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有病》 分卷阅读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 《剑尊,有病》作者:岁寒晚急 文案: 霍晅剑尊是整个修真界最牛的大佬之一,却被自己徒弟暗算,一剑穿了个血窟窿。 然后……被她最讨厌的琅华峰主捡了回去。 琅华峰主:霍晅虐我千百遍,仍是心头我初恋。 霍晅(超凶的):姓沈的,别让我见到你,小心我见你一次喜欢你一次!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霍晅,沈流静 ┃ 配角:碧沉,秦芾,孟子靖 ┃ 其它:甜爽文 第1章 剑尊丢了! 晏极山新鲜出炉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剑尊,又丢了! 按说,羲渊剑尊身为晏极山老祖,在修真界已经是厉害得不能再厉害的大佬,偶尔出世也不算什么。可这位剑尊,从小时候起,就是拳打不落天,脚踢焱阳门,手撕鬼修的跳脱人物。恰好此时又有离世光,把天道一众山主掌门都吓了个不轻。 当天,山主孟子靖正在闭关养神,忽而眉心一点厉光,将入不入的通明玄感被打破,继而吐出一大口鲜血。 石室之中,光耀的芒点像是阳光透隙而出,照的灰尘无所遁形。如今无所遁形的,是这些碎星一般闪耀的光点。这光点如此之亮,将白昼都又提亮了几分。 孟子靖心念一动,已站在晏极山头,只见魔隙方向,凛冽寒光接天入地,一道白练横亘在天地之间。空茫之气接连碧落黄泉。 景象虽然浩美,却不是什么好事。这是圣人陨落才有的离世光。 孟子靖老成的脸越发深沉。 修道之人通玄入圣之后,合天人之境,与天地交感。因此圣人陨落,方有离世灵光。 还不等孟子靖有什么心念,晏极山结界外灵力涌动,戚青寒已传音入耳: “师尊呢?” 话音刚落,戚青寒已经落在了山头上,神色不动,眸中却有焦急之色。 与此同时,晏极山结界外三色遁光齐至,孟子靖开了护山大阵,将三人迎进山中。 这时,空茫白练消散,离世光已然灭了。 山巅之上,寒风烈烈,将五人衣裳鼓起。但谁都没心思随手掐一个避风诀。 道冲真君当先道:“果真是离世光!我家老祖正在闭关。” 言下之意,我家的圣人没事。 若存金仙蹙眉:“曦渊剑尊呢?剑尊乃我天道重器,万不可有失!” 孟子靖人在此处,神识已铺遍重山。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剑尊会怪罪了。 扫到洞府外,孟子靖心里一凉:好嘛,宋暗风不在。 宋暗风是曦渊剑尊百年前收的挂名弟子,虽是挂名,却极得宠,近年来每番出门,都带在身边。 等神识扫到三千咫峰头,孟子靖脸白了一白:桃树上挂着的灵犀尺被取走了,这是剑尊的坐骑,日常挂在桃树上滋养着。三千咫结界外还挂着一块玉简,果然,剑尊日常留书“出走”。 好走不走,偏偏要在这时候! 这时候也顾不得查看剑尊留了什么话给他了。刚要收回神识,便与同样搜寻的戚青寒神识撞上。修士神识相缠,是亲密事,二人眉头一皱,都觉对方恶心,收回神识的刹那,各吐了一大口血。 孟子靖擦干血迹:“剑尊不在山上。” “那这离世光……”道冲真君心头也是哇凉,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孟子靖。“你还愣着?快去查看剑尊的命牌和本命灯。” 片刻,孟子靖就回来了。神色十分的不好。 “怎么?” 几人一看他的脸色,心更凉了。 孟子靖神情古怪,称得上匪夷所思:“剑尊的命牌和本命灯都不在觑朱堂中。” 几位真君“虎视眈眈”,热切的等候他接着说。 孟子靖想起六百余年前,自己还是个凡人,尚且有便秘的烦恼。他如今的脸色,也和一个便秘了三五日,不得其解的凡人差不多。 “从前,我听说一个传闻。小师姐年幼时候闹着要与人双修……咳,结成道侣,闹的有点厉害。那时脾气又大,但又太小,师尊又实在舍不得如何拘着她,因此命牌和本命灯都被师尊给收了。” 什么传闻?但凡荒唐事,这位剑尊都做遍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鄢陵真君腹诽,问道:“你家师尊莫不是将命牌藏在什么隐秘之地,飞升之时,忘了给拿出来了?” 她从未在晏极山受过教,言语随意。 孟子靖沉思不语。 鄢陵真君又问:“那会不会,是羲渊剑尊自己偷了出去?交给了那……相好,咳咳,那道侣?” “……”孟子靖无言:“怎么可能?师姐若是有道侣,她自己不知道吗?几百年从未听她提过。” 兴许是闹翻了,再老死不相往来呢!孟子靖脸色不好,鄢陵真君就不敢说了,实则她以为,剑尊那潇洒不羁(跳脱任性)的性子,什么做不出来? “剑尊闹着与人双修,是什么时候的事?” 孟子靖这时不便秘了,脸色黑沉的活刚像生吃了一坨:“呵……什么时候?听闻那时剑尊不过筑基初期,年约十五六岁。” 道冲真君茶不离手,正吸溜着紫玉茶壶,闻言一口茶水喷出来,擦了擦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若存金仙并非道门中人,哎了一声:“筑基初期双甚么修,道什么侣?”皮出油来了么? 修士寿命多长,这十五六岁与凡人的奶娃娃也差不多。刚断奶就哭着喊着要双修……能不到六百岁就入圣的,果然天赋异禀。 年少时的羲渊剑尊,确实不太像话。好像后来,也没正经多少? 比如二徒戚青寒,生生顶着不服真人这道号行走了三十余年。若不是蘅仙老祖出关,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另赐了道号相离,还不知要用多久。 道冲真君捋了捋胡子,劝慰道:“兴许是别人,徇因山主,不必太过急。” 孟子靖恨不得薅头发。命牌不在,本命灯也没有踪迹,出了离世光这么大的事,这倒霉剑尊要还活着怎么连个传音都没有? 还有谁,能追寻她的踪迹? 空镜墟,飞鸿影下,玄衣男子一如石塑,沉寂之中忽而睁眼,离世光散尽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手中浮现一块命牌。 白色寒玉上一道朱红裂纹,如被利刃绝情斩破。 眸光明灭,终究是割舍不下,咬破指尖凌空画出一道符,命牌上现出淡淡金丝,若隐若现。 霍晅万万没有料到,她堂堂剑尊,通玄天地的空乘期圣人,有朝一日会栽在一个挂名弟子的手里。 这挂名弟子还是她自己瞎了眼选的,这几十年她大约是老了,对这后入门的弟子十分慈爱,但凡出门,都带在身边。修行历练亲自指点,灵丹异宝随便取用,怎么就这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2 么想不开要和魔修勾结? 还成功了,一剑把她扎了个穿心血窟窿、透心凉。 一阵风来,霍晅飘飘忽忽的,差点被这股罡风吹散。她定了定魂,避开魔气继续前行。 当务之急,是要在今夜风辞渊再次开启时,拦下那孽徒。她虽然不过魂身,杀不了他,但阻挠他进入风辞渊,也足够了。 身边残魂碎魄浮荡而过。成为魂体之后,原本只能感应到的阴风,都清晰可辨。 这些都是遗留在人间的魂魄,时间长了,烈日罡风中破碎,成为一缕一缕的残魂。 若是她游荡久了,迟早变成一块一块的残魂。 前方一缕淡淡绿色,霍晅与“它”擦肩而过,它忽而传念:我只为她,无有不应。若能再见她,九死无悔。 霍晅满心不耐,魂魄都残缺成这样了,还能传念的,可见执念多深。 再见又如何?世人不识魂魄,在那人眼中,不过一道不识趣的阴风。 霍晅飘荡了半日,毫无所获,又飘回原来的地方,那位执念大兄弟还在原地飘荡。霍晅叫住“它”,传念问它附近可有什么干净所在。 残魂停住,若是有表情,应该是呆呆的。它给霍晅指引了一个方向,留在原地徘徊,反反复复重复那一句。 无有不应……九死无悔…… 这半日时间,它又碎了小半,再过不久,就会忘却一切,成为一丝一缕的阴风消散。 霍晅循着它指引的方向,总算找到一处净水。魔隙之中,水泽多被魔气所污,这片水潭边有一株百年垂柳,已通灵性,才能保住此处澄净。 霍晅选中一根树枝,以魂力在上面画了一道定魂符。柳枝落入静水中,涟漪顿起,水波绕着柳枝逐荡,一道水纹形成的灵符清晰可辨。 “遇水而荣。”默念四字,魂魄倏然之间被拉入池中,附着在柳枝之上。柳枝借助水之灵力,飞快生长成人形,水波消散之后,便成了一个女修模样,隐约与霍晅有三分相似。片刻后,霍晅睁开“眼”,又动了动“手脚”,总算有了暂时可用的身体。 霍晅接连掐诀,脚下水明如镜,浮现出一处所在。 霍晅呆了一呆,思虑了好大一会儿,才认出那是什么地方,心中一急,脚步一抬——啪!摔在了水中。 霍晅趴在水里好半晌,慢慢吞吞的爬了起来。 好多年,好多年,好多年,没这么丢人了啊。没办法,霍晅如今修为太高,也是六七百的高龄,都记不清上次跟狗一样在水里扑腾扑腾是什么时候了。 霍晅活扒了宋暗风的心都有了。 与魔修勾结,妄图损坏封魔大阵,也确实该活扒了他。跟害她丢人,真的——没有半个灵石的关系。 霍晅水淋淋的爬起来,感应残魂们躁动的方向,偶尔能“听”到残缺的传念: “什么鬼……比我丑,嘻嘻……” “快跑……好凶……” 魂体也有好处,不用水镜术,只要跟着嘈杂的残魂们,就能轻而易举找到那一伙魔修和那逆徒了。 七个黑衣魔修围成一团,中间是一名气息奄奄的魔修,七窍流血,已是伤重不治。正是破阵时被霍晅所伤,她当时灵气耗尽,区区一个地术士都没杀死,尚存一息。 七人都是一样的黑色斗篷,雾气中有如七道黑影。悲吟过后,为首者道:“已经没救了。” 几人形容肃穆,都为同仁的逝去伤心不已。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大家趁热。” ——然后,一人撕了一块,把这魔修的血肉都吃进了肚子。 霍晅默默的捏了捏耳垂。 早听说过魔修相互吞噬,以提升修为。但还是头一回看见这血赤麻糊的现场。 “什么人?滚出来!” 为首者扔下啃的光溜的手臂,通天锤朝霍晅藏身处一指。 昏昏魔霾中,霍晅慢慢走了出来。 一直在一旁打坐的宋暗风,猛地睁开了眼睛。 霍晅冷笑:这群魔修在此行祭礼,对他毫不提防,已是十分信任。也不知道,她这个挂名小徒弟日夜在晏极山修行,究竟是怎么和这群魔修搭上线的! 做她羲渊剑尊的弟子,还委屈他了不成? 宋暗风也是一怔。方才雾气遮掩,这少女身骨修长,纤姿毓秀,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是师尊回来了。 可他师尊是确确实实被他一剑穿心,魂消魄散,肉身亦堕入魔隙烈火之中,再不存世。 若是霍晅知道这倒霉徒弟在想什么,肯定要笑了。他当然会认错,这具木傀儡,本就是照着她自己的身形重铸的,只是容貌不大相同。 他日夜在三千咫给师尊端茶递水、按摩捶背的,能认不出来就有鬼了。 看清“她”的脸,宋暗风才定了定神,玄心出窍,直指霍晅。 第2章 教训逆徒 玄心通体青黑,是一把罕见的青金石宝剑。 霍晅看到这把黑心剑,就恨得磨牙。这孩子还真不愧给他取的道号,忘恩负义的黑心小鬼。 说出去,晏极山不可一世的羲渊剑尊,是被他区区一个通幽境金丹,一剑穿心。她师弟和鄢陵那疯婆子,简直要笑成羊癫疯! 宋暗风提剑在手,冷冷的拨开为首的魔修:“七曜,让我来。” 七曜满意的点点头:可以,亲手杀了剑尊,递了投名状,如今又来退敌。诚意大大的! 霍晅唇角微翘,淡淡一笑,柳枝幻做寒光宝剑,直指宋暗风。 宋暗风看不出她修为,但她在金丹威压下尚且不退,修为应当不输于自己,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霍晅下颌微扬,冷道:“既已叛出道门,何必再问吾等名姓?不必攀亲论友。自此后,你于道门,也不再有姓名,叛逆而已。道门奸逆,见而诛之。” 宋暗风脸色一沉,手中剑起,遍地黄沙席卷,青芒如秘网拢起沙雨,地上又有沙柱平地拔起,黄黑二色交织成一道巨大的灵气网。 这原本是宋暗风的成名技,天罗地网。若非深陷魔隙,不能吸收灵气,使之威力大减,凭霍晅这傀儡身根本躲不过去。 霍晅怎会和他硬碰?手中挽起翠绿剑花,细闻之还带着柳枝的清淡涩味,她一退,青芒如影随形,急追而上。 霍晅不可力敌。她这具傀儡,没有灵气,全靠消耗魂力,只能速战速决。 她且战且退,只能勉强守住。宋暗风见她示弱,青芒暴涨,如无数条青色巨蟒吐出可怖的蛇信,想要将她一口吞噬。 奇怪的是,霍晅只是勉力对敌,却不论宋暗风如何发难,都能将将好避开杀招。剑花如一道道柔韧清风,一次又一次在飓风之中将自己牢牢护住。 宋暗风几次不成,剑锋灵力暴涨,却不再打算一击必中,反而细心观察她的剑法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3 。 当真熟悉! 当真克他! 这不是废话吗?他所有,皆霍晅所赐;所学,皆霍晅所教。还有谁,比霍晅更了解这小徒弟的弱点? 宋暗风深吸口气,暗沉的眼珠越发黑了。这女修,不止身形,连出招都与她十分相似,越发厌恶。正如此想,突然脸色大变,大吼一声: “七曜,快跑!” 七曜不明何故,下意识的瞬间腾开丈余。余下魔修有两个见机快的,转身就跑,一个撞在了罡风上,当场被绞碎,血沫横飞。另一个跑之不及,挂在凭空生出的柳枝上,动弹不得。 沙壤贫瘠,本是寸草不生,此时却有无数柳条从黄沙之下钻出,形成了一个诡谲的圆阵。方才霍晅根本不是不敌而退,是在布下阵眼! 柳枝凭空从黄沙中升起,宋暗风只消一眼,便能看出,这是霍晅常用的一个阵法。 万丈光,专为诛邪。 这阵法不大,却足够将方才立在一旁,看道修自相残杀的七个黑影包围其中。要不是宋暗风示警,这七人一个也逃不掉。 七曜直觉这阵法不好对付,通天锤迎风暴涨硕大无比,砸向柳枝。翠绿柳枝白芒激闪,向来披靡的通天锤被反弹出去,细弱柳枝却文风不动。 万钧雷霆直劈而下,耀目白茫此起彼伏,说不清是从天而降,还是从地心涌出。 困在中间的四名魔修原本还在骂娘,试图将柳枝摧毁,雷电越来越密,几人惨叫着委顿在地。此起彼伏的雷光不断暴击,几个魔修无助而柔弱抱成一团嚎哭,妄图减轻雷击带来的痛苦。 七曜当机立断,通天锤砸断被柳枝挂住那魔修的一条腿,从雷电白芒当中强行把人抢了出来。 “宋暗风!还不快救人!这不是你们道门的阵法?你不会破吗?” 宋暗风握紧玄心。这女修修为不如他,破阵是勉强可行,但灵力耗费太大,这几个魔修已经受了雷击,救出来也是废人了。 正犹豫,七曜已等不及了:“你娘的!你不是剑尊亲传?连个木头阵都破不了?” 宋暗风死死盯住霍晅,和七曜道:“魔隙之内没有灵气。”所以破不了。 七曜微怔,不是破不了,是不合算。已经有个如此厉害的道修追了过来,也错过了今夜风辞渊开启的时间,再等下次还有旬日之久。若是再有道修追杀,他们还得在开启前,保住性命。 雷光渐歇,偶有滋滋声,焦糊臭味和血腥气,完全压过了柳枝的青涩气息。困阵当中的魔修已经被劈成了焦炭,四人尸骨紧紧抱成一团,成了一个焦糊的乌黑大球。 宋暗风轻轻一笑,开口道:“你还是修为不足。当年我曾见过师尊布这阵法,数百魔物瞬间化成齑粉,比死在这魔隙罡风下,要惨的多了。真正的挫骨扬灰。她是恨极了魔物。你想不想知道,我是她的弟子,自小受她教导,又在正道长大,却为什么要投靠魔门?” 霍晅已经连柳枝都拿不住了。这阵法一出,神魂似乎更轻了一些。若木傀儡也有脸色,此刻应该是雪白苍白和煞白。 霍晅轻笑一声:“你的缘由,剑尊或许想知道。我么,就不必知道了。你若尚存一丝道心,便愧疚受死。” “呵呵。”宋暗风像听了一个大笑话,玄心宝剑上青光如龙蛇舞,他是真的极想杀了她。 青芒袭来,霍晅不闪不躲,手中柳枝化作利箭,径自冲向七曜。七曜怒喝一声,巨锤相迎。 宋暗风心中又涌出那丝诡异的不安之感,下意识的叫了一声:“不好!” “轰隆!”震耳雷声响起,阵法中残存的雷光被全数引出,将七曜劈成了焦炭,他身后的断腿魔修也未能幸免。 宋暗风在千钧一发之际狼狈避开雷击范围,惊疑不定。 这是引雷。 引雷则需要媒介。这女修的媒介正是她自己!方才她站立的地方,只余焦灰。 雷电劈向七曜之前,先将那女修劈了个透。这样巨大的雷电袭过,肉身都成渣了。 究竟和他什么仇什么怨,不惜粉身碎骨也要除掉他? 她剑法精妙,的确是剑宗弟子。可剑宗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新秀,他竟然都不知道? “奸逆,等死吧。”空中传来倨傲女声,宋暗风追踪出去,良久,无功而返。 七曜蠕动了几下,旁边那断腿魔修同样一动,四目相对,俱是凶狠异常。七曜一口咬在他脸上,占得先机,很快把他舔食干净。 焦黑的壳脱落,从下长出了新的血肉。七曜像剥壳一样,白白胖胖一丝不着从黑壳里钻了出来。 “干你娘!差点被这小道士杀了!她刚说了什么?” 宋暗风脸色极不好看:“她说,剑尊曾在我体内下过禁制,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都能找到我。” 宋暗风面露嘲讽,这些年,他以为自己足够小心,霍晅应该是极信任他的。可还是在他体内留下了一丝禁制。 “干!你不是说,命牌都带出来了吗?怎么还有禁制?你们人修就是麻烦!” 七曜抓了抓头皮,刚长出来的皮肉光溜溜的,好不习惯:“这样一搞,风辞渊已经合上了,再要等足足十日。宋暗风,你和老子分开走,别连累老子,十天后这个时辰,来这里汇合。” 宋暗风恍然大悟:这女修,是专门来断他后路! 他已背叛道门,再留在这里,还有好吗? 雷电入体的一刹那,霍晅神魂脱离了木傀儡。 再不跑,真等着被劈成灰么? 她魂魄轻了许多,绕过罡风时,明显觉得更痛了。 得想个法子,尽快出去啊。 这么想着,又飘回了原先的地方,问那执念大兄弟,这里可有路出去。 问了也是白问,“它”只是一缕残魂,没有思想,没有五感,唯一有的,大概就是这一点执念。 它比白日更弱了,连执念都快记不清了,含含糊糊的传念:“……无有不应,无有不应,无有不应……” 霍晅被它缠的烦,魂光一闪,念了一个“定”字,既为自己,也为它定魂。 这团绿光又强回来一点,清清楚楚的念了几遍那几句话,才往南方飘了飘,示意霍晅跟着它走。 霍晅别无他法,绕过魔隙里涌烈的罡风,走了半个多时辰,忽觉月悬中天,格外清朗。 魔隙终年笼罩灰霾,黄沙之中,日月无光。这时见了月光,离出路也不远了。 霍晅大喜,那盈盈绿光又原路飘了回去。 出路似乎近在眼前,可“飘”起来却格外的不容易。她魂魄不稳,又强行与宋暗风对敌,更是雪上加霜。“飘”了半夜后,太阳出来,只能灰溜溜的躲在一片土丘后面,一蹲就是半天。 太阳下山,霍晅继续赶路,“飘”的恨不得吐了,路上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4 碰到一个尚存神智的残魂,见她魂魄完整,像看见什么美味,垂涎欲滴的扑过来。 霍晅都不必动用字诀,那魂魄差点被她震散,重聚一团后,狗腿子一样跟过来。 得知霍晅在找从魔隙出去的路,游魂传念道:“我知道,我带你出去,不过你要先……” 霍晅伸手,啪的扇过去,光团再次被摔进了黄沙里,扁扁的像颗荷包蛋。 能动手瞎废什么话呢?她就是个虚弱的魂魄,也是剑尊的魂魄好么? 游魂不敢再提条件了,乖乖在前面带路。此时寂夜,游魂残魄窃窃私语,喁喁不止。忽如滚水热油,蜩螗沸羹,游魂翻了个方向转身就“飘”。 “快逃,风来了!” “有风,使劲,使出吃奶的劲儿飘!” 这不是罡风,数道罡风形成了飓风,席卷而来。霍晅随着哭号的游魂飘荡,夹在大部队中间,身后又有无数残魂被罡风卷入,积压成一缕一缕的气流。不论这些魂魄身前是何等威风,不论它们有何等执念,都彻底消寂于无。 霍晅正有条不紊撤退,忽然前方又有无数流乱调头冲来,她知不好,果然片刻,前方也有数道飓风。霍晅转头便往旁边的洞岩中挤,突然魂魄一震,如利爪钳住一般,来不及反抗,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姑娘,你醒来了。这实在太好了。” 轻喃软语之中,霍晅再次清醒,映入眼中的是一块蓝布巾。 她漂浮在房梁上,听这妇人和床上躺着的女子柔声说话:“姑娘,你觉得好些了吗?你昏睡了两天两夜,肯定饿了,我去给你拿粥。” 妇人一走,霍晅就被“吸”到床边,此处灵力稀薄,气息杂乱,这女子身上的灵气却意外的清正。 不出意外,这女子多半出自道修名门。 一阵清风涌入,霍晅差点被吹散开来,魂魄已经虚弱到了极致,情急之下,一头撞进这女修眉心。 第3章 少年人不要整日想着成亲 霍晅闯入识海,才发觉运气好的不可思议。 这女修不过筑基初期,但灵骨通明,体内灵气纯净,果然是名门弟子。 霍晅放出魂丝小心翼翼的探了一下,在识海一角找到了被浓郁灵光包裹着的光团。 这光团便是这女修原本的魂魄,此时明灭不定,正在沉睡之中。 怪不得方才这女子睁开眼睛,却神色呆滞。多半是遭遇巨大危险,触动了某种秘法,应激之下调动了全身灵气将魂魄团团护住。 这倒方便了。以她如今的魂体,就是一个普通人也比不过,更别说夺舍修士。如今这女修魂魄未曾清明,倒是可以趁虚而入,借她肉身暂时养魂,待日后回了晏极,给她一分机缘便是。 霍晅分出一道魂丝,使出一个“困”字诀,以魂丝化作缕缕金光,将光团困住。那光团明光一闪,彻底昏睡过去。 霍晅睁开眼睛,恰好门开了。 门槛上站着一个腼腆少年,清亮的双眼看向这边,对上霍晅的目光,急忙低头,假装镇定端着托盘进来。 “姑娘,粥……粥好了,你快吃吧。” 这家里四壁萧条,窗子都透风,粥却是拿大米掺了小米熬的,一股米香冲入鼻尖。 霍晅手脚使不出一点力气,浑身更是剧痛,冷了脸道:“你喂我。” 少年一愣,随后面露喜色:“好,好的。” 说着,小心翼翼把她扶起来,靠在床边,又吹凉了粥:“小心烫。” 霍晅吃了一口,更觉得饿了,看来这肉身还未辟谷,于是几口将粥吃了,又吃了一碗。少年见她“乖巧”,只是语气和神情冷了些,面露喜色,越发殷勤的喂她。 霍晅专心吃粥,不动声色的打量,要到第四碗的时候,就只有小半碗了。锅子空了,少年有些忐忑,生怕她还要,所幸霍晅也吃够了。 霍晅吃好了,魂魄拉扯的疼痛依旧,但肚中有食,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方才那妇人,是你什么人?” 少年欣喜道:“是我母亲。” “哦。”霍晅许久没和凡人说话,思量了一下,又调整面部表情,温和而慈爱的问道,“你是谁?” “我……”少年涨红了脸,看着床上的少女,皮肤白皙,面容娇美,天仙一般。这少女还和他说了这么多话,还问到他,少年一激动,道:“我是我母亲的儿子!” 霍晅面皮一抽:“少年,你的名字。” 少年反应过来,脸皮更红了:“我叫玉果。今年十七岁。” 霍晅有些意外,看他身量,还以为最多十四五岁。 少年看她不说话了,突然脸色越来越红,一时抬起头看她一眼,一时又羞涩的低下头。 霍晅满心不耐:“你老看我做什么?虽然我长的不错,但我脸皮很薄,你这样看,我不喜欢。” 玉果急忙摇摇头,咬住下唇,酝酿了许久,才故作勇气开口:“姑娘,你和我说话,是愿意给我做媳妇了吗?” 霍晅面色一沉:“想得美!” 玉果一愣,脸色苍白,渐渐的又透出红来。但这红和方才不同,方才是害羞,如今是觉得窘迫。 霍晅看这孩子眼神澄净,又反省方才那话确实生硬了一些,又道:“少年人要好好读书,不要整日想着成亲。” 玉果恍恍惚惚的听她说话,猛然抬起头,下定决心一般:“你不愿意的话……,先不要和我母亲说。等你养好身体,我,我可以送你离开。” 霍晅颔首,又问:“有肉吗?”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要晚上……” 霍晅也吃饱了,挥挥手:“那晚上吃肉。” 少年脸又红了,端着空碗逃似的跑出去了。 看着羞涩奔出的少年,霍晅茫然了一下,但也没放在心上,闭目内视,小心调动灵气滋养魂魄。 这肉身实在太弱,她真怕一不小心将灵气给吸干了。 她魂魄有损,非一时之事。这女修的肉身也损伤的厉害,内视之下,腿断了一条,手倒断了两根,连肋骨也有三根不是好的。霍晅只得又调动灵气,滋养肉身,一直到夜幕降临,才修好骨头。 霍晅勉强起身,虚浮的支撑着在四角画了一个聚灵阵,但此处灵气微弱,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时辰,才感应到些许灵气入体。 她从前住的晏极山三千咫,整个修真界灵气最充裕的地方之一。突然要在这里拼了老命的挤这么一丝灵气,再想想害自己到如此田地的,正是瞎眼捡来的宋暗风,简直气的要捶床! 这么一想,还有诸多疑点。 前日万浮山封印松动,她恰好在附近寻一株绛灵草。而她之所以突然外出,正是宋暗风病发。这旧疾稍有不慎,灵骨俱毁,霍晅来不及与孟子靖交代一声,就带着他出了山门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5 。 万浮山下,恰好就有一株绛灵草,是十年前宋暗风发现的,当时尚未成熟,霍晅便派了魂兽暗暗镇守在此。此时宋暗风病发,绛灵草恰好成熟,一切水到渠成。 宋暗风服用灵草,她立了阵法,亲自输入灵气给他疏通经脉。此时万浮山上异动大作,气息涌动不似寻常。霍晅就在山外,等不及道冲真君和若存金仙赶来,便独自进山。直到后来魔气汹涌,封魔大阵摇摇欲坠,她冲入魔隙,凭一己之力强行封印地底三千尺业火之中的恶兽——烛龙。 整座万浮山连绵数百里全数在内,尽是此阵。她耗费大量灵力,才勉强守住。睡梦中的烛龙因魔气异常而躁动,一个翻身摆尾将力竭的霍晅甩出去老远,总算在空中站稳,又好巧不巧掉入了一个魔阵当中。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这封印将将松动,连看守万浮山的几位真人都不曾察觉,怎么这些魔修早有准备?直到后心正中一剑,她才恍然大悟,这内奸是身边一直带着的! 回想起来,当天腾不出手,还是让宋暗风传信。 霍晅恨不得把床都捶散了!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没有自己做,到底是不是闭死关的时候把脑子给丢在里面了! 封魔大阵若破,烛龙出世,魔气侵蚀修真界,便等同灭世。如此重要之事,她却让宋暗风传信,无怪乎到了最后若存和道冲都没能赶来。 这么重要的事……竟然都没有亲自做,她不是被刺死的,是蠢死的! 宋玄心这孽徒,她一定要亲手弄死! 门突然开了,妇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见她睁着眼睛,急忙跪倒她面前。 “仙师,求你救救玉果吧!” 她手中捧着一把白玉剑,拼命磕头。 霍晅压了压眼角,更难受了:“别哭了,那孩子怎么了?” 罗娘哭道:“他白天进山,到现在还没回来,仙师,之前都是我不对,是我想差了,想留你在这里,才偷偷藏了你的法器,求您救救我儿子吧!我愿给仙师当牛做马,就是死了,魂魄也愿为您驱使!” 白玉剑冷光泠泠,一看便是修士之物。这妇人为给儿子娶个媳妇,倒也胆大。 但却不是她想的这般,这女修动弹不得,是受了伤,而不是“法器”被藏起来了。 霍晅自然不会和她解释,强撑着站起身,接过白玉剑,驻在地上,这女修身量娇小,倒也正好当成了拐杖。 这一出门,才发觉山间大雾弥漫,眼前一步之距肉眼便不可视物。 霍晅问:“白天就有雾吗?” 罗娘哭着点头:“有五六日了,一直没散。前几天,雾气都有些发黑,我们都不敢出门,今天才好些了。” 霍晅皱眉,怪烦躁的:“这样的天气,他上山做什么?” 罗娘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从外面回来,他已经走了。” 霍晅看着脚下,都是细碎的木屑。罗娘也看到了,一旁还有削断的箭簇,她脸色惨白:“他该不会是去打野鸡了吧?” 霍晅回神,这院子十分简陋,鸡圈里空空如也,早就没有牲畜。她突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这少年上山,不会是因为她要吃肉吧? 霍晅扶额,按住微抽的眉角,令罗娘进屋,自己提剑往山上慢步而行。 走了几步,确定罗娘看不见她了,霍晅才靠在树上,狠劲的喘了几口气。 肉身虚弱,魂魄伤重,双重的疼痛如利刺扎在灵魂深处,无处不痛。若是寻常修士,早就疼得满地打滚。霍晅忍了几忍,又骂了几遍宋暗风黑心孽徒,提步又走,走走停停,半个时辰后,停在一棵要五六人合抱的大树面前。 霍晅手指触上,刚一碰到,就又皱眉。 这么大的榕树,至少有数百年之龄,早该结成灵元,怎么才开了灵识? 她指尖蕴含一丝灵气,树冠微微晃动,忍不住与她亲近。 霍晅:“借点灵气。” 树冠呼啦啦偏开,孩童之声传入脑中:“不借!不借!” 霍晅:“硬抢。” 树冠东摇西摆,似乎瑟瑟发抖,它自然不愿意别人抽走自己辛辛苦苦修来的灵气,可又无法抗拒,小声问:“什么时候还?” 霍晅皱眉,等她拿回真身,这点因果自然会顺手了解。她修的是天道,可不想在这点小事上欠下因果。 孩童弱弱哀求:“留点,给我留点。” 霍晅运转通灵诀,果断道:“知道了。” 半晌,霍晅才睁开眼睛,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忍不住道:“你这么大一棵树,怎么才这么点灵气?你也太穷了!” 树冠哗啦几下,小童生气了:“我每日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用心修炼,才得来的!你一口气弄走了这么多,还说风凉话?” 霍晅冷笑一声,既已有了灵气,使出一个风行诀,拔腿就走。 树梢晃动,小童急巴巴的追问:“你什么时候还我?记得要还!” 这地方,果然有古怪。 第4章 彼岸 白玉剑驻在地上,霍晅随手掐出几道法诀,招出八只灵蝶,朝八方飞去。她各分了一缕神识追踪,其中东南方向四只飞出去不远,就被化作黑气,消散在浓雾当中。而西北方向的四只却被聚拢在一起,不受控制的被引到同一个方向。 霍晅随手一画,月环金光在周身一闪,已经列好了隐匿法阵。这女修修为太低,这样的阵法却又不是低等魔物能用的,自然要小心谨慎。 跟了灵蝶一路,深山里雾气反而越来越淡,景象也越发古怪。此时黑夜,这里却越来越明亮。霍晅知晓,应当是快到了,果然灵蝶光芒一弱,就化作一缕缕似有若无的黑气,被彻底吸收了。 山脚下灵气稀薄,这里,是完全没有一丝灵气。 而灵儿却转化成了邪气,被隐藏在暗处的神秘之物吸收了。 果然是转灵阵! 霍晅暗暗蹙眉。灵气是不会自行转化成邪气,除非有一个引子。 “嘎……” 一声怪叫,树枝折断脆响不断,少年四肢僵硬,手中不停的挥着柴刀,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他背后,一根黑丝贴在他脊梁上。这黑丝寻常修士或许看不见,但霍晅却能看得清楚。 这少年体内的灵气,正是被这黑丝一缕一缕吸入到阵法之中。 霍晅静静的看了几息。 魔气入体,凡人经受不住,已经断绝生机。 少年已走到她面前,隔着阵法,和她面对面。他还在麻木的挥舞手臂,霍晅咬破指尖,快速的画了一道极为繁复的血符,打入他体内,接着一指定在他眉心,引出了一枚绿色的小光团。 光团正是这少年的魂魄,被魔物沾上,已经很弱了。 驱壳彻底没了魂魄,停了一瞬,突然被一道金光打入胸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6 口,黝黑的眼珠一轮,又掉转方向,一步一步往密林深处走去。 霍晅护着微弱的魂光,匆匆返回,找到那颗开了灵智的榕树,指尖金光不断,将光团封入树内。 榕树小童惊慌失措,奶声奶气的大叫起来:“救命,这是什么?怎么会有人的魂魄?你是个魔修!” 霍晅画了血符,头疼的想死:“你大爷我天道重器,魔修你个头!” 榕树更惊慌了:“你抢走我的灵气,又夺人魂魄,言语还这么粗俗!还说不是魔修?” 霍晅:“看好这孩子的魂魄,不日之后,我拿你的灵气来赎回。” 霍晅几步一顿,又拄着白玉剑回到了山脚下。罗娘魂不守舍,可仍然煮了一锅稀粥,听到声响,冲出门外:“玉果,快来吃饭……” 霍晅倚在木篱笆上,喘口气,慢吞吞开口:“没找到人。” 罗娘失望极了。 霍晅放出神识,片刻就收回了。罗娘不敢直视女仙,却也发觉她脸色更白了。 “左右人家,都无生人?” 罗娘眼泪就未干过,哭泣道:“这附近,只剩我们一家了。相隔两三里,还有罗婆婆住在那里。” “房屋不少,怎么人这么少?”霍晅漫不经心的问话,勉强凝聚一缕神识,悄然探了出去。 罗娘道:“我从小就住在这山里,原先也有十几户人家,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村里人总是横死,有几家就搬了出去,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弱。前几年也都不在了,现在也只有我们两家了。” 阵法已成,许进不许出,那搬出去的几户人家,多半早就成了那魔物的食粮。 霍晅收回神识,换了个方向再探,脸色虽白,神色却宁和,如云淡风轻,如胜券在握。 “村里是什么时候开始死人的?慢慢想,确切些。” 罗娘看清她神情,不知为何,也能稍微安定下来。 “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等发觉的时候,死的人已经很多了。最蹊跷的是罗三哥,死的那年二十七八岁。他身体健硕,是打猎的好手,一个人能杀一头野猪。那天早上,他和玉娘被人在林子里发现了。” 罗娘脸红了。 霍晅摸了摸下巴:“玉娘是个寡妇?他们两一同钻了小树林?早上被发现的时候,都没穿衣服?” 罗娘红着脸:“仙师如何猜到的?” 霍晅高深莫测:“哼,小事。这大约是什么时候?” 这样的事,罗娘记忆深刻:“七年前,是冬天。村里人都说,是冻死的。” 霍晅四处看了看,摘下一支柳枝,画打上一个防护阵:“你去找罗婆婆,找到她后,将柳枝插在地上,不要随意走动。” 罗娘双手紧紧掐着柳枝,小声问:“那玉果呢?” 霍晅默了默:“明日太阳出来,你们就能出来了。若浓雾不散,就多等两日。你那小子,机缘不错,过段时日,我会送他回来。” 罗娘不敢不听她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到了罗婆婆屋子里,将柳枝插在地上,柳枝极快的长成一个绿光盈盈的大球,将二人保护起来。 送走罗娘,霍晅揭开锅子,盛了一碗玉米稀粥,玉米壳很粗,吃进嘴里刮着嗓子。霍晅没嫌弃,把三碗都吃了。 吃完饭,霍晅席地而坐,闭目养神。她双眸微微闭合,连眼睫毛都一动不动,两息之间就入了通玄之境,整个人如同石像,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凌晨时分,霍晅睁开眼睛。 时辰正好。民间所谓鸡鸣惊鬼,这个时候,妖魔鬼怪的气息都是最弱的。依她眼下这具肉身,这点削弱,只算聊胜于无。 霍晅一路风行,在密林当中布下了四处阵法,同时引动,霎时,林间冷风大作。 雾气如有实质,被冷风逐成了一个圆,黑雾当中,一团浓黑圆球猛然冒出,张开了嘴:“什么人?敢坏吾的好事?” 霍晅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怎么每次这些躲起来搞大动作的魔物,被人发现以后,都是这句话? 圆球周围的黑雾忽散忽聚,看清她修为不高,冷笑一声:“区区小修,也敢造次!” 黑气冲涌而来,霍晅倚剑而立,等黑气冲到面门,才骤然拔剑!剑是普通一把白玉剑,剑身却金芒如梭,一旦刺入黑气之中,金色芒点就爆裂开来,黑气竟然被打散了十之五六。 圆球被刺了百来剑,不敢再冲了,抱着缩小了好几圈的身体躲到一边,突然张开黑盆大嘴,使劲一吸,黑气又重新聚集,再次朝霍晅冲了过来。 霍晅加固了防护阵,一手持剑,剑光伴随着金星,璀璨如夏夜繁星。这魔物这次学乖了,左右躲闪,驭使黑气往她眉心冲撞,自己却躲着剑,十剑有五剑都是落空。 霍晅收剑,咬牙拉在左手两指上,顿时血光溅溢。那魔物嗅到血液间的纯正灵气,馋得要命猛扑过来,被霍晅钻了个空子,狠狠扎出一剑,毁掉了它大半身子。圆球哀嚎一声,刚要躲闪,就发觉自己被困住了。 霍晅凭空,再画两道血符,一齐三个束灵阵将圆球牢牢困住。她左手画阵,右手剑光不断,一心两用,已将圆球控制在阵法当中,正欲一剑斩下,圆球嘶吼两声,挣开困阵,朝霍晅冲过来。 霍晅全力一击,力量全都集中在白玉剑上,来不及收回,急忙把剑扔了,身形急退,百忙之中还画了两个破空阵。可这魔物只怕剑气,破空阵只是让他稍微顿了顿,又继续朝她冲过来。 “还敢跑!” 霍晅顿住,转身,眸中神光一闪,又是一个束灵阵。 圆球停下,混沌一片的黑气中,裂开一条长长的嘴:“卑弱凡人,以为吾还会上当吗?” 霍晅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停一停。” 圆球刚要出声,突然听见数声巨响,一声接着一声,每一声响过,圆球身上的黑气就散掉三分。三声过后,圆球周围黑气已经很淡,露出藏在中间的骷髅头。 骷髅张开嘴,尖利的叫喊:“你做了什么?吾要吃了你!” 霍晅在玉果的肉身上,画了三道爆灵符。再操纵傀儡符,让玉果跟随黑气回到了圆球的老巢。爆灵符定好的时辰,就是凌晨时分。 时机刚刚好。 阵法已破,这骷髅遭受重创,露出本体,已不成气候。 “啊!”骷髅不甘的大叫一声,怪风大作,从骷髅的眼眶里溢出浓墨,形成四肢,他伸出细长的手,朝霍晅抓来。 霍晅靠在树上,已经没有力气再躲了。她手上捏着一根细弱的树枝,细到强烈一点的风都能吹折。可当她持着树枝,这树枝就如同一柄利剑,弯拂着、纤弱而又急遽的朝骷髅斩下! “啪!”一声轻响,骷髅应声裂开。同时,黑气也破开了防护阵,袭上霍晅面门,她避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7 无可避,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画阵法,正觉要死要死,突然面前一道红线崩开,魔气凝虚而成的手臂被逐散殆尽。 四面八方,眼中都是红线。如烈火埋葬荒原。 霍晅曾经见过这样一幅画,画上开满了红色的曼珠沙华,孟子靖如痴如醉的对她道: “麟血剑出,就如同这幅画一样,殷红遍野,昳丽秾艳。是以,沈流静这一招,也叫彼岸。” 今日亲眼所见,名不虚传。 麟血剑是她师尊蘅仙老祖年少时的佩剑,最后却被沈流静得了去。 沈流静曾亲自登上晏极山门,恳求上三千咫学剑。彼时,蘅仙老祖闭关,霍晅恰是山主,都不曾见他一面,在外峰就派人拦了,冷笑道: “学剑便有束脩。听闻琅华峰主佳人绝代倾国倾城,不如惊鸿一舞,充当学费?” 沈流静不肯跳舞,学不成剑,十分怅然,是一步一步走下山。和寻常凡人一般,整整走了一日一夜。 二人素未蒙面,梁子结的死死的。 第5章 师徒? 其实沈流静当日走下山,霍晅是后悔的。可那时候年少气盛,面子大过天,琢磨着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呢,沈流静已经灰溜溜的回到空镜墟了。 从此再不提学剑。 可他这一招彼岸,当真厉害。剑宗之内,除她之外,恐怕别人也使不出来。 这种情形下,偏偏遇见了沈流静。 霍晅脑门上好像贴了一张金光闪闪的符咒,来回滚动着两个字: 丢人丢人丢人……丢人! 霍晅力竭虚脱,被狂风卷飞,撞到树干上,恰好落在白玉剑旁边。等风小了些,才摸着剑支撑着爬起来。 呵。 这一剑之威,几乎将半边山林夷为平地,好在他老人家还记得避开她些,没把她一并儿给削了。 一枚闪着黑色冷光的晶片从天而降,霍晅眼睁睁看着自己千辛万苦打来的“战利品”,被沈流静接在了手心。 绮丽红线泯灭,山间飘散着残红光点,这残破荒野流溢出与之不相匹配的暧昧温情。 红芒中的男子清净而立,伸手接物时露出一段雪白肌骨。寻常白衣,衣襟处青纹锁边,麟血剑已经压在鞘中。麟血剑通体血红,剑柄处却用青色丝线缠绕,丝丝缕缕,露出来的两根绿丝上挂着两个小巧铜铃。 沈流静立在红光之中,倒像一朵红花里,伸出了一根颤悠悠的嫩白的花蕊。霍晅一见,便觉心中一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霍晅从没见过沈流静,但深水静流千江一水的名头,如雷贯耳。还有这柄麟血剑。 霍晅顶着无名女修的皮子,把“丢人”二字抛诸脑后,肆无忌惮的看人,目光炽烈。 沈流静诛灭魔物,收了麟血剑,也在看她。 她目光熠熠,衣衫褴褛,形容自然是狼狈的。可眼睛又太亮了,一霎之间,除了这双穿云破雾的星眸,倒不曾注意到她的面容。 等看清她的脸,和撑在淤泥里的白玉剑,沈流静后知后觉:这……好像是他徒弟? “师徒”二人面面相觑,十分诡异的停了几息。 霍晅是根本不知道这皮囊是谁。沈流静是在确定,这真是被叔叔强塞给他的关门弟子。 沈流静薄唇轻启:“夏绯?” 霍晅皱了皱眉。 她都不知道这筑基小修什么身份,也不知晓她姓名。 沈流静自收了这入门弟子,只匆匆见过一面,见她疑惑,淡淡道:“夏绯,我是师尊……” 话未说完,突然脸色惊变,眉梢使劲的抽了一抽,伸出一指探向霍晅眉心…… 霍晅这时候已捕捉到了关键,加之神魂撕扯的实在难受,几乎有些魂飞魄散的征兆,故而也没能留意到沈流静的异常。她抛下白玉剑便扑上去,扎进他怀里,软软叫了一声“师傅”。 神情惊喜若狂,动作格外流畅,活像饿了三天的大狗见到了一块香喷喷的肉骨头。 她掐着沈流静的小蛮腰,狠狠的吸了好几口气! 师尊呀,师弟呀,这人身上好清正好清正的灵气!一口下去,撕扯的魂魄都安宁下来了。 沈流静被她一抱,浑身僵硬,整个人都定住了。须臾,他眉心拧起,伸出一指想要将人推开,突然胸前一空,还没来得及感受这突如其来的空落落,腿上又是一沉。 霍晅彻底晕了,极其不雅的砸在了他脚上。 沈流静漠然片刻,招出幽鸾,将人扔在尾羽上,自己坐在了正前方。 霍晅没敢晕太久,在一片绵软舒适当中醒过来了。 周身满满的灵气包裹着,如沐春风。 她趴在鸟背上,一睁眼,满是莹白如玉的羽毛,比雪玉还白,比珍珠还要莹润有光泽,比最好的绿芦还要柔软,还带着丝丝的灵气!摸起来是那么柔滑,在上面打个滚…… 霍晅最不能抗拒,就是这天底下最完美无缺的幽鸾,偏偏晏极没有。她简直稀罕坏了,忍不住真滚了一滚,然后又滚了好几滚! “别滚了。” 沈流静背对着她,端正而坐。冷冷言语过后,从天落下一件白衣,兜在霍晅头上。 霍晅衣裳早就破了,胡乱穿了,系在身上,又把过长的袖子往上卷了好几卷。 人在屋檐下么。霍晅也是万万没想到,随便借了一具壳子,竟是沈流静的“爱徒”。遂方方正正的坐好,乖巧一笑:“师尊,我们是回家吗?” 幽鸾突然停住。 她眼下只是筑基期,当然不知道,下方正是岔路口,一条是回晏极山,另一边则是空镜墟。 沈流静淡淡颔首,幽鸾转了个身,又稳稳的动了。 霍晅也不再说话,打坐修养,虽说是很愿意玩物丧志,在这又软又白的鸟背上打一辈子滚,但是,现在真的很疼啊! 还是勤奋修行,养魂要紧。 幽鸾便降落在山头上,一群白衣弟子躬身俯首,恭迎师祖。 沈流静并不言语,指向领头一个戴着玉冠的白面小子,冷淡问话:“夏绯的住所在何处?” 霍晅一怔,急了! 她没来过空镜墟,可想来各宗都差不多,比如她,住的便是灵气最充足的三千咫。 若是被留在此处,这灵气纯度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那得猴年马月才能养好?当即舍了老脸,谄媚一笑,脆生道:“师尊,弟子想和您住!” 沈流静转身,眸光幽静,神情有点复杂,似笑非笑,总之不是什么好神情。 “和我住?” 霍晅郑重点头。 霍晅这话一出口,那方的玉冠少年,惊讶的张大了嘴。 沈流静似是自言自语:“石不转如今只有我一人,你要和我单独住着?” 霍晅并未细想,随口就道:“只有师尊一个人,弟子更要陪着。且弟子侍奉师尊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8 ,理所应当!弟子会捶背、按摩,洗衣、做饭,还熟读各种风月话本,不仅居家必备,还能解闷消愁!” 玉冠少年下巴掉了。四周弟子下巴掉了一地。 “消愁?”沈流静淡淡一瞥,眉眼天生几分凉薄的讥诮。他脚下已腾起祥云,霍晅看他要溜,心想反正顶着他徒弟的皮囊,丢的也是沈流静的人,一个饿虎扑食猛扑上去,抱着他的腿就不松手。 沈流静眉心直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处置,等回神时,已经在洞府外了。 沈流静隐忍道:“放手。” 霍晅松开手,捏了捏耳朵,低眉顺目的站好。片刻,又故态复萌,四下打量。 洞府外一丛芭蕉,青石天成,上方刻了四个字“深水静流”。 霍晅掸了掸衣裳上不存在的灰,抬首看这四个字,突然道: “这字……” 怎么有些眼熟? 沈流静挪开目光,问:“怎么?”语气莫名有些冷厉。 霍晅摇摇头,转而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笑容:“特别好!不愧是师傅看上的!” 霍晅本来就是想拍个马屁,没想到沈流静听了这话,淡薄的脸上竟然浮现一丝冷笑:“这是青曜石,一旦刻上,任何术法都洗不掉。” 霍晅恍然大悟,看他这语气,很有些痛恨当年眼瞎的意思。大概是以前喜欢,现在又觉得不好了。 洗不掉,那就没办法了,不过…… 霍晅道:“师傅实在觉得碍眼,可以换个洞府啊。这整个石不转,不是由着您挑?您想住哪个洞府,不是都行?等明儿您换了洞府,徒儿亲自给您刻一个!” 这话一出口,沈流静周身气息更冷了。 沈流静抬脚便走,进了洞府之中。霍晅紧跟其后,青芒一闪,被禁制给挡了回来。 霍晅捂着头,惊诧的望向沈流静。 “师傅……徒儿住哪里?” 沈流静目光下移,落在芭蕉丛里。 好嘛,一只圆滚滚的喁喁兽恰好钻出来,绿茵茵的芭蕉丛里正好多了一个洞。 霍晅深吸口气,她堂堂剑尊,天道重器,五大宗门哪一个见了她不要屁颠颠的追捧一番,现在……要让她住在喁喁兽滚过的芭蕉丛里? 她能咽下这口气? 霍晅真咽了。 她也是堂堂剑尊,能屈能伸,吃得起苦丢得起人,才是我辈大佬的基本素养。 石不转与三千咫差不多,灵气充沛,此处又清净,正是养魂的好地方。最多七日,她养好魂魄,寻回肉身,到时再一剑挑了这青莒峰! 霍晅钻进芭蕉洞里,几息之间,便进入通玄之境。 洞府之中的沈流静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第三次了。 今日,不宜通玄。 山尖顽皮的太阳,像个金灿灿的荷包蛋黄。刚露出一角金黄,石不转就来了一个头戴玉冠的白面小子。 这少年名叫沈青晏,是沈家宗族里最有天资的一个,因此被宗主沈留情收做关门弟子。年纪轻轻,已经金丹修为。 他扣过门,就在门外静候,一转眼,就看到了芭蕉丛里的霍晅。 先留意到的,是碧绿里一点白。霍晅还穿着昨天的衣裳,半截白生生的手臂露出来,格外显眼。再往上看,少女眉目安静…… 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然后,鸡窝里啪嗒爬上来一直透光水滑的喁喁兽。 喁喁兽安安静静的趴在她头顶,翻了个身仰躺着,安逸的不动了。 沈青晏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了。恰好峰主开了禁制,他花了好几息整理好龟裂的俊俏脸蛋,进去回话。 第6章 无极令 一日一夜,沈流静一直没能通玄。 沈青晏得召入内,只见四下无尘,冷灰石榻上那人一身清净白衣,乌发垂落胸前,身姿清峻,只是随意一坐,无端叫人不敢直视。 沈青晏恭恭敬敬拿出一个储物袋,自报家门——他虽然出自沈家,但琅华峰主刚出关不久,肯定不认识他。 “弟子沈青晏,是灵霄峰主事,也是宗主的关门弟子。” 昨日一见,沈流静还有印象,再次打量:“你就是沈家那个孩子。难怪本座见你,有几分心喜,原来是血脉之后。” 沈青晏心中暗喜,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住:“峰主,这储物袋里,是夏师妹的东西。之前您并未出关,夏师妹住在灵霄峰,由弟子暂时带着。如今峰主出关了,亲自教导,夏师妹要搬到青莒峰,弟子便自作主张,将夏师妹的东西先送过来。” 二人对了这么一句,沈青晏“明白”了,琅华峰主让夏师妹在外面,必定是为了砥砺心志、锻炼体肤! 峰主真是用心良苦。 沈流静看着那储物袋,许久不语。沈青晏又担心自己是否自作主张,惹得琅华峰主不快。正忐忑间,两根玉白手指伸出,拈走了储物袋,却是随意的放在一旁石几上。 沈青晏站在一旁,看他毫不在意,心中又一凉。昨日师妹胡言乱语,行为“轻薄”,必定惹怒了峰主。 他踌躇片刻,终于开口道:“夏师妹虽然年幼,但修行真是刻苦,昨日受了伤回来,连衣裳都没换,就在入定了。” 沈流静眸光微冷:“入定了吗?” 沈青晏想起方才那幕,不由笑道:“是啊,师妹专注,连喁喁兽爬到她头顶了,都未发觉。” 沈流静慢慢咬字,道:“果真是心无杂念。” 沈青晏不曾察觉他言语间的冷义,还以为真是夸奖,喜滋滋的继续给师妹助攻:“自然。师妹和您一样,也是雷灵根,又如此勉力勤修,不以天资自负,不以禀赋生惰。峰主真是收了好徒弟。自然,这也是您教导有方。” 沈流静心愈搅动,神色越是淡冷。 沈青晏又小声道:“看师妹浑身是伤,也不知用过伤药没有……” 他只是喃喃自语,自然不认为琅华峰主会答话。 沈流静幽沉的眸光却猛然一凝,手指不可抑制的颤了颤。 沈青晏虽然心疼师妹,但也不敢多说,自行退下。却见沈流静缓缓起身,随之出了洞府。 沈青晏不由受宠若惊,侧过身子稍稍落后半步。 沈流静面无表情,心里为难,该如何引出接下来的话?若是直接说,会不会太突兀?可这件要事,总得让她知道。 好在旁边还有个小话痨。沈青晏对他十分孺慕,眼睛水润晶亮的望着他,小心翼翼的开口相询: “峰主,您这是?” 沈流静暗暗松了口气,状似无意:“去见你师尊。晏极剑宗发了无极令。” 沈青晏还不知道,大惊道:“难道有什么极恶邪修出世?怎么会下了无极令,满界追踪?” 沈流静扯了扯嘴角:“什么大恶邪修?是在找羲渊剑尊。前几日出了离世光,偏偏,这位剑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9 尊不见人影,毫无音讯。晏极山主孟子靖都找疯了,昨夜出了无极令。” 沈青晏的修为是看不见离世光的。但也知道,离世光出,必有圣人陨落。好几日了,各宗都没传来圣人陨落的消息,只有羲渊剑尊不见踪迹。勿怪孟山主要急的跳脚,发了无极令。 沈青晏瞠目结舌:发无极令追缉自己家的剑宗?孟山主这也是神一般的操作。 看琅华峰主的语气,对孟山主满是同情,那位剑尊到底是有多不靠谱? 沈流静淡淡道:“本座去找宗主,发宗主令,命在外修行的弟子,一同寻找。想来五大宗门,都已得到消息了。” 云雾聚合,白芒闪过,琅华峰主已不见踪迹。 沈青晏原本是来送东西,此时一个人被丢在了石不转,又改了主意。 夏师妹死乞白赖的跟着回了石不转,自然是要好好修行,虽然暂时被扔在洞口,但这也是琅华峰主一片苦心锤炼弟子。就怕夏师妹一时想差了。 不成,他身为大师兄,必定得好好开导开导,必不能让小师妹走了歪路。 沈青晏打定主意,在霍晅旁边坐下,等她出定。 还未坐好,霍晅就睁开眼睛,从刚才隐约听到无极令,她就出定了。 她伸手一扒拉揪下头顶的喁喁兽,掐在手里直直的盯着瞧,那眼神似乎——有点饥渴? 沈青晏诡异的多嘴:“师妹,这喁喁兽看着细皮嫩肉,其实肉老的很,也没什么灵气,很难吃。” 霍晅随手一抛,嫌弃道:“养来何用?” 还,还真是要吃? 沈青晏下巴又掉了,怎么这次夏师妹回来,似乎性情大变? “夏师妹,怎么你这次回来,好像,好像变了一个人?” 霍晅慢吞吞的抬眼,翻了个白眼:“伤口疼。” 她只是借用这孩子的驱壳几日,也并不愿找麻烦。 沈青晏大悟:原来是伤口疼,才想吃点有灵气的东西。当即掏出不少丹药,一瓶一瓶摆在霍晅面前。霍晅也不推辞,她伤在魂魄,但这女娃娃身上也有伤,经脉也有些损处,她就顺手养着吧。 沈青晏又问:“夏师妹,你之前不是说,不愿意来石不转吗?怎么这次……” 昨日那谄媚的话语,生猛的“拥抱”…… 沈青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正色道:“师妹,想不到你原来是这样的师妹!” 隐藏太深了! 霍晅面不改色,敷衍道:“灵气足。” 霍晅言简意赅,但不阻碍沈青晏自行顿悟:是了,青莒峰灵气清纯浓郁,比灵霄峰胜出得多。夏师妹修行刻苦,不愿居人之后,想留在青莒峰也是常理。 可惜昨天到底惹恼了峰主,将师妹丢在此处自生自灭……沈青晏目露同情,又落在她手臂上的血痕和破烂的衣裳上,想起自己刚才手痒,把储物袋交给了琅华峰主。 沈青晏自认失策,刚才就应该再等等,直接交给师妹。 正想着,霍晅幽深的黑眸一转:“有衣服吗?” 沈青晏连连点头:“有,但是我自己的。” 霍晅伸手:“拿来。” 沈青晏随手取了一件干净的,又再三提点:“师妹,昨日那等唐突冒犯之事,切不可再为之。峰主既然留下你,自然还是心疼你的,你好好修行,有什么事可让师兄帮你。” 霍晅:“你快走吧。” 沈青晏还有满腹真诚的话语要交代,被霍晅冷冷一瞧,全都卡住了。片刻又恍然大悟(误)——师妹一定是想抓紧时间,尽快养伤,好好修炼! 想明白的沈青晏麻利的走了。 沈青晏一走,霍晅深吸口气,苍白着脸出了芭蕉林,寻一个幽静处,随手折了一截柳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符阵。 最后一笔画完,金光燃起,一个金色圆盘浮在空中,遽然成了一只金羚雀。 霍晅随手一点:“去!” 阵灵飞走,霍晅煞白着脸坐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 这个孟子靖,一大把年纪了,胆小误事!好容易休养了一整夜,这么点灵气全都耗光了。 淙元峰顶,沈流静捏着那只金雀瞧了许久,手一松,放它走了。 若不是无极令兹事体大,他根本不愿管她的闲事。 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依旧不识趣的胡搅蛮缠,不知所谓的胡作非为。 管她混闹什么,他冷眼旁观就是。 本来又与他何干? 芭蕉丛中,霍晅从通玄中出来,便觉一道冷凉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她慢慢睁眼,疑惑的抬头。 逆光下,沈流静身后仿佛有金光万丈,看不清他神情,也不知在此站了许久,又看了她多大一会儿。 霍晅还是有点心虚的,干脆把老脸和节操彻底扔了,娇娇气气的对她一笑:“师尊,您回来了!” 沈流静身形似乎晃了晃,转身便走。 霍晅巴不得他不理会自己,借这地儿养上几天,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便随手抹了一把汗珠,从芭蕉叶上拿下衣服。方才灵气耗尽,实在难受,连沈青晏给她的衣裳都来不及换,就直接开始吸收灵气了。 现在浑身汗水,原先的衣服跟抹布一样裹在身上,真是难受至极。 她左右看了看,预备往芭蕉深处钻一钻,再换衣裳。拱了几步,突然听见一个隐忍的声音:“夏绯。” 霍晅又拱出来,头顶一片青润润的芭蕉叶:“师尊,您叫我?” 沈流静眉心一皱:“出来。” “哦。”霍晅又钻回去,“弟子先换衣裳……” 沈流静眉心直跳,忍无可忍,把人揪了出来。 霍晅:…… …… 第7章 紫瑜 霍晅被沈流静带到了一处洞府,溪流在侧,水汽环绕,其内一应桌椅床榻都是白玉雕成,真是不错。 霍晅自然心喜,在此布下阵法,好好的养上几日,没准,不要七日就能好了。 总算有一件顺心之事。 她眼中便有几分真诚的喜悦,虽是一身狼狈,但神采飞扬,不可逼视。沈流静暗暗垂眸,嘴角忍不住翘了一翘,旋即又冷下面容,疏冷的放下一个储物袋。 “这是碧衣果。每日两个,不可多食。” 霍晅拿过一看,果然是满满一袋子的碧衣果。碧衣果滋养神识,助于养魂,倒是不错,可是—— “师尊,我们空镜墟不是有一种特产灵果金骨牙?这个……” 沈流静垂下目光,淡淡道:“你不喜欢?” 霍晅双手捧着一枚小果,无限嫌弃:“碧衣果滋养神识,灵气清纯,滋味甘甜,但是这个口感——你喜欢吗?你吃过吗?一口咬下去,嘴里全是果丝,好像在用牙齿给它梳头!太可怕了!” 沈流静眉峰一跳,甩袖而出。 霍晅很爱吃各种果子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0 ,酸甜均可,唯一不能消受的,只有这种碧衣果。她又擦了一袖子的汗,咬了一大口,丝丝缕缕的果肉纤维露出来,真像头发似的。 若说最喜的,就是产自空镜墟的金骨牙。可自从当年她不肯让沈流静上山学剑,还顺便“调戏”了一把,空镜墟就再不让人送金骨牙过去了。 哎,早知道沈流静自己也能学成,她就做个好人算了,何必和好吃的过不过? 她一连吃了十几个,换好衣裳,再次通玄入定。 沈流静已经回到洞府,却没进去。他绕过芭蕉林,走到洞府后面,此处有一丛南风紫竹。 一指点上竹枝,又苦笑一声,停顿了。 初见时,她双鬟攒着珍珠,粉妆玉裹,最喜桃花,裙裾都绣着层层叠叠的桃花,蹦跳跃动,就好一片桃林随风拂落。再相逢,她偏又一身青衣,看见粉嫩之色便暗自皱眉,桃花更是多看一眼半眼都不乐意,只喜欢清静挺立的嫩竹。 从来善变,哪知道她如今又爱什么? 紫竹早就通灵,开了灵窍,方才受了圣人点化,一瞬之间得以化形。四周的紫竹都受了灵养,在舒适的灵气中微微拂动。 紫竹落地,化作一个十二三岁的白净小童。沈流静玉手一抬,紫叶环绕其身,成了一件贴服的紫衣。 紫竹拜倒,脆生生道:“多谢圣人点化,请圣人赐名。” 沈流静道:“就名紫瑜。第十八洞中有一筑基女修,乃本尊首徒。她如今受伤,你且去照料几日。” 紫瑜深以为荣,兴冲冲应下:“定不辱使命。” 霍晅一大早,便睁开了眼睛。 无极令事关重大,必要确信孟子靖已经撤回。 她出了洞府,旁边蹲着一个白生生的小童,正和一只喁喁兽对视。 小童一见她,眼前一亮,娇软软的迎上来:“小童紫瑜,见过主人。” 霍晅捏了一把他白嫩的脸蛋,问:“沈……峰主呢?” 紫瑜道:“峰主闭关,命小童照料主人。” 霍晅心想,这沈流静到底还记得,这徒儿受伤了。又问,“灵霄峰可曾来人?” 紫瑜摇头:“不曾。” 霍晅笑道:“你好生看家,我去去就回。” 霍晅到了灵霄峰,问了沈青晏的行踪,得知他今日提前回了洞府,又急忙找去。 玄心宗如今的宗主是沈留情,沈青晏自幼被接到山上,当做亲传养大,原先的府邸也在主峰之一的淙元峰。但自五年前结丹之后,沈青晏自觉心境太过顺畅,因此暂缓修行,自请在外山灵霄峰料理杂务,磨砺心性。 因此,灵霄峰上也暂设了一处洞府。 毕竟是沈留情衣钵传人,洞府也选在灵气精纯之地。霍晅穿过石林,气息大变,周身都觉得清凉舒适起来。 这里有一条水脉,沈青晏的洞府就建在水脉之上。 上善若水,水脉最是润泽,沈青晏还不是水灵根呢,沈留情也舍得把这样好的地方给了他。还真是亲徒儿。 霍晅且看且行,与那指路的弟子说的相符,穿过青纱竹林,后面就是沈青晏的洞府。她刚一进竹林,就觉林寒气肃,周身一冷,气息也变得阴寒无比。 霍晅微微皱眉,就算是水脉,这里的气息也过于阴冷。沈青晏是雷灵根,温和之水益于修行,若是住在这样的阴水之上,反而有妨。 不对。 她脚步微微一顿,周身金光一闪,隐匿身形,觉察四周的确没有异动之后,转身就走,突然听到一个淫丨邪的声音: “小娃娃,你先别叫,一会儿有你叫的时候……” 一声隐忍的闷哼之后,那男子又猥琐道: “对了,就是这样,乖乖儿的,也留你们两个一命……” 一女子愤懑哭喊:“你放开大师兄!呜呜,妖道,你骗我救你,让我藏你在山中,没想到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放开……” “啪!”一声脆响,男子道,“小茱儿,你放心,我本不喜欢男子,也是迫不得已才要得他这玄阴之体。等我弄完了你师兄,就轮到你了。比较起来,还是更喜欢你这个细皮嫩肉的女娃娃!” 接着就是衣裳破碎之声,那人忙碌的很,暂时未曾发觉有人闯入。霍晅本想出去叫人,也被困在了禁制当中。 她出不去了。 这边也是一触即发。 竹林之中,沈青晏满面潮红,眼神迟滞,毫无神光,一身褴褛的被人压在身下。他神情难受,不断的扭动着,白皙的肌肤上贴满了青翠竹叶。显然已经被迷了心智。 旁边一个女修五花大绑扔在一旁,昏迷之中眼角泪落不断。 两人关键部位紧密相贴,鼠须修士也不打算浪费时间,腰身抬起,接着往下一沉…… 千钧之际,霍晅从眉心引出一道金光,打入沈青晏眉心。 鼠须修士不管不顾,加固了一层禁制,还要继续动作,却见刚才还陷入迷乱当中的“猎物”,眼神骤然清明。沈青晏咬破舌尖,左手背上紫光崩裂,轰然巨响当中,炫目的紫电将近在咫尺的鼠须修士轰成了渣。 这鼠须修士尚在情丨欲当中,顷刻,就连元婴都没来得及逃窜,直接被紫光灭杀了。 霍晅透支魂力,已经是摇摇欲坠,勉强掐了一个防护阵,几息之间被雷光轰的七零八落,栽倒在地。 沈流静正在入玄,广袖中白色寒玉猛地一跳,摔到了石桌上。石榻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道残影闪过。 沈流静面无表情,颤抖的双手将玉牌捧住,瞬移到了灵霄峰。 阵法已破,霍晅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怀中是衣裳破碎、魂不附体的沈青晏。 那修士淫丨邪的喘息声还在耳侧,令人作呕的温度还残留在那处,沈青晏真吓哭了,玉白精致的脸上泪珠滚落。手背上,紫色符印若隐若现。 沈流静一眼扫过,已明白发生了什么,带着一身寒气,结金印勾住那修士仅存的一丝残魂,直接搜魂。 这鼠须是一个元婴散修,已经三百年无法突破,服用了不少丹药,连死关都闭过了,到现在大限将至,却仍然无法突破。这才铤而走险,把主意打到了玄阴之体上。 沈青晏刚才激发的,是沈留情留下的九玄雷音,威力极大,合体修士挨上这么一下,都会受到重创,何况区区元婴? 鼠须修士也知道凶险,难以得手,可他已经到了大限,唯有和玄阴之体交合,才有突破之机。这不干是死,干了就能突破,还有可能在玄心宗追杀下活命,自然要豪赌一把。因此早在三个月前,他就迷惑岳茱留在了灵霄峰。今日才得了这个机会,绑了岳茱,用醉仙草将沈青晏给迷了。 若不是霍晅闯了进来,惊醒沈青晏,还真的就被他得手了。 堂堂玄心宗宗主的关门弟子,在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1 宗门里被人欺侮……沈流静周身气息一冷,查出他压制修为的法子,是一个魔修所教,还想再搜查这魔修的身份,这丝残魂也已经散了。 搜魂不利,沈流静按下不悦,传音沈崔嵬,叫他不必出关。最后凝虚列了一个清灵阵,净化灵气。 四处清光浮动,竹林里清风缭绕。从沈青晏身上,飘出几点微弱金光,散了开去。 这是霍晅方才打入他体内的一丝魂力。 沈流静神色更冷:怪不得玉牌又多了裂纹,原来是她妄用魂力,这才唤醒了沈青晏。 他都没有看过,他这徒儿如何了,她想要怎么胡闹,都当做不知。可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自身难保,还敢再妄动魂力? 多年不见,就算是入圣了又如何?她这个人,依旧是匹夫之勇,悍不畏死! 依旧是……不知所谓! 沈流静垂下目光,神情依旧是温和宁静。 这一垂目,嘴角就抽了抽。 沈青晏既羞又怕,无意识的靠在霍晅怀中,头发散落,身上还盖着霍晅方才解下来的衣裳。毕竟是个被保护的极好的孩子,虽然想要强忍眼泪,可仍然忍不住逼出泪水,楚楚可怜。 第8章 金骨牙 小可怜哭的叫人心疼,霍晅目露垂怜,伸出食指拭掉他脸颊上的泪珠,轻佻又风流。 “乖,已经没事了,别哭了……这金珠儿掉的,叫人心疼。” 沈流静眉心狠狠抽了抽。 这边,岳茱跪在沈青晏旁边,想要拉他衣袖又不敢,魂不守舍的大哭: “都怪我,怪我太轻信了,又不好好修炼,被那邪修骗了……呜呜,大师兄……我差点害了大师兄……” 小美人哭的伤心,霍晅又腾出一只手绕在岳茱肩膀上,抚摸她的头发,柔声哄着:“乖,别哭了,这不是已经没事了?” 岳茱往她怀里一钻,越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左手一个梨花带雨的沈青晏,右边搂着伤心欲绝的岳茱,倒是左右逢源,好不自在。 身旁还有一个赶来查看的筑基小修,也是吓的脸色煞白,可因为脸上多了一颗不美观的小痣,硬是没得到霍晅一个关爱的眼神。 沈青晏明郎俊秀,岳茱顾盼生情。 她的眼光,倒依然很挑。 沈青晏突遭惊变,但到底是玄心宗费尽心力养出来的,哭了一阵,坐直了身子,咬牙切齿:“这样魂碎身消,太便宜他了!” 霍晅随手理了理他的头发,道:“确实大胆,竟敢潜入玄心宗作恶。” 沈青晏出山行走,但凡长了眼睛,识得他手背上的九玄雷音,谁敢动他?他也一向谨慎,万万没想到,真有不怕死的,敢混进玄心宗,就差一点,那么一丁点,就得手了! 还是在他自己洞府门口!这,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沈青晏拢紧下滑的衣裳,又是一阵委屈,可怜巴巴的对霍晅道:“太恶心了!我是没想过要做炉鼎,也万万没想过,会被男人当成炉鼎!” “什么玄阴之体?我,我也不想要……我一个黄花大闺男,怎么会被男人看上?”沈青晏胡乱道,“师妹!不如我和你双修吧!破了处子之身,就没人打我的主意了……嗝……” 黄花大闺男,还处子之身…… 沈青晏哭的惨了点,眼眶鼻子都是红红的,清俊秀美大打折扣。 霍晅于是嫌弃道:“乖了,专心修炼,玄阴之体好处多,你到了元婴,再破身,好处更大。专心修炼吧。” 这就有点敷衍了。 沈流静看她越说越不像话,却一直不动,眉心又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突然俯身,捏着了她的手腕。 霍晅没留神,被拎了起来,留神了也没用,她现在筑基修为,哪能躲得过沈流静?沈青晏、岳茱两个本是靠着她哭,她一走,就东倒西歪头碰头磕在了一起。 两人泪眼朦胧的一抬首,沈流静冷眼一扫,连哭都不敢哭了。 “专心修行,精益自身。” 沈流静业已入圣,言语间自然带上清净之力,二人都是精神一振,豁然开朗,方才觉得天塌一般的大事,此刻全都消退许多。 是了,修士以强为尊,至阴之体又如何,等有了修为,谁敢妄动?谁敢觊觎?谁敢还有那等窥视的邪心? 岳茱被言语惊醒,也同样顿悟,正是她平素不精修行,才轻而易举的入了那邪修的迷障,若是将来修为进益,自然能轻易看透这些小把戏!也能保护她命途多舛的苦命大师兄了。 二人都是大有所获。 霍晅被沈流静拉着,一同回到青莒峰。她面容沉静,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真正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徒儿。可谁知此刻的霍晅就像一团肉在放满了钢针的瓮里颠来倒去,浑身上下无处不疼。 她动了动手腕,想尽快回洞府打坐,挣扎了几下,却没拽动。 “师尊?” 沈流静慢慢问:“伤势如何?” 霍晅嘴角一弯,笑意明朗:“好在宗主精通禁制,九玄雷音只会重点攻击让大师兄起了杀心的人,弟子开了防护阵,躲避及时,都是小伤。” 沈流静深吸口气,他问她的是这点小伤吗? 沈流静冷笑一声:“不疼吗?” 疼啊!简直活活疼死! 霍晅又笑:“这点皮肉之伤,弟子还是能忍的。师尊若是无事,弟子回洞府闭关养伤去。” 沈流静良久不语,霍晅不明所以,刚要说话,他就松开了手。 霍晅胡乱行了个礼告退,飞快跑回洞府了。 真的是疼! 连头发丝儿都是疼的! 霍晅咬牙坐着,勉强凝聚真元,才运行了一个周天,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侵袭而来,浑身汗水滚落,骤然失去了全部意识。 沈流静站在石榻前,目光沉沉。 霍晅浑身湿透,蜷在角落里,真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疼成这样,亏她能忍。明明小时候,明明那时候也…… …… 沈流静掐了一个清净诀,将她清理干净,清净灵气环绕在她四周,缓缓滋养,见她昏迷中眉目舒和了些,才伸出一只手掐着她的后脖颈,把人扶了起来。 二人眉心对着眉心,肌肤相触,金芒没入夏绯识海之中,一团微弱的光团忽左忽右的游荡。 这魂光简直连凡人都不如! 已经伤成这样……该有多疼? 她只要说一声,不论什么灵丹妙药,他都能寻来。她就这么不肯示弱? 识海深处,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着一团淡蓝魂光。这就是夏绯自身的魂魄。 沈流静倒不意外。夏绯命牌完好,自然没有危险。果真是被她困在识海中了。 霍晅清醒时,浑浑噩噩的,那剧痛依旧如跗骨之蛆。她胡乱翻了个身,在硬邦邦的玉石板上趴了一会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2 儿,突然发觉身上清爽了许多。 她一个激灵,忙爬起来,左右一看,沈流静眸光沉沉的坐在石凳上。 哐当! 霍晅从白玉榻上滚了下来。 沈流静……他跟个鬼一样坐在这里,是要干嘛! 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沈流静眸光不明的扫她一眼,淡淡道:“为师替你看过了,经脉受损,方才又挨了雷音印,伤势加重了。” 这女修的肉身,的确好了许多。霍晅松了口气,拜倒就谢: “弟子谢过师尊。” 沈流静冷淡道:“不必。你是我入门弟子,理当护你。”微顿之后,他又问,“不疼吗?” 霍晅真正伤在魂魄,哪是这肉身的缘故?眼下都要疼的七窍升天了,一听到疼这个字,眉心直跳,偏又笑的明净: “这点皮肉之伤,弟子还能能忍得来。” 沈流静垂下目光,深眸里不知包含何种情绪。 “是吗?为师以前倒是认识一位大修,连吃饭时咬破舌尖,都要喊好几日疼。” 霍晅睁大眼睛,疑惑道:“还有这么怕疼的修士?也太娇气了!” 她这不屑的神情,真是正经八百。 沈流静暗嗤一声,放下一颗金骨牙:“吃了吧。” 霍晅坐直了身子,忙不迭的接过去,两只手捧着,小口小口咬着吃。 大概真的喜欢,又只有一个,她吃的很慢。最后一口咬了,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上的果液。 沈流静慢慢挪开目光。 真的是好吃!可惜只有一个。 霍晅再小口,没有拳头大的小果子也吃完了,回味了半天,连沈流静坐在对面都忘了。 她在吃食上,倒是真的长情。 霍晅回味了半晌,又舔了舔唇,若无其事的开口:“师尊,昨日听师兄说起无极令,那羲渊剑尊找到了吗?” 沈流静似有若无的瞥她一眼,这目光蜻蜓点水一般,不等她察觉,就已转向别处。 霍晅还在暗忖,也不知道孟子靖将无极令撤回了没有,真要闹的各大宗门都来找她,劳民伤财也就算了,羲渊老祖真的丢不起这个人啊! 是以,她也不曾留意沈流静的眼神,但即便是看到了,也不会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霍晅竖起耳朵等着。 沈流静却一言不发,最后又放了一个金骨牙在石桌上。 霍晅喜出望外,捧在手里咬着,眼中神光熠熠,真是吃着一口顺心的果子就抛却了天大的烦恼。 这个也吃完了,霍晅苍白的唇色红润了些,沾上淡淡的粉白。沈流静暗中叹息一声,突然起身,“哐当”一声,石桌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硕大竹筐。 沈流静走后,霍晅看着石桌上偌大一个竹筐,里面满满的全都是金骨牙,挤挤挨挨的,个个饱满,散发出蜜果的芬芳,足足有百来个。 霍晅抱着竹筐,有点不明所以。 空镜墟上的金骨牙,是一颗古树,据闻已经有两千年岁寿,但一年也只能结上千余个。这东西对神魂有极大的好处,每年空镜墟都会送一些到五大宗门,剩余的一半各峰峰主也就能分到百来个吧。 这沈流静是把自己的果子全都拿出来喂徒弟了? 他起初对这女娃娃不理不睬,怎么突然有了这等优待? 不解归不解,果子还是照吃,霍晅啃了一会儿,洞外禁制浮动,小童紫瑜传音,沈青晏来了。 霍晅大喜,眼疾手快的给这筐果子施了一个障眼法藏起来,这才出门会客。 沈青晏是来谢谢她昨日相救,顺便看看她的伤势,还没开口,霍晅劈头就问: “无极令收回去了吗?” 沈青晏被问的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才道:“收,收回去了。怎么了?夏师妹,你以前一心修行,连宗门任务都不做,今日怎么对晏极山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 “是吗?”霍晅打了个哈哈,怕他起疑,毫不客气的抹黑自己:“没什么。就是奇怪,这羲渊剑尊怎么这么没谱,哪像个入圣大修?” 她边说还边摇头,“你看看,幸好是撤回了,不然各大宗门都要兴师动众。” 沈青晏果然来劲:“说的也是,不过我听说,这位羲渊剑尊本就性情乖悖,脾气违逆,和峰主还有梁子。你在峰主面前可别提她,免得峰主不高兴。” “哦。”霍晅懂了,怪不得沈流静刚才不答话。真这么讨厌她,连提她的名字都心生厌恶? 不过,性情乖悖、脾气违逆是什么鬼? 她堂堂的羲渊剑尊,也算是一等一的大佬,现如今在小辈中,竟、竟如此的没有人缘?! 第9章 凝婴果 霍晅想想当年之事,也是有点心虚。沈流静醉心剑道,也是潜心求学,并且,剑宗对各正宗弟子,都是来者不拒,有天分者,还能进入剑冢求剑。 甚至,正道之中,唯有剑宗不拘一格,只求道心清明,不论身份血脉。连霍晅座下,便有两名弟子并非人修。 而五大宗门之中,也只有剑宗能接纳这些异类。 偏偏,只有沈流静去的时候,霍晅连人都不放进去,还当做女子好生戏弄了一番。 霍晅咂舌:这事儿是她做的不够厚道,可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沈流静还一直记在心里? 霍晅摇摇头,不置可否:“沈……师尊也太小器了吧。” 沈青晏瞪圆了眼睛:“峰主小气吗?明明是羲渊剑尊过分,这岂止是羞辱峰主,连玄心宗都一并羞辱了。” 霍晅:…… …… “……可玄心宗其他弟子,不也能上山学剑吗?” 她就是看姓沈的雷灵根一家子不顺眼,怎么就羞辱玄心宗了?若要她说,当年出了那桩事,沈流静就是再醉心剑道,又怎么有脸,上她山门去求学? 但当年之事,与沈流静并无干系。 霍晅看这孩子气鼓鼓,也不好意思嘴硬了:“咳咳……剑尊也是有一丁点过分了。” 沈青晏愤而出言:“是太过分了!” 真是个孩子,这口水四溅的激愤模样…… 霍晅摸了摸鼻子,看在那百来个金骨牙的份上,不和这小辈计较。 既然得知无极令已经撤了,霍晅三言两语将沈青晏给踢了回去,自己回去继续打坐。一连三日,除了偶尔睁开眼睛吃点果子,其余时候,都在专心养魂。 这日霍晅正在运灵,突觉魂魄一阵动荡,连忙内视识海,只见金网光芒黯淡,被困在金网当中的魂魄光芒大作。霍晅叹了口气,就差几日,也就养好了,只好再委屈这小娃娃一阵了。 金网重新织合,夏绯的魂魄又沉沉睡去。 霍晅这事做的不大地道,自己也动用魂力,虽说魂魄凝实了许多,可这魂魄不全,又是一阵一阵的疼。偏偏她昨天半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3 夜嘴馋,连金骨牙也偷吃光了。 她出了洞府,没见到紫瑜,便随心所欲,往灵气充裕的地方走。看到一大片南风紫竹,顿时大喜,猫着身子钻进去,拱了几步,果然找到一颗灵气充裕的紫竹笋! 这可真是好东西!不枉她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喜欢竹子,果然是又好看,又好吃。 霍晅本想带回洞府,可一来这石不转并无活人,除了她和沈流静。二来,现在披的也是别人的壳子,不怕丢人,更不用千辛万苦维持她剑尊的高雅形象。于是席地而坐,几下扒了竹衣,上去就啃。中间跑来一只噌食的喁喁兽,看她吃相凶狠,转身就怕,大概怕她吃的兴起,连它一块儿啃了。 霍晅啃完竹笋,压下那股蚀骨入魂的巨疼,慢吞吞的钻出竹林,回洞府去,走了几步,突然周身一凉,那股怪异的阴凉的气息又出来了。 霍晅顿足,一缕淡淡的花香充盈鼻尖,可眼前只有一颗拳头大的“水珠”趴在石头上。 霍晅突然明白了,她又闯进了禁制里。这小女修古怪,修为虽然不高,可却能随心所欲的进入别人的禁制,也正是因为如此,那日她才能进入禁制,坏了那鼠须邪修的好事。 石头上的“水珠”,叫做凝婴果。 霍晅眼睛贼亮。 凝婴果可是好东西,灵气充沛,能滋养灵根,虽说以往的霍晅也不放在眼里,可如今这颗果子吃下去,对她残损的魂魄绝对有大益。 可这果子,是沈流静的。 霍晅竟然小小的犹豫了片刻,正踯躅间,忽然眉心一阵猛烈刺痛,像有几十把刀剑在识海里搅动。她也不管了,捧起凝婴果,就塞进了嘴里。 百步之外的石不转入口处,孟子靖恰好看见了,突然嘴角一抽: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这猥琐的吃相! “峰主的爱徒真是……不拘小节……” 沈流静并未作声。突然脸色大变,挥袖便走:“徇因山主还请自便……” 孟子靖也明白过来,抱着麟血剑告辞而去。 霍晅吞了凝婴果,果真入口即化,回味无穷。再珍贵,再稀有,再舍不得,沈流静也不能进她嘴里来抢了。 刚偷吃了果子,沈流静就过来了,神色莫名,有点复杂,总之不太好看。 霍晅虽然看不惯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者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何况她眼下顶着小奶娃的皮,也不算丢自己的人。 当下嫣然一笑,眼角眉梢都是和暖多情:“师尊!” 话没说完,沈断脸色又变了几变,上前一步捉住她手腕。 霍晅腾空而起,暗暗腹诽:这是把她提起来了?一颗果子而已,值得动这么大的气? 片刻后,才后知后觉的迎来一阵剧痛。这股疼痛与之前魂魄损伤的绞痛不一样,经脉四肢,席卷而来,浑身连一根头发都没有一处不疼的。 霍晅疼的蜷在他怀里,手足都被他制住,挣扎不能。沈流静站起身,又突然倾身,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再次起身时,才缓了口气,抱着她瞬移进了丹房。 丹房内药香袅袅,霍晅还是疼。她是活了许多年啊,修为也很长进,可就是怕疼啊。 何况,如今这样的疼痛,哪有几个人能活生生忍下来? 沈流静面色沉沉,一手捏开她紧咬的唇,霍晅几乎是神智破碎,下意识就咬住了他的手。沈流静沉闷的哼了一声,随她去了,另一只手与她合十,输入灵力为她梳理。 霍晅缓过了一阵,嘴里都是血腥味,刚要吐出来,却被沈流静给按住。 “吞了。对你好。” 霍晅咕咚一声,身不由己的咽了。她连忙别开脸,勉力支撑,随着他灵力游走,四肢百骸都是骨碎剧痛。偏偏新生之机存于摧毁。 熬过了生不如死,才是死去活来。 霍晅一身汗水,额发贴在眉心。沈断施了个诀清理衣裳床榻。 霍晅稍一能动,便翻过身趴在床上,拿衣袖把头遮住。 半晌,她又想,反正丢的不是自己的人。破罐子破摔,对着沈流静道:“你徒弟真傻。“ 吃个果子,差点爆体而亡,傻不傻? 沈流静一指定在她眉心:“我徒弟才不傻。“ 他说这话,声音低缓,含着极致用力后的沙哑。眼睛是极其专注的空茫,定在她脸上,似乎能看清她神魂。霍晅被他黑眸一震,差点没沉下去。 乖乖,这沈流静对着自家徒弟,也是要说情话的? 想想自己的徒弟,再想想沈断对这小奶娃——霍晅自己也要认,做她徒弟命真苦。 霍晅啊霍晅,你是心口中了一剑,为什么把脑子都给扔了?凝婴果虽然对灵魂大有助益,可这是筑基期的一个小奶娃能吃的吗? 活该你疼的死去活来! 迷迷糊糊的,似乎听沈流静和她说了一句温泉什么的。她摇摇头,随便用衣袖抹了一把汗,喃喃道: “别吵,我困……” 沈流静倾身下来,听她说话,她只是不规律的喘息,眉心褶皱,仍旧不得安宁。 许久,霍晅呜咽的、小猫儿一样哼了一声,又极快平息。 “……还疼……真的疼……” 霍晅没有昏睡多久,醒来后便继续打坐。 凝婴果灵气充沛,本就是好东西,虽然差点爆体而亡……不过也有沈流静亲自开拓经脉,现在修行,那是事半功倍。 霍晅大喜,正端坐修行,禁制一闪,沈流静拎着一个大竹筐进来了。 他身形修长,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竹筐,也丝毫不显累赘,随手往石桌上一放,便坐在了她对面。 霍晅看这半筐金骨牙,喜滋滋的道:“多谢师尊,师尊对徒儿可真好。” 她算是发觉了,沈流静表面看着冷淡淡的,其实对这徒儿还算不错。之前那般,许是他第一次养徒儿,没有经验? 她也乐得说几句甜言蜜语,哄些灵果进肚子里。 果然,她刚说完,沈流静眸色又淡了几分,伸出手,露出掌心一颗莹白丹药。 霍晅又是一喜:“十灵丹?” 这可是好东西,专注养魂。这丹药需要金骨牙母树上的木灵之气作引,因此也是空镜墟独有的。晏极山虽然找了替代的药草,炼出九灵丹,但效用就是不如十灵丹。 沈流静看她拿在手里,淡淡道:“吃了吧。” 霍晅微怔之后,笑道:“师尊,我才偷吃了您的灵果,等明日再吃这个吧。” 沈流静抬了抬眼皮:“吃。” 霍晅塞进嘴里,只觉一股极为舒适清净的灵气冲入识海之中,围住了那团忽明忽暗的光团,她忙运行打坐,吸收药效。 沈流静突然道:“昨日,晏极山徇因山主过来了。” 霍晅被打断,疑惑的“嗯”了一声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4 。 沈流静这是何意?既然服用丹药,自然要运气化丹?怎么还不走,还聊上了? 沈流静继续道:“他来借麟血剑。一月之后,是晏极山问剑大典。剑尊尚未回山,为妨生变,提前来借剑开剑冢。还有,他问,有没有那人的消息?” 那人? 霍晅不知不觉随他问了一声:“谁?” 沈流静抬眼,深沉眸光定定看着她:“他能找谁?以前那人用过一段时日的麟血剑,他也是急乱,想问问我,麟血剑有没有感应。他么,找的自然是羲渊剑尊——霍晅。” 霍晅猛然听了自己的真名,魂魄一荡,几乎要涌出体外。 第10章 惊魂 沈流静说话,向来如其人,语气沉淡,今日偏偏霍晅这两个字,他说的又轻又灵。 霍晅暗暗一哂:倒许久没人叫这两个字,大多是剑尊、老祖之流。沈流静是脑子被驴踢了?这样唤她? 正如此想,忽觉神魂一荡,刹那间失去了意识,又似乎并没有,混混茫茫的靠在他怀里。 沈流静目光幽深,任由她靠着,甚或还往怀里靠了靠。 而此时,霍晅识海之内,方才十灵丹汇聚而成的灵光,正将霍晅的魂魄紧紧包裹着。沈流静那一声“霍晅”,魂魄猛地一跳,像被惊动了一般,若说之前魂魄是被动吸收灵气,现在就是主动吸收。 灵光飞快旋转,被魂魄全数吸收,短短半日,魂魄便重新整合,已经分外稳固。 霍晅醒来后,静静的躺在石榻上,有些不可置信。方才她是被叫魂了? 魂魄已经好了一大半,若不是服用了十灵丹,又恰好被沈流静误打误撞叫了一声…… 可怎么会这么巧? 更何况若魂魄离体,唯有至亲之人心血相通者,能惊魂。 难道说沈流静修为已经如此高深莫测了么? 能帮一个素未蒙面的人叫魂? 她辛辛苦苦养了三日,还不如沈流静随随便便的叫一声。 所以说,我辈大佬就是厉害! 霍晅用了十灵丹,虽然还有些弃之不去的疼痛,但比起之前,真算得上是一身轻松,因此一整夜都安安心心的打坐修行。夏绯这女娃娃是单灵根,灵气吸收的飞快,果真是事半功倍。 翌日一早,霍晅正打算一鼓作气,好生闭个短关,沈流静却又到了门外。 霍晅只好乖乖放他进来。 实则,沈流静根本也不知会她,自行进来了。 沈流静站在她面前,霍晅虽懒洋洋的,但飞快起身,笑颜道:“师尊!” 沈流静一拂衣袖,坐在石凳上,道:“伸手。” 霍晅就在对面坐了,伸出手腕,衣袖往上拉了一截。她身上穿的还是沈青晏的衣服,大了不少,袖子拉上去,又滑落下来,如此两次,霍晅好不耐烦,烦躁的往上卷了好几卷,总算是卡在了纤细的手腕上。 沈流静伸出两指,她此刻经脉已经修好,体内灵气充盈,这身体是没问题了。 至于更要紧的…… 他抬起眼皮,似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霍晅没留意,两只眼睛都放在半筐金骨牙上,大概又嘴馋了。 是以,沈流静又多看了她两眼。 她眼神很专注,看那果子,都看的叫人生出羡慕之情。 她双眸轻盈,神采焕发,应该是好多了……但魂魄伤成那样,要养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 脉诊的久了点,霍晅想快点抽身,一则闭关养魂,二则也吃“两颗”果子解解馋。 她唤了一声:“师尊?” 沈流静收回手指,惯性抽出一方白绢,擦了擦手指。擦到一半,他顿了一下,暗暗的打量她,果然看见霍晅嘴角抽了抽,一脸的“这人什么毛病”。 沈流静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接着擦手。 沈流静道:“好多了。还要好生养着,缺什么灵丹灵果,让紫瑜去取。”顿了一下,他接着道,“要什么都有。” 霍晅随意的应了一声,显然没当真。毕竟——头一天,还把她丢在芭蕉丛里了呢。哪能这么快就换了风格? 霍晅见他没有立即要走,想起一件要事,眉眼先如新月一般弯了弯,接着柔嫩清净的小脸上都是发自肺腑的尊崇与敬意: “师尊,您救我回来的那天,后来那阵眼里掉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沈流静并不惊讶,似乎就等着她来问。 他取出那块黑色晶片,捏在手中,对着夜明珠的光看了片刻,道:“这是玄石。据传,是被镇压在万浮山封魔大阵中烛龙的鳞片。” 霍晅一眼就看出来了。 烛龙玄石,内有魔气,借助阵法,的确能化灵气为魔气。 可那种地方,灵气稀薄,连凡人都很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她不由凑近了细看,自然伸手去接。沈流静手腕一转,避开她的手指,往她眼前送了一送。 她不过筑基修为,哪里能抵挡玄石的魔性? 霍晅满心都放在玄石的纹路上,专注的看着,那纹路有些眼熟,但明显只有一半,是以魔性远远不如她以前见过的那枚。 她又想,这烛龙真是死而不僵,浑身上下该有多少鳞片,若是这么散落各地,真是个天大的麻烦! 沈流静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凑越近,最后发丝就在自己眼下,还有不合身的衣物下流露出来的温软破绽…… 这时,霍晅收回目光,猛然坐直了身子,原本应当娇嫩的不理世事的脸上,竟是暴躁和不耐。真成了反差。 “师尊,这鳞片您以前见过吗?” 沈流静道:“见过两次,但只收回了一片。” 她这算是,明知故问? 沈流静收了鳞片,放下一个储物袋。霍晅看那袋子上用红线绣了一条鱼,旁边有灵气坠成的一个“断”字,才想起来,他原先的俗名,是叫沈断? 这名字的风格,霍晅实在不好评价,这几日看,沈流静这样淡漠清净的人,怎么有这么一个——狂妄、幼稚的名字? 沈流静走后,霍晅看过才知,储物袋里满满十颗十灵丹,她当即用了一颗,坐下行气化丹,五感沉浸,外间之事都一无所知。 等醒来时,石桌上又多了两件衣裙。霍晅没有时当然能将就,现在有了好的自然讲究,换了衣裳,嫌弃的将沈青晏的衣服扔进了篓子里。 第二天沈青晏找来了,少年故作深沉的负手站在洞府门口,一见她出来,眼睛一亮。 “夏师妹这衣裳穿的真好看!” 霍晅笑眯眯的道:“那是自然。” 沈青晏伸出手:“我的衣裳呢?” 霍晅嫌弃道:“都破了洞了,你还要?” 沈青晏郑重道:“快拿来。” 霍晅转身,从竹篓里扒拉出来,想想这少年虽然对她没什么好感,但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5 人也不坏,小模样长的也讨喜,就顺便摸了一个金骨牙,连衣服一起还他。 沈青晏顾不上查看自己的衣服,捧着金骨牙道:“这……这是峰主给你的?” 霍晅点头:“是啊。” 沈青晏生怕她反悔,两口吃了,舔着嘴唇道:“真好吃,我今年就分了两个!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霍晅随兴的问:“金骨牙就长在你们自家,淙元峰上。不是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霍晅小时候第一次吃到金骨牙,当晚就做了一个美梦,自己骑坐在金骨牙高高的树枝上,头顶是连云一般的树叶,还有像针叶一样的粉花,以及随手可摘下品食的金骨牙。 这个梦,她没出息的做了十几年。后来大了,才不做了。 沈青晏这身份,十分能够美梦成真。 沈青晏苦着脸道:“说出来你都不信!我今年就得了两个。不提也罢。算起来,琅华峰主应该分得了百来个,我师尊也该有百来个,都不给我吃,难不成自己吃了?” 霍晅心想:沈流静的百来个已经进了她肚子里,后来的半筐莫非是沈留情的? 她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沈青晏问道:“你伤势如何?随我去灵霄峰走一趟?” 霍晅目露疑惑。 沈青晏贴心的解释:“你这次出门,不是接了师门的任务,要斩杀一只魔化的织梦鼬?后来受伤回来,也没有问你,任务如何了?” 霍晅略一想,发现这女娃娃时,白玉剑上还残存着织梦鼬的气息,应当是被斩杀了。 她便不推辞,和沈青晏一同到灵霄峰,销了任务,得了五十个灵石和一瓶中品补灵丹。 霍晅魂伤好了大半,浑身清爽,又见了几个风风火火赶来接师门的小娃娃,心情真是不错,嘴角也沁着笑。 霍晅心情一好,便有些抑制不住本性里的跳脱,问道:“师尊为何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沈断?” 沈青晏讶然抬头:“怎么,你原先不知道吗?” 霍晅还没回答,他就拍了拍脑袋,自说自话:“也是,你以前只顾修炼,好像有什么鬼在后面追着你一样,哪会管这些事?琅华峰主本身名讳,便是上流下静,你见到峰主洞府上的字没有?取义就是如此。” 深水静流,千江一水。 霍晅点点头:“那沈断是怎么回事?” 沈青晏鬼鬼祟祟的左右一看,伸手把她一拽,拉拉扯扯的往后山走。 “你跟我来,亲眼看到,你就知道。” 他一脸说来话长、从头道来的德行,霍晅就后悔了,没事儿不去修行养魂,要来打听沈流静那点破事。 沈青晏偷偷摸摸的拉着她,走到后山,只见瀑布九天直落,水帘飞溅,绿影之中,别有壮观。 沈青晏掐了一个避水诀,带着她穿进瀑布之中,才看见,里面竟然有一处洞府。 洞府上方有一块奇石突出,隔绝水幕,石板下面缀着几串珍珠一样的紫泪珠,在石洞外面形成了一片天然的帷幕。 霍晅不知为何,心头微微一颤。 沈青晏突然凑过来一张大脸,神秘兮兮道:“琅华峰主以前,有过道侣!” 第11章 洞房 沈青晏突然凑过来一张大脸,满脸的兴味。 “琅华峰主以前,有过道侣!” 霍晅心尖还在颤动,没回过神来,看他贱兮兮的凑过来,当下就在他额头拍了一下。 沈青晏被拍到一边,也不着恼,单手掀开紫珠帘幕,献宝一样: “你自己看。” 紫珠帘一推开,亮眼的红色侵袭入眼,像刮了一股红色的龙卷风。 洞门口的两颗夜明珠是红色的,暖暖的红光照映。霍晅浑身打了个哆嗦,在这喜气洋洋的红光笼罩下,进了洞府,感觉浑身上下都沾满了世俗的喜庆。 她心想:这洞府是什么人布置的?品味真的是欢天喜地。 虽然不习惯这样热烈的正红,可只看一眼,就知道,布置这洞府的人,当初是多么的欢欣鼓舞、春风得意。 嫣红的夜明珠,沉朱的石桌,赤红的床榻,连墙面和地板上都用了浅褚的水影石薄薄的铺缀了一层,当真是哪里都没放过。 霍晅觉得,呆在这个红房子里久了,脑仁都要一跳一跳的,怎么还能睡得着觉、打得了坐、修得了行? 霍晅忍着眼睛的不适,暗暗想:这里总不会是沈流静的洞房吧? 刚如此想,沈青晏就神秘兮兮的凑过头来:“听说,这是琅华峰主亲手布置的。你看这红绸缎,好看吗?” 霍晅远远一看,鲜红的刺眼,觉得眼角又是一痛,实在是种折磨。 “好看……吧。可是没有半点灵气。” 沈青晏两手对拍:“没有灵气就对了!据说这是峰主特意从俗世找来的,就是贪图这颜色。琅华峰主那时不过筑基修为,一来一回整整赶了三日路,就为了这一匹红绸。” 霍晅再次为沈流静的品味所折服。如今看他,实在正常的很,怎么小时候,眼光这样的——火辣多情? 霍晅在心里斟酌了半晌,才想到这两个词来形容。 沈青晏总结道:“总之,这里一桌一椅,连门口的紫泪珠都是琅华峰主亲手栽种的。可惜,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霍晅看他如今冷情冷心的模样,多半也是有过一段虐恋情深。 她随口问:“那后来怎么又没成?” 沈青晏遗憾不已:“这我就真不知道了。还是我师尊有一回喝茫了,唏嘘的说起几句,确信的是,琅华峰主是被那女修给骗了!不止骗色,还骗了财。可惜师尊说了几句就醉翻了,醒来以后,我也不敢问。” 沈青晏看霍晅没什么稀奇表情,甚至有些淡淡的,复又抖擞的道: “正是因为这女修始乱终弃,琅华峰主一气之下,给自己改了名字叫沈断。意为断情绝爱。这种脑壳好像被驴子踢了一样的举动,我师尊拼了老命拦都没拦住,估计是故意做给那女修看的。这之后一连三十年都修为不得寸进,还是后来我师尊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他喂了一把丹药,踢进去闭关结丹了。” 三十年不得寸进? 霍晅想了想,自己这一路顺风顺水,修为从没有过停滞,却还比沈流静晚了二十年才入圣…… 霍晅就有点脸黑了。 沈青晏还在感叹:“你说,那女修到底是何人?现在还在世吗?有没有后悔?她要是在世,一定后悔吧,毕竟琅华峰主可真是长情,到现在还一直想着他。” 霍晅忍不住想:说不定那女子只是不能忍受这满面红光的品味,这才愤而离去。 可这空置的一室红,竟然有些惆怅。再想想当初布置这一室红的沈流静,说不定也是如沈青晏一样的温情少年,如今被一个女子给始乱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6 终弃,就成了淡薄冷清的沈断。 还真是唏嘘。 霍晅嘴角翘起,实在忍不住不让自己幸灾乐祸。 二人出了瀑布,霍晅眼角带着一丝无以言说的笑意。她身魂双损,狼狈至极的落到了沈流静手里,虽说对方并不知情,到底还是觉得丢人,颜面上大大折扣。可现在无意间得知了沈流静这狼狈往事……似乎有点古怪的微妙平衡,大概这就是圣人常说的,脸皮就是用来丢的? 这圣人是谁,不言而喻。 况且,脸皮这东西,经常丢了再捡起来的(譬如霍晅),肯定没有从来没丢过脸皮的(譬如沈流静)珍贵! 沈流静那娇滴滴的小脸皮,掼在地上肯定噼啪作响。 她笑意微妙,沈青晏也是如此,二人刚刚分享了一个绝密,一瞬之间就好像亲密了许多。 正走了几步,扶玑堂里并排走出两女一男,三人说说笑笑并肩而行,将廊檐堵住。 霍晅也不在意,手掌一撑,跳过廊檐,预备直接走了。 “夏不生!”紫衣女子目露厉光,袖中吐出三寸寒芒,直袭而来。 霍晅认出这法器,威力不凡,一个筑基女修万万不能抵抗,于是瞬间开了防护阵,身形如灵蛇游走,堪堪避开来势汹汹的寒芒。寒芒如影随形,再次扑杀而至,沈青晏面色一冷,将霍晅拉在身后,祭出一道青光将此物拦了下来。寒芒与青光在空中一撞,几次对击之后,寒芒被压制住,被青光押着绕了三圈,就是不得脱身。 沈青晏将此物请下来,原来是一把骨尺,细润如玉,严光森冷。 这东西,霍晅再熟不过,不由嘴角微挑,暗暗嗤笑。 不落天秦家的人,怎么就这么出息? 沈青晏手持骨尺,还给紫衣女修,冷淡道:“秦师妹既入玄心宗修行,可知同门之间严禁私斗?” 秦碧游略感懊恼,方才确实冲动,夺过骨尺,一跺脚娇嗔道:“什么私斗?大师兄一开口就护着她,看不出来我是和她闹着玩呢?真要私斗,也要挑个月黑风高荒僻所在,哪有当着大师兄的面私斗的?我不怕大师兄把我送回去呀?真要那样,姑姥姥非打死我不可。” 她眼珠一转,落在霍晅身上,几步小跑过来,就要拉她的衣袖,被沈青晏沉着面容格开了。 秦碧游轻咬下唇,荧光闪烁的双眼中已浮出一层浅浅水雾:“都是师妹,大师兄老是偏心师妹!难道不知道,我与师妹是同族姐妹?说说话你也不许?” 霍晅心中微动,细细的瞧了秦碧游一眼,却见她眉心一点黑气,乃是死相缠身之兆。 夏绯和不落天还有关系?霍晅皱了皱眉头,十分不喜,落在沈青晏眼中,只以为夏师妹不愿意和她纠缠,遂道:“既是同族,也不妨亲近。不过峰主有令,命你快些回山。” 又看向霍晅,见她还“呆呆”站着,便使了个眼神:“还不走?” 霍晅转身就走,丝毫都不拖泥带水。秦碧游微微怔了一下,想追上来,又被沈青晏拦住,站在原地直跺脚,大呼小叫: “夏不生,你站住!夏不生你给我站住!你,你不听我的话,我叫姑姥姥把你关进沉光潭里……” 霍晅径直垂袖而去。 石不转的入口处,有一处琅嬛月石,形成圆月拱门。风笼着山云吹过,远远望去,像一团轻柔的白色棉絮挂在斑斓月环上,将它旖旎纠缠。 寥寥情境,枉生牵绊。 霍晅回来的时候,一轮圆月已经挂在天际。 来去几回,没留意过山口这块玄黑扁石,今夜借着月华一瞥之下,蓦然发现,“石不转”这三个刻字后面,光华流动,似乎用灵力描了什么字。 她勉强之下,也只能看清有灵纹浮动,究竟写的什么,却一个字也看不清,隐约有一个“不”字。霍晅和这石头犟上了,不信自己连这几个字都能看不出来,瞪大了眼睛去看,突然眼前多了一双冷白靴子。 山上没有别人,霍晅觉得扫兴,又突然有点激动。任谁听了八卦以后,再见到八卦中的本尊,都会有点——哦,原来这个人还有这样一段过往的奇妙思绪。 尤其,霍晅本人对于八卦相当热衷。 她现在就在想,沈流静容貌生的清冷淡薄,作派也是高冷疏离,可谁知道小时候也是个至情至性,为了个姑娘就找不到北的痴情人呢? 沈流静立在月色之下,月白衣裳隐在月华当中,他已然知道,沈青晏偷偷带她去看了那处荒置的洞府。 借着月色,他细细看了一下她的神情。 霍晅看见他来,起初是低着头。沈流静知道,她惯会做小伏低,根本不把自己的脸当脸,看不清她脸色,他有点不耐烦的道: “抬头。” 霍晅闻言,还没想什么,先就抬起了头,眼神里满是敬慕,以及天生的三分笑意,还有——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幸灾乐祸和戏谑。 沈流静一瞬不落的看着她的眼睛,看她镇定自若的收回了戏谑和嘲弄,只剩下纯粹的敬仰。当真是把自己好徒儿的身份演绎的滴水不漏。 沈流静心中有一股火,沉沉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明日十五,莫忘了去灵霄峰,随几位师兄去斩杀洗红蝶。” 霍晅愣了一下,又回悟过来。十五清理洗红蝶,各山各门都是惯例。 这东西对修士来说,几乎没有杀伤力,也没有威胁,但是太能生了!一旦偷懒,不过几天,空中飘的都是蝶翼和磷粉,扑进眼睛里,飞进嘴里,连门都不能好好出,就是不出门……连门窗都不能开!晒个衣服也是遭透心了! 霍晅嘴角抽了抽,实在是往事不堪回首。 这东西,能穿破任何禁制。就算是晏极山的护山大阵……霍晅生硬的掐断了自己的回想。 第12章 罗盘 蘅仙老祖闭关时,曾让霍晅暂做山主。 羲渊山主接任的第一个月,霍晅就忘了这桩大事,十五过后,不出五天,晏极山就被洗红蝶包围了。后来,晏极山上下,从山主到刚入门的炼气小修,通通扛着心爱的宝剑走出山门……大肆屠杀洗红蝶。 回山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霍晅一提剑就想起砍进洗红蝶巢穴那种油腻腻黏糊糊的触感,实在是难忘至极。 彼时,道冲真君与霍晅论剑,也被困在晏极山。她拿着一方拂尘,杀出一条“血路”,逃回了无方陵,回去之后日日传信谴责霍晅“大造杀孽”。 霍晅按住眼角,生生抽回思绪。 各宗门都有惯例,每到十五,都会派遣金丹以下的弟子,趁着洗红蝶月夜繁衍之际,捣毁一部分洗红蝶巢穴。 蝶翼上的磷粉,一旦沾上,奇痒无比。没人愿意碰到这东西,也就会使出浑身解数避开,杀这东西,也利于锻炼身法。还有金丹弟子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7 带队,这等历练可以说毫无危险,还能增长实战经验。 既然是惯例,霍晅自然无法推辞。 霍晅恭恭敬敬的应了,笑盈盈的凑上前去:“师尊,天色已晚,您怎会在此处?是特意来等弟子吗?” 沈流静一言不发,径直瞬行离去,眨眼间就没了身影。 早上到灵霄峰时,沈青晏挑了挑眉,长生宝扇潇洒抻开: “你伤势才好,我特意给你除了名,怎么你自己反倒要去?” 等他听说是沈流静亲自交代的,又露出一脸痴迷的敬佩: “怪不得,琅华峰主正是要磨砺你。夏师妹,你果真要好好修行,不要辜负峰主一片苦心。” 霍晅摆摆手,这点洗红蝶还不放在眼里。沈青晏却不放心,亲自带到队里。 “虽说有金丹修士带队,但百余名筑基修士,才两名金丹师兄带着。你凡事要多加小心。秦碧游也出去了,她手中那把昭天尺你也知道,尽量避开。” 霍晅微微点头。 昭天尺的威力和来历,她自然清楚。至于躲着么,呵…… 队里的几人都是筑基后期,为首者是一青衫男子,高大健硕,左手臂上缠着圈圈白布。见沈青晏郑重其事的将人领过来,当即就拱手道: “大师兄放心,岳游既然做个领队,自然要照看好师弟师妹。” 沈青晏熟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斩杀洗红蝶这种任务,主要是磨练,一行人都没有借助法器,用神行诀赶路。 霍晅不急不慢,跟在最后,很快就有一个圆圆脸的修士落后半步,将她换到了中间。 很快,就在一处山涧里找到一大片黑黝黝的卵巢,岳游先布阵将泉水罩住,圆圆脸和其余两人一顿乱砍,将卵巢劈开,洗红蝶的幼虫摔落在空中,一旦见光,便化作青烟消散了。 最后还留了一个,圆圆脸谢小风“贴心”道:“师妹,你来试试。” 霍晅拔出白玉剑,一道剑光闪过,巢囊破裂。她站的最远,只凭剑气就斩破了。 谢小风“哎哟”一声,颇为意外:“小师妹,厉害啊!”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巢囊外面有一层古怪的黏液,灵气、符光或剑气并不容易打破,至少岳游、谢小风几人都是直接用兵器直接捣碎。 岳游目露赞许,清理掉残留的磷粉和蝶翼,才收了阵法,沉稳道:“小风不要大惊小怪。夏师妹是琅华峰主首徒,自然有过人之处。” 他领路在前,语气平平稳稳:“不过,大师兄交代,师妹前几日受了伤,还是应当谨慎,不必逞能。” 这小娃娃一片好意,霍晅自然是“乖巧”点头。 一路捣毁了十几处,十分顺利,他们小队的巡游范围也要结束了。到最后一片湖潭时,岳游突然站住,摸出一个青绿色罗盘来。 罗盘上指针飞快旋转,一直不停。岳游浓眉拧起,递给谢小风: “小风,这罗盘坏了?” 谢小风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接过来瞅了一眼:“是吧?我就说嘛,哪有什么罗盘,能专门测出洗红蝶的妖气?阿宁非说可行,也就你信他的话。还白白弄伤了腿。” 岳游瞥他一眼:“之前不是很准?不然,我们这次怎么会这么快?不到天黑,就要结束了。” 霍晅见到罗盘,觉得有些眼熟,伸手就取。谢小风手腕一转,来了兴致,两只手手如八臂灵猿,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看不清罗盘到底在哪。 霍晅与他过了几招,突然两指一夹,探囊取物般轻轻松松将罗盘拿了出来。 谢小风眼睛闪亮,看霍晅这小丫头的眼神像见了什么宝物:“小丫头,你可以呀!我这招千手扣山,就连岳师兄都要花些功夫,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找到了罗盘?” 霍晅对着夕阳的余晖细细看着罗盘,食指摩挲过罗盘背后的符印,漫不经心道:“千手扣山看似玄妙,其实只是最简单的幻术。你能幻化出八只手、十六只手、三十二只,一千只又怎样?只有两只真的。破了这幻术即可。这罗盘,是谁做的?” 谢小风一噎:“你说的轻巧。那你再说说,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破了我的幻术?” 岳游声音沉厚:“是小风的弟弟,谢宁做的。他为了做这个,伤了腿,这次没和我们一起出门。夏师妹,你可会修?” 谢小风撇了撇嘴:“岳师兄真是死心眼,他小孩子家家,闹着玩的。要真有这么好的法子,能做出这样的罗盘,那流阳峰的炼器师兄们早就做出来了好么?” 岳游不作声,但眼神坚定,始终相信谢宁。 霍晅看着后面的符文,越发觉得眼熟。 “谢师兄,你知道洗红蝶为何杀之不尽,也不必除尽吗?” 谢小风“啊”了一声,不留神狗尾巴草掉了,他口中答话,低头找了半天,也认不出刚才叼着的是哪一根,只好算了。 “洗红蝶虽然是妖物,但却吸食灵气生长。它们吸食灵气,但是以灵气中的浊息为食,灵气会被重新放出来,简单来说,可以净化灵气。除了太能生,真的没啥大毛病。” 别看他们一路走过来杀了不少,只要一个月不动手,那密密麻麻的洗红蝶,能将空镜墟都能围了。 霍晅淡淡一笑:“所以,洗红蝶体内,既有微弱的妖气,也有微弱的灵气,在这小小的蝴蝶体内形成平衡。这位阿宁做的罗盘里,也有一丝灵气、一丝妖气,论理来说,的确可以感应到洗红蝶。” 她看了看表面平静的潭水:“而且,罗盘也没有坏。” 谢小风还是不信:“这怎么可能?你说的容易,一丝灵气、一丝妖气,怎么能在罗盘□□存?炼器,可是要天分的!” “哗啦”一声,岳游已经沉入水底,不见人影。过去许久,谢小风疲倦的收回神识,揉着眉心:“哎哟,都下去那么久,岳师兄还不死心。” 他话音刚落,霍晅也收回神识,道:“回来了!” 谢小风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又望望身边那两个早就收回神识的筑基修士:“不可能吧?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一个筑基初期的,比我们三个神识都强?” 话还没说完,水面分开,岳游涉水上岸,将用灵气包裹着的一个巨大石球放在了岸上。 谢小风望着里面挤挤挨挨的巢囊,嘟囔道:“还真的有……怎么搞的?” 霍晅道:“水底有暗流,这石球从山上掉下来的,因为内里中空,没有完全沉下,随着暗流不断……”她顿了顿,觉得这也太巧合了。可洗红蝶本就是低等妖物,根本不可能开启灵智。 她接着说:“因为这石球在流动,所以罗盘指针也就不断转动。” 她摊开手心,青色罗盘安安静静,正好指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8 着地上的石球。 岳游整理好衣裳,从她手中拿回罗盘:“阿宁一直很聪明。” 谢小风挠了挠头,又咕咕哝哝起来:“可是连流阳峰的峰主都没做出来,他怎么就能……算了算了,先砍了吧。这会的事也完了。” 几人除了洗红蝶,原路返回,路上又砍了两回,其中有一个比之前砍过的全部都要大。这可不是之前漏下的,而是这么一小会功夫,又有洗红蝶在此筑巢。 岳游办事严谨,看天色还早,又有罗盘在手,一队人又走了一个来回,果然又灭了三四个。 谢小风窜到林子里,摸了一把紫色的酸浆果,有一个没一个的咬着,吃完了,又说肚子疼。 岳游几个明知他是要偷懒,也没说什么,随他去了。 即将回山,岳游转头,看向霍晅:“夏师妹,这次运气好,都是幼虫的巢囊,没有碰到成蝶。倘若碰到成蝶,要记住,任何阵法禁制对洗红蝶都是无效的,要靠自己避开蝶翼上的磷粉。磷粉也是一样,沾上之后其痒无比,三日后可自行好转。但是同样的,任何灵丹妙药对它,也是无用。” 霍晅“乖巧”听着。 岳游眸中流露笑意,忍住摸摸她头顶的想法:“虽然是弱小的东西,只能任人宰割,但它也天生就有奇异之能。这就是造物的奇妙。” 霍晅小时候,连蘅仙老祖都舍不得管教她。活着活着,还有被一个老成的小娃娃说教的一天。 霍晅摸了摸鼻子,神情还是依旧乖巧。 突然岳游脸色大变,上前一步,三名筑基修士成三角状将霍晅护在了中间。 “老子娘呀,救命啦!见鬼了!” 谢小风鬼哭狼嚎从林子里冲出来,细长的眯眯眼抖成了波纹状,可爱的圆圆脸也变成了一张烙糊的大饼。 第13章 火烧 谢小风像条脱缰的疯狗,猛冲过来。 岳游收回神识,看清他身后跟着的东西,当机立断:“走!” 他一声令下,其余两人一齐转掉头,依旧成包围之势,护着中间的霍晅后退疾走。 谢小风眼睁睁看着他们撒腿就跑,伸出一只手掌,状若疯癫、鬼哭狼嚎的嘶吼:“不要!岳师兄!不要啊,救救我!等等我!你不能这么绝情,昨天我还是你心爱的小师弟,今天就被你无情抛弃,怎么能始乱终弃……嗷!娘啊,救命……” 谢小风身后,跟着一大片遮天蔽日的洗红蝶,半边天色都阴沉了下来。 这么多,凭你身法再好,也难免会碰到叫人痒不欲生的磷粉…… 总之,洗红蝶又没有什么杀伤力,心爱的小师弟和痒不欲生之间,谁都知道怎么选。 霍晅跑的最快,一下子就窜到了最前面,另外两个筑基修士无奈加速,很快就追了上来,一左一右夹着她跑。二人法器握在手中,神情戒备。 “左边!” “右边!” 到了一处山坳口,殿后的岳游和霍晅同时开口。几人速度极快,唯恐被洗红蝶追上,这一瞬之间,四个人分成了两队。 霍晅拐进右边,宋嘉玉迟疑了一下,跟着跑了过来。 “你跑这边做什么?快掉头和师兄汇合……” 宋嘉玉伸手抓她,小姑娘近在咫尺,却总是被她避开。 宋嘉玉不耐烦了:“你快掉头!要不是岳师兄交代,谁耐烦管你?你听见没有?” 霍晅速度更快:“快走,别回头!” 宋嘉玉下意识的回头瞅了一眼,岳游、林笑二人沉着脸,使出了浑身解数疯跑过来。 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片洗红蝶。比刚才追谢小风的那群……大多了! 最大的那只紧紧跟着岳游,离他不过一人之距,岳游发足狂奔才将将维持这点距离。这只蝴蝶足足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大,半空中蝶翼展开,七色磷粉荧光闪闪,在熹微月色下,散发出动人的光芒。 宋嘉玉吃过磷粉的亏,吓的哇哇乱叫,突然间蹭的一下,速度暴涨,龙卷风一样从霍晅身边冒了过去。几息过后,又蹭的冒回来,将霍晅一把提了上来。 宋嘉玉脚下是一只红色灵兽,小小的一只,刚够宋嘉玉两只脚站在背上。宋嘉玉先是想把霍晅也放上去,后来发觉实在没有立足之地,转而把她举在头顶。 霍晅:…… …… 她不要面子的啊? 宋嘉玉手一动,发觉碰到一个软软的地方,脸一红,又换了个姿势,右臂一抻,把霍晅牢牢夹在了腰间。 宋嘉玉问:“师妹,接着怎么办?” 方才他就发觉了,这小师妹修为不高,但神识果真厉害。 被提溜着的霍晅看着越来越近的洗红蝶大军,神识铺遍方圆十丈:“上山崖!” 宋嘉玉吹了个呼哨,火狐窜上山崖,两人一兽挂在横生而出的树枝上,看着下边黑压压的蝴蝶呼啸而过。 霍晅一跃而下,半空中拔出白玉剑。冷芒如电,寒霜不断斩落,驱散了一片由蝶翼笼罩的阴影。霍晅一击得手,不再恋战,伸出手来,宋嘉玉拽下树藤,将她拉了上来。 “幸好我跟着你,不然我就成了诱饵了。”洗红蝶紧追岳游,宋嘉玉把树藤递给她:“师妹,该我了。” 说完,一个猛扑,两个流星锤翻滚着甩进蝴蝶群里,将紧跟在岳游身后的人形大蝶砸了个粉碎。 岳游松了口气,转身祭出法器,是一根青铜棍,看来平平无奇,注入灵气后,棍身火红符文不断流窜,一棍下去,扫尽了一大片。 三人杀了一气,身后密密麻麻的洗红蝶又再次追撵上来,宋嘉玉甩着铁链,将流星锤收回,一边伸出手…… 然后,眼睁睁看着树藤把岳游给拉了上去。 洗红蝶再次追上来,宋嘉玉叫骂一声,转身就跑:“夏师妹,你拉错人了!” 他踩上火狐,身不由己的被洗红蝶追着跑。林笑跑不动了,扑过来拽着他的裤子,被火狐拖着跑。 宋嘉玉又骂了几声,大爷大娘无一幸免,林笑就是不松手。 霍晅在山上指挥:“左边!” 宋嘉玉向左急转,跑出一段,突然脸色一变,前面山石陡立,是一条死路。“大爷的!” 霍晅扯起藤蔓,地面一层厚厚的绿蔓都被连根拔起,露出深灰色的山土。藤蔓被粗暴的揉成了一个大球。岳游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依法炮制,把山坡上的绿衣都给剥了,团成了五个人高的大球。 霍晅念了个神火诀,火势一起,又摇摇头,用化雨术扑灭了。 “师兄,有神火符吗?” 岳游明了她的意图,把神火符贴在大球上,看准时机,一起掀了下去。 宋嘉玉被逼到山崖上,听岳游沉沉一声“上来”。 宋嘉玉恨不得骂娘,他也想上去啊!可现在洗红蝶穷追不舍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9 ,又没人引开,他上去,这些破蝴蝶也会追上去,到时候大家都腾不开手,一起被蝴蝶撵着玩啊? 正犹豫,几个巨大的绿球从天滚落,堪堪拦在了洗红蝶和二人中间。绿球一落地,就冒出腾腾火光,宋嘉玉不管不顾,冲上了山崖。 半山崖上,霍晅和岳游老神在在,束手站着,尤其是霍晅,这小姑娘一咧嘴,甜甜一笑。 宋嘉玉:笑你大爷啊! 他心知岳游沉稳,看这情形也不急了,一脚踹开林笑,抱着火狐安抚了几下。再往下一看,山坳里火焰四溅,升起层层黑烟,还散发出一股奇异的焦糊味。 那几个大火球,把洗红蝶全都给烧着了。 宋嘉玉吐出口气,瘫坐在石头上:“累死我了。” 林笑鄙夷道:“累的明明是小红,你什么时候自己跑了?” 小红就是宋嘉玉抱着的火狐,成年火狐速度堪比闪电,还有各种异能,不亚于金丹修士。但火狐一族并不能驯化,也不能签订灵兽契约。只能从小好好哄着、养着,有了默契,才会乖乖听话。 宋嘉玉这小火狐从小养大,宝贝的很。 他反唇相讥:“也不知道是谁,挂在爷的腿上,你能耐你别靠小红,你自己跑啊!” 说这话时,他突然觉得后面有点凉飕飕的,朝着林笑叫骂一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件短裳,裹在了身上。 “岳师兄,你也太心狠手辣了!刚才就差一点……”林笑摸了摸额头,捋下一大把烧焦的头发。禁制对洗红蝶无用,他为了节省灵气,没有开,被火球燎到了头发。 宋嘉玉也问:“就是,小红都吓到了,你们怎么不在后面再丢一个火球,防止洗红蝶掉头跑了。” 岳游瞥了这二人一眼:“这法子是夏师妹想出来的。” 这眼神,有点鄙夷啊。 霍晅拍了拍手上的灰:“洗红蝶是低等妖物,灵智未开,大部分工蝶连最基本的意识都没有,只会盲目的跟着领头的行动。之前宋师兄杀死的那只大蝶,就是领头的。所以,现在追你们的洗红蝶,还是按照之前那只领头蝶留下的讯号。刚才火势那么快,它们也来不及跑了。宋师兄,我还以为你知道。” 宋嘉玉揉了揉火狐脖子上的软毛,嘿嘿笑了。 连一个不常出山门的小姑娘都知道,怪不得岳师兄刚才的眼神那么“关爱智障”。 岳游道:“你们两个,偶尔也用用脑子。” 宋嘉玉和林笑惭愧的低下了头。 稍息片刻,岳游起身道:“我和夏师妹去找找小风。你们小心些,一会先行回山。” 洗红蝶并不危险,宋嘉玉忙着安抚小火狐,林笑灵气用尽,也就不坚持。 二人回到水潭边,岳游道:“师妹,你神识强,林子里就麻烦你了。我往南边查探,随后在这里会合。” 霍晅已放出神识,察觉到林子里有一股不同寻常的黑气,随口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往林中走去。 这股黑气,和当天在罗家村阵法里的邪气,很相似。 难不成,这里也有魔阵? 霍晅小心翼翼进了林子,只觉黑气若有似无,的确是有一股邪气存在,可要细寻又摸不到章法。 霍晅看之不透,深吸口气,预备抽身离去,上报玄心宗。她脚下踩着干枯的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接着,就又察觉到一股似曾相识的阴寒气息。 霍晅一脸苦郁的扶额,又,又,又闯进了别人的禁制! 夏绯女娃娃这无视禁制的体质,也是神奇!偏偏还是能进不能出。 霍晅收敛气息,将护身阵法开了,小心翼翼的循着黑气挪动。进入禁制之后,就能明显看清黑气游走的方向,像是在空中画着什么东西一般,最后都汇聚到了一处。 打斗声传来,炫目的白色灵光和黑气不断碰撞,此消彼长,几个回合之后,黑气明显压制住了白色灵光。 霍晅已经靠近了打斗之处,只见浓郁的黑气裹着一团不明物,对面跪着一个双手染血的紫衣女子,正两只手同时画着血符,最后一笔落成,急急的喊了一声“去”。 血符炸开,将黑气阻拦片刻,秦碧游趁机飞快转身,朝霍晅藏身的方向跑了过来。 霍晅…… …… 第14章 春生、化雨和神火 秦碧游身上法宝多,逃命时也顾不得什么,乱无章法一股脑丢了出来。 那团黑雾并不受阻,但明显被激怒了,速度快了许多。秦碧游只觉得这团黑气就快要挂到自己脖颈上了,再也忍不住了,尖叫出声。 “走开!丑东西!” 霍晅扶额,这时候,你管人家丑不丑? 没想到,黑雾竟然怔了一下。随后,黑气猛然暴涨,勃然大怒的朝秦碧游猛扑过来。 被人说丑,它很生气! 黑气蜂拥而上,将秦碧游裹在中间,黑雾中她凄厉惨叫一声。 摔落在地的昭天尺嗡嗡响着,冲进黑雾当中。秦碧游跌跌撞撞的一把抓住,颤动的昭天尺将她手掌割破,一道白光破壁而出。秦碧游不管不顾,使出浑身力气往外跑。还真的被她冲出了这团黑气,然后,被禁制拦住了。 秦碧游吓的花容失色,猛的往上一撞,啪叽被弹到地上,头晕眼花。 黑气突然停住了。黑雾不断收拢,凝聚成一只人大的成年蝴蝶。 隐在暗处的霍晅突然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黑气舍弃了瘫倒在地的秦碧游,朝她涌了过来。 秦碧游茫茫然坐起,看黑气不再缠着自己,顿时松了一口气。她鬼鬼祟祟的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勾着身子往边上靠,再次被禁制挡住。 秦碧游在怀中摸了一把,掏出一把血红色的碎片,在虚无处挠了一下,空中弥漫出一层淡淡的黑气,整整六层禁制墙壁清晰可见。 黑雾顿了顿,依旧在霍晅身旁转悠。 它在找霍晅的行踪。 这东西是凭什么察觉到她的? 没有用……秦碧游怕惊动这古怪的妖物,只好收起碎片,不厌其烦的在身边支起好几重防护阵。 正寻思着如何脱身,就见重林之中,慢慢走出一个淡青色衣裳的少女,背负白玉剑,神色淡淡,镇定自若。 秦碧游杏瞳睁大,轻叫出声:“夏不生!” “夏不生”竟然还轻笑了一声:“我若没猜错,任何禁制对这东西都是无效的。你若无事,不如帮着布一个神火阵。” 黑雾转了转头,不将秦碧游放在眼里,它现在的目标变成了霍晅。 秦碧游恼怒道:“我,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霍晅身法鬼魅,避开黑雾的侵袭,白玉剑锋芒毕露,冷光不断斩破黑雾,却不能伤到分毫。黑雾被斩开,又很快聚拢,黑雾的中心,正是本体。 白玉剑却不能得进分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20 毫了。 霍晅皱了皱眉:“你不配合我,是想等这东西把我弄死,再下去陪我?谢谢,并不想和你一起死。” 秦碧游涨红了脸,看她闲谈似的,先传音给她:“滚!谁想和你一起死?” 霍晅心知这东西灵智低下,比三岁孩童还不如,还是换了传音:“那还不布阵?以你身处之地为阵眼,方圆丈余,不必太大,我会把这东西引过去……” 秦碧游弱弱的打断她:“化雨阵行吗?” 霍晅身形微微一顿,差点被黑气沾到。她淡扫一眼,秦碧游声势全无,心虚道:“神火阵我不会。” 秦碧游转而又恼怒起来:“夏不生你什么意思?明知道我是水木灵根,我最讨厌的就是火,你又不是不知道?” 霍晅思索片刻:“那就春生阵。” 秦碧游气道:“你就不能说个我会的?你是不是故意消遣我?” “春生阵和化雨、神火一样,是五行阵法中最基础的。”化雨属水,神火属火,春生属木。当真是最简单的,哪怕是炼气修士,都能随手整一个。 霍晅真的真的,几百年从来没有碰到过一个,连五行基本阵法都不会的修士。 霍晅剑招不断,只得临时换了剑诀,无奈的问:“秦师妹,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会等死吗?”不等秦碧游回答,霍晅又道: “那你就等着吧!” 秦碧游怔住,随即娇声叫骂:“夏不生,你敢咒我死?我回去告诉姑姥姥,让你把你关进沉水潭里……” 霍晅杀气腾腾的砍出一剑,耀目的白光逼使秦碧游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小毛孩子,真是欠收拾。 霍晅一剑斩落,眉心一跳,直觉不好。黑气中伸出两只触角,将白玉剑缠卷起来,黑白映衬,格外鲜明。 秦碧游睁开眼睛,什么都吓忘记了,只觉得霍晅要死了,霍晅死了,她也危矣! “噌”!一声利响,白玉剑被触角生生拧断,折成了数截。 霍晅不知为何,一把不算法器的普通玉剑,竟然生出了一股萦绕在心的可惜之情。 宝剑折断的瞬间,霍晅撤了宝剑,身形急退,随手折下一根荆棘枝。 荆刺没入手心,殷红的血滴顺着树枝流下,霍晅以枝为剑,不再受秦碧游侵扰,继续布阵。 剑断了,荆棘的威力弱了许多,黑气越滚越近,霍晅加快手中的速度,符文在荆棘上不断流动,金光耀眼,与之前布下的阵法连成了一个巨大的六芒星符。 星符中间,火星猛烈的一跳,接着爆发出熊熊烈焰,将毫无防备的黑雾吞了进去。 秦碧游呆愣愣的张嘴:“……夏不生,你,你疯了,我从来没见过金光如此纯粹的神火阵。好厉害!……呸,厉害个鬼!” 火焰之中发出一声惨叫,还有一股熟悉的焦糊气味。这黑气里面裹着的,果然是洗红蝶。 “夏不生,还不过来扶我!”危险解除,秦碧游收了阵法,又刁蛮起来。 霍晅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重新凛眉,十余只洗红蝶朝火中涌过去,烧死大半,其中一只被黑气一裹,那团黑雾越变越大,终于脱离了火堆,“站”在一旁,冷冷的望着霍晅。 黑雾在伺机而动。 霍晅突然发觉,她小瞧了这团东西。它有记忆,它在害怕刚才的灼身之痛,在观察她,打量她,它警惕的谋划,想要一击必杀。 秦碧游缩在一旁,双眸中水雾蒙蒙:“怎么又来了!夏不生,你,你说,是不是你在外面招惹了什么妖物?它们的目标都是你,你害死我了!我,我要给姑姥姥留下印记,让她知道,是你把我害死的,让她把你挫骨扬灰。” 说着,真拿出玉简留了血印,颤抖着埋进了土里。 霍晅与这团黑雾“对视”。她灵气所剩不多,已经没有力气再布一次剑阵, 秦碧游埋好玉简,擦了擦眼泪,气势汹汹的抓着骨尺冲了过来。 “夏不生,要是天命注定,我们要一起死,也算并肩作战过……” 她的唠叨戛然而止,昭天尺突然爆发出惊人的红光,一道纯粹至极的雷光劈向黑雾。 黑雾惨叫一声,秦碧游发现,霍晅的脸色突然白了几分。 黑雾发觉了,它想要的猎物并不好惹,虽然她身上有一股令它心醉的气味。反而是身后这个,更容易得手。黑雾虚晃一圈,在霍晅急退之时,猛然扑向了秦碧游。 霍晅刚要动手,就被一股清净之力压住,不由自主的趴到在地。 红线,无处不在的红线绽放,变成了遮天蔽日的绚丽霞光。 这已经是霍晅第二次看见沈流静的彼岸了。 她连忙切断了自己和昭天尺的联系,原打算“娇弱”的继续趴在地上,可看见红霞越来越炽烈,黑雾中那东西也现出了原型,被挤压的不断惨叫。 她连忙爬起来,伸手拽住了沈流静的衣袖:“师尊,快,搜魂!这东西不对劲。” 沈流静目光垂落,旋即收回,金光攥住了残留的一丝魂魄。 “是魔化的洗红蝶。”沈流静伸出手,从阵眼中取出了一片黑色的晶片。 霍晅皱眉:“又是玄石!” 沈流静搜魂过后,已经得知这只洗红蝶的确开了灵智,却是从凡间的一个小村庄来的。 它被一个凡人孩子养大,还是一只蛹的时候,就被这孩子的父母带回了家。这孩子身体不好,不能出门,每天和一只蛹说话,他期盼它快点出来,变成美丽的蝴蝶。他说,虽然他见过的蛹不多,可是它是他见过最漂亮的蛹。 洗红蝶破茧而出,与凡间的蝴蝶不同,它一出来就有成人手掌那么大。绚丽多彩的蝶翼,流光莹莹的磷粉,虽然碰到这些东西,会奇痒无比,痒的那身体不好的孩子在地上打滚,用头抢地,可他也没把蝴蝶送走。只是后来小心翼翼的不碰这些东西。 他说,他这一辈子,只见过一只这么美的蝴蝶。 残魂的记忆破损,在这里停止,再看不到任何关于这孩子的记忆。 也许是从小有人和它说话,这只最低等的妖物,开启了灵智。 有人把它引进阵法,让它和这魔阵合二为一。诱饵就是,可以让它的“主人”,那个孩子再活过来。 霍晅见那点黑气越来越弱,急了:“快查一下,为什么追我?还有,让它自愿进魔阵的,又是什么人?” 沈流静目光沉沉,不可察觉的望着揪着他衣袖的那只手。 第15章 月下同游 霍晅浑然不觉,看着那点魂气越来越弱,急忙松开手,结了一个摄魂印,将魂气稳住。 衣袖上空空的。沈流静挪开目光,凝神搜魂,片刻后收了金光。 “之前在罗家村,你碰见过玄石。它能感应到玄石残留的气息,让它觉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21 得舒服,故而追着你不放。至于这幕后之人,它也不知道。”沈流静顿了顿,“但看残留的记忆中,那魔修形貌,和之前那鼠须修士见过的魔修,有八成相似。” “能感应到玄石残留的气息?”霍晅心神一凛,可连沈流静都没察觉她有什么不对…… 到底什么味儿? 她摇摇头:“或许,不是这妖物。而是,玄石之间能相互感应。” 沈流静收了玄石,并不多说。霍晅看他冷面冷心的德行,颇有些牙痒痒,想着总有一日把他这面皮撕下来,掼在地上吧唧一声响。 沈流静自然察觉到她的目光,闭了闭眼,总要用尽一切自制力,才能忍住了不和她计较。 最后一丝黑气也散去了。 霍晅蹲在地上,看着残留的一点磷粉,摇着小脑袋深沉道:“原来,脑子也不一定是个好东西。” 它若是不开灵智,就不会这么执着了。 沈流静淡淡道:“它若是不开灵智,什么都不懂,浑浑噩噩度过短暂一生,就很好吗?” 霍晅抬头看他,眸光忽而眯了眯,转而粲然一笑:“师尊说的是。” 她这一眯眼,明显有些不怀好意。 霍晅蹲下身,将白玉剑的碎片收拢起来,眼中的惋惜,情真意切。 沈流静看她这般作派,一时也看不透她心里究竟想些什么,心烦意乱,率先便走。出了林子,霍晅却没有跟上来。 霍晅伸出手,想扶秦碧游起身。秦碧游呆呆坐在地上,视若无睹。 霍晅不耐,一只手拎着她衣领,揪起来就往外走。 秦碧游被勒着脖子,不断挣扎:“夏不生,你,你得意什么?你不就是生了个雷灵根,才做了琅华峰主的徒弟,你放我下来!” 霍晅一松手,她就摔在了地上。 “…… ……” “你真的松手?”秦碧游揉着臀部,大叫起来:“你敢这样对我?夏不生,你别太过分!你是峰主的徒弟也没什么了不起,除非你一辈子不回不落天……” 霍晅耐心告罄,揪着衣领把人带了出去。 岳游一脸欣喜的迎上来:“夏师妹,你没事吧?秦师妹怎么也在?” 霍晅“淡淡”道:“她被妖物封在禁制里了,被我救出来了。” 秦碧游瞪大眼,娇声怒斥:“夏不生,你要点脸!谁要你救?呸,你救谁了?” 秦碧游的脾性,岳游略有耳闻,况且沈青晏交代的重要事项里,第一就是不要让她们碰上,因此很是了然。秦碧游刁蛮任性,大约又是“恩将仇报”,于是体贴道: “幸而峰主及时赶到,师妹,你快些回去吧,秦师妹交给我。” 他这了然的眼神,明显偏袒的举动,秦碧游又不傻,气的破口大骂:“夏不生,你,你有本事一辈子不回……” 霍晅揉揉耳朵,施施然甩袖而去。 刚一出林子,林笑和宋嘉玉也赶过来了,两人拖着一张简易的藤床,圆圆脸谢小风被绑在上面,偶尔发出一声古怪的呻丨吟,间或有一种奇异的低笑声。 霍晅了然,当时没顾得上谢小风,他必定是沾上了磷粉。现在发作了,这种深入骨髓的痒,连元婴修士都难以抵抗。 宋嘉玉看她盯着藤床,解释道:“他痒起来受不了,怕他伤到自己。” 霍晅点点头。 宋嘉玉又冒出一句:“他被洗红蝶包围了,身上全是磷粉,不得已才想出这法子。这次也是怪了,洗红蝶好像发了狂,一大批一大批的袭击过来,这次沾上的人,比以前多了一半还多。大师兄已经传书,让我们把沾上磷粉的弟子送去扶玑堂。” 霍晅疑惑道:“为何要送去扶玑堂?” 林笑刚要答话,就被宋嘉玉打断了:“扶玑堂里有一位师兄,以前是佛门弟子,经法绝伦……其实就是聚在一起,听和尚念经,听说,还是有点清心明性的用处。哎,那不是聊胜于无么?” 霍晅看他说的详细,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宋嘉玉脸色腾的一下红了。 沈流静在水潭边等她,神识扫过,见少女身姿卓雅,与一少年言笑甚欢,不觉吐了一口郁气。 他转身便走了。 霍晅还挺喜欢空镜墟这几个小辈,就连秦家这个小丫头,也是难得的鲜灵活泼,不过因为心中有事,也没有多逗留。 这一路追赶,到琅嬛月环门下,才见到那一抹白影。 沈流静开口便道: “听说,你以剑气,就能破开洗红蝶的巢囊?” 霍晅不假思索,苦大仇深道:“剑刃斩在巢囊上,那种黏糊糊油腻腻的触感,实在是……一言难尽。对我来说,砍洗红蝶和吃碧衣果,简直是并排第一的两大磨难!” 沈流静似乎是嗤笑一声,但极淡极轻:“至于吗?” 果然,虽然能忍疼了,可其它方面,都还是娇气。 她本来就是个娇气的人。过了几百年,再有什么出众的身份、尊崇的地位,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娇气,且理直气壮。 霍晅瞪圆了眼睛,严肃正色:“至于!师尊,您入圣已有五十年,金丹以前的事,快好几百年了吧,您是不用去砍杀洗红蝶,说不定都忘了,那种感觉……当真恶心!” 沈流静心想,她入圣三十年,又比他早结丹,砍杀洗红蝶不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怎么还记得这样清楚? 霍晅与他并肩而行,沈流静淡淡瞥她一眼,她丝毫不曾察觉,都走到他前面去了。 霍晅随手摘了一支白色的木槿花,月色下比划着玩。 平平常常的白木槿在月色下似乎笼着一层濛光,叫人流连忘返。 别人许不喜欢这不起眼的白色小花,可沈流静只看了一眼,就又别开了眼。 霍晅这时候,有点摸得着这便宜“师尊”的脉门了,十足的闷骚。越是喜欢的,越要假装不在意。 大约他们空镜墟的,都讲究一个克制。 她将花枝凑到沈流静面前,差点戳中他的鼻子:“师尊,你喜欢吗?” 沈流静冷不丁被她得手,不可察觉的后退了半步。 霍晅本来就是诚心捉弄他,自然看出他这瞬间的“惊慌”。看他面无表情的,甚至还有点呆呆的,眼中的笑意又真诚了几分。 沈流静不语,霍晅将花枝拿回来,绕着手指玩。 “师尊不说话,这是不喜欢?” 沈流静还望着那花枝。 霍晅又道:“您这么看着,还是喜欢?” 沈流静蹙眉,眼神中有些克制不住的恶感。 霍晅看逗的差不多了,“哎”了一声:“师尊,不过是一朵花,您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要看它。一朵花罢了,也值得想这么久?” 霍晅手指注入一丝灵气,想将花枝抛在一侧的水汪之中,沈流静却突然伸出手指,将花枝拿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22 走了。 “还是喜欢吧。只不过,不愿意再轻易说出口了。” 也不愿轻易,再明白自己的心。 霍晅才想起灵霄峰的一室红,再看沈流静怅然面容,玉颜在月色下如琢如磨,端的是青莒峰上无尘月。 大概因为月色下看沈琅华,比寻常看着更清净温润了几分,霍晅难得的,真有些同情和怜惜。 哎,好好的人,不过是几百年前一场情伤,到现在连“沾花惹草”都不敢了。 真的是可怜。 大概是霍晅的眼神太诡异,沈流静忍无可忍,顿住脚步,咬牙切齿的问:“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霍晅眉目弯起,如新月钩挂檐角:“师尊,您今日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 沈流静目光滑过她腰间的储物袋,道:“你之前外出,遇到危险,因此为师在白玉剑上留了一缕神识。那妖物厉害,白玉剑都被绞断了,为师自然得知。” 霍晅不断点头:“幸好,幸好师尊心里还是有我的,不然,这次实在危险了。” 驱动昭天尺,那妖物自然伏诛。只不过昭天尺是有主之物,她虽然能用,这种情形下,又要损及神魂。 幸而是沈流静来的及时。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到了十八洞外。沈流静拂袖离去,走了几步,突然顿住。 霍晅低眉顺目的跟在他身后,看见他转身,一脸春风化雨的盈盈浅笑。 她的眼神真的亮。连假笑的时候都是。 沈流静看了好几眼,才忍了她这“必有所图”的假笑。她这模样,真是难看。 “何事?” 霍晅道:“弟子恭送师尊回洞府。” 沈流静很是冷淡:“不必。” 霍晅丝毫不将他的冷淡放在心上:“要的要的,师尊今日是为了弟子出关,弟子应当恭送。” 沈流静轻轻的嗤笑一声,不再管她,一路上也不言语,等进了洞府,径直将禁制关上了。 还在酝酿如何开口的霍晅,直接被关在了外面。 霍晅有点不信邪——这女娃娃夏绯分明有古怪,之前能无视那些妖物邪修的禁制,怎么就进不去了? 她猛的一撞,随后捂着额头蹲在了地上。 第16章 天生一对 沈流静进了洞府,难得没有静心打坐,也是难得的心绪波动,脸色不虞。他站在禁制后,察觉到外面那人又做了件蠢事,神色更是阴沉的可怕。 她到底嫌不嫌丢人?他知道她是谁,不过没有宣之于口,可她自己呢?披了一层壳子,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们两个之间,该是不见不休,她有什么脸面再出现在他眼前? 凭什么总是这样胡搅蛮缠? 究竟要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 霍晅揉着额头蹲在禁制门口,他也没有离去,心里不知什么念头,只是这样站了片刻。 他如今修为高出许多,总算有一点好处,神识铺放而出,连她的叹息声都清晰可闻,如在耳畔。 如在耳畔。 霍晅食指扶额,蹲在地上良久,轻飘飘的叹了口气。 之后,她就起身走了。 沈流静心绪一阵翻滚,如地热之水,表面是温吞的,内里早就滚热、沸腾。 她这个人,不知所谓,真能这么轻飘飘的抽身而出,拔腿就走。 无论哪一次,都是一样轻易。 沈流静端坐在石榻上,闭目养神。 今日,又是不宜通玄。 片刻后,禁制外似有波动,沈流静放出神识,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晃晃悠悠的过来。 他猛地站了起来。又觉自己可笑,努力不动声色、且矜持的原样坐了回去。 霍晅左手提溜着一块白玉石,右手倒是端端正正的捧着一本书,上面端方的三个朱砂大字——药师经。 她这一半庄重,一半潦草,歪歪扭扭到了禁制门口,白玉石往地上一搁,衣袍撩开便坐下了,翻开药师经,朗声读了起来。 起初声音清亮,字正腔圆,读的仔细动听。但她本来没什么定性,这又是一件无用之事,声音渐渐小了点,咬字含混了点,坐姿歪扭了点,囫囵乱读。 随后就真的像和尚念经,哄哄鸣鸣,只知道她在读书,可一个字都听不真切。到最后又如苍蝇嗡嗡乱飞,在耳边萦绕不去。 沈流静收回神识,安静坐了会儿,心想,她都懒得读了,人应该早走了,试探着一看,她突然冒出一句,很是清晰: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一名日光遍照。二名月光遍照……” 沈流静心头一荡,还未想明白,人已经出了洞府。 他今夜似乎格外躁郁。 沈流静淡淡一瞥,轻声道:“手中拿的是药师经,却读了金刚经。你倒是定心?” 霍晅还坐在石头上,娇小一团。她抬头看他。 沈流静又问:“你不回自己洞府,这又是做什么?” 霍晅站起身,顺手将白玉石塞进了旁边的芭蕉丛里。看她这架势,大概打算下次还要用。 沈流静总是不自觉在揣摩她的意图,一旦揣摩明白,又总觉得脑门抽疼的厉害。 霍晅“安置”好那块宝贝石头,把经书一合,突然定定的看着他,目光落在他玉白脖颈上,越凑越近。 她心想,月下看美人,果然有点味道。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看,心猿意马的想,这人脖子下面,是不是也一样白而洁净。自然没发觉,有人耳朵尖都沾上了可疑的绯粉。 沈流静简直是恼羞成怒。 若说出去,他只是被人看了几眼,就乱了清心,谁又能信? “做什么?” 霍晅收回目光,道:“师尊,您不痒吗?” 沈流静紧紧蹙眉。 霍晅伸出一根手指头,一指他脖颈,差点碰到:“师尊,这里有磷粉。您真的不痒吗?心口处也有,心里不痒痒吗?” 沈流静闭了闭眼,深吸口气,还是想打人。 他是为谁?不过是担心她再强行驱动昭天尺,伤到神魂,又不知为何,全力护了她一下,这才沾上了磷粉。 怎么就被她察觉出来了? 霍晅乖巧而孺慕,声音清灵:“师尊是为了救我,才这般下场,弟子明知师尊受苦,却不能以身替之。偏偏妖蝶磷粉无药可解,弟子不忍心师尊苦苦坚忍,这才去外山,找那位擅长念经的师兄借来经书,给师尊诵读。弟子今日听岳师兄说了,听药师经当真有效。” 磷粉沾身,的确不太好受。可不足以动摇他清心。 反倒是她。莫名殷勤,不明所以。 沈流静决心不与她歪缠,从她手中抽出经书:“行了,你回去吧。” 霍晅恳挚道:“弟子为师尊诵经。” 沈流静道:“不必,你走吧。”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23 霍晅也不再坚持,又道: “哎,就是有一点不太好。我去找师兄要经书,师兄十分热忱,又问我是否沾上了磷粉,是否要他代劳。我说并不是我,又担心师尊,拿了经书急急忙忙就赶回来了……仔细一想,青莒峰上,除了我就是师尊,弟子可真是说错话了!就怕这位师兄惯常耍嘴皮子功夫,嘴上不大牢靠啊!” 她脸上笑盈盈的,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沈流静:“要不要弟子连夜去灵霄峰,好好的跟师兄说说,可不能乱说话……” 沈流静道:“乱说话又如何?不乱说话又如何?” 霍晅理所应当的答道:“若是乱说话,叫人知道师尊下难得下山一趟,就沾上了连金丹修士都不会沾上的磷粉,这——难免堕了师尊的威名呀!这还是为我,弟子实在过意不去……” “你也不必过意不去。就不曾听闻圣人之语?脸皮就是用来丢的,小人物只配出点小丑,大人物才配得上丢大脸。”沈流静讥诮道。 霍晅闻言,很是怔忪了片刻。她心想,怎么这话如此的耳熟,似乎正是她自己说过的。 可这种话不至于外传,她和沈流静素未谋面,也说不着啊。 霍晅摸了摸鼻子,悻悻道:“这位圣人真有意思,可谓通透。师尊看着这般没趣,从哪里认得这么有意思的人?” 霍晅一不留神,吐出心里话,连忙找补:“弟子是说,师尊端方庄肃,您这位挚友洒脱不羁,正好互补,互补。” 沈流静实在不愿和她歪缠,偏偏她又问:“师尊,明日弟子就去和师兄解释,是我沾上了……” 沈流静突然捏住她的手,面无表情的贴在了他胸口处。 隔着衣裳,霍晅发觉他这人冷冰冰的,可体肤温热,肌肤下心脏跳动,掌心如有小鼓,轻轻擂动。他胸膛硬邦邦的,霍晅屈起手指,不露声色的掐了一把。 沈流静冷冷放开她的手,转身回了洞府。 霍晅左手捏着右手,望着指尖微弱可辨的磷粉,强忍着那股奇痒,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晃晃悠悠的回十八洞。 沈流静的神识一直跟着她,半路上紫瑜找来,被她一巴掌按在了额头上。 片刻之后,紫瑜就痒的哭了,泪奔回竹林,抱着竹子哭的肝肠寸断。 她方才说:“沈流静,你大爷的。” 沈流静心说:他大爷在淙元峰,正是玄心宗宗主,你这样本事,你找他去呀。 霍晅痒了一晚上,第二天蓬头垢面的起来,恨不得发誓杀尽天下洗红蝶。 等过会痒的更难受,霍晅的誓言又变成了,以后见到蝴蝶,都一定要绕路而行。 实在惹不起,惹不起。 等沈青晏过来的时候,她趴在白玉塌上,双眼水汪汪的,生无可恋,生不如死。 沈青晏一看她这幅样子,还以为又受伤了,等明白她是沾上磷粉以后,抱着肚子大笑不止。 “夏师妹,你怎么回事?岳师弟跟我说,你安然无恙啊,什么时候沾上这玩意儿的?” 霍晅能说什么?她想看人家丢脸,反被惹了一身粉? 终日打鹰,还真有被鹰啄眼的时候。 霍晅只能悻悻道:“沈师兄命好,早就结丹了,是没见着这一回,铺天盖地的蝴蝶,最大的那一只比你还高呢……” 沈青晏不满的打断她:“师妹,说话就说话,不带揭人短的。” 沈青晏身量偏矮,最烦这个了。 霍晅道:“总之就是沾上了。不过我嫌丢人,强忍着,没让岳师兄看出来。” 沈青晏又笑了一通,霍晅忍无可忍,想把他丢出去时,这小子才终于开口说起正事。 “师妹,你快些把自己弄清爽了。青莒峰上来客人了。” 沈青晏贼兮兮的凑过来:“是你未来的师娘!” “…… ……” 霍晅默了一默:“始乱终弃那个?” 沈青晏一摆手:“什么呀!我听我师尊的话音,始乱终弃那位,是没什么念想了。师尊的语气,对那女子似有怨怼,我猜,她对琅华峰主根本就没有心。” 不知为何,听说不是那位“原配”,霍晅心里就不大爽快,道:“未婚妻?这样说来,沈流静也不是什么情深意笃之人,如今也有了未婚妻,老记着别人始乱终弃他干什么?” 沈青晏跳起来道:“那女子都对峰主始乱终弃了,她既然不要峰主,难道还要峰主为她守身如玉不成?小师妹,你究竟是谁的徒儿,尽向着外人……” 霍晅道:“我谁也不向。我看你家峰主,和他原配,男盗女娼,天生一对!” 沈流静正在门外。 第17章 临水照花谢蝉心 霍晅又问:“他那现如今这未婚妻谁呀?” 沈青晏挤眉弄眼:“天意门门主的幼女谢蝉心啊!” 那位临水照花谢蝉心啊…… 霍晅:“呵呵。” 她脸上的神情,真的是……很瞧人家不起啊! 沈青晏无奈道:“你这什么神气?你师尊要娶谁做师娘,你可管不着。快收起来吧。” 霍晅翻了个白眼:“什么玩意儿啊,癞蛤丨蟆想吃天鹅肉啊。” 沈青晏拍桌子道:“我们峰主怎么成癞蛤丨蟆了?” “他是天鹅肉。”霍晅轻飘飘瞥他一眼。谢蝉心和沈流静比起来,沈流静自然顺眼多了。“啧啧,他这看女人的眼光……” 沈青晏:“啊?” 霍晅嫌弃道:“也太差了!一个跑了,一个造作……呵……” 沈青晏可不这么以为:“我倒觉得不错。谢前辈对琅华峰主可谓一往情深。总好过始乱终弃的那位吧?” 霍晅道:“谢蝉心么,呵呵,也就是个女子……若不然,比你还不如。你要用谢蝉心去配我师尊,还不如拿你去配呢。孤独终老也比谢蝉心那玩意儿好。” 沈青晏咂舌道:“你怎么说话呢?谢前辈如今已经是思幽境分神修为,可是我等的前辈。” 霍晅道:“我还是坚持原配。” 沈青晏道:“那你别忘了,那原配早就把你师尊始乱终弃了。要不是我师尊,你师尊连丹都结不成。” “可见我师尊当年用情至深。”霍晅啧啧两声,“真纯情。” 沈青晏:“…… ……” 他叹了口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和她说起了琅华峰主的八卦来了。而且总觉得如今和师妹说话,常常无言以对的样子。 偏偏似乎还挺有道理。 他顿了顿,又道:“你向着原配也没用,这事儿得你师尊自己决定。更何况,总是那女子始乱终弃在先……” “这有什么?说不准有什么误会,他缩在空镜墟黯然神伤,没准人家更是肝肠寸断,也误以为是他始乱终弃在先,就等着他去找呢。” 沈流静立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24 在洞府外,额头青筋猛地一跳。 呵,肝肠寸断?他怎么从没瞧出来? 她胡言乱语,沈流静越发听不下去,可却偏偏没有收回神识。 洞府里,沈青晏又问:“这你怎么知道?” 霍晅道:“你没看那凡界话本子上,都是这般套路。越是爱的死去活来、情深意笃,一定要有什么误会,虐恋情深一番,才能修成正果。再者,他如今已经入圣,若是不喜欢,何必还要留着那空空如也的洞府?他若是还喜欢,那就去把人家追回来啊,追不到就抢啊,抢回空镜墟关起来啊!怕什么?哼。” 沈青晏不和她胡搅蛮缠了:“感情之事岂能勉强?再说了,峰主凭什么就得几百年对她念念不忘?峰主如今喜欢的就是谢前辈。” 霍晅摸了摸下巴,总结道:“你家峰主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沈流静遽然转身,甩袖而去。 沈流静到禁制外时,谢蝉心已在月环下等了许久。 “余音道友,久等了。”沈流静淡淡道。 谢蝉心一身月白披风,一圈雪白毛领簇拥着巴掌大的清丽小脸,楚楚动人。她正伸手攀折一支木兰花,忽听人声,似乎吓了一跳,转过脸来时,颇有些花容失色。半遮半掩的玉臂上,一串赤金色的小铃铛叮铃脆响,白皙与赤金色辉映,越显得这一截儿嫩藕似的玉臂,玲珑剔透,几可把玩。 沈流静离她还有一丈之距,见她“惊吓”至此,以往并不觉得有什么,今日却突然想起她说的“造作”二字。 待突然醒悟,自己竟然再次被她影响,眼神便有些冷。 他周身气势突然冷凝,变得有些捉摸不透。 谢蝉心微微凝神,以往沈流静虽然疏离,但并不冷淡。她缓缓一屈身,柔声道:“琅华前辈,又要有劳您了。” 沈流静收敛心神,温和的笑了笑,自然也说了几句客套话。 他提步在前,谢蝉心落后半步,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臻首微垂,如枝头一朵逆风而开的玉兰花。 她轻声道:“家父不慎中了魔修的招,每月都要取火元石疗伤,这半年来,劳烦前辈了。” 沈流静突然顿足,谢蝉心未曾留意,“不慎”撞到了他背上,轻叫一声,羞赧道: “前辈,我,我不曾留意……冒犯您了。” 她声音轻柔,略一紧张,就带着一丝轻微的颤音,如小猫似的,惹人垂怜。 沈流静并不着恼,甚而笑着轻揽了一下她的腰身:“小心。” 谢蝉心抬起头来,眼含惊喜,翦水秋瞳望着他,脉脉生情。 沈流静又问:“余音道友喜欢木兰花?” 谢蝉心有些讶异,羞涩颔首,却见沈流静随手折了一朵白色木槿,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她发髻边一点,将这朵花簪在了她耳边。 谢蝉心粉面羞红,只是垂首不语。 沈流静行云流水般做完,突然就后悔了。他敛下眸中暗色,余光却落在一侧的竹林之中。 二人走出极远,竹林里“打坐”的沈青晏就咬牙小声道:“你做什么!都说了不要来,你还拉着我来偷看!我早说过,峰主确实倾慕谢前辈。” 霍晅在他对面坐着,可没有一点规矩模样,掰着竹笋。紫卿在一旁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摸了一个大了,他急忙劝道: “这孩子已经有了灵识,您就饶了它吧,别吃它了。” 霍晅就换了一个。 霍晅掰了竹笋,啃了一口,清甜入心,才觉得那股不知从何而生的抑郁消减了些。 她道:“倾慕就倾慕呗!我偷看什么了,不许人在此打坐修行?这紫竹林里灵气充沛,师妹特意带你来这里吸收草木精华,对你多好。” 霍晅吃完竹笋,突然眼珠一转,将沈青晏赶回了灵霄峰。 谢蝉心这个丫头啊,她委实不喜。 霍晅心想,不喜也不算什么,她犯不着坏人姻缘。可是,沈流静真有点可惜了…… 霍晅屈起两根手指敲了敲竹竿,思索片刻,面上忽而扬起肆意笑容,守在了火元洞外。 谢天意当年被魔修暗算,中了寒毒,一股寒气随着嵌在灵骨之中,挥之不去。后来求到了剑宗,是孟子靖用了五十年修为,才将这股寒气化去大半。可余下的,就没有法子去除,只能想了个办法,每年用火元石压制。 谢蝉心跟在沈流静身后,进了火元洞,里面热浪滚滚,如置身火炉之中。谢蝉心走了几步,从衣袖里抽出一方丝帕,先自己拭了拭汗珠,随即收回去,又换了一方新的。她咬了咬下唇,对着沈流静那张脸伸出了手…… 沈流静一侧身,就避开了。 谢蝉心有些窘迫,低头道:“是我唐突了。前辈,这帕子干净的,您用吧。” 沈流静身上根本一点汗珠也没有。莫说沈流静,就是忙里忙外,又给自己擦汗,又要给别人擦汗的谢蝉心,也根本没有汗珠。 沈流静语气平平:“余音道友若是觉得炎热难耐,可用冰心诀抵御。” 谢蝉心闻言,有些讶异与他突然间的“不解风情”,脸上微微泛出红来。 随后二人都没有多话,沈流静取了火元石交给她,一齐出了洞府。 还未出禁制,谢蝉心便留意到,沈流静的目光骤然变冷。 她正狐疑,出了洞府,就见一个笑盈盈的小姑娘站在门外,看见他们一前一后出来,笑意更盛了几分。 谢蝉心暗暗揣测:莫非,是这低阶少女扰乱了他的清思? 霍晅眉眼弯弯,喊了一声:“师尊,师娘!” 谢蝉心一听,羞红了脸,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只用手绕着手腕上的铃铛。 沈流静眉心一跳,正要纠正她,霍晅就取出托盘,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两颗剥了皮的竹笋。 沈流静一时连纠错的话也忘了,只听她声音清脆,一番话说的是通情达理、又急又快:“师尊师娘进了火元洞,这洞里炎热如甑,弟子特意取来紫竹笋,为师尊和师娘消解热毒。” 沈流静已经入圣,自然不必要。谢蝉心却只是分神期,火元洞里的火毒极盛,这时候吃些紫竹笋的确有奇效。 她倒是体贴。可不知道假笑之下,包藏什么祸心。 沈流静望着那竹笋,鬼使神差的拿起来咬了一口。 “余音道友,这是小徒,年幼顽劣,但胜在体贴,琅华倒没有想到这些。余音道友,请吧。” 谢蝉心听这筑基小修叫他师尊,又叫自己师娘,本有些欣喜,可见沈流静真的捏起竹笋来吃,心头又有一股莫名的酸意。又想到,这女修日夜住在青莒峰,与沈流静朝夕相对,就连珍稀之物紫竹笋,也能任由她取用待客…… 正出神间,霍晅把托盘往前送了送,谢蝉心吓的后退半步,一脚踩在石头上,惊呼一声,摔倒在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25 地。 霍晅“惊慌失措”的上前搀扶:“师娘,您没事吧?快些起来。” 嘴上说着,一只脚不留神又踩到了谢蝉心的裙子。 沈流静看不下去,随手一拂,隔空将谢蝉心扶了起来。 霍晅把竹笋往前一送:“师娘,快吃点笋压压惊!” 沈流静揪着衣领,将人拽了过来,忍怒道:“你回洞中,精心修行,不……抄一百遍药师经!” 第18章 决心与动摇 沈流静将霍晅撵走,站在洞口顿了片刻,才转过身,平静道:“余音道友,她自幼顽劣,还请看在我的面上,不与她一般计较。” 谢蝉心只得道:“这孩子也是一番好意。” 沈流静已收了万千思绪,将紫竹笋交给她:“吃吧。” 紫竹笋对火毒确有奇效,她若此时不吃,错过这良机,回去后,又要花上几日夜,才能将火毒消解。 可是……谢蝉心长这么大,就没这么吃过东西!更别说是在沈流静面前,抱着一个比自己脑袋小不了多少的竹笋,一口一口的啃…… 谢蝉心光是想想,就下不了口。 她不吃,沈流静是万万揣测不出她的心思,只以为她实在不爱吃竹笋,就不再相劝。 分别在即,沈流静郑重道:“余音道友,请留步。” 谢蝉心倏然一喜,可看清他脸上的神色,又猛地下沉。 果然,沈流静取出星罗万象,双手交还给她:“余音道友,之前琅华并不知此物包含深意。是琅华之误,还请余音道友见谅。” 谢蝉心娇容微白,下意识的推拒:“不,琅华前辈……沈流静!我不要!” 她真急了,言语都带上哭音。 星罗万象是天意门的信物,门主谢天意唯有谢蝉心一女,早就立意,要将天意门和星罗万象当做嫁妆。之前,谢蝉心为父求火元石,见到了久不出关的沈流静。惊鸿一瞥,痴心暗许。 她娇羞着脸,将星罗万象双手奉送,又羞涩万分,不好说的太明白。直说什么家父仰慕前辈风采,这星罗万象暂由前辈保管云云。 偏偏沈流静早就想一睹星罗万象之玄妙,误以为谢蝉心为了回报火元石之事,将此物出借,因此大大方方的接了。 隔了许久,一直到前几日,沈留情才听说沈流静收了人家的星罗万象,急的差点吐血。沈流静今日本也要了断这桩乌龙。 沈流静不容她推拒,将星罗万象归还:“余音道友,琅华已有道侣。在这空镜墟中,共建了洞府,交换过命牌,也一同起了血誓封入本命灯,心血相连,不死不休。是琅华误事,余音道友今后但有所请,琅华定不遗余力。” 谢蝉心白了脸,可也知道,沈流静主意已决,且这承诺…… 她收了眸中水雾,颤声问:“从不曾听闻前辈已有道侣,不知她是何人?似乎……也无人见过?” 沈流静淡淡道:“不要紧了。我与她已经分开了。但也无妨,琅华此生,再无其她。” 霍晅趴在白玉塌上,那股透入骨髓的痒又随之而来。 沈青晏见她有气无力,好笑道:“你把我支开,结果自己跑去火元洞外胡闹,这下好,惹恼了峰主了吧?” 霍晅“啧啧”一声:“我不过是好心,拿竹笋给她吃。结果呢,她居然吓的摔了!大师兄,你见过有会被‘吓’得摔倒的分神大修?别说她了,我一个小筑基也不会动不动就‘花容失色’呀!谢蝉心啊……真是……” 沈青晏有些不信,他原本并不是背后饶舌之人,可低头一看,霍晅额上汗珠细密,连青丝都湿透粘在脸上,心下一软,便顺着她的话,胡言乱语,分她心神。 “那谢前辈为何总被吓到?” 霍晅颇有些一言难尽:“因她走的就是楚楚动人、弱柳扶风的路子,那些个男修也吃她这套。在天意门,关起门来,就封她做第一仙子。”她眯了眯眼,扬起一抹鲜活的、且不怀好意的笑来,“你猜,她为什么看到紫竹笋,这么为难?” 沈青晏思路极正:“紫竹笋虽然并不算少见,但唯有空镜墟和青莒峰上的南风紫竹,已有上千年之久。这两处林中长成的,才能称的上灵品。许是谢前辈认为,此物珍贵,既然借了火元石,不好意思再拿紫竹笋?” 霍晅拍了拍他的肩:“少年人,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呀?我既然问你她的想法,你就要假装自己是她。而不是以你君子之心,去度女子之腹。谢蝉心为难,是因为觉得拿着一个大竹笋,龇牙咧嘴胡啃一气,就跟一条狗啃骨头棒子一样,跟她临花照水柔情婉转的形象,大不相符。” “啊?”沈青晏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缘由,狐疑道,“至于吗?” 霍晅顺手拿出一根紫竹笋,卡擦卡擦啃了两口。 沈青晏看了几眼,嫌弃的转过脸:“至于!” 一条狗啃骨头棒子……她揶揄起自己来,倒是毫不留情。 霍晅又道:“你说,谢天意是怎么想的,他青年丧妻,是怎么把女儿教养成这般性情的?还有那名字,叫什么不好,蝉心?我们修真之人,首要求的便是长生,飞蝉之寿,何其短?” 沈青晏实在答不上话,更不愿意背后编排前辈,便将话题引到灵霄峰那几位师弟身上。 霍晅果然来了兴致:“谢小风有一个弟弟,名叫谢宁,是何来路?” 沈青晏道:“你说阿宁?谢小风虽然是三灵根,但灵骨清正,算是个好苗子,但阿宁是五行杂灵根,灵骨也……他灵骨已毁,现在已经不能行走了。” 霍晅没想到他是这样身份,原本想提一提那罗盘,也先压了下来,打算不日去灵霄峰看看。 这个阿宁,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禁制波动,沈流静进来了,沈青晏忙毕恭毕敬的行礼,见他神色不虞,只得惴惴不安的告退。 霍晅恭恭敬敬的一揖,秀发忽而散落,玉冠也落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摸摸头发,便很惋惜的去捡玉冠的碎片。 沈流静见不得她这幅假做念旧的神情,有些烦郁:“不过一个玉冠,碎了就碎了,你站好,为师有话要说。” 他神色一冷,不自然便放出些许威压。霍晅以为他是气她捉弄了自己的“小娇妻”,来秋后算账了,噗通一下,就跪在了玉石的碎片上。 沈流静反被她吓了一吓,伸手一拂,将人按到了白玉塌上。 霍晅盘腿坐着,膝盖上已洇出点点红印。 沈流静更觉烦乱。 他当日将她带回来,当真是错。大该什么也不顾忌,直接送回空镜墟去。 可偏偏带回来了,她又不识趣,整日里招猫逗狗,都不知道收敛,也丝毫不心虚。 到现在,无处安放。 沈流静静了静心,道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26 :“你不喜欢余音道友,也不应当捉弄于她。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她有什么立场?以什么身份? 霍晅不等他开口,早就低下头,乖巧、识趣、知错。随后又委屈巴巴的认错: “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只是一时糊涂,您就别和小孩子一般计较了。” 认错干脆利落,然后知错故犯,死不悔改! 沈流静一见她这模样,郁气丛生,又拿她没有半点办法。可是神色已舒缓了许多。 危机解除,霍晅故态复萌,又接着道:“不过那谢蝉心,的确是配不上师尊!您沉鱼落雁美如花,何必要将就一坨……” 沈流静冷冷的盯着她。 霍晅摸了摸鼻子,故技重施,乖巧的垂首。 霍晅自知失言,此时认错,实在适得其反,索性安安静静坐着,眼神安分,神色乖巧。 突然却听沈流静开口问道:“那你觉得,谁能配我?” 沈流静痴了?怎么这样问她徒儿? 霍晅心想,遑论怎样计较,沈流静如此发问,都极不适当。 她一迟疑,沈流静明明白白又问了,依旧是那一句,清晰,毫不含混。 霍晅心头生怪,口中道:“这就要问师尊自己。情之一事,哪有别人看来配不配?端看自己喜不喜欢。师尊要说相配,您如今已经入圣,也只有圣人能配得上您。若说圣人之中,除非您心慕男子,否则,您就只能找晏极山那位剑尊了。” 五圣之中,唯有霍晅是女子。 霍晅于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推了自己一波——看我修为多高! 她本来是心口胡诌,谁料到沈流静听了这话,竟然极其认真的发问:“你的意思,为师和羲渊剑尊相配?” “…… ……” 她只是打个比方,沈流静是怎么就得出这个结论来的? 他莫不是修炼的时候坏了脑子?还是被痒癫疯了? 沈流静定定的看她,她回望过来,眼神清凌凌的,有些微探究和疑惑,还含着一丝戏谑。 沈流静骤然清醒,清清楚楚的对她道: “你对沈青晏说,我留着那洞府,是因为对她还有情。并非如此。我留下洞府,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当年蠢事。根本不是旧情难忘,懂了吗?你要记住,我即便一世孤寂,也绝不可能再对她生情。这一点,你要牢牢记得。” 霍晅默了默,突然道:“师尊,你偷听我和大师兄说话?” 沈流静:“……” “我问你,记住了吗?” 他和他原配的恩怨情仇,和她又有什么干系? 霍晅看他几乎隐忍的咬碎银牙,生怕他迁怒自己,连连点头:“记住了。” “若是懂了,就安分些,别带坏了沈青晏。” 霍晅点头,又摇头:“都是大师兄带着我……” 沈流静一指定在她眉心,哑声道:“安分一些。你要安分,懂吗?” 霍晅只好郑重点头:“懂,懂。您是我师尊,自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弟子一向恭顺听话。” 霍晅依旧装疯卖傻,沈流静一阵无力。总觉得,他无论下多少决心,都是无用。 第19章 阿宁 霍晅坐在一侧,因为披了一层“乖徒儿”的外壳,并未光明正大的打量沈流静,可余光扫上一眼,也发觉沈流静的眸光实在有些古怪。 他秉性沉肃,几乎是心乱如麻,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眼神时而沉凝如墨,浓稠难化,时而又暗含金戈,似乎随时就要当断则断——旋即又踌躇柔和起来。 真是…… …… 呵,男人。 霍晅看沈流静,观之不透。并不像沈流静看她,遑论她有什么古里古怪、不可理喻的念头,都能轻易体察。 故而,霍晅细细品味了一番他眼神的变化,干净利落的总结: 有病! 霍晅品味了一番,又觉得没意思,想起正事,摆出端庄正经来:“师尊,那日洗红蝶被玄石操控,舍了秦碧游不管,单单来攻击我,您说过,是因我之前在山中接触过玄石,缠上了玄石的气息。” 沈流静收回心神,略一颔首。 霍晅继而问:“这玄石究竟留下什么古怪气息,暂时不能详查。但这气息究竟是留在人身上,还是神魂上?” 她这话一出口,明明是件正经要事,不知为何,沈流静抬眸,明锐而凌厉的看她一眼,似乎要透过她的眼睛直透神魂。 霍晅心头一惊,暗暗责怪自己太过大意,许是近来沈流静对这小徒儿愈加宽和,她也放松了警惕。 她忙补救的露出一个盈盈笑容,收敛了神光,“天真”发问:“师尊,徒儿是问了什么愚蠢之事吗?都怪徒儿从没见过玄石,也不知晓……” 沈流静道:“你以前从未见过玄石?” 霍晅摇摇头:“没有。” 她活了大几百年,都从未见过。这小女娃娃才十几岁,从哪里能见过玄石?霍晅微微蹙眉,惊讶于沈流静的明知故问。 沈流静又看她一眼,与方才不同,这一回看的久了些,有些似笑非笑和难以察觉的温和。 “你真的不知道?” 霍晅道:“师尊,弟子愚钝,正是不知,才向您求教。这气息我等不可明察,也不知到底留在神魂,还是人身上,若是再遇到玄石,弟子也该心中有数,知道提防。”说完,她又自言自语,“应该不会如此倒霉吧?” 若是留在神魂上,也就罢了。她得回真身后,不惧这点邪魔外道。可若是留在这女娃娃身上,倒是再害了夏绯,那就是她的一桩因果了。 沈流静暗暗一忖,将她心里所想揣摩了七七八八,无奈道:“玄石久不现世,之前也未有过作乱。为师也不能细知。你不必担心,不论是何种情形,我总会护着你。” 她怕遭逢因果,可她又何尝不是他的因果。罢了,他也不必庸人自扰,护着她尽快回归本位就是了。 她安分一些,他也安分一些。 只不过,她当年和他一起得过两块玄石,怎么看她的神色,倒真像第一次见到玄石? 听她的语气,似乎把那几桩事,忘却的一干二净。 原来如此,那些过往,只有他独自一人,秋收冬藏。 她早遗忘的一干二净。 沈流静走前,又留下一瓶十灵丹。霍晅赫然发觉,他对自己这小徒儿,是真好,也不再担心没有丹药疗伤,干脆一口气把一瓶都嗑了。翌日一早,神采奕奕的到了灵霄峰。 沈青晏一见到她,就觉得有些脸疼。他向来持正,哪料到被霍晅引着背后说人闲事,还被琅华峰主抓了现行。 他羞窘了一整夜,这股热气刚刚消退,一见到霍晅又腾腾冒了出来。 霍晅皮厚如墙,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是个小辈,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2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27 遂口无遮拦道:“你脸色怎么这样红,精神这样不济?昨晚偷人去了?” 沈青晏:“呸!” 霍晅道:“你这人,有话说话,跟谁学的,流里流气的。前几日你可还是端庄可靠的灵霄峰大师兄!” 跟谁学的?呵呵! 沈青晏不耐烦的转身,自顾忙自己的,恰好又有弟子来销任务,他亲自过去,收了兽丹兽甲,等忙完一阵,发觉她还没走。 霍晅正抬头看扶玑堂上挂着的赤红色训谕,落款是玄心宗祖师李璇珠。玉石板上并未刻道号,只落了李璇珠三字,旁边并肩一条,落款却是云行春。 她正是在思量,这云行春是何人。能和玄心宗祖师并肩而立之人,她脑子里却没有丝毫的印象。 恰好沈青晏忙完了,晾了她一阵,心绪也缓和了:“师妹,你今日出来,是有要事?” “昨日跟大师兄提过的。”霍晅浅浅一笑,眉眼略弯,“想去看看岳师兄和谢师兄。” 她昨日重点问了谢宁,沈青晏一猜,她大概是要去看看谢宁。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对谢宁如此感兴趣,但也没有多问,亲自把人带到了岳游的住所。 岳游几人是一起拜到玄心宗,之前便小有修为,因此一齐住在一个小院里,只有靠西的一方种了一排翠竹,其余三面都是房舍,恰好够他们住着。 岳游正在院里练功,察觉是沈青晏过来,不等打招呼,青铜棍虎虎生风的招呼过来。沈青晏晃身避开,从兵器架上抽出长丨枪,和他对上了招。 霍晅不理这两个,自顾自的进了东边的小屋。 廊檐下竹帘垂落,屋内光影昏暗,一个灰衣少年蜷在宽大的轮椅中,昏昏欲睡。 这就是谢家阿宁。 霍晅挡住了昏暗的光,阿宁没有抬头,眼睑先便睁开,暗沉处,少年灰白的脸上,瑶鼻苍白,唇舌苍白,几与面容浑然一色;只有睁开的圆眸中,露出一双异色之瞳。 他的瞳孔,看似与常人无异,但在霍晅眼中,却流转着一层灰色冷光。 霍晅惊鸿一瞥,还未细看,肩膀上就被岳游重重拍了一下。他龇牙咧嘴的,方才因为阿宁分神,被沈青晏给打中了左臂。此时扶玑堂有要事,沈青晏就先走了。 “夏师妹,你是来看望小风的?我带你去看看。” 霍晅摇摇头,跟着他到了院子外边。 “不是,我是特意来看阿宁的。” 岳游转过脸来,神色警觉:“你怎么知道,阿宁住在这里?” 他已有敌意,霍晅满不在意:“几人之中,以你为首,你必定住东院,这是上首。而这些人中,你对阿宁最好,所以阿宁肯定是和你住在一起。” 岳游脸色沉沉,还有些不好看:“阿宁是小风的弟弟,你怎知我对他最好?” 霍晅已见过阿宁,虽然还不确信是否自己要找的人,但也不急在一时了。她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面上却笑盈盈的,与岳游赔了几个笑脸,转身去看谢小风。 谢小风蓬头垢面,面如土色,被捆在角落里。与那日看到的意气风发的娃娃脸,简直判若两人。 宋嘉玉和林笑二人,同样是生无可恋,各捧着一本药师经,你一段我一段的分开读着。一见霍晅过来,都急巴巴的把经书往她手里塞,请她代替自己读上两段。 霍晅脚下飞快,甩开二人就出来了。 岳游神色不善:“这就看过了?” 霍晅摇摇头,恨铁不成钢:“不过一点磷粉,谢师兄也太没定力了。” 她和沈流静也中招了,还不是上蹿下跳的? “磷粉沾身,奇痒连元婴修士都不能相扛。何况谢师弟本就是少年心性,自然难以忍受。” 岳游说完,突听短箫声起,他神色一变,对霍晅道,“你要见阿宁可以,但罗盘之事,暂且不要对外提起。” 霍晅还没应允,箫声又起,催促再三。岳游虽然不满,还是将霍晅带了进去。 阿宁依旧是那个姿势窝在椅子里,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变过。 等岳游进来,才露出点浅薄笑意:“兄长,我有点饿了,想吃点热乎乎的面汤。” 岳游犹豫了一下,转身出去做饭了。 霍晅看他将岳游支开,心中生疑,几乎可以确认,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可阿宁看向自己的目光,又格外的陌生。——虽说她眼下是披了个小女娃的壳子,但不限于阿宁。 就像霍晅能看清他双眸异色一样,他也能轻易看透霍晅的灵魂。 他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霍晅不露声色,不知他是何用意,原封不动的把这个问题抛了回去:“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宁有些失望:“你不知道吗?”他想了想,面上露出些许如同稚子的天真,“我看你魂魄虽然受损,但有一点金光缠绕,隐约如一条金色的游蛇。这或许能助你找到族人,查明自己的身世。” 他一口气说完,巴巴的看向霍晅:“你呢?你看我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的眼睛看?” 他越是坦白,霍晅越是惊疑,也依样画葫芦的告知他:“我见你双瞳墨黑,有一层淡灰色珠光笼罩。今日之事,不论你的,还是我的,都不要再告诉任何人。我倒不要紧,毕竟是琅华峰主唯一的徒儿,有我师尊护我。反而是你,要加倍小心。” 阿宁见她关切自己,连连点头,又茫然看她:“我一直很小心的。” 小心?小心到随随便便就做出一个那样精细的罗盘?小心到第一次见面,就将底细全盘托出? 霍晅婆婆妈妈、啰啰嗦嗦的,又交代了他许久。 出了院子,霍晅还觉得自己今日太过唠叨,简直娘们唧唧的。 山道之中,竹浪清缓,款款起伏。山风虽然已经停歇,但竹浪暂未平息。 秦碧游负手而立,寥寥一眼,瞥向霍晅:“来了?恭候多时了。” 第20章 她来了 竹林中有一块山石,秦碧游就立于山石之上,居高临下,森严目光锁住霍晅。 霍晅微微蹙眉,眯了眯眼,冷冷的直视秦碧游,可却不敢细看她额间,只是尽量冷漠的扫了一眼。 这淡淡一眼,也足够她看清了。额间禅师红文,一滴墨点在红文间来回游走——真是灵犀箓。 这是灵犀箓的外相。可寻常人是看不见的,霍晅怕露出端倪,不敢细看。心中暗暗揣测,夏绯这女娃娃,究竟和秦家有什么关联,让秦芾亲自找来? 秦芾的灵犀箓,乃是法阵与符箓纠合而成。施法者可将自己的神魂以及三成的功力附着在血亲之上,有如亲临。 但施用此法后,须得闭关月余,神魂方能回复……霍晅心中猛然一惊,或许,是因为昭天尺? 她猜测的没错。那日虽然只有 分卷阅读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2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28 一招,但昭天尺已经认秦碧游为主,霍晅迫不得已动用昭天尺,秦碧游便有一瞬间与昭天尺失去了感应。 她修为低浅,虽然没有怀疑夏绯也能操控昭天尺,但将此事告知秦芾时,除了提到她是如何如何的机智勇猛、骁勇善战、智勇双全,力敌魔物解救同门夏绯之外,还提到了昭天尺“突生异变,忠心护主”…… 她不清楚,秦芾却是知道,她所说的昭天尺“自行”激发的红色雷光,才是昭天尺的真正威力——证灵。 证灵需要用魂念启动,秦碧游修为尚低,性情也并不成熟,还不到修习的时候。 而当时在禁制中,剩下的就只有夏绯。 其时情况危急,或许也有可能是秦碧游危机之下,用魂念触发了证灵。但关乎夏绯,就丝毫不能轻忽。 必要时,可诛灭之。 因此秦芾亲自来了。 秦芾见夏绯顿住,离自己尚且有五六丈之远,这才发觉自己失算了。当即跺了跺脚,学着秦碧游的娇蛮模样骂道: “夏不生,我叫你,你没听到吗?你过来!” 夏绯已经知道她就是秦芾了……实在被恶心了一下。 霍晅冷淡淡瞥她一眼:“你有何事?” 秦芾再次跺脚:“我叫你过来,你听不到吗?” 霍晅转身:“你若无事,我先走了。” 秦芾:“……” “谁说没事?夏不生,你是什么东西,没事的话,你以为我愿意找你?哼,你上次也算机敏,和那魔物缠斗,也不算堕了不落天的赫赫威名。当然了,那魔物最后是被琅华峰主除掉的,可你也还不错。总之,反正……喏,这是九灵丹,姑姥姥给我的,你爱要不要!” 这下,轮到霍晅无语了。 这秦芾被困在秋光淡,是有多无聊?竟然把秦碧游的性子摸的这么透!这少女的娇蛮、矜持、嘴硬、傲娇都学了个十成十! 霍晅浑身发毛,学着夏绯面无表情道:“你自己吃吧!” 秦芾圆眸瞪大:“夏不生,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拿药给你,你还不要?” 霍晅诚恳的道:“秦师妹,你留着自己吃吧,不用想着我……” “给你你就拿着。”霍晅话没说完,秦芾就不耐烦的打断了她,恰好霍晅同时说了一句: “我有更好的。” 秦芾脸色黑沉,霍晅一脸亲切笑意,情真意切的添了一句: “我昨夜才吃了一瓶十灵丹。” 十灵丹?一整瓶? 秦芾自己都不敢这么潇洒的嗑! 她平息了一下心境。 再睁眼,周身气势大变,身侧竹枝无风而动。远在数丈之外的霍晅,都感觉到一股草木森然的凉意。 “夏绯,过来。” 她已经显露真身,霍晅就不好再装疯卖傻了,结结巴巴的道: “姑……府仙?” 秦芾看向霍晅,淡淡一扫,威势十足:“过来。” 霍晅估量了一下,秦芾虽然只剩下三成功力,但灭杀一个筑基期的小女娃娃,只在瞬息之间。 她只好乖乖上前。 秦芾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次“出关”,总算她威名尚在,就该如此,她见愁老祖不在江湖,江湖也仍旧有姑姥姥的传说! 霍晅是想不到她在得意什么的,要是知道,秦芾神魂有异,根本动不到三丈之外,那真是要怄死了。 白白的送羊入虎口。 她二人心思都在转念之间,须臾,各自收回心神,对付彼此。 秦芾本不喜夏绯,但眼下颇多限制,尽量温和言语:“这次你不计前嫌,救了碧游,本座甚是欣慰,自有嘉赏。” 她伸出一只手指,定在霍晅眉间,注入神识,正要检查她魂念是否与昭天尺有所勾连,突然一股极其霸道的煞气直击而来,她不加防备,竟然被击退半步。 霍晅猛然一顿,心叫不好。 这个阿宁!究竟什么时候,给她上了一道护身符! 到底是看她有多顺眼啊! 她本来有信心,绝对可以避开秦芾…… 秦芾双眸冰冷,看她的眼神,如看死物——她已经动了杀念! 霍晅就地一滚,缩地成寸,往土里一钻,可已经迟了,秦芾的印记已打在了她身上,身后一道红雷紧跟着她,跗骨之蛆一样追来! 红雷精缩,只有小指粗细,比起她那日驱动的红雷,小了不知多少。但霍晅深知秦芾之能,这“小蛇”的威力,足够令她魂飞魄散。她使出浑身解数躲避,可除非去除身上的印记,才能彻底摆脱。 红雷再次追袭而至,不知疲倦,她灵力已然不继,突然见沈青晏破风而至,招出一道青光,挡在了她身后…… 淙元峰顶,沈流静坐在禁制外,与沈留情对弈。 沈留情随手下了一处,冷不丁道:“你这是怎么了,从刚才起,就一直神思不属的?” 霍晅身上,除了阿宁的护身符,还有一道沈流静的。 护身符牵动心绪,但尚未被破,沈流静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不知她又在何处闯祸,根本将昨日答允的“安分”弃如敝屣。 沈留情啰里啰嗦的问:“你到底怎么了?这么心神不宁,还是早许多年前,你和她……咳咳,算了,不提她了。你总不会,是老树又开花,枯木又逢春?老伙子看上了谁家的小闺女?”不等沈流静答话,他豪迈大叫一声好:“这才对嘛,你早就该想开了!” 沈流静执一子把玩许久,不可察觉的弯了弯嘴角:“她来了。” 沈留情道:“啊?谁?她?她!” 所以,他这失魂落魄的,根本还是为了同一个人? 沈留情捏了捏手指头,发出咔擦脆响:“在哪?大爷我去灭了她!” 沈流静无奈道:“她如今身受重伤,神魂不稳……” 沈留情更为兴奋:“果然是好机会!那丫头的剑凶的很,要不是受伤,爷还未必是她的对手……” 沈流静忽然起身,风云搅乱棋盘,石洞内奇花异果都被揉乱,良久,才恢复宁静。 禁制内的沈留情看着一室狼藉,忍不住叹气摇头。 那小丫头,本来就是沈流静的劫。他原本以为,沈流静能渡过心魔,超凡入圣,应该早就放下了。 现在看来,除非他死,除非他魂飞魄散,否则,她就一直是他的心魔。 霍晅半身是血,艰难的甩出一把雷光符,和红蛇碰撞一处,炸裂开来。 方才沈青晏赶来,想要以身护她——秦芾在空镜墟杀人,自然不会太高调,那小红蛇又不起眼。他自然以为,仍然是秦碧游在操控昭天尺,也有些托大。 若是沈青晏真被打中,那就是灰飞烟灭。 霍晅也顾不得会被秦芾看穿,左手以血祭出“朝见”,将沈青晏扔到了百丈之外。右手横枝 分卷阅读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2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29 在前,剑光稠密,无有缝隙。 虽然防护的不错,到底这女娃娃修为太低,被红蛇撞上,几乎当场去了半条命。霍晅自来不会坐以待毙,拖着一身的血,将储物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甩了过去。 红蛇没有丝毫动摇,摇摆着小巧可爱的身躯,对准她眉心冲来。忽而更烈、更广的红,将它淹没其中,小红蛇没有发出一丝呻丨吟,就散去了光泽。 又是……彼岸。 沈青晏已传信回灵霄峰各管事,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几个管事师兄还在他后面,看他嘴角有血,七嘴八舌的发问: “大师兄,你受伤了?那贼人在哪?” “夏绯师妹呢?大师兄你传信给峰主了吗?” “别问了,先去救人要紧!” …… …… 沈青晏推开几人,刚到竹林后面,就见漫天动人心魄的红光,如天地间下了一场清凉的红雪。 沈青晏心头一松,待见到她窝在那人怀中,浑身浴血,又是一紧。 霍晅已彻底昏迷。 沈流静单手环着她,往竹林中行。漫天红雪随着他走动,风雷涌动般向前汇聚,杀机森森。 他行一步,红雪亦行一步,杀气更深一分。 沈青晏已被沈流静布下的禁制保护在外,只能担忧的在外等候。 竹林之中,秦芾同样震惊莫名。 她能驱动昭天尺,也能施展“朝见”,一根破树枝就能施展出那样纯粹的剑意…… 若说她尚不可置信,可沈流静的杀气,让她信了。 或者,沈流静只是因为自己伤到了她的徒儿? 秦芾神色漠然,理直气壮道:“夏绯虽拜入你门下,但仍然是我不落天的人。我既然是这孩子的姑姥姥,就有训丨诫之责,也免得她将来误入歧途,有损道心……” “呵。”沈流静轻笑一声,根本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双眸温柔神光,只落在怀中小人。 红雪涌动,化作无数片锋利的冰刃向秦芾冲杀而去。秦芾用尽全力,挡下这一击,在沈流静的下一招来临之前,强行挤出魂身,逃回了秋光淡。 沈流静知道了。 他知道了,才有这样的杀意。 第21章 琅华奶妈 霍晅手指微微动了动,眼皮沉沉的耷着。 殷红作景,无尽竹叶潇潇洒落,穿梭在这一片红之中。 再转过目光,撞入一片白。 她恍惚记起来,窜逃的时候是看见了沈流静…… 她无力的手收紧,拽着他衣襟。沈流静垂头,将人往胸前靠了靠。 她嘴唇一张一合,微弱的动了动。沈流静实难自持,低下头凑近她耳边,灵气蜂拥输入她体内。 他一垂首,霍晅趁乱而上,拼了命把他抱着,两只沾血的手臂黏腻的勒住他脖子。 “还好……是真的……救命……” 沈流静深悔不已,又听她含含混混道:“……杀了她……要死,要死……” 确信真是沈流静来了,霍晅轻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忽而,她松开手,沈流静若有所失,她手中却抓住了一把青碧竹叶,捏在手里,像抓着一把绿色的小匕首。 绿叶被染红,霍晅呢喃出声:“凌云有节,飘摇自持……好好的竹林子,叶子全被你弄掉了……光秃秃的太难看……” 沈流静哭笑不得。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霍晅这回是真昏睡过去了。 霍晅刚醒过来,恨不得立时再疼晕过去。尤其是左手臂,被红雷击中,疼中带痒,又像是有什么尖锐之物,在此处不断的搅动,这种绞痛叫人恨不得自残以解脱。 霍晅倒吸几口冷气,才勉力保持一丝清明。 小童紫瑜看她动了动,惊喜的跳起来:“醒了,你醒啦!可有哪里不舒服?” 这倒霉孩子…… 霍晅满头大汗,心道:我哪里都不舒服!可实在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强忍了一会儿,断断续续的叫紫瑜去端水来。 紫瑜这才恍然回神,连忙端来凉水,喂水时又莽莽撞撞,一碗茶倒有半碗洒在了她身上。他手忙脚乱的清理,又碰到了霍晅的手臂…… 霍晅生无可恋的躺在榻上,真觉得刚才渴死了,更干脆利落些。 紫瑜清理了水迹,见她似乎比方才更虚弱了,急忙的问:“小主人,您可要吃些什么?” 霍晅闭上眼睛,怕他不是要噎死自己。 紫瑜看她可怜巴巴,又不言语,自然想起她喜欢吃紫竹笋,忙跑了出去,拔了两颗大竹笋,剥了竹衣,猛不丁的凑到她嘴边。 霍晅被手臂长、人头大的胖竹笋怼了一脸。 霍晅怒目瞪他,紫瑜浑然不觉,还要扶她起来,竹笋更是“贴心”的恨不得直接塞进自己嘴里。 为自己小命计,想找个借口把他支开,胡乱道:“紫瑜,你去找峰主,就说我要死了。” “呸,小主人怎么能这样咒自己?祸害遗千年,小主人必定长命百岁!” 这话说的……霍晅诚恳的看他:“我都奄奄一息了,师尊也不来看我……” 声音越来越低,眸中明亮的神光也渐渐黯沉。 紫瑜总算明白了她的暗示,一拍脑门:“我,我这就去找峰主来!” 霍晅想着,沈流静一峰之主,神龙不见,白云无迹,紫瑜未必能找到人,自然不会那么快回来。 总算是能安静片刻。 晕了这么久,肚里空空无食,干扛着疼更叫人煎熬,于是挣扎着去捞地上的竹笋。 竹笋实在离的有些远,霍晅半边身子吊在榻上,伸出手去捞。不留神整个人都滚了下来,这一滚,疼上加疼,索性也不管了,忍着绞痛抱到了竹笋。 霍晅心满意足的啃了一大口,清凉沁人,美滋滋的——随后头上就覆上一片阴影。 她抬头,沈流静正用不知一种什么神色,死死的拧着眉看她。居高临下、盛气凌人之中,似乎还有些无奈? 霍晅瘫在地上,一身汗水,衣裳皱巴巴、长发湿漉漉的,几缕潮湿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沈流静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叹,伸手拿掉了这几缕头发,愈发现出苍白脸色。 霍晅抱着竹笋,又啃了几口。——沈流静面前,她丢脸都快丢的没脾气了。 沈流静似有千言万语,她只是一口一口啃着竹笋,咔擦咔擦。 才啃了一半,沈流静把竹笋抽走,无奈道:“别吃了。紫竹笋虽是灵品,对你的伤势却无用。” 霍晅空磨了磨牙,垂丧道:“我知道呀,就想吃点什么,不然……也无事可做。” 不然……实在疼的厉害。 她未说出口,沈流静心如明镜。她不肯喊疼,却不曾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连眉毛拧起的形状都是同一个字——“疼”。 竹笋被拿走,霍晅趴在地上, 分卷阅读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3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30 顺服又安静。内里却桀骜的连喊疼都不肯。 沈流静并拢两指,定在她眉心,一股清凉气息涌入灵台之中,在霍晅回神之前,就被她的伤魂自主而贪婪的吸收了。 这魂魄伤了好几日,一旦得了这股纯粹的清净之力,更是不愿意松口,几乎跟着他的灵气冲出体外。 霍晅茫了一下,忙往后一退。沈流静也撤回了手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霍晅昏昏然,尚未完全清醒,看他目光似有深意。再要细究,他已经敛了眉目,再看不清那呼之欲出的神光。 沈流静走后,霍晅才发觉,除了清净之力,沈流静竟还给了他这小徒儿十年修为。 难怪他走的时候,脸色那样难看。 霍晅幡然大悟,怪不得他总叫“夏绯”要安分点,原来沈流静这厮冷心冷面的,竟然是个“奶妈”型的师傅! 徒儿伤了,灵药灵果洞府万事俱备的供养着,现在还亲自上手渡了修为。 霍晅从前在晏极,就很看不惯孟子靖,带的两个徒儿,恨不得一把屎一把尿的从小奶大。大徒儿第一次出外游历,他还鬼鬼祟祟的跟在身后,足足跟了半年,才回山。 小徒儿闭十年死关结丹,他也在洞府外坐了十年,什么时候该吃丹药,什么时候怎样聚灵。就这样,怀着一颗无微不至的“慈母心肠”,把两个徒儿拉扯大了。他还时不时的要下山,偷偷瞅瞅,他们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不长眼的欺负他们。每每回来,长吁短叹,热泪盈眶。 霍晅对孟子靖讥嘲不已,孟子靖也是冷嘲热讽,常常笑话她的三个亲传,就像晏极山上散养的鸡。 霍晅不服,她名声在外,她的徒儿谁敢招惹? 又兼之孟子靖这话太不尊重她这个师姐,遂把人揍了一顿。 想不到这世上,除了孟子靖这样的奇葩,还有如沈流静这般——简单粗暴,直接上手渡修为的。 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心想还是该安分点,这修为沈流静虽是渡给她徒儿的,却被她收用了。别到时候,真的惹了麻烦债在身上。 随后,霍晅就收了杂念,静心打坐。沈流静走前,在洞府外又设了一个引灵阵,大量灵气涌入,在她周身镀了一层朦胧的淡金色光晕,随着气流运转,光晕逐渐隐没入她体内。 霍晅心中大喜,但毕竟还是伤体,不能超之过急,索性闭目养神,迷迷糊糊的就睡了一个黑甜好觉。 沈流静却坐在灵霄峰的洞府里。 黑暗中坐着,偏偏目力太好,将夜明珠都蒙尘,也能清楚的看见这一室红。 他又叹了口气,灌了一口酒。 于是,大半夜的,霍晅硬生生被酒气给熏醒了。 一醒过来,那股绞痛十分清晰。霍晅脑门抽疼,蹙眉望着把她吵醒的人。可睁眼见着的,却是沈流静如琢如磨的玉容,酒意沾湿的前襟,那往日墨星般的双眸里还有些幽静的悒郁。 她心头一动,突然冒出一个词来——秀色可餐。 她先是嗔怒,随后露出笑意。沈流静反而面容不善,只以为她是因为那十年修为,抑或是为了得到更多,才这样跟他“虚与委蛇”。 沈流静隐忍含怒:“我说过,你要安分一点。” 霍晅避开酒气:“师尊,是我被人打了……你徒弟好好的,被人杀上门来伤了,你叫我怎么安分?我倒是安安分分的在山里呢,谁叫她替别人管教弟子了?你究竟是不是我师尊?总是一点也不知道向着我!” 她越说越气,刷的撸开袖子:“都烤糊了!师尊再来晚片刻,徒儿就熟了!” 沈流静训斥一句:“胡言乱语。” 霍晅把黑糊糊、血淋淋的手臂凑到他眼前:“你就一点也不心疼?” 沈流静眸光一暗,突然拉过她手臂,一使劲就捏在她伤处,疼的霍晅猛地抓住了旁边的白玉石桌。 顽石一角被径直捏成了粉末,从她指间簌簌滑落,坠在沈流静的衣摆上。 他怎么能不心疼?伤不在她真身,可这疼是要她受的。 他不想见她,却更不想见她受苦。 沈流静一指她眉心,霍晅顿觉浑浑噩噩,意识似乎清醒,又似乎游离在宇宙之外。可又丝毫没有危险,周身暖融融的,像是一尾小鱼徜徉在湖水之中。 她窝在他臂弯里,沈流静一低头,下巴就触到她眉心,极轻极轻的碰了碰。随后二人眉心相对,一团有鸡子那么大的金色光团,从他身上渡到了她体内。 他给了她百年修为。 第22章 传统 沈流静垂落的目光格外温柔。 细看之下,还有些暗藏的隐忍。 霍晅心想:他隐忍什么?徒弟太不听话了,直接教训就是了,能动手揍一顿,就不要废话。有什么可隐忍的? 他可别是在忍着,想把她逐出师门? 霍晅眼神太过炙热,沈流静略一分神,一缕灵气扫过伤口。霍晅疼的浑身一哆嗦,抬眼瞪向沈流静,黑亮的眼珠幽光迸发。 只是一瞬,霍晅便低下头去,敛没了眼中神光,娇气、可怜兮兮的道:“师尊,疼!” 沈流静知道她疼,她本来就最怕疼。可她这次喊疼,并不是出自真心,只是情势之下,虚伪之言。她假惺惺的说疼,沈流静心口有密密麻麻的针扎。 霍晅娇滴滴的喊了声疼,几乎把自己给恶心透了,正盘算着如何多要些好处,余光一扫,惊觉沈流静眼中竟有些浓厚的心疼。 这一瞬间,霍晅心里就涌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翌日清晨,沈青晏刚到扶玑堂,就见霍晅坐在廊栏上,眯着眼睛望着大门上的铜锁。 沈青晏容颜憔悴,脸色比她这个伤员还要难看。见她过来,便想起那日她浑身是血,被琅华峰主护在怀里。 峰主大怒,山上竹林也毁了,光秃秃的,没一点往日“修长玉立”的形象。 “你的伤,好了?” 霍晅这伤,好的太快。她一想起沈流静那百年修为,就觉得牙疼,不想提这个了。 沈青晏又道:“峰主这次可是大怒。秦碧游醒来后,也被看押起来了。” 霍晅随口道:“是啊,那好好的竹林子,都不能看了。” 来的时候,她经过竹林,一地仓促的落叶,足下铺了厚厚一层。一根根光溜溜的竿儿呆里呆气的站着。 她这话接的,沈青晏不知说什么才好。 霍晅又问:“师兄,你从前在淙元峰上,可知道师尊为何会收我为徒?” 沈流静虽然已至入圣,到现在却连一个挂名弟子都没有。不像霍晅,除了那散养的三个亲传,挂名弟子也有一些,有些合了眼缘,有些能交得起“束脩”——孟子靖谈好了价,带来给她匆匆看一眼,走个过场,她再随便赐个一两 分卷阅读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3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31 件护身法宝,以后出外行走,就算是她羲渊剑尊的挂名弟子了。 因为她只有那三个亲传,兼之比她这个师尊还要神龙见首不见尾,因此,她羲渊剑尊的挂名,也是很值钱的。 沈流静这几百年,一个徒弟都没收。 他突然收了夏绯这个入门弟子,按说应该在修真界也算是一等一的大事,可许是因为沈流静实在低调,竟然一点消息也未曾透露出去。 沈青晏一脸的兴味,将方才心中那点酸涩都抛诸脑后:“我还以为,你总不会好奇这个呢。当初我接你去灵霄峰的时候,你连一句都没问过,似乎收你为徒的不是琅华峰主,而是路边的阿猫阿狗。” 霍晅道:“呸,路边的阿猫阿狗配做我师尊吗?” 沈青晏画了个符印,拿下铜锁,将扶玑堂的大门打开,道:“琅华峰主本来也没想过要收徒。是我师尊从今年新收的弟子中挑了三个资质出众的,硬要琅华峰主来看一眼,让他收一个做徒儿。” 霍晅目露疑惑:沈留情干什么要硬塞个徒儿给他?打发时间么? 沈青晏看她这神情,自然误会了:“你是不是在想,你不在那三个人中,为何琅华峰主最后却挑中了你?” 沈青晏接着道:“据说,琅华峰主在云头上,远远的看了你一眼,就直接回了青莒峰。自然也就没有去看那三个孩子。我师尊气的冒火,琅华峰主轻飘飘的一句,说看上了你。” 霍晅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沈流静昨夜那眼神,的确看的人心里发毛。 还有这云头上,远远的一眼……这不正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霍晅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的道: “我总算知道了,他确然是不再心慕他那始乱终弃的原配了。你家峰主,真的移情别恋了。” 她这句话突如神来,沈青晏摸不着门道:“啊?那峰主心仪之人,是谁?” 霍晅摸了摸这张小娃娃的嫩脸,连连摇头:这么小,下得去口,禽兽啊禽兽。 霍晅进了扶玑堂,目光一直落在李璇珠那副字上,骤然发觉,这字迹与石不转那三个字,十分神似。 “青莒峰外,石不转那三个字,也是祖师题的吗?” 沈青晏点点头。 “正是。” 霍晅随口一问:“石不转下面那三个字,是什么?” 她尚且看不透那禁制,沈青晏就更不可能了。所以,霍晅也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打算沈青晏能答出来。没想到沈青晏立刻就答了出来。 “自然是情不移。” “石不转,情不移?”霍晅皱了皱眉,很有些不高兴。“你能看见?” 沈青晏一摆手:“这怎么可能?祖师留下的禁制,我师尊都看不透呢!听闻,与修为高低无关,只有特定的有缘人能看的清楚。但这石碑,实在赫赫有名。是以,我们空镜墟的弟子,知道的也不少。师妹你专心修行,不知道也正常。” 霍晅心道:她在晏极山也没听说过。但大约是因为她极其讨厌空镜墟的缘故,故而也刻意不去理会。除了知道沈流静修为总是压着她一头,其他的任何空镜墟的事,她连听都懒得听一听。 连她羲渊剑尊都不知道,算什么有名? 霍晅道:“赫赫有名?这石头看了,能坚定道心?” 沈青晏:“……不能。” “能增加修为?” “……也不能。” “能明心静性?” 沈青晏冷下脸:“夏师妹,你到底要不要听?” 霍晅看这孩子有点躁了,敷衍的认错:“要的要的,师兄请讲。” 这位题字与李璇珠并肩,连霍晅都没有听过名号的云行春,是李璇珠的首徒——与爱人。 霍晅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赫赫有名”,又是个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并且大多是悲剧结尾。 难怪赫赫有名。这不奇怪,凄美的情丨事总是流传的广些。 修真者也是人。能打动人的,从来都是七情六欲。即便是奉强为尊的修真界。 沈青晏说完这句就顿住了。其实他也知之不祥,最后只好干巴巴的说了句,祖师与其弟子日久生情,后来云行春身死,祖师殉情了。 他讲的枯燥,霍晅听的将就,心中暗想:看上谁就收来做徒弟,慢慢养大了再和人家好,这一套,是你们家的传统啊!传统啊! 所以说,山中无一事,全靠剑尊脑补。 霍晅去看了阿宁,被岳游拒之门外。宋嘉玉偷偷摸摸的告诉她,前几日她来过之后,阿宁就突然病倒了,面如白纸,气若游丝。 阿宁在她身上下的护身符被红雷霸道击碎,他是被秦芾的灵力所伤。 霍晅将岳游叫出来,他黑着脸,就差揪着衣领兴师问罪了。宋嘉玉那三个赔笑守在一旁,就提防着他。 霍晅自然也不和小娃娃计较,给了他一颗吃剩的十灵丹,让他给阿宁服下。 霍晅心中生出那念头之后,再细细品味了一番沈流静对这小徒儿的态度,两大箩筐的金骨牙,一瓶一瓶的十灵丹养着,更别说那洞府里能滋养神魂的白玉石榻,都越发佐证。 再想想沈流静这个人,倒是不坏,虽然他那百年修为是给了他又当徒儿又当童养媳的小徒弟,可好处归她了。 而且,他长的好看。 这么好看的人,先是遇人不淑,被人抛弃,就一直陷入情伤五百多年。现在难得动心,对方却还是个筑基期的小娃娃。 沈流静这棵老树要真正开花,至少要将这孩子养到分神不可。 她当年两百余岁分神,已经是千年难遇。 沈流静还要养上至少两百年……啧啧……所以说,他在云头时,偏偏就看了这小娃娃一眼。 也是活该。 沈流静带着夜露进来时,霍晅眼中还有未曾收回的同情。 沈流静垂下目光,径直拉过她的手腕,略一探脉便知,她身体的伤已经全都好了。 想来,她魂体应该也养好了。 沈流静刚要收回手指,霍晅手腕一动,不经意的握住了他的手。 沈流静心头一震,面无表情的抬眼看她。霍晅的眼睛像是天边弯弯的月牙。 “何事?” 霍晅心道:看看这人,心爱的小徒弟主动拉他的手,他心里都乐开花了吧,还装什么面无表情? 她也是看在那百年修为的份上,才让他高兴一回。 “无事。弟子听说,师尊和余音前辈退婚了?” 沈流静皱了皱眉,不想和她说这个,可口中却不由自主且诚实的解释: “为师与她并无婚约。但这件事的确是为师错办了,已将信物归还给余音道友。” 霍晅越发笑意盈盈:“原来如此。” 霍晅十分真挚的拉着他白嫩小手,触手冰凉,像是一枚可供 分卷阅读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3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32 赏玩的极品玉骨。她顺便摸了两下,揩了一把油:“师尊,虽说婚事不成,但您别丧气。终究能得偿所愿,情生并蒂。“ “得偿所愿,情生并蒂?“ 沈流静又露出那副愁肠百结、复杂至极又暗藏温柔的神情。 和昨夜,他舍却百年修为时一模一样。 霍晅一见他如此,又觉得浑身发毛,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寒流窜至心头。 这八个字被他含在唇齿之间,裂玉碎冰溅落在她耳边。她披着女娃娃的壳,心想他心悦于她,就想撩他一把,顺便调戏,反叫他言语间弥漫而出的梵香扰的心头一震。 第23章 魂归 沈流静声如冷冰,眼神苍凉。 看来当年真是被伤的狠了……可见,遇人不淑这回事,不管男人女人,凡人修士,小修大能,谁碰到了都是五劳七伤。 霍晅心里唏嘘,又觉得,沈流静真是生的好,峨眉微蹙,惹人垂怜。 霍晅手按在不安分的胸口处,干巴巴笑了两声:“师尊也不必如此。即便真不能,还有徒儿孝顺您,承欢膝下呢。总不会叫您孤独终老。” 这小徒弟就算不喜欢你,不也还是你徒弟么?日夜相对,朝夕共处,也该满意了。 承欢膝下——承欢—— 她一串话说的又急又快,明显不走心。偏偏沈流静心念杂乱,硬生生听出别的意思。 他一动念,眼神便有些露骨。霍晅是何许人,虽说未曾经过情丨事,可也不是个傻子,他这神情还能看不出来,脱口而出: “你这是……”欲念啊! 竟然对自己不到十六岁的小徒弟动了欲念,禽兽! 霍晅在想什么,沈流静大概能猜到。 他转过脸,神色淡淡的自若。并不以被人发现了“龌蹉念头”为耻,总之,十分的宁和平淡。 霍晅顿的久了点,想起今日白天听说的,李璇珠的典故,声音微微颤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问:“养个徒弟做道侣,是你……咱们玄心宗的传统吗?” 沈流静又不愿意搭理她了。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个人脑子里,就从来没装过正事。 沈流静抽身要走,霍晅身法轻盈,欺身上来,只见一双星眸凑到面前,几乎就在眼皮底下。 她笑盈盈问:“师尊,您去何处?” 她两只手指自然勾着他衣袖一角,怕他突然瞬移跑了。 沈流静立时后退半步,目光从满天星子里挪开,却又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这两根手指甜蜜蜜的揪着他衣袖,搅得人无可适从,他身形僵硬住了,耳尖也红了。 啧啧,果真纯情的要命!难为他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 心越骚动,他越冷淡,目光越发逡巡,却不知道自己这模样,羞涩可人,越发叫人想狠狠欺负一把。 霍晅心里暗笑,不露声色的踮起脚尖,挨的他更近了些:“师尊,您去何处?” 沈流静涩声道:“为师去藏书阁找几本书。” 他语声如冷玉坠地,似乎和寻常没什么不同。细听之下,才有些沉涩。 霍晅道:“弟子也想去看看。” 沈流静立时就想,怪不得她今日如此乖觉,许是又想从藏书阁里找什么东西?可她靠的实在太近,沈流静几乎是心乱如麻,还未理清什么,就已经带着她进了藏书阁。 青莒峰上的藏书阁,是沈流静的私藏。沈流静想翻查古籍,又疑心她“别有图谋”,进去之后就忙自己的事情,刻意不再管她。 霍晅却是觉得,自己就要走了,以后这壳子就还给那女娃娃了。沈流静虽然喜欢这女娃娃,却不知道这女娃娃喜不喜欢他。等她一走,这女娃娃就立时变脸,那沈流静也太可怜了些。 因此想着,走之前给他点甜头,叫这“乖巧的小徒儿”多陪陪他。 而沈流静能带她进藏书阁,自然也是愿意她时刻相随的。 谁知道,沈流静进来以后,当真目不斜视,专注的查阅古籍。 霍晅有些蠢蠢欲动,直想把他这张冷脸撕在地上,摔的吧唧一声响。 沈流静正站在书架前,就见她突然蹭了过来,越靠越近。他眉头微皱,霍晅几乎要钻进他怀里去。 沈流静正要避开,就见她眨眨眼睛,眼底有些不可察觉的戏谑,温软的手指恰好从他耳边擦过,然后就顿住不动了。 沈流静站着不动,将书合上,声音微冷:“做什么?” 霍晅手指在书架上来来去去,自然言道:“弟子想找一本剑诀……” 说话间,突然抬头,就撞进了他眼中。 沈流静僵硬站着,紧紧靠着书架,唇微抿,眼中竟有些惶然之色。 霍晅微愣,突然就歇了逗弄他的心思,索然无味。随手抽了一本书,退到一边,又笑盈盈的回头:“弟子拿书。” 霍晅翻开书,才发觉竟然是一本禁制入门,更觉无趣。眼睛落在书上,神识却四面八方的徘徊,想换一本有趣些的。 这一扫,就见九重大书架旁,另外列着一个白玉石的小几柜,上面有一个青玉大肚瓶,里面插着几支竹叶。 霍晅眼尖,见大肚瓶下面压着一抹金色,鬼使神差的抽出来一看,顿时…… 她久违的有些心虚。 这金帖正是沈流静当日上山求剑,霍晅特意发来,称赞他天仙儿般的容貌,还叫他拿舞姿当束脩的那封。 竟然还留着! 霍晅揣摩了一下他的用意,大概是——当日之辱,铭记于心,来日必加倍奉还? 想想身上那百年修为…… 霍晅有些窘迫,默默的把金帖给戳回了花瓶底下。 霍晅见了金帖,反省自己当年的小人行径,有些待不住了,随意找了个借口,先回了十八洞。 入夜,月色熹微,夜风潺潺缓缓,一点金色从少女眉心逸出。金光一旦出了洞府,便收敛了熠熠金华,与月色融为一体。 这点金色正是霍晅的魂光,行色匆匆,只是路过南风竹林时,突然顿了顿。 疏月不明不朗,伊人不眠不语。 沈流静白衣显眼,挺拔身姿陷在林中,比竹君子还要清雅。只是一竿紫竹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容貌。 霍晅魂光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毫不留恋的离开了青莒峰,最后融入空镜墟的护山大阵之中,离了玄心宗。 霍晅谨慎,又多行了数百里,才以魂光凭空画符,召唤真身。 等候的时候,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沈流静既已变心,不再眷念年少时的道侣,又为何趁夜色在林中神伤? 霍晅呸了一口,也许他就喜欢半夜出来偷竹笋吃呢,她哪只眼睛看见,他是在伤心? 可那孤然自立的身影,又叫她一个过路的魂魄,都徒生伤怀。 沈流静今夜心乱,又 分卷阅读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33 是不宜通玄。 自这人冒冒失失的跟他回山,短短几日,似乎很久未能静下心来。 耳边还有她盈盈的笑语,根本毫不为难的就能叫出一声一声的“师尊”。只要她想,时而娇嗔,时而甜腻,可没有一句真心的。 即便不是真心,也足够他心思沉浮。 于是,在竹林里回味心上人“投怀送抱”的沈流静,丝毫都没有察觉,有一点善于隐匿的金色魂光从他身边飘过去了。 翌日一早,沈流静踌躇片刻,仍旧进了十八洞。 夏绯盘膝坐在白玉塌上,还有些恍惚。 她追杀作乱人间的织梦鼬,虽然成功击杀,却叫织梦鼬给迷进了梦中,几乎生了心魔。后来,她误入山中,受了重伤,再后来…… 再后来就坐在一只白色大鸟上,被师尊带回了宗门? 这隐约的一点记忆,是霍晅特意给她留下的。夏绯自然稀里糊涂的,正惶惑间,赫然见了一角白衣。 夏绯急忙跪下:“弟子夏绯,见过师尊。” 只一眼,沈流静就知道,她早走了。 沈流静遽然转身,拂袖离去。 刚回到洞府,便压不住喉间腥甜,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沈流静掉头就走,夏绯虽然不明所以,但很快压下心头的惶惑,专心修炼起来,周身经脉都贪婪的吸收着青莒峰上浓郁而纯粹的灵气。 ——不对,经脉似乎拓宽了许多,就连她的修为都有所精进。受伤前不过是筑基初期,这次醒来,已经又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夏绯压下疑虑,不以为意,仍旧潜心修行。到了夜间,一名紫衣小童轻扣禁制,手中托盘上,还放着一枚灵气充裕的紫竹笋。 “夏师姐,小童受峰主清净之力点化,是这山中紫竹所成。峰主遣我前来,为师姐带路,另换一处洞府。” 夏绯之前虽被沈流静收为亲传,却一直不曾见这位名义上的师尊。再兼之今日师尊转身就走,多半是极其不喜她。青莒峰灵气精纯,虽然可惜,但也不必强求。 夏绯淡淡道:“也好。我伤已大好,就不叨扰师尊了。还请尊使替我多谢师尊疗伤之恩。” 紫瑜将紫竹笋递给她,自己在前面带路,却带到了数十丈之外的第十七洞。 夏绯突然就不懂了,这位师尊究竟是何用意? 既不是要撵她下山,何必又要换一个差不多的洞府? 紫瑜将储物袋交到她手中,笑道:“夏师姐,这是你之前灵霄峰住所的东西,师尊暂时保管,现交还于你。” 夏绯道了声谢,见这里面连她母亲留下的断木梳都在,便猜到,必定是灵霄峰大师兄沈青晏所为。 她暗暗记下,压下层出不穷的疑惑,连洞府都来不及细看,便再次入定,潜心修行起来。 这样的灵脉所在之地,只要运转功法,充足的灵气就像河水一样涌过来,将她包围其中。这样事倍功半的修炼所在,她以前根本连想都不敢想,怎敢空耗光阴? 凡间一处破败酒寮,霍晅两只手掐着一整只蹄髈,正啃的津津有味。酒寮里人不多,但凡进来,都要侧目一观,看她吃的好,不由自主的就叫老板也上一只。 毫无例外,酒寮老板无奈的道:“今日没了,都叫这位姑娘吃完了,对不住嘞。” 霍晅正啃着,小手指微微一动,一点金光缠在上面,像一条细小的蛇,翘起小脑袋,指了一个方向。 霍晅嘀咕了一声“扫兴”,随手搁下一锭银子,操起剩下的半根蹄髈,出了酒寮。 虽是酒香肉美,清理门户,也要紧。 第24章 三千咫那个放猪的 夜色沉如浓墨,没有一点光亮。 这墨色诡异,即便是目力不凡的修士,也看不清半步之外的东西。秦紫凌抓紧身边人的衣袖,声音微颤: “宋师姐,这个小鬼这么厉害,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有点怕,师姐,你快发回音符,让姑姥姥来救我们……” 宋鉴予眉头微皱,心中不喜加重,甚至有些厌烦。内宗弟子果真娇惯,都陷进五行困阵半个多时辰了,和这魔修交手了好几遭了,竟然还以为是师门任务里的小鬼作祟? 宋鉴予声音放柔,拍了拍她拽着自己衣裳的手,安抚道:“师妹别怕。这不是小鬼,是五行困阵……” 秦紫凌惊呼一声:“这小鬼还会用人修的术法?” 宋鉴予忍了几忍:“不是。这就是个修士布的阵法。” “那,那个小鬼呢?师门任务不是叫我们来除掉这害人的小鬼?”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惦记那小鬼! 宋鉴予尽量维持平和语气,道:“小鬼早就被这修士杀了……” 秦紫凌一喜,不等她说完,就喊了起来:“那一定是弄错了!道友,我们是不落天内宗弟子,不是邪祟。既是同道,你快打开阵法,放我们出去吧!” 宋鉴予脸色一变,拉着她急忙后退,手中打出两张中品神火符,和突然涌出的无数冰刃撞在一处,冰碎火灭,随即又归于黑暗。 冰刃虽然被挡住了,可二人都觉浑身一冷。秦紫凌更是微微颤抖:“我,我明白了,那个小鬼是被他当成诱饵,把我们引进来。他,他是个邪修!” 宋鉴予心想,总算还不算太笨:“从我们陷入阵法,回音符就传不出去了。师妹,你是内宗弟子,又深得老祖欢心,老祖可有赐下什么护身法宝?” 她虽然这么问,可心中却想,见愁老祖一向偏疼这些姓秦的,只要和秦氏沾亲带故,就没有空手的。 果然,秦紫凌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青色宝珠,二人周身十余丈都被点亮,庭院中一草一木清晰可见。 这宝珠周身华彩璀然,必然是件法宝。 宋鉴予见她拿着宝珠,仍然往她身后躲闪,忍住心头的嫉妒,问道:“师妹既然有老祖所赐法宝防身,为何方才不拿出来?” 秦紫凌小脸微红:“我,我怕黑,突然打雷,又起风,还有火,我就忘了。” 她仍然很怕,但因着法宝是老祖所赐,心头也安定了些。以口诀祭出宝珠后,便根据五行困阵的方位辨认阵眼。口诀越来越快,朝着阵眼飞去,一道青光划破黑幕,阵法大破,天也骤然明亮起来。 天际豁然开朗。她二人被困在阵中半个多时辰,此刻,却还不到黄昏。 秦紫凌心头一松,刚喜滋滋的叫了声“师姐”,就脸色大变,召来宝珠,回护二人。 一股强盛的高阶威压突然而至,宋鉴予一心都在这法宝上,来不及开防护阵,在这股山压之力下,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秦紫凌顾不得自己,勉强开启防护阵,用宝珠护住宋鉴予。 宝珠可攻可守,支撑出一个小型结界,宋鉴予缩在其中,顿觉浑身一轻。而这宝 分卷阅读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3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34 珠近在眼前,只要抹上自己的血液,就能重新认主…… 这邪修已经金丹期,秦紫凌和自己都只是筑基初期,若是力敌,没有半点胜算。而青合宝珠也只能带一人逃命…… 黑衣邪修眉目清秀,眼睛猩红妖异,又带艳色:“本座见是两个娇滴滴的女娃娃,本想给你们留点好,悄无声息的困死在这阵中,再将这点微薄修为贡献给本座……偏要闹成这样子。” 秦紫凌动弹不得,见她要抽走自己的修为修炼邪术,忍住害怕,破口大骂:“你这邪修,用人命练功,不得好死!我们都是不落天内宗弟子,你敢动我们,姑姥姥必定将你碎尸万段,叫你魂消身死!” 黑衣邪修收了浅笑,在左手心画出一条血线,走近秦紫凌:“那就怪不得我了。小姑娘这样嘴硬,会死的很难看的。” 血线像活了一样,扭动着靠近秦紫凌面容,欲往她眼睛里钻。 秦紫凌瞪大了眼睛,想要后退躲避,可身体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初出山门的小姑娘吓的神魂俱裂,突然面前晃晃悠悠落下半截柳枝,恰好打在“红线”之上。 红线猛地缩了回去。 柳枝落地生根,长成一棵绿茵茵的垂柳,像一把绿色大伞,将二人包在其中。 黑衣邪修脸色苍白,因术法反噬吐出一大口血。他捂着手后退几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这霸道而又熟悉的威压,剑意中的毁灭之力,还有柳枝上的再生之气…… 他亲眼见到她尸身坠入地心熔炉,又是力竭之时,应该是尸骨无存,魂消魄散。可这世上除了她,又绝没有哪位圣人,能同时拥有这样矛盾的双重力量。 就是她回来了。 宋暗风心计深沉,瞬息之间换了怅然之色,往四周看了几眼,突然欣喜若狂道: “师尊,是不是您?是您来了吗?弟子就知道,您一定会没事的,弟子被奸人控制,身不由己,竟然,竟然做出……弟子只恨不能舍却此身,和那魔人同归于尽!若真是您来了,求您现身,让弟子看上一眼,弟子死了,也能安心。弟子犯下大错,只求能死在师尊剑下……” 他正痛哭流涕,言辞悲切,恨不得将一颗真心都掏出来时,突然一道剑意横拍过来,他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剑意浑厚,收尾时一扫,又把他脑袋摁进了泥沙里。 昨夜下过大雨,泥土还很湿润。 “有什么肺腑之言,跪下说罢!” 小雨丝又下了起来,秦紫凌只见一位紫衣姑娘,气势逼人,不可直视。她一手撑着凡间最常见的油纸伞,另一手拿着……一根骨头棒子? 刚才那磅礴无比,精纯无比,一下就将金丹后期拍在泥土里的剑意,是这骨头棒子发出来的? 初出茅庐的少女,觉得自己恐怕有点瞎。 宋暗风也要瞎了,他被摁在泥水里,那剑意还来回滚动了一下,恶意碾了碾。 他七窍之中,都是污浊的泥水。那股极寒剑意在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之中流窜,无处不在,四处作乱,恨不得就此死去。 可霍晅好像忘了他一样,任由他趴在地上,反而笑眯眯的收了柳枝,放在了秦紫凌手中。 秦紫凌双眸亮晶晶的望着她,既是感激,又是崇拜:“晚辈不落天秦紫凌,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敢问前辈尊号?” 宋鉴予脸色薄红,凑上前来恭敬道:“还请前辈赐告。” 霍晅摸了摸下巴,眼珠一转:“前辈不敢当,我是晏极山宋暗风。” 秦紫凌不曾听过这名字,反倒是宋鉴予欣喜不已:“原来您是晏极山剑尊座下……得见前辈,晚辈真是三生有幸。” 霍晅扯了扯嘴唇,见她肩上沾上了一点黑气,伸出手指随意拂去,温和可亲道:“既已脱险,你二人便快回山吧。这柳枝可护佑三日,回宗后,可要勤加修行。” 二女再三拜谢,赶回不落天。 “总算走了。”霍晅呢喃一声,伸手一拂,把半边泥人拔了出来。 宋暗风蜷在地上,往日的潇洒俊逸,全交付给一地泥水。 他低着头,喃喃道:“师尊,弟子能再见到您,真是欢喜坏了。可您为何说自己是弟子呢?弟子是个男子,怎能让人误会?” 霍晅淡淡一瞥,眼中似有冷嘲笑意:“你就要是个死人了,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 宋暗风心中暗恨,口中却苦涩道:“是弟子修为不精,被魔修夺去身体,害了师尊……” 霍晅看他演上瘾了,不耐打断:“这种话,你跪着说,为师也不信。何必呢?” 宋暗风收了眼中泪花,再抬起头,已经是血红一片:“师尊可知道,外人说起弟子来,都叫弟子什么?三千咫那个放猪的!” 霍晅愣了愣,头微微一偏:“谁这么叫了?方才我用了你的名号,我看那两个女娃娃,喜欢的紧,就差以身相许了。” “那是两个筑基小修!”宋暗风突然觉得一阵无力。“师尊可知同辈金丹之中,又是怎么说我的?” 霍晅揣摩了一下,试探着道:“猪倌?” 宋暗风怒喷一口鲜血:“是放猪的!” 什么猪倌!他现在是和她说,他为何背叛?她为什么老是找不到重点? “师尊收我作挂名弟子,甚至还带我回三千咫。这是无上殊荣,弟子也心怀感激,可师尊却让我去看管猪群……” 霍晅听的没多大意思了。 何况,她几时叫他去放猪?她虽然爱吃猪肉,也特意养了一些猪来吃,可那些猪都是山中散养着,打了印记,等长大了,找回来吃就好了。 她一个入圣大佬,养猪需要猪倌吗? 霍晅道:“玄心,你说你是放猪的。为师觉得,我才是猪倌。这五十年,我那么多好东西,就光养了你这么一头人心不足、忘恩负义的黑心猪。这么一说,还挺肉痛。” 她啧啧两声,宋暗风又喷出一大口黑血来。 “哎,你都要做魔修了,怎么还这么经不起激呢?年轻人,脸皮要厚啊。” 霍晅慢悠悠、温吞吞的说道。 第25章 定魂入骨 宋暗风吐出嘴里的泥沙,刚要抬头,就被剑气从脸上猛刮过去。这种屈辱和羞愤,好像一夜之间被九十几个乞丐从脸上噼里啪啦的打了几千个耳光。 霍晅言语浅淡:“玄心,就算是放猪的,那也是三千咫本尊座下第一养猪的。你知道有多少人,哭着喊着、求着爬着要替本尊养猪么?” 宋暗风:“那他们怎么不来?” 霍晅理所应当的道:“本尊看上了你啊,自然没有他们的分。莫说本尊从未让你去放猪,就算是放猪,也不是人人都能来的。” 这近五十年来,宋暗风住在晏极灵气最充裕之地,遑论法宝灵器、天材地宝, 分卷阅读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3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35 能用的,都给他用了。 他却只记得,他为她放过猪。 霍晅又问:“我自认,待你……没出什么岔子,你为何非要投了魔修?” 宋暗风低低笑道:“师尊既然口口声声说,看重我,对我好,那为何迟迟不肯收我做亲传?” 霍晅目露为难:“你一入我门下,我就说了,可引荐你拜孟子靖为师。我可不收你做亲传。你是雷灵根。” 宋暗风愤恨的抬起头,眼角溢出血泪,鼻子上挂着一个血色泡泡,因他动作太快,也突然爆了。 “这算什么理由!” 变异雷灵根,若是其他宗门,只有抢着收徒的!哪怕她说因为他笨,他也信了。可她的理由是,因为他是雷灵根。 他这样的天赋之资,反倒成了缺陷? 霍晅疑惑道:“怎么不算?” 她就是讨厌雷灵根,尤其空镜墟姓沈的那一窝。怎么能往自己家里再收一个?她有病啊? 宋暗风还要强词分辨,就被一股威压再次拍在了地上。 “你不必说。本尊明白。”霍晅眯了眯眼,唇角淡淡一点笑意。“是本尊给你的太多了。可你还要更多,本尊没有给,你又不敢来要,就起了不平之心,继而弑师。” 她声音轻柔,宋暗风却深知,她已经起了杀心。那杀意缓缓弥漫而出,不带任何情绪,如她剑意,纯粹、坚定。 求生要紧,他忙叩首顿地:“弟子十恶不赦,但与您师徒缘分,已有四纪之年,却从未见过那把剑,也从不曾一睹师尊持剑的风华。今日死有余辜,但求,能……死在师尊剑下。” 他说的剑,是历代剑尊所持的晏极至尊之剑,三千霜华。 霍晅微微摇头,随口回绝:“太麻烦了,不想出剑。” 宋暗风瞳孔一缩,已压抑不住心中愤恨:“这五十年师徒之分,在师尊眼中,算什么?连根吃剩的骨头都不如吗?” 霍晅再次摇头:“既然要死,为师一根小手指头就足够把你碾死了,这不是还用了骨头棒子么?你就知足吧,为师够给你面子了。” 宋暗风还要再问,突而眼前一道金芒,比他从前见过的任何金光都要耀眼,都要夺目。等他顿悟这便是自己的金丹时,神魂已然消散,只留下这百年修为禁锢在金色水珠之中。 心计沉厚,诡念多出,到头来,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已经再无去路。 霍晅微叹口气,金丹在手心浮动。想自己嗑了,可又是自己养大的,有点下不去嘴。 这可不像她三千咫里养的猪,灵智未开,养的白白胖胖就好下饭了。 这还是她第一个亲手养大的徒弟呢。 幸好是挂名的!要是被孟子靖知道,她今次栽了这么大跟头,是在徒弟手里,简直要把半边山头笑塌。 冷风细雨拂面,霍晅呆立片刻,稍作收拾,将宋暗风来过的痕迹,逐一抹除。 四野无人,霍晅也不必隐匿行迹,化作一道流光,不到半个时辰,便落在一处荒凉山头上。 半边山坡上,一寸来高的木墩子整整齐齐的站着。树木倒了一地。 霍晅摇摇头:彼岸虽然好看,可用完以后,就丑了!那竹林子光秃秃的,还算好的,这半边山上的树都被砍了。倘若他敢上她的三千咫来这么一下,她必定是要揪着沈流静种上十年八年的树再走。 霍晅未多停留,找到那颗开了灵识的榕树。小树童之前吃了她的亏,见她周身清气缭绕,一看就是个人修,吓的瑟瑟发抖,不等霍晅开口,就叫嚷起来: “我很穷,没有灵气,不借!什么都不借!” 霍晅无奈一笑,一指定在树干上,再生之力将树灵团团包裹起来。 一股暖意袭来,将小树童紧紧包裹;好似春雷惊蛰,让它快活的舒展开枝桠,伸了个懒腰,枝节都勤勉的发出了咔咔声……它忍不住又伸了个懒腰,欢悦的直哼哼。 霍晅收回手指,仍然有一层肉眼可见的白色灵光环绕树身。大树不断伸展着,树身粗了,枝桠浓密,树冠招展间,凉风习习,泛出青绿色的柔光。 树冠沙沙,小树童惊喜不已:“我,我又长大了!” 霍晅嘴角微翘:“只是长大了?” 树冠下,冒出一团莹莹绿光,青翠喜人。正是由再生之力催生的灵元。 他苦修几百年才开了灵智,今日一朝点化,就生了灵元。 绿团子绕着霍晅转了好几圈,欣喜的恨不能上蹿下跳,突然又缩回了树干中:“你,你,我,我没什么好东西,你到底干嘛来了?” 这小家伙,还挺谨慎。 霍晅故作蛮横道:“我要干什么,你又拦得住?” 说完,手掌贴在树身,将封印破除,引出一团微弱的魂光。 她轻而易举的侵入,小树童原本躲进“领域”深处,见她要取这魂魄,不顾一切窜了出来,以微薄之力,试图和霍晅抗衡:“你,你放手!这只是个人类残魂,不好吃,也没什么灵气……你,你要吃就吃我吧!” 霍晅哭笑不得,温声安抚:“我不是说过,请你看好这孩子的魂魄,我拿借你的灵气来赎回?” 小树童一愣,霍晅已取回了魂魄,施展春生诀,将魂魄滋养起来。 小树童这才信了,呆愣的问:“是你?可你怎么变了样子?而且,你借我的灵气,也没有这么多。你还的太多了!” 它可是一棵正经树,从不爱占人便宜的。 霍晅道:“那再送我一根树枝吧。” 树枝沙沙作响,片刻后递下来一根灵气充足的元枝。 霍晅在大树周围布了一个聚灵阵,笑眯眯的摸着树身:“专心修行,可别太抠门了。” 小树童害羞的缩了进去,等她走远,又悄悄爬上树冠,枝叶沙沙,与她作别。 手心魂光明灭不定,还是太虚弱了。霍晅寻了个五行适宜之地,布好养魂阵,取出金丹,指尖一掐,金珠乍裂,浓郁的灵气丝丝缕缕缠绕在魂魄之上。 魂魄不知如何是好,闪耀的更加剧烈,霍晅口中念念有词,引导他吸收灵气。 魂魄只是闪躲,试了数次之后,终于成功吸收了一缕灵气。魂魄顿时明亮了许多。 他尝到甜头,不用霍晅再费尽,就自动吸收起来。魂魄逐渐凝实,到最后吞不下了。 阵法中央,现出少年玉果的虚影,茫然的站着。可他天生对霍晅就有亲近之意,飘到她身边一丈之处,安安静静的不再动了。 霍晅将榕树元枝取出,收敛金丹剩下的灵气,用以铸剑。 一日一夜后,霍晅收了阵法,借着稀薄夜色下山。 山脚下,罗婆婆坐在门口柳树下,摸黑纳着鞋底,身旁一只野鸡懒洋洋单脚站着,等罗娘出来,跳着飞回了鸡圈。 玉果手里拿着两颗果子, 分卷阅读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3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36 憨憨笑着,叫了一声:“娘亲。” 罗娘一顿,转头时已是眼泪哗然。 玉果将果子放在门口的石头上,跪下就磕了三个响头:“娘,儿子被仙人选中,要去山里修行,特来跟娘亲辞别。” 罗娘别开脸,不闻一点哭声,但眼泪一直不停。 玉果静静站着,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罗娘深吸口气:“你走前用柳枝插了篱笆,到如今已经发芽出绿了。既然你有好前程,就要诚心,总是打鱼晒网,那就是枉费了仙人的好意!”她一指门口人身粗的大树,“等柳枝长到这么粗,你再回来吧!” 玉果再次跪倒,给罗娘磕头,又给罗婆婆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 霍晅召回玉果,月色下行走片刻,道:“玉果,你魂魄受损,非要养上一段时日,方能往生。” 玉果微露迟疑之色。 霍晅见他如此,越发温声和气:“你魂魄被魔气腐蚀,又是凡人魂魄,要想完全养好,只能在灵气之中日夜滋养。若是现在就去投胎,来世多是体弱多病、痴傻憨愚。” 玉果抿了抿唇:“我那天救的那位仙子呢?” 霍晅告知她已经回了自己宗门,玉果这才微微一笑:“那就好。多谢仙师为我保全魂魄,都听仙师安排。” 霍晅掐了个诀,将魂魄打入骨头之中。骨头尾端,立时便多了一道符文,首尾相接,受灵气滋养,不断旋转。 霍晅了结了此间因果,正要回山,突然心头微凛,瞬息间就回到了诛杀宋暗风的凡间小镇。 桃树下,冒出阵阵诡异的黑烟,四周围着五六个惊慌失措的凡间男子,有胆大的提着水桶过来,胆子小的抱头尖叫,口中直念菩萨救命。 霍晅施了个定神诀,将几人甩到一边,用柳枝护住。 宋暗风死后,霍晅随意捏了个后土诀,将他尸身埋在了桃树下。 现在,这块地冒烟儿了! 第26章 睚眦必报 极焰似能灼情,烈火将欲焚心。 此间,四处都是火红。 秦芾一身轻纱,前襟虚虚掩着,秀发搂在左侧,青丝从白腻脖颈处蜿蜒垂落。她歪歪斜斜的横卧美人榻上,手持一把天青烟雨轻罗小扇——使劲使劲,使出老劲儿拼命的呼扇着。 一把仙气飘飘的宝器,硬生生被扇的像一只扑棱甩翅膀的疯癫蛾子。 这红彤彤、金澄澄所在,便是秦芾“退隐而居”的秋光淡。 她一身修为,运转体内灵气消解暑热。手中的扇子乃是极寒之地天生天养的冰髓制成,一扇就能化炎为冰——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仍然是热!热的她恨不得现在就破了誓言,杀出秋光淡,将霍晅狠狠的踩在脚底,再狂笑三声,问问她,到底咱两谁老大! 她现在杀出去,该用什么法宝呢?她修为更精进了,当然要用更漂亮的法器才配的上她。 唔,炼心伞就不错,才配得上她的美貌与仙姿。 霍晅一定会用剑…… 想到那把剑,刚坐直身子的秦芾,又怂怂的躺回了美人榻上。 片刻,秦芾轻声发问,声线缠绵、慵懒:“小十九回来了?怎的听说,碰见了晏极山的人?” 莫均游在殿外应声,将秦紫凌、宋鉴予二人遇险、获救之事一五一十回禀。 秦芾罗扇稍停,又发狂一样甩起来:“真被羲渊的弟子救了?那人说了什么不成?” 莫均游顿了顿,很快作答:“并没有什么。只是,小十九很喜欢这位玄心道友,回来后逢人就说,她是如何如何貌美,气势非凡,等等。” “貌美?”秦芾桃花眼一敛,唇角一翘,方才还烦躁不耐的脸上,现出一点珍珠梨涡,又娇又媚。“宋暗风是个女人?呵,叫她们两过来,我瞧瞧。” 二人很快到了,秦紫凌率先跳上蜉蝣台,转身将魂不守舍的宋鉴予拉了上来。 蜉蝣台停下后,二人眼前都是一片金澄火红。虽然蜉蝣台上凉意缭绕,感觉不到传说中的极热,但光看这红红火火的颜色,就从内心深处迸出一个字——热! 宋鉴予是第一次上蜉蝣台,虽然脸色苍白,可还是忍不住四处打量。 秦芾慢悠悠开口:“那宋暗风长的什么模样?如何的气势非凡?嗯?” 宋鉴予额头冒汗,结结巴巴的道:“回秉老祖,并,并不如何,衣着随意,行为动作也是粗俗不堪……” 秦紫凌摇摇头:“姑姥姥,十九倒是觉得,她真是好看。” 秦芾额头爆出井字,已经大约猜到,这个“不修边幅、行为粗野”的女修是哪个了,手中的扇子也扇的更猛烈些。 “小十九,你来说说,到底什么模样。” 秦紫凌道:“穿着紫色布裙,头发挽起,垂落几缕,只戴了一根木钗,就是有点儿像筷子。手上拿着一把油纸伞,哦,还有一根骨头棒子。” 秦芾龇牙:“骨头棒子?是猪骨头吗?” 秦紫凌不明白老祖为何问起这个,但那的确是一根猪骨头。 秦芾冷笑一声,还真的是她!真是出息了,冒用自己徒儿的名号…… 她突然恍悟,眉心使劲拧起,厉喝一声:“出去!”同时衣袖一拂,将蜉蝣台扫荡出去。 但已经迟了。 蜉蝣台上,一股凌厉冷寒的剑意伴随剑鸣之声,冲涌而出! 剑意纯粹,极快,极凶,刹那间将秦芾穿了个透。 见血即收。 秋光淡里,刹那平静,方才磅礴无比的剑意丝毫不留,仿佛从不存在。只有秦芾倒在榻上,左手按在鲜血淋漓的右手臂上。 血,很久才勉强止住。可那股侵入体内的森寒剑意,还需时日才能彻底化除。 秦芾换了衣裳,单独把宋鉴予召了进来。 宋鉴予浑身发抖,扑通跪下,牙齿撞击声清晰可闻。 秦芾微微皱眉,仍然温和道:“起……” 宋鉴予大叫起来:“老祖,弟子什么也不知道!那人自称是晏极山剑尊座下,也不曾看她信物,说不准和那魔修本就是一伙的……弟子,弟子绝不敢与外人勾结,弟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对了,她拍了弟子肩膀一下,许,许是那个时候,动了手脚!老祖明鉴啊!” 秦芾嘴角微抽,坚持说完了那半句话:“……来回话。” 秦芾瞥了这少女一眼,问道:“你与小十九同遭险境,你可曾起了歹心?” 宋鉴予猛地摇头:“老祖明鉴,弟子绝对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有?”秦芾微露冷笑,“你大概不知道,此人睚眦必报,又深知我看重血亲,若是要恶心我,便应当将这道剑意,放在我秦家的小十九身上。现在,她却把这道剑意,放在了你身上。唯一的理由,就是你做了什么,叫她更看不顺眼了。” “ 分卷阅读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3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37 说!”一声轻喝,问心阵起。 宋鉴予脚下腾起的紫色符文,如可怕的枷锁,叫她不住颤抖起来。 “说吧,强敌当前,你是如何做的,小十九又是如何做的?” 问心阵下,如有虚言,九雷轰顶。 宋鉴予不敢说谎,只得认了,她的确生了夺宝自己逃命的心思。而秦紫凌却不顾自身安危,一直护着她。 秦芾微微叹息:“我等修道,本就是一念之间。她来的凑巧,本座问你,若是她不来,你已然做下此事,该当如何?” 宋鉴予如闻雷霆:该当如何?她若间接害死秦紫凌,从此后就是不落天万里追杀,永无宁日。 秦芾吩咐一声,莫均游即刻收回了宋鉴予的外宗弟子令牌,将人连夜送回了宋家。 伤口疼痛难忍,剑意在体内穿行,秦芾顾不得热气灼人,定心打坐,两个时辰后,方才勉强压制住剑意。 即便是压制住了,仍然觉得它时刻蠢蠢欲动。 秦芾苦笑一声:霍晅这死鸭子,果真睚眦必报,更胜从前。 霍晅双手握“棍”,猛地扫荡出去,将“宋暗风”的头打偏,脖颈发出嘎嘎一声。一团黑气被砸了出去,滚在地上,倏忽之间,又窜回他体内。 宋暗风浑身黑气,从地下爬出来后,就不屈不挠的攻击霍晅。霍晅手中骨头棒舞的虎虎生风,砸断了他四肢手脚。 宋暗风再次冲过来,霍晅终于找到了“窍”,骨棒定住他心口一点,逼出一块黑色晶片。 玄石被起出,宋暗风趴在地上,不动了。尸身随风化成了森森白骨。 又是玄石。 霍晅皱了皱眉,将玄石接在手中,上面还勾着宋暗风的一小缕残魂。 怪不得还能“诈尸作乱”。 霍晅心道,本是师徒之分,她原本还想留给他些许尊严,可惜…… 霍晅毫不犹豫的施展了搜魂。残魂陷在阵符之中,渐渐化成了一道凉风。 宋暗风的记忆里,他一直对霍晅孺慕有加,直到被人在体内种下了一枚玄石。他开始做梦,梦里种种都是另一个怨忿满怀的他。 梦里的宋暗风眼中,整个晏极都没有一个好人。霍晅对他细致入微,全是施舍,无聊之极时,养个徒儿当宠物,消遣时光。 山主孟子靖对他关爱有加,只是看在剑尊的面子上,看他像个小宠物似的,能逗剑尊一笑。 其他的师兄弟,表面笑盈盈,内里其实都在等着看,他几时被剑尊厌弃,额,还有,剑尊几时换宠物。 霍晅看的一脸懵。 这脑洞突破天际的宠物言论。给宋暗风造梦的大佬,叫人铁服! 怪不得她未曾发觉,宋暗风何时与魔修接触,原来,是通过造梦。 不过这玄石上,还有一点残留的意念。 造梦,便要留下自己的意念,意念足够强大,才能在梦中影响梦的主人,否则,只会被梦主人在梦中反杀。 霍晅掐了一道寻机诀,玄石上溢出一道若有若无的黑丝,当即循迹追去。 半空中,忽见两道眼熟的遁光迎面而来,双方极快的擦肩而过。 云端上匆匆找来的孟子靖:“师姐……” 霍晅:“还活着!” 那白光已经远在天边,只剩下一点稀薄的尾巴了。 被无视的戚青寒:…… …… “师尊是不是没看见我?” 孟子靖急忙转身,安抚道:“一定是,一定是。必定是有大事忙碌,你看她,忙得都顾不上吃肉了,只能抱着根骨头聊表安慰。” 戚青寒自顾问:“还是看见了,没认出我来?” 孟子靖大惊:“这怎么可能?你是她亲传弟子,身上有她的一点意念,怎会认不出来?” 戚青寒面无表情道:“上次碧沉从海外回山,学了流碧丹染之法,画了我的画像拿给她看,她没认出来。” 这个渣师! 孟子靖面上和蔼可亲的抚慰,心里恨恨骂道:渣中之渣! 霍晅落在小山头,在一处水纹影壁处,将预备逃窜的魔修逮了个正着。 那魔修一见是个女修,修为不高,但衣着邋遢(?),浑身不见什么值钱的法器(骨头棒子),当即冷笑一声: “小娃娃,真是来得巧,本座刚好饿了。” 霍晅松了口气:“我也觉得真是巧,半道上我饿了,幸好忍住了没去吃东西……” 魔修慢吞吞的解下黑衣斗篷,猛地朝霍晅一扔,随后……拔腿就跑。 斗篷抛过来,化成一团黑雾,将霍晅缠住。霍晅意外不已,三分懊恼: 是了,这魔修擅长造梦,正是魔门赫赫有名的右护法鹿藏蕉。此人造梦一流,工于心战,但生来胆小,能阴谋诡计,就不会和人正面打斗。哪怕是个无名小修,他也绝不和人动手。 这不,他功法里练的最好的,就是黄粱一枕和桃之夭夭。 霍晅岂能让他逃了,追出半个山头,忽见沈流静目露哀愁,从云头缓缓落下。 这人一袭白衣,从云端而下,浮云坠世一般。 霍晅望着他白玉般的脖颈,咽了咽口水。 第27章 拼师 沈流静落下云头,清冷目光隐含幽怨,声音泠雅悦耳,如珠玉相击:“原来在此。你要我带你回山,说为我消愁解闷,怎么又跑出来?” 霍晅看他如此哀愁,心里惊了一惊,不知沈流静是几时认出她来了,也不知如何答话。 沈流静摇头,目光极重,语声极轻:“你又知不知道,我所有愁烦,都是因你而起。自然……也只有你,能解我心中哀愁。” 霍晅大惊失色。一脸见鬼的表情,死死瞪着沈流静。 她瞠目而视,沈流静似是轻叹口气,收敛了些许意味不明、言之不尽的神光,带着安抚似的淡笑: “你这又是作什么?值得这样惊讶?你既然不愿意面对我,我总是不愿意让你为难的。” 说完,带着些许眷念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霍晅见他古里古怪的,拔脚追了上去。 霍晅速度不慢,可却没能追上沈流静,只在河边见着一少年。少年见她过来,冷淡而温静的转身看她。 这孩子筑基修为,气势沉寂,眉眼有些眼熟。 霍晅微微颔首,他又转过头去,专注的看着山石对面。 一群少年少女簇拥而至,中间一粉衣少女,如众星捧月,神采飞扬。她旁边的一个黄衫男子挤开众人,与她并肩而行,殷勤的和她说话。 男子妙语连珠,惹的身旁人群时而发笑。粉衣少女挑了挑眉,微微侧头听着,目光却浅游慢移,常见的敷衍;偶尔唇角一翘,露出衿贵且凉淡的笑意,得意非凡。 身侧少年轻声问:“看见中间那个姑娘了吗?” 霍晅眯了眯眼:“看见了,小姑娘挺 分卷阅读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3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38 得意。看着,挺欠教训啊。”话音刚落,少女手臂轻抬,露出了手腕上的青色龙环。 霍晅默了,摸了摸自己手腕。 她手腕上也有一只青色小龙,首尾相吞,小龙栩栩如生,却未曾点睛。 除了青龙无珠,还有头上那迎风招展的粉色璎珞,身上一簇一簇盛放桃花似的粉色裙裳…… 霍晅:…… …… 她小时候,好像真有一段时间,品味是这样的娇气、柔嫩。 霍晅望着那一抹鲜嫩的粉,眼睛痛,心也痛。 这欠教训的骄矜少女,总不会是她小时候吧? 原来她小时候,除了品味有恙,脾气也似乎不怎么好? 身旁的少年人唇角翘起,定定的看着粉衣少女,心满意足的道:“那就是我喜欢的人。” 他上前几步,拦在众人面前,见礼过后,自报姓名:“在下沈流静。” 围观的大霍晅;…… …… 小,小时候的沈流静! 少女霍晅挑眉一笑,语气真诚,眼神仍旧敷衍,只是不熟的人从看不出丝毫端倪:“静水流深……沈道友,好名字呀!” 诸人都附和起来:“是好,好名字,霍道友说的极是。” 小霍晅调笑似的轻哼一声:“好名字是他的,你们夸他去。我可要先走了。” 说完,轻灵转身,随手折下一支半开桃花,玩转着走了。 余下诸人都围住沈流静问其门派、师承,沈流静并不言语,冷脸的“无可奉告”。后来,径直甩下众人,先往山林中去。 刚走出不远,就见小霍晅立在山石一角,只露出半个发髻和一串柔软的粉色璎珞。 察觉人来,她猛然回头,转脸的一瞬间,面上阴冷杀意,轻而易举的转变成轻盈可爱的一抹甜笑。 她表情并未暴露什么端倪,少年沈流静反而蹙眉,刚要上前,霍晅开口了。 “你站住!” 少年沈流静眉心拧的更紧,无声的疑惑。 小霍晅信口胡诌:“我裙子湿了,正在换呢,你要敢过来,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就得娶我。” 小沈顿住脚步:“怎么湿了?” 小霍晅眼珠一转,不怀好意的一笑:“你说呢?荒郊野外,既没有下雨,我又没有入水,你猜猜,我是怎么光把衣裙打湿的?哎,此处也没有茅房,我刚要完事,突然见到一只浑身彩毛的虫子,被吓的一跳,这不就坏事了嘛。” 小沈起初仍然警惕的观察着她,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耳尖先红了一片。随后紧紧抿住唇,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坚定的朝霍晅走过来。 “哎,你……你这个孩子,生的白净好看,脸皮可真厚,色中饿鬼、不要脸……” 小沈充耳不闻,坚定的走过去,径直望向石头后面。 忽然,身上撞过来一个冰凉冷硬的东西,他伸手一接,抱了个满怀,再一看,原来是刚才跟在霍晅身边献殷勤的黄衣男修。 他眉心一点红印,生机断绝,已经死透了。 惊鸿掠影,匆匆一瞥,他已经看清楚,方才在石头后面,霍晅手腕上,那古怪的青色镯子化身青蛇,将男修紧紧缠住,尾巴正戳在他眉心之上。 也许他方才被霍晅胡言乱语缠住的时候,这男修还是活的! 但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死了。 小沈眼中冷光乍露,祭出法器,原本分散的人群也聚拢过来,纷纷相询。 霍晅轻哼一声,丝毫不将杀气腾腾的沈流静放在眼中,一指地上的尸首:“没什么大事。他想杀我,被我杀了。” 周围人群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有眼无珠,死有余辜。” “正是,正是。我等一同历练,被困在少渊山中,理当同心协力,怎可起如此歹心?” 只有小沈冷冷道:“死无对证。” 他这话一出口,霍晅脸上的神情立时变得微妙,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不懂事不听话的孩子。 她问:“你师傅,是谁呀?” 这时候的小沈,年纪还小,听她没头没尾的一问,先是疑惑,然后就露出些许厌恶的神情。他总觉得,按照对方那信口胡言的秉性,一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果然,霍晅下巴微抬,骄横且无礼的道:“你说死无对证,言下之意,指我说谎?要不要让你师傅去问问我师尊,我会不会说谎?还是要让我师尊去问问你师傅,是不是他也觉得,我师尊不会教徒?” 霍晅小时候行走江湖,出去先报师尊的名号。当年筑基游历,人家都是师傅,一水儿的金丹真人。只有她师尊已经是老祖、晏极山主、问心令令主。 霍晅最爱耍威风,但凡有了摩擦,什么也不管,先比划比划,背后站着的是师尊,还是师傅。 不等沈流静回话,已经有人道:“自然不会。沈道友不知道,霍道友乃是蘅仙老祖座下高徒,品性最是端正。断然不会说谎。这黄衣修士是后来的,修为最高,已经筑基后期。霍道友才不过筑基初期,若不是他起了歹心,霍道友为何要冒险动手?” 这位说完,还唏嘘一声:“幸亏霍道友有法器护身,不然可就麻烦了。也幸亏他不开眼,先找上了霍道友,若是我们,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三言两语,已经把死人定罪。 小霍晅手中捏着黄衣修士的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一只拳头那么大的避水珠,有恃无恐的把玩。 小沈死死的瞪着她片刻,最终收了法器。 霍晅冷眼旁观,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当年少渊山游历,虽然不曾遇见过小流静,可的确有这么一桩事。她当时不便多做解释,简单粗暴用“师尊”的名头压了下来。 如今这么瞧着,这小姑娘横着走路的样子,可真叫人恨不得打断她的螃蟹腿啊。 她能平安长大,真是得亏她有一位护短的老祖师尊。 师尊后来确实放不下她,强行压制修为数十年,到后来度雷劫时,都比旁人凶险万分。 霍晅收回意识,晃晃悠悠的跟着这群孩子,看他们折腾着找出路。走了大半个时辰,似乎累了,随手扶在了一块山石上。 ——随后,青龙镯一声龙吟,猛然活了过来,杀气腾腾。石头惊呼一声,逃到半空,但已经失却先机,被青龙缠了个严严实实,崩成了一块一块的。 这块石头,正是鹿藏蕉的意念。霍晅乃是梦境之主,在梦中发现了他,将其灭杀,真身也即刻陨灭。 霍晅斩杀鹿藏蕉,大获全胜,可从梦里出来,抹了抹额头的些许囧汗,她表情实在称不上“胜利”,反而有些落荒。 见鬼了,她是有多色令智昏,在幻境里,竟然迫切的想着,沈流静已经对她情根深种,不忘不渝? 还有那么小的小沈, 分卷阅读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3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39 那白净面容、微微圆睁的眼睛,还,还挺惹人。 至于长大后么,呵,善变心,姓沈,又是雷灵根,除了长的好,简直一无是处了。 唔,还有修为不错。 霍晅鬼使神差的想起,她糊弄沈流静的时候,对他说,若是要论匹配,圣人之中,只有她羲渊剑尊配得上琅华峰主。——反过来,好像一样一样? 霍晅有点儿飘,想着自己回山之后,诸事尘埃落定,再派人去空镜墟求亲。这也算璧合珠联、天生一对,到时候生了崽儿,到底是继承空镜墟,还是接任晏极山呢? 霍晅飘的有点远,眸光落到骨头棒子上,冷不丁想起袖囊里的折枝木剑。这木剑她是预备送与夏绯,了却借用肉身的因果。 她一想起夏绯,磨了磨牙,也不飘了,循着残留的意念,很快找到了鹿藏蕉的尸身。 鹿藏蕉魂魄已灭,看来是早有防备,霍晅拘了半天,都没能勾到他的一丝残魂,自然也无法搜魂。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要这么断了? 忽然之间,霍晅眸光一顿,指尖凝结出一道诡异的圆弧金光,按在鹿藏蕉胸口处。 时间越久,她神色越发凝重。 第28章 暗算 足足过了小半柱香,金色圆印一半陷入鹿藏蕉胸口,半截留在外面,不断旋转。 霍晅神色凝重,指尖金印停顿了一下,又流泻出更为繁复的金色浮印。这一次,极为顺利的得手了。 她从鹿藏蕉心口处,拔萝卜似的拽出了一串八颗玄石,像一根两文钱的糖葫芦。 这东西几百年不见现世,现在压根不值钱,走哪都能摸着一颗玄石出来。这回一冒,就冒出了一根“糖葫芦”。 玄石被起出,黑气缭绕,化之不尽。 霍晅磨了磨牙,望着金印尾端缀着的一串“糖葫芦”,有些不敢伸手去拿。 黑气抖动了一下,往金印上缠绕弥漫,霍晅眉目一厉,惫懒眸光下暗藏的一抹冷厉迸发而出。 这冷厉一出,黑气像被烫到了爪子的猫,猛地缩了回去。 袖囊中原本属于宋暗风的那枚玄石,则像是一枚泡在黑气中的裂枣,表面看来没有什么,一有契机,蠢蠢欲动。喧嚣的勾搭着外面的“糖葫芦”,想要冲破枷锁,闯荡出来。 霍晅拿拖家带口的一大串没法子,袖囊里这个还敢作乱,她好不耐烦,任由玄石冲了出来,伸出手掌狠狠一拍,把它扇进了石头里。 玄石嗡嗡颤动,被她释放而出的剑意纵横缠住,如困网之鱼。毁灭之力将它周身的黑气化去,迫不得已乖乖的安静下来。 霍晅眯了眯眼,看它不再横了,便收进袖囊,再想法子对付这一串儿。 眼看那一个被镇压,这一串似乎兔死狐悲,挣扎起来,可被金印勾住,根本脱身不得。霍晅用金印将这一串玄石封在了骨头上,再以剑意消磨戾性。玉果的魂魄已经陷入沉睡,一旦哪一枚有异动,反而能以魂光示警,也算相安无事。 玄石被金印和剑意双重压制,黑气缠绕在骨头棒子上,此起彼伏的涌动,倒把这一根平平凡凡的猪骨头染的像是什么不世出的魔修法宝。 霍晅嗤笑一声,剑意缠绵如丝缕,不介意慢慢儿跟这些小东西耗着。这会儿,又收到孟子靖的传书,商谈开剑冢之事。 霍晅只是拆了个传音鹤,小东西就不识时务的在她眼皮底下作乱,黑气爆发。霍晅真被激怒了,剑意凝结成阵,黑气顿时就被其根斩断,再也腾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这时,一道灰白光芒透过被斩断的黑气,骤然冲进了她眉心之中。 霍晅原打算回晏极,被古怪的灰白光芒暗算得手后,毫无预兆的从云端掉落下来。 这几日,空镜墟无雨。 沈流静却一直能听到雨声。 山洞外,雨帘倾泄,溅落人间时,便带起一股雨水混合着泥土,以及草木青气的特殊气息。 他和所有人一样,被困在了少渊山中。这场雨突兀又诡异,一直下了三日三夜,还没有停息之意。众人难免惶惶,即便面上不显,眼神也是游移不定,茫然难安。 年少的霍晅一身粉衣,坐在一个笨重的桃木墩子上,安安静静的在山洞最外面守着。双手托腮,好像凡间一个对雨饮愁的小闺女。 沈流静强迫自己停下了这场雨。她既归去无情,多思无益。 面上逸出一丝冷笑,他又有几个百年修为,让她这样白白哄骗? 总之,从此后,她再有何事,也再和他没有半点干系。 沈流静去淙元峰看了一回沈留情。 沈留情虽然闭关,但这关卡不算要紧,神识一扫,差点没背过气去,半晌凉凉的开口:“哟,那祸水走了?” 沈流静微微皱眉,不喜。 沈留情继续刻薄他:“连你那百年修为都骗到手了,她不走干什么啊?等着大爷我出来请客吃饭啊!” 沈流静转身就走了。 沈留情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持续的训斥他,恨不得把人骂醒:“你说说你,你留不住她的心,占点便宜也行啊!白白的让人骗财骗色……你放心,等大爷我出关了,就去向孟子靖要个说法!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你是要分还是要散,划个道道出来,光跑什么?” 沈流静早没影了,沈留情无奈的嘀咕:“我这个大爷当的,真是窝囊!” 沈流静在藏书阁枯坐了片刻,无意扫到那封金帖,他沉着脸挪开目光。片刻,又落到了金帖上,等不知是第十八还是十九次落到上面时,他面无表情的起身,打开了金帖。 金帖上写的什么,他早就倒背如流,连她戏谑而调笑的语气都能想见。沈流静越看越气,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留着这金帖。 正欲送回去,突然发觉贴封有异。 沈流静脸色很不好看,手指往金封下面一拨,便觉四周灵气微微一动,脑中像突然多了一滴清水。 这“水滴”里,是剑宗的无极剑诀,连最后一招,霍晅自创的碧空尽,都在其中。 这金帖他看过许多次,金封背面,绝对没有封存剑意。这是霍晅那日留下的。 这是要拿无极剑诀,了断他的百年修为? 他喉间猛然涌上一股腥甜,又极快的压了下去。 沈留情常说,他要再如何如何,他就是条狗。沈流静今日突然懂了这句话。 他再管她的丁点闲事,他就是条狗! 从藏书阁出来,月华溶溶。他心境大不一样,愁云惨雾尽皆散去,看月色也明亮了许多。 紫瑜在竹林里坐着,夏绯正在一旁练剑,紫瑜虽然入门晚,但见识非夏绯可比。时而在一旁轻声指点,见师尊过来,二人急急忙忙过来见礼。 夏绯眉目低垂,神色坚定,那日醒来短暂的迷茫之 分卷阅读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4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40 后,便专心修行,连紫瑜也勤奋了许多。 沈流静赞许颔首,发觉这徒儿很是省心,见她手腕微红,是练剑过度所致。 她手上是紫瑜用紫竹削成的一把竹剑。 沈流静问:“你很喜剑法?” 夏绯略一迟疑,最终实话实说:“弟子确实喜欢。因为,羲渊剑尊能逼使她避守秋光淡,不得随意而出。” 沈流静自然知道她说的是秦芾。 沈流静微微拧眉,又再次打量了这年幼的小徒儿几眼,并没有多说。回洞府后,专程让紫瑜给她送去一把栖桐剑。 沈流静问起夏绯,紫瑜道:“勤练刻苦,心志坚毅,弟子也受益匪浅。” 沈流静道:“她既入我门下,便是我的弟子,将来不论凡事,都有我、有玄心宗做主。” 紫瑜微微一凛:“是,弟子必定转告师姐。” 说完,见沈流静眉心很是突兀的拧了拧。紫瑜急忙告退。 紫瑜出去后,沈流静压住颤动的命牌,若无其事的翻看之前未曾读完的古籍。 读不到一页,他又看见了落在石桌上的储物袋。 这储物袋里,全是她之前留下的。 沈流静微微叹了口气,觉得实在扰人,打算收起来,没想捏在手里又抖了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堆了半边卧榻。 碎成一片一片的白玉剑,摔坏的玉冠,一件脏污的长袍(沈流静的),还有一些——金骨牙的果核? 沈流静眉心一跳,都想象不出,这么个人,会像个捡破烂的一样,恋恋不舍的把这些东西全收起来。 偏偏,对他从没有半点眷念。 琅华峰主借着明暗不定的月色,灰溜溜的出了空镜墟。 沈流静循着感应到了小山上,四下无人,只有一股残留的奇异香气在风中发酵,又凝合成另外一种香气。 只是一股残留的气,却让沈流静都感应到危机藏伏。 他心神微微一凛,越发高悬不下。往山下一扫,草木摧折,形成一条明显的压痕,尖石上还勾着些紫色布绢。 这痕迹,像是有个人狼狈的从山上滚了下去。 山脚下是一处泥潭,泥潭已经恢复平静。但四周山石上,都是溅起的泥块,旁边还有一个泥形人影,接着是莽莽撞撞的脚印。然后,又是一个稀里糊涂的泥形人影。 沈流静的心绪十分微妙。 这人从云头坠落,一路狼狈的滚下来,掉进了泥潭。在泥潭里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滚,糊得一身都是淤泥后,终于爬出了泥潭,走了几步,又摔了一跤…… 一路落花流水,狼狈不堪都不足以概括这段旅途。 沈流静眉毛皱的死紧,实在想象不出来,她到底是怎样落到这步田地的。 神识铺遍小山,搜寻许久,没有找到人。豁然间,山雾顿开,月华像从空中漏开的一个口子一样,流进山坳之中。 月光汇聚成一条银色的“丝帛”,落进了洞中。山坳中有什么东西,在贪得无厌的吸收月华。 沈流静也感应到了,山坳中有一股鲜活的灵气,这是天材地宝将要成熟。 刚进山坳,沈流静就看见一条四足蛟四脚朝天,平摊在石头上,已经死了。他神识一扫,发觉这条四足蛟,浑身的骨头,一节一节的碎掉,好像被什么暴力法器捶打所致。 沈流静不敢逗留,加快速度寻找,途经一处岔口时,他又闻到那股奇异的香气。 他心中自有轻重缓急,没去追踪这股异香。穿过四足蛟挖出的迷宫,在一处水潭边,看见了她。 她蹲在石头上,专注的凝望着沐浴月华的一株不起眼的米色小花。突然抬起头,直直的撞进了沈流静眼中。 自别后,沈流静第一次真真正正又见到了她。 看见沈流静,她指尖微动,警惕的摩挲着腰间的骨头棒子。 沈流静也总算知道,那头四足蛟是被什么“法器”捶的浑身粉碎性骨折了。 第29章 沈草率 霍晅脸色异常苍白,神采敛没,连吐息都乱了,浑身带着一股灰败之气。 她身上的紫色衣裙破碎了大半,此刻歪歪斜斜的盘坐在石头上,月色下露出莹白一截脚踝,似乎都能透出光晕来,濛光如萤。 果然又伤了。 沈流静心头微疼,转开目光,往她面前走了几步。 此处异香彷徨,危机四伏。无论她多疏冷,他既来,理当尽心护她。 霍晅抓着骨头,看沈流静离蛟鸿草更近了,眼神越发警惕,可神色却丝毫不显,除却有些令人意外的空茫。 她看沈流静,似乎看一个全然陌生之人。 沈流静心中嗤笑,不知她又出什么新花招,面容沉冷的护在一侧,并不理会她。 左右,这次,他绝不会与她有任何牵扯,也再不会带她去空镜墟。等她脱离险境,各自归去,天各一方,徐徐……忘之。 何况,剑尊乃天道重器,她若有事,正宗任何弟子都当以身护之。 沈流静神色越发冷肃,忽然见她微微蹙眉,小声叫道:“阿宁?” 她一出声,弥漫而至的异香倏然散尽,一去无踪迹。 沈流静心中一凛,温润眉峰都染上寒戾之色。 谁是阿宁?她声音极软,还有些不可辨识的示弱,可见此人当是旧识,且极其亲近。难道是被信赖之人暗算? 沈流静心潮翻涌,却只在一瞬之间;同时,他收拢神识,带上了三分难抑的杀意,搜寻此人踪迹,连草皮罅隙都没放过。 早在之前他就察觉到这股异香,当时急着找人,没有与此人对上,却暗中以神识网罗方圆之地。这时,确认霍晅无恙,才收了网。 异香退去,此人竟然无迹可寻。 沈流静越发凛然,依他和霍晅的修为,绝不应当有人能在他们眼皮底下,不露丝毫端倪。 正细细盘算,神识扫到霍晅站了起来,他并没有理会,可下一瞬,后脑勺骤然一痛,竟然被她用骨头棒子狠狠的凿了一下。 琅华峰主彻底的茫然了片刻。 他足足有十几息,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到。 空白过后,是突然炸开的沸腾与喧嚣。 什么意思?肉骨头打狗? 是懒得再假装冷漠,实在不想见到他? 直接上手敲打,或者说——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总之,就是不高兴见他。 沈峰主思量难解,脸色更沉冷。霍晅见自己一下没把人敲晕,看这人的脸色反而更凶了。她连忙踩着水花踢踢踏踏的回到了石头上,将身子一侧,挡住了灵草。 沈流静以往总能轻而易举的猜出,她究竟想些什么乱七八糟,说些什么胡言乱语。这一回,当真一点头绪也没有。 她这动作姿势,倒是明显的护食。 可这蛟鸿草 分卷阅读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4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41 …… 霍晅抱着自己的大骨头,守在灵草旁。猛一抬头,看见沈流静凝神的模样,她微微一愣,十分惊艳,随后明亮空茫的眼中,显露出一丝委屈? 沈流静虽然匪夷所思,可总算确信了,这丫头的确是在护食。 大约是伤的狠了,连蛟鸿草都当成了好东西。 沈流静原本不信,心中寻摸着,她又在耍什么花样。可一见她这样委屈的眼神,立刻将所有复杂和理智的思量都抛诸脑后,心软成了一滩水,轻声和气的道: “我不吃这个,你放心。” 霍晅依旧警惕、委屈的望着他。 片刻,她脸上露出一个光华顿生的笑涡:“不知道友从何处来?方才在山外,可曾见到什么古怪动静?” 她说这话时,手指点在骨头上,不见一点光华,可沈流静感应到风声,四周的灵气都随着她手指的变化而变动。 她在暗暗布阵。 沈流静狠狠拧眉,不知真假。 可她受伤是真,或许是不信他,他却再也不能让她动用灵力,加重伤势,雪上加霜。 沈流静还没来得及仔细思量,已经脱口而出:“我若打这珠蛟鸿草的主意,就叫我心魔永生,身殒道消。” 沈流静语声迟缓而沉凝,霍晅听在耳中,又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微微的松了口气,手中的符文也悄无声息的散了。 她娇气气、软绵绵又恭敬的奉承道:“道友真是个性情中人,其实不过一株野草,哪儿值当发下心魔誓呢?道友既然不稀罕,我自然信了。” 语气诚挚,冠冕堂皇。 呵,琅华峰主也想再发个血誓,他有生之年从没有发过这样草率的心魔誓! 二人对峙的功夫,蛟鸿草吸收了月华,已经成熟。米粒小花凋零,又极快的长成了一串青嫩的果子,最后长成红色,自然从枝头脱落。此时,母株也随即枯萎。 整个花落、结果的过程,不到半柱香。 霍晅兴致勃勃的等着,等蛟鸿草成熟,迫不及待的放进了嘴里。 沈流静确信,她真的被人打傻了。 霍晅以前说过,这蛟鸿草,她死了也不吃。 因为——非常的苦!除了苦,这看着像红珍珠一样鲜妍的蛟鸿果,吃起来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臭味。 霍晅小脸都皱成了一团,龇牙咧嘴的咽了一颗,苦大仇深的瞪着手上剩下的,最后咬咬牙,一口气全塞进嘴里吞了。 她苦的额头都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浑身一哆嗦,委屈巴巴的发出小奶猫儿一样的呜呜声,最后看向他,控诉道: “怪不得你不吃,这么苦!给狗吃狗都不会吃……这种东西怎么配叫天材地宝?” 沈流静默然,慢慢道:“我看道友方才吃的,酣畅淋漓。” 霍晅摇摇晃晃的起身,突然一下跌进了水里。水中阵符腾起,将整个洞窟都覆盖住,而沈流静足下符文闪烁。 霍晅早就力竭,恨恨的道:“你这不要脸的卑鄙小人!” 沈流静看她还要奋力还击,生怕她因伤重而神志不清,真跟自己挣个鱼死网破。他深深的、重重的叹了一大口气,心魔誓张口就来: “你别怕,我若有害你之心,只叫我心魔难消,身死道消,生时永受七苦,死后永堕地狱。手给我。” 霍晅眉心一道灰白光芒时隐时现,听到这恶毒的心魔誓,心头一松,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沈流静将人从水里捞出来,湿漉漉的搁在怀中,顾不得其它,一手抄在她后脑勺上,二人眉心相抵,便入她识海之中。 甫一进入,沈流静便是一凛,这般景象,只有一个乱字。 四处见不到魂光。深蓝天幕豁了一个口子,黑雾从缺口涌入,地面乌烟瘴气,浓黑雾气罩住了一切,灰蒙蒙看不真切。也不知她元婴正在何处。 沈流静正欲往深处寻觅,突然一道煞气十足的灰白光线追逐着一团碧绿光团过来。他一惊,刚要动手,碧绿光团就自行散去,逃逸往识海深处。 灰白煞气十分得意,咬住身边的一团绿火,刚要将其吞噬,突然从更深处冲出一条金色小龙,与小白虫嘶哑在一起。 金光乍现,无数金色符文组成了一个杀阵,不遗余力的灭杀闯入“领地”的入侵者。沈流静遽然退离,吐出一口鲜血。 霍晅眉心现出一点金芒,取代了方才的灰白光点,旋即隐没。脸上灰败之色也褪了许多,但神色依旧苍白无比。 她像只困倦的小猫,用衣袖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沈流静看她的眼睛,空净而不含一点杂质。 他没有半点喜悦,更加的忧心忡忡——看霍晅的样子,比刚才更傻了。 果然,霍晅皱眉,嘀咕了一声“好湿”,伸手就要脱衣裳。 沈流静眉心一跳,急忙按住她的手,霍晅眉眼一厉,“啪”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沈流静还真被她给打中了。 沈流静慢慢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心魔誓,觉得自己才是个傻子。 好在,傻子霍晅总算还记得心魔誓的效用,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沈流静已经知道,她今日为何古怪,这时又为何“犯傻”。 那带着煞气的小白虫,冲入她识海之中,将她神魂全都打散了。沈流静找来时,她识海中早乱成了一团,神魂躲避小白虫的追杀,还要分出一点来对付外界的危机四伏。 她那时所作所为,只凭一点魂光支配,与本能差不多。这个由一点魂光支配的人,是“霍晅”,也不全是“霍晅”。 幸而她不知修的什么功法,衍生出一条“金龙”,将神魂自行保护起来。 但小白虫作乱,搅乱识海,不会顾忌什么。“金印小龙”要诛杀小白虫,却还要以保护神魂为主。现在,霍晅的神魂大部分潜进识海深处,只有一点微弱的魂光留在外面。 这一点魂光的作用下,她现如今和三五岁的孩童,也差不离。 沈流静慢慢推测,仍然有一个环节不得其解,先行搁下。 也幸而她修的功法特殊,若是寻常人被这样浓烈的煞气侵入,神魂立时就会被侵蚀消散了。 她受了苦,吃了疼,沈流静自然事事都依从她,忙取出一颗金骨牙的嫩灵枝给她。 傻霍晅高冷的瞪着他,不接。 沈流静叹气,轻声安抚她:“这是金骨牙母树上的嫩灵枝,百年才会生出一支嫩芽。吃了对你好,还是甜的。” 傻霍晅继续瞪他。 沈琅华轻车熟路:“这灵枝若是不甜,不好吃,就让我心魔生,神魂消。” 霍晅吃完了嫩灵枝,舔了舔嘴唇,像崇敬衣食父母一样,尊敬而孺慕的看向沈流静。 沈流静又拿了一个灵果,霍晅乖乖吃了,再次巴巴的看他。 沈流静见她总算安 分卷阅读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4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42 分下来,一次给了三个,让她吃一会,神识追踪出去,再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那异香的主人“阿宁”,已经消失的彻底,未曾留下半点痕迹。 霍晅吃完了灵果,笑涡隐现,现出一个情真意切的笑容。 沈流静唇角微微上扬,又急忙压了下来。 霍晅看他一笑,如昙花一现,惊鸿一瞥。她呆了一呆,突然慢慢凑近,伸出一根手指头,从他嘴角抹下一点血迹。 她微微歪着脑袋,仔细打量那滴血迹,眼神越来越古怪。 第30章 心头血 霍晅看着血迹, 深深吸了口气,然后, 舔了舔嘴角。 沈流静眼睁睁看着她双眸染上了一层赤丨裸丨裸的——食欲! 霍晅虔诚而专注的看着他, 眼中是最为蒙昧的稚子欲念,丝毫不加掩饰。 沈流静微眯了眯眼, 冷声道:“霍正则。” 霍晅轻“嗯”一声,娇气气的看他。她这时候,总是乖巧且富于欺骗性。 她原本坐在石头边上,倾身看他,差点摔进水里, 沈流静忙伸手扶她。 她一计得逞, 抓紧他的手,白皙手腕上的青龙张牙舞爪, 伺机而出,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沈流静正要脱身,她缠丝一样钻进他怀里,一手揽着他的腰, 一手粗暴的掀开了他的下巴,拂开碍事儿的发丝, 露出细腻白皙的脖颈。 她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这盘“菜”。 沈流静轻而易举被人制住, 仿佛献祭的鱼肉。耳朵先是尖红了,察觉她温软的气息扫在肌肤上, 微凉软玉般的面容时不时的蹭在他肌肤上, 连脖颈都泛上薄红。 心里也腾出灼烧的赤红火焰, 恨不得她紧紧依偎,别再若即若离的摧折他。 脖颈处微微一疼,接着是一阵酥麻。 她全凭本能,因为伤重恨不得无所不用其极的找补回来,只知道眼前这白嫩嫩、香喷喷,乃是无上补品。 圣人之血,自然有奇效。一旦入口,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更多。 她被本能驱使,潜心嗜血。沈流静在她靠上来时,就绷紧了心弦,向来清净心,都化成了千万卑劣的杂念。 更别提,她一下子来了一个这样刺激的,山渊一般挺立的脊梁僵直了,浑身有一股祸乱流窜,无边无际,无着无落,无枝可依。 他心念冗攘,耽误了事儿,勉强清醒过来,不等眸中情丨欲褪尽,玉白手指点在霍晅眉间,将她推了开来。 霍晅依依不舍的舔了舔唇,没有再扑上来。 沈流静看她神色,自然懂了:是要省着点吃。 沈流静被气笑了:还知道合理安排,倒真没把他这个“补品”放在眼里。 他试探的唤了一声:“剑尊?羲渊剑尊?” 霍晅当然不理他,这会儿在她眼里,他就是个好看的食物罢了,比方才吃的那几个灵果更养人一点。 当然,她还记得,要给自己找个理由,毕竟这人还带着许多好吃的灵果。又超凶的,傻霍晅也不愿意得罪了他。——她有这种补救的念头,也全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咬了人家一口以后,这人好像还不算太动气。 起码,表情还是很温和。 而且,他长的还好看。 傻霍晅捂着半边脸,脆生生道:“我……我牙疼,老想咬东西,咬疼你了呀?真是对你不住。” 这敷衍…… 沈流静揉了揉眉心,无奈的道:“不疼。” 霍晅到底还是傻的,立刻信以为真,雀跃问:“那你还有果子吗?” 沈流静给了她一个灵果,看她两手捧着,小口小口节省的咬着吃,最后,连果核都恋恋不舍的舔了几口。 沈流静心头一软,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把手伸到她面前。 “种子给我。” 霍晅不加防备,将种子放在他手中,沈流静收紧了手掌,将她整个人都拉进怀里。 霍晅刚要挣扎,就觉得唇上覆上了什么东西,微冷,清凉,还有一股让人渴求的馨香。 沈流静眸色暗沉,眼看着她从微惊到安静。他渡给她一滴心头血。 她想要圣人之血疗伤,他就干脆给她心头血。 他低沉的声音撞击在山洞石壁上,挟带不明显的回声: “霍正则,我能为你自爆金丹,也能将百年修为弃如敝屣,自然,这心头血也不算什么。” 他以前不曾缺过什么,可现在才发觉,自己有的这些,假如不能够送到她面前,那就都不算什么了不得的。 别人艳羡的修为、灵骨、一峰之主的地位,假如她不屑一顾,那他就从不算拥有什么。 她能看他一眼,他才算有了一点儿念想。 霍晅趴在他身上,越发紧紧的箍着他。她是全凭本能,越贴近他越觉得浑身熨帖,恨不得把自己嵌进他心口去。 沈流静悬而不决的手终于落在她光滑的脊背上,身下越发紧绷,心头热血沸腾。虽然刚舍去了一滴要紧的心头血,可这小东西抱在怀里,他浑身的血液都是滚烫的,叫嚣不平,沸腾不宁。 这股恶欲终究是宁静下来,他平躺在冰冷的石头上,把人抱的更紧。 他只想这样静静的,再看守她片刻。 霍晅乖乖坐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沈流静,他做什么,都看着他。 沈流静已冷静下来,又如以往一般,内敛克己,神色沉静。他将四处痕迹抹去,又从储物袋中翻找出一身新衣,递到她面前。 傻霍晅一见新衣服,顿生欢喜,乖乖的举起双手。 沈流静:…… …… 他忍了忍:“穿衣裳。” 傻霍晅:“你给我穿。” 沈流静:…… …… 沈留情平生废话最多,常说的一句话是,他造了什么孽,要做他大爷/要做玄心宗的宗主/要肩负起这么大一座山/要收这么多蠢徒弟…… 沈流静真的懂了,他造了什么孽,要认得她,要记得她,要看上她,还捡到她两回。 沈流静面无表情的把宽大的衣裳套在她身上,手捏住下面的紫衣一抽,巧用灵力,那破得只剩半幅的紫衣,就落在了他手中。 换下来的衣裳,却迟疑了片刻,不知怎么处置。 他敛了敛神,将衣裳烧了。 霍晅坐在幽鸾背上,仍然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她身上穿的,是沈流静的衣裳,过于宽大。沈流静本来都要叫幽鸾走了,又迟疑了,俯下身替她整理衣袖,一尘不染的衣袖打出了折子,松松垮垮的挂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他挪开目光,让幽鸾护送她回晏极山。 既然早就下定决心,自然要干脆利落、当断则断。 他说什么,霍晅都听他的。只是这时候一直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的衣袖。这个人身上有好多好吃的,都是从那里拿出 分卷阅读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4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43 来的。 她的目光太专注了。明明是清净的,落到他身上就成了火。 沈流静鬼使神差的问:“你是不是舍不得?” 他差点咬着舌头,刚问出口,耳朵就红了,眼神闪烁,明知道对方“傻”的,可仍然窘迫的不行,连吐息都乱了。 霍晅怀揣着一颗对“好吃的”赤子之心,眼神纯粹,毫不拖泥带水,重重点头:“我好舍不得你……” 的袖子。 沈流静只听她说了这几个,心头一股热气飘来荡去,扰的他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沈流静脸色热烫,同手同脚的上了幽鸾,坐在前边,留给她一个深沉的背影。 “那走吧。” 沈留情提前出关,先去灵霄峰见过了自己的小徒弟,扶玑堂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过这几年光景,大师兄的名号已十分响亮。 沈留情十分满意。刚到青莒峰外,白羽幽鸾从天而降。 沈留情爽朗的伸手招呼:“大侄子,真是巧,你大爷我刚出关,你就……” 沈留情像被谁卡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沈流静眉间一点白印,脸色虽不至苍白,但整个人气色都有些古怪,就像是一朵娇花,蒙在了雾中。 这分明是舍了心头血的模样! 他自然也看到了沈流静身边的霍晅。 不用说,也知道,他拿本命之血干嘛了! 沈留情炸了毛,额头青筋直蹦。沈流静给了她百年修为,他觉得自己是要被气死了,现在又是心头血,他又气活过来,觉得自己差不多要走火入魔、英年早逝。 到最后,所有暴躁念头都成了不忍,得了一句: “我这个大爷当的……” 霍晅一直乖乖儿跟在他旁边,见沈留情整个精分暴躁的过程行云流水,表情古怪的揪着沈流静的衣裳:“他是你大爷啊?” 沈流静:…… 沈留情暴跳如雷:“我是你大爷!我是你晏极山八辈祖宗的大爷!” 沈流静端正道:“宗主,慎言。” 霍晅神色微妙,凑近了沈流静,小声道:“你大爷和你一点也不像。还是你好。” 沈流静面容平静,那双总是含着沉凝目光的暗瞳,忽而漫上一层夺目的异色。好似陈塘旧水中,涟漪顿起,乍现乍隐;平静片刻,又泛起更荡漾的涟漪。 沈留情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那点出息,她就夸了你一句好,这一脸荡漾的笑,藏都藏不住……不成了,我要走火入魔了……我,我一个雷劈死你算了!不,还是让雷劈死我吧!” 沈流静面无表情,任他在这发疯。 傻霍晅笑眯眯的望着,突然凑到他耳边:“我觉得,你大爷马上就要在地上打滚了!你要不要拿块糖来哄哄他?” 沈留情耳朵一动,惊异的看向霍晅。 她眸光空净,异样的纯粹。说话的时候软糯糯的,也格外的依恋沈流静。 沈留情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发觉,霍晅不太对劲。 他看向沈流静,沈流静正垂首看她,眼中的柔光都要漫出来。 啧啧,也就是人家傻了,这蠢侄儿才敢上前凑一凑。 沈留情从袖囊里掏出一块玉髓,忍气吞声的哄她:“来,乖,侄儿媳妇,叫大爷!” 玉髓是炼器的好东西,十分难得。他也舍不得,可没办法啊,侄儿喜欢。 可傻霍晅现在眼里只有吃的,看他拿出一块黏糊糊、脏兮兮的土块,还要送给她。她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了一眼沈留情:“沈流静,你大爷是不是傻?” 沈流静默认不语。 沈留情…… …… 他是凭什么要被这个小傻子,当成傻子啊? 错乱过后,沈留情正色问:“晏极山那边如何了?可要去封书信?” 沈流静眸光黑沉,看向霍晅:“暂时不必。” 沈留情默然片刻,微微颔首:“剑尊乃天道重器,干系重大……你诚心护她,此刻留在空镜墟的确是最安全不过。就怕,她清醒后,仍然不愿意与你有半点牵扯。” 心上人的绝情,正是一把能穿心剖骨的毒刃,沈流静能承受一次、两次,能再忍受第三次吗? 即便他能忍,沈留情也是万万舍不得。 晏极山中,苦等剑尊回信的孟子靖薅下一大把头发。 那倒霉剑尊,又没影儿了! 他是造了什么孽,要做她的师弟! 正觉人生多难,突觉大山禁制一荡,飞鸿扣山,玄心宗宗主沈留情亲笔传书而至。 第31章 小师娘 沈留情糟心透了, 捂着心口回了淙元峰。 霍晅一路动摇西晃、拈花惹草,突然眼眸一亮, 沈流静顺着她目光一瞧, 果然是看见了紫竹林。 片刻,沈流静无奈的负手在前, 霍晅跟在后面,抱着竹笋美滋滋啃着。 夏绯刚练完剑,从竹林出来,面上薄汗,乍然见了师尊, 急忙见礼。起身时见他身后跟着一个倩丽少女, 愕然一怔,脱口而出:“师尊, 这,这是您新收的小师妹吗?” 沈流静还未回答,紫瑜也过来了,一见霍晅, 欣喜万分的唤了声:“师娘!” 夏绯:…… …… 她下意识看向霍晅,这少女仍旧自得其乐的继续啃着竹笋, 完全不将她这已经入圣的师尊放在眼里。 紫瑜乃是紫竹化灵, 虽不能完全看透霍晅真身,但却能抓住些“真”的尾巴。 是以, 霍晅第一次离开后, 他对夏绯的态度就自然有了变化。这时, 又见师尊亲自护着那一位,千般珍贵的望着,小竹童福至心灵,就叫出了一声师娘! 必定是师尊心仪之人了,若不然,师尊何以这样柔情? 沈流静慢慢道:“不要胡说。”顿了顿,却又慢悠悠的加上一句,“……她脸皮薄。” 说这话时,他沉寂面容上,诚实的带出欣然笑意。 于是乎,两个小徒弟异口同声的躬身:“拜见师娘!” 二人一前一后离去,夏绯低着头,却不由自主的留意。 君子温润,长身玉立,步履平和,缓缓而行,如山渊负雪。 那少女却歪歪斜斜的,手里抱着竹笋,一时又去揪了一朵花,馋巴巴的去嗅里面的花蜜。好好儿一条清隽雅集的山道,被她扭的像是田埂小路。 二人走的远了,夏绯终于没忍住:“小师娘……好像不怎么着紧我们师尊?” 比旁人能摸着一点真相影子的紫瑜,长长的叹了口气:“咱们师尊,情路多舛……” 霍晅啃完了竹笋,才有功夫搭理沈流静:“师娘是什么?好吃的吗?” 沈流静本是让她抓着自己的衣袖(吃完竹笋擦手),突然反手握住她微凉的小手:“不是。但你要是让他们叫你师娘,就会有很多……吃不完的好吃 分卷阅读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44 的。” 他连哄带骗,除了谎言带来的窘迫,偏偏还有一股无人可知的自得其乐。只是一点自欺欺人的愚蠢,就叫他觉得从内到外的甜意。 人心真是世上最贪心的,没有时,可以忍受这孤苦的“无”。一旦有了一点甜,就恨不得付出一切,把头钻进糖罐子里。 这边,晏极山上收到了沈留情的传书。 沈留情这封帖子,写的是龙飞凤舞、笔走游蛇。孟子靖薅着三千烦恼丝,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不过是一件小事。 邀他剑冢盛事过后,前往淙元峰小叙。 孟子靖看完这封郑重其事的拜帖,总觉得有些不对。他与沈留情虽说不算十分相熟,但以往这种小事,多半千里传音即可,若想要正式些,最多也只用传个留音纸鹤。 实在不必要,以空镜墟之主玄心宗宗主的名义,下这样一份正儿八经的帖子。 ——况且,这字映其人,他总觉得,从这字里行间看来,沈留情今日十分之暴躁。 难不成,他借用麟血剑一事,惹着他了? 孟子靖毕竟是一山之主,考量向来繁冗,如此三心二意的思量了小半日,总算琢磨出一点影子。 此次剑尊不在山中,也没有半点交代,他为确保无事,特意去找沈流静借用麟血剑。 这事其实,做的有点厚脸皮了。毕竟当年他小师姐硬把琅华峰主调戏一番,随后又给撵下了山,这事做的实在不太厚道。——虽说是有些微前因,但沈留情心疼侄儿,迁怒于他的话,也无可厚非。 孟子靖向来磊落,待人以诚,交友以挚,暗暗思索,这次必定由他亲自送麟血剑回去,且还要备下厚礼,专程去拜会沈宗主。 孟子靖也算是八面玲珑,一时间已经将要送的东西,有些难得的天材地宝,也有些投其所好,各自收罗了一些。又暗暗揣摩,到时应当好好与沈留情“叙旧”,即便这沈宗主颇有微词,他也绝不与之计较。 沈宗主素来深明大义,必定也不会执意刻薄于他。 这时候,“深明大义”的沈宗主,脑门一热将帖子给发了出去,正乍着手钻进自己的私库找东西呢。 为了他侄儿的终身大事,等孟子靖来了,务必要好生招待,让他觉得宾至如归,迫不及待的想和他空镜墟做一家人! 天材地宝要有,要难得的,最好的那种,一定要让孟子靖眼前一亮。 毕竟他是那丫头最看重的师弟。 听说孟子靖是个雅人,喜爱书画,还喜欢凡俗一个亡国皇帝的诗画——这个,他是不懂,那酸唧唧的文人腐词有什么好,他私库里也没有,但他可以去弄啊! 沈留情当机立断,化作一缕遁光,消失了。 半夜时分,沈留情才心满意足的捧着一大箱子画卷回来,什么风格什么题材的都有。 沈宗主摩拳擦掌,务必要在这次小宴上,委婉的提出“亲事”,即便不成,也一定要让徇因山主对他侄儿生出好感来! 这二人也算日理万机,却都废了小半日功夫来做此事。开始时鸡对鸭讲,结局倒成了殊途同归。 霍晅这三日,满山头上窜着吃,竹笋野果、花蜜灵芝,连圆滚滚、白胖胖的喁喁兽都被她薅了一把毛下来。千钧一发之际,幸而紫瑜路过,一句喁喁兽肉质极老,十分难吃,救了这只小毛球。 霍晅撇撇嘴,有些不信:“这样胖,摸着柔嫩嫩的,肉会不好吃?” 紫瑜灵光乍现:“小师娘,您看看,这青莒峰上,到处滚得都是这白团子,要是好吃,早就被师尊和我们吃光了!您说呢?” 这话虽然是信口胡诌,但很符合吃货的逻辑。 傻霍晅大概以为别人也都是见了吃的走不动道儿,撒开手,嫌弃道: “既然不好吃,养这么多有什么用?” 小童紫瑜忍笑哈腰:“正是,正是。” 霍晅又道:“还不如养猪呢。” 紫瑜是有些捉摸到,她的异状的,可还是忍不住嘀咕道:“这儿可是青莒峰,整个空镜墟灵气最纯净的地方……” 霍晅眨了眨眼睛,理所应当的道:“所以这里养出来的猪,才好吃啊。” 紫瑜无言以对。 唯恐“小师娘”当真心血来潮,跑出去抓几头猪回来,紫瑜慢言哄着,将人劝回了师尊洞府。 沈流静早上出门,刚到洞府外,就发觉她不见踪迹,正站在芭蕉丛旁。 霍晅看他清清静静的背影,忽而歪了歪头:“沈流静又在难过什么?” 紫瑜:“啊?”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 霍晅摇摇头,又道:“他总是这样,又看着洞府上的字出神。是觉得太丑了吗?” 紫瑜:…… ……他哪儿知道啊! 若说真有谁能惹得着他这位师尊,大概也只有这位状况百出的师娘吧! 沈流静早知道她过来了,转身时,面上已带上笑意,见她不知去哪里疯玩,连头上还带着一点草叶。三两步走近了,拿下一片叶子,霍晅乖顺的把头凑过来,让他弄干净些。 沈流静抚弄了一下她微乱的头发,从袖囊中拿出一副薄如竹叶的法器。 霍晅果然喜欢,抓在手中,刹那间,眸中神光涌动。 沈流静勾起唇角:她果然还是喜欢竹子。 只不过,不再喜欢桃花了。 他在她眼中,却连桃花都不如。 “这是用碧霄花瓣炼制而成的一套法器,这一副共有九枚,上面各刻制了一十八个阵法,可用来布阵、破阵。” 傻霍晅半懂不懂,只觉得这薄如蝉翼、色如嫩芽,怎么看怎么喜欢,连连点头,毫不吝啬道:“沈流静,你真好!” 毕竟还有徒儿在一旁,沈峰主轻咳一声,又取出两个小巧的阵盘:“这是五行罗盘,可搜寻阵眼。你与你师姐,一人一个。” 紫瑜急忙拜谢,又顺便和沈流静辞行,他二人接了一个师门任务,明日会一同下山。 辞行之后,紫瑜赶紧走了。 他在这青莒峰上修行了许多年,从来山崩而不改色的师尊,好像耳朵又红了? 自从小师娘回来,师尊越发羞涩起来了。 阵盘精巧,背后刻着一个阳字,乃是流阳峰峰主薛逢亲手炼制。阵盘中心一点薄绿,仿若蝉翼漂浮水面之上。 这一点薄绿,便是碧霄花瓣。 碧霄花瓣虽说不算什么奇物,但须得由百年以上的红宵花,连续三年在夏至雷鸣那日开出第一朵花,到第四年,才会开出一茬碧霄花。不出三日,无人采摘,就会凋零。 是以,这碧霄花全凭天时生成,炼制成法器,对灵气涌动十分敏感。 沈流静之前巧合得了十片,霍晅那一把,一共用去了九片。剩下的一片,才分成两半,炼制了这阵盘。 夏绯拿到阵盘 分卷阅读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4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45 ,爱不释手,又忍不住道:“这两个,是给师娘做小玩意儿的边角料做的吧?” 紫瑜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清晨时分,沈流静方带着一身山野清气,回了洞府。 霍晅这几日都住在他洞府中,沈流静等她睡熟,便出去忙碌,也不知忙些什么,许是在躲些什么,总是天光熹微才归。 傻霍晅懒散,整个娇小的身子都扎进锦被中,只露出一把柔软的青丝。她眯了眯眼,软软的挠了他一把:“别闹,你天天不睡,我可要睡。” 沈流静还未说话呢,她察觉他回来,先就醒了。 沈流静忍着将那一把青丝揉一揉的冲动,淡笑道:“今日门中有事,宗主命我前去灵霄峰,你去不去?” 这样问着,他不禁想,似乎真是岁月多情,他有生之年,还能有这样温情的时候。 能坐在她床榻边,轻声和赖床的小姑娘说话。哪怕她因为被吵了睡眠,和他生气,也是好的。 霍晅果然不去,头往被子里缩了缩:“你要去你就去,老管我去不去做什么?” 沈流静刚要走,她又钻出被子,坐起来,扬起一个可人笑意:“你快些回来,给我带好吃的。” 沈流静没忍住,终于揉了揉她的头发。 第32章 可爱,想吃 沈流静走后, 霍晅却又睡不着了,在床榻翻了几滚, 没能重新入梦, 索性从洞府出来,随手揪着只喁喁兽磨了会儿牙。 这只可怜的小毛团子被她“可爱, 想吃”的目光吓的瑟瑟发抖。 厮磨了一会儿,傻霍晅从芭蕉丛里钻出来,站在昨日沈流静站着的地方,抬头细看。 昨日,沈流静就站在这里, 看着石头上刻的四个——丑字! 深水静流。 霍晅看了一会儿, 心里有些不痛快,不知道这几个丑字, 有什么值得他这样看重。 值得他夜幕里,风露中,白昼里,骄阳下, ……偶尔回首也要探望一眼。更别说,常有出神之时。 她看这几个字, 真是越发不顺眼了。 自三日前开始, 阿宁突然吐血,之后就一直昏昏沉沉, 病骨支离。 虽说他以前身体一直不好, 但像这样残喘奄奄、一病不起, 还是从未有过。 岳游烦躁不已,莫说谢小风不敢分辨,要跟着衣不解带的照看。就连宋嘉玉和林笑也是战战兢兢,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哪怕笑一笑,岳游也要阴测测的跳出来——用一种“阿宁都病成这样了,你们还有心思说笑,简直薄情负幸”的眼神盯着他们两。 今早起来,阿宁又吐了一大口血,揪着岳游的衣裳,胡言乱语,神态癫狂。 宋嘉玉实在看不下去,急忙出来,在山头拦住了沈青晏。 沈青晏早在几日前就专门遣了医修去看过。 谢宁自幼多病,到如今病如山倾,医修的原话,是不可抗天,早做安排。 这话宋嘉玉听的清楚,还没敢给岳游说,又来求见大师兄沈青晏,取一些灵草和灵兽血药用,以期奇迹发生。 沈青晏在自己职权之内,取了一些滋养经脉的灵草给他。 宋嘉玉毕竟是少年人,从未经过生死,忧心忡忡,不由自主的拉着他说几句话。沈青晏淡淡相随,山头上忽然歪歪扭扭的落下一朵云屑。 云雾散尽,一个白衣少女跑跳出来,手中还拿着一根竹笋,一路走,一路啃着。 沈青晏一眼扫过,忽然目光凝合,又细细看了几眼。 这少女修为不明,看之不透;可她能从上峰腾云而降,不从锁链横道走来,修为自然比他高出不知多少。 她东西张顾,一口一口啃的很快,——像条啃骨头的小狗一样。 腰间,还别着一根古怪的骨头棒子,看着不到手臂长,上面挂了一串古怪的黑色石头。 沈青晏心猛地一跳,竟有种久违的惶惑之感,好像幼时被堂兄捉弄,恶狠狠的压进荷花池中,那流水漫过口鼻的张皇失措。 在他察觉到什么时,心头就生出一股似乎有些不可捉摸、不可分辨的不详。 他已经金丹修为,自然知道,修士在某一瞬间,会有“预感”。 他忙转过脸,深恐与她沾上。 傻霍晅百无聊赖,听沈流静说到了灵霄峰,于是巴巴的找出来。 落在外山却并没有见到沈流静,只看见石阶花丨径后,露出半个发髻和一顶洁白玉冠。 霍晅身形一动,拦在沈青晏面前。 沈青晏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差点滚下石阶。 霍晅伸出骨头虚挡了一下,收回时还顺便敲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家伙,沈流静呢?” 她虽威压不显,但眉间自有一股不可掩藏的无上灵气。 这也是因为霍晅灵智有损,并未刻意隐藏。若是寻常,霍晅便是立于人群之中,也会丝毫不露,藏山掩水、平平无奇。 沈青晏不敢怠慢,恭敬一礼:“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找琅华峰主有何要事?” 他心中暗忖,今日无相门门主上山,求见琅华峰主。这位看来修为比袁门主还要高出许多,莫非是无相门某位不出世的太上长老? 霍晅见他打量自己,眉头微皱:“小家伙,你不知道他在哪里,我问别人就是。老发什么愣?你傻了不成?” 沈青晏心下一凛,忙收回目光,笑意盈盈的赔礼。正要好生安抚,突见山头遁光纷纷,如流星乱坠,急急落在了灵霄峰山头上。 沈青晏一惊,顾不得这“无害”少女,将宋嘉玉往身后一拦:“你先回去,前往扶玑堂回报峰主及诸位师叔伯。” 霍晅随意望了一眼,又觉得这个小家伙莫名有些顺眼,“好心”的提点道:“没事,不用紧张,只是跑了一只小东西。那些人是追着来的。” 沈青晏转过头来:“小东西?什么小东西?” 霍晅略一思忖:“像是一团蓝色的火……你没看见吗?” 蓝火? 沈青晏大惊失色,忙将还呆在远处的宋嘉玉推了一把:“快去回禀!流阳峰的阴火兽跑出来了!” 阴火兽生于人间,却是在阴气最重之处,能吐出蓝色火焰,一旦沾上,百年内寸草不生。若是沾在人身上,轻者魂魄受损,重则魂飞魄散。 因此也被称为地狱之火。 阴火兽危险,又是天生异兽,并不能以灵兽契约约束,但阴火却是炼器的绝妙之火。 流阳峰峰主薛逢痴迷炼器,耗费了不少功夫,才千方百计捉了一只小兽回来。 说话间,宋嘉玉几个纵跳往扶玑堂奔去,沈青晏激响手边的铜铃,召集修为较低的师弟妹就近躲避。又见几个刚入门的师妹聚在一起,还未回神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呆在远处,连防护阵都开的稀稀疏疏。 沈 分卷阅读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4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46 青晏快步过去,开了防护阵将几人护在身后。 山间遁光不绝,追逐着霍晅所说的蓝火。沈青晏静神凝气,渐渐的,也能看出些“阴火”的影子。 所到之处,草木枯蔽,地上随即多了一个白雾蒸腾的大坑。 紧追在后面的,是一道红色遁光,正是流阳峰峰主薛逢。看这群山被遁光照的忽明忽暗,沈青晏小心琢磨着山上被阴火兽烧出了多少个坑,盘算着到时候该找流阳峰峰主赔多少灵石才合适。 薛逢也是焦头烂额,幸亏这还只是一头幼兽,到现在才只有一只小兔子大,是以威力不大。若真是长到成年,那一怒之下,真能将灵霄峰给平了。 ——那时候,他也能直接被宗主给平了。 偏偏阴火兽不能缔结契约,不受他控制。他又舍不得伤到这小宝贝,畏手畏脚,不敢使出全力。兼之灵霄峰多是筑基以下的弟子,他生怕激的这小家伙发狂,当即和尾随在后的众弟子厉喝一声:“布阵!” 几道遁光倏然沉下,在半空中凝结成了一个半圆,阴火兽被罩在其中,四方无路,入地无门,只好朝空中逃去。 薛逢早等在上面,祭出通天锤,缀满了寒冰,猛地一锤砸下! 以灵力凝结的寒冰刺,与阴火兽相撞,发出噼啪巨响,冰刺破碎,化作洋洋洒洒的冰屑,掉落山下。 沈青晏忙加固了防护阵,安抚那几个女修。 他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的霍晅伸手接住飘扬的冰沙,突然舔了舔唇。 寒冰刺虽然破碎,通天锤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小兽身上,阴火兽吃痛,疼的缩了起来,发出唧唧的哼叫声。 小东西半空中团成一团,软软的向薛逢爬去。 这小兽还是颗蛋,薛逢就一直养着,见它皮毛上全是血迹,也是心疼,忙收了通天锤。 “过来!再敢作乱,本座将你化成一滩骨血!” 小兽唧唧几声,越发乖巧。 沈青晏松了口气,刚要收起防护阵,就听身旁这性情不凡(?)、来历不明的高人前辈发出一声嗤笑: “这个人真傻……他马上就要倒霉啦。” 话还未说完,那阴火兽一蹦丈余,撩起爪子,狠狠的拍在了薛逢脸上。薛逢半边脸顿时都被阴火烧着,大怒之下,双拳虎虎生风,将小兽给拍了出去! 沈青晏:…… …… 薛峰主的确是傻! 那小兽一旦得手,借薛逢之力,朝他们藏身地飞了过来! 阴火兽飞的极快,所过之处,划过一道蓝线,沾染丁点的草木瞬间都黑化枯萎,就连地面都散发出一阵阵白色雾光。——这正是死气。 而穿过这片竹林,就是低阶修士的住所! 沈青晏祭出青光,坚定的挡在前面。 半空中的薛逢自知闯祸,也顾不上疗伤,与众徒发疯一样追了下来。 霍晅摇摇头道:“傻小子,你快闪开,你的法器虽然厉害,但制不住他。凭你这点微末修为,还不够它随便炸炸毛的。” 沈青晏不避不退,目光坚毅的挡在几名女修身前。 “前辈修为虽高,但阴火兽能力诡谲,还请您当心。晚辈自然伤不到它,只愿能护得此处一时。峰主……也该到了!” 霍晅摇摇头,笑眯眯的道了一声:“傻孩子”。 她随手一拨,将这刚正青年护在身后,又折了几根柳枝,柔软的枝条游向空中,彷如活物,结成了一个五芒星结,将小兽困在了其中。 阴火兽浑身软毛炸起,想要用自己无往不利的阴火破开这层藩篱,这柳枝却越收越紧,隔着一层灵气,将它裹成了一个绿色小球。 霍晅慢慢吐字:“最后一根。” 她手中只余一根柳枝,纤细软弱,忽然凝成一道惊人的剑光,直直冲入阴火兽眉心。这道含着剑气的柳枝直接绑缚在了小兽身上。 阴火兽的蓝火,竟然拿这根被灌注了剑气的柳枝毫无办法。 阴火兽被剑气劈的七荤八素,差点没晕死过去,半点挣扎的心思也生不出来了。 小球被霍晅颠在手中,颠来倒去的摇了几下。阴火兽还不死心,哼唧唧、软绵绵的叫了两声。 真跟只可怜可爱的小猫儿似的。 方才将分神大修和一众元婴戏耍的团团转的阴火兽,被霍晅拎在手中,乖巧的跟什么似的。 可惜,它现在碰到的是傻霍晅,她脑子可没有什么阴火兽是炼器神物真心难得,或者这么小好可爱……她全想着,这小家伙肉呼呼的,好吃吗? 于是,薛逢顶着半边蓝色可怖的脸和光头追下来时,沈青晏眼睁睁的看着霍晅,将这只阴火兽藏进了袖子里。 嗯,手还背在身后。藏的……很走心啊,这位高人前辈。 薛逢眉心一抽,瞧这位这架势……他的小宝贝还能拿回来吗? 第33章 同衾 流阳峰峰主薛逢落在山头, 半张脸蓝莹莹,半张脸黑乎乎, 一望可怖, 再望可喜。 他一见霍晅,便拱手作礼: “这孽障作乱, 叫道友看笑话了!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傻霍晅单手学他的样子拱了拱手:“客气,客气。” 另一只手,还背在身后,拎着那只阴火兽。 薛逢心中一凛,但笑意却越发真挚, 不露声色试探道: “敢问道友是剑宗哪位尊驾座下?” 方才霍晅出手, 他可是看清楚了,以柳枝化剑, 瞬间凝结成剑阵。最后一招,剑意纯粹,凛冽逼人,实力不一定在他之下。 这样的剑道高手, 除却剑宗,不做它想。 莫非, 是剑尊座下的三位高徒之一? 傻霍晅哪知道他说的什么, 笑眯眯的敷衍:“好说,好说。” 她这人生来狐狸心肠, 就算成了小傻子, 装模作样糊弄人时, 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样一比照,薛逢反倒更像个真傻子了。 薛逢见自己说中了她来处,她仍然不肯松手,将阴火兽奉还,便忍痛从袖囊中取出一副破阵尺,面上笑嘻嘻: “多谢道友相助,这一副破阵尺,乃是用青金玉炼制,一共九枚,可破阵可布阵,道友若不嫌弃……” 霍晅:“嫌弃。” 薛逢:“…… ……道友真是快人快语哈哈哈,哈哈哈!” 小宝贝还在人手里捏着,薛逢一个八尺粗汉,面上越发笑嘻嘻! 霍晅嫌恶的瞧了一眼那把黑乎乎的尺子,拿出自己碧光盈盈、薄如蝉翼的碧霄尺,得意道: “我有更好的,这是沈……” 薛逢一见那副碧霄尺,顿时像被踩到了尾巴,跳了起来:“沈流静!你是沈流静什么人?” 这碧霄尺还是前日,他和阴火兽一起被沈流静硬押着,急急忙忙炼制而成。 分卷阅读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4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47 他足足看了三日三夜的炉子,他的小宝贝就喷了三天三夜的火! 怎么现在就到了她手上? 薛逢态度大变,暗暗思量,霍晅可等不及了,懒得和他多啰嗦,刚要离去,手腕被人一把握住。 霍晅大怒,转眼又大喜:“沈流静,你回来啦!” 沈流静捏着她的手,瞧了一眼那只阴火兽,莫名松了口气。 还活着,好在没有让她给现烤了。 沈流静抽了抽,霍晅没有松手。他无奈的道:“乖,给我吧。” 霍晅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那油光水滑的小肉团,手紧了紧。这么胖嘟嘟的,炖出来刚好一锅…… 她是舍不得到嘴边的肉,可沈流静沉沉望着,不算高兴的样子。她刚要松手,沈流静却先放手了。 他嘴唇动了动,悄悄给她传音:“等我。别吃了。” 霍晅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化作一道遁光消失了。 既是青莒峰的贵客,薛逢自然要殷勤作陪。和几个元婴期的小徒弟众星捧月一般,把霍晅围在中间,自己连半边光头也顾不得,虎视眈眈的望着霍晅手中的“笼子”。 霍晅倒没什么功夫搭理她,甚至连手中的阴火兽看着都不那么好吃了。 她在想,都已经过了半柱香,沈流静要去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日光永昼,香雾成纂。 霍晅百无聊赖坐在廊檐下,忽而跳起身,匆匆迎了出去。 沈流静刚从云端落下,还未站定,便见着她神光熠熠的守在此处。 他落下时,她便欣喜万分的上前,揪住了他的衣袖。 他竟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他退,她便进。 一颗稚子之心从不隐藏。 “沈流静,你回来啦!给你!” 她一把将捆成一团的阴火兽塞进他怀里。 明明是别人的东西,明明也不是用来吃的……沈流静还是觉得委屈她了。 她这月余,多灾多难,到现在如同五岁孩童,只是想吃点好吃的罢了。他能为她做的事实在是少,即便能为她做所有,也只有这短暂光景的趁虚而入。 她若好了,再不会任由他为她奔波。 沈流静压下杂乱心思,将人送到山边,拿出一个大砂锅给她。 “吃吧。” 霍晅揭开一看,满满一锅的猪蹄膀,香气四溢,口舌生津。 她眼中的神光越发明亮,寒星流徽,撩人心怀。 她又说:“沈流静,你真好。” 薛逢滑稽的脑袋从廊檐下鬼鬼祟祟的伸出来,耳朵伸的老长。 袁门主无可奈何的跟在他身后:“师叔,我们回去等着吧,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薛逢猛地回头,头上一撮烧焦的头发差点戳进袁秋水嘴里:“这几个意思?用一锅猪蹄膀换阴火兽?我这宝贝,连一锅猪蹄子都比不上?” 便是没有人偷看,她这样直白的侵扰,沈流静也是不堪重负。 她此时真是乖顺,叫人愿意付出一切流连此刻。 可他一面巴不得她永远这样,另一面还要查尽古籍治她的伤。怎么也不会舍得她继续受罪。 他心中一时甜,一时愁苦,却端正而坐,如朗朗月下,巍巍雪峰。 袁门主好诉苦,一番凄风苦雨,生生把自己形容成了一颗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末了,沈流静只淡淡道: “当年你出山自立,如今无相门已是声名大显。况你门中也招揽了一名分神大修作为太上长老,不过区区几个魔修,倒不必次次都回山。” 袁秋水顿了一下:“和玉长老……又,又,又闭关了。”他叹了口气,“那魔修手段古怪,还有一把极其厉害的法器,若是侵扰我门中弟子也罢,还常对附近的百姓下手。无相门受秋水山百姓供奉,却不能护佑一方,实在羞愧难当。也唯恐堕了师门之威。若非如此,弟子也不敢次次都叨扰师尊。” 沈流静轻轻摇头:“既然如此,你先回去,明日我让你两位师弟同去。” 袁秋水是沈留情之徒,结婴后便自立门派,之后忙于门派之事,耽于修行,到如今才不过元婴中期。后入门的两位师弟都已经元后,即将突破了。 袁秋水志在权柄,也不以此为耻,搬到救兵大喜过望,再三揖礼而去。 袁秋水这只是小事,要紧的是那阴火兽,从薛逢接到手中,就一直不安分的哼唧。 沈流静微责道:“阴火兽极难驾驭,此番幸亏是未曾伤人……” 薛逢摸着脑袋,同时开口:“那位道友是何人?琅华对人家真是关怀有加,我几时也没有见你对谁那样好。可是剑宗弟子?几时上三千咫去求亲?当年羲渊剑尊把你赶下山,会同意你娶她家的弟子吗?” 沈流静语声淡淡,继续道:“师兄打算如何处置这阴火兽?” 薛逢顾左右而言他:“若是羲渊剑尊不同意,你要带着人家私奔吗?” 沈流静:“…… ……” 他极慢极冷,一字一顿道:“这闯祸的小东西,还是让我交给宗主捏死了吧!” 薛逢急忙抢回怀中:“别啊!这阴火可是炼器的好东西!”又隔着柳枝拍了一把小东西的脑袋,“你听到没有?再出幺蛾子,真弄死你!” 沈流静被薛逢“请”回流阳峰,加固炼丹房的禁制,确认无误后,才松手将阴火兽放了进去。随后又拉着沈流静饮酒,半夜才放人离去。 回到青莒峰时,她早就睡熟了,察觉他进来,也只是可有可无的蹭了蹭锦被。 沈流静宽袖一扫,拂带清风,几凳铿锵滚了一地,唯有一个石凳乖乖的到了他身后。 沈流静稳稳的坐下,无视一地狼藉,一眨不眨的、尽心专一盯着床上的人。 心无二用,酣畅淋漓的盯着。 霍晅被吵醒了,睁开眼睛和他对视。 沈流静耳朵红的,脖颈也有些红,可与往常不同,他目光不曾挪开,也没有丝毫躲闪,仍旧深深的看着她。 然后,他一撩衣袖,解了外袍,规规矩矩的躺到了外面。 傻霍晅原本歪歪扭扭的睡满了整个床榻,见他上来,心头一跳,不由自主的滚到里面,给他让出了半边位置。 小傻丫头一颗心茫茫然飘上飘下,又不知道到底忐忑的是什么。 他又伸出手来,规规矩矩的一拉锦被,给自己盖好了。 方才被霍晅蹂丨躏的乱糟糟的床榻,现在多了一个人,反而奇迹般的整整齐齐了。 霍晅压下心跳,歪过脸静静的看着沈流静。 他耳朵红,脖子也红,唇色过于娇妍,让人想欺负他一把,看他压抑着把唇齿咬出白痕。 沈流静心无旁骛的平躺着,好像真的睡着了。 霍晅看了一会儿,觉得看不够,又觉得光看着没什么意思。 她凑到他耳 分卷阅读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4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48 边,小声道:“沈流静,我把肉吃完了。” 沈流静醉气昏沉,下意识的揉了揉她轻软的头发:“明日再给你买。” 这傻霍晅可不懂得见好就收,唯一擅长,正是乘势而上。她趴在他身上,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以后都给我买吗?” 沈流静想让她下去,又不敢动手,只怕她更不安分。 “嗯。” 霍晅趁热打铁,更用力的盯着他:“一辈子吗?” 沈流静那点酒气,像被灼热的太阳烤了一烤,全都化成了气,无影无踪。 他从未有过如此清醒,可浑身都是僵硬的,好像要醉死过去,动弹不得。连舌头都是僵直的。 “你说……什么?” 他迟疑呢,霍晅孩儿面,已经生气了,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你不愿意?” 沈流静还未说什么,她又问:“沈流静,你老看你洞府上的四个字做什么?很喜欢吗?” 沈流静默然,不知如何作答。 这四个字,是他当年受伤,她偷偷的跑上青莒峰来看他,一时兴起刻上的。 也许她回去以后,又后悔自己曾留下这样的痕迹。可惜青曜石是洗不掉的。 他也曾以为,他留着这些过往的痕迹,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再犯蠢。可每当看见,却只能想起,当年的喜乐。 她曾经对他那么好。毫无保留,刻骨难忘。 傻霍晅收了笑,微微眯了眯眼,单手托腮,不还好意的打量他。 沈流静看她喜怒形色,种种行迹,都叫他像泡在蜜瓮里。 傻霍晅则琢磨着,石头上的字到底是谁刻的,神情越来越危险。 第34章 亲亲 酒气在石室间弥漫, 几乎凝结成有形有质的雾气。霍晅被笼在其中,一呼一吸间都是他的气息, 几乎要被熏醉。 沈流静却越来越清醒, 似乎酒气都被她吸走了;越是清醒,越是无可奈何, 无可自处,白光一闪,已经带着她到了外面。 豁然空荡,他才陡然呼出一口气,终于有了些活气。 他这落脚的地方选的不好。恰好落在一块不大的石头上。 沈流静占了大半地盘, 霍晅歪歪扭扭的差点摔下去。沈流静扎着手, 不知道是该把人拉上来,还是放下去。 霍晅不满的挤在他身上, 手脚齐齐把他缠住,一副凭你怎么害羞也不放过你的架势。 沈流静像着火一样跳下石头。 傻霍晅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眯着眼望他。 “沈流静, 你上来!” 沈流静哪里肯,不过迟疑一下, 她抻开手掌, 又要拍他的脸。 她这喜怒,实在是太过直白。 喜欢的时候, 甜言蜜语恨不得将你泡在蜜罐子里;但凡惹着她了, 能动手绝不废话, 打服了再说。 嚣张与跋扈,倒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沈流静哭笑不得的握住她的手,实在不能跟一个傻丫头计较。 “别闹,乖一点。”他顿了顿,方才迷乱的神色重又宁静而温和。 “霍正则,乖一点。月色不错,我想,我想和你一起走走。” 沈流静实在过于局促,好好的一句话说的有些结结巴巴、支离破碎的意味。 这件事于他而言,又实在非同一般。 青莒峰上,月下同游。 他想过许多次,也想过,或许能去晏极看看,什么样的山水养出了这样骄性的人。然而终究只能奚落声中,一步一阶走出晏极。 唯一能如愿,只有此刻,乘人之危。 霍晅侧耳听着,果然转怒为喜,笑眯眯的将手递过来:“那走呀!” 沈流静心口像有一股热流,熨帖的流遍了四肢八骸,即便是最珍贵的灵品丹药,也没有这样神奇的疗效。 二人静静行走在山道上,夜风拂扫,清露在叶尖巍巍颤落;暗香吐蕊,踩在枝芽横生的疏影上,像踩在某种忐忑不安的心境上。 傻霍晅揉着沈流静冰凉如玉的手,捏在手中捏着玩,心里有种平平淡淡的欢喜。既满足又不甘。 既想和他这样清清静静的走着,又觉他太过安静,只想做点什么,叫他“花容失色”。 偏偏沈流静实在纯情,他心里想的踏月同游,就是字面上的踏月同游。安安分分,从眼角眉梢到奇经八脉都没有丝毫想要逾矩的念头。 山不来,霍晅就去就山。 她捏着沈流静两根纤长的手指,拽他转过身来,随后眉心微蹙,四平八稳的开口: “呀,呀……好疼呀,好疼呀,我的脚扭了……” 沈流静猛然扭过脸,月色下,神色惊恐。 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余音真君谢蝉心。 霍晅不遗余力的继续“表演”: “呀,我脚好疼,给人家揉一揉嘛!” 沈流静艰难的不去看她浮夸的神情,张了几次嘴,才道了一句: “你都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 连傻成这样,还记得这么些招数! 霍晅单手支颌,思索了好一阵子,自然没有什么头绪:“莫非,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沈流静:…… …… “你一个女孩子,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霍晅:“你的意思,我要是男孩子,就能随便亲你了?” 要,要亲他?! 沈流静几乎绝望:“当然不是!” 霍晅不依不饶:“那你到底是要我亲,还是不要我亲?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沈流静就不该和一个傻丫头正经八百的说话!自取其辱,不外如是。 况且,早知道,她是这么个打算,那不管她“演技”多差,他都应该乖乖上当才是。 实在可惜。 他原先有多正经,被勾弄后,就有多蠢蠢欲动。 霍晅却是个行动派,不等他踟蹰的思索出个完整的理由,就撞进他怀里。 果真,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她便是傻了,冷软的唇也稳稳的贴了上来。 唇齿间,一片酒香。霍晅全凭心意行事,虽然靠了上来,又不得其法,莽莽撞撞间伸出舌头舔了他一口。 果真是醇香好酒。 她心里一阵阵荡出了醉气,又觉得有股令人慌乱的酥麻,急忙推开了他。 沈流静撑在石壁上,将人挤进了竹影之中,她背靠着一株晃晃悠悠的翠竹,像在风中观云,浮浮荡荡,不得平静。 沈流静隔着竹竿,将人控在怀中,一手虚虚掐着她后颈,唇舌再一次压了下来,厉兵秣马、欲吞山河。 随后,翻江倒海,搅弄风云。 霍晅闭着眼,眼角渗出湿痕,下意识紧紧揪着他衣襟,被迫抬起头来。 沈流静摒弃了所有引以为傲的克己、冷静,似乎也被她传染了“傻”,压抑的许久的本能恨不得在这 分卷阅读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4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49 一夕之间,全都释放出来。 突然,霍晅浑身一软,沈流静忙揽住她腰身,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紧接着,脸上就被重重的拍了一巴掌! 霍晅神色清明,眼神前所未有的明厉,暗藏一丝冷笑,略带寒气的看着他。 沈流静看着她眉心紫印,手臂收紧,将她娇软的身躯毫无缝隙的拥住。目光不闪不避,带着压抑许久的恶意,与她对峙。 他就是亲了,他有名分,凭什么不能亲? 他不止要亲一口,他,他还想做别的呢! 正想肆意的放几句狠话,她眉心紫光突然隐灭,一道灰白光线涌现,接着又归于寂无。 霍晅睁开眼,空净目光茫茫然的看向他。她难受坏了,手贴在额间,轻轻哼出了声: “沈流静,疼……我难受……” 沈流静早顾不得其他,将人拥在怀中,眉心相抵。这次却十分不顺,神识一入她识海之中,就被杀气腾腾的金纹符印给震了出来。 霍晅整个人都在发抖,拼命的挤进他怀里,哭声压抑而细弱,难受的狠了,哆哆嗦嗦的哼出一句: “难受……” 沈流静终于是溃败。他握着她的手,无声安慰,随后将神魂凝合,一个穿着肚兜、眉心有一点殷红朱砂的小白胖子,从他天灵盖上逸出,义无反顾的钻进了霍晅眉心。 这是大乘元婴。 沈流静进入后,因他元婴入侵,识海之中杀气更盛,四野都是白茫茫冰雪之地。 白生生的小胖子飘进识海,循着被损坏之地一路追寻,其中还碰到几道凌乱的金印,都被他机巧躲过。 直到看见一片竹林,郁郁森森,每一棵都是巍然玉立,不折不弯。 这识海被那道来历不明的灰白光线搅乱了天地,这片竹林却保存的完好无损。 小胖子试着过去,才发觉这里有最严密的保护阵。 这是识海最深之地,也是霍晅认为,最重要的地方。 他未经她同意,竟就这么闯进了她识海深处。 碧影憧憧之中,似乎有个似曾相似的影子,和这里每一棵竹子一样,安安静静,不争不辩的站着,凝结成一个巍巍玉山般的影子。 小胖子眉心忽而发烫,那点嫣红似乎要灼流出血来。 似乎就要看清了,这虚像究竟是谁,这时,白光一闪,他略一走神,再看时,就只见一片碧绿,再看不清那道要紧的虚像。 可他还未来得及抓住这一点一闪而过的玄念。 小胖子追着杀气而去,金印小龙已经将灰白光线困在了一处寒潭之中。寒潭上冰面越积越厚,可金印小龙也腾不出手来,对付这古怪的白线。 沈流静小胖子刚一靠近,那金印小龙就张牙舞爪的冲过来。他只得退后,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示意自己并没有攻击之意。 小龙安静了许多。 沈流静凝结出一道魂火,击向冰面,灰白光线惨烈的扭曲起来,被击溃成一团雾气,散落在水底。 识海之中,地撼山摇,白嫩嫩的沈流静苍白了些许,那金印小龙忙裹着他,将他护送出去。 沈流静双眸一敛,咽下喉间腥甜。他已清醒过来。 那灰白光线已除,看来她该无大恙了。 可此时人还没清醒,娇生生的一小团揉进他胸口,软糯糯的哭: “沈流静……我还想要……” 这个傻丫头,全凭本能,她要的是他心头血。 能让她伤势好转,能让她舒服些。 沈流静知道她难受,他也难受。 他能怎么样呢?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她无保留、无顾忌的贴近他身……除了心头血,他也想给她别的。神思昏聩的压抑着自己。 沈流静轻手轻脚的把人放在塌上,霍晅面色嫣红,眼角水迹湿漉漉的。看他时,不看他时,都勾得人生出万千邪思。 她这样信他,柔弱无骨的躺在他怀中……错,这一折腾,是被他按在榻上了…… 怀中人是心上人,还没什么还手之力,谁能把持的住? 真的,他要不是沈流静,哪怕是不动如神,也把持不住。 也只有他是沈流静,从来舍不得动她一根头发丝儿。 灰白光线已经被除掉,许是威胁终于解除,霍晅终于昏睡过去。 沈流静知道,她就快要“醒”了。 他端端正正的坐在石凳上,看了她许久,最后破罐子破摔似的,合衣躺在了她身边。 两个人像最平凡的凡世夫妻,盖着柔软的锦被——沈流静抱着一腔禽兽杂念,竟然真的睡着了。 简直禽兽不如。 第35章 青符证心 四合静谧, 竹林风声飒飒,夜蝉喁喁切切。 身着紫色斗篷的少女如一阵清泠夜风, 潜入院中。 药炉雾气腾腾, 圆圆脸谢小风守在一旁,原本圆睁的眼睛, 在少女进门时,就悄悄合上。 霍晅进了内室,一股极苦的药气夹杂浓厚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更令人窒息的是,其中还夹杂这血肉腐臭的气味。 一直守在旁边的岳游终于倒下了, 原本俊朗的脸上胡子 , 颧骨突出,双颊深陷, 眼窝下沉,除了憔悴,整个人身上还有一股显而易见的戾气。 霍晅摇头冷笑:这个岳游,为了救活阿宁, 连命都能舍得,还真是前世欠了他的。 床榻上的人脸色阴恻恻的白, 身上已经开始腐烂, 除了胸口处偶尔微弱起伏,已经和和死尸差不多了。 霍晅手腕一翻, 将从识海深处逼出的一团灰白雾气逼入阿宁的眉心之中。 朦胧不清的雾气从她手中挣脱, 倦鸟投林一般冲入阿宁眉心。 “死尸”一抖, 发出一声沉沉的喘息。紧接着,像起死回生一般,渐渐有了活气。 霍晅四下一顾,没有一个干净地儿,干脆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金光灿灿的黄金椅子。 这还是她偶然凡尘三日游,从皇宫里顺出来的。 阿宁干枯的脸渐渐回复血色,发出沉闷的一声长“嗬”。 他冷冷道:“你还真是命大。” 霍晅单脚翘在椅子上,坐姿十分的豪放不羁。 “你不如诚实一点,表露自己的失望。” 阿宁闭了闭眼,的确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你怎么还不去死。” 一般人说这句话,多半是咬牙切齿,表露出自己恨对方入骨,以及不共戴天的决心。 但阿宁说这句话时,几乎毫无厌憎情绪,反而是十分困惑。 困惑什么?自然是困惑他倾力一击,人为什么还没死。 霍晅察言观色,就知道这倒霉玩意儿多半还没恢复记忆。 “你既然什么都不记得,又为何不惜魂魄离体,也要杀我?若非本尊手下留情,你早就不明不白的死在沈 分卷阅读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5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50 琅华手中了。” 霍晅摩挲下巴,同样困惑;“你第一次见我,明明很喜欢我。” 阿宁第一次见她,就不惜耗费魂力,暗中以护身符相守。为何后来突然动了杀心? 若是其中有什么变故,只有她为了镇压魂石,动用了那股力量。 或许阿宁是为了镇压那股力量? 霍晅刚自我安慰,就立即想到,阿宁这十几辈子,也只认识她一个,拥有这股力量。 所以,他就是要杀她啊! 霍晅眯了眯眼,磨牙看向阿宁。 阿宁冷冷回望:“你看我作何?” “没什么。”霍晅摇摇头,“就是看你有点手痒。” 超想打人的! 她言出必践,手中金芒微闪,延伸出一条纤细的金丝,一直伸入阿宁眉心。伸手漫不经心的一拽,就将一团刚刚凝聚成型的灰白光团生生扯了出来。 那肉身一声未吭,烂泥一样又倒回了床上。 霍晅像扔球一样,将光团捏在手中抛来扔去的玩了一会儿,又一掌给他拍了回去。 阿宁魂魄回神,刚一清醒,就拧眉大骂:“你……你不要脸!” 霍晅眯眼一笑,又拽了出来。 如此几次,阿宁咬牙切齿,越发怒目而视:“怪不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也要除掉你,你……阴险!毒辣!简直邪魔外道!” 霍晅面无表情:“谢谢,在下霍羲渊。三千咫上除恶剑,那个传言中的天道重器,就是我。” 阿宁没忍住,虚弱的喷了一口血。 “你堂堂剑尊,竟然用这种卑劣手段……” 霍晅匪夷所思的看向他:“你是想说,你试图杀我,我活捉了你,为了逼问幕后主使,折磨了你几下,很卑鄙吗?” 她打开门:“你出去试试,哭着喊着告诉人家,剑尊打人啦!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药罐子啦!你看他们会不会用臭鸡蛋烂老鼠砸你!” 灰白色的光团越来越弱,霍晅本就是要削弱他的魂力,见差不多了,这才把魂魄拍了回去。 这一回,阿宁的字典里也多了“时务”这两个字,没再嘴硬,垂下眼眸,柔弱的倚在床榻上。 他这容貌只算得上清秀,可恹恹儿的往床边一靠,顿时就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眉宇间三分郁色,平添了七分与众不同的厌世之美。 霍晅顿生不忍,反省自己手段是否过于粗暴了。 “你是如何能办到的?”竟然能将他的魂魄如此戏耍! 霍晅轻轻一笑:“虽说咱两以前是那种关系,可是你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又这样凶,我自然要未雨绸缪,使些自保手段。” “那种关系?”阿宁顿觉悚然,不敢细问。 霍晅手中金印凝结成一道繁复而古朴的徽印,首尾相接,成一轮金月。金月嵌入阿宁心口,仔细查探,果然从中起出一枚黑雾沉沉的玄石! 阿宁大惊,从未想过自己体内会有这样气息古怪的异物。他捂着胸口:“这也是你做的?” 霍晅白他一眼:“你说呢?阿宁,你是不记前事,不是傻了!这玩意儿一股诡秘魔气,并非我能驱使之物。” 阿宁自然知道。 这块玄石甫一出世,还挣扎着想往回钻。她身上所带的那串糖葫芦也躁动起来,蠢蠢欲动。 霍晅废了不少功夫,才消解了一半魔气。这块玄石,与众不同,有些奇怪的黑色纹路浮刻其上。 刚一出神,那八枚玄石便脱离骨头,将这块古怪的玄石围在中间,凝聚成了一整块。 霍晅默不作声的收了玄石,淡淡问:“你为何杀我?” 阿宁亲眼看见,这块有着古怪魔气的石头从自己体内取出。沉吟片刻,实话实说:“我生而知之,会许多东西,法门符箓、禁制丹方、炼器炼丹,却不记前事,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但我记得两件事,一是找到他,保护他。二,就是不惜一切抹杀能动用那股力量的人。” 霍晅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阿宁冷笑一声:“你别以为这块石头能说明什么?做下印记的,是我自己的神魂之力!也没人能在我身上动手脚……” 霍晅扬起玄石,让他看清楚。 这被人做了手脚的证据还在呢! 阿宁脸微微一红:“总之,我做下印记,就一定是我自己想要杀你。” 霍晅点点头:“我知道啊。” 她话音刚落,岳游腾空而起,就被她捏在了手中,不过几息,面色发青,即将断气。 阿宁目眦欲裂,却因魂魄虚弱,没有丝毫还击之力,只能亲眼看着他受苦。 霍晅松开手,将人平稳安放在床上,极尽温和:“阿宁你看,我要是你,就会安安分分的。你看重的人,我要捏死他容易的很。魂印执着,我自然知道,可你也别忘了他。我最近忙别的事情,实在不想因你分神。阿宁,你乖一点。” 阿宁怒气腾腾的瞪她许久,屈辱点头。 霍晅这才亲切和蔼的笑道:“来,拿这孩子立个血誓。” 阿宁自然不肯,可惜人为刀俎,只能恨声立誓:“半年之内,绝不对霍晅起杀心,否则,就叫岳游死于我手!够了吗?” 霍晅出了小院,山巅之上,已露出空蒙白芒。 天都快亮了。 她嗤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捏了一朵云,往山外遁去。 云光忽而停住。 天亮了,也不知道他醒了没有。 霍晅忽觉可惜,不能亲眼见见,这醉鬼清醒以后,什么神情。 她如此一想,云光一转,又回了青莒峰。 羲渊剑尊光想着要看别人丢脸,想看看那沈琅华醒来后,怎么面对同样清醒的她。她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之前,魂魄不全,到底是丢了多少人了。 也盖因羲渊剑尊一向不太吝惜自己这张脸,该出手时就出手,花样丢脸,从不手软。 她刚起身离开,沈流静就清醒了。 在她离开之后,捏着她两根青丝,枯坐许久。 昨夜饮酒时,薛逢莽莽撞撞的问他:“你要找新相好了,以前那个呢?你把她忘了?她也忘了你吗?” 忘记? 沈流静明知不可能,心头却涌上莫名希冀。 她这样绝情,是不是把他忘了? 青丝在手,那答案也便捏在手中。 却一直不忍拆开。 若的确青符有异,他该如何? 若青符完整无缺,他又该如何? 如此再三再四,每一种可能他设想了许多,才终于咬破指尖,用血驱动神火,烧着了头发。 修士向来记忆绝佳,不易出错。但也有许多针对修士的魅惑之术,轻易不可察觉。于是就有了青符证心,自查记忆之法。 用血点燃青丝之后,在星盘上会落下灰烬生成的青符,若青符断开,则记忆有损。若青符完整, 分卷阅读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5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51 则无事。 沈流静望着那整整齐齐的青符印记,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他几乎是无悲无喜的坐着,直到一封拜贴,再三叩击禁制,才平静起身,神情宁和的开了禁制,将拜贴放了进来。 谢蝉心之兄月前前往秋水山脉一带历练,已三日没有音信。谢门主病体难支,正是闭关疗伤的关键阶段。谢蝉心难离左右,须得随时护法,只能求到沈流静头上,求他派人前往秋水山脉一寻。 当日沈流静“退婚”,曾许下为她办到一事,略一思量,当即传令给巽和、巽敏师兄弟二人,秋水山脉一行不必去了。 他亲自前往。 第36章 风流云散 出了洞府, 沈流静却停下脚步。 霍晅背身而立,半身衣裳被山露沾湿, 鬓角绒发、明眸都沾上水汽, 湿漉漉的。 她手里捏着一只毛绒绒白胖胖的喁喁兽。小团子不喜人亲近,尤其霍晅这样“心思不纯”的。虽然被抱在怀中, 轻柔的抚弄,仍然战战栗栗,又不敢反抗,四只小短腿偶尔无助的划拉两下。 霍晅正经不过片刻,又道:“小东西, 你说你呀, 肉不好吃,长的这样白白胖胖做什么?真是可惜了。” 她捏起小兽短胖的小耳朵, 顺手扔回芭蕉丛中,转过身来。 “沈道友,这是要去何处?” 她这话问的十分无理。 在人家家门口呢,逮着人家, 一句寒暄也无,反倒肆意探听人家的行踪。 她这般模样, 沈流静是第一次见。 阔别半生, 暌违经久,终于是真正重逢。不同于她寄身夏绯时, 装疯卖傻, 也不同于她神魂被封, 唯有一丝灵智时的“傻”与“真”。 这才是真实的霍晅,理直气壮的狡黠,以及山藏寒锋、水隐激流的灵慧。 她生来禀赋天资、得天独厚,便是刻意敛藏容华,都端的是骄纵、清傲二气。 天生如此,何必收敛? 苍山眉横,碧水眸敛,虽然是张扬恣意,却到底比幼时更多了些温而藏锐的气势。 更叫人观之不透。 沈流静移开目光,语气平淡,近乎陈潭旧水,没有一丝波澜:“袁门主前来求援,秋水山脉一带疑有魔修作乱,我欲前往一探。” 霍晅见他目光躲闪,微微眯起眼睛,流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面上却四平八稳、不苟言笑:“袁秋水不过元婴修为,自然诸多掣肘。想来也不过一桩小事,玄心宗高徒众多,不必事事都要沈峰主出手吧?” 沈流静亦是公事公办:“我是应了天意门余音道友之请,去寻她失踪的兄长。”论及要事,他神色渐渐趋于平和,显露出一丝悲天悯人的温柔,“希望谢道友能趋吉避凶,平安归来。” 霍晅岂能不知他和谢蝉心那段“桃花公案”,收了方才那点促狭,眉眼越发的凌厉逼人,不可直视。 “沈道友倒是热心肠。” 她目光一转,见沈流静温良美玉一般的脸庞上,还有清晰可见的几道红痕。 ——她昨夜下手太狠了,这巴掌印子还没消。沈流静自己也没处置。 霍晅道:“沈琅华。” 沈流静微微一愣,一个黑色小物迎面砸来,未来得及思索,就接在了手中。 霍晅眯眼,得意道:“沈道友,是我失手了。这瓶玉脂膏就请笑纳吧。” 美人生的好,可要爱惜容貌。 她在心里说完,略一拱手:“告辞。” 草草一声告辞,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沈流静尾随其后,腾云而去。两道遁光一前一后出了空境墟,一道往北,一道往南,风流云散、分道扬镳。 下山路上,霍晅越想,心里越有些怪,不得安静。 自己拿药瓶砸人,是不是有点刻薄了?若是孟子靖,必定要暴跳如雷,鬼叫起来,问她是打发叫花子么? 偏偏沈流静此人,温雅,老实,善良,宁和,连一句粗鄙的话都不会说…… 她越发觉得,自己像个欺负了良家大闺男,第二天早上起来,还对着窝在被子里嘤嘤哭泣的美人儿扔银票的负心娘。 这念头一起,她就急忙抛开——什么乱七八糟?分明是那沈琅华乘人之危在前,她怎么就负心了? 沈流静到了秋水山下,方才按下云头。 山下小道,甚是幽静,偶尔有樵夫药农赤足匆匆而过。风过竹喧,宁和之地,不需要什么古刹名寺,就有天然的禅意。 沈流静正欲凝神追踪,突然手臂被人一拉,他万分惊诧之下,竟然真的被人掀翻在驴车上,和肆意动手的这人,几乎来了个脸贴脸! 沈流静面红耳赤的爬起来,又陷进草堆里,手也不经意按在了某个万万不该落下的地方。 那人扬眉一笑,反手握住他两根手指,暧昧的揉捏一把:“哟,还真是会找地方。可一点也不吃亏啊。” 沈流静沉静的眼眸中,逼出一根一根的血丝,转瞬间双眼已经红透。 第37章 同行,携手 那人得意的凑过来, 一股特属于她的温热扑面而来: “真的生气了?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她说完, 见沈流静依旧垂眸无语, 笑眯眯的扯了扯他的衣袖,道: “别生气, 算我欺负你了,成不成?你要是觉得吃亏,欺负回来就是了,别气坏了自己,惹我心疼。” 她又摇摇头, 语重心长道: “焉知你不是故意的, 好叫本尊心疼你……” 沈流静眼中的红丝,慢慢消褪, 回复清明之色。 霍晅一身灰色长袍,做男子装扮,发髻上却戴了一颗流光溢彩的珍珠。一眼望去,雌雄莫辨, 三分斯文,另有七分风流。 就像是烈日灼烧下, 一条清浅的溪流, 溪水已经被骄阳晒得发热,可掬一捧在手心, 仍然让人觉得清凉熨帖。 沈流静沉着脸, 挪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霍晅伸手一拉, 差点又撞到他胸前,见沈流静瞬间变颜变色,她口中道: “好,好,不欺负你就是了。” 说着,翻了个身,拉开一手之距,二人并排躺在干净的草堆上。 沈流静哪里能躺的住,刚起身就又被拽了回去,前头赶驴车的老汉开口了: “小公子,这说好了是带你一个人过去,又多了一个人,我这毛驴乏的很,可要多加两个铜子儿。” 霍晅按着沈流静,随手递给他一片金叶子。 老汉“哟嚯”一声,揣进怀里,笑呵呵的问:“这可真是有意思,明明一出手就是金叶子,还要坐老汉的驴车?” 沈流静手腕一翻,挣脱她的手。霍晅也不再坚持,朝他眨了眨眼睛,嘴里胡说八道:“大爷,您不懂,这叫 分卷阅读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5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52 情趣。马车坐的多了,哪有这毛驴小车有意思?崎岖羊肠,竹林幽径,非要毛驴小车,才有这点意境。” 霍晅越说越得意,沈流静扭过头不看她,耳根嫣红,像红透又被揉碎的花瓣,恨不得滴出红汁来。 老汉大笑:“是不懂,哈哈,是看不懂了。怎么如今的小姑娘都这样大胆,小哥儿反倒这样羞涩?我真是老了。” 霍晅虽是男子长袍,但并未刻意装扮,一看便是个英姿飒飒的女子。 这老汉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了。 片刻,老汉又叹气:“你瞧瞧,你们如今的姑娘,真是好手段。你为了这位郎君,在前边等了那么久。也难怪他左右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沈流静看也不看霍晅,脸色渐渐转白。 “嗨!老汉真是没赶上好时候啊!当年我看上你大娘,想和她好,她偏偏对我不理不睬。我每天天不亮给她门口放一只兔子,可是足足追了大半年。这一片的兔子,都快被我打光了。” 霍晅支颌问:“送兔子,活的还是死的?” 老汉理所应当道:“我送她吃的,当然要弄死了。她哪里能杀生?” 霍晅“哼”了一声,慢慢道:“所以,每天早上,姑娘一开门,就看见一只血赤麻糊的兔子?” 这名场面…… 老汉很得意:“是啊,大爷当年,可是打猎的一把好手。” 霍晅无奈,哭笑不得:“大娘能跟您过一辈子,果然真爱无敌。” 沈流静传音道:“你如何在此?” 霍晅眯眼笑,并不传音,脱口便道:“自然是来找你。没听大爷说,我等了你好久了。” 沈流静冷脸,又问:“此处离秋水山脉主峰还有一段距离,你若真要坐着驴车去,一日一夜也到不了。” 霍晅转过脸,懒洋洋躺着,堆满了干稻草的毛驴小车,硬是给她睡出了鹅毛软塌的舒适闲逸。 “谁说我要坐着毛驴小车过去了?过了这条路,就行了。” 沈流静微一细查,果然发觉一股游荡的“气”,有规律的来来回回。他忙敛了气息,俨然如凡俗之人,避开这股气。 这股“气”不易察觉,一旦凝神细辨,才能看出一点模糊的影子——黑色的符文凝结成一片一片的“云”,来回的扫荡查探。 这上面的符文变幻灵动,又兼具古朴,一看就是上古阵法。 沈流静心头一凛。 连他也未曾见过的,多半是早就失传了。 霍晅道:“我来的比你早,故而发现的比你快。这是一个上古传下来的封阵,只不过早就失传了。只在晏极山的藏书阁里,提到过只字片语……” 沈流静心头一动:“钟山封?” 霍晅讶异的望他一眼,暗含赞许,又道:“这封阵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不过,你既然要来救你那大舅子,自然是不想打草惊蛇。” 沈流静眸光垂落,不理睬这句“大舅子”。他生来牙尖嘴利,又从来不肯认真,和她计较这些,少不得又被带到沟里去。 他反而问道: “适前我闯入你识海之中,你神魂四散,三魂六魄都沉入识海各处,但有一片金色符印出入,此乃何物?” 霍晅似笑非笑的看向他,突然收了戏谑:“沈道友。” 她一旦静静凝视,目光便十分专注,任何人被她这种神光轻轻一望,都会觉得自己,是这世间珍宝。 太具有欺骗性了。其实她哪里是这么想的?搞不好,她这么看过许多人,连看一只色香俱全的猪脚,差不多也是这种眼神。 沈流静被她望的,想骂人。 二人目光变换,也只在瞬息之间。霍晅慢慢道: “修士神魂乃是根本,本尊识海之中有些玄机,也不算什么。只不过是功法特殊了些。反倒是沈道友,可知道你以魂身,未经允许,擅入他人识海之中,实在是危险至极?” 识海之中的所有具象,都是出自修士自己的意念。修为越高,识海的范围也就越广,天地山河、草木鱼虫,也越真实。而修士对于识海的掌控也越强。 沈流静和霍晅修为相当,而一旦进入霍晅的识海,沈流静的魂身元婴就和识海中的万事万物一样,全都处在霍晅意念控制之下。 “当时情形,本尊本就受人掣肘,若是一念之间,全力抹杀入侵者,便是沈道友,可也不能轻易全身而退。”她轻轻的“嗯”了一声,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问。 你沈流静何以不顾自身,入识海助她? 沈流静微微抿唇,神色复杂的看向霍晅。 霍晅轻笑一声:“沈道友果真是古道热肠。既能亲自出山,给人找哥哥,也能不惧危险,助本尊镇魂,诛杀邪祟。果真……是好道友呀。” 沈流静实在懒得理她。 霍晅也不以为意,也不再多说,眯着眼差点睡熟,忽然耳边传来清凌话语。 “那金印小龙十分霸道,并不像什么寻常功法。你既然用它,就要当心,不要被它反噬。” 霍晅被他说的一噎,没出声。 沈流静问:“已经反噬了?” 霍晅拿衣袖遮脸:“你管的真宽。” 沈流静又不想理她了。 霍晅继续睡,刚要睡着,他又问: “阿宁是谁?” 霍晅腾的坐起来,恼怒的望着他。 “沈琅华,你这个人好不干脆。有什么话,一次说完成不成,都被你吵醒两次了。” 沈流静伸出修长手指,拿掉了她头上的稻草。 霍晅摸出一个八宝盒,里面是各式口味的肉脯,她吃了好几块,看沈流静一眨不眨的看着,才忍痛往他面前推了……半个指甲的距离。 “沈道友,请,别客气。” 沈流静摇摇头:“我不吃。” 霍晅道:“阿宁的事,没什么稀奇的。虽说对不好外传,但对你也无需讳言。不过,眼下有另外一桩要紧的事情。” 驴车速度虽慢,已经穿过山林。二人下了驴车,和老汉道谢作别。 沈流静一下车就布好禁制,霍晅随即取出一块“玄石”,二人配合魔默契。 霍晅无奈道: “我从阿宁体内,取出了一块符文古怪的玄石,和我之前得的那八块合了起来。就是这缕黑线,把我引过来的。” 沈流静能屏蔽一切的禁制对玄石没有丝毫作用,一缕黑线穿过禁制,指向前方。上面的黑色刻印突然转动了一下,黑线抖动了一下,又锲而不舍的指向前方。 沈流静心头一凛,慢慢道:“玄石是烛龙之鳞,这一块……倒有些像传说中……” 二人异口同声:“护心鳞!” 当年烛龙祸世,烛龙之魂封印在万浮山,而尸身兵解之后被封印在大洲各处。 如今,这烛龙鳞片却接二连三的现世,连护心 分卷阅读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5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53 鳞都被人放了出来。 沈流静衣袖一扫,将护心鳞收了,冷着脸道:“剑尊之前遭逢重创,孟山主也是多方寻你。还请尽快回剑宗养伤。琅华自当将此事查明,料理妥当。” 他提起来,霍晅才猛然记起,要给孟子靖回信,忙传了留声鹤回去:“不日即回。” 纸鹤捏在指尖,她也听见了沈流静所言,眸光微敛,似笑非笑看着他。 第38章 遇蛇 霍晅万没想到, 这人是这么个反应。 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慢悠悠道:“峰主也才舍了一滴心头血, 不比我好多少吧?” 她说这话时, 直直看向沈流静,目光不闪不避, 多少有些试探的意味。 沈流静语气平平:“剑尊,天道诸人,只有你能用那把剑,不容有失。” 霍晅轻嗤一声,隐隐含着不可轻察的讥诮:“天道众人敬我重我护我, 可不就是要这种时候用我的?再者, 沈峰主,我的去留, 可还容不得外人置喙!” 霍晅身形修长,沈流静比她还要略高些。他原本望着身畔的歪脖子树,望着路边的怪石头,望着一朵姿态扭曲的野花, 并不看身边的人。这时目光垂落,便正正的落在了霍晅脸上, 从眉心一直下移, 最后又停回她眼瞳处,与她对视。 这个人的眼神中, 从来像藏着千万话语, 可偏偏一句都不肯明白利落的说出口。 霍晅自然不傻, 她从来也未曾忽视过,他蒙昧不清的眼神,自然也懂得,这意味着什么;否则也不会和他胡闹歪缠。 她生来散漫,可也不是和谁都爱开玩笑。 本还要说什么,突然就不忍心了。 她眯眼一笑,一只手勾过去…… 够不着。 霍晅收回手,在沈流静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往他身边靠了靠,踮起脚,伸出手勾在他脖子上,然后搭在了他肩膀上。 恩,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除开她挂在人家脖子上,这样“勾肩搭背”,反而像被人家抱在怀里。 沈流静虎着脸,把她扒拉了下来。 跟扔一只挂在墙上,被太阳晒死的壁虎干差不多。 霍晅被人嫌弃的撇下来,也不以为意。拿回护心鳞,二人继续往前。 薛逢牛饮海喝,醉了一天两夜。第三天早上才算彻底醒了酒,迷迷糊糊的起来,可以给阴火兽炼制一件桎梏用的法器,于是兴致勃勃的来找沈流静。 诺大的青莒峰空无一人,他新收的两个徒弟不见人影,洞府外只有一只喁喁兽,在碧油油的芭蕉丛里滚来滚去。 那位得了一套碧霄尺的道友自然也不在。 薛逢一巴拍在自己个儿的光头上,喃喃自语:“不会真的私奔了吧?” 这可就遭了,他只是随口说说,沈琅华不会当真了吧? 要是被羲渊那老太婆知道了,还不得扛着那把大宝剑,过来找事儿啊! 摸着脑袋琢磨了片刻,薛逢就有些出神,刚回到流阳峰,就见宗主大人板着脸,不苟言笑,迎面走来。 他吓的三魂飞七魄散,脱口而出:“不是我叫沈流静私奔的!” 沈留情听明白原委,一把挠在他头上:“什么老太婆!” 真是……看见这光头他就手痒。一大把年纪了,怪会惹事的。 薛逢道:“还不是为了当年那桩事,剑尊对我们玄心宗就不太待见。可一直也没做过什么有失身份的事情。这下可好,琅华看上谁不好,要去勾搭人家的弟子,她能让?说来说去,还是怪羲渊这老太婆,不近人情。” 沈留情真不想理他! “什么老太婆?什么私奔?胡说八道!琅华去秋水山脉了。” 薛逢半信半疑:“去就去呗,还非要带人家一起去?你要说,他们两没什么,我可不信。哎,本是喜事将近,可这么一来,也不知道,是佳偶还是孽缘了。她师尊不会棒打鸳鸯吧?” 沈留情一听就烦,心说,可不是孽缘? 她师尊早就飞升,是不会棒打鸳鸯,可这又算是哪门子的鸳鸯? “你赶紧滚,别逼我动手抽你!” “羲渊这个老太婆,是不是自己没人要,也不许自己徒弟找道侣?” 第三次了……老太婆?他知不知道蠢字怎么写? 沈留情忍无可忍:“半月之后,剑宗开剑冢,乃是天道盛事。今年就由你带门内弟子前去观礼吧。” 薛逢慌忙推辞,可沈留情是铁了心,就想让他亲眼去看一看,他口中的“老太婆”,坚持不肯松口,还秋后算账让他赔了三千灵石给灵霄峰。 薛逢是光脑袋拗不过有头发的,只好应了。 “我去也好,和那老太婆好好说说理!” 沈留情:“呵呵。秃子,很有雄心壮志嘛!” 霍晅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看向日头中心的一道黑色符印,嘀咕道: “我怎么觉得有人在骂我?” 沈流静不甚明朗的哼了一声,阔步向前,宽大的衣袖微微浮动,带起一片清朗和风。 越往深处,游荡的黑色符文越来越复杂,太阳中心那黑色的光点,越来越明显。 这些黑色光点,低阶修士难以察觉痕迹,自然看不出端倪。但在二人眼中,就是一道道清晰的符文。 二人不动声色默记在心,又一起停下。 这些符文越来越难看清楚了,这也说明他们离中心越来越近了。 二人同时停下的地方,正是第三重封阵的外沿。 沈流静松开手,冰屑飘飘悠悠的洒落,凝结成人形,化成一个分神修为的修士。 冰人迈步进入封阵之中,很快就被数道黑符缠上。其中一道紧紧缠在了冰人脖子上。冰人毫无所觉,缠着一身黑符进入密林当中。 片刻,沈流静手心现出一颗冰珠,同时收回神识,摇摇头:“分丨身已经被破,神识也被阻隔,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霍晅轻轻一笑:“真不愧是沈峰主,瞬息之间,就能捏出分神修为的分丨身。羲渊自愧不如。” 她随手折断桑树枝,默念“遇水而荣”,也捏了一个绿衣裳的小女修。不过是元婴修为。 沈流静自然知道,依照她的实力,分神修为的分丨身,也不在话下。 她就是不老实,总要拿话来揶揄他。他现在都习惯了。 这绿衣裳的小女修亭亭而立,背对二人,像一杆青青嫩嫩的小翠竹。 沈流静看了半眼,极快的挪开目光。 霍晅的分丨身,身形都和她自己差不多,背影更是难以分辨。除了容貌不太相像。 桑枝人进了封阵,和刚才一样,很快被黑符缠上。但比刚才少了两道。 片刻,霍晅收回神识,同样摇头。 “不愧是钟山封,我这缕神识跟出去不到一百 分卷阅读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5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54 息,就像陷入黑沼之中,再探不清什么了。” 霍晅又折了一根,这次的分丨身不过金丹后期,入阵后并没有引来阵中的符文。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将修为压制到金丹期限,这才大摇大摆进入钟山封的第三重封阵中。 霍晅将桑枝人驱使到刚才神识消失的地方,化作一颗不起眼的桑树,潜藏蛰伏。 “这封阵,对元婴以上提防暗算,对金丹以下却毫不在意,看来布阵之人最多元婴修为。”沈流静道。 霍晅点点头:“我在外边等你的时候,听茶寮里的人说,半月之前,有一天风雷大作,酷夏下起了冰雪,短短半个时辰就停了。后来月亮四周又有七彩光晕,一直持续了三天。” 沈流静:“风雷大作,是有天生灵宝渡劫成熟了。这人是故意将高阶修士引来。” 霍晅道:“看来,钟山封的启动,除了古籍未曾记载的某种特殊条件,还需要提供大量的灵力支撑。” 二人一句一言,配合默契。可霍晅正经不过三句话。 她摇摇头,十分悲悯:“沈峰主,看来您的大舅子是凶多吉少了。就算找回来,修为也不剩什么了。节哀顺变。” 沈流静微顿了顿,问她:“这间茶寮的茶叶蛋好吃吗?” 霍晅:…… …… 她扫掉衣袖上沾着的一点鸡蛋壳,无奈道:“我是真在等你……你说说,他们总说我们晏极山和空镜墟关系不好,实则我们天道各门各派亲如一家。今日本尊和沈峰主珠联璧合、日月同辉,联手破了钟山封。这谣言自然不攻而破。沈峰主,您说呢?”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密林深处,忽然传出一股细碎却又密密麻麻的沙沙声,同时传来的,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 霍晅立马扯过沈流静的衣袖,狠狠的捂住了口鼻。 那架势,恨不能把自己直接憋死。 沈流静忍了忍,面无表情的抢回了自己的衣袖。 霍晅一张脸苦大仇深的皱着,小巧的鼻子、晶亮的眼睛,湿润的唇都挤在一起。 沈流静看不惯她这副丑样子,无可奈何的取出一块南海绡纱。 霍晅得意的蒙在脸上,方才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消失殆尽,还有一股清新的荷叶香气。她心道,他肯定是舍不得自己受罪,怎么又不肯乖乖献出自己的袖子?难不成——是害羞? 霍晅眉开眼笑的望着他。 沈流静实在不想搭理她。 蛇群很快现身。 霍晅默默的揪起绡纱,把眼睛也蒙上了。 这些蛇,都是“普通”的蛇。年份少,最大的也才十来岁,身上也并没有魔气,可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还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都长的一眼难尽。 有的两个头,有的两个尾巴,有的中间身子多了两个古怪的驼峰,有的几条缠在一起,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怪物…… ……这密密麻麻一片古怪丑陋的蛇,缠在一处扭曲着蠕动…… …… 第39章 沈师兄与霍师妹 霍晅本就讨厌没毛的光溜溜的会扭来扭去的条状物, 这些“改良”后的蛇,简直有致命的杀伤力。 多看一眼都要瞎了。 霍晅有气无力的揪着他袖子:“沈峰主英武不凡, 这些小喽啰就烦请您大发神威, 伸出一根小手指头碾死了吧。” 天光流影,眼前忽而一亮, 沈流静指尖微动,落下万道冰锥。蛇群受创,疯狂扭动,密集处都蹭出了白丨沫。 嗯,到处都有冰锥, 霍晅身后却特意空出来了。 现在, 被“网开一面”的蛇群全向霍晅身后涌来了。 沈琅华可真是…… …… 他怎么这么小心眼儿的? 沈琅华:“剑尊,抱歉, 修为压制,一时失手了。也是许久不用冰凌术了。如今我不过金丹中期,实在对付不了这样庞大的蛇群。恐怕要劳动剑尊亲自动手,伸出一根小手指头, 给这些小喽啰一个教训。” 霍晅负隅顽抗,娇滴滴的:“沈峰主, 我是个弱女子, 需要您这个大英雄保护啊!” 沈流静不为所动。眸中却有些微弱笑意,微不可查、又难以隐藏。 他整个人都因为这一点不容忽视的笑意, 增添了极多的烟火气。 “唉, 真是人心易变。”霍晅请不动沈流静, 嘀咕一句,亲自动手。 她手心捏了一把细碎的种子,随手一撒,细嫩的芽摇摇摆摆的钻出地面,白胖的根须也扎进土中。 嫩芽迎风生长,很快就结成了一道厚密的绿色屏障,继而开出金灿灿的花束,散发出令人神怡的清新香气。 原来是凤凰草,又称蛇灭门,这些凤凰草还夹杂着一股浓郁的雄黄气味。 蛇群对这两种气味,具有天然的畏惧和厌恶,纷纷退开,嘶嘶的吐着蛇信子,往沈流静的方向涌行。 嗯,霍晅的种子也撒的恰到好处,独独空出了沈流静身旁。 霍晅粲然露齿:“抱歉呀,峰主,我也手生了……” 沈流静望着她,同时挤到了她身边,躲在凤凰草里面,同时正色道:“剑尊,您太幼稚了。” 什,什么?她幼稚? 霍晅噎了好一会儿……他以前那么老实,现在也学坏了! 霍晅沉痛道:“沈峰主,您可真是学坏了。都是跟谁学的?” 沈流静毫不犹豫:“你。” 霍晅刚要反驳,突然听见一声凄厉箫声。 一声试音,群蛇都跟着昂起蛇头,整齐划一的支起了半条蛇身。 霍晅看的毛毛的,心说不好,果然,箫声渐起,蛇群背弃天性,疯狂的向二人冲过来。 拥挤的蛇群将凤凰草碾压一地,也有一些年幼的小蛇,承受不住天敌浓郁的气味,在地上打滚、翻腾,更多的是不要命的冲过来。 霍晅腾出真火气,也没了和沈流静悠闲“斗嘴”的意趣,手心划出一道暗紫色的幽光,刚要动手,又听见一阵埙声。 低浅的吟咏如泣如诉,似乎就在耳边,欲语还休的轻轻诉说。又似乎远在天边,只能捉摸到一点影子,却听不真切。 蛇群被安抚下来,之前的狂躁消失,“听话”的游走了。 二人对视一眼,远远的跟在蛇群后面,突然箫声又起,蛇群比之前更狂躁,调转头猛地向二人冲过来。 埙声被打断了一瞬,接着再次响起,箫声幽咽,埙声悱恻,二者在暗中斗起法来。 二者各占上风,箫声激躁,埙声安抚,蛇群时而疯狂,时而安静,最后终于承受不住,暴动起来,蛇群开始自相残杀。 其中一条蛇吞了自己的尾巴,瘫软在地,立刻就被蛇群分而吞之。 狂躁的蛇群,成了一个小型的修罗场。 霍晅皱眉,微微侧过身子,正在这时,一 分卷阅读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55 条头上突出一块肉瘤、蛇瞳赤红的大蛇猛冲过来。 “小心啊!”一位老者急忙出声提醒,埙声中断,那条红瞳大蛇缠住他手中的埙,将老者拽入蛇群之中。不出几息,就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啃噬成了森森白骨。 沈流静还挡在她身前,二人对视一眼,俱是疑惑不解。方才发生的实在太快,想要出手已经来不及了。 蛇群没有了埙声压制,再次就将二人团团围住。 霍晅撑开了防护阵,蛇群像叠罗汉似的,一层一层叠的足足有一人多高。蛇群已经疯了,撞击着结界,眼看防护阵即将不支,突然从地底钻出一颗金丹,金光大作,一道道金光不断溢出,这是要自爆的前兆。 老者金丹大吼一声:“二位道友,老夫功法已破,是不成了。今日借金丹之力助二位道友脱困,只有一个不情之请,求二位道友前往西北方向救救我孙子。” 说着,金丹中溢出两道魂力,就要往他二人识海中钻。 霍晅面无表情拍散了这道金光。 老者金丹大急:“道友,这只是记着我孙儿的图影,并无害人之力,还求二位道友千万要救救他啊!” 他执着的又放出两道魂力,突然觉得灵魂深处,涌上一股锥心刺骨的冷意。他虽然已经是金丹魂体,可仍然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战。 这股冷意,来自灵魂深处。 亘古不止的山林风停了一瞬。 不过几息时间,随后山林草木重新摇曳起来,可刚才动的最厉害的蛇群却一动不动,安静极了。 它们已经被一种强大的术法,瞬息间全部杀死了。 霍晅折下柳枝,笑盈盈道:“沈师兄的严寒,果然厉害。” 金丹正有些惶惑,猛然看见了一道绿光,指引他“回家”。金丹迷迷糊糊的,毫不犹豫的附到了柳枝上。 沈流静轻轻一笑:“霍师妹的枯木引,也是纯熟。” 蛇群虽然被除掉,但蛇尸还留在原地,霍晅十分嫌弃,一步也不肯走。 沈流静隔着衣袖,将她手腕一拉,二人已经到了一处空旷之地。 他随手一拉,选的这个落脚地还不错,野花招摇,野草招展,野趣横生。霍晅一直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她问这金丹:“这位道兄,你的孙子在哪里?” 金丹猛然回神,急忙道:“西北方向!道友一直往西北方向走,就能看到他了。道友,您可要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霍晅慢悠悠道:“谁说我要去救他了?我只是随口问问。” 金丹大急,可又张口结束的说不出个囫囵话来。 沈流静抬脚往西北方向走,道:“道兄为救我二人,才葬身蛇腹,基于道义,自然要去救。” 霍晅这才不耐烦道:“既然沈师兄这么说,那少不得要管一管这种闲事了。谁叫我就怕沈师兄不喜我呢。” 金丹松了口气,传念道:“道友生的仙姿玉容,沈道友必定喜欢的紧。” 霍晅笑眯眯看着沈流静的背影,拿柳枝若有若无的挠他后脑勺:“是吗?沈师兄,是吗是吗?” 沈流静不搭理她,她就变本加厉,沈流静冷淡一斥:“正事要紧。” 霍晅收回柳枝,手指蹭着柔软的下巴,嘀咕道:“我怎么发觉,我好像真有点幼稚?” 沈流静背对着她,听她真像个孩子一样嘟囔,想回她一句什么,又怕她又没正形的胡说八道。只好忍住了,面无表情的在前面带路。 可心里还是有点痒痒。 沈流静不理她,霍晅又开腔问那金丹:“道兄,你是何门何派?姓甚名谁?你孙子又叫什么?怎么你掉进蛇群,连个防护阵都不开,眨眼间就给吃没了?你要是开了防护阵,我们还能救你一救呢!” 金丹微光一闪,支支吾吾的道:“我,我用埙声控制蛇群,灵力消耗实在太大,摔下去的时候已经力竭,身上又没有护身的法宝,这才白白丢了一条命。” “原来如此。我看你掉进去的时候那么干脆,还以为你故意被蛇群吃掉呢。”霍晅道。“那你孙子,是谁?” “怎么可能?能活着谁愿意去死?”金丹支支吾吾,“至于我孙子……道友,你见了他就知道了。对对,穿过这前面的银松林就到了!” 沈流静也在银松林边停住了。 “哦,就在前面啊?”霍晅抬起脚,又收了回来。 金丹一颗魂再次高高提起,急忙催促:“道友,快啊,您二位只要,只要能救出我孙子,我还有三千灵石,藏在无芳佳城,还有几件灵宝,我这就告诉二位具体地方……” 霍晅眯了眯眼:“所以你孙子是被困在了这个六合阵里面?” 金丹脱口而出:“是啊!不对不对,是在树林后面,没有什么六合阵……好吧,有的,求两位道友出手相救。” 沈流静转身开口:“方才在林中,操控箫声激化蛇群和用埙声安抚蛇群的的,其中所蕴藏的灵力来自同一个人。” 霍晅接着:“在林中时,也是突然有数声云雀叫声,随后,鸟兽四散,蛇群出没。不用说,学鸟叫的也是你。” 沈流静道:“我们假装上当,才随你到此。这阵法气息古怪,有魔修的手笔,说!你既出生正道,为何又要为虎作伥!” 金丹急的明灭不定,刚要传念,又被霍晅打断。 “我和沈师兄早看出蛇群是由你操控,所以,你掉进蛇群也没在意。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你的真身,你宁可死都要帮着这魔修?他到底咋个迷惑你了?你都要自爆金丹来助他?” 金丹被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兜头一脸,这才发觉,自己不惜以身作饵,却早就被人看透了。 林中泛出诡秘的红光,这是六合阵开启到了五合。他又急又羞,脱口而出: “是焱阳门门主江见疏!” 第40章 脚踢焱阳门 霍晅脱口而出:“江见疏那个小傻子, 有本事干这个?” “勿要辱我宗宗主!”老者金丹脱口而出。 霍晅还有些不可置信:“江见疏不好好的呆着无芳佳城,当他的门主, 跑到这里来为非作歹?他有那个魄力?当初也不会……” 霍晅摸了摸下巴, 及时住嘴。 沈流静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盖因这位剑尊,少年时最出名的“一战”, 就是脚踢焱阳门了。 还是一夜之间,连踹了三次。 是以到现在,焱阳门都不立大门,入口山谷处只有百花阵。 老者气糊涂了:“你这女子!……” 他气的上嘴皮对下嘴皮哆嗦了半天,顾忌着自己还要求她救人, 忍不住苍凉一叹:“道友, 被困在六合阵中的,才是我家门主。日前, 我家门主发觉此间异变,有人作乱,与数年前焱阳 分卷阅读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5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56 门一叛徒有关,这才亲自来查探。没想到一进山中, 就被困在了这里。” 六合阵法眼看就要完全闭合,霍晅提溜着骨头棒, 随口问:“他真是你私生子啊?” 金丹差点气的魂飞魄散。 好在霍晅嘴上缺点德行, 手上却干脆利落,骨头棒子虎虎生风, 砸开挡路的藤蔓, 进了银松林。 沈流静紧随其后, 若无其事问:“你和江见疏当年什么过节?大半夜的踹了人家三回大门?” 由来旁观者旁观诸事,都是说的轻巧,听得有趣。 “脚踢焱阳门”不过人们一句笑谈,哪知道她几乎去了半条命? 沈流静出关后打探的清楚,霍晅当夜醉酒,打进去时,根本没有吐露自己的身份。 焱阳门人不知她身份,当然也不会手下留情,她二进二出,浴血一夜,本已经平安逃脱,可不知为何,又杀进去一回。 这次她实在难支,最后是鳞血剑护主,凭着蘅仙老祖留下的三道剑气,将她强行带了出去。 这才暴露了她的身份。 焱阳门当时下了死手,生怕她活不成了,等明白了她的身份,哪里还敢追?半月之后,确认她已无性命之忧,才敢将状告到了蘅仙老祖面前。 蘅仙老祖本就憋着气,不去找他们麻烦,已经是很记着自己正道泰斗的体面了。见他们还敢来告状,先释放威压让几个老东西吐了几碗血。 而后一问:“我这孩儿不慎砸了你家的大门,可有伤人?” 自然没有,伤势最重的半个月也养好了。对修士来说,这算什么小伤? “你们没人受伤,我家这可怜的孩儿可到现在还没醒,若是她有什么不测,你们整个焱阳门,也赔不出一个她来。本座说话直接,原本这孩子自幼多舛,是我拿命护着,才平安长大。”蘅仙老祖轻哼一声,“在本座眼里,谁也比不上她一根头发丝儿。再者,这桩事,也没什么稀奇,不就是小孩子毛躁,不小心弄坏了你家大门。” 焱阳门长老忍不住反驳:“不小心了三回?” 蘅仙老祖不理他,二问:“我家孩子出门历练,怎么谁家不去?就不小心弄坏了你家的门,可说了,和你家门主为什么吵了起来?” 呵,霍晅除了弄坏了焱阳门的大门,首先是把江见疏的胳膊打折了。 还用织绿锦萝给吊在了树上。 还……光着腚。 江见疏受了打击,到现在还阴气恻恻的看人。根本问不出什么。 蘅仙老祖一吹胡子:“你们自己想想,他要是占理,还不亲自来告状,哭着喊着让本座给他主持公道?他不敢来,明显就是心虚,我看说不准就是他欠揍。小孩子之间口角,你们也好意思管?我家小霍还没醒呢,是不是要让本座也去焱阳门讨个公道?问问你们,为何见了本座的鳞血剑,还敢如此毒辣!” 几个长老还要分辨,蘅仙老祖冷冷扫过诸人:“这孩子天资不凡,出生时万剑悲鸣。可是最有可能继承那把剑的。呵,若是真折在你们手中……” 老祖三问:“若她将来真能与那把剑共神,她和焱阳门的大门比起来,孰轻孰重!” 一提到那把剑,焱阳门那还敢多话?灰溜溜的下山了。 真要是伤到了霍晅,蘅仙老祖这护犊子的,绝对会将“天道罪人”,这项重罪压在他们头上。 那次之后,霍晅十年没有出山。 沈流静纵使心急如焚、肝肠如绞,却求见无门。只能听沈留情从孟子靖处,旁敲侧击的打探到,她已脱离险境,正闭关养伤。 也知道,是她酒醒了,羞愧难当的恳求蘅仙老祖,是她错了。是以,蘅仙老祖才能这么轻易松口,没再找焱阳门的茬。 再见她,已经是结丹后了。 霍晅没想到沈流静会问这个问题:“想不到你还会好奇这些。” 看着冷冷淡淡的,还是挺八卦的。 沈流静道:“并非好奇。” 他是想知道霍晅的所有。是以,这些年,焱阳门没落了许多。蘅仙老祖和孟子靖多的是暗中整治的法子,他也不介意阴私一回。 他沉沉的看她。他平素不对什么上心,一旦霍晅入他眼中,目光中就仿佛盛满了山海,有河山之重。 可一旦霍晅有所察觉,他就极快的收了回来。 他从来舍不得她有一丁点为难。 霍晅只是看似无所觉。 原本想随口敷衍的,最后正儿八经的回了:“真说起来,还是我喝酒误事。” 她这会儿眼神厌恶,刚才随口奚落江见疏是私生子,可见内心并不是这么想。 她实在厌烦江见疏。 沈流静隔着衣袖握住她手腕:“你要是厌烦那人,我们现在就走。我绝不对外吐露半句。” 霍晅这回是真吃惊:“你说真的?刚才叫你杀几条蛇都不肯,现在倒肯把焱阳门门主给暗算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清冷净心的沈流静吗? 她看向沈流静的眼睛,他眼里没有丝毫杂质。 他真是这么想的。 霍晅突然意识到,沈流静也是可以违背自己的原则,为了她。她一时难以直面,径直穿过了银松林。 骨头棒上溢出五色光线,分别对应五行,悄无声息的飞入密林深处。 霍晅精通阵法,这错综复杂的六合阵,在她眼中,如透明的一般。比她自己布下的还要清楚。 她很快睁开眼睛,抬脚就走,一路上开了灵识的织绿锦萝纷纷退避,生怕被那根骨头棒砸到。 沈流静不动声色的拦到她前面。霍晅疑惑看他:“这就是个六合阵,不过是精妙了些。也不在话下。你让开。” 沈流静护着她,往林子里走。 他有翩翩风度,依旧是隔着一层衣袖。霍晅又觉好笑,随他去了。 二人很快就见到了江见疏。 他被织绿锦萝吊在树上,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二次。 可惜的是衣服穿的挺周正的。 霍晅遗憾的嘀咕:“可惜没光着腚……跟你说,当年我就应该用留影石记下来,留着好好欣赏。” 沈流静:“胡说八道。男子的、男子的……有什么可看的!” 江见疏睁开眼睛,见是两个金丹小修,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沈流静传音问:“他不认得你?” 霍晅微微侧身:“当年我醉糊涂了,也是气糊涂了,可还有一丝清明,不能给晏极和师尊惹祸,所以改换容貌才去踹门。” 二人迟疑片刻的功夫,江见疏又开口了:“既然不走,就留下来陪本座。” 说完,从腹腔内逼出一枚玉核,这是他仅剩的灵力。 围困他的藤蔓感应到他还有余力,立时搅动起来,沙沙声中,将江见疏包成了一个巨大的绿茧。——同时也 分卷阅读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5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57 将霍沈二人围在了里面。 沈流静差点跟江见疏来了个脸贴脸。 霍晅传音:“你看,你现在知道我为啥要踹他家的大门了吧?这个人,就是讨厌。” 沈流静:“嗯。踹的好。” 江见疏当即传音二人:“想活命,就快发下心魔誓。” 霍晅:“什么?” “没和你说。”江见疏嫌恶的瞥她一眼,继续看向二人中“领头”的沈流静:“稍后,我会元婴自爆,再启动血遁秘术,助你们脱身。但在此之前,我要你们发下心魔誓,脱身之后,传话回焱阳门,由璞云长老继任门主。此外……” 他脸色十分古怪,半是难堪,半是痛恨,又似乎有些隐藏极深的怀念:“将这信物,拿到晏极山,送给羲渊剑尊。告诉她,我知错了,跪求她看在天道一脉的份上,对焱阳门照拂一二。” 说话间,他已经激发元婴之力:“愣着干嘛?还不快给老丨子发誓!” 霍晅忍无可忍,一骨头棒子砸在他脑门上,立时头破血流。 江见疏雷吼:“你搞什么?” “我看你不是元婴自爆死的,是蠢死的!区区一个六合阵,你破不了,别人也破不了吗?” 江见疏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是什么普通的六合阵?这阵中还有一个小六合,两相牵制,若破大阵,小阵就立即将一切绞杀……” 霍晅勾勾手指,林中尘土飞扬、林木倒塌,远处传来轰隆巨响。动静之大,如改换天地一般。 这个“无解”的困阵,轻而易举就被破了。 江见疏张大嘴,只愣了一瞬,就冷冷的将二人传送出去。 “既然破了阵,就没你们什么事了,滚吧!” 沈流静和霍晅脱了他的传送符,在附近暗暗现身。 霍晅皱了皱小巧的鼻子:“你看,这种人是不是见一次得打一次。” 沈流静悄悄将一枚红璎石玉扣收了起来。 这是方才,江见疏交给他的。 他很嫉妒,只能维持面上的风度。因为这玉扣,霍晅以前连碰都不让他碰。 现在却被另一个男子贴身收藏。 第41章 扶苗真人 远处, 山林倾覆,土崩地裂。 沈流静一直锁定江见疏, 得知他已经闯进了阵法深处。 他微微一眯眼:”光是破了两个六合阵, 不必要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吧?“ 霍晅冷笑一声:“我既然动手,怎么能只为了区区的六合阵?不过它这个六合阵的确精妙, 缠在一起不太好解决。好在外面还有钟山封。” 三个阵法环环相扣,霍晅强行将六合阵崩坏时,将阵破时涌动的灵力引向钟山封。方才地动山摇,正是钟山封被撼动,才有这样大的动静。 沈流静问:“这江见疏, 就随他去?” 霍晅摸了摸下巴:“你倒是奇怪。对谁都是疏离有礼, 怎么直呼江门主大名?他也得罪你了?” 沈流静顿了顿,才一字一句慢慢道:“他刚才自称老子了。” 霍晅不疑有他, 了然颔首:“他这个口头禅是要不得。——还不如自称爷爷。” 沈流静:…… …… 他努力把话题掰了回去:“钟山封虽然被你崩坏了一角,可没有找到阵眼,依旧完好。他在其中乱跑,会不会打乱你的计划?” 霍晅不以为意:“虽然只坏了一角, 但已经足够了。因为,破阵之人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灵力, 来支撑阵法。如今阵法崩坏, 这些黑色符文已经不能准确的锁定修为高于元婴的修士。所以,江见疏现在还算安全。这是其一。” “其二呢?” 霍晅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这阵法可不能无缘无故的坏了, 我猜这人也不能怀疑到我们两个金丹小修的身上。当然是——全力狙杀破坏了阵法, 还要继续捣乱的江见疏。” 这是明目张胆把江见疏当诱饵了。 她越使坏, 越发神采飞扬。 沈流静摩挲着衣袖中的红璎玉扣,心头忽而无限宁静。——明明,乱石坍塌,草木倒地,一片兵荒马乱。 “其三,也是引蛇出洞。就要看顺利不顺利了。” 她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江见疏到底与钟山封有没有关系,还未可知。” 说完,她伸出手指轻轻一扣,将那金丹放了出来。 金丹一涌而出,感应到此处还残留着自家门主的灵气,又见四处颓唐,不由悲切不已: “我,我家门主已经,已经……还是迟了吗?” 霍晅轻哼一声:“若不是你招来毒蛇,耽误了那许多事,我和沈师兄本是能来得及的。他是无芳佳城的江门主,想必,你就是无芳佳城的金丹长老扶苗真人?” 焱阳门也算是正道大宗,能任长老者,至少也要有元婴后期的修为。但江见疏继任门主后,将自幼照看自己的“奶爹”扶苗真人也封了个长老。 门中诸人拗不过门主,也就只好算了。好在扶苗真人一心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照看江见疏。因此,都戏称他为金丹长老。 扶苗真人的金丹越发不稳,明灭不定,金光时而炸裂,时而尽数隐没。 “真的迟了?我,我费尽心机,燃尽寿命窥探一丝天机……还是迟了?” 霍晅趁他失魂落魄,声音越发轻柔,哄着问他:“什么迟了?” 沈流静刚要张口,忙定心守正,收回心神。 ——他方才心神一荡,几乎就要答话。 连沈流静都无法抵抗,扶苗真人更是难以克制,一五一十的道: “我虽鄙陋,但先人有窥命秘法。日前,门主外出,我突感厄运,果然得到凶杀之卦。后来,我熬尽心血,才勉强窥到一丝变数,两位道友的影像一掠而过……我原本也不信,但算了几次,都是如此。进了秋水峰之后,我和门主失散,门主的本命灯也越来越弱……” 霍晅问:“你随身带着江见疏的本命灯?” 扶苗真人道了一声是。 霍晅咂舌:“你这样,说他不是你的私生子都没人信。” 接下来,就不必再细问了。基本都能猜到。 扶苗真人窥得半分天机,又被困在钟山封之中,不能出去求援,就选了最笨的法子,以命换命。 他担心两个金丹小修不肯去救江见疏,竟然想出一个“救命之恩”的法子:自己为救“霍晅”而死,再恳求霍晅去救人。 这法子就是传说中的“笨”死了。 霍晅问:“蛇啃在身上,不疼吗?就算你要寻死,有那么多不疼的死法,为何偏要选最难受的这种?” 扶苗真人老脸一红:“我……我只有金丹初期的修为,也不会什么,而且,它们吃的挺快,不算疼了。” 还吃的挺快!这个死脑筋,霍晅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分卷阅读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5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58 。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卦象隐有预兆,二位是门主的命中贵人。” 呵,没事踹他家大门玩的贵人么? “何况,我驻留金丹,已经三百余年未有寸进了。寿数早就完了,我能多活这么久,全靠门主找来续命的丹药。道友,你是不是在想,没见过我这种蠢人?” 霍晅不置可否。 她又岂能置喙别人的情感? 扶苗真人道:“我活着……对门主没什么用,不想死了也毫无价值。” 霍晅解了神机术,叹了口气:“江见疏那么个人,身边怎么会有你这么迂腐的人?” 扶苗真人意识到自己中了术,将一切都说了出来,他看清沈流静的神色,突然意识到自家门主或许无事。他安安静静的钻进霍晅衣袖处,再不说话了。 霍晅疑虑虽解,却并不觉轻快,微微吐出口气,调整一番,便放出神识。 片刻后她收回神识,眼中还有敬意:“钟山封果然是上古大阵,别说找不到阵眼,连五行生克的痕迹都捉摸不到。沈峰主,您试试?” 沈流静亦是暗暗佩服。秋水山脉连绵甚广,以他二人估略的,整个秋水峰都在钟山封范围之中。霍晅从放出神识,再完全收回,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可见她如今神识之强。 他虽然比她早二十年步入大乘期,也不敢说,神识能强过她去。 沈流静口中道:“我于阵法,并不如你精通。” 却还是放出神识查探。 霍晅道:“奇了,你精通什么,我该知道吗……有人来了!” 二人同时发现了来人踪迹,忙故作焦虑,一时看见天翻地覆后露出的一株红烛草,欣喜若狂的放进了储物袋中。 片刻间,来人已经到了。见二人只是金丹修为,眼神中喜色一闪而过,拂尘一扫,威严出声: “尔等是何人,可知道方才出了何事?又是什么人,胆敢在秋水峰无相门撒野!” 此人身穿浅绿色道袍,衣襟左边用金丝银线绣了云纹,金银交错,十分显目。 沈流静已确认他身份,便是之前袁秋水口中,正在闭关的和玉长老。 霍晅一番黑白颠倒、添油加醋,只说他们师兄妹误闯进林,被锦萝缠住。还有一人,早就被困在里面,奄奄一息,后来不知他用了什么秘法,挣脱了锦萝,山林也如地动一般,面目全非。 她大方的把破阵的功劳,全算在了江见疏头上。 和玉心中暗恨,越发笑意和气:“如此,你二人倒是运气好。若不是这位道友破坏阵法,你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送你们出去吧。” 霍晅急忙点头:“多谢前辈。” 二人跟在和玉身后,沈流静传音道:“和玉与此事有关,无相门危险了。” 霍晅摇摇头,看着和玉头顶溢出的一道紫色印记,传音道:“这不是和玉。但你说的对,无相门更危险了。” “钟山封实在精妙,我跟着他才有可能找到阵眼。你去无相门,我跟着这个和玉。” 沈流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顿的传音:“不要逞强。” 霍晅不以为意,使了一个术,蒙蔽前面的和玉。 和玉丝毫没有察觉,跟在身后的“沈流静”已经是一个空壳子了。 霍晅一路走,一路有一句没一句的奉承“前辈”: “前辈,您如今是什么修为啦,我要修多少年,才能修成您这般厉害啊!” “和玉”突然转过脸,咧开嘴笑了。和玉的皮相还算清秀,可他一笑,嘴角拉的极长,露出灰白的牙齿和枯红的牙板。 霍晅眉头一跳,真是被丑到了。 “和玉”笑完了,才转过脸,伸手拉了拉脸皮。 “我现在是分神修为,你问我多久啊?小姑娘,运气好的话,至少三五百年,运气不好的话,三五十年也有了。” 他说完这句话,又扯了扯眉骨上的一块皮,终于把脸皮给捋顺了。 自然,他自以为霍晅才金丹初期,故而随手施了一个障眼法。实则霍晅金睛火眼,连他眉心透出的一丝魔气都看的清清楚楚。 霍晅又问:“为何运气好的,要这么多年,运气不好,反而几十年就够了呢?” “和玉”发出桀桀一声怪笑,又急忙收住:“运气好,有好的灵根灵骨,还要碰到一个好的师傅,这才能苦修三五百年,达到分神修为。若是运气不好,碰到什么魔修邪道,拉着你修了魔,用了什么了不得的禁术,那自然三五十年就有了。” 霍晅扶额:“照这么说,就算修了魔,能在短短三五十年内,有这样的修为,那还是运气好啊。” “和玉”愤愤转身,猛盯着她,不留神眼眶的皮囊滑落,只露出两个黑黝黝的眼洞。 “你懂什么!天道?修士夺天地灵气修行己身,天道本就不容,更何况是魔修!尤其是夺取他人性命修行的魔修!他能成,也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可天道降下的惩罚,会紧紧的跟随着他!” 霍晅声音柔和:“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第42章 神龙木 霍晅声音和缓下来, 就连眼神也如金风含露,格外的轻柔。 她这神机术原本是小时候炼着好玩, 打不过人时迷惑对方一时三刻, 就能逃之夭夭了。现在虽然多年不用,但更为精益, 连同是大乘修为的沈流静都神惑一瞬,更何况此人修为不过分神。 “和玉”脸上两个黑洞里,射出幽幽冷光,执着的用手指扯住脸皮向上包裹。 “刺啦”一声,指骨也露了出来, 尖锐的捅破了脸皮。 脸皮被他盖在脸上, 不规则的破口处能望见脸上灰白的骨头。 “和玉”桀桀笑了两声:“你说是谁?自然是我那好徒儿。他尚在襁褓,遭人遗弃在乱葬岗中, 我将他捡回去,养大了,又教他修行。他顺利修得元婴,有一回下山游历后, 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回来,不出一刻, 就气息奄奄, 仅靠我用法宝吊着一口气。” 他又扯开了长长的嘴角,露出一个丑陋至极的笑:“这时候, 我要是撤了法宝, 他当即殒命, 也就好了。怎么会有后来那么多事?” “我自己多事,觉得养了这么久,还是再救他一回。我下山之后,几经波折,而后峰回路转,得知焱阳门有一件贵重灵宝,名叫神龙木。可以将我的生机分一半,给我这个好徒弟。” 霍晅听到这里,已经皱了眉头:“你这徒儿叫什么?” “和玉”却好像癫狂了一般,不答她的话,撕扯着好不容易理顺的脸皮,痛恨道:“我真是蠢,蠢不可言!我虽然未曾下定决心要用生机救人,可偏偏途经焱阳门,就顺手‘取’走了神龙木。回到洞府中,看 分卷阅读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5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59 着如同沉睡的——爱徒,还有已经到手的神龙木,就用了这法子。” 指骨间黑色气息浓烈,猛然间将这一身皮囊摧毁,化作片片皮屑掉落在地。 骷髅睁着黑洞洞的眼睛,上下摇动着牙齿,浑身的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闷响:“然后,他偷走了我的生机,我的灵骨,我的全部修为,还有我!” 骷髅猛烈的摇晃起来:“我被这个从小养大的白眼狼,夺舍了!借助神龙木和那什么功法,那根本就是魔修的夺舍之法。若没有神龙木,也绝不能成,可这神龙木还是我九死一生,从焱阳门偷出来的!” 霍晅早就收了神机术。 没必要了。 这家伙演的“声情并茂”,根本就没有被惑神。 她眼神依旧柔和,甚至还有骷髅想要的怜悯:“五十余年前,江门主的确昭告天下,有叛徒从门中偷走了秘法要诀。原来,丢的不是功法,而是更为要紧的神龙木。”她嗤笑一声,“江见疏这个小傻子,还是一样的死要面子。不过,也有知情者得知,这个叛徒在焱阳门潜伏了五年之久。” 霍晅慢慢道:“道友,看来你对徒儿,情深意厚,可不是你自己说的,随便养养。什么顺手取走神龙木,这可是蛰伏日久,才惊险得手。” 骷髅愣愣道:“起初真是随便养养……我就不该生出这样的心思。” 前段日子才被徒儿捅了一剑,霍晅感同身受,关切问:“那道友,你这十恶不赦、忘恩负义的徒儿叫什么名字?不会——是和璟吧?” 霍晅眼神骤冷,骨棒上剑气森寒。 她原本出神的听着往事,跟着骷髅往前走,现在也停下了。堪堪停在一颗光秃秃的似枣树又不似枣树的红色树干旁。 树干之下,一个黑红色的阵法现形,翻涌出黑色雾气。 若是霍晅方才一脚踏入,已经陷入阵法之中了。 就差这么一点! 骷髅暗恨,见她不肯上当,又喝破自己来历,十根指骨暴涨,合成一张骨网,快速张和,欲将霍晅抓住扔进阵法当中。 霍晅闪躲几次,那细长尖利的手指几次擦着衣角划过,哗啦一声,就将衣袍割出一条口子来。 霍晅握紧骨棒,也不讲什么招式,大开大合,剑光如寒江之水,白茫凛冽不可直视。顷刻间,已经将数丈长的指骨其根砍下。 骷髅喊出声:“你根本不是金丹修为!你,你是谁?……” “咔擦——” 骷髅头骨一歪,被霍晅单脚踩着脖颈,压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偏偏最要紧的头骨被制的死死的,挣扎无门,逃脱不开。 霍晅冷冷道:“百年前,魔修和璟以小安神山数万生人为活祭,修炼魔功,此人灭绝人性,牲畜不如。事发后,剑宗与正道同时发出无极令,追杀和璟。可奇的是,他自此后,毫无踪迹。” 霍晅望着地上的骷髅,一字一顿:“和玉,你倒是说说,你师傅和璟以魔修之法突破分神,到底得了什么惩罚?该不会是一辈子变成奶娃娃,永远长不大吧?” 骷髅和玉拿头盖骨猛撞地,最后悲催的发现,土遁秘术也不管用了。 这“金丹小修”不知道哪里跑来的!明明他的大阵,只要再献祭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就够了,明明这秋水峰里还有好些不知死活跑来寻宝的金丹修士,他为什么偏偏就挑中了她! 真是不长眼招惹来一个小祖宗,还一脚踩在自己的头盖骨上! 霍晅等的不耐,脚下用力碾了碾,半个骷髅头都陷入土里:“说话!” “是……他得到的功法是残缺的,少了最要紧的一张摄魂符,可他求成心切,自己找了一张替代。哈哈,说不定,他即使得到完整的功法,也一样会有更可怕的反噬……他变成了一个奶娃娃,没有修为,没有灵根,没有灵骨,你们正道怎么找得到他?他的确是分神修为,可每个月只有那么一天,能重得修为。一连过了几十年,才长成四五岁孩子的样子。” 骷髅道:“这几十年,他虽然是个奶娃娃,可不妨碍他,加倍的对我好。后来,他跟我提到,利用神龙木,可以生机共享,让他回复正常。” “在魔修之中,他也算臭名昭著,也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个徒弟。他给我取名和玉,给我修的,也是正道功法。他被追杀时,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被任何人发现,都能手起刀落,为民除害了。” “可惜,他是被我给捡到了。我竟然从没有想过,把这个奶娃娃交出去,换个锦绣前程,反而带着他,找了个荒山野僻躲藏起来。我以为岁月安好,他却是恶念丛生。” 骷髅说完,也不再挣扎,颇有些万念俱灰之意。 霍晅道:“这之后,和璟夺舍成和玉,他早已是分神修为,又因为和玉从未随和璟作恶,所以也没人认出他。他还做了无相门的太上长老。那你呢?你虽然沾染魔气,可修为远不如他,又是怎么除掉他的?” 骷髅再次怪笑出来:“我不是说过吗?他用了魔功,必有反噬。第一次用,他变成了一个奶娃娃。第二次,他借神龙木夺舍,也非正道。他有了心魔。他的心魔里,他才是我,对师傅百般崇敬却遭受百般迫害的我。” “后来,我故意让他得知,我还没魂飞魄散,又放出消息,让他知道他一件要紧法宝的下落。他果然就上当了。这件法宝,是他为了哄我去取神龙木时,给我的。他哪里知道,我逃出焱阳门百花阵时,这法宝早就损毁了。” “他迫切的想除掉我,果然用了他最为擅长的入梦之法,用分神元婴进入我识海之中。我修为低微,他本是不在话下。可我,还有神龙木!” 霍晅指着身旁这棵似枣非枣的红色树干:“这就是神龙木?” 神龙木上血红色的叶子已经快掉光了,只剩顶端还有一片细小的红叶,摇摇欲坠。 这能掌管生机的神龙木已经被魔化了。 之前碰到的那些怪蛇,正是被魔化的神龙木催生。 和玉借助神龙木在识海中除掉了和璟的元婴,之后,就假装成无相门的和玉长老,借口闭关。 霍晅突然意识到最要紧的一点:“你既然之前就除掉了和玉,又大仇得报,开启钟山封又是为了……” 什么? 这两个字还没说完,突然一股炎炎火风扑面而来。霍晅愕然退开,那倒霉催的骷髅头被人摁在地上,猛地一锤,就轰成了骨头渣渣! 再一拳,骨头沫沫。 来人金刚怒目,菩萨长眉,生得雅俊好容貌,就算是神色暴戾至此,都比别人更精神。 “居然敢把我家的神龙木,搞成这副德行?你算哪里跑出来的一条蠢狗!给老丨子死去!” 霍晅一棒锤来:“你才是蠢狗!给爷爷让开!” 分卷阅读59 欲望文 分卷阅读6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60 江见疏吼道:“滚开!” 霍晅骨头用力,硬生生将暴怒的江见疏压下了半颗头,另一个骷髅从土里钻出,擦着江见疏的头发飞过,薅掉了一把头发。 江见疏伸手摸到一手血,四周腾起烈焰:“你敢动老子的头发!” 霍晅刚要阻拦,那骷髅飞到神龙木枝桠上挂着,怪笑两声,张开嘴,发出凄厉的长啸。 霍晅忙转过身,瞬间连开三重防护阵,连骨棒也挡在身前,以剑气撑开屏障。可这古怪的长啸声,仍然钻入耳中,神魂随之震荡不宁。 她昏昏的,突然有人隔开数重防护阵,隔着衣袖捏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第43章 竹杖青衣 来人将霍晅团团护在怀中, 袖嚢中钻出一段月色鲛纱,化作一件月白斗篷罩在霍晅身上。 江见疏正与骷髅缠斗一处, 见霍晅不太对劲, 难免分心。这时又来了一人,他疑心是骷髅同伙, 一招“金乌流火”,借助烈焰甩开骷髅。 骷髅见他分神,穷追不舍,死缠烂打。 江见疏倒是不傻,见霍晅软软的躺在那人臂弯里, 一只手似有若无的揪着那人衣裳, 神色也渐渐趋于宁和,就知道是自己人。 他虽猜出霍晅的身份, 却也不管了,转身又和骷髅打成一团。 正打得难舍难分,想要出奇招致胜时,神识扫到后来的白衣男子抬起了手。 江见疏大喜:“道友, 这魔修惑乱一方,我与你一同除之……” 沈流静轻轻一拂, 方寸衣袖间盈满天风。 江见疏敏锐的觉察到了“风”, 四周未曾变化,连骷髅扬起的灰尘都还在飘飘洒洒的降落。 倏然之间, 灰尘四散! 风起, 他觉得自己面对的是摧枯拉朽的狂风骤雨, 又像是排山倒海的巨浪,自己就像一只柔弱娇小的小竹排,毫无还击之力,被拍了出去! 骷髅承受了主要攻击,巨力之下,撞在山石上,立时粉碎。 破裂的骷髅头里,滚落出一团浓黑的雾团。 沈流静心下畅快,察觉霍晅探出小脑袋张望,旋即露出“懊悔”神色:“一时不慎,连江门主一起拍出去了……” 霍晅随口接道:“别管他了!给人弄死了活该!” 沈流静立时心中熨帖,护着霍晅,不慌不忙的前去观战。 江见疏刚才还在沾沾自喜,立时就被“帮手”给拍在了石头上。 他恼的很,揪住黑雾团不放,紧紧的缠上去,丝毫喘息之机都不给它。 雾团被缠的紧了,找不到附身之物,就地一滚,满地碎石凝成巨大人形,歪歪扭扭的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江见疏。 石人脑袋一歪,“耳朵”掉了,但外表的笨拙,并不能磨损他暴戾的杀意。他抡起巨大的石锤,连续猛砸。 江见疏躲开石锤,纵身一跃,跳到石人背上,盘稳马步,一拳一拳虎虎生风的往下砸。拳风生火,狠狠击打在石人背上。 火星掉落在石缝间,随着他拳风逐渐点燃,像在黑夜里逐渐燎原的火舌,最后将整个石人吞噬成金橙的火人。 火难克石,可这强悍的巨大石人,竟然被江见疏这霸道蛮戾的“金乌流火”给硬生生砸碎了。 掉落在地的石头多半被高温灼化,稍许留存的碎石上,冒出滚滚白烟。 雾团经受不住,被困在白烟中间,又被生生削弱了许多。 江见疏定了困兽图,正要将之捉拿,突听一声轻叹。 江见疏顿住脚步,疑惑的看向出声的方向,可越是凝神定心,越是无可捉摸。说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偏偏又如飞鸿雪泥,留下吉光片羽的一点踪迹。 江见疏眼前不断的晃过竹杖、箬笠,还有隐约的一片青。忽而惊醒,诧异自己竟站在原地,任由此人带走了雾团和神龙木。 他怒目燃火,快速追了上去。 霍晅早就放出神识,片刻后果然被残留的钟山封给挡了回来。 “此人修为虽然不及你我,可这匿行之术却十分特别。我也未能窥其真容。隐约看来,倒是位风流天成、大气无俦的仙姝。沈师兄,如此佳人,你可看清了?” 沈流静并不搭话。 霍晅讨了个没趣儿,无奈的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道:“好,好,都是我错,我不该如此。您就别再生气了,理我一理好吗?” 沈流静耳朵冒火,一张白净玉脸蔚然生烟,顿时云蒸霞蔚,粉桃含丨春。 “我几时……几时生气了” 霍晅本来本来还挂在他怀里,刚想激他几句,沈流静就无奈开口了。 “别乱动!”沈流静恼怒看她:“我不是说过了,要千万小心!你偏要托大,你知不知道,你……” 霍晅以为他是挂怀正事,比如那团黑雾,比如神龙木被劫走,这才生气,万没想到是为这点小事。 她从他怀里钻出来,望着一地乌烟瘴气,又因被江见疏坏了事,很是恼怒:“知道了知道了,你气什么啊,还不是之前阿宁突然发疯,若不然,谁能伤到我?” 她觉得理亏,可又不愿意叫沈流静这么理直气壮,生怕受人钳制,于是反过来埋怨他:“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干脆替我收尸……” 沈流静像个泼妇一样,拿两扇眼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胡言乱语!” 他关切自己之心,在一切之上。 霍晅既认识到这点,连忙揭过,又问:“无相门的事顺利解决了吗?” 沈流静道:“无相门人果然都被困在阵中。我再晚去片刻,就会被吸干灵力,神智错乱,自相残杀而亡。” 霍晅道:“果然。无相门奉迎和璟为长老,给了他一个受人尊崇的正道地位。这让和玉很是恼怒。因此,针对无相门人的阵法,也更为毒辣。” 霍晅把那鲛纱斗篷裹在身上,越发觉得舒适,嘟囔道: “你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早给我?” 沈流静斜她一眼,略带讥诮:“你肯收下?” 她之前魂魄受损,沈流静费尽心思才为她找来鲛纱,炼制成器。藏于袖中,无可赠之机。 她的性情,怎么会愿意收受逾心之礼? 除非,她待他之心,等同他待她之心。 而这世上男女,最难相求,大概正是两情相悦。 霍晅奇了:“南海鲛纱,最能安魂。我为什么不要?别是你舍不得?” 沈流静冷哼一声:“我有什么舍不得?只是你今日你既然收下这东西,今后我再送你别的,都不许不收。” 他看似平静,耳朵却再次染透了满天红霞。 “那你可要弄些好东西来。”霍晅指尖一弹,溢出一丝黑气,被困在手心,依旧活力充沛的游窜,想要伺机逃脱。 沈流静尚且坚丨挺,还没 分卷阅读60 欲望文 分卷阅读6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61 被她气死,主动问道:“这是什么?” 霍晅在他面前,总有点想要炫耀的意思,遂得意的一挑眉:“和玉的一缕魂魄。刚才他二人缠斗,我顺手剥下来的。” 沈流静又是一噎:她是明知道自己神魂有损,不全力防护,硬是虎口拔毛。 都懒得和她生气。 霍晅笑眯眯的问:“沈师兄,不如搜魂?虽说是一缕残魂,但和玉本身就是魂修,这一缕残魂强韧的很,够了。” 沈流静道:“那就搜吧。” 霍晅偏还做了个请:“沈师兄,请?” 沈流静没好气道:“你自己搜吧!” 霍晅适可而止,指尖金光缠住这丝黑气,慢慢搜查着和玉藏身之所。 秋水峰下,一处茅屋之中,“和玉”打了个寒颤。 青衣女子虚虚坐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山石上,竹杖随意搁在一旁,手指慢慢转动,把玩斗笠。见他神色不宁,嗤笑一声,才问道: “又怎么了?抖的像癫痫犯了,没出息。” “和玉”的身子是用绿茅草粗粗扎来,但五官四肢俱全。活儿虽然不精细,但可知做这草人的,也是个老手了。 “和玉”先用了一个障眼法,幻化成一位翩翩公子,才委屈的对青衣女子道: “有人掠走了我一丝魂魄,正在搜魂。” 青衣女子诧异道:“还有这事?刚才我都没有察觉。看来,这次是碰到硬茬子了。你筹谋如此之久,看来,要功亏一篑了。我早说过,让你先谋算真身,你却偏偏放不下那害你的人。说起来,还不是你自己蠢?” 青衣女子似笑非笑,似叹非叹:“薄浴衣,你怎么这么蠢呢?” 绿茅草做的“和玉”被人这样奚落,也不生气。 和在外面的阴险毒辣不同,他始终笑意温和且乖顺。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准确的在一块平整的山壁上一划,禁制开启,露出一方汉白石棺。 石棺自动开启,里面躺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玉人。 这玉人与真人等高,身形修长,宽肩窄腰,容貌与“和玉”幻化之人,一模一样。 这玉人正是和玉,依照他昔日盛年风采所雕琢。 当年,他阔达舒朗,正是翩翩少年郎。这之后惨遭夺舍,皮囊亦被和璟所得。 和璟此人阴险狡诈,狭隘自负,容貌气质也随之变化。自然再难有当时气度。 黑雾钻入玉石之中,绿草人顿时瘫软在石棺旁边。 片刻,这玉石人真像活生生的人一样,站了起来,爬出棺材,坐到了青衣女子旁边。 “容姐,你不知道,不是我蠢……是人心,不,有心之种,不论,人,妖,鬼,都经不住自以为是的思量。我捡他回去时,也以为自己只是随便报还师恩。” “我并没有料到,自己对他有那样深厚的感情。” 和玉慢慢说着,不知不觉靠在女子肩膀上:“他太乖了。小小的孩子,坐在我膝盖上,缠着我,让我给他剥果子吃。就像我小的时候,他常抱着我,坐在他膝盖上,一面念着法诀,一面给我剥些果子,有时候是花生,瓜子也行。我要什么,他就不厌其烦的给我剥什么。” “假如他要变成一个枯皮鹤发的老头子,我也许不会上当了。小奶娃么,总是有欺骗性的。” 第44章 牵丝蛊 少年和玉唇红齿白, 是个十分叫人垂怜的佳郎。他手动了动,想抓住青衣女子的手求一点安慰, 却被她一把拍开。 和玉道:“小的时候, 他对我不错。教导法诀不厌其烦,我灵气岔了, 他费尽心思找来灵草为我梳理灵气……养个亲生的孩子也就这样精细了。” “他从不带我出去作恶,给我的功法,也是正道功法。他若活着,谁都不会相信,我是他的徒儿……我是他捡来的, 他这样对我, 仁至义尽。” “和玉”弯唇一笑:“所以我才被骗的。不怪我,是他太狡猾了。” 他生的容貌俊朗, 气度闲逸,一笑之后,眼睫垂落,在夺人心魂的星眸上打上阴影。 浅淡阴霾之下, 藏着深深的暴戾之气。 “我若不能亲手除掉他,也不算了却我和他这段恶缘。” 青衣女子冷笑一声:“你就是蠢。他既然看上你这皮囊, 自然好生养着。将来才好得用。” 和玉试了几次, 总不能抓她的手,只好放弃, 软软的靠在她肩膀上:“嗯。你说的对, 我就是蠢。” 二人静静坐着, 又许久无话。 霍晅已经搜魂,灵光如金色丝线在黑气之中穿梭。沈流静静立在侧,突然被她抓住了手,一起“带”了进去。 和玉被夺舍之后,魂魄被和璟吞噬了大半。可他不甘心,被亲人出卖的恨意与不甘心,带着小半残魂附着在了神龙木上。 霍晅正觉奇怪,和璟既然夺舍成功,又怎么会将神龙木遗失?残影翻涌,一幕幕飞快闪过。 和璟用一整块玉石雕琢成人像,封在石壁之中,偶尔在石壁外面站上片刻,不言不语。某一夜醉酒之后,他打开了石壁。 这就像打开了他心中的某种禁制。之后,他常常进入石壁之中,面带微笑,轻言轻语,偶尔追忆往事,偶尔嘲笑他傻。 但无论他说什么,无法掩藏的,唯有眼中深深压抑着的追念。 他常对着石人说话,这石人在他的情念感化之下,竟然有了一缕神识。 这是和玉的残魂,也一直以和玉的视角展示。这之后许久,都是一片青灰色。 霍晅等了片刻,记忆一直凝滞不动,便催化摄魂术,很快,二人眼前出现一缕青色。 “和玉”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束绿茵茵的青茅草,扎成一束草把子,他含糊的问:“这个是手?” 和玉目光下移,接着是青茅草扎的胖胖的腰身、躯干,还有两根一言难尽的竹竿当做他的腿。 和玉无奈的抬头,问对面那个单脚支在石头上的青衣女子:“这个就是你说的,给我找的新肉丨身?” 青衣女子长眉一挑:“怎么?你还不愿意?你本来是个魂魄,还被人无意间封在了玉石像里,我看你可怜,放你出来,还好意给你重铸肉身,你还敢嫌弃?” 不敢嫌弃,可她手艺太糙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青茅草散开一大半,和玉掉了半条胳膊,一条腿,敢怒不敢言,道:“重铸?” 她还真敢用词!分明是呆在这荒山僻野,闲极无聊,随便薅了一把茅草扎了个草丨人。 青衣女子“哎呀” 一声:“胳膊掉了,算我不好,手生了,手生。今天我累的很,明天是个黄道吉日,再给你重铸肉身。” 说话间,另一条腿也掉了,和玉倒在地上,偏偏魂魄被她封在草丨人里,根本挣脱不开。 三天后 分卷阅读61 欲望文 分卷阅读6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62 ,青衣女子终于醒来,快被雨水泡烂的和玉才有了第二个青茅草身子。 有一日,青衣女子扎了一个花环,带在草人头上,眯起圆圆的眼睛,笑了。 这时候,和玉已经挣脱了石棺,专门往鬼气深厚的地方修行,已经会用幻化之法,就用一个障眼法,化出以前的模样。 青衣女子看着他的样子,很是呆了一呆。 “你叫什么名字?”她看过他的脸,果然问了。 不知道为何,和玉并不想说这个名字,反而用了七岁之前,在凡俗时的名姓:“薄浴衣。” “你这也算个人的名字?当真不是一件衣裳?”青衣女子轻轻一嗤,上下打量他,目光在他狭长锁骨上顿了顿。 “什么衣裳?”薄浴衣面无表情。 “字面上的意思。沐浴完穿的轻薄软纱。”青衣女子脑补能力出众,再打量少年,虎背蜂腰,身骨修长,若是穿上一件淡粉轻纱,该是如何风流多情。 她差点流鼻血了。 和玉面色不善的盯着她。 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小丫头,究竟是怎么学了这些轻浮言辞? 青衣女子像是看出他的疑问,从大榕树上的木屋里,拖出了一大箱子的春宫图册。看那封面破损的程度,就可想而知,主人是多么的珍惜,多么的喜爱,时而抱着温故而知新的虔诚摩挲学习。 薄浴衣轻轻一哂。 “可惜我一人独居于此,空有满腹经纶,没有什么用武之处。” 薄浴衣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满腹经纶?用武之处? 上下打量他又是何意?她眼睛在看哪里?落在那处做什么?还看了这么久! 薄浴衣觉得,自己裤子都快被她看破了。 这之后,这缕残魂直到完全消散,所有展现的记忆,都是这青衣女子。 霍晅收了摄魂术,沈流静慢慢道:“钟山封尚在运行,你我都身在阵中,难免受制,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破了大阵。若是我猜的不错,阵眼多半和和玉的真身放在一起。” 霍晅一直闭着眼睛,忽然睁眼:“找到了!” 二人缩地成寸,瞬息之间已到了山谷之中。 山谷中长满了青绿茅草,南方有一颗巨大的榕树,榕树下有一块蜿蜒而卧的古怪巨石,上面长满了一层嫩绿色的苔藓。 这块绿意茵陈的巨石上,二人依偎而坐,静逸安宁。男子身后,像触角一样,慢慢生出虬结的赤红枝干,正是神龙木。 那最后一片叶子,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坠落。 这片叶子一旦落下,神龙木的生机便彻底断绝,再无半点用处了。 霍晅率先动了,骨棒狠狠插入地下,直没而下,整个山谷中浮现出一副巨大的黑色阵纹。 阵符环环相扣,有条不紊的转动,只差一个半个字符,即将大成,突然完全停住不动了。 和玉勃然大怒,猛地睁开眼睛:“又是你们!坏我大事!我生平不曾作恶,如今只是为求一线生机,你们为何总是紧追不放?凭你们是名门正统,我是一个陷在沼泥里的鬼修,就要这样被你们针对,看不起吗?” 他愤恨至极的看向霍晅。后者却只是微微一笑,朝着石头上的青衣女子道:“道友,阵法已经停下,你也该清醒过来了吧?” 青衣女子妙目一睁,摇摇头,失望道:“小浴,我想不到你会连我都骗。” 她粗略一扫,眉心微皱,就像一湖平静秋水,有了好看的涟漪。舍去不食人间烟火,薄怒微噌,更为动人。 “这可不是我教你的阵法。我见你魂魄与这玉石人像已合为一体,才教你设下大阵,取山中万物各一缕生机,夺为己用。虽然有违天道,但利己之身,且无损他人,也能避开天罚。你倒好,直接抢夺了所有生机。小浴,你要这山中这么多人都去死吗?天罚降临时,你也必定粉身碎骨,魂碎魄消。” 和玉从她醒来,就一直低着头,听到这里,才艰难的抬起头面对她。 “这秋水峰里,就只有无相门。容情,我为了复仇,又何错之有?” 容情握住了竹杖,再次摇头:“小浴,识人不清,耽溺于情,也算是你犯的错。你幼时摔死了继母和父亲未满月的幼儿,离家出走,这才遇见了和璟。你如今犯下的是大错,当年,是稚子无知,可就算是年少轻狂犯下的错,也终究是要还的。” 和玉道:“我,我也没有办法。照你的办法,我重获生机后,没有修为,又要重新修行。可你百年之期将满,你就…………不过,没关系,大阵已经动了,我现在已经是神游境鬼王,你拿我也毫无办法。” 竹杖青芒抬起,微微一点,稳稳点在和玉眉心。 一声脆响,一条青色小虫从他眉心钻出,进入容情竹杖之中。 玉石人像上布满了蛛网裂纹,和玉魂魄裂开,滚滚黑气将玉人裹成一团。顷刻间都被钟山封吸入,化为乌有。 容情收了虫子,眯起圆圆的眼睛,笑道:“我又怎会养虎作伥?两位道友,见笑了,我于阵法一窍不通,不然,也不会被这小鬼头蒙蔽了。我之前救他,也是看在这数十年相陪之情。眼下破阵要紧,这阵法放在此处,可是个意想不到的大祸患。” 沈流静问:“道友这蛊仙,是何时种下的?” 容情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我遇见他之初。有前尘的鬼修,总是容易走上歧途。” “道友真是深谋远虑。”霍晅嘲讽道。说完,衣袖一拂,灵力拨动阵法,黑色符文明灭不定,闪耀过后,开始朝相反的方向转动。每转动一圈,符文就消散一点。 容情知道这二人不甚喜她作风,也不以为意,凑到霍晅身旁瞧热闹,突然一道琴弦猛冲过来,正中心脏! 容情被琴弦穿透,血线尽处,是一位面无表情的抱琴少女。 少女身后,江见疏移步而出:“容情,你果然没死。不过,也该死了!” 第45章 慧剑 容情冷静的掐断了琴弦。琴弦入体, 只会留下一个针眼大小的伤口,可血珠仍然不断滴落。 江见疏道:“容情, 你说的极对。识人不清, 耽溺于情,本就是大错。误人误己, 累及家族至亲的大错!” 他尾声一厉,百道琴弦朝容情涌过来,汇聚成耀眼的白芒。 容情跪倒在血泊之中。 沈流静微微皱眉,霍晅轻轻扯了一下他衣袖,带着他默不吭声的站到了边边上, 还顺手收了神龙木。 江见疏道:“当年我父将你视如己出, 还有我……阿容,我对你如何?你骗了我, 屠尽江家上下百余口!你要是还有一丁点良心,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又活了这么多年!” 容情胡乱抹了一把口中涌出的鲜血,圆圆的眼睛眯起,冷笑道:“你父亲杀 分卷阅读62 欲望文 分卷阅读6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63 了容家上下数百口, 也平安无事的活了几百年。他杀我容氏全家,屠尽荒荇渡, 死不足惜。至于你江氏族人, 本就在我意料之外。他们是因你父贪恋而死。” “信口雌黄!阿容,你总是这样, 死到临头, 仍旧冥顽不灵!”江见疏怒喝一声, 咬牙切齿。 容情轻笑一声:“既然你说我是走投无路,那我何不跪地求饶?何必还要构陷江公渡,岂非故意激怒与你?” 江见疏问:“我父尚且不论。你说我族人无错,为何还要下杀手?” 容情苦笑一声:“我布下的是杀阵万丈光。他们一起闯入,我又有何办法?我若不动手,必死在你父亲手中。也只怪他们贪念过重,命道不好。” 容情毫无悔意: “你父亲太厉害了。非如此,我杀不了他。” 江见疏沉痛道:“你既这么说,怕是死了,罪孽也不得消解。容荇,动手吧。” 容情缓缓起身,周身浴血,她方才和江见疏说话,目光一直不敢看这用琴弦伤她的少女。直到这时,才终于看向她。 “我还以为这是假的……没想到,真是我姐姐的尸身。江见疏,你为了恶心我,连江家禁术都用上了。你要失算了。哪怕她会动会走,她也只是一具躯壳,我幼年家破人亡,早就孑然孤身,飘零日久,不惧这区区尸骨。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做到这个地步。” 江见疏阴沉着脸,死死地瞪着她。 “江见疏,我最不喜学阵法,数百年只精通两个。一个万丈光,为的是诛杀江公渡,为报家门之仇。一个就是生机引,为的是让我姐姐的尸身,重获生机。可惜当年她为救我,早就魂飞魄散了。” 当年容家灭门,容荇已然身死,为护着年幼的容情,强行将死魂封在尸身之中,护佑她长大。 “我看重她,哪怕是一具空荡荡的尸身。江见疏,你如此对我,往年情谊今起,化作虚无,就当从未有过。” 容情不怒不喜的说完,伸出手,缓缓摘下了耳边一颗流光溢彩的珍珠。 沈流静微微一眯:这珠子初见平平无奇,连他也看走了眼。没想到竟然是一件奇珍。 这珠子与霍晅头上的,正是世间仅存一对的璧灵。以沧溟异兽的一对眼珠炼制,能够压抑修为,隐匿行迹,即便修为高出数个境界也难以察觉。 百年不见,她幽居此处,已经合体修为,比江见疏足足高出了一个大境界。 江见疏脸色更为阴郁:“容荇,杀了她!” 那少女欺身而上,琴声悦耳,如清泉坠落石上,可每一个音节都是一次凌厉的杀招,直冲容情要害。 容情只是百般避让,并不动手,目光静静的凝望着操琴杀她的姐姐,每一眼都是凝着的留恋;直到被一柄利剑刺入后心。 琴声哑然而止。 容情苍白的手按在了琴弦上,不管少女再如何拨动,都发不出半点琴声。 她微微一叹,双手抚在姐姐双眼上,温柔一笑。 柔和的清光像春日里清澈的碧色泉水,缓缓溢出,弥漫开来。这一缕碧色,轻柔的像月光,既淡既轻,偏又不可阻挡、无孔不入。 青光盛时,这躯壳瞬间化作了齑粉。 “再如何,也只是一具躯壳了。留之,无益。” 心口流下的热血,渗入骨灰之中,蜿蜒成一道道泥泞的轨迹,最后淹没成血泊一片。 容情喃喃说完,呆呆的顿了片刻,骤然泪落成雨。 任她铁齿钢牙,终究是肝肠寸断。 江见疏收回焱阳,握紧了剑柄,因为太用力,指节鼓出,苍白一片。 她从以前到现在,都善落泪。 凭她犯了多大的错,一哭起来,就这样可怜……叫人心头割舍不下。 容情其实很好哭,忍住了还好,一旦忍不住,就像秋水汤汤,难止难停。 分明有着这世上最冷硬无情的心,却又有一双最为柔软的眼睛。 她慢慢起身,眼中莹润的水光雷电般微微一凛,号称“剑中桀骜”的焱阳便乖乖到了她手中。 “这把剑早奉江氏为主,从不听他人号令。你可知我为何能用这把剑?” 答案呼之欲出,江见疏漠然无语。略有些无措的眼角余光,却一直定在她脸颊一侧,一滴晶莹泪珠之上。 “当年你父亲得了一块天外重金,想要炼成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剑,却总是不成。直至后来有人献计,是缺一兽魂镇剑。你父亲以为不错,百般思量之后,就将目光落到了天生异兽沧溟的身上。” “我容氏一族虽得沧溟认主,但世代隐居在荒荇渡,与世无争。这也便易了他,直到如今恐怕也无人知道,他当年所为之事。” 这番话说完,那滴泪珠终于风干散去,容情嫣然一笑:“我为报仇,害了江家百条生灵。这是我的杀孽。是以,我才留在此处,替你家族守着这魔物。这百年光阴,我还给你家,我的罪孽也算偿清了。这魔物,我如今也不守了。你们家——自己个儿看着办吧。” 她说完,将焱阳扔掷在地,拂袖之间,翩然离去。江见疏追到山谷外,千里之内,已然无踪无迹。 霍晅这热闹瞧的,颇有些一言难尽,摇头道:“她倒是洒脱……” 话没说完,眉心一皱,恨不得破口大骂:“钟山封这破阵,还有完没完!” 口中虽然抱怨,但手下绝不含糊,抡起骨头棒子砸在那块“怪石”上。 容情一走,方才还毫无生机的古怪石头,像获得了某种生机,扭曲颤动,嘶吼声不断,整个山谷都随之地动山摇起来。 沈流静身形一动,率先压在阵眼上,果然察觉地底之下,更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蠢蠢欲动,蓄谋日久,即将夺鞘而出。 霍晅再次动手,剑气磅礴,如高山万仞,方兴仰止,难窥全貌。如深海浪腾,汹涌浩荡,所向披靡。 怪石被剑阵锁住,凄厉的吼叫起来,挣扎动静却越来越大,魔气也越来越浓厚。 一旦出世,必生大祸。 怪石下,血红色的符封已经碎裂风化,看痕迹已经许久。这百年之內,若不是容情镇守在此,恐怕这魔物早就跑出来了。 霍晅压制不住,毁灭之力都消解不了这股魔力,痛骂几句:“这究竟是什么玩意?江见疏,你给我滚进来!” 刚说完,护心鳞竟然从袖嚢中冲了出来,直接飞入了地底之下。 而沈流静镇压之地,那股力量越发强盛。沈流静一念之间,已放出万丈冰原,实在无暇分身去帮霍晅。 符封完全破损,怪石剧烈振动起来,随后裂开,黑雾里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额间一朵凤凰花,正是无芳佳城江氏的凤凰印记。 果如霍晅所料,这魔物与江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分卷阅读63 欲望文 分卷阅读6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64 江见疏提剑进来,铁面阴沉,不由分说朝此人砍去。 火炎冲入剑阵,焱阳剑上缠满了江见疏的丹天真火,金焰流坠。这魔物本能的惧怕真火,偏偏又被剑阵定住,逃脱不得。 火炎刺中魔物额间,将这朵凤凰花搅碎。 魔物吃痛,嘶吼声如野兽号哭,地底涌出的魔气将其包裹起来,竟然生生冲出了霍晅看守的剑阵。 魔物被刺中眉心,伤到双目,他沉睡许久,又适才苏醒就被霍晅剑气重创,可以说是“醒”不逢时,倒霉透顶,只能摇摇晃晃的逃窜。 霍晅紧追在后,凛冽的剑光像九天上最为澄净的银河,能照见一切魔秽。 二人左右夹击,魔物既怕蕴含着毁灭之力的魔气,又怕专门克制他的丹天真火,一路放出滚滚魔气,像头受惊的臭鼬,突然,不知踩中了什么,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霍晅追在他身后,狠狠的踹了他一脚屁股! “这是什么东西!你们江家,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家的祖宗,我祖宗,你没长眼睛?自己不会看?”江见疏越发暴躁,站在空地上,拔出一枚阵刺就要往下探,被霍晅一把打掉。 “江见疏,你是不是傻?瓜吃多了?变成了瓜娃子了?” 江见疏又拿出阵刺:“不要总是学老子说话!这里分明是有一个古怪的法阵,不用探针,老子怎么破阵……” 霍晅缴了他的储物袋,冷笑一声:“阵刺破阵之法是你爷爷我发明的,这么好用,我不会用?” 阵刺只能破些差不多的小阵,对这种繁复的大阵,根本无用。 她看了一眼面色愈发苍白的沈流静,忙往他嘴里塞了一把丹药,同时争分夺秒,祭出碧霄尺,细细查探阵法。 “除了钟山封,还有镇压你祖宗的符封,这个阵法已经全毁,倒是可以忽略不计。可还有一个古阵……”霍晅眯了眯眼,与沈流静对视,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个古阵有两个阵眼,沈峰主耗尽全力才镇住了一个,方才那魔物误打误撞,闯了进去,这封阵怕是……” 霍晅还没说完,三人齐齐一凛,各自都感应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 霍晅胡乱开了数重防护阵,猛然转身,双手飞快结出金印,只听沉厚的巍巍钟声响起,这道金印化作金钟虚影,却将沈流静护在了中间。 第46章 金尸 这金钟虚影, 乃是晏极山魂的祝愿之力。沈流静既惊又怒,一张口就吐出一口血来:“霍正则, 快收回去!” 霍晅看他如此, 心疼的口不择言:“你管好自己……” 说话间,地底突然沉静下来。 越是宁静, 三人越发不敢大意。霍晅念动口诀,碧霄尺化作百道残影,指尖金光如烈日之晖,将山谷笼罩起来。竟是瞬间就布下了数重大阵。 江见疏神色晦暗,略有些出神, 但仍然持剑在手, 与霍晅一左一右,将沈流静夹在中间。 当年他年长霍晅许多, 修为也比她高出一个小境界,二人斗法时,却被她轻而易举的挂在了树上。 如今,她已然入圣, 他却连容情都不如。 正略神游,地底之下涌出一股古怪吸力, 不容反抗的将三人拉了下去。 地面之上恢复平静, 榕树垂落而下的根须随风招展,绿茅草碧浪起伏。动荡而又宁静。 青衣女子缓缓行来, 绿茅草几乎将她身形隐没。她握着竹杖, 轻轻叹了一口长气。 地底下黑暗一片, 头顶似乎有星光,但这星光也是黑色的,正是万千玄石。这更加映证了霍晅的猜测,更觉棘手。手背一抹,肩胛处鲜血淋漓。 三人都有些狼狈,沈流静环着霍晅的手腕,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晏山喑……是晏极山魂对你许下的祝愿之力,你可知道,你强行加在我身上,连一半的护持之力都没有!若是你自己用了,你根本不会受伤,若是……” 若是方才她真的出事,他又该如何? 霍晅摆摆手,大气道:“我尚存全力,你为了维持阵法,却耗尽灵力,我自然是要护着你的。些许小事,你就不要婆婆妈妈了。” 小事?越是修为高深,越能捉摸到“运”。方才那股气息之中,尽是腐烂死气,稍有不慎,便是生死一念。 她在生死之际,将祝愿之力给他,这其中的意味…… 沈流静竟有些不敢深想下去。 霍晅凝神查探,神识像陷在腐烂的淤泥里,每前进一步都觉得心口更闷了几分。江见疏向来最宝贝自己那把焱阳剑,现在也别无办法,当成拐杖一样支撑在地上。 走出片刻,江见疏实在觉得压抑,从进入阵中,就像背负着几万重大山,艰难行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霍羲渊,你既然能布阵封住山谷,为何不先逃出去!至少也能撑个一时三刻,多找些人再回来不成?你剑尊,你厉害,你逞的什么能!” 霍晅猛然转过脸,一把将沈流静的胳膊抓过来,抄在自己肩膀上。她生的娇娇小小的,这么一来,像挂在她身上。沈流静哭笑不得,刚要开口,霍晅揽着他腰身,道:“听见了吗?别逞能!” 沈流静只得抛却杂念,问道:“探清了吗?” 霍晅点点头:“好在地底的阵法并不大。但不知道误闯进来的江老祖在哪。” 她转过脸来,没好气的踹了江见疏一脚:“你还不肯说?” 江见疏躲避不及,又被踢中,嘴里不服输:“堂堂剑尊,光对男人的屁股来劲……” 自然又被霍晅拿骨头棒子凿了一下。 “他是江家先祖,江式。当年先祖自创功法,这套功法玄妙无比,可以说――天纵英才,锐不可当。随后又一手创立了焱阳门,焱阳门势力发展的极快,很快又建立了无芳佳城。” 霍晅何等敏锐:“可焱阳门的开派祖师,乃是散仙骄无纵,俗名江彧(yu)。至于功法,乃是当年鼎盛时的道宗传下来的斋息守静之术,可不是什么自创功法。” 道宗早就裂而分之,骄无纵便是当年道宗最为得意出众的弟子之一。却很少有人还记得,焱阳门乃是江式所创立。 “老祖江式正是开派祖师江彧的兄长,起初这功法的确厉害,可以说同等修为之下,无人匹敌,甚至可以越级杀人。可之后老祖自己便察觉到不对劲了。他越来越暴戾,嗜血残忍,直到一次误伤了祖师,他主动提出,要在此处闭关。” 霍晅皱眉道:“为何要在此处?” 江见疏冷笑道:“因为他当初自创的功法就是在此处领悟的。他此时已经意识到,他并非无缘无故领悟了这霸道功法,而是另有玄机。他想到继续修炼下去,若有一日难以自控,势必累及家人门 分卷阅读64 欲望文 分卷阅读6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65 徒,因此才选择了闭关,想要勘悟明道。” 黑暗之中,垂挂在头顶玄石发出清冷的光线,一道一道幽光打在他脸上。江见疏面上冷笑更深:“可同时察觉此事的还有祖师骄无纵,趁他运转功法时,陷入心魔之中,联合江家数位长老,把他杀了,尸身镇压在此处。” 江见疏诡异一笑:“这样,他就再也损害不了焱阳门了。” 霍晅摸了摸下巴,突然问:“为什么不干脆把这尸身烧了?反倒留下这么大的祸患。” 江见疏一噎,自己也没有什么头绪,怒道:“你真是蛇蝎心肠!”虽如此说,却从指尖取了一滴雪来,画了一个寻踪符。 江见疏已经是老祖的不知道几代玄孙,寻踪符引出的血线若有似无,越来越淡。 三人放出神识,抓紧时间找那魔人。霍晅见沈流静面如白纸,分神让他收回神识,不经意间二人神识竟缠在了一处。 按理说,他二人已经都是入圣修为,绝不会出此差错,却偏偏缠在了一起。 只是一瞬,二人若无其事的分开。 沈流静耳根红了。 霍晅勉力探查魔人踪迹,前所未有的安静。 三人见到这魔人时,就知道为何江家祖师要将它镇压,而非焚毁。 江式身上笼罩的魔气散去,周身淡金色,竟然是一具金尸。 金身之上,密密麻麻的符文清晰可见。 “这是人为炼制而成的金尸。”霍晅看向江见疏,“贵派祖师真是铁胆小英雄!” 骄无纵之妻便是尸傀一门,他会此法并不稀奇。杀了亲生哥哥,也就罢了,炼成尸傀,日夜相伴,这才叫爱的深沉。 江见疏脸色分外难看,道:“秘书中只说过,此处镇压的魔物来历,还有……” 霍晅眯眼一笑:“一旦出世,趁他金身未开,先搅毁那朵凤凰花吗?” 江见疏倒没有一点不自在:“大概是因为他,江家诸位先祖才将尸傀之术列为江家禁术。我已将这魔物的来历全盘托出,二位也该说说,这地底阵法有何来历了吧?” 霍晅见这魔物果然棘手,当即改变主意,也不惊动他,三人原路返回。一路默默无话,江见疏一头雾水,霍沈二人却心照不宣。 “若我们猜的不错,此处应该是封印烛龙龙鳞之处。你眼中所见黑色星辰,都是那魔物的千万龙鳞!我随身携带的,便是护心鳞。也正是因为护心鳞有所异动,我和沈峰主才到了此处。玄石为祸甚广,我在山谷外布下大阵,就是想万一大阵破损,也能阻挡一二。”霍晅眉峰微皱,“至于江式在此处领悟的功法,只怕也和这玄石有着联系。” 江见疏听了这话,半晌才道:“难怪沈前辈几乎力竭。原来是山河大阵。你们打算如何?” “自然是重新封印。”沈流静淡淡道。他虽病色,却愈磨砺。“玄石逃逸而出,仅仅十数片,便惹出许多乱事。这大阵里有千万玄石。” 江见疏并非有意讥嘲,可一开口,话就不好听:“别说沈峰主有气无力,病美人一个,我们现在都被困在阵中,出都出不去……” 他话没说完,突然接连后退几大步,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你,你是谁?” 青衣女子背对着他,闻言慢慢转过脸来,哼笑一声。 “你问我是谁?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等我几天了,我还要问,你是哪个墙头爬过来的登徒子,你反倒问我是谁?” 江见疏涨红了脸:“谁鬼鬼祟祟了?” 容情嫣然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哦,也是,整个焱阳门都是你的,你当然不是鬼鬼祟祟,是光明正大的跟我。” 江见疏想说,没有跟着她,可不知道为何,这句话含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容情见他窘迫,越发洋洋得意。 “那你等我做什么?” 江见疏吞吞吐吐了半天,看她越发笑话自己,生怕被这女孩儿瞧不起,鼓起胸膛,凶巴巴得问:“前几日,我父亲带你去了何处?为何连我都不许过问!你,你记住啦,我,我现在才是焱阳门门主!” “我知道呀!门主―大―人。”容情笑意粲然,“你想知道我去做什么了?也行,我告诉你,老门主是带我去了一处山谷,查看你家得老祖宗,有没有诈尸。” 江见疏下意识就怒喝一声:“胡说八道!” 容情笑道:“我可没胡说。那你知不知道,江家如今还留存着降婴宗的御尸秘法?” 江见疏白净脸上透出红来,容情又问:“那你又知不知道,为何许多你不知道的门中机密,我都知道了?因为,你父亲近来对我,不同了。他对我,有些别的念头。” 江见疏心头猛地一撞,骤然明白了她所说的意思。他茫然了一瞬,脱口而出:“那你呢,你也是这样看他的吗?” 容情静静的看着他,毫不掩饰:“江见疏,我是这样看你的。你呢?” 第47章 歧路伞 她说, 她对他才抱着那种心思。 直白,且激勇。 江见疏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他张了张嘴, 答了她。可江见疏怎么也听不清, 自己到底答了什么。他心急如焚,追着容情的背影出去, 想要告诉他,自己真实的答案。 容情突然转过身来,握住了焱阳剑。 她很爱笑,可江见疏从碧酬阁上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她不笑时, 比笑着更好看。 就板着一张花容月貌的小脸, 也好过那略带凉薄的浅笑,一双幽深浮光的眼眸偶尔扫过他的脸颊, 便流露出些许不经意的轻嘲。 可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如此可亲,待人又是那样的真诚真意。 她骗过了所有人,最后用一个看似真诚的粲然笑意, 给他也编织了一个迷梦。 她从没有骗过他,却是江见疏自己骗了自己。 自以为, 她肯对他露出这样一个流光溢彩的笑, 她对他,肯定是不同的。 自然不同, 对付他的手段不同而已。 “容情”被他跟的烦了, 转身时, 焱阳剑毫不容情的刺入他的心脉。 江见疏目光赤红,既痛且恨,恨不能拔出这把刺入他心口的宝剑,狠情的刺伤这无情之人。好叫她知道知道,这痛楚究竟是怎样的叫人撕心裂肺! 他如此想,可又动弹不得。他只想见她目空一切的漠然神情,也想看她不怀好意的对他笑,却没想过,这痛色在她脸上,又是什么模样。 恨意跗骨,难以剔除,从来甜腻的情意,便成了锋利的刀锋,一次一次砍在他的骨头上。这刀锋磨不掉刻在骨头上的恨意,他也舍不得,摒弃这把叫他痛苦的刀。 他若是从没有在碧酬阁上见过她,从没有见过她那样的笑,从没有……暗暗地、静 分卷阅读6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66 静地观察她…… 江见疏双眼紧闭,猩红眼皮下眼珠剧烈的转动,又一次吐出一大口鲜血。 霍晅试了十余次,这一次依然被魇境弹了出来,无奈又烦躁:“再试不成,只能强行将人唤醒了。” 沈流静道:“他此刻心神深陷,迷惑在梦魇之中。若是强行剥离,必定损伤神魂。可若不如此,只怕即刻就会被这魔气同化,催生心魔。” 黑气已经侵入他识海之中,霍晅正欲强行将人唤醒,一直藏在衣袖的金丹突然冲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江见疏狰狞的阻拦了一下,就顺利的让扶苗真人金丹进入了识海之中。 幻境之中,江见疏正痛苦的抱着头,“容情”带着冷笑站在他对面,突然金光爆裂,这人影化作一缕一缕金光,极快的消散了。 与此同时,魇境之外的江见疏睁开眼睛,脸色惨白。 他自然能认出那是扶苗真人的金丹。为了祛除这缕侵入他识海之中的黑气,金丹自爆了。 片刻后,江见疏才揉着眉心,无力质问: “扶苗真人怎么会在这里?” 霍晅三言两语,讲明原委。 江见疏静默片刻,面无表情的问:“你怎么不把金丹放进袖囊?你不是剑尊吗?区区幻境都破不了?” 霍晅道:“幻境是由魔气催生,可它之所以如此强盛,是因你沉浸在幻境之中。你陷的越深,幻境越强。我自然能强行将你唤醒,只不过今后的百来年,你都要当个小傻子了。江见疏,你心神难定,才被魔气钻了空子,今后,更要担心心魔暗生。” 江见疏冷笑开口:“修道之人,哪个没有心魔?就不劳你费心……” 此时,布满了黑色星子的天空上,突然伸出一只巨大的手。幻影穿过“星空”,径直伸向江见疏。 江见疏刚从幻境中醒来,尚且晕晕乎乎,霍晅一脚将他踹开,被巨手抓住,拉了出去。 茅草丛中,容情满面愕然,脱口而出骂了一句娘:“怎么是你!” 不等霍晅回答,她捂着嘴,咽下一口腥甜,竟然顺着裂隙跳了进去。 地面再次回复原样,竟连丝毫痕迹都看不出来。 霍晅肩胛伤处,血珠不断滴落,顺着山石渗入了地底。血珠一入阵中,就如同一颗一颗血红色的光点,一直延续到沈流静身边。 沈流静静静而立,衣袖无风自动。透过圣人之血,原本混沌一片的地底迷阵,引出了一条明晰可见的血路。 血珠渗入地下引路,另有一部分在地面上连成了一个血阵,最后一笔画完,红色血符如春水一般,漾出红色。 红光越来越盛,须臾,整个山谷都是绮艳的红光。 这种红色,仿佛将这片天地都浸泡在血水之中。 歧路伞定在血纹正中,随着红光渐盛,原本月白色的伞面也腾出红光,亭亭如金秋火枫。 这片红光之中,突然从底下渗出了几丝绯红的“丝线”。正是沈流静的彼岸。 霍晅虽则惊喜,但不意外,她笃定,沈流静与她,定有灵犀。 绯红的丝线越来越多,此时霍晅神识所能看见地底迷阵之下,必定更为惊艳! 地底下,红线布满了整个地下迷阵,纵横之处,都是剑意。 沈流静以磅礴而蛮横的剑意,撕开了山河阵的口子。 万千红线之中,又现出一道凌厉的红光,与红线一样,都是红,却又截然不同。 这是霍晅的剑气! 这红色的剑气,沈流静是第一次见,比之前她随手折枝飞叶的剑气,更为纯粹!这其中的杀意也更为纯粹! 第一道斩落,侵入地下,很快就是第二道。沈流静岿然不动,到第九道时,突然轻喝一声“走”,便从豁然破开的缺口处冲出了山河阵。 青茅草从上,整个山谷游荡着三种截然不同的“红”。 沈流静现身,江见疏与容情相互搀扶着出来,霍晅把沈流静拽在身后,一棒锤在跟着跑出来的金尸头上,江见疏跟着踹了一脚,容情跟着就上,一股脑扔出一大把符咒,几人合力,将逃逸而出的金尸和玄石都拦了回去。 歧路伞越转越快,血色字像血雨一般,符文不断落入地下的血阵当中,而霍晅伤口处,还在不断逸出鲜血,补全这个越来越繁复、坚固的法阵。 沈流静不敢多看,她奋勇无畏的样子,将全部灵力都注入歧路伞之中。江容二人守在裂缝旁,金尸跑出来就踹回去,玄石出来一块打回去一块……直到歧路伞终于和山河阵融为一体,终于将松动的大阵重新补好了。 霍晅翻倒在茅草堆里,连伤口都顾不上。沈流静抓着容情的竹杖,慢慢悠悠,一步一顿的行到她身边,用最后一丝清净之力,按在她伤处。 血流终于止住,沈流静扔了竹杖,轻轻坐下。 江见疏一直望着容情,后者颓然如丧家犬,似乎毫无所觉。 江见疏张了张嘴,却对霍晅道:“你为何不把扶苗真人的金丹放进袖囊里?” 霍晅懒得理他,抓住沈流静的手,施展了一个隐身诀。 几个白发老者浩浩荡荡的冲进山谷,见江见疏无事,才松了口气。 山谷已经恢复原样,谁又能料到,方才此处,是如何惊险。 江家几位长老急切的围着江见疏,七嘴八舌的表达关切之意,完了见他伤势果然不算十分严重,又义愤填膺的开始教训他。 一个吹胡子:“君子不立危墙,怎么能独自以身涉险?” 另一个瞪眼睛:“就是!起码应该多带些人护卫!不要说你带了扶苗那个金丹,扶苗不算人!” 容情细瘦的背影,跌跌撞撞,转过榕树便不见了。 江见疏想问,她为何又回来,为何又进去,还有当初她说过,她对他之心,究竟是真是假…… 有满腔话语,可哪一句都来不及说,最后只得转过脸,笑着应付各位长老。 “知道了。今后,不会再带着扶苗长老出来了。” 几人同气连声:“就是!他修为低,又无什么用,除了扯你后腿,能干什么?真要有了危险,他连消息都传不出来!” 江见疏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可依旧是那副笑模样,慢慢的、一字一顿:“嗯。以后不带了。” “江家这群人,还是一样吵闹。”霍晅摇摇头,庆幸自己明智,没有露面,将沈流静的胳膊搭在身上,随便掐了个决,离了秋水峰。 星庐垂野,蝉鸣声时隐时歇。 霍晅本想遁行到谁家大院松软的床上,谁知到了这么个荒郊野外,倒是静谧非常。 她也再无余力,将沈流静往地上一扔,一头扎倒在他胳膊上,就沉沉睡去。 沈流静没睡,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拿出丹药疗伤,运行了数个大周天,也觉困倦非常,便用衣袖胡 分卷阅读66 欲望文 分卷阅读6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67 乱的将她遮了一遮,浅浅的眯了眯眼。 这一眯眼,再回神,天光微白,旁边有些驳杂的呼吸声。 少女背着竹篓,吃惊的叫唤:“姐姐!姐姐,这里有两个人!” 另一个少女踢踢踏踏的跑过来,一把捂住妹妹的嘴:“别乱说话,你看人家穿的这么好,搞不好就是高将军家私奔的小姐!” 霍晅好似无意识的往他怀里拱,温热的气息深深浅浅的扑在沈流静脖颈处。 第48章 瓜和狗 沈流静本能使个“见之如忘”, 避开两名采茶女,一走了之, 可听着“私奔”一说, 竟有些隐秘的欢喜。这种不可为外人道的窃喜,大大冲散了宿年缠绕在心、求而不得的烦闷。 霍晅生来唯恐天下不乱, 轻轻传音:“沈师兄,你说我们像不像私奔?” 沈流静眼睫颤动,耳朵又红了一片:“别乱讲,又胡闹……有正形没正形了!” 霍晅便笑:“都伤风败俗的私奔了,还要什么正形?” 少女挣脱姐姐的手, 偷偷的看了一眼, 发觉他们“睡得很沉”,吐了吐舌头:“是啊, 你看她这件斗篷,真好看!这个公子可真俊,我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长这么好看的了,我要多看两眼。可是, 高将军家的小姐,为啥子要私奔?他们看起来, 不是很般配吗?” 姐姐摇摇头, 叹了口气:“我听说,是岑公子的父亲, 当年误杀了高小姐的娘亲……你还看, 还不跟我走!要被高将军知道, 我们看见了这种丑事,会把我们杀人灭口的!” 沈流静听到误杀其母这句话,心口骤然凝结出坚冰一样的寒意,一直蔓延到骸骨之内,连每一根头发,都是冷。 冷到,哪怕这人还在怀中,却不敢生出丝毫的甜意。 察觉两人离去,他胡乱掐了个诀,忙将霍晅带走了。 霍晅一落地,突然伸手,一把揪过来一个头戴玉冠的金丹修士。 她将人摁在墙角,眯眼呲牙,甜甜一笑。 “小娃娃,快说,附近哪里有什么好吃的肉!要猪身上的!” 沈青晏本在少渊山外的小镇上,此次筑基弟子出山历练,是他主动请缨带队。今日刚出门,就被人一把拖到了瓦墙后面。 他已经金丹修为,竟然会毫无反抗之机的被人一把拽住。沈青晏大为吃惊,正要放出师门灵符,眼前便现出一张甜丑甜丑的笑颜。 原来,是当日收服了阴火兽的那位前辈。 而自家青莒峰上如高山冷月的琅华峰主,正一脸无奈的跟在身后。破天荒的,二人形容都有些狼狈。 沈流静跟上前,极轻极浅的叹了口气,捏了一个涤尘诀,将二人收拾了一番。 沈青晏便眼看着,眼前这女子如蒙尘的宝珠,突然绽放出令世间一叹的风华。 他忙收回目光,恭敬的与二人见礼。 “见过师叔,见过……这位前辈。” “就叫……霍师叔吧。”沈流静瞧了一眼四处张望的霍晅,慢慢道,“这附近可有什么小馆子?要做猪肉做的好的。” 沈青晏看看“仙姿清逸”的霍晅,又看看不食人间烟火的沈峰主,随后面无表情的将二位带到了巷子里一家家乡菜馆里。 门口一口大瓮,里面炖着一锅肘子,一过来,就能闻到一股奇异的咸香,和浓郁的大荤肉味。 霍晅十分满意,矜持的叫先上两个。 上了年纪的店家婆婆慢吞吞的问:“客官,肘子大,您三位一个就差不多够吃了。若是不够,再添些麻香的猪蹄、酥炸的小排也够了。” 霍晅摆摆手:“不妨事,只管上来,再上一碟油辣椒。” 店家忙挑出两个,粗胖的肘子中间切了几刀,就整个送到桌上。 霍晅先徒手啃了一个,垫过肚子,压住了馋虫,才虚伪的客套几句:“沈峰主,来一个?” 沈流静甚是无奈,偏偏眼底都是舒心的浅笑,连坐姿都是亲昵的倾向于她。 “你吃吧。” 沈青宴自然也不吃,刚要摇头,她麻溜的收回去,蘸着辣油又办了一个。 沈青宴摇了一半的脑袋,索性扭过去,假装看风景。可这边只有一堵白墙。 又吃完了两个猪脚,此次来山中历练的筑基弟子都前来与沈青晏汇合,一见琅华峰主在此,既惊又喜的前来叩拜,然后一排排小鹌鹑似的站在一边——看着霍晅吃肉。 霍晅人生的好,兼之自带仙气,吃相自然不会不雅,可实在太能吃了。这些初入山门的徒子徒孙,真没见过哪位仙风道骨的前辈会这样酣畅淋漓的啃肉,嘴张的都能塞下几个鹅蛋了。 霍晅吃了一盘,又叫把炸酥脆的排骨也端上来,趁这个空子,含糊道了一句:“你们空镜墟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 沈流静不置可否,望了她一眼,便挪过目光。这意思很明显:那十灵丹一瓶一瓶的嗑,果子一筐一筐的吃,山里千年的药材都被她偷吃了不少,整日嘴角流油,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排骨刚上来,突然听见轻佻笑声,对面楼里拉拉扯扯落下两个人。 “人不轻狂,枉自少年。小家伙,来,先喝一盅。”容情仰首,一口气灌了半壶醇液,又提溜着酒壶,去喂身边的俊逸少年。 少年神色无奈,温声规劝:“道友既受了伤,就别喝这些仙酿,喝些不醉人的米酒算了……” 容情推开他的手,夺过酒壶:“不醉人的叫什么酒?你一个孩子,哪里知道,我这老人家提上酒壶,图的就是一醉解千愁?可知道,挡人喝酒,等于谋财害命?” 她胡搅蛮缠,少年依旧是温和好性:“道友这都是些歪理。纵然贪杯,也要顾忌伤势。即便怀忧,清风明月、清茶挚友,都可徐徐排解。何必非要最伤身的一种?就是非要喝,等你伤好了,再饮不迟。” 霍晅一看那少年,异常眼熟,那人已经转过脸,一改方才的温和可亲,委委屈屈唤了一声:“师尊。” 霍晅差点咬到舌头。 “碧沉,你怎会在此处?” 碧沉无奈道:“剑冢将要开启,洵因师叔传了师门令,说师尊不在山中,兴许不会回山。弟子便想回山去看看。半路上,见这位道友坠下云端,便相帮一二。” 哪知道,容情一身清气,行事却颇荒唐,一不上报师门,二不要疗伤丹药,只说要和这俊俏的小哥哥喝两杯。两人纠缠着就落到了这处小镇。 既是师尊相识之人,碧沉就放心了,将人交给霍晅,先行回了山中。 腾云的架势倒是有些慌不择路。 容情一扫桌上的排骨,眼前一亮:“正愁没有下酒菜。” 霍晅看她下筷有神,不免肉痛,不管其它,二人先吃肉。 霍晅夹起一块,筷子在嘴里一滑,接 分卷阅读67 欲望文 分卷阅读6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68 着利落的吐出一段骨头:“江见疏此人,呵,可不是轻易的性子,人都说他和他那把焱阳,剑中桀骜,人中犟驴。” 容情喷了一口酒:“呸。谁敢乱说?不怕被丹天真火烧成煤灰?还不是你不留口德。” 霍晅问:“他必定要暗中找你。我看他对你,因情生魔,是迟早的事。你呢?你肯下去救他,不是也喜欢他?” 容情大大方方的认了:“喜欢啊。可是喜欢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我们都是修道之人,求的是飞升,求的是永生,求得是翻山倒海的天人合一之力。总不能因为私情停搁。这不是耽误境界瞎胡闹吗?” 霍晅点头称是:“可惜了这份生死与共的两情相悦。” 正一心一意思虑着如何能继续和霍晅在一起的沈流静,顿觉膝盖中了一箭。 “不可惜。他眼下是糊涂了,为情所困,可我们能活这么久,哪一年情义消逝,他还是要杀我的。”容情又道:“你们二位也已经到了如此境界,难道连这都想不清楚?吾辈之中,岂有为情而不要命的?脑子被驴踢了吗?” 沈流静又中一箭,双足已废。 容情将最后一块肋骨塞进嘴里,鼓鼓的腮动了几下,就吐出一块干干净净的骨头来。 “修道,首要求的是长生。所以,这世上哪有为情而不顾生死的修道之人?不是傻成瓜了吗?” 霍晅摸了摸下巴,她只是情急之下把晏山喑给了他,不……不算傻瓜吧? 怎么有点儿心虚? 霍晅随口问:“那你对江见疏,就算了?” 容情道:“江稀虽然是我心仪之人,可他几次要杀我。还不惜动用江家禁术,折辱我姐姐的尸身。我还觍着脸蹭上去?我去干嘛?找他谈情说爱?这不叫虐恋情深,这叫花样作死。” 容情怪惜命的。 “我辈修道之人,能有天赋者本就凤毛麟角,能得窥微末天机的,更是少之又少。这世上又哪有能爱人爱到不顾自己的修道之人?不是傻成狗了吗?” 沈流静听着心中满是无奈,恰好霍晅转过脸来,定定看了他一眼。 容情摇摇头:倒还真是般配,浑然不自觉的——傻瓜和傻狗…… 容情蹭完肉,握着竹杖摇摇晃晃的走了。 不等霍晅吃完,沈青晏便接到夏绯的传书,紫瑜在少渊山中失踪了。 沈青宴暗暗皱眉,正在犹豫,沈流静见他神色有异,出言相询:“出了何事?” 沈青宴急忙照实回禀:“虽说历练的师弟师妹理当由弟子负责,但紫瑜师弟是峰主爱徒,现在夏师妹也不肯出山,还在里面寻他。” 沈流静让沈青宴带着余下弟子先行回山,刚要辞行,霍晅先开口了:“沈师兄,我和你同去。” 沈流静立刻道:“好。” 第49章 记忆偏差 素魄挂在山巅一角, 吐露寒光,清风中摇曳的繁花都蒙上一层清浅的银霜。飞星划过, 如离弦之箭。 霍晅负手在前, 趿着一双木屐,走的倒比沈流静还快。 沈流静总是落后她, 不足三步,能清清楚楚的看着她,把好好一条直径的山路都走成了十八弯。 时而拈花,时而惹草,更时而回头看他。 她漫不经心的拈花一笑, 他觉得好看;她闲极无聊的扯几根狗尾巴草, 他深以为极得意趣;最喜欢,她时不时的转过身来, 微嗔: “沈流静,你快些呀!” 两人虽是脚踏实地,但一步之内,就缩短了数丈, 很快便走到半山。 一块古怪的石头站在山道边,延伸出一条“手臂”, 像是个要逃跑的人。 二人同时看到这块怪石头。 当年霍晅在此, 曾一次击杀了九名魔修。 她虽然精于斗法,但当年修为毕竟不高, 只求杀敌保命, 手段有些残忍血腥, 场面也很是难堪。其中一名魔修死后,肠子还套在另一名魔修的头上。 沈流静心中微疼,恨自己当时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相信她,才让她小心翼翼的孤军奋战了许久。 霍晅却在想:沈流静和她似乎是同时筑基?幸好他那次没有来少渊山,没有看见她那么杀人。 霍晅兴致勃勃的,在石头“手臂”上拍了拍,那次在这里布阵杀敌,还遗失了一把浮游扇。 因为是中品法器,后来也用不着了,从少渊山脱险后,她也没再回来取。 如今既然故地重游,倒不妨取回来。何况,那扇子莹白光润,施展时,清光洒落,如月华一般,倒是很配沈流静。 她拍了好几下,扇子却不见踪影。 “明明在这里,怎么不见了呢?” 沈流静转过脸,纤长二指按在袖嚢之上,耳朵又红了。 “什,什么不见了?” 霍晅摇摇头:“算了。” 既然不见,倒不如再炼制一把好的送他。她不是也收了碧霄尺? 霍晅又雀跃起来,二人继续上山,刚入竹林,便看见夏绯,一手持剑,一手拎着一只毛滚滚的小兽,在林中逡巡。 这小兽双眼圈都是黑的,特征明显,叫做丑熊,最喜吃竹子。这时抱成一团,挣扎不开就破口大骂:“你,你这个卑贱的人类!还不快放手?都说了我没吃它!” 夏绯冷笑一声,手一荡一荡,小兽就一下一下的撞在竹子上,哎哟哎哟、娘呀爹呀叫的没完没了。 “你没吃它?我亲眼看见你追着师弟跑!还敢说谎,快说,他人呢!” 小兽哼唧道:“真的没有!” 夏绯横眉冷对:“那你也想了!我若是找到师弟,那便很好,若是找不到……我扒了你的皮,让你也试试成了别人盘中餐的滋味!” 小兽扭的更欢了,怪叫不断:“我真的没有!我从不杀生!怎么会吃开了灵智的竹笋?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谁知道,他一看见我,就变成一颗竹笋,遁地跑了。这里遍地都是竹子,我刚要找呢,你不就来了?” 夏绯揪起小兽,就薅了一手毛下来:“还不说实话?” 还要细问,就发觉师尊竟然亲自到了。 夏绯吃了一惊,急忙见礼:“见过师尊。”刚一起身,看见霍晅,愕然出口,“师娘?” 沈流静轻咳一声:“霍师叔。是这丑熊将紫瑜吓跑了?” 丑熊最爱吃竹笋,可以说是竹精的天敌。紫瑜化形不久,还没有摆脱天性,一看见丑熊,自然是瑟瑟发抖,掉头就跑。 夏绯称是:“弟子已经将竹林里里外外找了十数遍,都没有见到紫瑜师弟的踪迹。” 霍晅看了一眼这竹林,有些脸疼。 “想不到这个禁制居然还在。我在少渊山历练时,被困在这禁制中,足足困了呆了两天两夜。” 沈流静看她心有余悸的模样,不免有些恍惚。 分卷阅读68 欲望文 分卷阅读6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69 这竹林里有一个复杂的禁制。那时,霍晅为查明魔修的阴谋,追到此处,无意摔进禁制当中。沈流静恰巧在附近采挖草药,被她当成救命稻草揪住了头发,却把他也一起拽了进去。 二人被困在里面,整整两天两夜。 这禁制里面黑洞洞的,十分狭小,霍晅又不老实,整整聒噪了两日。 他偏偏一句话都没说。 如今想起来,是小话精碰到了一个闷葫芦。 沈流静找到禁制入口,果然将变成一颗胖竹笋的紫瑜寻了出来。 夏绯心喜,手一松,丑熊滚落在地,变成一个白发少年。原来是个妖修。 “两位尊上,我可没有要吃它!是它自己被我吓到,这才跑的。您,您二位就放我回去吧。” 这丑熊身上还有佛光,既是佛门感化化灵,一旦杀生,修为便尽数散尽。沈流静与霍晅也不与他计较,放他离去了。 夏绯揪着丑熊少年到了竹林外,抬脚狠狠踢了一下:“再敢戏弄我师弟,就让你尝尝油焖熊掌的味儿!” 紫瑜羞愧难当,再三拜谢师尊,与夏绯一同回山了。 沈流静突然问:“剑尊筑基时……在少渊山历练,记得最深的是什么?” 霍晅道:“自然是这林子里的禁制。当年可害苦了我了。” 沈流静轻轻一笑:“是吗?我倒是觉得……” 那两日,可供追忆半生。 也常常后悔,没有和她说话。若是说了,她能多信他几分,对付魔修时,也不会那样辛苦。 若是说了,也能多知道她一些。不至于长久的岁月里,只能听口口相传的谣言,譬如她养了个挂名小徒,因生的俊秀,十分宠爱,之类。 霍晅等了半晌,不曾听到他后半句话,知道这人常常不痛快,也不强求,又道:“沈师兄当年历练,是什么时候?记得最深的又是什么?” 沈流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每一件,都记忆深刻,终身难忘。” 第一次撞见她,言笑晏晏之间就杀了一人。之后,一起困在禁制中,两日两夜。怪石旁,她独力斩杀多名魔修,最后被他所救…… 霍晅随意的“哦”了一声。 沈流静看她毫无触动,不免有些颓然。心中又滑过那个念头,可青符证心,她的记忆,又并无问题。 或者说,刻骨铭心的,只有他? 沈流静自以为心思极深,掩藏的很好,可落在霍晅眼中,能轻易可见,他眼眸中突然神光迸发,一瞬间耀眼至极。 接着,又在一瞬间暗淡了下去。越来越暗,叫人看着,便生出不忍心来。 她正觉奇怪,突然身子一歪,就被一股怪力勾住。她心知又是少渊山上那些作梗的小禁制,掌风拍出,不留神又触动了脚边的禁制,身形一晃。 沈流静一把拉住她,以身做垫,抱着她摔在了地上。 霍晅对禁制一窍不通,恨的牙痒痒:“你怎么不拉我出去?” 沈流静知道她不通禁制,有时连最简单的都察觉不出,遂无奈道:“你身边还有七个。这是一个无穷数,再要纠缠起来,一个连着一个,没完没了。反倒这个方位,恰好能破这连环禁制。好了,我们从这边出去吧。” 二人这姿势,实在过于贴合。沈流静刚要起身,却没料到压到霍晅的腰带,又摔了一回。 霍晅一把将他按回地上。 掠过耳边的风,含着青草被揉碎的清香。霍晅眼神灼热,把人心都烧烫了些。 她是觉得,他都对她这样了,现在又是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就这么出去,实在有些暴殄天机。 白瞎了这样好月色。 美人在怀,还贴心窝子的可人,霍晅心猿意马,暗戳戳的摩拳擦掌。恨不得立时就大显身手,可又怕吓坏了他。 她在某些事上,有十足的耐心,因此不急于一时,而是矜持的闭上了眼睛。 她就窝在他怀中,还闭着眼睛,都不算暗示。 丧心病狂的明示啊! 霍晅心想,沈流静再不动,那还算个男人吗? 沈流静偏偏没动,只是沉沉望她。一只手用力的抓着地上的一把草,都揉烂了。 活脱脱一个等人欺凌的良家。 霍晅不急不躁,心知这人正派,兴许是大白天的不太好意思? 唉,他就是太君子了!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她在心里夸了一句自己真体贴,随后招过来一朵乌云,把山洞挡住,闭着眼睛,往前又凑了凑。 她的心意赤丨裸而直白的显露,这样笃定和明确。 沈流静纷乱如麻的心,突然一片宁静。 这半生的求而不得都过来了,不再奢求结局时,她却给了回应。 他即便是跋山涉水、孤苦半生,只要她稍微给他一个凝视的眼神,他就会像她手里的风筝,义无反顾的从天降落,回到她手心里。 本来么,他也一直就被她捏在手心里。 他一只手绕过来,按着她头,把耳朵贴在自己胸口,让她听,因她而潮起的心跳声。 霍晅没等到别的,这样也满足了,趴在他身上,不明所以的叹了口气。 沈流静低笑一声,竟然生出些别样的得意:“这么失望?” 霍晅情真意切的:“嗯!” 沈流静低下头,在她柔软的发迹亲了一下,一翻身把霍晅抱坐在了石头上。 霍晅急忙闭上眼睛,充满期待的等着呢,就发现这位空境墟的端方君子,竟然一溜烟跑了! 霍晅坐在石头上,摸到顺滑的衣料,很好!还贴心的垫上了自己的衣裳,可他跑了! 他就亲了一下额头,就……就害羞的跑了? 枉费她撅着嘴等了半天! “沈流静!你大爷的!” 霍晅雷厉风行,抓过一朵祥云,立时追了上去。 月色下,苍翠的榕树树冠上泛出清幽绿光,如萤火一般,游移飘散。 几缕微弱的魂光在山谷中盘旋不止,每次艰难的交汇在一起,却连一点微风就能将其分散。 魂光不甘心,再次相互靠拢,想要自行愈合。但大部分主魂都已被人无情灭杀,留下的只是几缕无力的残魂,想要炼魂又谈何容易? 晦暗之中,一个幽暗的影子从榕树根下爬了出来,看见这几缕坚韧的残魂,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把你的魂魄献与吾,与吾共生。你有什么心愿,吾都会帮你实现。” 魂光微弱的闪了闪,义无反顾的向黑影靠拢,被黑影抓在手中,嚼吧几下将其吞噬。 黑影得了魂力,突然有了容貌,身形也逐渐清晰。 片刻后,他容貌又有了些变化,俊朗疏阔,长眉如峰。他紧紧抿住唇,面上是苍茫大雪。 “容情?”他道:“我要容情。我想得到容情。” 第50 分卷阅读69 欲望文 分卷阅读7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70 章 情书 霍晅心生暗火, 抓过一朵祥云,就追了上去。 这一追, 她就发觉了, 沈琅华可真是真心实意的逃命啊!她全力去追,硬是追不上?! 她是什么可怕的面部生疮、脚底流脓, 斗鸡眼、蒜头鼻、香肠嘴的母老虎吗? 霍晅一直追到了空境墟外面,沈青宴刚才将诸位师弟妹带回来,清点完伤情和战利品,就见琅华峰主的遁光一闪而过。随后,另有一道祥瑞缭绕的遁光丨气势汹汹的落在了空境墟正门外。 沈青宴刚要戒严, 就认出了霍晅。 他心头一喜, 上前见礼:“霍师叔,您可是与琅华峰主一起回来的?您是空境墟的尊客, 弟子这便吩咐他们,扫尘焚香相迎。” 岂料,霍晅眯着眼打量着空境墟的山门,神色莫测。片刻后, 竟然冷笑一声,衣袖翻云, 便如来时一般, 气势汹汹的走了。 比来的时候更快。 霍晅回到自己洞府,滚上那张软绵绵的大床, 抱着绵软的毛茸茸的枕头打了几个滚, 闷笑不止。 跑?跑的了和尚, 他跑的了庙? 哼,除非从头到尾,都是她自作多情,否则…… 还是自己这张软乎乎毛绒绒的大床好啊! 霍晅还没打够滚,孟子靖就来了,板着一张老气横秋的脸,不像她师弟,倒活像她爹。 “剑尊多日不归,是去何处劳碌?” 劳碌这两个字压的极低,说的是咬牙切齿。 洞府外的桃子也熟了,霍晅随手摘了一个,咔擦咬了一大口:“解决终身大事。” 孟子靖又道:“看您喜色外露,是找到了心意相通之人?那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霍晅摸了摸下巴:“他脸皮薄。也无事,过几日就到了。你且看看,这个人惯会故作正经的,他若来了,你若能看出是谁来,我便输你一千灵石。” 孟子靖眸光缓缓一凝:“师姐说话可要算话。” 霍晅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孟子靖冷不丁又问:“师姐外出,是出什么事了?” 霍晅一噎:“我凭什么就得出事啊?” 孟子靖“呵”了一声:“那您怎么闷不吭声,自己偷偷摸摸回来了?那日离世光从天而降,师姐偏偏联系不上,可把正道六门急坏了。” 霍晅有些心虚:“确有些急事。咳,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孟子靖却不肯让她轻易蒙混过去,又道:“师姐前段时日,去了南明海,在那儿混闹一通。最后倒好,表露身份,闹得人家云上长老提前出关,三位长老,并一位代掌门,浩浩荡荡的亲自护送您这位剑尊回山。怎么这回也是正事,反倒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霍晅磨了磨牙:“那不是南明海做的太过?打压小门小派,将自己视为明海正统,如此激进狭隘,可非正派所为。我也是随便敲打一下,这次,又没什么可敲打的!” 孟子靖晓得她不肯说,又问:“您出门,可带了玄心?” 霍晅顿了顿:“带,带是带了……” “他没同您一道回来?” 霍晅:“回,回是回来了……” “他人呢?为何不在师长身前侍奉?”孟子靖素来不喜宋暗风,只不过霍晅喜欢,就由她去了。这时眉心便骤然袭上凌厉之色。 孟子靖与霍晅相比,内敛温润,随和可敬,才真正像是一位儒雅剑修。可霍晅每回闯祸,孟子靖必定要被她逼出些冷厉狠气,少不得咄咄逼人的追问一番。 “喏。”霍晅将他断成数截的命牌扔下来:“回来了。” 孟子靖长眉一挑,真是说不出话来。 霍晅又道:“师弟呀,去找个盒子来。” 孟子靖皱眉:“师姐又要作甚?”实在不能消停点么? 霍晅好笑,随手拿了块石头,灵力刷刷削了几下,掏空将命牌碎片装了进去:“待会挖个坑埋了。” 孟子靖不知是何缘故,但数百年来,惯于照顾她,见她似有些沮丧,又有些不忍,安慰话语脱口而出:“暗风天赋虽然不错,但……修士么,小师姐天分过人,注定比寻常人多了些离殇。倒是戚青寒,近来似乎秘法有些瓶颈,您也要看看才好。他可是你的亲传弟子。” 孟子靖在亲传两个字上,重重的咬了咬。 霍晅随口道:“知道了,知道了。师弟,你太啰嗦了。”继而又说,“可他都一大把年纪了,小时候我都没管,这时候再去关怀爱护他……好别扭啊!” 孟子靖看她不耐烦自己在这里,本来要走了,又想起命牌之事。 霍晅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我的命牌和本命灯都不在宗门?该不是师尊飞升时,揣怀里带走了吧?” 孟子靖瞥她一眼:“师姐,师尊又不是你,他老人家行事稳妥极了!” 孟子靖又问及她少年时的传言,总该不是拿出去与人结了道侣? 霍晅略一回想,并没有这桩事,心想大约是那时惹恼了师尊被罚,师尊知她好面子,外人问时,随口胡诌的。便不放在心上,嗤笑道:“我有道侣我自己不知道?我梦游的时候偷偷把自己嫁了?而且,我要是早有道侣,那我如今找的这个……岂不是要做小?就怕他不愿意啊!” 孟子靖冷笑一声:“我看师姐浑浑噩噩,每天都像梦游。” 霍晅:“…………” “我要告诉师尊,他走了以后,师弟越发凶了!肯定是想气死我,好继承我的三千咫!” 孟子靖气的拂袖而去:“小师姐,你可稳重些吧!” 淙元峰上,沈留情正不厌其烦的絮絮叨叨,沈流静对面而坐,倾壶而饮;桌几旁的锦云英花丛里,已落了一堆酒瓶。 沈留情摇头叹气:“你跑到我这里喝什么闷酒?就继续和她在外面啊!她不来,你辗转思之,来了,你不要脸的跟在她身边。为何现在她有了这意思,你还要跑?她即便是有心结,只要你和她情意渐浓,将来未必不能修成正果。说到底,那当年的事,不是和你无关吗?” “怎么能说和我无关呢?我姓沈,这就是最大的关联。”沈流静极深极深的叹了一口长气。“我是从来舍不得,让她有一点为难。假如会让她痛苦,我宁愿从来没有见过她。也宁愿,当年没有去过少渊山。” 他是真舍不得离开她,极想牢牢的抓住这一点可怜的希冀,可又怕她如今只是一时意乱情迷,将来痛苦的还是她自己。 他有时,也深恨自己理智。 沈留情捂着胸口,唏嘘长叹,几欲晕倒,做作之态浮于言表:“你到底是像谁?这么死板!你怎么知道,她就为难了,就痛苦了?你们两个都已经入圣了!就算当年为难,当年痛苦,如今她已经如此境界,说不定那些想法早就变了!还有 分卷阅读70 欲望文 分卷阅读7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71 你,你不是也变了许多吗?” 沈流静轻轻一笑:“正是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所以才不忍心踏出这一步,不忍心她将来后悔。” 沈留情咆哮跳脚:“你大爷的!你倒是说啊,到底什么事不会变?几百年了,什么也变了。” 沈流静寂寥一笑:“比如,我对她有情。这就从未变过。” 沈留情捂住胸口:“我不行了,我的一颗老心肝……给我收尸吧,记得墓碑上要写上,我是死于气炸肝!你大爷的!” 沈流静慢慢道:“我大爷……就是您自己。”他面上浮现笑意,又道,“说来,我今日落荒而逃时,她也问候您了。” 沈留情被好侄子气的死去活来:“你攥着拳头,手心是什么?哟,心上人的一缕儿香气?你把人放跑了,现在捏着拳头慢慢回味?” 沈流静松开了手,手心一条红线从无名指往上,一直顺着经脉延伸。 沈留情本来还要刻薄他几句,一见这红线差点从桌子上滚了下来。 “这什么?牵丝蛊?谁给你下的,你看见了怎么不弄掉?这虽然是凡俗传出来的蛊虫,对我等没有太大的伤害,可若是被养成了蛊仙,也是有些麻烦的。” 沈流静摇头:“不是蛊仙。只是一条小蛊虫。我自己放的。” 沈留情松了口气,摆摆手继续刻薄他:“那你弄反了啊,你把子蛊放在自己身上了。怎么?送到嘴边的肉你不吃,现在失魂落魄的?这都会错。” 沈流静捏紧拳头,眼角笑意轻薄,如蜻蜓点水时的涟漪。 “母蛊,在她身上。” 沈留情这回终于滚下来了,窝在草丛里,都起不来了:“你疯了?你是不是想女人想的脑壳坏了?这是凡俗的蛊虫,的确对修真之人用处不大!可母蛊握在她手里,她是什么修为?入圣了!她霍羲渊若是想,绝对有办法伤到你!你还不弄掉!哎哟,气的我脑壳疼!” 沈流静像个耐心十足的大家长,浅笑着看顽皮的孩子在地上打滚:“她不会伤我。我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只有这一个机会,她为了重新封住山河阵,舍去了本命法宝歧路伞,大有损伤。若不然,必定早就被她察觉了。” 他见沈留情实在生气,好心的补了一句安抚他:“你放心,她不会伤我的。我若探听到一个确切答案,就及时除去蛊虫。” 沈留情痛心疾首:“你……你这么跑了,还让她追到家门口都没出去,她以后要是再理你,就有鬼了!哪个女孩子会受得了?除非她脸皮厚的没边了!” 正在此时,沈青宴上了淙元峰,恭恭敬敬的送上一个白玉盒。 玉盒中心有一道凹陷进去的刻印,沈留情一见,顿时戏谑之色尽去,神色凛然,以灵力实化成一把小剑,嵌入刻印之中。玉盒识出他的灵气,才缓缓开启。 玉盒之中,是一封金贴。 沈留情更是肃然:“剑宗如此重视,竟然以金贴传来书信,必定是有关乎修真界的大事!” 说话间,金贴飞起,缓缓展开:“沈师兄,数日不见,思之如狂,剑冢盛事,盼与君一会,切切念之。” 沈留情嘴张的老大,下颚都快合不上了:“耗费我这么多灵力,就是为了传一封情书?” 沈流静端端正正的坐在石桌前,衣角上堆满了被清风拂落的云英花瓣。 人是清净的,眉目是冷清的,眼底却有热烈的、迫不及待要渲染一切的笑意。 第51章 剑冢 懵懂峰正殿之内, 天道六门早已到齐,另有正道各门各派都来了人, 只求能在剑冢开时, 得到有缘之剑。大多是一二位长老带着数名弟子前来试剑,若是能成, 不仅能得到千年来剑冢之中留存的名剑,更能留在懵懂峰修习剑道。 另有一些小门小派,原本人就不多,连长老带弟子也就来了一个——来试剑的就是长老自身,孤单单一个人双手交握站在人群当中。一时另有一家的, 也是孤单一人, 便急忙过来寒暄,不多时, 这些光杆长老也聚在了一起,自成一股热闹。 此时,喧嚣之声嘎然而止,殿中突然溢出一点红色“丝线”。漫天剑气飘飘洒洒, 无处不在,像下了一场红雨。莫说正殿, 整个懵懂峰都在剑气笼罩之下。众人无不叹服。 袁秋水震惊道:“怎么这恢宏剑气, 倒像是……彼岸!” 他身旁的是南明海代掌门卫旷,与他异口同声:“正是彼岸!” 一旦被人点破, 众人更是面面相觑, 震惊之情倒大过了震撼之情。 早有传闻, 剑尊并不在山中,孟山主故而亲至空境墟,“借”回鳞血剑,开启剑冢。可孟山主此时正在殿中相陪众人,这持剑开剑冢的又是何许人? 晏极山中,又几时有了这样一位剑气不输孟山主的强大剑修?甚至无师自通,能施展出琅华峰主自创的“彼岸”? 总不会,这开启剑冢的正是琅华峰主吧? 几位修真界的大佬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随后又一起撅过脸去,否认了这一匪夷所思的念头。 谁不知道,沈峰主根本上不得晏极山! 当年,沈峰主亲自上山求剑,想上剑宗学剑,最后可是一步一步,黯然神伤的回去了。剑尊对谁,可都不曾这么不留颜面。 已过去了一刻钟,剑气恢宏如旧,未有丝毫消减。 孟子靖不言不语,暗暗眯着眼打量座下诸人,硬是没有一个配得上他小师姐的。 又等了片刻,见时辰差不多,剑冢禁制已被剑气破开,他才笑盈盈的与身旁的道冲真君道:“师姐前段时日出山,说是见了几个十分不错的孩子,因此还专程发了名贴,叫这几个孩子前来。对此次盛事,亦是十分重视。恰巧鳞血剑也重回山中,才有今日盛景。” 道冲真君向来与晏极山亲厚,听闻此言,脸略微扭曲了片刻,又极快的转变成一张浅淡高雅的笑脸:“原来是剑尊用鳞血剑开启剑冢。的确是盛事盛景。” 内心:我的娘,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霍羲渊用上鳞血剑,总不能再和沈琅华和好了吧? 这话是和道冲真君说的,可殿中众人都知道了:是剑尊用鳞血剑施展了彼岸,打开了剑冢! 果然,除却剑尊,何人能有如此恢宏如海的剑气?琅华峰主的彼岸虽然惊艳,可剑尊也能信手拈来。 果真是那把剑选中之人。 此时琅华峰主姗姗来迟,众人都是百年人精,个个面上沉静,心里都是哗然一片——琅华峰主竟然会上了懵懂峰! 诸人神色都有些微妙,不自觉的让开一条康庄大道,熙熙攘攘的大殿硬是让他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最前面。 薛逢也在前方,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孟子靖拇指上的一枚扳指。 分卷阅读71 欲望文 分卷阅读7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72 他是个炼器痴,看扳指材质特殊,也不管什么场合,瞪着两个大铜铃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因此等沈流静上前来,才知道他竟然来了! 薛逢差点跳脚,抬头纹嗖的一下给愁了出来,恨不得爬上光滑蹭亮的脑门上。 沈琅华拐走了人家的徒弟,这是来干嘛来了? 难不成是要当场提亲? 依着羲渊老太婆的性子,还不当场奚落一番再撵出去!万一要打了起来,那老太婆能连剑冢盛事都不许空境墟来! 这可不成! 薛逢愁的不行,急忙凑过来,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峰主,传音道:“今日宜动土,忌嫁娶……” 沈流静:“……什么乱七八糟的?薛峰主,此在山外,行事要稳重。” 薛逢张口结舌,心道,你都上门来砸场子,还敢说人不稳重,正要好好“规劝”,便见一俊雅少年,径直行来。 碧沉微微一笑,上前略一拱手:“见过二位峰主。薛峰主,听闻您精通炼器,我前几日倒是得了一件灵器,看其形貌,倒像是失传已久的游仙幡。只是已经损毁大半……” 薛逢立时眼前一亮,搓着厚重的手掌,憨笑道:“不知真君可否借来一观?” 碧沉不露声色:“自然,薛峰主若能将此灵器复原,也是妙事一件。请。” 沈流静业已入圣,孟子靖自然前来相迎,寒暄一二,便对众人道:“剑冢已开,诸位可前往自便。” 众人一听,立时便浩浩荡荡前往隔峰的剑冢,各自都是摩拳擦掌,以期能得一把有缘之剑。 弟子们都去了,留下的便是各位长老。各自入座,闲聊喝茶,等着自家带来的新秀从剑冢出来。稍后,若是得了名剑,少不得大肆宣扬一番,若是未有机缘,便低调离去。 道冲真君喝一口茶,左眼一瞥:竟然能在晏极山看见沈流静。果真是有生之年。 喝一口茶,又瞥一眼:沈流静当然不会不请自来,也不会是孟洵因自作主张,那丫头可谁的面子都不会给,就只能是自己请来的。啧啧,当年她把人得罪的很了,如今还不知道怎么服软才请来的。果然是有生之年系列。 只不过,这沈琅华,倒真是好性子。 孟子靖目光一直逡巡在众人之间,最后落在沈流静身上,凝着片刻。沈流静有所觉察,慢慢抬首,二人略一颔首,各自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沈流静随意一坐,便比满座之人更显得清正。忽而手心的红线动了动,像一条小蛇在白皙的血肉中翘起了头。这是子蛊靠近母蛊的感应。 霍晅来了。 剑尊一来,满座之人果真更是哗然。开启剑冢禁制,本就需要纯粹剑气,虽说大多数时候都是霍晅亲自开启,但每次都不曾露面,主持之人多半是孟子靖与剑尊的三位高徒。 因此剑尊今日来了懵懂峰正殿,算得上是破天荒了。 霍晅已进入正殿,子蛊越来越激烈,他唯恐被霍晅察觉,暗暗压抑躁动的子蛊——就像压抑住躁动的自己。 她当日追上来,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必定是生气了,可到了山门外,为何又回去了?他当时是松了口气,可也更觉捉摸不透。 以前他总以为,能够轻易的看透她那些天马行空的思绪。现在却发觉,在他眼里,没有她的数百年光阴回思起来,也是刹那苍白而疲乏的一瞬。比不过和她相遇时平凡的一日。 而在她眼里,即便没有他,无论有没有谁,她每一日都是精彩纷呈,变幻多端。这种种光怪陆离的变化与成长中,她已经离的太远了。 他已然沦落到,要借牵丝蛊,才能确信她的真心。 他已经看不透她。更不要提,他身在情中,更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若是无情,何以这样撩他、护他、念他、动他心乱? 若是有情,何以过往种种,全都不看、不闻、不思、不念旧情? 子蛊蠢蠢欲动,霍晅正在他身侧不足三步,与袁秋水笑谈。袁秋水受宠若惊,子蛊亦是。 沈流静放开压抑蛊虫的灵气,瞬时便觉得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和之力侵扰着他,好像鱼儿重归江湖,被温和而安全的水流包裹着。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贴近她的真心。 袁秋水不知奉承了什么,甚是露骨。霍晅端的起剑尊的架子,淡然而不失亲和的夸奖他为“他日星辰”。 心中却道:[我家琅华真是姿容胜雪,这身白衣穿的真好,胜过广寒真仙。] 沈琅华慢慢饮了一口茶,哭笑不得。 袁秋水在剑尊面前混了个脸,得意洋洋的坐回去,南明海卫旷立时起身,殷勤道:“羲渊前辈,这是数日前明海深渊之内,寻得的一块石精,可是炼剑的绝佳材料,请您收下。” 霍晅见石精品相不错,的确难得,随手接了,慢慢道:“卫道友,你这声前辈,我可担不起,我约莫记得,你比我还大上好几百岁呢。这石精不错,若练得好剑,便留存剑冢之中,也将卫道友的尊名刻在剑冢外的奉剑石上。” 她是一心二用,见沈流静眉目低垂,暗暗忖道:[我家琅华莫非还在害羞?可惜大庭广众,不能哄他一哄。这才亲了一下额头,他就如此害羞,到了以后,可如何是好?]她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殷红薄唇上,又想,[啧啧,秀色可餐,不外如是。] 沈流静一时不慎,茶水一口闷了,吞了满嗓子眼的茶叶。 卫旷退下,便有南明海的一个小门派问心宗的宗主厉晔上前拜会,进献了一柄古剑。 “剑尊,这柄剑乃是一把灵器,虽有损坏,但灵性尚存,昔年还曾救过升明一命。之前小可之事,多谢剑尊主持公道,还请您笑纳。” 之前南明海便是看中了厉晔之子,强行收为门徒,恰好霍晅听闻南明海有一种鱼,炙烤入味,十分可口。 一不小心,就管了这桩事。 霍晅伸手拂过,这柄灰扑扑的铜剑立时嗡嗡作响,晃动不止,剑灵更是激鸣不已。 厉晔起初还有些不舍,此时真是心服口服,无奈道:“宝剑落在我手中,真是暴殄天物。” 霍晅收了剑,笑眯眯道:“厉宗主放心,本尊一定给它寻一位最为合适的主人,才不算辜负这把护主名剑。” 霍晅当真是左右逢源,沈流静默然端坐,她如鱼得水,诸人都愿意与她亲近一二,即便是寥寥几句,也令人如沐春风。 自始至终,二人却不曾说上一句。 倒也有好事者,如道冲真君此人,便一直暗中窥视,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这二人都是入圣者,沈琅华既然受请来了,孟子靖也得上去寒暄几句,怎么霍羲渊这家伙,连个眼风都不给? 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第52章 无有不应 分卷阅读72 欲望文 分卷阅读7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73 霍晅小留片刻, 便先行离去,刚出了正殿大门, 就见夏绯一人站在铁索中间, 愣愣的看着剑冢。 剑冢在懵懂峰正中,懵懂峰四面突出, 中间却是一处山谷。四面铁索连横,在正中是一个刻绘着古朴符文的紫色大钟。大钟终年祥瑞缭绕,不辨真容,如一团彩霞滞留人间。 这便是剑冢,剑宗历代便有不少杰出的铸剑师, 能铸造出有灵之剑, 自行择主,到如今剑冢之中已有无数宝剑, 来了又去,去了复还。 夏绯转身,脊梁挺直,眉心却仍然有遗憾不平之色。毕竟是个孩子, 也有些勉力克制、不可察觉的自卑。 霍晅轻轻一笑,倚在铁索之上, 一朵彩色祥瑞方才开了灵智, 克制不住的亲近她,在她肩膀上落了下来。 “怎么?被诛邪给撵出来了?” 夏绯一见是“师娘”, 再听得她戏谑之声, 隐藏心头自幼颠沛流离又不被族人所认可的苦涩, 全都涌了出来:“剑宗所谓教而无类,便是如此?” 她本以为自己掩藏的极好,却没想到,一进剑冢之中,就被一把破剑气势汹汹的给撵了出来。 逃出剑冢时,还听得几人交头接耳:“妖修还想进剑冢,真是不自量力!” “妖就是妖!哪怕装的和人一模一样,诛邪面前,岂能混水摸鱼?” 夏绯眼中隐隐透出郁色,更有一股难以为人所知的难堪和自贱。 霍晅眼中缓缓划过流光,手心一动,那稚嫩的小祥瑞落在她手心,来回晃动,片刻后,又像个调皮的小童,跳到了夏绯的肩膀上。 夏绯半边身子顿时僵硬起来,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它,更恨不得屏住呼吸,唯恐被这个纯真的小家伙闻到她身上的妖气。 到底还是个孩子,刚才还如天塌一般,现在便因为得祥瑞亲近,而又惊又喜起来。 霍晅笑道:“诛邪是当年我铭雅师叔亲手所铸。师叔一生嫉恶如仇,曾发下誓愿,除魔不尽,绝不飞升。后来铸成此剑,更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一位大修的战魂自愿成为剑灵,欲要斩尽妖邪。师叔走后,这把剑便一直不曾认主,也便足足有三百年不曾有妖修能进入剑冢了。” “你虽心思纯正,但有一半妖族血统,诛邪识出妖气,才把你撵了出来。这把剑啊,脾气很坏!”霍晅总结了一下。 “只不过,到底也只是一把剑。你如今修为低微,它不辨是非就为难你,他日你修为高了,能够隐藏自己身上的妖气,搞不好,它还要哭着喊着认你为主。” 霍晅取出袖嚢中的折木剑,正是之前以榕树元枝铸成:“夏绯,这把剑是本尊亲手所铸,便送你暂时拿着把玩。今日不成,也不必气馁,来日再来剑冢取剑。” 夏绯一时受宠若惊,听她自称本尊,且身着青云道袍,惊疑不定的揣测出她的身份,更是手足无措。 霍晅爱屋及乌,又送了三张剑符,才笑意盈盈的回了极乐殿。 孟子靖早在殿外等她,一见她来,便微微皱眉,劈头就问:“师姐,您不会是瞧上了琅华峰主吧?” 霍晅一时纳闷,肉痛的掏出一千灵石:“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刚才可是看都没看我一眼。” 孟子靖摇头:“什么没看?他是不敢,枉费他一身入圣修为,竟是个怂包……” 霍晅摆摆手:“他哪里怂了?别胡说八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敢,说不定,他就是懒得看我。” 孟子靖冷笑一声,不和她胡搅蛮缠:“您到了袁门主身边,他才看了一眼,眼中的情意,就要洒出来了。就是个瞎子也看出来了。” 霍晅:“……你把自己戳瞎了试试?” 孟子靖就是一世为她操心的命:“满座之中,倒也的确只有琅华峰主尚算顺眼。当年的事,您不再挂怀了?” “那桩事,”霍晅利落道:“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 孟子靖松了口气,又沧桑满怀的道:“您要成家了,从此以后,可要稳重些了!” 霍晅反驳他:“我怎么不稳重了?” 孟子靖心口一阵一阵的发闷:“呵,从前就不说了,您今后,总不能再丢下家里俊俏的夫君,和嗷嗷待哺的孩子,到处乱跑吧?” 霍晅极力挽尊:“什么乱跑?我那是正事!为了天道秩序,四海奔波!” 孟子靖一脸呵呵。 沈流静刚出正殿,碧沉笑盈盈的过来,拱手道:“见过琅华峰主。我家师尊有请。” 沈流静到了极乐殿外,微微驻足。 极乐殿本叫尊圣殿,当年蘅仙老祖闭关,霍晅暂领山主,大约是日理万机、事务繁冗,大笔一挥,就将殿名改成了极乐殿。苦中作乐之意,倒像她的手笔。 极乐殿这三个字,比起他洞府外稚嫩的“深水静流”,已然是风骨毕露,自成风范。 沈流静进得殿中,见她一手托腮,头也不抬,正眉头紧锁的查看玉简,随后批示,信口道:“沈师兄,您身旁那册竹简,劳烦带过来。” 沈流静将竹简送给她,霍晅接在手里,还是不曾抬头,火急火燎的翻开了几页,将玉简批示了一番,利落的扔在一边,又查阅下一个。 沈流静便坐在一旁,留意她眉心微微蹙起,应当是极不喜欢做这些事。可仍旧是有条不紊,得心应手。 山风拂面,竹帘下垂挂的小铜铃缓缓摇动,她除了那身稳重的青色道袍,换了清软的紫色衣群,裙摆散落在竹席上。头上玉冠已经解下,随手搁在桌案上,只戴了那颗流光溢彩的鸿蒙珍珠。 素衣简饰,格外好看。 百看不厌的好看。 霍晅正在一本正经的处理事务,略带烦躁。 沈流静却分明听见她心中的声音:[大殿上故作正经,现在还不是色迷迷的盯着我看?不枉费我百忙之中还换了一身这么娘娘腔的衣裙……] 沈流静以拳掩口,镇定自若的咳了两声。只是这咳嗽声,实在有点怪异。 霍晅又道:“沈师兄,劳驾将那册子递过来。” 沈流静环顾一圈,找到那朱印封着的册子,拿给了她。 霍晅将玉简与册子一起封好,用阵灵送了出去。 沈流静已恢复如常,若无其事的坐在一旁。四顾之下,见大殿中除了书册典籍,别无它物,便从袖嚢中取出红泥小炉,盛满天生净水,取出千叶青莲,坐定,烹茶。 略过片刻,茶香已然溢出,白雾袅袅,竹帘外投进的日光忽明忽暗,越发显得一室静谧。 茶已烹好,沈流静斟好一杯正要递给她,偏偏又听见她心声:[这人又不理人了,我也不理他,看他能闷到几时。煮什么茶?有本事把锅碗瓢盆都掏出来,连晚饭也一起烧了。] 沈流静略一挑眉,将茶杯递到唇边,自己 分卷阅读73 欲望文 分卷阅读7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74 慢慢饮了。 霍晅等了好半晌,也没等到自己那一杯。 她抬起头来,明润星眸瞪着他:“沈师兄,我也渴。” 沈流静也不言语,从善如流的斟了一杯送给她。 霍晅饮了一杯,又道:“沈师兄,烦请您将那支朱红玉笔递给我。” 沈流静不争不辩,将玉笔取来,一时拿笔递书,斟茶倒水,任她驱使。 霍晅将手头的事忙了大半,又道:“这青莲虽然不错,不过今日劳心,若换成绿菊更能解乏。沈师兄茶烹的好,不知我有没有这个口福。” 沈流静便洗了茶壶,重新换水,换上绿菊清茶重新煮过。 但凡她说,沈流静无有不应。 即便她颐指气使,亦是甘之如饴。 霍晅逗了他片刻,又反思道:[自己是否恃宠而骄,太过分了,瞧沈流静活像个娇弱可怜的童养媳……] 沈流静忍无可忍的挑眉,都不知道,她脑子里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正想说上几句,让她思虑些正经事,就听她突然道: “沈师兄,之前在青莒峰上,你那样对我,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霍晅凑的近,直直的看向他的眼睛。 沈流静额上渗出细微汗珠,笑着别过脸去,刚要否认,她轻轻摇头,啧啧两声。 “沈流静,你越是见了喜欢的东西,越要躲躲闪闪,不敢直视。你这样害羞,自己知道吗?” 沈流静从耳朵一直红到了脖子,觉得整个人都被扔进丹炉煮了一道。 霍晅趴在青案上,紫色衣裙散开像浮荡在清泉中的睡莲。她问:“你究竟是怎样认出我来?” 她大概能猜出来,可还是想听他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沈流静道:“荒山之上,你制服那魔物时,我便认出你来了。有谁能一手持剑,肆无忌惮的使出剑诀,还同时借剑气布剑阵?也唯有羲渊剑尊。” 荒山之上,她披着夏绯的皮子,可沈流静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许是直觉,许是错觉。 许是情意深重的直觉,许是相思成狂的错觉。 霍晅又问:“就凭这一点?没有别的?”她似是有些疑惑,“那沈师兄去荒山上,是去找徒儿吗?” 沈流静慢慢摇头:“我是特意去找你的。” 霍晅明亮的眸微微睁大:“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沈流静心中惊异。 他能清清楚楚听清她的心声:[他是怎么找到我的?暗恋日久,心灵感应不成?]顿了顿,她又思量,[他既是早对我情根深种,倒也有迹可循。那他之前那个原配,又是怎么回事?] 沈流静眸中狰狞出一丝一丝的血丝,瞬间爬满了深瞳,心中惊诧莫名,实难置信。 第53章 求亲 她难道不知道, 他数百年前的所谓原配,就是她自己? 他心里哪里有什么别人?从来都只有她而已。 莫非,她的记忆果真有些偏差? 可证心术下, 青符分明完好无损。 沈流静思及重逢之后的种种, 终于确信, 她的确是不记得他。 他不知是喜是忧, 眼中猩红渐渐压了下去, 恢复清明。 以前他总以为, 她不愿面对以往旧情, 故意装疯作傻、假作不识、避谈往事,没料到, 竟然是真的忘记了。 假若有什么秘法,是连青符证心也无法察觉的…… 沈流静忆起她识海之中的金色小龙, 和她上次默认的“功法反噬”,更是又惊又痛。担忧之情远远大过了知晓真相的震惊。 他心中一场惊天海啸,可却静静的凝望着她手腕上的青龙小镯,不让任何人知道。 霍晅察觉他的目光, 一伸手,半截衣袖滑至肘际, 青龙缠在白皙手腕上,偏出几分白如玉、楚楚可怜的动人姿态。 “好看吗?” 她岂不知沈流静眼前一亮, 还故意把半截滑嫩伸过来招惹他。 沈流静无奈的叹口气, 把她衣袖拉下来裹好, 无奈的道:“光天化日……” 霍晅似笑非笑的“哦”了一长声。 心中又道:[假正经!黑灯瞎火就行了?也罢, 等晚上本尊再收拾你。] 沈流静听得见她心声,眉峰抖了抖,拿她毫无办法。 “霍正则……” “不叫我道友了?” 霍晅意味不明的轻哼一声,眸光流转,既眀且媚。 霍晅不逗他了,拉开二人距离,正色问道:“你既然这么早就认出我来,为何不送我回晏极?” 沈流静反问:“那你呢?为何不言明正身,回晏极休养?” 霍晅不爱和这人打哑谜,总觉得和他谈正事,不如逗他好玩。 可偏偏还有一箩筐正事等着她处理。 真想快些查清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正事,在这清净山里,好好的把这清净的人逗上一逗。她就偏爱看他红了耳朵,还要沉冷着脸的反差。 这时候,八字还没一撇呢,霍晅就已然生出了些“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念头。 所谓色令智昏,不外如是。 霍晅缓缓道:“玄心叛师,累我受此重创。可此事不是他区区一个金丹就能办到的。而我既然看守封魔大阵,自然也不会如此草率,只凭我一己之力,又能做成什么?靠的还是天道众人的齐心之力。” 沈流静静静听她言语,深以为然。 “在晏极山上,我洞府外,还有一粒薄金珠,能洞察封魔大阵的异变。我当时出山,这薄金珠就会自动前往我师弟孟子靖洞府处,由他看守。可封魔大阵出事之后,我一直在魔隙里飘荡了许久,都没有见到来查探封魔大阵的人。当时我便起了疑心。你不送我回晏极,难道不也是谨慎之故?” 沈流静自然有私心作祟,但也是因为兹事体大,谨慎为上。 “我得回真身以后,才发觉,有一段时间和薄金珠的联系十分薄弱。能够入我或者孟子靖的洞府,对薄金珠动手脚的人,呵……” 她眉心一点金光,随目中冷色乍然而现。 她柔和时,眉目也带着三分厉色,此时锋芒毕露,耀眼非常,风采令人难以直视。 沈流静垂眸,目光慢慢游移挪开。 沈流静问道:“可是已有眉目?” 霍晅略一颔首:“差不离,到时候还要烦请沈师兄伸以援手。” 沈流静似笑非笑:“你何必跟我客气?不论你有何事,吩咐一声。遑论险阻,绝不相辞。” 霍晅心里听得美滋滋的,十分受用,又道:“沈师兄说话算话?” 沈流静定定看她:“自然。” 霍晅从袖嚢中取出神龙木,当日趁着江见疏不查,将神龙木给“私吞”了,回山之后,已经用山中灵泉滋养起来,但顶端那片叶子仍然摇摇欲坠。 霍 分卷阅读74 欲望文 分卷阅读7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75 晅道:“这神龙木还要劳烦沈师兄。” 霍晅入圣之后,顿悟的天地之力,是毁灭之力和再生之力,对被魔气侵蚀的神龙木可没半点办法。 沈流静周身溢出点点荧光,整个人被萤火包围着,他将清净之力释放出来,如雪花荧光一般的光点附着在神龙木上,清洗神龙木上的魔气。 神龙木遗失许久,又一直被魔修利用,魔气已经腐蚀入内。小半柱香后,沈流静才收回清净之力,神龙木上那片叶子缓缓昂起了头,周身斑驳的朱红树皮脱落,露出内里的嫩红色。已经初见生机。 霍晅大喜,将神龙木一推:“既然如此,这神龙木就送给沈师兄。焱阳门将金尸封印在山河阵阵眼附近,才触动了山河阵。这神龙木就算沈师兄和我,全力封印山河阵和金尸的一点报酬。” 沈流静心想,她倒是好一招借花献佛。 但神龙木还需清净之力反复滋养,他也没有多做推辞,将生气复苏的神龙木收进袖嚢。 说话间,山中灵鸟又送来一篮玉简,霍晅心中哀嚎一声,只得认命的坐下,处理这些繁冗琐事。 沈流静刚要走,就听小童来报,天意门少门主谢飞荧求见。 沈流静眉心狠狠一抽,久违的有些心虚——那日他前往秋水山脉,原本是受谢蝉心所请,去寻谢飞荧,岂料进山后,事情远超他预料,他又一门心思都放在霍晅身上,竟然……竟然会将谢飞荧给忘了! 沈流静顿然生出些浓厚的惭愧之情。果然是色令智昏。 谢飞荧是个相貌方正的青年,相由心生,一望之下,便可知敦厚有余,机敏不足。 霍晅端正而坐,慢悠悠的抬眼瞧了一眼,见谢飞荧身后带着一个呆呆的绿衣女修,正是那日的她放出去的分丨身。 金丹分丨身随他们顺利进入秋水峰,霍晅便留了一点意念和一道剑气,让她搜寻被困在山中的元婴修士。 看来,是这桑枝分丨身恰巧救了谢飞荧。 之后变故丛生,事情太多,倒是忘记收回来了。 霍晅不以为意,面上漾出些许春风和煦的笑意,正要寒暄,谢飞荧大步跨出,直挺挺跪倒在她面前。 霍晅趔趄一下,差点掀翻手边的玉简,面上关切宁和: “流音道友,这是出了何事?” 谢飞荧面色微红,堂堂的八尺大汉羞赧道: “剑尊在上,弟子修为不佳,您若是不嫌弃,唤一声贤侄也可。毕竟,毕竟,很快就是一家人。” “不敢当,不敢当。”霍晅面上笑嘻嘻,心中却想,[贤侄你个腿儿,一家人又是什么鬼?足足比本尊大了一百余岁,好不要脸。] 沈流静原本要走,此刻负手静立在旁,眼底却满是笑意。 谢飞荧顿了顿,有些害臊的问:“剑尊,这位道友是我在秋水峰遇见的,剑气凛冽,似是出自剑宗,可是您剑宗弟子?” 霍晅被他一个八尺大汉的娇羞恶寒到了,模棱两可:“算,算是吧。” 谢飞荧支吾了一下,随后豁出去一般大声道:“剑尊,求您做主,将这位道友嫁给我吧!” 霍晅原本站着,一听这话,差点咬到舌头,慢慢悠悠的坐下了,匪夷所思的指着他身后呆呆愣愣的桑枝人,道: “流音道友……” 谢飞荧执着道:“剑尊,叫我贤侄!” 霍晅嘴角抽了抽:“谢,谢贤侄,你就不觉得,她有点呆傻吗?” 谢飞荧即刻痛心道:“正是之前被贤侄连累,在秋水峰救了贤侄,才……” 霍晅:“……” 不是啊,这分丨身上本来就只附着了她的一缕神识,时辰到了,剑气也散尽了,自然就“呆傻”了。 “贤侄也是因为她施展的凛冽剑气,才猜出,她是剑宗弟子。剑尊,求您做主,贤侄愿娶这位道友为妻,倾尽心力,为她疗伤,也会一生一世对她好,绝不相负!” 霍晅见他眸光坚定,更加一言难尽,正要说明实情,收回分丨身,谢蝉心又火急火燎的来了。 这几日谢门主的伤势好些了,她得知自己这不靠谱的兄长大难不死,却不肯乖乖回宗门,反而到了晏极山,还口口声声说要来提亲。谢蝉心唯恐他又闯出什么祸端,安顿好父亲和宗门事务就急忙赶了过来。 时机倒是掐的正好。 谢蝉心进殿之后,草草寒暄之后,听谢飞荧仍在滔滔不绝的表达“爱慕之情”,再一看他所谓的心爱的姑娘,立时哭笑不得,又恼又气。 谢飞荧才元婴修为,谢蝉心却已经分神了,自然一眼看出,这不过是桑枝分丨身。谢蝉心柳眉一皱,拱手道: “多谢剑尊出手,救了我兄长。” 霍晅慢慢道:“无妨。正道各宗本就同气连枝,何况,沈师兄的事就是我的事。” 她说这话时,颇有几分情意缠绵在唇舌之间。 沈流静耳朵又红了。 谢飞荧仍然不改初衷,反而更见坚毅。谢蝉心只得抛下二人,与他耳语几句。 谢飞荧听说,这只是霍晅的一道金丹分丨身,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 谢蝉心微微点头,笃定的告诉他——这位叫他情根深种的救命恩人,的确只是霍晅的一道分丨身。 霍晅收回灵力,一截翠绿桑枝掉落在地,转瞬成了黄叶枯枝。 谢飞荧慢慢蹲下身,想要捡起树枝,只是那枝叶已经耗尽灵气,手指轻轻一碰,就成了碎末。 谢飞荧抬起头,幽幽看向霍晅。 霍晅莫名其妙的心虚,竟还回避了一下他的目光,觉得自己像个始乱终弃的负心娘。 第54章 诈伤 谢飞荧看向霍晅, 额头青筋像虬结的树根,一根一根扎进血肉之中。 沈流静不动声色,微微侧身, 将霍晅划在自己的保护圈内。 谢蝉心急忙唤了一声哥哥。谢飞荧执拗不动。 半晌, 谢飞荧才收回目光, 却又定定的看着地上的树枝。 “您就这么把她收了?” 难不成还要准备个仪式? 霍晅一时无言以对, 谢蝉心无奈的安抚他:“兄长, 别这样, 长痛不如短痛, 她毕竟只是一个分丨身。” 谢飞荧喃喃道:“我都还没有和她话别。” 谢飞荧慢慢拿手掌拢了地上的碎树叶子,又问:“这树叶, 剑尊还要吗?可否给贤侄……呸,给我?” 霍晅:“……当, 当然。”刚才还是贤侄,这么快就拿口水呸她了? 谢飞荧收起树叶,五大三粗的汉子蹲在地上,看着很有些悲凉可怜:“唉, 这样也好,这几日我一直照顾她, 还以为她为了救我,神魂受损, 变得痴痴傻傻了。我很自责, 妹妹修为高过我, 在家照顾父亲, 将门派事务料理的井井有条。我在家不如 分卷阅读75 欲望文 分卷阅读7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76 妹妹,出门还要连累素不相识的道友。不是,也好,起码,没有人因我受伤。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难受的蹲了一会儿,突然问:“剑尊怎不做个男子分丨身?” 霍晅“啊”了一声,哭笑不得的道:“他若救下的是一位女子,再要以身相许呢?” 谢飞荧被问愣住了,果然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随后郑重道:“那以后要记得做个丑的。” 霍晅:“……好。” 二人出去后,谢蝉心不时劝慰兄长,担心他心有郁结,反而是谢飞荧哭笑不得的问: “听闻父亲旧伤复发,这几日如何了?是哥哥为子不孝,也辛劳妹妹了,我们快些回去照看父亲。” 霍晅刚要收回神识,就见谢蝉心盈盈回首,望向极乐殿,目光晦暗不明,眼底压抑着深深惆怅。 她咬了咬唇,问道:“兄长,你来的时候,琅华峰主就在里面了吗?” 谢飞荧到底大大咧咧,哪里懂得妹妹九转十八弯的女儿心怀? “不错。看琅华峰主的样子,来了好一会儿了,大概是有要事相商。” 谢蝉心收回目光,黯然转过脸去,顿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 “看来,琅华峰主和剑尊前嫌已释。” 霍晅收回神识,和沈流静面面相觑,难得的有些尴尬。 沈流静以手掩唇,忍笑道:“谢流音此人,倒是难得的稚子之心。” 霍晅:“是啊,是啊……也怪我,一时大意。” 霍晅自己这脸皮,虽说不值钱,也不当一回事,可是在这人面前,还是有点丢人。片刻,已经恢复如常,一手支着娇贵的脸皮,笑盈盈的问: “沈师兄,你方才说,不论我有所请,都绝不相辞?” 沈流静深邃目光一直凝望着她,似乎要透过这一双明净的瞳眼,望见她心里。 “自然。” 霍晅眯了眼,这笑意浅浅的,有点不怀好意。 “那稍后的事,还请沈师兄千万不要插手。” 沈流静不明所以,拧眉看她。 她这么个人,外观上总有欺骗性,尤其一身玄衣道服,端正持重,当得起剑道魁首。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轻则自己皮一皮博人一笑,重则大家一起皮人仰马翻。 霍晅见他沉吟不语,又是一笑:“怎么,这点小事,沈师兄也不肯答应?” 沈流静最终点头。 霍晅眯眼一笑:“可千万要忍住了。” 沈流静正要细问,突然察觉到一股细微却寒冷的剑意,细沙薄雾一样渗入殿中。 这股剑气起初稀薄,随后突如其来的□□起来。沈流静察觉到剑气是从剑冢溢出,神色一凛,正要出去,就被霍晅伸手拦住。 霍晅嘴角含笑,缓缓抽出鳞血剑,双指并拢,在剑身上一抹。这道红顿时像烈焰热血一般,鲜艳欲滴,就要涌流出来。 “沈师兄可记得答应我的?还请沈师兄先进剑冢,将被困其中的各门派弟子带出来。” 沈流静岂能放心,可她神色笃定,显然是早有预料,身形一动,已经到了剑冢之上。手中鳞血剑狠狠斩下,顿时朱虹贯日,剑气如烈风腾涌而起。 她竟是要用自身剑气,强行压制住剑冢之中暴动的剑气! 沈流静握紧了拳,神色暗沉,到了剑冢之外。铁索已经被暴动的剑气摧毁,各大门派的长老正使出浑身解数,想要突破剑气进剑冢救人。 袁秋水锁在一个圆形铃铛一样的护身法器中,被剑气挡住,怎么都冲不进去:“我的祖师爷,这本来就进不去,如今剑尊又剑气大作,更进不去了……” 南明海卫旷比他前进了数丈,道:“那是你修为不够!” 一旁的厉晔冷笑一声:“五十步笑百步。” 剑气狂暴,剑冢之中都是各门派资质最佳的新秀,各位门主长老都是焦急不已时,就见沈流静一身白衣,平平稳稳的从身边过去,轻轻松松到了剑冢外,如履平地,不费吹灰之力。 各人面面相觑,因为差距太大,都不觉得丢人了。所谓高山仰止,就是自愧大不如啊。 沈流静进入剑冢之内,四处空无一人,直上到九重塔上,才见一群寻剑弟子躲在一把剑的防护禁制当中。禁制已经十分薄弱,摇摇欲坠。 幸而这群人还算机警,除了少数几个躲避不及,被剑气所伤,其他人都无大碍。 沈流静认出这把剑,正是佛门名剑普世,朦光温和,是一把无锋之剑。这把剑本就没有杀气,因此没有被暴动的剑气所影响,反而还护住了这些人。 不愧是仁者之剑。若非这把剑,也挡不住这样猛烈狂暴的剑气。 剑光幽微,防护禁制已经撑不住了,沈流静先将诸人送出剑冢,刚到三重塔,孟子靖、道冲真君等人也赶了进来。 沈流静将人交给孟子靖,旋即回到暴动中心。九重塔正中画了一个奇怪的血符,中间躺着一名合体期修士,七窍溢血,已经昏死过去。可手中还紧紧的抓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宝剑。 这把剑名为病翼,剑气暴动,正是因此剑被强行催动认主而起。 剑身颤动不止,却挣脱不开一个已经昏迷的人。剑气越发狂烈,这修士握剑的手已经鲜血淋漓,皮开肉绽,再继续下去,必有性命之忧。 沈流静一指定在此人眉心,将他神魂都彻底震晕了过去。 他执念一散,手也松开了,病翼剑重获自由,正要冲出剑冢,一道凛冽红光从天而降,击中剑身,铮然一声,病翼又回到原地,重新安定在剑冢之中。 沈流静带了人出去,病翼虽然安定下来,但它乃剑中杀器,真是它带着无上杀意的剑气引起了剑气暴动。 霍晅立在金钟之上,浩渺剑气将剑冢团团包围起来,方才释放剑气最为狂暴的百把名剑都被她追根溯源,一一降伏。 霍晅的剑气虽然恢宏,却已经收敛了霸道之气,转为安抚。沈流静破开剑气,走到她身边,二人四手交握,两股不同的剑气慢慢交汇在一起,汇成一股同样温和的剑意。 万剑终于平息下来。 霍晅身形微微一晃,又急忙站稳,嘴角却溢出鲜血,她忙伸手抹去。唯恐被外人察觉。 沈流静心头一紧,却见她暗暗对他眨了眨眼睛:“假的。就是给有心人看看的。” 倒叫人哭笑不得。 二人一下来,便有各门各派齐齐过来,孟子靖忙让沈流静带霍晅回去疗伤,自己上前,冠冕堂皇的说了几句,道明原委。 众人得知此次剑乱是病翼不愿择主,却被人强行拔出而引起,俱是恍然大悟。 袁秋水道:“原来是病翼。怪不得如此霸道暴戾。这把剑的杀气太重,才能引得诸剑剑气大作。慎严真君陨落之后,也只有剑尊能不费吹灰之力就镇住这把杀器了 分卷阅读7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77 。” 厉晔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强行催动病翼的,是慎严真君的独子谢雨时?他伤势如何?不要紧吧?都这么多年了过去了,他还未勘破执念?” 卫旷嗤笑一声:“这把剑号称剑中杀器,是他父亲慎严真君的佩剑,偏偏不传给他。叫他怎么甘心?当年弱水一战,这把剑沾满了魔修和言灵一族的血,都染成了红色。甚至还有人传言,慎严真君战至无力时,这把剑甚至能自行杀敌。” “厉门主不必挂怀,雨时是我剑宗弟子,已经送往他师傅灵殊峰主处疗伤了。至于这把剑,虽是名剑,但戾气过重,非常人所能驾驭。”孟子靖眯了眯眼,又道,“剑冢已经平静下来,诸位可以在剑冢之中多逗留十日。” 诸人都是大喜。 沈流静握着霍晅的手,面沉似水。 霍晅挣了几下,没能挣脱开来。 沈流静道:“你也太过胡闹。剑冢之中,名剑无数。万剑共鸣的剑气岂是闹着玩的?” 霍晅道:“我心中有数。若不逼真一些,那人怎么会相信我真的重伤。这点小伤,来日我自然会在这叛徒身上讨回来!” 沈流静冷声道:“他又怎么比得上你?就是他断一条胳膊,也比不上你掉了一根头发丝。”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冷着脸。 霍晅心中微甜:[平素那样温和,今日好好一句情话,叫他说的杀气腾腾的。] 沈流静耳尖微红,本想再好好规劝她两句,却听她心说累了,便将她送回极乐殿去。 第55章 思云树 霍晅没有回自己的三千咫, 在极乐殿静心打坐片刻,那股疲累自然消退,反而又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厌, 像赏花时偏偏被刺棘勾住了衣裳。固然是知道, 娇艳的花朵下面, 暗藏着煞风景的利刺。可有心忽略也就罢了, 一旦想起时, 这花刺就变成了鱼刺, 在喉之鲠的那种。 霍晅又觉自己矫情, 还没理出什么头绪,道冲真君兴致勃勃的传音, 让她到孟子靖的酌情洞外。 听她语气憨憨醺醺的,看来是已经酒过三巡, 不知道又喝了孟子靖多少陈酿。 霍晅抛下那根刺,欣然前往,刚穿过剑冢,迎面飘来的白云上, 立着一个一身黑衣,满面不耐的青年。 正是自己的爱徒戚青寒。 戚青寒单膝跪下, 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霍晅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甚有些新奇, 浮光掠影似的勾起了一丝关怀徒儿的念头。 “听你洵因师叔说, 你近来功法有些瓶颈, 可要紧?” 戚青寒微微一愣,随即道:“回禀师尊,弟子自己能够应付。” 徒儿太过自立,霍晅那点“关爱儿童”的念头本来就薄弱,一听这话,毫不犹豫的就打散了,干干脆脆。 二人到了酌情洞外,孟子靖果然冷着脸,恨不得将牛饮海喝的道冲给扔出山外。 碧沉本来在一旁“拉架”,一见霍晅欣喜不已,将站立不稳的道冲往花丛里一扔,急忙过来见礼,又和戚青寒叙话:“三师弟,别来无恙。” 戚青寒转过脸去,连冷哼一声都无。 霍晅看稀奇似的,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两个徒儿是这样——相亲相爱。孟子靖又找到了新目标,撇开嗜酒如命的道冲,冷笑一声: “你这三个徒儿,和你山后放养的猪有什么区别?” 霍晅摸了摸下巴:“你说猪啊,那是用来吃的。”徒儿又不是。 孟子靖气结。 道冲道冠都散了,满头青丝缠在一处,双颊绯红,软绵绵的倚过来,恨不得贴在霍晅身上,一身酒气既浓且香。 “你怎不叫琅华峰主一同来呢?” 霍晅道:“你去叫呗。” 道冲摇摇头:“我和他又不相熟,叫他做什么?谁和他相熟,谁叫去。” 霍晅一指点在她眉心,把人戳开,转脸问孟子靖:“谢雨时伤势如何了?” 孟子靖见她脸色微白,更没什么好脸色:“比你伤的轻些。吃了不少灵药灵草,养也养好了。” 霍晅嘴硬:“我几时受伤了?” 孟子靖冷笑一声:“你就嘴硬吧。不过,今日这酒,你就不要想了。”说着,兜头扔过来一坛红果露。 霍晅看他板着一张刚正不阿的脸,也就不好在师弟崩溃的边缘试探,忍下馋虫,乖乖喝着酸甜的红果露。 道冲越喝越快,趴在石桌上背着师门法诀,脸微微一偏,脸颊上还贴着半片残花,一半完整,一半揉乱。 碧沉温和的笑了一下,递了一坛酒道戚青寒面前,戚青寒眼风欠奉,从枇杷树下,另起了一坛出来。 碧沉也不以为意,拍开封泥自己喝了。 霍晅便坐在一边,一手支颐,看着老学究师弟、二憨子挚友,还有别扭儿童一样的两个徒儿,忽而悠悠道: “我若早些认得他,哪还有那始乱终弃的原配什么事?” 孟子靖眼风敏锐的扫过来:“未必,也许人家那时候还没瞎。” 霍晅太不想理他了! 霍晅正绞尽脑汁的思索着师弟的黑历史,也好掰回一城,忽而手指微顿,眸光也深了一刻。 孟子靖立时问:“谁过来了?” 霍晅笑而不语,数十息后,孟子靖才察觉到林中多了一人,气息甚是熟悉。 人未到,清风先行,声音清寥如在耳边细语。 “这次的事,是小徒莽撞,云树特来赔罪。” 粉云一般的桃花之中,现出一个清晰的白色人影。思云树修身玉立,着一件白色狐裘,乌发、雪肤,修眉、幽瞳,洁白裘衣沾上清浅的月光,月似虹,人如玉。 他音调轻缓,自然有一股清浅的贵气,又因伤病,行走间恍如大家闺秀似的,分花拂柳,但不显柔弱,反而格外清雅。 花瓣纷纷落下,却没有一片沾衣,在他裘衣上打着旋儿,白衣落花,翩跹玉人。 思云树其人,任谁一见,脑子里都能猛然冒出四个字来——容色倾城。 霍晅见了美人,眼前一亮,笑道:“云树师兄太见外了。雨时这孩子也是我的师侄。” 思云树将一个绛红酒壶放在石几上,白皙冰凉的手指点在霍晅眉心:“你这孩子,他比你还要大出许多。我记得,我收了他快二十余年,才有了你。你一来,整个晏极山九鼎峰头都不得安宁,只听见你的哭声。也不知道,明明是个娇弱的小奶娃娃,哪来这么大的劲儿。” 霍晅囧然不已:“小孩子么,又不会说话,除了哭就是笑了!谁家的奶娃娃不是这样!师兄怎么老拿小时候的事情笑话我?” 思云树摇摇头,看她的目光轻柔,似含着无限怜惜:“你自出生,父母便都……谁家的小娃娃又有你这般懂事?” 灵殊峰峰主 分卷阅读77 欲望文 分卷阅读7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78 思云树五十余年前曾受了重伤,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的闭关养伤,极少出山。今日得知爱徒受伤,又连累霍晅,才出关来,还特意拿来一壶年华碎。 霍晅刚要伸手,孟子靖板着脸,连酒壶都抢过去了。 “养伤,忌酒!” 霍晅生怕又被孟子靖抓去极乐殿办公,眼巴巴的干看着,遗憾道:“云师兄真是挑的好时候。明知我受伤,不能饮酒。” 她拿过酒壶,轻嗅一口气:“酒气清雅,酒香偏偏馥郁,云师兄,这酒这样缠绵,入喉也是温柔甜意,为何偏偏要叫年华碎?听来就觉伤感愁肠,哪儿像是这种甘甜滋味的酒?” 思云树淡淡一笑:“那你说,该叫什么?” “年华好,倒还差不多。”霍晅贪婪的抱着酒瓶闻了一大口,孟子靖沉冷着脸来夺酒瓶,她身子前倾,鼻子和半边身子都跟着酒瓶走。像头被萝卜吊着走的蠢驴。 孟子靖冷哼一声:“谁叫你要逞能?琅华峰主就在殿中,为何不请他相助,明知道旧伤未曾好全!该!老实的忌酒!” 夜风送来草木清香,思云树裹紧白色裘衣,白皙的脸色更苍白了两分。 “年华好,也不错。可师兄觉得,最好的年华,不在当时,只在回忆里。人在当时,又哪里知道,那便是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呢?只有半生悠悠而过,寂寂独处时,闭上眼想起那段时光,就能面带浅笑的,才算是最好的年华。记忆就像人心一样复杂,在记忆里,年华是碎开的,记得的未必真的是最好最甜的,但一定是刻骨难忘的。” 见霍晅盈亮的眸子望着他,似乎不甚赞同。思云树怜爱的回望她,不论她如今是剑尊还是什么,在他眼中都仍然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大概是因我的感悟与其他人不同吧。修仙之人,岁数冗长,我比你们足足大了两百余岁,今年已经八百岁了。总像个凡俗的垂暮老人,坐在摇晃的木椅上,于事无补的追忆过往。” 戚青寒饮尽杯中烈酒,道:“云师伯,一旦踏入修真之途,就只论修为境界,不论年岁。” 思云树哑然一笑,眉眼骤然弯起,方才还如同蒙着一层薄雾的眼眸,瞬间像盛满了一天的星。 “相离说的是。是我愚痴。只不过,你和碧沉都是自幼就在山中,我却是十六岁那年,才被师尊捡回来的。小羲渊,说来也怪,我入山之后,万事皆顺。师尊佑我,师兄弟护我,连修为也比一般人顺坦。可以说,无小虑无大忧。” “可记得最深的,还是在尘世的短短十余年。那时候吃尽了这一生所有的苦,可所有的苦,到今日想起来,都像这盏酒,轻柔的甜。” 思云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霍晅心中微微一叹:“云师兄那时候,一定遇见了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人吧。这个人,您活了七百多年,还忘不掉吗?” 思云树愕然,未料到这个素来懂事的师妹会如此贸然的将他心事宣之于口,苦笑一声:“这个……云师兄答不出来,罚酒三杯。” 霍晅抱着酸酸甜甜的果子饮,看他们琼浆玉液、杯来盏去,甩了一地的酒壶。 她没有饮酒,却好像醉了,偏头趴在手臂上,意味不明的望向思云树。 “云师兄,您如今说,记得最好的年华,是入山前的十余年。那会不会几百年过去,您追忆往事,觉得最好的年华,是几百年前的今夜,饮酒为乐,月下同游。所以,云师兄,对我而言,最好的年华,就是当下。” 思云树手指微微一抖,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摇头叹气:“一手带大的孩子,都会教训我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师尊出山办事,那次实在艰险,不能带着你,只好撇下你在山中。我们几个临危受命,可都拿你没法子,你只要我抱着,一放下就哭,我只好睡觉也抱着,吃饭也抱着。有一回我实在精神不济,抱着你睡着了,你抹了我一脸的鸟粪。” 霍晅:“…………” “师兄,您肯定是老糊涂了!” 思云树温和的一笑:“嗯,是师兄记错了,并没有这桩事。” 沈流静留宿在懵懂峰,小木屋旁有一棵巨大的榕树,茂密树冠将木屋半遮半掩。小木屋建造在山溪之下,足下便是潺潺的溪流,清浅划过。 正要入定,突觉脚下喧嚣不断,溪流中的游鱼都被惊动起来,四下逃窜。 沈流静心头一动,开了小窗,霍晅坐在石头上,一手支着腮,乖巧安静坐着。 可这一池塘的游鱼,都被她如饥似渴的眼神吓到了。 第56章 斗酒仙 山巅的月色盈盈, 水涧的月华摇摇。 沈流静关上窗子,背靠在泛着清香的松木上,手心的红线高高翘起头, 却听不到任何她的心声。 她此刻什么也没想, 大概只是信步行来, 也不知道, 这里是他的住所。 自她清醒之后, 无时无刻不流露出“心悦于他”的意思, 甚至也早就把他圈在了“自己人”的范畴里, 无时无刻的不在护着、疼着。 与她的砥砺上进相反,沈流静格外的小心翼翼, 前进一步,思虑片刻后, 又恨不得再后退三步。 这时,他见了她,心头一喜,却仍然犹豫不决的思虑, 该不该出去一见。 他没动,霍晅也没动, 静静地在石头上坐了好一会。摇摇晃晃的水间,轻轻浅浅的月下, 她看着水里的游鱼, 有时候有一点鱼尾溅起的水花, 有时候那眼前什么也没有。她格外的安静。 沈流静等了片刻, 不见她有离去的意思,开门站在木桥上,居高临下,一个在桥上,一个在水间。 沈流静皱眉看她湿漉漉的鞋袜。 “鞋子湿了。” 霍晅冷淡淡的转过脸,瞥他一眼,将鞋袜一脱,白生生的两只脚丫子又伸进水里。这回连衣裳都溅湿了。 沈流静眉心皱的更紧,伸出一只手来:“先起来吧。跟我进去。” 霍晅又瞥了他一眼,字正腔圆:“不要。” 沈流静按捺不住,隔着衣袖抓住她手腕,往上一提,她偏偏坠在石头上,纹丝不动。 沈流静温声道:“水凉,衣裳也湿了。先出来吧。” 霍晅偏了偏脑袋,挑衅似的又把衣裙撩了起来,露出半截润白,放在水里,像两块引人一握、恣意把玩的冷玉。 沈流静只看了一眼,急忙垂下眼,解了自己的衣裳给她盖上。霍晅还是乖巧坐着,细长的手指反复摩挲着他衣裳上的暗纹。 她最中意丝滑的锦纹,飞鱼暗花、芙蓉清香的最好。沈流静特意挑的这身,果然深得她心。 这一离得近,沈流静方才觉察出一丝端倪,她周身一股极其甜腻的清香,渗进人鼻子里,一直勾到心里去。 分卷阅读78 欲望文 分卷阅读7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79 似是酒香。 偏偏她眼神竟然还格外的清正,平素的那一点吊儿郎当全都没了,前所未有的庄重。 沈流静没见过她喝醉,还真不知道,她喝过酒,和寻常人完全是反着来的。 别人喝酒犯混,她反倒越喝越端正。 “霍正则,你喝酒了?” 霍晅抬眸,瞥他一眼,还是不理他,又去把玩衣上绣的白鲤鱼。 沈流静算是彻底明白了,她真是喝醉了,轻叹一口气,拿衣裳包住她的脚,搁在石头上。一触手,她半幅衣裙都湿透了,便捏了一个诀,给她烘干。正要传音孟子靖,请人来接她回去,又听噗通一声,她又踩进水里去。这一回十足挑衅,力道十足,水花溅了两人一身。 霍晅捏过他手上的传音鹤,灵气化成点点荧光,她眼神清明,语气正直: “沈师兄,你脸上,都是我的洗脚水。” 沈流静:…… …… 霍晅轻嘘一声,朝他招手。沈流静知道她大约又没有什么好话,可还是忍不住把耳朵凑了过来。 霍晅凑到他耳朵边,身子前倾,沈流静察觉她一身甜香,心头骤然发热,猛地一退。小醉鬼恼了,一把拽着他头发把人揪了过来,两只手不由分说的勾着他。不许他再后退分毫。 “别叫师弟知道,我偷喝酒了。他要知道,非又抓着叫我去极乐殿料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务不可,我不做山主都好多好多年啦!” 她说了长长的一句话,气息且暖且香。 沈流静窘迫非常,好在她很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定定的看着他。 沈流静知道她在等他回话,微微颔首,没想到她同时又说了一句: “你是不是想亲我?” 于是,沈流静的这个点头,就成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霍晅眯眼一笑,眉眼都是弯弯的,可弯月之中又有前所未有的动人神光。霍晅把衣裳披在身上,甚至还臭美的扶了扶发髻,双手交握,乖巧的等着他来亲。就像个乖巧坐着,等吃糖的小囡囡。 沈流静越发窘迫,霍晅等了半晌,不见他动,老气横秋的长长叹了口气,额头蹭在他肩膀上,随后又静静的坐着不动了。就这么分外宁和的依偎在他身旁。 “总是出尔反尔。你不肯那就算了,虽然,我是很想……” 沈流静低头,月色明亮,能清晰的看见水中的倒影,石头灰蒙蒙的影子,她像个小汤圆一样一团小小的影子,还有他自己—— 与往常一样端庄而立、不动如山的身影,连挺直的脊梁都未曾有丝毫的曲折;可这正直的姿态之下,眼底已经爬满了红丝,遍布的都是狰狞的、呼之欲出的欲丨望。俨然一个斯文败类。 这点“正直”终于压不住心底欲要喷涌而出的熔浆,沈流静像壮士断腕一样低下了头,她恰到好处的闭着眼睛,额头微微往上一蹭,就与他粘合在一处。 然后再也难以分开。越是要禁止,一旦破戒,就是癫狂的,令人难以承受。 霍晅被他揉在怀里,眼前都是凌乱的星子,满天的流火拖着长长的尾巴坠落在平原上,然后爆开了炽烈的火焰,叫人难以留存一丝理智。她忽觉心口一痛,逃避似的往后一仰,两个人都摔进了溪水里。 沈流静把人捞出来,两个人都是湿漉漉的,他还站在水中,只是一手抚上她潮湿的头发、纤细的手臂、不堪一折的蛮腰,他手碰到哪里,哪里就干了一片,到最后霍晅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仍然像淋过一场大雨的狼狈。 许久,霍晅才能从熔岩之中脱身,轻轻倚靠在他潮湿的肩膀上,呼吸渐渐均匀。竟然就这样睡熟了。 沈流静的目光越来越深,贪婪而又专注的看着她,察觉到水边来人,他没有理会,只是侧身挡了一挡。 游鱼搅碎了满山涧的月光,越是清净的夜,月光越是嚣张。 孟子靖在洞府外,拎着斗酒仙的空壶,一路追杀过来,就见沈流静浑身湿透,小心呵护着怀中的人,眼神凝实而贪婪,许久不曾一动。 孟子靖静悄悄放下酒壶,原路回去了。 清晨,阳光洒落进屋,碰到一道虚无的禁制,就被挡在了外面,不能惊扰屋内那人的好眠。 木窗外绿盖如荫,榕树枝叶扶疏,山林静谧,鸟鸣声也掩藏不住游鱼欢快的戏水声。 霍晅醒来后,支在木架子上茫然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松子木筑的小屋,这不是她安排给沈流静的住所? 怎么一觉醒来,她倒是“鸠占鹊巢”,沈流静反倒不知去向? 霍晅神识一扫,四下无人,也渐渐回了些神。昨夜似是醉酒,好像拉着沈流静一起掉进了水里? 霍晅不免腹诽,她是喝醉了,沈流静堂堂的入圣大修,竟然还会落水。又等了片刻,也不见沈流静回来,霍晅单手支颐,暗暗想:他不会一夜之间,就突然不瞎了吧? 竹帘后人影一动,沈流静已进来了,白色长袍上压着飞鸟鱼虫的暗纹,周身淡淡的芙蓉香,十分姿色,十一分的可人。 霍晅眼前一亮:“你回来啦!” 沈流静仍然是那副端方正直的模样,只是唇角微翘,拿出一卷画轴,递到她面前。 霍晅疑惑的打开,只见画像上是正儿八经的一个小仙子,周身上下的淡蓝粉白,剑鞘上还挂着亮闪闪的琉璃珠,一直垂在脚踝。眉峰微挑,端的是风流又轻佻。 “这谁啊?小模样挺拽,这品味,这风格……”霍晅顿住,细细又看了一眼,越发觉得眼熟。 这,这是她自己! 或者说,几百年前的小霍晅。 霍晅不可置信,看了又看。 画中这小仙子,得意非凡,两只眼中,一只是“老子天下第一”,另一只“打遍天下无敌手”。既邪魅又狂狷。 霍晅扶额微叹:究竟是谁,要画的这样神似? 什么仇什么怨? 她一脸的“往事不堪回首”,沈流静颇觉可乐,又暗暗的品味了片刻,才道:“是我画的。” 霍晅心尖一颤,骤然捉摸到一点难以言说的预感:“你画的?刚才?” 沈流静笑而不语,手指让开,露出下面的落款。 “娇嗔可喜,悍不畏死……终年长安。” 中间还有一句什么,被人抹去了,落款是沈流静。 霍晅见他半遮半掩,一时也没顾得上,这被抹去的究竟是什么。但这画卷虽然保存的十分鲜活,看不出何年何月所画,但笔触稚嫩,绝不是沈流静如今的画作。 “我那时见过你,一见不能忘怀。自始至终,我心里也只有你一个。” 沈流静的声音既轻且缓,这句话一旦说出口,像云开雾散一般,连山间的朝阳都豁然开朗。 霍晅刚要细问,便皱了皱眉,收了画卷,垂眸的刹那,脸 分卷阅读79 欲望文 分卷阅读8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80 上的遗憾与震动清晰可见,可一抬眼,又是一个清和的盈盈浅笑: “师弟来了,进来吧。” 孟子靖进门的一瞬间,似是冷哼了一声,看霍晅的眼神杀气腾腾的。 霍晅也不知道,他是心疼自己那壶斗酒仙,还是又盘算着抓她去干活。 孟子靖道:“师姐,不落天弟子秦紫凌从剑冢之中,请出了碧落。这把剑自铸成起,便一直留在剑冢之中,尚未开封,且戾气过重,还要请师姐亲去开封。” 霍晅盘坐在塌上,笑眯眯道:“既然要化解戾气,不如请沈师兄代劳。哪有比沈师兄的清净之力更好的?何况,我昨日镇压剑冢暴动……” 霍晅欲言又止,笑意越发真诚:“总之,要劳烦沈师兄了。” 沈流静自然不会计较,二人刚一出门,水中便有一只游鱼跳下水去,摆了几下尾,就不见踪迹。 霍晅倚在床架上,展开画卷细看,静静等候。 那股熟悉的气息,已经到了榕树之外,停在枝头上,窥视着屋里的人。正如暗夜中蛰伏的魑魅魍魉,寻一个一击必杀的契机。 第57章 流族阿宁 霍晅凝视着画卷, 目光极深看着那被抹去的白痕,暗暗揣测,这里究竟写了什么。片刻, 手肘微微下垂, 面露疲惫, 眼睛也轻轻合上;似乎就要睡熟。 画卷也落到了地上。那隐藏在浓荫之中的灰色光团, 顿时明亮了几分, 片刻又微弱下去, 犹豫不决, 有些吃不准,霍晅究竟伤到什么程度。 可若此时不动手, 就再无良机! 灰色光团没有犹豫多久,当机立断, 化作一道隐蔽的流光,在日光下,几乎毫无踪迹。 光团在窗棂处顿了一顿,轻而易举的破开了沈流静留下的禁制, 冲入了小木屋内。他进去之后,木屋四周仿佛蒙上一层淡淡的灰色雾气, 再探不清屋内的半点情形。 屋内一片静谧。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可若是有大修开了天眼查探, 便能看清木屋内灵光崩裂, 正是有人在暗中激烈斗法, 虽无石破天惊之象, 也没有翻江倒海的破坏力,但这暗中以魂力相斗,才是修士之间最为惊险和致命的争斗! 一旦落败,便是魂飞魄散,再无逆转生还之机。 木屋脚下,一条红色尾鳍的游鱼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圈,木屋内始终没有动静,这条古怪的游鱼再次消失在溪流之中。 片刻之后,思云树一身狐裘,姿态清雅,只是眸光中仍然带着那种蒙蒙的雾气。 他走到木屋前,轻声道:“听闻琅华峰主小居在此,灵殊峰思云树请见一面。” 木屋内无人应答,思云树微微皱眉,再次道:“琅华峰主,思云树请见一面,还望一叙。” 思云树再三求见,都没有回应,可禁制完好,屋内应当有人。他蹙眉思虑片刻,亮出一把长刀,轻轻一割,禁制金光就被破开了一扇门。 屋内并无他人,琅华峰主亦不在,反倒是霍晅闭目坐在床头,眉心一点金光忽明忽暗。 床脚边,画轴半卷半合。 思云树轻唤一声:“小羲渊。” 霍晅微微拧眉,似是十分痛苦,眉心金光更是暗淡了几分。 思云树单膝着地,蹲在她面前,平视她眉心这点金光:“小羲渊,是我,师兄。醒来了,可能听见师兄的声音?” 霍晅毫无回应,紧闭的眼,苍白的脸色都在昭示她的痛苦。 思云树轻叹一声,拾起地上的画卷慢慢展开,待看清画卷上的那跋扈的小姑娘和沉静死灰一般的落款,便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隐约还有些不可察觉的怜悯。 “他对你,果真情深义重。见了他,我才知道,除了我,这世上,还有几百年不会更改的情义……小羲渊,你对他也太坏了些。” 说话间,霍晅眉心的金光几乎黯淡至无,他似乎又不忍心,伸出双指想要安抚她紧皱的眉心。 可手指未曾碰到,他就收回了手,转瞬间温柔俊朗的脸上就爬满了杀意,指尖灵气化作剑刃,径直刺入她眉心! 霍晅骤然睁开了眼睛,茫然了一瞬,疑惑的看向他:“云师兄,你怎么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思云树收回剑刃,冷凉如铁的手指触及她眉心,关切道:“我来见琅华峰主,没想到看见你坐在这里,很不对劲……” 霍晅微微一笑,似乎还要与他做戏,便是这一点毫无防备的笑意,让思云树疏忽了一瞬。霍晅眉心那点金光猛地闯入了他识海之中。 思云树神色大变,神魂俱震,几乎要被金光搅碎,他跪倒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原本素白的脸色更是苍白成纸。 不止如此,后心同时被利剑刺入,许久,木屋内霸道的剑气才慢慢收敛起来。铜铃轻响,沈流静收了鳞血剑,低眉顺眼的站在门边。 思云树双重夹击,鲜血不断涌出,许久才低低苦笑一声:“师妹,你我都是剑宗弟子,门内可是严禁私下相斗。何况,小羲渊,师兄有哪里得罪你的?你对师兄下这样的狠手?” 霍晅一脸茫然,十分无辜,一指他身后的沈流静,干脆的甩锅:“师兄,可不是我动的手,伤你的是琅华峰主。” 沈流静:“……” 思云树试着调动灵气,催化血遁之术,却发觉天上地下,已被阵法封锁的严严实实。可见这丫头是有备而来,请君入瓮。 她说来念旧,却是根本就不念故情,该怀疑他的时候,绝不优柔。该对付他的时候,绝不手软。 他轻笑出声,似是十分苦涩:“若不是这样栽在你手里,我真不敢相信,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他猛然抬头,眼中布满冷戾,转而暗暗传音。 “小羲渊,你拿言灵之力对付我?沈琅华知道吗?他知道,你已经觉醒了言灵之力吗?当年,言灵一族企图放出烛龙作恶,才有了各大门派一起出手,才有了那惨烈的弱水之战。那一战过后,弱水枯竭,灵山崩塌,百年后弱水一带方才复苏。人族修士,更不知陨落了多少。还有沈琅华的母亲,也殒命于此。你觉醒的这种力量,是邪魔之首。就连师尊飞升时,也不知道你已经觉醒了吧?” 霍晅似笑非笑,眼角凉薄的一眯:“若不是您今日真的来了,我也不敢相信,晏极山内的魔修内奸,会是您。” 霍晅将木屋外的大阵加固,与沈流静并肩而行:“这水阁是住不成了,我替沈师兄重新安排吧。” 沈流静心中一动:“不知我是否能上三千咫一观?” 霍晅笑眯眯的望着他:“沈师兄可知道,这三千咫上,只住了我一个人?” 沈流静原本只是想去看看,偏偏被她一说,就多了些暧昧。 霍晅一脸坏笑:“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进展 分卷阅读80 欲望文 分卷阅读8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81 会不会太快了?” 沈流静拿她的没有办法:“你这脑子里,就没有正经事吗?” 霍晅口中不说,心中却答:[繁衍生息,不是各种族最最要紧的正经事?] 沈流静耳根红透,急忙转移话题:“之前偷袭你的灰色光团又是怎么回事?那就是阿宁?他和思……你师兄早有勾连吗?” 霍晅摇摇头:“并非如此。阿宁是被他利用了。师兄可知道流族?” 沈流静微微一怔:“原来如此。难怪会有那样霸道古怪的魂力!” 难怪阿宁修为低微,只是刚刚筑基,却能单纯的以神魂之力重创入圣后的霍晅。原来是流族。 二人并肩,往极乐殿中缓缓行去。霍晅婉转道来:“阿宁便是流族之子。若说流族的传承是天赐,那他们的宿命是便天罚,流族寿数不长,活不过二十五岁,世代体弱多病的活着,轮回不息,且……还带有每一世的痛苦回忆,直到耗尽魂力,才会消散。” “我和阿宁自幼相识,至交好友,每一次轮回时,他都让我在他灵魂上留下一点印记,待他转世后,就去接他,脱离困境。直到五十年前,他对我说,生而知之,明知苦厄却不能反抗,实在太痛苦。他让我封住他的记忆,做一个普通人,哪怕历经凡人六苦,也好过明知其命,却无法反抗。” 沈流静微微皱眉,直觉不妥:“你同意了?” 霍晅意味不明的看他:“我觉得不好。师尊飞升前,便一直反对我与流族来往,当心我沾上大因果。可他一直哀求,我拼尽全力,封住了他的记忆,让他无牵无挂的去转生。” 流族身世诡秘,霍晅因情义插手,果真沾上了“因”,这个“果”,还是几乎被阿宁所杀。 二人已到了极乐殿外,沈流静推开殿门,阿宁如一滩烂泥一样趴在地上,脸色灰败,没有一丝活气,与死人无异。 “人我已经带来了。我没有想到,伤你的人,竟然还敢留在空境墟。” 霍晅手心金芒闪动,打开阵法,将阿宁的魂魄拍入体内。 “死尸”猛喘一口气,活了过来。 “你暗算我?” 霍晅冷笑一声:“你伺机杀我,我寻个机会,将你们一网打尽,难道不对?阿宁,你的意思,我该乖乖儿坐着,任由你来杀?” 阿宁一怔:“我们?” 霍晅坐在案几上,一脚踩在木凳上,活像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 沈流静暗暗叹气,束手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料理敌人,为她掠阵,为她无声助威。 “你以为我受伤,便来自投罗网,没多久又来了一个。他以为你我相斗,想要来一出黄雀在后。这只黄雀,才是正主,也是我忍了这么久不料理你的原因,就是为了引他出手。而这个人既然能窥视你的行踪,显然,他是知道你为何要杀我。” 阿宁没有记忆,只有魂印,根本不信她,自负的冷笑一声:“我要杀你,是因为魂印!和旁人无关。” 霍晅懒洋洋的一掀眼皮:“你是没了记忆,连脑子也一并没了?就没有想过,你体内的玄石是怎么回事?” “你出生流族,虽说你未曾觉醒传承,但也应该猜到了你自己的身世。我和你相识足足有四百余年,相交甚厚,可谓挚友。五十年前,你临死前,让我封住你的记忆……” 阿宁抬起灰白的脸,尚算清秀的脸有些阴恻恻的:“是你封住了我的记忆?” 霍晅嘴角抽了抽:“听人话没?是你哭着喊着,跪下来求我封的。你是流族,我做这个不容易的。” 阿宁神色桀骜,面露不屑。 霍晅手又痒痒了,将他神魂抽了出来,这回比上次见效快,只抽了一次,阿宁便淡淡道: “我已经是阶下囚,你也没必要骗我,你说吧,我信了。” 沈流静专注的看她耍横,流氓手段,信手拈来。 “流族世代转生,因为魂力过于强盛,母体一定会死。这次也不例外,你出生之后,母亲就去世了。和以往一样,你父亲极其不喜你,可兄长却对你十分爱护。恰巧我突破在即,便回山闭关了。等我出关时,你已经重新转生了,你全家也已经遭逢不幸。” 虽然父亲冷淡,但其余的亲人,祖父母、兄长、继妹,却对他十分爱护。没有记忆的阿宁,这一世付出的情感,比之前轮回的十余世,都要多。 直到,他们死于非命。 第58章 心狠手黑 铜炉里寥寥青烟孤直而上, 窗外一只云雀停在枝尖,将枝桠垂落成一弯碧绿的月牙。云雀忽然展翅而起,枝桠猛地弹开, 发出细碎而空茫的风声。 这一点风声像是一个讯号, 方才还寂寂无声的林间, 皱起一池绿浪。连铜炉之上, 一缕孤烟也蜿蜒出一点风情万种的婉转姿态, 婀娜生姿。 阿宁骨节发白, 发出咔擦咔擦的细小响声, 眼瞳之上蒙上一层淡淡的烟灰色,更具几分与众不同的诡异美感。 沈流静看不见他瞳孔上的“灰色雾气”, 但发觉他周身气息变了,鳞血剑出鞘, 挡在霍晅身前。 “当心,不要大意。” 霍晅格开殷红宝剑,轻轻道:“无妨。” 阿宁周身笼罩一股阴冷气息,眼瞳之中那股特意的烟灰似乎就要夺目而出, 突然他猛地向前一跃,却被鳞血剑鞘击落在地, 狼狈的跪倒在霍晅面前。 霍晅十分满意的眯眼。沈流静看着谦谦君子,动起手来, 倒是心狠手辣, 丝毫不讲究君子的仁德, ——深得她心。 阿宁手心映出一道古怪的青灰色符箓, 中间一片鲜血一样的红光逐渐蔓延,他猛地抬起头,头发甩了自己一脸。 “你竟然敢对他动手!” 他一吼叫,头发又吃进嘴里一簇,更狼狈了。 霍晅没忍住,笑眯眯的又动了动手指,符箓上的血光越来越大。 阿宁双手捧着符箓,像捧着稀世珍宝:“你快住手!住手!” 霍晅手心一枚淡金色琉璃珠发出淡淡的朦光,中心透出虚像,远在空境墟的宋嘉玉倒在石板上,七窍流血,奄奄一息。 阿宁死死地瞪着他,他手心的符箓和宋嘉玉生机相连,已经快被全部染红了。 宋嘉玉就快死了。 阿宁浑身瘫软,咬紧牙关,低低的趴在霍晅面前。 “我求你,放了他吧。” 霍晅并指凌空一划,立刻毁了这道神识。宋嘉玉是个难得的道心清正的好苗子,她原本也没打算伤他,可惜,阿宁实在太过固执,也太不听话,流族的能力终究是个极大的隐患。 她去解决思云树之前,要确保阿宁乖乖听话。 她将琉璃球扔在满面泪水的阿宁面前,那虚影十分清晰,宋嘉玉已经慢慢爬了起来,苦笑几声,就 分卷阅读81 欲望文 分卷阅读8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82 继续运功了。大约以为,只是操之过急,出了点小岔子。 “我出关以后,打探到,你前世十六岁时,被凡俗一个小侯爷看上,想要强娶,你自然宁死不从。你兄长为了保护你,被他乱棍打死,临死前,还拼了命让你逃走。之后,他为了捉拿你,将你父亲、祖父母、已经出嫁的继妹,全都害死。” “家族的血案激发了你的魂力,你被迫觉醒之后,报了家仇,肉丨身也因为承担不了魂魄的强大力量而枯竭。转生之前,你发觉挣脱不开我的封印,一旦你重新转生,仍然没有记忆。所以,你在魂魄之中打下了两道魂印,一道,是寻找为你而死的兄长。另一道,就是杀我,但是,也有一个激发点。” 这个激发点,便是言灵之力。 阿宁第一次见面,并没有认出霍晅,反而与她十分亲近,还曾经耗费魂力画了一道护身符来保护她。这是因为,他魂印之中,要杀的人,是拥有言灵之力的人。 霍晅以言灵之力,封住了他作为流族的记忆。而流族与言灵一族同属异族,也有某种古怪的同感。阿宁感应到自己魂魄之中残留的言灵之力,自然会误以为,是拥有言灵之力的霍晅害了他。 阿宁抱着琉璃球,看着宋嘉玉渐渐平息下来,脸色恢复过来,才终于放下心来。 “没错。是你封住了我的魂力,才害得他惨死。我只要杀了你,就能完全拿回传承之力了。” 霍晅摇摇头:“我已经说过,是你求我,封印了你的记忆。而你之所以会给自己打下这样的魂印,也是有人在你体内放了一块玄石,做了手脚。” 霍晅意味不明的睨了一眼他手中的琉璃球,淡淡道:“现如今,你和他都捏在我的手里,本尊岂有诳你的必要?” 阿凝握紧琉璃珠,担心霍晅再次对宋嘉玉出手:“你是如何知道,我要守护的人,是他的?上一次,你明明已经误以为是岳游了。” 霍晅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早说过,我和你是数百年的挚交,你看来,根本不信。你是什么尿……” 霍晅偷窥沈流静一眼,轻呸一声,改口道,“你是什么德性,我可是清清楚楚。所以,得知你魂印之事后,我就给你身边那几个小娃娃体内,都留了一道神识,必要时,便如今日。” “剑冢开启之前,我让门中弟子特意给空境墟的新晋优秀弟子下了帖子,其中便有岳游和那几个不错的孩子。岳游对你关怀备至,一定会带你来,你自然还要伺机杀我,可岳游、谢小风、林笑都来了,唯独留下了宋嘉玉。你真正要保护的是谁,岂非不言而喻。” 阿宁听到她给他身边的人都留了神识,就闭上了眼,神色扭曲:“你果然是阴险、毒辣,我就从没有见过,哪个正道宗门的老祖像你这样邪魔外道!” 霍晅不以为意,仍旧笑眯眯的,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甚或还有一丝不以察觉的怅然。 “阿宁,我已经和你说的清楚,你该知道,你真正的仇人,并不是我。我受你之托,封住你的记忆,在你转生之后,也来看过你。心想若是家人对你不好,我便将你带出去,寻一户殷实厚德的人家寄养,让你了却心愿,能度过短暂而平凡的一生。” 阿宁抱着珠子,冷哼一声:“可你后来走了。” 霍晅摇摇头:“那你可知道,杀害你全家的那个小侯爷,是你前世家乡最有权势的人?我闭关前,并没有不管你,我为你做了万全准备。担心你在尘世受苦,给他施加了一点暗示,说你是他的贵人,让他待你如亲兄弟,好好保护你。从县令到皇帝,从上到下,我都下了暗示,可你偏偏就死于非命了。还是这个小侯爷害的你。” “碧沉的徒儿,也就是我的徒孙渝麓真人,彼时在那一带入世修行。我也交代给他,务必要好好保护你。可我出来时,我那徒孙也被人下了迷仙草,一睡十数年。” 霍晅说到这份上,阿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有人要借流族的力量对付霍晅,才害死了他前世在意的亲人,故意让他误以为是霍晅害他。 这个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霍晅。 阿宁道:“到头来,还是你连累了我。” 霍晅一脚踹翻了他面前的桌子:“滚!” 霍晅面无表情,冷厉道:“不论你是何种理由,不论你与前世的家人,感情多么深厚,你对我动手,几乎害我魂飞魄散,这是事实。我不动你,全是看在我小时候眼瞎的份上,你好自为之。也给我牢牢的记住了,我从来也不欠你什么!” 阿宁额间那一道烟灰色的符箓,终于散开。 那道要杀她的魂印,终于解除了。 阿宁抱着琉璃球,胡乱挽起了头发,蹒跚走到殿门口:“既然如此,今后两不相欠。你也不要,再对他动手了。” 霍晅眼皮不抬:“滚吧!你记住了,我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霍晅心情不大畅快,豪饮了一壶冷茶,道:“沈师兄,阿宁此时名义上,还是空境墟弟子,沈师兄插手也就插手了。接下来,就是我们晏极山内务了,您也要旁听吗?” 沈流静毫不见外:“人都是我亲自动手抓的,也不差这审问一环了。” 霍晅倒没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念头,强撑什么面子?树大了,总会有几只蛀虫。 她跟别人好面子,可沈流静也不是别人,迟早都是内人。 她心情好了点,眉眼弯弯,二人也不乘云,再次慢悠悠的从极乐殿往水阁走去。 霍晅开阵之前,先跟沈流静打了个招呼:“沈师兄,思云树是我师兄,心机深沉,实力绝非我能尽知,深不可测,这里面的景象,恐怕有点残忍。沈师兄可不会想什么最毒妇人心之类的吧?孟子靖可是最看不了这个,这不,借口要去懵懂峰处理剑冢之事,到现在都没敢露面。” 说的人毫不在意,听的人如沈流静却极是心疼,几乎就要按捺不住。 阿宁是她幼年时便不顾师长反对,结交的挚友,数百年交情,毁于一旦。在殿上,阿宁眼中只有那颗琉璃珠,哪里有半刻想过她? 思云树是她兄长,亦父亦兄,在她少年时,思云树曾是惊艳天道正统的一代天骄,也曾如蘅仙老祖一般,支撑起晏极山剑宗的门楣。他又何尝不是小霍晅心中的明镜? 挚友背离,明镜染尘,全是数百年的情义,尽都成了可轻易弃于污渠泥淖的蔽履。 霍晅拉开木门,无数道红线之中,串着历朝历代经过了无数人手的铜钱。思云树的真身端坐在蒲团之上,元婴却被穿在铜钱正中! 沈流静眉心一跳,想不到霍晅为了防他,竟然用上了镇宝。 倒,的确是手黑。 看来,阿宁此人虽然讨嫌,有一句话还是说 分卷阅读82 欲望文 分卷阅读8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83 的不错,他沈琅华也没有见过,这么心狠手黑、邪魔外道的正道老祖。 第59章 暖香侯 思云树已经合体修为, 但元婴毕竟是魂体,被九九八十一道红线困锁其中,七七四十九枚铜钱镇住神魂之力, 动弹不得, 且还在慢慢消损。 思云树的小元婴一头灰白长发, 虽然是婴孩模样, 但绛唇流目, 依旧是容色出众。 小元婴苦笑一声:“本来还打算吐几口血, 使出一个苦肉计, 好叫小师妹手下留情,放了我。没想到师妹这样狠心。” 霍晅唇角一翘, 满不在意的轻笑一声:“师兄不就是看准了我舍不得,才这样和我说话?只要云师兄肯交出幕后主使, 师妹当然愿意放了师兄。今后,天南地北,师兄哪怕是道心崩塌,堕入魔道, 什么都好,只要避着我, 不要死在我手上。” 思云树定定的看了她片刻,才笑着问:“你没有受伤?” 霍晅道:“若是半点伤也没有, 怎么能骗得过师兄?以我全胜之力, 用剑气强行压制暴动的剑冢, 并不算什么。可若我旧伤未愈呢?那自然要伤上加伤。师兄早就知道, 阿宁曾经偷袭过我,所以才会相信,我真的受伤了。师兄的计谋不错,流族的魂力强盛,的确能悄无声息的除掉我。坏就坏在,师兄知道的太多了。这才错误的估计了我的伤势。” “只不过,我既然能定下这计谋,引你露出马脚,又怎么会当真重伤?即便我真受伤了,”霍晅目光在沈流静身上一转,笑眯眯道,“那也有的是人收拾你。你真以为能暗算到我,也过于天真了。” 沈流静目光沉静,慢慢道:“灵均道友,你设计谋害剑尊,这可并非剑宗一门私事。天道六门,势必详查。” 思云树抬起眼来,冷笑一声:“天道六门?沈琅华,你何必冠冕堂皇,难道不是你一人的私心,可惜,她根本……” 沈流静打断他:“我若不是天道六门中人,凭你数次伤她,我必须臾间教你道消身死!何必诸多废话。” 他话说的狠厉冷血,可眼皮微垂,整个人端的是谦和清正,连杀气都不曾外露丝毫。 思云树微微一愣,传音给沈流静:“你这么说,是知道了?她曾经害你碎了金丹,几乎成了一个废人,沈留情不惜费了修炼多年的雷元才救活你。你若不是知道她记忆有损,怎么能轻易原谅她?” 沈流静面无表情的传音:“她受伤后,便是我一直在照顾她。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又如何?她好的时候,不需要我,我便不在她面前碍眼。她若不好,就是要我的命,也无不可。” 思云树畅快的笑出声来:“小羲渊,今后有人照顾你了,师兄就算死了,也能放心了。” 霍晅虽然不曾窥探他二人传音,但也知道必定有一番交流,也不细究,笑眯眯的问:“师兄还没说出幕后主使,先别急着死。” 思云树哑然失笑:“是让师兄先交代幕后主使再去死?你这个丫头,心可真狠。可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幕后主使。是师兄自己要杀你。” “是因为师兄所说的,进入山门之前,遇见的那个人?”霍晅问。 思云树再次震惊于她的敏锐,霍晅仍旧是笑盈盈的,她的眼睛十分透亮,还带着些不可多得的纯真。可这双纯真的眼睛,每每便能老于世故的看透本质。 “师兄进入山门之前,没有名字,都叫你十一。师尊对我说过,思云树这个名字,是师兄自己取的。云树之思,师兄思念的便是那时候的挚友吗?” 霍晅在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来,松了两根红线,小元婴立刻喘了口气,躲回真身之中。 师兄妹对面而坐,似乎正在情真意切的促膝谈心,可二人之间,早就是你死我活。 “你说的不错。我当年受了重伤,被师尊捡回山之后,昏迷了半月有余。等我能够出去找他时,他也走了,我才知道,他为了寻我,不知拜了何方仙师,离开了故里。” “待我再和他重逢,已经是五百余年前弱水之战。我们刚相认不久,他就为救我,死在言灵恶族手中。小羲渊,你体内有言灵一族的血,这是万恶之源,迟早,会成大祸。” 思云树这话一出口,他和霍晅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一旁的沈流静。沈流静依旧束手站在一旁,眉目微垂,连眼珠都没有一丝转动。 霍晅松了口气,转过脸道:“所以,那个幕后主使,就是师兄的故友?我在魔隙曾被魔修袭击,是他的人吧?他在魔门是什么地位?宋暗风曾被魔门左护法鹿藏蕉暗算,他能指挥鹿藏蕉,看来他比左右护法的地位还要高。他如今在何处?” 思云树望着霍晅,依旧是那副柔弱苍白的模样,可浑身都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他说的这些,除了那人是他幼年故友,其余的,霍晅竟然一个字也不信。 霍晅看他神色,思绪转动飞快,一面察言观色,继续信口道来:“师兄的故友,我也知道一二。大多是我剑宗门人,也有一些曾在剑宗求教,与师兄有过交情。至于弱水之战,师妹我当时尚未出生,知道的就不详细了。可约莫有一桩事,也算是师兄的成名之战。” “当时师兄被一名元婴魔修掳走,师尊杀敌未归,各门派营救失利,师兄凶多吉少。唯有南明海一名金丹修士,不顾阻拦,深入敌穴,后来,你二人联手杀了那魔修,在弱水东躲西藏了月余,终于被师尊找了回来。” “这名南明海的金丹修士,名叫白修莹。自师兄名震天道时,他也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他屠杀了师傅,及师兄弟数十人,叛出南明海,投了魔道。” 她仅靠猜测,就能将这些都猜的八九不离十。 思云树不语,霍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魔门之中,门主乃是老门主之子,自然不会是他。而比左右护法身份还高的人不出十个,多半都是魔门元老,只有魔门军师暖香侯,是三百余年前,才有所耳闻,却始终未见其真容。是他吗?” 霍晅微微倾身,看进思云树的幽瞳深处:“他跑了没?还留在修真界,是吗?” 思云树冷笑一声,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洒在红线之上。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沾血的红线,全都被融化了。 思云树反手扯开剩下的红线,化作一缕遁光,往外逃窜,霍晅刚要去追,一股强盛的灵力冲涌过来。沈流静一把拉住她,拥在怀中,鳞血剑绽放出万道红线,将整个水阁都笼盖起来。 那股灵力猛地爆开,整个水阁都被炸成了齑粉。 霍晅脸色冷的可怕,面无表情的对赶来的孟子靖等人道: “是谢雨时。他元婴自爆了。” 孟子靖看着瞬间空荡荡的溪流,半晌不发一言。 分卷阅读83 欲望文 分卷阅读8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84 道冲脸色通红,看来又喝了酒:“是,是被他师尊控制了?幸,幸好你们挡的及时,不然不止水阁毁了,那棵千年老榕树都保不住了。” 数道遁光落下,碧沉、戚青寒为首,道:“弟子等人追着遁光出去,也派人在山门禁制处拦截,但是……跟丢了。” 霍晅摇摇头,丝毫都不意外:“他的手段,谁能尽知。谢雨时是他带了几百年的徒儿,也能舍弃,他对别人能下狠手,对自己也不手软。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能舍得下。” 众人散去后,霍晅回了极乐殿,孟子靖正在处理山中事务,她冷不丁就坐在了桌上,恰好将竹简给压住了。 孟子靖眉心一跳,带着玉简挪到了旁边桌上。 “这个暖香侯,真是听名字就讨厌。”霍晅道。 孟子靖一枚玉简看了许久,根本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师姐不慌不忙的,看来是早有预料。兴许,也在他身上做了什么印记?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去追?” 霍晅揉了揉眉心:“他绝不会透露暖香侯的行踪,所以我早就布置好,让他逃走了。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让谢雨时自爆来脱身。我这个师兄,真是薄情寡义到可耻。” 孟子靖亦是微微一叹,良久说不出半句话来。 晏极山中忙于剑冢一事,本就繁忙。又出了这样一桩事,思云树在剑宗地位极高,虽说门下只有谢雨时一个入门弟子,但这些年也曾在懵懂峰带过不少外门子弟。孟子靖不敢大意,暗中留意门人,唯恐再多出几个自爆狂人来。 谢雨时的无辜陨落,已让他心痛不已,他身为一山之主,又怎能让门下的年轻弟子再不明不白的消殒? 山中诸人一时忙碌起来,就连醉醺醺的道冲都被霍晅从酒坛子里扒拉出来干活。 沈流静留了半日,见山中已无异常,便与霍晅商议,让玄心宗几位长老提前前往魔隙,看守封魔大阵。 孟子靖深以为然。魔门若想颠覆正道,毁坏封魔大阵是最为直接的。就如同魔门想要刺杀霍晅,是一个道理。 沈流静回山后,半夜不眠,和沈留情商定了看守大阵的人选,连夜前往魔隙。翌日清早,沈留情便接到了孟子靖的留音鹤。 日出时分,霍晅急急忙忙的离开了晏极山。 沈留情还没念完,沈流静便化作一道遁光,出了空境墟。 “你刚回来,又要走?这还不是晏极山的女婿呢……”沈留情手搭凉棚,遥望遁光,无奈的嘀咕,“儿大不中留啊,好歹捏朵云啊!” 第60章 外道陵 外道陵又名万妖之林, 正午时分,艳阳朗照,仍然渗出一股寒凉的阴气。 高大的树木挺直了脊梁, 树冠的颜色都带着些与众不同的阴绿, 吹过耳边的山林风暗含着无人能懂的呜咽之声。 霍晅取出七星罗盘, 随手一掷, 在半空中映出北斗七星的虚影。末尾的摇光星慢慢转动, 搜寻思云树的方位, 最后定向东方。其余的六星像一条被人拖住尾巴的小狗, 猛地一甩头,重新和摇光集合成北斗。 摇光直指密林深处。 霍晅没走几步, 就停在两棵歪脖子老桑树前。两棵老树懒洋洋的睁开眼睛,树枝慢条斯理的晃动了几下, 声调怪异: “来者何人?怎敢擅闯外道陵。” 霍晅眼皮微垂,周身剑气骤然而起,两棵树老头“哎哟”一声,树冠抖动了半晌, 急忙直起树枝让路。 “原来是尊上,您快请!” 霍晅一脚踏入, 四周像去了一层蒙蒙水光,景象大变, 方才还是满目的透绿, 转眼间就成了一片绚烂的紫。 街道喧嚣, 两旁都是商户, 垂挂的布幔、刷漆的招牌,还有迎来送往的小厮,热闹嘈杂,熙熙攘攘,与凡尘的街道无二。 就是太紫! 深浅浓淡,一片儿可怕的紫! 霍晅眉心直跳,外道陵的入口是一个随机的传送阵法,哪儿不好去,怎么就被送到了魏紫的地盘? 这个魏紫,暂管着外道陵十中之三的地盘,人称紫妖候。素来无功无过,唯一令人熟知的,就是他这堪称炫紫狂魔的品味。 刚一进来,便有个头上长了两个肉包的小护卫迎上,手中拿着紫衣分发给路人。霍晅今日倒也巧了,出门穿的仍然是一身紫衣。小护卫一见,眉开眼笑的请了进来。 一进入外道陵,七星罗盘就停住了,第一颗天枢熠熠发亮。霍晅慢慢揣测,思云树离她最多只有数十丈之远。只不过此处妖阵极多,并不能搜索到准确方位。 眼前恰好有一家小饭馆,霍晅一撩衣袍先坐下了,等了许久天枢星也不曾挪动。 霍晅看了一眼木牌,发觉都是些叶子菜,不耐的叫来小厮: “就没有什么肉?” 小厮一愣,道:“客官,你是个人吧?您不知道,这大家伙儿都是妖,本体是啥都有,万一不小心吃着了,那不是招人来砸招牌吗?” 霍晅道:“那你们辛辛苦苦修个人身,就是为了吃草叶子?更何况,草里头也有一不小心修成妖身的,你们想过人家魏紫的感受吗?” 小厮愣了一下,才想起魏紫是谁,她竟然直呼妖侯名姓:“客官可不要胡说,您虽然不受妖族管辖,但既然在我们万妖之林,还是要尊称妖候!何况,我们妖候那是威风凛凛的一条紫蟒……” 霍晅失笑:“紫蟒?想不到,你们妖候除了好紫,还好面子。” 霍晅还欲说几句,身后一人突然打断她:“霍道友,许久不见!” 霍晅一回头,忙拿衣袖挡住眼睛:“你穿的这一身是什么狗皮!” 那人动了动手臂,就听环佩叮咚,清脆作响:“我觉得很好啊,你看看,这是我前日才做的一套新衣服,你瞧瞧,好看不?” 霍晅拉着他一闪,出了拥挤的街道:“你赶紧把那些叮叮当当的玩意儿摘了不行?娘们唧唧的!还紫蟒,你要不要脸?” 魏紫陶醉的看着手腕上串着的七八个紫玉镯,欣赏了良久,才问:“剑尊怎么有空到我们万妖之林来了?还真是稀客。” 霍晅轻哼一声:“昨日外道陵,可进来了什么古怪的修士?” 魏紫妩媚一笑,轻推了一把霍晅:“讨厌,还以为你是想我了,才特意来看我……” 霍晅杀气腾腾的瞥他一眼:“你再敢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本尊现在就拔光你那一身花瓣,送你回土里再修行个几百年!” 魏紫忙站直了些:“那要看你说的是谁,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此处名叫万妖之林,可其实呢,人、妖、鬼都往这儿挤。修士来往也多,缺个什么妖血材料,半买半抢。陵外陵的阵法,也只是防着我们这些妖族出去,惑乱人间。别说 分卷阅读84 欲望文 分卷阅读8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85 修士可以随意出入,就算是个凡人,还有一不小心进来的呢。上个月我盘查妖族人口,好家伙,又有好几个风流的女妖,和不小心闯进来的小书生生了娃娃……” 霍晅抽出骨头棒子,忍无可忍的敲打在他肩膀上。 魏紫一身软骨头,被剑气一吓,噗通跪下,可还是改不了油嘴滑舌的毛病:“您说,是人是妖是鬼?是美是丑是胖是瘦?是男是女还是不男不女?只要他确实进了万妖之林,掘地三尺我也给您找出来!” 霍晅道:“人修男子,你应当见过,但他必定不会用真容。神魂受损,伤势十分严重,这一点,你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至于修为,他原本是合体期,昨夜他用禁术逃命,修为会在三日之内化为乌有,现在,应该只有元婴修为了。” 魏紫掏出一块紫色丝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您也真是,不就是找个人,突然就这么凶,您也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啰嗦了点……” 霍晅扫他一眼,剑气凌厉的擦过他的手肘,那一串八只紫玉镯掉在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魏紫心疼的要哭,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他眼珠微微一转,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袖嚢,支支吾吾的道:“是,是有这么个人修,说是要找一些珍稀的妖血疗伤,住进了玄机楼。那地方有禁制,怪不得您找不到。不过,还有一件奇事,三个月前,玄机楼就住进了一位常客。这玄机楼住一晚,便是三百灵石,您是知道的……” 霍晅疑心此人便是暖香侯:“这么要紧的事,怎么不早说?” 魏紫道:“这玄机楼虽说是贵,但的确是疗伤的好地儿,人家富有啊,有什么稀奇?只是您说要找人,我才说了一嘴。对了,还有一件奇怪的事……” 霍晅:“说!” 魏紫取出一个玉盒,神神秘秘的将玉盒打开,露出玉盒中两块淡绿色的碧玉:“这是昨天住进玄机楼的人,用来换灵蛇血的东西。下面的人认出是件稀有的灵器,这才送到了我手里。” 霍晅微微冷笑:“真是下面的人拿上来的?什么时候灵蛇血也是普通小妖就能弄到的了?嗯?魏紫,你这些年,修为不见长,胆量倒是越来越大了!” 魏紫脸色大白:“我,我说,是那人来找我换的。用三千灵石买了灵蛇血,至于这件灵器,是他用来收买我,若是有人追来,便替他遮掩。我万万没有想到,他说的追兵是您啊!我这不是主动拿出来了吗?我不过是因为贪心犯了一丁点的小错,您就别揪着我不放了……” 这灵器叫做明见,取明心见性之意。是当年蘅仙老祖在思云树结婴时所赠,助他勘破心魔,顺利结婴。 思云树大概是穷途末路,连恩师所赠,也随手扔给了魏紫之流。 霍晅将碧玉握在手中,两片碧玉瞬时合上,发出淡淡冷光,悄无声息的没入霍晅手心。霍晅不以为意,刚要吩咐魏紫,不要打草惊蛇,突然双目发直,定在了原地。 她意识清醒,神魂却跟着明见被带入了自己的识海之中。 “霍道友,剑尊?您方才说什么?”魏紫在耳边絮絮叨叨,带着特有的惹人厌烦的哭腔:“哎哟,剑尊,您这是怎么了呀?您快醒醒啊!您要是在万妖之林出了什么事,小候可是万万承担不起呀!您那山主师兄,还有那些师兄师伯,就连您那三个徒儿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天道六门可非得把万妖之林给夷为平地不可!” 霍晅听不得此人口蜜腹剑的假哭,恨不得痛斥一声“闭嘴”,然而神光一转,眼前一片幽蓝,却是已经进入了自己识海深处。 明见进入她识海之后,变成一道清浅的冷光,没有丝毫的攻击性,像一条温柔的游鱼,悄悄在识海之中游移。 这正是明见的妙处,像一面明镜,洗净识海之中的污秽。 霍晅跟着这道光在识海之中四处游走,碧蓝的空中飞过孤雁,弯月一样的小木桥下,一群群金色的鲤鱼成群结队的游过。 最后,霍晅和明见一同到了识海深处。这儿四处空旷,地面铺满了洁净的银沙,唯有正中心有一片翠绿的竹林。 微风晃动瘦竹,竹枝纤长的身姿像名士临风而立,这一片青碧之中,模模糊糊的有个白衣独立的影子。 明见察觉到这里有些古怪,想要进去一探,方才还纤弱的竹枝立时化作杀气腾腾的剑光,将明见给挡了回来。 明见本就为洗涤识海而来,被阻之后,更疑心此处有妨。它誓不罢休,再次冲过去,和剑光缠斗在一起。 霍晅头痛欲裂,整个人茫茫然似乎游移天外,可发生的一切又都是格外的清楚。 明见攻击竹林,是因为她识海深处,竟然有什么东西,是被封锁的。这里,究竟藏着什么? 片刻之间,竹林外的阵法已经被明见破除,竹枝飒飒摇动,连风声都是杀气腾腾,林中隐藏的言灵之力化作金光撞上明见。 这两股力量在识海之中争斗,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扯、蚕食着霍晅的魂魄,痛到了极致,突然间灵魂一松,明见的冷光被一股外来之力拖出了识海。 沈流静一身冷寒之气,揽着霍晅轻靠在自己肩膀上,而方才还冷光熠熠的灵器明见,已经碎成了四瓣。 魏紫一见是他,哆哆嗦嗦的缩在墙角,脸都吓的紫了! 第61章 燃魂 霍晅意识越是清明, 神魂被撕裂一般的痛苦,便越强烈。她轻轻一靠,倚在沈流静身上, 方才的茫然尽去, 像多了一点足可以改天换日的勇气。她在慢慢调息, 也能够自己平静下来, 可落在沈流静眼中, 就完全不是这回事了。 她周身微微颤抖, 沈流静从未见过, 她如此不好。以往她受了伤,戏谑似的蹭在他身边养伤, 可她的心是强悍的,且任何事都胸有成竹, 哪里会有这么茫然的神色? 明见,明心见性,到底在她识海之中,发现了什么? 鳞血剑化作长鞭, 魏紫面前的草地顿时焦黑了一大片,残留的雷火好不容情的燎上了魏紫的衣袍。 魏紫这身衣裳, 是他原型所化,花草怕火, 顿时在地上一滚, 哎哟呼痛不断。 “琅华峰主, 小侯有错, 可只错在被人利用!这灵器可是晏极山之物,小侯是一片好心,送还剑尊……您这弄坏了,小侯可怎么跟剑尊交代?” “装疯卖傻!”沈流静收了雷火,剑光冷厉,径直穿透了魏紫的手臂。“你还敢说,你全不知情?分明是你与人合谋!” 魏紫倒吸一口气,还未回神,那条手臂就被他齐根切了下来,掉落在地上,化成一段牡丹枯枝。 魏紫疼的满地打滚,嘶吼着控诉:“琅华峰主,您怎么能不讲理?本候是一片好心!若是这东西有问题,剑 分卷阅读85 欲望文 分卷阅读8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86 尊会看不出来?你们修真之人,是否欺人太甚!不论大修小修,当我们妖族是可以任意欺压的吗?” 这东西的确没问题,也的确是晏极山的灵物,可霍晅却碰不得! 沈流静眸光扫过他另一条手臂,霍晅定住了神,攥紧他衣襟摇了摇头。 沈流静微微一愣,她的性情向来睚眦必报,今日竟然肯轻易放过魏紫?霍晅退开半步,身躯挺直,但神色苍白,越发显得纤弱,应该是疼到了极致。 沈流静见不得她不好,拧起的眉心折成了一把杀气腾腾的剑,冷厉的目光似乎就要将匍匐在地的魏紫凌迟处死。 “魏紫,本君若真不讲道理,你现在已经是一颗死草!当年你们这些逆妖叛出妖界,撕开界封,到了此处落脚,还妄图效仿魔隙,将这里遍布妖气,成为你们妖族的地盘,事情败露之后,本是要将你们尽数诛灭!你们现在还好好活着,能在修真界有一席喘息之地,你以为是谁的恩德?” 剑光轰然而下,魏紫被剑阵锁在原地,动弹不得,嘴里仍然喃喃不休的喊冤 。 二人到了玄机楼外。此处和街道上不同,妖气十分浓厚,凡人承受不了,就连心智不坚的修士,也时常会被妖气影响。 霍晅推开沈流静,看着呈淡红色的妖气,摇摇头:“数百年前,这里还不叫外道陵,而是云浮山。也算是修真界的一处灵脉所在,想不到现在变成了这副光景。” 沈流静看着她,眼中又藏着许许多多的情绪:“你还记得,云浮山是怎么变成外道陵的吗?” 霍晅疑惑的看他:“我听说,是我师尊的意思。若不然,依照其余各位老祖的主意,这些妖界跑出来的叛逆,心怀叵测,直接灭了也就是了。”霍晅摇摇头,很是不悦,“原本是我师尊的好生之善。在陵外陵,也有封锁这些妖族的大阵,可惜,这些老家伙,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想着混水摸鱼,实在是枉费我师尊当年的好意。” 沈流静道:“的确是不知好歹。”顿了顿,又道,“你今日怎么手软?日行一善?” 霍晅眯了眯眼,眼角眉梢便多了一点不成型的浅笑:“魏紫不敢与思云树合谋,最多是明知有诈,却故意引我入局。你那剑阵废了他大半修为,也就够了。玄机楼的主人是一只千年老龟,别看他乌龟爬,慢吞吞,却是个极有野心的。原先魏紫修为远高于他,老龟不敢来事,现如今魏紫剩下的修为,也就比他高那么一点。够他们两个耍上几十年了,也就没有工夫,再胡来了。何况,当初既然留下陵外陵,由魏紫这样欺软怕硬的软骨头管着,总好过别的一心想要千秋万代一统天下的混蛋妖。” 沈流静心头便有些微妙之感。他自然知道,凭她的身份,这剑道之尊做的实则不容易,可没想到,她那样跋扈飞扬的性子,真的肯将正道都扛在肩上;连陵外陵与修真界的均衡都记在心中。 二人一时无语。霍晅跟在他身后半步,暗暗思量。今日实在不怪她大意。 明见是蘅仙老祖之物,是晏极山的正法灵器,上面没有一丝邪气。她自然没有防备,也万万想不到,明见竟然能伤到她。 这处幻化成竹林的禁地里,到底封锁着什么?那影影绰绰的白色人影,究竟代表的是什么? 她心里隐隐预料到一些,却不能明确,也不敢深想。 她若猜的没错,封印多半是她自己设下的。可是,明见入体后,却将它当成了需要清除的邪物。明见这样误断,除非,这封印和言灵之力有关。 而她自己设下的封印,也只有她自己能够破除,一旦借助外力,那势必损伤神魂。 这种情形下,明见这样的灵物,反而成了伤人的凶器。 如果真的如她所料,这也是为什么,沈流静一直什么也不肯说。 还有那副她幼时的画像,栩栩如生,情思涌动。可沈流静又怎么会是,只凭见过她幼年一面,就能为她耗费百年修为、舍下心头血的狂悖之人? 七星盘正指前方,思云树就在玄机楼中。 霍晅慢慢绕着一缕灵丝,一圈一圈的缠在手腕上,重复而枯燥的动作,压住识海深处那股躁动。 “沈师兄什么时候进来的?” 沈流静道:“你进来不久,我就到了。不过被传送到了……”他一顿,耳根微微一红,接着若无其事道,“被传送到了别的地方。故而晚了。” 霍晅亮出魏紫的妖候令牌,楼主玄寿急忙点头哈腰的将二人请进去。 玄机楼的每一层每一个房间,都有复杂的阵法保护,这也是为什么,七星盘不能准确的定位。 房内空无一人,思云树竟然已经走了。 这千年的老龟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儿,急忙道:“这人怎么不见了?小的也不知道,他可没有出门啊,小的不敢欺瞒两位尊上啊!” 霍晅看他演了好一会儿的“瑟瑟发抖”,才轻笑一声:“感情你们妖族,都是凭本事上位。戏演的越好,地位就越高?个个都是戏精。本尊听魏紫说,着楼里还有一个连住了三月的客人,带我们过去看看。” 玄寿点头哈腰,不敢推诿,忙带到天字房去。 依然是空无一人。 但的确还残存着思云树的气息,还有一点没来得及散开的魔气。 “思云树用了禁术,修为退化,不出明日,就会修为尽散。他潜伏在山中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替暖香侯杀我?值得吗?何况,如今事情败露,他不惜用禁术逃命,难道,就是为了见暖香侯最后一面?” 这个暖香侯究竟是什么人? 霍晅将眼风一扫,在杯盏下找到一道留声符,还未曾碰触,便自行破开。 思云树的声音依旧冷清。 “今日我去,终死不悔。师门所赠,不敢擅留,已全数留在此。一入魔门,重获新生。自此后,世间再无思云树,就如同世间早无白修莹。” 霍晅轻轻吐出一口气:“他是铁了心,要和暖香侯走了?他动用禁术,应当是活不成了。难道,魔门真的有办法治好他?” 霍晅有些许怅然,一面又觉得疑点重重,电光火石间,捕捉到一点影子。沈流静就站在她身后,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她! 地面上,腾起暗红色的阵符,将二人牢牢锁在中间。思云树的半副元婴通体暗红,已经是破碎不堪。元婴坐在阵法中间,义无反顾的点燃魂火,用最后的神魂激发了大阵! 阵法启动,沈流静调动不出一丝灵气,只来得及将霍晅紧紧抱住,死也不松手的那种力道。 霍晅透过他衣裳的缝隙,亲眼见到暗红的元婴,腾起了青色的火焰,一瞬间就将残破的元婴给吞没。 最后,她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黑暗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 分卷阅读86 欲望文 分卷阅读8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87 又有了光明。两个人抱成团,像一颗球一样,不知撞到什么,又一起往下滚。 沈流静已经晕了,摔倒在地,霍晅眼看自己要摔到他身上,急忙想提起跃开,可是周身一丝灵气都动用不得,最后眼睁睁的一头扎在了他胸口上。 两个人七荤八素,竟然都晕过去了。 再醒过来,一轮红色的太阳刚刚露出一个头,沈流静坐在一旁,用树枝生了一堆火。 霍晅心道不好,沈流静一看她那脸色,什么也不必说了。 这里不知何处,他二人都是修真界入圣大修,竟然一丝灵力也使不出来了! 霍晅头昏昏的,满含期待的看着树枝上穿着的肉。 沈流静打破她最后的奢想:“这是一只普通的鸟雀,肉肥味美,没有灵气。” 霍晅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脸,最后痴呆一样的发问:“这里没有任何一丁点的灵气?” 沈流静道:“也没有妖气和魔气。” 霍晅:“……那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第62章 无灵之地 霍晅不信邪, 五心向上,闭上眼静静的感应——根本不能静心,只有烤肉的焦糊香气锲而不舍的钻进鼻子里。呵, 什么灵气, 草木灵气, 日月灵气, 各种灵气, 统统不存在的! 霍晅服气了, 就势往后一倒。沈流静眼疾手快, 忙将手垫在她脑袋下面,被她蹬鼻上脸拿来做了个枕头。 霍晅瘫在绵软的草地上, 生无可恋,一翻身拿沈流静的衣裳盖住了脸。像个闲极无聊在跟大家长耍赖的孩子, 拽着他夸大的衣袖滚来滚去。 沈流静皱眉无奈道:“别胡闹,衣裳脏了,此处没有灵气,可连涤尘诀都用不了。” 往常信手拈来, 竟然都成了天大的难事。 霍晅忙坐起来,摘着头上的碎草, 突然转脸问他:“那你这火是怎么生起来的?” 沈流静难得露出一点无奈和挫败,挽起宽大的衣袖, 露出只剩下半截的丝绸里衣, 被撕扯的像狗啃过一样, 全都用来钻木取火了。 “还真是……”霍晅一拱手, “难为你了,沈兄!” 霍晅一手托腮,道:“思云树留在玄机楼,故弄玄机这么久,就是为了让我确信,他已经投奔魔门。我还真是不负他望,果然上当,一脚踩进阵法里。”她摩挲下巴,面露疑惑。 “他的目的是杀我,可是,这样一个没有妖气、魔气,也没有灵气的地方,能有什么东西,杀得了我?” 沈流静默默的沉吟片刻,一本正经的回答:“饿死。” 话音刚落,霍晅的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沈流静将烤好的鸟雀递给她,霍晅几口吃了,连烤得酥脆的骨头都给吞了。 沈流静等她吃完,才慢悠悠说来:“我方才在这里找了半个多时辰,只找到这一只鸟。不止如此,这林中除了毒杉,就没有别的植物。就算你不嫌弃,想啃树皮充饥,毒杉也不行。” 霍晅:“……” 吃了一点烤糊的小鸟,好像开了个胃,更饿了! 正要开口,又听一阵腹鸣之声,这回却不是霍晅。 沈流静镇定自若,轻咳一声:“这边林子我找过了,我们往前边走,寻找出去之法。” “也只能如此了。” 情势前所未有的严峻,二人被阵法抽空了灵力,还被放逐到没有一丝灵力的地方,和真正的凡人无二。 霍晅也因此显得有些沉默,目光静郁,负手慢慢而行,难得的有了几分隐世高人的稳重和沉冷。 沈流静亦在心中慢慢思量,起初疑心是被传送道修真界的某一处,随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修真界灵气充裕,即便是凡人聚集之所,也会有微薄的灵气,绝不会像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 至于思云树布下的那阵法,沈流静惊鸿一瞥,也能看出,是一个特殊的传送阵。 什么样的传送阵,需要用魂火来点亮?还有阵法启动时,那股特异的香气…… 霍晅蹭着下巴,随口道:“是龙角香。” 沈流静眸光微垂,她眉心皱起,因为腹中饥饿,十分的不耐和暴躁。可随口说的一句,恰好是他也想到了。 人说心有灵犀,果真足以令人窃喜不已。 霍晅没听见他回话,皱着眉抬起眼皮,正好捕捉到他眼中还未消散的、情真意切的狂喜。 霍晅清清楚楚的看见,他低低投下的目光中,有一个长发随风凌乱,神情暴躁的自己。 霍晅转过脸,若无其事的用五指梳理了理头发,扯开嘴角整理了一个温顺恭良的微笑,随后才轻声慢语的开口。 “龙角香是烛龙之角,传闻以魂火燃之,能不经界河,通连三界。到底把我们扔到什么鬼地方来了?我这个师兄,对那暖香侯还真是死心塌地,魂飞魄散也要坑我一把。等我出去了,非得看看,这个暖香侯,是个什么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 霍晅对这暖香侯恨的咬牙切齿,决心一定要撕下他那张妖媚子脸皮,好放在云师兄的衣冠冢前。——不得不说,晏极山的传统之一,就是护短。霍晅心里是恼极了思云树,可又忍不住替他开脱,像个儿子被拐走的老母亲,笃定一切都是狐媚子的错,“儿子”只是受了别人的蛊惑。 霍晅没正经一会儿,就故态复萌,转过脸来,倒退着走,一双眼睛正正的注视着沈流静:“沈师兄,说不定,这就是上苍给我们的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沈流静以为她又得了什么有用的线索,一本正经的问。 霍晅比他还正经:“一个男耕女织朝夕相守的机会。免去痴情人长相思的苦难,脱离情之苦海。” 长相思?情之苦海? 沈流静无奈:“又胡说八道。” 霍晅却突然收了戏谑,一本正经的问:“假如你我真的没有修为,只做普通人,但是能朝夕相处,你愿意吗?沈师兄,你愿意吗?” 她似乎是有点眼巴巴的,像一个担心自己的零嘴被别人分走的馋嘴小孩,说了两遍。 “我自然愿意。”沈流静神色坚定,“只怕你不愿意。” 霍晅道:“说的也是,自己隐居是一回事,被人硬吸光了灵力,丢进这鸟不拉蛋的地儿,算怎么回事?等我出去的,非把这什么暖香侯冷香候拆了不可!” “至于思云树,我是拆不着他了。”霍晅垂下的眼睑中,有淡淡幽光,瞬间便化作虚无。快到,连沈流静都疑心自己是看错了。 一直到暮野四合,二人才找到另一片林子。 还没进林子,霍晅便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天已经黑透了,没有一丝月光。林中不知何物,发出淡淡的清光,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林中草木茂密,二人凑近了一看,才发觉,竟然 分卷阅读8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88 是一片泛着淡光的植株。那股异香,就是这种植物的叶子散发出来的。 阔叶宽大,淡光下能看清叶面上的深色纹路,像是一个一个的“卍”字符。 霍晅辨认了片刻,脸色古怪,转而向沈流静求证。 “这是仙草?” 沈流静并指滑过草叶,流光随着他手指流泻而出,像是坠落在地的星辉。 “相传,千余年前,在云浮山南有一块天外飞石。数十年后,此处生出万花仙草,月色下犹如流星之光,而在日光下,璀璨熠熠,比骄阳还要绚丽十分。不过,可惜,不等仙草成熟,就自行枯萎了。从此后,修真界再也没见过这种仙草。” 二人对视一眼,霍晅道:“后来推算,天外飞石出现的那一年,恰巧是烛龙出世的那一年。这里,和烛龙有关?” 沈流静微微颔首:“送我们进来的,除了那个古怪的传送阵,还有龙角香。” 霍晅借着万花的微光,看了一下四周的植株,大多都不认识,有一些眼熟的,都是十分珍稀的灵草,年份十分之长,放在外界更是珍贵无比。可惜现在两人谁也没有“鉴宝”的心思。 霍晅折了一片叶子,拿在手里当成烛火,突然扯了扯沈流静的衣裳:“那个白胖胖的,蹲在树根上的,是蘑菇吗?能吃吗?它动了!” 沈流静将她一把拽在身后,只见那小白团子慢腾腾的动了几下,从树根上掉了下来,笨笨呆呆的又滚了好几圈,才将自己卡在两棵灵草中间,伸出圆嘟嘟的、像兔子尾巴一样的四肢来。 这家伙长了腿脚也不如不长,实在太短太圆,根本不能着地,只好用白胖胖的肚皮蹦地,一下一下跳着,陡然用力过猛,就跳到了——沈流静怀里。 沈流静捏着小家伙的皮毛,突然脸色微变,将这东西递给霍晅。 “给你。吃了它,就有灵气了。” 霍晅不明所以,接过来一摸,顿时大为吃惊:“这,这是灵?这里没有一丝灵气,怎么会形成灵呢?” 没有灵气,就不能修行,这里数千年的灵草比比皆是,也没有一颗能生出灵元。 “这小东西,到底是什么?” 小团子长的圆滚滚的,身子圆滚滚,腿脚圆滚滚,连眼睛也是又圆又亮。 霍晅可吃不来开了灵智的东西,殷切的让给沈流静: “这小家伙可是好东西,沈师兄,您吃了吧!吸收了它的灵力,也好探查探查这里到底是哪里。” 沈流静自然也不会吃,不过逗她一下。刚接过来,突然脚背一沉,紧接着眼前一白,一片小白团子像是汹涌的白色河水,一个一个抱过来,将他从上到下扒了个严严实实! 霍晅眼疾手快的闪到了一边,看着沈流静被缠了一身的白团子,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沈流静淡定的把手中的小兽扔给了她,转眼间,这些小家伙又“抛弃”沈流静,缠住了她。 片刻后,霍晅坐在树根上,手中拿着万花仙草的叶子,撕碎了喂给下面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先前那个小家伙一直窝在她怀里,吃的舒服了,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就又睡了。 沈流静站在一侧,慢慢道:“是三十六只。四九之数,可有什么玄机?” 霍晅冷不丁道:“沈师兄,你看我们像不像领着一群孩子出来玩耍?我们将来生几个娃娃?” 沈流静脑中本来飞快的过着阵法,想找出与四九之数有关的,她突然一句混话,惹的他面红耳赤。 沉寂过后,又不甘心她总这么得意,老是言语上占他的便宜。 于是慢慢的、四平八稳的道:“将来这种事,你说了算。反正,反正,要你来生。” 随时随地都想偷腥的霍晅顿觉自己蚀了好大一把米。 霍晅极力挽尊,指着一群小团子信口胡诌:“沈师兄,你看这群白嫩嫩的小团子,混着青嫩的草叶,像不像一盘嫩滑可口的小葱拌豆腐?” 第63章 破界而出 天光熹微, 橙黄的日光透过疏阔的枝叶洒照在地面上,低矮的灵草、铺地的绿绒都蒙上了一层金澄澄的暖光。 霍晅饿着肚子醒来,手一抬下意识的揉怀里的毛团子, 却揉了个空。那小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 已经跑了。 霍晅靠在沈流静身上, 悠悠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师兄的诡计, 马上就要得逞了。” 沈流静一夜未睡, 凌晨时分才闭目养神, 他并没睁眼,揶揄道:“寻常凡人要饿死也要五六日。你放心, 就算真的会被饿死,也还要再忍受五天。” 霍晅听完, 更难受了:“我选择立即了断。那些小家伙是什么时候走的?” 沈流静道:“太阳出来之前,突然消失的。” “什么样的灵,会惧怕太阳光?”霍晅靠在树干上,看绿油油的灵草都是青嫩可口, 不死心的问,“你看了一晚上, 就没有一颗能吃的?” 笑意从沈流静眼中倾斜而出:“都有毒。” 霍晅:“我选择被毒死!” 沈流静道:“死物生性为灵,并不会惧怕阳光。依我看, 是时间到了, 它们要回去了。” 霍晅看着那轮过于金黄的太阳, 慢慢思虑:“到底什么样的灵, 会生活在一个完全没有灵气的地方?” 二人思虑了片刻,依旧没有什么头绪,便分开查探,又走出去很久,都没有发现其它有用的线索,只找到另外一片毒杉林。霍晅昂着脑袋,瞪大了眼睛留意着,连半只鸟雀的踪迹都没有。 这里实在古怪。怎么会只有一只鸟雀?既然有树,却没有鸟雀,甚至,连虫子都没有。 这必定不是他们熟知的界。 二人又回到万花树林里,夜晚,第一抹月光出现时,那些小白团子又像流水一样欢快的蹦了出来。这一次,这群自来熟的小家伙轻车熟路的缠着两人,那一只小的,更是毫不客气的又跳进了霍晅怀里。 霍晅揪了叶子,一片一片喂着,白团子们在草地上打着滚儿,翻开软绵绵的肚皮晒月光,吃饱了叶子,就咬着两人的衣角磨牙玩。有的眼疾口快先抢到了,呜呜哼叫不肯松开。其它的抢不到了,一个一个蹦上来,压过去,企图再把衣角抢过来,可惜这些小家伙,都实在太圆太胖了,这个架大概是打不起来,反而滚了一地的小白球。 霍晅怀里那只,本来舒服的眯着,听见打闹的呜呜声,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了一眼,很是嫌弃的又眯着眼躺回去了。 霍晅揉了揉它的软毛,笑道:“这个小懒球……” 小团子舒服的眯起眼,又翻过来,让她蹭蹭肚皮,摸得舒服了,才轻轻叫唤几声,在她手心舔了舔。 霍晅揉着小团子,咽了咽口水:“你说说你,偏偏是个灵…… 分卷阅读88 欲望文 分卷阅读8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89 也不能吃。” 小团子一听这话,猛的扭过头,避开她揉捏的手,跳到地上,一下窜出老远。 霍晅哑然失笑,想不到这小东西,还挺机灵。它跑出去数丈,见霍晅原地不动,又跳回来,揪着她的衣角,往前拽了拽。 霍晅与沈流静对视一眼,急忙跟上。 沈流静依然踏上前半步,将霍晅护在身后,轻声道: “你还记得昨日吗?这只显然是领头的,它一动,其它的也跟着动了。” 可今天没有。那群小团子还留在原地打滚。 霍晅道:“所以,它避开同伴,究竟要带我们去看什么?” 小团子一直往前跑,速度很快,起初二人还能不慌不忙的跟上,后来只好都快跑起来。霍晅百忙之中,还不忘给沈流静拽着宽大的衣袍:“沈师兄,你是不是好久没这么跑过了?” 沈流静无奈的将衣裳拿过来,缠在腰间,随意打了个结,像个要去插秧的农夫。 霍晅差点笑的摔了。 这附近方圆之地,霍晅和沈流静早已探查过,并没有发现别的玄机。可跟着小团子在林子中拐了数个弯以后,就进入一段黝黑的山道之中,穿过山道,眼前豁然一亮,就见一座山石堆垒而成的半圆建筑。 小团子站在门口,不断的朝两人回望,示意二人跟着一起进去。 沈流静拦住霍晅:“我去。” 霍晅牵着他的手,不容反驳:“沈师兄,你看这石屋,上圆下方,像不像一个石冢?” 沈流静早就察觉出来,但修真界早就没有了这种墓葬的习俗。尤其是修士,身死之后,会将尸身兵解,取来去无牵无挂之意。 修士身死,神魂便散了,留下尸身又有何用? 但在数千年之前,却存在这种石冢,这类石冢多会隐藏在高耸深山之中,还会在石冢外围,凿出环护的溪流,取的就是山河为冢的意思,以求灵魂有朝一日能重新轮回,获得永生。 这石冢外没有溪流,巍巍足有十余丈。二人进入大门,甬道昏暗,但十分宽阔,足可以让十人并肩而行。白团子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带路,时而回头张望,唯恐二人跟丢了。 从甬道出来后,便是一间石室,石壁上空空如也。但有斑斓的光影投射下来,霍晅抬头一看,果然发觉头顶穹盖上,画着色彩鲜妍的壁画。 这些壁画没有线条,都是色彩组成,每一种颜色都饱满到极致。红是春霞喷薄,绿是夏叶婆娑,黄是金秋稻浪,黑是冬夜漫漫。 霍晅驻足不过片刻,那小白团子已经急冲冲的跳回来,咬着她的衣裙往里牵扯。 霍晅匆匆扫了一眼,便进了第二间石室。 石室的门框上,镶着银镜,霍晅跨入时,清晰的看见银镜上的自己,眉心一点深紫,只是一瞥之间,两人并一个团子,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四处都是黑沉的,霍晅的声音又轻又快:“沈流静,你看见了?那就是言灵之力。” 沈流静确实早就猜到了。 从一开始,霍晅在魔隙遇险,便有一个环节是断开的——她分明被人暗算,落入魔隙烈火之中,又是如何神魂分离脱身的?只有言灵之力,才能解释。 若不是言灵之力,霍晅数次被人暗算,早就身死了。 沈流静道:“言灵之力过于诡秘,你要小心反噬。” 霍晅还没答话,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绿荫带着凉意,草木葱茏,瀑布如同一条白练从天而下,山石嶙峋,各具美感,二人仿佛置身在山川之中。 这一片疏阔景致当中,供奉着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石像脚下团着一团“水”。这也是“灵”,却和小团子们不一样,它听见异响,懒洋洋的抬起琉璃珠一样的眼睛,瞥了一眼,就又团了回去。像是一条通体透明的大蛇。 霍晅与沈流静对视一眼,再回想石冢外面浅浅的痕迹,便明白了——石冢取山河同寿,这家伙就是石冢外面的“河”,不知何故,却进到了石冢里面,守护这尊石像。 石像雕刻的是一个男子,头戴高冠,面山而立,连脸上的一滴泪痣都如真的一般。他是笑着的,可笑意疏离,带着无尽的孤寂之意。 不得不说,石像雕得极妙,这男子容貌不算十分俊美,但这落拓而略带阴鸷的眼神显露,就增添了诸多魅力。 小白团子不见踪迹,霍晅与沈流静四处查探,没有察觉半点玄机,也找不到出去之法。霍晅正觉烦躁,突然碰到身边一颗朱红色的小树,这颗小树只有一人高,顶端枝桠上挂着一颗朱红色的小果子,已经熟透了,被霍晅这么轻轻一碰,就从树枝上掉了下来,恰好被霍晅接在手中。 红果一落下,小树从根底下冒出一片红烟,从红烟之中,又生出了一株红色的万花嫩芽。霍晅连连退开,可是早就力乏,仍然吸入了不少红烟,沈流静将她一把抓住:“快走!” 然而来不及了,二人身形晃了晃,一齐晕倒在地上。万花仙草飞快的抽出枝叶,将二人包裹在其中。 霍晅醒来时,眼前尽是绯红色的烟雾,万物都笼在烟雾之中,什么都看不清。她烦躁的厉害,张大了口,猛地一吸,就将烟雾全都吸进了肚子里。 水光湖绿,天色净蓝,豁然开朗。 霍晅却愣住了,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吸”这些烦人的烟雾,正站在原地踟蹰,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绛红靴子。 来人蹲下来,和她平视,叫了她一声: “云烛,走了。”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是一愣。男子眼中幽光闪过,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但很快又变得古井无波,看着地上的“云烛”。 霍晅不由自主的应了一声,隐约觉得,自己并不是“云烛”,可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凭本能呆呆的伸出一只手…… 霍晅看着自己的“手”,又呆住了,整个人都是傻的!这个像鸡爪一样的四趾爪是怎么一回事!她,她不是一个…… 她是什么呢?她不是这样,那她又该是怎样? 霍晅被人抱了起来,经过一处水洼时,水面的倒影给了她答案。——她竟然是一只皱巴巴的,长着四只爪子的丑东西! 她怎么会是这样呢? 认知上的冲突与矛盾,让她不断的扭动起来,那人拍了拍小兽的脊背,轻笑一声:“怎么了,小东西,又饿了吗?” 说完,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了新鲜的“美味可口”的滴血妖兽肉,还体贴的喂到了霍晅嘴边。 霍晅闻着这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四只小爪子紧紧的扒着这人的衣袖,速度极快的蹭到了那人头顶,誓死不吃! 男子略有些恼怒,将小兽从头顶揪下来,冷声命令:“张嘴!” 小兽是他的契约灵兽,他一动怒,小兽便察觉到一股撕扯灵魂的剧痛。 分卷阅读89 欲望文 分卷阅读9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90 小兽惨烈的惊呼起来,霍晅虽然被困在幻阵当中,什么也不记得了,但要她生吃灵兽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四只爪子一蹬,长着几根稀稀疏疏毛发的丑脑袋往那人头上狠狠的一撞,却被那人用灵兽法诀惩罚,疼晕过去。 霍晅再次醒过来,再没有先前那么好的待遇,脖颈上戴着一个金色项圈,被粗重的金链子牵着,步履蹒跚,可怜巴巴的跟在主人身后。 一直走了三天,山河辽阔,这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一个闲人。 “云烛”的主人是一个法力高强的仙人,可他不喜用法术,像一个天涯孤旅的独行客,总是慢慢走着,脚下踏遍每一寸河山。 小兽的桀骜让他十分不喜,每过一日,就将项圈上的禁制加重一重。霍晅更觉寸步难行,第三天的晚上,小兽就走不动了,瘫倒在地上。 主人头也不回,将它在地上拖行。 第五日的晚上,他终于回头,冷冷的看着地上血赤麻糊的小兽:“本来是想养个小东西,开心开心,偏偏你不识抬举,实在令我伤心。” 他说完,用两根手指头拎起项圈,想远远的扔了。 “云烛”微弱的呜咽一声,伸出舌头,在他手腕上舔了一下,用血糊糊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乖巧的靠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安详的睡着了。 不知为何,男子改变了主意。他用了许多珍稀灵草,还有自己的修为,救活了这只丑巴巴的小兽。这之后小兽的地位大大逆转,男子对它百依百顺,连头顶都能让它坐着发一会儿呆。 霍晅吃着甘美的灵草,吃上几口,偶尔跑回来,跳上男子的肩膀,蹭一蹭,耍个宝,惹的男子微微一笑,又跳回灵草地里,撒着泼儿的吃。 之前的折磨让小兽差点死去,可它显然没有认识到主人的喜怒无常,依然如雏鸟稚子一样的依恋他、亲近他。 “云烛”长大了,它努力学会了人类的语言。能够口吐人言时,第一句话,就是问它的主人:“您叫什么名字?” 灵兽和主人签订了血约,是能够心意相通的。在这之前,“云烛”向主人撒过娇、卖过萌,要过灵草、讨过灵果,可从来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 在它学会了人类语言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男子的姓名。 男子微微一愣,笑着拍了拍它的头,两根手指头定在它额头上,像是安抚,又像是警告。 “叫主人。” “云烛”不死心,问:“我想知道主人的名字。” 男子眼神微冷:“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就是你的主人。” “云烛”生气的跑开了,可没过一会儿,就咬着一朵美丽的红色小花回来:“送给你,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男子的回答,依旧是:“主人。” 小兽总是不死心。男子似乎对这样的生活厌倦了,有一日破开界封,带它到了人界。 小兽很新奇,以往它和男子住的地方,那样的辽阔。巍峨高山是他们的,潺潺静水也是他们的,那么多灵草、灵果,成熟了没人吃,落回大地静悄悄的腐烂,这都是他们的。可现在这个地方,人那么多,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小小的地方,是属于他们的。 这里的人,贫瘠而又快乐。 小兽惊奇之外,还知道了,主人是男人,而人世的男人,将来都会和女人在一起。 回去以后,小兽要化形了,它原本没有性别,可它选择成为一个女人。 男子垂着眼眸,十分不悦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她不会做衣裳,用褪下来的皮化成了一块鲜艳的红布,裹在身上。红布下面,若隐若现的,是白玉一样的削肩、凝素一样的手臂。 “云烛”满怀欢喜的站在主人面前。 这里只有主人一个男人,也只有它一个“女人”。 和上次它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一样,它化形后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主人的名字。 男子面上浮现怒意,冷冷的伸出一指,定在它眉心,他的力量如此之强,举手之间,就定住了小兽的魂魄。 “再敢如此,本座就叫你魂飞魄散!” “云烛”看向男子,眼睛里的光十分明亮,是绝不肯服输。 可她赌的,是男子对它的情意。 她输的很轻易。 一片白茫过后,霍晅睁开眼睛,面前依旧是冷酷的“主人”,正定在它的魂魄上。 霍晅什么都不记得,被迫以“云烛”小兽的身份,走马观花的看过了这小兽的一生。她自然不想和小兽一个下场,千钧一发之际,脱口而去: “主人,我以前的女主人,她好看吗?” 男子眼神微微上扬,嘴角轻扯,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意:“嗯?你今日,知道怕死了?” 霍晅不要脸,且识时务,“嗖”的一声变回金色小兽,摆了摆小爪子,亲昵的舔了舔男子的手心:“她好看吗?” 男子有点意外,揪着霍晅头顶的一簇金色软毛将她扯了起来:“以往你是那样不驯,今日倒学乖了。看来,任何东西,都是会权衡的,你也不例外。哼,没有什么女主人。这世上,哪有什么样的女人,能配的上本座?” 霍晅暗搓搓的用爪子挠了挠他的衣袖,不吭声了。 这次服软之后,男子对小兽明显没有以往那么好了,虽然依旧宽和,但不允许“云烛”再去舔他的手心,也不允许它再爬到自己头顶上。也时常好几日不见人影。 霍晅半梦半醒一般,觉得自己似乎就是这只叫“云烛”的小兽,可又觉得不是。日常在灵草堆里打滚,偶尔浮光掠影一般闪过这样古怪的念头——我非本我,却又不真切,自己究竟是谁。 直到有一日,霍晅在灵草地里撒泼打滚时,捡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红果。 霍晅刚碰到红果,果子就消失了,脑中浮现一个念头——让他看看它化形的样子。 霍晅不明所以,隐约觉得,做了这件事,会有些了不起的变化。她化成了少女模样,胡乱将红布裹在身上,一手托腮,坐在石头上慢慢思量。赤足垂落在石头边上,清澈的水流慢慢上涨,将她半身都溅湿了。 ——主人对它的喜欢,只是对于宠爱的灵兽的一种喜欢。 他并不喜欢它化形成人,也不喜欢它那毫无掩饰的非分之想,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动了杀念。 该怎么样,才能让他看看她化形的样子,可是又不被主人弄死呢? 这真是个难题。 霍晅想了许久,突然感应到主人就在身后,她吓了一跳,刚要变回小兽,就被主人定住了眉心。 他眼中杀意浓厚,毫不隐藏。 霍晅恶向胆边生,猛然一撞,二人双双落入水中。 男子一愣,瞳中幽光闪现,直直的看向怀中的霍晅。 分卷阅读90 欲望文 分卷阅读9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91 他眼中有痛苦之色,手指抚摸过霍晅的眼睛,茫然的问:“你是谁?” 霍晅身上的红稠散开,漂浮在水面上,像绽开了一朵巨大的红莲。二人都沉在水中,被红绸染红的溪流,将天光掩盖,水底的气息也变得极冷极热。 冷是冰冷的溪流。热是炙热的红绸。 男子捏着她两只手腕,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你是谁?” 霍晅刚要回答,眼前又现出一个朱果,撞进她脑海之中。这个古古怪怪的果子,又有了第二个要求——亲他一口。 霍晅不假思索,头一抬,就亲在了男子唇上。 霍晅一触即放,男子茫然之后,反倒欺身而上,紧紧的追了上来。这一吻,又深又长,男子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纤弱的脊背上,一路滑下,胶着的一吻将所有热血都点燃了。 霍晅急急忙忙的推开她,便又看见了第三个朱果。 第三个朱果,总算没有什么更深入、更过分的要求,只是听他说,我爱你。 霍晅听完这第三个要求,脸都黑了。她鼓着一口气,像一只沉入水底的泡泡鱼。男子幽深的目光直直的望着这条醉人的游鱼,眼中的茫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幽深的浓墨。 他说:“我心悦你,你可知?” 红光炸开,湖水、红布都化作虚无,只有手腕依旧紧紧的被人抓着。 霍晅猛然坐起来,手腕依旧被沈流静抓着,他力气大的惊人,掰了几下都没能掰开。霍晅推开茂密的过分的万花枝叶,将沈流静也扒拉了出来。 沈流静眉心微拧,又过了半柱香,才慢慢醒转。 他脸红的不像话,一见霍晅,就猛的转过身去。又过了片刻,才想起,自己还抓着她的手腕,慢吞吞的、假装若无其事的放开了。 方才的幻境之中,她是“云烛”,他自然就是那不知尊号的神秘男子。 霍晅才是该觉得尴尬的,虽说幻境之中,那女子并非是她,可是……光着的是她啊!他白占了那么大便宜,到底在害羞个什么劲儿? 她轻咳一声:“这朱果是何物?沈师兄可曾听说过?” 沈流静压下面上的红潮,慢慢摇头:“并没有听说过这种灵物。不过,曾有传言,烛龙的情思难化,被抽出之后,会落地而化,数千年难以消散。” 霍晅看向石像,那男子双手交握,原本空无一物,此刻多了一颗幽蓝色的宝珠。 宝珠上,不断的晃过诸多景象,正是之前“云烛”那漫长而又枯乏的一生,与他们在幻境中看到的不同。烛龙化形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见自己的主人,想要问问,他的姓名。 他的主人不喜欢她变成一个女人,不等她问出口,便施展大神通,将烛龙的修为压了回去,叫它永远都是一头牲畜,决不能再化形。 烛龙变回了那只四爪小金龙,它匍匐在地,可幽蓝的眼瞳仍然不甘心的望着自己的主人。 他的主人十分厌烦,他不喜欢不听话的宠物,于是取出它一颗眼珠,放在宝库当做照明的夜明珠。又抽掉了它的情思,随手扔在了地上。 被抽掉情思的小烛龙果然听话了许多,也快乐了许多。因为少了无妄的痴念,便少了许多烦恼。它不识得自己的情思,觉得这棵绛红色的小树苗十分好看,便随便用爪子扒拉进了自己的储物囊之中。 最后,它的主人出了远门,许久不知所踪。烛龙在家里守了许久,想要出门寻找主人,循着踪迹,找到了修真界。 随后,因作恶被诛杀,葬身于此。 “这头烛龙,就是魔隙之下,封印的那条?”霍晅似是自言自语。她本能的厌烦和不喜,当年为封印这恶兽,已经死了太多人。即便是如今,魔门时常动作不断,封魔大阵常有毁坏,每一回都是一场鏖战。 沈流静道:“相传,当年烛龙伏诛时,尸身兵解,的确只有一只眼睛。如今被封存放在不落天。” 霍晅刚要答话,那只小白团子从瀑布中跑了出来,被她一把抓住。 小白团子扭动着,小声呜呜叫着。 霍晅冷笑道:“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根本不是这里生成的灵,而是思云树的剑灵见君!” 小白团子不吭声,挣扎着想跑。 沈流静冷声道:“方才你带我们经过石室,难道就没有发觉,石室上的银镜,能照见本相?你是思云树的剑灵,她见过你,绝不会认错。” 霍晅道:“我起初觉得奇怪,师兄既然要我的命,仅仅将我困在这处没有灵力的地方,并不能算作万无一失。可他已经身死,阵法的力量又只能将我二人送进来,该让谁来杀死我们呢?我昨夜,见到那么多的灵,便一直在思索,这些灵从哪里来。也疑心他会用你来对付我,你是剑灵,已经修成灵体,能够离开见君剑数日不归。最重要的是,你对师兄忠心不二。思云树只要吩咐好你,在阵法大开时,让你悄无声息的跟着我们一起被传送到此,再暗中伺机杀了我们就是了。” 霍晅微一挑眉:“只不过,师兄也不知道,到底这里是哪里。更无法预见,你进入这里之后,竟然被限制了力量,一点杀招都用不出来了。” 见君羞愤欲死,岂止!它堂堂的剑灵,一进入这里,就变成了一个软绵绵、没有任何杀伤力的蠢东西! 这圆滚滚的模样,是真蠢! 见君挥舞着胖乎乎的身子,“张牙舞爪”,落在别人眼里,却像个背上痒痒又够不着的毛球,十足滑稽。 见君挣扎不开,怒急之下,竟然放出自身本就所存不多的灵气,攻击霍晅。霍晅早就防着它,急忙躲开灵剑,挥动着树枝,猛地将见君给拍了出去。 毛球落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霍晅扛着树枝,原本还想查问它出去的办法,见君却突然自行散了全身的灵气,转眼间化成灵气消失了。 霍晅心叫不好,那三十六只小毛团子,浩浩荡荡的冲了进来! 沈流静抓着她,二人一路狼狈奔逃,钻进石室之中。霍晅跟见君进来时,便发觉左侧有一颗古怪的红宝石,疑心是阵法的触动机关。上前猛的一压,果然打开了。 侧边的石室里,停放的是云烛主人的衣冠冢。 云烛深信,主人是被修真界之人暗害,一心想为他报仇,才在修真界四处作乱。还在这里,为他设了一处衣冠冢。 云烛连他穿剩下的衣裳都没有。 只有偶尔一次,主人用它的手上的一块皮化成了一把折扇,它便扒了自己周身的皮,当做主人用过的东西,安放在衣冠冢里。 小白团子追到侧室门外,一个堆一个的守在了门外。最后,“水灵”也过来了,盘踞在石室门外。小白团子呜呜轻叫,愤怒不已,一个接一个义无反顾的蹦进“水灵”的口中,被它 分卷阅读91 欲望文 分卷阅读9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92 吞噬。 水灵吞噬了灵气,越来越大,这些灵力全数汇集在它一个人身上,最终变成一个黑金石钵,将二人困在了中间。 二人明知有祸,可没有一点灵力,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水灵恢复成了灵器。 这些小白团子,都是烛龙收集的,已经有了“性灵”的灵器。 这里,原本也不算是什么未知的“界”,根本就是烛龙的储物囊。 烛龙在界囊中,安放了主人的衣冠冢,又安放了四九之数的灵器守护这衣冠冢。只是烛龙身死之后,界囊中没有了灵气,这些灵也就退化了。 见君的目的,就是激怒这里的守护灵,让它们误以为霍晅二人要对衣冠冢不敬。 果然如此,这些灵以永久消逝为代价,让石钵现出了灵器本体,将二人困在了石钵中。 霍晅想明白这一层,实在有些一言难尽:“若是烛龙知道,它的主人只是拿它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宠物,还会这样吗?” 沈流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也不知。”但这种蠢事,他做过了。 他又道:“我也庆幸,我不是它。我在意的人,从未这样伤我。” 霍晅轻哼一声,心想,那是自然。她可是最舍不得他伤心,自然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于是,生死之际,霍晅又嘴抖了,问:“好看吗?” 沈流静正查看石钵上的符文,转过脸来:“什么好看吗?” “水底下。那个我。” 沈流静猛的转过脸去。好半晌都没有再说一句,连呼吸声都是轻悄悄的,唯恐霍晅再唯恐天下不乱,说些更叫人面红心热的话来。 比起羞涩,他更怕的是,轻易就被她一静一动、一言一笑激起了满腔的热血,不流泄轻易不能再冷凉下来。 他看符文,却根本什么都没能看的进去,看了这个,马上又忘了前边的。刚看了一眼,就又想起红波潋滟的水底下,那一览无余的风景……那虽然不算是她,可也算是她…… 片刻,霍晅悠悠的叹了口气:“这个烛龙,真的是……我知道烛龙喜欢用毒,可这个石钵,用得着也使毒吗?” 沈流静心说不好,急忙凝神细看,不等查看明白,石钵内壁上,现出了无数眼睛,一睁一合,散发出一股怡人的兰香。 沈流静用衣袖捂住她的口鼻,飞快的扫视符文,不出数十息,头痛欲呕,眼前浮出重影。这毒雾的威力,竟然施展的这么快。 沈流静割破手腕,将血液送到霍晅嘴边。霍晅慢慢转过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别怕,我们不会有事。” 沈流静哭笑不得,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种笃念,可还是笑了笑:“恩。你说的是。只是,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霍晅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问:“关于我的记忆吗?” 沈流静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你大概猜到了,我丢失的这段记忆,和言灵之力有关,所以,你不敢贸然说出口。若是我自己下的封印,便只能由我自己打破。言灵之力的反噬,非同寻常。” 沈流静将滴血的手腕送到她唇边,却被她轻轻避开。他再没有力气追着送过去,手无力的垂下。 霍晅忽而轻轻靠在他肩上,苍白手指团起他垂落的衣袖,紧紧揉成一团,捏紧手心里。 “我知道你必定不会同意,哪怕与我共死,也不愿意……”她轻轻摇头,“沈流静,我要食言了。若秦芾出山,你就再想个名目,撵她回秋光淡去。我就算死了,想起她还自在的在外面逍遥,也浑身不痛快。” 她如此说,沈流静大急,微弱无力的抓住了她。 可手上没有一点力气,被她轻而易举的拿开了。 她从衣袖中,拿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起来的朱果,一口吞了进去。 她额心飞快的涌上了一层黑气,这朱果是烛龙的情思所化,根本就不是修士所能吞噬的。 可这其中也蕴藏着巨大的灵力! 霍晅恢复灵气,眉心一点紫气越发明丽,像一团紫色的火焰。 霍晅仍然靠在他肩上,一字一字清晰的吐字,语气低沉,音调也有些迟缓,可却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今朝立下誓言,在此封剑。剑出之日,便是秦芾出山之时。” 这一言既出,二人面前便现出金色大字,首尾相接,慢慢转动。这便是言封。 沈流静这才恍惚记起,都说霍晅与天剑共神,做了当之无愧的剑道魁首,天道六门都要尊一声剑尊。——可却几乎从未有人见过,她施展三千霜华。 即便如此,也无人敢质疑她剑尊之名,因为,即便不靠那把剑,她的剑法,也足够精纯。 饶是在如此境地之下,沈流静也难免生出几分哭笑不得的荒谬之感。 堂堂的剑尊,竟然自行将天剑封印,这样胡作非为的悍勇,还真的像她的手笔。 霍晅额心的黑气越发浓郁,沈流静阻止不了她,心头反而宁静下来。 假如她要他活,他便活。若没有她,活不下去,便一起死,也就够了。生死,又算什么大事? 她今日能为他去死,他也能够。 霍晅动了言封,慢慢站起身,不见如何动作,便亲自击碎了自己的封印,将手伸入了光华流转的金色字符当中。她一碰触,金符便随之炸裂,越深入,金符碎的越多,最后,金符尽数炸裂,一柄通体流光的宝剑从中而现。 她提着剑,转身看他,面上还有一点小得意,大概是叫他好好欣赏她风姿的意思。剑光太过璀璨,将她的容颜都掩盖,沈流静不自然的眯了眯眼。 分别时还太小,她就已经那么厉害。重逢后,他也从没见过,她用这把剑,即便是棘手的敌人,她随手折一段桑枝,便能使出最精妙的剑法。 一旦拿上这把剑,沈流静才知道,为何,天道六门都要心甘情愿的恭称一声剑尊。 她比以前,更厉害了。 剑光如虹,剑势方起,已经将石钵打碎,切成了一块儿一块儿的破石头。 石钵外面,堆着一堆已经失去灵气的法宝,正是之前那四九之数的“灵”的本体。 霍晅被这东西害惨了,憋着一口气,一出来,先将那“主人”的石像切了切——若不是他到处晃荡,那烛龙怎么会跑到修真界,平白无故的一千多年都不得安稳? 最后又开了袖囊,将那些灵草,不管什么年份,什么毒性,一股脑的都扫荡了。 最后,才心满意足的劈开了界封,天剑不知从何处而生,本就是烛龙天生的克星,自然能轻而易举的破开烛龙的界囊。 霍晅已站立不稳,沈流静搀扶着她,从中出来,恰好落在紫妖候的洞府外。 魏紫苍白着脸,还被剑阵困在其中,动弹不得的小声喊冤。 魏 分卷阅读92 欲望文 分卷阅读9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93 紫一见沈流静,刚要求饶,就见霍晅眉心黑的可怕,脸色又过于苍白。他急忙闭了嘴,唯恐被沈流静迁怒。 沈流静抱着霍晅,单膝跪地,除她之外,什么都不入眼中。 霍晅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沈流静,万一我真的死了,天剑会回到三千咫后面的千秋万仞之上,你去试试,能不能和它共神。” 沈流静不答。她大约是在担忧,他会随她而去,也怕剑宗那些人为难他。 她的玩世不恭,从来只在表面。内心却从来都是始终如一的温柔和体贴。 霍晅难受的厉害,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沈师兄,你说,我今年也未必是本命年,怎么会多灾多难的这样厉害?” 第64章 言灵血封 什么叫做未必? 活的太长, 连自己的年岁都忘了? 沈流静道:“你今年是五百七十三,自然不是本命年。” 霍晅“咦”了一声,奇怪道:“你怎么记得这样清楚?” 沈流静微微苦笑, 她以为, 她的命牌是在哪里?她的本命灯又在何处? 那命牌上的所有, 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何况是她的年岁? 霍晅看他又不说话了, 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哎哟, 我觉得脑袋里有好多水, 一晃一晃的,你听, 还有水声! 沈流静沉肃着脸,一把抱起她, 刚要发出无极令,令天道各派都汇聚剑宗,想法救她,三千霜华却突然颤动起来, 剑锋寒光直入她眉心。 这把天剑竟然将她眉心堆积的黑气,全都吸走了。 沈流静紧紧抱着她, 既觉惊讶,又觉在意料之中, 这把剑早已认她为主, 又是烛龙的天生克星, 能够吸走烛龙的情思, 也并不为奇。 他心头狂喜,此时此刻,才散开了心神,方才那股无着无落的痛楚却仍然缠在心口处。叫他无从发泄,只能紧紧捏住了身旁一块石头,将这石头都捏了粉碎,石屑陷入他手心,都浑然不觉。 那股黑气缠在剑身上,许久不散。 霍晅本就是在勉强支撑,此刻沉沉的靠在沈流静身上,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了,缓了许久,才道:“这把破剑……它也不早些动手,害我交代了这许久的遗言!” 沈流静听不得她这样胡说,可看她一身汗水,必定是疼极了。 这些年过去,那个连牙齿咬到舌头都要哭疼的小姑娘,都能忍得住这样的痛苦了。 他难受的要命,随手撤掉剑阵,不留意间又把魏紫的另一条胳膊给斩断了。 魏紫哪看不出来,这位要他命的真尊正和自己较劲,敢怒不敢言,还要晃晃悠悠的跪端正了,恭送这两位“魔王”。他两边胳膊都没了,人棍一样折在地上,显得格外的身残志坚。 总算是把这两尊“杀神”给送走了。 沈流静自然不欲留在外道陵,妖族的地盘上,随手掐了个诀,却被此处无处不在的妖阵所误,竟然落在了湖里。二人都被铺头盖脸的冷水,浇了个激灵。 霍晅本就昏沉沉的,冷不丁灌了好几口冷水,好容易缓过气来喊:“天啦,你是要谋杀亲妇了!” 沈流静心疼坏了,忙把人捞起来,护在怀里,捏了个诀给她烤干了湿淋淋的衣裳和头发。 霍晅被冷水一浸,倒打起一二分精神来,笑盈盈的望进他眼睛里:“怎么?刚才在水底下,还没看够?” 沈流静踏水而行,沉默不语。 霍晅周身疼,又看不得他沉郁的样子,故意闹他:“那可不行,我不太爱幕天席地的。我那三千咫洞府之中,有一处温泉,里面生着千叶莲花,人若泡在里面,若隐若现,才叫情趣。你若喜欢鸳鸯戏水,赶明儿……” 沈流静垂下头,堵住了她所有言不由衷的戏谑。 一颗老去魂魄都为她重新跳动,渡出去的是数百年沧桑,回流的是一腔新鲜热血。 霍晅坐在石头上,身子摇摇晃晃的,撩起衣袖擦了擦嘴,半晌才叹了口气:“嘶……好像破了……” 沈流静脑中轰的一下,再不能故作镇定,从耳朵一直红透了脖子。 “先出外道陵吧!” 霍晅轻轻嗯了一声,乖巧的张开双手,理直气壮的要抱抱。 她又伤又疼,总不能自己走回去。 沈流静连眼睛都是红的,将人抱在怀里,缩地成寸,这次总算对了。一出了陵外陵,那两颗歪脖子老桑树忙躬身下腰,殷切的齐声道: “恭送尊上,欢迎您下次再来。” 霍晅笑不止,若有似无的气息扫在沈流静耳边:“魏紫这辈子,恐怕再也不想见到我和你了。这两位树大爷,还要我们常来。” 她气息十分微弱,这句话说完,不可抑制的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沈流静心疼道:“你先睡一会,我带你回空镜墟。让宗主为你看看伤。” 霍晅笑盈盈道:“去见你大爷呀?这么快就要上门见长辈?”她顿了顿,垂落的羽睫掩住了星瞳中的深幽情绪。“还是不要了,太快了!我也没有上门礼。青莒峰上无尘月,你大爷把你如珠如宝的供着,我若是空手去,怕他撵我出来。” 这理由不太像话,沈流静自然知道,可一时也没有料到,她方才生死之间,竟会这么快就藏住了心思。 故而,越是口无遮拦信口胡言的人,藏起自己的心思来,任是谁也看不透的。 沈留情擅医道,可称得上数一数二。霍晅到底是折腾过,先是强行融合情思,动用了其中的灵力。后来又全力劈开界封,又被天剑剑气入体,吸走了情思。 若不让沈留情看过,他又怎么能放心呢? 可霍晅依旧是笑眯眯的,唇边的梨涡那样可人,偏偏言辞坚拒。 沈流静怎么拗的过她?只好妥协,让她小睡片刻,他送她回晏极山。 霍晅眯了会儿,冷不丁的道了一句:“我们偷偷回三千咫,若是叫师弟知道,必定又要啰嗦。我怕他了。” 沈流静果真悄无声息入了晏极山。净白祥云掠过九鼎群峰,最后落在三千咫外。 三千咫四面陡立,如一柄从天而落的巍巍神剑,立在高山之巅。三面无路,只有东方石阶入云,近乎直立。沈流静抱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走,像是踩踏在通天阶梯之上。 半山上,一青衣男子乌丝垂散,随风撩动,一步一阶,从三千咫上下来。 他与沈流静,狭路之逢。各有一缕惊诧随风而过。 青衣男子唇角一点淡笑,来的极快,散去的更快,躬身见礼:“阁下可是琅华峰主?在下桑茵。剑尊如何?” 桑茵,乃是霍晅座下首徒。 有风吹过,千树万树的紫合欢都拂动,一缕云絮一样的花瓣落在了霍晅唇边。沈流静垂下眼眸,单膝跪地,轻轻拿掉了这 分卷阅读93 欲望文 分卷阅读9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94 花瓣。 这是来接她的人。 霍晅惊醒,神色间掩藏不住的疲倦,见到桑茵,也略有些吃惊,继而笑着脱身,稳稳的站在山道上:“琅华师兄,既然茵儿来了,您便先请回吧。” 看她这勉强支撑的阵势,他若不走,她是不肯好好休养了。 沈流静只好转身下山,她眯眼笑着,给他一个盒子:“沈师兄可要回山之后再打开。” 霍晅靠坐在山石上,伸手揉了揉眉心,很是头痛。 她这个大徒弟,自入山之后,便一直修行修行,苦修苦修,闭关闭关,进阶进阶,霍晅真的,见他的次数用一只手数光了。 “为师不是传信给碧沉,怎不见他?” 桑茵一听她问,嘴角立时凝结出一点货真价实的笑意:“三师弟似是有点心魔,功法不畅,下山入世去了。二师弟不放心,追着他去了。” 霍晅慢慢的往前走,半晌上了三两个台阶,还倒退回一个:“你三师弟二师弟叫的亲热,怎么从来不叫一声师尊?” 桑茵伸出手,搁在她手边。 霍晅磨了磨牙,扶在他手上,又问:“我记得,你的真身,好像是一头毛驴?哎,怎么能用一头驴身堪破大道呢?” 这下轮到桑茵磨牙了。他无奈的向前一步,转身跪在石阶上,道:“您伤势不轻,弟子背您上去。” 霍晅靠在山壁上,望着布满天阶的合欢,像一片紫气,盘绕在天柱上。极目远眺,目力所及,都是紫合欢。 霍晅摇摇头:“你去请你孟师叔过来。为师自行上山。” 桑茵只得退下。 孟子靖自前日起,便有些不详之感,听桑茵来报,这倒霉师姐又受了伤,恨不得捶天顿地: “你这师尊,从小时候,我认得她起!每次出门,势必都要把自己弄的血赤麻糊的再回来!” 道冲本来醉醺醺的,听说她连天阶都走不动了,哪还有半点醉意? 三人到了天阶下,只能弃云步行,一路小跑带踉跄,却硬是追不上。她停歇的地方,山石上有一处喷溅而出的血迹。 孟子靖心忧如焚,偏偏三人一路追赶,却只在天阶尽头,才追上了她。 霍晅本是逆光而立,听见脚步声,笑眯眯的转过脸来,招了招手:“哟,师弟,好巧!” 孟子靖气的要命,使出吃奶的劲儿,对这倒霉师姐狠狠的说了一句:“我……呸!” 霍晅看他气的简直要犯羊癫疯,唯恐他那一套婆婆妈妈长篇大论,当机立断,吐出一大口血来,叫他知难而退。 孟子靖果然什么都吓忘了,并道冲真君、桑茵三人轮流为她护法,半夜时分,霍晅睡去,孟子靖与道冲方才离开三千咫,嘱咐桑茵尽心守着。 那两个一走,霍晅便睁开了眼睛,手心紫光流溢,开了洞府之中的大阵。 桑茵便挡在了阵法外,也不意外,一撩衣袖,便守在了洞府之外。 霍晅眉心紫印微闪,神魂便进入了识海之中,穿过幽蓝的天幕、嬉戏的游鱼,淌过了银白的流沙,站在了那片被紫光封锁的竹林外。 这便是她不知何时,曾立下的言封。 她伸出手,折断了一株言灵之力幻化而成的修竹,青碧的竹竿化成金色符文,最后碎裂,落入流沙之中,犹如一地金沙。 第65章 小沈与小霍 沈流静回到山中, 还未落定,便见沈留情焦急的等在山外。见他安然无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听说昨夜剑尊从陵外陵出来, 受了重伤。” 沈流静略感惊异:“宗主是如何得知?” 沈留情道:“还不是孟子靖不放心?正儿八经的发了帖子, 请我务必要前去晏极, 看看剑尊的伤势。呵, 自当年剑尊将你撵下山, 孟子靖当年就算是被魔修重创, 都不好意思来向本座求医。这回反倒亲自求到本座头上, 可见剑尊确实伤了。” 沈留情痛心疾首:“她先前不过小伤,稍稍养养就能好的, 你又是心头血,又是百年修为。现在都这样了, 我真怕你一不小心,就放干了自己的血啊!” 沈流静:“……” 沈留情捋了捋胡子,哀叹人生多艰:“本座和孟子靖,真是同病相怜, 做了什么孽,要做你大爷?不过……他做的孽比我多!哈哈哈, 他做的人什么倒霉师弟!” 沈留情幸灾乐祸的大笑而去。 沈流静正欲回青莒峰,却在半山被人压下了云头。 薛逢一脸惊愕, 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方才遇见宗主, 听闻剑尊受伤, 是你亲自将剑尊送了回去。” 沈流静微微拧眉:“薛峰主, 慎言。不可外传。” 薛逢一摆手:“沈流静,我这秃头只是看起来傻,我又不是真傻!问你,前几日,你是否留在晏极山?你,你和剑尊说什么了?” 沈流静略感不明,拧眉看着他。 薛逢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我怎么听人说,你与剑尊言笑甚欢,甚至还有人传,你与剑尊是不打不相识,如今好事将近?” 沈流静眉峰拧起,可眼中却有了些笑意波澜。明知不是,可只是稍微想一想,就莫名的心悦,阻挡不住心底的喜悦。 薛逢一看他这幅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你看你这一脸春意荡漾的德行!你忘了之前那个了吗?沈流静,都说你静心静行,没想到,简直衣冠禽兽。你先前看上剑尊的徒儿,如今见了人家师尊一面,就不要之前那个了?” 沈流静:“……” 他无奈道:“薛峰主,剑尊的三位高徒都是男子。 ” “她不是剑尊之徒,你就能始乱终弃了吗?”薛逢一模光头:“那你勾搭的那是谁?剑尊的徒孙?那也不能,哪有这样的修为?” 沈流静慢慢道:“剑尊。” “哦哦,剑尊的徒孙?”薛逢一脚踩空,摔进了水里,半晌才漂浮出来,露出一个油光水滑的秃头。 “剑,剑尊?我的娘……呸,呸……” 这一整日,薛逢都处在一种漂浮不定的梦游状态之中。 他原以为剑尊与沈琅华是如何的相看生厌、王不见王,却不料,人剑尊早就有了策略。隐姓埋名,偷偷潜入晏极山,装疯卖傻不过几日,便轻而易举的将沈琅华给收入囊中。 薛逢脑中那一出始乱终弃的三角戏码,顿时便衍生成了剑尊对沈琅华一见钟情,而后穷追不舍的痴情戏。 沈留情去了晏极山,连夜传信回来,留音鹤言,虽未见剑尊,但孟子靖神色宁和,未有重负,想来已经大好了。 沈流静坐在一片红中,摩挲着手中的红绸,眼底是一片炽烈的笑意。 留音鹤在他手心,他想问,她何时出关。可留音鹤刚出去一箭之地,就被他捏了回来。 分卷阅读94 欲望文 分卷阅读9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95 何必问?若是想见,他便闯上三千咫。 桑茵也好,孟子靖也罢,谁能拦的住他?连她自己也不能。 她既然直面而上,既然并不在意从前之事,他也再不会放手。 这一次,哪怕是她后悔了,他也再不会放手! 霍晅坐在银色流沙之中,在她自身识海之中,不必掩藏言灵之力,眉心的紫印强盛到极致,现出半朵莲花印记来。 她似乎,是天生便觉醒的言灵之力。 也不知为何,即便是蒙昧无知时,她也从不曾显露过自己的这份力量。就连师尊也不知道,她竟然早就觉醒,便在年少时,就对自己下了一道言灵血封。 ——大道无情,她生来便是要站在剑道巅峰,叫那些嘲笑她、诋毁她、蔑视她的人仰望的。若有情动乱,遗祸道心,必忘之! 绝无不舍。 她那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最多比别的孩子多了些指天骂地的野心。哪知道,情是什么? 自然以为,情之一物,和她喜欢的肉、喜欢的宝珠、甚至是怕疼,一样,都是可以轻易舍弃的。 竹枝中,那白衣虚影越来越清晰,原本只是一个侧影,此刻转过了正脸。少年眼神纯净,唇边一个可人的酒窝,一见她便露出欣喜笑意,悦然拱手道: “霍师妹。” 正是少年小沈。 她与沈流静的初见,便是少年时,少渊山上山花烂漫,汇聚了多少天南地北前来历练的筑基修士。 霍晅那时还喜欢桃花,和他那副画上一样,将自己装扮的一身粉蓝嫩色,腰间垂落的是琉璃珠环。嫣然一笑,一派正道仙子的风姿派头。 小霍算得上第一次出山,背着蘅仙老祖那把红光潋滟的鳞血剑,一路之上已经是招摇过市。一入山,更是惹的一群“识货”小辈趋之若鹜,众星捧月似的围上来。 小霍面上含笑,神色却尽是些淡淡的不可察觉的敷衍。她与众人笑谈,不经意间,便发觉有一名修士头顶有一点古怪的紫光。 她自幼觉醒了言灵之力,自然知道,这紫光别人是看不见的。因此,这人故意过来献殷勤,她便爱理不理的吊他胃口。 她正暗暗观察此人,年少的小沈便带着他脸颊边的酒窝,板着一张俏生生的小脸,站在了众人面前。 他年幼时,笑与不笑,右颊上都有一个酒窝。这个酒窝生的十分合霍晅的心意。 不过小霍也是年幼,还不知道美人难得,因此并没有多看几眼,反而满心都在那头顶有紫光的修士身上。她假意夸了句小沈的名字,先行离去,特意落单。 那修士果然尾随而至,一出手就是杀招。小霍与他交手,发觉此人竟是魔修的路子,她此刻才明白,这紫光正是昭示,此人被人夺舍。 这便是言灵一族的特殊之处。 正灭杀此人时,小沈来了。 小霍当机立断,只言片语拖住小沈,强行将此人杀了。 山中竟有魔修,小霍对正直的小沈印象不错,正欲解释,被惊动的修士聚拢过来。她发觉,这些人中间,有六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头顶都有紫光。 小霍暗暗揣测,不知山中还有多少修士,是魔门中人假扮,她那时也不知道,他便是沈崔嵬之子。于是三言两语,用蘅仙老祖压住了沈流静。 沈流静不信她那一套说辞,可不知为何,最后也并没有强行追究下去。 小霍没有暴露自己发现了魔门中人,暗暗留心,偶尔出手,灭杀一两个落单的魔修。可这法子却不好常用,人人都知道,她是蘅仙老祖的爱徒,自然不能叫人发现,败坏了师尊的名声。 这之后,一名被魔修夺舍的修士向同门下杀手时,被她撞见,动手时,却一时不慎碰到了少渊山上的禁制。 小霍拽着小沈的头发,将他一起拖进了禁制里。 这禁制里十分古怪,黑乎乎的,即便修士目力远超常人,也什么都看不清。 小霍精通阵法,剑术更是远超几位师兄,炼丹符箓都各有涉猎,小小年纪,也算得上是博采众长。偏偏,对禁制一道,硬是一窍不通,即便是最简单的,也难以看的明白。 若是历练时碰见了禁制,便只能依靠灵力的波动避开,此时被困在禁制当中,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力也使不上。 小霍看不懂,见他“呆呆”的坐着,便叹了一口少年愁,盘腿一坐,掏出肉干慢慢咬着。肉干很是富余,她还好心的递了一块给小沈。 小沈正在凝神拆解此间的禁制,自然没有理她。就在有了一丝头绪,能解开第一重禁制时,霍晅突然“呀”了一声。 她最怕疼,偏偏又是那种连针扎一下,都比别人疼的体质,一下咬到舌头,眼泪汪汪的要哭。 小沈方才抽丝剥茧一样,闪现的灵感,顿时被惊扰的无影无踪,再要去细抓,却是无迹可寻。只能前功尽弃,从头再来。 少年带着他的小酒窝,偏着头,很是恼怒的看向小霍。黑暗里,小姑娘的轮廓看不分明,盘坐在石头上,像一条可怜兮兮的小狗,可那一双明亮的星瞳,在暗处,就像一双玄色的星。 恼怒的小沈,不经意间,撞进这双眼睛里,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隐约是知道,这小姑娘的身世,父母双无,唯有一个待她如珠如宝的师尊。 小沈想,她生来,已经比别人失去的多了些,娇惯些,也是应当的。 何况,她还有一双这样纯净的眼睛。 第66章 瘴猊 小沈默默的转过身, 继续拆解禁制。 小霍不知他在用功,又是个跳脱的性子,拉着他说了许多话。 她吃吃睡睡, 偶尔借着青龙小镯的光看一会儿闲书, 这样混过了三日。小沈却在狭窄的洞里, 拆解了三天的禁制。 自然, 偶尔也有被她打断的时候, 但终于还是解开了。 小沈少年老成, 硬是一句话也没和她说。 小霍出了禁制, 欢畅不已,吐息间都是山林草木的清气。她伸了个懒腰, 衣袖滑落到手肘间,露出半截莹润的手臂。 小沈原本要和她道别, 只是随意一瞥,便转身走了。 小霍嗤笑一声,刚出了林子,就笑不出来了。被困在少渊山禁制的三日, 她发觉,少渊山中, 多了一个封锁大阵。 这封阵将他们困在其中,连她求救的师门符都放不出去了。 小霍轻轻拧起了眉, 自然知道自己过于大意。少渊山乃是天道弟子们历练之处, 山外自有禁制, 魔门中人不能轻易进入, 魔门这次大费周章,派了这许多人夺舍潜入,自然不会只是为了杀几个筑基小修。 若说这些小修之中,有什么算得上分量的——小霍矜持的摸了摸下巴,自然也只有身为晏极山山主 分卷阅读95 欲望文 分卷阅读9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96 、问心令令主的蘅仙老祖爱徒的她了。 独木不成林,如今情势严峻,小霍早收了那副不可一世的自傲,本想集结众人共商对策,却在迎仙指路石那里,被一群魔修包了个圆。 这是一场鏖战。小霍仗着鳞血剑,还有一派自创的不要脸不要招式的“杀人为第一首要”的准则,硬是杀了一大半。 剩下的几个看她力竭,连鳞血剑都拿不动了,气势大涨,正要招呼同伴动手杀人,小霍又祭出了数十张极品雷鸣符! 这是蘅仙老祖交予她保命的,小霍自出生,丹药符箓从来不缺,哪知道这一张就要一百灵石。她也不心疼,全都打了出来,除了一个逃开的,其余几个都被雷光轰炸成了碎肉。 其中一个魔修,肠穿肚烂,血淋淋的肠子还套在另一名魔修的头上。 剩下的那个正要叫人,便被小沈一剑穿心,挑在了迎仙指路石上。 他抓起霍晅,往山林里奔,一路上也遇见不少修士,各个火急火燎,像被烧了屁股一样,也顾不上奉承她这个蘅仙老祖的爱徒了。反倒是从来不冷不热的沈流静,一直护着她。 小沈冷肃的道:“方才围杀你的,都是被魔门弟子夺舍之人。你之前杀的那个,也是吗?” 霍晅点点头:“他们在跑什么?” 小沈眼神更冷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既然早就发现有魔门中人混入,为何不早些回禀师门?” 霍晅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你别勒的我这么紧,我肩膀快断了。” 小沈脚步更快,手中力气更大,可语气之中满是无奈。他深深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个怪不懂事的、被大人宠坏了的熊孩子。 “山外异动,有毒气,十息致命。少渊山中有禁制,已自动启发,但禁制难以支撑,在慢慢收小。我们要躲到禁制之内,等禁制稳定下来,在从长计议。” 霍晅冷不丁给他喂了一颗极品补灵丹,小姑娘发自肺腑的道:“沈流静,你真好!” 丹药入口即化,小沈没想到,她当日分明那样敷衍,却仍然还记得她的名字。 况且,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情真意切,没有一丁点敷衍。 小沈耳尖有点红,想问问她,好什么? 可这种情形,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口。 禁制终于停了下来。近二十来个筑基修士挤在山洞里,面目惊恐的望着外面张着大口、吐出流涎的恶兽。 原来,山外的毒气,就是这恶兽发出来的。 那些魔修潜入山中,便是得到消息,原先被镇压在少渊山下的恶兽,要出来了。原本是想将这恶兽驯服,收为魔门所用,却没想到,这恶兽一出世,便将积攒了数百年的毒气全都放了出来。 这些个来“降服”恶兽的魔修,还没来得及和恶兽打个照面儿,就被恶兽的毒气先给“降服”了。 小霍一手支颐,慢悠悠的道:“哎,眼睛瞪得铜铃大,张开了血盆大口,流出的口涎像一条小河……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两个胆小的女修,“嘤嘤嘤”的就哭了出来。 小霍听的烦躁:“别哭了,再哭,这恶兽破开了禁制,第一个吃的就是你们这种被眼泪洗干净的。” 那两个小女修,连哭都不敢了,不时的抽噎一下。 小霍刚要打开储物袋,那些灵丹出来,就被小沈拉住了手腕。 小沈无奈的道:“你便没有发觉,这里有什么异样?” 小霍闭目凝神,片刻惊疑不定的问:“这里,怎么没有灵气?” 小沈道:“山外都是毒气,我们在禁制之中,才无事。兴许,是前辈留下的这个禁制,为了屏蔽毒气,将灵气也一并阻隔在外了。” 没有灵气,也就是说,他们现在靠的,就是体内仅剩不多的灵气。 小霍打开储物袋,掏出了一个灰扑扑的桃木墩子。她蹲在墩子上,和那天在黑乎乎的禁制中一样,像一条可怜兮兮的小狗。 众人见她如此浪费灵力,都是敢怒不敢言。 若是灵气用尽,那便连储物袋都打不开了,她耗费灵气,便只是为了拿一个桃木墩子? 这遍地都是石头,有什么不能坐的? 小沈与禁制外的恶兽对视了数眼,便沉下心,去研究此处的禁制。 小霍晅不懂禁制,但也知道小沈格外精通,正搜索枯肠的回想,这恶兽的来历、弱点,一个小和尚拿着一瓶补灵丹送给她。 小霍的补灵丹在之前与魔修恶战时,便用光了,虽说是中品,也聊胜于无,全都塞进了嘴里,运行了数个大周天,才睁开眼睛。 小霍睁开眼睛,那两个“嘤嘤嘤”的女修果然在窃窃私语,大抵是命都没了,还巴结她有何用之类。 小霍耳力不错,虽然听见了,但理也不理。小和尚也听见了,毫不在意,摸着光头腼腆的笑了笑。 这小和尚生的白白净净,头上十分的光润,比蘅仙老祖放在书桌上的镇纸还要光。小霍看他摸头,也有点想上手摸,忍不住道: “哎,可惜了,你不是个尼姑。哎,你为什么把补灵丹给我?若是禁制被打破了,你也能快些逃命。” 小和尚咧嘴道:“施主,贫僧法号若存。” 小霍:“……” 若存自报姓名,随后才回答她的问题:“外面都是毒气,恐怕难以逃命。施主是蘅仙老祖的爱徒,说不定有什么好用的法器,能够屏蔽毒气,逃命时,也能捎上我一程。再者,若是果真被这恶兽打开了禁制,我们这些人当中,施主的修为未必是最高的,但你是最凶的。又有鳞血剑在手,说不定真能与这妖兽一搏。” 小霍晅:“……”什么叫她是最凶的?怎么听都不像一句夸人的话。 她这一身粉嫩的云烟软纱,明明就是个娇俏可人的小仙子! 小霍暗暗从衣袖中取出一枚光华莹润的丹丸,塞入若存小和尚手中,传音道:“拿好了,只剩几个。一炷香之类,可避百毒,一炷香之后,就全看你的造化了。” 若存极是上道,鬼鬼祟祟的藏入衣袖之中。 霍晅问:“你可知,这恶兽的来历,叫什么名字?” 若存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笑着问她:“那你知道,阴火兽吗?” 霍晅颔首:“生于人间,却是阴气最重之地。阴气汇聚百年成形,形聚千年方有灵,此后,再过百年,才生出阴火兽。可这个丑东西,怎么看也不是阴火兽啊!” 若存摇摇头:“这东西,和阴火兽有一个相同之处,是由灵而生,都不能够签下灵兽契约。只能慢慢驯服。” 小霍灵光一闪:“这是瘴猊!” 若存嘿嘿一笑:“是啊!就是瘴猊!” 小霍晅得到答案,跟着他傻乐了半天,随后面容一冷:“就算知道了它是瘴猊,又有什么 分卷阅读96 欲望文 分卷阅读9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97 可高兴的?” 若存小和尚笑意一僵:“是,是哦……还是出不去,也杀不了它。” 小霍叹了口气:“你可知道瘴猊的弱点?” 若存茫然的摇摇头。 小霍深深觉得,没头发的若存真是不靠谱,继而将目光落在小酒窝的身上。 小沈正紧紧的锁着眉,手指不断在手心圈化,最后眉目舒展,不知推算出了什么。 他正沉吟,衣袖被人扯了扯,小沈一扭头,便见霍晅笑盈盈的对着自己。 “沈师兄,如何?可有什么发现?” 小沈张了张嘴,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传音道:“此处禁制果然神奇,防护禁制开启之后,这里留了一个缺口,可以将人传送出山。” 小霍大喜,揪着他衣袖:“沈师兄,那你还不快开?” 到底是少年人,小沈看她笑意纯真,不由自主的便跟着露出了一点笑,涟漪似的,一晃即逝。 他仍旧传音:“这禁制一次只能出去两个人,我先送你和这位小师傅出去。” 未免引起骚动,先不要过分声张。霍师妹,还要劳烦你使一个障眼法。” 小霍年幼顽皮,为了日常逃课浑闹,幻术的确精通。幻化出两个人来,这些筑基小修,断然是看不破的。 小霍不疑有它,将最后剩下的两颗百毒丸分了他一颗,眼中的笑意似乎要满出来: “沈流静,你真好。” 小沈顿了顿,最终问出口:“什么好不好?你一个小姑娘,今后,不要随便对着男子这样说话。” 小霍笑着瞥他一眼:“你说话怎么和我云师兄一个样?老气横秋的。他已经快两百岁了,你才十几岁,还是个孩子。我说你好,自然就是好。我当然不会随便对着男子这样说话,我这样说,是因为你真的好。” 沈流静耳尖又红了。他静静的凝望这少女的眼睛,依旧明亮如星。 “那一日,我灭杀魔修,和你闹了不愉快。可你仍然选择了信我。今日大家都在逃命,你肯带着伤重的我。还有方才,你让我先走。沈流静,你说,一个人能这样不顾自己,难道还不算对我好?” “恩。”小沈这次没再脸红,他定定的看着她,重重的点头。“好了,你准备一下,先出去吧。” 小霍扫视一眼,看向那边的两个“嘤嘤嘤”的小女修,叹了口气:“算了,先送她们两个出去。我多陪一陪你。” 小沈急忙道:“不成,还是你先出去……” 小霍晅毅然决然的打断他:“我陪你!何况,我这么早走了,这里还剩下这么多人,若是看破了我的障眼法,为难你怎么办?” 她不由分说,便和若存过去,暗暗将那两个女修提了过来。哪知,这两个女修却不肯信,疑心“心狠手辣”的霍晅要把她二人拿去做诱饵,就是不肯先走,还要声张。 小霍手起,将人揍晕了,强行塞进了禁制传送走了。 第二轮,第三轮,小霍还不肯走。小沈越来越急,额上沁出汗珠,最后,山洞里,只剩下五六人,小霍才终于一脚踩入禁制。 “沈师兄,我在外面等你!” 小沈暗暗擦了擦头上的汗珠,还未松口气,就发觉,她竟然又回来了。 与此同时,禁制重重的晃动了一下。恶兽狠狠的撞击在禁制壁上,符文被撞击变形,有一处直接碎掉,又被别处的符文艰难的补上。 这禁制坚持不了多久了。 而这一撞之下,传送阵也彻底废掉,不能再用了。 小霍握着鳞血剑,眉峰微挑:“呵,这丑东西瞎了狗眼,不让我们走,是立意要死在我们手里了!” 若存小和尚摸了摸光头:“呵呵……” 他记得蘅仙老祖一身正气,最是端方严正,怎么……会有这么会吹牛的徒儿? 这说话的调调,倒像是空镜墟那位沈峰主带出来的。 第67章 小山河阵 小沈放出神识, 最后试探了一次,禁制果然已经支撑不住,传送阵也彻底打不开了。 小霍似乎全不知情, 手中的鳞血剑被灌注了灵气, 似要滴出血来。她偏着头, 流苏微微颤动, 打量了好一会儿, 刷的收了剑: “小和尚, 你说, 瘴猊的弱点会不会是它的嘴巴?你看它舌头拖的老长了,不如我一剑把它舌头斩断?舌头多疼啊, 趁它疼的直哭,我们赶紧就跑!” 小沈:“……” 还疼的直哭, 她以为这恶兽也和她一样娇气? 这个人,真的是……不像话。 谁家的名门子弟,会是她这样跳脱轻佻的性子? “你怎么又回来了?”小沈抿了抿唇,嘴角边的酒窝越发深了几分。 小霍用阵尺在禁制内又布下三重防护阵法, 随意道:“我不回来,你怎么办?” 小沈心突的一跳, 方才推算到的禁制布置之法,全都像烈日下被暴晒的水汽一样, 散去的无踪无迹。 他心想, 必定是他定心的修为还远远不够, 怎么总是被她惊扰? “你, 你说什么?” 小霍布好阵法,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隔着禁制和暴怒发狂的瘴猊大眼瞪小眼:“你刚才鬼鬼祟祟的,不就是因为,一旦你动用传送阵,禁制的防护力就会大大减弱。而传送阵每次只能出去两个人,这禁制根本支撑不到把我们所有人都送出去。” 甚至,他根本推算不出来,禁制能支撑多久。所以,他才急着,要先将小霍送出去。可万万没料到,她已经进了传送阵,却又回来了。 小霍似是有点鄙夷,白了他一眼:“你把他们都送出去,自己留在这里,是觉得自己一定能跑得掉?还是觉得能力挽千钧,独自诛杀这头恶兽?你也太自大了。” 小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无法反驳。最后只能沉静下来,闭上了嘴。 小霍却忽而转过脸,缀满了笑意的星眸直勾勾的望着他,冲进他眼帘,得意道:“不过,加上我就不同了!我们两个肯定能杀了这头恶兽,夫妻双双……呸,各回各家,各找各的师尊!” 禁制外的毒气将日光熏染的偏带淡紫,她鬓角的流苏光华灼人。小霍上前,拍了拍小沈的肩膀:“所以我就回来了!怎么能丢你一个人在这里!” 若存小和尚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你们两个……那我呢?” 小霍瞥了他一眼,根本没理,又叽叽喳喳的对小沈说话:“不过,你怎么能让他们都出去呢?就不管自己了吗?依我看,就算是满山的人,又哪比得上你一个?” 她说话又轻又快,十分悦耳,明明生死一线,笑意仍然那般明锐。小沈只瞧了一眼,便转过脸去,背对着她,专注且细致的看墙壁。 片刻,小沈才慢慢道:“我让你们 分卷阅读97 欲望文 分卷阅读9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98 出去,是因少渊山下,有我们各门各派的金丹真人坐镇,尽快报信,可请他们前来诛杀恶兽。即便是不幸禁制提前破开,我,我也能勉强支撑一段时间。” 他说了这几句话,神色自然了许多,取出一个阵图,交给霍晅:“有你在此,自然胜算更大。” 小霍晅展开一看,眉峰一挑:“小山河阵!你还有这种好东西?” 小沈刚要说话,她又问:“你师尊是谁呀?我先前以为,你师傅最多是个金丹真人,可小山河阵图,我可都没见过。” 这个人,可真的是…… 脑子里有一点正经事没有?都这份上,还惦记着和人攀比师尊? 他无奈的鼓起脸,长长的叹了口气,继续和她讲解阵图的启动之法。 却没留意,向来嬉笑言谈,似乎没有正形的小霍,眸光微黯。——小山河阵是空镜墟之物,且要以极精纯的雷光才能启动。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空镜墟的那一窝雷灵根! 禁制越来越弱,越收越小,小沈讲完,郑重问她:“可记清楚了?你剑法出众,又有鳞血剑在手,足可以将瘴猊牵制住,引到小山河阵中间,我以雷光启动阵法。若是顺利,小山河阵足以封住它半个多时辰,足够我们逃出少渊山了。” 霍晅看似随意,却在脑中飞快的过了一遍,预料了数种剑招,最后才点头:“禁制外都是毒气,百毒丸只能支撑一炷香之久,沈师兄,千万要记得时间。” 瘴猊生性狂暴嗜血,这许久破不开禁制,这几个小娃娃还时常对着它做鬼脸(?),已经彻底将它激怒。 它转过身子,数息之间就退出去十余丈,接着又猛地冲过来,预备用千钧蛮力将禁制冲破。 即将撞到禁制时,却见一点红芒,像天外的流星,猛然追逐而至! 瘴猊眯了眯眼,受到攻击的一瞬间,下意识的释放出毒气。 这便是时机! 以沈流静所言,瘴猊以双目释放毒气,此时,足足有十息,这恶兽五感封闭,全凭本能攻击! 她手中剑光不断,挽出一朵炽艳的彼岸花。瘴猊虽然屏蔽五感,却是因灵而生的恶兽,对剑气十分敏感。它庞大的身躯往下一沉,这一剑便迫不得已使了个空,只削下它头顶的一簇金毛。 小霍晅一招失手,也不气馁。她早知不会这么顺利,一招还未出尽,又抓紧时间,改换招式,攻击瘴猊的眼睛。 这一回,果然得手!剑气刺入瘴猊眼中,恶兽吃痛,听得霍晅身上铜铃轻响,便调转头,嘶吼着朝她追赶过来。 那边阵图已缓缓展开,雷光若隐若现。小霍轻吐出口气,脚下步法出神入化,在山间带着瘴猊转圈圈。瘴猊已经恢复五感,见是那个在禁制中冲它挤眉弄眼嘲笑它(?)的臭丫头,更是怒不可遏,速度更快了数成,硕大的爪子猛地扑下来,恨不得将霍晅摁入尘土之中,碾成泥渣! 小霍晅且战且引,周身都被剑光缠绕,瘴猊眼睛受伤,被剑光刺激,更是疼痛难忍,不自然就失了准头。 雷光猛然一厉,小霍大喜,手中剑光不断,将瘴猊引到阵心之中。若存口中念念有词,带着无上禅力,恶兽头痛欲裂,竟站在原地呆了一呆。 小霍抓准时机,剑招如雷霆直击而下,眼看阵法即将启动,瘴猊却猛然动了,双目猩红猛扑而出,将离得最近的小霍拍倒在地。 少年沈流静再顾不得什么阵法,冲上前将小霍一把抱住,生生扛住了恶兽一击。胸口处鲜血淋漓,却是被那恶兽用利爪刺穿。 若存急忙结印,招出一道金钟虚影,将二人罩在中间。恶兽一碰触到金钟,爪牙都冒出白烟,疼痛难忍,急忙退开。 三人退回防护阵之中,恶兽被佛印金钟所伤,伤势难愈,吃痛嚎叫,暂时也顾不得继续冲撞阵法。 小沈半身都是血,小霍还没说话,眼泪就滚落出来,真真是掉了他一脸。 这个人,真的是…… 咬到舌头要哭,也就娇气了些。现如今伤的是他,她又不疼,又哭什么? 小霍却满心都是:他要真的死了,该怎么办?她只要想想,这么大的伤口,这么好看的小酒窝,死的血赤麻糊,这样难看,就有点想哭。 小沈口中被她一股脑塞了许多疗伤的药,好容易咽下去,看她哭的又急又凶,无奈道:“别哭了……幸而瘴猊只能放出毒气,爪子无毒,死不了……” 片刻,小沈气息果然平匀下来。 小霍毕竟是剑宗弟子里,最金贵的一个,方才那股惶然也早压了下去,一面暗暗分析眼下的局势,一面分心小声问:“沈流静,不是你说,我用一勿用绝对能牵制住它的吗?” 沈流静毕竟流了血,昏昏沉沉的,一听这话,气的头昏脑涨,晕过去之前,恨恨道:“你用的是慎追云!” 霍晅摸摸鼻子,看向旁边的若存:“我一个剑修,我不知道我用的一勿用还是慎追云吗?他自己记错了,还这么横?!” 若存:“呵呵……” 除了笑呵呵,他不想说什么废话! 恶兽环伺在侧,小沈没有晕多久,醒来后,小霍蹲在桃木墩子上,格外的乖巧。 她自然心虚。 沈流静垂眸思虑着对策,霍晅见他不语,在旁边磨蹭半天,弱弱道:“我的墩子给你坐会儿?” “不必。” 她那墩子,谁坐谁傻。少年沈流静虽然老成持重,但很坚持自己的审美。单纯的嫌丑。 小霍轻轻的“哦”了一声,一会儿又道:“我的墩子真的挺好的,你真的不坐?” 小沈鼓着脸,再次叹出了一口悠长的气。 明明疼得要命,还要勉力支撑一笑:“这点皮外伤,对修士而言,不算什么。霍师妹,你再试试,回音符能不能放出去。” 小霍直接摇头:“方才我已经试过了。” 她轻轻笑了笑。她眼中一向有光,从前是明锐的星,此刻就是清和的涟漪。 小沈脸红透了,满脑子只有四个字——温柔似水。 他向来老成,自诩清心清行,一心向道,心无杂念,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人轻轻淡淡的看一眼,就天地催裂了。 第68章 两情生悦 小霍笑着道:“这群魔修修为不高, 布下的阵法却实在厉害,即便他们顺利出去求援,恐怕一时也来不及。即便是我师尊赶来, 也得我们争气, 不要死的太快。” 她笑意恬然, 小沈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待要细问, 她一把抓过小光头, 趾高气扬的吩咐他:“照看好他!可别让他少了一根头发。” 她一步迈出, 每一步都催动一分剑气,她小小年纪, 竟然已有如此精纯的剑气。 小霍随手折下一段柳枝,柳 分卷阅读9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99 枝落入泥土之中, 瞬间衍生出无数条青碧的柳枝,沿着地下阵法的痕迹,将瘴猊包了个圆! 小沈挣扎起身,却被若存紧紧抱住, 不肯让他也涉身险境。——沈流静是万万没有想到,她方才与恶兽生死相搏, 一面还要引它入阵法之中,却早就布下了剑阵! 他身边亦有许多天赋惊人之辈, 却从没见过, 谁这样小小年纪, 就有这样精纯而恢弘的剑气, 也没有见过,有谁能一面施展剑法,同时还能布下剑阵。 他深知有天分者难得,但更知,刻苦坚毅更难。她平素嬉笑怒骂,似乎从没有半点正形,有谁知道,她是这样勤练苦修? 瘴猊被困在阵法中间,猛地跺了跺脚,粗壮的爪子猛锤胸口,嗷呜嗷呜的吼叫起来,一爪子拍在柳枝上,谁料,这些柔弱的柳枝上,猛地爆发出无限雷光! 雷光由上而下,由下而上,天地之间首尾相连。 霍晅灵气早就耗尽,全凭言灵之力消耗魂力,才得以启动这样的凶杀大阵,却仍然歪歪斜斜的站在山石边,挡在护着沈流静和若存的阵法之前。 她站不稳,雷光将她眸光映出淡淡紫气,鳞血剑支在地上,纤弱的身躯却不摇不坠,仿佛仍旧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 这万丈光是她所创,还从未用过,又是在弩末之时触发。瘴猊被无数雷光劈中,却在将死之际猛地一甩尾,直朝小霍冲来! 巨兽甩尾,山石崩塌,地面陷裂,这恶兽便是死僵之时,最后一击,还有这样的破坏力! 小沈挣开若存,双目泛出红光,紧紧抱住霍晅,二人一同掉入了山石裂隙之中。 若存急忙结印,却只来得及在二人身上放了一道佛印,再要施救,已经寻不到一点踪迹了。 小霍和小沈掉进了少渊山禁制之中,小霍强行驱动万丈光,耗尽灵气,经脉空空如也。小沈唯一只剩下一点灵气,扣扣索索的给她渡入,又不知这禁制何时能破开,每隔一个对时,便渡入少许,勉强护着她经脉。 石缝里阴暗潮湿,没有一丝光亮,地上还渗出冷泉,漫过了膝盖。少年抱着小姑娘,不让她沾到一点水。 她呼吸微弱,好几次停顿了许久,都没有半点吐息。少年艰难的挨过了一日一夜,直到第二日傍晚,霍晅才慢慢恢复了些意识。 小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却没有一点松懈。他怕他小小的一松神,就担不起怀中的重宝。 小霍本就受了伤,又没有灵力滋养,浑身都疼,她本来就怕疼,连梳头时拽掉头发,都难以忍受。她勉强忍了一小会儿,就再忍不住了,浑身不住颤抖,手指紧紧的拽住了小沈的衣襟。 小沈一垂首,黑暗之中,能听见她强压的哭声,可以想见,她满脸的泪水。 小沈想哄一哄她,想叫她别哭了,可又深知道她娇气,就是怕疼。 除非能让她不疼了,否则,她怎么能不哭? “别,别……不疼,不哭了,好吗?”小沈结结巴巴的,深深的懊悔。“全都怪我无用……” 小霍摇摇头,疼的要她命了。可想到这个人想来过于古板,一定深深自责,便道:“我没想哭,真的,我跟你说,你知不知道,有的人,特别特别怕痒,而有的人,就是特别特别怕疼。我就是这种人,明明是想忍住的,可是别人都觉得不疼的,我就是疼的要命!这是,这是体质问题!对,我可是一点也不爱哭的!” 沈流静轻“嗯”一声:“我知道。” 她会怕什么?她不过一十六岁,便能有这样精纯的剑气,便能驭动蘅仙老祖的鳞血剑,她怎么会是一般的小姑娘? 少年笨拙而稚嫩,小姑娘一腔温柔,都想要安慰彼此。 可温情脉脉过后的言语过后,问题还是存在的——小霍依然疼的直发抖。 小沈听不得她压抑的哭声,咬了咬牙,只好又把人打晕了。 又是煎熬的一整夜,翌日清晨,禁制终于过了时效,山外的毒气也已经驱散了。沈流静放出回音符,将她背在身上,徒手爬出石洞。 山外下着蒙蒙细雨,他顾不上回师门,自行调息片刻,便急忙为她输入灵气,滋养经脉,靠着他些微灵力唤醒她。 这一日两夜,若不是他坚持,她即便能活着出来,也要成一个废人了。 沈流静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胡来的。她这样的天赋,偏偏不当一回事…… 怎么敢用魂力去催动阵法?又怎么敢,将自己完全交给一个相识不久的人手中? 这个人,真的是……悍不畏死! 沈流静第一次见她,便只有四个字,悍不畏死。 这之后,脱离险境的二人,总算各自与师门汇合。 为何各自呢? 小沈一不留神,踩空一脚,他忙将小霍扔在山头,自己却滚了下去。 霍晅席地而坐,双指抚上眉心的半朵紫莲,突如其来的记忆,时而甜,时而……更甜。 哪怕是被魔修截杀,哪怕是与恶兽搏斗,都是难能可贵的甜。 识海之中,已经是月上中天。银色流沙沾染上暧昧的月色,这冷月夜,越发幽静,令人可期可待。 可念可思。 霍晅当机立断,随即出了识海,刚要出洞府,又急急忙忙的窜了回去。从袖囊之中取了一件崭新的紫色披风换上,这才捏了一朵祥云,往空镜墟方向而去。 一直守在洞府之外的桑茵,无奈的捏了捏眉心,捏了一朵云,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他这么大一个人,竟然硬是……没看见? 他这位师尊,怎么好意思问他,为何不叫她一声师尊的? 便是如此,也得远远的护着。 沈流静一直坐在红彤彤的洞房里。 他虽是沈崔嵬之子,可自幼便不随父亲修行,而是和门中弟子一样,住在灵霄峰。沈留情倒是处处护着他,不顾二弟反对,硬是给他单独安排了一处极好的洞府。 便是此处。 那时小沈回山之后,被父亲责罚禁足,正在洞府中背记法诀,门外禁制一动,下一瞬,她已经闯了进来。 也不知那时,她是怎样鬼鬼祟祟,避开了山中许多人,夜深月暗,闯了进来。 便如同此时。 沈流静站起身,红绸盈盈的飘落在地,他早忘了。狂喜太过,就成了面无表情。他神色多正经,实则早就手足无措,反而看起来更冷静了。 霍晅松松挽着紫色披风,衣裳上沾满风露,垂落的发丝也是湿润的,连防护阵都没开,就这么捏云来了。 不过数日不曾见,竟如有夙世相思。 沈流静轻轻咽了点口水,无关痛痒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此处?可是紫瑜说的?” 霍晅眉峰微挑,幽亮的瞳却微微眯了眯:“不是。我还没去过青莒峰。” 分卷阅读9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00 沈流静脊梁都绷直了,她向前一步,他竟恨不得落荒而逃。好在,总算是多活了许多年头,再不是当初那个被她轻淡一眼看过,便丢盔弃甲的无用少年了。 “那怎么就来了?是……随意来看看?”沈流静不知她已记起了一些,微微拧眉,正色道,“此处,有便是有了。我虽然不便和你解释,可我从来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原配,也没有什么未婚妻,自始至终,也只有……”你。 霍晅笑盈盈打断他:“我知道呀。” 她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哪知道听的人是怎样的欣喜若狂? “我是来找你。乘云路过此处,心中一动,觉得会在此处见到你。”霍晅眸光一扫,见红漆喜案上放着一个锦盒,正是自己先前给他的那个。 沈流静察觉她的目光,微微一囧:那盒子,他都忘了打开。 霍晅负手凑近:“你不会是,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洞房里发呆吧?连那个都忘了?” 沈流静故作镇定,刚要打开盒子,却不料被她接了过去。 锦盒里面是冰盒,牵丝母蛊被封在冰中。 沈流静“诡计”败露,还来不及羞赧,霍晅便破开冰封,将母蛊放入手心,任由它化成了手腕上的一点红印。 她将牵丝母蛊重新种了进去。 她笑盈盈的,是这样情真:“今后,你想知道,我都说给你听。” 沈流静站在原地,眸中流泻的是情思,上挑的唇角浸染的,是因情而生的喜悦。因两情相悦而生的窃喜。 于是,又多活了多少年的沈琅华,在“交手”数个回合之后,再次干脆利落的丢盔弃甲了。 沈琅华做了个请,二人对面而坐:“霍师妹夜深而来……” “看你。”霍晅笑道,从袖囊中取出一物,“也是有一桩正事。” 第69章 沈下惠 霍晅从袖囊中取出的, 是她那灰扑扑的桃木墩子。 以前霍晅还小的时候,和许多年少女修一样,偏爱那些亮晶晶光闪闪的宝石, 且自认为飘逸如仙品味不俗, 只用白蓝二色, 誓要将自己打造成一个世外仙姝遗世独立。当然, 她模样生的极有欺骗意味, 不说话的时候, 还是很成功的。 但不知什么时候, 她这股青春期的劲儿过了,又矫枉过正, 以往那些漫藏少女心的“仙物”都遗弃了,就连唯一的飞行法器——都是眼下这么一个灰扑扑的桃木墩子。 霍晅坐不好好坐, 蹲在木墩子上。沈流静目光转下,眉峰不可抑制的抖了抖。 好好的剑仙,就连霍晅这样的绝色,一旦坐上了这木墩子, 都跟丧家犬差不多。 沈流静无奈道:“怎么了?” 霍晅招了招手:“你过来看看。” 她做在身下呢,叫别人怎么去看?沈流静无奈的请她下来, 却被她拽下来,一只手按在了桃木墩子上。 她坐着呢, 偏要他躬身而下, 二人一上一下, 自然如沈流静所预料的, 那样亲昵。 霍晅素来作怪,还在他手上偷捏了一把。沈流静一碰到墩子,便发觉异样,轻蹲下身,细细的查探。 这桃木墩子甚是不起眼,可其中竟是禁制叠加禁制,足足有一百零八道! 至于这禁制的作用,抑或是,什么非要用到这样繁复的禁制来克制…… 从他幼年时见过她,她便从不离身。 便是在少渊山遇险,灵气所剩无多,她也要耗费灵气,将这墩子拿出来。 “这法器,是用来……克制什么的?” 沈流静的话音,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 霍晅也知道适可而止,从他辨别禁制时,就从墩子上下来了,胡乱一转,桌子不坐,椅子也不坐,石凳也不坐,独独坐到了铺满了喜被的床榻上。 然后,随手将红绸顶在了头上。 沈流静无奈的叹气。 霍晅遮在红绸下,也不妨碍她吃点零嘴,拿一点肉干磨牙,边道:“这墩子是当年我师尊耗费了整整五年,为我做的,用来,克制我体内的阴火元。” 沈流静眉心狠狠一跳。 红绸下,看不清她神情,霍晅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你知道,我是木火双灵根。火能克木,虽说难以并存,但也不算大事,坏就坏在,我这火灵根天生带着阴火元。” 修士修行数百年,才能修成灵元。沈流静当年自爆金丹,根基全毁,便是沈留情将自身苦修而成的雷元给了他,才能让他重登仙途。 火元虽好,但阴火元却极为霸道,不容木灵气存于体内。霍晅的双灵根,木灵根势强,火灵根较弱,可却又有阴火元。 这两者共存在她体内,无时无刻不在互相争斗,损伤霍晅的元神。可她当时,还真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孩。 蘅仙老祖说的不错,这孩子自幼多灾多难,是他拿命才保下来的。 修士之中,若有先天之缺者,必定要忍受极大的痛苦。她那样怕疼,究竟是怎样忍过来。 自然也有解决之道,封灵骨,便能将阴火元一并封住。这样一来,这孩子便如凡俗之人一样,数十年过后,便重入轮回。 蘅仙老祖却偏偏没有,硬是耗尽心神,为她炼制了这样一个极为繁复的法器。 “师尊当年用尽办法,才用自身数百年修为,将阴火元强压下去。这桃木墩子,是师尊后来耗费整整五年,特意为我炼制。目的,就是用来克制我体内的阴火元。”霍晅微微皱眉,叹了口气。“我虽然勤学不辍,可是禁制一道……实在是……” 霍剑尊羞于启齿。 “数日前,我便发觉这法器的气息不太对,沈师兄精于禁止一道,当世之中,大概无人能及。如何,沈师兄肯不肯效劳一二?” 这其中禁制颇多,的确有些许松动。问题倒是不大。 沈流静见她坐在榻上,头上顶着红绸,两只脚垂在床榻边,慢慢晃着,心头一热,突然脱口而出:“你如今既然已经想起来了,何时……” “嗯?”霍晅疑惑的拿下红绸,望着他。 沈流静本是想问,何时能坐下好好一叙。谁知霍晅身处这一室喜庆之中,满脑子都是旖旎心思,纠缠不宁,遂也心头一热,脱口而出: “一同修行么?” 沈流静脸色微红,开口道:“莫胡说……” “你我是有名有份的道侣,岂非名正言顺?”霍晅道,见他无奈的很,又笑道:“虽则还未昭告天下,但你我交换了名牌,本命灯上续过血线,更是祷告过皇天后土,是情真意笃的夫妻。今日虽说简陋了点,倒也无有不可,不过,我要在上面。” 言毕,掀开裘衣,便掏出裤腰带来解开。 沈流静眉心直跳,看她动作流利,急忙按住:“快系上!” 霍 分卷阅读10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01 晅失望道:“不修了?” 沈流静按住抽动的眉梢:“出去!” 霍晅真被个坐怀不乱的沈下惠给撵了出去。不由啧啧两声,所以说,沈流静此人,就是太有教养,都被人逼到这份上了,连个意气奋发的“滚”字都说不出来,反而含羞带怯的喊了声“出去”。 这可不是打情骂俏吗? 霍晅回山,桑茵又是不远不近的跟了一路。 这一回,桑茵都无话可说了。 小沈见了心尖上的小姑娘,不知该怎么哄着才好,一股脑将小山河阵图,并许多宝贝都送了给她。小霍亦是柔情蜜意,回山后,便兴冲冲的禀明师尊,她要与人结为道侣。 蘅仙老祖一听,胡子差点被吹翻了。可这小丫头,出生时父母双亡,更是逆天而存,又是他当爹当娘当师尊,一手奶大的,哪舍得拗着她? 当即笑眯眯的道:“小姑娘都长大了,甚好,甚好。只不过,那人是什么修为,可与你一般年岁?前日师尊叫你的剑法,可学会了?你莫不要偷懒,若是将来过日子,可切记,要将他给打服了再说,省的他欺在你头上。” 小霍坐在师尊对面,随手拿起玉简,和师尊一起处理山中杂物:“师尊怎么不叫云师兄来,何必亲力亲为?都是些小事,师兄也能料理了。” 蘅仙老祖摇摇头:“你云师兄性子清净,这些琐事,还不如你熟练。你其他几位师兄,都是闭关进阶的要紧时候,只有为师亲自来了。” 霍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咱们这里,要是再有个善于琐事的就好了。对了,师尊,您为何说要先打服了?” 蘅仙老祖捋捋胡子:“小霍天资过人,又是为师的徒儿,将来找个男子,自然是要替你当牛做马。不然,他还要怎的?” 蘅仙老祖心想,小孩儿心性,连何为情意、何为一生、何为伴侣都不懂,能有多长久? 便顺着小徒儿敷衍了几句,就叫她去练剑了。 哪知道隔日,小霍跑到扶乩堂,拿走了自己的命牌和本命灯,一溜烟跑了。 蘅仙老祖呆若木鸡,后来慢慢一算,并无什么危险,又觉太过干涉,反而适得其反,便随她去了。 小霍回来后,果然再不提起这件事了。 因为,她对沈流静情思渐浓,言灵血封,终于动了。 她什么都忘了,忘了空镜墟灵霄峰下,还有一个苦苦等她的沈流静。 沈流静将山洞布置一新,等她回来。她回山禀明师尊,随后请师尊做主,昭告天下。 可小霍就像天边那朵最瑰丽的云霞,一去不复返了。 小沈等了她许久,将命牌和本命灯收了,失魂落魄的下山寻她。 半山上,遇见了来看他的沈留情,他才知道,她的母亲便是林谢。 他父亲诛杀的言灵一族之中,最后一个名字,便是林谢。 小沈问:“她自幼无父无母,便是因为我父亲?” 沈留情见少年懵懵懂懂,不知该如何解释,片刻,才狠了狠心,道:“她早知道你是谁,怎么还能和你好呢?她这是骗财骗色,你看你,失魂落魄的,连小山河阵图都被人诓去,你再要去找她,怕被她吃的连渣滓都不剩!” 小沈哪里肯信?他胡乱应了几声,却不改初衷,坚持要去找。半道上却从云头上晃晃悠悠的坠了下来。 这一晃神,便见到了小霍。 她也在这处凡俗的茶馆里,揪着一个抱着算盘的俊秀青年,如获至宝,鼓动他随她上山求仙。 那人疑心是个疯丫头,自然不肯,温声道:“子靖虽孤身一人,但尚能谋生,不至于投身道观。仙姑还请松手,男女有别,您看……”他一指白衣少年,“您看,这个小兄弟风姿出尘,自带仙气,依我看,这位兄弟的仙缘可比在下深的多了!” 这白衣少年,正是沈流静。 小霍胡乱瞅了一眼,见这少年容色出众,便又看了一眼。但这两眼,亦是十分潦草。 她是要下山抓壮丁,找个能处理山中事务的,这少年虽然生的怪好看,尤其那酒窝生的十分不错——可是,一看也是个没做过事的呀。 小霍将孟子靖一把打晕,带回了山上。 沈流静远远跟着,见她如获至宝,见她看向自己时,那样陌生…… 他回山之后,便大醉一场,迷迷糊糊的时候,鬼哭狼嚎,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沈断。也曾幻想,她知道以后,又回来找他。 可沈流静自然是等不到了。 这一回偶然相见,他没有勇气当面对质,也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这之后,他常百计千方探听她的消息,她却径自闭关苦修了。 沈流静第一回见她,还是少年时。少年之情,炽热又纯真,他常在洞房中枯坐,每觉痛入愁肠,也常痛定思痛,规劝自己要以修行为大任。 但这桩事的影响也实在深远,连沈留情也没有料到。 小沈本有天分,却许多年未有寸进,沈留情终于忍无可忍,痛骂了他一顿,给了他一筐丹药,便扔进洞府闭了死关。 霍晅已经到了山门口,思及这段往事,心头老大的不痛快。云头一转,在半空中漫无目的的转了几圈,又往无芳佳城去。 桑茵只得无奈的又跟上。 他总算知道,为何孟师叔每每都忍不住以下犯上,痛斥这位剑尊——呵呵,惹事的本事的确一流! 霍晅落到焱阳门外,自当年她那段丰功伟绩之后,焰阳门便没了大门。 但是有花花草草啊。 大门口取而代之的,是百花迷阵。霍晅落下云头,目光随意一扫,便认定了阵眼,将这几株要紧的定阵老柏杨全给拔了! 江见疏黑着脸,冷冷的站在她身后。 霍晅拍了拍手,起身要走,差点没撞到他。 “剑尊别来无恙?我已来了片刻,您都没有发觉我来了,看来,是有些小恙?” 霍晅白他一眼:“你才有病。” 江见疏额头青筋直跳:“您没病,没病你大半夜跑到人家家里,拔草砍树?” 霍晅白他二眼,随手又拔了一棵。 江见疏看她那模样,本想上手,可若打起来——他这百花迷阵,还真的别想再要了。 “剑尊,之前的事,的确是焱阳门先祖为祸。还险些触动了山河阵,将烛龙之鳞给放了出来。剑尊与琅华峰主力挽狂澜,我也将神龙木作为赔礼进献了,您还要如何?” 霍晅一言不发,径自离去。 江见疏见她神色不同以往,刚要追上,却被桑茵挡住。 二人对视片刻,各自转身离去。一个回家栽树,一个回家看师尊。 霍晅拔完了树,晃晃悠悠的回了三千咫,站在洞府外,忽而一转身,一把揪住了桑茵。 桑茵:“……” 霍晅道:“回你自己的 分卷阅读10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02 洞府吧。鬼鬼祟祟跟了我一路了。” 桑茵:“……弟子是奉山主之命,看守师尊。何来的鬼祟?” 霍晅叫他回去,桑茵坚持不肯。 霍晅随他了,忽而又问:“茵儿,你可曾有什么忘记的人,忘记的事?” 桑茵轻轻点了点额头,道:“弟子么,倒并没有,只不过弟子和您说过,求您不要叫我茵儿。” 满腹愁烦的霍晅:“……算了,你年纪小,为师问你,也是白问。” 言灵血封之下,还有另一段记忆。 那是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可霍晅都不敢去碰。 第70章 白首痴念 霍晅忘情, 一蹴而就,修得金丹。沈断却难以突破心结,修为停滞三十年。 沈留情小声细气的劝勉, 他多懂事, 展露一点笑意, 表明年少无知时轻狂事而已, 无关痛痒。 修为却依旧未有寸进。 沈留情冷言冷语的激励, 沈流静也内疚使他忧心, 反过来劝勉沈留情, 言语咄咄,掷地有声——他早已对她忘情。沈留情冷笑一声, 怎么会信他满口胡言? 沈流静就差把心挖出来给他看了。他也自以为早就忘情。 那山中不过数日,又何来的情如磐石?何况, 她既无心,他便休矣! 纠缠作态,岂不可笑? 然而通达明里的沈流静,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他能明白那么多至深之理, 却仍然不能结丹。 沈留情软硬手段都施展了一个遍,这少年温良如玉, 人前静淡疏离,和光同尘, 似乎没有一点棱角。可修为却骗不得人。 沈流静又何尝不知, 能抓住一点天道影子的有天赋者, 寥若晨星。他自年少起, 便下定决心,必定要以大道为重,不该以情思这点微末小事为羁绊。 他出生便在这空镜墟之中,自小来修行如饮水吃饭一般便易,从来都不知道,有朝一日,修行一事,竟也是这般的——知易行难。 那一日,他从灵霄峰给新入门的弟子讲学回来,在山巅驻留片刻。他近来白日讲学,夜里也常出山寻些灵草,猎杀一些灵兽,自觉格外充实。 可才在此处偷得半分的闲,心思尚未沉凝下来,那人倨傲的神光、敷衍的浅笑,还有那发间剔透的流苏、灰扑扑的桃木墩子,就如山风一样猛烈的又闯回了心间。 此时,山外天边,忽而散尽乌云,云蒸霞蔚,雷光如同一条闪着厉光的神龙,在云霞之间穿梭。雷龙盘桓数圈,首尾各有一点紫芒、一点金光,如两颗耀眼的星,追随这雷龙嬉戏。 这“游龙戏珠”的异像,许久才慢慢散去。 沈流静心头猛地一空,已有了预感。 沈留情不知何时,也落在了山头上。他平素话多,沈崔嵬便说过,他就像个凡间花楼里上了年纪的驼背老龟客,整日絮絮叨叨不知所云。 今日,只是正经的叹了口气,慢慢道:“她结丹了。” 真是她结丹的天象。 沈留情看他站在山头,仍旧是那般四平八稳、不动如山的德行,可却深知,沈流静这样的性情,若不动情,也就罢了。一旦动情,自然是至深至重。 怪也怪那丫头,生的好看,性情出众,剑法又精纯,简直讨人喜欢的要命。更别提,她下的血本,凭着一腔孤勇,少渊山里拼了命保住沈流静一条性命,叫他怎能不情根深种? 沈留情思虑了良久,不知怎么才能安慰的了他,磨蹭了许久,才自以为贴心:“你看,她如今已经结丹,你若再不抓紧些,将来……要管她叫一声前辈了。你想想,你叫她一声霍师妹就算了,要你叫她霍师叔……不成,不成,那个始乱终弃的臭丫头……” 这之后,沈流静不顾沈留情反对,坚持闭了死关。最终堪破心魔,顺利结丹。 空镜墟上,内门弟子之中,还未有哪个结丹时,像他这般“顺利”的。可沈留情一心觉得自家的孩子就是最好的,实在得意透了,好一段时日,言语之间都是他这大侄子,如何如何的天资过人,禀赋非凡。 沈流静出关后,却连他这大爷都没见一面,便去了云浮山。 是以,也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鬼命数。沈流静到云浮山的第二日,就又碰见了她。 彼时云浮山还不叫外道陵,尚是修真界的一处灵山所在,又因此处有妖族聚居,妖气与灵气融合交杂,常有灵草变异,也有不少妖兽出没。因此,修士也常往其中搜寻些材料,用以炼丹炼器。 他刚从一处炼器坊出来,街道上人群熙攘,纷扰来去,各自有各自的繁忙。谁也不会多看一个不起眼的路人。 沈流静本要向南,偏就往北看了一眼。 她便隐在人群中,眉心一点厉色,一身风尘,阔大的青碧色长袍披在身上,也不知衣裳过于宽大,还是人实在太瘦,竟是形销骨立。 青色的衣袍里裹满了风,她整个人也如苍翠的竹。 再也不是他深刻记得的,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了。 霍晅刚从妖林出来,一抬眼,便与他隔着人群对视。 沈流静没料到,她这样光明正大的看了过来,自己反而一愣,继而心中自嘲,遑论前情,心虚的也不该是他。 她敢看他,他更该理直气壮。于是暗暗将这场惊喜若狂的重逢当成了一场无声的厮杀。 他轻轻扯开唇角,拉出一个皮笑肉不笑来。——还要他如何?待她够客气了。 霍晅微微皱眉,眉峰一挑,见他腰间一枚玉石,浮刻着空镜墟的印记,亦是冷笑一个。 沈流静要走,她却阔步而上,敷衍至极的一拱手:“道友,有银子吗?” 沈流静:“……” 最后,他还是拿了银子出来。 霍晅将荷包捏在手中掂了掂,这才矜贵的抬起眉,正眼看了沈流静一眼。 白衣洁净,神色宁和,倒是挺俊俏,浑身上下也只有空镜墟的铭石不太顺眼。再者,就是眼神猥琐了些。方才她一出来,他便盯着她瞧,当她是老糊涂了? 沈流静不欲和她纠缠,正待要走,霍晅又问:“有灵石吗?” 这回,沈流静惊诧的间歇长了点。 霍晅轻哼一声:“瞧道友穿的这样光鲜体面,又是玄心宗的高徒,出门总不能不带灵石吧?” 沈流静深感头痛,他欲要抽身而退,她又何必这样纠缠? “看道友穿的……” 她那身碧衣裳,不过是凡尘的棉麻布料,实在不算什么好的。 沈流静便道:“看道友双眸藏慧,亦是正道名门,何至于连银子、灵石都没有?” “出来的急,忘了。”霍晅瞥他一眼,“双眸藏慧?呵,道友看的倒是仔细。可知,直视为傲,侧视为谦?” 沈流静眸光 分卷阅读10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03 深深,看不出半点情绪,却在心底极深极深的叹了口气。 就在霍晅要走时,沈流静给了她灵石。 霍晅穷的潦倒,又惯来不怎么珍贵自己的脸皮,得寸进尺:“有灵丹吗?” 沈流静便给她灵丹,空镜墟的十灵丹。银子、灵石、灵丹,她若开口,无有不应。 霍晅随口嗑了一颗,将鳞血剑驻在地上,一柄惊世宝剑,硬当成了拐棍,就这么杵进了宿雨初霁的湿润土壤之中。 她又是常见的敷衍:“多谢道友慷慨解囊,不日自当亲自登门拜谢。双倍奉还。” 沈流静长眉隐去了锋芒,只是淡淡的扯出了一点蜻蜓点水、一闪而逝的笑意。 霍晅:“道友,笑什么?” 沈流静道:“没什么,不过,想起一句诗来,叫做桃花依旧笑春风。” 霍晅眯了眯眼:“道友雅兴不浅。” 这句诗的前半句是——人面不知何处去。就是暗指她不要脸呗。 言毕,二人便客客气气的拱手作别,分道扬镳。 这之后,霍晅随意找了家饭馆,便坐下吃饭,桌上很快就堆了好几根大骨头。 沈流静和她分开,如释重负,不过片刻,却又尾随而至,默默的坐在了对面的茶摊上。 霍晅一共啃了五六个,将沈流静给她的银子花去了小半。沈流静身上这东西带的不多,几乎是全给她了。就这样,默默的看她吃完了肉,才想起自己身上那几个铜板,连茶钱都不够。 他脸皮薄,可不似霍晅,到哪儿都能腆着一张脸。正思忖着,不若捏一个障眼法,面前便丢下一点碎银子,替他付了茶钱。 他抬头一看,却是霍晅不知何时过来,替他解了围。 茶摊上的油茶果做的不错,霍晅拿着一串,边走边吃。沈流静跟在她身后,落后半步,竟相安无事的走过了大半条街。 霍晅吃了油茶果,冷眼一瞥,慢慢道:“道友打算跟着我到何时?” 沈流静定定的看着她,正色道:“我昨日来,在前面租住了一处灵府,已经布好防护大阵。道友可暂去一避。” 霍晅垂下眉目,略一思索,便欣然一笑:“道友真是古道热肠,令人敬服!还请道友带路。” 彼时,霍晅已不记得他了,但她已亮出鳞血剑,料想此人已得知她身份。他既然知她是谁,霍晅也不必客套,更没有自报姓名。 何况,这人看来,也是一身端方正气。她虽不喜空镜墟,但玄心宗毕竟乃是正道名门,想来,教出的弟子也不会太差。因此,对他还算有三分信任。 沈流静原拟在云浮山下长住,前日一到此处,便先租下了山脚下一处灵符。此处灵气充裕,他将霍晅带回来,安置在侧室之中,便借故自行回了房间,打坐修行。 沈流静一坐下,便极快的通玄入定。 从前不得一见,总觉沉淀在心,难舍难离。今日重逢,他方才明白,沈留情常劝他的放下,是何意。 第71章 逐黎 沈流静困也是她, 解也是她,再见了她,才终于明白, 沈留情常叫他放下, 是何意。 不是放下他心中的情, 而是终于放下因情而生的贪念。 她再薄情也好, 他不再奢求她的回应, 不再奢望, 有朝一日, 灵霄峰下那红彤彤的洞府能派上用场。 她即对他无情,也属常事。即便没有当年的事, 她眼中也未必能有他。 那数十年的心酸,他早知道, 世间难事之中,有一桩,便叫做两情相悦。 不论她有无情义,都不算什么。他遇见了她, 终究是他的福气,他只要尽心护着她, 便是。——才对得起他自己,对得起他的一腔情义。 沈流静醍醐大悟、得知她因言灵血符之后, 方才知道那时, 她并不记得自己, 每每想起这次重逢, 以往无数次深恨她薄情。这时却痛恨自己蠢笨。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她身受重伤,灵力耗尽,又落在一个妖气四伏的所在,自己怎么不能叫她再安心一些?若是当年,再热络些,也能多安慰她。 霍晅进了房间,先拿出阵图,自行设了防护阵,又将鳞血剑压在阵眼,这才拿出十灵丹疗伤。 二人似有默契,黄昏时分,橙金的落日余晖洒照而入,一同出了房间。 霍晅微微一笑,拱手道:“道友,此刻时机正好,可敢与我一同进山寻一秘宝?” 一路上,沈流静都静静的跟随在她身后。霍晅随口跟他说了几句,她要抓的是三阶妖兽逐黎。修真界的妖兽并不多,三阶妖兽更是少之又少。霍晅已经在山中跟了好几日,找到了这东西的藏身之处。 沈流静道:“道友怎会受伤的?” 这一路,霍晅看似不在意,却都在暗暗的留意沈流静。 从第一眼看见她,沈流静的神色,就十分古怪,寥寥一眼,霍晅分辨不清。但此人实在过于端方,一见便让人生出好感,甚至觉得十分可靠。 霍晅轻笑一声:“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道友见笑了。是我太过心急,竟然被逐黎的伴生兽给吞进了肚子里……” 沈流静皱了皱眉:“那道友是如何脱身?”逐黎虽然是三阶妖兽,但性情还算温驯,唯独逐黎的伴生兽逐阳,却是十分暴戾,凶残起来,连自己都会咬。 霍晅又是一声轻笑:“自然是斩了这妖兽,从它肚子里钻出来的!”她故意挤眉弄眼,调笑于他,“道友以为,我是怎么出来的?” 沈流静听她又在满口胡言,实在无奈的很。霍晅看他拧了眉,方才的清净高冷全都荡然无存,很有些不可明言的得意。 这人么,看来清净正经,她是喜欢的。可太清净了,她便蠢蠢欲动,一心想要把他这张脸皮撕下来,看看他沾染了烟火色后,进退失据、百般无措的模样。 云浮山与晏极山和空镜墟都不同,它的灵脉反而就在山脚下。这座山也不大,还没有晏极山上最小的峰头懵懂峰大。 二人穿过山脚下的芸花丛,进入密林后没过多久,就进了霍晅布下的阵法当中。 沈流静神识一扫,她布下的阵法足足有十余丈方圆,将逐黎包围在其中,以免被妖修或者人修捷足先登。 霍晅带他进了阵法,被她斩杀的逐阳开膛破肚,仍旧躺在地上,连妖兽内丹都没有取出。她凌晨诛杀了这妖兽之后,实在力竭,不敢在云浮山中逗留,启动阵法匆匆忙忙便离开了。 沈流静放出神识,几乎入地三尺,却没有察觉到逐黎的痕迹:“阵法没人动过,逐黎却不见了,这是何缘故?” 霍晅取出妖丹,随手剥下了逐阳的腮鳞,扔给沈流静:“给你了!你随我来。” 霍晅把他带到了两颗歪脖子树前,手指一动,从树底下取出 分卷阅读10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04 了一副晶莹剔透的阵尺。不等她解释,沈流静便觉豁然开朗,方才一直阻挡神识的雾气全然散开了。 这阵尺是霍晅封在此处,而阵法后面,是一处禁制。这重重封锁,也难怪沈流静察觉不到逐黎的气息。 “这禁制,是逐黎所留。妖族的禁制并不算复杂,以蛮力打开倒不难,可难就难在,要悄无声息的潜入禁制,抓住这头妖兽。” 逐黎不擅攻击,但十分聪慧,生长十年的逐黎幼兽,便如成年人一般聪敏。且天生会设立禁制,其最大的能力,就是能够遁入自己破开的时空之中。 一旦惊动这禁制,逐黎便会受到惊吓,再换一处时空躲藏。到时,再想要抓到,便不容易了。 霍晅笑道:“道友住的地方,单是门上便设了不少禁制,想来,道友一定十分精于禁制一流。若真能抓到那逐黎,妖丹就归道友了。” 沈流静微微一愣:“那你大费周章,是要什么?” 霍晅摸了摸下巴,眸光微微一闪,她自然是有用处,却不愿意道与外人听,便随口胡言道:“我听人说逐黎肉嫩味美,便想抓一只来看看。道友若是觉得亏了,那……妖血我与你一人一半?” 她这番说辞,实在不太像话,沈流静听完,也不知是信了还是眉心。但他本不甚在意,但见她看似随和,实则可称的上是百般戒备,暗暗好笑:“逐黎是道友找到的。我拿妖丹便可。” 霍晅心满意足的点点头:“道友果然慷慨,不愧是玄心大宗的弟子。” 沈流静在禁制外,另外设了三道禁制,以作牵制之用,不过费了半柱香功夫,就带着霍晅不声不响的进入了禁制之中。 一进入禁制,四处花草漫生,逐黎喜爱奇花异草,又善于隐匿身形,二人放出神识,小心翼翼的搜寻,同时找到了这只逐黎兽。 逐黎生的通体雪白,不过一人高,额上一只银白的小角,模样倒是十分的人畜无害。霍晅心中一喜,正要动手,却急忙收敛神息,捏了个隐身诀。 一名黑衣男子站在山石上,亲昵的摩挲着逐黎头上的毛发。这男子生得一双金瞳,一看就是个妖修,修为更是观之不透。霍晅与沈流静对视一眼,都不敢大意,屏息藏匿。 金瞳男子不言不语,一直站在石头上,为逐黎梳理毛发。待凌晨时分,才微微叹了一口气,说了这半日来的唯一一句话: “我走了。” 逐黎依依不舍的拱了拱它,额角冒出一个泡泡似的光晕,将男子包在其中,转眼间,就将男子送了出去。 男子走后,小兽仍然恋恋不舍的蹲在石头上,望着男子离开的方向。许久才呜呜一声,难过的趴在了石头上。 就像个舍不得和父母分开的幼儿。 这小兽看着虽然温顺善良,可沈流静和霍晅都深知,逐黎每隔十年,便要吸食人的精气,方能继续存活。越是高阶,每一次需要吸食的便更多。这头逐黎已经三阶,每一次,要吸食数千人的精气。 这些人不会立刻死去,但是没了精气,魂魄没有了滋养,便会浑浑噩噩的过上数年的苦病日子,最后痛苦的死去。因为没有精气,一旦魂魄离体,便会立刻消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是以,修真界之前,从没见过三阶的逐黎兽。大多在幼年时,便被诛杀了。 逐黎不擅战斗,二人都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沈流静善禁制,霍晅手中一柄鳞血剑,剑气凛冽,剑阵更是得心应手,很快就将逐黎困在了阵法里。 逐黎被纵横交错的红线穿在中间,没抖动一下,红线上的铜钱便不断抖动。逐黎吃痛,呜咽直叫,霍晅凛神,正要启动阵法,将其除掉,突然红线被尽数截断,那黑衣金瞳的男子,竟有回来了! 霍晅与沈流静对视一眼,都大敢吃惊。 他二人明知这妖修修为不凡,还敢来招惹逐黎,便是因为知道,逐黎并不能认主。 可没料到,这金瞳妖修竟然去而复返。 金瞳男子随手一捏,将逐黎拽到身边,小心翼翼的为它清理缠在身上的红线,慢慢道:“二位都是人杰,小小年纪,就都有结丹修为,真是了不得。可这头小兽,虽然比你们多活了些年头,算起来,却还只是个孩子。二位怎么好意思以多欺少,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孩子呢?” 霍晅紧紧握住了鳞血剑柄,没有答话。这妖修尚未完全放出威压,便觉一股极大的压迫力迎面而来,若推断起来,至少也相当于人修的分神修为。 足足比他们两个高出两个大境界。 金瞳男子见他二人如临大敌,又是微微一笑:“说起来,我还不曾问一句,我家这孩子,怎么惹着二位了?二位要下这样的杀手?我这个孩子,可是最听话的。” 霍晅额上冒出细汗,眸光垂落,却赫然发现,这妖修在日光下,竟然没有影子! 第72章 妖修 金瞳男子虽是个妖修, 却很讲究春风化雨的温和态度,连说话都是细声细语。 霍晅二人却不敢大意,这妖修一言一行之间, 都暗藏杀气, 只怕一言不合, 就要将他二人抹杀再次。 霍晅垂下眼帘, 暗暗思忖, 他若是没有影子, 该有几成修为?她二人又有几分把握逃生? 正思虑着, 忽听沈流静传音:“这妖修没有影子。他的本体不在此处,若是分丨身, 修为会大大削弱。稍后,我会全力击杀逐黎兽, 引他过去。你先走,出去之后……” 还未说完,霍晅便打断了他的话,却不是对着他, 而是对着金瞳男子。 “你问我为何要杀逐黎?敢问前辈,这逐黎如今活了多少年岁?” 金瞳男子道:“再过二年, 便整整三百岁了。”他惆怅微叹,道, “这小兽在你们眼中, 与小猫小狗也没什么分别, 可却陪伴我这么多年了。如同我的孩子一样。我真真是舍不得它受一丁点委屈……” 霍晅冷笑一声, 打断他的话:“这逐黎小兽,和小猫小狗怎么没有分别?分别大了!小猫小狗可不会随随便便伤人性命,还是脱离轮回、魂飞魄散!你问我为何要杀他?” “于私,与妖修、人修诛杀妖兽的大多数理由一样,需要妖丹、妖血或者其他的东西,来炼制丹药,炼制法器。这些事,人修做过,你们妖修做的也不少。我今日,便是为取逐黎的妖血。于公,逐黎存活于世,伤天害理。我等既然身为修士,碰见了,便诛杀之!还要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金瞳男子神色猛地一变,若不是尚在替逐黎疗伤,恐怕顷刻间就要将霍晅灭杀。许是他活的久了,许久不曾何人研讨过这个问题,今日突然来了兴致。他冷冷的道: “臭丫头,逐黎自古以来,每隔十年,就要吞噬人 分卷阅读10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05 的精气。这是它自己决定的吗?这难道,不是因为它生不由己!你以为,它喜欢吸食人类那些腐臭的精气吗?” 霍晅摇摇头。 金瞳妖修道:“既然不是,那为何要非难于它?它既然存在这世间,那就有存活下去的理由!它为了活下去,吸食人类的精气,就和你们人类为了活下去,杀猪宰羊,也差不多。都是食物而已。你难道不曾吃过猪羊吗?你可曾想过,它们会不会想杀了你?” “这世上妖兽那么多,却只有逐黎,只有逐黎能够吸食人的精气。这种能力,是上天赐予的。小丫头,你只要想想,说不定上苍创造出人,就是为了给逐黎当做食物呢?” 那就看,是逐黎先被赶尽杀绝,还是人类先被它吃光了! 霍晅冷笑一声,刚要开口,却被沈流静拦住。霍晅担心他真要去引开那妖修,忙伸出手,紧紧捏住他的衣袖一角,同时眼神示意他,不要乱来。 沈流静声音清亮,看向金瞳妖修:“前辈可知道,凡俗的人种植米粮,种植各种蔬菜瓜果。若是蜜蜂来了,便喜气洋洋,因为蜜蜂对他们来说,是好的,能够采花授粉,植物结下种子,来年又能播种。可若是植株上有了虫子之类,就会毫不手软的捏死。逐黎祸害人间,就像这啃食植株的虫子。这些虫子也天生就是要吃那些东西的,因为天生不利于一个族群,而被除杀,这也是天道之一。虫子不冤枉,逐黎也不冤枉。” 霍晅接着道:“不错。你说它生不由己,不错。可我们身为人修,自然就要诛杀危害人类的恶兽!” 金瞳妖修大怒:“你们两个小东西,才是冥顽不灵!我看,你们两才是臭虫!” 他一松手,逐黎突而不断抽搐起来,呜呜的惨叫着,在地上打滚,皮毛在石头上蹭破了,很快就一身血迹。 原是霍晅早就在逐黎体内,埋了一道剑意。她见拿不到逐黎妖血,又担心妖修发现,将剑气化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剑气引发,诛杀了这头逐黎兽。 金瞳妖修猛然动手,只是淡淡的伸出手指,便有一道猛烈的鞭影挥洒而出。沈流静挡在霍晅身前,用木符剑生生接了下来。 霍晅紧紧拉住沈流静的手,转身就跑,一柄玉骨伞撑开护在她身后,她随手扔出一张传送卷轴,拉着他跳了下去。 传送卷轴能瞬间传送数万里,也可直接传回师门,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二人用了卷轴,却仍然还在逐黎创造而出的禁制当中。 霍晅无奈的叹了口气:“失算了。妖修各自都有各自不同的能力,如妖兽一般,有些能力是天生的,不受自身力量的影响。看来,这妖修的能力,便是困杀。” 沈流静暗暗咽下一口血,轻声道:“只要破开这个困阵,你便立刻借助传送卷轴回师门。这妖修修为高深,我怀疑,他的真身还在妖界。” 霍晅心思敏捷,同样想到了这点:“妖界与修真界向来互不相干,他跑到这里来……还养一头能破开时空的逐黎兽……怎么想都是不怀好意。当年妖气外泄,有妖族穿过界河,定居在修真界。左右都是些为求一隅之安的小修,这便罢了,可若是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妖怪,我非叫我师尊打的他现出原形,再一锅炖了不可!” 幸而她方才想着,逐黎兽能自创时空,是那妖修的一大助力,先就将逐黎给除掉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更是激怒了这妖修。必定是要除他们而后快。 方才护着他们逃命的,是霍晅的本命法宝,名歧路伞。原本无色,此时被霍晅塞进沈流静手中,露出淡淡的金色。 沈流静便觉一股融融暖意,侵袭入经脉之中,方才与妖修对阵时的那点小伤,似乎不药而愈。 霍晅望着他,浅浅的笑了笑。 沈流静不知她笑什么,正要问她,却见她目光落在了衣襟处绣的一个“沈”字上。 她立时收了笑,神色也微微一变。 沈流静握紧了歧路伞,歧路伞仍然是暖融融的,却叫他心头一阵冰冷。 他想,她终究是心生厌恶。 却不料,霍晅顿了顿,慢慢道了一句:“沈流静?” 沈流静轻轻应了一声。 她这是个问句,沈流静却不知晓,重逢后,霍晅直到此时,才知道了,她就是那玄心宗宗主吹得天花乱坠的大侄子。 也知道了,沈流静便是沈崔嵬之子。 霍晅慢慢思虑,她看似不羁,实则心思机敏,女孩儿该有的细腻一点也不少。她早便觉得沈流静看她的目光十分古怪,方才还愿意舍身救她,难道就是因为,他认出了她来? 他这算什么,替父赎罪? 可他看她的时候,老脸红个什么劲儿? 霍晅不记前事,得出这样的结论,也实属寻常。沈流静却是全然不知,只觉得她沉吟不语的这片刻,格外的漫长。 最后,审判终于姗姗来迟,霍晅抿唇一笑,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脱身。即便这妖修真身不在此处,修为大减,可以你我之力,想要将其诛杀,也是痴人说梦。沈师兄可有什么法子,能破这妖修的封阵?” 沈流静松了口气。 霍晅便眼睁睁的看着,她只是说了几句话,这人眼中便露出些隐忍的、狂喜的光,原本幽黑的、深郁的双眸突然间明亮如星。这股光——叫人几乎不忍看。 沈流静垂下眼,将这缕神光掩藏:“我知道师妹精通阵法,自创了万丈光。这阵法的确厉害,我是雷灵根,若将雷霆万钧与万丈光融合,其威力或许能撕开这妖阵的口子。届时师妹立即便传送回师门,将这妖修异动的事情,回禀几位老祖。请他们早作准备。” 霍晅微微一思量,便发觉一个极大的问题。她也曾听过雷霆万钧,若真是配合她的万丈光,那沈流静便要站在与她相反的方向。 若沈流静真要用这法子,他便不能和她一起出去。 霍晅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无声询问。 沈流静手中握着她的本命法器,心想,就当是能抱抱她…… 霍晅也在看他,这青年人生的真是极好,温润的、无害的,撑着伞,像是一个凡尘一个游戏人间的翩翩公子。怎么能和她认识了不到一日,就落到这样的狼狈下场。 沈流静耳朵红透,慢慢的转开了目光。片刻,又忍不住想看看她,被她含着笑,抓了个正着。 沈流静轻咳一声:“我有一副阵图,可暂时隐匿身形,何况,万丈光威力不凡,也必定能伤到那妖修。你要尽快回来,接我……回家。” 霍晅重重点头:“你既信我,以命相托,我也会用命护你。” 她将鳞血剑交给他,道:“这是我师尊的佩剑,上面留存我师尊的一道剑意,必要时刻护着你。若真到了那时候,莫要 分卷阅读10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06 贪心,不求以剑意伤他,但千万要护住自己,劈山裂石也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等我来找你。” 沈流静不肯,她却已经收了歧路伞,在他周身用血画了一个十分反复的古防护阵。沈流静留意到,阵法启动时,隐隐有紫、金二色的光辉引动。如同她结丹之时的天生异像。 他有些在意,这紫、金二色究竟是何种奇异功法,可此时生死一线之间,也顾不得细究。 她悄悄的起身布阵,都要走了,却又突然回头。 沈流静正用那种古怪的、又含着无限眷念的目光,望着她。 便如初见时。 霍晅心头一动,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你父亲当年……” 沈流静便像是一根被风吹灭的蜡烛,立时没有了一点光亮。 霍晅咬了咬唇:“当年那桩事,到如今还是个悬案。你若是,若是真想对我好,便要为我当牛做马!” 她本来是想问,他是不是因为当年的事,心存愧疚,想要弥补,可话到嘴边,就说成了这副鬼样子。这之后,她嘴一瓢,又道: “一辈子!” 沈流静眼睛微微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霍晅真是要了命了,可话都说出口了,指着他白生生的俊俏脸蛋,问他: “你愿不愿意?” 威逼完了,还要利诱。“你若是点头,今后……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真的!你要信我。” 沈流静自然是信,还未点头,霍晅便面色微变。沈流静亦是一怔,那妖修已经寻来了。 霍晅顾不上听他的答案了,可还一股脑扔给他不少符箓护身,这才去布阵,方才布下阵眼,那金瞳男修的鞭影已经铺天盖地的到了! 霍晅以剑气迎战,步法更是出神入化,妖修修为高出她太多,她也无心恋战,旋即开启阵法! 雷光天地相接,那妖修已经现身,因施展了两次神通,身形已经淡了许多。果然是个分丨身。 他冷笑一声,看向万丈光,似是蔑视,竟伸出手直接碰触万丈光的雷影。出乎他意料的是,雷光将他的手烧成了焦炭。 金瞳妖修微微一愣,咧嘴笑了:“竟然是天雷。臭丫头竟能引动天雷,我原本以为,你是个雷灵根的人修,原来不是么?” 霍晅见他如此,心道不好,此时沈流静的雷霆万钧也已到了。这团紫色雷电足足有一人多高,却被妖修轻而易举的捏在了手里。 “哦,原来,这个小娃娃才是雷灵根。小娃娃,你是不是很是惊讶?那你可听过雷蛇?除了天雷,修士的雷火又能耐我何?” 金瞳妖修依旧不紧不慢的,似乎与人喁喁细语:“你们是相借阵法之力,破开我的阵封?不错,不错,人修之中,竟然有你们这样聪明的,且还有这样的天赋。可惜,今日,是要都折在这里了。啧啧,陨落了两个这样的新秀,你们的师尊该是多么伤心!” 他张大了嘴,裂开成扁担长,竟然就将沈流静那团紫电给吞了进去! 藏身暗处的沈流静慢慢起身,长长的、深深的望了霍晅一眼。 第73章 陵外陵 金瞳妖修偏了偏头, 一笑之间,似乎还带着点稚气。转眼间,那双猫眼石一样的金瞳便慢慢转黑, 只剩下中心一条金色的细线。 他将所有的妖气都释放而出, 妖气与万丈光的雷光不断碰撞, 禁制中是永恒的夕阳, 雷光被妖气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好像将天边的云霞都一把拉了下来。 而那分丨身已经淡的几乎看不见了。 妖气浓厚, 像把人都倒扣在一口蒸气腾腾的热锅子里, 不用做什么,光用妖气熏着, 就能把他们耗死。 时机稍纵即逝,沈流静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反握鳞血剑,剑锋划破衣裳,刺入心口,在此处生生刻了一个血符。 剑刃淬血, 迤逦出令人目眩的血线。霍晅不安的看着他,却被分丨身阻隔在外;沈流静低低的念动咒语, 硬生生将金丹之力从魂魄之中剥离出来。 金丹冲入万丈光之中,雷光相接, 天崩地裂, 将整个妖封都震的颠倒过来, 成功裂开了一道口子。 沈流静神魂几乎被震散开来, 被心口处的血符重新封入体内。他迷迷茫茫间,只见她站在裂隙出口,绝望的转过身,泪珠不断从她眼中滚落,一瞬间就哭成了一个泪人。 他动了动唇,无声道:别哭。 她这么肝肠寸断的望了一眼,便在妖修动手之前,飞快的跳入了传送卷轴当中。 山石崩塌,沈流静动弹不得,被鳞血剑拖曳着,躲进了地底下。 就像一只臭水沟的烂老鼠。 那妖修的分丨身搜寻了片刻,因力量散尽,终于离开了。 金丹自爆,本无生机,可沈流静被鳞血剑和言灵血阵护着,硬是与这残酷的天命挣到了一条活路。 阵法崩塌,山崩石裂,他缩在阴暗的地底下,四处没有一点光亮,水珠滴落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彷徨。 这声音虽小,可撞击到山石上,生出些近乎嘲讽的回音。 黑暗阴沉的地底,如同一个吞人的梦魇,又像当年回到了少渊山下的石隙。可那时他怀中还有她,即便累极了,也逼得自己不能坐下歇息,一直撑到了最后。 此时,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躺下,任由腐水漫过了半边身躯。 他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他在等她,她就是那一点光。 可在山崖地下等了三日三夜,始终不曾等到霍晅。 沈流静和这阴暗的洞窟一样沉默,将所有隐约而生的惶惑都化成了一腔希冀。她说过,信她。 他自然信。她从来倨傲,即便嬉笑怒骂,可眼神从不肯有一点妥协。心中有什么,眼中就有什么。她临去前,眼中的泪水那样真切,全是对他的依依不舍,又怎么会骗人? 他静默的等,丝毫不知道,云浮山外已经天翻地覆。而沈留情感应到他金丹破碎,但尚存一线生机,可偏偏被妖阵阻拦,根本找不到他所在。 沈留情急的要疯,玄心宗所有弟子都收到了师门令,上天入海,恨不得掘地三尺的寻他。 腐水将他半边身子都浸透了,没有能喝的水,整个人是水深火热,偏偏心还是笃定的。 她一定会回来。 第五日的夜里,他已经数次见到了绮丽的流光,还有天边那道银白色的雷龙,一紫一金的两颗明珠缠绕着雷龙嬉戏。他不自觉的露出一点轻笑。 都说人死前,眼前浮现的一定是最美好的回忆。他不该再想起她,可不肯想起她的模样,却还是逃不过去。 一道白色虚影怯生生的靠近他,学着他的样子趴在水里,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这虚影原本没有神,只是一团白 分卷阅读10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07 色的朦光,从地底深处被惊醒之后,一直偷偷的观察着沈流静。 它现在,已经有了四肢、躯干,想要自己捏出一个五官,却总是不能成型。 它伸出“手”,戳了戳沈流静的脸,却触碰不到。它疑惑的抬起手,将手指定在沈流静的眉心。 沈流静从之前便注意到了这团白色朦光,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但并没有恶意。便随它去了。它手指触碰眉心的一瞬间,他“听见“了它的话。 “你的情绪很强烈。虽然强烈,却又很温和。我没有,你能让我看看你的情绪吗?” 沈流静张了张嘴,唇轻微的抿了抿,他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提喉咙灼热如火烧,也根本发不出声音。 “你想吧。我能听见。” 沈流静最后转了转无神的眼珠,这里面再没有流星一样璀璨的光,无比黯淡的合上:“没有情,多好。” 白光很是疑惑,它手指触碰到他额头的地方都变成了红色。这段时日的“偷窥”之下,它已经明白了,这红色代表的是“痛苦”。 他真的很痛苦。 白光道:“既然这么痛苦,我替你将它取走吧。你把情送给我,我可以送你出去。” 沈流静趴在腐水之中,半晌,胸口处才有一点微弱的起伏,几乎可以忽略。他像是个死人。 白光等了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便慢慢的伸出手指,轻轻的往外抽拉,像拔萝卜一样,从眉心拽出一团暗金色的光雾。即将脱离时,沈流静猛地拔出鳞血剑,将白光逼退了数丈。 “出去!” 白光没有实体,鳞血剑也伤不到它。它更困惑了,试探着过来,沈流静早就力竭,拖拽着笨重的身子,靠在了石壁上,再也动不了分毫。 白光问他:“什么是情?它既然让你这么痛苦,你为何还要当成宝贝?让我取走它,你就不再痛苦了,不好吗?” 沈流静不曾回答,他已经要死了。 白光像个无助的孩子,它很羡慕。等了许久,它小声道: “你让我看一眼,看一眼,我就送你出去。这是公平的,很公平。” 沈流静依然没有回答。 白光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他,试探着放出了一点他的情绪。 它面前出现了一团白色的泡沫,泡沫中有一个年幼老成的孩童,双手交握,乖巧的跟在一个黑衣男子身后。这黑衣男子与他有五分神似,可是眉峰上挑,眉目的棱角过于的尖刻,整个人都裹在一团可怕的戾气当中。挺直而宽厚的脊梁,就像一把饮血的名刀。 二人一路登山,一直从山脚下,走到山顶,都没有一句话。 这,就是伤心?失望?还有……喜悦? 这么小的孩子,情绪为何这样复杂? 白光贪婪的吸了一口气,将这泡沫吞入口中,过了片刻又依依不舍的吐了出来。 这个人没有同意,它不能据为己有。但是……可以看看吧? 白光尝到了甜头,一不做二不休,将暗沉的地底石洞里,布满了轻盈的泡沫。 这些泡沫中,最叫它挪不开目光的,情绪最深刻的,就是这个男子和一个女子,许许多多,全都是她。 他和她相识的时间最短,却有一大半的泡沫,都是她。许多人和他相识了数十年,却还得不到他一个泡沫。 白光一眨不眨的看完,将那个青衣女子捧在手心,又看了许久,才还了回去。 它生于混沌,本是无情无知,可却贪婪的学习着。它有点明白,这个男子,最快乐的是因那青衣女子,最痛苦的也是因为她。 为何会是如此呢?爱恨喜怒,分明是完全对立,又怎会都因一个引子而起? 白光学的时间短,尚不明白。它实在好奇,也不想这个男子,这样死了。它想知道,他和这个让他喜悦又让他痛苦的青衣女子,最后会如何,于是,它将自身的一团混沌灵气封入了沈流静的魂魄。最后,它信守承诺,将人送出了封阵,随便扔在了百里之外。 这之后,又过了十余年,混沌反复想着那个青衣女子,想着那人的爱恨,终于生出了“情”。而后,它有了实体,离开地底,到了人世间。 空镜墟的弟子在搜寻了数日之后,终于在云浮山外的一个小镇上,寻到了金丹损毁,只剩一丝生机的沈流静。 霍晅见沈流静,年少时,不过两日三面,就情根深种。情深有因,偏偏无妄断情。 再相见,是生死交割时的与共,许是年少时曾为他初开的情窦还未来得及愈合,不过短短一面,便催动了言灵血封。 她的遗忘是被迫,却将一个为她痴苦数十年的沈流静,再次遗落在了深渊之中。 她被传送阵送回晏极山,因为灵力挤压,昏迷了一日一夜。醒来后,立即禀明师尊,云浮山上有妖修出没,异动频频。 蘅仙老祖一听,立时问道:“你可有受伤?真遇到了妖界偷渡过来的妖修?是如何脱身的?” 霍晅胡乱道:“我用万丈光炸开了妖修的封阵,这才逃出来的。若不是弟子机敏,都见不到师尊了!您快别问了,那妖修早有阴谋,我出来已经一日一夜,它必定会提早动手,您还是快些与各位宗主前去云浮山,将其诛杀!真要是出了幺蛾子,撕开界封,今后就有的忙了。有一个烛龙就够了,再来一群妖族,我们这些正道还要不要过日子了?恐怕整日里都要降妖除魔,连吃口热乎饭的功夫都没有。” 蘅仙老祖轻哼一声:“正好!借这个机会,叫你辟谷。你便是太重口腹之欲!” 第74章 死心 蘅仙老祖自知这个徒儿, 心思缜密,且灵感非同一般,虽说没有确凿之证, 但凭着天道魁首的架势, 还有那——三寸不烂之舌, 硬是说服了十几位宗门之首, 和他一起前往云浮山。 这一下, 还真是被霍晅说了个正着。她指出逐黎兽藏身之地, 又随手画了一个圈, 在这其中,又找出了七头三阶以上的妖兽! 这回, 不用霍晅再说什么了。几位大佬这么一瞅,自己就瞅出了端倪, 这可不是个妖阵? 修真界与妖界之间隔着界河,修真界的妖或者妖修都是自行衍生的,与妖界的妖不可相提并论。这妖阵的作用,大家都不能完全确信, 议论不休,一时也找不出解决之法。 霍晅精于阵法, 将妖阵与小山河阵对照,又从可以破开时空的逐黎兽推断得出, 这妖修是想将将云浮山从修真界破出, 立于界河之上, 成为联通妖界与修真界的“桥梁”! 真要让他得手, 到时,只要有一定修为的妖修,都能通过云浮山来到修真界。可就真应了霍晅所说的,整日里降妖除魔,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了。 蘅仙老祖听完徒儿的 分卷阅读10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08 话,深觉有理。霍晅虽然年幼,但天生对于阵法便格外的敏锐,他们这些老东西也不是吃素的,找到了这个突破的“点”,再对照古籍,很容易就能分辨出,这妖阵的真正用途。 蘅仙老祖大喜,深觉后继有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及“我家徒儿就是比人家的棒”,随口问了一句:“你这小山河阵图,是从哪弄来的?” 霍晅眯了眯眼,又想了想,隔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道:“筑基游历时得到的。便是少渊山遇魔修的那次。太久远了,也不过一桩无关痛痒的小事。” 既然确定这妖修的目的,十几位宗主同心戮力,终于寻到这妖修过界的踪迹,使计引得他自投罗网,最终将其诛杀。 妖修虽然伏诛,但其临死前愤恨不甘,将足足十余丈的巨大妖身全数化成了妖气,整个云浮山都浸泡在浓厚的妖气中。 原本云浮山便因能存妖气,而存活了不少妖兽,妖修、凡人、修士杂居在此。如今妖气加重,整个云浮山凡人都撤离而出,更适宜妖兽、妖修生存了。 依照几位老祖的意思,这些妖气过于浓厚,云浮山中也有不少是此次跟随那妖修一同前来的,虽然接连喊冤,但未必不是同谋,不如将其尽数诛灭。 霍晅修为低,并没有参与到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之中,但担心师尊和几位师兄,亦是夙夜难宁。今日才抽空出去,买了一大桶馄饨回来,师尊和几位师兄一人一碗,剩下的都归她自己。 霍晅吃了半饱,道:“云浮山灵脉在山底,山上反而灵气稀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妖修在云浮山上修行。天道既然令其存在,便是一线生机。既然如此,师尊也不必赶尽杀绝。弟子听闻,那几个来自妖界的妖修,修为最高,也不过一朵合体期的牡丹花,又算什么?” 蘅仙老祖沉吟不语。 霍晅又道:“妖兽之中,亦有不少性情温良的。只不过……它们天生带的妖气对凡人有害,故而,与人不利,又非我族类,便总有人叫嚣着将其诛杀灭尽。” 正如那金瞳妖修所说,逐黎兽生不由己。 它的修行之法危害到凡人,霍晅便会毫不犹豫的将其诛杀。但云浮山上的妖兽、妖修,缩在山中平淡度日,又和凡世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霍晅捏了捏眉心,没正形的粲然一笑:“撇开这些不谈,师尊,妖血可是炼丹的好东西,妖兽壳可以炼制兵器,可以说浑身是宝。至于妖修,也有囧于我等的修炼法门和阵器法宝,都能令我等收益匪浅。师尊不如,放它们一条生路。” 一念之左,是杀孽。一念之右,又是什么?假若今日手软,他日妖修作恶,这杀孽一样会报在自己身上。 蘅仙老祖思虑良久,终道:“修真界妖气稀薄,妖修难成气候。倒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怕只怕,这些家伙到凡俗作乱。” 霍晅眯眼一笑,刷的一下便抽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卷轴。 “云浮山的妖气可不能再外泄,我想,师尊和几位宗主一定早想过,要用阵法将云浮山封住。师尊可记得,弟子曾和您说过,弟子自创一个小阵法,名为万丈光?” 蘅仙老祖接在手中,目光微微一扫,顿时大喜过望。这之后,与二十余位阵法大能,将万丈光与封阵并和唯一,将妖气四溢的云浮山整个封印起来。一旦妖修死性不改,有所一动,万丈光立时启动,避开人修、凡人、灵兽,将身带妖气之流,诛杀殆尽。 同时,在妖修之中,选出了三位性情“敦实”之辈,共同管制约束妖修。 霍晅年岁尚小,蘅仙老祖自然未曾透露这是徒儿的建议,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自此后,云浮山改成了外道陵,外道陵外,便是布满了杀阵的陵外陵。而晏极山蘅仙老祖座下首徒羲渊真人,一战扬名。 而此时,沈流静却与沈留情齐齐闭关,正徘徊在生死边缘。沈留情耗费了十余年,将自身的雷元舍给了他,修补好破损的灵骨、经脉,又耗费了无数的天才地宝,终于拉扯着这多灾多难的大侄儿重回仙道。 兴许是天道平衡,这次之后,沈流静因祸得福,一路结丹、结婴,直至入圣,畅通无阻,再无滞涩。甚至比霍晅还早了数十年入圣。 沈流静入圣,羲渊剑尊之名,也震如雷霆。六道正门之中,但凡有弟子偷懒不肯练功,只要说一句,好好练功,将来兴许能去剑冢求见,得到羲渊剑尊亲自指点,那这群孩子必定要如磕了神丹,埋头奋进,只求有朝一日,能在剑尊受教。 天涯一方,各自——安好。 沈留情捡回奄奄一息的沈流静时,就差崩溃了,薅掉了半边头发,才想出法子,能保住他受损的灵骨。 他叫嚷着要找蘅仙老祖理论,却被沈流静拦住:“我总算将一条命赔给了她。自此后,两不相欠就是了。你若去找……只怕将来又要纠缠不休。我已经只剩这半条命,再和她纠缠不起。” 他似乎是顿悟了,却将鳞血剑扣了下来。蘅仙老祖曾到过空镜墟,不知为何,却将鳞血剑赠与了沈流静。 这之后,沈流静好了伤疤,又有两次忘了疼。 一次是刚结婴不久,听闻她触发了天剑三千霜华共神,他不知作何想,竟前去晏极山找她。 大概他虽是被人将一颗真心反复践踏过,也不当什么宝贝,可还惦记着,自己那点所剩无几的尊严。一没有捏云,二没有送上拜帖,反而鬼鬼祟祟的借着法器,到了晏极山。 霍晅恰在山门处。又是经年不见,那日阴雨绵绵,天色昏暗,她迎着雨沙抬起眼,似笑非笑的望着晏极山的巍巍山门。 随后,山门中匆匆赶来一个青年,将一件紫色披风为她披上。 此人身着绿裳,沈流静早有耳闻,知是她的首徒桑茵。 她轻轻垂首,慢慢在前走着,衣袍裹在身上,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偶尔抬眼一觑,三分淡漠,三分的清傲,以及几分目下无尘的孩子气。 青年桑茵挺拔如竹,落后半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他不像她徒儿,反倒像是她的师傅。 离去前,桑茵似有所感,往沈流静隐匿的方向,极轻极快的瞧了一眼。 第二次,便是听闻蘅仙老祖闭关,她暂领山主之责,因剑冢之事,被几个外宗长老刁难。 她倒是厉害,将那几个外宗长老拿小山河阵困住了,好几年了,还不肯放出来。 这样一来,她有天剑在手,那剑是烛龙克星,谁敢真的伤她?反倒拿她没法子了。 沈流静听得她用了小山河阵,心头一动。她的性情,看似漫不经心且随和,实则桀骜的厉害,既然与他分道扬镳,又怎么肯用他的东西? 沈流静于是矜持的递上了拜帖,诚心诚意的请上剑宗学剑。哪料 分卷阅读10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09 得到,小霍不记得他,还是个傲娇少女,一来看不顺眼他那青莒峰上无尘月的派头,总有人拿他和自己相提并论。 二来,师尊偏偏将鳞血剑赠给了他,他还要上山学剑?是故意来耀武扬威不是? 于是,一封正经八百的金贴,放荡不羁的将人调戏了一番,挡在了山门外。 沈流静一步一阶走下外峰,将满腔的蠢蠢欲动,一点一点撕碎,踩在了脚底下。 自此后,专心修行,终得成圣。 我是回忆杀终于结束的分割线 桑茵稍稍离开片刻,再回来时,便发觉霍晅已经不在洞府之中。 寻到后山,一头白胖的小猪正在灵泉中泡着,撒着欢儿,霍晅坐在石头上,没精打采的看着。 依旧是一身紫衣。 桑茵喉间一紧,脱口而出:“怎从不见师尊再穿青衣?” 第75章 大写的渣 霍晅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 瞥他一眼:“又说从不见,又说再?究竟是见没见过?” 桑茵但笑不语。 他见过,也不曾见过。自他入霍晅座下, 霍晅便不曾再穿过青衣, 多是繁复的玄色道袍, 以及紫衣。 反倒是他, 终日一身绿。 霍晅光着脚, 踩在石头上, 双手抱膝, 一副颓唐、苦恼的模样。白嫩嫩的小胖猪在她眼前滚来滚去,都引不起她半点儿食欲和兴致。 夜风将她衣裙吹动, 将石头上枯黄的落叶都逐散入流水之中。 她眼中朦光,乍然一现, 像漂泊的水,像游荡的风,像难离的山,像彷徨的月。 一滴缀满了月华的水珠, 从她脸畔滴落在山泉之中。 桑茵猛地一震。 她怎么如此伤心? 谁敢惹她?谁敢叫她这样伤心? 桑茵走近,若无其事的温和笑问:“师尊, 这是怎么了?” 霍晅摇摇头,没头没脑的问他:“还记得, 我和你一起去凡尘, 看过的一出小戏吗?” 她陪伴这三个徒儿的时间寥寥无几, 桑茵更是苦修之徒, 除了修行,就是修行。 两个人唯一一次出行,只是在凡尘走了一遭。短短的数个时辰。那一日穿的什么衣裳,吃的什么饭食,看了什么小戏,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言,他又有什么不记得? 霍晅只是记得一点朦胧的影子,桑茵却顿时脱口而出:“是薄娘吗?” 霍晅总算有了点精气神,抬眼看他,盛满了疑惑的眸子里,写的是:谁是薄娘?薄娘是谁? 桑茵无声一笑:“那出小戏,名字就叫薄娘。” 这部戏在凡尘也算是奇特,讲的是一个女子,名叫薄娘,自小与家旁的卖油郎小哥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长大后,自是顺理成章,起初嫁了卖油郎。可卖油郎家贫,婆母又时常刁难,薄娘自请而去。 她美貌出众,又嫁了员外郎,员外郎夜有恶癖,不好相与。随后,薄娘再次出逃,未果,与卖油郎将其毒杀,出逃之后,换了个身份,最后嫁了个状元郎。状元郎一路高升,总算不再换人了。 “她最后怎么了呀?”霍晅下巴枕在自己手腕上,脑袋微微一偏,一头温顺的秀发扫落在莹白如玉的脚尖上。她迷蒙的一笑,“我不怎么记得了?” 桑茵脸色也有点怪异,这种戏曲在凡间也实在是少见。他道:“她数次出嫁,咳咳,还有杀人等等,都是卖油郎助她,最后,卖油郎不愿再如此,将她杀了。” 霍晅又重温了一遍,半晌,有气无力的问:“你看,薄娘这个人,如何?” 桑茵道:“命不由己,又偏偏有几分机慧,才有如此下场。” 霍晅睨他一眼,毫不留情的骂道:“依我看,她就是薄情负心,人中渣滓!” 桑茵不太懂,怎么问起这样久远的一件小事。“您,很喜欢这个故事?” 霍晅抬眼看他,又问:“茵儿,你说,像薄娘这样不要脸的人,多吗?” 桑茵不知她为何伤心,明明伤势好了大半,可看着没有半点神采,像一片掉落在地的烂树叶子。 他有心想逗她一笑,于是妙语连珠,又讲了好几个,女子寡情薄意、无情无义、负心负情的小戏(临时自编),最后结局当然无一不是凄凉非常,有的一生无子,有的被狗咬死,有的被大鹅啄进河里,有的儿子不孝,在猪圈过完余生…… …… 不得不说,桑茵的故事讲的甚好,绘声绘色,声情并茂。 霍晅听完,更没精神了,悠悠的叹了口气:“真是大快人心。可也有的人,做尽了坏事,却什么报应都没有。“ 她闭上眼,慢慢道:“我很烦心。” 她说不出口的是,她是心疼。心疼的恨不得大醉一场、大哭一场,可伤人的是她,把他一颗真心反复践踏的是她,有什么资格哭? 她怎么能这样对他?他再见她,究竟是如何忍着,没有一把掐死她? 她怎么能——将他一个人丢在外道陵?即便她什么不知道,也不可原谅。 沈流静……他怎么会是这样? 她做下的事令人发指,他究竟是怎样,才能在她只给一点点无谓的甜头,就能为她赴汤蹈火,心头血,百年修为……他难道就不要脸吗! 她宁可他心怀怨恨,也好过仍旧能够心无旁骛的对她。 她眼角一滴泪珠,不可抑止的凄惶,还有伤心。 桑茵单膝跪地,慢吞吞的伸出手指,即将碰到那滴泪珠,她却突然起身,转眼间已披好紫色斗篷,利落的转脸问他:“听闻青州出事了?你从山主那儿回来,可发现什么异常?” 桑茵将手背在身后,默默摇头:“不曾。您这是……要亲自去查探?” 霍晅淡淡“嗯”了一声,几步间跃下山石,桑茵惘然若失的追下去,已经无迹可寻。 霍晅心想,她既然破了誓言,请出天剑,此次出事的又是青州,那她也该出来了。 沈流静刚从灵霄峰的洞府出来,就见沈留情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过来了。 沈大爷走路时,腰摆的大,手摆的大,连出去的胯都比别人威武一些。远远看时,威风虽然是威风,但更像一只威风凛凛的鸭子。 沈流静拱手,淡淡道:“见过宗主。” 沈留情气不打一处来:“哟!瞧你这一脸的小荡漾,舍得从你那洞房里出来了?不过给你一点甜头,你就……哎!” 沈流静微微一笑,这一笑,又惹得沈留情炸毛了:“你知不知道我这几日都忙成狗了!” 沈流静心情实在是好,他心情一好,看什么都好,甚至——还有了点别的方面的兴致。沈琅华浅浅一笑,道: “您别这样,您不忙的时 分卷阅读10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10 候,也是。” 沈留情:“…… ……什么也是?也是什么?”片刻,沈留情暴跳如雷,“沈琅华,我要和你断绝关系!” 这一路,便有不少刚入山门的小弟子,惊恐的见着,前些时日收徒大典上还高冷出尘的宗主,抖擞的像个精神百倍的羊癫疯。 “你便暗暗窃喜,这山洞留在此处,这么多年,这次要真能用的上才好。”沈留情将沈流静带到扶玑堂,道,“是天意门门主带着长子谢飞荧过来了。我已将弟子屏退,你且看看,量力而行即可。不要过分勉强。” 沈留情给他操了一辈子心,眼下,沈流静修为已比他高了,连性情也比他成熟了,可沈留情还忍不住时时刻刻要叮嘱与他。 沈流静恭和应是。 谢飞荧被赤红色的红线绑着,这还不算,还被困在星罗万象之中。 谢天意脸色苍白,应该是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双方会面,连寒暄都未来得及,沈流静便去查看。 谢飞荧的情形很不好。眼眶瞪的格外的大,牙槽紧咬,眼神凶残且暴戾。与之前那个温和、多情之人,简直迥然。 沈流静试着解开红线,谢天意急忙道:“沈峰主当心。而且,他,他已经不剩多少修为了。这便罢了,只怕他被这邪术伤到灵骨,将来……反而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留情查看许久,都没能看出端倪,叔侄二人对视一眼,都觉棘手。 沈流静问:“谢门主,是何时出的事?谢道友之前可曾碰过什么邪物?” 谢天意摇摇头:“他虽然不成器,天赋不如人,后天更不如人,懒散又无上进心,可向来性情敦厚且温和。这也是他的好处。我便不常催促他修行,只随他自己游历,也稳定心性,增长见识。前番,他,他被剑尊的分丨身所救,回去之后,时常有些闷闷不乐。前几日,便说要出去走动走动,回来之后,再闭关苦修。” 谢天意自然同意,可昨日上午,听得他从前一位挚友提起,在青州附近,见到了谢飞荧。正在凡间花楼狎妓,且衣着狂放,言语低俗,形容下流。 谢天意急忙叫人去找,谁料谢飞荧直接将人打伤,废了灵骨。谢天意亲自去,竟然动不了他,最后动用了门中秘宝星罗万象,拼得受伤,才将人带了回来。 谢天意道:“我发现,他动用这股邪力之后,自身修为会倒退许多,灵骨也会有不小的损伤。不得已我采用镇压魔魂的法子将他封住,不让他妄动。他若是再用那股邪力,修为便全毁了!” 沈流静慢慢思忖,照谢门主的说法,倒好像许多年前,邪修用过的一种阵法,通过剥离灵骨,将别人的修为据为己有。 可谢飞荧身上,并无阵法。 沈留情问道:“青州灵气稀薄,他是自己想去青州游历吗?” 谢天意道:“并非。我儿似是接到了好友的留音鹤,邀他一同前往。” 沈留情微微皱眉:“谢门主去青州寻他,可曾见到他这个好友?这好友姓甚名谁?” 谢天意果然顿住:“他若出远门,必定与我交代的清清楚楚。这次却没有说明,我在青州找到他时,也只有他独自一人。倒,倒的确是如我那挚友所言,放浪形骸,判若两人。”他一面说,一面飞快的回忆可疑之处,猛然一拍手,倒开谢飞荧的储物袋,从一地杂乱无章的“宝贝”中翻出了一块竹简。 沈留情:“……” 这么乱,都能找得到,还真是知子莫若父啊。 这竹简沈留情看过,没发觉什么异常,不过是凡间风月场所的那种风月绘图,一男一女,没什么意思。 他转过身,满脸胡茬子带着傻笑,递给了沈流静。 沈流静刚接在手中,便是微微一怔——有一股似有若无的熟悉气息,在竹简上盘桓不去,但想要细细辨认,又无可察觉。 沈流静微微蹙眉,再让沈留情细看。 沈留情摇摇头:“我修为不及你,看不出有何异常。” 他一指在星罗万象中,低吼挣扎如野兽般的谢飞荧:“你看他的模样,他也是元后修士,怎么会凭一枚小小的木牌,就被人彻底惑神?” 沈流静猛然抬头,豁然开朗! 是言灵之力! 言灵一族的力量本就无从可查,只是他曾与霍晅朝夕共处,霍晅又曾用言灵之力在他身上下过血封,他才能抓住一点朦朦胧胧的影子。 再看谢飞荧心神完全被迷惑住,周身却没有一点邪气,便能断定,定是言灵之力作祟。 当年弱水之战,言灵一族早已诛杀殆尽,难道,这世上除了霍晅,还有其他人,也觉醒了言灵之力? 沈流静稍稍收神,将清净之力注入谢飞荧眉心,进入他识海之中。起初他还挣扎的厉害,半盏茶后,神色慢慢温顺下来,最后终于安分了下来。 沈流静收回清净之力,谢天意焦急的等在一旁,指尖微微颤抖。 片刻,谢飞荧眼中茫然尽去,抬起头来,恭顺一笑:“父亲,您别担心,孩儿已经好了。” 谢天意长长吐出一口气,若不是还在外面,简直忍不住要老泪纵横。 沈流静问及此事,谢飞荧倒记得清清楚楚。 “我那日收到的留音鹤是成集师兄给我的。我心想,反正要出去游历,不如与师兄一起。那日到了青州客栈,在桌上看见这枚竹简,我觉得好笑,想用来逗弄逗弄师兄,就拿在手中。便是这时候,就出事了。” “我一拿在手中,耳边就有人嗡嗡的说话。” 果然是被言灵之力惑神了。 沈流静道:“这股邪力实在古怪,似乎唯有清净之力能将其消逐。我这便去青州,查探一二。” 沈留情便请谢天意与谢飞荧暂留空镜墟养伤,谢天意自然喜不自胜,留了下来。 沈流静随手捏了云,刚出了山门不久,沈留情便吆喝着追了上来。 也难为他,明明坐在云上,不需要走路,可往那云上一盘,仍然看出点憨态可掬的鸭子形来。 “大侄子,你要去青州,方向反啦!那边啊,是去晏极山的。大爷我怕你迷路,特意追出来告诉你!” 沈流静:“…… ……” 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去晏极山的? 他本就要去晏极山。 第76章 青州 青州地处大洲正中, 晏极山、空镜墟分列南北,如两个高松屹立的长者,将青州环抱其中。 时至初秋, 正是青珑棉的花期, 棉丝一般的细腻的青蕊铺天盖地飞满了整座城。高大的青珑棉将整座城笼盖成了苍翠绿色, 枝叶扶苏, 繁密之间隐约可见瞭望城顶随风招展的飞云白旗。 霍晅立在云头, 任由青蕊扑面, 清凉滑腻真如春雨一般。静立片刻, 她降下云头,落在了 分卷阅读1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11 城中。 青州城凡人与修士并居, 混杂且相安无事。酒馆里掌案的是位上了年纪的婆婆,见一位“仙子”浮云而降, 也并没有多少惊异,不紧不慢的在木案上揉着面,不骄不躁的问: “仙子是要落脚还是问事儿?问事儿老婆子不晓事,落脚小店也无客房。” 这不就是赶人嘛? 霍晅一掀衣摆, 自顾坐下,轻拍桌案:“老人家, 锅里煮的,猪脚猪蹄猪勒骨, 不拘猪身上的哪一块, 捡香软可口的上……” 她一指店里最大、足足能放下一个三岁小童的陶瓷盆:“就那一盘。多了不要。” 鲁婆婆“嗬哟”一声, 慢条斯理的抬起浑浊的眸子, 望了她一眼,一句话说的是晃晃悠悠,似乎一个字卡住气,就要过去了一般:“仙子,能……吃……的完……不?” 不等霍晅答话,她便端着盆,去门口烧着的大锅里挑拣,嘴里似乎嘀嘀咕咕:“能捏云的仙子……,还没有……辟谷……还要吃肉……” 青州倒也不愧是全民修仙之地,连路边一个老婆婆,也知道辟谷。 霍晅有好几日没吃,盆里这肉的确炖的软烂酥香,啃了大半盆,忽而长长的叹了口气。 鲁婆婆烧着柴火,慢吞吞的问:“仙子为何叹气?” 霍晅又叹:“烦心,胃口不好。” 鲁婆婆咔擦一声,把柴禾给掰断了,望了好几眼她面前小山一样的骨头,默默的转过脸去:“仙子已能腾云上天,还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霍晅浅浅一笑:“婆婆这一生,可有什么烦恼?” 鲁婆婆咽了咽口水,她年迈已久,伸长了脖子,发出咕噜一声:“我是无用的凡人,这一生虽然也算随波而流、知足安居,但也无时无刻,都有挥之不去的烦恼。若想这一世没有烦恼,恐怕要等入土了吧。” 不等霍晅又问,她便继续慢腾腾的烧着火,慢腾腾的开口:“年幼时,兄弟姐妹足有十人,却无家产,最大的苦恼,就是没有饭吃。半夜里常常饿的直哭。出嫁之后,夫家还算富足,却三年无子,整日担惊受怕,想的都是他今日莫要饮酒,不要打我。” “后来,儿子成婚,又有了孙儿,媳妇却在上香时,见了仙人。我便想,希望儿孙都能平安喜乐,长长久久。不过,那孩子在家打锅砸碗半年之后,终于跟着仙人跑了。我儿出去寻她,至今未归。若说我此时的烦恼,就是别在夜深人静时咽了气,好歹能见我儿一面。” 霍晅垂下眼眸,慢慢道:“若无温饱,便求温饱。若得了温饱,便必定会有比‘温饱’一事更大的烦恼。” 鲁婆子怔怔的望着锅膛里跳动的火焰:“仙子所言,凡人的烦恼无怪乎衣食住行、爱恨情痴,仙子的烦恼却要比这大的多了吗?” 霍晅笑而不语,忽而竖起手中的大骨头,将脸给挡住了。 对面的酒馆里,原本空无一人,就连酒家也盖着斗笠在竹椅上打盹。沈流静却突然出现,端端正正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那酒馆四处灰蒙蒙的,桌凳上都蒙着一层斑斓的油灰。偏他往中间一坐,整个脏兮兮的小馆,瞬时便如同一幅已有了年头的古画,再无一点脏污,反而更多出了收藏把玩的无价可贵。 霍晅又拿起一根骨头,可恨不能挡的严严实实的。 沈流静微微蹙眉,下意识的调动了牵丝蛊,却探听不得一丝端倪。看来,是她将母蛊给封住了。 青州出事,与言灵之力有关,他原本打算前去晏极寻她。不曾想,沈留情告知他,霍晅早便离了晏极。 他刚到青州,便发现了她的踪迹,原本是想隐匿行迹,逗她一逗。没想到她专注的啃了一大盆肉,硬是没发现他。 他这才忍不住,先现了身。 霍晅从一场荒唐大梦之中惊醒,猛然见了这被自己渣了又渣,仍旧不改初心的好少年,一时坐立不安,恨不得滚地葫芦遁地逃走。只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青红白紫,彩虹一般将所有颜色都显了个遍。 她脸色复杂,脊梁挺直,倒显出许久不见的正经来。 这模样,活脱脱便是在酝酿“大杀招”。叫人以为,她下一刻又要说出什么断情决意的蠢话来。 沈流静眯了眯眼,正要上前,忽见霍晅周身气势变冷,眼神更显凌厉,慢悠悠的放下了手中的骨棒,继而将桑枝木筷捏在手中把玩。 沈流静亦觉出来人,不动声色。 霍晅将木筷转动几圈,忽地随手一掷,这早便断绝了生气的木筷落地便生成了一棵葱葱笼笼的桑树。枝桠环抱,呈现一个捕捉的姿态。 “刺啦”一声,衣裳破裂,秦芾连连后退,避开游移而至的桑枝,甚是狼狈。 她收了炼心伞,伞尖对准霍晅:“霍羲渊,你干什么?” 霍晅却收了眸中冷光,漫不经心的一笑,桑树也收了张牙舞爪的枝桠,乖巧的装树:“还以为是什么妖邪偷窥,原来是不落天秦宗主。失礼,勿怪。” 秦芾:“…… ……” 这个人,真的!总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等人家亮出爪牙时,她又猝不及防的开始讲道理。 秦芾暗暗磨牙,皮笑肉不笑的上前,虽说她是不落天宗主,本可见平礼。可还是恭恭敬敬的拜见了剑尊。 转身对沈流静见礼时,笑意倒瞬间真切了三分。 “剑尊与琅华峰主,怎的碰到了一起?这青州乃是灵气匮乏之地,今日也能迎来两位上尊,当真是蓬荜生辉。” 霍晅冷哼一声:“青州之事,人尽皆知。你为何来青州,我与琅华便是为何而来。” 秦芾听她口中的“琅华”,看向沈流静,眸光微微一转,浅笑道:“我还以为,你又是来见他。毕竟他当初也是为你而死,你为他……不惜和我决裂……” 沈流静岿然如石,不动声色,似乎毫无动容,衣袖却无风自动。 霍晅冷冷一眼扫来: “秦芾,你是在秋光淡里关的久了,连人话都不会说了?人五人六的出什么幺蛾子?你以为你是什么凡俗宫殿里的娘娘吗?说几句话拐弯抹角,讲人话。” 秦芾:“…… ……” 秦芾毕竟不愧曾是霍晅密友,人常言,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十分有道理。 秦芾能屈能伸,也能若无其事捡起被霍晅扔在地上还碾了两脚的脸皮:“我听说,有不少修士出事,无一不是性情大变,行为狂悖。而最后出事的地点都是青州。我不落天原本有一外门弟子,名宋鉴予。与你曾有一面之缘。因她有暗算同门之心,被我逐出不落天。数日前,之前与她交好的几名男修都出事了。我连夜查到宋鉴予,她却突然死了。” 秦芾取出留影珠,宋鉴予被锁在问心阵之中,眸光暴戾、周身一股 分卷阅读1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12 杀气,与之前的谢飞荧如出一辙。 秦芾刚开始审问,她便突然笑起来,身形朝后诡异的弓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状。她痛苦的喊叫了几声,手指胡乱的抓着,最后周身灵气外泄,精气散尽,死时身形佝偻,枯皮鹤发,如同一个生气散尽的垂暮老人。 秦芾摇摇头:“当时我就在殿中,可根本来不及救她。” 霍晅问:“她周身灵气、精气、生气,三气尽数耗尽,这短短几息之间,便没了。” 这便是问题所在。 秦芾道:“我虽然修为不及你,可不至于察觉不到半点。三气正是根本,一瞬间就没了,不像被她自身耗尽,也不像散了出来,你想,若是散了出来,我会察觉不到。”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我觉得,像是被人偷走了。” 吸尽三气,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之中。 如此令人发指,正是魔修的手段。正道之中,谁敢如此?可出事的这些人,修为最高也不过元婴,若是为了修为,大可暗中行事,何必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秦芾坚持认为,是为了偷取这些人的修为,壮大自身的修为:“你生来天资过人,修行容易,哪知道,许多人不过徘徊在大道门槛上。纵使修行数百年,也难以进阶,摸不到一点大道的影子。为何这么多人堕入魔道?即便天罚终至,也屡禁不止?人这种东西,欲望满身,为了追求力量、地位、长生,不择手段。” 霍晅淡淡颔首:“你说的虽对,可这幕后黑手,必定不仅仅是为了那么一点修为。哼,你自己算算,多大的动静?若不是你我三人先行一步到了青州,只怕此时天道六门及各派各门,已派人将青州围了。” 霍晅瞥她一眼:“你匆匆赶来,不也是想抢占先机?毕竟,你这算是故土难离。” 一阵秋风轻起,青蕊丝絮漫洒而落,一层一层掩盖了石板。一缕一缕缠绵婉转的沾,沾上了少女轻挽的发髻,沾上了写满离愁的“瞭望城”这赤红的石碑。 人常说,秋风也称金风,这瞭望城的秋风却要称作青风。 秦芾素手掩在额角,透过指尖的缝隙,望向随风烈烈的飞云白旗,冷笑噙在嘴角:“我出生不落天秦家,这里……算什么故土?不配!” 第77章 酩悦楼 三人压低修为, 不声不响进了青州瞭望城。 霍晅与秦芾晃晃悠悠的在前,一人手里捏着一串青州特产的酿青果,不时东张西顾、言笑晏晏, 还真像两个久别重逢的小姐妹。 沈流静反倒悄无声息的跟在身后。 秦芾漫不经心的与霍晅说话, 却偷偷传音给沈流静:“你可知道, 她与我一同前来青州游历?或者说, 她可曾对你提过, 沈青?” 秦芾突然顿住, 不由自主的转过脸, 怔怔的看向沈流静的脸——这么乍然一看,才想起来, 那沈青与沈流静竟然有五分神似! 只不过沈青眼神略带阴鸷,从来低眉顺眼。若说君子如玉的沈流静如巍巍青山, 沈青便如同山下日光照不到之处的阴霾。 两人容貌虽然相似,但气质却是千差万别。秦芾一时也没有往这方向联想。 不等沈流静作答,霍晅已一把勾住秦芾的脖子,那力道一点也没拿捏, 直恨不得把她那颗花容月貌的小脑瓜拧下来当球踢。 秦芾暗道失策:霍晅已经入圣,又是防备着她, 怎么会听不到她的传音? 霍晅淡淡道:“沈青你也见过,便是我的大徒儿桑茵。至于我那徒儿, 为何要借一头笨驴的肉身来转生, 这可就要问你, 秦宗主, 那都是你当年做的好事!” 秦芾手中,也捏着一块画着风月小像的木牌。三人开了聆神,往最热闹的青河边随意一坐,便知道这风月小像是出自酩悦楼。 霍晅随手一化,便幻成一个紫衣长袍的少年,雌雄莫辩,俊俏不凡,唯独发髻上簪着一颗流光溢彩的珍珠。 秦芾不甘示弱,也化成一个容貌俊美的黑衣男子。 “你既然要假装男子去看美人,还带着你那珍珠做什么?” 秦芾十分嫌弃她头上的沧溟珠,还有点嫉妒。 霍晅白回去:“你看你奶里奶气的,穿什么样也不像个男的!“ 二人嫌弃对望,霍晅、秦芾:“哼!” 沈流静默默扶额。 是以,他今日当真要带着这两位“仙子”,去凡俗的花楼走一遭? 秦芾十分贴心的解释:“若是那人跑了,实在费神。沈道兄便委屈一回,速战速决。” 霍晅微微张唇,还是没和沈流静说话。 这三个虽然活了好几百年,但都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没想到一进酩悦楼,花婆子便“哎哟”一声,吃吃笑着,给他们安排了一个雅间。 花婆子笑着问沈流静道:“公子,您这自带了两位姑娘,可还是否要见见我这楼里的?恕妈妈直言,我这楼里的,可真没有比得过您带来的这两位。” …… …… 被自带的两位姑娘面面相觑,霍晅一拍桌子,扔下一锭银子:“我们要见见,能画这风月小令的姑娘。我们都是外乡人,适才听说,你这楼里有一位姑娘,会画这种画像是吗?” 花婆子:“……” “这小像是我这酩悦楼里的不错,可会画这个的可不是姑娘,而是我楼中的画师。他呀,是位公子,卖艺不卖身的。” 霍晅好不耐烦,声音微微压低,直接惑神,叫那婆子把人带上来。 人还未进门,秦芾便失望道:“废了这么多功夫,还浪费这么多时间,竟然真的是个凡人?” 人一进门,霍晅便顿时明白,那花婆子为何非要说“卖艺不卖身”了。 这小画师生的眉清目秀,神色忧郁,一进门便又故作宁和的一笑,眼角微微上扬,格外的勾人。 “几位若要画像,倒也是有,不过,”少年垂首一笑,看了看坐着的三人,“可没有三个人的。” 霍晅:“…… ……”到底在说什么鬼啊! 小画师又道:“来此处,多是预定。我见了人之后,翌日早上便能将画像做好了。这位公子,是想要什么样的呢?” 沈流静:“……”他知道个鬼啊! 霍晅一拍桌子:“咳咳,就,就你说的那种,三个人的,快去画吧!你之前画的那些,留下来瞧瞧。” 小画师嫣然一笑,将木质的小像放在桌上,又很是细致的看过三人的模样,便袅袅退下了。 霍晅慢慢的翻了个身,神识铺洒而出,诺大的酩悦楼诸多人一举一动都在她眼中。那小画师回去之后,将笔墨纸砚备好,却安安静静的坐了足有一个时辰,现在纸上画了一些花鸟鱼虫、树木禽兽,随后将其焚毁。到最后才取出木简,开始刻画。 她 分卷阅读1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13 没敢去看沈流静,神识跳过了他的房间,右侧的秦芾仍然坐在桌前,手上缠满了丝丝缕缕的青蕊,不知在想些什么。 霍晅正要收神,便听秦芾传音给沈流静:“她想起来了?” 沈流静似乎有些吃惊,片刻后,才答道:“你如何知道?” 秦芾冷笑一声:“当年我们在青州游历,她曾与我的昭天尺共神。那也是无奈之举,我当年么,修为倒是比她强一些,可魂力却远远不及她,也无法将证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当时被魔修追杀,为了活命,便让她与昭天尺共神了。昭天尺这东西,虽然世代是我们秦家的法宝,可却是个没节操,奉认强者的,见了霍晅,当即便为她所用了。” 她脸上的神色真是复杂莫名:“若不是霍晅不稀罕,不肯要,昭天尺早就要易主了。” 共神之后,秦芾的神识亦与霍晅共神,曾潜入霍晅识海深处,因秦家的灵犀箓,惊鸿一瞥,见到了霍晅被言灵血封藏在识海深处的记忆。 秦芾道:“只不过,也只是寥寥数眼,前因后果便不清楚。只知道,你对她,无有不应,九死不悔。当时我以为,她是因你父亲的事,刻意将这段情丨事封印,故而也不必多提。” 沈流静沉吟片刻,试探道:“那你可知,她是如何将记忆封印?” 秦芾哪里知道,霍晅已觉醒了言灵之力,漫不经心答道:“大概是什么秘法吧。” 沈流静微微松了口气,突听秦芾一声轻呼:“什么人?” 沈流静正要过去相助,却被阵法所阻。 他一时失笑,又默默的躺了回去。 这阵法,是霍晅布下的。 秦芾追着这道诡异的白影出去,到了青河边上,却不见踪迹。她刚要催动灵犀箓查看,脸上却实实在在的被剑气打中,立时便现出一条血痕。 秦芾刚要动手,就被一道青龙缠住,周身灵气都被克住,动弹不得,脸上被剑气扫了十余下,只听霍晅的声音: “还不现出真身?” 秦芾活了这么大,几时被人打过脸!她气的要疯,灵犀箓顿时显现: “霍羲渊,瞎了你的狗眼了!还不快把我放开!” 霍晅“哎哟”一声,“惊慌失措”:“怎么是你?” 说完,将青龙镯一收,便扬长而去。 秦芾像个跳着脚的疯鸭子,气急败坏的闯进了沈流静房中。 沈流静……躺在床上。被子盖的整整齐齐,比凡人还要凡人。 他既然知道,是霍晅的一点小伎俩,自然是“高枕无忧”。 秦芾比秋光淡地下,沸腾的血水还要热:“沈流静!……你管不管她?你到底管不管你家那个疯婆子!” 这句话虽然不算礼貌,但真真是说到沈流静心坎里去了。 他笑了笑还未开口,突然身上一沉,霍晅竟从被子里冒出半个头来,正正对上他眼睛。 沈流静刚要出口的话,便全都乱七八糟的咽回了肚子里,再想不起自己方才在想什么,想说什么。 霍晅趴在他身上,看了秦芾一眼,嫌弃的转过脸来:“你看看你,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怎么好意思说我是个疯婆子的?” 秦芾:“这是拜谁所赐!霍羲渊,你做什么打我?” 霍晅心道,因为手痒呗。可面上倒十分无辜:“你又为何出去?我也是察觉那团诡异的白影,这才追出去,没想到,竟被那邪物惑神,将你看做了它,这才失手伤你。哎,对不住。对你不住!” 秦芾:“……” 那白影分明就是她搞的鬼,故意引她出去,就为了打她的脸? 秦芾说不过,打不过,这人还冠冕堂皇,沈流静还是个拉偏架的。恐怕公道讨不到,自己还要气死。只好憋着一肚子气,披头散发的出去了。 沈流静围观了一场分神以上修为的大修“吵嘴”,简直像两个没满月的孩子。 他无奈的长长的叹了口气:“怎么光往脸上打?你那剑气,不同寻常,可要好几日才会消减。” 他一说话,喉结微微鼓动,霍晅这个角度看的真切,暗暗的吞了吞口水,有些口干舌燥。 “打人不打脸,那等于白打。” 她还不肯下去。 沈流静想叫她动一动,偏偏早就萌生了一股非同寻常的冲动,唯恐她不肯乖乖下来,胡乱动时,发现他的丑态。 霍晅美人在怀,心猿意马之外,尚且还记得正事: “今日,循因给我传音,你救了谢飞荧?你可是已经知道,此时与言灵之力有关了?” 第78章 幻念之城 霍晅早就觉醒了言灵之力, 但从未对沈流静提过。但想来,沈流静之前便已经猜到了。 沈流静道:“若不是确信,谢飞荧是受言灵之力惑神, 我又怎么能用清净之力化解?” “难怪你方才, 追问秦芾是否知道言灵之力。”霍晅顿了顿。“这世上, 恐怕只有你知道了。” 沈流静想起正事, 一时也忘了这姿势多么令人窘迫, 问起霍晅是何时觉醒, 又是否能将言灵之力附着在死物之上。 霍晅摇摇头:“我只用过言灵血封, 就连惑神,都是学的神机术。” 二人商议片刻, 对言灵一事反而没什么线索。 夜风清凉如水,一时的静谧吵醒了暗藏许久的窘迫。 先前一心都想着言灵之事, 霍晅尚且能将往事暂时压下,如今,都如翻涌的江流,势不可挡的冲了上来。在岸边的石头上, 冲刷不宁,发出猛烈的澎湃声响。 霍晅趴在他心口, 一滴泪珠渗入沈流静衣襟。 沈流静紧紧的抱着她,无声的、宁静的, 可神色却是从所未有的炽烈与满足。这是他失而复得、追寻半生的珍宝。 “睡吧。”沈流静喉间动了动, 低哑道。 霍晅一翻身, 滚在他身边, 像只小鹌鹑:“睡吧。” 沈流静闭上眼睛,安静极了,只有胸口如擂鼓一般喧嚣不宁。 霍晅早不知道垂涎多久,如今哪里肯乖乖就睡,又翘起头来:“真的睡了?” 一时又定定的看着他的脸颊,沈流静少年时的小酒窝,早知道,它长着长着就要没有,当年应该多看两眼。 沈流静没睁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霍晅转过脸来,一个一个捏着他的手指头,突然问:“你说,他那风月小像会画成什么样子?你见过三个人的吗?” 沈流静早就熟透,红无可红,只能假装沉静,不理她。 霍晅又问:“你那洞房里,准备了这个吗?我听说凡俗洞房,都要留上几册当做压箱底的宝贝……” 沈流静叹了口气,猛地翻身覆上,她终于安静下来,良久才微弱的发出一点细软的声音:“沈流静……你走开!” 沈流 分卷阅读1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14 静笑着转过脸,看她手忙脚乱的擦着口水,道:“你要是想,我自然奉陪。三天三夜都行。这里却不算个好地方。” 脸皮厚似城墙,成日嬉皮笑脸的霍晅嘴上占尽了便宜,实战上却实在不算什么高手,不过一个回合,就红透了脸。心跳的比沈流静方才还快。 不过一吻之间,两人颠倒了个儿。 沈流静一脸得意,霍晅真成了被人轻薄的小媳妇。 沈流静道:“回去以后,我们便举办双修大典。” 霍晅气急败坏:“你和猪双修去吧!” 沈流静揉了揉她轻软的长发,柔丝软絮一般,铺了半张床:“嗯,小猪乖。” 马失前蹄的霍晅,简直羞愤欲死。 窗外,有风来。 霍晅披衣起身,关了窗子,信口道:“今夜风好,不如去花船上看看吧。” 身后无人应答。 霍晅皱紧了眉,微微叹了口气,还在想之前那长长的叫人神炫的“亲密接触”。虽是意犹未尽,可惜这里的确不是个适合办完正经事的好地方。 她转过身,推了推床上的“沈流静”,这人影便如泡沫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霍晅推门下楼,小画师正带着腼腆的浅笑,在楼下踟蹰,一见她便大喜过望:“您可算出来了。这是您的画像,您看看可还喜欢?” 这三个人的…… 霍晅胡乱看了一眼,差点面红耳赤、血脉喷张,将银钱给了小画师。 小画师欣喜道:“我画了一夜,您既然喜欢,那银货两讫,我去睡了。” 霍晅摆摆手,小画师便又袅袅婷婷的走了。 霍晅出了后院,随后便碰见花婆子,一脸暧昧嬉笑:“哎哟,昨夜那个动静,可实在不小,姑娘,您可真是有福气,公子可还真是厉害!” 霍晅扯了扯嘴角,什么动静?怕是这婆子对每个来玩的公子,都这么夸吧? 话说,这夸奖人的角度,还真是清新脱俗。 她出了酩悦楼,不紧不慢的将昨日走过、看过、听过的地方,都看了个遍,最后停在了鲁婆子的小馆子前面。 对面的小酒馆依旧空无一人,酒家顶着斗笠青天白日靠打盹消磨时光。 已经过了饭点,鲁婆子店里只有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男子,带着年幼的女儿来吃饭。两个人要了一个鸡腿,一盆糙米饭,孩子吃完了鸡腿,大汉憨笑的搓着手,找鲁婆子要一勺肉汤泡饭。 霍晅坐在昨日坐过的桌子上,一指那个陶瓷大盆,还未说话,鲁婆子便道:“没有了!你昨日吃完,老主顾来买,都没有了!婆子开这个饭馆,不为多挣钱,和老街坊闹的不痛快,不合算。” 霍晅眯了眯眼,掏出两片金叶子来。 鲁婆子慢慢吞吞的看她一眼,连理都不理她了。 霍晅轻轻摇头,笑道:“您看看,这世风日上,不止您视金钱如粪土,就连贫困潦倒到连饭食都要省着吃的,见我拿出金叶子,连看都不看一眼。” 不止如此,整个幻境看着一草一木都与现世无二,却又透出一股“假”来。 小画师见了她,都没有问问“公子”是否满意。花婆子也似乎忘记了,昨日他们是三个人一起来的,只会与霍晅寒暄。就连这贫苦的父女两个,对金叶子也丝毫的不好奇。 从一醒来,她便发觉,陷入了幻境之中。可看这始作俑者的神色,似乎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快就破了幻境? 鲁婆子扔下舀汤的铜勺,那吃饭的父女两个突然顿住,一动不动,锅炉里的火也静止住,不再跳动。满城的飞絮也静住了。 霍晅伸手捏下一丝青蕊,道:“这就是幻念之城。精通幻术,善于蛊惑人心,你就是魔门的右护法鱼贯柳?” 她自顾自的点点头:“恩,不错,左护法鹿藏蕉已被本尊灭杀,正好,给你们凑一对儿!” 鱼贯柳现出本相,正是酩悦楼那个娇娇弱弱的小画师。 霍晅道:“原来如此。想必你是通过画册,作为引子,才触动了幻念,将我们拖了进来。” 鱼贯柳脸色苍白,神色既不甘又有几分得意:“这么大的幻城,你知道,要用幻术筑起这么大的一座城,要多大的力气吗?我用全部的修为,将元婴都压在了中心,才能造出这一座和现世一模一样的梦中之城!这不对!你是如何破了我的幻念?又是如何识破我的?” 霍晅有点无语。 她自然是跟着言灵之力找来的,她进入此处之后,便隐隐察觉一股似曾相识的力量,她这才跟着找了过来。 鱼贯柳以言灵之力惑神,偏偏,却被霍晅感应到了。 至于这幻念之城的“假”,大约也是因为霍晅同样觉醒了言灵之力,而修为又远高于鱼贯柳,才处处显露出不符来。 鱼贯柳虽是魔门右护法,但他本人却修习的是正道法门,且不沾丝毫魔气。又用了隐匿灵气的法宝,是以,霍晅与他第一次见,丝毫没有怀疑。 也不得不说,这鱼贯柳真是有几分能干,能在霍晅与沈流静这二人面前,蒙混过关。 鱼贯柳还要细问,便见剑光蔽日,犹如江潮铺天盖地。 他叫嚷起来:“你便是杀了我,也破不开幻……” 霍晅没什么耐心,从不给敌人说些废话的时机。 剑气方收,沈流静便到了。 霍晅四下一看,鱼贯柳身死之后,元婴不知所踪,看来果如他自己所说,将其用来支撑这诺大的幻境。 “沈师兄,见到秦芾了吗?” 沈流静摇头:“我是感应到言灵之力,才找到此处。只不过,我感应到的这股力量十分微弱。如此微弱的言灵之力,果真足以将我们三个大修,都拽进幻念之城吗?” 自然远远不够。莫说霍晅与沈流静早已入圣,便连秦芾,恐怕也只能勉强被迷惑一时半刻。 若不然,当年弱水之战,言灵一族足有数百人,又岂会那么容易就覆没了? 幻境未破,二人一面寻找破境之法,还要搜寻秦芾。 翻遍了整座城,竟然没有秦芾的半点影子。 霍晅道:“秦芾未必能看破,此处是幻境。她是何时到了青州,又去过哪里?” 霍晅深觉,秦芾此人,性情矛盾,优柔寡断,既有妇人之仁,又有黄蜂之毒,实在是个大麻烦。 她闭目想了许久,她与秦芾初见,便是在青州。 秦芾曾对她说,青州四处低矮,唯有青州之南,有一座小山,山上长着一种小灯笼一样的野果,带着一点清甜的药味,十分可口。 霍晅还未上南山,便见一条足有人身粗的妖蛇作祟,地裂十丈,乱石崩塌。 秦芾立在昭天尺上,急匆匆的落在山崖上,放出神识,不知在寻找什么。 这时的秦芾,才只是金丹后期。她神色担 分卷阅读1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15 忧,额上布满了冷汗,可眼神清澈无比,看着比现在讨喜多了。 她焦急的找了许久,最后从缝隙里,揪出来一个穿着青衣的冷峻男子。 她把人揪出来,一见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几乎是扔在了地上:“孟玉呢?” 男子的眼神一时更冷,厌恶的反问:“你又是谁?我不知道。” “啪!”秦芾手中的昭天尺化作游龙鞭,一鞭下去,那男子便皮开肉绽:“还敢说谎!你手里拿的,就是孟玉的定神鞭!” 男子冷笑一声:“倒是可以!连定神鞭都认得,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仙子,找男人都找上门来了……” 秦芾转手又是一鞭,夺回定神鞭,便跳进了缝隙当中。 下去之前,她定定的看了这冷峻男子一眼,扔给他十几瓶丹药:“你拿着定神鞭,是想除掉孟玉?你记号,你的命也算是我救的,今后,你不许再动孟玉一根头发,好自为之!” 霍晅跟着下到了地底,秦芾深入妖蛇巢穴,将那个名叫孟玉的男子给救了上来。 她当时已经力竭,带着孟玉到了安全之地,便昏死过去。孟玉的家人找来,将孟玉众星捧月的救走了,却把秦芾一个人丢在了山中。 孟家人走后,冷峻男子从藏身处出来,冷冷的盯着昏死的秦芾,一个化雨术将她泼醒了。 “你看看,孟家的人就是这么无情。你为了救他,却把命都搭上了。”冷峻男子又问,“若是再来一次,你还会救孟玉吗?你后悔吗?” 秦芾哪里说得出话来,迷迷蒙蒙的,难受不已。 冷峻男子轻笑一声:“是啊,伤的太重,说不出话来了。这样吧,你要是后悔,你就眨一下眼睛。若真的,永不后悔,救了孟玉,就眨两下。” 秦芾清澈的眼睛,眨了两下。明亮的眼中泛出晶莹的水光,没有丝毫杂质。 男子看了许久,才起身叹气:“虽然,我不喜欢你,可你毕竟救了我,那我也救你一命吧!” 旁观的霍晅紧紧的皱住了眉。 他暗暗拿起秦芾的昭天尺,狠狠的扎进了她心口处。 这男子狡诈非常,方才这么说,只是担心秦芾突然暴起,伤了他。 这一剑刺入,男子松了口气,他低头一看,这一剑刺的有些歪了,本想将剑身转动,确保她必死无疑,却见她眼中泪水滚落。 他松开手,慢慢道:“你死,不怪我。你修为高出我这么多,我怎么能杀你呢?怪只怪,你非要去救孟玉。你们女人呢,就是将情看的太重。你不是死在我手上,是自己的错。叫你知道了,我要杀孟玉,你不死,我实在寝食难安。” 男子走后,却突然又回转,在她身旁又立了一个阵法。 “你看看,我多贴心。这阵法可以挡住猛兽,好叫你尸身不受侮辱。我也是个良善人啊!” 第79章 相杀 秦芾额上的汗水将垂落的乌发沾湿, 一缕一缕贴在颊上,苍白的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那男子看她微弱的挣扎, 不服输不肯就死, 眼神越来越阴鸷。他的手还捏在昭天尺上, 只要略一用力, 就能将骨尺抽出, 带出凄厉而秾艳的血光。 等这朵血花喷薄盛开, 秦芾也必死无疑。 可最终他也没将骨尺拔丨出来, 不知想些什么,面上一直带着一点复杂的冷笑:“你叫什么名字?” 秦芾已经失去知觉, 自然不会回答他。 男子道:“吾名孟休。可惜,你死以后, 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也不能再来找我报仇了。不然,你这样的小姑娘, 我还真的想,让你做鬼也不放过我。” 他说这话时, 看来含情脉脉,可却绝不改初衷。秦芾撞破了他的丑事, 他是一定要让她死的。 孟休从她肩膀上捏起一团死灰复燃的磷火, 往胸口处狠狠一按, 随后, 便自行离去,丢下秦芾自生自灭了。 秦芾自然没有死成,她在阵法中挣扎了小半夜,月深时分,被前来搜寻救助族人的聂青崖救了。 瞭望城城主正是孟其获,除却孟家,势力最大的一方,便是聂家。这妖蛇作乱,伤人颇多,孟家与聂家都是倾巢而出。 聂青崖将秦芾背下了山,见她身上,有妖蛇磷火造成的伤口,自然待如上宾。 孟休第二次见到秦芾,便是聂青崖请他去看看,是否见过这位姑娘。 秦芾尚未醒转,聂青崖自认为那妖蛇突然被斩杀,正是秦芾所为。那便对青州有大恩。将家中所有医修全都找了过来,什么灵丹妙药、天材异宝毫不吝啬。 孟休隔着帘子胡乱瞧了一眼,她脸色比那日更苍白了,也不知道,聂青崖废了这么多功夫,究竟能不能活下来。 孟休摇摇头,扯动胸口的伤,吃痛“嘶嘶”一声:“我不知道。那天少城主不肯听劝,执意追那妖蛇,却被妖蛇拖进洞中。我跟着追进去,还没见到妖蛇的模样,就被磷火打中,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时,不知被什么人救了上来,妖蛇也已经被斩杀了。” 聂青崖摩挲着手指上的青铜扳指,慢慢道:“玉儿也说,他被妖蛇拖进去,可后来孟家的人是在山后找到他的。多半,是斩杀妖蛇之人,将你和他顺手救了出来。虽不能确信,但也有五成的可能是这位姑娘。” 聂青崖垂下手,微微捏紧拳头,其人浓眉朗目,微一凛神便是正气浩然:“妖蛇惑乱青州,我等却束手无策,虽说已向剑宗求援,但人尚未到。这姑娘无意也好,特意诛杀邪祟也罢,都对青州百姓有大恩。聂某倾尽身家,也必要救她一命。” 孟休似笑非笑:“聂兄就不怕救错了人?这姑娘只是偶然路过,并不是什么斩杀妖蛇的大英雄?” 聂青崖豪爽一笑:“那又如何?人命关天,救了再说。” 孟休笑道:“聂兄当真不是看人家姑娘生的好看?” 聂青崖无可奈何的睨他一眼:“你这张嘴……玉儿太呆气,你又太油滑。” 孟休既然知道秦芾未死,自然是坐立难安,又数次寻找机会动手。可聂青崖实在看的太紧,狡黠如孟休也找不到万无一失的良机。 三日后,秦芾清醒,聂青崖确认的确是斩杀妖蛇之人,大喜过望。 秦芾刚刚醒来,几个看守的侍女便匆匆回禀家主。随后便见到这青年聂青崖眼眶微红的赶来,唇上有些毛躁的胡茬,三言两语便套出的确是秦芾杀了妖蛇。 他将昭天尺双手奉还,笑道:“仙子安心养伤。不知,是否要替仙子通知师门?” 秦芾微微咬唇。姨姥姥不喜她来青州,自然是不让她知道的好。于是摇了摇头。 聂青崖又问:“这既然是仙子的法器,但不知道,仙子怎么会伤在自己的法器之下?” 秦芾低 分卷阅读1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16 下头,慢慢摩挲着昭天尺上的符文,淡淡道:“也没什么。怪我妇人之仁。这几日,我养好了伤,便亲自了结这桩恩怨。” 聂青崖面上的神色便有些古怪,他虽然知道妇人之仁,并不是专指女子,可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家,这么说自己,还真是有几分怪异。 聂青崖甚是识趣:“仙子虽然修为远超我等,但如今受伤,还是应当小心。这两个侍女都有些修为,便留给仙子。” 秦芾这才抬起眼皮看了看他,随后眼角一弯,一笑之间便沉冷尽去,如沐春风。 聂青崖喜悦非常,派人知会城主和自家的两位兄弟,孟玉和孟休。孟休本就提心吊胆,听说她醒来,当即便出了一身冷汗。转念一想,又冷静下来,并不见聂青崖兴师问罪,想来或许当日她已经昏死过去,根本不曾听见他的名字。 孟休一直被城主差遣办事,直到三日后才有时间前去聂府。 秦芾已经大好,聂青崖亦是忙里偷闲,二人在亭子里摆了一局。 乍然一见,孟休险些没认出来。 当日她一身黑衣,头上用竹枝随手一挽,连一点多余的配饰都无。只是那格外殷红的樱唇,与明亮的双眸昭示着,她是一个窈窕动人的小姑娘。 今日却穿着浅色素纱,额上流苏与明眸相映生辉,盈盈笑意,无时无刻不映在粉面上。 说话时呢喃细语,神色是欲语还休。 孟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棋下的温吞吞的,乱七八糟,完全没有半点布局。聂青崖敬她是贵客,不好意思叫她输的太惨,艰难的替她找平。 秦芾却志不在此,又胡乱走了几步,就差将自己的帅送上门,给对手俘虏了。 秦芾道:“这次多亏聂道兄相救,道兄想要我如何报答?” 饶是此种情形,偷窥的孟休都差点笑出声来了。——她这语气,就差明目张胆的告诉人家,救命之恩,她想以身相许了。 聂青崖还未回答,侍女便一脸喜色的回禀,孟家大小姐游历归家,方才已经进了青州城门。 聂青崖俊朗的脸上顿时爬满了笑意,起身时差点连棋盘都掀翻了。 秦芾眼中的神光一瞬间黯淡下来,十分知趣的表示,聂道兄若有事,可先去忙碌,不必理会她。 聂青崖像个得意忘形的毛头孩子,出了府门,又急冲冲的转了回来,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还配上了从来不戴的玉佩。 他这个人,稳重的有些古板,也就是碰到了心爱的姑娘,才终于领悟,要注重外在形象,因此也骚包的打扮了一番。 聂青崖走后,秦芾托腮坐了片刻,幽幽的叹了口气,将棋盒里的棋子一股脑磕在了棋盘上。她腾出盒子,取出一块泛出盈盈冷光的灵玉,放了进去。 随后,找了个侍女,托她转赠聂青崖,便当做他救命之恩的谢礼。 她如此果决,抽刀断水,孟休看她在转眼间,就将对聂青崖的那一腔真纯情意全都收了,还真有些佩服她了。 秦芾出了聂氏府门,走出许久,才在一处暗巷之中喝破孟休的行藏。 秦芾道:“你倒是胆识。你修为远不如我,又没有什么得用的法宝,既然知道我醒了,不赶快逃命,还敢跟踪我?” 孟休似笑非笑:“你可知侍女所说的孟家大小姐,正是聂兄的未婚妻?” 秦芾垂下眼皮,昭天尺泛出冷光,杀气倾斜而出:“你是真不怕死?” 孟休握紧了拳头。他不是她的对手,可要他放弃他在孟家苦苦经营的这些东西,就此逃命,他也做不到。 他在赌,赌这个姑娘不会杀他。就如同此时,昭天尺上有杀气,她眼中却没有杀气。 就如同她第一眼看见他,神色便是那么复杂。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又有些隐隐约约的同情,还有许多不可辩识的复杂情绪。 唯独没有杀气。 孟休似笑非笑:“你这个小姑娘,还真有意思。前几日还为了孟玉,不惜以身犯险,入蛇窟斩蛇妖。这一转脸,就又看上了聂青崖?” 他话锋一转:“你要真是哪门哪派哪种离了俊俏男人就活不得的仙子,你看我如何?” 秦芾眼中的厌恶更深,不与他废话,直接将两道禁制打入孟休脑中。 “冥顽不灵,不知所谓!今后,你若再敢对我和孟玉起丝毫杀心,这禁制便会发作,直接摧毁你魂魄,叫你爆体而亡!哼,一肚子坏水,我饶你两次,你好自为之!不要最后,还是死在我手里!” 孟休抱着头,疼痛欲裂,心中却暗暗窃喜:他赌对了,她的确没有杀他。 孟休忍着剧痛半跪起身,靠在斑秃的石墙上:“仙子想要我听话,直说就是。我今后就认仙子为主,唯你马首是瞻。” 秦芾冷哼一声,转脸走了。 孟休除却心头大患,与心腹兄弟商议了几番,回家时,她已经是孟城主的座上宾了。 所以说,修为高就是好,孟其获虽然是一城之主,可青州灵气本就稀薄,出不了什么大修,乍然见了一个修为不错,还满身法宝的小姑娘,都恨不得供上神坛好好的上几柱香。 霍晅陷在幻境之中,一直冷眼旁观,实在不明白,秦芾怎么会一次两次,都放过这个心术不正、心狠手黑的孟休。 秦芾这一辈子,坏就坏在她这性子上! 第80章 孟玉之死 秦芾像是孟玉那小子的一条小跟屁虫, 而孟休则跟着秦芾。 秦芾进了秦家后,胡诌了一个身份,孟其获深信不疑。也不知秦芾究竟怎么打算, 信口雌黄说孟玉那小子“天赋异禀、灵骨阔达”, 主动提出指点一段时日。 孟其获自然喜不自胜。 秦芾主动进了孟家, 修为佳、境界高, 为人更是谦逊和善。就连侍女都常红着脸在一起议论, 这位仙子是如何如何的尊贵却又没有半点架子。 孟休却看的清楚, 她很不喜欢孟府。她淡淡笑着应付孟其获, 眼中总有些旁人无法察觉的厌烦和躁郁。 这并不是他多想,从孟其获同意让她指点孟玉修行后, 她便常常把他带到后山,能不回孟府, 就绝不回孟家。 孟休恶劣的想,他之所以对她的情绪这样敏感,或许是因为——他曾经杀过她一次? 孟其获对孟休围着他二人很是欣慰,虽说秦芾修为不错, 但不可尽信。因此比往常更多了几分和颜悦色,嘱咐孟休务必要跟紧孟玉, 保护好他。 青山隐在浓雾轻雨当中,脚下是翠色荫浓的青藤, 头顶却是冷白的雾气。飘散来去, 像没有边际的一大片云, 飘渺无踪, 却又唾手可得。 孟休嘴里吊着一朵美人蕉,折断了花丨茎,尝里面的花蜜。 他从出生,常常来瞭望城的后山,可 分卷阅读1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17 似乎从来没有哪一回,有这样的好景致。 说是指点修行,孟休吊儿郎当的坐在石头上,时而辣手摧花。孟玉倒是五心向上,一副标准至极的修行姿态,可没一会儿,竟然发出轻微鼾声。 唯独秦芾端正而坐,山水之间,入定通玄。 一直到黄昏时分,云雾渐渐稀薄,秦芾从入定从醒来,孟玉还没醒。 昏黄的日光穿透水雾,竟然在半山腰造了一座彩虹。 孟休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拍了拍手:“你看看,你看上聂青崖也就罢了,年纪轻轻便是聂氏家主。你看上他什么呀?奶里奶气的。你这口味,是不是有点太多变了?” 之前他跟着秦芾,还担心秦芾一言不合将他杀了,这几日尾随下来,意外发觉,这小姑娘对他的容忍度,尤其的高。 他是个不安分的,一时心猿意马起来,又不怕死的在秦芾爆发的边缘死命试探。 秦芾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冰凉的手指拍了拍孟玉的脸:“孟玉,下山了。回家再睡。” 孟休冷笑一声,撇过脸,懒得看孟玉那副不知朝暮的蠢样子。 但不管孟休如何不屑,这段时日,朝出暮归,迎来的是山巅的朝阳,归家时日暮余晖洒照在她云墨一般的秀发上,时间过得尤其的快。 但这样的日子,还来不及品一品,就仓促的结束了。 那日孟玉回山,非不肯回孟府,吵嚷着要去酩悦楼吃酒。 孟休被他扯的好不耐烦,一抖衣袖把人甩开:“我的少城主,您要去,不被城主发现也就罢了,若被发现了,城主一句我不教你学好,皮开肉绽的又是我。” 孟玉理所应当的道:“怎么会?我们小心点,不会被发现的。就算被发现了,我也会和父亲说,是我要去的。父亲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就罚你?” 孟休冷哼一声,瞥他一眼,一句也不愿意和他多说。 孟玉吊在他胳膊上纠缠不休,秦芾脚步匆匆的在前面疾行,冷不丁转过脸来:“那就去吧。不过是去喝几杯酒,他也不是小孩子,有什么要紧?若是孟城主问起来,大不了就说是我带去的,入世一观罢了。” 孟休暗沉的眸光一转,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果然,秦芾极是厌恶他这副样子,冷冷的转过脸,一眼也不愿多看。 孟休乐得看热闹,自然不会告诉秦芾,酩悦楼可不是什么酒楼。 他倒要看看,这个总是跟着孟玉打转的小姑娘,发觉自己亲手把孟玉带进花楼时,是什么神情。 偏偏秦芾平日里着紧孟玉,关键时刻却叫一心想看热闹的孟休失望了。她看着一屋子嘻嘻闹闹的莺莺燕燕,端的是四平八稳,神色依旧是那带着点厌烦的疏冷,与平日一般无二。 甚至,还不如她在孟府时,表现出来的烦躁那么明显。 秦芾不欲久待,交代孟休看好孟玉,下楼时听见收了大把银钱的花婆子在与人饶舌。 那脑满肠肥的客人嬉笑着问:“花娘,这上头的真的是小城主?穿一身灰的那个?气势倒是十足,有老城主当年的风范。可是那身衣裳,也太寒碜了吧?” 花婆子“哎哟”一声:“你个瞎的,哪只眼睛看着他气势不错了?那穿金红锦袍的才是小城主。” 大肚子愣了一下:“哎哟,还真是……那位瞧着可不怎么……莫非,是人不可貌相?” “不可貌相个腿儿!”花婆子凑近他耳边,“你也没看错。那个啊,是小城主的跟班,要算起来,应该是我们城主的长子。可没用,城主是不敢认他的,而且他母亲听说,是个没有灵根的下女,城主本来也不喜欢他。” 大肚子恩客恍然大悟,一脸贼兮兮的贱笑:“要不,还是你的消息灵通。不过,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城主夫人?” “嘿!”花婆子吊高了嗓子怪模怪样的笑了一声,“哪来的城主夫人?我们城主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拈花惹草、到处点火的。几时有过明媒正娶的夫人?” “那这同样都是私生子,怎么一个登堂入室,一个阶下小奴?” 花婆子道:“这就不知道了。隐约嘛,也知道一点儿。听说,当年城主勾搭上少城主的母亲,二人一同前去探宝,结果遇险之后,城主自己逃跑了,将有孕在身的相好给扔在了里面。那女人拼了一口气逃出来,生下孩子后就香消玉殒了。城主白得了一个儿子,也没在意,没料到,人家是上宗的人!” 青州灵气微薄,也未有什么像样的正道门派,因此,将剑宗玄心宗为首的天道六门,都尊称为上宗。 花婆子这儿人来人往,倒也有几分见识。 “那女人陨落,上宗的人杀上门来。我听人说,原本是要杀了……”花婆子不敢细说了,模棱两可的说了个大概。“反正后来,城主也不敢太荒唐,不敢明目张胆的找女人了。还务必要将小城主看护的好好的。这男人嘛,既然一心把他当做继承人培育,也还真的养出了感情来了。那另一个儿子,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我还听人说,要把那个给当做小城主的炉鼎呢!” 孟休下楼时,就看见秦芾站在楼道上,听着这些愚昧的流言。 察觉到他来了,秦芾飞快的眨了眨眼,所有复杂到不可辨认的情绪都掩藏了起来,唯独只有不变的躁郁。 孟休看她远远离去的黑衣,与四周的喧闹格格不入,心头涌出一股格格不入的泉流,就好像,一颗冰冷的心脏有朝一日,突然流出了热血。 孟玉这小子平时看着软不咕哝,看谁都是一脸腻乎乎的傻笑,烂泥一样的人,还真能闯出点祸事来。他偷了孟其获的护宝铃,托辞闭关,一个人跑去寻宝了。 孟玉刚一走,秦芾就找来了。 孟休倒不意外,孟玉虽然带了隐匿行藏的法宝,但秦芾必定能感知到,他不在洞府闭关。 孟休自然也知道,孟玉是跟着护宝铃,去找一株即将成熟的灵草。 护宝铃的妙处,便是能指出方圆千里之内的灵草,孟玉偷到手后,就见百里之外,有一点殷红的亮点。这表示,这棵灵草马上就要成熟了。 孟玉兴奋的跟孟休说了一声,叫他在父亲面前遮掩,便兴冲冲的去了。 两天后,秦芾揪着孟玉的脑袋,摁进了草丛里。小少爷当牛做马吃了一嘴草,硬是不敢吱一声,胆怯巴巴的向孟休求助。 孟休捂着不断流出黑血的手臂,苦笑一声。 这小少爷真是个愣头青,拿着家传的法宝,硬是闯进了这么复杂的魔阵。呵,他老人家还不知道,硬是虎口拔牙,摘了这棵由魔修看着的灵草。 摘完了,他还不走,硬是等魔修来了,把他追杀了一气。偏偏,他也没死,靠着法宝躲躲藏藏,硬是等到了秦芾来救他。 方才一番 分卷阅读1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18 缠斗,秦芾和孟休都受了重伤。 孟玉吐出口里的草叶子:“对不住,秦道友,我,我只是进阶心切。我资质愚钝,也不想总是让父亲烦心,让秦道友分心,所以,才想,想要这棵灵草……” “谁告诉你,吃了灵草就一定能进阶?” 孟玉下意识的看了孟休一眼,猛然摇头:“没有,没谁,我自己想的。秦道友,这魔修要的是我,你让我出去吧,把灵草还给他。我知道他必定不放过我,也怪我太蠢。我与秦道友相识至今,多出蠢事笑料,并没有颜面求你,但也只求你,脱身之后,将孟休带走。我死后,父亲必定迁怒,绝不会放过他。” 第81章 定神鞭 孟玉絮絮叨叨说完, 咬咬牙就要出去,将那魔修引开,顺便送死。冷不丁却被秦芾一把抓回来, 又揉了一嘴的草渣子。 这一番动作, 秦芾本就伤重, 狠狠的倒吸一口冷气。 孟休忍着剧痛, 侧身扶她一把, 无意间碰到她细软的手指, 冷凉如冰。 她闭了闭眼:“孟玉, 你要是去送死,我又回来做什么?白白看你去死吗?” 她再次睁开眼, 定定的看向孟休,眼中如有千万星光。她勉强聚集灵力, 用化雨术替孟休清理伤处。 孟休一见那流光,心头先是狠狠的一颤,随后好几息间,都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 孟休心头那股令人惶惑的热流, 又无可抑制的激涌而出。 秦芾眼中的星光紧紧的锁住他,孟休脑中一痛, 清清楚楚的听见她传授的功法。 她没有定住他一个人,孟玉轻叫了一声疼, 便惊讶的叫起来:“这是什么功法?好神奇!” 秦芾道:“这是我从前, 跟我师傅修习过的狐族魅惑之术。虽然浅薄, 但这魔修眉心赤红, 且暴躁易怒,又急需孟玉偷走的应火草疗伤,必定早就神智损伤。你出去,用魅惑之术将他引开。我伺机杀他。” 孟休眼前的光,倏然一声,从幽蓝的天幕之中坠落。 原来,是要他去做个诱饵,好确保孟玉的命。 孟玉急忙道:“你们两都受伤了,我去!” 秦芾眼神越来越冷,并不理会孟玉,只是看着孟休。 孟休和她对视,忽而一笑:“好,我去!” 他说完这句话,一转身,就将孟玉给踢了出去! 秦芾始料不及,被孟休拽住,怒急之下,往他脸上拍了一下:“你干什么?” 她这一下,打的半点力气也没有,不像泄愤,反倒有点打情骂俏的甜意。 孟休道:“你我都受了伤,去引开魔修,你有几成把握?孟玉就不一样,他虽然修为不如何,但身上还有几件保命的法宝,你要救他,就快想想,怎样能杀了这魔修。”他危险的眯了眯眼,“总不会,你从来没想过?只是想了前半步,让我去引开他,却从来没盘算过,究竟怎么样的‘伺机杀他’。” “自然不会。我说过,会救你,言而有信,决不食言。”秦芾转开脸,皱眉看着孟玉,手握住昭天尺,随时准备动手。 孟玉被赶鸭子上架,只好柔柔弱弱的摔在魔修脚下。 那魔修顿住脚步,拎起“小美人儿”。孟玉虽还是个孩子心性,但也是去过几次酩悦楼的,算好时机,抬起文秀脸庞含情双眸,欲语还休的望向那魔修。 魔修身形高大,“捡起”孟玉,孟玉顺势倚在他怀里,两手攀折他臂膀: “哎呀,好疼呀!” 孟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几欲作呕。 秦芾一把捂着脸,实在没眼看。 那魔修眼睛更红了,一对上孟玉,茫然了一瞬,拎着人顿了顿:“你是谁?” 孟玉支支吾吾的,随口胡编:“奴家是跟着爷娘来上香的,不慎走丢,却被山匪抓了去,卖到了这销魂窟,可怜爷娘俱在天涯不见,本是娇娇女深陷风尘染泥淖……” 秦芾双手按在额间,咬牙问:“他这都是学的些什么乱七八糟!你天天跟着他,都教了他什么?” 孟休压低嗓音,因为忍笑,语调都有些颤抖:“他每次去酩悦楼,楼里的姑娘便是一片凄风苦雨,谁的身世最惨,谁的赏银就越多。难为他,功法总是背不熟,这倒记得清楚。” 秦芾长长的叹了口气:“烂泥扶不上墙!” 那魔修听了这一大串,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拎着孟玉在原地徘徊。但秦芾估测的没错,他急需应火草疗伤,正是因魔功反噬,神智大大受损。 孟玉又编了好几套,直编的是凄凄惨惨戚戚,见那魔修在原地打转,还以为自己的魅惑之术,学的太好,一下就将这魔修迷住了。于是胆量大增,试探着道: “大爷,奴家要和爷娘团聚了,您先放奴家下来吧?” 魔修猛的一甩头,手用劲掐住了孟玉的脖子,只要这么轻轻一折,立时就能将孟玉脖颈拧断! “锵”一声闷响,厉光笔直而出,秦芾起身时,便带动了一串黑红的血花,洒在青碧草地上,触目惊心。 这自然不是魔修的血——而是秦芾自己的血。 秦芾一连攻出百余招,却没有一招能伤到这魔修。她伤越来越重,剑势越来越缓,很快便露出一个破绽,被魔修一把甩飞。 魔修赤红的眼锁住孟玉,就要动手拧断这娇少爷细嫩的小脖子,忽然林间一片炫目的雪光。 这一眼过后,魔修像被这耀眼的雪色,夺取了魂魄,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孟休震惊的看着秦芾手中的定神鞭,和这魔修一样,不敢置信,只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她竟然抽出了定神鞭。 孟家嫡系血脉才能抽出来的定神鞭。 他脑海中一片空茫。 孟玉终于从魔修铁臂中摔落在地,早就昏死过去。 秦芾拖着残弱的伤躯,一步一步走近魔修,将定神鞭刺入他心口,带出一团白光。这白光便是魔修的魂魄,定神鞭以魂魄为养料,一经触动,贪婪的将白光吞吸。白光闪烁的微光,在定神鞭上开出了一朵最为洁白的六出雪花。 孟休这才知道,她也是孟家的孩子。 多可笑。 可一样是同父异母,她为什么,总护着孟玉? 孟休摩挲着衣袖中的短剑,带着半身的伤,倚在沉默的树干上,静静的看她蹒跚回孟玉身旁,将开封后的定神鞭,又封印回去,恢复原样。 随后,便听得人声。 瞭望城那群无能的护卫终于找来了。 秦芾无力的栽倒在地,轻轻的出声:“孟……孟休,孟休。” 她声音细软,听起来,格外含着温柔的错觉。 孟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曾经偷袭她,刺了她一剑,她也不曾说过什么。 怪不得,她一见他,神色 分卷阅读1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19 便那样复杂,厌恶,烦躁,同情,还有……时隐时现的温柔。 孟休想,她时隐时现的温柔,也是温柔。 孟休应了一声,拖曳着伤走近她:“人来了,我们得救了。” 秦芾急切而又轻微摇了摇头:“快脱衣服,遮住,遮起来。” 孟休微怔,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定神鞭破封,在她眉心留下了一点雪花白印。孟家的人一见到这白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孟休无奈的叹了口气,脱了外裳,裹在她头上,像一团胖乎乎又蠢的包子。 秦芾缓过口气,自己摸了一下,自然不能这么见人,又让孟休把刀拿出来,把她头发剪了。 孟休忍住笑,真的拔了她头上的木钗,割了一半头发。这下可好,满头青丝污污糟糟的蓬乱着。她从后往前拨下一大片,盖在额头上,想要遮住额间的白印。 看了这雪印,谁还不明白,她也是孟家舍弃的孩子?孟玉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觉醒血脉,孟家的定神鞭在他手上最多能当个拐杖用用,若见了她,一定喜笑颜开迎回孟家。可她对孟家人,是恶心透了。怎么还肯暴露自己的身份? 若不是今日孟玉有危险,她绝不会动用定神鞭。 孟休既好笑,又无奈,蹲下身,将她背在身上:“傻丫头,这些东西能遮得住吗?修仙之人,神识一扫,就看见了。” 起身时,孟休趔趄一下,单膝跪倒,却稳稳的支撑着,随后一步一步,往山林中走去。 “何况,孟玉受伤,城主必定迁怒。你修为不错,又带着一身法宝,难免他不会突然起了什么贪恋。” 他说的在情在理,秦芾昏昏沉沉,一只手拽进了他的肩膀,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孟休看着自己肩膀上沾血的手,似笑非笑的顿了顿。 ———————回到现实的分割线———————— 霍晅瞧着秦芾,深陷幻境,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大为焦急。这幻念之城可不比一般的幻术,若沉浸的久了,对神魂可大大有损! 秦芾滞留通幽境分神已久,已经是分神期圆满,一旦心境进益,便会进阶。此时若神魂有损,进阶时必定难敌心魔。 正冥思破阵之法,沈流静传音,似找到了支撑幻念之城的灵力来源——鱼贯柳的元婴。 霍晅刚到瞭望城顶,那幻化成飞云白旗的元婴,骤然间崩裂开来,无数白光呼啸而过,这与现世一般无二的青州,便化成一片光点消散了。 转眼间,霍晅已定住了神——她和沈流静还在酩悦楼的房内,四周景象没有半点变化。 幻念之城并非以她二人的心念启动,此处倒没有什么。霍晅察觉灵力涌动,都在一墙之隔的秦芾处,心念一转就到了隔壁。 秦芾昏迷不醒,被一人小心翼翼的护在怀中,这冲涌的灵力,从来伤不到她分毫。 第82章 孟休 来人一身繁复的金红锦袍, 衣襟处都用金线勾勒出一朵一朵盛放的金水仙,眉目冷峻,薄唇殷红。 正是霍晅在幻境之中, 见过的孟休。只不过比起幻境之中, 此人眼神更为坚毅, 气势十足。手中定神鞭冰凌遍布, 便是此物, 一击之威, 击碎了鱼贯柳的元婴。 孟休略一勾唇, 似笑非笑的看向闯入的霍晅,手中的定神鞭已劈裂开来, 雪光散至霍晅面前。 霍晅正欲出剑,沈流静已挡在身前, 鳞血剑尚未出鞘,漫天红光以强盛姿态,压住了清冷的雪光。 孟休将秦芾牢牢护在怀中,定神鞭立在手心, 像撑起了一把无盖之伞,遮蔽外间一切风霜雨露。 二人一来一去, 便都收了攻势。 孟休抱着秦芾,长眉厉目如远山青峰, 棱角深刻。 沈流静护着霍晅, 不过出了一尺的鳞血剑, 已慢慢的收回鞘中。 孟休小心翼翼的放下秦芾, 一指按在眉心略一试探,松了口气,转眼间,温柔尽去,又是那副暗里藏针的假笑: “原来是空镜墟琅华峰主,孟某有眼无珠,冒犯了。这位……莫不是沈峰主的红颜知己?” 沈流静淡淡道:“这位是剑宗,霍羲渊。” 孟休神色惊变:“竟是剑尊亲临。孟某果然眼拙,还望见谅。” 霍晅懒得去计较,他是真惊讶,还是假惊慌,先一步上前,探过秦芾识海,见未有异状,只是因幻念沉睡,这才道: “早听府仙所言,青州瞭望城城主孟休,不辟斧钺,无所畏惧。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天骄无双。” 沈流静眉峰微微一抖,对于她这随口就来的胡话,有点无可奈何,只不过仍然是面无表情。 霍晅自然是信口胡诌。秦芾怎会跟她提起孟休?若不是她偶然闯入秦芾的幻境,只怕都不知道,秦芾的身世如此坎坷。 孟休眸中冷色尽去,取而代之的全是喜悦的神光,道:“实在是孟某冒犯。” 霍晅微微浅笑,见他目光一直望着秦芾,便道:“秦道友不知何时才醒,此处凡人居多,毕竟不方便,我等可否借孟城主的地方,稍作歇息?” 孟休自然喜出望外,仍旧抱着秦芾在前带路。 霍晅不紧不慢的跟着,转角时,突然问道: “孟城主出现在此,如此巧合,是为何啊?” 孟休微微一顿,轻柔的目光不可察觉的从秦芾面上划过:“倒也不是巧合,秦道友,是我父亲一位挚友之女。孟某大小是这瞭望城的城主,她偷偷进城了,我还是能知道的。只不过实在蠢笨,只记得这小师妹,连沈峰主与剑尊都怠慢了。” 他这番说辞,霍晅倒不意外。秦芾自然不喜他对外传扬自己的身世。 霍晅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待他神色微微一松,又不紧不慢的道:“青州城内,不少修士无故发狂,其中还有不少上宗弟子,我和沈峰主这才前来查探。怎么,这样大的事,反而惊动不了孟城主?仅仅只是为了秦道友,才到了此处吗?” 孟休无奈的顿足,转身看了她一眼。他这神色,越发显得霍晅刻意刁难。 “剑尊若有疑虑,不如先将秦师妹安顿好?如何?” 霍晅虽然疑心此人,但也点到即止。到了孟府,秦芾尚未醒转,霍晅亲自布下防护阵,这才与孟休到前厅议事。 沈流静并未入内,只在外院稍候。一见孟休,微微一笑,道:“听闻孟府并无女眷,这一方小院,倒是错落有致,秀丽多姿。” 孟休便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主动提起正题。 “青州虽大,但于大洲而言,不过弹丸之地。孟某既然忝为城主,自然要尽心治理。从五日前开始,青州忽而多了不少外来修士,孟某虽然不能尽知名姓,但也能看出,有一大半,都是上宗弟子,多为元婴或以下修 分卷阅读1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20 为。” 孟休苦笑一声:“毕竟,青州灵气并不纯净,也不充裕,修为高的修士便是历练,也不会选择此处。这些修士,大半都不知所踪了。我一直暗中调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来得及接秦师妹,幸而无事。” 霍晅道:“的确是幸事。她陷入幻境之中,若是再长一些,难免损伤神魂。想来你也知道,她分神已经圆满,只等突破,若是此时损伤神魂,那可是大事。” 孟休垂下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这魔修实在可恶。” 霍晅又道:“可惜找不到他的真身,不然,本尊必要将其碎尸万段以泄愤。” 孟休轻轻一笑:“鱼贯柳元婴已破,真身不过一具躯壳罢了。剑尊如此激愤,与秦师妹想来感情甚笃?” 这二人温吞吞的相互试探,霍晅见他滴水不漏,正觉不耐烦,便听屋内发出细微的声响。 秦芾醒了。 霍晅刚要进屋,突然神色大变,青州四方八面,腾出淡紫色的灵光。她心道不好,捏了个诀,踏云直上半空,手腕却被沈流静握住了。 他也一并上来了。 瞭望城四四方方,这紫光便是在四方正中,和四个角上。 沈流静微微拧眉,从这股古怪的“灵气”之中,感应到沉沉死气。 “这是什么阵法?” 这几句话的功夫,灵光已经散了。那股死气,也越来越明显。 居高远眺,死气散开,对城中聚居的凡人影响尤其之大。方才还熙熙攘攘安居乐业的瞭望城,顿时便喧哗吵闹哭骂不绝起来。 瞭望城内,孟休化开一瓶清心丹,施了一个化雨术,自瞭望城内护城大阵之下,下了一场绵绵细雨。方才还喧闹的坊间街道,终于安静下来。 霍晅道:“原来是聚灵阵。” 不等她明说,沈流静也明白了。 这的确是聚灵阵,不过与一般的聚灵阵,是反着的。瞭望城内,布有聚灵阵,是为了聚集灵气。这个聚灵阵,却将灵气和死气都散在了城中。 既然知道是聚灵阵,二人很快找到了“阵眼”。 不出霍晅所料,这些天,从青州失踪的那些修士,足足有百余人,全都被聚集在此,周身灵气尽散,精气已绝,魂飞魄散。与不落天的宋鉴予死状一般无二。 霍晅慢慢蹲下身,从一名男修身上,挑出了玄心宗的内门弟子令牌。 沈流静将令牌捏在手心,眸光暗沉,不辨喜怒。 霍晅道:“各宗各门似乎都有,玄心宗……最多,足足有十余人。但是,没有剑宗的人。就连不成器的外门弟子都没有。” 沈流静满腹疑云,这些人为何突然到了青州,诚如孟休所言,青州灵气稀薄,也不会有什么上品灵草,即便是游历,也并非增长见识的好地方。而此人,设下这样一个大阵,难道就是为了这些低阶修士的微薄灵气? 正暗暗思虑,突然眸光一冷,眨眼间,徒手从红墙之后,揪出了一个张皇失措的男修。 “哇……不要杀我!呜呜……” 这男修不过金丹修为,挣扎间,脖颈上的一块金色石头摇摇晃晃。 霍晅恍然大悟,道:“是金雀鸿沙。怪不得能保住性命。” 沈流静将人定在原地,擦了擦手上被糊上的不明液体,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是何人?这里发生了何事?” 这小男修早就吓的魂飞魄散,被他一看,不由自主的静了下来,似乎有人轻轻按住了疯狂颤抖的心脏,让他舒缓下来。 他缓缓的松了口气,又呆坐了片刻,才道:“有鬼,有鬼!” 沈流静给这孩子服了一颗清心丹,见他神色渐渐红润了些,才耐着性子道:“我等修道之人,道法各有神通。所谓鬼者,不过凡人魂魄,又有何可怕?” 男修丁慧胆怯尽去,被沈流静如此一说,羞红了脸:“我,我修为低,十几岁被师傅看上,从村里把我带出来。我就跟着师傅上山,之后就一直没有下过山,一直在山中修行。我,我最怕的就是鬼了!所以,还是有点怕。但是,那东西是真的可怕!” 沈流静淡淡一瞥,在遍地尸堆之中,找到一个灰衣修士:“那位,是你师傅?” 丁慧顿时大哭起来,又痛骂自己苟且偷生,恨不得以头抢地。 霍晅慢慢坐下来,等他哭完,才絮絮叨叨的说起来。 他那门派,只有丁慧和师傅两个人。这次随师傅一同出山,路遇几个玄心宗的道友,才一同到青州来了。 和谢飞荧一样,他师傅也是入住客栈之后,突然判若两人,性情大变。昨日,不知为何,又拖着他到了这里。 丁慧涕泪并发,恐惧又再次爬了满脸:“师傅他们,进了这里以后,就全都不会动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推搡师傅,想叫师傅回山……这里太可怕了!我跑出去以后,又回来叫师傅,师傅一动不动,我就背着师傅,可,可奇怪的是,我自己能出去,背着师傅,就好像遇到了鬼打墙一样,在这里打转,再也出不去了。” “我越想越怕,就一直叫着师傅,后来,突然来了一个紫色的影子,张开大嘴,把人含了进去!吐出来,就,就变成这样皱皱巴巴的死人了。” 第83章 金雀鸿沙 霍晅听到紫色的影子, 心头一跳,下意识的看向他胸前的“金雀鸿沙”。 金雀鸿沙传闻是凤凰泣泪所成,并不可确知其来历。但的确可以隐匿这小修身形, 让他在这阵法当中保住一命。并且, 可觑破一切虚妄, 照见真实。 他说的紫色影子, 便是言灵一族的魂魄。 寻常人是看不见的。反倒这个怯怯懦懦的小家伙, 因为得了这块奇石, 才能看见紫魂。 霍晅盯着他胸口, 丁慧原本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哭包一样含着泪, 见她神色不善,一把捂住了那颗金色石头。 倒不算傻到了底, 还有些防备之心。 霍晅伸出手指,在地面轻轻一点,青石地板便软成了一片砂砾:“那紫色人影,究竟什么样子?画出来。” 丁慧一只手捂着胸口, 像个被逼良为娼的小寡妇,唯唯诺诺的看了一眼霍晅, 又看了一眼沈流静,只好用手指在沙盘上画起来。那手指本来就生的短短胖胖, 看着就蠢笨, 充笔作画, 果然也不机灵, 比霍晅小时候画过的符咒还要神魂颠倒。 霍晅瞥一眼,磨了磨牙:“你这是要逼本尊直接搜魂吗?” 丁慧被她一吓,猛地打了个响嗝,重压之下,终于抖出几分久违的机灵,总算画了一幅有五分相似的“紫人吞人图”。 霍晅端详片刻,画虽然糙,但左肩上一团凸起,想来是他见到的魂焰。 基本可以断定,这吞噬精气、生气、灵气 分卷阅读1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21 的,正是言灵紫魂。她微微一叹,将沙盘抹平了。 丁慧见她眉间紧皱,唯恐她一时不悦,又来迁怒,下意识的往沈流静身旁站了站。 沈流静离金雀鸿沙近了些,眸中一缕一缕的血红丝线,像是一朵殷红的曼珠沙华,吐出了糜艳的花叶。 他身后的墙上,金雀鸿沙的映照之下,将他的影子分成了两个,一个灰黑,一个黑红。一闪即逝,接着,黑红就隐没入灰黑之中,成了一个与常人的影子一般无二的黑影。 沈流静漫不经心的挪开了半步,离那金雀鸿沙远了些。 霍晅低头查看地上的修士尸身,似乎毫无所觉。 丁慧师门只有他与师傅二人,剩下的都是些灵根不济、自愿入山侍奉的道童,实在没什么作用。霍晅虽然不喜这个小哭包,也只能带着了。 凡俗之人,常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用在修真之人身上,竟然也还能用。小哭包一路强装镇定,虽然时不时被过路的风、捉虫的鸟吓的哆哆嗦嗦、战战兢兢,但好歹没有尖叫出声。直到路过布坊时,被突然掉落的一卷紫色纱布吓的哇哇大叫起来。 这一路还真是多姿多彩。多姿多彩的霍晅手痒难耐。可惜沈流静不离不弃,她此刻看他千好万好,巴不得他看自己也是如此,因此也不得不收了些暴躁、直接的武力镇压手段,板着一张清净小脸,面无表情道: “只是一匹布。你先下来。” 丁慧牙关打颤,摇摇头:“好好的布怎么会掉下来,会不会是那魔修变的?” 霍晅早亮明身份,但实在没想到,这闭关锁门一心苦修的小修士,连他师傅都非同常人,连修真界的几位大佬都不曾给徒儿普及一下,便一命呜呼了。 “不会。本尊与沈兄……都是很厉害的大修士。” 丁慧:“他倒是很厉害,你看着不像,就是凶……” 霍晅忍无可忍:“你别一害怕,就往沈师兄身上跳。给我下来!” 她还没这么抱过呢! 真是难以置信,这样的性情,也能步入金丹。竟然还顺利结丹了,没有被自己的心魔吓死? 霍晅念及自身,自然天赋不凡,再想起沈流静,金丹碎裂之后,仍然比她早入圣,于是在心中自吹自擂,得出一个结论,这修真界,一代不如一代啊。 秦芾已经醒转,正与孟休在院中对弈。 秦芾本是为正事而来,哪里能坐的下来?偏偏孟休不肯放人,她若坚持的厉害,孟休便叹气。 秦芾最终还是坐在了棋盘前,可磨着她下棋的是他,等开始下了,孟休叹气声更是此起彼伏,抑扬顿挫。 秦芾可不管,越发把棋下的惨不忍睹。 庭院前栽种着疏疏落落的金叶落地莲,院中木架上凌霄花爬了一片,木架下安放着竹几竹凳。凤尾草靠在一块棱角分明的怪石头上,微风中舒展开绵软的身子,左右摇摆,与青苔相映成趣。 小小的一处庭院,不过方寸之地,的确花了不少心思。就连霍晅见多了名山大川、奇趣洞府,也不由眼前一亮。 秦芾慢吞吞的走棋,一看便心不在焉,走一步,又要退回去两步,冥思苦想。 孟休落子倒快,下过之后,便随手摘下一朵凌霄花插在耳边,惹的秦芾咯咯直笑。一不留神,被秦芾吞了好几个。 孟休帮着她收棋,笑着摇头:“瞎猫也能碰见死耗子。可见你运气见长,至于棋艺见长,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霍晅刚一现身,秦芾立刻如释重负,扔了棋,问道:“如何?” 霍晅取出留影珠,交由她自己看,淡淡道:“孟道友倒是好兴致。城中出了这样的大事,还能陪她这个臭棋篓子消磨光阴。” 孟休面色一僵,顿了许久,才道:“许久不见,实在……”这句话,他未说完,又顿了更久,才如寻常一般似笑非笑道,“何况,剑尊与琅华峰主亲自查探,这些宵小之徒拙劣手段,自然眨眼可破。我道行浅薄,倒不如留在此处镇守。但不知剑尊可查出什么?似乎,不可与我等明言?” 霍晅冷哼一声,却听秦芾冷声道:“与宋鉴予的死状一模一样。这些人,先是被惑神,性情大变,随后,三气尽失,究竟是什么?难不成,是魔修下的什么禁制?” 不等霍晅答话,沈流静便淡淡道:“尚不可知。” 秦芾见他语气冷淡,不愿多谈,便暂且压下不再细问。 丁慧既然是唯一的幸存者,孟休自然亲自安排。沈流静今日格外沉静,与霍晅颔首示意,便不见了踪迹。 霍晅扶正了一颗被风吹到的凤尾草,略作感慨:“当年我与你一同游历,从未听你言及,自己的身世。” 秦芾道:“没什么可提的。” 她自认为,自己的亲人,全都在不落天。自以为,自己便是不落天的嫡系血脉。虽然,她从不明白,为何从小姑姥姥就对她格外严厉,几乎可称的上刻薄。 如今想来,分明还有防范。自然,也有不喜,但都隐匿在“严厉”的外表下。 只因她父亲是这样一个能抛弃妻儿且无勇无谋的卑劣之徒。那也不是姑姥姥,而是姨姥姥。 可惜,最终还是她继承了不落天。 念及自己的身世,她便又想起夏绯那孩子。总觉如鲠在喉,偏偏同病生怜。 她和姨姥姥一样,容不得夏绯那样的血脉。可她和姨姥姥又不一样,从来没有粉饰太平让她姓秦,也没有掩饰过自己对她的不喜,还有——数次的杀意。 霍晅问:“孟玉呢?” 幻境之中,不曾看完。但如今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当年,孟其获的上宗相好,便是秦芾的母亲。 她当年生下的,除了孟玉,还有秦芾。她身死之后,姨姥姥亲自杀上瞭望城,欲取孟其获性命。 最后,却是她母亲留下的血书,留他一命。 秦芾被带回了不落天,而孟玉则被留在了瞭望城。姨姥姥岂能善罢甘休,留下话来,叫孟其获好好守着瞭望城,将来势必是要传给孟玉。 之后,秦芾误闯入秋光淡,拨动了血华轮,得知孟玉当年有一死劫,这才到了青州。 “可惜,孟玉还是死了。” 秦芾道:“我身受重伤,又不愿与孟家牵连,眉心的雪印暂时压不下去,便让孟休先回去,将那颗应火草要了下来。” “这之后,我便闭关了。出关时,孟玉已经……” 秦芾眼中迷茫一闪而逝,随后无数情绪在暗影中藏的极深极深:“孟休和魔修动手之后,有所体悟。我闭关养伤时,他也进阶了一个小境界。孟其获本就十分不悦。后来,应火草的事情,被孟其获知道了,将孟休鞭打了一顿,拿走了应火草,又求来不少好丹药,让孟玉闭关进阶。” “那颗应 分卷阅读1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22 火草本就灵性十分之强,孟玉修为低,且经脉未曾拓展,闭关时,灵气爆体而死。” 秦芾静默良久,才淡淡道:“我若未曾闭关,也能替他梳理经脉,未必会如此。等我出关,孟其获已经将孟休认了回去。至于孟玉,不过短短半个月,已经无人再提。” 秦芾静静看着那飞云白旗,远望的眼中盛满了惶惑,再收回时,目光已是一片宁静。 霍晅问:“那孟其获呢?” 秦芾起身带路:“我此次回来,还未去看过。你与我同去。” 这话说的有些古怪,霍晅不必多问,一并去看便是。 转眼间,二人已到了孟其获闭关的灵室前。 第84章 追凶 青州灵气不纯, 瞭望城后虽有一座矮峰,但灵气还不如城中。因此孟其获的闭关之地,仍在孟府。 秦芾道:“孟其获早在数十年前便闭死关冲击元婴了, 至今尚未出关。原本孟休提议, 让孟其获前去秋水山脉一带, 让袁门主寻个洞府。可后来瞭望城内出了一场小动乱, 孟其获担心孟休不能服众, 还是选择留在了此处闭关。” 整个后院都笼在一个聚灵阵当中, 又布上了极品聚灵符, 孟其获倒也不吝惜灵石。 霍晅在手中布了一个极小的引灵阵,金色符文盘旋在手心, 进入阵法深处,符文便开始旋转, 越靠近灵室,符文越是转的飞快。符文越快,表明此处的灵气越是精纯。 霍晅探过灵气,道:“倒真是大手笔。此处的灵气比起我晏极都不差什么。” 如此一来, 即便青州灵气稀薄,也足以令他结婴了。 “这孟其获不过结个元婴, 就恨不得赔上全部身家了。那孟休又是何时结婴的?”看孟其获为了结婴这么大的阵仗,孟休反倒已经元后, 即将突破了。 秦芾微微垂眸, 抿唇轻笑:“孟其获怎能和孟休相比?” 她眸中浅浅的喜色, 淡淡敛去, 一腔温柔都在这蜻蜓点水的一点笑意之中:“他天资尚可,又生来勉励,自然是轻轻松松就进阶了。” 霍晅绕着灵室转了半圈:“这孟其获在这样的地方,竟然要闭关数十年?尚且没有结婴成功,资质到底是有多不如人?”又问,“他自闭关,就再没出来过?” 秦芾抿了抿唇:“二十多年前,出来过一次,想要给孟休娶妻。” 霍晅漫不经心问:“那娶了吗?” 秦芾瞥她一眼:“自然是没有。孟休此人,岂会甘心受人摆布?” 霍晅放出神识,透过两层禁制,窥见灵室外间的石桌石椅,再往内,便如钻进棉絮之中,一片苍茫,看不透灵室内的情形。 霍晅刚要收回神识,便听得里面一点叮铃脆响,似乎是什么铜器的撞击之声。 她隐隐约约的,看见石墙上挂着一串金黄之物,再要细看,就被禁制完全拦住了。 霍晅起了疑心,却见秦芾神色不明:“如何?我特意找你来,就是看看此处的阵法。我阵法不精,只是,之前无意间来过,总觉得灵息有些不对。” 灵息不对是真,可不是她自己察觉到的。而是因她误入之后,孟休即刻就赶来了,神色张皇,匆匆带她出去。 秦芾说话时,垂下眼皮,神色很有些烦厌。 霍晅一看便知道她在说谎。 霍晅祭出碧霄尺,顺着聚灵阵游走,这一查,果真查出了问题。 此处竟是明暗双阵。 明里是一个聚灵阵,但灵室却并非在聚灵阵中心,而是些微错开了半步。霍晅原本以为,是布阵之人学艺不精,出了纰漏,现在看来,这半步才是真正要命! 因为暗阵是一个八荒黄粱阵,而这灵室正正处在黄粱阵的死穴上。 八荒黄粱阵顾名思义,便是一梦之间,万里千载,若困于梦中,久不能破阵而出,必生心魔。 难怪孟其获这么多年,都不能结婴。 秦芾不懂明暗双阵,听得霍晅粗略解释了几句,面上厌世之色更深。 她原本只是不喜提起自己的身世,对于青州瞭望城或者孟家,都没有特别的厌恶之感。 她原本以为,青州于她,只有一个母亲留下的孟玉。这是她至亲血缘。所以,她才不听姨姥姥劝阻,不惜沾上因果,也要来青州。 可孟玉还是死了。他死后,她越发难以面对。她堪不透这生死之间的因缘,偶然间有某个念头,误闯入脑海之中,也被她飞快的压了下去。 可还是时常抑制不住的想:若是当年她不曾来过青州,孟玉会不会根本不会死? 孟玉的死劫,或许,根本对应的就是她自己? 秦芾不言不语,大有任由孟其获自生自灭的意思。 霍晅也不欲惊动旁人,只在阵法一处留下了一枚碧霄尺,便去寻沈流静。 沈流静已将金雀鸿沙借了出来,顺便跟着的还有那个哭哭唧唧、奶里奶气的丁慧。 霍晅一见他,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秦芾不甚明白,嗤笑道:“不过是个孩子,未经历练,性情软了些。你也未免太过苛责,你以为谁都和你当年一样,仗剑横行,悍不畏死?” 霍晅:“……” 所以,到底是夸她吗这话? 秦芾话音未落,丁慧红着眼到了面前含混咕哝问:“剑尊,您到底什么时候送我回山?为何又要我去那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去,我要带着师傅的骨灰回小哀山。” 秦芾不可置信的转开脸,一眼都不想多看,和霍晅一样,长长的叹了口气。 “果真……一代不如一代。” 他这一路,唧唧哝哝如刚出壳的绒毛小鸡,饶是沉静如沈流静,亦有些定力不坚,无奈与霍晅传音:“金雀鸿沙与这孩子魂丝相连,不能分离,只好将他带来了。” 霍晅微微一愣,一滴精血点在丁慧眉心,灵识同感之后,果然能看见一缕一缕白色的魂丝,如细小的触角一样缠绕在金雀鸿沙之上。 怪不得丁慧傻成这样,还能在阵法之中保住命,金雀鸿沙既然和他魂魄相缠,自然会主动保护他。 丁慧不明所以:“你们怎么都要这样?我都说了,这石头我借,你们送我回小哀山……” 霍晅问:“一年之内,你是否曾有过生命危险?” 金雀鸿沙不能认主,以往为人所用,便是因魂丝嵌入。而要想如此,至少也得数百年光景。丁慧得到这石头不过几年,何况,他和他师傅都是个苦修的呆子,不识货,自然更不会懂得催生金雀鸿沙认魂。 那便只有一个办法,生死交关时,或许能激发认魂。 丁慧:“怎么你们都做一样的事,又都问一样的问题?” 霍晅:“……” 真的,这孩子应该庆幸,他要是在晏极 分卷阅读1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23 山,早就被她一巴掌下去,拍出脑门儿里的小水花了。 霍晅神色“淡定”,实则暗气憋劲,小恼怒的眼神十分生动。沈流静静静的看她挑眉、暗气,眼神越来越温柔,轻笑道:“半年前,他在山上碰到一只低阶赤虎,差点被吃了。” 霍晅再次无语,脸上的神色可谓是五彩斑斓:“赤虎是灵兽里最好对付的,你堂堂一个金丹,是怎么差点被赤虎吃掉的?” 丁慧被她“狰狞”的神色一吓:“太,太凶了!我叫师傅了,可师傅下山了,也没来救我。后来,这石头就突然发出金光,一下子,那赤虎就变成了一具骷髅。” 霍晅心中暗想,他不应该叫师傅,应该叫娘,回家再做娘的乖宝宝。 她惯是毒舌,以前碰见这种人,哪知道口德是什么?如今身边多了一个清风明月、高崖积雪的沈琅华,硬是把这一句不怎么体面的话给吞回去了。 沈流静已用朱砂画好阵图,四人到了修士丧命之处,让丁慧坐在阵眼之中,便能以金雀鸿沙引导出那日这些人被偷走的“三气”去了何处。 沈流静单手压在阵图上,灵气缓缓注入,暗金色的阵符跃动而起,丁慧吓的猛然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才敢眯着眼睛,看这些阵符像天边流星一样在身侧流转。 霍晅蹲下身,突然将手覆在了沈流静手上,沈流静一怔之后,反过手来,义无反顾握住了她的手。二人灵气相缠,阵图受了双倍的灵气,阵符加快转动,流光溢彩、光辉熠熠。 丁慧看着流转的明光,闪亮的眯了眯眼睛,又像牛一样瞪大了眼睛来捕捉这明亮的光。 阵法启动,尚且留在此处的修士身上,都因阵法和金雀鸿沙的引导,透出了一点微弱的白光。这是修士遗留的最后一点魂光。 这些魂光十分微弱,全部聚集在一起,也不过能形成一点风中飘摇的烛火,似乎随时就要散去。 可这点微弱的、抖动的烛火一旦进入阵图之中,就变得坚固了几分。虽然也不会变得更明亮,但不再闪烁,坚韧的发着柔光,往窗外飘去。 丁慧呆呆的看着,喃喃道:“我知道了。这是这些修士的魂光,他们的灵气、精气、生气都被人偷走,魂魄也魂飞魄散了,这些魂光被阵法聚集起来,就能找到魂魄是从哪里散去,也能找到被偷走的三气最终是被谁给用了!” 他眼中慢慢落出两行眼泪。 “原来,这才是修行。原来,这就是师傅说的,修行了,就会有通天彻地的力量。是真的……” 这小子周身散出浓郁的灵感,竟然心境突破了! 丁慧自幼孤苦,师傅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师傅性情大变,他明知不对,却察觉不到错处,事后师傅遽然离世,他不是不自责,不是不痛苦。甚至被金雀鸿沙所救,他也不是不自惭、不自厌。 但他自认,毫无办法。连那么厉害的师傅,都死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连最弱的赤虎都打不过,谈何报仇?何况,他甚至没有办法,找出杀害师傅的仇人。 直到见到沈霍二人的“神通”,不过画了一张图,便能追踪到害死师傅的真凶,便能为这些枉死的人雪冤。 丁慧虽然胆怯懦弱,但并不蠢笨,这一瞬间,才明白了,何为修行的力量。因此,才在此时突破了。 霍晅失笑,摇了摇头,任由他借此契机顿悟,且这阵法中汇聚了她与沈流静的精纯灵力,丁慧多半还能更上一阶。 三人一起顺着魂光追了出去。 第85章 魇镇 这一点魂光之中, 汇聚了这些枉死修士的怨念。荧光虽然微弱,但却异常坚定,在夜空中拉出一条似有若无却又清晰无比的“银线”, 就如同乌云翻滚的雷雨之夜, 天边隐现的闪电。 沈流静抓着霍晅的手, 二人的手都有些微冷的凉意。 秦芾错开三两步, 孤身一人跟在这两人后面。忽有一点冷风侵袭而来, 沈流静阔大的衣袖抬起, 遮掩在霍晅面前。 秦芾看见他这下意识的动作, 利落干脆的翻了个老大的白眼! 还真是老树开花、枯木逢春,一大把年纪了哄回个媳妇儿, 就跟个凡俗的老光棍一样,都不知道该怎样宝贝才好了!她堂堂入圣剑尊, 怕这点凉风不成? 三人速度极快,随着魂光拉出了三道朦胧的遁光,很快,就停在了瞭望城顶上的飞云白旗旁。 魂光顿了顿, 似乎是在辨明方向。 秦芾皱眉道:“看来,这魔修在此处停留了很长时间。可是, 魔修到这里做什么?” 飞云白旗之上,有护持整座青州的防护大阵, 此处的巡查是最严的。他为何要在此停留? 沈流静俯下身, 捻起一点赤黄色的尘土, 淡淡道:“飞云白旗是这瞭望城的象征。他停留在此, 或许是深恨,或许是有情。” 秦芾不以为然:“就怕他连飞云白旗都动了手脚。” 言语间,已将飞云白旗上下探查了个遍,却并没有什么异常。 魂光终于又动了,这次速度十分之快,但又过于曲折。并不往高空行走,只在低矮的小巷道之中,循着街巷穿行。 三人收了遁光,捏起云雾追赶,片刻,那魂光停在一堵高墙面前,猛然蓄力撞了上去。 墙体上爆出一道暗哑青光,顷刻间,将微弱的魂光消磨无踪了。 这百余修士最后留下的一点痕迹,也彻底消散了。 霍晅冷道:“这些孩子,都是各门各派的后起之秀,虽则资质不算上佳,但百余年后,都将是我修真界的顶梁。魔修此举,实在可诛!” 秦芾门中,她亲眼所见的便有宋鉴予,虽被她逐出门中,却亲自交代了给她一条活路。谁料到,这孩子终究为魔修所惑。 秦芾亦是神色冷峻:“屠人子弟,有如断子绝孙,的确该死!” 话音落,秦芾、霍晅、沈流静三人竟是一齐动手,不动声色的消解掉了墙壁上的防护阵。防护阵一破,露出一扇古铜小门。 霍晅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便是极致的黑暗。 黑暗中,沈流静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侧身遮挡霍晅。 秦芾的呼吸声,有些不稳,有些急促。 霍晅淡淡道:“看来,你已经猜出,这里是何处了。” 方才那魂光在小巷之中穿行,三人都未曾在意,这到底是何处。但一旦停下,这三人都是慧极之人,依照瞭望城的方位略一推算,便可知——这里正是孟其获闭关结婴的灵室。 他们从孟府后院的小门闯进来,正正进入了灵室之内。 沉寂一切的黑暗之中,有沉闷的咚咚声。重物不断曳地拖行,只听一声咕嘟咕嘟的怪声,暗处的人一声重重的叹气: “来了。” 分卷阅读1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24 接着又桀桀怪笑,像个古怪的老太婆,坐在门口,不断的用钝口的锅铲擦着锅底的黑灰,发出的声音令人从耳膜到五脏六腑,都不适应起来。 明珠现,明光起。 那人坐在中心的琉璃七宝金榻上,双“手”捧着一颗明亮的宝珠,光芒映照之下,一切清晰显露。 地面上铺散的是赤黄色的硫耀土,据说可以静心守灵,大大的增进进阶。 墙上浮刻的是一副巨大的守灵阵图,自然是为了克服心魔。可不用说,无处不在的极品聚灵符。 这里的确是孟其获为了结婴而花费大手笔,布置的灵室。 可金塌之上,捧着宝珠的人,却认不出半点孟其获的样子。 他脸色黝黑,已经肿胀的看不出人形。身形宽大,足足占据了大半张金塌。头顶有个黑色的肉瘤,比他硕大的脑袋只小了两轮,扎眼一看,像长了两个脑袋。 肉瘤中间仿佛养着什么小恶兽,不断的鼓动,猛地消失,又从左边脸颊上冒了出来。 如此,在头上不断的换着方向。 手上、脚踝上,裸丨露的肌肤上,都长出黑色的瘤子,一个一个,此起彼伏的鼓动,如同蟾蜍体表。 霍晅眯了眯眼,手搭凉棚挡了挡:“此人当真是孟其获?” 秦芾短促的叹气,指向硫耀土中露出的半块金色令牌:“那就是青州瞭望城城主的水仙金令。” 孟其获抬起眼,看向霍晅。他这模样实在太磕碜了,就算是平平无奇的看人一眼,也像个魔鬼,正恶毒的盯着你。 沈流静冷冷拔剑,红光夺目,直刺的他眯起了眼。刺激之下,肿胀的眼中流出两行血泪。 “琅……华……峰主好剑法,孟某佩,佩服。”他大着舌头说了几句,利落了些。“几位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炼心伞幽光清冷,秦芾冷哼一声:“此处乃是绝佳的灵气汇聚之所,正气凛然,魔气不生!你却偏偏入了魔,可见,是由心魔从内而生。自甘堕落,有何可辨?” 孟其获张了张嘴,贪婪的扫过秦芾、沈流静、霍晅:“是啊,你看我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年瞭望城城主的风采?不过不要紧,这些都是暂时的!是这功法暂时的反噬,等我以魔入圣之后,我就是大洲第一的大修!” 他望着手上不断起伏的黑瘤,再次怪笑:“实力为尊,我若居首,便是万人之上,谁敢再说我是魔修?等我,夺了你的灵力,纳为己用,这些丑陋的、不堪的过往,就能抛弃的干干净净了。没事,没事,我现在不丢人!” 孟其获缓缓蹲下身,骤然一个蛙跳,朝三人猛扑过来。 他身形庞大,但速度极快,纵跃毫不留滞,跳动间,身上的黑瘤不断喷出黑水,喷溅开来,朝三人身上洒来。这些液体在半空爆开,简直无处不在。更为古怪的是,连一般的防护阵都能渗透。 沈流静剑光不断,几招之内,削下孟其获的半只耳朵,将他逼在角落之中。孟其获嘶叫着,直直的冲着霍晅,想要再次发动攻击,却忌惮剑光,发出呜呜的愤怒闷吼声。 秦芾祭出炼心伞,将三人护在中心,伞骨上伸出数百根银丝,灵室之内,顿时银光夺目,像置身一面银镜之中。 这便是秦芾以炼心伞领悟的杀招,千丝万缕。 道心早毁,已然入魔。视人命为草芥者,便不配为人! 沈流静不可察觉的侧目,余光望向霍晅。 霍晅同样是眉峰冷凝,眸色沉着,单手按在剑柄之上。 却没有动作。 二人一来一去,不过半息时间,眨眼之间。霍晅顿了两息,已是思索妥当,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孟其获毕竟是秦芾生身之父,虽则该死,但由她动手,难免波及心境,日后恐生心魔。 二人心中都有此隐忧,因此,才互看一眼。但秦芾此刻却显露出前所未见的坚毅与果决。非是弑父,而为除魔卫道! 道心既定,所向披靡。这也是她修行进益的一部分。 因此,便不必加以阻拦了。 银丝甚是“优雅”,就如同山涧里缓缓流动着的清泉,但看似不疾不徐,轻柔温和,却有着锐不可当的杀意! 孟其获被剑气控在角落,又有炼心伞追杀而来,已是避无可避,必死无疑。 “叮咚……” 一声脆而沉的铜铃声。 霍晅猛然想起,那日用神识窥探灵室时,见到的那串铜铃的影子。她四下一扫,不见铜铃,突然浑身一冷,像陷入寒冰之中,整个人也动弹不得。 是言灵之力! 她被言灵之力定住了。 她猜测的没错,魔门右护法鱼贯柳,果然不是言灵族人。 这个和她一样,同样觉醒了言灵之力的人,仍然活着。 那串寻而不见的铜铃,朝她直飞而来,沈流静剑光繁盛,却穿过了铜铃,无往不利的麟血剑,竟然击不落一个凡俗来的铜铃。 铜铃径直没入霍晅眉心,她身后,一只黝黑鎏金的巨大石狮子,张开了大口,露出一个黝黑的大洞,将动弹不得的霍晅吞了进去。 “哈哈哈!是我的了!它吞下的,都会变成我的!剑尊,入圣者!等我化掉她的灵力,以后,我就是圣人!是这个大洲实力最强的大修!” “不,我,我要现在就化了她!”孟其获晃动着硕大的身躯,爬回金榻开始打坐。 沈流静飞快转身,在黑洞消失之前,和她一起跳了下去。 秦芾恨红了眼睛,千丝万缕调转方向,渗入只剩下黄豆大小的黑洞之中,想要救出二人,却不料,其中突然穿出一条小青龙来! 这正是霍晅手腕上的青龙小镯。 秦芾大喜,刚要设法救人,却被青龙小镯拽住,拉入了黑洞之中。 黑洞消失无踪,只留下秦芾一句气急败坏的叫骂:“霍晅,霍正则,霍羲渊!你混蛋!这是魇镇!你也敢拖我下水?我杀了你!……” 声音不断在石壁上回荡来去,许久才最终消散。 孟其获却不再动弹,黑红的眼睛没有半点生气。从他身后的影子里,脱出了一个玄服玉冠的潇洒人影。 他周身衣袖,无风而动,看向孟其获的眼神十分厌烦。 “还以为,过了今夜,就不必用这幅丑陋的皮囊了。真是……阴魂不散呀。” 玄衣人并指画圈,一面走,一面轻轻松松的打开了魇镇,步入黑洞当中。 第86章 恶 魇镇乃是魔门先门主汇聚毕生之力, 独创的魔阵。以数十万人间冤魂为血引,阵成之时,先门主因杀孽过重, 受天谴而化成焦土。但这阵法, 却遗留了下来。 魔门中人不敢启用威力最大的魇镇, 便改用以数十修士冤魂为血引, 开启小魇镇。据传, 小魇镇 分卷阅读1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25 的威力, 不足魇镇的十一, 但依旧不可小觑。至今为止,陷入此阵中的修士, 无论何等修为,到现在, 还无人得以脱身。 这些冤死的修士,被人偷走了三气增长修为是真。而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要用他们的冤魂,开启魇镇。 秦芾在黑暗中不断坠落, 无人可见之处,她眼眶慢慢红了。洇湿之后, 渗透而出的一点水滴,飘散在黑暗之中。 这是魇镇。 即便入圣修为, 也未必得以脱困。 她艰难的苦挨, 可不知道下落了多久, 除了黑暗, 没有一点别的东西。 秦芾压下心头的茫然,轻轻出声,叫了几次霍晅的名字。幽暗之中,无人回应。她声音从来没有如此的轻柔,大概因为魇镇的传说过于凶残,让她这个早居于一宗之主、不落天府仙之位的坚毅女子,也有了些久违而浅薄的胆怯。 这一点胆怯,就足够她心中生出猜忌和忿怼了。 但她总算是压了下去。毕竟还记得霍晅的为人,看起来不算靠谱,吊儿郎当且睚眦必报,实则十分的刚正。 霍晅此人,绝不会因为,与她旧怨,故意拖她下水。 何况当年之事,她守诺苦居秋光淡,保守赤火煎熬。已是一笔勾销。 那她究竟为何,强拉她下来? 秦芾来不及细想,眼前乍然间有了光亮。虽然是星影点光,但浓墨之中,竟可媲美日月光辉。 她脚下腾起南斗六星,自天府、天梁、天机、天同、天相逐一闪耀过后,明艳灼目的星辉全部汇聚在了第六星,七杀之上。 七杀明光之中,她脚下的六星也逐渐隐去,一只巨大的石狮子张开嘴,等着将她吞噬。 秦芾毫无选择的落进了石狮子口中。 这便是真正的魇镇。 明知此处已是魇镇,但浓墨重黑的幽暗终于尽去,眼前的景色安详宁和。河流环绕城郭,城门口的垂杨柳随风浮荡,人人安居乐业,分明是一处人间小镇。 秦芾试探的抬起左脚,又抬起右脚,都是脚踏实地。 一点半点幻象都觉不出来。 这魇镇之中,竟真实如此。 难道,便是靠着这些不可得的宁静幻象,才将无数大能都困在了魇镇之中? 秦芾不敢大意,凝神前行。包着蓝色布巾的妇人从她身边走过,那补丁衣裳的小丫丫突然冲过来,抱住了她的腿,扬起小脸对她笑: “姐姐,你的衣服真好看呀!” 妇人急忙追过来,一脸歉意的将孩子拉走了。 小丫丫被母亲拎着胳膊走,突然转过脸来,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秦芾转过脸,突然之间,心像被冰锥轻轻的刺了一下。原本不疼不痒,那冰又突然融化,整颗心都是冰凉冰凉。 鬼使神差的,她跟着这小姑娘,一路走到了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村头一个老实憨厚的男子,牵着牛车等着她们母女两个。 二人寒暄几句,都有些拘束和羞赧。 原来,是这妇人携女改嫁。 秦芾微微松了口气。看这男子性情敦厚,必定也能善待这母女二人。 虽然只是魇镇之中的幻影,却仍然希冀,一切都能尽如人意。不论,对人对己。 她转身离去,又回到城门口。垂杨柳潇潇依旧,她眼前却总是浮现,那小姑娘似曾相识的一双笑眼。 她又跑了回去,气喘吁吁还未平定,隔着土墙,就听见男子温厚的话音。 “小囡囡,你是叫秀儿是吗?” 转过花架,小姑娘看了看妇人,犹豫的点了点头。 “秀儿啊,你知道叔叔是什么人吗?” “秀儿”低下头,从秦芾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小姑娘的眼睛微微发红。过了一会儿,“秀儿”小声说:“我知道,叔叔是要照顾娘亲和我的人。” “哎哟,对了。秀儿真乖。”憨厚汉子搓了搓手,不自在的道,“虽说你带着娃娃,但,但我晓得,你从前的男人没给你什么名分。我之前也没有过婆姨,我们这就都算是头次办事。这要想和和美美,平平顺顺,该有的还是要有。我跟我婶娘说好了,这几天,你先住到婶娘家去,等我布置好新房,再用牛车接你过来,正正经经的办回婚事。” 妇人也是红了脸,羞赧之中又有一丝甜意,很是满意:“好,你是当家人,今后我们娘两都听你的。” 汉子搓手道:“那这孩子,我就先让婶娘带走了。那,那可是个好地方。等你长大了,叔叔会去看你的。” 妇人猛地抬起头来:“带走?带秀儿去哪里?秀儿是要和我一起的。” “知道知道。”汉子说完,猛然抬起头,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像突然学会了变脸绝技,原本憨厚可靠的一张脸,顿时狰狞可怕起来。“你要是这么不想和她分开,那就把你一块儿卖了!” 妇人惊怕的站起来,拉过“秀儿”藏在自己身后,匪夷所思的看向汉子:“你说卖?卖到哪里去?你,你简直不是人!怪不得媒人来说合,先就问我女儿……你,你不是人!” 汉子依旧搓手,可再看不出一点“羞窘”。 “你说呢?要不卖了她,拿什么给我两办亲事?就是个小丫头片子,你跟了我,想生几个生几个,那都是我们亲生的。我管对你好,你管对咱们的孩子好。多好?你现在是没有别的孩子,难免舍不得她。将来有了孩子,你就嫌她碍眼了。毕竟,不是一家人。” “那,那也不能卖!”妇人带着哭腔,一旦开了头,就哭个不停。“我求求你,留她下来吧!她吃的不多,还能干活。有了孩子,也能帮忙照看。” 汉子早不耐烦了,扯过小丫头:“你要是再哭,老子把你们一起卖了,回头,再买个黄花大闺女!要不是看你屁股大,一脸好生养的贤惠相,老子干什么非要你这玩意儿?” 妇人被他一把推撞在树上,再不敢说话,满脸泪水的看着孩子,半晌抽抽噎噎的说了半句话。 汉子哪耐烦听这个:“别号丧了!” 秀儿挣扎起来,小拳头小胳膊小腿都是徒劳无功,反而被汉子扭断了胳膊,衣裳刺啦一声破开,露出了胸膛处的一道十字刀疤。 秦芾瞪大了眼睛! 这孩子,根本不是什么秀儿,而是休儿。 他是幼年时的孟休。 那妇人哭着抱住汉子的腿:“秀儿,秀儿不能卖!他不是女儿,是我儿子!你不能卖!” 汉子一把拽掉幼年休儿的裤子,确定之后,两脚把这母子二人踹开,呼哧呼哧的坐在墩子上喘气。 “真是晦气!老子找人去求亲,你怎么不说?” 妇人搂住孩子哭个不停,一味的哭求。 汉子恼了半天,气急败坏道:“儿子也不怕。活该你儿子,能吃上一碗享福的 分卷阅读1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26 清闲饭。老子把他卖到小倌馆里头,将来也是吃穿不愁。起开!再不收声,你以为老子不敢把你也卖了?你无亲无故,谁会找你?老子卖了你,也是活该!” 妇人吓的一哆嗦,许是思及自己的处境,一样堪忧,许是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着了,她手松了。 汉子拎起了小休儿,倒挂在肩膀上,起身时,四周乌云翻滚,黑气翻腾,汉子形象大变,幻化成一个头上生着肉瘤的丑陋怪物。肉瘤抖动,和魇镇之外的孟其获简直一模一样。 这就是魇镇之中的“恶”。 秦芾急忙咬破舌尖,静心凝神,化解心头的愤恨和杀人的欲丨望。 魇镇之中只有二气,其中的“恶”,就会衍生出各种场景,将被困在魇镇之中的修士引入其中,让其动了恶念,与魇镇之中的“恶”共鸣。 这多毒辣,听来寻常伎俩,可任何人,哪怕是佛,都会有想要成魔的瞬间。 一旦被魇镇之中的“恶念”抓住了心底的些许“恶意”,就会被无限放大,进而生出心魔,堕为“恶念”,彷徨于魇镇当中,永世再不得出。 这里的人,大汉、妇人,小孟休,都是“恶念”所化。 刹那,院中的大汉、倒地的妇人,还有门外偷窥的大汉叔婶二人,都变成了这等让人望之欲呕的丑陋黑怪。 小小的孩童眼中泛出红光,轻飘飘的落地,手中幻化出一把弯刀,猛地一劈,就将大汉斩成了数段。 大汉黑红的血肉滚落在地,迎风长成数个怪物。弯刀起落,将妇人、恶毒的叔婶,全都生劈了。 他下手利落锋快,每个人起码被劈成了四五截,转眼间,就多了一院子的怪物。 秦芾定在远处,明知道,都是假的,明知道当年的孟休不会杀人。明知道,这些只是魇镇之中的“恶念”,可仍然有一口气,呼不出去,吸气也不能。 她整个人像被卡在了这里,难受的恨不得立时死去。 他被这恶毒的大汉打的半死是真的,被卖到了那种地方是真的,被母亲放弃了,也是真的。 “小童”发泄过后,终于放出了所有的“恶念”,它化身最大的黑怪,率领着一大群丑陋的怪物,浩浩荡荡的朝秦芾走过来。 秦芾无处可藏,转身就跑! 开玩笑,魇镇之内,以“恶”化善,而生心魔,毁道心。她怎么敢和这些恶念化成的怪物硬拼? 可这些东西,却穷追不舍,所到之处,都化成一片焦土。 秦芾在心里,将霍晅恶狠狠的凌迟了数百遍!霍晅这个小人,谁要和她共患难同生死? “恶念”无处不在,怪物追上来,她避无可避,抽出伞骨斩成两段。怪物落地,敌人又多了一个,变成两个,一左一右将她围住。 秦芾被围困在中心,躲闪不及,那为首的怪物朝她猛扑过来! 第87章 正经事 四面八方都是怪物, 秦芾手持伞骨,左手按上,双手连续不断的结出一串复杂的符印, 伞骨冒出耀目的火光, 似乎还在滋滋作响。 无论怎样的恶物, 都有阴暗的本性, 对明亮的火光有着不可抵抗的惧怕!何况这火光是不落天府仙以血脉催生的真火? 炼心伞在她身后长开, 如亭亭玉盖, 千丝万缕乍然盛放, 在沉寂的幽暗之中,仿佛一朵要逐荡黑暗的光华瑶芳。 一直堆积在她四周、蠢蠢欲动的怪物, 一瞬间被千丝万缕尽数击碎。黑红的血肉落在地上,不断蠕动, 往一齐集结,但千丝万缕的攻击实在太过强悍,这次复生的速度实在慢了许多。 秦芾一击得手,心头却一点也不畅快。看这满地的碎肉喁喁蠕动, 就连缠绕着真火的炼心伞都除不掉这些浊物!实在可恶。 好在争取了些时间,秦芾既无法子消灭这些怪物, 于是利落的转身就跑。 都说人以群分,逃跑什么的, 秦芾和霍晅一样一样的干脆。 魇镇之中, 修为有所压制, 她担心灵力阻滞, 迫不得已,不敢动用,硬生生踩着一地软绵绵的“怪物肉”跑了出去。偶尔一脚下去,还能滋出黑红的血来,噗嗤一声喷的老高,再落在旁边的怪物肉上,直把她恶心的要疯,又在心里疯狂的凌迟霍晅。 可多踩了几脚,竟然忍不住笑了。又自嘲自己,还有些苦中作乐的强韧精神。 出了肉堆,秦芾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过一片乱石滩,偶然间的一脚踏出去,刹那间景象就全变了。 那股浑浊的、挥之不去的黑气消失了,寂寂黑夜,树影如铁钩刻画,天边弯月脚下,缀着唯一一颗明亮的长庚星。 脚下微凉,潺潺的流水漫过了脚背,浸湿了鞋袜,连夜风都带着让人耳目为之一新的冷清。 方才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宛如隔世。 这是穿过了“恶念”掌控之所,可魇镇之中,景象越是静雅,越是不敢大意。天知道,一会儿,它要变成什么样的修罗炼狱? 秦芾涉水而行,穿过溪流,竟然是无路可走了。 前方是一道瀑布,瀑布之后,不知道有什么。 她深吸口气,正预备一口气闯过去,身后突然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这是有人,如她方才一般,涉水而来。 秦芾握住伞骨,潜在暗处的炼心伞都逼出了红光,务必一击必杀。 昏凉的月光之下,那人慢慢露出了真容。 玄服玉冠,唇角微抿,厌世孤离的神情,生人勿近的疏冷。见到她的瞬间,他抬起眼,唇角只似有似无的翘了丁点,就浑然变了。没有厌世,没有孤离,亦无疏冷,只有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意。 是孟休。 秦芾不敢有一点儿放松。 这东西长的跟孟休似的,人模狗样的,谁知道内里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她回望着他,轻盈一笑,手却握紧了伞骨:“你怎么来了?” 她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一点不可察觉的小动作,孟休都看的清清楚楚。他无奈的在心内叹了口气,突然俯身,单膝跪下,温和的替她除掉了湿透的鞋子。 “你说呢?自然是跟着你进来的。剑尊把你拉下来,我趁魇镇尚未关闭,跟着你跳了下来。”他抬起眼,看秦芾眼中疑惑未消,微露茫然,顿觉好笑。“不然,你以为,凭我这点微末道行,能徒手打开魇镇?” 他从袖囊里取出一双崭新的珠鞋,放在地上,又道:“我小时候,难养活,母亲就让我穿着女孩子的衣裳,还取了个贱名,叫啰啰。嗯,就是猪的意思。你还记得吗?” 秦芾的眼睛忽而一下就红了。这件事,自然只有孟休和她知道。 她第一次来青州,是因为孟玉的生死劫。 可来之前,她就知道,孟其获除了孟玉这个孩子,还有 分卷阅读1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27 一个没有灵根的女人生下的孟休。 孟玉是不落天的血脉,孟其获不敢亏待,自小教导,千依百顺。至于孟休,他自幼跟着母亲艰难度日,打小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六岁时被生母和继父卖到了小倌馆,受了不少磋磨打骂,十五岁时靠着捡到的几句口诀练气入体,逃出小倌馆,一路腥风血雨,闯到了孟其获面前。 孟其获见是自己遗留的血脉,又有灵根,这才留下了。 那时候,秦芾只是想,他也是倒霉,命不好,偏偏做了孟其获的儿子。多少有一丁点儿的同病相怜。 她当时万万不会想到,孟玉会死,孟休会成了她唯一的兄长,能为她豁出命去,能为她遮风挡雨。 那时知道他生来坎坷,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命不好,现在都成了浓的化不开的怜惜。 到底要怎样,孟休才能轻描淡写,笑着对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我小时候,难养活,母亲就让我穿女孩子的衣裳,装作女孩子。果然养大了。然后,就遇到了你。” “遇到你之前,都不算活过。” 秦芾换好鞋子,叹了口气:“知道是魇镇,你还敢往里面跳?” 孟休顺手将她湿漉漉的鞋子扔进了袖囊,笑道:“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我的命是你留下来的,你死之前,记得拉我垫背。” 秦芾哭笑不得,又气又乐:“别闹了。魇镇非同小可,魔门倾尽全力,也只伪造了这个一个小魇镇。而陷入其中的修士,还从未有安然生还的。” 孟休侧目,定定的看她,心说:那好,以此为冢,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过,在秦芾察觉之前,孟休就收回了凝着、刻骨的目光,温吞吞笑道:“别太担心,一定可以出去。” 秦芾可没有这么乐观,二人沿着瀑布往前走,走出小半柱香,秦芾忽地停下,拽着孟休的手猛一回头,四周景象一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瀑布边上。 秦芾又叹气:“你看,真的回来了!我方才便觉得不对,弯月和长庚星一直没有变过,我们一直在原地。” 她松开了手。 孟休握紧手心,想留住这一瞬间、属于她的温度。 可他还有理智,她是不能留在魇镇之中太久的。 她不得突破,就是心境阻滞,这种情形,最易生出心魔。他要快点带她出去。 至于其他的,什么大计,都比不过一个她。 秦芾徒手画了一道血符,打入银白如练的瀑布之中。血符没入,没有半点动静。 孟休负手在后,食指微微动了动,瀑布突然分开,冷不丁将两人分隔开来。 秦芾大惊,脱口而出:“孟休,小心!” 孟休缓缓伸手,探入瀑布之中,又很快抽了回来。 “路通了。我过去看看。很快回来接你。” 秦芾被水墙困锁在原地,劝阻了几句,孟休却异常坚持,只能看着他背影消失在瀑布后面。 霍晅一“剑”刺穿最后一颗血葫芦,暴力的一甩,飞到天边,只看见一点红影,许久,都没见落下。 她和沈流静被青龙小镯绑在一起,落在了一处,一进来,就被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血葫芦围攻。 霍晅收了树枝,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这些魔修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我。只不过,这人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我觉醒了言灵之力?” 幕后主使知道,她已经觉醒了言灵之力,才故意用言灵之力,引她到青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她困在魇镇之中,继而除掉她。 沈流静目光垂落,不知想些什么,自除掉这群血葫芦之后,就一直沉吟不语。 霍晅嘴角微微一扯,面带轻笑,然眼神冰冷:“果然是个缜密的好计谋。用这么多修士的性命来办事!不过,我也不算一无所获,揪住点小尾巴了。” 沈流静突然转过脸来,捏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寒凉如玉,霍晅微惊之后,反手握住,自动拿两只小小的手捧着他的冰手。 霍晅眸中冷意尽散,一睁一闭之间,已经是温煦如春日暖阳的笑意。 “你干什么?和你说正经事呢。” 沈流静挣脱了她的手,将她贴在怀中:“你不是说,繁衍生息,哪个种族都是天大的正经事吗?” “嗯?” 他的正经事和她说的正经事,区别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霍晅挣开他的手,抬起头看他。她靠在他胸口,离他很近很近,能清晰的看见他眼眶中逼出的一根根血丝,红艳如血,有一种凄冷的绝美。 她抿了抿唇:“你要办大事,也得挑个好地方,你看看这里,一地都是被砍得七零八落的血葫芦,昏沉沉雾茫茫的,怎么也不是办正经事的好地方……” 她剩下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因为沈流静这个正人君子,突然发作了人面兽心,从袖囊中变出了一张软绵绵香喷喷上面还撒着花瓣的大床,一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 哎哟,他这个恶狠狠的就地正法的架势! 可把霍晅激动坏了! 第88章 情难自定 沈流静抬起头, 轻柔的拂开她鬓角的头发,方才一场大战,她周身散发出一股带着致命诱惑的热气, 让人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迷幻错悟。 恨不得猛吸一口, 把这股热气全都吸干。又想干脆一点, 把这热气腾腾的香物都活吞了, 吞入腹中, 藏入心口, 熨帖的安放着, 再不舍离。 沈流静抓过她轻颤的双手,捂在自己胸口, 片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不够, 这一点点凉意,不够熄灭他燃满肺腑的火焰。他贴在她微凉的手背上,试探着,小心翼翼的亲了一口, 薄唇下移,贴在细腻肉白的手腕处, 用牙齿轻轻的磨咬。 霍晅被他啃的有些发痒,好像顺着手腕, 一直痒到了心口。浑身不可抑制的轻抖了一下。 沈流静轻笑出声, 随手一挥, 便从袖囊中“变”出了数十口白瓷缸, 水缸里盛放的千叶莲花,将原本的灰暗都映衬出清雅的花境来。 他像个调皮的孩子,又放了孔明灯,充作浪漫的星子,最后垂落的是轻软的绡纱。 霍晅抓着他衣襟,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团在他胸口处,有些无助,又有些意外的激进。 “你,你怎么这么多花样?” 倒像是蓄谋已久…… 沈流静一眨不眨的、定定的看着她,声音低沉、暗哑:“你脸真红……我想弄的它更红!” “晅儿,你别怕,我们早已是道侣,鉴证过天地,交换过血证,我有名分。对吗?我真恨,从前太过蹉跎。” 霍晅平素肆意妄为、言辞不忌,可都是嘴皮子功夫,真阵仗还真是没有。何况,以往都是她“欺负”沈流静的份,哪知道今日阴沟翻 分卷阅读1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28 了大船,整个颠倒过来了? 他这句话一说完,霍晅解得其中滋味,脸顿时就腾红了。灿烂的好似火烧云散尽之后的烟霞。 沈流静先是和缓的亲了亲她的额头,接着便带着气吞山河一般压下来,恨不得翻山倒海、死缠硬磨,继而攀山越岭、玉石相揉…… 霍晅混混沌沌,再不清醒,拒绝不能,只能紧紧的拽着他衣裳,想要说什么,都被他连舌头一起吞了下去。她周身都是热的,他却越来越冷。 霍晅一个冷战,说不出的焦灼,而沈流静越能点火,自身却越冷。 忽然之间,沈流静一声闷哼,艰难的抬起头,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半昏半醒的霍晅。他小心翼翼的蹭了蹭她殷红的唇,这饱经磨砺的薄唇一张一合,滋味甘甜,令人蚀骨…… 他闭了闭眼,眨眼之间,眼中红丝尽去,方才那个激狂的、义无反顾的、一往无前的沈流静,又被关押回去。 他伸手颤抖着,掩好霍晅的衣裳,低下头,吻在她唇上,猛然间反手伸出,在脊梁骨上虚空一抓,就抽出了一段黑红的“影子”。 沈流静冷汗如雨,情不自禁的闷哼一声。 霍晅只被惑神了一瞬,睁开眼睛就见沈流静脸色苍白,趴在自己肩膀上,那黑红的“影子”还有一点尾巴不肯放弃的黏扯着他。 “别动。”沈流静短促的喘了一口气。“我来。” 霍晅握着他另一只手,注入灵力,如此胶着了半盏茶,才将这东西,硬生生的剥离下来。 黑红“影子”一离人身,就变成了一颗黑红色的珠子。 霍晅微微皱眉:“这就是‘欲丨念’?” 沈流静还伏在她身上,她这么不老实的一动,虚掩的衣襟又散乱开来。端方君子沈琅华于是像被针扎一般跳了起来,硬生生把一个仙姿逸容的入圣峰主炸毛成了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端正坐在床榻边,离霍晅老远老远的。 霍晅瞧他,活像个被人欺辱过的小媳妇。 到底是谁被占了便宜? 沈流静轻咳一声,因为情绪太过热烈,声音仍然有些低哑:“这便是魇镇之中的‘欲丨念’。我们是闯进了欲之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东西缠在了身上。” 至于霍晅,则是被刚才那个人面兽心的沈琅华,给直接惑神了。 大概是怕不能得手? 虽说是受魇镇影响,可沈流静还是九分窘迫,另有一分,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灵感——原来还可以这样,真是学习了! 被惑神以后,她真的是乖巧的不像话,小小的一团,小奶猫一样……或者以后可以试试,可以直接绑起来? 亏得他生的人模狗样,满心猥琐的想着这种事情,表情仍然不露一点端倪。——霍晅就一直以为,他还在严肃的思索正经事。 他想的也的确是“正经事”。 霍晅已换了一身红衣,将斗篷掩好,小脸顿时遮住了半张,只露出一点略带红肿的唇,和莹润如玉的下巴。 “沈师兄,我和你一同进来,诛杀血葫芦时,我比你杀气更大,论理,心境之上,破绽更多。为何这红珠没有找上我,却粘在了沈师兄身上?” 沈流静微微一顿,落在她红唇之上,喉结滚动,浑身都是一紧。他转开目光,眼神有几分无奈:“许是……许是,因为,因为,咳咳,我是男子。” 霍晅:“哦……先找出路吧。” 沈流静见她如此通情达理,顿时松了口气。 岂料霍晅冷不丁便接了一句:“所以,被红珠黏上之前,沈师兄就在想着双修之事吗?” 沈流静:“…… ……” 呵,通情达理什么的,真是不存在的。 他家这姑娘,从来只有落井下石和痛打落水狗的。他就是那条狗! 沈流静红着脸,木然道:“走吧。” 霍晅:“呵,男人……” 沈流静默默在前带路,决定不说话了。 秦芾被困在水阵之中,用尽破阵之法,不能破阵。良久,也不见孟休回来。她心下焦急,不能干等,咬咬牙,取修士精血,画了一半的灵犀箓。 “空,空——”这一声响,像一口巨钟,没有任何阻隔,直接撞击在耳朵旁边,将人心都震的一缩。 水阵总算破开了! 秦芾急忙收回灵犀箓,那精血却一下收不回来,一直从尾指往外延伸出血线,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上,要将她精血吸干。 精血舍弃太多,便有损耗,秦芾只得将血线强行斩断。先前舍弃的那些,便收不回来了。 她也不觉可惜,急忙穿过瀑布,去寻孟休。 一进入瀑布,便被如血的艳光晃了眼睛。 那女子一身火红嫁衣,笑意盈盈,明媚又张扬。从灵动身姿到得意神气,都写满了幸福。 秦芾本就舍了精血,又以灵犀箓破阵,正是灵力难继之时,乍然一见这女子,便被惊了心神,意识游移,似乎清醒着,可又难以分辨准确。 这女子是谁? 这样眼熟,怎么会这样眼熟? 好像,就是她自己? 她几时就要成亲了? 秦芾笑了笑,真是笑话,她和谁成亲?她又不是霍羲渊那个厚脸皮的,吊着人家琅华峰主几百年不放手。她几时就有过桃花? “秦芾”穿着嫁衣,步履轻快的穿过园中小桥,匆匆进了院子。园中栽满了紫合欢,连香气都是暧昧又纵情。 她走到正门口,才笑盈盈的从衣袖中掏出红纱,自己给自己戴在了头上,依旧是得意非凡,推开了门。 秦芾心想,她如此高兴,想来,这里面的人,一定就是她如意郎君。 会是谁呢? 她推开门,那男子玄服玉冠,坐在床榻边,靠着高枕假寐。“秦芾”走进了,将门落锁,一句话也不多说,隔着红纱便狠狠的亲在他唇上。 男子低沉的轻笑一声,连眼睛都没睁开,猛地翻转身子,两人调了个个儿,将“秦芾”压在了床榻上,扯碎一地红帛,肆意妄为,荒唐——尽兴。 他怎么能如此?怎么能?! 秦芾亲眼目睹,这两人如何荒唐,只觉心中作呕,又气又怒,眼中逼出泪来。她被魇镇所惑,虽是清醒,却只能急切的看着,关键的又想不起来,比如要打破这幻境。 气怒之外,更觉惶惶然,手脚冰凉,不知如何才能凝神静心。 “新婚”一夜,自是刚柔并济,酣畅淋漓。 “秦芾”挽了发髻,对镜梳妆,孟休正好衣冠,原本是拿了衣裳替她披上,突然在她耳边亲了一口。这便一发不可收拾,你情我愿纠缠起来,最后洒了一地的香粉,滚碎了满地的璎珞玉石,将她柔腻的玉背都贴在了琉璃宝镜上,晃动不止。 如此闹了一遭,早膳成了午膳。可便是 分卷阅读1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29 喝口汤,也要黏腻的,孟休不肯饶过她,抱在怀里相喂,不多时衣裳凌乱,二人紧紧相贴…… 美人不着寸缕,轻纱相覆,桌案上玉体横陈。孟休道:“这才叫做,秀色可餐。” 最后,两人一整日都没有出门。 秦芾死死的盯着,不断颤动的帷帐,眼中恨不得滴出血来。 而此时,魇镇另一端的霍晅正透过千面镜,同样死死的盯着她。 虽是幻像,但沈流静亦要避嫌,早早转过身去。 “如何?可看出什么端倪?” 霍晅声音沉冷,意外的冷静:“魇镇是相对的。我和你经过了‘欲之镇’,随后是‘恶之镇’,找到我们推断出的魇镇中心点,就是此处,便见到了千面静。透过千面静,能见到魇镇之中,所有景象。这说明,我们之前推断的,此处是魇镇中心所在,是正确的。” “现在只要找到秦芾和孟休,将她带过来……”霍晅眯了眯眼睛,“不必我们去找了。” 秦芾所在的“欲之镇”中,天终于破晓,孟休掀开帷帐,衣裳不整,赤足站在地上,突然猛地朝后心一抓,抠下来一颗红珠。 他呼出一口气,猛然发现真正的秦芾就站在面前,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凌迟着、绞杀着他。 孟休大惊,将被惑神的秦芾猛地一抓,一把就带到了中心处。 他厌恶的瞥了一眼霍晅,刚要取出红珠,突然杀气扑面而来。 秦芾清醒过来,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毫不犹豫的拔出了连心伞骨,狠狠的斩在他左臂之上,立时带出一条深刻见骨的伤口。 鲜红血流滚落在地,孟休绝望的看向秦芾:“秦芾……你……” 他什么苍白的解释言语都来不及说不出口,因为,霍晅动了。 霍晅夺下炼心伞,手心对准她眉心,秦芾目露恨意,已有入魔之兆,只是暂时被她手心的阵法所制,动弹不得。 一缕缠着金色小龙的紫气,从霍晅眉心逸出,径直钻入秦芾识海之中。 这,便是言灵之力。 千面镜从中间裂分开来,黑暗的虚空之中,凭空升起一尊巨大的、面容诡异的石狮子。它嘴角裂开一个狰狞的笑,两只眼睛空洞洞的,泛出黑气。 霍晅冷冷道:“你们两个,还不动手?还想在里面过年吗?” 她心境不宁,整个人烦躁的要命。 这什么鬼魇镇?恶、欲二气,谁能没有?怪不得能困住那么多大修。这狗屁魔阵,实在叫人恶心透顶! 这是霍晅第一次真正的动用言灵之力,为秦芾洗魂。她笨拙的、细致的,谨慎小心的将秦芾方才所见的一切全都洗掉了,永不会被她察觉,再也不会想起来的,真正的遗忘。 这大概是霍晅觉醒言灵之力以后,觉得这种力量最有用的一次。 第89章 杀心 石狮子如一尊胜券在握的魔神, 冷冷的用特定的狰狞表情凝视着黑寂的深渊。 沈流静与孟休对视一眼,把手心的红珠打入石狮子空洞的双眼之中。石狮子左右颠倒的摇晃起来, 猛然爆发出一股阻力, 将红珠挡在外面。 孟休冷不丁被这股力量弹飞出去, 撞在石墙上, 喷出一大口黑血。沈流静接过另一颗红珠, 双手并用, 与石狮抗衡。 霍晅收回紫气, 金色小龙虚弱极了,钻回她识海之中,沉入深处, 一动不动。 秦芾睁开眼,茫然的看了霍晅一眼,眼中的神光、悲切、哀伤尽数泯灭,最后慢慢闭上眼睛,晕倒在她肩旁。 霍晅压下一口腥甜, 若无其事的护着她坐下, 身下符文腾起, 毫不停歇的开启了一个最为繁复的极品防护阵。 孟休压下眼中的冷光, 暗暗收了手心的刺棱。想不到,这霍晅竟谨慎至此! 石狮子已被沈流静强行压制住,整个石身颤抖、扭曲, 像一块烈日下慢慢融化的冰雕, 变了形。红珠被钉入石狮子眼中, 石狮子发出一声古怪的吼叫,闭上了一直咧着的嘴。 石狮子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扇破败的铜门,沈流静转身抓过霍晅二人,一路疾行,硕大的足有婴儿头颅大的铜锁,被他一掌击开,摧枯拉朽一般断开。 铜门一开,三人便回到了现世,孟其获闭关的灵室之内。 孟休跌跌撞撞的跟着闯了出来,半边身子还在铜门之内,门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上了。沈流静将他一拉,总算赶在之前拖了出来。 孟休爬回霍晅身边,吐出一大摊血,瞳孔都黑了一瞬,几乎就要死过去了。 他修为最低,从魇镇回到现世,所受到的影响也越大。 “她……怎么样?” “安然无事。”霍晅慢慢转过灵室,已无孟其获的踪迹。只有石榻上,他变形的身躯坐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沾血带脓的巨大屁股印(?)。 孟休将长鞭横在身前,挣扎起身,在灵室中搜寻了一整圈,失望的摇了摇头:“他已经走了。” 沈流静拉过霍晅的手,牢牢的牵着她,另一只手稍一使劲,就将秦芾扛在肩膀上。 孟休见她无知无觉,神情宁和,既觉欣慰,又觉心疼,刚上前半步,就被霍晅剑气逼退,整个人撞在墙壁上,将灵室的石墙都撞塌了。 霍晅眸光冷冷的下移,落在不断吐血的孟休身上。 他半边衣裳已经被鲜血染透,狼狈不堪。 霍晅微叹口气:“你以她兄长自居,自然是能抱她回去。可惜你自视并非如此。” 孟休含着血,咧嘴一笑:“我本就是她兄长!你懂什么?那魇镇之中的一切,又怎么能当真?连你二人,入圣修为,还不是被惑神?” 他目光充血,死死的盯着霍晅:“我这一生都会是她兄长!” 霍晅皱眉,不愿再看此人。他的顽劣、桀骜、不逊,都令人不喜。 可行了几步,她又转过脸来,声音冷而静:“你又知不知道,这世上有的东西,是终其一生,也得不到的?” 孟休也极为讨厌霍晅,真是相看生厌,同样一眼都懒得多看。只是看着秦芾,声音烈而重:“我没有什么要得到的。她自幼孤苦无依,虽身得上宗庇护,心却保受欺凌。我只愿,一世只做她的兄长,她若彷徨时,总算还有一个城主兄长,能做她的依靠。” 霍晅略一挑眉,十足冷笑。 孟休此人,他的偏执、情专、温柔,同样令人不喜。 秦芾醒来时,已经月上中天,跳着脚将好眠的霍晅给吵了起来。 “我们竟然从魇镇里出来了?” 霍晅摔了枕头,缩进被子里:“没有!” 秦芾不依不饶,她是睡了足足一日,精神好的很:“真的是出来了!我们怎么如此厉害?这魇镇可是连许多大修都被吞噬其中,独独被我们给 分卷阅读1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30 破了!我真是厉害!” 她夸自己,恨不得夸的天花乱坠。 霍晅被她扯着被子摇晃,恨不得再把她一拳打晕,钻出半个头来:“你快别美了!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秦芾哪里知道?她早晕过去了。 她思索了片刻:“怎么出来的?” 霍晅道:“这魇镇本来也没有什么稀奇,不过是能够恶念丛生时,还守得一丝温和本心。而欲之镇更为简单,能勘破欲望,自然可破。” 秦芾问:“你说的这样简单,为何那么多修为高深的大能,都看不破?” “因为大多数人,都会屈从于自己的欲丨念。越是修为高的人,越会暗示自己,我如此苦修,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能够为所欲为。故而,更容易被欲丨念所惑。” 秦芾听得她一句“得到想要得到的”,心中微微一涩,但极淡极淡,还来不及捕捉到,就已经散开了。 “那你想要得到什么?” 霍晅正色道:“你离我远一点。我要睡觉!” 秦芾方才回想,久违的想起来,自己是被霍晅给硬拽下去的。于是冷着脸,要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霍晅,你为何非要拉我下去?” 霍晅浅浅叹了口气,从袖囊中取出一块原晶石:“送你!快滚!” 秦芾接过看了一下,果然是山髓原精,难得的好物,便好歹饶过了她。 刚出门,便见孟休握着长鞭,站在紫合欢下。 夜风将枝叶轻轻抚弄,招摇在他阴郁的脸上。孟休浑然不觉,只是定定看着她房间的窗子。 “孟休!” 秦芾轻叫一声,几步跳到他面前,双手捧着那颗原晶石,献宝一样给他看。 孟休呼吸一窒,不可察觉的后退半步,胡乱瞧了一眼:“这是原晶石?” 秦芾的重重的点头,神采飞扬:“霍羲渊给我的!虽然不算什么好东西,但这颗是冰山原精,秋光淡终年似火,有了这个,至少可保百年清凉。” 她拿在手中抛了抛,微微皱眉:“她不会是特意找给我的吧?” 孟休心说,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嘴上却道:“她这个人,看着讨厌,倒肯这样照拂你。可见你二人投缘。” 秦芾轻哼一声,心里却还是高兴的。 “她就是看起来,太嚣张了。”末了,又道,“也就只有我,才受得了她的怪脾气。” 孟休心下微松,越发贪恋,想要细问她伤势如何,猛然间,白日里被剑气伤过的左胸,突然刺痛难忍。 这是霍晅遗留的剑气。 这位剑尊,还真是提醒的恰到好处。 他只是和她说几句话而已,难道……就成了那丧心病狂的禽兽不成? 孟休挪出的脚尖,又退了回去,手紧握成拳,再不敢生出半点奢念。 翌日一早,霍晅便找来孟休,和沈流静一齐布阵,以至亲之血引路,追随孟其获的方向。 休养一日一夜,她脸色仍然有些发白,沈流静布了阵,取用孟休的血,很快便在罗盘中指出了孟其获的方向。 是在瞭望城外的后山。 秦芾当即便要前去,霍晅淡淡瞥她一眼,道:“魇镇被破,他势必受到反噬,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不必去这么多人。我与沈师兄去收拾了他,孟城主熟悉地势,带路即可。你留在城中,将城中金丹以下的修士先筛查一遍,看看是否还有被魔门蛊惑之人。” 秦芾道:“为何非要我留在城中?” 霍晅轻哼一声:“你与那孟其获本无关联,只不过有生身之份。现在偏偏要跟去,是嫌自己沾不上他的因果吗?” 孟休也因此苦劝,秦芾见他几个婆婆妈妈,只好留在城中处理杂务,权当给孟休做了一回苦力。 转眼间,三人已经到了后山。脚下便是丛草遮掩的洞口。 当年妖蛇作乱,秦芾拼命将其斩杀,在山下留下了一个盘旋的地道。 霍晅丢了一串明凌子进去,在洞口窜出一点带着异味的火光,转眼就不见了。孟休神识想追,不过跟了十几息,就再也看不见了。 霍晅操控明凌子潜入洞中,竟然比他神识跑的还要快。 孟休更觉忌惮,手心隐隐刺痛,那是刺陵在蠢蠢欲动。 明凌子闯入洞中,整个洞中都布满了臭气浓厚的烟雾,不多时,孟其获嚎叫着冲了出来,他身躯庞大,硬生生将洞口都冲塌了。 “嘎……啊!……你还敢来?我要把你关进魇镇,化掉你的灵力,全都变成我的!我的!” 霍晅摇摇头:“想不到,你这样胖,还真的把自己塞进去了。辛苦了辛苦。” 孟其获冲过来,霍晅折断花枝,剑气逸散,将其当胸斩开,心口处一团黑丝,被剑气所伤,惨呼一声就逃出体外。 沈流静脚下腾起阵法,将这颗古怪的黑丝魂魄给困在阵中。 孟休大惊:“这是什么?是老城主的魂魄吗?” 霍晅盯着那团挣扎的黑丝,看了半晌,似笑非笑的转过脸来:“自然不是。这是聂青崖的魂魄。” 孟休神色大变。 霍晅继续道:“如此说来,也不准确。这魂魄虽然是聂青崖的,可却是他被操纵以后的魂魄。算起来,他已经不是聂青崖了。” 不再是,秦芾记得的,那个嫉恶如仇、上善若水的一家之主聂青崖了。 她曾为其动过凡心的那个正直、善良的青年,如今却成了一团望之生厌的糟污。 霍晅远不如孟休高,但此刻仍是高高在上的判者:“就因秦芾曾对他动过心,你便灭了聂家满门,还要这样折辱他?” 第90章 对峙 如此心毒之人, 霍晅又怎么会信他,信他绝不会伤害秦芾? 孟休, 非死不可。 霍晅居高临下, 吐出的字句越是尖刻刺骨, 声音却越发低缓柔和, 似是逼供, 又像诱丨惑, 诱惑他义无反顾的招供。 孟休唯恐被她惑神, 忙咬破舌尖,刺陵扎破了指尖,黑血滴落在裸丨露的岩石上。 孟休眯了眯眼, 半是激愤,半是不可置信:“剑尊这是何意?这魂魄若不是我父,那我父又在何处?剑尊若指证我戕害同道,便该请出铁证,若不然, 即便德高望重如您, 也不过是在信口开河。” “德高望重”这四个字被他咬的很重, 脸上适时的露出讥嘲冷笑:“天道众人相互扶持, 抵御魔门乃为首要之重。因您与天剑共神,生来能克制烛龙,便高出我等一头。可您想要这样无凭无据的, 便肆意构陷污蔑, 恐怕, 也难逃攸攸众口……” 霍晅冷笑一声,金光乍现,问心阵起。 “谁要跟你攸攸众口?你看本尊,有功夫和你口舌争锋?” 问心阵下,如有虚言,九雷 分卷阅读1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31 轰顶。 孟休身形晃了晃:“她连问心阵都教给你了?我……我都不会。” “不是。”霍晅动了动嘴皮子,“她用的时候,我偷学的。” 孟休:“…… ……” “二十多年前,孟其获出关,你便杀了他,是吗?若不出我所料,他魂魄并未散尽,而是被你抽出了二魂五魄,将剩下的残魂和他这具肉身,炼成了傀儡,替你暗中行事。是吗?” 孟休阴沉沉看着霍沈二人,霍晅咄咄逼人,面目可憎,沈流静是她帮凶,手握麟血剑,悄无声息却无一遗漏的护着他。 名正言顺,呵,这世上男子,大多都这么幸福,名正言顺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也能护她,名分为兄长。 他该知足,对,他该知足。他真应该知足! 孟休心绪激荡,生生呕出一口血,被他冷着脸压了回去:“孟其获抛弃妻儿,不配为人,更不配为人父……可这种贪生怕死的玩意儿,却突然想通了孟玉的死因,连通几个老东西杀我。自然被我杀了。” 孟休抬起眼,黝黑的瞳孔沉沉的看向霍晅:“你说,他疼爱孟玉,难道不是因为迫于不落天?孟玉死后,他也迫不及待,就立了我,让我继承城主之位。为何,为何过去了那么多年,他知道了真相后,反而要杀我?他这样凉薄自私的人,为什么能豁出一切替孟玉报仇!为何?他可知道,他杀了我,就连一个儿子都没有了!他对孟玉真有这样深的父子之情?” “同样都是不被期待的儿子,凭什么,他对孟玉能假戏真做,对我就不能?我就不配父慈子孝吗!” 孟休眼里的沉光敛去,又是寻常那副面具般的、脸谱一样的虚伪皮相:“你说,他该不该死?” 霍晅问:“那聂青崖呢?你幼时式微,他对你多有照拂,如同兄长。我可不信,你只是单纯的因为什么狗屁情感纠葛?” 孟休干脆利落:“聂青崖是我杀的。斩草除根,聂家满门也是我设计除掉的。” 霍晅微微冷笑:“理由。我问你,理由。” 孟休垂下眼眸,冷哼一声,拒绝回答。 不知何时,天边乌云翻滚。霍晅慢慢绕着手中的柳枝,只要她一声令下,便能引来雷刑,叫他灰飞烟灭。 她杀心已起,孟休脊梁一愣,瞳孔微缩,再不敢藏拙,浑身灵气暴涨,直直攀升了两个大境界。黑色刺陵从左手手心生长而出,足足有半人高,带着浓黑的魔气,直直扎入阵法之中。 霍晅早有预料,不等刺陵碰到问心阵,一道绿光崩裂开来,柳枝像难缠而有力的触手,将刺陵包裹在其中。 孟休这一刺,像被什么软乎乎黏腻腻的东西缠住了,陷在其中,刺不下去,拔不出来。 他被困住了,再难有脱身之机。霍晅一个人他都对付不了,更何况——呵,沈流静那一副当牛做马的派头,整个就是霍晅养的狗!哪会让他跑了? 魇镇短期内无法开启,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从两个入圣大修手中脱身。 孟休认了:“我死之后,剑尊打算如何对她交代?” 霍晅反问:“你说呢?” 孟休眼眶微微泛红,但决绝不可示弱,微闭双眼:“剑尊大可以说,我是被入魔的孟其获杀了。岂不省事?” 霍晅冷笑一声:“你想的倒是美滋滋。如此一来,你生前那些恶事,都算一笔勾销了。” 霍晅手中柳枝微抬,天边雷光顿时像一条乖顺的蛇,翘了翘头,可孟休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预料之中的疼痛。 他睁开眼,胆战心惊的发现,秦芾来了。 秦芾用力捏着霍晅的手腕,冷声道:“剑尊是要滥用私刑?” 她脸上的神情严冷,和平素判若两人,柔和的脸颊、明艳的五官都打上了一层寒霜,让人觉得,连容貌都有些变了,不像是平时认识的那个秦芾。 霍晅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 沈流静拿开她的手,同是叹息:“你何必来?” 山风将她虚掩着的外裳吹开,衣襟都滑落到了手腕处,秦芾就这么衣裳不整的扔了柳枝,到了孟休面前:“孟休,我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只听到她问你,你杀死聂青崖的理由。” 孟休定定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秦芾与他对视:“我问,你答。” “聂青崖是不是死于你手?” 孟休反问:“你到现在,还记得他吗?” 秦芾怒极而笑:“我问,你答!” 孟休神情平静,但平静之下,涌动的是不屈的桀骜:“你还喜欢聂青崖?” 秦芾闭了闭眼,慢慢道:“我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何谈还有情意? 孟休微微笑了笑:“是。” 秦芾问:“为什么?” 孟休又不说话了。 秦芾双手捏了捏冰凉的耳朵尖,那股烦躁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她愤怒发问:“那凉风眠呢!你为什么杀她?” 孟休惊异的抬头看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到了凉风眠。 秦芾道:“不记得了?她是一个散修,虽是无门无派,修为也不高,但却是个心善的医修。不少修士,都受过她点滴之恩。她死在青州城外的一处荒庙之中。孟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她呀?要杀一个和你无冤无仇的医修?” 孟休低头不语。 问心阵下,他不能说谎,只能沉默。心中也在飞快的盘算计量,凉风眠究竟和秦芾有何关联,难道,曾救过她? 秦芾用指背刮掉脸颊上的泪水:“她应该算是我的义母。那时我年幼,受不了不落天的冷待苦修,又被姐妹怂恿,偷跑出来,差点被人暗害。她救了我,我实在觉得痛苦,又觉得她实在可亲……你知道吗?我常在想,我母亲若还在世,必定会像她这样温柔的对我。” 秦芾非要喊她娘亲,凉风眠无奈的带着她,走了大半个月。直到姨姥姥追出来,将她又带了回去。 “她和你从无瓜葛,你为何要杀她?”秦芾冷声问。 孟休静静的站在金色符文之中,天边雷光映出他的脸色,竟从所未有的平静。 秦芾问:“那孟玉呢?孟玉之死,和你有没有关联?” 一个两个,这所有问题,孟休都不愿意回答。 “你说话……”秦芾一脚踩进阵法之中,被沈流静阻隔回来,在二人之间,升起一道禁制。 秦芾冷笑一声:“怕什么?还怕这个杀人狂魔,连我也一起杀了吗?孟休,你要做青州之主,是,孟其获不算东西,你对付他,孟玉……孟玉是你的绊脚石,你要除掉他。可后来呢?你已经是青州之主,为何还要杀那么多人?聂青崖从来护你,如同兄长,有何对你不起?你为什么,还要杀人?” 孟休冷冷道:“不过 分卷阅读1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32 看他不顺眼,仗着幼时情分,指手画脚……” 问心阵下,绝无虚言。 他话音未落,九道雷光已然腾起,将整个阵法都映照的明亮如金日。秦芾大惊失色,炼心伞斩开禁制,竟一把将孟休给拉了出来! 九雷劈下,方才他站立的那块石头,瞬时成了粉末。 孟休一掌拍出,刺陵之上黑气缭绕,堪堪从秦芾耳边扫了过去。秦芾没料到他竟还敢动手,一时失了先机,百招之内,都被孟休牵着鼻子走。 沈流静刚要出手,就见霍晅轻轻的摇头,然后又叹了口气。 沈流静便默默的看戏,冷不丁道:“到了青州之后,总是叹气。” 霍晅道:“秦芾就是个狗脾气,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她吃的苦头,都在这性情上了。都怪我小时候眼瞎,一个两个,都是些什么人?” 沈流静心道,的确。可嘴上却不敢说,霍晅的密友,她自己说的,可不许别人说。 霍晅又道:“除了你,真没有好的了。莫非是因为遇见你,把好运气都用光了?” 沈流静斥她胡说,嘴角却又不停上扬。 秦芾久攻不克,攻势越发凌厉,杀招频出,孟休更是不肯相让,二人竟有了些以命相搏的架势。 “嗤!” 炼心伞骨透体而过,将孟休穿了个透。 第91章 孟休之死 孟休招式阴毒, 秦芾久攻不克,下手再不留情, 每一次重击都汇聚全力, 直取要害。孟休一不留神, 刺陵竟被千丝万缕缠住, 打飞出去。 孟休默念“幽深之海, 生于冥狱”, 招出一道黑气直取秦芾面门。秦芾认得这是魔隙之底最浓厚的魔气, 不敢硬抗,急忙避开,千丝万缕转而将自己紧紧围绕起来, 炼心伞骨直劈而下,欲取他左臂。 “噌!”刺陵脱了千丝万缕,裹挟黑气,朝她后心冲来。 秦芾手中的炼心伞骨,顿了顿, 眉目微微垂下, 神色也瞬间变冷。 刺陵离她尚有数丈, 速度突然缓慢下来, 虚空有一层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阻隔了刺陵。 炼心伞骨穿破孟休身前的防护阵,去势陡然一转, 从他左心透体而过。 秦芾惊愕万分。他真对她有杀心, 她震怒万分, 可这一招,他要躲,也是决计能躲得过去。 竟然就这么轻易,刺中了。 秦芾松开手,伞骨暴涨,立在地上,将孟休挂在地上,像一颗血淋淋的糖葫芦。 主人重伤,黑气散去,刺陵也摔落在石头上。 孟休眼中的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白,连幽深的瞳孔都染上了血色,成了黑红色。 这双眼睛死死的望着秦芾,他猛地一动,就要从伞骨上抽身出来。 秦芾大惊失色,夺步上前,双手将伞骨抢在手中。 孟休还要退,她紧追一步上前,不让他撼动伞骨半分。 这一瞬间,千思万念,从脑中闪过,什么恩怨情仇都消散了。她只知道骨尺入骨,出时必勾出一魂一魄,断不能活。于是狠劲压制着骨尺,他退,她进,他进,她退。务必不能使骨尺再入一分,再出一分。 孟休呵呵低笑,拉着她的手,这一覆,似是被她冷凉的手烫到。他一怔,松手之后又覆了上来,握的更紧,另一只手也环着她握着骨尺的手。四只手鲜血淋淋,她冰冷透骨,孟休将死,手却滚烫火热。 “你既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还不动手,更待何时?反正是死在你的手里,我也能接受。你曾救我,也放过我两次,都说……事不过三,用在此处,实在合宜。动手吧,秦芾!” 接受个屁! 秦芾恨不得骂死他,为何要做这么多恶事?他贪恋权势,不甘人后,她知道,从她见他第一眼,就从未忽视过他的野心。可他已经是孟家家主,瞭望城的主人,安心护持青州一方,该有多好?为何还要勾连魔修,还要做这种天下大不为之事? 最后只能咬牙骂了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句话实在没什么用。不痛不痒,无济于事。 “我在小倌馆时,捡到的根本不是什么功法,而是小魇镇。就是一个小小的石狮子纸镇,我哪里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哪知道,被割破了手,被石狮子吸走了不少血,可我真的不想死,我不甘心!也许就是天意,小魇镇认我为主。我逃出那个肮脏的人间地狱,才让孟其获认下了我。” 可是孟府,依旧没人来救他。 直到他在青州后山,见到了秦芾。 她初次见他,看向他的目光就是温柔而清凉,似有若无的温情,以及时而闪过的冷淡。他起初不懂,后来才知道,这孩子本性温柔,她知晓自己的身世,所以……他也算是她的兄长。他想有个身份,想听她以后能开怀说起,我哥哥是青州孟家家主。 自然,他从来就不肯屈居人后。权势、地位哪一样都不肯放手。 什么是人?欲望满身。 “那时候,孟其获不肯教我什么有用的功法,我在小倌馆里被人欺辱,在孟府,依然如此。只好继续修行这石狮子上附带的黑气。秦芾,你看,这就是我和魔门的渊源,比你想象的要找得多。都是注定的。” 秦芾行尸一样,僵硬的握着伞骨。 “你杀孟玉,就是为了瞭望城主的位置?” 孟休:“是。” 秦芾问:“那聂青崖呢?” 孟休深吸一口气:“他对我不坏,就是没你好。我也不喜欢他,因为你更喜欢他。魔门顺着小魇镇找到了我,被他发现我与魔门勾结。我就不能让他活着了。岂料,被他跑了出去,我追他的时候,碰到了凉风眠,暴露了行藏,只好一起杀了。” “凉风眠……就是我的养母。她留下的暗示,别人看不懂,我难道也不懂吗?她死于非命,我明知凶手,却什么也没说,已是不孝至极!我究竟为什么,替你隐瞒?” 秦芾声音颤抖,不知是愤怒更多,还是伤心更多:“我没能杀你,你却要害死孟玉,杀了这么多人。他,他们都是因我而死。就因为我那一点,不必要的、可笑的、令人作呕的善心?!是吗?” 孟休沉默许久,终于道:“不是。善心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好的。我只杀了一个孟玉,一个聂青崖,可你记得,我和你救过安陵镇的人!足足有十余万人,他们的命难道比不过那区区几个?那是我拼了命用化雨术救回来的人命。你若不救我,我又怎么能救他们?秦芾,善就是善,即便你曾因为善错放了一个恶的人……善心就是善心,善良不能明是非、辨真邪,但这是你的本真。” 孟休面上的神情,似哭似笑,大概终究是伤感,但总不能哭着去死,可惜这个笑,实在挤的变形,比哭还要哀肠百结。 分卷阅读1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33 “秦芾,杀了我之后,你就能学会,如何明辨是非真邪的善良了。” 秦芾已是冷彻透骨,在她看来,孟休如今都是咎由自取,贪恋权势,舍不得孟家的一切。步步为营,做尽恶事,才得到的孟家家主之位。她看不出来,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这样的。 “你可以不留在孟家。我说过,我可以带你回不落天。” 孟休闭了闭眼,轻轻讽笑:“跟你走?受你的恩惠吗?” 秦芾终于泪如雨下:“为什么呀?难不成是我错了?我是想对你好的,你非要杀人。” 孟休道:“秦芾,我就是一个恶人。” 他话音刚落,秦芾手中的炼心伞骨便成了赤红色,从他胸口狠狠拔出,一魂一魄嘶叫一声,被骨尺带出,很快燃烧殆尽。 此时的秦芾,已没有半滴眼泪。 孟休跪倒在地。 死在她手里,总算是这一生,唯一如愿的事。 他的魂魄在慢慢消散,尚且还有知觉。他想,在魇镇里,那短短的一日一夜,就是他的一生了,邪恶的、求而不得的、令人作呕的一生。 他永远都忘不了,秦芾看见那些幻境时的眼神,多么的惊怕,多么的厌惧。 他死了就好了。 他再活着,总有一天,会真的做出这种可怕之事。对她的伤害,将是不可逆转。 他即便活得再久,即便真能如魔门使者所说,能得到无上的修为,崇高的地位,可这一生最想得到的,终究是不可得,不忍得,也不敢得。 孟休心想,他只能去死了。 这场雷雨没能下下来,乌云竟然裹挟着雷光削过了山坡。不远处的天边白茫一片,这场暴雨,恰好避过了此地,降落在了别处。 秦芾并指拂过,将伞骨涤荡一新,慢慢道:“这雨倒是识趣。” 孟休魂魄已散,尸身化为齑粉,连伞骨上这点血迹,也被清洗的干干净净,不剩一丁点了。 霍晅轻轻哼了一声:“青州原本的修士,金丹以上尚有不少,不过,若要统领青州,各自不能服众。” 秦芾隐在炼心伞下,露出小半张脸:“孟玉若是不死,当是瞭望城城主。也算我不落天子弟。如此,我从不落天遣一名弟子在此地,暂领青州三十年。剑尊没意见吧?” 霍晅自无异议。 秦芾率先下山,打斗中衣裳裂了一处,山风被拂起,遮蔽了半边山道。她步履带风,随手扯下外裳,随手裂成了碎片,弃之如昨,干脆利落。 走了几步,她随手往脸上一抹,却仍旧是满面的泪痕,不知不觉已凉了粉面。她转过身来,颤声问:“修行之人,心都会越来越硬吗?连仁善……也要舍弃吗?” 霍晅道:“你舍弃的不是仁善,而是懦弱。你早知道他杀了凉风眠,早知道他有问题。你若细查,焉能不知他与魔门早有勾连?秦芾,别闹。” 秦芾转过脸,叹了口气,这才有些平素故作清冷又孩子气的样子了:“想听你安慰我两句,反倒被你一通教训。是我错了。错不在当初,不在放过了他,而是后来,自以为善良,却连基本的洞察力都放弃了。凉风眠之死是其一,安陵镇是其二。当时我被困镇中,他闯入其中救我。我早该想到,他修为远不如我,是怎样闯进去的,又是怎样……带着我闯出来的。” 她静立片刻,还要和霍晅感悟几句,突然间眼前遁光一闪,霍晅已极快的消失在天边。沈流静也急追而去。 她一时追无可追,料想他二人珠联璧合,该是天下无敌了,因此便一路断断续续的千思百转,回了秋光淡。 第92章 暖香候 外道陵内, 一名老者伏在大阵之中,猛地抬起头, 费尽全身力气后仰, 将身体做成了一个后拱桥。他腰身僵硬, 这个拱桥做的歪歪扭扭其丑无比, 一把老骨头恨不得立时折断。 可这拱桥虽然摇摇欲坠, 但也没断, 老者双脚逐渐向上抬起, 整个人用肩膀倒立在地上;他身下血红的阵符也突然颠倒过来。 阵符一变,眼前的世界,也颠倒了过来。就像眼前的一切, 全部都陷入了镜像当中。 许久,老者才收了拱桥,摇晃支离的走出阵符,哗啦一声跪倒在黄沙之中。倒下时,他手碰到了身边人的锦衣, 急忙后退, 小心翼翼的将锦衣之上的砂砾扑打干净。 “主人, 那霍晅当真会上当吗?” 锦衣男子软绵绵坐在玉椅当中, 浑身像没骨头似的,就连神情也是又软又媚;光看这作派,真正是个柔弱无骨的美人儿。 他道:“什么上当不上当?她这个人重情, 云树死了, 她怕是恨不得立时将我找出来挫骨扬灰。如今本侯露面, 她怎会不来?只怕,立时就要气势汹汹的杀到了。能不能除掉她,就要看你这万华镜的威力了。” 他猜的不错,霍晅若见到他,绝不会有半句废话,只会即刻动手诛邪。 老者见他并未动怒,心下微松,又道:“这孟休实在难成大事,魇镇在手,竟然也会被人逃了!” 锦衣男子轻笑一声,甚是无奈:“你呀,学着做了这么多年的人,心眼却还不如凡间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你以为,那霍晅真是自己逃出魇镇的?” 老者疑惑道:“难道不是?” 锦衣男子微微一顿,露出思索神情,这次,停顿的久了些。 “你若说,这剑尊与沈琅华,凭自己之力,的确能摧毁魇镇,倒也有可能。但这次却不是他们自己逃出来的,而是孟休放了水,哼,他作为魇镇主人,亲手把他们放出来了。” 老者大怒:“早就说这孟休不是好东西,偏偏小魇镇竟然认了他为主!他敢背叛侯爷?” 锦衣男子笑道:“你误会了。实在是霍晅太过奸诈,早就对孟休起了疑心,将他那宝贝妹妹一起拉了下去。孟休舍不得他那心肝儿受一丁点的罪,自然是要放人。哼,真是险恶。可怜这秦芾,自认霍晅是她挚友,却心甘情愿被人利用。唯一能一世对她好,从来将她放在心尖上的,反而被她亲手杀了。” 他嗓音柔媚,轻声曼语,寻常说话,也如低吟浅唱一般。末了,轻轻一叹: “不落天的府仙,是为什么呢?” 老者一嗤:“她自诩天道正派,自然是觉得孟休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锦衣男子道:“可他又从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老者越来越糊涂,最后又问:“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算了,不管了!不过,这个孟休真是活该,他修为远高出那秦芾,怎么能心甘情愿就死?” 锦衣男子无奈扶额:“自然是担心自己,终有一天会伤到她。” 老者呸了一声:“人就是想的太多。他们本来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光是同一 分卷阅读1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34 个爹,那就不算真正的亲兄妹。他要喜欢,直接上就是了。还要想这么多!就算他顾忌血脉,侯爷不是许诺他,将来为他重铸真身,等到时候,舍弃了这一身皮肉,还有什么干系?他喜欢谁,痛痛快快和谁在一块不就得了?” 暖香候又是叹了口气:“这一点,倒是我估算错了。不该这么早指给他这条路,他越是知道能对秦芾下手,就越是担心,会伤到秦芾。所以,我才说,他这个妹妹,就是他的心肝儿,也是他的催命符。他如果只想得到她,就会不顾一切杀了霍晅,效忠于我。可他把这秦芾,也看的太重了些。” 不止是想得到,而是真正的要她好。 秦芾在幻境里,看到他对幻影做的那些,那一脸的惊怕、恶心,就是他的催命符。 他宁可去死,只是怕终有一日,会亲手打破这求不得。 老者起初还能思虑一二,附和两句,到后来,听得是浑浑噩噩,一头雾水。 “这小子脑子里弯弯绕绕,也太复杂了。” 暖香候悠悠道:“这就是他的命了。” 说话间,空中划过一道若隐若现的紫光,一个小石狮子落在了暖香候手心。他眉心现出一道紫电,绕着石狮子轻轻一震,将其碎成粉末,只留下两颗红珠。 “烛龙之泪……呵,真是可怜的小东西,眼珠都被主人刨去了,却还肯为他哭。” 一旦涉及这种复杂情感,老者便持续性迷茫。 “魔门中多少人,对小魇镇求而不得,您倒是利落,顺手就毁了。” 暖香候道:“小魇镇算什么?小打小闹的玩意儿。不痛不痒的,都是些无胆鼠辈!真要用,就要用大的。这烛龙之泪,放在小魇镇里,暴殄天物。” 老者道:“那沈琅华在魇镇之中,怎会突然性情大变?” 暖香候轻轻掩唇,笑声又娇又软,直笑的仰身挂在椅背上:“你猜?” 老者偷偷觑看,咽了咽口水,茫然摇头:“属下猜不出来。” 暖香候道:“他呀,催生了心魔了。” 老者猛摇头:“这怎么可能?他修的是天道,已经入圣了,怎么会有心魔?若是有心魔,如何能进阶?” 暖香候道:“就是心魔。” 老者从不会质疑他,疑惑道:“心魔发作,竟然能收的住手,这沈琅华还真的是……” 暖香候道:“你若说沈琅华是喜爱霍晅,那也太浅薄了。霍晅就是他的眼珠子,他怎么舍得伤她分毫?只不过,他那心魔,可是压不住了。我倒要看看,他心魔发作,克制不住时,还能不能坚守本心!若是他发现自己亲手伤了霍晅,又会不会被心魔彻底侵占。” 他得意的眯了眯眼,一双多情的眼中光芒潋滟,两只眼睛都笑成了迷人的月牙:“若是沈琅华真的入了魔,那今后,就是我麾下大将了!真是妙哉!” 老者手指一动,正色道:“主人,来了!” 暖香候殷红的唇翘起,与弯月一般的眼睛,仿佛呼应,笑得格外勾魂:“寿儿,你知不知道,本座喜洁,最恨那些弄脏本座羽毛的人?” 老者大惊,只见暖香候勾起一只赤足,慢慢伸到他面前,洁白无瑕,莹润透光,就如一柄上好的玉如意。 老者克制不住,眼中放出贪婪的光,吞了吞口水,冷不丁被一脚踢进了万华镜之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进入阵法的瞬间,他下意识的想要逃出来,一瞬间就被上下挤压的镜片绞成了粉末。 暖香候嫌弃的扶额,无奈叹气:“真不讲究,连死都死的这么脏。”他顿了顿,又感叹起来,“还蠢,怎么能死在自己的阵法下呢?还是小云树好。可惜,可惜。” 陵外陵入口处,两颗歪脖子树大爷精神抖擞,挺直了树干,迎接这位踏星踩云的贵客。——百忙之中,还不忘义气的通知小妖王魏紫,剑尊和琅华峰主又来啦! 魏紫正在床上搂着小妖精颠鸾倒凤,吓的当时就不成个雄性了,提溜着自己妖娆的叶片跑出来,吩咐将自己属地的禁制打开,千万别让这两位又路过自己地盘了。 霍晅和沈流静一前一后,进了陵外陵,好巧不巧,还真就进了紫妖王的地盘。更巧的是,刚进来,禁制就刚好关上了。 霍晅感应到对方的言灵之力,一路急追而来,偏偏这时就被禁制阻隔了一瞬,剑鞘轻轻在地面上一震,整个外道陵都跟着抖了三抖。 魏紫屁滚尿流的爬了出来,内心瑟瑟发抖,面上还要笑嘻嘻的维持自己妖王的风度:“峰主和剑尊又来了呀?” 这两尊杀神,到底是为什么,一进外道陵,哪里都不去,偏偏就被传送进了他的地盘? 自上次沈琅华哗啦哗啦,替他修剪了一番,他好好一朵倾世名花,都成了光秃秃的枯枝了。 还来? 霍晅不与他啰嗦:“撤了禁制!” 魏紫不敢多言,急忙撤了禁制和阵法,出乎意料的,十分顺当的把两位杀神给送走了。 魏紫摸着头顶仅剩的两片叶子,叹了口气,唯觉妖生多艰。 二人追到了玄机楼主阁。 诺大的玄机楼,依旧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妖混杂,鱼龙同游浅池。但主阁却空无一人。 禁制完好,霍晅一点剑光破开禁制,仍不见玄寿现身露面。 沈流静刚进了一步,就被霍晅下意识的拉了回来,摒在身后,自己反而一马当先,雄赳赳的,像只了不起的大狮子。 沈流静被她拉了一把,脑中已是空白了一瞬。他没有和以往一样,再护在她身前,可见到她这模样,又忍不住有点好笑。 霍晅蹲下身,碾了一把地上泛着银光的细沙,摇摇头:“玄寿已经死了。他真身就是一只银白色的东海老龟。你看这银沙。” 她说完,微微抬眸,就见沈流静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可对上她疑惑的目光,他直勾勾的眼神又瞬间收了回去,一本正经的低头,和她一起研究老龟的“骨灰”。 第93章 破心魔 他错开目光, 这回,换成霍晅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她眼眸深深的, 哪怕看一只猪蹄子, 也能看出情深似海来。更何况, 沈流静在她心里, 比吃的可要珍贵的多了。 情人眼里出心肝儿, 沈流静在她眼里, 世上无双。 哪有人能经得住心上人这样的眼神? 沈流静无奈的叹了口气, 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小混蛋。” 原本内心清清白白的沈流静都被她看出血气方刚来了。 刚有些心猿意马,她就收回目光,一本正经的四处查探起来。 霍晅:“这银沙就是老龟玄寿的龟背, 他与魔门勾结无疑。可是什么人杀了他?还死的这么惨,简直挫骨扬灰,尸骨无存。” 死的一地都 分卷阅读1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35 是。除非时光倒流,这连拼都拼不回去。 沈流静眼中红丝泛出,又被他压制下去, 他耳朵微红, 胸口不自然的激烈跳动, 抓住霍晅的手。 霍晅疑惑的转头看他:“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发现?” 沈流静若无其事的把冰凉绵软的小手握紧, 团进手心,那架势恨不得据为己有,不还给她了。“此处有禁制。” 霍晅“哎”的一声, 神识铺盖而出, 自身灵气也散放出去, 须臾找到了灵气波动的点。 她伸出手指一指,沈流静正好同时动手破出禁制,二人一起碰到了禁制壁。 霍晅得意洋洋:“你看,我对禁制一窍不通,还是找到了!” 沈流静无奈一笑:“那你打算如何进去?” 霍晅顿时语塞,总不能说凭蛮力。虽然她是想这么干,碰到一般的小禁制也是这么干的,可沈流静面前,也未免太丢人了点。 沈流静摇摇头,幽深的眼底有藏不住的温柔笑意:“你呀你,别说你都这个修为了。就连炼气期的孩子,也没有这样,对禁制一窍不通的。” 霍晅:“……就是奇了怪了,我阵法精通,符箓也算排的上名号,就连炼出来的丹药,也比人家的好吃。怎么禁制偏偏学不会。我看,大约是因为,人不能十全十美,要不然,这世间实在没有能配得上我的了。” 沈流静:“……还要多谢你的十全九美,才让我勉强能配得上。” 霍晅皮厚似墙:“好说,好说。” 不出半盏茶,禁制被破开。霍晅正蹲在沈流静面前,给他打扇倒茶,无微不至的献殷勤,感应到禁制内的气息,折扇停住,神色越来越凝重。 沈流静把属于他的那只手抓回来:“怎么了?” 霍晅微微拧眉,顿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实话实说:“很强的感应。我之前从未感受到,这么强的言灵之力。不,就算刚才,我们被引过来,也只是一点玄感,并不能确切的感受到言灵之力。但现在,我能清清楚楚的感应到,这股与我同出一源的、奇诡的力量,清楚的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一点尾巴。” 沈流静拉着她的手步入禁制,银沙上还附着着老龟玄寿的一点残念,跟着二人的衣襟,在地面上翻滚,形成了三个断断续续的白色字迹。 白修莹。 霍晅看到这破名字就烦:“这暖香候不知道修的什么邪功,成日里乱晃悠,见过他的,个个入了魔一样,动不动就背叛宗门,背叛妖族。他是炼的什么媚心大法吗?简直比狐狸精还要狐狸精!” 沈流静意外的有些平静,但微微的红已经爬上了脖颈,整个人有点白里透红的柔嫩。即便是这种情形,霍晅也生出点“秀色可餐”的蠢蠢之念。 沈流静轻喘口气,整个人都有点不寻常的燥热,只是气息一徐一缓之间,将这股躁动巧妙的掩藏起来,不叫霍晅发现一点端倪。 沈流静:“白修莹果然就是暖香候?他未必修得媚心大法,只不过人都有所求。一旦有了欲丨念,就有了漏洞。被擅长惑神之人钻了空子,也是魔门寻常手段。” 霍晅进了禁制,走马观花一样穿山过岭,她越行越快,丝毫不将这点幻景放在眼中。 沈流静一直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他的手越攥越紧,严丝合扣没有一点缝隙。霍晅猛然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片白沙,白沙中央,竹林在凉风之中泛起翠波。 白沙翠竹中间,一间小木屋若隐若现。 霍晅停下了。 这景象是她识海之中的,也只有她和沈流静见过。 她一直以为,这禁制之中的幻景是因暖香候所生,可又怎么能幻化出她识海之中的竹林? 她转过脸,这才发觉沈流静的手冰凉有力,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量捏着她。 霍晅眼睁睁看着,红丝爬满了他的眼白,幽深的瞳珠也印出了黑红。 “沈师兄?” 沈流静略一倾身,依旧是居高临下的看她,眸中满是志得意满的笑意:“叫夫君。” 霍晅:“……” 沈流静轻嗯一声,坚持:“叫夫君。” 霍晅不情不愿:“……夫君?” 沈流静抓着她两只手,轻快的摇了摇:“晅儿太敷衍了。你这样唤为夫,要添上些真情实感。” 霍晅眉峰一挑,真情实感的轻轻启唇:“呸……” 她还是舍不得,这一声“呸”也是拖长了音调,柔缓的不行。沈流静顿时生出几分打情骂俏的喜意,将她手一拉,缩地成寸,便进了竹林小屋。 这小屋之中,红红艳艳,无处不透着酣畅淋漓的洋洋喜气,与灵霄峰下的“洞房”一模一样。 霍晅至此,已能确信,这幻景是因沈流静而生。 看她家沈师兄“疯疯癫癫”,是指望不上了,霍晅正慢慢盘算,如何破阵,突然身上一凉,真个是空空如也! 还不等她勃然变色,这疯子指诀一掐,又给她穿上了一身柔软的红裳;完完整整的,连红艳艳的小里衣都换上了。他竟还是闭着眼睛的。 霍晅真要被他给气笑了。 沈流静自己也换了一身红衣,红着眼睛乖巧的坐在她身边。 霍晅闷坐了一会儿,扭头看他,像只乖乖的红眼小兔子。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婴儿手臂粗的红蜡烛,看着蜡泪滴落在桌案上。 他专心致志的看蜡烛,霍晅便看他去。等了好一会儿,他有些等不及了,走到蜡烛边蹲下,轻轻去吹。 所以,他不止是发疯还发傻了吗?霍晅目瞪口呆的望了好一会儿,默默的取出了留影石。 他安安静静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吹气,比平时还要叫人垂涎。可惜霍晅记挂那几件正事,不得已打断了沈三岁。 “沈……夫君,你这是要干什么?” 沈流静一下不停的继续吹:“蜡烛烧完,就是天长地久、不离不弃的一生。”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巧妙的断了几次气,一面说话,一面鼓着粉白的腮,像只偷油吃的小白鼠,又真的像只乖乖的小兔子。 看着再乖,霍晅也知道,眼前这跑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可不敢自讨苦吃去惹他。可看他良久不动,她看都看的有点心累。 “要不,您捏点风出来,也省的这么累。” 沈流静抬起他红彤彤的眼睛,下意识用衣袖遮住了烛光:“这不行。万一吹灭了,十分不吉利。” 霍晅一撩衣摆,坐在矮桌上,顺手捏起喜盘里的红花生嗑了几个:“你我都是修道之人,到了这个地步,比谁都要知道,力量来自于本身,来自于强大的内心。你我的命运,难道不是掌控在自己手中?” 沈流静一本正经的反驳她:“命运掌控在自身,的确不假,可佛门之中也有福慧一说。修道之人,福运 分卷阅读1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36 也是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霍晅见他认认真真的模样,便又来了兴致:“那你说,什么叫吉利,什么又叫不吉利?” 她坐在桌案上,和蜡烛平齐,沈流静半蹲半跪,以一个俯首称臣、甘之如饴的姿态:“一生一世、长久不离,就是吉利。假如有一天,你我不得不分开,那实在不吉利。我一生所求,就是这一点吉利。” 霍晅揉了揉他的脸,一字一字道:“那当然是大吉大利。这一生天长地久、不离不分。” 话音刚落,霍晅就知道坏了,这家伙眼睛红透了,连眼白和瞳仁都分不出来的红。 沈流静站起身,把霍晅往怀里一拉,天旋地转之后,把人压在了床上。 “过了今夜,你就是我的了。” 霍晅:“……我们本来就在一起。不如,你先告诉我,我刚才哪一句话说的不好,你突然生气了?” 红着眼睛的沈流静严正道:“你但凡用心承诺,都是假话。越是认真,越是在专心骗人。” 霍晅冤枉透了,可又反驳不出来,只得安抚他道:“我次次说的都是真……” 沈流静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青藤来,往她手腕上缠。霍晅又是哭笑不得,又是好气,剑气溢出,四处盘旋,哄小孩儿似的: “你先把我放开,不然,我可要好好教训你……” 沈流静慢慢压下,沉沉道:“你数次骗我,我都没舍得教训你。你凭什么?我可不是沈琅华那个懦夫,想了一辈子,也不敢真的动手。我和他不一样,他心里还有空镜墟,还有晏极,还有你。而我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得到你。” 霍晅岂能束手?眸光微微一转,凛冽的剑气凝成一道白光,直刺沈流静后心。他一手掐着她的手腕,麟血剑出鞘,转眼间木屋就成了一片废墟。 只有这张床榻还是完好无损。 霍晅还没舍得伤他,沈流静倒是全力而出,用意就在于将她制服,剑气比较平时更为激躁。霍晅只好不再留手,剑阵在空中不断腾起,转眼间又被沈流静破除。 剑气互撞,短兵相接,血光洒在了竹枝碧叶之上。 暖香候白修莹猛地收了水镜,片刻,又打开来。 水镜之中,霍晅面无血色,满脸的不可置信。 白修莹摇摇头,十分失望:“到底是高估了沈流静,不过如此。入圣者,竟会藏着这么深的心魔,害人害己。” 但这确实是个除掉霍晅的绝佳机会。 他深吸口气,改变主意,缩地成寸,回了玄机楼,打算亲自动手。 此时霍晅重伤,沈流静又被心魔所制,即便醒来,发现自己伤了霍晅,必定又是一番心神大乱,正是天赐良机。 第94章 血脉逆流 热血渐渐冷却, 凉透衣裳。霍晅脸色苍白,手心用力按压在沈流静心口处, 渐渐的, 那股不知所措的平静荒凉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颤抖的双手, 和一声不成强调的: “你有病啊!” 沈流静的眼睛再次变红, 不死心的想要反制霍晅, 却被阵符压住, 动弹不得。 方才剑气交缠时,沈流静短暂的摆脱了心魔,撞在了她蜂拥的剑气之上。剑气穿山裂石, 当即就刺穿了他胸口,适才那个发疯的、痴狂的心魔,被剑气重创,终于被阵符控制,成了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废物。 他对自己也够狠, 哪怕撞在她利剑之上, 也绝不能让她处在一丁点的威胁之内。 霍晅自己的剑气, 知道有多刻毒, 几乎有些手足无措,徒劳的摁着他伤处,鲜血仍旧不断涌出。 她看他, 比那桀骜的心魔, 还要愚妄。 怎么敢撤了全部的防护阵, 这样往她剑气上横冲直撞。 霍晅往他口里塞了一把丹药,动作太粗鲁,红着眼睛的沈流静又极端不配合,差点要被呛死。血止不住,霍晅耐心全无,倒了半碗灵酒灌下去,强压他吃了。 血慢慢凝固,沈流静眼睛越红,脸色越苍白,极红与极白又是相互映衬,越发显得红的更为炽烈,白的越发可怜。 霍晅静静凝神,白白胖胖的入圣元婴钻出来,不等沈流静回神,就闯入了他识海之中。 脚下是轻盈的溪流,将将漫过脚背,和缓的流动,清风拂过,几乎感觉不到的轻柔。 霍晅心想,自己和他分明是情深,可不论是他进入她的识海,还是她此刻第一次站在他的识海当中,都是兵荒马乱,从来没有过从容的时候。 若不是从前的乌龙,又怎会荒废了这许多的年岁? 哪怕修真之人寿数再长,错过的仍然可惜。 霍晅在他识海里游荡,这一路走过,像一步一步,慢慢闯进了他最深最深的内心。清浅的溪流,冷白的雪,青碧的松竹,还有突然热烈的红。 霍晅捏着一方轻软的红绡,想来他大约对红是有了执念了。 走马观花的景看遍,最后,是一处四面环山的山谷脚下。沈流静的小元婴闭目沉睡,看来满面疲惫,胖乎乎的小手好像忍不住就要松开,可下一刻又十分坚定的紧了紧。他手心里,拽着一条锁链,锁链透过碧天,牵制的是逃出去的心魔。 锁链一旦断开,心魔就彻底压制不住了。 小元婴霍晅有点急躁,进来之前,她已经感应到,那股言灵之力越来越近。大约是觉得万华镜这个阵法不靠谱,想亲自杀个回马枪。 可沈流静的心魔是因何而生?如今心魔还在外面不肯进来,她固然能强行拉进来,只怕伤到沈流静的元神。怎么样才能把它引出来灭杀呢? 沈流静的小元婴白白胖胖、香香软软的,头上有一簇冲天而上的头发。小霍晅忍不住上手揪了揪,发觉手感尚可,捏在手里,一面专注的盘算。 正觉发愁,那铁链剧烈的晃动起来,一个红着眼睛与小元婴一般无二的小娃娃冲回来,怒目望着霍晅的手。 霍晅没想到这么容易,小心魔就自己跑出来了。 她伸出白胖小手,在沈小元婴白白的脑袋上摸了摸。 小心魔发了狂,扑过来恨不得咬她,霍晅牵住铁链,将小心魔捆成了粽子,随后逼出一道紫魂,伴随一声低浅的龙吟,她将言灵之力幻化而成的匕首,刺进了小心魔的眉心。 小心魔惨叫一声,猛地朝后一撞,山石崩塌,他也随即拖着锁链逃走了。 寻常心魔,在识海之中,许是一点虚影,再强大一点,便是一团雾气。再有更强的,最多能辨别出眼耳口鼻,但形容古怪,不可见其真身。沈流静的小心魔竟然都生出了元婴,自然难以对付。 霍晅已用言灵之力做下记号,急忙追寻而至。 山谷被小心魔撞开了一个口子,霍晅一脚踏入,顿时便觉耳目一新,豁然开朗。 分卷阅读1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37 江河清波潋滟,男子乌发白裳,轻步缓行,已是山河一景。女子不安分的跟在他身边,摇摇晃晃,摘了一朵小黄花,强行要给他戴上。 只一眼,就叫人挪不开目光。 这温情脉脉的景象越是静谧安宁,霍晅心中便越发绞疼,生生逼回涌出来的热流。 这识海被山谷分隔成了两端,平素互不能干涉。沈流静心魔早生,便在识海之中以山谷将其阻隔,封印在内,又以锁链制之。山谷前面,是沈流静的识海;这后面,就是因心魔而生的幻景了。 准确的说,这两段,都是沈流静。更紧要而论,这山谷中无声徜徉的幻景,便是沈流静无法舍弃、也无法克服,只能藏在心中的幻想。 青山下,红枫环绕,沈流静带着一个乖巧的、温顺的,永也不会离开的霍晅。 这怕是她见过,最温柔的心魔了。 哪怕他去死,也不肯做出半点伤害她的事情。哪怕他因克制、因隐忍而生了心魔,也不肯叫她为难。 心魔因执念、因贪恋而生,而他的执念、贪恋从一开始,竟然只是如此微不足道的“能再见她”罢了,不值一提,却萦绕半生。 她混混沌沌,前事不记,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放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望,而后细致的收藏起来,连提都不敢再提。 霍晅周身溢出紫光,金色小龙在小元婴周身环绕,那男子见了他,又变回小心魔的模样,做出一个防备的姿态,却没有后退一丁点。 他眼中的光,既是惊喜眷念,又是防备。 霍晅的小元婴慢慢走近他,紫光越来越盛,言灵之力一点一点把小心魔包拢在了她身边。 小心魔捂着眉心,红着眼睛看她,他刚才被言灵之力所伤,对金色小龙有明显的畏惧。 霍晅伸出手,道:“到我身边来。” 小心魔瞪大了双眼,震惊的看着她。 他是因执念而生的心魔,又尚且在沈流静的掌控之下,对这句话,根本没有什么抵抗力。 霍晅道:“到我身边来,跟着我,别离开我。” 小心魔自然是想跟着她,心甘情愿的被言灵之力净化,缩成一团白色的魂光。 这是沈流静的一魄。 霍晅忙捏着魂光,走进山谷,将它拍进了沈流静的小元婴之中。 小元婴像个贪吃的宝宝,将魂光彻底吸收。心魔消散,锁链也消失了,山谷外,因心魔而生的幻景,也化成白沙,随风散开了。 沈流静的小元婴睁开眼睛,慢慢揉了揉眉心,奶声奶气的凶人:“你也太乱来了……” 奶团子霍晅可比他凶多了:“许你进我的识海,就不许我来你家瞧瞧?” 沈流静更凶了:“这是心魔!你以为是什么?若是被他掌控了识海,你还能出的去吗?” 霍晅瞥他一眼:“你既然早知道生了心魔,为何不想法子化解?还不是要靠我来?” 沈流静叹了口气。 霍晅噗呲一笑,看看他短短的小胳膊小腿:“怎么看都像两个小娃娃在扯皮。” 沈流静道:“结丹时,我沉溺在心魔幻境之中……” 霍晅问:“结丹时的心魔幻境,是什么?” 沈流静冷哼一声:“明知故问。不就是你?我能有多少心魔,百个、千个,百万个,也都是你。” 结丹时的心魔,更露骨一些,生儿育女,一世不离,都在那个美好的幻景之中了。 沈流静跨不过心魔,又急于结丹,竟敢剑走偏锋,便将一分神魂留在了心魔境中,一直与心魔共存。 偏偏他体内原本有一道混沌灵气,也成功结丹,乃至结婴了。 到后来,他越强大,这心魔也越来越强,沈流静情绪激荡时,都能偶尔冒出头来,借由沈流静的身体透透气了。 这家伙,是他也不是他。 霍晅轻柔的拍了拍小元婴的脑袋,口中道:“你真是……太蠢了。” 沈流静轻嗯一声:“的确是蠢。” 只不过,他不敢去细想那个万一。在陵外陵时,他已经知道,霍晅的确是对他有情,他思量过,霍晅为何不回去救他,反而任由他自生自灭。 大约,是因为弱水之战的旧事。 假使真是如此,他宁可她绝情,也不愿她怀着对他的情意而痛苦抉择。才有了他的避而不见,不敢一见,不敢一问。 二人刚出了识海,霍晅将沈流静扶坐在阵法当中,淡淡道:“来了。” 沈流静突然恍然大悟:“你早知道,这里的阵法,就是万华镜?” 霍晅点点头:“万华镜与现世都是相反的。你的心魔已越来越强,即便你闭关修行,也未必有把握除掉他。进入万华镜之后,因为阵法的牵引,心魔强行出来,你与心魔拉锯时,已经消减了它大半的力量。因此,我才能这么轻易的除掉他。我原本是想借万华镜的力量,助你除掉心魔,没想到,反而伤了你。” 沈流静微叹口气:“它伤了你该如何是好?我与心魔拉锯,心神不宁,连这个阵法都没有看出来。” 霍晅轻轻抿唇,笑了笑:“也算一箭双雕。哼。” 她慢慢起身,这一瞬间,周身的言灵之力全数爆发,紫气与金色小龙在识海之外,也现出了具形。 一名俊美非凡的男子,在紫气中现出了真身,再无处可匿。 霍晅眉峰一挑:“暖香候,白道长,初次见面,我想取你狗命。” 白修莹:“…… ……” 第95章 怀璧之罪 白修莹:“……好巧, 我也是来杀你的。” 霍晅再不废话,剑气磅礴, 红色的剑光像一道细密的网, 将暖香候困在其中。金色小龙游走在剑网之中, 伺机搏杀猎物。 白修莹眨眼间就放出了数个杀阵, 每一个都爆发出一股极强的煞气, 稍一碰上, 就是蚀骨之毒。 霍晅以剑灭之! 她浩荡剑气之前, 这些微末手段甚至都不够抵挡一剑之威。 封剑至今,今日,她才算是彻底的释放出真正的剑气! 沈流静眸中映出这红与金, 这样的颜色,都是她的卓绝天赋,她的勉励刻苦。 白修莹不再掩藏,双目神莹一闪,从眉心放出一条更大的金龙。 他的言灵之力, 远强过霍晅。 形势逆转, 金色小龙被大龙缠住, 周身的紫气都被打散了, 霍晅以剑气相助,但这金龙却不为剑气所伤。虽然被剑气散开,瞬间又会重新聚拢。 白修莹口中念念有词, 脚下腾起阵符, 转眼间就放出了百余个藏满了煞气的杀阵。 霍晅定神, 剑若游龙,越来越快,不论多少杀阵,都悉数破之。 沈流静原本坐在防护阵中,此刻,拔出了麟血剑。他本就重伤,伤处再次裂开,剑刃还 分卷阅读1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38 未逢敌,就已经滴上了自己的血。 霍晅百忙之中,急促的说了一句:“收回去!不要命了你!” 沈流静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脸色苍白,闭上了眼睛。 突然之间,麟血剑与她同出,红色的剑光映衬着彼岸的红,互不压制,只显得更为灼艳。 他等待的便是这个时机!一击彼岸,以千丝万缕的剑气,完全封住了白修莹的退路,四面八方,无论往哪方行走,都是重伤。 白修莹没料到沈流静会突然出手,数百道杀阵噶然而止,被霍晅的剑穿透左心,牢牢的钉在了地上。 白修莹短促的哼了一声,看着霍晅的眼睛。他的目光撇开了所有漫不经心的伪装,既沉又定。所有被执念掌控的人,都有一双这样坚定的、可怕的眼睛。 “你有没有,一定要得到的?你有没有,一定要毁掉的?” “有。我要安宁,还要长生。我要这两样东西,就要先除掉你们这些乱七八糟,一天天啥正经事不干,一心想要为祸的倒霉玩意儿。不然,我拿命去拼,这大洲,也未必会有片刻的安宁。”霍晅道:“怎么总有些不甘寂寞,又不知死活的人呢?莫非,是本尊这把剑抡的还不够勤勉?” 霍晅握紧剑柄,剑刃在他心口处狠狠的扭转了一圈。白修莹嘴唇咬出了血,额头上冷汗滴落,将眼睫都洇湿了。他双手紧紧抓住地上的石头,浑身弓成一个煮熟的、红透的虾,许久许久一动不能动。 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喘出一口气:“我问候你祖宗!马的,实在太疼了!” “你是言灵族人,我也是。算起来,我和你一个祖宗。”霍晅似是贪玩一般,把剑刃又拧回去了一圈:“非是我手辣,实在你太心狠。我师兄为你不惜叛出师门,你竟敢没有丝毫的动容。我虽然心里怪他,可还是有点替他不平。这两下绞心之痛,就算是我替我师兄戳的!” 白修莹压低了声音,从喉咙深处喘了口气:“他疼你一场,不冤。” 他早知道,霍晅是言灵之后,那时候也想过,要斩草除根,将她杀了。只不过一来并不知道,启动那神器,需要多大的力量,也不确定霍晅就会觉醒言灵之力;二来,思云树实在把她看的太紧,又常说,不是非要她死。白修莹那时,还算疼他,也就依了他一回两回,算了。 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姑娘,竟然不到十岁就觉醒了言灵之力,到如今,还未完全获得传承,就能够与他平分秋色了。 那时候,思云树不肯让他动手,他尚且还没有现在这么丧心病狂,便放过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万没有料到,那个皱巴巴的可怜婴孩如今会如此刻毒,拿剑将他戳在地上,动弹不得。 一失足成千古恨,大概就是如此。 思云树道:“思云树误我,妇人之仁的废物。” 霍晅:“你还是别说我师兄坏话了。人死成空,他背叛师门,是该死,可一旦死了,我还是念他好的。你再说,我忍不住想再转几圈。” 她是没转,可当真是用刑的好手!剑气猛涨,顺着伤口刺入他体内,在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之中游走,几乎要把经脉、体肤都撑裂开来。 霍晅冷声问:“我知道,你取走了小魇镇。那玩意儿没什么稀奇,奇的是石狮子上两颗红眼珠,乃是烛龙之泪。那东西在哪?” 白修莹微顿,不语。 霍晅微微倾身:“或许,你想跟我讲讲,当年你是如何为了自己的私心,让言灵一族数百人,尽数灭族?” 白修莹眼珠一缩,这点惊愕来的快,去的更快,他俯首笑起来:“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当年你还在你母亲的肚子里未出生呢。” 霍晅道:“言灵一族的能力,是天生,不知是赐予,还是为了毁灭。但这种与众不同的魂力,最玄妙的一点,不在于这股力量有多么强大,而在于,这股力量,会随着血脉的消失逆流。” 白修莹垂下眼睑,低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霍晅思量了一下,通俗易懂的对一旁的沈流静解释:“也就是说,当年言灵族人降世,原本有一人,天赐之力便是一。而后生子,言灵之力便一分为二。其后族人渐多,力量便越来越弱化。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十,十分百,到最后,言灵血脉散落大洲各地,许多人一生都未曾觉醒。” 白修莹顽抗不语。 沈流静似有所悟。 霍晅接着道:“言灵血脉之力因族人变多而减弱,反过来,竟然也是成立的。也就是说,原本有十个族人,那么这力量便会一分为十,但并不等均,有的人强到可以控制元婴修士,有的人连一个普通人都应付不来。假如这十个人除掉了五人,这股力量就会随血脉的消散而逆流回归,原本的力量只分给五个人。” “只不过,这股力量回归到活人身上之后,也不一定会完全觉醒。因此,这许多年来,鲜少有人知道。” 白修莹终于开口了,方才的疼痛过后,他仍然是轻声曼语,仿佛情人间低声诉说:“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霍晅眼皮微垂,瞥他一眼:“我猜的。” 白修莹一口血涌到喉咙口,又吐不出来,被自己的血给呛住了:“咳咳……猜的?真的是……不愧是言灵一族最后的血脉,难缠的厉害。” 霍晅慢慢道:“我可不算好杀。你一次两次,想方设法要杀我,都不肯放弃。我只好认认真真的对你,仔仔细细的揣测一下你的意图。自从我感应到,这世上还有言灵族人存活,便突然领悟,或许,与言灵之力有关。” 沈流静慢慢道:“当年弱水之战,言灵一族散落四方的族人,都受当年的族长传召,赶回弱水之畔。彼时言灵族长力量最强,能够夜入思幽境分神修士的梦中,将指令植入神魂之中。也因此当时几位分神大修临阵倒戈,数百名金丹修士死于自己人之手。弱水之畔,血流成河,骨肉……溅野。” 白修莹微微一笑:“想起来了,那时候,你应该也去过。不过后来你母亲也死在那几个背叛的修士手中,空镜墟数十弟子拼了命把你抢出来,送回了山中。反倒是沈崔嵬,的确心狠,你这个小娃娃,当时都吓的说不话来了,他也不曾亲自抚慰一二。”他摇摇头,“你若不是有沈留情那么个好大爷,哪能活这么大?” 沈流静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波动。 “当年典籍所载,弱水之战的起因,是因言灵族长姬禁污蔑不落天宗主杀死了自己的独子,找上问心令令主要讨个公道。最后调查结果,他那独子,却是死在言灵之力手中。当时的几位宗主为了控制事态,便约见言灵族长,指明原委,可重要的是,那样强盛的言灵之力,只有族长自己才有。” 霍晅接着道:“ 分卷阅读1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39 再加上,姬禁的确野心昭昭,想要从弱水河畔出山,认为拥有天赐之力的言灵一族,才够资格作为问心令令主。是以,几位宗主都认为是他杀了自己的孩子,嫁祸不落天。自然是明里暗里警告了一番。族长姬禁回了弱水之后,丧子之痛加上不白之冤,岂可善罢甘休?” 这之后大战触发,双方都是血战。你屠我族人,我杀你子孙,血海里酿出了生生世世都无法化解的深仇。 最后,言灵一族覆灭。弱水河畔的黄河泥染成了红砂土,数百年风雨侵袭,再不见当年白水碧带,千秋盛景。 这大概是白修莹此生,最为得意的一桩事。 既然败露,倒也供认不讳:“不错,姬禁之子,是我所杀。为的就是得回全部的天赐之力。” 沈流静眼中黑气翻涌,杀气毫不掩饰:“为你一人之欲,灭杀一族,还有各大正宗那些身葬弱水的不归人!……你此人,该挫骨扬灰!” “你略施小计,便除掉了言灵一族,只要再杀了我,你就能承继全部的天赐力量。只是,我不明白,凭你的心机手段,若只是想得到什么,毁灭什么,魔门才是你最大的爪牙,为何偏偏要执着于言灵之力呢?”霍晅顿了顿,剑刃像被什么东西裹住一般,她用力一抽,一道光华璀璨的圆轮,就像一枚中心镂空的满月,晶莹剔透,从他心口处被“扒”了出来。 “不要!”白修莹脸色大变,抢出半边身子探出要抢这轮满月,目呲欲裂,手心浮光崩裂,不断的消耗魂力,织出一道屏障。 沈流静以为他要对霍晅不利,勉强撑起身子,麟血剑柄将白修莹打了回去。 一声脆响,那满月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啊!啊!……”白修莹狂叫一声,双手抱头,不断的揉搓着自己柔美白腻的脸,力道之大,恨不得把这层脸皮都活扒下来。因为痛苦、绝望、愤怒、怨怼到了极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做出些狂悖、不合常理的疯狂动作。 霍晅:“……我真没有想过,还会有这么脆弱的法器。” 沈流静:“……” 他自然也没见过,一摔就坏的法器。 这轮满月灵光璀然,流华熠熠,便是一见之下,都难以挪开双目,谁又能料到,竟然会如此轻易的摔成了两半。 第96章 当年事 霍晅捡起碎成两半的满月, 触到手心时,两半法器碎裂的边缘冒出丝丝冷白的光线, 还在相互试探着往中间靠拢。她心里微微一惊, 面上神情丝毫不显, 若无其事的将这东西收了起来。 “这东西, 叫做年轮。我一直放在心口处, 用心血养着, 护着。如今……算是彻底没了念想了。”白修莹不断的喘着气, 心口处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浑身都染红了。 这一身褴褛血衣,缠着一个空洞洞的疯人。 霍晅在脑海中飞快的搜刮, 不曾记得有任何一本典籍中提到“年轮”,她下意识看向沈流静。 沈流静微微蹙眉,神色狐疑,略带震惊:“空镜墟的思过崖上,刻有当年开山祖师李璇珠的手记。我曾在思过崖修心, 记得有一句, 若得年轮, 或可弥补一二。可惜, 时间终不能倒流,空间总不能回头,我能为之做的, 永也只有微不足道的二三小时。痛之又痛, 刻我心扉。” 寥寥几句, 霍晅已然了悟。她摇摇头:“时空自有法则,每一刻过去,这世间万物都有变化,又怎么穿透一点,改变其中一事一物的诡计?更何况,我方才触摸这东西,的确灵气纯粹。但,也只是一件灵器。” 白修莹痛苦的闭上眼:“你错了,这是一件半仙器。是我在魔隙之下,烛龙关押之所,意外得来的。” 霍晅恍然大悟,烛龙之主是一名九转散仙,或许真能造出这样的半仙器。 若说年轮与烛龙出自同源,便能解释了。 这烛龙之主,还真是个祸害! 引来烛龙,一心想要摧毁修真界。留下个破年轮,又惹的白修莹生出无妄执念,平白无故的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白修莹道:“我虽然得了这东西,可却不能驭使,只偶尔一次,在言灵之力的感召下,灵光一闪,回到了三天之前,但不过数十息,就又被扔了回来。离我的梦,还差的太远了。” 霍晅心道:砸的好!这玩意儿,毁了的干净。 “你要年轮做什么?” 白修莹张了张嘴,眼睛里的浓厚湿气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这东西,已经被你毁了。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做这个梦了。” 他喘息着: “沈流静,你来,看看我特意给你留的好东西。” 霍晅用力拽了拽沈流静的衣袖。 白修莹冷笑一声:“你不是想要烛龙之泪吗?你一定很在意吧?先前是烛龙之鳞,如今是烛龙之泪,都与烛龙有关。我们这些魔修,在你眼里,不过跳梁小丑。只有魔隙之下压着的那尊大魔物——烛龙,才是你最在意的。天剑,不就是为了克它而存在的吗?” 他转过脸,看向沈流静:“你过来,我告诉你烛龙之泪在哪里。” 不等沈流静靠近,他诡秘一笑,突然传音:“你可知,当年霍晅的父母,都是晏极最好的医修?” 他自然知道。 “当年霍晅的母亲秋湘子已身怀有孕,弱水之战,自然只有她父亲霍云岫前去。在此之前,秋湘子从未觉醒过言灵之力,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言灵一族的血脉。这之后,霍云岫身受重创,秋湘子不顾师门阻拦,坚持前往弱水。” 白修莹停了下来,不再出声。 沈流静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这之后,大家都知道了。秋湘子死在沈崔嵬剑下,三四日后才被清扫战场的同门发现尸身。她身上还带着唯一一颗化雪丹。霍云岫等不到这颗丹药,饱受痛苦,死前血肉都被寒毒冻成了冰霜,陨落之前,他强忍着周身剧痛,用尽最后的灵力将冰霜化去,才强撑着,和蘅仙说了几句话。” 能说什么呢?自然是托孤,自然是求师门能照看自己的妻儿。 “此时,蘅仙老祖已经得知秋湘子的死讯,腹中胎儿却不知所踪。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落在战场之中,还能存活吗?” 白修莹接着道:“可谁敢和他说呢?霍云岫虽然满心遗憾,不能见妻子最后一面,不能见到即将出世的女儿,但无知却幸福的死去了。” “这之后,各大宗门在弱水之畔苦寻,终于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霍晅。秋湘子用法宝将她护着,藏在山洞之中。她是秋湘子拼尽全力才产下,在母体中就受你父亲法宝所伤。呵,你大概也知道了,她是火木双灵根,因被你父亲的无情佛火所伤,因此天生就多了一段火元。导致她体内火 分卷阅读1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40 元过剩,火木相克相毁。若非蘅仙此人固执,她即便能活下来,一世也只能做个普通人,如何能修行,如何能入圣?” 便是白修莹自己,也绝想不到,这个孩子会活的这么好。 白修莹说到这里,露出些匪夷所思的神情:“你瞧瞧,我想要言灵一族灭族,想要言灵一族的天赐之力,可面对这样一个襁褓中的幼儿,也下不去手。更别说,这可怜的孩子才丧母失父。可你父亲却在大营之中,与蘅仙对峙,声称她是言灵孽子,还要当场诛杀!” 沈流静血流的太多,已是摇摇欲坠,但震惊、愤怒之后,面上神情甚是平静。他心里走过了长长的一条,铺满了炭火,布满了荆棘,洒满了利刺的苦道,越是刻苦,越是要维持光天化日下的朗朗平和。 “你父亲坚称秋湘子觉醒了言灵之力,被言灵族长姬禁所惑神,想要屠杀天道同门,他逼不得已,才将秋湘子重伤。这之后,秋湘子拖着伤体逃走,又拼死产下孩子,才伤重而死。蘅仙自然无论如何也不信,但当时各门各派、各族中死的人太多。霍晅这孩子,有言灵血脉无疑。因此,也有许多人赞同你父亲的话,将这孩子灭杀。” “蘅仙虽然是个混的,又一贯护短,但也不能与这么多人抗衡,因此才忍下此事,连夜将孩子送回了晏极山。” 白修莹说了这么多,精气神不断流失,几乎都难以支撑他暗中传音。 他与沈流静传音,自然是要支起屏障来的。不然,凭霍晅的修为,想要偷听,也太容易了些。 “你父亲如此说,当日之事,又无人知晓,他自然是除魔卫道、问心无愧的大英雄。至于霍云岫之死,也实在莫可奈何。巧的是,当时我也在,顺手就用留影石存了下来。你可知道,当时秋湘子究竟有没有被惑神?究竟有没有杀人?” 沈流静问:“她若没有杀人,我父亲怎会认出她的言灵之力?” 白修莹呵然一声:“若她骤然觉醒,尚且自控不足,又突临险境,救人时暴露了言灵之力呢?” 沈流静依旧是面无表情,可僵硬的脊梁、颤抖的眉峰都在宣示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你不信我的话?自己打开留影石看看就知道了。已经到了这地步,我何必对你说谎?” 沈流静望着手心这块灰扑扑的小石头,中心有殷红的符文,注入灵力,就能看见当年的真相。 他突然握住这石头,手心里落下银灰色的细沙。 霍晅问:“怎么不看看?” 沈流静笑了笑:“无关紧要的东西,不必要。只不过暖香候不愧是魔门军师,的确是擅于蛊惑人心,巧舌如簧。” 霍晅尤其不喜白修莹操纵人心,没有多想:“别理他,奸诈之徒!” 白修莹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又再次传音:“想不到,想不到呀,人家都说,青莒峰上无尘月,清净宁和,原来还有这样果决杀伐的时候!你是不敢让她看见?若真如我说,秋湘子是冤死你父手中,霍云岫更是无辜而死,她会如何想?” 沈流静道:“我宁可自愧一生,永远背负这秘密,也不想她再有一丝一毫的苦痛。”当年他能承受无尽的相思之苦,忍着悲寂伤怀不去找她,今日,也能将这秘密,和着血强吞腹中。 白修莹又是冷笑:“你说的多好听,可你别忘了,她这一生的苦痛缘由,本就是拜你父亲所赐。” “那我这一生,也就是为护她、爱她。” 白修莹目光沉沉一转,片刻,才慢慢道:“霍晅,烛龙之泪的藏匿之处,我已告诉他了,你去问他吧!” 话音刚落,整个万华镜突然剧烈的颤动起来,四周的景象裂开,变成了无数片菱形的冰镜,冰镜裂开之处,一切都被其摧毁。 霍晅抓着沈流静的手:“万华镜要崩塌了。这阵法与其它的阵法不同,在其中便会受其所制,我们走!” 她拉着沈流静,手中剑却杀气迸发。白修莹早知她绝不会留他活口,半边身子往左狠狠一拉,竟然切开了自己半边身子和左手臂,强行从她剑下脱了身! 生死就在一瞬,白修莹不敢耽搁,往万华镜中心跑去。霍晅带着伤重的沈流静斩破出口,出了阵法,回身一剑破空劈开,无数剑气追踪白修莹而出。 第97章 道侣大典 四野颓唐, 万华镜崩塌时,玄机楼竟夷为平地。好在, 万华镜是在主阁之中, 与前院尚有数丈之距, 楼中各人及时逃出, 并没有伤亡。 一时间, 四处都是不明真相, 从楼中急窜而出的住客, 好些人裹着锦被,神色茫然,你看着我, 我看着你,面面相觑。 顿了好一会儿,人群中窸窸窣窣的声音顿起,揪着玄机楼中的仆从喝骂问话。 仆从瑟瑟发抖,管事尽力调和, 可又哪能知道, 是自家楼主玄寿鬼迷了心窍, 把玄机楼给炸了? 霍晅放出神识, 崩坏的万华镜中已无半点生机,言灵之力也再无半点回应。 沈流静强撑着起身,用手心的留影石粉末画了一道寻踪血符。血符化成血蝶, 遁入废墟之中, 许久没有回应。 但血蝶也没有回来。 片刻后, 霍晅才收回言灵之力,摇摇头,道:“被他逃了。看来,他也并非孤注一掷,而是早有谋划,一旦杀我不成,便摧毁万华镜逃命。果然心计深沉,刚才真不该和他啰里啰嗦。” 霍晅随口一问:“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沈流静默然无语。 她未必是真心问,他大概也不必真心回答。她笃信他,随随便便,三言两语,自然就能敷衍搪塞过去。 他却不肯对她说一句假话。 霍晅半点也没放在心上,他没来得及沉默多久,她就道:“反正这人也说不出好话来。可惜,此次让他逃走,还不知以后还要生什么事。” 她冷笑一声:“我毁了年轮,他下次再有机会,大概是要把我大卸八块。” 沈流静正色道:“他没这个机会。下次若再碰到他,我先将他千刀万剐。” 霍晅怔了一下,噗呲一笑:“难得还能听见你说句笑话。” 玄机楼出了这样大的事,很快魏紫也到了。 霍沈二人隐匿身形,藏在人群中。魏紫得了讯号,急忙跟到主阁废墟前。 霍晅目光示意,让他看看地上的银沙。 魏紫与玄寿数百年交情,哪能认不出来,这是老龟的“尸骨”? 这才叫正儿八经的,化成灰也认得他。 玄机楼崩塌被毁,他原本以为是老龟得罪了这两尊杀神,还在偷偷窃喜。这时,发觉老龟是被“挫骨扬灰”,一时复杂难言,脸上的谄媚、窃喜、微忿,都堆砌起来,糅杂着不自知的狐悲之感,可谓百种情绪,一大锅烩 分卷阅读1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41 了。 好半晌,他才鼓足勇气,问道:“老龟这是?” “你这是,替玄寿鸣不平?”霍晅将他一瞬间的神情,尽收眼底,微垂眼眸,道:“你可知魔门军师暖香候?又可知老龟投靠了此人与魔门勾结?又可知,玄寿与暖香候牵连已久?你与玄寿是数百年至交,莫非,你当真半点都不曾察觉!” 魏紫方才因怒意而生的勇气,一瞬间都荡然无存,滋溜一声,跑的无影无踪。他一面摇头,一面摆手,手忙脚乱的,从头发都脚趾都在拒绝霍晅这种毫无根由的“诬陷”。 “尊上明鉴!我怎么敢!我又不是那只老乌龟,他壳硬皮厚,也不怕疼,我,我可就是一朵可怜巴巴的小娇花……” 霍晅冷不丁咳了两声,眉目都有点扭曲。沈流静以拳抵唇,眼角无可奈何的弯了弯。 霍晅不过吓他一吓,挥挥手:“玄机楼崩塌摧毁,楼中暂住的妖修、人修足有数百人,你先去安抚一二。可要尽心,不然……” 霍晅眼睛扫了扫地上的银沙。 魏紫浑身一哆嗦:“我这就去,快去快回!” 魏紫叫苦不迭,慌忙去处理此事,一路上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这娇滴滴的小剑尊,分明就是个杀心毕露的大魔头!自己从前究竟是怎么觉得,她年纪小,比天道其他宗主好说话,还敢跟她“平辈论交”、“称兄道弟”? 早该当祖宗供起来! 魏紫到底是个当“官儿”的料,三言两语将玄机楼的事办了,将这几百人都安顿了。虽说多数人不信他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但聪明的,都不会细究,得了补偿便随管事去新住所。 魏紫安顿好了,鼓足勇气战战兢兢的回到主阁废墟中:“尊上,您可要细查,当年蘅仙上尊指我为外道陵主事之一,这老乌龟就心有嫌隙。这么多年,与我早就不和,他的行踪我是当真不清楚啊。您细想便可知,他对我早有芥蒂,我若再多窥视他行踪,那岂不是火上浇油?” 霍晅慢悠悠的点点头:“他对你意见这么大,若想成心避忌你,自然不会让你抓到把柄。” 魏紫连连点头:“您说的是,说的是!” 魏紫倒并非刻意谄媚,只不过,他从前修为尚可,上次却被沈流静连废两阶,与这二人,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霍晅这才慢吞吞的说出玄寿在主阁设下万华镜一事:“他是想用此阵困杀我二人。可是,我来之前,他就死在万华镜当中了。” 魏紫一愣:“挫骨扬灰,倒的确是死在万华镜之下。他怎么会死在自己的杀阵之中?” 霍晅道:“暖香候性情阴沉,心思狡诈,若是玄寿一言一行开罪了他,被他所杀,也不稀奇。横竖万华镜已经开启,暖香候也不需要他了。”她冷笑一声,冰冷目光落在魏紫肩膀上,这朵妖花肩膀伏的更低了些,至少从表面看来,是毕恭毕敬。 “你若是也想投奔魔门,也得先掂量掂量,如今的你,有没有玄寿这样的分量。或者说,能不能享的到魔门许诺的无上尊贵!” 魏紫差不点儿就直接跪了,再次把脑袋摇的甩起:“小的,不敢!” 这次倒是斩钉截铁了。 沈流静靠在残损的垣壁上,静静的、带着笑意,看她使坏。残垣废墟之下,心中泛出久违的、难以阻挡的甜意,平静宁和。 果然,霍晅眯了眯眼,眉峰一挑:“是不敢,其实——还是有点想,是吗?” 魏紫欲哭无泪,哀怨的道:“不敢,更不想!” 霍晅轻哼一声,眼角含笑,可眼神依然冰冷。 她一直不收回这悚人的眼神,魏紫冷汗滴答,就觉得浑身嗖嗖的冒着寒气,好像她那把冰冷的天剑一直扛在自己脖子上。 利剑悬颈,魏紫终于抖抖索索的吐口: “昨日,老龟来找过我。” 霍晅听了这句真话,眼神可一点没缓和,刷的一声,祭出连杀人都不动用的天剑,杵在了魏紫面前。 魏紫叹出一口老气:“尊上,他叛出正道,背叛外道陵,哪敢跟我说的明白?我刚才实在是没想起来。只是方才觉得有些蹊跷。” 魏紫摊开手:“他给我一对这个。” 霍晅刚伸手要取,就被沈流静提前接过。 之前思云树利用魏紫暗算她,他可一直都记着呢。 魏紫交出来的,是一对普通的玉石耳坠,凡间凡玉,做工粗糙,成色更差,就算放在凡俗,大概也是三个铜板一副的劣质之物。 魏紫道:“老龟给我这个,还说……让我抓紧修行,日后,必有大展宏图之时。” “嗯?” 魏紫豁出去了:“他,他原话是,天下大事,由得我二人翻云覆雨。我可没应承他!” 他不敢应承,全是因沈流静先前废去了他二阶修为。如今他修为低微,须得天道护佑,自然不敢生那些幺蛾子。 霍晅虽然不曾怀疑他参与了此次事件,可若是他修为还在,那谁也说不好。 霍晅轻轻一叹,双手将魏紫搀起来,轻轻拂开他肩头的雪尘:“我与你也有百余年交情,你虽有些野心,但向来也只限于外道陵之中。今后,这外道陵内,便是你一人独大了。” 魏紫缓下心神,但面上甚有戚戚之态:“老龟实在糊涂。” 霍晅道:“你与他同属一道,替他立个衣冠冢吧。” 魏紫走后,二人出了外道陵。沈流静伤势未愈,霍晅也不捏云,难得的祭出了自己的飞行法器。 她那飞行法器,就是她那个自幼不离身的,布了无数禁制的灰扑扑的桃木墩子。 沈流静眼角一抽,十分婉转的表示,还是捏云更快一些。 霍晅一脚踩上墩子,伸出手热情的招呼他:“来呀!快来嘛!” 沈流静被她这一声婉转娇呼一吓,什么嫌丑都飞到九霄云外,情不由衷上了木墩子。 沈流静一副“哀叹人生多艰”的神情,看着霍晅起了数道阵,一连发出了数道阵灵。 传音符、传音鹤都可传音,但阵灵更为妥善安全。 沈流静见她神色凝重,道:“这是作何?” 霍晅随口道:“我让孟子靖准备一下我的双修大典。还有我散落各处的几个逆徒,召他们回山。为师要成亲了,还要拜会师公。” 沈流静似是听明白了,又似是没听懂,道:“双修?和谁?” 霍晅:“你啊。你还不传阵灵?” 沈流静:“…… ……” 所以…… 第98章 唾手可得 霍晅歪歪扭扭的盘坐在桃木墩子上, 一朵云过,她便摇摇晃晃, 似乎要伸手去攀折。 她自然没有摘到那片云。 有灵的祥瑞倒是十分喜爱亲近她, 此等未开灵智的白云, 反倒抓不到了。 沈 分卷阅读1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42 流静心知, 这一生最要紧的东西, 和这片云一样, 正摆在自己唾手可得的地方。 霍晅摆出不少丹药, 一颗一颗拿给他吃了,一手托腮,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见他脸色红润了些,才叹了口气。 “不知道白修莹和你说了什么。” 沈流静刚要出声,就听这丫头,煞有介事的摇摇头:“哎,你这心事重重的样子, 也太招人疼了。我得快点把人娶回来, 好好疼着才好。” 沈流静心口一阵冷一阵热, 这一瞬间, 那血淋淋的真相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他再惑于情衷,再一头扎进这热熔陷阱里,自动融化, 主动泥足深陷, 也还有一丝可怕的理智存在。 不是怕失去她, 而是不能,再不能把这痛苦再次撕开。 霍晅“开解”了这几句,就发觉他眸色越来越深,整个就是心思越来越重了。 她真是好笑又真的心疼。若是别人,她干脆拎起来晃荡晃荡,好叫他清醒清醒就算了。 可这个人,守着几百年的情真,独饮苦闷,等了她几百年。哪怕他再闷葫芦一样惹人生气,终究还是心疼多一点,真和他生不起气来。 她叹了口气:“你要是不愿意,我这就去把阵灵追回来。可快些决定,真要已经被孟子靖和那三徒儿接到了,我这人可就丢大了。” 沈流静郑而重之的画了阵灵,传信沈留情。 霍晅眯眼一笑:“幸亏你还有点眼力见儿,你要真敢说半个不字,就踹你下去!” 她神色仍带疲惫,可满面倦色的这一笑,仿佛轻舟一叶,推开青翠浮萍,露出了清凌凌的澄净湖水。 唯有她一笑,能令阴郁天色豁然开朗。 沈流静笑了笑,想要讲个笑话哄哄她,憋了半天,实在没能憋出半个笑话,反而静默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有点尴尬。 正有些静过了头,沈流静灵光一闪,想起在凡俗游历时,见过的一幕,生涩开口道:“今后,今后我们家,你便是老大,便是头一号人物,便是天,为夫任你打骂,绝不还手。” 霍晅噗呲一笑:“本尊娶你回来,是要好好疼着的!谁要打你骂你?当然是疼你爱你……” “晅儿!”沈流静耳朵都红了,不敢再看她恣意笑容,转开目光,问道:“你拍魏紫的肩,是做了什么手脚?” 霍晅冷笑一声:“这牡丹花妖太不老实,这不过短短几日,修为便又扎实了不少。若是再高些,又要作妖。我不过在他身上下了一道言灵禁咒,两百年内,他都别想再升一个大境界了。” 沈流静道:“此举自然是能得一时安宁,只怕他修为停滞,更起歪心。此人心道本就不正,不可再久留了。” 霍晅早有计量:“若有了合适的人选,取而代之便可。只不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说起正事,沈峰主倒是正色俨然,方才那个被突然“双修”打的措手不及的忐忑之人,荡然无存。 “这耳坠可有什么特殊?” 霍晅接在手里,目光不明的看了片刻,道:“在思云树的洞府里见过。” 她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小时候是师尊和师叔师兄们带大,云师兄带的最长。小的时候,我在他洞府里见过一幅画,画卷已残破,面容不可见,倒是记得这幅耳坠。” 她翻过这对再寻常不过的玉石耳坠,背面有一点朱红似血的杂色。 “实在记得太深了。那时候我年纪尚小,不过孩提,师兄不曾避忌我。有一日他拿着残画端详,对我道,这幅画画不出这人的百中之一的风采,连一点配饰都没画对。他刺破手指,亲手将玉坠上染了一点红。” 空镜墟已在脚下,霍晅依依不舍的望着沈流静:“那时候能记得这么深,并非这幅画有什么稀奇,而是,我从未见过,一向冷清的师兄,还会有如此情浓的时候。” 她心里说,沈流静果真是最好的。无望之中,他从未有过一丝偏离。他永远都记得,自己身为天道正宗,肩负的责任。 沈流静没料到,她竟然把自己送回了空镜墟。看她洋洋自得,大概深以为自己温柔体贴。 不过,他受了伤,回山自是最好。 霍晅略微盘算了片刻,将玉坠还给他:“五日之后,我来接你。” 沈流静无奈的笑了笑:“好。” 霍晅独自回山,离晏极尚有百余丈,就见一道云气势汹汹,径自杀到自己面前。孟子靖连玉冠都几乎要掉了,停下来说话,玉冠都忍不住一抖一抖。 “小师姐!您是被夺舍了吗?!” 说完这句,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冷笑一声:“哼,夺舍了也好,哪怕是个阿猪阿狗上了你的身,也比你现在省事!” 霍晅心情好,笑眯眯的看他发脾气:“小师弟,你脾气真大。可不能这般,你看师姐我都有道侣了,你再不改改这脾性,小心将来胡子拉碴了,还连老伴儿都找不到。” 孟子靖又是一声冷笑:“托您的福,我虽没有道侣,却足足有数百年养孩子的体验!此生足矣,死而无憾!” 这熊孩子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霍晅自己这事儿的确做的不太地道,嘿然两声:“虽说时间紧了些,不过,最该高兴的就是你了。今后,我……” 孟子靖果然眉飞色舞:“不错!小师姐终于要嫁出去了!今后,别再回娘家了!” 霍晅磨了磨后槽牙:“本尊岂可不在晏极坐镇?我已和琅华峰主商议好了,在晏极住一月,在空镜墟住一月。” 孟子靖闻此噩耗,悲愤难言:“师姐,您就可着一块地儿祸祸不成吗?何必两边都不放过?” 末了,他微微一叹:“当年你在酒馆拽着我,我心想,不知谁家的傻丫头,长的标致可爱,可惜是个傻的。没料到,转眼已是数百年。那小镇都已不在,你那日若不曾落下云朵,我也早无知无觉,蝼蚁一般入轮回之中了。” 话锋一转,孟子靖恨恨道:“我更没想到,师姐提溜我回来,就是为了管家!” 霍晅蹭了蹭下巴,哈哈两声:“晏极山主,这样大的管家,多少人求之不得!” 孟子靖问:“师姐向来不喜空镜墟那一窝雷灵根,怎会……突然选中了沈峰主?莫非上次剑宗之事,他就是为师姐来的!”孟子靖嘴上说得欢快,巴不得霍晅嫁出去,可心里始终不舍,对沈流静哪有什么好脸色。 “还真是色胆包天!当时就该乱棍打出去!” 霍晅摇摇头:“不是。” 孟子靖:“那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霍晅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两百年,三百年,四五百余年?” 孟子靖“呵”然一声,又是冷笑:“……师姐觉得,我是个傻的?便是你这个性子,真要惦记人家几百年 分卷阅读1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43 ,可别把你憋坏了。早几百年,你就要把人弄回家了。” 霍晅:“可不是!他真惦记了我几百年。你来的晚,没有赶上好时候,不过大约也听过,我方筑基,就吵着要师尊为我办双修大典?” 孟子靖刚落下云,差点没滚下石阶:“那时候,就好上了?” 霍晅:“那你猜,我的命牌和本命灯是在哪儿?” 孟子靖:“……” 他一点也不想猜! 孟子靖得了准信,当即各峰都忙碌起来,虽说霍晅言明,不必太过,但却决不可不隆重其事。 于是,孟子靖一面憋屈,一面欣慰,怀揣着“我是师弟为什么要这么辛辛苦苦的嫁师姐”的委屈和“这祸害师姐终于能有人要”的老父亲心态,诡异操持下去了。 回到三千咫,三个徒儿一个也不在。反倒在草丛里又捡到一只醉酒的道冲,双颊红扑扑的,抱着酒壶酣睡。 霍晅拎着人,扔进后山的温泉,等了半柱香,这小醉鬼硬是没醒。 “……喝成这样,竟然没被孟子靖给念叨死……我不过是办个双修大典,他就恨不得立刻飞升上天去找师尊告状,实在是双重标准。也不知道,到底谁是他亲师姐……” 道冲醒来片刻,恍惚着摸起灌满了温泉水的酒壶,痛饮一口,迷迷糊糊大喝一声:“温酒,痛快!” 霍晅差点没摔进池子里,看她没有小半日是解不了酒了,将人扔在池子里便走了。 灵殊峰上空无一人。霍晅打开禁制,思云树的洞府之中,几不沾尘,玉白石案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副画卷。 他存了反叛之心,这画卷竟然没带走? 第99章 不服 霍晅默然四顾, 良久展开画卷。 竟已不是记忆之中,那副残破画卷。 卷轴上一抹淡香, 似是茉莉, 又似荷花。打开画卷, 这股气味便彻底消失了。大概是思云树自己修复过了, 但他人虽然长得谪仙一般超尘脱俗, 画实在画的不好。寿命太长, 几百年也没有学会画画。被他修复过的画卷, 少了许多韵味。 但,霍晅看清了画中人的脸。 画中人容貌姣好,神态清媚, 纤白手指微微靠在左眉峰上,似怒似嗔,唇角偏又勾起,隐约含笑。 饶是思云树这般拙劣的画工,也难以掩饰, 这是个足以倾国的美人儿。 不过, 这美人儿霍晅是认识的, 一看就没有好脸色, 也就顾不得仔细欣赏他的美了。 这雌雄莫辩的女装俏少年,正是白修莹。 画卷下方,书着飞仙阁七美人之首。这是旧迹。至于飞仙阁这名号, 听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思云树在凡尘十余年, 悲苦流离, 若是那时候认得了白修莹,想来,二人的身世也差不多。 画卷多以修复为主,并没有过多改动,只是重新勾勒了线条,又上了色。只有左下角处,是思云树自己的字迹。 “余乃卑贱,死生不论,然深恩负尽,师友负尽。愧入晏极,悔入晏极。” 他再如何悔愧,终究还是义无反顾的选了那条不归路。不过是言语上的悔愧,又岂有半分诚意? 翌日清晨,孟子靖便传书,碧沉、戚青寒和桑茵入夜已先后回了晏极。 霍晅思虑半晌,终究传书道:“师尊飞升之后,诸位师兄师姐或兵解、或陨落,如今连云师兄也走了。从此后,蘅仙老祖的徒儿,只剩下我和你了。” 孟子靖会意,继而道:“事已落定,云师兄的衣冠冢也已立好了。不必再多思虑。他连魂魄都烧成了灰,纵使忿忿不平,他也不知道了。” 霍晅数日来,颇有些闷闷,一时心荡神摇,唯恐生出心魔,将种种思虑压下,恰好道冲一身湿漉漉的,一脚一个水印,落汤鸡一样来了。 她身上又是泥又是水,还有不少草叶沾身,估计路上滚了好几跤,连个净身诀都不知道用,就这么踉踉跄跄的跑来了。 霍晅头疼不已,看她这模样,幸亏昨日扔进温泉时,没给她宽衣,若不然…… 这种荒唐事,还真是够她这个小醉鬼做的! 道冲摇摇晃晃,半醉半醒,看霍晅脸色不好,勉强站稳了——仍然是歪歪斜斜,耷肩扭腰靠在树上。“晅儿,你是最好的!可不能学孟子靖那一套来数落我!我不就是喝了点儿酒?图个痛快嘛!” 说完,顺手从袖囊里取出酒葫芦,仰首一大口,咕嘟咕嘟的灌下去,舒服的打了个寒颤:“痛快!一口还魂酒,回魂了!” 霍晅还来不及阻拦,这醉鬼又把一葫芦酒喝干了,一头栽进草丛里,再次睡死过去了。 这回霍晅可真气坏了,径直传书给孟子靖,把人丢进了他洞府里。 料想孟子靖那脾气,非得好好的收拾收拾她不可。 方才料理了酒鬼,门前白鸾清鸣,桑茵一身青衣,手中却拿着一束千叶莲花,疏林阔叶之中,缓缓行来。 见她之后,先笑了笑:“佛门这千叶莲花恰好开了,找若存金仙都讨要了过来,恰好贺师尊之喜。” 霍晅捧着莲花,紫衣白莲,惬意一笑。 桑茵直直的看了她两眼,恐她察觉,轻咳两声:“我这次去,若存金仙还问起道冲真君。问道,她是否依然耽溺于情,烂醉度日。” 霍晅微微一怔。 她自问最解道冲心事,却连她有这桩烦闷都不知道。 霍晅纤白的手指拨动莲花瓣,像风轻轻掠过了白云:“我还以为,她只是贪杯。原来,是没出息,借酒浇愁。若存金仙是如何提起的?你从头细细的说给我听。” 桑茵见她神色森然,此次归来,眉目间隐隐有沉郁之色,遂索性摘花簪叶,编成一个小草人,化作若存金仙模样。 “若存金仙”眉目端庄,明明是少年人模样,还带着两个酒窝,偏偏要做老人神态,被桑茵学了个十成十。 若存金仙:“羲渊首徒,你不常回山,可知,道冲真君是否仍醉酒长住晏极?” 桑茵道:“晚辈前些时日方从山中出来,道冲真君放浪不羁,甚是洒脱。” 若存金仙冷笑一声——他虽然是冷笑,可实在吃了娃娃脸的亏,冷笑的时候,再挤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冷笑都变成了甜笑。“什么洒脱?你师尊可曾开导开导她?” 桑茵确实不知了。 若存金仙便叹气道:“情之一事,实在害人。非得如我一般,遁入空门,也就万事皆空了。” 末了,若存金仙还让桑茵带了一枚青莲子给道冲,用以平心凝神,静气养性。 霍晅看他学若存金仙的少年老成模样,忍俊不止。桑茵压下心中自得,不敢多看她洋洒的笑颜,收了草人,将青莲子放在她手心。 霍晅接过莲子,莲子凸起处有十道金 分卷阅读1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44 丝,已有百年年份。这东西金贵,就是若存金仙,也才有这么一颗。 “他这么舍得……” 桑茵又道:“若存金仙并未细说,但据徒儿得知,道冲真君最后一次见若存金仙,已是近百年前,佛门的辩机大会。这之后,佛门再有何事,道冲真君都未曾前去赴会。自然,道冲真君与若存金仙私下是否见过,徒儿便不得知了。” 霍晅冷笑一声:“道冲就是没出息。大概她脱口而出,跟若存说了,之后又后悔,百余年避而不见。百余年,究竟是何情伤?这丫头也太不干脆了。” 桑茵轻叹口气,心说,自然比不上她干脆,不过短短月余,便昭告天下,她老人家要成亲了。 师徒二人闲聊一时,碧沉与戚青寒也先后回山,二人一前一后,都冷沉着脸,不发一言,等见了霍晅,才假模假式的一齐跪倒行礼。 霍晅:…… …… 这两个徒儿,究竟又怎么了? 为难的霍师尊,放了几百年的猪,实在没什么养徒儿的经验,只好假装不知道。 戚青寒瞥了一眼草堆里的布裳,头痛道:“怎么道冲真君还没走?赖在我们晏极了吗?”顿了顿,又道,“整日里烂醉如泥,我去取一坛好酒来,叫她醒了,识趣的快些离去。” 他前脚刚走,碧沉便草草行了一礼,追着他走了。 霍晅颇有些目瞪口呆:“这么多年,他们两一直这么别扭吗?” 桑茵更无奈:“师尊,您好歹也留点心。” 霍晅:“……前次我回山,你不是说戚青寒入凡俗历练,碧沉也追着去了吗?怎么又闹别扭了?” 桑茵轻哼一声:“他两个,从小就是这样。您抱回碧沉时,他毛茸茸的,您很喜欢,抱在怀里一个冬日。相离(戚青寒道号)便一直觉得您偏心。一来二去,便一直这样了。只不过……这次看着,好像更别扭了?” 桑茵忆起往事,不由露出笑意:“师尊可还记得,相离师弟从前有个道号,叫做不服?” 霍晅:“什么人给他取了这么个道……”她豁然记起来了,心虚的捏了捏耳朵。 当时碧沉中了火毒,境界一直不稳,又是妖修,霍晅恰好出关,见这徒儿病恹恹的,“随手”渡了些灵元给他,以至于一直比戚青寒修为低些的碧沉,反而提前结丹了。 戚青寒正在闭关结丹,出关知道后,便气鼓鼓的找上三千咫,找师尊来了。 他方才结丹,还没有道号,霍晅被他缠了大半日。他当时年幼,气盛的很,口齿又伶俐,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为何独独给碧沉这许多灵元,弟子不服!”、“为何徒儿瓶颈也不曾见师尊指点一二,弟子不服”、“为何师尊老这样偏心,弟子不服”等等。 霍晅被他许许多多的为何和不服给缠的烦了,随手给他取了个道号——不服。 戚青寒这回真的不服了!打死也不要这个道号。 霍晅皱了皱眉:“你又不服?”微顿之后,“不服,你看,可见为师为你取的这个道号,是多么应景。” 十分符合人设。 少年英气的眉头皱的死紧:“弟子没有不服……” 霍晅反问:“那是谁因着我给你师兄一朵花,就杀上我洞府来,不服不服的?” 戚青寒张了张嘴,不知如何争辩。 霍晅又道:“所以,你是听话的?” 戚青寒实在不能顶着不服二字行走,忍气吞声:“自然,弟子从不敢见疑师尊。” “既然听话,那你对师父赐你的道号,又有什么不服的?” 服气,你就乖乖叫不服。不服,那不服这道号可太合宜了。 戚青寒终于说不过她了。 彼时少年意气,如今一个个比她还要老成。霍晅摸了摸耳朵,看那两个一前一后,穿花拂林,戚青寒冷沉着脸,碧沉依旧是跟在他身后,不知在说些什么,始终轻和笑着。 霍晅:“你们三个,还是小时候,更好些。” 桑茵接过酒坛,一把拍开封泥:“没被师叔发现吧?师叔可最不耐烦人饮酒,若是知道我们几个带着师尊饮酒,非要把我们逐出山门不可。” 戚青寒冷面不答,碧沉笑答:“怎会?论起借酒此时,我可最为拿手。只不过,孟师叔这样讨厌我们饮酒,为何每年还要酿这么多的好酒?等谁来喝?” 那边,醉卧花丛的道冲闻得馥郁酒香,摇晃踉跄过来。 霍晅看她一眼,似笑似叹:“谁知道他等谁来喝?等,也是空等。酒能入喉,难入心。” 第100章 皴裂的师尊 道冲贪酒, 桑茵刚倒满一杯,就被她抢了过去, 深深的嗅了一口, 大喜过望。 “这是孟子靖那个小气鬼老头儿的春心?他连碰都不让我碰, 怎么舍得拿来给你们喝了?到底是偏心!罢了, 我今日就回师门, 将我自己逐出师门, 拜他为师, 从此后,就有喝不光的好酒了!” 桑茵被抢了酒,又斟了一碗奉给霍晅:“您就别想了。您若真入了晏极, 就凭您这样,孟师叔就不是每日念叨了,差不多要直接动手教训。” 道冲听了,又极为赞同,连连点头:“你说的是, 我如今是客, 他还能客气点。” 说完, 刚要痛饮一碗, 突然顿住,只小小的饮了一口:“这酒怎么变味了?” 孟子靖酿过许多的酒,霍晅喝的少, 只饮过酒劲不大的桃子酒和花荫, 和一些时令果酒。 这春心她从前是没喝过。此时抿了一口, 顿觉心头一酸,不由道:“这数百年,我浑浑噩噩,不知他是如何自苦。” 言罢,杯中酒一饮而尽。 道冲骤然泪落,连忙擦干了眼泪,又道:“这酒的味道太不对了。当年我喝的时候,是甜的,怎么这次喝的,这样酸苦?” 霍晅压下心头神摇,问:“你什么时候,喝过春心?” 道冲趴在石桌上,碾着从树梢落下的花瓣,沾了十根手指的红泥。她认认真真的想了许久:“那时候,孟子靖的兵器,还是算盘。好久好久了。大约是我刚认得他的时候?” 原来,他那时候,就学会了酿酒。 至今亦是二三百年。修真之人,活得再长又如何?反不如几十年短命的干脆利落。 斩不断,戒不掉,又不肯迈出一步。 道冲又尝了一口,一饮而尽,笑嘻嘻的问桑茵:“你可有喜欢的人?你可曾对什么人动过情?” 桑茵但闻酒香,微微皱眉,摇了摇头:“并没有。” 他也喝完了杯中酒,神色有些迷离起来,改了口:“喜欢的人也有,却并不敢如何动情。我本来也算受了她的恩,才有了……” 他本是无情无欲的一团混沌,见过了沈流静的情,见过了他深爱的、深 分卷阅读1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45 恨的那女子的情,才生出了七情六欲,得以脱离束缚他的混沌原土,来到了这世间。 他是顺着别人的情生出来的,这情深深扎根在他的灵魂之中,如今,他要断了这情,又该何去何从? 道冲嗤笑一声:“无用!学不到你师尊的半点横劲儿!你师尊不论什么时候,走到哪里,都务必要横行霸道!你们几个,怎么反而这般稳重?看着倒像她的师尊!来说说,你喜欢的这个人是何人?在何处?师叔去给你保个媒!” 桑茵一笑了之:“不必。她已……有了姻缘了。” 道冲啧啧两声:“你这是戴了绿帽子了啊!” 桑茵哭笑不得:“不然。她对我有恩,赐情之恩。并不如真君所设想……” “那总之,你喜不喜欢她?”道冲这个缩头乌龟,料理别人的事,倒是一把好手。 桑茵模棱两可:“大概,也算……但并不是您所说的男女之间的喜欢。何况……无人不喜她。” 他怎敢和她谈那种喜欢? 道冲噗呲一笑:“你这算得什么话?罢了,懒得问你了,相离,你可有动情之人?要货真价实的,可不是你师兄这种,真假参半模棱两可的。要那种,你见了她,就恨不得亲她一口的那种,方才算得。” 她一言既出,桑茵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的小师弟,碧沉持杯的手微倾,冷酒洒在石桌上,染出一副清淡氤氲的小画。就连霍晅也兴致盎然,虽端着师尊的架子没有起哄,但眼神可实实在在的好奇。 戚青寒冷着脸,满座均论风月,他偏端方正直,酒过数杯,清醒的双眸中仍然没有一丝偏斜。 “没有。从来没有过。” 饮了孟徇因特意酿的“好酒”,都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了。 戚青寒再饮一杯,淡淡道:“以前倒有人说要嫁我,不过数年不见,就了无音讯。多半,已经嫁人了。” 桑茵摇摇头:“那还是没有。人家巴巴的要嫁你,看你这清清白白的眼神,对人家就没有半点动心?” 戚青寒端起酒杯,轻轻冷笑一声,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不等道冲再问碧沉,他就自己招了。 “我倒是有,不过……也是不了了之。” 道冲:“她也嫁人了?” 碧沉模棱两可,眼风不自然的扫过戚青寒:“算,算是吧。总之……” 道冲拍桌大笑:“好!霍羲渊你收的好徒弟!这是什么绿帽子三人组吗?” 戚青寒冷哼道:“还有人给你戴绿帽子?谁呀?能看得上你,莫非不是瞎了?” 碧沉黯然,涩然道:“许是他当时真的瞎了吧。” 可惜,只瞎了短短月余。 戚青寒道:“那你被绿了正常!瞎的了一时,还能瞎一世不成?” 碧沉默默坐着,冷风拂面,徒然生寒:“你说的不错。他的确只瞎了短短一时。” 戚青寒捏紧酒盅,神色不喜:“那还不如从来没瞎过。师兄也太没用了,不过须臾情缘,如何比得上永寿恒昌?” 碧沉神色不明:“自然,是比不上。” 却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哪一桩比不上。究竟是须臾情缘比不上永寿恒昌,还是永寿恒昌比不上这须臾情缘。 道冲又笑又闹,又拉着霍晅的手絮絮言语。她声音极小极轻,说话那样快,根本难得听得清说了什么。只后来,将醉欲眠时,怅然落泪。 “若存喝骂我,耽溺于情,我又怎么愿意?我自然万万不愿意……我心里是绝不愿意!羲渊,你要信我,我从来不想这样。” 她胡乱捋着自己的头发:“羲渊,你说,人的情根长在何处?你去请三太子来,替我当成龙筋拔了它去!” 她便是醉了,身上自有一股极其浓郁的酒香,并没有什么浊气。 自来也是,道冲幼时长在佛门,悟性极好。从前到如今,都是一个清明正心的傲然仙子。哪来的什么浊气? 孟子靖来时,已经醉倒一片,霍晅虽未醉酒,但支在石桌上,神色昏昏,离醉去也不远了。 道冲醉的极深。 霍晅看他皱着眉,无奈一叹:“可惜,今夜你没有尝尝自己酿的酒。” 孟子靖道:“酒是什么好东西?不尝,不饮,从不知酒滋味,也不可惜。” 霍晅问他:“你若尝了自己的酒,她问你时,或你扪心自问,你可敢直言而答?我看,你这新酿的酒,不该叫春心,而该叫问心。” 酒坛中仅剩半盏残酒,孟子靖仰脖喝了,摇摇头:“不过如此。尚不足以,让我胡言乱语。” 这酒看似酒劲不大,却惑人心神。霍晅喝了,也是脱口而出,此时此刻,心中想的,无时无刻不是沈流静。 孟子靖却能忍的住。 霍晅喟然一叹:“既不足以醉倒你,也未曾醉倒这个小酒鬼。她的心思藏得极深极深。我这几日,总有些不安的预感,若不然,便由你安排,将她送回宗门,闭关一段时日。” 霍晅已然入圣,既有预感,十有八九都要应验。 孟子靖重重的搁下酒坛,将道冲拎着送回了洞府。 霍晅刚要离去,方才离去的碧沉又来了。戚青寒和桑茵真醉了,东一个西一个的睡着。碧沉取出一物,放在戚青寒身侧。 霍晅草草一瞧,这东西,竟然是戚青寒的命牌。 霍晅顿时觉得,好像被万丈惊雷劈中,一时和鬼鬼祟祟的二徒弟面面相觑,好半晌二人都未曾说话。 “这是,小三儿的命牌?” 碧沉点了点头。 霍晅:“小不服给你的?” 碧沉道:“自然。我还能去抢不曾?我们晏极的命牌,与修士心血相连,除非自愿,旁人是拿不走的。” 霍晅慢慢的捋了捋:“他说的那个,非要嫁给他的,但数个月以后,又嫁给了别人的,不是你吧?” 碧沉面色一僵,极不自然:“……师尊,您从前,不是向来不管我们的事吗?” 霍晅痛心疾首:“修行上,你三人天资非凡,是不需我多问。然则我既身为师尊,孩子的心事也要多多关照,不然,就行差踏错,走上一条不归路了!” 碧沉真心实意的劝解道:“师尊,您还是省点心吧!和从前一样,别管我们了!” 霍晅:“所以,他说的这个差点嫁给他的‘女子’,正是你?” 碧沉默然,窘迫道:“也算是,也不算。” 霍晅扶额长叹:“碧沉,为师一直觉得,你比不服这个小犟驴要稳重的多了!” 碧沉指了指酣眠的桑茵:“师尊,大师兄才是驴。” 霍晅冷不丁问:“你真喜欢小三儿?” 碧沉眼神微微一沉,默认了。 霍晅思量了许久,才愕然道:“你们兔子不是不吃窝边草吗?” 碧沉又是静默,顿 分卷阅读1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46 了片刻,眼神中的无奈和隐忍如熹微的月华,不可轻易察觉,更不可无端掩藏:“师尊,他不是草。他是戚青寒。” 师徒二人再次面面相顾。 霍晅心说,早知道要把小二子逮个正着,她还不如多喝几杯,醉过去算了!实实在在的,她哪知道,该如何开解这为情所苦的倒霉孩子? 第101章 不如无情 杯中清茶碧绿, 青嫩的茶叶在滚热的茶水中翻腾,渐渐平复。 碧沉双手奉茶, 见霍晅仍然是一脸天塌下来不知该用哪边肩膀扛起来的神情, 他十分尴尬的笑了笑。 “师尊也不必想的太多。说起来, 都是阴差阳错, 也未必是什么……情情爱爱……” 霍晅心说:“呵……你说这话时, 将满面的凄风苦雨遮一遮, 大概更可信。” 但这二徒弟向来最是恭谨孝顺, 她哪舍得说这个。 碧沉稳了稳心神:“师尊上次曾说,除掉了魔门的左护法鹿藏蕉。弟子从前,也着过此人的道。” 霍晅手指敲了敲杯沿, 眉峰一挑:“胡扯!我捡到你时,你奄奄一息,我送你到佛门若存金仙处,借了九十九日的佛光,之后百年都佩戴着青莲子, 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鹿藏蕉给骗了?他那梦境, 便是能骗得过为师, 也该骗不过你。” 碧沉哀怨的看向打断自己的师尊:“师尊, 您可知,魅惑之术,本身凭的并非是施术者的神惑有多么强, 而在于, 施术者能不能发觉被惑神之人内心的弱点。抓准这一点, 便是如我这般的,又有何用?” 霍晅无奈道:“总之,你也太不中用了!为师多疼你!” 不中用的二徒弟:“就算……弟子不中用吧。师尊您还记得,您说过,我只是凡俗一只普通的兔子,却意外的开了灵智。当时灵根未成,气息奄奄,但师尊觉得我有天赐之福,又恰巧被您碰到,便带回了晏极。” 霍晅略一颔首:“不错。这之后,我倒是想去捡到你的地方看看,但一直没能成行。哎,为师实在太忙了。” 碧沉:“呵……” “弟子自己去查过了。” 霍晅心虚道:“原来如此!来,快说与为师听听。” 碧沉再次道:“您还是别管我们了。” “那不成!”霍晅兴致勃勃的驳回了二徒弟的真心话。 “我那时的主人,是个小姑娘。我还能记得一点她的样子,之后我查到的,她本是九生九世的积善之人,功德深厚。这一世应当也是福慧双全,但不知为何,一出生便孤苦无依,小病缠身,在家中更是受尽苛待。最后,是其父和后娘要把她卖进……”对于旧主,碧沉实在不忍详述。“当天夜里,她又气又苦,就发病了。等到第二日清晨,她父亲才来柴房里……” 这些事,就是碧沉自己记得的了。它疯了,成了一只疯兔子,更像一条疯狗。假装温顺,咬着那恶毒女人的衣裳,在她裙角边打滚。 那女人看小兔子,雪白的毛,奶气的一团,抱在怀里,被碧沉跳起来一口咬破了脖子,活生生的撕下了一大块血肉。它是只小兔子,从来吃草不吃肉,可竟然很有当狼做狗的潜质,这一口直接咬破了她的血管。 也是因为它这么凶悍,这桩事流传了许久,碧沉数十年后回去,仍然能打听到关于那个苦命可怜的小女孩子许多事。她是如何的温软善良,岁月待她偏又是如何的风霜刀剑,人世于她,又是如何的水深火热。 最后,碧沉咬断了那男人四根手指头,自己也被打的血肉模糊,要被吃掉的时候,霍晅来了,收了女孩子的尸身,把这只兔子带了回去。 “师尊可还记得,您当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霍晅能记得什么?她能清楚记得自己有三个徒儿,都算是有良心了。 碧沉一脸果然如此:“吐出来,什么脏东西也往肚子里吃!” 碧沉当时恨极了,恨不得回去再咬死那男人,哪里肯吐出来?霍晅便用灵气保着小兔子一条小命,提溜着走过一条繁华的长街,在脏污的后巷里找到一条臭烘烘的野狗。 “来,吐出来,给它吃了。你是好的,别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兔子这回听话了,吐出手指,看野狗噶擦噶擦咬了,觉得痛快不已。它心想,主人已经不在了,这个人又替主人立了坟,假如她要做它的主人,它也有点愿意的。 可霍晅后来说,她要做他的师傅。 霍晅恍然大悟:“你当时就是凡俗一只普通的兔子,没有半点灵气,却意外的开了灵智。大概是你的小主人最后之愿。她的心愿足够强韧,将功德之光全都投注在你身上,因此,你才意外的有了灵智。我当日,的确是被一股纯净的功德之光引去的。” 碧沉道:“所以,鹿藏蕉用她来攻陷我,我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 在鹿藏蕉的梦境之中,碧沉就是这个小姑娘,她被卖入了青楼。 头一天,就碰到了意外闯入梦境之中的戚青寒。 梦境太真,碧沉用情也越真。 “鹿藏蕉发觉我是晏极山弟子,才起了戏弄之心。但他本身藏在修真界,并不敢闯下大祸,这梦境本身也只是为了困住我,所以,才特意让我成了一个身份最为卑贱、命运最为卑贱的女子。正因为鹿藏蕉唯恐引来天道六门的围剿,动作不敢太大,因此处我身在梦中,其他误入的修士,如戚青寒在梦境中,却是来去自如的。这也便是为何,梦境破除之后,我知道,之前是梦境,他却仍然不知。” 霍晅瞠目结舌:“是以,一月之后,你破了梦境,你的梦醒了。可小不服的梦……到如今还没醒?” 碧沉不以为然的轻笑一声:“师尊,您错了。在梦中的只有我而已。我不记得前事,在梦中又是个身世飘零的女子,自然会对护佑自己的人……一心一意。可戚青寒是晏极之徒,他不过去了凡尘行走一回,怎么会对一个顺手救下的女子,有什么真情?” “那他为何在梦中,陪你一月之久?他之前生了心魔,偏偏要去凡尘游历,化解心魔,又是为了什么?”霍晅总结道,“小二,你真是害人不浅!” “他分明并未动情。”碧沉还在嘴硬。“对我而言,是一场极真极真的梦。偶尔分不清梦与现世,偶尔意乱情迷,可他从未入梦过!” “你说他从未动过真心,是你说来容易。单就这命牌,可实在不算是一件好事。不服那从小就在我面前撒泼的脾性,若不是他认准了,怎么会把命牌给出去?更何况,他说的,后来去寻,那女子已经嫁人了……” 碧沉微微蹙眉:“这其中情况实在复杂,破出梦境之后,我自然记起,在梦境中,和我有婚约的,是,是三师弟。 分卷阅读1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47 当时觉得实在尴尬,就让当地的凡人做了个假,好在,鹿藏蕉为了让我入梦,梦境中所有的一切,都和当地一模一样。我让人谎称,我,呸!就是梦中的女子已经远嫁,不知去向,没想到,师弟信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霍晅嘿然冷笑:“他若没有放在心上,为何不去找你要回命牌?毕竟,他只以为你是个小小的凡俗女子,这命牌,留你手中又有何益?” 碧沉的脸色顿时青白交加,大概是吃了一百只蟑螂以后,又吃了一百只水蚂蚁。 霍晅给他致命一击:“相离说的再云淡风轻又如何?他不肯取回命牌,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碧沉呆呆坐着。果真当局者迷。 若是三师弟果然对他假扮的那个女子动过真心,等知道了,这女子竟然是他最烦的二师兄…… 呸,什么假扮!他也是被鹿藏蕉给害了好么! “怪不得,有一段时日,你满大洲的追杀魔门遗留在外的弟子,点名道姓追查鹿藏蕉的下落。徇因师弟还曾在大典上称赞你,原来,只是为了私仇啊!”霍晅道。“徒儿,你这觉悟太低了。我等修正道,当以斩奸除邪为己任啊。” 碧沉只得不露声色的拍了个马屁:“弟子无能,私仇也没能报了。还要多谢师尊,斩杀鹿藏蕉,为弟子出了一口恶气。” 碧沉此刻满心凄苦。 他真宁愿,三师弟从来没记得过那个女子,哪能想过,他用情比他还要深? 若瞒他一辈子…… 若瞒他一辈子,虽说他一向看他不顺眼,毕竟还能叫一声二师兄。若是被他知道了,只怕…… 可若瞒他一辈子,他自己究竟甘不甘心? 茶香压不下酒气,霍晅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我去,我的大徒弟竟然爱上了我的小徒弟,我的大徒弟是公的,我的小徒弟也是公的,所以果然阴阳相合都是狗屁,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性别相同才是真爱吗?。。。等等,等等,一系列天马行空胡言乱话,一道一道的,比平日里用的金色符文涌现的还要快。 碧沉坐了半晌,突然道:“师傅,不如,我去找个女子夺舍?” 霍晅一口茶喷出来:“放过为师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碧沉自然也只是说说。 霍晅安静了片刻,忍不住问:“你一只兔子,他一个人,以后会生出什么来啊?” 碧沉大约被这个可怕的问题给雷到了,一时都脱离了正常思维:“我和他都是公的,就算在一起,也不会生出……” 他闭了闭眼,用尽毕生修为从他师尊大人的坑里跳出来:“师尊,觑朱堂还有要事。弟子告辞。” 第102章 亲事风波 沈流静再回空镜墟, 又是重伤。 沈留情恼怒的跳了半天脚,抖抖索索的取出符灵:“沈琅华!你说, 这符灵是你亲手所书?” 沈流静本在闭目静性, 被他闹的实在无法, 无奈道:“您何必明知故问?这上面有我一点魂力, 您一探便知。” “我探过了!可这上面说, 你要举办双修大典, 请我提前操办!你, 你,你怎么这么死心眼?你看看你自己,自从她回来了, 就一天天血赤麻糊的!这回又受了伤,还说过几日又要出门。你要么是嫌自己命太硬,想去找个刺激?要么就是嫌我命太硬,想刺激刺激我?”沈留情猛地薅了一把头发,手指间缠满了青丝。 他哀嚎一声:“你看看, 我都没有儿子!我是做了什么孽, 要做你大爷!我要被你气秃了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沈流静无言半晌。 沈留情道:“不过, 你这次出息了, 是怎么把她骗到手的?你看你以前,又是百年修为,又是心头血, 都没能骗到人, 这次就吐了几口血, 就要举办双修大典了。长进!不愧是我侄儿!” 刚才还说自己做了孽,才做大爷的呢。 沈流静再次默然,许久才道:“是她先提的。早知如此,我该当机立断,先对她说。” 沈留情被打击的摇摇欲坠:“所以,不是你把人家骗到手了,是人家把你给骗到手了!” 夜色融融,孟子靖安顿好酣醉的道冲,几个纵跃立在了山巅顽石之上。 这块石头倔强的要命,数百年来,不肯叫任何一点绿长在它身上。便连阴雨绵绵的春日,小雨连下过月余,别的石头都沾满了春苔,它也没有一点绿,倔强孤傲的冷清着。 她怎能这样桀骜? 到底为何不肯放下? 孟子靖问她能否放下,却不肯问一问自己。 正觉风冷,突然收到纸鹤,打开来一看,又是沈留情张牙舞爪的大字,看来就叫人觉得怒气冲冲。 “剑尊意欲何为!” 孟子靖大概听说了自家师姐从前的丰功伟绩,虽生不悦,但仍预备好好的回话,这一转身,差点没被突然出现的沈留情吓一跳。 这厮还穿着里衣,蓬头乱发坐在幽鸾白羽背上,见到孟子靖也是一阵手忙脚乱,连忙换上了一身正经八百的烈红道袍。 “徇因山主,别来无恙。” 刚被他吓了一跳的徇因山主:“……” 要都跟这位似的,大半夜坐着只鸟呼啦啦突然出现,他可真称不上“无恙”。 “徇因山主,留情此来实在唐突……” 孟子靖自身也是愁肠百结,尚且还未回神,往日的机慧不知丢到哪一边去了,下意识的回道:“不唐突,不唐突……” 沈留情:“唐突,唐突。” 二人一齐住嘴,一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懊恼神色,又一齐别过脸。片刻,二人一齐转过来,端的是清肃方正。 端方严正沈留情:“徇因山主,别来无恙。” 正直朴重孟子靖:“沈宗主深夜到访,可是因我两宗联姻之喜?” 沈留情:“自然。虽是喜事,但尚有诸多事宜,要与徇因山主商议。书信往来不便,沈某冒昧叨扰了。” 孟子靖:“沈宗主大驾光临,晏极扫阶相迎。” 沈留情:“……”我都说了什么废话? 孟子靖:“……”废话真的好废啊! 二人拗了几句口舌,沈留情先忍不住了:“我就直说了!你家剑尊又出的什么鬼主意?” 孟子靖一脸茫然:“剑尊所言,二人早就定下了血誓,交换过命牌,是名正言顺的道侣。如今,不过是补办一个双修大典,昭告一番。” 沈留情:“她不会在双修大典上突然跑了吧?” 孟子靖也忍不住了:“呸!乌鸦嘴!” 沈留情惆怅且希冀:“徇因山主,你要好好管管她啊!” 孟子靖叹了一口气:“管不了啊!若是大典顺利,今后,就要沈宗主来管她了!” 沈宗主和孟山 分卷阅读1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48 主不约而同:“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霍晅到空镜墟时,天色仍旧空濛,山麓一角隐约的白雾是聚是散,山间的光影也随之明灭难定。 刚落下云头,就见沈流静四平八稳坐在山门的石阶正中,像个等人领回家的乖巧小童。 霍晅几步跑完了数百阶梯,轻盈的落在他面前:“不是说好,叫你在青莒峰等我?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沈流静狭长的眼眸略微一挑,似笑非笑又似多情:“怕你食言。若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霍晅心中哀叹,正色的劝诫他:“沈师兄,要知道昨日之事已随昨日去,总是翻旧账,可就没意思极了。” 沈流静的眉眼都漾上了笑模样,周身仿佛有光:“我倒觉得格外的有意思。好叫你多愧疚一点,也对我更好一点,还可以……” 霍晅:“还可以?” 沈流静果然是一句暴击:“忆苦思甜。” 霍晅当真愧疚的恨不得把毕生修为都掏给他。 霍晅不欲捏云,叫他唤幽鸾出来,沈流静反倒不嫌弃她的桃木墩子了,之前死活不肯坐,这次主动要坐。 霍晅颇觉怪异,两个人盘膝坐下:“你怎么又不嫌弃了?” 沈流静怡然自得,这灰扑扑的桃木墩子,硬给他配出点仙风道骨:“也没什么。只不过我听说,你这桃木墩子虽然丑,但你宝贝的狠,还从来没有人坐过。” 故作姿态的淡然也掩不住他眉眼中的得意:“除了我。” 所以,他自然还是很愿意坐一坐的。 霍晅颇有些愁肠,说起自己大徒弟的心事,和二徒弟三徒弟相互间的心思。 沈流静眯了眯眼:“你那大徒儿,是叫桑茵?” 霍晅见他神色有异:“你和他认识?” 沈流静意味不明道:“算是旧识。” 霍晅更觉古怪:“我怎么不记得,你二人有过交情?” 他说,霍晅对他有生情之恩,果然是山底下那东西。它从混沌中来,偷看了沈流静的爱恨,才生出了七情。 沈流静道:“你若管不了,今后,让我这个做师公的管吧。” 师公这个称呼十分顺耳,霍晅连连点头。“也好。现在的孩子,都是些什么弯弯绕绕。今后,都交给你了!” 忽有风过,她发丝都缠在他指尖,真真切切一伸手就能抓得住,再不容溜走。 沈流静贪婪的握了一握,不动声色的放开了手:“桑茵是你在何处收来的?真身怎么会是……一头驴?” 霍晅眉眼间便又缠上几丝戾气。 沈流静一猜便知,这事情多半与秦芾有关。她这些年,提到秦芾都是这般神态。 “他原本是人修。我当时结丹不久,孟师弟催我收徒,我本来无甚乐趣,被他缠的烦了,才在收徒大典上看了看。似乎,是随手指了一个?” 霍晅有些记不清了。 但修士都有玄感,往往不经意的“随手”“随口”,都能造成日后的果。这其中也就未必无因。 霍晅选中桑茵的因,则是因为,桑茵本就是冲她来的。他又是混沌之体,让霍晅一眼就看中了她,实在太过容易了。 可是后来,是什么让他爆了混沌金丹,反而寄身一头毛驴当中? 霍晅不愿多提,又不知怎么下嘴说起,一句话粗略带过:“我有一难,他为救我真身尽毁。我后来搜回他藏在神龙木灵枝之中的残魂,才重塑魂魄,只不过当时我修为不稳,又耗费了大量灵元,已经来不及回晏极了。” 若非有神龙木,若非他本身乃是混沌之灵,桑茵早就魂飞魄散了。 桑茵魂魄将散,她只好匆匆忙忙把他的魂魄按进了一头路过的毛驴体内。 更要命的是,桑茵就这么用毛驴肉丨身给继续修行了。到如今已是分神修为了。 沈流静试探道:“晅儿,你可知道,你这大徒儿,并非常人?” 霍晅笑道:“若说我从前并未在意,但为他搜魂时,我也察觉了。他魂魄之中有一股天生灵气,保住了他的魂魄。他当时救我,多半用的,就是这股天生灵气。当时已经散尽,只剩下丝丝缕缕的一点,保住残魂而已。不过,前几日我看他,已经又重新得回了这股力量。” 沈流静了悟。看来,是又重新得回了混沌金丹。 沈流静略一细想,便串连起来了。“这桩事,与府仙秦芾有关?是以,你才让她在秋光淡受罚?你也因此,封剑百余年?” “她死不悔改,我却绝不肯叫她好过,因此才定下此约。”霍晅想起秦芾就觉头痛,稍微捋了捋,正要细说,突然眼前一道厉光,身下的桃木墩子晃了晃。 “霍羲渊!早早叫本宗主来魔隙等你,你倒好,不慌不忙,今日才带着美人过来。”江见疏冷冷瞥了她一眼,又对沈流静一颔首。 霍晅见他已在下方布好了阵法,落下墩子,恰好落在防护大阵中间。 江见疏设下的大阵中心,用焱阳定着阵眼,坚固无比。魔隙摧毁一切的罡风,碰到了这阵法,都要绕道而行。 第103章 杠精江见疏 黄沙千倾, 金浪灼目。猛烈的沙风侵袭过后,草木之上都覆盖了一层黄沙。片刻, 又卷过一阵罡风, 隆起的沙丘和被沙尘封存的植株, 都被罡风绞的粉碎, 原地只留下一地青黄交加的沙。 防护阵内, 黄沙是吹不到脸上, 霍晅还是有些不喜, 见了这昏沉沉的黄沙就觉心烦。她拿斗篷蒙着脸,只露出两只黑沉沉的眼睛:“魔隙内可有什么动静?” 江见疏负手遥望,一派高深莫测, 掩住内心的得意:“没有。凭我一人之力,深入魔隙不过百丈,倒是找到了两处魔门留下的传送点,但这几日都是风平浪静,没有半点异样。” 他自然得意, 要知道, 魔门的传送点十分隐蔽, 若不是他天生对鬼气、魔气、阴气敏于常人, 饶是修为再高,也未必能找到魔门的传送点。 说来也是讽刺,修真界魔气最为精纯之地, 就是魔隙。但数百年前, 蘅仙老祖便效仿陵外陵处理妖族的法子, 联合各宗门将魔门弟子尽数驱逐到魔隙之外。并在此处布下了连锁大阵,但这大阵绵延甚广,只能封锁魔门中人,不如陵外陵的杀阵。因此魔门中人,也有想方设法,通过传送阵偷入魔隙,而至修真界作乱的。 霍晅顺着他指引的方向,与她设想的差不多。这两处罡风最为猛烈频繁,因此,天道六门弟子巡视时,也会小心翼翼的避开。 “就这两处?” 江见疏冷笑一声:“才这两处,就连魔门的左右护法都跑出来了,你还嫌少?” 霍晅满不在乎:“怕什么,不是都被我杀了?” 江见疏:“……你到底叫我干嘛来了?” 分卷阅读1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49 霍晅神色淡淡:“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封了这两个点。若是还能再找到一个,也一并封了!” 江见疏无语道:“你说的跟喝水一样容易,我在这里整整找了四五日,没日没夜,不眠不休。你倒是轻巧……” 霍晅立在风头,脚踏祥云,轻而易举的穿过了罡风。手心玄光阵现出,淡淡青光越来越显目。随着青光的盛放,从江见疏标注的传送点处,捕捉到课一丝一丝的黑气。 修真界没有魔气本源,也就没有天生魔物。这一缕从玄光阵中重现的魔气,便是人染上烛龙魔气后留下来的。 以此断定,此处的确有一个传送点。魔门弟子传送到此后,为躲避罡风,势必要将魔功发散到极致,以此来抵抗无坚不摧的罡风。 霍晅收了玄光阵:“此处果然有一个传送点。” 江见疏瞪直了眼珠子:“你这不是废话?难道我还会找错了不成?我修为是不如你,可天生对魔物就有敏锐感应,不然你叫我来做什么?” 霍晅摇摇头:“倒是也想叫别人,只是天道各门维持表面和平已久,恐怕不愿意打破这种平静。只好叫你了。玄光阵能捕捉到的,最久远不超过半月,也就是说,这半月之类内便有魔门弟子混入。真是……魔门啊,就是不肯好好的,一天到晚怎么竟事儿呢?” 江见疏问:“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晅理所应当道:“呵,当然是封了这些出口。难不成,我叫你出来,就是找来玩儿的吗?” 江见疏用一种看傻子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她:“霍羲渊,你是入圣的时候脑子被灵力冲坏了吗?你以为,你封住了这几处传送点,魔门弟子被封在魔隙之中,今后,就没有魔修了吗?” “你不是这么天真的吧?要知道,魔修就和我们的心魔一样,从贪恋、欲望,从七情六欲而生。你能斩断世人的七情六欲吗?这种东西,你自己也有吧?你能斩断吗?你不过是运气好,天生禀赋非凡,能有这样的修为,这样的地位,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可有的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自己想要的力量,所以才会入魔,才有了魔门。除非所有人的欲望,都在他能力之内,否则,一定还会有魔修。” 霍晅已经开始布阵,随手在黄沙之中扒拉出一段干瘪的枯枝,隐约能从一碰就粉碎的树叶辨认出是一段柳枝。 干枯的柳枝被她掰成一段一段的,在她手中焕发生机,落入土中,便深深的扎根入黄沙之中。 江见疏惊讶的瞪大两眼睛,活像一条看见了满锅热肉的狗子,连刚才的“论题”都抛诸脑后:“你,你连这种枯的不能再枯,死的不能再死的树枝都能弄活了?那能活死人、肉白骨不能?” 霍晅利落的白眼翻回去:“我入圣时,顿悟的便是毁灭之力与再生之力。我修行了几百年的木灵根,重生一根树枝,算什么稀奇?” 江见疏仍然大为惊叹,心中仍然十分敬佩。她说来轻巧,可要多少的冥思苦修,才能将木系之力修行到如此地步。 “不过,你这毁灭之力与再生之力共生,又是什么毛病?” 霍晅专心布阵,头也不抬:“先破后立,不是寻常?” 江见疏又是一噎。可偏偏这人说的正是此理。他原本以为,毁灭之力与再生之力截然相对,原来,在她眼中,是如此简单。 坏了,便出新的生机。实在崩坏,便索性将其毁灭,继而新生。 还真是如她既往,宁和之中隐藏着不逊,暴戾之中又深含温柔。 阵已初成,恰好在此时,传送点中黑气大作,偏偏就有个不长眼的魔修从传送点钻了出来。这倒霉蛋儿还来不及反应,半边头发被绞入万丈光之中,立时就被削掉了半边头皮。那魔修什么都没看清楚,哧溜一样,急忙滚了回去。 倒是试了一回剑尊新建的杀阵!万丈光屠戮魔修,果然名不虚传。 霍晅负手而立,淡淡后:“从今以后,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江见疏深深于折服她的杀性,以及……智障般的言辞。 沈流静无奈扶额:“你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志怪传奇了?” 霍晅轻咳一声,挽回自己的形象:“修道、抑或修魔,在我心中,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甚至于,不过是修道、修佛、修儒一致,只是走的路不同。可是自烛龙降世,魔门弟子都学乖了呀……” 她这几个字咬的幽沉,叫人不寒而栗。言语中的杀气,与万丈光之中雷光一样冷冽。 自烛龙降世,魔门弟子不知如何,学会了啖食烛龙的碎肉,来获取魔气增进修为。烛龙血肉啖进之后,更学会了啃食修真之人的血肉,也不知是什么修行的法门,吃了怀有灵气的人,魔修修为竟会大增。 魔修之中,也有啃食同门,来增进修为之人。 “修魔不算什么,可摒弃了为人的根本,连同类的血肉都能吃,连狗都不如。走哪一条路都可以,可要剿灭别人的生命,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你说,谁能容得他们?总有一日,我要让这些魔修之中的恶魔,销声匿迹。” “这些年,也差不多了。”江见疏小声嘀咕两句,又道,“你说,剿灭别人的生命,来获取修为。可你每天不是还吃肉,最喜欢吃猪!你想过被你吃掉的猪,也是生命吗?” 霍晅再次白了这杠精一眼,和沈流静异口同声:“你会吃开了灵智的东西吗?” 虽说修真界许多灵植灵兽都含有精纯灵气,但霍晅便从不吃开了灵智之物,任它年份多长,能增长多少修为,都是不碰的。 江见疏果然是个杠精,被两口子怼的狗血喷头,仍然不忘诚挚的抬了最后一个杠:“你天资如此,要得到哪些修为,太容易了。所以很容易就能抵挡住灵植灵兽的诱惑。那些天赋不如你的,面对一颗能增长几十年修为、能扩宽经脉、甚至能洗筋伐髓的灵草,能不动心吗?” 霍晅:“……你赶紧闭嘴吧!” 第二处传送点,依然布下万丈光。霍晅掐灭了玄光阵,有点意犹未尽:“这附近,就只有这两个?” 江见疏不乐意了:“您老人家在晏极撒着脚丫子打滚的时候,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在此处找了五日五夜,才找到的好吗?” 霍晅摇摇头:“可都不是我要找的那个。” 江见疏:“你行你上!” 霍晅果然掏出一副“法器”,江见疏暗暗一瞧,她手心一点隐约的透绿,不见一点灵光,隐约竟有点“神光内敛”的意思,心想,必定是什么了不得珍宝,于是拉长了脖子使劲看。 霍羲渊为人不扎样,好东西可是不少。 霍晅再次催动玄光阵,这点绿光漂浮在青光中间,叫江见疏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分卷阅读1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50 他差点没气的吐血! 这什么法器?什么了不得宝贝? 就是一副最次等的玉石耳坠子!凡尘里五个铜板一对的那种! “你用这东西,就能找到传送点?呵,呵……” 还没呵完,玄光阵中从玉坠上冒出一团浓烈的黑烟。黑烟辨出源头,抽出一条清晰可辨的黑线,径直冲向罡风环绕中的某一处。 此处被玄光阵一照,映出浓密的黑气,可见是个主阵! 还不知道有多少厉害的魔修,从这个阵眼,到了大洲为非作歹! 江见疏敬服的五体投地,可脸上还是一副十分不屑的神情。 内心却是:“霍羲渊这厮,也太厉害了,修为高,脑子还这么好使!” 第104章 看门狗江见疏 足足耗了五日夜, 江见疏也有些倦乏,道:“你也算瞎猫碰到死耗子, 再封了这一个, 咱回家了, 各回各家, 精进修为。你这么一闹, 魔门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必定会重整旗鼓, 卷土重来。到时候你可别把我供出来。我哪知道你要干什么?再说了,也是你动的手,我最多就是找到了两个小的传送点。” 霍晅嘿然一声:“放心, 一会儿,还有好事,非你不可。” 江见疏一听她这话,先打了个冷战。 “一听你这语气……” 话没说完,那缕黑气竟然又盘旋起来, 在阵中心游走, 像是一条烟雾盘成的泥鳅, 灵活又滑腻, 叫人看了就觉得浑身的每个毛孔都十分的不舒服。 “这是什么玩意儿!” 霍晅摇摇头:“我也不知。” 江见疏头发都要炸开了,指着霍晅的鼻子大骂:“你看看你这幅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德行,是不知道的样子吗?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你要真惹的魔门大举报复, 我非得被江家那群老东西灭了不可!” “江宗门, 您无理取闹的口水都喷我脸上了!狗爪子拿开点!”霍晅再次翻了一白眼, “真的是。从我今日见你,翻的白眼比我过去一年都多!你看你这点出息!江家除了你,还有谁能拖得动焱阳剑?也就是你,还忌惮那群长老。个个击破就是了。” 江见疏:“……你说的轻松!那群老家伙,贼精贼精,个个老奸巨猾,我一开口,就知道我要拉什么shi……呸呸,就知道我什么心思了” 霍晅道:“他们洞察你的心思,有什么奇怪?你这脾性,被人一眼看透也不足为奇。你只要给他们一点无法拒绝的诱惑,那么,明知是陷阱,他们也会跳了。比如……你可以提出,迎娶某位长老的外戚之女,与他联姻。从此后,在焱阳门,你第一,他第二,你不必再受那么多人掣肘,他呢,也可以独大。” 江见疏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还是继续受人挟制吧。总有一日,他们再管不到我。这到底是什么?” 黑气在黄沙中不断游走,狂风吹过,竟然不受半点影响,并且,次次都能安然无恙的避开罡风。 江见疏既惊讶,又懵:“这是什么?五个铜板一副的耳坠子里,怎么会有这样强韧的魔气?都快开智了吧?” 灵气汇聚地心,在灵源之处,开智而生混沌。魔气若开智,便会生出祸世凶兽。 江见疏悚然一惊:“但修真界根本就没有魔气本源,这魔气怎么会开智的?” “什么开智?不过是有人舍得,将自己的一魂强行和这魔气融到了一处。也算丧心病狂。他若来了,我都要说一声佩服。” 江见疏:“……的确是条汉子。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人?魔门门主?” “魔门门主?他哪有这个魄力?”霍晅轻笑一声。“呵,我若再不管,这魔门的门主都快成了个空架子了。我今日封印这几处,他还要重重谢我。” 霍晅收了灵气,将手心的玉坠“放开”,那魔气一感应到玉坠的气息,就急切的拿“尾巴”将它勾了过去。从此刻开始,“泥鳅”不再是混乱的画圈,就连江见疏这样的,也看出来了。 “这,这是一道符箓!” 霍晅:“难得啊,江宗主也有开智的时候。” 江见疏刚一伸手,就被一直默默不言的沈流静给打掉了。 江见疏:………… 他真是忍不住,一见了她这故弄玄虚的样子,就想指着她鼻子骂。 不过,看沈流静冷面若斯,也不敢太过造次。 他也是男人嘛,还是懂的。可以指着沈流静的鼻子,他未必动真气。可谁要是敢说他媳妇儿一句坏话,那就不好了。 沈流静淡淡道:“这玉坠,便是开启这符箓的玄窍。而这符箓,又是开启此处阵法的阵眼。换一句话说,若不是布阵之人,其他人拿这玉坠前来,就能打开阵法,进入传送阵。而不必像之前的传送点,每到固定的阴日阴时,才能打开。” 江见疏震惊太多,已经是一脸平静了:“也就是说,有一伙修为极高的魔门弟子,通过这个传送阵,可以随时随地,自由出入。” 他越想越觉惊怕:“可近百年来,魔门从未在修真界做过什么大案。便是小打小闹,也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这说明,他们所求,更多,所谋之事,也更可怕!到底是什么人?” 霍晅神色如旧,微微垂落的眼角却昭示出她眼中暗藏的杀气,蓬勃怒发:“不着急,一定会碰面的。先毁了这阵,再收拾这些野心勃勃的魔修。” 她手指微微一动,正随着黑气游动的玉坠,乍然碎裂开来,莹绿的粉末缠在黑气当中,触目惊心。 符箓玄窍被毁,黑气茫然了一瞬,原先游画的符箓立刻乱了,又漫无目的的游走起来。而阵法已经完全打开,露出了隐藏在其中的传送阵。 霍晅在阵法中布好万丈光,逸逸然启动。 然后,沈流静从袖囊中取出木桌,摇椅,各种灵果、烤好的灵兽肉,还在摇椅上铺了一层软绵绵毛茸茸的垫子。 霍晅最喜欢这软乎乎的毛,窝在里面恨不得打上好几个滚儿,眼神刚飘了一飘,沈流静就将清甜的灵露送到了她嘴边。 “你们两这是不是反过来了?媳妇儿在前边冲锋陷阵,夫君在家料理家事?沈道兄,以后,您还要奶娃娃吗?”江见疏席地一坐,看着防护阵中心的焱阳剑,终于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看你们这妇唱夫随,我觉得自己好像一条看门狗。” 霍晅差点把灵露喷了:“一天天的,说别人不留情就算了,对自己也这么狠。” 江见疏漠然道:“没人疼没人爱的人,就是这样。恐怕,我要做一辈子的狗了。” 月色熹微,黄沙漫卷处,只见昏黄,几乎只能瞧见一点月光的影子。可越是轻薄,越是勾人心弦。 叫人按捺不住的渴望。哪怕瞧见了的月光, 分卷阅读1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51 也是抓不着、留不住、伤心最重。 在霍晅吃完了一桌子的吃食后,江见疏突然开口:“你传信给我的前一日,我见到了她。” 她是谁? 江见疏这种没脑子的暴脾气,这跋扈嚣张的一世,唯有容情二字,再难宣之于口。 “她身边带着一个少年……”他骂了一句脏话,愤恨的,像个骂街的泼妇,泼妇之中的泼妇,再愤恨不过,再气不过,再心酸不过。“那少年长的挺好看的。你说说,她是不是人!她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他心口不住起伏,自结丹后,再没有如此波动。 霍晅等他平静下来,道:“依我看,她挺是人的。不管以后她身边站着谁,至少放过了你。不然,她若是回头纠缠,你既不敢放下前仇,又不能心甘情愿的拒绝她,到那时候,你二人真成了不死不休的孽缘了。” “我如果不是知道这一点,就会奋不顾身的追上去了。我怕什么呢?我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是怕容情和他一样,如此作想。 不过,是怕她痛苦罢了。 若是他再心狠一点,就该立时拉住她的手。 就算一辈子纠缠不休,窒息的也不止他一个。 江见疏一时头脑发热,开了金口,主动说起容情,显然很后悔。他怎么能在霍晅这厮面前说起来呢? 他巴巴的抿了两下唇,真像条蠢狗,可怜的很。 “那个……我们在等什么?要等多久啊?” 这话题转的,够生硬的。 霍晅似笑非笑的瞥过他,突然道:“来了。” 说话间,万丈光里惊雷万丈,真似将九天炫光都拉下了凡尘。 万丈光既然启阵,那便是有魔修从此处过境,此人修为显然不低,弃车保帅,将一双腿和半条胳膊弃了,勉强保住了性命,却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被卡在传送阵和万丈光的缝隙当中,气喘呼呼的嗑着魔丹保命。 万丈光一被启动,此处的封阵也终于动了。那团缠着白修莹一魂的黑气悄无声息的潜入大阵之中,似乎能听到耳边的金银轮转之声,接着,黄沙之上,倏然腾起一座金光璀璨的金宸殿来。 金殿之中,金匾之上,书着四个字,人间胜年。 江见疏一手扶额,有点一言难尽:“你墨迹了半天,也不强行毁阵,就是为了等着看这个封阵?这不就是个幻影?” 霍晅离“金殿”尚有数丈,虚虚的伸出手指,随意一抹,那金匾上的“胜年”二字,就被抹去一空。 她眼中杀气更胜:“我倒要看看,他眼中的胜年,到底是什么?” 江见疏刚要阻挡,就被霍晅提住了胳膊,显然是要让他一同进去趟一趟。 她一转脸,满面杀气都变成了柔情蜜意:“沈师兄,还要烦请你在外掠阵。我略微瞧过,便毁了这阵。” 沈流静略迟疑片刻,遂释然道:“这玉坠是白修莹珍贵之物,将这幻影藏在玉坠之中,显然十分看重。这出入自由的传送阵更是他在魔门立足的根本,不会轻易任人毁之。” 霍晅乖巧的点点头:“我知道。沈师兄放心,我会小心,不会轻敌。” 说完,转脸对着江见疏又是一副怒气蓬勃的模样,拽着他就进了金殿之中,隐约还能听见江见疏暴躁的语声:“……霍羲渊,你这个变脸狂魔!……我是你请来帮忙的,凭什么对我这么凶!” “闭嘴!” 沈流静无奈的摇摇头,眼角偏带着一丝极为柔和的笑意。 霍晅素来交友不忌,在一起更是胡言乱语,若说起来,大约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最为乖巧规矩。非得见了秦芾、江见疏一流,才能再见到一个多面的她。 第105章 白修慧 名为金殿, 名副其实的金殿。 总之江见疏一进去,就拿衣袍捂着眼睛, “惊慌失措”的跳脚:“哇!太亮了, 太闪了, 我的眼睛!” 霍晅看傻子:“一会儿看你还能不能叫的出来。” 金殿正中, 有一处圆形的金碑, 其上八方各刻着一道诡秘的符文, 汇聚在正中间, 有如活蛇缠在一个金光灿灿的罐子里。圆形锦被外围,则是一道流动的“金河”。金色流沙从穹顶处坠落,在金碑外的凹坑里, 缓缓流动。 江见疏不识符箓,有点不敢妄动:“你说这金殿,是魔门军师暖香候所铸?他费这么老大劲,把这么一个幻阵放在这里做什么?你就别墨迹了,快破了封阵, 我还得趁那群老家伙没发觉, 回焱阳门呢。” 霍晅递给他一根柳枝:“你去放在中间。” 江见疏警觉起来:“你自己怎么不去?” 霍晅双眼轻轻一眯, 倒是不易察觉:“不过是个幻阵, 你怕什么?再者,若真有什么,我也能破了这幻阵, 救你出来。要是我去, 被困在里面, 你既不通符箓,又不会阵法,如何救我?” 江见疏:“我不会自己跑?” 霍晅笑眯眯的,眼睛弯了弯,像个俏皮的孩子:“我夫君进来救我之前,会先把你解决掉的。” 江见疏:“…… ……” 他接过柳枝,略微一探,其中灵气充盈,仿佛一樽盛满了水的杯盏,马上就要满溢出来。他自然不敢大意,顺着符箓踏上金碑——刚一站上去,他就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声娘。 呵,霍晅这厮,就是仗着他不通符箓,才敢这么坑他! 刚一站上金碑,周身灵气立时阻滞,浑身都重了几分,身上仿佛扛着数百斤的沙袋。若不是手中还持着她递过来的柳枝,只怕立时就要跪倒在地,动弹不得。 江见疏直觉浑身都陷在淤泥之中,仿佛是将头埋在金沙之中,横渡江河。只有柳枝上一点点清明的光亮,指引他浑浑噩噩的往前前行。这短短的半余丈,似乎走了半世,猛然之间,听见一声似曾相识的清音响彻耳畔: “放下!” 江见疏浑身一激灵,下意识的将柳枝松了手,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背上一阵抽疼,意识已经回笼。 他蹲在地上,缓了好几口气,才彻底回过神来。 他哆哆嗦嗦的摸了摸背,倒抽一口冷气。 “你,你疯了!把符箓打进老子琵琶骨里!废了老子灵骨,你赔吗?你是不是找了夫君,天天甜甜蜜蜜的,把脑子都弄坏了?” 霍晅担心将他拽不回来,其它法器都会受到这个八合锁灵阵的影响,灵力大减,为求保险,只能将符箓暗中封在他琵琶骨里。江见疏将柳枝放在阵眼,启动阵法之后,即刻将人拽了回来。 这法子当然稳妥,就是……疼了点。 能疼到江见疏这样的铁人,都开口骂娘的那种。 也就是他,对符箓一窍不通,连霍晅什么时候把符箓拍进 分卷阅读1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52 他体内的都不知道。 “江宗主,你可知,为何独你能找到魔门藏在魔隙之中的传送点?” 江见疏还疼呢,蜷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霍晅径直道:“因为你炼过傀儡尸。哦,也就是容情的姐姐,被你……” 江见疏满头大汗的咆哮:“能不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霍晅:“……我最多涂了点辣椒水儿。傀儡尸这一派的旁门左道,我不甚了解,但隐约记得,当年这一派并不如何壮大,也因是左道,素来被天道六大宗门打压。但烛龙现世之后,这一派竟然突破了诸多瓶颈,很是发扬壮大了百余年。” 江见疏忍不住打断她:“你是说,傀儡尸的功法,也和魔门的修炼法诀一样,跟烛龙有关?” 他顿了顿,脸色几变:“这也并非不可能,那后来呢?这一派如今式微,可几乎是少人提及,门人还不足百人。” 霍晅轻描淡写的道:“没什么。后来,这一派大概是突然鼎盛,有点忘乎所以,竟然突发奇想,用活人来炼傀儡尸,据说比死尸更为灵活。后来,被佛门查到了真凭实证,其门派的炼尸洞中,白骨累累,尸堆如山。既然罪证确凿,自然也不容抵赖。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能如何呢?这样丧尽天良,自然是以杀止杀,以能漫过尸山的血,来洗清罪孽。 霍晅再一次看傻子:“你竟然半点也不知道?不过是几百年前的事,你整日都瞎忙些什么?当年可是连佛门都亲自动手了,后来,佛门数位无上长老,在炼尸洞中超度了数月之久,才化去了其中数不尽的怨魂。” “因为你用过这功法,我才叫你来,看能否察觉到魔修的气息。运气还算不错。” 二人说话间的功夫,柳枝下生出白白胖胖的根须,勉力往金碑中心扎根。金碑发出嗡嗡鸣声,不断的晃动,到底被柳枝扎了进去。 柳枝之上,盛载的是霍晅的两道截然不同的灵气,毁灭之力摧毁坚若磐石的金碑,再生之力则包裹柳枝的根须,不断向金碑之中挤入。 一声金鸣,金碑裂开,柳枝软嫩的根须,硬生生将金碑挤了开来,中心绽开了无数裂粉。 金沙倏然变红,流动的沙河成了一道蜿蜒的血河。穹顶冒出的红光凝着在金光之中,像从天而降的数道血色瀑布。 江见疏忍着疼:“幻境彻底打开了。” 他佝偻脊背,眼中都是绮艳的血光,不禁伸出手,刚触碰到一点血光,就被吸了进去。 霍晅始料不及,拉都拉不住他,眼睁睁看着他被吸进去,只留下一句气急败坏的骂声。 她也是哭笑不得,真没想到江见疏这么容易就被幻阵惑神了。 血光有六道,江见疏冲锋陷阵,已经少了一道,现在就剩下五道。 究竟那一道才是破解幻阵的关键呢? 正思量间,柳枝生长速度停滞下来,一个巨大的水泡歪歪扭扭挂在了树冠上。水泡被枝桠碰撞,江见疏脸扭曲的映在水泡上,他此刻正深陷金沙之中,目光呆滞,这么片刻功夫,金沙已经漫到了心口,马上就要到脖颈了。 霍晅急了,嘀咕了一句没用,来不及细想,再次推算了一遍,选中其中一条,也被吸了进去。 既是幻阵,眼前所见,也都是虚妄。 霍晅一颗清明心,清清净净的进了幻阵,只见诸多繁杂往事,扑面而来。 师尊得意洋洋的捋着两根银白的须发,道:“……渊儿果然比你那些师兄师姐都强的多了!不愧是师尊最得意的弟子。” 云师兄便随之一笑:“自然。废了师尊那么些灵丹灵草,自小泡在后山的灵池里长大的,哪能没有出息?” 转眼间,师尊飞升,思云树与魔修一同设下杀机,要将她诱杀在魔隙之中。 霍晅面色不变,淡淡一挥衣袖,扫去浊沙,眼前景象又变。 风沙漫卷,既有旱沙,又有骤雨。暴风过后,就是突然降临的大雨,将茅草屋内都拍上了还没来得及沉淀的沙泥。草屋不足以阻挡风寒,孱弱的少女肩膀上,都覆上了一层沙灰。 霍晅心神一震,仿佛身临其境。她忙咬破舌尖,谨守心神,同时也是一喜,此处幻境如此真实,自然是找对了。只消再找到阵眼,就能将这幻阵破了。 雨终于停下来,少女纤弱的肩膀上拍满了沙灰,又被浊流冲洗掉,苍黄的头发粘成一绺一绺。她动了动,露出了身下遮挡的一个白胖的孩子,就像大鸟正温柔的低头,望着身下被护的严严实实的雏鸟。 这孩子一身丝绸衣裳,脸蛋白嫩嫩的,模样胖乎乎的,也不知世事,伸出藕节一样的手臂胡乱的拨动。他一下打到她耳垂下,打落一只玉石耳坠,少女疼的吃牙咧嘴,胖娃娃咯咯的笑起来。 霍晅想:还真是个熊孩子。要是她,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 但显然这少女不是这么想,捡起耳坠宝贝的吹了吹,又用手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细瘦的手臂紧实而有力的抱着孩子,说话的声音却沙哑而疲软——她已经太累了。 “阿修,这个不行哦。这可是爹爹送给我的宝贝,很要紧的。万一活不下去,还可以卖钱养活你呢。” 少女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红晕:“父亲说,他一直记得我的。只是怕我在府中被夫人苛待,他,他还给我取了个名字,叫修慧。真好听。” 她自幼贫贱,除了知道生父是一国国师,活得比最低下的奴仆还要辛苦,哪里知道,这只不过是她那人面兽心的生父托付孩子时,顺手从摊贩处拿的呢? 那摊贩认得国师道袍,连五个铜板都没敢要。 不过,昨夜国师已经伏诛,国师并十余个儿女都身首异处,挂在了城门处。国师那道袍自然也威风不再,甚至,晦气透了。 可万一活不下去的时候,少女也没舍得卖掉这幅耳坠。她坚信国师被毁掉的只是遗留在凡俗的肉丨身,总有一天,要驾着踩着祥云的白天马,来接他最钟爱的儿子回家。 到那时候,她养护阿修有功,应该——也能再叫一声父亲了。 所以,她咬咬牙、狠狠劲儿,把自己给卖了! 第106章 人间胜年 她连名字都没有, 贫民窟里谁都能欺压一把,被矮她许多的小孩踢打也一声不吭的人, 为了一个冷馒头能磕上一百个头跪求的卑微人, 一朝执迷, 不知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 竟然把自己给卖了。 老鸨子嫌她瘦小, 又黑又丑, 只给了一把铜板, 随她爱卖不卖。 小慧的心愿是要养活弟弟,还要养的很好。毕竟,他是仙人之子。 所以, 她也不在乎自己能卖几个钱,唯一的条件,是要带着弟弟。 老鸨当然不乐意,但这个人人都能 分卷阅读1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53 踩在脚下的丫头,迸发出意外的倔强, 执意要养着她弟弟。 老鸨退步, 但不肯养闲人, 进了阁子, 就得干活。做不了大事,做个跑腿的小童也好。 小慧依旧不肯,连自己的卖身钱都不要了, 要清清白白的养活自己的弟弟。 老鸨懒得理会她, 想着等人进了阁子再调丨教, 就随口应下。没想到数月之后,小慧吃的好了些,模样渐开,才发觉,自己是捡到宝了。 她既卑弱乖顺,又显瘦可怜,盈盈细腰不足一握。客人们既爱她凄凉身世,自诩是个解救美人于水火的“英雄”。又爱她眉宇间隐约的不逊,与寻常可怜之人又别有不同。不到半年,竟成了头牌。老鸨也就随她去了,还让人给小胖子阿修多送些吃的。 白日她请了识字的好心“恩客”,教阿修读书认字,她又是个无以为报的,自然少不了被人占几下便宜。入夜,她把阿修哄睡,阁楼的门紧紧锁上,从凄凉的无依无靠的长姐,成了酒醉灯迷里最孤傲最迷人的夜下霜华。 阿修有时候,会从梦中惊醒,阁楼的隔音不算很好,偶尔能听到一声古怪的哭叫声,但自小听来,也不算什么。门下,有一处留下来的洞,老鸨为了哄他姐姐高兴,经常会在这里放上不少点心,给他做夜宵。 于是,阿修夜里醒来以后,就吃着甜甜的零嘴儿,听着隐约的怪声,再次入睡,每日凌晨,半睡半醒间,都能听见小慧温柔的牢骚: “这孩子,怎么又在床上吃东西,都是碎屑。” 她手指总是很凉,但一定轻柔,一下一下轻拭着他的脸。 有一天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纷杂的脚步声轻重不一。阿修听得门锁声,很快就醒了,听得有个熟悉的女声气骂了一句: “你就是为了他,被人虐待成这样?我看,他睡得可真够踏实!” 小慧立刻说:“芬姐,小声些,孩子还在睡。” 原来是芬姐。 初来时,她对小慧最好,但也最凶,知道小慧进来,是为了养活他时,就叫嚷着,让她把他扔了。当时她还说:“你现在是犯傻,等你吃了苦头,你就恨不得自己现在不扔掉他了!” 小慧自然没有。芬姐对他们姐弟两,却越来越好了。 这次,小慧被一个古怪的客人吊伤了腿,也只有芬姐送她回来。 小慧无奈的道:“孩子长身体呢,让他多睡一会儿。芬姐,我没事了,您快回去吧。” 芬姐道:“你这又是何必?人人都知道韩大爷是个疯子,你要那么多赏钱……也得有命花!倒不如快些存够了银子,提自己赎身。何必要买那么多没用的东西?你看这孩子,就是个小乞丐的命,你偏偏把他当成小公子,这一声绫罗衣裳,得花多少银子?” 她说什么,小慧都听着。和以往一样,安静的听。 只是那天早上,她突然问:“芬姐,他会回来吗?他什么时候来接弟弟呢?我也不求跟他走了,他快把弟弟带走吧。” “我一直是这个样子,可弟弟是清清白白的贵公子,跟他回天……回那里去,都不丢人。他再不回来,我可就不保证了。” 芬姐冷笑一声:“你说的什么了不起的富贵人家?能把家中的嫡子沦落到这步田地?也只有你傻,养着这小废物做什么?要是我,早把他卖了,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也不必沦落到这泥坑里!就算现在,也不迟。慧儿,你不如将他扔了。韩家二公子早就要替你赎身,你出了这里,到大户人家做个小妾,下半辈子还有指望。慧儿,你听我说,你养了他这么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做的事,任外人看,都是不可理喻。 不过一个从没有给过半点养育之恩的父亲,留下的一个累赘孩子。这荒年,连亲生孩子都能扔,她凭什么要养所谓的弟弟呢? 于是,当夜她就没有回来。 她既不回来,夜里小洞口的吃食自然也断了。阁子里的人好像把他忘了,他被锁在阁楼几日几夜,快饿死的时候,终于有人想起他来,拿张破席子随手一卷,胡乱扔到了外面。 这之后,他在被野狗啃了一口,差点被吃掉时,被另一个少年捡了回去。 这人容貌与今大不相同,但黑瘦的脸上,缠满了与乱世格格不入的温柔,双眉间自有一股清缓却不容忽视的倔强。他听见这被狗啃咬的少年,还能喊两声疼,就赶走了恶犬,把人救了下来。 这人自然就是思云树。 幻影却在此刻戛然而止。最后浮现的,是数年后,白修莹想方设法终于探听到了白修慧的消息。她没有跑,也没有做谁的小妾,而是被人折磨死了。芬姐为她出头,也被人一并打死了。 从狗嘴里救下白修莹的是思云树,可白修莹自始至终,记挂的都只有白修慧。 霍晅拔剑在手,一剑斩破幻影,剑气稳稳的钉在金碑上浮现的符箓之上。剑气不断注入符箓之中,顺着纹路游走,蓄积之下,硬生生将符箓给撑爆了! 金碑炸开,江见疏吐出一大口金沙,从柳树底下滚了出来。 他连呸几口:“霍羲渊,你干脆等我死了,再破阵!这什么破阵?这个暖香候是不是有病?!” 他眼底恍惚还有泪光。 “这金碑之下,还有一层符箓。要破此阵法,非要等柳树根扎深,坏了底下的阵法,才能配合剑气破阵。你连一时都扛不住,看了红光就被惑神,我这已经算是快了。” 霍晅鄙夷不已。 “这金殿名为人间胜年。对白修莹而言,人间胜年竟是和这女子苟且偷生的数年……这以后,遇见师兄,又投入师门,对他来说,竟然不值一提,一辈子都困囿于此。你呢?你心中,人间胜年是何时?你在幻境之中,又见到了什么?” 江见疏张了张嘴,似乎不欲提起,可转眼间又答了她:“自然,是与我容情初见之时。可惜,此一生都再回不到那一刻了。” 他向来躁烈,此时此刻,有些少见的阴郁和静默。顿了许久,他极不甘心的问:“人生在世,谁不是在不停的追忆过去?霍羲渊,你呢?你心中人间胜年,又是什么时候?” 霍晅想了想,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应该会是半个月之后吧。” 江见疏一想,半个月后,正是这厮的道侣大典! 还真是会往人伤口上撒盐和辣椒面!再架在火上烤烤! 霍晅一想起美事,仍在喋喋不休:“这之后,本尊有了名正言顺的道侣,若之后有了孩儿,呵,左手统一晏极,右手引领空镜墟。如何?” 已经熟透散发出阵阵单身狗肉香的江见疏急忙打住:“先破阵吧。沈道兄在阵外,应该都等急了。” 二人剑气并行,顺着破开的金碑裂纹之 分卷阅读1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54 中,能清晰的看见金色的墙壁上,腾出的无数反复的符文。 霍晅剑气在前引领,江见疏紧追在后,也不必用什么碧霄尺了,凭着这两人霸道强横的剑气,硬生生将金殿幻阵强行破除了! 幻阵与暖香候留下的封阵相连,幻阵破除之后,封阵随即启动。整个大阵像一团飞快搅动的棉絮,剑气也受到阵法阻滞,破势减缓。江见疏起初还能硬撑着与霍晅并肩前行,后来连灵气运行都再次受阻,只好退后半步,剑气萦绕周身,既守且攻。 之前传送过来的那个魔修断手断脚,缩成一团肉球。原本挤在封阵的缝隙之中,现在大阵搅动,里面涌动的灵气如魔隙的罡风一般,稍有不慎,就会挫骨扬灰了。 这魔修狼狈的逃躲,死里逃生数次,眼看这次阵法挤压,前有罡风,后有阵法要命,也顾不上要脸了,大喊救命: “两位天道的道友,在下是魔门太上长老,有要紧的情报……救命,快,救命!” 江见疏不通阵法,忙道:“快弄出来吧!我看这厮贪生怕死,没准真能有什么大消息。” 霍晅淡淡瞥他一眼:“我封了这处传送阵,再去找他们军师算账。至于其他的,谁敢再越过这条线,就是个死。他那要紧的情报,有什么用?” “太上长老”贪生怕死的要命,眼看她丝毫不为所动,咬咬牙,大叫一声:“门主,我们门主早就出来了!” 霍晅本也要留他一条小命,闻言手中剑随手一划,就将乱麻一样的阵法破开了一条通道,将这魔修隔空拽了过来。 那魔修还想跑,再一看,四面八方都是涌动的灵气乱流,离了霍晅,根本无一条生路,只得老老实实蹲在原地。 江见疏随手把这不老实的家伙提溜起来,这人只有一条手臂,两条腿都没了,江见疏又是长身熊腰,拎在手上,活像提溜着一个大球。 “说!魔门门主何时到了大洲?他不再魔门主持大局,偏来大洲,意欲何为?” 第107章 不落天起祸 江见疏将人拎在手中, 还甩了两下:“球儿,你真是魔门的太上长老?据我们所知, 魔门这些个太上长老, 都是当年老门主留下的旧人。看你这一脸褶子, 年纪嘛, 倒是对的上。至于身形嘛?诶, 剑尊大人, 这胖乎乎的, 是谁啊?” 霍晅抬眉一瞥,温吞吞软乎乎的答道:“左右护法鹿藏蕉鱼贯柳,军师暖香候, 至于这些长老,倒不常冲锋陷阵。容貌对不上,不过,吃成球的,只有虎丘长老。叫什么, 我忘了, 这些长老, 和你们江家一样, 内讧一个比一个强,对付外敌,呵, 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这球被他捏的生痛, 哪敢运气抵挡, 吃牙咧嘴犹如歪瓜裂枣:“这……这个,门主的圣意,我等做属下的,也不敢妄自揣测……” 虎丘咋咋呼呼的求饶,心中还在暗想:这剑尊果然是个年少女子,虽然天剑在手,声名在外,可这软绵绵的模样,哪有一点儿能统领天道的样子?连个分神修士都能对她大呼小叫! 江见疏手中用力,眉宇间杀气腾腾:“胖球,你敢说一句你不知道试试看?江爷爷即刻折了你仅剩的这条前腿,叫你做个人彘!” 太上长老急忙改口:“虽然不敢揣测,但门主是我看着长大的,多少也能猜出一二。他此次来大洲,就是想卷土重来,决意集合全魔门之力,推翻魔隙之内的封阵,再不回那暗无天日之地了。” 霍晅淡淡一瞥,江见疏心里一虚,手松了点儿,这虎丘老头儿才有了点喘息的功夫,只不过,整张脸还是皱成一团,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霍晅问:“你既然出来,那想必,是寻你家门主。他人在何处?” 虎丘眉毛又是一抖,刚要开口,江见疏又道:“老胖球儿,你可以说不知道,找不到,不知道怎么找,就试试,你这骨头够不够硬。” 他说着,随手一拳,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就被砸成了粉末。 虎丘倒不是怕他力气大,而是看这位的架势,十足的爆裂脾气混世魔王,哪敢说谎,一五一十,全都倒了出来。 原来,魔门门主早在百日之前,就通过传送阵,离开了魔隙底下。而五日前,门主就联系不上,门中长老发了数百道传音,都没有半点回应。派了魔修出来找,也是没有回音——这个倒霉催的魔修,还没出来,就被万丈光给灭杀了。 至于这位魔门太上长老,也更倒霉,被万丈光困住,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球。 他不敢再说谎,生怕被这位小魔王折成人彘,取出怀中一块透明的圆形晶石,上面用金水钻出符文。他导入魔气,金纹就涌动起来,四面八方蠢蠢而动。 这便是魔门的指路石,原理也没什么稀奇,霍晅便能做出不少效力不一的阵石来。但这金纹动了片刻,就像脱力的弓箭一样,缩回了晶石之中。 “球儿,这怎么回事?你敢在太岁爷面前耍心眼儿?”江见疏剑眉一凛,虎丘长老吓的抖抖索索,忙不迭的道。 “尊驾,您看见了,这指路石,已经找不到我家门主了!因此我等才迫不及待的来寻人。” 江见疏半信半疑,却见霍晅似笑非笑。他一看这眼神,立时明了,剑身一颤,沙尘都随之抖动。 “还不说实话?” 虎丘长老:“这,这就是实话啊,都是掏心掏肺的大实话啊!” 江见疏冷笑道:“门主失踪五六日,你们派人来寻,一瞬间就失去了消息。接着,就派出了你。难道,还会让你带着一个早就失去了效用的指路石来寻他不成?” 虎丘立时絮絮喋喋起来,始终不肯承认:“真的!尊驾如何才能肯信我?您看看,我这手脚都被雷光劈了,连储物袋都被毁了,什么法器也没了,就连本命法宝也被雷毁坏了。就剩胸口护着的这块指路石!若不是至关重要,如何要放在胸口拿命护着……” 霍晅慢慢道:“说的在理。” 虎丘微微松了口气,接着又是一惊。因为他发觉,霍晅的目光始终淡淡的定定的搁在他身上。 霍晅的眼神如有实质,一点点从额头落到眉宇,划过因紧张而鼓动的喉结,最后又落回他双眼。 虎丘心绪猛地一抽,唯一仅剩的一只手下意识的就要捂住左眼,可却已经动弹不得! 霍晅伸出一指,指尖紫色灵光如千锤百炼之后的寒雷,猛地刺入他左眼之中,拽出一枚暗褚色的石头来。 这块暗褚色布满了魔纹的石头,才是真正的指路石。石头最中心的一点暗红,便是魔门长老的心头血。 有了这滴心头血,无论魔门门主身在何处,指路石都能指明方向。 可遗憾的是,这块指路石的尾部,被 分卷阅读1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55 人抹去了数个符文,因此,指路石便不能发挥原有的效用,必须穿过魔隙的封锁大阵。 虎丘长老被她夺去指路石,顿时面如死灰,委顿在地。 他本命法宝被毁,本就重伤,完全是撑着一口气,此时内息紊乱,强撑了不到十息,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虎丘走火入魔,吐血而亡,最后,只在心中黯然想道: “这少年剑尊……果真不可小觑。天道弟子都是年少成名,反之魔门之中,却未有能独当一面的年轻人……就连门主,也多被那暖香候蒙蔽……” 霍晅自然不知道他如何想,但见此人吐血而亡,也有些唏嘘,淡淡道:“魔门之中,最拥护门主,最以魔门为重的,就是这个虎丘了。” 江见疏道:“如今死了,倒是我们的幸事。又有军师居心叵测,魔门一盘散沙,迟早有一日,要把这些靠吸食他人增长功力的魔修,斩尽杀绝!” 阵法之中砂石涌动,卷啸声如万千利箭。江见疏将焱阳定在正中,护着霍晅。 天剑腾出银光,如雪龙清清楚楚的腾现在阵法上空。与此同时,阵法之外,也扬起了红光——正是沈流静的彼岸。 大约他是等的急了。今日的红光,比起往日,更为耀眼,更为灼目,更为惊人心魂。 阵法已经完全启动,涌动的灵气流无处不在,还有祸乱肆虐的罡风。霍晅正用全力冲开阵法,江见疏离不得她,但此时也看出来了。 沈流静在外,霍晅在内,他立在生门上,如今,只缺一点外力,就能破了这阵法。 江见疏急了:“霍羲渊,这桩大事,你除了祸祸我和你夫君,还叫谁了?” 霍晅抹出血光,剑气顿时更为凌厉,阵法被她冲击的震动不止,罡风也越来越激烈。 江见疏被地震的像条吐舌头抽风的狗:“你别光顾着逞威风了!知道你那天剑厉害,可这是阵法……” 霍晅极冷淡的:“放心。” 江见疏:…… …… 放心?他放什么心?他根本放不了心! 一道紫光如上弦之月,如劲弓急弯,弓弦从天而降,恰好补足了这个缺漏。 江见疏暴脾气上来:“这就是你请来的帮手?干脆等我们都被罡风吸进去,她再来好了!” 来人,正是不落天府仙秦芾。 江见疏不必见其人,只见到那把华丽的紫色罗伞,便认出是不落天的炼心伞。 其人,自然便是不落天的秦芾。 “哼!这你可错了,除了霍晅和她夫君姗姗来迟,我可也早就到了。”她收了伞骨剑,封入伞骨之中,炼心伞周身紫光更胜,与霍晅主导的剑光彻底融为了一体。 四人四道灵光,一同汇聚一处,共同攻向江见疏脚下——这破阵点,就是他脚下的生门。 江见疏拿焱阳攻阵,骂骂咧咧的耍着剑招。 一切终于平息下来。 黄沙还未停息,沈流静已出现在她面前,伸手拂落了她一身不够轻柔的风沙。 霍晅的防护阵,是打在了江见疏身上。 他方才离生门太近了些,修为又最低——是以,三人之中,只有她一身狼狈,连眉毛上都有几点黄。 霍晅胡乱拍打了几下,见沈流静安然无恙,又看向秦芾。 她眉心符箓已经彻底隐去,霍晅略微放心,微带薄怒:“怎么会这么久?还不把灵犀箓收回来!” 秦芾似笑非笑,将一张印着晏极金印的符箓还给霍晅:“你这符箓果然好用。以往我用了灵犀箓,至少也要闭关三月。可惜……” 她拿着符箓,研究了两个多时辰,也没弄明白,这符箓的画法。霍晅便连这张灵气全无的符箓,都要收回去了。 这符箓里面,是一种高阶妖兽的血。用的久了,损伤灵元。 这点,霍晅自然不会告诉秦芾这个疯丫头。 霍晅若无其事的问:“你看到什么了?” 秦芾姗姗来迟,是借着灵犀箓,潜入到了道冲真君的梦中。 秦芾刚要开口,突然眉心涌出一道金焰火痕,她什么都来不及说,就化作遁光冲向天际。 这金焰火痕,表示不落天出了大事! 霍晅把指路石扔给沈流静,二人方才脱险,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便又要分开了。 江见疏讷讷的站在原地,看向神色不愉的沈流静: “沈道兄,我,我留下来陪你?” 第108章 无芳佳城 魔隙之地, 像是大洲一块被抛弃之地,本就黄沙弥漫, 气候恶劣, 草木难存, 何况人畜?而自魔门被逼入此间之后, 此处被大阵彻底隔绝, 也便真的成了遗弃之地。 不落天已经出事, 沈流静心知魔门必有大动作, 当即拒绝江见疏的好意,让他速归焱阳门。 江见疏也担心自己出来太久,家中又有躁动, 刚捏上云头,还没行出多远,沈流静就追了上来。 江见疏:“你这是去哪儿?你不是要留在魔隙找那什么魔门门主?” 沈流静唤出白羽飞鸾,江见疏脚下一腾,已站在幽鸾背上。 “指路石辨明的方向, 正是焱阳门。” 江见疏大急, 差点揪下幽鸾一撮白毛。“魔门这些牲畜!敢对我无芳佳城动手, 等着!非叫他哭着喊着叫爷爷!” 此刻, 焱阳门外,江家的诸位长老严整旗鼓,个个正装长袍, 肃容冷面勃发, 站在阵外等候。 江见疏远远见了, 心中略惊,不等幽鸾收了白羽,就跃下云头,揪住大长老责问: “诸位长老为何都在此处?可是谷中出了什么事?” 大长老冷哼一声,撇开他手,又慢吞吞的捋了捋胡须,这才阴阳怪气道:“门主英武,敢独身一人前往魔隙斩杀魔门弟子,便是魔门派上潜藏在大洲的弟子,十个八个的冲进百花阵来自爆,也算不上什么奇事。” 江见疏见他这般矫揉作派,便知谷中无事,面色不虞,冷淡道:“大长老向来自重,为何偏要学长舌妇人,做不详之言?” 大长老面色一黑,刚要细说,便见半空落下一朵祥瑞。此人容貌尚且辨不明真,但见仙风缭绕、雾隐随身,虽已经刻意收敛了灵威,但不可小觑,不可直视。 大长老认出那柄血红的麟血剑,眉头一跳,忙上前恭敬作礼,还未寒暄,江见疏便带着沈流静进入了百花阵中。 一群长老面面相觑,大长老尤其拉不下面子,可外人在此,也不好发作,只好铁青着脸,回到百川阁。 片刻后,沈流静立在百花阵阵眼处,脸色十分难看——此处是百花阵阵眼,江家之中除了布阵的乔长老,也只有江见疏知晓。 而江家之外,也唯独仅有精通阵法的霍晅能找到此处阵眼。可这块指路石,到阵眼处,就恰巧停住了。 分卷阅读1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56 江见疏神色复杂,传音大长老去寻乔长老速来。 大长老本不爽非常,听说他独自去了魔隙,也不知做了什么,此刻又要寻乔长老,没好气的顶了几句: “乔长老去年就闭关了,你难道不知?呵,整日与外人混在一处,何时将焱阳门放在心上过?” 江见疏敬他年迈,又急传了一次,大长老仍然不动,只听耳畔一声怒喝: “江千,你可还记得,焱阳门谁是门主?你们若觉得我不配做这个门主,尽管重选就是!可我今日还是门主,连号令门人的权利都没有吗?” 江见疏动了真怒,大长老虽然倚老卖老,但也不敢太过造次,扶着拐棍慢吞吞行来。心想,不过去后山洞府瞧瞧,那乔长老此次闭死关,还能把人叫出来不成? 江见疏虽是传音,但沈流静修为比他高出许多,他又没有刻意屏蔽,因此,二人几个回合,都被沈流静听的清清楚楚。 江见疏向来不好面子,也不在意,等了片刻,传音催促。 大长老许久没有回应,隔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道:“路上碰见了六弟,也好,我和六长老一同去瞧瞧。也免得门主说我敷衍了事,不将门主放在眼……” 传音突然被打断,后山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轰响。 好像一声惊雷,即将震破天地,却被人拿桶给装了起来。于是,这一声响,既惊天动地,又格外的憋屈。 整个无芳佳城都随之震动,接着,巨大的“闷雷声”一声接着一声,由远及近。 这瞬间仿佛有前半世那么长,可却连沈流静都来不及反应,整个百花阵接连变动,已经彻底颠倒过来,像一口巨大的锅子,把这两个人盖在了其中。 焱阳支撑着防护阵,百花阵已化为杀阵,眼前百花已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蓝色的天幕,无数火球在天幕之中穿行。火球不断的捶着防护阵。 江见疏睁开眼睛:“方才……是元婴自爆。” 第一声,是乔长老的。乔长老曾是他父亲的亲信,立下过血誓一生效忠江见疏,他一死,血誓也就失效了。 整整九声。 江家这些冥顽不灵、固守旧城的老家伙们,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而元婴自爆的威力究竟有多大?若是面对面自爆,就连入圣者都不能毫发无损的逃过。 何况,此时,还是一连九个。现在,莫说江家的长老都没了,整个无芳佳城,大概也被夷为了平地。 “背叛江家的究竟是谁?”江见疏眼眶怒红,忽而用力的支撑住焱阳剑,加固了这个防护阵。 “沈道兄,我不学无术,只会蛮力,对阵法一窍不通,还请沈道兄帮帮忙,破了这个阵法。今日,都是我连累沈道兄了。但不论我焱阳门的叛徒是谁,都是魔门诡计,今后,有我一日,便杀尽魔门弟子,绝不容情!” 他紧紧的闭上眼。 即便是万千悲恸之余,仍然有一个瞬间,想起了容情。他为了江家,曾在容情心上狠狠的刺过刀,这刀刃也扎进他自己心口。 可舍弃了自己才保住江家不散,现在,全都成了一地的土灰。 阵法外,突传来媚声一笑,这人的声音极为温情脉脉,杀机越重,越发多情。 正是布局这一切的白修莹。 “……你倒是真绝情。还以为,你这一生,都再说不出容情二字。想不到,忘情也如此轻易。你哪知道,那女子为了你,正不要命的往此处赶呢。她大约是情苦,都要离开大洲了。偏偏,你这儿炸了。” 江见疏已是心境大乱,勉强维持守心不惑,设局人就在阵外,说了这么大一串,只真真切切听到一句“正不要命的往此处赶”。 那人显然也未把江见疏放在眼中,撩拨一句之后,又转向沈流静,阵法中心,浮出一个水色留影石,现出一个巨大的山洞。 江见疏瞳孔猛地一缩,腾的站了起来。 大恸过后,又乍然大喜。除了九位长老,无芳佳城的子弟,竟然全都被他囚禁在此处,还都活着! 这“囚室”说是山洞,也不合适,明显可见,山石崩塌乱了一处,漏出的天色灰云蔽日满带杀气。隐约可见,阵壁上隐隐流动的血色符文。 看来,这些江氏弟子是早就被困在了此处,几位大长老自爆身死,这些人却被阵法护佑的完好无损。 白修莹的声音既轻且媚,十分的儿戏,格外的轻忽。 无论多少人命,在他眼里,本也不算什么。大概,就像一泡尿冲走了蚂蚁窝,“尸横遍野”差不多? “料来,这些人并非你空镜墟弟子,果真,沈琅华也未有丝毫动容之色。你约莫关心的,只有霍羲渊?可惜,她坏了我的大事!我既要她的命,你若不脱出这阵,怕是连她的骨灰,也收不拢了。” 沈流静本就疑心他布下这困阵的目的,听他如此说,心中暗自焦急。手中剑起,剑势恢弘如血虹贯日,这困阵被剑气撼动,连连颤抖,却见留影石中,景象忽变,江氏弟子刹那间被烈焰缠身灼烧起来。 留影石十分的清晰,虽听不见号哭之声,但可见一片惨状,虽然之后一众高阶弟子很快联合起来,布好阵法躲避,但仍有不少低阶弟子受伤。 沈流静剑势稍缓,又换了方位攻击阵法,留影石中景象又变,火光骤然消失,还不等这群青年松了口气,又成了漫天冰霜。温度骤然下降,连眉毛上都结起了白花,无影无形的冰寒,比火焰更难抵御。 江见疏疾声喝止:“沈道兄,快住手!” 瞬息之间,沈流静已经收了剑势。 江见疏神色稍缓:“沈道兄,手下留情。” 这困住他们的阵法不过是八方寻隐阵,虽复杂了些,但对沈流静来说,也是寻常。 而困住江家弟子的阵法,则更是简单,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五行星君阵。 可这两个阵法,偏偏连在了一处。寻隐阵一动,就牵连到五行阵的杀机。若是沈流静要破寻隐阵,只怕,困在五行星君阵之中的江氏子弟,将无一幸免。 沈流静缓缓坐在阵心,麟血剑横与膝上。 江见疏哪能坐的下来,偏又不敢催促,心头暗恨不已,自己往日实在过于惫怠,若不然,今日也能试着破阵,不必将希望全都寄于沈流静身上。 四野突然静谧下来。 白修莹未曾掐断传音,轻微的喘息声十分明显,犹在耳边。他一时咳了一声,戛然而止,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沈流静,你这就算了?这数百年,她如何负你,你都能毫无原则的对她好。今日,不过区区一群蝼蚁,你就却步了?你对她的感情,便如此肤浅?那你可知,人若没了,就是真的没了。你今日因这群不相干之人退步,她若真的死了,你当如何?苦 分卷阅读1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57 守寂寞时,你悔还是不悔?” 江见疏怒斥白修莹:“你便是如此,蛊惑了乔长老?让他背叛家族,不惜丢掉自己的性命,也要为你卖命?” 白修莹轻笑一声,这一声笑也是婉转风流,若是寻常,非听得人心头一酥不可。可此时谁解这血腥风情? “他哪是为我卖命?是你这江家,太不像话。他自行觉悟,觉得不破不立,才决心将那群碍你手脚的老顽固一并带走,好让你大展拳脚,将江家重振。你倒不领情,可知,他舍弃性命,带上一辈子的老友上路,正是因为对你对你父亲忠心一片。” 江见疏握紧了拳头,忽听沈流静淡淡道:“坐下吧。他既想看人痛苦,是舍不得你我就这么死了。既然想要我不妄动,自然也不会伤及江氏子弟。江道友,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的确是万幸。 白修莹为了牵制沈流静,将江家子弟都保了下来。人为火种,只要不死,一切尚有转圜,尚有变机。 江见疏学着沈流静的样子,席地而坐,双手上青筋却如树根虬结暴起。 他暗暗想:乔长老对父亲的确忠心,父亲生性多疑,只信他一人。江家也唯有他一个异姓长老,可若不是暖香候蛊惑,他又怎会如此的偏激! 不落天外,霍晅念念有词,双手间紫色灵光不断闪烁,化作无数流光,如润物之雨散入不落天之内。 “急雨易晴,慢雨不开。去!” 这些潜入不落天的流光,顿时隐没在灰蒙蒙的天色之中,化作看不见的蝶翼,四处查探消息。 霍晅安抚了秦芾几句,从怀中取出阵灵,再次传音沈流静。 此次,依旧没有回应。 霍晅自嘲一笑:“看来,白修莹早就联合魔门,有备而来。我一门心思都在烛龙身上,从未想过,区区魔修也会成了祸患。是我轻敌了。” 第109章 血色深渊 秦芾身披霍晅的紫色斗篷, 这斗篷上缀着隐身符文,能避开修为比她高出数阶的修士。她心浪起伏, 隐神诀或有波动, 唯有这斗篷, 能保万无一失。 她等了不过几息, 当下急躁起来:“这是不落天!我自己的宗门, 你让开, 我要进去!” 霍晅收回一无所获的阵灵, 瞥她一眼,慢吞吞道:“半个时辰之前,沈师兄传音给我, 无芳佳城出事,他已和江见疏赶往。随后,就没了消息。” 霍晅微微皱眉,突然望向身后的峡谷,缓缓摇头:“看来, 不是沈师兄没了消息。我方才放出去的传音、阵灵, 无一回应, 倒是全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秦芾强压下性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晅双手结印, 言灵之力袭上峡谷,顿时,峡谷两端现出一道同色的“网”。 “果然是大意了。白修莹在门口, 就用言灵之力布下了屏障。” 说话间, 急雨咒化作的流光蝶翼已经回来了, 霍晅收回流光,微微吐出一口气:“不落天里,没有一个魔族。” 秦芾甩袖便走:“我早说过,你不必这么小心。不落天的屏障,唯有宗门弟子可以穿行而过,魔门弟子绝不可能混进去。” 霍晅道:“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其身可辨,其心难知。你又怎么知道,你门下弟子之中,没有白修莹的人?又或者,他早派人潜入你门中,又或者,他挑唆利用不落天弟子。” 秦芾道:“不落天自有不落天的规矩,我门下弟子,生死,都是宗门之人。” 霍晅随她快步行走,不落天气候异常,这段路格外严寒,夹道两边的翠松上都结上了星星点点的霜华。她吐出一口寒气,不甚乐观:“你莫非是忘了,晏极的思云树?白修莹此人的魅惑之术,非同寻常。我见过他留下的金殿,惑神之术十分厉害,江见疏连两息都不到,就被迷惑住了。” 走过山间夹道,温度渐渐升高,方才失去效力的阳光此时洒在身上,暖融融的,格外温煦。 片刻,二人已登上矮峰峰顶,脚下正是深渊,如被一把利刃,从天降落,直直的削成了一道川谷。山渊之下,是一层朦朦胧胧的红雾。雾光是云气形成,目力超凡者,便能看破云气,看透深渊底下,猩红的血池。 寻常时,血池风平浪静,绝不会有一丝风浪。 此时,却如海上浪涌,涌动的血浪几乎要击穿云气。红雾的色泽也随着浪涌,深浅层叠。真胜似人间美景,叫人情迷。可这难得的美景之下,隐藏的都是重重灭顶之威。 血池之上,漂浮着一座巨大的“宫殿”,中心笼在云雾当中的烟紫色阁楼,便是秦芾的秋光淡。 秋光淡四周,五座银顶阁楼围列,只有银环虚虚的挽着,并没有什么作用。但六座主楼俨然而立,涌浪之中岿然不动。 秦芾面上似有血浪翻涌映上的血光,但细看之下,可看清微微颤抖的羽睫,和稍嫌煞白的面容:“不落天能漂浮在深渊之上,凭的就是这底下的血池。当年烛龙被斩伏在魔隙之下,魔力却不得消亡。先辈们苦于无法,将其销尸碎骨。烛龙之血,便藏在此处深渊,不落天世代镇守。自然,不落天也受了血池的好处。烛龙之血性热,秋光淡里炎热无比,可在此修行,也是事半功倍。利弊皆因此而起,不落天的祖师、秦家的先祖们贪得龙血带来的好处,自愿给自己设下这么一个枷锁,我身为后人,深深受益,也无话可说。” 此时此刻,她才恍惚的平静下来。 “可不落天中,秦家的子弟已经太多了,外门弟子……更多。晅儿,这些都是命,也是我耗费了无数心血,培植的下一代。将来他们能撑起不落天,也能在数百年后,撑起这大洲正道!” 霍晅的神色宁和,如同半空中一动不动的秋光淡。 “我既随你来,难道会不管吗?” 秦芾咬了咬牙:“只怕你不愿意。” 霍晅自踏入峡谷,就再没认真看过她一眼。此刻,也只是似笑非笑:“只怕,这次,未必会如你愿。” 风来,秦芾稍白的面容被一阵云气阻隔,她语气有些急躁而显得尖刻:“只要你愿意,怎么会不成?” 秦芾指尖逼出一滴血来,血符既成,云雾乍然破开,二人踏上蜉蝣台,刹那间就到了秋光淡门口。 门口蹲着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少女,乍然一见,欣喜若狂的扑了过来:“姑姥姥!你可算回来了!” 秦芾慈爱的揉了揉少女的头,温声道:“小十九,这是怎么了?秋光淡炎热非常,怎么守在此处?” 秦紫凌一见霍晅,有些吃惊,忙恭恭敬敬的见礼,疑疑惑惑的出声:“玄心真人?” 霍晅微微一哂。 她为了戏弄秦芾,曾假扮宋暗风,没想到,还能和这个小辈碰上 分卷阅读1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58 ,遂端正道:“霍羲渊。” 秦紫凌大惊之外,又有些一言难尽,但也不敢多问,忙道:“见过剑尊。”随后才小声道:“姑姥姥,小十九觉得,有些心慌不宁。不落天……是不是出大事了?莫均游也不见了。” 秦芾微微一凛,神色自若,问道:“怎会如此想?” 秦紫凌顿了顿,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突然觉得心闷的厉害,心神难安。本想来找莫均游问问,却不想,他敷衍了我几句,就走了。我再来寻他,怎么也找不到了。” 莫均游的去向,秦芾自然知晓。只不过,秦紫凌向来直爽,今日和她说话,却磕巴起来。 秦芾假做不查,又问:“是如何心神不宁?你这丫头,真是奇了。怎会觉得,是不落天出事了?” 秦紫凌道:“倒,倒也不是。本来是想找姑姥姥,后来莫均游不见了,我才开始胡思乱想呢……姑姥姥,不落天真的没事……” 秦芾冷不丁问:“夏不生几时回来的?” “昨夜……啊?” 秦紫凌低下头,用手绕了绕头发,最后毅然抬头:“姑姥姥,确实是夏绯告诉我的。” 秦芾脸色不虞:“她回来作何?又是怎么知道的?” 秦紫凌吐了吐舌头:“今日,是她母亲的忌日。她昨夜匆匆而来,独自一个人准备祭祀。方才,她突然叫住我,问我今早为何睡的那么晚。” “她母亲是我秦氏子孙,自有招云阁的人准备祭祀,要她做什么?” 秦紫凌见秦芾神色古怪,但并未真正动气,稍稍放心,道:“大概……招云阁弟子以为姑姥姥不在,就能偷懒了,给她母亲用的,都是要扔掉的发霉的点心。夏绯一怒之下,持剑将招云阁封了……” “她敢封阁!”秦芾怒气腾腾的转过脸,正对上霍晅。这人倒好,脸上满满的写着四个字——“干的漂亮!” 秦紫凌忙为夏绯辩解:“她也是气坏了。您知道,她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为人子女,若是连亡母受此辱都能无动于衷,哪堪为人子女?又哪里有我秦家人的半点血性?” 秦芾素来偏爱秦紫凌,偏爱甚过,见她如此说,也没说什么,接着问:“后来呢?你虽与人交好,但她可向来不把你放在眼里。” 秦紫凌道:“昨夜,招云阁弟子颠倒黑白,要找莫均游逐她出去。恰好我在,看过之后,原原本本的说了。因此,这番招云阁的当值弟子都遭了罚,莫均游也要罚她,但因死者为大,就先押后了。我也没去见她,是今日她突然找来,问我,今早为何起的格外晚。” 秦氏内门弟子,每三月会有一次内比,前十名每日清晨,要降下蜉蝣台在血雾上方冥想修行。秦紫凌自幼时起,便从未落后过,也十分坚持,从未有过缺漏。 因此,今早夏绯砸开她的门时,格外的吃惊。 “后来,她问我是不是有些心慌气闷。姑姥姥,还真的是,慌闷难受,我就只想睡觉,和她说话的时候,都是呵欠连天的。” 秦芾冷笑一声:“这之后,她就怂恿你,去找莫均游套话了?” 秦紫凌连连摇头:“预感不良,一开始的确是她觉察到。但宗门既然出事,我等作为宗门弟子,岂可坐视不理?她想去秋光淡看看,是我拦下了,怕,怕又惹您动怒。” 秦芾素来厌恶夏绯,诸人皆知。 秦芾哪里不知道夏绯耍了点小心眼,秦紫凌虽然不谙世事,但未必天真无知,只不过,事涉宗门,甘心情愿做了这块探路的小石头。 秦芾挥退秦紫凌,道:“宗门无事,你先回去吧,静心修行。姑姥姥回来了,你还是小孩子,专心修行要紧,不必操心。” 秦紫凌走出几步,即将踏上蜉蝣台,欲言又止的回过头来。 “姑姥姥……” 秦芾真是疼爱她,这种时候,依旧耐性:“怎么了?” 秦紫凌咬咬下唇:“若真是无事,姑姥姥为何不见夏绯?若是寻常,您势必要叫她来训丨诫一番。若是无事,为何……蜉蝣台已经不能出不落天了?您不记得了,今日是巡山日,要派一行弟子出峡谷巡视。但我来之前,夏绯就发觉,蜉蝣台已经出不去了。” “您不在宗门,莫均游又不见了,夏绯当心惹出乱子,在招云阁摆下了擂台,谁赢了她,才准出招云阁。” 秦芾衣袖一卷,三人一齐往招云阁。 夏绯握着剑柄,摇摇晃晃的站在擂台中央,对面的女子摔鞭袭来,她依旧未出剑。 第110章 可笑 秦芾冷眼看着, 看向半身染血的夏绯,眼中仍然有不加掩饰的厌恶。 霍晅打落那女子的鞭子, 随手一拂, 将夏绯给卷了过来。 夏绯一人力敌招云阁十余名弟子, 早就呈现弩末之势, 见到霍晅和秦芾双双归来, 终于放下心来, 昏睡过去。 秦芾看向场中弟子, 招云阁主持门中杂务,与夏绯同阶,修为都差不多。但十余名弟子, 竟然都被夏绯所败。她为求速战速决,下手并不手软,这些弟子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但并无性命之忧。 危势之下,辨明轻重, 又能杀伐决断, 下手更是果决, 更别提这娴熟的剑招…… 论起来, 她进入空镜墟不过短短数年,而真正在沈流静手下受教,更不超数月。更何况, 沈琅华一门心思全在霍晅身上, 也没有如何教导。 竟然就能有这样的剑势! 无论心性、修为、悟性, 都不知超过门中弟子多少。便连秦紫凌,也多般不及。 秦芾喝退众弟子,索性下令,一月之内众弟子闭关修行。 秦紫凌揽着夏绯,慢慢给她输入灵气,见她气息渐渐平缓,才松了口气。 秦芾的脸色,黑的简直跟锅底一般。 秦紫凌微微抿唇,忍不住道:“姑姥姥,您明知道,她是为了不落天才不顾生死摆下擂台,方才您怎么不出手救她?” 秦芾冷脸瞪着夏绯:“急什么?这不是有她师娘在?这可是她夫君几百年才收的一个宝贝徒儿,她哪舍得她伤到一点半点?这丫头心计百出,也就是看着唬人,吓唬吓唬你罢了,都是皮外伤,不过几日也休养好了。” 秦紫凌满面含泪,抬起眼来,泪珠儿一串一串的滚落,带着哭腔控诉:“姑姥姥……您怎么能这样无情?我知道,她母亲和妖修私奔,可是,可是她母亲临终前,把孩子托付给您,您是答应的啊!” 秦芾本就心绪不佳,可一见这丫头哭了,只得耐着性子哄她:“好了好了,我既然答应她母亲,收她回秦家,自然是肯接纳她了。小十九儿,别哭了,姑姥姥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乖一些,莫让剑尊看笑话,还以为我们秦家的小姑娘都是哭包呢。” 秦紫 分卷阅读1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59 凌这才收了泪光。 秦芾拿她没有半点法子,命她将夏绯带到秋光淡一旁的小竹楼歇息,还扔给她一卷心法打发时间,免得她胡思乱想。 偏偏这姑娘平素天真单纯,此时却不肯轻易被糊弄过去,锲而不舍的问: “姑姥姥,不落天真的无事吗?” 她不哭了,双颊犹湿,像晶莹的冰面上,划过了一道水痕。水洗过的双眸,映衬的是一个真实、毫无半点杂秽的世界。 秦芾心里涌过无数怜惜,冰冷的手指伸出,最后只虚虚的摸了摸她的头:“自然无事。便是有事,有姑姥姥和剑尊在此,也是无事。” 秦紫凌正色道:“若是有事,我不落天诸弟子,当与府仙共扛肩。” 秦芾怜爱的看着她盈润的眸子,笑道:“此时,还不用。你们还小,有此心便够了。但,合该是姑姥姥替你们遮风挡雨的时候。若等以后,姑姥姥不在了,你们也足够能支撑起不落天了。” 秦紫凌重重的点了点头,出去时,又转过脸来,朝她依依不舍的甜甜一笑。 秦芾心软成了水:“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我了。” 霍晅轻呵一声:“府仙的心眼,长的够偏。” 秦芾别过脸:“你门中,没这么喜欢你的小辈吧?” 霍晅定定瞧她一眼,一句话未说,秦芾便脸色苍白。 她怎么就忘了,还有一个宁愿为霍晅粉身碎骨、魂消破碎的桑茵? 这是她二人之间,生死都难消解的死结。 秦芾拔出炼心伞骨,打开秋光淡,二人进入正殿。因血池翻涌,秋光淡比以往还要炎热。 莫均游端坐在正中心,眉心一点红印,脚下是一道血红色的阵盘。 这便是封锁整个不落天的大阵。 莫均游镇守不落天,最要紧的任务,便是一旦血池生变,便开启封锁大阵。整个不落天,许进不许出。 秦芾看向莫均游,后者脸色苍白,眼中满是不忍。 “我曾说过,一旦血池生变,要将门中弟子,全部召回。为何没有门主令?” 莫均游顿了顿,呼出一口浊气:“都只是些孩子。或许……不会有事,若是机缘得当,兴许还会有一线生机。她们修为都不高,何必非要……” “只要她们有任何一个,入魔伤人,那不落天发生了什么,大家就都知道了。” 秦芾说完,亲自发出了门主令,将还在不落天外的门人悉数召回。 莫均游伸出颤抖的手,却终究没有阻拦。 秦芾别过头,冷声道:“你并非秦家人,我强求你在此百年,如今百年期限已到。你走吧。” 说完,将连心伞骨刺入阵眼,替代莫均游。 莫均游却不肯动,被秦芾拽着衣袖,强拉了下来。 秦芾冷冷道:“走吧。” 莫均游勾着腰身,慢吞吞走出殿外。 秦芾最后唤住他:“出去之后,隐姓埋名。余生,再不要提起不落天的任何事。” 莫均游讥讽一笑:“府仙的手段,难道没有在莫某身上下了禁制?若是此番……不落天当真覆灭,我再敢提起不落天,只怕就要当场爆裂而死。” 遑论他语气如何讥嘲,眼神如何讥讽,秦芾始终冷冷淡淡,声色不动。 秋光淡中,只剩下秦芾和霍晅二人。 秦芾挥开脚下的白玉石,露出透明的玉版,翻腾的血池,汩汩的涌浪…… “你看看,催命符来了。嘟嘟嘟,水开了!” 霍晅:…… …… 二人随意坐在台阶上,身后软塌空置,无人临幸。 霍晅淡淡道:“你曾告诉我,一旦血池失控,整个不落天都会坠入血池之中。血池封印不住,方圆百丈都会成为死地,成为和魔隙一样的魔气蔓延之地。” 秦芾冷哼一声:“你不是早就知道?血池本就是烛龙之血汇聚而成。当年秦家先祖和天道祖师们,看中此地天险,又借助原有的山水灵脉,才将血池封印住。若是血池魔气溢出,此地山水之势大变,到时候,就成了第二个魔隙。” 她又是一声冷笑:“我这儿和魔隙可不一样,魔隙山长水远,离各处灵脉都远的很。可不落天毗邻,就是剑尊您的晏极山。到时候,谁知道会不会殃及晏极的灵脉呢?” 秦芾得意洋洋的做了个总结:“所以,说来,这也不全算我的事情。我请剑尊舍弃一点小东西,帮一点小忙,也无可厚非。” 霍晅慢吞吞抬眼,目光掠过,突然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脑门。 秦芾呆了呆。 霍晅像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又酣畅淋漓的拍了两下:“你既然知道不全算你的事情,为何不敢公之于众?” 秦芾静默了许久许久。 “……我初初做了府仙,踌躇满怀,得意非凡,连走路都恨不得翘起尾巴。因没有尾巴,又实在得意,就每日换上好几身衣裳,得意的不得了。” 霍晅:“那是你本来就臭美!” 秦芾被她打断,方才蓄积的哀默,都散了一大半。 “哪有女孩儿不爱娇?” “你想,我怎么能不得意?我并非秦氏嫡系,姑姥姥并不喜我,她虽然对我并无不好,但眼神中的厌恶无法掩饰。门中亲族,也都知道我的身世,我生父如何不堪,以及……谈论起我的母亲,都是她如何的自甘堕落,为一男子,枉送性命。这样的我,偏偏是这一代中,血脉力量最强的一个,我自行领悟了灵犀箓,掌控了昭天尺,坐上了府仙之位。我该得意。” 自回到不落天,秦芾的眼里便一直蓄积着化不开的阴冷。 “直到姑姥姥油尽灯枯之前,才告诉我,秦家修的是个什么功法。灵犀箓,呵,这了不起的灵犀箓,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秦芾眼中满满的都是嘲讽:“秦家先祖自愿看守血池,带着秦家的第一代子弟。但此处的灵脉因为镇压血池,已经全数被破坏,留下来的秦家先祖,修行自然停滞。秦氏子弟也越发平庸,到后来,秦家先祖领悟了灵犀箓,哼,以血池之中烛龙的心头血。” “不落天跻身天道正派,可立足的根本,却是从血池中起。所以,秦家历任府仙,都是对血池感应最为敏锐之人担任。也唯有血脉天赋最强烈的人,才能真正修行灵犀箓。”秦芾说来,语气是最淡的,可话语中的嘲讽是最深的。 “霍羲渊,你一脸不屑,自然是不在乎,灵犀箓的来源是何处。你本也不在意什么灵魔之别,追剿魔门只因为他们的修行手段夺人生机,为世不容。其他的妖修、尸道,你都一视同仁。可你哪里知道,一旦血池浪起,封印封不住血池,那么,秦氏弟子,这不落天中诸多秦氏弟子,都将激发魔性,只余下杀戮本能。” 秦芾定定看着玉阶下的血池,眼中的血浪明灭 分卷阅读15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60 不定,声音越发嘲弄:“因为,我亲眼见到姑姥姥,是如何被魔性控制,狂性大发,杀了数名亲信弟子,最后她趁着还有丁点意识,悔恨之中,兵解而亡。” 那血雨,铺满了秋光淡。 从此,秦芾眼中的秋光淡,再无碧玉阶、雕白栏,只有一片细碎的血肉之红。 “她临死之前,眸中藏满了恨。最后想留下的话语,大概是想让不落天、让秦氏能摆脱这命运。可最后留给我的只有一句话,守住不落天百世尊荣。” 秦芾嘲讽的笑:“我当时不屑一顾,可到最后,也为了这可笑的百世尊荣,作下了最不愿为之事。晅……羲渊,往日之事,最是我错。” 她早知错。 偏偏她的知错,在霍晅眼中也是不值一提。 第111章 无方琉璃 霍晅冷淡淡, 但也并不在意,轻描淡写:“你若真的知错, 又叫我来做什么?” 秦芾一时语塞, 无言以对。 霍晅道:“无论当时你如何纠结, 还是会选择这么做。就像现在, 你依然想要我来镇压血池一样。” 秦芾静静的看着她, 自嘲一笑:“当身在局中, 固然初时觉得可笑, 可终有一日,也变成了可悲的枷锁。这枷锁是秦家世代府仙的,我做了府仙, 也成了我的。无论我起初如何不堪,如何的坚定,绝不会被这枷锁所困窘,但我做了府仙。” “霍羲渊,你永不会相信, 我听了姑姥姥的话, 想的是, 若终有这一日, 就让我和秦氏一起覆葬在血池之中。” “可这件事来的太迟了,迟到,我已经成了一个合格的府仙。秦氏的尊荣就是我的尊荣, 秦氏的名誉就是我毕生拥护。我曾经有多不屑, 到后来, 就有多看重。” “我对你不住。但你说的没错,我永不知错。” 霍晅顿觉无奈,深深看她一眼,想说什么,又觉,说什么都是徒劳。 “说到底,不是你后来变了,而是你从一开始,就是最合适的府仙。骨子里,流的就是秦氏的血,破釜沉舟,无妄匹夫的孤勇。” 秦芾顿时反驳:“胡说,我一开始,不是这样想的,我从来没想过,用你来镇血池……秦氏向来对我不好,我为何要将不落天的尊荣放在第一位?” 霍晅冷冷的瞥她一眼:“既然没有,那你起初知道了血池之危,为何没有想过求助问心令令主,为何没有想过知会天道各门?不落天若陷入血池之中,此处就将成为第二个魔气浓厚的魔隙!你是知道的!即便你当时没有求助天道,后来呢?你结识了我,结识了佛门若存金仙,为何仍然只字不提?” 秦芾再一次无言以对。 霍晅总是如此,深知她心,唯有她,能一针见血的戳中她的心,叫她无处可藏。 霍晅叹息一声:“你瞧,我早说过,你天生就是秦家人。你那姑姥姥,从来没有看走眼。” 秦芾最后一次无言以对。 二人默然,坐在台阶上。 秦芾无精打采的靠在冰冷的石阶上,问:“你看,我们像不像两条落败的丧家之犬?” “那是你。我可不是。” 秦芾轻笑出声:“第一次见你,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你答我的第一句话,也是如此。” 那时,霍晅结丹不久,出外游历,到大洲西海深处一荒岛之上,找到了罕有的五阶灵兽无方琉璃。这无方琉璃四处游走,并且本身没有一丝气息,色泽会随着四周景物变化,寻常时,拟山成山,拟水成水。 只有每隔百年,将内丹吐出体外吸收月华时,会露出本形。当时思云树病重,琉璃内丹能缓解他的痛苦。霍晅意外见到无方琉璃的踪迹,自然是喜不自胜。 那时,她都没想过,自己还不是这五阶灵兽的对手。凭着一腔欢喜,就杀进了无方寿的老巢。 然后,见到了一个,被无方琉璃兽困在老巢中的倒霉蛋儿秦芾。 再然后,倒霉蛋儿变成了一对。 两个刚结丹的小姑娘,被愤怒的无方撵进了洞穴深处,差不点儿就偷丹不成,反而成了无方兽的晚餐。 霍晅掏了一把中品灵符,才炸开了一个小洞,二人滚进洞里,接着复杂的山洞形势,好容易暂时甩脱了琉璃兽。 秦芾嗑了一把补灵丹,气喘呼呼的自言自语:“真是要命,要让人知道,我偷丹不成,反而差点被灵兽吃了,真是丢脸死了。” 两个人滚成一团,衣裳破了,头发乱了,一脸的灰尘,秦芾哈哈大笑,指着她鼻子笑的接不上气儿:“你看,我们两像不像两条落败的丧家之犬?” 霍晅鄙夷道:“那是你。我可不是。” 秦芾不服气瞪她:“你还不是被无方琉璃兽给撵到了洞里?你要是不怕,你正面和它干呀!刚才它甩尾的那一下,要不是我用昭天尺替你挡了一下,你能躲得过去吗?” 秦芾嫌弃的摸出昭天尺,莹绿透亮的骨尺上,都沾上了霍晅的血迹。 她正要拭去,霍晅忽而凝神,眉峰一挑,昭天尺猛地绽出了三尺幽光。 秦芾“哗啦”一声,把命根子一样的骨尺给摔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幽幽的开口问:“方才,是你催动了证灵?” 她结丹之后,姑姥姥才肯将昭天尺给她摸了一摸,才肯告诉她如何催动证灵。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 秦芾这才细看了一眼,但见她手持青绿柳枝,随手一握,如捏着一根拐杖,并不似寻常握剑的姿势。剑势起时,才改换手势,寻常时看来,甚是平平无奇。 此时乱发之下,双眸微微垂落,更是没有半点犀利神采,锋芒内敛,丝毫不肯显露。 秦芾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光是这一点,她就不如这丫头远矣。 她以前不懂,为何姑姥姥总是说她急功近利、锋芒毕露,还总是沾沾自喜,自己是不落天小辈之中,修行最为进益的一个。这次终于得了姑姥姥认可,得了昭天尺,她也是洋洋自得。 可见了这丫头,她才明白,什么是姑姥姥所说的,灵光内敛,声色不露,神采岿然。 霍晅收了神识,轻飘飘的拍了拍手:“对不住,一时好奇。秦仙子莫怪。” 她如此称呼,自然是认出了她出自不落天。 秦芾却还一头雾水,哪儿能看出她是谁啊?可丢了什么,不能丢了场面,于是绞尽脑汁想了想,若是猜错了,难免丢人。可若是说一个同辈之中身份最厉害的,虽然错了丢人,但她身份不如那人,势必也会有些黯然。 于是,秦芾这傻丫头,咬咬牙,开口了:“看这位仙子剑法卓绝,神莹内敛,想必,一定是晏极山蘅仙老祖尊驾座下爱徒羲渊仙子?” 她都做好了表情,这丫头说不是,她 分卷阅读16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61 便一脸遗憾的认错,务必要让她看清,她脸上的遗憾和同情之色——你瞧瞧你,剑法再厉害,身份还不是不如我? 哪知道,霍晅淡淡的一瞥,转过脸去,还轻轻的“嗯”了一声。 秦芾一口气憋在心口,好大一会儿才秃噜出两字儿:“呵,呵。” 霍晅轻呵一声,似笑非笑:“干什么皮笑肉不笑的?若说,你一个不落天的无名子弟被无方琉璃撵进来,是丢人,再加上我堂堂晏极的天剑传人,还能被这么一直五阶灵兽给奈何了。那就不叫丢人,丢人的也不是你我,而是整个天道正宗!呵,所以,败家之犬也只有你。” 不落天的无名子弟秦芾:…… …… 她梗了半天,差点没被霍晅给噎死,可自己又实在无法,只好压下脾性舔着脸问:“那羲渊道友有何良计?” “良计没有。良机还是有的。何况,这无方琉璃兽,我若硬扛,也不是打不过。”霍晅道。 秦芾隐秘的翻了个白眼:“那你方才为何不动手?” 霍晅将柳枝立于石上,念念有词,很快,就见这柳枝在石头上,发出了嫩芽,底下生出了白白胖胖的根须。 秦芾瞪大了眼睛:“你是木灵根?” 可她也从未见过,木灵根能让已经枯死的草木复苏。 霍晅此时才不过结丹,勉力让柳枝扎根,已经耗费不少灵气,便松开手,让它自行生长。这柳枝过了片刻,竟然真的将根须扎进了石头里。 秦芾看的目瞪口呆,方觉姑姥姥说的极对。她虽有几分天赋,可向来把眼光放在与同门争一时长短上,不利修行。 这一回出来,果然是长了见识。 霍晅这才回答她的话:“你问我方才为何不动手,我问你,你为何找这无方琉璃的麻烦?” 秦芾道:“我想要它的皮子,做结丹法宝的……反正就是有用,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还是抓紧时间逃命吧!” 霍晅蹭了蹭下巴:“你要皮子,也好,我要内丹。你现在知道,为何我方才不动手了?你我若是硬杀它,也成,可势必耗尽灵气。这时候,内丹并不在无方琉璃体内,而无方琉璃兽本体一旦死去,内丹就会不受控制的散出五彩莹华,到时候,就算路边的阿猫阿狗,也能捡了这个大便宜了。” “这倒不错。”秦芾赶忙问,“那现在怎么办?” 霍晅道:“方才,琉璃兽也不是不追我们,而是,每晚它都要回到藏内丹之处,和内丹一起吸收月华。时辰到了,它才不得不放弃我们,去找内丹。我们现在,当然是去找内丹。” 秦芾急了:“可我们怎么知道,内丹在哪里呢?” 霍晅无奈的道:“不落天的金丹弟子……难道都不知道用神识打个记号吗?” 秦芾羞红了脸,喏喏一笑:“方才被无方兽追的跟狗一样,你还惦记人家的金丹啊?我就光想着逃命了。” 霍晅一本正经:“你知道,我们修真,要有做贼的觉悟。” 秦芾:…… …… 她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到底,碰见了一个什么人?这晏极山名师手底下出的高徒,连见识都,都这么独特的吗? 第112章 斩琉璃 秦芾心说, 你才是贼,你晏极山一大家子贼。 偏偏, 霍晅这厮非凡生的貌美, 天赋绝佳, 就连口舌, 也非常人能比, 但凡愿意和人辩一辩, 那都是牙尖嘴利, 非说的人心服口服。 她道:“大惊小怪。我等修真,以凡人之躯,与天争命, 夺的是天地灵气,争的是天地之寿,本就是个蟊贼。只不过,我们偷的是天地造化,求的是长生。而此时, 咱们要偷这无方兽的内丹, 偷它的皮毛, 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岂不是个小贼?” 觊觎无方兽皮毛的小贼秦芾,被说的心服口服,无言以对。 她每每碰见霍晅, 似乎总有被她说的目瞪口呆。只不过, 那桩事过后, 霍晅便不爱搭理她了。 二人贼在山洞里,听的一声脆响,那柳树终于扎根下去,把坚硬的岩石都扎穿一个大洞。其下,正是原先无方兽藏身的通道。 秦芾惊讶不已:“这下面居然是一个山洞。你是怎么知道的?” 霍晅无奈的看她:“你方才逃命的时候,就不觉得跑进这条山道以后,声音格外不同了吗?就是因为地下中空,才有这样的响声。”末了,她同情的问,“小姑娘,你这是第一次出来历练吧?” 秦芾老脸一红。她还是知道的,晏极这位声名大躁的羲渊道友,比她小上许多呢。即便她想不知道也不成,她结丹时,天现龙象,沾沾自喜时,姑姥姥就曾经敲打她,晏极霍晅比她还要早结丹数十年,并且,结丹时万剑齐鸣。 这分明就是天剑欲动。 比较起来,她那龙象又算得了什么? 秦芾红了红脸:“的确是第一次出门……” 霍晅于是换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神色,大概是钦佩,又像是讽笑:“怪不得世人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呵,果不其然。第一次出门,就敢单挑五阶灵兽无方琉璃?” 秦芾连耳朵脖子都红了:“我心里想着本命法宝,实在没能经得住诱惑。毕竟……无方琉璃兽可遇不可求。” “富贵险中求嘛。这个理儿连凡俗之人都明白,更何况你我修真之人?”霍晅收了那点讥嘲,漫不经心的换了正色,恰到好处的鼓励和忽略。 她本就是这样,只要愿意,不论什么事,绝不会让人觉得难堪。 秦芾忆起往事,悠悠的吐出一口气。 她毕生之幸,就是结识了她。可最后,也是她先放弃了。 二人进了地道,秦芾跟在霍晅身后,意外的发现身后又跟进来一个人。这人手中拿着一柄木剑,虎视眈眈的跟在她身后,只是看起来略有些呆板,眼珠偶尔轮转一下,显得滑稽又可笑。 秦芾冷不丁察觉,被吓了一跳。 霍晅笑了笑:“这只是个木傀儡。跟在你身后。不过,我修为低,这木傀儡没什么作用。你可要机警些。能不能拿到无方兽那晶莹剔透的皮囊炼制法宝,可全看你自己。” 秦芾已经全将她视为主心骨,重重的点了点头。 二人在狭窄的山洞里穿行,大概爬过了半座山,突然眼前幽幽一亮,山洞外的明光将洞口的茅草照的分毫毕现。 这样好的月色。 叫人难忍心中的贪得。 秦芾一瞬间就落出了泪,几乎要放弃斩杀无方兽的念头,浑身懒洋洋的,没有一丝斗志。 霍晅伸出手,在她柔嫩嫩的胳膊上,狠劲拧了两个圈。 这种“泼妇”手段,反正是管用的要命。秦芾从惑神中惊醒,疼的龇牙咧嘴,恨不得在石头上猛撞几下,以 分卷阅读16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2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62 疼止疼。 霍晅毫无歉意:“对不住。你定力也太差了。” 秦芾被人拧红了一块肉,还得忍气吞声的道谢。 霍晅道:“无方兽在吞吐月华时,便会迷幻住靠近自己的活物,就像你刚才这样,懒洋洋的,恨不得睡在这里。真要睡过去,可就醒不过来了。会在梦境里,困到死。这家伙你别看它长的好看无害,实则心狠手辣,自己存活的地方,方圆十余里,都没什么活物。” 她抬头看看月色:“哎,这样好的月色,真叫人可惜。杀兽越货嘛,我还是喜欢月黑风高。不过,做人嘛,也不能挑剔这么多。偶尔也要将就一下的。你说对吗?” 秦芾:“…… ……” 她憋了半天:“你们晏极,是不是天赋越高,废话越多。” 霍晅竟然还很严肃的回答了她这个问题:“自然不是。不过我自幼跟着我师尊,我师尊是个话篓子。我小时候也不爱说话,可有一段时日,我跟着云师兄,云师兄老不爱说话,我说一天,他也不会说一句。从云师兄那里出来以后,可把我憋坏了!那段时间,就连山里的鸟儿都烦我了,嫌我话多。” 秦芾想,她真好,她真羡慕。 月华越来越盛,霍晅口中念念有词,神色格外专注。她这样的神气,叫人看一眼一生都忘不了。 她念的非常之快,秦芾只能隐约听出是春生和化雨,还有许多口诀糅杂在一处,四周的气息,却稳稳的,尚且没有一丝变化。 秦芾不敢打断她,总觉得从她身上,看到自己师尊的影子,怪厉害,怪怕人的。只是小小声嘀咕:“要是化雨,这月亮就没了,无方兽还不和我们拼命?” 霍晅淡淡的瞥她一眼,口中法诀不断,神色镇定自若,岿然不动。这一眼过后,突然收了声,而四周气息疯狂的流涌起来。 大雨倾盆而下。 也不知道她怎么办到的,那内丹还带着五彩莹华,在大雨中,“咻”的一声就飞到了这边。 内丹直冲秦芾飞来,她一激灵,伸手抓住,转身就往山洞里跑!身后的无方兽怒吼一声,毒液直冲而来。木傀儡一直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挡了这么一下,刺啦一声,瞬间就化成了脓水。 秦芾连滚带爬,也顾不得什么兽皮了,突然身后一暗,她浑身冒汗,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 霍晅在外面,堵住了洞口。 秦芾手脚都是冷冰冰的,在腰间一摸,果然,昭天尺也不见了。 她恍恍惚惚的,似乎傻了,在原地停了好大一会儿,外面什么情形,全都不知。最后,疯了一样,爬到被封死的洞口,可仍旧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昭天尺和她的联系越来越弱,终于彻底断开。 秦芾脑中一片空白,却又很清楚的知道,这是霍晅撑不住了,终于动用了她的昭天尺。 她被闷在洞中,什么也做不了。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手中的内丹光芒淡了许多,她终于松了口气。 眼前冒出一点绿意,霍晅故技重施,用柳枝扎穿了被埋住的洞穴。 秦芾不知心里想的什么,踉踉跄跄的爬出了石洞。 霍晅坐在被齐齐斩断的草阴上,茅草折断了一地,铺散在她脚下。她笑盈盈的,朝她望来,手中是一张完整无缺的琉璃画皮。 这小家伙一旦死去,就会自动剥下这张琉璃皮。 秦芾满腹酸胀,没有一点喜气。 霍晅一挑眉:“小姑娘,一手交皮,一手交丹。” 秦芾走过来,木然的和她换了。霍晅将内丹在衣袖上擦了擦,又看了好几眼,这才宝贝的放进玉盒妥善保存。 秦芾这才发觉,她衣裳换了。袖口的紫竹纹,变成了流云纹。 她穿的,根本不是方才那件紫衣。 昭天尺的联系终于又回来了。 霍晅没事儿一样,把昭天尺递给她,轻描淡写的好像提溜着什么无用之物。 “方才情急,借用了。莫怪。” 她身上的血腥气越来越重。 秦芾顿了顿,轻声问:“不是说好,你我一起动手,并肩作战,杀了这无方兽?” 霍晅看她不肯接过骨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秦芾好像生气了。 她绞尽脑汁的思虑了良久,怎么才能让她消气,最后竟然学着油嘴滑舌的男子,哄道: “姑娘仙姿玉容,风华绝代,我怎么舍得你面对这么丑陋的怪物?真真叫人想想就要心疼……” 秦芾满肚子气都被戳破了,一时哭笑不得,恨不得指着无方琉璃晶莹剔透的皮子问她——这么莹彩透亮的琉璃兽,哪里丑陋了? 她素来愚勇,一意孤行,秦芾拿她哪有半点办法? 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这之后,二人便时常相邀一同出外游历。 软糯的秦芾也终于被霍晅带的,皮糙肉厚,脸皮尤其厚。 最后,不落天血池翻涌,秦芾骗了她来,擅自借用她的百年运道镇压血池。 霍晅得知后,当时并未发作。 可谁知,她已经动怒。坚持不肯让秦芾与她同行,出了不落天没多远,在青州出了事。 本来,不过是个不长眼的魔修,在青州犯案,还撞到了霍晅头上。该是这魔修倒霉。 这原本也不过是一桩不大的小事,就连霍晅自己也没放在心上。顺手就能解决的。 可她才丢了福缘,这魔修虽然死了,她却被法宝伤及识海,最后竟然差点走火入魔,道心损毁。是她的大徒儿桑茵寻来,拼着丢了肉身,拼着差点魂飞魄散,才将她拉了回来。 最后,伤重的霍晅带着桑茵残损的魂魄回了晏极山。 第113章 活祭 霍晅眯了眯眼, 眉宇间露出一点不可和缓的锋芒:“当时我灵力大损,桑茵那点残魂又几乎散了, 我用尽全力护着, 连一朵云都捏不出来, 最后, 实在无法, 只好将他的魂魄, 按进了旁边的一头驴子体内。” 那夜下了大雨, 霍晅再坚持不住,捏着衣袖里一团微弱的魂火从云头滚落——她几时又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连云都捏不住了呢? 更别提防护阵了, 她师徒两个落汤鸡一样狼狈的,摔进了凡尘一户人家的驴篷里。 驴子生病,横卧在地,残喘将死。 霍晅艰难的做了抉择,将桑茵的魂魄按进了刚死的驴子体内。 他魂火已经很微弱, 她又才丢了福运, 可以说, 正是走背运的时候, 哪怕喝口水都能塞牙。若是强撑着回到晏极,一定能有办法替他重铸肉身。 可他实在等不了了。 这是凡俗一头最为普通的驴子,年纪也已经很大。更要命的是, 残魂一进去, 就很快的融合在一处。 霍晅牵着老驴, 顶着满头泥水,一步一步爬上晏极 分卷阅读16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3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63 山阶。她闹了脾气,不肯叫人帮,师尊也动怒,不许人理会她。 她当时真以为,再过几日,就要亲手给驴子桑茵送终了。 意料不到的是,一回到晏极,桑茵的魂魄便自行开始修复,速度也极快。最后,真的凭着一头驴子的肉身,重新修了天道。 可她每次一看见桑茵,想起他现在的本体,就是凡俗一头驴子,心里就格外的不得劲。 秦芾终究无言以对。 她曾经有多看重霍晅,后来的行径,就有多可笑。说到底,也不过是落了俗套,利用了霍晅的情意。 若是别人,不会任由她。若是别人,她也不敢。若是别人,也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霍晅伤好之后,安顿好闭关苦修的桑茵,一柄剑挑了秋光淡。 秦芾唯恐她上门问罪,强词夺理的狡辩,霍晅也不和她多言,天剑出手,先将她打服了,最后,划下了一条道来。 百年内,霍晅不动用天剑,秦芾困守秋光淡,不可出。 秦芾自知理亏,她没将福运的事情捅出去,揭穿血池之事,已是大幸。虽然秋光淡炎热无比,也只能认了。 霍晅起身,立在琉璃玉阶之上,负手低眉,淡淡冷笑:“你再找我来,难不成,还想再借我一次福运?上次是百年,这次呢?这血池魔气愈重,你真以为,凭我个人的福运还能支撑吗?” 从霍晅提起当年福运之事,秦芾就没敢正眼看过她。她固然欺人,可最难自欺。 秦芾道:“当年你肯罢手,难道不正是是因为,血池并非我不落天一家之事?你要记得,血池若当真颠覆,晏极和空镜墟离的最近。何况,你肯跟我回来,不正是默许?” 霍晅恨铁不成钢的望了她一眼。 秦芾心里毛毛的,有些发跳,好像又回到了初见的那个山洞,她什么都不懂,每每霍晅略带取笑的教她那些“常识”。 有些难堪,可又有些难得的昕悦和温暖。 霍晅轻哼一声:“你这么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你也说,血池非你不落天一家之事,我会任由你这么胡闹?” 秦芾脸色刚一变,霍晅便淡淡道:“你放心,我知道你死要面子。我自己查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秦芾垂下脸,仍旧不敢看她。 霍晅不理会她神色,径自言道:“从踏进不落天,我就告诉你,你的打算要落空了。” 秦芾顿时涌出极不好的预感:“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晅道:“此时此刻,最大的问题,并非我愿不愿意。而是,原先封印血池的阵法,已经全数崩坏,不论你拿谁来做祭,血池也只能平静一时……” 话音未落,琉璃玉阶之下,翻涌的血池突然平静了下来。 秦芾:“怎么回事?难道,封阵无事?” 霍晅看向如一面金镜子一样的宁静的血池,看向秦芾,眼中唯有冷光。 秦芾慢慢起身,脸色煞白。 脚下,艳红色的阵符突然冒出,不断的变换游走。 血池中心,突然冒出一缕淡青色的衣帛,眨眼间就被血池吞噬,化作了虚无。一团莹绿色的魂光挣扎着往上窜动,同样,一息之间,隐没在血池之中。 阵符停住,不再动了。 血池更静了。 仿佛今日的暴动,从未有过。 秦芾瘫倒在地,嘴角嗫嚅,喃喃却无声:“是谁?是谁?” 眼角泪流,这答案,她自己最清楚不过。 能够作为祭品,将封阵再次补全的,除了手持天剑的霍晅的福运,还有…… 作为和血池紧密联系的,与血池魔气有最强感应的秦氏后人。 不知是谁,奋不顾身,一缕仙魂,幽幽断绝。 秦芾茫然的看向霍晅。后者无奈的闭了闭眼:“秦芾,你身为府仙,难道不知道,这祭品是谁?” 秦芾自然知道。 正是因为她深知道,所以,她自小,秦芾就对她格外不同一些。 说来可笑,她对她的疼爱怜惜,最终都带着这样一个可怕的目的,可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她才真正意识到,秦家的坚持、秦家的尊荣,在人命面前,是多么的可笑。 还不等她理清心头的乱麻,血池猛然间又动了! 这次的作乱,更为猛烈! 阵符越来越红,泛出鲜血一样的颜色的,突然之间,灵气消散,阵符也变成了黑色,再无一丝效力。 秦芾木然瘫坐在了阵法中心。 霍晅说的没错。秦氏当年汇聚天道之力,镇压血池的大阵,已经彻底无用了。 这孩子,以身投魔池,却只换来了,不到数十息的宁静。 接着迎来的,是大阵的彻底损毁,还有……她白白的牺牲。 秦芾倒抽一口冷气,手无意识的抓了抓,恰好握住霍晅的剑柄。 “你随我来,是不是早就有了解决之法?是!我知道是!你固然怪我,怨我,可你没有把这桩事公诸天下,你始终心软。我,我不怕不落天从此消失,可不能是此刻!晅儿!我不能让这个孩子,白白的死了!” 霍晅叹了口气,手中剑出,三千霜华的冷光,在山涧之间,像横跨天际的一道冷冽白虹。 血池像是突然怕了,猛地收回了张牙舞爪的血浪。 霍晅从怀中取出十余张阵图,尽数铺列在琉璃玉阶上。秦芾即刻祭出炼心伞,为霍晅掠阵。 这阵法广阔,凭霍晅一人布阵,已经十分勉强,秦芾心绪不宁,她一人守阵,也有些勉强。 霍晅正要让她将秦氏金丹以上的弟子唤进来守阵,便见殿门打开,莫均游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 “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的。倒不如,和不落天一起埋了更好。”莫均游说完,站在秦芾对面,和她一起掠阵。“那孩子,应了自己的命了。你,你也无须太过自责。” 秦芾垂下眼帘,哀痛却又冷笑:“那不是她的命。是我划给她的命。” 若不是她坚持不肯求助天道,那孩子原本不必这样无谓的去死。 刹那间,秋光淡里剑气纵横,大开大合,殿内都被剑光照的雪亮,连一丝杂色都看不见了——眼前、心里,唯有这一片白茫茫的纯净剑气。 霍晅已经开始布阵。 秦芾和莫均游急忙收敛心神,一心一意的守阵。 霍晅带来的阵图,一共一十一张,铺陈在地之后,自动首尾衔接,联合成一个完整的法阵。 秦芾只能隐约分辨出自己脚下的,是万丈光。这阵法是霍晅年幼时自创,专为诛邪,到如今几经改良。但秦芾从来不知道,这阵法还能用来封印血池。 正疑惑间,一缕血浪冲涌而起,几乎就要冲到玉阶之下。 此时,灵光大作,这缕血浪,竟然被万丈光生生的斩断,其中蕴含的魔气,也被净化了。 分卷阅读16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4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64 秦芾直愣愣的看着。 此刻,才明白霍晅当初说的,这万丈光,专为诛邪,是何意。 她想做的事情,果真没有做不成的。年幼时,能凭着一腔热血,自创万丈光。如今,也能固守对曾经的朋友的承诺,一个人布下这样的大阵。 血浪不断的撞击着万丈光,都被雷光和剑气阻隔在玉阶之下。 阵符终于全都篆刻在玉阶之上,一个个蕴满灵气的符文如流水一般轻盈,却又杀气腾腾。 霍晅收了灵气,沉沉的提起剑,剑光无声,可却又叫人真切的听见一声咆哮。剑光过后,躁动的血池彻底的安静下来,甚至比数年前,还要宁和了许多。 不落天出口,峡谷如一线。 秦芾亲送莫均游出来:“当真要走?” 莫均游道:“说走,自然不舍。我在此间百年,这些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秦芾:“你打算去何处?” 莫均游思虑良久:“也无去处。也俱是去处。莫家是不必去了,待日后,再回不落天吧。这世上,也唯有此处,能再将我束缚。” 秦芾回到秋光淡,一脚踹开了正殿大门。 血池虽然镇压下去,但秋光淡依旧炎热,如烈火烹鼎。 夏绯已在火热之中,跪了数个时辰。 第114章 府仙 夏绯挺直了脊梁, 双颊被热浪蒸的酡红,但神色自若, 没有一丝颓然之色。 秦芾蹲下, 坐在她面前的玉阶上, 和她四目相对。 夏绯先避开了。 秦芾道:“秦家这一代, 你天赋最高了。不, 应当说, 从此以后, 便是你天赋最高了。小十九,已经没了。” 夏绯刚要开口,就觉热浪逼人, 咽喉都几乎要被热气灼伤,可声音沙哑,语气却一点不变。 她平平道:“府仙错了,我姓夏。” 秦芾颔首:“不错。之前你姓夏,今后你也姓夏。可从今日起, 你就是不落天秦氏的人。管你爱姓什么, 但不落天和秦氏, 你都逃不开了。” 夏绯跪的端正, 黑亮的眼睛瞪圆了,直直的看向秦芾:“府仙罚我跪在此处数个时辰,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 夏绯锋芒毕露, 秦芾只是懒洋洋的一掀眼皮:“这不是你求来的吗?” 她伸手一指, 透过脚下的琉璃玉阶, 底下的血雾清晰可见,但血池已经完全被封印,看不出半点了。 “你看,当日血池沸腾,我打开你脚下的白玉石,透过琉璃玉阶,亲眼看见那孩子的魂魄,眨眼之间,就被血池吞没。夏绯,你告诉我,她是怎么知道,血池的事情?又是怎么知道……她可以封印血池?” 夏绯语气硬邦邦的:“府仙说的什么,我全不知。何况,府仙所说的秦家、不落天,哪怕是您自以为尊崇的府仙之位,我也毫不稀罕!” “何必嘴硬?”秦芾道。“你或许当真不稀罕秦氏,也不稀罕不落天,当然,也更不稀罕做什么府仙。可要是能做了府仙,让以往都针对你的人,刮目相看,也未尝不可。你母亲给你取名,不生,却偏偏还要让你冠了你父亲的姓。她总是这样,行为荒诞,莽莽撞撞,从来没有一刻清醒。” 夏绯挺立的脊梁,终于晃了晃。 “从小我就知道,人心实在复杂。”她这糊涂的生母,疼过她,把她护在怀里哄过亲过,也发过狠,用手腕粗的木棍抽打过。 “她送我回来时,秋光淡恰是最炎热的一天。您也让她在秋光淡跪了小半日。她连一刻都不愿意回想起自己糊涂的一生,可一跪在这里,就不由的回想。最后她闹起来,拿秦氏家规逼着你收留我。你还没开口,她就一股脑跳下了蜉蝣台,扎进了血池里。” 秦芾震惊的看向夏绯。 夏绯目光冰冷,却不受控制的流下眼泪:“自然,她跳下去,连一点浪花都激不起来。” 秦芾慢慢道:“那天,你病了,我喂你吃了药,你应当睡熟了。” 夏绯悠悠的叹了口气:“是很困,很难受,可我不敢睡。她还没睡呢,我要是敢自己睡的这么安逸,她要么扯着我的头发拽起来,要么用发簪狠狠的扎我。可,有时候,她对我也是很好很好的。” 秦芾心念骤转,已起了杀心,咄咄发问:“所以,你逼死小十九,就是为了报复我?” 她但凡敢说是,秦芾下手必不容情。 夏绯看她,盈盈目光中,暗含孺慕:“她跳下蜉蝣台,你自然就收下了我。当然,我知道,她不这么做,你也会收容我。毕竟是秦氏血脉,你那时候,满脑子都是秦氏,也不会忍心,让我这样一个有妖修血脉的孩子四处流亡。毕竟,呵,若不落天再不收容我,我不知会流落到哪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这么大。” 夏绯接着道:“当时秋光淡里夕阳坠落,你叫人带我过来,是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嫌弃,就当我是个小麻烦。最后,你看着火烧一样的晚霞,随口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夏绯。然后,就叫人带我下去了。我走的时候,听见你小声说,绯颊粉面,天真烂漫。” 自此后,秦芾性子越来越差,脾气越来越坏,再没叫过夏绯这名字,总是夏不生夏不生的叫。可夏绯却牢牢的记得,她说过的,天真烂漫这四个字。 这之后,秦芾借口让夏绯陪着秦碧游前往空镜墟修行,彻底把夏绯甩出了不落天。 从始至终,秦芾也没有教过夏绯,修习不落天的功法。 “你自然厌恶我,但也给我许多许多的温柔。立身之所,不落天的庇佑,还有一条……秦家子弟都没有的坦荡光明的大道。” 秦芾悠悠的叹了口气。 夏绯道:“是我辜负了姑姥姥。我偷学了秦家的功法,昨日我回来,便觉得心血翻涌,十分不对劲。后来,我和秦紫凌在蜉蝣台,打开了秘阁,找到了秦家族谱。我还记得母亲跳下去时,血雾突然凝合,族谱之上,又有秦家祖辈,是如何利用血池中烛龙的心头血顿悟了灵犀箓,再加上族谱之上语焉不详的封印之法。我和秦紫凌都不傻,看过数百年那些早逝的先辈,也就明白了。” 秦芾微微启唇,却说不出话来。 这么要紧的东西,当然不会放在秦氏子弟都能进的蜉蝣台,秘阁的阵法也不会这么容易打开。之所以这么容易,是因为,这些东西,当“迫不得已”时,这些东西,就是要让小十九看见的。 她最疼爱小十九,不过因为这孩子自小血脉天赋最强,迟早有一日,会被她活生生逼下血池。 不到这一刻,都不敢想,她的心有多肮脏。 夏绯也不再说了。秦芾曾给过她温柔,不拆穿,不说破,不诘问,也是她给秦芾的、最后的温软。 秦芾幽幽的道:“你终究和 分卷阅读16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5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65 我一样,要走上这条路。不被人认可,却要一辈子背着这个枷锁。哈哈哈,顶立起不落天的门户,所有人都说,我一个私生之女,血脉不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做了不落天的府仙!可谁问过我,愿意吗!” 夏绯义无反顾的抬头:“姑姥姥,若终究是我,我愿意。我愿在此立誓,今后,绝不会再有秦氏子弟跳入血池,奉为生祭。” 秦芾吐出一口浊气:“你和我大概不同。只是你要记得,我起初作为府仙时,也是如你这般,言之凿凿,心意坚定。” 秦芾取出昭天尺,胡乱扔在她脚下的石阶上,衣袖一拂,将白玉石板重新封好,便走出了秋光淡。 霍晅正在殿外,浮游石等在一旁,顽皮的摇来晃去,已等了许久。 秦芾一声不吭的跳上了蜉蝣台。 霍晅站在前头,看出口越来越近,突然回首,问:“你想好了?” 秦芾轻应一声:“秦家的错处,总要人承担。固然,先祖错了,可一代又一代下来,没有谁是清白的。都是错。那个孩子的死,难道还不足以让我清醒吗?” 霍晅冷哼一声:“果真是自家的孩子,你才知道疼惜。当年桑茵差点魂消破碎,我打上不落天时,你可还嘴硬的很。” 秦芾深觉悔恨,此时方知,大错铸成时,连一句“我错了”,都是说不出口的。 “你那徒儿桑茵……他当年附着的,是一头普通的老驴,并且,肉丨身早就已经油尽灯枯。可他魂魄附体之后,老驴却又活了过来。据你所说,你尚未布阵养魂,魂魄与那头驴子,就已经融合了,是吗?霍羲渊,你总不能告诉我,你当真从没怀疑过你这徒儿的来历?天资不凡,又恰恰被你一眼看中,收作首徒……” 霍晅:“我的徒儿,是人是鬼是妖,还是别的什么,都没什么干系。” 早在当年,霍晅便请若存金仙为桑茵占过一卦,来处一片混沌,去处布满迷雾,什么都看不清。算出最明确的一点,就是桑茵曾和空镜墟的沈琅华有因果。 不过,彼时,霍晅最烦的就是青莒峰上无尘月,谢绝若存好意,坚决不再打听了。 秦芾问:“不知琅华峰主去了何处。还没有回应吗?” 霍晅收回了整整一十八道阵灵,摇了摇头。 “血池被重新封印之后,阵灵才有回应。我已经知会晏极和空镜墟,赶往无芳佳城。但还没有回应。” 她说完,掐破指尖,用血在虚空中画了一个罗盘。 她和沈流静是交换过血誓的道侣,这罗盘,理应有所感应。 罗盘毫无动静。 霍晅神色平静:“兴许,是被困住了。暖香候修为虽然低了点,但别的乱七八糟的手段,却不少。” 这时,蜉蝣台停在峡谷之外,不等停稳,霍晅便化作一道遁光飞速而去,又飞出去片刻,才来得及捏云。 秦芾这么一个踮脚捏云的功夫,已经被她甩开了一大截。 她摇摇头,心道,这人方才还一脸淡定,跑的倒是快。 二人你追我赶,很快就到了无芳佳城之外。 无芳佳城百花阵一片废墟,狼藉一片。 山谷凋敝,早看不出半点当日繁花盛放的美景,一地残红浮翠。 空镜墟和晏极的弟子,正四处搜寻,显然,也没有活口。 山崩地裂的,血肉之躯,又怎能经得住这样的摧毁? 沈留情皱眉迎上来,身边至少漂浮着十余个罗盘,上面什么记号都有,大概把各门各派的寻人法宝都借来了。 “没有!” 霍晅随手拿过一个罗盘,果然毫无反应:“我画了血罗盘,也毫无反应。” 沈留情焦急不已:“那人去了哪里?” 霍晅目光一扫,满目疮痍惊心:“焱阳门的弟子呢?还有无芳佳城之中,也有不少凡俗之人混居,还有幸存的吗?” 沈留情沉重的摇摇头:“这些魔修,手段越发狠辣。” 霍晅从袖囊中取出一个小瓶,交给沈留情:“之前我与沈师兄曾和暖香候正面对上,这里面是我顺手取的他一点血液。” 沈留情接在手中,大喜道:“那就先找这个罪魁祸首!” 他将小瓶中的血滴落在罗盘中心,罗盘却依旧没有反应。沈留情不死心,又另外试了几个罗盘,依然没有动静。 “这怎么回事?” 霍晅吐出口气:“先找沈师兄吧。我与他失去联系,已经将近两个时辰。究竟什么地方,能困住他两个时辰之久?” 沈留情急得跳脚:“他已经入圣,法阵禁制都极为精通,暖香候修为远不如他,哪能这么容易制住他?” 霍晅四下一望,空镜墟是沈留情亲自来了,带着几位元婴弟子,还有十余个金丹弟子。看来是诸位峰主坐镇空镜墟。 但晏极却是一名元婴后期的修士带队,来了二三十人,却不见孟子靖。 魔修作乱,魔门几乎倾巢而出,孟子靖或许要守山,但…… 霍晅皱眉:“沈山主,可曾见到我那大徒儿桑茵?” 沈留情摇摇头。 不止桑茵,三个徒弟,一个也没来。 霍晅摸了摸下巴:“我这个师尊,不至于这么不值钱吧?这失踪的,好歹也是未过门的师公,竟然全都没来?” 沈留情:“……您还是快去找找吧!” 魔隙的罡风,终年未有停息。 罡风过后,昏沉黄沙蔽日,便不见明朗阳光。 道冲裹紧身上的月白披风,扎进黄沙之中,不出片刻,便被堆了一头的细沙。 桑茵跟在她身后,刚要开启防护阵,就被她捏住了手。 桑茵心头一跳,想抽回手,又觉得她的手格外的软、格外的柔,于是又有点舍不得。 道冲转过脸来,朝他嫣然一笑:“别开防护阵。你师伯非逼着我闭关呢,若是用了术法,叫他知道我跑出来了,非抓我回去不可。现今魔修作乱,你师尊差点被人害死,师公也被人拐跑了,我怎么能静下心来闭关修行?” 桑茵自知她这话中,漏洞百出,可仍有些贪恋,便不舍得拆穿,反而握着她的手,随她行走。 穿过沙丘后,风沙小了许多,道冲也能掀开披风松了口气。一道已经十分虚弱的残魂漂游过来,喋喋不休的说着:“我只为她,无有不应。若能再见她,九死无悔。” 道冲停下来,叹了口气。 这口人气,终于把这执着的残魂最后一缕,消散在茫茫黄沙之中。 桑茵也听到了这丝幽魂的传念,道:“都要散了,为何还能有这样深的传念?” 道冲那衣袖拂了拂风沙:“再深又如何?它再念念不忘,兴许,被它深深记挂的那人,还要嫌它不够识趣。已经是隔世之人,又何必心心念念?” 道冲轻笑一声:“你修 分卷阅读16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6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66 为虽高,可天生就不如凡人,又怎能堪透这些情感?若不然,你怎么会随我来此?你以前依恋你师尊,但也知道,是因承了她的情念之恩,叫你生出了七情六欲。如今,你随我来,也不过,是想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女之情。” 她轻轻往他怀里一扎,心儿惊跳的像小鹿一样轻盈又惶惑:“我早和你说过,男女情丨事,最直白的就是那等快活事。你与我畅快一宿,还未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难不成,是那滋味还不够好。” 桑茵微微皱眉:“我……我觉得你好。我是糊涂,被你轻易引诱。可你明明对我,并无男女之情,为何还能和我……你说我天生不如凡人,可你们自诩七情在心,难道没有那等情感,也能痴缠一夜?” 他换了神色,正色道:“我随你来,便是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115章 混沌之灵 桑茵刚说完, 突然略一挑眉,朝空中望去。 孟子靖正站在云头, 神色沉沉的把他二人看着。 一夜之间, 这二人的元贞一齐破了。 究竟怎么回事, 他不必想, 也知道了。 今日凌晨, 他忽觉心头异样, 道冲闭关的山洞外禁制破了, 他到山洞外,就见道冲挽着桑茵的手,从洞府出来。 她若想对人好, 便是柔情一眼,能将顽石化作一池春水,更遑论,桑茵看似精灵,不过最好摆布的白纸一张。 孟子靖唤她:“道冲…… ……” 突然之间, 他脸色大变, 极快的冲过来, 却快不过道冲手中的寒芒。 寒芒穿透了桑茵的心口, 孟子靖心头大骇,想要追过来,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罡风阻住了去路, 只能眼睁睁看着, 桑茵的魂力被吸入到了寒芒之中。 原来, 是这样! 她和桑茵纠缠,就是为了夺取桑茵的混沌灵气! 孟子靖从前尚不知桑茵乃是混沌之体,此刻见了这神魂之光,自然一眼认出。 他师姐也不知什么体质,当年随手点了个徒儿,却是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混沌。 道冲速度很快,很快抽干了桑茵的魂魄,寒芒从他体内拔出,她毫不留情的反手一推,那肉丨身坠地,依旧变成了一头毛发枯黄的老驴。 孟子靖绕过罡风,道冲已经跑了。他抚上老驴的眼睛,合上眼睑,心想,或许该将这孩子的尸身收敛。可若是被她师姐看见,该不知有多心痛。 也只好捏了一道神火诀,将这早就无用的肉身焚化,骨灰和着黄沙,胡乱收敛了。 道冲速度不快,她早年便有伤,这些年又没有好好用功,再好的天赋也荒废。 孟子靖紧追不舍,时而传音让她停下,道冲并不理会,反而加快了速度。 她速度虽快,却时不时的左右探看,似乎是在找什么,最后在一处沙丘上停下,一掌劈开沙丘上的一块裸石,平平无奇的沙丘突然从中间裂开一个漩涡。 沙流卷动着,像一条流沙形成的河流,很快就将道冲吞了进去。 孟子靖的角度,只看见道冲突然不见了,他顾不上罡风,冲上沙丘,趁着沙流的漩涡还未完全关闭,奋不顾身的跳了下去。 这一下去,他便知道坏了。 这漩涡根本不是什么来不及,而是道冲故意留下的。因为,进了这沙丘,他灵力竟然全被封锁住了。 他一脚一脚陷进沙中,俨然一个废人,这样艰难的行走了半刻钟,终于看见朦胧如豆的油灯之下,道冲直直的站着,痴痴的望着墙上的一个“虚影”。 这是个魂魄。但已经彻底与烛龙魔气融合,魂魄有了影子。 “阿修……” 孟子靖咯噔一下,愣住了。 道冲神色痴迷,分明是被惑神了。 他倒抽一口冷气。道冲这百年来,日日都留在晏极,几乎是在他和霍晅的眼皮子底下,自然不可能是这段时日被惑神。 那就是更早之前。 可这么多年,竟然从未露出过半点端倪! 此人心计叵测,从更早之前,就将道冲惑神,却从来没有动用过,一直到今日,才算动了这最后的“棋子”,并且一击得手,如愿取得了混沌灵力。 道冲凑近了那面墙,虚影像是浮刻在墙壁上一般,二人亲昵的贴近,道冲又唤他: “阿修。” 轻声呢喃,细语轻诉。 虚影无声,这影子却格外的温柔。 “阿修,做成这件事,姐姐和你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孟子靖既怒且妒,却被流沙紧紧的钳住了脚,拼命使劲却不能抽身。在道冲抱上那影子的那一刻,他突然周身一轻,灵力突然回归。 像是一场美梦被突然之间惊醒,道冲被孟子靖一把拽开,那虚影也隐没砂石之中,无影无踪。 道冲甩开孟子靖的手,再去寻觅,没有留下半点痕迹。白修莹的魂魄已经和魔气融合,一旦隐没,便再无处可寻。 道冲怔怔的看着墙面,揉着手腕,冷冰冰的道:“你跟进来,是要为桑茵报仇?” 孟子靖愕然于她的冷漠、无情,一时竟然语塞。 道冲冷笑一声:“你今日见了他那独特的魂火,也该知道,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生灵,而是混沌。我不过取走了他的混沌之气,过不了多少年,若有机缘,会在生出混沌。不过是一团灵气,算是一个人吗?” “他比你像个人!”孟子靖怒急:“这种话,你有本事,当着师姐的面说一说!她要把你千刀万剐,还是抽皮拔筋,我拦一下,就不是孟子靖!” 道冲见他动怒,眼风忽而一转,缠绵一笑:“你瞧瞧你,自己说过的什么话,全都不作数了?说是最恋慕我,肯对我好。结果呢,我不过动了霍晅的徒儿,你便气的恨不得杀了我、吃了我,依我看,你还是对霍晅最好。既然如此,当初何必假做痴情,对我纠缠不清?” 孟子靖失望至极:“你何必故意胡言乱语?我既然跟下来,你要做什么,我必定拼命拦你。你若还念从前旧情,就给我一个明白。你怎会和魔修为伍?你和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道冲面上依旧带着婉转笑意,声音淡淡的。格外清醒。 “什么叫做和魔修为伍?你又知不知道,我原本和他就是一路?他是我弟弟,他叫白修莹,我叫白修慧。我们很快,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这百年来,你糊里糊涂,言语间总是带着淡淡醉意,还从没这么清楚过呢。”孟子靖嘲讽一笑。突然厉声发问:“你觉得自己对了吗?” 道冲摇摇头:“你不是我,你怎会明白阿修与我的情义?你既不是我,遑论评估他人之事?” 孟子靖道:“他人之事?你们的情义再如何也好,不该牵涉他人的性命!何况,道 分卷阅读16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7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67 冲,你真以为,自己是他姐姐白修慧吗?” 霍晅传出阵灵,孟子靖已知晓,白修莹的目的便是用年轮复活自己的姐姐白修慧。可那仙器,却被霍晅打碎了。 他穷其一生,再也不可能找回那个凡俗女子,也恨极了霍晅。 至于道冲,她自幼就在名门正派长大,比白修莹要小上百余岁,又怎么可能会是白修慧? 道冲嗤笑一声,刚要说话,就被孟子靖干脆利落的打断。 “你绝不可能是白修慧。” 道冲道:“他和我早在百余年前,就已经相认了。”她面上泛起红晕,专注又柔和。“你说的也不错。我的确不是白修慧。上一世,我是他的姐姐,但这一世,不是了。” 孟子靖痛心且怒,语音转冷:“呵,你可知,白修莹入魔门为祸,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复活自己的姐姐白修慧。若你就是白修慧,他为何还要做这么许多?” 道冲微微转过脸来,终于正色看了孟子靖一眼。 “你说什么?” 孟子靖道:“他入魔门,做了魔门军师,又策划这一切,做了这么多恶,都是为了开启年轮,救活白修慧。为何要如何麻烦?因为那个凡俗女子,在那一世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他即便有通天的手段,也不能让一个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人,重新回到这世上。 除非河水倒流,除非时光回溯,否则,他再见不到白修慧了。 所以,他才要设计杀了霍晅,借用言灵之力开启年轮。 “若你果真是白修慧,若果真你们百年之前,就已经相认,他何必还要冒险行事?你可知道霍晅的脾气?若不是那白修莹有言灵之力护体,他做下那么多恶事,有十条命,也不够霍晅拔出天剑抡一抡的。” 道冲直直的站着,突然伸手,从脸颊上拭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孟子靖究竟心软。 “随我回去吧。桑茵的事,我一力承担!霍晅不知实情,不会……” 道冲慢慢摇头,任由孟子靖拉住了她的手腕。 “太迟了。” 即便心里有多恼恨,可对着道冲,孟子靖依然温柔。这种时候,仍然只是隔着衣袖,轻轻拉着她的手,细细的苦劝。 “孟徇因,我半生滥饮,可喝过最好的酒,是你酿的。就算泡在酒缸里,又如何?从来没有真正大醉过。自我遇见了他,每一日都在道义中挣扎,在情思中沉沦。连酣醉一场都是奢望。要能豪醉一场,忘了那个人,就好了。” 她眼中神光慢慢清醒,已从惑神中清醒过来。 孟子靖心中却一片冰凉:“道冲,你人在哪里?真身在哪里?告诉我!” 这时候,孟徇因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道冲”,只不过是道冲留下的、用来拖延孟子靖脚步的一抹虚影。 道冲的幻术的确不精通,可要用来糊弄一个心神大乱、关心则错的孟子靖,太过轻易。 可这幻相不会回答他,只是轻轻的笑了笑,抓紧时间告诉他四个字——“护好自己”。孟子靖从一开始就错了,什么时机都被自己生生错过,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眼前消失,成了一滴隐在沙尘之中的酒水。 她消失前,一直愣愣的盯着地面。 孟子靖急忙扒开沙尘,惊喜若狂的从里面找到了道冲随身携带的那把银光小刃。 便是这把匕首,夺走了混沌桑茵的灵气。 可道冲不会无缘无故把匕首留在此处。孟子靖注入灵气一探,不禁松了口气。 灵气基本全无,但还存留着桑茵的一点魂魄,混混沌沌的被封印在匕首之中。 孟子靖心想,总算能对他那小师姐有个交代。 头一回这孩子身死,被霍晅强行打入一头老弱病驴之中,她躲在暗处,哭的日月无光。 混沌不愧是灵元生出,孟子靖刚注入灵气,桑茵便清醒过来,急切传念:“快!他们要炸开烛龙封印!” 第116章 机慧 混沌灵元就像一枚种子, 精纯的灵气一旦注入,桑茵便清醒过来, 传念一起, 疯狂的涌入孟子靖脑中: “快!他们疯了!他们要自爆!炸开烛龙封印!” 他一句“他们是谁”, 还没问出口, 顿时便觉天崩地裂。一瞬之间, 身前的数个防护阵全都碎裂开来, 轰鸣之后, 一片黑暗。 整个大洲,都为之撼动。 许久之后,仍有余震, 在天地之间回响。 霍晅站在无芳佳城的废墟之中,第无数次画出了血罗盘,依旧没有回应。 她站在后山,有些通玄之感——她总觉得,沈流静就在此处。 可眼下, 什么也来不及了。 震动发生之后, 她心头一颤, 直觉之下, 便已经知道,烛龙出来了。 自她百岁结丹,到如今已有数百年。师尊曾指着魔隙, 告诉她:“你引动天剑共鸣, 至此后, 天道无人敢惹你。可底下这祸根,也要你来扛了。” 霍晅不屑道:“这么大的魔物,岂是我一己之力能扛的?” 那时她尚不懂,师尊这样的人,怎会如此说话。 可烛龙一出,她便懂了。 她既因天剑受了世人敬奉,或许,便是等这一日。 霍晅摸了一块石头,胡乱在山石上画了几个字,随手将石头扔了,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义无反顾的捏云去往震动的中心——魔隙深处。 魔隙之底,魔气肆虐,山石压顶之下,没有一丝光亮。孟子靖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 桑茵道:“是她的匕首。” 天地崩塌时,是道冲的银光小刃护了孟子靖一刻,这才能让他在暴虐涌出的魔气中,幸运的保住了命。 这银光小刃是道冲的本命法宝,名曰,机慧。自来和她心血相连,若不然,道冲也不能这么容易,骗过了孟子靖。 可现在,“机慧”已经彻底失去光华,刀锋生满了铁锈。 剑已封刃。 想来,主人也已经香消玉损。 这把破剑,怎么有脸叫“机慧”? 孟子靖艰难的动了动,身上压着一块大石,动一动,就觉得这个被碎石支起的洞穴,摇摇欲坠,似乎要压下来。 他又不敢动了,忍不住长叹口气:“她这一生,都是这么糊涂。” 一生在所谓的“弟弟阿修”和天道正义之间纠葛,烂醉如泥的躲避世事,拖泥带水,不斩乱麻。到最后,都决意背叛天道,夺走了桑茵的混沌之气,却又用本命法宝,护住了他散掉的魂魄,也护住了孟子靖的命脉。 总是如此,来来去去,反反复复。 一人一魂,有点无话可说。 “你说,他们要炸开烛龙封印。你看这魔隙底下突然精纯的魔气,看来,是得手了。他们,都是谁?凭道冲和白修莹那点道 分卷阅读16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8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68 行,可不足以炸开魔隙的封印大阵!” 桑茵道:“岂止?那白修莹本身乃是言灵一族,又完全催化了言灵之力,更丧心病狂的是,他将魔门门主和魔门这数年来潜入大洲作乱的高阶弟子,全都聚集在了魔隙底下。这么多人,再加上言灵之力对烛龙的感应,大阵岂能不破?” 孟子靖胸口一阵一阵针刺的剧痛,大概浑身都骨碎了。 他堂堂晏极山主,有一日会因私情所惑,着了这魔修的道,被压下魔隙底下。 这也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天道将烛龙压在魔隙底下,今天轮到他了。 上当的人,又岂止是他? 这白修莹声东击西,先激发了不落天的血池,引开霍晅,又用无芳佳城困住沈琅华,最终的目的,便是为了让霍晅无暇顾及魔隙。最终,叫他得手,终于炸开了烛龙封印。 “他到底要做什么?要用自己的命,放出烛龙?” 孟子靖百思不得其解。 桑茵琢磨了一下:“大约愤世嫉俗,想要灭世吧。他自己办不到,却可以放出烛龙恶兽,替他来灭世。” 孟子靖道:“仅仅为了灭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反了。他是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更觉得,这世上一草一木都愧对于他。自己不活了,顺手再灭个世。”桑茵道,“孟师叔,您琢磨这个干什么呢?我师尊说过,十个愤世嫉俗的大恶人,九个脑子有毛病,还有一个是疯子。” 这话的腔调,的确是霍晅。孟子靖遂无言以对。 “有些人,虽然披着人的外皮,内里却是腐烂的淤泥。他们的想法,我们是弄不懂的。”桑茵道,“当年我跟随师尊不久,第一次见她用了万丈光。那雷光整整灼烧了三日三夜,阵法停歇之后,满地都是焦炭一样的尸身,痛苦的蜷缩着,纠缠在一起。风一吹,全都变成了丑陋的黑灰。” 桑茵露出不解神色。 他自然不懂,霍晅向来温吞,对待魔修,为何如此毒辣。 霍晅淡淡道:“这些人,从魔隙封阵中跑出来的。一路从魔隙到东元山,见人就杀,连凡俗之人都不放过,孤守茅舍的耄耋老人,牙牙学语的孩童,即将临盆的妇人……他们杀这些人,又能得到什么?他们杀人没有什么理由,这种人,以你我的思绪,是想不透的。” 她不忍说,只言片语间,却遍布惨烈。 桑茵满心痛楚:“这些人,到底有没有为人的基本良知?为何要如此为恶?” 霍晅冷淡淡道:“他们的缘由,你想不通,也不必想,若碰见了,顺手杀了就是。你我手持锋刃,为的就是此一刻。我这一生,最为痛快的事,就是这万丈光阵法!” 自来嫉恶如仇,也从未一刻忘却自己身为天剑传人的责任和使命。 “咯哒”,一声轻响,孟子靖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挪开了压在腿上的一块石头,可人还被压在底下。 “看这情形,若要脱身,除非再震一回。” 桑茵魂魄已经凝成了“气”,一团微弱的绿光飘出来,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黑暗之中,只有这一点似有若无的魂光,可供期冀前路。 “其实,也有个办法,可以快点脱身。” 孟子靖忙问:“什么法子?” 魂光得意的又飘了两圈:“和我一样,舍离肉身……” 不等他说完,孟子靖翘起唯一能自由活动的脖子,朝绿光猛地吹了一大口气:“啊呸!” 桑茵被这口气吹的远了点,魂力又弱,隔了许久,才又飘回来。 这不过片刻的功夫,二人都在静默中,又死去活来的念想了一轮。 孟子靖道:“道冲这人,活着不干脆,死了也叫人难释怀。” 孟子靖被她骗了心,桑茵更被她骗了童子身。 桑茵道:“我乃灵元化身,世人都说,我生来就是混沌。我却觉得,不解七情六欲,不是真正的混沌。有了千情万绪,才是真正的混沌。一世都再堪不透,没有一时的清净心。” 孟子靖又呸他一口:“算了,你一个混沌,就别学人伤春悲秋了。” 桑茵:“孟师叔,我这算不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孟徇因铁青着脸:“滚!” 桑茵道:“怪我说错了话。孟师叔喜欢道冲仙子,喜欢的不得了呢。” 孟徇因一口老血,硬生生的梗在心口。 霍晅捏下祥云,身侧流云惶惶汲汲,被裂风追逐着流窜。 她停在半空,不过一两日未见,魔隙之中,比起无芳佳城的满目废墟,也不遑多让。 还未落下,已经感应到地底涌出的魔气。 这些纯粹的魔气,来源便是被封印在地底深处的烛龙。 若今日不能将这东西重新封印,过了今日,整个大洲,都将疮痍。 霍晅刚要动,突然,血罗盘动了一下,她清清楚楚的听见,沈流静急切的透过血罗盘传音:“晅儿!等我!” 这一声之后,血罗盘上光芒又重新褪去,再感应不到沈流静的气息。 她稍微放心。至少,也知道了,沈流静只是被困。 霍晅随手捡了一块石头,胡乱刻了几句话,扔进沙堆,便进了罡风和魔气恣虐的魔隙之中。 无芳佳城后山,和沈流静一起被困在阵法之中的江见疏,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撞在石头上,几乎要崩溃了。 “沈师兄,沈峰主!琅华峰主!我们废了这么大的劲儿,才找到办法,接通外界!您不让他们去破五行星君阵,反而就跟剑尊说了这么一句废话!您要么让她去破了星君阵也行啊!您还想在这八方阵里困多久啊?” 沈流静又试了数次,阵灵都再不能穿过阵法,传出半点讯息。 江见疏彻底崩溃,像条死狗一样摊在石头上。 “琅华峰主,您废了这么多力气,就传出去一句废话?” 沈流静捏着手中烧成银灰的阵灵,终于皱眉。 “方才,地底震动,你可感应到了?” 江见疏胡乱点点头欧:“当然。只是晃动了一下,比起那几个家伙自爆毁城的动静,小的多了。” 沈流静将手心平摊向上,一点银光俏皮的从手心钻出来,突然碰到一丝黑气。它吓的嘤嘤哭叫,飞快的又钻回了沈流静的手心。 “这,这是小灵元?” 江见疏震惊的看着这点银光,问道:“灵元哭叫躲藏,是因为魔气变重了?” 沈流静道:“这灵元是当年蘅仙老祖借晏极山的灵脉催生。大洲原本没有妖气本源和魔气本源,但魔物烛龙带来了精纯的魔气。灵元示警,正是因为魔气有变。” 江见疏喃喃道:“难道,方才的震动,是因为烛龙出世了?” 沈流静划破指尖,再次试着用阵灵联系外界的霍晅,言语不紧不慢,但他的心 分卷阅读16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9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69 却无比急切。 “当年我拿走了麟血剑,蘅仙老祖前来空镜墟,只见我一眼,便改了主意,反而亲自示范了一遍化鹤剑法。他说,我既看了,他便也算我一剑之师,他即将飞升,若日后烛龙果真出世,便要我照看晏极。” 江见疏觉得自己有点发傻,一时不能彻底明白,这蘅仙老祖的意思。 第117章 剑魂(结局) 江见疏茫然的问:“什么叫做, 他即将飞升?他老人家还真是袖子一甩, 没牵没挂的飞升了。可晏极不是还有霍晅吗?轮得到你照看晏极?那时候,霍羲渊看见你们空镜墟青莒峰, 就跟斗红了眼的鸡一样,而且她那柄天剑,本就专为克制烛龙……” 江见疏突然不吭声了。 他突然明白了蘅仙老祖暗含的意思, 也突然明白,为何这么多年, 蘅仙老祖对于这个幼徒, 毫无原则的宠爱。 “烛龙出世, 她会有危险是吗?”江见疏顿了许久,噗通一声跪倒在沈流静面前。“难道,那传说中的天剑,要她用命去激发吗?” 江见疏咬牙切齿:“到底还有没有半点新意?要保得大洲宁和,盛世安泰, 就非要有人拿命去填吗?” 沈流静静静的看向阵眼中心的琉璃珠, 里面映照出的, 是无芳佳城弟子们或惊惶或平静的神色。 他淡淡道:“你说错了。不是要保得大洲宁和、盛世安泰, 就需要有人拿命去填。而是,这些人拿命填了,也只有一时的宁和,短暂的安泰。” 可谁又能说不值得呢? 江见疏看他目光复杂的看着琉璃珠,眼眶逼的通红,一字一句, 说的缓慢又混乱:“这是八方阵,极容易破。我知道,我知道你有办法破阵。但五行星君阵里,困的都是无芳佳城的弟子,不,不,即便他们不是无芳佳城的弟子,也是活生生的命。他们都是大洲的年轻弟子,就算是普通人,那也是数百条性命!沈琅华,你能无视这么多无辜的性命吗?” “还有,霍羲渊,是,她是蛮横又讨厌,可她心中自有一把尺,竖的直直的,立的正正的,就算危及自己的性命,也绝不会有分毫倾斜!她能容许你,用数百人的性命……去救她吗?” 他很快就说不下去了,所有的义正言辞都被堵在了咽喉,像一口咽不下吐不出的苦酒,将他的脸憋的褚红,比方才怒红的眼眶,更红。 沈流静硬生生抽出了自己的魂丝,将一魂反复锤炼,缠绕在麟血剑上。麟血剑灵智早开,以剑器本身养剑魂,但时辰未到,素来无魂。此刻,剑气与此残魂恰是合契,剑魂已成。 江见疏喃喃道:“自此后,你都离不得这把剑了!它不过死物,即便生就剑灵,本不能自主,若是遗失,一个最为寻常的锁灵阵,就能让你奈何不得!” 锁灵阵是最为普通的阵法,寻常为的是抓捕一些低阶小兽,有迷乱神魂的作用。沈流静甘愿抽出一魂,如今便是个魂魄不全的残缺之后,今后若是叫人知道了,便是这样最简单的阵法,都能制住他。 麟血剑上携带着数张破阵符,灵活的穿进阵法中间。江见疏眼睛都不眨,一动不动的盯着琉璃珠中的幻影。 沈流静已经在重新破阵,便如他所知,这简简单单的八方阵,对沈流静来说,只是举手之功。 八方阵中,气流涌动,风越来越大,而琉璃珠中,焱阳门的弟子们各自拿出法宝,三五一群,支起了防护阵。豁然间,江见疏瞪大了眼睛,他在琉璃珠中,看见了麟血剑,还有一个熟悉的、足以令他热血沸腾的身影——容情。 这一瞬间,麟血剑上的破阵符应声爆开,琉璃珠也瞬间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容情!”他在心中呐喊,手里紧紧握住了焱阳剑,顺着气流最激烈的一方劈出了狠厉的一剑,阵法一破,他便顾不得什么,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 他二人被困在无芳佳城的后山,霍晅在此处做了记号,沈留情正在这附近转悠,却找不到入阵口,冷不丁见江见疏冲出来,伸手一抓,却没留住人,反而连他身上焱阳门门主长袍都扒了下来。 “哎……江门主,我家琅华呢?” 沈留情已感应到阵法所在,微微松了口气,衣裳挂在手上摇来晃去:“现在的年轻人,冒冒失失的,见了长辈也不知道行礼,哪有我家琅华一半懂事……” 话没说完呢,他家琅华面色微白的从阵法中出来,掐诀招剑,在他面前半步之距的地方,御剑而去。 “琅华,你这脸色怎么回事!你又干什么了……” 沈留情拽着那件破破烂烂的焱阳门门主袍,痛心疾首:“真是,见了大爷也不搭理,都跟人学坏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霍晅降下云来,没有走多久,便见到沙丘之上,站着一只丑陋的小家伙。圆圆的眼睛茫然的呆滞,脖子上套着一只金色的项圈,通体发红,像一只没皮的蜥蜴。 它四只干枯的爪子,陷进黄沙中,半边稚嫩的躯体绵软而无力,显得有些孱弱和无害。可周身却有无数纯净的魔气,散发而出。整个魔隙,在它破封而出的一瞬间,真正成为了魔气弥漫的可怕之地。 魔隙中的魔门中人自爆之后,附近已基本没有什么要紧的活物,若是有,也会在一瞬间,因为魔气的冲撞或死或伤。 霍晅曾在幻境之中,见过这次名叫“云烛”的烛龙小兽,一眼就认了出来。 论理说,它已经成年,可此时此刻,现出的仍然是它年幼时的模样。大约,它幼年的这段与主人共处的时光,叫它最为留恋。 霍晅手中剑未出鞘,杀气却格外的浓烈。 云烛小兽软软的哼唧了一声,四下打量着,突然看着她手中的剑,怒气蓬勃的一张嘴,就从口中喷出浓黑的魔气。 “还吾主的命来!” 霍晅:…… …… 刹那间,它就褪去了孱弱的外皮,魔气中幻化出一张狰狞的猩红丑脸,猛然长大到十余丈,似乎这一点虚影就要遮天蔽日一般。 它只是露出一个虚影,尚且没有张牙舞爪的攻击,整个魔隙、整个大洲都似乎被撼动了一般。 霍晅心里清楚,大洲原本没有魔气,可这家伙就是一个天生的魔气源,若是任由它将魔气释放出来,整个大洲的灵脉都会受到影响。 她手一划,却是改了主意,没有拔剑,反而在虚空中徒手画了一道虚像,正是“云烛”主人的背影! 云烛呜咽一声,更加愤怒:“还说没有伤害吾主!卑贱蝼蚁,全都死吧!” 霍晅避开它突出的浓厚魔气,冷笑一声:“云烛,你自问比起你主人来如何?” 云烛毫不犹豫:“自然是吾主更胜百倍。” 霍晅道:“我们这些蝼蚁,拿你尚 分卷阅读16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0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70 且毫无办法,凭什么就能杀了你的主人?” 云烛愣了一下:“主人既然没死,那他去了何处?” 霍晅心说,你是他的灵兽都不知道,她知道个腿儿? 可电光火石之间,突然顿悟了一种可能性。 她悲悯的看向这为恶的凶兽,道:“你千辛万苦寻他,怎不知,或许,他正是在躲着你呢?” 云烛早抛却情丝,舍却了烦恼之外,还有些意外的混沌:“主人最是喜欢我,怎么会躲着我?” 霍晅道:“那你可知道,自己的情思在何处?” 她又一伸手,虚空中便化出了情思生就的绛红色树枝。 烛龙呆了一呆,似是想起了什么,继而勃然大怒:“这红色小树分明是我界囊之中的。你敢骗我?” 霍晅道:“若不是你的情思,我又如何知道,你与你那主人之间的种种往事?” 霍晅再次布下幻境,整个黄沙滚滚的魔隙被阻隔在外,只余下一片寂寥的星空。星空之上,走马观花一样,浮现出“云烛”被抽掉情思之前,与主人发生的一切。 云烛像个灵窍未开的稚童,呆茫茫的看着眼前幻象,空洞的红色瞳孔中映不出半点情绪。它一动不动的看完了——这幻象是霍晅赐给它的,自然是极尽曲折,又平添了它许多苦难,也给它的主子,多加了许多的罪状。 可饶是如此,它却仍旧没有丝毫的怨怼。 它吞吐出浓雾一样厚重的魔气:“或许吾主,并非丧身于蝼蚁之手,但吾主既然身殒,不知去往虚空何处,一路之上不能无人侍奉。就让你们这些卑贱之人,与吾主陪葬吧!”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好在霍晅原本也没指望过,这混账能突然顿悟,乖乖的夹着尾巴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她手中法诀不断,光焰复杂如蛛网,周身紫光突然大涨! 白修莹死后,言灵之力回归本源,这是有她承继的,全部的言灵之族的力量。 当年言灵一族,因为这股力量而灭族,如今,全数融到了她体内。 这道紫光凝合成一线,猛然间没入云烛额间,正中其真身。 云烛像是拍打一只碍事的蚊虫,胡乱挠了一下,未能拦截到这点紫光,但也未曾在意。 “雕虫小技,也敢丢人现眼……咦?这是什么?你敢?还不快住手——口!” 烛龙突然听到了言封。 霍晅一字一顿,念出了任何一个低阶修真弟子都能熟读的灵兽契约。 云烛周身都被万丈光包围,早在它细细看着幻象时,就被霍晅困在了阵中。 雷光不断劈下,等它从雷光中出来,霍晅已经念完了法诀。 “你可知,我为何能将你收作我的灵兽?因为你的主人,早在许多年前,就切断了与你的联系。他早就不要你作他的灵兽了。” 云烛的力量强过她许多,即便有言灵之力,霍晅也不指望,能将它收服,只是一股作气,趁此时机,将重剑出鞘。 天地之间,又是一次崩裂。 不知是毁灭,还是将生。 第118章 故里(大结局) 沈流静自八方寻隐阵之中脱身, 一路西行, 不曾有半刻的停滞。他身后跟着的,是胡乱咆哮着叫喊他的沈留情, 以及,终于确信焱阳门弟子无事却没能见到容情的江见疏。 其余弟子,在震动之后, 已经听从安排,尽数退回了门派之中, 布下大阵, 以保灵脉为先。 沈流静刚到魔隙之外, 便看到了霍晅留下的标记,一块孤零零的石头扔在黄沙之中,上面胡乱的划着字,过于敷衍,几乎不能辨认出, 是霍晅的字迹。 她写道:“烛龙终于跑出来了。” 什么叫终于? 须臾, 又是一块石头, 字迹更为潦草, 十分的轻率,可以看出这个人,即便生死大事之前,都自有一股可气的、漫不经心的从容。 “沈师兄叫我等他,我也想,可有点来不及。” 最后一块, 有点孩子气了些,她凶巴巴的刻在了石头上。 “我非扒了它的皮不可!叫它知道,它只是个外来的小东西,这大洲,我们才是老大!” 魔隙一片颓唐,以往一片死寂的黄沙和罡风叫人窒息,现如今崩裂过后,中间陷进去,露出一片烈红的岩浆,黄中带黑的沙映着红,更显出一股配色上的“脏污”。 可这狼藉之中,方才那股令人心神雍塞的魔气,正在慢慢的散去。 沈流静丝毫不觉轻松,因为,任何平静的背后,都有无法预估的代价。比如,这时候,他已经感应不到半点霍晅的气息了。 他不敢细想,可无论放出了多少阵灵,重画了几百次的血罗盘,依旧没有她的半点回应。 她不该这样无牵无挂,明明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怎么会连一个道别都吝惜? 麟血剑鞘上,从未响过的铜铃突然发出清脆的响声,剑身化作一道红光,脱手而出,瞬间就隐没在罡风黄沙之中。 沈流静能舍却一切,便要纵身投入这魔隙当中,却被赶来的沈留情拼命拦了下来。 魔隙底下,无尽的溶流仍在漂流,烈焰过后,连石头都灼烧成了汩汩的红河。 江见疏破开五行星君阵,却未曾见到容情。可在琉璃珠中,分明是看见了她。 他也不知,为何执着一见。大概,两个人真的你死我活,也希望能有一个决绝的告别。他站在红河畔,远远看见,容情压下云头,烈焰折射出的光影,让她的影子格外的不真切。 他没见到她身边带着的那俊俏少年,不知去了何处。 他便想,或许能单独与她说上一二句话,正思虑着,突然周身血液凝固,动也动不得。只不过分毫之间,变故已生,背后一股阴冷之气袭来,他僵硬着像一座冰雕、悄无声息的落进了红河。 红河之中卷起一点微不可见的浪花,瞬间就将他吞没,从肉身到灵魂,没有半点放过。 那人拍了拍手,一脸单纯可爱的笑意,朝对面的容情招了招手:“师尊,师尊!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容情皱眉回首,极不喜这孩子这样跳脱,可一时又没忍心训斥,只是摇了摇头,叮嘱道:“你担心些。魔隙破开,这底下可不是普通的岩浆,掉下去,魂魄都会被吞吃的一干二净。” 少年露齿一笑:“知道了!师尊要找的人,是什么模样?师尊可有他的画像?弟子也一起来找。” 容情却有些失神的愣了愣。 少年似乎不解,天真问道:“师尊千里迢迢,这样寻他,难道连他的模样也能忘了?” 容情逆光而立,乌黑浓密的秀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打上了一层淡金色的绒光。 她似是极轻极轻的笑了笑:“这么个人,只能藏 分卷阅读17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1 剑尊,有病 作者:岁寒晚急 分卷阅读171 在我心底。怎么也说不出口……罢了,他既是焱……” 容情心想,他既是焱阳门门主,又与霍晅颇有交情,无芳佳城的重建,也要靠他,谁也不会叫他出事的。 这样一想,又何须她多事来护? 她朝少年招了招手,释怀一笑:“走吧。” 这一步间,已跨过红河,到了少年身侧。 少年天真的偏头一笑,握住她衣袖:“那师尊之前可是说好的,要带我去喝甜甜的竹叶酒!” 容情无奈的一笑:“酒鬼。” 魔隙底下,孟子靖艰难的挪动了半边身子,在石头缝里翻了个身,拂了一下满头满脸的汗,欣喜道:“这次倒好,炸出一个地道来,我慢慢爬到前边,休养一段时日,再徐徐图之。” 他堂堂晏极山主,还真的跟条打洞泥鳅一样,在魔隙百丈地底之下,艰难的挪动。他动了几下,察觉到桑茵意外的沉静,自己也突然顿住了。 “刚,刚才那么大动静以后,魔气似乎被压制了许多。” 桑茵的魂火又黯淡了许多,这点淡绿的光,在黑暗之中,几近于无。 孟子靖问:“那是我师姐吗?你又在干嘛?” 桑茵不管不顾,只是魂火越来越淡:“你知道,这把名为三千霜华的天剑,是出自何处?为何独独能克制住烛龙?” 孟子靖摇摇头。 桑茵道:“我原本也不知道。但方才天剑一击之威,却有些似曾相识的气息。你也知道,我生于混沌,出自灵元之中。” 孟子靖已经顿悟:“这把剑,是出自晏极,不,是出自大洲灵脉?” 烛龙乃上界之物,突然出现在大洲,还妄图灭世。于是,大洲灵脉之中,生出了这样一柄集合一洲之威的宝剑。 “这样的剑,即便她已经是入圣修为,也万万不足以承担这把剑的力量。她真的能激发出天剑之威,便与自戕无异。” 桑茵不知道的是,霍晅为求一击得手,先以言灵之力强行与烛龙签订了灵兽契约,随后又趁它无法脱身之时,才运剑击杀烛龙。 此时,烛龙还算是她的灵兽。 她本身受到灵兽契约和天剑的双重反噬,已是魂魄尽碎,流落于大洲之中。 桑茵那点绿光,几乎消尽于无。 孟子靖已经抓住一点痕迹,却说不出阻止的话语。 桑茵平静的传念:“当年师尊遇险,我曾散尽混沌之体救她,因此,若有人能找到她一点魂魄,也只有混沌之魂。我去了。” 他极为宁和的与孟子靖道别。 孟子靖用尽灵气,收拢了他最后残留的一点灵智。 桑茵的魂魄已经远了,断断续续的传念:“混沌本就无知,灵元既在,千百年后,若生出灵智,便又是新的混沌。我既不是人,又总会重生,对你们而言,没什么值得可惜。这人世,曾来过,也罢了。与我而言,更不可惜。” 孟徇因怎能回应?他既不能说,留下,与我一起修行,不必去找师姐。更不能说,若没了这只混沌,一点也不可惜。 再有混沌,也不是桑茵了。 孟子靖失了一半修为,带着混沌的一点灵智,在魔隙里漂流了很久,艰难的回到了晏极山。 站在紫絮漫卷的三千咫脚下,孟徇因才终于忘了儿时的酒馆。从此,他心中的故里,唯有晏极。 山阶上,一个垂髫小姑娘站在山脚下,背负一把赤红色大剑,剑柄上生锈的铜铃,却是纹风不动。 她瞪着晏极山的亘延之上的天阶,这神气,苦大仇深。偏又神气活现。 孟子靖立在云头,颇有些兴味的看着这丫头,也想看看,她预备怎么办。熟料,这看戏的瘾还没过,这丫头一旋身,扭头就走! 孟子靖急忙压下祥云,装作若无其事偶然路过的闲逸模样:“丫头……” 他冷不丁叫出口,自己先抖了一抖,牙也颤了一颤,总觉得自己有点活的不耐烦的作死迹象。 “这位丫头……”孟子靖腮帮子一酸,硬着骨气还喊了一声丫头,“这般不容易,经过了剑宗的小剑阵,就差这几步台阶了,怎么不上去呢?你上了这台阶,将来没准儿……” 这丫头眉心一点似隐若无的绿茵,正是当年桑茵为助她轮回的一点魂火,已经与她的魂魄合二为一。她眼皮子一翻,似笑非笑:“没准儿怎么?” 孟子靖原本脱口而出,是要说没准儿能被晏极山主收为关门弟子。可叫一声丫头,已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他要真敢说什么收她为徒的鬼话,等她将来想起来了,非“大义灭亲”不可。 于是,孟子靖这好处就说不出口了。 自然,这丫头显而易见的用十分鄙薄的眼神瞅了他一瞅。 “这台阶看着就烦,我就不爬了。何况,我也不是没有修行之法。” 孟子靖急忙追问:“你从哪学来的修行之法?” 话没说完,那丫头转过脸来,朝云雾中甜甜的叫了一声:“沈师兄!” 沈琅华云雾破月,谪仙一般,唯独脚下踩着一个灰扑扑的桃木墩子。 他丢了一魂去人世百年,搜集霍晅遗落轮回之中的魂魄,须得借助此物,才能镇住魂魄。 如今,这把以他一魂生就剑魂的麟血剑,终于带着心爱的姑娘,回到了他身边。 丫头扭过脸,倨傲道:“我师兄多厉害!我才不待晏极了!” 孟子靖大惊失色,饿虎扑食般攥住沈流静的外裳:“琅华峰主,我家剑尊你可万万不能拐走了!” 分卷阅读171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