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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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情感] 《暗自喜欢》作者：時予【完结】
    文案：
    林姜先转学后直接霸占礼德光荣榜整整两年，高考完之后名字和照片又续了一年。
    众人眼里的好学生在谢辛恩嘴里刚开始是小仙男，后来……
    后来就成了“臭不要脸”。
    说好要考同一个学校，林姜先没等她，直接去了T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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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闻T大某实验室大神沉迷学术不近女色，唯一爱好就是买棒棒糖。
    同一个实验室的学弟们都不懂，直到某天谢辛恩在他们实验室门口喊：“那个臭不要脸的你过来。”
    学弟们惊呆了：今年新进的小学妹胆儿真肥，为了追大神，连命都不要了！
    第二天，学弟们在实验室门口齐齐目睹他们眼里神一样的学长搂着不要命的小学妹低声诱哄：“糖归你，你归我？”
    ——————
    装乖巧·叛逆少女x伪冷淡·闷骚少年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辛恩，林姜先 ┃ 配角： ┃ 其它：暗恋
    第1章
    玄关处的光线有些暗，谢辛恩把空空的书包甩到背上，一手摸开玄关灯，一边伸脚去套鞋。
    灯光亮起的瞬间，视线也变得清晰，与此同时厨房里洪亮的声音响起——
    “说你两句就往外面躲，谢辛恩你翅膀长硬了是不是？”
    “我没有……”少女的声音绵软，明明是想解释，但话里除了反驳又没有多余的内容，只是拖长了尾音，像是在撒娇。
    谢辛恩停下穿鞋的动作，回头望向急匆匆地从厨房里奔出来的身影，眨了眨眼。
    她的手掌搭在大门把手处，没来得及犹豫是否要趁现在推门出去，刘瑜已经在她面前站定。
    眼前的女人手执锅铲，头发在脑后绾了个髻，身上的浅棕色针织衫衬得她干净温婉，气质非常。
    谢辛恩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刘瑜不说话的时候，外表特别具有欺骗性，不了解的人第一眼只会以为她是个十分温柔且和蔼的母亲。
    可惜会说话。
    谢辛恩站在玄关的地垫上，暖黄的灯光把人笼了个透，长发软软的披着，在背后的卫衣帽子上堆出一个小小的弯，然后在蓝色的校服外轻柔地垂下，尽头处的发尾微卷。
    她用一种自以为无辜的眼神看向刘瑜，肉嘟嘟的嘴唇轻抿，等着她开口。
    但她这幅表情在刘瑜眼里，完全是挑衅和不服。
    下一秒，刘瑜带着怒气的声音再次传来：“没有你跑什么？嫌我话多还是嫌你分数太多？”
    提到成绩，谢辛恩更懒得解释，只好转移话题，争辩道：“我就是有点儿想吃隔壁小区门口那个酸辣粉。您不用脑补那么多，我吃完就回学校上自习去，明天还要月考呢！”
    说话间，人已经站到了门外。
    门被合上前，刘瑜的话还从门缝里往外钻：“还知道明天要考试呢？那个补习班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
    “咔哒”一声，恼人的碎碎念被一扇大门关在身后，少女嘴角微弯，任凭细碎的声音在背后越来越弱，走出了楼栋大厅。
    九月的S市罩在一层薄薄的雨幕里，只是几步路而已，细细密密的雨已经洒满一身。
    小区里没什么人，确认这点以后，谢辛恩双肩往下一沉，像个扎破的皮球一般缓缓松气，气息在江南小城的烟雨里散开，一如出门前的烦恼随风消散。
    情绪被压下，她从兜里掏出耳机插上，又把宽大的校服袖子往前扯了扯，才心安地把手揣回衣兜，踩着节奏，一步一晃地往马路对面过去。
    刚买好酸辣粉，消息提示音就打断了耳机里单曲循环的《Sold Out》。
    少女细长的眉轻轻蹙起，在额间鼓成一道小弯，却在看清屏幕上的消息之后瞬间绽开一个笑容。
    许菁菁：【你这周要是再不来上晚自习，老徐该急死了。】
    老徐是谢辛恩班主任，本来是个挺爱笑的人，每次看见谢辛恩总是头疼得直皱眉，敲着手里卷成筒状的卷子训她：“谢辛恩！你能不能有点好学生的样子？我跟你说，你再这样我要请家长了。”
    谢辛恩轻笑，看完消息也没回，转身进了隔壁的7-11。
    透明的玻璃门被拉开，一声音调奇特的“欢迎光临”引得谢辛恩抬头看了一眼，在音量键上摁了两下，又迅速绕过收银台，直直走向冷柜。
    回到收银台前，谢辛恩左手把那瓶三得利递给店员，右手切回微信打了几个字发送出去。
    【让他别急，我这周一定好好上自习。】
    便利店的桌椅临街，只隔着一道玻璃划开里外的空间。
    谢辛恩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不紧不慢地挑起粉丝，就着热乎气儿吃了两口，才掏出不停震动的手机看消息。
    【真的吗？你来得这么快？[兴奋][兴奋]】
    【好恩恩给我带杯奶茶吧！】
    【还有我跟你说理科班有个哥们儿炒鸡帅！你早点来我们组团去看！】
    谢辛恩轻笑一声，把落在腮边的头发都拢到肩后，细白的手指从长长的衣袖里伸出来握住了手机，屏幕的光在鼻尖上印出小小的一圈，眼里尽是笑意。
    【有多帅？能比我还帅？】
    她能这么说还真不是膨胀，毕竟是老徐认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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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老人家的原话是“就你这样的学生，我还真不担心你早恋。全校没有哪个男生能比你厉害，没人敢追你，因为都hold不住”。
    忽略掉他的潜台词，谢辛恩觉得这话还挺中肯。
    因此尾巴翘上天了的谢辛恩对于围观帅哥并没多大兴趣，毕竟用老徐的话说，他们hold不住她。
    但这不代表她亲爱的同桌也没兴趣。
    许菁菁发消息的速度让谢辛恩怀疑她现在是不是恨不得从屏幕里钻出来，拽着自己的肩膀疯狂摇晃，生怕不能为她口中的帅哥正名。
    【人家真的很帅！长得很帅，名儿也很帅！总之在我眼里，堪称完美！】
    【不信就陪我去看！】
    【陪我去看看嘛！】
    谢辛恩：【八成还没我们家门口7-11店员帅，你上次夸过的。】
    对方似乎很不甘，“唰唰唰”几条语音发过来，透过耳机自动播放——
    【屁！】
    【绝对！】
    【绝对比他帅！】
    声音大到连旁边收拾桌子的店员都看过来了。
    还在谢辛恩尴尬回头的时候朝她笑了笑。
    谢辛恩点头回应了他，然后拿起手机发了几条语音过去。
    【明天月考哦！】
    【还有】
    【老徐在你背后！】
    恶作剧之后的少女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视线里只剩下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并且帽子戴得很……一丝不苟的人影。
    他走路的时候直视前方，只不过路过窗前的时候，若有似无的朝她瞥了一眼。
    谢辛恩不确定他是否看见了自己，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直到了斑马线前，然后停住，陪他一起等红绿灯。
    她蓦地起身，顺手抓过面前的乌龙茶就往外面冲。
    也不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人，只是谢辛恩从来不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在一瞬间抓住自己的眼睛，然后视线再也移不开。
    他明明只是个过客，周围的一切却都显得暗淡无光。
    许菁菁的电话在她飞奔的时候打过来，气急败坏地质问谢辛恩为什么要故意吓她，谢辛恩只匆匆说了一句：“不说了，有帅哥。不，是仙男。”之后挂断。
    长发在身后飞扬，谢辛恩奔跑间慌忙把半挂在手臂上的背带顺到肩膀，片刻不停地追了上去。
    不过是几秒的时间，小仙男他已经过了马路。
    谢辛恩有点急，想要跟上去看看这一瞥惊鸿到底是个什么神仙模样，偏偏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傍晚时分正是下班高峰期，这里又是地铁口，来往的人潮不停从面前经过，追逐的道路变得格外艰难。
    薄暮下的路灯骤然亮起，细雨在灯光下无所遁形，绿灯在此刻跳成了红。
    黑色的背影站到了对面的红绿灯下，往左看了看，然后才抬脚往前。
    目光黏在他身上，谢辛恩这才看清他卫衣外面还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牛仔外套，额前的刘海沾了湿气，发尾处结成一缕，搭在白净的额头上方，被帽子挡住了一半的侧脸干净得半点烟火气都没有，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吃露水长大的。
    谢辛恩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人潮在他背后涌动，他像一滴晶莹的水珠从水里跃出来，又融了回去。
    追上他再看一眼的决心被失落感取代，少女自嘲地勾了嘴角——好歹也算半个好学生，怎么可以有这样可笑的行为？
    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是许菁菁接连几条发过来的语音，听上去雀跃又疑惑。
    【什么帅哥？】
    【什么仙男？】
    【你不是说你是礼德第一帅？】
    【图呢？真相呢？】
    谢辛恩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把手机揣回口袋里。
    反正很帅。
    而且他穿的也是黑色卫衣加蓝色外套，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校服，四舍五入，可以算成是情侣装吧？
    想到这里，心脏没来由地在胸腔左边，重重地，跳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说了十月就是十月！！！
    理不直气也壮！！！
    不过……有人在吗？
    我也想学别的作者发红包，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第2章
    等绿灯再次亮起，谢辛恩跟着小仙男消失的方向往地铁站走。
    周日晚上通往市中心的地铁不算太挤，只是出了地铁站看见礼德大门前排着长队的豪车，谢辛恩才有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面前的灯饰不同于半小时前泛着凉意的白，暖光下的学生和往常看起来严肃得称得上碍眼的礼德牌匾都显得极为亲切可爱。
    但，可爱得太接地气，就更让人惋惜没能看一眼小仙男的正脸啊！
    谢辛恩晃晃悠悠地捧着一杯奶茶进了学校，从大门到教室约莫两百米的林荫道上三三两两的都是嬉闹的学生。
    林荫道一旁是操场，另一边是两栋并排着的教学楼，和钟楼通过两道廊桥链接，林荫道的尽头连着行政楼和S市所有中学里硬件设施数一数二的礼堂。
    照常从校门边的钟楼穿过第一教学楼，来到分给高中部的二教，再上一层到了高一八班所在的三楼。
    “恩恩！”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下一秒，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搂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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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辛恩头也没回，只是左手举着温热的四季奶青递到身后。
    “哎呀！”许菁菁“吧唧”一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拉着人往教室里去，一边走一边催促道，“快快快，趁老徐还没来，把书包放了，我们去看理科班新来的那个小帅哥！”
    已经见识过人间绝色的谢辛恩对于“小帅哥”三个字完全免疫，任由许菁菁怎么撒娇都毫无反应，只是在她说话的间隙微笑着看她。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许菁菁在手臂上摸了一把，“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谢辛恩伸手在她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嘴里含着的棒棒糖被她取出来，细白的指尖捏住棍梢点了点，然后凑到许菁菁脸边盯着她，眼神柔得滴水：“废什么话，跟我去看考场。”
    “这有什么好看的。”许菁菁嘀咕一句，然后在谢辛恩变得疑惑的眼神里梗着脖子反抗，“你这次月考在最后一个考场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么？”
    手里的棒棒糖在半空中顿住，谢辛恩愣了一下。
    也是，最后一个考场好像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可你在倒数第三个啊！”谢辛恩把那根棒棒糖重新放进嘴里，故作兴奋道，“我们菁菁进步了呢！”
    许菁菁：“……”
    谢辛恩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乐得继续逗她：“好好学习，这样你心心念念的帅哥才会在梦里来看你。乖啊！”
    看着许菁菁愤然离去的背影，始作俑者拍着大腿在楼道里笑得前仰后合。
    人影消失后，恶作剧的少女又恢复了迷茫的表情，百无聊赖地靠着厕所门外的白墙，长腿在宽大的束脚运动裤里晃荡，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
    看上去漫不经心，又有些神秘。
    她的卫衣帽子罩在头上，微卷的长发从两边垂下，挡住了下颌，看上去脸只剩下巴掌大。
    棒棒糖吃剩下后的那根小棍儿被谢辛恩丢进旁边半人高的垃圾桶，又慢吞吞掏了一片口香糖卷进嘴里，视线漫无目的地从地面挪到楼道，最终定格在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背影上。
    会是……他吗？！
    一阵狂喜涌上心头，骤然加速的心跳很快被理智带来的清晰认知抚平。
    这种巧合的可能性太低，就算真的有那么巧，他也是礼德的学生，在对着装要求看得比成绩还重的礼德校园里，怎么可能会没穿校服呢？
    谢辛恩站直了身体，明知自己的想法不可能是真的，脚步却不听使唤地往那个方向迈，被刚好上完厕所出来的许菁菁一把抓住。
    “你懵了？考场不在那边。”
    谢辛恩紧张得嚼口香糖的速度都快了些，还没开口，就又被许菁菁打断：“恩恩你怎么了？再怎么因为考场难过，也不能在厕所门口吃屎啊！”
    她破天荒没有怼回去，只是伸长了脖子看着相似的人影，许菁菁顺着谢辛恩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噤声，只是拽着她手腕往教室里进。
    “谢辛恩！”老徐声如洪钟，原本闹哄哄的教室听见这一声吼也很快安静下来。
    许菁菁见势不对，转身进了教室，走之前还不安地扯了扯谢辛恩的袖子。
    她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远远地朝老徐鞠了个躬，再抬头时，脸上满是纯真和掩饰不住的喜悦。
    “老——师——好——！”
    谢辛恩乖巧的样子堵住了老徐刚要发作的火气，他脚下快了两步，声音由远及近，谢辛恩远远地跟着他的口型，嘴唇张张合合，声音却只有自己听得见。
    “你看看你！有没有点好学生的样子？再不回去上自习我要通知你家长了！”
    一字不差地跟着念完，谢辛恩脸上又绽开一个笑：“我就是等着您先进教室，然后我再跟着进去嘛！”
    老徐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手里的教材卷成一卷，指着谢辛恩说：“把你嘴里那块儿糖给我吐咯！”说完也没再管她，转头进了教室。
    等到老徐巡查完又离开教室的时候，许菁菁才好奇地问她：“你刚刚盯着老徐看得那么出神，我都快以为你爱上他了。我还纳闷儿，恩恩啥时候眼光变得这么毒的？”
    谢辛恩无语，只觉得今天的风儿格外喧嚣。
    “那要不我们去看看帅哥洗洗眼？”许菁菁不放弃地凑过来，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其实吧，我主要还是想看看考场。”
    从许菁菁的角度看，谢辛恩被刘海遮住的小脸没什么表情，只是掀起眼皮往她的方向一瞥，视线又迅速回到眼前的草稿纸上，手里的笔窸窸窣窣地动着，笔下几排公式简洁明了。
    “啧。”许菁菁食指端着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从笔袋里掏出一个掌心大的小圆镜递过去，“我也是蠢了。你这么好看，哪用看帅哥洗眼。”
    谢辛恩这次连眼皮都没抬，用笔帽推开了许菁菁的手指，然后笔尖晃了晃，认真道：“不。你对美貌，一无所知。”
    她抬眼看向前方的黑板，作远眺状：“那些庸脂俗粉在我眼里都没了意义。毕竟……”谢辛恩怜悯地回头看了许菁菁一眼，继续说，“我曾经目睹过神仙的面容！而且还是两次！就刚刚老徐来的那个方向，你不也看着那边的？”
    座位后面全程围观了两人对话的一个男生凑上来：“这么说，你觉得你自己也是庸脂俗粉？这话可太谦虚了啊……还是说，你的意思是老徐也能位列仙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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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辛恩：“……”
    许菁菁倒是没想到这点，只是打断了她不切实际的想法：“那就算真有小仙男，也不可能你遇见了他一遍又一遍呀！”
    “而且你想想，”她掰着指头数，“你一天之内见到两个小仙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或者你遇见的其实只有一个人，但他恰巧和你同校，而且在我们这层楼出现，那就还是同级！恩恩啊，我看要不你醒醒吧！或者，就陪我去看看新来的小帅哥嘛，我听说人家还是个学霸！说不定这个类型的你更喜欢呢？”
    原本谢辛恩还想据理力争，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此这般的人存在，但转念一想，反而有些庆幸。
    明明隔得这么近，而你们都没能看见他，那就说明，这个人，他是我的了。
    “你没看见，那是因为你没眼福！“谢辛恩重新提笔写公式，然后气定神闲地往座椅上一靠，开始胡诌：“我已经有小仙男了，忠贞不渝。你现在在跟我说，要我陪你去看什么小帅哥？那我的小仙男知道了可怎么办？”
    许菁菁刚想再说点什么，谢辛恩把卫衣帽子往下一扯，挡住眉眼，一副“不听不看不知道”的模样，“唰唰唰”写了张纸条丢过去——
    “乖，你的小帅哥明天会在考场等着你哟～”
    许菁菁气得咬牙：你的小仙男才在考场等着你呢！
    第3章
    托许菁菁的福，谢辛恩梦里一片兵荒马乱。
    穿着黑色连帽衫的小仙男过了马路没有走，而是站到红绿灯下静静等待……
    谢辛恩好不容易等他转过身来，激动地抬脚追上去，结果在她追上那人的时候突然转身，那个期待已久的面容赫然是老徐的脸。
    难得老徐对着自己笑得和善，但他还是没忘说上一句：谢辛恩！请家长……
    好在闹钟的声音响得及时，谢辛恩从梦中惊醒，一截白莹莹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精准地按到了床头柜上震个不停的手机屏幕。
    绵软的被单布料紧贴着小臂的皮肤，被温暖包围的少女感觉到耳边绒发被汗湿，强撑着困意睁了眼。
    天光朦胧，窗帘挡住了屋外的空气，房间里的氛围静谧得出奇，以至于她还没撑过一秒又闭上了眼，昏昏欲睡。
    迷迷蒙蒙间，门外开始催促：“谢辛恩！赶快起来洗漱吃早饭！”
    刘瑜的命令可比闹钟来得有效。
    谢辛恩瞬间从睡梦中彻底清醒，镜子前的人动作机械地刷牙洗脸，然后和镜子里那个黑眼圈重重的自己大眼对小眼——憔悴成这样，至于的么？
    双手在脸上轻拍两下，调整了两次呼吸之后，谢辛恩才勉强把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境抛在脑后。
    换好衣服，随手把刘瑜给她装在饭盒里的早餐往书包里一丢，就急匆匆地往外面赶。
    母女间的矛盾在昨晚乖乖上了晚自习之后化解得悄无声息，只不过今早赖床还是没能逃过她的碎碎念。
    谢辛恩走之前收获了刘瑜递过来的一瓶温好的牛奶，不善言辞的母亲在她接过去的时候开了口，语气有些生硬：“你考试加油。”
    书包背得不怎么规矩的少女乖巧点头，然后朝她笑笑，看上去像颗香气浓郁的甜杏仁。
    甜杏仁把妈妈给的热牛奶捏了一路，直到从地铁里出来，手里的那瓶奶还没喝完。
    最先进入视线的是地面上杂乱的脚步，而后是路上来往的车辆，这些都让周一的礼德看起来一派欣欣向荣。
    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由于雨过天晴后的礼德中学几个描金大字在朝阳下格外耀眼，刺得谢辛恩忍不住抬起手背，挡了挡那道扎眼的光。
    少女站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口愣了会儿，日光照得肤色透着健康的粉，耳发把脸型修饰得极为小巧，阳光下泛着棕的发尾被微风吹起，又飘飘然轻落下。
    校服的白色衬衣被设计成了彼得潘式的小圆领，威尔士格纹的领结和百褶裙呼应得正好，遮不住的长腿在纯黑棉质筒袜的包裹下显得笔直而有肉感。
    周遭的树叶和泥土都因着好天气而变得鲜亮，露珠折出漫画里钻石一般的十字光芒。
    谢辛恩因为在密闭车厢里憋了半小时的那点压抑一扫而空，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微微翘了翘。
    “哟！喝牛奶呢？你这是黄金身高，不用再长了。恩姐跟这儿杵着，是愁要不要再次缺考吗？”说话的是坐她后面那个爱插话的男生，叫赵孟得。
    此人稳坐班里倒一的宝座，依旧没心没肺得恨不得每天都甩开膀子横着走。
    谢辛恩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了一眼，本想反驳什么，话还没出口，视线里已经掠过一个黑色的身影。
    这一眼太过迅速，以至于她反应过来之后，再往那个方向看过去的，眼里只剩下一片校服的颜色。
    谢辛恩有些无语，怕不是中了小仙男的毒，居然在大白天都会认错。
    赵孟得很不服，他伸出手掌在谢辛恩面前晃了晃，不大乐意地开口：“全校第二帅都跟你面前站着了，还往后看什么看！”
    谢辛恩“噗嗤”一声，笑说：“那总还有个第一压你一头呢！”
    少女的眼睛弯成小桥，乐呵呵的一句话，听上去全是戏谑。
    对自己外型一向很有自信的赵同学又说了句什么，只是谢辛恩忙着在人群里寻找那人的影子，什么也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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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德的月考考场都是整个年级拉通了排，最后一个考场在二教的五楼。
    谢辛恩费劲地爬上去，然后找到贴着自己考号的座位坐下。
    她到的时候也不算早了，看着空出来一大半的教室有些不习惯。往常她进考场都算是倒数第几个，现在一看，自己居然还算到得早的。
    其实想想也很正常，最后一个考场么，不是上次缺考没成绩的，就是答题全靠缘分的，他们通常还是年段最难搞定的刺儿头，缺课缺考什么的连老师都不稀得管。
    这样的人物，要真是一门不落地考完试，那才是反常。
    谢辛恩昨晚休息得不好，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后直接趴下，就连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人，甚至有人在她旁边坐下都没反应。
    她要抓紧这点时间休息，一直等到发卷铃响，教室里只剩下传卷子的声音，谢辛恩才又抬头，等着老师把卷子发下来。
    随手握了支笔在指尖转着，谢辛恩目光在教室里从左往右扫了一圈，最后看见旁边那个人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啪”的一声，转动的笔从她停住的指间掉落，砸在地面发出一声脆响。
    监考老师从老花镜上方瞥了她一眼，卷子稳稳地压在了谢辛恩的桌面，食指还在卷面上带着警告意味地点了点。
    谢辛恩没来得及细想老师那个动作的理由，只慌忙低下身子去捡笔，起身的时候又是“砰”的一声。
    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谢辛恩捂着额角装模作样地填名字和考号，余光却不自觉地往右边瞟。
    那个人换了一件黑色的圆领卫衣，脖子露在外面，喉结清晰而明显。
    他靠右的那组零星坐了几个人，再往后是靠着走廊的一扇窗。
    有光从窗外洒进来，谢辛恩的眼里只剩下一个好看的剪影。
    那道影子一动不动，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甚至在她故意调整坐姿改变视线方向而不小心碰到桌子，导致桌脚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让周围同学抓住机会或发声或回头时，他都没有动。
    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谢辛恩的目光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他好像头发一直湿漉漉的，低头看题的时候，睫毛上翘的弧度堪称完美。
    就这么想着，谢辛恩的视线往下落到他轮廓清晰的嘴唇，忍不住跟着抿了抿。
    这眉，这眼，这嘴唇，无一处不优越。
    就连握着2B铅笔的手，都比别人的好看。
    他的袖子往上拉到小臂处，握着笔用劲的时候能看见筋络凸起和凹陷形成的阴影，谢辛恩看得有些沉迷，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越界了。
    监考老师再次敲了她的桌面，谢辛恩不得不收回视线，专注于面前的试题。
    第一门考试科目是语文，强项科目答得毫不费力，她甚至能在做完每道大题的间隙填完机读卡，然后偷偷瞄一眼小仙男，再继续往下做题。
    还剩五分钟的时候，她把机读卡和答题卡又检查完一遍，松了口气似的靠上椅背，然后假装不经意地往小仙男的方向投去一瞥。
    他的卷子在面前放得规矩，虽然答完题后因为放松，也是双腿随意地往前搭着，整个人却在七歪八倒的周围同学衬托下显得格外正经。
    只是身上的黑色卫衣很扎眼。
    小仙男旁边坐着的正好是传说中的校霸，人家虽说在身上加了些手指粗的链条显得很社会，但好歹正正经经地穿着校服呢。
    他倒好，校服也不穿，不怕德育处主任抓去把耳朵训出茧么？
    谢辛恩袖口掩住嘴巴，只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
    她猜，他要么是成绩差得不能再差的学渣，要么就是个内心霸气外表正直的反差萌大佬。
    交卷铃敲响的时候谢辛恩故意收得磨蹭，笔要一支一支地放回笔袋，橡皮也要擦干净再装回去，生怕少看了两眼坐在旁边的人，漏掉他什么动作。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这都是因为她想要多欣赏两秒，而已。
    直到那人起身，把卷子递到讲台上，谢辛恩才小跑几步，赶在他之前把卷子交到了监考老师手里。
    回来的时候谢辛恩还在座位上磨蹭，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去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连理由都编好了——同学，我看你特别正直，想跟你交个朋友。
    但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直直的，往自己的方向过来了。
    那个梦里的身影再次出现，而且一步一步靠近。
    这感觉太过奇异，即便是往常听惯了表白，每次都面无表情地拒绝别人的谢辛恩，这次都想要伸出双手，捂住那颗快要跳出胸口的小心脏。
    她的脑海里忍不住生出些旖旎而又侥幸的小心思：他是不是，昨天也在人海里，一眼就看见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林姜先：没看见。
    第4章
    此人真是——光风霁月，灿若星辰，走路都比别人好看，只差在脸上刻上“神仙下凡”几个大字。
    他在她面前站定，个子比谢辛恩高出一个头，垂头看她的时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果然，小仙男是个高冷的仙男。
    和往常那些徒有其表，用尽方法装酷耍帅吸引异性目光的青春期少年不一样，小仙男看上去就是个沉稳内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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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辛恩试图从他的眼里读出点什么情绪，但短暂的眼神接触后迅速移开了目光。
    说不上为什么，明明欣赏好看的人这种光明正大的事，在直视他的目光之后谢辛恩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亵渎感。
    她的期待值在被他的影子笼罩时达到顶点，然后被对方冷冷的一句话又把人拽回地面：“同学，不会做不可耻，但作弊……要不得。”
    谢辛恩：“……”
    长这么大，被人指着鼻子说作弊还是头一遭，谢辛恩愣住的那几秒时间里，小仙男已经潇洒地转头，走了。
    没有想象中的缘分，也没有在人海里一眼就心动的戏码，有的只是一个无厘头的乌龙。
    谢辛恩觉得，遇见小仙男这件事情本来在第一次见过他之后就该戛然而止，有那么一个长得好看的路人从你的世界路过，惊艳的侧脸让你感慨：这个世界如此美妙，并且拿去跟好友说一把，也就足够。
    在做了那个混乱的梦之后，这事儿基本已经算是翻篇。
    偏偏第二天又一次见到了他，在校门口看见背影不说，还正巧坐在她的旁边，考试！
    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一起呼吸，一起写字，还一起……交卷。
    四舍五入，已经和他一起度过了人生中的两个小时，这得是概率多小的巧合？
    这种巧合说不上多让人心动，但总归是让谢辛恩对他的注意力多了几分。
    然而这个算得上有那么一点点缘分的人，在谢辛恩期待的心情下，警告她：作弊很可耻？
    这个人简直比上学期期末缺考的时候遇见的那个逗比，还要有意思。
    许菁菁被谢辛恩拖着，往奶茶店外的长队里排。一边等，一边听她诉说这两天的奇遇。
    那段邂逅的剧情已经被谢辛恩愤愤地吐槽了两遍：“他不也就一个学渣么？凭什么觉得我要抄他的卷子？凭他长得好看么！”
    少女和同伴讲话的时候活泼得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只是小麻雀越说越气，声调也跟渐渐提高。
    许菁菁心虚地扫了一眼聚集过来的目光，手肘轻轻碰了碰谢辛恩：“你小点声，被别人听见这多不好……”
    “听见了又怎么样！”谢辛恩嘴上说着，音量实实在在是小了下去，“反正也不认识。”
    许菁菁点头，帮腔道：“就是！都不认识，干嘛无凭无据地说你作弊？而且！他一个坐在最后一个考场的人，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敢说我们恩恩！抄他的卷子！！！”
    “万一……”谢辛恩有些不忍心小仙男被诋毁，忍不住帮他辩解，“万一他也是上学期缺考的呢？”
    这次轮到许菁菁无语了。
    “大姐！”她翻了个白眼，仍旧熟练地把奶茶吸管插好，再递到谢辛恩鼻子底下，“你自己说的他是学渣嘛！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情况啊……或者你说说看他叫什么名字，没准儿我能知道呢。”
    许菁菁没有说错。
    年级里叫得出来名字的人她都有印象，就算不是见面能打个招呼的关系，也是能跟人对得上号的。
    谢辛恩被许菁菁问住了，抬头的时候嘴里还叼着吸管，表情却是一脸懵：“我哪儿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她哪是那种见一次面就知道别人名字的人？
    不然也不用困扰了这么久。
    “这我知道。”许菁菁乐了，拍了拍胸口，“晚上帮我订一份河也家的豪华寿司套餐，我就告诉你。”
    “真的？”
    谢辛恩有点犹豫，要真是知道，她怎么可能昨天不说出来炫耀？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许菁菁再次保证，一脸诚恳地说，“再说了，我要是骗你，寿司你留着自己吃，也不亏嘛！”
    许菁菁催着谢辛恩下了单，然后在谢辛恩狐疑的目光中凑到她耳边：“你是不是傻？考试的时候姓名班级和考号不都贴在桌子左上角的嘛？”
    谢辛恩：“……”
    靠。
    -
    谢辛恩拽着许菁菁回了考场，看了一眼小仙男干干净净的桌面，只觉得眼下的状况比听见许菁菁说知道他名字还要头疼。
    考号这种东西每次都会变，难道他还能看一眼就记住了，后面几场考试全凭记忆写？
    谢辛恩对着那张桌面上残留的胶水痕迹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自己会来偷看他的名字，上午就不趴着眯那几分钟了呀。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一般来说往常自己撕掉考号和名字之后，要么装进兜里，要么就顺手扔进桌肚里。
    礼德月考考场布置前都会统一要求清空物品，因此要在里面找一张纸条并不难，并且不用担心由此带来的翻别人桌子而造成的误会。
    这么一看，现在还是有机会知道他名字的。
    许菁菁看着蹲下去的谢辛恩，有些担忧地问道：“怎么了？你肚子疼？”
    谢辛恩目光在黑黢黢的桌肚里扫了一圈，一边从包里往外掏手机，一边指挥许菁菁去门口守着。
    不然这么猥琐地翻人家桌子，被人瞧见了，还不得以为她是个变态？
    等她打开手机电筒仔仔细细摸了一圈还是什么也没发现，抬起头来，正巧对上许菁菁期待的脸，还有一句毫不做作的鼓励：“加油！拿下小仙男，你就是最胖的！”
    许菁菁握着拳头的手还没放下，就看见谢辛恩复杂的眼神，刚想补充上“最棒的”几个字，身后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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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同学。”他看起来在犹豫措辞，然后开口，“麻烦让让。”
    怎么说呢，谢辛恩的眼神已经不是复杂可以概括的了，非要形容的话，里面的情绪大概是绝望。
    许菁菁盯着她又细细地看了一眼，总觉得，骄傲的谢辛恩眼里含着那么点儿若有似无的泪花。
    谢辛恩看着许菁菁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她做的口型也懒得去读，只是默默缩回了自己的座位。
    离开考其实还有一段时间，谢辛恩心里跟猫抓似的坐立不安，表面又装得不动声色，直直地坐在那里愣是连目光都没往旁边挪一下。
    好吧，就只挪了那么一下下。
    身旁的少年掏了本笔记在看，看上去完全没有被打扰的样子，谢辛恩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放下去一点。
    但是，按照他那种盯着脸看都觉得是在抄他卷子的脑回路，会不会以为这次她是想要偷他的东西？
    谢辛恩眉头快要拧到一处，因为再次遇见小仙男带来的短暂喜悦在接连两次的尴尬之下被冲淡，上午还期待考试的时间过得慢一点好多看他几眼，这一刻恨不得已经考完所有科目再也不见。
    下午的数学题不难，谢辛恩拿到卷子就全身心投入进去，借此转移自己注意力。
    然而太过专注带来的后果则是：砍瓜切菜般地答完所有题之后，还有时间坐着数黑板上方挂着的秒针。
    一百二十秒后，谢辛恩的目光不自觉地，再一次往右边溜过去。
    她还十分做作地用手在旁边撑着脑袋，假装发呆，掩盖偷看小仙男的事实。
    反正他都以为自己作弊了，多看两眼这个黑锅才背得不亏。
    更何况她连缺考都没怕过，还会怕坦坦荡荡地看一眼帅哥么？
    反复的心理建设过后，谢辛恩大着胆子看过去，视线落入一双深邃眼眸。
    半侧的脸线条清晰，不同于上午逆光带来的剪影效果，这一次，他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嘴角，都一一被谢辛恩看在眼里。
    仿佛触电似的，低头垂眸，全然不顾自己的动作在别人眼里都是欲盖弥彰。
    挨到交卷铃声一响，谢辛恩就站起来交卷，只是这次十分心机地从右边过道出去，偷偷瞥了一眼他写在卷面上的名字。
    他的答题卡干净整洁，确实不像个学渣的样子。
    只是一手字写得龙飞凤舞，谢辛恩又只是匆匆一瞥，只认出了第一个字。
    原来，他姓林。
    第5章
    第二天还有考试，谢辛恩决定留下来上晚自习。
    许菁菁从自习课开始就揪着谢辛恩衬衣袖口上的扣子，弄得谢辛恩也没什么心思复习。
    “菁菁啊，我想静静，你乖，能不能先放手？”
    许菁菁看了一眼教室门，老徐还没到，于是不依不饶地考得更近了。
    “你不许想静静，只能想我。”许菁菁在谢辛恩嫌弃的眼神里笑得很暧昧，“你快跟我说说，你的小仙男到底叫什么？”
    下午考完试谢辛恩跟逃似的离开了考场，好不容易吃完了那盒原本是给许菁菁订的寿司，平复完心情，被她这么一问，不免又有些心虚。
    太阳落山后气温就降了下去，谢辛恩从包里翻了件外套穿上还不够，直接把帽子也戴上了。她把外套的帽子往下扯了扯，挡住自己的表情：“你不是看见了么。怎么？不认识啊？”
    许菁菁摇摇头：“我哪儿敢仔细看啊，晃了一眼觉得挺好看的，就是声音冷得像坨冰。”
    谢辛恩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来一盒口香糖，糖和盒子碰撞产生的声音清脆，引得赵孟得凑上来：“也给我一颗。”
    谢辛恩没理他，兀自往嘴里丢了一块儿糖，边嚼边说：“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好像姓林。”
    许菁菁恍然大悟，指着谢辛恩激动得话都有些说不利索：“是、是不是叫林姜先？”
    要糖被拒的赵孟得刚坐回椅子里，一听见林姜先的名字又靠过来：“林姜先考试的时候不是坐你旁边么？”
    与此同时的许菁菁：“林姜先不就是理科班新来的那个转学生么？”
    谢辛恩嚼口香糖的动作都停了，顿了两秒才又有了动作：“所以你俩都认识他？”
    “不认识。”许菁菁摇头，“所以昨天才会邀你一起去围观小帅哥嘛！我也是听说他很帅，才想去看看的。”
    赵孟得总算是听懂了这俩小姑娘到底在讨论些什么，许菁菁天天跟他座位前面，小嘴嘚吧嘚说娱乐圈小鲜肉能说上俩小时都不带停的，旁边谢辛恩倒是每次都面无表情听她说，偶尔“嗯”上两句，表示自己在听。
    昨天谢辛恩提起小仙男的时候，赵孟得还好奇，究竟是哪号人物能让这个干啥啥没劲的同学有兴趣，结果今天谜底揭晓发现原来是自家邻居。
    赵孟得在背后悠悠道：“我认识。不但认识，我还有他联系方式，要不要？”说着掏出手机念起了林姜先的手机号。
    “要！”
    “不要！”
    听见谢辛恩的回答，许菁菁一脸不可置信：“恩恩！你怎么了？那可是你的小仙男诶！”
    正因为是他，所以才更不敢要啊。
    虽然他的长相完美符合谢辛恩的审美，但她真的没有那个勇气在经历了好学生的误会之后还能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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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学生嘛，跟自己总归不是一路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赵孟得已经念到了最后一位，听见这句，停下来看了看谢辛恩：“那正好，我不念了。”
    “谢辛恩！还有赵孟得许菁菁，你们几个给我安静点儿。”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老徐背着手站在那儿，本来准备进教室，结果一眼看见谢辛恩嘴里的口香糖，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们几个把书和笔记带上，出来。”
    三人一排在走廊的墙根儿下站着，面前老徐唾沫横飞，不满地训人：“我在后门看了你们十多分钟，一直在那里讲小话。一点儿也不自觉！真的是太不自觉了！谢辛恩我说了你多少遍？把那个糖吐了！“
    老徐一手叉着腰，一手指指点点：”你们几个站到走廊上来，今天两节晚自习都在外面上！让来往的老师和同学都看看，你们有多认真！”
    谢辛恩面对长辈的时候都习惯性地笑着，惹得老徐更不高兴：“还笑！你这次考不进前五十，下周带家长来见我！”
    许菁菁和赵孟得面面相觑，谢辛恩把帽子取下来，毕恭毕敬地朝他鞠了一躬：“好的徐老师！”
    谢辛恩这种态度挑不出来错处，老徐一股火气窜上来，又没处发，气得在她头上敲了敲，转身背着手走了。
    等到老徐的背影消失在楼道转角，谢辛恩才拿出口香糖，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从另一边包里摸出几颗棒棒糖出来，一人分了一颗，蹭在墙上站得没什么正型。
    许菁菁一边剥糖纸，一边问她：“有把握么？”
    八班教室正好在通风口，走廊上有些凉。尽管这件衣服很长，谢辛恩还往下扯了扯，仍旧没能盖住袜子以上，裙子以下的那一截腿。
    膝盖上面的皮肤裸露在空气中，凉得人发颤。
    谢辛恩背靠着墙，一只腿直直地支在地上，另一条腿来回晃悠，好借此获得一点暖意。
    听见许菁菁的话她还反应了两秒，才不疾不徐地答道：“有……吧。”
    虽然最佳纪录也就排在全年级五十，但这次的题目难度真心不大，她还是有那么点信心的。
    许菁菁乐得往前一蹦，又靠回来问她：“真的么？那你什么时候去加他微信？”
    加谁微信？
    谢辛恩嘴里包着糖，糖球在脸上顶出来一个滑稽的小包，看上去有些傻气。
    想明白许菁菁到底在说什么，谢辛恩有些无语，刚想开口解释，一直安静听着两人对话存在感接近于零的赵孟得突然用手肘捅了捅她。
    谢辛恩回头，话题的中心人物正好路过。
    -“……拿下小仙男……”
    -“什么时候去加他微信……”
    命运总是巧得像在捉弄人呢！
    谢辛恩脑子空了两秒，依旧保持着靠墙的动作，由于被赵孟得突然戳过来的手肘弄得手臂有些疼，此刻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爽。
    但这点不爽和许菁菁的话夹在一起，谢辛恩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装酷还是应该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好巧不巧，那颗糖球还顶在腮边，就连装酷这条路都没得选。
    谢辛恩只能静静地看着林姜先从面前过去，似笑非笑的样子，谢辛恩怀疑自己眼花了。
    她把棒棒糖取出来捏在手里，朝林姜先离开的方向一挥：“他刚刚是在跟我打招呼？”
    如果是的话，刚刚许菁菁的话他应该也都听进去了。
    林姜先的脑回路她可清楚得很——
    “同学，不会做不可耻，但作弊要不得。”
    同理可得：同学，偷看我不可耻，不承认要不得。
    谢辛恩被自己脑补出的内容吓得一个激灵。
    赵孟得适时打断了她：“不是，他刚刚看的是我。”
    许菁菁很认真地说：“他刚刚就是在看恩恩，你一个男的，有什么好看的。”
    赵孟得更来劲了：“他不也是一个男的？有什么好看的？”
    两人隔着中间的谢辛恩吵得你来我往，谢辛恩无语望天，直到一抹黑色的人影撞进视线，耳边的争吵还在继续。
    许菁菁：“我们恩恩就是好看！”
    赵孟得：“林姜先也好看呐！不还是你们小仙男来的吗？”
    谢辛恩：“……”
    林姜先没说话，只是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皱了一下，又松开。
    谢辛恩在两人争执的背景音里一言不发，尴尬地举起那本老徐让带出来的笔记挡住脸。
    她敢保证，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感谢老徐罚她背书。
    -
    捱过两节晚自习，站得腿麻的几人拿了书包就往外冲，许菁菁和赵孟得最后在学校大门前分别上了自家的车，留下谢辛恩独自一人坐地铁回家。
    地铁站里的风格外大，谢辛恩裹进大大的外套里，借着长长的袖口把手藏进去，书包像是半挂在臂弯处，随意得很。
    谢辛恩坐在候车厅的联排座椅上，合拢的玻璃门上反射出她无聊的表情。
    少女的两条腿交叠摆在前方，上半身重心往前，下巴撑在了手掌上；白皙的脸庞包在帽子里，眼皮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一心盯着地面出神；长卷发从帽子里掉出来，被风刮到脸上，蹭得脸颊那块皮肤痒痒的。
    谢辛恩伸出食指，横着在鼻子下方蹭了蹭，然后又很没形象地吸了吸鼻子。
    等她注意到长椅边上站着的黑色身影时，车已经进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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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辛恩几乎是跟着林姜先的脚步前后上了车，从市中心往外环方向的车厢里已经挤满了人。
    她有些艰难地伸手，勉强在挤成沙丁鱼罐头的车厢里找到一小块儿空出来的扶手，然后看着林姜先因为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口，脑海里天人交战。
    同学，你好，我看你特别正直，想跟你交个朋友？
    算了吧。
    同学，你好，你听见的那些话都不是我本意？
    呃……
    同学，你好，我真的没有抄你卷子，不信你看我上学期成绩？
    这还不如不解释呢。
    地铁上噪音裹着风声冲击耳膜，谢辛恩咬着嘴唇想得入神，没注意已经过了好几站，周围来来往往的乘客也已经换了好几波，只是面前的林姜先保持着一手握着扶手，另一只手插着裤兜的动作，头让人有种时间静止的错觉。
    林姜先个子高，即便是左手拉着头顶的扶手，身后的人或是随着地铁的运动挤到他的背上，又或是不停上下车从他身后路过，都难免往前进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
    为了稳住重心，他不得不伸手抵住了谢辛恩背后的车厢。
    谢辛恩几度想要绕到他后面去，但今天的地铁拥挤得不给她丝毫空间，就连转个身都费力。
    弄出一身汗之后，谢辛恩放弃了挣扎，认命地往后靠着，生无可恋的目光落在被他圈出来的狭小空间里。
    视线被他和周围的人遮了个严实，谢辛恩根本看不清站点，但已经决定好下一站不管到哪里都在地铁开门的一瞬间第一个冲出去，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场景。
    眼前的人突然动了一下，而后开口，声音混着吵嚷的广播，含着笑意：“我的胸很好看？”
    谢辛恩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想了一遍他刚刚说的是什么。
    少女仰起头，眉头微皱，像是有点生气。
    她开口，声音满是不可置信：“你刚刚是在问，你的胸很好看？”
    林姜先嘴角牵起弧度，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你盯着我，很久了。”
    谢辛恩强忍着怒气看了他半天，最后气呼呼地吐出一句：“好看。”
    然后在广播提示声里提前下了车。
    第6章
    谢辛恩靠在墙上等下一班车，又往前坐了一个站才到家，回去的路上有些烦躁。
    她并不确定这种焦灼的心情是因为林姜先并不是她心里那个完美的小仙男，还是只是单纯的因为考试。
    回家的路程不过几百米，谢辛恩走走停停，到了小区还在楼下的长椅上磨蹭了十多分钟，才从第三个路人奇怪的眼神里起身，走向面前那扇亮着的门。
    “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晚？”刘瑜听见开门声，坐在沙发上扭头问她，“考得怎么样？”
    谢辛恩看到她的时候，脑子里就只剩下老徐那句“考不进前五十请家长”，因此也没什么心情跟她聊成绩。
    最后只是随便敷衍了两句，便忽略了刘瑜提醒她国庆节后参加补习班的事情，径直回了卧室。
    进门后，谢辛恩没有开主灯，就着手机微弱的光线走到书桌前，拧开台灯，然后手机就这么被丢到了桌面，正正好好躺在光晕中间。
    浅粉色的电脑椅被她往后拖了一下，滚轮在滑出那一小块圆形地毯时，因为高度差砸到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也没心思去查看地板上是否又被砸出了小坑，窝进椅子后脚尖在地上一点，椅子转了半个圈，靠在椅背上的头也跟着转起来，长发坠着，随着她的动作一飘一荡的，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情绪就这么飞了出去。
    那串数字她依稀记得，只不过最后一位不太确定到底是1还是7。
    一？还是七？
    外套脱下后被她随手挂在椅背上，袖口长短不一地垂着，有一只还拖到了地上。
    只是少女毫不在意，感觉到背上有什么东西硌着了，就干脆坐起来，手掌托着腮撑在桌沿，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手机出神。
    黑色的机器横在摊开的书页上，沉稳安静。
    谢辛恩目光一直聚焦在那个小小的手机屏幕上，脑子里有些混乱，画面从第一眼见到林姜先的侧脸飞速切换到他下车之前握在栏杆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青色的血管冷冷的，分明是完美的外表，偏偏住了一个让人反感的灵魂。
    谢辛恩对于这种自恋又自大的男生向来没什么好感，多看他一眼他都以为你对他有兴趣。
    她现在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林姜先的那句“我的胸很好看”，这句话和他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反差，谢辛恩有种心里的白月光被人玷污了的感觉。
    偏偏这个玷污白月光的人还是白月光本人，这就让人很难受了。
    谢辛恩突然有些后悔走之前气血上头怼了他一句“好看”，想着要不要道个歉说明一下自己对他没兴趣。
    但她抓心挠肝儿地纠结了那么一阵，拿起手机好几遍，又觉得地铁上那么吵，他可能根本就没听清，自己上赶着道歉那不就是此地无银么。
    后来还是许菁菁发了条微信过来问她有没有在地铁看见林姜先，说看见她前脚刚进去，林姜先就从校门过了马路。
    用许菁菁的话说：“这就叫猿粪！”
    谢辛恩是真不想要这样的缘分。
    林姜先在她眼里，顶多也就是长得比别人好看，再没其他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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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页

    见了侧面心心念念想看见正脸那也是出于新鲜感和好奇，在一天之内闹出这么些尴尬，原本想要认识认识的心情都没了。
    她把想法跟许菁菁说了之后，对方直接回了个电话给她骂了个劈头盖脸：“就算你不想认识人家，那也不能让你的光辉形象打折扣！”
    谢辛恩面上答应着，心里想的却是：他的形象还直接跌进马里亚纳海沟了呢。
    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没什么诚意的道歉——通过微信好友申请的方式发送的。
    由于备注字数限制，谢辛恩不得已还申请了好几遍。
    【对不起】
    【我没有说你胸好看的意思】
    说得这么明白，他应该能懂吧。
    等她洗漱完回来的时候看见屏幕上方亮着的几条消息提示，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好坏[害羞]】
    【难道人家的胸长得不好看么？[亲亲]】
    屏幕上哭唧唧的表情和两条看得人起头皮发麻的消息没吓住她，点开那个大胸美女的头像看了两秒之后，她才面无表情地把对方拉黑。
    靠。
    赵孟得这个人念手机号码为什么还要大喘气儿？
    闹了这么一出，也没什么心情想道歉的事儿了，谢辛恩闭眼之前安慰自己：要么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假装不知道，假装没发生，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
    第二天果然崭新得要命，毕竟林姜先就像不认识她似的，目不斜视，该干嘛干嘛。
    谢辛恩也松了口气，这样她更轻松。
    但考完试之后本来打算溜之大吉，谢辛恩却被赵孟得叫住：“老徐让你去办公室喝茶。”
    老徐和办公室再加上喝茶，这三个关键词一拼，谢辛恩直觉有猫腻。
    一般来说考得不好，老徐都直接威胁她请家长，虽然这句话已经被他说成了口头禅。
    然而当他笑眯眯地说出喝茶两个字的时候，别的学生都会抖三抖，只有谢辛恩会没心没肺地跟过去，然后问老徐：“又有什么活动要我举牌子吗？”
    今天一进去，谢辛恩的脚步就顿住了。
    林姜先肩头挂着一根书包背带，手里捏着一张轻飘飘的纸，立在老徐桌前。
    她起初还没想起来，林姜先是理科一班的，老徐虽然是文科八班的班主任，也带了一个理科班，做科任老师。
    他站在老徐桌前低声跟他说着什么，少年发质柔软，在灯光下的光泽耀眼。
    谢辛恩看了一眼他头顶的白炽灯，又看看他的头发，那句“报告”卡在了喉咙。
    等到老徐无奈地挥挥手，林姜先拿着校服出去了。
    他转身往外走的时候，谢辛恩还特意侧身，给他留出了半米宽的位置，尽量拉开两人的距离。
    如果可以，她以后都不想和他打照面。
    林姜先停都没停，走出去的时候轻轻道了声谢。
    谢辛恩只是瞥了他一眼，视线又回到老徐桌上的那张表格上。
    2019年S市英语桥演讲比赛报名表，上面除了印刷整齐的宋体字，什么都没有。
    老徐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抬头看见谢辛恩站在门口，才把她叫过来。
    “这里有个比赛，你报个名？”
    老徐递过来那张报名表，谢辛恩也没顾得上仔细研究，指了指了林姜先离开的方向：“那他……”
    他不是就是来交报名表的么。
    交了张空白报名表也就算了，看老徐这意思，是想让她顶上去，这算怎么回事？
    “他是刚刚转过来的学生，我看他成绩，好好冲一把最后没准儿能保送的。这个比赛我本来是想给他留着加分……”老徐也不遮掩，他估摸着以谢辛恩的性格，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名额是别人不要的，也就继续说自己的安排，“但他说什么都不参加，刚刚还跟他们班主任保证成绩不掉出年级前十，所以我才想着问问你。”
    谢辛恩听见保送两个字还有些意外，想起许菁菁提过他是学霸，也就顺着点头。
    转学生没成绩，所以才跟自己一个考场。
    林姜先有可能是学霸这点谢辛恩已经猜到了，但她也没想到，他居然可以冲刺保送的名额。
    老徐看她听得认真，还时不时点头附和，直接算是把这事儿给定下了，完全不顾谢辛恩跟在他后头一遍又一遍地重申：“老师，我口语是真的不行……”
    现在距离高二开学就刚过了不到一个月，文理才分好班，谢辛恩总觉得高考还有两年，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而对于一届又一届带学生的老师来说，这个时候来做规划，已经很晚了。
    老徐作为林姜先的科任老师，他说服不了也就算了，作为谢辛恩的班主任，自己眼里的好机会留给她还被她找借口拒绝，态度瞬间变得强硬。
    他话里不容反驳，语气却是长者的语重心长：“就算真的不好，我看你上课念的那些课文都没什么问题。离比赛还有那么久，你写好稿子天天背，对着镜子练，就死磕这么几句，总能纠正得过来。”
    谢辛恩卷面成绩不错，每次对答案都没什么错，上课读课文的时候都是练习了很多遍的内容，因此在他眼里，谢辛恩的口语在及格线上。
    但这根本就不是能不能过关的问题，而是牵扯到自主招生时的加分。
    --

 第11页

    老徐软硬兼施，说了半小时，从这个机会多么多么好，到多么看重她，最后连校长都搬出来了，谢辛恩沉声道：“怎么纠正？我看您这也挺忙的，班主任加科任老师，平常大会小会的，还有那么多调研要做，根本没时间辅导我，这个时候去找外面的老师也还得慢慢筛选，筛着筛着时间不就过去了么？这是个好机会没错，但我真没把握能拿到那个奖。拿不到奖，加分也泡汤了。这个机会您不如留给别人。”
    谢辛恩说完，把那张表格放了回去，打了个招呼说再不走地铁没了就出了门，留下老徐在办公室里摆脑袋。
    后来再把谢辛恩叫回办公室，已经是周五的事情了。
    礼德的月考卷子批得快，周四成绩已经出来，录入之后排完成绩单，再到学生能看到成绩表，也就是周五的早自习。
    谢辛恩到教室的时候，黑板旁边贴了成绩单，学生都挤在那里争着想先看一眼，以至于谢辛恩没能从那儿挤进去。
    绕到后门回了座位，书包还没放，许菁菁从前门探了个脑袋进来，扯着嗓子喊：“恩恩！老徐找你！”
    赵孟得坐在后面，俩椅子腿儿支着，人靠在上面晃晃悠悠地拿她开玩笑：“恩姐可以呀，老徐三天两头找你喝茶，这得是有大好事儿要落到你头上！”
    谢辛恩“啪”地一掌拍在赵孟得桌子上，震得他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去。
    “卧槽谢辛恩你能不能别这么猛？当心我让我家邻居找你算账！”
    谢辛恩想起那个表面小仙男，好笑地嗤他一声：“那我现在就先找你算账！”
    说完作势要把书包扔他头上，而这时老徐已经等不及，拎着林姜先过来找她了。
    “谢辛恩，瞅瞅你运气多好，你不就担心没法儿拿分吗？我给你找了个帮手。”他大掌在林姜先肩上拍了两拍，“一班班主任看我焦心，帮我去跟新同学说了说。他以前拿过奖，也乐于助人，答应帮你纠正发音。”
    谢辛恩原本习惯性地挤出来的微笑僵在脸上，背后赵孟得一脸看戏的表情和老徐身后许菁菁伸出来的半张吃瓜脸让她无法开口，嘴唇张了又合，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愣着干什么？”老徐又拍了拍谢辛恩，把人往前推了推，“你可能对他没什么印象，其实前几天在我办公室你们前后脚进来的，他叫林姜先。”
    没什么印象？
    谢辛恩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姜先，这印象，可太深了。
    第7章
    林姜先昨天拿了校服，今天就换了过来。
    白衬衫扣到锁骨处，本该罩在外面的针织背心搭在臂弯，气质干净得跟穿着黑衣的他像是两个人。
    “我是谢辛恩。”外表乖巧的少女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不躲不闪，自我介绍做完也没了下文，只是向老徐投去一个甜甜的笑，“谢谢老师。”
    说完朝老徐微微鞠躬，又向林姜先欠身：“先谢过这位新同学，那我们放学见了。”
    林姜先点点头，然后跟着老徐回了理科一班，许菁菁和赵孟得凑上来，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恩恩？”许菁菁坐回座位，双手在脸上轻轻拍了两下，回头看着她，“老徐刚刚是在说，林姜先要帮你……我没理解错的话，补课？”
    谢辛恩没什么精神地点头，眼皮一掀，看了许菁菁一眼，又垂眸去看手里那张报名表：“嗯。补课。”
    赵孟得的关注点很偏：“你刚刚跟林姜先说什么？放学见？你居然当着老徐的面放话说放学见？恩姐还收小弟吗？”
    谢辛恩丢了盒糖过去，堵住赵孟得的嘴。
    考试后的早读课闹哄哄的，刚刚老徐来的时候把报名表也带来了，根本不容拒绝。
    谢辛恩提笔往报名表上填信息，和周围的吵嚷划开分明的界限。
    老徐的意思她听得明白，轻飘飘的一句林姜先班主任帮忙说服的他来补课，其实背后指不定下了多少功夫才把这个名额留给她，毕竟僧多粥少，都盯着这么些加分机会。
    谢辛恩是倔，但不是不懂体贴的人。
    面对林姜先的那点儿别扭，熬完竞赛准备期也就过去了，比起老徐没有宣之于口的期望，根本就不足为道。
    -
    谢辛恩等到最后一节课才把报名表交过去，进门的时候，老徐正戴着老花镜在成绩单上数人头。
    粗粗的手指头从密密麻麻的成绩表上一路往下，每过一个人名都戳那么一下，最终落到了谢辛恩的名字上，点了点。
    谢辛恩的月考成绩卡着老徐给她留的死线，不多不少五十一名。
    “你倒是会考。”老徐回头，看不出喜怒，“你说这家长，我请还是不请？”
    谢辛恩把手里填好的表格规规矩矩地摆在老徐办公桌上，末了还伸手把四个角抚得平平整整，转头又是一张笑脸。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您就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儿上，别请家长了吧。
    老徐“啧”了一声，捞过那张纸，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遗漏，总算是松了口：“行。你这要准备起来时间也不宽裕，我也不给你增加压力。你跟着一班那个同学好好练，平时紧张点儿，上台了才不露怯。”
    谢辛恩点头，刚想趁机跟老徐提一嘴，能不能以后周五都不上晚自习，连借口都想好了——林姜先要给她补课。
    --

 第12页

    她只起了个头，就被办公室的敲门声打断。
    是林姜先。
    他刚转过来没多久，很多手续都还断断续续在办。
    进了办公室，一眼就看见谢辛恩站在老徐面前。
    小姑娘稚气未脱，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很是乖巧。
    她就那么站着，也不说话，笑意盈盈的把人看上那么一眼，没见过她另一面的人都会被她的外表蒙蔽。
    她本来想跟老徐说什么，回头一见来的人是林姜先，眸光微微一闪，表情的变幻被林姜先捕捉，又垂眸敛了回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小姑娘躲着他呢。
    林姜先的班主任姓刘，就坐在老徐旁边。
    谢辛恩眼巴巴地等着那边办完手续，然后正好跟着林姜先出去，免得一直绷着好学生的面孔，跟戴了张面具似的让人喘不过气。
    等到那边交完材料，谢辛恩跟着林姜先后脚就出了办公室。
    搭在肩头的发丝柔软，随着她松了口气的动作落下去几缕。
    橙色的衣服衬得她气色很好，不同于在办公室的压抑，她一出来，整个人都轻松许多，脚步也快了些。
    谢辛恩本想快走几步超过他，免得一直跟在他背后，看着烦人。
    没想到林姜先突然停下，谢辛恩没刹住车，猛地撞到林姜先背上。
    少年的脊背骨骼分明，撞上去鼻梁生疼，谢辛恩起来的时候捂着鼻子，眼眶都热了。
    “呃……”林姜先解释道，“你没事吧？”
    周五不用穿校服，林姜先刚转过来不知道这点，穿了一整套礼服，和蹬了一双运动鞋还穿着宽大卫衣的谢辛恩形成两个极端。
    谢辛恩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本来她是否参加比赛就跟他没什么关系，这个人有那么好心，老刘一提就答应给她补课？
    想是这么想，谢辛恩还是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没事。”
    她摆摆手，另一只手还搭在口鼻前，抬头的时候能看见眼里泛着的泪光。
    鼻腔里还有他衣服上的味道，谢辛恩嗅了嗅，反应过来自己动作有些出格，才掩饰般的咳了一下，然后故作天真地问：“不过，林同学这会儿还不回家，是等着去食堂吃饭么？”
    -“先谢过这位新同学，那我们放学见了。”
    甜甜的声音，和当时看起来乖巧无比样子，和眼前毫不掩饰自己反感情绪的少女形成强烈反差，林姜先毫不怀疑，凭她的天分足够考上全国最好的表演系。
    秋日的夕阳带着没有褪尽的余温，洒了林姜先一身。
    他低着头，长睫闪了一下，覆在下眼睑上，像扑了只蝶，高挺的鼻梁挡住的阳光又在左边脸颊刻画出清晰的影子，眼前的画面明暗夹杂。
    谢辛恩看着那只小蝴蝶轻扇翅膀，思索着要不随便找个借口先溜掉，一对一的辅导是逃不过了，但是能好歹拖一天就是一天。
    结果林姜先说话了：“我在等你。”
    谢辛恩：“……”
    早上才说好的补课，谢辛恩第一天就想逃。
    但林姜先说出他在等她的时候，谢辛恩就知道，今天是逃不掉了。
    “林同学，”谢辛恩一副有事好商量的架势，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帽子戴上，挡住最后那点刺眼的金光，然后一边倒着走，一边和林姜先讨价还价，“我的稿子都还没写出来，你今天怎么跟我讲啊？要不我们下周再补吧。”
    林姜先停住脚步，谢辛恩也停下来，等着他的回答。
    “我叫林姜先。”
    “哦。”谢辛恩扯了扯帽檐，态度敷衍得很，“那林姜先同学，要不我们下周再补吧？”
    少女没了在老师面前的束缚，随意起来连应付都懒得。
    此刻谢辛恩耐心已经耗光，就等着最后那点礼貌也用尽。
    傍晚气温降了下去，她背着书包蹦了两蹦，长卷发跟着她的动作跃起来，谢辛恩把手缩进袖口，一边来回蹦哒取暖，一边看他什么时候发话。
    林姜先权当没听见，拽着谢辛恩的书包背带就往地铁站走，没走几步她伸手往校门边的公告栏一指，叫住他：“你看！”
    林姜先顺着谢辛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笑容僵在脸上。
    公告栏一般都是张贴学校最近的活动，获奖学生的介绍，只是每次考试后会在后面增加成绩排名的光荣榜，也算是对学生的一种肯定和鼓励。
    和他们有关的公告最近也就一个——月考光荣榜。
    红彤彤的名单上，第一名的名字和照片都很耀眼。
    谢辛恩每次都想吐槽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么个主意，把文科班和理科班的第一名单独列出来一面海报放着，两幅巨型照片加上学生简介，配上红不啦叽的背景色，搞得像一张结婚证。
    偏偏理科班男生多，文科班女生多，上榜的时候大概率都是一男一女，学生都私底下开玩笑说这是官配。
    然而这次的理科第一是林姜先。
    “这次的官配哈哈哈哈哈哈……唔……不怎么配。”谢辛恩站在公告栏下，一边笑，一边抬头仔细研究他那张照片，正看得起劲想要继续点评两句，林姜先从后面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然后带着人往外走。
    “哎？”林姜先的掌心热热的，不像外表那样冷冰冰，覆上来的瞬间还能感受到汗水的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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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页

    谢辛恩视线里一片漆黑，也没多想，只是想要取下他蒙住自己眼睛的手。
    长长的睫毛在掌心里滑动，林姜先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亲密，很快放开了她。
    垂下来的指尖蜷起，然后藏进裤兜里，林姜先就连说话的语速都比之前快很多：“再笑加课时。”
    “小气！大不了哪天我上去了，你再来指着笑我不就完了？”谢辛恩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歪着头瞥了林姜先一眼，说话的时候嘴角不经意间弯起，“只不过，等到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知道我的官配是谁。”
    林姜先往前走的脚步停了，回头问她：“什么叫官配？”
    看着林姜先近乎认真的眼神，谢辛恩快要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梗在了喉咙。
    她要怎么跟他解释，官配是同学们对光荣榜上文理科第一名的戏称？
    两个学霸的照片被学校指定挨着放进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通常情况下还是一男一女，两人的名字和照片并肩……这种情况对于青春期压抑着躁动情绪被迫关在学校里重复学习的少男少女来说，本就是极度暧昧的场景了。
    再加上这个榜单还是学校制作、张贴，红彤彤的光荣榜和旁边还没来得及撤下的上一届高考喜报摆在一起，喜庆之余还添了几分微妙。
    这个问题，怎么聊怎么暧昧。
    谢辛恩指着光荣榜上的两张照片，漫不经心地说：“那，你俩的照片看见了没？一男一女学校配对，这就叫官配。”
    “嗯。”林姜先点头，然后没脸没皮地回答了谢辛恩之前的疑问，“是我。”
    第8章
    初秋微凉的日暮里，有丹桂飘出的清甜花香。
    夕阳的余晖把两个年轻的影子拉得很长，谢辛恩把快要掉下肩膀的书包肩带往上提了提，回身看了一眼林姜先。
    谢辛恩没听懂他没头没脑的那句话，打算跟他商量一下辅导推迟的事情。
    林姜先在谢辛恩停下脚步的时候找准时机开口：“你是在等我给你讲课吗？”
    谢辛恩：“……”
    并没有。
    “那就找个地方，坐着讲。”声音清冷，语气不容反驳。
    地铁车厢里依旧很挤，两人排朝窗外站着，手举过头顶扶着，动作一致得有些滑稽。
    谢辛恩除了在学校里会跟许菁菁结伴同行，出了校门从来都是一个人上学放学，一个人乘车吃饭，像今天这样和同学一起坐地铁，还是头一回。
    有句话说得好，反抗不了的事情，就要学着享受。
    林姜先站在旁边，丝毫没有跟她熟悉一下的打算，谢辛恩反倒有些憋不住了。
    “林同……林姜先。”她在快速前行的列车上开口，“你成绩一直这么好？”
    林姜先盯着窗外，喧嚣的风声里声音低低的：“嗯。”
    “哦……”谢辛恩皱着眉头继续问，“你说话一直这么省？”
    旁边高高的男孩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盯着窗外，像是配合她的问题，回答得却很认真：“嗯。”
    “呵……”谢辛恩没绷住，轻笑出声，然后又抛出一个问题，“你一直这么乐于助人？”
    这次他停了两秒，答道：“不是。”
    没有听见意料之中的肯定答案，谢辛恩有些意外，假装握了一个麦克风对准他采访：“那请问林同学是独来独往习惯了，所以想要跟我交朋友的吗？”
    关于他没什么朋友这件事，谢辛恩还是听赵孟得说的。
    赵孟得在得知林姜先就是谢辛恩嘴里的小仙男时，把人夸得天花乱坠，直说林姜先是全校唯一能盖住他风头的男生，有他在，自己只能屈居礼德第二帅。
    “但我没搞懂，这么帅一学霸，怎么天天一个人来来去去，跟个独行侠似的。”赵孟得伸手在抹了发胶的刘海上抹了一把，接着说，“虽然我是他邻居，但跟他也就是出门遇见能打个招呼的程度。不是我不拿人当朋友啊！实在是他太酷，约球不打，约游戏也不玩，我已经尽力了。”
    谢辛恩想起赵孟得对他的评价，忍不住轻轻点头。
    他确实挺像独行侠的，尤其是每次穿着黑色衣服，还要戴上帽子的背影。
    至于他到底是想交朋友还是在老师面前刷好感，谢辛恩只是随口一问，她既没这么想，也没指望他回答。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好奇。
    地铁窗户上的玻璃映出两人的轮廓，因为玻璃中空的原因，两人的影子重叠，边缘处显得有些模糊，五官影影绰绰，看不清晰。
    林姜先从窗户上看见谢辛恩点头，还没张口，地铁突然停了。
    惯性的力量使得大半个车厢的乘客往前移了半步，谢辛恩高度不及他，一只手对准林姜先，另一只手手也只是虚握扶手，地铁停下的瞬间差点整个人甩出去。
    旁边的人挡在了她前面，谢辛恩扑了上去，双手抱在了林姜先腰上，脸擦着他的胸口过去，最后脸停在衬衣口袋处。
    两人一路聊了很久，虽然多半都是谢辛恩在提问，林姜先时不时答上那么两句，但两人的关系即使在谢辛恩眼里，好像也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
    稳住重心后，谢辛恩抬起头，人还没起来，嘴上玩笑倒先开起来了：“你这个……胸太好看，我没忍住。”
    胸口处有温热的气息，林姜先本能反应伸出的手停在她背后，没有扶上去。
    --

 第14页

    谢辛恩起身的时候，目光就没从林姜先脸上移开，他因为自己那句玩笑话而绷紧的下颌和僵硬的肢体，再到握紧扶手的修长手指，一一落入她的眼。
    “谢辛恩。”他喉结滚了一下，“我跟你想得不太一样。”
    “什么不一样？”
    地铁靠站，她跟着林姜先下了车，追在背后一连串的发问：“哪里不一样？怎么不一样？”
    “比如，”他顿了顿，余光看见她跟上自己的速度，才继续走，“我今天会给你加两个课时。”
    谢辛恩：“……”
    两人住的地方离得不远，林姜先找了个还算安静的书店，把人按在咖啡厅讲了半小时的音标，然后让谢辛恩把本学期学过的单词全都拼读一遍，读完算是下课。
    谢辛恩背书的时候从来都是默读，以至于林姜先让她读单词的时候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他倒是有耐心，看她不愿意念，直接掏出卷子开始研究丢分的点——虽然根本没几个点好研究的。
    “我回去读。真的。”谢辛恩被他盯着不让走，这会儿坐立难安，不停地小声商量。
    林姜先没说话，只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看手里的卷子。
    她的渔夫帽正好盖住额头，眼睛藏在下面晶晶亮亮的，灼人得很。
    小姑娘的眼神可怜兮兮的，像只知道自己犯错的小狗，眼巴巴地望着他，就等着人松口。
    林姜先放下手里的白色钢笔，一字一句地说：“这位同学，你即将面临的是高考，千军万马要过的这么一条独木桥。现在有这么一个加分的机会摆在你面前，我不管你平时是什么样，这次机会你必须要握住。”
    “谢辛恩。”钢笔尖儿在试卷上戳了戳，发出几声摩擦的声音，林姜先认真道，“好好学习。”
    谢辛恩愣了会儿，一个外表好学生，内心憋着坏的学霸在她面前一本正经地教育她要好好学习，谢辛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但他一字一句完全是从她的角度在劝说，谢辛恩无法反驳，只是椅子又往后退了些，声音小小的：“我回去录音发给你，总可以了吧？”
    动静不大，但还是引来了周围不满的目光。
    书架背后露出来的半张清秀的脸，尤为引人注意。
    谢辛恩知道，她已经在那里盯了林姜先很久了，而且身上穿的不是礼德的校服，看样子不是同学。
    “诶，”她捏着钢笔，用尾部戳了戳林姜先，“那边那个小姑娘看你很久了，要不你俩聊聊？我先撤了。”
    林姜先回头时，藏在书架后的身影往里缩了一下。
    谢辛恩看他没动，以为这是个尾随未遂的小迷妹，照林姜先这种不搭理人的性格，连赵孟得都没能跟他打成一片，谢辛恩觉得小迷妹八成是没戏。
    而且林姜先的拒绝方式应该还挺伤人的。
    -小妹妹，中考很重要，你得好好学习。
    这么一想，谢辛恩突然开始心疼起书架背后那个小姑娘。
    “看在你给我补课还不收钱的份儿上，我帮你解决这个麻烦吧。”
    谢辛恩说着，两根白嫩的手指捏住了林姜先的下巴，然后轻轻施力把他往左边带了一下。
    林姜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时忘了反抗。
    小姑娘盯着他，眼里坦坦荡荡，另一只手掌撑着下巴往右边侧，长发从肩头丝丝缕缕散下来，落到桌上，像一张帘，挡住了两人的动作。
    “别动！”她表情严肃，如临大敌，“这场戏演完，那个妹妹以后就会忘了你的。”
    咖啡厅里《You Are Beautiful》正播到it’s true，眼前的人睫如羽扇，头发倾泻下来之后就放开了捏在他下巴上的手。
    谢辛恩歪着头，看上去有些俏皮，全然不似几天前他从楼道经过时看见的那个迷茫少女。
    而从旁边看过去，大概会觉得这是一对控制不住感情的情侣在接吻。
    林姜先反应过来她到底想做什么，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谢辛恩，”他开口，嗓音低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你想的不一样？”
    小姑娘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满不在意地张口：“啊，说过。”
    “那你还敢？”
    说着，林姜先一手搂过她的脖子，带着人往自己的方向靠近。
    第9章
    厚实的手掌隔着帽子托住了后脑勺，谢辛恩被带得向前，小仙男的脸庞在眼前渐渐放大，视线被迫落在他的唇上。
    林姜先嘴角带着得意的小勾，往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凑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他左眼角后面跟着一颗小小的痣，硬生生把这张面孔带出一点仙气。
    两人的距离越靠越近，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脑后的手掌传来热度，谢辛恩的注意力从视线转移到骤然升高的体温上来。
    也许是书店里的空气不流通导致的缺氧，又或者是第一次和男生如此近距离接触，她的脸上迅速爬起一抹粉色，连带着整个人都感觉热烘烘的，手心里也沁出一丝潮气。
    那个小妹妹还有没有继续在书架后面偷偷盯着林姜先她无从得知，只是不能再任由距离拉近。
    谢辛恩眉心一跳，手掌撑上了林姜先的肩。
    白色衬衫下的皮肤滚烫，隔着一层布料传过来，谢辛恩下意识想要收回手，稳了稳神，强撑着用食指点着他的的肩膀，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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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林姜先松开了手，眼里的笑意更浓，随后垂着眼眸问她，“刚刚不是说要帮我的吗？啧……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谢辛恩刚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太过不淡定的回复，会显得她因为两人的距离靠近而触动。
    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女无法解释自己汹涌的胜负欲，只是顺着内心的想法，平复了心情，然后装作毫不在意地样子，撑着头回答：“谁说我反悔了？这忙我也不能白帮的呀！你说是吧，林同学？”
    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看样子是害羞，眼神飘飘忽忽，最终又落回自己脸上，林姜先不得不收回视线。
    “我帮你补课，你帮我挡挡桃花，这很公平。”
    “不用这么公平。”她激动地往前凑了一点点，“我可以帮你，但是林同学不需要这么辛苦地帮我补课，我们今天不如散……”
    谢辛恩背对着书架，什么也看不见，但林姜先正好能看见那边的人影。
    林熹刚开始还偷偷缩在书架后，露出书包的一角，像是要躲的样子，后来干脆明目张胆站出来，手里的书都拿反了，还挡在眼前。
    这意思很明显——我全都看见了。
    想想她很可能回去跟爸妈胡乱打小报告，林姜先有些头疼。
    “今天散场？”他试着接上谢辛恩没说完的话，而在她看来，这就是到此为止的指令，激动得眼睛都在发光。
    “嗯！散场！”
    “哦。”林姜先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微信二维码递了过去，“没问题，回去线上教学也不是不可以。”
    谢辛恩：“……”
    课余时间还要给人上课很开心吗？你回到家里就一点不累也不想休息吗？
    不情不愿地扫了他的二维码，谢辛恩一把拉开书包拉链，桌面上的东西随手往里一丢，站起身指了指店门的方向：“那我先回去了。”
    看着那个飞奔出去的人影，林姜先掏出手机通过了好友请求，随即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
    谢辛恩回到卧室，早上出门的时候窗户被打开，此时小小的房间里气温有些低，脸上的温度终于降下来一点。
    她把书包丢到椅子上，随手拿了一本书翻起来。
    只是手上翻书的速度飞快，谢辛恩根本没有办法读进去哪怕一个字。
    手机屏幕在桌上闪，是许菁菁的消息，谢辛恩直接点了进去。
    【许菁菁：今天的“放学见”怎么样？】
    花了两秒去理解这个“放学见”到底是什么意思，谢辛恩脸上好不容易淡下去的红晕又飞快浮上来。
    -“先谢过这位新同学，那我们放学见了。”
    -“我在等你。”
    明明外表是个冷淡的人，偏偏相处起来出人意料。
    她根本就没有办法不去联想今天在书店里的那一幕。
    突然搭过来的温热手掌，越来越近的距离，他近在眼前的脸，还有眼里挡不住的笑意。
    谢辛恩第一次跟异性距离这么近，不夸张地说，她连当时碰到他肩上布料的手感都还记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脸蛋通红的少女抱着手机发出一连串的尖叫，随即强迫自己恢复镇定，敲了几个字发送过去。
    【谢辛恩：就那样。】
    许菁菁多半是在那边等着她的消息，秒回了这条信息。
    【许菁菁：哪样？】
    她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直接退出了聊天对话框，本想直接退出微信，然而排在许菁菁下面的那个带有小红点的头像瞩目——一个十分可爱的姜饼人，后面跟着一句：【回去读单词，记得录音发我。】
    谢辛恩刚把姜饼人和小仙男在脑海里联系上，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G：作业呢？】
    谢辛恩在看见这几个字的时候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手机往床上一丢，整个人跟着扑进绵软的被子里，脑袋也埋在上面，过了几秒，伸手把枕头拿出来，又盖在头上大喊了一声：“啊——！”
    整个小区都听见了这荡气回肠的呐喊。
    平心而论，林姜先以后如果真的走上老师这条职业道路，他一定会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老师——天天留学生下来写作业背书，达不到要求不准回家吃饭的那种。
    谢辛恩任命地掏出今天的笔记，跟着林姜先给他讲课的时候录的音过了几遍，才打开微信，摁住开始读单词。
    松开手发送的时候旁边灰色的小圆圈还在转，谢辛恩点开语音，然后飞速点了撤回。
    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奇怪，还这么……恶心？
    她退出微信，切换到语音备忘里，又重新录了一遍，发现自己的声音和平时听到的完全不一样，整个人更懵了。
    虽然只是读个单词而已，但谢辛恩完全没有办法今天自己如此扭捏的原因，她只知道：绝对不能把那种又甜又腻的录音发过去。
    谢辛恩录了好几遍都不满意，脑子里被自己听见的声音和别人听见的声音差距如此之大填满，好在林姜先就发了那两条消息之后没有再催促，索性直接放弃交作业。
    等他让交的时候，再补吧。
    -
    周末很快过去，周一上午早读课连着第一节课都是老徐的英语，谢辛恩到得早，破天荒掏出英语课本读出了声，以致于老徐下来绕着圈检查早读情况的时候有点意外。
    --

 第16页

    “谢辛恩？”他的声音在吵吵嚷嚷的读书声里有些突出，谢辛恩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又往下读了几个单词，才抬头迎上老徐的目光，等他夸奖。
    “你今天读书我以为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但是！你是不是没好好跟着林同学补课？”老徐两只手叠在一起拍了拍，一副愁人样，“人家自己的时间那么宝贵，拿来帮你，你可要好好跟着学诶！”
    谢辛恩：“……”
    她真觉得她读的和林姜先教的差距不大。
    老徐不放心，下课临走前还绕过来提醒了她一遍：“好好学！”
    穿着校服的谢辛恩埋头，头顶上的旋儿随着她的动作点了点，看上去特别听话。
    等到老徐走了，才掏出手机给林姜先发了条消息。
    【谢辛恩：我的发音问题很大吗？】
    她发完之后直接把手机丢进了书包里，上午一二节课数学连堂，中间只来得及上了个厕所，直到第二节课下课才有空看手机。
    然而屏幕点亮的一瞬间，除了空荡荡的背景图和时间，什么都没有。
    谢辛恩不甘心地点进去，然后在看见姜饼人干干净净没有小红点的微信头像时直接站了起来。
    “去哪儿？上厕所吗？带上我！”许菁菁也跟着站起身。
    谢辛恩从课桌里面摸出一根棒棒糖，十分暴力地扯开糖纸，然后放进嘴里。
    她不太想让许菁菁知道自己跑出去就是为了问林姜先自己发音到底有没有问题，于是强行按着她的肩膀坐下，含含糊糊道：“我去吃糖。”说罢转身出了门。
    十秒后，谢辛恩在许菁菁迷惑的眼神里打开书包，从里面又摸了一根糖出来，而后朝她笑了笑，走了。
    一班教室外的走廊上，两个人正说着什么。
    “林同学，我听说你在给八班的谢辛恩补课。”说话的人声音柔柔的，是个长得很文静的女生。
    谢辛恩靠墙站着，心道：小仙男可以啊，书店一个，学校里又来一个，看样子还长得挺好看。
    她没忍住多看了那个女生几眼，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林姜先没那么多想法，只是点了点头。
    “那个比赛我们班也有一个名额，想问问你，能不能让我也一起呀？或者……”
    谢辛恩看了半天，终于认出来，这是那天在光荣榜上见过的，和林姜先肩并肩的文科第一，唐静秋。
    林姜先还是没说话，那个女生欲言又止，随后跺了跺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她拿到加分的可能很小的……毕竟她之前缺考，好像还是因为跟人打架，我听说……”
    谢辛恩咬着糖，都快听笑了。
    本来听见她说比赛，还以为自己误会她，可能真的只是想要请他帮忙——虽然她也没懂唐静秋是不是跟她一样奇葩，卷面成绩看着还挺高，偏偏是个口语废。
    但后面这些关于自己的消息一出来，谢辛恩就发觉这个唐静秋大概也没外表看上去那么温柔。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林姜先会怎么看她。
    会不会觉得她孺子不可教，然后再也不补课？
    少女扬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等待林姜先的回答。
    “关我什么事。”
    说话的人插着兜，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语气不咸不淡地丢出来这么一句，随后转身想走。
    唐静秋明显愣了一下，立刻补充道：“你帮这样的同学补课，不会觉得自己帮错了人吗？”
    林姜先脚步停住了，谢辛恩已经能听出他声音里的不耐烦：“这事跟你有关系？”
    他这么说话实在是让人很难回答。
    明知道林姜先能说出这句话并不是因为想帮自己，谢辛恩还是觉得在刘瑜都不相信她的时候，林姜先的不计较显得格外让人感动。
    谢辛恩舌头在糖球上舔了一圈，心里却像打倒了一瓶橙子味的芬达，酸酸甜甜地往外冒小气泡。
    唐静秋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在林姜先转身的瞬间看见了他背后一脸愕然的八卦女主角。
    谢辛恩对上她的视线，脸上僵住的笑容旋即绽开，没心没肺地看向了林姜先。
    第10章
    在别人背后说坏话，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而且谢辛恩看上去还若无其事地笑着，唐静秋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林姜先也转身，见是谢辛恩，又看了一眼不太自在的唐静秋，才问：“你怎么来了？”
    “啊……”她回过神，想起自己来找林姜先的原因，把手上另一只还没拆的糖递了过去，“给你这个。”
    少女咬着糖，看他迟迟不动，手又往前伸了点，示意他拿着。
    林姜先垂眸看了一眼包装纸上的大嘴娃娃，表情有些奇怪地从她手里接了过来：“你就是来送糖的？”
    “不是。”谢辛恩转头面向站在一旁的唐静秋，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摆起一副痞子样，手肘撑在唐静秋旁边的墙上说，“这位……同学，你都知道我上学期期末缺考是因为打架了，那你在背后说我坏话，不怕我打你哦？”
    “你……”唐静秋往后挪了半步，怯生生地看着她，“老师办公室就在旁边，你不敢。”
    “哈？”谢辛恩被她逗笑，眼睛都弯起来，“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是女生，打你比打男生省力多了呀！而且今天不考试，不用缺考的。”
    --

 第17页

    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林姜先，朝他扬了扬下巴，然后问，“你说是吧？”
    林姜先被她这一问，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谢辛恩没想着林姜先会搭理她，本来也就是走个程序顺嘴一问，哪知他还挺配合。
    得到了肯定答案之后她的语气更加笃定，语重心长地跟唐静秋商量：“你看，林同学一个大男生都怕我揍他，毕竟他是因为受到武力威胁才答应帮我补课的。”谢辛恩把糖举在脸边，看上去天真烂漫，和她说的话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所以……你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是打算把林同学揍到服气给你补课呢，还是考虑清楚避免被我揍……”
    林姜先看热闹不嫌事大，谢辛恩一段话还没说完，他就在一旁闲闲地帮腔：“还不快跑？”
    “……呢？”谢辛恩说完最后一个字，看着唐静秋脸红红地跑开，用那根糖棍儿戳了戳林姜先，“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恶趣味吓人家小姑娘干什么？”
    他没理会谢辛恩黑白颠倒的玩笑，只是扯着嘴角一步一步逼近。
    谢辛恩被他逼到墙角，撇撇嘴然后制止他：“诶诶诶……你也知道我上学期缺考的原因了，咋的，想打一架？”
    小姑娘刚吃完糖，说话的时候就连吐息都带着浓郁的甜气。
    “不敢。”林姜先听完她不自量力的语言威胁，眉梢眼角都带笑，说话却又很认真，“怕你武力威胁我。”
    谢辛恩“噗嗤”一下笑出来，随后又装作很惆怅的样子叹了口气：“唉……林老师，怎么办，我是个坏学生的秘密藏不住了。”
    要不你开除我吧。
    林姜先低头认真剥着糖纸，眼皮也不掀地打断了谢辛恩：“没事，我不嫌弃你。”
    谢辛恩无语，但嘴上还是不放弃地碎碎念：“我装了这么久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总觉得我有点什么把柄被你抓住了。”
    “唔……”少年含着糖认真想了两秒，然后一字一句地说，“交换。”
    交换的意思是，他会说一个自己的秘密？
    谢辛恩不是个八卦的人，但这话从林姜先嘴里说出来，又特别让人好奇。
    林姜先嘴里的秘密其实跟谢辛恩有关。
    那天林熹在书店里撞见两人上课，偷偷躲在书架后面看了半天，林姜先还做好了回去哄好小屁孩儿的准备，结果到家的时候她一脸神秘地把林姜先拖回卧室，兄妹俩面对面地来了一场深入的交流。
    “哥。”林熹个头小，把林姜先按着坐下之后，站着也就跟他一般高。
    小屁孩人小鬼大，谈话之前还贼兮兮地把门给关上了，林姜先以为她又要让自己帮忙赶作业，没想到一开口就把人问住了：“今天在书店里亲你的那个姐姐，是不是你女朋友？”
    林熹这个时候刚上初一，说话不着边际，林姜先没忍住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下手有些重，小屁孩儿险些被他弄倒。
    她撅着嘴，气呼呼地指着林姜先：“你！”
    “不是。”林姜先躺到床上，双手交叠着垫在脑后，瞥了林熹一眼，又看向天花板，“你一个小屁孩儿，问这个做什么？”
    “啊……”小屁孩儿尾音拖得长长的，听上去很失望，“人家那么好看，你为什么不追！而且她还很善良。”
    好看么？
    林姜先回忆了一下，第一次见她是在楼道里。
    谢辛恩当时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小小的脸装进帽子里，甚至还特意把帽子往下拉，遮住一双好看的眉眼。
    楼道的光线暗而弱，但她站在光线微弱的白炽灯下，空荡荡的楼道里学生很少，她身上的色调暗淡，却让人很想看一眼。
    只一眼，林姜先就记住了这个眼神迷茫颓废的女生。
    她确实是好看的。
    林熹还在一旁喋喋不休：“……上学期我们学校的高中生，天天游手好闲那种，还凶巴巴的，在路上拦我，就是这个姐姐帮我的！”
    “她帮你？”林姜先的视线从天花板挪到旁边小屁孩儿的身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没有！”林熹据理力争，“你以为满大街的姐姐都长那么好看吗？”
    “年纪不大，你还挺有眼光。”林姜先不屑地打断她，问道，“她怎么帮你的？”
    林熹没跟他计较用词，只是回忆当时的情况。
    “她……她跟那个人打架了。”
    “……”林姜先顿了两秒，“是上学期期末那次吗？”
    如果是的话，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最后一个考场他就明白了。
    “哇啊！”林熹仰着头嚎了两声，“你是充话费送的哥哥吗？你还希望我被拦好几次吗？”
    林姜先被她弄得头疼，耐心地等她装模作样嚎完了，才又开口：“她打完架干嘛去了？”
    “我不知道，姐姐让我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躲了很久，没声音了才出来的。我出来以后，她们就已经不见了。”
    “所以呢？”林姜先挑眉，声音也跟着提高，“漂亮的姐姐救了你，你要我去追？”
    “我倒是想去追她的呀！”林熹嘟嘟囔囔的，看上去委屈得不行，“但是她都亲你了，肯定是喜欢你的。而且正好你是我哥，以身相许替我报恩，这很合适！”
    林姜先：“……”
    她没亲。
    而且，以身相许是为了替你报恩，这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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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到底追不追？”
    小屁孩儿的中心思想很清楚：你和漂亮姐姐是一对的话，我帮你打掩护；你和漂亮姐姐不是一对的话，我帮你追她。
    ……
    小孩儿的爱憎还真是肤浅。
    林姜先还在考虑这事儿要不要说，一个用力，糖球在齿间炸裂开来，与此同时，上课铃响了。
    谢辛恩脸上期待的表情在铃声中变得失望，林姜先微微一笑，指了指声音来源：“不是我不想说的，是它不让。”
    明明去找他是有事要问，现在倒好，正事没干还抓心挠肝地被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秘密吊着胃口。
    谢辛恩一边往教室跑，一边后悔：太亏了，一去一来，倒贴出去一根棒棒糖。
    -
    午休的时候，林姜先回复了之前那条消息，只是没头没脑的，谢辛恩没看懂。
    【G：你没交作业】
    周末的作业就是订正试卷上的错题，早读课之前课代表已经收上去了，而今天的课才上到一半，哪里来的作业需要交？
    点进聊天对话框，两人的消息少的可怜，连屏幕都没填满。
    【G：回去读单词，记得录音发我。】
    【G：作业呢？】
    【谢辛恩：我的发音问题很大吗？】
    她这才想起来，周五晚上因为觉得自己声音太奇怪而放弃了交作业。
    “菁菁啊，”谢辛恩叼着根筷子，转头问，“我的声音是不是很难听？”
    许菁菁捧着奶茶正喝得起劲，她这一问，差点把珍珠喷出来。
    “谁说你声音难听？赵孟得？我帮你揍他！”
    “不是。”她拿出耳机线，搽上后直接把耳塞塞到了许菁菁耳朵里，“我听着跟自己声音好不一样，太恶心了，你帮我听听看有没有问题。”
    耳机里的女声甜软，根本不存在恶心一说。
    许菁菁把耳机摘下来，认真道：“除了你的塑料口语有点问题，声音完全没问题，跟你平时的一样啊。”
    谢辛恩：“……”
    我平时声音就这么恶心？你还不如说我声音有问题呢。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把那条录音发了过去，为了让对话显得不那么尴尬，还顺带问了一下他国庆节的安排。
    林姜先没回复，晚自习后直接在教室门口叫住了她。
    “我国庆在书店。”
    “书店”两个字一出口，谢辛恩脑子里警铃大作，立马暗示：“那个，我家国庆要出去……”
    “你也去书店。”林姜先毫不留情地打断，“你这个口语，需要恶补。”
    谢辛恩一想到整个国庆都要被口语统治的恐惧，脱口而出：“恶补的意思是每天都要跟你在书店碰头吗？”
    林姜先手揣着兜，漫不经心地接：“不然呢？”
    不然？
    谢辛恩欲哭无泪，不然还有别的选项吗？
    “或者地点你选，时间你定。”林姜先慢悠悠地走在前面，态度笃定得不容拒绝，“反正每天都得看到你，乖乖地在我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说话大喘气的帅气林姜先：……念稿子。
    第11章
    谢辛恩被他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每天都得看见，还要乖乖在他跟前，这句话怎么想，怎么像隔壁邻居家那只每天都趴在门口对着路人摇尾巴，等着被摸头的大金毛。
    她伸手把散落在腮边的头发都捋到耳后，还特意清了清嗓，为这段发言做足了准备。
    “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乖乖女了，怎么可能乖乖地跑到你面前，还乖乖地给你念稿子啊？”
    本来该是挑衅的语气，被她说出了俏皮感。
    其实林姜先也没想过谢辛恩能如此坦白，他印象里，她就是再不情愿，也能装出一副乖巧体贴的样子，再笑着答应一声“好”。
    “你都乖了那么久了，”林姜先回头，装作没看见她震惊的眼神，自顾自往下说，“也不缺这一天两天的。”
    “……”
    说得好像他很了解似的。
    明明上午大课间的时候刚经历一场掉马，他是如何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谎的？
    “你是不是不记得今天唐静秋怎么说我的？”她手上抓着书包背带，看向林姜先，“我上学期跟人打架，然后缺考诶！你怎么还会觉得我乖了很久了？”
    “还有，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不是还说嘛——，”谢辛恩学着他严肃的样子，语气冰冷，表情不耐，低沉着声音说，“同学，不会做不可耻，作弊要不得。”
    说完，小姑娘自己没憋住，笑到后来捧着肚子蹲到了地上。
    “……”林姜先用手背蹭了蹭鼻尖，“你当时不是也觉得我是学渣么？”
    “咳、咳咳……”谢辛恩本来还在笑，听见这句差点被自己呛到，脸蛋憋得通红，“你怎么知道！”
    林姜先晃晃悠悠地走在前面，留给她一个背影。
    “秘密。”
    -
    连着好几天都在书店补课，谢辛恩已经习惯了每天下课到一班等林姜先一起坐地铁，然后再去书店的路线。
    由于好学生林同学每天的晚自习都一节不落，谢辛恩被迫跟他同时走，只能留在教室，两节课的时间正好够她写完作业，和后面的补习无缝衔接。
    老徐下课前踩着点来巡查的时候发现她没溜，连连夸赞林姜先不错。
    --

 第19页

    谢辛恩一边抄着最后一个生词，一边撇嘴：“好好上自习的人是我，为什么要夸林姜先不错？”
    “那你说说，我错在哪里。”
    被夸奖的林同学站在窗外，突然出声惊得谢辛恩一个激灵，手里的笔“刺啦”一下在本子上面划了一道。
    “……”
    谢辛恩抬头，始作俑者盯着她，眼里毫无歉意，甚至还有点想笑。
    她把作业本贴在窗户玻璃上给他看，指尖还在那一道醒目的墨迹上面重重地敲了两下，带有警示意味的两声“咚”，玻璃都被震得轻晃。
    纸上字迹整洁好看，如果非要挑点毛病，只能说字体太过大气，和女孩子常有的娟秀字体不大相同。
    林姜先目光扫过那一条长长的黑色曲线，然后装作不明白的样子看向了谢辛恩。
    她皱着眉，努力把喷涌而出的怒意压下去，最后还是撕下了那页纸。
    这个时间点是走读生离校的高峰期，林姜先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着实有点碍事，谢辛恩叹了口气，然后低头，把东西往书包里丢。
    许菁菁已经走了，她们这几排就只剩下谢辛恩和赵孟得还在。
    “等会儿。”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书包，然后拽过去，把刚刚那个本子取了出来。
    谢辛恩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自己旁边的林姜先，语气不善：“干嘛？”
    林姜先没说话，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随后从桌上拿了一支没来得及收的笔，开始抄生词。
    他写字的速度很快，不像谢辛恩，写的时候因为用力速度很慢，同时在背面划出很清晰的印记，林姜先抄生词更像在练书法，时不时抬眸看一眼贴在玻璃上的那张纸，确认下一个词。
    谢辛恩不想写的作业从来都不会完成，根本没有别人帮忙写作业的经历。而林姜先安静又专注地写字的时候，她不光忘了生气，甚至连把作业本抢回了都忘记了。
    “你检查一下。”说着，作业本被推到眼前。
    看得出来，为了模仿自己的笔迹他已经尽力了，但一整页的词看上去依旧特别张扬，恨不得飞起来。
    跟着林姜先补了几天课，习惯也跟着变了。
    这是要是放以前，被一道笔迹毁了的作业大不了重写，或者再懒一点直接交上去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她还有过不写作业的时候。
    但是现在，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容忍作业上面有污迹，不整洁，好像作业就是应该干干净净只有正确答案，所以当时的第一反应会是撕下那一页纸。
    谢辛恩突然有些后悔。
    装作看不懂她暗示的人，居然不声不响的帮她抄完了生词，谢辛恩那点小别扭像是敞在空气里的碳酸汽水，最后只剩下甜。
    “不生气了？”林姜先偏着头问。
    “谁生气了？”谢辛恩把作业本合上，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然后催促道，“走吧，再不走地铁没了。”
    “唔……”林姜先跟在她后面出了八班教室。“真没生气？”
    谢辛恩倔着不吭气，默默从包里摸出来一根棒棒糖递了过去，
    全程目睹事情经过此刻已经目瞪口呆的赵孟得：我觉得我对我的邻居有点儿什么误会。
    -
    国庆长假如期而至，阴雨绵绵的S市终于放晴。
    这么好的天气，如果能出去玩，绝对是最佳体验。
    赖在床上不想起来的女生翻了个身，随即在手机闹铃的声音里掀开被子。
    刘瑜坐在餐桌上，看见她一早起来就换好衣服要出门的样子，有些不悦：“不吃完早饭再去玩？”
    昨晚已经跟她说过，国庆都得补课，刘瑜没往心里去，谢辛恩也懒得辩解，一边穿鞋一边随口应了：“不吃了，来不及了。”
    “就只有出去玩最积极，也不知道好好学习……”
    “我就是出去学习的啊？！”
    刘瑜站在玄关，一手扶着门把手：“家里是不能写作业还是不能看书？非得出去学习？”
    谢辛恩闭嘴了，要是跟刘瑜说有男生给补课，指不定给人气成什么样子。
    大门在背后合上，她叹了口气，飞奔下楼。
    和林姜先约时间是上午十点，她到的时候，林姜先人已经坐在书店里，和物理卷子做斗争了。
    谢辛恩坐下后没什么精神，斜倚在小沙发上愣了几秒，然后坐起来，静静地看林姜先做题。
    早上的书店格外安静，加上国庆第一天，书店里几乎没什么人。
    谢辛恩看着那杯柠檬水的冒着袅袅热气，呼吸都跟着慢下来，只是整个人都提不起劲。
    这几天两人上课已经培养出一套成熟的模式：到了之后谢辛恩先过一遍音标的内容，然后把学过的单词全都过一遍，再开始读课文，一遍又一遍地读到林姜先觉得没问题了，再开始抠细节。
    林姜先停了笔，然后问她：“题好看么？”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点头：“还行吧。”
    “我好看么？”
    这次连看都不看他了，又点点头：“还行吧。”
    林姜先心里“咯噔”一下，倾身侧头看着她：“不高兴？那今天别学了。”
    谢辛恩变脸似的笑了一下，勉强得像是被逼的，声音倒是放得很软：“哪儿能啊！一想到天天都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哪有不高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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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出来的笑容总是不合格，林姜先也不拆穿，学着她的样子抿嘴，然后软软地说：“那你高兴地给我根糖呗。”
    这还是谢辛恩第一次看见男孩子撒娇。
    第12章
    骄傲的少年放低姿态，这种感觉就像是动物园里威风凛凛凶神恶煞的大老虎，在见到饲养员的时候伏地，用额头轻轻在手掌心蹭一下，瞬间从山林之王变成一只乖巧的大猫。
    反差大到让人难以拒绝。
    谢辛恩的心头软软的，有颗发芽的嫩草破土而出，在胸腔野蛮生长。
    她没来由的想起林姜先那句话。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你想的很不一样？”
    谢辛恩的嘴角无法抑制的向上弯了一下，他好像真的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林姜先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谢辛恩在包里摸了一圈，没有找到他要的棒棒糖。只能朝他摊手，然后耸耸肩：“我非常高兴地告诉你，我今天没有糖。”
    “是吗？”林姜先说着，起身把桌上的东西收了收放进书包，顺手提了谢辛恩放在背后的包，“那走吧，今天老师带你去买糖。”
    “？”谢辛恩没懂他要干嘛，坐着没动，愣愣地抬头看向他，“我不去。我要乖乖的在你面前，念稿子。”
    话音刚落，摆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了，手机震动时发出“呜呜”的声响。
    谢辛恩低头，来电显示许菁菁。
    林姜先忽略了她赌气似的回答，瞥了一眼晃得欢快的手机，说：“走吧，今天的课别上了。我出门的时候碰上赵孟得，他早上就在问有没有空去玩。”
    谢辛恩盯着手机，还在犹豫要不要接电话。
    许菁菁几天前就在跟赵梦得讨论国庆节要怎么玩了，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肯定也是要她一起去。
    “我本来想着问问你的意见再回复的，但看你现在心情不好，我想你大概需要休息休息。”林姜先看她还是没动，继续劝导，“要劳逸结合嘛！”
    按照原定的计划，谢辛恩今天需要写完演讲稿，然后接下来的时间都用来熟练稿子。
    语气和表情的控制林姜先只能给点意见，主要还得靠她自己回去训练。
    其实从现在到比赛，剩下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谢辛恩早在确定国庆节要每一天后来书店补课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从早到晚不休息的准备。
    而现在，那个动不动就要加课时的学霸老师，居然在跟她说“出去玩”？
    她跟在林姜先身后，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已经千回百转好些遍。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以为林姜先就是一个高冷孤僻的男生。
    后来在考场里重逢，谢辛恩觉得这大概就是一个极度有原则的人。
    再后来在地铁里碰见他。发现他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不接地气，他和普通的男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皮相漂亮一点而已。
    和有的人相处，越到后面越发现，他会给你带来很多惊喜。
    就好比谢辛恩从来没想过，林姜先会主动提出出去玩，还是在两人约好的上课时间。
    其实林姜先出门的时候已经拒绝过赵梦得了。
    而这边许菁菁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试图让谢辛恩在国庆第一天好好放松一下。用许菁菁的话说：“恩恩啊，你最近学的太认真，人都累瘦了！你瞧这巴掌小脸，都快瘦没了！”
    哪有那么夸张？
    谢辛恩当时捧着脸，若无其事地看她：“学习使我快乐使我开心！出去玩是什么？我不去！”
    现在倒好，被自己的学霸老师拉着出去玩，谢辛恩的心情莫名雀跃。
    问清楚地址，再等到两人到冰场，赵梦得和许菁菁已经玩了两圈。
    由于早上已经被拒绝过一次，赵梦得并不知道林姜先会过来。因此在看见谢辛恩旁边还有一个人的时候激动得直接从冰场另一头滑了过来。
    “哟！让我看看这是谁？”赵梦得朝谢辛恩挤眉弄眼道，“我嘴皮子都说破了，人都不肯来，怎么就能跟着你出门玩儿呢？”
    许晶晶也是一脸兴奋：“恩恩！你来啦！终于有放假的感觉了！不然就我俩，我都有种是在过周末的错觉。”
    “嘿嘿，老师放假”，谢辛恩没搭理赵梦得的调侃，看了一眼旁边的林姜先，“你要进去玩吗”
    林姜先反问道：“你想玩这个？”
    谢辛恩看着冰场上拥挤的人犹豫了：“要不……还是别玩儿了吧……”
    “那正好，我们打算过会儿去看新上映的大片，你们一起呗？”许菁菁把谢辛恩拉到一边，回头对赵孟德喊，“电影开场还有俩小时，你们先去电玩区等我们吧，上个厕所再回来。”
    女孩子上厕所的时候总是有很多悄悄话要说。
    谢谢恩看许菁菁急着拉自己离开，已经做好了准备：“说吧，你又想干嘛？”
    许菁菁一直明里暗里撺掇着谢辛恩和林姜先搞好关系，美其名曰女追男隔重纱，还总是搬出一套校园时期不抓紧，进入社会看不上的理论。
    谢辛恩以为这次她又要出点什么馊主意，已经连“我们是朋友”这样的说辞都准备好了，没想到许菁菁还扭捏上了。
    “恩恩……我偷偷告诉你，你不要跟别人说哦！”许菁菁脸红红的，不好意思地拉着谢辛恩的袖子，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有点喜欢赵梦得，我感觉他应该也对我有意思。你一定得帮我，一会儿跟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

 第21页

    她刚刚说，她有点喜欢赵梦得？
    谢辛恩呆了两秒，细想起来自己因为补课和林姜先走得比较近，和许菁菁相处的时间都少了很多。而且因为晚上要恶补口语，课间和午休的时候都在赶作业，许菁菁的午饭都是跟赵梦得一起解决的。
    “所以，你俩在一起啦？”
    许菁菁脸上浮起一抹红：“什么在一起不在一起的，主要是你不陪我的话，只剩下我们两个看电影，那才是真的很忐忑，而且很紧张啊！”
    如果没有在一起，那还隔着若有似无的障碍，两个人一起看电影，对于还没有恋爱过的女生来说，确实是很紧张的。
    谢辛恩想了想，刚准备答应她，又想起来今天的原计划是写稿子，林姜先说着出来买糖，虽然已经玩开了，但还是要问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看个电影。
    这样跟别人一起看电影，不是单独的两个人看，应该不算很过分吧？
    两人借口上厕所再回到电玩城，在太鼓达人游戏机前看见了玩得起劲的赵梦得和挥着鼓棒手忙脚乱，却从没敲中节奏，每次都是miss的林姜先。
    谢辛恩笑出了声，她没想到好像做什么事情都信手拈来的人，居然也会有自己的弱点。
    林姜先总是踩不准节奏，而这个技能对于赵梦得来说可以说是已经点满，每一次都能正正好好的敲出perfect。
    只不过和玩得好就嘚瑟的赵梦得不同，林姜先虽然手忙脚乱，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谢辛恩都忍不住想要给他鼓掌：妙啊！
    许菁菁刚刚要是没有告诉她，谢辛恩可能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她已经无法控制地戴上了有色眼镜，他们的互动在她眼里全都是满满的cp感。
    许菁菁把手搭在嘴边尖叫，声音大到谢辛恩都受不了。
    赵梦得非但没有像以前那样塞上耳朵，反而转头看了她一眼，得意的挥了挥鼓棒。
    许菁菁这个时候已经小迷妹上身，眼里只有赵梦得，不夸张地说，谢辛恩觉得她整个人都散发着粉红色的泡泡。
    一个回合结束，谢辛恩笑得眼睛弯弯，终于逮住机会可以打击一下林姜先：“居然还有你不擅长的事情。”
    他手里还握着鼓棒，听见她调侃也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而后把鼓棒递了过去：“你来玩，这个速度太快了，不适合我。”
    “那你适合玩什么？”谢辛恩接过来，开始猜测“速度慢一点的话，极品飞车肯定是不行了……难道你会抓娃娃？”
    谢辛恩很少有这么少女心爆棚的时刻。
    她挥舞着鼓棒，像是为idol打call的小迷妹：“抓娃娃！表演一个！”
    林姜先从椅子上起身，不屑地笑笑说：“秘密。”
    “……”谢辛恩期待落空，放下了手里的鼓棒，面无表情地激他，“你肯定是除了学习之外，玩的东西都不擅长，所以才故意说保密的吧。？”
    “呵，”明知她是在挖坑，林姜先也跳得心甘情愿，还和她皮了一下，“我怕玩我擅长的东西，你会爱上我。”
    这个人没脸没皮的时候，和他专心认真做题的样子，差别大得像是两个人。
    少年从游戏机上下来，二话不说，直接带着谢辛恩往人最多的方向走。
    谢辛恩不明就里的跟着他，最后在篮球机前面停下。
    “你的意思是你最擅长这个？”
    林姜先没说话，表情却说明了一切。他脱了外套往她的方向一扔，谢辛恩条件反射地伸手，捞了过来。
    许菁菁也跟过来了，赵梦得甚至跃跃欲试的在林姜先旁边的机器上投了币，还催促他：“你怎么还不开始啊？”
    整个电玩城，人最多的地方就是这一个角落，投篮的人热火朝天，篮球砸到机器上，还会发出和铁网碰撞的声音。
    谢辛恩根本就没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看到林姜先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投中篮框时，直接一蹦而起，继而尖叫起来，甚至还学着旁边几个女生的样子装作小迷妹：“啊，好帅！好棒啊，加油！”
    林姜先被她做作的语调逗乐了，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威胁。
    哪知被他这么一看，小姑娘更来劲儿了：“天呐，他看我了！他看我了！”说着，还扯了扯旁边许菁菁的衣摆。
    两人视线一对上，许菁菁也不甘示弱，蹦着蹦着给赵孟德加油。
    林姜先笑了笑，低声打断她：“戏过了啊！你这样我很容易没女朋友的。”
    谢辛恩看了一圈周围给他加油又很害羞的女生，以及他各种直男式发言，想了想还是怼回去：“我不这样，你也是注孤生的。”
    说完，又开始小迷妹附身，尖叫着呐喊。
    赵梦得跟打了鸡血似的投篮，计分器上的数字不停跳动。
    谢辛恩激动地拍掌，完全忘了臂弯处还挂着他的衣服，等到感受到什么东西从手上掉下去，再捡起来的时候，后知后觉地觉出点不对劲。
    这种帮他拿外套的感觉微妙到难以言喻。
    谢辛恩偷偷地瞥了一眼许菁菁，傻姑娘还蹦跶着给赵梦得加油，根本没空分心管她，她才把林姜先的外套往怀里收了收。
    再看向投篮机的时候，数字定格在了999。
    林姜先还在继续，只是不像之前那么卖力。
    剩下的十几秒里，投中一个球就回头看她一次，像是在监督谢辛恩迷妹就要有迷妹样子，继续喊，不要停。
    --

 第22页

    谢辛恩很配合，到最后嗓子都快哑了。
    旁边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生站了半天，终于在林姜先的目光里鼓起勇气走上去：“美女？是你啊！你还记得我不？”
    谢辛恩疑惑地回头，身后投篮的声音在重重的一声“哐”之后，骤然停止。
    作者有话要说：　　吃、醋、了！
    第13章
    黄毛看着有些痞，往那儿一站歪着头，拿鼻孔看人，穿了一身名牌，脚上还蹬了一双AJ，混搭得跟棵圣诞树似的，就差没在脸上刻“有钱”俩字儿了。
    谢辛恩印象里根本就没有这号人，再往后看，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弟，发型和发色一个赛一个扎眼，几个人合在一起，跟个红绿灯似的杵着。
    和刚刚跳着叫着给林姜先加油的小迷妹判若两人，谢辛恩一转头，表情就冷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就写着三个字——不好惹。
    “你……谁？”
    好看的眉皱着，轻轻地吐出这么一句，黄毛也没了脾气。
    只是小弟们原先还乖乖跟在黄毛后面，谢辛恩那句话一出口，头上顶着青青草原的绿毛憋不住了，上前一步指着谢辛恩鼻子骂：“你谁啊！给脸不要脸了是不是？连我们杨哥都不认识？”
    “哎！”黄毛拦住他，但却看得出来很享受这种追捧，“说什么呢，这是我崇拜的小姐姐，礼貌点儿！去，边儿上去！”
    谢辛恩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种状况了。
    这种跟小混混打交道的状况。
    她也没弄懂这个黄毛是哪儿来的杨哥，还是他主动提示：“就上次，在巷子里，不是最后还弄得去派出所做笔录了么？”
    这么一说，谢辛恩才想起来，这就是那个害她缺考被刘瑜整整念叨了一整个暑假的罪魁祸首。
    “是你啊。”语气淡淡的，不似黄毛的热情，声音里半点温度都没有。
    林姜先在旁边看了半天，总算是看明白了，谢辛恩跟这人没关系，并且不想搭理他。
    于是手里的球被他压在腰间，往这边过来了。
    黄毛有些憋屈，气又没出发，看着林姜先外表斯文弱气很好欺负，加上刚刚谢辛恩就是在给这小子加油，直接指着他：“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说的就是你……”说着，还作势往前走了两步。
    谢辛恩往前跨了一步，黄毛原本对着林姜先胸口的食指直接对准了她的脸，她还偏了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黄毛，意思传达得很明显：你想干嘛？
    “咳……那个，这是你朋友啊？”黄毛卷起食指，指尖指向了自己，“对不住对不住……”
    “哥们儿你看你，”黄毛一脸歉意，拉着林姜先不让走，“那么凶地盯着我，我还以为我抢了你老婆呢，你说你这早说是小姐姐的朋友，我不就好好的嘛！这样吧，为了表示歉意，我请各位吃个饭，权当是交个朋友了！”
    林姜先的世界里根本就没出过这种不讲理的人物，本以为他是想对谢辛恩做什么，想出来拦住，这会儿也被他的热情搞蒙了。
    “饭就不吃了吧。”
    谢辛恩在许菁菁和赵梦得疑惑的眼神里开口，对面绿毛粉毛都有些受不了她的傲气，逼着自己深呼吸好几次，才忍住了没说话。
    “那看个电影？”黄毛说着掏出手机，刷刷刷点击操作，谢辛恩斩钉截铁的一个“不”刚出口，那边支付宝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已经响了起来。
    黄毛这人，谢辛恩在派出所的时候已经了解过了。
    姓杨，名冼，隔壁三中的扛把子——说是这么说，其实是家里有钱，大家都让着他。
    这一让，就让出了问题。
    杨冼觉得上课没意思了，就翻墙逃课出去玩上那么一圈，游戏打腻了开始玩巷子里堵人那一套。
    遇到三中的学生，都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点头哈腰说句“杨哥好”，他也就放人过去了。
    那天谢辛恩本来是去学校考试，那几天地铁线路调整，她从公交车上下来正好路过小巷，遇上杨冼拦住一小姑娘，非得让人家叫哥哥。
    那小姑娘看着背影细细瘦瘦的，也是倔得很，梗着脖子不肯说话，那场景看在谢辛恩眼里，就是大老爷们仗着人多欺负一个小孩子。她火气一上来，冲上去当了回好汉。
    当好汉的结果就是谢辛恩摁着杨冼把人给打得鼻青脸肿，然后不知道谁报的警，一伙人全都进了派出所。
    那天等刘瑜来领人的时候杨冼不停在旁边念叨：“怎么就输给一小姑娘呢？”说完还不死心地看了她一眼，说，“要不我认你当姐吧？”
    谢辛恩觉得这娃脑子不太好使，当时就没搭理他。
    现在看来，脑子是真的不太好使。
    都说了不吃饭，还非得一起看电影，自己加上林姜先两个大冰块都不能融化他的热情。
    “票买好了，我们在这玩会儿，你俩先去买可乐和爆米花。”杨冼还很有大哥的自觉，指挥着绿毛和粉毛先去电影院取票，还不忘安抚俩人，“马上给你们转账。”
    赵梦得是个自来熟的，跟谁都能说上两句，跟杨冼这位脑子里缺根弦的大爷一个频道的，俩人一见如故，已经一口一个兄弟地喊上了。
    谢辛恩有些无语，刚刚还在跟许菁菁讨论询问林姜先意见的事被这么一打岔也忘了，一伙人咋咋唬唬的在电玩城横着走，所到之处都自发让出一条通道——倒不是因为他们吓人，就是非得站一排，人家不让也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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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菁菁没见过这种架势，连给赵梦得加油助威都忘记了。
    那边杨冼回头一看，林姜先还跟俩姑娘站一起，大哥劲儿又上来了：“哥们儿愣着干啥呀？来来来跟我们一起玩车。”
    他劝人的时候真情实感得很，林姜先被他拉着，也没拒绝，长腿一跨，上了旁边的车。
    三人一局的对战许菁菁从没见过，眼睛都黏屏幕上了。
    原本还在担心林姜先会不会觉得这种场合太过吵闹，但在看见他面不改色地跟杨冼和赵梦得组局的时候又放下心来，安心看他们玩游戏。
    林姜先上车的姿势太有自信，以至于谢辛恩以为他玩极品飞车玩得超好，至少碾压赵梦得没问题。
    然而在看见他无数次地翻车、撞击护栏、跑错方向之后，谢辛恩憋着笑捂住了眼睛——这真的，没眼看。
    “哥们儿你不行啊！”杨冼探头探脑地往他的显示器上看，一边还侧压过弯，直逼终点。
    林姜先也没觉得囧，翻车了直接起来继续往前撞他个鼻青脸肿，脸上都是“我最厉害”的坦然。
    谢辛恩忍不住在心里给他鼓掌：这就是输人不输阵的典范！
    “让开。”谢辛恩上前，拍拍林姜先的肩膀，示意他下来，“黄同学，你说我不行可以，你说我师傅不行，那我可就不服气了。”
    杨冼无奈：“我不姓黄，我姓杨，是杨同学！”
    谢辛恩朝他笑了笑：“抱歉，杨同学，我们开始吧？”
    杨冼现在一看见她对自己笑，后背就爬上一片鸡皮疙瘩，毕竟那天她下狠手之前，也是笑得一脸灿烂的。
    等到杨冼再反应过来，谢辛恩已经跑出去小半圈。
    她今天穿了一件纯白色卫衣，上半身伏低，贴着车身，衣摆正好遮住了臀部，但遮不住黑色牛仔裤包裹的修长腿型。
    林姜先看她熟练地过弯，越过途中的障碍，远远把杨冼抛在身后，他的视线又从屏幕不由自主地移回谢辛恩脸上。
    谢辛恩今天出门时把额前的细碎头发都往后在头顶扎了一个小啾啾，但旁边的头发还是跟着她俯身的动作往下滑。
    少女毫不在意地伸出食指和中指把头发别到耳后，目光从未从显示器上离开，看上去专注又认真。
    “好帅！”
    许菁菁小声惊呼，把林姜先神游的意识扯了回来。
    他想起刚刚谢辛恩给他加油的欢腾样子，嘴角跟着一弯，捏着嗓子喊：“漂亮姐姐好帅！”
    谢辛恩回头瞥了他一眼，先是一脸莫名，像是受到了惊吓，然后笑得无语：“给你报仇呢，你别闹。”
    “漂亮姐姐看我了！”他站着没动，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过分，“漂亮姐姐赢了他！给我报仇！”
    杨冼一直被谢辛恩碾压，都快要出来了：“哥们儿你怎么靠女人啊？！”
    林姜先原本还担心突然冒出来一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是找麻烦的刺儿头，没想到他被谢辛恩踩得死死的，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还真有点让人上瘾。
    杨冼看他不吭气，又接着吐槽：“吃软饭可不行呢……”
    专心致志盯着屏幕的少女看向杨冼，林姜先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让杨冼瞬间闭了嘴，于是更加得意：“吃软饭的感觉还挺不错的，不过，我看你是吃不上这口饭了。”
    在场几人无言以对，除了谢辛恩还能坚持游戏，其他人全都齐刷刷看向了林姜先。
    真要说起来，林姜先绝对是一字一句正正经经的说话，但谢辛恩怎么听怎么好笑，最后力气都笑没了，整个人伏在车身上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游戏也顾不上玩了，就那么卡在最后半圈。
    杨冼也停了下来：“姐们儿，不是要给你哥们儿报仇么？我跟后边儿等着你呢，快跑哇！”
    谢辛恩彻底忍不住了，直接从车上下来笑得蹲到地上，捧着肚子气都喘不匀，断断续续地说：“不……比了不比了，走走走，看电影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姜先把谢辛恩从地上拉起来，然后站着不动了。
    “走啊，不是看电影？”
    谢辛恩背后站着杨冼、赵梦得还有许菁菁，看上去有点大姐大的派头，林姜先和她面对面站着，有种在跟老大谈判的错觉。
    林姜先长臂一伸，直接把谢辛恩往身旁一拉，两人肩并肩站着，对面是一脸懵逼的学渣组，林姜先右手还搭在她的书包提手上，拎小动物似的提着，还没开口，对面顿时就蔫儿了。
    许菁菁在背后扯了扯赵梦得的衣角，偷偷咬耳朵：“你觉不觉得，林姜先这是在宣示主权？”
    声音不大不小，林姜先的眼神也跟着扫了过来。
    第14章
    许菁菁再看见林姜先笑了那么一下下之后，往赵梦得身后缩了缩。
    她敢肯定，他一定听见了！
    不过林姜先没有就此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长臂一伸，直接把谢辛恩拉到身旁，两人肩并肩站着，对面是一脸懵逼的学渣组。
    他右手还搭在她的书包提手上，拎小动物似的提着：“看什么电影？回去上课。”
    愣了半天的杨冼上前拦住林姜先：“哥们儿，别了吧！祖国母亲的生日啊！你不为她庆生吗？”
    谢辛恩点点头，随后抬头看向林姜先，大眼睛眨了眨，等他发话。
    --

 第24页

    这期待的眼神，玩开心了收不回来了吧？
    林姜先摸摸鼻子，手依旧没从她书包上离开，终于妥协：“走吧。”
    谢辛恩依依不舍地看向许菁菁，然后非常遗憾地缓缓举手，朝她挥了挥。
    “你做什么？”林姜先把她的手摁下去，抬脚往前，走了几步见没人跟上来，又回头看了一眼学渣三人组，“不是要为祖国母亲庆生么？还不动？”
    杨冼第一个回过神来：“哥们儿真孝顺！”
    谢辛恩：“……”
    一行人呼啦啦往电影院去，红配绿二人组已经抱着爆米花和可乐等在检票口了。
    许菁菁和赵梦得一次落座，旁边是林姜先，谢辛恩挨着他坐下了，后面跟着杨冼和他的红绿灯组合，七个人以大姐大为中心一字排开坐在最后排，承包了整个观影厅。
    杨冼挑电影的时候没有选择国庆节上座率最高的主旋律片，就是考虑到万一看得太激动全程敬礼没办法好好吃爆米花。
    因此没有拿票只是跟着进来的几人看见片头“恋爱大过天”几个字的时候，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杨冼。
    红配绿二人组大概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习惯，没有给予他任何关注。
    而这边几个人的目光跟聚光灯似的，齐刷刷聚集到了他身上。
    谢辛恩搞不懂社会哥怎么会喜欢这种情情爱爱小家子气的电影，露出了鄙夷的神情，林姜先的眼神意味深长，而许菁菁一脸害羞，只有赵梦得很满意，乐呵呵地给他比了两个大拇指。
    得到两个赞，杨冼更是挺起胸膛，手里的爆米花都举得比别人高。
    谢辛恩在正中间，怎么坐怎么难受。
    左有杨冼献宝送爆米花，右有林姜先时不时递可乐，殷勤得让人感觉有诈。
    杨冼倒还好，这小子脑子缺根弦，多半是拿她当大姐大。
    但林姜先这么热情，还真不多见。而且他时每次递可乐都跟在杨冼递爆米花之后，像是跟他杠上了。
    谢辛恩看着旁边心大地往嘴里塞爆米花的杨冼，莫名有种偷情被抓现行的尴尬。
    她顿时后背汗毛倒竖，生怕他凑过来说什么加课时，因此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那边。
    电影里男女主热情相拥，谢辛恩习惯性地往右边撇了一眼——昏暗的光线下，林姜先旁边两个人的手拉到了一起。
    担心是电影院里太过黑暗导致自己看错，谢辛恩的目光集中在了他旁边的扶手上，整个人往右边倾斜，两只手搭在扶手上，没有注意到林姜先的手臂近在咫尺。
    谢辛恩看得太过专注，就连林姜先可乐习惯送到嘴边也没发觉，条件反射凑上去，嘬了一口。
    “看什么？专心看电影。”
    他的呼吸带着一丝热气染上耳廓，谢辛恩往里缩了一下，受惊的小鹿似的瞪了他一眼。
    嘴里的可乐还没来得及吞，差点呛到。
    “咳、咳咳……”她用口型喊，“你干嘛？”
    小姑娘无声的威胁像只伸出爪子的小奶猫，在他面前示威，奶凶奶凶的，没有半点用处。
    大掌在她背后顺了顺，随即收回撑在扶手上，林姜先凑过来，侧脸靠着她的耳边开口：“我看你一直往我这边看，是在偷看我吗？”
    两人的距离太近，谢辛恩僵着不敢动，生怕一个动作两人就脸贴脸。
    即使这样，隔着几厘米，也能感受到自己迅速变红的脸颊在发烫。
    “哎！怎么不吃了？”
    杨冼顺手递过来的爆米花没人接，扭头一看，两人已经瞬间坐回原位假装无事发生。
    只有谢辛恩知道，林姜先说话的气息还残留在耳边，心脏在胸腔蹦着争取存在感。
    上次在书店主动靠近是事出有因，而这次他突然凑过来，谢辛恩没有丝毫防备，整个人惊得像是过了一道电。
    谢辛恩心虚地往左边扫了扫，杨冼还是跟没事人似的吃着爆米花傻乐，她逐渐平静下来——好歹有人把她当大姐大，一惊一乍的像个什么样子？
    就这么想着，干脆翘起二郎腿，两手放到了旁边的扶手上，舒舒服服地看起了根本就接不上剧情的电影。
    林姜先轻笑，几秒钟前跟触电似的弹回去，这回儿人家已经能悠哉悠哉地看电影了。
    刚才被吓到的神情应该只是他恶趣味之下的错觉吧。
    他把手里的冰可乐递过去，谢辛恩这次长记性了，接过去放在一边没有喝。
    没过多久，她突然站起来，来不及说一句话，就抱着书包直直地往外冲。
    林姜先跟出来的时候谢辛恩走得很慢，书包肩带挂在手臂上，拖着往前走。
    一边走，还一边翻出微信给许菁菁发消息。
    【谢辛恩：那啥……不好意思啊菁菁】
    【谢辛恩：亲戚突然来了，没法儿陪你继续看电影了】
    【谢辛恩：我直接回家】
    “怎么了？”
    林姜先和她并肩走着，下意识地想要帮她把书包往上提一下，被谢辛恩不太灵活地躲开了。
    刚才帮他“报仇”的时候还神气得很，这会儿小脸煞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像颗霜打了的小白菜。
    谢辛恩每次来大姨妈跟去了半条命似的，今天太大意忘了时间，不但没带卫生巾，还得意忘形喝了冰可乐，这会儿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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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顾自走着，没空理会林姜先，想着要么回去吃点止痛片，缓过来了再跟他道个歉，解释自己不是故意摆脸色。
    走了没几步，一件外套带着体温围了上来。
    林姜先把衣服搭在她肩上，但因为书包在背后，加上谢辛恩还在走动的原因，外套直接滑到了地上。
    谢辛恩转身，林姜先正弯腰拾起外套，随后把衣服绕到她身后，两只袖口从后往前递到她手边：“要不要我帮你系？”
    她咬着唇摇头，埋着头把袖子系在腰间，衣服像条小裙子围在了书包外面。
    被他看穿尴尬，谢辛恩更不想说话了，许菁菁的电话打过来也没心思接，只一个劲儿地想要快点上地铁回家。
    林姜先跟着下到了LG层，在她准备继续往下，直接去地铁站的时候拉住了她，指了指商场大门的方向。
    谢辛恩有点懵，也没过脑子，抬脚跟着他往外走。
    林姜先腿长，先她几步到了门外，等谢辛恩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等着了。
    谢辛恩坐在后座，头靠着车窗，透过座椅和车身之间的缝隙看他。
    她的视线毫无遮拦，在林姜先的后颈和右耳之间肆无忌惮地流连。
    冷冷的，会说“同学，不会做不可耻，但作弊要不得”的是他；严肃的，会说“谢辛恩，这次机会你必须要握住”的是他；贴心的，会问“要不要我帮你系”的，也是他。
    也许，他真的是下凡的小仙男吧。
    不然也不会在人群里就那么耀眼啊……
    谢辛恩的视线无意识地往右挪了点，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交汇，她怔了一下，像个被抓住的贼，飞速别开视线。
    少年在镜子里笑了，声音很轻：“就这么喜欢看我啊？”
    她手忙脚乱地去按包里震个不停的电话，结果摁错了键，电话接通的瞬间许菁菁带着担忧的声音直接被麦克风放大：“你到家了吗？”
    与此同时，杨冼的大烟嗓在旁边喊，声音比许菁菁的还嘹亮：“一定要记得让那个吃软饭的哥们儿照顾好我姐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吃软饭的哥们儿想照顾照顾你。
    第15章
    杨冼的声音一出来，谢辛恩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偏偏那头还在死命地喊：“你打我干嘛？我说得不对吗！”
    “对，你说得很对。”林姜先在前面接茬儿，刚刚还显得吵闹的狭窄空间里顿时安静了。
    谢辛恩想要把扬声器关掉，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好几下都没有反应，最后干脆直接摁了关机键。
    屏幕黑掉时候，世界都清净下来，只剩下窗外呼呼的风声。
    她靠着玻璃窗，没敢看林姜先是什么表情，脑子里还在回想接电话前他说的那句“就这么喜欢看我啊？”
    这不是……巧合嘛……
    谢辛恩挂断电话后，一直不敢抬头，手里握着手机在旁边找了好几下，都没能成功把手机放回裤兜里，直到手上传来不同于牛仔裤的触感，她才反应过来林姜先的外套还系在自己腰上。
    小腹处的痛意越来越明显，不时有暖流涌出，提醒她再这么坐一会儿，林姜先的外套没准儿就蹭上血迹了。
    谢辛恩不安地在后座挪了挪，被林姜先察觉到。
    “不舒服？”他看了一眼窗外，判断所在位置，随后安慰道，“忍忍，很快就到。”
    几分钟后，车在地铁口停下，林姜先把人送回家的路上找了家药店，买了一盒止痛药和一包姜汁红糖给谢辛恩。
    看着面前耷拉着脑袋，半天都不肯接的小姑娘，林姜先忍不住逗她：“拿着。不是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吗？”
    他这么一提醒，谢辛恩又想起了挂断电话之前的尴尬。
    ——“一定要记得让那个吃软饭的哥们儿照顾好我姐啊！”
    她这会儿手脚发软，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下去，软得不行：“那是他胡说的，你不用理杨冼。”
    头顶的小啾啾跟她一样，没什么精神地塌了下去，整个人都写着没力气。
    “行。”林姜先没跟她纠结这个，只是把小袋子递过来，苦笑着说，“但这买都买了，你不拿回去，总不能让我喝掉吧？”
    那一小包红糖随着他的动作坠在袋子里摇晃，谢辛恩没有再推辞，接过药和红糖向林姜先道了谢。
    林姜先站在小区门口，插着兜目送她的背影进了楼，才转身。
    -
    谢辛恩进屋的时候习惯性喊了两声，没人回应，于是径自回了卧室。
    刚躺下，客厅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刘瑜把菜往餐桌上一放，没顾得上清理，甚至都没来得及把冻货放进冷冻室，就直接奔向谢辛恩的房间。
    “你今天跟谁出去玩的？”
    谢辛恩刚换好衣服，蒙在被子里蜷成一团。听见刘瑜的声音，她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点，露出眼睛盯着她。
    “今天本来是去上课的……然后、然后我大姨妈来了，就回家了。”
    她略过了中间出去玩的事实，只告诉她一个前因后果。
    这事儿要是原原本本地跟刘瑜说了，接下来没准儿连周末都没有，只剩下无止尽的习题和课本。
    “那这是怎么回事？”
    刘瑜举起那件被谢辛恩随手挂在电脑椅上的外套——炭灰色，男款，很明显来自于另外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生。
    --

 第26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女间的话题只剩下成绩和学习，谢辛恩任何一点超出她控制的行为都能让刘瑜焦虑。
    刚开始是细数养她有多不容易，谢辛恩不太习惯这种煽情的场景，总是没有办法跟上她的话题。
    到后来刘瑜开始进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但这只能更加拉开两人的距离。
    最后索性不谈话了，直接进行行为控制，告诉她“你这个不能做”，“那个也不行”。
    比如现在，哪怕只是跟同学在假期出去玩了半天，也不敢告知刘瑜真相如何。
    “……”
    谢辛恩吃了一片止痛药，现在脑子还有点昏，看着那件熟悉的外套怔怔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怎么回事？”刘瑜的声音又提高了点。
    “同学的。”谢辛恩捂着被子，声音闷闷的，“裤子弄脏了，同学借我挡裤子用的。”
    “我在小区门口看见你同学等你。”刘瑜说完这句，停了一会儿，然后才说，“你最好是说的真话。”
    她点点头，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背过身去。
    “妈妈我肚子疼，让我休息一会儿。”
    刘瑜没再说话，合上门出去了。
    没多久又进来，在她的床头柜上放了一碗煮好的姜汁红糖，出门之前叮嘱她：“不舒服就歇着，假期别出去了，家里有吃有喝，就好好在家里学。”
    盖着被子的头动了动，在听见关门身后才掀开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摸出手机打开，一连串的消息和未接来电提醒震个不停。
    许菁菁的消息排在最上面。
    【菁菁：没电了吗？】
    【菁菁：到家了没？】
    【菁菁：还活着吗？】
    【菁菁：再不回我我要找一班朋友要林姜先电话了！！！】
    【菁菁：算了，赵梦得说了，小仙男是个好人，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谢辛恩看见最后那条消息，条件反射地想扔手机，最后还是忍住了。
    【谢辛恩：活着】
    林姜先的消息倒是很简单，只说了让她好好休息。
    【谢辛恩：不好意思，明天的课可能上不了了。】
    那边迅速回复过来。
    【G：没事，可以后面再补。】
    他之前都催着上课，现在又说可以后面补，谢辛恩有点懵，甚至觉得自己打乱了进度。
    【谢辛恩：来得及吗？】
    谢辛恩觉得，按照林姜先的想法，国庆假期本来应该是疯狂训练的一周，现在临时调整，很有可能只是因为她的状况。
    等消息的几秒钟里，谢辛恩脑补了一万种之后补课的可能，每一种都离不开三个字——加课时。
    结果林姜先直接拨了一个语音过来，还没说话，就先听见他轻笑：“来得及。”
    谢辛恩很少跟男同学通话，最常接到的电话也就是老徐打过来，气急败坏地问她怎么不好好上晚自习，其次就是赵梦得压低声音用气声说“老徐又在找你了”，随即直接挂断。
    像林姜先这种轻声细语的聊天方式，还真的是少见。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惯常的语调，不咸不淡，既不会太过关切，也不会让人觉得疏离。
    刚刚好的距离感和少年变声期算不得好听的声音夹杂在一起，谢辛恩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应了一声，而后归于平静。
    那边又继续说了点什么，谢辛恩没听清，意识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平静而绵长的呼吸声通过耳机传来，林姜先有些懵。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旁边看动画片的小屁孩儿，喊了一声。
    林熹正看得起劲，不太想搭理他。
    林姜先伸脚在她后背轻轻踹了一下，小孩儿气鼓鼓的转过头，手里还护着遥控器，警惕地盯着他喊：“干嘛！”
    “呃……”林姜先伸手在鼻子上摸了摸，然后咽了一口口水，没好意思问出口。
    看他半天不说话，林熹从地毯上爬起来，拿起一个抱枕，眼看着就要砸过来。
    “那个……你那个什么会不会很痛？会不会痛到昏过去？”
    手里的抱枕被她收了回去，抱在怀里，小姑娘一脸疑惑：“哪个？什么？”
    “就……咳……那个，流血的时候。”
    “流鼻血？”林熹皱着眉思考她哥抛过来的奇怪问题，“流鼻血会痛到昏过去？你是不是有点太弱了？”
    林熹这时候不过十二岁，刚上初一。
    林姜先想起来她好像还没到年龄，直接抢了她的遥控器换了频道。
    管她呢，先转移了注意力再说。
    -
    谢辛恩一觉睡到第二天。
    早上起来才想起昨天好像说了几句就睡着了，只记得林姜先让她把稿子写出来，然后对照着先熟练。
    然后呢？
    本想问问林姜先具体安排，没想到他已经发了一个文件过来，细致到每个时间节点之前完成什么内容都有。
    最后结尾处是比赛那天，时间后面跟着“加油”。
    作为一个“老师”，他细心得有点过头了。
    但是……
    目光移到椅子上挂着的外套上，谢辛恩又觉得这好像都是出于他的责任心和教养，这么一想，他一个被迫来教自己的人都这么负责，她没道理要做一个拖后腿的猪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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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被清空，国庆假期剩下的几天，谢辛恩哪儿也没去，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录音读单词，课文也过了两遍。
    比赛的稿子写出来改了又改，背得滚瓜烂熟了还不满意，对着镜子开始练习表情。
    以至于节后第一天早读课，谢辛恩觉得自己的努力不能白费，他们那一组的三排里，数她读书声音最大。
    老徐照常过来想督促她，结果意外地发现谢辛恩这次不光读得很认真，还进步很大。
    头发秃了一半的老头儿乐呵呵的，搓着手表示：“一班那个小子了不起啊！”
    谢辛恩：“……”
    老徐走后，许菁菁笑得一脸暧昧地凑过来：“我知道你没有预习的习惯，你知不知道今天的语文课上什么？”
    谢辛恩还在郁闷老徐刚刚夸了林姜先都不夸自己，这会儿正苦大仇深地剥着糖纸，不在意地随口一问：“上什么？上天？”
    许菁菁伸出食指摇了摇：“No！今天要讲的这首词你一定特别感兴趣。”
    “它叫《临江仙》。”
    第16章
    谢辛恩注意力不在许菁菁这边，视线紧随着刚丢出去的轻飘飘的糖纸，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含着颗糖球，声音含混不清：“你缩谁？林姜先？”
    赵梦得在后面隔着耳机没头没尾地听了两句，终于受不了了。
    他摘下耳机，伸手扯了扯许菁菁的马尾：“小白眼儿狼说什么呢？怎么就要上林姜先？我跟你说你的思想很危险，你这么想会失去我的你知不知道！”
    许菁菁嗔他一眼，随后食指点着谢辛恩的肩：“你国庆天天跟他呆一块儿脑子里就只剩下林姜先了是不是？”她说一句，戳一下，然后从桌上扯了摊开的语文课本指着目录跟谢辛恩说，“这几个字，临、江、仙啊！”
    谢辛恩被许菁菁戳得快要贴到墙上去了，这会儿看清了那几个字，才想起来自己的第一反应有点过于敏感了。
    “唔……字音都一样，而且你看，赵梦得不也听错了？”
    太容易听错，所以合情合理。
    “赵梦得那种稳定垫底的人听错有什么好奇怪的！”许菁菁丝毫不顾忌稳定垫底的人正在后面听着，“但你听错就……很不一样了好吧？”
    “有什么好不一样的，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耳朵，听错很正常！”谢辛恩转移完话题，嘎嘣嘎嘣把糖咬碎了，然后一副没所谓的模样开始掏书，打断许菁菁想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想法。
    许菁菁本来还想问点什么，赵梦得在她椅子腿儿上踹了一脚，低声提醒：“嘘！我看见张老师过来了！”
    张老师是个刚毕业两年的年轻女教师，负责一文一理两个班级的语文。人长得漂亮，性格又温柔，而且硬性作业留得极少，深受八班同学欢迎，尤其是八班男同学。
    毕竟年轻漂亮作业还少的老师不多见，张老师生怕自己讲课无聊了，课上总是变着花样吸引学生的注意力，从道具到服装，隔三差五就有新鲜玩意儿要展示。
    因此上她的课谢辛恩从来不担心会走神，预习的时间都留给了别的科目。
    赵梦得话音刚落，窈窕的人影已经进了教室，站上讲台。
    她手上整理着教案，一边扫了一遍教室，在看到谢辛恩之后展颜一笑，朝她点了点头。
    谢辛恩嚼糖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以前上课的时候她都尽量避免和老师有视线接触，免得被叫起来回答问题。
    而今天课前对视也就算了，她还朝着自己点头？还是特意寻找她之后才点的头。
    谢辛恩等到上课铃一响，整个人都专心地伏在了语文书上，不敢看张老师，也不敢抬头看黑板——毕竟课前的对视让她觉得，今天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我想提前预习过的同学都知道今天我们要讲的词是晏殊的这一首《临江仙》。”
    轻柔的女声响起，八班男生十分配合地回答：“对！”
    “但你们可能不知道，课本上也没有提到这一个知识点……”张老师笑着卖关子，停顿了一会儿，看见讲桌下面的学生都抬头了，才把目光移向谢辛恩，“来，我们首先请谢辛恩同学给大家读一遍这首词。”
    谢辛恩从课前就开始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心里跟一块石头落地似的，认命地站起来。
    “《临江仙》……”谢辛恩拿起课本，念完词牌名就顿住了，随后回过神来继续往下念，“晏殊。梦后楼台高锁……”她整首词读得磕磕巴巴，只有最后一句稍稍顺了一点。
    “谢同学读得……勉强过关。”张老师抬手示意她坐下，然后走下讲台，“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起来读这首词吗？”
    和谢辛恩听见《临江仙》后瞬间联想到理科班学霸的学生不少，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个别胆大的还特别来劲地起哄：“因为林姜先啊！”
    张老师点头，赞许地表示：“对！因为这是《临江仙》，我刚刚说的那个知识点就是谢辛恩同学和《临江仙》是有关联的。”
    “噫……”这次起哄的人明显多了很多，很多学生干脆转过身，看着谢辛恩，有的女生比较害羞，但也捂着嘴在笑，就连许菁菁都扬起了笑脸。
    谢辛恩在一片嘘声中不大自在，因为他们起哄，也因为张老师说她和《临江仙》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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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很清楚她指代的是这首词，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会想起那个人。
    教室里的气氛被起哄的学生带动，不明就里的那一部分同学也纷纷开始询问起周围的人。
    “你们干嘛笑啊？”张老师不明白学生起哄的原因，但她也年轻，猜到大概是同学之间有些什么小秘密。
    有几个特别热情的学生给她解释：“理科班有个叫林姜先的，长得很帅！”
    “哦！这样子！”张老师笑着点头，青春期学生的那些小心思她很能理解，而且毫不避讳，“所以谢辛恩跟理科班的林同学是好朋友吧？那你跟《临江仙》很有缘呀！还记不记得刚上课的时候我提过的书上没有的知识点？”
    张老师走回讲台，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临江仙”后面跟着“谢新恩”三个字。
    “词牌名《临江仙》，又名《谢新恩》，《谢新恩》是由南唐诗人李煜的所作。虽然不是同样的字，但是很巧哦，不光发音一样，而且我们年级正好有两位同学的名字和词牌名重合，不知道是不是家长想到一处去了……”
    她后面说了什么谢辛恩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盯着白板上的几个字愣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掏出手机给林姜先发了条消息。
    【谢辛恩：你们今天语文课上了没？】
    【谢辛恩：所以我俩很有缘？】
    旁边的窗户突然被人敲了两下，谢辛恩下意识收起手机，但还是没能逃过老徐的眼睛。
    下课铃一响，老徐就进来了，背着手往门口一站，脸黑得像锅底：“谢辛恩，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
    谢辛恩站在老徐办公桌边，等着他开口。
    “拿出来。”老徐伸手，见她没反应，手章又往前伸了点，“拿出来！”
    他吼得有点大声，这一喊，全办公室的人都看过来了。
    张老师在教室里耽搁了一会儿，一进来就听见老徐在训人。
    “怎么了这是？上课的时候不还好好儿的嘛？”她快步走过来，挡到了谢辛恩面前。
    “我说了多少次不许带手机不许带手机？你们当我看不见带进学校就算了，上课不好好听讲，玩手机做什么？”老徐一掌拍在桌上，茶杯盖都震得一抖，“张老师你别护着她，这学生就是我没好好管。谢辛恩，这次把你妈妈叫来，这事儿不请家长不行。”
    谢辛恩把手机递过去，商量道：“老师，手机要收您就收吧，能不能别请家长了？”
    恭恭敬敬的，但就是听不出半点悔改的意思。
    老徐气得不行，说什么都得给刘瑜打电话。
    张老师年轻，拗不过老徐，而且她只是一个科任老师，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谢辛恩手机交了上去，半节课后刘瑜赶到学校，才又回了办公室。
    这会儿正是上课的时间，办公室里比较安静，老徐的嗓门儿显得格外大：“你是不知道时间有多紧迫？下周运动会一过完，马上就是半期考试，半期考完跟着就是比赛，没几天就该期末考试了。谢辛恩你觉得你还能闲多久？家长这边也是，多看着点，手机少带进学校里，她这样分心，会把自己拖下去好几个层次。她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水平！”
    刘瑜站在旁边，一边红着脸跟谢辛恩听训，一边点头说：“是是是，我们家这边就我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管她，确实疏忽大意了。徐老师您费心了，我回去肯定多教育她。”
    老徐点头，再开口时又是往常语重心长的语气：“谢辛恩，你妈妈一个人顾你，你还让她操心，这样不行啊！要学会为她分担，你妈妈不容易。”
    谢辛恩乖巧点头。
    “那就先这样。”老徐把谢辛恩的手机递给刘瑜，“拿回去嘛，我收来也没用，放在这里还怕丢。”
    刘瑜拿起手机，顺手滑开。
    谢辛恩没有密码锁屏的习惯，打开之后界面还停留在微信聊天记录上。
    屏幕亮起的瞬间，刘瑜绷了半天的脸，终于垮了下去。
    “所以我俩……”她把手机举起来，屏幕对准谢辛恩，“你自己看，你上课一天都在干什么？玩手机……”刘瑜点开那个姜饼人的头像，资料显示对方是个男性，她说话都气得发抖，“上课玩手机，还是跟男生发这种信息！你的心思到底有没有放在学习上？谢辛恩，你要是不想学你告诉我，我送你去你爸那儿，让他管你！”
    “我没……”
    谢辛恩的话说到一半，被一个男声打断。
    “报告！”
    老徐回头看见林姜先，先是瞟了一眼谢辛恩，才又问他：“你怎么来了？”
    少年声音清越，说话不疾不徐：“老师，我突然想起来我国庆的作业还没交。”
    谢辛恩：“……”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课上到一半跑来办公室交作业的人。
    第17章
    高二年级办公室和一班教室就隔了一条走廊。
    一班这节课本来是体育，整个一班的人都在操场上自由活动。
    林姜先报名参加了运动会，训练到一半倒回来拿水杯，正巧听见刘瑜穿透力极强的那句质问。
    ——“上课玩手机，还是跟男生发这种信息……”
    不知道是谁这么胆儿肥。
    林姜先也没在意，拿了杯子准备返回操场，结果刘瑜下半句话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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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辛恩，你要是不想学你告诉我，我送你去你爸那儿，让他管你！”
    手里的水杯被放回原位，林姜先出了教室门径直去了对面办公室。
    老徐看见他进去，并不意外，反倒是先看了谢辛恩一眼。
    这就很奇怪了。
    老徐盯着他空空的手，明知道他是故意打断，也没拆穿：“你交过来，然后回去上课。”
    “忘带了，我回趟教室去取。”
    林姜先出去之后，老徐朝刘瑜挥了挥手：“办公室人多，来来往往的被别的同学看见了对孩子心理也不太好，回家再说吧。谢辛恩，你先回去上课。”
    谢辛恩点点头，在刘瑜的眼皮子底下出去了。
    林姜先回办公室的时候正好撞见谢辛恩出来，错身的时候小姑娘飞快地说了一句：“谢谢。”
    少年双手插着兜，没说话，第二次空着手进办公室。
    老徐看过来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一抹笑，抢在老徐问话之前开了口：“老师，不好意思我作业交过的，刚刚忘记了。”
    -
    谢辛恩回教室之后就没听得进去老师讲的什么内容，神游了半节课，只是一直面无表情地在抄笔记，一直到下课，还没停笔。
    体育课过后，林姜先没回一班教室，直接上了楼。
    隔着玻璃能看见她的笔记本，整洁干净，虽然步骤清晰，但林姜先还是一眼看出她抄错了两个数字。
    玻璃窗在下课的时候被打开，少年就这么撑在窗台，半个身子探进来，挡住了谢辛恩头上的灯光。
    察觉到有人，她猛地抬头，额头正好蹭到林姜先胸口。
    棉质的卫衣摩擦着皮肤，体温把残留的洗衣液味道烘得热热的。
    谢辛恩撞上去的一瞬间条件反射地往后躲，看清头顶到底是谁之后才闷闷地问他：“你干嘛？！”
    “啧……”林姜先身体往回收了点，“十分钟前才帮过你，现在就对我这么凶？忘恩负义啊你这没良心的负心汉……”
    谢辛恩依旧坐在座位上没动，撑着脑袋眯眼看他。
    教室里有些闷，她的脸因为缺氧有些红，眼睛眯起来还带着弯，像只躲在暗处观察的小狐狸。
    小狐狸不接招，林姜先也无可奈何，只能尝试正常沟通：“不过你到底怎么回事？”想起在教室里听到的不完整对话，他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什么男女不正当关系？”
    谢辛恩随手丢了一个纸团过去，被他往旁边一闪，伸手捏住了。
    “你没看手机吗？”她没好气地问，“还男女不正当关系，我们关系哪里不正当了？”
    林姜先反应过来这件事情跟自己有关，伸手摸了摸口袋，手机掏出来的时候屏幕上的两条消息提示弄得他怔了一下。
    “你跟我说说，为什么要在上课时间发这条消息？”林姜先手肘撑着窗台，半倚在窗框上跟她聊天，“你也不想想，我要是上课不玩手机，你等到我回复你不也是下课的事情了？”
    谢辛恩极度敷衍：“下课了我不就忘了。”
    “但是我很好奇，”他眼里盛满笑意，看着面前快要炸毛的小姑娘，“什么叫我们两个很有缘？”
    谢辛恩气得不想理他，直接起身，一手推着林姜先，另一只手拉着窗户：“麻烦这位同学让让，你挡住了我的阳光。”
    他看了一眼走廊外的那一小块灰蒙蒙的天，认真道：“今天下雨。”
    回答他的，只有窗户被大力合上的声响。
    林姜先在窗外敲了敲，谢辛恩把锁打开，随后窗户被他拉开：“你作业没交。”
    谢辛恩这次有了经验，知道他指的是录音稿，只好回答：“没法儿交了，手机都被收回去了。”
    “那你现在把稿子拿出来念一遍。”
    “不要了吧……”谢辛恩很为难，偏头皱眉看着他，“这里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好羞耻！”
    “羞耻play？Oh my god！”上完厕所的赵梦得回来，看见俩人聊得起劲，也跟着凑过来搭话，只是他的表情动作都浮夸到让人受不了。
    自从国庆一起玩过之后，赵梦得自诩林姜先最好的朋友，仅次于谢辛恩的地位。
    谢辛恩都不知道他这个结论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刚刚从办公室里挨了训回来，谢辛恩实在没什么心情念稿子，随口搪塞道：“没啥。”
    “该不会是……你俩要当着来来往往的同学们隔着窗户来一个亲亲吧？？？那确实是有点羞耻。”
    谢辛恩憋着一口气，手已经搭上了赵梦得的桌子。
    “没有，就是问问稿子和发音练得怎么样了。”林姜先的手掌隔着衣服按住了她，想要挡住她的怒气。
    谢辛恩的手腕细细的，能感受到腕骨处的骨节有一个小小的突起，林姜先光顾着解释，没反应过来自己该松手。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挣开，然后坐了回去。
    “嗨！这个你问我呀！”赵梦得跷着二郎腿，“老徐今早来巡视的时候还夸了你，说你了不起。她那读成什么样我是听不出来差别，反正老徐都夸你了，我觉着应该是差不了。”
    林姜先听着很满意，转头去问一旁尽力缩减存在感的谢辛恩：“哦？有进步啊！”
    “那是。”回答他的声音依旧闷闷的，但是有掩藏不住的骄傲意味，“所以你要怎么奖励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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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奖励？”林姜先摊开手掌，“我给你讲这么多课，你的进步都是靠我，难道不是你给我奖励？”
    谢辛恩往他的掌心看了一眼，干净红润，掌纹清晰。
    随后低头，在包里摸了几下，掏出来一颗皱巴巴的金箔纸包着的巧克力，看上去都快要被体温融化了的那种，慢慢地放进了他的手心。
    看样子还有点犹豫，舍不得这颗破破烂烂的巧克力，可以说是没诚意到了极点。
    林姜先看着她，就像在看家里那只护食的小猫。
    “就这个啊？”他苦笑着问，看起来有那么点失望，但还是把糖放进了包里。
    “等等。”谢辛恩又摸出来一个透明罐子，里面还有两根棒棒糖。
    她从里拿了一支，揣进兜里，另一支递了过去。
    赵梦得没长眼色，乐呵呵地凑过来：“恩姐，也给我一根儿呗！”
    “没了。”
    谢辛恩面对赵梦得就像个机器人一样没有感情，机械的抛出答案，而且回答得飞快，就连个眼神都不给。
    “不是！我明明看见你往兜里放了一根！”
    谢辛恩立马把那一支拿出来，递到林姜先手里，然后回头朝赵梦得甜甜一笑：“现在彻底没了。”
    林姜先的愉悦感在明显的对比之下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赵梦得：“……”
    一会儿必须得告诉许菁菁，你的恩恩重色轻友，实锤！
    -
    食堂。
    许菁菁坐在谢辛恩对面，一边计划着要去买杯奶茶，一边等谢辛恩慢条斯理地吃饭。
    “诶，我说，下周运动会诶，你要不要报名参加个什么项目？”
    谢辛恩嘴巴里塞着饭菜，鼓鼓囊囊的，慢慢嚼着吞了，才开口：“我这种四体不勤的人，真的有必要参加什么项目吗？”
    “那我还听说小仙男参加了呢！人家都是仙儿了，还不是照样参加运动会。”
    回忆了一下林姜先国庆节的表现，谢辛恩不觉得他会报名。
    难道在竞技和竞速的时候，他上去表演一个“虽然我跑了最后一个，但我依旧不在意的王者之气吗”？
    “呵！”谢辛恩不屑地说，“就他那样的，能参加运动会，不管拿不拿奖我都在旁边给他加油助威。”
    许菁菁看了一眼往这个方向过来的人，笑着问：“他哪样？”
    “就……除了篮球，别的游戏都玩不好那样啊！”
    林姜先长腿一迈，跨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一边挑菜，一边问：“你是在说我吗？”
    这熟悉的声音一出来，谢辛恩被嘴里的食物呛到，猛烈地咳起来。
    林姜先顺手拍了拍她的背，她一脸惊恐地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人，随即反应过来：“菁菁……你这个坑挖得有点不地道。”
    “嘿嘿。”许菁菁笑了笑，然后对着林姜先说，“刚刚恩恩说了，你参加运动会的……”
    “你参加运动会的话我一定去围观！”谢辛恩说完，朝着许菁菁眨了眨眼。
    “哦？”林姜先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看向了谢辛恩，“你又不是我们班的，难道还会来给我加油？”
    “对对对！”许菁菁点头如捣蒜，“她就是这么说的，她还说了，她是你的小迷妹，就指望给你加油的时候你能多看她一眼。”
    ？？？
    “我什么时候……”
    食堂里人多，环境嘈杂，谢辛恩话说到一半，旁边正吃着饭的人凑了过来。
    像是在说悄悄话，他侧身附在她耳边轻声问：“谢辛恩，你不给八班的人加油，跑来当我的小迷妹……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第18章
    谢辛恩怀疑自己听错，看怪物似的上下瞄了林姜先一眼，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您没事儿吧？
    林姜先回头挑菜，又问：“真没有？”
    “没有。”小姑娘咬着腮帮子上的肉，掀起眼皮扫了扫，“你这么问什么意思，喜欢我啊？”
    就这么一句话，被她随口问出来，林姜先感觉像支羽毛轻扫过背脊，过电一般的酥麻。
    他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恰巧我也没有。”
    女生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
    明明是自己先说的没有看上他，但在听见他否认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谢辛恩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心酸，筷子在食盘里扒拉了两下，没有了吃饭的心情。
    “既然这样，那作为我的小迷妹，到时候要记得给我加油。”
    她记得，小迷妹这个称呼还是国庆节那天在电玩城里给他加油助威的时候喊出来的。
    想起那天疯狂蹦跶尖叫，谢辛恩脸上挂不住了。
    “谁是你小迷妹，别乱喊。”
    “就那种’啊！好帅！啊！好棒！’的加油，不是你吗？”林姜先笑着转头，看向了许菁菁，“我不记得了，是你吗？”
    “不是不是、不是我！”许菁菁直接站起来，丢下一句“我去买奶茶”。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谢辛恩也没了脾气，筷子在食盘里戳了两下，说话的时候不服气又敷衍：“行，我给你加油，全身心投入还要编一个响亮无比的口号那种！”
    林姜先满意地点头：“像话。”
    -
    谢辛恩手机被收了，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约时间和地点，于是下课以后直接去了一班教室。
    --

 第31页

    两人上课的方式已经磨合了大半个月，除开国庆节那几天，谢辛恩是独自在家写稿和训练，其他时间都是一起。
    林姜先出门看见谢辛恩在教室门口等他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你今天上课很主动啊。”
    “没办法，”少女耸耸肩，“手机被收了，只能自己跑一趟。”
    “行，那你以后天天来等我。”
    这句话谢辛恩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但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就这么每天等他等到了运动会开幕。
    礼德的校园修得气派，向来不吝于搞活动。
    因此每一次的运动会艺术节之类，都搞得红红火火，甚至有外校生想来参观，保安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统统放行。
    谢辛恩看着除了礼德校服外还有大片红的紫的各种校服的观众席，找了半天才找到被放在角落里的8班班牌。
    视线在三三两两的学生身上绕了两圈，她终于觉出点什么不对劲。
    往常但凡有什么活动，许菁菁都会第一时间激动地朝她挥手，然后招呼谢辛恩在自己身边坐下。
    这次不但没有看见她挥舞的手臂，连人都找不着了。
    而且学校日子挑的好，这几天都连着放晴，学生一个个头上都顶着件外套搭着挡住太阳，谢辛恩更难判断到底那件校服底线藏着许菁菁了。
    最后还是赵梦得把头上的外套掀下来的时候看见谢辛恩迷茫的眼神，才喊了她一声：“这边！”
    谢辛恩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一看，许菁菁和赵梦得俩人腻在一起，两人手里握着同一只手机，头顶还包着校服……
    这造型，谁能找到人？
    她三两步跨上去，在许菁菁旁边坐下，然后装作没看见他俩的小动作，在运动场上寻找林姜先的背影。
    与其看小情侣在旁边卿卿我我撒狗粮，不如找找小仙男到底在哪个跑道，一会儿才能好好给他加油。
    林姜先报的项目是男子100米短跑，离开始还有好几个项目。
    扫了两圈没找到人，谢辛恩又不能玩手机，无聊得想起身去小卖部买点吃的。
    结果一回头，发现许菁菁一个人呆着，赵孟得已经不知去向。
    “你男朋友呢？”
    许菁菁和赵梦得刚在一起没多久，初恋的女生都害羞得很，听见谢辛恩这么问，不好意思推了她一把：“别胡说！不然我就告老师！”
    “你还告上老师了！我都没告你早恋，你能告我啥？”谢辛恩逗她，“你去吧，我不怕！”。
    “我去告诉你林老师！看你怕不怕！”
    谢辛恩正想反驳，视线里撞进一个扎眼的人影。
    “姐！”杨冼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我来给哥加油！”
    谢辛恩带着一脸疑惑看向赵梦得，完全不知道赵梦得和杨冼是怎么突然熟起来的。
    赵梦得还跟没事儿人似的，忽略了谢辛恩的暗示：“咱们就没个什么加油的口号？”
    “对啊，”许菁菁问，“没口号吗？要不咱们现想一个？喊起来也比较壮观，有气势！咱们可不能输给唐静秋！”
    “不是啊，”谢辛恩没搞懂，“这又关唐静秋什么事儿？”
    许菁菁朝着隔壁班一指：“喏，刚刚我从那边路过，看见她们准备了手幅。”
    “哦。”谢辛恩低头抠手指，回想着上次见唐静秋的时候，林姜先怼她的那句话。
    “那又关我什么事。”
    许菁菁看她说不通，急了：“所以到底有没有口号吗？没有我们就现想啊！”
    “有。”谢辛恩漫不经心地在运动场上扫了一眼，笑了笑，“一会跟着我喊吧，保证赢了她。”
    许菁菁：“......”
    不是说不关你的事吗，这个女人的胜负欲真可怕。
    广播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男子100米选手，已经在跑道上就位。
    谢辛恩坐在观众席上托着下巴朝他的方向看——认识他这么久了，很少看他穿运动装。
    这个天气虽然算不上冷，但是薄薄的短袖和短裤还是看得谢辛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开始想他要是感冒了是不是就上不了课。
    她两手在手臂上搓了搓，跑道上的人正好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少女托着腮望着他的方向，目光没有焦点，但林姜先还是觉得，她在看他。
    “他刚刚是不是在看你呀？”坐在杨冼斜前方的女生指着跑道，问旁边一个长直发的女生。
    “什么看你呀”？许菁菁不忿，小声说，“明明看的是我们恩恩。”
    啧。
    女生之间的争斗还真是没有理由，谢辛恩笑笑，随即再次看向了跑道。
    裁判员举起了枪，谢辛恩也跟着站起来，枪声一响，她就开始喊：“姜先姜先，法力无边！“
    旁边几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谢辛恩已经大声朝着那个方向，喊了两遍，前面唐静秋和他旁边的女生都懵了，齐齐朝后方看过来。
    赵梦得刚喝进去的一口可乐喷了出去，前面的同学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找周围人借纸巾。
    谢辛恩仿佛置身事外，全然不管，只顾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口号，越喊越激动。
    杨冼听见这句也跟着激动的起哄，大烟嗓盖过了场上加油助威的声音，在一众女生的声音里显得尤为突出：“姜先姜先，法力无边！”
    --

 第32页

    许菁菁反应过来，加入了两人的助威阵营，随后是赵梦得含笑的呐喊，四个人的声音出奇地统一，连一班同学都有些不明白，林姜先什么时候魅力大到文科班和外校的学生都在一起给他加油，而且这个外校学生看样子还是个社会哥。
    毕竟林姜先和社会哥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两个人之间大概隔着一条银河。
    其实在谢辛恩第一次喊出口号的时候，林姜先就已经听见了。
    当时她说要喊出一个响亮无比的口号，林姜先只当她是随口说说，小女生赌气而已。
    等到第二遍杨冼也加入的时候，林姜先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一个跟头摔下去。
    谢辛恩看着他胸口撞上彩带，第一个冲过终点线，仿佛荣誉是自己的，转着圈又蹦又跳，直接尖叫出声。
    那边，杨冼受她情绪感染，没忍住又是一声嚎叫：“姜先姜先..……”
    这次就连一班的同学也加入了进来，把下半句口号喊得震天响：“法力无边！”
    突然松懈下来的林姜先脱了力，直接跪倒在地。
    谢辛恩回头看见林姜先跪了下去，刚开始还以为他是精疲力竭后的反应，等看到周围的人都涌了过去，才开始急了。
    她从看台上下来，飞奔过终点线，然后拨开围着他的人群到了林姜先面前。
    杨冼跟在她后头，顶着黄毛探头：“怎么样？我哥没事吧？”
    “嘶…”林姜先还侧躺在地上，倒吸一口冷气，借着旁边伸过来扶他的手，试图站起来，结果刚一用力又坐了下去。
    他的脚踝已经肿起来了，踝骨处一片青紫，谢辛恩蹲在旁边担忧地看着他：“还能走吗？”
    其实林姜先休息了一会儿，此时痛感已经好多了。
    但看见对什么都无所谓的，谢辛恩脸上有了担忧的神色，那种上瘾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觉得我现在不能走了。”林姜先抬起手臂，试图让谢辛恩过来，“你帮我一把。”
    围观了半天没插得上手的杨冼此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一个箭步上前，捞起林姜先的手臂就往自己肩上搭：“我来！”
    林姜先的脸登时就黑了。
    第19章
    杨冼是个缺心眼儿的，完全看不懂林姜先的脸色，还愣愣地以为他是痛的。
    “有事儿没？”杨冼肩上搭着林姜先的手臂，他个子比林姜先矮上一头，转过去艰难地看向旁边人的时候，黄毛大哥也像极了小弟。
    林姜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事。”随即喊谢辛恩，“来扶着我。”
    有那么一瞬间，谢辛恩从林姜先的眼里看见了得意，而且这种得意和那天在电玩城里帮他出头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错觉吧？
    谢辛恩上前，把肩膀递到他手肘下，正好撑着。
    三人并成一排，往医务室的方向挪得缓慢。
    那边赵梦得拉着许菁菁也过来了，一见着林姜先就拿他开涮：“哟！先哥受个伤，还左拥右抱上了！”
    谢辛恩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股子护着人的劲头又上来了，林姜先还没开口，她先怼回去了：“你倒是想左拥右抱……”
    她说话的时候拖腔拖调的，听上去像是意有所指，谢辛恩还嫌事情不够大，故意朝着许菁菁挑了挑眉。
    “疼！”赵梦得喊出声，“疼疼疼疼疼……你轻点儿！诶别闹了，我去扶他一把，我们恩姐那小身板儿不够撑两分钟的。”
    战火东引，功成身退。
    顺便还赚了个苦力。
    谢辛恩把人交给杨冼和赵梦得，蹲下去查看了一下林姜先的脚踝处，随即决定：“我先去医务室找老师，你们慢慢过来，免得到了没人，还得等。”
    -
    医务室里，林姜先坐在床上，旁边围了五个人。
    “没什么大事。”说话的是个穿白大褂的老师，“休息几天就好了。年轻人嘛，恢复得快。”
    屋里的年轻人们听完这一句都放下了心，于是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像一窝麻雀。
    几个人把老师吵的头都大了，但这个时候医务室里除了他们几个也没别的人，连往外赶都没理由，最后老师自己先出去了。
    小麻雀一号拉着自己小女朋友麻雀二号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给自己找台阶下：“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小麻雀三号黄毛还不明就里，对着赵梦得和许菁菁的背影喊：“你们就这么走了，他一个人在这里多无聊啊！”
    小麻雀四号倒是挺安静，默默地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已经十二点过了。
    谢辛恩问半躺在病床上的林姜先：“想吃什么？你现在不能动，我去给你买点。”
    杨冼积极地举手：“姐，你别跑，我来！”
    林姜先搜肠刮肚的想，到底哪家的盒饭更远，最终找了家离学校10多公里的店。
    “我想吃不二家的酸汤鱼泡饭。”
    杨冼“啊”了一声，愁眉苦脸地说：“我这一来一回你们都该饿扁了。要不换换别的？”
    谢辛恩看着这俩不动脑子的有些无语，叹了口气：“我是没手机，所以本来打算去食堂打点饭。你们两个就不能考虑考虑点外卖吗？”
    林姜先并不是很想点外卖。
    或者说，他其实就想让杨冼去买午饭。
    又或者说，他更希望杨冼自己去吃午饭，然后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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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杨冼是看不懂林姜先对他的敌意的，这会儿已经点开了外卖APP递给林姜先：“来，病号先挑，我们都将就你。”
    饭后，杨冼被他那两个小弟一个电话叫走了，走之前还觉得自己挺亏欠林姜先，说了好几遍：“哥，我有空再来看你啊！你好好养病，我姐会好好照顾你的。”
    弄得谢辛恩都以为他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病。
    “你说你俩也真是，总在照顾别人，就不能照顾好自己？”他伸手在枯草似的杂乱头发上抹了一把，摇摇头，出去了。
    沉默了半天的林姜先终于开口：“以后少跟他玩。”
    “谁？”谢辛恩还没反应过来。
    “……”
    “杨冼？”她问，“为什么？”
    谢辛恩和杨冼也就见过这几次，除了第一次林姜先不在场，后来两次都是一起见过的。
    杨冼每次见了她都叫得亲热，一口一个“姐”挂在嘴边。真要说起来，谢辛恩都不觉得这个人能算得上熟悉，四舍五入顶多能称得上半个朋友。
    林姜先被谢辛恩这个为什么难倒了。
    他没跟这种不学无术的人有过什么交集，也不屑于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
    但杨冼这个人本质上不坏，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热心，人家前脚才把自己扶进医务室，后脚就要说他的坏话，实在是显得他小肚鸡肠，甚至还有些刻薄。
    林姜先犹豫了一下，最终别扭的心思战胜了理智。
    “他脑子不好使，还成绩差。”
    我成绩好，你要多跟我玩。
    谢辛恩其实挺能理解林姜先这种学霸心态的。
    一个从小到大都拿第一的孩子，老师宠着，家长哄着，同学也都敬而远之。时间久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读书和成绩，自然是看不上杨冼那种小混混的。
    谢辛恩不大爱管别人怎么想。
    她既不会主动去找杨冼，杨冼也不可能三天两头跑到礼德来，至于林姜先怎么看杨冼，那是他的事情，谢辛恩并不想强行改变他的想法。
    于是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不高兴？”
    “有什么可不高兴的？”谢辛恩一脸莫名地看着他，“我们又不是朋友，也没什么好跟他玩的。倒是你，人家听说你要参加运动会，特意逃了课跑来给你加油的……”
    林姜先在听见她那句“不是朋友”之后满意得很，结果谢辛恩下一句就是杨冼给他加油。
    “要不是他那大嗓门儿喊什么法力无边，我还真不至于崴到脚。”
    谢辛恩想起自己想的口号，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少女的眼睛弯成两汪月亮，在只能看见白色的医务室里，像个精灵。
    “我想的口号是不是超霸气、超响亮？”
    什么狗屁不通的混乱口号。
    林姜先想吐槽，但看着她期待的脸，出口却成了：“是还挺响亮的。”他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轻笑，“不然，我们班的同学也不会跟着一起喊出来了。”
    “是吧？”谢辛恩笑着递过去一瓶水，然后怂恿林姜先，“来，跟我一起念：姜先姜先，法力无边！”
    林姜先：“……”
    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
    下午的运动会谢辛恩没去，林姜先一个人呆在医务室无聊，说什么都得拉着她一起写作业。
    “大哥……”谢辛恩烦躁地扯了一把白色的床帘，“哪有人生病了，还要写作业的啊？”
    而且还要拉着别人，一起！写作业！
    林姜先腰后面垫了两个枕头，他下巴朝着床尾扬了扬，谢辛恩顺着看过去。
    一条腿曲着，另一条就那么搭在叠好的被子上，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病号，反倒像个摆好造型等拍照的小鲜肉。
    小鲜肉开口更让人抓狂，偏偏他还很喜欢看人着急：“我伤的是脚啊，手不是还能写么？”
    谢辛恩去操场的时候没带书，这会儿只能返回去拿，还得顺带去一趟林姜先他们班帮他把作业带过来。
    走到一半，谢辛恩想起医务室老师叮嘱的：“这几天检修，冷柜没法儿用，冰袋都化了。你们几个有条件跑出去给买几个，实在没有，回家再敷也是可以的。”
    就为了这么一句，谢辛恩还是咬牙顶着太阳跑了一公里，到校外最近的药房给买了冰袋，再去的教室。
    运动会期间，学生自由度很高，她到一班教室的时候，里面三三两两坐了些学生在玩手机。
    谢辛恩凭着记忆找到了林姜先所在的位置，他的桌子上堆得有些凌乱，书和练习册全都混在一起，要找到他说的那几本还真的有点困难。
    她索性坐下，慢慢找。
    有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路过，白了谢辛恩一眼：“也不知道怎么会跟这种人玩在一起。”
    隔了老远，另一个胖胖的短发女生接茬儿：“人家不要face呗。”
    “也是哦，天天到我们教室门口来等人还不够，还有外校男生争着过来陪呢！”
    她抬头，刚刚那几个女生更来劲了：“看什么看？你谁啊，不是我们班的，进来干嘛？也不知道第一是不是学傻了，居然放了只狗进来。”
    谢辛恩在学校里朋友不多，就许菁菁那个傻乎乎的姑娘，也没这么多心眼儿。
    所以听见她们讨论的时候还没当回事，等到指出自己不是本班学生的时候才想起来，原来是在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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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懂之后，谢辛恩的表情也跟着不耐烦：“你们不也进来了，还要看主人是谁吗？”
    明明白白地把“狗”这个词给还了回去。
    “你！”
    抱团的女生被骂，都怒了，完全忘了是自己先挑的事儿。
    这几个女生在一班欺软怕硬惯了，看谢辛恩每次在一班等林姜先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也没什么朋友，想着她大概是个软柿子，根本没有料到这个外表软软的女生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好欺负。
    谢辛恩余光瞥见短发女生猛地冲过来，把桌子往前一踹，林姜先桌上的书和作业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她看都没看一眼，“刷”一下站起来，气势上还挺唬人。
    气氛已经压抑到极点，场面接近失控，一声柔柔的女声打断了一班教室里的剑拔弩张。
    “同学你好，请问林姜先在吗？”
    第20章
    谢辛恩回头，唐静秋从后门探了个脑袋进来，黑色的长发顺直地披散着，齐刘海下的眼睛在看见谢辛恩之后透出一丝怯意。
    要是换了个人来直视这样一双眼，只会觉得她柔柔弱弱惹人怜。
    “是你啊……官配来找哦！”一班的胖女生看清来人，笑容都透着和善友好，“他不在。”
    “啊……”唐静秋面上一红，害羞地看了看怀里抱着的书和一堆药，辩解道“还以为他会在教室里休息呢，本来有问题要向他请教来着。”
    也许是唐静秋人缘好，几人已经和她熟稔地开起了玩笑：“安啦安啦！学霸们的时候我们不懂，但小女生的心思我们都懂啊。”
    另一个女生掏出手机：“不知道他在哪儿，要不要微信帮你问问？或者直接打个电话。”
    唐静秋摇头：“那就算了吧，我先回去了。谢谢你们啦！”
    谢辛恩在一班几个女生的注意力转移到唐静秋身上的时候就回了林姜先的座位，先是拉起了刚刚一气之下踹翻的桌子，然后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捡散落的卷子。
    课本和练习册被她堆到了一边，高高的一摞，挡住了谢辛恩蹲着的身影。
    林姜先的笔袋没有关严，里面的东西都散了一地。
    谢辛恩把文具都拢了进去，准备拉上拉链的时候，目光被里面叠成小方块的纸吸引住了。
    那是一张揉过又被细心抚平的金箔纸，看得出来上面细细碎碎的褶皱被人撑开，然后耐心又固执地沿边缘齐平处对折。
    相比金箔纸被拆开前的金色光芒，现在的这个小方块儿不免显得有些暗淡，角上还站着巧克力，只是不太明显。
    谢辛恩能一眼看出这个小方块儿是那天找林姜先要奖励的时候被他反要过去的——那颗她从兜里摸了半天，皱巴巴的，周围软化了的巧克力。
    小姑娘撇撇嘴，这个人是有多大的强迫症，才会把一张糖纸叠得这么规矩？
    她看了一下林姜先就连橡皮都干净得没有污渍的笔袋，想也没想，直接把那个还沾着巧克力酱的小方块儿丢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
    只不过，这颗小方块正好砸在了准备出教室的唐静秋头上。
    一声轻呼，刚散开的几个女生又围了上来，有伸手帮她拨弄头发的，有叽叽喳喳地关心她的：“没事儿吧？怎么回事啊？”
    唐静秋拍了拍头发，依旧柔柔的：“我没事，可能是只小虫子飞过来了。”
    “呃……那个，不好意思，刚刚是我丢纸片，没看见你往这边过来，所以砸到你的。”谢辛恩抱着一堆书从桌子底下站起来，围在一起的女生闻言看了过来。
    “没关系，我来帮你吧。”唐静秋说着，准备过去。
    “不用。”她又蹲下去，把另一半书也抱上来。
    “你不是吧静秋？要不要这么善良啊！”
    “就是，这么温柔容易被欺负、被利用的。”
    “帮她干嘛？她自己弄翻的。”
    “给脸不要脸，我第一次见。”
    谢辛恩真的是讨厌死这种情形了，七嘴八舌的女生凑在一起，简直比一百只鸭子还要吵闹。
    她一刻也不想多呆，手里剩的那叠卷子往林姜先桌上一丢，拿了他要的书和习题就往外走。
    唐静秋上前把整理整齐的卷子叠在书上，顺手拍了拍，跟在谢辛恩背后出了教室。
    走出去之后，还没忘回眸，朝那几个女生挥了挥手。
    谢辛恩拎着那几本书，走得很快，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跟过来。
    “谢辛恩，你等等。”唐静秋三两步跑上来，气喘吁吁地说，“你是不是要给林姜先拿书过去啊？”
    “嗯。”
    “那我们一起去嘛，我有题想问问他。”
    谢辛恩都有点佩服这姑娘的毅力。
    上次都那么威胁她了，连打女生这种话都拿出来吓人的，她也能为了林姜先不知道害怕？
    而且她手里拿的是本地理书，谢辛恩还真不信，林姜先能无所不知就到连文科的东西都能吃透。
    临近考试，加上之前因为手机的事情和刘瑜两个人僵着，谢辛恩压力本来就有点大。好不容易运动会可以放松放松，结果还被林姜先抓着写作业。
    刚刚那几个一班的女生的闲言碎语更是让她烦躁到了极点。
    谢辛恩一口气憋在胸口，笑了出声。
    她把给林姜先拿的书和买好的冰袋放到唐静秋面前：“他在医务室，要不麻烦你给他送过去？正好我还有点别的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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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静秋还在犹豫：“这不好吧……”
    谢辛恩已经转头回了教室。
    -
    林姜先在医务室等得快睡着了，终于等来了一阵脚步声。
    病床上的少年顿时从半梦半睡中惊醒，坐直了望着门口的方向，又觉得这样太过奇怪，最终掏出手机不时滑动屏幕。
    “林同学。”
    不同于谢辛恩懒懒的语调，林姜先有些错愕地抬头，然后看清唐静秋之后迅速调整了表情：“是你啊。”
    “嗯，遇见谢辛恩，她说临时有事，所以我去了趟你们教室，帮你拿过来的。”唐静秋把小袋子打开，“对了，这是我给你带的药。我听老师说你是崴到脚了，但也不知道到底该买哪种药，就每样都买了点。还有这个冰袋，你应该能用得上。”
    “谢谢。”林姜先对不太熟悉的同学一向很有礼貌，何况唐静秋还是好意给他送东西过来，只是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她，“那谢辛恩有没有说她去哪里？”
    说好回来写作业背演讲稿，居然就这么溜之大吉，她一定是被夸之后膨胀了。
    “唔……”唐静秋回想了一下在一班教室门外听到的内容，再加上今早谢辛恩给林姜先加油的时候旁边坐的那个一身烟味儿的外校男生，推测道，“听说她最近跟一中的小霸王走得挺近的。”
    林姜先还不知道一中哪里冒出来个小霸王，毕竟谢辛恩月考之后的课余时间都跟他呆在一起。
    “就是今天操场扶你的那个，头发染得黄黄的，看着就不像什么好学生。”
    林姜先自己吐槽杨冼脑子不好使，成绩还差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话从唐静秋嘴里说出来，他浑身都觉得别扭，总想帮他说点什么，张了张口，没说得出来。
    唐静秋看他没反驳，又继续劝说：“可得少跟他们来往，一中虽然初中实力很强，但是高中部的校风校纪比起礼德差远了。”
    “不过我也就是说说，我知道你这种好学生，不可能与他们那样的人为伍。”她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拆了个冰袋出来，准备给林姜先敷上。
    向来在同学里以好脾气著称的林姜先皱着眉，打断了她的动作：“我自己来。”
    “还有，你可能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小霸王……”林姜先回忆了一下谢辛恩说的话，最后重新定义了他和杨冼的关系，“算我半个朋友。”
    -
    谢辛恩把东西都让唐静秋转交之后，原本打算回操场去找许菁菁和赵孟得，但想了想两人在操场上腻了一上午，以及在医务室手拉手走出门的场景，估摸着这俩现在应该在校外吃香的喝辣的，没太可能乖乖坐在看台上充人数。
    于是回了教室去书包，打算直接回家。
    但从地铁口到进了小区大门，一路上都在想就那么把林姜先丢在医务室是不是有点过分。
    谢辛恩烦燥地掉头，又不想回学校，最后下意识地去了书店。
    书店离谢辛恩家里不远，之前补课偶尔会在教室，其他时间都耗在了这里。
    工作日的下午，书店里人并不多。
    谢辛恩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晒晒三四点钟的太阳，大概可以让发霉的心情不那么恶心吧。
    书包里还装着运动会之前各科发下来的卷子，谢辛恩挑了一张看起来顺眼的出来，咬着笔头开始看题。
    但还没看完一道，她就觉得不自在。
    几乎是本能，又或许是直觉，谢辛恩往书架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看她的外表，应该还是个学生。那天晚上出现在这里可能是来买书，但现在是下午，怎么会没上课，也跑来书店了？
    小姑娘还是怯怯地躲在书架后面，两只手扶着木质的框架，一只眼睛露在外面往窗外看，时不时往里缩一下。
    等察觉到偷看的人在看自己，她整个人都藏进书架后面，良久，才缓缓地探头。
    谢辛恩发现她之后视线就没再离开过书架。
    因此，小姑娘一探出来，就撞上了谢辛恩的视线，漂亮的姐姐还朝她招了招手。
    被发现后，反倒是大方了，蹦哒着从书架那边跑过来，脑后的马尾都跟着摇摆。
    “小妹妹。”谢辛恩看着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在对面坐下的小姑娘，“我上次还以为你是偷看我对面那个哥哥，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在看我呀？”
    林熹撇着嘴，嘟嘟囔囔地说：“谁看他呀！我那天是在看你，你好看。”
    谢辛恩心想：你也就是年轻，等你再大点儿，你就知道他那样的，才叫好看。
    她笑了笑，又逗小孩儿：“我好看，那你喜不喜欢我呀？”
    “嗯！”林熹认真点头，“姐姐，你有没有男朋友呀？没有的话，我把我哥哥送给你你要不要！”
    谢辛恩端了一杯茶正小口嘬着，林熹这一句差点儿没呛死她。
    她看了一眼还没发育的小姑娘，心说现在小孩儿都这么早养家了吗？没办法上学还跑出来给哥哥当红娘？
    小孩儿眼里的认真让谢辛恩有些感动，没忍住在她头顶摸了一下，随即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不好意思哦，姐姐有喜欢的人了。你的哥哥那么好，留给更好的姐姐吧！”
    “啊……”林熹看着她的漂亮姐姐离开的背影，失望地缩回沙发里，自言自语道，“林姜先你真的好差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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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运动会占用了周末的两天，连着周一算是圆满落幕，第二天照常上课。
    周二这天冷空气南下，气温骤降，冷暖流在S市南边的小城相遇，连带着整个S市都进入了雨季。
    上班高峰期的地铁挤得不行，谢辛恩从人群里杀出一条血路，又在地铁口犯了难。
    出门的时候刘瑜递了一瓶热牛奶，谢辛恩那时候正在穿鞋，顺手把雨伞放在玄关的台子上接过来了，那把伞就被遗忘在了角落里。
    十一月初的风不像腊月里的那样冻骨，但下起雨来又不一样了。
    谢辛恩站在地铁口的台阶处，被冷风吹得发抖，冻得冰凉的手缩进毛衣的袖子里，只剩下几根细白的指尖捏着袖子避免它们往上滑动。
    不断有上班的人从背后撑着伞出去，谢辛恩站在蔽护着她的屋檐下，从一数到三，然后往雨里冲。
    只是没有想象中劈头盖脸砸下来的雨点，视线突然暗了下去，而且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这种乌云盖顶的感受，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那个喜欢穿黑衣服的林姜先。
    头顶的声音带着他的气息，呼在头顶：“你怎么不带伞？”
    他撑了一把大黑伞，把两人连着书包都装进去。
    谢辛恩低头看了一眼他藏在宽大运动裤里的脚踝，抬头朝他一笑：“你怎么不打车？”
    “堵。”林姜先说着，手臂搭上了她的肩，“刚刚在地铁里挤着了，有点儿疼。你扶着我点。”
    谢辛恩今天出门早，两人慢吞吞地挪到校门口的时候，不过才七点十五。
    她虽然不是那种娇气的姑娘，但撑着一个一米八的大男生走这么远，确实有点吃力。
    “歇会儿……我不行了。”她把林姜先的手臂从肩膀上拨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喘气。
    两人停留的地方正好在光荣榜前。
    “看见我旁边那个位置没有？”林姜先指着自己那张蓝底证件照说，“下周的半期考试榜单，我这次的官配得是你。”
    谢辛恩气都喘不匀：“你哪里来的自信上榜？”
    瘸着腿的少年在阴暗的雨天里笑得像个太阳，骄傲得耀眼。
    “我有自信，你有没有？”
    什么意思？
    他能当第一，她就不能？
    谢辛恩站起来，重新扶起他：“也不知道你好端端的一个小仙男，是怎么越来越不要脸的。”
    林姜先不置可否，毕竟“官配是你”这样的话不管对谁说，都会让别人觉得被占了便宜。
    他耸耸肩，直接回了教室。
    然而林姜先一进教室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桌面干净整洁，课本和习题分门别类地放到了一起，就连试卷，都是精心整理过的。
    运动会第一天他崴了脚之后就没回教室，后面两天更是直接连学校都没来。
    那天去医务室送药的时候，唐静秋说过谢辛恩临时有事，所以她来了趟教室……
    唐静秋整理的？
    他其实不太喜欢别人动他东西。
    林姜先的同桌是个小胖子，叫冯仑，平时最爱自言自语，不仅话多，戏也很多。
    他从那副细框圆眼镜后面看见林姜先进来，想着我同桌儿可算回来了，正好能找他借笔。
    小胖子确认了一下，林姜先进门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刚想等他坐稳了再借笔，结果他一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板凳上被人放了钉子，整个人都往外冒冷气。
    冯仑只能默默地把桌子往旁边挪了挪。
    这天儿已经很冷了，挨着个冰块，他怕自己被冻感冒。
    哪知这还只是个开始。
    等到两节课后，林姜先带的笔没墨了想要换一支，然后打开笔袋的时候，冒着冷气的脸都黑下来了。
    冯仑在他出去的时候留下的冷风中搓着双臂庆幸：还好还好，还好我今天没有找他借笔。
    七班教室外。
    “你找我？”唐静秋看见林姜先在外面站着，小跑出来，还有些腼腆。
    “你是不是帮我整理过课桌？”
    “嗯……”唐静秋想了想，帮他把卷子上的灰拍干净，再放回桌上，也算是吧。
    还真是她，林姜先彻底没有耐心了。
    “没人告诉过你，别乱动别人东西的么？”
    唐静秋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生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急得上前扯了他的袖子，讷讷地说：“不是我……你别生气呀！”
    林姜先抽回被她捏住的袖口，转身回去。
    “以后别动我东西。”
    -
    周四周五两天是半期考试，周二周三说是给学生留着复习，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被老师用来赶课了。
    谢辛恩听完两节数学连堂之后头昏脑胀，课间直接趴下了。
    赵孟得过来把人戳醒：“老徐找你。”
    她站起来，迷迷朦朦的就要往外走。
    赵孟得看她跌跌撞撞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提醒道：“恩姐这个状态怎么面对请你喝茶的老徐？来根儿棒棒糖清醒一下。”
    好像很有道理。
    谢辛恩从桌肚里摸出两根糖，丢给赵孟得一支，想了想，又从里面掏了一支出来才走。
    老徐叫她过去也没别的事儿，通知了一下演讲比赛的具体时间，就让人回去了。
    办公室对面就是一班教室，谢辛恩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可以顺手给林姜先丢一支糖过去，就当他早上给自己撑伞的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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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有那么点寒酸，但礼轻情意重嘛。
    林姜先下课的时候多半都在座位上坐着，谢辛恩过去没看见他人还想着可能是去了厕所。
    她还记着上次帮林姜先拿作业的时候，她们班里那几个女生刻薄的语言，于是连一班教室的门都没进，直接掉头走了。
    麻烦就麻烦点吧，下节课再送下来，总好过被指桑骂槐地议论。
    只是谢辛恩没想到，进学校的时候还在跟她说这次要跟她一起上榜的人，正在七班门口和唐静秋拉拉扯扯。
    糖球隔着糖纸被纤细的手指摩挲，片刻后，那颗糖稳稳地落进了一旁地垃圾桶。
    -
    谢辛恩也不知道自己跟自己别扭个什么劲，反正从丢完糖开始，就没再找过林姜先，有两次人都堵到八班门口了，她也绕着溜出了教室，连个照面都不想打。
    星期天晚上，许菁菁哭着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谢辛恩还在家里对着镜子苦练表情。
    “恩……恩、恩，”她哭得断断续续，话都说不利索，“你在、在哪儿？”
    “怎么了？”谢辛恩接了电话还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我能接你电话，只能是在家里啊。你怎么了？别哭，慢慢说。”
    “你、你能出来陪陪我么？”
    谢辛恩出门看见眼睛肿成桃子的许菁菁，瞬间无语了。
    “你哭成这样儿，是被赵孟得打了吗？”她手里捏着刚刚在便利店买的老冰棍儿，帮许菁菁敷上，“要不要我帮你揍他？”
    “没有……”许菁菁平静了点，说话依然抽抽嗒嗒的，“我就是、就是看见他和别的女生说话，我就、我就不开心。”
    谢辛恩举着两根老冰棍儿，没搭腔。
    “其实我也知道是我想太多了，他也没、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还觉得我找事儿，我就很生气了。”
    看见他跟别的女生说话就不开心，谢辛恩第一反应代入了林姜先和唐静秋。
    “行了。也没多大事儿，你去找他说清楚，赵孟得又不是纠缠不清的人。这不就沟通不到位的事情嘛？”
    “真、的嘛？”许菁菁哭了半天，终于冷静下来，但还是不肯低头，“我不想先去找他，这样他老觉得是我的错。”
    谢辛恩是真的不懂恋爱中的女生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只是仔细想想，自己又不是恋爱中的女生，不也照样见不得跟自己走得近点儿的男生和别的女生扯不清楚么？
    两人在冰凉的花坛边上坐了好一会儿，谢辛恩轻拍着许菁菁的背，没有说话。
    “恩恩啊，你说，两个人在一起，到底要经过多少忍让才能磨平棱角，相守一生？”
    谢辛恩被她问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很不理解地看了许菁菁一眼，不是因为没弄懂她怎么突然开始伤感，而是不理解她的冲动：“你才十七，就要相守一生了？要真有这么爱他，为什么倔着不肯低头啊？”
    许菁菁眼看着又要哭出来，谢辛恩忙抽出一张纸巾盖住她的眼：“好了好了，不低头，公主就该这么骄傲。”
    “没……”许菁菁把那张纸扯下来，眼眶通红地盯着她，哭腔听起来可怜兮兮的，“我不骄傲，愿意低头。”
    谢辛恩：“……”
    这姑娘大概是疯了。
    -
    周一上午，礼德已经换好了光荣榜。
    谢辛恩这次考前复习的两天格外认真，憋着口气想要赢过唐静秋。
    只是，真到成绩发布的时候，还是没有勇气去看，就怕万一再看到不想看见的画面，原本只是不想看的心情就彻底成了不服。
    “哇！好厉害！”
    “又是这俩学霸，清北没跑了吧……”
    “官配认证！学长好帅啊！这个学姐看起来也挺温柔的……”
    现在完全不用看了。
    谢辛恩一大早就蔫儿哒哒的，任由书包肩带垮在两边，低着头慢吞吞地往八班教室挪。
    从教学楼入口到八班教室，一班是必经之地。
    谢辛恩不想看见林姜先，特意绕了一大圈，从钟楼穿过初中部过来的，没想到还是被他在教室门口逮了个正着。
    还是那个不惹尘埃的少年，斜斜地倚在门边。
    一开口，嗓音却有些沙哑：“我们谈谈？”
    第22章
    才几天没见，谢辛恩觉得他好像跟印象中有了点差别。
    深秋时节，谢辛恩校服外面裹着毛衣都还有些冷，面前的人居然只穿了春季校服——白衬衫的袖口还挽着，外面就一件灰色格纹针织背心，单薄得她跟着打了个寒噤。
    再往上，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眼底隐约看得出一点乌青。
    谢辛恩收回视线，冷着脸：“有什么好谈的。”
    “谈谈成绩。谈一谈为什么明天就是比赛了，你最后这几天时间不抓紧。”
    再谈一谈为什么每天都来教室门口等我一起下课的，突然就不见踪影。
    提起成绩，谢辛恩就想起刚刚路过光荣榜的心情，尤其是那句刺耳的“官配认证”。
    她懒懒的，学着林姜先的样子往墙上一靠，半倚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看着他：“谈什么成绩？你是我班主任还是太平洋警察？班主任找我谈成绩是职责，我接受，太平洋警察人家管得宽，我忍了，你呢？”
    一句接着一句都不带停的，跟机关枪似的，话里话外还透着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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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姜先一时语塞，皱着眉喊她：“谢辛恩……”
    她长长的睫毛跟着抬眼的动作往上，笑问：“干嘛？”
    少女嬉皮笑脸的样子林姜先很熟悉，这是她对付不想面对而又不得不面对的人时最常用的一招，比如老徐，又比如，现在的自己。
    “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哈？”谢辛恩一下站直了，把书包背带往肩上扯了扯，“我该是什么样子？你很了解我吗？你怎么就知道我这几天没抓紧？”
    “我……”
    林姜先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总不至于以“没来找我，所以没练习”为由，指责她没有抓紧时间吧？
    “行了。”谢辛恩不想再继续讨论下去，“你也知道明天就是比赛了，我很忙，麻烦林同学让一让。”
    说罢绕过他，直接进了教室。
    赵孟得就坐在靠后门的最后一排，看见谢辛恩进去，嘴又开始欠：“怎么？吵架？我说你们这些女人就是作，男人有时候也需要哄……”
    “哄？”谢辛恩站着，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就你这样儿的，没事儿跟这个女生哥哥妹妹，有事儿和那个女生扯扯袖子，还指望许菁菁哄你是吧？”
    简直过分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赵孟得用手指着自己鼻子，随后像是想到什么，笑了笑，提醒道，“你火气小点儿。”
    谢辛恩没理他，冷笑一声走了。
    男生嘛，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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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姜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听见里面两人的谈话提到“哄”。
    也是，既然道理讲不通，那就哄哄吧。
    但怎么哄女生，他没经验，也没胆量。
    比如刚刚，本来只是想问问情况，不知道说了什么，就把人惹生气了。
    少年垂眸，随即在上课铃声中回了教室。
    礼德每次考完试后，接下来的两天都在讲评卷子。
    理科一班教室里，数学老师走进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炫耀——毕竟理科第一坐在后面，办公室里夸完了还得在同学面前继续夸一遍。
    好学生林姜先这次考完有点不在状况，课上除了咳嗽，就是全程神游。
    老师也没管，人家满分都到手了，讲评对他来说确实是有点无聊的。
    冯仑坐在他旁边，一边跟着白板上的解题步骤改错题，一边羡慕林姜先干净得只剩下红对勾的卷子，不停地吹彩虹屁：“他们叫你学霸我觉得太看不起你了，你明明就是学神下凡，跟我们这种凡夫俗子用的既不是同一个系统的脸，也不是同一个系统的脑袋。只要有你在，学习就有了光，有了方向，你是我前进的动力，是我追逐的梦想……”
    因为感冒的缘故，林姜先本来抱着保温杯在喝热水，结果听见冯仑滔滔不绝的夸张说辞，差点一口水喷出去，热水直接呛进了鼻腔。
    “咳、咳咳……”
    旁边一针剧烈的咳嗽，冯仑手里的红笔没停，左手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又继续碎碎念：“我滴个天神诶，天神居然也会感冒，还会咳嗽，与我等凡人有了共同之处，你可千万不要陨落，不然我前进的动力，追逐的梦想都统统化为泡影，随你飘散……”
    林姜先接过纸，擦干净脸上的水之后抬头，心情复杂地盯着冯仑。
    冯仑把眼镜往鼻梁下面拉了一把，低头看他一眼，确认林姜先是在看他之后又回头对着卷子：“学神的凝视使我进步，学神的关怀让我成长，有了学神的目光，我下次考试一定可以突飞猛进，成为光荣榜……啊呸！”冯仑偷偷瞥了林姜先一眼，看他还在盯着自己，于是饱含歉意地笑笑，继续念叨，“成为排行榜上的一匹黑马。”
    “冯仑！”数学老师手里握着卷子，手头的白板笔盖顺势朝冯仑脑袋上一丢，警告道，“你好好听课！不要打扰林姜先同学学习！”
    冯仑委屈地看了林姜先一眼，这种感觉，真的很受伤。
    林姜先当时就想让冯仑教教他，到底怎么能把人夸得天花乱坠，但一想到可能会连累到他再次被砸，硬生生忍到了下课。
    “你说啥？”冯仑听完他的请求之后，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眯缝眼在镜片背后泛着光，惊喜地问，“你有问题要问我？”
    他双手握拳抱在胸前，眼睛盯着天花板上垂下的白炽灯管，嘴巴又开始动个不停：“苍天啊，大地啊，学神向我请教问题，凡人何其有幸！”说着回头，严肃道，“您请讲！到底要问什么问题，你的同桌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姜先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即一连串问出：“就……我想问问，你夸人是怎么可以做到随口就来的？还有，要怎么夸才会既不刻意又不做作，还能让别人感觉到舒适。”
    “我懂了。”冯仑伸出食指，扶了扶眼镜，“你是在问我要怎么自然地吹彩虹屁！”
    “呃……也不是。”林姜先手在头发上胡乱抓了一把，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我是想问，怎么能让一个生气的人不生气。”
    “……”冯仑其实也不知道，但他并不想放过在第一面前碾压他的机会，“把彩虹屁吹得自然，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一时半会儿也掌握不了。要么这样，我来帮你说，你背下来，或者直接发个消息嘛，免得当面吹你忘词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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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姜先：“……”
    好像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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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二晚上的比赛，赛前需要和主办方确认的细节太多，老徐直接给了谢辛恩一天的假。
    这次的比赛地点没有选在礼德，而是直接定在了市政用的大礼堂。
    谢辛恩早早过去，彩排完之后还跟了一遍流程，再到化完妆，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礼德带队的老师是高二年级组长，教历史的，对于英语演讲比赛什么的完全搞不懂，只能把参赛的几个学生安排在一起，让他们各自对着讲一遍，互相提醒着点。
    礼德实力强劲，拿到的名额比别的学校多了几乎一倍。
    由于比赛结果关乎高考，这次名额更多的是给到了高三，高二的学生就来了三个——谢辛恩、唐静秋，还有理科班的一个男生，外表很斯文，叫邓宇宗。
    高三的那几个学生谢辛恩都不认识，但邓宇宗跟他们都很熟的样子，几人很快组好了队，于是单下来的人就只剩她和唐静秋了。
    “我们……要不练一遍？然后互相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唐静秋坐在谢辛恩旁边，这话只能是问她的。
    谢辛恩午饭吃到一半正好轮到彩排，等到讲完再回后台，饭盒已经被做清洁的阿姨收走了。
    本来就没吃饱，加上一下午都坐着化妆不能动，她现在已经饿得快要灵魂出窍，脑子里除了等盒饭这件事情，对别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她没什么精神地看了一眼唐静秋，黑长直配上校服显得很清纯，和自己对她的印象重叠不上，谢辛恩摇摇头，找了个理由拒绝了。
    老徐那边带两个班，而且今天的课比较分散，直到上完课才赶到后台。
    “紧张吗？”
    老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谢辛恩捧着碗盒饭吃得正香，嘴上的口红都蹭得斑驳。
    他紧张地看着这个心大的学生，想着自己那句话应该是问错人了，于是转移话题：“班里几个同学过来给你加油打气，都在观众席上，靠左边音响那一片儿。”
    谢辛恩抓紧时间刨了两口饭，一边点头表示知道了。
    老徐又笑着说：“我下午在一班上课，你小老师过来跟我说想验收一下教学成果，也一起过来了。”话音刚落，他心大的学生就放筷子了。
    老徐担心自己越说越影响她状态，伸手拍了拍谢辛恩的肩：“没事，不管结果怎么样，过程努力了就行。我先去下面坐着了，你加油！”
    谢辛恩看着小老头儿堆满皱纹的笑脸，以及那个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比心”动作，一口饭梗在喉咙。
    愣神间，唐静秋的声音隔着幕布传来：“林同学怎么过来了？”
    听见“林同学”几个字，谢辛恩心脏猛地一撞，回头看了一眼。
    “麻烦让让。”林姜先一边说，一边绕过唐静秋。
    她在休息室里听见林姜先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来找谢辛恩。”
    谢辛恩起身，椅子腿儿和地板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她充耳不闻，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厕所到底在哪个方向来着？
    第23章
    林姜先掀了幕布进去，没见着人。
    “找我们同级那个女生是吧？”邓宇宗是林姜先隔壁班的，听老师提得多也见过好几次，他一进来就给他指方向，“那边，出门左手楼梯间，右手厕所。”
    邓宇宗不知道谢辛恩是想躲着林姜先，推测道：“应该是紧张得跑厕所吧。”
    “谢了。”
    林姜先朝着那扇虚掩着的门过去，被室外的冷空气吹得一个激灵。
    他本来打算出门右转，但楼梯上有个人影正哆哆嗦嗦地往下走，看见他的时候一愣，随即转身往上跑。
    这次比赛主办方提了统一要求，参赛者都穿学校的校服，代表每个学校的荣誉。
    而礼德的女士校服不管春夏秋冬都是裙子，为了美观，学校要求参赛者佩戴校徽，女生统一穿半筒袜。
    在室内这么穿还好，谢辛恩直接穿到室外，刚出门就后悔了。
    她楼梯间犹豫了几秒要不要倒回去——回去吧，直接撞上林姜先，不回去的话，站在这里也是被冻得直发抖，最终还是扛不住寒风，回身往下走。
    回吧，没准儿他又跟唐静秋俩人在外面聊起来了呢，她还能回去拿上外套再躲进女厕所，过会儿林姜先找不到人，自然就回观众席了。
    算盘倒是打得好，不过拐过楼梯就看见了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呃……”谢辛恩立即摆出笑脸，“好巧，你怎么在这里？”
    她并不想让林姜先觉得她害怕看见他，不然单从气势上来讲不就输了么。
    林姜先知道她是在躲他，也没恼，配合地笑笑：“不巧，我在找你。”
    “哦。”她慢吞吞地从楼梯上挪下来，站到了林姜先面前。
    林姜先正好站在灯下，走廊里的灯瓦数高得可怕，站久了竟然也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谢辛恩很快发现这里是个好地方，又往前跨了一步，然后才抬头问他：“找我什么事？”
    林姜先低头，正好能看见她额前的碎发和仰着的脸。
    谢辛恩上午出门前特意洗了头，头顶和前额的头发有些蓬，化妆的时候年级组长过来看了他们一圈，让化妆师给她把头发扎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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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常基本都是散在脸边的发丝被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没了头发的遮挡，整张脸看起来反而小了一圈，在妆容的作用下颓废气少了一大半，脸上还红扑扑的，仰起头来可爱得很。
    林姜先很少看见她这个样子，莫名觉得她的动作像是在撒娇。
    “咳……”林姜先想起冯仑对他的叮嘱，先是旁敲侧击，“你没看手机吗？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你没回我。还有，这个给你。”
    他手上拿着的是谢辛恩最常备的棒棒糖。
    说起来好笑，因为外包装粉嫩，而且设计得很像女生专用的物品，这种糖很少会有男生去买。
    谢辛恩甚至开始想象他去买糖的时候被店员注视着的时候脸红的样子。
    “你这是……？”
    道歉？人家也没做错什么。
    和好？好像闹别扭的一直都只有她而已。
    “你可能吃了心情会好点？”
    所以是用糖哄人开心么？
    谢辛恩接过来，拆了一支出来，先递给他，随后又拿了一支剥开放进嘴里。
    “心情好点了，多谢。”
    林姜先把糖放进兜里，对于刚刚的问题很执着，说话的时候一脸认真：“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我手机被收了，你不是知道吗？”她把糖取出来，又往灯里站了点，“不过你到底发了什么？就为了这个大老远过来找我。”
    “没什么。”那些话太羞耻，林姜先全都记得，却没有办法复述出来。
    谢辛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视线落在他别着校徽的胸口。
    她手里还捏着糖，往大腿上一拍：“坏了！”
    “嗯？忘词儿了？”林姜先垂眸，安慰道，“别慌，最坏不过没拿到奖。”
    谢辛恩着急地往里进，一边走一边飞快地说：“不是这事儿。我校服洗了刚收下来，校徽忘在家里了。刚刚本来想问老徐找一个，吃着饭呢，又没想起来。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快点儿去找菁菁借一个，再晚来不及了。”
    她想的是许菁菁既然来了，那就可以下去找她借，虽然来回有些麻烦，但现在时间还是来得及地。
    结果谢辛恩还没走进休息室的门就被林姜先一把拽住手臂，随后手里被放进一个东西。
    手上传来的触感柔软且温暖，林姜先没敢停留，收回了手。
    “你傻么？舍近求远跑去找许菁菁？”
    她摊手，手心里躺着一颗亮晶晶徽章，金色的篆体字嵌在红色的圆形图腾里，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谢辛恩那股别扭劲儿又上来了。
    她在看见林姜先胸口那枚校徽的时候不是没想过找他借。
    偏偏青春期的少女敏感又自卑，总觉得直接问一个男生要他别在胸口的校徽像是在暗示他什么，所以当时就直接跳过了这个想法。
    但很显然他也这么想，而且直接实施了。
    而两人之间的差别在于他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反观自己，谢辛恩顿时觉得有那样的顾虑实在是很小家子气。
    谢辛恩盯着校徽半天没动，林姜先催促道：“还不快戴上？等我帮你呢？”
    他说着，作势要去抢谢辛恩手里的校徽。
    “干嘛呢你？还想趁机占我便宜是吧？”少女瞪着他，气呼呼的。
    “就你？”林姜先别开了视线，还伸手挡了一下忍不住咧开的嘴，含笑的声音却出卖了他：“你那点儿便宜占起来，我还不如占我自己的。”
    谢辛恩：“……”
    他这么一闹，谢辛恩的尴尬别扭都少了一大半。
    她想了想，最后决定问一问：“林姜先啊，我问你，我们俩……算得上朋友吧？”
    能这么问，肯定是把自己当朋友的。
    林姜先回想了一下，许菁菁他是比不过了，但是谢辛恩对他比对赵孟得要好得多，至于那个只能算她半个朋友的杨冼……
    他点头：“嗯。朋友。”
    “行吧。”她低头，手指捏开校徽背后扣着的小金针，小心地别在左边胸口，戴上以后还调整了一下。
    “这位朋友，”谢辛恩伸手拍了一下林姜先的肩，“感谢你的校徽，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带着你的鼓励，捧回一个奖杯的！”
    林姜先失笑，他的鼓励都还没说出口，她自己已经脑补完了。
    “如果你捧回奖杯，你的朋友给你补上鼓励，再附赠一个奖励。”林姜先低头看着她，“所以，去吧朋友！”
    回答他的是一个绽放在暖黄灯光下的笑容，林姜先看得怔了一下，自信满满的背影随即消失在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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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台的顺序是按照比赛前的抽签结果决定的，谢辛恩排到第三，位置很靠前。
    这种比赛不光实力重要，运气也很关键。
    毕竟除了评判标准，还有很大一部分主观意识会主导比赛结果。
    就连主办方那边来帮忙好几届的志愿者都说抽到前面基本上是和拿奖无缘了，一般来说，评委在比赛前期都会压分，等到后期，惊艳的选手见得多了，再加上长时间的评分，已经很疲惫了，这个时候的分数也不会很高，抽到中间位置的参赛者会比较有优势。
    礼德来的学生好多都抽中了中间段，唐静秋抽到了倒数第二位上场，当时脸就白了。
    谢辛恩反倒很放松——既然这个位置不好，到时候就算没有拿到奖杯和加分，那也可以安慰自己不是实力不行，也不是不够努力，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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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当中间赛段的学生在紧张地抓紧时间精益求精，不停组队抠细节的时候，唐静秋在忐忑担忧结果可能会很差，而谢辛恩又拆了一根糖站在后台，从幕布与墙角之间的缝隙往外看。
    老徐刚刚说了，他们都坐在礼堂左侧的音响那一片。
    谢辛恩往那边看过去，灰色的校服连着坐了好几排，她一眼就看见了低着头的林姜先，旁边紧挨着老徐，还有赵孟得和许菁菁。
    光是看到他们静静地坐在那里，谢辛恩心里好像被一块柔软的棉花糖塞满，暖暖的，还有一点甜。
    恩师好友都在，就像是能感觉到背后有了依靠，可以一往无前地去闯。
    老徐他们都不知道，他们等着出场的小姑娘在后台看见他们，咬着棒棒糖笑成了一个小孩。
    比赛从下午六点开始，开场前市领导、评委、媒体和观众都落了座，主持人从谢辛恩的身边过去，她回头看了一眼，再往外看的时候礼堂内的灯已经熄灭了，只留下一盏追光灯正对着舞台中央。
    旁边的红棕色讲台侧放着，前面还放了鲜花作装饰。
    主持人洪亮沉稳的声音念出一长串到场嘉宾的名字，谢辛恩一个也不认识，照样听得津津有味，等到宣布一号参赛者上场了，她才有了点紧迫感。
    谢辛恩在候场的时候快速过了两遍稿，熟悉完之后，紧接着就有工作人员安排后即三位站到了她后面。
    “快到你了。”后面的短发女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指了指演讲台的位置。
    那里有一束光，她等了两个月零七天的光。
    主持人站在那里，一边报幕，一边侧身，向幕布后的人伸展手臂：“让我们掌声有请——谢辛恩。”
    谢辛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后踏向了追光灯投射在舞台上的那个椭圆型光圈。
    她站在刺眼的灯光里往下看，观众席上的人都变成一个一个的黑影。
    彩排的时候没有出任何差错，但此刻发现观众席上坐满了人，谢辛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那句对着林姜先说要捧回奖杯的豪言壮语都成了笑话。
    她现在眼前模糊一片，脑子里只剩下空白。
    第24章
    其实，谢辛恩早在第二位参赛者上台的时候就开始紧张了。
    当时她手脚发麻，双手冰凉，还以为是因为穿太少冷到了。
    等到站在聚光灯下，感受到那种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却不知道手脚应该怎么摆的无奈。
    演讲台设置在舞台右侧，正朝着礼堂左边，谢辛恩往刚刚在后台找到的方向看过去，视线逆着光，根本看不清谁是谁，只有模糊的轮廓。
    但她知道，她注视着的方向，一定也有人，向她投来期待的目光。
    谢辛恩右手扶在胸口处，微微鞠躬，掌心碰到校服上别着的校徽，微凉的触感在提醒她镇定。
    此时脑子里突然闪过林姜先提醒过的那句“别慌，最坏不过没拿奖”。
    也是，最坏不过没拿奖，反正没有出场优势，倒不如放轻松一点。
    等着几分钟一过去，就是解脱。
    谢辛恩轻轻闭眼，再次深呼吸，随后，那句练了上千遍的开场白脱口而出——
    “Good evening，honorable judges，ladies and gentlemen. Today，I am so glad to be here to share with you……”
    接下来的演讲几乎是水到渠成，第一句一出来，后面那些练过千百遍，已经深入骨髓的内容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只不过在等待一个契机。
    她微笑，表情拿捏得很好，视线聚集在评委处，不时面向观众。
    林姜先是最能感知她的变化的。
    从最开始根本不能听，需要从最基础的音标开始讲起，再到能自己分解单词，逐渐熟练课文……
    不得不说她的语言天赋其实很强，要不是一直不愿意开口练习，谢辛恩的口语根本不至于烂成那样。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或强迫或赌气式的训练，以及后来谢辛恩对着镜子不吃不喝只为了纠正细微的表情，要不是见证了她一开始的扭捏和现在在台上的大方自然，林姜先都还不知道她能对自己这么狠。
    谢辛恩并不知道台下的评委和观众是什么反应，她站在那里，什么也看不清，只是在说完感谢并深深鞠躬的时候听见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她躬身的时候还在想：这是不是算是还可以了？
    不管结果如何，这几分钟，她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老徐，也对得起林姜先，没有半分遗憾。
    下来之后，谢辛恩直接回了后台。
    按照要求，她现在还不能离开，所有选手都得等到比赛结果出来之后，颁完奖合影留念才能走。
    其实谢辛恩不太能理解这样的规定。
    没拿到奖已经够难受了，在台前被竞争对手碾压，在幕后还得笑着和他留影，能够微笑着祝福已经需要很强大的内心了，微笑着留影，还是在竞争对手旁边，看他手捧着奖杯一起合影，留下“屈辱”的纪念——这真的是让作为炮灰的陪衬者感到非常的悲伤。
    但很明显别的“炮灰”并不这么想。
    比如一中有个哥们儿，发挥失常后下来和后台休息的参赛者挨个儿自拍合影，还表示“有缘才相聚”，谢辛恩看着那张被他要求比剪刀手的蠢照片失笑，她甚至怀疑一中很有可能盛产铁憨憨——比如杨冼，又比如眼前这位乐此不疲的自拍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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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页

    谢辛恩位置靠前，下来之后还需要等很久，她无聊到只能把林姜先之前送的糖拿出来一颗接一颗地吃。
    排在她后面的短发姑娘也下来了，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她旁边，撑着膝盖的手臂还在哆嗦，偶尔说两句话也是颤音，看样子紧张得不行。
    谢辛恩想了想，好歹之前人家还提醒了她上台的，于是忍痛给了她一根棒棒糖，当作安慰。
    拍合照的男生一回头，看见短发女生拿了糖也乐呵呵地过来要：“我也紧张。”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赵孟得，下意识就往回收糖罐。
    然而谢辛恩并不擅长拒绝陌生人，尤其在自己护食的动作被人发现之后，更觉得不好意思，只能又损失了一颗。
    他们这边的后台都是从台上下来的，一下台都轻松多了，年轻人打打闹闹几分钟就混熟。
    好多人上台之前不敢吃太多，现在已经在紧张过后被饥饿感吞噬，看见这边有人拿着吃的，管他是什么，都一窝蜂地涌过来找谢辛恩，还因为她的外表和发糖行为给了她一个外号：“小甜妹，给我一根，下次还你一罐！”
    几分钟后，谢辛恩抱着拼命守护的糖罐和里面仅剩的两颗糖欲哭无泪：去你喵的小甜妹！早知道这帮人这么凶残，当时就不该同情心泛滥，也不能拉不下脸，而是应该第一时间就把糖藏起来。
    糖没了，还是被抢光的，谢辛恩觉得有点对不起林姜先的好意，于是快速把校徽摘了，准备放好，哪天和他的外套一起还回去——总不能他给的东西，一样都没留住。
    旁边短发女生用手肘碰了碰她，谢辛恩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她。
    “开始颁奖了，”她说，“我刚刚好像听见在叫三号，你名字是谢……心安吗？”
    谢辛恩心头一紧，然后往椅子上靠了点，竖着耳朵仔细听。
    吵吵闹闹的休息室逐渐安静下来。
    主持人的名单又念了一遍，谢辛恩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还不敢相信，愣愣地抱着罐子坐在那里，这次一中的合照男生先叫起来：“甜妹！刚刚叫到的名字是你不？谢辛恩？是不是你？”
    她站起来，在一众祝贺的笑脸里懵懵地朝大家鞠躬，然后被推着又回到了舞台。
    上去之后，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摩挲掌心，冰凉的校徽已经被她握出了暖暖的温度。
    前台已经站了很多人，有同样获奖的对手，端着证书的礼仪，还有站在一旁等着颁奖的评委和领导。
    一二等奖一共四名，被礼德拿走了三个。
    谢辛恩从拿到号开始就没期待过自己能有这个运气拿到奖，上了台之后更是想着不丢脸就已经及格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在一众实力强劲的对手面前，自己还能拿个二等奖。
    更没想到的是，唐静秋因为心理压力太大导致发挥失常，连三等奖的边儿都没摸着。
    虽然二等奖没有加分资格，但已经超出她的预料很多了。谢辛恩稀里糊涂地站上去，弯腰，任由评委组组长把奖牌给她戴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银光灿灿的奖牌，不敢相信地伸手摸了一下上面凹凸不平的字迹，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不是做梦，谢辛恩终于有了真实感，整个人被巨大的兴奋和激动包围。
    谢辛恩把奖牌举起来，看向了镜头，然后又把证书放到另一边。
    摄影师拍照还很讲究，要求她把奖牌和证书叠放在一起。
    拍完之后，谢辛恩感觉到右手掌心被硌得生疼，皱着眉回头一看，校徽的针尖部分已经扎进了肉里。
    她把校徽取出来，举到眼前，看着这颗晶晶亮的小东西，笑意在脸上越来越浓。
    谢辛恩觉得，今天能够拿奖，它的功劳很大。
    只是
    激动的人在激动的时刻什么顾忌也没有了，把奖牌和证书亲了个遍，最后郑重其事地，捏着胸针轻轻地吻了一下。
    -
    所有人合影之后，谢辛恩在观众席上找到了老徐。
    一见到他，谢辛恩先是乖巧地摆了笑脸：“没丢您脸吧？”
    老徐乐呵呵地搓手：“长脸！”
    谢辛恩有意无意地往老徐身后瞟，结果被他一眼看穿：“你小林老师今天带病过来的，我让他别等颁奖典礼先回去。”
    她忽略了小林老师这个奇怪的称呼，脑子里的念头就一个：原来是感冒了，难怪昨天那么憔悴。
    “很晚了，你也回去吧。”老徐叮嘱道，“回去记得给你小林老师说一声拿了二等奖，你拿的这个奖，有他一半功劳。”
    “嗯！”小姑娘闻言笑得眉眼弯弯，“我一定好好谢他。”
    第25章
    谢辛恩到家的时候，刘瑜还在加班没回来。
    她回屋第一件事是找到手机。
    林姜先能主动跑来问为什么不回信息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那他一定很在意。
    加上他昨天感冒还被自己怼了一顿，今晚还强撑着在礼堂等了好几个小时才走，谢辛恩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沉浸在刚拿奖的喜悦里，除了愧疚，总有一点别的情绪在，但她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手机屏幕点亮，除了时间，没有任何消息提示。
    随手滑开点进微信，林姜先的消息在最顶端的位置，虽然没有小红点，但姜饼人后面跟着的灰色小字很是扎眼——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再不理我，我就……
    --

 第43页

    后面半句话显示不完，谢辛恩已经看得表情都扭曲了：这个人是吃什么不干净东西了还是撞上什么不干净东西了，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手指不受控制地点进去，消息发送的时间是周一上午大课间，长长的一溜绿色消息冲击力极强，谢辛恩翻到最上面，一条一条地往下看。
    【G：你是光，是暖，你是人间的四月天】[1]
    【G：这个世界疯狂，丑陋，腐朽不堪，而你却清醒，温柔，纤尘不染。】
    【G：仙女就是你这样的，不会生气，不着痕迹，也不会不理我。】
    ……
    随意看了几条，谢辛恩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往下翻。
    学霸最最顶用的脑子……怕是烧坏了吧？
    -
    林姜先接到谢辛恩电话的时候才刚被林熹教育过。
    他平时到家的时候林熹都已经睡了，今天回得早，小孩儿还守着电视，磨磨蹭蹭地不肯去睡。
    “都几点了还不睡？你一个初中生，天天看动画片儿好意思么？”
    林熹眼镜还粘在电视屏幕上舍不得离开，嘴里嘟嘟囔囔地吐槽：“你一个高中生，不好好上晚自习，回来这么早还把时间花在数落我身上，你好意思么？”
    “不好意思，”林姜先走过去，伸手在她头顶拍了一下，“赶紧睡觉！”
    林熹吃痛，捂着头转身瞪了他一眼：“你这么凶，还没耐心，我不要哥哥了，要漂亮姐姐！”
    她说这话的时候林姜先一手拎着书包正准备回房间，闻言退后了半步，眉心飞快地蹙了一下又松开：“什么？”
    “哼！”小孩儿从沙发上起来，气呼呼地把脚套进拖鞋里，“我说你又凶又没耐心！还好意思当哥哥！”
    林姜先愣了一下，又问：“不是这句，后面半句。”
    “唔……不要你了，要漂亮姐姐？”
    “小屁孩儿。”
    林姜先抬脚就要走，这时，包里的手机响了。
    林熹又被说了一遍小屁孩儿，心里的厌烦没处发泄，看见林姜先因为她说的这句话有点不大高兴的样子，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要你了！”
    电话已经接通，林姜先不太想和林熹打嘴仗，直接回房间顺便带上了门。
    “喂？”
    谢辛恩似乎有些犹豫，没有说话。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只剩下听筒传来窸窸窣窣的电流声。
    “呃……刚刚那个，你女朋友？那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我先挂了。”
    小心翼翼的，听上去还有点紧张。
    “你等等！刚刚是我妹妹在捣乱。”他解释，随即很刻意地转移了话题，“那个……我提前走是还有别的事情，你不要介意。不过，现在打电话找我，有事？”
    谢辛恩被他一提醒，笑出了声。
    “不介意，你能到场我已经很感谢了。老徐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我，要我好好谢谢你。”
    林姜先没来由的想起林熹刚刚说的那句“要漂亮姐姐”，顿了一秒，问：“你打算怎么谢我？”随即开始期待她接下来的答案。
    “嗯……这个……”谢辛恩想了想，试探着提出一个想法，“我看你好像除了学习，别的事情都不太擅长，尤其是玩游戏，要不我教你？”
    她可能是被林姜先那些奇怪的彩虹屁捧得五迷三道，才会问一个只对学习感兴趣的人要不要跟她一起学玩游戏。
    “不行就算了。要不……请你吃大餐？或者你来提也行。”
    那边又是两秒的沉默，随后是一句低低的：“好。你教我。”
    “诶？真的啊？”谢辛恩很意外，紧接着想起来他在后台的承诺，“你不是说拿了奖杯回来有奖励么？准备奖励点什么呀？”
    林姜先当时也不是随口一说，只不过，这点奖励他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谢辛恩也没为难他，看他半天说不出个什么，直接开口点名要他的校徽。
    “反正这种小东西，学校都发了好多个，你这个带给我幸运的，我就留下当幸运徽章好不好？”
    林姜先没想到她会要这么个小东西当奖励，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意外：“你确定？”
    “确定确定！”谢辛恩生怕他反悔，忙不迭转移话题，“差点忘了最重要的问题。你先跟我说说，你给我发的这些微信这么奇怪，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如果有人绑架你，那你就眨眨眼。”
    林姜先：“……”
    “也不对。你现在眨眼睛我也看不见。那要是有人威胁你发这种消息，你告诉我，恩姐罩你！”
    少女坐在电脑椅上，歪头用肩膀夹着手机，手上拿着刚斩获的奖牌和十秒前要来的校徽，放到台灯底下细细地看。
    她的脚尖随着椅子的转动不时点地，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住了，再开口时带着笑意：“我同桌跟我说这么夸人对方会很开心。”
    谢辛恩：“你不是都夸我是仙女了，仙女怎么可能喜欢被这么夸？”
    林姜先愣了一下，才说：“也是。”
    短暂的沉默，谢辛恩低低地说了一声：“我真的不生气了。还有，谢谢你的糖。”
    还谢谢你顾及我的情绪，谢谢你如此骄傲，也愿意低头。
    林姜先轻笑：“吃了药太困，我先睡了，晚安。”
    “晚安。”
    --

 第44页

    -
    不得不说礼德对于宣传这一块的工作十分尽心。
    第二天一到校，半期成绩光荣榜的旁边已经换上了礼德学子斩获一金两银两铜的海报，占了整整两页版面。
    除了获奖学生的合照作为宣传重点，谢辛恩亲吻校徽的照片也被放大，摆在了海报末尾处，下面跟着一行白色宋体小字。
    “礼德学子谢辛恩感恩母校。”许菁菁一字一顿地念完，随后激动地抱住谢辛恩的肩，“恩恩！好厉害！”
    谢辛恩兴奋劲儿昨晚已经过了，这会儿注意力只顾着挑剔这张照片把脸拉得有些臃肿变形，脸上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好丑。”
    “啊？”许菁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照片上，还跟着往右边扫了两眼，“不丑啊！你看，你后面正好是光荣榜诶！小仙男和你只隔了一个框……我以前觉得唐静秋还挺好看的，但是她的照片放在你俩旁边一对比，简直是□□裸的公开处刑，输得彻底。”
    她后面说了什么谢辛恩完全没听清楚，只有那句“小仙男和你只隔了一个框”在反复回响。
    ——“下周的半期考试榜单，我这次的官配得是你。”
    谢辛恩看了看自己的照片，又扫了一眼林姜先表情冷冷的证件照，暗忖：四舍五入，这也算是同框了吧？
    她笑笑，拉了一把对着宣传栏拍照的许菁菁：“走了，再晚老徐抓你去办公室喝茶。”
    两人打打闹闹上了楼，距离早读课只剩下几分钟，教室里的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嘘！”
    许菁菁拉着她，强行把笑成一朵花的脸变成面瘫，然后往后门的方向走。
    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往常这个时候教室里还在热火朝天借作业补作业，聊得热火朝天的同学都齐刷刷望向了窗外。
    谢辛恩成绩一直都还过得去，在八班也算个低调的风云人物——永远默默地在倒数第二排，上课的从来不举手，晚自习能溜绝对不留，偏偏成绩还不错，文综分数一出来就能被老师拿来当典型夸的那种。
    所以再次享受到同学们的注目礼，谢辛恩没有感觉不自在，这种情况每次考完都会出现。
    但两人依次坐下之后，众人的目光诡异的转移到了赵孟得身上。
    “大清早的，干嘛呢你？”许菁菁在门外就看见赵孟得纠结的脸了，进来之后他更是语言又止，张了好几次口，都没能说话。
    “没事儿，”赵孟得把桌上的数学书立起来，挡住许菁菁探究的目光，“我读书呢。”
    许菁菁一把抓过那本拿反了的数学书，还放到赵孟得鼻子底下抖了抖：“你早读课读数学？怎么读？一二三四五六七，赵孟得礼德第一？”
    赵孟得无语地撇撇嘴，最后豁出去了一样开口，大吼了一声：“老徐找谢辛恩去办公室。”
    这句话一出口，刚刚还直勾勾盯着后门这一片的学生转回去一大半，剩下的也都遮遮掩掩关注这边的动静。
    “哦。”谢辛恩把书包丢进桌洞里，起身往外走，“去就去呗，你这么严肃我会以为老徐要让我请家长的。”
    谢辛恩走得急，没听见她走后教室里的哗然一片。
    -
    林姜先路过公告栏的时候走得急，反应过来余光扫到了谢辛恩的照片之后，又倒回去两步，在公告栏前面站定。
    少女站在舞台上，灯光大亮，焦点对准了她，背后失焦模糊的人和景都成为陪衬。
    无法抑制的笑容在脸上绽开，嘴边放着一颗小小的徽章，礼德学子都能一眼认出徽章代表着学校。
    别的人不知道，但林姜先很清楚她亲吻的校徽来自于自己，还是他亲手从胸口摘下来的。
    明明知道她亲吻的只是校徽而已，林姜先的内心还是有些异样。
    他没有在公告栏停留太久，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去了。
    进了楼没有回教室，直接进了对面的办公室。
    “请假？”老刘把老花镜往下拉了一点，看了一眼林姜先，“提前一学期交请假条是有什么重要安排吗？”
    这次请假完之后如果顺利，还会有一长一短两次假要请，林姜先也没遮掩，直接跟班主任说了。
    “华夏杯青年组？”刘老师乐开了花，华夏杯青年组有两轮，预赛通过后才有决赛资格，决赛拿了奖，基本就是国家队预备役了。
    高中期间要是能拿下决赛奖项，那都是各大高校争着要抢的生源。
    “行，这个假我给你批了，也算是影响一辈子的事了。”刘老师抽出一张长假申请单，熟练地签字，回头叮嘱道，“你多上点心，我看好你。”
    少年点头：“嗯。我会的。”
    他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软软的，带着雀跃。
    “老师您找我什么事？”
    林姜先回头，一眼看见了弯着眉眼的谢辛恩，与此同时身旁的老徐轻声叹了口气，随后回答：“有人举报你比赛作弊。”
    作者有话要说：　　爬上来补充一句
    [1]改编自林徽因《你是人间四月天》
    破坏了我的21:00:01 我恨！
    第26章
    昨晚刚到手的奖牌，还没捂热，今天早上就被人举报作弊，这种事情落到谁的身上都没办法接受。
    谢辛恩错愕地抬头，正好撞上林姜先的视线。
    --

 第45页

    老徐和刘老师的办公桌占了高二年级组办公室的角落，老徐那句话一出口，他们这一片都安静下来了，和周围吵嚷交作业的环境形成了两个世界，气氛不免有些沉重。
    “谁举报的？”林姜先最先开口。
    谢辛恩花了一秒钟消化这个消息，随即看向了老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林姜先替她喊上冤了：“老师，这个事情不可能，我是知道她怎么准备的。”
    老徐点点头，在脸上抹了一把，显然也为这件事情焦透了心。
    “我也知道，你这几个月是盯着谢辛恩学过来的。但这次是匿名举报，不光我不知道，就连组委会那边也不可能知道是谁提的。”
    谢辛恩的关注点集中在举报者的想法上：“昨天怎么没有当场举报，反而要等结果定好之后？而且昨天晚上现场很多媒体，这个时候各平台的宣传都已经发出去了，再举报的话也没什么作用啊。”
    “没搞懂。”老徐曲着手指挠了挠不剩几根的头发，“这事儿还在查，组委会那边最终处理结果也还没出来，叫你过来就是给你提个醒，最后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他叹了口气，重新看向谢辛恩，“我绝对相信我教出来的学生不会走捷径，也百分之百地相信你。”
    她鼻头有些泛酸，压过那阵不适感之后，仍然牵起嘴角朝老徐点了点头。
    老徐也觉得好笑：“你一个作业都懒得敷衍的人，不会做不能做的东西大不了不做，都不会说随便填个答案或者是抄作业。这种机会你一来就给我拒绝了，我当时还在头痛，去找了林姜先。后来你答应了就完全放心交给你做，不存在说不相信你做不到全力以赴这种事情。”
    林姜先看了一眼低头听得认真的谢辛恩，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又觉得这种场合不太适合。
    她听完老徐的劝解之后更坦然：“谢谢老师这么相信我……这个奖项的名额还是您给我争取的呢！原本也没抱希望能拿奖，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我也很知足。就是感觉有点对不起您的看重，还有林同学这段时间的付出和帮助。对我自己而言，哪怕得到的是铜奖，都已经算是很高的肯定了，而且也给了我很大的信心，至少以后早读课您肯定不会路过我桌子的时候摇头了嘛！”
    一番话说得是既明事理，又体贴人，老徐大清早过来就被拎去副校长办公室的紧迫感被她抚慰了一大半，点着头感叹：“懂事了，没白操心。你先回教室，我这边再继续关注一下情况，找个时间跟学校领导反映一下，事关学生的名誉，还是要重视起来的。”
    “嗯。麻烦老师了。”谢辛恩微微躬身，鞠了个躬，随后磨磨蹭蹭地转身准备往外走，视线却还停留在林姜先那边。
    林姜先知道她在等，开口跟刘老师打招呼：“我也先回去了。”
    “你等一下。”说话的是老徐，“还有点事要问你。”
    余光瞥见那个磨蹭的身影已经出了办公室，林姜先才问：“徐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咳……”老徐提醒，“看你们最近走得很近，我知道你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孩子，但还是不要耽误了学习。”
    林姜先脑子转得快，知道老徐可不单单指的是表面这点意思。
    老师的担忧么，大家都懂，毕竟家长也会耳提面命——不能早恋，专心学习……
    尤其是两个外形出众的青春期少年少女凑在一起，哪怕起因是学习，长辈还是会有莫名的焦虑和担忧。
    “请徐老师放心，我不会辜负师长们的期望。”林姜先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谢辛恩是我的朋友，她那边我也会多督促的。”
    老徐看不出是因为疲倦还是这种保证的话听太多，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
    谢辛恩走到八班门口的时候，原本闹哄哄的教室又安静下来。
    这不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么？
    也难怪他们之前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奇怪，好奇的、探究的、鄙夷的……她当时还迟钝地以为那是关注。
    谢辛恩没有细究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回到座位上掏了本书出来就开始看。
    “恩恩？”许菁菁担忧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你没事吧？刚刚我都听赵孟得说了，现在年级上都在传……”
    “我没事。”谢辛恩把昨晚仅剩的两颗糖拿出来，拆了一颗放进嘴里，“只不过要是查得不顺利的话，那张光荣榜可能就要被撤了，啧……有点可惜。”
    许菁菁点头，惋惜道：“是啊，才刚贴上去没多久。”
    谢辛恩的手搭上许菁菁的肩，轻轻拍了两下，反倒像是在安慰她。
    是啊，才刚同框没多久。
    刚刚经历过一场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打击，谢辛恩虽然并不看重这些，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很好地消化掉。
    少女的眼神迷离，也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因为临近比赛熬夜练习的缘故，她眼底下有了淡淡的青色，脸上依旧是粉嫩的白，只不过由于神情迷茫而显得黯淡。
    许菁菁担心她受到的打击太大，没办法好好准备接下来的期末考，默默地噤了声。
    谢辛恩回过神，搭在许菁菁肩上的手突然用力：“你刚刚说……年级上都传遍了？”
    许菁菁没敢动，眼睛往赵孟得的方向偷偷瞟了一下。
    --

 第46页

    后者立马会意：“嗨呀，没有的事！”
    两人的心思她也懂，谢辛恩没有继续追问这件事情，毕竟知道了还没定论的事就被人传得风风火火，也没办法堵上所有人的嘴巴。
    只要她身处的环境没人指指点点，已经算是幸运了，哪管得上背后别人怎么说。
    然而谢辛恩低估了十七八岁的学生对于枯燥的学习生活之外的调剂品的热衷。
    她不知道，任何一点无关紧要的八卦都足够大家津津乐道许久，更别说是牵涉到高考加分的比赛。
    许多学生对比赛的了解都是道听途说，只有皮毛，他们知道获奖能加分，但却并不知道要获得金奖才能有加分的资格，而且仅仅是自主招生时才有效，对于高考最终成绩并不起直接作用。
    那又如何呢，在不明就里的学生看来，能获奖就已经足够让人艳羡。
    而让人艳羡的人并不是霸占光荣榜的人，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传言——打架缺考，和外校小霸王走得很近，甚至是捕风捉影的早恋……
    热血的学生眼里容不下沙子，更何况这粒沙本身就有污点，那么作弊的说法就显得尤为真实。
    大课间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学生在路过八班的时候放慢速度，指指点点地看上绯闻主角一眼。
    甚至还有特意绕道过来，就为了看看到底是谁，胆子大到这个程度的。
    谢辛恩知道往常窗外除了匆匆忙忙往厕所跑的女生和打打闹闹的男生之外，很少会有人这么走来走去，这些有意无意路过的学生，还有或大胆或掩饰的目光，都让她觉得不爽。
    她不耐烦地拧着眉，牙齿咬着嘴里的肉磨了磨，最后还是没忍住，撑着头面向窗外。
    坦坦荡荡。
    明明是线条柔和的轮廓加上淡然无害的长相，眉毛压着带上怒意的眼望过来的时候，还是让没来得及走开被迫对视的人感受到了压力，匆匆背过身去。
    “有什么好凶的啊……”
    那几个围观的女生一边走一边议论。
    “不过是作弊得来的成绩而已，害怕别人戳穿呗！”
    “都这样了还骄傲个什么劲儿啊？”
    “是咯，要我我就转学，丢不起这个脸……”
    声音越走越远，但仍旧伴着尖利的笑声传进耳朵。
    谢辛恩努力平复呼吸，脸上平静得看不出半点情绪，手里捏着的那支水笔替芯却被她“咔”的一下折断，黑色的墨水溅了她一手，墨点顺着皮肤纹理洇开，黑白的边界不再分明。
    还有些墨点直接迸上了冬季校服的白色领口，如同谣言一般沾染上身，涤荡不清。
    -
    一班教室和办公室隔得近，林姜先今天一天跑办公室比各科课代表加在一起还要勤。
    老徐现在一见他就头大。
    “你怎么又过来了？”
    这个“又”字很灵性，满满的无奈透了出来。
    林姜先躬身，面不改色道：“徐老师打扰了，我还是来问进展的。”
    老徐拿他没辙，林姜先不光是老刘的心头肉，他自己也喜欢这个学生。
    只不过他对谢辛恩的事情关心过分了。
    “你是不是太过关心我们八班同学了？”老徐旁敲侧击地提醒，“不要因为同学情谊耽误了学习，你看你着节节课都过来，看着每节课的课间就那么几分钟，一天加起来也有一节课的时间了。一节课的时间对你来说，足够写完理综试卷的填选题。”
    林姜先笑着打哈哈：“她不也是我学生么？”
    “得。”老徐被他一句话堵得没法反驳，这局面追根溯源还是自己造成的，也只能安抚林姜先，“我还是她班主任一天，我就不会放任不管，这件事情我也很关心，事关我学生的名誉。你也别节节课都来问我了……”老徐指了指自己头顶稀疏的头发，“老师压力大呀！你先回去，有结果我通知你们。通知不了就让老刘转达，行吧？”
    老刘也挥手：“回去了回去了。”
    林姜先走后，老刘开始数落老徐：“你多看着点儿你们班那个女生，长得太招人疼也是不行的，要招上别的人我也就闭嘴了，她招的还是我清大苗苗！”
    老徐是个惜才的，早上林姜先来请假参加“华夏杯”的时候还夸他了不得，但老刘这么直愣愣地指责自己班的学生还是让他很受不了，直接护起犊子：“我看是你们班的苗苗想来挖我的花，你自己多管管，别天天把你们思想品德教育课都占来上物理了！”
    “你别胡说啊！”老刘听见他甩锅，挺直了腰板和他说理，“我反正话说在前面，你要是不管着你家小花，到时候我去提，我说话可没你这么客气。”
    “你讲点道理！”老徐直接把椅子往后一蹬，站起来，随后想到早上自己也提醒过林姜先，不占理了，又坐下去小声念，“管管管！还真的是，这届带完我就不当班主任！求我也不当！”
    老刘瞥了他一眼，心道：就你这操心命，让你闲下来你都得去缠着年级组长换职务。
    -
    林姜先预料到了这件事有可能会发酵，但他没想到来的如此快速而热烈。
    上午的课间都被他用来跑办公室追问老徐进展了，等到下午吃完晚饭回到教室写作业的时候才猛然惊觉：周围的人都在谈论谢辛恩作弊的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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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班是理科班，女生不多，平时都抱团玩。
    有几个还是上次被谢辛恩骂回来吃了瘪的，听见这个消息自然是每一个课间都凑在一起，跟进最新消息。
    “诶，最新消息，刚刚二班的跟我说在厕所碰到她了，听到别人说她也没还嘴……”
    “绝对是心虚，不然为什么不反驳？”
    “同感，我还听说这个名额一开始不是她的，其实本来是……”
    细碎的议论不停钻进耳朵，林姜先手里的方程式写到一半，停了笔。
    那几个女生提到名额的时候，林姜先正皱着眉往这边看，声音顿时小了下去，随即讨论的方向变成了攻击。
    “真的不知道她到底给学霸灌了什么药啊，就愿意把名额让给她，还要帮她补习？”
    “这个……有句讲句，人家好看啊，不然不给她补习，难道给你补啊？”
    女生们嘻嘻哈哈笑作一团，被吐槽不好看的短发女生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好看拿来有什么用？还不是不能靠能力？还不是照样靠作弊？”
    “你们够了。”林姜先的声音隔了很远，冷冷的威胁。
    林姜先在一班是属于沉默的存在，除了成绩突出，总是在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因为不怎么跟人交流，所以从来没跟同学有过摩擦。
    这样的男生通常很能博得女生的好感，尤其是他的外表是公认的好看，即使他这个学期才刚转学过来，也收获了一众关注，其中不乏一班的女生。
    短发女生被他指着说，脸上不大挂得住，当时就反驳了回去：“她一个八班的，参赛名额是怎么来的都不清楚，作弊的可能性很大啊？还不让人说了？”
    林姜先不耐：“你哪只眼睛看见人家作弊了？”
    “那不然她凭什么拿奖？”
    “你的意思是她没资格，你可以？你可以的话，为什么徐老师没有把名额争取给到你？”他直接站了起来，沉着脸扫了几人一眼，“有时间多做两道题，好过在背后当小人。”
    林姜先的声音不大，但他个子高，往那儿一站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后排过道，加上刚刚那几个女生还在讨论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了，现在看见两拨人快要吵起来，都赶紧出来拉住。
    “一人少说两句吧。”坐在林姜先前排的男生出来打圆场，“大家都是同学，闹起来被老师拉进办公室训一顿太难看，还影响同窗情谊，是吧？”
    对面的女生帮腔：“对呀，你一个大男生，总不至于跟女生斤斤计较吧？”
    林姜先不太想搭理这套“同学所以互相包容”的理论，但对方话里已经开始暗示他不能欺负女生，林姜先也没有继续跟她们纠结下去，回了座位。
    冯仑在林姜先回来的时候不怕死地戳了戳他，提醒道：“她可能比你还难受点。”
    林姜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冯仑又继续：“我看这个事情是全年级都知道了，照咱们班里这几位的说法，应该不少人在她背后议论，当她面儿说的估计都不少。别人还是个女生……”
    “你认识？”
    冯仑被他的问题打断，顿了一下，随后回答：“就上次你让我教你吹彩虹屁，想跟她道歉的那个妹子吧？”
    林姜先咬着嘴皮子，没点头，也没否认。
    冯仑觉着就是她了，真心实意地劝林姜先：“我觉得碰上这事儿还挺难的，现在传得风风雨雨的，我也没法儿判断真假。但你要是站在她那一……”
    冯仑话还没说完，林姜先已经一阵风似的出了一班教室。
    作者有话要说：　　冯仑：冰块化了？
    第27章
    谢辛恩一整天除了上厕所哪儿都没去，就连午饭和晚饭都是许菁菁从食堂给带回来的。
    原本今天的晚自习也不想上，下午的课上完之后打算直接走人，也好避开故意在窗外晃悠的学生。
    但昨天一整天都请了假，落下的笔记和卷子数量惊人。
    于是坐在教室里吃完晚饭，哪儿也没去，找学习委员要了各科笔记挨个儿抄。
    林姜先站到窗外的时候还在回想冯仑提醒的那句话。
    ——“她可能比你还难受点。”
    眼前的小姑娘右肩靠着墙，歪歪扭扭地坐着，手里捏了只笔写得飞快。
    不知道是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校服外套的帽子被她扯得很低，挡住了上半张脸。
    从林姜先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下巴。
    安安静静的，与世无争地坐在吵吵嚷嚷的教室里，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那本笔记是她需要面对的世界。
    一句“你还OK吗”想问，却没有办法开口。
    不好吗？
    她还能静下心来坐在漩涡中心安心地抄一本笔记。
    但是，真的好吗？
    好像周围人的议论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困扰，至少林姜先是这么觉得的。
    他就这么陷入了到底要不要开口的困境中。
    谢辛恩已经控制了一天情绪，别的人再夸张也就是路过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往这个方向看一眼，现在这个倒好，跟个电线杆子似的杵在外面了好几分钟了，是想在她身上看出个洞来吗？
    “这位同学，您要是觉得我好看……”她手上的笔记还剩很多，忙得连头都不乐意抬，声音也是不耐烦得很，“下楼右转公告栏有我照片，您要是想看戏，那等我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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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辛恩重重地在笔记本上戳了一个点，抬头对上林姜先含笑的眼，那句“让你变成好戏”的威胁像打在了棉花上。
    “你、你怎么来了？”她摁着笔头在桌上杵了一下，“咔咔”两声之后才放下，一边整理笔记，一边闷声说，“还以为又有人来看笑话呢。”
    少女皱着眉看过来，忍着怒意的样子像只炸了毛的小猫，伸出尖利的爪威胁捏住她的人，却又在看见那个人只是假想敌的时候收回去，软软的肉垫踩了下来。
    淡淡的抱怨，林姜先不难想象她今天经历了什么。
    “我觉得你好看，而且楼下的公告栏不能展示你万分之一的好看，所以站在旁边看看。”
    谢辛恩被他说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林姜先是拿她的话逗她，也就不吭声了。
    “怎么不说话？”林姜先又趴上了窗台，撑在上面垂头看她。
    谢辛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疲惫。
    “我不想在学校上晚自习了。”
    之前的几个月谢辛恩为了不打扰林姜先完成每天的作业和复习，基本都是在八班上完晚自习才下楼等他，就连老徐都觉得谢辛恩守规矩了很多，哪怕这只是比赛和林姜先补习带来的短暂效果。
    但在林姜先的观念里，上晚自习就和喝水吃饭一样自然，根本不会有不想上晚自习的想法。
    因此谢辛恩这句话一说完，他就愣了：“那你想干嘛？”
    “我想……”她趴下，双手伸到桌前搭着，“去个安静点的地方自己上自习。”
    林姜先安慰的话都到了嘴边，硬生生换成了：“那我陪你。”
    “你？”谢辛恩从桌子上撑起来，林姜先看见她棕色瞳仁里的光闪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你还是算了吧，不迟到不早退的，现在你要是陪我翘了晚自习，我该觉得你被我带坏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换个地方上自习不代表不上自习，只要这件事情做好了，那在哪里都不重要。”
    谢辛恩脑子里现在还是刚刚抄完的笔记，他说了什么也没有办法细想，只是感觉好像还挺有道理，于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林姜先上半身直接探进来，开始给她收拾桌上的笔记：“走吧，那就去书店。”
    谢辛恩以为，她已经很想逃离这个环境了，没想到，林姜先比她还要着急。
    林姜先没去以前那家书店，直接朝着马路对面商圈旁边的一家书店去了，坐下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半，比校内自习时间早半小时。
    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各自学习。
    谢辛恩在教室里只抄完了笔记，今天趁着课间和午休做完了作业，但昨天的还空着，坐下之后第一时间开始补作业。
    这家书店的风格走复古路线，老旧的书架上面看得出磨损的印记，为了配合营造沧桑感，就连灯光都打得比较暗。
    阅读区也不像别的书店那样摆上休闲沙发，而是做成了连排大书桌，每隔两个位置放一盏墨绿色琉璃台灯。
    谢辛恩坐的地方离台灯远，就着远远的光线做了会儿卷子，眼睛疼得受不了，干脆放下手里的纸笔，撑着头往窗外看。
    临近圣诞，橱窗的玻璃已经贴上了红红绿绿的装饰贴纸，室内外的温差在玻璃上结了一层水雾，中间被人随意地抹过，只剩下四个角上还残留着雾气。
    橱窗临街，窗外偶尔有人路过时会往里看一眼，马路上的车辆来往会带来一阵短暂的光，而林姜先的侧脸正好嵌在中心处，像一张照片。
    谢辛恩盯得久了，发现林姜先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专注。
    至少，他偶尔也会抬眼看向自己，并留下一个或威胁或无畏的眼神。
    书店里安静，谢辛恩想笑，但还是憋住了，打开卷子装模作样地往下读题。
    林姜先在草稿纸上划了几笔，然后轻轻推过来。
    空白的纸页上只有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外加一个标点——笑什么？
    谢辛恩有样学样，也不说话，只是挨在他的字迹下面又添了一行。
    “笑你很能装。”
    “？？？”
    她没有继续上课传纸条一样的小动作，笑着趴在桌上，下半张脸都埋进臂弯，只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眼。
    台灯照着谢辛恩被暖气烘得有些发红的脸，脸边细细的绒毛在光线里无所遁形，白里透红的脸颊像颗水嫩的蜜桃。
    林姜先看了会儿，收回目光，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快点复习，早点下课带你去吃酸辣粉。”
    谢辛恩看到“酸辣粉”三个字的时候，心里还紧张了一下，忐忑了好半天两人对对方有记忆的时间是不是可以提前一天，结果等到买好酸辣粉进了便利店，才发现这只是巧合。
    “所以你对我第一印象真的就是抄你的卷子吗？”
    林姜先摇摇头：“第一印象是你站在厕所外面的垃圾桶旁边，穿了一身黑衣服，脸都被头发挡了一半，看不清长什么样。”
    但就是觉得很孤独。
    “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站在垃圾桶旁边，还是厕所外面……”
    “我记得就行。”
    谢辛恩辣得眼眶都红了，也没听清他说什么，自顾自说道：“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里，你从外面路过，然后等我追出去，你已经过了马路，我想跟过去的时候，红灯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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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辛恩，”林姜先递过去一张纸，“我还不知道，你居然第一次见我就觊觎我的美色了吗？”
    “咳、咳咳咳咳……”谢辛恩一口红油呛进食管，眼泪鼻涕直流，连抽了好多张纸，背过去擦干净了，才拉着他往外走。
    她站在便利店门外的路灯下，认真地解释：“我那就是纯欣赏。欣赏美的眼睛你懂吧？高一的时候美术老师不是经常说嘛，要有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谢辛恩自己都觉得无力，“算了，反正有的事情解释不清，也没有人会听我的解释。”
    林姜先陪了她一晚上，两人心照不宣，小心翼翼避开不提的话题最终还是浮上来，先前的平静和她短暂的快乐都是假象。
    他看上去有些无措，顿了顿，最终还是开口安慰：“不要理那些无聊的人，你不是还有徐老师吗，还有许菁菁，赵孟得，还有我。”
    很多时候没人顾及的情绪都会被埋起来，腐烂在连自己都看不见的地方，时间久了，就习惯性的藏起来，不会被人发觉，你也会觉得这都是小事，没有什么大不了。
    而一旦有人敏锐地问起，或无意或关心，那些原本细枝末节的微小情绪都会被放大到难以控制的程度，最终爆发。
    谢辛恩憋了整整一天，抬头发现趴在那里的人是他的时候，火气像是被人浇了凉水，快速熄灭。
    后来又被他糊里糊涂地拉着到书店上自习，她还以为这件事情至少她可以不在意了。
    但安慰的话一出口，像是火信点燃引线，情绪有了宣泄口，瞬间炸裂。
    “林姜先……”她低着头，帽子遮住了脸，看不出情绪。
    “我在。”
    她喊完名字就没了声音，说什么也不愿意抬头。
    林姜先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点，借着路灯想看清她的表情。
    小姑娘倔得很，愣是低着头对抗他的力量，林姜先没得选，手指抚了上去。
    “你哭了？”
    湿润的眼角被他的手指触碰，带走潮气，谢辛恩有点懵，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随即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他刚刚突然伸手，应该是想验证想法。
    谢辛恩没有丢过这种脸，尤其不想在林姜先面前失态，于是撅着嘴抬头：“谁哭了？！”
    她抬起脸，灯光一照就能看见红红的眼眶，眼睫根还泛着水光，意识到太过强烈的光线会暴露刚刚没忍住眼泪的事实，谢辛恩又低头，声音里是闷闷的倔强：“才没有，眼里进沙子了。”
    这个理由扯得她自己都不信，林姜先还点了点头，说得异常认真：“不怕，我法力无边，包你过关。”
    声音夹在来往车辆经过时带起的呼啸风声里，音色中明显的颗粒感像是被轧过。
    尽管他说话的时候情绪没什么起伏，谢辛恩还是从他冷静的语调里觉出一丝关心，抬头确认的时候，能在清冷的光线下看见他冻的发红的鼻头和耳尖。
    小姑娘抬头，眼眶还是湿的，勉勉强强扯了个微笑给他，而后轻轻点头。
    林姜先猛地低头凑过来，食指弯曲，曲起的指关节举到她眼前，往后一带，顺势把她没擦干，还挂在眼眶的半点泪滴带走。
    “别想太多，好好准备期末考试。”
    他直起身，仿佛刚刚的动作是她的幻想，只是微微发烫的脸颊提醒着她——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就在几秒钟前。
    林姜先只见过林熹哭，哭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仰着头大喊，嚎啕一阵之后再抽抽嗒嗒一会儿，哭完又跟没事人似的闹去了。
    像谢辛恩这样情绪不外露，就连哭都只是缩在壳里还不想被人察觉的人，他能想到的唯一安慰方式就是陪着。
    “要是因为别的事情没办法静下心来复习，我可以陪你上晚自习。”
    谢辛恩回想了一下他专注的侧脸，框在橱窗里像一张好看的照片，就这么静态的画面她都能撑着头看个二十分钟不嫌无聊。就算他没受影响，还能正常复习，那她也没办法坐在林姜先旁边，还能照常该干嘛干嘛。
    “不用。”谢辛恩拒绝，理由也给得很合理，“你影响我学习。“
    林姜先：“……”
    谢辛恩话一说完，意识到这么说会有些伤人，再加上林姜先脸色都垮了下来，因此她还十分贴心地补充了一句：“再说了，我考得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反正上学期都缺考了，这次再怎么着也不会比上次差。”
    十二月的寒流来得猛烈，谢辛恩在路灯下站了没几分钟，整个人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但林姜先的脸看上去比气温还冷。
    “无所谓？”
    他往前一步，把人逼到路灯下，抬手抵住她脑后的灯柱，把谢辛恩圈在手臂和胸腔之间的狭小空间里，不得动弹。
    第28章
    “你再说一遍，你考得怎么样都无所谓？”
    “你……你靠太近了。”谢辛恩无处可躲，皱着眉，把他的手臂从肩上挪开。
    “谢辛恩，你是对自己没有要求，也从来没想过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吗？”
    谢辛恩长这么大，大大小小的批评经历了无数次，说她对自己没有要求的人很多，但是没有人把成绩和人生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这跟对自己负不负责有什么关系？考试嘛，本来就只是个阶段性测试，过了就行。考得差不代表我堕落，考得好也不代表我能高枕无忧，只不过是成绩的好坏决定过年能不能安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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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仁被路灯下偏冷的白光映成琥珀色，说话的时候慢慢的，还真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林姜先憋着一口气，追问道：“成绩不重要，那你的理想呢？你的未来，你的人生？你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往哪个方向走吗？还是你觉得你可以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完一生？”
    谢辛恩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林姜先可能与大多数她见过的人都不同，但那时的想法也只停留在外在层面，从不涉及内心和意识。
    而今天他似乎含着怒气的质问说出口，谢辛恩又觉得，他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需要有理想，而且理想就非得是考哪个大学，进哪个专业，四年后出来到哪个岗位成为一颗合格的螺丝钉？”谢辛恩是真的很疑惑，眉间皱成小山，从下往上盯着林姜先，“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哪一刻不在学习，上学之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是不是这就意味着，我们穷尽一生，最终也只是为了当上一颗螺丝钉？”
    礼德其实不缺他这样的人。
    听从父母的安排，老师的指点，一步一步超过同龄人，奔着最高学府就去了。
    谢辛恩一直以为，他们的路从来不需要思考，好像天生就该那么走。
    换个角度想，她也一样。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幻想，只是需要不停重复学习的过程，再拿回去一个让家长满意的成绩就可以了。
    但他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就算你认定进入社会以后每个人都会成为螺丝钉，那你也可以在成型的过程里把自己铸造成更稀有的形状去匹配更好的位置，或者是喷上更艳丽的油漆，让所有人可以一眼就看到你。”
    谢辛恩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次全力以赴之后明明有了好结果却还是遭遇举报带给你的负面影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原本性格就是这样……但……我想去B市的大学，”林姜先咬着嘴皮想了会儿，最终还是问出口，“你呢？”
    “我？”谢辛恩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想过林姜先会突然问她，于是转过头回避他直视自己的目光，“我……不知道。”
    “呵，”他勾着嘴角，笑不及眼底，只浮在面上一瞬，就恢复了冷淡的表情，“那我知道了。”
    说着，林姜先撑在她脑后的手松开，整个人往后退了半步。
    被他的气息压迫了好一会儿，谢辛恩一直不敢大口喘气，本该比之前轻松的氛围，她却觉得好像更压抑了。
    谢辛恩没懂他知道了什么，林姜先已经趁着绿灯过了马路。
    黑色的背影融进模糊的灯影里，和两个月前的记忆重叠，好像哪里出现了点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连日的忙碌和突然的松懈都让人困顿无比，哪怕是今天的小插曲和林姜先莫名其妙的态度都没能阻止席卷而来的睡意。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已经十点半了。
    谢辛恩拖着步伐往回走，管他呢，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睡觉还大。
    第二天再次经历围观的时候，谢辛恩才觉得自己把话说早了。
    事件经过前一天的发酵，消息已经从“高二年级那个拿了英语桥二等奖的学生被举报作弊”被传成了“高二获奖女生作弊，而且还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早恋”。
    窗外的围观的人不比昨天少，就连初中部都有学生专门跑过来看一眼这位传说中的学姐。
    直到下午晚自习前，老徐才急匆匆过来，直接让她跟着去校长办公室一趟。
    谢辛恩心里“咯噔”一下，一路上盯着老徐掉得没几根头发的后脑勺想：这怕不是要三堂会审屈打成招吧？
    然而等进了校长办公室，里面也就两个人——坐在黑色椅子上的王校长和站在办公桌前一个穿着校服低着头的女生。
    她一进去，还没搞清楚状况，那个女生就抽抽嗒嗒地回头跟她道歉：“对不起……”
    谢辛恩也懵了。
    刚进门的时候，唐静秋背对着她，还低着头，她也没认出来，这会儿带着哭腔跟她道歉，谢辛恩立马反应过来，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
    “我、我也是上午才听到好朋友说她很害怕，她只是心疼我准备了很久还没拿奖，冲动之下才举报了谢同学。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也不是她的本意。我想、想着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所以还是需要我站出来……”
    唐静秋说到激动处哽咽了好几次，平静了半天才继续。
    谢辛恩仔细听着，不时抬头看校长和老徐的态度——前者一直倾听，也没说话，老徐倒是听得直皱眉，也不知道信没信。
    “……所以，这件事情能不能原谅她，不要再追究了？”
    谢辛恩对上她哭得红肿的眼，不知道该做何回答，咬着嘴唇思索她说的到底有几分可信。
    王校长这两天被老徐磨了好几遍，逮着机会就来询问组委会那边有没有给出说法。
    组委会能给什么说法？无非是些息事宁人打官腔推责任的场面话罢了。
    两个学生都是厉害的，一个高二年级文科第一，一个刚拿了英语桥比赛的奖项，他让老徐把人带到校长办公室来，就是想悄无声息地解决这个问题。
    老徐也懂领导的难处，但他担心他这个没进社会的学生不懂，十六七的小姑娘，要真是不依不饶惹出点什么事儿来，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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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辛恩？”老徐提醒她，“你怎么想？”
    “我……”
    谢辛恩张了张口，也犹豫了。
    如果举报这件事情真的像唐静秋说的那样，是她朋友因为心疼她而做，谢辛恩觉得这个朋友虽然蠢了点，那也还算是个重情谊的人。
    如果……根本就没有朋友举报这件事，她是不是也应该到此为止不追究？
    “你有什么要求吗？”说这话的是王校长，就等着谢辛恩开口。
    “也不是。”谢辛恩看着唐静秋，“你朋友跟你关系应该很好吧？”
    唐静秋咬着唇，眼睛一眨，又是一滴泪，点头的时候泪水刚好落到腮边，我见尤怜。
    “那你能不能让她过来一下，我只需要她承认这件事情是她做的，然后再写一封道歉信，挂在学校公告栏就算是帮我洗清了。”
    “你……”唐静秋猛然抬头，又低下头去，“这件事她是为了朋友，同样，就算是为了朋友我也愿意承担起后果，不管是处罚还是记过，都不想再牵扯到她了。所以，有什么要求就对我提吧，道歉信我会很快写好的。”
    谢辛恩这两天过得其实很难。
    但难点不在于被人污蔑和围观，而是接二连三的事情把她堵得连上厕所都成了奢侈。
    平心而论，这件事情来得很快，但唐静秋承认得更快，谢辛恩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在这样的冷暴力中度过漫长的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摆脱。
    因此她也不想太过计较，尤其还是在校长办公室。
    安静了许久，谢辛恩再说话时不疾不徐，只是态度很坚定：“不追究可以，但我想知道举报我作弊这件事，真的是你朋友做的，而你丝毫不知情，直到今天上午才知道吗？”
    王校长只想把这件事情压下来，谢辛恩既然接受不追究，剩下的事情其实就很好办了。
    “你照实说吧。邮件发送者虽然是新注册的邮箱账号，但是要查出发件人的IP地址也不难。”
    他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组委会不会配合，礼徳也没有办法拿到详细信息。
    这些说一半藏一半的话除了老徐知道真假，学生哪里猜得出这是校长拿来威慑人的手段？
    更何况是唐静秋这样心理素质差的人。
    王校长说完，就靠回椅背，等她发话，办公室里除了几人的呼吸和唐静秋抽噎的声音，安静到有点压抑。
    没过多久，唐静秋受不了这种压力，哭着承认举报这件事情确实是经过朋友的手，只不过不是她主动举报而自己不知情，事实刚好相反——唐静秋本来觉得十拿九稳的奖牌最终连边都没摸到，反倒是大家都不看好的谢辛恩拿了银奖，她跟好朋友哭诉了很久，请求她帮忙投诉，毕竟一个局外人，怎么查也查不到她头上。
    “那你为什么突然……”
    谢辛恩说了一半，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描述她这样的行为，是良心发现还是倒打一耙？
    “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我朋友说受不了折磨，想跟班主任坦白，我、我要是站出来，还能帮她挡住，这样谁也不知道她参与了这件事……”
    谢辛恩不觉得唐静秋可怜，但是实实在在替她的朋友感到心寒。
    王校长的意思她也听懂了，这件事情今天就到此为止。出了校长办公室的门，除了一张澄清声明，公开道歉信和记过处分一类的都取消——毕竟这是高二年级文科第一，将来有望拿下文科状元的苗子。
    领导的利益博弈和算盘谢辛恩无法撼动，她只想让唐静秋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好吧。我已经在校长和徐老师的见证下说过，只要你坦白，我就不追究，现在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但我觉得，你的朋友掏心掏肺地对你，你至少应该给她个交代，不是么？”
    跟她说清楚，你前脚让她帮忙投诉，转头就跟校长说是她主动帮你举报，让她看看清楚，自己眼里的好朋友到底是怎么处理朋友关系的。
    少女的眼神带着戏谑，一双眼眸清透无比，看过来的时候带着压力，唐静秋咬着下唇点了头。
    后来老徐怎么跟王校长商量的谢辛恩也不清楚，但礼徳和组委会的联合声明挂在了公告栏，算是给之前的谣言画上一个句号，虽然总有好事者觉得这件事情背后还有别的隐情，抵不过繁重的学习生活带来的压力，慢慢的也就淡化了。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唐静秋直接请了假，临近期末复习都还没返校。
    许菁菁总想知道背后举报的人到底是不是本校的，谢辛恩也没回应，每次都敷衍过去，她都气得摔笔：“我看这事儿林姜先都比你上心。”
    她这么一提，谢辛恩才想起来，从那天书店晚自习分开之后，两人已经好几天没见了。
    以前每天都凑在一起是因为补习，现在比赛也已经过去了，交集到此为止。
    这个想法一出来，谢辛恩有点烦躁，扯了张草稿纸过来随手涂着，随即不在意的问：“怎么又跟他扯上关系了？”
    “怎么没关系了？”许菁菁转过来，严肃得很，“不过这几天你们怎么没有一起上自习？”
    “不知道。”她手上把签字笔摁得“咔哒咔哒”响，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两人自从讨论完人生理想就再没联系过。
    “菁菁，”谢辛恩转头，迷茫而又期待地看着她，“你对自己未来想做什么，有规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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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啊！”许菁菁跟谢辛恩凑到一起通常讨论的不是帅哥就是奶茶，很少有机会能谈到未来的想法，说起来还挺兴奋，“我以后想开个花店，每天都美美香香的，订花的人和收花的人都会很幸福！”
    谢辛恩跟着她的描述脑补了一下，拥有一个开在转角处的小清新花店，生活好像是还挺美好的。
    “我说你们这些女的，就是没追求。”说这话的是赵孟得，极其臭屁地展示他的梦想，“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知道吗？要有梦想！梦想是什么样的？首先它得大，其次它得不好实现，你才会不停地去追求它……”
    “啧啧啧了不起！”许菁菁笑着吐槽，“知道你想当4S店老板了，每天早上起来在自己的领地把所有的车都擦一遍是不是？大王叫你去巡车！”
    赵孟得：“说什么呢！我这叫把爱好变成工作！”
    “那……你们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或者是，学校？我说的是大学。”
    “大学肯定要上的嘛，文凭很重要啊！”许菁菁撑着下巴说，“但二本太难了，我冲一把，上个本市的三本吧……”
    “考不上，家里安排出国，就当出去看看吧。”赵孟得说完，没了声。
    谢辛恩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觉出一丝诡异。
    “菁菁？”她凑过去，“你……”
    许菁菁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干嘛？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我觉得你以前才不管这些的。”
    谢辛恩把关于成绩和林姜先古怪的态度说了一遍，许菁菁听完坚定道：“他百分之百是生气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学霸生气的点究竟在哪里，但……你要不……认个错儿？”
    “……”
    我连错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认错？
    许菁菁试探道：“那你要不哄哄他？”
    谢辛恩条件反射地想说“不”，但又在许菁菁提到“哄”这个字眼的时候瞬间联想到林姜先在比赛开场前送来的那罐棒棒糖，以及他发在微信上的那一连串语无伦次的吹捧。
    “好……吧。”
    谢辛恩起身，许菁菁在她身后喊：“投其所好！送他喜欢的！”
    她站在过道上想了会儿，又坐回位置上，收了书包，才往楼下走。
    一班教室门口，谢辛恩从门框边上探出头：“林姜先！林姜先！”
    那个人带着卫衣帽子埋头做题，听见她声音之后很明显地顿了一秒，手上的笔还是继续动着，只有冯仑看得见，他原本还在写公式的草稿纸上，现在只有一道极其敷衍的波浪线。
    谢辛恩不依不饶地趴在门上喊：“我想约你学个习！！！”
    她的视线被冯仑挡住了，没看见林姜先原本想写“B”的地方，硬生生变成了一个扭曲的、张牙舞爪的“D”。
    作者有话要说：　　冯仑：学神就连约会都是约上自习的呢：）
    第29章
    冯仑左右看了两眼，左边是他一贯崇拜的同桌，右边这位……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林姜先已经站在了他旁边，一堵墙似的挡住他探究的视线。
    “去吗？”
    谢辛恩抬头，在看见他冷冰冰的表情时还是有一丝退缩。
    林姜先没说话，背后传来一声叹息：“唉，这年头，学霸连约会都是去学习，我不想活了……”
    “不去。”
    目睹了林姜先这几天上课心不在焉的冯仑一听他言不由衷的拒绝，整个人乐得发抖，贱兮兮地刺激他：“美女，要不我陪你上自习？”
    谢辛恩顺着声音源头看过去，带着黑框眼镜的小胖子，皮肤白白的，这会儿正从林姜先背后偏着头看着她笑，眯缝眼笑成两条细长的逗号，看上去喜庆得很。
    “这……”
    不太好吧。
    冯仑眨了眨眼，暗示她答应，谢辛恩秒懂他的意思，立马接上：“这会不会太打扰你了？”
    林姜先回头，垂眸睨了冯仑一眼，随后把桌上摊着的几张卷子和两个笔记本顺手扯过来，又把冯仑手里那支跟自己借的笔抽走，推着谢辛恩往外走。
    她在背后比了一个“OK”的手势，冯仑看得很清楚，并为自己的神助攻感到无比骄傲。
    林姜先捏着她的手腕绕回前面才松开，谢辛恩偏头想看看他是不是还板着脸，唇瓣差点碰到他凑上来的脸颊。
    耳边的声音低低的，是质问也是威胁：“还跟人对上暗号了？你们很熟吗？”
    谢辛恩还愣着，眼前是他低垂的眉眼，因为距离太近，可以清晰地看见鼻骨上的细微凸起。
    她往前跨了一小步拉开距离，随即否认：“不熟，不认识。”
    林姜先不置可否，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是下一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谢辛恩突然觉得这个人真的很记仇。
    “你不是说我影响你学习么？”
    “啊？”谢辛恩挑眉看他，少年今天难得穿了一件白色的防寒服，被她盯了一会儿不自然地撇过头去。
    她笑笑，想起上次路灯下自己敷衍的借口，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话的，只是没想过他还当回事了。
    “我错了老师！”谢辛恩低头，认错态度良好，随即仰头看着他，两根指头捏住他一侧书包肩带轻轻扯了扯，“老师你看我真诚的眼神，我真的不是说你影响我学习，我的意思是，我影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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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姜先肩膀被她手上轻微的力道带着，垂眸看了她一眼，小姑娘鼻头被冻得发红，从下往上看的时候眼角微微下垂，可怜又无辜。
    但她轻弯的嘴角出卖了她的心情，林姜先也跟着想笑，咬着腮帮子绷着表情：“知道影响我还不好好学习？”
    “学学学！我这不是找你来学习了么？我今天一定好好复习！你……不生气了吧？”
    林姜先抿唇，嘴角被他的动作拉得平直，随后又舒展，依旧揣着兜往前走：“不生气。”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上次自习的书店外，橱窗里还有红红绿绿的圣诞贴纸，旁边的店门被人推开，门铃撞击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
    书店里暖烘烘的，谢辛恩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秋季校服。
    浅灰色针织背心包裹着纤细的躯体，微卷的长发松松扎了个马尾，一天下来已经有些凌乱，额前腮边都有细碎的头发掉下来，她食指和中指捏住碎发别到耳后，小巧白皙的耳朵露了出来。
    林姜先看着她把笔记和课本整齐地摆在面前，调亮了桌上的台灯，才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掏了张物理卷子出来。
    谢辛恩背书的时候习惯看一眼课文名和作者，然后把书合上，撑着头开始默背。
    林姜先做题的间隙回头看她，每次都是嘴巴一张一合，但又没有声音，就像鱼缸里游来游去吐泡泡的鱼。
    小鱼盯着天花板，每次感觉到旁边有一道视线的时候低头，都只能看见林姜先埋头题海的侧脸。
    反复几次下来，她已经把本学期必备课文都过了一遍。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背到第二遍，人已经有些疲倦，谢辛恩没什么精神地往旁边扫了一眼，林姜先已经换了张数学卷子在做。
    少年坐得直，眼睫低垂，眼珠跟着题目从左往右扫一遍，随即提笔在题干上圈两个豪放的圈，一眼看穿答案似的，直接在选项上面打勾。
    他做数学题的时候和写物理卷子还不一样，有种漫不经心的轻松。
    谢辛恩看两眼，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复习，捡起之前的思路往下背几句，目光又被他的侧脸吸引。
    暖黄的灯光侧着打在他脸上，阴影和光亮处界限分明的明暗分割让他的轮廓更加深邃，谢辛恩没忍住破茧而出的蠢蠢欲动，缓缓伸出了手。
    “干嘛？”
    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惊到了她。
    谢辛恩伸出的食指顿在半空，想了想，又伸出另一只手，食指和大拇指呈九十度张开，合在一起对着比了个框，把林姜先罩了进去。
    他没听到回答，回头朝她扬了扬下巴。
    谢辛恩一只眼半眯着做了个口型：“给你拍照。”
    林姜先：“……”
    他抬手，用笔帽在她合上的语文书封面点了点，“笃笃”两声让谢辛恩羞红了脸。
    那意思在她看来，无异于提醒她：你影响我复习了。
    回过神后强行读了一篇课文，谢辛恩的状态终于回来了些，顺着理完了语文书上的知识点后，还把数学错题也过了一遍，效率高得她拉着林姜先一起复习到考试前一晚。
    礼徳的期末试题是自己出的，难度比市统考的卷子高出不少，好在这次准备充分，谢辛恩觉得这个寒假没准儿真能安生过年。
    最后一门考完没有直接放假，学生们都回到各班教室，等待寒假作业的降临。
    老师们收完卷子还得开个短会，教室里闹哄哄的，一个个刚考完，面临长假的学生跟脱缰的野马似的，都兴奋得很。
    许菁菁转来转去地坐不安稳，手肘撑着赵孟得的桌沿，拉着谢辛恩商量：“恩恩，我们过几天打算去临市玩，你也一起呗？”
    谢辛恩绷紧的弦刚松下来，只想回家躺着不动，当下就直接拒绝了。
    许菁菁凑过来，继续劝说：“临市是林姜先的老家诶！你真的不去吗？说不定过去之后还能约他一起出来玩！”
    谢辛恩手里还握着刚刚考试时用的签字笔，这会儿撑着头看她，眼睫耷拉着，慵懒得很。
    但在许菁菁的眼里，她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从鼻孔里看人的不忿。
    “你为什么会觉得把他搬出来，我就会去玩啊？”谢辛恩伸手往前一靠，脑袋贴在手臂上，“不去，哪儿都不去，我要跟我的被窝约会，谁都不要想拆散我们！”
    许菁菁看她劝不动，转头又去游说坐在前面的女生，最终在逐渐安静下来的教室里迎来了领着课代表，抱着卷子进门的老徐。
    等到老徐把寒假作业布置下来，再啰哩啰嗦一堆安全重于泰山之类的叮嘱和时间多么需要抓紧的絮叨，讲台下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老徐在窗外学生路过时嘻嘻哈哈的声音里扯着嗓子喊：“行了行了，下学期要拉进度了，你们回去别玩太疯，高三的内容自己都好好预习一下，放假！”
    -
    林姜先到家的时候，林熹已经守在电视机前准时收看动画片了，看见他回来得早，还很意外：“你今天怎么早就回来了？”
    他走过去，在林熹扎着马尾的头上拍了一把：“不欢迎我？”
    林熹没回头，发梢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在脑后一甩一甩的，说话的时候注意力也没从电视上挪开：“一放假就回家这么早，一定是没人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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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林姜先走过去，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背靠在扶手上，长腿往另一边一搭，问她，“你不也没人约？”
    “谁说的？”小姑娘抱着遥控器，警惕地往反方向挪了点，随后掰着指头给他数，“韩羊约我去游乐园我没去，豆子也说要我陪她一起去看电影，我想着你一个人太孤单，所以才推掉了回来陪你的。”
    “谁跟你说我一个人孤单的？”
    林熹回头，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那个漂亮姐姐都跟我说了，她有喜欢的人，那除了她你都没别的朋友了，肯定是一个人的嘛。你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林姜先没纠结她说的孤不孤单，关注点全都放在了“漂亮姐姐有喜欢的人”这句话上。
    他沉声问：“哪个漂亮姐姐？”
    “还有哪个？”林熹很惊讶，“书店那个啊！你不就跟这么一个姐姐约会过吗？”
    林姜先气得磨牙：“那不是约会……”
    “哎呀，这根本就没什么区别嘛。”小孩儿没耐心地打断他，“所以你妹妹对你好吧！”
    林姜先没理她，从包里摸出手机发了条微信过去。
    谢辛恩回到家，放假后终于再次拥有手机的快乐还没开始，就看见两条没头没脑的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G：我们】
    【G：还是朋友吧？】
    第30章
    谢辛恩发现，林姜先大概和“朋友”这个词过不去了。
    她想了一会儿，觉得学霸智商被拉低的可能性有且仅有那么一种，于是很快回了消息过去。
    【谢辛恩：你被杨冼传染了？】
    【谢辛恩：少跟他玩。】
    林姜先回了一个微笑脸就没再说话，谢辛恩原本一头雾水的不太想搭理他这个奇怪的问题，他不说话之后反倒开始抓心挠肝儿的想林姜先突然发消息的原因，别又是以为她生气了吧？
    【谢辛恩：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谢辛恩：你是不是撤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消息.jpg】
    【谢辛恩：你是不是觉得我又生气了？】
    【谢辛恩：还是你又生气了？】
    林姜先发了消息就把手机丢到沙发边上没敢再看，假模假式地盯着电视机，注意力全在控制住自己不要去碰手机上。
    忍了不到一分钟，他又弯腰把手机够过来，手机握在手里还适时震了两下。
    他看了一眼林熹，开始怀疑小屁孩儿是不是在骗他——这么着急紧张的样子，就算真有喜欢的人，那也只可能是喜欢他。
    “诶！”林姜先抬脚在林熹背上轻踢了一下，收获她一个奶凶奶凶的眼神威胁之后才慢吞吞地开口，“你说……那个漂亮姐姐有喜欢的人，是真的吗？”
    林熹皱着眉，丢了一个抱枕过来：“废话！人家都说了不要我哥！让我把你留给别的姐姐！”
    “她这么说的？”林姜先愣了一下，随即追问道，“你跟她说我是你哥了？”
    这次轮到林熹愣了：“你没跟她说？”
    林姜先：“……”
    手机铃声响起，林姜先给林熹做了个“看你电视去吧”的口型，拿着电话进去了。
    几分钟前的焦虑仿佛从没存在过，林姜先一接起电话，夹着电流声的一句“喂”像泉水似的润泽他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心安。
    林姜先想逗逗她，套个话什么的也不算难，但寒假两人没办法见面，他害怕这么一问，把人小姑娘给吓跑了就有点得不偿失，于是选择装傻：“怎么了？”
    “你？”谢辛恩一口气堵在胸口，“大哥！你没事儿别搞这些有的没的吓人行不行？我还以为今天放学没等你就又触动你哪根神经了呢！”
    少女的声音甜软，就连抱怨都好听。
    林姜先垂眸一笑，强行找了个理由：“我问这个的意思就是，你曾经的老师，现在的朋友热心提醒你，假期要记得好好学习。”
    谢辛恩更憋屈了，半天没想起来这话该怎么接，生硬地说了一句：“挂了。”
    随即掐断了这通电话。
    -
    寒假从林姜先莫名其妙的一条微信开始，谢辛恩当晚就没能逃过学霸魔咒，梦里全都是试卷，文综英语卷子来回飞，好不容易伸手抓住之后才发现文综卷子里还夹杂着两张物理和化学试卷，以至于她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涣散。
    她醒了之后没有立刻起床，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只是外面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音让她意识到，家里好像出现了一些变化。
    “怎么这么早……”
    是刘瑜的声音。
    谢辛恩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眉头因为聚精会神地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而皱成一座小山，随后在听见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时猛然睁开了眼。
    这次春节早，寒假时间加起来统共只有不到二十天。
    年关在即，按理说谢昀会加班到年三十当晚才回，这次提前了接近一周，难怪刘瑜会这么惊讶。
    谢辛恩还想再赖一会儿，小半年没见的谢昀回来，她再不起床就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只能掀了被子，拿起挂在门背后的毛绒外套，一边往身上罩，一边伸脚套进拖鞋往外走。
    “爸？你回来了。”她揉揉眼，打了个哈欠，伸手拉过椅子在谢昀旁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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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恩长高了？”谢昀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去，洗漱完过来吃早饭。”
    谢辛恩点头，头顶的碎发还因为晚上睡得不安稳翘起一个卷，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也在跟谢韵打招呼。
    等她洗漱完回来，桌上已经摆好了鸡蛋和三碗粥，熬得稠稠的白粥在餐厅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
    不上学的日子，就连早餐都美好。
    谢辛恩静静地听两人对话，直到快吃完，那点陌生感和不适才被久违的和谐取代。
    谢韵把剥好的鸡蛋丢进她碗里，问：“怎么样？考完试感觉如何？”
    这种问题每年都会重复，而她也没次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少女低着头，右手捏着一只白瓷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那个鸡蛋，迟迟没说话。
    “你爸爸问你话呢？”刘瑜站起身，一边收拾桌上的残渣，一边絮叨，“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养成这么个德行。”
    谢辛恩听惯了她的数落，完全没在意，反倒是谢昀脸上能看出一丝尴尬。
    “还行。”谢辛恩也不知道是为了堵住刘瑜的嘴，还是想给谢昀留点面子，好歹是回答了刚刚的问题。
    只是这么一打岔，谢昀也没法继续这个话题，只能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他起身，把挂在椅子后面的西装外套取下来抱在臂弯里，一边穿鞋，一边抬头叮嘱厨房里的刘瑜，“还得去分部汇报一下。”
    刘瑜手上戴着手套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只没冲干净泡泡的碗：“这么快又走了？”
    谢辛恩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谢昀已经站到了门外，赶在门合上之前朝母女二人笑了笑：“很快就回来，晚上在家吃。”
    刘瑜听见这句话跟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松了口气，回身看见谢辛恩还愣着也没催她帮忙收拾碗筷，转身又回了厨房。
    虽然谢昀只是回来吃了个早饭就离开，但头顶的灯光还亮着，谢辛恩感受到了不同于以往的人气，又或者说这种家的感觉是一顿短暂的早饭和刘瑜难得的笑脸带给她的。
    谢辛恩起身帮忙把桌子擦了，刘瑜也已经出门去上班，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觉得有些冷清。
    本来想窝回被子里睡个回笼觉，却在推开卧室门的一瞬间看见了桌上摊开的卷子，那个卷子乱飞的梦和林姜先昨天那句“假期记得好好学习”让谢辛恩没办法再躺会床上，直接换了衣服拿了书包出门。
    S市接连降雨之后终于迎来一个晴天，谢辛恩把羽绒服帽子戴在头上，两手揣在兜里走得很是散漫。
    街上行人不多，一个个都步履匆匆的，她也跟着慌张，随着人流无意识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好在终于在进地铁站之前反应过来，今天不需要去学校，于是扭头进了不远处的书店。
    往常和林姜先常坐的位置上坐了人，谢辛恩下意识地往书架背后看，那个小小的人影也不在。
    她没执着于那个位置，随便找了张空桌子把寒假作业摆出来，然后慢条斯理剥了一根棒棒糖含着，才低下头去开始读题。
    沉浸于某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谢辛恩写完一张卷子再拿起扣在旁边的手机，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她对自己寒假第一天就勤奋写作业的自觉无比满意，当即对着试卷拍了张照片发给林姜先。
    林姜先收到信息的时候正跟林熹抢着一盘剥好的柚子，看到谢辛恩的消息瞬间松了手。
    点进去是熟悉的背景——书店靠窗的位置有几盆仙人掌，小圆桌上一章政治试卷写得满满当当。
    他笑了笑，随手回“邀功？”，而后又删除，重新打了几个字发出去。
    【G：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偷的图？】
    小姑娘禁不住激，没两秒他就收到了谢辛恩发过来的照片。
    画面里，她逆着光，半张脸后是试卷，手掌还在旁边做了一个托举的样子。
    阳光背后洒过来，连她耳边和脸颊的细密绒毛都能看清楚，林姜先回忆起那天她化了妆之后嫩得跟蜜桃似的脸蛋，手上敲着键盘，脸上的笑意快要掩饰不住。
    林熹抱着那碟柚子，扒了一块儿往嘴里塞，然后假装从林姜先身后路过，在看见一张不甚清晰的女生自拍照之后，小孩儿故意发出重重的一声：“哼！”
    “你怎么了？”林姜先回头，不着痕迹地把手机扣在小腹上。
    林熹咬着柚子说：“刚知道人家有喜欢的人，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她不喜欢你还真是有眼光！”
    林姜先：“……”
    他从沙发上坐直，手里还捏着手机，皱着眉看林熹：“我也没说过我喜欢她啊？”
    小孩儿抱着柚子嫌弃地走远，吐槽的声音还是钻进耳朵：“你喜不喜欢，我还看不出来吗？就你这胆量，八辈子都追不上！”
    “你……小屁孩儿懂什么？”
    林姜先拿起手机，作势要敲林熹的头，手还没落下去，“咻～”的一声，手机震了一下，是收到新微信的提示音。
    他举起来一看，自己发送的是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录上去的语音，时长足足十二秒，下面跟着的，是谢辛恩发过来的一排长长的问号。
    第31章
    谢辛恩发完消息后，拿了本彩色地图册在背，然后收到了林姜先的那条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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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店里安静得很，她找出耳机戴上之后才点开。
    那段没头没尾的对话里，软软的女声有点熟，好在谢辛恩是记得的，林姜先说过，他有一个妹妹。
    但来不及细想，内容的轰炸把已经她的注意力全都抢走。
    ——“你喜欢不喜欢，我还看不出来吗？就你这胆子，八辈子都追不上！”
    听小妹妹这意思，人前高冷，人后不要脸的万年学霸，居然在学习之外也有了兴趣？
    她一排问号发过去，想看看对方的回应到底是不是她猜的那样，但林姜先迟迟没有回复，谢辛恩觉得自己的反应好像有点过了。
    昨天他还发了消息确认两人是朋友，今天得知他有喜欢的人，谢辛恩的心情略有些微妙。
    从朋友的立场来讲，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但谢辛恩没办法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她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非但没有感到高兴，反倒有点说不上的心酸和不服。
    别扭来得毫无征兆且不讲道理，谢辛恩扣着笔帽上的夹子跟自己拧巴，但又迟迟没有把发消息的冲动付诸实践。
    这种时候总不可能抓着人家问：你喜欢谁？朋友是几个意思？我要不要离你远点？
    更何况人家连她的问号都没回。
    谢辛恩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情绪清理了一下，扣了手机，翻出历史课本嘴巴一张一合地无声念——“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
    念了一会儿，她停下来，视线不由自主地挪到了旁边。
    黑色的手机被扣在桌上，像个潘多拉的魔盒似的诱惑着她拿起来看一眼。
    谢辛恩咬着嘴巴和心底的好奇抗衡，脑海里的念头一个比一个倔。一面是：他喜欢谁关我屁事，另一面更强势：拿起来手机我今天就输了。
    青春期的胜负欲一上来，谢辛恩狠心把手机往对面小沙发上一丢，稳稳落在书包中央，然后强迫着自己去继续背课本上的“三纲五常”。
    有的人认真起来，就连自己都不相信可以沉迷到什么程度，谢辛恩手机在书包上亮了好几遍，她都完全没看见。
    林姜先的语音打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小时后了。
    震动加铃声打断了她，谢辛恩背完最后一个知识点，起身把手机拿起来，滑动接起。
    “喂？”他的声音带着疑问和试探。
    谢辛恩背完一本书，此刻成就感满满，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三小时前还在纠结什么，反问道：“喂？什么事？”
    大概是被她无所谓的语气噎住，林姜先那边停了几秒才说话：“看你很久没回我消息，来问问你政治题做得怎么样。”
    “你发消息了？”她嘴上说着，顺手点了进去，回去一看，林姜先的语音已经被他撤回，随后是刷屏的几句——
    【G：你什么都没听见】
    【G：你什么都没听见】
    【G：你什么都没听见】
    【G：真听见了？】
    虽然在背书之前谢辛恩还在纠结林姜先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做好了如果他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就要保持距离的打算，但几个小时的知识点背下来，她已经忘了要问他这件事。
    现在被他这么一提，谢辛恩反而更好奇了。
    “听见了。”她手上的笔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转动，往后窝进沙发里，摆好了听八卦的姿势问他，“所以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谢辛恩……”林姜先喊了她一句，随即沉默了。
    “嗯？”
    她还没反应过来，正准备继续问，电话铃声突兀地中断了语音，耳机里全是叮叮咚咚的提示音。
    谢辛恩举起屏幕看了一眼，是刘瑜。
    再往上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应该是催着回家吃饭的吧。
    谢辛恩把桌上的东西收了收，全部放回书包里，虽然很想继续追问林姜先的感情生活，但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
    她发了一条微信解释电话挂断的原因，末了还不忘皮一下
    【谢辛恩：先吃饭，晚点找你】
    【谢辛恩：对你的感情生活无比好奇】
    【谢辛恩：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jpg】
    -
    谢辛恩到家的时候，刘瑜和谢昀已经上桌了，见她回来得晚，刘瑜又忍不住开始念叨。
    “刚放假就惦记着出去玩？也不知道好好在家写作业，到了假期快结束的时候又开始赶作业，你拿什么时间预习复习提高呢？”
    谢辛恩把书包往餐椅上一挂，随即坐下，也不搭腔，只笑着夸刘瑜手艺：“看起来好好吃哦！再不吃，这么好的菜凉了多可惜！”
    刘瑜伸长筷子轻敲她的手背：“洗手！还知道会凉，不就是等你等的么！”
    谢昀久了没回来，已经不太熟悉这样的相处模式，但他始终觉得谢辛恩还没长大，于是帮腔道：“你老这么说她干嘛？孩子还小，慢慢教不就行了？再说放假的时候不玩，什么时候玩？”
    谢辛恩洗完手出来，两人不约而同噤了声。
    她抿抿嘴，刚刚的话她都一字不漏地听完了，脸上还是笑着坐了过去。
    谢昀回来的第一顿，刘瑜特意多做了好几道菜，一家人难得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其乐融融地吃一顿饭，谢辛恩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吃饭的速度放得很慢。
    但两人根本就不给她珍惜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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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饭桌上的话题她都记得流程——先是刘瑜倒苦水，说自己一个人带着她很辛苦，让谢昀和公司申请调回S市；然后谢昀那边会回答已经僵持了好几年的升职还没落地，他也不能放弃现在的机会；最后矛盾没解决，话题又被引回谢辛恩身上，问她考得如何，跟不跟得上之类的。
    只不过，这次刘瑜还没忘记她手机被收的原因，趁着谢昀在，提出想给她转学。
    “不转。”谢辛恩摇头，嘴里还嚼着米饭，脸颊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怎么不肯转？”刘瑜放了筷子，苦口婆心的劝，“你现在转去你爸那边，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可以落户口，到时候以C市考生的身份参加高考，分数线还比S市低，有什么好倔的？”
    谢昀由于工作原因，通常跟着项目走，也就是最近几年才常驻C市。
    谢辛恩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一家人就过上了聚少离多的日子。而刘瑜工作稳定，她也跟着在这边上学，谢昀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来住上一段时间。
    真要说起来，其实她和刘瑜的感情比和谢昀要好一些。
    虽然刘瑜总是对她不满意，但共同生活得久了，也就习惯了。反倒是对于她的父亲，除了一年到头吃的那几顿饭，记忆全都停留在了小学的时候。
    她根本没办法想象和谢昀一起生活的日子，对比起来，还不如留在这边听刘瑜念叨。
    “不想去。”声音压得低低的，没有反抗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妥协。
    刘瑜还想说什么，谢昀不在意地打断了她：“不想转学就算了嘛，小恩的成绩一直都还可以，你不是也说她们班主任说的能冲一把国内前几的学校？你这么折腾一遍，她到时候不适应新环境，成绩反倒下滑了怎么办？又转回来？那不是来回折腾浪费时间的么？你把孩子逼得这么紧做什么？”
    刘瑜冷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对面坐着的父女：“你了解她，你懂她，你是个慈祥父亲不逼着她，那她以后要是出点什么问题谁负责？谢辛恩，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想转学的原因。”
    谢辛恩低着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肉，慢慢嚼着，没有吭声。
    “你敢不敢把你的手机拿出来，让你爸看看你一天天的上学到底是在干什么？”刘瑜转向谢辛恩，手也摊开，伸向了她，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动，于是点点头继续说，“不给是吧？好，我来说，你舍不得转学就是因为和那个男生走得很近是不是？你好好看看自己还有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高中是你们该谈恋爱的时候吗？”
    谢辛恩对她的武断不满：“怎么就非得是谈恋爱，不能是朋友了？”
    “朋友？是朋友能给你发那样的消息？”
    “哪样……”谢辛恩话说到一半，猛然抬头看着刘瑜，眉头都不耐地皱着，“你翻我手机了？”
    刘瑜正说到激动处，根本就注意不到谢辛恩的情绪，看她还很不服的样子，更气愤了：“翻你手机怎么了？你人都是我生下来的，吃穿用度都是我，养着你还不能看你手机了？”
    谢辛恩强忍着怒气，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妈，我是你生的没错，但你能不能偶尔也尊重我一下？我只需要那么一点小小的空间，只够呼吸就行啊！是你养我，就连半点隐私都没有了吗？”
    “你才多大？还学会有隐私了？”刘瑜声音陡然拔高，“你们这个阶段就是该好好学习！”
    谢辛恩突然觉得无力，跟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沟通，咬着唇点点头，红着眼眶进了卧室。
    她之前只觉得刘瑜对她要求高了点，努力够够，跳起来，总还是能摸一把的。
    但这种全方位的控制，让人喘不过气，只想独处。
    谢辛恩没有开灯，卧室里一片黑暗，只有卷起一半的百叶帘下透过来的万家灯火，
    一扇一扇亮着光的窗户里，有人走动，有人趴在窗前，有人坐着谈话……
    别人的幸福，都很具体。
    门外争吵还在继续，谢辛恩忍不住了，站起来想要一把拉开了那扇让她恐惧的门，却又在看见门缝透过来的灯光时退缩了，抱着膝盖缩回椅子里。
    朦胧的视线里，桌上有光亮起。
    她拿起手机，一行小字映上她努力想看清的眼。
    【G：吃完了吗？】
    【G：等着你的好奇】
    第32章
    谢辛恩手指还停留在屏幕上，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许菁菁又发了两条语音过来，谢辛恩不想听，直接按了转文字。
    【许菁菁：恩恩，我们现在在高铁站了，真不去玩啊？】
    【许菁菁：临市有个游乐园，是东南地区最大的，可刺激了！你不去真可惜。】
    她愣了会儿，许菁菁又发了一条过来。
    【许菁菁：那到时候给你发照片吧。】
    谢辛恩抱着手机，房间里很安静。
    门外是激烈的争吵，水流冲刷着水槽似乎忘了关，碗筷被人丢进去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响。
    “别激动。”是谢昀压低的声音。
    “我激动？”刘瑜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尖锐刺耳，“谢昀，你这么些年就奔着那个升职过的，你没看见我一个人有多辛苦。”
    “我知道你辛苦，但是太过拘束，孩子也容易出毛病，你自己也会气出问题。你这么教她，换个人来都不一定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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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阵叮铃哐啷的碰撞声，刘瑜说话赌气似的：“现在嫌我没教好女儿了？你教得好，你自己教！”
    谢昀低声安抚：“我这不是工作忙吗？还得来回跑，带着小恩她也没个落脚点，居无定所的多可怜？”
    “呵，”刘瑜冷哼，“别说得这么好听，你不就是觉得带上她影响你工作影响你升职了么？你还得分心顾她吃喝，生怕拖累你了。你那个职，升了这么久也没升上去，如果不是我当时放弃了升主管的机会，现在哪还有这么多事？”
    谢辛恩隔着一道门，听门外两人控诉对方的罪行，似乎她才是那个应该被指责的人。
    刘瑜说得没错，她之前在公司里出了名的业绩好，连续三年蝉联东南地区销冠，就差一口气升片区主管。
    但那个时候，正好也是谢昀事业上升期，工作地点随项目走的性质让刘瑜不得不承担起独自照看谢辛恩的责任。
    她小的时候身体不像现在，三天两头有个小毛小病的，刘瑜都得带着去医院，几个月的假请下来，升主管是不可能的了，业绩也大幅度下滑。
    为了家庭，刘瑜最后调了行政岗，工作稍微清闲下来，但事业上没有得到施展，人在琐碎的柴米油盐和孩子中经年累月地蹉跎，才把注意力转移到谢辛恩身上来，把她当成了最重要的事业来培养。
    谢昀这些年怎么过的谢辛恩也不知道，但想来总是没有刘瑜辛苦，毕竟她一个人，还得带着自己这么大一个不争气的拖油瓶。
    是了，累赘和负担，就是她现在在两人眼里的形象吧。
    手机还亮着，对话框的光标一闪一闪的，这在林姜先的手机里显示的是：对方正在输入。
    林姜先这几天被林熹嫌弃了好多遍。
    先是说他没耐心，很差劲，所以漂亮姐姐不要他；然后是吐槽他“移情别恋”，漂亮姐姐不要他是对的；后来小屁孩儿可能是良心发现，缠了他一下午，非说要帮他追到漂亮姐姐。
    林姜先都气笑了：“小屁孩儿懂什么？玩你窜天猴去。”
    显然窜天猴没哥哥好玩。
    林熹撇着嘴走了，没多久又回来，杵在林姜先面前动也不动，他走哪儿就跟哪儿。
    “嘶……”林姜先拿她没辙，“你想干嘛？”
    小孩儿展颜一笑：“我想跟你玩。”
    林姜先：“……”
    林熹这么笑的时候，林姜先总担心她在憋什么坏主意。
    为了避免遭殃，直接躺回了沙发里，随后举着手机等消息，嘴上敷衍着小孩儿：“来，你躺地上玩。”
    手机屏幕点开，还停留在他和谢辛恩的对话框里，对方一直在输入，也不知道到底要问什么。
    林姜先担心看见她消息的时候拿不稳手机掉下来砸到鼻梁，干脆调整了一下坐姿，才又继续看着屏幕。
    林熹安生了几秒没动静，林姜先还当她自己玩去了，没想到她的声音从他躺着的头顶上方传过来，差点吓掉林姜先握着的手机。
    “你不跟我玩也可以，那我去找漂亮姐姐玩。”
    他知道林熹在书店碰见过谢辛恩，说要去找她玩也不是随口就来，但今天两人刚回临市，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林姜先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坐高铁回去。
    “玩什么玩？”林姜先左手神国头顶，一把抓住林熹的手臂，拉着她不让动，“老实在家待着。”
    “那你把姐姐约过来一起玩嘛！”林熹一边挣扎，一边给他出主意，“就去游乐场，还有东市那家糖稀，好久没吃了！”
    “你想玩你就直说！拐弯抹角的说些有的没的干嘛呢？”林姜先抓着她的手突然松开，随即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你自己看看外面，天都快黑了，还想着去游乐场？”
    “去嘛！去嘛！”
    林熹今天有个了不得的大发现，一说到漂亮姐姐，林姜先的眼神都躲躲闪闪，她搞不定的事情，把漂亮姐姐搬出来准能搞定，于是撒泼打滚地喊：“去不去！不去我下次遇见漂亮姐姐就跟她说你暗恋她！！！”
    “嘿你这小孩儿！”林姜先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举着一个小抱枕追林熹，“给我站住！”
    林熹绕过沙发后的餐桌，又绕过那架摆在玄关后的三角钢琴，直接站到大门口的鞋垫上，飞速把脚套进鞋子里等他过来，然后乐呵呵地开口：“我鞋都穿好了，哥哥出去玩！”
    林姜先：“……”
    他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回应，于是顺手揣进兜里，认命地蹲下穿鞋出门。
    -
    谢辛恩输入了好几次，又全都一字不漏地删除，最后放下了手机。
    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别人来说应该是避风港的家，对她来说就成了风暴中心，每一次的漩涡都从这里开始，持续到刘瑜消气为止。
    她也不知道刘瑜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怨念。
    但她知道，长时间的消磨之后，刘瑜的耐心已经快没了，谢昀是脾气好一点，粗浅的交流里，谢辛恩也能看出，他的心里除了升职，就是工作。
    门外的争吵在一阵碗碟碎裂的声音之后停止，大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门缝里的光已经没了，整个房间暗暗的，借着窗外的光还能看清房间里的东西。
    谢辛恩想了想，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最厚的外套出来穿上，随后从桌上拿了手机，轻轻地压低门把手，开了一条缝。
    --

 第59页

    屋里静静的，刘瑜应该已经回了卧室，谢昀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确认外面没有人，才把门缝开大了一点，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她想出去透透气，随便去哪儿都行。
    脚尖朝着门的方向走了没几步，谢辛恩又回头进了卧室，从抽屉里摸出身份证放进口袋，戴上帽子出去了。
    S市是个南方小城，冬天的风不像北方的那样刺骨，但湿气很重，路灯下没什么生机的草坪里，夜间上还挂着细白的露，提醒路人这里有独属于南方冬天的寒冷。
    谢辛恩两只手揣在兜里，一边捏着身份证，一边握着手机，仿佛这是她勇气的来源。
    确认两件物品都在手里之后，她才慢吞吞过了小区的闸机。
    她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楼栋大门正对出口，没人经过的时候感应灯是熄灭的，以至于那个门洞像只怪兽张着的血盆大口，争着把人吞没。
    毫不留恋地踏出去，谢辛恩的步速慢了下来。
    十字路口空空荡荡，天太冷了，行人都没几个，路灯照得街景格外冷清。
    谢辛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绵长的气息和冷空气相遇凝结成汹涌翻滚的一团白色雾气，她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两条腿有意识似的，过了马路，等谢辛恩想好要做什么，她已经站在地铁售票机前，纠结买哪一条线了。
    1号线途经S市老城区直达高铁站，市中心人来人往，看看街上的游客大概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
    要么3号线直接去机场附近，那边有S市最大的电影院，巨幕影厅沉浸式体验，看一场大片也能忘了今天这些不愉快。
    或者上7号线，直通南边动物园？
    谢辛恩撇撇嘴，天都黑了，动物园早该关门了。
    那就市中心吧。
    她掏出手机准备扫描付款码，屏幕上方跳出一条消息提示，点进去一看，是许菁菁发来的照片。
    夜色把装点着灯饰的城堡衬托成了童话里的样子，许菁菁带着一个米奇发箍，站在城堡前给她比了个小小的爱心——是公主无忧无虑的模样了。
    她原本沉甸甸的心开始蠢蠢欲动，本来落在新街口站的手指往北边偏了点，摁下了S市南站。
    谢辛恩回头看了一眼整洁亮堂的地铁大厅，来的方向依旧没人，反正已经出了门，现在回去也是被指着鼻子说“离家出走”，倒不如敞开了疯一回。
    高铁稳稳地前行，窗外不时有散落的亮光，是市郊的小镇。路过桥上的时候还能看见延伸向远方的公路，发光的彩带似的飘着。
    少女落寞的表情终于有了点生气，她嘴角弯了弯，把手从袖口伸出来，回复了许菁菁半小时前的微信。
    【谢辛恩：运气好的话，我们游乐园见】
    与此同时，林姜先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G：你不好奇了吗？】
    谢辛恩有些意外，林姜先一向是追在他后面问都懒得回答的人，很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她很是捧场地回复过去：好奇的，您请讲。
    高铁上信号断断续续，发出去的这条消息迟迟没有回音，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发送的那条消息旁边还有一个灰色的小圆圈在不停转动。
    她索性就放下手机，闭目眼神，别的事情都等有信号了再说。
    但林姜先比谢辛恩心急多了，没过几分钟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
    那边吵吵闹闹的，但他的声音一出来，好像就被自动放大了，吵嚷声也小了下去。
    “嗯。”谢辛恩眯着眼，迷迷蒙蒙地回应，彻底放松下来之后，脑子也不转了，等了半天林姜先不开口，她脑子一抽，开口就问，“怎么啦？你这么急着找我，是要给我坦白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林姜先又一次喊她：“谢辛恩。”
    “嗯？”
    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含了砂糖似的戳人。
    “我喜欢……”
    这话听着很不对劲，谢辛恩心跳都快了些，总觉得隐隐约约有个答案快要出口，就等着那边一句话说完。
    但林姜先的声音被“砰”的一声打断，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
    谢辛恩听见之后猛地清醒，“喂？林姜先？”
    没有回音，通话已经被中断。
    第33章
    谢辛恩看着黑下去的屏幕，整个人有点懵，那些暧昧的旖旎小心思都被巨大的恐惧压了回去。
    她不停回拨林姜先的电话，但车上信号实在太差，从电话断掉之后的二十多分钟里，谢辛恩提心吊胆了一整个旅程。
    车还没进站，信号稳定下来，谢辛恩终于接到了林姜先的来电，她瞬间接起来：“喂？你没事吧？你们那边什么东西炸了？”
    林姜先轻笑：“是烟花。”
    谢辛恩突然为自己刚刚脑补的那些“临市下水道爆炸某某中学T大预备役学生正在抢救”，“花季天才少年陨落，安全重于泰山”之类的社会新闻标题感到羞耻，同时还有一丝小小的愧疚——她怎么就不能盼着点儿好呢？
    缓缓吐出一口气，她低声道：“吓死我了。”
    “我刚刚说的你听见没？”
    “啊？”
    谢辛恩想了想，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说他喜欢，然后烟花炸了。
    这算是听见还是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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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了……”她顿了顿，又说，“吧？”
    “没听见就算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失望，“有机会再说这个吧。”
    “哦……”谢辛恩点头，突然想起许菁菁说他家就是临市的，“诶你回老家了吗？我听许菁菁说临市的游乐场特别有意思，准备现在过去找她玩。”
    游乐场里。
    林熹看见林姜先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他刚刚表白都没这么奇怪。
    “你要来临市的游乐场？”林姜先低头看了一眼攥着麦芽糖的林熹，“那我来接你吧。”
    谢辛恩最终没有答应让他过来，毕竟她都进站了，再等林姜先来一趟那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么？
    两人约了游乐场门口见，谢辛恩出了站直接打了个车过去。
    脱离了S市的压抑气氛，再加上刚刚闹了那么一出，谢辛恩放松下来开始琢磨起林姜先的反常。
    心跳乱了节奏，有个答案呼之欲出，谢辛恩很想知道，又不敢去问。
    但她怎么想怎么觉得，种种迹象都表明，她的想法不是多余，也不是自作多情，他刚刚就是要对她表白啊？
    万一真是她想多了，又该如何？
    脸上的温度有些烫，谢辛恩打开车窗，暗示自己这只是因为在密闭空间里呆得太久，有些缺氧。
    临市和S市隔得不远，两座城市的风格却天差地别，一个生活节奏快速高效，另一个主张闲适散漫。
    这边的司机就连说话的语速都比S市慢，开车的速度也慢，和S市出租车见缝插针式的抢道不同，谦让得谢辛恩狂乱的心跳都缓了下来。
    靠近游乐场入口，车辆开始变多，谢辛恩看见那个灯光簇拥着的城堡，有种期待又不敢靠近的心情。
    她在距离游乐场大门不远处下了车，稳了稳神，朝着那个方向慢慢过去。
    游乐场里灯火通明，这个时间点过来玩的人不少，但谢辛恩还是一眼就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看见了他。
    林姜先个子高，站在门口跟颗树似的立得挺拔，只是低着头一直在看手机，左手揣进了白色防寒服的兜里，不慌不忙的样子和旁边跺脚张望的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林姜先抬头看向谢辛恩的方向，戴着帽子咬着糖的少女闯进视线。
    他朝她迈了几步，谢辛恩还是走得慢慢的，像是故意拖着。
    两人面对面站定之后，空气都凝滞了似的，是都在等对方开口的尴尬和心照不宣。
    “咳……”林姜先带着她往门里进，“票我已经买好了，直接进去排队就行，看你想玩什么项……”
    谢辛恩咬咬唇，鼓起勇气打断他：“林姜先？”
    语气是不同于以往或雀跃或不屑的犹疑。
    “怎么？”他回头，看见谢辛恩把自己缩进宽大的外套里，帽子外面一圈毛边，绒绒的围着她的脸。
    上次她这么看着他的时候，还是在路等下，眼眶上挂着没擦干的泪，偏偏显得一脸倔。
    林姜先仔细看了一下，她今天没哭，但也不像状态很好的样子，于是声音放得更柔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谢辛恩没说话，他看了看她身后，没有别人，也就没继续追问。
    “走吧，带你去看烟花。”
    他总是这样，可以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脆弱，还不忘伸出一只手，试着拉她出泥潭。
    谢辛恩贪恋这一瞬的温柔，脑海里盘旋了一路的问题脱口而出：“你刚刚在车上说的，是喜欢我吗？”
    她问，你喜欢我吗。
    林姜先犹豫着，余光瞥见林熹举着两根糖葫芦的身影。
    ——“你别表白了，你一表白姐姐就挂电话，摆明了是婉拒！”
    小孩儿的劝慰简直伤人，林姜先还在想，承认之后会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做，谢辛恩下一句话已经钻进耳朵。
    “是我听错了吗？”她低头盯着脚尖，不敢看林姜先，下半张脸都埋在衣领里。
    愣了一会儿，谢辛恩最终下定决心似的抬头：“那你，能不能试试……喜欢我一下？”
    试着，喜欢她一下。
    林姜先把这句话在嘴里翻来覆去嚼了两遍，笑意越来越深。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的问句，越到后面声音越小，但在他听来，这比烟花在耳边炸裂所带来的震撼更加强烈。
    他在林熹吃惊的眼神中往前迈了一步，把那个在他面前褪去了一身硬壳伪装的人拥进怀里。
    下巴蹭上他的肩膀，十字纹的面料摩擦带来的粗糙触感和背上逐渐收紧的力道提醒着她。
    “你……什么意思？”
    谢辛恩的手还垂在身侧，说话的时候下巴顶在林姜先的肩上，热气也染上他的耳廓。
    林姜先只是笑，胸腔隔着厚厚的衣服微微发抖，下一秒，他的腰被一双手臂环住。
    谢辛恩抬头看见他忍着笑的脸，再往上看，是一双长睫覆盖的笑眼。
    这不是幻觉吗？
    谢辛恩有种钻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不放手的冲动。
    “姐姐。”
    衣角被人轻轻扯了一下，一根澄红透亮的糖葫芦递了过来。
    “你说你有喜欢的人，就是我哥哥吗？”
    书店那个遇见过两次的小姑娘就在眼前，谢辛恩慌忙放开林姜先，被她吓得说话都结巴：“这、这这是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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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你有没有男朋友呀？没有的话，我把我哥哥送给你你要不要！”
    ——“不好意思哦，姐姐有喜欢的人了。你的哥哥那么好，留给更好的姐姐吧！”
    “这是你妹妹？”她在看见林熹点头之后，又不可置信地回头问林姜先，“你怎么不早说？”
    那天在书店第一次看见她，还以为是尾随林姜先的小迷妹，后来再遇到的时候拒绝了她送哥哥的好意，结果……
    她不会回去跟林姜先说过吧？
    谢辛恩皱着眉头考虑各种后果，无措到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林姜先一把拉过她的手，拇指在冰凉的手背上蹭了两下，顺手就带着揣进了他的兜里。
    男生的衣服口袋做得又大又深，两个人的手放在里面都还填不满，谢辛恩手背传来暖暖的摇粒绒的触感，她还觉得有些恍惚——温暖的到底是他的手，还是他的口袋？
    林姜先没注意到谢辛恩的不自然，拉着她往游乐场里走，任由林熹一个瓦数巨大的灯泡跟在两人背后，手却在她看不见的口袋里紧紧握住谢辛恩的手指。
    谢辛恩脑子里还乱着，整个人像在梦游——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突然，但指尖传来的温暖却实实在在的传达了林姜先的态度，他把手指插进谢辛恩的指缝里，然后紧紧扣住，一个并不熟练的动作，他却自然得像做过千百回。
    这不是梦。
    谢辛恩侧过头去，想看看林姜先此时的表情，却在转头的时候瞥见他身后的小跟屁虫，瞬间就不自在了，用力往回拽自己的手。
    “别乱动。”林姜先直视前方，攥着她的手又往他的方向贴了一点，态度和他讲课的时候一样霸道，还不讲道理。
    谢辛恩悄悄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但又担心林熹在后面盯着，只好学着他的样子看着前面，低声问：“那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不然呢？”林姜先捏着她的食指，在指尖轻掐了一下，脸上仍旧看不出任何波澜，“是要我在妹妹面前证明，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吗？”
    他突然停住脚步，转向谢辛恩，她也被林姜先的力道带得往前小小地扑了一步，撞进他带着青草气息的怀里。
    脸颊蹭上他的毛衣，带着少年的体温，烘得她脸发烫。
    林姜先一手轻抚在她领后，右手伸出去按住了林熹的脑袋。
    手掌拉着谢辛恩往自己的方向靠近的同时，还把小孩儿的头转向一边，让她直勾勾的视线只能看见城堡背后绽放的烟花。
    他的手掌厚实，带着一股电流似的，从脖子窜向后腰，谢辛恩整个人都脱了力，晕晕乎乎地任由他带着拉进距离。
    谢辛恩怔怔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连躲闪都忘记了。
    第34章
    蜻蜓点水似的一下，凉凉的唇瓣轻轻触碰又飞速离开，谢辛恩脑子里终于不乱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耳边没了声音，仿佛时光都静止，谢辛恩愣愣的，感觉到自己连脊背都僵直不动，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摆，只知道眼前是他闭着的双眼。
    林姜先缓缓睁开眼睛，看她还愣着，不由轻笑出声。
    往常谢辛恩总是心不在焉，明明人在面前，还跟他聊着天，却好像思绪飞得很远。又或者是不经意的俏皮，在他心上撩拨一下，又倏然退开。
    他开口，像是轻叹：“接吻要闭眼啊。”
    谢辛恩脸上的热度可以融化那串糖葫芦。
    “谁……谁要跟你接吻了！”她两只手撑上林姜先的胸膛，一边挣扎一边往后退。
    林姜先手上力道不松，与她对抗，脸上还是很轻松的样子：“所以你告诉我，我们在一起了吗？”
    少女的脸羞得通红，挣脱不开，干脆耍赖似的，一头扎进他半敞着的温暖外套里，细白的手指捏着他的外套挡住脸，试图把自己埋进去，甘愿当只鸵鸟。
    鸵鸟的声音闷闷的，从胸口传来：“在一起了在一起了，不要证明了！”
    他闻声笑起来，胸口起伏带着谢辛恩的心跳加速，随后拍了拍她的背，哄小孩儿似的：“走吧，带你去看烟火大会。”
    说着，大手往胸口一捞，把她还在衣领牵着的手拉下来，手指一根一根、固执而坚定的与她的指根交叉，而后紧紧地握住。
    谢辛恩伸出另一只手把刚刚挣扎时掉下去的帽子戴上，藏进厚实的毛领里，获得一种“别人看不见我脸红，那我就没有害羞”的安全感。
    但她忘了，这个游乐场里还有熟人，还是她出发之前特意发了条消息，说“运气好的话，我们游乐园见”的那个熟人。
    赵孟得手掌合在一起，“啪啪啪”拍了三下，摇着脑袋感叹：“许菁菁你可真会挑地儿，今天没来错，就是忘带相机了。”
    而许菁菁整个人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拉着赵孟得的袖子直跺脚：“恩恩恩恩恩恩！刚刚那是恩恩吗？天呐她什么时候被林姜先拱了！他他他他他们刚刚……”
    赵孟得回头，慢慢的点了两下下巴：“对，没错，他们刚刚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许菁菁指着谢辛恩和林姜先，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你、你们？你们什么时候？”
    林姜先很坦然：“就你们看到的时候。”
    许菁菁拉着赵孟得过来，八卦兮兮地问：“怎么样？激不激动？开不开心？”
    --

 第62页

    林姜先目光扫过谢辛恩，随意地应了：“还行。”
    谢辛恩：“……”
    她看了一眼他云淡风轻的样子，手上捏了捏林姜先微微颤抖的手，无声地传达了她的心声：您要是不抖，我还真信了。
    许菁菁听见林姜先的回答，很意外：“啊？我问的是恩恩……”
    林姜先：“……”
    他掩饰似的轻咳两下，回头给林熹介绍：“叫哥哥姐姐。”
    林熹乖巧地跟着在四个人后头，当了一会称职的浴霸之后不甘心，走在前面领着几人四处排队，过了一把团宠瘾。
    游乐场里项目很多，但夜间还在运行的不到三分之二，很多项目都已经停了。
    几站在排着长龙的旋转木马面前，左边是过山车，右边是跳楼机，随便挑一个都比现在排的旋转木马刺激。
    “我想玩这个！”林熹指着旋转木马开口，就等着哥哥点头。
    林姜先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而是在兜里捏了捏谢辛恩软软的手，转头问道：“女朋友想玩什么？”
    “啊？”谢辛恩还沉浸在鸵鸟的世界里，抬眼后，旋转木马的灯饰把带着尖顶的圆形场地装点成了黑夜里的梦幻场景，朦胧得像有粉色泡泡在往外冒。
    这个游戏太过少女，谢辛恩不太习惯，但又在回头看见林熹期待的眼神时点了点头。
    “就这个吧。”
    许菁菁嫌旋转木马太无聊，拉着赵孟得去坐跳楼机了，留下林姜先和谢辛恩陪林熹玩“小孩子的游戏”。
    虽然是小孩子玩的游戏，但林熹可比小孩儿懂得多多了。
    她在林姜先想要帮忙的时候摆手，一边嫌弃地推他，一边指挥：“谁要你啊？去去去，不想看到你们撒狗粮，你带着姐姐去我后面……要很后面很后面！”
    谢辛恩狐疑地看着林姜先被林熹推开，回来之后还拉着她绕了半个场，跟林熹之间的距离像指南针上的两极似的对立，然后才在林熹满意的目光里拍了拍她面前的那个位置。
    白色的木马长着翅膀，头上顶着一个海螺似的角，优雅又可爱。
    谢辛恩一手扶上它的翅膀，左脚踩在了脚蹬上。
    林姜先看着这个熟悉的动作，知道她下一秒一定会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得能掀起一股风。
    “上啊！”林熹回头，拍着她骑的那匹小黑马对林姜先做口型。
    他上前半步，两手护在她身边：“要我帮忙吗？”
    谢辛恩张口就想拒绝，但一抬眼看见她刚刚转正半小时的男朋友动作都摆好了，就等她一句话的时候，嘴巴又合上了。
    少年的头发挡住了眉，清澈透亮的眼睛期许地看着她，谢辛恩不忍心拒绝。
    哪怕她已经一个人走了很久很远，她知道她可以自己做完所有的事，这一刻也想在他面前当个什么也不会的人。
    “嗯。”谢辛恩点点头，弯着眼睛看他，双手不由自主地张开，“要你帮忙。”
    小姑娘难得示弱，还像他张开了手，林姜先琢磨着，这个动作跟直接说“要你抱”没什么区别。
    他环在她身边的两手合拢，捏着她的腰轻轻往上一送，谢辛恩整个人瞬间跃起，又落在马背上。
    她还没出口的一声轻呼憋在胸口，视线里一阵短暂的旋转，坐稳后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林姜先。
    谢辛恩坐在马上，身后是独角兽的翅膀。
    从林姜先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逆着光的轮廓——头顶是炫目的光，翅膀的影子像是从她背后伸展开，她还朝着他的方向伸出了手。
    谢辛恩没想什么，结果林姜先看见她伸手的动作之后先是动作一滞，随即笑着看向她：“这么想跟我一起坐吗？”
    她反应过来这个动作对他而言更像是邀请，第一时间收回了手，伏在独角兽的背上，不去看他。
    感受到木马微微往下一沉，然后是他在身后坐下，两手绕到了她腰前。
    谢辛恩趴在独角兽的背上不敢动，生怕往后一仰就整个人被他包进怀里。
    林姜先像是半点没感受到她的抗拒，拉着人起来：“不是你要我上来陪你的么？”
    “不是！”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就是同情同情你，看你一个人在地上站着可怜，想拉你一把……”
    小姑娘往前靠着，紧紧抱住独角兽，说什么也不肯起来，更不敢正视他一眼。
    林姜先看着她又变回鸵鸟，只觉得cool girl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于是双手抱在胸前，就这么看她害羞。
    晚上游乐场玩的小孩不少，旋转木马已经坐满了人，后面还排上了队。
    工作人员走到控制台，操作之后音乐响起，木马开始转动。
    谢辛恩趴着重心不稳，不得不坐直，只是这样一来她的后背和林姜先的胸膛就只隔了几件衣服的距离，还因为坐在上下起伏前进的独角兽身上，这点空间都被挤压。
    头上顶着的帽子掉了下去，她能感觉到林姜先的下巴不时蹭过头顶，而且她挑的这只独角兽没有扶手，除了她面前的柱子，林姜先只能抓住她身边张开的两只翅膀。
    她其实还没有从之前的角色中转变过来。
    谢辛恩偏头看了林姜先一眼，她比他矮上一头，摇晃的视线里，只能扫过他紧绷的下颌和耳边的碎发——这个人，现在是男朋友了？
    --

 第63页

    这么想着，谢辛恩的嘴角不自觉带上一点弧度，肢体也不再紧张，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林姜先能感觉到谢辛恩微微落下去的肩头，和刚刚僵直的抗拒不同，微弯的脊背向后靠了一点点，是对他的拥抱信任和适应的讯号。
    他左手直接扶住了谢辛恩面前的柱子，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了一点，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说话的时候还有发丝扫过鼻尖。
    “现在不紧张了？”
    少女被他箍着，摇了摇头，发间的香气调皮地钻进鼻子里，林姜先微微低头，在她头顶落下一个吻。
    林熹在前面抿着嘴偷笑，她举着手机一边拍一边感叹：“我哥可太会了！这也好看，再多来几张……”
    “你听！”谢辛恩在被他亲吻的时候突然抬头，“这首歌你有没有印象？”
    舒缓的旋律和诱人的男声交织，那句熟悉的歌词“You\'re beautiful，it\'s true”一出来，谢辛恩紧跟着就哼出下一句“I saw your face in a crowded place……”
    “这是真的！”她的眼睛里映着璀璨的灯光，亮得耀眼。
    她真的是在人海里一眼看见林姜先的。
    小姑娘压抑着兴奋，仰头等他的回应。
    “这当然是真的。”林姜先往旁边侧了些，下巴放在她肩上，“不然，还需要我再证明一次吗？”
    第35章
    谢辛恩神情古怪地看他一眼，低声嘀咕：“我发现你还真的跟我想得不一样啊……”
    “哦。”林姜先挑眉，故意问她：“哪里不一样？”
    这对话，一下子把谢辛恩拉回了几个月前，当时还是在地铁上，两人一前一后的下车，他在前，她跟着追问：
    ——“谢辛恩，我跟你想的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原来只过了几个月，谢辛恩总觉得跟林姜先已经认识好久了，久到连他做题的时候会习惯性皱眉，不自在的时候会摸鼻子这些小动作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想起来那天就因为“什么不一样”的问题被加了两个课时，顿时气得牙痒痒：“我发现你这个人，看起来是个小仙男，其实吧……”
    谢辛恩话说了一半就不继续了，瞟了他一眼等他追问。
    林姜先无奈，但还是很上道地配合：“其实怎么样？”
    “其实就是臭不要脸！”
    谢辛恩看准了旋转木马一轮结束的时间，说完这句话直接一个旋身从独角兽背上跳下来，落地之后还朝着愣在马背上的林姜先笑了一下，挑衅地勾勾食指，然后看见他准备下来的时候立马从打开的铁门里钻了出去。
    谢辛恩出了门就没再躲。
    园区里除了每一个游乐项目区光线特别亮之外，相邻的区域之间只有高高的路灯，再加上绿化做得好，通道上又挤满了人，要是蹿进去，就更不好找了。
    林熹和林姜先都还在里面，谢辛恩也没跑远，靠在出口处的栏杆上等着两人下来。
    少女的手掌托着下巴，手肘撑在绿色的护栏边，眼睛追随着他的身影。
    她在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朝她走过来时一秒立正，旋即朝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
    林姜先叹了口气，伸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顺着头发滑下去，勾过谢辛恩的脖子往外走。
    “妹妹……”谢辛恩被他勾着，除了手和脚还是自己的，头部根本没办法动，只能眼神示意他，“妹妹还在里面！”
    “不管她。”
    林姜先大步流星向前带着她，谢辛恩忍不住为可怜的小孩儿抱不平，眼睛还盯着旋转木马的方向：“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啊，你再怎么也不能有了媳妇儿忘了……”
    她没过脑子的话被林姜先听去，脖子上的力道都松了。
    谢辛恩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赧得一头扎进林姜先的胸口，说什么都不肯抬头。
    “媳妇儿？”林姜先好笑地把人拉起来，一只手压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按在她脑后，眼里的笑意带着戏谑，“女朋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嫁给我了，我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他越笑，谢辛恩越想捂住他的嘴巴。
    她把手绕到脑后去拽林姜先，一边拽一边否认：“你听错了！你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小姑娘急了，仰着头和他争论，脸上还红扑扑的，脑后的头发被她蹭得一团乱，像只炸毛的小猫。
    “是是是。”林姜先又勾着她回来，一边往步道走，一边安抚炸毛猫，“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媳妇儿，什么女朋友，都不是你说的。”
    谢辛恩不满地开口，声音很小：“说得好像你不是男朋友似的。”
    “我是。”他笑着，一脸坦然。
    谢辛恩不依不饶地说：“那你现在就承认是你先喜欢我的。”
    “我怎么觉得是你先喜欢我的？”
    她脸上又是一阵发烫，气得想要甩开林姜先的手，结果被他拽在衣服口袋里捏得更紧：“我先喜欢你，第一眼就喜欢，而且还不敢说，偷偷喜欢，以后也喜欢，喜欢到你不喜欢我了，我还是喜欢。”
    步道的光线不如游乐区，游客都集中到各个项目的入口处，这边的人极少，对比之下显得安静许多。
    谢辛恩和林姜先并排走着，有些挤，但又不想一前一后分开。
    林姜先很是配合她的动作，两人往中间靠着，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

 第64页

    “晚点等林熹玩够了，我送你回车站。”
    谢辛恩一想到还要回去面对问责，整个人都枯萎了。
    “我能不能……”
    “不能。”林姜先打断她，“你一个人住外面，我不放心。”
    谢辛恩撇撇嘴，没意识到自己看起来像快要哭出来了：“那我能不能……晚点再走啊。”
    她坐到旁边的长椅上，眼神迷茫飘向旋转木马顶上的光——热热闹闹的，音乐和人群的吵嚷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短暂的快乐也一样。
    带着凉意的手指戳上她的唇角，另一只手也跟上来，捏着她的脸往上拉扯，谢辛恩被迫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你干嘛？”
    “以后别不高兴，不好看。”
    谢辛恩盯着他，被他捏着的嘴巴还嘟着，回答的时候声音闷闷的：“哦。”
    林姜先收回一只手，戳在自己脸上：“要像这样，才好看。”
    少年的脸被他拉得变形，看上去有些滑稽，但他眼神又格外认真，谢辛恩看着他的动作浅浅笑起来：“你的意思是，我好看？”
    “怎么不好看？我女朋友世界第一好看。”林姜先顺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又在她凌乱的头顶轻揉了一把，“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他的声音放得又柔又缓，谢辛恩总觉得，林姜先是能感知她情绪变化的。
    他能在她不开心的第一时间察觉，然后用他的方式告诉她：“我一直在。”
    谢辛恩鼻头一酸，忍住了情绪，轻轻握住了他宽大的手掌。
    她舍不得放。
    少女望着不远处的环形灯，巨大的光源立在黑夜里，照亮周围的路。
    “林姜先……”她讷讷的，声音很轻，“我想跟你考进同一个学校。”
    谢辛恩以前不明白人生目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没有形状，又捉摸不透，却有人前赴后继追逐一生。
    有的人目标来自于他见识过更大的世界，而有的人，目标仅仅是为了摆脱现有的泥潭，抓住那只伸过来拉她逃离的手。
    她从没想过，自己还可以有想要为某个人、某件事做出改变和努力的时候，直到今天才发现——相处的时间太短，她觉得不够。
    林姜先没问她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只是应了一声：“好。”
    像是看穿了她的没底气，林姜先又补了一句：“我等你。”
    -
    谢辛恩在高铁站取到票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快回去吧。”
    她朝着围栏外的两人挥手，然后转身进了安检口。
    路上信号不好，加上手机电量不够，她直到付车费的时候才敢关闭飞行模式。
    微信消息提醒争先恐后地往外跳，谢辛恩一路跑回家，安全躲进房间之后才点进去看。
    【G：到家之后跟我说一声】
    【G：别睡过站】
    【G：[图片][图片][图片]】
    【G：林熹说你像天使】
    【G：我觉得不像】
    【G：除非你跟我进了同一个大学】
    房间里窗户开着，冷冰冰的空气里只有手机的温度，谢辛恩看着照片里笑得很甜的女生和忍着笑意的少年，有种做了一个美梦的不真实感。
    她躺进被窝里，把图片放大，细细观察林姜先的表情，仿佛背上还有他的余温。
    有点想他。
    谢辛恩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房间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一分钟后旁边卧室的门又关上了。
    她等到外面没了声音，才回复过去：
    【谢辛恩：我到家啦】
    【谢辛恩：你等着就知道我是不是了】
    【谢辛恩：睡啦】
    【G：好】
    【G：晚安】
    第二天起来，谢辛恩规规矩矩地坐到了餐桌前，腹稿都打好了，就等着刘瑜盘问数落再一一作答。
    然而刘瑜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不问，不看，也不好奇。
    谢辛恩因为刘瑜的反常而忐忑，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身影在厨房和客厅来回游移，最终还是选择了主动坦白：“妈……我昨天晚上出去玩了。”
    她拿着的鸡蛋正剥到一半，说完之后一边偷偷瞄着刘瑜的反应，一边又假装淡定地继续剥蛋壳。
    刘瑜摘了围裙，顺手挂到门背后，看上去并不在意她干了什么。
    谢辛恩没忍住，又喊了一声：“妈？”
    “哦。”刘瑜终于正视她，“你接着玩，我管不住你，让你爸管你。”
    谢辛恩咬着嘴皮思考她是不是说的气话，哪知刘瑜竟然真的没管她，收了包出门了，留下谢辛恩独自在家面对寒假作业。
    寒假只有不到二十天，刘瑜果然没管她，谢辛恩轻松无比的同时，又觉得这个假期格外漫长。
    这其中的缘由，除了每天面对无尽的试卷和习题，就只剩下每分每秒都需要忍住去见林姜先的冲动。
    从临市回来之后谢辛恩和他没再碰面，两人也闭口不谈那天发生的事情，每天的互动都变得很固定——从早晨醒来互道“早安”开始，吃完早饭相约做题，微信语音就这么连着，也不说话，偶尔能听到对方翻动试卷的声音，或者是起来活动一下的脚步声；睡前的活动活泼一些，但也就是合上书对着麦克风背课文，谢辛恩有时候会突然怀疑，游乐场那天见到的林姜先是不是个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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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开学，她有些迫不及待，语音挂断之后躺在床上给他发消息。
    【谢辛恩：明天就可以见到你啦】
    【G：嗯】
    【谢辛恩：好激动】
    【G：快睡觉】
    【谢辛恩：……】
    她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林姜先还是毫无反应，公事公办的回应方式让谢辛恩很不爽，这种生疏的距离感比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还要不如。
    谢辛恩磨了磨牙，耐着性子明示他。
    【谢辛恩：请问这位男朋友】
    【谢辛恩：你是不是这么久了，都没想过我？？？】
    微信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让她有些想笑，期待又害羞地等着收到消息。
    【G：我想】
    谢辛恩笑出声，噼里啪啦在对话框里打字，输入到一半，手机震了两下，接连两条消息发送了过来：
    【G：没打完】
    【G：你再把高一高二的英语和语文过一遍】
    她连着看了两遍，甜蜜的笑容僵在脸上，谢辛恩原本上翘的嘴角耷下来，面无表情地把林姜先拉入了黑名单。
    作者有话要说：　　谢辛恩的日常任务：拥有一个学霸男友是什么样的体验[1/1]
    第36章
    谢辛恩把林姜先拉黑之后神清气爽地睡了，没有了开学前通宵赶作业的疲惫，她第二天一早精神十足地爬起来，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然后道楼下便利店买了个面包直接往学校去了。
    这个寒假过得相当充实，除开刚刚开始的几天和刘瑜谢昀闹了些不愉快以外，从游乐场回来之后的日子每天都忙得不行，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准备学习的路上，这让她有种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的错觉。
    作为一个以往总是把假期作业堆到开学前几晚再来赶的人，谢辛恩表示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假期结束的时候居然不用赶作业，多出来的时间像是偷来的一样舒适。
    开学日的早晨，还可以晃晃悠悠地去学校，谢辛恩喝着牛奶心满意足地往教学楼走。
    通常来说，教室里这个时候人已经到得七七八八了。
    不是因为他们班的学生自觉，也不是因为害怕老徐的威慑，单纯是提前来可以几人凑在一起找周围写完了寒假作业的人抄一抄。
    谢辛恩的作业虽然会赶，但从来不会抄，因此赵孟得在看见她从后门进来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整个人就差扑上来抱着她大腿喊：“快快快，恩姐！大恩人！作业作业作业，快快快！”
    她把书包里一叠厚厚的卷子递过去，还不忘调侃他几句：“寒假光顾着玩儿了吧？和菁菁的约会怎么样呀？”
    “嗨，我们这种，就算不约会不也照样不写作业的么？别光说我了，”赵孟得嘴上更不留情，戏谑地看着她问，“你和我邻居的约会怎么样呀？”
    那个“呀”的尾音还上扬了一下，欠揍得让人牙痒痒。
    谢辛恩递出去的卷子从他头上绕了一圈后飞快地塞回了书包里，赵孟得的眼睛就这么跟着她的动作转了一圈，眼巴巴的看着他快要到手的答案又飞了。
    教室里吵吵闹闹的声音突然静止，黑板被人“哐哐哐”敲了三下，谢辛恩抱着书包坐下，老徐已经站到了讲台上。
    “看看你们看看你们！”他手里的书往讲桌上一丢，拍着黑板写课表的位置说，“楼上高三的这个地方都已经是一百天倒计时了，你们还在这儿，啊？！一团一团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可我们还高二啊。”赵孟得坐在后面小声接嘴，“老师您是不是走错教室了？”
    原本因为老徐突然出现变得安静而又紧张的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平日里闹腾点的几个男声也跟着附和：“是啊老师，走错了吧？”
    “啧！”老徐不满地指着赵孟得，“你，站起来，今天这两节课你都给我站着听。”
    台下一片哀嚎：“不是吧……直接上课啊？”
    散漫了一整个假期的学生没办法接受一开学就直接进入正轨的节奏，叫苦连天。
    而往常最为懒散的谢辛恩破天荒没跟着叫喊。
    刚刚老徐提到高三黑板倒计时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莫名的紧张感。
    不知道为什么，“高三”和“高考”两个词对于她来说已经有了不同于以往的意义，总觉得过完这一年，她跟现在就会完全不一样。
    老徐根本不理会学生的反应，打开书就是讲，两节课下来，还没缓过神的学生已经进入了上课的状态。
    老徐看着台下奋笔疾书抄着笔记的学生，心满意足地合上书，拿起茶杯转身就走。
    背影还没从门口消失，教室里又是一阵小声的借作业活动。
    “快快快，刚刚没抄完，借我一下！”
    “等会儿，等我抄完这一道。”
    沉迷于赶作业的学生没发现去而复返的老徐又站到了讲台上：“课代表把寒假作业收一下。没写完的今天课不要上了，直接来我办公室补。”
    谢辛恩看着稀稀拉拉拿着卷子站起来的几个倒霉蛋，暗自庆幸：还好林姜先催着她天天写作业，不然这次去办公室的人里又有她。
    林姜先站在教室外等了一会儿，才看见老徐出门。
    他的小姑娘斜靠着墙坐在座位上，眼睛不知道盯着哪里，就是迟迟不肯给他一个正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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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姜先敲了敲窗户玻璃，谢辛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颤，回头看见是他的时候懵懵的，皱着眉假装生气，但又被她忍不住上翘的嘴角出卖了心情。
    “你来干嘛？”她把窗户拉开，趴在上面和他讲话。
    “我来问问你，红色感叹号是什么意思。”
    谢辛恩没懂，作为一个刚刚确定男朋友，都这么久没见了他居然第一句话是冷冷的问她“红色感叹号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气得不轻，咬牙切齿地斜瞪着他：“不想理你的意思。”
    “为什么不想理我？”
    他居然好意思问为什么？
    谢辛恩差点想要一把拉上玻璃，把他隔离在外，但又在看见他认真而又不解的表情时心软。
    十几天没见，他又剪了一次头发。原本搭在额间的刘海没了，短到一根一根的立着，露出整个脸庞的轮廓。
    谢辛恩看着看着，没忍住，伸手在他头顶胡乱揉了一把，手心里草芽似的触感戳得她心窝一动，气消了一大半。
    她撇撇嘴，故意气他：“回去了回去了，我要去背书，去做题，去和王后雄约会了。”
    谢辛恩说这些话都是为了看他反应，谁还不想看看小仙男吃醋呢？
    没想到林姜先不光没有表示不允许，反而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好的，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谢辛恩错愕地看着那个她想了十几天的人，出现不到两分钟就给了她一个离开的背影，不可置信地扭头问许菁菁：“这种人为什么会有女朋友啊？？？”
    许菁菁给了她一个难以言喻的眼神，凉凉道：“这个问题不是只有你能回答吗？”
    谢辛恩：“……”
    -
    林姜先走后谢辛恩把他从小黑屋里放了出来，对方很快发了条消息，内容是难得的夸奖。
    【G：你今天真乖】
    【G：知道要主动做题了】
    谢辛恩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塞回书包里，直到放学都没理过他。
    晚饭后，林姜先打了电话过来，主动约她出去。
    谢辛恩还感叹她的男朋友终于回魂了，兴致勃勃地跑去一班教室等他，结果林姜先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不带书？”
    小姑娘的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林姜先拿了书包出来，一手按在她肩膀，把人推着上楼：“走，我陪你回去拿。”
    谢辛恩欲哭无泪，偏偏他还在背后问：“我是不是很贴心？”
    贴心你个大头鬼！
    还是那家和学校只隔了一条马路的书店，谢辛恩跟在林姜先后面进去，找了靠橱窗的位置坐下。
    橱窗里的圣诞装饰已经被换上了喜气洋洋的新春贴纸，红红火火的，谢辛恩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到了旁边林姜先的身上。
    他从坐下之后就没动，笑眯眯地盯着谢辛恩看了半天，直到她回头。
    “你干嘛？”谢辛恩对上他的眼，吓一跳，“你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怀疑你想要我小命！”
    林姜先左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拿着钢笔在她面前那块空荡荡的桌面上敲了一下：“快点写作业。”
    谢辛恩：“……”
    她以前没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
    别的小姑娘恋爱不都黏黏糊糊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的么？怎么他俩恋爱的方式这么清奇，除了确定关系的那一次，别的时间里聊天是聊学习方法，连麦是陪着做题，就连约会还要被催着写作业呢？
    谢辛恩不情不愿地嘟囔：“说好的约会，怎么变成了写作业。”
    林姜先也没动，还是撑着头看她：“写完作业再约会。”
    谢辛恩很想知道，这个人脑子里是不是除了作业就是习题。
    她在书包里翻了翻，拿出一本五三放到桌上，拖拖拉拉地往后翻。
    林姜先看她磨磨蹭蹭的动作只觉得好笑，写了张纸条移到她面前。
    “等我写完这张卷子，正确率100%就亲你一下。”
    谢辛恩没控制住乱飘的眼睛，卷首“华夏杯物理知识竞赛试题模拟”几个字没看完，刚弯起来的唇角就掉了下去。
    欺负她文科生么？这种竞赛题的难度还想正确率100%？
    她咬着牙，飞快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很是不满地对准了林姜先的脑门丢了过去。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地做完还不解气，谢辛恩动作幅度很大地把书翻到正在写的那一页，整个人都朝右边趴在书上读题，再也没给他一个眼神。
    林姜先看着她气呼呼地写题，也不打扰，展开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团，上面的字连着，每一个都带着火气。
    “臭不要脸。不想亲直说！谁要你亲了！”
    林姜先笑了笑，把那张纸随手丢进笔袋，然后继续做题。
    题目是有吸引力的。
    一旦开始做第一道题，往后的工序都无比顺畅且沉迷。
    谢辛恩写完一组，还没尽兴，随手扯了一本地图册开始背。
    她背地图的时候习惯把图册摆在上方，然后另找一张白纸出来标记经纬度，然后画上大致轮廓，再把知识点挨个记录上去。
    这件事情做起来有点像忙里偷闲，有种摸鱼的快乐。
    谢辛恩画图画到起劲的时候，左边脸颊突然被林姜先凑过来，轻轻贴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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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条件反射地扭头，像是迎接他接下来的唇，软弹的唇瓣触碰在一起，谢辛恩眼睛都瞪圆了，用口型问：“你干嘛？”
    林姜先眯着一双眼，笑着看她脸上浮起来的红：“我全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辛恩的日常任务（二）：拥有一个学霸男友是什么样的体验[1/1]
    第37章
    你全对你了不起？
    谢辛恩在心里把他骂一遍，但嘴唇紧紧地抿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把摊在面前的地图册合上，叠着之前做完的五三放进书包里，一声不吭的把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随后望向了林姜先。
    “复习完了？”
    谢辛恩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也不知道是缺氧还是因为害羞，小姑娘的脸上是粉嫩的红，眼神像是含了水，一汪月似的把人看着，换谁都受不了。
    一个假期没见，林姜先也觉得自己这个男朋友当得不称职，好在他今天的事情也都做完了，于是在她的注视下收了东西。
    开春后气温回升得快，这个天气谢辛恩已经脱掉冬装，单穿毛衣了。
    她习惯性地把袖子往指尖的方向扯了扯，大半个手都藏进袖口之后，才慢吞吞的跟着林姜先往外走。
    林姜先领先她一步，在店门口拉着门等她出来。
    谢辛恩刚跨出店门，就被他拢进怀里。
    少年宽厚的胸膛从后往前贴住了她的脊背，双臂顺着她的手臂把人揽住，然后在她指尖探了一下温度，最后用手掌包住了整个手背。
    “冷吗？”林姜先看她穿得单薄，又把她搂得更紧了些，“我现在是个没有感情的暖手宝。”
    谢辛恩挣扎了一下，蚍蜉撼大树似的动了动，索性就放弃了。
    林姜先裹着她往地铁站的方向走：“行了，不说话是吧？信不信我在这儿亲你？”
    她扭头看了林姜先一眼，心说：这儿亲我怎么了，小样儿还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刚刚在书店里他突然凑过来的那个吻。
    趁人不备的、偷偷摸摸的一个吻，胆儿小得比针眼还不如。
    每次被亲都会脸红的小姑娘在心里嘲笑男朋友不过如此，完全不知道自己害羞起来是什么模样。
    谢辛恩有种从心理上战胜了对方的成就感，一个转身，手臂直接勾上了他的脖子。
    “你亲？”她眼角眉梢尽是笑意。“怎么亲？”
    毛衣料子绒绒的，蹭得林姜先脖子有些发痒。
    两人靠得近，她说话的时候仰着脸，气息扫过他的下巴时一片温热。
    小姑娘看他喉结一动，更来劲了，一个劲儿往他身上凑，垫着脚尖嘟着嘴往上送：“你是不是不会亲？不会亲你就求我，我教你啊！”
    腰上的力道突然加重，林姜先拦着少女细软的腰肢靠近自己，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背上，极尽温柔地描绘她唇瓣的轮廓。
    再松开时，小姑娘眼睛迷迷蒙蒙的，盛着水似的，唇瓣姣妍如两片带露的玫瑰花瓣。
    他紧紧盯着那两片温软，笑着问她：“不会换气吗？不会你就求我，我教你啊。”
    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谢辛恩还有点晕，看着他戏谑的样子也没想起来怎么反驳，只是默默地在心里又给他记了一笔。
    林姜先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就走了，谢辛恩还没走进楼栋大门，就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G：周末见】
    谢辛恩打开日历，很认真地确认了一遍：今天才周一。
    【谢辛恩：你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狗了？】
    【G：？】
    【G：没看懂】
    【谢辛恩：你是不是周二想陪王后雄，周三约会荣德基，周四和薛金星厮混，周五约曲一线通宵？】
    【G：……】
    【G：我只有一只狗。】
    【谢辛恩：呸！你才是狗！】
    【G：你只有我一只狗。】
    【谢辛恩：那为什么周末才见[大哭][大哭][大哭]】
    【G：周末你不是要教我吗？】
    他现在一提到“教”，谢辛恩第一反应就是在书店门口被他按着教了一遍怎么换气，整个人都晕晕乎乎。
    【谢辛恩：你不是很能吗[微笑][微笑][微笑]】
    【谢辛恩：我不配教你】
    【G：你在想什么呢？】
    【G：你不是答应我要教我玩游戏吗？不守信用？】
    谢辛恩被他一句话堵得没法儿回，丢了手机直接往床上一扑，把脑袋埋进枕头了“啊”了整整一分钟。
    -
    高二下开始，所有学科都开始拉进度，开学不过刚一周，所有人已经疲惫得不行，每天的课程都被塞满，上课好像在坐火箭。
    时间过得很快，但又说不出的难熬。
    一晃到了周末，谢辛恩还没想好到底要教林姜先玩什么。
    两人还是约在了上次那个电玩城，到了之后谢辛恩很自觉，拉着林姜先找了家咖啡店先坐下，二话不说掏出前一天晚上没写完的卷子就就开始“刷刷刷”地往上写。
    林姜先被她摁到座位上的时候还想提醒她：电玩城不在这层，还在楼上，结果人小姑娘已经答完一道政治大题了。
    常年学霸的林姜先显然要比谢辛恩这种半路出家还是被逼着走上这条路的伪学霸要自觉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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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辛恩还会时不时抬头看一下林姜先的进度，但他从拿出卷子开始就专注得眼睛都没离开过试题。
    她一直等着周末带林姜先玩游戏，昨晚回家熬夜把作业解决了一大半，今天出来也惦记着赶紧写完好好放松一下，因此速度也比林姜先快很多。
    谢辛恩做完作业之后也不催促，撑着下巴在那儿欣赏她的小男朋友——当时在考场也是这么个角度偷看他的。
    小姑娘嘴角弯了弯，她的男朋友还真是好看。
    “看够了没？”
    林姜先算完最后一道题，把手里的签字笔倒着在桌面上摁了一下，才学着谢辛恩的样子，撑着头看她。
    这句话要是放在以前，她已经装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绝对不会让他知道自己在偷看。以她对林姜先的了解，一旦被他发现，肯定会问她：“怎么这么喜欢看我啊？”
    但现在，谢辛恩毫不在意这些，看得更加肆无忌惮，甚至还伸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没有呢，再让我看看。”
    林姜先：“……”
    往常小姑娘还知道害羞，要面子，就算偷看被发现了也会嘴硬，现在承认得这么快，林姜先反倒拿她没辙。
    “那就坐这里看个够？”
    “看够了。”她站起来，两只手拖着他往外带，“现在轮到你看我了。”
    谢辛恩熟门熟路地带着林姜先往楼上电玩城走，在电梯上已经计划好要怎么玩了，但一进去，还是被门口的抓娃娃机吸引了目光，整个人都趴在玻璃上走不动道。
    林姜先去买完币回来，小姑娘还趴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里面一只粉嘟嘟的面条兔子。
    “喜欢那个？”
    她咬着嘴皮点了点头。
    林姜先搬过旁边的小椅子就坐到了操纵杆前。
    谢辛恩直觉自己小瞧他了，看他这信心满满的架势，应该没少玩过抓娃娃机。
    然而话还是说太早。
    黄色的小筐见了底，从叮当响的一整筐到只剩下六个币，林姜先只花了二十分钟。
    谢辛恩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泰然自若的林姜先，回忆起上次她以为他能碾压杨冼和赵孟得的时候是怎么翻车的——输人不输阵的典范不就是他么。
    再让他这么玩下去，最后那几个币估计也得打水飘。
    谢辛恩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肩：“这位……一顿操作猛如虎的大佬，麻烦让让。”
    她站在旁边低头看着林姜先，他手里还握着操纵杆，侧过头来看她的时候脸上被娃娃机的冷白灯光照着，看上去清冷又高傲，像是不满她的评价一样，脸上还带着疑惑。
    谢辛恩没有被他的外表蒙蔽，两只手拉起他脸颊上的肉轻轻捏了捏：“男朋友，最后这几个币，让我来花好不好呀？”
    小姑娘故意甜着嗓子跟他说话，软得林姜先心情大好，直接起身给她腾了个位置。
    谢辛恩把那几个币从筐里摸出来，没有急着投进去，先是把币握在手里，双手合十，朝着抓娃娃机虔诚地拜了拜，然后珍而重之地往里投了三个，剩下三个交到了林姜先手里保管。
    她小心翼翼地按下那个小圆钮，在一阵杂音很大的音乐声里操纵着手柄移动爪子，然后站起来，跑到娃娃机的侧面确认爪子的位置。
    就是这里了。
    细白的手掌“啪”地一下，仪式感十足地拍下按键，爪子歪歪扭扭地往下，抓住了那只她垂涎已久的面条兔子。
    “我厉害吧！”
    小姑娘笑着扭头，下巴高高扬起，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厉害！”林姜先很配合地在她柔软的头上摸了一把，随后指了指她身后的机器。
    机器里的爪子像肌无力似的，兔子已经在移动过程中掉了下来，卡在洞口。
    “啊！！！”谢辛恩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腾”地一下站起来，拉着林姜先往篮球机的方向走。
    “怎么不继续？”他摊开手掌，银色的游戏币在电玩城的灯光下泛着光，“还有三个币，在我这里。”
    “有这钱我宁愿看你投篮，不比这个机器帅吗？！”
    林姜先笑道：“你想看我投篮？”
    谢辛恩还在心疼那一堆币，顺口就应了：“是啊，比这个兔子好看多了。”
    “行。”
    林姜先又坐回那张椅子上，把那三个币丢了进去，然后在爪子往下抓住面条兔子的时候再次用力，按了一下小圆钮，把兔子从洞口推了出来。
    谢辛恩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你有这技术你还花了一筐的币？？？
    林姜先面上一哂，把那个兔子拉出来递给她，“女朋友想看我投篮，我记住了。下个月的篮球赛，我一定参加。”
    作者有话要说：　　在女朋友面前不动声色的耍个帅，好难。
    第38章
    篮球赛历来是礼徳最为看重的活动之一。
    礼徳每年举办的活动大大小小十多场，有的是借用学校礼堂，有的是礼徳给师生提供的课外活动。
    除了每年的两次运动会之外，学生们最期待的就是秋季的艺术节和春季的篮球赛。
    然而谢辛恩这种对集体活动毫无兴趣的人从不参加任何项目，能出面当个背景板都已经很对得起她那点微弱的集体荣誉感了。
    因此林姜先刚刚提到篮球赛的时候她还花了几秒反应这是个什么等级的比赛，终于记起高一那场火爆的球赛她压根连观众都没去当，被当时身为八班主力的赵孟得一通吐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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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姜先那个时候还没来，年级上也没有关于他的传说，谢辛恩虽然知道他投篮命中率高，但没亲眼见过他在篮球场上的样子，还真有点期待。
    “你看，”她食指在林姜先空空的手掌心点了点，“都说了教你玩游戏，结果你把游戏币全拿去喂这个娃娃机了，害我看男朋友投篮都要等到下周。”
    林姜先顺势拉住她的手指：“不是换了这个丑兔子出来么？”
    谢辛恩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抱在怀里的面条兔子，它的手和脚都是长长的两条，就连耳朵也拖着，跟着她抱起来的动作晃荡。
    粉色兔子的眯缝眼被做成了两条粗粗的直线，看起来表情贱兮兮的，谢辛恩把兔子抱紧，抗议道：“哪儿丑了？你才……”
    她一边说，一边回头不满地瞪了林姜先一眼，却在看见他的笑容时愣住。
    少年挑着眉，扬起了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表情高傲得让她想起半小时前自己还撑着脑袋看他，还大言不惭地表示“没看够。”
    谢辛恩立马改口：“你才不丑！”
    林姜先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伸手在小姑娘的头顶揉了一把：“跟你比起来，我还是丑的。”
    热恋期的少女心思千回百转，她其实很想跟林姜先说跟他比起来，她已经无地自容。
    但一想到这是从男朋友嘴里说出来的夸赞，一向嘴快的谢辛恩也没了语言，咬着嘴唇把脸埋进丑兔子的脑袋里偷偷乐了一路。
    林姜先陪着她在商场里转了一圈，谢辛恩刚开始还拉着他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走到四层的时候整个人都兴致缺缺。
    林姜先以为她是累着了，催着她回家休息，哪知小姑娘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时间里，不学习都好像很不合理。”
    林姜先语塞，猜测谢辛恩这么说是不是因为刚刚在游乐场没玩尽兴，于是问她：“那上次在游乐园也觉得不好玩吗？”
    “不是。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好玩，但是我还是想跟你在光荣榜上同框。”
    谢辛恩拉着他往之前两人做题的地方走，然后在林姜先诧异的眼神中拿出了背到一半的地图重新开工。
    谢辛恩看他坐下后没有动作，干脆直接上手帮他把卷子从书包里拿出来，一张一张摆开摊好，还十分贴心地拿了纸笔旋开笔盖递给他。
    他的小姑娘一脸严肃，伸过来的手里握着一支笔：“你快点，我不允许我在榜单上，你还掉出去了！”
    林姜先脸上绽开一个笑，摇了摇头把那支笔接下了。
    周末的商场人来人往，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咖啡店既不说话，也不受外界干扰，各自钻进了习题和课本里直到天黑。
    谢辛恩揉着脖子抬头，林姜先还在计算模拟卷上的最后一道题。
    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两人就只在电玩城停留了半个小时，商场里面晃悠了四十分钟，余下的时间全都耗在了这家咖啡店。
    原本计划教他玩的游戏也不了了之，谢辛恩把掌心搓热了贴在眼皮上，一边回忆今天过完的知识点，一边感慨自己不正常——明明之前还在吐槽男朋友约会都只知道安排写作业这一个活动，但人家那好歹是周一，上课的日子。
    轮到她自己来安排的时候撞上周末，说好的游戏没玩就算了，还拉着人又是做题又是复习的学了一整天……
    谢辛恩有点心虚，偷偷看了林姜先一眼，发现他整个人沉浸在试卷里的时候松了口气，随后理直气壮地给自己找借口：她这不是不称职，她只是被男朋友传染了而已。
    -
    开学第二周过得比第一周还要煎熬，本来还有个信念支撑着，一场倒春寒直接导致了谢辛恩心心念念的篮球赛被推迟了半个月。
    这几周谢辛恩都提不起精神，每天行尸走肉一样跟着老师的思路上课，下课就是赶作业，晚上和林姜先约着上自习，只不过为了省时间，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学校上完晚自习之后又凑在一起复习。
    好不容易到了比准备期，班里篮球队员都摩拳擦掌，只是一个个愁眉苦脸，都围在赵孟得旁边讨论拉拉队缺人的事情。
    谢辛恩听了半天，转头跟赵孟得商量：“这次我能当个拉拉队员么？”
    谢辛恩居然会主动跟他说要参加集体活动，赵孟得觉得这件事情简直稀奇，眼睛在一瞬间都亮了，当即拍了桌子，手也伸了出去。
    但他的脑子转得很快，手掌还没拍上他恩姐的椅背，就已经反应过来她主动的原因，立马拒绝了谢辛恩的要求。
    一句“不行”说得坚定又决绝。
    “为啥？”谢辛恩不解，“我在弥补去年没有为咱们班集体出力的小小错误啊！”
    赵孟得是八班体育委员，去年篮球赛八班的队员和拉拉队都是他组织起来的，当时谢辛恩体育课表现很好，他还想着一定要把她弄进队里，结果好说歹说人家就是一句“不去”，给赵孟得气得追在她屁股后面骂了她好些天“见死不救”。
    这次她虽然说得诚恳，但赵孟得打死也不信谢辛恩会主动要求参加这些活动。
    赵孟得眼里写满了“你怕不是在骗我”，幽幽道：“你去当拉拉队，给我们加油还是给一班加油？别以为我不知道林姜先这次要参加。”
    谢辛恩的小心思被识破，依旧嘴硬：“那哪儿能啊，我生是八班的人，死是八班的死人，那要不我将功赎过，加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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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了吧恩姐！”赵孟得趴到桌上，下巴垫着语文书，“你加入我们，我怕你故意丢分给对面送人头。”
    “怎么会？！你就那么肯定我们一定对战一班么？”
    “我呸！”赵孟得嘟囔道，“抽签的事情，那谁说得准？”
    “所以嘛，当个拉拉队我还是可以的，不然你看看……”谢辛恩抬手在班里画了一个大圈，“你上哪儿临时凑那么十个八个人去啊？”
    按理说八班是文科班，找那么几个女生凑齐拉拉队根本没有难度。
    但现在已经进入高二下，这个学期的课程压得紧，老徐也天天给他们洗脑说什么“马上就是高考了，这届一走就轮到你们了，时间不等人啊同学们”，搞得他们紧张无比，赵孟得问了好些人，都推了这次活动。
    赵孟得一咬牙：“要么就自己上，不要拉拉队算了。”
    篮球赛的规则花样还挺多，除了赛程中的分数，中场休息时女生队三个人原地投篮，投中都记一分，拉拉队虽然可有可无，但篮球赛的规则制定者很懂礼徳领导们的心思，美其名曰为了加强班级凝聚力，拉拉队的表演也计入总分，对立的两个队伍按排名各加一分到两分，没有拉拉队则不加分。
    篮球队的几个男生围在后门犯了难。
    不是他们不给力，而是对手实力太强。
    去年比赛的时候还没分文理科，但对方就赢在了拉拉队的加分上，现在分班之后理科班男生多，优势更明显，一旦遇上，再没有加分助力，很有可能被打败。
    热血沸腾的少年才不会放弃任何翻身的机会，齐刷刷看向了赵孟得：“要不，凑一凑，勉勉强强加个一分也算个保障。”
    赵孟得想吐槽他们几个没志气，想想去年的惨痛遭遇，最终心一横，点了头。
    加上谢辛恩和许菁菁，赵孟得凑够了八个拉拉队员就没再管这边，服装和动作设计都丢给许菁菁之后拉着几个队员见缝插针地练习去了。
    没剩几天就是篮球比赛，她们这个临时凑起来的拉拉队也没想着排多难的动作，几人合计了一下，目标定得低：动作简单，力求整齐一致，达到看起来很震撼的效果足以。
    拉拉队员为了完成这个目标，还是花了几个晚自习的功夫。
    谢辛恩这几天都没跟林姜先碰头，问就是在忙。
    临到比赛前几个小时，林姜先的电话拨过来的时候，她还在高中部天台上和其他几个女生一遍又一遍地合动作，孤零零的未接来电搞得她觉得自己像个负心汉。
    许菁菁提着两大袋队服跑上来，挨个发给她们，排练终于告一段落，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邀着一起去卫生间换衣服，谢辛恩就连内疚都顾不上了。
    走读的女生没有住校经历，凑在一起换衣服的时候还有点害羞。
    谢辛恩飞快地转身换好，再整理了一下不平整的裙摆，旁边许菁菁嘴巴已经张得可以塞下一整个鸡蛋。
    “天呐恩恩！”许菁菁伸出手指在她胸口戳了戳，“没看出来啊你！”
    谢辛恩嫌弃地把她的手挥开，顺手把衣领往上提了一点：“我也没看出来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
    许菁菁挑的这一套队服其实很青春。
    白底的V领背心，胸前是她们各自选好的数字，用深绿色印了上去，白色的百褶裙有些短，裙边压了一道绿纹，和绿底白边的中筒袜呼应得正好。
    这套衣服的色调主要是为了配合八班的篮球队服，款式也没得说，只是对于穿惯了校服的女生来说，露出来的皮肤面积还是稍稍多了那么一点点。
    许菁菁满意地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抬头说：“这个风格怎么了？我们穿着都很未成年少女啊！”
    谢辛恩：“……”
    这话说得，我穿着就很成年少妇吗？
    第39章
    留给她们换装的时间很短，谢辛恩刚想反驳，其他几个女生已经把换好的衣服放进柜子里上了锁，催着许菁菁去赛场。
    篮球赛的赛场选在了礼徳气派的行政楼连着的室内体育场。
    虽然只是一场校内的比赛，但规则制定得还挺正式的。
    比赛按年级分，各年级各班组队，抽签完成初赛，晋级之后半决赛，半决赛会会选出两个队伍晋级，分别是高一和高二的优胜者，然后两个年级的冠军再对决，分出胜负，拿到最后的总冠军。
    谢辛恩第一次听许菁菁讲解规则的时候就有些云里雾里，得出来的结论就只有一个：你这意思就是打完一个接着打，直到窝里斗完养蛊王呗？
    许菁菁对她这个形容非常不满：“你怎么能这么说咱们自家同学呢？最后拿到冠军那是集体荣誉啊，整个班都加分的！”
    谢辛恩想了想，那天围在后门惆怅的几个男生孤注一掷的勇气实在可嘉，她那点少得可怜的集体荣誉感被调动起来，感动地点点头，改口道：“也是。那就许愿运气好，抽个好签，遇到一个好对手，开门红！”
    赛场里挤满了来看热闹的学生。
    现在离开幕还有十多分钟，校长和各年级组长已经在观众席第一排就座，只等着校拉拉队的成员从两边出场，为球赛拉开序幕。
    谢辛恩跟着几人进了赛场，在八班集中席上拿了瓶水喝了，然后关注着前面几排的动静。
    各班队长都集中到了评委席前，完成赛前最重要的任务——抽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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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方向，没有注意到有一道视线从她进来的时候就牢牢追随着她的身影。
    赵孟得抽签之前珍而重之地搓了搓手，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然后把透明箱子里拿出来的纸条拆开，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他绝望的视线在观众席扫过，然后和谢辛恩对上之后，嘴角一下撇了下去。
    谢辛恩看着他欲哭无泪的表情，有种不妙的预感，于是拉着许菁菁往赵孟得的方向过去了。
    刚一凑近，赵孟得就把那张展开的纸条递过来，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2”。
    “这不挺好么？第二场，压力不大，就是不知道对手是谁。”
    赵孟得往后面一群高个儿男生的方向一指：“就他们。”
    那几个男生穿着红色的队服，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谢辛恩看了一眼，全都不认识，于是安慰道：“还好还好，对手看起来也没有很强劲的样子，你看他们，虽然高，但没你们几个壮啊！放宽心，我们可以！”
    许菁菁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认真的吗？你看看那边那个穿红色队服的人是谁？”
    谢辛恩顺着她眼神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一眼看到了朝她走来的林姜先。
    红色的队服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看起来清瘦的少年把手臂露出来，她才发现原来林姜先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反而因为手臂上饱满的肌肉显得很有力量感。
    少年的目光直直地穿过篮球馆里的人群和她的相遇，谢辛恩嘴角的笑意无所遁形。
    年少时的喜欢就是这样，哪怕身处无涯人海，在看见自己喜欢的人时，那些偷偷藏起来的，不为人知的欢喜都会从眼角流露，被人察觉。
    她就这么笑着看他，许菁菁已经受不了了，把她从评委席前拉出来小声提醒：“德育处王铁面就在这儿，你收敛点儿！我刚刚还看见老徐进来了，低调啊恩恩！别在公共场合撒狗粮！”
    但其实根本不用低调。
    林姜先走进了谢辛恩才发现，他一点几天没见再次重逢的惊喜也没有，有的只是压抑着的怒气。
    是在生气她没接那个电话？
    谢辛恩最擅长应付这种局面，顾及到许菁菁的提醒，她放弃了直奔主题道歉的计划，先是假装并不熟悉地打了个招呼：“林同学你好呀！”而后立马笑吟吟地夸他，“你穿上这身队服很像流川枫。”
    言下之意就是，我男朋友超级帅。
    林姜先并不买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即皱着眉挤出一句：“去换一件衣服。”
    “啊？”
    谢辛恩低头，那件小V领的背心在她们来时跑动的过程中往下滑了一点。
    精致小巧的锁骨把背心的肩带顶出一个小小的缝隙，领口上方能看见露出来的一小块白皙肌肤。
    她拉着肩带把衣服往上提了一些，又把腰后空出来的衣摆往裙子里塞了一点，才不好意思地笑笑：“队服嘛，没办法。”
    林姜先也知道那是队服，只是裙子短得碍眼，谢辛恩紧实的大腿暴露在空气里，要不是没有外套，他早给她挡上了。
    “恩恩？”许菁菁过来叫她，谢辛恩顺手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往他手里一放，转身跟着许菁菁跑了。
    赵孟得看见谢辛恩回来，忍不住吐槽她：“知道我们对上的是谁了吧？你说你嘴巴是不是开过光？flag立得多高，然后倒得飞快。”
    谢辛恩笑得无奈，把锅甩了回去：“要说开光，你该说开过光的是你的手啊，毕竟这签不是我抽的。再说了，我当时说的是又不一定会遇上他们，你自己品品。”
    赵孟得：“……”
    好像还真是她说的那么回事儿。
    他左手在右手手背上重重拍了一把：“这该死的开过光的手！”
    谢辛恩笑得一脸灿烂：“是爪子。”
    -
    第一场是高二二班对上七班，谢辛恩坐了半小时后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去，满场找林姜先的身影。
    热完身的赵孟得回来看见她没什么重点的目光到处乱转，一眼就看穿：“有的人说了，她生是八班的人，死是八班的死人，咋啦，现在找他是想一会儿给他加油吗？”
    谢辛恩还没来得及反驳，许菁菁的手肘已经戳上赵孟得胸口，帮腔道：“阴阳怪气的先拖出去掐死！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拉拉队好么！”
    谢辛恩笑笑，下巴往篮球场的方向扬了扬：“还不下去？再不下去，我想给你们加油都加不了了。”
    第一场的比赛已经结束，场上比分归零，中间还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八班队员下去以后，拉拉队的女生也跟着站到了赛场边。
    她们的作用就是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上去进行为期两分钟的表演，在此之前都需要在旁边候场。
    谢辛恩从他们上场开始眼睛就没从林姜先身上挪开过。
    一班的几个队员配合比不上八班熟练，毕竟林姜先是今年才加入的，刚开始的时候比分咬得很紧，一直被八班压制。
    但几个回合下来，默契度也渐渐上来了，加上他闪避快，带球突破走位极其风骚，直接突破联防，三分又稳了。
    谢辛恩两手背在身后，手里的花球激动地抖了抖，随后立马平放在身侧，默默在心里给他鼓掌。
    场上比分差距拉得很快，之前还死死压住一班的分数稳不住了，逐渐被他们反超，还拉开了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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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场休息的钟声响了，八班的队员都过来休息，谢辛恩临上场前听见赵孟得气愤的嘶喊：“卧槽！怕个屁！防他呀！”
    她知道这个他，说的一定就是林姜先。
    回头往他们队休息的方向一望，林姜先手里拿的是之前她着急忙慌塞给他的半瓶水，偏偏他还看着她的方向，若无其事地打开，然后喝了一口。
    音乐声打断了她发呆，谢辛恩很快投入到排练了好几天的啦啦操里。
    下半场开始，八班的防守重心移到了林姜先身上，他被对方三个球员紧紧围住，行动起来比之前吃力不少，对方的比分追了上来，只有一分之差。
    场上胶着，场外的呐喊尖叫声一阵高过一阵，都没能影响到场内的挥洒汗水的球员。
    林姜先的头发已经湿透了，一缕一缕地搭着，脸上也都是汗水。
    谢辛恩手里的花球都捏紧了，他随意的一瞥都让人紧张。
    林姜先先是往前锋的方向看了一眼，把球传了出去，等到对方放松警惕之后，配合默契的队友直接趁人不备把球传回来，他一手接住，直接带球上篮，整个观众席都沸腾了！
    钟声敲响，比赛结束，一班险胜。
    谢辛恩嘴角上扬，手里的花球举到一半，想为他呐喊，但她很快意识到八班输了，谢辛恩内心还是有点不服气的。
    以往觉得这些活动都无所谓，但是真正参与进去，成为集体中的一员并为之努力奋斗的时候，结果不如意都或多或少地让人难受。
    谢辛恩的目光跟着林姜先游走，她的少年意气风发，从场内跑下来，手里还拿着刚刚捡起的球。
    在看见她以后，林姜先把球顶在食指上，左手轻轻一拨，红色的球在他指尖转动起来。
    这是在回应她之前说的像流川枫吧。
    谢辛恩低头一笑，转身出了篮球馆。等她换好衣服出来，林姜先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这个点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篮球馆入口处空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在，说话都带着回音。
    “你们居然把我们班赢了！”
    小姑娘已经换回了校服，细碎的额发贴在脑门儿上，滑稽得有些可爱。
    她仰着头，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不服，林姜先好心情地没跟她计较。
    “我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了水么？”他伸手在汗湿的头发上抓了一把，低头笑着看她，“不然比分差距也不至于那么小。”
    这话说得太过自信，还好别的人不在，不然能当场打起来。
    谢辛恩气得马尾一甩，踩着小皮鞋骄傲地走了。
    林姜先摸了摸被她发尾扫过的脸颊，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下姜先，有何贵干？
    鼓掌！恭喜林姜先力压坂本同学喜获新一届逼神称号！
    第40章
    脑后的马尾被人一把拉住，谢辛恩诧异地回头——林姜先也愣住了。
    他本来是情急之下才伸手的，想抓住她，但谢辛恩走得快，林姜先的手指擦着衣服过去，只捞到一把头发。
    小姑娘扭头瞪着他，眼里的不可置信都快要溢出来了，林姜先收了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那……要不下次我不放水了？”
    谢辛恩：“……”
    八班篮球赛到底是输了，谢辛恩情绪有点低落，没跟他计较。
    林姜先的手都摸上了她头顶，安慰的话憋了半天说不出口，又默默放下了。
    “不是说让你多笑笑吗？”他戳上谢辛恩的脸，在她嘴角边戳出来一个小小的酒窝，“这样我怎么放心走？”
    走？
    谢辛恩瞬间从情绪里清醒，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去哪儿？”
    林姜先看她没继续纠结，满足地笑了笑。
    他这个男朋友到底还是比篮球赛重要那么一点。
    “四月底有个比赛要去参加，半期考那一周我都不在，提前请了假的。”
    谢辛恩想起来前几周和他一起复习的时候，林姜先每次花精力最多的就是物理模拟卷，就连作业都是留到模拟卷完成之后在写，所以这次比赛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重要。
    只不过，一想到有整整一周的时间都看不见他，她还是有点失落。
    谢辛恩垂眸，把不舍都藏进眼里再悄悄掩住，低声应他：“哦。”
    篮球馆外的路灯在薄暮中亮起，灯光投出朦胧的夹角，两人并肩走过的地面一块明一块暗的交接，像是两人陪伴又分开的时光交替。
    她停住脚步，林姜先也跟着停下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很快，就一周。”
    一周，七天，等于半个寒假了。
    一想到要有这么久看不见他，谢辛恩莫名有点慌张。
    虽然两人在一起也就是刷题和复习，但每次抬头都能看见他在旁边坐着，谢辛恩都觉得很心安，而他专心致志的样子总会让因为捋不清调理而焦躁的情绪平复，重新拿起笔记继续梳理。
    谢辛恩不愿意动，拉着林姜先吞吞吐吐地说：“太久了，你现在……多陪陪我。”
    小姑娘穿校服的时候和穿休闲服完全是两个模样。
    马尾一扎，再拉着他的手不放，只一个柔柔的眼神，足够让人心软。
    她看林姜先没动，抿了抿嘴，然后看准了似的，飞快地在他左边脸颊贴了一下就离开，任他在背后追着，越走越快，头发在身后飞扬，整个人像要飞起来。
    --

 第73页

    春天的晚风软软的，拂在脸上像爱人的亲吻。
    拂过少女的校服裙摆，就连夜色也变得明媚。
    林姜先看着那个姣妍的背影，索性不追了，只跟在她背后不远处，悠悠把人送回八班教室。
    他们到的时候离晚自习开始只差几分钟，但林姜先没有急着走，而是靠在窗边等谢辛恩坐下。
    她狐疑地望着窗外笑着的少年，然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看了一眼——书包里鼓鼓囊囊，合得不严的拉链缝里，一根白色的小纸棍伸了出来。
    谢辛恩捏住小棍儿轻轻一拉，后面跟着一整串五颜六色的棒棒糖。
    她抬头，两人相视一笑。
    要不是教室里人太多，谢辛恩已经要扑过去，一头扎进他胸口了。
    林姜先又举起手机朝她扬了扬，然后趁着谢辛恩低头看手机的时候离开了。
    【G：想我的时候就剥一颗，剥完我就回来了】
    “可……”谢辛恩想问他这要什么时候才剥得完，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谢辛恩：剥到天荒地老吗】
    她打开书包，里面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的棒棒糖掉出来，散落一地，就这样包里都还剩下一大堆。
    【谢辛恩：[图片]这么多，你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谢辛恩：[微笑][微笑][微笑]】
    【G：[惊讶]】
    【G：我觉得你会一直想我，然后不停地吃】
    【G：所以糖管够】
    【G：不够还有】
    谢辛恩蹲下去，把掉在地上的糖都一颗一颗捡回书包里，被刚回来的赵孟得看见，直接从没捡完的地上抓了一把：“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说着，就准备拆开。
    谢辛恩把他放在桌上的那些糖扫进书包里，然后在他拆开手上那颗的时候直接抢了过来，塞进嘴里：“谢啦！”
    赵孟得看着谢辛恩冷漠地后脑勺，念叨：“你变了，你真的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乐于分享的恩姐，你现在抠门儿到就连一根棒棒糖都舍不得给，算什么英雄好汉！”
    谢辛恩头也不回地说：“我是个女的。”
    赵孟得：“……”
    -
    考前两周，谢辛恩晚自习都会提前做完当天的作业，晚自习后跟林姜先一起疯狂复习。
    他刷模拟题，她就背政史地，做题间隙偶尔抬头，都会在短暂的视线接触后继续钻进书里，用老徐的话来说，“现在的每分每秒都珍贵，每道题都要珍惜”。
    高强度的复习持续了十多天，林姜先走之前还叮嘱她：“下周就走了，你一个人别在学校复习太晚，早点回家。”
    谢辛恩当时还说他想得太多，她就不是那种拼命的人。
    结果真到他走之后，谢辛恩一个人反而更加勤奋，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习题和课本上，吃饭喝水都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就连上厕所的时间也被压缩，生怕日程没有被填满就有了空隙来想他。
    考试前一天，林姜先的消息发来，谢辛恩从历史书里抬头，头昏脑胀地看了一眼。
    【G：在干嘛？】
    谢辛恩输入“在复习”几个字时余光瞥见桌面上的糖，于是删掉重新敲上几个字发送过去。
    【谢辛恩：在吃糖。】
    她记得许菁菁在看情感公众号的时候给她转述过一个很奇葩的说法——“在干嘛”这几个字从男朋友嘴里问出来，基本上可以理解为“想你了”。
    那时候谢辛恩才高一，她听完当即表示不屑：“这种骗小女生的无良营销号就该被封。”
    但恋爱中的女生真的是什么都信，就好比她现在，一旦觉得对方表现了那么一点点想念，她不信也信，还强迫自己勇敢了一把。
    然而她的小心思林姜先毫不在意，甚至连她的暗示都没看懂。
    【G：这都快十二点了怎么还在吃糖？】
    【G：小心长蛀牙】
    【谢辛恩：……】
    【谢辛恩：你不是说我想你的时候就吃糖吗？】
    明示到这个程度了，他怎么也该表示表示了。
    林姜先果然没让她失望。
    【G：想我？】
    谢辛恩在微信里找点头的表情包，刚翻了一页，手机开始震动，林姜先的语音邀请发了过来。
    她还没说话，林姜先已经开始了灵魂拷问：“多想想你的考试成绩行不行？”
    多想想……
    考试成绩……
    男朋友在她明确表示思念的时候没有回应也就算了，还让她多想考试成绩……
    谢辛恩想挂电话的心都有了。
    但林姜先也很忙，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联系她，谢辛恩还做不到在这个时候使小性子。
    她小声地说了一句：“我背着书呢……”
    小姑娘的声音透着失望，还有一点弱弱的挣扎，林姜先想起了家里那只捉了老鼠放在他面前“喵喵”叫着求夸奖的猫。
    他轻笑：“我陪你背吧。”
    谢辛恩对他这种直男式温柔毫无招架之力，前一秒还在心里埋怨林姜先不解风情，后一秒又被他一句“我陪你”哄得服服帖帖，毕竟两人就算面对面在一起，最常做的事情也还是刷题。
    寒假的时候也是这样，从早到晚以手机宠物的形式存在在对方的生活里，谢辛恩很快进入状态，耳机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页时的“莎莎”声。
    --

 第74页

    已经是深夜，房间里就剩一盏小台灯亮着，温馨又孤单。
    谢辛恩原本往后靠在椅子上，渐渐地有些困，换了个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握笔一行一行指着密密麻麻的笔记背；再后来，整个人伏在桌面，下巴压在叠起来的手掌上，眼皮也越来越沉，历史书上的蚂蚁字全都在打架。
    呼吸从轻浅到绵长，林姜先对着只剩下时间变化的手机屏幕轻声说了一句话，然后道晚安。
    睡梦中，谢辛恩听见前面有人在叫她，她努力睁眼，却还是看不见人影，但那句“我也很想你”直到第二天早晨醒来都还印在脑海里。
    她想来想去，都觉得那是林姜先的声音，于是发了条信息过去询问。
    【谢辛恩：梦里听见你说想我】
    【谢辛恩：快说你是真的想我】
    【谢辛恩：快说那不是梦，是真的！】
    【谢辛恩：疯狂摇晃.jpg】
    那边的消息来得很慢，谢辛恩从这天早上一直等到考完试出了考场，林姜先才回了消息。
    【G：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谢辛恩：不是……】
    【G：这说明你无比思念我】
    【G：还说明你希望我想你】
    【谢辛恩：不是……】
    【G：为了表扬你这个良好的行为习惯，我决定送你一个礼物】
    她对林姜先送的礼物不抱希望，按照他的思路，谢辛恩害怕他会送他一套科目齐全的五三。
    学校外的地铁口，谢辛恩重重的在键盘上敲下“不需要”，然后发送出去。
    正好轮到她买票，谢辛恩熟练地在屏幕上选好站之后打开了微信扫描准备付款，一张地铁票从旁边伸过来，直接挡住了扫描框里的二维码。
    “真的不需要吗？”
    第41章
    少年一双眉眼透着疲惫，但看向谢辛恩的时候，满脸都是笑意。
    “呀！”她发现那张票的主人是林姜先之后，很意外，“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林姜先回来的时间比原先预计的早了一天，本来可以明天再来学校，但他等不及，看准时间带着行李直接从车站到了学校，然后一直等谢辛恩考完试。
    小姑娘一个人走，从地铁口下来一路都在低着头玩手机。
    她拐过楼梯口的转角时林姜先就看见她了，只是看她对着屏幕敲得认真，一会儿傻乐，一会儿又皱眉的，情绪跟着聊天内容变化很有意思，也就没有过去打断。
    他把手里的行李箱换了一只手推着，右手一把捞过她：“早点回来不好吗？见面礼怎么还不收下？”
    谢辛恩被林姜先的手臂勾着，那张地铁票就在她眼前，一低头就能看见。
    “小气。”她把票接过来，“走之前还知道给糖呢，回来之后就只有车票了，一点都不甜。”
    “不喜欢吗？”林姜先逗她，“我这么大个礼物站你面前都不满意吗？”
    林姜先侧过脸来看她，谢辛恩回望的时候逆着光，他身后是匆忙来往的乘客，对比起来他脸上的笑都是静止的，像一幅画。
    这么大个礼物，还好看，确实没什么好不满意的。
    而且他提前回来在车站等她，谢辛恩想起那天在篮球馆外拉着他说的那句话。
    ——“那你……多陪陪我。”
    林姜先应该是听进去了吧？
    “满意的！”她看着林姜先透着青黑的眼底，手指轻轻拂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眼角笑出一个上扬的可爱小弯，“只要你不送我卷子，别的都好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因为地铁站的灯光太过充足，谢辛恩发现林姜先的眼睛亮了一下。
    “不送卷子，我送你个更有用的。”
    他把书包取下来，放到行李箱上打开，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两个笔记本——一黑一白，用透明的文件袋装着，文件袋的一侧还贴了一张黄色便签。
    谢辛恩把那张碍眼的便签扯下来，上面几个字直直戳中了她的心窝。
    “100天纪念·好好学习，天天想我。”
    谢辛恩：“……”
    这浓郁的林姜先式礼物风格，直男审美的笔记本外壳，再加上标签上的100天字眼，谢辛恩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自己都不记得什么100天之类的纪念，真要说起来，就连两人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她也不记得，要想知道还得去翻12305的购票记录。
    她的男朋友虽然送的礼物出其不意了点，但好歹人家用心了呀——不光记得纪念日，还精心准备了礼物。
    反观自己，纪念日不记得，礼物也没有，谢辛恩越想越没底气，低着头，说话声音小小的：“那个……我准备半期考，忙忘……”
    这话说到后面也没了声，她参加半期考，别人参加的还是物理竞赛呢！
    谢辛恩想起这件事，猛地抬头：“你竞赛结果怎么样？”
    林姜先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的脸。
    小姑娘脸色变了好几次，从白到红，目光躲闪，只在提到竞赛成绩的时候才直视他。
    女孩子的心思难以捉摸，但她的样子真的是可爱。
    林姜先轻笑：“总成绩第一，下半年参加集训，然后决赛。”
    “啊！真的吗！”谢辛恩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两只手捏上了林姜先的脸，“这个礼物我喜欢！”
    --

 第75页

    “喜欢吗？”林姜先精心准备的文件袋没送出去，现在还拎在手里，谢辛恩凑上来的时候他顺势把人圈在胸口，她说喜欢的礼物被他捏着一个角，在谢辛恩背后晃悠。
    他收回一只手，再次把文件袋递到谢辛恩面前：“喜欢就收好，这叫爱心笔记。”
    谢辛恩憋着笑，垂眸看了一眼他拿出来的爱心笔记——黑色的那本被挡住了，白色的笔记本封面上竖着的两行大字高调张扬，从右到左依次是：
    我在
    T大等你。
    拇指拂过那几个字，凹凸不平的笔记像一剂强心针，她在笑着应他：“好！”
    -
    半期考试成绩出来之后谢辛恩还没来得及去看，林姜先已经在办公室看完了总榜，第一时间发了各科成绩给她。
    【G：[图片]】
    【G：进步很大】
    【G：我决定奖励你】
    谢辛恩是真的怕了他又要送什么笔记或者是习题给她，成绩都没来得及看先拒绝了林姜先。
    【谢辛恩：求放过】
    【谢辛恩：你的100天纪念礼物我还没背完】
    【谢辛恩：我不想再背新的了[大哭][大哭][大哭]】
    【G：你先看看你的成绩】
    【G：你再看看光荣榜】
    【G：[图片]】
    谢辛恩点开第一张图，是一张汇总的成绩单，表格做得密密麻麻的，上面的名字和分数比蚂蚁还小，拍的时候为了把所有的成绩都照进去，在手机上显示出来更难翻看了。
    她只能把图片放大，一个一个地去找。
    这张照片里一共就显示了前四十名考生的成绩，谢辛恩看见最后一个名字不是自己，心里还有点得意：这不是比上次进步了至少十名嘛？
    谢辛恩习惯性地从后往前找，一直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原本的庆幸变成狂喜，心跳也快了起来——这是进了前十的意思？
    她直接把图片翻到最前面，“谢辛恩”三个字赫然在表格最顶端。
    ！！！
    这叫进步很大吗？
    谢辛恩觉得这种程度的进步已经叫天方夜谭了。
    【谢辛恩：[发呆][发呆][发呆]】
    【谢辛恩：快告诉我这不是你P的图】
    【G：我哪有那么闲】
    【谢辛恩：这真的是我吗？】
    【谢辛恩：运气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G：是实力】
    【谢辛恩：！】
    【谢辛恩：你这次没参加考试！】
    【谢辛恩：[大哭]我等了好久的同框机会！】
    身处兴奋中的谢辛恩完全忘了第一次和林姜先提到光荣榜上文理科第一名并列被戏称“官配”时的尴尬，满脑子都在遗憾没能跟他一起上榜。
    【G：所以我让你再看看光荣榜】
    【G：[图片]】
    图片点开是连着的两个公告栏，最左侧是一张林姜先举着证书的照片，中间的照片是邓宇宗的，本次理科第一名，最右侧是谢辛恩的证件照，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谢辛恩：初赛也发喜报吗？】
    【谢辛恩：那决赛岂不是要贴满整个公告栏？】
    【G：[大笑]】
    【G：勉勉强强算个同框吧】
    谢辛恩把上次英语演讲比赛获奖后许菁菁拍的光荣榜发过去，还装作感叹地评价了一番。
    【谢辛恩：每次都是四舍五入勉勉强强，从来没有正经肩并肩过】
    【谢辛恩：你我本无缘】
    【G：有缘的】
    【G：期末见】
    -
    期中成绩出来以后老徐扬眉吐气了一把，怎么看谢辛恩怎么满意，老刘总在一边泼凉水，让他别光顾着开心，好苗子好多看着点。
    谢辛恩不知道老刘防她跟防贼似的，照旧和林姜先走得很近。
    6月9日，高三的刚解放，他们这一届准高三学生正式升级，高考誓师大会也在这天上午准时召开。
    礼堂里挤挤挨挨的坐满了人，都等着这场会走完过场赶紧回教室，免得耽误宝贵的高三时间。
    许菁菁和赵孟得还在旁边讨论半期考试的成绩。
    上次考试两人同一考场，一前一后的座位方便了赵孟得抄答案，但他对于这次成绩显然是不满意的。
    许菁菁也不甘示弱：“谁让你要抄我的答案啊？我写不来的题都丢橡皮选答案的，你不是在后面都看得一清二楚吗？这都还敢抄，我可不得夸你一句艺高人胆大么？”
    赵孟得嘿嘿一乐：“我俩不就是一个敢写，一个敢抄么，两个学渣的相爱相杀，很配！”
    谢辛恩在旁边没插话，视线从坐下后就没离开过演讲台。
    看起来就连王校长的开场白她都听得津津有味。
    赵孟得指了指谢辛恩：“你要是像恩姐一样听个打鸡血的领导发言都能眼睛不带眨的，那我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许菁菁嗤他：“你要是像人家男朋友那样能光荣榜随便上，学生代表随便当，那你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负责给学生加油鼓气的王校长已经讲完，现在在台上的是林姜先，作为这一届的学生代表分享学习方法。
    许菁菁的话谢辛恩都听见了，只是没有办法替他辩解。
    哪有人可以随随便便就站到那个位置，轻轻松松地拿第一？有的只是夜以继日年复一年的忍受枯燥和不断坚持。
    --

 第76页

    林姜先的分享毫不拖泥带水，干货满满，说的全都是学习方法和技巧，甚至还提到了谢辛恩这段时间的成果，只不过以“我一个朋友”的称呼代替了。
    他的演讲以一句“祝大家学业有成”结束，谢辛恩一直看着他，直到林姜先从演讲稿里抬头，两人的视线穿过礼堂里的学生，在空中相遇。
    同样一直关注着林姜先的一班班主任给老徐发了一张截图，附言是：这次你再不管，我就出面了。
    老徐看完，登时就不乐意了。
    截图是一条朋友圈，内容是：好看还成绩好的就只配跟成绩好还好看的人玩！理科第一名的朋友直接考了文科第一，羡慕学霸们，我又相信爱情了！
    下面配了图，一共三张，包括一分钟前林姜先望向观众席的眼神、谢辛恩回望时的甜笑，还有一张两人在篮球馆外并肩走着的背影。
    底下的评论老徐没来得及细看，他急着看向后排坐着的谢辛恩，她还一瞬不眨眼地看着台上。
    老徐一直回避的问题浮出水面，他可不想在进入高三这个节骨眼上还出什么问题，断送两颗状元苗子的前程。
    是时候给学生们敲个警钟了。
    第42章
    正式开始了高三生涯的八班学生激情满满，趁着誓师大会的鸡血效力还在，回到教室里摩拳擦掌地复习。
    一个个学习的自觉性空前高涨，老徐回了趟办公室再上楼的时候，教室里的读书声空前响亮。
    老徐站上讲台，表情严肃。
    “大家静一静！”
    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老徐在学生们不明就里的注视下开始今天的主题。
    “你们从这一秒开始，已经是一个高三的学生了。”他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对着后门的方向开口，“赵孟得你坐下，不要跟我纠结高二下的期末考试还没考这个问题。
    现在高三的已经考完，你们就是接下来要上场的主角，是学校和你们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也是重点关注对象。
    大家对于学习的自觉性有所提升，这很好！我看见了，也很欣慰，希望继续保持。
    但今天我想说的不只是关于学习，最重要的是你们到了这个重要的阶段，一定要收心了。”
    老徐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
    教室里刚刚读书还读得起劲的学生抓住这个空隙，有几个眼睛还没从打开的课本上离开，更多的已经听得昏昏欲睡。
    六月的蝉鸣在窗外聒噪，头顶老旧的风扇摇摇晃晃，再加上老徐丝毫没打算停下来的架势，教室里的空气都变得更加沉闷。
    “……我说你们，你们还别不往心里去！”老徐也不敢说得太明白，只是旁敲侧击地提醒，“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只有准备高考，不要因为别的事情耽误了学习。听我一句劝，早熟的果子都青涩，不好吃。”
    说罢，意味深长地在班里又看了一圈，视线最后在后门处停留了几秒。
    许菁菁举手：“老师！青苹果好吃！”
    无厘头的接茬儿直接逗笑了一群快要听睡着的学生，闷热教室里迸发出一阵哄笑。
    谢辛恩原本还低头背着书，闻言也抬头，恰好捕捉到老徐的视线从她身上离开的那一秒。
    她不是没有意识到老徐其实是在提醒自己的。
    或许是这次考试成绩太让人意外，也可能老徐只是为了保护每一个学生的自尊心，所以才选择了这样一个并不见得有效果的方式来提点。
    她很快低下头去，面无表情地继续背《离骚》。
    老徐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旁边许菁菁接了话之后周围几个同学都笑成一团，赵孟得还笑得直拍桌，乱蹬的脚踢到了她的椅子腿时还问她：“恩姐你咋没反应？你同桌这么有才你都不知道吗？”
    她只是笑笑，也没说话，吵闹的教室一角，心事重重的少女在那里静默得像幅画。
    只有谢辛恩自己知道，她冷静的外表下藏着慌乱的内心。
    -
    晚自习后，林姜先照例来八班找谢辛恩。
    她埋头默写古文，头也不抬地说：“你先回去吧，我把这学期的必备古诗词写完再走。”
    林姜先趴在窗台上看了一眼她的进度，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
    “我再等等，一会儿送你回家。”
    谢辛恩停笔看着他：“我还要背完这学期的单词呢，很久的，你也等么？”
    他从后门进来，在谢辛恩旁边的位置坐下，然后拿出笔记本开始看。
    谢辛恩叹了口气，提笔重新进入默写的状态里。
    往常她学累了的空隙里，只要林姜先在旁边，她总是会忍不住偷偷看他，后来是正大光明地打量。
    这种小动作一旦养成习惯，再改起来总归显得刻意。
    她好几次都习惯性地想扭头，但都生生控制住了自己，只掀起眼皮往那个方向扫一眼，然后被脑海里的小人提醒：不要看他。
    其实看不看他并不影响什么，只是今天老徐的提醒太过明显，她自己也就算了，林姜先接下来面临的除了高考，还有一场很重要的决赛。
    谢辛恩觉得，再这么粘着他怎么都说不过去，这才有了刚刚让林姜先不要等她，自己回去的事。
    她甚至还考虑要不要跟他提出在学校保持距离的想法。
    林姜先第四次捕捉到她克制的眼神，手里的笔记本也放下了，撑着头侧看她：“说吧，你今天吞吞吐吐的，到底怎么了？”
    --

 第77页

    谢辛恩手里的笔没停，也没搭理他，林姜先继续问：“是不是感觉进了高三，压力太大？”
    她写完最后一个字，重重地在句末戳上一个点，然后摇摇头。
    “走吧，回家，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气温到了夜里总算是降下去一点点，但是夏天的风吹在脸上始终是热热的，加上南方独有的湿润，皮肤上一层薄薄的汗黏得人不舒服，两人走路时手臂刚一碰上，谢辛恩就往旁边避开了。
    林姜先早就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也没急着问她，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旁边守了一路。
    谢辛恩一直到进了地铁站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地铁里的冷气打得足，冷风吹到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谢辛恩迷糊了一整天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
    她往林姜先的方向凑了一点，小臂皮肤贴上他的，有点凉。
    “那个……”谢辛恩这次没有急着避开他，反而顺势牵住了他。
    林姜先回握住她的手，手指和掌心合上，轻捏了一把，像在鼓励她继续。
    “我想住校。”
    林姜先很意外，毕竟她之前明确表示过住读的学生没有自由，像是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就连周末都是把自己圈在教室里和习题作伴。
    因此谢辛恩一提出来，他第一反应是：“是不是又遇上什么事情了？”
    一定是有什么事，所以才会这么突然，和上次临时决定去临市游乐场一样。
    谢辛恩背上顶着书包靠在冷冰冰的大理石墙面上，紧紧盯着对面灯箱前来来往往的乘客，眼睛里没有神采，看上去像在发呆。
    就在林姜先以为她没听见，打算再问一遍的时候，谢辛恩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
    没有遇上什么事情，甚至可以说这学期过得顺畅无比——刘瑜真就像她说的那样，没再管过她；而谢辛恩在和林姜先一起的时间里总惦记着她的目标，复习起来格外认真，加上林姜先学习习惯很好，不知不觉影响她，成绩的提升来得迅猛且自然，老徐也没再请过家长。
    但她还是很慌张。
    压力的来源可以有很多种，外界的干扰诸如家长的看法、老师的教导，谢辛恩都觉得可以含含混混地应付过去，表面上好看就可以了。
    而压力来源于自身的时候，她竟然有些无措。
    她是想跟林姜先天天上学放学都一起，下了晚自习再单独加一节自习，高三再苦再累，只要他往旁边一坐，就像个目标定在了旁边，提醒她奋起追赶。
    但是换个角度想想，他也有自己要完成的目标，有前进的方向，不能因为她的自私被牵绊。
    尤其还是在老徐明确提醒之后。
    谢辛恩盯着林姜先，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讯息，她想知道老刘是不是也像老徐一样在林姜先面前敲打过这个问题。
    少年眉头轻皱，眼里全是关心：“那怎么突然想起要住校？我记得你……”
    谢辛恩打断他：“我只是想节约点时间。”
    她不想听他说关于自己的记忆，她怕她会忍不住想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
    “你看，就算是坐地铁不堵车，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来回加起来就一个多小时了。”谢辛恩拉着林姜先往站台走，“这点时间放在高三，可以复习多少知识点了？而且每天一小时乘以三百，那就是三百多个小时……很值钱的！”
    那句“值钱”说得认真且诚恳，好像不住校浪费的时间真的是在从她包里往外掏钱一样。
    林姜先被她的表情逗乐，他伸手把谢辛恩额头上被汗水粘着的碎发拨开，笑着应她：“也……不是不可以。你跟老徐提过么？高三的床位据说一直很紧俏，你要是决定好了，就提前申请。”
    “嗯。”她点头，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站台前的玻璃门，然后看见地铁灯光的时候拉着林姜先往前，“本学期最后一次陪你坐地铁，要好好珍惜！”
    林姜先一愣，跟着她上了车，站稳后才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皮笑肉不笑地问她：“我说今天怎么支支吾吾地不说话呢……原来是挖了个坑在这儿等着我啊？”
    小姑娘当时就恼了，辩驳道：“怎么可能！那要不你也住校？”
    谢辛恩知道林姜先带着林熹住，父母都忙，没空管他们，这个哥哥其实又当爹又当妈，根本不可能放下林熹独自一人跑来住校，所以才敢理直气壮地问他。
    林姜先看透她的小把戏，也没拆穿，就那么睨着她。
    最后还是谢辛恩先投了降，主动转移话题：“我也给你准备了一百天礼物呢！”
    “哦，是吗？”
    少年靠在车厢里，手上还拉着拉环。
    他漫不经心地随口反问，谢辛恩顺着声音抬眼。
    林姜先白衬衣的扣子没扣完，衣领顺着手臂上伸的动作被拉扯开，锁骨窝还露在外面，书包的一根背带挂在肩头。
    往日的好学生形象荡然无存，谢辛恩只觉得他现在像个痞子。
    痞子看见她停留在衣领处的视线，喉结一滚，俯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不太想要什么一百天礼物，我只想要你……”
    车厢里人多，两人穿着校服还拉着手，已经有好几道视线关注着这边了，她努力缩小的存在感在林姜先突然靠近时被放大，谢辛恩瞬间感觉更不自在，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

 第78页

    他满意地看着谢辛恩羞赧的脸，随即补完了下半句：“跟我考进同一个大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辛恩：骚不过骚不过
    ：）
    第43章
    谢辛恩暂时还没打算去跟老徐申请宿舍的事情。
    刘瑜虽然嘴上说了不管她，从家里搬出去这么大一件事还是得跟她商量一下的。
    谢辛恩到家后，提出为了节约时间想住校的事情，刘瑜第一反应就是：“跟你爸说去，他管你。”
    有时候谢辛恩真的觉得刘瑜是个很矛盾的人。
    她在职场上可以做到八面玲珑，偏偏在亲密关系中学不会退让，和谢昀过年时赌的一场气直到现在都还没消散。
    谢辛恩无奈：“可我是跟你住在一起的啊，你再怎么觉得我归他管，他手也伸不了那么长的。”
    “我知道你跟我住一起天天念你也烦，住学校就是想躲着我吧？这学期我也没管你，你老是奔着奔着往外跑干什么？”
    “我没有，真的就是为了省时间。”
    刘瑜点头：“嗯，反正你只要成绩保持住，想住校也就住吧。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别因为住学校就放松，裹着同学一起玩。住学校是你爸也管不了你，我也管不了你，出点什么问题，你都得……”
    “知道了。”谢辛恩得到了她的同意，当即把写好的申请条拿出来给她签字，“这个，需要您签字才行。”
    “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我签字呢？”刘瑜一边申请条右下角签名，一边说，“就这么急着搬学校去……”
    谢辛恩这次没否认：“马上期末考了，考完没几天学会统一组织补课，高三开学时间也提前了，时间是真挺紧的。”
    “行了，我去帮你收拾收拾，这周末就能帮你搬，”刘瑜打了个哈欠，“你以后住校的话我只能周末给你送东西，平时送不上饭。”
    “现在还不用搬，还要看有没有空出来的宿舍。还有我不用送饭的，吃食堂就行。”谢辛恩看着她起身离开的背影，犹豫了几秒，还是跟了上去。
    她低着头，声音也小，有种服软的意味在里头。
    “谢谢妈妈。”
    -
    谢辛恩申请表交得很是时候，毕业生刚走，宿舍腾出来的空位按顺序排给走读转住读的学生，她很幸运的分到了一间四人寝。
    搬进宿舍之后，谢辛恩的活动范围缩小在了学校区域内，每天的生活规律且枯燥，三点一线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去。
    刚开始下了晚自习林姜先还会约她一起到操场转几圈，说是放松一下，顺便锻炼锻炼，但越往后气温越高，到了夜里蚊子还多，谢辛恩常常是被叮得满脸小红包，林姜先也不忍心再提散步，只每天在微信上汇报一天的情况，偶尔充当一把老师的角色，检查谢辛恩的复习进度。
    期末考试在进入高三带来的紧张感和第一次开始住读生活的适应期里结束，谢辛恩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
    这次考试的卷子是市里的联考，按理说题目难度会比礼徳自己出的题要低一些。
    但考试成绩出来之后，那些平时他们不放在眼里的学校也赶了上来，平均分差距拉不开，根本没有优势可言。
    按照老徐的说法就是：“题目难度大，只有尖子生有可能拿个漂亮分数，至于最后拿不拿得到，都还要打个问号。题目难度小，差距拉不开，分数线就高，志愿也不好报。难啊！”
    谢辛恩上次刚拿的年级第一还没坐稳，这次难度一降，就被人赶超，心里说不慌是不可能的。
    这要是放半年前，她才不在乎考试名次是升了还是降了，只要老徐不说请家长，那就一切好办。
    但现在她的目标摆在那里，T大不是说考就能考的，这个目标至少需要她维持年级前五的位置才有可能够得着。
    本来想要考T大也是因为想和林姜先继续在同一个大学，林姜先的成绩很稳定不说，决赛只要拿到奖项又可以加分，对比起来，她要走的路还很长。
    假期虽然短得可以跟寒假比一比，但谢辛恩整个暑假都没敢放松，破天荒把没讲完的高三下课本预习了两遍。
    进了高三之后大大小小的考试隔三差五就有，随堂测验和周考根本不值一提，月考和期中期末只当是走个形式，只有市里的统考能刺激一下谢辛恩的神经，打起精神好好准备，然后在成绩出来的时候看看自己在全市十几万考生里能排到哪个位置。
    除了考试、上课，剩下的空闲都拿来写作业和复习，根本没有休息的时候。
    时间表被排得很满，见面的机会和时间被压缩得越来越少，后来干脆只通过手机联系，只有在偶尔去办公室报道的时候能顺道给他送一颗棒棒糖。
    林姜先照旧跟她连着语音做题，只是两人都忙着自己的事，也不怎么说话。
    时间就这么在一笔一画的陪伴下溜得无声无息。
    从补课开始到深秋，谢辛恩觉得自己只是埋头看了一眼课本，背了几篇课文，再抬头的时候，桌上堆着的试卷已经和窗外地上铺的银杏叶一样厚了。
    十二月的晴天来得突然，阳光洒在金黄的落叶上，给只剩下黑白试卷的高三学生添了色彩。
    谢辛恩在林姜先的提醒下反应过来，这个月底她该过十八岁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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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到时候争取回来陪你吃个饭？】
    争取回来？
    谢辛恩想了想，好像这段时间正好赶上他决赛前的集训。
    虽说十八岁生日是个听起来很重要的一天，但无非也就是早晨起来去食堂把粥改成面，然后该复习还继续复习的普通日子，他专程赶回来确实没必要。
    【谢辛恩：不用，你好好准备，明年拿个奖回来，奖牌让我摸一摸就算是我的生日礼物了。】
    【G：不远，赶得及】
    【谢辛恩：太麻烦了吧……】
    【G：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谢辛恩：？？？】
    【G：你从上学期期末开始就天天躲着我】
    【谢辛恩：我没……】
    【G：你是不是周一做五三，周二陪王后雄，周三约会荣德基，周四和薛金星厮混，周五约曲一线通宵？】
    【G：你连十八岁生日都不让我给你过，你一定是外面有狗了！】
    谢辛恩看着一条接一条蹦出来的消息发笑，没想到这些话他都还记得，她笑着发了条语音过去。
    【谢辛恩：我只有你一只狗】
    【G：那行，到时候等我】
    放下手机，谢辛恩没有立刻投入到习题里去，刚刚他那句“从上学期期末开始就天天躲着我”看得人眼热。
    她还以为自己不动声色的和他保持距离没被看出来，哪知林姜先全都知道，也照单全收。
    突然很想他。
    想那个原本可以每天见到，却被她固执的用手机把两人隔开还坚持的他。
    谢辛恩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态因为他一句话掀起波澜，先前那些被试卷压抑住的想念开始疯长，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没找回复习状态，总在做题间隙想要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浮躁的时候就连辅助线都会画出图形外，谢辛恩伸手去笔袋里掏橡皮，摸到了一个圆圆的、凉凉的东西。
    她狐疑地取出来，小小的红色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和递给她这枚徽章的人一样。
    手指在釉面划过，徽章得来的过程历历在目，谢辛恩把它握进掌心，强迫自己朝他前进的方向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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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说快也慢，谢辛恩艰难等到平安夜这天，林姜先凌晨送来的生日祝福后就没了消息。
    谢辛恩把手机从书包里取出来，放在裤兜里，静音模式也调成了震动，这样万一林姜先突然出现，她也能第一时间回应。
    一整天的等待格外漫长。
    谢辛恩从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到坐立不安，临近下晚自习的时候心情从失落到失望，但也不敢给他发消息，生怕听见那边说“集训走不开，回不来了”之类的话。
    第三节晚自习下课后，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谢辛恩还在磨磨蹭蹭地收东西，好像等她收完一抬头，那个等了大半个月的少年就会出现在窗外，笑着对她说：“等你好久了。”
    但窗外黑漆漆的，没有人在。
    谢辛恩抱着一堆复习资料下楼，还不死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灯光亮着，一班教室的门已经落了锁。
    她徐徐吐气，走进夜色里。
    雾气氤氲，路灯微暖，有人在身后叫她：“走这么急，是躲着我吗？”
    谢辛恩猛然回头，期待和落寞都在看见他的那一瞬消散，少年伫立在路灯下的身影模糊到只剩下一个轮廓，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林姜先。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小姑娘说话似嗔似怒，一双眼睛却又笑得亮晶晶的，林姜先走上前把她搂进外套里：“我答应你的，当然要来。”
    她没来由的鼻头发酸，掩饰似的把脸埋在林姜先肩头：“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嗓音软软的，有些哑，拖腔拖调地尾音让林姜先忍不住在她头上揉了一把。
    “这个生日礼物喜欢吗？”
    谢辛恩以为他指的是自己，还蹭在他肩膀不愿意起来：“喜欢。”
    “呵，”林姜先轻笑，“看都不看一眼就说喜欢？”
    谢辛恩站直了，在昏黄的路灯下看向林姜先手里的盒子——透明的箱体，里面躺着一块小小的姜饼人，看起来和他微信头像别无二致。
    她乐了，眉眼都弯起来：“你这是……要把自己送给我？”
    第44章
    林姜先笑着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下：“一天天的，想些什么呢？不是主动承认是我媳妇儿，就是想要我把自己送给你，嗯？”
    谢辛恩脸红红的，辩解道：“才没有！”
    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就连无聊的吵闹都会变得有趣。
    这天S市没有下雪，谢辛恩直到很多年后都还是觉得，这是她过得最完美的一个平安夜。
    姜饼人被她轻轻地重在那叠书上，林姜先想要帮忙也被拒绝，两人踩着路上的银杏叶，向着校外明亮的路灯过去。
    校门前，谢辛恩嘴皮都快咬破了还是开不了口跟他说再见。
    林姜先站在门外，轻轻叹了口气。
    “保持你之前的状态，我……很快就回来。”
    谢辛恩点点头。
    回来之后虽然也还是各忙各的，好歹还在同一栋楼里，但至少心里知道他在。
    林姜先长臂一伸，捏住谢辛恩头上的皮筋轻轻往下拉，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长长的头发已经解脱出来，散落在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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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辛恩手里还抱着书和他给的礼物，怕弄散了也不敢跟他抢。
    她也没弄懂林姜先怎么突然扯下她的发圈，只是皱着眉隔着一道门喊：“快还我！”
    林姜先食指套着棕色小皮筋转了两圈，谢辛恩逆着光都能看见他脸上的得意。
    “我都给你这么多礼物了，问你要一个也不算过分吧？”他食指勾着皮筋放到谢辛恩面前，又立马收回去，“就它了！”
    说完，转身跑开，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钻进去，坐下以后，还从车窗里伸出手挥了挥。
    车身很快消失在道路转弯处，谢辛恩站在那里，直到尾灯都看不见了，才慢吞吞地转身往回走。
    远处有个细瘦的人影有些熟悉，谢辛恩多看了两眼，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妈？”
    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后，谢辛恩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在这里站了多久？
    也不知道两人刚刚有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被她看见。
    “我说怎么突然想住校呢。”刘瑜手上还提着给她带的鸡汤，听见谢辛恩叫她之后手臂就垂下了，谢辛恩知道，这是她失望的征兆。
    “专程过来给你过个生日，还真是巧了。”她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逼近，“我说不管你，也不是放任你早恋都可以忍的。夜里快十点了，跟一个男生拉拉扯扯的，你自己想想，你像话么？”
    谢辛恩刚要张口，却被刘瑜伸出来的手掌强势打断：“我不想听你找的借口，这件事情闹太大也不好看，我会联系你们班主任，尽快给你办理转学手续，高三不剩几个月了，你去你爸爸那里，高考完了再说别的。”
    “妈！”谢辛恩急了，上前一把拉着她的袖口，“我不想转学！我……”
    “行了！”
    刘瑜挥开她，谢辛恩手里抱着的书散了一地，林姜先刚刚送她的姜饼人也从透明的盒子里摔出来，碎成了几块。
    “手机给我，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谢辛恩蹲下，小心翼翼地把姜饼人碎成两半的微笑凑在一起放了回去，然后是身体和四肢，但中间有些部位碎成了散渣，怎么拼都有缺陷。
    她咬着微微发颤的唇，没有回应。
    “手机，给我。”
    伸到面前的手纤细修长，掌心看得出来经年累月做家务的痕迹。
    这样一双手，本该是温暖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谢辛恩觉得冰冷。
    她冷静下来去，把手机交出去，然后抱着书站起来，跟在刘瑜身后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顺着刘瑜的心意，先把她的怒气抚平，转学的事情应该还有转机。
    抱着这个想法，谢辛恩没有反抗，该睡觉睡觉，第二天照常上学。
    刘瑜要到下午才有空，她课间的时候直接去了办公室找老徐。
    结果老徐不在，旁边老刘一看谢辛恩当时就拉着没让人走。
    “谢辛恩是吧？”老刘一边整理着试卷，一边说，“昨晚林姜先回学校了，你知道么？”
    谢辛恩直觉老刘话里有话，抬眼直视他，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他偷偷从集训队溜出来，差点被处分，你知道么？”
    她瞳孔微张，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惊惶。
    谢辛恩稳了稳情绪，说话时仍然没能控制住声音里的颤抖：“不会影响决赛……吧？”
    “唉……”老刘叹着气摇头，“小年轻啊就是想不明白，再高的天赋，他经得起挥霍吗？《伤仲永》的故事你们也不是没学过……女孩子比男孩子懂事得早，所以我才会跟你说这些，跟他说不管用。你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男孩子傲，又有血气，越劝越适得其反，倒是你……”
    “你跟这儿说什么呢？”老徐一进来，拉开谢辛恩挡在身后，“我的学生你也管，今儿课上完了闲着没事儿了？”
    老刘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当时就跟他杠上了：“不是我说，做思想工作这件事，谁做得通，就做谁的，我的学生我了解，外表是个什么都不管的样子，但要较起真来，他比谁都能钻牛角尖。这我能劝吗？我这不也是从别的地方想办法嘛！”
    “你想办法想到小谢头上来了？你咋不把主意打到我头上？”老徐拉过椅子坐下，桌子一拍，“你听听，听听你说的话，你的学生劝不了，你就来劝谢辛恩，都是高三的学生，压力都大，你的工作倒是好做了，你让我学生怎么想？！”
    老刘被他一句气话堵住，一时间没想起来怎么反驳。
    老徐趁机别过头，问谢辛恩：“找我有事？”
    话音刚落，老徐才发现她眼眶都红了。
    “这……这这这……老刘你看看你！”老徐从他桌上抽了两张纸，“你慢慢说，有什么困难老师都尽量帮你解决。”
    “我……”谢辛恩强忍住汹涌的泪水，“老师，家里想给我转学。”
    “你这？现在转学？不行！”老徐摇头，“不行不行不行，你现在转学太影响状态了，家长怎么想的？让你妈妈来跟我谈，我帮你说一下。”
    “不用了。”谢辛恩吸了吸鼻子，手背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而后憋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老师，有什么材料和手续要办，我这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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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学需要的材料不算多，手续也不复杂，加上刘瑜一心想着让谢辛恩切断和礼徳的联系，于是事情进行得更加迅速，当天晚上就已经办妥了这边的手续，只是C市那边的学校还需要谢昀去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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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辛恩在许菁菁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抱了抱她，然后很快松开，垂眼收拾桌上的书和卷子。
    许菁菁瘪着嘴：“这么突然……你就不要我了呜……”
    赵孟得却一眼看出不对劲：“恩姐，你今天很沉默啊，怎么，是不是舍不得我们？”
    谢辛恩头也没回，从桌肚里摸出两根棒棒糖往后一扔，都不管是朝着他手上丢过去的，还是朝着他脑袋丢的。
    赵孟得弯腰把掉在地上的那颗捡起来，放在手里抛了抛，也没管谢辛恩连个正脸都不给他，又自顾自地说：“不是舍不得我们，那就是舍不得我邻居了……”
    她往书包里放书的动作顿住了。
    “你为什么突然要转学啊……”许菁菁的目光跟着她的动作来回，问题一个接一个，“你转学之后，要跟林姜先异地恋么？”
    这个问题，谢辛恩不是没想过，但她真的没有办法细想。
    她甚至不知道这点微弱的感情基础够不够撑过完全没有联系的半年，也不知道林姜先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就连分开都照单全收，更不知道半年后他如愿进了T大，自己能不能够到那个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勉强触碰的位置。
    “菁菁……我这半年应该是碰不了手机了，你帮我转告林姜先，就说……”
    说她在等他回来？
    回来之后人都找不着，也联系不上，这算哪门子的等。
    说让他在T大等着她？
    谢辛恩又怕自己考不上，还白白给人希望。
    “嗯？”许菁菁疑惑地看着她，等了好半天，才问，“说什么？”
    “没什么，不用说了。”
    赵孟得咬着棒棒糖，没心没肺地笑：“恩姐净想着林姜先，就不跟我们说点儿什么离别赠言之类的？”
    谢辛恩艰难地把书包背到肩上，又从桌上抱起一堆装不下的书，脚尖在赵孟得新买的鞋头撞了两下，示意他让开。
    赵孟得不但没让，反倒把脚往前又伸了些。
    “祝你早日实现在4S店巡视的梦想。”
    “谢谢恩姐。”他把脚收回来，认真而又严肃地说，“也祝你能成功考上T大。”
    谢辛恩鼻头一酸，差点当场哭出来，为了不被看穿，只点了点头，然后逃似的奔出了教室。
    路过一班教室的时候，谢辛恩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
    林姜先的座位空着，桌面上的书堆得老高，都被厚厚的卷子盖住了。
    冯仑写着写着作业，总觉得门外有人在偷看他，等到抬头对上满脸泪痕的谢辛恩时，圆眼镜后的眯缝眼猛然睁大了。
    他下意识回头叫林姜先，想说你道歉的小姑娘在门口哭着等你呢，结果扭头扭到一半想起来林姜先已经请假了，等到冯仑再想转头告诉谢辛恩的时候，窗外的人也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离别是为了更好地重逢
    信我，真的！
    第45章
    谢辛恩一到C市，就直接跟谢昀提出要住校。
    谢昀上班出差多，本就不常回住的地方，谢辛恩住家里和住校都没什么差别，反正都得靠自己。
    相比之下，住校其实比住家里要方便许多，谢昀也没顾得上刘瑜的反对，同意了。
    短时间内换了陌生的环境，还要跟新的老师磨合，谢辛恩虽然咬着牙强撑，但还是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不论是题型，还是考试的侧重点，都和她之前熟悉的知识点不一样，第一次摸底考试成绩下来之后，谢辛恩看着没挤进年级前十的成绩单，再一次感受到了压力。
    C市一中不比礼徳差，也是每年往各大高等学府输送人才的摇篮，C市的状元几乎年年都被一中和八中包揽。
    在来之前，谢辛恩也不是没做好要加倍辛苦的心理准备，她原本想的就是转到C市之后像之前那样，埋头在题海里就没空去想林姜先会不会怪她。
    无非也就是剩下这半年看不见林姜先，在这点有限的时间里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半年后也就解脱了，到时候还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但好像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挤时间，都没有办法赶上已经对知识点了如指掌的同学们。
    谢辛恩憋着一口气要在二模的时候挤进年级前十，于是寒假的半个月里不眠不休地学，整个人生生瘦了两圈。
    高三下开学后，又是高强度高压力的紧张学习，谢辛恩到了C市一中以后和同学的交流更少了，每天独来独往，穿得黑漆漆的，班里同学私底下都叫她小幽灵，神秘得不行。
    谢辛恩的新同桌叫方羡，个子小小的，也不怎么爱说话，方羡正好跟她一个宿舍，两人每天同吃同学同住，也算是迅速培养起了革命友谊。
    只是方羡一直很奇怪，都这个年代的人了，谢辛恩除了饭卡和现金，就没在小卖部用过微信和支付宝，好奇之下问起来她竟然说自己没有手机，惹得方羡当时就眼红了，拉着谢辛恩非说今天的晚饭她请客。
    谢辛恩在寒假暴瘦之后胃口一直不大好，方羡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饭也心疼：“你跟我当同桌之后瘦了好多……我上次还听见有男生说你是因为看见我就吃不下饭才瘦的，班里好些人让我别跟你一起吃饭了……我真有那么难看么？”
    “怎么会！”谢辛恩憋着往嘴里塞了一块肉，“你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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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桌的好意她能感知，但胃口不行，到了高考100天倒计时的时候，人已经瘦得没眼看了。
    谢昀出差回来偶尔会给她送一次饭，这次过来看见谢辛恩刚转学过来还带着婴儿肥的脸瘦得只剩下骨头，吓得直接把人带去了医院。
    后来的事情谢辛恩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只机械的跟着谢昀进了心理科，聊完出来取药回家。
    谢昀转头回学校给她办了休学。
    谢辛恩刚知道的时候还坐在教室里背政治考点，听见谢昀说不上学了，要带她回家，当时眼泪控制不住，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不是要她转学之后好好学么？
    怎么连最后一点权利都剥夺？
    谢辛恩不想走，但也不想在同学面前闹得难看，默默收了东西出去。
    走之前方羡递过来一个小小的徽章：“这个，你以前背书都捏着的，刚刚收东西的时候掉地上了。”
    谢辛恩垂头看了一眼那枚红色的校徽，两根手指捏起，然后放进了牛仔外套左边胸口的包里，向方羡道了谢。
    方羡摇摇头，看向她的眼里还带着担忧：“回去了要好好吃饭呀。”
    “嗯。”谢辛恩轻声应她，“跟你吃饭的时候，我已经比一个人吃饭要吃得多多了。所以，真的很谢谢你。”
    -
    休学第一周，谢辛恩还跟谢昀犟着，说要回学校，再晚赶不上复习进度，她甚至还自己回学校，被方羡看见，请假把她送回了家。
    后来担心给别人添麻烦，自己在家里捧着书来来回回地看，那两本被她藏在书柜最上方的黑白笔记本在她找资料的时候掉落出来，谢辛恩看着封面上那行高调的字，强撑着的情绪在刹那间决了堤。
    “我在T大等你。”
    又或者说，他想说的，其实是：
    “T大等你，我在。”
    谢辛恩抱着两本笔记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能听见他第一次在路灯下告知她想考B市的大学时，那句隐忍克制的“你还有我”。
    他在不在谢辛恩无从得知，但那两本笔记在最后关头让她看到了一点微小的希望。
    离考试只剩下不到两个月，谢辛恩终于没再吵着闹着回学校，乖乖在家里养了几十天，精神看上去稍微好了些。
    原本谢昀不同意她参加考试，担心她最后一百天掉下去没补上来，看见成绩的时候对病情不利。
    谢辛恩配合治疗调养就为了换一次参加考试的机会，谢昀也只能点头答应。
    高考那天她平静得如同只是去上学，考完之后连成绩都没等，直接让谢昀联系之前的班主任，重回一中插班复读。
    班主任也算关照谢辛恩，没多问，给她报了名。
    窗外的蝉鸣和落叶轮换，树梢很快抽芽，嫩绿挂在枝头，是崭新的希望和等候。
    她把礼徳的校徽别在了书包肩带上，走在路上的时候，食指总是习惯性地在上面摩挲。林姜先送她的两本笔记也被立在课桌上最显眼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
    谢辛恩其实不清楚，林姜先会不会再等她一年，但那都是他的决定，她只能在自己的范围内努力，才不会浑浑噩噩到最后还后悔。
    忐忑和期待都被抛在脑后，林姜先留下的笔记和校徽成了她黑暗日子里微弱的光，谢辛恩靠着这点光踽踽独行，走过了看不见颜色的大半年。
    等到她再能感知到紧张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六月，刘瑜也请了假过来。
    临近高考这几天，谢辛恩没留在宿舍，考场离家近，刘瑜又主动提出做饭，她也懒得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跟刘瑜倔。
    只是两人吃饭的时候，刘瑜总想开口聊点什么，谢辛恩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吃饭，从来不会说话。
    高考当日，谢辛恩吃完早饭拿好笔袋和身份证往外走，却被刘瑜拉住，一瓶温好的牛奶递到了手里。
    牛奶温热，掌心被熨出一丝潮意。
    六月的早晨气温也已经上了二十八度，热牛奶在此时实在显得多余。
    谢辛恩低头看了一眼久违却又熟悉的牛奶，没说话也没拒绝，只捏在笔袋旁边，直接出了门。
    经过一年沉淀，谢辛恩又是第二次参加高考，看起来比周围或兴奋或紧张的考生要冷静很多。
    考完之后她依旧没等成绩，估完分数之后直接从刘瑜那里要回手机，然后买了张机票，往B市去了。
    等了一整年的手机静静地躺在手里，谢辛恩在候机厅里看着它发呆。
    屏幕被她按亮，然后又烦躁地关上，上面积累的几百条消息和未接来电通知短信她都不敢点开，生怕情绪破了口。
    之前心心念念想着，拿到手机就要给林姜先打电话，甚至想了无数种开场白，但真到这个时候，谢辛恩却没了勇气。
    手指在屏幕上摩擦，是犹豫也是迟疑，更担心他在无数次没有回音的等待下，看见自己的消息会置之不理。
    谢辛恩不能接受，也不敢想象这个结果。
    有些话说不清楚，也解释不明白，毕竟隔着屏幕，无法得知他的情绪。
    只有当着他的面，看着他的反应，才有勇气开口。
    她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巨大的玻璃窗外，飞机起降繁忙。
    不知道现在贸贸然去B市，能不能有那么好的运气碰见他。
    谢辛恩没等上飞机，直接把手机关了，等到从机场出来再赶到T大附近的酒店住下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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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到大学放暑假的时间，T大校园里就算是夜里十点，也都灯火通明。
    谢辛恩从学校正门进去，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心里涌起一点异样。
    这是他来的时候走过的路，那栋楼看起来像是宿舍，会不会正好就是他住的地方……
    T大占地面积太大，谢辛恩走了没多久都想放弃，但又总怀着能遇见他的希望，干脆租了辆自行车继续绕着学校转圈——就算碰不到林姜先，万一又在哪栋楼的公告栏上看见他的照片呢？
    抱着侥幸的心里，谢辛恩骑着自行车又绕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手机在包里震了一下。
    她的手机已经一年多没有用过，这个点能发消息的，多半都是垃圾信息。
    谢辛恩没理，继续往前，却因为分心差点撞上前面的人。
    “你怎么回……”
    大烟嗓喊了一半，回头看见连连道歉的谢辛恩时顿住了。
    “姐？”他扶着自行车头，弯腰低头确认眼前的人就是谢辛恩，“你是我姐么？你咋这么瘦了？”
    杨冼绕着她转了一圈：“真瘦了，还剪头发了！我差点儿以为认错人！”
    谢辛恩没说话，眼前的人剃了寸头，头发是规规矩矩的黑。
    她看着杨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我要是想报这学校都只能试试，还只能选没什么竞争力的几个专业，怎么你就……”
    杨冼看着她纠结的表情乐了：“我是体大的，特以体，三声，体大！体育大学的，过来找几个社团的搞联谊。”
    “哦……”谢辛恩心里平衡了一点，点点头问，“你经常过来？”
    “对啊，我们活动多，加上我这人吧，人缘儿好，一来二去的就经常一起搞活动呗！”
    谢辛恩咬着嘴皮想了会儿，然后问他：“林姜先在哪个学院你知道么？”
    她不提林姜先还好，这一说，杨冼初见她时兴奋的表情黯了下去，整个人都写着不高兴。
    “姐，真不是我我说你，你要不是我姐，我早就……”他说着，还抬起了手掌。
    谢辛恩抬眼，明明只是询问的意思，杨冼总觉得她这是威胁。
    他把手收了回去，叹了口气：“你说你，当时转个学谁也不说，我在三中都知道了。我哥，哦就是林姜先，他大冬天的逃课来找我问知不知道你转学去哪儿了，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啊？我就看他那样……我都心疼！”
    谢辛恩垂眸，把强忍的泪意憋回去，然后抬头又是浅笑：“我这不是来谢罪了嘛。”
    “你倒是机灵，就这么肯定他在T大？万一要是不在，你可不得白跑一趟？”杨冼上下看她一眼，撇撇嘴，“我不知道他今天在不在学校里，在哪个学院倒是知道的。但据说这几周他们实验室还挺忙的，你去了也不一定见得着人。”
    谢辛恩一只脚踩上自行车踏板，深呼吸后下定决心：“走吧，带我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我恩
    第46章
    两年没见，杨冼觉得谢辛恩愈发沉稳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个下巴扬上了天的主儿，后来熟了也还是隐隐约约感觉得到她身上的锐利，现在棱角都磨平了，说话平静得不像之前那个颓废又有股狠劲儿的骄傲女生，或许她这两年过得也很难。
    杨冼脚尖抵住自行车轮，挡在车前：“我觉得我哥现在脾气不咋好，而且据我推测，这全都是你搞出来的事儿。你确定……你就这么去找他？”
    虽说上飞机前就已经做好了直接去找他的准备，但杨冼这么一提醒，谢辛恩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她转学前连个消息都没留，想让许菁菁转告的想法也因为刹那的念头退却了，后来的一年半里过得像是一场看不见尽头的梦，现在直接出现在他面前，换了谁都不能接受。
    只是，就连杨冼一个局外人都知道，他的情绪变化都是谢辛恩带来的，没道理她还能逃避一年又一年。
    “走吧，找个地方。”谢辛恩又把车往前推了点，“见他之前，要么你先跟我说说他的近况？”
    体大和T大离得不远，加上杨冼经常来回跑，T大他都混熟了。
    杨冼带着谢辛恩找了个地方坐下，随后添油加醋地描述林姜先这两年过得有多不容易。
    “你是没看到，我哥来找我的时候那脸，跟长这么大没睡过觉似的。我看他情绪不对，就留了联系方式，说要是哪个朋友在别的学校看见你就给他消息。好家伙，你这一去不复返的，跟浙江温州皮革厂老板似的，失踪似的，这谁受得了啊？”
    谢辛恩听得手指紧紧扣着茶杯：“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看他那个消沉样子不像是学得下去，就劝他别光顾着死等，反正离高考也没多久了，考完试你肯定会回来找他的。”杨冼苦笑着摇头，“我当时还拍着胸口跟他保证，说我姐可讲义气了，一看就不是会食言的人，我说你考完试铁定来找他，他才忍过去的好么！”
    杨冼指着谢辛恩鼻子吐槽：“你倒好，考完试还是联系不上，给我哥急得，好家伙！考前还跟个人似的，颓是颓了点，好歹还有一口气在，考完骨头像被抽了，拉着我喝了大半个月的酒，人都快废了！那个暑假他反正是又哭又笑的，躲在我家消沉得我都看不下去。后来有天爬起来把头发一剃，话也不说酒也不喝装得跟个正常人似的，但从那天开始就再也不提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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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页

    再也不提了。
    谢辛恩眼眶红红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杨冼看她这个样子又于心不忍，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这不是都回来了么，好事情好事情！我总觉得他是放不下你，你跟他好好说说，他再大的气，看见你也该消了。”
    “嗯。”
    谢辛恩点头，希望是好事，也希望有个好结果。
    两人聊得有些晚，加上谢辛恩情绪不高，杨冼送她回酒店的路上答应第二天一早陪她去实验室碰碰运气，看林姜先在不在。
    “你能不能给他发个消息？不在的话，你也不用白跑一趟。”
    杨冼惊恐地看了她一眼：“姐，你放过我吧！上次我找张初识，哦就是我高中校友，跟我哥一个实验室的，说了你也不认识……那哥们儿手机没电联系不上，我就直接打了我哥电话……算了，后面的事儿我不想再回忆了。反正就一句话，不敢肯定他在不在实验室的时候我都不会主动往枪口上撞的！要发你自己发去。”
    谢辛恩来之前还在想，万一他不在，她可以等到开学。
    但听完杨冼的话，她真的很想亲眼见一见，他到底过得怎么样。
    电话拨出去，机械的提示音告诉她对方已关机。
    谢辛恩放下电话，缓缓吐出一口气：“明天再说吧。”
    杨冼看她表情比刚刚听他讲林姜先的经历时还要难受，也就没多问，跟着她往前走。
    酒店就在T大正对面，过个天桥就到。
    杨冼走在桥上看着迎面过来的人乐了：“嘿！说曹操曹操到，姐，这位就是张初识。”
    谢辛恩刚刚只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耳熟，看见他之后指头竖着举了半天：“你……你是那个英语桥演讲比赛在后台到处合照的同学吗？”
    张初识刚上天桥就瞥见杨冼旁边站了一个美女，本来还想拿他打趣，听完谢辛恩的话注意力就全集中到她身上来了。
    “哦！哦哦哦哦！你就是那个发糖的！小甜妹！”
    杨冼扯了扯嘴角：“得了吧，这我姐！别跟那儿套近乎，还一口一个小甜妹的，我看你像小舔狗。”
    “啧！”张初识拍了拍杨冼胸口，“有空带你姐来认识认识啊，我们一实验室的单身狗呢！联个谊吃个饭什么的，我们老大请客！”
    杨冼嗤他一声：“瞅你那抠门儿样儿！人家名花有主，省省吧你啊！”
    谢辛恩一瞬间就抓住了重点——杨冼说张初识和林姜先是一个实验室的，而张初识刚刚提到一实验室的单身狗，这就说明林姜先还在等她。
    她心里说不上是窃喜还是庆幸，脸上却笑得很客气：“好啊，有机会一起吃饭。我请客。”
    杨冼回头看了一眼谢辛恩，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也就没挑明。
    “对了，你现在回宿舍是吧？我哥在不在实验室，你知道么？”
    张初识：“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我出个门的功夫，哪里知道他还在不在。你找他啊？”
    杨冼摇头：“没事，明天再找也一样。”
    “走吧。”谢辛恩面向杨冼，随后朝着张初识挥手，“有机会再见。”
    -
    张初识原本打算直接回寝室，但正好路过实验室，顺道进去把手里的资料放了。
    他还惦记着杨冼说要找林姜先的事儿，看了一圈没找着人，转身要走，结果被旁边同学拉住了。
    “哟！这么晚还来实验室，张师兄刚约完会啊？”
    “周师兄真是瞧得起我，您这么晚不回去，是在等着出去约会啊？”
    其实他们这学期过完也就刚升大二，实验室数这几个人年龄最小，但一个个的都嘴贫，互相称呼同届同学为“师兄”或是“学长”。
    被张初识叫“周师兄”的人叫周范，天天喊着要看美女要脱单，但其实是个醉心学术的人，每天从早到晚泡在实验室里叫都叫不出去。
    张初识神秘兮兮地跟他分享：“我跟你说，我今天回学校的路上遇到一个妹子，特好看！”
    周范嘴上很捧场，手里还刷刷记着实验数据：“能有多好看？”
    “我跟你说，这还真是有缘分了。”张初识在周范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这个妹子我以前见过……”
    周范听得直乐：“哟哟哟！我们张师兄了不起啊了不起，贾宝玉的经典台词都用上了！还这个妹妹你以前见过的。”
    “嗨！你别打岔行不行！真见过！就我们高中的时候一起参加比赛，在后台见过，还合过影！”
    周范：“吹得这么天花乱坠的，有多好看你拿出来我开开眼啊！”
    “我一进学校手机就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闹呢？”张初识瞥他一眼，继续发表感慨，“是真好看，特甜！冷甜冷甜的那种！”
    周范无语了：“冷甜冷甜的……薄荷糖成精还是冻牙的冰激凌？”
    “啧！”张初识不耐地拍桌，“你到底还听不听了？你这种只知道数据实验没见过美女的人不懂，而且说起来她还跟林师兄一个爱好。”
    周范都不想理他了：“不是吧？听你这意思，这么漂亮一姑娘，爱好是泡实验室和出差啊？这也太他妈凄惨了点！”
    “不是！就都喜欢吃糖，之前看见她……”
    “得了得了。”周范打断他，“吹得这么天花乱坠的，你咋不去追人家？”
    --

 第85页

    张初识：“追个屁，人家那劲儿，冰天雪地里的天鹅似的，冷得要命。我hold不住，也就林师兄能试试。再说了，听说名花有主，远远看一眼，欣赏一下得了。”
    “欣赏个屁！无图无真相，你跟这儿叨叨半天……真是浪费我时间，还浪费我生命。”
    林姜先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俩人你来我往地聊了半天。
    “大晚上的在实验室不盯着点数据，吹什么牛呢？”
    张初识闭嘴了，周范看他那怂样儿没忍住乐，趁机告状治他一把。
    “张师兄跟这儿说有个小甜妹特漂亮，跟你很配。”
    张初识在桌子底下踹了周范一脚，他没理，面不改色地接着往下说：“还吹牛逼说他有小甜妹合照但就是不肯给我看。”
    林姜先对这些没营养的话题没什么兴趣，他们私底下聊什么也不太想管。
    “有这功夫你们多调整几次参数，没准儿这次项目报下来，明年的经费还能涨涨。”他没在意两人变了两变的脸色，自顾自往下说，“明天于教授出差，我已经报名了，你们问问谁还差实践分的优先跟着去吧。张初识想见那什么小甜妹是吧？那你就别跟着去了，自己留实验室看家。”
    出差虽然要跟着辗转很多地方，但长得见识还真是不少，更别说每次出差于教授从不亏待他们，补贴不少，是每次都会被争抢的机会。
    张初识：“……”
    我错了，我闭嘴，我再也不提小甜妹。
    作者有话要说：　　张初识：我不提你会不会后悔？
    第47章
    酒店里，灯光被全部按亮。
    谢辛恩进了房间，直直把自己扑进绵软的被子里，然后抬头看着黑色的屏幕发呆。
    机械的提示音仿佛还在耳边，她知道，林姜先这是把她拉黑了。
    点开微信，置顶的聊天还是熟悉的姜饼人，只不过点进去之后，最后一条记录停留还在半年前。
    没有勇气去看的思念猝不及防撞进眼里，谢辛恩一条一条翻上去，每一条都像是他无声的控诉。
    毫无回应的感情持续了一年多，执着的少年终于放弃。
    谢辛恩想，他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才下定决心拉黑她的吧？
    疑问得不到回答，谢辛恩就那么捧着手机直到天亮。
    -
    第二天早上，她没急着直接去实验室找林姜先，特意等到快中午的时间才拉着杨冼一起过去，免得打扰他做实验。
    结果两人还没上楼，就在楼下遇到了下楼吃饭的张初识。
    “呀？你还真执着。”张初识看着再次和杨冼一起出现的谢辛恩，“来找林师兄啊？”
    “昂……”杨冼往他身后的楼道里看了一眼，“人呢？不跟你一起去食堂，在实验室门口蹲着吃外卖？”
    谢辛恩站在旁边听着，心里想的却是：林姜先这样的生活似乎已经成了常态，就连不是同校的杨冼都熟知。
    “别看了。”张初识揽过杨冼的肩，勾着人往外走，“你哥出差了，暑假可能就直接回家，然后开学才回来，有什么事儿给他打电话，要么你就下学期再来吧。”
    谢辛恩电话被拉黑，不死心地试了一下，微信也被拉黑了。
    她愧疚之余也有些生气，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林姜先真的是小气。
    但谢辛恩又忍不住心软，自己给他把理由都找好了：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不告而别，再加上一年的电话和微信都得不到回答，她也做不到一直守候对方突如其来的消息。
    谢辛恩好脾气地自我安慰：既然都知道他在T大，所在的实验室在哪栋楼，剩下的事情就是等他过完暑假回来，只不过见面的时间推迟而已。
    杨冼一到放假就回了S市，走之前还特意问了谢辛恩要不要给林姜先提前说一下她来B市的事情，他提前知道没准儿就提前赶回学校了。
    谢辛恩沉默了半晌，终究是不够勇气。
    “还是我当面说吧。”她长吁一口气，“你给他递消息的话，我怕我还没见到他，就已经被躲着走了。”
    杨冼纳闷儿：“怎么会？”
    谢辛恩叹了口气：“他把我拉黑了。”然后在杨冼意外的神情中补充，“电话和微信都拉黑了。”
    这个时候离开学还有两个多月，刘瑜打了很多次电话过来，让谢辛恩回S市过暑假，她都无一例外地回绝了。
    谢辛恩趁着这段时间在B市租了个小一室，然后找了个家教的兼职做着，每天上午给学生补课，下午研究往期分数线，一直等到成绩公布的那一天。
    盛夏，蝉鸣聒噪。
    屋里的空调温度开得低，谢辛恩盘腿坐在小房间的沙发上，腿上放了个抱枕，厚厚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在抱枕上摊着，时间定格了似的一动不动。
    头发被她用一支铅笔挽起来，冷气把腮边的碎发吹到脸上，痒痒的，谢辛恩就连拨开都懒得。
    她咬着笔头一页一页翻过去，脑子里想着：到底选哪个学校，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每天补完课回来对着填报指南翻一会儿，其实都是无用功。
    谢辛恩没听谢昀的建议，既不想留在S市，也不想念C市的大学，哪怕她的成绩够得上两省排名第一的学校里两个顶尖专业，还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那种，她都不考虑。
    当时拼了命要脱离泥潭的想法虽然模糊了，但不想留在S市已经成了刻入骨髓的执念，哪怕在和刘瑜的关系缓和后，也不愿意尝试重新回到那里。
    --

 第86页

    想去的城市锁定在B市，剩下的选择已经很明显。
    原本就是追着光的方向去的，再考虑到和对未知专业的担忧，谢辛恩的平行志愿最后就填了两个——林姜先所在的T大，和她兴趣所在的外国语大学，只是专业差距太大，一个是T大冷门，一个是外国语的王牌小语种。
    夏天在给学生补课和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时间里过去，谢辛恩没等来T大的录取通知书，却等来了开学的日子。
    八月三十一日。
    谢辛恩赶在新生进校的高峰期报了名之后，简单把宿舍收拾了一下就直接去了T大。
    明天就开学了，按照林姜先的性格，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实验室做准备。
    只是谢辛恩到了那里，没遇见林姜先不说，就连张初识也不在。
    周范看见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谢辛恩，过来问她：“同学你找谁？”
    谢辛恩靠在墙壁上发愁，是在这里等一会儿，还是直接回去，明天再来。
    周范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谢辛恩靠着墙壁站直了，抿着嘴想了几秒，才问：“林姜先在不在？”
    “他啊？”周范把人上下扫了两眼，心道又是个疯狂的追求者，而且还不知道林师兄的喜好，于是好心提醒，“他不在，估计明天才到吧。但他第一讨厌女生跟着去上课，第二讨厌女生追到实验室来，一个清心寡欲到就快出家的人，劝你还是别追了。”
    谢辛恩笑得勉强，讨厌被跟着上课，也讨厌被追到实验室，他果然是走到哪里都在发光。
    照这个样子下去，是不是只能到他宿舍楼下等了？
    周范说完也没停留，回身进了实验室。
    她看着那个同样冷漠的背影，想着林姜先既然明天会来，那她明天再过来一趟。
    T大和外国语离得很近，地铁也就三个站的距离，她租的房子在北兴院，位于两个学校中间，出行也很方便。
    谢辛恩到家后洗澡敷面膜，然后早早上床，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画了个淡妆，然后才满意地往T大去了。
    事实证明，不同的大学开学，都是一样的热闹。
    谢辛恩到T大的时候，张初识正在物院支起来的迎新棚里忙前忙后。
    她往那边过去，想看看林姜先是不是也在里面负责迎新，结果张初识老远就看到了朝他走来的谢辛恩。
    她特意化了淡妆，身上套了一条小黑裙，鞋子配得低调，浅口平底，但因为瘦了些，显得整个人都纤细修长。
    “小甜妹？”他有些意外，“你……来报道的么？”
    “不是，我来找我朋友。”谢辛恩四下看了一眼，“你们……林师兄不在吗？”
    张初识看着特意打扮过的谢辛恩，心下了然——说什么找朋友，估计都是冲着林师兄的颜值来的吧。
    但不对啊！
    张初识还记着杨冼说过的那句名花有主，不免对谢辛恩有了点不一样的看法。
    “他现在不在，可能还没返校吧。”张初识猜测谢辛恩就是来围观林姜先的，特意提醒，“话说我们林师兄脾气不太好，而且还不好接近，你要想看他可得离远一点。实在不行，要不看看我？我也挺养眼的。”
    谢辛恩之前比赛的时候就知道张初识是个性格开朗又自恋的人，也没跟他计较，笑了笑打算回去，明天再过来。
    但日思夜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脊背都僵住了。
    “张初识？”林姜先的声音冷冷的，“忙完去趟办公室，于教授找你。”
    张初识朝他挥手，叫住林姜先：“林师兄！小甜……”
    话说到一半闭了嘴，他还记得林姜先上学期期末临走前是怎么损他的。
    另一个负责迎新的学生正好上完厕所回来，看见张初识旁边跟着一个学妹，主动过来帮忙：“学妹在这章纸上签个字，然后领完资料扫一下学院二维码就可以去宿舍了，箱子我来帮你……诶，怎么没带箱子？”
    谢辛恩没办法思考，胸腔的心脏快速跳动。
    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趁现在拉住林姜先，张初识已经先她一步，绕了过去。
    “林师兄，等等我，一起去办公室啊！”
    谢辛恩被他打断，迟迟没敢动。
    林姜先没搭理张初识，只是紧紧盯着那个静止的背影。
    张初识激动得都想拍手了：他早跟周范说过，林师兄跟小甜妹很搭！
    这不看上人家了么！
    张初识才不管挖墙脚这种事情多不道德，他只知道林师兄铁树开花百年一见，必要之时，要他去当锄头都是可以的。
    只是张初识刚要开口介绍他的小甜妹，林姜先就收回视线，直接转身离开了。
    “诶……怎么不等人啊真是！”张初识回头看见谢辛恩还在原地，叫住她，还给她使眼色，“愣着干嘛，你不是找林姜先吗？”
    林姜先大步离开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谢辛恩觉得，张初识这句话无异于把她驾在火上烤。
    她徐徐转身，然后给了林姜先一个极为难看的微笑。
    “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走了点剧情……别嫌我啰嗦
    第48章
    谢辛恩在脑海中模拟过千万次两人重逢的场景，给自己做了不下百次心理建设，却还是没料到在看见他的一瞬间会如此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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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页

    回头看见他之后，谢辛恩没敢直视那双灼人的眼。
    林姜先看起来比之前还长高了些，脸颊退去少年时期的清秀柔和，下颌线条清晰，骨骼感更加明显。
    林姜先似乎早已认出她，看见她转身也没有意外，只勾了勾唇角：“是挺久的。”
    久到她的身影瘦削，还剪了头发，他都能一眼认出。
    谢辛恩没有被他冷漠的态度击退，下意识张口：“你有没有空……”
    一句话还没说完，林姜先已经转身走了。
    她跟上去，站在他右手边，小腿迈得很快，努力跟上他的步速。
    走得快了，谢辛恩说话还喘着气：“有没有空，我们谈一谈？”
    林姜先停下，转身面向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眼里没有波澜。
    谢辛恩迎上那双眼，紧张到了极点。
    “我……”
    她刚想开口，林姜先已经迈开步子走了。
    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着实令人感到挫败。
    张初识看着小甜妹落寞的神情，以前的一糖之恩冲昏头脑，一边倒着走，一边急急跟她说：“林师兄急着去见于教授，开学第一天肯定有大会，你下次来，他不在我就把他给你按过来，放心昂！”
    她过来时间也很紧，开学第一天虽然没课，但报道的时候办公室的老师特意提醒过，学院要统一开迎新大会。
    谢辛恩赶过来也是掐着时间，这会儿必须得回去了。
    “嗯。”谢辛恩看着那个背影，点了点头。
    她刚刚一直关注林姜先的脸，直到他转身之后谢辛恩才发现：林姜先手腕上还戴着前年平安夜里从她头上拽下来的那根棕色皮筋。
    其实也不确定那就是她的，但侥幸带来的狂喜反复提醒着她——万一是呢？
    就为了这点万一，她忍了。
    毕竟来日方长。
    谢辛恩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往学校赶。
    -
    迎新大会没什么特别的东西，见识了一下号称外交部翻译官摇篮的国立外国语大学和法语系教授，听了二十分钟同时拿到业内最有名气同声传译公司和外交部翻译实习的大四学姐演讲，然后就是程式化的填表和自我介绍。
    这一套流程下来，天都已经黑了。
    坐在谢辛恩旁边的女生显然很激动，从迎新大会开始就叽叽喳喳个不停，性格外向的女孩子很快就跟周围坐着的同学打成一片。
    “诶你哪个宿舍的？”
    谢辛恩手肘被人轻轻戳了一下，那个女生正期待地看着她。
    “北3舍，4楼……402吧？我记得是。”
    她也不知道记错了没，上午也只是扫了一眼房号，毕竟不打算常住宿舍，租在校外的房子都还没退。
    “谢辛恩吧？”女生很激动，“我们宿舍就差你了！我叫刘萌希，你舍友。”她指了指前面坐着的两个女生，“她们也是我们寝的，吴青和孙小凡。”
    刘萌希自来熟，会上直接把谢辛恩拉进了402微信群，几人还一起在食堂简单聚了个餐，算是认识了。
    饭后，刘萌希挽着谢辛恩往宿舍楼走，谢辛恩有点为难。
    她本来打算回出租屋，一个人的空间自在也清净，但架不住刘萌希太热情，加上又是开学第一天，不好意思拒绝刚认识的新同学，索性跟着她回去了。
    女生宿舍到了晚上总是热闹的。
    虽然是刚认识的同学，但吴青和孙小凡都是第一次住宿舍，离家这么远，第一天就粘在一起的舍友就自然而然地熟悉起来。
    熄了灯之后，宿舍里还在聊着，从高考成绩聊到学院里的同学，再从老师的评价聊到各自感情史，谢辛恩一直都很安静，只偶尔搭上两句话。
    “小谢，”刘萌希在斜对角的床上趴着，抬起头盯着她，“你有男朋友没？”
    谢辛恩想了想林姜先今天冷冷的态度，如实回答：“不知道。”
    “哈？”吴青听见也插话，“怎么还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男朋友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这个……难道是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还是喜欢你的人你不喜欢？”
    “哈哈哈哈哈哈！小谢这个条件，这个身材，随便挑好么！”刘萌希说，“你都不知道，今天班级群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男生里，80%都来找我要小谢的微信，还有好几个外院的。像我这么有节操的人，怎么可能随便把室友微信给他们？再说了，这帮人，就知道看脸，肤浅！”
    “切～是因为你当时也没有小谢的微信好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肤浅就来要你的微信啦！”
    话题很快岔过去，谢辛恩满脑子都是林姜先看见她时生疏的眼神，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着，来回翻那些没来得及看的消息，谢辛恩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面对他。
    第二天接到通知，军训从下一周正式开始，专业必修课从第一周就展开了，只是这周的课程还比较轻松，都是从老师和同学之间互相熟悉开始，后面紧跟着上个序论就结束。
    谢辛恩乐得轻松，每天下了课都往T大跑。
    她也只找得到林姜先所在的实验室，凡是去T大，目标就只有一个，物理学院教学楼17楼实验室1703。
    只是她也不知道有没有规定说非实验室人员不允许进入，每次去了之后只敢在门口探头探脑。
    --

 第88页

    一周的晚自习跑下来，林姜先没见着，反倒是实验室新进的大一新生记住了她。
    周末两天还要给学生补课，上学期间不可能像暑期那样每天上课，因此周末的课时被拉长，谢辛恩讲完已经天黑，没再继续往T大跑。
    而等到第二周军训，就更没办法过去蹲守了。
    谢辛恩每天被训练压得沾枕头就着，急着找林姜先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心思也被抛到脑后。
    等到军训完再去找他，谢辛恩连张初识都没见到。
    周范拿着饭盒回来，看见谢辛恩在门外，还多看了两眼，他心道：这小学妹不是放弃了么，现在看看还挺有韧劲儿啊？
    周范走进去拍了拍林姜先的肩：“林师兄魅力不减当年呀！”
    说是当年，其实也就大一刚进校的时候，外院的女生知道理科男扎堆的地方出了个帅哥，纷纷跑来围观，胆子大点儿就隔三差五送小零食，只不过林姜先从来不收，小姑娘脸皮薄，直接往人怀里一送就跑了。
    那些无处安放的零食最后都进了周范和张初识的肚子。
    林姜先恍若未闻，一心伏在桌上记录数据，没空搭理他。
    周范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执着的，拿他打趣：“要我说，这次这个学妹可比以前那些三天两头送蛋糕送饼干的质量好多了，关键是人家执着，还禁得起打击不是？您万年单身，不给个机会？”
    林姜先掀了眼皮扫他一眼，又垂头去核对数据：“你才万年单身。”
    周范摸着下巴，乐道：“那我出去让小学妹考虑考虑我？”
    林姜先：“你随便。”
    周范摇头，还真当他发现不了么？
    这妹子每次来的时候嘴里都叼着根棒棒糖，林姜先一个从来不吃糖的人，兜里永远准备着棒棒糖，要说这两人之间没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周范他能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
    他走出去，谢辛恩还在外面。
    周范仔细看了她一眼，越想越觉得，这个女生和张初识嘴里那个小甜妹很像——气质清冷，偏偏长相又很甜。
    真要说起来，跟林姜先是还挺搭的。
    “同学？”周范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不都跟你说了么，林姜先这几周都不在，你要不下次再来？”
    谢辛恩失望地咬唇，他总不可能一整个学期都不上课在外面跑吧？
    还是真有那么巧，她来的时候碰巧就是林姜先不在的时候？
    “谢谢。”谢辛恩跟周范道谢，“那我明天再来吧。”
    她一转身，身后几个小男生正堆在一起，没敢往前。
    周范刚刚还看见他们几个指了指谢辛恩，无声询问：这个女生怎么天天在这里？
    他摊开手，耸耸肩——你们林师兄装看不见，人家执着，能有啥办法？
    然而领头的那个小学弟会错了意。
    他指着谢辛恩是在问：这女生是你女朋友么？
    周师兄摇头，那就说明她是单身可追。
    “那个……”刚刚指谢辛恩的男生站出来，挠了挠头，“这位同学是我们学院的么？怎么没见过啊……能不能加个微信？以后也好联系。”
    周范看着外面快要翻车已经憋不住了，跑进去一看，林姜先正准备起身往外走。
    “诶诶诶兄弟给个面子啊！”周范拦住他，“刚刚可是你要我帮你打掩护的，你现在出去，这不是啪啪啪！打我脸么？”
    林姜先回眸瞥了他一眼：“我上厕所。”
    实验室的厕所和走廊隔着一道门，门上开了个小窗，他出去直接左转的话是不会被看见的。
    周范半信半疑地跟在他背后出去，然后挡在了那扇小窗前，林姜先走了几步回头，没有如愿隔窗看见谢辛恩，反倒是周范站在小窗前笑得一脸暧昧。
    “还说对小学妹没动心？嗯？我亲爱的林师兄？”
    周范一边逗他，一边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学弟们嘻嘻哈哈的过来，他猜小学妹已经走了。
    周范欠欠地笑着，眼睛就没离开过林姜先绷紧的脸，生怕错过他一丝紧张的表情。
    “人都走了，林师兄还不去上厕所呐？”
    林姜先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他在等周范身后的门被推开。
    小学弟们一进来，看见两个师兄都在，乐呵呵地向两人打了招呼，却在准备进实验室的时候被林姜先叫住。
    “这周的实验数据你们负责，值班和清洁也交给你们了。”
    原本负责这周值班的周范无比庆幸：还好我没招惹小甜妹，不然死状一定比这更凄惨。
    作者有话要说：　　林姜先真是好记仇一男的
    第49章
    第二天晚上，周六。
    小学妹没来。
    周范的目光时刻不离林姜先的脸，就等着看这个人绷了一天的脸什么时候垮。
    实验室通常不点名，这天晚上林姜先把签到表翻出来，挨个儿让人填了名字，还弄得两个在宿舍赶作业的学弟专程跑过来，就为了签个到。
    周范可太清楚林姜先这些小把戏都是怎么来的，幸灾乐祸地不停进进出出，在他面前晃了两三遍，还一直念叨：“哎呀，这个小学妹禁不起夸呀，昨天刚说她有韧劲儿，好么！今天人就不见了。诶，你说……”他弯腰撑在林姜先桌子旁边，手里的笔在他肩上戳了戳，“小学妹这么好看，会不会被她们同学给约出去了？”
    --

 第89页

    林姜先把东西一收，站起身来往外走：“我还没吃晚饭，走了。”
    剩下周范在实验室里笑得整层楼都听得见。
    -
    谢辛恩有空就去T大物院楼实验室打个酱油，但外国语的王牌专业也不是水一水就能过的。
    刚开学不到一个月，谢辛恩除了周末要给小易补课以外，已经过上了下课去T大溜一圈，没见着人就随便找个空教室上自习的日子。
    之所以不回外国语上自习，是谢辛恩总抱着能够在T大自习室偶遇林姜先的期望，但她忽略了自己上起自习来就从不抬头的习惯，每次都没空去看林姜先有没有在自习室里出现过。
    周六给小易补了一天的课，谢辛恩差点儿没累晕过去，她在地铁上抓着扶手，脑袋一栽一栽地点着，差点站着睡着。
    手机的震动将她惊醒，谢辛恩迷迷蒙蒙地把手机掏出来，然后在看见消息的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G：你就这么点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劲头吗？】
    她确认了两遍，这条信息确实来自林姜先，才用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
    【谢辛恩：？？？】
    【谢辛恩：您终于舍得放我出小黑屋了？】
    【谢辛恩：就知道你很想我】
    【谢辛恩：一天不打卡都不行】
    原本还以为林姜先这是主动示好的信号，结果谢辛恩一直等到回了出租屋，都没收到林姜先的回音。
    她大着胆子打了个电话过去，仍然是那个机械冰冷的女声，期待跳动的心脏像被兜头浇了冷水，瞬间恢复平静。
    谢辛恩把手机充上电，然后说服自己：他一定是在忙，等到她洗完澡，林姜先一定会回复的。
    然而等她洗完澡出来，头发吹干躺在床上等到凌晨，那边也没有消息。
    周日。
    谢辛恩带着怒意起床，试探着拨了个电话，又害怕再听见那个听得让人冒火的女声提示，电话拨出去的瞬间挂断了。
    小易的周末安排一般是周六做完作业，周日用来复习前一周的内容，并预习下一周的课程。
    刚上三年级的男生调皮但机灵，昨天谢辛恩已经给他把知识点复习了一遍，完成时间都提前了些。
    昨天的林姜先发的消息是在地铁上收到的，谢辛恩站在摇摇晃晃的2号线上，潜意识里总觉得手机会突然响起。
    把手机从兜里拿起来又放回去好几遍之后，她干脆握在手里，然后在距离外国语大学三个站的地方提前下了车。
    T大，1703实验室外。
    谢辛恩来的时候没想别的，她仔细分析了一下，林姜先昨天能问出那样的话，一定是知道她去过。
    如果不是他每天都在实验室里躲着他，那也是他同组的成员转告过的。
    谢辛恩手上给自己扇风：冷静，没见到人之前发火都是无用功。
    她憋着一口气到了实验室外，正巧碰见周五来找她要电话的那个男生。
    他看上去有些意外：“同学，你不是说对我不感兴趣么？”
    谢辛恩点头，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说：“但我对你们林师兄感兴趣啊。”
    没了之前的唯唯诺诺，铁了心来找林姜先算账的谢辛恩嚣张得有些过分。
    周范在实验室听见了还有些意外，他用手肘推了推林姜先：“这个小学妹，还挺带劲儿啊？”
    周范看他想出去又非要跟自己僵持，估摸着林师兄自个儿别扭着，于是很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走出去。
    “诶小学妹又是你！我不是跟你说了……”
    谢辛恩看见周范气乐了，朝他身后喊了一声：“你真的还要躲我吗？”
    前几天要电话的小学弟惊了：里面只有林师兄一个人，就这么个清心寡欲随手拒绝的主，小学妹胆儿这么肥的么？
    周范拦着谢辛恩：“小点儿声小点儿声，姑奶奶你倒是不怕他，我怕我到时候会没命……”
    谢辛恩没理他，绕过周范往前，伸手就要推开那道门。
    一抬眼，林姜先在门后，两人隔着一道细长的窗对视。
    这一眼，直接把她拉回到两年前。
    那年他也是站在窗外，她还抄着笔记，头也不抬地让人下楼去欣赏挂在公告栏的获奖照片。
    彼时的少年明眸粲粲，笑说：“照片没你好看。”
    火气就这么熄灭。
    谢辛恩叹了口气，嗓音里微弱的祈求就连周范都听得出来。
    “我饿了。”她隔着一道门，低声开口，“陪我吃个饭吧。”
    隔着两人的门被他拉开，林姜先定定地看她。
    小姑娘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整个人瘦了一圈。
    脸上的婴儿肥褪去，小猫眼嵌在不施粉黛的脸上，愣是有了点厌世感。
    “我没空。”
    语气冷漠，拒绝得不留余地。
    谢辛恩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是饭点，他这么说一定只是找个借口回绝。
    她又说了一遍：“我真的饿了。”
    这次他再要拒绝，谢辛恩觉得她可能需要一个月才能缓过来。
    “我还有课。”
    还有课的意思就是确实有事，不是因为想拒绝而找的理由，
    她眼睛一亮，弯起嘴角：“那我陪你上课。”
    林姜先不置可否，转头回实验室取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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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范还真没见过林姜先跟哪个花花草草解释过。
    周范以为自己已经算没见过世面的人了，结果在看见小学弟错愕震惊的表情时放心了：原来他还算稳得住的。
    等张初识回来把这消息告诉他，不知道那哥们儿还敢不敢拉着人炫耀他和小甜妹的照片。他就该知道，他炫耀小甜妹的照片时林姜先没理他，他应该感到无比庆幸。
    -
    T大不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谢辛恩跟着林姜先往教学楼走的时候还在想：怎么会有大学把课排到晚上，他该不会是把自己计划的自习也算进了课程表里吧？
    然而他们到的时候，教室里的位置已经差不多快坐满了。
    谢辛恩跟着林姜先进了阶梯教室，在最后一排坐下了，讲台上的老教授向这个方向投来一瞥，以至于谢辛恩心里没来由地发慌。
    要不是因为被她堵在实验室外耽搁了几分钟，林姜先应该是会坐到最前面的吧？
    谢辛恩出现在T大理论力学的课堂上，周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物院女生本来就少，就那么几个大家都认识。
    今天来的这位胆子挺大，书不带笔不带，空着手就敢来上于教授的课，坐在谢辛恩前面的男生在背后给她比了个大拇指——牛！
    于教授想的就没这么多了，他估计这个女生要么跟林姜先有关系，要么就是外院或者外校学生来蹭蹭课。
    而且看两人从始至终没说话，都不像认识的样子，老于决定课上多关照关照这位好学的姑娘。
    谢辛恩跟着过来，就是想守着林姜先下课，然后找机会聊一聊，课上也不敢打扰他。
    而且老教授在台上讲着讲着，视线总会往林姜先的方向飘，她作为荣誉同桌，只能打起精神，挺直腰背，然后装作听懂了的样子不停点头。
    于教授讲课水平谢辛恩是真不知道，但就从积极与学生互动的教学风格来看，她估计于教授应该挺受欢迎。
    等到于教授点名说：“最后一排那个穿黑色T恤的女生，你来给大家讲讲你对变质量物体运动问题的理解。”
    谢辛恩懵了。
    她一个从高二开始就没接触过物理的人，变质量物体是个什么概念都完全不懂，更不要说再加上一个运动问题。
    谢辛恩唯一能想到的求助对象就是林姜先。
    她往旁边瞥了一眼，林姜先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昨天不确定是否看错的棕色皮筋还戴在他左边手腕——皮筋表面已经磨得起毛，看得出来已经陪伴他很久了。
    林姜先被她看得不自在，直接起来回答了于教授的问题。
    于教授心里有些失望，原来这姑娘并不好学。
    -
    下课后，谢辛恩还想着他手上没舍得扔的皮筋，乐呵呵跟在他后面出了教学楼。
    林姜先步子迈得快，她今天穿了一双小高跟，差点跟不上。
    教学楼前有一块圆形小广场，路灯坏掉了一颗。
    谢辛恩为了跟上林姜先的速度小跑几步，没看清广场和马路衔接的地方有高度差，直直摔了下去。
    一声轻呼之后，走在前面的人大步返回，在她面前蹲下了。
    林姜先皱着眉，就着微弱的光线确认她的伤势——还好，只是磨破了皮，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谢辛恩。
    一看就是在等她自己起来。
    这要放以前，她肯定眼都不眨直接站起来，还得逞强说不疼。
    但谢辛恩在和刘瑜的你来我往里摸索出了新的相处之道——示弱。
    她没有直接表明，只是双手撑在地上，试着起来，随后又坐了下去，抬头望着林姜先。
    “好痛！我起不来了。”
    直勾勾的眼神暗示他过来扶一把，而从林姜先的角度看过去，她微微下垂的眼角看起来更加无辜。
    林姜先明明知道她是装的，但就是没有办法狠心拒绝。
    他蹲下，手臂穿过她曲起的腿，另一只手结结实实搂住了谢辛恩的背，一把将人抱起，然后放到了旁边共享单车的后座。
    谢辛恩在黑暗中窃喜，得寸进尺地指挥他：“北兴院，谢谢。”
    第50章
    林姜先左腿支在地上保持平衡，右脚刚踩上脚踏板，听见谢辛恩的话只回头瞥了她一眼，又默默转过头去。
    他一声不吭地踩上去就往校外骑。
    林姜先脚下蹬得快，夏夜的热风吹着裙摆，谢辛恩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犹豫了半天，只敢一手虚扯着林姜先衣摆，另一只手撑在车座上保持平衡。
    林姜先背对着谢辛恩，也能从她不敢握紧的手上感受到她的尴尬，于是提醒她：“抓紧点。”
    谢辛恩心一横，左手直接绕过他的后腰，挽住了。
    感受到环在腰上的些微力道，林姜先才不紧不慢开口：“来实验室堵我的时候不是挺胆大的么？”
    谢辛恩觉得这是□□裸的挑衅。
    这不摆明了在说：怎么一见我就怂？
    林姜先的话没毛病，她根本无法反驳，只能咬牙切齿默默记下这笔账。
    谢辛恩感觉到了一丝尴尬，但很快就被自己安慰过去：冷静冷静冷静，他也就是嘴上说说，身体诚实得很。
    这么想着，她还往林姜先手腕上扫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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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一眼，憋闷的心情像乌云被风吹开，又是晴空万里。
    -
    北兴院三号楼楼下，林姜先停了车，扶着谢辛恩上楼。
    这里虽然地理位置方便，但也是几十年的建筑了，设施显得有些老旧。
    楼道里的灯光昏暗，谢辛恩平时总是一个人走，这会儿林姜先扶着她，才发现楼道竟然窄到这个地步——两人靠得极近，林姜先还只能搂着她的肩，才能一起通行。
    他试了试把人抱起来，但宽度仍旧不够。
    最后只能背着她向上。
    谢辛恩趴在林姜先的背上，一偏头就能看见他的耳朵，再往前是线条清晰的下颌角。
    她的下巴蹭着他的T恤，盯着他的侧颜，整个人都看出神了。
    多希望这段路没有尽头。
    但就算加上她磨磨蹭蹭的那些时间，三楼也不过是十分钟的路程而已。
    进了门，林姜先把她放到沙发上，然后在桌子下面翻了一会儿。
    谢辛恩对他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行为既满意又不解：“你在找什么？”
    林姜先还低着头在抽屉里翻着什么，也不看她：“忘买药了，你这儿要是没有，我去楼下买。”
    确实没有，但谢辛恩不想让他离开，一分钟也不想。
    “我饿了。”她指着厨房的位置，“你先给我煮点吃的。”
    谢辛恩也不知道为什么，指挥起林姜先来得心应手，而且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估计林姜先是念着自己是个伤病员，也不计较。
    从茶几前站起身后，只是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也没拒绝：“吃什么？”
    谢辛恩笑得讨好：“你随便做，我都吃。”
    林姜先转身去了厨房，谢辛恩在手机上点了个外卖，四十分钟后到。
    她很快放下手机，整个人往后倒在沙发上，这样可以从门缝里看见他忙前忙后的身影。
    林姜先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她怀里抱着一个抱枕，侧躺着，白皙的脸看上去有些疲倦，长长的睫毛搭着，应该已经睡着了。
    一碗煮好的泡面被端到茶几上放好，林姜先屈腿在谢辛恩面前坐下。
    像是感觉到他坐下带来的气流，谢辛恩睫毛轻颤，随即睁眼——
    眼前的人刚坐下，一手还撑着茶几，视线和她突然睁开的眼睛对上，气氛有些尴尬。
    林姜先立刻收回视线，转过头去：“面好了。”
    谢辛恩想问他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看，但泡面的香气钻进鼻子里，肚子适时响了两声。
    桌上只有一碗，谢辛恩看了他一眼：“你不吃么？”
    林姜先把碗递给她，碗底有些烫。
    谢辛恩起身，手都伸出去了，林姜先又把碗放回茶几。
    “下来吃。”
    他把谢辛恩手里的抱枕拿过来，垫到地上，谢辛恩顺着沙发滑下去，坐到了他旁边。
    她又问了一遍：“你不吃么？”
    “你这里没什么吃的，就这一包面。”
    不是还有米么？
    谢辛恩心里想，他可能是嫌煮饭太麻烦吧——毕竟小仙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
    “那一起吃？”
    “不是饿了吗？”他眉间轻皱，催她，“还不快点吃！”
    谢辛恩被他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威胁到，加上现在行动不便，还得靠他洗碗，于是夹起几根面条，低头吹了吹，慢吞吞地放进嘴里。
    刚煮好的面条有些烫，谢辛恩脑子里还想着怎么开口，一口面条吃进去只能张着嘴不停哈气。
    林姜先从冰箱里取了一瓶可乐，还没打开就被她制止：“我想喝啤酒！”
    “啧……”林姜先眉头拧得更紧了，“摔伤了喝什么酒？好好吃你面条。”
    谢辛恩筷子一放，跟他耍赖：“喝酒又不用脚，你帮我拿一罐就行，至于拿的罐子是红色的还是绿色的，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林姜先绷着脸，单手开了那罐可乐，“啪”一下拍到她面前。
    威胁的意思很明显：给我乖乖喝可乐。
    谢辛恩看了一眼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而溅到白色桌面上的淡棕色液体，叹了口气，而后抽了张纸轻轻擦了。
    “两年不见，脾气见长。”她自顾自拿起罐子，“我喝可乐就是了……”
    谢辛恩说完，往沙发上靠了靠。
    桌上面条刚吃了一口就被放下，空调吹出的冷气和面条上面腾腾的热气相遇，一冷一暖，和他们一样。
    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局促的空间里动静结合得恰到好处，平衡得很微妙。
    谢辛恩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偷偷看他。
    骄矜的少年依旧是以前的样子，只是脸上轮廓明显了些。
    但谢辛恩明白，时间带给他的不止外貌上的成熟，还有心境上的改变，又或者这其实是她造成的。
    “林姜先……”她拿起桌上的可乐，但手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你……”
    林姜先直接打断：“饿了先吃面，吃完慢慢说。”
    等了这么些天，终于等来了他的配合。
    有了这句话，谢辛恩把可乐一放，埋下头去，三两下解决了那碗配料丰富的泡面，然后邀功似的把只剩汤底的碗往旁边推了推。
    “开始吗？”
    --

 第92页

    林姜先沉默了两秒：“我先洗碗。”
    谢辛恩总觉得他也是不敢面对的，从进门到现在，干活儿的事情来者不拒，一旦她表现出想要聊聊的样子，林姜先就退缩了。
    她撑着沙发从地上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绕到冰箱拿了两罐啤酒，然后在厨房门口看他忙碌的背影。
    刚刚他煮面时围上的围裙还没有摘，黑色短袖的背后还有汗水浸湿的痕迹。
    谢辛恩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打量，从脖子后面突出来的一小块颈椎开始往下，二十分钟前她趴过的宽大肩膀撑起了那件普普通通的T恤，布料在收紧的腰间堆叠……
    她毫不掩藏的目光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林姜先突然转身取厨房纸，两人的视线在狭窄的空间里相遇了。
    这一眼可不得了。
    谢辛恩刚扯出一个笑，手里的啤酒才递到一半，林姜先已经上前半步，右手揽着她的腰肢收紧。
    他低头，齿间张合碾过她的唇瓣，还没来得及擦干的手钻进谢辛恩的衣服下摆，腰间沾上潮意，分不清是汗还是他手上的水。
    在谢辛恩的印象里，林姜先向来自持。
    但眼前这头困兽一般啃咬着自己下唇的人，确实是那个清风明月似的少年。
    “跑什么？”林姜先开口，声音低得吓人，“刚刚看我的时候不是恨不得把我吃了？”
    林姜先两手抱住谢辛恩往上一提，她被他抱起来，双手还撑着他的肩，额头轻轻抵住，开口的时候嗓音甜得发腻：“轻……点。”
    他没说话，抱着谢辛恩往沙发上放，整个人都附上来，还没忘记她手上和脚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避开了。
    感受到他的渴望，谢辛恩难得地主动，勾着林姜先脖子勉强坐起来，手撑着他的胸口，直到缺氧。
    墙上的影子纠缠不清，就在谢辛恩觉得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两人像是被抓包一样，瞬间分开。
    谢辛恩理了理腮边掉下来的头发，然后接起那个扰乱气氛的电话：“喂？”
    “您好，您点的药快要到了，麻烦开一下门。”
    室内安静，而听筒声音又调到了最大，这次谢辛恩还没开口，林姜先已经站起来，开了门。
    谢辛恩趁着这几秒把手机翻过来，就着手机背壳照了一下，随意整理了一把凌乱的头发。
    林姜先拿着药坐下，谢辛恩还装模作样地矜持，手里拿着刚开的啤酒抿了一口，也不敢看他。
    这种无视林姜先都没往心里去，把塑料袋里的酒精拆出来，一把抓住了谢辛恩的脚踝。
    “轻点啊！”她嘴上轻呼，但也没反抗，只是手上因为害怕而下意识用力，铝制的啤酒罐被她捏得变形，发出清晰的一声“砰”响。
    林姜先闻声抬头，看着紧张兮兮的谢辛恩。
    她想看又不敢看地缩着下巴，脸微微侧过去，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手。
    因为一年到头都喜欢穿长裤，谢辛恩的小腿很白，脚踝处纤细，皮肤薄薄的，能清楚地看见青紫色的血管盘踞。
    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结成了痂，混着尘，脏脏的附着在皮肤表面。
    林姜先取了一直棉签出来，沾了酒精，极细心地清理伤口处的污迹。
    谢辛恩吃痛，“嘶”了一声，脚上也没忍住，微微往后缩。
    林姜先提前预料到似的，手掌紧了紧，一边吹气一边安抚：“别动。”
    她看着那张日日夜夜思念的脸，嘴角弯起来，然后渐渐的，湿了眼眶。
    “你还有没有……在等我啊？”
    第51章
    林姜先听见压抑着情绪的声音，只觉得揪心。
    初见谢辛恩时，她还是个跳脱的女生，有女孩的狡黠和聪慧，也有少女的娇羞和矜持，只是林姜先从没见过谢辛恩这种主动求助的样子。
    谨小慎微的，伸出触角试探，反复地感知他是否还在。
    林姜先深呼吸，然后捞过她手里的啤酒，仰着脖子一口灌下去。
    来不及吞咽的酒液从唇角溢出，顺着下颌流过脖颈，隐入黑色的领口。
    “你问我有没有在等你，你是来了T大吗？”林姜先自嘲地笑，“那天在迎新处碰到你，我还以为你考进来了，特意去查了各院系的新生名单，没有你。”
    谢辛恩嘴唇张了张，那句“我在外国语”梗在喉咙开不了口。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每天一个电话，你从来没回过，转学过后没几天手机就一直是关机状态，我找不到你了。”
    林姜先提着那罐啤酒，罐子在他手里摇摇晃晃的，他也没在意，眼睛只出神地看着墙上的钟。
    谢辛恩心疼：“我……我手机被收了。”
    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冷峻，林姜先摇头，继续说：“我知道你可能是不能用手机，后来呢？高考完之后呢？你失踪了整整一年半！我问遍了所有人，没有人能联系得上你，没有人！”
    “你要听吗？”谢辛恩伸手握住他垂下来的手，“我转学之后很快就休学了，在家养了半年，重新复读。那一年时间我什么都不敢想，就想着考完试就能见到你了。”
    “但是我没有。你的未接来电和消息我都不敢点进去看，我……我到了你们学校，在T大转了一圈，以为可以碰到你，但是打电话的时候我才知道，你把我拉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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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呢？”林姜先反问道，“不拉黑就会无止尽的找你，然后永远收不到消息。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是不是太自私了？”
    谢辛恩绷了半天的情绪憋不住，开了另一罐酒。
    “不转学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她把拉环往桌上随手一丢，“你的班主任都找到我了，我也不能真拉你后腿，断送你一个T大苗子的学术命运。”
    林姜先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抽了一根点燃。
    呛人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谢辛恩捂住鼻子，也没打断他，只是看他指间的红点明明灭灭。
    “原来你在那之前就冷了我半年是这个原因？”
    她把腿曲起来，双手环抱住膝盖：“我只是没有办法自私到看着你被我扯下神坛。”
    林姜先勾了勾唇角：“你还真是无私，怎么就不想想我要是没等你怎么办？”
    谢辛恩喝完酒，脸上烫得厉害，眼里也迷迷蒙蒙，听见林姜先这句质问，没有反驳，整个人软软地扑过去，食指勾住了他手上磨得起毛的棕色皮筋。
    开口，语气半是笃定，半是撒娇。
    “你在等我的。”
    温软的身体压着他，林姜先不敢动，手里的烟头拿得离她远了点，然后另一只手搭在谢辛恩背上。
    “别乱动。”
    谢辛恩喝了酒，哪里听得进他的威胁。
    林姜先不让动，她还偏偏挣扎得更起劲，手臂按在他胸口半撑着直起上身，仔细去看他眼里的情绪。
    很危险。
    脑子里昏昏沉沉，谢辛恩又趴下去，侧脸贴在他紧实的肌肉上，喃喃道：“心跳很快啊，你就是在等我！”
    她另一只手还勾着林姜先手上的皮筋，不依不饶地重复：“我的。”
    烟味太呛人，谢辛恩咳了几下，然后眯着眼睛趴在他胸口不肯下去。
    林姜先叹了口气，把没烧完的半根烟丢进地上的啤酒罐里，一手顺着谢辛恩的头发摸，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背。
    等到呼吸均匀下来，林姜先才把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
    翌日清晨。
    谢辛恩是被第一缕阳光晃醒的。
    翻了个身，避开从窗帘缝里溜进来的金色光芒，然后迷蒙睁眼——林姜先不见了。
    有香气从厨房里传出来，她知道林姜先还在。
    谢辛恩掀了一半的被子又搭了回去，心安理得地窝进被子里，还舒服地翻了个身。
    她只睡了整张床的一半，另一半的枕头也歪着，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睡过。
    谢辛恩猛然清醒，从床上蹦起来，鞋都顾不上穿，直接往厨房里钻。
    林姜先端着两只煎蛋出来的时候，差点被她迎面撞上。
    她手里抱着顺手摸过来的枕头，脑子里的问题还在盘旋，看见林姜先的一刹那，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你吹空调感冒了？”
    他把盘子放下，伸手就要去探她额头。
    谢辛恩往旁边侧头躲了过去，伸手抓住他：“你……你、你昨天睡……”
    林姜先觉得谢辛恩的反应很有趣，明明昨天还趴在他身上不肯下去，一边耍赖一边宣誓所有权，结果酒醒了就翻脸。
    “我昨天睡的沙发。”
    谢辛恩悬着的心放了下去，愣愣的吐出一个“哦”。
    林姜先：“怎么？你看起来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回答他的，是扑面而来的一个枕头。
    谢辛恩的武器不具备杀伤力，被林姜先一把夺过去，还顺势没站稳的她搂进了怀里。
    从窗帘缝里偷偷进来的光洒在他脸上，谢辛恩能看见枕头挥动时带起的微尘飞舞。
    她的目光跟着细小的灰尘游走，但最终还是落在了林姜先的脸上。
    黑色的眼仁在阳光下变成了浅浅的茶色，瞳孔因为光照的刺激微缩，带着笑意的眼也不自觉的眯起来。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金风玉露一相逢。
    看见喜欢的人啊，上扬的嘴角你就是用手把它拉下来都没用。
    但林姜先是谁？一张口就把谢辛恩堵得说不出话。
    “怎么？一大早的投怀送抱，又喝酒了？”
    谢辛恩微愠，但一时无法反驳，索性两手按着他的脸颊，献上一个“你给我闭嘴”的短暂亲吻。
    短暂的触碰并不解渴。
    似久处沙漠的旅人，在遇见清泉时没了骨气，只渴望痛饮。
    林姜先不满于一触即离的亲吻，扶在她腰上的手掌顺着后背往上，托住了谢辛恩的头。
    他试探地贴上去，屏气轻探，而后退开。
    而被他捧在手里的小姑娘闭着眼睛又往前凑了一下，这次林姜先没再放过她，粗重的气息在晨光里有了□□的味道。
    互相试探，紧接着是你退我进，而后细细描绘出她嘴唇的轮廓，再到两人的呼吸都乱了节奏，荷尔蒙的作用一发不可收拾。
    谢辛恩喘不过气，推着林姜先拉开距离：“早点……要凉了。”
    林姜先没理会，戏谑地看着她因为双手攀上他的肩而露出的圆润肩头，然后欣赏谢辛恩脸颊慢慢浮起红晕。
    早点哪有她好吃。
    谢辛恩伸手想要把衣服拉上来，却被他一手制住。
    林姜先盯着她，缓缓低头，极其珍重地在她肩上锁骨尽头处落下一个吻。
    --

 第94页

    谢辛恩以为，经过昨天那场酒疯之后，她在林姜先面前不会放不开，至少在亲亲这件事情上，不至于落下风。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他。
    小姑娘羞赧至极，整张脸埋进他的肩窝里蹭，任由林姜先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闹够了，吃早餐。”
    谢辛恩腹诽：您还记得早餐呐？
    -
    林姜先鸡蛋剥到一半，周范的微信发了过来。
    他手上没空，指挥着谢辛恩输入密码解锁，然后帮他确认消息——一条震惊体语音。
    “你成仙了是吧？不回宿舍在实验室通宵哪？”
    林姜先点头，谢辛恩撇着嘴，按他的意思回复了一个“嗯”，只是还没来得及点发送，那边消息又过来了。
    【粥饭：卧槽】
    【粥饭：我刚问了张初识，你丫昨晚压根儿就没回过实验室，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们去网吧了？】
    林姜先示意谢辛恩按下语音，然后对着麦克风一字一句，极为清晰地炫耀：“我跟女朋友约会去了，然后回了实验室，你们都不在。”
    谢辛恩看着这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顿时就无语了。
    周范大概是花了点时间接受这个劲爆的消息，然后消息轰炸似的发到了三人群里，手机震得谢辛恩手麻。
    她点开第一句，后面的全都跟着自动播放。
    “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什么情况？你就女朋友了？你是人吗？你认识小学妹有24小时吗？”
    “你个渣男玩一夜情？”
    “林姜先！你他妈做个人吧！！！”
    不是人的渣男没来得及及时收回手机，谢辛恩憋着笑听完了周范的吐槽。
    很快，张初识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初识：林师兄？】
    【初识：您没事儿吧？】
    【初识：谁？】
    【粥饭：薄荷糖】
    【粥饭：冻牙冰激凌】
    【粥饭：你说冷甜冷甜那个，特征太明显】
    【初识：卧…………槽！】
    【初识：不是不让我提小甜妹？】
    【初识：转眼就跟人家在一起了？】
    【初识：打脸.jpg 响不响？】
    【初识：等等有个事很重要我必须现在立刻马上提醒你】
    【初识：小甜妹她有男朋友的！】
    【初识：但我觉得你肯定能打败那个不入流的狗逼】
    【初识：不是我嘴巴不干净，是任何人跟你比起来都他妈狗逼】
    【初识：加油，我看好你！】
    林·渣男·狗逼·姜先看着这俩人一人一句跟演戏似的，终于在手机停止震动以后让谢辛恩按住发言键，还很做作地清了清嗓子。
    “咳……我有必要提醒你注意一下言辞。毕竟，我就是那个不入流的狗逼，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另外两章还是晚上九点更哈！我再修一修
    第52章
    谢辛恩周一上午还有课，林姜先坚持要把她送回学校，才肯返回T大。
    谢辛恩坐在自行车后座有些忐忑，昨天晚上没被人看见是因为光线暗，再加上T大也没人认识她。
    而现在，林姜先都把车骑进外国语大门了，还是沿着宿舍楼门前的小路往教学楼去的。
    她一路都低着头，生怕被室友看见就尴尬了。
    教室里。
    谢辛恩坐下之后没几分钟，吴青和孙小凡就进来了。
    刘萌希站在门口的时候，目光就一直在寻找。
    等到看见谢辛恩之后，眼睛登时就放光，刘萌希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直奔她而来。
    谢辛恩一看这架势，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往后缩了点，靠在椅背和扶手形成的角落里，两手举着书放在面前：“小萌别这样看着我……你要干嘛？”
    刘萌希嘿嘿一乐，在她旁边坐下。
    “说说呗，那个帅哥是谁啊？”
    谢辛恩：“……”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孙小凡也在刘萌希旁边坐下了，凑过来小声问：“谢同学老实交代，昨晚不回宿舍去了哪里？”
    吴青被她一提醒，才想起来这回事，在谢辛恩肩上拍了一巴掌：“老实交代！发消息不回，后来打你电话居然直接关机了！你怎么能对你的亲亲室友使用不看不听不知道这一招呢！”
    昨天应该是手机没电了，只不过后来喝完酒直接睡了过去，都忘了充。
    她把手机拿出来摁了两下，没反应，才举着手机给刘萌希和孙小凡看。
    “不是故意不回的，这不是没电了么……”
    刘萌希又拍了她一下：“避重就轻，现在重点不是没回消息，而是没回寝室。”
    谢辛恩：“我住宿舍第一天不就说过我在外面租了房子？”
    她说这话有点心虚，但反问的语气显得理直气壮，谢辛恩自己都信了她说过这话。
    刘萌希和孙小凡面面相觑：“她有吗……”
    “有！”谢辛恩点头，诚恳万分，就差把心掏出来拍桌子上了。
    “那行吧……”刘萌希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回到第一个问题，帅哥是谁？”
    这次谢辛恩没再绕过问题，直接回答：“男朋友。”
    刘萌希看起来很激动，抓着谢辛恩肩膀晃了晃：“我就说不给别的院男生她的微信吧，看看，不给微信人家脱单速度都一流且质量绝佳！”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孙小凡的脑门，“你给我学着点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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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小凡：“你也学着点儿。”
    -
    课后，谢辛恩在刘萌希的帮助下成功获得充电复活的手机。
    林姜先的消息挂在了顶端。
    【G：等你下课】
    她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十点，先不说她下午还有一节课，就算是午休，也还有两个小时。
    【谢辛恩：下课还很早诶】
    【G：嗯】
    【G：接你吃晚饭】
    谢辛恩本以为，这是两人重逢后第一次约会，还为此期待了整整一天。
    结果在看见林姜先，以及他身后的张初识和周范以及一众学弟时，笑容逐渐变得僵硬。
    林姜先早上在微信上被周范和张初识围攻之后答应请客，到了实验室那俩脸上喜气洋洋，小学弟一个个都问是不是有项目申报过关，周范往旁边一指：“你们林师兄今儿请客吃好的，一会儿都别走。”
    于是造成了现在谢辛恩看到的，不可收拾的局面。
    带头的是林姜先，周范和张初识一左一右地站着，后面还跟着五六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实验室的习惯，清一色黑衬衫，动作还贼一致，黑社会似的插着裤兜往那儿一站，谢辛恩有种自己是大哥女人的错觉。
    “张师兄好，周师兄好！各位……好！”谢辛恩打完招呼，瞪了林姜先一眼。
    直男无解，要见后援团都不知道提前说一句的。
    不管是心理准备还是梳妆打扮，总得给人机会准备准备的不是么？
    林姜先伸手把人拉过来：“这位，女朋友，你们可以叫她嫂子。”
    这若有似无的优越感，周范直接笑出声：“叫你师兄都是借了于教授的面子，你还妄想占我便宜，想我叫你哥？”
    张初识直摇头：“没想到啊，小甜妹居然跟林师兄早就认识了……”
    林姜先瞥了他一眼，张初识还没发觉，自顾自念叨着：“哎呀，小甜妹还成了嫂子……”
    倒是后面几个小学弟挺会来事儿，齐齐喊了一声：“嫂子好！”
    这其中还有之前跟她要过联系方式的那位。
    谢辛恩大大方方点头，反倒惹得小学弟脸红。
    聚餐的地址定在了外国语大学背后的美食街，B市著名的异国美食聚集地。
    一行人呼啦啦往一家俄罗斯餐厅过去，谢辛恩拉着林姜先走在最后面，小声问他：“你们实验室聚餐？”
    “唔……也不算吧。”他笑说，“早上被周范卖了，他们吵着要看看你长什么样。”
    谢辛恩听吴青说过，学校后面的餐厅都还挺正宗，但价格也相应的很好看。
    听林姜先说今天是他请客，有点发愁，小声嘟囔：“这么多人……那得多贵。”
    林姜先很享受她心疼自己的钱包，只是嘴上不忘逗她：“这就开始想着帮我省钱了？”
    手上被他捏了两下，加上这句话里的暗示太过明显，谢辛恩一把抽回手，赌气道：“一会儿我点菜，全点贵的。”
    说归说，真到进了包厢坐下，谢辛恩连菜单都没碰。
    林姜先带的人闹哄哄点完，一看全场唯一女士竟然没有被优先照顾，周范点名批评林姜先：“嫂子想吃什么你都不问问，还点什么菜？”
    张初识一句话戳穿：“要我说，应该是小甜妹想吃什么他都不记得，还请什么客？”
    林姜先笑着坐起来，望着张初识：“小甜妹喊得还挺亲热。”
    谢辛恩抿着嘴笑，完全没想到，林姜先坑人这么熟练。
    一句话就绕过了张初识的坑，还顺道挖了一个，把他给推了进去。
    一顿饭吃吃喝喝闹了两个多小时，席间谢辛恩被敬酒的时候，无一例外都被林姜先挡回去了。
    “哎呀了不起！”周范拿他开玩笑，转头跟张初识说，“丫这是展示所有权吧？我跟你说，学弟还真有点惨，就因为要了个弟妹的电话，全组都被发配值日一周。”
    林姜先摇头，“嫂子”和“弟妹”之争是过不去了。
    张初识喝得晕晕乎乎的，眼睛都发红，但还是听懂了周范的言外之意。
    “完了完了完了……我还有小甜妹合照，我从云盘上找回来了，这要被林师兄知道了，还不得给我发配边疆，苦活儿累活儿都归我？嫂子啊……你可得救救我！”
    他一边嚎，一边端着酒朝谢辛恩过去，险些因为脚下发虚泼她一身。
    林姜先绕到谢辛恩前面，扶起张初识，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谢辛恩面前。
    “喝多了回去睡一觉。”
    张初识眯着眼看他，大手一挥：“谁说我喝多了？我这是高！兴！”他笑着往林姜先的方向贴，“我高兴知道不！万年单身狗终于脱单，我们得庆祝！走走走！KTV再来一场！”
    林姜先一盆冷水泼下来：“你们万年单身那什么，别把我也划进你们圈子里。”
    谢辛恩和他并肩站着，笑说：“嗯，我们高中就在一起了。”
    众人：“……”
    真没看出来连话都不跟女生多说两句的林师兄还能有这手段。
    张初识搂着林姜先装模作样哭喊：“嫂子刚刚还很温柔呐！怎么跟他站一起就学坏了？这个林师兄害人不浅，害人不浅呐！”
    周范过来帮忙把张初识拉开，驾着他站在两人面前。
    “你送弟妹回去吧，我把这货弄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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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两人结完账出来，天已经黑了。
    顺着美食街一直往前，就是外国语大学的后门。
    谢辛恩走得磨蹭，在美食街上转了又转，就是说不出口不想回寝室。
    林姜先看她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吃多了想再走走？”
    谢辛恩横了他一眼，心说：这都两年过去了，直男的思路一点进步都没有。
    还是那样不、解、风、情！
    林姜先只觉得莫名其妙，摸摸鼻子之后试探地问：“那……嫌我请客钱花多了？难得一起吃个饭，以后你管帐也要这么小气？”
    谢辛恩把他在脸上作乱的手挥开，指着一辆小黄车说：“我要坐这个。”
    “这都没后座你怎么……”
    “我就要坐这个！你上次送我回家就是坐的自行车。”
    暗示到这个份上，再想不通谢辛恩要怀疑他在装不懂了。
    “那是上次，你们学校不就……”话说到一半，林姜先脑子突然转过弯，挑着眉看她，“你想我送你回北兴院是吧？”
    谢辛恩和他杠上了，干脆挑明了说：“我不光想让你送我回北兴院，我还想让你陪我……”
    林姜先挑眉，盯着她的眼神疑惑。
    她在林姜先坦然的视线里心虚，声音虽然小了点，但仍然坚持表达诉求：“……住。”
    作者有话要说：　　林姜先：我一直以为我老婆很矜持的。
    作者：不你错了你都要被推倒了。
    第53章
    第二次一起回家，林姜先已经是熟门熟路。
    北兴院是个老小区，八层高的小楼，没电梯不说，灯光还昏暗得很。
    谢辛恩站在门口，在小包里摸了半天没摸出来钥匙。
    林姜先靠着门，那些红的白的混着喝的酒刚下肚还感觉不到，现在酒劲儿上来了，整个人都有些发红。
    她急着开门让他有个地方休息，恨不得把小包整个倒置，所有东西都倒出来，再找找看钥匙到底卡在了哪里。
    手上摸到一个铁质小环，谢辛恩勾着那个小圆圈带出来，钥匙挂在她的指尖摇动，还叮当响。
    谢辛恩看着挡住锁孔的人，忍不住在他红透的脸颊上捏了一把，轻声哄道：“你乖，让我开个门。”
    林姜先掀起眼皮看她一眼，然后笑得脸都皱成一团。
    他把下巴放在谢辛恩颈窝，蹭了蹭，呼吸都带着酒意，染上她的耳廓使得小小的耳垂发热泛红。
    林姜先蹭完又侧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埋头，额头抵着她的肩，声音低低的：“你回来了。”
    他鲜少有这样乖巧的时候，谢辛恩心头一热，抬手想要摸摸他的头。
    只是手刚伸到一半，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谢辛恩被他抱着翻了个面，两人位置对调，背后是冰凉的铁门，门把手还硌得人后背生疼。
    “唔……”
    昏黄的一盏灯在狭窄的楼道中间亮着，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的光，谢辛恩只觉得整个人都笼在林姜先火热的酒气里。
    体温滚烫，透过薄薄的布料还能感觉到藏在衣服底下贲张的肌肉，谢辛恩推拒的手掌慢慢没了力气，最后轻轻抵在他胸口，感受手掌下紧实的肌肉和灼人的温度。
    唇瓣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还在她嘴角流连轻啄。
    谢辛恩睁眼，视线中的画面明度很低，带着噪点似的模糊。
    似乎是不想让他离开，她另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肩上，指尖勾着的那串钥匙轻晃。
    林姜先压下来，手掌压在她的腰窝往下压，唇齿转战她颈侧的一小片敏感肌肤。
    “啪。”
    是钥匙掉落，砸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谢辛恩清醒过来，余光看了一眼楼道，好在这个时候没人经过，不然不知道怎么面对邻居。
    她迅速捡起钥匙开了门，拉着林姜先进去，然后把缠着她的人推进了沙发里。
    酒精催人醉，林姜先躺上去之后舒服地往里靠了点，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只是手上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放。
    链条包绕在身上，谢辛恩一手还被林姜先拉住不放，她取包的动作费力得不行，偏偏林姜先还在作乱，缠得比包链还紧。
    谢辛恩放弃了挣扎，直接往沙发里一窝，林姜先像是感觉到了他靠过来，迷迷蒙蒙眯着眼往里挪了点。
    两人就这么挤进了二人位的沙发里。
    沙发不宽，长度也不够，林姜先一个大男人躺着就已经快要占满了，谢辛恩在旁边只能侧着，还是感觉半个人都悬空在外，快要掉下去。
    她又往里凑了些，头枕到了他手上。
    明明已经醉得七荤八素的人，在感受到她靠近的时候翻了个身，侧躺着给谢辛恩腾了位置出来，右手被她枕着没动，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顺势把人收紧。
    面对面挤在小小的沙发里，炙热的呼吸带得她整个人都发热。
    谢辛恩看着林姜先的睫毛，目光往下落到沾上了她的颜色的嘴唇。
    这让她想起十分钟前，两人抵在门前的唇舌纠缠。
    好在闭着眼，根本就看不见她的窘意，也无法得知刚刚还热情回应的人脑子里现在在想什么。
    谢辛恩笑笑，又凑上去，在他脸颊印上一个绯红的唇印。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谢辛恩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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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第一反应：完了，本来想躺会儿去卸妆，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
    就连什么时候被林姜先抱上来的都不知道。
    林姜先？
    她往右边看过去，空空的依旧没有人，再翻身往左，沙发扶手处挡住的半个毛茸茸的脑袋印入眼帘。
    她租的一居室，整体面积就不大，沙发也是小户型专用，林姜先躺在那里根本就装不下。
    他头上枕着一个姜饼人公仔，一只手搭在腹部，一只手垂下来，险些挨着地；两条腿无处安放似的，一条委屈的蹬在沙发扶手下，另一条干脆越过去，挂在那里。
    谢辛恩起身，掀了被子下床。
    因为担心他被弄醒，她连鞋也没穿，轻手轻脚地从柜子里翻了一张小毯子出来给他搭上，然后拿起钥匙下了楼。
    谢辛恩买了早点上去，林姜先正好起身。
    他头顶的黑发因为睡觉时一直挤着那只公仔而被弄乱，睡眼惺忪的样子难得的可爱，嘴唇附近还有沾着她的口红，脸上一个形状完美的唇印，看上去有些好笑。
    谢辛恩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一样一样的摆了出来。
    “吃早饭。”
    她回身，想要拉他起来，却被林姜先一把扯过去。
    腰上传来被紧紧箍住的力道，谢辛恩感觉得到，敏感的后腰被他凑上来的头抵着，痒酥酥的，偏偏始作俑者还嫌不够似的，隔着衣服蹭了蹭。
    谢辛恩一边拱着腰躲他，一边伸手把他在小腹作乱的手拨开，奈何刚睡醒的人小孩子气得很，越闹越收紧双臂，把她紧紧圈住，动弹不得。
    临近十月，气温已经开始下降，早晚温差尤其明显。
    谢辛恩前几天穿这件长袖家居服还觉得背上微微有些凉，现在挣扎半天居然出了一身薄汗，直接放弃反抗。
    她往后一坐，直直坐到林姜先大腿上。
    他也不避，还搂着人顺势往旁边倒下了，谢辛恩趁着这点活动空间翻身坐在他腰上，抓起抱枕劈头盖脸往他身上砸了几下。
    “大清早的，不吃饭，跟这儿闹什么呢？”
    挥了几下之后，抱枕被林姜先一把抓住，两人视线就这么被一个小小的抱枕隔开。
    他探头探脑地从侧面看她，含笑的眼里带着戏谑。
    “啧……”林姜先两手扯着抱枕绕过她头顶，然后双臂收回，连人带抱枕往下抱紧，“趴在我身上不起来？”
    谢辛恩的后背隔着绵软的抱枕被他压着，她也知道这个姿势尴尬，但是这个人怎么就恶劣到把她抱住不让动，还要倒打一耙说是她不肯起来？
    她气得发笑，一口咬上林姜先下巴，泄愤似的磨了磨牙。
    小姑娘反应像只野猫，爪子还打在男人胸口。
    这成功愉悦了嘴强王者林姜先，他不紧不慢地继续刺激小野猫：“不肯起来就算了，还亲我。”
    “啊————”谢辛恩被他颠倒是非黑白的言论弄得抓狂，两手把他脸颊一捏，喋喋不休的嘴巴被挤成嘟出来的形状，她直接咬了上去，堵住他作乱的嘴，两秒后才松开。
    “下来。”林姜先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再捣乱不吃早饭，把你吃了。”
    谢辛恩在寝室里的头几天里，吴青和孙小凡的轮番询问、轰炸和教导让她在一个月后已经能秒懂“吃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手掌压着林姜先的胸口起来，脸上红扑扑的，娇羞又兴奋地问：“吃？”
    林姜先觉得，她应该是怕了。
    没想到谢辛恩咬着嘴皮想了会儿，嘴角还带着笑，最后问他：“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我也想试试。”
    以暴制暴就是现在这个效果。
    刚刚还在调戏她的人，被她随手一反调戏，脸上竟然比谢辛恩还要红，衬得那个口红印都特别暧昧。
    谢辛恩又俯下身去，唇瓣衔住他的耳垂轻磨：“你不要怕！我理论知识很丰富的！”
    话音刚落，几秒钟前还凉凉的耳垂已经开始微微发烫。
    还理论知识丰富？
    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起来。”
    “不要。”谢辛恩来劲了，手指作乱地去解林姜先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衣领，“我今天就要试试！”
    “不行。”林姜先黑着脸，大手往她两侧的腰上一掐，拎着人从身上起来，放到了一边，“你太小了。”
    谢辛恩气不过，这种赤.裸裸的嫌弃，放谁身上都不能忍。
    “你再说一遍，我哪里小？”
    刚刚还在捣乱的小野猫现在生着气，爪子威胁似的搭在了林姜先手上，好像他不给个满意的回答就会给他好看。
    林姜先知道她会错了意，但她生气的样子实在有趣，于是先她一步把手抽回来，枕在脑后，而后上下瞟了她一眼，幽幽道：“哪里都小。”
    他这么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那点儿便宜占起来，我还不如占我自己的。”
    ——“哪里都小。”
    谢辛恩深呼吸，然后一字一顿地咬出几个字。
    “你、才、小——！”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啊大家！
    阴差阳错今天入v，然后写稿子的时候想起来这是谢辛恩的生日，是天定的缘分！
    第54章
    你，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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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乍一听还好，但坏就坏在，是对一个男人说出来的。
    “嘶……你！”
    林姜先皱着眉，看她的眼神很危险。
    谢辛恩总觉得，他一步一步靠过近的动作像在宣告：你死定了。
    她从沙发边上站起来，一边分神去瞄身后有没有障碍物，一边笑着讨好林姜先，两手还防备着挡在面前，免得被他一拎就动不了了。
    “我错了。”谢辛恩在他面前认怂比翻脸还快，“我小，我小行不行？”
    “人身攻击完了就想逃？还以为认个错这事儿就完了？”林姜先动作迅速，一个箭步跨到她身侧，拦腰把人抱起，直接按到了茶几边。
    谢辛恩还以为，今天是逃不过他的魔爪了，然而林姜先把茶几上的粥往她面前推了推，说：“给我把这碗粥喝完，剩一口背一本专业书。”
    谢辛恩懵了：“那这事儿到底完没完？”
    林姜先没管她纠结的那个问题，只随手给她扯了个垫子垫着，然后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了。
    早秋的清晨空气清新，两人并肩在地板上坐着，面前摆着清粥小菜和茶叶蛋，明明是第一次在一起吃早餐，谢辛恩总有一种两人已经这样过了好多年的错觉。
    这种想法太过旖旎，但也有挡不住的甜蜜从心头涌上来。
    从来没想过，都大学了还要面临被林姜先支配的恐惧。
    就连吃早饭这种关心，也能和学习扯上关系。
    林姜先被她盯得发毛，顺手把刚剥好的茶叶蛋丢进了她面前的透明盒子里。
    “搜肠刮肚想着怎么换种方法进行人身攻击呢？”他拿起筷子敲了敲谢辛恩的碗沿，“十本专业书。”
    “嗯嗯。”谢辛恩连着好几天都是被他用自行车载回来的，这会儿还盘算着让他国庆也一起陪着回家，于是表现得比刚刚还要狗腿。
    她把那颗茶叶蛋舀回林姜先的碗里，然后乖巧地坐直了，双手平放在大腿上，笑着问：“林师兄国庆节有什么安排呀？要不要跟我回趟S市？”
    “别跟着周范学那些贫嘴功夫，”林姜先瞥了她一眼，突然笑起来，揶揄道：“诶，你说这……跟你回家的意思，是不是在暗示我跟你回去见家长？”
    谢辛恩被他一句话问得涨红了脸，半天没憋出个答案。
    臭不要脸四个字已经在脑海里循环了好几遍。
    “压力别太大，国庆林熹从学校回来，我得回去守着小孩儿。”林姜先很满意她的反应，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所以，我就跟你回趟S市。”
    他暧昧地看了谢辛恩一眼，“跟你”两个字还特意加重，憋着坏的样子让人很想反击，然而谢辛恩被他堵得死死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臭不要脸的占人便宜的事儿干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迟早有一天要栽！
    -
    国庆节前一晚，机场。
    谢辛恩第一次出门不是一个人，总是忘了同行的还有林姜先，从进了机场开始，好几次走着走着就拖着行李一个人走到前面去了，有两次还是林姜先的电话打过来才想起把人落下了。
    林姜先推着箱子过来，帮她把行李箱搬到车上放好，然后一手推着小推车，另一只手伸了过去。
    “拉着你的行李，别又给弄丢了。”
    直男的表达，有时候别扭得可爱。
    出了机场，林姜先非得跟着谢辛恩在她家附近出地铁，把人送进小区之后才离开。
    谢辛恩不太能理解林姜先对她出行能力的不放心，一遍又一遍地强调：“我已经一个人出了很多次门了。”
    意思就是，你完全可以放我一个人，去地球上的任何地方。
    林姜先推着两个箱子跟在她后面，听见这一句更理直气壮了：“所以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他的逻辑霸道又不讲道理，谢辛恩懒得跟他争，只是歪着头看他，表情无奈。
    “走了。”林姜先用箱子的滚轮撞了撞她黑色的马丁靴，催促她离开，“两个人四条腿，走得更快。”
    谢辛恩：“……”
    -
    林姜先把人一直送到家门口。
    谢辛恩掏钥匙的时候看见他还没走，找钥匙的动作都停下来，然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不是不想见家长么？”
    “嗯。”他点头，“但我想多见见你。”
    门内有脚步声靠近，刘瑜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谢辛恩？是你到家了吗？”
    谢辛恩伸手推了他一把，着急忙慌做了个口型：“快走快走！”
    随后扭头，大门在此刻被拉开，刘瑜站在门口笑问：“有朋友一起？我听见有什么声音。”
    “没……”谢辛恩拖着箱子往里进，随手把门带上之后找了个理由蒙混过去，“刚刚在聊微信。”
    谢辛恩进门的时候多看了她两眼，发现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比想象中来得迅猛。
    就在她一个人拼命长大的这两年里，刘瑜眼角的皱纹开始变得清晰，这次回家更是能看见她藏在黑发间的银白。
    母女二人已经小半年没见过，上次见面还是谢辛恩高考的时候，刘瑜过来给她做饭。
    准确地说，她们距离上一次好好坐在一起，面对面谈话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年多。
    她当时满心满眼都是高考，每天和刘瑜见面的时候也就早上出门前和晚上吃饭的短暂时间，加上谢辛恩就连吃饭的时候都还在惦记考点，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没有警觉刘瑜已经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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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叛逆期一过，别扭的少女悄然换了心境，连自己都没发觉。
    她在看见刘瑜老态初现时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执拗忽略了长辈的关心，以至于进屋坐下以后，刘瑜叫了她两声都没有听见。
    “发什么呆呢？跟你说话也不搭理我。”刘瑜自嘲似的笑笑，“还在怪我给你转学？”
    谢辛恩终于回过神来，但也不敢直视刘瑜，生怕看见她苍老的信号时再次陷入自责。
    “我没有……”
    “行了，你也不用安慰我。”刘瑜屈腿坐进沙发里，面向谢辛恩坐着，眼睛却没看她，自顾自地说，“我就当你还没长大，也不会跟你计较。但你要明白，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对你要求高，对你严厉，都是因为对你有期待。”
    “妈……”
    谢辛恩想了很久，这件事要是不说清楚，刘瑜可能也会反复去回想，当年是不是应该逼迫她转学。
    她不敢直视刘瑜的眼，“你一直觉得我是在怪你给我转学，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件事情跟你堵了两年的气。我知道，我高考完就走了，你是有想法的，但我真的没有那么想。转学这件事情老徐也知道，是我自己提出来的。”
    “你自己？”刘瑜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怎么会呢……青春期我也不是没经历过，那个时候是怎么拆都拆不散的，哪有主动远离的道理。”
    “真的是我自己。”谢辛恩回想起那段难熬的时光，还是会觉得难受，“但我那个时候谁也不想见，不想见你，也不想见我爸。老实说，我对高四那年的老师和同学都没什么印象，脑子里只有考点和习题。我觉得我拼命学，拼命考，就可以离开你们，有自己的生活。我总是想着，等我上大学了，就可以自己做主，去做想做的事，去见想见的人。”
    刘瑜点头：“所以你见到他了吗？”
    谢辛恩低头笑，睫毛也害羞似的垂着，然后拿出和林姜先相处时耍赖的厚脸皮来面对她，一边撒娇一边转移话题：“所以我国庆回来陪你了呀！”
    人和人相处就是这样，久了厌烦，偶尔见一见反倒会很珍惜。谢辛恩和刘瑜之间保持着这种默契，母女之间的隔阂在久别重逢的微妙平衡里学会共处。
    那些青春期里的抗拒情绪都在意识到父母逐渐老去的时候和解，还顺道生出一些莫名的亲近感。
    在刘瑜看来，这是她收敛锋芒换来的和谐，而谢辛恩深知，这是岁月和成长教会她该如何面对。
    两人像这样能够面对面说心里话的时间少之又少，真要说起来，谢辛恩觉得得从上初中之前开始算，也就是还不懂事的时候，刘瑜才会耐心地、温柔地教她。
    仔细想想，两人之前冷淡到极点的关系，大概是青春期和更年期的激素作祟，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刘瑜还不知道谢辛恩这次回来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小心思，她还在想，刚刚开门的时候那个往电梯间闪过去的背影，是不是就是两年前谢辛恩生日的时候撞上的那个男孩儿。
    “来都来了，下次有空叫回来吃个饭吧。”
    “啊？你看见了？”
    她还以为林姜先走得够快，没有被发觉。
    谢辛恩错愕抬头，却在看见刘瑜笑得前仰后合的那一刻得知自己被套了话。
    姜还是老的辣。
    她当着刘瑜的面掏出手机发了微信过去。
    【谢辛恩：我妈刚刚说，让你有空来我家吃个饭。】
    第55章
    林姜先收到微信的时候，林熹正缠着他闹着要出门吃酸辣粉，还点名要吃地铁口对面那家。
    谢辛恩的消息来得突然，林姜先也不可能丢下林熹一个人跑去见未来丈母娘，于是想着要不把谢辛恩叫下来，一起吃个酸辣粉。
    林姜先秒回的消息其实很诱人，换句话说，基本上等于酸辣粉在向她招手。
    谢辛恩偷偷瞥了一眼在旁边假装看电视看得起劲，但实际上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的刘瑜。
    “怎么说，到了么？”
    她摇摇头，低头回复过去。
    【谢辛恩：你这是拒绝我的意思吗？】
    【G：不敢不敢，未来丈母娘的邀请我哪里敢拒绝】
    【谢辛恩：那你让我吃酸辣粉？】
    【G：林熹想吃，我记得你以前也爱吃】
    他提到的那家酸辣粉，谢辛恩上高中的时候没少吃，转学到C市之后再没吃过，现在被他一说，还真挺想念的。
    但刘瑜知道她今天回来，厨房里炖着的鸡汤香味飘出来，提醒着她晚上一定是满桌子的好菜。再加上她本来就是想回来陪陪刘瑜，更不可能现在跟林姜先去吃什么酸辣粉了。
    【谢辛恩：算了吧，专程回来陪我妈，不能一回来就溜了】
    【G：那你好好陪她，这次我就不来了】
    谢辛恩看着他的消息，不知道怎么跟刘瑜交代。
    林姜先很快又解释了原因。
    【G：但今天就算不陪林熹，我也想等大三的时候再来拜访阿姨】
    谢辛恩每到林姜先退让的时候，都忍不住得寸进尺。
    【谢辛恩：怎么不叫丈母娘啦？】
    【G：……】
    【谢辛恩：好吧，你说说为什么要等大三才能来？】
    【G：秘密】
    【谢辛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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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算了，看你可怜，提前告诉你。大三会有一个项目参赛，有希望拿到国家补贴，我觉得这样才算有了点成绩，丈母娘才看得上眼】
    谢辛恩被他一口一个丈母娘惹得脸红，刚刚自己挑事的一句话还挂在窗口，于是顺手就调戏回去。
    【谢辛恩：我就等着你功成名就然后享福啦】
    【G：懒猫】
    谢辛恩嘴上这么说，但总觉得自己也该为当初选择国立外国语的初衷努力，奔着目标而去，才能有底气和林姜先并肩而行。
    刘瑜看谢辛恩聊得起劲，就是绝口不提对方到底来不来吃饭的事儿，于是又问了一遍：“你男朋友到哪儿了？”
    谢辛恩还在想着如何实现目标，顺着话就老实回答了：“他说他大三，功成名就了再来。”
    刘瑜本意也只是套个话，得知今晚只有两人吃饭，起身往厨房去了，剩下谢辛恩独自一人窝在沙发里和林姜先讨论。
    【谢辛恩：说起来，我打算去找个实习了】
    【谢辛恩：我不能眼看着男朋友越来越优秀，我自己还在原地踏步】
    【谢辛恩：决不允许！】
    【G：你有时间？】
    【谢辛恩：补课有点消耗青春，还不涨经验，总不能四年之后我一个法语系的学生最后进了补习机构吧？这多没劲】
    【G：乖了，果然是我教出来的】
    谢辛恩从微信里切出来，在各大渠道搜索有没有实习招聘的消息。
    -
    躺在家里当个闲人的时间太过美好，谢辛恩还没觉出个滋味儿，假期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高考结束后，谢辛恩和许菁菁联系过，她和赵孟得都留在了S市的学校，俩人担心的异地恋也没能如愿遇上，一路顺风顺水得像童话故事。
    她也跟谢辛恩说过林姜先在她走后的半年里过得有多么艰辛，但每次刚起个头，就觉得谢辛恩也不容易，自己应该坚定地站在闺蜜这一边。
    等到谢辛恩进了大学，许菁菁得知她在外国语大学，就忍不住八卦起离她学校只有三站地的林姜先。
    谢辛恩看着手机上许菁菁几个字，才想起来她之前三番五次提醒过，要是回S市，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她，然后两人趁机聚一聚。
    接起电话，许菁菁的声音直接穿透耳膜，吓得她把手机拿得远了点。
    “谢辛恩！”
    许菁菁性格软，很少连名带姓的这么叫她，这个称呼一出口，谢辛恩就知道今天逃不过了。
    她努力把语气放得弱势一些，装作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然后问道：“怎么啦？”
    许菁菁那边气势如虹，质问她：“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啦？说好的回S市叫我出去碰个头的呢？我现在就连你回来的消息，还是杨冼转告赵孟得，赵孟得刚刚顺嘴跟我一提，我才知道的！”
    “冷静啊菁菁……”谢辛恩捂着一只耳朵，一边注意刘瑜那边的动静，一边安抚道，“我过个节回来陪我妈，然后就……一晃五天过去了，真的你信我！我这几天连林姜先都没有出去见！”
    许菁菁嚎得更大声了：“林姜先跟我能比吗？！等等……林姜先？你俩又在一起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没告诉我？你还说你爱我！啊！”
    听筒里动静格外大，谢辛恩有点头疼，她定的下午返回B市的机票，林姜先刚刚已经发了消息过来，说出发过来接她了。
    虽然两人隔了两个街区，但他过来最多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距离。
    许菁菁还在电话那头八卦：“那你跟我说说，你俩现在到哪一步了啊？什么时候和好的？你去找他的还是他来找你的？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成年人，你们几垒了？”
    “也就……亲亲抱抱吧。”
    谢辛恩一边听她在那头碎碎念，一边握着手机，屏幕上方还不断跳出林姜先的消息。
    【G：到你楼下了】
    【G：准备准备下楼吧】
    【G：早点去机场，早点过安检，今天返回B市的人肯定很多，指不定要排大长队的】
    “菁菁啊，我先不跟你说了，林姜先在楼下等我去机场，我们微信聊，一会儿上车了就回你啊！”
    刘瑜知道谢辛恩今天走，从冰箱里、储藏室拿了一堆有的没的塞进她的行李箱，这会儿正艰难地拉着拉链。
    谢辛恩拿好外套出来，帮她把箱子使劲压了压，这才关上。
    刘瑜把谢辛恩送到门口，伸手把她刚刚和箱子作斗争时掉在腮边的碎发挽到耳后，然后拍了拍她的肩。
    似是不舍，刘瑜捂着嘴往旁边侧了一下，谢辛恩最害怕这种离别的场景，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
    最后刘瑜顶着发红的眼眶，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长大了，去吧。”
    -
    谢辛恩害怕刘瑜把她送下楼之后，看见她上车离开的场景更不能接受，于是坚持一个人下楼。
    林姜先看她大包小包地提了东西下来，立马上前帮忙。
    “你怎么穿了件短袖就下来了？”林姜先说着，伸手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嘴上不忘提醒，“把你外套穿上，这些我都帮你拿着。”
    谢辛恩看他伸出来的手，脑子里啥也没想，顺手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许菁菁的聊天记录页，谢辛恩也没在意，她还惦记着林姜先说的那句“今天去机场肯定得排大长队”，急着赶紧把衣服穿上好上车去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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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两人交接手机的过程中误触屏幕，语音点开直接是音量开到最大的公放。
    林姜先把许菁菁对他的评价听了个一字不漏。
    “面对你这样的身材居然还没有到全垒，林姜先怕不是个性冷淡。”
    这句话出来的时候，谢辛恩的衣服刚穿到一半，正艰难地把左手往外套袖子里塞。
    林姜先抬头，谢辛恩穿衣服的动作都僵住了，左臂伸直了在往袖子里套，右手曲在胸口想要去扯左边衣领，整个人动作看起来像是在进行嘻哈表演。
    气氛当场就尴尬得可以。
    谢辛恩脑子里想着：完了。
    但脸上的笑完美诠释了她的心情。
    林姜先没理她，一件一件地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之后，还十分绅士地帮她开了车门。
    谢辛恩坐进去，眼神一直没离开过林姜先身上，从他关门到在副驾驶位上坐下，然后目视前方，她都在等着林姜先问她什么。
    然而他一路都没说话。
    谢辛恩心里急得不行，但也不敢主动挑起话题，直到上了飞机，林姜先都在她旁边睡了过去，她还提心吊胆地坐得笔直。
    谢辛恩觉得，林姜先应该是那种典型的上车就睡觉，下车就拍照式选手，这两次坐飞机都是起飞前就睡着，然后快降落的时候苏醒，他甚至怀疑林姜先是不是身上装了什么感应器。
    虽然总想着解释点什么，但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直到进了北兴院。
    谢辛恩决定主动打破今天的尴尬，然而门锁一开，林姜先就直接把人往屋里带，门口的行李都被他直接关在了门外。
    他今天力道不似以往温和，冲动得像刚出牢笼的困兽，一边带着谢辛恩往里进，一边伸手剥她的衣服。
    激烈的吻来势汹汹，像是要把她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都剥夺干净，谢辛恩被迫回应，两人纠缠的身影让小小的房间升温，她的脸开始发烫，露出一半肩头也染上绯色。
    呼吸越来越重，凉凉的唇瓣贴过耳垂，再往下到颈边游移，林姜先哑声解释：“这件事情体验得太早我怕对你不好，但既然你等不及了……”
    她没有办法去思考他这么想的原因，只跟着林姜先的脚步后退，而后坠进柔软的床垫里。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肩头凸起的锁骨末端顺着下滑，拂过手臂内侧时，谢辛恩感到背后一片酥麻，紧接着手指被他一根一根地插进来，紧紧相扣。
    汗水混着荷尔蒙的气息扩散，铺平的床单被弄皱，他俯身贴在耳边询问：“我，冷淡？”
    第56章
    两人皮肤透出来的温度紧紧相贴，他唇间的气息呼在耳廓，染得谢辛恩耳朵发烫，整个人都缩在他身下，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但又无从反抗。
    这句话冷冰冰的，但却暧昧到极致，谢辛恩的脸瞬间就红了个透。
    林姜先分明是憋着坏在没人的地方使，她整个人被压制得死死的，连连认错，然后在他或轻或重的力道里失了神。
    第二天一早，谢辛恩意识开始苏醒的时候清楚地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凭感觉翻了个身，以为会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又或者是像电影里的美好场景一样，醒来时爱的人就在身边，最差也不过是像前两次林姜先留宿的时候一样，早晨醒来，两人闹一会儿，再一起吃一顿甜蜜的早餐。
    但她缓缓睁眼，视线在枕边流连一圈，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谢辛恩伸手在旁边摸了摸，连体温都没有。
    床头柜上一张黄色的小标签扎眼。
    谢辛恩拉着被子半坐起来，白皙而纤细的手臂伸过头顶，食指和中指夹住那张黄色的便利帖，轻轻一带，举到眼前。
    窗帘缝里透过来的阳光洒过来，照得她眼睛微微眯起，仔细辨认纸条上的字迹。
    “手机没电，急着上课，晚上见。”
    谢辛恩在看见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脸上一红，脑子里全是昨晚两人亲密的画面。
    她拉过被子把脸挡住，良久，又拉下去，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
    谢辛恩缓不过来，明明最开始占上风的还是她，调戏林姜先的时候都被他插科打诨躲过去了，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害羞的也是她？
    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但气势不能输。
    她想了想，拿起手机给林姜先发了条微信。
    【谢辛恩：还以为你个渣男玩玩一夜情呢。】
    林姜先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往教室里赶，看见之后有些不太自然地在楼道里左右瞥了瞥，确定自己身旁没有人之后才回复了消息。
    【G：……】
    【G：嘴上功夫挺能】
    【G：昨天跟我求饶的是谁？】
    谢辛恩被他这么一说，想起昨晚被他压制住之后连连求饶的情形，什么气势，什么骄傲，全都是假话。
    她把手机往堆成小山的被子里一砸，整个人都埋进枕头里，还嫌不够似的两手带着被子把自己遮了进去。
    本来只是想逃避一下昨晚的事，鼻腔里的味道却在提醒他林姜先昨天就睡在她旁边的事实，而且两人曾经无比亲密。
    枕头上混合了林姜先头发上好闻的淡淡香味，还有一点她躺上去的汗水，谢辛恩脸红得不行。
    由不得她内心缱绻万千，闹铃适时响起，提醒她今天早上还有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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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页

    谢辛恩飞快冲了个澡，然后抓了一套衣服换上往学校赶。
    国庆一过，她就觉得这学期已经过了一半，课程的进度都比着之前快了许多。
    这天的课上完，谢辛恩下来两个小组作业，她第一时间通知了林姜先，毕竟这个人早上还给她留了小纸条，约好晚上见。
    【谢辛恩：不好意思呀男朋友】
    【G：？】
    【谢辛恩：你很上进的女朋友要做小组作业，晚上不能陪你啦】
    谢辛恩想着，林姜先再怎么直男，也或多或少地会表示一下遗憾或者是想念。
    然而林姜先从不让人失望，他的消息回得快速且令人心梗。
    【G：正好】
    【G：这样我就可以好好对比一下变量控制了】
    【谢辛恩：……】
    -
    小组作业又是开会又是讨论的，断断续续占用了一个周的课余时间。
    谢辛恩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晚上回家还得抽空做简历，从格式到内容调整了不下二十遍，一直拖到周五，才做出来一个半成品的发给了林姜先。
    【G：？】
    【谢辛恩：你帮我看看，点评一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
    微信安静了几分钟，谢辛恩估摸着，他是去看简历了。
    几分钟后，林姜先直接问她要不要他现在过来。
    谢辛恩刚洗完澡，穿了件吊带和短裤在床边倚着，看见他这句话又是心头一跳，然后慌忙回绝。
    【谢辛恩：别了吧……】
    【谢辛恩：你现在过来，我哪还有心情做简历？】
    【G：那你想干嘛】
    【谢辛恩：你呀】
    【G：……】
    【G：女流氓】
    谢辛恩笑得前仰后合，她甚至都能想象到，林姜先拿着手机一本正经地回复她的样子。
    调戏一个说话的时候不逾矩半分，而行动力极强的人时，谢辛恩难得有了碾压他的征服感，哪怕她在行动上被人碾压，这个时候也想找回来一局。
    【谢辛恩：怪你太诱人】
    【G：你好好说话】
    谢辛恩摁着语音键，故意嗲着嗓子逗林姜先玩，声音甜得像是撒了一把糖：“好的所以你看了这么久我的简历还ok吗林师兄？”
    林姜先不为所动，学她的样子捏着嗓子回了条语音过来。
    【G：发了几个模板给你，根据不同的公司风格改一下哦亲】
    第二条消息很程式化，谢辛恩还是看得弯了嘴角。
    【G：加油】
    谢辛恩在他给的几个模板里挑了最简洁的一个，照着格式调整了一下，然后按照国庆记录的有意向实习的公司挨个投了一遍。
    第二天是周六，好不容易有点休息的时间了，谢辛恩还得往小易家赶。
    好在她上完课回家的路上就收到了好消息。
    也不知道是哪个公司的HR加班加点不过周末，又或者是急着找实习生，才会在这个时间发来面试邀请。
    谢辛恩连着面了好几家公司，最后挑了一个专业度最高的，正式开始了实习的生涯。
    等到林姜先大三的时候，谢辛恩已经从打杂的实习生成功升级成为秘书处成员。
    真要说起来，这个秘书处其实是不存在的，只不过谢辛恩在一众混经验的实习生里表现突出，工作完成得很好，加上偶尔给个翻译的活儿都做得细心，因此老板助理也经常把人借过去用。
    时间久了，就成了老板出差随行人员中的一个，助理小姐姐乐得轻松，订票订酒店一类繁琐但细致的工作都直接丢给谢辛恩了。
    五一节前，谢辛恩原本偷偷买好了机票，还从周范那里弄到一张比赛现场的门票，结果老板助理在工作群里一条消息，直接让她去围观林姜先的愿望落空。
    突然得知临时出差的消息，谢辛恩还是有点失落的。
    从大二寒假进入秘书处开始，两人地理位置虽然只隔了几公里，但谢辛恩忙起来也是脚不沾地，林姜先那边对于比赛的重视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能够聚到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
    原本想趁着这次机会好好聚一聚，结果又被临时增加的工作扰乱了计划。
    老板的行程原本都是提前订好的，这种突然增加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谢辛恩看完消息后接受了临时出差的计划，然而在看见出差城市的时候不得不感慨林姜先和自己的缘分，连工作都在给她当小迷妹的机会。
    只不过，谢辛恩也不确定两人会不会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以至于两人很有可能只是换个城市继续上演在B市的生活。
    谢辛恩一边庆幸两人出差都在同一城市，一边又惋惜因为工作不能围观这场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比赛。
    正当她强行打起精神搜索酒店的时候，林姜先的汇报消息发了过来。
    【G：我到D市了。】
    谢辛恩咬着嘴皮想了两秒，最终还是试探地问了他。
    【谢辛恩：到酒店了吗？离机场远不远？酒店怎么样？拍张照片给我看看呗】
    【G：到了。拍照片干嘛？】
    【谢辛恩：查岗】
    林姜先直接回拨了一个视频。
    接通后，他带着手机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甚至把窗帘、桌底这些隐蔽位置都拍了一遍，还把两张床的被子都掀开了。
    穿了个浴袍趴在床头打王者荣耀的周范在被子掀开的一瞬间扭头就对着他吼：“想看我裸体？你丫变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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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辛恩捂着嘴偷笑，林姜先才切换了前置摄像头，笑问：“你放心，我的房间很干净，不过周范不干净不关我的事。”
    “满意满意满意！”
    谢辛恩找他本意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侧面得知他住的酒店离她定的那家远不远，但林姜先一个视频直接让她看清酒店内饰。
    装修风格和灯饰太过明显，她一眼就认出来是以前出差时老板夸过服务不错的那一家。
    看来不光是工作在给小迷妹机会，男朋友也在给她机会啊！
    出差当天，谢辛恩一行人到酒店住下以后还凑到会议室开了个短会，会议结束时间早，她没有跟助理小姐姐一起出门觅食，想着趁这点时间去见见林姜先，顺便给他加油打气。
    谢辛恩直接打了个电话，然后拐弯莫角的问林姜先房间号，说是在网上买了吉祥物，现在送过去。
    “吉祥物？”林姜先刚一进大厅，就看见和谢辛恩极为相似的背影从会议室出来进了电梯间，他脚上快了几步奔向她的方向，一句话却说得慢条斯理，“除了能送幸运吻的那种吉祥物，别的，我都不需要。”
    谢辛恩摁着电梯关门键，低头想着要不要告诉他真实情况，一只好看的手伸了进来，挡住了关到一半的门。
    “能在这里碰到你，真巧啊，我的吉祥物。”
    第57章
    谢辛恩听见林姜先声音的一瞬间有那么点懵，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把他拉进了电梯里。
    门在他背后缓缓合上，小而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
    下一秒，谢辛恩就被林姜先压在了冰凉的镜子上，凉意透过白衬衫传到后背，脑后却是他温暖的手掌。
    林姜先低头，正好对上她盛满笑意的眼，因为化了妆的缘故，尾端上翘的眼线把谢辛恩的笑容衬得魅惑。
    他手上微微施力，托着谢辛恩往自己的方向靠近，却在离她的红唇只剩几厘米的时候，被她的手指点在了眉间，然后被迫拉开了距离。
    谢辛恩眼睛勾着他往旁边一挑，林姜先顺着看过去——小小的摄像头正好对准了两人。
    林姜先单手解了西装扣子，外套一脱，举过头顶，遮雨似的笼住她，而后俯身凑过来，送上一个绵长的吻。
    情人之间，小别胜新婚。
    一件外套把她所有的顾忌都打消，谢辛恩一手隔着衬衫压上他胸口的肌肉，另一只手软软地搭在林姜先的肩上，唇瓣你来我往之间透出欲拒还迎的意味，偏偏引人上钩。
    林姜先惩罚似的轻咬住她的下唇厮磨，而后克制隐忍地退后了半步，方才展开的黑色西装被他挂回臂弯，在电梯开门之前恢复了清冷的外表。
    两人肩并肩站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前一后出了电梯。
    林姜先刷门卡的时候谢辛恩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匆匆上楼只为了见他一面，忽略了周范可能还在房里的事实，一时间有些尴尬。
    “滴”声之后，林姜先把门打开，侧身让她先进去，结果小姑娘红着脸扭扭捏捏：“我不进去了吧，就是来给你加个油……”
    林姜先久了没见她害羞，反倒起了逗她的心思。
    他背后抵着门，双手抱在胸前睨着她：“吉祥物果然是个送幸运吻的吉祥物么？送完吻就想溜了。”
    谢辛恩本来想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送吻，都踮着脚快要亲上他下巴了，结果在听见对面的房间开门的声音时还是像只兔子似的窜回了电梯间。
    于教授一开门，就看见林姜先侧靠着墙，眼睛注视着的方向有个苗条的身影。
    他这个学生一直都专注于学业，很少和女生交流。刚刚那个小姑娘他是看清了的，就上回跟着林姜先一起去听课但又答不上来问题的女生。
    尽管于教授也挺担心学生们的终身大事，但他的得意门生要是就跟这么个虚有其表的女孩子在一起，于教授有点不大乐意。
    他朝着谢辛恩消失的方向点了点，问林姜先：“刚刚那个，就上次跟你一起来听我课的旁听生是吧？”
    林姜先收回视线，点头道：“是她。”
    做研究的人都学不来委婉，于教授也不例外。
    得到了林姜先的肯定回答之后，直接表达了自己对这个女生的意见，摇着头说：“这个女生不行啊，你这……”
    林姜先也没反驳，只提了一句：“人家外交部翻译官预备役，最次也能混个同传。”
    他前半句确实有点夸张，说起来还是借了外国语的名头，但后半句话着实不假。
    于教授一听，回过味儿了：“国立外国语的？”
    刚刚还皱着眉发愁的老头掩不住喜色，终于放下心来，笑着拍了拍林姜先的肩：“你小子，高攀了啊！”
    林姜先也不觉得有什么，附和地点头，结果刚刚还在说他高攀的老头自己还不乐意了，安慰道：“哎！我的学生也不差嘛！你就等这次比完赛拿到名额，妥妥儿的配得上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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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辛恩这次出差，除了刚到那晚开了会溜去见了林姜先，后来的几天因为老板助理突发高烧进了医院输液，她直接顶替了助理的工作，忙得连吃饭都没时间。
    由于出差在外的缘故，人少活儿还多，谢辛恩开会的时候忙着做记录，开完会除了整理会议纪要以外，还要负责接送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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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种事情琐碎且耗精力，等她终于空出时间可以好好看看林姜先那场比赛视频的时候，已经是两周后了。
    毕竟是学术类的比赛，曲高和寡，真要有电视台愿意转播，收视率也高不上去。
    谢辛恩搜遍了各大渠道，才在小破站找到一个up主自己录制的视频。
    只是，up主可能是某个参赛项目的成员，整个视频一直夹带私货，给了那一组最多的镜头，别的都只是一带而过。
    林姜先忙完比赛的事情有了点空闲，正好得知谢辛恩回来，下了课直接去了北兴院。
    结果一进门，就听见她抱怨：“你们那个什么比赛啊！说得那么高大上的，连点视频资料都找不到……”
    林姜先脱了外套躺进沙发里，然后任由她靠在肩上。
    小姑娘侧躺着，手里捧着iPad倒回去看他们组上场的那几秒和项目简介，一边看还一边惋惜能现场围观。
    “你连于教授的问题都答不上来，找视频看不是给自己找事儿么？去现场看就更无聊了，你看不懂的。”
    谢辛恩被他一句话气得不轻，捏着林姜先手臂内侧的肉咬牙切齿：“你以为我是为了谁看这么个破视频啊？这剪切后的视频还有半小时呢，结果我想看的人没看到，他还要来鄙视我看不懂！”
    林姜先低头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谢辛恩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
    良久，他才放开她，抵着额头笑说：“人就在你面前，怎么还舍近求远，非得要看视频？”
    谢辛恩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想检查你有没有功成名就，想看你到底有没有拿到第一……”
    她一段话说得隐晦，想着林姜先一个眼里只有数据的人，多半是听不懂她的暗示。
    身后的人揽着她的腰，把人整个包了起来，然后在她头顶亲了一下。
    “没想到，我女朋友这么主动，等了这么久，一直惦记着带我回家？”
    谢辛恩挣扎着就要站起来，然而林姜先手臂横在她胸前，她那点撒娇似的力道根本就抵不过他紧紧箍住的双臂，再加上身后的人还在她耳边作乱，缱绻暧昧的吻一个接一个从耳畔落到颈侧，谢辛恩整个人都软在了他怀里。
    久违的□□和他落在肩头的吻一样，来得猝不及防。
    荷尔蒙还未散尽的房间带着些许潮气，谢辛恩额间的碎发被汗水弄湿，贴着皮肤，她也没空去管，趴在林姜先身上懒得动。
    她耳朵就靠在林姜先胸口处，心脏有力的跳动传来，让人心安。
    毕竟，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林姜先手掌把她披散在雪白肩头的头发拨到一边，“就这么舍不得我，还得一直抱着？”
    谢辛恩没动，摊开的手臂反而揽上他的肩，还搂紧了。
    “哎……”她叹了口气，闷声说，“我突然觉得我好惨啊！跟你谈个恋爱吧，高中的时候你忙着学习，我忙着追赶你的成绩，后来那一年半别说恋爱了，连生活都没滋没味儿。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按理说正是恋爱的好时机，结果你也忙，我也忙，永远都在朝目标走。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只不过，我们的未来三十年我已经预见到了。”
    她说的太过现实，林姜先无法安慰，只是把怀里的人抱紧了，算作回应。
    谢辛恩感受到林姜先的无奈，又反过来安慰他。
    她抬起头在他侧脸亲了一口，而后继续趴回去，语气放得很轻松：“我最近这么忙，都没空陪你，你一个大男人，可得大度点，不要觉得女朋友不称职！”
    “男朋友沉迷于泡在实验室里，你有没有觉得我不称职？”
    谢辛恩手上按着他的肩撑起来，黑色的头发挡住了白皙的胸口，表情无邪，看上去又纯又欲。
    “你要我说实话吗？”
    林姜先点头，手掌捏住了她腰上的软肉。
    “我觉得了。”谢辛恩在他捣乱的手下一边求饶，一边笑着继续往下说，“但是，我就喜欢这种不称职的男朋友……”
    声音越来越小，再往后只剩下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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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一年里，林姜先空闲的时间多了些，但谢辛恩除了要忙课程，还要抽空准备各种口译考试，寒暑假也被实习占用，偶尔还会通过导师的关系接到一些商务翻译的活，比起林姜先之前没日没夜泡在实验室里有过之无不及。
    林姜先也不敢打扰她，但还是偶尔会忍不住发微信表示“女朋友不称职，男朋友很委屈”。
    直到林姜先毕业那天，谢辛恩才从期末复习的时间里匀了半天出来，去听他在毕业典礼上的演讲。
    闹哄哄的礼堂里，挤挤挨挨的都是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谢辛恩一个人站在礼堂入口处没有进去。
    林姜先站在台上，一眼就能看见从门外照进来的阳光和她站在光里的轮廓。
    他那天说了很多，关于学业，关于理想，关于人生。
    谢辛恩很多年以后都记得他作为总结的那句话。
    “光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光，她只会在追逐光明的过程中发现自己身处无边黑暗。”
    台下的掌声响起，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站起来抛起学士帽，是带着黑色的喜悦。
    谢辛恩听得明白，林姜先说的是自己。
    要有多么不幸，才会身处无边黑暗，在泥潭里独自挣扎；但又何其有幸，能在年少时遇见生命里的那道光，然后追着他的方向，发现自己也能和他一样，把另一个人的世界全都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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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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