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妇》 N②QQ。CoM 幽期 一 玟京临泽。 夏初。 太史子焕在自家园林中举办鱼酒之宴,广邀京中未婚青年贵族男女。 子焕之女幼芹奉父命,指挥仆佣布置厅堂,烹制肴馔,迎候嘉宾。其好友阿窈也早早赶来帮忙。 “也不知太子今日来不来,” 阿窈不时瞥一眼厅门,有期待之意。 槃(音“盘”)史氏的这次宴会,与京中贵族近年来频频举办的其它射宴、赏花宴,就目的而言一般无二,都是为年届婚龄的太子瑰邂逅佳人,选择伴侣制造机会。 只是玟京的贵族圈子实在小,适龄的少女有限,太子瑰与她们自幼熟识,从小看到大,一个也没看中。四年的宴会办下来,仍是一个没看中,他也从十八岁的少年蹉跎成了二十二岁的青年。 宴会倒是成就了好几对旁的嘉偶,有的已结缡生子。 据说,大王已经在想别的辙,欲送太子瑰去他的母邦渰,教他的女侯母亲给他相看几个北地佳人。 老臣们闻听风声,却有些恐慌。 玟自立国以来,王后历来出自国中,从不与中原诸夏通婚,起初当然是因为诸夏歧视南人,如今却是出于自傲。 太子瑰有一半诸夏血统,已经是他们心中一根芒刺,若再娶个外邦之媛,生下来的孩子血管里的嫘氏血就不剩涓滴了。 是以,子焕等老臣以更大的热情筹备宴会,幼芹等未婚青年男女作为宴会的主角反倒有些意兴阑珊。 幼芹以手掩口,懒洋洋打个呵欠,“他来不来无所谓,只要我的王孙黑不缺席就好。”心中暗笑阿窈对太子瑰不死心。 太子瑰当然俊雅无匹,众贵女年幼无知时都暗恋过他,但他这副不把玟女放在眼中的骄狂太过分了,太伤少女自尊了,像幼芹这样理智自爱的早已移情别的少年郎,似阿窈等多情的却仍在痴痴守望。 * 这一天,太子瑰照例要协助王父处理政务,午后才驾驷马车出城,驰往槃史氏在临泽郭外的山庄。 天极蓝,道旁白杨灰绿的叶子迎风飒飒,满地碎金子似的阳光。 太子瑰扬鞭驱马,车行如流星,耳边风声呼呼,不多时来至蕙泽旁,槃史氏的庄园已历历在望。他遂勒马,沿着泽畔缓行。 忽听一声牛嗷,他转头看,见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手执鱼网兜,骑着一头大水牛,趟过菱藕,往深水处行去。 “妹妹,你这是要去捕鱼?”他不禁问。 少女闻声回首,见是陌生男子,只点点头。 太子瑰倒是一怔。 她有一双柳叶形的眼睛,瞳仁极黑,眼角斜飞,顾盼时,眼风像是能扫到人心底去。 “捕鱼做什么?” 她皮肤白皙,衣饰华美,一望可知是贵女,多半是槃史氏的女孩子,照理说不必为衣食劳碌。 “我也要做烤鱼宴,”她的声音娇柔,似有几分赌气。 “可好鱼都在深水里,你骑牛去不到的。” “啊?” “我来帮你。” 太子瑰把缰绳交与寺人,下车来。他穿的是短猎装,倒也方便,涉水搴裳,来至水牛旁,接过鱼网兜,凫去深水处,不多时便网到一尾大鲤鱼,拿回给她看。 少女笑得眉目弯弯,“真好!” 太子瑰笑道:“鲤鱼刺多,不适合烤食,你先收了,我再去捞捞看。” 少女连忙拿过竹篓,喜孜孜装好鲤鱼。 太子瑰游了一会儿,又网到一尾鳜鱼,交给她,“鳜鱼肉厚嫩,脂膏丰盈,烤食味最佳。” 少女欣然,“多谢您了,这就够了。” 太子瑰抹一把脸上水珠,笑看她,“不邀我同食么?” 少女有些窘,喃喃道:“我其实不怎么会烤鱼,怕吃坏您的肚子。您还是去伯伯的宴上吃吧。” 太子瑰亦不相强,只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茱茱。” “猪猪?” 茱茱怕他误会,蘸水在手掌上写给他看,“这个‘茱’。” 太子瑰望着她纤白的手掌,点点头,问:“茱茱,你父亲是哪一位?” 茱茱的神情却警惕起来,迟疑片刻,抱歉地说:“不能同你讲。”又急忙忙催牛,“我走了哦。” 太子瑰望着她美好的背影,诧异槃史氏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又一直藏到今天。许是子焕老头子真着急了,才祭出杀器来。 ____________ 战车时代,驾驶马车是贵族的必备技能,当时的专职drivers,包括晏子那个自我感觉良好的车夫,都是贵族。太子瑰这种四匹马拉的轻便马车春秋后就不多见了,跑起来一定非常飒。 “食”字在诗经语境中含义暧昧,有幽期密会的意思。 -- 幽期 二 太子瑰一身淋漓泥水进了山庄,同子焕的幼子叔赉借了套衣裳换上,来和老头子打听茱茱。 照理说他对槃史氏的女孩发生兴趣,子焕应该欢喜才对,不想他倒是一副惊疑的神色,“茱茱?我家没这个女孩呀。” “真的没有?” 子焕一吹胡子一瞪眼,“我的三个女儿、四个侄女,殿下是极熟悉的,哪有什么茱茱!” 叔赉笑道:“殿下莫不是遇到鱼精了?” 太子瑰又到园中寻幼芹。 幼芹听了,倒不相瞒,“殿下遇到茱茱了?”先唤过一个婢子来,附耳吩咐几句,待婢子领命而去,才回答太子瑰,“茱茱是藏史子蒹叔叔的独生女。怎么,殿下看上她了?” 太子瑰微笑。 幼芹却换了一副同情的语气,“她是非常可爱,但您还是离她远一些吧。” “为什么?” “您和她没有可能的。” 太子瑰的笑凝住了,“她已许婚了?” 幼芹只是摇头,“您不要问了,总之不可能的。” * 太子瑰只见过一次藏史子蒹,印象却很深刻。 子蒹年初才从槃史氏的封邑漪阳进京,接任藏室史一职。他应该还不到四十岁,头发灰白,面容暮气沉沉,看上去比年长他二十岁的长兄太史子焕还要苍老。更奇怪的是,明明是文士,脸上却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太子瑰犹记得,王父看到子蒹时,也十分震惊,“子蒹怎么老成这样子了!” 茱茱尚未许婚,自己与她却无可能,联想起王父见子蒹时的反应,太子瑰忽然有了个猜测。不等宴席结束,他就离场,驱车赶回王宫。 玟王弗闐正在读简,抬头看到儿子,如常笑问:“可遇到中意的了?” “是。” 弗闐有些意外,不由得坐直身子,“谁家女孩?” “藏室史子蒹之女。” 弗闐舒了口气,“子蒹的女儿呀,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她是父亲的私生女吗?”太子瑰双目炯炯地望着王父。 弗闐吓一跳,“谁说的?” “那日父亲接见子蒹,见他衰老的模样,似有愧疚之意,我还以为您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弗闐又好气又好笑,“随便是谁看到当年名动京畿的美男子颓唐成那样,也要心生感慨的。” 太子瑰暗自庆幸,不是最好,却听王父问:“那女孩很美吧?” “很可爱。” 弗闐的笑容中有怜悯之色,“子蒹和仲缦的女儿当然不会差。若是别家女孩,还可以取作你的妃妾,可子蒹那么骄傲,岂会教女儿与人作妾,太子也不行的。” 太子瑰却问:“我为何不能娶她为正妻?” 弗闐叹口气,吐露:“她的外祖母发疯而死,她的母亲发疯而死,她终有一日,也会发疯。” * 茱茱在灯下教小猕猴握笔写字,承诺学会一个字,奖一颗栗子吃。可惜这样的重赏激励之下,小猕猴还是死不开窍。 她有很多宠物,光是起居室内就有猫、犬、灰兔、八哥、金鱼等。 室内气氛并不好。 父亲子蒹站在门旁,厉声责备她不该外出。她充耳不闻,自有眼盲的老保姆渌姆替她抵挡分辨。 “哎呀,她总是待在房中,当然会闷的,出去散散心,难道是罪过么?” “有这些畜生陪着还不够?” “她究竟是个人呀,”渌姆一激动,红糊的眼中又开始淌泪,“不能总和畜生为伍吧?她这不是还好好的么?何必着急把她关起来?那个幼芹也可恶,一看到我们茱茱出去,就遣人来告状,简直欺负人!” “别人这样待她,总是有原因的。” “原因是她造成的么?” 子蒹顿时脸白,苍凉地笑,“不是,都怪我。” 渌姆也觉察到自己说重了,叹口气,道:“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想你做父亲的可怜一下自己的女儿。别家女孩过的什么日子,她过的什么日子!” 子蒹扫向茱茱的目光中不掩嫌恶,“我可怜自己都来不及,哪有余心可怜她。”丢下一句“看好她”,转身离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茱茱抬起头,眸色宁寂,“父亲好像有些激愤。” 渌姆用巾帕按自己的眼角,该死的泪水已冲瞎了她的双目,却还不肯干涸,“放心,他没有你母亲的决绝。” 之后的几天,茱茱老实待在房中,和宠物玩耍,至多到园中给大水牛刷毛。渌姆劝她趁子蒹入城办公时出门游逛,她亦不肯。 直到有一天,大水牛实在渴水了,她才骑牛去蕙泽边玩,有意选远离槃史氏山庄的西泽畔,那里多榆柳,密生的芙蕖花叶亦遮人。 太子瑰出现时,吓她一跳。 太子瑰在蕙泽边徘徊多日,期待与她再相遇,却总是满怀希望而来,惆怅以归,本打算明日就不来了,命运之手偏偏又把她推入视线。 茱茱见到他很惊喜,“我给你烤鱼吃吧。” 上次未能邀他同食,茱茱很不安,回家后专门学习了烤鱼,为的是有朝一日重逢,弥补那次缺礼。 她的牛角上甚至还挂了烤鱼的工具和调料。 -- 幽期 三 茱茱摘了几张莲叶作笾豆,又到林中采了一些野樱桃,到水边洗净。将调料取出,一样样摆好。 寺人拾来干柴,生起火。 太子瑰除去捕鱼,还射了一只雁,都在水边开膛洗净,拿到林间空地,和茱茱一起烤。 女孩笨手笨脚,紧张得额角冒汗。但太子瑰自幼常行猎,又多次出征,对野外生存颇熟稔,烤鱼烧鸟不在话下。还吩咐寺人去寻蕈子来,给她烤蕈子串。又取出酒来,问她喝不喝。 茱茱跪直身子,道:“您喝吧,我来给您唱支歌。” 九罭之魚,鱒魴。我覯之子,袞衣繡裳。 鴻飛遵渚,公歸無所。於女信處。 鴻飛遵陸,公歸不復。於女信宿。 是以有袞衣兮,無以我公歸兮,無使我心悲兮。 茱茱听渌姆说起过,男女幽期密会,常歌咏达情。她虽自幼闭锁深闺,到了十四五的年纪,自然而然就对男女之事生出了好奇和向往,常缠着渌姆,让她讲祖父母及父母的恋爱往事,当然只讲甜蜜的前半段,略去悲伤的后半段。 渌姆曾是茱茱外祖母的女婢,后来又做过茱茱母亲的傅姆,见证过两代女子的生死悲欢。 据渌姆讲,这支“九罭之魚”外祖母曾给外祖父唱过,母亲也给父亲唱过。 茱茱一边唱着,就想起外祖母和母亲,我也在约会情郎,我也踏上你们的路了。她知道路的尽头是什么,可是无惧无畏,心中充满了宿命的喜悦。 太子瑰听她用稚嫩的声音唱“無以我公歸兮,無使我心悲兮”,心中涌起对她的无限同情与怜爱。他张开手臂,将少女拥入怀中。 寺人们悄然退到林外。 茱茱仰起头,眸似墨琉璃,期待他进一步的举动。 太子瑰搂紧她,重重地吻下来。他的舌阳刚而直接,似劲旅长驱入敌城,一气吮干她的津唾。茱茱乖顺地偎在他怀中,承受他口舌的凌虐。 直到他吻毕,放松钳制。 茱茱方大口的呼吸,神情懵懵的,粉唇肿起,珍珠圆,像给蜜蜂蜇了一样。 “我——”她说。 “嗯?”太子瑰询问地看她,随手抚平她的乱发。 “——我要喝水。” 太子瑰笑着倒了一盏水,喂与她喝。 茱茱饮毕,搂住他的颈子,低声道:“你再来。”说着,嘟起双唇。 回至家中,茱茱仍是欢欢喜喜,看到渌姆在纺线,奔过去扑到她怀中,“姆姆,我遇到一个人!” 渌姆有瞬间的恍惚,仿佛听到了遥远的过去,另一道娇柔声线的回响。 我遇到一个人。 但随即警钟长鸣,令她心悬。天真懵懂、涉世未深的茱茱,该不是遇到奸骗少女的坏人了吧。 “什么人?” 茱茱把一块沉甸甸的赤金佩塞入她手中,教她摸。金佩形状是一个飞扬逎劲的字:瑰。 “这是他的名字。” ---------------- 诗经九罭(音“玉”)之鱼篇我非常喜欢,写女子爱而无悔,只求曾经拥有,不痴缠,既深挚又豁达。 -- N②QQ。CoM 密会 一 王室见子蒹寄居兄长的山庄,通勤不便,将王宫附近一座宅邸赐予他。寄人篱下,不止是茱茱受歧视,子蒹亦觉诸多不便,于是携家人迁入新居。 新居比茱茱预想的要大,后园卉木蓊郁,有一条清溪穿过。她欲秉明父亲,把大水牛接过来。 渌姆却道:“不必问他,只管去接。你父亲那个人,无论你同他商量什么,只会说不。” 小猕猴等宠物也被陆续接过来,安顿在新居。 子蒹耽于公务,每日早出晚归,有时会宿在官舍。茱茱生长于漪阳郊野,初次定居繁华都市,自然觉得新奇,找各种借口出门去。 街市中的浮浪子弟见到这美丽的骑牛少女,纷纷上前兜搭,总有严肃的官人过来,替她驱赶。 茱茱略感遗憾,因为他们中有些还是蛮漂亮有趣的。迁居唯一的坏处是,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子瑰了,但她不怎么惆怅,世上可爱的男人又不止他一个。 满月之夜,她总是睡得不踏实,乱梦纷纭。小犬只吠了一声,她便睁开了眼睛。 窗子开着,外间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微风送入他的衣香。 “子瑰?”她坐起来揉揉眼。 “是我。”太子瑰跳窗而入,来至她身旁。 茱茱讶异地看他,低声问:“您从哪里来?” 太子瑰笑指窗外,“你看那边的楼台,是馆娃宫,乃是我父亲为我母亲修造的。我母亲身在异邦,馆娃宫常年闲置,我有时住在里面,所以,我们现在是邻居了。” 茱茱不觉欣然,“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是么?”太子瑰笑问,“怪道你天天上街,是在物色新情郎吧?” 茱茱被他说中心事,有些难为情,纵体入他怀,“好久不见,你快亲亲我吧。” 渌姆觉轻,兼是盲人,耳亦聪,闻得犬吠,出来查看,听到茱茱房中传出私语声,遂立在门外问:“茱茱,怎么有男人说话?” 茱茱在此事上未瞒她,被发现亦不慌张,大方答道:“子瑰在这里。” 渌姆清楚太子瑰的身分,很想劝他善待茱茱,却又明白,高位者的铁石心肠不是老妇人几句哀恳就能打动得了的,无限忧思化作一句话,“殿下,茱茱很可怜,不要太戏弄她。” 作为傅姆,渌姆允许茱茱与男子夜会,本是失职,但禁绝茱茱接触男子,剥夺她领略情爱滋味的权利,同样是一种残忍。 太子瑰听了渌姆的话,良心不是没有震动。他对茱茱,当然是喜欢的,但考虑到她母系世传的狂疾,也断无娶她的道理。 密会幽期,无非是采撷少女的芳菲。 渌姆的脚步声远去,室内一时寂然。 “她走了哎。”茱茱悄声提醒他,示意可以继续。 心底的沉滓泛起,太子瑰一时难以面对少女明净的眼眸。蝶采花后一去不返,花亦不觉得是蝶辜负了它。且尽今夕之欢吧。 “我还要。”茱茱又在索吻。 太子瑰低头,以指摩挲她吻肿的双唇,“怎么要不够啊?” 茱茱很认真地答:“我也不知道。”又问,“还有别的好玩的么,除此之外?” -- N②QQ。CoM 密会 二 太子瑰分开她的交领短睡衣,吻了下轻粉色的乳尖,用握剑控弓磨炼出的茧硬掌心抚摸她娇憨的双乳,“这样?” 男人的强硬粗糙,像麻葛的纹理质地,松柏的皴皺树皮,令少女格外着迷。 茱茱舒惬地叹息,“可是我总觉得,事情还不止于此。” “嗯?” “您每次抱我亲我,我腿心里都莫名地发烫,还有粘腻的水流出来,却是为何?” 太子瑰的手往下滑,拂过凝脂般的肌肤,来至她的私处,花心湿濡腻滑,果然流出了许多蜜露。 手指分开花瓣,悄然入侵,在里面轻搅。 茱茱一惊,睁大眼睛,花径不觉夹紧了他的手指,好奇地吸吮,有些小欢喜,又泌出汩汩甘泉。 “原来是这样。” “不止。”太子瑰笑着解衣,掏出早已昂扬硬挺的阳具,递到她手上。 茱茱见这粗硕的肉棒竟长在他身上,讶异地捏了捏,“您还长了这东西,我却没有。” 太子瑰教她握紧自己,吻着她,喘息道:“没有也无妨,我的就是你的。” 茱茱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阳具上,连回吻也敷衍了,“它还在胀大。” “见了你欢喜的缘故。”太子瑰笑答,又唤她,“茱茱?” “啊?” “教它到你里面做一做客,好不好?”他一边问,边用龟头磨蹭她的花心。 “它进得去?”茱茱有些怀疑。 太子瑰一手揽住她的曼腰,一手扶着阳具,用力一顶,那圆硕的龟头便探入了她的花心。 “啊——” 茱茱双手撑住他的胸膛,蹙眉叫道:“好痛,快出去!” “别动!”太子瑰制住她的挣扎,“权且忍耐。”搂紧她,阳具缓缓向里开拓。 茱茱的眼中汪起泪,“很痛。” “好茱茱,”太子瑰怜惜地吻她,“苦尽甘来。”说着,将她压倒在卧席上,拔出寸许,给她片刻喘息,随即全根顶入。 茱茱发出的痛呼,被他的大手掩住口,生生阻断,凝结在眼角,泪珠圆且大。 “忍耐。”他重复道。 茱茱点点头,合上双目,承受他一次又一次的贯穿、顶撞,身体的某处像是被撕开了一样,只为容纳他的强悍触探。 她听说过歃血为盟,最亲密的关系需要血肉的融合来巩固,疼痛来升华。 是以,不再挣扎,要以血与痛换取他的感动。 太子瑰怜她是初次,略略尽兴,便拔出阳具,射到别处,用衣袖拭去她的泪渍与汗珠,替她整理好睡衣。 云收雨 んàǐΤàňɡSんυщυ(海棠书屋).℃OM霁,茱茱忽然对他生出无限依恋,钻到他怀中,脸颊紧贴他的胸膛,双臂环住他的腰。 “好茱茱。”太子瑰将温热的手掌按在她的小腹上,轻揉,缓解她的不适。 “殿下。”她柔声唤。 “嗯?” “您要走了吗?” 太子瑰确有离开之意,听出她的留恋,遂道:“还能多待一会儿。” 她仰起头,眸子湿漉漉的,“您还会再来么?” 太子瑰与她对视,耳边响起那日的歌:无以我公归兮,无使我心悲兮。顽石般的心上,豁然裂开一道细隙,微笑着答:“当然。” -- 密会 三 如是往来,约有月余。 一夕,才云雨毕,忽闻有人以指叩窗棂,一个冷肃的声音道:“殿下收拾妥当,出来说话。” 是子蒹。 为行事从容,太子瑰在藏室安置了眼线,只有当子蒹夜宿官舍时,才来会茱茱,不想仍遗露了踪迹。 他搂着茱茱,轻声安慰两句,着衣,出来面对子蒹。 子蒹一身灰衣,加上他灰败的面容,无神的双目,让太子瑰想起传说中的煞鸟,不寒而栗。 他鼻翼微翕,半晌道:“是碧落宫的郁金香。” 碧落宫是太子瑰祖母湘夫人的居所。他自幼由祖母抚养,在碧落宫长大,平时爱用祖母调制的郁金香薰衣。这才明白,是衣香出卖了自己的行踪。 只听子蒹问:“殿下可知道,我的岳母、我的亡妻俱是发疯而死?” 太子瑰颔首。 “茱茱多半也遗传了她们的狂疾。” 太子瑰黯然。 “一国太子,岂能娶一个疯女为妇。殿下与茱茱,只是一段露水情缘吧?” 太子瑰迟疑片刻,终于颔首。 子蒹的语气转严峻,“您是君,我们是臣。您要茱茱服侍,我们本无拒绝的立场。然而,我的女儿生来不幸,一生要背负的业障太多,恐难再承受殿下的始乱终弃。您不如就此收手吧。” * 事发后,茱茱担心两件事:一是父亲的责难,二是太子瑰从此绝迹。子蒹虽阴郁胜于往常,却没有发作她。而太子瑰自那夜后,果然没有再来。 一日,子蒹提早下值,带回一个青年,唤茱茱到会客室与之相见。 “这是峁史氏的子杭,在藏室做刀笔吏,暇时从我学习古典。他了解我们的家事,仍愿以你为妇,你心意如何?” 茱茱打量子杭。他二三十岁的年纪,却有着四五十岁的稳重,朴实缄默,殊无太子瑰的风流倜傥。她垂睫片刻,才看向子蒹,“全凭父亲做主。” 究竟是父女,子蒹并非不明白她心中所想,似是安抚地说:“子杭早年失怙,事母极孝顺,对弟妹亦友悌,这样的人品格不会差,自会善待你。” 茱茱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 灯下,茱茱与渌姆晤对。 茱茱道:“当初母亲若携我一起去死,父亲就不至于活得这样痛苦,也许早已开始新生了。” 渌姆平日对子蒹多有怨辞,但觉得茱茱这样说,对子蒹不公平,“你父亲不是那样没良心的人。他的痛苦一半源于对你的担忧。” * 搜寻的人在蕙泽边发现彷徨的大水牛,在水面上找到老妇人的尸身,却无少女的踪迹。 子焕命庄庸驾船,在菱荷苇荻丛中细访。 盛夏雨水丰沛,霖霖下了两日。众人皆以为她必无生理,才停止搜救。 子蒹终日默坐,不饮不食。 子焕不知如何安慰他,唯有日夜相伴,不时拍拍他的肩。暗想,这次他若能振作起来,一生尚有转机。 家人报太子至。 太子瑰身披蓑衣,足蹬木屐,水淋淋地入室来。手中拎着一个鸟笼,揭开挡水的青囊看,是湘夫人养在碧落宫的青鸟。 “茱茱身上有我赠的香囊,此鸟循着香气,或许能找到她的踪迹。” * 洞外风雨飒飒。 茱茱躺在青草铺就的茵褥上,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忽觉有人推她,启眸一看,却是小猕猴,把两个羊桃往她手里塞。 茱茱吃力地爬起来,望着小猕猴殷切的眼睛,难却其好意,只得拿起一个羊桃剥皮,“好吧,最后一次。” -- 仙眷 一 雨停后,洞内泻入凉润的空气,夹杂着草木清香。螽斯喓喓,山雀啾啾,猿猴的哀啼响彻空谷。 茱茱躺在那里,恍惚地想,死也不是很难呢。 青鸟扑棱棱飞入,收翅落在她身旁,喯啄她的香囊。 随后,是杂沓的脚步声。 一双坚实的臂膀,带着她熟悉的温度与气息,将她搂入怀中。灼烫的吻印在她的额头上。 “茱茱,我娶你。”他说。 * 玟王弗闐听完儿子的陈述,长久地沉默,然后道:“子蒹脸上的伤疤,你见到没有?那是他的亡妻仲缦发疯时,持刀砍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种有狂疾的人非常危险。” 太子瑰正色道:“我意已决。” 对于王父,他心中并非无愧怍。 弗闐越过诸多年长的王子,立他为太子,半是因为他的母亲身分高贵,半是出于对他的偏爱。每有征战,必遣他去立奇勋;逢赈灾睦民之事,也总安排他去博取美名。可以说,他在国人心中的威望缘自王父有意的扶植和培养。 而今,他却在婚姻大事上令让王父失望了。 他十分清楚,王储的责任有二:预备做一名合格的君主;延续玟嫘氏的血脉。娶一名身有狂疾的太子妃,如何能保证子嗣的健康? “我愿让出储君之位。” 弗闐一挥手,笑道:“何至于此!我们又不是中原诸夏,建储一定要嫡长子。你广置媵妾,多生几个儿子,挑一个合适的,过继给茱茱就好了,何至于逊位!” * 茱茱还有些虚弱,趴在竹席上乘凉。婢女把宫中送来的聘礼、亲友赠送的贺礼,一样样拿给她过目。 大家都是喜孜孜的。 太子瑰才来过,亲到她嘴巴肿,胯下之物也给她玩了一会儿。此时,她心甜意洽,有时看看手指,回想那根东西的热度和触感,不由得发呆。 子蒹进来,微嗽一声,唤起她的注意。 茱茱坐起来,“父亲。” 侍婢们行礼退出。 子蒹拣了一方坐席跽下,面对心情晴好的女儿,容色仍带霜意。 “茱茱,宫中人心险恶。” “父亲,这些年我见识的恶意还少么?人们看到眼瞎的人,就以为他耳朵也聋;晓得我有狂疾,就以为我智力也低下,把歧视与鄙夷明明白白挂在脸上。宫中人除非是另一个物种,不会比这更恶劣吧?” “太子能为你做的,亦十分有限。” “世人的情感原本就稀薄。期望得到更多,注定会失望。太子么,他至少在意我的生与死,这就足够了。” 子蒹诧异地看女儿。父女间从未有过这样的恳谈,他也才发现女儿思想如此通透,凉澈如秋水。 “茱茱,我并非不关心你——” “我明白的,”茱茱摆摆手,即将步入新生活的她,无意再纠结往昔,“您若对我母亲无情,对我不关心,早在我母亲赴水死后,就可以娶新妇,生育健康的新儿女,而不是抱残守缺,活在旧日的阴影里。” 子蒹向女儿坦白,“她那次砍我,是因为我要扼杀你。她受了刺激,不是无缘无故发疯——” 清醒后,仲缦亦十分惊恐。她本是温柔女子,连虫蚁都不忍伤害,却在疯癫状态下,把亲爱丈夫的脸砍得血肉模糊。她抱着女儿去投水自尽,又不忍心尚是幼婴的茱茱与她一起死,最终将其弃在汀洲上。 子蒹合上双目,泪水长流,耳畔仍回荡着那一天寒汀之上,茱茱嘹亮的婴啼,响彻云天,惊破雁阵。 这些细节,茱茱都听渌姆说过。老妇人说一次,哭一回,眼睛渐渐失去光明。茱茱也从中认识到幽怨和泣涕的无用。 “我母亲当年嫁给您,如同我现在嫁给子瑰,是为争取当下的好时光。您大可不必因为愧疚,就拿自己的后半生给她殉葬。” -- 仙眷 二 太子夫妇婚后的居所定在馆娃宫,与玟王的朱雀宫、湘夫人的碧落宫有水道和复道相通。 包括槃史氏在内的国中八大家族,以及玟的属国,均陪送了媵妾。加上太子瑰旧有的侍妾,组成了一个粉黛小朝廷。 茱茱在婚礼后接受她们的朝拜,好奇男人的朝廷上是否也似这般,雍雍熙熙中暗蓄风雷。 湘夫人给茱茱和媵妾们各安排了傅姆,分别教她们为妻之道和为妾之道。课程都是一样的枯燥,但茱茱愉快的课外活动却是她们想往不到的。 * 太子瑰的两个妹妹阿餮、阿淘随母在渰,但每岁仲夏皆会来玟小住。今夏适逢兄长结婚,停留时间较往年更久一些。 两位邦媛的下榻处照例是馆娃宫,这本是玟王弗闐为情妇渰女侯修筑的别馆,如今是太子夫妇的居所。 渰世女阿餮行走在幽凉微芬的回廊里,望着碧绿明灭的午后苑景,感慨:“父亲的一番心思,全都枉费了。” 阿淘瞥她一眼,没有答话。与姊姊在一起时,她惯于沉默。 太子妃茱茱在兰圃边的空场上等她们。地上横放 一条长绳,几根短绳搭在圃栏上。旁边站着一排等待摇绳的宫婢。 阿餮道:“跳绳要人多才好玩,请阿窈她们也来吧。” 太子瑰的媵妾中,有许多是阿餮姊妹的旧识,如鹖师氏的阿窈。 茱茱却道:“我们玩我们的,不必叫上她们。” 阿餮早看出茱茱排斥媵妾,觉得她这样做不够当家主母的心胸,劝道:“冷落她们,她们会伤心的。” 茱茱一笑,“等我走了,有她们得意的时候。” 阿淘陡然心惊,抬眸看她。 茱茱已拿起一根短绳,“我们先比一比,一气跳下来,不许间断的。” 对待两位邦媛,她是极友爱的,跳完绳后,允许她们试骑自己的大水牛。 阿淘摸摸牛角,赞叹:“它这样壮健,又这样温柔。” 茱茱道:“大类尊兄。” 阿餮推她一下,“你怎么拿牛比我哥哥?” 茱茱调皮地笑,“你们当然不懂。”神气中大有已婚女子的优越感。 * 婚后已两月,太子夜夜宿在妃所,媵妾如同虚设。傅姆因此向茱茱提出规箴。 这晚,两夫妻用膳毕,太子瑰笑对她道:“夜间孤寂,可教婢子进来,相伴你眠。” 茱茱便知,他这是要去妾氏处履行义务了,心中难过,拉住他的衣袖,“来日方长,一定要今晚么?” 太子瑰原本也不想去,望着她温柔眷恋的眼神,顷刻便动摇了,“好,不去了,我陪着茱茱。” 浴过后,侍婢送来药汤。 茱茱为难地叹气,“唉,又要吃药。” 太子瑰端起小瓷盅,递与她,“不好吃?” 药汤湛碧,香气芬郁,尝起来甜丝丝、凉森森的,正适合暑热时饮用。这是湘夫人特为她配的,据说有安神之效。 茱茱一饮而尽,往他怀中扑,“喝完总是肚子痛。” 太子瑰的手探入她衣内,“我帮你揉揉。” 两人嘻笑着,很快滚作一团。 -- 仙眷 三 长夜交欢,无限绸缪。 茱茱像一串琉璃风铃,随着他的撞击,发出细碎的、天籁般的欢笑,散在云雾般的月光里,缥缈空灵。 笑声渐歇,太子瑰以为她睡着了,欲撤出,却被她娇慵地挽留,“肚子还很痛,殿下不要停。” 太子瑰遂又浅浅抽送起来。 仙杵轻捣,蜜露嘀嗒。 茱茱犹觉不足,嘟囔:“殿下深些。” 太子瑰一沉身,抵住她的蕊心,恣意研磨。 茱茱受此刺激,难抑地战栗,蜜液喷薄,自交合处淌落,濡湿身下的卧席。 “啊……殿下……殿下!” 茱茱颤抖着,沉浸在高潮的余韵里。 太子瑰握紧她的腰身,大开大合地抽送。茱茱扭动腰支,迎合他的撞击,忘情地呻吟。 * 睡梦朦胧间,太子瑰伸手去揽茱茱,却摸了个空。悚然坐起来,发现茱茱不见了,落地窗半拉开。 他急忙起身披衣趿鞋,出室寻找。 廊下的守夜婢女奔过来,面色惊惶,指着远处道:“殿下,您看!” 风起,流云似怒涛,在海蓝的夜空中狂卷,明月忽隐忽现,月光雾一般迷蒙。 墨黑的树丛间,一道白石路通往莲池。 茱茱在路上踽踽而行,长发飘飘,白衣飏飏,好像随时会随风仙去。 太子瑰厉声问婢女,“为何不拦住她?” 婢女们面面相觑。 一个嗫嚅道:“妃殿那样子,好吓人的。” んàǐΤàňɡSんυщυ(海棠书屋).℃OM 另一个道:“她还念咒。” 太子瑰已追了过去,大声呼唤茱茱的名,近了才发现,茱茱的步态十分奇怪,踏歌似的一顿一顿的,口中念念有辞。 “誓将去汝……适彼乐土……誓将去汝……适彼乐土……” 梦魇一般。 太子瑰不敢惊动她,只悄悄跟在后面。 茱茱来至池畔,依然不住足,头微微昂起,望着天心的圆月。雪白的裸足陷入滩涂泥泞中,迷怔一般,朝深水处行去。 太子瑰一把拽回她,紧紧抱住。 茱茱望着天,不停挣扎,“誓将去汝……适彼乐土……” 太子瑰亦抬头望天,那一轮月于奔涌的云海间沉浮,阴晴不定,似一张苍白狰狞的人脸。 他的心狂跳,焦急地摇撼着茱茱,“好茱茱,醒醒!” 茱茱停止挣扎,举头看他,迷离的双眸,半晌才有了焦点,“哦,殿下。” “你刚才——” “我看到一条梯道。”茱茱四顾,有些失落。 “梯道?” “通往月宫的梯道。月很大,离我很近,好像上几个台阶,就能迈进去——” 太子瑰轻抚她的乱发,“你这是在做梦。” 茱茱心中疑云陡起,不由得抓住太子瑰的胸襟,“殿下,我不会是——” 太子瑰连忙道:“梦游而已。” “我——” 茱茱的眸中满是惊恐。 太子瑰将她按入怀中,“是也没关系,有我呢。” 池畔风急。 “我们回去吧。”太子瑰抱起茱茱,疾步走回寝殿,进门前,叮嘱廊下婢女,“此事不许说出去!” * 七月末,南越来攻,侵扰玟之南疆。 太子瑰请缨出征。他自认为在婚姻一事上有负国家,欲以军功弥补。留茱茱在馆娃宫,他不放心,遂将她送去碧落宫祖母处。 祖孙间有一番恳谈。 -- N②QQ。CoM 隐侣 一 湘夫人摒退侍从,只留曾经看顾过幼年太子瑰的两个老婢在旁,直言问:“太子妃近来的情况,不太好吧?” 太子瑰犹豫了下,点点头,“但她不狂暴,不伤人。” 湘夫人叹口气,“你这样多辛苦。” 她很小的时候,就嫁给了当时垂垂老矣的先玟王,在丈夫逝后,度过了漫长的孤孀岁月。在情感方面,她从未被开发过,看到别人陷入情爱纠葛,只觉得他们自找苦吃。 太子瑰对她一笑,“也不是不快乐。”想了想,恳求她,“拜托您,看护好她。” 湘夫人无奈了,“我要怎样做,你才能放心?” “不要教我伤心。” 湘夫人抬目,犀利地望向他,辞气却是和婉的,“我们以香药为生涯的人,最珍重一双手。我连恶浊的东西都不触碰,又怎会教它们染上血腥气?” 一个老婢笑了,“殿下有所不知。夫人的娘家顼药氏与妃殿外祖母的娘家崎巫氏同为女系氏族,从来惺惺相惜。崎巫氏陵替衰落,夫人一向引以为憾,对于伶俜孤弱的妃殿,亦只有怜爱。” 太子瑰敛衽,朝湘夫人叩首,以示歉意,“是我出言无状,请祖母勿怪。” * 太子瑰密嘱湘夫人,月圆之夜尤其要留意茱茱。 于是,月将大明时,湘夫人将茱茱移入自己的寝殿,便于监护。 初两日皆无事。 第三日,湘夫人夜半醒来,见茱茱曲腿坐在卧席上,一只手平移,摩挲着虚空,神色专注。 “茱茱?” 茱茱侧首看她,半晌歉意地一笑,“吓到您了?” “你在摸什么?” “台阶呀。殿下说,这是我的幻觉,可摸起来这样真实。我有时真想走上去,看看月宫里到底什么样,但我答应过殿下。” “除了梯道,你还能看到什么?” 茱茱摆首,“我么,仅此而已。据渌姆讲,我外祖母和母亲能看到许多鬼怪与祖先亡灵。” 湘夫人暗想,这狂疾大概是个渐进的过程,茱茱的症状尚轻,有鬼怪幻觉时,人大概会变得狂暴。所以,仲缦会砍伤子蒹,而茱茱的外祖母,据说是在咬下并吞食其外祖父的耳朵后,被鹿师氏秘密处死。 茱茱看出她的疑惧,轻声道:“夫人,您教人打造一副锁链,必要时把我锁起来吧。之前,我提过几次,殿下总是不肯。” “这不好吧?”湘夫人犹豫。 茱茱肯切道:“殿下宽纵我,我既感激,又不安。若您能依我之言,可为我省却许多烦恼和麻烦。” 湘夫人颔首答应。 两人躺下,各自安睡。 茱茱阖上双目,再张开,那梯道依然在,她甚至听得到斤斧丁丁的斫木声,闻得见月桂芬馥的香气。 * 太子瑰醒来,望一眼窗外,晓星荧荧,曙色将艾,遂又躺回假寐。莫名的惆怅盘旋胸中,始终不散。 过了许久,他才回忆起夜梦的内容。 他身着铠甲,带着尘露,踏入馆娃宫的起居室。 茱茱惊喜回眸,怀中却抱着一个女婴。她握住婴儿白嫩的小手,教她向父亲招手。婴儿在母亲怀中踊跃,见到他很欣喜的样子。 明明是个美梦,明明是家居生活中平常的一幕,为何教他如此惆怅? -- N②QQ。CoM 隐侣 二 南郡。 霪雨冲刷战场,空气中充盈着浓郁的血腥味。 太子瑰卸下戎衣,浴过,换上洁净的素色丝袍,杀伐之气顿消,又恢复了王子的温润萧闲。 军隶清点越俘,计有王子二,上卿二,上卿之子五,大夫数十,士四千余。 南郡太守子段问太子瑰,“殿下欲如何处置,献俘宗社,告慰先灵,抑或就地坑杀,扬我国威?” 太子瑰道:“不如释归。” “释归?”子段不以为然,“越人彪悍少虑。殿下的宽仁在他们眼中是迂懦。他们非但不会感激,还会再度来犯我边境。” “再来,就再打回去。” 言罢,太子瑰命司马子郁去释囚。 子段有些不安,“越人也罢了,那个牧圉劼本是玟人,却叛玟降越,还引着越人来攻玟,可谓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人愤。” 太子瑰命人带牧圉劼过来。 牧圉劼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左耳被割,血流了一脸半身,神色倒颇从容。 “殿下,”他恭敬地行礼,然后问:“您要释我?” 太子瑰颔首。 牧圉劼道:“您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然,我宁愿受戮。” “放肆!”子段怒喝一声。 太子瑰却挥手制止他,问牧圉劼,“什么条件?” “子段为霸占我妻,罗织罪名陷害我。我侥幸不死,逃到南越,他又将我母当作余孽,虐杀于阵前。此仇不可不报,望殿下许我取走子段的人头。” 太子瑰沉吟片刻,道:“子段自然有过,但你为私仇挑起两国纷争,牵连无辜者丧命,亦非无错。你或者带走他的左耳,或者留下自己的人头。自己选吧。” * 侍儿挑帘,太子瑰步入起居室。 茱茱原本背向门,和小猕猴玩藏栗子,此时回首,微笑着唤:“殿下。” 太子瑰走近,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已是惊讶,再看到锁住她足踝的钢链,勃然变色。 “是我要求的,”茱茱道。 “先除掉,好么?”太子瑰问,“酸心刺目。” 遂有老婢过来,用钥匙打开链铐。侍从皆退出,留他夫妻二人独对。 太子瑰抚摸她足踝上链铐磨出的红痕。 茱茱手指左肩,“这里痒。” 太子瑰拂开衣领看,雪腻的肩头果然有一个蚊子包。宫中多水道池塘,蚊子多,而茱茱的体质格外招蚊子。每被叮包,必要太子瑰用带薄茧的掌心摩挲止痒。 太子瑰摩挲着她的蚊子包,注意力仍在她的身孕上,这会不会是梦中的小女婴?于忧虑之外,又生出澹澹的欢喜。 一个他和茱茱的孩子。 以为永远不会有,结果却来了。 无数盏险恶的药汤,未能打消此婴以他为父,以她为母的赤诚决心。 一股知己之感,夹杂着不平之气,涌上他的心头。茱茱不是好好的么,何以这孩子就不配来人世间求活? 茱茱望着他迅变的神色,忽然道:“我很抱歉。” 太子瑰扶住她的肩,正色道:“它是父精母血爱之结晶,它是未染尘埃、未曾造孽人间的赤子,我们为何要为它的孕育而抱歉?” * 湘夫人携婢在宫苑里散步。太子瑰默然加入。祖孙并肩而行。路过一本紫荆时,湘夫人止步,问:“还记得这里么?” 太子瑰有些赧颜,“ 您又要笑话我了。” 紫荆下有他的小犬阿牢之墓。 “阿牢死后,你父亲寻来许多珍稀品种的幼犬,哄你开心,你却再也不肯蓄犬了,直到如今。” 太子瑰望着那小小的圆土丘,有些赧颜,“我小时候很古怪。” 阿牢其实是他投喂过度,撑死的。 湘夫人道:“你生来长情,对人对犬皆是如此。我想,你大概不会再爱茱茱之外的女子了。她的情况,你都看到了吧?” 太子瑰犹有怨气,“怎么可以用钢链锁她!” “也是为她好。你父亲恐你心慈,本来要安排茱茱堕胎,但我觉得,这究竟是你的事,我们不能越庖代俎。” 堕胎! 那可是半死生的铤而走险。 太子瑰心中一寒,道:“我欲请求父亲,准许我携茱茱赴漪阳居住。” 湘夫人愕然看他,“你不做太子了么?” -- 隐侣 三 太子瑰道:“王子中英士济济,又不是非我不可。” 湘夫人道:“你父亲最爱你,他会伤心的。” 太子瑰笑了,“父亲当然爱我,但他是圣王,心中并非只有儿女情,伤心亦有度。” “也想想你的女侯母亲,你的妹妹,乃至你在蘩的异母兄。渰与蘩小弱,皆依附于玟。你若让出储位,他们迟早会失去玟的庇护。” 太子瑰垂目,“人生在世,总有瞻顾不到的责任。” 湘夫人静默片刻,忽然道:“太子妃身孕已近七月,却不见她关心婴儿的衣用备办。崎巫氏的女子历来心狠手辣,你须当心。” 太子瑰一惊,回想茱茱的态度,确实对身孕漫不经心,有意忽视它的存在。 * 大水牛久不见茱茱,很是激动,远远就挣脱寺人的掌控,晃着头角奔过来。 湘夫人派来守护她的老婢冼姆惊叫,“妃殿当心!” 然而,大水牛近前后,待茱茱极温柔,用鼻头轻抵她的掌心,求抚摩。 “你这家伙!”茱茱拍拍它的头顶,转身同冼姆解释,“这牛与我同龄。它的母亲做过我的‘乳母’,他也算是我的‘乳兄’了。” 冼姆谨慎道:“究竟是畜生。” 茱茱手搭在她臂上,吩咐:“扶我上去。” 冼姆不肯,“您不可冒险。” 茱茱笑道:“勿须担忧,这畜生比人可靠多了。” 她骑着大水牛,在宫苑里漫游,穿过桂树林、兰圃,忽闻蔷薇架另一侧有女子低语,遂拍拍牛头,示意它暂停脚步。 “殿下鬓发日渐灰白,快赶上藏史氏了。” “听说妃殿夜间闹得凶,须得钢链锁住。让这样的母亲生孩子,真是为国家制造祸患。” “我在想,不如辞宫归家去。” “我劝你再等等,男人的热情消耗得快,殿下有厌弃她的时候。” * 次年春,玟王应太子瑰之请,免去其王储之位,降为漪阳君。 旨意一出,天下震荡。 国中八大家族与属国皆遣首脑来京,苦劝子瑰不可为儿女情放下丈夫之志。子瑰终是不肯。 漪阳在临泽西南,漪水北通蕙泽,馆娃宫的水道也通着蕙泽。 玟王弗闐为儿子送行,即在蕙泽抉别。 “我此生不会再立太子,盼望你回心转意。” 子瑰望着王父苍老倦怠的容色,硬起心肠道:“请父亲勿以瑰为念,多留意兄弟伯叔中的英睿之士。” 漪阳本是槃史氏故国,茱茱即在槃史氏的故居出生长大。漪阳君夫妇南归后,仍住槃史氏故居。玟王将邻近的蘅山、芜陵和水龙城三郡赐予漪阳君为封邑。 出居漪阳后,子瑰并未停止与闻政治,还曾数度领兵出征。其声望日著,为国人所钦敬。因其无嗣,后来的储君与玟王亦感受不到来自他的威胁,对他尊重有加。 尽管许多人不看好子瑰与茱茱的结合,但他们最终执手偕老,在漪阳的山水间度过了愉快的后半生。 --------- 效颦曹侯处置天香楼争议章节,只删不改。 子瑰的后半生,可参考吴延陵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