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 lIanDaNmEi,C0M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作者:步且歌/是不存在的 文案: 柳希夷出身武林世家,却天生体弱无法习武,就连站起都是难事,只能以轮椅代步。 但他却是个精通机关术的天才。 那日他只是想试试自己新造的机关,结果却捉住了一只正在发狂的狼。 从此开始拿孔明锁拨浪鼓糖葫芦逗狗的日常。=▽= 病弱天才高达战士口红达人美人攻vs发起疯来咬自己都不咬攻君小宝贝的狂犬病受 柳然(柳希夷)vs摧锋 感情付出是相互的,不适合控党食用,攻控受控都不可。 虽然坐轮椅但他就是攻,请不要怀疑他攻君的身份,除了身体不好他哪里都不弱。=w= 作者已佛,尊重任何人的想法。觉得逆cp的话,可以自行脑补,别人管不到,但是发评论里说逆会影响别人的观感,是ky行为。本文美x强,请给喜欢美x强的读者一个不糟心的评论区环境。 一句话简介:关门,放锋哥。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机甲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然(柳希夷),摧锋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玄铁鲲鹏 晨光明媚,山林寂静。 微风拂过,草叶间晨露纷纷坠下,若不是有人在,露水掉落之后,林间便会重新归于宁静。 柳渊盯着前方,握刀的手缓缓收紧。 他所看的地方,有一个用钢铁铸成的人形巨物,此刻正挥动着手臂,朝他走来。在此之前,他已与这钢铁巨物战了数十个回合。钢铁是死的,数十回合下来,攻势也丝毫不减,而他却是个人,一个才十五岁,刚刚习了几年武的少年人。 身上的白衣已经被汗水浸湿,手脚也开始有些脱力。长久的战斗已经快要耗干了他的力气,他不禁咬紧了牙关。 正欲提气再攻,那铁人的手臂便自上方劈下! 柳渊大惊,举刀抵挡,兵器与那钢铁相撞,顿时激起轰隆一声巨响。 刀将那铁人挡在身前,柳渊把自己所剩无几的力气全部灌注在刀身,却仍然被那铁人推得站不稳,身体一点点被,地上也被推出一条长长的痕迹。他的手已经快僵了,喉间不由泄出几声粗重的喘息。 已经到了极限,他不可能再撑下去,只得咬牙道:大哥! 这声一出,那铁人忽地停下,就这样放过了他。随后手足开始往回收起,只听见砰砰几声,方才那个庞然大物便完全消失。 感觉浑身一轻,柳渊长舒一口气,简直想跌坐下去。可顾及到颜面礼数,他还是喘着粗气拖刀走了几步,到了一旁的石头前才坐下。 而方才那将他打到脱力的钢铁巨物,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宽不过四尺的高不过三尺的小东西。钢甲全部撤去之后,便露出了这东西的真面目。 不过是一辆稍大些的轮椅,上面还坐了一个青衣男子。男子修长又瘦削的手指在那轮椅把手上不紧不慢地按着,身下那轮椅随之自行动起来,朝柳渊缓缓移动。 他很年轻,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模样。十五岁少年的大哥,当然不会年纪大到哪里去。只是那张精致面容上一双凤眸里深藏的清冷淡漠,却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东西。 小渊,这回可服气了?那青衣男子离柳渊近了些,便淡淡笑道。因这一笑,眼中那点清冷忽然就如冰河解冻,全数化成了初春的潺潺溪流。 柳渊大口喘着气,根本没什么力气回应他,缓了一会儿,才勉强点点头。 被这铁家伙打得快握不住刀了,他能不服么?毕竟,这是他大哥柳希夷亲自设计的机关兽。 柳家的大公子柳然柳希夷,虽天生体弱多病,无法习武,但他的名字,在这江湖中却无人能忽略。不是因为他柳家大公子的身份,而是因为他坐着的这一辆轮椅。 柳渊是个根骨奇佳的好苗子,四五岁就开始跟着柳老爷子练武,两年前又被送去了东南名门隐山书院学文习武。入学三月,就被书院祭酒洛天风看中,收为亲传弟子。如今才十五岁,便小有所成,已经可以跻身武林高手之列。 这一位少年高手,方才却被柳希夷的轮椅数十招打得几无还手之力,足以见得这小小轮椅之中藏了多么惊人的力量。而这还是他留了些手的,没有太为难自己的亲弟弟。 这轮椅名唤铁鲲鹏,看起来不过是一辆轮椅,内里却藏有众多机关,除了可以变作方才那样的高大铁人,还有许多其他形态,每一种形态都威力巨大。 而他第一次设计出这东西时,才十四岁。柳家湛然山庄附近设下的机关阵,也是他十四岁时就开始着手改进的。 就连玄机门的老掌门,都被他在机关术上的天赋所惊。要知那玄机门可是靠着机关术闻名于天下,连玄机门的掌门都如此欣赏他的才能,还会有人敢小看他吗? 可惜他有这样惊人的天赋,却没有个好身子。老掌门本有意收他为徒,奈何玄机门所在的碧峭十二峰离蓝溪湛然山庄太远,他实在体弱,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这二十余年来,他一直只能待在湛然山庄里,偶尔会下山走走。 后来柳渊去了同在碧峭十二峰的隐山书院,倒还因他之由偶尔能去玄机门学点机关术,顺便帮他跑跑腿,带点玄机门的图纸回柳家。 每年柳渊会回来两次,就是在书院休假的时候。这才刚过小暑,书院就给了两月暑假,他花了十几天北上回到湛然山庄,也还能在家里小住上一月。昨日刚到,今日就迫不及待要与大哥造的这铁鲲鹏过几招,结果却是惨败。 毕竟他还太年轻了,就算已经算得上是高手,也还是欠了点火候。不过铁鲲鹏又不是血肉之躯,耗都能把他体力耗光,他能与之过上数十招,也还是够厉害了。 与铁鲲鹏过那么多招,实属不易,现在柳渊坐在石头上,连把刀放回腰间刀鞘的力气都没有。 能跟铁鲲鹏打那么久,看来隐山书院教得还不错。柳希夷在他身前停下,接着便递过去一个水囊,喝点水。 柳渊连忙一手接过水囊,打开便仰头大口喝起来。他全身都已经湿透了,嗓子眼也像是被烈火燎烧着一般,这水一入喉,倒是让他舒服了很多。片刻的工夫,那水囊就被他喝了个精光,又大喘几口气,他才气喘吁吁地道:多谢大哥。 柳希夷伸手将那水囊收回,温声道:歇会儿吧,再去林子里走走,也可以回去用午膳了。 嗯。柳渊立即点头。 他分明没表现出什么兴奋之情,柳希夷却笑了,还道:怎么,一听有东西吃,就那么开心? 自己的亲弟弟在想什么,他哪里会不知道。十多岁的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着。何况柳渊还长得比同龄人要快些,肯定也比别人要容易饿些。 一下子就被看穿柳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嗯 柳希夷望着他道:难得回家一趟,是不是想家里的菜肴了?在那边吃得还习惯吗? 不知怎地,提到这个柳渊的眼睛便亮了几分,似乎不那么累了:习惯的。大哥,我学了那边的几道小点心,等会儿我做给你吃。 柳希夷忍笑道:隐山书院除了教你读书,教你武功,还教了你怎么做吃的么?你都去学什么了啊,小柳渊。 柳渊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书院的确没教他怎么做吃的,只是他太容易饿了,总得偷偷摸摸跑山里打点野食,一来二去就把厨房里的那些技艺给学了个遍。这事说出来还是会让他觉得有些羞愧,这下就不会答话了。 柳希夷倒也只是调侃一句,接着便道:我倒也想尝尝那边的点心上回你捎回来的桃花酿,爹爹都还没舍得喝 话还没能说完,柳渊打了个岔:哥。 柳希夷便问道:怎么了? 柳渊有些迟疑地道:哥我能喝酒了吗? 柳希夷直接笑出了声:小渊,你真那么乖?离了家里老远也还听着娘的话,一滴酒没沾? 柳渊微微皱眉:嗯。 世家子弟,通常都家教极严。柳老爷子不准他们小小年纪就沾酒,隐山书院也不允许年纪小的学生饮酒。加上柳渊那性子,就算休假去了书院外的小酒楼,也谨记着父母老师的教诲,不敢违背。故而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 其实若是不说还好,一说了不准,反倒更叫人在意,更让人好奇。他就这样好奇了几年,如今年到十五,也不算小了,应该也能满足满足他的好奇心了吧。 柳希夷笑道:你都十五了,当然可以尝尝。我把家里的酒都给你拿过来,你好奇,就自己一样样试试。 柳渊又嗯一声,道:谢谢大哥!说完似是恢复了些力气,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 你还好吗?柳希夷看他还在喘气,一副疲累至极的模样,便问了一句。 柳渊总算是把刀放了回去,慢慢站起来道:好些了大哥要回去么? 嗯,先回去歇歇吧,别在这里弄得着凉了。柳希夷说着,轮椅缓缓掉了个头,自己往前走去,你也好几个月没回家来了这里没什么变化,不过山下蓝溪城里新开张了几家酒楼。你要是嫌家里的东西吃得腻味了,可以去城里转转。要是缺银子了,就去找账房先生拿。 柳渊默默跟在他身后,手刚刚碰到那椅背,柳希夷就停了下来,回头道:小渊,你又想试试能不能推动我这铁鲲鹏了? 他的铁鲲鹏重达千斤,要四五个成年男子才推得动,好在可以靠着机关自己行走,要不然出个门要四五个人推着,也太不方便了些。柳渊总是想试试自己的力气如何,却一次也没能推动过。 柳渊一怔,还没回答,柳希夷便道:推吧,你试试看。 柳渊便双手按在轮椅靠背上,用上了力气。内力流转之下,他猛然发力,就见那铁鲲鹏慢慢往前动了一点。 行啊,现在居然都推得动了柳希夷笑道。 柳渊也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继而又变得极为兴奋,道:我竟然推得动了 他推着那铁鲲鹏往前走,不过还是有些吃力,铁鲲鹏也走的极慢,半天都走不出几尺去。但他兴奋之下,却一点都不觉累,就连方才与铁鲲鹏大战近百回合后的疲惫都一扫而光。柳希夷见他玩得那么开心,也就由着他慢悠悠推着自己走。 兄弟两人便这般在山间小路上行走,往山庄里行去。 走到半路,却见到管家张伯慌慌张张跑过来。 两人便停下了,那张伯边跑边喊:大公子,三公子! 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会让他跑得如此匆忙。柳希夷觉得有些不妙,便皱眉道:张伯伯,怎么回事? 张伯停步之后还喘了几口气,才道:大公子,山下的机关被人毁坏!有人要闯进山庄! 柳希夷和柳渊顿时脸色一变,这湛然山庄周围,本就布下了极为凌厉的机关阵法,后来柳希夷又加以改进,把这些防御之阵的威力又提升数倍。若不知进庄之路,人入其中,便难行一步。这样的森严防卫,都快比得上玄机门外的三大守阵了。 能将机关毁坏,这来人得有多强悍的功力? 又有谁敢硬闯湛然山庄? 第2章 林间凶兽 柳家在这座山上屹立数代,可从未有人敢入侵。且近来江湖上未有风波,又怎会突然有人闯阵? 柳希夷只觉此时非同小可,忙问:张伯,是何处机关被毁? 张伯回道:是莺谷那边,守卫已经过去了。老爷一早便出了门,只能来找大公子和三公子了! 柳渊闻言,朝柳希夷道:大哥,我先去看看。说着便要施展轻功朝莺谷赶,却又被柳希夷叫住。 等等。柳希夷当即一拍扶手,那轮椅瞬间变宽,上来。 柳渊一怔,瞬间明白了大哥的意思,忙又转身跃至那轮椅上。才坐下,轮椅上的机关便迅速启动,两人身前又多出一块钢板。柳希夷对张伯道:张伯,快回去传书给爹爹。 不等张伯回应,柳希夷眼神一凛,又道:小渊,坐稳。 下一刻,车轮便飞速转动起来,直往前冲去! 这速度直如闪电,似有数匹骏马在前拉拽一般,柳渊不禁抓紧了把手,带起的风把两人的头发都吹得扬起。 湛然山庄四周的阵法各有不同,莺谷中树木葱郁,百花齐放,最适合布下迷魂之阵。常人进入其中,往往会迷失方向,在原地打转,连机关阵都靠近不了。那人却直接走出了迷魂阵,将机关阵损毁,看来也是个熟悉阵法之人。 柳希夷越想越觉来者不善,不断按动扶手上的机关按钮。铁鲲鹏几如腾空飞起,在林间飞驰,迅速靠近莺谷。 两人渐渐听到些声响,柳希夷加快速度,冲进莺谷,老远便见到数人正战作一团。数名柳家守卫将一个黑衣男人围在中间,兵器撞击,内劲轰响,震得远处之人都有些难受。 那个男人像是一只刚刚从囚笼里逃出,正在发狂的野兽。手足之上皆有玄铁镣铐,只是锁链已断,并不能限制他的行动,反倒成了他的武器,每一次挥动双臂,锁链便会随之挥舞,击倒四周树木。 地上早已躺了数名柳家守卫,兄弟二人赶来的路上,守卫已经被他打倒数人,此刻还有几人朝他攻去,他一人对战,竟然丝毫不落下风。锁链挥舞得如刀如剑,不过片刻又击倒两人。 柳家的守卫,绝不是泛泛之辈,怎能这样轻易便被打倒!柳希夷不由诧异,停在近处,立即按下把手上的机关。 小渊,先去救他们。柳希夷盯住那男人,铁板钢甲开始从轮椅中探出,一点点组成另一个模样。 话音刚落,柳渊便凌空跃起,身化银龙,朝那男人飞纵而去。 只见那男人身周骤然一亮,数道冷电在他身上炸起!劲风怒卷,一道极其强悍的霸气猛地散开,重重击在了那男人身上。 那男人忽然受此一击,却也只是闷哼一声。这一刀,竟是未能伤到他半分。就在柳渊诧异的瞬间,身前又飚来一道罡风,男人手上的锁链轰然击来。 柳渊一脚踏在一旁的古木之上,借力盘旋,继续朝男人逼近。飞转之间,又是一刀怒斩而去。两人已经只有咫尺距离,见那男人不得不分心应对,柳渊便清喝一声:你们先撤!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几名守卫得了喘息之机,忙带上同伴退开。而柳渊身上刀气不停涌动,如狂风巨浪般旋转着轰击而去。 劲气飙出的同时,一道血光冲天而起,那震裂天地之势转瞬之间便冲碎了他的刀气。而后轰鸣声起,一道铁锁链如箭矢般激射而来。 这锁链袭来得极快,更是送来极强的压力,把柳渊压得浑身一滞。他根本不及闪躲,就连举刀相挡都做不到,心中不禁有了一分慌乱。 眼看就要被锁链击中,一旁突然伸来一只巨大铁臂,紧紧抓住袭来的锁链。 铁鲲鹏再次变作了那巨大铁人的模样,铁手一挡,把柳渊与那男人完全隔开。 柳渊立即后撤数尺:大哥! 柳希夷根本不及与他说话,那男人手上锁链再次猛力撞来。 那男人的劲道极为霸猛,这重达千斤的铁鲲鹏,居然也被撞得猛烈震颤几下。柳希夷坐在其中,自然也受到了波及,登时觉得胸口一痛。 他的身体脆弱至极,这样的撞击若是在旁人身上,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在他身上,却是无比剧烈的疼痛。他只能是咬牙勉强忍住,操纵着铁鲲鹏,用力一掌劈下! 柳渊的刀风亦化作龙卷,一刀挺出。两人左右夹击,皆是极其强猛的招式,除非那人能有三头六臂,否则必定顾及不暇,必定要被一人所伤。 岂料那男人的身影迅疾似豹,往空中猛扑之时,手上的锁链宛如两条长蛇,一边缠住柳渊手中长刀,一边挡住铁臂。兄弟二人的攻势因此一缓,他们还不及再出手,男人双掌爆出巨力,不过瞬息工夫,就将两人余劲击溃。 男人猛冲而至,连奔跑之时都带出阵阵罡风,卷得四周呼啸之声不绝于耳。看他就要攻来,柳希夷脸色一凛,操纵机关,铁人伸腿一扫,逼得他动作一顿,旋即又是一拳打去。 可他全然不躲,反而一脚踏在铁臂之上,借力一跃,就要冲到柳希夷面前!柳渊见状,不禁打了个寒战,全力出击欲要阻止这个男人,然而刀气频频冲去,伤得他浑身鲜血爆散,也不见他的速度减缓半分! 铁鲲鹏的力量,足以媲美江湖一流高手,此人完全不惧,这样轻松就躲过铁鲲鹏的攻击,实在让人心中生畏。柳希夷从未见过这般勇悍之人,见他这样直冲自己而来,不得不愣神一瞬。 那人冲得太快,离柳希夷只有数尺! 柳希夷看清了他,却只能注意到他双目之中如同恶鬼一般的赤红! 那双眼睛,可怖得不像是人的眼,像是地狱中熊熊燃烧的烈火,滔天魔焰能燃尽世间万物。 这竟然是一个人么?柳希夷看到那双眼睛之时,脑海里便浮现出这样的疑问。 铁鲲鹏的确强悍无比,但需要有人操纵。然而操纵铁鲲鹏的人却毫无武功,绝不能让人靠近。柳希夷很清楚自己和铁鲲鹏的弱点,绝不会一时慌神,让自己陷入险境。他虽是大惊,却并未乱了阵脚,依然冷静地操纵机关,铁鲲鹏手臂一挥,将冲来的男人往外一拍。 铁鲲鹏这一次的力量更加巨大,那男人再悍勇,也不过血肉之躯,怎比得过这钢筋铁骨,当即被铁拳猛压在地。男人却是奋起反抗,锁链砸向铁臂。 柳希夷猛拍机关,铁鲲鹏腹间射出几道飞镖。而男人身后又忽地炸起一团白光,正是柳渊的刀气。 男人已被铁鲲鹏所制,更无力再去躲这飞镖刀气。虽是飞出铁链相抗,还是受到重击,身躯顿时硬生生地顿住,喷出一口鲜血。 铁鲲鹏手臂之中立即探出几根铁链,就要将那男人捆起。没想到从树林之间又射出一团红光,直直穿向那男人身体,竟是又生变数。 这绝无可能是柳家人所为,还有人在此?柳希夷震惊之下,铁鲲鹏手臂陡然一变,挡住了那个男人。这团红光没入铁臂之间,光芒消散后,才能看清那是一支箭矢。 一箭破开钢铁,完全插入了铁臂中,这得是多大的力量? 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抬头看向四周,不见有任何动静。而这一箭从何而来,更是无人看见。 柳渊收刀道:去几个人搜。 见守卫之中几人领命冲进林间,他又去看铁臂之下。 那个男人此刻已经半跪在地,浑身是血。在此之前他已被机关所伤,又与守卫缠斗,再被他们兄弟二人联手所伤,早已是强弩之末。后来那一箭虽被铁臂挡下,余劲也是极大,恐怕也把他伤得不轻。 这样的重伤之下,他绝无可能再有力气抵抗。果然,那男人低低怒吼几声,终于是倒在血泊之中。 柳希夷见状便松了口气,一松懈下来,才发觉自己喘得厉害,汗如雨下。身上更是酸痛无比,脑子也开始晕晕沉沉。 他的身体太过孱弱,下个山去城里转一圈都会累到直接昏睡过去,就算只是坐在铁鲲鹏上操纵机关,也会很快消耗掉他的精力。何况他还受了那些劲气的冲击,哪里还能坚持得住。现在还没放任晕过去,只不过是因为此事他还放心不下,在咬牙硬撑着保持清醒。 恍惚之间眼前白影一过,他低眸看见柳渊飞身上前,一探男人鼻息,随后回头道:还有气。 这人已经制服,该如何处置,还得看柳希夷的意思,柳渊的双目中便带了几分询问的意味。 柳希夷明了,却没立即回答,因为他此时头疼欲裂,连开口都十分困难。扶住额头缓了缓,他才顺手按下机关。身下铁鲲鹏收回铁臂铁足,恢复了那轮椅模样,带着他慢慢走到那男人身前。打量那男人几眼,他紧皱眉头,冷声下令道:先把他带去思过崖锁住,千万别让他死了。 这人的身份必不简单,还有那射箭之人这些人忽然出现在柳家,究竟意欲何为,他必须得弄清楚。既然这人还没死,就先留着好好审问。 硬撑着说完一句话,他还要再吩咐,那种晕眩之感却变得愈发强烈。这种感觉顷刻之间便将他所剩不多的力气全部夺走,他连坐都要坐不稳,腰已经支撑不住上身。脱力之下,他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扶手,奈何这一抓也毫无力气,整个人都软软往旁倾倒。 大哥!柳渊双瞳骤缩,一步上前将人扶住。 柳希夷靠到柳渊身上,随后便是眼前一黑,完全晕厥过去。 第3章 石牢审问 柳希夷这一昏迷就是两天。 醒过来的时候柳渊已经把余事处理妥当,那日制服了毁坏机关之人后,柳家守卫又到林间搜寻放箭之人的痕迹,发现几名杀手。 那几人皆是武功高强,远在众守卫之上,然而被困在迷魂阵中一时无法逃出。守卫利用阵法对敌,最后捉住两人,可这两人当场服毒自尽,一点话都没能从他们嘴里挖出来。 不过他们身上的信物却留了下来,那是两块玄黑色令牌,上面刻了一个奇诡符文。这个符文,柳家人一眼就将其认出了。 倒不是柳家人有多么见多识广,而是这符文在这江湖上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西域死魔城的天魔符文,江湖上又有几人看不出来,那可是西域三大魔教之一的死魔城。 普洛密教、残月楼、死魔城,这三大魔教,都曾在中原武林掀起过血雨腥风。普洛密教乃是异族邪派,远在大漠深处。剩下的残月楼和死魔城却本为中原门派,因着行事狠毒乖张,好生事端,成为中原武林眼中魔教,后被武林各派联合驱赶至西北荒漠中,至今已有近二百年。 这二百年之间,两派也常在中原现身,欲卷土重来,再回中原,但一直未能如愿。最近这几十年,倒是消停了许多,安分得中原武林都快要忘记这两大邪派之名了。话虽如此,三大魔教给中原武林留下的恐怖记忆实在太深刻,就算已经逐渐淡忘,只要再提起,也还是能让人立即回忆起来。 除了确认那些杀手的身份,柳渊还差人修复了被毁机关,增强山庄防御,又找人去打听死魔城的动向,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柳希夷醒来后听他说起,倒也欣慰,自己这个三弟还真是少年持重,办事让人放心。 经过那日之事后,这两日之内,倒也没再发生什么。 柳希夷还在躺在床上歇着,听柳渊说完这些之后,正好有人送药过来。 柳渊便扶他从床上起身:大哥,该喝药了。 说完从托盘上端过药碗,舀了一勺,给柳希夷喂药。 其实柳希夷总觉得这样被人喂东西很不好受,可是他早已习惯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发病连拿双筷子都抖,可不就只能让别人喂么。他根本离不开人,身边若是没有人,有时可能连一口水都喝不到。 再不好受,也得受着,谁让他自己天生是个站都站不起来的残废。 这些念头在心中只是一闪而过,柳希夷没有再想。在三弟的帮助之下,他慢慢将碗里的药喝完,而后有气无力地问一句:那个人呢? 柳渊把碗放回托盘里,让下人端出去了,闻言会意道:那人尚在思过崖,伤得太重,还没醒过来,性命倒是无忧。至多再过个两三日,应该能醒了。不过从他身上拿到几样东西。 柳希夷疑惑:什么东西? 柳渊道:跟那些杀手一样的天魔纹令牌,还有一枚混沌令、一枚饕餮令、一枚穷奇令。 柳希夷登时错愕:绞杀四凶? 柳渊点头道:绞杀四凶。 绞杀乃是死魔城的杀手组织,其中又有四人持四凶令牌,统领整个组织。这人身上既有天魔令牌,又有四凶令牌,还有一身强悍武功,极有可能就是四凶之一。 四凶之一闯入柳家,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可看那日的情形,死魔城似乎又不像是冲着柳家来的。最后射来的那一箭,明显是为了取那男人的性命。而那男人手足之上都还拖着锁链,明显是刚从什么牢里逃出来的样子。 这就有点意思了,死魔城的杀手,要杀死魔城杀手统领。死魔城里发生了什么?那男人莫非真是叛逃出来的? 柳希夷觉得有趣,倒有了几分精神,道:看他那功力,倒还真有几分邪派魔头的样子只是不知,他究竟是四凶中的谁? 柳渊摇头:他身上有三枚凶兽令,不能单凭令牌确认他的身份三枚令牌,太奇怪了,这事看来不简单。 四凶令牌肯定被四名统领贴身保管,怎么会出现在别人身上。 柳希夷低眸思忖:这一任的四凶,混沌摧锋,穷奇毒刃,梼杌潋滟,饕餮灼炎 话音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他说着说着就咳了起来,看起来愈发没有力气了。 这种感觉他太过熟悉,虚弱无力的感觉,从小到大一直伴随着他,好像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躲不了,如今也无心去躲了。疲倦让他身体软了下去,他支持不住要倒下之时,又一手撑在了床上。 柳渊看他是病症发作了,连忙扶他躺好,轻声道:大哥,喝完药就好好歇歇吧。等会儿想吃什么,我给你送来? 柳希夷无力地点点头,道:我也吃不下什么,随便送些粥来就好。 好大哥,安心休息吧,我会好好查的,你别担心。柳渊听他这般说,心中不禁叹息了一声。他病得厉害时,便很少能有什么胃口,什么都吃不下,还得硬逼着自己吃些东西,着实让人心疼。 看他已经一副要睡下的模样,柳渊起身之后还贴心地给他掖好被角,又极轻地道:我走了,大哥。 嗯。柳希夷应一声,缓缓阖上双目。 柳渊还没走出房内,沉重的疲累感就已经涌上,完全淹没了他的躯体。 这样醒来又睡去,反复了三天,他才真正恢复了些。 而那被关在思过崖里的人,终于也醒了。他正好也感觉自己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就带着柳渊一起去了思过崖,准备问个清楚。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后山的一处崖壁。崖壁之上有个山洞,里面布置得倒像是一间普通房子,桌椅床铺一应俱全,要是住到里面,也还挺舒服的。 只是洞口却竖着一道门,这门由数十根手腕粗的钢筋组成,整个洞口就被这门封住,把这山洞弄得跟个牢房似的。 思过崖,顾名思义,就是柳家子弟犯错思过的地方。 六大武林世家之一的柳家,毕竟是个大家族,整个山庄之中有百千号人,光姓柳的就占了一大部分。家中子弟多,难免会出几个顽劣些的,一犯了错,便会被罚入思过崖中关上几天禁闭。 如今无人被罚,这思过崖里自然不会有柳家人,只有那日被抓住的男人。 这地方隔很久才会有人进来一回,平日里无人打扫,也就有些脏乱,空气中还有潮湿的味道。在那潮湿的气味中,还混杂着很重的血腥气。 柳希夷在那铁门前就闻到这气味,忍不住皱了皱眉。 铁门缓缓被推开,铁鲲鹏便慢慢带他进入山洞里,血腥的味道变得愈发浓重。 那个男人毕竟只是个被抓住的俘虏,没人会对他多上心,现在也不过是还吊着一口气而已。况且就他那样重的伤势,普通的大夫也没有谁能在短短几日之内把他治好。 柳渊怕那男人会伤人,有意超他半步,在前护着他。两人走到那人身前几尺处,便停了下来。 外面天光大亮,可惜阳光透不到那么深的地方,山洞里还是很昏暗。柳渊过去点了石壁上的一盏灯,微弱的灯光才将这地方照得清楚了些。 那个男人此时靠着洞壁坐在地上,身下有黑红的斑驳痕迹,是之前流下的血。原本的那身黑衣太过残破,已经给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衫,里面的身体被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裹住。但血还是从那层层绷带之中渗出,弄得新衣上面也沾了很多血迹,看来那些伤口还没好转的迹象。 他手足之上原本就有的铁链镣铐是断开的,锁不住人,柳家人便又加了一道,铁链连在门口的钢筋上。不过他现在重伤在身,就算不锁,也很难跑出去。 他现在清醒着,在柳希夷和柳渊进门之前他就已经察觉到动静,抬起了眼。那双眸子已经不是那种可怕的血红色了,他身上也没了那种炼狱恶魔的恐怖气息,现在只不过是只虚弱的野兽而已。 但他的眼中,还有着受伤猛兽会有的敌意。 柳希夷打量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因为看到他那惨样有些于心不忍,还是为了让他放下些戒心,轻轻开口道:小渊,等会儿让人送些药过来。 柳渊没有多问,应道:好。 男人闻言,眼中眸光似乎微微一动。 他的目光落到了柳希夷身上,对于先前之事,他并没有太多记忆,此刻看到柳希夷,才隐约想起那日柳希夷操纵铁鲲鹏与他交战的情形。 柳希夷迎着他的目光,又往前靠近了些,望着男人直接问道:你身上的令牌,我已经看见了你是死魔城的人?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男人一怔,眼中的警惕戒备并没有减少,他似乎想要开口,最后又没有出声,看起来很犹豫。 柳希夷也不急,慢悠悠地道:追杀你的人,也是死魔城的杀手若我没有猜错,你是被他们追杀,逃到了此处。可惜你选错了逃的方向,你可知这是何处? 男人望着他,慢慢摇了摇头。 柳希夷轻轻叹道:蓝溪柳氏,湛然山庄。 那男人顿时一惊,身体也跟着微微动了动,身上的铁链便被带动得发出了响声。 柳希夷的声音还是那样清清冷冷,平静无波:我柳家为中原正道,不会放任魔教之人在中原生事。你若对中原武林无恶意,大可与我解释清楚,我可以放你走。 他说得很轻,根本不像是在审问。那男人见他不打算对付自己,倒是放松了些,道:我的确是被追杀至此原本是死魔城之人,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柳希夷沉吟着,等他继续说下去。 男人顿了顿,道:我从死魔城中逃出,那些杀手现身中原,只是为了杀我,与柳家无关,亦与中原无关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对中原不利。 柳希夷抬眸与柳渊对视一眼,又问道:那你是谁? 那男人沉默片刻,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念出自己的名字。 摧锋。 第4章 趁夜逃离 果然是那四凶之一。 绞杀组织,曾是中原武林的噩梦。他们训练出来的杀手功法诡秘,杀人于无形,让人防不胜防。当年一夜之间就让几大门派的长老同时惨死,弄得整个中原武林都被血色笼罩,人人自危。 最高层的统领四凶,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传闻是如此,不过柳希夷亲眼所见之后,才知传言不假。这位混沌,在重伤之下还能与铁鲲鹏一战,果然可怕。 摧锋柳希夷轻轻念出这个名字,混沌 听他说出混沌二字,摧锋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中原正道面前表明这个身份,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然而他也扯不得谎,那几枚令牌早就将他暴露了,柳家随便一查,照样能把他的底都翻出来落到正道手里,他多半就是死路一条。若非如此,听到柳希夷说这处是湛然山庄时,他也不会那样震惊。 他也不是怕死,绞杀里的杀手,怎么可能会怕死?只不过是他还有事要做,不能死罢了。而现在他重伤之下还被囚在柳家,脱身都难。 摧锋心里想着,目光在柳希夷面上逡巡,似乎想观察出他内心所想来。方才他说,只要不危及中原,他就会放自己走,当真如此么? 忽然间,摧锋怔住了。 他看到柳希夷身上青衣间,落了一片小小的羽毛。这片羽毛乃是青蓝色泽,与他身上衣物颜色相近,这山洞里光线又暗,若不细看,极难发现。 这羽毛,别人可能不会多看一眼,而他却因这片羽毛心中猛颤这样的羽毛,看着像是潋滟的暗器,上面会涂上各种各样的毒药,有的顷刻之间就能要了人性命! 他大惊之下,便往前一扑,欲要将那片羽毛拿走。哗啦一声响动,他手上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碰撞在一起。 可他这动作,在旁人眼里,便是攻击之状,柳渊忙抓住他手腕,将他拦下,沉声道:做什么? 话音未竟,摧锋便猛力挣脱了他,整个人都快伏到了柳希夷身前。 柳希夷也被吓了一大跳,扶在把手上的手都骤然一收。但见摧锋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而是抬起手来,慢慢探到了他衣间。 随着那只手将他腰间一片羽毛拈起,他才发现了那不知何时落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有些疑惑起来:这是 摧锋仔细看了一眼,确认这的确是潋滟之物后内力一吐,那片羽毛便在他手中化为齑粉。还好这片羽毛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应当只是潋滟想传个信来而已,摧锋心想着,又抬头朝柳希夷道:这是绞杀中某位统领的暗器,千万小心 柳希夷的眉便微微皱了起来,暗器都到了,那位统领自然是通过机关阵进了柳家的。那些杀手来杀这人,自己也要被殃及,这是引火上身了么? 轻轻叹息一声,他对摧锋道:这里是柳家,我自会保你无事。既然此事不会危及我中原武林,我也不打算为难你,待我将此事核实,就会放你出去。事态未明之前,还得委屈你在这里多待几日我会启动门外布下的机关,阻止外人进入。你重伤未愈,我也不扰你了。小渊,我们走吧。 言毕就操控着铁鲲鹏,欲要转身离去。 摧锋见他就要离开,忙道:大公子且慢柳希夷虽未言明自己身份,但柳大公子的名号又能有几人不知,在他说出这里是湛然山庄之时,摧锋便已由他身下的铁鲲鹏看出他究竟是何人。 柳希夷回头:嗯? 那三枚凶兽令,可否归还于我?摧锋对那几枚令牌极为重视,话语间也带上了几分急切,祈求道,饕餮、穷奇二人已死,拿着那三枚凶兽令,我才可完成他们二人遗愿公子于我也算有救命之恩,只是我被死魔城追杀,待在此处反倒会给柳家召来祸端,还需尽快离开。这恩情,待我完成兄弟遗愿,来日必定报答 他还未说完,柳希夷便开口打断:不必了,待我查明此事,自然会将令牌还你。你伤好之后快些离开便是。 而后那铁门就重重一合,摧锋眼里的兄弟二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门外不久又传来些隆隆声响,该是柳希夷所说的那机关启动的声音说是要保他的命,可却让他更难从这地方出去了。 摧锋不禁苦笑一声,拖着锁链坐回了角落里。 思过崖外天光明媚,兄弟两人在小道上缓缓前行。 大哥,你真就要这样放了他?离了思过崖一段距离后,柳渊又回望一眼,皱起的眉还没能舒展开来。 柳希夷看出他在担心什么,那人毕竟是绞杀组织的四凶之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说的话不能随随便便就信。闻言便道:当然不会,这种人的话,又能有几分是真。先好好查查死魔城那边,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放了他他这样的身份,就算要处置他,也得先通知各大门派世家共同商议。先关着给他治伤吧。 言语间他稍稍抬头,恰好望见树上两只麻雀飞起。 柳渊道:也好那大哥,要先回去歇着么? 柳希夷正看着麻雀有些愣神,听到他问自己,才回过神来,道:不了我想在外面走走。 而后又抬头去看那些在树林里跳来跳去的麻雀。有时候他倒羡慕这些能飞小鸟,至少自在。 哥柳渊从他神情中看出了什么,轻轻唤道。 柳希夷从出生起就是这个病恹恹的样子,若说一点怨念都没有,那是绝无可能的。偶尔他会莫名其妙地伤感起来,觉得身边的一切虽美,却好像离他很远很远,是他永远也触碰不到的。 血脉相连之人,在心意上也容易相通,柳渊是他的亲兄弟,看他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想了。而这一点点突生的愁绪,反倒是他自己没有发现。 怎么了?柳希夷轻轻道,目光却未从半空中离开。 柳渊心中轻叹,垂眸道:没什么我陪你走。 这时柳希夷忽地惊呼一声,伸出了手去,柳渊当即抬眼一望,就见是一旁树上掉下一只鸟。他连忙闪身上前,朝那只鸟探出手去。 柳希夷到底是行动不便,下意识伸出手也还离了那树好远,救下那只鸟的,还是柳渊。 看那鸟没被摔着,柳希夷放了心,放下手道:小渊,它怎么样了? 柳渊捧着那只鸟,过来让他看:没事。太小了还不会飞,估计是自己从窝里掉出来了。 不是受伤就好柳希夷伸指轻轻戳了戳这小鸟肚子上的软毛,触到之后便觉温暖,不禁弯唇轻笑。 这样的小家伙,太惹人怜爱了。他温柔地摸了摸小家伙,然后往那树上一望,果然见到一个小窝,里面还有几只长得差不多的幼鸟探出头来,张着嘴喳喳叫个不停。 小渊,送它回去吧柳希夷最后摸了摸那小家伙,便收回了手指。 柳渊的身影如飞鸟一般,轻盈地跃到那树上,把幼鸟放回去。这轻功使得行云流水,身法轻灵飘逸,动作之间白衣飘然,就是那众人眼中意气风发的江湖少侠模样。 柳希夷望着他,眼中的笑意不禁又多了几分。待他从树上跃下,才继续往前走。 他不想回到房间里沉睡,想多在外面感受阳光微风,可惜在山里转了不到一个时辰,那种疲倦感又占据了他的身体。不得已只能回去休息,醒来没多久,就又到了黑夜。 他的每一日都是在极少的清醒和长久的睡眠中度过的,一闭眼一睁眼,过得很快,快得让他真正觉得时光如梭,转瞬即逝。他很想一直醒着,多在这人世间停留一会儿,然而他的身体根本撑不住。 稍微用了些膳食,他就继续歇着了。 就在他熟睡之时,思过崖上,摧锋在黑暗之中,慢慢起了身。 摧锋伤得很重,没有个把月,绝对恢复不了。但他能站起来走动,就足够了。 身为绞杀组织的统领,他过的从来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追杀人和被人追杀,都是他早就习惯的事情。逃命的路上,从来没有时间留给他慢慢恢复伤势。所以只要脚还能走动,他就不会停下,还有一点力气,他就会全力相拼。 他扶着石壁往前走了几步,铁链在地上拖动,刺耳的声音将这夜晚的沉静完全打破。好在没有人会听到这声音,柳家人并没有派人守在门外监视他。 走到铁门前,他就望见了天空中悬着的那轮月。 深夜,是万物沉寂的时候,也是他行动的时候,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他抓起了手上的铁链,五指紧紧捏住,内力从体内缓缓运动至手上。那铁链竟然一点点扭曲变化,最后断裂开来。 哗啦一声,断裂的铁链掉落在地。 绞杀组织中的杀手,从小就接受各种训练,不过是一件杀人的工具罢了。为了提高他们的功力,组织甚至用各种诡异秘术加以炼化,对他们的身体进行改造,很多人就直接死在了那些秘术之下,而活下来的,往往就身负异能。 他们的名字,也是死魔城城主依据他们的异能而赐。摧锋一名,便为摧锋陷坚之意。他身负巨力,十分悍猛,能折钢铁。身为杀手,武功却全然不走那些轻灵奇诡的路子,而是全靠力量,就算以一敌百,也绝不在话下。 这些事,中原之人并不知晓,否则柳希夷听了他的名字,就绝对不会那么安心地把他关在这里。有着能折钢铁的力量,只要这个地方的铁链铁门不是用什么极为坚硬的材料制成,就拦不住他。 他手足上本就有的镣铐铁链,乃是用西域白石山上的千年玄铁所制,坚硬无比,却也被他借着死魔城的神兵天火刀之力劈断了。可惜出逃时太紧迫,他来不及把镣铐也断开,没了天火刀,光凭他自己的内力,无法将千年玄铁折断,他也只能一直拖着铁链行走。 幸好柳家加上的一道锁,只是普通的钢铁,他的内力能起作用。听着那铁链落地,摧锋长舒一口气,接着他又将另一只手上的铁链也捏断,然后握住了铁门上的钢筋。 思过崖只是让家中子弟反省的地方,关的是家里不听话的子弟,不是什么可怕的大恶人。这道铁门,当然也是极为普通的铁门。 那根钢筋被他拧歪之后,与另一根钢筋之间的缝隙就够他通过了。 柳希夷说要等查明真相,才能放他走,可是他已经不能等了而且柳希夷那样说,明显是还不相信他的说辞,欲要拖延。这倒没什么,他是魔教之人,柳希夷没有什么理由相信他。 他这样一个杀人无数的魔头,落入武林正道手里,真能那么轻易就被放过吗?他可不敢信柳家真会放他走。 还有追来的杀手那日他被杀手追杀,误闯湛然山庄触发机关,机关吓退了那些杀手,却也惊动了柳家众人。他对战之中又发了狂,险些完全失去神智。若是陷入癫狂之中,他极有可能爆体而亡,柳家把他制住,倒也让他捡回一条命。 既然他还没死,死魔城就不会放过他。那些杀手还会再来找他的,但绝对不敢闯进湛然山庄来找人。待在柳家其实很安全,能够躲开追杀,可谁知道柳家人会不会也对他这个魔头下手呢? 他可以死,但要在完成饕餮和穷奇二人的遗愿之后。还有潋滟的那一枚暗器,他还想不通那是什么意思总之现在他最好快点走。 毕竟才刚刚醒过来,这铁门之外就多了机关,再过几天,指不定柳家还要给加多少东西上去。那时候他想走,可就更难了。 他从那空隙中穿过,站在铁门前,看着那些机关发愁。思忖了片刻,他才朝前迈出一步。 每一步他都走得很小心,迈步之前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到后面他才发现,这铁门之外的机关,的确只起到保护思过崖的作用,外人难以进入,但并不会阻止里面的人出来,这才大起胆子直接往外走。 趁着夜深人静,他拖着锁链,逃出了这个地方。 第二日一早,前去送食物的人看到那变形的铁门,看着空无一人的洞穴,才知里面的人已经连夜出逃。 第5章 山下闹市 柳希夷知道此事的时候,刚刚喝完药,在小榻上同柳渊下棋。 他倒是很淡定,一点也不惊慌,他巴不得摧锋早点跑掉,还算是少了个大麻烦呢。反倒是柳渊连那局棋没有再管。 跑了?柳渊望着前来报信那人,皱眉道,山庄四周有机关阵法,他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去追了么? 那人正要回答,柳希夷却摇了摇头。 别追了,随他去吧本来我也不想管这事,倒还省心了。柳希夷轻轻一笑,落下一子,不过那三枚凶兽令还在柳家,他肯定还会再回来拿的去取那三枚凶兽令来,放到山庄门口,让他自己拿去。 那人便道:是。之后便退下了。 柳渊只好回去继续看那盘棋,思索片刻,也落下一子:大哥他伤成那样,还能从思过崖逃出去,放他在山庄里游荡,也太过危险了些。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柳希夷淡淡道:庄外的几重机关不是他能轻易突破的,何况庄内还有几道防御,别太担心了。他若真能进来,那也算有本事我赢了。 随着他手中那枚白子落下,这棋局便结束了。他笑起来:让你分心,这下输了吧? 柳渊低头看了半晌,把这局棋想了又想,叹息道:没分心也要输。 柳希夷忽然就乐了,柳渊这口气,这模样,从里到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十五岁的人。他这三弟跟同龄人比起来,真的有些稳重过头了,沉静得让他有些想笑,他便调侃道: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跟那些个书院里的老先生一样了。成天就知道练武学琴下棋,回来多少天了也不见你下山去过也不跟堂兄妹们去玩,小心早早变成个小老头。 柳渊被他数落得笑了一声,道:哪有那事没查明,爹爹又出了远门,我哪敢随随便便离开。 柳希夷闻言一怔,无奈地叹了声。 他们这一家子有兄妹四人,他这个大哥生来体弱,成天病恹恹的,常常卧床不起。老二柳世宁出生不久就发了高烧,把脑子给烧坏了,柳家寻遍名医,也只能把他医得偶尔能清醒片刻。小妹今年才八岁,还是个小孩子。老夫人前些年也生了病,如今专心养身子,鲜少露面。 那么大一个湛然山庄,需要一个人来主持大局。如今拿了柳家家主信物的是他们家老爷子,他们这些当孩子的,自然也要为柳家尽心尽力。大儿子一病,老爷子一不在,就只剩下柳渊能管事了。 现在没事了,别费心了,出去逛逛吧。柳希夷说着用手撑住了身下小榻,努力挪动着身子,想要下去。 柳渊连忙起身扶住他:我抱你。而后将人整个抱起,轻轻放到铁鲲鹏上。 柳希夷坐下之后,道:我出去晒晒太阳 铁鲲鹏慢悠悠带着他往门外走去,柳渊也跟着他出了门。 今日天儿还不错我想去城里走走。柳希夷进入庭院中的阳光下,便觉全身都被照得一暖。 柳渊在旁温声道:哥,我陪你去。 好好好柳希夷说着按下了机关,留出了给他坐的位置,那就上来吧不对,等等! 柳渊都还没坐上去,又见他坐着铁鲲鹏,飞一样地冲回了房里。 再次踏进门里,柳渊就看到自家大哥在照镜子。 那铜镜旁边,还放了一盒打开了的胭脂。 他的大哥伸出那白得近似白玉的手指,沾了一点嫣红于指腹,轻轻点到了那毫无血色的唇上。 柳希夷的面容十分精致昳丽,可惜因为常年抱病,脸色太过苍白,看起来总是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他的容貌被这病态破坏了很多,这一点嫣红点在唇上,倒救回了几分。 所以他常常会在唇上点些胭脂,爱美之心男女皆有,打扮一事本也非女子专属,不过他却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看起来能精神点看着没那么虚弱了,家人也能稍稍忽略他那虚弱的身体,与他言语时不会句句都带着担忧。 他仔细看了看镜子中的面容,觉得满意了,就要出门去。 镜中却又多出了柳渊的脸,柳希夷看见他笑着,调侃道:柳大公子果然好颜色,不负蓝溪第一美人之名。 柳希夷展颜而笑:说什么呢? 柳渊伸手帮他收拾好那盒胭脂,依然调笑道:大美人,这回出去,不知又要有多少人为看你一眼,把街都挤满了。 这话倒是不假,世人皆爱美丽之物,古时就有掷果盈车,看杀卫玠。一个姿容过人之人,当然很容易被人追捧,加上他还是柳家的大公子,这名气就更大了。每次他一下山,蓝溪城中的百姓总喜欢看他,或是因为喜欢,或是因为好奇,也可能是单纯凑个热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有了蓝溪第一美人之名了。他自己知道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 柳希夷听他提起,觉得既好笑又让人难为情,忙转了话题:行了行了,快坐过来,入夜前还得回来。 柳渊没在打趣他,听话地坐到了他身边。 他们下山的时候,摧锋在找路。 摧锋还没那个本事在几天之内解开柳家的机关阵法逃出去,他从思过崖中逃出来之后,一直在山林里晃荡。 手足上的手链无比沉重,为了不留下行走痕迹,他不得不提着铁链走,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很大力气。虽说他身负巨力,但这样走路还是太累了,从半夜走到天亮,先前恢复的力气也没剩下多少。 感觉身上一痛,伤口隐隐有些裂开的迹象,他拖着铁链到一棵树下坐下,然后开始处理伤口。柳家人给他的药物,他离开时也一并带走了,现在还能派上些用场。 因为手上还缠着镣铐铁链,他脱衣服都很不方便,只是把衣服解开了。他一边给自己重新包扎,一边思考着该如何离开。 他得先出去,找个地方好好养伤,再回来取凶兽令,这样会更稳妥些。可这里的阵法实在是精妙,他转了那么久,也没理出头绪来。 所以他决定在这半路上守着,如果有人下山,他悄悄跟着就是。以他的身手,绝不会让人发现,就算他现在已经重伤了。 柳家人似乎不是每天都有人离开山庄的但他可以等。 等待也是他习惯了的事,为了击杀目标,他曾经十几天一动不动地盯着同一个地方。跟那时候比起来,在这里盯几个要下山的人就太轻松了。 他用牙扯下手臂上缠的绷带,换上药重新包扎好,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声音。 随后他就看见了行来的两个人。 那两人坐在一架车上,这车之前却没有牲畜拉着,完全是自己在前行。上面的两人,正是昨日他见过的柳家兄弟两个。 他心中顿时一紧,双眼死死盯着那两人,系好衣服便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铁鲲鹏行进的速度不算快,兄弟二人慢悠悠地穿过各个守阵,往山下走。摧锋也在暗处跟着,若是铁鲲鹏的速度再快些,他现在的状态,就跟不了那么紧了。 他到底是消耗过多,状态不佳,平日的功力只余下两三成。 柳希夷身无内力,不会发现摧锋,可是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少年高手。 习武之人的警觉让柳渊察觉的一些异样,他被那铁鲲鹏带着在山路间缓缓行驶,忽然皱眉道:大哥好像有人。 摧锋的耳力极为敏锐,听到此语,当即收敛了气息,动作微微一顿。 柳希夷闻言微一挑眉:不会是那位吧让他跟着好了。 见他混不在意,柳渊也没再提。就算有什么事,自己在大哥身边,大哥也绝不会受半点伤的。 而摧锋却是拧了眉,停下片刻,待他们离得远了些,才又跟上去。 因为守阵太多,下山的路不知绕了多少玩,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真正离开柳家的地界,进入了前往蓝溪城的官道。 蓝溪城倒是离湛然山庄不远,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他们进城了。一离开柳家,柳渊便觉那一直跟着他们两人的气息消失了,就同柳希夷道:他走了。 都出了湛然山庄了,他那样子又不能在城里现身,当然不会再跟着我们柳希夷望着不远处的城门,快到了,你得下来走路了。 好。柳渊回应完,铁鲲鹏就慢慢停下。起身之后,铁鲲鹏又恢复了那轮椅的模样。 城门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还是很热闹的。 他们两人跟随在人群中,慢慢进了城。 数月没有回到家乡,自然生出了些陌生之感,柳渊的目光在各处流连,好像在找这些地方与记忆中有什么不同。柳希夷偶尔会出声与他交谈几句,跟他说说这城里哪里又新开了家什么铺子。 周围的人中渐渐有人认出了柳希夷,一传十十传百的,越来越多的人跑过来看看这位蓝溪第一美人的模样。不过他们也只是在一旁看,两人在这街上逛着也没受到什么阻碍。也就是因为这样,柳希夷才不会介意总是被人认出来,后来甚至还觉得有点意思至少他知道了有很多人喜欢他。他这样一个残废,竟然还能有人喜欢。 柳渊忽然停步。 小渊,你要进去看吗?柳希夷抬眸看了看旁边的铺子,见那匾额上写的是众香斋。 众香斋,是个卖脂粉香料的地方。从外面看,里面站了一屋子的女孩子他的三弟怎么对这种地方感兴趣了。 刚刚路上听那些女孩议论众香斋新制的口脂大哥,我进去看一眼。柳渊跟柳希夷打个招呼,径直跑进了店里。 柳希夷一下就猜到他这是要做什么了,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不一会儿工夫,就见他拿着个盒子又走了出来。 柳渊回到柳希夷身边,小声地道:大哥,给娘亲这个怎么样? 柳希夷一看,微微摇了摇头:众香斋新制了两种色,一个朱砂,一个榴花。这个朱砂色,我上回给娘亲带了一盒回去你不如去拿盒榴花来,上回说是早就卖光了,也不知这次还有没有。 好。柳渊一听,又转身进了那众香摘斋里。 不一会儿,柳渊又从那群女孩儿中钻出来。 下一刻,柳希夷便见他面上一变,连那盒子口脂都没顾上,直直朝自己冲过来。 与此同时,柳希夷自己也觉身下的铁鲲鹏猛地一震!他连忙抓紧把手,稳住身形,还没清楚是发生了什么,就见到是柳渊双手发力,把铁鲲鹏往旁一推。紧接着一道烈风猛坠,炸起一声巨响。 轰隆一声,又有几块碎石飞溅。柳渊以身相挡,接着抬手一掌击去! 柳希夷这时瞥见自己方才所处之地,那里已有一支弩|箭落地,无比显眼地躺在了那青石地砖之上。 第6章 惊心之遇 柳希夷不由大惊,心道莫非是有人想杀自己么? 转瞬之间,柳渊已经拔出他的佩刀解忧,击落了又一支射来的弩|箭。 街边众人早已惊呼逃散,店铺也纷纷关门。那众香斋已经关了一半门,里的几名女孩还在朝他们喊:公子,快躲进来! 可惜这好意他们是无福消受了,那弩|箭接连射来,根本没机会让他们移动半步。而且这种敢在蓝溪城里闹事的人,众香斋那小小的木制店门哪里能挡得住,要是进去了,反倒会让店里的人跟着遭殃。 柳希夷按下把手上的机关:小渊,能坐过来吗 铁鲲鹏已经开始变形,钢甲一片片升起,把他围住,底下也多伸出两只车轮,最终变成了一只鲲的模样。重重叠叠的钢甲完全把人遮挡起来,但还留了一道门给柳渊。 柳渊击落射来的弩|箭,便往那铁鲲鹏之间冲去。身子才一进入其间,拿道门也被关上。两人在这四周都被钢甲围住的空间里,倒是不必惧怕任何□□了。弩|箭射在铁鲲鹏之上,发出如急雨般的响声,却一直没有将钢甲穿破。 柳希夷从那鲲眼处往外望去:回家 手已经按下了机关,铁鲲鹏的轮子飞速转起,直朝城门冲去,看去当真如一只在水中游动的巨鲲一般。 外面依然在不停响起撞击之声,铁鲲鹏一路冲出城门,行至城外大道,那声音也没有停止。城外近山,路不如城中那般好走,磕磕绊绊颠得两人差点坐不稳。柳希夷操纵了铁鲲鹏那么久,已经消耗了不少精力,手都有些发抖。 柳渊见他如此,知他是有些累了,忙道:大哥,你教我,我来。 拉住这个往左摆就是向左,右摆就是柳希夷有气无力地吐出几句话,还没能把手上机关交过去,前面忽然滚落下一块巨石。 他大惊失色,忙去拉拽机关,可那巨石来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停下了!机关刚被拉动,铁鲲鹏就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呼,猛地撞了上去。 剧震之下,柳希夷也整个人往前撞去。力量如此猛烈,这一下恐怕是要撞得鲜血淋漓,柳希夷不禁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他撞到的东西不仅不硬,还带着温暖的温度。正诧异着,睁开眼时便发现是柳渊把他紧紧抱在了怀里。这撞击之痛全被柳渊挡下,柳渊一时之间无法动弹,面上都生出几分痛楚之色。 柳希夷慌忙唤道:小渊 柳渊闷哼一声,似乎想要开口,最后却呕出了一口血来。 小渊!柳希夷心中更是担忧,想去查看他伤势,但他被抱得死紧,连动都不动了。 柳渊的力道倒是松了些,轻声道:没事 听他还能说话,柳希夷便强自镇定下来,继续去操纵那机关。 制造铁鲲鹏所用的材料乃是世间罕有的坚硬之物,这样一撞,也只是掉了几片钢甲而已,还不足以将它毁坏。操控之下,铁鲲鹏内部的机关随之运作起来,又变换了一个模样。 只是变到一半,柳希夷手上的力就越来越少,按不动机关了。他只觉体内有一股锥心的疼痛突然窜出,不断冲撞,全身的骨头像是被车轮重重碾压过一样难受。这种程度的疼痛,寻常人几乎无法承受,可他却已经习惯了。 但再习惯,发作时也是极痛的。痛苦完全带走了他的力气,他整个人都趴在了柳渊身上。 因无力而生的绝望感顿时从他心里涌起,铁鲲鹏若是没人操控,就是一堆废铁。没了铁鲲鹏,他一个站都站不起来残废,怎么带着柳渊回柳家去? 身旁柳渊撑起身子,吃力道:哥我来。 柳希夷望他一眼,喃喃道:你还能动吗 柳渊咬紧牙:没事不过是外伤只是有些痛而已怎么弄? 柳希夷提起一口气:那个刻了小刀的按钮,按下去 柳渊照做,铁鲲鹏便轰隆一声举起了手臂,往前挥击,那巨石顿时被巨力击碎。接着手臂又是一扫,把碎裂的石头尽数扫开,清出一条道路来。 然后按第二个按钮,把铁臂收起来,继续往家里跑柳希夷重重吐口气,完全倒了下去。 柳渊立即按动机关,那铁臂收起之后,却迟迟不动,铁鲲鹏还是停在那堆碎石前。他焦急之下,又狂拍了那机关数下,仍旧没有反应。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铁鲲鹏是没有完全撞毁,但有些地方还是损坏了 柳希夷察觉之后,便有些无措。而那些放弩|箭的人似乎是见这铁家伙没有再动,便缓缓朝他们靠近过来。 柳渊也看到前面走出的几个黑衣人,停下了手上动作,转而去拔了解忧刀,准备着从缺了钢甲的地方冲出去。看样子,他是打算直接带着大哥杀过去了。 那些黑衣人还有些忌惮,没敢靠近得太快。柳渊也还在思索,没有立即冲出去,只有手上的解忧在不断发出清越长鸣。 就在他要冲出铁鲲鹏的那一刻,一道黑光倏然从他眼前闪过! 离铁鲲鹏最近的那两人被这黑光一碰,下一刻便被甩了出去。 柳渊的动作便这样停下,他仍旧坐在铁鲲鹏中,看着那黑光飞来飞去,大是惊异。只见那道黑光转动,如灵蛇一般与那几名黑衣人缠斗了起来。柳希夷听到外面的动响,不由抬眸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就完全愣住了。 黑光闪动,那铁鲲鹏之前,又出现了一人,身上穿的还是那新换上的白衣。 他也看清了那黑光究竟是何物那是一道铁链! 摧锋!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柳希夷想着,意识却越来越模糊,连思考的力气都没了。 那些黑衣人与摧锋打得不可开交,却也没放过他们两人。柳渊才松口气,就见一人从铁鲲鹏之上跃下,欲要从缺了钢甲的地方进来。 他哪里会由他们进入,内息猛地催吐,一刀就把那人击开。才见那人身影消失,又听得嗖的一声,一物往这铁鲲鹏内部冲了进来。 来得太快,他不及再出一刀,那么狭小的空间里也不好闪躲。而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先护住大哥!他身子一动,就完全挡在了柳希夷前面。 射进来的一支短箭,便没入了他的肩上。 闷哼之后,他便觉身上丢了大半力气。这箭上不知是涂了什么东西! 力气流失的速度奇快,可眼前的危机还未除,他便急躁不已。正欲往前,铁鲲鹏之上又生出轰击之声,同时又一声惨叫乍起。 下一刻,他就看到摧锋挡在了那缺口处。 外面的打斗声完全停了下来,四周一时沉寂得让人胸口发闷。 周围树上唰唰几声,又冒出几个黑衣人来。 柳渊没去看那些人,忍着身上的脱力虚浮之感,勉力去搂起柳希夷:大哥? 柳希夷急促地喘息着,只剩下了动动眼珠的力气。 前面摧锋目光冰冷,盯着树上那几个黑衣人道:城主让你们杀我,可没让你们动别人。 摧锋大人,我们不是受城主派遣而来,是潋滟大人让我们请你回去。可你被柳家囚禁,我们只能拦截柳家人问个清楚。大人既然已经现身,我们也不会再为难柳家二位少爷。树上一个黑衣人道,说完又换了劝人的语气,摧锋大人,潋滟大人念着与你的情分才会让我们过来,只要你随我们回去,大人定会保你无事。 摧锋冷冷一笑:保我无事? 那语气中的讥讽之意,任谁都能听出来了。 黑衣人听他这样的态度,有些慌了:摧锋大人何苦如此,你是主人近卫,十几年的情分,主人当然舍不得你。随潋滟大人回去认个错,主人的气也该消了。若你一直顽抗,惹怒了主人,主人恐怕就真的留不得你了。 森寒的杀气从摧锋身上爆散开来,他的眼神更加凌厉凶狠,闻言不答,只喝道:快滚! 手上铁链如长鞭般挥去,登时劈断了那人所站的树枝。 那人慌忙跳起躲避,稳住身体之后,语气也是一变:今日不将你带回去,我们无法同潋滟大人交待!摧 他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处飞出的铁链瞬间缠住他脖颈,猛然收紧! 喉咙间剩下的话语立即变成了呜咽,他连挣扎都没有,瞬间就断了气。其余黑衣人见此情状纷纷惊呼,那锁链一松,将那人抛到黑衣人中间。 摧锋冷笑道:拿回去,这就是我给潋滟的交待。 几人接住那人尸体,一人瞪着他怒道:你!当真是找死! 这人衣着与其余黑衣人相比,要特殊些,看来是这些人的头目了。 摧锋将目光朝他转去,而后抬手一挥。下一刻,风声呼啸,黑电破空,倏然而去!待他看清眼前时,锁链已经拴在他脖颈上,而后他便感到一道极强悍的力量环绕在颈间,猛然收紧。 他登时双眼圆瞪,嘶声:你你竟敢杀 杀你就杀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摧锋送去的力劲未有片刻停顿,话音落时,已然取走那人性命。 锁链上的力道一收,那人的尸体也被狠狠甩了过去。 摧锋平静地道:我再说一次,滚。 这短短一句话,里面藏着无边无际的杀气,几近凝出实形。 黑衣人们忽然不再敢看他。 他那双深黑的眼睛里仿佛是九幽冥渊,阴森至极。被这样的眸子盯住,没有几个人还能喘得过气。何况,他的身体还被森寒的杀气与死亡的气息环绕着。 眼前这人,可是绞杀最高层的统领四凶之一,一个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魔。他身上的每一分杀气,都是从腥风血雨中淬炼而来,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他的刀刃之下。那些亡魂之中,不乏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而他们,不过是绞杀之中最普通的杀手罢了。普通杀手与四凶统领,他们之间,差了七阶。 摧锋身上的杀气是什么意思,他们不可能不明白。望着摧锋愈来愈冷的眼神,他们不由得面色惨白,虽是心有不甘,还是带着之前那人的尸首匆匆离开。 第7章 留客于庄 摧锋见他们离开,不会再折回,才转身进了铁鲲鹏中。 方才伤势未愈之下还动用内力,他体内此时便一阵刺痛,忙抓住旁边钢甲,嘴角缓缓渗出了血迹。 好在他对疼痛的忍受程度超过常人,只是那么一停顿之后,他就抬手抹掉嘴角的鲜血,忍着那点疼痛,继续向内。 柳大公子?摧锋进去便见那兄弟二人都躺着一动不动,顿时有些心惊。 他自己就是绞杀统领,对组织中杀手的手段自然无比了解。他们这些人,为了完成任务,当然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见两人有回应,他忙放出内力查看两人伤势,见柳希夷身上并没有伤,柳渊也只是被那箭头涂的迷药弄昏了,才稍稍放了心。 而后便抓住那箭头,直接往外拔出。柳渊本已昏迷,却也被这突然的疼痛刺激得低低痛哼,然而那药效似乎太强,他一哼之后又安静了下去,没了反应。 摧锋手上不停,撕开衣角的布料,草草给他缠了伤口止血,便转头去看柳希夷。 潋滟派来的这批人,与先前死魔城城主派来追杀他的那批人不同。潋滟只是想带他回去,不想要他的命。所以他被柳家关进了思过崖之后,这些人便打算劫持柳家人,让柳家把他交出来。 不过柳家人根本没把他这个绞杀统领当回事儿,连个看守的人都没留,让他直接趁夜逃了。而潋滟派来的人却不知,还是一路跟随着出门下山的柳家兄弟二人,待到柳渊暂离之时趁机下手。而摧锋在离开柳家之后,发现了这些杀手的行迹,这才一路追来,见他们二人似是不敌,连忙现身相救。 那些人既是要劫持柳家人换摧锋出来,当然不会要了柳家兄弟二人的命,因而柳渊中的也只是迷药,并无大碍。倒是柳希夷,身上什么伤都没有,却因为体质太孱弱,已经气息奄奄了。 摧锋知这位柳家大少爷身子极为脆弱,但也没想到会弱到这种程度。才刚安了些心,见他这样子,又隐隐有些担忧起来,便唤了一声:柳大公子? 柳希夷眼睛眯开一条缝,也没在意眼前是何人,气若游丝地道:你先看看小渊你看看他 摧锋便道:没事,中了迷药晕过去了而已。 说着就放出一道内力,这道内力在柳渊体内游走,刺入穴位,柳渊登时痛哼一声,缓缓转醒。 柳希夷似乎还想说什么,结果却咳了起来。摧锋眉间一紧,看他坚持不住了,忙问:大公子,进入山庄的路,与出山庄的路是否一致? 柳希夷微微点了点头,愈发觉得脑子昏沉,恍惚之中察觉到身体被人轻轻抱起,随后完全昏厥了过去。 摧锋抱住他,朝才睁开眼的柳渊问道:还起得来么? 柳渊身上那迷药的效果还没过去,是被摧锋用内力强行唤醒的,脑子里还是有些晕眩。呆了片刻,那阵晕眩之感散去,他才看清楚了眼前,立即神情一变,而后又记起摧锋刚刚问的话来。 对这个不知到底是敌是友的人,柳渊还是不太敢轻信,但见他此刻是救下了自己和大哥,柳渊心里的防备也还是少了几分。话虽如此,柳渊眼中仍旧有着些许犹疑,闻言只点了头。 那就起来,回你家里。摧锋没有注意他是何等神态,直接抱着柳希夷出了这已经残损的铁鲲鹏。 柳渊不言不语,使劲起身,勉强跟上。他们两人便带着一个昏迷之人,运起轻功往那湛然山庄赶。 其实摧锋大可将柳希夷交给柳渊,让他们兄弟两人自己回去。可柳渊年纪太轻,功力不够,若是再遇上绞杀杀手,自保都难,遑论再带上一个不省人事的成年男子。 他跟着,好歹能确保这兄弟二人能安全回到湛然山庄。 说到底这事还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潋滟也不会派人来劫持这兄弟俩。他虽是个魔教统领,却也看重情义,柳家之前算是救了他一回,现在遇上麻烦也是被他连累的。因此他不能不管,也顺便还了柳家这人情。 好在那些人没有再回来,他们平安无事地踏入柳家的地盘,设下的机关阵法便阻隔了所有危险,再不用担心会受到攻击。 怀里的柳希夷偶尔会低低□□一声,但路上一直没有清醒的迹象。若不是早就知晓他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本身体弱容易劳累,摧锋恐怕要怀疑他是受了什么连自己都看不出来的内伤了。他这情况,摧锋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回去让大夫来看。 摧锋低头看他一眼,脚下发力,转瞬之间又往前掠出数丈。 跟随二人逃出柳家时,他便将正确的路记下,此时回来也无需柳渊指引。飞速穿过道道防锁,离山庄大门越来越近。 门口两名守卫老远见到自家两位少爷状况不对,就飞快奔来。不等二人靠近,柳渊便吩咐道:快去请简先生! 是二人一看昏迷不醒的柳大公子,忙转身跑去。 摧锋脚下不停,冲进大门:去哪儿? 柳渊大步向前超过他些许,道:跟我来。便引着摧锋去了柳希夷住的小院里。 他们两人才将柳希夷抱到床上,便来了一个提着医药箱的中年男子。 简先生!柳渊连忙让开地方。 简先生毫不掩饰面上焦急之色,都没搭柳渊的话,径直坐下给柳希夷诊断。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倒是一松,道:三公子,我先给他施针。 柳渊闻言就上前帮着解了人衣物,待简先生施完针,才小声问道:先生,大哥他的病情不严重吧? 简先生回道:大公子只是受了惊,又有些劳累,施了针之后喝点药好好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既然确定无事,柳渊便轻轻吐气:那便好呃这时才觉肩上箭伤隐隐作痛,忍不住抬手捂住伤口。 简先生顺着他的动作一望,也知他受了伤:三公子是受伤了?我给你上药包扎。 柳渊低眸道:多谢 他捂着伤口往旁坐下,简先生打开医药箱,拆了摧锋那随意扎好的绷带,边处理伤口边道:药房那边过会儿就送大公子的药来三公子,你为何也受了伤,这是出什么事了? 柳希夷隔三差五就要发病一回,简先生是柳家专门请来照看他的,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可柳渊身上的伤,却表明这一次与以前的情况不同。 柳渊一顿之后,沉声道:下山遇到一伙人 简先生本就没打算追根问底,又道:还好三公子你在以后多带些人手出去吧。 说完将绷带打上结,伤口便是处理好了。柳渊拉好衣领,目光往旁一转,道:简先生,劳烦你也帮这位处理一下伤口吧。 简先生一愣,这才想起来,方才进屋时还看到一人。 摧锋一直就站在旁边,默默看着简先生为人诊治,一点动静都没有。此刻被人提到,才稍稍抬起眼来。 他一看那两人,道:不必,我自己来。自己走到那医药箱旁边,拿了药和绷带。 又是与那些人对战又是抱着柳希夷狂奔,身上的伤还能没事就怪了。 拉开那血迹斑驳的白衫,他依旧自己低头给伤口上药。旁边那两人见状也没再对他开口,柳渊又听简先生说了几句柳希夷的状况,便起身去送人离开。 房内便只剩下两人,摧锋把身上伤口包扎完,床上的柳希夷刚好轻轻低吟,似乎是要醒来。 他便把药瓶绷带都放下,朝柳希夷走去。 柳希夷睁开眼睛,一时半会儿还看不见什么。身体乏力,脑袋晕沉,明明躺在床上,却觉得身体在不停下坠,整个人仿佛沉入了无底深渊。这是他每次发病醒来时都会有的感觉,而后他的心也会跟着一并沉到一个极深极深的地方。 但他并不想沉下去,于是不知从哪儿来了力气,伸出手去,似乎想抓住些什么。 抓没抓到他不清楚,只是隐约听见了有人闷哼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眼睛能看到的东西终于不再是一团黑,慢慢变亮,渐渐清晰了起来。他也从那种让人迷茫的感觉 四周的景象很熟悉,是他的房间。他有种自己根本没出去过,一直在这房间里睡觉做梦的感觉。 而后他就发现了自己死死抓着一个人的手臂,当即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了。 你 摧锋没出声,只是望着他,眉头皱了皱。 柳希夷目光一转,见他手臂上的绷带被自己抓得渗出了血,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一样,连忙收回了手。 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缠了不少绷带,手足上还拖着颇为沉重的铁链。样子狼狈了些,可他脸上的神色却一点也不颓丧,尤其那双眼睛中的神光,是如同鹰隼般的锐利。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之前没有仔细看过他,现在一看清楚,柳希夷更加确定就是那个被自己关进思过崖的人,心底一个呜呼哀哉,忽然又觉得脑子里炸裂一般地疼。 施针之后他的力气倒是恢复不少,不至于动动手都困难,这下自己慢慢坐起身,抬手揉了揉额头,才道:你怎么还没走 语气里竟然还带了些像是嫌弃的意味。毕竟是死魔城的那些人在窝里斗,他可不想让柳家被扯进去。要不然这个人跑的时候,他也不会那么淡定了。 摧锋哪里想到他一开口会是这种话,不禁愣住了。 好歹也算救了他,他一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不该先文绉绉客套几句答个谢的么? 摧锋沉默一瞬,然后就遂他心意转身欲走。 柳希夷也愣了,说走就走,还那么听话的么? 他唤道:等等! 摧锋闻言,把迈出的步子收回来,回头望着他,眼神里带着疑惑。 柳希夷叫住了人,之后又没话可说,眼光只能在对方身上转了又转。 两个人之间一阵沉默,互相看了半天,气氛逐渐变得尴尬。 毕竟先前发生的事太难让他们能舒舒坦坦面对面了,一个是把人关起来的,被关起来的自己又跑了。 柳希夷只好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摧锋却当他真的咳了起来,眉皱得更加深了些许,马上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没事柳希夷顿了顿,尽量平静地道,我查清楚了,你的凶兽令我放在山庄门口,等会儿让人给你拿回来。 摧锋默然,道:好。心里却在想,方才进山庄之时竟然没有注意到。 这种尴尬的局面之下,看到对方也是一副不自在的模样,柳希夷反倒是松了口气,见他身上到处是血,又道:你受了那么多伤,先把伤养好再走吧。 摧锋却摇头,沉声道:你今日遇险,便是因我而起,我不想连累你。拿到凶兽令,我自会离开。 柳希夷懒懒往床头靠去,微微一哂:我设下的机关阵,可不是常人能破的说到此处,他似乎想到些什么,不禁笑得有几分玩味:还是说你怕我又把你关起来? 摧锋当然不怕,除非他用上什么千年玄铁来锁自己,否则无论他怎么关自己,自己都能逃出去。 他不过是在开玩笑罢了可惜从来没有人对摧锋说过什么玩笑话,摧锋也就没有什么应对的经验,隔了半天,也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还好柳渊送走了简先生,端了碗药进来。 柳渊见柳希夷已经醒过来,安心了些,过来道:大哥,喝了药歇着吧。 摧锋很识相地让到一边去,没有急着离开,看着柳希夷接过碗一口喝完又开了口:小渊,让人把那三枚凶兽令送来给他还有,再安排间客房,拿些伤药。 说话时眼睛余光往摧锋身上一转,摧锋被他一看,好像是稍稍纠结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多谢柳公子。 留在柳家安全,他不是不知道,先前逃走,是因为害怕柳家把自己交出去。现在柳希夷都表明了不会为难他,他当然会选择留下。听到他的应答,柳希夷也没太意外,摆摆手而后道:我先睡了。 嗯,大哥先睡吧。柳渊扶他躺回去,便帮着拉上纱帐,朝摧锋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离了这房间。 这边柳希夷在那纱帐里歇着,柳渊照他的吩咐给摧锋安排了住处,送去一些伤药,还让家里医师给好好看了看。 摧锋的身份一下子从俘虏变成了客人,待遇也跟着变高了不少,过得可比前几日舒坦多了。待那医师离开,他一人坐在房中,也难得地放下了所有戒备,先前一直被自己压制下去的疲惫也慢慢浮了起来。 第8章 灵心千机 摧锋就任由这倦意在身体里蔓延,睡了一会儿。 到了饭点有人送来他的那几枚令牌,还有些饭菜,一看竟然全是进补的药膳那么上心,看样子柳家这回真是把他当客了。虽然心中还有诸多不解,但得了柳家的帮助毕竟是一件好事。他可趁此机会抓紧时间恢复,快些离开。 于是他便整日待在那间屋子里运功疗伤。除了送饭送药,柳家人也一直没来打扰他,一转眼就过了数日。 另一边,柳希夷修养了那么几天,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总算从那纱帐里出来。而后他就坐上另一个木制的机关轮椅,跑到了千机院中。 千机院是柳家专门给他建的小院子,里面放满了各种制造维修机关机甲的工具。他这柔弱的身子,又不能跑又不能跳,别人能干的事他有一大半都不能干,家里人都心疼他,见他喜欢钻研机关术,便依着他给他的喜好给他建了个院子。 本来柳老爷子只是把这院子当成给儿子的玩具而已,没想到柳希夷在这机关术上有极高的天赋,设计出的机关威力巨大,最后还成了湛然山庄的一道防御屏障。千机院也就被扩大了几倍,从一样玩具变成了湛然山庄中极为机要的地方。里面还请来了不少机关师,负责制造、维护机关。 这回来千机院,柳希夷便是要让人修他那铁鲲鹏。之前铁鲲鹏损坏在了半路上,后面让人去把那残骸拉回来了,坏的地方不多,还能救一下。 当初造那铁鲲鹏,也费了不少力气,总不能就把它这样丢外面,那也太可惜了。而且没了铁鲲鹏,这几日他出行变得十分不便。虽有轮椅,可到底不如铁鲲鹏好。 因此他才恢复些,就到了这千机院内,准备修复铁鲲鹏。 柳渊担心他身体,也跟着跑来,抢了仆役的位子柳家小少爷这一回来,什么事都不错,成天就只会待在大少爷身边端茶送水推轮椅。 千机院中的机关师见这两位过来了,便上去道:大少爷,三少爷这是来看铁鲲鹏么? 柳希夷点点头,那名机关师道:两位少爷跟我来。言毕就转身去引路。 柳渊推着那木轮椅,缓缓随那机关师走到残损的铁鲲鹏前,大致看一眼,道:大哥,坏的地方不多吧? 柳希夷先是轻飘飘叹了口气,才道:看着只是掉了几块钢甲,可里面那些精细的机关却损坏了很多,得全部查一遍推我过去些。 柳渊忙将轮椅稍稍往前推了一点,柳希夷便道:帮我取个镜架来。而后便往自己胸前挂的东西摸去。 他颈上戴了一条项链,吊坠的模样颇为奇特,像是一把手持的小镜子,可那把手之上圆环里镶嵌的却不是镜子,而是一块完全透明的琉璃。 机关这种东西,内里十分精密,有些地方精巧得过头,光靠人眼看很难搞得定。而这琉璃制成的物件,就是机关师们看机关时所用的知微镜,那一小片镜片能将物体放大数倍,连蚂蚁脚上沾的灰都能给看清楚了。 使用之时,可以直接拿着把手,手持着用,也可以架在鼻梁上用,镜片直接放在眼前,能腾出手来做事,会方便许多。 他显然也不想麻烦自己的手,不然也不会叫柳渊去拿镜架。手指在那把手上一按,那把手尾部就裂开一个能容那链子通过的口。接着他将知微镜从项链上取下来,又掰动把手使其弯折过去,架在耳上。再拉开另一端的月牙形小金片架在鼻梁上。 柳渊也递过来用于耳后固定的镜架,镜架跟镜腿扣在一起,便让这知微镜稳稳当当安放于眼前。 机关师也捧着一竹筒的笔在一旁,供他取用。他随便拿了一支笔,闭上另一只眼,就开始仔细检查起眼前的机关来。 若是查出了什么问题,他就在那一处标个记号,而后跟旁边那名机关师交待该如何修理改造。重活他不能干,这些指使人的活计他倒是非常擅长。 这一查就查了将近一个时辰,到了正午,日头正烈,晒得人头都有些晕。柳渊看他额头都冒了几滴汗珠,忙递过去一方手帕,道:大哥,先去歇歇吧? 连续看了一个时辰,对他而言可实在是太耗精力了。耗了那么多精力还继续待在这烈日下,可不太好。毕竟夏日里的太阳可是连身体康健的常人都能晒倒下的,何况是他这样柔弱的身体。 好你们都进屋歇会儿吧。柳希夷接过手帕拭去额间汗珠,摘下知微镜点点头,便朝屋子里行去。 里面的桌上早就摆好了清茶和诸多从储冰室里取来的消暑甜点,旁边还有个风扇车在不停转动,送来阵阵凉风。在屋外待了那么久,往这阴凉之处一坐,倒是享受得很。 寻常的富贵人家,夏日都会在房里放上冰块,还有风扇车这样的器具消暑,室内便会十分凉快。柳家放的这风扇车经过柳希夷改制,转动时吹出的风则更加凉爽,因而一进门,就会感到清凉,方才的燥热之感瞬间就被消去。 柳渊双眼一扫桌上的甜点,一言不发直接动了手。 跟那堆机关处了那么久时间,柳希夷心情也好了许多,很难得地有了些胃口,便舀一勺桌上的红豆冰酪细细品尝起来。不过才咽下一口,他忽然想起什么来,道:我那鹰爪可制好了? 他一直在往铁鲲鹏上添加新机关,以增强铁鲲鹏的威力。那鹰爪便是他两月前新想出来的机关武器,修修改改之后,十日前把图纸送到了千机院内让机关师们制造。过了那么久,也差不多该造出来了,他如此想,便有此一问。 那机关师恭顺地道:大公子,鹰爪已经造好了,不过铁鲲鹏现在坏成那样,得等个几日,修复之后才能装上去。 柳希夷点点头:那就劳烦你们了改日我再来看看。 机关师道:大公子放心,三日之内,我们必定把铁鲲鹏修好那我这便下去给他们讲讲怎么修? 柳希夷微笑点头:有劳。 机关师当即行礼告退,这屋里一下就只剩了那风扇车扇叶转动的声响。凉风习习,轻柔地扑在他身上,十分惬意,方才检查铁鲲鹏带来的疲惫都消减了不少。 本来他就受病体所限,很多事都不能做,钻研机关术就是他生平最大的爱好。也就只有在摆弄这些机关时,他才会觉得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病痛好像在这千机院中,他的精神也要比平常好些,待多久都不会觉得累。 柳希夷感慨完,转眼就瞥到了刚才一句话都没说,一直在吃东西,半点动静都没的好弟弟。那一大碗冰雪冷元子,已经快被他吃了个干净,另一碗冰水也喝得要见了底。 他有个很奇怪的癖好,就是喜欢看别人吃东西因为他很少吃得下什么,很多时候那些美味佳肴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所以他就会很好奇,在别人那里,这些吃食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 柳渊吃东西的时候,也非常乖顺,举手投足极尽优雅,俨然是一个世家子弟该有的模样。不知怎地,看了两眼,柳希夷便觉有些好笑,轻声道:别吃多了,都正午了,留着点肚子吃饭吧。 柳渊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嗯。 柳希夷望着他,眼中笑意愈发明显,这个还在长身体的小家伙,现在都长那么高了,再过两年得高成什么样啊 他们兄弟三人,只有柳渊是身子骨好的,柳老爷子也只能是将所有厚望都寄在柳渊身上,将来柳家家主之位,必然是要柳渊来接任。柳渊也如老爷子所愿,武功、学识、姿容、气质,都极为优秀,如今已然有了个小家主的样子。 他这个当大哥的,见到自己亲弟弟如此出色,心里也跟着高兴其实也有几分羡慕,大多数人都有的好身体,他却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若是他没生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也能跟柳渊一样习武,到武林各大派拜师 可他也只能想想,然后宽慰自己,上天给每个人的东西,本来就是不同的至少他还能研制机关,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比起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已经痴傻了的二弟来,他已经足够幸运了不是么。 勺子被轻轻放回碗里,柳渊回头道:大哥,我好了,我陪你回去。言语间已经起身,绕到了柳希夷身后。 柳希夷向他微微一笑,点了头,他便推着轮椅往外走。出门时还顺手拿了把伞,给大哥遮了凉。 千机院里堆满了形状各异的钢铁机关,一入其中便如踏入了另一个奇异的世界,出院子之后所见景致倒不过是普通的山庄之景了。 盛夏正午,就连风都带着些热意,就算周围的树木遮出了一片阴凉,也还是抵消不了那毒辣太阳投下的炎热。方才在千机院中倒还不觉得,一出来柳希夷就感到些难受了,不禁道:这天还是那么热 柳渊推得更快了些:快点回屋里,好歹有风扇车。 柳希夷被他推着向前,沿着小路进了大院子里,正好见到摧锋站在一棵树下。 这地方正好就是摧锋住处附近,不过给摧锋安排了住处之后,他们便没再见到他出来过,差点都要忘记还有那么个人了。现在见到人,才想起来山庄里还留了一位杀手头子。 也不知今天这是刮得什么风,他竟然还会出来。兄弟二人都还觉得稀奇着,接着便听到了摧锋的声音:在找什么? 而后一女孩子的声音道:我的蹴鞠踢树上了,我上不去 听到声音,两人才发现摧锋身前还站了个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小女孩,人都还没到摧锋大腿根,完全被摧锋给遮住了,难怪他们之前没有看到。而她正是这山庄庄主唯一的女儿柳曼泽。 小妹柳渊一听到那女孩的声音便认出了她,又看摧锋一眼,眉头微皱道,是他。 摧锋毕竟是个危险的人,当哥哥的并不会想让自己的亲妹妹和他有什么接触。何况柳曼泽还那么小,这两个哥哥护小崽子护得可勤了,见妹子在摧锋旁边,自然会有些担心。小孩子被吓到,可是很难哄的。 柳希夷亦是微微皱了眉,随后就见摧锋一跃而起,手上锁链挥去,便从那树枝之间取了一个蹴鞠出来。 落地之后,他顺势半蹲下,捧着那蹴鞠递到柳曼泽面前。 第9章 孔明木锁 见此情状那两个哥哥这才放了心,面上一松。 柳曼泽立即弯了眉眼,笑道:谢谢你! 说着接过了那个蹴鞠,又十分好奇地看了他两眼,道:叔叔,你是谁啊?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摧锋站起身,沉默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柳曼泽看他不说话,不解地歪歪头,目光又往他身上转了两圈。瞧见了他手上绕着的铁链,想起他刚才就是用这东西把蹴鞠弄下来的,便奇怪道:叔叔,你手上又是什么? 这种东西怎么好解释,摧锋眼神一暗,更是连说话都不会了。柳曼泽看来他却是神情冷峻,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不禁有些害怕地抱紧了蹴鞠。 她这有些畏惧害怕的模样被摧锋看在眼里,更让摧锋慌张起来。 从小到大,他接触到的人就只有三种,上级统领、共事杀手和任务目标,普通人都没见过几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小孩子相处。正手足无措时,柳希夷坐着轮椅缓缓行来:曼泽,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大哥三哥!柳曼泽一看自己两个哥哥来了,刚刚的好奇就完全散了个干净,小跑着到两人面前,往树上指了指,我在外面踢球,不小心踢进来了。 踢那么高?柳希夷抬头一望,这树也不矮,小孩子还能踢那么高,不得了啊。 正感叹着,柳曼泽一转身,望着摧锋问道:哥哥,他是谁啊,我怎么都没见过他,又是来家里玩的客人吗? 柳希夷微笑点头,温声道:嗯,是家里新来的客人。叔叔还在养病,以后不能随便来打扰叔叔,知道吗? 柳曼泽乖巧地点点头:好。 不早了,该去哥哥那里吃饭饭了。柳希夷向她伸出了双手,来,哥哥抱你走。 柳曼泽顺势乖乖扑到他怀里,轻轻坐在他腿上。他抱着人哄了两句,才对旁边站着的摧锋道:多谢小妹年幼,顽皮了些,请多见谅。 摧锋微怔,旋即摇摇头。他还在看着柳希夷怀中的柳曼泽,看她眼中已经没有那种害怕的神色,才安了心。 抬眼又见柳希夷的笑脸:这几日住得可还习惯? 在问自己?摧锋一顿,道:嗯。 柳希夷微一点头:那镣铐,家里没办法打开。 因为常年抱病,他说话的声音会慢些轻些,听起来十分温柔。旁人听着都会忍不住跟着他一起放轻声音,摧锋便也道:无妨,本就无法打开。 大哥,那是什么呀?柳曼泽听他们提到了那东西,又好奇地问起来。 嗯是叔叔的武器。柳希夷低眸望着她道。 这样呀柳曼泽本也不会追根究底问个不停,得了答案就没再问,窝在他怀里道,哥哥,三哥和叔叔也跟我们一起去吃饭饭吗? 三哥当然陪你去了叔叔的话,得等哥哥问问。柳希夷跟柳曼泽说完,轻轻舒口气,抬眼看向摧锋,眸中仍旧是柔光,他们还没把午饭送来吧?不如一起去我那里用膳?曼泽好像对很想让你去 摧锋从来独来独往,不喜与人相处,也不太会与人相处。被人邀请后自然而然地想拒绝,可看到对面那人,心中又动摇,最后竟然应允了:好。 柳希夷这才搂紧柳曼泽,回头道:小渊,走吧。 柳希夷住的地方离千机院还有些远,毕竟千机院里要制造机关,发出的声音会很吵,不利于他静养。他虽然很喜欢去千机院,却也不能挨着那里住。 走到小院子里,饭菜已经备好。早先时候柳渊就说了要陪他用膳,厨房准备的菜也就多了些,现在多了一大一小,却也够了。他和柳曼泽都饭量很少,而他又经常食不下咽,根本吃不下什么。 去过千机院,他心情舒畅,也有了点胃口,稍稍吃了点东西,喝下碗汤,就没再动筷子。 大户人家吃饭讲究,兄妹三个都安安静静不说话,摧锋又是个不爱出声的,这顿饭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吃完。等到用完膳把碗筷撤下,上了些水果茶点,他们才开始闲谈。 然而话还没说两句,柳曼泽便跳下椅子,蹦跶到一旁抱起放在哪儿的蹴鞠,回身道:大哥,陪我玩嘛。 柳希夷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旁边柳渊见状忙起身道:曼泽,大哥要休息了。乖,三哥陪你玩。 柳曼泽聪颖,也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又听柳渊要陪自己玩,便没有缠着柳希夷,伸出手点点头:好啊三哥。 柳渊松口气,便拉着她小手出去了。 小姑娘出门时还跟柳渊小声抱怨着:大哥二哥老不陪我玩,三哥你去了外面好久都不回来,我都只能去找叔叔家的哥哥姐姐三哥抱我! 柳渊把她抱起来:三哥这不是回来了吗?乖,不能老打扰大哥二哥。 望着他们两人出去,柳希夷慢慢叹息。 他当然想陪小妹玩蹴鞠,可他站都站不起来,怎么玩?这不是戳他的心么曼泽还是个小孩子,不会懂这些,他不会跟小孩子计较什么,也不会矫情到因此伤神。可他到底不是那样豁达,一想起自己这病弱之体,连陪伴小妹都做不到,心就狠狠地揪了一下。 垂下眼眸,他又自嘲地笑笑。至于么,明明早就告诉过自己不要太在意了,居然还敏感成这样。 手搭在轮椅把手上,按下机关行到屋里的柜子旁,他抬头看了几眼,努力地伸起手去触碰那柜子顶端放的东西。可惜柜子太高,他又只能坐着,自然是拿不到东西。 你要拿什么?摧锋低低道。 柳希夷闻言回眸,看见他站在自己身后,这才想起还有他能帮自己,便道:那柜子上面,有一个孔明锁忽然想看看而已,没什么 他本想说,不是一定要拿下来,结果摧锋已经走到他身旁,抬手就碰到了那柜子顶端。 是这个么?摧锋问道。 那上面摆的东西不止一个,而他不是太清楚孔明锁是个什么样子。这种玩具,他只是偶尔在路边孩童的手中见过几次,记忆已经很模糊,所以他并不能够确定。 柳希夷抬眸望着他,把要出口的话收了回来,没有拒绝他的一番好意:嗯。 见柳希夷点了头,摧锋才把那东西取下来。 柳渊帮我取东西的时候,还得垫个脚,你倒是轻而易举。柳希夷接过那个孔明锁,低头摆弄几下,便将其拆开。手指不停动作,没过一会儿又变戏法一样拼了回去。 摧锋看他手指灵活地动了半晌,把这几块木头玩来玩去,终是忍不住开口问:这东西是怎么解的? 柳希夷这才抬头,把手里刚刚拼好的东西递过去:这个叫二十四锁,要解开很容易,你试试。 摧锋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二十四锁。 不过一个拳头大小,二十四个长短不一的木块拼合在一起,明明是分离的木块组装在一起,却严丝合缝,根本动不了其中任何一个木块。 摧锋把二十四锁翻来覆去看了片刻,思索一会儿,伸手拉动了其中一个木块,将其取出。开了那么一个口,剩下的也就很容易取下了。一个二十四锁很快就被拆成了二十四个木块,被他全部抓在手里。 很容易吧?柳希夷看他已经解开,又道,难的是把它拼回去坐到桌那边拼吧。 摧锋依言坐回去,长长短短的二十四个木块全部放在桌上,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无从下手。拆开当真是容易,可要装回去一点头绪都没有。 思索之时,无意间抬眼一看,柳希夷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还记得它一开始是什么样吗?发现他的目光,柳希夷便提醒了一句。 摧锋好好回忆了那玩意儿的模样,想了想,开始拿过几个木块搭起来。 拆的时候,他没有刻意去记,所以也就只记得个大概,就算依照着原本的模样搭,也很难搭上去。 柳希夷只在一旁笑吟吟望着他玩,也没有继续指导一句。 他一个人拿着那二十四个木块摆弄了大半天,失败几次之后,终于搭出了个样子还挺有几分相似的东西。他这便以为自己是装好了,道:好了。 柳希夷只看一眼,便笑着问:好了? 摧锋因他这一问犹豫了,还是犹疑着道:好了 柳希夷笑得更明显了几分:那你拿给我。 摧锋便去取自己忙活半天才拼好的东西,谁知手才拿起,上面的木块就哗啦啦掉了几个下来。好不容易搭好的东西,立即又散成一堆木块。 他便愣住了,这才确定自己果然没拼对。 柳希夷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我说了吧,要拼上很难的。 下一刻,他自己拿起了木块,低头认认真真组装:不过拼上个一两次,就会记住了我不能跟别人一样出去踢什么蹴鞠,放什么纸鸢,也就只能待在屋里玩玩这个。除了这二十四锁,还有三通、四季、六根、正方、丁香、十八罗汉这二十四锁,是里面稍难的一个。不过玩来玩去,解法拼法还是那几样。新鲜劲儿过了,太熟悉之后其实也很无趣。 这会儿功夫,他就已经把二十四锁完全装好,递给摧锋:你是喜欢这个么?拿去好了。 第10章 停云小憩 摧锋很少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但普通小孩子手里的东西却常常能够吸引到他的目光。每次离开死魔城去出任务的时候,他看到街上的那些孩童,就莫名其妙地会多看两眼。 他们手里的糖葫芦、面人、拨浪鼓、蹴鞠吃的玩的,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这一点上他和柳希夷倒还有几分相似,不过柳希夷小时候虽然玩不了蹴鞠纸鸢之类的玩具,却还能安安静静待在屋子里解孔明锁。他小时候手里拿的就只有伤人的利刃,普通孩童的嬉笑玩乐,是不会出现在绞杀组织之中的。 就连见到正常人的童年游戏,也是在他十几岁时成为灼炎的副手之后了。那一回他接到任务,跟随灼炎离开死魔城,从那个暗狱走出来,第一次知道了外面是什么样子,第一次知道这世上还有糖这种东西,还有甜这种味道。 可惜他是去杀人的,那种东西,他原本看都不该看一眼。 直到后来他的级别一升再升,稍稍有了些自由,他才能有点时间去仔细看看那些孩子喜欢的东西。 因为从来没有接触过,他才会觉得新奇,现在也是如此。他很喜欢这个小玩意儿,可他没有接下已经被拼好的孔明锁,而是有些犹豫地道:这是你小时候的东西? 柳希夷点头:是 他便道:跟你那么多年,送给我,你舍得? 柳希夷轻笑: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 说完轻飘飘地叹息一声,垂眸又去摆弄那个小小的孔明锁。 以前我倒是真的什么都不舍得每样东西我都要好好收着,坏成什么样都不愿丢,慢慢就把屋子都堆满了,想再放些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地方能放。后来我才发现,有些东西其实没什么值得留下的,我自己心里滥情犹豫,不敢做决定,就以为那是舍不得可我却也没怎么珍惜它们,还不是放着积灰不想要的东西,就该丢掉,没什么好舍不得的。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复又望向摧锋,笑着道,当然我不是说这个孔明锁是我不想要的,它是我小时候的玩具,我喜欢它,不过这样的孔明锁我有很多,若是要留作纪念,一个也就够了,你拿走一个玩玩也无妨。 摧锋低头看他手中孔明锁半晌,还是接了过来:嗯 屋里风吹得有些冷,我出去缓缓。手中的小玩意儿交出去,柳希夷便留下那么一句话,顺手调慢了风扇车,径自往屋外行去。 刚行到门口,他就听到一阵木块落地的声响,连忙回头一望。便见摧锋手里拿了几根木头,剩下的全掉在了地上。 柳希夷愣了愣,这是又把东西给拆了?绞杀的杀手统领,果然破坏力惊人。 而摧锋也是一脸的茫然迷惑,百思不得其解。刚刚他也就是随便拉了两下木块而已。 柳希夷忽然就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东西够你玩很久了,慢慢拼吧。 这是不打算帮人拼回去的意思了,想到要把这堆木头拼回去,摧锋不禁眉头一皱,默然弯腰把地上的木块一一捡了回去。 那么多的木块,一点也不好拿,他只能是用上两只手捧着。站起来的时候发现柳希夷还在看着自己,嘴角带着笑,流露出几分狡黠。 分明是在笑自己这手忙脚乱的样子这笑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他发现这个人很喜欢笑,无论是对着弟妹,还是对着家中仆役,他脸上总是带着很温柔的微笑,叫人看了便觉亲切。可那样的笑很柔和安静,不似现在这般泼俏灵动,惹人注目。 中原六大武林世家,他多少都知道点,关于柳希夷这个人的种种,他也听过一些。不过以前他只记住了这人擅长机关阵法,此刻他忽然又想起了眼前这人,还是个以美貌而闻名蓝溪的美人。 摧锋不是没有见过美人,绞杀的四位统领偶尔也要担城主近卫之职。死魔城那位城主可是风流得很,天天往床上带各种有姿色的美人,男的女的都有。他只在一旁看着,就看过许多。 可是那些人美则美矣,看过两眼之后,他就完全记不起来了。而柳希夷的这个笑,他觉得自己能记上一辈子。 也许是早就习惯了别人这种欣赏到眼睛冒光的模样,柳希夷并未在意他这忽然的愣神。 用这个袋子装着吧。柳希夷解下腰间的青色锦囊,伸手递去。 摧锋这才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拿过锦囊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木块放进去。 柳渊正陪着柳曼泽在院子里玩,那个蹴鞠被两人踢来踢去,四处飞动。到底是两个学过武的人,踢个球都不像平常人,玩着玩着还都用起轻功飞到半空去踢了。 柳曼泽腾跃而起,凌空飞出一脚,用力把蹴鞠朝柳渊踢去。然而她没把控好,方向稍稍偏了些,那个蹴鞠直接旋转着向刚出门的柳希夷冲来。 柳希夷刚要抬手去接,摧锋一个闪身挡到他身前,把那蹴鞠拍回去。小姑娘一旋身,便将蹴鞠揽进怀中。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这突然飞来都球险些把柳希夷吓了一跳,身前的摧锋才让开去,他便见柳曼泽抱着蹴鞠跑过来,鼻子都微微皱起,面上有些惊慌担忧:哥哥你没事吧? 柳希夷微笑摇头:没有曼泽真厉害,居然能飞得那么高。 得了他夸奖,小姑娘就有几分得意:当然了!前些天爹爹教了我轻功,我飞得比叔叔家的小朝还高! 好好好柳希夷伸手轻刮她鼻尖,笑道,曼泽飞得都快能赶上三哥哥了。 柳曼泽眨眨眼:三哥哥让着我呢。 噗你倒是懂得很。柳希夷忍俊不禁。 柳曼泽嘻嘻一笑,明眸轻转又去瞧摧锋:叔叔,要一起玩吗? 一被小姑娘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盯上,摧锋就莫名其妙地紧张,有些无措地看向柳希夷。 他这一眼颇有几分求救的意思,柳希夷知他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陪小孩子玩的经验,现在定然极是为难。 不过,就算是要帮他一把,也得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柳希夷便问:你是想陪曼泽,还是不想? 出乎意料,摧锋竟然点了头。 柳希夷乐了:那陪她玩不就好了,干嘛看我? 摧锋一时语塞,似乎也是觉得他所说有理,便被小姑娘拉着到庭院正中。 三个人在院子把那蹴鞠踢来踢去,柳希夷只坐在一边树下乘凉观望,刚从那凉得有些发冷的房里出来,这外面的炎热反倒让人很舒适。 不过柳曼泽却没玩太久,跑跑跳跳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吵嚷着自己累了要回去洗澡休息。柳渊也就跟柳希夷打个招呼,领着人离了这院子。 正好柳希夷也被这午后惬意弄得有些犯困,便欲回房睡下。 不过他现在坐的这轮椅毕竟不如铁鲲鹏,虽也能自行前进,但操纵起来还是要费些力气,要不先前也用不着柳渊帮着推了。第一下力气没使足,这轮椅往前走了一小段就忽然立住。 他正要继续使个力,就听摧锋道:你要回去吗? 虽是在问,人却已经站到了他身后,他才一点头,便被推着往屋里行去。 方一进了屋,摧锋道:里面很凉了,这个东西就停了吧。 柳希夷往旁边轻轻一瞥,那里摆的正好就是那还在慢慢转动的风扇车,估计说的就是这个了 屋里放了冰块,出的冷气已经让这屋里十分清凉了,够他舒舒服服小憩一会儿,风吹多了容易生病,停了也好。他便点了头,伸手去将风扇车关停。 摧锋还要推他进卧房,他却道:我在这里歇会就好,推我去那边榻上吧。 好。 待轮椅轻轻靠到那张小榻旁,柳希夷撑起身子,开始用力挪动身体。 他的双腿并不是一点知觉也无,而是使不上力,很难站起来,就算站起来了,也很难长时间支撑他的身躯。而这种从轮椅上下来,再上榻的动作,他还是能够完成的,但也要比常人吃力些。 就在他在为自己的午后小憩努力时,摧锋忽然道:我可以抱你吗? 什么? 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力量一下子全部迸散,险些一个踉跄。还好是摧锋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而后他才反应过来,摧锋估计是看自己上个榻都那么吃力,想抱自己上去。 但是这话问得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些。 于是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瞪了摧锋一眼:这是什么话,说话就不能小心些么? 摧锋也知道自己那话把人吓了一跳,也有些窘迫。而柳希夷又开了口:那就劳烦抱我上去了。 因着行动不便,他早就被人抱习惯了,这并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既然能少费点力气,他还求之不得呢,没什么拒绝的必要。 倒是先前发问的人有些局促起来,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还稍加思索之后才伸出双臂将人抱起。 第11章 两全其美 身体完全悬了空,柳希夷伸手去扶他双肩,两个人就离得稍微近了些。 摧锋的动作立即变得极为僵硬,双手都无处安放。手按到人家腰上去吧,也不太对,只好把力都用到了手腕上,五指只是虚虚地触着那几层衣料。 不过只样一来,他手上缠的一圈又一圈铁链子就有点硌人。 柳希夷被轻轻放下,自己调整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侧躺在小榻上,却没急着闭眼休息,而是道:你手上这锁链,用的是什么材料? 摧锋已经转身欲离开,闻言又回身:白石山的千年玄铁。 柳希夷本还被硌得有些小怨气,忽然就有几分兴奋起来:怪不得 摧锋看他眼睛里都冒了光,很是不解,根本就想不到他是为何兴奋。 造那铁鲲鹏所用的材料,虽也是很少见的稀罕物,但他并不满意,一直想着用更好的材料来改进,可惜一直未能如愿。而这千年玄铁,可比如今的铁鲲鹏所用材料稀有多了,锻造出的兵器可削铁如泥,制成锁链更是无比坚固,被拴上了就很难逃脱。最为神奇的是,只需要在普通的材料里加入少许千年玄铁,便可让坚硬程度提升数十倍。 千年玄铁难得,用它来制造整个铁鲲鹏,是不大可能的。不过用他本就有的那些稀罕材料,混进一些千年玄铁,也足够了。 所以他才会如此兴奋,盯着摧锋手上的锁链道:这种铁神兵难断,就算拿去熔,寻常火焰的温度也熔不了。居然还焊得那么死,这可怎么取下来 那摧锋是怎么把锁链弄断逃出来的?他那镣铐上连个扣都没有,完完全全焊死,又怎么加上去的 如此思索着,柳希夷又观察了他的手腕,忽然发现那一圈圈铁链之下还有些疤痕:你的手上 很明显是烧伤,估计就是焊这镣铐时被伤到的。 焊千年玄铁,用的定然是极高的温度,他的双手双脚竟然没被直接烧到坏死,现在还如此灵活,这是什么可怕的体质? 柳希夷脑海里忽然又闪过院子中他陪柳曼泽玩的景象。先前那样重的伤势,他才养了那么几天,居然就能跟别人踢蹴鞠了? 柳希夷一时间有些怔愣,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摧锋道:再有三日,便无大碍。 这家伙还是人吗? 柳希夷的眼神已经非常惊异,摧锋也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摧锋很认真地揣测了柳希夷的内心,而后道:三日后,我就走。 他以为柳希夷是想赶人了呢。柳希夷却是看上了他手足上的千年玄铁,于是微微笑道:你的伤那么重,不如多养几日我也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帮你打开这锁链。 摧锋疑惑:打开? 柳希夷道:千年玄铁坚硬无比,可我柳家收藏的神兵利器众多,兴许能试一试。 摧锋皱眉:不我这样的人,你何必费心帮我。 怎么说他都跟柳家没什么情谊,柳希夷竟然要帮他,他又哪里消受得起。 柳希夷却是直言:因为我想要千年玄铁啊。 摧锋立即明白了柳希夷那要用千年玄铁造机关的心思,心中那一点点感动突然就碎成了渣,一时不知说什么。 柳希夷见他不言,便道:取下锁链,你就不用成日里拖着那么重的东西行走了,那些锁链于你也无用,就留给我如何?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接着摧锋就点了头,柳希夷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了点作用,其实是摧锋于情于理都无法拒绝。 于理的话,柳希夷说得不错,这锁链于他而言就是累赘,成天手脚上挂着那么沉重的东西,行动会十分不便,早点取下也好。 而于情 柳希夷刚才说话的时候,语气莫名地软。明明是在跟他讲道理,那双眼睛却分明在说你就答应我嘛。 一个温温软软的美人在面前这样看着你这样说话,谁受得了。 柳希夷见他点头答应了,便放了心:只是去取那些兵器,还得爹爹同意过两日我得了准许,便会让人去请你来。 摧锋道:好。 本以为这就该完事儿了,不想柳希夷还没完,又道:你方才为什么觉得,我不该帮你这样的人? 摧锋沉默半晌,道:我以前是个魔教杀手。 果然柳希夷轻轻叹口气。 我知道可你既然已经走出了那座城,就没必要再去记着过去了。柳希夷偏过头去,望着窗外漏进来的天光,逃出了那个牢笼,就好好看看外面的天地吧毕竟你以前只是一个工具,无法顺从自己的本心做事,你若是因过去而愧疚,便做个好人。 摧锋垂下眸,道:好。 柳希夷忽地一声轻笑,回过头来:你怎么那么闷?只会嗯和好么?不多说说话,让别人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怎么做一个正常人? 我摧锋想说不是这样的。 他虽然话少,也不至于连与人交流都不会。他并没有自我封闭,也会与其他统领交谈闲聊,只是在柳希夷面前,他就莫名紧张,不敢多说话。 若柳希夷能凶一点,他也不至于这样。 而柳希夷看他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又无奈地叹口气。 结果摧锋慌了,情急之下目光落在了桌上柳曼泽忘记拿走的拨浪鼓上,指着它道:我可以碰这个么? 柳希夷一挑眉,虽然很不理解,还是道:你拿吧。 摧锋松口气,拿起那个拨浪鼓转动两下,小珠子飞动时击打在鼓面上,发出一声声响动。 这一下摧锋竟然得了趣,愈发快地玩起这拨浪鼓来。毕竟他虽然见过,这却是他第一次碰。 柳希夷忽然道:你喜欢这个? 摧锋手上一顿,那拴在鼓面两侧的小珠子却没立即停下,又咚咚敲了两下。 柳希夷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忍着笑道:是不是这些小孩子的东西,你都很喜欢? 这回摧锋却没回答,沉默片刻,道:该睡了。 转移话题催人睡觉,正常人听了都知道接下来自己不适合再说话了,可柳希夷偏不。他甚至连那点倦意都消了个干净,微撑起身子来:所以你陪曼泽玩,其实并不是想陪她,而是你自己想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居然觉得摧锋的脸好像憋得有点红。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摧锋又一次语气生硬而轻柔地道:睡觉。 说完直接拿起了放在旁边的薄毯给人盖上。这回没给柳希夷叫住他的机会,逃命似的径直出了门。 柳希夷一下子失去了乐趣,悻悻地望一眼被关上的门,总算是裹紧毯子,一个人睡下了。 第12章 暮云深处 再醒来时已是落日时分,窗外照进的光都换了颜色。 睁开眼之后柳希夷没有立即起来,接着躺了会儿才慢悠悠地用手撑起身子。方一坐起,门口就传来两下叩门声,又一女子轻声道:大少爷。 柳希夷微微叹口气:进来吧。 又是到该喝药的时候了,他就是个药罐子,一天喝三回,喝药跟喝水似的。 得了他的准许,那门这才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个端药侍女:少爷,该喝药了。 说着就把药端到了他面前,他直接拿起药,下意识地皱了眉。虽然天天都要喝药,可那种苦味,再喝多少次都是不会习惯的。 药还热着,算不上烫,用不着小口小口吹凉了喝。长痛不如短痛,快点喝完,还能少受点罪。 里面的药被他两三口喝完,空碗就放回了那托盘上。侍女见状道:那少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他本被那药的苦味弄得眉头紧皱,抬头望那小姑娘又露出了平日里的笑容:嗯,没事了辛苦你了。 侍女被他这样直视,便有几分害羞起来:哪里的事大少爷,那我这就下去了。 柳希夷点头:去吧。 侍女端着药碗唯一颔首,告退出门。 柳希夷坐了会儿,才缓慢地挪动起身子来。 轮椅还摆在小榻旁边,爬上去就好那么简单的事情,他居然得用爬的。想着他不禁又笑了两声,也不知是在笑谁。 方才他应该让那小姑娘去叫个人进来的,有人抱着,总归比自己爬上去方便些。不想现在这样上个轮椅都那么狼狈好像被人抱上去就不狼狈一样。 不管狼狈不狼狈,他到底还是自己上去了。 操控着轮椅出了门,院子里也已经洒满了夕阳投下的碎金。 又快一日过去了他做了什么呢?去了一趟千机院,回来看着别人玩了一会儿,就又沉睡了很久。 有人想长醉不醒,他却是想一直醒着,毕竟睡着的时候,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走进了那满院的金光里,晚风轻轻吹拂,树与影齐齐摇动,除了那沙沙作响的树木之声,就再无其他声音,倒是别样的静谧。 这院子里除了他,就没有别的人。虽然行动不便离不开人,可他还是比较喜欢独处也有些可能,他就是在死犟着,越是离不开别人的帮忙,他越不要人成天跟着。原本柳庄主给他安排了几个随身侍从,照顾他起居,可自从他十三岁之后,他就不要别人一直跟着了。 那个年纪的孩子,懵懵懂懂知道了些事理,就开始要面子得很,这样伤自尊的事,当然是受不了的。一开始柳庄主还想训斥他一顿,想说他这样的身体,没人在旁边照顾,怎么能行,结果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特别伤人,一时感慨万分,最后也没有多说,由着他去了。 院子里从那以后就变得特别安静,一般只有送饭送药的时候才会有人来。 这晚上的药刚刚是送过了,过一会儿就该送饭过来了,可惜他还是没什么胃口。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柳希夷自己乘着轮椅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修修花剪剪草,忽地起了一阵大风,吹得他有些发抖。 正欲回房,身后又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哥哥! 柳希夷便回头看去,笑起来:曼泽,怎么又跑过来了? 柳曼泽还是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道:我拿我的拨浪鼓! 拨浪鼓对了,刚才落下了。 柳希夷又想起摧锋拿着柳曼泽的拨浪鼓转的模样,不禁发笑,转而又对柳曼泽道:好,跟哥哥进屋拿。 柳曼泽点点头,跟在他旁边往屋里走:对了哥哥,三哥哥说等会儿做江南名菜给我吃,要我也请你过去呢。 好啊。柳希夷旋即一笑,三哥哥的手艺可好了,曼泽一定会喜欢的。 小姑娘一听,当即哇了一声,惊喜道:真的? 当然了,前几天三哥哥就给大哥做过一回,可好吃了,所以等会儿曼泽也要乖乖吃完,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柳曼泽说着,几步到了他身前。 毕竟是自己家,出门用不着关门,不等他进屋,柳曼泽已经跑到了屋里,直接到桌上拿起了那个拨浪鼓。而后她又跑到门口:我拿到啦,哥哥我们去找三哥哥吧! 兄弟三人住的地方就连在一起,倒是不远,走几步就到了。路过厨房的时候,两人就闻见了里面飘出来的香气,柳曼泽便更是兴奋,愈发期待起来。 两人直接到了柳渊屋里坐着,没过多久,便见人将菜肴一样样端上桌。除了几样主菜,还有饭后甜点桂花羹。一桌的东西,光是那颜色看着都让人食指大动,香气窜进鼻间,更是叫人胃口大开。 东西上齐,一直在厨房里忙活的柳渊也进屋入座。 柳希夷看他忙得连栓袖子的襻膊都还没来得及取下,坐下之后还在那里解绳子,便调侃:我家贤惠的小渊,终于忙完了? 柳曼泽见他进来,兴奋地抓起筷子:等好久啦,终于可以吃了! 柳渊一抬头,扫了眼那一桌子还没动过的菜,便知他们方才还一直在等自己过来,便笑道:刚去送了一份给二哥你们怎么还等着我的,趁热吃就好了。来,曼泽,先尝尝这个,小心刺。 理好襻膊,便夹了一块醋鱼到柳曼泽碗里。 菜式虽多,量却不大,刚刚好够他们三人吃一顿。况且都已经是晚饭了,也不适合吃得太多。他们虽然都是细嚼慢咽的吃法,却也没吃太久,两三柱香之后,柳渊就给柳曼泽舀了一碗桂花羹,让人把那些主食撤了下去。 柳希夷比平常多进了些饭食,胃里也没了空,喝下小半碗桂花羹就没再动。那边柳渊也早早放下了碗勺,只有柳曼泽还在捧着那甜甜的桂花羹喝。 对了小渊你近日可有空闲?柳希夷忽然想起来摧锋手上那千年玄铁。 之前跟人说了要帮人断开手足上的锁链,不过他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只能先试试湛然山庄里藏的那些神兵利器。不过嘛,纵然是神兵,也得让一个功力不弱的人来驱使才行。若是就他一个人去,他可是连刀都拿不起。 所以他还得叫上柳静水,总不能让摧锋自己拿刀往锁链上招呼吧? 柳渊疑惑道:大哥,有何事? 柳希夷道:我想托你帮个忙,用家里珍藏的那些名刀,试试能不能砍断摧锋手上的千年玄铁。 柳渊也没奇怪柳希夷干嘛要去帮摧锋,直接答应下来:我当然没什么事随叫随到。不过千年玄铁我的功力,可没什么把握。 柳希夷笑:先试试就好,你要是不行,这家里我可也找不到别人了。 两人正闲聊着,来了一个侍女,是那位负责照顾柳曼泽的姑娘。 柳曼泽一看是她,便知道多半是来催自己回去的了,果然那侍女朝他们三人行个礼,便道:大少爷,三少爷,夫人让我来请小姐回去。 柳曼泽也没闹,放下碗有些不舍地朝两人道:哥哥阿娘叫我,那我走了。 柳渊点点头,柳希夷也轻声道:去吧。 柳曼泽不情不愿地朝那侍女走过去,被拉着小手离了房门。 柳希夷这才看到门外的天色比之来时又暗了几分,不过正值盛夏,白日要长一些,那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天上云霞依然绚烂。 小渊,那我也先走了。柳希夷望了这一眼,便回头朝柳渊道。 柳渊点头:好,大哥早些休息我送你吧。 这倒不必了,睡了一觉,一个人回去的力气还是有的。柳希夷轻轻一笑,按下轮椅上的机关缓缓前行,爹爹明日便回来,他准去动那些刀了,我再来叫你。 柳希夷看他要自己回去,也就没起身跟上,闻言道:好。 出了门的柳希夷还在小院子里抬头看了会儿天上云霞,而后才继续往前。 从柳渊的住处到他的住处,要经过柳世宁所在的那个小院。 大部分时候,柳世宁都是神志不清的,痴痴傻傻,言行举止像个五六岁的孩子,甚至还不如五六岁的孩子。 柳渊方才只是送了些吃的过去,没有让他过来兄妹四人一起吃顿饭,便是因为他不清醒的时候,根本也不听懂什么话,叫了也不会来总不可能直接把人拖过去,那样也没意思。 偶尔他会清醒过来,也不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因为很少清醒,很少能与人交流,他跟身边的几个至亲都不怎么亲近,清醒的时候会感到一种极为强烈的孤独,便连看到爹娘都觉得陌生。若是一直痴傻着,他说不定还不会那么难受。 望着那个安静的小院子,柳希夷有些惆怅。 他也有好几天没去见见二弟了,便想改变方向,进去看一眼。 转动轮椅之时,眼角余光却是看到了那一片落日云霞之间,有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他的动作就停顿了。 来的人是摧锋。 柳希夷实在想不出,这个能在屋子里待上几日不出门的人来他们兄弟三人住处的理由。 这心中疑惑才生,他又望见摧锋手上拿了一个已经拼好的二十四锁。 第13章 难兄难弟 莫非他是来找自己的,为了这个二十四锁?柳希夷看着他手里那玩意儿,怔住了。 你这是 摧锋回去之后拼了一下午。 其实他只要看柳希夷拼一次,就完全能够明白了,要是这点过目不忘的本事都没有,他还怎么当一个杀手统领。只不过直接照着柳希夷的来,就没什么意思了,本来就是玩嘛,乐趣还是在于自己慢慢探索。 所以他没有回忆柳希夷是如何拼的,而是自己慢慢思索,最后试了一下午才拼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把最后一个木块拼进去的时候,他就想拿过来给柳希夷看一看。这里想着,他也这样做了,拿着东西就跑来找人。 现在看到了人,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道:我拼好了。 柳希夷歪歪头:所以? 拼好就拼好吧,怎么着,还要特意拿来给自己看看? 摧锋又道:想拿来给你看看。 柳希夷低眸轻笑一声,声音都笑得有些颤了:拿来给我看又是做什么?难道还想让我夸夸你聪明? 摧锋顿时有些窘迫,看柳希夷笑了,那刚腾起的窘迫感又立即被压了下去。 而后他道:嗯 柳希夷笑得更大声了些,故意泼了盆冷水:可是这个东西,还是很容易拼回去的。嗯我五岁时就把它解开又装上了。 摧锋的神情当即僵住,但他也只是僵了那么一瞬,便道:可你本就是个机关天才。 哦,柳希夷是天才,他不是,所以他不能跟柳希夷比。 还嘴的同时还把柳希夷给夸了一回。 好吧那你还真是聪明。柳希夷笑着转动轮椅,不打算继续跟这人纠结他到底聪不聪明的问题,我要去找我二弟了 言毕车轮便转动起来,看他往前摧锋亦是快步跟上。 院子里无人,到了门口才见有个侍女站着。 那侍女见了柳希夷,便先行一礼:大少爷。 柳希夷道:世宁在里面么? 侍女点头道:二少爷在的,刚刚用过晚饭。二少爷要一个人玩,就让我出来了。 知道他乖乖吃了饭,柳希夷便稍稍安了心。那侍女也将门拉开了些,放下两块木板搭在门槛上,容他的轮椅通过。 他出门就得靠轮椅,所以自己住的地方连门槛都给拆了,门都是直接落地的,其他地方却不同。柳家毕竟也经历了几代,大多是留下来的老屋子,若是要为了他一人方便,把整个山庄的门槛都拆了,也是很麻烦的,只好在他常去的几个地方设了那么一个小机关,方便他进出。 他常去的地方,也就是父母的居所、兄弟的住处,还有那千机院。柳渊离家求学之后,他来柳世宁这里的次数就愈发多了起来。 前些日子,柳世宁还清醒过一次,柳希夷刚好来看他,他还跟人说了一下午的话。 然后他又变回了那个痴痴傻傻的模样,直到现在。 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柳世宁独自趴在软毯上,一手支着身子,一手在摆弄矮几上的小木人。那软毯上还掉了一地的小玩意儿,都是他随手丢在一边的。 两人进了屋,他好像也没察觉,头也没抬一下,兀自玩着案几上的东西。 柳希夷眸光闪动几下,轻声唤道:世宁 柳世宁没有理他,直到那木轮子滚到身旁,柳世宁才抬起了头看着他,一双眼睛里有些好奇,又有些疑惑。 一旁摧锋见了他样貌,不禁又回头看了柳希夷一眼。 果然是兄弟,这位二弟眉目间与柳希夷竟有五六分相似,也是个美人胚子。长得如此有灵气,光看他的容貌,任谁都不会觉得他有什么问题。他和柳希夷一样,样貌更像母亲一些。不过他要英气一点,而柳希夷的五官则更为柔和,看着就是个温柔的性子。 一眼看上去,这二人是很像了。柳渊就跟他们两人不大相同,是硬朗些的样貌,估摸着是更像老庄主一些。 而被摧锋拿去比较柳希夷却没发现有人在看自己,他看到柳世宁那依旧茫然迷惘的神情,心中不由又是叹息。 哥哥?柳世宁忽然开了口。 柳希夷一惊,喜道:世宁是哥哥。 柳世宁手里还抓着个小木人,就坐起身来,弯起嘴角道:哥哥! 柳希夷忽地望向摧锋:你能抱我下去么?我想坐到他旁边。 摧锋一怔,连忙把手上的二十四锁放到案上,腾出手去抱他。 柳希夷便被他轻轻放到了那软毯上,与柳世宁面对面坐下,他自己也跟着坐到两人旁边。三人就那么随意地坐在一起,身周还摆了那么多的玩意儿,场面就像是三个小孩子围在一起玩玩具。 柳世宁的目光却被摧锋刚刚放下的东西吸引了过去,把自己刚才还在摆弄的木人丢在一边,探手去拿了那二十四锁。 这一下,摧锋的心登时就悬了起来。 东西毕竟是他花了一下午的工夫才拼起来的,而眼前的这个人神志不清,跟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他担心些也在所难免。 而他担心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接着柳世宁就捏住了其中一根木头,往外一拉。 摧锋还没来得及惊讶,柳世宁又两三下把他花一下午拼好的二十四锁给拆了个干净。 别!摧锋话才出口,便听见哗啦一声,木块掉了一地。 摧锋有点心痛,正要去抓那些木块,结果柳世宁自己把那堆木块捡到案上,一个个摆好,好像是准备把东西拼起来。 而后他用比柳希夷稍慢些的速度,把那些木块一个个放了回去,动作十分熟练,比某个花一下午才把东西拼起来的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柳世宁做的这事,十分让摧锋尴尬。 摧锋皱了眉,因为他发现柳希夷在看着他笑。 你看,世宁也很聪明。柳希夷笑着拿起柳世宁拼好的二十四锁,在摧锋面前晃了晃。 摧锋默然:嗯 柳世宁似乎是听懂了自己大哥的夸奖,有些得意地笑了两声,又低下头去玩其他的东西了。 柳希夷满目的柔光也落在了他身上,看着他自己低头玩着那些木头,缓缓道:再过些日子,世宁也该成年了可惜他还是这样,要过很久才会清醒一次。到了年纪成年,都该取个表字了,他却还连个大名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名 他有些嘲弄地笑道:爹爹想养出一个文武双绝,能担重任的家主,可生了一个是个不能习武的残废,生了第二个又是个小傻子我和他其实都是被放弃的人不过他被放弃得更彻底些爹爹和阿娘都觉得愧对我们,我们要什么都给,只想着给我们一世的衣食无忧,从来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我们二人身上虽然知道自己的确不行,他们的安排也很对,可知道自己没被人看好过,总归还是有些难受。 摧锋只在一旁默默听着,听到此处,却开了口:没有你很好。 柳希夷轻笑: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么?其实我也没那么在意,以前想不通,总怨老天爷吝啬,连个好身体都不给我,连让我站起来都不准等我把眼睛从自己身上移开,去看别人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的已经很多了,总是那么多怨气做什么呢不怨天,不尤人,优哉游哉,可以卒岁 其实他早就看开了,并不需要什么人来安慰。摧锋点点头,道:你能开心就好。 是啊能开心就好。柳希夷也拿了一个小玩意儿,丢到摧锋手里,说到底,所有的不痛快都是自找的,想得通透就不会那么多的烦心事这是鲁班球,跟那二十四锁一样,也是可以拆开的,只有六片,要容易很多。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柳世宁本来在自己玩自己的,看自己的东西被柳希夷抓走,便停了下来,此刻直直地盯着摧锋,还有他手里的木球。柳希夷也在看着他,这位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摧锋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便低下头望着那个由木片拼成的小球,开始沉思。 柳希夷一边看着他拿球翻来翻去研究,一边笑道:其实我还做过一个比这个大些的那时候玩腻味了,就想着自己改一个更难些的,统共分了三层,看着复杂,其实也不过是在这种鲁班球的外层又加了些木片而已,不难解。你若是想玩,下回我拿给你看看。 我还是先解这个吧摧锋表示拒绝。 这个只有六片的木球就已经够费脑子的了,还三层?这球状的东西,可是一层比一层大,那得多出多少块木片来,光是想想都头疼,别说是解开了。 拆总要比拼回去容易些,许是花一下午的时间在那二十四锁身上,让他也稍微搞懂了点门道,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关键所在。手指捏住木块推推拉拉,这个木球总算是松动了些,能把木头一块一块拿下来了。 这次他拆的时候就观察了这些木片是如何拼合在一处的,拼的时候也要顺利得多。大功告成之后,他松了口气,把东西摆回了案上。 不料柳世宁忽然哼了一声,有些冷冷地道:笨蛋。 摧锋只觉莫名其妙,疑惑地看了眼柳希夷。 柳希夷忍笑道:没事,估计看你解开了不服气小孩子发脾气呢,你别理他。 柳世宁便急道:我没乱发脾气! 好好好,大哥说错了,乖。柳希夷跟给猫顺毛一样摸摸他脑袋,柔声道。 柳世宁这才安分了些,于是他的手指便从柳世宁发丝间撤离,又向桌上的其他东西缓缓移去。 可他的手却忽然失去了力气,连抬起都做不到,眼前也开始漫开了一层漆黑浓雾。 第14章 兄弟怡怡 视野完全被黑暗占据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去抓身边的东西,五指的确抓住了什么,但却不足以支撑住他。接着头脑中一阵晕眩,紧跟着身体了脱了力,柳希夷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便软软往旁边倒去。 摧锋忙伸手将他扶住,有些慌张地道:怎么了? 靠到了人身上,柳希夷又忽然有了些力气,猛地摇摇头,似乎想把那些晕眩的感觉驱赶出去。缓了一会儿,那些不适之感也稍稍消散了些许,但他还是觉得很难受。 哥哥?柳世宁丢下手里的东西,一下扑到他身前。 他能听到别人在唤自己,却张开口应一声都没力气。 摧锋见他都没回应,二话不说就要抱着他起身去找人。结果他一感觉自己身体离了地,又回过些神来,费力地抬眸看摧锋一眼,缓缓道:没事突然有些晕 别说话了。摧锋轻声道,而后朝柳世宁问,你的卧房在哪儿? 因着对陌生人的不信任,柳世宁皱起眉,似乎不太想告诉他。但一看他怀里躺着的人是自己的哥哥,柳世宁还是抬起手,往另一边指了指。 摧锋想先让柳希夷去床上躺着,便抱着他往柳世宁指的房间走。双手都忙着腾不出空,只好一脚踹开了房门。 后面的柳世宁登时气得大叫:你不要进我的房间! 不过他的话摧锋是不会留意的,摧锋径直朝那张床走去,又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飞速拉过锦被给人盖上。还要转身出去找人过来,柳希夷却叫住他:不必了不用去叫他们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摧锋回头,见柳希夷正望着自己,半阖的眸还是很清亮,没有难受得失去意识。 可他的双颊都已经染上了些红晕,此刻嘴唇轻张,微微喘息着,有几分像是醉态。见状摧锋愈发皱紧了眉头,探出手去,把手掌覆上他额头。 触手之处有些发烫。 你发烧了。摧锋放下手道。 柳希夷眸光迷离地道:啊发烧了? 不严重,可还是得喝点药,好得快些我去叫人煎药。摧锋说着,便大步往外走去。 柳世宁还在为他踢开自己的卧房门生气,火冒三丈地冲了过来找人算账。谁知摧锋冲得极快,根本没给人拦路的机会。 他在房里呆站了片刻,便气呼呼地跟躺在床上的大哥告状:哥哥,他踢我的门。 语气也是十分委屈了。 柳希夷提起些力气,安抚道:不气了不气了,来哥哥这里。 柳世宁犹豫片刻,才走近些,而后双眼一亮,立即转怒为喜。 一个小木人被柳希夷抓在手中,朝他递来。 这是方才柳希夷晕眩之时胡乱抓到的,柳世宁接过那小木人,便忘了摧锋方才的冒犯,自己安安静静拿着木人到一边玩去了。 柳希夷如释重负,缩了缩身子,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摧锋便重新进了屋。 只是稍微闭着眼歇了会儿,柳希夷还没有睡过去,听到动静便睁了眼。那疲累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摧锋进屋后直接到了他身旁,又伸手去摸摸他额头。 他眯起眼缩了一下,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喷出的微热气息也洒到了摧锋的手腕上,摧锋发现他在笑,只觉莫名,收回手后便奇怪道:怎么了? 没什么。柳希夷说完,望着摧锋,嘴角笑容却更加明显。 他是觉得,这个人照顾人时候的模样有些傻乎乎的,像只又惊又慌一直在围着主人转的小狗。明明是个不苟言笑气势凌人的杀手统领,怎么一点也不可怕? 摧锋反倒被他这样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仿佛要掩饰什么一般微微转过身子:我去拿药。 柳希夷只好又稍稍调整了姿势,继续躺着休息。 柳世宁自己玩着,倒也特别安静,他看着人把那木人掰来掰去,摆出第十五种姿势的时候,房间里飘进来一股药味。 摧锋端着药进来,先把东西放到一边,扶着柳希夷坐起身之后,才取了药碗,一勺一勺地给人喂药。 若是平时,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柳希夷是不会让别人喂他的。他会自己接过药碗,然后很快地喝完。但他此刻看到摧锋低眸时的认真神情,就不太想拒绝了,只想躺着享受摧锋的侍候。 于是他很安静而顺从地喝完了这碗药,正想开口说声自己舒服些了,让摧锋不要太过担心,摧锋便轻声道:睡了。 柳希夷把要出口的话收了回来,而后摇摇头:睡不着 慢慢躺回了床上,他才拢紧被子,身边又多了一个人。柳世宁一听到那个睡字,还以为是该睡觉了,就丢了木人,窜到两人中间。 手里还在掰着那个木人,他对柳希夷道:讲故事。 柳希夷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还是小孩子的心性,睡觉之前吵着让人讲故事给他听,也是经常的事。不过柳希夷脑子里混乱得很,哪里还能记起什么故事来,便轻轻道:可我没什么故事好讲了呀让我想想 摧锋听他说完,也反应过来柳世宁是要让人讲故事给他听。但看柳希夷一脸的疲惫倦容,摧锋实在不忍心柳希夷病着还被那么个大小孩打扰,便也试着去哄人,尽量放软了声音:世宁,乖让哥哥睡觉。 然后柳世宁当即冷冷地送了他一个白眼,根本不爱理他,脸上那神情分明在问世宁也是你叫的么。 摧锋吃了瘪,十分无语。 柳希夷瞧见他们两人这叫人发笑的一幕,不由低低笑出声,忽然又对着摧锋道:看来世宁还是想听故事啊我想不出来,那你讲吧 我?摧锋一头雾水。 柳希夷眨眨眼:嗯。 很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柳世宁因大哥的话,收回了那满脸嫌弃,望向摧锋的目光里居然还多了些好奇兴致。 摧锋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面容都在看着自己,一个好整以暇,一个满脸期待,突然觉得自己方才就不该多嘴。 低眸思索片刻,他开口道:那个从前从前有个人,他挑着一筐豆去卖,有一颗豆子掉了下来,结果这人没发现。那一颗豆子回不去筐里,就一直在哭。 柳希夷没有太注意这故事的内容,只是一脸慈爱地望着面前讲故事和听故事的人。 而摧锋刚一停顿,柳世宁便着急地问:然后呢? 摧锋道:然后他发芽了。 第15章 远方之远 柳希夷脸上的温柔慈祥顿时一僵。 你是在逗我笑么?柳希夷问道。 柳世宁则是又翻了一个白眼,道:你有毛病。 被一个真的脑子有毛病的人说有毛病,还真是令人感慨。 摧锋再怎么迟钝,看那两人的反应,也该察觉到了这尴尬的气氛,便疑惑道:怎么了? 对于这个故事,柳希夷不予置评,柳世宁则实话实说:这是什么奇怪的故事,不好玩,我走了。 说走就走,拿着木人就出了门,临走还又送了摧锋一个白眼,重重哼了一声。 本来还因摧锋那故事噎得无语,柳希夷却被柳世宁这一连串表达嫌弃的动作弄得发笑,笑得简直想捶床板。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又对那手足无措的人道:喏,要你哄着睡觉的人都走了。 摧锋的面色却缓和下来,没了方才那紧张窘迫的样子。 柳希夷看到他坐到了床边,望着自己,柔声道:那我哄你睡觉? 低沉的嗓音一声一声响起,像极了山寺里悠悠的晨钟。 柳希夷微怔,他这句话说得极尽温柔,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也满是柔情。 这种目光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他从未从旁人眼中见过这样的目光。 柳希夷虽是觉得奇怪,到底还是无法从摧锋的眼睛里清清楚楚解读出什么来,便也没有太在意。只是他的觉得面上又稍稍热了些,还好本来就因发烧有些脸红,倒不会被人发现。 而后他抓紧了身上的被子,有些好笑地道:你连世宁都哄不好,怎么哄我?我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摧锋沉吟片刻,道:我给你讲故事? 就他讲的那故事算了吧。 柳希夷担心他再讲个什么无聊至极的故事来,便直言道:可别你讲的故事,连世宁都不愿听,怎么着,还想来糊弄我啊? 他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倒不如你跟我讲讲,西北是什么样的我哪里都没去过,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蓝溪城东边的小山沟里。 那些讲江湖侠客的话本里,侠士们总是拿着一把剑就去闯天下了,天涯海角,无拘无束,走得那么潇洒。 他是武林世家中人,本是离江湖最近的,可别说是仗剑闯荡天涯了,这二十多年来,他连蓝溪都没走出去过。就算有了铁鲲鹏可以代步,他的身体也无法支撑他到下一座城。 东边的大海,西边的沙漠,南边的山水,北边的雪原既然去不了,那不如就听听别人说的。 死魔城远在西域,是沙漠与草原的边界,离蓝溪数千里,可能是他一辈子也到不了的地方。 摧锋也没想到他会想听这个。 虽然摧锋一直在那边待着,但他很少去注意那个地方有什么,毕竟一个杀手最在意的是任务。所以即便他对那个地方很熟悉,也还是想了一会儿才能开口:我记得,在死魔城附近,有一座五彩的山。 柳希夷奇道:五彩的山? 他一听之后,脑海里想象出来的是一座光芒闪烁,彩华流转,如同宝石堆砌而成的山。他还心想,这样光华闪耀的山,一般都是神话传奇里神仙住的琼楼玉宇吧,真的会有吗。 不过他却是想错了,摧锋接着便道:那座山上的砂土岩石,都是有颜色的,一条一条一层一层地分割开来,看着很像是天上的虹。 柳希夷这便知道自己是想岔了,有些失望,但很快又觉得这样也不差了,问道:都有什么颜色? 摧锋回忆道:嗯有红的黄的,也有白的,深一点浅一点,又是不一样的颜色,所以其实也并不只是五彩。远远看着很好看,但走进了些,就到处都是土和石头,也看不出什么了。 柳希夷有了些兴致,微微坐起身:那你去过沙漠里吗? 摧锋道:去过。 柳希夷追问:沙漠里是不是有很多金发碧眼的胡人? 摧锋想了想,道:胡人西边很多。死魔城和残月楼在的地方,还是汉人居多。在沙漠里很难活下去,适合人居住的绿洲很少。那些胡人大部分还是住在西南边的雪山脚下,山上融雪流下的水能让他们种些东西。啊,他们信奉大光明神教,那雪山上也有一个教派组织叫大光明神教,常常跟死魔城和残月楼打起来。 柳希夷听他提起三大魔教,便笑:大光明神教、死魔城、残月楼你知道在中原,这三个门派叫什么吗? 摧锋点头:知道,西域三大魔教。 柳希夷道:不过这些年都只在西域蹦跶,没到中原惹事,都快没什么人记得了。 摧锋一笑:是啊,西域那里,这三边一直在打来打去,混乱得很。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工夫惦记着进犯中原。大光明神教那些人离得又老远,去一次就得歇好久才有力气继续打。他们倒是生猛得很,金子一砸哪里都敢跑。 怎么说? 他们那边有的是黄金珠宝,人人穿金戴银,从头到脚挂一身,把自己打扮得跟盏灯似的。自从到西域的商道打通以后,他们就托商队带着那些金银到中原换点东西,如今可是过得比死魔城残月楼要好太多了。虽然吃的没多少,可是钱太多,什么都能买过去摧锋顿了顿,死魔城和残月楼当然看不下去,就会去劫他们。死魔城的金库里,怕是有一半都是从大光明神教那里劫来的。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柳希夷笑:守着那么一座金山,总被人惦记着,也是挺惨的。 嗯。摧锋点头,继续道,离死魔城近些的草原,有很多大月国的牧民,每天赶马放羊,带着一个帐篷逐水而居。沙漠和草原其实很像,一眼望去都看不见沙子青草外的任何东西,脚下的地很平,很广阔,像是没有边际一样。太阳落下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只要一直朝着太阳走,就可以走到上面去。 柳希夷依照他的描述,在自己脑海里想象着画面,越想越是觉得心痒难耐,不禁道:若是可以,我真想去亲眼看看不过我也只能从那些诗词和别人的话里想想了。 摧锋便道:你总能好起来的到时候,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柳希夷微微摇头:希望渺茫二十多年了,我这身体也没好过。不过我很知足了,虽然不能亲自去一趟,但还有从四方游历回来的人跟我讲讲沿途所见,其实也不错小渊他这两年去了碧峭十二峰求学,带了好些江南的东西回来,还学了点手艺,经常做些江南名菜给我尝尝。 摧锋:嗯 柳希夷掀开被子坐到床沿,笑道:好啦,可别真把我哄睡着了这是世宁的房间,躺一会儿有力气了,我还得回去的我现在也没多难受了,该走了。 好,我送你回去。摧锋亦是起身,去拿了桌上的一件披风。 柳希夷这才注意到,摧锋刚才出门去叫人的时候,还顺手去自己的房间里拿了件披风来,倒是考虑得很周到。日落之后,便开始有些凉了,现在外面的天都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吹阵风会有些冷。体弱如柳希夷很容易受凉,需要加件衣服保暖。 他抖开披风,给柳希夷系好,便将人抱起,小心地放到轮椅上,推着轮椅回了住处。 只是走了那么短短一段路,柳希夷就已经是半醒半梦的状态了。摧锋不好打扰,轻手轻脚将人抱回床上,仔细给人掖好被角,便默默出门。 第16章 新制鹰爪 摧锋走了没多久,天上淅淅沥沥下了些小雨,声音很微小,并不扰人,反倒更让人有睡意。伴着这轻柔雨声,已经迷糊了的柳希夷很快就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柔和的日光投在他的眼睫上,轻轻将他唤醒。 一觉睡到了天亮,疲累感已经完全消除,柳希夷难得地感到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精神好多了,他也不想继续躺在床上虚度光阴,自己慢慢爬起来。刚好有人过来送早饭和汤药,就顺便服侍着他洗漱换衣。等他梳洗完毕用过早膳,喝下汤药之后,便移到书房翻了翻机关设计图。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他觉得房中阴凉得有些发冷,便收起图纸,想着出门晒晒太阳。 屋外的阳光已经亮得有些刺眼,也十分暖和了。 但柳希夷走到门口时却停了下来,没有立即去享受这温暖阳光。因为他的身前站了个人,高大的个头把门口的日光都遮了大半。 是昨天送他回来的那位。 柳希夷一怔,心道他怎么过来了,来找自己? 目光在人身上一转,柳希夷轻轻笑起来。 夜里下了雨,院子里积了些水,还没完全干透,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摧锋靴上沾了些泥,但已经干了。这也不像是他刚来,恰好自己又出门碰上了的样子。这个人怕是得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了吧。 柳希夷问:你怎么过来了? 摧锋道:我来看看你好些了没。 昨天柳希夷都发烧了,他心里担忧,便过来看看柳希夷恢复得如何。 柳希夷看他那么担心,却笑着道: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一天总要晕两次,很正常,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得轻描淡写,可这简简单单的话语背后却是无数日夜的病痛折磨。 摧锋闻言,眼中的担忧和怜惜却更深了些。柳希夷越是表现得毫不在意,越是让旁人心疼。 柳希夷向前行了一段距离,从房屋的阴影下走出,进入那一片暖阳中:我已经好了那么早过来,吃了东西没? 嗯摧锋点头,而后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地道,你真的好些了么,为何脸色那么差? 啊?柳希夷回眸一望,颇有几分疑惑。旋即他又想起了什么,神情忽地一变。 他的那张脸本就苍白如纸,满是病态,但摧锋昨天见他时,嘴唇上好歹还有点血色。可现在,他的唇上也十分苍白,整个人像是被丢到雪山上冻了几天一样。 摧锋便是为此而担心的,但他哪里会知道,这都是因为柳希夷没有点口脂。 柳希夷经他一说,倒是想起来了,忙调转方向回了屋里。 摧锋愣在原地,也不知该不该跟进去,正纠结着,柳希夷又从那屋里出来。就那么片刻的工夫,他的唇上已经有了一层淡淡的嫣红。 摧锋见状奇怪地皱了眉。 这样好些了吗?柳希夷弯眸一笑。 确实好多了,他生了这样好的相貌,可惜却被病痛摧残得黯淡憔悴了些。稍稍修饰,便又生出几分明媚,晃得摧锋几乎花了眼睛。 怎么会摧锋虽是被这美色所震慑,却还是没忘记对这不可思议之变化的疑惑。 柳希夷挑眉轻笑:你猜? 却也没有等摧锋给出什么猜测,操纵着轮椅往前,从他身旁走过:对了,我的铁鲲鹏,千机院也该修好了。刚好你来,若是有空,不如帮我试试机关。 平常都是让柳渊来试的,柳渊要是回了隐山书院,他便会叫家中武功好些的人过来试。现在嘛虽然柳渊在家,可他到底还年轻,功力自然还是比不上眼前这位的。好不容易能有个武功高强的人,怎么能不让人试一试? 就看这人会不会答应了。 他一说完,摧锋便道:好。 答应完了还自觉走到了人身后,双手都放到了椅背上:怎么走? 沿着路往前就好,有岔路我会告诉你。柳希夷道,坐着的轮椅缓缓动起来。 柳家占的这座山,也是风光极佳了。湛然山庄修建时,并未破坏太多这山林原本的样貌,一出兄弟三人的居所,便又是进了深林,若没有那些小石头铺起来的路,恐怕真要找不清方向。 下过一场雨,路上都是湿润的清新气息,很让人舒畅。 穿过这片树林,视野便开阔了些。柳希夷抬头只见天光温润,照出远方的青山连绵,雨水冲淡了天地间的颜色,远处山体的色泽没有平常那么浓艳,如今只是一抹清淡水墨。 也不知那是哪一座山,离这又有几里。既然能看到,总归不会是千里百里那么远,或许他身体好些的时候,还能过去看看。 他想着,却觉身后推着自己前行的力道忽地一停,接着便听摧锋道:去哪边? 出了林子,是有一条岔路,他便回过神来,指了其中一条:这边,然后往你住的那边走。到了就一直往前,那里只有一条路。 摧锋点头,继续推着他向前。 千机院离得远,过了摧锋的住处,还得再走了几里地。摧锋都快怀疑是不是走错了的时候,才见到前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些房屋。 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大家伙,看着是用木头钢铁组装起来的,比旁边的屋子还要高上许多,极为显眼,全是柳希夷弄出来的机关。 前面就是了。柳希夷提醒道。 好。摧锋不禁加快脚步。 踏入千机院,近距离看到那些个庞然大物,更让人觉得震撼。它们的外观还极为精美,每一样都宛如传说中的上古异兽,只是静立不动,便散发出无上神威。摧锋身处这些机关巨兽之间,心中连连惊叹,不由得举目张望。 柳希夷抬手指向其中一个高大铁人,道:你看,那个就是铁鲲鹏。 摧锋脑海里还有些这铁人的印象,一看后便道:这模样 你还记得?柳希夷调侃道,那天我就坐在这东西里面,跟你打了一架。现在还得劳烦你,再跟他打一架了。 言毕旁边走来一名机关师,向柳希夷颔首:大少爷。 柳希夷点头:嗯,今日得空过来看看瞧这样子,铁鲲鹏是修好了? 机关师道:是,铁鲲鹏已经修好,鹰爪也装上了,少爷要去试试? 柳希夷抬头望向那铁人:嗯。 机关师便去操纵铁鲲鹏上的机关,随着他的把控,这变成铁人形状的铁鲲鹏,很快就恢复成了那轮椅的模样,自行向两人行来。柳希夷见状便要起身,旁边摧锋道:我抱你。 柳希夷自然由着他把自己抱到铁鲲鹏上,而后柳希夷便按了把手上的按钮。铁鲲鹏先是向后一退,随后便开始变化,方才收回的钢甲铁板又重新放出,变成那个铁人模样。 铁鲲鹏凭空多出了双手双腿,柳希夷也升到了半空,居高临下地望着摧锋。 我会拿鹰爪攻你,你自己小心。 机关师一听,连忙撒开腿跑到一旁观望。摧锋还在观察这铁人,下一刻便觉身旁一阵风飞速袭来,瞬息之间铁人一掌飞至。 稍一错愕,摧锋便腾身而起,侧身一闪。心中才觉自己是躲过了一击,那只铁手又迅速跟来,五指成爪,猛然抓来。 见状摧锋猝然发力,一脚踏在手掌之上,欲要借力飞走。岂料旋动之间缠在靴上的锁链松动开来,长链散落空中,那铁手便翻手一抓,竟是生生拉住了那链子。 摧锋大惊,被那铁链所制,身形陡然一顿。他立即使劲,欲要将那铁链从铁手中抽走,挣脱束缚,那铁手却是纹丝不动,仿佛已经跟那铁链焊死。脚被制住,身体又悬停在半空中无处借力,他很快就落了下来。 铁链还被那铁手抓着,他整个人都被倒吊在了半空,摇晃不止,狼狈得很,活像只被猎鹰抓住的小鸟。 但他并不是能被轻易捉住的鸟雀,内力暗运,足上力道便猛地提升数倍,一踢之下铁手被击出巨响,然而被抓住的铁链还是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而后摧锋只能手上运力,挥起铁链朝那铁手击去。 铁链轰击在那手掌之上,那几根手指终于是微微颤动了一下,却依然抓得死紧。 摧锋双眉一凛,还欲再提劲攻击,这时铁手忽然一松,他便忽然坠下,忙稳住身形,在空中踏着铁臂几个起落,安然落地。 好了。柳希夷的声音从那铁人中间传出来。 接着便听见那钢铁碰撞之声响了片刻,这铁人一点点收回铁手铁足,变回原先的轮椅模样。 柳希夷乘着轮椅行来,有些兴高采烈地道:新制的鹰爪果然比以前快多了,抓得也牢。 这种大东西最大的弱点,就是不够灵活,要抓住细小的东西也很难。摧锋脚上的铁链也有两指那么粗,绝不算细小,但与那巨大铁掌相比,也算得上是细如发丝了,要能牢牢抓住,也十分不易。 这事早就困扰了柳希夷许久,这几年一直在不断改进。而刚才一试,已经达到了柳希夷的预想,他便是极为满足,开心得面色都好了许多。 柳希夷朝摧锋问:你觉得怎么样? 他还想问摧锋是不是被鹰爪弄得差点没办法脱身了?不过那样问也太得意忘形,他还是得装得谦虚些,于是将这一问又咽了回去。 不过话语间的得意却是毫无掩饰。 摧锋看他那么高兴,很想夸夸他,可惜嘴太笨,也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只是道:很厉害。 柳希夷也不在意他这赞美之词是否太过简单,很是欢喜地笑着。 摧锋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高兴成这样,不禁怔了怔。他虽然总是笑眯眯的,可一直都笑得十分温柔娴静,哪里这样过,要不是还压着点,恐怕都要跟柳曼泽那小姑娘玩起蹴鞠时候一个疯样了。 上来!柳希夷朝他挥挥手,身下铁鲲鹏已经变换成了另一个模样,足够两人坐下。 第17章 四凶其二 铁鲲鹏的这一形态,摧锋是见过的。那日柳希夷带着柳渊下山,便是将铁鲲鹏变换成了这个模样,他跟着两人走了好一段路,看到的时候也觉得十分神奇。 这样子与普通的车舆没什么区别,只是前面没有马拉着。然而仅靠铁鲲鹏自身的机关运作前行,速度却也不慢。 柳希夷都发话了,摧锋自然是依言坐了上去。 坐在那人旁边,他忽然就心跳快了些,也不知是为何。 而柳希夷却是完全没有发现摧锋的不自在,心思全在铁鲲鹏身上,摧锋坐上来之后,车轮便开始转动,载着两人往千机院外行去。 他其实也有些炫耀的心思,这铁鲲鹏可是他的得意之作,他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来看一看,他花了那么多年不断改进的机关兽究竟有多强大。 在他的操控下,铁鲲鹏如同一只矫健猛虎,在林间飞速穿梭。摧锋头一次坐上那么新奇的东西,不禁也有几分兴奋,一路上虽未言语,心里却已经十分畅快。偶尔偏头看到身旁那人满脸欣悦之色,也跟着更加开心了些。 湛然山庄之内根本不够这铁鲲鹏施展身手,柳希夷直接领着人到庄外山林一跑了一小圈,而后才意犹未尽地跑回庄内。 想去哪儿?柳希夷将铁鲲鹏停在岔路前,问道。 不知道摧锋还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毕竟这地方他也不熟悉,住了那么多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住处待着,偶尔去柳希夷那里走一趟。这湛然山庄里有些什么地方他都不清楚,又怎么说得出来。 柳希夷便:那我带你去小镜湖! 铁鲲鹏立即沿着其中一条路飞过去,不知穿过了多少院子屋舍,渐渐又入密林,最后停在了一个池塘前。 池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约莫也有个五六亩,水极清,映着天上云彩,里面的鱼便在云间游动。湖畔一座楼阁依山而建,檐角铃铛正随风轻轻响动,十分轻灵。 柳希夷难掩心中激悦,道:我们去楼上! 说完却面色一变,他忽然想起来,坐着铁鲲鹏根本就上不去。难不成又得让人抱自己上去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向摧锋道:铁鲲鹏不能上楼你抱我上去,好不好?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摧锋哪里拒绝得了,只会愣愣地说好,然后就见柳希夷伸出手来要自己抱。 虽然知道他没什么别的意思,可是看他这样伸出双臂要自己抱他,摧锋还是有些心中悸动。勉强压下心脏那不安分的跳动,摧锋才站起身来,将人轻轻抱起,沿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小楼。 这楼只有两层,但建的地方够高,到了第二层便已经视野极为开阔,能将池子尽收眼底,是个赏景的好地方。 柳希夷在摧锋的帮助下坐到栏杆旁,举目眺望,便见近处水池草木与远处天光山色连接不断,看着极是舒心。 余光瞥见摧锋傻站在他身后,他便回头笑道:干嘛呢?过来坐啊。 摧锋闻言才上前来,坐到他身边,听他道:夏天夜里也热,有时候家里人会来这里聚聚这地方视野好,晚上赏月很不错,水里也会有倒影,比在其他地方看星星月亮要多些趣味。 摧锋一个杀手出身武人,却是不懂诸如赏月吟诗之类的事趣在何处,只默默听着他说。 白天来也不错,这里的风还挺舒服的。 结果刚说完便起了一阵大风,吹得他发丝乱舞,衣袖飞扬。 摧锋稍稍一错身,挡住了那风:担心着凉。 知道了。柳希夷笑笑,我病了那么久,可小心着呢不过我也没娇弱到吹阵风都会病,你可放心吧。 摧锋却道:昨晚你就病了。 柳希夷辩驳道:又不是吹风吹的。 没吹风都病,吹了风还得了。摧锋暗自腹诽,倒也没说出来,给人留足了面子,继续挡在人身前,免得他被风吹倒了。 而柳希夷趴在栏杆上,自顾自地赏着美景,并没有留意身边那人。 天边云掠鸟渡,日影悠悠。可惜摧锋并没有欣赏这些自然之景的习惯,瞄两眼也不觉有什么好看的,目光又回到了柳希夷身上。 你看,有鹰!柳希夷忽然道。 摧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刚好见天上一只黑鹰飞过。 柳希夷仍旧眺望着远方:我一直想给铁鲲鹏装上一对翅膀,让它也能飞起来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名叫鲲鹏,要是飞不起来还真是名不副实了。可是那太难了,我至今也没想出什么法子来。 他顿了顿,想起来旁边这个人估计都不知道鲲鹏是什么,便回过头来看着摧锋道:你知道鲲鹏么? 果不其然,摧锋摇了头。 一个杀人工具,除了杀人,不需要学其他的东西,这些读书人的玩意儿,他知道的太少了。 柳希夷便向他解释:鲲是一种很大很大的鱼,传说有几千里之大,它会变成一种很大很大的鸟,能飞得很高振翅图南,遨游寰宇 一片羽毛轻轻飘来,逆着光看不清颜色,只能看到一个影子。他伸出手去,接住那片羽毛:鲲鹏,是一种自由。 你很想要那种自由吗?摧锋忽然道。 这样一位心比天高,却被那么一副孱弱身躯所困的人,该是极羡慕那传说中能在天地之间自由翱翔的鸟儿的,否则也不会给自己的座驾起名鲲鹏。 可惜他如此向往自由,却又注定求而不得,摧锋心中触动,愈发心疼起他来。 这一问令柳希夷怔了怔,旋即笑道:谁不想要那种自由呢不过这世上又哪儿有什么自由自在人永远都在一个牢笼中,只不过有些是盒子那么小,有些却是天地那么大。谁能知道,鲲鹏是不是也在一个更大的牢笼里呢? 柳希夷慢慢摩挲着手中那片羽毛: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羡慕的了所有人都在牢笼里,谁都有难处,谁活着都不容易总是想着自己被牢笼所困,原本是天地那么大的笼子,也会越缩越小,不如忘掉它怎么开心怎么来就是了,就算知道自己是在一个牢笼里。 摧锋凝视着他:嗯 说完低眸一望手中,神色当即一凝。 手里躺着的那片羽毛,有些不大对劲。方才未曾注意,现在细看之下,落入他手中的那片小小羽毛,竟是一种极为奇特的青蓝色。 这是柳希夷回想起这东西的来历,面色忽然一冷。 思过崖中,摧锋从自己身上取下的羽毛,不也是这种颜色吗? 抬眸一望,才发觉摧锋早已变了脸色,只是没有将自己的话语打断。此刻见自己察觉不对,才沉声道:潋滟 柳希夷霍然转头,双目搜寻四周,而那不速之客并未有隐藏之意,听见摧锋说出自己名字,便现了身。只见那楼旁一棵高树猛震一下,接着便从那繁枝茂叶间走出一个黑衣女子。 那女子用青铜面具蒙了脸面,只剩一双眼睛在外,看不见真正样貌。她站在那细枝上,整个人竟似完全没有重量一般,树枝未弯,还在随着风轻轻摆动。 向前走了几步,她的声音从面具之后透出:许久不见,摧锋。 摧锋当即一喝:潋滟! 柳希夷眸中忽然就冷下几分,盯着潋滟。小镜湖虽在山上,但离庄内较远,设下的机关不多,在这个地方遇上什么想生事的人,可不大妙。 而潋滟多半就是个要来湛然山庄生事的人。 那潋滟被摧锋这么一喝,倒是轻笑道:好歹也共事多年,语气温柔点能死么? 摧锋仍是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带你回去潋滟双眸一转,朝着柳希夷投去一泓秋波,顺便看看传闻中的蓝溪第一美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听她话语中提到柳希夷,摧锋便拧起了眉。 而这话音方落,潋滟便手指轻轻一弹,手中一片羽毛朝着柳希夷飞去。 这片羽毛上依然没有什么毒药,潋滟只是调戏调戏这位蓝溪第一美人而已。摧锋却当这羽毛上浸过毒,挥手便将那片羽毛击落。 柳希夷微怔,向摧锋望去,就见他双眉一凛,道:住手,别乱来! 潋滟当即笑出声来:我又不会伤他,那么慌张做什么?没有任务,我也不想费力气杀人。倒是你不回去,是想等死么? 不待摧锋回话,柳希夷望着她轻笑道:是么?可我很想杀你。 潋滟心中疑惑方起,她所在的大树就猛烈地震颤起来! 吃惊的同时,她腾跃而起,而那树中冲出一只铁爪,袭向她面部。 我柳家,不是你能随随便便来的地方。柳希夷淡淡道,语气中却隐隐透露出了一丝冷意。 隐藏在周围的机关纷纷启动,飞镖、箭矢、铁爪,如万鸟齐飞,怒冲而去。 潋滟身为四凶之一,必然功力不差,还能闪躲,可也架不住这些东西太过密集,被一箭射中胳膊。一声痛哼之后,她便向后猛撤,只能是向外逃去。 柳希夷未能注意到,就在她后撤之时,有什么小东西从她身上飞出,冲向了摧锋。 柳希夷轻轻哼了一声,附近的机关慢慢停了下来。而潋滟跑的路上,还有很多机关等着她。 那日城中遇袭,他可是听得明明白白派人来拦截他们兄弟二人的不也是她么?被追得那么狼狈,险些陷入险境,这口气他可咽不下去。这人居然还敢潜入湛然山庄,跑到千机院来?真是把他当病猫了。 走吧。柳希夷回头对摧锋道,面上已经恢复了那淡淡的笑。 本来是想来这里随便坐坐赏个景,却中途被人坏了兴致,他也没心思继续在这里待着了。这地方到底还是离山庄远了些,不大安全。 但摧锋并没有立即动作,他的目光落在手中一个小瓶子上。 这是潋滟逃跑之时留下的东西,而柳希夷方才并未留意到,此刻随着摧锋的目光看了之后才发现,不由道:这是何物? 摧锋眸色一暗:解药 第18章 一寸丹心 解药?柳希夷略微有些疑惑,但很快便想到了什么。 一般而言,这些魔教组织为了控制众人,会让他们服下些毒药之类的东西,然后将解药拿在手中,定期分发下去,以此保证他们不生二心。摧锋在死魔城做事时,定然也服过什么东西,而这就是解药。 不过难道潋滟还是特地来给他送解药的不成?之前不是还要抓他的么,怎么又那么好心了? 摧锋将解药收进怀中,没有提这解药,对柳希夷道:走吧。 柳希夷虽是有些奇怪,但也知自己不好多问,便是点点头,将手朝人伸了过去。 摧锋又是抱着他一路下了楼,将人放回座位上。习惯性地走到了人身后,推着铁鲲鹏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这东西根本不需要自己推。 铁鲲鹏上的柳希夷一脸讶异:你推得动这东西? 而且还推得这样轻松。 能摧锋停下来,手一时不知该往哪儿搁。 柳希夷倒是直接按下了机关,道:省点力气吧坐上来,我们回去。 出来一趟,他其实也有些累了,要不是取回铁鲲鹏的那股兴奋劲儿还没过,早该在床上躺着休息去了。 两个人被铁鲲鹏送回庄内,柳希夷身上的困倦之感越来越浓重,用过午饭后就坚持不住要去歇着。摧锋给人盖好被子,便自己回了住处。 潋滟丢过来的那瓶解药让他一直有些心神不定,这会儿回到住处,他才将那瓶子打开,做在桌旁仔细看了看。 跟柳希夷想的一样,他的确是服过一种毒,名唤一寸丹心。一月发作一次,会令人痛苦不堪,心智混乱,最终癫狂无比。而他的身体经由秘术改造,体质异于常人,本就容易狂乱,平日里功力稍一走岔都跟发了疯一样。而真正发作时,就算服下解药,感觉不到那种痛苦,也还是会发狂。 他发狂的时候,破坏力太过惊人,所以通常都是被锁起来的。死魔城城主其实老早就觉得他是个麻烦,可又舍不得他那一身可怕的力量,也没怎么着他,真发了疯就直接锁起来,一般也不会太久,几个时辰之后就会恢复。 算来也差不多到了一寸丹心发作的日子,潋滟送来的瓶子里面的确是解药,并不假,但只有两颗药丸,仅仅够他服用一次。 也不知潋滟是从何处弄来解药的,这解药只有城主有,若是被城主发现她窃走解药,恐怕会被罚得很重。她肯为了自己冒那么大险,却又非要把自己抓回去真是。 摧锋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他和潋滟的关系不算差,甚至还算得上是朋友。只是他们的想法差得太多,潋滟很乖,而他作为一个工具,并不能算得上听话。所以他敢逃,还想过带着潋滟一起逃,而潋滟并没有同他一起,还追了过来,要他回去。 她就那么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回去,城主就会放过自己。 入夜之后,摧锋渐渐发觉体内的气息开始蠢蠢欲动。 全身经脉如同有千万根针在刺一般,好在这钻心的疼痛来得并没有那么快,还给了他一点反应的时间。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他并没有打开那个瓶子。 解药仅仅能缓解他的疼痛,并不能阻止他的癫狂。毕竟这里是柳家,不是什么荒郊野外,他还不如不服什么解药,疼痛至少还能消耗他的力气,让他不至于那么失控,发起疯来伤到柳家的人。 摧锋起了身,将手腕上的铁链一圈一圈解下,又在房里看了一圈,寻找一个可用之物。最后他又一圈一圈把锁链缠在了床脚,锁好一只手后都不好动作了,只能连牙都用上。 把自己双手完全捆好之后,那种疼痛也愈发强烈起来。疼痛逐渐深入,一点点抽干了他的力气。 呃他蜷缩在床脚,忍耐着体内的疼痛,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房里早已暗下来,而他的眼眸中慢慢生出了一种诡异的红色,在黑暗中亮得可怕。很快他的身体就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也不断泄出痛苦的叫喊,但十分压抑,根本没有人能听到。 想要发泄,但锁链锁住了他,他动弹不得,疼痛也很快让他没有了发泄的力气。 这一夜,他便一个人缩在黑暗里挣扎、痛吟,直到完全失去意识,直到天亮。 湛然山庄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一切,直到第二日早晨。 柳希夷醒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好歹是舒舒服服睡到醒了,醒过来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身体状况还算不错。 照例用完早膳,喝完了药,他也没什么事可做,便去书房继续看看书消磨光阴。然而没翻几页,柳渊便进了门来。 那么早过来?柳希夷把翻开的书放回桌上,柳渊既然过来了,他也就不准备继续看书了。 带了个好消息过来,得快点让你知道。柳渊径自走进来,大哥,爹爹昨晚回来了。 先前柳希夷就计划着要要去武库里取兵器,断开摧锋身上的千年玄铁。柳老庄主一回来,把武库的钥匙要到手,便可以过去了。 回来了那我也可以去要武库钥匙了。柳希夷这下彻底放弃了那本书。 他才将书合上,柳渊便从他手里抽走了那本书,替他放回书架,又道:这倒不必,爹爹已经答应了。 柳希夷笑:嗯?他刚回来,你就跑去跟人说了? 柳渊挑眉道:恰好过去,就顺口提了一句。 话才说完,便听门口有人道:大少爷,三少爷。老爷让我送武库的钥匙过来。 柳希夷笑道:多谢。正好小渊在劳烦你再去摧锋那里一趟,请他过来吧。 那人将装钥匙的盒子放到桌上,得了吩咐又应声退出了房门。 见人离开,柳希夷又向柳渊道:现在就过去,你不会嫌我麻烦吧? 柳渊笑道:岂敢,本就是过来履约的。 他脸上不止是一点嫌麻烦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十分期待。柳希夷不禁调侃道:看你这样子,其实也很想过去看看家里藏的那些神兵吧?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柳渊道:那是自然,离渊、秋水、黛眉这些名刀,常人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而我们这些柳家人,明明刀就在家里放着,想要见一面也是麻烦得很。 柳希夷虽无法习武,但到底是生在柳家,知道他们这些执着于武道的人对神兵利器有多狂热。 柳渊前两年有了进武库挑选兵器的资格,却没动里面的名刀,最后选了一把连名字都没有的刀出来。只是看刀的话,这把刀跟那些名刀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一样劈金断玉,削铁如泥,可惜它无名。 无名的刀,再锋利,也只能被放在武库里继续无名着。所以这刀虽然也是神品,可来历不明,毫无名气,跟其他的刀相比,有些配不上柳家未来的家主。 这事让全家人都觉奇怪,柳希夷还听到几个叔叔家的小屁孩在私底下议论过,说柳渊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能去武库里挑兵器的人可没几个,怎么还拿了把破铜烂铁出来。那阵子家里人看柳渊的眼神都非常像在看傻子。 想起这个,柳希夷便问:那么喜欢,当初怎么不挑离渊、秋水,或是黛眉?小傻子,最后你怎么就拿了一把连名字都没有的刀出来? 它现在有名字了。柳渊被那么一数落,也没气恼,倒是有些得意地一指腰间挂的那把刀,它现在叫解忧。 他从武库里取出这把刀之后,就自己给这刀起了名。 名刀虽有名,可盛名在外,光华太过,连爹爹都不用,我又怎敢用?我一个小辈,若是拿了那样的名刀,不是太狂妄自大了么?柳渊说着,低眸凝视着自己腰间的解忧刀,解忧也是神兵,撇开那些名气,它跟所谓的名刀并无不同明明是一样的,别的能是名刀,解忧却在武库里做了上百年的无名刀,太可惜了。我看到它时,便想若有名刀,人可成名人,若有名人,刀也可成名刀,它若无名,那我便让他有名。 柳希夷目中满是笑意,语气里颇有几分赞赏的意味:你啊说是要自谦,不敢用名刀,结果又想着让无名之刀因你而有名,分明比自觉够格用名刀的人还要狂。 他简直是把自己这位三弟的想法看得透透的了,柳渊却没认,只是笑笑:岂敢。 行了啊,装谦虚的时候可别那么得意。柳希夷好笑地摇摇头。 柳渊似乎还想再装装谦虚,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便有人匆匆跑来,喊道:大少爷! 来的是方才去请摧锋的那人,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竟会如此惊慌。柳希夷不由得微微蹙了眉,忙问:发生何事? 那人跑得太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少爷摧锋少侠,他晕在房里了! 第19章 轻手软触 柳希夷闻言,起先只是微微一惊:嗯? 那人道:怎么叫也叫不醒,我已经让人请大夫过去了。奇怪的是,我进屋见到他是被铁链绑着,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可是房里分明也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被绑着?柳希夷皱眉微一沉思,他那样的功力,谁绑得了他若是有那么一个厉害人物潜入了湛然山庄,多半是要有大麻烦的。可那人既然能绑了他,又为何不直接将他带走,什么都没做,这又是什么意思? 抬眸又向柳渊道:我也过去看看。 柳渊点头,随着他一起赶到摧锋那里。 进院时简先生刚好出来,柳希夷便上前问道:简先生他是怎么了? 简先生见是大公子,便停步道:大公子,摧锋少侠已经无恙了只是他内息有些混乱,像是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柳希夷忽地就想起了昨天潋滟带来的那瓶解药。 看来摧锋是身上毒性发作,才会如此。 是简先生脸上也有些疑惑,不过也不是大事,这几日好好服药疗养便能恢复。 柳希夷稍稍安了心,道:那就好多谢简先生了。 简先生点点头,道:我这便过去让人煎药,大公子放心便好。 嗯。 别过简先生,柳希夷才与柳渊一同进了屋。 摧锋已经被人抬到床上躺着,现在倒是很安静。不过看他的模样,估计昨晚折腾得很厉害。额头破了皮,血污都还没来得及清理,而床脚的墙壁上也有血迹,多半是他自己撞的。手腕上也布满红痕,明显是挣扎了很久。 看着还怪可怜的 柳希夷不禁想到他被锁在思过崖里那会儿,也是处处是伤,全身上下都受了损,没有一处好的。不过比起那时候来,现在还算可以了,都只是些皮肉小伤,涂点药的事。 桌上还放着昨天那个瓶子,柳希夷见到之后,便拿起来看了一眼。 轻轻晃晃,里面的药丸撞到瓶壁,发出两声轻响。接着床上那人低低□□两声,好像是要醒了。 摧锋?柳希夷放下那瓶子,铁鲲鹏转了个弯,带着他到床边。 摧锋慢慢睁开眼睛,起初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看清柳希夷容貌之时,瞬间便惊起。 柳希夷被他吓了一跳,惊得一抖。摧锋便察觉自己这忽然的动作是惊到他了,忙要补救,柳希夷却已恢复了神态,淡淡道:你还好吗? 摧锋注视着他半晌,忽地出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道:好了。 柳希夷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把他额头上的血迹伤疤看得更是清楚,不由轻声道:你这是怎么了 摧锋道:一寸丹心发作了而已城主的每个手下,都服过这种毒药,每月发作一次,过后就没事了。 原来真是毒性发作了。柳希夷一看他手腕上的痕迹,道:那你是自己把自己绑起来了? 摧锋低眸:嗯我发作时会心智混乱,就像那日闯进湛然山庄时一样。我控制不了自己,怕会伤了人,只好 只好把自己锁起来,疼的时候就用脑袋去撞墙,把自己撞晕,然后又疼得醒过来。反反复复,直到发作的时间完全过去。 回想起那日的情形,柳希夷也是有些怕的,那种理智全失宛如野兽的危险模样,让人本能地感到恐惧。难怪他还要锁起自己,发起狂来连庄外的机关都能毁掉,何况是那么一间小小的屋子。 可他竟然会这样考虑,怕发狂之后伤到人他当真曾是个魔教出身,杀人无数的魔头么 柳希夷长舒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有人潜入柳家,要对你不利。 正说着,柳渊递过来一方浸湿的手帕,柳希夷才想起来该给他清理一下伤口了。虽然只是破了点皮,血都早已自行止住了,甚至还结了薄痂,可没经过处理,现在还是脏兮兮的。 柳希夷便拿了那帕子,道:别动,擦一下。 手里拿着手帕,轻轻触到了他额头。 摧锋本还想说自己来,可柳希夷根本就没给他机会,直接上了手。被碰到之后,他哪里还敢动。 柳希夷的动作轻柔缓慢,还擦拭得十分仔细,整个过程就极为漫长。等着柳希夷给他擦干净额头上的血迹灰尘,他身体都绷得有些僵硬了。 额头上的脏污擦去,比之前干净了很多。目光在他面上游走,柳希夷也就顺便打量了他的模样。 之前还没怎么仔细看过,现在才发觉摧锋这人的样貌也是极好看的。是那种英俊硬朗的样貌,每一处都散发着刚毅勇武之气。即便额头破了那么大块皮,也没破坏了他的容貌,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悍勇。可惜了一直在那种地方做杀手,不然凭他这一身武功,这样的样貌,还有那向善的心意,也该是个让人迷恋的名侠。 不过,气质如此凶悍,可有时却跟只傻里傻气的小狗一样有趣得紧。想起摧锋拿着一堆木块皱眉思索的样子,柳希夷唇角便有了几分笑意。 放下手帕,视线又转到他手腕上:好了还有你的手 我来就好!摧锋忙道。 他这一声显得十分着急,柳希夷听完之后才注意到他的不自在,便将手帕交给了他。而他接过之后,三两下将手上擦干净,手指紧紧抓住了手帕。 这是害羞了吗?别人帮着擦额头,害羞嘛,可以理解,可也不至于这样吧。实在想不通他反应这么会那么大,柳希夷歪歪头,看他捏住手帕没有一点要给自己的意思,提醒道:手帕给我。 摧锋这才惊觉自己还抓着那手帕,手忙脚乱地把手帕递回去。 柳希夷低低一笑,将手帕又交给柳渊,由他放回去。 简先生给你开了药,你按时喝药,自己运功疗伤,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柳希夷一顿,回头朝那桌上望一眼,你的解药不如让简先生看看,能不能照着配制出来。毕竟你已经离了死魔城,还是这样受制于人的话,你逃不到哪里去。 摧锋道:好 柳希夷叹息道:这种事你早说不就好了这里是柳家,你说了我当然会帮你。若不是我今天有事要找你,你那么一声不吭地把自己锁在房中,昏过去了要等何时才会被人发现 我摧锋呆住。 柳希夷见他这一脸惊讶疑惑,觉得有几分好笑:嗯其实你也没必要总把自己当个外人。你难道觉得我很冷漠,很不近人情,都不愿帮你的么? 摧锋忙道:不是 柳希夷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那是怎样? 摧锋默然:你很好,我只是不想连累了你。 柳希夷轻笑:连累?忧心那么多做什么说到底你还是在纠结过去,总是放不下。别人都不在意,你在意些什么呢?让你自己把自己绑在房里我柳家也不是这样待客的。 摧锋怔怔地望着他,心中大为触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希夷哪里晓得自己几句话能把人感动个半死,浑然不觉摧锋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兀自道:好了,我也不扰你了。你先歇一日,明日若是好些了,我带你去武库,试着断开你手上的千年玄铁。 言罢唤了身旁柳渊,离开了房门。 摧锋却是瞧了门口半天,才回过神来。 第20章 坚不可摧 是夜,明月高悬,树影婆娑。 一寸丹心发作完了,可余劲还在,摧锋的内息还是不稳。但他一直没出房门,就在房里疗伤休息,加之柳家又给他送了药,恢复得倒也快。 到了夜晚真正该休息的时候,他在床上却一直毫无睡意。 白日里柳希夷对他说的那几句话,他一直在回想。 不把自己当外人可他又怎么敢。 那样的话语太让他感到陌生了。在死魔城中,并不是没有人关心过他,四凶中的另外三位,与他也是生死交情。那么多年相处,再怎么冷血无情的杀手,相互之间也是有些情分的,平日里他们也会互相关怀,虽然表达的方式基本都很别扭。 而柳希夷的关切,给他的感觉却十分不同。那三位关心他的时候,他可不会心慌乱神。 躺着看了会儿黑暗中的床帐,他翻了个身,又重新闭上眼。 不知是过了多久,在万籁俱寂之间稍稍有了些睡意,屋里忽地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摧锋。 摧锋霍然睁眼,倦意瞬间消散,抬眼却不见屋里有人:潋滟? 话音方落,便起一阵强风,直接吹开窗户。一个黑影随那强风直冲而入,待黑影站定,才知是一个年轻女子,看身形确实是潋滟的模样。 摧锋坐起身,挥手点亮烛火,房内骤然变亮,中间潋滟的样子也跟着变得清楚起来。她这回并没有蒙面,摧锋也就能看到她面色不善,眉眼间隐隐有一股怒气在。 潋滟走了两步,到他身前,动作时有些异样,看着像是受了伤怕牵扯到伤口,所以十分小心。昨天两人见面时,潋滟分明还好好的,现在却浑身是伤,摧锋不禁有些奇怪,当是她闯进湛然山庄之后触动机关受的伤,便问:被发现了? 潋滟闻言冷笑道:没有,是昨日那位柳大公子做的好事我不像你,不是钢筋铁骨,受了伤也恢复不了那么快。 柳希夷设下的那些机关,威力实在太强,便是连她也不能轻易躲过,等她逃出机关攻击范围,身上早就中箭多处。这让她很后悔在昨日现身,前些日子她就试过破阵而入,却完全行不通,恰好见到柳希夷带着摧锋出庄,才出现给了摧锋解药。本以为那个湖离湛然山庄远,不会有什么机关的,没想到柳希夷竟然连那种地方都要布置布置。 今日她潜入柳家,也还是找到个机会悄悄跟着人左闪右躲进来的。 想到此处,潋滟便极为气恼,坐下时候又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她不由一声怒哼。 摧锋没有在意她的情绪,只问道: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潋滟气笑了,解药都给你了,你说我来做什么? 不提还好,一提摧锋便皱了眉:解药哪里来的? 是主人给你的。潋滟说完,又想趁机劝他,若主人不想留你,也不会给你解药。你早些回去,少受些苦不好么? 可惜这谎扯得太过离谱,摧锋便是嗤笑道:说得我差点就信了。 潋滟顿时大怒:你! 摧锋沉声道:一边派人追杀要我死,一边又给我解药?解药被柳家医师拿去分辨成分了,明晚你再来一趟,我把解药还给你。偷拿解药,若是被发现,你也只能如我一般四处逃命。 潋滟睁大双眼瞪着他,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被气得无话可说。 摧锋说完,看着她心绪一动,又是沉声道:潋滟你劝我回去,我倒是想劝你快些逃趁着现在,他只想抓我,留意不到你,你大可拿着解药样本,跑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你的地方,再也不要回去。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潋滟怒意更甚:违抗主人,还要教唆我跟你一起? 还是这样,潋滟根本就不会听他的劝。摧锋叹息道:潋滟 潋滟怒目切齿地道:主人是什么样的手段,你也明白,你以为你一直躲在湛然山庄就没事了?死魔城还不怕小小一个柳家,惹怒了主人,这座山上一个人都别想活!我知道你不爱拖人下水,不想连累他们,就早点滚! 那个滚字才出口,潋滟便是一惊,语音戛然而止。 锁链,已如蛇一般冲出,缠在她脖颈间。 摧锋冷声道:我最恨别人威胁我。 潋滟一怔,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旋即冷笑道:你倒是能耐了,为了取信于柳家,一出手就杀了我两个手下。怎么,现在还要杀我不成? 摧锋眸光动了动,还是不忍心这样凶她,内力陡然撤下。 潋滟我不逼你,你也不要逼我。 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两人对峙着,房中压抑得可怕。 许久之后,潋滟猛吸一口气,狠狠一拍桌。 好自为之!潋滟猛地起身,化作一阵疾风,又从来时的窗户冲了出去。 这样一闹,摧锋好不容易有了的些许睡意又全部没了,在床上躺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这不长的时间,也睡得并不安稳。 他梦到了一场大火,灼炎在火里丢出了两枚凶兽令,让他带着令牌快些走,去青溪城烟雨巷找一户姓贺的人家。 灼炎还说,要是能带走潋滟,就带潋滟一起走,要是潋滟不愿,就等以后总之一定要让她离开死魔城。 然后火就烧得越来越旺,把灼炎的模样完全吞噬。 惊醒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开始亮了。 其他人已经起床,外面陆陆续续传来人走过的声音。摧锋仍旧待在屋内,洗漱完就吃下柳家人送过来的早饭。 直到屋外的声音忽然就变成了车轮转动,摧锋才迅速起了身,推开房门。 柳希夷果然就在院子里,身边还跟着三弟柳渊。看样子柳希夷是正准备敲门,没想到他居然就开门出来了,眼中还有几分惊讶。 早。柳希夷微微一笑,该是吃过东西了吧? 摧锋点点头。 柳希夷道:那便一起去武库看看? 说着细细打量摧锋一眼。 摧锋的体质很是古怪,恢复得十分迅速。体内的内息已经平稳下来,连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他身上虽然只是破皮小伤,可常人也许几日才能结痂消疤,没想到这一日才过,额头上的疤竟然就已经完全消失,好像昨天根本就没受过伤一样。 柳希夷见他出来时面上一点伤都没有,也是心中暗惊,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看样子,你都好了?柳希夷温声道。 被他关心一句,摧锋便是一愣,而后道:好了。 柳希夷笑:走吧。 武库在庄内,由专人把守。柳希夷学了机关术之后,又设了几道机关防护。别人要进这地方,还得由人引路,柳希夷倒是不必,毕竟这些机关都是他自己设下的,他比谁都清楚该怎么走。 柳渊与摧锋便跟着他前行,到了一座高楼前。 几名守卫向柳家兄弟二人行个礼,还未说话,柳希夷便道:我去神兵库看看。 说着将一个盒子交给其中一名守卫,那守卫毕恭毕敬接过盒子,就取出钥匙打开了门。 楼里放了武器架,上面摆满刀枪剑戟,光芒闪烁,森寒如雪,一看便是名品。不过这些只是这武库里很不起眼的一部分,真正厉害的神兵,被放在了地下那层。也就是柳希夷方才所说的神兵库。 守卫知他要去地库,便去抬了几块木板,垫在通往地下的台阶上,方便铁鲲鹏下去。 等他们铺好路,柳希夷才领着两人进入。 地下光线很暗,守卫拿来了夜明珠制成的灯盏,便退到门口继续守着。这地下一层,并不能随意进出,唯有得了准许的人才可以进去。 这一层里放的都是一个个盒子,盒盖上刻了每把刀的名字。盒子一共有四个,也就是四把名刀,分别名为离渊、秋水、黛眉、昊尘。 千年玄铁,至阳之物可断,武库中所藏的名刀,多是阴柔冰寒的属性,秋水、黛眉,还有小渊的解忧,都是如此。只有离渊和昊尘,是刚烈霸猛的至阳兵器,其中又以离渊为最。柳希夷向柳渊道,小渊,你来吧。 柳渊点头,极其小心谨慎地打开其中一个盒子,握住了刀柄,缓缓拔出。 古刀再见天日,发出一声长鸣,似乎也是十分激动。 摧锋也解下缠在手腕上的锁链,双手拉开,等着柳渊出刀。 我开始了。柳渊朝摧锋道,见他也是点了头示意已经准备好了,才将内力灌注进刀身。 离渊的身上顿时迸发出极为耀眼的光芒,狂猛的劲道飒然飚起,还未出刀,便已带起阵阵罡风。柳渊紧握刀柄,随着目光一凛,长刀猛挥,在刀上涌动了许久的光芒瞬间咆哮而去,如天威雷电般向那两道锁链劈下! 这一刀威势何其之大,这武库中霎时涌起狂风,四周也骤然一亮。而在光芒消散之后,那锁链却没有任何断裂的迹象。 柳渊皱了眉,询问似的朝柳希夷望来。 柳希夷蹙眉道:再试试。 柳渊深吸一口气,又一次将全身内力灌注其中,这一次的架势比方才那一刀还要慑人。巨响过后,库中疾风骤停,两人再次定睛望去,那长长锁链依然连在摧锋手上,并未断开。 还是不行么柳希夷失望道。 摧锋沉声道:无妨,便是一直拖着这东西,也不碍事的。 柳希夷暗自想,你倒是不介意,可我是想要这千年玄铁制铁鲲鹏啊 算了算了,再想想法子。柳希夷无奈道。 大失所望之下,就要转身离开武库,柳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待他走出一段路,唤道:大哥 柳希夷回头:怎么? 柳渊语气里有几分兴奋道:我想再待一会儿。 原来是想再看看这武库里的神兵。柳希夷便温声道:记得拿钥匙,看完还给爹爹。 待柳渊应声,便直接出了门。 摧锋对这些神兵没什么兴趣,边往手上缠着锁链,边跟着柳希夷。锁链在空中飘荡碰撞,响声靠近柳希夷,便让他回了头。 你不去看看么?对那些刀一点兴趣都没有? 摧锋抬眸:取人性命,用普通的兵刃就足够了,追寻武道之人,才会慕求神兵。 第21章 借酒消愁 要取人性命,用名刀可以,用菜刀也行,横竖不过一件杀人凶器,用好刀还是坏刀,并无区别。习武只是为了伤人,自然不会对武道生出什么敬畏钦慕之心。 何况,摧锋这样被专门训练出来的杀手,与无情的杀人凶器又有何异?不过是主人眼中的一件器物罢了,卷了刃便会被扔掉,再换上一柄新的利刃。追求武道可不是他们能做的事。 柳希夷不由轻轻叹息道:世人皆是先避苦再增乐,苦还未除,哪里还有余力取乐身都不由己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去追求武道的资格。能不能活到明日都不知道,还管什么虚无缥缈的境界 我的武功,本就是用于伤人,非是修身养性我习武,也不是我自己选的。摧锋笑得很不明显,眼中自嘲的意味更多一些,若是能选,没人会想做一个为他人卖命的杀人工具。 轻风卷落几片绿叶,庭院里一时间响动不停。常在树枝间蹦跶的麻雀又探出了头,叫过两声,又倏地一下不知窜到了何处。 柳希夷轻轻抬头,望着鸟雀飞走之后仍在空中摇曳不定的树枝,轻声道:是啊就好像如果能选,没人会想当一个残废。可惜生时就定下的东西,根本没得选。 摧锋嘴角那一丝自嘲的笑立即荡然无存,他最怕柳希夷说到自己的身体,明明说得很平淡,像是早已看得透彻,却总是还有那么一点点幽怨,总让他生出些心疼来,想安慰人却又不知该如何动作。 可摧锋也想不清楚,这位天生体弱的大公子,究竟是在意,还是不在意,自己到底是需不需要安慰他。毕竟他的话语中隐隐有些自怨,面上却又还是那种沉静温和的笑。 柳希夷淡淡笑道: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人与人会生来不同。有的人生下来就是王公贵族,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有的人却要每日为维持生计费心劳力,活得还那样艰难也许这叫命。 摧锋忽然觉得有些揪心。 从睁开眼的那一瞬开始,这世间就是不公的。有的人一开始就有的东西,别人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面前这个永远也站不起来的病公子,出生之后就注定无法拥有一个好身子,每日被病痛折磨为什么会这样呢,他这样温柔的好人,明明应该有个好命的。 常言道人定胜天,事在人为我是觉得,人也胜不了天。命这种东西自然是有的。否则为何你一出生就是在血海炼狱里,而我却是在湛然山庄里享着荣华富贵。你有如此强悍惊人的体质,而我又是个天生站不起来的残废柳希夷意味不明地一笑,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难道还能做错什么吗?只不过生而为人,非是草木还有那么一点东西可以自己选。事在人为倒是不假就算知道胜不过天,有一颗敢于天争的心,至少还能决定一些东西。就如你在死魔城待了那么二十多年,现在还能选择离开,总好过一辈子当一件凶器。 还在心疼人的摧锋便是一怔,不知为何柳希夷忽然又说到自己身上了。所以他其实是在宽慰自己? 柳希夷望着摧锋,眼眸中的光华很柔软,跟他的人一样轻轻的。 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安抚摧锋的话,而是目光在摧锋身上一转,而后道:可惜了离渊已是湛然山庄里最好的阳性刀,离渊断不开,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摧锋默然:你不必那么费心的 柳希夷轻笑出声:你又来。 竟然还有几分嗔怪的味道。 对了,简先生拿走解药时,说最迟今晚就能辨出材料,之后我会让人把配方送过来,若是那些药材不难弄到,就先给你制几份下回毒发服药就好,别又把自己捆床脚。说到此处,柳希夷想象了一下这个人把自己捆起来的模样,觉得可怜又好笑,笑容都变得有几分无奈。 摧锋知道他是在笑自己,便被他这一句弄得有些难为情了,沉默了半天,道:好。 柳希夷这才驱动铁鲲鹏,缓缓朝前行去:我还有些事,你回去好好歇着吧有头绪了,我再去找你。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柳希夷就一头扎进书房,查阅关于至阳之物的记载。 千年玄铁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他就是想要,说什么也要把东西弄到手。摧锋救他一命,他不帮人取了这碍事的东西,也说不过去试了一次不成,自然接着就要去准备第二次。 可这至阳之物,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他午后都没像往常一样休息,一直在书房里找,最后也就查到了那么两三样。 一是南疆的赤燹珠,为信奉火神的部落所有,炼化之后可增长数十年功力,乃是许多武林中人觊觎之物。南疆那边部落众多,很是混乱,这赤燹珠如今落在了哪个部落手里,根本无从知晓。加之地形复杂,山路难走,出点什么事消息都不太好传回来。南疆自然是去不得的。 二是长炎山的龙血矿石,数量稀少,以此矿打造兵器,可使兵器锋利无比,融金断铁。然而其中最好的已经被锻造成了天火刀,如今为死魔城所有。死魔城之人何等凶残暴虐,难道还会借一把神兵给外人?一个不开心就直接把人宰了,哪会儿听人废话。去那里也太危险了些,这一条路当然也不通。 三是离漠中的炀岩,这玩意儿跟赤燹珠和龙血矿一比,就略显寒碜了。炀岩不是什么稀奇东西,据说在离漠深处就有许多,因为太过炽热,弄得附近寸草不生,荒无人烟。而炀岩又不能增添功力,又不能锻造兵器,也就只有热这一个长处。这个长处也不好利用,想用它来熔断钢铁吧,又没什么法子能把它运出去,只能是把想弄断的东西拿到有炀岩的地方。因为不好用,这东西就跟废物一样,没什么人会在意。 这第三个选择倒是合了柳希夷心意,离漠是这三个地方里离蓝溪最近的,炀岩也是这三样东西里最好找的。就是炀岩无法运回来,他得带着摧锋亲自去一趟才行。自己的身体能不能坚持得住就是个大问题,他都二十出头了,都还没离开过蓝溪能去得了那么远的地方么?就算身体能行,摧锋又会愿意跟着自己一起过去吗?自己能说服摧锋么? 柳希夷叹口气,合上书本。 翻了那么久的书,实在是有些累了,自己的身体连这都撑不住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谈何容易。 揉揉额头,连书都没放回去,直接进了卧房。 这一躺下,醒来又是到了日暮时分。 用过晚膳他便离开自己的小院子,去了柳庄主和柳夫人那里。 下午看完那些关于至阳之物的记载,他便生出了一种念头同摧锋一起到离漠一趟。这种想要离开蓝溪的欲望异常强烈,以至于他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那样长时间的奔波,只想着要从蓝溪出去。 庄主柳长海正在与夫人崔婉君喝茶闲谈,门口没人守着,柳希夷也没法让人进去通报一声,便直接进去了。 车轮的声音早就让里面的人听了去,柳希夷才进屋,屋里那位优雅貌美的女子便望着他笑道:然儿怎么过来了,我和你爹爹正准备明日去看看你的。 爹,娘。柳希夷微微颔首,而后才操纵铁鲲鹏行到二位身前。 柳长海如今已是年过半百,仍旧气宇轩昂,英姿飒然,随意坐着也能叫人看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来。但对着自家夫人,那股子威势都被他收敛了许多,柳希夷一进门,他面上的神色更是变得十分温和。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柳长海上下打量柳希夷一眼,有些担忧地道:然儿,我回来两天,跟你几个叔叔有事要谈,都没来得及去看你。听说你路上遇袭病了几日,可恢复了? 被问起这个,柳希夷温和笑道:爹爹放心只是脑袋晕沉了几日,如今已然无事了。 崔婉君面上稍稍一松:看吧,我跟你说了,然儿好着,别担心了。你一担心,我才放下的心又给你弄得慌了。 柳长海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似乎也安心了些:那就好那就好 柳希夷暗暗深吸一口气,才敢开口道:爹爹我想去一趟西域。 说完之后都不敢去看两位是什么表情了。 什么?柳长海登时面色一变。 见柳长海这反应,柳希夷便隐隐觉得自己多半是无法得到准许了,但他还是继续说道:爹爹,我想去西域,寻可断千年玄铁之物 父母双亲都微微皱了眉,崔婉君看了柳长海一眼,似乎在询问该当如何。 柳长海沉吟良久,道:然儿,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差人去寻便是,用不着你亲自跑一趟。 柳希夷默默低下头,片刻后道:我便是想亲自去一趟。 又是许久的安静。 柳希夷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什么。 在两位要开口劝他之前,他先道:有些倦了我先回去了,爹爹阿娘也早些歇息。 出了房门,一路上都觉得恍恍惚惚,不知不觉就又回到了那个他待得最多的地方。 一个小院子,几间屋子,他在这里休息、看书、天好的时候晒晒太阳修修花枝,一日之中大半的时光都在这里消耗。这里的每一个地方,他都已经很熟悉了,毕竟他从三四岁开始就住在了这里,已经在这一小块土地上转了快二十年。 他从来就没有从这个地方出去过,他也很想去看看蓝溪之外是什么样的。东边的大海是何等波澜壮阔,西边的大漠是何等苍茫旷远 可每一次他想去什么地方,都会被拒绝。 他明白,自己的身体不好,爹娘只是害怕他出事而已。 但再明白再懂事,他也还是会难过,会有些不平。 如果他能站起来就好了,可以像很多人那样,带上行囊就去云游四海 今日这样的拒绝,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可他还是有些郁结。 拉开床边的柜子,他从里面抱出一坛以前悄悄藏起来的酒。 酒不是什么烈酒,对他身体无害,喝点也没事。 有借酒消愁一说为什么酒能消愁呢? 他慢慢打开了酒坛,从里面倒出一杯酒液,倒酒的动作并不怎么小心,洒了许多出来。酒液从桌上往下流,一滴滴落进他的衣摆,还没喝就染了一身酒气。 而后抓起杯子,喝了一口。 这酒的味道很温和,也很醉人,光是闻味道,都让人晕晕乎乎的。 意识似乎真的在一点一点变模糊,不是他发病时那种让人痛苦的模糊,而是另外一种让人轻飘似羽,宛如登仙的感觉。 好像真的,就一下子想不起来什么烦恼了 怪不得酒的滋味并不怎么样,却还是有那么多人会喜欢。 他们喜欢的不过是醉后这种忘却一切的自在感而已 不知独酌了多久,他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叫他。 柳大公子? 柳希夷一个激灵,抬头望去。进来的那人一身黑衣,完全遮住了门外夜色,面上似乎还有些讶然神情。 谁啊? 摧锋? 第22章 醉话梦酣 来人的确是摧锋。 在柳希夷自己给自己灌酒的时候,简先生已经让人把解药和解药配方送到摧锋手里。潋滟也来找过他一趟,取走了解药。 摧锋过来,是想跟柳希夷告别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还要完成灼炎和毒刃的遗愿,带着凶兽令去青溪城烟雨巷。潋滟昨日说的话也让他很担忧,他很怕自己继续待在这里会给柳家招来麻烦。 所以他得离开了,临走前想来跟柳希夷告个别。 没想到在外面叫了半天,里面也没什么反应,只飘出来一阵很浓郁的酒气。 稍加思索,他就进了门,之后便看到柳希夷一个人支着下巴在喝酒。酒坛里的酒早已被柳希夷弄没了一半,这没了的一半里,还有很多是被他洒在了桌上地上的。 他的双眸早已半阖,目光迷离随着灯火轻轻跳动,双颊之上也染了一层轻薄的绯红,给原本苍白的脸庞增了几丝气色,不再似平日那样虚弱。看样子是喝了很多,大概有些醉了。 摧锋?柳希夷眯着眸子看了摧锋好一会儿,才辨认出他是谁来。 火光在跳动,映出柳希夷脸上的几滴晶莹。 这略有些昏暗的灯光之下,他的面容有些朦胧,摧锋起先也并未看到他眼中的泪光,直到此刻,才发觉他仿佛是哭过。 脸上还挂着的几滴泪珠一闪,摧锋的心脏便是猛地一跳,旋即走到了人身前。 你怎么了?摧锋颤声道。 我怎么了?柳希夷慢吞吞地重复一遍,轻轻笑起来,我没怎么呜 突然就有些哽咽,连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 这双凤眸秋水为神,粼粼波光中却全是黯然。 柳希夷怔怔的,不知看向了何处。半晌后他微微低下头去,而后泪坠如雨,一滴一滴打在桌上,混进那些还未干的酒液之中。 泪水滴落的声音似有千斤之重,压得摧锋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摧锋探出手去,想拂去他脸上的泪珠,却在手指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又停了下来。 柳希夷恍然不觉他的动作,还在抓着酒杯看。 垂眸之时,长睫遮去了他眼中泪光,只能看到那一点晶莹默默流下,划过脸上那一片病态的轻红。又是一滴泪,滚落在桌。他的泪落得如此安静,滴落的那一声细微声响都无比清晰。 太让人心疼了,摧锋只觉左胸里那在不断跳动的部位轻轻痛了起来。 犹豫了很久,他终于轻轻用指腹,抹去了柳希夷面上的泪痕。动作很小心,好像触碰到的是世上最珍贵之物,有着惊艳光华,却又脆弱易碎。若是多用了几分力气,眼前这个人似乎就会不堪重负,散成轻烟。 被他碰到的那一刻,柳希夷也发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触碰到了自己脸颊。怔愣地看了会儿在自己脸颊上缓缓游移的那只手,才顺着那五指、手臂,一路看过去,看到了这手的主人。 摧锋?柳希夷忽地唤道,有些疑惑。 摧锋望着他,应道:嗯是我。 你怎么来了呢柳希夷低下头去,又去看杯里剩下的那一半酒液,我想出去一趟去离漠,找炀岩 摧锋认真听着,不禁问道:找炀岩做什么?虽是在问,但他心底也有了猜测,炀岩这种东西能融断很多坚硬铁石。今日他们试过了离渊宝刀,却没有成功斩断千年玄铁,估计柳希夷还在为这事操心。 柳希夷本就有些醉了,话都是在乱说,没什么逻辑。被摧锋问到也没有回答,只自顾自地说着:可是我去不了我是个病秧子,我哪里都去不了我只要醒着,过上两三个时辰就会累我站不起来,做什么都要有人帮着每天都要喝药,不然身体会变得更差去一趟蓝溪城,回来就累得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 猛饮下那半杯酒,他被呛得咳了几声,吓得摧锋忙去扶住他。 别喝了摧锋硬生生从他手里夺过酒杯,推开酒坛,不让他再去倒酒。 手里没了酒,他也没挣扎,低眸沉默,眼中又有泪光。 但我还是想去我想知道蓝溪之外是什么样子他抬头,湿润的眼眶里有些迷茫,他呆了许久,复又低下眸去,掩住些许落寞,柳家长子连任性一次都不能。我心难平 柳然 摧锋轻声一唤,接着便觉自己扶住那人人的手忽然一沉。柳希夷好像没了力气,往他身上倒去。 摧锋登时手忙脚乱,忙伸手抱住他,自己也顺势坐到桌前,待人稳住之后,又将双手撤开了去。柳希夷却还在往他怀里靠,弄得他心跳如雷,再也不敢动弹。 柳希夷埋在他怀里,还在微微啜泣,声音已经有些含混不清了:以前我以为,每个人小时候都跟我一样只要每日喝药,等长大以后我可以走路了直到叔叔家也有了孩子,我看到他一岁就能摇摇晃晃地在地上走我才知道,是我根本不能站起来,我一辈子都只能坐着 越说越是伤心,眼泪把摧锋胸口衣物也弄得有些湿了。他微微抬头,眼中被泪水浸透,眼前的人只在他眼里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几乎让他忘了这屋里还有一个人。 也更给了他勇气自言自语。 他们怕我出事,担心我犯病,从来都不放心我离开蓝溪我知道所以每次他们拒绝我之后,我就不会再提我不想让他们为难,只好装作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想出去。很多话我从来就不敢对亲近之人说我怕我怕他们担心我本来就是个累赘了我不想再让他们难过 双手缓缓抱住了摧锋,这动作完全出自本能,不过是想要接近温暖罢了。 而摧锋在被他搂住的一瞬间,猛地一颤,全身都变得无比僵硬。怀里的人那么伤心,摧锋抬起的手本想放下,放到他背上去,轻轻拍拍他的背,给他些安慰。 可是摧锋不敢,手悬于空,将触未触,过了一会儿手都酸了,还是没有去碰他。 他没有再说话,没了任何声音,但摧锋知道他还是在伤心流泪。 注视他许久,摧锋轻轻道:柳然你很好,你怎么会是累赘他们不会难过的,他们很乐意为你担心,他们只是很在意你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兴许是他自己吧。 摧锋无声地叹息,那只无处安放的手,最终还是轻轻抚在了他身上。 没事了你哭吧,我陪你 摧锋抱过柳希夷很多次,却没有注意到他青衣之下的身体竟是如此瘦弱。他轻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人世,不过是天上偶然降下的一滴清露,没有半点属于红尘的生气,迷离梦幻,短暂易逝,随时会跟着风一起飘走。 摧锋有种错觉,他宛如是虚无的,似乎自己再怎么用力,也抱不住他。但他的身体还在不住地颤抖,摧锋能感觉得到,所以他并非是一个虚幻之象。 摧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渐渐地他好像得到了些安慰,慢慢平复下来。他像只小猫一样蜷缩起身体,脑袋紧紧贴在他怀中,好像从他身上得到了莫大的温暖。 摧锋用手指缓缓梳理着他有些散乱的长发,他已经止住了哭泣,然而哭得太费力,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摧锋抱着人坐了很久,他已经很平静了。 好难受柳希夷微微喘息着,哭的时候倒是痛快,过后却是难受得很,头晕脑胀的。加上先前喝过酒,他脑子本就不怎么清醒,现在意识便十分模糊。 摧锋听他说难受,忙去查看他身体状况,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方才情绪太激动留下的后遗症而已。摧锋安了心,便轻声道:该睡了,睡醒就不难受了。 柳希夷没有回话,只是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摧锋深深吸气,道:我抱你回去 还是那样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来,连走路都不敢太重,生怕脚步声会扰了他。摧锋把人抱到床上,想要将人放下,让他躺好,然而他那那只手却把摧锋搂得死紧。 摧锋已经把人放到床上,却是无法脱身,一直弯着腰,姿势也十分累人。 心里天人交战许久,也没想好到底该不该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最后发现他的呼吸已经平稳,应当已经沉睡过去,摧锋便做了决定。 腾出手艰难地扯开脚上缠的链子,踢掉长靴,自己也躺到床上。又轻轻扯过被子来,给人盖上。 柳希夷的确是睡过去了,安静得没了任何声音。那个人前温柔稳重的柳家大哥,现在睡得像是个初生的婴儿。 面上还有些泪痕在,眼睫也还有些湿漉漉的。虽是悲伤之态,却也有一种惊人的美感。 所谓芙蓉含露,梨花带雨,也不过如此。可他落泪的姿态再好看,谁又舍得看他哭呢,摧锋宁愿永远也看不见这样的他。 摧锋很轻很轻地吐口气,抬手发出一道劲风,悄然熄灭了房中灯火。 第23章 安步当车 摧锋生怕自己的一点小动作会吵醒了他,一晚上都没敢入睡。 结果就是躺在床上跟人面对面,看了对方一夜。不过其实灯灭之后他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只能感觉到旁边还躺了那么一个人。 屋外月落日升,一如往常。光芒一点点充满大地,摧锋眼前的漆黑也跟着慢慢褪去,一点点变亮,最后让柳希夷的面容也清晰起来。 柳希夷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子十分晕沉。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喝酒喝到醉,以前他几乎是滴酒不沾的。其实也没醉得太厉害,只是喝到有些迷糊,但他的身体也就只能承受得住这种程度的醉。 除了脑袋晕沉,鼻腔也有些难受,这就是哭的了。身体不好就是这样,哭两下都会难受得要死。感到脑袋里的胀痛,他都无比后悔,昨天晚上干嘛要像傻了一样哭? 想着想着,他就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笑了两声,似是在嘲笑自己的矫情。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早已习惯了,怎么昨晚又突然那样想不开了。 摧锋没敢出声,也没敢动弹,柳希夷还晕乎着,都没发现他的存在。过了好久,摧锋才出于关心轻轻道:你好些了吗?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这声音把柳希夷吓得猛然睁大双眼,摧锋的模样立即映入眼帘。 柳希夷愣了很久,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身边竟然躺了个摧锋? 往自己身上一看,柳希夷还发现自己的双臂正紧紧搂着他,当即猛然将手抽回。 你怎么在我房里柳希夷怔怔道,脑子里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只剩下震惊。然后又努力地去回想昨夜之事。 自己先是去了爹爹那里一趟,想请求他同意自己去离漠,可是爹娘还是不允许自己离开蓝溪然后呢?自己很难过,一时郁结,就又回想起从小到大因这病躯受的委屈,苦闷得只好喝点酒让自己不去想那些 再然后自己越想越难过,一边喝酒一边哭,接着就有个人跑了进来 是摧锋? 天啊那么丢人的事,全被人看到了。 柳希夷顿时觉得头不只是晕了,还有些疼起来。 我而摧锋被他一问,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摧锋其实有些心虚,毕竟他现在是躺在柳希夷身边,不太好解释。就算他留下来的理由十分正直十分充分,现在这样子也很容易让人误会。 柳希夷这样的容貌,不知道多少人觊觎着。他挺怕这位美人以为自己趁他醉酒占便宜的,他在柳希夷的心里不能变成那种人。 所以他突然就十分紧张,想开口解释,却仿佛失了声。 屋内顿时又恢复成夜里的寂静,不过窗外阳光灿烂,那些鸟雀早已开始在枝头叽喳不停。 两个人对视许久,神情都不太自然。 柳希夷捂住额头,泄气道:我干什么了我 而后有些吃力地撑住床,欲要起来,劲都还没使,就被旁边那人扶起。 不待他将视线移到自己目光上,摧锋便翻身下了床,直直朝那衣柜走:先换件衣服 柳希夷身上衣物不知道浇了多少酒,现在都还是一股酒气。昨日里他老早就睡过去,摧锋怕把他弄醒,都没法给他换一身,只能让他穿着那酒味极重的衣服将就睡一夜。 现在人已经醒了,他也不必担心会把人吵醒,动作得十分麻利。从衣柜里拿来一件里衣,一套袍服,便捧着回到人面前。 你衣服全是酒气,换了吧我出去。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你要是不好自己换,我帮你 柳希夷倒还不至于连自己换件衣服的力气都没有,这个倒用不着别人伺候。于是他点点头,接过衣物,待摧锋走了出去,才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低头看着自己都快能看见骨头的身体,他眸中又流露出几分落寞。 这样的身体太过病态,太过脆弱,像是一棵快要枯死的树,要死不活的,但又还有那么一点生气。这模样他自己都不怎么想看,便迅速穿上干净衣服,而后朝外喊道:我换好了你进来吧。 才说完,又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让他进来,也许他已经走了。 摧锋倒是没有走,听到声音之后便推开房门,又回到屋里。 犹豫半晌,摧锋还是问道:你昨天喝了很多酒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柳希夷微怔,旋即摇摇头:没有只是有些晕,但也还好。 这时卧房外面响起了一名侍女的声音:大少爷,我来送洗漱用的热水,一会儿会把早膳和汤药送来。 天已经亮了,是到了他们送东西过来的时候了。 柳希夷便稍稍大了点声:先放着,我自己来取。 卧房外那人道:是。 他不想让别人看见卧房里这狼藉样子,就没叫人进来。摧锋听那侍女已经离开,便道:我帮你拿。 言毕去卧房外取了那盆热水,端到屋里架子上。 一回头,就见柳希夷挪动身子想下床,忙又过去抱人。手都伸了出去才发觉自己这样似乎不太好,才又说一句:我帮你吧。 柳希夷抬眸:嗯 被人抱到铁鲲鹏上,他才自己行到架子前面,捧起温水轻轻洗去自己脸上的那些泪痕。昨晚那些伤心的痕迹都融进水里,一点都不剩了。 洗漱完,他又自行到了铜镜前,梳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来,一点点理好仪容,恢复成那个柳家大公子。 做完这些,他才对屋里的另一个人道:你昨晚怎么来找我了?有什么事吗? 伤已经好了,想来同你道个别。摧锋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日是为何而来,明明是来告别的,结果却没走成就隔了那么一晚,说这话时竟然有了几分不舍。 柳希夷一愣,问道:你要走? 而后也想起来什么,摧锋之前说过,他伤好后就要走,拿着那两枚凶兽令,去完成他兄弟的遗愿。 摧锋叹气道:要去一趟青溪。 柳希夷问:是那两位穷奇和饕餮? 摧锋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那柳希夷也不好留他,却又思忖道:青溪青溪离蓝溪不远,你要去很快就能回来吧? 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摧锋讶然:你想我回来? 柳希夷怔了怔,也反应过来。柳家又不是摧锋的家,他为什么要回来?他这一去,估计就是要去完成他兄弟的遗愿,完成之后呢他去哪里,做什么,跟自己又什么关系吗? 可到底相识一场,自己还是想多一个朋友的。 你不想回来么?柳希夷笑笑,若是在外面走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你可以来柳家能找朋友聚聚,总好过你一直孤身一人。 嗯摧锋心底一暖,在湛然山庄这些时日,他过得十分安稳。不知不觉间,他彻底与以前告了别,从前所经历的那些,仿佛已经成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他现在竟然可以有个朋友 不得不说他很喜欢这个地方,虽然他每日也只是待在房里练功养伤,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可换了一个地方,总归是不同的。 这里让他很舒服,很自在,连明天的日出都忽然值得期待起来。 别的地方会是这样吗?摧锋确定不了,所以就会更加舍不得。这不舍的感觉太浓,让他还有了一种想一直留在这里的想法。 回想起柳希夷昨夜所说,摧锋道:你昨日说,想去离漠? 啊是想去。柳希夷稍一回忆,旋即低眸一笑,可那里太远了,我连青溪都去不了,怎么可能去到西域。 明明昨夜还在为自己不能去离漠伤心成那样,一觉醒来就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掩饰得那么好,跟真的一样。 可惜眼前的这个人看过他昨日那伤心的模样,他掩饰得再好,在这个人面前也完全没有用。笑颜之后的落寞,还是被摧锋看在了眼里。 若你真要去待我去青溪办完事,便回来陪你去。摧锋注视着他,随意塞了个理由,我对西域很熟悉。 柳希夷闻言淡淡一笑:好 然而他很清楚,自己是去不了的,所以摧锋怎么允诺,也没一个机会去兑现。可惜了。 心底轻叹,柳希夷转了话锋:要是不着急,先别忙着现在就走缺些什么,我让人给你准备准备。你孤身一人从死魔城逃出来,什么都没有必要的东西还是得带上,也好办事。 嗯谢谢。摧锋道,声音都跟着软和了几分。 这份好意,他要是拒绝,不是在惹那个温柔的人生气么?况且他也很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摧锋不是没有想过,在完成灼炎和毒刃二人遗愿之后,自己要做什么。 之前的人生太过灰暗,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也该试着去接触这个世界最好的样子了。可他该怎么做才好他会的只有武功,而且是专门伤人的武功。 便连做一个普通人,对于他而言都无比艰难,除了杀人,他似乎什么都不会。 若死魔城的人不再追来,也许过上几年,他能慢慢学会很多东西。而后他可能到山里过个普通人的生活,可能凭着一身武功行走江湖有很多种可能,总归都比原来要好。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能待在眼前这个人身边?只是成为柳希夷的一个侍从,每天服侍他起居,陪伴在他身边,似乎也很好。 柳希夷也望着他,绽颜笑道:昨晚也谢谢你,实在对不住了 不知昨日自己究竟是失态成了何种样子,在这人面前丢了多大的脸,柳希夷想着脸便微微红了些:你快些回去换换衣裳吧 摧锋身上也是很浓的酒气,被一只迷糊的醉猫蹭了一晚上,怎能不被染上几分。只是他向来不太讲究这些,身上全是泥全是血他都经历过,一点点酒气算什么。 但在柳希夷面前,他得讲究,否则岂不是唐突了人家。身上这般脏兮兮的,柳希夷肯定会嫌弃的。于是他忙一点头,又说了两句好好吃药好好休息之类的关心话,便匆匆离了这院子。 用过早饭,柳希夷就在院子里转悠,拿着剪刀修剪花枝。暖阳照在身上,弄得他全身都笼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花丛间几只蝴蝶流连飞舞,在他身周徘徊。 他没有理那些蝴蝶,蝴蝶也没因惧怕而离他远远的,倒是在各玩各的,相安无事。 院里的花开得好,可以挑几枝放进屋里。 他的手指在阳光与绿叶红花间穿行,修去那些长高了显得有些突兀的枝叶。看到合适的花朵,也会剪断花枝,修好准备放进房中的花瓶。 他倒不会有什么该不该摘花的烦恼,他养这些花,本就是拿来看的。花摘了还会再长,不摘照样会枯萎。 连着花枝剪下一朵开得正艳的红芍药,他正低头修理枝叶。院子门口却进来一个白衣少年人,正是他的三弟柳渊。 大哥。柳渊见他在修花,便也往花丛里走来,拾起地上多的剪刀,站到柳希夷身边帮着修剪。 抬头看到他,柳希夷便微笑道:小渊那么早过来? 被剪碎的枝叶一点点落在地上,铺了很薄的一层。 嗯听爹爹说,你昨晚去找他了?。柳渊手上不停,轻叹道,爹爹想让我来劝你,让你爱惜自己身体,别冒险去太远的地方。 闻言柳希夷极为不屑地嗤笑一声,道:有什么好劝的,我有自知之明,用不着劝都会自己知难而退。 哪次不是想离开蓝溪出去走走,结果最后又自己想着不能为难家里,还是不去了。这次也一样。 他想,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柳渊叹口气,摇头道:大哥,你是嘴上说着知难而退,心里还拗着要迎难而上你有多想,我还能不清楚? 是啊,我是想想又如何呢柳希夷把那枝花的枝叶修剪好,抬眸看他,再想也做不到,徒添烦恼。我还是在这里养养花吧。 说着又去拨弄一朵芍药,仔细观察这花的模样。 柳渊倒是停下手上动作,收起剪刀:那要是,爹爹同意你去呢?给你车马给你人手,药材备够,有医师跟随,不怕你路上犯病。虽然麻烦了点,要走远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一直奔波,你还是会很累。 柳希夷低头剪花的动作一顿,又抬眼,想了一会儿,无奈地笑道:怎么可能?你想得倒挺美,比我想得还美。 大哥,我说真的爹爹是说过让我来劝你,可我今天不是过来劝你的。柳渊神色一肃,昨日你走后,我也去了爹爹那里一趟,听他和娘亲说起你,要我有时间跟你说说我就多嘴了几句,爹爹也觉得不该以担忧为由把你一直锁在蓝溪便让我来问问你,这样的准备可够了? 这种结果,柳希夷从来就没奢望过,所以此刻完全不敢相信,又当自己是听错了,又当自己是在梦里。 恍惚了很久,他才喃喃道:够了够了。 这是他一直都不敢想的,竟然 瞧他那惊得呆住的模样,柳渊笑了笑:那我就让人去准备了。我也陪你去。 嗯柳希夷目光微动,等等来回一趟,怎么也得有三四个月,你不回书院了? 柳渊还在隐山书院有课业要完成,两月的假也快过完了,过不了几天他就得启程回碧峭十二峰,这个时候还说要陪自己去西域? 书院那边没什么好担心的。该学的那些我又不是不会,洛先生也不管我的。爹娘他们就是不放心你,才一直不让你出去,我在旁边照顾,他们安心了,就不会总管着你了。嗯?柳渊说着,将刚刚剪下的花递给柳希夷。 柳希夷默默接过,又听柳渊道:我会尽快安排的,不会让你等太久,先走啦。 好看着柳渊走出房门,柳希夷还在原地呆立了片刻。 爹爹让柳渊来劝自己,结果他反倒把爹爹给说服了这小子 柳希夷不禁一笑,而后猛然想起什么,连手上的花都没有放回房里,直接坐着铁鲲鹏往外冲去。 这样一来,自己想要的千年玄铁不是又有着落了么? 他去的地方自然就是摧锋住处,一进院子便往里喊:摧锋! 院子里没人,摧锋在房里,一听到声音便出了门,还没开口应一句,柳希夷便冲到了他面前。 你随我去离漠可好?柳希夷难掩兴奋,怕他不愿,还继续利诱道,去离漠,找到炀岩就可以断开你手上的锁链。青溪离蓝溪很近,我们可以先绕道去青溪,等你办完事了再去西边也不迟。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一大段话埋下来,弄得摧锋有些懵。 这是发生什么了?他才从柳希夷那里回来没多久,那么短的时间里,一个才哭了一晚上的人,怎么又开心成这样了? 他说要去离漠,还这样开心,该是得了准许吧。望着他眼中的笑意,摧锋也不自觉跟着一笑:好。 柳希夷也才发现自己高兴得忘了形,忙又解释:我可以去离漠一趟了,准备几日就好不会耽误你吧? 摧锋摇头:不没事。 柳希夷偏头一笑:那你就随我去一趟,一言为定? 看到柳希夷开心,他也跟着舒展了眉头,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点头道:一言为定。 直到柳希夷走了,他都还有些恍神。 三日后,一切准备妥当,柳希夷被人搀着上了马车,同行的除了随行侍从,还有柳渊和摧锋。 柳长海这回可是为自己的大儿子费了很多心思,安排得吃穿住行面面俱到,像是要把以前的所有遗憾弥补上一样。不管什么都给柳希夷安排了最好的。 毕竟柳希夷是个病弱躯,出门还是麻烦了些光是照顾他的人就得好些个。他的药材、他的代步工具,全都还得再用车拉着。拉人的拉物的,光是车就用了五辆,不过这点花销对于柳家而言并不算什么。 给他坐的那辆马车,布置得十分舒适,睡在里面几乎感受不到太大颠簸,有时候和睡在自己的那间卧房里也没有多大区别。不过他本身身体就不好,一直赶路还是会很累。 青溪离蓝溪很近,不过一日的路程,但顾及柳希夷的身体,自然是不可能跑太快了,得放慢些速度,一日的路得花两日来走。一早出发,直到落日才到了一个小镇。 眼见夜幕将至,众人便决定先在此住上一晚,明日继续赶路。 暮色落下,小镇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他们这几辆马车把大街给塞得满当,一时就让街上显得异常拥挤。 柳希夷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在街边小摊间往来的人,有的行色匆匆,迅速地走着,有的停在某处,跟摊主交谈。路边摆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有玩的有吃的,模样讨喜,不少人都会掏出几个铜板买点回去。 这不过是很普通的市井情形,是每个城镇每天都在发生着的事。他不是没见过,蓝溪城里的街可比这还要热闹上许多,可这个地方毕竟不是蓝溪,所以再相似的情形,给他的感觉也是不同的。他一直很好奇蓝溪之外究竟是什么样子,此刻终于得以一见,就连看到如此平常的场景都会无比兴奋激悦。 偶尔也会有人停下来望着柳希夷所乘的马车议论几句,毕竟是这样大的阵仗,旁人很难忽视。 车队就在小镇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浩浩荡荡地停进了松云客栈。 小镇不比大城,松云客栈已经是镇上最大的客栈了,也才刚刚够让他们停下五辆马车。 柳渊下车之后便让人先去找客栈管事,问问具体安排,而后便到了柳希夷的车前,掀开帘子:大哥。 柳希夷安安静静坐在车内,车停之后就在等着人来带自己下去,此刻见他进来,便伸出了手。 大哥,小心。柳渊扶住柳希夷,抱着他下了车。 铁鲲鹏要从车上卸下很是麻烦,柳渊只让人推来轻便些的木制轮椅,将人抱了上去,便推着他往客栈里走。 柳渊低头温声道:大哥,我们先在客栈里吃点东西,等会儿可以去街上转转。 好啊。柳希夷弯眸一笑,对了,我都还不知道,这是哪儿? 白水镇。柳渊轻声道,离青溪还有个三百多里路,明日从这里出发再走一天,就能到青溪了。 听他说完,柳希夷不禁道:我居然离开蓝溪那么远了么? 蓝溪至青溪一共七百多里路,柳渊说这地方离青溪只有三百里了,那这一天下来他竟然也走了那么三四百里? 明明早上,他还在那个小院子里喝过茶这才傍晚,他竟然就到了几百里之外。 原来从早到晚的这段时间,人可以走得那么远,去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以前他又是怎么过的?早上起来吃饭喝药,翻翻书修修花,撑不住了便睡一觉,天色很快就晚了,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他就只是在湛然山庄里转。 他在沉睡的时候,别人可以走那么远了而现在,他也到了一个远方,这种感觉真是前所未有。 是啊,你已经来到很远的地方了开心吗?柳渊轻轻笑道,推着他进了客栈大门,白水镇虽没什么名气,也还是有些好玩的地方。这里很多人以制花灯为生,周边很多城里卖的花灯,都是从这里购去的。东边有一条花灯街,每晚都亮着,镇上的人晚饭后都喜欢到那里走走。吃点东西,可以去那里看看。 柳希夷笑:你那么清楚?没少来吧? 柳渊想了想道:嗯也就来过一次,路过而已。 那边摧锋早已下了马,他没有坐车,而是自己骑马,也不怕这样抛头露面的让死魔城的人看了去。死魔城派来的人要是想知道他的行踪,他跟在柳家人身边,怎么藏都不会有用,所以也没必要躲着了。不躲着,兴许还能免得那些杀手误杀了人。 此时他站在客栈门前,似乎在等人,见到柳希夷行来,便上前一步。 什么话都还没说,便见柳希夷微微一笑:走吧,先进去吃点东西。 嗯。摧锋点头,跟着他们兄弟二人一起进了门。 白水镇离蓝溪城不算远,饮食上与蓝溪也不会有太大差别,菜肴还是那些。小地方的客栈厨子,做的菜也比不上被柳家请到湛然山庄里负责烹饪美食的大厨,柳希夷却是因着心情好而胃口大开,吃的都比平常要多些。 一起用完餐,柳希夷便遣散众人,让他们随意活动。自己也叫上柳渊,要去那东边的花灯街看看。 柳希夷也顺便问了摧锋一句:摧锋,你要一起去看看么? 摧锋哪里有不应的道理,当即点了头。 三人便一起离了客栈,沿着镇上街道行进。柳希夷和摧锋都不曾来过此处,更不知道什么花灯街,都是在由柳渊带着走。 穿过两三条街,眼前现出一条小河,从镇中心流淌而过。一座小桥搭在上面,不远处还有一架水车。 桥上人不多,柳渊过桥时便有意放慢了速度。站在这桥上,能一览小河两岸的屋舍行人,柳希夷定然也是想多看几眼的。 凉风习习,吹去日暮时还未完全消解的炎热。河里的水车还在悠悠转动。几个女子还在河边浣衣,唱着几句歌谣。离得远,柳希夷也听不清多少,但这歌声轻轻柔柔,飘飘渺渺,听来让人无比安宁。 真好柳希夷眺望片刻,微微笑道。 车轮滚动,吱呀吱呀地响着,慢慢下了桥,又钻进了那行人如织的街巷里。 夕阳完全沉下去,镇中灯光也就一点一点亮了起来,与天上繁星一一对应着,似乎天地本就分别在镜中镜外。 而花灯街上已然灯火辉煌,如似白昼。 街上的确热闹,比其他地方都要拥挤许多。柳渊慢慢推着他往前,他便抬头看着街边形态各异的花灯,这样慢的速度,能让他把每一盏灯都看个仔细。 我记得,蓝溪城办灯会的时候,也是这样柳希夷道。 是啊,蓝溪城的花灯也都是从这里来的。柳渊温声道。 这回可是来到那些花灯的家乡了,柳希夷轻轻一笑。 随着人群前行片刻,又到了较为开阔的一片地。那正中有一棵巨树,树上挂满了灯,树下围满了人。一树银花光华灿烂,闪烁不断,绚丽无比。 柳渊望那花灯巨树一眼,朝柳希夷道:大哥,你看那里,要过去吗? 人好多柳希夷轻轻道,有些犹豫。他不是很喜欢去人多的地方,可若是不过去,又会有些遗憾了。 略一沉吟,他还是决心过去一趟:那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好了 言毕看向摧锋,这个人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都是他们兄弟两人偶尔交谈几句。这样冷落着人家,柳希夷便有些惭愧,本是想问问他要不要去,却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目光一对上,他像是被人发现什么小心思一般,心虚地避了开去。 柳希夷一怔,轻笑:摧锋,那边人多,别走散了。 摧锋垂眸:嗯。 那边确实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柳希夷坐了辆轮椅,更是难以前行。 不过没过多久,旁人见到他坐着轮椅行动不便,都纷纷避让着些,给他留出条道来。最后还是很快便到了那树下。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一棵大树上面挂满花灯而已,但每个人都想过来看看。 长长的灯穗随着花灯在空中飘荡,树下灯影幢幢,缕缕行行,喧闹无比。柳希夷被推着绕树走了一圈,很快就看完了这处风景。要离开时听到几个人小声说着自己。 你看那人,生得这样标致,竟是个残疾,真是可惜了。 嘘,小声点。让人听见了会难过的。 柳希夷听到,也只是轻轻一笑。 灯影中的摧锋却闻言叹息。 柳希夷在灯火之间笑容淡淡,恍若天仙谪世,当真是叫人一眼难忘。旁人被他所惊艳,却又见他是坐在轮椅上,谁又能不为此叹息。 摧锋曾听过城主说过一句诗,叫做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意思他明白,可看到柳希夷时,他才懂了。莫非真是如此,美丽都是脆弱,惊艳都不长久? 不,怎么会不长久总会有办法让柳希夷好起来的。 摧锋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经落下一段,连忙快步跟上去。 离了那处,其他地方人就逐渐稀少下去。夜色渐深,风也开始变得有些冰凉了。 柳希夷掩口轻轻咳了一声,把柳渊给吓了一跳:有点冷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说着柳希夷又被风吹得咳起来。 而后身上就忽然多了一件衣裳。 柳希夷抬眼望去,刚好见到摧锋收回手。 之前出门的时候,柳希夷就见他多拿了一件外衣,还奇怪了一下,这天还有些热,他那么身强体壮的人怎么还要多加衣服?结果却也没见他穿上,倒是一直把衣服抱在手中跟着他们兄弟两人 现在他把衣服给了自己,该不会本就是怕自己冷吧? 柳希夷拢了拢衣服,笑道:谢谢。 摧锋别过脸去:嗯 柳希夷被他这模样逗得大笑,这个人还是那么闷,话也不会说。 生怕在外待久了柳希夷受凉生病,回去时便走得快了些。到了客栈时辰还早,柳希夷并没有什么睡意。 于是裹了一件披风,自己在客栈后面的园子里瞎转悠。 这种小镇就在山里,没有完完全全被人改造成由石板铺满的规整城池,还有些山野本来的样子。客栈后面的园子旁边就是一片树林,十分幽静,与镇上的人声喧闹全然不同。 柳希夷本也不想走太远,只是看到树林间有一点点碧绿幽光在飞舞,好玩之心就被勾了起来。 是些萤火虫,湛然山庄里也有,他并不觉得稀奇,只是此刻见到觉得有趣,便想要靠近些。 小时候他常看见庄里的小孩子夜晚去捉流萤,个个都开心得不行,便让他觉得捉这些会发光的小虫子是很有趣的事。不过这种在草丛里跑来跑去抓小虫子的乐趣,他是体会不到的了,坐在轮椅上,哪里还能抓得住这些灵活的虫子。 后来长大了些,他便觉得这玩法太过残忍,也不怎么向往那捉流萤的乐趣了。 本就只有那么短暂的寿命,还要被人捉来关上不得自由,也太惨了些。那么脆弱的小东西,能好好对它们,便好好对它们吧。 他操纵轮椅,走进这片树林,怕那些小虫子被惊到,就动得很慢很慢。如此轻的动作并没有打扰到那些小虫子,点点萤火依然聚在草丛间,没有发觉他的存在。 他便停下,不再前行,只安静地看着这些落进尘世的繁星在自己身周飞舞,也默默感受着夜晚的温度。 那些萤火不知疲倦地围着他飞了很久,暗处传来一个声音道:你该睡了。 声音有些熟悉,柳希夷回头,借着那些萤火看清了来人,是摧锋。 很晚了么?我看到有流萤,就过来看了一会儿原来已经待很久柳希夷的话戛然而止。 这人突然就出现,身上还被那幽幽流萤映得发绿,乍一看有些吓人。更吓人的是,柳希夷还发现他手上握着一把刀,血都还在往下滴。 见状柳希夷不禁一声惊呼,下意识地后退几分,靠在了椅背上。 他并不是害怕摧锋这模样,而是看到不远处躺了一个人。 既然已经倒在了摧锋来的地方,那人现在就应当是一具尸体了。而他在这里待了那么久,竟然完全没有听到任何打斗的声音,在他静静欣赏这漫天飞舞的流萤时,那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摧锋杀死在附近。 危险悄然逼近,他竟毫无察觉。这让他无比恐慌,而看到他面上的惊恐,摧锋就像是做错事被发现了一样慌张,双瞳骤缩,五指捏得青筋都暴起来。 我摧锋手足无措,你别看 慌忙丢下那明晃晃的刀,一步走到柳希夷身前,似乎想遮住那些血腥。 柳希夷深深吸了几口气,很快就平复了些,道:是死魔城的杀手? 摧锋沉声道:是我察觉附近有异,便寻了过来,果然发现一个。 柳希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这怎么办让店家撞见,会惹上麻烦的。 我来就好,不会有人发现你快些回去休息吧。摧锋怕人见了这场面难以入眠,便又说道,可能还有人他们是冲我来的,也许会牵连了你。今晚我会守着你,你别担心好好歇着便是了。 我没事我还不至于看看都被吓到心神不宁。尽管如此说了,柳希夷还是笑得有几分勉强,我也是个武林世家的子弟,没那么脆弱。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又不是没被人追杀过,那次在蓝溪城里遇袭,他不也冷静自若与柳渊一起跑了么。 岂料话音方落,疾风骤来,一支箭锵然冲出! 都还不及分辨这一箭指向何人,就见摧锋眼中冷芒一闪,霍然挥掌,手上锁链如长蛇吐信,卷起那一箭,继续往前猛地扑向黑夜。 一个黑影从浓重的夜色里闯出,没动作两下,地上那柄刀就被摧锋挥至半空,利落地割断他的喉管。他连惨呼都没有,便从树上掉落,轰然一声砸在地上。 又是一个杀手。 他们面对的可是曾经的杀手头子,也只能是白白丢了性命。 流萤惊慌飞散,摧锋低头扫那杀手一眼,眸中戾色闪动,冷声道:找死。 那语气阴冷得可怕,连他自己都觉不妥,忙又换了语调,对柳希夷道:我没吓到你把? 他出手太快,柳希夷都还没来得及受惊吓,突然出现的杀手便被一击毙命,呆愣了片刻才摇摇头。 摧锋松了口气:我先送你回去,这里危险。 不能再吓着人了,客栈里有柳渊,以这些杀手的功力,定然是不敌柳渊的,柳希夷待在那里,他才能放心些。 柳希夷道:好 摧锋上前推了轮椅,轻声道:这些杀手功力不弱,我若不在旁边,你一定要跟柳渊待在一起。 柳希夷显然神识还有些飘忽在外,轻轻点了点头。 摧锋心中长叹,忙加快脚步,推着人走出树林。 第24章 流萤灯笼 把人送回客栈里,摧锋又折回树林处理了那两个杀手的尸体。这种事他做惯了,经验丰富,自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翌日天光重新将那片树林照亮时,没有任何人发现什么异样。 一切照常进行,他们迎着朝霞启程,一路无事。 昨日赶了一天路,柳希夷似乎已经习惯了些,便让人稍稍加快些速度,不必走得太慢。于是这次才到下午他们就进了青溪城,沿路皆是青山绿水,阡陌纵横。 青溪城比昨日那个小镇要大得多,连城门也极是恢宏。 众人先到客栈安置好车马,柳希夷想趁着天色还早去那烟雨巷打听打听。 这种事本可派人去做,不过难得出门一趟,柳希夷自然是更有兴致自己去转转,便乘了轮椅,跟柳渊一起陪摧锋去。 知道摧锋是要去烟雨巷,安排客栈时,柳渊就选了离烟雨巷较近的一家,走一炷香就到了。 大街上多是商铺,巷子里多是普通住户,所以这条小巷里没有那么多逛街的人,显得很是安静。巷子不是很宽敞,但也并不狭窄,两旁屋舍高低错落,各有不同。还有几只猫猫狗狗在中间游荡,一下跑进这家,一下又窜进了那家,也不知是野的还是家养的。 几间屋舍门口坐了无事在乘凉的人,柳希夷行到其中一名老伯身前,十分彬彬有礼:叨扰了,这位老伯,能否告知,这烟雨巷里可有一户姓贺的人家? 老伯本惬意地靠着椅子小憩,闻言稍稍张开眼睛,想了片刻,道:姓贺的?没有啊,你找错了吧? 柳希夷回望摧锋,小声道:难不成,你听错了? 摧锋眉头紧皱,认真回想片刻,道:绝无可能。 那时的情形,他怎么可能会分心听错? 柳渊也问道:老伯,烟雨巷里真没人姓贺?姓何的也没有么? 老伯很笃定:没有没有。 见他们面有惑色,老伯又道:我在这烟雨巷住了五十多年了,从来没听过什么姓贺的人家,什么姓何的也没有。这巷子里的人,我个个都认识,我还没老糊涂呢,肯定没记错。 柳渊则又问一句:那老伯,住在烟雨巷附近的人呢? 老伯摇摇头:城北这几条街我都熟悉,就没有这两个姓的。 柳希夷略一沉吟,便朝那老伯道:多谢。 三人相互看一眼,又去问了几人,都是同样的回答。这烟雨巷根本就没有什么姓贺的。无奈之下,他们只能离开了烟雨巷。 烟雨巷的人都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只能是灼炎给摧锋说错了。可既然是如此重要的遗愿,怎么也不该有错的。 如此便只有另外一种可能,灼炎根本就没什么遗愿,让摧锋来青溪,只是想找个借口让他离开死魔城前往中原。中原已不是死魔城的势力范围,摧锋不容易被捉回去。 想到此处,柳希夷不由一声轻叹,这猜测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了,想来灼炎也必定是很在意摧锋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只是摧锋一直在为这个所谓遗愿奔走,现在知道真相,会不会有些失落? 三人已经行至巷口,街上叫卖声顿时变得响亮,行人往来不绝。 地方一下子变得宽敞,两旁屋舍的影子也无法完全遮盖住地上的青石板,阳光便忽地落在三人身上,让在那幽静巷子里待了许久的三人感到几分暖意。 柳希夷有些担忧地望向摧锋,见他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便轻轻道:烟雨巷的确没什么姓贺的人家 没有柳希夷担心的那种失落,摧锋反倒如释重负一般:嗯,灼炎只是想让我快些走而已,才骗我说需要我帮他完成心愿而后又叹口气,释然道:从小就进了死魔城,被训练成杀手,连自己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还会跟哪户人家有关系我之前便猜测过他是随口说的,没想到还真是。 灼炎那么随口一说,让摧锋真的以为他需要一个人帮自己完成遗愿,为此怎么也要撑着一口气,逃出那个地方。 他本就没什么可执着的,若不是因为有灼炎的遗愿在,他现在可能不会活着,也不会觉得自己还不能死。 让自己念了那么久,原来只是个善意的谎言。 摧锋低眸看着手中那三枚凶兽令,一时无言。 柳希夷见他没有太难过,也就道:所以他的遗愿,其实是想你离开死魔城,好好活着。 闻言摧锋嘴角一弯,竟是微微笑起来。他收起三枚令牌,再抬头时眸中已经落入温暖日光:那就好好活着吧。 说完他一手搭在了轮椅背后,对柳渊道:我来吧,你也歇歇。 柳渊愣了愣,见自家大哥朝自己笑着点了点头,便让开了去。 该在青溪城办的事,也算办完了。一事既了,摧锋便没有再提,专心给人推轮椅。三人一起去城里各处逛了逛,柳希夷看到新奇的东西,便买了些。待到日落回客栈,柳希夷用过晚饭吃了药之后,身体有些疲倦,便没再出门。 这客栈里有一个观景台,可以俯瞰整个青溪城。出门对柳希夷来说是极为难得之事,因而他就算倦了无法去城中走走,也要到这观景台上看看城里夜景,不想白白浪费了机会。 柳渊安排客栈时都是挑好的选,要在这客栈里住一晚可是价格不菲,没几个人能舍得花这个钱。会选择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家境极好的人,因此客栈中人并不多,这观景台此时也只有柳希夷一个人在。 所以摧锋提着一个灯笼过来的时候,见到这地方只有柳希夷一个人,就松了口气。然而还是纠结了很久,才鼓起勇气上前,唤道:柳大公子。 那边月色之下,柳希夷微微回眸,见是他,便轻笑道:你也来看青溪城的夜色么? 是来看你的。话才出口,摧锋又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若这话用什么调侃的语气说出来,那简直是近乎调戏了。 柳希夷浅浅一笑,饶有趣味地问:如此美景不看,看我? 你比较好看。摧锋心里想着,没敢说出来。于是也没有应这一问,快步走到了柳希夷旁边。 这个给你。摧锋将手里的那个灯笼捧到柳希夷身前。 柳希夷一怔,近距离一看,他这才发现这个灯笼很特别。里面没有烛火,而是有很多光点在飞舞。 萤火虫? 柳希夷接过灯笼低头仔细望了,那灯笼里光芒点点,飞动不停,没有一只小虫子能飞出这个灯笼。一层薄薄的纸,对它们而言,已经是一生也无法破开的囚牢。 怎么想起来给我这个柳希夷淡淡道,眸子中并没有什么喜悦,反倒是有些感伤。 昨夜你看了它们很久我以为你喜欢。摧锋把他的眼神收在眸中,一下子无措起来,你其实你不喜欢么?我也不知我以为 原来以为自己喜欢,便捉了过来,想逗自己开心么? 柳希夷轻轻一笑,温声道:我当然是喜欢的。 摧锋被这句话安抚了,便没有那么慌张,只是仍旧不明白,为什么柳希夷面上的神色并不像是喜欢的样子。 柳希夷轻声道:不过比起被做成一个流萤灯笼我更喜欢它们在我身边飞。 纤瘦的手指轻轻打开灯笼,给在里面挣扎的萤火虫露出了一个口子。那些小虫子便一点一点从里面飞了出来,冲进一个更宽阔的世界。 萤火虫的寿命很短,能发光的时候,它们能留在人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柳希夷低低说着,望向这些小虫子的眸中尽是温柔,你抓了它们给我,我很开心,也很喜欢,但我想让它们变成我更喜欢的样子。 有一只没有飞起,而是沿着灯笼爬到了柳希夷手上,淡淡的光芒映得他本就白如冰雪的手都有几分透明。 为何众生会生而不同,强大如人,弱小如萤弱者从来只能被强者所支配,供人吃食、供人取乐于我而言,只是一瞬的满足与欢乐,于它们而言,却是一场灾难,要为此赔上一生。难道弱小,便只能被如此对待么苍茫天地之间,我等不也是渺小如蚁,微弱似萤他忽地一笑,不过这也是自然之理,天意难违。为了存活,必定要伤害它们中的一些,无可厚非。但我想偶尔也好好待它们。 他抬手,那只爬到他手上的萤火虫乍一受惊,立即飞了起来,融进那成群流萤之间,再也辨别不出。 你们自由了。 萤火微光也一点点映在他的眼眸里,亮得那样温柔。 摧锋怔住,完全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他双眸上移开。 柳希夷看它们半晌,见它们一起飞走,完全消失在夜幕之下,才轻轻回头,朝摧锋笑道:走啦,我冷了。 摧锋忙给人拢拢披风,上前推人进屋。 那些萤火虫是被柳希夷放走了,可灯笼还在。他低头摆弄着那个灯笼,道:这该不会是你做的? 做工也着实粗糙了些。不过摧锋该是日落之后才去寻材料做灯笼的,接着又要抓流萤放进去,那么短时间内做出来,也还算不错了想来他以前也没什么经验,该是第一次做。 是摧锋道,看见柳希夷眼中笑意,便有些窘迫。 他很清楚自己做得不是很好。 柳希夷捧着那灯笼,朝他轻笑:若你有兴趣下次我教你。 第25章 锦衣公子 摧锋怔了一瞬,得他那么一句话,心中不知炸开了多少朵烟花,面上不禁露出了几分欣喜。 嗯。他低头望着柳希夷,继续推着人向前,你还会做灯笼么。 柳希夷道:小时候无聊,就喜欢动手做点东西。后来就做起了机关玩意儿。 嗯摧锋又找话说,你冷的话,回去多加件衣裳,等会儿要睡了泡泡脚我记得他们有给你准备药材。 这些事哪里轮得到他操心,他只是想跟人说话,又找不到什么话题。不过那份关心倒也是真的。 柳希夷也被他逗乐了:知道啦。 一个人低头看灯笼,一个在悄悄看人玩灯笼的模样,两人都未注意到走廊里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锦衣公子。而那锦衣公子见到他们二人,先是停了步,咦了一声,而后道:两位也是来观景台赏月的么? 柳希夷这才抬头一看,见是个要去观景台赏景的人,便道:去看了两眼,刚回来。 这一抬眸,恍若明月清辉倏然透出。 那锦衣公子望着他,便忽地一愣神,旋即道:你阁下可是湛然山庄大公子? 柳希夷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是公子怎地还知道我? 刚进这客栈就听说柳公子也在此处久闻公子大名,今日竟能有幸得见。说完又想起自己有些失礼,便一抱拳,啊,在下青溪城长云庄张桓。 长云庄柳希夷听到这个名字,觉得还有些印象,想起些什么,你是张云江庄主的三子? 张桓眼睛一亮:原来柳公子听说过家父。 长云庄张家跟柳家那样的大家族比起来,差距还有些大,但在这一带已经很有名气。青溪既然与蓝溪离得不远,从蓝溪来的人多半也是知道这长云庄的。 自然是听过的。柳希夷轻轻道,家父也常与令尊往来,与我提起过。 张桓更是兴奋:既然在此相遇,便是有缘我让人在观景台备了好酒好茶,柳公子可有意一同前去? 好不容易遇到位柳家的大人物,怎么也得试着结交一下。 然而柳希夷还没开口,他身后那个黑衣男子便面无表情地道:我家公子要睡了。 摧锋这人本身就带着一股杀气,不加收敛之时便极有压迫之感,这一句话语气冷硬,出口之后便让张桓微微一惊。 可张桓看他在柳希夷身边嘘寒问暖,狗腿得很,又说什么我家公子,多半也就是个给人推轮椅的下人,刚刚升起的那点畏惧就又被压下去,仍不死心地道:这样吗柳公子意下如何? 柳希夷笑着摇摇头:实在体弱易倦,身体受不住了,只能辜负张公子这番好意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说完还轻轻咳了两声,吓得摧锋道:你很冷么?我们快回去。 立即推着人往前走,完全不管去张桓。 进门之后,摧锋忙关掉门窗,拿起软毯给人盖上:你没事吧?咳得厉害,是不是要喝药? 柳希夷微微摇头,笑得有些狡黠:我没咳我装的。 摧锋放了心,然后道:那就好 说起来,灼炎之事已了,便该启程去西域了。柳希夷将双手都藏进软毯里,坐姿十分乖巧,我走得这样慢,还总想着到处玩,也不知何时才能到西域你会不会嫌弃? 摧锋当即道:岂会我我也是想陪你一路游山玩水,这锁链取不取都一样,晚些也无妨的。 真的?柳希夷在桌边放下灯笼。 摧锋忙道:你不是一直很想到没去过的地方看看么?一定要好好看看。我真的,希望你能开心。你不要想我这事了。 他在蓝溪待了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多难得的机会啊,可他居然还考虑着自己,怕耽误行程。但自己其实并不在意手上的锁链能不能断开,怎么能让他在该开心的时候还记挂着自己手上这麻烦。 摧锋还想再说几句,让这人放心些,那门外便有人敲门,送进洗澡的热水来。 瞧人把木桶一点点用热水灌满,柳希夷便停了这话茬,操控轮椅到那人送进的木桶前:行了,你家公子要洗洗睡了。 这个你家公子,摧锋总觉得柳希夷故意说得重了些,好像是有意调侃。 方才自己可不就是说的我家公子么? 摧锋莫名面上一热,转眼又见柳希夷看着自己,面上的笑怎么看都有些看好戏的味道。 傻愣着做什么?柳希夷眸光在他身上一扫,完全不明白他怎么还傻站着,你家公子要洗洗睡了。 又重复一遍。 可摧锋还是没会对意,呆了半天才想明白柳希夷要洗澡,这是赶他出去! 可是你一个人,不会不方便吗摧锋本都要落荒而逃了,结果又想起他行动不便,还是很没底气地问了一句。 是不太方便,可又能怎么?你难道还想帮我?柳希夷趴在木桶边沿,眯起眼笑,可是这种事我长大些了,就一直都自己做的。难不成还脱光了让你抱进去? 摧锋面上忽然就红了一片。 我这就出去。慌张逃出了这房间。 柳希夷悠悠叹口气,开始解自己身上衣物。 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轮椅上爬进木桶里。 温水浸泡着身体,赶路一天后的疲倦都一点点随着热气蒸发了。等他换好衣服慢腾腾擦干头发,一沾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再张眼已是第二日清晨。 这次行程一切以他为准,所以他不起来,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叫他起床。 然而他才刚刚穿好外衣,挪到轮椅上,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 伺候他的人敲门一向敲得很轻,还会直接向他说明来意,所以这样明显有些慌忙的敲门方式,让他十分奇怪。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开门,外面那敲门人道:柳公子!救命! 是昨夜遇到的张家公子,柳希夷微一皱眉,操控轮椅到了门前,门刚一打开,那张家公子慌忙跑进来:柳大公子!救我! 怎么了?柳希夷微蹙眉头,他这样慌张,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张桓道:我爹派人过来捉我了柳公子让我躲一躲吧! 说完都不管柳希夷同没同意,环视四周,直接钻到了床底下。 柳希夷忍笑道:那里又没东西挡着,一眼就看见了。 张桓忙又爬起,焦急道:躲哪儿呢躲哪儿呢 不用躲,关起门就好。柳希夷静静道,不会有人硬闯我的房间。 张桓一愣:好像也是 谁都得给湛然山庄大公子个面子,敢硬闯?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而且看柳希夷的样子,似乎并不介意他来着躲一躲,也是愿意帮他一下的。他便是觉得自己得救了:多谢柳公子,多谢。 柳希夷关上门,回头道:昨日我还奇怪,长云庄就在青溪城内,怎么少庄主还要跑到客栈里。原来张公子这是离家出走? 他那么一针见血,张桓面上一红:是 说说吧,我再决定要不要把你交出去。柳希夷自己倒了杯茶,摸到杯子是凉的,才想起来还没人送新的过来,也就没有喝。 听他说要把自己给交出去,张桓大惊:我没干坏事,别把我交出去啊我只是为了逃婚。 柳希夷抬眸一瞥:逃婚? 张桓忿忿道:我爹给我定的亲,可我连那姑娘是谁都不知道,我还不想就这么成亲啊。 这时那外面又有人敲门,张桓被吓得一僵。 好吧柳希夷叹口气,该是给我送东西的,不用慌,不过你还是先躲柜子里吧,免得被人看了去。 张桓点点头,迅速拉开柜子钻了进去。柳希夷看他躲好,才去开了门。 来送东西的竟是摧锋,柳希夷不由一怔,旋即笑道:怎么是你? 摧锋一手拿了一个托盘,一个托盘放了热水手巾,一个托盘上又是刚熬好的药。平常都是一个人拿一份,分次送来的,他这样拿,还拿得特别稳。 本是去拿药的,路上看到人送水过来,就顺手拿了。摧锋进屋,将东西都摆好,早饭也快做好了,一会儿拿来。 柳希夷才下床,都还没来得及洗漱,便过去擦擦脸漱漱口。然后开始梳理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用梗发绳很随意地绑起来,垂在肩头。 将发绳打好结,他道:对了,我想去一趟白云寺。 摧锋在一旁看着他发了半天呆,闻言道:我陪你。 话音才落,那柜子突然一响,柜门往外打开了。 摧锋身上劲气陡然一放,进门之时他便已经察觉这房里还有人,只不过对方这藏匿的方式十分拙劣,有他在柳希夷完全不会受到威胁。因而他并没有去把那人揪出来,不想惊扰了柳希夷。 可现在那人要现身,他自然是得动手了。 白云寺我熟啊!张桓才打开柜子,手腕便被一条锁链死死缠住,弄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待一定睛,就见到一个高大的黑衣人男人在死死盯着自己,那冷眼似刀,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他大气不敢出。 柳希夷微微一惊,知道摧锋是误会了,忙道:摧锋,没事,他只是来这里躲躲。 摧锋眉头一皱,松开了锁链。 张桓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后知后觉感到手腕上疼得厉害,委屈地揉着手。 而摧锋起身出了门,再进屋时端来了柳希夷的早饭。 还带过来几个彪形大汉。 张桓整个人都呆住了。 公子,老爷让我们带你回去。 ※※※※※※※※※※※※※※※※※※※※ 新年快乐!!!明天会更晚一点点。 第26章 同舆而行 张桓惊恐之后,便怒视摧锋,一副恨不得冲过去咬人的模样。然而他很清楚,自己是打不过这个光是威势就能压死人的怪人。 而摧锋只淡淡道:张公子,你家里人一直在找你。 张桓忍住那种想要破口大骂的心情,没有任何抵抗,瑟瑟发抖地跟着那几名大汉出去了。毕竟抵抗是没有用的,就算柳希夷为他说话,他也照样会被绑回去。 摧锋瞧他出了门,心中暗道这算是解决了一个麻烦。 掩上门,把那些早饭一碟一碟放到桌上,对柳希夷道:吃些东西吧。 柳希夷看了那桌上那些水煎包、瘦肉粥和鸡汤,不禁道:这么多 他饭量一直很小,尤其现在是早上,更是吃不下多少东西。而那水煎包的个头又稍大,十个摆了一盘,他估计一半都吃不下。 一起吃吧,别浪费。柳希夷递过去一根筷子,而后自己用剩下的那根筷子扎进一个水煎包里,还仔细观察一眼,那么大一个,吃两个就饱了。 摧锋接过筷子,闻言勾起嘴角:你是猫么,吃那么少? 是啊我其实是一只在山中修行了千年的猫妖。柳希夷随口瞎扯一句,然后咬开那水煎包的皮。里面的馅料顿时流入口中,鲜香无比。 咽下去,他才同摧锋道:挺好吃的,你也吃吧。便又去小口小口吃那个包子。 这安安静静吃着东西的模样,确实挺像只猫的。 摧锋也扎起一个水煎包,犹豫了会儿,还是问道:那个张桓他来这里做什么? 柳希夷抬头眨眨眼:他啊,离家出走了,现在家里人要抓他回去,想来我这里躲躲。结果半路杀出个摧锋,惨遭告发。 摧锋平静地道: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那些人都在打听他。刚好瞧见他在你房里,就帮了个忙好像坏事了? 最后这一句说得十分无辜,好像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以为张公子家里人找他有急事就帮了他们一把。 帮个忙?柳希夷笑道,我看你是你故意的吧。 摧锋轻咳一声:怎么会是故意。 咬一口包子,遮掩一下自己的窘迫。 柳希夷笑:我感觉你看他不顺眼。 摧锋微微一愣:是吗也许吧,我不知为什么。 柳希夷叹口气,放下手中那根筷子:眼缘这种东西,难说。我吃饱了。 摧锋这便看了看那盘子里,柳希夷果然只吃了两个,真的是在喂猫。 不多吃些么?吃太少饿着对身体不好 我吃不下太多总是没什么胃口。柳希夷看他那表情,好像怕自己饿死了一样,只好妥协道,好吧,我再喝碗粥。 那粥已经凉了些,不像之前那般烫口,倒是很快就让柳希夷给喝完了。 这样行了吧?柳希夷扯过手帕擦擦嘴,便让轮椅往后退了些,是准备离开这桌旁了。 摧锋忙起身去帮他推轮椅,送人出门找柳渊。 白云寺就在城里,去一趟也不费力,过不了几炷香就能回来继续赶路。柳希夷也就是趁着大家都还在收拾东西过去转转,不会耽误时间。 既然只是过去走走,也没必要兴师动众的,只叫上一个柳渊,三个人便前往白云寺。 又没赶上什么特别日子,白云寺里的人并不多。但毕竟是青溪名寺,即便是平常日子,也还是会有些来这里上香祈福或是游玩,所以虽然人少,也算不得冷清。 摧锋早已霸占了给柳希夷推轮椅的位子,柳渊倒成了跟在他们两人旁边那个。到了门口,轮椅停了下来,摧锋犹疑道:这种地方我是不是不该进去。 虽是在问,可他自己心里已有了答案。他一个满身杀孽的人,进去岂不是扰了佛门清净。 柳希夷何等玲珑心思,顿时便知道了他心中疑虑,只好温声安慰道:想什么呢,走啦。 说着操纵轮椅,先朝佛寺大门行去,摧锋和柳渊便也迈步跟上。 大殿里坐满僧人,都在唱经,看样子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周围的普通老百姓都没有进去,只是在外旁边。他也就直接奔到正殿前,打算上柱香就走。 柳渊拿了一炷香递给他,他却又对着摧锋递过去:摧锋。 摧锋接过来,却显得有些局促:我 上柱香而已柳希夷笑道,又拿过一炷香,你担心些什么呢? 摧锋想了想,拈着香跟他过去。见他微微躬身,恭恭敬敬行个礼便将那香插进了炉里,也学着人弯腰行礼插香。 走吧。见他们两人都上完香,柳希夷道。 这就要走了?柳渊拍了拍袖上沾到的香灰,往四周望一圈,不逛逛么?我看这里修得也挺好。 不去了其实哪里的寺庙都一样,就是没来过,所以想来看看而已。柳希夷说着,余光瞥了旁边整个人都有些僵的摧锋。 他发现从进了这个佛寺开始,这人好像就很不自在因为觉得自己一身污秽,不该踏进这种地方半步。有些地方,这个人还是没想通,放不下。再待下去,恐怕要把人弄得更不自在了。 要忘掉自己不堪的过去,看来是件很难的事。柳希夷到底不是摧锋,不敢说自己明白他的那种心情,只是多多少少能理解一些吧。 柳希夷微微叹息,对柳渊道:那边也该收拾好了,别让他们等太久。 摧锋上前来,推着他往外走,似乎已经等他这句话等了很久。 然而他们还是没能就这样顺利离开,刚行到大门口,竟然见到张桓匆匆忙忙走进来。 除了柳渊,两人都是微微一惊。明明才见到他被家里人带走的,怎么还能在白云寺看到,这是那么快又跑了? 张桓显然也是惊讶,尤其是看到摧锋,立马一脸见鬼了的表情,转身欲走。 张公子。 然而柳希夷一出声,他就好像被点了穴,站在了原地。 柳希夷道:张公子,你怎么 张桓往前走了两步,又似是想到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忽地回头,换上满面的泫然欲泣:柳公子求你救救我吧!我都不知道该跑哪里了。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柳希夷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两步冲近,道:你看,我跑到这里都还能遇见你,这是缘分啊!柳公子你就帮我个忙,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柳希夷显然被他吓得呆了一下,喃喃道:什么忙? 张桓道:柳公子要走了吧?不如让我跟着你们出城,出城就好,我爹绝对就找不到我了。 柳希夷本就心软,见他这般求自己,就不太好拒绝。又一想这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不如顺便送个人情,便道:好吧我们这就要回去启程了,客栈会合要是路上你就被捉了回去,我可也没办法。 行行行。张桓喜笑颜开,一个旋身纵开轻功,消失在众人眼前。 走吧,我们回去了。柳希夷回头,刚好捕捉到摧锋眼底忽然闪过的精光。 总觉得这位张公子还是逃不出这青溪城了,柳希夷摇摇头:摧锋。 嗯?摧锋低头。 柳希夷道:算了吧。等他出了青溪城,就不关我们事了,那么小一段路,没什么的。 嗯。摧锋点点头。 柳希夷算是放了心,叫了柳渊,总算是出了这道寺门。 张桓施展轻功,可要比他们三个走路的快多了。待他们到达客栈,张桓已经在客栈里藏着等了多时。 见车队已经整顿完毕,可以出发了,柳希夷道:张公子,上车吧。 柳渊和摧锋都是骑马的,坐车的就只有柳希夷一个。另外一辆能坐人的马车上,都是给柳希夷煎药的大夫,总不能让人家长云庄的小少爷坐那里去。所以柳希夷让张桓上车,上的自然是他自己乘的那一辆。 岂料张桓都还没答应一声,摧锋便道:我的马给张公子骑吧,大公子昨夜有些受凉,得有人在旁照看。照顾大公子的事,总不能让张公子来做,也免得张公子也过了病气。 言毕就伸手将柳希夷抱住:大公子,我抱你进去? 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看,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这位柳大公子身边管事的呢。柳希夷匪夷所思地看着他,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抱进了车里。 看他拉下车帘,柳希夷这才小声道:你就那么看他不顺眼? 摧锋坐下:一看就是个嘴闲不下来的人,在这里面会吵着你。 你柳希夷低眸一笑,只觉无可奈何,那换你那么闷的进来,我就舒服了? 我摧锋一愣,我也可以陪你说话,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柳希夷笑了:好好好,那你讲个故事来听听。 摧锋还能讲什么故事,豆子发芽么?这是在取笑人呢。 摧锋被这么一调侃,便低了眸,沉默片刻,道:从前有个 噗行了。柳希夷忍俊不禁,上次豆子发芽,这次莫非是豆腐发霉变成了臭豆腐?别编什么故事了,说点别的吧。 好。摧锋说完,眼中的神光发生了些许变化,仿佛变得很沉,很深。思索了片刻,他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轻轻舒口气,神色半是轻松,半是郑重。 我其实想问你摧锋望着他双眸,认真地道,柳然,你还缺照顾你的人么? ※※※※※※※※※※※※※※※※※※※※ 最近两周考试先随榜更啦。 大家都是小可爱,评论区看到什么奇怪的评论不要生气啦,不回就会沉下去的。 开开心心看文,不气不气么么哒。=3= 第27章 巧舌如簧 照顾我?柳希夷偏偏头,稍稍一想,嗯整个山庄都是照顾我的人,不过你要是想到柳家做事,多一个也没关系。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在柳家领个差事了? 横竖也无处可去,还有摧锋顿了顿,又道,我觉得你很好。 柳希夷摇头轻笑:你啊,就是在以前那种地方待太久了,随便见到个人都觉得好你该去更远的地方走走,说不定你就会觉得,比我好的人一大把呢? 摧锋默然,这句话他是考量了很久才敢说出口的。可是听的人好像并没有太在意。 我 你要真想留在柳家,会给你留个位置的。柳希夷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不过你一身武功,这样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些? 摧锋本为他的应允而暗喜,闻言又疑惑道:有武功,便一定要用么? 唔好像也是。柳希夷认真一想,道,那又不是你喜欢的。 摧锋点头道:我不喜欢我喜欢照顾你。 柳希夷听完忍不住笑了一声:摧锋,你说话怎么总那么奇怪呢。 摧锋沉默了,开始对自己的话进行反省,可怎么反省都不觉得哪里有错。自己就是喜欢照顾他啊。 喏,接下来去的是都城,可能得在哪里待几天。柳希夷也不打算继续打趣他,开始跟他说之后的计划,简先生同我说了,一寸丹心的解药里有一味疏风草,为死魔城独有。所以你就算知道了解药配方,也得冒险回去采草不过死魔城的人到底没有三头六臂,没办法把那疏风草守得太死,总会有那么一点被胆子大的人偷采来卖,流入中原。与其犯险,不如多花点银钱。 这你要先帮我配解药?摧锋微惊。 去到西域也得好几个月,路上你发作了,难道把你捆起来?柳希夷眯眼轻笑。 摧锋望着他道:谢谢 柳希夷眨眨眼: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啊有什么好谢的。唔我先睡会儿,有些困。说完掩住口轻轻打个哈欠,眼里都冒出些泪花来。 睡吧摧锋忙过去扶人躺下,为他盖上被褥。 过一会儿的工夫,车队已经出城几十里,那位张公子也就跟他们道了别。摧锋不好意思继续赖在柳希夷车里,便回到了马背上。 走走停停有个六七日,众人总算是到了那都城华京。 夏国都城金碧辉煌,满城飘花。这个时节正是盛夏,城中凤凰花掉落大半,池子里莲花正放。 柳希夷早对这都城充满期待,才下车就让人推来轮椅,客栈的门都没进,直接带着人去城里转。 日暮时分城中满是金光,城里的青石板早已被磨得光滑无比,竟然还反射出了点点亮光。行人的影子被拉得极长,夹在那些光点里。 我之前便一直想无论如何困难,这一生至少要来一次京都。柳希夷抬头回望那暮色下只剩一个黑色剪影的城楼,轻声道。 乍一看是与很多小城的城门楼相似的形状,可走近见过,就会发现有很大不同。这毕竟是京都啊 要来一趟也不难,以前爹爹就是想太多了,不放心你。等这次回去,他肯定不会看你看得那样紧了。柳渊安慰他道,之后,你想来几次来几次,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嗯!柳希夷举目望去,看着这满是行人的街道,这里好多胡人 那些个高鼻深目,有的还生了一头金发的胡人,在这街上随处可见。若不是这京都繁华,这些人哪里会不远万里从沙漠那边跑过来。 柳希夷心中暗叹,忽地瞧见一处小摊子,眼前一亮:摧锋,你看那个! 摧锋忙随他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前面一个小摊上全是用布缝制的布偶,一个个活灵活现,模样煞是可爱。 柳希夷自己按动轮椅跑到那摊子前,拿起一只小黑狗对刚跟上来的摧锋柳渊道:好像你啊小渊,这个白狗狗也好像你。 柳渊无语:哥 下一刻,那只小黑狗和小白狗分别被他塞到了摧锋和柳渊手里。两个人拿着那小玩意儿手足无措。 买了那两个布偶,继续前行,又见到街旁有个铺子围满了女子。 柳希夷当即一拍扶手:等等,芳菲堂。 柳渊和摧锋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奈,但再无奈又能如何,他俩最后还不是决定纵容这位在家静若处子,一出个门就如脱缰野马一样的柳家大少爷。即便体弱多病行动不便,照样能蹦得比兔子还欢。不过能看到他这样欢快,两人也都是心里高兴的。 柳希夷又去买了些香料胭脂,打算给娘亲带回去。 就这样一路逛着走完了西市的一条街,才找了家酒楼坐下吃饭。待酒足饭饱,夜风微凉,城中虽然热闹无比,但柳希夷却已有些撑不住了,没力气去玩。 好在要在这里待上几日,有的是机会。柳希夷便也不觉遗憾,先回了客栈小睡一会儿。 醒来之后便有人过来,告知已在城中寻到疏风草,待那药材铺主人明日一回来就能交易。 疏风草这东西毕竟是那些药农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采回来的,京都这种地方也不会有多少,想找到还得好一番打听。柳希夷本以为少说也得等个两三日,没想到能那么快,心中也是欣悦。 旋即他就出了门,去敲了摧锋的门:摧锋。 里面的人一听是他的声音,立即起身开门,又推着人进屋。 柳希夷进屋之后还没跟人提那疏风草的事,就见到桌上放了本书。想来摧锋方才该是正在看书呢他看的会是什么? 柳希夷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摧锋坐下,顺手拿起了那本书。封皮一立起来,柳希夷便看清了,是一本《巧语录》。 摧锋解释道:你说我讲话奇怪,我要学一下。 回客栈之后,摧锋又自己出去转了转,买了这么一本书回来。柳希夷说他有时候说话很奇怪,他自己也觉得,毕竟以前很少跟人谈天说地,他很清楚自己的确不太会说话。 但是,柳希夷都那样说了,他总得努力改变一下不是?出去一转见到个书铺,发现还有这种书,他当即掏出柳希夷给他的那点盘缠,买了一本。 柳希夷一时好奇,就抽过那本书来,看了两眼:可是这都写的什么啊。 随便一瞟,就看到特别精彩的一段。 妻云:吾与城北徐娘孰美? 答曰:卿美甚。 妻云:然妾蒲柳姿,诚不如城北徐娘美也。 答曰:吾甚喜卿蒲柳之姿。 柳希夷觉得,真要这么说,这人得被自己媳妇狠狠揍一顿。 人家说觉得自己不好看,是要你夸人家好看,你说你就喜欢她不好看?这到底是在哄人呢还是损人呢?这年头,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出书了,乱教的什么,误人子弟!是不是印刷技术改进之后印东西太快,找不到东西印了? 于是他语带嫌弃地道:别瞎学这些,这都什么破书,我拿走了。说着把书从摧锋手里抽走。 摧锋眼中顿时浮现出几分可惜来。 柳希夷瞧他模样,不禁笑道:傻子你跟人多说说话不就好了? 嗯摧锋便挑了个话茬,你过来,有什么事么? 柳希夷这才想起自己是过来干什么的:啊对了,我是想来告诉你,已经找到疏风草了,明天就可以取来。其他的药材这里应该也有,配好药就差不多可以离开都城了。 摧锋犹豫片刻,道:其实我就算服了解药,还是会发狂,只是疯得没有那么厉害了而已。 想到这个他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连死魔城城主那种人都害怕他失控伤到自己,他居然还想着留在柳家?是还不清楚自己疯起来是什么样么?一个全无理智,只会害人的疯子,怎么好意思待在人家身边。 他心里念头不知在这一瞬间转了几百个弯。柳希夷轻轻一声唤回了他:那么严重吗看来回去还得再找简先生给你看看。 我要是发了疯,用这个把我捆起来就是了。我怕伤到你摧锋抬手,指指手腕上缠的那铁锁链,不会很久,最多几个时辰。 好柳希夷这一声开始有些模糊了。 摧锋听出些不对来,便道:困了? 柳希夷眯眼道:有些突然就可能傍晚太兴奋了些,一直到处转 声音戛然而止,柳希夷的头也微微垂了下去。 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这可如何是好? 摧锋看着那人宛如皎月的睡颜怔愣许久,才轻手轻脚摸索过去,抱起人来。 而对于是送他回房,还是让他就在自己房里睡,摧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将人抱到床上扶他躺好,摧锋还站在床前看了他很久。 他眉目舒展,是轻松入梦了的神情。说着话都能突然睡过去,他该是累极了吧? 摧锋吹灭了灯火,在旁边守了他一晚上。 翌日金光洒进屋里,柳希夷便醒来了。 继续在床上躺着缓了一会儿,柳希夷才起身。这一夜睡得舒服,身体也有了点力气,起身的时候竟不是那么吃力。这种感觉在过去的二十余年里可都是很少有的。 昨天出去转了那么久,睡一觉竟然就恢复了,柳希夷自己都有些吃惊。 架子上已经摆了洗漱用的水和手帕,都还能看见热气,该是刚送进来不久。 穿好衣服,柳希夷依然有些吃力地自己下了床,乘轮椅去那架子旁洗把脸。 等他洗漱完,出去了的摧锋刚好端着早饭回来。这照顾人起居的事情,当真是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真留他侍候柳希夷,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早。柳希夷回头朝人一笑。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早。摧锋放好那一托盘东西,先吃早饭,还是先吃我? 啥? 柳希夷笑容一僵,起床之后还环绕在身侧的那点迷糊顿时全消。 完了,昨天来晚了,这人肯定已经被那奇奇怪怪的书给荼毒了。 ※※※※※※※※※※※※※※※※※※※※ 然然:我觉得你还是找我弟弟学骚话比较好。 摧锋:好! 第28章 胡人预言 其实这种话,要是从哪个小情人嘴里软软糯糯地出说来,那也还是有几分情趣的。 可摧锋话说得十分平静,加之面容冷峻,一身锋芒,这话从他嘴里蹦出来,就变得十分诡异。更何况摧锋也不是柳希夷的什么小情人,这话极其不合适。 柳希夷扶额:摧锋不要学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摧锋轻轻皱眉:嗯? 柳希夷又好气又好笑地调侃道:你知道什么叫吃你吗? 摧锋也是见过世面的,哪里会不知,只是方才一时没能想起,被柳希夷一说才忽然反应过来。他登时大窘,道:嗯知道。 柳希夷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咬牙切齿了:你知道还乱说。 气得连轮椅都跑得变快了些,停到那桌旁,他拿起筷子来:我要先吃饭。说完觉得不太对,又补上一句:吃完饭也不吃你。 似乎还不解气,抓着筷子抬手就要敲摧锋脑袋。然而摧锋长得那么高,柳希夷又是坐着的,这一记爆栗给得就十分吃力。他要用力抬起手去,才能勉强触碰到摧锋。 这样努力打人却有些够不着的样子,莫名好笑。 摧锋突然露出几分笑意,而后稍稍弯了膝。 柳希夷一愣,旋即更加怒气冲冲地拿筷子敲了人一下,这次摧锋都自己凑过来了,倒是十分方便。 等以后回去,要给这普通的木轮椅也加个升降装置,柳希夷暗暗想着。 今天早上送过来的是一碗清汤素面,不是多精致的吃食,却也有滋有味,正好适合柳希夷这样病惯了口味淡的人。柳希夷没再说话了,开始一点一点细嚼慢咽。 刚放下筷子,门外就有人敲门,只听柳渊的声音道:摧锋少侠,我大哥可在你这里? 敲门用的还是那种非常有礼的方式,敲得缓慢,只是用的力道有些大,明显是有些焦急了。 柳希夷便喊了一声:小渊,我在。 摧锋起身过去开门,柳渊见到自己大哥果然在里面坐着,好像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我看你房里没人,简直 柳希夷这才恍然想起,现在待的这间房好像不是他的那间 这是摧锋的房间啊! 怪不得柳渊那么着急了。 柳希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昨天过来找摧锋说些事,结果直接睡过去了京城这种地方,是最不可能出事的了。有点什么动静,就会直接惊动朝廷脑子没问题就不会选择在这里动手,别那么担心啦那么早就找我,什么事? 再说了被盯上的不是旁边那位么,抓自己做什么。柳希夷不禁瞄了摧锋一眼。想起这人那晚悄无声息地弄死了两个追过来的杀手,他就觉得真有杀手追过来,这位也绝对不会有事。 柳渊面上已经没有了那紧张的神色,只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那些药材都让人去找了,你安安心心在这玩就行。今天想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去城里随便逛逛吧。昨天才去走了一条街,好多地方都还没去过。柳希夷控制着轮椅往前行去,走吧走吧。 然而时辰尚早,街边店铺多半都还没开门,那些小贩倒是已经开始摆摊子沿街叫卖。 大早上的,街边的摊子上卖的也多是些吃食。柳希夷闻见香味便有些想去买些尝尝,奈何客栈里那一碗面下肚,让他胃里没了地方装,也就只能闻闻味了。 等他们走进西市深处,人便渐渐多起来。两旁除了摊贩,还有许多当街卖艺之人,吆喝叫卖声与各种歌乐声混在一起,好不热闹。 见前面有处地方聚了一众围观的人,三人便也过去凑了个热闹。只见猩红的地毯上一个红衣人席地而坐,周围刚好被街边用作装饰的鲜花围着。 那是一个胡人,一头金发被掩在红色头纱里,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碧绿的眸子来,一时竟无法从外形上分辨出是男是女。 他的眼眸极为深邃魅惑,仿佛是妖精才能拥有的。 柳希夷才到旁边,他就将目光投向了这位坐在轮椅上的病美人,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微微眯起了眼。 而柳希夷走近了,才发现他手中捧着一个水晶制成的圆球,在日光下不断流转着奇异光芒。 那胡人抬头望着柳希夷,说了一句什么,一时半会儿听不懂究竟是汉语还是胡语。 嗯?柳希夷也发觉他是在看自己,便有些奇怪,指了指自己问,我吗? 胡人点点头,正欲开口,旁边却走来一个白衣人来,笑道:这西市街上,卖东西的有,卖艺的也有,不知你坐在这里捧着个珠子,是要卖的什么? 那胡人被打断,便将目光转向了那人,眸中毫无波澜,语气也是淡淡:未来,你的。 哦?那就是算命咯?那白衣人笑了笑,我的未来,你怎么卖? 胡人微微垂眸:听闻军长前些年在边陲寻到一玄镜,军长若是想要知道自己的未来,借我看一眼便是。 口音重,周围众人也是思索了片刻,才听明白。 嗯?白衣人神色微动,一瞬的疑惑之后便又换上笑颜,你看出我是谁了? 此语一出,周围人都纷纷惊呼,就连柳家兄弟二人也是微微一惊。 那胡人方才喊这人军长别说是这京城,就是整个中原,能被称一声军长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人白纠白修宜。 白澄老将军家中长子,年少时已因姿容俊秀,风雅放逸,成了京城又一名景。及至成年中了个武举探花,又得了一个白衣探花的美名。前些年进言开办军学,组建精锐之师白袍军平定边关,更成英雄人物。 如今谁不得敬他一句军长?而他现在也不过二十有五,正是意气勃勃,风华正茂。 众人的目光不禁都汇聚到了他身上。他身形高大颀长,面容英气俊朗,只是长发绑得随便,令他的面容柔和了许多,整个人也显得十分散漫随意,一点不像什么威风凛凛大将军的样子。 但没人怀疑他究竟是不是白纠,因为此刻细细一看,众人都发现了他右嘴角的一颗痣。 这痣的位置寓意极差,一说是此人命有福气,衣食无忧;一说是此人生性放荡,品行不端,小了为祸不仁,大了祸国殃民。据说老将军当年见到自己儿子生了这个模样,差点给气个半死。然而二十五年过去,这位军长现今功绩赫赫,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利国利民? 那面相之说,也就没几个人当真了,反倒把这颗痣看成是卓尔不凡之相。 看到他嘴角这颗痣,众人便真正确认了这人身份,不禁小声议论起来。 白修宜并未太在意众人反应,只瞧着那胡人。 那他呢?白修宜用眼神一指柳希夷。 胡人缓缓道:蓝溪柳家大公子。 你怎么知道柳希夷一惊。 这下周围百姓更是议论得大声了些,有惊讶柳家大公子竟然在此现身的,也有感叹这胡人看得精准的。 白修宜打量柳希夷一眼,道:如此样貌,又是体弱之态。你若是知道了柳家大公子进京的消息,很容易就能猜出来。 胡人也未反驳,点头道:确实,所以军长还是不信? 白修宜笑:信与不信,我都不想知道什么未来毕竟,那玄镜也不是能随便给人看的。 胡人轻轻叹息一声,道:都言军长不信神魔,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岂止是不信,简直是厌恶。京城里谁都知道白军长从小就因为嘴角那颗痣被旁人指指点点,大了又跟那整天观星象算国运的国师不对付,在他面前提什么神啊鬼啊这些玄的,简直就是在找死。这个胡人玩这套,白修宜还没让人直接把他轰出城去,也就是白修宜修养好不滥用职权了。 白修宜几不可闻地冷冷哼了一声,那胡人道:我也知道军长不会将玄镜借给别人看,不过我也能不要报酬给军长一个预言今年秋猎,要小心。 白修宜眼神一凛,冷笑道:好,那我便等着。 接着拂袖旋身,离了这处。 见他走了,那胡人又将目光移到柳希夷身上,道:柳公子,你呢?你想不想知道什么? 柳希夷还在为白修宜之事怔愣,这下回过神来,想了想道:我没什么想知道的。 胡人道:前程,运势,爱情一个都不想知道么? 柳希夷摇摇头,道:知道了又能如何?若不顺,我肯定又要听你的,费尽心思去改变,顺了以后我就会感激你,谢你给了我忠告,让我避开了祸事。若是顺,我也要开开心心谢你说得准。怎么说都是你厉害。以后的事没人能说得准,我明白,所以我不信。 胡人沉默半晌,道:柳公子说得倒是有意思,似乎真是无论我说的是吉是凶,只要你信了,我就是准的。不过,我还是想也给柳公子一个预言。 请说。柳希夷轻声道。 你身边的这位,会给你招来灾祸。胡人抬起手指,指向他身旁。 柳希夷顺着他所指之处看去,见到的正是摧锋。 摧锋眼中神光暗得吓人,像是野兽一般充满敌意,显然有些不开心了。 柳希夷面上有了几分愠色,却还是尽量温和地笑:多谢,不过信不信在我,准不准,也在我。 ※※※※※※※※※※※※※※※※※※※※ 白将军上线! 白啾:玩玄学的都坏得很! 第29章 不明之事 柳希夷已经摆明了态度,那胡人也未再多言。就算他再说什么,柳希夷也是不会听的。 走吧。柳希夷轻轻一叹,按动机关转身离开。 这人神神道道的。柳渊听了半天,忍不住道。 柳希夷笑道:我以为街边算命的就中原有,原来异域也有人会算命唬人。 行出人群,柳希夷瞥见摧锋那不大对劲的神色,便道:你怎么了?还在意他说的那些啊? 任谁被说是个灾星,心里都不会好受。摧锋本来就对自己以前的身份极为介怀,那胡人的一句话,定然十分伤人了。 我不会给你招来灾祸。过了半晌,摧锋才沉声道,如果我在你身边会对你不利我会自己走,走得远远的。 柳希夷笑着摇头:他说的招来灾祸,无非是你被死魔城追杀,我会受牵连。这我早就知道了,还需要他告诉我么?还是说,其实有更可怕的事可你没告诉我? 摧锋忙道:不,我都告诉你了,我没有隐瞒你。 解释得那么着急,怕被误解的心思全都写在了眼里。 柳希夷不禁莞尔:慌什么,真要瞒了我,我也不会怪你啊。 毕竟二人不过相识,他没什么立场非要知道对方的一切。 摧锋却安了心,愈发觉得他话语温柔到了极处。 逛了两条街就到正午,三人便回客栈歇了。 派出去办事的人倒是手脚快,配制解药的药材已经全部寻来,顺便还给柳希夷又添了些补身子的新药。这些该办的事办完,要走还是要留下来再玩几日,就全看柳希夷心情了。 柳希夷本想着下午再去另一边的东市转转,结果小睡片刻醒来没多久,就有人来敲门。 柳希夷刚下床坐到轮椅上,懒得动弹,便道:门没锁,你进来吧。 进来的正是一名柳家侍从,恭敬道:大少爷,有自称是军学学生的人过来,说白军长请您过去一趟 白军长?听到这人,柳希夷眉头微蹙。 他与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并没有什么交情,只今早与他在街上见过一面怎么突然就找上自己了?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然而请他的人是手握重权的大将军,他不能不给面子,就算真不想去,也不能不去。 好吧,我过去一趟叫小渊过来,陪我过去。柳希夷无奈道。 兄弟二人一同下了楼,便见客栈大堂站了身着白衣银甲的两人,周围食客都在小声议论着什么,隐约能听到什么白袍军之类的字眼。而那两人腰杆挺得笔直,一看就是行伍出身。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面上还有些稚气,多半就是那军学学生了。 见柳希夷出来,那两人便上前行礼道:柳公子,我二人奉军长之命,邀公子到军学一叙。 柳希夷颔首:嗯,我已知晓。劳烦二位带路吧。 军学还不在城内,离得虽不算远,但也需要些时间。既是请人过去,也不能让人走那么大一段路,这两个学生还带了马车过来接人,轮椅也有人帮忙拉着,还真是考虑得周到。 柳希夷坐在马车里,忍不住要跟柳渊一起掀开帘子望望周围。军学这种地方,普通人估计一辈子都进不去,车进了军学的时候,柳希夷就开始觉得下午的行程被扰乱也没什么了,在那城里逛街随时可以,这地方却是想来都不一定能来的。 这军学外还建了城墙,挖渠引水修了护城河,弄得像是一座单独的小城。城门口也有一众白衣银甲的士兵守卫,进去之后就见一座大殿屹立正中,极是宏伟,却与皇城中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楼阁不同,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庄严肃穆。 柳希夷饶有兴致地道:原来军学修成了一座城的样子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柳渊也向外看了一圈,道:修成这样,更好让学生明白守城护城之法吧。 马车拉着两人停在大殿前,其中一个少年道:二位公子,这处便是了。又朝身旁另一名少年道:你把车送回马场吧,我带两位去见军长。 哥,我扶你下去。柳渊闻言,便站起身来,扶起柳希夷。 这轮椅上楼还不方便,军学这边还用软轿送他上去,另外找人搬起那轮椅同行。到了门前,他才又重新坐回轮椅上。 柳希夷当真是被这些人那么周到的照顾惊了一下,他还以为这些当兵的都五大三粗,没想到竟还会如此考量。 这般想着,人已经进了白修宜办事之处。 白修宜坐在案前看着什么,听见人通报才抬起眼来,道:请进。 他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先前随意绑起的发丝也已经用发冠束起,全然没了先前的散漫之态,就连眉眼中都多了几分威势。可说话时又让人觉得十分亲和,没有一点冷硬。 柳希夷微一垂眸:白军长,恕在下身体不便,失了礼数。 柳公子不必客气。白修宜起身相迎,这位是 柳希夷偏头一看身旁柳渊,温声道:这位是我三弟柳渊,年纪尚小,还未取字。我出行不便,总得带个人随我一起,还请军长见谅。 三公子请坐吧。白修宜点点头,屏退众守卫,重新坐下道,柳大公子,我请你过来,是为今日西市那个在街上占卜的胡人。 柳希夷看着柳渊坐到自己身旁,闻言疑惑抬头:嗯?军长是想问关于他的消息吗?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白修宜摇摇头:这倒不是。占卜预言,我从不信,那人也并不是什么异域占卜师。我回来之后,便让人去查了他来历,可惜短短几个时辰,还查不出什么来。不过他又是知道我军在边陲寻到玄镜,又要我小心今年秋猎我多半也能猜到他从何处来,只是有一事还需劳烦二位。 说着打开了案上一个木盒,将里面的东西给二人看。 白修宜微微一笑:我久在庙堂,对江湖中事不甚明了,也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何物二位可能认出? 那木盒里放的是一面镜子,明镜周围均以金银装饰,用色彩各异的珠宝点缀,细看之下可从那纹样中辨认出日月星三种图纹。这些花纹还无比繁复,一看就知制这镜子时必定极为耗时耗力,便是让这世上最厉害的工匠来雕刻制作,恐怕也得费上个一年半载的时间。 这是柳渊眼神一动。 见兄弟二人均是神色微变的反应,白修宜心中便是了然,又道:我寻到此物时,便觉此物不同凡响,定然大有来头。让人查了很久,前些天才查出点头绪来西域异邦有一教派,信奉大光明神,教中有九大光明秘宝,其中有一样也是镜子。 柳希夷抬眸道:光明镜。 白修宜点头道:武林中镜子模样的宝物也不少,看那些描述,最像的还是普洛密教的光明镜。据说教中前些年内乱,宝库中的宝物不翼而飞,有些就流入了中原。光明镜流落边疆,倒也不是不可能。 柳希夷道:这种异域教派的宝物,没几个人能亲眼看到,我只听过武林前辈说过。这面镜子是传说中大光明神送给妻子爱欲之神的礼物,以金银珠宝作饰,有日月星的纹样,也许就是这个样子。 白修宜轻轻叹道:若真是光明镜,那今日的胡人,多半就是来寻这光明镜的。而且普洛密教内分日月星三部,日部以红色为尊,教众均穿一身红衣。据说他们对神明极为虔诚,若无大事,绝不会换上其他颜色的衣服,只着红衣。今日那人一身红衣,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个教派。 顿了顿,他又道:我今早去西市遇见那人,也非是偶然,而是昨夜我收到了一封书信,让我今早到西市街边找一个占卜师。信中就提到过,今年军学秋猎会出事 白修宜不信什么占卜预言之说,可这胡人所言却不是预言,而是知道了有什么人想在秋猎上寻事。 而秋猎,可是军学里一等一的大事。 每年立秋过后,附近一众山林猎物秋膘正肥,军学里就会举办围猎比赛,可试炼军学学生骑射之术,猎得的猎物也能充作军饷。军学学子之间相互较量,那些个军学的长官和留在都城无事做的将领也会来凑上些热闹。 起初也就是这些军人之间闹着玩玩,办了一两年之后,当今圣上开始亲自前来阅军,连各位王公贵族都要来出席。 那么多的大人物要出席秋猎,可容不得半点闪失。怪不得白修宜会如此在意那信上所言了。 柳希夷沉吟道:那他是想用他知道的消息,与你换回光明镜? 我猜也是,光明镜于我无用,拿去换些消息也无妨。但我还无法确认那人身份,也不能草率行事。白修宜低声道,而近日我的确在城中发现一些人像是杀手。一些在绕着柳公子转,另一些在军学附近出没。这两批人,似乎是一伙的。 我?柳希夷一惊,旋即想起来,这一路上曾见到摧锋对那些杀手出手,难道到了京城还没消停么? 这些人莫名其妙出现,一点痕迹都不留,根本无从查起。而军学秋猎在即,届时皇室贵胄与各军高层都会前来,若是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白修宜无奈一笑,所以我想知道,柳公子是惹上了什么人?若不知他们目标是何人,我就连该保护谁都不知道了。 时刻在监视他,寻找机会下手的,也只会是死魔城了。但柳希夷担忧摧锋会被牵连,还是思忖了片刻才有些迟疑地道:死魔城。 死魔城白修宜更觉奇怪。 柳希夷苦笑道:先前用机关伤了死魔城的人,就被盯上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如此,出个门都还那么麻烦,让我原本在外求学的弟弟回来陪我。至于他们想对哪位大人动手我却是不知道了。一个早就被中原武林驱赶到西域的邪派,我也想不出他们会跟朝廷里的哪位大人有仇。 奇怪的不就是这个么,死魔城一个江湖邪派,跟柳家结了梁子很正常,至于朝廷中人,怎么也不该牵扯到一起的。 难道这两批人,并不是一起的?白修宜心想着,不禁皱了眉。 柳渊忽道:倒也不一定是有仇,死魔城有一个杀手组织,许是有人雇凶呢? 白修宜苦笑道:那就更难办了。要查他们的目标,若是寻仇那还容易些,雇凶的话,鬼知道是谁看谁不顺眼。要是查不出什么,那也只能多派些人加强守卫了。 缓缓叹口气,白修宜道:多谢二位,我也没别的事要向二位询问了。 柳希夷点头:那我俩也不打扰军长了,这便回去。 嗯。白修宜点头一笑,我还有些公事要办,没法招待二位,二位若是不嫌,我让人领两位去典客署,先在这里坐着歇歇再回也不迟。 柳希夷摇摇头:多谢军长好意,这倒不必了。我本还想再去城里转转,明日就启程去西边,还是在城里玩会儿好。军学毕竟不是什么游玩的地方,他对这里的东西好奇,却也觉得在这地方转悠不太好。 白修宜便起身:那好,我送二位出去吧。 及至推开大门,白修宜忽地冷了声:上面的那位仁兄,你可以出来了。 柳希夷与柳渊闻言抬头,下一刻便见一黑衣人轻轻落到两人身前。 然而两人还未看清,白修宜便一掌挥出,直冲那人而去。 方才他便察觉有人在周围,只是那人留下的气息十分微弱,时隐时现,他就以为是自己近日被折腾得太过劳累出现了幻觉。待一出门,才真正肯定确实有人隐藏在附近。 他的武功已是极高,这人的气息他却几乎无法捕捉到,武功绝不会在他之下。所以他这一掌随便一挥,也用上了七八成的内力,一时卷得门前狂风大作。 等等!而柳希夷看清那黑衣人面容,忙出声阻止。 这人竟是摧锋。 周围守卫见状亦是大惊,纷纷围来,欲要助军长拿下此人。 摧锋闪身躲开白修宜一掌,见他又一击攻来,正要还击,便听柳希夷道:军长且慢,这是我家人。 两人顿时齐齐收势,白修宜也抬手制止旁边守卫,道:家人? 柳希夷还有些懵,看着摧锋问:你怎么来了? 摧锋平静道:担心你。 柳希夷哑口无言,有些触动,又觉好笑。 凭摧锋的武功,完全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不被人察觉可这屋子里面坐的人是白修宜啊,武功高得可怕,摧锋再怎么厉害,也肯定会被发现些痕迹的。 潜入这种地方,那可是重罪,一旦被发现,可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自己在还好,毕竟自己是白修宜请过来的人,还能跟人求求情,要是他半途就被白袍军给捉了去,那可就惨了他竟然就因为担心跑过来? 瞎担心什么呢柳希夷有些气。 摧锋看他似乎有点生气,顿时慌神:我听你被叫到军学来 算了算了,旁人一听是被请来军学这种地方,会瞎想也很正常。柳希夷道:好好好,我下次出门跟你说一声,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来行刺呢。别瞎操心了,啊。 最后这一声啊,简直像在哄什么猫猫狗狗。 一旁白修宜见二人这模样,也不怀疑他们是家人,只调侃一句:竟然能瞒过军学那么多守卫潜进我这里,柳公子这位家人如此功力,为何竟没听说过? 柳希夷立即开始瞎编:远房亲戚,这些年一心习武,很少出来走动,自然没留下什么姓名。可能在客栈里没见到我,心中担忧,便悄悄跟过来了,还请军长莫要责怪。 无妨。白修宜朝旁边一少年道,小李,送三位回去吧。 那少年恭敬行礼:是。 见白修宜没有为难摧锋的意思,柳希夷才松口气。 依旧是乘着软轿下了楼,大殿前又来了一辆马车。三人一同上车,便被车夫送出军学小城。 你生气了?车内,摧锋小心翼翼地问道。 柳希夷一愣,旋即道:我生什么气下次不许乱来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我知道,但我不会被发现的。摧锋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就算被发现,我逃得掉,不会有事。旁人不知道自己跟柳希夷一路,也不会为难柳希夷。 似乎是路过了个演武场,听见士兵正在操练的声音。 哦?那刚刚白修宜怎么就发现你了?柳希夷给气笑了,一瞧外面那些正列队训练的士兵,转头就敲他脑袋,无令擅动,小心我军法处置你。 嗯。摧锋点点头。 柳希夷又是一愣,怎么觉得他被自己打得还挺开心的? 对于这个小小插曲,柳希夷并未在意,这些朝堂中事也不是他能插手的。离了军学,照样在城中四处游玩,待第二日便离京,继续往西北边陲行进。 第30章 草原牧歌 苏布德城已经不在夏国疆域内,是大月国的领地。 柳希夷本以为到了异国,一切都会与先前所见不同。然而这苏布德城里的建筑与中原也没多大区别,顶多装饰相差得大些,房子还是房子,城墙还是城墙,城中照样有街道商铺,城里的人们还是会在集市上置办家中所需。中原有什么,这里还是有什么。 不过城门一出,便是茫茫草原。 在城中歇了一晚,旭日升起,柳希夷就领着人乘车出了苏布德城。 城外不见那崎岖山路和幽深野林,没有任何遮挡,无比开阔,一眼就能看到天边。牛羊如一颗颗珍珠散落在这片青翠的汪洋大海里,几条河流蜿蜒流过,又将这绿草汇成的海洋割出些裂缝。 苏布德城外有一数十万亩大的湖泊,与城同名,叫做苏布德湖。这个苏布德就是汉语中的明珠之意,湖泊落在一片草海中,闪烁着光亮,还真像是一颗明珠。 湖很大,大到没了山林的遮挡,出城就能远远望见。然而看着很近,要过去却得跑上很久。 苏布德湖附近就是这一带最有名的马场,也是柳希夷要去的地方。 来马场是柳渊提的,他自小就爱好骑射,一直对名马情有独钟。既然都到苏布德了,他哪里能忍住不来。若是能碰上一匹好马,那不就赚了? 柳希夷正好也想见识见识这草原上万马奔腾的壮景,便来陪他买马。 下车进了马场,就有两个身着异族服饰,腰佩弯刀的少女过来接引。这俩姑娘一高一矮,看起来都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眼睛里就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那两名少女朝他们行礼,用自己民族的语言打了招呼,便说起汉语来:几位客人好。这汉话讲得竟然还不差,想来是马场里经常有中原的客人,从小便在学了。 她又道:我是马场主人莫日根的女儿图雅,这是我妹妹查那。 旁边那年纪更小些的女孩子被姐姐介绍到,便笑着向众人点点头。 拥有那么大一个马场,主人应该很有地位,居然还派自己的亲闺女来接待他们,看来柳家的名号就算是在异国,也还有点分量。 柳希夷微微颔首道:多谢二位相迎。 图雅道:我和妹妹先带各位去看马,正午会办宴会招待各位。 柳希夷温和一笑:嗯,有劳了。 两个小姑娘便引着他们一行人往里走去,路上还在聊着什么,时不时朝柳希夷这便看一眼。估计就是在讨论柳家兄弟俩和摧锋吧,肯定还要可惜一下,柳希夷生成了这样的姿容,却是个要坐轮椅的残废。 柳希夷听不懂她们的话,摧锋常在沙漠草原之间走动,却是听懂了几句,看着柳希夷那淡然微笑的模样,心中不禁叹息。 几位公子,在这里的便是我们马场的马王们。图雅停下来,转身朝他们道。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这片草地上有几人牵着马来,颜色各异,高低不同,但都极富神采。 查娜蹦到一人身前,牵过了缰绳,拉着马朝他们这边行来。柳希夷仔细打量着这马,待查娜牵马停在身前,更是吃惊。 这马与众人站一起,竟然比摧锋还要高许多。通体栗色,鬃毛稍深,身体匀称健美,极为威风,光看这外表就神骏非凡。 图雅看他们眼中的显露出赞叹之色,有些得意地道:这是阿哈尔捷金,就是你们中原说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绝不在话下,你在它背上打个盹儿,睁开眼的时候可能就跑进沙漠啦。 这是我们马场的阿哈尔捷金里很厉害的一匹啦,最厉害的阿爸舍不得卖。查娜也笑嘻嘻地道。 图雅当即轻轻拍了她一下,换了异族语言小声责怪她,什么最厉害的舍不得卖,在客人面前说这个多让人不舒服。 查娜只是笑着朝她吐吐舌头,没有反驳。 小渊,你喜欢吗?柳希夷问旁边的三弟,发现他满眼光亮,像是看到什么珍宝。 嗯柳渊点点头,目光却又移到了旁边同样神骏的马匹身上,似乎很是纠结。 你可以摸摸它,它很乖的,不怕人。查娜给柳渊让了个位置。 柳渊便上前去,伸手试探地摸了摸它。它并没有闹脾气,只轻轻晃了晃脑袋。 柳渊顿时就心动了。 客人,你看看这匹。图雅把柳渊叫回头。 图雅又牵过一匹纯黑色的马,跟那匹阿哈尔捷金相比要矮小些,但也是充满力量,十分强健。 查娜也过去轻轻摸着它道:这是我们草原本土的延陀马,虽然没阿哈尔捷金那么漂亮,可也是很厉害的。我们的军马大多都是延陀呢。 那马儿似乎听懂她在夸赞自己,轻轻打了个响鼻,弄得查娜笑得更开心了。 图雅也接着去牵过来另外一匹,这还是一匹黑马,同样要矮小些。 图雅道:这匹是焉耆马,可能跑起来不如它们那么厉害,但它会游泳,还能在冰上跑。你们要去西边的话,它更能适应些,可以换几匹帮你们运东西。 这倒是挺好买几匹带回去,以后出行方便。柳希夷点头,全然忘了本只是想给柳渊挑一匹马回去。 图雅趁热打铁,又给他讲了一堆焉耆马的好处。 而那边柳渊已经被查娜带着去把其他马匹都看了一遍,柳希夷再转眼时,就见柳渊骑到了马背上。马鞭轻扬,便如风一般疾驰出去。 柳希夷笑着望他骑马跑远,偏头问身边那人:摧锋,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我?一直旁观不语的人忽然被问到,惊了一下。 你要喜欢,也买一匹带走吧。柳希夷笑道。 摧锋还没答话,图雅便跳过来道:对呀,我们马场可是三大马场之一,难得来一次,不买一匹多可惜。你看看这匹,也是阿哈尔捷金在中原可是很稀有的,我们这才好买到呢。 图雅成功把人忽悠着过去跟马接触,柳希夷虽只能在旁边抬头看着,却也极是开心。 摧锋好像那么会儿工夫就把那匹马给哄开心了,那马儿现在乖得很,见状摧锋低眸看向柳希夷:你想上去看看么? 我?柳希夷一愣,随即无奈笑道,我这样子怎么可能骑马啊。 双腿一点力气都没有,哪儿有可能骑得了马。 摧锋却低下身,伸出手道:来。 柳希夷懵懵懂懂交出手去,下一刻他便被人抱起。都还没来得及惊呼,就已经跟着人飞旋至半空,摧锋稳稳落在马背上,他才被轻轻放下。 他侧身坐到了马鞍之上,一时稳不住身形,往后一仰落入一个温暖怀抱。 摧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搂紧我。 柳希夷还有些懵着,没怎么细想就听话地搂住了人腰肢。 驾!摧锋也环紧了他,挥下马鞭,轻快地冲了出去。 这样的经验还是第一次,柳希夷有些受到惊吓,怕自己被甩下去,整个人都恨不得贴摧锋身上。 不过摧锋没让这马跑得太快,只保持着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这马受了那么久的训练,性情温和,跑起来很是平稳,并不颠簸。柳希夷坐在上面便也不是很害怕了,一开始把人搂得死紧,这下也慢慢放松了些。 他便如一个孩子一般,对此处的一切的充满了好奇,安安逸逸靠在摧锋怀里,眼睛却闲不下来,动个不停,生怕会遗漏了降落在草原上的某一丝阳光。 完全卸下那一点恐惧之后,他就享受起这策马奔驰的感觉来,不禁喊道:摧锋! 摧锋微一低头:嗯? 快些!小渊在前面,我们去追他!柳希夷松开一只手,指向前面那个白衣少年。 追人这么幼稚的游戏,玩起来也不觉害羞。不过身后那人对他言听计从,才不觉得这是什么幼稚游戏。 好!摧锋应道,驱策着身下骏马猛然往前奔去。 马儿骤然提高速度,动作幅度就跟着变大,颠得有些厉害,可柳希夷已经不怕这个了,胆量飞增。 摧锋这骑术也是习得极好,加上胯|下骏马本就是难得一觅的名品,奔跑起来速度奇快。而前面柳渊跑了一段后已经在减速缓行,随便走走,很快就被他们给追上了。 发觉摧锋带着自家大哥从身旁飞驰而过的时候,柳渊还怔了一下。 小渊!我追上你了!柳希夷还回头朝他招了招手,笑得无比灿烂。 大哥,你小心些!柳渊见他竟然上了马,忧心得很,怕极了他出事,然而喊完一句之后,却也是一笑。多久没见到了,大哥这样纯粹的开心模样。 柳希夷回过头,声音中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前面好多人! 每个人都骑着马在这广袤草原上奔驰,远远传来些歌声。 他们唱的什么?柳希夷听见之后,便觉新奇。 摧锋闻声道:牧歌。 草原牧歌跟中原那些温雅的调子截然不同,粗犷有力,深沉旷远,是他从未听过的。柳希夷听了会儿,也跟着哼哼唧唧地小声唱了几句,外族的语言他根本就听不懂,就是跟着瞎唱,音都没几个对的。 怀里的人那么开心,摧锋都忍不住微微低头去看他的模样,骑马都骑不专心了,只得稍稍放慢了速度。 而柳希夷被人看了半天之后,才惊觉自己这样瞎哼哼有点傻里傻气,忙住了口,面上微红。 摧锋把人模样看着眼里,只觉万分可爱,不禁微微笑起来:你喜欢唱歌么? 柳希夷飞快地摇摇头,跟在抖毛的猫一样。 那是喜欢听他们唱?摧锋一拉缰绳,马由跑转为缓步,慢悠悠地向前走着。 柳希夷点头一笑:嗯虽然听不懂,可是好好听啊,闭着眼都能听见青草红花,骏马白羊 我也会。摧锋忽道。 嗯?柳希夷眼中神光一动。 摧锋似是再回想什么,犹豫片刻,低声唱了几句。 这歌的曲调深沉而悠长,摧锋唱得轻柔,那低沉的嗓音似乎绵绵地铺盖了整个大地。柳希夷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却觉得这歌声里饱含了深情。 ※※※※※※※※※※※※※※※※※※※※ 水哥:听说你会唱歌,会骑马,还会勾引我哥? 锋哥:皮毛而已。 第31章 角弓飞箭 马儿似乎也被这歌声所吸引,走得越来越慢,渐渐停下来。 柳希夷安安静静听完,回味了很久才回过神,有些稀奇地道:你竟然会唱草原上的民歌。 摧锋低眸:听他们唱过。 柳希夷弯眸笑道:这是什么歌啊?我喜欢。 摧锋本望着他,眼神忽闪两下,就飘到了另一边,最后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这是求爱的情歌啊。谁知突然冒出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摧锋闻言脸色一变,忙去看柳希夷面色,却见他似乎并未在意这歌是情歌还是牧歌,听到那姑娘的声音就回了头:查娜,你也过来骑马了? 是啊,我快吧,这就追上你们了。查娜朝他们两人招手,一拉缰绳,慢慢走到他们身边,不过我不是来玩的啦,快正午了,阿爸那边已经摆好宴席。我来邀请你们随我回去参加宴会。 嗯摧锋,我们回去吧。柳希夷稍稍抬眸。 摧锋点头,重新拉紧缰绳。 路上又叫回了柳渊,一同骑着马随查娜去了设宴之处。 宴会在那马场中最大的毡房里举行,正中坐的那个虬髯中年男人就是马场主人莫日根,身边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估计也是他的女儿。 领着柳希夷等人入席后,图雅和查娜两个小姑娘便也跑到莫日根身边,跟莫日根和那个姑娘交谈起来。图雅和查娜似乎越说越开心,时不时传来两声欢笑。 毡房里摆的席位还不少,看来今日的宴会还真是挺盛大的。 等客人到齐,便有人抬来一只烤羊。柳希夷看到这么大一整只羊,还觉新奇得很。不由感叹这草原上民风奔放,连饮食都是如此豪迈。 接着又有人抬来一碗碗鲜奶,莫日根便起身离座,一碗一碗抬起鲜奶,递给在座的客人。客人们接过奶碗后,还用手指蘸了一点奶液,朝着天地弹了弹,才喝了一口。 柳渊小声提醒柳家一行人:这是草原上的习俗,接过来之后,要用右手无名指蘸奶,朝上弹一次,再朝下弹一次,然后要自己喝一点。 众人纷纷点头,柳希夷也兴致满满地道:好。 而后侧头一望,对摧锋道:记住啊。 摧锋连忙点头答应。 柳希夷在众人之中算得上是贵宾了,很快便轮到了他,柳希夷照着柳渊所说的做完,更觉得好玩有趣。 客人们全都接到鲜奶后,莫日根又唱了一段,才开始拔出刀分割羊肉。先割下的那些都还不是分割客人的,直接给洒了,这仪式做完,才真正开始给客人分肉。 毡房中人人都是满面欢笑,气氛浓烈。他们之中还有人会用汉语来跟柳希夷等人搭几句话,一来二去,柳希夷这些外乡人都融入了进去。 莫日根朗声跟众人说了一段话,然后还特意用汉语对柳希夷道:中原来的客人,我大女儿娜仁快要订婚了,照例要举办一次射箭大会,我邀请你们一起参加。 说完一直在他身边的那个姑娘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 怪不得弄那么隆重,原来是女儿要订婚了。居然还上柳希夷他们给撞上,巧得很。 这种跟草原人比试的机会可是难得,柳希夷看柳渊和家中众人都有些兴趣,实在没有什么好拒绝的,便应下来。 毡房中的人一同出了门,去到早已布置好的靶场。 草原的习俗便是如此,若要出远门或是家中有什么大事,就会用射箭来预测吉凶。邻里到主人家参与射箭,则是对主人家的祝福,也是在给自己好运气。来参与射箭的人越多,送来的祝福就越大,越吉利。 祝福这种东西,谁都不会嫌多。因而不只是柳希夷和毡房里的宾客被邀请,附近的牧民也都赶来了马场里。等大会快开始,人都聚了上百个,好不热闹。 毡靶已经立好,从内到外分别为红黄绿白蓝五色,每种颜色都是单独的,又一圈一圈套在一起。被射中的那一环就会连带着内部的几环一起,随着箭矢的力量一起飞出。 上百号人已经纷纷入场射箭,每人三次。这靶子放得不算远,又是个静止的靶,对练过的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压力,许多人还是三箭皆中。 旁观许久,查娜忽然抱了把弓过来,道:你们也来吧!说着弓已经被她递了过来。 柳希夷微微一愣,便接过了弓,欲要上前。 柳渊见状犹疑道:哥哥 柳希夷知他是怕自己做不了拉弓引弦这种事,便道:射箭是对主人的祝福,虽然我这样可还是得给主人一个祝福不是?不然是不是太失礼了? 对呀对呀,你们也来吧。啊,那边没人了!查娜指着其中一个靶子,那里的人都射完三箭了,没人再上前。 走吧。柳希夷朝身旁两人笑道。 这个靶子就留给了他们三人,柳渊轻轻松松射中靶心三箭,惹得旁人赞叹连连,用汉话夸了几句。说什么中原人里也有这样擅长射箭的好男儿,一点不输他们。 接着便是摧锋,更是射得毫不费力,随意一拉一放就是正中靶心。 摧锋三箭射完,便只剩下柳希夷一人了。 看摧锋射完箭转身回来,柳希夷便上前去。 他的身体差成这样,武都没学过,别说是射箭了,连拿弹弓打鸟都没试过。虽然在旁边看了那么半天,把别人射箭的样子学了个七七八八,可也就只有个样子。 他试着去瞄准靶心,然后拉开弓,而他的力气显然不够做这种事。正中靶心就不用想了,他分明连箭都不一定能射出去。 正吃力时,手上忽地一暖。 这样拿弓。摧锋低低道,手把手地教他握住弓。 感觉到那人留在自己手上的温度,柳希夷先是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拉弦的另一只手也被那人握住。双手都被身后的摧锋控制着抬起,有力地握着弓身,把弦往后一拉一放。一声轻响破开草原上的微风,箭矢便嵌在了靶心。 柳希夷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 偏头只见到摧锋正视前方,目光如电。 第二支箭,在他愣神的时候,已然破空而去。 第三支箭,在靶子被捡回重新挂上的时候,飞了出去。 三支箭依然全中。 摧锋松开了手,柳希夷缓缓放下了弓。 你们好厉害!查娜拍手道。 莫日根见他们都射中,给自己大女儿娜仁那么吉祥的祝愿,自然是眉开眼笑,道:多谢多谢。 娜仁亦是开心道:谢谢几位客人。 查娜道:阿爸,大家都射完了,是不是该比赛了?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莫日根点头道:可以了,开始比赛吧! 柳希夷闻言不由奇道:还有比赛? 阿爸拿出一把小金刀当彩头,射箭比赛第一就可以拿走。查娜指了指一旁的案上,那里摆了一把弯刀,就是那个。你们放心,我们阿爸虽然也会去射箭,但这比赛他是不参与的,不然那金刀可就送不出去了。 言语间满是自豪之意,对自己父亲的射箭技艺十分有信心,认定了莫日根只可能是第一。 而后查娜又难掩骄傲地道:我们这儿射箭最厉害的就是阿爸了。 图雅也道:对,我们阿爸的名字,是神射手的意思呢 莫日根乐呵呵地拍拍两个女儿肩膀,而后大声向众人宣布比赛开始。 那靶子一下就被移得极远,难了不少,方才还有许多人能射中靶心,这下子却是连上几十人都无人能中,有的还脱了靶,偶尔出个能射中靶心一箭的。到最后,能三箭皆中的就只剩了两人。 不过两人很快就会变成四人,因为摧锋和柳渊还未出手。至于柳希夷,这种比赛可不能像方才那样让人手把手射箭,他自然只是在一旁观望。 他们两人方才也是展现出了极高的射箭技艺,众人自然也很期待这两个中原人的表现。两人倒也没让他们失望,果然都是三箭皆中。 于是靶子又移远了些,莫日根也在此时拿起弓箭,连射三箭,竟是全中。 方才中了三箭的两人,一人中了两箭,一人中了一箭。柳渊再上场,也只射中了俩箭。 众人惋惜的同时,也感叹莫日根射箭技艺的确精湛。等摧锋走入场中,他们都噤声不言,屏息凝神起来。 这是最后一个人了,能不能射中呢? 若只中一箭两箭,剩下的人又得再比试一轮。要是都中了,就结束了。 只见摧锋拉开弓,漫天的锋利倏然而去。 他动作快得出奇,一箭刚出,立马又是一箭。 三箭连发,那毡靶正中的红色圆圈刚刚飞出去,竟然就又被第二箭追上,仍在半空未能落地,第三箭又至!三箭的力量聚集,让这靶心飞出了近数十尺远! 众人惊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纷纷鼓掌喝彩。 摧锋放下弓,那边捡靶子的人跑过去拾起飞出去的靶心,又飞奔回来:中了!三箭都中了!一个地方!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他手中靶心上,而他拿着那个靶心,神色极为激动,连手都有点发颤:一个地方,是一个地方啊! 那个红色靶心上,插进去了三支箭。 第一支箭在靶心正中。第二支箭射在了第一支箭上,极大的力道生生将箭身破开,分毫不差地落在同一个点上。第三支箭同样破开了第二支箭。 三支箭竟然从同一个地方穿破了靶心,而且几乎要完全穿透靶心,正面只露出了一点点箭头。 这不仅是准了,而且猛得可怕。 柳希夷深深吸口气,几乎还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小渊这样的有几个人能做到? 柳渊摇头:太难了,不仅要准,还要有很大的力气我从未见过。 柳希夷轻笑道:看来,你的金刀是拿不到了。 柳渊混不在意道:我再练几年吧。 那边莫日根抚掌大笑:好!好!就算我参与这比赛,我也是输了啊。快,把金刀献给英雄! 那在案上静静放这的金刀被人送过来,躬身献上。 摧锋双手捧过金刀,径直朝柳希夷走来:给你。 这倒是出乎意料,柳希夷讶然。 不等他伸手接过,他就发现了周围草原人有些惊讶且怪异的眼神。 第32章 鎏金错银 发觉众人神色不对,柳希夷便猜摧锋这样是不是犯什么忌讳了。但他也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将金刀接过,他可不忍心让摧锋眼里的期待落了空。 谢谢。柳希夷微笑道。 果然,他接过金刀,摧锋眼里的情绪就稍稍变了,连嘴角都微微勾起。 据说金刀在这草原上象征着强者,只有强者才配拥有金刀,是无上的荣耀和族人的尊敬。 柳希夷便以为,众人这样惊讶,是因为这个毕竟自己连弓都拉不开,拿着金刀也太说不过去了些。但是这东西是摧锋赢来的,摧锋受他们敬重,他的决定自然也是要受到敬重的。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这样惊讶呢? 柳希夷低眸,抚摸过那刀鞘,鎏金错银,珠玉点缀,华贵却也悍勇。 而后他抬头朝摧锋一笑:这个给我,是不是不太合适? 一旁莫日根忙换上笑容道:这金刀已经属于我们的神射手了,想怎么处置,当然是随神射手的意。神射手的决定,我们都当尊崇。 柳希夷又问莫日根:可主人家我们是犯忌讳了么?对不住 莫日根道:没有没有,客人可要好好收好,这是我们草原的祝福。 柳希夷还是觉得奇怪,但看他不准备说,也就不多问,只点点头。然后又带着疑惑小声问身边柳渊:小渊,这是怎么了? 柳渊笑着摇摇头:没事,我们是汉人,没关系。 连亲弟弟都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柳希夷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没事,想知道,回去问问人查查书不就好了。 莫日根又向众人宣布射箭比赛结束,大家若是还未尽兴,可以继续比试。众人便又约着去射箭骑马,都散开了。 柳希夷正要去其他地方走走,查娜却领了个少年过来,喊道:客人!等等! 柳希夷一回头,那少年便先一步跑到了他身边,先是行个礼,然后有些兴奋地道:我叫巴特,我可以跟神射手交个朋友吗? 查娜也笑道:他非让我带他来找你们。 柳希夷打量这少年一眼,发现他就是最后一轮跟自己弟弟一样,射中了两箭的那个少年。外貌看起来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跟柳渊差不多年纪。 自己弟弟柳渊的实力,柳希夷是从来不怀疑的,因而见到这少年竟与柳渊射箭技艺不相上下,便也有些佩服他少年神射。 而巴特看着摧锋的眼神充满了崇敬与钦佩:神射手,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神射手这才反应过来:我? 柳希夷轻笑道:他叫摧锋,摧毁的摧,刀锋的锋。摧锋陷坚,势如破竹。 巴特脱口道:好名字! 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可听不懂这些汉话的意思,只是例行夸人而已。 你真的好厉害,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厉害的!得要多大的力气才能这样还得很准!巴特回想着他的那三箭,面上不禁露出向往之色。 其实这对摧锋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毕竟他以前射的可不是什么傻站在那里不动靶子,而是人。要让他们知道他的箭矢取过多少人的性命,估计他们就不会是如此崇拜的模样了,而是恐惧。 摧锋低眸:多练几年就好。 巴特觉得这是鼓励,喜颜悦色地道:嗯!我一定会好好练的! 而后他一看柳渊,又道:啊你射中了两箭,也很厉害啊!你叫什么名字? 柳渊便道:我姓柳名渊,杨柳的柳,水渊的渊。 巴特望着他笑:你跟我差不多大吧,整个苏布德里跟我年纪一样大的,可没人能射得跟我一样好。 柳渊挑眉:我也是。 巴特又是觉得自己得到了极大的夸奖,笑得更加欣喜:我家就在苏布德城东青草巷,你们若是需要帮忙,可以到那里找我! 许是摧锋太过沉默寡言,加上跟同龄人交流起来更容易些,巴特本是来找摧锋的,结果却是跟柳渊聊了起来。摧锋只在柳希夷身后默默给人推着轮椅,很快就被巴特给忘了。聊着聊着又想起摧锋那惊人的三箭,不禁再次开始惊叹。 我以为射中三箭就是极致了,没想到还能这样三箭,一箭破开一箭,那么厉害!巴特赞叹完,又有些可惜地道,原本我都跟阿爸离开苏布德了,听这次的彩头是那把金刀,又赶了两天赶回来。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遇上那么强的对手。 查娜便笑了:巴特哥哥想赢了金刀送给姐姐吗? 巴特点头:是啊 查娜瞬间变了脸,哼一声,佯装生气道:赢我阿爸的东西送给我姐姐,你也好意思。 巴特抓抓脑袋,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像是下回我去别的地方赢其他的东西回来好了。可是要订婚的人家那么难找 你就不能送别的?查娜眨眨眼,偏头朝柳希夷两人道,对了,男孩子在射箭大赛上赢下来的东西,一般是要送给心上人的。尤其是预测订婚吉凶的彩头,是拿去跟心上人求婚的好东西。刚刚我们的神射手把金刀送给了你,你也可以把它送给心上人,要她是草原上的姑娘,知道这是从苏布德马场主人那里赢回来的,肯定会特别喜欢,还会崇拜你,一定就答应了! 送给心上人?柳希夷说着,转头向摧锋看一眼。 摧锋瞬间一个激灵,根本不发声,也看不出他究竟是知道还是根本不知道。 柳希夷意味深长地道:原来如此 语中的几分调侃让摧锋大气都不敢出。 柳希夷兀自道:我还说你给我金刀的时候,他们神情怎么那么奇怪,原来是这样你闹了那么大一个笑话啊? 难怪周围人都一脸的震惊,不过想到他们都是中原人,最后也没在意。莫日根不说,怕也是不想他们两人尴尬。不过,也有可能以为摧锋是他手下,手下赢来的东西,交给他不是很正常么。 摧锋其实还真不知道这一茬,听查娜说了这彩头的寓意,当即神色一僵。 柳希夷瞧他这反应,不由笑道: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 还没走出靶场,便已日渐西沉,天边红霞遍布,暮光大盛,脚下的每一棵青草都仿佛镀上了一层薄金。 时辰已是不早,柳希夷本打算早些回城里去,莫日根却又邀请他们留下来参加晚宴。照这草原上的说法,客人越多越是吉祥,要是不给面子直接走了,岂不是在咒人家,柳希夷自然是应了下来,直接从靶场回了毡房里。 女儿要订婚,自然要好好办一场,光是那中午宴会和这射箭比赛哪里够,重头戏还在这晚宴上。 来的人比中午宴会还要多些,一座毡房已经不够坐下那么多人,主人家不得不在两座毡房间来回跑。最后吃得差不多,所有人都出了毡房,在空地上生篝火,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柳希夷安安静静在一边看着他们又唱又跳,弯起的眸里闪烁着不知是天星还是篝火的光亮。柳渊被少年人拉过去玩着什么游戏,身边就只剩下了摧锋一个人在陪着他看别人歌舞。 柳希夷捧起酒碗,小小喝了一口。 之前他就尝了些草原上的奶酒,似乎有些微醺,脸颊都有些泛红。 这个样子让摧锋想起了他一个人喝酒偷偷哭的那一次,不过那次他是伤心,这次却是开心。那时是折了羽翼不得飞越万水千山,此刻却是一步一步走到了更广阔的天地间。 摧锋,他们在唱你唱过的那首歌。柳希夷忽然侧过头来。 摧锋一怔,忙去分辨耳畔传来的歌声,的确是他白日里唱的那首情歌。 柳希夷接着道:你再唱一遍给我听? 好收到这种请求,摧锋忽地有些紧张,沉了沉心绪,才开口唱起来。 那边围着篝火的人们唱得更欢快些,摧锋却是深沉悠远,声音一下子穿进了柳希夷的耳朵里。一边是篝火旁的热烈,一边是天星下的幽静。 柳希夷抬头望着满天星辰,等那一首歌唱完,轻轻叹道:我忽然觉得,在这草原上每天跑跑马放放羊,也还挺好玩的。 很自在。摧锋道。 柳希夷点头:嗯我很喜欢这里。 摧锋注视着他道:以前我也来过这里,不过那时候我没留意过这些。但只是看到他们骑着马在这走不到尽头的地方奔跑,就觉得他们都很开心。 柳希夷淡淡笑道:是啊,看着都觉得开心我现在有些后悔,以前怎么会没有勇气走出来。明明知道,我可以的若是早一点咬咬牙,也许就能早一点来到这里,早一点知道草原是什么样子。 他明白,爹娘疼他,只要他多坚持一会儿,他们肯定就会同意自己离开湛然山庄四处走走,即便他们还是放心不下。可他也就是怕他们担忧,每一次都无法坚持下去。 这一次本也是若不是柳渊替他坚持了,他可能还是在湛然山庄里的那座小院子里沉睡。 他是个太会为别人着想的人,也因此在乎太多,放弃了很多自己本想做的事。竟然还得要别人帮着他坚持。 也许他确实该任性一点。 旁边摧锋却是摇头:可要是早一点,也许我就遇不上你了。 柳希夷被这话弄得回过神来,面上一热,目瞪口呆地看向他:摧锋! 这人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怎么说得像特别在意自己一样。 旋即又想起这人本就鲜少与人交流,说话很不着调,便笑:好吧你说得也对。或许这是一种更好的安排。 第33章 婚姻大事 查娜在此时送来两碟食物,在两人面前盘坐下来,道:快来尝尝羊肉,刚烤好的,还有奶干! 那刚烤好的羊肉还在冒着热气,香味扑鼻,勾得柳希夷都有了胃口,拿起旁边摆的手巾擦擦手,便抓了一小片来吃。换了平常还要讲究讲究斯文,直接用手抓也太不好了,不过这又不是家里饭桌,哪儿有筷子让他斯文。 然而就算如此,他用手抓肉的动作还是透出了一股子优雅劲儿。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查娜看他这斯斯文文的样,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道:希夷哥哥,你们那儿的人,都那么好看的么? 之前还一口一个客人地喊,现在要套近乎,就叫上希夷哥哥了。 柳希夷稍稍愣了一下,面上一红,奇道:怎么这样问? 我看你们家的人都很好看啊。我也想去中原看看了,等再长大些,我一定要去中原。查娜笑眯眯地道,说完又想起什么,皱了眉头,不过要是阿爸要逼着我成婚,可能就去不了啦 听她口气,似乎很讨厌成婚的样子,柳希夷不禁问道:你不想成婚么? 查娜想了想:唔我也不知道。只不过之前娜仁姐姐十八的时候,阿爸就想把她嫁出去,成天念叨,领着她去见那些马场主牛场主的儿子,逼着她嫁人我好几次见到娜仁姐姐在偷偷哭,说她不喜欢那些人,不想嫁过去她想待在马场当驯马师,跟草原上跑得最快的马儿一起生活。可是阿爸阿妈不听的不过现在她终于要订婚了,也算是解脱了。 柳希夷微微惊诧:竟然是这样? 是啊她真的哭得很伤心,我和图雅姐姐每次带着牛奶干去找她,让她别哭了,她都会哭得更伤心。还说她怕我们以后也被这样对待。唔娜仁姐姐要嫁的是苏布德城里的权贵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那个人,是真的喜欢他愿意嫁,还是已经不想再被阿爸念叨就随便答应了查娜回想起来,面上的笑容都不见了踪影,叹息道,有时候我看她被阿爸带着去这去那的会有种感觉,她其实也是一匹要被卖出去的马,给人挑挑选选,最后嫁给一个人生孩子。嫁人难道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么,就算我不想也要做,就算我不开心也必须嫁? 她眼里有着很多对姐姐的同情,也有对自己的担忧。 中原不也一样么,多少人不明不白就跟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成了亲,不喜欢也照样成家生子,到底为了什么。为了父母开心?为了能有个人帮扶着过日子?还有很多直接被逼着成家的,也不知图什么。 柳希夷无奈叹息,只得安慰她:娜仁白日里笑得那么开心,应该是喜欢、愿意的,别担心了。真要过得不好,也还有机会不是么 查娜垂眸道:希望是这样吧 查娜手托着腮,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过了下个月,我也要十四了还有个三四年,好怕啊 柳希夷吐口气,道: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查娜,你喜欢自由,那就与自由为伴。若他们真的逼你,你也要顺着自己的心去做,勇敢些。人活短短几十年,若连自己想做的事都不能做,岂不是太遗憾了只有那么一次,别让自己后悔。做自己喜欢的事没什么错,你是对的,不用去迁就别人。 查娜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望了他许久,最终点点头,笑着应了一声。 摧锋在旁边听他们交谈,虽对这些正常人家会烦恼的事一窍不通,倒也还能多多少少理解些这种烦恼。同时也觉逼着自己女儿嫁人这事简直匪夷所思。 江湖儿女浪荡不羁,倒是很少会烦这个。他一个无父无母毫无牵挂,随时都可能没命的杀手,更是不懂这些奇奇怪怪的情感,不懂他们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多麻烦事。 不过有一样事他是非常明白的,那就是柳希夷也有一颗无拘无束的心。 好了,别忧心这个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何年。来,祝你像草原上的风一样自由。柳希夷温柔地笑笑,举起酒碗来。 查娜弯起眼,也捧起酒碗,跟人喝了一口酒。 可能是饮得有些快,柳希夷给呛着了,放下碗就在咳。摧锋便是皱眉,忙扶住人给人拍背顺气,轻声道:小心些今天喝很多了,不能再喝了。 柳希夷好不容易顺过气,笑道:好啦不喝了。 摧锋便顺手把那酒碗拉到一边柳希夷够不到的地方,好像怕他趁自己不注意又喝上一口一样。 在聊什么呢? 三人听见声音,抬头一看。柳渊总算是回来了,怀里还揣了那边那群少年少女们给的东西,零嘴和小刀都有,兴许是玩什么游戏赢来的。这样满载而归,自是心情愉悦,他微笑着坐下来。 查娜嘻嘻一笑:我们在探讨人生大事。 柳渊笑道:你才多大啊,探讨什么人生大事。 年纪小就不能想了么?你不也就大我两三岁。而且我们已经探讨完了。查娜起身,拍了拍裙子上沾上的细草,我去找图雅姐姐,走啦! 去吧。柳希夷跟她挥挥手。 而后他一看身旁正伸手抓羊肉的柳渊,忽地问道:小渊你喜欢江家小姑娘么? 柳渊动作一顿,之后才把肉抓起来,而后有些抗拒有些怪异地道:大哥怎么突然问这个? 柳希夷说的江家小姑娘,是桃源江氏的大小姐江婵。桃源江氏与蓝溪柳氏同列六大武林世家,乃是世交。这六大武林世家之间联姻结亲是常有之事,柳渊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就被柳庄主给定下一门亲事,对象正是江家小姐。 查娜过来说了娜仁的事,他就想起来自己的弟弟也是如此。 要不是他体弱残疾,恐怕也早由爹娘给定下亲事,现在娶妻成家了。大家族里为了家族跟别人成亲的可不少,都不是自己决定的,能有几个人真正好过。 柳希夷心中感叹,又问道:你就说吧,喜不喜欢这个未来媳妇? 柳渊咬了一口羊肉,一边嚼一边认真思索,等咽下去后才道:这太早了吧,她才十三,我才十五 柳希夷也学着查娜道:年纪小就一点想法都没了? 柳渊语塞,又是思忖片刻,才道:要说喜不喜欢我还是喜欢这个妹妹的。可要是跟她成亲,我觉得不可能。 柳希夷点头道:可爹爹那里恐怕是过不去的。 柳渊无奈一笑:要实在不行就那样过呗。世家联姻,再正常不过了。爹爹不也是娶了出身崔家的娘亲么。只是好在他们还相爱。 小渊,你若是不喜欢,就别跟她成亲。勉强只会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柳希夷忽然笑得有几分诡异,你也有个隐山书院能躲躲不是? 听他给自己出了那么一个馊主意,柳渊不由一笑:哥,你就这么教坏我? 柳希夷洒然道:这算哪门子教坏我只是不想你勉强。 柳渊低眸轻笑:所以,方才你们就在聊这个婚姻大事?那大哥你呢?要是爹爹也跟你说起这事来,你怎么办? 摧锋一直默然无言,听到柳渊问起这种大事,不知是被触动了那根心弦,忙悄悄仔细听去。 我嘛柳希夷悻悻道,我这样子,就不祸害别人了。 说完一阵大风穿过,他被吹得有些发冷,轻轻抖了抖。 摧锋察觉他有些冷了,便起身道:我去给你拿披风。 柳希夷才抬眸,就只见到他离开的背影。 没过多久,他便抱着件披风走回来,轻轻给人系上。 披风裹到身上,柳希夷伸手拢了拢,朝他调侃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木头脑袋,却那么会照顾人? 摧锋被这么夸一句,反倒是不太自在,眼睛都往别处瞟去。 柳希夷没留意他的反应,拉好披风便道:天都那么晚了,再过一会儿就真的回不去了。 柳渊抬头看了看天,估摸着算了下时辰,时辰还真是不早了。可柳希夷身体不好,现在还回城里去未免太累了些,便提议道:不如跟主人家说说,在这里留宿一晚? 明天还要赶路呢,住这里不方便柳希夷欲要起身,摧锋便伸过手来将人扶起。 柳渊点头道:那我去叫他们,也跟主人家说一声。 好。 柳希夷被摧锋扶着坐回轮椅上,远离了这篝火。 两人沿着路旁灯光向前行去,摧锋忽地问他:你方才为什么说不想祸害别人? 柳希夷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便道:我一个残废,就算了吧,一个人就很好啊,你呢?你总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就没这打算么? 摧锋道:嗯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柳希夷噗嗤笑出声,玩笑道:跟我差不多的女孩子,可是很难找的。 摧锋道:为什么要找跟你差不多的女孩子? 你不是说喜欢我这样的人么,不找跟我差不多的女孩子柳希夷眨眨眼,望着他笑,难不成找我啊? 摧锋瞬间捏紧了正握住轮椅推手的十指,面上霎时就红了。 可惜大晚上的光线太暗,柳希夷根本就看不见他这羞到头晕脑胀的模样。 ※※※※※※※※※※※※※※※※※※※※ 玫瑰:(抽鞭子)=▽=柳静水!你以前居然还想过实在没办法就成亲?出来挨打! 水哥:(求生脸)我不是我没有! 江菇凉:明撕暗秀,呵。 第34章 羊汤鱼肉 要是严格一些,这话可以算得上有些轻佻了,能当做是一句调戏。 而被调戏的人,本身就对他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这下当真是被他这么一句玩笑话炸得心中地裂山崩。 这句话威力太大,毁坏力惊人,弄得摧锋只敢继续推轮椅,什么话都没说了。再让柳希夷跟他多玩笑一个字,恐怕他能瞬间失去神智。 柳希夷就很久没听见他说话,但他也不担心,他已经把这人性子给摸了个七七八八,知道摧锋是因为这句话害羞了。 直到回到苏布德城里,摧锋都还没缓过神来。 摧锋一个身经百战的杀手,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什么样可怕的对手没遇上过?他一直都非常镇定,从未怕过什么,就像一柄锋利的刀,只知以身上利刃进攻,他不会畏惧,不会害怕自己卷了刃。 畏惧或是害怕,都只是用刀之人该想的,而他只是一柄刀,一个工具。一个工具,并不会想太多。他没有奢望过什么。不仅如此,其他的感情他也很少有。 现在他却越来越不像一个工具了,就连害羞脸红这种事情,居然都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虽然很让人难为情,但他却并不讨厌,甚至隐隐有些期待柳希夷能再多说几句。心跳加速的时候,一种躁动而焦急,腼腆却奔放的热会冲入他的脑海,让人感觉到一种微妙的快意。 他甚至一晚上都在回想柳希夷弯眸轻笑,说出这句话的样子。即便明知道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这是在苏布德待的第二夜,也是最后一夜。来苏布德本就是为了买马,马已经买到,便没有再多做停留。 一群人继续朝着西边的草原行去,这片草原也不知究竟有多大,走了几天,看到的依然是蓝天与青草,还有镶嵌在青草之间的点点牛羊。 一开始还经常能遇到一些小城镇,越往西人越少,今天走一天下来都见不到一个人了。人都没有,自然找不到什么歇脚的地方,还好他们也带了帐篷,这草原平旷,倒是在哪里都适合扎营休息。 正午天气炎热,大家也赶路赶得饥肠辘辘,停下来吃饭休息。 柳希夷坐着在青草间随便走走,在车里闷了一早上,正好也出来透透气。 这里的草,感觉都没有前几天看到的茂盛了呢。柳希夷远眺四周,见到此处的青草之间,已经间了很多裸露在外的泥土。 再往前走几日,应当就到荒漠里了。站着他身边的摧锋道。 嗯已经不远了。柳希夷回眸笑道,等到了那边,你手上的这些东西就可以取下来了。 摧锋也低头看了眼手上缠的东西,点头道:嗯 大哥,该吃饭了。柳渊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们两人,他端了一盘子羊肉进来,香气早就让这两人闻到了。 这些羊肉还都是之前跟牧民们买的,今天走了那么久都还没见到人呢。要不是当时还知道买点牧民们已经处理过,能够长时间保存的牛肉羊肉带上,恐怕这几日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嚼干粮。 柳希夷见到这香气扑鼻的食物却轻轻皱起了眉,可能是有些不太想吃。 怎么了?不想吃这些吗?柳渊一愣,忙问到。 柳希夷摇摇头,轻声道:嗯这几日总是吃什么牛肉羊肉吃得有些腻了。 牛肉羊肉本身就味道有些重,这还是能长久保存的肉干,加调料时下了狠手。因而柳希夷最近吃的可是真有些重口。虽然味道是很不错,他也很喜欢,但是吃太多了他有些受不住。 而且他这身体,也还是多吃些清淡的比较好。以前在湛然山庄里,就十天有九天吃白菜喝清汤。而蓝溪的菜肴其实并不是那么清淡,大多数的蓝溪人,还是比较偏向浓些重些的口味,他也算得上是个家中特例。 柳渊闻言点头,想想来到草原这几日,的确每天不是牛就是羊,吃腻了也很正常。而他又常常顺着大哥,便放下盘子问:那大哥想吃些什么呢? 柳希夷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却也想不出要吃什么来。这草原上,好像还真没什么又清淡又管饱的东西。结果他最后就没说什么草原上的名菜,犹豫道:想吃些清淡的蒸鱼? 这就实在有些刁难人了,若不是说这话的人是他,换了别人肯定要被讨厌的。柳渊听了之后,便有些好笑地道:这里都是草,恐怕是抓不到鱼了。 柳希夷也笑:是啊,可惜没有吃草的鱼。为什么只有吃草的牛羊,没有吃草的鱼呢?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这个就得从天地开万物生时说起了。柳渊打趣道,那时候只生了在水里游的鱼,没有在地上吃草的鱼,所以后来我的大哥就不能抓一条吃草的鱼来蒸了。 柳希夷慢悠悠地叹息一声:可惜呀 柳渊瞎扯完,又道:他哥,你想吃清淡些的话,那边还有用白水煮的羊肉,可以不加其他的调料,就这样做成清清淡淡的羊肉汤尽量吃一些吧。 嗯。柳希夷点头,这倒也不错。 柳渊便又过去招呼人弄那羊肉汤,摧锋看他走远,这才道:你很想吃鱼吗? 柳希夷是想吃,但这想的念头并没有那么强烈,还没到非吃不可的地步。然而被摧锋一问,他一思索便真想起来很多蒸鱼的美好滋味,一下子勾起了肚里馋虫,便道:还真是挺想的,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经常会吃。现在离得远了,就有些怀念吧。刚刚小渊问我的时候,我就想起来这个了鱼肉蘸一下酱汁,虽然清淡,也不会无滋无味啊,说得我真的很想吃了。 本来还没那么想的,结果现在那么一回忆,那只有一点点想立马变成了非常想。 这可怎么办啊,这草原上可根本没有鱼这种东西。前些天在苏布德附近还好,有个湖泊有些河流,兴许还真能找到几条鱼。现在嘛再往前走走,恐怕连泥土都要变成沙土了。 好在他还可以喝点羊肉汤,柳渊很快就舀了满满一碗送过来。这羊肉汤鲜美滋补,暖暖一碗下肚,喝了也舒服。 摧锋待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用完了餐。众人吃饱了便继续赶路,一下午又往前跑了数百里。 本就正值盛夏,而这地方又偏北些,天黑得都比别处慢,太阳落山之后都还亮了好一会儿。众人便趁着这点时间扎营生火,摆好帐篷煮好食物后,天刚刚黑下来。 柳希夷晚上还是只喝了些羊肉汤,吃了一点点羊肉。接着便倦意来袭,躲进了帐篷里。 而他却还没休息,因为他的药还没喝。 他把软毯盖到自己身上时,摧锋刚好取了药走到帐篷门口,但摧锋并没有立刻进去。 帐篷门口的几株青草间,有一样东西,是青蓝色的羽毛,很小的一片,是涟漪的暗器。 这种东西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就连一直在绕着他们转的那些杀手,都已经很久没有气息了。摧锋险些就要忘记了自己还在被人追杀,此刻看到这片羽毛,才霍然想起。 不过他看到这片羽毛,忧心的并不是潋滟。涟漪并不想杀他,只想劝他回去,而且上次相会之后,她已经不指望把他带回去了,想来她也并不会做什么找麻烦的事。 那就是死魔城那边又有什么动静,她想提醒自己了? 摧锋探出一只手,劲气迸发,击中了那片羽毛。羽毛顿时轻飘飘地升上了半空,慢慢落进了他的手中。 他将那片羽毛捏进掌心,才掀开帘子,进了帐篷。 摧锋?柳希夷看到是他进来,手里还端了一碗药,便笑道,辛苦了,又麻烦你给我送药。 喝完早些休息门外有我,安心睡吧。摧锋递给他药碗,轻声道。 你要守在外面?柳希夷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 嗯,晚上可能会遇到狼。摧锋点头。 前几日晚上他们还真的是遇到狼了,守夜的人一阵吆喝,才把狼给赶走。柳希夷也被惊得半夜醒了过来,都不知道后半夜有没有睡着。 何况今天他看到了潋滟的暗器,这晚上会遇到的,说不定不止是狼呢? 柳希夷捧着药碗忍着苦味喝完,也想起遇到狼的事,明白了他究竟在担心什么,忙道:没事儿啊,有守夜的人在外面守着呢,他们守夜,白日里还会补个觉,你却是整天都不合眼你也该多多休息。 他实在是不懂摧锋到底是个什么样关系的体质,好像从来都不会累一般。自从那夜遇到狼之后,摧锋也一声不吭自己跑去守夜了,要不是他半夜醒过来觉得闷想出门看看,可能都还不知道摧锋最近几日都没睡过。毕竟摧锋白日里一直都非常精神,一点都不像是整夜没合眼的样子。 一个活生生的人再怎么强悍,熬那么几天下来,也肯定是很伤身的。柳希夷实在是不忍心他怎么伤自己的身体,便这般好言相劝。然而摧锋却是道:他们不够利索,太吵。 柳希夷一怔,笑道:原来你还嫌他们吵啊? 可不就是嫌弃吗?不过摧锋却不是嫌弃他们吵到了自己,他可没那么讲究,再吵他都能忍,不会有一点不悦,他是嫌弃他们吵到了柳希夷。 几只狼而已,居然还闹出那么大动静,连柳希夷都给吵醒了。吵醒就算了,还把柳希夷给吓了一跳。换做是自己,保证轻轻松松一刀的事,连嚎的机会都不给。摧锋在心里暗暗想着,又把那天守夜的几个人,给鄙视了一遍,而后又道:那天他们还有人受伤了,还是我来吧。 跟着柳希夷出门的这些人,武功其实都不差,至少对付几只狼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那日天色太晚,众人早已昏昏欲睡,又是事发突然,大家都不急反应,就有个人被狼群给伤到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在摧锋的眼里,因为这些野兽就受伤,是很应该嗤之以鼻的一件事。 好吧不过你真的要好好休息。柳希夷喝完药困意上来,也不想多言,只好放弃了劝说。 嗯,先睡吧,我帮你。摧锋听他说要休息了,便过去抱他躺到毯子上。 拿回药碗就退出帐篷,留柳希夷自己在里面安安静静睡觉。 这一夜倒是没有遇上什么狼群,也没有除狼群之外的什么麻烦家伙。天亮时又是在草丛间生火煮食,熬汤煎药。 摧锋看他们已经快把食物做好了,才要进门唤醒柳希夷。而后就去火堆那边取汤取药,端茶送水不亦乐乎。 进门时他却又看到一片羽毛,他离开时并未见到,也没有察觉到涟漪的气息,定然是涟漪趁他离开,才丢下的。 涟漪在附近?她会这样接连丢下羽毛,是很着急吗? 摧锋眉头紧锁,比昨日第一次见到这羽毛的时候,更加忧心了些。 依旧是捡起了那片羽毛,他走进帐篷,把食物和药都给了柳希夷。 谁知他微微皱着的眉,一进门却被柳希夷给看了去。 怎么了?柳希夷看摧锋神色不太对,疑惑道。 摧锋忙舒展神情,道:没事。 柳希夷歪歪头,显然是半信半疑,不过也没刨根问底,只微微笑道:没事就好,不过要真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吧。 摧锋点点头,陪着他吃饭喝药。而在同时,他又十分纠结。 涟漪的意思很明显,是要找他。肯定是有很要紧的事,可是他一走若有什么人过来袭击,那可怎么办?虽然柳希夷的弟弟武功很高,可万一柳渊没来得及呢他实在放心不下。等碗都空了,他还是没纠结出个结果来。 吃了三顿羊肉汤,我竟然又开始有些腻了柳希夷蹙眉,对自己这刁钻的口味也十分无奈,好想吃蒸鱼啊等回去一定吃个够。 旁边的摧锋一听,纠结了半天的事情竟然瞬间就有了结果。他一边收着碗筷,一边道:我要离开一会儿,一日之内一定回来。 柳希夷很是惊奇:啊,去吧。 这个人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现在居然还要出去怪不得刚才进门的时候那种表情,可能是有什么要事要做吧。 摧锋从腰间解下一个小珠子,递给柳希夷,道:这个给你,你用热水泡上一刻钟,然后带着它,我回来的时候才好找你。 这是什么?柳希夷拿到手一看,这东西样貌就是个普通的白玉珠。当初捉住摧锋的时候,这玩意儿就被柳家收缴了,后来才还给了他。 柳希夷没怎么留意,只当是普通的装饰品,但又觉得不太对劲。摧锋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情调地在身上放个装饰的人,现在见他把珠子给自己,柳希夷才隐约猜到这东西的用途多半是追踪之用吧。 果然,摧锋道:泡热水之后,它会在你身上留下香气,一刻钟之后散去,别人就会闻不见,而我可以。 柳希夷点点头:好的。 摧锋正色道:那我走了,我会快些回来的。 去吧去吧。柳希夷挥挥手,看着他端着那碗碟出去。 摧锋离开之后没多久,柳希夷便走出帐篷,让人烧热水,依照摧锋所言将珠子泡了一刻钟热水。 珠子很快就开始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气,极其浓郁,没多久工夫就把他整个人都熏得一身香。他不禁怀疑,那么浓的味道怎么能在一刻钟后就散去? 然而这香气来得快,散得也很快,还真就在一刻钟后完全没味道了。柳希夷便让众人收拾东西启程,继续赶路。 另一边,摧锋骑着柳希夷给买的那匹汗血宝马,很快就奔出了几十里地。骏马飞驰,方向是来时经过的一个小村子。 那马跑起来疾如风快如电,冲得奇快,带得摧锋身周狂风呼啸,衣角翻飞。 摧锋又是一扬鞭,马奔跑得更快,此时却有一女子声道:停下! 这声音从远处传来,正是潋滟之声。摧锋忙拉起缰绳,让宝马减速停下。 转身便见潋滟咬牙切齿地追过来:你跑哪里去! 也不知这人跑那么快做什么,她追得快要上气不接下气了! 何事?摧锋却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连关心都没有,直接开口问道。 涟漪没好气道:我就是来告诉你,主人现在对你起了杀心,你可要小心些。 摧锋眸光一沉:好。 涟漪接着道:你离死魔城越来越近,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危险你真的非要去离漠? 摧锋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锁链:这东西得取下来。 涟漪简直无话可说:他想要你就拿自己的命冒险?你脑子没毛病吧? 没有。摧锋淡淡道。 涟漪觉得脑袋被气得有些发昏。 算了,你好自为之。我只能提醒你这些了这个你拿好,我偷偷拿出来的涟漪交给他一个瓶子,说完便转身欲走。 只听摧锋道:多谢。 而后又听见了那马蹄抬起落下的声音。 涟漪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摧锋还是在往回跑是不打算跑回柳家那些人那里了?他其实听了自己的劝准备逃命了? 但愿如此吧。涟漪长舒口气,施展开轻功。 摧锋骑着那匹汗血宝马,往回跑了很久,又快马加鞭去追柳希夷。 幸好柳希夷有意等着他,行进得并不快。摧锋有那么一匹能日行千里的宝马,还是在天黑之前赶上了。 翻身下马,见众人正在生火,摧锋不由一笑,而后提着几条鱼朝那支起旳锅走了过去。 ※※※※※※※※※※※※※※※※※※※※ 久等!考试结束啦,终于回到家了orz 再也不想一个人提那么多行李,手超疼qaq 第35章 下得厨房 众人都在忙着,没有人注意到摧锋已经回来了。 摧锋看他们还没有把晚饭弄好,自己还是赶上了今天这一餐,心中暗自庆幸。站到他们中间便道:蒸一条鱼吧。 正低头切菜的柳渊闻声抬头,见他的手中竟然提了几条鱼,不由一惊:这是哪里来的鱼? 回去抓的。摧锋将鱼往锅旁边一放,也坐下去,你的哥哥想吃蒸鱼,你会做吗? 柳渊点头:会你离开那么久,就是去给哥哥抓鱼? 嗯摧锋点头,不过其实他倒也不只是去抓鱼,还顺便见了一下潋滟。 柳渊又是诧异,又有些惭愧自己的亲哥哥只是说了句想吃鱼,这个人居然就跑了那么远的路去抓鱼回来。真是的他这个亲弟弟,都没做到这份上。 柳渊心中感慨万分,道:多谢大哥这几日还真是常常念叨着想吃鱼,这回可以不委屈他了。我这就蒸 摧锋点头,却没离开给人让个位,依旧待在这大锅旁边,看着柳渊处理食材。 他倒是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柳希夷如此念念不忘还有,既然柳希夷喜欢,那他也想学学。 柳渊几下就把一条鱼鳞片去除,内脏掏空洗干净,简单用调料先处理一遍,之后便放在一旁。 摧锋见状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柳渊摇头:这只是先腌制一会儿,等入味了再蒸。说着去切了些葱姜之类的东西备用,想了想又拿了一条鱼,处理完毕丢进另一口锅里煮汤。 摧锋认认真真把他做蒸鱼的过程给看了一遍,等他说已经做好了,便端着饭食去了柳希夷帐篷里。 帐篷里面光线不是很好,有些昏暗。柳希夷躺在轮椅上,虽然阖上了双目,但并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一听见有动静,他便睁开眼睛。 刚睁开眼睛,还有些迷糊,等到看清楚了眼前景象,见到送饭过来的是摧锋,他便有些惊喜地道:那么快就回来了? 摧锋早上才说要出去一趟,尽量一日之内回来。而且还骑着那匹汗血宝马,行色匆匆的。他还以为真的要等够一天十二个时辰呢,没想到这才傍晚,他居然就已经回来了。 而后他又朝摧锋手中端的东西一看,见到那托盘里面放的,竟然有一条鱼。于是他更是惊喜万分:鱼,这是哪里来的鱼? 摧锋刚放好东西,都还没回答,门口的帘子就又被一个人掀开。柳渊从外走进,手里又有一碗鱼汤。 人家往回跑了几百里地,特地给你抓回来的呢。柳渊为大哥指了指摧锋,饶有趣味地道,看,这里还有鱼汤。这下能好好吃饭了吧? 柳希夷顿时反应过来,早上喝那碗羊肉汤的时候,自己又说了一次想吃鱼他不由心中大惊:摧锋这是你去抓回来的?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摧锋点点头。 我柳希夷心中一瞬间涌上了诸多情感,又是高兴又是愧疚,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竟然就你跑了那么久 摧锋望着他轻轻一笑:你不是想吃吗?快尝尝。 柳希夷这才低下头,看向桌上已经摆好的食物。 是一条蒸鱼,看外表跟平时在湛然山庄里吃到的差不多。柳渊很熟悉家里大厨们做菜的方法,也了解柳希夷的口味,这一条鱼做得便十分合柳希夷心意。 想了那么几天的东西,现在终于能吃到,柳希夷也是欢喜得很。拿起筷子便夹了一块鱼肉,入口便觉鲜嫩清甜,仿佛是化成了水一般。 好吃吗?柳渊笑道。 柳希夷点头:嗯! 那今天可不能只喝些汤就不吃东西了。柳渊忙叮嘱道。最近他又开始吃得奇少,弄得大家都担心他病情,还好随行大夫又没给人查出什么问题来,说是天热又好多天都吃相同的食物,没什么胃口而已。 知道了知道了。柳希夷轻笑,一望摧锋,有人那么老远跑回去给我抓鱼,我可不敢浪费啊谢谢你。 摧锋见到他如此欢喜,便是喜不自胜,结果被他那么看一眼,心中的欢喜里竟又多了几分羞怯。很莫名其妙,他想看到柳希夷开心,愿意为此费心劳力,可若是柳希夷表现出一点感谢的意思,他反倒会觉得很不自在。 好像这本就是他心甘情愿理所应当的事,还到不了能被人感激的地步,因而受之有愧。 他便道:没事 柳希夷又朝他笑了笑,夹起一块鱼肉,蘸了点盘底酱汁,吃完夸了柳渊一句:可以啊,都快比得上家里厨子做的蒸鱼了。 那你好好吃柳渊掩饰住心里那点小得意,话锋一转问旁边摧锋,摧锋大哥,你跑了一天,都还没吃东西吧? 对啊你跑那么久,饿着了吧。不如跟我一起?柳希夷提议。 摧锋却摇了摇头,他捉回来的鱼,就蒸了那么一条,不算大,就算是柳希夷一个人都能吃完。只有那么一点,都该全部给柳希夷才对,他哪里舍得跟人去分,外面又不是没有其他吃的。 柳渊道:看来哥哥你只能自己享用咯。摧峰大哥,外面已经烤好了些牛肉羊肉,我们这就过去填填肚子吧。 两个人便这样走出了帐篷,柳希夷则继续安安静静地吃着那条他想了好几天的鱼。 动筷子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愉悦起来。这条蒸鱼不过是一道普通的菜肴而已,可却是另一个人因为他的一句话,跑了几百里专程弄回来的。而他其实连请求都不曾有过,只是那样随口提了一句,就被别人放在心上了。 有人这样对自己好,实在是件令人开心的事。他心情好着,这顿饭也吃得十分舒心,算是离开蓝溪之后,吃得最舒服的一顿了。 众人歇了一晚,第二日早上又开始生火做饭。 摧锋抓来的几条鱼保存不了太久,只能是快点吃完。所以这早上做的还是鱼。柳希夷肚子里那对鱼情有独钟的馋虫还没有被安抚好,倒也是正好了。 柳渊正在处理着那条鱼的鳞片,摧锋忽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 早。柳渊一笑,打完招呼就继续低头做事。 早。摧锋也回应了一声,又是在旁边看着他忙活。 摧锋就一直那么看,偶尔帮个忙递点东西过去。柳渊也搞不明白他一直在旁边坐着干什么。 过了很久,柳渊把菜都切好,鱼也处理完,该加料腌制了,摧锋便开口:这个我能试试吗? 柳渊抬头,稍稍一想便答应:行,你来。 说着便给人让了点地,摧锋立即开始对着那堆食材动手,柳渊则在一旁指点:姜放进去,倒些酱汁别倒多了! 摧锋闻言猛地一仰瓶子,那往碗里涌的酱汁顿时停住。而后他慌忙问道:我倒多了吗? 没有没有,差一点。柳渊松了口气,还好他让人停得快。 把这些都放进去就好吗?摧锋又问。 柳渊点头:嗯,放进去拌匀就可以放到旁边了,等它入味。 摧锋应声,又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和昨天的不一样?他记得很清楚,昨天柳渊放的东西跟今天的不太一样啊,今天还多加了几样调料。 柳渊回答道:换换口味嘛,昨天做的是最清淡的那种,今天这个开胃些。 哦。摧锋认认真真一点头,低头继续跟那条鱼过不去。 以前他也会自己猎些野物果腹,但他却从未精心处理过自己的食物,没花过什么心思,都是直接烤了就吃,能填饱肚子就行。这样花大力气用上一堆调料去做菜,还是头一回,生疏是肯定的。幸好旁边还有一个外出求学却学了一身烹饪本领的小少爷在,有人看着他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这条鱼不久之后就上锅里蒸了,摧锋继续在这几口锅旁边游荡,记着他们是如何做饭的。 等这一盘蒸鱼出锅,他却没亲自给人送过去。因为他害怕做得太难吃,柳希夷的反应会很不好虽然柳渊一直跟他说没问题的。 所以最后是柳渊端着盘子,去见刚洗漱好还在帐篷里抱着毛毯眯着眼睛犯迷糊的柳希夷。 柳渊轻轻喊道:哥,醒醒,吃你的鱼了。 柳希夷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微微浮起一丝笑容:又有鱼啊? 先说好啊,这是摧锋让我教他蒸的,味道不好可不能怪我。柳渊先让摧锋背了黑锅,才把东西给柳希夷放好,看来是不想让这条鱼毁了自己厨艺绝佳的好名声。 柳希夷听他说这是摧锋给弄的,倒是很惊奇,顿时来了兴致:他居然还找你学做菜?赶紧拿起筷子,尝一尝那人的手艺,看看到底如何。 柳渊双手撑在桌子上,观察着他的表情:怎么样? 柳希夷放下筷子:味道还不错啊你尝尝。旋即调转筷子,用筷头给人夹了一块放另一个碗里,给人推过去。 柳渊便也捧起碗来尝了这鱼的味道,到底是有他在旁边看着,做出来也还算凑合。 嗯,略有瑕疵,瑕不掩瑜吧。柳渊评价道,而后坐到柳希夷身边,对了哥你觉不觉得摧锋他对你殷勤得有些过分了? 柳希夷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发觉他说得很对。 总是跟在自己身边,什么事都要帮自己做。还喜欢拿一些东西来讨自己欢心,什么萤火虫灯笼啊,金刀啊,还有昨天的那条鱼。 嗯所以呢?柳希夷回想完,便问柳渊提这个是何意。 柳渊悠悠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柳希夷乐了:你是觉得他有所图? 柳渊无奈道:他那么成天绕着你转,我能不怀疑吗? 柳希夷摇摇头,只觉他多心了,便笑着道:妄论他人之行,可不是君子所为。小心我告诉你师父洛先生去。 柳渊佯装出一副吓着的模样:不敢不敢,洛先生之前可是用戒尺把人吓哭了呢。 柳希夷玩笑道:怎么说得那么可怕,你是不是也被打了?怕了? 柳渊悻悻道:没,我可没被打过。你看我那么乖的人,会被打吗? 你还乖啊?最让人头疼的就是你了。柳希夷笑骂,缓缓舒口气,又把话转回了摧锋身上,摧锋可能是很少有人对他好,他也很少有机会能对别人好所以现在对感情上的事,都是用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懈怠吧。 ※※※※※※※※※※※※※※※※※※※※ 小玫瑰:你还真被打了。_ 水哥:=口= 第36章 虚惊一场 柳希夷说得倒也对,苦尽甘来之后,都是会拼尽全力去留住那一点点甜头的。摧锋会这样,说明他还算是个正常人吧。 这倒也是柳渊微一沉吟,也点头赞同。虽然心里还是不大放心,可自家大哥都没在意什么,他要是还一直在人耳边念叨,不是招人烦么。不放心就多多留意,保护好大哥就是了,没必要说出来惹人不快。 柳希夷低头刚夹块鱼肉,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怎么这次没见他来?最近给自己送饭的不都是摧锋么,这回怎么变成柳渊了。 柳渊想了想,道:他怕味道不好你嫌弃,就不太好意思,让我来了。 噗柳希夷忍住笑,他怎么那么话语戛然而止,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词来。 柳渊轻轻叹口气,道:哥,那你慢慢吃吧,我也出去吃点东西。 去吧。柳希夷道。 谁知柳渊的这个早饭却是没能吃成,他都还没有走到帐篷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有些男人的吼叫声。听着像是外面打起来了一样。 而他才刚刚在心中如此猜测,便从外冲进来一人,满面的惊慌。 柳渊见状皱眉道:怎么回事? 那人勉强镇定下来,道:前面过来一些异族人,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说什么,我们都还没有回话,他们就把刀冲着我们动起了手。三少爷,我们掩护你,你先带着大少爷避一避吧! 柳渊忙走到门口掀帘一看,外面一群异族打扮的汉子正与柳家众人混战,他辛辛苦苦做了半天的饭菜全都被打翻,洒了一地。不过这种场面,他也顾不上心疼自己费心做的食物,见有几人挂了彩,心中便是大惊。 这些异族人没什么武功招式,单靠蛮力与柳家人对战,却也不落下风。他们拔刀只砍只劈,使的都是十成的劲,极为迅猛霸道,看样子是完全没留手,要置众人于死地。 也不知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打起来了?下手还这样狠难道是遇上什么劫匪吗?可若是为财而来,也不至于摆出一副要以命相搏的架势吧。 柳希夷也看到了外面情形,听着那喊杀声越来越大,不由蹙眉:小渊外面怎么了 柳渊回过头来,对报信那人道:我先带大哥走,你们若是不敌就赶快跑,保命为先。 那人道:是! 柳渊转身就去推那轮椅,然而走那么几步路的工夫,帐篷四周便已经围上几人。其中有一汉子手拿弯刀,直接割裂了门口帐帘,领着人冲进来。 柳渊眸光一寒,手上刀气横溢而出,当即一招解落三秋击中那人手腕。耳听那人一声痛喝,弯刀顿时重落在地。而他那气劲仍旧未断,又是猛击那人胸口,如是有巨浪拍岸,瞬间将那人掀翻,轰然摔落。 他身法极快,白衣翻飞,若银龙游走,须臾之间就已经闪身至人身前。那人刚觉身上传来剧痛,便又被一脚踢中,立即惨呼出声。 跟随在其身后的几人都没人进门,就被柳渊一拳一个全部打倒在地,又接一记狠踢,登时就把人打得难以起身。 收拾完这些人,柳渊才回到柳希夷身边,推着轮椅飞速离开帐篷。 外面的那些异族人,竟有五六十人之多,而他们这一行不过二十余人,其中还有大夫向导这些个武艺不精之人,光凭那几个护卫,哪里应付得了那么多剽悍的异族。 见到他们从帐篷里出来,立马有几人冲上,虽被护卫一拦,但也没受阻,径直冲了过来。 柳渊身周气劲骤然大盛,瞬间爆发,一道气浪汹涌而去,那几人竟然根本就受不住那么大的力,顿时就被这股力量冲撞得无法稳住身形,摇摇晃晃倒了下去。他只想先把大哥带到安全些的地方去,因而并未恋战,击倒这几人便立刻迈步往前,一路护着柳希夷冲出包围。 这些异族人的武功其实并不怎么样,全无内力,只知用刀乱砍。奈何他们的人数太多,柳家的几个护卫一时也拦不住,这才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摧锋在前边,身旁躺了数人,许是对方看他武艺高强,自己力不可敌,便让多人将他围住。他也就被许多人拖住,一时无法脱身。 然而他出手利落,很快便将身旁之人打得只剩下两个。转眼见到柳渊将柳希夷护送出来,忙道:小心! 手上锁链横飞而出,缠住剩下那两人,砰的一声响,锁链又重新收回。而那两人已然气绝,锁链松开就直直倒了下去。 摧锋对柳渊道:这些人问题不大,你在这里护好他,不用走太远。 而后冲到另一边,加入那几名护卫和异族人的战局。锁链一出,立马又锁死两人。 这局势立马就扭转了,柳渊见状松了口气,推着柳希夷走远了些,这好好的营地,一下子就尸横遍野,柳希夷若是看见了,肯定会不舒服的。因而柳渊有意不让他看到他们拼杀后的惨象,把他带到了一座帐篷后面,完完全全将另外的人遮住。而他又探出头来,仔细观察那边的情况。 小渊,大家没事吧?柳希夷心中担忧又着急,可自己又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他们在打来打去的声音。 没事,有人受了点伤。柳渊又看一眼,而后回头,应该快结束了。 那边的声音渐渐少了下去,还活着的人都被绑了起来听候发落。 柳渊见状长舒一气,道:没事了。 柳希夷点点头,也稍微安了点心。 接着那些人就被带了过来,为首的乃是一个留了大胡子的中年男人,摧锋一脚把人踢得跪下,而后皱眉道:谁派你们来的。 大胡子身上少说也有十几处伤,还在流血,可能是被打怕了,听到摧锋出声就吓得一阵哆嗦。叽里呱啦地大喊几句,没几个人能听懂是在说什么。 摧锋微微眯眼,看他是没有听懂,自己分的话,比如重新用他们的语言念了一遍。 这回那个大胡子听懂了,说了好长的一段。 听完之后摧锋缓缓回头,沉声道:他们是这附近的马匪,奉了死魔城号令来抓你我二人。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方才就有人发现了有一帮人在接近,可都以为只是路过的人,没有太在意。谁能想到,竟然会是被派来抓人的。 柳希夷听到死魔城就怔了怔,听完后面更是不可置信地道:我? 对,我和你摧锋看着他面容,顿时心中愧疚万分,低下眸道,我还是连累你了。 柳希夷呆了一会儿,才稍稍回过些心神来:抓我做什么呢? 他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事的。 柳渊看他如此诧异,在一旁叹息道:其实大哥,你只要是一个人出门,都会很危险。就凭你这柳家大少爷的身份定然会有很多人想着绑了你去,以此要挟爹爹。 柳家大少爷的这个身份,很有用,但也很危险。毕竟他是这样柔弱的身子,没有学过武功,一离开了铁鲲鹏,就几乎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若是遇上病情发作,那就算有铁鲲鹏在旁边,可能也无济于事。 柳庄主以前不肯让他出远门,也是担心这个。他身无武功,必须要有人在旁照看。谁都不能预知在路上会遇到什么,就算给了他足够的护卫,也有可能根本就保护不了他。若想害他的人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呢,家里的护卫哪里能是对手? 这回若不是柳渊自告奋勇,说要陪着大哥一起去,恐怕柳庄主还是会放心不下。 柳希夷经柳渊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有可能被很多人盯着。只是这一路上都走得太顺畅,偶尔遇上几个杀手,也都是冲着摧锋去的,还都被摧锋三两下就解决了,他几乎是连一点危险都没有察觉到。现在自然就会有些后怕。 柳渊忙安抚人:还好若是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到达白水堡。那里是谢家领地,到了那地方,他们至少不会那么猖狂。 柳希夷受惊之后还有些晃神,闻言喃喃道:白水堡谢家 柳渊点头:嗯,就是五十年前搬到关外的那个谢氏。当年陈家也搬过去了,在白水堡旁边的黑石堡。 哦。柳希夷点点头,回想起来,当年中原确实有那么两家人,爹爹还跟他讲过。 然后就没说话,他是真被吓着了,人都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看起来也是可怜得很。 柳渊便柔声道:再走一天就不会遇上这些人了不许心神不宁,我和摧锋大哥在,任何人都不可能靠近你。 嗯柳希夷抬头眨眨眼,你怎么这样,弄得好像你才是做哥哥的。 柳渊轻笑,反而更加故意地道:没有,我跟你抢这个做什么。乖,啊。 幼稚。柳希夷撇过脸去,悄悄说了一句。 摧锋打断他们兄弟俩,开口问道:这些人如何处置? 柳希夷沉吟道:先押着他们一起去白水堡吧,即是马匪,先前也必定在这一带作了不少恶,交给谢家处置。 摧锋点点头,又道:你吃完饭了吗? 柳希夷微愣,他才吃两口就发生了这等事,自然是没能吃完的刚才出来,又见外面锅里的东西都给洒了,不禁大觉可惜:我没吃呢你们也都没吃好吧。 还得再做一遍。柳渊叹气。 摧锋听完便转身离开,柳渊接着吩咐众人去收拾清理,才安排完又见摧锋端着什么东西过来了。 是先前送进去那条鱼,这事发突然,结束得也快,那鱼竟然都还热着。 吃些吧。摧锋小心端着这盘蒸鱼,似乎有些期待。为了方便柳希夷,他单膝跪在人身前,把托盘抬得跟平常用的桌子一样高。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刚才还怕被嫌弃不敢见人,现在倒直接端着过来求人评价了。柳希夷看清他眼里那些期待,忽然倍感轻松,顿时忘了方才之事。拿起筷子尝一口,如他所愿夸道:很好吃。 摧锋抬眸望着他,微微一笑:多吃一点。 他这样半跪在地抬头看人,像极了一只在主人面前乖乖坐着,却又完全安分不下来,试图用各种手段引起人注意的狼狗。若他长了一条尾巴,恐怕现在正摇个不停吧。 第37章 白水黑石 柳渊道:大哥,那我先去看看还有什么能吃的,等大家都吃饱了,再收拾东西上路。你好好吃饭。言毕便转身离开。 而柳希夷望着身前这个人,一时无法继续动筷子。 摧锋这个样子真的太像只大狗狗了,柳希夷很想伸出手去摸摸他脑袋。 但他忍住了,又觉得摧锋的目光有些令人羞赧,便低下眼去,眸子之间神光闪烁,掩饰着心中的那点难为情。 他本以为摧锋这样跪一会儿,也该起来了。没想到他鱼都快吃了半条,也不见摧锋有什么要起身的迹象。 你不累吗?柳希夷问道,他这样一直跪在自己身前给自己抬食物,也太奇怪了点。 摧锋却是摇摇头,似乎没有发现他话外之意,依然不打算起身。 柳希夷好笑道:起来啦,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等你吃完我再起。摧锋点了头,却还是跪在那里。 柳希夷无奈,只好赶紧把这份早饭吃完。等他说自己吃饱了,摧锋才站起来,把那些碗筷都端了下去。 等其余众人也都解决了这早饭的问题,便开始收拾东西。摧锋又走过来对他道:其实死魔城办事向来极为谨慎,以确保万无一失。他们的目标既然有我,就不该派什么武功不济的马匪过来,让这些人来对付十几个护卫,还有柳渊和我简直就是让他们来送死。 柳希夷点头:也是真要抓我们走,不该就派这么些人也许只是先让这些马匪来探探虚实吧。总归不是自己人,用起来也不心疼。说到最后不仅极为讽刺地一笑,这些邪魔外道,果然就是没什么人性,根本就不把人命当回事。 转眼又见摧锋,心中不由又是一番感慨。摧锋在那种地方生活了那么久,到底是怎么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 这时柳渊过来叫他们两人:可以走了。 摧锋就过去要扶柳希夷上车,柳希夷伸出手去,又朝柳渊提醒道:对了小渊,你记得先送封拜帖去白水堡,先跟人打个招呼。 柳渊点头道:好。 虽是多押了几个人,但他们的步伐并未慢下,还是在第二天就到达了白水堡。 白水堡建在山上,山算不上有多高,但是爬起来还是得要些时间,约摸着得有一炷香的时间才能上去。山下到山上,修了一条道路,可惜是一级又一级的阶梯,马车不好上去,只能停在山下。只有中间一条道又用泥土和石板铺砌平整,还能供一些小车行走。 柳渊一封拜帖送去,谢家就早早派了人前来迎接。他们才到堡口,便见到一个锦衣青年领着众人在等候。 柳渊和柳家护卫纷纷下马,那青年便上前一步,行礼道:敢问阁下可是湛然山庄之人? 柳渊还礼,道:在下柳渊,多谢谢兄相迎。 锦衣青年面露微笑,道:我是谢辉,字重明。父亲让我在此恭候诸位,引诸位进堡。怎地不见令兄? 惭愧,大哥身有不便,还在车上。柳渊说完,朝身后众人道,去将铁鲲鹏推下来吧。 谢重明一听,忙让身边手下也去帮忙。又吩咐人去帮柳家把车马停好。 柳希夷没有再坐那普通轮椅,而是换上了铁鲲鹏,昨天那么一闹,让他有了一种危机感。换上铁鲲鹏,若是身旁无人,好歹也还能有些自保之力。 摧锋看他们去搬铁鲲鹏,便上车扶了柳希夷下来,又抱他坐到铁鲲鹏上,站在他身后轻声道:还难受么? 柳希夷颜色有些不太好,似乎有些不舒服,闻言摇摇头:闷的,下来透透气就好了。 谢重明又来与柳希夷打个招呼,接着便带众人拾级而上,步行进堡。 谢家当年在中原,虽然比不上六大世家那样的大家族,却也还是有些分量的。这一代的家主谢灵犀跟柳希夷爹亲柳长海也有些来往,既然算得上是相识,谢家招待得也非常用心。设了宴给他们接风洗尘,又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只是一直未见到谢灵犀的人。 柳希夷问了谢重明,才知谢灵犀出门未归,还要等正午之后才能回来。于是他喝完药,便安安心心去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正好就能去拜见那位谢家家主了。 柳渊先来叫柳希夷起床,敲门时还见摧锋在外守着,不由腹诽两句。这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在以柳家大少爷的贴身护卫自居了,成天围着人转。身为柳希夷的亲弟弟,他能不担心么? 不过若摧锋真没打什么小算盘,他对此倒也还喜闻乐见。毕竟有那么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在旁,他也不用成天惦记着大哥的安全了。 引路之人带着他们三个到了会客厅,那里面坐了一个中年男子。这人锦衣玉冠,方正的脸上栽着些黑胡须,一双鹰目极是锐利,便是这白水堡主人谢灵犀了。 柳希夷见了人,便颔首道:见过谢伯伯。 谢灵犀招呼道:你是希夷吧?快过来坐。 柳希夷点点头:是小侄。 三人上前去,柳渊依言坐下,却不见摧锋动作,柳希夷忙一回头,轻声道:坐啊。 摧锋只把自己当下人,自然不会主动上前落座,听柳希夷这样一唤,才听话坐下。 谢灵犀看了他们三人,笑道:跟你父亲打交道那么多年,都只听过你的名字,却没有见过你。今天可算是见着了另外这两位是? 柳希夷便给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三弟柳渊,今年十五,尚未取字。 谢灵犀打量柳渊一眼,道:果然一表人才啊,怪不得能被隐山书院那洛先生如此看重。 柳渊低眸一笑:谢伯伯过誉了。 谢灵犀抚须,又看向柳希夷身后的人:那这位是? 他叫摧柳希夷想起谢家与死魔城也交过手,定然对摧锋这个名字无比熟悉,忙改了口,翠峰,柳翠峰,是我远方亲戚,前几代就分了出去。这次回到蓝溪正好遇上我要出远门,就跟我一同过来了。 这胡话还是编得面不改色。 谢灵犀道:原来如此,那也能称一声贤侄啊。 摧锋僵了一下,还是也跟着叫了一声谢伯伯,弄得柳希夷险些笑出来。 客套完了,柳希夷便道:本也不是非要见伯伯不可,然而我路上遇到些马匪劫掠,想着附近就是白水堡,有谢家能做个主,便将人押过来了。这事还是由伯伯来做主好。 谢灵犀了然道:这一带人烟稀少,但又常有商队路过,路上就容易被马匪滋扰,很多人不得不向白水黑石两处求助。附近百姓也常常被抢,三天两头就来这里告状,求我们给他们做个主。我们即在此处安家,自然要管,都跟那些马匪结下世仇了。现在隔几个月就要跟那些马匪大战一场,柳贤侄这回给白水堡帮了大忙啊。 柳希夷点头:能帮上忙就好,这些人就交给谢伯伯处置了对了,我们此前审问过这些人,他们跟死魔城有了牵扯,谢伯伯可要留心些。 死魔城?谢灵犀听到这三个字果然皱了眉,这些响马子竟然还跟死魔城勾结了? 兴许是死魔城又想做些什么,便将这些小帮小派也收归麾下了。柳希夷微一沉吟,又道,总之还是该未雨绸缪,早些留意。 好,这事我知晓了,贤侄放心吧。谢灵犀喝口茶润润嗓子,又问,贤侄信上说只在白水堡留宿一夜? 柳希夷道:是,明日还需继续赶路。 谢灵犀道:这么着急么若是不要紧,贤侄不如留下来玩几日,我让重明带你们到附近走走。 柳希夷微笑摇头:多谢伯伯好意,只是小侄尚有要事而且伯伯能容小侄在这留宿一日,小侄已经万分感激了,哪里还好意思再麻烦伯伯一家。 这地方离死魔城太近,还是少待几日好。 谢灵犀捋须道:可惜 柳希夷道:不过小侄还是有一事相求。 谢灵犀道:但说无妨。 柳希夷道:明后天就到黑石堡了,那边有许多珍稀矿石。您也知道,小侄平日里就喜欢弄弄这些机关机甲,缺不了好材料,便想去拜谒拜谒。可我都不认识陈家人听闻白水堡与黑石堡向来交往密切,不知道伯伯可否能帮忙牵个线搭个桥? 黑石堡没想到谢灵犀闻言却是面露难色。 三人看他这个表情,都觉不对,柳希夷见状道:谢伯伯,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谢灵犀叹气道:现在我可不敢去黑石堡啊我谢家跟陈家本是有一门亲事,他家大女儿陈星儿与我家重明两情相悦,事都已经定了 两情相悦?柳希夷奇道,那不是很好吗? 谢灵犀摇头:可是陈家从远房亲戚那里收养了一个孤女陈雪儿这姑娘唉,也不知是怎么了,缠上了我家老二谢长野,可长野不喜欢这姑娘啊。结果这姑娘就闹,说什么姐姐都能嫁为什么她就不能嫁,闹得我家长野为了避她,都离了白水堡。现在我和陈家都还不敢提星儿和重明成亲的事 他唉声叹气一阵,又道:这算个什么事啊一个收养来的孤女都那么能闹腾,要我说,当初他家就不该养那么个白眼狼来。 柳希夷咋舌:这也太 谢灵犀越想越恼,有些怒气冲冲:他家就是心太好,连这种野娃都能给欺负到头上来。那姑娘也不是多喜欢我家长野,而是她好像就只是想嫁人。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啊?柳希夷更觉奇怪,他倒是见过很多不想嫁人,却又要被逼着嫁出去的,比如草原上那俩姐妹。这种不管怎样都要让自己嫁人的还是头一次听说。 陈家问过她,是不是非长野不嫁。她想了几天,就说也不是,只要能嫁个大户人家,谁都行。谢灵犀说到此处更是大怒,你说气不气人,弄得长野都不敢回白水堡!结果她还不是真的喜欢长野。后来陈家给她办了几次比武招亲,她又嫌人家境不好变着法子逃婚,陈家现在都有些信誉扫地,要抬不起头来了。这几天又要办一次我说陈家还给她办这劳什子做什么,陈家主也是跟我唉声叹气,说他只想快点送走这煞星。 柳希夷奇道:既然如此以家主之权将她逐出陈家不就好了? 好歹是一个家族,还处置不了一个养女了?多少家族里,只要犯了事,连亲的都能处置,何况一个养女。 谢灵犀摇头道:唉,是老陈家脾气太好,又念着跟这姑娘还有些血缘,就不想生事而且也架不住这姑娘会闹啊。她只要说什么陈家收养她又驱逐她,就是为了沽名钓誉。编一堆故事出来,总会有人觉得她可怜信了的。她不要面子,陈家可还要呢,谁都不想被人说伪善伪君子。贤侄啊,你要是决定去黑石堡,干脆也帮伯伯一个忙。就去帮伯伯问问陈老爷子,这婚事到底还能不能办了。那姑娘要还是再闹,干脆让星儿和重明私奔得了。我给你写封信,你带过去,陈家会接待你的。 柳希夷点头:那就多谢伯伯了,伯伯放心,侄儿一定把话带到。 四人坐一处又闲聊片刻,便各自回房。 出门时摧锋小声问道:你刚刚说我叫什么? 柳希夷稍稍回想,道:柳翠峰,青翠的翠,山峰的峰咯。 摧锋便默默将这名字记了下来。 翌日谢家派人送了众人一路,快到黑石堡才离开。 送他们到何处,都是谢灵犀的授意,他都让人送到这里,再往前走个几十里都要到黑石堡了,却又让人现在离开,多半是真怕了那位能闹腾的养女,连家里人的面都不敢在陈家面前露一下。 柳希夷愈发好奇起来,那位陈雪儿的威力到底是有多大,能把雄踞一方的一堡之主都弄得这样畏首畏尾。 一行人日暮时分到达了黑石堡,因为有谢灵犀的信件,堡主陈鸿玉亦是派了人迎接。黑石堡与那白水堡模样还极为相似,若不是这堡中上下张灯结彩,布置得跟要过年一样,柳希夷还会以为自己仍在白水堡之中呢。 黑石堡中如此布置,自然是为了给陈雪儿办的比武招亲。主堡周围的屋舍里住满了人,口音不一,都佩配兵器,大概就是来参加这比武招亲的。 进了堡中两边照例寒暄了几句,陈鸿玉一一给人介绍自己家人。说到陈雪儿的时候,柳希夷还特意留心了一下。 这姑娘模样长得不算多美,勉强能说是好看,是个小家碧玉的长相吧,光这面容叫人看过一眼却想不起来。不过那姿态神情却自带一副柔弱可怜劲儿,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那么柔柔弱弱样子,不像是那么生猛的姑娘啊。 柳希夷还觉得奇怪,但很快他就见识到了这姑娘的威力。 陈鸿玉给他介绍了自己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但那两个女儿一个叫陈月儿,一个叫陈雪儿,没有那位跟谢重明有婚约的陈星儿。他便问了一句:陈伯伯,我听说您还有个女儿名叫陈星儿,怎么不见她? 陈鸿玉正要开口,便听一女子声音笑道:谁在说我呢?我来了!回头就见一众丫鬟拥着一个劲装打扮的女子走来,这女子背负弓箭,手中还提了只猎物,长发高高竖起,英姿飒然,威风得很,一看便是个喜武之人。而那面上又是朱唇皓齿,明眸善睐,堡外盛开的红花都不如她的一半明媚。 她大步迈进,往这大厅里环视一圈,道:爹爹,家里这是来客人了? 你看看你,像什么话,怎么把这死物也带进来。陈鸿玉斥责道,还不快让人拿下去。 知道了。陈星儿悻悻道,把手中猎物丢给了身旁丫鬟。 陈鸿玉这才对柳希夷道:这就是星儿,大大咧咧成日乱来,让你见笑了。复一回头,又道:星儿,这位是蓝溪柳家的大公子柳希夷,三公子柳渊,还有柳翠峰。 陈星儿笑眯眯一抱拳:三位好。打完招呼就跑到陈鸿玉跟前,指着自己耳朵跟人道:爹爹你看,我带回来一双耳环。 一旁陈雪儿忽然道:姐姐真好,这次又是哪家公子送的了?雪儿真是比不上姐姐不过姐姐不是跟谢家公子 陈星儿面色顿时一变,道:这是我猎到一只稀有灵狐跟人换的,你几个意思?就算是哪个男人送的,也轮不到你来管。 陈雪儿立即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可怜兮兮地道:我没什么意思姐姐误会了。雪儿只是有些羡慕姐姐罢了。是雪儿不对,姐姐不要这样便生气 陈星儿脸色更加难看,怒道:什么叫我不要这样便生气?合着还是我脾气不好了? 陈雪儿的语气越发弱了下去,急得要哭出来一般:没有姐姐误会了,雪儿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姐姐一直不喜欢我这个远房亲戚家的孤女,可我真的想好好待姐姐的。 接着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看着像极了一出家中大小姐欺压远亲的戏码。 柳希夷险些就要拍拍掌叫声好了。 看自己女儿和养女这样,陈鸿玉当即面色铁青,喝道:行了!有客人在,你们这是要让人看笑话吗!都回去反省! 陈星儿狠狠瞪了陈雪儿一眼,气冲冲地就出了门。那陈雪儿也保持着那无语泪流的模样,低着头离开了。 陈鸿玉无奈道:唉她们就是这样,让你看笑话了。 柳希夷微微一笑,宽慰道:无妨,亲兄弟之间不也常会吵吵闹闹的么我和小渊也是啊。 柳渊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有揭穿。 陈鸿玉叹息道:我先让人带你们去住处吧等会儿摆宴给各位洗尘。 柳希夷颔首:多谢陈伯伯了。那我也不打扰了,先过去歇歇。 这一厅人便散了,走出大厅门,却见陈雪儿还在门口哭。周围有两个丫鬟跟着,一个道:听见了吗?星儿小姐又骂雪儿小姐了,脾气还是那么差幸好我不是伺候的她。 另一个附和道:真是过分仗着自己是大小姐,就整天欺负雪儿小姐。雪儿小姐别哭了,你越哭,她越开心呢。 旁边路过的几个下人看见这雪儿小姐在哭,也跟着议论了几句,说的多半是什么陈星儿欺负人之类的。不过一看见会客厅里众人出来,立马住了嘴。 柳希夷不由摇头感叹:天啊大开眼界。 柳渊也是一脸的无语:可怕。 摧锋默默看了角落里的陈雪儿一眼,不置一词。 三人没工夫了解他们陈家的事,正要走开,陈雪儿却走了过来。 柳希夷心头一紧:雪儿小姐,你有事么? 陈雪儿眼角都还挂着一滴眼泪,看起来更加可怜,带着哭腔道:柳公子我是想同你说,星儿姐姐虽然脾气有些火爆,可她人很好的,你千万不要误会了她。你才第一次见她,我不想因为我一个人坏了你对她的想法。 柳希夷怔了怔,忽然很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个人果然恐怖如斯。 ※※※※※※※※※※※※※※※※※※※※ 摧锋:我是有新名字了吗?! 第38章 碧海青天 若是换了别的人,可能会觉得这姑娘心地纯良还善解人意,被陈星儿凶了那么一通,还要帮陈星儿说话。 可是柳希夷眼睛不瞎,加上来黑石堡之前,谢灵犀就已经提醒过他了,他当然不会被这姑娘那软弱可怜的外表迷惑。因此他听陈雪儿说这话时,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汗毛直竖后背发寒。 这手段高啊,摆出弱势者的样子,让人先就同情她。说的话里没一句不对的,但句句都在挑事,挑完还能把错都甩到陈星儿身上。现在来又来自己面前提陈星儿说话,那也不是真的不想让外人误会陈星儿,相反是在跟她这个外人强调一遍陈星儿脾气坏,她却是温柔善解人意。 怪不得陈家人拿她没办法,她要真是明着闹明着犯事,那早就能把她赶出去了。可她不啊,她暗着来,表面上还是个好姑娘,谁都看得出来怪异,但谁都无可奈何。 真要把她赶出了陈家,也会被人议论来议论去。你看陈家那个陈雪儿,那么好的姑娘,又没犯什么大错,陈家就把人给赶出来了,还不就是因为她不是自己亲生的。 也是难办啊陈家一直依着她的意思,办什么比武招亲,给她找个能嫁过去的好人家,也就是觉得那是送走这位雪儿小姐最好的方式了吧。正好她一直想把自己给嫁出去嘛。 柳希夷不禁轻轻叹息,这陈家还真是惹上个大麻烦。 那陈雪儿又道:柳公子,明日便开始比武招亲了 怎么提这个,莫非是要暗示自己让家里人过去?柳希夷偏偏头:嗯是雪儿小姐的比武招亲对吗?之前听说了。祝雪儿小姐能觅得一位疼你的好夫婿。 那柳公子可要去看一看。陈雪儿面上微红。 柳希夷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若是有空,便去看看各位少侠比武。可惜啊,我身无武功,小渊太小,又是早已定了亲。恐怕是凑不了这个热闹了。 那翠峰哥哥呢陈雪儿脱口而出,忙又捂了嘴巴。不知是真的失言,还是故意作态。脸上也突然红了一片,看着当真是娇羞惹人怜。 柳希夷心海之中却是一点波动也无,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少跟女孩子接触了,怎么现在看到这么娇滴滴的女孩子竟然一点怜爱之心都没有,反而觉得害怕呢不对,这不能怪到女孩子头上,小妹那样的女孩子多可爱,查娜、图雅、陈星儿,一路上见到的这样女孩子也都很好啊。 柳希夷在那里感慨着,旁边摧锋一脸冷漠,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对柳希夷道:你该喝药了。 柳希夷回过神:对雪儿小姐,我先回去喝药了。 陈雪儿怯生生地点点头,而后他们三人便去了住处。 摧锋路上道:离那个女人远点。 柳希夷奇道:怎么? 摧锋道:她不对劲。 不得了,连摧锋这木头都能看出不对来,这姑娘还真是厉害。柳希夷摇头,不由笑道:知道啦。我也看出来了啊。 回去将那碗药喝完,离晚宴也还有些时间。 柳希夷趁着陈雪儿不在,又去见了陈家家主陈鸿玉一面。谢灵犀托他来问他们陈谢两家的亲事,他得好好帮人办了。还有那些矿石所在之处,他也得跟陈鸿玉问问。 这回就只有他和陈鸿玉在,不用顾着那位吓人的雪儿小姐,于是柳希夷开门见山,直接问道:陈伯伯,我从谢伯伯那边来,他托我来向您问问,星儿小姐和谢家公子的婚事,到底如何办才好? 陈鸿玉闻言哀叹一声,道:我就知道,多半是要问这个不行啊,怎么也得先把雪儿给嫁出去,不然她一闹起来,都说我们陈家虐待她 柳希夷早就想到了他这回应,又道:谢伯伯还说,若实在不行,两家授意他们两个私奔得了。 陈鸿玉胡子一抖,道:私奔什么私奔,这谢老头子净会出些馊主意。奔到哪里去?我宝贝星儿跟着那小子在外面受了苦怎么办?星儿在家里要漂亮衣服要珠宝首饰多的是,奔出去干嘛。 看陈老爷子那么疼自己女儿,一听要私奔就怕女儿受了委屈,气得吹胡子,柳希夷不禁一笑,道:陈伯伯别气,谢伯伯是说万一嘛明天不就要给雪儿小姐比武招亲了吗?若这次能如愿嫁个人,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陈鸿玉面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忍不住跟人吐了苦水:柳贤侄,你是不知道之前我已经给雪儿那丫头弄了三次比武招亲,第一次选出人来,雪儿自己却失踪了。我们好一顿找,那人最后不愿等便走了。他那么一走,五天之后我们就接到了要钱的信,雪儿在马匪手里,要我们送两千银子过去。她回来跟我们说,她是出门时被绑去了。 说完他喝了口茶,继续道:那时我们没觉得不对劲,只当是这闺女命不好,偏偏摊上这事结果第二次第三次也是这样。第二次是那人被绑走了比武招亲选出来的人,会轻易被绑走吗?第三次更离谱,那人当晚喝多了,跌落山崖摔死了 柳希夷听到此处也跟着变了脸色:这怎么还搭上性命了 陈鸿玉眉头紧锁:那可是人命啊真的是意外吗我心里膈应啊。我唉! 柳希夷沉声道:接连三次出意外,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要是换了个别的地方,说不定要把这陈雪儿当什么天煞孤星给赶出去了,可这地方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陈家一个大家族,也断然不会用那么荒唐的理由把人逐出家门。有时太好心太讲道理,也是很麻烦的事。 陈鸿玉又是叹气:但怀疑也只能是怀疑,没有证据,谁都不能乱说。兴许真的是她命里带煞,不能怪她呢好了,不说这个了。柳贤侄,你来这不会就只想问我这个吧。 柳希夷被他说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陈伯伯,我的确还有另外一件事想问您。 陈鸿玉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我知道是什么事,谢灵犀他都跟我说了。明天早上,我就让人把附近矿石的分布图纸给你送去。其实黑石堡也采出了一些,你可以先去看看,若是有你要的,兴许还能少跑一趟呢。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柳希夷大喜,忙答谢道:多谢陈伯伯。 陈鸿玉摆摆手:小事小事,这时候不早了,那边宴席应当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过去吧。 柳希夷应了声,就按下铁鲲鹏机关,跟着陈老爷子一起赴宴。 到的时候正好,宴席都已准备得差不多了,他们便直接入了座。 因为第二日便是比武招亲,所以席间也不止有陈家人和柳家人。还有几个柳希夷他们并不认识的江湖侠客。 众人开始饮酒交谈,而柳希夷没喝两杯,就觉得脑内晕沉,便是暗叹这酒喝着没觉得烈,结果却那么醉人。 摧锋看出他有些不适,便扶住他道:醉了吗?我扶你回去。 柳希夷还真是觉得难受,从来都没觉得喝醉酒能那么不舒服,全身都热得可怕,晕得天旋地转。 柳渊皱眉道:哥哥先回去歇着吧,这里交给我。 摧锋看他脸上都红得厉害,必定是醉得严重了,又听柳渊这样说,忙带着他回了住处。 抱人进屋让人躺好,又道:我去给你弄些醒酒的尽快回来。怕多让柳希夷受苦,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转身出了门。 柳希夷躺在床上,揉着自己额头,想要缓解缓解,但是却毫无作用。 真的是奇怪了,他虽然不怎么喝酒,不是什么海量,但也不至于喝两杯就倒的。这酒若是烈,怎么不见其他人醉呢 柳希夷还有些不服气,结果身体热得越来越厉害,都没心思去纠结着酒到底烈不烈了。 他决定闭上眼睛睡一会儿,以前发病难受的时候,他都会选择睡觉,只要一睡着,就不会感觉到不舒服了。 就这样闭上眼睛小憩,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房门被推开。 他都还没睡着,肯定也没过多久吧,是摧锋回来了吗? 可他撑起身子,看向门口时,却一瞬间清醒了很多。 来的人并不是摧锋,而是陈雪儿。 雪儿小姐你怎么来了看到这个人,柳希夷没由来地感到害怕,总觉得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 陈雪儿手中端了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碗,碗里不知道放了些什么。 她道:柳公子刚刚在宴席上,我看你是醉了,便送些醒酒的过来。 她说着将东西都放在桌上,而后去关上了门。 这样一个动作,更加让柳希夷不安起来。 柳希夷死死盯着陈雪儿,看她走到自己身边,道:柳公子你不舒服么?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热得可怕身上所有的燥热,都需要宣泄出去,可是他找不到一个出口。 不对不对 柳希夷猛然瞪大双眼,颤声道:你你做了什么 陈雪儿道:雪儿没做什么啊柳公子你怎么了? 柳希夷额头开始疯狂冒汗,那种可怕的热全部窜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他太难受了。那个地方似乎渴望着被触碰,渴望着温暖。 柳公子很热吗?陈雪儿低下身来,缓缓凑近,将自己的身体向他贴去,轻轻道,这样会好些吗?是不是就不那么热了? 柳希夷浑身颤抖,想把她推开,却完全没有力气。 谁能救救他 他提起力气喊,声音却软弱无力:小渊摧锋 靠在他怀里的陈雪儿道:他们救不了你的,只有我才可以救你。她抬起头,看着他:柳公子 门外忽地有人敲门,陈雪儿登时大惊失色,然而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摧锋闯进房中,面色霎时大变。 摧锋救我柳希夷嘶声道。 陈雪儿垂眸:他救不了你啊,只有我才能救你 摧锋咬牙怒喝:滚! 陈雪儿本还被吓了一下,现在又变得不慌不忙起来,她看着摧锋道:翠峰大哥,我知道你也不想让希夷哥哥难受,所以让我来吧。你出去,一会儿就好。 救我柳希夷猛然摇头,眼里被刺激得蓄满眼泪。 摧锋大步上前,一手把陈雪儿掀开。陈雪儿被这样摔落在地,痛呼一声,却没人理会她。 摧锋眼里只有柳希夷,飞快地查看柳希夷是何状况,神色变得难看至极。 欲海情天你哪里得来的?摧锋怒极,转身抓起陈雪儿领口,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目中火烧,你知不知道,这种猛烈的药物,可能会要了他的命!解药呢! 你知道欲海情天那那就应该知道怎么才能解放我下来,他还有活活路。陈雪儿被勒得几近窒息,说得十分艰难。 那边柳希夷又是猛地一喘,呼吸越发急促,低低呻吟几声。 摧锋柳希夷喘息道,声音已经颤抖得快要听不出字词来。 摧锋心脏猛然收缩,松开手丢下陈雪儿。 柳希夷全身汗湿,满面红晕,眼角渗出几滴泪。像是一朵被烈日炙烤得有些发蔫的莲花,美丽仍在,却如此孱弱。 让人心疼,又极为惑人。 柳希夷别怕摧锋轻轻搂住他,然后朝他腰带碰去。 柳希夷惊觉不对,猛然一颤:你要做做什么 摧锋手上微微一顿,眸色深沉下去:你怪我吧 这是什么意思 柳希夷的意识已经不足以让他很快地进行思考,他惊讶而又疑惑地微微张开嘴唇。 也在惊讶与疑惑之中,被摧锋吻住。 第39章 噩梦美梦 欲海情天,是死魔城的一种奇药,中者会沉溺于情欲,丧失理智和一切行动力。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至少不是毒|药,不会伤人性命。 但用在柳希夷身上便不同了,这药性十分猛烈霸道,柳希夷身子太弱,承受不了那么猛的药性。对柳希夷而言,伤害太大,若是有什么闪失 摧锋心跳得厉害,不知是因为暴怒还是因为慌张。 他吻得很轻,不敢太用力。而柳希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了片刻,只觉有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在轻轻抚慰着自己,竟是令人有些好受了。 于是本能地回应起来,拥住了身旁的人。 摧锋安抚似的轻轻吻他两下,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柳希夷似乎真的安心了些,颤抖得不再那么厉害。 摧锋旋即回头,冷冷望向地上得陈雪儿。 一道寒芒激射而出,擦着陈雪儿脖颈飞过! 陈雪儿吓得瞪大双目,僵硬了半晌,才发觉自己还活着。 那道寒芒是摧锋身上短匕,在陈雪儿脖颈处划出一道血痕,深深钉入地上。 陈雪儿看着地上那短匕,如坠冰窖。她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个黑衣男人,杀她便如捏死一只蚂蚁,她随时可能会没命。 她之所以敢这样行事,是因为柳家是个中原大家族,做什么都要讲规矩的,不会随随便便杀人。就算她没有得逞,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暴露自己跟死魔城有勾结的事,柳家人不可能当场杀了她,她还可以跑。有死魔城给她撑腰,她根本就不会受什么伤害。 可这个男人不太一样,他一点都不像是那种讲规矩的世家子弟。 他的眼神太冷,杀气太重。 自己滚,或者我杀了你。 摧锋声冷如寒风,眸中隐隐浮起血红,像是头发怒了、快要失去理智的野兽。 陈雪儿颤颤巍巍爬起来,却没有照做,竟然还颤抖着道:你这样,毒不会解开的。 摧锋冷冷一笑,欲海情天勾动人情欲,需要交合才能消除药性所以这女人是觉得,她才能救人了?可笑。 像是在向人宣告什么一样,摧锋轻轻低下头去,亲吻着柳希夷,也解开了自己腰带,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的能让人看到。 柳希夷恍惚着,没有抵抗,也没有迎合。但他们是深深地吻在一起了,唇舌交缠,情迷意乱。 你陈雪儿震惊,一时竟回不过神来。 摧锋眯起眼,其实他并没有这样做的必要,直接取了陈雪儿性命就是了 可他就是很愤怒,很想让这个人看清楚,柳希夷还轮不到她来肖想。 低眸,探爪,嵌入地砖的匕首霍然飞起,直冲陈雪儿射去! 陈雪儿惊呼一声,竟是飞身而起,堪堪避过,全然不像那武功低微的样子。 果然有猫腻!摧锋见她避过了自己一击,更觉不对,却已经没有闲心去管她。 她夺门而出的那一刻,摧锋手上劲气再出,重重关上了房门。 房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一个神志不清,另一个也已经迷了心绪。 两人稍微分开了些,亲吻让柳希夷微微得到些解脱,却很快又把那欲火燃得更旺。 摧锋柳希夷抬起眼眸,被关门时那重重一声惊到,不明是发生了何事,便唤了身旁之人。 他的脸颊已经红得像是熟透一般,身体也烫得像是烧红了的铁。他发了病,整个人都烧起来,便是隔着衣服,摧锋都能感觉到那可怕的病热。 摧锋低声道:柳希夷。 我好难受呜柳希夷身体完全软了下去,瘫倒在他怀里。 哽咽的声音告诉着摧锋他此刻有多痛苦,多想得到解脱。 这种催情的药物,用在他身上,并不会让他兴奋,不会让他充满精力,只会让他痛苦难受。他的身体太脆弱,任何烈性的东西都会让这一尊脆弱的琉璃生出裂缝。 陈雪儿我早晚会杀了你!摧锋目眦欲裂,若柳希夷有什么闪失,他定会将陈雪儿碎尸万段! 现在他要救人可是该怎么救 摧锋急得额头冒汗,咬紧牙关,却忽地没了方才的勇气。 他发现自己对柳希夷的心思不纯,所以无法坦然地用为人解毒这个理由行事。他很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只为了救人。 他愤怒的时候,敢在那肖想柳希夷的恶人面前吻住柳希夷,告诉别人这里是他的领地。 可柳希夷并不是他的他不也是在肖想么。 柳希夷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趁着他被药物所制侵犯了他,跟那个可恨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好难受柳希夷的声音已经破碎了。 摧锋看到他的眸子里缓缓渗出一滴又一滴的眼泪。 他哭了。 摧锋的心仿佛被一只爪子狠狠揪了一下,瞬间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不再犹豫,在那个折磨着柳希夷的地方轻拢慢捻,动作得小心翼翼。 他不想看见柳希夷痛苦,若此事过后,柳希夷厌恶了他那他就滚得远远的吧。 他只要能躲在哪个角落里,一直守着这个温柔的人就好本来也只能如此了。 柳希夷的双目被泪水浸透,没有什么神采,只有一片茫然。 他在低低呻|吟,像极了小猫在轻声呜咽。 他发现有人在安抚他,但是他身上那种怪异的感觉并没有被缓解多少。可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舒服一些,连开口请求都做不到。 难受 他只能这样告诉摧锋自己的感觉,难受,但不知为何而难受。 有一颗举世无双的种子,在一片贫瘠的土地里慢慢生根发芽,长出花茎,长出枝叶,托起花苞。 可那花苞却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盛开,没有人知道那举世无双的种子,究竟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来。 积累了那么长的时光岁月,若是盛开,应当是美到了极致。 可惜从未有过,柳希夷便是这样脆弱易碎,如昙花一现不得长久,任何程度的风吹雨打都可能会让他凋零。 唔柳希夷被刺激得惊喘一声,在一片混乱之间,竟抓住了一丝清明。 他垂下眸,就看到摧锋此时的动作。 于是他惊诧无比:摧锋! 摧锋听到了,慌神了,却没有哪怕一瞬的停顿。 他用尽了一切办法,小心而温柔地亲吻着眼前这个人。 就算知道这个人可能已经清醒过来,他也不会停下,他想救他,被厌恶了也没有关系。 而那一种奇异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浓重,逐渐占据了柳希夷整个身躯。 他好像清醒着,又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明明可以看到摧锋在自己身边,看到他跪在自己身前,看到他眉头微皱满面通红。 还可以听到他似痛楚又似愉悦的低吟,一下很轻一下很重,一下很远一下很近。 忽然很想伸手去摸摸他,让他不要皱着眉了。 自己已经不那么痛苦难受了,不要再担心。 只是有些迷乱,有些晕眩,有些像是喝醉之后感觉到的天翻地覆,但已经不痛苦了,不难受了。 摧锋柳希夷轻轻唤他,但声音太小,连喘息声都盖不住。 这一场梦不知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那些在他身旁旋转的幻象一一散去,不断在耳旁响起的声音也逐渐消失。 而后他沉沉睡去,没有了任何烦恼担忧,睡得很安心。 摧锋抱着他,吻得轻柔,动作近乎虔诚。他在睡梦之中都能感觉到,摧锋那能够穿透一切的眼神。 很多事情他都觉得奇怪,根本就想不通,他还想再好好的想一想,但是已经累得没有力气让自己思考了。 直到完全清醒过来,他才能想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躺在那张床上。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桌上还摆着陈雪儿送过来的那些东西,让他一瞬间就回忆起了昨夜所经历过的恐惧。 他慌忙坐起身,像是从噩梦中惊醒。 身上并没有那一直缠着他的难受感觉,连一点残余都没有,也许他真的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吧。可另外一种如攀云巅的奇异之感,所留下的记忆又无比真实。 他所经历的,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呢? 正疑惑着,还没能想个清楚透彻。旋即便发觉自己身边好像还有一个人,顿时连转头去看清身旁之人的勇气都没了。 他不敢看,害怕真的是个噩梦不,是害怕比噩梦更可怕的现实。 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闭上了眼。 然而实际上,现实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可怕,在他身旁的人是摧锋。 摧锋本可以离开,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让柳希夷质疑那段记忆的真假,自己也不用担心因为伤害了柳希夷而被他厌恶。 但他觉得骗人太难了,他也忍不下心,骗不了这个人。 他很忐忑,同样对未知充满恐惧。 柳希夷。 一切在柳希夷醒来之后就会尘埃落定,而摧锋看到他这样伤心难过的样子,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能获得他原谅的希望。 所以摧锋故意在姓与字之间停顿了一下,自欺欺人地用这种方式唤了那个更亲昵些的称呼,让自己觉得自己是在喊他希夷。他那么难过,兴许是不会原谅自己了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当真他的面喊他了。 喊完这一声,摧锋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而柳希夷听到这个声音,却猛地转过头来。 目中有讶异,有疑惑,却没有摧锋想象中的愤恨和厌恶,反倒还有几分欣喜。 似乎不是噩梦。 若现在是梦,也许能算是个美梦吧。 第40章 非是勉强 摧锋呆住了,因为他看到柳希夷笑了。 他一直以为,等柳希夷醒过来之后,这个一直温柔似水的人,脸上会出现前所未有的暴怒。 而他一定会被一种极为让他痛心的眼神刺中,从此心伤难愈。 可是并没有。 柳希夷还是那样温柔地笑着,眼眸里面是缓缓流淌的溪流,而不是什么巨浪翻涌的怒海。 他面上的每一处都是如此细腻温润,泛着月的清辉,透着水的柔软。 我摧锋呆呆望着他,开口却是无言。 两个人对视着,却都没有说话。 沉默让人不禁心念百转,思绪千回。摧锋心中有无数种猜测,让他惴惴不安。 终于,他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道:柳然我 你救了我?不等他把酝酿了半天的话说完,柳希夷便问道。 摧锋一怔,只好点头。 柳希夷的表情很细微地变了变:怎么救的? 摧锋整个人又一次僵住。 他实在没有想到柳希夷会这样问这该怎么开口说!他趁着柳希夷神志不清让柳希夷睡了自己吗! 柳希夷低头看了看自己穿得整齐的衣物,有几分疑惑。 身上也并无什么不适 他还有些零星的记忆,比如摧锋的低吟痛哼 我难道柳希夷扶额,闭上眼睛敲了敲自己脑袋。 昨日晚宴,陈雪儿不知何时给他下了欲海情天,目的很明显,想和他把根本混不在一起的生米给做成熟饭他一个大家少爷,若是强占了一个清白姑娘的身子,为保家族颜面只能娶了她,她便能如愿以偿嫁个好人家。 陈雪儿选他下手,也就是看中了他身无武功,体弱多病好控制,而且鲜少在江湖上行走,没什么防备之心。她若是选了柳渊和摧锋这样的高手,可能下的欲海情天还没吃进嘴里,就被他们发现了。 幸好摧锋在自己身边,她没能得逞 可是谁给他解的欲海情天?摧锋吗 他倒是不用给陈雪儿负责了可他睡了摧锋,这可怎么办。 他还在回想着,摧锋点头承认:嗯。 他的思绪又被稍稍拉回来,指着自己道:我把你 摧锋怕他嘴里蹦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连忙点头。 柳希夷一不继续说话,摧锋立马跟着紧张,心脏砰砰直跳。 柳然 柳希夷愧疚万分,低下眸去:谢谢你为了我这样 摧锋微惊,摇头道:不! 柳希夷眸子里浮起疑惑。 我是心甘情愿摧锋顿了顿,眼中生出一丝坚定决绝,也是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什么叫求之不得? 柳希夷心间豁然开朗,似乎明白了这个人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总带着一种让人忽视不了的热度。他本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一个人心里有了爱意,怎么可能藏得住。他也发现了,只是不明白,不知道那是什么。 柳然我喜欢你。摧锋注视着他,目中深情,却又有着几分淡淡伤感,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喜欢你昨日之事,是我情愿说到底也是我占了你便宜,我知道你心好,总是想着别人,定然会为此愧疚。可是应该愧疚的人,其实是我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你不必管我,我只要能一直看着你守着你就好,别无他求。 他思绪乱成一团,本就不怎么会说话,现下更是慌得厉害,说来说去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最后又深深吸一口气,道:我喜欢你,柳然。我知道我这样的人不该肖想的我之所愿,也不过是能站在你身旁。可那种不该有的心思我抛不下,现在也已经藏不住了你不要怪我就好求你 原来如此,那样的眼神,果然不是错觉。只是他一直觉得是摧锋没有尝试过正常人的生活,便把见到的第一个当做了最特别的一个,所以才会有那样的眼神,才会一直尽心尽力地对自己好。也许的确是这样,可在摧锋心里,他本就该是最特别的那个。 柳希夷问:为什么不该有? 摧锋道:我知道勉强不来 谁说是勉强? 摧锋大震,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之语。他欢喜却又怀疑,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字句。 柳希夷看他惊成这样,轻轻一笑,缓缓靠近凑到人身前:你知道吗我还当我真被陈雪儿可看到身边有人是你,我竟然想的不是我与人有了情事,而是还好是你。 他笑着说完,越发像是遇到了什么令他愉悦的事一样,面上满是喜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恐惧害怕,而是想着,还好是你我竟然竟然还有些开心。柳希夷一顿,微微笑着问,你能亲亲我么? 他的眼睛那么明亮惑人,把摧锋看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好 小心地把人搂进怀里,摧锋吻上他的额头。 他道:你吻过我哪里?我不记得了能再吻我一次吗? 摧锋依言一路向下,触碰到他的嘴唇。 如昨日那般,轻轻启开他的唇瓣,含住那枚柔软的丁香。 不同的是,他不再是神志不清,而是清清醒醒,知道自己在对他做什么。 他没有抗拒,也不是昨日那样无法抗拒,而是现在清醒着却不愿抗拒。 他会回应,会回搂住自己,加深这个温柔缠绵的吻。 于是摧锋一一吻了下去,他的嘴唇,他的脸颊,他的耳垂,他的脖颈还有他的 摧锋低下头去,想要解他的腰带。 柳希夷顿时一惊,大是羞耻,忙拉住他:你做什么? 摧锋抬头:亲你。 你你也亲过那里么柳希夷登时脸红耳赤,熟透一般,别不亲了。 摧锋低低一笑,这轻轻的笑声更是叫人害羞了。 柳希夷瞧见他在笑,明白过来什么,羞涩之余又生出些气恼,最后还是那气恼占了上风,于是伸手狠狠敲他脑袋:你故意的吧! 摧锋很无辜地道:没有我真的亲过,我还 闭嘴!柳希夷觉得自己的脸快要冒烟了。 都已经做过了,亲一下算什么?摧锋依然很不解,不过柳希夷根本看不出他是真的这样认为,还是装了这副模样故意让自己羞赧。 住口,再这样我打你!柳希夷忽然凶巴巴地道。可惜像只奶猫挥爪子,根本没什么威慑力,只让人觉得可爱,更想欺负欺负他。 好。摧锋忍不住低笑,又直起身子,回去亲吻他脸颊,哑声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多可惜。 嗯柳希夷被吻得轻眯起眼。 是啊,多可惜。 耳畔又钻进摧锋低沉的声音:我会让你记起来我喜欢你,答应我好吗 好。柳希夷也是弯眼轻笑,伸手环住他的腰。 我以前一直想我这辈子怕也只能自己一个人过了。不过有千机院里的那些东西陪着我,我一个人也很好,不一定非要成家,非要找个人陪我。我是个残废就不去祸害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了。柳希夷靠近他怀里,阖上双目,享受着他怀中温暖,不过我现在倒挺想祸害祸害你的。 求之不得。摧锋紧紧抱住他,简直怕他会趁自己不注意就跑回了天上。 两个人表明心迹,均是心中甜蜜无比,只是这样安静待在一起都觉得愉悦。拥在一处躺了会儿,都不知外面的陈家人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今日本是要开始比武招亲,可陈雪儿昨日事迹败露,哪里还会待在陈家等死,早早就逃了。 陈家人却对此事完全不知晓,今日比武大会不见陈雪儿,陈鸿玉急得要疯,还当这一回陈雪儿都不等比武结束就要逃婚。派了全堡上下人到处找人,唯独柳家人住的这边没有来过。 毕竟是柳家,不打个招呼哪里能随便过来。但附近的守卫说了,见到陈雪儿从柳希夷房里出来,一边哭一边跑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但问她时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哭着跑了,也不知道她去柳希夷房里之后发生了什么。陈鸿玉当然想要弄清楚事情经过,可怎么等都没见柳希夷起身出门,只好找上了柳渊。 柳渊知道自己大哥昨日喝醉了,不忍心打扰他休息却也不得不来叫人。于是房里两人就听到门外柳渊敲门道:大哥,该起床了。 柳希夷睁开眼,回道:好,一会儿就来。 门外柳渊应了一声,又问:大哥,摧锋没来叫过你么?怎么他也不见了。 柳希夷脱口道:他在我房里啊。说完才发觉自己似乎不该告诉他。 柳渊一愣,又道:那大哥你已经起来了?我能进来吗?有要紧事。 好,你等我开门。柳希夷回完一句,不等他示意,摧锋便跳下床去,把门打开。 柳渊瞧见开门的是摧锋,摧锋当真是在大哥房里,更觉奇怪。明明附近守卫说没看见柳希夷房门开过的。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毕竟还有要紧的事。 柳希夷坐在床上,只穿着单衣,发也未曾绑好,散落在肩头,有几分凌乱,分明是才醒的模样。 什么要紧事?柳希夷问道。 雪儿小姐失踪了,陈家在找她。柳渊无奈道,有人说昨天看见她从你这里哭着跑出去,之后就没见过她了所以陈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提还好,一提就来气。 柳希夷闻言冷冷一笑。 ※※※※※※※※※※※※※※※※※※※※ 狗砸:我不仅亲过我还□□过! 然喵:捂脸 第41章 规矩方圆 柳希夷只是脾气比较好而已,不是什么滥好人。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万万没有忍下去的道理。 他心里当即就有了主意,便道:小渊,你去告诉陈家人,等我梳洗梳洗就过去。 柳渊点头:好,那我不打扰大哥了,记得吃了饭再过去啊。 柳希夷轻轻一笑:知道了。 摧锋便也道:我去拿热水。便要跟着柳渊一起出门。 柳希夷却叫住他:等等!摧锋你回来。 摧锋停步回身:嗯? 小渊会去叫人的,你过来,帮我看看却也没有说是要看什么。 摧锋依言靠近,柳希夷望着他笑道:帮我去拿床头那柜子里的包裹,里面是我的衣服。 摧锋点头,照他的意思把那包裹打开来,里面都是些青色蓝色白色之类的衣物,很是素净淡雅。柳希夷平日里都是穿这些颜色的衣服,这几种颜色与他很是相配,常有飘逸出尘之感。 你说我穿哪件好看?柳希夷开口问道。 摧锋回过头,见他还坐在床上,双手搂着双膝,脑袋轻轻搭在其上,正偏头望向自己。 摧锋看看手上那几件衣服,又望望床上那位漂亮美人,一开始还真心把那些衣服,拿着来回比较了一下,没过多久就看什么都觉得好看合适,纠结了半天,只好道:都好看跟着莫名脸上一热。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柳希夷轻声笑了,道:算了,根本不能问你。你只会说都好看。 于是摧锋脸上很明显红了起来。 柳希夷稍一思考,道:你拿那件白色的给我吧。 摧锋便捧着那件白色的衣服,过去服侍人穿衣。 这件白衣领口缀了一圈雪白狐毛,看着还挺暖和,衣摆绣了昙花,样式简单,却又处处透着精致之感。还极是修身,把柳希夷那纤细的腰肢衬得十分叫人想入非非,摧锋给人系腰带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正眼看人。 柳希夷似乎也察觉到他这反应,面上亦是微微红了几分: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 摧锋抬眸:你好看。 柳希夷红着脸笑:废话。 摧锋不禁也弯了嘴角,给人理好衣服,又抱人下了床。 柳希夷靠在他怀里,忽然问:你会不会觉得我的身体很可怕? 他的身体很瘦弱,身上没几两肉,连骨头都能看得见,是真真正正的病躯。柳家每天那么好鱼好肉养着他,也没能把他喂得稍微结实点。 有时候他自己看着自己身体,都会感到恐惧。皮囊之下似乎就只剩了骨头,像个虚弱濒死之人,他有时候甚至看到这样的身体,便觉得自己可能没几日能活了。 他自己都很嫌弃很介意这样的身体,很怕被别人看到。而昨日那事也不知摧锋看到自己那样可怕的躯体,会是什么神情。 他心里是这般想,却不知道摧锋其实根本连他的衣服都没敢脱。 虽然这话在摧锋听来没头没尾,但他还是明白了几分柳希夷的意思,连忙摇头:不会他只会心疼而已。 柳希夷闷闷道:我知道不好看,可是没办法忽地又一笑,凑到他耳边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得认了,谁让我本来就是这么个样子,你又偏偏要喜欢我呢?要怪就怪你自己。 嗯!摧锋答应得特别迅速,都有些舍不得把人放回铁鲲鹏上了。 等人把热水送来,柳希夷洗脸漱口之后,又从那包裹里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 木盒子雕刻得精致,打开后里面只有些嫣红的粉末。 摧锋见过,这是胭脂。柳希夷平日里都会点一些在嘴唇上,让自己看起来有精神些,不要总是一脸病态。 但这次柳希夷用手指沾了胭脂,却没往唇上抹,而是点在了眼睛周围,弄出了淡淡一层红特别像是他情动时的样子。 摧锋呆了一瞬,立马斥责自己,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而柳希夷转过头来,一双眸子里秋水微漾,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摧锋惊道:你怎么了别哭怎么忽然要哭了呢 柳希夷顿时破涕为笑,道:什么啊,真那么像快哭了吗?又往镜子里看了两眼,道:就这样吧,我们去找陈家人装可怜嘛,我也会。 摧锋这才明白过来,他是想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那两眼红红的样子,还真是像哭过很久一样,其是惹人怜爱,让人心疼不已。还好是装的,要真是他哭成这个样子,摧锋肯定要心如刀绞了。 柳希夷这就要离开房间,摧锋又把他拦住,道:吃饭,吃了再去。 柳希夷恍然想起来自己还忘了那么重要的一件事。 于是陈家众人见到柳希夷,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倒也不算太长。 柳希夷被摧锋吹着走进大厅的时候,就是一副愁肠百结的脆弱样子,一看就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大厅正中站了陈雪儿那两个丫鬟,都低着头,许是在问话。陈雪儿失踪,她们这些贴身丫鬟当然是躲不过的。 不过柳希夷一进门,众人的注意便从两个丫鬟身上移了开来。陈星儿性子直爽,本就爱好打抱不平,见柳希夷这模样肯定是出了什么事,直接便上前来问:柳公子,这是怎么了?你告诉我,我们必定给你出气。 柳希夷先摇摇头,而后向众人道:来迟许久,让诸位久等。 声音完全不像昨日与人见面交谈时那般有力,更是叫人忧心。 陈鸿玉都慌了:贤侄,你这是 柳希夷仍旧摇头,道:陈伯伯不是在找雪儿小姐吗我昨日的确看见过她。 陈家人齐齐脸色微变,等着他细说下去。 昨日晚宴我不胜酒力,早早便回房了,雪儿小姐她给我送来醒酒之物可她却不是来让我醒酒的她她不知从何得来了欲海情天,下在了我的食物里,竟是想说到此处便停,四是因为难以启齿没有继续下去,但谁都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众人神色大变,不禁开始小声议论起来。陈鸿玉脸色更是变得铁青,气到无法言语,半天也只能怒喝一句:混账东西! 这声一出,便是已经听信了柳希夷之语。那两个平日里伺候陈雪儿的小丫鬟更是大惊失色,其中一个犹豫很久竟然还是鼓起勇气跪下,替陈雪儿求情:老爷!小姐平日待我们极好她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老爷不能凭外人的几句话就下定论啊! 另一个看着她下跪,也不知自己该当如何。 摧锋一扫她们两人,冷声道:怕是你们也做了帮手,担心自己也被责罚? 跪下的那丫鬟瞪大双眼,慌忙道:不是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忽地想起什么来,又道:对了!若是中了什么欲海情天,柳公子你怎么又会安然无恙? 柳希夷顿时佯装大怒:你! 说着双目含泪,已是气到发抖,深吸一口气才稍稍平复:若不是哥哥担心我,没有走太远说到此处,声音已近似哽咽。 陈鸿玉怒斥道:你们看不好雪儿,现在还要说什么!若你们的确不知情还好,若是明知她欲犯大错,却助纣为虐,我直接将你们驱逐出黑石堡也不为过!给我闭嘴,这里没你们两个说话的份! 这下另一个丫鬟也吓得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给我找怎么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给柳家谢罪!陈鸿玉狠狠一拍扶手,我陈家,留不住这等畜生! 陈夫人忙给人顺气:老爷子息怒息怒。 又有人问道:老爷那比武招亲 还比什么武招什么亲啊!陈鸿玉怒气不减,给我放出话去,谁把陈雪儿给我抓回来,赏金百两! 是!那人立马领了命退下。 陈鸿玉真是给弄得焦头烂额,满面怒色,叫旁边众人都不敢出声,大厅里一下就陷入了沉默。 柳希夷观察片刻,试探着道:陈伯伯我还有一事 陈鸿玉摆摆手:贤侄但说无妨。 柳希夷道:这欲海情天,乃是死魔城之物,常人哪里能轻易得到。而她却有还有昨日哥哥察觉不对,闯进我房间之后,她逃走时施展的功夫也很古怪会不会 陈星儿登时道:她是不是早就勾结了死魔城,在我们黑石堡当内应呢?我就说这几年怎么死魔城好像对我们的计划了如指掌一样! 陈月儿也惊诧道:这真的太可怕了爹爹你还记得前几次么比武招亲么?她失踪那么久,若真是被马匪绑了去,怎么过了那么些天才送信来要赎金不会就是串通好了的吧。 陈星儿越听越气:我早就说她有问题,爹爹你就是不听! 柳希夷听他们继续商讨怎么处置陈雪儿,心里倒是痛快,这大仇也算是报了,有的是人收拾她。 没过一会儿,他却觉得身体里慢慢腾起一股怪异的气息,弄得他有些胸闷难受,便轻轻拉了拉摧锋,道:摧锋我有点难受不是发病的那种难受 摧锋忙扶住他,放出内力查看,缓缓皱了眉:不好她肯定还给你下了别的东西 谁知话音刚落,大厅里就冲进一人,慌忙道:老爷!有一群人攻上来了! 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陈雪儿的事情都才理出个头绪来,居然就来了更麻烦的事情。就算这两件事之间没什么联系,陈家人都会起疑心的,听到这消息竟然都在猜会不会是死魔城搞的鬼。 陈鸿玉一惊之后,立即道:护送小姐夫人和柳家两位公子回去!其余人跟我出去看看! 他起身径直冲出大厅,其余人听到有人攻堡不由都有几分慌张,护卫们一一进来领着他们出去。也有几名护卫来了柳希夷这边,道:柳公子,我们送您先回住处暂避。 摧锋心焦柳希夷身体状况,只想快些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运功,给他暂且压制毒性。便推着铁鲲鹏飞奔出门,直往住所跑。 陈家人居所与他们这些外来宾客的不在一处,出了大厅,路上便只剩了他们这几人。摧锋便隐隐感觉不妙,这种落单的情况太容易出事了。而他又是身份特殊,不知道多少人要他的命,保不齐路上就有什么人在等着他。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进入住所前的走廊,他便见一个黑衣男人拦在前面。 看旁边几个护卫都停下来,摆出警戒的姿态,摧锋便知这人不是黑石堡中人。而当那人转过身来之后,摧锋心间微微一震。 是你摧锋目中生出冰寒锋芒,抽出身旁护卫腰间长刀便直冲过去。 他动作太快,对方似乎都没能料到他会动手,竟然都没有在第一时间闪躲。若不是因为离得有些远,恐怕等那人反应过来,早已是身首异处。 那人艰难躲过要害之处,仍旧被摧锋手中兵刃狠狠割了一刀,刹那间鲜血飚出。剧痛顿时让他难以继续施展武功,而摧锋动作未停,又是一招逼上,他只能倒地一滚,而后身影一晃,忽然消失不见。 摧锋皱眉,细细判断着他去处,提刀冲向身体左侧。 那人见他已经发现自己,气息瞬间一变,又朝另一处闪去。 而摧锋依然静心辨别,瞬息之间又找出他所在之处,刀锋一转划向半空。 那虚空之间传出一声痛叫,一个黑影顿时滚落在地,正是先前那男人。这短短几招,便已被摧锋伤得几无还手之力。 摧锋提着刀走到他身前,漠然道:解药。 那男人望着他,忍痛咬牙笑道:摧锋大人,虽然你已叛逃出城,不会听主人的命令了可这规矩,你还是得讲的吧? 摧锋冷冷一笑,手中长刀一挥,刀尖锋刃直指他面门:柳然就是我的规,柳然就是我的矩,我已经很跟你讲规矩了。要不要命,自己选。 第42章 非天部众 摧锋虽然如此逼问,却没指望能从他身上拿到解药。 这个男人摧锋熟悉得很,先前与他同为绞杀一员,名为流影,不过是四凶之下异兽级别的杀手。那么大一个黑石堡,死魔城若真是要派人攻打,不会让这样级别的人来带头,流影多半就是被派过来拦截他的而已,至于那些毒药的事情,可能都不知道。 流影果然未答,听了他那番话语大笑出声,只讥讽道:原来是认了新主,有了新规矩主人说得没错,你这样咬人凶的狗,一旦失去控制,最是麻烦。 那你这种连咬人都咬不好的狗呢?摧锋冷冷一笑,绞杀是没人了么?竟让你来送死。对付我?你级别太低,不配。 流影立即被这一句话激怒,面容都扭曲得有几分狰狞。 绞杀中最高级别的杀手是四凶,其下还有七个等级,而流影恰恰就低他一级,这也是他们之间的一段恩怨了。当年灼炎在一群少年中挑选副手,挑来挑去最后看中了两人,一个是摧锋,另一个便是流影。最后被选中的那个人是摧锋,而流影便成了被放弃的那一个,至今也低摧锋一级。 也因此他恨极了摧锋,也最痛恨别人跟他提起这个。摧锋倒是从未在意过,只有他自己在较着劲,总是对摧锋有着极大得敌意。而摧锋一来二去也被弄得烦了,厌恶他这做派,此时便故意说他级别低。 流影被这般嘲讽,怎能不怒,不顾身上伤痛猛然发功,一掌袭来。 摧锋却是连闪躲都懒得,直接一掌对上。哪知流影只是一个虚招,忽地趁机一个旋身,退开了数尺,大笑道:摧锋,主人让我来,自然是给了我对付你的法子,你觉得你能胜过我? 摧锋不言不语,冲身而上,挥刀一击,与人打斗之时不忘回头看柳希夷,见他已是难受得几近昏厥,忙朝身后几人道:你们先护送希夷回去,找柳渊。 那几名侍卫恍然回神,忙合力推着铁鲲鹏去了。 而摧锋这边与人又过几招,手中长刀伤了流影多处,却越来越觉得不妙。 流影那句话一出口,摧锋自己也猜到些什么。死魔城城主太了解摧锋的武功深浅,若是打定主意要对付他,必然是要使上些手段的而摧锋最大的弱点,就是容易失控。 绞杀中的成员,有一部分被用各种秘术淬炼过,身体经过改造,因而体质强悍,异于常人,有着很多常人不能有的能力。 然而多数人根本不能忍受那些秘术所带来的痛苦,失败的几率极大,即便成功,也多半会成为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如绞杀中那些身负异能却还意识清楚的人,可谓是百里挑一了。 而摧锋是这些人之中被炼制得最为成功的一个,否则死魔城城主在他叛逃以后,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舍不得直接杀了他。而承受这强悍的力量,也给他造成了极大的损伤,他其实随时都处在一种将要走火入魔的状态中,只要有人刻意诱发,他就会失去理智。 而理智全无之后,他的力量又会异常吓人,便是左手发了狂,他自己的右手都不能让左手停下来。那个时候的他,也很容易被人利用。 便是拆了这座黑石堡,也是轻而易举。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摧锋清楚流影很可能是想让自己失控,一直万分小心。 若是可以,他很想立即杀了流影。可流影也是一个身负异能之人,而他最长于速度,神出鬼没,极难被触碰到。就像是一条滑腻的蚯蚓,就算已经把他抓在手心,下一刻他也会滑出去。 摧锋很快,可流影更快。若论武技,自然是摧锋胜流影许多,但流影施展出秘技时的速度,其实远胜于他。 他能与流影周旋,还能伤了流影,完全就是因为他的武功足够强悍,还能捕捉到流影那细微的气息。若是换了旁人,早已被流影一击毙命流影向来都是如此,给他的任务,他从来没有失手过,一直都是一击毙命。 摧锋自然是被缠住了,手中的刀不知饮了流影多少血,也没见流影慢下来。而他的心里也越来越烦躁,升腾起了一簇火焰,再捎着拴住他理智的那根斜弦。 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起来,他甚至能够看到很多他几乎快要忘记的事物,譬如被他杀死的那些人圆瞪的双眼,譬如他双足踩踏到的满地鲜血,譬如灼炎临死前的那场大火。就算是闭上眼睛,他也还是会看到很多幻象。这些幻象让他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而急促,目中竟隐隐有了血红。 被这些幻象干扰,他连流影的气息都快要感觉不到。 但好在他早有提防,时刻提醒自己不过眼前幻觉,也未能完全沦陷进去。稍稍抓住一丝清明,他猛一定神,手上灌注内力,霍然向前挥去。 你们给柳然下了什么?摧锋咬紧牙关,横刀刺入向自己冲来的一团黑雾,忽地喝道。 刀身冷芒乍起,登时飞出一簇血花。那黑雾瞬间碎裂消散,露出流影的身形来。 刀尖旋即一转,指在流影喉间。 我就算满身都是破绽,也不是你能胜过的。摧锋语气更冷,气劲倏然溢出,锁死了他的所有退路。 无边的压力将流影完全钳制住,他再也无法行动,双瞳骤然收缩,目中只余刀刃上的寒芒。 说吧,解药在谁手里。摧锋冷笑道,你若是不说,我也有的是办法知道。 流影心底冒出了一种对死亡的恐惧,眼前这个男人说得很清楚,于他而言,自己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他自然随时可以放弃自己这一个选择。自己的命已经完全被他捏在了手里,生杀皆由他来定夺。 而恐惧过后,更多的是恼怒。 流影阴冷一笑:摧锋大人,您请随意。反正今日之后,身在黑石堡之人,全都得死。 摧锋刀尖向前一送,微微刺进他颈间,眉宇间已透出几分不耐烦:解药! 流影瞧见他的怒意,竟然感到极是快意,语气都跟着有几分兴奋起来:告诉你又如何?你觉得你还能走出黑石堡?这个地方早已在主人计划之中,来这里的不仅有绞杀。你以为来参加比武招亲的,都是些什么人? 说完他忍不住大笑,如愿以偿地看到摧锋变了脸色。 死魔城中除绞杀组织之外,另有一支名为非天的特殊战力,绞杀多是行暗杀之事,而非天却多是正面进攻。先前所见,在黑石堡之外等候参与比武招亲的那些人并不少,若那些都是非天组织的人绞杀与非天同时出动,黑石堡还能有活路么。 摧锋沉声道:你们坏了我的规矩。 话音方落,刀尖猛然刺进他心口! 只见鲜血爆开,流影的身躯忽然散成黑烟,红的落地,黑的升至半空便消散无踪,也不知流影伤得如何,到底有没有死个透底。而摧锋却已经没有心思再去与流影纠缠,当机立断,转身飞奔而去。 以他对那位城主的了解,这的确是要对黑石堡赶尽杀绝的征兆。现在死魔城还没完全攻入,但这堡内必定已经混进了很多人来,柳希夷待在此处太过危险。 他将内劲提到最大,发力狂奔。 柳然!冲进柳希夷房间,摧锋见柳希夷被众人环绕着,便稍稍松了口气。 摧锋大哥。柳渊见他如此着急,便问,外面情况如何了? 摧锋摇头:死魔城出动了绞杀和非天,外堡恐怕撑不了多久。你大哥怎么样了? 请先生来看过,说是中了一种热毒,我正准备运功为他压制毒性。柳渊望着昏迷过去的柳希夷皱眉道,这毒若是死魔城之物,多半是那千金裘。 我熟悉,我来。摧锋不做多想,上前就给柳希夷输送内力。 柳渊心中还有诸多疑虑,但不想让他分心,等他收功之后才道:我听闻千金裘是一种慢性毒,中毒者会浑身发热,最终全身血液沸腾而死。初时只是偶尔会发热难受,要等至少半年之后毒性才会完全发作若真如此,大哥 放心,我会拿到解药的。摧锋眸色一暗,不禁捏紧了拳头。 陈雪儿竟然还加了那么一种毒,若真让她嫁入了柳家,半年之后柳希夷一死,她倒是自由自在了算盘打得真是好。 摧锋怒得几乎要发狂,眼中那猩红之色愈发明显,就在此时柳希夷低吟两声,缓缓转醒。 希柳希夷摧锋脸色转成欣喜。 柳希夷揉着额头:我是怎么了刚才忽然就觉得好难受 没事摧锋轻轻搂住他,你不会有事,乖乖吃药就好了。 嗯黑石堡里怎么样了?柳希夷问。 一旁柳渊道:外面那些人有陈家守卫对付,我们护好自己就行。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停现在的情况,似乎也不容乐观。 摧锋沉声道:绞杀和非天一起出动,黑石堡很难撑过去。这内堡还能安全到几时,谁也说不清。 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柳希夷低眸沉吟。 而那房外这时忽然有人大喊:柳公子! 众人回头,只见房外跑进几名守卫,为首一人对众人道:堡主让我们先护送几位撤离。 先撤离?柳希夷微蹙眉头。 守卫神色微动,道:是,不瞒柳公子,外堡已经已经不行了还请诸位尽快同我们一起离开。 柳希夷皱着眉,与柳渊相视一眼。 看来陈鸿玉是自知黑石堡大难临头,不想殃及柳家,想要保柳家人周全。可陈家在此处建堡数十年,行侠义之事,护佑一方百姓。若自己真那么走了,眼睁睁看着陈家覆灭,心里也不安啊。 柳渊与他一对视,便已明了他的意思,道:大哥,你先撤吧,这里有我。 柳希夷轻轻叹息,道:别撤了 摧锋看他似是想要留下来助陈家一臂之力,当即面露急色:不行! 柳渊亦道:大哥,这里太危险了,你早些离开好。 柳希夷微微一笑:难道你们没自信保护我?放心吧,就算帮不上什么忙,自保之力我还是有的。你们两个都坐上来我还没真正看过铁鲲鹏的威力呢。 便听得几声钢铁碰撞之响,他身下轮椅发生变化,瞬间宽了两倍不止。 第43章 危机暂除 黑石堡大门口,陈家守卫正与非天部众混战。地上已经倒了多具尸体,大部分还是陈家人的。 非天这个组织既是死魔城令人胆寒的一支战力,单人的力量自然极为强悍,以一当十不在话下,每个人的实力都绝对要高于陈家众人。因而见到眼前的这种情况,柳希夷等人并不吃惊。 从内堡出来的路上,他们就已经见到几个冲进来的非天部众,帮着陈家人一路杀了出来。堡里都已经有人冲进来了,堡口的情况肯定不容乐观,他们也早已知晓。 柳希夷微一皱眉,控制铁鲲鹏往前狂奔,挡在了堡口。众人正死战,根本无暇观察周边状况,竟是一时未能发现,已经有那么一个巨大的铁人冲出。 陈家守卫反应过来皆是大惊,这物他们又从未见过,不知是敌是友,自然是心中惊慌。然而他们的惊慌很快就变作了惊喜,才看清这铁怪物,就见这铁怪物手中飞出锁链铁爪,准确地抓住一个非天部众,重重扔了出去。 是自己人!一守卫瞥见铁人里面坐的是柳家公子,顿时大喜道。 铁鲲鹏上又飞出几个铁爪,将门口几名非天部众尽数扔了出去。 而里面三人透过前面窗口,死死盯着前面冲来的敌人。 铁鲲鹏威力巨大,但必须有人操控才能得以施展,我身体不行,很难操控太久。柳希夷按下按钮,拉动机关,你们看好,拉动这根杆子,能控制铁鲲鹏前进。 铁鲲鹏随着他的动作往前又跑几步,挥拳砸向正对陈家守卫挥刀的一人。拳还未落下,又飞出箭矢锁链,那人虽是反应过来欲要躲避,却根本来不及一下子躲开那么多攻击,还是被两支箭矢击中。 这个是控制手臂的。柳希夷解释完面色稍稍一变,又按下一个机关,至于这个红色的机关,控制的是 随后的话语完全被一阵极大的爆响吞没,铁鲲鹏腹部竟是探出一火炮,喷发出一个火球。轰鸣声中拖出一道烈焰,瞬间击中正顺着台阶往上冲的非天部众。 铁鲲鹏到底原型不过是一稍大些的轮椅,就算变成这铁人形态,也大不到哪里去,能装配的东西有限。这火炮口也比寻常的火炮要小上许多,但经柳希夷改造过,火药里面又混了许多铁弹铁刺之类的东西,爆开之后威力绝对不比寻常火炮小。 这火球爆开之后,碎石与沙土也随着爆炸蹦起数丈高,如同海上骤然激起的巨浪。那边登时黄沙漫空,遮住了许多人的视线。冲向黑石堡大门的那群人纷纷受伤倒地,勉强躲过的不过那么五六个人。黑石堡守卫见状大喜,一围而上,这些人再是厉害,也终究是双拳敌不过四手,哪里还有方才那般势如破竹。 而铁鲲鹏中也是跟着巨震一下。 小心!摧锋喊道。 火炮威力太大,发出之后铁鲲鹏里也震得有些颠簸。柳希夷身形往旁一偏,正好被摧锋搂住。他忙伸手扶住摧锋,尽量大声道:但这东西不能随便用,用过一次之后,少说也得让铁鲲鹏冷却半刻钟时间。还有这东西要做到精准不容易,若是对这铁鲲鹏不够熟悉,很难命中,这个我来就好。你们控制好鹰爪和飞矢,用上这些已经足够了。 哥,你怎么还装了这种东西?柳渊见到如此情状,真是受到了极大得惊吓,立马觉得自己以前总缠着柳希夷要跟铁鲲鹏比试,真是不知死活。还好只是比试,要是把这火炮也给亮出来,恐怕他现在骨头渣都不剩了。 柳希夷便朝柳渊一笑:不用这些东西跟小渊打,小渊当然能勉勉强强跟铁鲲鹏过几招人终究是凡胎肉体,被炸上几下,谁都活不了。 他这般语中带笑地说完,又跟两人说了这铁鲲鹏里的机关都该如何操控,便舒舒服服躺在座位上,看他们大杀四方。等火炮冷却完毕,才发射一枚炮弹出去。铁鲲鹏之中接连射出箭矢弹药,如同流星坠地。大地被炸得摇晃不休,仿佛这坚硬的石山都要承受不住如此重击。 柳希夷忽地朝另一旁的摧锋问:非天部众,统共有多少? 摧锋细细一想:千人,来此处的应当不过两百余人。 柳希夷猛地一拽机关:那我今日若是损了非天五分之一的战力,死魔城会不会想杀我后快? 言语间又是一声爆炸,震得人耳中鸣叫不止。 柳渊控制着铁鲲鹏挥拳重击一人,还有空跟人调侃:死魔城想不想杀你后快我是不知道,但陈家肯定嫌弃你一出手就把这进堡的路给毁了个七七八八。 柳希夷失笑道:那也太过分了吧,我可是在救他们,毁几层台阶怎么了。 语音一落,火炮再次冷却完毕,又是一道火焰射出。 投射完这一次,柳希夷轻轻往后一躺,道:不用了,我就带了那么点弹药,得省着点。 用了几次火炮,那些非天部众早已折损过半,铁鲲鹏上的箭矢鹰爪也是极具威势,人中击之后很难再爬起。如此凌厉的攻势之下,曾让这西北边陲之人谈之色变的非天部众,竟然在不久之后便败下阵来。 待一切平息,柳希夷默默按下机关,收回铁鲲鹏。 黑石堡前已经尸横遍野。 活着的陈家守卫半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半是同伴死伤的伤痛。他们一部分回堡内禀告,剩下的留下来为同伴处理伤口,或是收尸。 大哥,外堡已经无事了,不知堡内的那些杀手清理得如何。柳渊思索道,现在进堡,可能也不太平。 至少大危机已经解除,里面只是小事。柳希夷应声之后,回头朝台阶之下一看,见到遍地都是那些刚刚死在铁鲲鹏手上的人,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来。本就长时间损耗精力,身体开始在抗议了,再见这种场面,实在令人难受。 朝那些人发射炮火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可现在却莫名难受。虽然心知这些人该死,可他还是难以释怀。 希夷你不舒服么?从铁鲲鹏上下来后,摧锋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一见他神色不对,便开口问了一句。 柳希夷勉强一笑:没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我居然夺走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我们走摧锋皱眉,顿时有些自责起来,知他是不喜这血腥杀伐的场面,便去推了铁鲲鹏,与他一同往堡里走。 杀人这种事,他习以为常,可柳希夷不一样。柳希夷就该是天上的仙,不染凡尘,不沾血腥,这些污秽的事,怎么能让他看到呢。 柳希夷看出他心思,笑道:你怕我受不了么,我没那么娇气只是心里有些难受罢了。明明都是人,为什么有的人就只是一颗棋子,一样工具,一生只为杀人与被杀。他们其实也不是真正该死之人。最该死的,不是那些把别人制成器物的人么。 这堡内通道此时空空荡荡,连他那么轻柔得声音都变得十分沉重。 他虽研制了很多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初心却不在于伤人性命,不过是想保护湛然山庄,保护柳家。只要别人知道他设下的机关阵法厉害就够了,因为惧怕,就不会有人轻易进犯。他其实一直没想着用上铁鲲鹏上的这些武器,宁愿铁鲲鹏的用途只是为自己代步,陪好武的三弟过招哪知还是有了真正施展威力的那么一天。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大哥,别多想了。你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柳渊一旁出声安抚。 通道走至尽头,传来些打斗声,摧锋在意柳希夷心情,却也不得不分心去留意周围。探查到前方之气的气息,皱眉道:前面有人,小心! 说完先一步冲上去。 前面是陈星儿带了两名守卫,三人正举剑攻向一黑衣人。而陈星儿等人明显有些吃力。摧锋见状飞出锁链,登时如一条灵蛇缠紧了那黑衣人脖颈。 陈星儿趁那黑衣人受制,长剑刺入他胸口,再抽出时黑衣人鲜血爆散,没了生机。 摧锋收回锁链:这样的人,里面有多少? 陈星儿捂着手臂,那处漫出一大片血迹,看来是刚受了伤。她咬牙道:不多,但都很是厉害。爹爹也遇刺,受了重伤。 柳希夷行来,刚刚才松口气,听还有杀手在内,连陈鸿玉都受了重伤,又整个人都绷紧了:星儿小姐,你伤得可重? 陈星儿摇头:没事,只是被割了道口子。 那些人是潜入堡中的绞杀。摧锋叮嘱道,千万小心,外面的非天虽已除尽,可藏在暗处的杀手更是难防。 陈星儿点头:我刚启动了防护机关机关一旦启动,就没人能出黑石堡,到时把潜入的杀手一个个找出来,瓮中捉鳖。 她才说完,堡内便传出轰隆声响。身旁守卫道:星儿小姐,机关启动,先回内堡吧。 陈星儿道:好,几位也一同回去吧。 去往内堡的路上倒是好了点,没遇上什么人。想来他们见到非天部大败,也该撤走了,再留在这里,只会更加损失惨重。现在还留在黑石堡里的杀手,大概都是些运气太差逃不掉的。 此时陈鸿玉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面色不大好。 爹爹!陈星儿进门便直冲过去,问他身边医师,怎么样了? 医师道:已经为老爷处理过伤口,没有大碍。 陈鸿玉深深喘几口气,才问她:星儿机关 陈星儿道:机关已经打开,爹爹放心。 陈鸿玉长舒一口气:那便好派些人去盯着,这几日都不要关闭机关,等白水堡的救援到他说着看向柳希夷:贤侄这次是你救了黑石堡啊老夫记着你的大恩 柳希夷忙道:陈伯伯言重了。 陈鸿玉缓缓摇头:死魔城谋划许久,又派了那么多人过来,想必不会善罢甘休,这几日必定还会再攻。不过机关已经启动,他们不容易攻进来但这几日堡里的人也不能出去了。 柳希夷点头道:无事,我们在这多留几日,若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伯伯尽管开口便是。 陈鸿玉道:黑石堡的力量所剩无几,如今定然抵挡不住第二次进攻。再等等,等谢家的救援到了,死魔城那些人也完全撤走了,我就派人护送你们离开。 柳希夷颔首:多谢陈伯伯。 陈鸿玉又对守卫道:你们都跟柳公子过去,绝不能让那些杀手伤了柳家任何人。 柳渊低头轻声对柳希夷道:哥,那我们回去歇会儿吧。 柳希夷:嗯 在铁鲲鹏里操控那么久,本也有些疲累,眼下危机暂除,也能稍微休息会儿了。 一行人被护送着前往住处,没再见到有杀手。行至半路,柳希夷瞥见地上留下的一物,忽地让众人停下,往前一指:等等,那是什么? 守卫上去查看,回道:不曾在黑石堡见过这种颜色的鸟羽,似是暗器,概是绞杀的杀手留下的。 言语间将那物呈上,是一片青蓝色的羽毛。 这种羽毛柳希夷见过两次,还有些印象,此时望见立马就被勾起了回忆。 摧锋你看。柳希夷讶然道,这是 潋滟摧锋望着这片羽毛,心忽然一沉。 潋滟来过!对了,既然出动了绞杀,必然会让四凶之一领头,流影那种级别的杀手,不大可能被任命首领。而如今四凶级别的杀手,不就只剩了潋滟一个么? 摧锋虽已叛出死魔城,可与潋滟还有几分情谊,先前几次相遇,皆是潋滟在私自帮他。这一回两人若是对上,却是实实在在的敌人了。 潋滟是这次行动的头领,必定也知道陈雪儿之事,极有可能有千金裘的解药。她只要没走远,就有机会。 柳渊,你先送你大哥回房,我去看看。摧锋施展轻功,足下发力飞奔而去。 摧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找,只能是四处跑,搜寻着潋滟的气息。但他们毕竟曾同为四凶,对彼此还有几分了解,摧锋凭着感觉追出黑石堡,竟真在堡外石林间看到潋滟身影。 潋滟见到他,没有继续逃离,而是停了下来。摧锋便问道:潋滟!千金裘的解药在何处! 潋滟眉头微拧:千金裘?你要千金裘的解药作甚? 陈雪儿给柳然下了千金裘。摧锋沉声,我不想为难你,解药我自己取,你告诉我在何处。 潋滟面上没什么情绪:你要解药,明日我送过来。告辞。 说完便转身欲走,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 等等!摧锋叫住她,潋滟!这次行动失败,你回去必受重罚 话未说完,潋滟回身怒道:所以呢! 摧锋顿了顿,语气带了几分沉重:走吧,离开死魔城。 潋滟凉凉一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离开死魔城,也许我能想一个人一样好好活着。可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不离开。 摧锋看她半晌,只觉无奈,便重重叹气:潋滟那个人重要,还是你自己重要? 这种话有什么好问的?潋滟笑得有些嘲弄,那你说说,是你自己重要,还是你那位柳家大少爷重要? 摧锋一时语塞。 懂了吗?摧锋。潋滟低眸,掩住眸中的情绪,我们其实都一样,明明不是人,却总想着能被当人看。自己又从来就没把自己当人看过,从来都没觉得自己重要。 她说完便往前方跃去,身影消失在了天幕下。 第44章 明目张胆 黑石堡虽已启动防护机关,但以潋滟的身手,要进来也不是绝无可能的事。 翌日傍晚,潋滟的青蓝羽毛飘落在摧锋面前。摧锋忙跑到无人处,等潋滟现身。潋滟没有多说话,抛过解药便离开了。 摧锋捏紧那个装解药的小瓶子,看着潋滟离去,心里莫名多了几分怅然。 那段灰暗时光里能说上话的人没有多少,他们还能有这点情分,已经很是难得。摧锋其实也心疼她,希望她能离开那个牢笼,过得开心些。 现在摧锋却不知道,留下和离开,到底哪一个能让她开心了。 解药已经到手,事不宜迟。摧锋拿着解药就去柳希夷房里,然而敲了门却没听见回应。 柳希夷不在房里,摧锋便去抓了个人问:大少爷呢? 那人见他都皱了眉头,忙道:大少爷没事的,他去看黑石堡的机关了,说是要帮陈家加固这防御机关。 好。摧锋稍稍安了心,接着就往外堡走。 死魔城派来的人死伤惨重,很多人已经撤离。但昨日之后,黑石堡还是有人来骚扰。两边敌对那么多年,这一劫过去,死魔城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柳希夷便是想给陈家出出主意,以后再打起来,胜算也能多一些。摧锋才离开去等潋滟,他就去查看黑石堡各处的机关了。 走完一圈,他就对黑石堡的机关了如指掌,跟陈家人说了些他的改造想法。现下他已经到了机关中枢,陈月儿在一旁陪着。 柳希夷戴上那片知微镜,正神色专注地看着那堆机关。旁边人没有多言,只静静等着。 良久,柳希夷抬头对身边陈月儿道:这里不用太多改动,按图纸上的来,缺的加上便可。 陈月儿点头道:好,我这便吩咐下去,多谢柳公子! 柳希夷淡淡一笑:不必言谢我看了黑石堡的机关,也是获益良多。 陈月儿心中感激,还是忍不住同他道谢:陈家对不住你你却一点不计较,帮我们击退死魔城,现在还帮我们加固机关受你如此大恩,我们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柳希夷笑着摇头:分内之事。不过陈雪儿那事,我却不是不计较。 陈月儿闻言神色微变:那是? 柳希夷淡淡道:那也是她一人所为,牵连不得旁人,怎么会是陈家对不住我?而且事到如今,月儿小姐还当她是陈家人么? 陈月儿微怔,摇头道:爹爹不可能留她的,但这事也不好传出去总会坏了家里名声,也就当陈家从来就没有过这样一个人吧。 陈家少了一个祸患,倒也很好。柳希夷轻声安慰道,非是陈家对不住我,月儿小姐何必自责。 陈月儿轻轻嗯一声,想起陈雪儿来,不禁叹道:我也是真没想到当年爹爹也是看她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才接她来黑石堡。说实在的,她是远亲,远得我家跟她家都几十年没交情了,情分还比不上跟谢家的呢。结果养她那么多年,却是个白眼狼,竟然还跟死魔城勾结,险些毁了黑石堡。我们再怎么真心待她,她也总觉得自己是外人,陈家不会好好对她。 柳希夷听完挑眉:所以就想嫁个好人家,重新找个靠山,摆脱这个陈家外人的身份? 也许吧陈月儿叹口气,我劝过她,可她是不会听的。她本就觉得我们收留她是惺惺作态,当然不会听劝,不过她总是一副一定会听话的样子,我们都没有想过太多。 既然是这样,也不用强求。柳希夷轻叹。 陈月儿勉强笑笑:不提她了柳公子,那我下去吩咐了。忙那么久,你也累了吧,我让你送你回去? 柳希夷摇头婉拒:不必了,我在这歇会儿,顺便再看看一会儿自己回去就好。 陈月儿便道:那我不扰你了,告辞。 柳希夷闭上眼睛,揉揉额头,缓解一下因长时间那么专注生出的几分酸涩感。这眼睛一闭上,他就有些不太想睁开了,于是就直接闭目小憩起来。 这时候摧锋刚刚问清楚柳希夷所在,一路摸过来。机关中枢这地方可是机密重地,不能随意出入的,不过他正好遇上陈月儿出来,也就没费什么力气。 要是没遇上陈月儿,凭他的身手,他也有办法进去就是了。 进门就见柳希夷扶着额头在休息。 摧锋不想扰他,却又觉得还是带他回房去睡舒服些,不能一直就坐这儿。于是悄然靠近,轻轻取下了架在他耳上的镜架。 没了那知微镜的遮挡,摧锋把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得愈发清楚,也愈发心动。 手指很轻很轻地抚摸过他的眉,然后摧锋就轻轻低下身,吻了吻他的眼。 柳希夷半梦半醒有些迷糊,却也感觉到耳朵上一轻,眉眼之间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触碰了上来。弄得他整个身体都微微缩了一下,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还有些想笑。 摧锋柳希夷稍稍睁开眼,见果然是他,轻轻笑起来,你胆子可是大了啊。 摧锋的唇都还没离开多远,温度都还在,被抓了个正着。 明白摧锋对自己生出的那点情念之后,柳希夷就想起来了,他先前总是在用着一种仰望的姿态看自己好像是对神明一般,一点亵渎的心思都不敢有。 本还以为他会一直那样战战兢兢下去,自己还得好好跟他说说理,没想到在这种随时可能会有人进来的地方,他竟然就敢吻上来? 柳希夷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看到他因为自己一句话而有些无措起来。 摧锋本觉得是自己惹柳希夷生气了,可看他面上带笑,却又一点愠色都无,一时有些不太明白。可心里总感觉,他大概是不讨厌自己这样的。 我想亲你。摧锋更加大着胆子道。 柳希夷笑:亲吧。 摧锋得了准许,小心翼翼拥住人,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飞速一吻。 柳希夷眼中笑意越发深了:怎么过来找我了? 带你回去,这里歇着不舒服。摧锋转到他身后,接着道,还有,你该吃药了。 铁鲲鹏被推着缓缓向前移动,柳希夷往后一躺,眉头微蹙抱怨道:又要吃药那么苦的药,每天都要喝几回。我喝那么多年都习惯不了。 摧锋安慰道:有糖。 柳希夷笑:你倒是想得周到。小的时候,他们给我送药来,怕我闹脾气不喝药,也常常会放块糖。后来我却没让他们再放糖了,都长大了 摧锋却是不赞同:吃糖难道还要分年龄的么? 柳希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就好像玩拨浪鼓其实也不必分什么年龄。 说完抬头看了摧锋一眼。 摧锋当然知道他这是在说自己老大不小了,还对那些孩子的玩具感兴趣。 我不明白但我却是没怎么见过大人玩那些东西,真碰起来,多半也是在陪小孩子。小时候喜欢的东西,大了就不能喜欢吗?摧锋疑惑道,还是都已经不喜欢了难道没可能一直喜欢下去吗? 柳希夷认真想了想:大家都觉得,那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就算真的喜欢,可能也不好意思说吧。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然而摧锋就很好意思,他不知道这些东西已经被一些人看做是幼稚,也不在乎别人会不会觉得他幼稚,倒是十分洒脱。 正说着,两人已经到了住处。 摧锋扶他上床躺下,便去出门取药。千金裘的解药与柳希夷平日喝的调养汤药并不相冲,他便直接把解药加了进去,亲眼看他喝完才算安心。 给人盖好被子,又在旁边守了很久。 晚些时候柳希夷休息够了,又回到铁鲲鹏上,看陈家送过来的那份矿石分布图。 这些地方,恐怕都在死魔城的势力之内。摧锋在旁边看了眼,要过去很难。 也不一定要去,我们这趟出来,最主要的还是你手脚上的锁链。柳希夷说着眼睛往他手上一瞟。他双腕上还是缠着一圈又一圈的铁链子,其貌不扬,却是连神仙都难以挣脱。 柳希夷抬起他的手,开始解那些铁链:给我看看这东西加上去的时候,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吧。 一圈一圈的铁链子下面,是很明显的伤痕,链子缠起来都遮不住,解开更是吓人。 摧锋哪里会想看他因自己而忧虑,连忙摇头。 这一带,一直都不太平。柳希夷摸着他手腕上的伤痕,眼中露出几丝心疼,现在又出了这事,我杀了那么多非天部众,死魔城肯定不会放过我。去往离漠的路上必然危险重重,也许我们都还找不到东西,就得返回了,这一趟可能也只是白跑疼么? 略微有些冰凉的手抚在那早已愈合,却留下了永久痕迹的伤口上,似乎又成了一剂药。 这种小伤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于摧锋而言就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何况他就算受了几乎致命的伤,也没有资格喊疼。 被人关心疼不疼的时候,太少了。 疼结果摧锋说了个大谎,暗中享受享受这有人在意自己感觉的时候。 摧锋抓起手上锁链,看了半晌,又抬起脑袋,把拴住自己的锁链递给了他:没事要是取不下下来,有你牵着,也很好。 柳希夷愣了许久,才微微一笑,收下他的这份大礼。 第45章 他乡之遇 手指抓紧锁链,柳希夷用了点力气一拉,迫使摧锋靠近了些。两个人一下子离得很近,连对方的鼻息都感受得到。 柳希夷看他片刻,也凑过去些。两人额头相抵,柳希夷心中亦是生出悸动,终是忍不住吻了吻他。 摧锋眼里的情感柳希夷都看得明白,他的喜欢太明显,连柳希夷这种向来对情爱没什么追求的人,都忍不住有了一种强烈的念头,想要再热烈一些回应他的这份喜欢。 但柳希夷却又有些羞怯,最终只是用唇轻轻触了触他的唇而已。而后稍稍分开,若即若离,气息炽热:摧锋 话音未完,摧锋试探一般含住他的唇,见他没有抵触,便启开唇缝,与他唇齿交缠起来。 柳希夷猝不及防,被吻得晕晕乎乎,仿佛整个人都被这一份略带炽热的温暖包围。这种晕眩感与犯病时的难受感觉全然不同,非但不难受,还让他有些舒服得有些脱力,倒在了摧锋怀里。 你柳希夷脸颊泛着红抬眼瞪他,微微喘息,颇有几分嗔怪意味。 摧锋笑得叫人难以察觉,手环住他腰肢,附在他耳边低低道:我没做对么你教我,我会听话的。 也不知这话是真心还是在挑衅,无论是那种,都把脸皮薄的柳希夷给惹到了。柳希夷憋着口气脸红半天,一句话都没说,满脸皆是羞赧之色,看在摧锋看来极是可爱。 然而摧锋还没能欣赏多久,柳希夷忽然扯了他手上链子,一阵响动过后,他两只爪子被捆在了一起。 希夷?摧锋有点懵。 柳希夷一声轻哼,继续拿起图纸来看,好像打定了主意不再搭理他了。 摧锋悻悻地坐在旁边,安安静静陪着他,都没敢出声,目光却一直放在他身上没有离开。 柳希夷想要静下心来,认真看图纸,结果这已经被扰乱的心绪再难理顺。都怪旁边这人,好端端的逗自己做什么。 努力了半天,也没真正静下心来。他便气得又转过头去看摧锋,却见到摧锋特别安静乖顺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自己望过去了眼里才忽然一亮。 干嘛那么看着我?柳希夷一愣,面颊似乎又开始热了。 摧锋抬起双手,很是可怜地问:可以把这个解开么? 柳希夷还未答话,他接着又道:我会听话的 是觉得他不听话惹自己生气了?柳希夷忙给他解开那缠在一起的锁链,结果那人一双手才得了自由,就把柳希夷往怀里抱。 柳希夷怔了怔,没好气地道:你这算哪门子的听话?却又觉得他怀抱十分温暖,不禁又自己往里缩了缩。 抱了好久,柳希夷推推他:好了,我再给陈家画几幅机关修改图纸,可能过两天就得告辞走了。 摧锋这才依依不舍放开他,继续安静地当只陪在他身边的宠物。 正如柳希夷所料,白水堡过来救援得也快,两日过后这处便不似先前那般危机四伏。柳希夷也就安了心,与陈家人道别后便继续启程。 黑石堡过去走几天,还有个大点的城能落脚,再往前又是荒无人烟的一片。 今日天色已晚,不宜继续赶路。离城里还有点距离,已经能见到些站房帐篷。一行人准备在这小部落附近歇一晚。扎好营之后,摧锋推着柳希夷在附近随便走走。 柳希夷好不容易才能出门一趟,就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安静了,到了哪里都坐不住,像是要抓紧时间,把以前二十多年没能看到的都看回来。就算到的地方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好景色,也总想四处走动走动。 明天再赶一天路,应该就可以到柳城了。那里是西北边陲最大的城市,据说很多胡人会到那里跟汉人做生意,城里的珠宝多到整座城都会发光。柳希夷同摧锋说着,越说越是有几分憧憬,这说得也太夸张了些不过都这样说了,肯定也是非常繁华。 摧锋道:我去过,人是很多。 柳希夷笑:你去过?那太好了,至少不会在里面瞎转了。 摧锋嗯一声,又道:我陪你逛。 好。柳希夷得了他这一诺,心里更加期待起来。 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天幕中渐渐出现几点星子,周围的部落里也亮起了火光。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走进了部落之间。这个时候在外的人并不多,基本都还在帐篷里面吃晚饭,倒也没什么人在意他们这些穿着中原服饰的人。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才看见两个人,正坐在火堆旁边烤着什么东西。那两人一男一女,远远看着,他们身上的衣物似乎不是这一带牧民的风格,而是汉人的打扮。 这处草原民族居多,但是汉人也不在少数,只是汉人,多数就自己建了些城啊堡啊的,居住在白水堡黑石堡那样的地方,这种小部落里倒是很少见。这几天一路走过来,他们都没有见到一个汉人,此刻看见,也就多留意了两眼。 再走近些看清楚那两人,柳希夷和摧锋都是停住了。 那男人跟他们没打过几次照面,但他们还是记得的。是那位青溪城里遇见的张桓张公子,当时同意载他一程,两边出了城门就分别了,没想到这位张公子竟然也一路往西,逃婚逃到了这里。 而那个女子竟是陈雪儿。 两人听见张桓对陈雪儿道:你放心,我一定会送你回城的东西烤好了,先吃点填填肚子吧。明天要是能赶到城里,我再请你吃点好的。 说完就把手里烤的肉给递了过去。 看样子两个人已是熟识,这张桓还待她不错。 张桓的家远在青溪,没事不会跑那么远,不太可能与陈雪儿是旧识。他那么一个热心肠的毛头小子,怕是栽在陈雪儿手上了。估计陈雪儿又是把自己说得多可怜,骗他帮自己做事吧。 还好老天有眼,偏偏让他们在这里撞见了,正好新帐旧账一起算。 柳希夷见到陈雪儿就怒火中烧,便轻轻一笑,铁鲲鹏自行上前,唤了张桓:张公子。 张桓抬头,大是惊喜:柳大公子?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你我说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吧!快过来,要不要尝尝我刚烤好的肉? 他兴高采烈,激动得无以复加。这些时日,他一直孤身一人在这异乡游荡,能遇到一个曾经见过面的人,都十分开心。 然而陈雪儿却是脸色大变,手握在了腰间刀上。 张桓未能察觉,还打算跟柳希夷两人好好介绍介绍身旁的陈雪儿:这是我路上遇见的姑娘,正准备送她回 话没说完,眼前就是白光一闪! 不待他看清究竟发生何事,就听陈雪儿痛呼一声,接着又是一物落地。而摧锋已经闪身至他身前,目中森冷。 掉地上的是一把刀,一把足以割断张桓喉咙的刀。是那陈雪儿想挟他做质,却不及摧锋出手快,一掌将她手中小刀击落。 张桓呆呆地转过头去看着她,完全不懂她方才是要做什么,隐约意识到些之后,却也想不通。 陈雪儿一击不成也是吃惊,才反应过来掉头就跑,柳希夷便微微一笑,按下了铁鲲鹏的机关。几枚飞镖射出,溅起几滴鲜血。 陈雪儿闷哼痛吟,却未停下,全力逃跑。身上掉下一物,落进草堆里,粗略一看是一个兽骨制成的哨子。 我去追。摧锋捡到骨哨眉目一凛,上前捡起,对柳希夷说完自己去追,又对张桓道,跟我家公子在一处。 言毕飞身而去,瞬间没进夜色。 陈雪儿跑得很快,不是寻常习武之人能有的速度。摧锋追起来也还需费些力气,他发力飞奔之时,还从身上掏出一骨哨,连连吹响。 这哨声就在陈雪儿身后响起,逐步逼近,让她更是慌张,跑得更加拼命,她太清楚这哨声的作用了。奈何她的武功到底是与摧锋差了许多,就算是拼尽全力,也绝不可能甩掉这位前任死魔城四凶之一。 摧锋完全可以在那部落旁边就抓住她,但是他却故意放慢了些速度,又紧跟不放,让她跑得远些。毕竟有些事情在那些牧民居住的地方不好办。 让她跑出了十多里,她已经有些气力不济,速度减缓,然而一听见身后哨声,却是万万不敢停下。再跑出一段,已是精疲力竭,脚步踉跄。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双足如同被镣铐锁住一般,沉重得再也抬不起来。 还想跑到哪里去?摧锋悄然无声地站在了她身前。 陈雪儿颤抖着抬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哨声又一次响起,这次更加悠长了些。 而后她便听见些奔跑之声,不过片刻,摧锋的身周竟然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绿点,黑暗之中极为醒目,也极为可怖。 那些,可都是狼的眼睛啊。 她忽然就明白了摧锋让她跑那么远的意图,浑身都变得冰凉无比。 深沉夜色下,狼群厉嚎,一双双森然绿眼紧盯着眼前的猎物。 这些野狼显然是听了摧锋的号令,只需等摧锋再说一声,就会扑上去。 用骨哨控制狼群伤人的事,死魔城做过不少了,一个部落都会在狼群的撕咬之下伤亡惨重。陈雪儿一个武功并不怎么出众的人,又能撑多久? 去吧。摧锋淡淡道。 狼群得了命令,顿时一拥而上,朝着陈雪儿猛扑过去。 正值夏季,草原上狼群极多,常常趁夜袭击牧民圈养的牛羊。然而牧民又往往将牛圈羊圈护得极好,少有让狼群得逞的时候。这些狼群多数只能猎猎野物,甚至自相残杀,蚕食同类以果腹。 这些野狼已经饿了很久了,群狼同扑的威力,可想而知。 陈雪儿发了疯地大叫狂奔,狼群在后追赶,点点幽绿全部紧跟着她,越来越近。 摧锋静静看了很久,直到那群狼发出的绿光已经淹没了那个人,才低下头看看手里的骨哨,转身离开。 第46章 卧榻之侧 摧锋回去得很快,比追人时候都还要快些,生怕自己一没看着,就有什么人想对柳希夷不利。匆匆赶回去,见到柳希夷和张桓还坐在那火堆旁。 柳希夷看他回来,唤道:摧锋 摧锋走上前来,漠然道:她死了。 招来的野狼数量极多,就算是他对付起来都会有些吃力。陈雪儿早前又被柳希夷的飞镖所伤,接着还跑到脱力,万万没有存活的可能。 柳希夷也料到了这结果,闻言点点头,轻轻叹息:也算是给被她害死之人一个交代微微一顿,又有些疑虑地道:我还当她会跟死魔城一起撤走,可看这样子死魔城并没有带她走。 摧锋倒是不以为然,只觉再正常不过:一个麻烦,到哪里都不会有人想要。先前死魔城帮她,是看她还能透露陈家计划,现在她已经不可能回陈家了,没了用处,当然不会再留。 你们在说什么?死魔城?一旁张桓听他们提起死魔城,便是大惊,那那她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摧锋扫他一眼,解释道:她是黑石堡堡主的养女,与死魔城勾结,害得黑石堡死伤惨重,已经被驱逐出门你又怎么会跟她在一处? 说着脸上多了几分鄙夷,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这种眼光。 张桓看懂了,当即道:别误会!我只是看她一个弱女子挺可怜的,想着帮她一把。哪知道 哪儿知道险些就没命了?小心些吧。柳希夷摇头笑笑,也是颇为无奈。谁也不会想到自己做件好事反倒会招惹祸端,现在张桓该是也挺难受的。 想想就害怕张桓惊魂未定,低头看向地上那把小刀,想起方才陈雪儿所作所为,连连感叹。 摧锋顾不上这个多余的人,一颗心只扑在了柳希夷身上:夜风凉,我们回去吧。 柳希夷点头,轻轻道:好。 张桓见他们要走,一下跳起来:啊你们这就要走?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不然呢?柳希夷回头,神情里露出些怪异,张公子还有事吗? 张桓呆住,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事。不过这两个人,算是救了他一回,他要是不表示点什么,好像说不太过去。 多谢两位相救了要不等明天到城里了,我请你们吃顿饭?说完他又想起什么,问道,你们应该也是去柳城的吧? 柳希夷点头:嗯,是去柳城。 张桓立即换上了笑容:那我们一路呀,就这样吧,等到了柳城,我请你们吃饭! 柳希夷没有直接答应,反倒是问他:张公子,你出来那么久,带的盘缠还够不够? 啊张桓一下子被戳中痛处。 他一个人带的盘缠,还真是坚持不了多久了。本来他就是偷跑出来,能带多少银钱,走到现在更是把钱都花了大半。想想柳家那么多人,真要请人家吃一顿饭,根本就不够的。 想到此处,他一下就蔫了。柳希夷道:这样的道谢就不必了,若是有什么难处,张公子可以跟我说说,张老庄主应该不舍得儿子在外面受苦。 一说起他父亲,张桓忙摇头:没事没事,我还撑得住,二位可千万别放消息给我爹啊。 柳希夷微微一笑,却是看向了摧锋:我是没这个功夫了 摧锋被他笑吟吟看着,便是一挑眉。上回把人带过来抓走张桓的事,柳希夷可是还记着呢,此时就是在调侃。 张桓也想起来上回摧锋做的好事,整个人一哆嗦:我也不打扰你们了,记得千万别告诉我爹啊!变成只兔子,溜得奇快。 我觉得,他特别怕你。柳希夷看着张桓背影道。 摧锋不置可否,过去推了铁鲲鹏:回去了。 虽才刚刚入夜,但柳希夷赶了一天的路,已经很是疲倦,也该好好休息了。进了帐篷摧锋就帮着他洗脸擦身,脱下外衣,准备歇下。 柳希夷忽然朝他招招手:摧锋,过来些。 摧锋不明就里,只是瞧见他双眼中流露出几丝狡黠。听着他的话靠近了些,接着就见他凑近,轻轻一吻落在了自己脸颊上。 摧锋顿时面颊发热,心跳声都忽然之间大了许多。而柳希夷却是笑眯眯地朝后退开些,仔细打量他的面容。 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浅红色唇印,是柳希夷涂抹在唇上的那点胭脂。抹这东西也是麻烦,抹上以后还得擦掉,今天柳大少爷玩得新奇,直接拿人脸颊擦了。 然而摧锋面前没有镜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已经留了一个唇印。只是看见眼前的情人莫名其妙就笑得那么开心,有点奇怪。奇怪之余,又被他那笑颜给迷惑住了,一下子沉迷美色不可自拔,都忘了去怀疑。 柳希夷倒是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看着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留了那么一个唇印,又是好笑又是觉得甜蜜。 见他高兴,摧锋自然也是心中生出些愉悦,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傻笑。 柳希夷忍住笑,道:你这是笑什么? 你开心,我也开心。摧锋注视着他,眸中神光变得温柔。 柳希夷稍稍红了脸:说什么肉麻话我问你,追过去之后,没出什么事吧? 摧锋道:放心,她伤不了我。其余的我也已经处置好了,明天若是有人走到十几里之外放牧,倒还有些可能发现她的尸体就是不能让你亲眼看见她死,有些可惜。 对了这东西摧锋掏出那捡到的骨哨,递给他看。 柳希夷疑惑道:这是 是骨哨,死魔城用了些古怪法子制成,可以控制野兽。若是人手不够,就会用这东西吸引附近的狼群过来。摧锋转动着骨哨,眸色渐深,我觉得不太对劲。我追过去的时候,一路吹着骨哨吸引狼群,想让狼群咬死她这样一来,若是有人发现尸体,也只会当是这人运气不好遇上了狼群袭击。可我引来的狼很多,我料想不到的多。这附近既然有人住,狼就不可能有那么多这附近的狼,多到不正常了。 柳希夷听完,沉吟道:你是怀疑这附近早有布置,陈雪儿她来此还有别的目的? 是但她想做什么,我却是猜不出。摧锋依旧在思索。 这也许是死魔城又有动作但又不太像。真要做什么,就让陈雪儿一个人来,自己出手杀她的时候,也完全没人阻止可能真是他想多了吧。 好啦反正不管她是想做什么,现在都已经死了,她的计划就是进行不下去的。柳希夷笑着往前挪挪,张开双臂,我想睡了,抱我。 见到他那么一个求抱抱的姿势,摧锋哪里会把持得住,连忙去抱人起来,走到床褥边。 柳希夷缩进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只探出个脑袋:摧锋,今天别出去了吧。 嗯?摧锋闻言,竟是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柳家给他的待遇,跟两位少爷是差不多的,出门在外都有自己单独的小帐篷。不过摧锋也不是每天都会在里面休息,有些时候到了什么有点乱的地方,他放心不下,都是跟负责守夜的人整夜守在外面。就算是与人表白心意之后,他也还顾及着世家公子的家教修养,没干什么过分的事,直到如今他也还没跟谁晚上共处一室过。 过来陪我。柳希夷小声说完,竟还往旁边挪过去了点。 其实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人陪陪自己。还有摧锋脸上的唇印他还不想告诉摧锋,却又担心摧锋脸上顶着个唇印出去被别人瞧见,只得把人哄住留下来。 身边都已经多了一个人的位置,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摧锋愣了一瞬,在心脏狂跳中走了过去,侧身躺下。 柳希夷这才算满意,把人也往被子里一裹,整个人蜷缩起来。脸上却也因为这亲密的姿态而染上几分绯红。 摧锋本还十分拘谨无措,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身旁的人竟露出了如此羞涩可爱的模样,倒是令他大起了胆子,小心伸手将人往怀里拥。 柳希夷察觉他的动作,亦是主动靠过去了些,被摧锋身上气息包围,愈发感觉到温暖无比,极是安心。摧锋一陪着,好像比什么安神香都还要管用,不一会儿就让他沉沉睡去。 这一觉柳希夷就安安稳稳睡到了大天亮,醒过来时摧锋已经起身离开,又去准备着那些伺候他起身的琐碎小事了。这些事分明没什么由摧锋来做的必要,他倒是乐此不疲。 而柳希夷还有些贪睡,裹紧被子翻个身,继续迷糊着。直到感觉帐篷门口的帘子被拉开,更多的光亮涌入,他察觉有人进来了,才完全睁开眼睛。 摧锋柳希夷声音含混地叫了人一声。 摧锋见他醒了也没放开手脚,依然动作得很轻。还轻声道:我把洗漱的东西拿过来了,早饭还有一会儿。要是还想睡,就再睡会儿。 柳希夷嘴角微微勾起,眯着眼看他忙活,却在看清他脸庞时忽然愣住。 脸上!红色的!唇印? 柳希夷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摧锋低着头在放东西,并没看见他骤变的神色。 摧锋柳希夷看着他在帐篷里窜来窜去,一时无言。 都不知道他已经带着脸上那唇印,出门见了多少个人了丢人呀。 第47章 边境柳城 柳希夷几乎能够想象出自家那些人看到会是什么反应了。 而且细想之后,他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这地方会涂口脂的就他一个,无论是谁,用膝盖想都能想得到摧锋脸上那唇印是怎么来的! 天啊这丢人的可不止摧锋一个了。 柳希夷扶额,突然不敢出门面对柳家众人。虽然他们明面上肯定是装眼瞎装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们还是看见了啊! 摧锋看他已经坐起身来,好像不打算继续躺着了,就问他:要起来么? 嗯柳希夷点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了他脸颊唇印上,摧锋你要不要照照镜子? 嗯?摧锋疑惑皱眉,旋问即道,我脸上怎么了吗? 从柳希夷那堆行李里面翻出一面小镜,才刚看清楚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他就呆住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被狠狠震撼到了,但一想起来昨晚柳希夷亲吻过自己之后,他波涛汹涌的心又霎时平静下来。 不仅不是很惊吓,还觉得有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柳希夷仔细看着他的神情变化,更加觉得不好意思,略带愧疚地道:我给你擦擦吧 擦擦? 摧锋眼睛里差点就冒了光,柳希夷只是想给他擦掉脸上的印子,但他却是宛如夙愿得偿。立马去端了水过来,抱人起身。擦脸,那不就得摸自己一下么! 接着他就为柳希夷做好一切准备,自己抄水抹了把脸,将手巾丢热水里浸泡拧干,而后满心期待地把湿润的手巾递过去。 柳希夷接过手巾,看他这无比期待,就等着自己给他擦脸的样子,觉得有几分好笑。 伸出手去,用还带着些热气的手巾轻轻触碰到他的脸颊,把他脸上沾了的水珠一点点擦去,却还没对那一块淡淡的浅红印子下手,明明是要给他擦掉脸上唇印,却又有点舍不得了,要留到最后。 摧锋微微垂下了眼眸,还极为享受柳希夷这轻柔的触碰。 柳希夷不禁微微一笑,忽然间有了一种满足感。就好像是发现自己十分喜欢的宠物对自己有了依赖,心里高兴满足之余还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越发想要好好地对待自己喜欢的这只小宠物。 但又有些不同摧锋是他的恋人,不是宠物。宠物只能倚仗自己,所以自己也只会生出要好好宠爱它的念想而对摧锋,他更多的是想要靠进人怀里,听人因自己而变快的心跳声,看着他小心而又按捺不住地抱紧自己,舍不得松开。很开心,也很安心自己是被另一个人那么珍视着。 水珠顺着摧锋脸部的弧度滑落,他鬓边的头发也稍微有些湿润。直到把他脸上的水都擦干,柳希夷也还没动那个唇印子。 忍不住收起手巾,直接用手指抚摸他的脸颊。 原本是要给他擦擦脸,结果脸还没擦干净,就变成了调情。 可惜两个人都还没能更进一步,这调情得苗头就被柳渊给掐了。 门外传来柳渊得声音:大哥,我进来了啊! 声音还有些急,都没等柳希夷同意,柳渊就自己跑进门了。好歹也是个有家教的大家少爷,这么猴急可不像是他平日里的作风。 帐篷里两个人也是吓了一跳,一下呆住。柳渊倒是没怎么留意他们,冲进帐篷就往桌边跑,摆下了一碗东西就开始吹自己的手,好像是那碗太烫了。也难怪他那么急,都不等柳希夷应话就跑进来。捧着个烫手的碗,当然只想快点放下了。 而后他转身一看,正好瞧见自己大哥和某人浓情蜜意的场面。某人脸颊上还有个形状诡异的红印子像是胭脂,这地方就柳希夷一个会用那玩意儿。 完蛋,连小渊都看见了。柳希夷心道。 柳渊的表情也十分精彩。他还奇怪地望了自己大哥一眼,而后又回去看摧锋脸上,目光移来移去,十分迷惑不解。 三人陷入了一阵极其尴尬的沉默中。 柳希夷率先打破了这沉默,开口轰亲弟弟走:我还没洗漱呢,出去出去。 柳渊:哦。 暗道非礼勿视,乖巧听话如三弟立马转身出了门。 柳希夷平复了一下心情,望向摧锋,竟然也从他眼里捕捉到了一丝带着羞怯的慌乱。不过他掩饰得还挺好,加上那张脸本就不像是什么会有羞涩情态的,更是教人难发觉他的心绪。 只不过柳希夷却是把他这性子给摸透了,他的心思可太好猜了,什么都瞒不过。 擦干净了你一起来,就去帮我拿这些啊?柳希夷给他擦完脸,问道。 这人起床之后,连他自己的脸都还没洗,就跑去为自己忙这忙那的要不然也不会还带着那么个唇印四处晃悠了。 连自己都顾不上,要先给柳希夷端茶送水的么? 嗯。摧锋点头,抓起镜子又看一眼,脸上的痕迹已经一点都不剩了,莫名还有些不舍。 柳希夷见状笑着凑过来,又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好啦,开心了吗? 摧锋没出声,直接上手抱着他,也亲了亲他的脸。 腻歪够了才一起梳洗整理仪容,等忙活完柳渊送进来的那碗汤都已经不那么烫了,温度正好。 这时候又听柳渊在门口极为小心谨慎地道:大哥,我可以进来了吗? 柳希夷一愣,怎么这小家伙又来了? 进来吧。 柳渊这回得了准许才敢进来,端上来一碗热粥,光是闻着都香。 有过之前的教训,放好之后他就觉得此地不是能久留之地,便决定先走为上:哥,可以走了叫我啊,我先去吩咐他们收拾东西了。 说完赶紧跑了,柳希夷瞧他那受惊吓的样子,低眸轻笑,不禁又看了看那个罪魁祸首之一。 等到出门时,众人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聚集在一处准备上路。 柳希夷暗中观察了众人的表情,虽然没能看出什么,可他总觉得大家的眼神都十分怪异。好像还总有人忍不住多看摧锋两眼。 其实他想得倒也没错,摧锋那么大摇大摆顶着面上的红唇印给别人看,别人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加上平日里摧锋就成天围着他转,大家都很难不多想。只是他们很想不通一点,摧锋这种又冷又硬,打起架来招招都下狠手的人,自家那个柔柔弱弱的大少爷竟然会喜欢? 他们若是知道摧锋在柳希夷面前是个什么样子,估计就不会这样想了。 跟我一起上车吧。柳希夷抬眸对摧锋道。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柳希夷发话,摧锋从来没有异议,何况这等好事,他又怎会拒绝。自然是跟着上了车,陪在人身边。 旁边众人面面相觑,要知道大少爷可是极其喜欢独处的一个人。以前在湛然山庄里就是这样,大少爷不喜欢总有人跟在身边伺候,他们这些下人也就是去送送东西,连守在门口大少爷都不让。结果现在这啧,这摧锋独得大少爷宠爱,待遇也比原先高了不少,路上还能跟少爷同车而乘,随侍在侧了? 一行人怀着不一样的心情上了路。 柳希夷是打算现在柳城歇一歇,补给一下,再往前可就真没多少人了,东西一定得带够。还有,这柳城也是个极具特色繁华之地,在这里多逛逛,买点什么带回去也是不错的。也许他这辈子也就只能来那么一次,绝不能错过了。 等马车行驶进城门,找到个能住下的客栈,摧锋便要扶柳希夷下车。然而两个人都还没来得及动作,柳渊就过来掀开车帘子:哥,我有事要跟你说。 虽然他没让摧锋避开,可摧锋却也没打算留在这车里。既然有事,那他就先去推柳希夷的铁鲲鹏过来好了,等他们说完,应该也刚好。 我取铁鲲鹏去。摧锋对柳希夷道,看他微笑着点了头,才起身下车。 柳希夷看他出了车门,才问柳渊:什么事? 哥,等到了离漠办完事,我得先走一步了。柳渊面有憾色,洛先生捎信过来,让我最好霜降之前回书院,说是有要紧事,可他也没说是什么事 柳希夷点头:都歇了几个月,是该回去忙你的学业了。洛先生那么着急,应该是大事,尽早赶回去。不过你这一走今年生辰又不能在家过了? 眼下立秋都已经过了几日,而柳渊生辰在九月十九,他们这行进速度,来来回回要花上几个月。柳渊的十六生辰多半是要在回家路上过,这两年他离家千里,远赴江南求学,连生辰都没家人陪着一起过。柳希夷跟他感情好,这次出门他也费了不少心力,柳希夷也很是感激,想着正好给自己这个三弟好好筹备筹备生辰之事,结果他却要走了。 柳渊微笑道:是啊不过也两三年没在家里过了,书院那边大家也挺照顾我的,大哥不用担心。 那就好柳希夷拍拍他肩,要是赶不及,早些就走也没什么,不用一直陪我。 不了,我陪大哥去了离漠再说。重新回到柳城,一路走管道,总不会出太大的事。柳渊摇头,他要在霜降前从大西北赶到江南,还有一月多两月不到的时间,赶回去倒是容易,他一个人快马加鞭,二十几日也能到了,根本就不用着急。不过若是再陪柳希夷去一趟离漠,这时间就有点吃紧了。而且,要是能舒舒服服赶路,谁都不会想一整天都骑马飞驰,不停赶路吧?就算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总还是得心疼心疼马的。他现在得的这匹阿哈尔捷金更是匹难得一觅的好马,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家吃苦。 现在就启程回书院最好不过了,虽说如此,他还是想陪自己的大哥去离漠一趟。让他一个身无武功的人过去,他到底是不太放心,跟着来的柳家侍卫虽然武功不错,可终究算不上多顶尖的高手,要是遇上什么有来头的人物,自己大哥的安危可没人能保证。 柳希夷也知道他是在担心什么,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没了柳渊在身边,他不是还有摧锋呢么?保护自己这种小事,有摧锋在就好了,柳渊完全可以安安心心回书院的。 于是他便道:放心啦,你走了还有摧锋,我自己也有铁鲲鹏,没人能伤我的。哪里用得着你成日担心,早些回去见洛先生,不然你总说自己还没被洛先生抽过手心,这次可就得被打了。 洛先生哪儿会因为这个打我柳渊被他这么一打趣,便笑着摇摇头,听他提到摧锋,也觉自己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然而摧锋毕竟只是外客,又是那样的身份,当初和他们柳家人还是不打不相识,总还是让人不太放心。 可之前他又见到摧锋和自己大哥那种亲密的样子? 摧锋脸颊上那诡异的印子,要真是自己大哥亲上去的 柳渊又想起来那事,不禁问道:大哥你跟摧锋是不是 柳希夷低眸移开目光,不好意思地一笑:你看出来了,那还问什么。 哦。柳渊了然,那我就放心了 摧锋这样的身手,整个中原武林都找不出几个来,比他厉害太多了。而且还成天爱粘在自己大哥身旁,绝对比他这个不会随时盯着大哥周围的人好太多,肯定安全。 但是,这么自己大哥就这样跟人好上了?一个出身魔教,以前杀人无数,冷淡还无趣的男人? 柳希夷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性格样貌,就算是个站都难站起来的残疾,也是有不少慕求者的。蓝溪城里多少大家小姐喜欢他,他都只是婉拒,这么最后却看上了摧锋这样的男人?这一路走来,他们俩还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日久生情了? 柳渊瞧着大哥那略带羞涩的脸庞,道:不过我这么记得某人说他不想碰这些情啊爱啊的,觉得一个人就很好蓝溪城里那几位大家小姐求了那么多次爱,某人不是连个机会都不给,直接拒绝了吗? 柳希夷以前说过他不想祸害别人,他也的的确确是那样想的。自己这样的身体,总是需要有人照顾,不是拖累了人家么?而且他也却是没觉得情情爱爱的到底有什么乐趣,还不如他在千机院里待上一天,研究一整天的机关来得舒服。 结果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是自打脸了么? 你管我。柳希夷被人提起以前的事,便是红了脸,却也解释不来,最后只能憋出那么一句。 好好好,弟弟这么敢管。柳渊叹气摇头,反正啊大哥能有人陪着,比以前开心些,我当然也是高兴的了对了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嫌我烦,巴不得我赶紧走远点啊? 柳渊忽然就想起来,自己好像搅黄了两位几次好事。 好像被说中了一点心思,柳希夷更是脸红:滚啦。 柳渊大笑:好好好,我收拾收拾,过两天就滚。 柳希夷尽量摆正姿态,忽略掉自己面颊上的那点热度:既然不能给你过十六生辰了,那我们去城里好好逛逛,想要什么自己挑,就当大哥给你的礼物了。 行。柳渊点头,那些胡人的东西,我也有点好奇来着。先谢过大哥了。 摧锋正好回来:我回来了。 柳渊便对柳希夷道:那我下去了。 说走就走,都没有给柳希夷搭把手,很自觉地把扶人下车这任务让给了摧锋。 你这就走了?柳希夷瞪大眼睛,坐在原地起不来,伸出手却拦不到人。 这个弟弟,现在都不管亲大哥了!柳希夷愤愤想着,轻轻一哼。 摧锋顺势过来扶住他之后,他又消了气,笑眯眯地由着人带自己下去。 柳渊也跟着他们一起去城里集市中逛。虽说他不太想被夹在两人中间可大哥说了要给自己买礼物,明显是礼物更重要,跟礼物比起来,在两个人中间煞煞风景又算得了什么。 天色还早,柳城集市正热闹着,街上人挤人,完全不亚于京城。很多人都以为西北皆是一片荒凉,根本想不到还会有如此繁华之景。 要不是亲眼见到了,柳希夷也可能一直以为西北就是草原和沙漠,环境恶劣到走上几天几夜都见不到人。幸好他还是从中原走了过来,看到了西北真正的样子,不会和别人一样,一提起西北便觉得是荒凉之地。 集市上有胡人的东西,也有汉人的东西。汉人的丝绸瓷器之类的物件,柳希夷身在中原,早就见过许多,本也觉得不会有什么好看的。可这毕竟是边疆,为了迎合胡人的口味,除了中原独有的风格,也会做一些西域人更喜欢的样式。那些丝绸上的图案很多都带了点异族风情,瓷器上造型亦是如此。 柳希夷便是大开眼界,赶紧自己已经看了无数遍的那些东西都变得新奇起来。 而胡人卖的,多是些金银玉石制成的珠宝首饰,风格极为华丽。这集市上一大半的摊子都是这些东西,城里铺子也有很多是卖的金银首饰。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说柳城就是这大漠中的一颗宝石,时时刻刻都闪烁着光芒,离很远都能看得见,根本不算夸张。 柳希夷到摊子前挑东西,余光瞥见前面摊前站的一个胡人小孩子,一下子目光又被吸引了过去。 这个小孩看上去顶多十岁,样貌生得极为精致,尤其一双大眼生得可爱,黑发微卷,肤色雪白,看了便让人心生爱怜。身上穿的红色异族服饰,还戴了许多金灿灿的配饰。连小孩子都打扮得那么华贵的么? 你看那个小姑娘,好可爱。柳希夷拉拉身边两个人,指给他们看。 柳渊看了一眼,点头道:嗯,是挺可爱的。 摧锋倒是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以作应答。他根本就没看什么可爱的胡人小孩子,倒是觉得柳希夷这兴奋喜悦的模样可爱多了。 那小孩抓起了一把金灿灿的东西,抬头对身边的大人说了什么,他们这几个汉人也听不懂。不过那大人听完之后就掏了钱把他手里的东西都买了下来,接着又领着小孩子走远了,去看下一家。 好漂亮的小姑娘,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柳希夷感叹一句,继续低头挑东西。 摧锋这才真的抬眼去望了柳希夷说的小姑娘一眼,他却没有像兄弟二人那样感叹小姑娘生得多可爱,反倒皱起了眉,忽然道:我过去一趟。 嗯?去吧。柳希夷虽是不解,却也没拦他。心想多半是他看到什么喜欢得东西了吧,反正这边柳渊陪着挑东西。 摧锋对这些东西其实没太大兴趣,他离开是为了柳希夷刚刚说的那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绝不是什么普通人,摧锋在他额头看到了火焰纹,还在他身上看见了很多日月式样的装饰。这些可都是西域大光明神教独有的图案,三大魔教之一的人在此现身,他很难不多想。 还有当初在京城的时候,遇见的那个想要光明镜的胡人占卜师,肯定也是大光明神教的人。这两边会有什么关联么? 那些人没有在街上多逛,小姑娘可能是买到东西已经很满足了,根本就懒得再去看集市上的东西,一路上只拿着自己刚买的那些首饰玩。众人路上也就没这么停,跟到那些人落脚的客栈,摧锋记下了位置便又赶回来,打算等晚上再来查探。 而这边兄弟两人已经挑了些东西,见他回来,柳希夷就递过去一条银链子:摧锋,给你。 这是什么摧锋接过,低头一看,疑惑不解。 是一条样式简单大气,又透着几分华贵的手链。虽然好看,可摧锋从来不觉得自己适合戴什么首饰,因而对他给自己的东西很是疑惑。 不喜欢吗?柳希夷看他没什么表情,便一指旁边柳渊,一脸无辜地道,是他挑的。 嗯?被污蔑的柳渊大吃一惊,哑口无言。 明明什么也没干,身上忽然就多了一口沉重的大黑锅,真是欲哭无泪。 第48章 银白蛟龙 柳渊差点被这口从天而降的大黑锅压得喘不过气来。 虽然他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不应该揭穿,但大哥这样说未免也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且柳渊跟摧锋也没说过几句话,又不是跟他们俩一样是对鸳鸯,朋友都还算不上呢,感情有到会送礼的地步么?这谎扯得太太扯了,恐怕摧锋半点都不会相信。 于是柳渊丝毫不留情面,拆台道:哥,你不是说这个很适合摧锋,他戴着一定好看么? 柳希夷暴怒:哪有! 还是不是亲弟弟了!居然这个时候拆哥哥的台! 柳家大少爷根本没想想,他自己让弟弟背黑锅的时候,好像也并没有考虑过什么兄弟情谊。 兄弟两个正是剑拔弩张,准备互相殴打之时,摧锋却是温和一笑:没有我很喜欢。 正准备教训弟弟一顿的柳希夷收回了自己想要动手的念头,回头一笑:真的吗?那你可要戴起来啊。 摧锋这种性子,恐怕会把他给的东西当宝贝一样收藏着舍不得用吧可真要是那样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他还是更希望摧锋能把自己送的东西用起来,这样说一句,摧锋应该会听自己话的。 摧锋点点头:好。 柳希夷笑意更深:那我帮你带起来。 摧锋把手和手链都递到了柳希夷面前,柳希夷将手链扣在他的手腕上,还刚好合适。只是一旁的镣铐铁链太煞风景了,这手链跟那些东西混在一块,就显得不这么好看了。 一定要赶紧把这破玩意儿拆下来,柳希夷心想。 可怜这稀世奇珍千年玄铁,竟被柳希夷怒骂碍事的破玩意儿也不知当初是谁一心只想要这宝贝千年玄铁,根本不看摧锋一眼的,玄铁和摧锋在他心里的地位转换得可也太彻底了。 摧锋抬起手细细看了自己手上的银链子,心中极是欢喜。越看越觉得这物无比两眼,工艺精美,样式高雅,简直就是人间至宝。 前面有家兵器铺子说是这西北一带最好的铸造师亲自打造的,你要不要去挑件趁手的兵器?柳希夷抬眸问道。 摧锋一直都没带什么兵器,腰间只挂了把短匕,一般动手都是用手上那铁链子。那铁链子是死魔城城主囚禁他时候给他铐上的,总不可能他以前就拿这玩意儿当兵器使吧?那绝对不会是他擅长的兵器,碍手碍脚的,恐怕都没能把他十分之一的功夫发挥出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就用那东西,虽然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但肯定还是换件擅使的好些。 家里的那些兵器虽好,却不是他能随随便便送人的。上回摧锋在苏布德赢来的金刀看着倒是不错,可已经送给自己了,是自己要好好珍藏的东西。不如在这里给摧锋买上一把,也顺便看看这西北最好的铸造师究竟有多好。真要是如传说中那般厉害,也许家里的武库还能再添一些新的兵器呢? 柳希夷问的话,摧锋从来都是答好。想想他也的确该弄件兵器了,若是前路凶险,他也更好保护柳希夷一些。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那位铸造师的铺子没在集市里,而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中。大门小到两个人并排走都勉强,进门之后又是一个小巷子,往前再走一段才突然开阔了些。那里就只有几件房,一间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得兵器和装饰制品,另一间从窗里看进去是卧房的摆设。 天井之中有火炉,就是那位铸造师打铁的地方,此刻并没有人在火炉旁边捶打。 不见有人,柳希夷也不好直接进去,便稍微大着点声音问:请问有人吗? 那摆满兵器的房间里传来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进来就好。 柳希夷这才与两人一起进去,屋里坐着个老人家,看着年纪也不算太大,约莫有个五十来岁,头发都还黑着。 老人家抬头看他们一眼:随便看,若是有要的,拿着来找我付钱就好了。我去开炉,有样东西还得再弄弄。说完就起身出了门。 柳希夷本来都还想着是不是还得寒暄几句,没想到铸造师那么开门见山。 那你们自己看看吧。柳希夷说完,自己也开始细瞧这屋里的东西。 柳渊抬头道:看着还真是位厉害的铸造师。 我还以为,会很难进来的看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我就想起以前江湖上传言的那些性子古怪,没办法轻易见到的大名家。什么孤傲清高,视金钱为粪土,要是不合他心意,皇帝去了都不给瞧一眼自己铸的剑。柳希夷望了望四周的东西,竟然都是标了价钱,摆明了就是卖的,只要给钱谁都能带走。 这也和柳希夷印象中的名家差得太远了。 再有名气的名家,也得吃饭。柳渊叹道,除非真是隐居深山不怕饿死不然还是得靠着手艺维持些生计。若是连活都活不下去,做一个饿死的名家,可能还不如做一个只想着钱的商人。在做什么淡泊名利的清高姿态之前,至少肚子得是饱的,不然清高的代价可就是命了。 柳希夷赞同道:也是到底不是人人都能活成那潇洒的样子,就算要潇洒,也得有个底气撑着。 柳希夷说完,看了看旁边没发话的摧锋。 摧锋正仔细看着那些摆放好的兵器,在认真挑选。 柳希夷好奇道:摧锋,你以前都是用的什么兵器? 摧锋道:什么都用,最常用的还是短匕。但不能用那个。短匕好用,方便,最好割人喉咙。不过他现在并不需要成天想着如何杀人了,光明正大地与人对战,不可能还用短匕这种东西。短匕攻击的距离太短,范围太小,自己都还没够得着人家,人家先一剑挑了过来,那不是等死么?也太凶险了,自己的命都管不住,还怎么保护别人? 回答完之后,他拿起一把刀,握在手中试了试。 这么样?柳希夷问道,你想用刀? 摧锋回道:都试试以前用过的东西很多,除了短匕,顺手的还有刀、剑和枪。 刀、剑和枪柳希夷转转脑袋,目光在四周逡巡,忽然眼前一亮,摧锋,你看那个。 说着催动铁鲲鹏的机关,自己先跑了过去。 他看见的是一个很古怪的东西,长么只有普通的长剑那么长,分了两段,由寒铁打造,通体银白,都是圆圆的棍子,棍身还盘了纹路。但又不像是普通的短棍,有一端是枪头模样,另一端看着是能连接在一起的。 柳希夷忽然有了很大兴致,这连接之处还是极为精巧的机关,接在一起后必定是极为稳固的。这东西接起来,应当是一杆两头都有抢头的长|枪,这样分成两段,就更加便于携带,平常不用之时,只要拆开来挂在腰间就好。一手拿一根应该也可以,不比用双剑差吧。 他伸手去拿这模样怪异的东西,然而太过沉重,他从小体弱,长大了也没什么力气,根本就提不动。皱皱眉头,咬咬牙齿,使了二十年前吃奶的劲儿都只是将棍子稍稍拿起,这东西实在是重得超乎他的想象,刚提起一点就像是有几百头牛拉着他往下坠一样,没办法只能赶紧松手,还是没能把东西拿起来。 摧锋放下刀赶过来,轻轻松松提起了那奇怪的棍子,低头细看两眼。 柳希夷便告诉道:这东西,应该是两端能合在一起的你试试把另一根也拿起来,接到一起。 摧锋点头,依言照做。两段接头一接触到一起,接头处的机关竟然就自行打开,只听咔咔两声,两段就完全接合。这样快的速度,也不怕要用时半天接不上。那枪身结合处也有那凸起的一段纹路,拿起来方便,也能很好地装饰这兵器,若是不细看,恐怕都看不出一条缝。 组合在一起之后,才知那盘在枪身的纹路是一条蛟龙,极是神勇威风。这东西做得实在是有意思,新奇还好看,用起来应当也不错。若是摧锋不喜欢看不上,柳希夷也是要买下来带回家去放着的。 虽然柳希夷不会武功,但出生在武林世家,耳濡目染,对这些东西还是懂许多,他看得出这是一把好枪,有资格进柳家的武库。这趟出来果然没有白来,还能瞧见那么好的东西,一点都不亏。 柳希夷也跟摧锋一样,在仔细看着着把长|枪,这武器设计得太让他喜欢了。瞧着瞧着,他好像又发现了什么,忙对摧锋道:摧锋,你看看那龙头,那块周围有些缝隙得鳞片,是不是可以按下去? 摧锋忙去细看,果然在龙头处发现一块与周围不太一样的鳞片,那鳞片四周有道缝隙,好像是可以被按下去的,估计是什么机关按钮。他小心一按,枪身就发出了几声轻响,龙头张开嘴巴,好像要喷吐出什么东西来一样。 柳希夷恍然道:我懂了,我说接合的机关怎么还有些奇怪你可以往枪身里放些铁丸弹药,按下这片鳞片,就能把弹药发射出去这还是个火铳啊!言语之中都不禁带上了许多兴奋之意。 这个铸造师是怎么想的,居然造那么厉害的东西!长枪能攻的距离已经够大了,竟然还能远程射击。那么出其不意的,别人看见是杆长|枪,恐怕都不会多留一个心眼防着自己被暗器所伤吧? 果然是高人!摧锋要真不想要,自己就把这东西带回家去! 柳希夷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抱着这东西出门付钱了,低头看了旁边的小字,此枪名为银蛟,须黄金五百两。 五百两对寻常人而言,可能够一家子人过机辈子了,可柳家是大家,根本就不在意这点钱,想买钱根本就不是事儿。 柳渊听见了也忍不住凑过来看看,惊讶道:那么厉害么? 细细一看,也叹道:还真是这样的兵器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们运气还不错。 柳渊这两年在隐山书院求学,而隐山书院是个用剑大派,平日除了教学生学习剑术,也会教学生一些与兵器铸造有关的知识。用剑之人,除了会用剑,当然也应该好好了解剑,这江湖上很多用剑大师也都是铸剑大师。加上湛然山庄本身也是武林大家族,对族中子弟的教导也不少,尤其是柳渊这种被当作下任家主培养的,更是教的多。因而柳渊对这方面了解得可比柳希夷还要多上许多,他的话更有力。 连他都那么说了,这枪自然是件好物。柳希夷也觉自己眼光得到赞许,十分满意。 摧锋听柳希夷说完,也对这东西很是喜欢,拿在手上试了试,也觉颇为顺手,便道:这个很好。 那你要这个了?柳希夷听他喜欢自己看中的这兵器,也很激动,很想看看摧锋挥舞这兵器的模样。他肯定能发挥出这样兵器的威能吧,可比被自己带回柳家武库放着积灰好多了。 那便走吧小渊,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柳希夷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顾得上管亲弟弟。 柳渊摇摇头:看看就行了,我已经有解忧刀了我对解忧,可是忠贞不渝。 这倒也是,柳渊从柳家武库里拿出来的解忧刀,已经是一件珍宝了,还看其他的做什么。 拿着银蛟出门开开心心付了帐,那位老铸造师还给了个枪套腰带,能直接把拆开的两把短枪放进去。摧锋把两杆枪往腰间一挂,还极是帅气好看。 柳希夷满意得很,心想着等回去有空,他还要好好研究这枪的构造。 至于说好给柳渊买的礼物,柳渊出去逛了也没瞧见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最后只是买了一块玉佩。这种小装饰倒也不错,带起来方便,经常用得上,也算是个好礼物了,只不过比起给摧锋的那份大礼,到底还是差了些。 当然也不能这样比,那样厉害的东西柳渊都说了可遇不可求,他得的那块玉佩也是美玉无瑕,也是另一种可遇不可求了。 在城中逛到傍晚,柳希夷受不住疲累,三人便一起回了客栈。柳希夷早早睡下,摧锋哄人睡着,却没在旁边给人暖床,而是跟柳渊交待了一声,去了白日遇到的那些大光明神教教徒所在之处。 第49章 光明之镜 那些人住在客栈里面,虽然有人守卫,功力却不如摧锋好,摧锋完全能避过他们,不留下任何痕迹。 大光明神教和死魔城是对头,以前总打来打去的,两边一遇上就要生死相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过如今摧锋已经离了死魔城,他本来就没对死魔城倾注过什么感情,对大光明神教也没什么恨意,现在都不是死魔城的人了,更是完全不在意两边曾经发生过什么。他来此处查看,并非是将这些大光明神教的教徒当作了敌人。 他现在在意的只有柳希夷一个而已,来这里也只是想搞清楚这些人想做什么,会不会对柳希夷不利。 毕竟之前在京城他们遇见过一个大光明神教的人,那人想要军学军长白纠手里的光明镜,而柳希夷又被白纠请去过。若是后来白纠并没有拿光明镜去换那胡人手中有关秋猎的消息,大光明神教的人很可能会想去找跟此事有关的柳希夷一趟,至少能从柳希夷口中知道一点消息。 那光明镜可是大光明神教的九大秘宝之一,教徒对它的重视不言而喻,定然是千方百计想要拿回圣物。这些人出现在这里可能只是巧合,他们并没有要找上柳希夷的意思可若是让他们发现了柳希夷此刻就在城中,那无意就可能变成有意了。 不管是什么,摧锋都绝不会让任何人对柳希夷造成威胁。可能是摧锋想太多了,可小心些,总比出事之后再后悔好得多。 摧锋收敛了气息,宛如变成了一抹虚无的微风,仔细看着房中人。 房里是百日里见到的那个红衣小姑娘,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大人。一大一小在用胡语对话,摧锋勉勉强强能听懂些。 不过他们之间的对话没有什么用处,那小孩子是大人的孩子。对着一个小孩子,大人还能干什么,无非是在说些极为幼稚的话哄人。那小孩子也只知道爸爸爸爸的叫,然后就是跟人说什么今天买到了什么东西,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吃到了什么好吃的。 完全没什么值得听的,不过摧锋倒还是挺羡慕这小孩子的,还有个爹能哄他。 觉得大概是没什么能听的了,摧锋便决定换一间房,看看其他人那里怎么样。结果这地方就那一大一小住在房间里,其他人居然都是守在外面。看样子这两人的地位肯定很高不对! 摧锋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又回到那个房间附近,将内力运转到极致,把自己所有的气息都收起来,比方才还要小心谨慎。 他定睛细看,见到那个大人的额头纹饰,竟是日月纹! 上面是一点红,下面是一弯银月。大光明神教,分为日月星三部。日部浣火宫之人头上皆是使用火焰纹的样式。月部则是使用银月的样式。星部是从日部和月部之中,选一部分人出来组成,头上也只会是火焰纹,或是银月纹文。而这种上面为红日,下面为银月的纹饰,是只有教主才可以使用的。 大光明神教的教主!紧那罗! 紧那罗的武功已经是出神入化,面对着这样的人,他不得不全神贯注。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被他发现。 这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大光明神教的教主亲自前来,会是什么样重要的事呢? 当真是为了光明镜吗?若是教主亲自前来,那就极有可能了。 摧锋更加收敛起自己的气息,不敢怠慢。 紧那罗还是在跟自己的儿子玩儿那个小孩子其实并不是小姑娘,而是紧那罗唯一的儿子洛萨。父子之间还是在说些幼稚的话,可是摧锋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下去。生怕可能有一句有用的消息会被自己错过。 真心了大半天,他忽然就发现,自己身旁似乎多了一丝气息。这气息极为隐蔽,可他的功力深厚,还是能够发觉。这来人已经不弱了,而且强得令他熟悉。 他悄悄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去看这来人。 果然,是他极为熟悉的人,潋滟。 两人虽然都知道对方在,却只是眼神相触,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直到紧那罗,把儿子哄睡了,潋滟才悄然撤去。摧锋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了这客栈。 跑出去好远,看见潋滟停住,摧锋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潋滟轻轻哼了一声,道: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摧锋没有回答,只是道:那些人是大光明神教的人。 潋滟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 摧锋疑问道:死魔城要对大光明神教动手吗? 潋滟摇摇头。 摧锋更觉得奇怪了,既然不是死魔城要对大光明神教动手,那么潋滟又为何要跑到这里来呢? 没等他疑惑多久,潋滟道:那个小孩子,你可知道是谁? 摧锋挺了那么大半天,连紧那罗额头上的日月纹都看得清清楚楚,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小孩子是什么身份? 摧锋自然答道:我知道,那是紧那罗的儿子。 潋滟便道:我要用他的儿子,去跟主人换药。 摧锋当即大惊:你说什么,他旁边的那个人可就是紧那罗。你去找死吗?你知不知道紧那罗的功力有多么厉害,绝对不会在死魔城城主之下! 潋滟沉默半晌,低眸道:我知道,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总要试一试,也许我就成功了,那他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摧锋有些恼怒道:你若真去试了,恐怕他就再也没有活路! 潋滟一时无言,只是沉默。 与摧锋灼炎等人不同,潋滟并不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并非从小就被死魔城当成杀人工具一般训练。她曾经有一个很美满的家,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居哥哥。可惜家中遭劫,两家人都遇难,只有他们两个人逃了出来。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这个邻家哥哥为了救她伤了身体根本,从那之后一病不起。潋滟从此就与她相依为命,带着他四处寻医问药,然而都没有人能够医治。最后她却是遇上了死魔城的城主,城主说有法子能救人。 潋滟便信了,就算不信她也得信。已经没有人能够救治她喜欢的人了,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试上一试。 于是她便自愿加入了死魔城,舍弃了原本的姓名,从此以潋滟为名,带着她的青梅竹马一起。从此进入了一个炼狱,成为了一个杀人工具。 她只是想救自己喜欢的人而已。 死魔城城主倒也没骗她,那个人的确有所好转,让她看到了希望。可惜死魔城城主并没有那么好心,不可能完全医治好他。 死魔城城主本来的目的就是让潋滟为自己做事,他看中的就是潋滟的武学天赋。 其实摧锋一直觉得,那个人病情好转,只不过是死魔城城主制造出的假象罢了。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死魔城城主会医术。而且,潋滟当初,寻了那么多年的医师,都没能让那个人的病情有一点好转的迹象,难道死魔城城主的医术还能比那些名医好不成? 绝对不可能的,肯定是死魔城城主用了什么诡异的法子,让那个人看起来像是病快好了,但其实那个人的病,根本就没有一点好转。全部都是假象,为的只不过是让潋滟继续为自己做事。那个人的好转,也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可潋滟没有办法,就算心中有所怀疑,也只能继续下去。 也许立上一个大功,死魔城城主就会将那个人完全治好吧。潋滟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这些年来,她在外执行着死魔城城主给的命令,完成着死魔城城主给的任务,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身上背负了无数人的性命。而那个人却完全不知道这些,她一点都不想让那个人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样。 那个人直到现在都还以为,是潋滟为自己找了一个养病的好地方,为自己寻来了很好的医师。他每天都是呆在死魔城中的一个小院子里,那里面有花有草,十分清静幽雅,一点都没有魔教之地会有的血腥诡异。 潋滟一直觉得,让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最好。他只要每天睁开眼,能看到阳光,能看见周围的绿树青草,鲜花锦簇就好了。其他的他什么都不用知道。 说他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潋滟残忍地夺去了无数人的生命换来的,他一定会很失望的。 当年两家人的不幸,就是起于一场劫难,他们两家的家人,都是如此无辜,却被残忍地夺去了生命。他们该是一起愤怒,一起痛恨那些无故夺取别人性命的恶人才是。 可潋滟却也成了那样的恶人。他现在得到的一切安稳,全部都是潋滟做恶人换来的。 潋滟到现在都不愿意离开死魔城,还不都是为了那个人吗?她拼了命地想要救他,为此做了很多很多他并不愿意做的事情,双手之上沾满鲜血,永坠无间地狱。只不过是想给他一个安安稳稳的生活罢了 可现在所得到的,到底不是长久的。 要死魔城城主完全医治好他,谈何容易。她现在受制于人,只能苦苦哀求。 死魔城与大光明神教积怨已深,大光明神教教主之子,绝对是一个分量很重的筹码。若是她绑了那个小孩子去死魔城城主面前,死魔城城主一开心了,也许就能答应她的请求。 摧锋很明白她心中的执念,可他也明白她所想之事的凶险之处。 潋滟绝对不可能是死魔城城主的对手,也绝不可能是紧那罗的对手。她若是命丧于此,别说是救那个人的命了,只怕那个人知道她死去的消息,也是命不久矣。 摧锋动了动嘴唇,劝道:潋滟那个孩子是紧那罗唯一的儿子,而且是紧那罗跟一个汉人生的孩子。当年紧那罗为了娶那个汉人女人为妻,不顾教中长老反对,甚至将反对之人一一撤职他对那个女人的重视,并不比你对那个人的重视少。他对这个孩子的爱,也绝对你无法想象的。 若是有人对自己如此珍视的人心怀不轨,谁不会大发雷霆呢?何况那可是大光明神教的教主,武功已经出神入化的紧那罗。 潋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被发现了就只有一死。摧锋不能看着她拿自己的命去赌。 潋滟沉声道:也许 没有也许!不可能的!摧锋忽然放大了声音,潋滟,你不能去冒这个险而且,就算你真的成功了,你自己的心里也不会好受的,不是吗? 紧那罗和他的孩子如此和乐美满,多像曾经的潋滟。潋滟明白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也不会想亲手制造这样的痛苦。 她的心里,到底还是留了一些善意,她的良心还没有完全死去,就如摧锋一样。只是明知不对,明知自己做的是恶事,她也无可奈何。多么可怜,多么可笑,一个杀手,一个恶人,一个工具,居然还要留着这种东西。 这点东西完全阻碍了她去成为一个真正没有感情的恶人,十分碍事。就算她真的能从紧那罗手下带走那个小孩子,她也会因此愧疚,因此难以释怀。就如以前她为了给那个人求得医治,而杀了很多不该死的人一样。 她咬咬牙,近乎哽咽地道:不!我不会!别人好不好,关我什么事!他们好了,难道我也能好上半分吗?我不会!他的病也不会好!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们! 她深深喘气,几乎要流下泪来,神情极为激动:我只要能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就可以了,我只要能让她的病好一些就可以了我为什么要在意当初我家破人亡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人在意我? 可是说到最后,那些激愤之情,全部都变成了无力。 摧锋沉沉叹气,他也没什么能安慰这个人的。 潋滟你不能死,你如果死了,他就真的无依无靠了,他的病也不可能好了。摧锋尽量放软了语气,温和地道,别哭了总还有机会的。你不能现在就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潋滟颤抖着身躯,此刻极为无助,再也没了那个女魔头的张狂气焰,让人心疼,却也让人感到无奈。 她沉默了很久,好像已经平复了心情,最后只是冷冷地道:你说得对,我不会去的。 摧锋听她这般说,总算是放了心,稍稍松了一口气。 潋滟道:那你又想做什么? 摧锋道: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来这里要干什么而已,可惜好像并没有知道什么。 那父子两个,一直就在玩儿,根本就什么有用的都没说。摧锋听到最多的,就是那个小孩子在叫爸爸,还有紧那罗在夸自己的小孩子。 真的极是无趣,重复来重复去,就是那几句,然而他们好像还乐此不疲的样子。 那小孩子倒真是很可爱,撒起娇来杀伤力极大,要是让别人看了去,估计能让一大堆人喜欢得想要抱抱他。可惜摧锋对这种可爱并没有什么感触,加上一直在听他们父子两人闹腾,他都快要烦了。 想想摧锋就极是无奈,他简直就是在这里,白费了一晚上的时间。而且因为紧那罗武功极高,他还不得不用上全身的力气,就为了不让紧那罗发现自己。 这么半天下来,真的是非常累了,不只是身体累,心还很累。任谁听了一晚上的大人哄小孩,恐怕都会受不了吧。 不过他待一晚上没能知道的事情,潋滟却是知道,听他说完,就告诉了他:我听主人说过,好像数月前紧那罗去了一趟中原,说是找到他们那圣物光明镜的下落。他们现在回来这里,可能也是与光明境有关吧。毕竟那是他们教中的宝贝,说是什么大光明神成婚时送给妻子谛琉璃的,一直都供在教中,就连教主在祭祀的时候,都得对着那破镜子跪拜。 果然是光明镜么?摧锋心道。 潋滟继续道:只是二十年前,他们教中内乱,那些个宝物被人带走了一些,连他们教中最厉害的功法都没了一半。上任教主和这任教主,都一直在找这些东西的下落。能让他们如此重视,亲自前来,必然也只有这些东西了。不过主人似乎也对这东西有意。 摧锋听完最后一句话,紧紧皱起了眉头:死魔城你想要光明镜吗? 潋滟点头:传说光明镜上有着大光明神,对妻子谛琉璃的祝福,这些祝福转化成了极为强大的力量。那面镜子甚至可以照出一个人的前世和来生不过这前世来生什么的,肯定是唬人的了。那传说中的强大力量倒是有可能会有。总不可能真的就只是一面镜子,那镜子最多也就是好看贵重罢了,但在那些人眼里,那面镜子能算得上贵重吗?大光明神教可不缺金子和宝石。 这就说得十分有理了。大光明神教所处之地,金子和宝石遍地都是,比着柳城之中的还要多,真要只是一面普通镜子,他们会那么在意吗?要只是一个象征,教主可能早就另外让人用金子和宝石重新做了一面了。何必还大费周章地去找,一找就找了那么多年,从上任教主找到这任教主?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傻子才会为一面随时能重新做的镜子费心费力。 死魔城城主知道那光明镜的厉害之处,想要也正常。他们两边若是又要为此争起来斗起来,都跟他这个已经叛逃出死魔城的人没关系了。这些事根本就轮不到他来费心,轮不到他来管。 只不过柳希夷跟此事还是扯得上一点关系,他很怕这两边都盯上了柳希夷。毕竟两边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这两边可都是西域三大魔教之一啊。大光明神教他了解得不多,可死魔城他却是待过很久的。不能说是了如指掌,却也是对死魔城的实力很清楚了。 而大光明神教,也的的确确与死魔城分庭抗礼,不相上下。这些年来,也没见谁能斗翻谁。 两边若是都盯上了柳希夷,那可就十分危险了。 自从上次柳希夷被陈雪儿暗算之后,对跟柳希夷有一点关系的事,摧锋就十分紧张,恨不得时时刻刻紧盯着柳希夷周遭一切,把想暗算他想害他的人都一个个揪出来咬死。 现在他看谁都觉得这人要害柳希夷! 第50章 啼笑皆非 摧锋回到客栈之后,就准备躺到柳希夷身边去。给人暖床这种事,做上个一两回也就十分熟练了。如今两人好事已成,还多省了一间客房钱。 柳希夷已经睡下了,房里自然是漆黑一片,摧锋怕惊扰了他安眠,才走到附近就放轻了动作。 到门口他却是心中一惊柳希夷的房间,门竟是开着的! 摧锋见状,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潜进了柳希夷屋里,要对他不利。见到大光明神教那些人之后,他就一直十分担心柳希夷会被盯上,刚刚又查探到了大光明神教那些人来此的意图,这份担心就愈发严重。此刻见到这被打开的房门,他几乎要吓得发疯。 他便直接冲了进去,用上修习多年得隐匿之术,一点动静都未弄出。他果然是见到一个人站在房里,还好他进屋时完全没有让里面得人察觉。 暗暗咬牙,而后便是拔出腰间一段枪,猛然出击。 这银蛟枪分为两段,若只拿其中一段,长度便与寻常得长剑长刀差不了多少,摧锋用起来也顺手。这枪尖一点流星爆开,直取那人后背。 岂料这来人反应极为迅速,竟是侧身一闪,躲了开去。身形一飘,便从空中腾跃至摧锋身后。 竟还是个武功不俗之人,不可大意! 摧锋当即回身出枪,银芒骤然在黑暗中亮起,稍稍照明了那人身形一瞬。 光芒转瞬即逝,摧锋却已将那人模样看了个七七八八,而后手上攻势顿时弱了下去。 嗯?这个人怎么看着像柳希夷他弟弟? 好像是发现了摧锋的攻击不再如此强横,那人又是身形骤闪,到那桌边一阵乱摸。劈里啪啦几声之后,终于是点亮了桌上油灯。 房间内忽然变得明亮,摧锋也终于是看清了这人。果然是柳渊 吓死了,还当是有人想绑走柳希夷不对,这人就算像柳渊,也不一定就是柳渊,万一是什么人装成了柳渊的样子混进来的? 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柳渊大晚上的偷偷摸摸溜进亲哥的房间,也不合理。要是找自己大哥有事,何必跟做贼一样,兄弟两个坐一起说不就好了,还黑灯瞎火的摸进来?柳渊平日里也极其讲究礼数,不像是会这样行事的人 这个人还是有问题!摧锋握紧了手里的短枪,紧紧盯着那个跟柳渊一样的人。 嗯?这人嘴里怎么叼了个包子? 这个跟柳渊像极了的人,嘴里叼着个包子,话都没法说,只能是用鼻子焦急地哼哼两声让他住手。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十分无辜。 实际上,他的确是柳渊,他来这里,就是为了两个包子。 到底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晚上想吃点东西有什么问题么?不就是来拿两个包子吃么?至于打人吗!柳渊与摧锋大眼瞪小眼,相视无言。 唔你们在做什么啊柳希夷也被这动静给弄醒了,微微爬起身揉了揉眼睛,双眼迷蒙地往房中瞧去。 看到这诡异得景象,他心里完全被疑问充满,歪头奇怪地看着两个人。 他那武功高强的情人,手里提着一节白天才买回来的枪。 他那少年老成,极为稳重的三弟,嘴里塞着个包子。 这是什么奇怪的情形?柳希夷再聪明也没办法编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柳渊忙把嘴里得包子拿下,还不忘咬一口,又是疑惑又是委屈地道:我不是来拿吃的嘛,你又睡了,我不想吵你,就直接进来了呗不是说给我留的吗,怎么还得挨打? 这跟说好的不太一样吧?明明是自己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有人跟自己说大哥留了点吃的给自己,怎么进屋来拿还被打了?下手还那么重,要不是自己反应得快,恐怕脑袋都不在脖子上了。 摧锋也解释道:我以为是有人趁夜进来,要对你不利。 说完之后,三个人都静了一阵,两个刚刚把人吵醒的直直站在中间,活像是在罚站。 柳希夷一时还没明白过来,又是觉得两人极为好笑,忍得极其辛苦,最后还是低低笑起来,笑得拍起了身下床褥。 柳渊尤其尴尬,只觉得自己这次出丑出大了。 柳希夷勉强止住笑:好吧小渊,你吃饱没? 柳渊一愣,点头:饱了。兄弟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柳渊愣完就明白自己这是该走了,便道:大哥,那我走了啊。 说着又抓了两个包子,才转身走人。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不是饱了吗?柳希夷又在憋笑,看弟弟走出去关上门,才望向摧锋:过来睡吧。 摧锋怔了怔,收回手上短枪,解下枪套,才走到床边去。 柳希夷抬手,轻轻触了触他的面颊,温声道:是不是吓着你了上回陈雪儿那事之后,你就总是会担心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吧,我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难道还人人都要盯着我吗? 你是。 柳希夷一愣,只见摧锋眼神极为认真:你就是稀世珍宝。 柳希夷眸光一软,轻笑道:怎么你也开始说情话了呢就算我是你的稀世珍宝,别人眼里也不是啊,用不着那么紧张的。 摧锋注视他半晌,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柳希夷温柔持重,有个一家长子该有的样子,但到底是没有真正接触过江湖,身不在江湖之中,没被伤害过,总会把别人想得太好,也就少了很多防备之心。 摧锋道:有些事,总是得防着的。 柳希夷点头:嗯嗯,我明白我会小心的,但你也不用太忧心了,总是紧紧盯着我周围很累。 他自然是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是不想让摧锋总那么紧张,想安抚安抚人。摧锋把他看得很重,他很清楚,但也因此不想让他太过为自己担忧。 摧锋摇头:我要护着你,这样才能安心。 柳希夷弯眸一笑:你护着我,我也安心。 手从他脸颊上移开,柳希夷稍稍掀开些被子:睡吧。 摧锋心里乐得跟小孩子一样,极为听话地上床,却又被柳希夷拦住。 外衣脱了,睡得舒服些。柳希夷帮他去解腰带,眼眸低垂,神情似乎极为专注。 摧锋以前过的日子,就没有几天是能安安稳稳,在床上好好睡一宿的。在很多其他的事情上,他也不太讲究,反正随时都要准备拔刀砍人,舒服还是不舒服,也都没什么区别。怎么方便就怎么来,常常都是和衣而眠。 柳希夷的动作,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其实他想跟柳希夷说,这种事情自己来就好。可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想法好像还是不拒绝。最后他还是遵从了本心,就看着柳希夷给自己解腰带。又是羞赧,又是莫名开心。 感觉到腰上一松,接着便见柳希夷抬起头来: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理来说,我们不过是才定情而已,怎么就能同房呢。 双手将挂在摧锋身上的外衣往下一扯,团了两下就放到一旁。刚放下又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又抖抖开准备好好叠起来。 摧锋倒是心思完全在他说的话上,有些疑惑:那 可是我就是想醒来能看见你随便折了两道,柳希夷忽然想起什么来,啊了一声。 怎么了?摧锋问道。 柳希夷想起来,自己和他连肌肤之亲都有过了,睡一起这种小事,还算什么啊,有什么可想的。不禁面上一红,问道:摧锋那天晚上,我是怎么了?我只记得脑子很晕,身上很热,醒来之后就什么都忘了。 摧锋愣神,隐约猜出他在提陈雪儿暗算他那一次,但又不太敢确定。 柳希夷继续道:其实我也好奇过,那会是什么感觉可我的身体可以说是清心寡欲了,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很强烈的欲念越是这样,我越会好奇,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虽然心底羞得厉害,还是把欲言之事说了出来,既然是恋人,总该坦诚些。 柳希夷是很认真很单纯地在好奇,想跟面前的人好好探讨一番。而摧锋并不怎么会说话,想来想去也不知如何描述:很好就像这样 躬身微低下头,抱住他纤细瘦弱的身躯,用力而温柔地一吻。柳希夷半垂下眸,由着他亲吻自己,也用心去享受这缠绵。 等他被吻得微微喘气,摧锋才停下,而后道: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再一次 柳希夷登时面如火烧,轻轻推他:上来睡觉!坦诚什么的,他那么面皮薄的人,要做到还是难。 摧锋看柳希夷已经羞得不行了,便住了嘴,安安分分躺床上去,干好自己暖床的事。 搂住人亲一口,抬手弹出一到劲气,便将灯火熄灭。怀里那个满面羞红的人看了他这灭灯的动作,十分好奇:你们会武功的人,怎么都喜欢这样灭灯? 摧锋:嗯?这不是懒得下床吗,都能弹出一道风去了,还用得着那么麻烦吗,多方便。 柳希夷道:小渊他也喜欢这样灭灯,手指一弹,隔着好远灯都能被风吹灭了很威风,很好玩的样子。 摧锋听错了重点,皱起眉来:为什么你看到他灭灯,你们在一起到很晚吗?真是莫名有些不爽。 柳希夷噗嗤一笑,没有再答话。 而隔壁正拿着包子的某人忽然身上一哆嗦,打了个喷嚏。 第二日清早,柳希夷就起来送柳渊出城。隐山书院那边的事紧急,柳渊还是早日启程的好,时间充足些,路上也不用太累。 盘缠带够了吗?柳希夷问道。 柳渊有几分无奈地笑道:大哥,你给我放了一叠银票,都够我走遍大江南北了,放心吧。 柳希夷继续嘱咐:那好路上小心,记得捎信给家里报平安,也要给我捎信。 柳渊点点头道:每到一处,我就给你们都寄一封。 柳希夷望着他轻轻叹息,一分别之后,又得要数月才能再见了,到底还是有些不舍。还好他的这个弟弟让人省心,无论遇到什么事,柳渊都能应对,该是不用太过担忧的。 那就等过年再见了。柳希夷露出一个笑,一路顺风。 嗯。柳渊抱了抱他,翻身上马,从城门下直直往前,身影很快就淹没在城门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 珍惜这个活蹦乱跳的柳小渊,他要十六岁了。 第51章 重得自由 柳希夷一直都很羡慕柳渊,此刻看他驾马离开,这种感情就愈发强烈了。 他羡慕的是柳渊能一人一马走遍千山万水,随性又潇洒。若他也是个少年侠客,必然要带着自己最爱的剑,自己最爱的人,去找他最爱的人间。 走了?摧锋等了许久才轻声问道,对柳希夷说话,都要稍稍躬下身些,这样能与人离得更近,宛如耳语,连声音都要放得更轻柔。 柳希夷又看了一眼,才回头道:嗯,走吧。 舍不得他?摧锋低眸望他面有怅然之色,便道。 柳希夷道:那是自然,我和小渊一直关系很好世宁虽然也爱粘我,可他到底心智不全,根本就不太记得我,看见我只是觉得熟悉。偶尔清醒的时候,我们两人反而会感到有些陌生。世宁有时还会怕人,也挺难接近的。小渊他倒是不一样,待我很好,在外遇见什么好玩的东西,也总会给我带些回来。 摧锋又问:那他这次要去多久? 柳希夷想了想,道:要是没什么事,应该等过年就会回来吧。一直都是这样的,过年的时候回一次,夏天回来一次。 东边旭日都还没有完全露脸,这边的早市就已经开了,城门口这边好多人进进出出,有过往的旅人,更多的是带着货物进城的商贩。 看来,那边集市上又要开始热闹了。柳希夷四处望望,轻轻一笑,而后才继续说起柳希夷的事,小渊现在一年就回来两次。前两年他刚要离开家到隐山书院求学,我还挺难过的,总觉得自己少了一个人陪不过后来也习惯了,虽然我很喜欢有个弟弟陪着我但他也有自己的事,不可能绕着我转的。他又不是我这样的残废,只能待在家里等长大了些,总是要离开家的。没有人能一直陪着我,小渊一样,爹和娘也一样。 以前习惯了兄弟的陪伴,现在又已经习惯了身边无人 摧锋闻言,对他所说之语却是不大赞同: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柳希夷一怔,旋即心头温暖如阳:嗯 看来以后,又该去习惯有人陪着了,不过这已经不是兄弟的陪伴,而是恋人的。 摧锋若是真能一直陪着自己,真的会很好就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体,又能陪他多久呢。 柳希夷想着,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摧锋发觉不对,忙问。 柳希夷道:没事突然想到些没必要想的事。言毕温柔一笑,想让人安心些。 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想吧。 送走柳渊,摧锋又陪着柳希夷去城里逛了一会儿,待到正午又回了客栈休息。 说白了这柳城里主要就是汉胡两族商人在做生意,除了集市也没有多少好玩的地方,照定好的行程,第二日也该走了。再赶赶路到了离漠办完正事,等回去时就可以慢慢走,多逛几个地方,比如摧锋说的五彩山。 最近成天赶路柳希夷的身体也吃不消,一下午就在客栈里休息。摧锋依然守在旁边,等着他醒来吃饭。 结果还没到该吃饭的时候,柳希夷就醒了,也就睡了一个多时辰,跟平日相比并不算太久。 柳希夷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这回睡醒非但没觉得精神好写,反而感觉整个身体连同脑子都十分沉重。 摧锋看出他似有不适,忙凑近去:不舒服吗? 柳希夷揉了揉额头,声若蚊蚋地道:有些晕 摧锋心脏猛地一跳,立即起身:我去叫大夫过来 别!柳希夷拉住他,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 摧锋站住,回头细细观察他脸色,最后还是听了他的话,坐回床旁边。 我想起来坐会儿柳希夷说着,就用手撑起身子试图坐起来。摧锋见状忙将他扶起,轻轻拥人入怀。 摧锋柳希夷顺势埋在他怀里,闷闷地道,你说我能活到什么时候呢 摧锋大震,轻抚人脊背的手掌都微微抖了一下。 这种话很吓人,一下子就让摧锋想起了很多令人害怕的事。 摧锋有自信,只要自己在柳希夷身旁,绝对不会有人能伤了他。就算真遇上什么不可战胜之人,自己就算拼了性命,也定要护得他周全。 可自己能胜过别人,又能胜过他身上这病么?本以为自己够强了,可面对很多事情,还是无能为力,甚至都无法为自己喜欢的这个人分担半点痛苦。 柳希夷阖上双目,缓缓道:我天生的体弱,定是活不长的。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在熬,能熬过一日算一日,也不知究竟能熬到什么时候但我不怕没什么好怕的,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我也没有什么很深的执念,横竖也没什么遗憾了可我现在变得很贪心。我想活着,想等走遍整个天下,把能玩的都玩过,能看的都看过了再死还想跟你一起过个十年百年,等你看我都看得烦了再死 柳然摧锋轻声唤道。 虽然很想跟他说些什么,让他开心些跟他说什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说了又管什么用呢他心里通透得很,都已经能肯定自己的身体不可能撑很久很久,这种话对他来说就毫无意义了,反倒让他更是心中郁塞。 只能是把人抱得更紧一些,看好他,免得一不留神就不见了。 柳希夷在他怀里蹭了蹭,有些舒服地轻声哼哼,靠着这个人闭目养神,似乎比睡着还要舒服些。 过了片刻,他又忽然张开眼,对摧锋道:摧锋能亲一下我吗? 摧锋低下头,轻轻地吻着他。温柔而绵长,仿佛永远不会停下。 柳希夷也搂住他,不让他有后退的机会,让他在自己的嘴唇之上多停留一会儿。嘴唇之间的温度似乎在逐渐上升,最终变得炽热。 柳希夷只是想要一个亲吻而已,单单纯纯的亲吻,不带有一丝的欲望。这样的吻让人很是满足,很是心安。 待到稍稍分开,柳希夷低眸,长睫遮盖住了眸中情绪,轻轻一笑:我好怕怕有些事情现在不做,就再也来不及做了。比如这样的亲吻。 摧锋收紧双臂,直视他双眸道:不会的,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做。你想要的东西太远,我就快马加鞭给你送来。不管你想什么,我一定去找,永远都来得及。 嗯谢谢你柳希夷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等以后我病好些了,我们就去四海云游,好不好?我想看很多东西,我们一起去看 我陪你,一定陪你。摧锋低低道。 嗯柳希夷本能地去靠近他身上的温暖,身体微微缩着,像只蜷缩起来的猫。 他安静了,摧锋却皱眉,轻声道:真的不用让大夫来看看么? 我睡一会儿就好了柳希夷还是蔫蔫的,却不愿让大夫来看病。 摧锋叹口气,扶着他睡下,还是出门去叫了大夫来。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没休息好而已。这么久一直在奔波,虽然走得很慢,留够了让他恢复的时间,但这身体还是有些受不住了。 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不过摧锋担心得要死,这么一只娇弱的病猫,可不得好好照顾着,现在累着了,当然要让人先休养好。原本定好的行程摧锋给退后了一天,专门留一天让柳希夷好好歇歇。 去离漠也走得慢悠悠的,就怕伤了柳希夷的身体。不过离那边近了,环境不好,不适合多待,只能又开始加快脚步。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数日后到达离漠边缘,众人休整一晚,打算天亮再进离漠找那炀岩,天黑之前就从沙漠里出来。 炀岩这东西,在离漠里十分好找,只要往沙漠中心靠近一点就遍地都是,也许还根本用不着花那么长的时间,一上午就行了。 沙漠白日里还是有些日,不过眼下已经入秋,跟之前相比还是好了很多。柳希夷不大能适应这炎热,但还是坚持着在沙漠里行进。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众人就已经在这片黄沙之间看到了一些亮晶晶的石子。周围的细沙被风吹走了许多,这些石子就裸露在外,十分明显。 大少爷,这些就是炀岩吗?前面一人见到这些先前不曾看过的东西,有些兴奋地问道。 柳希夷靠近一些,仔细看了看才道:就是这个。心中顿时大喜,朝摧锋道:摧锋!你试试用这个 那人听自家少爷发了话,就要帮忙拿这炀岩,还好被柳希夷瞧见,急忙制止:不能直接用手碰! 那人忙停下,抓抓脑袋:那怎么办 炀岩这东西,也不是直接就灼热到能把千年玄铁熔断,平常还是跟普通的石头一样,最多因为在沙漠里,还一直被太阳晒着,会有点烫手,但也不至于到不能直接碰的地步。碰是能碰,但是很容易伤人。一个不留神,可能突然就迅速升温。 这东西要是能运出去,当柴火也挺好。但是现在还没有人能找到一种方法去控制它,它什么时候会变得极为灼热,谁都说不准。要想把东西从离漠运出去,也不可能。 我来。柳希夷倒是早有准备,拿出一个爪子模样的东西,抓起了沙子中的那块炀岩。这爪子是他在家里就准备好的,用的材料比不上千年玄铁,但也能在炀岩的灼热之下坚持一盏茶不熔。 你用内力,看看它会不会有反应。柳希夷对摧锋道。 摧锋依言将内力灌入其中,不过片刻这石头上就冒出了丝丝白气,连抓着它的那铁爪都有熔化变形的迹象。 柳希夷自是惊喜,忙将那炀岩凑到摧锋手上的镣铐旁边:你忍忍可能会受伤。 如此炽热之物,靠太近定然也会感觉到那一阵热气,摧锋的手恐怕是又要被烧伤了。虽然心疼,可柳希夷也只能狠狠心。 摧锋却从他手里接过铁爪,道:我来吧。 而后退后几步,自己一个人去熔那镣铐。柳希夷心疼他会受伤,他也担心柳希夷会被波及。他自己倒是可以用些阴寒些的功夫抵抗,可柳希夷身上一点内力都没有,绝对是受不住的。 铁爪坚持不了太久,过一会儿就熔化了,他换了三四只铁爪,才终于把镣铐熔开。 铁链子掉落在地,柳希夷便弯了眼:终于果然成了。 还有脚上摧锋揉揉手腕,手上突然轻了那么多,还真是不太习惯。手上是受了点伤,看起来挺疼,但对他而言算轻的,他完全不在意。 你的手柳希夷看清了,面上的笑意顿时被担忧取代。 没事。摧锋连忙道,我不疼的。 柳希夷半信半疑地道:还是先包扎,上点药。 摧锋听他的,给伤口上了药才继续去断脚上的镣铐。 总算是自由了,手上脚上的东西都取了下来,身体不再受到束缚,变得轻松无比。他也正式与过去的一切完全脱离。 拾起那四根铁链,摧锋走到柳希夷身前:给你。 柳希夷心中欢喜,却不再是如以前那般只为了这罕见材料。他发现自己高兴,似乎更多是因为面前这个人终于得了自由,再也不必被这镣铐锁住。 接过摧锋递来的锁链,柳希夷一笑:你说要我牵着这链子的,忽然有些不舍得把它熔了 摧锋面上微微一红,直视着他道:你不用牵链子,我也跟你走。 这回轮到柳希夷脸红了:说什么!快去上药,脚上也伤着了吧? 摧锋听话地滚去上药了。 这种程度的伤,对他来说真的就不能算伤,他自己也感觉不到什么痛。奈何柳希夷不相信,瞧他双手双脚都缠了绷带,怎么也不相信他还能活蹦乱跳的,让他就跟自己坐一起,不要伤筋动骨的。 摧锋倒也乐意待在他身边,能看见他在意自己,心里乐得开了花。 第52章 解药毒药 摧锋这傻乐的模样跟只得了骨头就撒欢的家犬也没什么两样了,真是叫人又羞又恼,柳希夷装作嫌弃地道:乐什么呢,傻了啊? 摧锋忙收敛了些,却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欢欣,偷偷摸摸伸出手去,试探半天没发觉人抗拒,才真的搂住人腰肢,偏过身靠在一起。 柳希夷轻轻一哼,也顺势往人怀里靠。阖上双目后只觉无比安逸,竟在这烈日炎炎的大漠里睡着了。 当真如他们先前计划好的,离漠之行极为轻松,方至正午一行人便已经离开沙漠中心。柳希夷吃了点东西又继续睡下,再醒过来就已经是傍晚。 要回到有城镇的地方,还得走段时间。偶尔见到个小部落就在人家附近休整,本来都已经把路走过一回,回程应该更快才是,柳希夷却频频发病,耽搁了许多,这回整整花了十天才到达柳城。 任谁都看得出来柳希夷定然是有些撑不住了,发病的次数比以前要多得多,不适合再在外奔波。摧锋心里焦急,与大夫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先在柳城休息些时日,待柳希夷身子好些了再走。 只是眼下已经入秋,过不了多久天气一冷,这路就难走了。柳希夷也受不得寒,在大风大雪里赶路回去,也太累人了些。本是想慢慢玩着回去,这下看来是没办法了。 柳希夷倒也明白,只想着等身体好些了快点回家去。想再出来,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这次自己平平安安回去,爹爹肯定不会再那么担心了,要让他同意自己出门,不是轻而易举的么。 况且出门那么久,他也实在有些累,既然是玩,那玩得开心才好,身体受不住了,到了什么地方都提不起兴致,还不如歇歇等下回再去玩呢。 他就在这柳城里安心养病,有力气便出去走走,住了几日都感觉自己快跟真正在这里的住了很多年的人一样了,城里哪里有些什么都十分熟悉。到后来就连街也懒得去逛,每日就是吃吃喝喝看看闲书,再思考思考怎么把千年玄铁加在自己的铁鲲鹏上。 这日柳希夷喝下汤药正准备睡下,刚刚端着药碗出门的摧锋又折了回来,不过手上的东西却从药碗变成了一封信件。 柳希夷原本昏昏欲睡,见到此物登时眼睛一亮:是小渊捎信来了? 摧锋点头:嗯。 柳希夷忙坐起身来,拆开信封粗略一看:他说他已经到安阳了怎么那么快不对,今天什么日子了? 摧锋道:八月十四。 柳希夷愣了愣:八月十四居然都快中秋了么 这也太快了吧,他都在这地方逗留那么久了? 嗯城里的糕点铺子都在卖月饼,你喜欢什么的?摧锋点头,虽然他对这些节日没什么念想,但他还是明白这个节日在很多人心里都是极为重要的。惊觉已经到了中秋,他就开始张罗着要给柳希夷过个节。 然而他对这些东西知道的还是太少了,都不知道这节该怎么过,去问了别人,人家却说交给他们办就行虽说跟来的柳家人办事很利索吧,可他还是想亲自动手。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自己能干的,今天瞧见铺子里的那些糕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还能给柳希夷做点吃的。 在烹饪这一方面,他还是有点天赋的。先前柳渊就教了他一些,他又悄悄溜进各种铺子后厨去看了那些厨子都是这么做饭做菜的,现在还是小有心得,要做些小糕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不能指望有多美味,可至少还是能吃的。 提到吃的,柳希夷似乎有点兴奋:你做给我吃!什么都可以! 摧锋怔住,他倒是想着亲手做糕点给自己心上人吃,可万万没想到心上人会提这种要求,还是一脸期待地说出来 好怔愣过后,摧锋倒是也跟着有些兴奋起来,我我这就去,你好好休息。 柳希夷乖乖点头,搂着被子躺回去。想想醒过来就有摧锋做的糕点吃,还有些难以入眠了。 这边摧锋轻轻给人关上门,就直接冲到了客栈厨房。 厨房这种地方客人自然不是能随随便便来的,不过摧锋管不了那么多。 守在厨房的厨子见他走进来,当真是吓得大气不敢出。谁让这人在别人面前总是一身杀气,随时都像要拔刀砍人一样,走到哪里吓到哪里。这厨子瞧见他,还以为他是对店里东西有什么不满,要来闹事揍人呢。 这里,我要用。摧锋只跟他说了这话,就抬头搜寻材料去了。 厨子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开溜。摧锋在客栈里待了那么多天,他好歹还是认得的,那么面熟的客人要借用一下厨房,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心想着多半是掌柜的已经同意了,也就没有开口多问。 等等,月饼模子在哪里?摧锋忽地又叫住人。 见那厨子指了地方,摧锋才一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好好把这厨房给探查一遍,摧锋才一样样搬了材料过来,开始动手和面。 虽然已经看别人做了很多次,真正动起手来还是没想的那么容易。 这几日客栈里要月饼的人也多,厨房这边的材料很是齐全,馅料都有不少。摧锋一种馅料做了一个,全部放进炉子里烤。 摧锋想着快点把东西端到柳希夷面前去,简直一刻等不得,好不容易才耐住性子。在旁边看着那一个个小圆饼完全变了颜色,立马将东西端了出来。 然而他抬起这几个月饼时,却觉得几个小饼仿佛有了千斤重,竟是一时没能稳住,险些失手把东西打翻。 连忙把东西放下,咣当一声响,震得人心慌。 摧锋一把扶住桌子,忽然之间呼吸变得极为急促不是那几个月饼太重,而是他没力气了。 突如其来地没力气,仿佛有千万只毒虫钻进了他的身体里,一口一口不停狠咬,剧痛密密麻麻,竟然顷刻之间就将他的整个人完全占据。 这样的同感他很熟悉,但是已经许久不曾感到了。 等等八月十四 自己什么时候跟着柳希夷出门的? 怎么样都已经过了不止一月了为什么一寸丹心,一直没有发作,直到现在才 呃摧锋闷哼一声,死死抓住桌子边缘,用力之大,几乎要把木板都抠出印来。 全身的力量仿佛变成了沸腾的水,一直在涌动不休,很快就要脱离他的控制。 他很想狠狠用力,把身周的一切都砸个粉碎。但他还留有一点清醒,勉强能控制住自己,只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如以前那般把自己捆起来了,而且现在他手上也没了玄铁,根本没有办法保证自己在彻底失去神智之后能不伤人。 猛地咬紧牙关,他用力朝墙上撞去。 石砖之上,被他几下撞出了血迹。虽然很疼,但头撞上去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剧痛反而让他有一种解脱感,比身上那如万蚁噬心一般的疼痛要舒服得多了。 这么大得动静很快把人引了进来,只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在意身旁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近乎自残地在发泄着自己身上的力气。 神智一直游离在恍惚与清醒之间,有什么人的声音在响,但他听不清。 柳希夷小睡醒来没多久,便被人慌慌张张叫了过来,见到的就是摧锋瑟缩在墙角,满头是血污。 摧锋!柳希夷见状大惊,却又很快冷静下来,解药,之前配制的解药呢?快拿来! 身旁之人恍然大悟,忙道:是! 柳希夷暗暗松口气,复又望向摧锋,心底又起忧虑。他是有解药,可是摧锋现在这个样子,这解药也不知该怎么给人服下去。 不过他虽然眼睛红得诡异可怕,却很安静,只是缩在那里发抖。 柳希夷缓缓靠近一些,轻轻唤道:摧锋? 摧锋费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看清人之后,双眼之中似乎燃起了一丝清明,却又很快熄灭。 解药很快被拿来,那人冲回厨房,却又不敢轻易上前:少爷他这 我来吧。柳希夷伸手道。 那人面色一变,摧锋现在这样的癫狂之态如此冒险之事,怎能让柳希夷去做?便是犹豫道:少爷,这还是我去。 柳希夷却斩钉截铁地道:给我,你去叫简先生。 那人看少爷表情如此严肃,也不敢违逆,只得将药瓶递给了他,照吩咐去请人。 柳希夷回过头,尽量放软了语气,哄人一般地道:摧锋来,吃药。 摧锋嘶声低吼,似乎很恐惧有人靠近。 吃了药,就不疼了。柳希夷轻轻伸出手去,两粒药丸静静躺在掌心。 他很想再靠近些,奈何坐在轮椅上,再放低身子,也只能这样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个倒在地上的人。 摧锋直直盯了他很久,好像是花了很久时间去想明白他究竟说了什么,而后缓缓垂下头,咬起一颗药丸。 跟刚刚结束争斗,终于抢夺到一点食物的野兽一样,低头吃着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浑身都是伤,浑身都是血。可怕,还有几分可怜。 柳希夷眸光动了动,忍不住去轻轻抚摸他,让他尽量得到些安抚。 解药服下,摧锋慢慢平静了些,没过多久便双眸一闭昏了过去。 叹口气,柳希夷唤来人将他扛回房去,等着简先生来好好看看。 柳希夷在等简先生开口,越等越是心慌。等的时间越长,简先生的神情就越不对。 就在他有些忍不住想要开口问时,简先生终于道:奇怪他的内力,似乎少了很多。 少了很多?柳希夷闻言轻轻皱眉。 简先生继续道:比他在石牢里时还要少,像是受了重伤一样,可这些日子他一直与我们在一起,没有受过那么重的伤啊,怎么可能突然就成了这样。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柳希夷微一思索,沉吟道:之前他说,这毒一月发作一次,可是出来那么久他现在才发作。先生,会不会这解药有问题? 简先生眉头一拧:那些药材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难道还被做了什么手脚? 柳希夷道:死魔城城主控制手下,就靠这一寸丹心的解药现在细想来,这解药会不会得来的太容易了些?我很是怀疑毕竟那位城主,是想要摧锋死的。但愿是我想多了,他刚刚才又吃了那解药 简先生安慰道:许是毒发之后内力不稳吧,别太担心,我会再看看。 话才说完,床上那人发出一声低吟,柳希夷忙转过去,轻声唤人:摧锋? 摧锋勉力睁开眼,看见柳希夷,便道:希夷我给你做了月饼。 柳希夷一瞬间只觉莫名其妙,回过神来才想起之前的事,自己不就是说想吃他做的月饼么?结果看他一寸丹心发作,都吓得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个人鬼门关前走一遭,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跟自己说这个? 第53章 黑蛇死魔 柳希夷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什么月饼啊。柳希夷没好气地道,感觉怎么样,好些了没? 好了摧锋顿了顿,还是很执着于自己做的那几块月饼,那些月饼在厨房里。 看来不解决月饼的事,他是放不下这个心了。柳希夷笑着无奈摇头,与简先生对视一眼,示意他先出去,见人走了,才道:好,我一会儿就去吃。你方才是一寸丹心发作了? 摧锋点点头,想起这奇怪得发作时间,也微微皱了眉。 肯定是有什么问题他服下一寸丹心多年,每次发作的间隔都是一月之久,从未像现在这般变过,整整迟了那么多日。 心中想着,他便去查探自己体内,却觉体内功力竟是消失了许多,登时心下大惊。 你的内力柳希夷见他神色有变,也猜到了什么,一时不知该出声安慰,还是问他对此究竟知道多少。 没事摧锋勉强镇定道。 摧锋,你以前毒发,内力会暂时消失么?柳希夷问完,就已经从他脸上知道了答案。若以前也是如此,摧锋的面上万万不会出现如此惊诧的神色。 不会。摧锋心一沉。 简先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柳希夷自言自语地道,突然又问人,你最近有受什么伤,没同我说么? 摧锋却忽地一慌神,忙道:没有,我什么都会跟你说! 柳希夷一愣,又给弄笑了:我没怪你瞒着我啊,你急什么。 摧锋好像放心了,柳希夷便道: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也太奇怪了。若说有人暗算,可谁又能暗算得了你那解药,与你先前所服用的当真一样么? 摧锋沉思道:我分辨不出,但我毒发之前内力没有出什么问题,想来也只有从那解药身上找原因了。 柳希夷微微蹙眉:那可怎么办解药有问题,你之后 摧锋道:这解药的确能抑制一寸丹心,可每用一次我的内力就少一些若是再发作,我只能如上次那般硬捱过去。希夷,你用玄铁链捆住我就好,我不会伤到别人的。 不会伤到别人,然后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吗?柳希夷心中轻叹,抚摸上他满是血痂的额头。 疼吗?柳希夷又怕弄疼了他,手指也不敢完全触碰上去。 摧锋只是摇摇头,没答话。 唉柳希夷趴到人怀里去,蔫蔫地道,我们两个这下都成病秧子了。先回家再说,我再想想办法桃源江家与柳家是世交,下回江家主来湛然山庄,我便去求求他。 迟迟不见摧锋回应,柳希夷唤道:摧锋? 我担心潋滟会出事。摧锋皱眉道,那解药是她给我的,若问题出在解药上,城主定然是早有准备,故意让她拿走这动了手脚的解药。 还当他是想要去死魔城一趟救人,柳希夷难以赞同,便微微抬头劝道:她是你的朋友,你不想她出事,我明白。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余毒未清,处处受制,也不好去做什么,回去把身体养好了再说这些。 朋友?摧锋听到这两个字反倒疑惑起来,旋即摇摇头,算不上朋友,死魔城里没有什么朋友。 听这话,仿佛要跟人撇清关系一样。柳希夷不由奇道:那你到底是想救她,还是不想管她? 摧锋沉默半晌,道:不是我能管得了的。我只是想,若能让她远离那里,总好过一辈子待在里面,可她却是甘愿留在那里,我又有什么立场要她离开。我不过是担心,但也只能担心了。 柳希夷不明白,听他这话却是嗅到了一丝有趣的味道,便好奇起来:为什么是甘愿留在那里? 摧锋叹气道:她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是幼年家中罹难流落街头,被城主看中资质,才带回来的。跟她一起的,还有一个重病的男人。那男人的病无人能治,这些年一直都靠着城主用秘术吊命,潋滟也因此一直为城主卖命。她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离开,可那个人她却带不走,便是带走了,也活不长。 原来是这样柳希夷唏嘘不已,静默片刻,忽地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你们一直都是城主、主人的叫,死魔城城主到底是什么人,他是没有名字吗? 叫城主不奇怪,可摧锋都已经逃离了死魔城,分明也极为厌恶那人,还这样叫,实在奇怪。 摧锋道:没人清楚他是谁,只知道他一直在死魔城中。也许昨天是个城门口的侍卫,今天是个护法身边的侍女,明天又成了绞杀中的一名杀手。他很少以真面目示人,我也只是在接到密令做他近卫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那回他是一个贵公子的模样,找了一群人寻欢作乐 说到此处,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喜欢的画面,微微露出了些厌恶嫌弃的表情。现在想想,他真是宁愿出门砍人,也不想跟在那城主身边当近卫。 柳希夷还奇怪他怎么突然这表情,微微一想之后便是一副懂了的样子,忙岔开话题:怪不得那么神秘,我还奇怪怎么在中原都没听说过他姓名,原来就连死魔城的人都不知道吗。 摧锋点头:死魔城中的人,要么叫他主人,要么称他神尊,他在城中就是神明一样的存在,是黑蛇神化身现世。 柳希夷本就对江湖中流传的那些传说故事极为感兴趣,此刻听他提起,也想起来很多,兴致勃勃地道:虽然我这个样子不会武功,也很少能出门走动,可到底是武学世家出身,武林中的事,多少还是知道些。西域那边的事,我也听过很多。人的欲念是一条毒蛇,是那个黑蛇神对么? 西域一带信仰纷杂,教派众多,那些个神话传说,传来传去也传得很乱,众说纷纭。本来分得很清,一个教跟一个教说的都是不同的故事,最后那些不同教派里的大神小神又都被串起来了,你认识我我也认识你,传说也大体流传了两三种。总之就是大光明神创世造人,因为人的罪生出了魔和灾难,而战神为了除魔拯救世人自断头颅,大光明神因此愤怒,将人投入红尘赎罪。 黑蛇神便是给世间带来灾难的魔物之一,死魔城的死魔二字,其实就是指的他。虽名为死魔,实则是不死魔,因人的欲念而生,只要世间还有人在,就无法被消灭。 死魔城本是黑蛇神教教徒聚集之地,与西边的大光明神教时有冲突,两边势力此消彼长,黑蛇神教逐渐衰落,城中只余数百人。当年魔教中人被武林各派联合驱赶至塞外,便夺了此地,占了黑蛇神教留下的各种诡术秘法,慢慢又重新壮大,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只不过城中已经没剩多少真正的教徒了,如今也没多少人还知道什么黑蛇神,提起死魔城的名字,还会觉得这城名十分古怪。若不是摧锋跟柳希夷说了这黑蛇神,他都还不会把死魔城跟那些传说联系到一处去。 摧锋点头道:是人的怨恨化成了毒蝎,人的欲念化成了毒蛇,不死,不绝。黑蛇神是人的欲念所化,也能满足人的所有欲念,以此诱惑世人。在大光明神教的传说里,黑蛇神被大丽天谛琉璃一箭射死,但他并没有真正死亡,而是在人的欲念中重生,继续作恶。 这些神话柳希夷无聊的时候都看过,来龙去脉都很清楚,也就没有问这故事的结尾,只是道:其实我很难明白,邪神既是作恶多端,怎么还会有人供奉,甚至崇拜信仰?就算是要做坏事,不也得先打个正义的旗号么。 就好像大光明神教吧,数次入侵中原武林,血洗了多少小门小派,在中原人眼中就是个魔教。可他们信奉的大光明神不还是个正义善良有大爱的神么,当年来中原也说的是要为世人指引光明,虽然事实就是争个地盘壮大势力,可至少口号喊得像那么回事啊。 信个邪神,那口号要怎么喊?代表邪神要你们的命献祭? 摧锋想了想,便道:神和魔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拥有了人所无法拥有的力量,正义的被看成神,邪恶的被看成魔。人想做成自己所做不到的事,就会去祈祷,希望无所不能的神魔能帮自己做到。但有些事,正义的神是不可能会帮的。就好像你如果只是看一个人不顺眼,就想杀了他,为此去找一个正道侠客,那个正道侠客会答应你么? 柳希夷了然,摇头道:不会,我只能去找收钱买命的杀手。所以也有人会信奉邪神,或者说是魔。不需要心诚,只需要供奉,神不会给的,魔会给。 摧锋嘲弄地一笑:恶人,自然也只能信邪神。他们的传说里,是大光明神愤怒之后,将人投入世间受苦赎罪,只有今生清除身上罪业,才可去往光明来世。但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赎罪的,有人愿意苦行赎罪,自然也会有人不服。让我来受苦赎罪,凭什么?不服的人,便转而去供奉与神相对的魔。没有神的那些束缚,魔教的行事自然会无比残忍。 柳希夷轻轻一叹,道:其实这个故事,也挺让人感慨。死魔到底是死不绝的,人的欲念在,便连神也无能为力。 摧锋搂紧他些,道:不过这个教也是名存实亡了,汉人又不信这边的神。若不是留下来的那些秘术还需要有人修习,占下死魔城的汉人,早把原来的教徒全部驱逐出城了,也不会还留着死魔城这个名字。 啊汉人摧锋,你是不是汉人?柳希夷忽然把话题给扯了出去。 他抬起头来,双手捧着摧锋的脸看。虽然额头有很多狰狞伤疤,但也掩不住他的英俊。 摧锋的长相,柳希夷总觉得有些不同。他的脸很是硬朗,自己三弟也是这样很硬气的长相,但还是有些区别,这区别柳希夷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的不同。他还长得那么高这一带胡人汉人聚居,说不定是摧锋身上流了些胡人的血呢? 摧锋连自己亲爹亲妈是谁都不知道,哪里知道自己是胡人还是汉人,当然被问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由着柳希夷摸着自己的脸看来看去,又开始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我不知道 柳希夷歪歪脑袋:那你想知道自己是谁么? 摧锋摇头:我知道我是谁。 柳希夷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摧锋仍是摇头:没什么好知道的,知道了又能怎样,我从未和过去有过交集我只想知道,现在我是谁? 柳希夷疑惑:嗯? 摧锋想了半天,说话难得吞吞吐吐起来,指着自己道:我现在能算是个柳家人么? 柳希夷大笑出声:算,当然算,等回去我就娶你进门,以后你跟着我信柳。 摧锋也不纠结什么娶啊嫁啊的,虽然不好意思,但掩不住心中喜悦。 柳希夷笑眯眯往人怀里蹭,双手搂住人腰:伺候我的人,我是真不缺,但我缺个给我暖床的人。 摧锋二话不说,拦腰把人抱进被窝。本还是上半身靠在他身上,这下整个人都被他裹进了怀里。 柳希夷笑得开怀,若不是腿脚不便,简直想跟人在床上打闹几下。 我家公子,可还满意?摧锋低下头去,轻轻吻了吻他眉眼。 勉勉强强吧。柳希夷被亲得眯眼,而后道,我这两日发病也没那么频繁了,明天就走吧。 明日不是十五了么?摧锋当他忘了日子,便问:你不过节么? 柳希夷正色道:摧锋,节呢,是要有人一起过才叫节。大家不都在么,虽然少了爹娘和弟弟都是大家一起过,在路上还是在城里,也没什么区别。 摧锋点头:嗯,那我去拿月饼来给你,你还没有吃。 坐一起扯那么久,差点又给忘了! 好!柳希夷抱着被子往旁边一缩,给人让了个通路出来。 摧锋亲了他一口,才下床去拿东西。 这几个月饼也是吃得艰难,谁想到中间还会发生那么一出。好在有惊无险,到底没出什么大事。 摧锋的手艺没多好,但也还是不错了,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糕饼。柳希夷吃得还是挺开心的。第二日中秋,仍是他做了些月饼,一行人在路上过了节,继续往蓝溪行进。 走走停停回到京城,柳希夷打算先歇歇,顺便去拜访一下那位白将军。 ※※※※※※※※※※※※※※※※※※※※ 珍惜这个还能蹦蹦跳跳的白将军。(X) 第54章 清心寡欲 柳希夷也是有自己的目的。 白纠手上捏着实权,有些事求他更好办一些。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回到京城四处打听一番,方知自己到西边的这些时日里,京城里也发生了不少事。秋猎已经过去,如那个胡人占卜师所言,秋猎上当真是去了一波人行刺。奇怪的是遇刺的不是哪个王公贵族,而是一个军学学生。 这学生是镇北伯府上老二,算是有点身份,但也不至于到被人盯着刺杀的地步。众人也当是军学防得太好,让那些杀手失了手杀错了人,并未太在意。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屁孩,进军学都没两年,哪儿能成为谁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白纠早有防范,这学生也只是受了点伤,性命无碍。不过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军学上下还是极为紧张,即便他们早就料到会有人生事。花了大把时间去查,可惜也没能查出什么水花来。他知道的事还是早就已经知道的那些,根本就是一无所获。 柳希夷得知军学那边秋猎没出什么大事,便也为人松口气。虽与白纠不过一面之缘,可他是打心底敬重这位英雄,知他未遇上什么麻烦,当然也是心安。听人把打听到的事说完,便放下心来打算好好休息休息,正欲上床又有人送来一封信件。 此时会写信给他的也就只有柳渊了,柳渊乖得很,当真是每到一个地方就用信鸽送一封信过来,让他这个当哥哥的放下心。这一路上也收到了不少信件,上一次收到是在七天前,柳渊说自己已经到了孟江城,算着时间现在他也该回到碧峭十二峰了吧。 摧锋拆开信封,一眼都没有看,直接给柳希夷递了过去。 柳希夷接过一看,果然是那熟悉的字迹,端端正正老气横秋的,跟柳渊那少年心气可完全不像。 信上照例是报了平安,说自己已经回到隐山书院了,又问了大哥可还安好。照惯例,接下来就是要跟大哥说说自己一路所见所闻,遇上了什么有趣的事。要是没遇到什么可说的,那这信就到此为止了。 柳希夷粗略一扫,发现这封信内容比之前还要多些,也不知自己这个弟弟是遇上了什么好玩的,居然洋洋洒洒写了那么一大堆。看下去才知,书院祭酒先生洛天风那么着急叫他回去,原来是要给他过十六生辰的。先前不说什么事,搞那么神秘,也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祭酒先生送了他一段老桐木当生辰礼,把他给高兴得一口气写了那么多。 一段破木头在普通人眼里一文不值,在爱琴之人眼里却是无价之宝。柳渊自幼习琴,入书院之后又整天被教导着要有君子之风,自然对这君子养心之物更为喜爱,一直想有张好琴。可惜好琴可遇不可求,不是随随便便能得的。 祭酒先生给的这段老桐木,是前些年书院拆老房子重建的时候留下来的。隐山书院历经多朝,那些老房子都是在山里立了数百年岁的,拆下来的木头当然也是百年老物。制琴的木头,都是越老越好,柳渊能得那么一段好木材,当然会开心了。 他在信里还说自己要出门云游寻找其他材料斫琴,柳希夷光看那字都看得出他的迫不及待。瞧着瞧着自己不禁微微笑起来,很是为他欢喜。 看完信,柳希夷对摧锋道:小渊回书院了原来没什么事,是祭酒先生要给他生辰礼物,才让他快些赶回去。祭酒先生送了他一段桐木,他想自己做张琴那我也捎点东西给他好了,送他制琴徽用的贝壳,还是琴弦呢 摧锋对这些东西是一窍不通,却也想帮点忙出出主意,便问:琴徽是什么? 嗯就是琴面上一个一个的小圆点,有用金子做的,也有用玉做的,不过一般还是用贝壳做。送琴弦的话,弦总是得换的还是琴徽吧。琴讲究一个中正平和,典雅内敛,用金子太有锋芒,不怎么搭调。玉倒是不错,本来世人就多以玉称谦谦君子柳希夷思索着,嘴上是那么说,可看表情还是不太满意,但是玉也没什么稀奇之处,而且不像贝壳那样能反光,没有贝壳好用我想给小渊特别一点的。 摧锋认真想了想,道:那便找点珍贵些的贝壳? 柳希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东海产的升月流光贝,南海的星芒砗磲,北海的光华玉贝,这些都还不错,不知道能不能在京城里淘到些。明日去拜会了白军长,我们去逛逛?那些拍卖行该是每日都有货物要卖的,去碰碰运气吧。 听他说起明日的安排,摧锋先是点了头,而后道:为什么要去见他?那些权贵,很麻烦。 柳希夷笑,掐着他脸道:你当我要去巴结权贵么。 摧锋登时脸色一变,不等摧锋着急解释,柳希夷便道:我开玩笑的。只是想拿图纸给他看看而已 图纸银蛟的?摧锋脸色一松,问道。 赶路的时候,柳希夷待在马车里无聊,就会琢磨机关。前不久就是一直在拿着给他买的银蛟枪研究,画了很多图纸出来。 柳希夷道:对这武器构思巧妙,给了我很多启发,但也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我想了几种改良办法,不过要做的机关部件太精密了,柳家千机院是做不到的到底不是专门制机关的地方。不如给军学的人看看,以军学的军工水平,问题应当不大。若是能制出来,白袍军的战力不是又上一层楼了?白军长该是不会拒绝的。我可不想让我的设计永远只是一张图纸,又能看到武器被做出来,又能顺便卖个人情,也不亏。 设计机关的人最怕的就是自己的设计没人能做出来,永远只能是一个想法,不能变成实物。柳希夷也是一样的想法,因而对此极为执念。大的机关柳家还是能造的,但这种小武器,许多地方都非常精细,柳家就没办法满足他了。 当今能有这种技术的,一是朝廷,二是碧峭十二峰中的机关大派玄机门。既然都到了京城,当然要去试试拜见这其中之一,日后再送一份到玄机门去。 不过军学这种地方就不知道会不会让他进去了,若是白纠在还好说,看在曾经见过的份上,应该还好说话些。若是不在,可能就要被拒之门外了。 想到此处,柳希夷不禁一声轻叹:军学重地,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去。 摧锋便抱紧了他,道:别担心,若是他们不让你进,我带你进去。以他的身手,就算抱着柳希夷溜进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柳希夷也明了他的意思,笑道:可别吓着人家怎么军学这种地方,你也能来去自如的?真厉害。 他那么担心自己,哪里敢让自己冒险,敢这样说,自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不会被发现。要知道那军学中人个个武艺高强,又极为机警,怕是连只蚊子飞到旁边都能立即察觉。摧锋那么大一个人,还带上一个走都走不动的自己,还那么无所畏惧的么? 摧锋听完他这勉强能算夸奖的话,又开始不动声色摇尾巴:很多地方,我都能带你去。 好好好,我的摧锋可厉害了。柳希夷盯着他眼睛看半天,轻轻一笑,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无法想象没你在我旁边的日子了以前到了晚上,我都是一个人看看书,困了就睡。 那现在呢?摧锋抱紧他,凑到他耳畔低声道。 现在我要有人亲亲我抱抱我才能睡得着。柳希夷轻车熟路往人怀里钻,人还是不能有太多东西,得到的越多,就越想要更多,得寸进尺我感慨完了,你自觉一点。 摧锋低低一笑,很自觉地低下头去吻他,仍旧是吻得极为轻柔,不敢用力。 柳希夷身上有一股谪仙气,不染凡尘,却又身在凡尘。飘渺得仿佛远在云间,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及。摧锋总觉得有些想法自己不该有,那样的想法好像是对他的亵渎一般。 摧锋好像一直跪在一尊清冷的神像面前,心里有着将这尊神像拥入怀中的想法,却是不敢,只能克制。 可现在好像已经克制不下去了,怀里的人分明清雅高贵,却总是有那么一丝诱人魅色。 看着他微微泛起些嫣红的面颊,摧锋有些被蛊惑了。 本以为只可远观,现在他却很想触碰这如雪清透的花瓣一下又不是没碰过。 这种想法一旦冒了头,就没办法缩回去了。因而吻完人,摧锋忽然胆子大起来,又更自觉地去解人腰带。 对武功一窍不通,平常对什么都没有警觉的柳希夷此刻仿佛忽然得了百年内力,身体的各种感觉都变得极为灵敏,立即发觉了有什么不对! 虽说睡前帮自己宽衣解带摧锋做得也不少了,可他这手如此不安分,完全就不是单纯帮自己脱衣服的样子! 你做什么 摧锋手上动作不停,作无辜状:不是要我自觉一些么? 柳希夷呆住了,实在想不清楚他是傻还是故意。 摧锋瞧见他这表情,笑了。 心里某些顽劣的情绪忽然间窜了起来,叫他十分快意,生出些想要欺负眼前这人的想法。 柳希夷就这样呆愣着被人拉进了坑里,某日夜里的那种奇怪记忆被一一唤起。 他是真的被惊到了,然而心中本还有些好奇,因而便又是惊惧又是兴奋期待。 他有个缺点,就是记性太好,脑子昏沉的时候尚能记住一些事情,清醒的时候当然是什么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还有一个缺点,就是脸皮太薄,身为世家公子涵养太好,第二日脸都还跟三月桃花一般满树绯红。 直到起身洗漱完毕整理好仪容坐上去军学的马车,他都还在思考一件事。 摧锋怎么忽然胆子那么大了? 感觉不太一样摧锋一直都是一种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感觉,对自己过于重视,仿佛什么事都要经过自己同意才敢做。 突然之间,他又放下了一直以来的顾虑 柳希夷转眼看向同在车里的摧锋。 总觉得他连坐着的姿势都开始像个威严无比的黑道老大。 不对这人本来就是个杀手组织的头头。 柳希夷忽然回想起来那天摧锋突然出现在铁鲲鹏前面,吓得那群杀手落荒而逃得模样什么家犬,这人分明就是头狼啊! 那个刚把柳希夷拆吃入腹的人被看了一路,十分不自在,感觉自己仿佛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突然就有点后怕。不禁问道:你生气了? 柳希夷一愣,摇摇头。 生气倒不至于,只是有些震惊。 毕竟他对这些事简直一窍不通,清心寡欲到了极点,头一遭如此清晰地感受了一回,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不大能接受,整个人都还懵着。 我知道错了摧锋知道自己真是把人吓着了,决定诚心给人道个歉,顿了顿又极为嘴欠地补上一句,下次还敢。 第55章 雪月漏清 柳希夷从里到外都因这话熟了个透,色泽诱人,焦香扑鼻,看着瞧着叫人垂涎欲滴,闻着令人食指大动。 他恶狠狠地瞪了摧锋一眼,以示警告。要是他手脚灵便,他一定要把这个人摁地上揍一顿。可惜他实在是打不过这人,只能在脑子里把人吊起来抽打出气。 摧锋知道他害羞,可就是莫名想继续煽风点火,把人撩拨得脸更红些。这种欺负人的恶劣行为,他竟然还玩得有点上瘾了。 真想抱抱这只看起来快要炸毛的柳然,摧锋傻笑着凑过去把人抱住,道:希夷,你心里还是喜欢的吧。 柳希夷不是什么迂腐死板的人,跟情人亲热那么正常的事他不会有多介怀,只不过是害羞罢了。再害羞腼腆,也没抗拒不是? 摧锋就是知道他会害羞,于是勇敢地做了这不要脸的一方。 然后他就发现,不要脸起来可真是太爽了,逗柳希夷玩可真是太好玩了,身体与心灵都十分舒爽畅快。以前干嘛老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呢? 比如现在这样,柳希夷面上的薄红似乎又明显了几分,模样极是可爱,看一眼都能让人开心一天。 柳希夷瞪着他,不情不愿地道:喜欢。 某条脱了缰的野狗愈发得寸进尺了。 还好这马车上不是什么适合干坏事的地方,摧锋还算知道点分寸,也就是一边装乖一边占占人便宜。到军学城门口,便不能再往前走。马车一停下,摧锋便下车去把拜帖递给守卫,道:蓝溪湛然山庄大公子柳然求见白军长。 那守卫客客气气接过拜帖,道:还请在此稍等片刻。 摧锋点点头,回了车上。 他也不着急去搬那铁鲲鹏,毕竟能不能进去都还不知道,没必要白费力气,不如到车里多跟柳希夷待一会儿。 柳希夷掀开了小窗帘子,往那城门口看,道:我还真是胆子大这种地方,没人请都敢来。 突然就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自己之前想得也太容易了些,这可是朝廷军学啊,哪里是能随随便便进的。不过来都已经来了,拜帖也已经送上去了,白修宜同不同意都得等等结果。 摧锋安抚道:不慌,真不行不还有我么。 柳希夷微微一笑:真要干偷偷潜入这种事么想想还挺好玩,能毫无声息地溜进军学,也值得跟别人得意好久了。 还好白修宜在军学里,柳希夷拜帖上已经说明来意,白修宜看完自然是放了行,很快那些守卫就过来告知他们可以进去了。白修宜跟上次一样周到,还另外派了人过来接他们。 负责接引的学生领着他们往里走,白修宜没在上回的那个房子里待着,而是在校场。此刻军中学生已经操练完毕,早已散开了,各玩各的。 柳希夷一眼没看见白修宜,身旁接引的学生道:军长还有几箭没射完,快了。 柳希夷听完,便知白修宜约莫是在骑射,举目去找有箭靶的地方,果然见白修宜身骑白马,急速飞驰,奔跑之间拉弓引弦,手上箭矢疾如流星,一支支没入箭靶靶心。 那些箭靶数量极多,又会移动,甚至还有从半空飞过的,光是看都让人眼花,何况是射。然而白修宜箭箭中靶,且速度极快,叫人连他如何发箭都看不清,只能见到穿透箭靶的箭矢。 围观的众人惊叹叫好,一个个都难掩激动之情。但见白马马蹄一扬,又往前奔了几步,前蹄重重落地,停了下来。 柳希夷正好行到附近,看了一眼,道:好威风。 刚说完又想起摧锋也是个骑射好手,便悄悄向人望了眼,手也往腰间摸了摸摧锋赢来的那把金刀现在可还在他腰上挂着呢,他虽然不会武功,不用刀剑,却一直把这金刀带在身边当装饰。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我也可以。摧锋在旁边酸溜溜地来了一句,给柳希夷笑得险些止不住。居然那么小心眼,夸别人一句都不行的么? 前面白修宜从马上跃下,随手将弓箭丢给旁边侍卫:老李呢?怎么还不过来? 侍卫抱着那弓箭,回道:军长,李将军说不想跟你比。 白修宜乐得一笑:毛病。 周围那些学生闻言也是跟着笑,可能那位李将军是输给白军长太多次了吧。 侍卫又道:军长,李将军还说,有本事不用内力跟他掷卢。 白修宜嘴角一抽:找削。 这回那些个学生笑得更是大声,掷卢这种东西全凭运气,想来白军长在这方面上是输得一败涂地,这才叫旁边的人觉得好笑。周围之人你一言我一语跟他扯了几句,气氛还挺融洽,一点都不像是在军营里。 接引学生带着柳希夷两人上前去,朝白修宜行礼道:军长,柳公子来了。 白修宜这才回头看来,朝人一拱手,微微一笑:有失远迎。 旁边那些学生一下子安静下来,也纷纷向柳希夷行个礼,而后才去忙自己的事。白修宜走近些,道:这里晒着太阳,去那边吧。言毕领着人往边上的树下石桌去。 等人都坐定,白修宜才道:我看过公子的信了,不知公子所说的那物,究竟是什么样的? 看他开门见山,柳希夷便也递过去一叠图纸,直说了:便是这个,可以拆解为两段的长枪,每一段也是个火铳。白袍军多是骑兵,马上作战便是用的长兵器,若是将每人的兵器都由普通长兵换为这种两用兵器,战力定然会有所提升。 白修宜低眸看着那些图纸,便听便点头,也是大为兴奋:柳公子的这个设计,若是能造出来,我军战力自然是要提升一倍不止。 柳希夷道:这也不全是我想的。我也是这次去边疆柳城,从一位铸造师那里得的启发,给他所制的武器想了些改进的法子。对了,那位铸造师做的兵器,军长可以先看看。 摧锋闻言便解下腰间银蛟,放到桌上。 白修宜将那些图纸看完,才去拿起银蛟试了试。 两段枪身接口稍一接触,便迅速合拢成长|枪,严丝合缝,极为结实。白修宜轻轻惊叹,又将两段枪身分开,分开时也是十分容易,断不会出现要用时却半天组装不起来、或是分不开的情况。 还是个火铳白修宜细细看了看枪身盘的银蛟龙,大为赞叹。十分想按下龙鳞试试这火铳威力,但还是忍住了,毕竟还是别人的东西。 他又瞧两眼,终于是放下了银蛟,道:多谢柳公子带过来这等奇物,圣上便是封公子一个爵位也不过分。 柳希夷摇头:我也只是希望有人能造出我设计的东西,想亲眼看看我画的这些图纸变成实物其余的并未多想。能造出此物的,恐怕也只有军学和玄机门了。白军长,我到底只是纸上谈兵,很少真正动手制作机关,很多东西可能还是想得太简单,有些地方可能完全行不通这份图纸也只是个草稿,还得靠有经验的师傅边做边改进。 白修宜稍一思索,道:过完年我得领人去西北了正好也去拜访拜访你说的那位铸造师,若能改好造出来,定会告知公子。 柳希夷听他这是答应了,便大喜道:多谢军长! 白修宜笑道:当是我替军学甚至整个中原的百姓谢谢你才是。都说是无功不受禄,你那么大的功劳,当真什么都不要? 柳希夷仍是摇头:说到底我也只是为了一己之私,算不得什么有功。 白修宜轻笑出声:庙堂之上江湖之中,哪个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了?什么保家卫国,济世安民,谁又不是顺便?照公子那么说,没人能受得封赏了。 柳希夷一愣,道:军长与麾下将士戍边护国,又怎会是为一己之私? 白修宜摇头:还真是,很多人并没有公子想得那么崇高,从军戍边,并不是为了什么黎民苍生,只是为了万千百姓中的某一人。其他的,还真只是顺便,也是职责所在,不敢懈怠罢了。 细想来,自己虽说只是想看图纸上所画能被造出,但的的确确能让军中军备战力提升许多,不也与白修宜所说的是一样么。 柳希夷道:军长说得对。无论是为了什么只是顺便也好,终究可敬。 自然也是有功。白修宜立即接上,而后递去一枚玉牌,轻笑道,我知道江湖中人大多都不想跟朝廷扯上什么关系,这明面上的公子不想要,那私底下的答谢,总还是得有。柳公子是江湖中人,那便依江湖中的规矩办,若柳公子日后需要帮忙,拿着这枚印信去白家若白家不在了,李家也好,卫家也好,刘家也好,只要是从军学出去的,总还会给我一个面子。 柳希夷收下玉牌,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军长此来也只是为这图纸一事,军长已经应了我,便先告辞了。 示意摧锋收好银蛟离开,白修宜却道:这便要走,那么急?不留下来坐坐? 柳希夷微微摇头:军中之地,我们这等身份不合多待。而且我弟弟生辰将至,我还得去京城各大拍卖行看看有没有能送他的礼物。 白修宜点点头,多问了一句:柳公子想送什么?京城我熟,也许能给公子指条路。 柳希夷道:我想要贝壳,制琴徽的贝壳。 白修宜闻言一挑眉:我前些年制琴,还真留了些材料下来。雪月漏清,不知可入得了柳公子的眼? 柳希夷眸光大亮:雪月漏清? 雪月漏清这样的东西,要是还入不了他的眼,那他的眼光得是有多高?绝对没可能的事,他光是听到这四个字,都有些难掩心中激动。 他本是想从升月流光贝、星芒砗磲、光华玉贝这些里面选一个,这几种贝壳可都是难得一见的了,比黄金还要贵重几倍。不过制琴徽用量小,弄一两个回去就差不多,实际上也花不了多少钱。 而这雪月漏清,要比那几种贝壳更为难得,每个的价钱一下子多出十几倍去,因为产出极少,有时候就算有钱都买不到。而且雪月漏清十分特殊,每个贝壳上只有一小块雪白圆斑可用,琴有十三徽,便需十三个雪月漏清,这花出去的钱可就要让柳希夷这个大少爷也心疼了。 白修宜道:都是前些年圣上赏下来的,一共给了我三十六个,个个都品相极好,可我制琴也只用得了十三个,剩下的二十三个便一直收在家里,本也找不到用处。若是制琴徽,没有比这雪月漏清更好的料子,我回府便差人给柳公子送去,柳公子也不必在京城里奔波操劳了,不如放宽心,好好玩上一玩。 能给自己弟弟送上那么好的琴徽材料,柳希夷哪里会拒绝,再三谢过白修宜之后,又与摧锋一同回到京城中。不用去找琴徽材料,自然省下了大把时间玩乐,在京城逗留两日,倒是十分悠闲自在。 而后马车一路往东疾驰,一行人终是赶在入冬之前回到了蓝溪。 ※※※※※※※※※※※※※※※※※※※※ 白纠要去西北了。 柳渊要去做琴了。 妈耶。 第56章 寒冬梅雪 寒冬降雪,湛然山庄中已是白茫一片。 柳希夷坐在小亭子里,桌上的茶还冒着丝丝白气。 他身体不太好,以往这种冷天他一般都缩在房里,动都懒得动一下,很少会有兴致跑到外面赏雪。如今么,有人在身旁挡风暖身,自然是不用担心会冷了。 身上裹了一圈狐狸毛,本已是极为温暖,摧锋还安安静静待在他身后,把他抱得严严实实,当真是给人遮风挡雪,弄得他仿佛是站在春日暖阳中一般。 柳希夷的小院子里没什么人,他一向不喜被人打扰,以前就只留了几个照顾自己的仆从,平日里只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因而他和摧锋相处时也完全不必顾及旁人,便如现在这样抱着坐一起的姿势,也不怕被人瞧见。 起了点风,吹得亭外细雪飘入,柳希夷便往摧锋怀里缩了缩,微眯起眼道:好久没有这样觉得冬天也很暖和了 嗯。摧锋低下头,下巴都抵在人肩头,弄得人耳畔也暖暖的。 柳希夷倒杯热茶,微微笑着递到人嘴边。 摧锋才刚低头去喝,雪地里走来一人,老远便道:大少爷,三少爷捎了信来。 柳希夷转头一笑:我们小少爷又捎信回来了啊? 待那人走近,摧锋将信件接过,展开放到柳希夷身前。那人熟知柳希夷的性子,把信送到就退下了,这处仍旧只有他们两人静坐。 柳希夷微微直起身来,去看那信。柳渊收到了他送的雪月漏清贝,又寻得了一段梓木。面桐底梓已备,制琴徽也已得了稀世之材,便直往蜀地去了。斫琴一事极为不易,古有二载方成,十琴九废之说。柳渊得了这样的绝世好材,哪里敢怠慢半分,自然是要去寻最好的斫琴师制琴。 蜀地那边有位斫琴名师,也不知人家会不会理他,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跑去蜀地,估计今年是不会回家来了柳希夷却不怎么关心他制琴进展如何,只知道他是赶不回蓝溪过年了。 摧锋听他言语中似有些淡淡的失落,便想要安慰安慰人。柳希夷却是又道:不过小渊也长大了当然得多出去走走,洛先生似乎也有意让他留在书院任教,早晚得习惯的我怎么说得好像我才是小渊爹爹一样。 收好信,用那茶壶压着。 亭外不过小雪,景色正好。 摧锋,我们起来走走吧。柳希夷说完,自己扶住了石桌边缘,撑着自己身体要站起。 摧锋一惊,忙要去扶,但见他如此认真用力的模样,手却停在了半空,没能碰上去。 他是想自己站起来,不该去扰他。 他想站起来,他很想。摧锋心想,如果可以完成他的这个心愿,自己做什么都愿意。可这世上终是没有什么能治愈任何疾病的灵药。 双腿没有什么力气,支撑不住柳希夷的身躯,他完全是在靠双手的力量撑起身体来。柳希夷双手扶着石桌,微微喘息着,勉勉强强算是站住了。 而后他面上轻轻绽出一个喜悦的笑来:真好玩。 于别人而言,站起来走路,不过是件稀松平常的事,谈不上有趣。可对柳希夷而言,却是一件无比新奇的趣事。 他也不是真的完全站不起来,只是很费力,而且坚持不了太久,一盏茶的时间都不行。挪动一下双腿,都很难受。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坐在轮椅上,只是偶尔他还是很想回味一下站起来是什么感觉。虽然他这其实也不能算真的站着。 摧锋也是起身,就站在他身边,小心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免得他不小心摔倒。 柳希夷扶着石桌,极为缓慢极为吃力地挪动着脚,试图迈出一步去。 动作十分笨拙,却又十分努力。稳稳当当落下脚掌的那一刻,他抬眸一笑:摧锋,我走了一步了。 但是感觉不太好,双腿很无力,好像只是一滩软泥,若不是自己用手撑着身子,恐怕自己上身的重量就会把双腿压得稀烂。 好像自己悬在了半空中,随时会掉下去。这种感觉很可怕,他不禁抓死了石桌,却还是费力地挪动着自己的脚。他仿佛是站在悬崖边得栈道上一样,每个动作都无比小心,抓住石桌的手用力得指节都在泛白,若是抓不紧可能就要跌落万丈深渊。 慢慢地又挪了一步出去,只是他脸上已经没了笑容,而是抿紧了唇,蹙着眉。 很疼,所以他笑不出来。 只是他还是想继续站着,继续走下去。 第三步刚迈出去,腿上一软,整个人都往前跌去。 他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摧锋便慌忙将他一把拉过,没让他摔下去。 在摧锋怀里待了片刻,总算是把方才的心惊胆战压了下去。他又悄悄扶住了石桌,似乎想要离开摧锋的怀抱,继续去试着走走。 摧锋却不肯松手,把他抱在怀里,用力得有些勒人。他极为于心不忍,却还是道:不走了我们坐着吧。不走了 柳希夷静默片刻,有些泄气,靠在他怀里闷闷地道:果然我还是不可能站起来。 不你可以,只是今天只能走三步,也许明天能走四步以后你能走很远很远。 柳希夷眼眶莫名湿润了些,嘴角微弯,语气却是有些哽咽:嗯 收回了手,发现摧锋似乎也是松了口气,没把自己搂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这话他怎么让自己相信呢? 深深吸一口气,他看向亭外,不想再去想这些。 亭外红梅已绽,成了这茫茫银雪中唯一的艳色。 想起些什么来,柳希夷有几分惆怅地低声道:以前我经常看到他们在林子里玩在地上又跑又跳是什么感觉,我也很想知道我也很想在空中飞来飞去 他还有话想说,可却被摧锋的举动打断了。摧锋本只是轻轻搂住了他的腰,此刻却忽地用了些力。他便有些奇怪地偏过头望了摧锋。还没有明白摧锋这是在做什么,他便被人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他下意识地搂紧了摧锋,很配合地让人把自己抱起。 而后他便看到身周之景猛地拔高了数丈,风和雪从他身周穿过。 摧锋旋身飞跃,三两下便轻轻落在亭子顶端。视野忽然变得开阔,一眺便见四周梅树成片,雪中凌寒。 柳希夷还有些心惊,摧锋又是足下一踏,直冲那片梅林而去。如此踏风而行,直如生出了双翼,游于云端一般。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么? 身周流动的气骤然一停,摧锋抱着他轻轻站在了一枝梅花上。 柳希夷抬眸朝四周看两眼,那点伤感郁结瞬间又消去。见此美景身心舒畅,便是微微一笑:摧锋,我们去采梅雪吧。 摧锋点点头,问道:梅雪是什么?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柳希夷道:落在梅花上的雪,融成水以后会带着梅花的香气,可用来煎茶。复又低低一笑:我也不是什么风雅之士,没那么多讲究,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有兴致了就弄弄,其实一窍不通,非要附庸个风雅寒冬的梅雪最好,不采点回去不是可惜了?得去拿个陶罐来。 摧锋点头,想去给人取陶罐,却又是双手抱着美人,不知该如何动作。柳希夷轻轻笑道:放我下来吧。 摧锋往四周一望,遍地是雪,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这怎么能把人放下。 想了想,他抱着人轻轻从树上跃下,扯了身上外衣垫于雪上,才将人放下。 那么厚的衣服铺上去,又软又暖,断不会冷着人。 我一会儿就回来。在人颊上落下一吻,摧锋才转身离开。 柳希夷坐在梅林细雪中,抬眸望着四周红梅。 往年冬季都是缩在房里,当然错过了这景致。那时也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致了,一出门就冷得只想回床上去,吃饱了撑着才会冒着风雪跑外面来。 但有人陪着,便是不同的。 摧锋回来得很快,还推了他的铁鲲鹏过来。 既然是要采梅雪,总不能让他就坐在旁边干看着吧,两个人一起在这梅林中走才行。 抱柳希夷坐上铁鲲鹏,摧锋推着他往前走去。 他就坐在那里,捧着个陶罐,看上哪枝梅花上得雪,就让摧锋抖下来,自己又抬陶罐去接。他本就只是想玩,不是真的要用多好的水去泡茶,省了精挑细选的步骤,没一会儿就收集了小半罐。 凑近陶罐边缘轻轻一嗅,柳希夷轻声道:红梅的梅雪味最淡,常有人嫌它香气不足,我倒是很喜欢有那么一点点就够了。真源无味,真水无香,这样也挺好。 摧锋听不懂,但还是很认真地听着他的每一句话,而后嗯一声回应。 那枝上的也要。柳希夷抬手一指,捧起了陶罐。 摧锋便推了推那花枝,将上面的雪抖下来。 等抖完回头,却见柳希夷脑袋上也落了不少细雪,还有几片梅花花瓣。 大少爷这回没接准啊,把自己糊了一脸雪。 柳希夷眯着眼睛摇摇脑袋,甩开脸上的雪,却还是有几点残余在。 更是衬得人面如雪,唇如梅。 摧锋缓缓凑近,轻轻吻去他唇上梅雪。 本只是想到此为止,却又没能忍耐得住,还是启开他的唇瓣,加深了这个吻。 柳希夷错愕之后,也由着他去,待人终于放过自己,已是双颊微微泛红:你当真是胆子大了。若是以前,你哪敢这样待我的。 摧锋拂去他发间雪花,轻笑道:想什么就做什么,不是你教我的么? 柳希夷嗔道:我何时教过你这样了? 那时候你对我说的,心里有什么不要总藏着,要告诉别人,别人才会明白。摧锋抚摸着他的脸颊,眸中柔光满溢,我喜欢你,我要告诉你。每天都要告诉你,说了还不够,就是要动手。 动什么手,分明是动嘴!柳希夷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搂紧怀里那罐子梅雪,按着扶手上机关,自己驱使着铁鲲鹏往前。 摧锋忙迈开腿追,谁知柳希夷突然之间不知哪根筋不对了,连按几个机关,叫铁鲲鹏跑得无比迅速,直如要飞起来一般。 摧锋哪里想到他忽然跑那么快,还愣了一下,旋即就见前面那人回过头来笑:有本事过来追啊! 语毕又往前冲出去数尺。 这种幼稚游戏,也就摧锋还陪他玩了。 铁鲲鹏可是柳希夷的得意之作,奔跑起来的速度可是常人难以追上的,就连摧锋也得要些力气。脚下发力狂奔,也仅仅能勉强跟上,柳希夷有意逗他玩,每每在他跟上的时候又忽然加快速度,冲出去一大段。 他们两人便在这片梅花林跑来跑去,雪地里到处是车轮印子脚印子。等又下了一阵雪,才把这些印子覆盖住。 闹累了两人才回院子歇歇,简先生那边又送了刚熬的药过来。 柳希夷忍耐着那苦味,把药喝下去,忽然皱了眉。 怎么了?太苦了么?摧锋见状便要去拿些甜食过来,给人缓缓味。 柳希夷却拦住他,道:没有味不太对,简先生又给我换药了么? 是我换的。 一个从未听过的男人声音忽然在两人耳畔响起! 第57章 彩云易散 摧锋大惊,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有人靠近! 抬眼便见门口站了一个锦衣青年,当即飞出一道气刃,挡到柳希夷身前,冷冷盯着来人。 那人几步连退,堪堪躲过,而后一笑调侃道:怎么了,摧锋大人?我不过来送一份药,何必这样迎接我。 你是摧锋打量那人一眼,眸子愈发冷下去,小公子。 没有人知道死魔城城主是谁,但是人人都认得城主的儿子。不过老子那么神秘,这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死魔城上上下下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称他小公子。 死魔城里,谁见了他不得礼让三分,可惜他脚下踏的地属于湛然山庄,现在面对的是心里除了柳希夷就容不下其他人的摧锋。谁知道他换了柳希夷的药意欲何为,摧锋自然是怒不可遏,直冲人而去,出手极为狠辣。 你放了什么! 小公子哪里料到这人竟然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亮兵器就打人,不由大是惊诧。勉强笑道:又不是什么毒物,有百利无一害,摧锋大人紧张什么,不如好好坐下来听我说说。 在摧锋这迅猛无比的攻势下,他也只是硬撑着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话才说完,便见眼前白光一闪,匕首的利刃就横在自己脖颈前。 跟摧锋这杀人无数的魔头比起来,他的武功实在太弱,简直不堪一击。 小公子一时不知自己还该不该继续开口说话。 摧锋冷冷道:若是毒药,就给我解药。 小公子睁大眼睛:不是毒药,是万灵丹。 摧锋眉皱得更紧了。 万灵丹的名字,他听过。 死魔城城主给潋滟那相好治病,用的便是此物。他并不清楚万灵丹功效如何,是否真的有用。然而潋滟的相好这些年的确一直没出什么大事,似乎还有好转的迹象摧锋也很疑惑,这药物到底是真是假? 无论是真是假,死魔城的人,都不能随便信。况且就他这样不声不响直接换了柳希夷的药,就算真无害人之心,也得先打几巴掌再说。 摧锋死死盯着他,目光宛如化成尖刺,叫他慌张起来。 希夷,我要链子。 柳希夷闻言,按下机关,从铁鲲鹏内里取出一条铁链,给摧锋丢了过去。 摧锋当即把小公子给捆了个严实,确认这人是没法动弹了,立即回到柳希夷身边:你可有什么不适?我去叫简先生来 柳希夷摇了头,道: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难受 叫那个大夫来有什么用?你难道没发现,这位大少爷的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么?小公子忽然极其嘲讽地说了一句。 柳希夷最怕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让旁人担忧。而现在他又不曾觉得自己身体状况有异,这人却要胡言乱语让人忧心,登时极为不快,憋着怒气道:死魔城的人么?我不想看见他。 摧锋两步上前,拖着人就往外走,要让这个话多的人离开柳希夷的视野。 小公子便挣扎道:你回到蓝溪,难道不是一直在换药?隔两天就换一次,以前有过? 柳希夷闻言心绪大动,恍惚之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从西域回来以后,他每日服下的药的确在频繁更换,药都是一样的苦,到底还是会有不同,他尝得出来。只不过他并未多想,自己又不懂这些岐黄之术,一切都听简先生的就好。如今被这人一说,他也开始有些怀疑起来,这频繁更换的药,莫非真的预示着什么? 掩在袖下的手微微抖着,抬头见摧锋眼底果然有着惊异和担忧,便赶紧把这事扯开:先关思过崖去。 好。摧锋应声,暂且将此事放下,拖着小公子便走。 回来时领来了简先生。 虽说柳希夷是没感觉什么不对,但这种事实在说不准,就算现在没感觉难受,谁又知道之后会如何。摧锋还是放不下心,仍是去请了简先生过来。 柳希夷被小公子两句话弄得心神不定,一直在胡思乱想。简先生给他号脉检查的时候,他一直在沉默着。 无非就是在想,自己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出了大问题,那些药频频更换,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病情真的恶化了?也许只是简先生用了新的调理法子,在试哪种药对自己更好呢 可简先生从来不会做试药这事的,他对自己的病一直极为慎重,增一味药减一味药都要深思熟虑许久,怎么会突然这样给自己换药了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想得出了神,简先生说了什么他都没太听进去,直到摧锋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啊,多谢简先生。 近日天寒,容易病气侵体,少爷别冷着就好,出门时千万要多加几件衣裳,怎么暖和怎么来。每日按时喝药,我会再多开一剂助眠的安神汤。少爷是前些日子太累了,得多修养一阵。简先生叮嘱完,便要起身告辞,那我这便先去药房了,少爷好好休息。 简先生才转身,便听见柳希夷叫住自己:简先生且慢。 回头却见他低垂着眼眸,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接着开口说还有何事。 简先生有些疑惑地唤人:少爷? 柳希夷静默片刻,稍稍抬眸,眼神清透得有些冰凉,语气极为平静:简先生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谁能想到他会忽然开口问这种事,简先生面色变了变,支吾半天,也没能开口。 而简先生心里已经无比慌张,柳希夷身体进来的确每况愈下,但他不能跟柳希夷说,这种事情万万不能让柳希夷一个病人知道,一点点心绪波动,都可能会让他的身体情况变得更糟糕。 简先生只将此事与柳家老爷夫人提过,跟二位商议之后,才把药都换上了效用更强的。还好大少爷对此也没多问,本来简先生也都快忘了这茬,谁知现在他又起了疑心,还一问就问得那么直截了当。 见简先生这反应,柳希夷已经大致明白,微微勾起嘴角,笑得明媚:所以,你们都在瞒着我么 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在用新药给我吊命,是这样么 大少爷简先生勉强道,少爷想多了,近日换的药,不过是因着少爷在外太久过于劳累,总得跟着调整些。 是了,柳希夷这样聪明的人,只要察觉到一点异样,就什么都知道了。从他开口问自己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了所有,自己再隐瞒也是无用。 我知道了,劳烦简先生了。柳希夷微微一笑,驾着铁鲲鹏转身,行到了小桌前,摧锋,送简先生回去吧。 摧锋捏紧双拳,没能说什么,忙送了简先生出门。 重新关好门,转身时竟有些不敢上前,走回柳希夷身边去。 柳希夷静静坐在那处,摧锋只能看见他瘦削的背影,却清楚他此刻脸上是何种神情。 温柔而又落寞的微笑,明明自己已是神伤,却还要露出一个笑,让别人的担心少一分。 摧锋踌躇着,慢慢走了过去。 摧锋 摧锋站住了。 你说我还能活多久呢 他拿过桌上的镜子,细细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而后一点点擦去了唇上那层薄薄的胭脂,露出了掩盖在那薄红下的苍白。 原来自己是如此病态,如此憔悴。用那些胭脂增了几分血色,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假象,怎么也改变不了自己已经病入膏肓的事实。 爹爹会同意我出门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我不能活很久了,他想让我少些遗憾,总不能叫我都快要死了,还只能在这个小院子里待着。 转过头去,那张脸上已经是没有任何掩饰的苍白。 摧锋有些心惊,眼前的人忽然变得有些陌生,不是因为他脸上那毫无血色的病态,而是因为他的眼神。 柳希夷的眼睛像是一汪清泉,柔柔软软,是能容得下一切的温柔,再脆弱的生灵,都能在这份温柔中避开狂风骤雨。 这份温柔此刻却是结了冰。 摧锋从未见过他这样冷冰冰的样子,很陌生,很让人恐惧。 希夷 柳希夷眼中的薄冰又消融,化成了点点涟漪。他低低笑道:其实我早就想清楚了不过是比大多数人少活几十年而已,能活的时候好好活,开开心心过完。只是现在我有些舍不得。 不说这个你的病总会好的。摧锋把人拥进怀里,发现他在颤抖。 房里很暖和,断不会冷着了他。 他靠在摧锋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摧锋我有些后悔了,以前我就想,我不该祸害谁的可我偏偏没有忍住。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呢离开了那种地方,你该找一个能陪你一生的人才是。 摧锋疯狂摇着头,生怕他下一句话就是赶自己离开。 如果一开始没有让你留下来,我离开的时候,你就不会太难受了也许你一点感觉都不会有,就像听见哪家的阿猫阿狗死了一样,听过就忘,不会在意甚至都不会记得我这个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柳希夷轻轻道,说出的每一个字似乎都能被风吹散,我不像别人,有很多时间可以消磨,可以经历很多段感情,我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我是真心的,我这辈子只会喜欢你一个。够了已经够了 抬头泪眼婆娑,泪滴缓缓划过微微弯起的嘴角:可你不一样,陪完我这一程,你就不要再想着我了。你还可以遇到很多人本来不用你伤心的,可我太贪心,只能这样伤你一回了。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不!摧锋连连摇头,紧紧抱着人,我去给你找世上最好的大夫,我去给你找世上最好的药你想活多久就活多久,你的时间还多得很 他是那么好的人。 怎么能呢 柳希夷闻言轻笑:摧锋,哪儿有那么多事能自己选的,怎么可能想活多久便活多久我已经见过大漠,在草原上听过你唱的牧歌比以前想的好多了,至少不是一直待在这个无聊的院子里。 轻轻一声叹息,他有些哽咽地道:我的身体其实我也知道,能活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接下来还能有几年呢我早就想到了。两年前我就已经感觉到了在那以前,我没有那么容易累,我还能在千机院里待上一整天,晚上能因为一张图纸兴奋得半夜都还醒着。可后来,再也没有那种兴奋的感觉了我好累,累得连高兴的力气都没有了。有力气的时候,从一天,到半天,再到一个时辰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突然就发现我竟然竟然什么也不做,只安静在那里待一会儿,也会觉得累 摧锋酸涩无比,忽然痛得仿佛心脏被人狠狠碾碎了一般。 明明他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偏要一生被病痛纠缠,注定早早离去。世间本不该有他这样的人,是老天爷无意间让他落进了这红尘三千,所以急着找他回去吗 本是天仙谪人世,只合凡尘二十年。上天本来就是这样吝啬,否则为何,大都好物不坚牢?到底是,彩云易散,琉璃脆。 心痛着,眼前不知不觉模糊了。 也好再过些日子,我是不是就不用喝这些药了。柳希夷瞧见他眼角也掉下泪滴来,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便真的破涕为笑,你怎么也哭啊?我们都不哭了好不好? 摧锋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落了几滴眼泪,连忙抬手胡乱一抹,而后轻轻拂去怀中人脸上那几滴晶莹:好,我听你的。 柳希夷望着他笑,慢慢靠回人怀里。 摧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摧锋低声道:嗯你说。 生病了不能喝药,喝了药,就永远也好不了啦。 第58章 琉璃易碎 生了病当然得喝药,喝了药才能治病,怎么会是永远好不了呢? 也不是好不了只不过柳希夷一直在喝药,却也从来没有好过。 这种赌气的话,从一个一直病着的人嘴里说出来,太让人难受了。 摧锋忽然心如刀绞。 他的柳然,不能就这样认命。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要竭尽所能,让柳然好起来。 所有你别担心我,等以后不用吃药了,我就会好啦不会整天觉得累,也不会觉得痛,那个时候,我就全部好了 柳希夷在安慰他,语中还带着几分笑意,几分轻松,好像已经解脱:你要是太担心我我又要难过了。 嗯摧锋轻声道,我不会让你难过。 柳希夷似乎是得到允诺后极为安心,慢慢放松下来,在摧锋怀里沉沉睡去。 等人睡熟了,摧锋犹豫片刻,还是走出了柳希夷的小院子,去了药房。 简先生还在,正好。 药房里自然是一股浓重的药味,跟柳希夷身上的一样。也就只有他每天都要喝下从这里出去的汤药了,别人都是多久才来一次,这药房简直就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一样。 这些味道,闻着都苦,他日日都服用着那么苦的汤药,是不是整个人也被染成了苦的? 简先生。摧锋没有与人多话,直接便问,大少爷的身体,究竟怎样? 简先生兀自低头挑拣着药材,听见声才发现已经来了人:摧锋少侠怎么要问这个 摧锋道:先生放心,我只是想知道不会同他说起的。不过柳希夷也已经很明白了,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简先生默然片刻,长叹一声:少爷天生体弱,这是没办法的事,再怎么用药,也改变不了,只能是不停用药调养着但这些药,用多了,也就没用了。少爷的病一加重,就得用更厉害的药,以前倒还没什么,只是现在病越积越深已经找不到什么更厉害的药了。 摧锋沉声问道:那他还能有多久光景? 简先生叹气道:至多还能再撑个两三年,若是他自己已经了无生趣,可能两三年也活不到。简先生说到此处,苦笑两声,就是怕这事扰了他心神,我们才一直想方设法瞒着,谁知竟然 纸终究包不住火,终归只能瞒得了一时。 简先生看了看他,想起平日里柳希夷与这人似乎颇为亲密,便开口:摧锋少侠,少爷看重你,你的话总该还有些分量你得多劝劝他。 摧锋点头:我会的简先生,是当真没有药可用了么?还是那药太难得?你告诉我用得上什么,我去找! 简先生摇头:有是有,如今还能起作用的,也就只剩下返生树了。可那是柳家也取不到的东西,摧锋少侠一个人,又怎么能寻来 返生树?摧锋面色微变,制惊精香的原料? 传说中的返生树,乃是神树,可制不死药、惊精香,让人起死回生。神树自然只能存在于神话之中,当然是不可能有的。不过类似的东西倒也的确存在,只不过没有传说中的神树那么神奇,只是一味药而已,因着百年一死,死后百年又会自行复生,被称作返生树。可治百病,也无比珍贵。 世上的确有返生树,但到底不是真正的神树,还做不到起死回生。能制什么起死回生的惊精香,也是谣传。此物是药效极强,小到着凉,大到痨疾,无论是什么病,都可以治好。简先生面露难色,叹气道,当年药王谷的祖师爷花了数十年时间遍寻天下,也才得来一株,制成三枚药王令。柳家前些年就在找了,如今只剩下两三年时间药王当年花了数十年才找到,我们能花几年找到的可能几近于无,少爷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摧锋默默听着,却是心道:还有两三年时间,难找便不找了么? 简先生继续道:即便能找到返生树,也治不了本,这东西终归只是药,只能治病,不能防病。少爷病好了又会再病,返生树又不是寻常药物,哪里能每日一次给少爷送过去。 摧锋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道:既然返生树难找,何不去求药王令? 简先生道:药王取返生树根制成的药王令已经不是一味药,以药王令为媒介,调动内力刺激人周人经脉,可运功者损耗也极大,两三日便用一次,谁又能有这样的功力能撑下去。摧锋少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少爷他不只是体弱,若只是体弱,平日里多留心些,不要让病气入体,也就没事了。而他是一直在生病,没完没了地生病,根本没有治好的机会 多谢简先生。摧锋只觉自己心都被重物压着,喘个气都有些费力了。 走出药房,才发觉天已经黑下来,先前没有在意周围天色,此时便觉这天空暗得很突然。就跟柳希夷的病情一样,让他知道得太突然了些,毫无防备。 摧锋抬头望了眼空中冷月,化身疾风往后山掠去。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什么都会愿意信一信的。神明不能给的,总还有魔会给。 摧锋心里只想让柳希夷好起来,其他的他并不在乎。如果有什么办法能救柳希夷,不管是怎样的法子,就算是世人不齿的邪术,他也用得。 思过崖里还是那样昏暗,布置得跟他当初被柳家抓起来的时候一样,都没变过。只不过里面的人现在不是身受重伤的他,而是被他捆成了一个球的死魔城小公子。 铁门被推开的声音很响,小公子很快就抬起了头。 你来柳家,想做什么?摧锋走到他面前,整个人都融在阴影里,看不出什么神情来,便连话语中也不带半分情绪。 他就这样站在小公子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人,压力重重罩下,很让小公子不快。小公子在死魔城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被这样对待过?何况面前这个人以前不过是死魔城的一条狗,他可是主人! 现在竟然被这人压制着,他心中自是无比恼怒,然而却又不得不强忍下去,尽量平静地道:给柳家大少爷治病。 摧锋冷笑道:你会治什么病?莫非想像骗潋滟那样骗我不成? 小公子倒是忽然收起了脸上的愠色,笑道:我当然能治,我用的可是真正的万灵丹,不是城主给潋滟的失败品。就算不能让他双腿与常人一般,也能让他少很多病痛。 摧锋的眼神依然很可怕,就差没直接开口骂他在胡说八道了。老子鬼话连篇骗了潋滟多年,这儿子的话又有几个字是真,可惜他别无他法,又只能试着信一信。 摧锋眼神更冷:治病,你觉得我会信?到底想做什么! 我当然没那么好心,我只是想换样东西回去。小公子瞧见摧锋的眼神微微变了,才继续说下去,光明镜。 摧锋皱眉:你要光明镜? 那大光明神教流落在外的圣物,如今还在白纠手上。之前他就察觉到一点苗头,大光明神教和死魔城都想夺得此物,没想到这小公子过来一趟,为的也是这东西。 小公子道:年后白纠会离开京城,大光明神教那群胡蛮子定然会动手取走光明镜,死魔城也会动手。 摧锋道:死魔城要动手,那你等着拿就是了。 他是死魔城的小公子,死魔城把东西拿到手,不就是他的么,何必再来找自己? 不一样。小公子冷哼道,死魔城拿到,是城主的,不是我的。 摧锋忽然明白了什么,看来这父子二人也是暗里不和,这小公子是要坑自己亲爹了。 拿到光明镜,助我杀了他我给你万灵丹,不仅可以救那位柳家大公子,还能救你自己。小公子看着他,笑意越来越深,你别忘了,当初灼炎和毒刃是因为什么死的?他要改进那炼制秘术,拿你们试药呢。他到现在都没有杀了你,只是想着你还有用毕竟,你是那些人里,最成功的一个,要炼多少年,死多少人才能得一个摧锋,他可舍不得。 提起此事,摧锋的脸色变得极为阴沉。 小公子轻轻一叹,惋惜道:可你太不听话,不听话的狗,再会咬人也不能要。他故意让潋滟带走做过手脚的解药,你的功力早晚会被化去,而后癫狂失控,毒发作得会越来越频繁,慢慢让你完全失去神智,变成一个疯子。你也不愿吧?还有一月时日给你考虑白纠一走,他们都会动手,我可不想在他们之后。 摧锋默然不言,许久之后转身走出思过崖,关起那扇沉重的铁门。 还有两三年,去找返生树也好,去求药王令也好,拿得万灵丹也好,他定要试一试。无论如何他都要让柳希夷好起来。 小院子里满地夜色,静得出奇。 摧锋推开门的时候用力很轻,推得很慢,不想发出任何声音吵了柳希夷。 摧锋柳希夷的声音在夜里轻轻响起,他还是醒了。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要是一睁眼发现自己不在摧锋心里想着,忙过去轻轻抱住他:我在。 你去哪儿了柳希夷闷声道,窗外的微光落进他的眼里,便是在这没点灯的房里,也能看到他那双明眸。 去了药房看看明日的药。 柳希夷微微摇了摇头,眉头一皱,带着些哭腔道:我不想喝药我不想 乖药得喝摧锋轻轻拍着他的背。 柳希夷忽地抓紧了他的手臂,有些慌乱地道:我会喝药我喝!我还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摧锋坚定地道:我陪着你,到哪里我都陪着你。 待他说完,柳希夷轻轻笑了一声,靠在他怀里阖上双眼。 过了很久他才重新睡过去,摧锋却是彻夜无眠。 翌日天光大亮,思过崖里早已没了小公子的身影。 他能悄无声息跑进湛然山庄,思过崖当然也留不住他,待在那里不过是在等摧锋。摧锋已经应允了他,他也不会再让自己待在那地方。 说是还有一月时日考虑可摧锋用得着考虑么? 第59章 爱别离苦 一月之后,便到了湛然山庄里挂起红灯笼,贴起窗花春联的时候。 除夕夜山庄里燃了很久的烟火,吵吵闹闹的,连柳希夷的小院子都没了往日里的沉寂。好歹是过年,处处都透着喜庆,柳希夷心情似乎也比先前好上许多,少了些消沉。 总归是和和乐乐,让人高兴。 这是摧锋第一次过这种节日,还是跟柳希夷一起,便觉极是新奇。柳家上上下下都跑出来聚一起,人很多,都是摧锋不曾见过的人。摧锋跟着柳希夷见了一大堆亲戚,还帮着给那些小孩子发了压岁钱。 摧锋似乎特别垂涎那些小孩手里小玩意儿,虽然没说,可柳希夷看得真真切切。又给一个叔叔家的孩子发完压岁钱,柳希夷笑着问人:你喜欢他们玩的那些? 摧锋才把目光从跑远了的那小孩身上移开:嗯。 柳希夷忍笑道:走了,回屋里,我也给你点礼物。 摧锋一听眼睛都亮了几分,连忙跟着人进屋。 柳希夷打开房里的柜子,拿出一个小木箱。低头打开,里面全是些小玩意儿。 现在又不会去买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没有新的将就将就。柳希夷拿出一个老虎模样的布娃娃,捏了两下。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木箱里都是他小时候玩过的玩具,比起新的来,摧锋其实会更喜欢留有他痕迹的东西。 啊,怎么还有这个柳希夷忽然从最底下翻出来什么,有些惊讶。 摧锋凑过去看,见他拿出来两只毛绒绒的耳朵头饰。下一刻这两只耳朵就被柳希夷按到了他脑袋上。 这种可爱的小装饰,戴在那么一位成年男人脑袋上,可是有些诡异,也有些好玩。 柳希夷憋着笑,手指拨了拨那耳朵,道:哪儿来的小狗狗啊。 你家的,忘了?摧锋亦是微微一笑,稍稍弯下腰,凑到人面前飞速亲了人一口。 柳希夷垂眸笑出声来,道:这小狗怎么还咬人呢。 冤枉,哪里咬人了,只是亲了一下而已! 莫名被扣了锅的摧锋气得又狠狠亲了他几口:就咬你。 端庄优雅的柳家大少爷,忽然就跟外面那些拿着根烟火棒到处乱闹的孩子一样了,拖着一副不灵便的躯体,还要跟人打闹。 奈何摧锋又舍不得欺负他,只能任他欺负,竟然被他完全压制。 他难得兴奋了一回,打闹完跟摧锋一起守岁守到半夜,才觉得有些累了去休息。 第二日是鞭炮声把两人叫醒的。声音并不大,离得很远。没有谁会跑到柳希夷的住所附近放鞭炮找打,只是山庄里别处都在放,离得再远也还是能听见些声音,还好不吵,不会惹得人心烦。 摧锋服侍着人洗漱完,又去给他拿衣服,挑了很久都没决定,柳希夷奇道:怎么了?我穿什么都好看,你纠结什么? 嗯,你最好看!摧锋终于拿了一套衣服出来,道,可是不是过年么,应该穿得喜庆些? 柳希夷的衣服却都是这样素雅的颜色,没一件看着喜庆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挑那么半天。 希夷,我想看你穿红的。摧锋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上次城里有人迎亲,穿的就是红的。 柳希夷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听到后一句才明白,感情摧锋这是想看自己穿婚服呢?登时面上一热,弯眸轻笑:我没有红衣服,以后再穿给你看过来,帮我涂口脂。 摧锋便放下衣服朝他靠近,让手指沾上一点嫣红,轻轻抚摸上柳希夷的嘴唇。一点一点描摹着他的唇瓣,把那些苍白抹去,他的面上也少了许多病态。 好了吗?柳希夷问。 摧锋点头:好了。 柳希夷便转过脑袋去,捧着那面镜子看了几眼,笑着问人:我好看吗? 摧锋吻了吻人脸颊,轻声应道:好看。 柳希夷稍稍移动镜子,看见镜子里的那个摧锋,一直在望着自己,不禁弯了眼眸。 我知道我很好看。柳希夷一点也不自谦,夷山王氏的大小姐、安陵崔氏的三小姐、蓝溪城富商李家的小妹还有几个人他们可都对我示过好。 知道。摧锋目中柔光满溢,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你是蓝溪城第一美人。 柳希夷面颊微微一红。真是奇怪了,这种事怎么也叫摧锋听了去,摧锋明明都一直陪着自己,没怎么出过门,从哪里听回来的。 摧锋抚摸着他略微发烫的面颊,柔声道: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在想,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我以前见过很多人,可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但我看到你,就觉得欢喜能让人欢喜的,就该是美了吧。 可惜很多能让人欢喜的东西,都是如此短暂。要将之留住,多是痴心妄想。 再不可能的事,他也要试一试。 初一蓝溪城里热闹,湛然山庄之人也下山到城里玩去了。柳希夷也要领摧锋去山下看看,于他而言这年已经过不了几次了,他便是极为珍惜还能与摧锋一起过年的机会。其实他早就已经不觉得过年有什么意思可摧锋却还没有感受过这节日的热闹欢乐,他只是想让摧锋也过上那么一回。 一连几日都在出门玩乐,很多时候摧锋都快忘了那些叫人忧心的事,觉得一切似乎就停在了这幸福的几寸光阴间。 然而柳希夷的病又会提醒他,不久的将来他会面对什么。 年一过完,白纠就会出发去西北。军学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半,给了他们这些在暗中窥伺之人下手的机会。 夜色刚刚完全笼罩大地,最后一点日光消失在天边,柳希夷就已经喝完了药,待在房里昏昏欲睡了。 摧锋没有待在房里,而是走进了院外的树林。他在等人,小公子派来的人,也不知会是谁。 树林里多处另一个人气息时,摧锋便皱眉道:潋滟,怎么是你来? 是我。潋滟缓缓从树林间走来。 也是,潋滟一心只为救那人,对城主并不算忠心。谁能救人,她就为谁卖命,小公子要想拉她下水,容易得很。 他们都是一样的,为了救一个人。 摧锋倒是有些欣慰了,至少潋滟不再只信死魔城城主此事若成,她早晚会带着那人离开的。 小公子说,他会给我真正的万灵丹。潋滟微微咬牙,他的话,能信么 能不能信,都只能先试试了。摧锋平静道,万灵丹不过又是一份一寸丹心,你我终归要受制于人。 可你我又能如何潋滟轻叹一声,复又转了语气,说正事吧,军学里的人只剩一半,防卫远不如先前,白纠也不在军学中,以你我之力,要将光明镜取出来并不难。难的是抢在其他人之前还有,取到以后,我们又怎么把东西给小公子?以紧那罗的功力,我们难是对手。 小公子的势力并不大,要不然也不会还得靠他们两个人。他能给的那点助力,还不如不要摧锋有时也是佩服小公子这胆量,羽翼未丰就敢反自己亲爹。不过小公子怎样不关他的事,他只要一味万灵丹,至于小公子会不会被城主几巴掌就拍死,他可不关心。 他只要专心取得光明镜就好,而大光明神教教主,死魔城城主,可都不是好对付的。傻子才会跟人明着来。 何况,他本来就是个杀手,在暗黑里取人性命,玩的就是阴的。 这段时日里,摧锋已经想了很多,此时便对潋滟道:也不是非得在他们之前。 潋滟一怔:什么? 摧锋道:我们把东西拿到手,他们可以夺去。他们把东西拿到手,我们自然也能夺来。何不先让他们争夺几日,鹬蚌相争,坐收渔利。 你是说潋滟神情微变,先不出手? 摧锋点头:不出手,但要煽风点火,让他们两边斗起来。多多少少能耗去死魔城的力量,到时要助小公子杀了城主,也会容易许多我不信,紧那罗亲自前来,城主还会放得下心,只让下属出手。 潋滟细细思忖片刻,便认同了他所言,复又问道:那你打算何时动手? 等他们碰面。谁处于弱势,我们就帮谁一把,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到西域的这段路,够让他们耗很久了。摧锋说完一顿,在他们得手之前我要陪柳然。 潋滟道:好,我去看着他们到时会传信给你。 摧锋点头,而后轻轻叹息: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跟他说我现在,一刻也不想同他分开。可我得救他,给他治病。 潋滟沉默片刻,几次欲言又止,终是道:说吧,至少让他知道你去了哪里。 好摧锋沉声道,我回去了,拿他想喝的糖水。 他本就是为了一碗糖水出的门,再不回去,柳希夷就等很久了。 去厨房端了那碗糖水,飞速回了房里。柳希夷躺在榻上,像是在安静睡着。 但他并没有睡着,发觉摧锋回来便睁开了眼,一瞧他端着的那碗糖水,便展颜轻笑,软声道:喂我。 进来他愈发爱撒娇粘人,要人喂食要人亲亲抱抱都是常事,恨不得把以往忍住的那些幼稚又任性的情绪都释放出来。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他没必要再端着自己那柳家长子的身份,只想多任性妄为几日。 摧锋对此习以为常,其实不等他开口,就已经用勺舀了糖水,送到他嘴边。 他心满意足,低头把那碗糖水一点点喝下。冬日严寒,一碗又暖又甜的糖水下肚,顿时令人无比舒坦。 面上露出一个餍足的表情,他又埋进摧锋怀里,打算继续睡觉。 外面在下雪,有些轻微的响声,很是催人入眠。 希夷摧锋放下碗,无奈地打破这份惬意。 怎么了?柳希夷抬头,疑惑地一望。 摧锋有些不敢直视怀中人的双眸:我想离开几日。 柳希夷眼中那点淡淡的愉悦便凝固了。 屋外雪落之声似乎突然变得很急。 你难道还想给我找药治病?许久之后柳希夷笑着摇头,别费力气了不如多陪陪我你要是再跑出去些日子,能见到我的时候可就更少了。我想明白了,真的就让我好好过完剩下的时日吧,你陪陪我摧锋我不可能好的,你就别离开我了好不好。 柳希夷习惯了藏着自己的那些伤心情绪,总以微笑示人,就是不想让旁人为自己担心。可他有时候,又会很希望有人能戳破这层伪装,好好抱抱自己,陪陪自己。 都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不要再为救自己到处跑了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试一试。摧锋心中动摇,却又勉强稳住心神,若是不成,我就听你的,一定日日陪在你身边,再也不去找什么药了。 向来对柳希夷言听计从,可这样的要求,他又怎么忍心满足。 摧锋第一次如此坚持,如此固执。 柳希夷沉默着,静静注视着他的眼睛,过了很久才道:好那我,便尽量活久一些。 他慢慢直起腰,去吻摧锋的唇。 而后心中的情绪渐渐涌动起来,一时如洪水决堤。 他第一次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没有药物的催化,也没有遭到情人的撩拨。 他第一次有了欲求,有了想好好吻一吻眼前这个人的欲望。 便抵着摧锋的唇开口:摧锋,我怕有些事现在不做,以后就来不及做了 像摸自己最珍爱的宝物一样去触碰这个人,一点点看清他的模样,不再因为腼腆羞涩压制住自己原有的想法。 而后看见他为自己兴奋,为自己痴狂。 柳希夷却还留着一丝清明:摧锋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记住只有这一次。以后,我不许你出去。 好 ※※※※※※※※※※※※※※※※※※※※ 去了医院一趟,确诊双相情感障碍。 这段时间的确情绪很不好,以前是其他事不如意,写文的时候会觉得很快乐,但是现在写文我也没动力了。 然喵这篇文原本预计30W,还有8W也要完结了,我会好好写完的。然后调整一下心态,休息一段时间。 等不那么难受了再见,我的小可爱们。 第60章 小院之冬 摧锋走了。 柳希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觉睡到了午后,柳希夷才醒过来。 他并不想起身,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躺到窗外漏进的光都变了颜色,他才长长叹口气,慢慢下了床,艰难地挪到铁鲲鹏上。 他很不习惯,以往摧锋一定会在他身旁,扶着自己起身,抱自己到铁鲲鹏上去。哪里用得着自己这么费力地爬起来。 不对不对分明是自己要这样的,自己不喜欢被人侍候,什么事都要人帮忙,就会有种自己真成了个废人的感觉 可他堂堂柳家长子,柳希夷,不想成一个废人。 于是他赌气,要自己照顾自己,让所有下人不准靠近就算很费力,他也要一个人来。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么。 独自一人醒来,独自坐到轮椅上,以前并没有人抱他。 只是突然有那么一段日子,他身边多了一个人,会照顾他。而他也并不讨厌被那个人照顾,反倒很想多跟他撒撒娇。他动根手指那个人都会心疼,他做什么那个人都会代劳,就怕他累着。 那个人现在离开了。 一切好像回到了几个月以前,这个小院子里从来没有别人进来过。 他有些后悔,可又能怎么样呢,他没办法离开湛然山庄,没办法叫那个人回来。 没关系,以前院子里也只有自己的。 没关系那个人只是离开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 没关系的 可是为什么习惯不了呢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小院子里,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自己默默喝了两杯茶,一阵一阵的冷冒上来,屋里的温暖似乎也挡不住冬日的寒了。 拢紧身上狐裘,他转头忘望了望屋外的雪。 静悄悄的,没有虫,没有鸟,也没有人。 走出房门,迎面而来一阵风,不大,不凶,但也冷得让人发抖。 雪很久以前就停了,落在地上,都还没化。 院中亭子里没有人,那地方下人不会去,只有他会去。 不远处那片梅林枝头还有红梅,已经开了很久。太久了,连上面梅雪都已经有了朽败的味道,从上品变成了下品,不再适合拿来泡茶。 过去多久了? 红梅能开多久? 等这一树的梅花都落下,那个人是不是就该回来了? 他不想要什么药,不想再被折磨了。等那个人回来,他绝对不会再让那个人离开。 枝上的梅雪被什么轻轻抖落,从他身边划过,他抬起头看了看,是风,不是人。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怎么会那么安静,没有人,连只山里的小野物都没有。林子还绿着的时候,他还能看见几只鸟,几只松鼠。但现在是冬天了,林子白了,什么都没有了。 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 里面呢 兄弟三个人的住处连在一起,但是柳渊不在,只剩下世宁了。 世宁这小傻子,什么都不懂,但好歹能陪自己说说话。 柳希夷按下机关,慢悠悠往世宁的院子去。 侍女站在门口候着,见他来微微颔首行礼:大少爷。 世宁醒着么?柳希夷问。 侍女道:二少爷在屋里玩。 醒着就好,有个人能听自己说说话就行了。 柳希夷忽然有些开心,进了屋里。 柳世宁还是那个样子,自己一个人坐在地毯上摆弄那些玩具,很专注,连柳希夷来了都没有发现。发现了也不会理人吧。 柳希夷慢慢从铁鲲鹏上下去,也坐到那堆玩具里。 柳世宁发现身边多了个人,手上的动作都停下来,望了柳希夷半晌,才道:哥哥? 嗯是哥哥。柳希夷往前挪挪身,也拿过一个孔明锁摆弄着。 柳世宁笑了一下凑过来喊人:哥哥。 抬着头瞧自己大哥的脸,也不知是不是能看出朵花来。 可能柳希夷好看吧,这小傻子自己手里的玩具都不动了,就知道看人。 柳希夷轻瞥他一眼:世宁,一直看我做什么? 柳世宁歪歪头,思索了一会儿,道:好久没看,多看看你。 哪里是好久昨天不是才来过么柳希夷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世宁不知道什么日夜交替,不明白一天到底有多长。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不看看屋外天色,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有时候感觉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转头一看天上太阳才刚刚走了一步。有时候喝杯茶的时间,抬头屋外已经繁星满天。 世宁应该,熬了很久了吧,这短短一天的时日。 自己不也是么摧锋走了才几天,自己就觉得过了很久很久。 明明院外的红梅都还没有败,落进山庄里的冰雪也还没有消融,怎么就是过了很久呢。 可自己真的觉得熬了很久了,快要熬不下去了 缓缓叹息,柳希夷抬手摸了摸柳世宁脑袋:世宁也就你一直待在这里,能陪我了。 柳世宁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没有回话。 房门被轻轻推开,那侍女端进来两碗药,道:二位少爷,该喝药了。 那药的苦味好像也害怕屋外的寒冷,急急忙忙窜进了屋里,快得那侍女都还没开口,就让柳希夷闻见了药味,继而皱起了眉。 又是药,喝了没用,不喝又不行。 侍女走过来放好托盘,端起其中一碗递给柳希夷:大少爷,这是你的药,另一碗是二少爷的。 柳希夷无奈地叹息一声,接过了碗,看着里面的药汁,没有立即喝下去。 跟他一样没办法果断地喝下药去的还有柳世宁。 侍女抬起另一碗药,朝柳世宁试探地道:二少爷,该喝药了。 柳世宁没理会她,脸色立即塌下来,极为阴沉,准备咬人一样。 她倒也没立即放弃,平日里一直是这样的,她习惯了,也练出了足够的耐心。 我来吧。柳希夷却让她停下,我来哄他。 侍女一愣,低眉道:是。放下药碗,悄声退了出去。 见那侍女出去,柳世宁似乎是觉得危机解除了,脸色稍微缓和些,自顾自地玩起手边那些玩具。 柳希夷注视他许久,轻声问道:你也不喜欢喝药啊? 不喜欢。柳世宁头也没抬,斩钉截铁地回到道。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柳希夷点头:我也不喜欢也是,谁会喜欢喝药呢。 不过还是得喝啊世宁,哥哥陪你一起喝好不好?柳希夷凑过去,想让他偏偏脑袋注意到自己。 柳世宁见他凑近,果然看了他一眼,而后撇嘴道:不喝。 哥哥也要喝的啊,这样吧,你陪哥哥喝了药,哥哥明天给你带个新的小木人过来,好不好?柳希夷这一回决定利诱。 柳世宁皱起眉头,想了很久,终于动摇了,还是决定向柳希夷屈服:好。 柳希夷展颜一笑,直起身来拿过药碗,递到他手里。 他捧着那碗,低头看着,又听见柳希夷道:来,干了这一碗! 抬头见柳希夷也拿着那碗,手还朝自己伸过来。 人家喝酒前都要先碰碰酒碗,但柳世宁不知道这事,瞧见柳希夷递过来的碗也不知道迎上去。 最后还是柳希夷拿着碗碰了碰他手里这碗药,轻轻一声响,好像是在宴会上饮酒助兴。 干了! 柳希夷仰头,忍住那苦味,一口饮了个干净。 这分明比烈酒还让人爽快。 柳世宁呆了会儿,看看大哥又看看碗,最后也学着柳希夷的模样,像饮酒一样,一口豪饮,苦味呛得他咳起来。 柳希夷忙给他拍背顺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没事吧?柳希夷拿着手帕给人擦擦嘴角的药汁。 柳世宁摇摇头,还是又咳了两声。 放回两个空碗,柳希夷笑道:世宁真乖,明天哥哥把新做的小木人带过来哥哥这两天新做了很多东西。 其中还有一个他改进过的孔明锁,比普通的孔明锁要复杂上许多。够某个人冥思苦想几天了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自己都给他做了新玩具,怎么会不想。 忽然之间,一股酸涩占据了他整个心房,连带着整个胸口都发闷:世宁我好害怕,他不在我身边,我好担心他。我总是会想,他会不会受伤了,会不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人,会不会回不来了 泪滴涌出,带着他的温度缓缓流下:我都怕我等不到他回来了 柳世宁看了他很久,忽然靠近,伸手抱住了他。 突然出现的温暖让柳希夷怔了怔,有些恍惚。可惜那个人的怀抱并不是这样的,那人的胸膛厚实温暖,很让人心安。 而这个怀抱,跟他一样很脆弱,但还能依靠。靠在人的怀抱里,突然发现自己的二弟并不是个小孩子。虽然他只有孩童的神智,但他很久以前就已经长大了。 你不开心。柳世宁道。 连世宁这小傻子都能看出自己不开心了? 没有柳希夷勉强一笑,哥哥没有不开心。 柳世宁道:那你为什么哭? 柳希夷抹掉自己面颊上的眼泪,温声笑道:你这个小傻子,知道什么呢 柳世宁皱眉,微眯起的长眸里透出一股冷艳逼人来,然而说出口的话却连三岁孩童都不如:你才傻,你是个大傻子。 大傻子 柳希夷低低笑起来。 对啊,他就是个傻子。 总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想得通透,结果根本什么都没想通,什么都放不下。 就连那个人不过是出门一趟,都如此敏感焦灼,快要承受不住了。 第61章 不速之客 柳希夷跟柳世宁吵了一架。 其实也不算吵架,是十分幼稚的斗嘴。 柳世宁到底脑子不太清醒,比不得柳希夷伶牙俐齿,在这方面只有被欺负的份。他被柳希夷几句话噎得还不了嘴,急得直哭,又让柳希夷好一阵哄才消停。 欺负完了傻子弟弟,柳希夷心情不错,开开心心回了房,总算不再那样难受。 这个年便那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柳希夷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每一天都是相似而无趣的,很多事情想也想不起来,因为这些日子也没有什么值得他记住的东西。唯一的变化就是小院子里的积雪在渐渐消去,那些光秃的树枝上也渐渐抽出些新芽来。 这日柳希夷起来得很早,乘着铁鲲鹏慢悠悠在山庄里转悠。 路过柳长海的书房,似乎听到有人在内,柳希夷便转了方向。来都来了,顺便跟爹爹请个安也好。 爹爹。柳希夷轻轻一喊,铁鲲鹏轮子吱呀吱呀碾过地上石板。 柳长海本是双眉紧锁低头沉思,闻声抬头,见是儿子前来,便上前道:希夷,怎么那么早过来了? 今日起得早,四处走走,瞧房里有人,便来给爹爹请个安柳希夷说完,又想起方才父亲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多问了一句,爹爹,我看您适才沉眉思索,是出什么事了吗? 柳长海摇摇头道:无事,不过一故人要来拜访,有些不知该如何迎接才好,小事而已。到时你若有暇,陪爹爹一起招待客人也好。 柳希夷心想自己近来也无事可做,便道:能为爹爹分忧,自然不会推脱,爹爹到时唤我便是不过这客人究竟是 柳长海一声叹,道:永安王。 永安王柳希夷一怔,难道 柳长海道:希夷便不要多操心了,只要出个面便是,免得叫人觉得我柳家失了礼数。 柳希夷点头道:是那孩儿便先回去,不扰您了。 出门之后,柳希夷原本的悠闲都被忧心取代。 他总觉得这位王爷来拜访柳家,必定有什么目的,绝不会就是走亲访友那么简单。 柳家长子这身体,本也不能担什么家族重任,柳长海也不忍心对他严苛,对他从不多做要求。很多有关家族的大事,柳希夷也没能知道。 但他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些事,零零碎碎的话语组起来,也能猜到些什么。 要说他们柳家祖上,还跟龙椅上坐的那位有点渊源。当年柳家祖先从军,跟着太祖皇帝东征西战,立下赫赫战功,到天下大定论功行赏的时候,却是不受这浩荡皇恩,功成身退拂衣而去,带着家族众人隐入这山林间。 说起这事,总要有人说柳家祖上是不慕名利,叫人钦佩。可实际上,柳家祖先是被气走的。 太祖皇帝还没等到建国称帝就死了,这太祖皇帝的名号都还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大夏国真正的第一位皇帝追封的。 这些事说远也不远,夏国建朝不过数十年,如今这夏国算上太祖,也才有过三位皇帝,很多事还没到模糊不明的地步,还是有很多清楚明白的人,柳家便是其中之一。 当年太祖皇帝死因离奇,跟先帝脱不了干系。柳家先祖追随的是太祖,而不是先帝。先帝这般杀害亲兄夺位,柳家先祖愤慨至极,自然是宁愿留在这山林里当个鲁莽野夫,也不愿去朝堂封候拜将。 先帝生母只是府上一名婢女,身怀有孕之后便被夫人赶出家门,先帝也是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与太祖皇帝结识,才得知自己身世。可惜身份一直不被家中承认,就算是跟随家族立下战功无数也一样。 后来都杀兄夺位了,当然更不可能被自己那几个没什么情分的兄弟承认了。 明面上是一家人,该封的封,该赏的赏,封了王受了赏的也都安安分分。可暗地里几个兄弟都在合计着把自己家的位子从外人手里夺回来。 为此永安王这些年没少来找过柳家。 当年追随先帝的五大家族,有两家离开,三家留下,离开的两家自然就是盟友。 做这种谋逆之事,永安王也不是第一次了,多年前就有过一次,不过当初他非是主谋,事迹败露之后又把裴家推出来顶了锅,最后不过从亲王变成了永安郡的郡王。其他几位王爷可就没那么好运气,先帝本就知道他们与自己不是一心,找到机会当然是能杀就杀,如今那些不死心老想着把皇位夺回来的,也就留下他永安王一个还在蹦跶。 柳家重义,当年追随太祖皇帝,为了太祖皇帝把所有的功名利禄都抛在脑后,甘愿栖身江湖。会掺进这些事里,也不过是想给太祖皇帝报仇罢了,非是为了得到什么好处。 但柳希夷这一辈的孩子,对那些恩怨仇恨看得并不是那么重,加上裴家的前车之鉴,一向都很反对老一辈的想法,然而又不太敢于直言。好在虽然有点苗头,柳家却没有真正跟着永安王做些什么。 现在这情况,却有些不妙柳希夷心里忧虑此事,晚上在床上躺了半天都没能入睡。 他睡着的时候,摧锋和潋滟正在千里之外的沙漠中。 他们站在一块巨石上,夜风冷厉得像是把刀。不远处是大光明神教的营地,光明镜现在在紧那罗手上,死魔城还是没能抢到先手,夺得这宝物。 白纠离开京城之后,这两边就去取了那光明镜出来。军学那边的人似乎对这玩意儿也不怎么上心,就让他们轻轻松松拿走了。接着就是争来斗去几天,那光明镜如今还是在紧那罗手里。死魔城城主一直没有出过面,余下的那些小喽啰哪里会是紧那罗对手。 潋滟虽然已经站到了小公子身后,明面上却还是绞杀统领,跟随在城主身边,难得抽身出来一趟。次次小心翼翼,也不知城主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三人约好此时见面,两人已到,还缺一人。 怎么样?两人正想着,小公子便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摧锋用余光瞥他一眼,道:光明镜还在紧那罗手上。 潋滟道:城主这次要亲自动手。 小公子抚掌轻笑:好,他终于肯亲自出来了?趁他们打得天昏地暗,你们将光明镜取过来。你们若能杀了他,那就最好。杀不了也让他重伤,叫他回不了死魔城。 也不知这对父子究竟什么毛病,这当儿子的想杀老子就算了,言语间还连一点情都没有,没有恨,更没有爱,仿佛那个人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任务目标,跟以前死掉的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这倒也正常,毕竟是死魔城的小公子,如果他流露出什么感情来,反倒是不正常了。 这些人本就这般冷血残忍,动不动就要别人的性命,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情感。摧锋以前听着他们的话,杀了很多人,从来没有对自己的任务有什么感觉,现在却有些不习惯。 可能是当了几月的正常人,已经不习惯做一个杀人工具了吧。 跟这些人待在一起,摧锋很不舒服,他想快些拿到万灵丹。蓝溪城外那个世外桃源里,有个天仙一样的人在等他。 走。摧锋对潋滟道,飞身朝那远处的光亮冲去,身影瞬间融进夜色里。 潋滟亦是冲出跟上,竟然就留小公子一人在此了。 此时紧那罗才刚刚把儿子哄睡下。 他很悠闲,虽清楚接下来会有死魔城的人攻入这处营地,但他一点也不担心。过来找死的那些人,做不了什么事。 他望着在床上熟睡的儿子,轻轻笑了笑。比起死魔城的那些人,他更担心自己的儿子能不能睡好。毕竟小家伙从小就养尊处优,第一次离开那座宫殿,这些天都得要自己陪着才能睡下。 其实他没有什么必要带一个小孩子出门的,带了还有些麻烦,可他的小洛萨说想出去玩那就带着小洛萨出门走走吧,他完全能保护住自己的孩子。 比如,现在他能感受到有敌人侵入了神教营地,在跟自己的教众交战。而他的小洛萨还睡得香甜,等太阳出来才会睁开眼,完全不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何事。 他在这里捏捏洛萨的小脸蛋就好,那些觊觎光明镜的小喽啰,还用不着他出手除非,来的人是城主。 紧那罗微微皱起了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说起来,这些时日死魔城找的事也不少了,那位城主还坐得住么? 他正思索着,洛萨轻轻哼唧了两声,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爸爸 这是被外面声音吵醒了,紧那罗忙安抚道:睡不着了? 洛萨点点头,小声道:好吵爸爸,那些坏蛋又来了吗? 紧那罗柔声道:是,打扰小洛萨睡觉,爸爸等会儿便去教训他们。 洛萨坐起来,似乎不打算再睡了:爸爸,这里有人来了! 紧那罗眼中颇有些欣慰,的确有人在靠近,而且不止一个,个个武功不俗。他的小儿子不过一个懵懂幼童,竟然能够察觉,果然是位奇才。 来的人么,其中自然有摧锋一个。 摧锋闻言心中暗惊,心道这一个小孩子竟然能如此敏锐,他日长大成人,大光明神教有个如此厉害的新主,西域三教鼎立的局面怕是要大变。 耳听紧那罗轻轻一笑,温声道:洛萨好好待在床上,不要下来,知道吗? 话音方落,便有一道白影卷着劲风,豁然袭来! 紧那罗虽是已察觉到此人,却仍旧没能料想到这人来得会如此之快。他竟一时无法看清其所用招式,只能是纵身而上,勉强硬挡一招。 那人倏然探手,手若利刀,力道奇重,却又明显是收敛了许多。 紧那罗眉头一蹙,竟也是稍稍撤了些力,不过一掌虚虚击出,而后撤身朝身后退去。 不出他所料,这来人果然一招之后便闪身往洛萨而去。他反应得快,当即拦在床前,劲气迸发,逼得那人不得不退! 这一退,才让他看清这人影。来的不是什么死魔城城主,竟是一女子!这女子一身白衣,以纱蒙面,看不清面容。那双露出来的眼睛里只有一股子冷意。 两人四目对上,她眼中这冷意陡然一颤,有那么一瞬间融化的迹象,而后迅速恢复如初,接着就是一掌袭来! 紧那罗的眼中,反倒生出几分欣喜。他本可同样一掌相抗,却只是侧身避过,尽管如此,那掌风还是刮得他生疼。 女子忽地回身,连拍他身上大穴,接着手便探入他胸前,抓出一物。 那东西!光明镜! 暗处摧锋大惊,险些便冲了出去,还好是忍住了。 本以为紧那罗会出手夺回,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没干。那女子竟然就这般取走了紧那罗贴身收好的光明镜,而紧那罗似乎毫无反抗之意。 又听得四下几声巨响,冲进数人来。紧那罗对这旁人视若无睹,只望着那白衣女子笑道:阿凤,你怎么也对这光明镜感兴趣了? 女子不答,飞身欲走,紧那罗这回终于出了手,腰间骤然腾起一道银光,如闪电,如白蛇,直冲那女子脚踝而去。 这道光速度太快,几乎是在她刚刚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便在她脚踝上紧紧一缠,不留给她任何闪躲的时间。她在半空的身影忽然一顿,只能是落下地来。 与此同时,紧那罗抓紧飞出的银光,只见那光芒消散而去,露出此物原本样貌,竟是一条长鞭。 抓紧鞭尾,紧那罗几掌击退冲上来的几人,笑吟吟地掠至她身边,道:阿凤,你想要光明镜,同我说一声便是,死魔城那些人可烦得很,成天吵得我和洛萨睡不好觉,你拿走了光明镜,他们也要去吵你。不如 他贴近些,轻声道:跟我回浣火宫,再没有人敢招惹你。 女子柳眉一皱,气息骤然迸出,挣脱脚上长鞭。正要出招再攻,却听见一男人大笑道:没想到还能见你们一家团聚,正好,今日送你们一起上路! 两人之间卷起一道猛烈罡风,周围的帐篷布仅是被波及,就撕扯得裂开许多,大漠的晚风瞬间冲入。两人有内功护体,只要不被这罡风击中便不会受伤,然而后面那床上的小孩子却是没有抵抗的能力! 两人登时极为默契地同时调转招式去向,齐齐朝来人攻去。两道力量融汇一处,生生打破那忽然冲入的一击,顿时沙石横飞,爆响不绝。床上那小孩子竟是临危不乱,也不知是真的不害怕,还是完全不懂自己身处险境,周围东西都倒了那么多,依然安安静静坐在床上,不哭也不闹。只是在那白衣女子面纱掉落之时忽地大喊:妈妈! 女子神色大变,却也不及回应,接连出招与紧那罗一同攻击那来人。一招一式接连不断,数招之后攻得那人开始有些吃力。 两边争斗之间把这地方毁得七七八八,摧锋左闪右躲,不消片刻还是没了藏身之处,只得现身。不待他站稳,便见四周冲上一群人,大光明神教教众与死魔城众齐齐围上,见到这破帐篷里的情状,一时不敢往前。 紧那罗冷冷一扫摧锋等人,笑道:看来这次城主是下了血本,不夺走我教圣物,是不会罢休了? 摧锋回身一望,只见死魔城城主这次是一个黑衣中年男子模样,普通得很,若不是周围死魔城众态度敬畏有加,怕也无人会想到他便是三大魔教之一的头领。 方一收手,他退回死魔城众人身前,余光瞥见摧锋身影,便是诧异,待看清摧锋面目,更是惊道:摧锋!旋即笑道:好啊,看来想夺你宝物的可不止我死魔城,紧那罗教主,你可得小心了! 紧那罗往旁一望,道:阿凤,你看,那么多人欺负我。 女子冷冷一哼,腰间银光乍起,风啸,刀鸣! 第62章 明镜之秘 这女子夺了紧那罗怀中宝物,摧锋还当她也是与紧那罗为敌之人,没想到这一转眼功夫她便与紧那罗联手攻向城主。 只紧那罗一人,他已难是对手。那女子又与紧那罗配合得丝丝入扣,两人合力,威力更甚。 好在两人只专心对付城主一人,未曾留心旁人,摧锋顿时闪身一退,重新隐入黑夜之间,紧紧盯着那女子动作。明抢是不可能,唯有趁他们不备,上前取走光明镜。 他现在只需要等一个时机。 这帐篷周围,早已被他偷偷布下了小公子研制出的涣气香,只要再用另一种香气一引,便能让他们内力运行迟缓,行动变慢,他得手的机会就要大得多。只是这些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有高深内力护身,对周遭事物极为敏锐,没那么容易中毒。唯有趁他们不备之时引出涣气香,才能一击取胜。 城主与那两人对掌,身上劲气猛地将两人震开,霍然大笑道:紧那罗!你便是这点本事?你那能吸人血大杀四方的神功呢? 女子听见这神功二字,顿时动作微微一窒,而后才继续出手攻去。 紧那罗冷笑:对付你,还用不着我教神功! 城主:凭你的本事,不用那功法,却是万万赢不了我! 狂风怒啸,刀声轰鸣。漆黑夜色之中忽然散发出点点金芒,紧那罗双手手印变幻,力量刚猛无比去。 大光明手印乃是大光明神教绝学,城主岂敢轻怠,当即内息催吐,用上全力相抗。 他们这般你来我往,过了不知多少招,旁边的人也厮杀不停,叫声震天。摧锋只在一旁观望,那些人相互搏杀,又哪里有空闲来管他。 只是渐渐的,这些喊杀声之间,竟隐隐有了些不同的音调。 如骤雨,似雷奔摧锋只觉古怪,这声音本还离得远,却是越来越近,似乎正在向此处奔来。 是马蹄声! 不止几匹马,少说也是成百上千! 这沙漠中的马匪么?绝无可能!马匪怎会有如此大的规模,即便是知道此处大光明神教和死魔城皆在,他们因此倾尽全力,也绝无那么多人手。 那就是摧锋脑海里才闪过一个影子,那马蹄声霍然变大,便有千百支飞箭破空而来! 众人未有防备,已然中箭,幸运些的未被射中,看到身旁之人突然倒地,这才转眼望去。 只见四周点点火光燃起,一群白袍兵士,正往这边冲来,把他们完全围困住。 众马一停,那些兵士整齐地将箭矢搭上了弓,弓弦之声划破阵阵燃火的热气,带着冰冷的杀意。 放箭。一个声音冷然道。 众兵士齐齐放箭,漫天的箭雨朝中间落来。中间众人挥刀闪躲,只是那箭雨紧密,根本躲无可躲,人一个个倒了下去。唯剩几个武功高强的,还能断箭自保。 这些兵士,乃是白袍军。 难怪他们取走光明镜那么久,军学那边却没多大动静,派人追,也追得那么随意。 本以为只是因为此物本就是西域之物,于中原无益,军学才没那么在意被盗之事。原来想看大光明神教和死魔城鹬蚌相争,等着坐收渔利的人,不只是摧锋一个,白修宜也是。 紧那罗看清这忽然奔来的军队,当即明白了什么,咬牙冷笑一声。而后他立即回身抱住还乖乖坐在床上的小孩子,令教众撤退。 他有与白袍军一战之力,可他的教众们没有,这种亏本的买卖,他可不做。只是他想撤走,显然没那么容易。 摧锋忽地冲出,猛地一挥手,香引顿时爆开,迅速与涣气香融为一体。 原先的无味之物,转瞬变成一股奇异幽香,钻进众人身体。他们体内真气皆是一滞,动作立即变得缓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这黄雀之后,还有他这个放网的人。 摧锋内力直逼那女子身前,潋滟的身影也忽地闪过。那女子动作虽受涣气香影响变得稍慢,仍是挥出一刀。 不待他再出一招,身旁忽地银光一闪,竟是白修宜飞身而上,一枪直直冲来,挡过潋滟一击,让那女子还能避过摧锋的攻势。而女子身形一动,倏然向后撤去,退至白袍军众将之间。 摧锋便是一惊,心中念头飞转。 难道这女子竟是白袍军之人? 于是他喝道:潋滟,你快走! 潋滟目露不解,却未多言,听他之命身影飞动,瞬间没入夜色。 白军长!摧锋内力一收,在白修宜面前停下。 这营地之中此时极为混乱,大光明神教教徒在撤,死魔城之人也有逃离之势,然而白袍军在此,两边均是寸步难行。也就紧那罗反应得快,一见白袍军,抱着儿子就跑,根本拦都没机会拦。 白修宜似乎是认出了摧锋,也没有继续向他出手,而身旁一小将见紧那罗已惊冲出包围,大喝道:追! 白修宜抬手制止:不必了,光明教的人不用管,死魔城的人不用留。 是! 白修宜这才转头看向摧锋:摧锋少侠,你怎会在此处?柳公子难道也有兴趣来这大漠一游? 摧锋忙道:白军长,公子他病重,需借光明镜一用! 方才那白衣女子开口道:光明镜不过是一面镜子,又如何能治病? 摧锋恳切道:我只需用它去换一味灵药,日后定会归还。 先求吧,不行再抢。 白修宜看着他轻轻一笑:灵药?莫非是死魔城的万灵丹? 他竟然知道? 摧锋惊诧之余,更是忐忑。看今天的情况,白袍军对死魔城,是欲除之而后快。如他们知道自己所求与死魔城有关系,那还有帮自己的可能吗? 白修宜看他的神色,自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于是道:万灵丹到现在,也只是个传说,要用这光明镜打开死魔城中的黑蛇宝库,才能知道这个传说的真假不过,我不能让任何人打开黑蛇宝库。 黑蛇宝库的传说,就连摧锋这个在死魔城待了那么多年的人,也只是听到过一些,具体的完全不了解。 因此摧锋听到这黑蛇宝库之说,十分疑惑。 白修宜倒是早已探听到了关于死魔城的种种。 西域的传说里,战神斩灭黑蛇神,黑蛇的眼睛被刺瞎一只,化成一面镜子,能照出人心中欲念,这便是光明镜。 而黑蛇神又名不死魔,只要人还有欲望,他就会重生,不过经此一战,永远缺了一只眼睛。 死魔城中有一个黑蛇宝库,里面装满黑蛇神搜罗来的宝物奇珍,神功秘书,就需要用这一只眼睛打开。不过光明镜一只在大光明神教手中,后面大光明神教教内分裂,许多秘宝流落在外下落不明。大光明神教和死魔城,都没有办法拿到这件钥匙。 对中原而言,无论哪边开启了黑蛇宝库,都是一个威胁。白修宜知道这些,又拿到了光明镜,哪里有不趁此机会把这两个威胁揍一顿的道理。只是这两个魔教邪派,都以为白修宜对此一无所知,完全没有想到白修宜也在盯着他们。 方到此时,摧锋才明白过来那小公子为何非要跟自己父亲抢夺这光明镜。只是,既然万灵丹在黑蛇宝库之内,那他先前给柳希夷换的药,又是什么?摧锋思及此处,不由大怒。这小公子若是伤着柳希夷半点,定要让他死无全尸!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白军长,我家公子天生体弱,无药可医,唯有这万灵丹能一试了。还望你看在他曾为白袍军设计图纸的份上,借光明镜一用!摧锋心中焦急万分,竟是毫不犹豫地跪在他面前。 白修宜面色微变,连忙上前扶他起身,可他定定跪在那处,纹丝不动。白修宜无奈,只好罢手,道:摧锋少侠,我非是有意为难你。只是近年边境常有战事,大月朝廷与死魔城又有往来事关中原百姓,我不能轻易冒险。而且,黑蛇宝库毕竟在死魔城之内,你便是拿到光明镜,又能如何? 摧锋眸光一动,却仍是那坚定神色:白军长求你。 白修宜看着他,半晌无言。 周围那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慢慢安静下来。有人来报:军长,俘魔教六十余人,其余的已派人追拿。 好。白修宜点点头,让人下去,又对摧锋道,摧锋少侠,我知道你想救柳公子。可有些事情,勉强不来。 不是全然无望,为何不能一试?摧锋紧紧咬牙,军长若是担忧此物放在旁人之处,不慎落入死魔城之手,让他们开启宝库威胁中原那何不直接将死魔城整个铲除 他眼神忽然变得极冷:死魔城小公子,在我手上。 此时的小公子已经在营地里等了很久,他心想着,不出意外的话,很快摧锋和潋滟会把光明镜带过来。 又等了很久,他终于是见到了那两个人的身影。 看两人的样子,没受太严重的伤,不是很狼狈,那多半是得手了。 回来了?小公子忍不住笑了,光明镜呢? 摧锋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来,金银珠光遍布镜身,便是在这黑夜里,这光芒都不减分毫。 小公子大喜道:好!好!快,启程!我们赶回死魔城! 他便要伸手去拿那光明镜,摧锋却是手腕一转,避开了去。小公子当即皱眉,正要斥责,却见摧锋眼中冷光一闪。 摧锋冷声道:不用回死魔城了,我送你去黄泉路。 利刃随着话音出鞘,下一刻已然横在小公子喉头。 ※※※※※※※※※※※※※※※※※※※※ 复健中,缓慢更新。 谢谢还在的大家。=3= 不过固氮不会更很快,要恰饭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病鱼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殇零落 2个;病弱美人攻是我心头好、30762672、三方文、二十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马桶里有个蛋 19瓶;月孤璃 10瓶;契生 8瓶;26175364 5瓶;砌下落梅如雪乱、30762672、糖果盒子 2瓶;癫癫嘚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胞弟罹难 千机院已经很久没有什么大动静了,几个机关师最近也就是修修补补山庄中损坏了的机关。大少爷近来病得厉害,心情不佳,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千机院里的机关师也就没多少事情可以干。 不过柳希夷消沉几日,也自己把自己给无聊到了。 虽然他有个体弱多病的身,是只到死也飞不起来的鸟,可他心却是困不住的。 他想干的事情可多着。 铁轮子慢慢向前滚动,驶入千机院内。 没人在造新机关,这千机院里敲敲打打的声音就很少。 也就衬得柳希夷进院的声音很明显。 正修补机关的名机关师闻声抬头,见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怔愣一瞬:大少爷? 那几样部件,可都融进千年玄铁了?柳希夷朝人微笑点头,复又问道。 回到湛然山庄之后,柳希夷便将从摧锋手上脚上取下来的玄铁锁链交给了千机院,让他们将这千年玄铁融了,加进新的铁鲲鹏部件里面,以增加铁鲲鹏的硬度。 这点事情其实千机院早就已经做好了,只是柳希夷一直没过来验收。 机关师答道:新的部件已经做好了,就放在后院,大少爷可要去看看? 柳希夷点头:嗯。 那机关师便在前带路,领着他去了后院。之前造好的部件安然摆放在地上,现在看着也就是一堆钢铁,但只要组装起来,便是威力无穷。 柳希夷抓起胸前那块知微镜,习惯性地往旁一探要拿镜架,然后才发现以往一直在旁边给自己递东西的人不在。 机关师见他动作,忙道:少爷稍等,我去拿个镜架来。 往旁边的桌台上翻翻找找,才翻出个镜架来交给柳希夷。 知微镜装到镜架上,柳希夷专心检查这些部件。没有什么问题,给铁鲲鹏换上之后,铁鲲鹏便是坚硬无比,很难受损了。 这是他之前一直想做的,造出举世无双的机甲为了这个,他不顾身体跑到了千里之外的西域,如今终于是做成了。他的确感到喜悦,可却没有先前想象中的那种狂喜。 好像他其实对这些机关机甲,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了。 自己当初明明就是觊觎摧锋身上的千年玄铁现在得了玄铁,却没了那个人,心里空落落的。 那个笨蛋,信也不会寄的么 柳希夷叹口气,直起身来,摘下知微镜:让人把我轮椅送来,今日便将这些部件装到铁鲲鹏上去吧。 机关师:是,明日组装完成,便将铁鲲鹏送到少爷院中去。我这便去推轮椅过来,还劳少爷在此稍等片刻。 柳希夷:有劳了。 看人走远,他便去了个阴凉些的地方,等着换辆普通轮椅,好把铁鲲鹏留下。 他胸口有些闷,有些喘不过气来,才出来这一会儿,又开始不舒服。 无奈地叹息一声,他躺在铁鲲鹏上闭上了眼,这些歇着似乎能好受些。 还好那机关师不是他这种手脚不灵便的人,来回一趟也不过用了一刻钟。柳希夷轻轻睁眼,被人扶着坐上轮椅,正要回去歇着,却有人又进了千机院的门:大公子可在千机院内? 机关师道:少爷在呢,什么事? 那人跑过来,见到柳希夷便是一喜,柳希夷正要问他何事,他便道:大少爷我们方才收到一封信,老爷在会客,还请你先过目。 言罢将那信交给了柳希夷。 柳希夷展信一观,信上是极为熟悉的字迹。柳渊那方方正正却又有几分随性的字,很有特点,不用看落款他都知道是谁写的了。 最近他都没怎么收到过柳渊的信,这小子可能在外面玩疯了,连信都没工夫写。现在看到这字迹,他还挺惊喜。 然而看了信件内容之后,他却皱起了眉。 这封信没像之前那样,写一大堆所见所闻。 柳渊竟是在求救。 他说他被困在了永安王府上 永安王 柳希夷心里忽地咯噔一下,抬眸问道:爹爹会的什么客? 那人道:是永安郡王,客人身份尊贵,庄主也是重视,我们不好去打扰,这才先将信送来了。 柳希夷手微微抖了抖,语气变得有几分急切:推我去会客厅!快些! 两个人哪里见过这位平常总是言语淡淡的病公子如此激动,均是讶然。看来这信中内容兹事体大,两人忙推着柳希夷朝那会客厅行去。 就柳希夷这身子,差点急得晕过去,也就是强撑着一口气才没倒。 就说那永安王来拜访肯定不简单,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三弟如今在永安王手上,难道他想要以此胁迫父亲同他合作? 柳家上下数百口人,百年基业岂能为此葬送?照父亲的性子,断然是一切以家族为重小渊他怕是只能靠自己了啊 冷静先看看是何种情况再想不迟。 柳希夷深吸几口气,直接进了会客厅。 父亲! 厅中两人顿时回头,柳长海见儿子突然冲进来,面色一变。 然儿,怎么忽然过来了?柳长海眉头一皱,又是担心又是责怪,我正同王爷议事,你这般贸然闯入太过失礼,下次不可再如此莽撞。 柳希夷微一颔首:孩儿知错,只是有件急事不得已才来打扰父亲和王爷。又转朝永安王道:王爷,希夷失礼了,还望见谅。 那永安王衣着华贵,气质儒雅,便是被人扰了,脸上也不见怒色,反是望着柳希夷面露赞赏之色,继而笑道:哪里哪里,这等小事,柳兄不必对大公子如此严苛。早先听闻柳大公子郎艳独绝,亲眼一见,果然是仪表非凡。 不管是真心还是客套,这话都让柳长海极是舒坦,不禁有几分得意:王爷过誉了,犬子愚钝,见笑了。 柳希夷听完,却是在心里冷冷一笑。永安王这老狐狸,还在伪装什么。 然儿,你究竟有何种急事,非要现在过来?柳长海跟人客套完,终于正视柳希夷,问起他说的急事来。 柳希夷身下轮椅缓缓往前,行至柳长海身侧。 爹爹。柳希夷展开柳渊送回来的那封信件,故意大声道,这是三弟刚寄回来的信。 说着余光一瞥,刚好见到永安王面上一僵。 会客厅里一瞬间穿沉闷得出奇,柳希夷这语气轻轻的一句话,竟是在两人心底激起千层浪来。 柳长海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是在看完整封信之后满目怒光,抬头看向永安王,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缓了半晌,方能继续说话:敢问王爷我儿柳渊,可是在王爷府上? 信中所言,柳渊行至永安郡,四处打听名师名匠,偶遇永安王。永安王便允诺为他与永安第一木匠鲁能牵线,邀他至府上。 永安王本也是半个江湖中人,醉心武学,与一众大派高手结识交好。也算是个武林前辈,柳渊对前辈一向尊重,也就不曾多想,谁知那却是场鸿门宴。他这一进王府,就没了出来的机会,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机会,将书信送了出来。 永安王自己做的事,又怎会不知,听他这般问起,自然了解前因后果,顿时额头青筋暴跳,心道王府真是养了一群废物,竟连一个半大孩子都看不住。 三公子英雄少年,游至永安郡,自然要尽一尽地主之谊。永安王笑道。 柳希夷见状冷笑:地主之谊?便是将我三弟囚在王爷府上,严加看管,让他寄封信回来都要费此周折么?王爷不必再多说什么,要如何才能放过小渊,还请王爷直言。 他实在没什么耐心跟这位王爷说些没用的,柳渊还被困在王府里,他如何不急。 这样直接挑明,倒让永安王也没了继续蒙混的心思,眼中便是一寒:那本王便直言了,若想三公子安然无恙柳庄主,这条件么,我方才已经与你说了。庄主这几日便好好考虑考虑,告辞! 言罢便起身拂袖,临走还看了父子两人一眼,似乎是提醒,似乎是警告。 柳希夷望着他背影暗暗咬牙,气不太顺,一下子咳得厉害。 然儿!柳长海惊道。 咳爹爹,我无事柳希夷扶住把手,深深吸气,爹爹他同你说了什么?咳咳怎么才能救小渊他 柳长海沉默许久,到底还是没说出来:然儿,你且先回去歇着,无需忧心此事。渊儿是我亲身骨肉,我岂有不管他的道理,我自会请柳家各位长辈前来相商,救他出来。 无需忧心 是了,他一个残废,一个被放弃的人,一个连成为家主的资格都没有的人,需要为此费心吗? 他只需要躺在院子里看看书养养花,柳家的事,自有别人忧心。 可他们会作出什么决定? 永安王是皇族,不能得罪,所以呢?考虑这个考虑那个,等他们去救出小渊,小渊要吃多少苦了? 柳希夷垂眸半晌,忽地操纵轮椅往外冲去,朝院门口守卫弟子道:去,启动湛然山庄各处大阵,不要让永安王走出湛然山庄! 柳长海跟着奔出来:然儿! 柳希夷朝那还呆愣着的守卫弟子又喊一遍:快去! 那弟子才迈开步,又听柳长海怒喝道:回来! 这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待在原地看看庄主又看看大公子,没了主意。 柳长海:然儿,此事还需同你几个叔叔伯伯商议,不可妄为! 不可妄为 我不管,现在抓住永安王,一人换一人,比你们商议什么都有用!柳希夷言罢,猛地掰动轮椅机关,恨不得把这一木轮椅当成铁鲲鹏来用。 不让启动大阵,那他自己去!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契生、11th、貳拾鸦、一颗沉默的橘子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易水东逝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朱雀天火 木轮椅的速度又能快到哪里去,柳长海轻功一运,几步上前便拦了柳希夷去路。 然儿!不可莽撞!柳长海难得对他露出愠色。 父亲!既是不愿再卷入那些事端,为何不表明立场,同他客气什么?柳希夷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三弟无辜受骗,被他拿来要挟柳家未免欺人太甚! 柳长海震声道:家中自会定夺,你且回去,不必多心。 柳希夷不语,猛地一拍轮椅扶手,那扶手之中瞬间弹出一只木臂,机簧声响,几只飞镖接连射出。 柳长海怎能想到向来温和沉静的大儿子会对自己出手,极是惊诧,内力猛施,拂袖一卷,击落这些飞镖。柳希夷却已从他身周一绕,朝前冲去。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然儿!柳长海习武几十年,又岂是这几样机关暗器就能拦住的,霍然出手,抓住椅背,便让柳希夷前进不得。 柳希夷前行不得,双眼瞬间通红,湿了眼眶,便连声音都隐隐有了哭腔:父亲!小弟遭此欺辱,难道该忍气吞声么? 柳长海:非是忍气吞声,只是不想你如此冲动!此事非是关乎渊儿一人,而是整个柳家。 父亲,即便是事关整个柳家,需得商议也绝不可就这样由他走出湛然山庄。无论商议结果如何,小渊都在他们手上,我们就是受制于人!柳希夷深深吸了口气,父亲,你放心,我不过将王爷留下,不会生事得罪了,父亲。 言罢他用力掰动机括,用力冲了出去。 身周轰隆声响骤起,竟是无数钢铁机关从暗处弹出。飞箭迷网遮天盖地,此时竟是连柳长海这等高手都难行寸步,无暇追赶。 这湛然山庄中的机关,在柳家先祖来此定居之时就已设立,然而彼时的机关极为粗浅简陋,直到柳希夷十多岁开始学习机关术,才将之改造成现在这等模样。可以说整个湛然山庄中的机关,都如同柳希夷身体的一部分,他便是运用自如。 山庄里里外外不知被他设下了多少机关,只要在这山庄之中,无人能是他的对手。他若想困住柳长海,柳长海便无法在短时间内脱身。 他现在只需赶去阵枢,启动机关大阵。大阵一旦启动,整个山庄都将化为一座巨大的牢笼,谁也别想从山庄出去。 永安王虽能入高手之列,却非是什么顶尖高手。放眼整个武林,如他这个级别的高手,数不胜数。 摧锋那样经过异术淬炼的异人,也不过能勉强破坏一处机关,何况永安王这等凡夫? 在大阵之内,永安王便是插翅难逃,有来无回! 柳希夷只想换回柳渊,等永安王大摇大摆走出湛然山庄,可就没那么好的机会了。 木轮椅车轮飞速转动,柳希夷还嫌不够快,恨不得自己双腿能立马变得如常人一样,跳下地去跑。 大阵中枢就在后院,由几名守卫弟子把守,将总机关打开,湛然山庄周围的所有机关都会启动。困住了永安王,再慢慢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希夷大哥?今日值守的还是家中堂弟柳沐,一见柳希夷过来便上前。 然而他都还没能把话问出口,就听柳希夷急道:快,启动大阵! 机关大阵乃是湛然山庄至关重要的防御工事,建成至今数十年,也只有维修和测试之时启动过,平常岂是能随意打开的。虽是心中有疑虑,可看柳希夷焦急模样,柳沐如何敢慢,连忙朝其余几人道:快把总机关打开! 几个守卫弟子都被惊得愣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前去打开机关。 阵阵闷响从地底传来,阵枢总机关一启动,山庄各个方位的机关阵都应声而起,轰鸣不止。不过须臾,整个山庄都被淹没在震颤和响动之间。 守卫弟子初听到要启动机关大阵,还有些惊慌,此时听着四方传来的轰鸣声,却是有些激动兴奋。这大阵启动的景象,可是鲜少能见到的。 柳沐看机关成功启动,这才回头问道:希夷大哥,为何忽然要启动大阵?发生何事了? 柳希夷道:容后再说,让所有人去找永安王,拦下他!再叫几个会操控机关兽的人跟我走。 我们几个都会些。柳沐朝几个弟子道,你们两个快去通报拦人,剩下的都跟大哥走。 柳希夷一回想,柳沐对这些机关之术也颇感兴趣,还有那么些天分,以前也曾看他驾驭过机关兽,技术该是不差的。于是便向他道:你随我去南边大阵,取朱雀来。 柳沐惊诧:好! 柳希夷也不等他,车轮子转得几乎连虚影都看不见,叫他在后好一阵追。 而永安王此时已到山庄之北,山庄大门在南,守卫众多,而这北边却鲜有人至。且永安王事事小心谨慎,北边早安排护卫等待接应。 然而他还未走出湛然山庄,便听见四处声音大震。 王爷小心!护卫纷纷屏息凝神,仔细留意周围动静。 四周未见有异,却是空中阵阵巨响。 就见空中一物遮天蔽日而来,口中喷吐烈火,竟是一只巨大的机关木鸟! 柳希夷静坐其间,容色淡淡,手腕转动之间巨鸟振翅,投下烈火飞箭。众护卫齐齐举起盾牌,盾墙摆得密不透风,挡住飞来箭矢。 然而木鸟在空中,只需天上一旋身,便绕过了这盾墙,又是一阵攻击。护卫举盾朝天,盾墙瞬间变为伞盖,将永安王护在其下。几人中箭受伤,手上无力,这盾伞却是一瞬间破了大半。 柳沐对着机关兽威力极其惊讶:希夷大哥,他们怕是受不住这等攻势,可要一鼓作气将他们拿下? 不必。柳希夷本无伤人之心,便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木鸟拍打翅膀,于空中盘旋两圈,缓缓降落在地。 护卫们举盾持刀,直直盯着这从天而降的木鸟,生怕又从中喷射出箭矢来。 永安王逼视着柳希夷,面色平和,仍是带着那种让人看了不太舒服的笑意:柳大公子,这是何意? 柳希夷冷声道:不过想留王爷再坐坐,还请王爷留步。 王爷!外面有机关埋伏,接应之人暂且无法进入!一护卫上前通报。 大阵已启动,他们到底是晚了一步,再难出去。 永安王一瞥四周火焰流箭,笑道:原来如此,这是柳氏待客之道? 柳希夷淡淡道:王爷对小弟既以礼待之,柳氏自然以礼相还。 可惜本王尚有要事在身,却是无法久留了。永安王一声冷哼,没再多言,直接下令道,破阵! 看来比起对坐清谈,王爷更喜欢以武会友了。柳希夷眸光渐渐变得锐利,声音还是那般轻软,却透出一股冰寒,那希夷请王爷赐教。 永安王闻言,不屑地一笑。这位柳家大少爷,横竖不过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残废,以他之功力,还有身后上百护卫,还能输了不成? 一声暴喝,永安王腾起一跃,双袖之间气流卷涌,迸出强悍气劲,一瞬间就飚向柳希夷! 然而这掌风还未近身,柳希夷身前已然升起一道铁壁。 那掌风再强,也断无击破钢铁之威,这一掌击在铁壁之上,只是震出声声巨响,却是完全无法伤到柳希夷分毫。 永安王大惊,这才发现柳希夷脚下土地有异! 石板轻轻松松升起,下面尽是玄黑之色。 钢板迅速伸出,不一会儿柳希夷所在之处就完全升起一个巨物。而后这钢铁伸出四肢,探出头颅,四肢微动,完全从地下站起身来。 竟是一只乌龟模样的大家伙。 柳沐跃起,从朱雀上翻身而下,三两下窜进玄武腹中。 王爷,希夷自幼体弱,无法习武,武功内力自是不敌王爷。可在机关阵法一道上,希夷自认小有所成。这山庄之内,有我设计的几种机关兽,最厉害的当属铁鲲鹏,可惜铁鲲鹏部件还未修缮完毕,不能让王爷一观了。柳希夷立于机关兽背上,淡淡道,此为四灵玄武、朱雀,虽不及铁鲲鹏但对付王爷,也足够了。 话音一落,玄武两只前肢抬起拍下,震得土地颤抖,飞镖从它口中吐出,射向永安王。 四灵是整个湛然山庄守御的组成之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只机关兽分别藏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平日随时待命。一有需要,便从地底迅速升起。方才柳希夷取了朱雀,此时又唤醒玄武,四灵有二,威力非同小可。 保护王爷! 护卫也只能防守,面对这样一个钢筋铁骨的大家伙,根本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柳希夷所乘朱雀倒是没有那么严实,可双翅一动便升上天去,更是让他们碰也碰不到。 他们顿时有些乱了阵脚。 柳希夷居高临下,冷笑道:王爷,大阵一旦启动,你就不可能出去。纵使你身后有千军万马,也决计无法逃离湛然山庄,我不想伤了你和众位兵士,王爷不如好好考虑考虑,命人将我三弟送回来,柳家自然也会好生款待王爷。 不能出去?永安王脸色未变。 柳希夷目光一凛:正是。 永安王笑:那,若是有这个呢? 阵外顿时爆炸声响起,震得玄武都是一跳! 炮火? 柳希夷瞳孔骤然一缩。 他的机关大阵的确精妙,但若这些人不管机关如何,直接用大炮轰开破坏机关也的的确确能破开一条通途。 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他了。 朱雀扶摇而起,探出几尊装配在腹部的火炮来。 炮弹如流星,飒沓急坠,天火骤燃! ※※※※※※※※※※※※※※※※※※※※ 然然在自己的领地里无敌(前提他身体撑得住)。 虽然然喵体弱,可是他轰炸机都会开呢!(x)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沉默的橘子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蛋黄酱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君令之毒 湛然山庄一角,在这炮弹轰炸之下,很快就化为一片火海。 军中火炮虽是威力无穷,可到底太过笨重,不够精准,也只能炸炸地上跑的,面对柳希夷这天上飞的朱雀机关兽,根本就没有回击之力。 永安王一行人几次攻击不成,便不再针对空中的柳希夷。火炮调转,炮弹连发,只想轰开机关大阵,先走为上。 柳希夷身在高处,把他们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又怎会让他们如愿。朱雀腹部火炮喷出弹药,叫人根本躲闪不及。顷刻之间便把人炸倒一片,永安王身边已经没有几个人还能站着。 便在此时,朱雀于空中一旋,猛地朝永安王俯冲而下! 护卫具是一惊,上前护住永安王。然而这朱雀身上锁链飞出,疾如闪电,竟是瞬间便把永安王整个人锁住,完全抓了起来,拉向半空。 朱雀拍翅,又重新飞得极高,仿佛是一只刚刚捕捉到猎物的雄鹰。 王爷! 护卫纷纷举起弓箭,但并无半点用处。倒是地上玄武尾巴一扫,又击倒几人,而地上震颤不断,竟是从远处又跑来几只机关兽。 他们人力已经折损过半,哪里会是这些机关兽的对手,被围困在中央,根本没有突围之机。何况,永安王还在朱雀上。 护卫首领见状大骇,忙道:柳公子,还请停手! 这时候知道怕了? 柳希夷冷哼,还是操纵着朱雀落地。永安王被锁在朱雀双爪之间,动弹不得。 请柳公子放了王爷!护卫首领看着永安王大喊。 柳希夷平静道:还是先请王爷放了我三弟吧。 护卫首领目光一凛:柳公子,你可知挟持皇亲是何等重罪! 柳希夷悠悠一笑:然一介江湖草莽,自是不知什么国规律法这位大人可得看清楚了,王爷如今是在朱雀双爪之上,大人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你! 柳希夷冷笑:不要讲这些废话,我三弟若是有什么闪失,让一位王爷陪葬,也算体面。 护卫首领一听他这是完全豁出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哪里还敢多言。 永安王强忍着心头怒火,咬牙道:去,命人护送柳三公子回蓝溪! 护卫首领道:是! 现在就传令回去。柳希夷冷冷开口,我要看王爷亲自写,小沐,让人拿纸笔来。 柳沐问闻言从那玄武机关兽中跳出,跑离这片火海。 待人将纸笔送来,朱雀对永安王的钳制才是一松。 王爷,可还安好?护卫首领险些就要冲上去,然而却被朱雀一爪子拦住。 柳希夷淡淡道:王爷,请。 永安王沉着脸色提笔,一字一字将放柳渊回蓝溪的命令写下。 护卫首领这才得以上前,召来信鸽,装信放飞。柳希夷看他们做完这一切,才是放下心来。 信已送出,柳公子可能放行了?护卫首领道。 柳希夷只是朝他们一瞥,并未回应,身下朱雀咔咔几声响,便缩小数倍,变回一个有轮子的木椅。 小沐,给王爷和众位将士安排个住处,多让人在一旁照看着。柳希夷轻声吩咐完,又特意对永安王道,还请王爷莫要随意走动,这湛然山庄之内,处处皆有机关,刀剑无眼,伤了王爷可就不好了。 你这是要囚禁我们?护卫首领大怒。 永安王抬手制止他发作,道:既然如此那便多些柳公子好意了。 柳希夷淡淡一笑:送几位下去吧。 其他几只机关兽得令之后,便踏步上前,引着众人离开。 柳希夷望着他们背影,眼里渐渐没了什么情绪。 撑着他身体的东西仿佛断了,他一下子就没了力气。 希夷大哥?柳沐回头就见他往旁边倒,连忙扶住他。 咳咳、咳咳 他抬手捂住嘴唇,连连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几乎是要把内里的一切都呕出来。 回去喝药歇着吧大哥柳沐慌了。 好你先过来,我告诉你如何启动阵法。等他们将永安王押到院里,你就开启机关阵,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会开!柳希夷喘息着道。 大哥你说!柳沐连忙倾耳细听,生怕听错听漏一个字。 待柳希夷勉勉强强说完,终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这一次他躺了有四五天,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柳渊回来没有。 柳沐那日跟着他见识了一回机关兽的威力,心里就总有些想要粘着他,对此事也极是关心。一会儿往柳希夷修养的这小院子里跑,一会儿又去囚禁永安王的那处院子里巡查。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柳希夷醒过来他恰好就在旁边,便告诉人:阿渊还没回来。不过希夷大哥,这是永安王那边新接到的信,我给截下来了。 柳希夷抓过信来看,柳沐在一旁道:永安王传令回去,让他们送阿渊回来,可那边却回信说阿渊已经逃走 哈我就知道,这小子柳希夷又是笑又是叹气,谁能真正困住他,他自己都能跑出来的 安静片刻,他问道:那他可有新的信送回来过?让他快些回家来 柳沐:还不曾有过。 柳希夷回头看看他,这一看发现他手臂上有些淤青,便皱了眉:你身上怎么还有伤 啊是被爹爹揍了柳沐低头一望,顿时想起这几日里长辈的训诫,有些委屈地道,我不明白,明明是为了救阿渊,怎么会是错了,还要挨骂受罚 柳希夷顿时面有愧色:是因为那日你同我去追击永安王 柳沐忙道:不不不,希夷大哥别多想,我没有怪大哥的意思,只是觉得爹爹好不讲道理。 柳希夷垂眸:是我冲动了 柳沐摇头道:若不是希夷大哥拦住永安王,我们还不知道要被逼着做什么事呢。现在至少知道阿渊无事,也没有被他们挟持着,不比稀里糊涂就让人给要挟了好?我们柳家本就身在江湖,怕他什么皇亲国戚作甚? 柳希夷心中五味杂陈,但听他这一席话,只觉心里舒坦许多,半晌微微一笑,点头道:嗯 他低下头,继续看着那封信,忽然一窒。 柳渊是逃走了,可这信上还说,他身中君令之毒,发作之后跑不了多远,他们会重新将他捉回去。 君令,是跟摧锋服下的一寸丹心一样的东西,不过是一种时常会发作的毒药,服下解药抑制就不会发作。若无解药,发作时便是痛苦万分,生不如死。这些都是那些位高权重者用来控制下属的玩意儿罢了。 小沐,爹爹他们在何处?柳希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柳沐略假思索:应该在跟我爹爹和几位叔叔伯伯商量之后的事吧闹那么大,最近几天他们成天聚在一起吵架。 柳希夷从床上爬起:扶我过去 堂内几位老人都没想到柳希夷会过来,听见车轮子转动的声响,都很是诧异,而后才是欣喜。 然儿!你终于是醒过来了?柳长海见他这样单薄憔悴,更是心疼。 柳希夷摇头:爹爹,我无事看这个 信件直接交到了柳长海手里,他展信细读。看到后面,表情突然大变:这 柳希夷震声道:爹爹,他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威胁柳家同他一道,如今还需商量什么?我柳家决不可仰人鼻息,活得毫无尊严! 其余几位长辈不知此事,一听连连发问。 这是怎么了? 家主,信里说的什么? 柳长海实在忍耐不住,将信狠狠拍在桌上:渊儿中了君令之毒! 堂中瞬间沉寂,而后一人开口道:君令?那不是他将我柳家人当什么了! 我柳家数百年前便是望族,祖父随太|祖东征西战,更是立下不世之功,功成之后便退隐山林。先前对他客气,也不过是看在太|祖的面上,我们可从不欠他什么。他竟如此当我柳家人是他家仆么!欺人太甚! 让他将解药交出来,我们再也不掺合这些破事了! 诸位稍安勿躁。柳长海沉声道,王爷如今还在山庄内,拿到解药便可请王爷回去,此后柳家与皇室划清界限。只是渊儿却不知在何处。 柳希夷道:小渊既已脱险,该是会自己回家来,要么回隐山书院爹爹无需太过担忧,他本就聪明,若无意外,不会被捉回去。我们再派人四处找找接应他就是了 柳长海:但愿然儿,随我去见王爷一回。 柳希夷点点头,默默跟在他身后。 关押永安王的这处院子,如今由几只机关兽把守着,谁都没办法离开。 就算操控机关兽的守卫没有注意,让人溜了出去,外面也还有其他机关拦着,一个走不对就是尸骨无存。 柳希夷当时对永安王的警告不是说着玩玩的,他布下的这些机关的确有这些杀伤力。虽然他人温静,可他造出的这些东西都霸道强悍得很,一旦启动,完全不会手软。 这些阵法如何启动,本来只有柳希夷知道,如何关闭,本来也只有柳希夷知道。之前虽然是告诉了柳沐,可这小子听他的话守口如瓶,因而这四五天过去,柳家长辈也没能把阵法撤去,见到永安王一面,也没办法放走永安王。 整个湛然山庄,有时候完全是柳希夷说了算的。 永安王等人被困在里面,外面的人又进不去,每日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还好院子里还有个厨房,也让他们勉强撑了那么几天。 对于一个王爷来说,这几天过得实在有些狼狈。 柳长海随着柳希夷通过机关阵进入院内,便是看到永安王在庭中踱步。 见有人来,众人齐齐警戒。 柳长海道:这几日怠慢了,还请王爷见谅。 永安王还没开口,柳希夷便直言道:王爷,我们只要君令的解药,小弟服下之后若有好转,自会放王爷出去。 永安王登时明白他们已经知道了什么,便是悠闲道:此毒无药可解,名为君令,唯一的解药,自然是在我那位侄儿手上。 难怪当初将永安王囚禁在此处,他都没有什么反抗之意。柳渊已经中了毒,不管他有没有逃出永安王府,永安王都有跟柳家谈条件的筹码。 柳渊是这一辈中资质最好的武学奇才,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就已有家主之风,放弃他,谁舍得? 永安王叹息道:君令君令想要解药,恐怕还得从我侄儿手上取。 从他那位小皇帝侄儿手上取那不是又绕回来了?柳家跟他合作,重新出山,助他夺回他家的天下? ※※※※※※※※※※※※※※※※※※※※ 劝君莫做亏心事,举头三尺有然哥。 (轰炸机上的然喵:哼!空对地精准打击!)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沉默的橘子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空念 10瓶;钦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千里迢迢 柳家的老毛病就是顾虑太多,当断不断。 当初柳家就是站在太|祖皇帝那边,先帝用那种手段弑兄篡位,气得柳家先祖直接放下话,要永归山林。拒绝了先帝给的高官厚禄,带着柳家几百人跑到蓝溪山中定居。 如今他们实在没有什么立场去求小皇帝,他们柳家的势力对永安王而言是巨大的助力,可对小皇帝而言,并不是。 小皇帝并不在意柳家这点东西,也就永安王还需要柳家。 可柳家不愿意掺合,又一直不断了与永安王这一脉的联系,每次人家过来都是婉言回绝。太极打来打去,弄得永安王不肯死心,反而要来硬的,强逼他们出山。 而且那君令,是给小皇帝养的那批死士暗卫,还有某些不够听话的人用的,怎么可能放心把解药交给别人。要拿解药,小皇帝那边的路是走不通了。 然而另一边的路,柳家也不想走。 柳长海忧心柳渊,不想把这话说绝了,柳希夷却先道:多谢王爷告知,待我捡见到小弟本人,自会送王爷离庄。 永安王一怔,这事态并未朝着他所想的走:柳公子难道是要自己去向圣上讨要解药么? 柳希夷笑意未达眼眸:自然。转头颔首,恭顺地道:爹爹,王爷既已悉数告知,我们便回吧。 柳兄可别把事做绝了。永安王一望柳长海,小皇帝就算给你们解药,也只能压制这毒一年时光,毒素就算被压制无法发作,也还是会损了根本。服了这毒的人,可没一个活过三十岁。你若是知道彻底解毒之法,便不会如此了。 他故意买了个关子,不说如何才能彻底解毒,可惜柳希夷不愿听。 什么都是他说的,怎样都是要逼柳家出山,不听才好。 柳长海还想说什么,见柳希夷毫不犹豫就要走,便知他该是有什么自己的想法,便没有再说,同他一起通过机关阵,走出院外。 然儿,你这是何意?柳长海出院门就忍不住道。 小渊重要,柳家也重要,但我们哪边的路都走不了。柳希夷低眸道,爹爹,那药是时常发作,长久之后损伤躯体,却不会立马要了小渊的命。我们总能找到办法克制毒性。杏花坞药王谷小渊的师父也绝不会坐视不管啊。武林中如此多医术精妙之人,总会有办法的。各位前辈都能与鬼差抢人,还解不了这毒么? 柳长海皱眉许久,最后只是叹气:唉若能研制出解药,那便是最好的。这些日后再说,我会去拜访杏花坞和药王谷。现在还是先找到渊儿再说。 小渊他已经逃出来,自然是会先回家的。真要是又被永安王手下抓回去,永安王还在我们手上,不怕他们不放人。 好柳长海注视柳希夷许久,心中极是怅然,然儿 他一直忧心挂念的这个儿子,似乎并没有那么不让人放心。 柳希夷听他语气变了,微愣:怎么了,爹爹? 爹爹真是愧对于你你天生体弱,便想着让他能无忧无虑过完这一生,凡事无需操劳,让旁人去做便是,不让你受苦去学这学那,不让你管这些费神之事可你其实并不想我们如此看待你吧?柳长海问出了这个问题。 柳希夷的确不喜欢这样,否则他也不会从十多岁开始便让服侍自己起居的几名侍者只在外候着,不进来扶他抱他。 他想自己下床,自己坐到轮椅上,自己出门。 他也不想听家里人说什么这些事别人会办,他不用费心。 他有自尊,他不是一个废人,他也可以做很多事的。 爹爹 柳长海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然儿,爹爹知道你不喜欢只是我和你娘都太担心不敢放手,怕你撑不住。今后你想如何便如何,只是千万别伤了自己身子。 柳希夷微微笑起:爹爹,我知道的,我也从未怪过你 父子之间也无需什么多余的话,柳长海笑着拍拍他肩膀:我先去修书几封,送给各位神医。你快回去歇着吧,刚醒过来又跑来跑去,可得好好修养。 嗯柳希夷点点头。 千里之外,死魔城前。 白袍军如今驻扎在此,随时可以进攻死魔城。 上次沙漠一战,死魔城城主不知所踪,而小公子在城中的人手并未见城主归来。 如今死魔城城主不在城内,又有摧锋、潋滟这两个在死魔城待了十多年的人在,攻城而入该是轻而易举的。 然而真要入城,却是千难万难。 死魔城信仰黑蛇神,这城也建得有意思,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一个蛇窝。 整座城依山而建,城中屋舍均以石垒成,中间过道之上也要搭着石头,跟地道一般。房舍高低不同,错落有致,一间屋的屋顶又是另一间屋的底层,或有梯子相连。其中还耸立不少堡垒碉楼,整个城都被石头包裹着,陷入一个坚硬的躯壳里。 而且那些过道狭窄且复杂,本就是一个迷宫,进入其中一旦被伏击,绝无突围可能。白袍军武力再强也施展不开,人再多也经不起耗。 白修宜见了这死魔城,便觉以往见过的那些所谓易守难攻之地,都算不得什么了。 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他并不会冒险。于是白袍军的行军速度就慢了下来,这几日只是派军中之人扮作潋滟手下,随潋滟进城查探,先把城中情况摸清楚。 摧锋早已叛出死魔城,自然不能回去,便在军中绘制死魔城地图,以便进军。 那城中道路实在是复杂得很,又是一层接一层,就算是待了十几年对那里几位熟悉,也是一时半会儿理不清的。 摧锋也花了不少时间,才把所有该画的画好。 才搁下笔不久,军帐中便进来一名白袍小将,看去约莫十六七的年纪,便跟着大军跑到这千里外来上阵杀敌。 也就比摧锋幸运一点,摧锋自己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就已经杀过自己的竞争对手,一些跟他同样要被培养成杀手的小孩子。 摧锋少侠。白袍小将开口,语气成熟,声音却还带着几分稚嫩,我奉军长之令,过来取城中地图。 摧锋将几幅图递过去,他行个礼便要退下,却又被摧锋叫住。 他便是疑惑道:摧锋少侠,还有别的事么? 摧锋问道:给人写信,该怎么开头? 啊?先唤对方一声,再写自己想说的就好了 摧锋点点头,写下希夷二字。 写完又觉得不会好,另拿一张纸,写了然然。 他突然想起来,希夷是柳希夷的字,那么别人也都是这样叫柳希夷的。他不想跟别人一样。 他要用一个特别些的称呼,只有自己这样叫,让柳希夷一看到就知道是自己。 写完这两个字,他又觉得缺了点什么,于是又问:那若是夫妻之间,这称呼该如何写?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白袍小将顿时脸一红,他不过少年,哪里有妻,一听自然是有些尴尬。但这问题还是能回答的:便在昵称之后加个吾爱之类 摧锋点头:多谢。 那小将见他接着就低头认真写起信来,似乎也不会再问什么,便拿着地图离开军帐。 而摧锋写了又写,改了又改,浪费了好多张纸,才终于弄出一篇让自己满意的来。 这封信绑在信鸽身上,往东边飞去。 东边的湛然山庄,依然被围在重重机关里。 柳家派出家中子弟前往永安郡和附近各地寻找柳渊,三日之后家中又收到柳渊书信,言明所在之处。众人便前去接应,半月之后终是将柳渊带回了柳家。 柳希夷本是在院内歇着,听到消息也一下有了精神,坐上铁鲲鹏便去看人。 柳渊在自己房内,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还是好好的。可柳希夷知道他已经中了毒,随时会发作,到时便会痛不欲生。 小渊柳希夷欣喜万分,车轮转动几下,直直进了屋。 柳渊闻言回头:大哥? 小渊柳希夷一喜之后,又是万分担忧,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人。 柳渊忙道:我没事的,大哥。简先生已经来看过了,别担心。 嗯柳希夷点头,你来时可觉有什么不适? 不曾我中的毒还未发作过。柳渊摇摇头,话锋一转,大哥,永安王想让我带他去找裴氏陵墓,取太|祖遗诏。我那时只说自己并不知情,他见我这边无法下手,似乎前来蓝溪你们 柳希夷道:我们自然是没有答应。他想要的何止太祖遗诏,还有整个柳氏一族。他对你用那种毒药,这般欺辱你,我们怎能忍下去。 柳渊顿时心头一松:那便好 柳希夷一想起来便是恼怒,道:大哥把那什么破王爷抓住了,先关他们几天给你出气,过几天再放了他们。 大哥将他困在山庄了?柳渊有些气闷,我还没做成的琴还在他府上。 柳希夷道:那大哥便让他给你送回来。 柳渊为了做张琴到处跑,费了不少心力,逃走时没能带上,自然是放不下的,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帮人把东西讨回来。 他此话一出,柳渊果然开心了些许:多谢大哥! 柳希夷望着他不禁叹了口气,这淡定样子哪里像个刚从险境脱身的人,也不过是不想多提,免得他们担心罢了。 行了,你刚回来,好好歇歇。指不定还得往杏花坞跑一趟,让江伯伯给你看看 柳渊却道:这倒是不必了。简先生说,这毒其实并无什么奇特之处不过是很常见的苗疆蛊术罢了,会用蛊之人都知道如何施蛊。只是施蛊所需之物难觅,所以很少有人会用。而要真正完全解毒,需要施蛊之人的心头血。 柳希夷喃喃道:施蛊之人的心头血 那不就是当今圣上的怎么可能? 柳渊苦笑道:其他法子,也只能是暂且将毒素压制住而已。这毒是不可能解的,你和爹爹便不要费心了。 他一顿,言语里带了几分不知是倔强还是赌气的调调:不过是偶尔发作罢了,我才不信我熬不过去。 你啊柳希夷也不知说什么。 这位三弟从来都是如此,过于懂事,过于让人省心,现在中了这等毒,此后一生可能都无法摆脱这毒带来的痛苦,却还是如此云淡风轻。实在是懂事到让人心疼了。 柳渊给人理了理肩上有些乱的发丝,顺手轻拍他的肩膀:大哥,你才该好好歇歇,我看你脸色不是太好。最近定是为我的事累着了吧 柳希夷轻笑:就你懂事会心疼大哥,什么时候你要是给大哥撒个娇,我怕是得吓死。 那倒是不会。柳渊一笑,我送你回去。 自己担心他这个刚脱险的小可怜,才过来看他,最后倒是被他照顾着回去了? 柳希夷笑着摇摇头,却没有拒绝。 回到那个小院子,正好见到翠树之间一只白鸽扑腾翅膀飞上天空。 柳希夷还未细想,院里两名侍从发现他回来,直接带着刚取到的信上前来:大公子,方才收到一封信。 柳希夷听了,心里忽然就闪过某个人的名字。 柳渊已经回来,近日也不曾联系过哪位机关大师,那还会有谁给自己寄信呢?不就是 给我看看。柳希夷心中一喜,连忙接过信件。 第67章 以身为诱 摧锋开头没称他的字,而是叫他然然,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柳希夷就是莫名地感觉脸上有些发热。 要是能听他亲口这样唤自己就好了。 昵称后面还加了什么卿卿如晤,这花里胡哨的也不知道他哪儿让人教的。 柳希夷忍不住弯了嘴角,看着他这普普通通几个字,却是心里暖得很。 柳渊在一旁,不小心瞄到了开头,立马很君子地把目光移开了:摧锋大哥送回来的?他出门了? 嗯柳希夷轻轻应声,一想起他离开原由,不禁又有些失落。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柳渊那脑筋一转:还送信回来,出远门? 柳希夷幽幽道:是啊,都走了好久了 嗯?柳渊诧异不解,摧锋大哥不是粘你粘得紧么?怎么还舍得出远门? 说要给我找药柳希夷闷闷道,有必要么我这病从小到大,就没好过,哪儿有什么药能治他跑去跟死魔城的人打交道,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出点什么岔子,我怎么办? 越说越是气不过,愈发怪罪起那个人来。 柳渊自然是听出来了,只好道:摧锋大哥也是舍不得你受苦呗原谅他啦。 柳希夷闻言垂眸,可自己已经活不了多长了,如今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 去寻那根本就不存在的药物,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不陪自己,非要出门寻药让自己活下去才不想原谅他。 这些话,他又不会同柳渊说,小弟还是少年,不该听什么关乎生死之语。 倒是那句小小的抱怨被他低低说了出来:我才不想原谅他 柳渊一怔,这语气不一般啊他这温柔体贴的大哥,竟然还能用如此任性娇蛮的感觉说话了? 看来摧锋大哥回来,得好一阵哄了。柳渊笑着调侃。 柳希夷面上微红,淡淡道:谁要他哄。 低眸快速看完那封信,拿着信便要进屋:进去坐会儿吗?桌上还有些甜点没动。 柳渊当然点头,跟着进门。回到家里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吃点东西,一听有点心吃,哪里会拒绝。 进房之后柳希夷忍不住又取出那封信,再看一遍。 摧锋信上说他抓了小公子,要助白袍军一举铲除整个死魔城,如今人在白袍军军中,一切安好,待事成之后就回来。 他的事就说了这些,然后就是让柳希夷按时吃药,好好照顾自己。末尾还画了两个小人,非常粗陋,一个圆圈加几根线条就是人了。不过粗陋归粗陋,还是看得出是两个小人来。 两个小人手牵手,傻乎乎站在一起。 柳希夷觉得这两个圆圈和线组成的小人很可爱,看着很让人开心。 柳渊专心对付桌上那些酥啊糕啊的,话没说一句,完全没有影响正沉浸在信件里的那个人。 柳希夷看够了,放好信件,瞥一眼嘴还在忙着的三弟:等会儿陪我下山逛逛吧。 柳渊都停了忙着的事,东西咽下去就道:不了吧,我回来时可是看到了些老朋友。 柳希夷疑惑:老朋友? 柳渊变得有些严肃:嗯,感觉该是死魔城的那几位。在山庄附近候着呢,庄里现在开启机关大阵,他们进不来我觉得,就是在等你出去。 柳希夷轻皱眉头:死魔城他们想对我下手?我最近也没招惹他们啊难道是因为摧锋那边? 柳渊思忖道:也不一定,或许是永安王那边呢? 柳希夷一怔:你怎么会这样想? 柳渊道:因为我在永安王府时,也见到过一群人,样子可不像是普通守卫。 柳希夷眼神一冷:永安王和死魔城也有往来? 柳渊道:正常,他跟哪个中原江湖势力没往来?死魔城只是离得远了点,跟死魔城往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他不是总谋划着起兵造反么,又不能明着来,只能另辟蹊径,找这些江湖上的。这回是永安王被困在这里太久,坐不住了吧。 这些人要么是当时就跟着永安王一起来的,等这么久都没见永安王出来等急了,要么是永安王这些天找了个机会传消息出去求救。柳家机关阵虽然厉害,却还是做不到万无一失,机关拦不住的东西太多了,他若是早留有后手,要传个信息出去并不难。 只是这些人来了也做不了什么,机关阵启动之后,他们这些大活人还是无法进入,也救不了永安王。那就只能是抓个柳家人来威胁咯。 柳希夷轻舒一口气:死魔城自己家里好像也不太平死魔城小公子想反城主,才以药为饵,诱摧锋替他做事这回来救永安王的又是哪边呢 柳渊道:哪边的不重要,现在该烦心的是他们。这几天你就别出门了万一他们真脑子一热,要拿柳家人威胁,让我们放了永安王呢不过他们一露面容易露出破绽,坐实跟永安王的关系,他们之间那点小秘密让别人知道了,永安王苦心经营多年的这一条路就得断。 他又拿一块糕饼,边吃边感叹:他们这帮人也是奇了,好歹也是一家人,何必呢? 柳希夷轻哼:争权夺利,一家人又如何,如柳氏这般上下一心的,本就是少数何况,他们这一支本也没把先帝当做血脉至亲。其实他们这般执着,也无可厚非。 柳渊若有所思:也是若我自己敬重的亲大哥,某日忽然把一个父亲失德之后与婢女所生的人带回家来,说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谁愿意承认?这也就罢了,这人最后为了皇位还害死了待他极好的大哥,我能不气么?能不想着为大哥报仇,把本该是自己家的江山夺回来么? 柳希夷叹息道:说到底先帝于他们而言就是个外人只是天下被帝王家当做自己所有之物争来夺去,身在天下中的百姓,又何辜呢 祖爷爷当年不过是气先帝用这种手段害亲兄弟罢了。若真想让先帝从那个位子上下来,当年他大可以就跟随另外几个王爷起兵夺位,那时先帝位子还没坐稳,几位王爷手中的权也远比如今大,更有可能成事。柳渊沉默片刻,可祖爷爷最后带着大家到蓝溪归隐,没掺合那些事。中原刚刚太平几天,若是又内战,多少人要无辜受累。 柳希夷垂眸:祖爷爷不在乎谁是皇帝,他只希望百姓安乐可家里人也不都是这样想的,重义气些的人自然也跟皇室那几位王爷一样要不然我们也不会一直跟那边断不了来往。他们那边如今也就剩了永安王,这次之后,该是能撇清关系了。柳家安安心心做一个武林世家,族人只做江湖中人,比什么都好。小渊既然你明白这些,日后做了家主,定要把祖爷爷的话谨记在心。 忽然就提起家主那么有分量的字眼,柳渊一怔:嗯。 柳希夷看看盘里,已经被柳渊吃得只剩了些点心碎屑:吃饱了? 柳渊点头。 柳希夷:那走吧。 嗯?柳渊表情一变,只觉莫名。 柳希夷道:我想了想永安王不能放,也不能不放。我们私自扣留一个王爷,的的确确是重罪,他如果非得找事,也不是不可以。而且就这位王爷的品性真要找到机会,他肯定会用这个理由报复我们。在放他走之前,我们得让他不敢把这事抖出去。 柳渊明白了:你是说抓到他跟死魔城有来往的证据? 柳希夷点头道:他要取太祖遗诏一事,根本就不是把柄,柳家若是说出去,反而自讨苦吃。倒是死魔城死魔城跟大月王室关系密切,永安王跟死魔城有来往,也算得上是通敌。他们来了那正好,拿到他们有来往的证据,永安王也该老实了。 柳渊神色略有些担忧,明显不太同意:大哥,你要拿自己当诱饵?这太过冒险了。 柳希夷道:陷阱设好,就不是冒险。这次之后,永安王就是个隐患,我们又不能杀了他以绝后患,只能是拿他与死魔城来往之事威胁了。这事若现在不做,以后难有机会,等他离开湛然山庄,柳家早晚会被他陷害。 柳渊问:那大哥这是心里有些想法了? 柳希夷点头:你陪我去小镜湖那边,路上我让你回来帮我拿东西,你便假装离开,然后启动湖边机关。 我离开?那你 还记得上回么?在蓝溪城内大街上都敢动手他们只是忌惮你,一定要你不在我身边时才下手,只要我身旁无人,他们顾不得是在大街上还是在山林里。你不离开,他们恐怕不会出手。柳希夷笑笑,小镜湖的机关,加上铁鲲鹏,够你赶回来保护我了。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嗯柳渊虽是担忧,却也没多说什么。 小镜湖离庄内远,不在机关大阵的防护范围之内,但因为家中时常会来此聚会,还是被柳希夷设了些机关。这里的机关很少启用,最能让死魔城那些人措手不及。 柳渊随人一起出门,到了小镜湖湖边,柳希夷让他回去帮自己取个千里望。 支开人之后,他便按动铁鲲鹏的机关,往前行了一段距离。 从出山庄开始,就有人在跟着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在这里等上一会儿,那些人确认柳渊离开,就会动手。 瞧着水中几尾游鱼,他轻轻叹气,只觉无聊,也不知要等多久才行。 往湖里撒了点鱼食,引了一群鱼过来争抢,就这般跟它们玩了片刻,身后忽有一根细针穿破清风,直刺他后背。 耳听铛地一声响,那根针被铁鲲鹏探出的铁爪拦下。 柳希夷回头一瞥,身后果然跳出几个黑衣人来。 不待他们近身,铁鲲鹏猛地朝湖中冲出数十尺,而后一声巨响,水花喷起,直冲天际。 铁鲲鹏整个掉进了湖里! 那些人连忙上前,往水中看去。如此沉重的巨物,落得奇快,这水并不浑浊,却也已经无法看见铁鲲鹏的影子。想来是已经连人带车一起沉到了湖底。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沉默的橘子树、江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万灵妙药 铁鲲鹏可不是突然失控掉进水里的。 铁鲲鹏,是鲲也是鹏,除了陆地上那模样,还有一个水里的模样。机关启动,周身铁片嵌合,便隔出一个空间,湖水根本无法进入。 柳希夷抬头望了望顶上,按动机关,几声闷响之后,顶上铁片缓缓转动,让出一个天窗来。那天窗处用琉璃封住,拦住湖水,又能看见水中情形。光芒从顶上投入,这个小空间内瞬间明亮许多。 柳希夷又动了一下,身前铁片也旋开,亦是一块琉璃封住的窗,前面就是水中受惊的鱼群,清晰可见。 铁鲲鹏本静静向水下沉去,此时却停了下沉的趋势,忽地往前游去。 岸上那几个死魔城的人,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落进了柳希夷的陷阱里,仍旧在看着水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下去捞吗? 这一人话才说完,没得到回应,四周嗖嗖冲来飞镖流箭,锁链铁爪。 连四凶之一的潋滟都在这处的机关上吃过亏,他们这些人又能挡得了几时。如此密集的攻击,他们避无可避。 却听一人忽道:下水! 什么飞镖流箭,入了水力度就有所减缓,他们只要沉得够深,这些攻击再多也无用。 众人便齐齐入水,往下沉去。 铁鲲鹏在水下游走多时,柳希夷抬头便见几个人影,不由得嗤笑一下。 早已准备好的铁链倏然穿出,在这湖中犹如水蛇般灵巧,瞬间缠住那几人手脚。 他们便是发现不对,在水中也难以施力,不好挣脱。 柳希夷也不会给他们挣扎的机会,按下机关,铁鲲鹏便迅速往上升去。几人身体都撞在了铁壁之上,下意识痛呼,却是呛了水,几近溺亡。 铁鲲鹏破水而出,那几人便如被捕捉到的鱼虾一般,被拖回岸上。 柳希夷淡淡朝几人望一眼,铁片旋动收回,又恢复了那个轮椅模样。 大哥!柳渊白衣轻扬,跃至他身前。 身后还跟了十多名柳家弟子,去启动机关之时,柳渊也顺便通知了家中支援。 柳希夷道:带回去审。 一声令下,几人便被柳家弟子捆了带走。也是可怜他们几个,才从水里出来,人都还懵着,又被一群人绑起来推推搡搡。 这些人是小公子手下,主人还被摧锋扣着,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哪里成得了气候,可不像那些个一被捉就自尽的。 柳希夷自己都觉得抓人抓得太轻松了些,不可思议。 回庄内歇了会儿,醒过来也没审出什么东西。柳希夷便亲自去了思过崖。 长时间没被阳光照到,里面阴冷得让柳希夷忍不住拢了拢衣服。 那几个人被锁在石壁上动弹不得,家里人也是锁人锁出经验了。以前摧锋那会儿还没这样,不过是锁了手脚,人还能动。现在这几位就没那么好运。 已经被关在这处,你们没可能逃出去的。柳希夷清冷的声音随着洞中滴落的水珠一起撞在石板上。 那几人不过是与同伴对视了一眼,并没有答话。 柳希夷也不气恼,只道:你们小公子在我手上。 胡说!小公子远在西北,怎么可能被你擒住。 柳希夷微微一笑:他的确被人擒住了,是不是?白袍军? 说话那人顿时脸色一变。 柳希夷道:他想跟光明教和死魔城城主争那光明镜,可惜没那个本事看住人,反倒中计落进了白袍军手里,是也不是? 一人冷哼:你为何如此笃定? 柳希夷轻蔑一笑:为什么?因为此次跟他同去的,是我柳家人。小公子不久前还来过湛然山庄,你们当他是来做什么的? 几人脸色均是微变,柳希夷继续道:我无意为难你们,只需你们将永安王与你们联络的书信交给我,我便放你们走,如何? 这种条件,可真是一点都不为难人。那几人反倒怀疑起来:你便只要这个? 柳希夷笑道:怎么,莫非你还希望我要更多的?我不想卷入这些是是非非,捉你们也只是为了保全家族,自然这般轻易放你们走。白袍军看不惯死魔城就已经够了,我放了你们几个,难道还能让死魔城扭转战局?想要灭死魔城的可不是我。 身下铁鲲鹏带着他转身:我给你们一个晚上考虑,早点出去,也好去救你们的小公子。 铁轮缓缓转动,驶离铁栏。 ========= 营地里火光点点,摧锋穿过几个帐篷,来到一个较大的军帐前,直接掀开帘子。 里面的白修宜抬眸:摧锋少侠? 摧锋直言道:我们已经在这里驻扎多日,再不进攻抢占先机,被里面的人发现踪迹,他们一有防备,要入城只会更难。 他实在是着急,急攻城之事,更是急柳希夷的病。 他不想让柳希夷多受半点苦,可这几日过去,白袍军也没有什么要动手的迹象。 白修宜却摇头道:死魔城处处是迷宫暗道,本就不适合军队作战。且地势复杂,军中火炮运不上去,想直接用炮火轰开攻城而入也不可能。 摧锋道: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再不动手,功亏一篑。 白修宜淡淡道:没有足够的把握,我不能让我的军士们冒险。 摧锋沉默半晌,沉声道:你太在乎这些有的没的了,坐在这个位子上,你该狠心些。 这话从一个杀手嘴里说出来,很是奇怪。 白修宜一怔,却没对他这话有什么回应,顿了顿,他道:贸然行事,若是失败,以后更加没有机会。此战必定要胜,那就得把准备做足。 他起身,仔细看着挂着旁边的那幅图纸:死魔城毕竟存世数百年,又与部分王室往来,即便此刻城主不在城内,小公子被扣押军中,也不是可以轻易攻破的。这座城最大的优点,就是整座城几乎都在迷宫暗道之中,最大的缺点也是这个。处处都被石块遮盖,在里面的人视野太差,可躲藏的地方也很多,身法够好的人潜入,没人发现得了。但潜入又注定不能有太多人,人少了,就不会有作战优势。若只是派少数人潜进去,慢慢消耗他们人手,根本来不及。而城中物资充足,我便是在这里围上三五年,也未必能把他们困死。不过城中房屋之间,皆有一条水沟,联通全城,结成密网,若是从此处入手,让他们大部分战力不可用,再领军士进入其中,也就不怕他们神出鬼没了。 摧锋皱眉:水网联通全城,自然会防着有人往水里下毒。死魔城的水网敢露出来,便是因为自净能力极强,下过的毒流到另一处,已经不会起作用了。 白修宜点头:所以,要先毁坏自净机关。 摧锋眉头皱得更紧:水网是全城命脉,机关一旦毁坏,全城都会知道,还怎么下毒? 白修宜挑眉:所以我说,还不能进攻。 摧锋沉默了,若真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将自净机关毁坏,也无法保证大部分人会喝下水。这法子根本行不通。 思忖许久,他道:我带小公子进城,让他借寻找城主之由下令调出城能人手。 你若有这个把握,自是可以。白修宜重重道,但你要明白,一入城中,那位小公子若是不受你控制,死的就是你,你绝无生还可能。 这个白修宜不是没想过,但若是小公子一声令下,让城中众人对摧锋动手呢?能让那里面的人听命的,可不是摧锋。 我知道。摧锋转过身,你也早就想过吧?却依然觉得冒险是我冒险,不是你的将士们冒险,你大可不必如此。 白修宜皱眉:你当真要这样做? 摧锋点头:得手之后,死魔城之人会撤离大半,你们时刻留意,寻找时机攻城。 掀开帐帘,天上繁星灿烂。 也不知那人睡下没有。 摧锋叹口气,往前行了一段路,潋滟从夜幕中走出。 不等她开口问询,摧锋便丢出一物:今晚动手。 潋滟接住了他丢来的东西,金灿灿亮晶晶,让人争破脑袋的光明镜,也是黑蛇宝库的钥匙。 你打开黑蛇宝库,我带小公子进城,等白袍军攻城而入,你便可以带着他离开。 潋滟微震:带小公子进城,你疯了? 摧锋冷声道:他应该明白,是他的那些手下快,还是我快。 潋滟:我自是信你,可万一 摧锋叹口气:只能这样了。 再拖下去,城主一回来,连这个法子都用不了。 小公子是惜命之人,并没有那个胆子乱来。摧锋这边出奇顺利,两日后,城中分出人马出城寻找死魔城城主,而留在城中的仅是原先的一半。 白袍军派人扮成死魔城之人潜入,悄然杀死替换了巡城守卫,争取了不少时间。与此同时,大军从各方位进入城中暗道,开始攻城。 动静不是很大,西边小院子里都听不到任何战斗的声音。 这是死魔城中少有的几个有露天空地的院子,有光,能透透气。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埋藏在石块之下,漆黑幽暗,不见天日。 一个男人坐在院内树下,这处的天气不是很好,过于炎热了,但树下还有几分阴凉,坐在那里也还算舒服。 潋滟从房顶轻轻跃下,站到他身前。 小灵?男人面上露出几分喜色,好久不见你了你出去那么久,一定很累了吧 嗯潋滟上前去扶住他,微微弯起眸,哥哥,我来带你走。 男人有些疑惑:走? 潋滟望着他,眼中似是有了泪光:嗯我们得去找另外的大夫了,我找到了给你治好病的办法,只要出去找一个医术好的大夫,就能治好你了 说着说着,竟然隐隐有了哭腔。 男人温柔地笑笑,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小灵你这些年一直在为我奔走,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现在还让你哭了我 我没哭!潋滟忍住心中酸涩,朝人笑了笑,哥哥,我只是开心,以后你就不会生病了。 别说了,快点走。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两人。 摧锋跃进院内,冷声道:西北口防卫已被白袍军攻破,他们在往内城撤,你就带他从西北口出去。 想得倒是美! 院中三人闻声转头,院中又来一人! 那人身后,还有数名黑衣杀手。 流影?他怎么来了?潋滟一惊,朝摧锋望去。 摧锋皱眉:你先走,别管了。 流影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一转,冷笑道:潋滟,你这是想做什么!你竟然跟这个叛徒一道?主人早怀疑你有反叛之心,果然如此!难怪当日在黑石堡你频频留手! 潋滟扶起那个男子,便飞身而起,全然不理会流影。 流影大怒,脚下生力,直朝潋滟冲去。岂料半途一道银光横在身前,硬生生挡住了他的攻势。 摧锋手中银枪挥舞不停,将他逼得连连后退! 流影身后之人亦是一拥而上,加入战局。 摧锋很强,可这里是死魔城,他不可能一个人战胜死魔城千百人。 越来越多的人赶来,他的力量也在逐渐消耗。 那么多人合力,总有他放不住的时候,利刃自四面破出,齐齐贯穿了他的胸膛。 一声闷哼,他身上鲜血飞溅,滴落在地。 很疼,但死不了。只是他也只能拖到这里了,再跟这群人周旋一会儿,他自己就得死。 潋滟应该不会被追上了吧? 摧锋猛地喘了几口气,血红的眼中充满凶戾之气。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众人明知他已重伤,却是一时间不敢上前。 流影怒道:上!拿下他丢入血池,主人回来大功一件! 摧锋漠然,双手齐动,拆开银枪,按动枪身机关。 弹药卷着火焰猛然冲出,自空中爆出一道红芒!这红芒瞬间没入人群,而后就是爆炸之声响起,炸得数人血肉模糊。 此等威力,他们何时见过,当即被骇得不敢动弹。摧锋便趁着这空隙,腾身一跃,朝外奔去。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手中银蛟双手齐发弹药,阻得众人无法近身,不过转瞬,已然没了他的身影。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菜鸭、殇零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K莫 10瓶;马桶里有个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心里有鬼 柳希夷一直都睡得很沉,因为他太容易疲累,睡完一觉醒来,也常常晕晕沉沉,要呆上好久才能缓过来。 最近这几日倒是浅眠,总是半夜莫名其妙就醒了。 这些时日所遇之事让他思虑太多,难免忧思萦梦。所幸诸事已了,往后几日也不会有太多让他烦忧之事。 话虽如此,他一时半会儿也无法从那种忧心的状态中走出来,到了半夜还是醒了。 屋外夜色深沉,他不过睡了一个多时辰,人一醒过来就很清醒,没了丝毫困意。 于是他缓缓从床上爬起,回到铁鲲鹏上,借着微弱的光看清路,慢行至窗前。 抬头一看月亮方位估算了个时辰,他不禁叹了口气。夜还长着,可他又不想睡了。这漫漫长夜,可怎么才能熬过去。 回桌旁摸索了半天,才点亮油灯。 屋里终于亮起来,哪里有什么都能看清楚。他便绕过屋内陈设,拉开房门,闯进这本已沉寂在夜色中的庭院里。 夜风有些冷,他爬起来时都不曾多加一件衣服,身上只有一层入睡时着的单衣,哪里抵挡得住初春的寒风。即便不如严冬时那般凌厉,却也不温柔。 寒意侵入,仿佛透骨,他不禁缩了一下,而后自己抱住自己,自己温暖自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待在院里做什么,天上的月他不想看,脑子里也没想什么事。就这样吹冷风,冷着倒也清醒。 怎么只穿这点?外面凉。 这一声,把柳希夷放空的心生生扯回。 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清醒。 回头时他并没有看到说话那人的正脸,只看到那人匆匆跑进房里。 然后他的身上就多了一件披风,是那个人回屋里给他拿来的。 别冻坏了 那个人的声音在他听来并不是那么真实。 可身上传来的温暖似乎是真的 柳希夷低眸,轻轻捏一把身上披风,柔软的皮毛挠得他掌心有些轻痒,他喃喃道:摧锋 我回来了。 这声音刚刚触到他的耳朵,便有更温暖的气息将他围住。他被摧锋环在怀里,冰凉夜风再也无法靠近他。 摧锋回来了。 怎么不回去睡摧锋眼中浮起些许忧色。 赶了那么久的路,回来见他大半夜一个人在庭中静坐,自然是心疼不已。也不知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是不是常常这般 忍不住将人紧紧搂住,摧锋发觉怀里这个人比之先前,似乎又消瘦了许多。 他本来就已经很瘦削了,多日不见,更加孱羸。自己回来了,一定要照顾好他 我柳希夷抬起头,望他半晌,终于是轻轻一笑,本来睡得好好的,可突然就想起来原来,是你回来了 嗯摧锋抚摸着他的脸庞,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话音未落,身上的伤忽然像炸开了一般,剧烈的痛楚发疯一样在他身体里狂奔。他强忍下这疼痛,却还是轻微地抖了抖。 你怎么了?柳希夷与他身体相贴,怎会发觉不了他的颤抖,便皱起轻烟似的眉,目中已有了些许担忧。 没什么摧锋勉强笑了笑,外边冷,先回房。 言毕转身推铁鲲鹏,可铁鲲鹏却没有动。 正要再用些力,柳希夷自己按下了机关:嗯回房。 屋内灯火被门外吹进来的风撞得一跳一跳的,这下门一关,倒是安稳了许多。 来,我抱你。摧锋如往常一般将人抱起,帮着他回到床上。 柳希夷显然不想就这样睡下,没有躺会去,而是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摧锋。 摧锋一怔:我 柳希夷回神,眨眨眼:你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摧锋听他这一问,大是惊慌无措:我我想! 可说什么,他一时也不知道。看着这个人,他心里有太多太多话想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真的是告诉他,自己很想。 柳希夷忍不住笑:你 好吧,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来。 两个人相视无言,只是静静望着对方,不说话似乎更胜过千言万语。 希夷摧锋弯下身,一手揽在他腰间,然然 柳希夷抬手搂住他后颈,轻轻贴近他的胸膛:怎么大晚上的回来赶了多久路了?是不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一直在往家里跑 就这人的性子肯定是一刻也没挺地跑回来了。不知道休息,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如果他知道也不会是那么晚出现。 如果自己没有半夜醒来出门吹吹风,恐怕要等一早醒来才会发现他。 嗯不过一声鼻音,却忽然变了个调。 这声音不太对。 柳希夷心头一震:你不舒服? 摧锋仍是摇摇头:没有 没有吗 柳希夷稍稍往后一退,细细打量他许久。他被柳希夷那么一看,便是不紧张,也变得紧张了。 方才在屋外,便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可能是一直赶路太累,也可能是伤了。反正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良久,柳希夷直视他双目,淡淡道:你心里有鬼。 不!我心里没别人!摧锋脱口而出,连忙摇头,竟是显露出几分慌张。 话都没听明白,就下意识地回答,自己都不知道闹了个笑话。 柳希夷闻言一怔,继而大笑:你你说什么 摧锋正色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声音逐渐小下去,忽然反应了过来,便是面上一红,有些窘迫。 正尴尬着,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搭在了他肩上。 手有些冰凉,是常年抱病所致,与他身上温热一触,也逐渐暖了几分。 你受伤了。柳希夷垂眸,眼中有些复杂神色。 摧锋微惊,连连摇头:没有。 我看出来了别撒谎。柳希夷轻声道,手指轻动,居然是在解他的衣服。 摧锋僵住:我 你想瞒我吗可你伤得太重了,我看得出来的。衣衫滑落,露出那人的上半身,层层叠叠的绷带之下不知藏了多少伤,柳希夷只能看到大片的血色。 被几柄利刃直接贯穿胸膛,能活着已经是命大,只要其中一柄稍微准一点,刺穿他的心脏,他便没有机会回来了。 柳希夷眸中漾着幽光:疼吗 摧锋依然摇摇头。 那日负伤逃走之后,他找了一个地方,将自己身上的刀刃拔出来,又自己处理了伤口。 他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昏死过去。若不是潋滟赶来帮忙,他可能眼睛一闭就再也没机会睁开。 这些他不想让柳希夷知道。 回来的路上,他特地重新买了一身衣服,原来的衣服被刀割得破破烂烂,还到处是血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柳希夷这样聪明的人,当然会知道他受了多严重的伤。 他时刻提醒自己要跟往常一般,于是忍着身上痛楚,一声不吭。但他再强忍着,也不会真的跟往常一样。 而且,他去了死魔城,一点伤都没有,安然无恙地回来,可能吗?柳希夷不会信的。 笨死了柳希夷看着他胸膛上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鼻间有些酸涩之感。 摧锋不是不知道痛,只不过习以为常。 但在他这里,摧锋不需要强忍着什么的。 我都说了不让你去你看吧,你那么笨,我怎么放心柳希夷忍不住轻轻咬唇,再不准你出去了。 我不出去然然我不会了。摧锋缓缓跪在了他身边,脑袋轻轻伏在他双腿上,像只趴在主人怀里讨宠的猫犬。 抚摸着他的脊背,背上也是很多狰狞的血斑。受了伤也不知道静养一段时日,赶着回来,哪里好得了。这些伤口都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柳希夷甚至能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我说了我只准你离开这一次,你以后要是还走,我就再也不理你。柳希夷说着,目中悄然滑下一滴泪来,声音也变得有些闷闷的,你没机会了,以后只能跟着我,直到我死了。 摧锋抬眸,坚决道:我永远都跟着你。 柳希夷的目中还有泪光,却多了几分笑意:嗯 这般低头看着跪伏在自己腿上的人,柳希夷扶在人背上伤口的手忍不住缓缓移动,去触碰他别处还完好的肌肤。一路往上,摸到他脖颈,他下巴,还有他温暖的脸颊。 拇指碰了碰他的嘴唇,有些干裂,似乎还有点血丝。 柳希夷倾身,吻住了他的唇。 他的作风向来温软,便是吻也轻轻柔柔,勾起人却又不给人痛快,总叫摧锋又是欢愉又是痛苦。却又不敢用力,只能小心地顺着他。 然而摧锋还是有些忍耐不住,无意间纠缠得有些激烈。柳希夷被逼得泄露出几声呻吟,又将他吓得收了些力度。 一吻结束,呼吸微热,柳希夷张开双臂:抱我。 摧锋起身搂紧了他,把人死死拥在怀中,又听得他道:快睡吧我困了 他笑了笑:本来难眠,见了你却舒心许多兴许是习惯了你陪着我睡,你回来,我便舒坦了 摧锋顿时心绪如潮,汹涌翻滚,猛地被这狂浪拍了个措手不及。 我陪你摧锋轻蹭着他颈窝,声音也变得轻柔,睡吧 怀里的人眯起眼,眸中神光变得迷蒙。 摧锋亲了亲他眼睫,正要动手给人宽衣解带,那个看着昏昏欲睡的人却按住了他的手:你躺好。 而后他用手撑着自己身体,慢慢爬起来。 摧锋怔愣着,恍惚之间已被他压在身下。 他没什么力气,可每一个动作对摧锋而言都仿佛千斤之重。 柳希夷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他动也不敢动。 摧锋柳希夷轻轻一笑,竟似有些得意。 摧锋想伸手搂住他,他却警告人:不许动。 被他这么一威胁,摧锋哪里还敢乱动,自然是乖乖躺着,直到一个吻轻轻落在额头,他才情不自禁地微微动了一下。 而后柳希夷靠在他身旁,搂住了他:睡吧 摧锋心中暖流潺潺,竟是舒坦得瞬间有了倦意。在这个人身旁最是安心,再也不必多想什么,一直紧绷的心弦完全松懈下来。 第70章 寻医问药 翌日醒来之时,两个人都觉精神百倍。 柳希夷与摧锋一起醒的,这回轮不到摧锋来叫醒他。醒得晚了点,自然也没时间去准备伺候柳希夷起床的那些琐事。 摧锋一看外面天色,便朝身旁缩成一团的柳希夷道:我去端水来你想吃什么? 柳希夷眯着眼摇摇头:不用了会有人送来的。 话才说完,那屋外就传来脚步声,而后便听有人道:大公子,我送热水来。 柳希夷道:进来吧。 那人得了准许,自然推门进屋,柳希夷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扯起被子,往摧锋头顶一扑,在人进屋之前,把摧锋整个捂在了被子里。 摧锋身为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身体下意识有了躲避的反应,然而却没能躲过柳希夷这一击。整个人都还懵着,听得柳希夷道:你去简先生那里取些伤药和绷带来。 待那人出门,柳希夷又把被子掀开,让他露出脸。 好险柳希夷看着关起的房门,舒口气,复又看向还怔愣着的摧锋,忘了拉床帐。 嗯?摧锋偏偏头。 柳希夷道:我害羞,总不能让人看见我跟你搂一块儿睡。 虽然这事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 嗯摧锋点点头,便要起身,我帮你。 先下床,等会儿那人还会送东西过来的。 别柳希夷抢先一步拦住他,而后一扯帐钩,床帐便倾洒而下,将这床上的一方小天地与外界隔开。 柳希夷笑吟吟地道:再陪我一会儿。而后靠进人怀里。 摧锋哪里拒绝得了怀中人,手都不自觉地环到了人腰间,要下床的念头都消失无踪。 静卧片刻,待那人送来伤药,柳希夷才直起身,柔声道:我给你换药吧 扒开床帐,从里面探出头,身旁的摧锋已经站定,伸手将他抱起。 不用自己一个人慢慢从床上爬到轮椅上了。 柳希夷不禁笑了笑,拍拍桌子朝人道:坐好。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摧锋乖乖坐在他身前,他的手便抚过他胸膛,轻轻扯开绷带,把那些染了血污的布条一圈一圈解下。 被裹在绷带下的伤口比他想的还要可怖,一片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肉,甚至还有些溃烂的迹象。这个人的体质特异,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却还是伤成这样 只是被兵刃穿刺的外伤,没有伤到内里。摧锋见他神情有变,连忙解释道。 嗯柳希夷轻轻应声,开始为他擦去血污,清理伤口。 他的手指每抚过一寸,摧锋便觉身上舒坦一分,什么伤痛,早已化在了柳希夷这双妙手下。怕是连那几位当世神医也做不到如此。 换好药,又把绷带一圈一圈缠回去,柳希夷轻笑道: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然你伤着,我怎么好意思靠在你怀里。 摧锋道:我伤着,你也可以靠我怀里的。 柳希夷轻哼:不要,你伤着,我不靠。 摧锋微微一笑:那我就快些好起来只是皮肉伤,很快的。 柳希夷亦是弯了眼眸,手指轻触着他的伤处:知道就好还痛吗 摧锋抓住他指尖,望着他道:不痛了,你是专治我伤的神医。你一碰,我哪里还会痛。 柳希夷面颊微红:又乱说话行了,快穿好衣服,洗漱完了用些早膳。你赶路那么多天,应该都还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吧 摧锋淡淡一笑,眼睛都未从他脸上移开过。他便是偏过头,也察觉到了摧锋那让人无法忽视的目光。 索性收起那点害羞,狠狠瞪了回去。 就这样互相看着做事,无视了两个过来送这送那的侍从,直到柳渊进屋,才收敛了点。 见到柳希夷身边那位,柳渊自是一惊:摧锋大哥回来了? 柳希夷忍不住一笑:昨晚回来了。 柳渊瞥自家大哥一眼,瞧他这笑颜,不禁调侃道:摧锋大哥那么快就把你哄开心了啊?功力高深,值得我学学。 嗯?摧锋不解。 柳渊毫不留情地揭了自家大哥老底:我们山庄的某位大公子,前几日可是说绝对不原谅你,才不要你哄呢。 柳希夷连忙道:瞎说什么! 知道三弟这是故意打趣,柳希夷却还是忍不住又羞又恼。 柳渊一阵疯狂暗示:摧锋大哥,你可得好好哄哄我家大公子,不然他的小弟也要不原谅你的。 柳希夷恼怒道:你哪儿学的,搬弄口舌,看洛先生不打你! 柳渊却道:不不不,这是大柳不正小柳歪。 柳希夷轻哼:你这油腔滑调的,要不是生在柳家,世上怕是要多一个无赖泼皮。 摧锋一望柳希夷,见他双颊都红了一片,不由一笑:原来 没有!柳希夷打断道,连忙转移话题 小渊,你过来做什么? 啧,我怎么听出了一股让我没事快走的味道。柳渊挑眉,我就是来看看你,没别的事不过,既然摧锋大哥回来了,那是不是拿到什么药了? 摧锋闻言点头:我已经拿到黑蛇宝库中的秘方,只是还需要一位医术精湛的医师来施行。 柳希夷听得一愣,昨日摧锋回来,他都完全没想什么药的事,现在才记起这人外出,是去给自己找药的。此时听他说起已经得了什么方子,心中不由欣喜万分,自己这生来便有的病,竟然真的还有治愈的可能么? 另外一位显得比他更欢喜,柳渊忙追问道:当真?杏花坞江家与我们世交,药王谷的尹前辈兴许也能帮我们一把,要找人用这方子,应当不难。 此法虽然有用可看起来却有几分凶险,不过如杏花坞药王谷这般的医术,应当也不必担心了他的话戛然而止。 只因柳渊忽然面色一变,身躯巨颤。 小渊?柳希夷惊呼道。 摧锋亦是一惊,一步上前扶住人:怎么了? 柳渊抖得厉害,不过这一瞬,便痛得神情都有些扭曲,冷汗涔涔落下。方才脸上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 冷柳渊咬着牙,勉强挤出这一个字。 柳希夷顿时明白过来:你是不是那毒发作了? 摧锋皱眉:毒? 真气一放,冲进柳渊内里,摧锋便感觉到柳渊体内的内力疯狂涌动,处处有刺骨的寒意。 这股寒气十分霸烈,发作之势犹如山崩,完全没有预兆,更不给人喘息之机。而且这寒气是自他体内而生,自己的内力越深厚,这股寒气反而越强悍。 摧锋见柳渊额头见汗,当即下定决心,连拍他身上大穴,而后运转内功,封住他的内力。 柳希夷这位小弟年纪不大,内力却已经颇为深厚,摧锋此时又是重伤,竟还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把人内力封住。 柳渊体内痛楚便减轻许多,只是内力也无法调动了,不禁朝摧锋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摧锋道:我用止水术封住了你的内力,只要你内力不动,便不会有那种痛楚,待毒发作过后,再为你解开。 止水术本是封人内力之法,釜底抽薪,让人无法动用内力,便使人没了一战之力。此时这般用,倒也能抑制住这毒。 柳希夷缓缓松口气,安心了些:那便好可这样以堵代疏,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解毒。 柳渊缓了缓,喘息道:你便不要担心我的事了,先找人试试摧锋大哥的法子吧。 柳希夷蹙眉道:我能不担心吗不如先去药王谷,顺便送你回书院,也让洛先生和药王前辈给你看看身上这毒。若是药王前辈不见,再去杏花坞路上有摧锋在,你毒发时也可以缓解痛苦。 摧锋点头:嗯,你的内力很强,毒发作起来会很厉害,这样会好些。 同爹爹说一声,我们准备准备就启程吧。柳希夷道。 老庄主其实还不知道自己大儿子已经有了一位情郎,更不知道这位情郎还是死魔城出来的一位杀手头子。 给柳希夷治病的这方子是摧锋寻来的,可若实话实说,柳长海说不定会因着摧锋这可疑的身份而忧虑,怕摧锋是别有用心,不许柳希夷出门。毕竟是自己孩子,怕他被别人给骗了。为人父母,人之常情嘛。 本想推说是简先生寻来的法子,可柳希夷思虑许久,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自己和摧锋的事,还是得告诉爹娘,没什么好瞒的。 柳长海听说之后,自是大惊:然儿你 江湖中人本也没那么多拘束,对这感情上的事没那么死板,管他男女还是男男女女,瞧对眼了便是,没人会管。 可知道自己那乖顺懂事的大儿子竟然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时候就跟一个男子好上了,柳长海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柳希夷道:爹爹此事本也没什么告诉爹爹的必要,只是摧锋待我极好,我已认定他是我此生所爱,便想告诉爹娘,让爹爹和阿娘放心些。 可柳长海望他半晌,忽然长叹一声,我说过,什么都依你。 柳希夷微怔:爹爹 柳长海脸色不怎么好:我知你其实犟得很,认定了便是一条路走到黑总之,你喜欢便好。只是 爹爹怕我受欺负么?柳希夷轻笑,他这样的榆木脑袋,呆得连我欺负他都不知道还手用不着担心的。 柳长海见他这嘴角笑意,哪里还想再说什么。 现在的柳希夷,便是真会被欺负,也听不进自己的话的。 走出山庄大门时,庄外马车已经备好。 摧锋推铁鲲鹏上车,跳下来便见柳希夷,于是上前道:然然,该带的都已经装车上了。 柳希夷眨眨眼道:都带上了?那我呢? 摧锋刚推完铁鲲鹏,还有几分疲累,却一刻也不愿歇着,一下就闪身过来把人拦腰抱起,顺势在人脸颊上亲上一口。 柳希夷可比铁鲲鹏轻了太多,他便是抱着人转十几个圈都不会累。 你也带上了。摧锋望着他微笑道。 上次出门往西北走,这回则是相反的方向。东南与西北截然不同,越走越是秀丽水乡。 只是柳希夷心忧三弟,一路上并未如上次那般悠闲行进,鲜少逗留玩乐。要想游山玩水,多的是机会,此刻柳渊身中寒毒,自己的病也略显严重,当务之急还是先至药王谷。 于是这速度便快了许多,到达碧峭十二峰之时,春花正盛。 隐山书院位于最西边的伏鸾隐鹄峰,其下山谷之中便是药王谷,两派比邻而居,离得倒是近。 可惜这地上距离近,关系却算不得近。药王谷一派跟哪个门派都不曾交好过,喜欢谁讨厌谁,全看心情。还好书院司业云先生与这一代的尹药王私交甚笃,柳渊身为司业和祭酒的亲传弟子,也沾了几分光,尹药王似乎还挺喜欢他。 若非如此,柳希夷也不敢说来药王谷。不过药王喜欢柳渊,却不代表就会爱屋及乌喜欢他这个柳渊的大哥,他也只是想见到药王出手为三弟看看那寒毒而已,至于自己的病,他可没想过。 药王也只准许他们兄弟二人和摧锋进入,其余的人不能带上,唯有在谷外等候。 进入药王谷的路可不是什么宽阔大道,只有一条布满机关阵法的小路,一个走不对还得赔上性命,柳希夷便是连铁鲲鹏都坐不得,只能舍下几辆马车和自己的轮椅,由摧锋一路抱着入谷。 最后便是柳渊在前面开路,而摧锋背着柳希夷在后面跟着避让机关。每次柳渊停下来往后一望,都能见到自家大哥趴在人背上眯着眼一脸享受,只得摇摇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前进。 过了入谷这段危机四伏的小路,后面倒是开阔起来,前面开始有了淙淙溪水,地上也没有处处是障碍。 柳希夷回头看看那条小路,还有点意犹未尽:这一条路上的机关倒是有趣,虽然不是什么精巧的机关,水平极为粗浅,可胜在布置巧妙,若是那些机关再改进改进,恐怕真没人能进来了。 他才说完,便听得一个小孩子的声音道:水平粗浅?那你倒是说说,改成什么样才不粗浅啊? 第71章 愿为药引 两个人闻声抬头,才发现顶上高树坐了一个小孩子,两条腿一摇一晃,瞪起那双大眼睛望着他们两个。 当真是个极小的小孩子,看着也就五六岁大,小小一个,刚刚这话都说得有些含糊。 柳渊都未望清这孩子样貌,便已认出了人:小陆! 小孩子朝人招了招手,看来两人还算熟识。 柳希夷一笑,望着小陆:入口处有数个七星锁,不过玄机门早已制出了九星锁。这些机关应当有十余年未曾换过了吧? 小陆轻哼了一声道:原来七星锁,已经是粗浅了么。 他说完就往下一跳,如此高的树,他又是那么小的身体,这样直直下坠,实在叫人当心。柳希夷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还好他双足空中点了几下,竟如踩到实处,稳稳落了地。 柳希夷这才放下心,小陆便冲着柳渊去了:柳渊哥哥,你们就是师父说的客人? 柳渊此前也随书院中的司业先生来过此处几次,与这药王谷中之人都还见过几面,自然是熟悉些。他点点头道:嗯,我与大哥和这位少侠一同来拜访药王前辈。 小陆瞧了瞧旁边两个人,道:那便随我进去吧,师父在遗鹿崖看大师兄和二师兄下棋呢。 说罢便跳上前去,给三人引路。 碧林翠树之间数只白鹤悠闲飞舞,一亭立于沼泽旁,匾额之上刻了放鹤亭三字。 柳希夷不禁道:放鹤亭,遗鹿崖好名字。 果然是个自在地,便连这谷中各处的名字,也这般有着逍遥气。 听到他这般夸赞,小陆回头,得意道:好听吧?我也觉得师祖特别会起名字。 这般得意了一句,也没再与人多说话,依然在前面蹦跶着带路,比起身后这三个大人来,路旁的花花草草野兽虫豸更吸引他些。 柳希夷则悄悄凑到耳畔摧锋道:同样在山中,湛然山庄却不似这般远离红尘我还挺好奇这般放鹤养鹿的日子。 摧锋道:我陪你。 听得这一言,柳希夷笑着把搂住人肩颈的双手收紧了些。 顺着谷中溪流而上,走了半个时辰山路,从那谷底又爬上了山崖。眼前顿时一片开阔,朝外一望就见远处层云,近处山村,分明晴天,却因离得这处太高而让崖下景象的色泽都淡了几分。 小陆在最后几道阶梯前停下,朝身后三人道:便是这里了,师父在前面那棵大树下,我先走了。 柳希夷仍旧伏在摧锋背上,双手紧搂,闻言道:有劳。 抬眼望去,阶梯之上有石板铺出一片平地,不远出是一棵极为粗壮的绿树,枝叶繁茂,辟出成片阴影,宛如华盖。 三人走进去的时候,一位黑衣男子正坐在树下。 这人面容年轻俊美,一头发丝却是雪色,山风拂荡,白丝微扬,便如银瀑飞泻。 他的面前放着一盘残棋,左手执黑,右手执白,低眉沉吟。他的位子只是旁观者,下棋的两个人早已离开了,如今不过帮那两人解这残局。 思忖片刻,他终于落下一子,而后抬眸看向朝自己过来的三人。 柳家小子,来了?他目光往柳渊身上一转,开口道。 晚辈见过药王前辈。柳渊作揖行礼,这是我大哥柳然和摧锋少侠。 旁边这两个人一个背人一个被背,都不好行动,柳希夷只是微微颔首,道:见过药王前辈。 药王尹安,便是这药王谷如今的主人。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柳希夷听过很多关于药王的传闻,印象里那就是一个脾气暴躁的怪老头,这回见到真人,还与他所想的不是太像。实际上这位药王如今也不过年近不惑,并非什么老头子。 尹安把手中棋子丢回去,道:都过来坐吧,爬那么久山,也该累了。 树下的石凳一共四个,刚刚好够。摧锋小心抱人坐好,这才坐到一旁。 尹安也没跟人寒暄,缓缓叹口气:柳家小子,你身上的毒只有一种解法,那就是取到施蛊之人的心头血。此外一切法子,都只能是暂且压制住毒性。这事,你在街上随便寻个江湖郎中,他都能告诉你。 竟然连药王都是这样说的么?柳希夷登时一窒,心中狂乱。 柳渊却十分平静,似是早已料到一般,没有再说自己,而是道:药王前辈,晚辈知晓了。此来还有一事 我知道,是这位?尹安的眸子缓缓转动,目光落在了柳希夷身上,我听说过,生下来就疾病缠身,二十多年不曾好过,这倒是有趣 摧锋从身上摸出一本册子:药王前辈,我从黑蛇宝库之中取出了此物,还请药王看看此法是否可行。 这异域的医术,难得一见,尹安也是来了些兴致,便拿过册子翻了几页。 那上面写的文字形状奇特,并非汉字,但每一页都夹着几张纸,写了汉字,这都是摧锋在路上翻译出来的。 尹安仔细瞧着医书内容,神情变了许多。周围三人看他模样,各怀心事,不敢多言。 半晌之后,尹安才道:这法子,说白了就是要给人换一身血。 摧锋在译这医书之时,便已知晓了内容,虽是不懂医术,不知这书上所说的具体该如何操作,但明白个大概意思并不难,此时也没什么诧异,只道:药王前辈,我可以。 柳希夷倒是一惊,惶然道:这是何意?换你的血么? 尹安缓缓摇头:你可以?这药人却不是谁都能做的。唯有被他们用妖法炼制出来的异人,才可做这个药人。异人炼制残忍至极,此法有伤天理,绝不可行。 摧锋决然道:我是。 柳希夷听得心头大震,略有些茫然地道:摧锋? 尹安一怔,忍不住多看摧锋几眼,神色复杂,似是有什么话想说。沉默许久,才道:既然你是异人,又是自愿,我可以为你们一试此法。不过他的目光定在柳希夷身上:他倒是情深意切,愿意为你做这个药引,可你的身子,受得住这换血之苦么? 这些柳希夷早已考虑过,心里清楚。不过他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还不如就赌一把。就算不试,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失败了也没什么关系。 柳希夷道:我愿一试。 天生体弱,这就是命。尹安眼中有了几分不屑,可我就喜欢给人改改命。但你们得想清楚了,这法子有多险,不必我多说。 柳希夷微微抿唇,让他犹豫的并非他自己能不能撑住,而是另一人:药王前辈,我只担忧,这个药人,难道不会 尹安笑了笑:取个血而已,异人这种体质,最多不过去半条命。 这话说得如此轻松,柳希夷竟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接。 什么叫最多不过去半条命? 摧锋生怕柳希夷担心迟疑,忙道:自然无事。 行了,我让徒儿给你们收拾间屋子,这几日先住下,一日三餐,只能按我说的来。尹安站起身,微一拂袖,柳渊,带你哥哥去连雾阁吧。 柳渊才点头应声,尹安便如飞鹤一般轻掠而过,瞬间没入山林。这般轻功了得,怕是连东海碧落岛的轻功绝学都不及。 真是高人。柳希夷看他这就走了,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柳渊笑笑:前辈便是如此了哥哥,摧锋大哥,你们随我来。 柳希夷重新伏到摧锋背上,心里还放不下柳渊:你的毒,连药王前辈都没法么 柳渊走在前面漫不经心地道:没事了,反正也不是时时刻刻发作,解不解没什么的,你就先安心治病吧。送你们去连雾阁,我便回书院见师父了,明日再来看你们。 啊?柳希夷一顿,这便要走? 柳渊点头:嗯,告了那么长时间的假,该回去了。 柳希夷一想也是,便道:的确离开太久了,自己路上小心。 连雾阁离得不算太远,在山腰上,地势高些,常常是山岚横漫,与别处相比自是多些阴凉。这楼阁隐在雾中,远看去只有一个影子,走近些才窥得全貌。 柳渊停步道:这便是连雾阁了。 那门还开着,从里面走出一个少年人来,手中抱着些杂物,该是刚在里面收拾。 少年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三人一眼,便立马转头跑开,与三人擦肩而过,跟只怕生的家猫般。 后脚那门里又出来一个男子,朝三人一点头:三位,里面已经收拾好了,若还缺些什么,可同我说。 有劳了。柳希夷说着把那楼阁打量一番。 这山谷极大,中间建筑不计其数,可里面住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很多地方都是不常有人来的。此处楼阁应当也是鲜有人至,房子周围都长了许多杂草,匾额之上也蒙了灰尘。 告辞,若有事,可至揽云楼寻我。男子说完完,便是一挥袖,同样朝着山下去了。 柳渊同他们一起进屋子,又跟他们嘱咐几句:方才那位是大弟子楚南柯,年纪小些的是尹温,两人一般都在揽云阁,哥哥你若是有事要他们帮忙,便可去那里找他们。 嗯。柳希夷回应完,拍了拍摧锋肩膀轻声道,摧锋,放我下去啦。 阁楼内里倒是洒扫得十分干净,不像是很久没人来的样子。屋里的靠椅都擦得泛着光亮,可以直接坐了。 柳渊还在那里收拾些屋内摆设,他则又被摧锋抱到椅上,一想之后不知多少日子得在这里过,又没有轮椅在,少不得被人抱来抱去,不禁道:我轮椅还在谷外,这不是出个门都得要你抱着了? 摧锋柔声道:有我在,不用轮椅。 柳希夷脸一红,便听得柳渊在旁边有意咳了一声,十分识相地要离开,把这屋内留给二人:哥,我先走了啊,明日再来看你。 还没能出门,小陆又抬着托盘进屋,上面摆了几个碗,里面都是些黑褐色的液体,浓重的药草味道顿时充满整个屋内。 柳渊见状问道:小陆,你这端药来? 小陆点头,朝摧锋道:这是给你的。师父说了,从今天开始,你除了我们送过来的东西,什么都不能吃。 好。摧锋看这些东西还挺重的,他一个小孩抬得摇摇晃晃,便伸手接过,这些我都要喝么? 小陆道:对,都喝了,你得喝上二十几日。 柳希夷听得惊叹,二十几天不能吃别的东西,只能喝药?这对常人而言也太难熬了些。 不过摧锋似乎对这事没什么感觉,直接抬了碗,把这几碗都喝了个干净。 小陆看他喝得如此干脆,便收了药碗,正要抱着这堆东西出去,手上一轻,那几个碗都到了另一人手中。 行了吧,你手还有劲么?我帮你拿。柳渊连那托盘也拿起,同人一道出去了。 这回真是只剩了他两人。 那药苦吗?柳希夷望着摧锋转过身来,走回自己身前。 有些苦。摧锋说着苦,神情却不像刚刚喝了什么苦药,反倒是勾起嘴角,笑容不是那么明显,却也极让人感受他心中的喜悦了。 他这般含着笑意,轻轻摩挲柳希夷脸庞,明明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却让柳希夷嗅到了几分危险的味道。 柳希夷有些紧张起来,总觉得他下一刻就会对自己动手动脚,只听他道:我若不是药王说了,我除了那些药物,什么都不能吃我还真想 这种话说便说了,可他偏偏还要往柳希夷身上瞟几眼,弄得柳希夷一下子脸上发热。 摧锋还是这般,时不时语出惊人一下。 柳希夷强忍着羞怯道:我又不是真的让你吃了咽进肚里去,胡说些什么。 嗯。摧锋点点头,目光却慢慢下移,你是甜的,我喝了苦的,就想尝尝你的味。 柳希夷被他看得如坐针毡,而后忽然明白了什么,顿时气血翻涌,扬手狠狠敲了他脑袋: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书,不许看了! 上回那本《巧语录》,极其误人子弟,把摧锋都教成什么样了。 那人挨了打却是面上带笑,仍然盛着满目柔光,静静凝视着眼前之人。 柳希夷抬手轻轻描摹着摧锋的面庞,那点羞怒也变成温柔。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沉默的橘子树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颗沉默的橘子树 5瓶;马桶里有个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苦如蜜糖 摧锋一连喝了二十多天的药,一日三餐是药,一点别的东西都没有。 换了别人,尤其是贪食之人,这无异于是一种酷刑。而摧锋本也对吃的东西没什么要求,好的都没吃过几顿,什么都能忍受下去。 二十多天服药,将他变成了一个只属于柳希夷的药人。他体内的血液,经由药物改造,已经有了刺激经脉的效用。 死魔城那所谓的万灵药,便是靠着刺激人体本已衰弱之处,令其宛若重生,以此治愈病症伤痛。这也正是死魔城历代城主所求的不死之术,奈何行此法所需的药人,便是废上百年光景也炼制不出来一个,至今此法也没被用过几次。 然而至少有人成功过,每任城主也就都没有放弃。炼出来的次品,也能作为城中战力,要么入非天,要么入绞杀,并不亏。 这任城主得了摧锋,自然宝贝得紧,就算他叛逃出死魔城,也没舍得杀他。可惜却是为柳希夷作嫁衣,到头来人跑了,药也没用在自己身上。 摧锋喝完最后一碗药,药王尹安也踏入了房中。 把衣服脱了。尹安进门便直接开口命令,正坐在床上发呆的柳希夷都被吓了一跳。 摧锋知他是在同自己说话,立即依言解开了腰带,脱下上衣。 柳希夷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绯色,别过眼去,只看药王:前辈这是 尹安道:你躺好,等会儿可能有些痛,自己忍着点。你必须清醒着,只能是吃点苦头了。 这意思,是现在便要取血了么?柳希夷虽是觉得此事有些过于突然,却也没多话,只是点了点头,躺回床上。 在药王国这段时日,他们两个便一直是谷里人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药王谷中之人也从来不会解释任何缘由,向来如此。他们自然也不会多问,乖乖听话,照做就好。 此时面对药王的这个要求,他们也是一如往常。 过来。尹安朝摧锋道。 摧锋依言走到床边,尹安又道:打坐运功。 随后他取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极细的金针。指上发力,内力顿时渡入金针,不待旁人反应,就直冲摧锋身上飞去,陡然穿过皮肉,刺进他体内。 摧锋当时觉得体内气血翻涌,内力晃荡不止,连忙凝神稳住。 他能感觉到,那根金针入体之后,就开始被尹安的真气所引导,顺着自己的经脉游走,每移动一寸都是钻心的疼。身上被疼得冷汗直流,便是他这般对疼痛感觉极为迟钝的人,也要强咬住牙关,才能勉强不发出声音。 尹安手指轻弹,又是两根金针钻进去。疼痛瞬间由一化三,摧锋忍不住一声闷哼,但见床上柳希夷投过来的目光,立马把所有的痛呼都咽了下去。 金针走动的速度奇快,仿佛有几把小刀在体内将自己一寸一寸割裂一般。但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尹安又取出了一样东西。 还是一个小盒子,只不过这个盒子里面放的不是金针,而是两只黑色的小虫子,小到不过如一粒沙,不细看根本看不清。 尹安注视着那虫子,伸指取出其中一只。 又是一根金针射出,这一回连着那只小虫一同钻进摧锋身体。 随之而来的是比方才剧烈百倍的痛楚,与此时的疼痛相比,刚才那三根小金针在他体内不断扎刺,根本算不得什么。 除了疼痛之外,还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力量在四处乱窜,时而冰寒刺骨,时而灼热难耐。摧锋的喘息逐渐剧烈,紧咬着牙关也无法将那些痛苦封住,□□终于是冲破喉咙,泄露出来。 摧锋柳希夷担忧无比,见他身上已经汗水涔涔,哪里会看不出他此刻有多痛苦,不要忍着,你喊出来。 摧锋依然在硬撑,他并不想让柳希夷为自己担心什么。 我没事摧锋勉强道。 他其实已经疼得连力气都没有了,功力也无法凝聚,此时完全是在靠着尹安放入他体内的真气在继续。 那只小虫子带入的气息依旧在不停地往四处钻,摧锋身上的皮肤竟然隐隐显出一丝黑色。 这黑色连缀成细线,很快就布满了他一片皮肤,看上去就像是瓷瓶摔坏之后的裂纹。这便是那虫子移动的痕迹,从表皮到内里,从前身到后背,这样的电子缓缓将它整个身体都占据。 全身的骨头都像碎裂了一样,皮肉也仿佛被扎了无数个窟窿。这根本就是来自地狱的酷刑,削肉断骨不过如此。 他的耳朵里此刻只有嗡嗡声响,眼前所见之景也逐渐变得模糊,鼻息激烈无比,痛感都快要失去。 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是忍耐不住放声大喊,惨叫声也极其嘶哑。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摧锋柳希夷心惊无比,下意识地叫着他的名字。 尹安猛地一拂手,内力催吐,连连击中他身上穴道。而后便是四声无人能察觉的细响,刺进去的四根金针又从他身体里钻出,飞回尹安手上。 而他手指间接着银光一闪,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飞速在摧锋手臂上一划! 鲜血顿时汩汩冒出,落进他早已准备好的铜盆里。 摧锋已经根本不能动了,绕是他如此强悍的体魄,经此一役,也已经精疲力尽,完全虚脱。他跟受了一场极大的折磨没有什么两样,不过这本也算得上是一场折磨。 他只有不停地喘着粗气,连尹安在做什么都未曾注意到。 而尹安依然在娴熟地用小刀取血,冷静到近乎无情。摧锋这个大活人在他面前恍如死物,他做这些就像是在处理食材一样。 血越流越多,摧锋渐渐意识模糊。 失血太多会死,尹安只把他控制在将死不死的边缘。 看那铜盆整个装满鲜血,尹安才停手。摧锋彻底昏死过去,身体往后一倒,再没了生气。尹安只给他点穴止血,吊住他的命,就不再管他。 盒子里的另一只小虫子,也被扔入血中,此等小物一进去,根本就再难看到。 接下来就轮到柳希夷了。 对柳希夷,尹安显然温柔了些许,还提醒道:忍着。 嗯柳希夷轻轻点头。 话音方落,盆中鲜血极速旋转,更是生出漩涡。满满一盆的血液,快速消失不见,好似蒸发一般。 不过片刻,盆里的鲜血就已经没了,该是被那小虫子全部化进身体里。 尹安又拿起金针,坐到床边,轻轻解开他上身衣物。 金针刺进去得也很是缓慢轻柔,柳希夷只感觉到一开始的刺痛,直到整根没入也没觉得有多疼。 他本就是多病之躯,扎针是经常的事,这种疼本也不算什么疼。 金针也如在摧锋体内一般,开始在尹安的内力推动下,不停移动。 只不过速度要慢很多。这样确实不会太疼,但是极慢,钝刀子磨肉,其实也没比摧锋那样好多少。 柳希夷眼睛疼得汪了泪,溢出眼眶便滚进两旁鬓角。整整过了半个时辰,这种慢悠悠的痛才停止,柳希夷的两鬓也完全湿了。 还有你的腿。尹安淡淡道,他如此耗损精力内力,自然也累得大汗淋漓,几缕白发被汗濡湿,紧紧贴着脸颊。不过他面色丝毫未改,便连呼吸都没有丝毫急促。 柳希夷神智恍惚,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直到发觉腿上一凉,才稍微回了些神,而后便均有些羞耻。 金针刺进他大腿穴道,尹安问道:可有什么感觉? 柳希夷摇了摇头。 他的双腿一直都没什么感觉,好像早已脱离了这副躯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他很难控制住这两条属于自己的腿,这两条腿也很少会告诉他腿上有什么感觉。 只有在勉强扶着东西站起来的时候,他才会感觉到自己原来还有一双腿因为他能感觉到痛,那种因为无力而完全被压垮的痛。 尹安缓缓叹了口气:若是有感觉了,觉得痛了,再同我说。 内力如海上狂风巨浪,推着金针横冲直撞。 他是武林前辈,内力何等深厚,柳希夷又是一个未曾习武毫无内力的病弱身体,这样毫不怜香惜玉的做法,必定会让人极其痛苦。可柳希夷还是感觉不到什么,双腿依然是麻木的。 柳希夷极力去感受双腿上在发生什么,却是徒劳。心跳都紧张得加快速度。 他在想结果,无非两种,双腿能康健,或者跟以前一样。他心里满怀希望憧憬,却又无比惧怕。躺着床上如芒在背,一刻也不得安宁。 一个时辰后,柳希夷才逐渐感觉到一些不同。 腿根似乎升腾起一种热辣辣的感觉,一瞬之后便转为疼痛。突然来的刺激令柳希夷一声惊呼,愕然看向尹安。 有感觉了?尹安见状眼神一暗,问道。 有了柳希夷眼眶瞬间变得有些红,有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很用力地跳跃着,因为那种能冲昏他头脑的激动。 双腿上的那种痛感,越来越强。两条腿都变得很痛很痛,从脚趾到腿根,每一寸的血肉都宛如被撕碎割裂,痛得像在被一把重锤狠砸。 很疼柳希夷气若游丝地道,泪珠子不断冒出,整张脸都是斑驳泪痕。 明明双腿疼到难以忍受,可他的眼泪却非是因为疼痛而流。在这样深入骨髓的痛苦里,他感觉到的却只有喜悦。 恨不得能再痛一些。 第73章 平生之愿 这样的疼痛程度常人难以忍耐,痛到极点直接昏厥过去很正常。柳希夷本来就体弱,更容易忍受不住晕过去,但他却一直清醒着。 兴许能从双腿上得到的感觉太过难得,他都不舍得昏过去,即便是痛感也想多多感受。 然而最初的喜悦激动消散后,那种痛就更加剧烈了,之后的半月,柳希夷都只能在床上坐着。 摧锋更惨,昏了很多天,若不是知道药王医术精湛,绝不会让他有事,柳希夷恐怕连觉都会睡不好。 还好两人都在慢慢恢复,一碗又一碗的汤药灌下去,伤处好得很快。 摧锋体质特异,更是先柳希夷许久痊愈,又开始照顾起人来。 一月过去,小陆来送药的时候,说道:师父说,差不多可以试试下地了。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起初的怔愣变成了欣喜。 喝完药后,摧锋迫不及待地搀起柳希夷手臂:我扶你! 柳希夷不由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他的腿脚终于开始听使唤了,可惜他从来就没有在地上走的经验,连这种小事都还需要再学习学习。 屈起自己的双腿,缓缓移到床边,小腿掉出床外,脚掌落在地上。 摧锋捧起他的双足,给他穿起那双鞋,而后扶着他。 他也用了力气,使劲向上。 站起来了。 虽然双腿还是有些支撑不住自己身体,摇摇晃晃的,可已经没了以前那种可怕的下坠感。 我好开心。柳希夷忍不住笑得流出泪来,我我竟然 他环顾四周,开始以一个全新的角度去看这小屋中的摆设。住了也有两月之久,这间屋子是什么样子,他连闭上眼都想象都出了。可如今屋里一切熟悉之物,却都好像变得很陌生。 看完物,他又看人。 摧锋高大,他坐在轮椅上的时候,总得得仰望着人,也挺费力的。 没想到站起来还是这样费力,这个人比他足足高了一头,很适合把他搂进怀抱。 你真的好高柳希夷微微仰目道。 摧锋双目含着极为温柔的笑意:我们出去走走吧 柳希夷轻快道:好! 说罢就猛地抬步,奈何第一次走路,没什么经验,一个踉跄就把自己送进了摧锋怀里。 惊吓之后他又靠在摧锋怀里,低低笑起来。 摧锋微笑道:慢些,我扶着你。 嗯。柳希夷抓住人胳膊,正了正身。 走出门的几步路,他们走了好一会儿。经过几步练习,出门之后柳希夷要走得顺利很多。 门外山岚弥漫,处处仙意。 柳希夷试着松开手,想不依靠摧锋自己站立。小心翼翼把手收回,确定自己站稳了,他才敢打开双臂,感受拂来的清风。 摧锋默默站在他身旁,不忍心发出任何声音,怕扰了这难得的时光。 而后他看见柳希夷极其享受地深吸一口气,朝自己看来:我们一起下山! 说完就自己迈着步子往通向山下的台阶走去,速度还快了许多,竟然有点跑的意思。 蹦跶了几层阶梯,手忽然被拉住,身体顿时受制,前行不得。他回头,朝摧锋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摧锋道:牵手。 柳希夷一怔,旋即露出笑颜,被人抓住的手不安分地动了动指,钻进那人之间空隙,换了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这才一起迈开步子,并肩而行。 我可以和你一起走了,我真的从来都没想过。柳希夷瞧着路边树间是不是露出身子的鸟雀,心里畅快,我不敢想的可现在居然 嗯。你可以走了,我陪你走,到哪儿都可以。摧锋淡淡笑道。 山下是药王谷中的那条溪流,他们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里。 溪水潺潺,声响如环佩。四周一如既往的静谧。 柳希夷记得,蓝溪城外的山村也有很多这样的溪流,湛然山庄那座山旁边也有几处。小孩子们都很喜欢下去玩水,幼时看到他会很羡慕。后来渐渐知道自己也能羡慕,不可能跟他们一样能去水里玩耍,便没有再给自己寻烦恼。 可他心里到底还是向往的,何况如今他已经可以靠自己的双腿行走了。 摧锋,我们去抓鱼!柳希夷扯扯摧锋衣袖。 接着他便卷起裤脚,提起衣摆,踏入清水中。 溪边水很浅,刚刚淹过石头。那浅浅溪水轻吻着他的脚踝,冰凉而温柔。 水里居然好多小鱼苗柳希夷低头观察着浅溪水,冒着青苔的卵石间偶尔有细如发丝的小鱼一窜而过,跑得奇快,连眼睛都追不上。 弯腰时衣服下摆还是被打湿了些,他故意用了点力,每走一步脚踩进溪中都溅起水花。这好像是个十分有趣的游戏,令他乐此不疲。 他脸上的笑一直都清朗如月从未如此刻一般明媚而动人。 摧锋一时竟是看得出神,眼睛里脑子里都只剩了这个在溪水里走来走去的小朋友。 我抓到了!柳希夷忽然朝他大喊一声。 摧锋微惊回神,忙走过去。 柳希夷炫耀一般,将双手里捧的一汪水抬到他眼前:你看,好小的鱼苗。 他双手捧起的水里,有一条很小很小的鱼在游动,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困在了别人的手里。 摧锋低头一望:嗯。 柳希夷顿时展颜一笑,眸子都弯成月牙儿。 他只是给人看一看,看完了,便又蹲下身去,把水和鱼都放回溪中。 几只鸟雀掠过,把他的注意力又引到了半空,他不禁道:你说,我以后是不是也能像你们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的? 可以。摧锋思索了会儿,不过轻功至少得有几年的练习。 柳希夷不过随口一说,哪儿知道摧锋居然那么认真,不由笑道:那你教我? 摧锋点头:好。 他在心里计划着该如何教,柳希夷从未习过武,他的身体也不适合习武修内功。 不过轻功这种东西,只简单学学的话,也不需要什么内力根基。说到底不过是腿上功夫罢了,内力不过锦上添花,没有内力照样可以学会些飞来飞去的招式。 要教会柳希夷,兴许有个一两年就够了 摧锋!柳希夷忽然叫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有些难为情地道,我累了。 摧锋忙抓住他的手,那上面水未干,还有些湿意。 摧锋往旁边一望,道:我扶你去那边坐坐。 嗯 溪边还有几块算平整的大石头,刚好能歇脚用。 柳希夷坐下后连忙揉起自己的脚踝:唔其实我脚有些酸疼酸疼的 我给你揉。摧锋看他揉得随意,便要自己上阵。 为了照顾他,摧锋看了不少有关穴位经脉的书,也学过很多推拿手法。轻车熟路寻到穴位,用上合适的力道,比柳希夷自己随意揉揉要舒服得多。 从半山走到溪边,距离不算长,但很要他的力气。双腿才刚能站稳,可以走那么一段路已经很是不错了。 他的腿毕竟被旧疾沉疴缠了二十年,就算如今能动了,也无法如正常人那般,仅仅是能动了而已。跟他的人一样,这双腿很容易累。 若非如此,摧锋那个教他轻功的计划,时间也不会是一两年之久。 摧锋揉得专注,柳希夷倒是闲着,只用享受就好。他托起下巴,看着人为自己按摩,心中泛起淡淡暖意。 摧锋,我们也在这叨扰许久了。过两天就向前辈辞别,然后我们去别的地方走走,好不好? 好。 我想去海边啊,要先去玄机门!我一直很想去拜会左前辈的。 等会儿我出谷给你送封拜帖。 噗不用啦。柳希夷笑道,让信鸽去就好,你陪我嘛。 摧锋手上动作顿住,瞬间被他这语气弄得浑身一麻。 抬起头就看到对方满眼的狡黠,摧锋还没换下自己那有些呆愣的表情,便听得一声仙鹤清啼。 空中有一只鹤在盘旋,拍打几下翅膀后,缓缓落在两人身旁。 小陆从那仙鹤上跳下来:你们在这里啊。 嗯?柳希夷看他这样骑着仙鹤出现,好像是特地来找自己一样,便有些疑问。 师父找你们呢,跟我来。小陆拍拍那仙鹤脑袋,让它先飞回去,就大步大步向前走。 虽然不清楚原由,可既然是药王有事,那就耽搁不得。 只是小陆蹦跶得极快,柳希夷哪里能跟得上,现在可能连走的力气都没有。都他还没试着站起来,就觉身子一轻,直接被摧锋打横抱起。 这样被人抱来抱去,过多少次他都觉得有些羞耻,当即微红了脸,却没抗拒。 小陆带着两人转进一条小道,一直走到了一间小木屋前,才停下道:进去吧。 两个大人对视一眼,一起走上前推开门。 门后扑出来一阵药味,屋里边坐了那位药王尹安。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说是药王找他们两人有事,谁知见他们人到,尹安直接起身径直出了房门。 两个人都一脸奇怪,柳希夷还想开口叫住人,问问这到底是何意,便听得药王声音飘进屋里:自己看,把你那腿疾治好些了再出去。 自己看? 桌上放了一堆书药王的意思,要他自己看这些书学医,然后自己给自己治病? 好新奇的治病法子,不愧是神医。 这摧锋过去拿起其中一本书,眉头都皱得快能在额上印出条缝了,那么多医书,得看到什么时候去医术又岂是看一看书便能学会的,还让你给自己治病,药王这是在做什么? 柳希夷垂眸,手指细细抚过那些医书封皮,若有所思道:药王前辈,这是教我医术么? 诧异过后,他便坐到了案前:既然如此,那就学吧。 药王前辈从来都是如此,无论干什么都不解释。前辈有前辈的用意,他听话就好。 ※※※※※※※※※※※※※※※※※※※※ 医学奇迹柳希夷,健步如飞柳然然! 第74章 山高水长 一个人若是病了二十年,不说久病成医,但在医术上绝对不会一窍不通。 先前在湛然山庄,柳希夷便天天听简先生念叨要注意这个留意那个,那么多年下来,在医术上还是学到点皮毛。药王留的这些书他都能看懂,知道大概在说什么。 药王让他自己学医治腿疾,其实不无道理。他现在双腿是能行走了,但与正常人的腿相比还是差了很多。 他现在就跟上了年纪腿脚不便的老人一样,只能缓行,而且走路时间稍长就会出毛病。若继续用其它法子医治,兴许能让双腿比现在能坚持站立得久一点,至于能慢慢好到什么程度,谁都说不准。 药王只让他把医术里面有关治腿的法子都学一遍,其它的不必理会。那么多的书,也不是每一段文字都用得上,因而即便是那么大一堆书,也很快就被柳希夷翻了一遍。 药王谷那几人偶尔会来提点他两句,然后就走了,一句多的话都没有。也就是他本身聪慧,多复杂的机关图纸都看得懂,被这群人那么不认真地教,竟然也能真学成点什么。 夜里下过雨,阴云却还没有散去,天亮了外面也还是有些暗。 柳希夷一早起来喝些粥,便又坐回案前看书了。 天暗着,还得点一下油灯,才能看得清楚些。窗外的风一直在往里轻轻吹,那火光跳动不止。 摧锋进门之后,便扯了门口挂的披风,径直过来给人披上。 柳希夷抬头笑笑:我不冷。 摧锋却为他拢了拢披风:山里早上凉,外边天还阴着。 才说完就有一阵风推开虚掩的房门,冷风飘然而入,淅淅沥沥的小雨顿时击打在屋外草叶上。 摧锋连忙去把门窗都关了个严实,回来抱住那个抖了两下的人。 摧锋身上暖暖的体温,把柳希夷包得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凉意,舒服得连手指翻书的速度都慢下来。 心思很快就不在这书上了。 摧锋柳希夷往人怀里缩了缩,抱着人手臂道,我好喜欢你这样抱着我 他声音都懒洋洋的,这种天气实在难让人打起精神来。 摧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看他跟猫一样舒服得眯起眼。 轻叹一声,摧锋抽出他手里的书本,丢回案上:昨晚雨声大,没睡好吗? 怀里的人没回答,只掩着嘴,很轻很轻地打了个哈欠。 摧锋低头望着他道:累了?靠着我睡会儿。 嗯柳希夷眯着眼,要睡又想打起精神来,不想睡,但是困你跟我说说话 摧锋认真想了想:我新看到一个故事,讲给你听。 柳希夷哼唧了一声,示意他开始讲。 山里有个猎户,一天他进山打猎,突然下起了大雨。 柳希夷含混道:跟现在一样么? 嗯。摧锋点点头,继续道,林子里有间木屋,是附近的猎户们一起造的,给进山的人避雨歇脚用。猎户看雨下得太大,就往那间木屋跑。谁知在木屋里待到了晚上,这雨也没有停的迹象。 屋外的落雨声似乎变得更大了点,惨白的光忽然照亮整个房间,片刻后从远处传来隆隆一声巨响。房里的光暗得跟入了夜一般。 柳希夷懒懒睁开眼睛,望了在黑暗中跳动的灯火一眼,有些怨念:那么大雨,等会儿出门鞋很容易脏的 那我背你? 嗯。柳希夷笑眯眯弯起嘴角,你继续讲吧。 摧锋继续道:雨越下越大,木屋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猎户摸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灯,就准备睡下了,等明天一早天亮再回去。半夜三更,猎户却听见有人敲门。 外面可能是刮了一阵大风,雨滴好像变成了石子一样,咚咚咚敲击着木门。柳希夷忍不住把这声音跟故事里的敲门声联系在一起,忽然就觉得有些怪怪的。 摧锋不知是有意无意,还停顿了一下,让那敲门声清清楚楚传进柳希夷耳朵,再次开口时声音都有点森寒:猎户去开了门,但是门外并没有人 柳希夷瑟缩了一下。 摧锋讲的故事停了,问道:是不是有人敲门?我去开。 柳希夷捏拳打了他一下:别想吓我!你这人 摧锋点头:那我继续讲没见到人影,猎户就关起门回去睡觉。刚刚躺下,就听到有人说 他凑到柳希夷耳边,放轻声音:让一让我要过来了。 柳希夷忽然就觉得自己像被针刺到了一样,浑身一颤。 突然打了雷,白光把木屋照亮一瞬猎户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不过床下面,忽然传来了很奇怪的响声有点像什么东西在爬 柳希夷脸都白了。 虽然知道摧锋在故意吓人,可他还是有点害怕,自己都没留意,双手已经死死抱住了摧锋。 你讲的什么东西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停!柳希夷难得吼得如此中气十足,抬头却见摧锋那张冷脸上含满笑意,登时大恼。 你真烦。柳希夷瞪他半天,最后只愤愤说了那么一句。 摧锋含笑道:你害怕? 柳希夷摇头:我不信有这些但是怕。 摧锋搂紧了他,道:我在,不用怕。 柳希夷点点头,如他所愿缩进他怀里。 那雨声不断,声响越来越大,却没方才那么吓人了。 门外的雨声里忽然钻进小陆的声音:摧锋叔叔!师父说去归一草庭拿箱子,我拿不动,你去一趟吧。 屋里两人都是一怔,那么大的雨还过来告诉他们去拿东西,难道很要紧? 好,我这就过去。摧锋说完便要起身,被柳希夷一把扯住衣袖。 柳希夷睁大眼睛,一副可怜模样:那么大雨还打雷呢,很危险。过会儿再去吧。 小陆道:快点啊,师父说是刚送到的,晚了就不好了。 这话让柳希夷有些蔫了,很是失落地低下眸。 摧锋叹息,轻轻抱抱他:很快就回来。 门打开又关上,屋里少了一个人,外面的狂风骤雨声,就好像没了屏障阻挡一般,尽数涌入。 柳希夷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回想摧锋刚刚讲的故事来。 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但一个人在这房间里,就忍不住多想,一多想,就把自己弄得毛骨悚然 快回来吧。 敲门声床下有东西在爬不不不,不要想。 轰隆! 白光一闪而过,把柳希夷骇得左右张望。 总觉得屋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一样 咚!咚!咚! 敲门声? 柳希夷立起耳朵,有点惊恐地望向紧闭的木门。 好像不是他的错觉,那声音跟雨滴敲打门的声音很不一样。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就是人在敲门。 柳希夷深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门口,如临大敌。 实在是因为刚刚被那个故事给弄怕了,现在还没缓过来。他害怕,所以从角落里捡了一根木棍,打算防身用。 门打开的那一瞬,他看到了一个白衣人。 雷电的光芒刚好在那人身后炸开,他只能看到个模糊的人形。 这样的昏暗中,这样的电光下,那人的面容似乎灰败木然,全然不像个生人,加上那身白衣,实在吓人得紧了。柳希夷下意识地就抓着手中木棍砸了过去。 那人一声惊呼,忙朝墙边一让:哥! 嗯,哥? 柳希夷愣住,仔细一看,进门的明明是个面容俊朗的白衣少年,他的三弟柳渊。 哥,你干嘛呢?柳渊看他手拿木棍的架势,一脸茫然。 柳希夷略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你怎么来了? 默默丢开了手里的木棍,咣当一声震耳欲聋。 啧,瞧给他能的,能站起来了就是不一样,连鬼都敢打。 柳渊放了手里的伞:你后天不是要走吗,这两日我抽不出身,就提前来给你送点东西都快到了又下那么大雨。 他把包裹往桌上一丢,径自坐下,抖出些东西:这手札上,我把江表一带好吃的好玩的都写上边了,你可以看看。我给你打听好了,玄机门左星老前辈最近都不在门中,你不如到处走走,等他回来再去拜访。上次你说用得到的药材,我也给你买好了,记得去江阳城的仁和堂取,这是单子,到了把单子拿给掌柜的看就好。 柳希夷低笑道:我家里怎么有那么一个小懂事啊,什么都给哥哥安排好了。 柳渊笑:这不是怕某个大迷糊半路被人给拐了嘛。 柳希夷微微蹙眉:我迷糊? 柳渊打量他几眼,下了定论:看着太好骗,我不放心。 柳希夷轻笑摇头:你到底当我几岁啊?我好歹是你大哥,有些事,还是知道的。 哥可你到底是在家里待了那么多年,爹娘又不忍让你操心什么有些事,你还真不知道。柳渊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就你这谁都不会防备的性子,我真怕你一出门就被骗了。 柳希夷都听得有点自我怀疑了,自己难道真那么不能让人放心? 哥,你站着不累吗?坐着歇歇呗?柳渊看他在旁边一直站着,便道。 柳希夷摇头:我以前没站过,新鲜,要多站会儿。 柳渊不由一笑:我也没想到我竟然真的能看到你站起来。 他把桌上的东西一一摆好,手札、药材单、书院后山采的茶叶、防身用的袖刃东西很是齐全。 左星前辈回来,我会让信鸽送信给你的。路上好好休息,用不着急着赶路。 柳希夷点点头:嗯,知道啦。 他拿起那本手札,翻了几页。 柳渊写得很用心,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均记在纸上,连走那条路更好都写上了。 他正被其中一段勾起点兴致,旁边柳渊微微一笑:哥哥,山高水长,你都去看吧。 第75章 双色莲花 柳希夷一直想去玄机门拜访各位机关大师,奈何掌门左星远行未归,只好改了原定的计划。与药王谷众人道别后,便沿着江水向东而去。 多亏了柳渊给的那本手札,柳希夷几日下来走得顺风顺水,明明是在奔波行路,却毫无劳累之感。一路风景悦目怡神,偶尔遇到几处奇特之地,玩赏许久,那点路上吃的小苦头,也就全给忘了。 出了碧峭十二峰,沿江向南行百余里,便是抚仙湖所在。 此地碧波千里,盛夏莲花开得正盛。晨间湖上还有些雾,中间岛上高楼拔地而起,隐入雾中,有几分天上仙宫的意思。 静谧的莲叶间,一叶小舟拨开叶浪,缓缓朝岛上行去。 柳希夷坐在船头,拨弄着手里的莲蓬,很小心地取出一颗莲子,剥了皮去了芽,便往嘴里丢。旁边已经堆了几枝莲蓬莲花,都够他吃上几日了。 他忽然看见了什么,停了手里动作,朝旁边撑船的摧锋喊道:摧锋!你看那个! 那边只顾着划船的人回了头,朝他所指之处望去。 碧叶之上立了一朵莲花,只不过这莲花一花两色,一半为白一半为红,乃是一朵罕见的双色莲。 摧锋都是一怔,奇道:两种颜色? 柳希夷仿佛看到什么宝物一般:我们过去看看! 摧锋点头,手中船桨划动,转了方向朝那朵双色莲行去。 几步的距离一消失,柳希夷伸手就能碰得到莲花的花瓣。 白与红同时出现在一朵花上,奇异到令人无法相信。而且一半白一半红,分得极为均匀,更像是两朵不同的花被切成两半,再细细拼合起来。 可能够如此完美地嵌和在一起,又怎么可能是两朵花。 柳希夷看这莲花看得有些入迷,忽地听身后一声惊呼:哎呀,是双色莲! 回眸一望,是两个少女,她们的船上亦是堆了刚摘下的莲花莲蓬。那衣着打扮不像是湖上采莲女,船上除了她们两人,还有一个划桨船夫,一看就跟柳希夷一样,只不过是来乘舟游玩。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其中一个少女道:公子,可否让我们也上前来看看这双色莲? 自然。柳希夷淡淡一笑,看了眼摧锋。 小舟灵活地转了个身,让出些位子来,另一只小舟便凑近,缓缓与他们的小舟靠在一处。 婷婷,我们看到双色莲了,龙女会保佑我们有段好姻缘的!那少女来到双色莲前,嫣然一笑。 船夫也笑道:我还怕寻不见呢,没想到那么快就找着了,这是个好兆头啊姑娘。 柳希夷听到他们话语,不禁问道:龙女的保佑?那是什么? 少女惊奇地打量他一眼:公子是外地人么?我们这儿传说岳渡龙女曾贪玩上岸,却因离水太久法力不济,险些丧命,幸被一将军所救。两人约定,以这湖中双色莲为信物,双色莲开,便湖上相见。若是凡人见了双色莲,便能得到龙女庇护,此后情缘顺遂,同心永结。 柳希夷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摧锋,面上竟是有些发热:这样么 少女笑道:很灵验的呢!我姐姐便与姐夫在湖上寻到过双色莲,现今如胶似漆,娃娃都生了两个呢。 方才那被她唤作婷婷的少女忽然脸颊红了一片,轻轻扯了扯她袖子。 不过这少女却没收到她的暗示,继续道:所以啊,婷婷嫁了人,也一定能和夫君琴瑟调和,恩爱到老了! 婷婷顿时泄了气一般,嗔怪道:就知道你要说,见谁都宣扬。 少女嘻嘻一笑:你成亲我高兴呀,宣扬宣扬怎么啦? 柳希夷看她们姐妹这般感情好,顿时也被带得有几分欣悦,道:原来如此,那便祝这位姑娘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婷婷含羞回礼道:多谢公子,也愿公子与心上人白头偕老。 谢啦!少女大大咧咧搂住婷婷肩膀,我们快去岛上啦,等会儿晚了,可就麻烦了。 婷婷点头,朝船夫道:老人家,我们去岛上吧。 水波声荡漾,小船顿时没入莲叶间。 旁人离开,柳希夷又去看了看那双色莲:小渊怎没与我说这个早与我说,我便来寻了,若是今日在水里没见到双色莲,也不知要寻,岂不是要错过。 摧锋却道:没有刻意去寻,它还是出现在你我眼前不是更好? 柳希夷愣了愣,轻轻一笑:你那么笨的人,居然也这样会说话了? 也对啊,都不必他们刻意去找,这双色莲就跃入他们眼中,不是更好么?这好兆头都不用他们向神明求取,苍天已经送给他们了。 不过摧锋居然说出这种话,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莫非摧锋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书,还真有点作用? 摧锋倒因为他这调侃皱了眉:我真的那么不会说话么? 这语气似乎还有些着急,他当真是为此极为苦恼了。 柳希夷不由一笑,道:是啊,又笨又傻,呆死了可是我就是喜欢你怎么那么奇怪? 摧锋心中的着急顿时被他几句柔柔话语化解,尽数变作了让人有些不清醒的喜。 不用猜柳希夷都知道这人又在傻乐,不知不觉中,他自己的眼里也盈盈含笑。 剥开莲子,抽掉最苦的莲芯子,他将手伸到摧锋面前:张嘴。 摧锋愕然,惊喜交织,忙张嘴接下了恋人亲手喂的莲米,味道是别样的清爽甘甜。 小舟游动在碧波间,徐徐前行。 抚仙湖中碧莲千里,繁茂如深林,把远处的景致都挡住了。在莲叶间穿梭许久,面前天光大亮,霍然开朗,从莲叶中走出,方能见到前路。 前面就是寻仙岛了。摧锋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岛屿,提醒道。 这是抚仙湖中最大的岛屿,岛上建了一座庙宇,供奉江南岳渎龙君。传说江南一带的山岳河流都归龙君掌管,抚仙湖下便是龙君居所。 抚仙双色莲故事里的那位岳渡龙女,便是龙君的女儿,也在这庙中受着供奉。 来此之前,柳希夷便听说这庙宇极高,却也没当回事。此刻上岛抬眸仰望,才知自己先前所想远不如现实。不算上山之路,光是楼中台阶便有三百余级,楼顶高耸入云,委实壮观。 两人牵手缓行而上,一路碧树青草,流泉飞瀑,伴着香火轻烟,竟是有几分飘渺之感。 像是到了仙境一样柳希夷惊喜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摧锋,到了这里,可就能变成仙人了。 摧锋问道:变仙人? 柳希夷点头:嗯你想做仙人吗? 摧锋思索道:不想想! 柳希夷笑:为什么又改口了?到底想是不想? 我觉得仙人没什么好的。摧锋顿了顿,可是后来一想,你就是仙人,那我要是凡人 柳希夷险些笑出声来,还好是忍住了:我也是个凡人啊,你看错了。长生多没意思,我们两个凡俗人,就在这里熏熏人间烟火吧。 踏过最后几级台阶,神庙便立在眼前。 方才龙神的女儿给了我们祝福,那我们过去谢谢她?柳希夷笑道。 摧锋应声道:好。 燃香,敬香,从庙中取了祈愿符。 柳希夷往上面写下缠似同心结,并如双色莲,悄悄瞄了旁边那人。 摧锋写的东西很简单,不过是愿柳然安乐无忧。 你不给自己祈个愿么?柳希夷道。 嗯?摧锋一头雾水,这不就是给自己祈愿吗? 柳希夷笑着摇摇头,已然明了。 两个祈愿符的绳头被柳希夷打了个死结,该挂到庙前树上了。 树上挂满红符,几乎已经看不到绿色。挂符的不知是何处之人,所写的不知何时之事,千千万万的心愿从四海中来,向岁月而去。风声簌簌,符牌碰撞,如是某人低语。 摧锋抱起柳希夷,把两人的符牌往高处挂。 祈愿符挂在枝头,柳希夷松开手,那红色的流苏却被风吹起,缠在指间。 柳希夷望了符牌片刻,会心一笑:挂好了。 摧锋这次才轻轻将他放下。 时间已经不早了,来神庙的人陆陆续续,祈愿的人也络绎不绝。不少人来到附近,都无意间多看了他们两人几眼,或是好奇,或是对他们如此亲昵的姿态感到疑惑。 不过这两人并不在意什么,依旧挽着手大摇大摆晃荡。 只是进神庙里上柱香挂个符的时间,这庙里的人就已经多了许多。先前人少还觉得如同仙宫,现在却人声喧闹,更像集市。 空中不知何时飘了几只风筝,风吹得竹哨不断发出声响,又加些许喧腾。 我忽然想起来,先前的两位姑娘她们说什么晚了就麻烦了?原来是说人会很多?柳希夷见周边变得如此热闹,实在按捺不住,拉着摧锋就往人群里钻。 却听人叫道:公子,要不要买个风筝?今个风筝大会,不放放风筝,就可惜了! 柳希夷停下,瞧那小贩手里的风筝,眼神一亮:这个多少钱? 小贩立马道:一百文,送你风筝线。我这可是画得最好的了,随你挑。 一百文买个风筝,其实有些贵了,但柳希夷对这些小玩意儿的物价如何也没什么概念。何况此时兴致上来,根本就不在乎值不值。 小时候他也经常看着自家兄弟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放风筝,总是看得心里痒痒,跃跃欲试。可惜他那时候跑都跑不了,长大些轮椅操控得娴熟了,他倒是试过。 铁鲲鹏可以跑很快,他能把风筝放起来。可轮子滚动和双脚奔跑相比,总差了那么点意思。 这个小贩卖的风筝,模样全是些鸟雀,燕子喜鹊飞鸽苍鹰,样式不一,图案绘得还算精致。柳希夷随便挑了只鹰的,刚付好钱,人群忽然静下来,原先飞在天空里的风筝也忽然被丝弦拉着缓缓收回。 第76章 风筝大会 庙前人群纷纷让出一片空地,便有一锦衣华冠的中年男子立于神庙鼎前,朗声道:感谢各位来参与今日这风筝大会,此次胜者,可得锦华阁衣裳一套,众香阁胭脂一盒。还请各位都先将风筝收起,第一声钟响放飞,待所有风筝都飞上天,第二声钟响便可开始争斗。 柳希夷听到那胜者能得的礼物,顿时有些跃跃欲试,朝卖风筝的人问道:斗风筝?那是如何斗的? 那人答道:将别人的风筝线缠断,让他们的风筝飞走便是了。最后剩下的那个,可就能拿走这次的礼物了。锦华阁的衣服和众香阁的胭脂,这回的礼物可谓丰厚啊。 柳希夷回过头来,还没跟摧锋说什么,手上便是一热,摧锋拉住他道:我们过去吧,快开始了。 柳希夷笑了:斗风筝你会吗? 摧锋道:把别人的线弄断,很容易。 只需要稍稍用一点内力,震断根线,再容易不过。 柳希夷顿时猜到了他想干嘛,忙同他走开,放小声音,有点心虚地道:啊那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欺负人? 摧锋一愣:为什么? 柳希夷道:大家都是想办法缠断我们直接用武功也太 摧锋却不是很赞同道:可是,也没说会武的人不能参与啊。我要给你赢下衣服和胭脂。 柳希夷一想想那衣服和胭脂,顿时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下,而后道:嗯,那好吧。 两个人只顾往前走,完全没有听到那风筝小贩在后面企图叫住他们。 小贩也是好心,听柳希夷刚刚还问起斗风筝是怎么个斗法,便知这两人对此地的风筝大会一无所知。所以他想提醒一下这两位客人,斗风筝,得往线上拴上利刃。这比赛主要就是操控线上的利刃,去割断别人的线。拴的法子还有讲究,懂得怎么拴,才能拴结实了,不会半途掉下来,也安全些。 可惜两人走得太快,根本没留意他的声音。 走进人群,有人过来询问他们两人是不是也要参赛,看了看他们的风筝和线便走了,又去问旁边的人。柳希夷这才发现,别人的风筝线跟自己的有些不同。 那人本来就是过来检查大家的风筝线上小刀片拴得结不结实,每个人的风筝线都要拉一拉扯一扯,柳希夷发现不了就怪了。 于是两人目光相对,均是无言。 柳希夷眨眨眼:他看了我们风筝线上都没刀怎么不奇怪的? 那人都来检查了,没看到刀片居然都不惊讶一下吗?他要是惊讶一下,自己就知道应该绑个刀啊! 摧锋沉默了一下,道:可能他觉得我们有自己的想法。 咚的一声巨响,木桩重重击打在铜钟上,钟声沉沉荡开,震远片片轻云,推开层层水波。 第一声钟已经响了,现在要去把刀绑上,也来不及了。 众人纷纷开始放起风筝,拉着风筝跑动几步,风筝便飞起,有的熟手甚至都不用怎么跑,风筝顺着风就直接飞上了天。一只只风筝如百鸟朝凤般冲天而起,迅速把蓝天点缀得五彩斑斓。 柳希夷突然有些犹疑:你会放风筝吗? 反正他自己是不怎么会的,以前就放过那么一两次,还是坐在铁鲲鹏上瞎跑,他都没反应过来风筝就上天了。 而摧锋更是连风筝都没碰过。这个小时后连波浪鼓和孔明锁都没碰过的人,哪里来的机会放风筝。 但是没吃过猪肉,现在也见过猪跑了。那么多人就在旁边示范,他也不至于学不来。 于是他点了点头。 柳希夷叹口气:我我跑不了 他的腿只能慢慢走路,走得快些都不行,何况是跑。 暗示摧锋自己把风筝放起来,结果摧锋却没走开,而是用手环住了他的腰。 而后他便觉得双脚忽地离了地,如落叶般轻轻往前飘去。 摧锋在搂着他跑! 风筝在身后被拖得浮到了半空,颤颤巍巍往上飘去,但看样子,似乎飞不了多久就会掉下来。 柳希夷不禁开口道:快掉了风向不对?还是 摧锋闻言一回头,望见那摇摇欲坠的风筝,当机立断,将风筝线交到柳希夷手里。 而后便是手上气劲勃发,喷涌而出! 掌风猛地击打在风筝上,竟是把它往上推出数尺。受此一击之后,它便如同张开了翅膀,扶摇而起,瞬间追上了其它风筝的步伐。 柳希夷大开眼界,惊喜道:好厉害! 手里的风筝线转个不停,眨眼间他们的这只雄鹰又飞高了许多。 风筝已经稳定向上,两人终于可以停下来。所有人的风筝都渐渐升上高空,那庙中铜钟又被重重撞击一下。 开始了! 不知是谁激动地大喊了一声,那空中飞舞的鸟雀们纷纷开始朝着附近的同类飞去,仿佛在狩猎食物。 顷刻间便有几只风筝被割断了线,没了牵引便随风飘远,过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也不知是落在了何处。 他们的风筝上连武器都没有,自然是能躲则躲,避其锋芒。然而这风筝的操控并非易事,往往躲也来不及躲。察觉到自己有危险时,已经很难避开了,再加上操控不熟练,风筝不听话,他们的这只雄鹰可是时常遭遇危机。 但是每次一遇到危机,摧锋都会在对方利刃快碰上来时,将对方的风筝线震断。他的速度足够快,根本就不给任何人机会。 放风筝本就不是什么心急之人玩的游戏,大家虽是在斗风筝,可也还是不紧不慢,不着急四处收割。偶有人风筝断线飞走,也不见面上有失落懊恼之色,反倒是朝着对方道谢。 此地风俗,风筝飞了,意味着放掉了坏运气,帮别人弄断风筝线,自然也是助人好事。线断了的开心,线没断的自然也开心。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过了小半个时辰,空中的风筝终于所剩无几。 很多人都已经退到一旁观望,此时空中已经只剩了十二只风筝,各自离得远。其中一只燕子模样的正慢慢移动,似乎是想向附近的那几只发起进攻了。 摧锋,你看那个燕子,小心点,刚刚我看到它斗败了好几只呢。它收拾完旁边的,肯定要朝我们过来了。柳希夷紧盯着空中,一刻也不敢松懈。 只见那只燕子风筝移到一只白鹤风筝旁,众人都尚在猜测谁输谁赢,就见那白鹤忽地被风吹远一大截,紧接着就有一段线飘落在地。 白鹤主人笑着摇摇头:唉,还是没躲过。 周围人笑着同他说了几句恭喜,又继续观战。 那燕子才击落白鹤,旁边的金鱼便冲来袭击。眼看就要追上了,众人均是无比期待,这燕子击落的风筝奇多,显然很强,若是被这突然的攻击拿下,那就太可惜了。 谁知忽然围过来一只蝴蝶,燕子也主动朝那金鱼靠近,这金鱼被困在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被那蝴蝶一碰到,金鱼顿时跃进云海,再也不见踪影。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燕子和蝴蝶方才是在配合,联手把这金鱼给除掉了。 柳希夷不禁朝旁边望了望,把还剩的那几个人都看了一遍,试图寻找这两只风筝的主人。 这一看,他竟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是个少年人,仰头望着天空,只注意手中风筝。他离得有些远,柳希夷也是看了好几眼才敢确定,是长云庄那位张桓公子。 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草原上,遇见他险些被陈雪儿诓骗。摧锋追杀陈雪儿,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这大半年过去,竟然还能在这里看见张家小少爷是一直在外溜达,还没回家去? 张桓旁边的一个紫衣少女忽地道:快!把这边三个干掉,就剩一个了! 柳希夷连忙抬头望天,那么会儿功夫,天上竟然就只剩了六只风筝。燕子与蝴蝶方才大杀特杀,竟是一连击落四只风筝,此时一鼓作气继续进攻,不消片刻附近三只也断了线,飞向高空。 燕子与蝴蝶便是由张桓和那少女所操控,此刻空中除了他们二人的风筝,已经只剩摧锋的鹰。 柳希夷顿时一阵紧张,忙转回头。摧锋眼中映着空中白云,目光紧紧盯着那三只风筝。 那两人合力,摧锋要赢就玄了。 柳希夷不敢出声打扰,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燕子蝴蝶已经朝苍鹰围来,摧锋几无逃离之机,只能直面他们的进攻。却见那鹰忽地朝那蝴蝶撞去,耳听少女一声惊呼,她手中风筝线便失了力,软软地坠落下来。 柳希夷不禁一喜:最后一个! 摧锋:嗯。 这淡淡一声才传入柳希夷耳朵,人群中便是爆出一阵喝彩。燕子已然线断,被风吹得呼呼往远处飞。 张桓惊道:怎么可能! 他与那少女先前配合默契,被盯上的人就没有逃得掉的,结果就如此轻易败了,一时半会儿哪儿能接受得了。 转眼看向柳希夷这边,想瞧瞧是何方神圣坏了他好事,结果他也与先前的柳希夷一般诧异,旋即一笑:柳公子?好巧,居然又能看见你 柳希夷但笑不语,看来跟这位张公子还真是有点缘分,这都能遇上。 摧锋朝那边瞥了一眼,下意识往人身前走了一步,拉住人手提醒道:我们赢了。 柳希夷看他这一脸被忽视后的不快,忍不住笑着安抚:你最厉害啦。 先前那个中年人已然上前来向众人大声宣告:已经只剩一只风筝了,这次风筝大会,胜者便是这位公子! 而后他递上一把剪刀,向摧锋道:公子,现在可以剪断线,让风筝飞走了。 摧锋不知道这边风俗,也不懂是何意,只是照做。剪刀对着线咔嚓一声,空中最后一只雄鹰也逐渐飞远。 第77章 桨声灯影 张桓与那少女凑过来,他又是好好打量柳希夷一番,才道:柳公子你的腿 柳希夷微微笑道:好些了。 张桓面露喜色:恭喜! 那中年人见他们还搭得上话,便道:原来几位还是朋友?这斗风筝的功夫,可都是奇好啊。 张桓叹气道:可惜我没能赢,薇薇的胭脂和衣服都没了。 中年人笑道:也不是非得要赢,带着姑娘进城买些就是。今天的礼物,就归这位公子了。来,带上此物,到城中锦华阁和众香阁,公子可以选一件带走。 他手里递来一个木牌,上面刻了线长线短,飞去飞回八字,旁边还有第贰拾叁四个小字。 张桓眼中满是羡慕,回头一看那少女还在为输了比赛不快,忙道:没事,我们回城去买就是了! 柳希夷揣摩起这两人关系,这张桓本就是这样的性子,爱结交朋友,还缺个心眼。上回差点就被陈雪儿给唬了,不知这回有没有留点心。 张桓拉着那少女向两人介绍:柳公子,这位是沧浪庄的大小姐宁薇薇。 宁薇薇抱拳:柳公子,久仰。 柳希夷点头:原来是宁姑娘,家父也时常与我提起过沧浪庄。 宁家的沧浪庄,在蓝溪那边也是有些名气的,跟张桓家那长云庄差不多。张桓是离家出走,莫非这位大小姐也是离家出走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来?现在的大家小姐少爷,都爱离家出走的么。 宁薇薇笑了一下,似乎气消掉不少:我早就好奇湛然山庄的柳大公子是什么样了,每次爹爹要去蓝溪拜访,却死活不肯带我去。离家出走一趟,可算见着了。 还真是离家出走。柳希夷不禁轻笑摇头。 啊,那这位大哥如何称呼?宁薇薇注意到柳希夷身旁的高大男人。 摧锋。柳希夷道,手悄悄与人握在一处,我的良人。 摧锋顿时大震,不可置信地向他投去目光,却对上了他的盈盈笑眼。 良人。 他知道他们相爱,一直确信,从未怀疑。 可这样的字眼在别人的面前说出来,实在过于震撼。 啊原来如此!张桓和宁薇薇都被惊到,正察觉有些微妙,连忙跳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时候不早了,正巧我也要陪薇薇去城里挑胭脂,不如一起回去?找个酒楼坐下来叙叙旧吧。 柳希夷先偏头望了眼摧锋,轻声问:你想去吗?在他心里,这个人不太爱跟人接触,认生得很。 摧锋仿佛还在方才的震惊中,脱口道:陪你去。 柳希夷笑道:走吧,时候也不早了,都快正午了。 牵手下岛,乘舟返回,重新回到岸上,已经是正午。 那城中酒楼正是人多之时,四人想要谈天说地,自是不喜喧闹。便特意要晚些再去,把在风筝大会上赢得的东西拿了,再去也不迟。 宁薇薇拉着张桓四处逛,这边柳希夷与摧锋直接进了锦华阁。 锦华阁乃是江南一带最有名的制衣坊,缂丝刺绣的工艺名扬远方,最便宜的一件衣服也得花上几十两银子,没有最贵的。风筝大会给的礼物,也就是几十两百余两的衣服,太珍贵的,哪里能拿来随便送。 柳希夷进门之后先是环顾四周,见都是些宽袍大袖,仙气飘飘的样式,略有些失望:好像都不太适合你。 摧锋顿时有些急,道:这是我给你赢的,你不能给我。 柳希夷一怔,笑道:好好好我就那么一说嘛。唔那件好像不错。 店里的姑娘立马取了衣服来:公子,我帮你换上吧。 摧锋拦住:我来。 这是一件白衣,料子有些轻透,用银色绣线绘出了流水的纹路。柳希夷修长纤细的身形被衬托得宛如一片柔软轻羽,衣袖拂动间仿佛银瀑流泻而下,将他全身笼罩。 几缕碎发垂下,更让他的容颜显得柔和俊俏。整个人如同山间静默千年的皑皑白雪,又似云中无语万载的皎皎明月。 这件好看吗?柳希夷转过身来,千万年的冷寂瞬间被搅动。 他对上摧锋的眼睛,顿时就好像因为羞怯而有些不自在了。 摧锋回过神点头:好看 柳希夷瞪他一眼:反正你只会说好看。 不然呢?他穿什么不好看了?事实本就如此,何况摧锋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更不会觉得不好看了。 摧锋被这样嫌弃了一句,立马搜肠刮肚,回想了自己看过的那几本说话秘笈,道:你就像月亮一样,高不可攀的好看。 柳希夷强忍住笑:我看看那件。 摧锋跟着他拿过衣服,又帮着他换上。 这件衣服是深紫色,与方才那素雅的白衣全然不同,是华丽贵气的风格。衣袖衣摆上用绣线和珠玉绘了千朵繁花,奢华而绚烂,不可逼视。 柳希夷一直都爱穿些素净雅致的衣服,给人感觉就是清冷。他的温柔也似雪水化泉,虽是软和,却总带着那么一点空灵。 这样艳丽的颜色,他很少穿。被绘师遗忘在角落里的白瓷娃娃终于被补上了颜色,一笑竟有几分惑人。 好看摧锋呆呆望着他。 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柳希夷连忙打断:我知道,都是一个意思,不用说啦。说到后面,轻轻弯了眼。 他从那些颜色各异的衣服旁走过,自言自语道:果然是锦华阁啊这些衣服全是上品,看哪件都会心动你觉得我穿什么更好看些? 摧锋又为难了:都好看真的。 柳希夷眨眨眼:那我换个问法,你喜欢我穿什么? 摧锋怔了怔,看向罗列在眼前的那些衣物。 他的目光在其中搜寻,直到看到一件正红的,才停了下来。 他过去将那件衣服捧起,仔细看了看。鲜红的色泽,浓烈而灼目,他的心脏会为此连跳动的速度都加快。 柳希夷早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又想看我穿嫁衣了?啊不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改口:是喜服,嗯。 两个人都是莫名其妙地脸颊微红。 摧锋摩挲着衣料,好半天才道:很好看我想看你穿。 柳希夷笑道:那就帮我穿。 这一回摧锋格外小心,也穿得格外慢。 红色慢慢浸染开来,层层叠叠的衣物披于身上,燃起一片烈焰,连他那有些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一身红衣飘摇,明艳如春日之花,是摧锋最想看到的模样。 清清淡淡的空谷幽兰,染上这种美艳绝伦,勾人心魄的颜色,倒像是生出了刺,再也不见半分柔弱。 好看吗?柳希夷低眸看看自己身上如此耀眼的颜色,自己都有些不习惯。 摧锋连连点头:好看,我很喜欢。 柳希夷眸光闪动,露出几分狡黠:那便这样吧我穿给你看了,你也得穿给我看。 啊?摧锋迷茫了。 手给我。柳希夷道。 摧锋很听话地把手递了过去。 另一套红色的衣物被柳希夷拾起,除去摧锋的外衣,给他换上。 柳希夷打量他几眼,笑道:我才是好奇你穿这衣服是什么样子呢。 穿着打扮这种事,摧锋根本就不干。天天都是一身黑色劲装,几百年都不变一下。 他挑的这件红衣,也还是那种干练的窄袖圆领袍。摧锋长得太高,下摆显得有点短了,不过也不碍事。 就他这样的体格,特别合适的绝对没有,只能量体裁衣,等上十天半个月。现在就将就一下吧。 很好看啊柳希夷抬手抚过他额头落下的一缕碎发,轻声问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也很好看? 摧锋摇了摇头:只有你。 柳希夷低眸笑道:就这样吧。以后你还要穿很多很多衣服给我看。 走出锦华阁,两个人都换了一身行头,一身的红,真的也跟喜服差不多了。 两个大男人穿着那么显眼的颜色,拉着手在大街上招摇,路人想不注意都难。张桓和宁薇薇更是被他们忽然换的一身给弄得一怔,回想起那声良人,立马在脑海里给想出了一大堆故事。 不过这两人倒是浑然不觉,那两人好奇他们,他也好奇这两人,才进酒楼入座,他便问张桓:你还没回家啊? 张桓道:啊快了,正准备回去了。 柳希夷道:不逃婚了?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问话,没想到他和宁薇薇两个人都神色变了变。 张桓道:我和薇薇这事真的很巧,我们本来就订了亲,结果都离家出走,就遇上了。 柳希夷顿时觉得十分有趣:原来如此。那你们是急着回去成亲了? 宁薇薇立即道:谁说的!还得再等等,万一他其实对我不好,一回去就原形毕露呢。 张桓急了:我哪儿敢啊? 宁薇薇道:你刚才就没听我的,要不是你慢了,哪儿会输! 看来,还在为斗风筝的事置气。 这边的两位赢家一点没有劝人的意思,只见张桓几句话之后就整个人都耷拉了脑袋,满脸都写上了夫纲不振。 柳希夷摇摇头,同摧锋一起喝茶吃点心,看着他俩斗嘴。 那两人吵嚷了很久,散席离开酒楼也还在拌嘴。柳希夷看得忍俊不禁,差点就想叫他们过来再来几段。 城中正午过后天有些热,出门的人不多。柳希夷和摧锋随意走着,不知不觉就溜走了很多时间。直到傍晚华灯初上,街上又逐渐热闹起来。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两人沿河而行,无数花灯泊在河水中,烛光将整条河都照得透亮,鳞波浮金,璀璨如星。 河边反倒是一处静地。那些喧闹声都被隔绝在身后,虽听得见,却没有近在身旁的感觉,仿佛落进了另一个世界里。 柳希夷坐在河边石阶上,伸手就能碰到河水,河中的星子全都落进了他的眼里。晚风送凉,在这处静地坐着,十分惬意。 摧锋给他披上了披风,才坐到他身边。 柳希夷很娴熟地把脑袋靠在了他肩上。 他也很熟练地搂住了人。 柳希夷望着缓缓流动的水,轻声道:你觉不觉得很神奇见过一次面的人,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交集了结果见到了第二次,现在又一次遇见,他居然都要回去成亲了,对方还是他当初的逃婚对象。 摧锋道:很巧。 柳希夷笑道:是啊居然能那么巧。 起了阵急风,柳希夷不禁往人怀里缩了缩。 方才那个放河灯的小姑娘,许了个愿,我听见了。她说希望明天自己能把先生教的文章背完,那样娘亲就会给她买两串糖葫芦,她就能分给小杰一串了。柳希夷笑眼里多了几分温柔,我觉得她好可爱 之前街边看到的那群少年,看衣着是隐山书院的学生。我好像还听到他们提起小渊了呢有个人还说什么,得赶紧回去,要是又贪玩,小渊可就帮不了他们了他轻轻笑了两声,看来,小渊没少帮着他的同学欺上瞒下啊。 码头看到的那个船工,我在脂粉摊子上又看见了,可能一干完活就跑过去了买了盒胭脂,不知道是给娘子的,还是给闺女的。 有个少年牵了只狗出来,一直在跟狗说话。说什么明天他就要去外地,好几个月才回来,要它在家里乖乖的,好好听他爹娘的话。 他一直在轻声说着,说了很多很多。 不过是在这座城里走了一下午而已,他却看见了很多东西,一个个发生在陌生人身上的小事情。 世上有那么多的人,出来走走,到处都是故事。他轻轻道,风摇动着水浪,他眼里留下波痕,要是一直在那座小院里听别人讲的故事,好无趣啊 我们以后,可以去看全天下的故事。摧锋轻轻握着他的手,把风刚刚在他掌心留下的凉意全部融化。 而后在他的额头上一吻,无比温存。 河中桨声轻慢,灯影摇曳。一盏又一盏星从他们面前漂过,渐渐远去。 ※※※※※※※※※※※※※※※※※※※※ 完结倒计时。ヾ(●??`●)? 第78章 终章 空中忽然一声爆响,亮光照亮夜幕。 抬头望去,竟是一片灿烂烟火。点点光亮连缀成画,在空中凝固一瞬,便四散开来。若是起先没能留意,双眼便连半点火光都没法捕捉到。不过紧接着下一朵烟花又猛地绽开,盖住了先前的云烟。 爆散的星火在柳希夷眼中一闪一闪,摧锋不必抬眼,就能在他的眸子里看到无尽的绚烂。 柳希夷轻轻抬眸看了一眼,在烟火声中,他那轻柔的嗓音十分明显: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还有烟花。 摧锋也微微抬起头:白天有风筝大会,现在有烟火。应该真是个特殊日子吧。 天上光芒闪烁,水里的倒影也被接连点亮。 烟花从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冲向空中,远处似乎有不少人涌上街头看烟火。就连这安静了许久的河边,也有零零散散几个人朝这边走来。 手里捧着河灯,不知又要许个什么样的愿望,又是什么样的故事。 也该给人家让让位了。 摧锋。柳希夷轻轻一笑,说出的却是让人极为震惊的话语,我们回去,成亲吧。 喜服都穿了,正好。 摧锋险些就要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站起来,瞧见柳希夷面上那有些狡黠的笑意,才脸上微红,克制住自己,强自镇定道:好。 柳希夷搂住人脖颈,整个人靠近人怀里,笑着朝人撒娇:我有些累了,走不动,抱我。 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一路都是烟火,直到他们走回客栈,也没有停下。 摧锋没明白柳希夷说的回去成亲是回哪儿,他以为是回家,回蓝溪湛然山庄。结果回到客栈,柳希夷斟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 喝下时是双手交杯而饮。 摧锋方才明白过来,柳希夷说的回去,不是回蓝溪,而是回客栈。他说的成亲,也就是现在。 柳希夷察觉到他的出神,便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摧锋倒也没有异议,只是想起别人成亲,都要有一大堆的过程仪式,便很好学地问:我在想,成亲是不是还要挑日子 柳希夷笑着握住他的手:何必那么麻烦,就今天。 摧锋一怔:那么仓促随意 柳希夷眨眨眼,故意道:怎么,你嫌这样不够风光?那等之后我们再办一次,我们把整个湛然山庄都贴上喜字,放一晚上的烟花。 摧锋当然不是那样想的,忙解释道:不是只是觉得,成亲不是件人生大事么,这样对你是不是 哪有那么麻烦成亲啊,很简单的。柳希夷轻笑出声,没有那么多规矩,想做什么就做好了,你不陪我吗? 摧锋坚定道:我当然陪着你。 他说得很郑重,像是一句誓言。 柳希夷忽然忘了自己想说的话,只静静注视着他。 窗外的光芒,一闪一闪,伴随着烟花绽放时的声响。 柳希夷似乎感觉到烟花在笑,在为他们的喜事祝贺。 他们身上的正红色,多么耀眼,屋内的红烛燃着缱绻的光。柳希夷明明是开心的,却被不知为何从心底的微妙情绪晃花了眼。 摧锋轻轻搂住他,有些担忧: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我只是很开心柳希夷笑着摇了摇头,眼角有什么亮光在闪动。 太开心了。 他从来没有奢望过,能遇到一个可以陪自己走遍天下的人。 肯陪自己的人,他不敢想。走遍天下,他也不敢想。 一辈子待在那个小院子里,一辈子站不起来,一辈子孤孤单单,都没什么。他无所求,不奢望什么。即便心里还是对某些东西有所向往,可他也明白,折了翼的鸟,活着已经无比艰难,一生也无法重回天空了。 原来一只没了翅膀的鸟,还会遇见一个愿意做自己翅膀的人。 柳希夷呆了片刻,凑上去吻了他。 这是极其绵长的吻,唇舌交缠,轻柔缓慢而细致。 手指也慢慢动作,抱住他那坚韧有力的身躯。心脏在他胸膛中有力地跳动着,微微的颤动传到了柳希夷手心。 酒也喝过了,该洞房了。柳希夷装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摧锋一愣,不及回神,便觉自己腰间一松,而后对方的手便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什么。摧锋动也不敢动,每被他触碰一次就瑟缩一下,心脏狂跳不止。 我腿好了。柳希夷忽然得逞般地一笑,你可不能像以前那样欺负我了。 以前?摧锋回想了一下,而后觉得自己不该那么怵的。 他们虽是成了一对眷侣,可这种亲密之事,至今也只做过两次。 一次只是为了解毒,毫无享受可言。 另外一次就是柳希夷所说的欺负。 柳希夷腿脚不便,身体病弱,也只能摧锋主动。那时候柳希夷整个人都羞得快要缩成一团,却是避无可避,由着他亲吻,由着他抱,由着他挑起自己的情绪,把自己少有的激动情绪都融进身体。 摧锋回想起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顿时恶向胆边生,勾住他肩背,猛地封住了他的唇舌。 柳希夷这才大起胆子来吮吸舔吻着他的耳垂,攀上他的肩头,胸膛与他紧紧相靠。两颗心脏离得很近,砰砰的声音连屋外的烟火绽放都盖了过去。 天蒙蒙亮,他们就离开了这地方,登上大江中的船只。 顺着江水往东,五日后便漂到了陆地的边缘。 东边的太阳才在海上露出一半脸,明城港的船工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今日码头来了一位有钱的客人,租下海龙王号,要出海去东边群岛上。 这位有钱人是个年轻俊美的公子,左右拥了二十几名家丁,坐在一辆样式奇特的铁轮椅上。方一走入码头,便引得周遭之人纷纷侧目。 好好看的公子,可惜是个瘸子。 这样的低声议论又一次传进柳希夷耳中,他不怎么在意,只轻轻摇了头。 铁鲲鹏停在船前,摧锋朝他伸出了手。他搭上去,从那代步轮椅上站了起来,缓缓登上帆船。 小心。摧锋搀扶着他,眼睛一刻也不从他身上移开。 走完这段舷梯,他便登上顶楼,望远处眺望。船缓缓开了,很快就能横渡大海,到一个他们站在码头也看不到的地方。 海面上金光点点,全是天边红日洒下的影子。 我第一次看到海。柳希夷倚着栏杆,远眺蔓延至远处的波光。 摧锋望着他道:我也是。 我小时候,跟着爹爹去蓝溪城外的一个湖看过湖挺大的,水都和天碰在一起了,我还以为那就是海。柳希夷想起童年往事,微微一笑,回来后,我就很高兴。我跟娘亲说,我看到大海了。她就跟我笑笑,没说什么。后来我才知道,海要比那个湖大很多很多。可是那个湖都已经那么大了,我连它的边缘在哪儿我都看不见,怎么还会有比湖还大的东西 他手里拿着一根铜管,里面镶嵌了镜片,可看清极远之处的景色,名为千里眼。这一件乃是玄机门所制,更为精巧,看到的东西也比寻常千里眼更加清晰。柳渊给他收拾东西时,就给他带上了那么一件。 此刻拿来观景,用得非常顺手,身后码头的繁忙之景都还能看到。 浪花追逐着海风,向天边奔跑而去,有几只看不清样貌的鸟从空中划过,几声清啼并未让人觉得吵闹,反倒让人更觉静谧。 天地宽广,曾经他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来。 他曾以为蓝溪之上的天已经无边无际,那个小湖已经宽阔无垠。如今置身于真正的沧海之中,才知自己的想象,终究是差了一些。 那些他听过的故事,终究不如他亲眼所见。 他感慨着这海上风光,摧锋却只在这茫茫天地之间看着一个人,看他好奇地望着这每天都没什么大变化的海景,仿佛这事世间最为有趣的东西。 柳希夷忽然有些兴奋,指着前面道:你看!太阳完全升起来了跟在山里看的完全不一样啊。 旭日与红霞将整个海面染得通红,温暖又喜气,像极了他们的喜服。 山里看,它是从云里钻出来的,在这里看,它是从水里冒出来的。柳希夷忽然转过头,对上摧锋的目光,才发现这人根本没在意什么海上美景,于是一愣,干嘛一直看我。 只想看你。摧锋低声道。 海风有些急,吹得柳希夷的衣袖飘拂。风钻进他的衣襟,生出一阵阵凉意,他这般单薄的身躯,立在风中,脆弱得仿佛会被折断,却又令人难以置信的坚韧顽强。 摧锋在他被吹得发抖之前,用身体挡住了吹来得风,给他披上一件外衣。 柳希夷略有些苍白的皮肤上轻轻浮起一抹淡淡红晕,该是云霞留下的柔光。 他拢了拢衣裳,看一眼前面的云水,凝视着人道:到了岛上,我要捡贝壳。 摧锋一笑:不先去找你想要的矿石了? 柳希夷略一思索:那个之后再去,我们先玩一天。 摧锋道:好。 柳希夷有些兴高采烈:然后我们去碧落岛,他们在海上设了阵,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了。还有玄机门的大阵也不知道左掌门何时回来,不会等我们回到碧峭十二峰,他老人家人还是不在吧。 摧锋把他拥在怀里,注视着远处道:不在,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看看,等他回来了再过去。 朝霞灿烂,淹没了整艘船,在甲板上留下两道长长的影子。 帆船在水面上破开一道通往远处的路,渐渐地没有了踪影。 山高水长,我们都去看吧。 (正文完) ※※※※※※※※※※※※※※※※※※※※ 【忘说了,结局章评论掉落红包!只有结局章有,番外么得。】 然喵和锋汪的故事就到这里了。 本来锋汪要断爪子,但是我又舍不得折腾他俩了,已经够惨了还是不折腾了。=。= 没有病痛了,不用担心任何事,一起去游山玩水岁月静好才是适合这俩的结局呀。=w= ========== 如果有机会的话,会开一本高岭之花小名捕X精通易容术某浪子的,专栏里面的《无程客》,求预收!~ 第79章 番外别离书 摧锋吾爱: 见信安。 余居于此间四十余载,知喜知忧,所得良已多。幼多病,足不出户,及至弱冠,未见院外尺山寸水。每闻人话及,余皆生慕,欲亲历之而不得。尝独坐庭前,见日升落,孤单寂寥,无人可语耳。 然毕生所愿,唯此而已。既于君识,方得偿此愿。匆匆韶华,与君共度,实为幸事。怎奈人之悲欢,终有尽时。滚滚大江,去往回环;琼琼皎月,盈亏反复。夫亦如水与月同,奔逝而去,圆满而来,不过远行尔尔。且脱身之束,离形之缚,自在无拘,岂非乐事哉? 人生天地,忽然而已。得君长伴,足矣。满腔离情,不知所云,及后再何如? 今与君久别,望平安喜乐。泉下相逢日,愿君已白首。 希夷 ※※※※※※※※※※※※※※※※※※※※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柳然二十多年后,寿终正寝前留给摧锋的信。) 一点哔哔: 为什么非要交待一下正文完多少年之后大哥病死了,不是说故意发刀故意虐恶心人什么的,真的不是虐。_(:з))_ 武侠背景,没有什么长生,有再高的武功,还是会老去。归归和球球,小玫瑰和静水哥哥很多年后也有那么一天。因为深爱,所以然喵的心愿是泉下相逢,君已白首。 第80章 番外我的寡嫂 我家里人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诅咒,大哥天生体质不好,不良于行,二哥三个月大就发烧烧傻了。 爸妈又生了一个,就是我。跟两个哥哥不一样,我很健康,所以我连话都还不会说,就已经成了全家的希望。 我很努力地学习,想为家里分担一些事情。毕竟大哥二哥需要人照顾,而爸妈已经开始老了。 不过,大哥虽然身体不好,但其他事还能做一点。可能老天拿走了他的健康,有点于心不忍,就给了他很聪明的头脑。 ※※※※※※※※※※※※※※※※※※※※ 他不方便去上学,小时候爸妈请了家教来教一些很基础的东西。后来他又自学成才,在家里搞跟机器人有关的发明创造,弄得还是像模像样的。他在这一方面的天赋很快让他小有名气,连几个专家都夸过他。 嫂子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进门的,那时候大哥已经二十多了,都没交过女朋友。有人问起他,他就说自己是个残疾,不想去祸害别人了。 其实大哥人很好,长得好看,又聪明,性格也很温柔,如果不是双腿残疾,那就是一个很完美的男人了。即便是双腿残疾,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但每一个跟他明示暗示过的女孩子,都被他拒绝了。 所以他带回嫂子的时候,我们全家都很吃惊。 嫂子这个人,一米九二的身高,人高马大的,长得很帅,而且是那种充满野性和力量感的帅。站在他旁边,特别让人有安全感。 据说他以前混黑道的,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人捡回去学了一身打架斗殴的功夫,一直在给人当打手。后来好像因为兄弟出了事情,他就跟老大决裂逃了出来。路上一直被追杀,差点就死了。 我大哥那时候胆子也是真的大,我陪着他从机械设计交流会出来,正给他推着轮椅要带他回家,半路上在路边见到那么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他居然都不害怕,直接叫救护车过来,把人送了医院。 人救下来,他问清楚原由,就没报警。他给了人一点钱,让人去找份工作,以后好好过日子。 本来以为这就是结束了,谁都没想到还会有后来的事。 我家也是有些小产业的,祖上就有积累,一代经营得比一代好,如今我算得上是个富N代。所以当初爸妈怎么都要一个能扛起大梁的孩子,毕竟有家业要继承。 有钱人家的小孩很容易被绑架,所以我们出门在外都很注意。像我这种身体还行的,从小就学武防身,大哥站不起来,就在轮椅上动手脚,安装了很多防身武器。不过这些防身的东西一直没用上。有钱人家的小孩是容易被绑架,但还是小概率事件。 不过,自从救了那个倒在路边浑身是血的人之后,我的大哥就被盯上了,我估计就是那人原来的老大那边派过来的。 有一天我放假,看大哥闷在家里不太开心,就带他出去遛遛弯。回家路上,我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出来就看到一群拿着棍棒的人围着我哥。 我冲上去就是一顿打,但是那么多人,我肯定打不过。我的计划就是找机会带着大哥跑,然而我根本就没有突破重围的机会。 这时候那个人突然就跑出来,朝那群人就是一顿揍。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可怕的人,手里面什么都没拿,一拳一个,好像对面来再多的人都不会是他对手。 多亏他的出现,我和我哥得救了。那人再厉害,也还是肉长的,跟那么多人打一架,身上又一次到处是伤。我和我哥又把他送到医院,伤好了后接回家里住了一段时间。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我回学校了,还得上课呢。我只知道等我再次回家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成了我哥的保镖。 这种工作倒是挺适合他的,他的实力我很清楚,他保护我大哥我也很放心。 他一直都跟着我哥,推轮椅,端茶送水,捏肩捶腿,什么都干。有时候我都怀疑我哥这不是请了个保镖,是请了个保姆。 而且,也不知道他是干了什么,我哥跟他在一起总是很开心,感觉跟个傻傻的小姑娘一样。 我看得出他对我哥有点意思,对我哥言听计从,还老是送这送那。不过他太不懂我哥心思了,也可能是他以前的生活环境不太好,所以不懂。他老是送些什么女朋友看到都哭了的那种玩意儿,专业踩雷。 我哥却从不介意,送什么都开心收下。 他有时候还会来问我哥喜欢吃什么,让我教他做。大晚上我哥小声抱怨句想吃鱼,他居然跑出门给弄了两条回来。那个时候超市都关门了,他是从河里捞回来的。 说真的,我这个当弟弟的平常对哥哥也很好了,但绝对好不到这个份上。我会说等明天给他做,而不是大晚上跑出去捞鱼。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没错,没过多久我哥就跟我爸妈出柜了。 做父母的当然是顺着他的意思,他开心就好。他本来就失去了太多,难道当父母的还要夺取他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权利吗? 可我哥的病越来越重了。 他这样的身体,说实在话,能活到成年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些年都在靠吃药吊着,痛苦得很。 家里决定送他去做一次大手术,他自己也是那么想的。不做可能还有一两年,做了可能失败人没了,也可能手术成功,还能再坚持十几年。 我哥他不在意什么风险,多活一两年和死去,在他眼里没什么区别。 还好手术成功了,我哥偶尔也能站起来走两步。他身体逐渐好转,就开始带着嫂子到处旅行,要把以前没看过的风景都去看一遍。 我哥跟嫂子说,如果他哪一天死了,走到了哪里,就把他埋在哪里吧。 之后的十几年,他们依然在四处旅行。他们的旅行是真的几乎每一处都去要走走,不是去了几个出名景点打卡就完事。累了就回家歇上几个月,然后再出发。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而我也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爱人。 他们依旧在世界各地旅行,好像真的是要把能去的地方都去一遍。 我哥是在出海的船上过世的,晚上,月亮很圆,海上也没什么风浪。 他走的时候没什么声息,跟他的人一样,安安静静,好像只是睡了过去。 嫂子按照他的意愿,把他的骨灰撒进了海里。 然后开始了一个人的旅行,开始了没有我哥的二十多年。 我原以为他会很悲伤,甚至会精神不正常。 毕竟他这样的人,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他几乎把我哥当成了所有,现在失去了一切,就算悲伤过度疯了也很正常。 我都做好照顾他的打算了。 可是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崩溃,也没有日夜沉浸在失去我哥的痛苦中。 他跟以前一样,出门一段时间,然后回来休息几日,又出门。还有很多地方我哥都没来得及看,所以他要替我哥走完剩下的旅程。 我倒也很欣慰,我哥喜欢他,当然不会希望他太难过。我哥肯定是希望他能好好的,能开开心心。 之后出门旅行,他都很喜欢去海上,可能因为这片海里处处都有我哥的影子吧。不知道昼夜不歇的水流,把我哥送去哪里了,有没有到了他一直想去的地方。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五六年前。这一次他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不像往常一般偶尔与我们联系,杳无音讯。 我想他大概是去找我哥了吧,那天一定风平浪静,月亮很圆。 by柳三 第81章 番外逃离 1 摧锋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座城的。 只知道自己那时候还不是那么高,握刀的手也不如现在有力。 在这之前他已经在另外一个地方待了很久很久,究竟有多久他并不清楚。但他记得自己的变化,一开始他的手跟那些人送来的包子一样大,后来他的手能把一个包子完完整整地抓住,也能把那些人丢给自己的小刀短匕握得很紧。 把很多毒物关在一个地方,让它们互相厮杀,最终活下来的是蛊。 把很多人关在一个地方,让他们互相厮杀,最终活下来的,是他这样的怪物。 ※※※※※※※※※※※※※※※※※※※※ 怪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知道肚子有时候会很难受,但是那些人送过来的东西,可以让自己不那么难受。而东西很少,他要跟别人抢才行,抢就得打,被打就会很痛。 而为了不让自己那么痛,他要让别人没法打自己。 有的人倒下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在离开这个地方之前,他才明白,那些人是死了。 有很多,是被他亲手杀死了。 他的身边最后只剩下一个少年,然后有一个叫灼炎的男人来了。 为什么还有一个人?灼炎看了地上的两个少年,似乎有些不耐烦。 哐当,一把匕首被丢到地上。 现在,你们继续,赢的人,就可以跟我离开。灼炎很平淡地说着这场游戏的规则,又是咣当一声,第二把匕首也掉在两人身前。 摧锋握住了匕首,望向一旁满目惊恐的少年。 少年并没有向摧锋发起进攻的勇气,他的力量不如摧锋,速度也不如摧锋。更重要的是,他亲眼看到刺向摧锋的利刃都被摧锋挡住,然后反刺进了那些人的喉头。 利刃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很快就消失了。 还有人用毒蛇咬过他,可那伤口蔓延开的黑气,竟然散了! 这个人根本就是个怪物!对这个人动手,就是在找死。 灼炎微微一笑,那个少年的恐惧他早已料到。本来他也知道自己该带走的人是谁,只不过自己要带走的这个孩子,还没完成任务。 你在犹豫什么?灼炎朝摧锋走去,像是在教导一样,快杀了他。 杀了他?摧锋有些疑惑。 让他倒下去,永远也没法再起来,就是杀人。灼炎淡淡一瞥那个少年,你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离开,你要离开这里,必须杀了他。 离开?摧锋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离开,自己可以去另外一个地方吗? 我会带你去一个很好的地方,你再也不用跟别人争这些吃的。灼炎的语气竟然温和了许多,指了指对面的少年,你是这里最会杀人的。现在,杀了他,这件事应该不困难。 那个少年颤抖着往后退去,对面那两个恶鬼的目光,太可怕了。他是被他们盯上的猎物,根本无处可逃,等待他的只有死。 过去,杀了他。不用费什么力气的。 快一点,如果你不杀了他,那他要是杀了你,我可不管。 外面还有人在等你,他很喜欢你,会给你很多好东西的。 不!对面的少年被这些话刺激得大吼一声,目眦欲裂,我不要死!我要杀了你! 嗯?灼炎饶有兴致地回头望一眼。 自己怎么劝都劝不动,那边那位倒是懂事多了。可惜他不会是对手的。 少年害怕得发抖,却拿着匕首,朝摧锋走了过来。 摧锋皱了眉。 那个少年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身边男人的话更是让他疑惑。 外面,会比这里好吗? 灼炎怔了一下,才回答:当然会比这里好。其实没什么差别,不然他也不会回答得那么没底气。 摧锋的疑惑并没有被解开半分,但他还是抓住匕首,站了起来。 少年抖得更厉害了,目光中的狠厉却愈发明显。他忽然就冲了过来,发疯一样挥动手中利刃,乱得根本没有任何攻击力可言。 摧锋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 眼前的这个人很想杀死自己,而自己并没有杀死他的想法。 他很想活,自己呢? 胡乱挥动的匕首最终扎进了摧锋的胸口,他闷哼一声,口中涌出很多血来。 我赢了!少年狂喜,我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带我走! 他喜到近乎癫狂,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努力毫无用处。灼炎依旧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满脸恼怒地瞪着摧锋。 废物。灼炎咒骂一声,提起他往外奔去。 摧锋的眼前渐渐暗了下去,耳边似乎传来那个少年撕心裂肺的吼声。 带我走啊!我赢了!我赢了!赢的是我! 是一种能让人窒息的绝望,摧锋听着那声音,闭上了眼。 醒过来后,那个叫灼炎的男人告诉他,以后他叫摧锋。 摧毁的摧,锋刃的锋。 他的周围,不再是那个黑漆漆的地方,而是一座城,一座黑漆漆的城。 只要听话,去杀人,他就可以有吃的,有穿的。还会有很多很多人,也听他的话,他说什么,那些人就会去做什么。 2 起初摧锋只是跟在灼炎身后,听他差遣。 只要不谈任务,灼炎跟普通人家的兄长没什么区别。闲了会跟他扯些奇奇怪怪的见闻,手痒了把他揍一顿,随手从哪位堂主哪里抓了把瓜子,都要塞给他些。 很远的湖边有座毡房,毡房里有个姑娘,长得漂亮,骑马跑起来的时候尤其好看。每次路过,灼炎总要拉人陪他去看人家。 姑娘遇到过马匪,是灼炎把她救下的,救完就走了,之后只敢这样偷偷去看。 你为什么总要来这里,有什么好看的?摧锋陪着他待了快有半个时辰,终于忍不住问。 你不懂。灼炎头都没回,那姑娘,是我下辈子一定要娶的人。 为什么是下辈子? 因为这辈子没戏了呗。灼炎伸个懒腰,站了起来,眼神变了,语气也变了,换了一个人似的,走吧。 3 绞杀四凶之一的混沌不见了。 摧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就接替了上一位混沌,成为四凶之一。 没过几天,梼杌也消失了,接过梼杌令的是那个叫潋滟的女杀手。 恋耽美 >捡到狂犬的病美人/劝君弃恶从我——步且歌 那几日灼炎的脸色很凝重,摧锋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但灼炎只字不提,只是有一日忽然问他:摧锋,你是不是很想去都兰城的那家玩意儿摊看看? 摧锋仿佛被拆穿一样,只觉心虚:为什么问这个? 灼炎没有像以前一样调侃他居然对一些不入流的小孩玩意儿感兴趣,而是继续问道:你想不想离开死魔城?这样你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别说是都兰城里的摊,夏国京城你都可以去。 摧锋听出了他的意图,有些诧异:你想离开主人? 不是离开,是反叛。灼炎笑了笑,我想离开,在等下辈子可现在想想,干嘛不这辈子。 你疯了,不可能。摧锋道。 灼炎笑笑,不置可否。 4 结果不会有第二个。 灼炎动手的那一天,摧锋被下了药,特制的锁链把他死死锁住,就算他有异于常人的力量,也无法撼动分毫。 城主想把他扔进药池,再去试试那些诡异的奇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他早就不记得自己被城主反复折腾的事。每一次进入药池,他的记忆都会变得混乱,忘掉很多事情。 灼炎带着天火刀冲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惊得无法理解灼炎在做什么。 不是想离开死魔城吗,为什么却出现在自己面前? 灼炎,他们要追过来了。毒刃把断气的守卫丢在地上,朝灼炎提醒。 灼炎砍断将摧锋锁住的锁链,就已经来不及管他手上脚上的镣铐,索性将天火刀往他手里一塞:自己弄断,跑快些。 话音未落,门口已经冲进来几个人,灼炎一跃上前,兵刃倏然刺去。 摧锋握住天火刀,斩断镣铐中间的铁链。城主的声音忽地响起! 三人均是一惊,灼炎回头与毒刃使个眼色,道:快撤! 三个人一起与追来的人拼杀,只不过走出了囚禁摧锋的这个地牢。 他们只有三个人,能走多远呢。 城主的冷笑声太过清晰,这本来就是没有胜算的战役。 灼炎声音已经哑了:拿着青溪城烟雨巷找姓贺的人 摧锋低头,灼炎手里捏的是令牌,灼炎和毒刃的令牌。 一定要去,快去! 这是灼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一定要做到。 轰隆的巨响冲天而起,他朝前跑,也能看到身后的火光。 5 追杀的人没有消停过。 一次又一次的杀戮让他的神智很混乱,他一直处在一种疯狂中。 所有人都是杀手,都是要阻止他离开的人。 他只知道出手,不停出手,不能倒下。 可他还是坚持不住了。 恢复神智后,他发现自己被关了起来,但他并不惊慌。只要不是被死魔城的人关起来,就够了。 他难得有了休息的时间,在石牢里反而很放松。 听到有人进来,他又竖起全身的刺。 一架轮椅被推进石牢,上面坐了一个气质清雅的男子。 不知为何,摧锋沉静了许多。 小渊,等会儿让人送些药过来。男子看他一眼,便温声向旁人吩咐。 送药过来?给自己吗? 摧锋一瞬间明白了灼炎那些年总跑去悄悄看人家姑娘的可笑举动。 这个人,应该也是自己下辈子,一定要在一起的人吧。 第82章 番外花烛 (接终章回客栈后) 摧锋。柳希夷轻轻一笑,说出的却是让人极为震惊的话语,我们回去,成亲吧。 喜服都穿了,正好。 摧锋险些就要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站起来,瞧见柳希夷面上那有些狡黠的笑意,才脸上微红,克制住自己,强自镇定道:好。 柳希夷搂住人脖颈,整个人靠近人怀里,笑着朝人撒娇:我有些累了,走不动,抱我。 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一路都是烟火,直到他们走回客栈,也没有停下。 摧锋没明白柳希夷说的回去成亲是回哪儿,他以为是回家,回蓝溪湛然山庄。结果回到客栈,柳希夷斟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 喝下时是双手交杯而饮。 摧锋方才明白过来,柳希夷说的回去,不是回蓝溪,而是回客栈。他说的成亲,也就是现在。 (后面的看评论区)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