他,打断时他的心抽抽的疼着,像是亲自打断了自己的美梦一般,他用征询的语气道:“你是真心带我来玩儿,还是以此由,想说服我呢?” 顾南辰看着他,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于暖一看他的神色当即明白了,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抽出来的那一刻,这一场梦境也就清醒了。 “我说过,木已成舟,无法更改,除非我死。”于暖再出声时,神色便凛冽起来,往后退了三步与顾南辰保持了距离。 顾南辰抬手去拉他,可于暖却极速后退,挤进这熙攘的人群之中,不消一会儿便消失了。顾南辰竟没有第一时间抓住他。他在人群中急速的寻找,可以往他明明能在人再多的地方第一眼看到于暖,可这一回不知是什么迷蒙了他的眼,他竟找不到了。 这一场梦竟就这么无端醒了。 ***** “真的没有?” 次日一大早,酆擎赶回都城便直接往皇宫而去,询问了不少心腹关于小皇帝的近况,得到的答案均是没有。 酆擎奇怪,立刻宣召那户部尚书查询粮草一事,户部尚书因为妻小全都在严太师手里,早已暗里倒戈,都说没问题。 既然都没问题,为什么粮草军需到达会延缓那么长的时间,难道是押送之人出了纰漏?酆擎立刻命人去查,却发现那些负责押送的人极其散乱,你推我,我推你,各有说法,竟一时间理不出个头绪来。 户部尚书看着,额头冒着涔涔热汗。 “本王要亲自打点下一批粮草军需,亲自押送,顾南辰那小子撑不了多久了,这边境离鲁国近,三日可抵达,离大渝可就是山高水远了,只要破了顾南辰,拿下大渝指日可待。”酆擎怒道。 户部尚书哪里敢说个“不”字,立刻照做。 于暖在次日傍晚,城门未关之际赶了回来,杨骏见他出现,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老夫就说他会好好的回来,你还不信。”严阙负手立于廊下,看着一身便装打扮的于暖。 于暖走过来,脱下斗笠,解下身上因为进城而乔装的樵夫打扮,对杨骏道:“酆擎回来了?”與。夕。糰。懟。 杨骏忙道:“嗯,幸好您不在,太师府都被他派人搜了个遍,顾公子出现的挺及时。” 于暖没什么表情,只问:“你没事吧?” 杨骏摇头,窘迫道:“属下被太师藏在…藏在茅厕,没被发现。” 于暖并不理会杨骏的窘态,看着严阙,“酆擎今日应该已经大幅度盘查了,太师动作要快,这一回他回来,就不能让他再离开都城了。” 严太师听后,倒是没有急着回答,只是上下打量着于暖,“南辰带你去哪儿了?” “太师…” “现在的情况是,酆擎和南辰都在鲁国。” “不必管他,太师只要按照原计划行事便可,酆擎独自回都城,现在是除掉他的最好机会。”于暖说道:“我想太师从前怕是挑衅了酆擎八百回,但他身边高手如云,您双拳难敌四手,但如今情况不同,他只有一个人…” -- 第241页 “但并不代表都城里就没有其他高手,别忘了整个都城都是他的天下。” “放心,于暖自有办法。” “不是,还有个问题。”严太师道:“酆擎死了,那我鲁国和大渝对阵的将士岂不是没了主将,到时候怕不是要被南辰打个落花流水,然后长驱直入?” 于暖听后,垂了下眸,沉默着,待好一会儿后他才缓缓道:“让他也离不开都城便是,这粮草一计,不就是为了把酆擎和他都引回来吗。” 严阙听着,恍然大悟,“原来你打的是这样的主意,还别说,你那计划挺狠。” 于暖面无表情,所有计划已经一步步的接近目的地了,达瓦和伊图那边已和他联系,就等着他一声令下,大举进攻。 不过于暖并不着急,达瓦和伊图毕竟之前受了重创,现下恢复实力要紧,它们中只有鲁国最难解决,鲁国的情况解决了,其他的就好说了。 可不知为何,看着自己的掌心,想着不久之前,顾南辰曾经牵着它,似乎他的温度都还停留在这掌心之上,于暖胸腔蓦的有些酸胀。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中著名的道具,银戒出场了,啦啦啦啦~~ 第101章 相爱相杀 瑾元郡主病了,感染了风寒, 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酆擎问伺候的人怎么回事, 但丫鬟们都说是那日上香着了风所致, 这拖拖拉拉的拖了三个月都不见大好。不过在此之间瑾元郡主就因为伤心而身体不适,一整天都病歪歪的, 大家也没怎么注意。 “瑾元, 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对?”酆擎看着躺在床上的妹妹, 关心的问。 瑾元摇摇头, 端秀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来,“哥,我没事, 就是身体有些乏力。” “真的没事?” 瑾元摇摇头,“就是困了, 我想睡会儿。” 酆擎点点头,替她盖好被子, 出来时打探消息的人禀报, 瑾元出去上香着风的那天, 那小皇帝曾经出过宫。 “本王不是吩咐过, 不许他出去吗?谁敢放他出去!” 属下应道:“那日刚好是皇上的生辰,他说要去护国寺上香, 往年王爷也都同意的,所以…” “废物!”酆擎喝道,心里却直觉的有些不好, 三两步往皇宫而去。 * “如果没记错,今日过了,瑾元郡主体内的毒就会完全清除了。”于暖坐在凉亭内,浅声说道。 “是的。”杨骏应了一声,“到时候她就完全清醒了。” 于暖点了点头,蓦了却突然问道:“杨大哥,我是不是很卑鄙。” 杨骏听他这么问,忙说,“公子,您没有…” 于暖却打断他,“我知道,我很卑鄙,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手。” “不是这样,也没人能告诉咱们怎么才能见到小皇帝,怎么顺利进宫,更何况,公子并未伤她,只是让她神志不清而已。”杨骏拿捏着措辞。 于暖听着,垂着眼,没有再说什么。 “对了,方才太师的人来报,说酆擎进宫见那小皇帝去了。”杨骏忙禀报正事。 “这么迫不及待么。” “公子,咱们该怎么做?”杨骏问道,自于暖昨日回来后他便觉得于暖心神有些不宁。 于暖静默一会儿方道:“随我出去走走吧。” 杨骏纳闷儿,这个节骨眼儿出去走走? “公子,这怕是…” 于暖看了眼照射在树梢上那缕明媚的日光,道:“无妨,走吧。” 杨骏向来不会质疑他的决定,准备一些便服便跟着于暖从太师府后门走了出去。 鲁国的都城和随安的繁华度倒是不相上下,两国之间的民风民俗也相差不多,卖的东西也都类同,怪不得这两国一直暗里较劲,怕是谁都认为对方都该臣服自己,这世上可没有两个人文风俗一模一样的国家,偏鲁国和大渝是一样的,这不就是在说,他们该是一国才对吗。 “你瞧,这儿也有糕点铺,跟我们在随安经常买的那家还差不多,种类可多呢。”于暖在一家糕点铺前停了下来,闻着里头诱人的香味,嘴角挂了丝浅笑。 杨骏这下倒是理解他,轻声问道:“公子想念四公子了?” 于暖垂了下眼眸,这都一年多了,也不知道于沁怎么样了,“沁儿不知还有没有吃过热腾腾的糕点。” “四公子很好,更何况程公子也会照看他。”杨骏宽慰道,“属下离开随安的时候也去看过他,还瞧见顾筹给他送去了不少东西。” 于暖听后有些惊讶,这杨骏没有跟他说过。 杨骏道:“顾公子派人照看着四公子,您放心,哪怕顾公子不在随安,但是他定然也吩咐过了。” 于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自己和顾南辰作对,可他却把自己唯一的牵挂都给照料好了。 “于枫他们呢?”于暖忽然问道。 杨骏倒是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提起于枫等人,诧异后才道:“他们被圈在江南一小镇,这辈子都出不来,日子清贫,但性命无忧。” “我记得,大渝的律法是,流放圈进的人,除非得到特赦令,否则子子孙孙都会被禁在同一个地方。”于暖淡淡的说。 “是这样的。” 于暖双眸微微沉了沉,眼中情绪杨骏一时有些看不懂。 “进宫吧。”于暖忽然道。 -- 第242页 杨骏没有多问,“是,公子。” * 酆擎在小皇帝的寝殿大发雷霆,一众伺候的太监宫女都被他赶了出去,整个寝殿现下只剩他和小皇帝两人对峙。 小皇帝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现在是我们跟大渝对峙的时候,你莫名其妙跑回来,我们可不就完了。” 酆擎猛地拍了把桌子,喝道:“什么时候这些事轮到你关心了?” 小皇帝憋着口气。 酆擎走到他面前抬腿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成天在打什么主意,三个月前你出了宫,回来时却直奔寝殿,在寝殿待了几个时辰都没有出来,而粮草等物资从第二日起就有了异常,这是为何?” 小皇帝脸一白,这个酆擎连这种细枝末节也能抓住吗。 “朕那天不舒服,早些回来休息而已。而且粮草的事向来不是朕管的,关朕什么事。”捂住被踹的肚子,小皇帝倒在地上,痛苦又硬气的说。 酆擎走过来,一脚踩在他的小腿上,那一下极重,小皇帝立刻仰头惨叫起来。头顶却传来酆擎怒火滔天的声音,“不要以为有严阙在你就无法无天了,那老匹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要不是他的作用能平衡江湖武林的势力,本王早砍了他的人头。” 小皇帝捂着被踩的小腿,咬牙切齿的说:“酆擎,你以下犯上!” 酆擎看着这小皇帝多少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反抗自己,立刻就让他察觉到了不寻常。 “皇上,你听过于暖这个名字吗?” 小皇帝瞪着他。 “他被流放后失踪了几个月了,可本王就觉得他就在我鲁国,如果他来鲁国,他会做什么?”酆擎的目光像毒蛇一般盯着小皇帝,“看皇上这反应,他该不会来见过皇上了吧。” 小皇帝听着咽了咽口水,眼角余光朝外撇去,心道外面难道还没有安排好吗。 然而就在这时,寝殿大门却被人猛地一把推开,“擎王果然很了解于暖。” 于暖信步而入,一身红衣艳如鲜血,衬的他那张灵秀动人的面容愈发魅惑人心。 酆擎猛地站了起来,凶神恶煞的盯着他,盯着盯着却又笑了,“你果然来了,怎么,来和皇上结盟?” 于暖轻声道:“自然,没想到都被王爷猜中了。” “本王一回来就寸土寸地的找你,你倒是会躲啊。”酆擎看着他,如今再看于暖,他已不能把他当成当初那个尚书府公子了。面前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连他都忌惮的危险。 “不想见的人当然不能让他找到了。”于暖走进来,看着倒在地上一脸狼狈的小皇帝,道:“擎王真是好大的威风。” “我鲁国的事还用不着你多嘴,于暖,你把这天下搅和成这样,可还满意?” 于暖点点头,“还不错。” 酆擎看着他,却道:“不如你和本王结盟如何?本王同你一样恨大渝,恨邵承雍,我们结盟,事半功倍。” 小皇帝听了这话,脸色明显一白。 于暖却嗤之以鼻,“多谢擎王看得起于暖,只不过,于暖不喜欢和抓不住心思的人结盟。” 听着他的话,酆擎脸色骤变,“你如今搞得这些幺蛾子,不就是想灭了大渝取而代之么。” “取而代之?”于暖露出个思考的表情来。 “本王能送你坐上大渝的皇位,这小皇帝废物一个,他能帮你吗?怕是攻打了大渝后就忙着和其他两国瓜分土地城池,哪里还有你的份。不是我说,一旦目的达成,你如今结盟的那些人便都是要杀你的人。” “看来擎王知道我跟其余两国结盟了?” “你都站在这儿了,其余的还能想不到吗?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确实厉害。”酆擎这话倒是有两分真心。 于暖朝他欠了欠首,礼貌的谢过他的夸赞。 “所以,你不如到本王麾下,待本王与达瓦说好,便同他们一起进攻大渝,给你个便宜皇帝做做。”酆擎盯着于暖,眼里的杀气却已经流露出来。 于暖丝毫未退,反而笑意盈盈的道:“我想,这么多年,擎王应该不下多次暗里和达瓦天主请求结盟,但都被拒绝了吧。” 酆擎脸色微微一变,又听于暖说:“你的狼子野心,达瓦可是清楚的很,跟你结盟,那不就是中了你的一石二鸟之计么?怕是你和达瓦一起攻进大渝的那天,就是你顺道控制达瓦的一天。” “于暖!”酆擎像是被说中了,恼羞成怒。 小皇帝在一旁听着也是瞠目结舌,这个于暖竟然能看的这么通透么,他到底什么人呐。 “所以,于暖还是喜欢单纯善良的皇上。”于暖说着,又向小皇帝欠了欠身。 小皇帝见了,忙挺直了胸脯。 “既然你真的这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奉上你的人头吧!” 话落,酆擎咻的下拔出手中佩剑便朝于暖攻去。 于暖飞身堪堪避过,但他的武功和酆擎比起来,只能算三脚猫了,不过十招就被酆擎击败,眼看就要被一剑刺中咽喉,但酆擎的剑尖却被一飞窗而入的剑锋弹开。 “顾南辰!”酆擎看着来人,深吸一口气。 小皇帝躲到一旁,不由得对于暖竖起大拇指,心道:他说顾南辰会来,还真来了。不是,他怎么把顾南辰引进宫来的,该不是自个儿到大街上去溜达了一圈儿吧?不过那些流传的话本里写的倒是挺对,顾南辰是真的很喜欢他啊,相爱相杀啊。 -- 第243页 “顾南辰,你还真是深情啊。怎么,他的身体你享用几回了?味道那么好,好到你敢只身闯我鲁国皇宫了?” 顾南辰看着酆擎,一脸杀气,声音从嘴里溢出时带着冰渣子一般的冷戾,“闭上你的嘴!” 话落,殿内顿时打作一团,小皇帝一看,和于暖对视一眼,立刻冲出去大呼禁军抓刺客。 严阙这个时候现身,又对禁军道顾南辰带了敌军偷袭,现已快到皇城,快去支援。 酆擎现如今在大殿里头根本听不清外面说了什么,一时分不开身,那禁军头领只见他和顾南辰厮杀厉害,便信了严阙的话,带着禁军冲出皇城。 严阙一看,神色骤然凛冽起来,他微微闭了闭眼,待睁开眼时,眼底一片寒凉,那是高手进入绝杀之时的冷漠。 顾南辰的武功和酆擎不相伯仲,两个人在战场已经敌对数回,对对方的路数都了然于心,一时分不出胜负。但如果严阙加入,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酆擎心道不好,立叫“来人”,可外面却早已没有禁军响应。 怎么回事? “于暖,都听你的安排好了。”看到严太师加入战况,小皇帝一瘸一拐的跑到于暖身边,然而于暖却只定定的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你在看什么”小皇帝问道。 于暖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只兀自轻喃道:“他真的跟着我进了宫。” 小皇帝不解,“你计划不就是这样的吗?引顾南辰进宫,让他对付酆擎,一石二鸟嘛。” 于暖却不再出声,只看着顾南辰。 其实他很少看到顾南辰跟人动武的时候,每一次看到都是顾南辰在救他,连这一次都不例外。 二对一,战况激烈,但酆擎始终不敌顾南辰和严阙的合攻,身中几剑,想要逃出去,但小皇帝早按照于暖吩咐在殿内偷偷安了机关,四面八方的铁栅栏落下,拦住了酆擎的去路。 “酆亭,你找死!”酆擎怒不可遏,持剑便朝小皇帝刺去,但晚了一步,被严阙一剑从腹部穿过,酆擎顿时狂吐鲜血,支撑不住倒地而下。 严阙瞧着,正要再给他致命一击,小皇帝却突然急切道:“别杀他!先留下他的命,把他囚禁起来,日后说不定有用。” “留着吧,皇上自有考量。”于暖也道。 严阙看着失血过多昏死过去的酆擎,收起了滴血的利剑,“听皇上的”,说着,他这才看向顾南辰,“南辰,十多年不见了。” 顾南辰看着严阙,向后退了两步朝他拱手行了一礼,出口却是,“看来今夜走不掉的除了酆擎外,还有我吧。” 他这话没有丝毫疑惑的语气,而是十分笃定。 严阙却没有应他,而是往后退了几步,小皇帝也退了几步,相当于把于暖推了出去。 于暖对上顾南辰的目光,用对酆擎的语气对他说:“顾将军果然聪明。” 听到于暖的称呼,顾南辰心尖一颤,那声“暖暖”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来。 禁军得知受骗已经返回皇城,直奔小皇帝寝殿,一进来就看到酆擎躺在地上,周身都是血。 小皇帝按照计划大吼大叫起来,把所有的事都推到顾南辰头上,不过顷刻之间,几千禁军便把顾南辰围困其中。而顾南辰没怎么反抗就被抓了起来,也不知是觉得一人对几千人毫无胜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不过,于暖在鲁国,帮鲁国小皇帝铲除酆擎夺回大权,抓了顾南辰等一系列消息传回央州甚至传回大渝时,惊起千层浪。 作者有话要说:  顾南辰:暖暖~ 第102章 我要见他 酆亭有些不安,虽然酆擎被囚禁, 整个人半死不活的, 但他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做。驻扎在央州外的几十万大军不知该如何?朝中文武百官不知该如何?酆擎的势力不知该如何? 一切的不知道, 酆亭竟也只能问于暖。 太师府的水榭内, 于暖正坐在亭中抚摸着指尖下的琴弦,他不知有多久没有碰过这七弦古琴, 好像最后一次碰还是当初在顾南辰莲湖的亭子里, 为他弹的最后一曲。自己为什么会学这玩意儿呢?好像是顾南辰曾经说过, 想听琴声。 于暖想着, 动手弹奏起来,琴声悠扬动听,仿佛高山流水, 又带着淡淡的忧伤。 看着于暖抚琴的闲适样子,酆亭猛然觉得, 这个于暖幸好不是他鲁国的人,幸好鲁国没有得罪他, 不然他肯定比酆擎难搞。就凭他这闲适样子就知道这是个狠角色。 “朕突然觉得, 你不像这儿的人。”酆亭突然道。 于暖看着面前的少年, 道:“为何?” “直觉呗。你跟我见过听过的人都不一样, 你该不会是从天上来的吧。” 于暖不答,只问:“他在牢中如何?” 酆亭知道他说的是谁, 摊摊手道:“没什么异常,很淡定,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见他。” “见他做什么, 关着他就行了。”于暖淡漠道。 想到被关在天牢里的顾南辰,酆亭双臂拄在桌面上,对于暖道:“行了吧,虽然朕和你认识不久,但你的事朕也听说过,不说别的,你很喜欢顾南辰吧。” “皇上来找于暖,怕不是来问这个问题吧。”于暖道。 “是有其他问题,但朕现在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啊。” -- 第244页 于暖未有理他,酆亭却道:“通过对你和顾南辰浅显的了解,朕是这么想的,不管你恨大渝也好,恨大渝皇帝也好,其实只要顾南辰愿意带你离开,你肯定立马不恨了,对吧?” 这话一落,于暖双眸中那抹强自淡然的神色,有些控制不住的闪烁。 小皇帝没有注意,仍旧用探究好奇的语气道:“你应该也不是要顾南辰抛弃他的一切为你做个什么,只是你觉得在他身上找不到安全感,对不对?” 于暖仍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小皇帝更来劲儿了,想着自己听到的各种版本,又道:“肯定是因为他害你被流放,所以你心里怨怪他。你怨怪他给所有人都留了后路,就没有给你留。我听说大渝的太子还有他爹,现在可都风生水起了,你们当初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就你现在混成了这样。” 于暖仍旧不言,听小皇帝兴致勃勃的说:“所以啊,顾南辰其实只要带你走,或者怎么说呢…”小皇帝一副思考的样子看了看于暖,拍手道:“哪怕顾南辰把你绑在他身上也好,可是顾南辰却没有,他一直在提防你,所以想把你藏起来,让你乖乖别乱动。” 于暖眼神不受控制的黯淡了一下,那一下稍纵即逝却被酆亭捕捉到了,忙跳起来兴奋的说:“朕猜对了是不是?” 于暖恢复那淡漠疏离的神情,道:“皇上若是没有别的问题,可以走了。” 酆亭一看,顿时无语的摊摊手,“算了,反正也不关朕的事。来吧,说正事。” “您说。” 酆亭正色起来,虽还年少但也有几分帝王气质,“酆擎虽然被抓住了,可是外面的大军,宫中的禁军,朝中文武百官大多都是他的人,虽然朕对外宣称他重伤在宫中养病,但总归也有许多人在传,朕通过你,夺了他的权,所以这几日总有许多人吵吵要见他,光是禁军首领,就跟朕叫了几回板。” “当初皇上留下酆擎的命是为什么?”于暖听后,反问道。 酆亭想了想,道:“他若死了,那些追随他的人反而会□□,如今他活着,且还在朕手里,倒是能压制一些。” “于暖曾听闻,酆擎当初为巩固大权,杀了不少支持皇上的臣子和一些不服他□□的才学之士。” 酆亭点点头,眼里闪过一抹狠色,“当初无论是六部尚书,还是内阁大臣,还是有许多人支持朕的,但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处斩不说,还是满门抄斩;要不是太师在江湖中威望极高,他担心江湖□□他不好控制,太师估计也没命了。” 于暖勾拨着琴弦,神色冷戾,“既然都在传皇上通过我夺回了大权,那么就要彻彻底底坐实这件事。” “什么意思?” 于暖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因为,您才是皇帝。” 酆亭听着,微微张了张嘴,“朕明白了,朕是皇帝,夺回大权乃名正言顺之举!” 于暖微微一笑,像是在看一个聪明的学生。 酆亭看他对自己笑,自然而然的说:“哈,相处这么久,你还是第一次对朕笑呢,你笑起来很温暖啊。” 于暖听着,约莫记得以前于沁也这么跟他说过:哥哥笑起来很温暖。 “但朝中毕竟有很多人是酆擎的人,如果□□…”酆亭还是担心,于暖却道:“既然如此,皇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即可。” “什么?”酆亭睁大眼睛。 于暖的声音清冽动听,好像在谈论什么风花雪月的趣事,“杀了拥护酆擎的人不就可以了?换而言之,杀鸡儆猴。” 酆亭顿了一下才道:“朕还想着以德服人,酆擎之前的□□和滥杀便让朕不齿,朕怎么能走他的老路…” 于暖神情严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拧眉道:“皇上,您要想坐稳您的皇位,不再让酆擎有翻盘的机会,这是最好的法子。杀该杀的人,提拔该提拔的人,您的位置才坐得稳。” 酆亭听后,好半晌才点了点头,“朕知道怎么做了。” “至于央州城外的大军,于暖记得,鲁国可不止那一支军队。” “当然了,酆擎不会动用举国之力,也正是因为还有别的大军驻守在各地,朕才不敢杀酆擎,万一他们□□了怎么办?” 于暖看着他,严谨道:“皇上,您要时刻记得您是皇上,如今酆擎被您囚禁,您又有虎符在手,杀伐之间再加以笼络,各路大军不会不服,若有不服者,德为先,诛为后,您懂吗?” 酆亭听后,茅塞顿开一般一个劲儿的不停的点头,最后还兴奋的抓住于暖的手臂道:“要不你真给我做丞相吧,别管大渝和顾南辰了。” 于暖看着面前的少年,方才还觉得自己所说所言对他来说太过血腥残忍,但现在看他一脸殷切的表情才发觉,皇帝都是这般。 “皇上的盛情,于暖谢过,可惜于暖没兴趣。” 酆亭松开手,几个月的相处他也了解于暖几分,说没兴趣就是真没兴趣。 之后几日,酆亭按照于暖所教,加之他自己的魄力,一番整顿,短短时日,倒是有不少人弃暗投明。酆亭每日都来找于暖开心的跟他分享。 然而对鲁国的朝局于暖并不感兴趣,他的心里只有顾南辰,但却一直没有见他,他抓了他,关着他,把他当筹码对付大渝,便再没有见他的缘由。 -- 第245页 他已放话出去,只要大渝退出央州,再割让城池,他便放了顾南辰,但大渝那边却迟迟没有动作,即便在急商对策,即便有些人料定自己不会杀顾南辰,但两军对阵,主帅被擒,可是大事,加之顾南辰如今对大渝对邵凛忻的重要程度,他们不会视而不见,可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酆亭每日都会抽一点时间来太师府找于暖,今日又来,进了于暖房间后直接问道:“咱们关着顾南辰也几日了,大渝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说着,酆亭一脸纠结的又道:“我觉得,你是不是低估了顾南辰?” 于暖神情一震。 “那日的情况,你我都看到了,虽然顾南辰一人对上几千禁军,占不到好处,但如果他一心逃跑呢?我听说他的轻功可是数一数二的,连太师都说,很少有人在轻功的造诣上胜过顾南辰。所以,逃跑总能吧,可是他那天很有种束手就擒的感觉。”酆亭道。 于暖垂眸看着眼前的水杯,水杯里是他的倒影,对,倒影…那么把所有事情倒过来想呢? 顾南辰留在鲁国,对大渝会有什么好处? 他可以看见自己的一举一动,他可以了解鲁国最新的情况,而自己会因为他止步不前,鲁国又处在小皇帝刚刚夺权还根基不稳中。这个时候,因为他被抓了,小皇帝稳住局势又最快也需七八日,而这七八日内,鲁国和大渝反而会呈现一种相对和平的局势。 事实也是这样,双方已经停战多日了。停战期间,自己处在了被动方,只能等大渝的态度,而大渝反而处在主动一方。 “杨大哥!”于暖拍桌而起。 忽然的大喝,把一旁的酆亭都吓了一跳。 杨骏飞奔而来,“公子?” 于暖神色愈发邪魅,急切的问:“荆如和嚓布,有多久没有消息了?” 杨骏想了想,道:“七天。” 七天,七天… 于暖发现了一个自己所有布局中的漏洞,在达瓦他有嚓布,在伊图他有荆如,在鲁国他有小皇帝,可是在大渝,他一个人都没有! 他可以最快知道达瓦、伊图和鲁国的动静,却不能最快知道大渝的动静。而现在,连嚓布和荆如都没了动静。 “公子,怎么了?”杨骏扶着于暖,问道。 酆亭看于暖激动的脸色苍白,正要让他别激动,却听太师府的下人来报,外头有人要见于暖。 于暖原本坐在椅子上没什么反应,乍一听这话,倒是恢复了神思,“谁?” 来人竟然是张庆,那几个江洋大盗的头领。 “于公子。”张庆见了于暖,朝他拱手一礼。 “你?”于暖盯着他。 不过几个月没见,张庆发现面前的男子好像比之前流放时还要消瘦,虽仍然俊美漂亮,但那张脸瘦的几乎捏不起一块肉了。 “我那个就是,就是听到点儿事,觉得得跟您说一声,好歹您也算我们的救命恩人,知道您现在在鲁国太师府,我就来了。” “何事?” 张庆左右看了看。 于暖道:“无妨,你说。” “我自从悄悄跟您去了央州后,就一直待在那儿,这些日子顾将军被您抓了,我还以为马上就要打起来了,但央州一切如旧,我觉得奇怪,就潜入官邸去打探消息。” “听说,顾将军在离开央州的时候,命人去了岭南。那条您让我通向达瓦的路被他的人给找到了,他的人从那条路进入达瓦,偷袭达瓦主营,刺伤了达瓦天主,所以…” 酆亭听着,接过话道:“所以那原本在边境跟大渝耀武扬威的达瓦大军,因为后方被人端了,收兵回去支援了。支援不说,还对于暖丧失了信任,说不定还以为是于暖跟大渝商量好的,又给他们下了个套。” 张庆还不知道面前的少年是谁,但听他一言说出要害,便也点了点头。他这几日也察觉出于暖大概是想让三国合攻大渝,毕竟大渝境内传的沸沸扬扬的,于暖早在大渝成了众矢之的。 可是,不知为何,张庆总记得十多年前,那个在他摊位上买走顾南辰泥人的小公子,记得他珍惜的握着手中的泥人,十分认真的对自己说:别再卖顾公子的泥人了,好吗? 一想到这儿,张庆就觉得面前这个男子并不是大家传说中的那么丧尽天良。而这样的事,他竟也下意识的觉得该告诉他,毕竟,于暖再会算计,但他其实什么都没有,而他的对手却有整个大渝。 “公子,属下立刻给嚓布王子修书…”杨骏急切道,如果达瓦退出,且不再信任于暖,那么只有伊图是完全不够的。 酆亭看着如今的于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忙说:“你别担心,还有我鲁国呢,朕立刻让大军攻打央州。” 于暖摇了摇头,嘴角挑着一抹邪气的微笑,“不必了,顾文津应该已经到央州了,他领军的本事,我自叹不如。” 张庆听着,没头没脑的接了一句:“于公子真是料事如神,我出发时就听说顾大将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于暖深吸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好半晌后他才对酆亭道:“皇上,我要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我无比感谢小天使们看到了这里,谢谢乃们的支持,360度旋转鞠躬~~~ 第103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 第246页 顾南辰的牢坐的并不闲适,即使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但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不安。他知道于暖总是会来见他的, 但来见他的时候也是于暖察觉到异样的时候。 听到牢外的侍卫称了一声“于公子”, 顾南辰一直闭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他此刻正盘腿端坐于床上, 探着头看向前方,听着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最终, 那抹熟悉的身影站在了他面前。 “于公子, 请。” 从侍卫对于暖的态度, 顾南辰就知道他在鲁国受到了最高的礼遇。想到此处,心中倒还稍安。 “暖暖~”顾南辰轻轻唤了一声,他已有多日未曾出声说话, 甫一出声嗓音倒还有些沙哑。 于暖看着被墙壁延伸出来的锁链锁着手脚的顾南辰,道:“公子有没有想过, 你该怎样走出这鲁国的天牢?” 顾南辰轻轻笑了下,不甚在意这一身的枷锁, “你在鲁国, 我自然也得待在这儿, 出不出去的有什么要紧。” 于暖始终与他保持着一丈的距离, 顾南辰也没有在这个时候下床,仍旧盘腿坐着。 “公子真的很厉害。”于暖咬牙切齿的说, 面上阵青阵白,他极力的控制着情绪,但这一刻却怎么也有些控制不住。 “暖暖…” “但是, 公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于暖紧紧的盯着他。 顾南辰看着这样的于暖,心头绞痛,“暖暖,你别这样…” “我一直都这样,顾南辰!”于暖愤怒大喝,胸中怒火疏散不出,故而状若疯癫的喝道:“我告诉你,我在你面前都装不下去了,你知道我此刻想的是什么吗?我想杀了你,杀了邵凛忻,杀了邵承雍,杀了整个大渝!” 一阵叮叮当当的锁链声响起,顾南辰从床上站起来靠近他,将他一把抱住。于暖这一回却没有再任由他抱着,而是竭力的挣脱,即便他的力气比不上顾南辰,但那种疯狂的挣脱之态竟也让顾南辰一时锢不住他。 于暖后退几步,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深吸一口气后恢复了淡然,神色看着还是那个心机深沉又邪戾的于暖。 “你以为达瓦会因此就失信与我?我告诉你,你妄想!”于暖喝道,“达瓦人因为常年生活在高原对岭南的瘴气不适,但我既有能耐让嚓布避开瘴气的不适与我结盟,难道就没有能耐让整个达瓦的军队从岭南进入大渝了?你的人能从那峡谷去达瓦,他们难道就不能吗?” “暖暖!”顾南辰沉声一喝,“从岭南入大渝,便是从内里腐蚀…” “关我什么事,我说过我不是大渝的人!”于暖喝道,嘴角挑起一抹美艳但冰冷的笑意来,“顾南辰是你逼我的,我原想让他们正大光明的打,你非要让我换种方式,那就换吧。” 顾南辰走到他面前,看着这样的他,压着心痛道:“暖暖,达瓦人生性野蛮凶残,若从岭南入大渝,情况…” “我再说一次,我迫不及待的想亲眼看到那样的场景”于暖大声反驳,眼底盛着冲天怒火和不甘之心。 “暖暖,那样你不会开心的…”顾南辰抬手抚摸着他的脸,这一抚才发觉于暖已经瘦成这样了,小脸儿似乎都捏不起一团软绵绵的肉了。 于暖眼眶发红,一把打掉他的手,大吼道:“我会开心,我的开心就是建立在大渝的痛苦之上,我会看着它被其余国家寸土寸地的瓜分掉,看着大渝皇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南辰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抱住他,紧接着用自己的双唇擒住他的嘴唇,继而一个转身便把人带到了床上,压在身下。 于暖别开脸不让他亲,双手抓住他的双肩,眼眶有些湿润,“顾南辰,我来的见你的时候已经给嚓布修书,现下你被我关在这里,你觉得你还能阻止吗?你爹来了又如何?你爹来了正好,大渝后方可真没有能主战之人了。这可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你逼我的。” “暖暖!你清醒一些。”顾南辰心痛的喝道,片刻后又温柔的说:“你想我怎么做,你才会释怀呢?” 于暖听着这话,咬牙切齿的说:“大渝不亡我绝不释怀。”说着,于暖腿下用力踹了他一脚,一掌推开他站了起来,命人打开牢门后扬长而去。 待于暖走后,顾南辰还怔在原地,忽然眼睛一瞥,发现地上似乎掉了个什么东西,那东西有些眼熟。他走过去弯腰将它捡了起来,竟是当年他送给于暖的那块他亲手雕刻的翠玉。 “喂,我觉得你有点蠢。”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惊了顾南辰一下,收好手中之物起身望去,只见牢门外又站了一个人,竟是小皇帝酆亭。 顾南辰看他如同看敌人,身上的气势立刻显现出来,与方才面对于暖时全然不同,他只是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酆亭,就让酆亭有一种面前人是一把刀,随时都会砍向他,即便他是个全身绑着锁链的阶下囚。 “别这么看着朕嘛,好歹你帮朕除了酆擎,而且太师说你也算是他徒弟,只要不出意外,朕不会要你的命的。”酆亭说是这么说,但始终没让人打开牢门,他觉得站在外面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你来此有何目的?” “自然是来看你了。” 顾南辰看着他,这皇帝虽年少,但心思却透亮的很。 见他不回答自己,酆亭也不觉郁闷,仍是说:“你是为了于暖才甘当阶下囚的吧。” -- 第247页 顾南辰戒备的看着他。 一看到顾南辰的眼神,酆亭反而高兴起来,“哈,朕喜欢你看朕的眼神;酆擎看朕总是不屑,以为朕是个废物,于暖看朕,总有些思虑,以为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只有你,这眼神,是真正把朕当成了敌人,当成了对手。” “做了那么多年傀儡皇帝还能这么欢快,不是脑子缺根筋就是心思深沉,您觉得您是哪种?”顾南辰负手冷视着酆亭。 酆亭“嘻嘻”的笑着,是哪种大家都知道,也不用多说。 “知道我为什么说你蠢吗?”酆亭扯回第一句话来。 顾南辰盯着他。 酆亭叹了口气,状似无奈的道:“你吧,想保卫大渝没错,想跟于暖双宿双飞也没错。但是,事情都这样了,你还想着于暖跟你双宿双飞,你要不是蠢,就是脑子缺根筋。” 顾南辰握着拳,很想给他一巴掌。 酆亭毫不在意,反正有这面前的牢笼拦着,“于暖在大渝都变成这样了,你以为你爹妈还容得下他?你不膈应,于暖都得膈应。还有啊,于暖要是不对大渝喊打喊杀,你们那皇帝,早不知派多少杀手要杀他了。” 顾南辰瞳孔瞬间幽深不见底。 酆亭看着,兴冲冲的说:“就是因为于暖现在这么一副谁整他,他就咬谁的模样,你们大渝皇帝还以为他在我鲁国多么多么的势不可挡,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一旦他稍微放松一点,或者让人知道他不过是单枪匹马,保证大渝皇帝的杀手会蜂拥而至。” 顾南辰脸色越来越难看。 酆亭还是一脸的兴致盎然,“所以于暖恨你恨大渝是正常的,难道你真觉得于暖不计较了,跟你回大渝,或者去哪儿隐居了,你们那个皇帝就会放过他了?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像是那么好的人吧?” 顾南辰握着锁链的指关节咔嚓作响。 酆亭看着,挑了挑眉,“所以啊,你真的对于暖挺狠的。明明你为了什么黎明百姓,什么君臣大义就放弃了他,到头来,你还要让他什么都不介意,跟个望夫石似的等着你吗?于暖愿意,你们皇帝也不愿意吧。” 顾南辰无法反驳酆亭。 帝王是非常敏锐的,于暖险些逼宫成功,加上邵凛玥的死,他的存在对帝王来说是威胁,是心头的一根刺,不得不除。 一看顾南辰那灰败的表情,酆亭就知道自己完全说对了,这年头话本看得多还是有用处的。 “朕先走了,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话落,酆亭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后,又道:“朕奇怪,据朕所知,当初于暖逼宫,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算是帮的太子吧,成功了太子就是皇帝,你顾家上下都得鸡犬升天;虽然失败了吧,但也不能怪他啊。所以你爹和太子也没必要把他当成叛国逆贼吧?”说完,酆亭自顾自的离去。 顾南辰神思混乱,酆亭的每一句话让他茅塞顿开却又如鲠在喉。 “暖暖…”轻喃一声,顾南辰闭上眼屏气凝神,再一运功,身上锁链悉数断裂,紧接着一掌劈开了牢门。 太师府,于暖接到最新消息,顾文津果然出兵主动攻打,鲁国虽有太师主帅,但顾文津行军颇有章法,太师虽武艺高强,但行军方面确实不敌,竟被打的节节败退。 “于暖,这可怎么办!”酆亭火急火燎的来找他,却看他依然闲适的坐着烹茶。 “你别喝了,边境离我鲁国都城那么近,顾文津那姿势像是马上就要打到都城来了啊。” 于暖瞥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道:“咱们手里不是有个人质吗?” “我正要跟你说,顾南辰杀出天牢跑了。”酆亭嚷道,他去天牢对顾南辰说那些“废话”,本意是让顾南辰觉得亏欠于暖,劝他爹收兵,或者暂时按兵不动,让他鲁国喘个气,哪知那人是真的狠啊。 于暖早就看了出来,对他道:“皇上就别在他身上花心思了;放心,他跑不出都城。” “为何?” 于暖不答,只道:“让禁军去搜寻,这个时候他应该因为中毒晕倒在了都城某个角落。”说着,于暖看了眼手中那根原本绑在翠玉上的红绳。 虽然事态紧急至此,但看于暖闲适的表情,酆亭也没来由的有些心安。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酆亭对手下喝道,然后又问于暖:“然后呢?” 于暖神色一狠,道:“把他带到军前去,绑在战车上给将士们当盾牌。” 酆亭一听,张了张嘴,心道,这俩人是真的般配,都狠。 “明白。”说着,酆亭见于暖站起了身,然后还向他拱手行了一礼。 “这是做什么?” “皇上,我需要很多香樟草,但鲁国境内这种草并不多,但是我要的急,三天之内,我需要五百斤。” “香樟草?你要那个做什么?” “做药引,一斤可以熬一桶药,一桶药可以够二十人喝。”于暖气定神闲的说,与之前在天牢癫狂时的模样完全不同,此刻他又变成了那个掌握一切的于暖。 “行吧,朕马上让人去办。” 于暖点了点头,又道:“还需要向皇上借五十个人,把这五百斤香樟草送到达瓦去。” 酆亭听后,忙道:“没问题。” “多谢皇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 第248页 “皇上放心,不出半个月,顾文津再没有时间和力气跟您叫板,相反,央州和大渝更多的城池都会是您的。” 这个诱惑对酆亭来说太大了,“我还以为你败了呢,不愧是于暖,够阴沉。”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准备作战~ 第104章 老天助你 于暖当真说得出做得到,顾南辰被押送到军营的时候, 他也随行, 但至始至终于暖都没有见他。哪怕到了军中, 他也没有去看那个被他下了软筋散, 周身提不起一点力气只能被关在囚车里的人。 “公子,喝口水吧。”营帐之中, 杨骏端着一杯水进来, 见于暖坐着发呆, 轻轻唤了一声。 于暖怔愣的抬起头, 那神情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看的杨骏十分难受。其实他知道,于暖不想这么对顾南辰, 他想劝一劝,但又不知该怎么劝, 嘴笨一向是他的短处。 “顾文津是真的名不虚传,老夫已快扛不住了。”严阙得知于暖来了, 忙进来, 一入内还没看清人就先开口。 于暖放下水杯站起身朝他微微欠了欠身。 严阙看着他, 眉头微拧, 脱口而出,“怎么才几日不见, 你就瘦的跟纸片人一样?” 于暖看着他,并不理他这句话,只道:“伤亡如何?” 严阙挥挥手, 解下头盔,即便是被奉为第一高手,他此刻也有些气喘吁吁,身上还沾染着不少鲜血,“惨!南辰在行军方便已颇具本事,不然不可能跟酆擎周旋这么久,但这个顾文津绝对在南辰之上。怪不得邵承雍这般忌惮顾家,父子俩要是哪天真起兵造反,就没他的皇帝做了。” “太师莫急,凡事都有解决的法子。”于暖淡然的开口。 “快说什么法子,皇上才拿住大权不久,顾文津这般猛攻,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攻进都城了。”说着,严阙又看了于暖一眼,“难道你想调动其他驻守军?” 于暖摇了摇头,“来不及的,并且鲁国主力军都在这儿,其他驻守军赶来且不说助力到底大不大,光是那段时间就足够顾文津再打您三百回合了。” “那你想怎么做?”严阙急道。 于暖垂了下眸,面上布满阴影,连声音都有些不真切的缥缈,“我给太师带来了一个人质,下次再战时把他带上。” 严阙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看于暖的神情才反应了过来,“人质?你不会是说南辰吧。” 于暖神色突的十分严肃,“不然呢。” 严阙在那日酆擎被除后便日夜兼程来了这儿,持虎符统帅三军,对顾南辰弄出的那些事并不知道,他以为于暖关着顾南辰只是想出出气,没想到还真… “这种事老夫还真是有些做不出来,南辰不管怎么说也曾对老夫磕过三个头,教过他一招半式,并且这种以人质的方式取胜,不光彩。” 于暖冷笑一声,“战场之上,能胜便是光彩。” 严阙听后,一时不知如何说,好半晌才道:“你舍得?” 于暖蓦的转过身,声音冷寒的道:“太师,军机大事不容耽误。” 这句话倒是真的提醒了严阙,顾文津咄咄相逼,确实顾不上光彩不光彩了。 “顾文津倒也是奇怪,知道自己的儿子在你手里,还敢如此进攻,他是真以为你不会对他儿子怎么样么。”严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于暖身体微颤,全身都像针扎一样难受起来。 杨骏看着,闷声道:“那起子人,就是拿着公子对顾公子的情谊,捏着他这个软肋,才敢如此猖狂。” “杨大哥!”于暖怒喝! 杨骏闭着嘴,心里却替于暖不服气。 严阙看了他主仆一眼,摆了摆手,“行了,事到如今就只有这样了。” 于暖点了点头,又道:“堵上他的嘴,锁住他的手,阻隔他任何可以传递消息的渠道。” 顾南辰知道他已经想办法让达瓦从岭南进大渝,但其他人还不知道,他不能让顾南辰泄露。 严阙瞧着,倒也觉得挺有道理,“老夫马上去办。” “杨大哥,你去修书一封,告诉荆如,让他在伊图找个懂观测天向之人,测一测哪天会起一阵东南风。” 杨骏听后,应声而去,整个营帐便只剩于暖一个人。他或许是真的太瘦了,瘦的都有些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了,一下子跌倒在桌案旁,伸手抓住自己胸口处的衣裳,只觉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顾南辰全身无力的靠坐在囚车内,见严阙走来,略恭敬的唤了一声,“师父。” 严阙摆摆手,“我如今与你大渝是敌对关系,你这声师父老夫是受不起了,更何况当初老夫也只教了你那么几招罢了。” 顾南辰却是笑道:“师父始终是师父。” “即便你这么说,老夫也得把你当人质,绑到战前去,谁让你父亲逼得这么狠。” “你父亲是真不管你死活,还是真笃定于暖不会伤害你,亦或是对你武功太自信?”严阙看着顾南辰现下的形容,一时疑惑,继而探出手把住他的脉,拧眉道:“软筋散?怪不得,这东西只要接触到皮肤,进入毛孔便能中毒;可是这毒又不是无色无味,以你的警惕性,怎会察觉不到?” 顾南辰不应,只抬手捂着胸襟里放着的那雕着莲花的翠玉。 “怪不得你爹对你这么自信,想来要不是因为你的‘大意’,你现在也不会坐在囚车里了。”严阙笑着道。 -- 第249页 “师父,我想见暖暖。” 严阙负手看着他,道:“南辰,你这话说的不是时候,且不说他见不见你,就现在而言,你的作用不是见他,而是击退大渝对鲁国的进攻!”话落,严阙一挥手,便有士兵上前打开囚车,把顾南辰按照于暖方才所说完全禁锢起来,连个手指都动不了。 “太师,太师,大渝,大渝又进攻了!”一将领忙慌慌的跑来禀报,严阙眉头紧紧拧着,对顾南辰道:“跟你大渝结仇的是酆擎,不是皇上,你爹这般狠,也不知是为何!”说着,严阙对旁边人吩咐道:“带上他。” 营帐内,于暖仍旧穿着他那身红衣,现下已是深秋,那衣裳虽是用上好的蜀锦制成,但瞧着仍旧十分单薄,加上于暖这些日子瘦的厉害,坐在那里当真有种来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的感觉。 杨骏进来看到这幅景象,立刻拿过一旁挂着的大氅给他披上,并道:“公子,信已经传出去了。” 于暖点点头,听见外面的号角声,又道:“顾文津又进攻了?” “是的。” “看来他是觉得鲁国没了酆擎,现下是进攻的好时机,一举拿下最容易。”说着,于暖双眸黯淡了一下,复又道:“太师照我说的做了?” 杨骏点头。 “那就好,除非顾文津想看他儿子死,否则这一战我们必胜。” “公子,那接下来…” 于暖看着桌案上的地图,抬手在那上头轻轻的勾勒着,道:“昨日收到嚓布王子的消息,药他们已经收到了,半个月之内便能进岭南,即便药不够,但岭南多得是香樟草,这个问题倒是也解了;伊图那边的毒烟也准备好了,虽不能致命,但要让大军止步不前也是能的,现下差的是东南风。” 杨骏说道:“伊图国小,当年原本就打算靠四殿下的母亲拿下大渝,这一败等了这么多年,这一回怕是要用上举国之力。” “所以,我们只要拖住顾文津就行,只要拖住顾文津,胜算就大。”于暖声音愈发冰冷。 “可是,顾公子身上的软筋散毒已经这么多日了,那毒没有解药,到了时间自己就会解,但如果再中一次,就会大为伤身,紧接着武功全废。”杨骏看着于暖,目光里有些征询的意味,想知道于暖到底准备怎么对顾南辰。 “我不会这样对公子的…”突然,于暖轻声的说。 杨骏听着,恍惚间像是看到了那个在顾南辰面前温和璀璨的于暖。 但于暖说完后就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忙振作了精神,神情又是一片邪魅冷戾,“断他食水,人是铁饭是钢,这个法子比软筋散有用。” 杨骏听后,纠结了一下才应了声“是”。 于暖没有去前方观战,但听回来的严阙说,一切果然如他所料,顾文津看到顾南辰被囚于军前,脸色差的跟吃到屎了似得,他压根儿也没有想到顾南辰会成为阶下囚。他大概还以为顾南辰在鲁国绊住了于暖,只要于暖不兴风作浪,攻破鲁国指日可待。 但是,那个于暖竟然敢如此侮辱他的儿子。这一战,严阙没怎么打便赢了。 “太师这两夜要加派人手看着他,如果我没猜错,今夜就会有人闯入军营救他。”见严阙凯旋,于暖径直道。 “这不用你说老夫也知道。不过,依你看,这一场要何时才能决出个胜负?”严阙问道。 “半个月之内。” “半个月?”严阙想了想,“说起来,从酆擎起,这一场仗竟打了有一年半年之久,你一来,竟半个月就能结束?”说着,严阙看于暖的眼神都下意识的有几分戒备和忌惮,但等于暖回过头看着他时,他又收起了戒备。 “老夫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大渝那些人都那么想让你死了。” 于暖皮笑肉不笑的听着。 “你的确很可怕。”说着,严阙又叹息道:“老夫虽不懂朝局不懂军事,但从前行走江湖看得人倒是多,你啊,倒也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吧。” 突然得到这样的评价,于暖倒是有些微惊,但却不甚在意道:“于暖只有一事相求。” “知道,帮你攻打大渝。”严阙不等他说完,径直道:“皇上已经答应了你,既然皇上都答应了,老夫还能说什么。” “多谢太师。” 严阙再说了些军中事便告辞回了主营。 夜里,于暖到底还是从营帐里走了出来,顾南辰被关在囚车里,并没有在哪一营帐中,而就是这么放在外头,此刻他正将手臂搭在弯起来的膝盖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若不近处去看,实在是看不出他面上的狼狈,即便就那么坐在囚车里,他也依然是气势不可挡的少将军,是那个端整俊朗令人痴迷的潇洒公子。尤其现下的他嘴角还轻轻勾着一丝微笑,那笑是于暖熟悉的顾南辰在他面前时,常常露出的微笑。 忽然之间,看到那抹微笑,于暖竟不敢走上前了。或许顾南辰此刻想起了以前那个于暖,而自己已不是了。 “暖暖~”顾南辰感觉到了于暖的视线,朝他的方向望去,然而于暖却迅速隐藏起来。 走回自己的营帐,于暖辗转难眠,他不明白,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顾南辰叫着自己名字的时候,自己仍然会想要往他身上靠去。 外头突然响起的打斗声,打破了于暖的出神。齐云和尤笠来救顾南辰了。 -- 第250页 于暖没有出去,他早已让严阙准备了埋伏,那两人不会成功,果然外面吵吵闹闹打打杀杀的维持了半柱香之久,两人也没有得逞。 “我要见于暖,老子要见他!”尤笠气不过大声吼道。 杨骏推开营帐进来,还不等他禀报,于暖便道:“不见,也不必抓他们,赶走就是。” “是!” 之后几日,两人都上演了同样的戏码,但没有一次成功,而顾南辰身上的毒虽解了,但没有吃喝,气力微弱,也挣不开身上的束缚。 央州,官邸 顾文津神色严谨,双方已经僵持了七八日了,这实在是行军中的大忌。 “吩咐下去,整顿三军,即刻进攻。”顾文津沉声下令。 顾筹却道:“可少将军还在…” “无妨,于暖不会杀南辰!”顾文津面色难看至极。 顾筹听后,对这话有些不喜,却不敢多言,只道:“可鲁国皇帝和太师不一定不会…” 顾文津仍道:“有于暖在,南辰不会有事。兵贵神速,这拖了七八日,实在是大忌,照我吩咐的做!” 顾筹终不敢多言,领命而去。 “如何是好?”严太师看着于暖。 于暖却闲适的道:“太师放心,一切准备就绪。” 严阙瞠目结舌,“你不是说要半月?” 于暖晃了晃手中的信纸,道:“达瓦和伊图速度快。” 严阙看着,抽了抽嘴角,“还真是老天都要助你。” 大渝,随安 “皇上,皇上!” 正在上朝的邵承雍听到一阵疾呼,竟是顾文津派了人八百里加急回随安向他禀报,来人冲进大殿,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达瓦从岭南入大渝,避过瘴气之险,已出岭南,朝随安而来;伊图边境被攻,袅袅毒烟借东南之风吹入城中,守城军全口吐白沫,腹泻不止,让让…让伊图有机可乘..还有,还有鲁国已拿下央州…” 邵承雍怒火滔天,拍案而起,“为何会如此!顾文津是废物吗?为何会守不住央州!” 来人喘着粗气道:“于暖假意战败,引顾大将军出城甚远,后又派另一支军队借此偷袭央州,加上达瓦之事骤然爆出,大将军心神一乱,被于暖破了阵法!” 邵承雍怒的将桌案上的茶杯摔倒在地。 邵凛忻瞧见,忙道:“父皇莫急,岭南往前三百里是肃州,那里还有裴琼将军戍守的五万大军可暂做抵挡…” “挡住达瓦,让顾文津立刻撤回来支援!央州丢了便丢了。” “是!” 邵凛忻想到了什么,忙问:“南辰呢?少将军呢?” “少将军被于暖囚禁着。” “他囚着南辰?他想做什么,那个于暖想做什么!”邵凛忻慌了,在他看来现在的于暖就跟疯魔了没什么两样。就算他有委屈,就算他心中不忿,但古往今来,和他同样遭遇的人多得是,那些人顶多想着刺杀皇帝,刺杀太子,但像于暖这样合外国之力攻打自己国家的,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朕想起来了,那个于暖也不是没有软肋。”邵承雍忽然阴森森的说道。 邵凛忻和满朝文武都看着他。 “凛忻,南辰把于沁藏在哪儿了?” 邵凛忻顿住。 当初顾南辰因为担心于暖逃出岭南到鲁国一事,会让邵承雍以随安的于沁威胁他,便悄悄给他传信,给他说了个地方,让他把于沁藏起来了。 “太子,你要让朕怀疑你对大渝的忠心吗?”邵承雍阴恻恻的说。 邵凛忻忙道:“儿臣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终于写到这里啦,我自己觉得好难啊,耶耶耶~~~ 第105章 无可奈何 “于沁,于沁!” 随安某僻静的小四合院里, 于沁正坐在院子里作画, 便听外头传来程蔚的声音, 紧接着就见程蔚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这个地方他自被邵凛忻带来后就没有出去过, 后来听说邵凛忻是受了顾南辰的嘱托把他藏在这里,他也就断了想出去的念头。想来也是察觉到自己会给于暖带来危险, 便待着不动。 从他来到现在, 他已经在这个小四合院待了一年之久了。期间除了程蔚和邵凛忻再没见过别人。 “太子着人给我传了信儿, 让我赶紧带你走, 皇上要抓你。”程蔚不由分说的拉着于沁就走。 “抓我?是不是哥哥出事了?”于沁着急的问。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总之你得赶紧藏起来,随安你是出不去了, 只有藏起来了,先去我府中避避。”程蔚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外头巷子里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那是禁军出动的声音,邵凛忻就算动作再快, 但他在着人告诉程蔚的同时, 也已经告诉了邵承雍, 邵承雍便派了安斯来捉拿。两者几乎是同一时间行动, 间隔是相同的,现下可不就得撞上了。 “遭了遭了, 这可怎么办?”程蔚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 于沁瞧着,反而道:“程大哥,皇上抓我是因为哥哥?” 程蔚胡乱点了点头, 想着该怎么出去。 于沁一直待在这四合院,对外头的事知之甚少,但偶尔也从程蔚嘴里旁敲侧击了些事情出来,大致也了解些。 “程大哥,没事,让他们来吧。” “啥?”程蔚差点端不住他书生的清流样子,着急的说:“我折了阿暖,后来又折了长青,现在又是你,咱们这一辈儿的公子,再这么折下去可还了得。” -- 第251页 看着程蔚着急的样子,于沁一边把他拉着往屋里走,他被抓没事,要是被皇上发现程蔚也在这儿,那就真的是连累他了。 “程大哥,我正好想见哥哥,没事的;更何况,随安再大也是天子脚下,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程蔚看着他那淡定的样子,心想他和于暖还真不愧是兄弟,都这么淡定。 “于沁,这事可大可小,皇上不知道会怎么对你,万一他是要打断你双腿,绑着你去见阿暖呢?又或者他要当着阿暖的面把你千刀万剐呢?你听我说,你先躲起来,安斯那边我穿上你的衣服先引开他们。”程蔚说着便翻出于沁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于沁看着,只道:“要是这样能见哥哥,我也愿意。放心吧,程大哥。”说着,于沁一把把程蔚推到床上,紧接着走出屋子,并关上了门,刚一转身,院子的大门就再次被人踢开。 安斯带领禁军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于沁并没有真正见过安斯,但也曾听于暖提起过他,说这位禁军统领很是不羁,不喜欢别人称呼他统领,只叫他名字,所以于沁见了他,只恭敬的拱手一礼,唤了声:“安斯。” 安斯立住,于沁穿了身青衣,头发只束起一半,俊俏又带着几分可爱的面容上透着丝不染尘埃的干净,长身玉立,身形有些似女子般轻薄,但眉梢眼角处又有男儿郎的坚毅。这形容有些眼熟。 “你和阿暖越来越像了,谁都看得出你们是兄弟。”安斯道,记忆中他也是见过这个孩子的,好像就是当年酆擎带瑾元郡主入宫,皇上在芙蕖宫设宴那回。因为这个孩子毁了酆擎带来的画,引起了好大一场风波。 于沁微微一笑,“我们是兄弟嘛。” 安斯挑了下眉,挥手让人拿下了于沁。 邵凛忻得到消息的时候,叹了好几口气,“到底是晚了一步,南辰这回怕又要怪我了。” 太子妃抱着他们的孩子,安抚道:“您尽力了,就算没有您,父皇也会把随安翻出来找到那个孩子。” 邵凛忻摇了摇头,“这是南辰对我的信任,这件事他不能拜托舅舅,也不能拜托承瑶姑母,只有我能做到,可到头来我还是…” “殿下,南辰会明白的。” 经历了些事,邵凛忻也成熟了一些,只道:“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明白,我反而更是对不起他。” “殿下。”太子妃握住他的手。 “于暖也是真的疯魔了,合三国之力攻打大渝,还和舅舅杠上…”邵凛忻双手握拳。 “爹,爹~”小太孙扯了扯邵凛忻的袖子,小小的一团十分的可爱。 邵凛忻看着自己粉雕玉琢般的儿子,从太子妃手里把他抱过来,道:“南辰还说一年半载便能回来看自己的侄子,如今容勤都一岁半了,也没能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这随安也不知是个什么景象。” 太子妃不知该如何宽慰他,只听他说:“这回,我得请战亲自去会会于暖。” “什么?”太子妃这才慌了神色,“殿下这可不是儿戏,您才复位不久,父皇对您一直不放心,更何况邵凛缨虽因勾结三国之事被父皇囚禁着,但毕竟没有定罪,您这要是去了,那边有什么变故可怎么好?” “蕴薇,现下朝中已无人可派,安斯不能离开父皇身边,不能离开随安,便只有我了。” “可是…” “放心,邵凛缨那边儿已作不起风浪,父皇不会姑息他,只剩了个邵凛元,年纪还小,不足为惧。我走了还有大理寺卿以及几位支持我的大人在,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期间你若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就去大将军府找承瑶姑母商量。” 太子妃想阻止,但看邵凛忻坚决的样子也知阻止不了,只抱着才一岁半的邵容勤,点了点头道:“殿下既有考量,妾身遵命就是。” 邵凛忻点点头,再亲了亲太子妃和邵容勤,便更衣往皇宫而去。 待他走了,小小一团的邵容勤才呀呀的问:“娘亲,爹爹去哪儿?” “爹爹去做大事,勤儿乖。”太子妃哄着他说。 邵容勤可爱又乖巧的点了点头。 ****** 顾文津得知太子亲自来了,邵承雍又派他支援岭南,思量一下后,还是去了岭南,比起鲁国的于暖,目前的达瓦更严重,毕竟,太子手里有拿住于暖的软肋。不管最后如何,能拖到他解决达瓦就行。至于伊图,小国罢了,只要驻守军将领长了脑子都能暂时拖住。 “待太子来了,一定要告诉他,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南辰回来。只要南辰回来,局势定能扭转。”顾文津对顾筹嘱咐道。 顾筹领命应下。 央州 “顾文津那边如何?”于暖问道。 “据斥候回报,暂时还没有动作。” “想来他不敢这个时候去对付达瓦一边,只要他一走,我们便能长驱直入,那些守城军,在我鲁国大军面前不值一提。”严阙朗声道。 于暖点点头,“他拖不了多久,达瓦那边他一定会去,不过再去之前,一定会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 “会是谁?” 于暖想了想大渝现下还能用的人,道:“安斯。” “喔,老夫听说过他,也是个人才。到时候就陪他玩玩儿吧。” 于暖点点头,但心里却有些莫名的不安,待严阙出去后,他才问杨骏,“张庆那边如何?” -- 第252页 “张庆已经传了消息回来,他和他江湖上的那些兄弟已经到江南先一步把于枫公子他们藏起来了,皇上的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杨骏说道。 于暖点头,眉宇间的忧愁之色却更浓,“沁儿...沁儿那边呢?” “您放心,顾公子不是说过了吗,他把四公子安顿在很安全的地方,没人找得到。” 于暖轻轻的点头,他和顾南辰这些日子来都没有怎么交流,直到达瓦攻进岭南后,顾南辰却突然托杨骏给他带来了这么一句话。 他不知道顾南辰是什么意思,但这句话无疑让他吃了定心丸。想想他也觉得很讽刺,自己到这种时候竟然还这般信顾南辰,还要靠顾南辰。 “公子?”杨骏看他脸色不好,轻轻唤了一声。 “杨大哥,我想去见见他。” 听到于暖的话,杨骏下意识的有些高兴,“好。” 顾南辰从囚车转移到了这官邸的牢房,虽然于暖再三嘱咐人要把牢房收拾成客栈的标准,但牢房始终是牢房,地理因素和环境因素在那儿,加上央州本就属于贫瘠之地,知府官邸都破破烂烂的更别说牢房了。 顾南辰被他关在这里也有些时日了,于暖当真就那么饿着他,开始几天什么都不给吃,后来开始一天给一点白粥,连着些日子下来,顾南辰再精壮都被折腾的瘦了一大圈,面上也是胡子拉碴的,要不是出色的脸部轮廓和耀目的五官撑着,他现下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少将军,喝粥了。”士兵走进来,因得了吩咐,他们对顾南辰还算有理。 “顾将军?”士兵唤了一声,却见那盘腿坐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没什么反应。 “怎么回事?”其中一人问道。 “进去看看。”另一人用钥匙打开牢门进去,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的唤道:“顾将军?” 顾南辰仍然没有反应。 两个人走上前一看,这才发现顾南辰面上都是热汗,再伸手一碰,竟烫人的紧。这,这是发高烧了! “快,去禀报军师。”士兵见情况不对,忙让人去禀报于暖,要是顾南辰出了什么幺蛾子,他们不得陪葬。 那人一听,忙不迭的冲出去,恰恰在门口遇见了于暖。 “军军师…” “怎么了?” “顾将军…顾将军情况有些不好。” 于暖大惊失色,几步冲进牢房,刚好瞧见顾南辰从床上倒了下去。 “公子!”于暖疾呼一声,冲过去扶住顾南辰的身体,这才感觉到他身上烫的吓人,整张脸都烧红了,嘴唇还发白。 “公子,公子?”于暖只觉得有一只手在拉扯他的心脏,疼得不行,“杨大哥!” 杨骏应声而入,应于暖吩咐,将顾南辰带了出去,直接送向于暖的房间。 “去叫军医。” “是!” “公子~”于暖看着手脚都是镣铐的顾南辰,看着他身上那件被磨损的都看不出原样的蓝衣,和他消瘦的脸庞,瞬间觉得自己怎能这样对他。 趁军医未到,于暖立刻唤人打水拿新衣裳进来,并命人打开了顾南辰身上的束缚,紧接着便解顾南辰的衣服,给他擦洗身体。 他整个人都是慌乱的,看到顾南辰晕倒的样子,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顾南辰不是神,他也是人,他再厉害,被自己这样折磨,也是会难受会生病的。 解开衣服的时候,于暖赫然发现,那块被他淬了毒故意落在天牢引顾南辰中毒的翠玉,正安稳的躺在顾南辰的衣襟之中。 于暖神情一震,按照常理,得知自己因此物中毒,不该马上丢掉吗? 探出手把那块雕成莲花形状的翠玉拿起来摊在自己掌心上,这是当年顾南辰亲自雕刻来送给他的生辰礼物,某一片小小的花瓣上还有顾南辰刻着的那句“不许嫌弃”。 于暖胸腔酸胀不已,愣了好半晌才把翠玉重新放进自己衣襟里,然后给顾南辰擦洗换了衣裳。 刚收拾好,军医就到了。 “怎么样?”于暖问道。 军医把了一会儿脉,再看了下顾南辰的舌头和眼白,这才道:“应该是长久未正常饮食胃受了影响,再加上地牢和此前中了毒的因素,引起了风寒高热。” 于暖慌张的眨着眼,好像有点不敢相信是自己把顾南辰折磨成了这样一般。 “严重么?” “可大可小。这几日慢慢恢复饮食,好生照料,慢慢也就好了;但若不注意,以后就是好了也得落下胃疼的病根儿,风寒更是容易引起其他不可预见的副症。” 于暖知道胃疼,那滋味儿跟上刑差不多,顾南辰在被他饿的这些日子里,是不是也曾胃疼过。 “我知道了,还请军医赶紧开药。” 军医点点头,不敢多问其他的,立马照做。 杨骏拿着军医手里的方子,道:“属下去找人煎药。”说着,便和军医一同退了下去。 “再让厨房做些营养的流食来。”于暖忙道。 “是。”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和顾南辰两人时,于暖才复又坐在床畔看着他。 “公子...” 于暖轻轻的唤了一声,神色茫然。从前他总以为自己在顾南辰面前都是装出来的绵软温和,可是到了现在猛然发觉,这种绵软温和竟然都成了一种习惯。仿佛那日在鲁国天牢对顾南辰大吼大叫,这些日子日夜折磨顾南辰的自己,才是装出来的一般。 -- 第253页 “暖暖,你哭了。”顾南辰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脑袋昏沉,但语气足够疼惜。 于暖没忍住落下一滴泪,“公子~我不想让你难受的。” 顾南辰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微笑,“我知道,暖暖最心疼我,对不对?” 于暖忙不迭的点头。 顾南辰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语气里有几分恣意的味道:“我就知道,嘿嘿。” 于暖看着他,好像突然间就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就那么看着他。 突然,身体向前一倾倒下,竟是顾南辰拉了他的胳膊将他拉下来趴俯在自己的胸膛上,紧接着抱着他说:“暖暖,你瘦了,等以后我们成家了,我天天给你做吃的,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于暖怔愣着,感受着这臂弯和胸膛带给他的温度,可那一声下意识的“好”还没有出声,房间门便被人急促的敲响。 “军师,出事了,大渝的太子抓了您的弟弟来,要您出城投降!” 于暖瞬间如遭一道惊雷,那雷生生将他和顾南辰这短暂的如梦境般的温存击的粉碎。 第106章 告一段落 于暖得知于沁被抓,并没有立刻投降, 反而以手中的顾南辰为要挟告诉邵凛忻, 若他感动于沁一根头发, 他便折顾南辰一根手指。 如此狠厉是邵凛忻万万没有料到的, 即便他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 其实在许多人心中, 早就默认了顾南辰和于暖的事,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胸有成竹的以为于暖决计不会伤害顾南辰。 但得知于暖并未善待顾南辰, 且日日折磨他,再加上他方才派人传的话,邵凛忻觉得, 于暖哪里是疯魔了,根本就是个魔。 “太子殿下, “属下有个提议。”一筹莫展之际,顾筹先开了口。 “你说。” “既然于暖不肯投降, 那不如一人换一人。”顾筹道。 邵凛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用于沁换南辰?” 顾筹点头, “只要将军能回来, 这一场战事必有胜算。” 邵凛忻想着,确实是这个道理。 “殿下似乎有别的愁绪?”顾筹见邵凛忻脸色仍然不好, 问道。 “实不相瞒,父皇对我下了旨,一定要用于沁除掉于暖, 否则没了这个能拿住于暖的软肋,大渝岌岌可危。若做不到…” 顾筹明白邵凛忻话里的意思,若是做不到,估计邵凛忻也会被问责。 “罢了,你去着人告诉于暖,本太子用他弟弟换南辰。”邵凛忻似是琢磨了一会儿才下了这个决定,“有南辰在,这一仗胜算才大,想来打了胜仗,父皇再如何也不会对我做什么。” 顾筹也算是看着邵凛忻长大的,如今瞧着他,倒是跟从前那个戾气颇重,性格冲动的太子有些不同了。 “属下领命。” 于暖听到对方传来的消息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原本来的人不是安斯是邵凛忻他就足够奇怪了,但想想邵凛忻敢来无非是手里握着于沁,于沁对他们的作用也无非是威胁自己罢了。 幸好自己手里也有个人。 “你想如何?”严阙问于暖。 “他回去,这一场仗胜算就没有那么大了。”于暖自从离开顾南辰房间的后,每逢出声语气都足够冷冽,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严阙对此倒是赞同,“那,不放他回去。” 于暖神色更冷。 严阙一看,摆了摆手,“也罢,正面交锋才光明正大,人质什么的着实不光彩;更何况老夫也想看看,到底南辰有多厉害。” 于暖未再多言,只让严阙吩咐人和邵凛忻对换人质。 从议事大厅出来的时候,杨骏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忙对于暖说:“公子,顾公子行事光明磊落,他既然说他照拂着四公子,就决计不会利用四公子对付您。” 杨骏原以为于暖会激动的反驳,但不曾想他只是淡淡的应道:“我知道。” “应该是太子的手笔。”杨骏有些咬牙切齿。但于暖反应却并不激烈,于沁毕竟在随安,而他的手怎么也伸不到随安去,发生了这么多事,于沁还能毫发无损,已是顾南辰照拂的缘故。 “厨房的营养粥还没有炖好吧。”于暖忽然轻声的说。 杨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用那谦谦公子的温和语气对自己话说,一时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忙道:“还没有,那粥得文火炖一个时辰。” 于暖点了点头,“想来太子那儿有更好的东西给他补身体。” 杨骏一时无言。 于暖往前走去,还没有走两步便见严阙命人带了顾南辰出去。 顾南辰仍旧昏迷不醒,于暖走了过来,看着被人扶着的顾南辰,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继而将那小布包放进了顾南辰怀中,而后贴着他的身体,在他耳畔轻轻唤了声,“公子~” 待顾南辰离开后,于暖才回了屋子,然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杨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无事,杨大哥,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我睡一会儿就好了。”于暖温声的说。 杨骏看着,心下有些难受,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忍不住对他道:“公子,不如到此为止吧,这一番大渝已经折了几座城池,再这样下去,您和顾公子终有一战,您何苦呢?” 于暖双手紧紧握拳,双臂有些许控制不住的颤动。 -- 第254页 “鲁国皇帝欣赏您,您就留在鲁国也未尝不可…” “出去。”于暖不等杨骏说完,加重了语气。 杨骏听着,终是不敢再多言,退了下去。 于暖和衣而卧,才一闭上眼他脑海里就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有前世的有今世的,他觉得自己前世活的就够憋屈失败了,怎么到了今世也没多大个转变。 不,还是有的,前世的他人生堪称一片黑暗,然而今世在一片黑暗之中还有顾南辰这一道微弱的光晕照亮着他。 于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似乎只有一小会儿,房门便被人敲响。 对换人质的事已解决妥当,于沁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于暖的神情才稍微好了一些,忙从床上下来往议事大厅而去。 大厅内只坐着一个身穿素色长袍的少年,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一年多不见,长高了一些,脸蛋更俊俏了一些;但因为经历了太多事,曾经眉梢眼角处的灵动可爱已悄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抹坚毅之色。 看着于沁,于暖倒还有些局促,无论如何他都忘不了自己失手杀了江心。 “你没事吧?可有哪里不舒服?”于暖扯了扯嘴角,轻声的问道。 于沁看着他,眼神先是一怔,而后便是一忧了。还不等于暖分辨他神色里的意思,却见他忽然走上前来,扑进了自己怀里,哽咽了唤了一声,“哥哥,你受苦了。” 于暖浑身一僵,手脚都有些不知该往哪儿放,听到那声熟悉的呼唤,只觉得周身冰凉的血液都重新温热了起来。 “沁儿,你长大了。”于暖笑着道。 “我知道,我都明白,不关哥哥的事。”于沁说着这一年多以前就想对于暖说的话。 听他这么说,于暖心中倒是愈发愧疚,他觉得自己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于沁。这个异世里待他最赤城的人,可自己却在他眼前亲手… “哥哥,我只有你了…”于沁扑在他怀里说,死死的抱着他。 于暖这才抬起手抚了抚他的背脊,“都那么大了,还爱哭。” “我知道,都是因为我…”于沁止不住哭声,声音里还有浓浓的歉意,“是因为我毁了酆擎的画,导致酆擎对你发难,一切才有了开端;是因为我画了莲湖图被四殿下抓住,才有了四殿下要除你的局面;是因为娘奉皇命要杀你,你才协太子逼宫,都是因为我…”说到最后,于沁已经说不下去了,只剩哭声。 于暖顺着他的背,安抚道:“胡说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先好好休息,那么久没见,我们还有很多话要慢慢聊呢,休息好才有力气聊啊。” 于沁闭着眼,流着泪,心中愧疚除不去。 于暖一直温柔的安抚着他,好容易停止了哭声后,于沁才又道:“哥哥,你别怪顾公子,本来我是可以逃的,是我自己想见你才没有逃,顾公子真的照拂了我许多。” 于暖拥着他,怅然的应道:“我知道。” ****** “醒了?”邵凛忻见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面上立马一喜。 顾南辰一见到邵凛忻的脸出现在面前,先是一愣,而后便清醒了过来,扫视了眼屋子里盯着他的其与众人。 “我去叫军医。”尤笠瞧顾南辰醒了,一面说一面跑了出去。 “将军,您还好吗?”顾筹和齐云齐声问道。 顾南辰坐了起来,神色泰然的问邵凛忻,“你怎么来了?爹去堵达瓦,也该派安斯来才对。” 见顾南辰头脑这么清楚,邵凛忻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安斯是父皇的心腹,真正只忠于父皇的人,父皇不会派他来的,既然如此,总要有个人来替换舅舅,我不正好。” 顾南辰没有多说什么,只听邵凛忻把事情仔细说了一遍,得知是于沁换了自己后,眉头一拧,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现下该如何?” 顾南辰虽被于暖囚禁多日,但外头的局势却十分清楚,“达瓦从岭南入大渝,虽夺下了岭南周边几座城池,但那些城池大多贫瘠,百姓不多,得知达瓦攻来,应该早就撤了,只要父亲守住肃州即可。肃州是真正进入大渝腹地的关键城池。” “舅舅只身去了肃州,肃州只有五万士兵,不知…” “够了,爹和达瓦交战多次,自有把握,更何况,达瓦入了大渝也不见就是好事,毕竟他们对岭南那一带的地势并不熟。” 听着顾南辰的话,邵凛忻才算松了口气,“舅舅那边我自不担心,但鲁国这儿,于暖拿下了央州,央州虽也不算多么富裕,但我大渝一而再的失去这么多城池,总是不好的。” 顾南辰听后,没有什么,只脸色很是深沉。 邵凛忻瞧见,也不追问,只说:“之前军医给你把过脉,说你伤了胃,于暖到底怎么折磨你了?”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顾南辰的脸色更加深沉,“他没有折磨我。” 邵凛忻明显不信,想说一句“没折磨你怎么被他囚禁了这么久”,但他也明白,这话不说为好。 尤笠带了军医进来,军医说只要好好养着胃就没有大碍。邵凛忻这才松了口气,嘱咐顾南辰先休息,休息好了再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做。 待房里只剩了顾南辰一人后,他才将怀里的小布包拿了出来。其实从他醒过来后他就感觉自己怀里有个东西,现四下无人,他才将其打开,而后神情一痛。 -- 第255页 那布包里不是什么旁的东西,全是与他相关的东西,从前于暖一直贴身收着,如今都还给了他。这里面有一样他觉得眼生,便是那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泥人。 “暖暖~”顾南辰心脏抽搐着,他能想象的到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于暖拿着这个泥人发怔的模样,甚至在那艰苦的流放路上捧着它的模样。 ******* 三日后,鲁国与大渝再次开战,大渝有顾南辰,鲁国自然有于暖,双方交战,各自摆阵,战场之上擂鼓震天,旌旗飘扬,炮弹之声不绝,不可谓不激烈。 鲁国和大渝的士兵都骁勇善战,一边有严阙,一边有顾南辰,本该和酆擎在时那般不分伯仲,但鲁国败了。 对此结果,于暖心中早有预感,在行军用兵之上,他一直都比不过顾南辰。 那一场大战是他第一次立于战场之上,他未着盔甲,仍是一身红衣,骑坐在骏马之上,遥望着那在战火铮鸣声中厮杀四方,宛如战神一般的顾南辰。 他忽然想起,不知是多少年之前,好像是顾南辰去奉命治水那一回,他在等待顾南辰回来的日子里,曾暗暗下过决心,将来一定要和顾南辰并肩作战,不让他一个人置于危险之中。 如今战是战了,只是未有并肩。 最后,鲁国退出央州,但却死守边境,并未撤回国内,毕竟大渝是腹背受敌,央州也是能随时丢随时拿回来的。故而期间又战了几回,双方都各不退让。 而这载入史册的三国合攻大渝的大战一共打了六个月,六个月后,到底已大渝元气大伤,主动求和而结束。 “求和?大渝求和您就答应了?”鲁国皇宫,严阙看着酆亭在求和书上落下印鉴,不是很满意。 酆亭却道:“太师,这天下之战可以打,但契机未到见好就收也是关键。” “这么说,那为何还要打仗?”严阙不喜。 酆亭看了眼于暖,无所谓的道:“这是定数,同生活在这片大陆,你抢我夺是正常的,但得到好处就收敛,也是一种稳定之势。最先答应求和的可是达瓦,他们在岭南一带怕是也发现他们放牧的不适合种地吧;而我们,酆擎这些年的暴*政搞得民不聊生,国中的确需要休养生息了,大渝求和正是一个契机,加上我们都不动了,伊图那小国就动不起来了。” 看着酆亭的样子,严阙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冷静下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这鲁国早些年和大渝也是水火不容,后来不也因为联姻平和了几十年么,如今又打打,又平和,都是定数。 不过,这不白瞎了于暖这半年来的精心安排了么,如果没有于暖的部署,大渝还真不一定能那么快求和,毕竟三国都各有劣势,大渝出于最富饶之地,总归有他得天独厚的优势。 想着,严阙看向于暖,还不等他说什么,于暖便先道:“皇上,既然大事已了,于暖也该告辞了。” 酆亭这才站了起来,“你要去哪儿?朕可是要准备封你做丞相的。朕可是履行了诺言帮你打大渝,现下是大渝求和…” 于暖淡淡道:“于暖对丞相不感兴趣,就此别过。” “那你要去哪儿?”酆亭急了,他一是舍不得放于暖走,二是担心于暖去了其他国家,那可了不得,“大渝皇帝还没放过你呢。” 于暖却只笑了笑,未有多言转身离开了大殿。 然而离去的那一刻,他神情木然,紧接着双眼一黑,晕倒在地。 他,太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章之内应该能完结了 第107章 大殿坦白 于暖醒的时候,夜已深沉, 一睁开眼就见于沁守在他床畔睡着了, 心下一软, “沁儿。” 于沁听到他的声音, 立刻醒了过来,高兴道:“哥哥, 你醒了, 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于暖摇了摇头, “怎么不去睡。” 于沁道:“你昏迷了三日, 我实在不放心…” “三日?”于暖只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个小觉,竟然有三日。 于沁点点头,“大夫说你太累了, 所以也不算昏迷,只是睡着了。” “这样啊, 怪不得有些饿呢。” 于沁忙把桌上的糕点捧过来,笑着说:“我都备着, 就怕哥哥醒了饿。你先垫垫, 我马上让人去做吃的。” 于暖拉住他, 并拿过一块糕点, 然后问道:“什么时辰了。” 于沁看了看泛起鱼肚白的天际,道:“卯时了。” 于暖点点头, 吃了几块糕点后才道:“你去叫上杨大哥,收拾收拾,我们走吧。” 于沁惊讶, “走?去哪儿?” 于暖微微一笑,“有个好去处。” 于沁一听,心下也是高兴,毕竟留在鲁国也没什么好的,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们对于鲁国来说终究是外人,酆亭虽然年少,但心思深沉,他是决计不可能完全信任于暖这个外人的。 与其这样,不如天高海阔去。 “可是,大渝那边会不会再找你麻烦。”于沁想到了这个,心下一紧。 “放心吧,大渝现在乱作一团,哪里顾得上我了。” 于沁听着,倒是这个理儿,忙高兴的去叫杨骏,三人简单收拾了些必需品,就这样从太师府消失了。 城门才开,街上还没有多少行人,三人走在路上倒也不打眼,只是走着走着,杨骏忽然将于暖往于沁那边猛地一推,二人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听见了一刺耳的兵器相撞之声。 -- 第256页 于暖回头一看,杨骏正持剑挡住了来人的利剑。 “荆如。”于暖看着面前这个俊朗又满身戾气的男人,挑了下眉。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灭了大渝!”荆如持着剑对于暖怒目而视。 听着荆如的质问,于暖神情仍旧淡然。 “如今大渝已损失惨重,你还想如何!”杨骏喝道,他是一点都不想于暖再动心神了,好不容易于暖想歇一歇,他是真不愿再看他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劳心劳力。 “我要邵承雍死无葬身之地,我要整个大渝给主子陪葬!”荆如状若癫狂的嚷道。 于暖看着他,只道:“你若没地方去,可以跟着我。” 杨骏和于沁听了这话都不由得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 荆如却恨恨的望着他,“我绝不甘心,绝不!” 于暖没有再多说什么,带了杨骏和于沁走了。 待天彻底亮起来,于暖从太师府消失的消息才传了出来,严阙大为吃惊,立刻禀报酆亭,但酆亭却并没有严阙料想中的惊诧。 “皇上不是担心于暖为他人所用对鲁国不利吗?”严阙问道。 酆亭坐在龙椅上支着下巴,眨着眼道:“原本是这样,但他昏睡了三日,我又不这么想了。” 严阙不解,这帝王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酆亭看他的表情,解释道:“他到底不是鲁国的人,若真位高权重了,哪天真要反,估计比对大渝还无情。而且朕还好奇他和顾南辰的话本结局会是怎样的呢,现下鲁国都传的沸沸扬扬的,想来大渝也是。” 严阙听着他的话,叹了口气。 大渝这边确实把顾南辰和于暖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各色版本都有,从顾南辰带于暖回随安,从顾南辰因于暖抗婚,再到顾南辰坑了于暖害他被流放,又到于暖报复顾南辰,两人兵戎相见等等,不同的人嘴里总能传出不同的情节来。 尤其顾南辰今日在大殿上的举动,更是让百姓的聊天内容深了一个程度。有对顾南辰彻底失望的,也有替他惋惜的。什么都有。 原本这一场大战打了半年,虽然大渝元气大伤,但那三国其实也没讨到些什么好。但邵承雍因为邵凛忻没有用于沁除掉于暖故而欲降罪邵凛忻,顾南辰挺身而出背了锅不说,还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了震惊朝野的话。 “于暖是南辰终有一日要三书六礼去迎娶之人。” 一句话,邵承雍贬斥了顾南辰,剥夺了所有头衔军功,将其发配幽禁。 这命令一出,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这是对顾家心结未消,之前顾南辰起来了,顾文津下去了,现在顾文津上来了,又换顾南辰下去了。否则两个人都手握重兵,独揽大权,那还了得。 只是朝野之上,百姓之间对此也有些异议,需知这一回,要不是顾南辰掣肘住了鲁国,大渝就不是求和这么简单了。 但还没等旁人求情,顾南辰自个儿坦然接受了,只是他提了一个幽禁的地方,希望邵承雍恩准。为太过落人口实,以及邵凛忻苦苦相求,邵承雍答应了他。 幽禁和流放不同,幽禁是把你禁在一个地方不许你出来,所以顾南辰出行时并不狼狈,甚至有马车代步。只是再如何,也让承瑶长公主心痛难受。 “南辰~” “娘,对不起,恕孩儿不孝。”顾南辰对承瑶长公主磕了个头。 承瑶长公主摇着头,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何苦呢。” 顾南辰笑的很是坦然,眼角眉梢处还有几分年少时的恣意,“我喜欢兖州,迫不及待想去呢。” 承瑶长公主不知该说什么,倒是顾文津道:“那个于暖对你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都要…” 最后几个字顾文津都说不出口,反而顾南辰坦然道:“是,我要。” 顾文津再不多言,只叹了口气,这么些年,这么多事,他也算是看明白了。都说于暖疯魔了,顾南辰又哪里清醒了。 ****** 顾南辰被幽禁的消息虽传了出来,但于暖此刻正待在那世外桃源般的莲湖小国,所以并不知晓。他带着杨骏和于沁,在此处租了个小院子,淡淡的生活着。 托顾南辰的福,这小国是真的自在,于暖愈发喜欢这个地方,虽然只有一条街,不花一个时辰就能把这小国走完,但这种清幽怡然在他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是难得的,他喜欢这儿。 只是,他每天都有个习惯,习惯走到这条街的尽头,看着那延绵不绝的莲湖,总想着,有个蓝衣青年摇着小舟,采摘了一船莲花,载着一筐莲藕朝他而来。 于暖有些刻意不去记日子,以至于他也不知自己在这小国待了多久,他一直没有想过要出去,直到有一天街上有人说,那莲湖的尽头是另一座城池,两座城池的湖水共同流向大海,所以是相通的。 于暖知道那个城池是什么地方,那是曾经顾南辰极其想要带他去的地方——兖州。 ****** “杨大哥,杨大哥。”某日清晨,于沁着急的拍响了杨骏的房门。 杨骏忙起身打开了门,“四公子,怎么了?” 于沁把手中的信纸递给他,急道:“哥哥走了。” 杨骏接过一看,也是着急,“公子走水路去兖州?这条路才开始通行,万一遇到什么情况…” -- 第257页 “哥哥想去兖州可以走大路,干嘛走这条路。” 杨骏沉默了一下才道:“走大路兴许会被发现吧。” “我们也去,去看看。”于沁忙道,还不等杨骏反应过来拉着他就往那莲湖冲去。 等他们雇到船,再开始行船时,于暖已经到了。待到了后于暖才发现,这两个地方其实只有一湖之隔,顺着水流,差不多一日便能抵达。想来是那莲湖平日里云云雾雾的,平白给了人高深莫测之感。 那莲湖直接连着兖州郊外的一片青湖,比起那莲湖的盛景,这青湖看起来就有些寂寥,明明是一片水源,却是两幅景象。不过于暖也没功夫唏嘘,他现下脚步生风,不知为何很想去看看顾南辰说过的兖州。 然而才走在进城的小路上,却忽然听见一尖声大叫,声音里还有些痛苦的意味。 他不想管闲事,仍旧自顾自的往前而去,只是走了几步后却见许多蜜蜂从眼前飞过,紧接着前方传来尖叫声的树林里便跑出来几个□□岁的孩子,一个个的慌乱不已。然而那林子里的哭叫声不止没停,反而愈加痛苦,并且听起来还像是个童声。 于暖揉了下眉心,还是走了过去。树林这方他已依稀看见一颗大树下正有一个小儿哭叫着满地打滚,然还不待他走近却见那孩子身后忽然慢慢走出一个黑色人影。 那人心中正在懊恼,他明明是让那几个孩子把这个小孩儿引到马蜂窝那儿去,哪知那些小孩儿不认识马蜂窝,见有个蜂窝,便在此处行动了。因此也打破了他想让这小孩儿因贪玩而被马蜂蛰死的假象,但今日实在机会难得,只能亲自出手。 只是他的刀刚要砍下,就被一把长剑堪堪挡住。 见有人出来阻止,那黑衣人也是一惊,于暖却眼疾手快的抱过那个孩子将他护在怀里。 “你是什么人?”那黑衣人沉声问道。 “路过。”于暖淡淡的说。 听他说“路过”,那黑衣人立刻肆无忌惮起来,提刀朝于暖攻去。 这么些年于暖的功夫也大有进益,亦或许来人只是来对付个小孩儿,所以他的主子派的并不是什么一等一的高手,总之被于暖打败了。 待那人走后,于暖才将怀中的小孩儿放了下来,当真是个小孩儿,不过四岁左右,整张脸还有脖子都红肿了起来,倒十分可怜。 于暖立刻朝刚才他所处的那颗大树看去,果然树下有一个蜂窝。 那小孩儿因被蜜蜂蛰了,又遇到刺杀这样的大事,又疼又怕的哭得不能自已。 “叔叔…呜呜,多谢叔叔救命之恩。”虽是哭,但却极懂礼数。 于暖看着,面色仍旧冷淡,只是心下柔软一些,他仔细看了看这小孩儿被蛰之处,幸好,这只是一般采蜜的蜜蜂,不是马蜂。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小孩儿因被蜜蜂所蛰,疼得不行,刚才那句话已经用尽他的力气了,如今还来不及回答于暖,直接疼晕在了他怀里。 于暖拧起眉头。 这边,邵凛忻在一座寒舍大发雷霆,派了一波波人出去找,竟没有一个找到邵容勤。这让他如何不担心。 “你别急,丫鬟不是说他是从后院不见的吗,我记得那后院有个小侧门可以猫出去,许是从那儿溜出去玩儿了。”身旁坐着的男人开了口。 “那小子怎么那么皮!”邵凛忻又急又气。 “我出去找找。” 邵凛忻一听,忙道:“不行,你是被幽禁在此处的,若是出去,被父皇知道了…” 顾南辰毫不在意的道:“知道便知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估摸着应该还有九章就能完结了 第108章 兖州重逢 兖州一简易小客栈的客房里,于暖正按照方才大夫说的那般给那孩子把脸上和身上的蜂刺都挑挑出来。挑着挑着, 却发现床上的小孩儿睁开了眼睛, 此刻正呆呆的看着他。 “你醒了?”于暖温声问道。 那小孩儿看见于暖, 正要说话却又忍不住疼的哭了起来。于暖一看, 忙把刚才大夫留下的药粉拿过来兑了水喂他,“来, 喝了就不疼了。” 小孩儿呜咽一声, 看了眼于暖又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 一时竟没有张口。 于暖先是一愣, 而后眼里倒还有了笑意,“你倒是警惕。”说着,于暖舀起一勺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 然后才问:“喝么?” 小孩儿原本就被蛰的红肿的脸现下看起来又红了几分,包着眼泪冲于暖点了点头。 于暖这才开始喂他, 喂完后才问:“好受点了吗?” 小孩儿不说话,但没有哭的那么厉害了。 被蜜蜂蛰了可是很难受的, 这么小就会忍, 于暖倒是有几分欣赏, “把蜂刺挑出来再上好药就会舒服多了。” 小孩儿点点头, 末了又轻轻的说了声,“谢谢叔叔。” 于暖一边帮他处理伤处一边问他, “你是哪家的小孩儿,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小孩儿看着他,因为疼说不出话。 于暖倒也不催, 等给他挑完刺,再上完药了才问:“舒服了吗?” 小孩儿点点头,“嗯,好多了,谢谢。” 于暖放下药膏,闲事管到送他回家就可以了,故而不理那杀手,只追问,“你父母在哪儿?” 小孩儿抿了下唇,摇了摇头。 -- 第258页 “你多大了?” “四岁。” 于暖笑了起来,“四岁戒备心就这么重,可见你父母教得好啊。” 小孩儿听他这么说,抿了下唇,“你都不认识我,就救我,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听这么小的小孩儿说出这样的话,于暖淡淡道:“不必,举手之劳罢了。” 小孩儿天真的说:“你又不知道自己能打过那个刺客,你救我是冒了生命之危了。我定是要报答的。” 于暖对这样的童言笑而不语。还不等他再问什么,房门外却响起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如疾风,不似店小二或一般人。于暖神情一凛,立刻把那小孩儿往怀里一抱,看了眼屋顶的房梁,吸了口气跃了上去。 来人一把将门推开。 于暖不确定下面那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汉是不是刚才在郊外的黑衣人,只见他进门巡视一圈,再看到桌上的药品时,脸色一沉,对跟上来的店小二道:“人呢?” 店小二一脸蒙圈,“不知道啊,兴许出门儿去了吧,这客栈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哪能注意,反正他们没退房。” 来人听着,推开店小二又冲了出去。 “嘿这人,谁家找亲戚是这样找的啊,看起来跟寻仇似的。”店小二不满的咕哝,关上门跟着下了楼。 于暖这才抱着那小孩儿下来,正要松开他却见那小孩儿紧紧抱住他的腰身不撒手,身体还在发抖。 “别怕。”于暖下意识的宽慰了一下,又说:“你再不说你父母在哪儿,麻烦就真的大了。” “我这个样子回去,会被我爹骂的。” 命在旦夕了还担心被骂?小孩儿的心理倒也是奇怪。 “我还有要事,你不说我就走了。”于暖真不是吓吓他,真的准备起身就走,那小孩儿却突然拉住他的手说:“去找我舅舅吧。” 于暖点了点头,有个地方能解决他就好。 “走吧,你带路。”说着,于暖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打开门后从另一侧出了客栈。 小孩儿挽着他的脖子,近距离的看着他的脸,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尤其是这一身艳火的红衣,“叔叔…” 于暖“嗯”了一声。 “叔叔,我见过你。”小孩儿奶声奶气的说,挽于暖更紧了。 “是吗。”于暖并不感兴趣,他来兖州虽说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但绝对不是来管闲事的。要是让大渝的人知道于暖来了大渝,还真不知会是什么场景。 小孩儿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在他舅舅那里见过这位叔叔的画像,画像上的人很好看,但本人更好看。 于暖抱着他,走了几步后才想起自己忘记问最重要的事了,“你舅舅在哪儿?” 小孩儿想了想,道:“桐庐馆。” 桐庐馆是专门关押幽禁人员的,但于暖却不知道,只问:“你知道怎么走吗?” 小孩儿摇摇头,他当时在那后门见到几个孩子在玩儿藤球,觉得有意思就悄悄钻出去了,大家一起玩儿,然后那些大孩子就说带他去外头玩儿,他只顾着尽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于暖看着他,正经的说:“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吧?小孩子不能这样乱跑,不然很危险,你今天也见识到了。” 小孩儿听着他的话,虽然他说的很温和,但语气却有几分冷意,忙点头,“我知道了。” 于暖发现,这小孩儿倒是挺乖。不过,不知道路怎么走,总要找个人问问。他倒回去问那店小二,哪知那店小二听他这么问,脸色立马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了?”于暖盯着他。 “客官可是有什么人在那桐庐馆当差?” “没有,那是什么地方?”于暖问道,又看了眼怀中的小孩儿。 “那儿啊,那是官府用来囚禁罪人的圈进之地,两年前才规划出来的,里头关着人,关了两年了。” 于暖看了小孩儿一眼,有些疑惑,还是问道:“请告诉我怎么走。” 店小二听了,给他指了路,又狐疑的看了他和手中的孩子一眼,拍了下脑门说:“刚才有个自称您亲戚的人来找您。” 于暖眼里一片邪冷之色,吓了那店小二一跳,却又听他温和的说:“嗯,多谢。” “你舅舅是罪人?”于暖抱着那小孩儿边走边问。 小孩儿道:“爹说不是,我们每年都来看看舅舅。” “每年?你们是从哪儿来?”于暖随口问道。 小孩儿逐渐信任了于暖些,更紧的挽着他的脖子,道:“随安。” 于暖脚步一顿,眉心微拧。 “叔叔?”见他突然不走了,小孩儿奇怪。 于暖听着那个地名,胸口一阵抽痛。当初他把关于顾南辰的一切都还给他,便是一刀两断的意思,后来大渝求和,顾南辰回了随安,他也去了莲湖小国,即便他心中期盼,却也知道自己和顾南辰再不会相见。这都是自己的选择,自己想要安安静静的待在那个小地方生活,带着于沁,就这样,很好。 可是,当那个地名从这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时,于暖才发觉自己心里对顾南辰一直都有怨怪,怪他…怪他什么呢?不来找自己吗? “叔叔,你怎么了?”小孩儿轻声问道。 于暖摇摇头,放眼看着这兖州大道,这并不是多么富裕的城市,但却透着古镇小城的味道,是一座被无数文人墨客渲染过的,走在街上都透着墨香的城镇。 -- 第259页 “这样的地方竟会有幽禁人的。”于暖不自觉的道。 “爹说,是舅舅自己请愿来这儿的。”小孩儿又说。 于暖正奇怪他这句话,却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他们俩已经被人包围了起来。 来人都穿的便服,装作寻常百姓,他竟没有发觉。 “叔叔…”小孩儿惊恐的抱紧于暖。 于暖拍了拍他的背,温和的说:“别怕。” “放下那个孩子!”那为首的大汉说到,正是刚才来客栈找他们的那位。 于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僻静处,想来那桐庐馆还真不是个好地方。 “我来这世道这么久了,这种事倒是第一次遇见,挺新鲜。”于暖声音虽仍旧温和,但那一身邪魅之气却让围困之人头皮发麻,好像面前的人并不是看着那么柔弱,而是从尸山血海行来的鬼魅一般,尤其他还身着一席鲜艳的红衣。 别说,那身红衣看着还有些眼熟。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发现自己竟被他的气势所震,十分恼怒,抬手一挥,持剑攻来。 于暖抱着小孩儿,拔剑相抵,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出手,那几个人便突然被身后出现之人击倒。 “舅舅!”小孩儿在于暖怀里欢呼起来。 于暖怔怔的看着前方。 “走!”那几个人见情况不对,立刻撤退,然而顾南辰竟也没有追上去,而是朝于暖走了过来。 “舅舅。”小孩儿挽着于暖的脖子脆生生的再叫了一声。 顾南辰像是没听见邵容勤叫他,只走到于暖跟前,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可置信,颤声唤道:“暖暖~” 于暖有些恍惚,再见顾南辰,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那身花哨的蓝衣,那俊美如画的容颜,那磁性低沉的嗓音,一切一切都如旧日,好像他们昨日才见过,并没有分开多久一般。 “舅舅。”邵容勤再唤了一声。然而顾南辰的注意力仍旧在于暖身上,“暖暖~” 于暖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来兖州看看,并不是来见顾南辰的,他不知道顾南辰在这儿。在他的想象里顾南辰应该在随安封侯拜相,而不是在这儿,被幽禁在什么桐庐馆。 邵容勤不知什么时候从于暖身上挣了下来,站在一边,而后就见他舅舅往前两步一把抱住了这位叔叔。 感受着身上熟悉的温度,于暖仍旧是怔愣的。 “容勤!”邵凛忻的声音极其不凑巧的在他们身后响起。 一见邵凛忻来了,邵容勤立刻往顾南辰腿边躲了躲,但邵凛忻眼疾手快将他拉了过来,一看到他满脸的蜂包,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回事,让父王看看。” “父王,我没事,已经不疼了。”邵容勤笑着说,然后指了指于暖,天真无邪的道:“父王,这个叔叔就是舅舅的心上人。” 邵凛忻抬眼看去,当看到是于暖时,脸色已经不能用大惊失色来形容了,直接布满阴影。他身后的随侍都是认识于暖的,一见他,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这不就是那个于暖吗?” “对,就是他,害顾少将军被幽禁那个。” “果然是他,竟然在此处遇见了。” “缘分吗?” “孽缘吧。” 听后身后嚼舌头的声音,邵凛忻立刻喝道:“住口。”话落看了眼于暖又看了眼顾南辰,道:“你要赶紧回去,被发现了了不得。” 顾南辰却不理他,拉着于暖跃起轻功直接从他面前消失不见。 “南辰!”邵凛忻气结。 ****** 于暖被顾南辰带着一路飞跃,不知多久才在一间雅致的四合院的屋宇上停下,对于暖道:“你看,就是此处。” 看了眼这院子,于暖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少时在兖州置办了不少产业,然后看中了这个地方,怎么样,很不错吧。”顾南辰笑着说,这是他多年前就想带于暖来的地方。 于暖点了点头,“不错。” 顾南辰带着他一跃而下,拉着他的手边走边说:“齐云他们每天都有来打扫,你看,那儿是我让他们挖的池塘,莲花都开了好几回了。” 于暖跟着他走,听着他的述说,一一的点着头。等顾南辰拉着他把整个院子都走完了,他才开了口,“为什么…” 顾南辰回头冲他笑着。 “你为什么会在兖州?”于暖怔怔的问,问完后才发觉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多么愚蠢。顾南辰是大渝主将,大渝被自己逼成那样,作为主将的他,没有铲除自己,以邵承雍的小肚鸡肠,哪能封侯拜相。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幽禁这一出,邵承雍再如何也做不到这个地步才是。 顾南辰看他眉头又拧了起来,伸出手指替他展平,而后轻声的说:“暖暖,对不起。” 于暖不解。 “我知道,你在那个地方过的很好,我想,你如果愿意一直在那儿过着,也是好的。我如今…” 于暖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即便这样,你也不会不顾大渝,不顾皇室,不顾你的太子,是吗?” 顾南辰失而复得一般般抱着于暖,“对不起。” 于暖下巴搭在他的肩头看着前方的屋脊,“我明白了,公子始终都是公子。” “暖暖…” “公子~”于暖打断他,靠在他怀里双眸微微闪着泪光,期待般的说:“我们走吧,去莲湖,现在就走。” -- 第260页 顾南辰正要开口,四合院的门却被人一把推开,齐云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对顾南辰道:“将军,刚来了一大批黑衣刺客,身手极高,我与尤笠等人都抵挡不住,太子殿下和小太孙被擒了!” 话落,齐云才看见了顾南辰怀里的于暖,惊讶的张了张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我在完结倒计时 第109章 要变天了 “那人没那么容易离开兖州,让知府抽调兵力全城搜索。” “可要封锁城门?”齐云问道。 顾南辰果断道:“他们一定会出城, 封锁城门反而找不到, 让尤笠亲自带人到城门守着, 哪怕是有人要运尸体出城, 也要把棺材掀开检查。” “是!” 于暖看着着急至此的顾南辰,非常淡然的道:“你别急, 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抓邵凛忻的人总要让邵凛忻死后, 完全摆脱自己的嫌疑, 但凡邵凛忻聪明些与他周旋一番, 也能暂时保命。” 顾南辰听后,颇为赞同,但看于暖淡漠的神情, 心口不免一痛,想着刚才于暖问他的话, 忙道:“暖暖,在这儿等我, 等我了结此事, 我们马上就走。”刚说完, 顾南辰像是想起了于暖没有一次是乖乖待着的, 改了主意,“不, 你跟着我。” 于暖却道:“不必了,公子带着我,反而行事不便。” 顾南辰看着他, 想从于暖脸上看出他的表情如何,但却始终看不出来,“在这儿等我,好吗?” 记忆里顾南辰似乎说过很多次“等着他”,但于暖也记不清自己等回了他几次。 于暖未应,只对顾南辰道:“公子,快去吧,太子危在旦夕,更何况还有个小孩子。” 一句太子危在旦夕,让顾南辰再也拖不得。 于暖看着顾南辰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离开莲湖到这儿来,就在那小国待着,也是好的。 * 邵凛忻父子被擒,兖州知府也顾不得顾南辰擅自离开圈进地了,听他的吩咐,能一起找到人才是紧要的。所以整个兖州顷刻间兵荒马乱起来。然于暖对这样的景象不甚在意,依然还站在原地,说不出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 “哥哥。” “公子。” 于沁和杨骏的声音一起传来。 于暖循着声源望去,只见他二人正在屋顶上,见到他,杨骏这才携着于沁一起跃下。 “哥哥,你没事吧。”于沁上下打量于暖,见他身上没事,但神情有些恍恍惚惚的。 “没事,你们怎么找到此地的?”于暖浅浅应道。 于沁说:“我们刚来这条街找你,就看到顾公子走出去。” 于暖没有多说,只道:“出了点事儿,不过不关我们的事。” 于沁和杨骏对视一眼,两个人似乎在用眼神商量,最后意见达成了一致,那个荆如也不是善茬,他的信纸还是该给于暖看,以免有什么变故。 遂,于沁对于暖道:“我们在莲湖出发之时收到了那个荆如的飞鸽传书。” 于暖拧眉,自打那时候和荆如在鲁国分别就再无联系,他也不知他去了哪儿。如今突然来了一封信给他,他也有些意外。 “公子要看吗?”杨骏把信纸递过来,他未有打开看过,只那信纸外围上写着荆如的名字。 于暖点点头,从杨骏手里拿过信纸打开一看,脸色骤变! 杨骏和于沁齐齐不解。 “哥哥?” 于暖神色邪戾,这幅模样杨骏见惯了,但也许久没有见到了,这是于暖“布棋、下棋”时惯用的表情。一片邪魅,令人不敢出声不敢直视。 “杨大哥,我修书一封,你去一趟随安,把他交给程公子。”于暖走进屋内找出笔墨纸砚,立刻提笔。 杨骏有些惊讶,“公子,出什么事了?” “不必多问,你把信给程公子,让他交给他爹京兆府尹,顺便替我带句话。”说着,于暖停下笔,看着杨骏,严谨道:“你跟程公子说,要想活命,必得按我信上所言行事。” 杨骏一听此言立刻察觉到随安肯定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可是… “哥哥。”于沁突然出声,有些疑惑的问:“随安的事,大渝的事,你还是要管吗?” 于暖提笔的手一顿,而后才怔怔的道:“事关他生死,我不能不管。” 于沁和杨骏对视一眼,不再多言。 待杨骏走了,于暖才对于沁道:“沁儿,你快去找顾公子,让他去桐庐馆,快去。” 于沁“喔”了一声,和杨骏前后脚出了门。 *** 于暖凭着之前那店小二所言率先到了桐庐馆。那是一个十分破烂的篱笆小院。 现下那桐庐馆四周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被派出去救邵凛忻了。于暖站在篱笆院外头凝视了一瞬,而后抬起腿慢慢的往里走去。 对方抓了人不能马上杀,但又得好好藏着,那就得找个好地方藏,那地方会是哪儿呢? 又要藏又不让人发现,那最好的地方不就是关押顾南辰的地方么。他带着人出去找人了,那他住的地方不就空置了么。到时候杀了人,还能把尸体藏在这屋子里,虽然这招破绽百出,但太子死在这儿,总归让顾南辰百口莫辩,轻轻松松就能给顾南辰扣上一个弑杀储君的罪名。 于暖轻笑一声,心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 第261页 这样想着,于暖已经走到了屋外,透过窗外的缝隙看去,那门内确实正在上演一场好戏。 邵凛忻正被人逼迫写下遗书,一旁的邵容勤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吓得哭都哭不出来。 而那坐在主位上逼迫邵凛忻的背后之人于暖也认识,只是许多年没见了,他长大了,有着一副可爱俊俏的容颜,只是笑起来有丝阴沉嗜虐之气。 邵凛元。 那个被囚禁在大理寺的邵凛缨的胞弟,曾经是个比邵凛缨还透明的存在,后来邵凛缨因和三国勾结一事被邵承雍囚禁,他这个胞弟倒成了漏网之鱼。 “太子哥哥,你再不写容勤的手指就要没了,你想看到他的手指被一根根的切下来吗?”邵凛元拄着胳膊看着邵凛忻,笑的可爱又残忍。 邵凛忻怒视着他,当初邵凛缨被抓,他因为年纪小,邵凛缨又自己把罪名全揽了,说他毫不知情,邵承雍便没有怪罪他,真以为他无辜,可没想到他才是邵凛缨留的后手。而当时正在征战,邵凛忻也一时没有顾上这个邵凛元,加上这几年他一直乖觉,他更是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你敢!”邵凛忻咬牙切齿的说。 邵凛元“呵呵”笑道,朝他那边用刀横在邵容勤脖子上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立刻明白,抓起邵容勤的一只手,就要朝他小指砍去。 “呜…”邵容勤控制不住哭出声来却没有求饶,也没有让邵凛忻救他。 于暖看着,倒是有些佩服,这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断一根手指没什么,要是邵凛忻的遗书写了,他们父子俩那才是必死无疑。 “住手!住手!”邵凛忻崩溃的大吼。 于暖轻声一叹,邵凛忻或许是个孝子是个好父亲,但绝对不是个好太子,断一指或者断一臂都比没命好,更或者他还可以和邵凛元扯扯天南地北说些条件,拖延拖延时间,以顾南辰的反应,或许很快就能找来。 然而他儿子都沉住气了,他却没有。 不过看着邵凛忻那护子的神情,于暖突然想起了春红,心里蓦的一软。 “太子哥哥,写吧。”邵凛元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邵凛忻提起笔来,看着桌案上的纸,正要落笔时,邵容勤却带着哭腔道:“爹不要写不要写,写了我们就要死了,呜…” 邵凛元忍无可忍,大喝道:“断他一指!” 那下属提起刀就朝邵凛元的小指挥去,而于暖就在这个时候猛地一把推开了大门,阻了那人的动作。 看着突然出现的于暖,屋内众人都大为吃惊。 那一身艳丽如血的红衣,衬着于暖俊雅灵秀的面容,原本是一个清丽一个艳丽,结合在于暖身上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或让人痴迷或让人臣服。 “于暖,还真是你啊。”邵凛元看着他,认识那么多年,小时候还一起读过书,但算起来这才是他和于暖第一次面对面的单独说话呢。 于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应该就是因为你的下属认出了我,禀报给你后,你才想着马上动手杀太子,对吧?” 邵凛元冷笑一声。 于暖不理周边那些提着武器围着他的人,闲庭散步般的从门外走进来,道:“杀了太子嫁祸给顾南辰,你觉得不够成立,但我也在兖州,嫁祸到我身上也是能的,或者让人猜猜到底是顾南辰还是我,混淆视听也不错。” 邵凛元听了他的话,突然笑了起来,“都说你心思诡谲,今天一见也不过如此嘛。” 于暖盯着他。 邵凛元挂着抹残忍的笑意,“不,是因为你来了,嫁祸到顾南辰身上才更成立。” 看着于暖面上露出不解的神情,邵凛元心情大好,笑嘻嘻的说:“顾南辰当初在大殿之上,当着满朝文武说他要三书六礼的迎娶你,这可传的整个随安都知道。他因为你,不封侯不拜相不成亲不生子,还落得个幽禁的下场。这你出现在了兖州,恰好太子也在,以你对大渝的仇视,那么你要杀太子,顾南辰因为爱你而帮你,这完全成立啊。” “你说什么!”于暖紧握双拳。 邵凛元说:“我说,完全成立!你和顾南辰可不都该背这锅么,要不是你和顾南辰,我哥会被父皇囚禁在大理寺么,我母妃会被打入冷宫么,我会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么?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成日作天作地,我哪有机会部署一切,抓住太子啊。” 竟然是因为我才被幽禁的么?因为我。 于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点,因为自己,不封侯不拜相不成亲不生子,何必呢?找一个不会与你意愿相背的女人给你生个孩子,好好守护着你从小到大保家卫国的信念,不是很好么。 “了结这件事,我们就走。” 突然想起顾南辰说的这话,于暖才发觉他并不是在敷衍他,他说的是真心的。 于暖心念一动,不过须臾却又控制好了心绪,对邵凛元道:“所以,你派人行刺了你的父皇,还成功了。” 这话一落,邵凛元面色微凝;而大惊之色的人是邵凛忻,“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于暖淡淡的重复:“邵承雍死了,随安很快就要变天了。” 第110章 喟然一叹 邵凛忻不可置信的看着于暖,邵承雍死了, 他竟一点都不知道。若皇帝死了, 储君却不在宫中, 那确实是要变天了。 -- 第262页 于暖不理邵凛忻只看着邵凛元;邵凛元表情微微僵硬, 怎么也没有想到于暖会知道这件事。 “你还真是本领通天啊。”邵凛元语带笑意的说着,看于暖的眼神带着十足的轻蔑, “不过, 你知道了又如何?太子知道了又如何, 随安我都安排好了, 你们的手怎么也伸不过去了。” 于暖看着邵凛元,这少年其实也和于沁差不多大,明明也算是个俊俏少年郎, 但眼底那抹残忍却让人头皮发麻。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杀了你父皇, 杀了太子,这皇位也落不到你们兄弟俩身上去。”于暖淡淡的说, 神色依旧淡漠。 邵凛元听后, 嗤嗤的笑道:“怎么落不到?他们都死了, 大渝就只剩我和我哥了, 皇位自然该我哥坐,我哥坐不了也还有我。” “怪不得你要在兖州杀太子, 他死在这儿,你嫁祸给了顾南辰,顾大将军那儿就好解决了。儿子杀了太子, 文武百官怎么也会给他扣个弑君的罪名。”于暖嗤道,对邵凛元这浅显的逻辑感到好笑。 “你笑什么,难道不是这样吗?”邵凛元有些恼了,他千方百计地策划,怎么被于暖说出来就成了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 “小朋友,你忘了,你哥和你母亲还在随安,你却在兖州。”于暖勾了下唇角,他虽说着这些话,目光却迅速的打量了下屋内。虽不知邵凛元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但这些人都称得上高手,共有十余人,这是自己抵挡不了了,所以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顾南辰来。 邵凛元听他这么说,虽极力控制但仍旧没有控制住面上一闪而过的惊惶。 “不,不会的。”邵凛元咬碎牙齿般重声道:“邵凛忻也死了,他是顾南辰杀死的,那么在随安,父皇的死就能推到顾大将军身上去,一切合情合理,我也安排好了。他们就是乱臣贼子,父皇的血脉只剩下我和我哥,即便我哥被囚禁当不了皇帝,那也是我。” 于暖听后,轻勾唇角,哂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来兖州亲自处置邵凛忻?你不应该在随安等着消息,不然文武百官拥立你时,你人又在哪儿呢?” 邵凛元面色一白,片刻后又反应了过来,狠声道:“你休要诓我,太子一死我自会赶回随安,父皇身子不适,几日不曾上朝,我已安排了人守在他寝宫四周,谁也不见,他死了也没人知道。直到我回去,我回去后就能拿出邵凛忻的遗书,指证顾家,到时候他们百口莫辩。” 于暖算了算,兖州到随安,好似快快马加鞭只需要两日的路程。这邵凛元确实想的周到,但又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你太不了解顾文津父子了,如果太子死了,你以为顾南辰会以罪人的身份待在兖州等着人调查吗?他不会,他会立刻回随安,且比你更快。”于暖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少年。 邵凛元浑身冒汗,看了眼一旁的邵凛忻和邵容勤,厉声对于暖道:“你不过是在诓我,想救他们罢了。遗书我不要就是,不要我也能让顾家背上弑天子杀储君的罪名。”话落,邵凛元猛地一挥手,那持刀之人不再砍向邵容勤的手指,而是直接朝他脖子砍去。 于暖眼疾手快,拔出佩剑率先刺伤了那人的手腕再将邵容勤一把抢了过来护在怀里。 邵容勤紧紧的抱着他,吓的大气不敢出。 “杀,他们三个谁也别想离开这儿。”邵凛元发了狠,全然不管不顾。 于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少年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没有邵凛忻的遗书,他真以为杀了邵凛忻有什么用处么? “杀了我们,对你可没好处!”于暖厉声提醒他。但邵凛元根本不答应他,一口一个杀,桐庐馆内立刻厮杀成一团。 邵凛忻武术之道并不精湛,于暖也不精于此,虽这些年进益不少,但终究是他的短处,并且还是在以少敌多,还护着个孩子的情况下,胜算几乎为零。 那十余人身手了得,邵凛忻还是赤手空拳根本招架不住。于暖抱着邵容勤,亦是抽不开身,然那边的邵凛忻已前胸后背中了两刀。 于暖心急了,如果邵凛忻要是死了,这事儿可就真的麻烦了。但为什么顾南辰还没有到,于沁与他只不过前后脚相差不大,更何况以顾南辰的机警也会想到这一层,自己也会回桐庐馆查看,为何还没来? “爹!” 于暖微一走神,怀里的邵容勤便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他侧头一看,只见邵凛忻胸口被人一剑刺穿! 毫无办法,于暖将剑微微一收,抱着邵容勤疾退几步,紧接着从腰封里拔出十余根银针朝前方飞射而去。这还是当初对付胡来等禁军时,张庆剩下的暗器。当初在岭南,他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找了张庆学了这暗器功夫。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面前瞬间倒了七八人! 于暖把邵容勤推给邵凛忻,冷声道:“走,你要是死了,我和顾南辰都得给你背锅!”话落,于暖一剑击退了一个未有中毒针之人。 邵凛忻抱着邵容勤,却是动也动不了。 于暖略一走神,胳膊上便被砍了一刀,令他拿剑的手一抖,手中利剑瞬间落地。 邵凛元心情大好的狂笑起来,对于暖道:“本来不关你的事,你非要出现在兖州,非要来淌这浑水,既然如此,你也只能和他们父子一起下黄泉了。” 一声令下,那几个还未中毒的刺客齐齐朝于暖攻来,于暖后退几步,在他们的刀剑行来之时,忍着胳膊的剧痛,再射出了身上最后的银针,刚好将面前人诛杀殆尽。 -- 第263页 邵凛元大惊失色,见人都倒下,立刻飞奔离去,并道:“于暖,你不要以为就你会谋划,比你厉害的人多得是!” 于暖看他离去,正要去追,衣摆却被人扯住。回头一看,是邵凛忻,他此刻正口吐鲜血,面色惨白,且他的胸口正泊泊的流着血,像破了一个大洞,五脏六腑都要从里面掉落出来一般。 于暖面色冷淡的转身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这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看了眼还怔愣愣的邵容勤,于暖道:“走,去找大夫。” 邵凛忻再次抓住于暖的衣摆,嘴唇蠕动半晌才能磕磕巴巴的说出话来,“来不及了,于暖...” 于暖看着这个跟他作对了许多年的太子殿下,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暖,当初逼宫一事,如果不是邵凛缨作乱,我会是最大的赢家,你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归最后是帮我的,其实,我感激你。”邵凛忻一直跌坐在地,一点也不敢移动身体,怕是一动,这吊着的一口气就要没了。 于暖拧眉盯着他,邵凛忻低低的道:“如今,我也只能把容勤托付给你了,求你,我请求你看在,看在...” “爹,爹...”邵容勤已经快要窒息了,小小的身子抖成一团。 于暖不知邵凛忻是何意,只看他撑着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他的太子印鉴和一枚兵符,将它们塞到了自己手里。 “你这是何意?” “求你护住吾儿,求你,于暖!”濒死的邵凛忻紧紧抓着于暖的手,瞳孔放大满是请求。 于暖脸色淡漠难看,冷声道:“你知道,你在请求谁吗?” 邵凛忻轻轻一笑,“我相信南辰,也也信你…” “那你错了。”于暖冷冷道。 邵凛忻却痛苦的叹息一声,“那便让我赌一次吧。”说着,他艰难的对哭泣不止的邵容勤道:“容勤,给他磕三个头,他便是你的先生,要信他…” 邵容勤哭的伤心,却也立刻照邵凛忻说的做,当下就朝于暖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于暖双眸一颤,还不待多说便见邵凛忻面上一片憾色,而后倒在了地上。 “爹!!!”邵容勤抱着邵凛忻一动不动的身体,崩溃的大哭大叫。于暖却是立刻起身退了三步,他看了眼手中的印鉴和那枚兵符,再看了眼已经死了的邵凛忻,有些怔愣。 “邵凛忻?”于暖唤了一声,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邵容勤的嚎啕大哭。 上前一步蹲下,于暖看着躺在血泊中的英俊男人,脑海里一下子闪过不少画面,少时一起读书,针锋相对,迫他逼宫,等等等等。当画面停歇后,他不由自主的喟然一叹。邵凛忻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太子之位,为了守住这个位置废了多少心力,折了多少人,到头来却横尸他乡。 于暖不知自己现下是什么心情,或许和对邵凛玥死去的心情是差不多的。只不过,自己可不值得托付,如今就等顾南辰出现就是了。等他来了,把东西和孩子都交给他,也就没自己的事了。 这样想着,于暖站起了身,仍旧淡漠的对邵容勤道:“你且等等,你舅舅马上就来了。” 邵容勤大哭着对于暖道:“舅舅来不了了。” “为何?” “刚才五叔,不,邵凛元说,他派了高手去引开舅舅,怕的就是舅舅会折回来。” 于暖心下一沉,那少年倒也不是那么蠢。也是了,如果蠢还敢让荆如弑君么! 荆如方才的信便是告诉于暖,他这两年投靠了邵凛元,凭他曾经在宫里和随安帮邵凛玥做事时留下的那些暗桩和便利,邵凛元孤立无助,自然就会用他。 刹那之间,于暖反应了过来,邵凛元固然是想弑天子杀储君,但他算计不了这么多,真正在背后算计的人是荆如!而他故意告诉自己,是为什么? 忽然,于暖立刻把邵容勤抱了起来,紧接着前方便飞跃而来第二批刺客!但好在于暖这一回有了准备,抱起邵容勤便朝桐庐馆外一拴着的马匹冲去,用剑斩断缰绳,策马而去。 “叔叔,爹爹还在地上...”邵容勤哭着说。 于暖回头看了眼邵凛忻的尸体,眼神阴鸷,“管不了那么多了。” 带着邵容勤一路疾驰,既然顾南辰来不了,那么便只有自己去找他!可他正骑马往城中而去时,侧面树林内却跑出一个乞丐,疯疯癫癫的对于暖大声嚷道:“你弟弟在我手上,你弟弟在我手上,你弟弟在我手上!” 于暖立刻扯住缰绳,马儿长嘶一声在原处停下。 邵容勤缩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于暖下意识的拥紧了他,这才下马朝那个疯疯癫癫的乞丐走去。 那乞丐见他过来全然不理,嘴巴里只有这一句话。 于暖戒备打量着他,发现他褴褛的胸襟前有一封信,伸手便将它取了出来。 那乞丐浑然不觉,仍旧疯疯癫癫的又叫又蹦。 于暖原要将邵容勤放下查看那信,但邵容勤被吓怕了,整个人都在颤抖,神色都变得有些痴呆起来,双手死死的抓着于暖不放。 看了他一眼,于暖未有再放,直接打开了信封。 “于公子,您的弟弟在随安等您;带着您身上的那个孩子,悄悄的来吧。荆如拜上!” 于暖眼底杀气骤现,将那信纸在手中揉碎成渣。 作者有话要说:  磕三个头就是让那孩子认暖暖当老师 -- 第264页 第111章 山洪爆发 于暖带着邵容勤返回了桐庐馆,果不其然, 才这么一小会儿时间, 邵凛忻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连其余刺客的尸体也通通消失了, 甚至地面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连一点打斗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荆如这一招确实打得他措手不及。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 回四合院等顾南辰, 他知道顾南辰不管怎么决定, 都会命人去四合院找自己,这样邵凛忻的事也就能告诉他;第二,按照信上所言, 去随安,那么顾南辰对邵凛忻的事就完全不会知晓。 于暖环顾四周, 这桐庐馆在兖州城最偏远的地方,周围都是密林, 他目视着前方, 在日光照耀之下, 有一道极其刺眼的光芒从他眼中闪过, 紧接着一把利箭便朝他射来,他侧身一避, 那箭便扎在了他脚下的泥土里,箭身上还插着一张信纸。 拿起来一看,果然又是荆如的笔迹, 里头的内容让于暖微惊。 “于公子,您放心,我一定让您出城出的顺利。” 将信纸碾碎,于暖翻身上马直往城中而去,却见城内已乌烟瘴气,百姓或将士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 兖州城虽说并不大,但要想这么多人同时中毒却也是难事。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然而,不管荆如怎么做到的,于暖都明白,自己现下只能选择第二种了,回随安! 于暖看了看天空,日光明媚,好似在它的照耀之下,这个世道十分美好。 轻蔑一笑,于暖紧握缰绳一路冲出兖州。 他一身红衣,还抱着个孩子,这样疾驰实在是太过扎眼,然而兖州此刻已处于兵荒马乱的状态,城门处确实早无防备。 一路疾驰,于暖想昼夜不歇赶往随安,但他发现他怀里的孩子好似呼吸有些不顺,不得已在日暮之时,于一山坳处生了个火堆停了下来。 邵容勤还是满脸蜂包的模样,此刻呼吸有些急促,于暖将他放平在自己腿上,伸手一探才发觉他有些发烧。往自己伸手摸了摸,起先那瓶用来给他治伤的药膏还在。 一点一点的抹在邵容勤的伤处,他顿时觉的面上一阵清凉,难受之感瞬间消散不少,这才睁开了眼睛。在火光与月色的交相辉映之下,看着一脸冷漠的于暖,轻轻叫了声:“先生。” 于暖眉头一皱,语气仍然冷漠,“别这么叫我。” 邵容勤呆呆的看着他,嘴唇发白,身体依然哆嗦着,见于暖面色冷漠,立刻不敢多言。 于暖却道:“你还记得邵凛元都对你们说了些什么吗?”他想,自己没去之前,邵凛元在桐庐馆内应该还对邵凛忻发表过什么狂妄之言。 邵容勤摇着头,片刻后又点了点头。 “什么?”于暖看着他。 “他说,随安已经没什么值得我父子牵挂的了,还是早些解脱下去陪她的好,免得她一人寂寞。” 于暖听着这话,有些不解,“你爹说了什么?” 邵容勤倒是没有多想,毕竟当时的情况十分激烈,他记得很清楚,“爹很愤怒,冲上去要抓住五叔,被五叔的人踹倒了,然后爹就哭了。” 于暖一听,这才是明白了,看来太子妃已惨遭毒手。瞧了眼在他腿上躺着的邵容勤,于暖一时间倒是不知该对这个孩子说什么。 或是想起了邵凛忻之死,邵容勤控制不住抽噎了起来,起先这声音还很小,渐渐的变大,到最后便控制不住抖着身子再次嚎啕大哭了起来。 于暖没有哄过孩子,此刻看邵容勤哭成这样也不知该如何,只探出手将他抱了起来。 于暖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突然伸出手在他脸上抚摸了一下,把他脸上的泪水拭去。 这个温和的动作无异于安抚了此刻的邵容勤,他看着于暖抽抽噎噎的问:“先生,我娘也会死吗?” 于暖并不想隐瞒什么,既然这孩子问了,便是心中有了感应,不是说母子连心么。 “她已经死了,邵凛元不会放过她,要杀既然就要杀干净。”于暖仍旧冷漠的说着,只是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些叹息的味道。 邵容勤听着,小小的身子抖成筛糠,双手死死的抓着于暖的衣服,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再次响起来。那哭声在这山林间荡起了一阵阵回音,把那伤心欲绝的滋味都放大了几倍,令于暖心头一软,道:“别哭了。” “先生,您别丢下我。”邵容勤看着于暖,哆哆嗦嗦的说,眼泪珠子落在满是蜂包的脸上,异常可怜。 于暖倒是没想到这孩子会突然这么说,如果荆如真拿于沁的命做威胁,于暖是真觉得自己能毫不犹豫的把这孩子交出去。难道他连这个也感觉到了? 突然,于暖想起前一世在舅母处寄人篱下时,虽然那时年幼,但舅母对他的不喜和厌恶,即便不说,他也能从她的眼神里感觉到。 想着,于暖眼里的冷漠不经意的就消散了一些。 *** 赶回随安时,表面还一切如常。 看到这样的现象,于暖松了口气,但心里也知道这现象维持不了多久,天子和储君都死了,这样的大事瞒得了一两日却瞒不了七八日,他有种预感,今明两日绝对就会爆发。 带着斗笠,于暖抱紧怀里的邵容勤,挤入拥挤的人群之中。 -- 第265页 他正走着,身边却突然跟上来一个人,只看衣角于暖就知道是谁。 “杨大哥。”于暖疑惑,“你怎知我到了?” 杨骏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他怀里的邵容勤,神色不安:“荆如给属下送的信。” “你知道了?” 杨骏点点头,又问道:“公子,这可如何是好?”问完这句话,杨骏不由得冒了一身汗,那荆如摆明了是要把这些屎盆子扣在于暖头上。毕竟,谁杀了邵承雍和邵凛忻,都没有于暖杀了他们有说服力。 “信给程公子了吗?”于暖问道。 杨骏点头,“给了,程公子按您说的做了。” “那就好,走吧,去见见荆如。” 杨骏疑惑,“去哪儿见?” “你说呢?” 杨骏还是不解只跟上于暖的脚步,却见他去的方向竟然是于府。 于府已经被封了,这几年一直没有人住,三个人从后墙进去,于暖却直接往那地牢而去,那地牢通向皇宫的密道还在。 “你在这儿等我。”行至密道口,于暖忽然对杨骏道。 杨骏不明白,却见于暖把怀里一直抱着的邵容勤递给了他。 “公子,您这是...” 于暖对上邵容勤同样疑惑不解但又不敢多问的表情,对荆如道:“带着他,多有不便,你好好看着他。” “公子...” 于暖打断他,“杨大哥,人累的时候就想休息,谁这个时候来打扰,就是来找死的。” 杨骏听后顿时明白了。 于暖转身便走,但袖子却被邵容勤抓住,“先生,我跟你去。” 于暖拧眉。 邵容勤还是道:“先生,带上我吧,带上我你会方便很多的。” 于暖看着邵容勤蜂包还未完全消散的脸,没有应他,转身走了。 * 宫里的路,许久没来,但没曾想仍旧闭着眼睛都知道该怎么走。这密道的出口是一僻静小道,没什么人,且这小道离邵凛玥曾经的住所韶华宫十分的近。 果然,荆如会在老地方等着他。 那宫门还是熟悉的样子,连那座小木拱桥都没有一点变化,于暖依稀还记得邵凛玥似乎喜欢站在这小木拱桥上吹箫,不过他对此印象并不深刻。只是那小木拱桥的另一端站着一个一身玄色劲装的青年,眉眼英挺,形容十分俊朗,此刻,见于暖进来,他也并没有把目光落在他身上,而是痴痴的看着小木拱桥,好似看到了那个金袍白衣的少年在月色之下清冷吹奏的样子。 这么多年,于暖一直未曾过多的在意过荆如,如今想起来,这个男子一直陪在邵凛玥身边,从小陪到大,是邵承雍安排在邵凛玥身边,但唯一没有背叛邵凛玥的人。他对邵凛玥的感情,早已逾越了主仆,此刻,他那双盯着拱桥的双眼里满是柔情。 于暖记得,荆如的眼神一直都是没有情绪的镇定,像这般释放的样子,倒是第一次见。 “原来,你如此情深。”于暖看着荆如,说的真挚,但语气仍冷。 荆如抬眸看着他,眼神立刻狠辣起来,“于公子好久没来了吧,还记得这儿吗?” 于暖向他走来,“自然,怎么会忘。” “主子就是在你站的那儿自刎的。”荆如抬手指了指。 于暖垂眸看了下自己的脚,“你想我自刎给凛玥陪葬?” 荆如“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若是那样,我两年前就不会受你调派了。” “那...是因为我没有灭掉大渝,你在怪我。”于暖叙述般的说。 荆如摇着头哂道:“我倒也不会强人所难,你再厉害,什么都没有,想灭大渝也不过是天方夜谭,能把大渝逼成这样,我也是佩服你的。” 于暖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我是怪你怎么能在主子死后过的那么闲适,还想着要去找顾南辰,想和他双宿双飞?不,你不能,你得为主子的死负责!”荆如厉声喝道。 听他这么说,于暖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莲湖能通往兖州,是我派人去尝试,顺利了后挑准了时机传到你那儿去的。”说着,荆如“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你那么迫不及待的要去见顾南辰,你一动,我自然就行动了,你要是不动,邵承雍和邵凛忻还不会死的那么快,不过你应该也是想他们死的。” 于暖其实并不知道顾南辰被囚禁在兖州,他只是想去...罢了,但不管如何,都是阴差阳错了。 “的确,我恨邵承雍,杀他是我的心愿,你帮我做到了我谋划许多都没有做到的事,我倒还感激你。”于暖毫不在意的说,“只是,不是我杀的,却要栽到我头上,这个方式我不太喜欢。” “哈哈哈哈哈,你何止会不喜欢,你会为之后的事此疯狂的。” 于暖双眸微凛,“那这么说,从我遇见邵容勤开始的事都是你安排的?” 荆如点头。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打算把邵承雍和邵凛忻的死推到我身上?” “自然,主子生前死后都未得个好名声,你当然不能比他好。” “沁儿在哪儿?”于暖看荆如那副痴狂的模样,问道。 “在哪儿?呵呵,你当初不就是因为他三番五次的忤逆背叛主子么,我自然不能让他好过了。” 于暖早就料到会如此,却不急,只道:“放了沁儿,否则,我要是自尽了,你之后的戏还怎么唱。” -- 第266页 荆如神色一冷。 于暖已经看穿了他的把戏,泰然自若的道:“你不就是想让我也生前死后也得不到个好名声,遗臭万年么。这杀天子弑储君,确实能让我在历史上被骂个千儿八百年的,我要是死了,这样的情况你就看不到了。” 荆如气的面色狰狞起来,“你敢!我要你死在千军万马之下,我要顾南辰亲手杀了你,我要你比主子死的痛苦一千倍一万倍!”说着,荆如深吸一口气,“死在顾南辰剑下,一定是你此生最痛苦的死法吧。” 于暖心里一抖。 荆如得意洋洋的道:“放心,顾南辰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其实你选择来随安,也不全是因为我,主要是你内心深处也想看看,你和顾南辰最后到底会如何吧。这样决绝的方式,倒也是你于暖做得出来的。” 像是被说中了心底的想法,于暖别过了脸。半晌后,他才镇定的道:“那你得放了沁儿,不然,这戏你怎么看到最后。” 荆如听他这么说,狂笑起来,竟真的告诉了他于沁被囚之处。 看于暖离去的背影,突然问道:“于暖,落到这步田地,你难道不后悔当初没有誓死效忠主子么?他那么看得起你,你若效忠于他,助他登位,好过你如今里外不是人,死后还要被千人万人唾骂!” “我不是狗,也不是他的仆人。”于暖冷声道,说完便走。 在他走后不久,邵承雍被于暖刺杀身亡,邵凛忻下落不明,皇太孙被于暖擒在手中,一系列消息如山洪爆发一般顷刻间袭遍大渝每个角落。 第112章 逼入绝境 于暖的画像顷刻间遍布大渝每个角落,顾文津亲自缉拿于暖, 整整一天了, 却连个影子都没有找到。朝野上下更是乱做一团, 邵承雍死了, 邵凛忻下落不明,不少人都说邵凛忻估计也遭了于暖毒手, 连在他手上的邵容勤都命不久矣。满朝文武一时没了主意, 乱臣贼子要抓,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邵凛元等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他等着满朝文武自动想起还有他哥俩,事实上也确实许多人都想到了,甚至有朝臣提出让邵凛元暂时为主, 连顾文津都同意了这样的提议。邵凛元再如何都是邵承雍亲子,是名正言顺的皇子, 由他为主,发号施令, 暂代国事, 师出有名。 然而就在他即将在大殿之上握住玉玺的时候, 顾南辰却突然出现阻止了他。 兖州那边出的事和随安的事比起来虽然有些不值一提, 但众人也是知道的,而顾南辰还是被幽禁在兖州的, 这突然出现在随安,出现在大殿之上,也着实令人惊讶。只不过当初顾南辰被幽禁, 众人也都知道他并没有犯什么罪,甚至因抵御外敌立下了汗马功劳,之所以被幽禁,不过是因为邵承雍不喜他在大殿上的那番言论罢了。 “顾南辰,这擅自离开囚禁之地的罪名,你怕是担不起吧。” 邵凛元看着踱步而入的顾南辰,这满大殿占了几十号人,但顾南辰一出现就把那些人的存在感都压了下去,他肃杀的脸色,仿佛他所站之地不是金銮大殿,乃是阿鼻地狱,而自己这些人都是小鬼,他是金光神佛。 顾南辰没有多言,只一步步的朝邵凛元走来。 邵凛元在他强大的气势之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他明明是打算把事情推到顾南辰身上去,可荆如却跟他说这样的局面更有意思,他便也被说服了。只是当看到顾南辰出现时,他有些后悔了,顾南辰可比那个于暖难搞多了。 顾南辰在他面前站定,目光逼视,不理他先前的话,只问:“听说是你发现了皇上的尸体?” 邵凛元直觉顾南辰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里藏着无数利刃,好像要把自己千刀万剐一般,令他双腿都有些发软,但还是强撑着说:“不错。” “听说也是你亲眼看到于暖杀了皇上?”顾南辰在问,沉而发麻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邵凛元咽了咽口水,掏出一张信纸,“我们和于暖自幼相识,他的笔迹你该不会不认识吧。” 那信上全是于暖笔迹所写,他如何杀了邵承雍,如何藏了邵凛忻,如何抓了邵容勤,甚至连一介女流太子妃都没有放过,一应具事写的清清楚楚。 实属挑衅! 原本这样直白的杀人方式,还自个儿承认昭告天下的,说出来都没人信,可于暖之前不惜让三国合攻大渝,这等疯狂之事他都做得出来,这么一想,也觉得,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仿佛他这么做才是真正符合他的魔性。 顾南辰拿过信纸一字一字的看了,看了后随手扔在一边。 “南辰。”他的举动让一直在旁观望的顾文津有些不满,出声提醒。 顾南辰却抬步走上五阶白玉石阶,站到了龙椅旁,继而转身看着下方众人,神色仍旧沉戾,“既然这样,总要有人先暂代国事,缉拿于暖,对不对?”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顾南辰这么说是何意。 “自是如此,我等拥立五皇子暂代国事,也算是有个主。”其中一人道。 顾南辰哼笑一声,抬手在那桌案上放着于玺的盒子上摩擦,“为何要五皇子,我是否也可以。”话落,顾南辰二话不说将那盒子一把打开,将里面的金龙玉玺握在手中。 “顾公子!”满朝皆惊,这这这,这可是真正的大逆不道啊。 顾文津看着顾南辰,一时未动,眼里已是薄怒。 -- 第267页 “顾南辰,你疯了!”邵凛元惊声怒道。 顾南辰却是不理他,把玩着手中的玉玺,语气里却满是杀意,“你们谁若不从,今天,都别想活着离开大殿。” 众人以为他不过只是随口说说,哪知话一落,整个大殿便被突然而至的禁军包围,安斯提剑而入,直接站到顾南辰下首,对他拱手一礼。 禁军人数五万,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安斯,你疯了!”邵凛元又惊又怒。 安斯草草睨他一眼,道:“这暂代国事还是要能者居之,五殿下。” 邵凛元脸色一白,有些站立不住,原本都好好的,他都计划的好好的,怎么会这样。荆如不是说,如果没人主事了,满朝文武都自然会想起他的么,如今想起了,可怎么突然就... 看着安斯和闯入大殿的禁军,邵凛元有些后知后觉,得有兵权才有说话的权利... “诸位可还有异议?”顾南辰玩弄着手里的玉玺,问道。 众大臣面面相觑,纷纷看向顾文津,但顾文津始终没有表态,这不就明摆着的么。 “异议倒是没有,可于暖人神共愤,谁暂代国事倒是其次,但不杀于暖,何以告慰先皇,何以让百姓心安!”一大臣嚷道,引得其他人纷纷附议。 如今于暖可是整个大渝的众矢之的。 顾南辰脸色仍旧未变,只道:“放心,是谁做的,他逃不了。”话落,他的眼神落到了邵凛元身上,吓的邵凛元一抖。 散会的时候,顾南辰让人把邵凛元禁了起来,这才对安斯道:“多谢。” 安斯叹了口气,“你谢我也没用,无论如何于暖都背上了这个罪名。” 顾南辰笑而不语。 “说实话,连我都觉得这样逆天之事当真是他做得出来的。”安斯毫不客气的说。 “既如此,安斯为何要帮我呢?”顾南辰问道。 安斯直视着顾南辰,不答反问,“如果我不帮你,你会如何?” 顾南辰正色道:“我会绑了您。” “那不就得了,更何况,如今大渝需要你,要真让邵凛元拿了玉玺,事情会变成怎样还真不知道。” “胡闹!”一旁的顾文津终于出声,他怒瞪着顾南辰,“你究竟有没有把皇命当一回事,你知道你今日之举代表着什么吗!” 顾南辰看着他的父亲,道:“爹,没有我,你们抓不到暖暖。” 一句话噎住了顾文津。半晌后他才道:“老夫这次绝不会放过他!你不要说与他无关,除他之外谁会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顾南辰没有应他,只是走到他爹面前,对他爹道:“爹,孩儿记得,皇上的兵符有一半在您手上,您那一半可以调配驻守随安的十万大军。” 顾文津顿时戒备的看着他。 顾南辰向他爹跪下磕了一个头,然后才道:“爹,得罪了。” 话落,顾南辰直接动手去抢顾文津身上的兵符,父子二人当殿大打出手,而令顾文津没有料到的是,他在顾南辰手下竟然已走不过十招!他何时已这般强大,既如此强大,当初怎还会被于暖囚禁折磨,怎还会有机会让于暖合攻大渝! 刹那之间,顾文津心里闪过一个怒火滔天的念头,看着握着兵符欲要抬步离去的顾南辰,喝道:“南辰!你可做过对不起大渝,对不起皇室之事!” 顾南辰顿脚,抬头仰望着明媚的日光,想着那个靠在他身上软软唤他“公子”的少年,怅然道:“我只对不起他。” ****** 于暖带着邵容勤没有藏在别处,就藏在京兆府尹程远家中,还是程尉亲自去于府接应的他。出来后,于暖又拜托程尉去接应于沁,如今刚好回来。 “哥哥。”于沁几步跨进屋门,惊魂未定的。 于暖上下打量着他,见他无事才松了口气,继而看向程尉,“多谢程公子。”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个做什么,只是...” “怎么了?” 程尉脸色难看起来,盯着于暖道:“太子的尸体被人挂在城墙示众。” 此话一落,屋里的人全都屏气凝神。一国太子死后被如此侮辱当真是丧心病狂。 “爹爹他,爹爹...”邵容勤一听,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双手却抱着于暖的大腿。 于暖只淡定的对程尉道:“这么说,我现在不只是被千万人唾骂,怕是五马分尸都不足以谢罪了。” 程尉看着于暖,叹了口气,而后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于暖做的。 “宫里有什么动静?” 程尉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顾南辰回来了,听说顾文津把兵符都给了他,安斯也听他调派,他手握十几万大军,要在随安抓你,如今随安是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了。” 于暖双眸控制不住的颤了颤。 “阿暖,如今该如何是好?” 是啊,如何是好,一向善于谋划的他都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那信是他的笔迹,他又有那般重大的前科,怎么看怎么像他做的,更何况,他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他做的。他离开兖州的时候,成百上千双眼睛都看到他怀里禁锢着邵容勤。 他是真的不知道了。 程尉看着他那孤寥的神情,道:“我爹本来按你说的,着人通知承瑶长公主入宫查看一番,但对方动作实在太快,如今都...” -- 第268页 “我知道,如今什么都没用了。” 荆如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他,那么自然把他所有后路都断了的。 “公子,不如去找顾公子,找他说清楚,他会相信您的。”杨骏出声道,于沁也跟着点头,并道:“我们有这个小娃娃在,他是亲眼看到太子是怎么被杀的,他的话,顾公子总会信的。” 于暖看了眼抱着他大腿的邵容勤,微微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阿尉!” 程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程尉看过去,只见程远极快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对于暖道:“我的于公子,您快走,顾南辰带禁军搜查,不说民宿,连官邸都不放过,您把太子的尸体挂在城门上,这可不是引起众怒这么简单。” “爹!”程尉大喝一声,“太子的事跟阿暖没关系。” 程远拍拍自己的嘴,道:“我糊涂了,总之,赶紧走,这儿待不了了。” “这能走哪儿去?连于府都被踏平了。”程尉急的团团转。 “否管哪儿,再不快点儿就到咱们这儿了!哎,早知道这样,我当年一口气告诉你皇上的打算就是了!” “您还说,您明知晓皇上在谋划什么,还不说,如今弄成这样...” “我敢说吗?我也不过是无意间得知,我要说了,皇上肯定怀疑我...” “那让您进宫议事,您怎么也不去!”程尉急得不行。 “我进宫了,谁给你们几个打掩护!”程远又嚷道。 不理那父子二人的争执,于沁看于暖一点表情都没有,心里突突的跳着疼,“哥哥?” 于暖却忽然蹲下身把邵容勤抱了起来。 邵容勤挽着他的脖子,泪珠挂在脸上,轻轻的唤他,“先生。” 于暖一手抱着他,一手在他可爱的脸庞上抚摸,一丝邪肆之色从眼底冒了出来,“急什么,我还有这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就在前方~ 第113章 终章(一) 程尉听了于暖的话有些惊讶,再看了眼他怀里的邵容勤, 试探性的问道:“阿暖, 你该不会要用皇太孙去抵抗大军?” 于暖只是笑, 一句话都没有说, 而后抱着邵容勤便要出去,却被程远拦在门口, 急切的说:“你最好还是想清楚要怎么做, 不然这么走出去, 结果会如何不得而知, 有可能死在大街上。” “爹!”程尉嚷了一声。 “你闭嘴!”程远喝道,而后对于暖说:“于公子,我为官多年, 不,是我做人几十年都从未见过为了抓一个人动用了千军万马的。所以你要么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藏着, 要么你有什么可以与他对抗的资本。” “爹,你在胡说什么!”程尉听不下去了, 上前两步扯住他爹的胳膊。 于暖微微笑了笑, 真挚道:“多谢程大人。” 程远摆了摆手。 “不过, 程大人确实提醒了我。” 屋子里的人顿时不约而同的看着他。 于暖慢条斯理的拿出了邵凛忻死前给他的太子印鉴和那另一枚兵符, 这一枚和顾南辰手里那一枚是一对,两块兵符合二为一方能调动大渝所有大军, 若只有一枚,便只能调动随安驻守军的一半。顾南辰调动了一半,那岂不是还有一半。 看着于暖手里的东西, 程尉咽了下口水,似乎觉的他要做什么,忙道:“阿暖,你你你,你要真那么做了,你就真成了乱臣贼子了。” 于暖嗤笑道:“怎么会,比起顾家,我手里还有皇太孙,更名正言顺才是。” 程尉规劝道:“不行,这真的不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下场向来不怎么...要不这你先投降,有顾公子在,他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那可不一定。”程远凉凉的说:“以我为官多年的经验来看,清不清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儿怎么解决?于公子可是‘威名’远播,杀了你是为大渝除害,这已经是一个认定了,这也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要是最后你什么事都没有,这事儿只是大渝皇室内讧,身为皇戚的顾家还亲自还你清白,但你对大渝做过什么,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这样一来,不是乱套了么,所以你死是最名正言顺,最光鲜的解决方式。” 程远所言字字诛心。 “因而,于公子这局说不定还真要改朝换代才能解。” “爹,您疯了么,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程尉跳脚道。 “实话,你爹我难得说实话。” “爹!” “行了你闭嘴,这难道不是摆出来的事实么?” 程尉还要说,于暖却道:“程大人说的极对。” “阿暖...” 于暖笑了笑,对程尉道:“多谢你助我至此,你的恩情,于暖会永远记得。” 程尉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你和长青都是我的朋友,长青现在什么都没了,要是你也...我真挺难受的,所以你真的要三思而后行。” “长青他还好吗?”于暖只问道。 程尉点了点头,“他和他娘两个人相依为命,生活尚过得去。” “那就好。”于暖拍了拍程尉的肩头,抱着邵容勤就往外走;杨骏和于沁赶紧跟了上去。 程尉还要劝阻,却被程远拉住,道:“放心吧,他不会那么做的。” “什么?”程尉看着他爹。 “就算会,他也没时间了啊。” -- 第269页 这么一说,还真是,但...“那他这么出去,岂不是更危险。” “危险什么危险,顾南辰要真想他死,何必搞这么大的动静?又不是打仗。”程远正经道。 程尉还是不明白,程远却懒得多说。 ****** “先生,我们去哪儿?” 邵容勤靠在于暖怀里,有些不安的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于暖淡淡的应道。 邵容勤轻轻的点头。 “公子,您到底...”杨骏欲言又止。 越往大门走,外头的声音也就听的越清楚。 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于暖嘴角扬起一丝冰冷的笑意,那笑意还没有彻底直达眼底时,程府的大门便响起了攻城门一般的激烈冲撞声,好像门外已是战火连天,而门内的于暖是战火的罪魁祸首,所有人都准备冲进来将他啃咬厮杀。 “公子,不行!”杨骏急了,抓住于暖的胳膊,这出去怕不是还来不及说一句话身体就要被捅出几个窟窿。 “顾公子不会这样对哥哥的。”于沁这么说着,但却有些底气不足,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到底会怎样也未可知。 “四公子,刚才程大人的话说的有理。” 于沁听后怔了一下,又看了眼于暖,“不如让我先出去引开他们...” “先生!”邵容勤突然惊呼一声,杨骏和于沁都看着他,而后倒吸了一口冷气,于暖竟然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邵容勤细嫩的脖子上。 “公子?” “哥哥?” “不是说了吗,有他就够了。”于暖浅浅的说,一手抱着邵容勤,一手拿匕首贴在他脖颈处的肌肤上,一步步的走向那刚好被撞开的大门。 “搜!”领头之人的话音还没落便瞧于暖已站在了他面前,那身红衣和精致的容颜令他倒吸一口凉气,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物,竟是这种情况下。 程府大门外齐刷刷的冲进不少士兵,却都被于暖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定在了当下。 “皇太孙的命可在我手上,让条路吧。” 那领头之人没有见过邵容勤,却知道皇太孙在于暖手里,不由得紧握手中兵器,道:“于公子,我等并不会做什么,只是奉命带您去见...” “让开!”于暖怒了,不等那人把话说完便喝了一声。 那人看着小小的邵容勤脖子上的锋利匕首,吓的腿都软了,忙往后退。 于暖抱着邵容勤一步步的往前走去,才踏出程府大门便见外面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各个将士举着长矛对着他,俨然已是战场。 “那个就是于暖,对,就是他,两年前被流放那个。” “天呢,竟做出这等谋反篡位之事。” “何止呢,弑君,挂太子尸首,还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这不是疯了,就是丧心病狂啊。” “这样的乱臣贼子,该杀,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剁碎了喂狗去。” ...... 远处围观的百姓看着,一言一语的议论。这街上不是兵就是民,全都只盯着一个人的壮举,绝对能载入史册。 “于公子,您冷静,属下已着人通知将军,他马上就到了。”那人是真担心于暖一疯之下就这么割断邵容勤的脖子,那就真的是了不得了。 “让他来城门见我吧,否则就得给小太孙收尸了。”于暖轻飘飘的说,声音却十分冰凉,他抓住邵容勤,飞身而起将一坐在马背上的将士踹翻,顺手拔出他身上的佩剑,而后抓起缰绳策马而去,因为邵容勤的缘故一时无人敢拦他。 “四公子,走。”杨骏抓起于沁抢过另一匹马追随于暖而去。 “完了完了,弄岔了。”那将领忙一面让人不要阻拦于暖,一面忙慌慌的说。 “这样的人直接杀了就是,您为什么不下令放箭?”一将士不解的问道。 “放屁,将军的意思是找于暖,不是抓于暖。” “可他把太子的尸体...现在找也变成抓再变成杀了,将军也控制不住...” “行了,赶紧跟上去。”那人喝道。 不止他们,所有人都跟着于暖的方向追涌而去。 于暖带着邵容勤直接奔向城门,那高耸入云,坚不可摧的城门是顾南辰曾经放弃他的见证。 城门口,顾筹带队守着,见于暖出现,松了口气,他正要说什么拦下于暖,却被于暖猛地一剑刺来。 “于公子!”顾筹堪堪避过,见于暖不管不顾的直接杀了过去,跃起轻功飞身追了过来,还没靠近便听见于暖怀中的邵容勤发出一声惨叫,令他不得不喝令所有人停下步伐。 “不许追,谁也不许动他!”顾筹喝止周围的人,看着于暖带着邵容勤从左侧往城楼登去。 “先生...”邵容勤弱弱的开口,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脖子刚才已经被于暖不轻不重的割开了一条口子,冒出了些血珠,但他却对于暖有着本能的信任,“您要做什么?” 于暖对上邵容勤惊慌中那一缕残存的信任,心里一抖,笑的却更邪魅更冰冷:“我也不知道呢,随心吧。” “先生,您会杀我吗?”邵容勤睁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睛,怯怯的问他。 放下邵容勤,于暖看着他,冰凉的指尖抚摸着他稚嫩的脸蛋,道:“说过了啊,不知道,随心。” 邵容勤有些听不懂这话,但于暖冷绝的眼神他却看懂了,他有些害怕的抓住于暖的手。 -- 第270页 被抓住的手一抖,于暖不解,都这样了,这孩子怎还如此信着他。 “公子,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来了。”杨骏看了眼身后涌来的军民,忍不住有些惊慌。 “哥哥...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解这个局呢?”于沁问道,事情变成这样,真的三言两语说不清了。 于暖看了眼那高耸入云的城楼,轻轻的道:“我或许是输了吧。” 话落,于暖一把抓住邵容勤,缓缓走上那百多步石阶,最后立于城楼之巅,俯视着下方如海水般扑面涌来的人群。 蓦地,他在那人群之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于暖瞧着,嘴角勾出一抹邪肆的笑意,紧接着他提着邵容勤的后衣领,站在护城楼的护栏之上,吓的邵容勤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只要于暖脚下不稳,他俩都得摔个粉身碎骨。 顾南辰仰头看着他,而后翻身下马,一步步的往城楼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哒~进入尾声了~ 第114章 终章(二) 城楼下的人仰头看着于暖,见他拉着一个孩子, 提着一把剑站在城墙之上, 大有同归于尽之意, 便觉得此人已神志不清。怎能把那小小的孩子拉来垫背, 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他怎做得出来。 是以, 当看到顾南辰一步步的走上城楼时, 众人心中都由不得提起一口气, 想知道顾南辰会怎样救那孩子, 想知道顾南辰会怎样对付于暖。 于暖站在城墙上俯视着下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随安,当真是人山人海, 繁荣景盛。 邵容勤已经被这样的站立而吓的浑身发颤,带着哭腔对于暖说:“先生, 我们下去吧,我害怕。” 于暖抬手去推死死抱着他的邵容勤, 想让他和自己拉开些距离, 但这一动作惊得下方之人发出叠叠惊叫怒骂之声。 莞尔笑了笑, 于暖按着邵容勤的脑袋, 将他与自己分开了些距离,问道:“你害怕什么?” 邵容勤泪眼朦胧的说:“这里太高了, 我怕我和先生都会摔下去。” 于暖盯着他,淡淡道:“担心你自己就成了。” 邵容勤像猫一样,就往他身上蹭, 扬着胳膊要去抱他,“先生,我怕,我怕。” 于暖未应,眼角一抬,看到顾南辰已走了上来。他随即扬起嘴角,眼里都是笑意,只是那笑未达眼底,“你来了。” 顾南辰缓步而来,面上亦无任何表情,看了眼他,又看了眼邵容勤,发现邵容勤小小的身子被高风吹的瑟瑟发抖时,眉头轻轻一拧。 “舅舅!”看到顾南辰出现,邵容勤高兴的大叫起来,手里还拽着于暖的袖子。 顾南辰瞧了一眼,忽然飞跃而来,他的轻功卓绝登顶,身形极为缥缈,站到于暖面前时,邵容勤已经被他从于暖手里拽下,放在了地上。 邵容勤坐在地上四肢仍是软的,站都站不起来,他仰头看着他的舅舅,以为他会来抱自己一把,却见他的舅舅和他的先生正相互对峙,而他的先生手中的剑已经抬了起来,寒意浓烈的剑尖正距离顾南辰咽喉不足一掌的距离。 “暖暖~”顾南辰柔柔的唤了一声。 再见到这张熟悉的脸,于暖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辩驳,没有什么千言万语可说。他知道,顾南辰是相信他的,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顾南辰都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因为他什么都知道,所以在计划,在做选择之时,他的头脑才会如此清晰,决定才会如此坚定不移。 “我来接你了。”顾南辰温声说道,看于暖的眼神一如从前。 于暖心里一抖,手上的剑却没有放下,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他,这么多年,从他们相遇开始,他一直信着他,依靠着他,他不相信任何人说的话,却独独相信他。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连他的话,自己都要斟酌再三。 “公子,我不敢再跟你走了。”于暖偏了下头,语气是顾南辰熟悉的绵软,只是那绵软里多了无穷无尽的迷惘。 顾南辰感受不到面前长剑对他的威胁,还向前迈了一步。这一迈让于暖下意识的往后退去,令那锋利的剑尖避开了顾南辰的咽喉。 “暖暖,我说过的,解决了这次的事,我们就走,我答应过你的。”顾南辰哄着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于暖,他站在百丈之高的城墙之上,飓风吹起他那一身耀目的红装,一头浓墨长发在他身后随风而起,美的耀眼夺目,可他却轻如浮萍。顾南辰忽然发觉,这么多年来,于暖如履薄冰的活着,被人当棋子一样的活着,他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可他却从未让自己难做过,从未... “走?我哪儿都不想去了,懒得动弹呢。”于暖笑着应道,而后抬眸轻轻瞥了眼下方瞩目着他,似乎想看他怎么死才够惨的万千居民,“我在想,如果我在随安各个据点掩埋炸*药,这些人是不是都得给我陪葬。” 顾南辰看着他,笃定的说:“你不会这么做的。” 于暖仰头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越笑看起来越邪肆,他那一副形容看在众人眼里,当真是让人觉的又美又邪。 忽然,于暖向前一步,剑尖顿时抵在了顾南辰的咽喉,“是么?可是我病了,疯魔病,得这种病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怎知我不会呢?” “暖暖...”看着这样的于暖,顾南辰心痛不已。 -- 第271页 于暖瞧着那张无数次寻入他梦境中的脸,看着他面上的痛惜之色,忽然痴痴的问:“我这样的病,你会治么?” 顾南辰听后,良久没有说话,城墙之上除了席卷而来的高风,什么声音都没有,连邵容勤都停止了哭泣。下方仰头凝望的军民更是没有一个人出声,离得太远,他们听不清上方两人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以顾南辰的能力,要想除掉于暖是轻而易举的,但是他却任由于暖拿剑指着他。 他们不由得想起,顾南辰两年前在大殿之上说的那番话,顿时有些气血上涌,不知该骂顾南辰不分是非,为情无脑,还是该赞叹,这世间竟真有这样的真情,还是两个男人。 正在他们各自思忖之时,一件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以至于许多年后,这件事写入史册后,都再没有人能重现今日这般盛大的场景。 天地为证,城墙为凭,千军万马为媒。顾南辰缓缓的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银戒,那银戒在阳光的折射之下,照在刀光剑影之中,铺开一层层夺目的银光,映在所有人眼中。 “那是何物?竟如此璀璨?”下方众人惊讶于顾南辰手中之物,小小的看不真切,却能照射出这么强大的光芒。 于暖看着他手上那枚小小的银戒,拿着剑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顾南辰看着他的反应,忽而后退一步,举着银戒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缓缓的单膝跪地,道:“你说呢。” 这一跪,下方传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大家都惊呆了。 于暖同样怔愣着。 “暖暖,我说过,总有一天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名正言顺的伴侣。”顾南辰一边说一边握着于暖拿剑的手,把他的剑从手里拿下扔在一旁,继而将那枚银戒缓缓带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这举动再次让下方响起一片又一片的吸气声,更有人大喝,“顾公子,那可是是弑天子杀储君的凶手啊!” 这一声响起,同样又是一片附和之音,然而顾南辰却不管,只忽然向下看了一眼。 顾筹见顾南辰看向他们,立刻会意,一抬手,便有人将邵凛元和荆如押了出来,连邵容勤不知何时都被人抱了下去。 于暖听不清下面在说什么,在闹什么,但看到出现的人时,瞬间就有些明白了。 “这样好的日子,我实在是不想让这些事来扫兴,但是没办法,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好不好。”顾南辰仍旧握着他那只带着银戒的手,温声说道。 “你早就知道?”于暖看着他。 顾南辰点头,“是我动作慢了,让你背此恶名。” 于暖看着他,嗤笑了一声,“你从未慢过,每一次我出事,最后,都是你为我洗刷的罪名,每一次洗刷总伴随着一份好处。这一次的好处又是什么呢?” 顾南辰握他的手更紧,道:“没有人再能误会你,不管是从前的事,还是如今的事;暖暖,最后一次,相信我,我再也不会负你。” 于暖明白他的意思,如此盛况之下,他今日所做所言,定能流传甚广,再没有人能污蔑自己一分。 “太疯狂了,千军万马的...”于暖淡淡的说,不去看顾南辰。 “暖暖,我真的会履行我的诺言,相信我。” 于暖看着单膝跪在他面前的男人,心中五味陈杂。 顾南辰站起来,伸手一拉,将他一把拥入怀中,感受着他身上冰凉的温度,道:“暖暖,我的血液骨髓里都刻着你,我是你的,永远都是,我爱你。” 于暖忽然有些崩溃和委屈,他靠在顾南辰身上,眼泪汹涌流出,脆弱的哑着声音说:“流放那天,我很害怕。” 顾南辰心脏突突的跳着,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对不起,再也不会了,暖暖,再也不会。” 于暖抽噎了一下,泪水顺着脸颊滑到嘴里,一同滑进来的还有顾南辰温暖的舌尖。 下方正在发生什么,两人都不再关心,连那一片片的吸气惊叫声都不在意。他们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在万众瞩目之下,深情相拥,这是对世人所有猜测,所有议论最好的回答。 *** “这就是咱们的好儿子。”顾文津在下首看着,沉沉的叹了口气。 承瑶长公主倒是豁然许多,“一生只追求过一个人且还得了圆满,这多难得。” 顾文津哼了一声,“弄得这样大,调动了这么多兵马,可你看看他都做了什么事!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他国看我大渝笑话!” 承瑶长公主看着上方的儿子,道:“天子和太子被杀,这是何等大事,南辰这么做不仅能立威,能给于暖洗刷罪名,有什么不好的。” 顾文津听后,也不知该说什么,这么多年,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儿子的心意,那个于暖对他当真是重要至极,“我就说,他早就抓到了荆如,找齐证据,查明了真相,却还要抓于暖,还弄出这阵仗,就是为了当下。都说于暖疯魔,我看他才是真的疯魔了。” 承瑶长公主眼眶有些湿润,声音却还是温和的,“随他去吧,南辰被我们逼的还不够苦么,如今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好。更何况,皇上猜忌顾家已久,如今去了也好,只可惜了凛忻...” 顾文津叹了口气。 *** 于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城墙上下来的,他只知道顾南辰吻着他,最后抱着他,从城楼走下来。待他再站在万千军民面前时,再没听到一句异议。 -- 第272页 他任由顾南辰抱着他从人群中走过,光明正大的依靠着他,这是他和顾南辰曾经最希望的,如今终于做到了。 当日,全城素缟,以祭天子和太子。 夜里,顾南辰看着停在仪殿内的两樽棺木,上香跪拜之后起身上前,站在邵凛忻的棺木前,眉宇间的痛色终是压制不住,“凛忻,我对不住你。” 无论如何,邵凛忻都是因为去兖州看他才会出事。 “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顾南辰说着,将手放在棺木之上,忽然下首传来邵容勤嘤嘤的哭声,顾南辰走下去看着跪在蒲团上,一身素白的邵容勤,将他抱在怀里。 邵容勤抽噎着问他,“舅舅,你是不是要走?” 顾南辰未应,邵容勤虽年幼,但大渝还有他父亲顾文津在,有周元和季如海等人在,扶持幼帝,足矣。 “先生他也会走,是么?”邵容勤哭的伤心,紧紧的拽着顾南辰的袖子,好像一松手,顾南辰就要不见了。 “容勤,你会是个好君主的,对不对?”顾南辰温声问道。 邵容勤哭声越来越大,他点着头,又摇着头,说:“舅舅,你别走了,你和先生都别走,好不好?” 顾南辰抱着他,用手逝去他面上的眼泪,轻声哄他。 于暖站在殿外一角看着,微微垂了下眸。 “公子,荆如已经就死。”杨骏上来禀报后续事宜,于暖未出声,他便继续说:“是自尽的。” 于暖点了点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杨骏看了眼里头的画面,他知于暖现下定是有些犹豫,但他却不好过多干涉,倒是一旁的于沁说:“哥哥,虽现下是还了你清白,但咱们和大渝总是敌对过的...” 于暖收回目光,也没有看于沁,只抬手看着手上的银戒,道:“我们走吧。” *** 三月后,登基大典 顾南辰看着身穿龙袍,也仍旧小小一团惹人怜爱的邵容勤,蹲在他面前揉着他的脑袋,温声说:“容勤,你以后就是身系万民的帝王了,答应舅舅,一定要做一个明君。” 邵容勤吸了吸鼻子,“舅舅,你不陪我吗?” 顾南辰道:“对不起容勤,舅舅这一次要拒绝你,因为舅舅想陪着最想陪的那个人。” 邵容勤眼睛里包着眼泪,又听顾南辰说:“周先生已经答应入宫为你授课,还有季师傅,他们二人都是当世大学,你要好好听话。安斯也会教导你武学,你将来会是个文治武功都十分出色的帝王。” 邵容勤知道多说无益,吸了吸鼻子,左右看了看,道:“先生呢?” 顾南辰轻声道:“他在等我。” 邵容勤抽泣了一下,最后垂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你们会回来看我吗?” “当然会。” “那舅舅替我告诉先生,我对他磕过头,我这辈子只认他一个先生。” 顾南辰听着,心下一软,“好,我一定告诉他。” “行了,都是要走的人,说这么多做什么。”顾文津迈步而入,他来接邵容勤往登基大典去;承瑶长公主也已进宫,以后邵容勤起居等事宜皆由她负责了。 “爹。”顾南辰唤了一声。 顾文津摆摆手,“行了,走吧,有良心你就常回来看看,没有就算了。” 顾南辰笑了,“您放心,我又不是闹失踪。” 顾文津哼了一声。 “爹,多谢您,您放心,我会回来的,带着暖暖。” 顾文津看他一眼,眼中浮现一抹慈爱之色,片刻后又散去,只摆摆手,牵着邵容勤走了。 登基大典,隆重而盛大,引得万民涌向皇城围观,顾南辰却独自一人策马而去。 于暖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随安,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顾南辰却是明白的。他知道于暖并非在为难他,而是在等他,三个月会等,三年会等,三十年也会等,可他等了自己那么多年,自己不能再让他等了。 莲湖小国内,此刻正值莲花盛开的季节,于暖坐在轻舟内徜徉在这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莲湖中,闻着清香的莲花,勾勒着一抹微笑,四周有不少采摘莲子的人,他也跟着摘了起来,整个莲湖内充满着一片平和的欢声笑语。 他站在轻舟上,弯下腰摘了些莲子和莲花抱在怀中,翩翩红衣,却清爽宜人。 忽然之间,原本嬉闹的人群皆惊讶了一声,指着前方来人交头接耳起来。 于暖顺着他们的视线,抱着一簇莲花转身看去。岸上,那个英俊帅气的男人骑在骏马之上,穿着一身绣着莲花图案的蓝衣,正微笑着凝望着他。 “公子~”于暖唤了一声,笑容依恋又明媚。 顾南辰翻身下马,急不可耐的朝他的小羊走去...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