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侯府嫡次子》 第 1 章 娇弱如百合花的女子拎着帕子嘤嘤的哭泣着,对面金童似的小娃娃手托着下巴无奈的叹息着:“娘,这次又是为什么哭了?还是有人欺负你了,那你跟我说啊!” “不,不是,”永宁侯世子夫人叶婉婉吸了下鼻子,弱弱的道,“娘只是刚看完话本,感动哭的!” 永宁侯世子夫人乃是继室,生得芊芊弱质,禀性怯弱温柔,最喜看些才子佳人风流话本,却偏嫁入了以武传家的永宁侯府,世子韩重自幼习武,如今更是领军镇守关隘在外。俩人只在新婚圆房那一晚匆匆一面,第二天世子即领军远赴边疆。好在她的运气实在不差,竟一晚就得了胎生下一子,得了永宁侯老夫人的几分看护,才不至于在这侯门深院中被人生吞活剥。 永宁侯世子前头的妻子已有了一儿一女,她的儿子是世子的嫡次子,被永宁侯亲自取名韩缜,自三岁起就养在身边,爱得不行。由此她也得了体面,纵然性子软弱不通庶务,每日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无人怠慢她。她已经是一个母亲,可十七生子,到如今不过二十二,少经世事,性子天真烂漫的很,常令人哭笑不得。 碰上这么个娘有什么办法呢?今世有缘做母子,他总能护得了她周全。在他的前世,二十二岁的姑娘大学都未必毕业,而在古代却早早嫁人生子,还悲催的嫁了个军人,独守空闺五年,他心疼他娘! 小手轻轻的帮他娘拭去眼泪,安慰道:“好了,娘亲。话本都是假的,我们看个热闹就行,别当真。再哭,就不漂亮了!” 粉雕玉琢的孩童,小小的身子,却一本正经小大人似的哄着母亲,母子两身份颠倒的行为,让一旁侍候的丫鬟们看的好笑不已。不过小少爷可爱贴心的样子实在让人的心都软化了,不知多少次感谢老天爷把小少爷赐给了夫人,要不然这日子该有多难熬啊! 叶婉婉乃是诚宁伯的嫡长女,出嫁时陪嫁了四个大丫鬟,春风和春露都配了外头的小子嫁了人,时不时的来请安问候。身边还陪着春雨和春雪,管着潇湘苑里的一应事物,俱是忠心耿耿,见着他们母子两亲厚,再高兴不过了。 叶婉婉食指轻轻点了下儿子的眉心,细声道:“也不知道你是像谁,怪会说好话哄人的,娘亲都老了还要漂亮作什么!”眉宇间含着一丝轻愁,最为美好绚烂的年华都在深闺中消磨掉了,匆匆间花期已过,没有遗憾是不可能的,奈何世事捉弄,一切身不由己。 “娘亲!”韩缜撒娇的摇了摇她的手,“在我心中,娘亲最漂亮了,连天上的仙女也比不过,哪里老了!”明明才正青春年华,却自认老了,也让来自后世的韩缜醉了。 眨眨眼,他干脆举出个实例:“娘亲你还记得小秦子吗?上次来玩,他还以为娘亲是我的姐姐呢,别提有多羡慕我了!” -- 第 2 章 对此就不得不提永宁侯世子前头所生的嫡长子韩维。世子韩重十七成亲生子韩维,再两年前世子夫人生长女难产,留下女儿即魂归天外。二十二再娶妻叶婉婉,同年远赴边关。韩维比韩缜大六岁,照理说韩维身为嫡长孙,侯府下一代继承人,才是永宁侯培养的不二人选,然事实却并非如此。 前永宁侯世子夫人家世非凡,乃是出身于世代簪缨的长宁侯府李家。长宁侯是当今的心腹,遥领天下武事,权势在握,娶妻康国公嫡女,康国公府也是当今陛下的外家。这门亲当时也是永宁侯千挑万选的,未尝没有想借力长宁侯府的打算,却不料世子夫人命薄。 当初前世子夫人难产而亡,长宁侯夫人思女心切,悲伤哀泣,将韩维和韩敏兰接了过去陪伴。等褚事初定,永宁侯府派人去接,长宁侯夫人又担心世子韩重后院无人主事,无法仔细照管教养,索性将人留下由自己看顾。永宁侯府立在那里,父亲尚在,没有让孩子滞留外家的道理,世子亲自上门,方带回一对子女。等到永宁侯世子继娶,长宁侯府更是时不时派人来接,一年中倒有大半的时间是在长宁侯府。 永宁侯想培养长孙,可惜韩维生性秉弱,前头打基础扎马步时就受不住晕了过去,醒来就哭闹不休,更惹得长宁侯夫人找上府来,只心肝儿哭个不住,将永宁侯气个倒仰。一旦永宁侯教导韩维,过不了几天长宁侯府必然派人来接,一住就是不短时间。长此以往,永宁侯就灰了心,冷眼相看。这里面未尝没有长宁侯的原因,毕竟永宁侯世子还领兵在外,还需依靠着长宁侯府几分,就此忍了。 照韩缜想,那长宁侯夫人也不知是存着什么心,韩维上有祖父母,能亏待自己的嫡长孙,看在长宁侯的份上,只有更看重仔细的。叶婉婉虽是续室,却不掌中馈,性子怎样不信外面没有耳闻,何至于担心亏待了外孙子女,真正一幅小人小肠。时间久了,外人不说永宁侯府不慈,倒是长宁侯府太过霸道,夺人子嗣。疼外孙子女也不是这个疼法,疼得韩维和永宁侯府离了心,披着韩家的皮囊一颗向着李家的心,他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真当侯府继承人的身份是板上钉钉,十拿九稳了。永宁侯是个很有眼光的人,这从他不忘培养后继之人就可以看出,就是为了把持住韩家军中势力,以维护永宁侯府日益没落的地位。在古代宗族的观念是很强的,为了让永宁侯府保住世家的地位富贵,家世长存,一个偏向外家目前还未知才能如何的嫡长孙,还真是让人不好说。 回过神来,韩缜对着心疼哭泣的叶婉婉劝解:“娘亲,我早就想学武强身健体,如今有祖父亲自教导,正求之不得呢,你该为我高兴才是!”这是他的实话,自从来到这个古代,他就严重缺乏安全感,有再多的护卫小厮,打铁还需自身硬,他人有总不如自身强大。 -- 第 3 章 “祖父,我回来了!”人还未到,韩缜清脆的嗓门已远远的传了过来。 永宁侯端坐堂中,他身形威猛高大,相貌清癯,身上有着不怒而威的气势。他轻啜了一口茶,就看着自己喜爱的小孙子炮弹似的冲了过来,一头扎进自己怀里,抬着金童似的小脸,甜蜜蜜的道:“祖父,您有没有想我啊?我可想您了!” “哼!”永宁侯冷哼一声,“这么小就学的油嘴滑舌的,长大了还怎么得了!” “长大了,自然就能帮孙儿哄一个顶顶漂亮的新娘子回来啊!”韩缜扮小孩子很是得心应手,不就是脸皮厚点吗? 永宁侯撑不住喷笑,无奈的道:“你小小年纪都学了点什么啊,还知道给自己找新娘子了!” “当然了,孙儿这叫深谋远虑有远见。”韩缜得意的扬着小脸。 “我看叫没出息!”永宁侯韩栋没好气的点了点他,这么小就惦记着女人。 “有没有出息不还都是你的孙子嘛!”韩缜一点也不在意,转头招呼坠在后面的韩纭,“三哥,快来见过祖父!” 韩纭平时小霸王似的人儿此刻像见了猫的老鼠,也不敢上前,只羡慕的看着六弟无所畏惧的跟祖父说笑,而祖父对着六弟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还会笑。 他吭哧吭哧的跪下请安:“孙儿韩纭见过祖父!” 永宁侯眯眼看他:“是老大家的孩子,起来吧!” 韩缜早就跑过去扶起韩纭了,拉着他走近永宁侯:“对啊祖父,我看三哥挺好的,能不能让他跟我一块习武啊!”他眨巴着大眼睛。 “怎么,老大想让他的孩子习武吗?他受得了这份苦?”永宁侯对于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们好逸畏苦的行径始终耿耿于怀,见韩纭畏畏缩缩的也同样看不上眼。 “跟大伯没关系,是孙儿见三哥喜欢,就拉他一起来试试!”韩缜解释。 “习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忌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的是持之以恒坚持锻炼,吃得了苦!”永宁侯冷淡的说,“你说了不算,他也不算。真有心,让他父亲亲自来给我说!” 免得到时候家里女人哭着闹着说舍不得,再来跟他反悔,倒让自己头疼。 韩纭先是惊喜,他生性喜武厌文,一本三字经学了一年还是背的七零八落的,一对上书本就困。可以跟六弟一起习武当然乐意,不过听到要父亲亲自来说,他又苦了脸。父亲应该没意见,可是他亲娘最见不得他舞棍弄棒,一心指望着他读书出人头地,一定会磨着他父亲不让他来来的。 韩缜也觉得自己想当然了,就是祖父没意见,也需韩纭的父母同意。不过这事可以先放一放,反正已经在祖父面前提过了,而练武场也没修整好,如果韩纭真的有心的话,可以试着去说服自己的父母。 “那祖父我可以跟三哥去我的院子呆一会吗?三哥还从来没来这里做客呢,我得好好招待他才行!”他很是乖巧的询问。 -- 第 4 章 “谢谢祖父,那我带三哥去玩了,孙儿告退!”拉着韩纭给永宁侯行了礼,韩缜带着人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路上,看韩纭愁眉苦脸的皱着小脸,韩缜干脆停下,偏头道:“三哥,你在想什么呢?” 韩纭闷闷不乐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头:“六弟,我想习武!” 韩缜背着小手,一副小大人样点头:“祖父没有反对啊!” 韩纭揪紧了小眉毛,扭捏着说道:“可是我娘亲一定会反对的,她就想着我读书学文,指望着将来好给她考个进士!” 韩缜上下打量了一眼韩纭,惊叹道:“大伯娘真是好志气!”让韩纭这个多动症患者,平时安静的坐一刻钟,就像是屁股下装了一枚钉子似的躁动不安的小屁孩考科举,还真是拼了!大伯娘这望子成龙之心,可真叫人敬畏啊! “可我真的学不进去,一看书我就想睡觉,我就喜欢习武!”韩纭郁闷的向自己的六弟倾诉。 韩缜一脸的同情,踮起脚拍了拍自家三哥的肩膀:“我理解,完全理解!”就像他前世为了体味所谓的高雅艺术,作死的去听什么维也纳交响乐团的音乐,结果当堂呼呼大睡。那时候那个丢脸啊,人果然不能轻易和兴趣作对,和自己不感兴趣的事物相处,真的是一场痛苦的折磨啊! “六弟!” 韩纭一脸感动的望着韩缜,果然还是六弟最懂自己了! “可是三哥,即使是习武,还是一样要念书识字,你是逃不掉的啊!”韩缜无情的给了小屁孩当头一棒。 “啊?”韩纭懵了,显然不明白什么意思。 韩缜摇头叹气,同情的望着自家虎头虎脑的小三哥,沉痛的点点头,无情地敲碎他的空想:“没错,我们的目标是成为文武双全有大将之才,统领千军万马指挥若定的将军,而不是只通棍棒的莽夫,蒙着头往前冲的炮灰,有勇无谋的前锋。”韩缜摇着头失望的看了自家呆住的小屁孩一眼,叹息,“三哥,你对自己的要求太低了,做人怎么可以如此没有梦想呢?那不成了一条咸鱼。难道你将来想当个大字不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吗?那是没有前途的。” 韩纭听不懂什么咸鱼,但是却知道了自己即使将来习武也逃不开读书,顿时就萎了,无精打采的抱头蹲下,小脸一片郁闷。 “一定要读书吗?”他小声的问。 韩缜挪动自己的小身子,托着自己的小脸蹲在韩纭对面,冷酷的点了点头。 他细声细气的给小屁孩分析:“为将者要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最不济你还要学兵法吧,不读书认字,你连兵法也学不会,拿到军情文件摆在你面前都不懂,这样怎么当将军呢?不求你才学好到考科举,多读几本书还是必要的,你说呢三哥?” “可是好难啊!”韩纭苦恼的皱着小脸。 “比起烦恼这个,你不是更应该担心你娘会不会答应让你习武吗?”韩缜提醒。 -- 第 5 章 韩纭呆呆地看着面露笑意的韩缜,突然感叹了一句:“六弟,你长的真好看!” 虽然很少有小孩子长的难看的,大都都是白嫩可爱的,可是他家六弟是真的特别好看!小家伙还是吃了不学无术的亏,想不起太多形容词,只会用简单的好看概括。否则大概就会用上钟灵毓秀这四个字,所谓的眼角眉梢藏奇秀,嬉笑怒嗔皆是灵动逼人,观音座下的金童也不外乎如此了。 韩缜黑琉璃般的眼神亮亮的,含蓄的抬头挺胸,矜持的颔首:“我当然长的好看了!” 要知道长的好也是一种天资,他可是期待着万一有朝一日有幸青史留名,史官笔下给他留下‘美姿容’的评语呢,他要做个从头到脚完美的男人! 韩纭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提醒他家六弟:“六弟,难道你不应该谦虚吗?”这么爽快就认了好吗 “为什么要谦虚?你不知道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吗?我这是诚实。”韩缜理了理衣袖,特坦然。 “好吧!”韩纭乖乖的认了,六弟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走吧,我带你去我的院子坐一会儿吧,你还没来过呢!”韩缜在前头带路,决定要好好招待这头一个上门的自家兄弟。 虽然他在一众堂兄弟姐妹中的人缘不差,可是自从他搬到了永宁侯居所住下后,一帮兄妹畏惧永宁侯,连带着也不上门看他了,最多送他到侯爷的院门之外,就避之不及的拔腿走了,让他徒呼奈何。真想朝他们喊一声:永宁侯他不吃人,你们怕什么! 他的‘逍遥苑’离永宁侯居住的正院不远,侯府闲置的地方不少,永宁侯就任他自己选了个合眼的院子,并放任他自己自由的布置院子。也许是愧于这么小就将他从母亲身边带离,侯爷默许了他母亲派来的人手留下,里面的一径人手安排都没有插手,只是安排了两个可靠的护卫守着。 古意简朴的木门上,悬着‘逍遥苑’三字,字体潇洒遒劲,颇有几分磅礴大气的意蕴。这可是他特意求人提的,还颇费了他一番心思呢! 推开门,里面视线豁然开朗,院中景色一目了然,并不见繁花簇拥,精巧奇趣。 这自然是有缘故的,作为一名来自现代的男人,林妹妹曾是他的梦中情人。既然有缘来到了古代,谁心里还没有个红楼梦呢!林妹妹不要妄想了,能拥有一个仿照潇湘馆几分而建的小院还是做得到的,没看他给自己亲娘住的地方强取了名叫‘潇湘苑’吗?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亲娘颇有几分林黛玉的多愁善感,郁郁才情。不过林黛玉最终泪尽而死,而他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娘亲,让她一世安乐! 院子两边种植百杆翠竹,疏疏朗朗,错落有致。在这四月天里,有些竹子已经开始发芽,冒出嫩嫩的绿色,可爱怡人!中间则是一条羊肠小道,铺就了鹅卵石,人行走在其中很有几分意趣。在竹林的尽头却又留出足够的空间,建了一座古朴简单的凉亭,摆上一张石桌,几张石凳,闲暇时尽可林下听风。而在另一侧,则是一个小池子,不知从哪引来的一注活水,周围乱石围砌,旁边立着一座两人高的假山。池水清澈,养着几尾活鱼,绿萍点辍,游鱼在水中懒洋洋的摆动着尾巴。 -- 第 6 章 在满是书的房间里,对一个学渣来说委实压力太大了,韩小纭几乎是战战兢兢的落座,小屁股都不敢坐实了。仿佛暗处藏着一个怪兽,随时准备落荒而逃!没办法,他觉得渗得慌! 看这没出息的样,韩小缜对他这个当惯了小霸王的三哥如今的鹌鹑样嗤之以鼻,至于吗? 门帘被掀起,一个身着一等丫鬟服饰女子手里托着盘子袅袅而来,她面庞秀丽,肤色微黑。十六七岁的年纪,脸上天然一股笑意,亲和可人。 她上前两步蹲身施礼,一双眼睛灵活动人:“奴婢青蓝见过三少爷,见过六少爷!” 韩纭好奇的看了过去。在进到永宁侯的‘葳蕤院’时,他随身跟着的嬷嬷和一个小厮都被留在了外面。而六弟带在身边的丫鬟,还有小厮,在进了院子后就散开不见踪影了。他记得六弟带着在外行走的丫鬟都是粗实木讷的,长的也是普普通通,私下里他还嘲笑过六弟的眼光不好,不会挑人。 这个姐姐虽然黑了点,但是长的还不算丑,听着语气还与六弟很亲近。嘿,六弟还是年岁太小了,连美丑都不会分辨,选到身边的人该不会都是下面人糊弄来的吧?被打击的韩纭总算有了点自信,自己身边的丫鬟可是都长的很漂亮,还香香白白的,还是他眼光好,他暗自得意! “今天是你当值啊!”韩缜叫起,根本没注意到韩小纭的小窃喜。 “是的,少爷!”青蓝上前把盘中的东西放下,“知道是三少爷来,特意煮了奶茶,还有蛋糕,等下就送上来!” 奶茶也叫蒙古茶,是中国北方民族特别是蒙古游牧民族日常不可少的饮品。而调饮茶一直为中原饮茶习俗所不耻,自唐以来,一直是清饮茶的天下。特别是中原地区,少有饮奶茶的习惯。 而说到蒙古茶,自然就想到蒙古,韩缜就不得不提起本朝的历史。韩缜现在所在的时代,从夏商到唐宋的历史为止和他前世书本上学到的没有不同。一样是宋分南北,外族侵入,经历过靖康之耻,康王南渡,定都临安。 在公元1161年前后,北方金兵占领区内义军四起,一直为抗击金兵作斗争。而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就是本朝太.祖孟小路所领导的黑旗军,以收复山河,驱赶外敌为己任。孟小路出身农家,父母家人皆被金兵杀害,只有他一人逃得性命。他十岁加入黑旗军,十五岁就因出色的军事才能脱颖而出,成为了黑旗军的首领。 黑旗军在孟小路的领导下,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多次抗击金兵取得胜利,逐渐成为了北方抗击金军各大义军组织中最有名望,人数最多的队伍。而太.祖在花费数年时间整合统领了大大小小的起义军后,不负众望的继续战斗并收复了不少的失地,被沦陷在金军铁骑下的大宋百姓视为精神支柱,威名远播。然而随着孝宗北伐失败,宋、金签订隆兴和议,把原本向金称臣改为叔侄关系,金为叔,宋为侄。以及割让秦州及商州,无数的百姓陷入敌国之手,被惨无人道的欺压□□,过着没有尊严生不如死的日子。 -- 第 7 章 建国后,太.祖一边整兵备战,一边对国内休养生息,发展经济,让这个新生的饱受摧残的国家慢慢恢复过来。 几年后,太.祖终于做好了出兵的准备。此时,正逢金国金章宗在位,整日与文人饮酒作乐,不思朝政。金国军事能力日益低下,政体日益腐朽衰败。此外还有黄河泛滥等各种天灾相继出现,太.祖乘此机会,率领手下将士奋勇拼杀,大小浴血数百战,联合金国统治下各族人士,将金军杀的溃败。相继收复了京兆府,开封府,太原,收回河南,一直打到了西京大同府,收回山西。 两京的收复让百姓奔走相告,嚎啕大哭,他们终于不用活在异族人的统治下,他们终于收回了故土京城。不用恐惧着做亡国奴了。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多少人的期待,几代人的愿望终于在这一天实现了! 马上征战几十年后,太.祖终于将金国彻底赶出旧宋之地,尽收秦岭,淮河以北的土地,并正式定都汴梁。在朝臣争论是不是趁金国国力衰败,大军溃败的情况下乘胜追击,攻向金国燕京时,太.祖却决定停下攻伐的脚步。 此时金国衰落,属国纷纷离异,并不时有邻国的侵略。而从属金朝的蒙古在铁木真的带领下日益强盛,正在崛起。 太.祖说服了朝臣,派出使团出使金国,不知怎么说服了金章宗,两国正式签订协议停战。□□那时给金章宗写了一封信,没人知道太.祖在信里写了什么。而金国却将目光转向了蒙古草原,打压草原部落,压榨剥削更重。而□□应该也是派了人前往草原,挑动蒙古各部落不合,阻止铁木真统一蒙古的步伐。 而他显然是成功了的,蒙古推迟了统一,并正式叛出金国,两国兵戈相向。而孟朝则是袖手旁观,并时不时相帮一把。 韩缜非常有理由相信本朝太.祖就是一位穿越人士,是他的老乡。他显然对成吉思汗一直心怀警惕,一直阻挡蒙古崛起统一。他相信太.祖一定是有他的计划的,在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强盛自身,怎么开疆拓土,就像他曾经立下的誓言那样,重现汉唐雄风! 可惜,天不假年!因常年征战留下的创伤复发,太.祖甚至没有来得及留下太多遗言,只匆匆指定了继承人就闭上了眼。 因为太.祖的横插一手,蒙古没有来得及强盛起来,就受到了金的打压,虽然依然强大却没有像历史上那样所向无敌。而是选择向西扩张发展,并攻占了西辽的不少土地。而金衰弱下去,也无力侵入孟朝,三方选择了暂时的和平,除了小规模的战事,没有大战发生。 倏忽百年过去,不可一世的成吉思汗也化成了灰,孟朝越来越繁华安定,有多少人还记得太.祖的宏愿?甚至无视了外界还有异族在虎视眈眈,西夏和大理都还存在着,上位者却开始打压武将收缴兵权,贪逸享乐,轻视武备! -- 第 8 章 果然,一端上来就很讨韩纭这个小孩子的喜欢,特意掐着时间送上来的奶茶温温的不烫口,他小心翼翼的端起喝了一口,享受的眯起了眼,嘴唇边还沾上了白白的一圈泡沫。 韩缜在一边看着,嘻嘻的笑了。而在一旁的青蓝很贴心的送上干净的手帕,帮韩纭拭去唇上的污迹。 有了奶茶自然就有蛋糕,喝着香浓的奶茶配着香甜酥软的蛋糕吃,更是享受。因为韩缜前世在蛋糕店打过工,粗略知道一些蛋糕的做法,向下面提了一下,古代的人其实都很聪明,你只要给出一个点子,下面的人就会想方设法的做出来。韩缜也不吝惜材料,可着让厨下的厨娘试去,是的,‘逍遥苑’有自己单独的小厨房,这在府里算是独一份的了。终于做成了松软的蛋糕。虽然吃起来和现代的还有些差别,但是韩缜还是很满意了。古代的糕点品种多,当然也有很好吃,可是韩缜不是很喜欢那种面粉做成的粉粉黏黏的口感,那些糕点一向不合他的口味。虽然他一向不是很喜欢甜食蛋糕这种小零食,但是比起来他还是更愿意选择蛋糕,更多的也是对过去的一种怀念。 而奶茶和蛋糕流行一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起码就挺受小孩子和女人欢迎的。蛋糕试做成功后他就往自家亲娘的‘潇湘苑’送了,获得了很高的好评,他干脆给了做法,还有怎么制作奶茶的方法,让自己娘亲想吃了就可以吃到。 当然也不会忘了个自家亲祖父祖母送上一份,这个时候决不能忘了表表孝心,至于家里其余的大小主子,送上一次尝尝鲜就是了。说起来也不过是一种新鲜的吃食,也没人会惦念着不忘。倒是‘逍遥苑’的大小侍女迷上了蛋糕的美味,一有空就尝试着各种新口味,玩的不亦乐乎! 因为韩缜这个主子对蛋糕不是很欣赏,厨下也没有常备的,现下自然是新做的。青蓝先送上了各色院里原有的点心水果,让韩纭打发时间。等了没一会,门帘掀开,一个圆头圆脸,看着就活泼的丫鬟就进来了。 她一点也不畏生的上前行了礼,就摆上了两碟蛋糕,摆放在白色碟中的蛋糕金黄小巧,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很快就吸引了韩纭的注意力。 “啊,是蛋糕!”韩纭曾经尝过一次他六弟送来的蛋糕,可是只有那么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吃到过了。想不到可以在这里再次品尝到,太棒了! 果然是小孩子,对这些没有抵抗力,韩缜干脆把自己的一份也推给了韩缜,反正自己也不爱吃。 一碗奶茶配上两块蛋糕,韩纭吃的心满意足,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不是韩缜小气,只是韩纭毕竟还是小孩子,要注意饮食,而且也快要到晚饭时点了,不敢叫他吃太多。 看着韩纭脸上还未餍足的小表情,韩缜只能安慰他,说:“这次就先这样吧,你知道再半个月就是我的生辰,祖父已经允了我到时可以自行筹办宴会招待客人,到时候准备多多的蛋糕,还有不同的口味,保准让你吃个够!” -- 第 9 章 远的地方侍卫也不敢带他过去,就在侯府附近闲逛。那侯府出门就是荣宁街,那整条街道上不光住了永宁侯府一家,两边俱是勋贵世家,都是祖辈跟随□□左右,一路打江山过来的,而得以以功封爵,大都不是老亲,就是世交。 而这些以军功起家得以封爵的勋贵,大都面临着永宁侯府同样的尴尬,那就是在开国时期被重用的武将,随着局势稳定天下安定,渐渐没有了用武之地,甚至慢慢的会被上位者排挤忌惮,失去了手上的权柄。如果后代子孙不争气的话,甚至还有被抄家夺爵的下场。空有爵位,而没有实权,在朝上没有了说话的余地,不被国家需要。 如永宁侯,他不愿放下军中的势力,所以着重培养永宁侯世子,给儿子结亲有实权的长宁侯府,甚至不惜送上战场拼军功以求晋升。好在永宁侯世子自己就是一个强人,没有贪恋富贵温柔乡,而是毅然上了前线,不惧关外苦寒沙场凶险,坚守关隘英勇杀敌。 同时永宁侯也看穿了朝廷稳定之时,更需要的是文臣治国,所以他也是希望其余的子孙能上进,如果能够走通文官的路,给家里改换门庭,也算是多了一条出路。可惜的是,永宁侯的余下四个儿子从武不行,学文似乎也少了一点天分。至今能支撑门庭的还是永宁侯世子,想要改换门庭恐怕只能看下一代了。 而其余的勋贵世家也都在慢慢没落,要不是就有像永宁侯那样不甘心的往军中使力,或者到处联姻找关系,谋求一官半职,也有干脆下决心弃武从文的,不一而足。更差的甚至没了爵位沦为平民,卖祖业家产维持生计也不是没有。 但无论怎么说,只要还有爵位在,虽然比不得文官有实权,但比起普通百姓来说,勋贵世家还是令人可望而不可即,是让常人仰望的存在。 如《红楼梦》里的贾家,已经渐渐没落,还不是挥霍无度,过着让普通百姓瞠目结舌的奢侈生活!不管内里如何,表现在外的架子还是光鲜亮丽,很能唬人的! 虽然都是勋贵世家,但是大家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人家也不知道你永宁侯府出了个爱广交朋友的韩缜,谁会邀请你个才三岁的娃娃上门做客,或者是没事出个门就为专门让你结识好做朋友的? 此刻韩缜就发挥了他的聪(厚)明(颜)才(无)智(耻),他让侍卫大哥抱着上前敲门说口渴讨杯茶喝。为了真实,他还特地走远了点,找了离府里最远的一户人家。人家一瞧,再一通来历,哟!对方也不是普通的娃,是人永宁侯世子的嫡次子,也不是无名无姓的。人家孩子口渴,做门子的好意思就真的给杯水打发啊?那自然是不能啊,说出去还不得说府上没有待客之道。自然是迎进门摆上坐,送上点心茶水招待。 韩缜在侍卫们脸皮抽搐一言难尽的表情下,特镇定自若的吃完茶水,然后就走了吗?那你可真够天真的,吃喝了人家的东西不用道谢的啊,他是这样不讲究礼貌的韩小缜吗,必须不是啊! -- 第 10 章 目送韩纭远去,韩缜才转身奔向永宁侯所在的主屋,却见管家李伯守在门外。 韩缜停下脚步,乖乖的站在门边问道:“管家爷爷,我可以进去吗?” 李伯原先曾是永宁侯的亲兵,俩人主仆几十年,一直追随在永宁侯左右,可称是侯爷最信任的心腹也不为过! 李伯一见是韩缜就笑开了眼,对这个漂亮聪明嘴巴也甜的小少爷别提都软和了,温声道:“是六少爷啊,没事,你进去吧,侯爷正等着你一起用饭呢!” “好的!”韩缜甜甜的笑,挥手跟管家告别,“那我进去了,管家爷爷!” 永宁侯一向少用人侍候,他的居所很安静,韩缜一进去就看到永宁侯坐在椅子上闭眼沉思,而手边的桌上还摆放着几张没有收起来的信纸。 韩缜的眼睛一亮,欢快的扑了过去:“祖父,祖父!是父亲来信了吗?我要看。” 听到韩缜的声音,永宁侯睁开了眼睛,冷硬的表情带上了慈爱。他无奈的接过韩缜扑上来的小身子,手中的小家伙毫无顾忌的迅捷的爬上他的膝盖,倾着身子就要去够放在桌上的信纸。 永宁侯一手牢牢的扶稳韩缜扑腾的身体,一手轻而易举的拿起信纸举高,就是不让小家伙够着。 韩缜的膝盖跪在永宁侯的腿上,试着向上跳了几次,结果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够不着。反应过来的韩缜端正的在永宁侯的腿上坐好,然后埋怨的看向自家祖父:“祖父,是父亲的信吧,干嘛不给我看,我想看嘛!”他撒娇。 永宁侯慢条斯理的收起信,斜了自己孙子一眼,哼了声道:“你都没见过你父亲,倒惦记着他?”每次收到信那热情洋溢的样子,搞得好像他们有多父子情深似的,其实压根连面都没见过好吧! 遗憾的看了眼被永宁侯压在手边的信,知道自己是看不到了,韩缜也不强求。听到永宁侯的话,他特真诚的点头承认:“是啊,我特别惦记,这不我就这么一个爹吗,不惦记他还惦记谁?”韩缜觉得自己特有远见,亲爹这条大腿是一定要抱好的。 废话,那你还想有几个爹啊,永宁侯白了他一眼。 韩缜舔着小脸凑上去:“祖父,我爹都在信里说了什么啊?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提到我,有没有想我啊?” 永宁侯嘲讽的回他一句:“你也忒自作多情了,你又不是什么宝贝,他哪里犯得上想你,没提,不想!” 韩缜狐疑的扫了他祖父一眼,很怀疑老爷子瞒报信息了,他爹怎么可能会不想他呢?要知道为了在从未谋面的永宁侯世子心里留下印象,他从八个月起就努力自力更生的用脚在白纸上作画,留下小巧玲珑的脚印一枚,然后把纸夹杂在他娘寄往边关的东西里一起寄给永宁侯世子,宣告自己的存在。从能站稳握笔起,他就找来木炭画了副抽象的自画像,让他爹能参与到他的成长过程当中来。到小手有劲了,他更是没少写家信,怎么肉麻怎么来,还要绞尽脑汁,尽量的童言稚语,看起来真诚可信,又要有趣生动。为了加深在世子爹心中的印象,不至于呆在边关久了就遗忘他们娘俩的存在,他可是一直拼了命的刷好感度。 -- 第 11 章 永宁侯共有五子二女,其中长子韩复为庶出,永宁侯世子乃是次子,另外还有庶三子韩良,庶四子韩质,还有永宁侯夫人嫡出第五子韩毓。其中庶长女韩清清,嫡女韩芊芊都已出嫁。 长子韩复业已过而立之年,早年永宁侯夫人未开怀生产,永宁侯膝下只有他一子,很是得了几分重视。可惜他资质普通,加上吃不了苦,早早就放弃了从武之路。想科举晋身吧,永宁侯也费了些心力为他延请名师,可惜考了几次只止步于举人,连个进士也没捞着。到底是长子,永宁侯找了些关系给他捐官,好歹在工部弄了个不管事的六品小官混日子。 而庶三子韩良则是被他姨娘宠坏了,如今已是二十七了,习武不行,读书也学不进去,是个彻底的纨绔子弟,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最爱在外面逗留。就是娶妻生子也改不了他的脾性,而且他房里的小妾也是府里爷们最多的,一院子乌烟瘴气的。好在上面有永宁侯压着,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就由着他去了。 而庶四子韩质与韩良是同年生的,他算是在几个庶出兄弟中资质最好的,他从一开始就奔着读书出人头地去的,因此从小就努力苦读,科举的时候考了两次,最后虽然考了个同进士,可也算是出人意料了。有永宁侯府在背后靠着,给他轻松的运作了富庶之地的县令,现在带着全家都在地方上任职。只要他不是做得太差,又有侯府帮衬着,做满三年之期,可以轻松的向上爬一级。顺着这条路一步步往上走,只要不出差错,未来的前程也不会差! 而最小的儿子韩毓则是永宁侯夫人在生下永宁侯世子五年后才得来的,现今二十三岁,已经娶妻生子。身为幼子,他向来得永宁侯夫人的心,在家里颇为受重视。有了世子在,永宁侯夫人自然舍不得幼子吃苦,也不压着他读书,恁他如意自由,反正有她在将来总不会短了他吃穿。他既嫡又幼,在他这一代永宁侯可以恩荫一子,于是给他在中军都尉府中谋了个五品的虚职。他长的俊美,为人机变灵通,在一帮的勋贵子弟中很混的开,也帮着管着侯府外面的一摊事务。 此时,除了在外的四房没留人,其余各房都齐聚永宁侯府,各房都拥有各自单独的院子,关起门来各家有各家的忧愁悲喜。 却说韩纭被嬷嬷领着带回自己所居的院子,他娘也就是永宁侯的庶长子媳妇李氏早就等候在那里了。 李氏原是小官出身,父亲在京城做个七品小官,多年还是在原地踏步。嫁进永宁侯府虽然是嫁给庶子,也算是高嫁。 不像丈夫的不思进取,只知一心依附侯府,于做官上也没有天分,那前途一眼就望的到头,作为女人李氏也有自己的思量。作为庶支,大房迟早是要分出去的。现在老侯爷在还好,而一旦世子爷当了家,作为庶子而且是早世子出生的庶长子,不信世子不碍眼。就是世子不介意,那还有老夫人呢,到那时能有多少情面?而丈夫又是靠不住的,虽是结发夫妻,彼此间却没有多少情份。身为侯府庶长子,依着侯府的富贵,再怎么样也不会苛待了他,照样子是娇婢美妾在怀,对她这个发妻只有面子情。院里养着几个美妾,而她的年纪也大了,基本上韩复已经很少往她的房中来了。 -- 第 12 章 他小大人似的忧伤的叹了口气,他也知道他爹不喜欢他们母子,而是更喜欢那些美丽年轻的妾室。他想帮他娘亲来着,可是除了平时多欺负韩云清也做不了什么,而且还会害得他娘亲被他爹责怪。 他也想多读书更讨他爹欢心,可是就是读不进去,他也很无奈啊!可是大人就只知道逼他,还有想到待会儿他想跟他娘亲提的要求,不知道娘亲到底会不会答应! 一有了心事,连好吃的饭菜也不香了,味同嚼蜡的咀嚼着,不知该怎么跟他娘开口。 “怎么了?”李氏往他碗里夹了平时爱吃的菜,见不得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猜测道,“难道在外面闯祸了,有什么话不能对娘说啊?” 韩纭放下筷子,想着迟早要提的,于是期期艾艾的道:“娘,六弟就要开始习武了,我也想去!” 见李氏拉下脸,神情满是不愉,他不由的紧张的拉了永宁侯当挡箭牌:“祖父都同意了,只要娘愿意,到时候我就可以跟六弟一块学习了!” 李氏白了他一眼,傻儿子,永宁侯当然不会反对了。谁不知道侯爷一心想振兴侯府,巴不得后代越多人习武越高兴。而且从侯爷行事也可以看出几分,没准是把韩缜当成下一代往军中使力的对象培养,那还不得需要左膀右臂相助,就他家的傻儿子上赶着送上门去,人家反对才怪呢! 当下一掼筷子,沉声道:“不行,学什么武,你整天闹腾的我已经够头疼的了,把心思放在读书上才是正事,这事休得再提了!” 韩纭失望的低下头,偷偷瞄了他娘亲一眼:“可是,你也知道我再读书上没什么天分,一点也学不进去!” 一提到这个李氏就来气,她伸指戳了戳韩纭的额头,气结道:“你还敢说,你说你比别人差了点什么,一样是爹娘生的,别人都学得进去,你为什么就不能?” 韩纭仰着头,面对亲娘的指责,暗地里吐了吐舌,他娘每次一提起他的学习就变得好可怕! 他小小声的指出他娘看重的韩缜:“可是六弟习武,二婶都没反对!” 李氏没好气的道:“那能一样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六弟聪明着呢,就是一样习武,人家也没落下学文,说不定还学的比别人都好呢,你二婶自然不担心!”真是,同样是儿子,怎么就差那么多!李氏每次一想就不由得悲从中来,她也是为了儿子的将来着想,怎么就不理解她的一片苦心呢! 李氏怎么也说不通,韩纭不得不试一试他六弟提供的点子了,他困难的皱着眉头道:“娘跟你说实话吧,我是真的念不进书。不过要是娘亲允了我习武的话,我就试着努力读书,总之不会比现今更差吧!” 说完,他眨巴着眼睛,期待的盯着娘亲,看她的反应。 李氏拧了下眉,狐疑的看着他:“怎么意思?” 韩纭很不情愿的道:“就是娘如果答应我习武,我就认真念书了!到时早上学文,下午习武,保证再也不逃课了!” -- 第 13 章 清晨,蒙蒙的光线穿透云层,晨曦渐显。韩缜睡了个美美的饱觉,在床上舒服的打了个滚,才懒洋洋的拉铃叫人送水来洗漱。 虽然如今出身侯门之家,韩缜还是不能避免的更注重自己的自由隐私,卧室作为自己独属的私人空间,除了打扫收拾,其余时候他不喜欢他人踏入。 他也不习惯奴仆成群,连睡觉床边也守着人的日子,说享受也是有,可惜他的思维已经是成熟固定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的体验了一两次就够了,要不然他真的会以为自己是个废物! 所以从搬来‘逍遥苑’时,他就没要人守夜,特地在床头安装了一个拉铃,通着丫鬟们外间值守的小房间,真的有需要摇铃通知就是了。也免得丫头们太辛苦,夜里警醒不眠。 他自己起床穿好衣服,青蓝已经带着人进来了,跟着进来还有那圆脸活泼的丫鬟叫青芳的。 青蓝和青芳俱是‘逍遥苑’里的一等丫鬟,四个一等大丫鬟,剩下的两个是青紫和青菲,四人以青蓝为首,管着‘逍遥苑’里的大小事务。 余下日常跟着韩缜出门的是长的较为粗实有力的四个二等丫鬟,其余十二三岁的三等小丫头八个,用作日常的洒扫房屋来往使役。另外,还配备了使唤的七八岁的小厮四个,年长些的也是四个,那是预备着跟出门的。他娘当时忧心他年岁小,真的是恨不得把手里有的人都给派过来服侍,好说歹说还精简了些人。另外因为还有单独的小厨房,又是一帮人手。就他这‘逍遥苑’,里里外外不下五十人。 作为主子,韩缜无疑是最省心好服侍的主人了,一般他自己动手能做的事自己就做了。他也不需要人时时刻刻在身边守着,而且要求也挺低的,不会要这要那不停的使唤人。 身为从后世来的人,平等自由已经镌刻在他的骨子里,他永远不会理所当然就把他们当成低人一等的奴仆轻视践踏。在韩缜的眼里,他更愿意如此看待他们:当他们是付出努力打工生存的被雇佣者。他们付出劳动,侯府则支付报酬,除了有那一纸卖身契的存在。虽然如今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当然也不会异想天开轻易去挑衅着时代的规则,然而力所能及的,他愿尽自己的努力善待他们,给他们开拓一条新的路,提高生存的空间,让他们的未来拥有多一种的可能。 而在这‘逍遥苑’里,韩缜拥有最大的自主权,或者说他有意识的将‘逍遥苑’处于自己的控制当中,排除了不可靠的人,剩下的基本上是可信的自己人。 他每天的学习时间都是有详细的规划安排的,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是不是需要人,多少人,都是可以做到一目了然清楚可知的。 在不请安的时候,他习惯每天卯时就起床,在院中活动片刻收拾妥当就用早餐。辰时就到书房开始看书用功,一个时辰后歇息一刻,然后再到巳时末,也就是十一点钟,就可以歇息等着用午餐了。一般永宁侯没有要求的话,他会在自己的院中用完午餐。等午休过后,下午就过去永宁侯的‘葳蕤院’,先是看永宁侯安排的兵书,然后侯爷也会讲解。不过大都时候永宁侯会随他自己看书,因为永宁侯也会出门访客什么的。侯爷有时候也会带他出门会友,大都时候都丢他一个人在书房,韩缜猜测永宁侯是不耐烦应付他那种种千奇百怪的问题,忙不迭的开溜了。他不得不感慨,永宁侯实在不是个善于为人师表的,还好是遇上自己,省了多少心。当然这话,永宁侯会不会认同,那就是天知道了! -- 第 14 章 清明已过,四月末梢的天气还带着凉凉的寒意,接过青蓝递上的带着温热的手巾,韩缜舒服的蒙在脸上,嗯,熏得人好想睡! 擦好脸,将手巾递还给青蓝,韩缜乖乖坐在一边任青芳带着人给他梳头,他的头发长的极好,青芳轻松的在头上挽成一髻,余下轻短细软垂在周围,露出整张灵秀的小脸。再将身上的配饰一一给他带好,这些如果让韩缜来弄,他是一样也不耐烦带上的。 青蓝则在一边轻声禀告‘逍遥苑’的一应事务,还有韩缜交待过的办生辰宴时所需要的物件准备进度,及筹备情况如何。 青蓝就相当是‘逍遥苑’的大管家,别看年纪不大,然而待人接物也好,处理事务也好,一点也不亚于现代的白领精英。她就像是韩缜的一双眼睛,不仅帮他盯着‘逍遥苑’的上上下下,更是他得力的助手,领导着院中的大小人等,并统筹安排一切事务,将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在四个一等丫鬟中,青蓝是他最为倚重的。 青菲就相当于是青蓝的左右手,帮着她查缺补漏,特别是院中内务这一块,都交由她负责。 青紫很少走出院子里,她是个聪慧少言的人,一直默默的做着手头的事。自从韩缜将院中一干人等的启蒙教育交给她之后,她就将大部分的心思都花在了这上面。她将院内众人按程度不同分成了两班,已经会识字的,例如青蓝,青芳等都是一班。而那些年纪小或许跟本一字不识的又是一班。青蓝她们学的进度快一点,有时候甚至可以帮着她一起教那些未开蒙的,而她也尤其上心,特别是对那些才七八岁的孩童。 而青芳则机灵活泼,在侯府中人缘甚好,跟谁都能交谈几句,对侯府中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也知之甚详细,堪称消息来源小能手。 她们四人都是世子夫人叶婉婉陪嫁的家生子,除了青紫是孤身一人外,其余三人一家老少的荣辱性命都系于韩缜母子身上。主子过得好,她们做下人的也能得些体面,倒是世子夫人性情软弱,再加上世子远在边关,一时不能立得起来。幸亏有了六少爷,得了永宁侯的看重不说,而且小小年纪就聪慧异常,很有主见。因此她们对韩缜这个小主子是又喜爱又敬重,用心服侍不说,对韩缜交待下来的事也尽心尽力,力求事事妥帖! 韩缜跳下凳子,对青蓝的办事能力他还是挺放心的,但还是关心道:“钱够吗?” 他现在每月的月例银子是二两,他娘亲是每月十两。说实话这些钱对平民百姓来说当然多,可是在这侯门宅院,丝毫溅不起一丝水花。好在她娘有嫁妆可以补添一二,而他早先还小用不到什么钱,那些年节赏赐月例都没动,好好的存着。可是打从他三岁时开启交友之路,习惯了时不时的往府外跑,他的小钱钱就刹不住口的开始往外跑。好歹他上辈子也是白手起家混成了亿万富翁的有钱人,那些银子的单位两还没从他的脑子里形成概念,为人又大方豪爽,有时候用起钱来一两二两的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 第 15 章 敲门声响起,是早餐准备好了,青蓝请他去用餐。平时他都是先用早餐再来书房,不过他今天太着急给世子爹回信了,就先进了书房。 将放在一边写给世子爹的信仔细封好,交待人送到永宁侯那里,到时会随着府里的家信一起寄出去。 确定没有什么遗漏,韩缜才整理好桌面,跟着青蓝去用早餐。 早餐都是依着他的口味准备的,因为他不喜食粥,所以桌面上并没有摆上粥品。两个白白胖胖一看就让人充满食欲的肉包子,盛放在白色的碟子里,旁边是一小碟的蘸醋。再有一小碗带汤的水饺,清亮的汤水上面飘着翠绿的小葱,引人食指大动。两个鸡蛋,旁边还放着一碗温热的牛奶。 除了不太喜欢粥品,韩缜对饮食上并不挑剔,他很好养活,基本上有什么吃什么。而且他也不喜欢一大桌上碗盘森列,琳琅满目。丰盛是有了,可他又吃不了多少,余者不过浪费。好在院中他做主,要求厨下早餐营养简单,平时菜不过五味,讲究个荤素搭配。而且小院里的厨子手艺不凡,吃着他很满足。至于多出来的食材尽可以给院中其余诸等人加餐,也算物尽其用。 他不仅在吃上简朴,在穿衣上也是,有什么穿什么,从不挑剔。当然作为侯府嫡次子,有他娘亲爱护,老侯爷看重,再简朴也有限,照样子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吃过早餐,韩缜重新漱口擦脸,还仰着小脸让青芳在脸上轻轻的抹上一层护肤膏。小孩子肌肤娇嫩,暴露在微寒干燥的空气中,青蓝她们自然有专门的养护之道。别以为韩缜会对这些嗤之以鼻,相反他爱惜着呢,好不容易有了全新的身体,大男人用护肤品怎么了,不好好保养,他怎么帅到七十岁呢? 等收拾好了,韩缜就成了一枚香喷喷白嫩嫩的软包子,光彩水灵得想让人咬一口。既然想去‘潇湘苑’一趟,韩缜也没打算进书房了,吩咐青蓝看好家,带着出门标配的几人离开了‘逍遥苑’。 他先去了永宁侯的住院请安,却被管事告知永宁侯已经出门了,让他今天自便就好!不是永宁侯对韩缜放任不管,而是韩缜实在是太懂事自律了,一点也不用大人操太多心。在韩缜三岁搬到永宁侯身边时,如他这么大一点的孩童,哪个不是还依偎在亲娘的怀里撒娇卖痴,要吃要玩的。即使有开蒙早的,想必也少不了师长在一旁监管督促,不听话愚钝的怕不是还要哭闹不休。而韩缜太自觉了,在永宁侯没有关注他的学业之前,他自己已经定下了严密的学习计划,不用旁人催促,他主动就去读书练字了。因此永宁侯对这个孙子是很放心的,干脆放手不管,任他自己安排,也不去干涉,因为他相信自己这个孙子是个早慧心里有成算的孩子。 然而有一件事还真是得永宁侯不得不操心的,那就是延请名师入府的事。永宁侯府上一次延请业师,还是为着韩复这一辈的儿子,当时也是抱着望子成龙的心,很是费工夫才请到一位先生。后来见用不上了,人家老师也就开口请辞。永宁侯倒不介意白养着人家,可是读书人自有清高风骨,借口家里有事推辞离去。 -- 第 16 章 韩缜知道永宁侯是想为他请一位好的老师,因为他了解韩缜读书的天资,那是非常的有天分。即使永宁侯一心希望他习武,但也不想浪费掉这份难得的天赋。或许他的心里也有一份野望,想培养出一个文武全才,在未来大放光芒的栋梁之才。 但良师难求,学问高深的不是一方大儒就是地方名士,而且大都清高自许,视勋贵武将之家粗鲁浅薄,一向是敬而远之不屑结交。更何况是上门教授一帮无知幼童开蒙,即使韩缜读书的天资再好,也不会有人动心。更何况如韩缜这样的天资虽然难得,外面一向不缺少天才儿童,总能碰到几个。 如果真的有心,韩缜未必没有办法拜得老师,不过碍于朝廷重文抑武的风气,文官集团日益高涨,轻视武将成风,韩缜本能的不想和这些文人扯上太深的关系,三观不合怎么当师生?要知道古人讲究尊师重道,一脉传承,很多时候学生继承的都是老师的理念,并将之发扬光大。所谓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生关系不是轻易能断开的,所以他宁可慎重些自己看书,也不轻易拜师。 他也曾去族中义学旁听过,那是族中的一个老秀才,他就看着一帮孩童在堂上摇头晃脑的背诵,背一个时辰后停下来听老师意思讲解,那个照本宣科干巴巴的,韩缜当即打消了去义学的念头,还不如他自己看经义注释来得明白有趣。他也去蹭听过他大哥韩维的老师讲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曾中过进士的原因,讲起来引经据典的是比秀才高明多了,不过对方旁征博引的太过深入,他看他大哥都有些跟不上糊涂了。 因此,他觉得有学问固然重要,但是能懂得因材施教,善加引导的老师才是真正的好老师,也是他需要的。 照韩缜看来,何必一定要求那些大家名士鸿学大儒,考不上进士的不一定就是学问不到家,也可能是运气还没到。而举人不能做官,却未必不能是名师,想遇到这样的名师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份幸运能碰到呢? 如果能请得这样的一个举人也挺好的,最好是精通科举之道,背景干净,为人不迂腐,又能灵活变通的,毕竟他自己就是一心奔着科举去的,对学问做的多好真的没兴趣。 不过他的想法却不能代表永宁侯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宁侯擅自为大哥韩维请老师的行为触犯到永宁侯了,暗地里憋着气要找一位更好的,绝对不能比一位进士差了。而据韩缜所知,大哥那个进士也是临老才考上的,没做几天官就告老了。而且早年欠了长宁侯府的人情,所以才愿意屈身入府来教导大哥。一般的进士不是忙着做官,就是教导自己的儿孙,永宁侯府在朝中又不是一流家世,想请到人还真是悬! 这蹉跎到了如今还是未觅得良师,不过想到一向威严端肃的永宁侯,也有暗地里斗气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 -- 第 17 章 永宁侯夫人一叠声的道:“不赶不赶,你一个小孩子家才多大的人儿,看被你祖父逼着整天念书,可怜见的!来祖母这里松快一下,不用怕你祖父生气,到时我来跟他说,就说是我叫过来的,还不许我老婆子想孙子了不成!” 韩缜粉认真的道:“祖母一点也不老,也不许说自己老,您在我心里最最和蔼可亲了,谁也比不上!”永宁侯夫人大约是早年生活不渝,因此比起永宁侯看起来显老多了,也许曾经也是个美人,如今却已是脸上添了皱纹,鬂满白发,看不出过往美丽的容颜了。 “你哟,就是嘴巴甜!”永宁侯夫人开怀大笑,看得出她是很喜欢韩缜这个孙子的,打心眼里疼爱。 韩缜心里也是有些羞愧,老夫人如今就算是地位稳固,过着常人所不及的生活,但困在内宅中多少还是有些寂寞的。两个儿子一个领兵在外,一个好浪荡交友常不在府中,能够聊解寂寞的也就是孙子辈了。可是除了庶子所生的子女,嫡亲的孙子孙女中韩维,韩敏兰大半的时间都在长宁侯府,幼子所生的韩综还小,常伴膝下的竟是没有。而韩缜更是连请安都少,老人家也是向往着儿孙承欢膝下的日子吧,难怪一见他就是爱不释手,是真的心里欢喜吧,毕竟这才是自己嫡亲的孙子。 韩缜摇了摇她的手,真诚的道:“祖母,以后我每天都来请安,你可不许嫌烦啊!”以后他再也不睡懒觉了,早起就早起吧,反正也没有几天了! “那敢情好,那祖母就等着了,嫌谁也不嫌你!”永宁侯夫人笑眯了眼,推着他跟众人请安,“还不去见过你娘她们,还有哥哥姐姐,再来说话!” “是!” 乖乖应了,韩缜忙转身跟大伯娘李氏,世子夫人亲娘,还有三婶文氏,五婶刘氏行礼问安。世子夫人自从韩缜一进来就眼见不错的温柔的看着,韩缜偷偷的使了个调皮的眼色,逗得他娘掩唇轻笑,神情间担忧顿减。 韩缜又对着兄弟姐妹们见礼,各自问了安好,又逗弄了韩综一会,才被永宁侯夫人招到了身边,又是催着拿点心果子上来,又是问用过早食了没有,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韩缜也甚是乖巧可人,依在永宁侯夫人的身边,一一回答。反过来问候了一番老夫人的起居生活,他问得可细了,基本是从头问到脚,旁边侍候永宁侯夫人的嬷嬷差点没答上来。还问永宁侯夫人上次咳嗽可是好了,他送的枇杷露可吃了,还很不好意思腼腆的道,他也不懂是不是管用,祖母不要嫌弃才好! 一个孩子连你不经意咳上几声也记在心上,永宁侯夫人只有夸赞的,哪里还会说不好的,没口径的夸他孝顺。而几个儿媳妇也凑在旁边逗趣,连一向少言的叶婉婉也含笑应和了几句,让永宁侯夫人眉开眼笑的。 所以别看韩缜来‘荣寿院’的时间不多,但不表示他不上心,人家懂得从细微处着手,老人家需要的是什么,也不过是家人的关心体贴!不单是贴身的小事,因为知道内宅女眷即使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也不过是困囿在狭小的四方天地间,韩缜每次过来的时候都会捡些外面的新鲜事物给她们听,他人小又说的生动活泼有趣,大家都爱听。能让她们开心乐一乐,同时也多少知道一些外面发生的事,韩缜表示不枉他说得口干舌燥了! -- 第 18 章 永宁侯夫人年纪也不小了,说起来也该是诸事不理安享清福的时候,底下的事自有他人去操心。不过世子夫人性情柔弱清高自持,并不擅管家理事,基本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院过日子,能将自己院中的人事理清就不错了。她也从来没有起过心思说要争这府中中馈的权利,只要府里不短了他们娘俩的花用,她宁愿安分的过清闲日子。况且还有前面元配所生的一子一女,真的掌家理事了,做好做歹难免落人话柄。还不如干脆什么也不管,她身上也少些挂碍。因此永宁侯夫人不提,她也只当不知,默默的认了自己不通庶务的事实。 因此明面上还是永宁侯夫人掌家理事,不过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自然不能事事操心,因此现在具体管事的倒是小儿媳妇刘氏,遇上拿不定主意的才会过问永宁侯夫人。管家理事有好有坏,但起码握着管家权,在府里的地位高了,体面也有了,刘氏自然更是春风得意。此事,未尝没有永宁侯夫人的私心,毕竟是幼子,将来是要分家出去的,也是想趁此机会让五房捞一把私下得些补贴,充实自己的小私库。不过这都是人之常情,大家都是心里明白不说破,谁教人家才是嫡亲的母子呢! 刘氏人生的得意,如今夫妻和睦,又有了儿子傍身,日子过的舒心如意,难免就有些求全责备起来。对于叶婉婉这个世子夫人她是又羡慕又看不上,羡慕的自然是人家嫁了个好丈夫,不管现在日子过的多窝囊,将来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妥妥的侯夫人之尊,而自家将来却是要分出去的。她也不屑叶婉婉的性子,是世子夫人又如何,还不是整日龟缩小院,连管家权也不知争一争,反落到自己的手中! 但是叶婉婉却生了个好儿子,虽然她也一样有儿子,却并不像韩缜一样得永宁侯青眼,从三岁起就带在身边教养。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比起嫡长孙韩维,永宁侯更看重喜爱韩缜。这就不得不让她上心,女人终究到底指望的还不是儿子,如今韩综也已经到了三岁,除了年节下,平时却见不上永宁侯一面,心里不免就存了几分心思。她对如今的日子没有什么不满意,就想着韩综也能得到侯爷的重视,她可不认为自己的儿子会比韩缜差到哪里去,她也不贪心,永宁侯就将韩综和韩缜一样看待就行,都是嫡子嫡孙,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嘛! 她对韩缜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见得少,而且人家长得好嘴又甜,平时见到了也是亲亲热热的喊五婶,对韩综这个弟弟也颇关照,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不忘往她院中送一份,实在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不过,心里总是有些不甘,她接过奶娘手里的儿子抱在膝上,笑着说了一句:“谁不知道我们缜哥儿最孝顺不过,你看你一来,太太笑得多开心,我们这些笨嘴笨舌的就被丢在脑后了!” -- 第 19 章 韩缜见永宁侯夫人开始感慨起来,忙转移她的注意力:“祖母,我还不知道我爹长什么样子呢,你先跟我说说嘛!他长得像我吗?” 这时一直乖乖坐着的韩敏珠歪着头,轻笑着指出:“六弟,你说错了,应该是你长得像二叔,而不是二叔像你!” 她年方七岁,平时因为有亲娘文氏拘着,看着很是乖巧文静,不过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出卖了她,私底下最是活泼好动,爱笑爱闹的性子。因为父亲不争气的缘故,三房在府中的地位不高,而文氏也奉行低调守拙的行事风格,平时不争不抢的,只看护着自己的两个儿女。对儿子还好,对唯一的女儿就拘得紧,不许她行差踏错,指望着女儿从小有个好名声,将人嫁人也容易些。 韩缜也很喜欢这个天真又不失爽朗的小姐姐,在她的身上,韩缜看到了一种在这个时代少见的活力。她孝顺父母善良可爱,却不以父母的悲哀为悲,由此自怨自艾陷入低沉。知道父亲不大靠得住,却并不萦怀怨恨。愿意听从母亲的教导,但并不盲从。在母亲的管束外,始终保留着一分自由自在的天性,快乐明亮。 韩缜朝她狡黠一笑:“不管父亲长得像我,还是我长得像父亲,不都是因为我们是亲生父子嘛,何必计较呢?” 说着还摇着永宁侯夫人的手臂:“祖母,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父亲像我啊?” “对对,你说的都对,是像你!”永宁侯夫人对着孙子的撒娇受用无比,没口径的承认。 一旁的常嬷嬷仔细看了韩缜一眼,含笑奉承道:“老夫人,你看六少爷的眼睛和鼻子,是不是和世子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啊,果然是极像的!” 永宁侯夫人眯着眼打量了片刻,点头道:“像,像!” “祖母都说像,那必然是像了!”韩缜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喜滋滋的道,“幸亏我长得那么俊,我爹长得像我,那定然也是英俊无匹,祖母你说是不是?”他厚脸皮的自夸,好像他爹长得不丑的话,都是他的功劳似的。 永宁侯夫人忍笑也摸了把他嫩滑的小脸,戳了下,“没脸没皮的,你怎么不说自己长大了,到时能像你爹一样英俊才好!” 韩缜挺起小胸脯,自信的道:“那还用说吗,我将来必然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引万千人折腰的美男子也,祖母你怎么可以怀疑呢!”说着他还指控的瞟了永宁侯夫人一眼,人家委屈! 永宁侯夫人受不住的搂着他一顿好哄,一时堂内说笑声不断。有了韩缜这个开心果不停的插科打诨,更加有永宁侯世子即将归来的喜事,大家都有心奉承着,‘荣寿堂’的气氛松快,大家说说笑笑的聊得开心。 韩维在一边静静的坐着,看着韩缜卖乖讨巧,神情间有着淡淡的阴郁。韩维此时已经十一岁,初具少年体态,身形瘦削修长,看着有些单薄。他容颜俊秀,斯文沉静,显出几分苍白文弱,一看就是平时少于锻炼。 -- 第 20 章 韩缜乖巧的牵着叶婉婉的手,眼睛扫了一圈周围服侍的人,却没有见到娘亲的心腹大丫鬟中的任何一人,不由问道:“娘,怎么不见春雨和春雪呢?”要知道平时可是她们随身服侍,也是世子夫人信得过的心腹人。 “娘以为只是过来请安坐坐就走,所以没带上她们!”叶婉婉轻柔的解释。 韩缜不赞同的皱了皱小眉头:“娘,下次记得只要外出,不过是大事小事至少也要带上其人一人,知道吗?”春雨和春雪不单是忠心于他娘亲,最重要的她们为人处世圆滑机变,万一碰上什么事,能帮上他娘,最不济也懂得来找他求助,再可靠不过。 被自己的儿子提示了一番了,叶婉婉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柔顺的点了点头。反正她也习惯了,儿子小小的会开口说话的时候就会操心身边的事,不仅能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还不忘照管她这个娘亲。离开她身边后,虽然娘俩相处的时间少了,但是儿子照旧关心她身边的事,反正‘潇湘苑’的人比起她这个世子夫人,更信服韩缜的话,有什么事都会向他交待。她也习惯了听儿子的话,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也会问询他,反正韩缜总能帮她处理的好好的! 进了‘潇湘苑’,春雨和春雪得到消息也迎了上来,看到韩缜都很惊喜,忙使唤着下面的人要茶要水,不忘摆上韩缜爱吃的果点。 回了自己的地方,叶婉婉显然也放松了下来,稍微整理了下自己,随即懒懒的依靠在软塌上,娇声道:“可把我累坏了,缜儿,你累了吗?” “还好,不累啊!”韩缜无语的看着他娘亲一副饱受摧残,娇柔无力的样子,难为她今天在‘荣寿院’一直端着这么长时间,敢情是忍着呢! “是啊,夫人,今天怎么去那么久啊?我和春雪都打算去接你了!”春雨端上一碗奶茶,放到韩缜面前,“还碰上了少爷,少爷今天怎么会有空出来,侯爷那里没有关系吗?” 说到这,叶婉婉也坐直了身子,神情带上了些担忧,看向韩缜:“缜儿,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人吧?侯爷真的同意你出来,而不是你私下逃课!” 所以说嘛,一直都是按规定的时间表行动,很少有破例的时候,猛不防来一下连自己的亲娘都要怀疑。至于对韩缜解释的话,叶婉婉也是半信半疑的,她多少了解一些自己的儿子在私下是多么的胆子大和古灵精怪,真敢拉着永宁侯扯大旗,到时难道还有人敢问到侯爷面前不成,即使问了,想必韩缜撒个娇,永宁侯说不定就当没这回事了。 “娘亲,你竟然不信任我,我是这样的人吗?”韩缜气鼓鼓的望着亲娘,语气控诉,“如果真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用得着撒谎吗!”难道逃课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 韩缜没想到自己不过故意说了句话,竟然连他亲娘都开始怀疑他起来,早知道就不这么说了。他不就是想引得永宁侯夫人心疼一下,让她挥发一下丰沛的祖孙情吗?看,她喜爱的孙子在冷酷的永宁侯严苛的看管下,想来看她这个祖母还得是偷偷的,老人家还不得心疼护短上了啊! -- 第 21 章 韩缜带着人回来‘逍遥苑’,院子中静悄悄的,只有守门的小厮尽忠职守的呆在院门。 回到正房,还是只有青蓝和青芳带着两个丫鬟值守,以便韩缜使唤。 韩缜坐下用热水擦了把脸,吩咐人去看看永宁侯回来了没有,方不方便自己去请安。 青蓝出去了片刻,才过来回报说,侯爷还没回来呢! 韩缜肃着一张小脸没说什么,想了想,便道:“青蓝,你让高飞一个时辰后过来一趟!” “是,少爷!”青蓝应了一声。 看韩缜准备午休,暂时用不上自己了,青蓝方下去。凡穿衣脱衣韩缜自己动手就行,一向不让她们插手,一般甚少用上她们。 韩缜闭眼躺下,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即将归来的永宁侯世子,不知道真正的他会是怎么性情,自己又该如何和对方相处,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韩缜的身子毕竟是小孩子,需要睡够足够的时间,等他醒来已经是三刻钟后了。因为条件有限,韩缜即使生在豪富之家,有足够的烛火供应,为了保护视力,他也不敢夜晚在烛光下看书太久,就怕近视了。晚上睡得早,白天就不敢睡太多了,就怕夜里走了困睡不着。 他摸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才慢腾腾的爬起来穿好衣服。等身上收拾好了,才拉铃叫人。 青蓝和青芳很快带着人鱼贯而入,在旁边帮着将韩缜打理好,同时禀告:“高飞已经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高飞是韩缜奶嬷嬷的儿子,今年年方十六岁。韩缜身边原先自然是也有两个年纪大老成的嬷嬷,不过韩缜嫌她们固执呆板,善会倚老卖老,在他还弱小时,没少依仗身份在一干仆人中颐指气使,作威作福。因此搬到‘逍遥苑’时,韩缜特地拒绝了叶婉婉的指派,没让两人跟来。他也不放心将这两人留在亲娘的身边,就选了个庄子塞了进去,好好的养着就是。 而奶嬷嬷是少不了的,叶婉婉毕竟是受着传统的大家闺秀教育养成的,生了儿子也没有自己哺育的想法,也是准备了奶妈。韩缜莫可奈何的吃了几个月的奶,那奶娘为人也老实,韩缜不需要她喂奶以后,也一直尽心尽力的留在身边照顾他。去年奶娘的小儿子生病,韩缜就派人送她回家照顾,还捎带了可靠的大夫。过后韩缜让奶娘不用急着回来,却要了她的大儿子跟在身边侍候,就是高飞。 高飞是韩缜留在外面的人手,除了他还有另外的三人,都听从韩缜的吩咐在外面做事。他们一般很少呆在侯府,而是在外面跑动,除非有韩缜的召唤,才进内院。 高飞是一个瘦小清秀的少年,很是伶俐活络,善与人交际攀谈,最爱往府外热闹处去,不是一个呆得住的性子。奶娘一家本来是世子夫人叶婉婉陪嫁过来的家生子,都在叶婉婉名下的庄子里呆着,奶娘既然回了家,韩缜就将高飞留在身边,也是为了给他一份月银领着好补贴家用。 -- 第 22 章 他娘但凡一归家就必跟他们提起奶着的主家少爷,没少夸小少爷长得是如何如何的好,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说小少爷从小乖巧懂事好照顾,而且对下人是宽容和气,对主母孝顺体贴,简直是无一处不好的。因此他对他娘嘴里喊了几年的小少爷是既亲切又敬畏,真的见到了就觉得他娘是真的没骗人,小少爷果然是长得漂亮贵气,像金童似的让人忍不住心生喜爱想靠近,又自卑于身份低微不敢接近。 而且小主子真的很善良,对待他们这些下人没有鄙夷看不起不说,还自掏腰包购置笔墨书本让人教他们念书。他刚得知自己可以念书识字时,真的惊呆了,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他们这些下等人也可以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举人老爷一样,一样识字念书?但这些都是真的,可惜等他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他就知道自己是静不下心来读书的,最多认几个字就是极限了。 他不想再白白浪费小少爷的心思,就大着胆子提出自己不念了而是想直接做事,原以为小主子会生气失望。结果主子不仅没有怪他,反而真的让他出府办事,那时他就下定决心绝不会让少爷失望,一定要为少爷好好做事。 不过时日久了,他发现他家小少爷也不单纯是善良无害的,反而心思深沉得让人看不透,跟他家里那个同样岁数的弟弟完全是两种生物。他只能感慨是侯门显贵之家的水深,所以生的孩子也与众不同,早慧多思! 据他所知同样留在外面做事的还有三人,因为都是为主子做事,所以他们彼此都有些接触。像是忠心能干的叶明,他原是主子身边的小厮,在他眼中小主子是心底最柔软善良不过的孩子。他就说起还跟随在主子身边时,有时也会轮到跟主子出门,主子是个开朗爱笑的性子,而且天真纯善,凡是见着路边过得凄惨或是沿街乞讨的人,小小的人儿原该是不知世事忧愁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人儿,却已经懂得怜悯悲哀,常常施舍一些铜板。路上见到需要帮助的人,不管贫富贵贱,只要他能帮上忙的都不吝于施展援手,而这一切都是不留名的,从小就有一副菩萨心肠。 但这不表示小少爷就是一个烂好人,现在掌管世子夫人名下嫁妆里几间店铺的罗柏,说起少爷处置那几个仗着世子夫人不通经济而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掌柜而施展的手段,眼中扔有着惧意。也不知是怎么发现的这几个掌柜弄虚作假,一向不理事的世子夫人很干脆放心的把这烂摊子丢给了才四岁的小少爷,别看少爷人小,平时也是宽以待人的多,却不见得是好欺的。谁也想不到平时笑呵呵金童似的少爷那么干脆利落眼也不眨的解决了对方,任凭几人挣扎求饶眼也不眨,任几个人下场凄惨。至今想起,罗柏还是心有余悸,并在心里发誓此生绝不敢背叛少爷,因为他家少爷好起来是真好,一旦翻了脸也是绝不留情。而且他还是那么小,就帮着糊涂的母亲处理产业事务,却举重若轻游刃有余,罗柏由此坚定他家少爷将来必然不是普通的人物,一定会有所成,跟着少爷自己的前途也差不了!后来少爷看他对做生意感兴趣,专门找了人教他,还将世子夫人的一间铺子给他练手,更是让他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好在他在经商上是真的有些天分,少爷就将几间铺子都交由他负责,专门负责生意上的事。 -- 第 23 章 韩缜低头看纸上写的字,不由莞尔一笑,概因高飞读书练字的时间不长,所以那字只能算是能看,弯弯扭扭的很是别致趣意,大概他自己也知道有些不堪入目,看得出也是努力花了心思尽力弄得规整了些,总算是能看出写的是什么字。 韩缜让高飞按照举人身份找人,他显然是用心了,找的都是京城中的举人。一类是那些在京城自己开了私家学堂收学生的先生,都是些名声不错的,教出来的学生中不乏有中了秀才的;一类是那些被私人,大都是豪门富贵之家请去坐馆的先生,教授经验丰富,颇得一些主家好评,手里也出过不少童生秀才的,优秀的教出了举人也是有的。至于已经被人请了去,高飞则不以为意,主子要真的看上了,还不能想办法请来吗?就是那些自己开了私塾的,只要永宁侯府给的报酬够高,不愁不能打动人!还有一类人就是那些落第的举子,或者正埋头苦读想考下一科进士的举人学子,真正有本事的,不是自己一心苦学不闻窗外事,就是已经被人眼明手快的收入囊中,剩下的不是本身能力不足就是有其他的不堪,高飞照着他家少爷的要求挑挑拣拣,也多方打听,才选出了这么几个人。 对于开了私人学堂的,韩缜扫了眼就放下,那些启蒙还行,想要教导到中举乃至进士还是远远不够。至于给各家做馆的,也是同样的道理,未见有教出出色的人才,想来也止步于此了。他倒是对那些落第举子中的其中一人很感兴趣! 这人的经历很有几分意思,他祖上也是封侯之人,不过他父亲那一支是嫡枝远脉,早早就分家出来,家里无有职位不过富贵余财不缺是真的。他只是家中的庶子之一,少时跟随着嫡子一起随先生开蒙读书。不想嫡兄在读书上不行,其余几子中只有他在读书上似开了挂,十岁时就成了童生,十六岁考上秀才,十九岁就中了举人。当时多少人夸他少年才子,前途似锦,将来必将支撑门庭,羡慕他父亲生了个好儿子! 不想在他会试之前,厄运降临,有一次出门会友不知被什么人堵住了,生生砍掉了他一根右手手指,此举可谓是惨绝人寰,简直就是将人逼入绝路,狠毒的要断了他的科举之路。要知道身有残缺之人不能参加科举,更何况是断的那只手是要握笔写字的,那得是跟人有多大的仇啊,行此恶毒不留余地的事。 众人无不哗然,鉴于他有举人的身份,而且此事太过恶劣,连京兆府都派人介入调查。可惜抓到了恶人,对方却拒不承认有幕后指使者,只说是自己看他不顺眼,才逞一时之气做下了恶事!大家都知道必有幕后人,奈何恶人打死也不开口,也是无法。后来这事就此结案,人们可惜这位才子,叹他时运不济! 大家多有猜测是他那位嫡母下的手,可是人家事情做得干净利落,恁是让人抓不到把柄。不由让人感叹这位嫡母既毒又蠢,难道将来庶子有了出息,不是家门的荣光支撑?他要想做官照样尊你为母,而对嫡系也会照拂一二,毕竟家里虽然还有几分富贵却不过是平民,能出一个做官的是多大的造化,竟然有人会这样想不开!可叹的是你要说她蠢吧,她又委实能忍耐,在关键时候出手一击必中,断了人向上的青云路,碰上这等妇人,你还能说什么? -- 第 24 章 此时还不到申时末,只是白昼短天色暗得快,已然有了几分朦胧昏暗,院子里下人早早点起了华灯。 一迈进院子,韩缜就敏感地察觉到院中的气氛有些压抑,服侍的人都低垂着头屏声敛气,默无声息的。他忙咽下到口中的欢呼声,打发了跟随的人,自己悄悄的溜进了院中。 他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视线询问的看向了一向跟随在永宁侯身边的侍卫王叔,却见王叔严肃的微摇了下头,随即垂眼不动了。这表示侯爷现下的心情不好,让他自己看着办! 韩缜抿了抿唇,好奇侯爷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不高兴? 他轻轻的迈着小步子往堂上走去,管家李伯正守在门外,看见他就是眼睛一亮。他艰难的蹲下身子,脸上挂上最慈祥可亲的笑容,笑眯眯的看着韩缜接近。 这模样怎么看着有些渗人呢,韩缜不自在的顿了下身子,才慢吞吞的靠近。 李伯小声的道:“小少爷,你可来了!”听这语气,就猜没好事。 韩缜也蹲下身,一老一小头挨着头,韩缜也压低了声音,小小声的道:“管家爷爷,怎么了?祖父呢?” 李伯露出个牙疼的表情,悄声道:“侯爷呦,就是改不了那个脾气,今天和理国公约着去钓鱼,输了人家脸上下不来,自己一个人闷着呢!”自己不痛快害得身边的人也小心翼翼的,大气不敢喘。 韩缜知道理国公,他还被祖父带在身边见过人家呢,一个胡须花白却还老而弥坚的汉子。虽然有了年岁但是性格犹暴烈好胜,不似永宁侯那般内敛持重,两人关系亲密如老友,却时有斗气之举,像是一起约着钓鱼比赛什么的,完全做的出来,就是两个老小孩。 韩缜掩嘴偷偷一笑,哎呀,祖父就是爱面子了,还一个人躲起来生闷气,真像他会做出的事! 李伯拿手捅了捅他,低声道:“侯爷最疼你了,你进去哄哄他,让他想开些,多大年纪了还跟人斤斤计较的!”这也就是李伯跟随了永宁侯一辈子,关系更近乎是兄弟家人,才能随便那么说了! 韩缜噘了噘小嘴,身子不动声色的向后移了移,拿眼斜睨着他,老奸巨猾的,侯爷此刻正没好心情呢,就让他往炮火上撞,说好的做人要厚道呢? 李伯讪讪的笑,那不是侯爷一不高兴了,满院子的气氛都不好,多大点事儿至于吗? 李伯正待说几句好话,哄着韩缜进去,耳边却传来侯爷威严低沉的声音:“外面是谁说话呢,怎么不进来?”糟了,这是被发现了。 李伯撑着膝盖慢悠悠的站好,嘴里不忘应道:“回侯爷,是六少爷来了!” 不顾韩缜挤眉弄眼的怪样,手脚异常利落的拉起他,拍打了他一下,就将他送进了门。 韩缜哀怨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真是人家还是个小宝宝呢,一点也不爱幼! 韩缜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当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迈着洋溢着欢欣的小步子‘哒哒’走了过去,小脸上挂上讨喜的笑容:“祖父,是我来了,我想陪着祖父一块用饭呢!” -- 第 25 章 丰盛香气扑鼻的饭菜上来,韩缜殷勤地服侍着递筷倒酒,极有眼色的围着他祖父团团转。 永宁侯实在是看他在身边蹦跶得眼疼,方没好气的让他乖乖坐下吃饭。 “哎!”韩缜乐呵呵的应了,拿起碗筷夹了菜别提吃得有多香了。 看着韩缜无忧无虑欢快吃东西的样子,尽管永宁侯还板着一张脸,胃口却不知不觉变好了,吃饭也有了滋味。 韩缜在永宁侯这里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他一向放得开,在这里自在惯了。一边吃着,还不忘点评上几句,比如这道菜好吃,那道烧的老了点,还一个劲的推荐自己觉得好吃的菜让永宁侯品尝,把侯爷给烦的:“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永宁侯一向是个规矩严肃的人,家下人等就没有不怕他的,只有韩缜这个孙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跟他亲近,别看他嘴里嗔着,心下却是喜欢的,有韩缜在的地方少了孤寂多了热闹,谁会真的讨厌! 韩缜早知道永宁侯口是心非的性子,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照样呱唧着没完。永宁侯,永宁侯只有忍了! 祖孙俩和谐无比的吃完饭,下人上来收拾了碗筷下去,端上了茶水。 韩缜美滋滋的喝着茶,眼睛却滴溜溜的绕着永宁侯打转,见祖父脸上还是不见笑影,不由腹谤他祖父还真是小气,不就是钓鱼输了吗,这好胜心也是没谁了!完全没想过他给永宁侯带来的伤害,人家永宁侯不笑纯粹就是不想让他太得意! 韩缜感叹,没办法,谁让这是一向疼爱自己的祖父,他得哄老人家开心啊! 他挑了几个笑话说给永宁侯消食,他人小声音稚嫩还带着奶音,说起笑话来趣意横生颇有技巧,恁是如永宁侯再绷着脸,眼中的笑意却是挡不住的,忙端起茶盏挡在了脸钱! 韩缜一看有门,专门讲了小伙伴理国公之孙陈继明的糗事,像是背书输给了他,结果只能一整天倒退着走路,让理国公府的人看了一天的稀罕,别提都搞笑了;像是斗蟋蟀输了,只能在脸上画了只黑漆漆的蟋蟀,然后哭着跑回家,类似的事多了。 你看,你是输给了他爷爷,可你孙子不是赢了他孙子吗?大不了下次我再赢他孙子几次,妥妥的有面啊! 永宁侯先是听着可乐,可马上就反应过来,敢情这小子是知道什么了啊! 永宁侯放下茶盏,端着架子道:“李管家真是的,什么都往外说!” 韩缜咯咯一笑,紧接着眼珠一转,给他祖父出主意:“祖父下次你别跟陈爷爷赌钓鱼,你选另一样比,我保你赢!” “哦,比什么?” 韩缜满是自信,得意的道:“比谁的孙子好啊,你拿我和陈继明那小子比啊,那我还不碾压他啊,祖父你赢定了!” 永宁侯如果一口水在嘴里,一定会喷出来。他就从来没见过如此自信满满的人,顿时笑骂道:“比什么?比谁的脸皮厚,那倒是赢定了,那我还不如不赢了!”丢不起这个脸。 -- 第 26 章 韩缜也稍稍适应了每天早起的日子,只当是多走一段路锻炼身体了,而且看得出叶婉婉对于每天看到儿子挺高兴的,永宁侯夫人对韩缜都亲近了几分,韩缜也只有安慰自己也值得了! 这天又到了五日一休的日子,这是韩缜给自己争取来的休闲时间,往常他大都是会出门的时候多。早起请安的时候他特地带上了出门的小厮,乖乖的陪着亲娘吃完饭,又一起去‘荣寿院’给永宁侯夫人请安,他才告诉了娘亲一声,在叶婉婉殷切的嘱咐声中带着人出门去了。 凡是出门,韩缜必定会谨慎的带上两个侯府的护卫,那两人也是跟随韩缜惯了的,一个叫万威,一个叫王卫,都是永宁侯特地挑选出来跟在韩缜身边的。韩缜也跟他们熟了,一见面就亲切的打招呼:“老万,小王,早啊!” 小王笑嘻嘻的走上前作揖见礼,非常自然的和韩缜打招呼:“六少爷早。几天没见,六少爷又长高了点,可喜可贺啊!”完全是睁眼说瞎话的拍马屁。 问题是明知道说的是瞎话,人家韩缜还是听得美滋滋,得意地挺直小身子,还很是谦虚的摆了摆手:“哈哈,这都是牛奶喝得多的功劳啊。小王你年纪也不大,听我的多喝点牛奶,没准还能往上窜一窜呢,要不我送你点牛奶试一试!”韩缜还热情的向人推销牛奶。 小王摸头,他都二十六了还能往上窜?是牛奶还是增高灵药啊,小少爷说话还是一向的可爱风趣,当下忙推拒:“不用,不用!我如今的身高正好,不用再长高了啊,不用再喝牛奶了!” 韩缜只好遗憾转头,看向板着脸一本正经对着自己严肃的见礼万威。 对着那张满脸胡须,透着沧桑风尘的老脸艰难的道:“老万,其实牛奶还可以美容的,你要不?” 老万严肃的摇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如属下这般威严气概,现下这样最好!”说罢,还蔑视的瞅了旁边的王卫一眼,充分表达对对方那张小白脸的不屑。 说起来两个侍卫别看一个韩缜叫老万,一个叫小王,可是两人实际上却是同岁。奈何人家小王长了一张白皙的娃娃脸,而人家老万本来就面向老,他还非得留上一脸曲张粗犷的胡须,不知道的绝对以为是两代人。 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分派到韩缜身边护着他出门,混了也有两三年了。跟着韩缜这个伪小孩,从初时的一言难尽,到后来时间长了,韩缜也从不摆什么少爷的架子对下亲切随和,又什么都能扯上几句聊天,立马把关系拉近混熟了。虽然面上还是维持着上下尊卑,其实私底下调侃打趣,很有臭味相投的意味! 随身跟着出门的小厮一个叫栗子,一个叫李子,虽然小厮是轮换着来的,好歹也是两三年了,大家彼此都熟悉了,上前笑嘻嘻的打了招呼。 因着韩缜这次没想着去找小伙伴玩,所以这次还专门准备了一辆马车,没用车夫而是老万负责赶车。将韩缜抱上马车坐好,两个小厮也陪着在车厢里,王卫坐在了车头一侧,一行人踢踢哒哒的出了‘荣宁街’。 -- 第 27 章 “我看书店的生意不是很好,谢先生可以维持生计吗?”韩缜好奇。 “虽然客人不多,但先生卖的便宜,因此家贫的学子都爱来这里,维持生计还是可以的。而且谢举人也会给附近的相邻代写书信赚些笔墨费,而且谢举人似乎分家时似乎还分到些银子,目前还没有到经济窘迫的地步吧!”高飞自然是打探过了的,因此韩缜一问,他立马娓娓道来。 “谢先生还能提笔写字吗?”韩缜惊奇的问,他记得没错的话,他右手的手指可是叫人砍断了一根,就是不知是哪一根了! 高飞的眼中浮现敬佩,忙低声说了:“先生正在苦练左手字,写的不如右手,但写信还是没问题的!” 韩缜抿了抿唇,心道可惜了,这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如果没有意外真不好说原本会有怎样的未来! 韩缜正看着,谢琦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直直的望来,正对上了韩缜来不及收回的视线。韩缜楞了下,没有被捉到的尴尬不安,反而绽开了一个纯真无辜的笑容,奉上甜甜的笑意一枚。 韩缜也趁机看清了他的面容,面如冠玉,长眉俊目,眉宇间有着端凝之色,双目沉静幽深。他似乎也没有想到对方会是个可爱漂亮的孩子,怔了片刻,方扯动唇角,会以一个温和的笑容。 韩缜还嫌不够似的,伸出小手热情的朝对方挥了挥,那自来熟的模样显然让对方怔楞了一下,似乎觉得有趣也抬手挥了一下。 韩缜顿时激动了,面上无害的笑着,嘴里道:“我观先生和我有缘,你们看呢?” 高飞和李子自然是附和,主子说什么都对。王卫和他抬扛惯了,随口吐槽道:“什么缘,孽缘?” 韩缜转头看他,摇头叹息:“小王啊,你这嘴就是不如老万稳重,你看人家!” 人家老万万事不管,只管眼前的几盘菜,谁让他胃口大容易饿,还是吃东西要紧!小王怪叫一声,忙加入吃菜大军。 正闹着,外面猛然响起了喧哗声,韩缜忙探头看去,却见方才还冷落平静的书肆前面,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个混混无赖,抱臂堵在门前正嚣张地说着什么。 而外面相邻的店铺中不时有人探出身来观望,看脸上的神情带着习以为常的厌烦冷漠,似乎是见怪不怪了。也有人在旁边指指点点,嘴里说着什么,却没有人出马阻止。 韩缜反应很快,指着道:“这些人难不成就是他嫡母派来捣乱的?” 高飞起身看了一眼,回道:“小的看是他们!” 这是什么运气啊,韩缜摸了摸下巴,眯眼道:“现在是不是该我出场了,来个见义勇为,绝对让人印象深刻!”多么好的刷好感的机会啊,真是天赐良机! 王卫则在一边兴致勃勃的道:“少爷你要亲自出马吗,到时我跟老万在后面给你撑场子,保管你有面子!” “自然是我出面了,到时候狠狠收拾这几人,”韩缜不放心的确认,“你和老万打得过的吧,可千万别阴沟里翻船,反被别人收拾了!”那时候真的是没脸见人。 -- 第 28 章 韩缜笑得更无害了,搔了搔白嫩的脸颊,腼腆道:“多些先生好意,可是先生所说的书本我都已经看完了,就想看些有趣的!” 谢琦挑眉,好大的口气,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武断,毕竟天才儿童也不是没有。 “是仅仅三百千看完了,还是《千家诗》、《蒙求》、《孝经》等也看了!”谢琦所提的都是现今蒙学所流行的教材,一般小儿开蒙都少不了这几样读物。 一点都没有幼童的浮躁胆怯,韩缜仰头认真的答道:“是的先生,我已经看完了蒙学书本,认识很多的字,不仅如此,我连四书五经都看完了,先生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啊?”韩缜厚着脸皮求夸奖,他只说自己看完了,却没说自己一定都学透彻了,好歹给自己留下余地。 “哦!”谢琦淡淡应了声,心里却有些不信,心下想这孩子是不是在说大话?看这孩子衣着打扮非富即贵,虽然年纪幼小却灵气逼人,想必家中定是倾力培养。如果说是开蒙早本身聪明加上家族资源丰富,那学得比常人快他是相信的,可是再聪明的孩子想接触四书五经起码也到七八岁上,想他谢琦少时也自诩聪明异于常人,可是也是从十岁起才开始接触四书。 “先生可是不信?”韩缜坦然相问,大大方方的道,“如果不信的话,先生何妨试一试我有没有说谎?启蒙读物暂且放在一边,就从四书五经中抽取,先生出上一句,我来念下一句,看我是不是能准确无误的背出来!” 这可真是件稀罕事,就是那些举人秀才也不一定能有这份倒背如流的本事,能应付无规律的抽背,除非是那些绝顶聪明且基础学得极扎实的,而且都需要十几年寒窗苦读,如今一个四五岁的小童敢如此大言不惭,就不知他是真的有这份天赋才能,还是无知无畏了! 不说是谢琦,就是角落里仅有的两个贫寒学子也激起了莫大的好奇心,放下手中的书本围了过来看稀奇。 韩缜一点也不怯场,还友好的对着人家笑了笑,笑得那两人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退! 如果认真要考校学问,韩缜还真会怂,毕竟他只学了点微末。那些浅显通俗易懂,甚至在后世都耳熟能详经典流传的还好,韩缜都能说上一二,可是一旦问的深了,韩缜还真怕暴露出自己的错误和无知。他干脆自己直接提出了背书,要知道过目不忘什么的,绝对是老天爷赏的金手指,在背书上他绝对能碾压一大票人,也是仗着有此利器,他才敢拖到五岁才找夫子,比之那些从蒙学开始起只能靠着死记硬背的学子,他已经不知俭省了多少时间,捡了多大的便宜了! 谢琦有些诧异,对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客人,他真没有较真的心理,不过孩子主动提出来,他难得的也有了好奇心,想试上一试! 谢琦也不客气,先从《大学》开始:“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 -- 第 29 章 ‘书香阁’对面酒楼的楼上包厢里。 韩缜和谢琦相对而坐,整个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人,两个护卫和高飞都守在了外面,从包厢的窗口望出去,对面的书肆清晰可见,如今李子正守在书店里代为看店。 韩缜跪坐在椅子上,没办法人太矮了,要是坐着的话只能露个头,连下巴都够不上桌子。他端着殷勤甜蜜的笑容,扑腾着小短手,吭哧吭哧地越过半个桌面为谢琦倒满茶水,还不忘客气的招呼:“先生,吃茶,吃茶!” 很难讨厌这么灵性聪慧的孩子,即使是神情中带出几分狡黠,也只觉得可爱机灵! 谢琦还算给面子的饮了口茶水,然后放下杯子,冷声道:“现在可以说你是谁了吧,为何要找上我?”到了这个地步,谢琦也已经察觉出人家小公子带着仆从护卫出现在这个僻静的地方不是偶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韩缜端正好身子,小手搭在桌上萌萌哒地答道:“小子乃是永宁侯世子的嫡出次子,姓韩名缜是也。此次是小子冒犯了,只因听说先生才学过人,博学多才,小子心向往之,故特来相见,果然不负此行。还请先生恕小子冒失之罪!” 韩缜一本正经地告罪,那黑琉璃似的大眼睛要有多真诚就有多真诚,闪烁着敬慕景仰的光芒,那专注地看着你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无害地小白兔,仿佛眼里只有你! 谢琦举拳抵在唇边咳了一下,眸光闪动,脸上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才好!他虽然身遭变故,但是毕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未修炼到家,说狠话吧,对着这么个小豆丁,他实在是张不了口。不说吧,这小子狡猾狡猾的,也不知道话里有几分是真的! 此刻他只能冷哼了声,眼神中有了几分讥诮,冷冷道:“什么才识过人博学多才,一个连科举都不能的残疾之人如何当得起,跟你说这些的人不过是骗你罢了!以后长点心不要轻信了他人之言,像你这样随意在外行走,莫出了事后悔才好!”话到最后,忍不住带上了□□之意,不赞同他一个孩子在没有大人的陪同下乱走,以为带上护卫就安全了吗?京城鱼龙混杂,这孩子又长得这般出色,焉知不会有人眼热铤而走险! 韩缜乖乖地受训,看得出谢琦很是有些口硬心软的脾性,尽管自己受到了人生的毁灭性打击,即使犹存愤懑,心里却仍然保持着克制,还能理智善意的对待旁人。 “多些先生教诲,小子下次必然更加谨慎!”韩缜先谢过谢琦话里的好意,而后小脸一板,用虽然尽量严肃却还是稚声稚气的童声道,“但小子不能苟同先生前面的话,一个人的才学岂能以外在地位,是否能科举做官而定。只要他本身拥有学识,满腹经纶在胸,那不管是富贵还是贫贱,是身在云霄还是沦落成泥,无论是何种处境,那才学总是在的不会消失,除非他有一天彻底忘掉了他所学的,那小子无话可说!” -- 第 30 章 最后韩缜是被谢琦踢走的,一个孩子自作主张找上门来要拜师,谢琦是疯了才会开口答应下来。 韩缜走的时候简直是一步三回头,并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会让自家祖父出面正式请人,让谢琦千万不要反悔,否则就会失去他这个千载难逢的聪明弟子了,将来一定会追悔莫及的。 谢琦还从来没见过如此自恋自夸毫不谦虚的孩童,深觉得对方简直就是新奇脱俗超乎常人,心里已经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太冲动了,真的要收对方当学生吗?感觉对方太跳脱不靠谱了,后悔还来得及吗?诚然对方给了他提示,让他有了想走教书育人这条路的想法,不过在外面可以尽心挑选合意的学生,好像更不错啊! 韩缜还不知道自己选定的先生还未正式拜师,心里已经开始嫌弃上了,兴冲冲地招呼人手坐上马车,一个劲地往家赶。 路上吩咐了高飞几句,让他在外面细心照应着,有什么事的话就去找他,韩缜带着人回了侯府。 让人先去‘潇湘苑’通报一声自己回来了,告知稍后会去请安,韩缜一点也不耽搁时间的去找了永宁侯,这件事必须要侯爷出面才行。 韩缜直奔永宁侯的‘葳蕤院’而去,那蹦蹦跳跳活泼的身影引得路过侍候的人会心一笑,小少爷还是这么充满活力灵动可爱,看着人心情都放松了! 韩缜对着看门的小厮问道:“祖父今日在府中吗?” 小厮恭敬的垂手回道:“在的,侯爷尽早还未出门!”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还怕永宁侯今天会出去,要知道永宁侯身为一个大男人也没有白天常呆在府里的道理,在不需要教导孙子的时候也有自己的活动,并不经常在府里。 穿过院中的小花园,韩缜眼尖地扫到了李管家的身影,这对主仆基本上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只要有李管家在的地方,侯爷也必定在附近。 “管家爷爷,管家爷爷!”韩缜兴奋地挥舞着小手,脚下不停地朝他跑过去。 李管家回头看是韩缜,老脸顿时绽开笑容,他弯下身体接住韩缜急扑而来的小身子,摸摸他跑出来的一头热汗,不由心疼地嗔怪:“哎呦喂,我的小少爷啊,天气还凉着呢,你这是做什么呢?小心惊了风着凉了!” 说着一板老脸,责怪跟着韩缜的人:“我看少爷身边跟着的人也太不尽心了,少爷可别太纵着,看我哪天非得给他们重新立立规矩不可!”李管家这是不高兴了,其实他知道底下的人管不住韩缜,别看人家人小可是御下颇有手段,什么都由着韩缜做主。李管家也不过是正话反说,在提醒韩缜呢,再不注意胡闹,他老人家可就要用手段了,反正他知道韩缜对下面侍候的人心善着呢,不可能由着人代自己受过的! 果然,韩缜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拉着李管家的手求情:“对不起管家爷爷,是我自己没注意,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平时他也是很注意保重自己的,就怕在这医疗落后的时代万一有个什么救治不来,连感冒风寒都很少得,这次的确是忘形了! -- 第 31 章 把永宁侯给烦的:“啰嗦!” 不管怎么样永宁侯第二天还是派出手下的人去仔细打听谢琦这个人,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不是韩缜的小打小闹可比,人家收集的可细了。甚至连谢琦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都查问得差不多,知道他是如何在嫡母的眼皮子底下韬光养晦费心学业,直到一举成名,结果一步之差却被毁了青云之路。还有他出事前身边人对他的评价,都说是才识过人才华横溢,直叹可惜了! 永宁侯也暗叹一声可惜,谢琦有才却错在太早放松警惕,自以为有了功名得到家族的看重支持就后顾无忧,却没料到后宅妇人发起疯来却没了顾忌,才有此遭遇! 至于进侯府做先生,还是自家孙子主动找上门去,不知怎么折腾的打动了对方,的确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好事。既然有了决定,永宁侯也很干脆。先递上拜帖,然后携重礼上门郑重表达了想请谢琦入府,为永宁侯府中几个适龄孩子作夫子的意愿。永宁侯做足了礼贤下士的样子,谢琦也不是矫情之人,双方很是痛快的定下约定。待谢琦处理好身边事务,而韩缜也过了五岁生辰后,到时正式入府让几个孩子行拜师之礼! 永宁侯正是见过了谢琦后,不由感叹自家孙子是走了好运,他观那谢琦气质卓然,眉目清明,真是一个风度绝佳的年轻人,自家能请他做先生不亏! 既然看重谢琦,永宁侯自然也将事情做全面,先是派人警告了谢琦嫡母一家,不去再行骚扰之举。永宁侯虽然算不上一流的豪门世家,那谢琦嫡母一家也不过是有些钱的平民百姓,在他们眼中永宁侯府已然是高不可攀的存在。闻道对方是永宁侯府,而谢琦得了对方的庇护,真是吓都吓死了,自此熄了再去找谢琦母子麻烦的心思。 永宁侯是个直爽人,为了让谢琦无后顾之忧,先是买了一座宅院给谢琦亲娘住,甚至还送上□□好了善于服侍人的丫鬟四名,连卖身契一并奉上,就为了将谢琦的亲娘照顾好。对于永宁侯的大手笔谢琦很是无语,他将地契送还,却是收下了丫鬟,毕竟他也担心如果有个什么自己不在身边,原本就想着买人,如今算是省事了! ‘书香阁’。 自从永宁侯拜访过,并得到谢琦的正式答应,知道谢琦板上钉钉是自己的先生了。韩缜也不耐烦每天自己呆在府里看书了,得了永宁侯的准许,他这两天早上都会带上书本来‘书香阁’读书,有不懂的当即就可以请教谢琦。 谢琦喜欢韩缜的聪明,对他能将这么多的书本背下来佩服惊讶,但绝对不赞同他的学习方法,为他对文章经典的一知半解深恶痛绝。没有老师指导,不经过系统的学习教导,是不可能做到触类旁通,对文章典故信手拈来的地步。 他让韩缜停下背书,然后从三百千开始从头到尾的梳理一遍,确保能融会贯通,真正理解每本书的精髓。 -- 第 32 章 孟朝有很多的习俗都延自两宋,五月端午日在古人心中就是毒日、恶日,自古以来就有在这天求平安、禳解灾异的习俗。 从五月初一起韩缜就见街上开始叫卖各种端午用的“节物”,像是桃枝、菖蒲、佛道艾等,那叫卖声早早就渲染出端午节日的气氛。 到了正日子,人们把‘节物’陈于门首,各家门前摆上粽子、五色水团、茶酒等东西一起作为贡品、供奉神灵。 虽然朝中有重文轻武的弊端,但是无法否认如今是太平盛世,人们的日子过得安稳平和,才能有闲心余力去过一个热闹的节日。韩缜衷心的希望这份盛世和平能长久的延续下去,让人们脸上的笑容保持的久一点。期盼这样的日子能长长久久的,最好能一直到他闭眼前。真的在这个时代生活过,就会知道平凡的生活已经是如此的不容易,如果遭受战乱践踏那将是何等的残忍惨烈,骨肉离散家园被毁,多少生命会被毁灭殆尽,眼前繁华的景象都将不再得见。 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去期翼乱世的到来,来成就自己封王成霸的野心!韩缜只希望自己能尽一份力量给这个国家添砖加瓦,有生之年看它繁华昌盛,永不受外敌觊觎。至于什么收复旧地,重整汉唐疆域,就留待后来人吧!韩缜惟愿太平人间,岁月静好,那将是上天最好的恩赐! 等到韩缜回到府里又是一番热闹,今日因为是节日上学的都放假在家,早已聚集在永宁侯夫人的‘荣寿院’。 韩缜一回府就被接到了‘荣寿院’,忙忙给长辈请了安,一众小辈都围在一起聊天。端午节日像是小孩子戴百索,佩戴五毒的香包啊,还要喝‘菖蒲酒’等等,种种活动不胜枚举。 府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来往的人们脸上都带着轻松欢欣的笑容,迎接着节日的到来。 一天下来,韩缜很是得了几个蝎子、蜈蚣的香包,也送出了一些新奇的小玩物,也吃了粽子。借着给各家送粽子的机会,韩缜也将三天后自己生辰的请帖给小伙伴送去,邀请他们到时过来相聚。很快地,他也得到了小伙伴的端午回礼,同时还有到时候会来的答复。 这天就在喧闹热烈中过去了,韩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几种口味的粽子,玩得很是欢乐! 等到第二天醒来,那种欢乐的气氛似乎都还在府中飘荡,人人的脸上都带上了笑意。韩缜一如既往地先往‘潇湘苑’给亲娘请安,再陪着一起去给永宁侯夫人请安,坐了一会陪着说了会儿话,逗得老夫人开心一笑,才回了‘逍遥苑’。 一回到自己的地盘,韩缜就钻进了书房开始写写画画,把自己针对‘书香阁’的一些想法写了下来。 在韩缜看来谢琦是一个很有野心的男人,男人有野心并没有什么错,何况这个男人还满腹才学就等着施展抱负,却不得不龟缩一地,无论如何是不会甘心地。 -- 第 33 章 不过在这之前,就是他期待筹备已久的生辰了,为了过一个他想要的生辰宴会,整个‘逍遥苑’的人手都调动起来,在最后的两天里查缺补漏,唯恐还有哪里做的不周到。 为了招待自己的小伙伴,韩缜也是抛下了一切,风风火火的在自己的院子和旁边临时整理的院子中来回跑,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务必做到一切皆如己意! 这天终于到了韩缜的生辰,韩缜一大早就就醒了,床边是昨晚上就放置好的簇新地新衣服,不知是用什么名贵的料子制成,华光璀璨,绚烂耀眼。韩缜轻轻地穿上身,那华美的衣服衬着他白嫩的脸颊,黑漆漆的眼珠,更像是金童似的。 拉了铃,青蓝四人鱼贯而入,因着今天是韩缜的生辰,院中所有的人手都派上了用场,没有一个人是闲的,大家都各尽其职。 见着韩缜,四人俱是笑吟吟满脸喜意,整齐的上前给韩缜先行了一个礼,嘴里道:“恭祝少爷生辰吉祥,天天快乐,快快长高!” 韩缜咯咯的笑,果然是不愧近身服侍他的人,这么清楚他想快点长高的心情。当下豪气地一挥手:“好好,大家同乐。院中每人都发一个月的月钱,少爷到时候请你们吃蛋糕!” “谢谢少爷赏!”看小主子开心,她们侍候的人也笑逐颜开。 四人说笑着一起动手,手脚麻利地将韩缜拾掇的整整齐齐,格外精神。 韩缜先是去了‘葳蕤院’拜见永宁侯,永宁侯正端坐堂中,见了他勉励了几句,就打发他去给祖母母亲请安! 韩缜知道永宁侯一向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当下奉上乖巧的笑容,也没有歪缠就告退。 到了‘潇湘苑’,先是给叶婉婉磕过头,母子俩用过早食才相携着往‘荣寿院’去。 因为是韩缜的生辰,永宁侯夫人也很是赏了些东西,吩咐叶婉婉帮他收着。虽然侯府没有给孩子大办生辰的习惯,不过一干长辈也都有礼物相赠,无非是衣裳鞋袜,笔墨纸砚。都是些孩子当用的物品,韩缜一一拜谢过。至于兄弟姐妹们,其中韩维送了个玉雕的生肖挂件,其余无非是自己手写的一字一画,或者是玩具书本,都是心意,韩缜一一笑纳了。而姐妹们是自己亲手做的香包,韩缜郑重谢过,干脆就戴在了身上。 永宁侯夫人虽然足不出‘荣寿院’,却也听闻韩缜自己请了一帮小伙伴相聚,忙忙乱乱的折腾着什么,搞得很是热闹! 小孩子私下设的筵席请客还礼,永宁侯夫人也不禁着,反而笑道:“我知道缜哥儿很是爱结交朋友,认识的孩子也多,再不会错过今天的热闹,必要上门来玩的。”说着招了韩缜到前面,道,“我们老天扒地的,也禁不住人来闹。一会儿来了人,也很不必带来请安,径直往你院中去倒也方便!” 喜得韩缜喊了声:“祖母!” 永宁侯夫人拍拍他,严肃道:“不过有一样,你们都是孩子,我不管你们玩什么,保证都得给我全须全尾看顾好了,一点油皮也不许磕破,也不许惹得人哭,不然我可是不饶的!”相交往来的都是不错的人家,孩子都金贵着呢,既请了人来就得看好了。 -- 第 34 章 虽然说是为自己而举办的聚会,韩缜反而没有玩多少,而是忙得满场飞起。要看着年龄小的,怕他们乱吃东西,得禁着;要分心瞟着几个素来爱玩闹的,担心他们一玩起来就没了顾忌,得管着;还有小伙伴们虽然跟韩缜玩得好,但彼此的关系也有好有坏,就得处理好了,让双方和谐共处。好在韩缜提前培训的人员能力都不错,很是见缝插针的化解了几次小小的危机,让韩缜也松了口气。 总之天很蓝,空气很好,连风都是轻柔地吹着!阳光正好,照着孩子们活泼的身影和脸上纯真无邪的笑容,让人的心酥软一片,真恨不得时间就在此刻停留,把这一刻的欢快永远地停驻! 欢愉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已经是近午时了!既然来了客人,人家还是正经地送了礼的,不能只让人吃点新奇的小食点心就算,还是正正经经的摆上正菜,请人家正式入席才好! 韩缜站上滑滑梯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连好静闷在屋里的人都出来了,韩缜才满意地点点头,挺直腰板努力展示自己的主人风范,使劲用小嫩音喊话:“好了,早上的活动到此结束,接下来是用午食的时间了。现在听我的,跟着我派的人走,到那里有你们自家跟来的人等着!衣服脏了的可以去换身干净的衣服,也可以让你们跟着服侍的人看看,你们没有磕着绊着,免得挂心。然后洗洗脸擦擦手回来,我们就可以吃饭了!”他在给他们的请帖里不仅写明了到时候跟着服侍的人要留在院外,还有就是吩咐多准备一套换洗的衣服以备不时之需,他可是看到好多孩子的衣服都扯乱成一团了,也不知是怎么玩的? 小胖子秦璐第一个跳脚不依:“小爷还要玩怎么办,我不饿,我可以不吃饭接着玩吗?” 就知道第一个造反必然是这个家伙,小孩子玩闹是天性,这不好几个玩上了瘾的小家伙都蠢蠢欲动,想着不去吃饭留下来玩了! 韩缜霸气的一挥手,很是冷酷无情地驳回:“不可以。到了我的地盘就听我的话,今天我是寿星我最大,说好了的不听话的人要受惩罚,左右护法何在?还不把这个家伙拖出去以儆效尤!” 这就是韩缜的恶趣味了,想当初为了吸引一票小弟,他可是发挥口才很是说了不少故事。其中最吸引一般男孩子的无疑就是武侠故事了,那前所未闻的江湖风云,门派林立的武侠宗派,还有各种引人遐想的武功招式,配以情节曲折的诡谲故事,被韩缜娓娓道来,仿佛真的有什么一个神奇精彩的武侠世界存在,一个个都听入了迷心驰神往。在韩缜洋洋得意的神态下,连年长的孩童都禁不住诱惑,为了继续听故事,咬牙认下韩缜这个年岁小的弟弟当老大。 当时多少人听了向往不已,偷偷收拾行李闹着要要去闯江湖,差点没把自家的长辈们吓死,以为孩子中了邪。后来才知道都是韩缜编的故事闹得,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好说歹说才讲明白故事里讲的都是假的,没有飞花摘叶的武功,也没有草上飞的轻功,更没有修炼内功的法门,都清醒清醒吧! -- 第 35 章 将剩下的交给青蓝监督整理,韩缜转身往‘潇湘苑’去,客人送走了,他也该去让亲娘看一眼免得他担心!就算打扫收拾干净后,韩缜并没有打算就此封闭不用了。里面就是孩子的乐园,除了留着让今天不方便露面的姐妹们明日可以过来见识玩一下,也可以当作专门游戏的场所,以后还还可以招待小朋友,让它物尽其用! 他从前就非常羡慕那些在儿童乐园里肆意欢闹的孩子,可以无忧无虑尽情的玩游戏,追逐打闹,而在外面还有关爱的家长眼巴巴地守护着他们。他就想什么时候他也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就好了,可是等他有能力去做一切的时候,可以无所顾忌玩乐的童年已经离他远去了!后来他就想着要自己建一座独属于自己的‘乐园’,如今也算是实现了过往的愿望,可惜碍于条件准备得还不够充分,气氛还是不够热烈,参与的人数还是太少了。不过这也是他现下能做到的极限了,再热闹宏大一些,恐怕家里的大人就要出面干涉了! 韩缜吐了吐舌,虽然在别人看来他过个生辰还要劳心劳力不值得,只有他知道是为了弥补自己曾经的遗憾,毕竟再不疯狂我们就长大了,再做这些就不合时宜了! 韩缜带着人往‘潇湘苑’去,顺便把韩纭这几个小不点一起送回去。路上韩纭一直拉着韩缜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显然那些兴奋还没有散去,而韩云静和韩云清牵着小手乖乖地跟在后面,可是脸上一样挂着喜悦的红晕,显然也是玩得很愉快! 韩缜耐心地应和着,然后鼓励道:“三哥,你知道明天祖父给我们请的夫子正式入府了吧,如果你认真学习,而且超额完成要求的话,我可以让你进‘游乐园’痛痛快快地玩一次,怎么样?”韩缜打心底操心自家三哥的学业,反正‘游乐园’闲置着,何不拿来当激励三哥的奖励! “真的?”韩纭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皱起小粗眉,可是背书什么的真的好难! 韩缜没有打击他,反而一个劲地给他鼓劲:“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就做不到呢,好歹努力一把,说不定就做到了呢?” 韩纭犹疑地道:“好吧,那我到时试一试!”他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关键是‘游乐园’中还有好多的玩具他都没玩过呢,因为时间有限所以只捡了几样最感兴趣的玩了! 韩缜也没有忽略韩云清这对庶出兄弟,亲切地道:“你们也一样啊,在课堂上表现足够好的话,闲暇时都可以进去玩!” 两个小脑瓜抬起望着韩缜,眼睛亮晶晶,一起激动地点头,异口同声地表示一定会好好上学的! 韩纭真不明白六弟为什么对这些庶出也那么好,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把头转向一边。算了,今天心情好,就先不跟他们计较了! 韩云清被欺负惯了,一看韩纭脸色变了,顿时小脸发白把身子往后缩了缩,不过一看韩缜在身边,小心脏又平静了,有六弟在不怕! -- 第 36 章 第二天醒来,韩缜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床头的小刀,拿在手里好好的欣赏了会,才心满意足的起床穿衣! 天气渐渐暖和,就连人的心情也变得飞扬,韩缜甚至口里忍不住地哼起了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歌! 进来帮忙服侍的青蓝和青芳相视一眼,也情不自禁的为小主子的高兴而高兴,脸上俱是笑盈盈的,轻手轻脚地将韩缜收拾妥当。 韩缜还不忘念着他们都辛苦了,赶忙发红包慰问:“昨天大家都辛苦了,青蓝你吩咐下去,每个人多领一个月的月钱,从我的私房里出,你们也一样!” 青蓝等也不推辞,只齐齐道谢:“多谢少爷赏,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给你们就接着,对了,钱还够吗?”韩缜不忘追问一句。 青蓝作为院中的财务官,尽心尽责地答道:“还有一百两呢,省着些用,尽够两三个月用了!” 听着才一百两,韩缜私心认为真的是不多,够干什么用的!随即想起了什么,他昨晚上不是还有一份礼物没看吗?他忙找了出来,精巧的盒子打了开来,里面是一叠银票和一封信,韩缜将银票放在一边,打开信看了起来。 青蓝在一边问道:“少爷,怎么了?” 韩缜没有避讳地将信给了青蓝看:“是李真,想谈下一步合作的事!我目前不方便出府,而且从今天起要进学习武更没有时间了!青蓝,与他的交涉就交给你处理吧,叫上罗柏陪着你一起!” 李真就是李钦口中的堂兄,其实已经是庶房远枝出了五服了,不过李真为人又活络不讨人厌,和李钦关系倒也不坏。 别看李真年纪不大,却是个经商的奇才。他家虽然出自威远侯府,从分家出来后日子却是拮据不堪,到了李真这一辈就余下了一处栖身的宅院。那时李真丧父,身边还剩下了寡母带着几个年幼的弟妹,一家子人只指望着他支撑门户。他也是被逼到了绝境,而且少年意气不屑攀附威远侯府上门求助,因此狠下心卖了京城的宅子,将一家子人送到了乡下,自己跟着一帮行商踏上了往北方贩货的路。他眼光精绝出手果断,靠着卖宅子的几百两银子,通过北货南运,南货北运,加之运气不错,很快就积累了不菲的身家,甚至在京城还拥有了自己的商铺。 李真生意越做越大,开着的铺子越来越多,开始涉足不同的行业,混得风生水起很是志得意满。然而树大招风,李真经商有道赚的盆满钵满,却不知道碍了多少同行的财路。就有一种阴险小人勾结了官场中人,将李真陷害入狱,家财抄没。 那时不乏眼红的人落井下石好从中得利,一干掌柜伙计树倒猢狲散,四散离去,竟无一人从中援手。京中只剩了刚接回来的老母弟妹,老的老小的小不知世事求助无门。 最后李真母亲求上了威远侯府,但是威远侯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不说李真跟威远侯府的关系已经远了,他也不想随意插手刑诉之事,落人话柄。当时朝堂上的大人们很是看不上武将勋贵,在国家承平之际勋贵世家离政治中心越来越远,地位完全被文官集团压制。那些文官逮着勋贵就狂喷,认为勋贵子弟享着祖上的荣光,家里有了高位爵禄,受着国家的供养却骄纵豪奢于国于家无望,多出纨绔子弟横行京中,欺男霸女,一时间好像什么坏事都出自武将勋贵之家,将一干能上朝的武将喷得面无人色,脸色铁青。奈何帝心不在武官这一边,手里有实权的不多,只能是忍气吞声回家约束家中子弟,少惹些是非! -- 第 37 章 将事情交待给你青蓝, 并安排好了银票的用处去向, 韩缜方动身走人。 因为知道今天谢琦将入府, 韩缜还特地起得早了些, 所以时间还足够宽裕。 在‘荣寿院’给永宁侯夫人请安的时候, 老夫人显然也知道他们今天要拜见先生正式进学,每个人都勉励了几句。 其实在这几个孩子中,只有韩缜才是她嫡亲的孙子,不过永宁侯夫人照常是言笑晏晏看着一视同仁, 几个孩子乖乖听着,纷纷表示会谨遵教诲, 一定会认真念书。 在‘葳蕤院’的旁边有一处清清静静的小院,名为‘青芷园’,小巧玲珑精致清雅,有房舍十几间, 如今被收拾出来作了他们几人的学堂。 另外永宁侯还专门为谢琦准备了一处住所,靠近后街, 开了角门就是府外。配备了侍候的小厮丫鬟,谢琦母子想住下还是临时休憩怎样都方便, 皆随他的意。 各人带着上学必要的用具, 每人跟着两个使唤的小厮,一路被领到了‘清芷园’。 韩缜还好, ‘葳蕤院’附近的地盘他都熟着呢!韩纭大几岁稳重一点, 而且还有即将习武的激动支撑着, 还算端得住。韩纬一向安静, 而且毕竟在家塾学了一年,也算有了见识。而韩云清和韩云静年岁就小了点,此时很有些紧张不安。 韩纭作为几个人中年纪大的照理该照顾一下几个小弟弟,不过他一向不屑于跟庶出的几个弟弟接触,而且性子霸道粗莽,哪里理会那么多。 还是韩缜注意到了他们的忐忑不安,主动上前牵起了他们的手,细心安慰道:“谢夫子我见过,人很好,你们那么聪明可爱,他一定会喜欢你们的!”还都是上幼儿园的年纪,虽然还是在府中学习,到底是第一次从以往安全狭小的庭院中走出来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即使有小厮跟着,没有熟悉的亲人在面前,肯定会恐慌的! “真的?”韩云清怯怯的笑了,一双眼睛满是信赖的望着韩缜。 “当然是真的。”韩缜肯定的点头,在几人中韩云清是最没有自信的,大概是被韩纭欺负惯了,人也有些胆小畏缩,韩缜只好摸摸他的头鼓励,“你那么乖!” 韩云静不甘寂寞的张嘴:“六哥,我也乖。” 韩缜笑:“是,是,你也乖!” 韩纭不高兴的斜眼瞪了他一眼,他最是看不惯韩云清那副样子,一看就想让人欺负。不过他知道六弟不喜欢自己招惹人,因此哼了一声忍了下来。 大堂中,永宁侯和谢琦已然在等着了,见了他们招手叫进去。 面对永宁侯,孙子辈都是有志一同的胆怯畏惧,慌慌张张的见礼喊人,独韩缜响亮的叫了声‘祖父’,眼睛亮晶晶的表达自己对昨晚收到礼物的喜悦! 永宁侯端肃威严,点了下头,迎着韩缜跳跃的小表情,点了点他:“不许作怪。好了,都上来拜见你们的老师!” -- 第 38 章 上午安稳的过去了, 连韩纭为了下午能够习武也拼了, 尽管艰难还是把谢琦规定的一段背下来了。 午饭时, 韩缜邀请谢琦到他的‘逍遥苑’做客吃饭, 不过人家谢琦显然是心不在焉的拒绝了, 韩缜知道谢琦此刻需要独立的思考, 也不勉强。 下午韩纬,韩云清和韩云静继续上课, 而韩纭和韩缜却在习武场开始接受侯爷特地请来的武师傅的教导,开始习武了。 武师傅姓牟,曾是军中精锐老手, 追随永宁侯麾下, 很是有一身好本事。小孩子刚开始无非是扎马步, 以后骑马, 射箭, 枪法都会一一学到。 刚开始有些辛苦,但是韩缜咬牙坚持下来了, 而平时好动的韩纭也一声不吭的坚持了下来, 想来他是真的适合从武。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永宁侯脸上,也露出了欣慰之色,结束后有专门的药浴, 还有按摩筋骨的,保证不会损伤孩子的身体。 晚上吃完晚饭, 韩缜坚持练完字才洗澡上床睡觉, 很快就睡死过去, 什么也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无非是日复一日的学习,上午学文下午学武,慢慢的韩缜也习惯了这节凑。期间抽出空更完善先前提出的计划,并在‘逍遥苑’内部高层开了一个小会,商量派出谁来辅助谢琦,还有计算需要多少资金,谁来分管。 忙忙碌碌的,甚至连放假的时候都没空去看小伙伴们一眼,而是专门和谢琦去看适合开学院的地方了。 不过,韩缜得到消息,他生辰那日回送给各府礼物显然很受欢迎,罗柏就来回报过,那间专卖精品玩具的店生意很好,不时有风闻过来的人来买纸牌和跳棋的,而那些玩偶就更受上层贵族少女的欢迎,大家喜欢这些惊奇有趣的造型,有时一买就买一个系列的,反正她们也不缺这些钱。 而李真就专向下层铺货,上至客栈酒楼,赌场脚店,下至甚至杂货铺子,力图让纸牌走向千家万户。而且他不限京城一地,而是全国都有他的生意,想也知道有了充足的准备这次赚的不少,当然也少不了韩缜的一份就是。 不过等到有仿制的出来,利润必然下跌,到那时靠的就是先前打响的品牌效应了。 不知不觉间,永宁侯世子归来的日子也近了,这些日子永宁侯夫人很是期盼焦灼,不停的吩咐府中人好好收拾院子以待世子归来,这股情绪也影响了叶婉婉,她也有些坐立不安,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起来。 想来是即将要面对久未见面的夫君,多少有些惶恐不安,而府中火热高昂的热情带给她不少的压力。韩缜只得每天尽量多陪她一会,百般开解宽慰,又是撒娇卖萌,又是说笑话逗趣,放松她的心情,才总算没有这么忧虑了。 在永宁侯世子归来的当天,韩缜他们还特地放假了,可以不用去学堂。 -- 第 39 章 ‘荣寿院’前, 早有侍候的丫鬟掀起了门帘。韩重牵着韩缜入内时, 韩敏兰激动地站了起来, 她的眼睛飞快地扫过父子俩牵着的手, 目光瞄到站在他们后面的韩维, 不自觉的轻皱了下眉。 韩缜‘哒哒’地跑上前, 欢快地喊了声:“祖母,父亲回来了!” 早已经得到通报的永宁侯和夫人端坐高堂, 永宁侯不停的用手捋着自己的胡须,虽然面上还是一派威严,但显然心里也是激动的, 那毕竟是他赋予厚望的嫡长子。 而永宁侯夫人的情绪就外露直白多了, 见着长子眼泪就流了下来, 嘴里不停地喃喃道:“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早有机灵的丫鬟在座前摆上了跪垫, 永宁侯世子一掀下摆上前跪下磕头,沉声道:“不孝儿子, 跟二老请安!” “起来, 起来!”永宁侯夫人不待他磕瓷实,就忙不迭的拉起他,仔细打量自己一直惦念的儿子, “瘦了,瘦了, 在外面可是吃苦了!” 韩重缓和了脸上的表情, 挽着母亲坐下, “不曾吃苦,倒劳母亲在家挂念,儿子实在不孝!” 永宁侯夫人收拾激动的情绪,拍了拍他的手:“做母亲哪有不挂心儿子的,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就放心了!” 韩重又转向永宁侯,问候道:“父亲一向可好,儿子领军在外,家里诸事都烦父亲操劳了!” 永宁侯端肃的脸庞流露出一丝温情:“你是为国尽忠,忠心王事,我这里何足挂齿。”看得出永宁侯对这个儿子是非常满意的。 韩重直身一扫周围,视线落在叶婉婉身上,让她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说起来这还是这对夫妻第一次正式见面,虽然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韩缜忙跑过去拉住母亲的手,抬眼朝父亲讨好的笑了笑,韩重一顿转移开了目光。 韩敏兰鼓起勇气走上前,优雅端庄地屈身行礼:“女儿敏兰见过父亲。” 韩重离开时,韩敏兰也才方三岁,此刻她双眸饱含孺慕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起来吧,你长大了!”韩重看着自己的长女,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五年不见父女间还是太陌生了。 惧于韩重身上的威势,众人也不敢太靠近,草草见过,就被永宁侯打发去好生换洗,晚间一家人团聚,再好生说话。 韩重点了下头,就往自己的院中走去。 韩重住的地方是除了正院外最好的院子,足有三进,里面院子套着院子。而正院被叶婉婉空置了出来,自己捡了个清净的‘潇湘苑’居住,另外如韩维,韩敏兰,甚至是韩缜在院中都有自己单独的小院。 走进‘墨居’,里面已经被收拾得焕然一新,重新摆上了男主人喜好的摆设,侍候的仆人格尽职守,鸦雀无声。 韩重换下一身铠甲,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上了轻便的墨色长袍。他端坐椅上,闭眼任下人擦拭他湿漉漉的长发,没有了在人前的克制,他此刻危险的气势倾泻而出,压得在身后服侍的小厮战战兢兢,直想跪下求饶。 -- 第 40 章 听到刘氏提起世子的庶出子女, 堂上有志一同的安静下来, 大家喝茶的喝茶, 有漠不关心的, 也有人含着自己的小心思, 不时的有人拿眼觑着叶婉婉。在他人想来, 作为世子夫人一家主母,难免会看庶出的子女不痛快, 心里肯定是不自在的。 却不知叶婉婉是真的不在意,倒是韩维和韩敏兰悄悄的变了脸色,相视一眼, 眼中有着不为人知的担忧。前有受永宁侯看重的韩缜, 后有长在父亲身边的庶出弟妹, 想来感情必不会差, 他们虽然是原配嫡出, 却并没有感觉受到多少重视,一时也不知道到底哪边更具威胁了! 叶婉婉犹自心神不宁, 精神也没有放在堂上人的谈话, 见大家安静下来还莫名其妙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永宁侯夫人一向不太待见长子续出的妻子,尽管当时也是事出有因,周全考量才娶了叶婉婉, 她还是看不上叶婉婉的性子。认为她太过清高目下无尘,虽然没有坏心, 但是不能担当起将来侯府主母之位这一点, 就让她老人家不喜了。平常也是看她生了韩缜这个好孙子的份上, 才放任她去,此时也不禁关心起叶婉婉处理后宅事务的能力来,别的她可以不问,可是孙子她还是看重的。 永宁侯夫人既然提到了世子从边关带回来的,叶婉婉不管是讨好老夫人还是表现自己的贤惠大度,总该出来表表态,奈何她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呆呆的让永宁侯夫人不悦的拧起了眉。怎么地,莫不成还对多出来的庶出子女有意见不成?她知道叶婉婉作为一个女人多年守着一个儿子也不容易,但是世道如此,世子也是在外用性命打拼前程,得了荣耀妻子是能共享的。妾不过是玩意能随她摆布,孙子孙女可不行,别看满府十几个子孙,嫡系的才几个,只是庶出的她也看重。 别看永宁侯夫人自己对这些庶出的淡淡的,并没有这么打压的举动,该给的也不会少了。表面上对那些孙子辈好似一视同仁,可是心里嫡庶还是分得清的。可是换到了自己儿子身上,就希望媳妇能善待庶出的了,找谁说理去呢! 韩缜无奈的摇了摇娘亲的手,提醒道:“娘,真是太好了,弟弟妹妹就要来了,你不是才给特意收拾好院子了吗,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 叶婉婉醒过神,怯怯地望了永宁侯夫人一眼,细声细气地道:“儿媳已经为缜儿的弟弟妹妹各置了院子,只是儿媳少经事,也不知是不是妥当。而且儿媳手中的人手不足,一时也抽调不出足够的下人,还望母亲赐下妥善的人手,帮儿媳一把!” 在这之前韩缜考虑到叶婉婉的性情,还有问明了她的心理,知道她不想沾事,只想清清静静的度日,对世子也没有什么旖旎想法,最好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人打扰最好。因此提前商量好了,到时候安排那对庶子女的居所,至于人手最好让永宁侯夫人派人,自己干脆别沾手,也落个干净。 -- 第 41 章 世子韩重梳洗打理好自己却没有返回前厅, 却是径直去了永宁侯的书房, 推开门, 果然永宁侯已经端坐在书桌后等着了。 “父亲。” “你来了, 坐吧!”永宁侯脸色有些凝重, 摆手让儿子坐下。 韩重一掀长袍在椅上坐下, 清秀的面容阴冷无情,甚至带出了一分若有似无的邪气, 即使面对永宁侯一身的气势也丝毫不收敛,肆无忌惮的释放着。 永宁侯欣慰地看着自己倚重信赖的长子:“你如今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在边关这段时日虽然辛苦, 总算没有白熬!” 韩重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袖, 淡淡地道:“为国杀敌, 为将之本份所在, 儿子甘之如饴!”眼里幽深难辨。 永宁侯虽然不满当今抬举文官一力打压武将, 却是一心忠君爱国,妥妥的保皇派是也, 因此长子能为国杀敌, 守卫边疆,他自然是自豪的。 “说说你这次的战事,我不想竟然会惊动朝上, 叫你回京述职!”关于这次的战争韩重也只是在信中一笔带过,永宁侯对很多内情都不甚了解。 照理武将三年一转回京述职, 前次朝廷没有召还, 而是命令继续留守关隘。虽然这次的军功是韩重出面斩获的, 但如今还不到三年一次的述职时间,而照以往的惯例,朝廷也最多是通报下令嘉奖,而不是直接让韩重回京述职,要知道这回京的将领是有很大的可能就呆在京中任职的。 韩重懒洋洋地开口:“大概是因为这次对方的首领身份特殊吧!” “不是说只是两千人队伍的统领吗?”永宁侯疑惑,这只能算是中等的军官,难不成对方还有别的身份? 韩重阴冷一笑:“不止,人家还是金国皇帝的十三皇子!” “皇子?皇子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还叫人轻易就包围斩了首级?”永宁侯也大出意料之外,砍一个敌国的皇子自然大快人心,可是永宁侯也听说过金国的十三皇子是金国皇帝现任皇后的幼子,就怕金国不会善罢甘休大动干戈。 朝廷紧急调回儿子,只怕也是想知道详尽的情况好制定对策吧。 永宁侯担心:“那你回来,如今边关如何,可曾提防金国那边为报仇侵犯边关?” 韩重沉静地道:“父亲尽可放心,我自有派信任的副将领兵对敌,当是无碍!” 事实上这些年金国的实力一直在削弱,内没有明主执政朝政混乱,皇帝老迈偏宠幼子,诸皇子争权夺利;外有蒙古崛起兴兵反叛,从初期尚能对蒙古进行压制,分化蒙古各部,从而镇压占上风。到后来的实力相当平分秋色,渐渐形成对峙的局面,双方个有输赢。而到了如今,蒙古各部渐有一统各部的趋势,兵强马壮刀锋直指长久以来为敌的金国,竟将金国打得喘不过气来,大有横扫金国的架势。 而金国如今朝廷糜烂腐败,对上蒙古一直胜少败多,实力渐渐被压缩,不敢直面蒙古强兵,就将视线对上了相邻的孟朝。 -- 第 42 章 韩重并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 他的感情内敛隐蔽, 惯常于俯视一切, 少有人能走进他的心。对于身边人如此, 对儿女也一样, 他养着他们衣食无忧, 对于其他的漠不关心,自有下面办事的人操心。他也不需要知道他们想什么, 只要懂得敬他畏他就足够了。 不过韩缜显然是个意外,从第一次收到那封别扭古怪的家信开始,用他那锲而不舍堪称厚脸皮无畏无惧的行为, 在他淡漠的心底留下了浅浅的印象。如果韩缜知道世子初期收到他的信都是当作打发闲暇时候的消遣来看的, 说不定要跳脚, 那可是他绞尽脑汁才做来作为加深双方感情的道具。 总之对于韩重来说, 韩缜这个儿子很新奇有趣, 在细水长流的信件投递中,韩重从初期的不加理会, 当后来拿着打发时间, 再来就是心血来潮的会回上一两封信,感情就是在不知不觉中一步步加深的。 可以说从韩缜身上韩重第一次领会父亲这个身份带来的感受,被自己的儿子信赖撒娇, 被崇拜敬仰,可以喁喁细说身边的大小事件给你听, 会被毫无顾忌的讨要东西, 很新鲜奇特, 韩重并不讨厌这样的父子相处。 不过他转头再看身边的小儿子,畏畏缩缩的对着他不敢上前,顿时意兴阑珊起来。对韩缜这个儿子感觉再好也只在纸上,父子感情总是虚幻的,韩重暗想着如果见面时这个孩子让自己失望的话,就将他扔在府中自生自灭,以后都不再理会。 好在韩缜没有让他失望,就像是从信中走下来的孩童,真实的亲昵的依偎着他,亲近得仿佛从来没有隔阂就在他身边长大似的。 人的感情都是有偏向的,韩重并不否认自己对韩缜的喜爱,几个儿子中他唯一看重的就是韩缜。 如果韩缜连自己都能够讨好的话,他也就不难理解父亲对在身边养了两年的孙子如此偏爱,甚至为他考虑以后。 不过他的决定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也知道永宁侯的不甘心,韩重开解道:“父亲器重韩缜,当知他未来潜力无限,生为我永宁侯府的男儿,岂能与兄长挣区区世子之位,而不知自己去开创一片天地,也有愧父亲的教导。而且如今他还小,父亲想为他争取世子之位,那你知他自己可有这份心?” 他看重的儿子怎能困囿于一府之地,将眼界局限于此,他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任他一展拳脚。 永宁侯摇首认了:“罢了,随你去吧!”不到必要的时刻,他也不想行废长立幼之举,好在韩缜还小,他精心培养几年自有前程,总不会叫韩缜吃亏就是。 在书房里再商讨了些事,就有下人来叫人,原来是前厅准备开宴,父子俩收拾一番就起身去了前面。 ‘荣寿堂’正厅,乌压压一群的人,原来是世子在边关所纳的美妾连着所出的子女都到了,此刻正拜见永宁侯夫人。 -- 第 43 章 雪柳和雪樱相视一眼, 到底还是没有跟上去, 显然她们心里也明白初来乍到的还是孩子最重要。当即干脆转身跟着自己孩子的后面去了, 亲自去照看才放心。 韩敏兰默默地看着, 随即莞尔一笑, 收回视线跟着兄长走入主屋。 屋内, 永宁侯世子沉默饮茶,室内明亮的光线打在他冷漠平淡的脸上, 令人不可捉摸。叶婉婉局促不安地坐在一旁,眉宇轻蹙有着淡淡的忧愁,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柔美, 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其他女人的脆弱。 不过显然并不符合世子的审美, 夫妻俩全无交流, 气氛冷漠沉闷。 韩缜转了转眼珠, 插到两人中间, 趴在亲爹身上,转而问起世子的军中生活。韩重垂下眼眸, 懒洋洋地随口应付着。 叶婉婉则轻吁了口气, 怎么办,觉得世子好可怕! 等到韩维兄妹进来的时候,见着的就是这样一幅父子亲和的场面, 韩缜如一只小猫围着永宁世子打转,而世子这只猛虎却放纵了他的靠近, 态度放松随意, 丝毫不见疏离, 让韩敏兰收缩了下瞳孔。 敛下眼中的神思,韩维带着妹妹重新上前见礼,这算是他们一家单独的团聚。 韩重掀了掀眼皮,淡淡道:“坐吧!” 见到兄姐,韩缜也乖乖地守着礼仪起身打招呼,还主动的接过下人手中的茶壶殷勤为他们斟茶倒水。 在外人面前,韩维兄妹表现的教养一直很好,含笑接过茶,谢过了弟弟,一派兄友弟恭的景象。 韩维一直敬重渴慕父亲,不过彼此都太生疏了,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对着父亲冷淡的态度竟张不了口。 “我听说你一直跟着先生学习,如今学得如何了?”放下茶杯,韩重方开口问道。 听到父亲主动询问,韩维有些激动地红了脸,略有些紧张结巴地道:“还好,先生说儿子今年就可以下场一试,不过儿子想着再有把握些更好,就延到明年!”事实上先生说他考童生还是没问题的,想中秀才在两可之间,他就想着再学一年到时一鼓作气考中秀才,也有面子。 韩重点头:“不错,那你继续努力,为父看好你。我们侯府在文章一道上不甚出色,你作为弟弟们的兄长,当做好表彰给底下带个好头!” “是,儿子一定不辜负父亲的期望!”韩维那张肖似韩重的脸上顿时神采奕奕,显然来自父亲的鼓励让他十分受用。 一直以来韩维都知道自己不得祖父永宁侯的喜欢,就因为他身为嫡长孙却弃武从文,让永宁侯失望。少时对习武的抗拒他早已经不记得了,他有记忆以来都是外祖一家对自己的亲厚,回到永宁侯府倒更似陌生的客人,少了归属感。 而且外祖母一直不想自己习武,一是不舍得自己吃苦,二来为他分说过局势,直言现今文官高贵武将低贱,学文才有更好的前程。而且他将来是要继承永宁侯府的,就是什么也不做,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少不了,何必一定要白白吃苦。要想从军,底下的兄弟们任他挑选,到时自有人为了前程挤上来,他只要冷眼看着就好。 -- 第 44 章 昨天大家都累了, 永宁侯夫人早就吩咐过今天各房都不用去请安, 因为韩缜还要赶着上学, 因此陪着用饭完毕没有等到世子出现, 就直接就去学堂了。 不过韩缜还是谨慎交待了春风和春露, 待会两个妾过来请安敬茶的时候多看着些, 到时不用多加理会,照着程序走过一遍就行, 然后回‘潇湘苑’关门过日子。 不过这两个妾够聪明的话,就知道怎么做才对她们是最好的,但愿她们一直知分寸才好! 春风和春露应了, 不过就是两个妾, 她们还是自信能应付的, 保证一定会保护好夫人! 韩缜这才带着人急匆匆地往学堂赶, 到课堂时, 几个堂兄弟已经都来了,正各自专心地背着眼前的书, 好在他没有迟到。 韩纭向他挤了挤眼算是打招呼, 就急忙把注意力转回到今日要完成的课业上,韩缜一笑,接着忙放下书包, 然后向先生问好。 谢琦身前一杯清茶,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 见了韩缜只是稍一点头道:“先练字吧, 把昨天的份补上!”此时韩缜的学识还可以在短时间内慢慢补上, 可是一手好字却是需要持之以恒勤练出来的,在考场上也是至关重要。谢琦有心想让他早点下场,难免督促严格。 经过差不多半个月的相处,谢琦也摸清了几个学生的习性资质。对韩纭他并没有太高的要求,不会一味要求他背下整本书,而是分段限时背下,每次都卡在他刚好能做到的耐性内,不至于让他产生畏惧之心,反而充满成就感,逐步建立自信心,觉得没有那么困难。 在下次再逐一解释字义或者典故,他讲得清晰明了,而且一些名人故事随手拈来,让人听了趣味横生,好动的韩纭也不由听住了,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记了两三百字了! 因为下午韩纭和韩缜要习武,谢琦在早上重点放在他两人身上,韩纬和两个刚启蒙的小孩子都是自己念书的多,下午则是进行解答释义,根据每个孩子不同的状况进行教学。 韩纬缺少天分,需要加以点拨引导,在读书很是静得下心来。而两个小的里面,韩云清更突出些,也学的更快,谢琦也放了更多的心思;韩云静也是普通的水准。 反正韩缜觉得自己是没请错老师,能找到一个能因材施教而不是胡乱教一气的老师也是不容易的! 因为想买下‘书香阁’周围的店铺不是一时半刻的事,还在交涉中,因此谢琦也先静下心来,和韩缜修修改改的完善计划,两人因见解不同时有争辩,双方都还在适应调和中。 韩缜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摆好东西,执笔认真的完成作业。 不知不觉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去了,韩缜放下笔,活动了下手指,才拿着写好了的作业送上去给谢琦检阅:“先生,你看我的大字!” 谢琦接过一一看过去,间或用红笔圈出几个不错的字,不足的地方也会指出来。阅罢,他叹气:“你的字风骨初成,归根究底还是笔力太弱,看来一时半刻我还是别指望着你下场了!” -- 第 45 章 皇帝并没有让人等太久, 传旨的太监在午时前就上门传旨, 永宁侯府忙大开中门, 摆上香案。永宁侯夫妇更衣毕, 方和永宁侯世子一起跪下接旨, 其余无关人等远远地在后边跪着。 传旨的大太监白白胖胖, 圆润的脸上一团和气,等底下人都跪好了, 他才慢条斯理的拿出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将军韩重,领军挥杀, 斩首破敌, 为国浴血沙场, 不畏劳苦, 朕心甚慰。卿之勇武, 智计百出,朕之幸甚, 民之幸甚, 国之幸甚。即日起,封黑旗军大将军,领正三品衔, 命抽调京城各处守卫军,重建黑旗军, 重振我朝君威, 为国效力。钦此!” “臣韩重接旨, 谢主隆恩!”韩重双手接过圣旨,方站了起来。 大太监笑眯眯的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陛下对将军可是寄以厚望,将军前途无量!” 韩重眯眼,沉声道:“惟赖陛下垂恩看重,韩重只有肝脑涂地以报陛下!” “好好,将军一派忠心,真是忠臣也,奴当转告陛下!”大太监笑容可掬地道。 永宁侯夫人早已准备厚厚的封赏打点,言语间很是客气,那厚厚的红包让传旨的一干人都很是满意。当下拒绝了挽留招待,痛快地打道回府。 送走传旨太监,永宁侯谨慎将圣旨放进楠木做的匣子内,裹上黄绫,带着人将之供奉在家族祠堂内。 一时整座侯府都沸腾起来了,毕竟永宁侯府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圣旨了,这是一件大喜事啊! 打发掉闻声而来的家人,顾不上解释,永宁侯和世子先去了书房。 依次坐下,让侍候的下人退出门外,书房里只剩下父子俩。 永宁侯感慨着摸着胡须,脸上的神情也说不上是喜是忧,良久方道:“不想陛下竟有此打算,将此重任托付与你,也忒为难人!” 永宁侯原先以为皇帝最多让儿子在京城守卫军中任一军统领,如今却着实有些出人意料了。 何为黑旗军,黑旗军曾是本朝开国皇帝起义时所领导的军队,它转战四方,击溃过南宋小朝廷,也曾正面抗过金国士兵,打得他们四散溃逃,是所有军队中战斗力最强的,是精锐中的精锐。 它一直归属于太.祖领导,在旗下出了无数的名将先锋,大多数都成为了开国功臣,现今京城中的武将勋贵,祖上大都跟黑旗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永宁侯祖上,先祖本就是黑旗军内的一名队长,因为打仗有天分,后来慢慢分出去独自领军。 在国家初定时,黑旗军以全国精锐之师,驻扎京师守卫京城。后来慢慢分化出去,分为三大营,余下的拱卫皇宫京师,后被太宗皇帝撤销黑旗军名号,即为现在的禁军。 名义上来说,黑旗军凌驾所有军队之上,京中其余军队当归他旗下。然而事实是黑旗军徒留一个名号,兵员被打散入各军旗下统管,韩重如今只是一个光杆司令。 -- 第 46 章 韩重动容, 拱手凝声道:“陛下之愿, 就是臣等心之所向, 定当不负陛下所望。” 永平帝不能算是一个昏君, 相反他勤政爱民, 在民间的口碑还算不错, 本身文采风流,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难道他不知道治国之道当文武兼备, 两方并驾齐驱才是正理。然而身为帝皇的本性,惟我独尊冷酷多疑,想将一切掌握在手心的欲望压倒理智, 促使他用尽手段去扫除潜伏可能的威胁。 有了前朝皇室那般惨痛残忍的教训, 即使以史为鉴, 也应该吸取教训知道一味的重文抑武是不可取的。然而人都是有着侥幸心理的, 事实没有摆到眼前, 就幻想着自己或许能够成为上天的宠儿,能够铸造出一个歌舞升平, 不经战事的繁华盛世。 青史上累累笔记, 有目共睹,唐太宗更曾有言: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可为帝皇者真正做到的有几人, 人性如此,帝皇之心犹不可控, 所以史上明君少有。 如今太平盛世的美梦被打破, 要重操武事再修兵戈, 永平帝保养的极好的脸,几乎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庆幸自己的身体还算康健,尚能撑上几年,而离直面强敌尚还有不短的时间,足够他帮着调理出一个继承人,并来得及修正路线,给下一任皇帝留下一支强军。 他如今膝下有九子四女,女儿不提,几个皇子中也没有人足以出色到让他下定决心立马立为储君的,这也是他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定下太子人选的原因。 原先还以为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考校秉性,再选出合适的继承人带在身边栽培。如今,他却必须早下决断,以安定人心。 可是到底选谁,仍是要慎重对待。 永平帝闭眼思虑着朝堂中的一帮老狐狸,还有几个儿子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母家势力,眉头越皱越深。 良久,他方睁开眼,看着堂下的将军沉默如山,端凝静立,冷静的姿态并不因室内的沉默而改变,可靠沉稳,自有气度。 永平帝的神色有些复杂,韩重是现存的勋贵世家子弟中少有的投身军中,依靠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在战场上打拼出来的功劳,领军带兵颇具才能,已然初现名将之资。而且,他还足够年轻,未来无可限量。永平帝欣慰这样一个年轻领军大将的出现,又深深警惕着他的年轻,自己恐怕无法一直将他掌握在手里。 沉思了会,永平帝方慢腾腾的开口:“韩将军,不知你有几子?” 韩重眸色沉静,口吻谦卑恭敬,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帝皇为何作此问,如实答道:“臣家中如今有三子,二嫡一庶!” 皇帝漫不经心的道:“朕记得你的长子是长宁侯府的外孙,是否?” “陛下没有记错,臣前头的妻子的确是长宁侯爱女!”韩重垂下眼。 “朕记得齐王的长子就要入宫进学,身边还少了一个伴读,不如卿择一儿子入宫作皇孙的伴读!”永平帝随口吩咐。 -- 第 47 章 等只剩下三人, 理国公重重一拍桌子, 直道:“我们的来意想必你也知道了, 说实话, 你们到底是作何打算?” 永宁侯沉吟, 饮了口茶道:“要重新组建一支军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我儿身边自边关带回亲近三百,他们长于军中久呆, 于军务上亦有好手。当然,凭着这几个人自然不够,帮手自然是越多越好。你们的来意我当然知道, 可我也说实话, 黑旗军这次的组建可是事关重大, 绝不是在京中的那些军营, 想着往里面一扔镀镀金就走人是不成的, 那将来可是要见血的,真枪真刀的上战场上拼杀的。” 永宁侯叹口气, 将蒙古崛起, 孟朝即将要面临的威胁对两个老友讲明了。 宁国公和理国公也只是挂了份闲职,早已不上朝,对外面的消息没有那么快接收到, 此时不由面面相觑。 宁国公皱眉,眉间有着担忧。而理国公却是冷笑不已, “我说上面这次这么突然如此行事, 感情是迫不得已, 不得不如此啊!” 在当今手下,但凡是勋贵世家都觉得憋屈,免得让人碍眼,只能龟缩起来闲在家中度日,家中子弟向上的门路有限,一个个以武起家的武将如今恨不得子孙手里拿本书去考状元。 如宁国公这等奸猾有眼色的早早晓事,家中子孙很早就弃武从文,也算熬出了一两个人才,像是二儿子好歹混了个兵部主事的位置。 而理国公不像他见机得早,等后来反应过来也照着宁国公行事,奈何他家的儿子粗粗笨笨的,随了他的根,一见书本就迷糊,只能是望洋兴叹,家里就压根没生读书这根筋。 将来的爵位自有嫡长一脉继承,可别的儿子也不能不顾啊,任他们自生自灭。说到底,他们的根基还是在军中,想出头还得从军功着手。 理国公又骂:“现在看到危机重重了,倒想起我们这帮武人了,文臣清贵一个个眼高于顶的,怎么不叫他们拿着笔杆子上战场,看那些敌人会不会被他们骂腿蹶了!” 宁国公实在受不了老家伙的打嗓门,无奈打断他:“你小些声,我耳朵都快要聋了。”亏的是在永宁侯府,要不然在外边被那些文官听到了,少不得又是一场事端。 他告诫道:“老陈,在外面可不好这样的,管着些你的嘴,你不想给儿孙招祸吧?” 骂一骂文官还罢了,将对当今皇帝的不满也带出去,那位可不是个心眼大的。 理国公嘟囔道:“你当我傻啊!”别看他莽撞没有心计,人家那是粗中有细,要不然理国公府也不会安安稳稳传承下来。 宁国公没理他,转而对永宁侯道:“我们几家祖上都是有交情的,就是如今也不差,我推荐家中几个人,让世侄看着能用就用,不能用就退回来。都是武将出身的,咱们祖辈哪个不是浴血拼杀舍生忘死,挣下家业,才有我们后人如今的荣华富贵。他们想要前程,想为子孙后代计,既然下定决心参军就得有这个心理准备,有马革裹尸还的觉悟。我可以向你保证,宁国公府的男人没有贪生怕死的,到时全凭世侄调遣。” -- 第 48 章 他爹只是理国公的第三子, 屋里小妾美婢的也不少, 庶出的兄弟姐妹好几个。更不用说其他各房叔叔伯伯的子嗣了, 加起来还几十, 有时都差点记不住谁是谁。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武将世家没有像文官清流那么看重嫡庶, 庶出的也一样看重,但是到底嫡庶有别。彼此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斗得乌眼鸡似的, 碰撞摩擦是少不了的,陈继明对那些庶出的可是保持着戒心。像他娘说的,狐狸精生的, 都不是好东西! 哪府里都少不了这些嫡嫡庶庶的事, 男人左拥右抱风流快活, 受苦受害的都是女人孩子。韩缜有心想说些什么, 不过看着他们还都是一团孩子气的, 说了也听不懂,只好放下。只拍着小胸脯道:“放心, 谁还敢欺到我头上不成, 不至于!” 接着问他们:“你们爷爷这次怎么直接带你们过来了,可有说什么?” 秦璐既嫡又幼,他是老来子, 最大的兄长都成亲生子,都是可以做叔叔的人了。因此府中对他的要求很低, 他每天也只知道憨玩, 对此是一问三不知。 陈继明皱了皱小眉头, 道:“我祖父拉着父亲说了半天话,然后就说要带我出门来这里,谁知道呢?”那些大人的心思谁猜得到呢? 韩缜沉思,府里刚接了圣旨,大家都上门了,其中一定有故事。 恰好青芳送上了刚做好的蛋糕,韩缜忙招呼他们吃东西,自己也抱着一杯奶茶喝。 他边喝边问:“你们上次带回去的纸牌和跳棋怎么样了,大家还喜欢吗?” 秦小胖一边美滋滋的吃着美味的蛋糕,一边狂点头:“太好玩了,我才刚玩了几次就被母亲要走,送给了祖母。我还去指导大家怎么玩呢,老祖宗喜欢玩纸牌,家里的姐姐妹妹也喜欢玩偶,差点争起了,最后还是第二天赶着去店里买了一人一干才罢休!”当然他也趁机买了不少玩具,谁让是他贡献出来的呢! 陈继明则是翻了个白眼:“还好了,就当是照顾你家的生意了,我府里喜欢的人也不少,也买了不少!”纸牌基本上是老少皆宜,跳棋有人喜欢,有人觉得不如正经的围棋,倒是女孩子大都喜欢那些布偶,还有其他惊奇精致的玩意! 反正他听说那家店生意好到爆,大家都要靠抢的了,因为那些都是用料珍贵精心制作的,不同于市面上粗制滥造的,每天都是限量供应。 韩缜满意的点点下巴:“那看来大家还都是满喜欢的嘛,不错不错!”这表示小钱钱源源不断的进了他的口袋里。 “财迷!”陈继明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这么小的人就喜欢钱了,庸俗! 秦璐压根就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也不感兴趣,只管闷头吃他的东西。 韩缜摇摇头,表情蜜汁悲悯,还是年轻不懂事啊,不知道金钱的好处,到大了就知道对于他们这些迟早要分府另居的人来说,钱是样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了! -- 第 49 章 他明白永宁侯的意思, 一旦他父亲成了其他人的上司, 他这个儿子的地位在小伙伴中自然也会有所提高, 和从前不同。不过他倒不是很在意这些, 即使没有他父亲这层关系, 他的人缘本来就不赖, 他要做的就是继续保持。 而且他想的更远,男人们的事业有了交集, 以后各家之间女眷免不了互相交际拜访。韩缜想着自家娘亲习惯了清净自在,让她应付一二尚可,时间久了难免厌倦。这时有了他和小伙伴们从小打下的交情, 事情就便宜多了, 何须一定走夫人外交, 走儿子外交也行啊, 他们小孩子之间的交情可是纯洁真切多了, 从长辈延续到下一代,反而能联系得更紧密。 不知道祖父这里有没有所有人的名单, 那他就能知道有多少小伙伴的家人榜上有名, 如果有自己没有接触过的也不用担心,他还不会创造机会吗?早晚大家都会认识的。 韩缜转了转眼珠,朝永宁侯提起了自己前段时间所办的事:“祖父, 你知道我娘名下嫁妆铺子里所出的纸牌和跳棋吗?” 那两样东西可是都经过时间考验的,一经推出就风靡了整个京城上层贵族, 一传十十传百, 再经过小伙伴的手传开来, 如今谁家要是没有几幅纸牌,一盒玻璃跳棋,那就是跟不上京城的时尚了。 永宁侯府里这样的东西自然是不缺的,韩缜早就每房都派人送了些,自然也少不了永宁侯。初期永宁侯还骂这是玩物丧志不屑一顾,不过一帮老友相处的时候难免有人提议打牌,慢慢就上了瘾,特别适合这帮武将老爷,打起牌来简直是风生水起,激烈争执起来不亚于上战场上,都觉得过瘾,永宁侯早就将自己说过的话抛在脑后了。 永宁侯心里明白着,这都是出自自家孙子之手,因此没好气的道:“当我不知道呢,怎么你娘名下的铺子,不都是你的主意吗?” 韩缜无辜的表白自己:“那孙儿也只是帮娘亲分忧,那铺子确确实实是我娘的嫁妆,可不是我的!”他一向都是打着世子夫人嫁妆的名义行事,绝不落人口舌。 反正他有钱也当是从娘亲手里拿的,他娘亲靠嫁妆赚的银子,跟府里可不相干。 彼此都心知肚明,永宁侯也懒得去计较,只要他不要做得太出格就行。 韩缜知机的转移话题:“祖父你听我说,我娘的店生意可好了,这还只是在京城一地,如果在全国开分店,那赚的银子更多!” 京城里流行的,到了地方上只有人追捧,低端市场有李真,可高端精致的还是一片空白。罗柏一直负责店里的生意,此前就提起过到各地开分店的建议,他也在考虑中。 韩缜很小就知道自己迟早会被分出去的,因此早早未雨绸缪为将来打算,想来一切都少不了金钱。此前他是太小了,即使有心商业也得婉转通过叶婉婉的手,因此现在一切都只是刚刚起步。可也是因为他年龄小,所以还有长久的时间发展,要做什么还是游刃有余的。 -- 第 50 章 韩缜随着叶婉婉回了‘潇湘苑’, 一进门就爬上软榻摊在那里了, 像是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 还懒懒的打了个滚, 嗯, 还是亲娘这里舒服! 叶婉婉一回到自己的地盘也抛却了在外面勉强维持住的端庄优雅, 没骨头似的斜斜靠在宽榻上,甚是娇气的轻揉太阳穴, 整个人都放松了。 春风和春露看着母子俩如出一辙的慵懒行为,掩嘴而笑,忙端来热水让他们擦洗, 也舒服些。 韩缜躺了一会儿, 爬起抓过热巾帕覆了敷脸, 方有闲心问春露:“今天可还顺利, 她们来敬过茶了吗?” 两个妾都单独安排在了‘百花苑’, 反正那里地方够大,估计以后世子有兴趣再收个十个八个的也有足够的空间放下。 春风利落的答道:“还算省事, 夫人喝了茶放了赏就让她们下去了, 以后都安安分分的才好呢!”就是她们都长得太好了,就怕时日久了知道夫人心肠软,宽以待人, 到时别养大了心歪了心思才好。 叶婉婉注意力早已不在他们的谈话上,自顾自地捡起看了一半的话本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神情甚是投入。 韩缜慢慢道:“娘亲心思不在这上头, 你们看着些, 让她们不管有事没事,尽量不要到娘亲面前!” “是!”春风和春露,忙忙答应了。 韩缜爬下榻,‘咚咚’跑到叶婉婉身边,好奇的探过头看:“娘亲你看什么?”好看到连他这个儿子都不理了! 叶婉婉将话本往儿子面前伸了伸:“一起看!” 韩缜看了半晌,原来讲的是一个民间悍妇如何调教自己不成器的丈夫的故事,完全不同于时下的才子佳人,书生精怪的缠绵悱恻,倒是充满了浓浓的市井之气,写的趣味横生,笑料百出,文字间充斥着市井俚语,倒也算另辟蹊径,难怪他娘看迷住了。 叶婉婉觉得有趣:“不想平常百姓家的妇人还可以这样!”很是新奇。 韩缜也觉得不错,因此道:“我找找还有没有这个作者写的,下次带给娘看!”这些欢乐的能逗他娘一笑,倒是比看了那些迎风流泪的强多了。 “好啊!”叶婉婉欢喜道。 因此这母子俩心大的,彼此欢欢喜喜的看完话本,收拾收拾就倒下安睡了,谁都没惦念着主院的男主人何时回来。 而此时以为还身的府外的世子韩重,却是在永宁侯的书房里,正漫不经心的翻看着侯爷今天收到的名单。 这些名单中人的身家背景,以及身后错综复杂的关系人脉,还有他们将会带来的人手。 永宁侯抚须道:“这些都是今日来的几家推荐的人,他们平时跟我们侯府素有交情,你看着办,能用就用。”到时不单是一个人的事,各府再狠心放儿子在军中打拼,随身的亲卫,积年的老兵都是不会少的,利用好了也是一股助力。 至于其他几家还在观望的,到时再动心想下手,好位子可轮不到他们了。有,也不是现在这个价码了! -- 第 51 章 晨曦微明, 金线乍现, ‘潇湘苑’在花香浮动中醒来, 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 韩缜在床上抱着小被子打了个滚, 才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慢慢的爬起来收拾打理自己。 等到侍女送上热水斤帕,韩缜仔细的洗漱清洁脸面,一枚水嫩闪亮的新鲜包子就出炉了。 韩缜心情很好的陪娘亲一起用餐, 知道他不喜欢粥品,特意弄了鸡蛋饼, 还有三鲜面,鸡丝面,任他选用。而他娘则是要了一碗七宝素粥,旁边还有肉粥、糖粥, 配着几样开胃小菜,优雅地进食。 韩缜在他亲娘这里一向随意, 她们上什么就吃什么,从来不会劝阻他娘亲不要太热情, 说什么东西弄太多自己吃不完浪费的话。 他自己乐意过怎么样的生活, 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可从来没有想过让旁人也屈从自己!像他娘从来不为诸事操心, 过惯了舒适的生活, 凭什么要为了他就委屈自己降低生活质量呢? 抱着牛奶豪爽地干了一大碗, 韩缜接过手巾擦了擦嘴, 有些坐不住了。 跳下凳子他奶着小声音道:“娘你慢慢吃,我去外面等你!” “刚吃了饭食,不要乱跑,娘很快就好!”叶婉婉叮嘱了几句,就放他去。 “知道了!”韩缜响亮的应了一声,乖乖地转身朝外走去,春风不放心的跟了过去。 叶婉婉平时除了爱看些闲书外,也爱收拾院子,作为一个女子她也免不了种些花草,如今一些花开得正好,可是这早晨香气太过浓郁,让韩缜的小鼻子未免受不了,当即跑出了院子。 ‘潇湘苑’离着主院并不远,除了院门就有一条大道只通主院,两边是被精心打理的绿植。 韩缜眼尖,远远地就见着他亲爹一身利落简单的装扮,像是刚练武完回主院。 他很意外今天竟能见到世子出现,还以为这几天对方一定有得忙,说不定再见面还不知道等到何时呢? 他‘吧嗒吧嗒’的迈动小短腿跑过去,边跑边不忘热情的挥手打招呼:“爹,亲爹,我在这呢!” 韩重转过身,眼角抽搐了下,看着朝自己跑过来的小身影,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一家的世家子感情如此奔放若斯,情绪外露的。突然觉得很有点丢脸,真的有股想掉头而走的冲动。 韩缜还不知道亲爹嫌隙他太过热情,无知无觉地扑上去抱大腿,仰着头笑眯眯地道:“爹早啊,你是练武刚回来吗?你起得好早,用过早餐了吗?还没用,那要不要我陪你吃啊?我和娘亲待会就要去给祖母请安,爹,你去吗,,我等你啊?” 身后远远跟着的春风脸都吓白了,世子威势深重,脸上冷冷的一看就不好招惹,小少爷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竟然直接冲撞世子。就是要请安,应该也要照规矩来啊! 韩缜可真没有这些担心,他自认自己和世子亲爹是有感情的,几年不间断的书信来往可不是白作功的,彼此虽然只在纸上交流,但是父子间是有默契的。 -- 第 52 章 长宁侯府在京中可当是一流世家, 一直屹立不倒。现任长宁侯乃是帝王心腹, 连最看重的兵权都可托付一二, 封天下兵马大元帅, 遥领天下武事。虽然这职衔更多是一种荣誉虚衔, 没有多少实权, 只是帝王摆在军中的象征,代帝王行事。但是只握在手里那部分就不容小觑, 在京中勋贵中是极少数能对上文官仍不落下风的人。 同时他还是永平帝的连襟,嫡三皇子尚还要喊他一声姨夫。三个儿子中,大儿子任禁军副统领, 而二儿子进了京郊大营现为校尉。而小儿子则是走了科举晋身之路, 外放为一地知州。 两个女儿, 大女儿嫁的是外祖康国公府的世子, 如今是生儿育女一家美满。小女儿嫁的就是永宁侯世子, 可惜早逝,如今遗留下一儿一女。 如今家中长孙女早已定亲瑞王嫡长子, 明年就是婚期, 是未来的瑞王妃。家中子弟都大有出息,各有职位,长宁侯府可谓是赫赫扬扬, 大有鲜花着锦之势。 韩重携儿女拜见过长宁侯夫人,送上礼单, 彼此勉强客套了几句, 就将一双儿女留在后院, 自去见过长宁侯。 这对前岳母女婿彼此相见相厌,长宁侯夫人痛感小女儿早逝,顺带着看世子不顺眼。而世子也是不喜长宁侯夫人倚老卖老,行事固执霸道,心下也是不耐烦。 长宁侯今日并没有上朝,他是一个威重严肃的老人,眉间的皱纹很深,显然平时思虑颇深。 永宁侯世子一来就被迎到了书房,长宁侯一袭常服,正独自烹茶,下人早已被打发了出去。 “见过岳父!”韩重抱拳见礼。 “来了,坐吧!”长宁侯沉声道。 “是!”韩重也不推辞,一掀长袍淡定的在长宁侯对面坐下。 长宁侯执起茶壶,亲自为两人倒上清茶,慢悠悠道:“上好的君山银针,尝尝!” 说着先执杯饮了一口,韩重也不着急,顺着长宁侯的意思悠然品茶。 半晌,韩重放下茶杯道:“岳父善于茶道,小婿是个粗人有如牛饮,倒辜负您的好茶了!” 长宁侯一笑:“茶水本来就是拿来解渴的,何须一定要品,只要它能落得人口,就是这物的好处了!” 放下茶杯,长宁侯感慨道:“你是个好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如今你得陛下重用,前程可期,只可惜萝儿无福!”李萝就是世子前头妻子的名讳。 韩重低头垂眸:“是小婿无用,倒累的岳父母伤心了!” 长宁侯摇手:“哎,时也命也,怪不得你!你岳母也是太过珍爱女儿,以往行事难免偏激,你不要放在心上!”长宁侯也知道老妻前番行事不妥,以致两府有了嫌隙,更是在韩维的身上招了永宁侯的不悦,两府少有走动! 韩重立即正色接言道:“岳父何出此言?我在外有赖您照拂,家中儿女更是都得府上照看,疼爱有加!家中父母及小婿对岳母只有感激的,万不敢有他想,如今特备礼前来致谢,岳父可千万不要误会!” -- 第 53 章 接下来几天韩缜老老实实的在谢琦的压迫下查缺补漏, 充实自己。一整天下来脑子里尽是谢琦不疾不徐优雅沉静的解说声, 连下午蹲马步时耳边都是谢老师嗡嗡不绝的声响, 都快要迷糊了。韩缜腹谤, 如果不是他的记忆力超群, 谢老师的填鸭教育基本就是失败的,就这样的教学水平还要开学院‘诲人不倦’,忽然有些担心怎么办? 当然这话他也是在心里想想,绝不敢当面说出来, 谢琦如今可是被他激起了勃勃野心,目标明确的冲着‘教育大家’的名号去, 谁触霉头谁知道!就指望着他早日撑起神童弟子的名头! 这几天世子韩重更是早出晚归,反正韩缜是连一根毛都没瞧见,甚至连他家晚上是不是回来睡的都不确定。 如今‘黑旗军’大营建立,世子手里拿着各家暗地里提供的名单, 正使劲地往自己的军中扒拉人手,挥舞着小锄头勤快的挖墙脚呢, 忙着呢! 要知道即使有永平帝的调令,说是任世子挑人, 但是京城各大营仍是推三阻四, 尽打发些歪瓜裂枣,刺儿头兵痞子出来, 要不就是老弱病残无战力! 毕竟谁也不是傻瓜, 好兵强兵谁不想留在自己手里握着, 没得便宜了别人, 反让旁人高自己一等的道理! 韩重冷笑,刺儿头兵痞他不挑,调教好了未必不是好兵。可是尽拿些丧失战斗力的来应付却不能忍! 好在他私下掌握了不少人脉,那些有心投向‘黑旗军’的人私下早有默契,更有永宁侯府以前的老部下,加上各府的也不少人。至于各营统领的亲信嫡系,强行招到麾下,也不会跟自己一条心,那不是往自己的军营了插钉子吗?韩重根本就不想废这个心,不愿意他不强求。 当然韩重也付出了不少代价,除了将自己的亲信安插到军中任要职,其余各勋贵世家的子弟按照默契都得了中层军官的位置,这也算是一种早经默许的利益交换。至于关键的位置韩重留着不想轻动,到时看能力可替补,或者干脆虚位以待人才。 至于剩下不足的兵力,到时可以重新募兵,韩重坚持宁缺毋滥。 不仅要跟各兵营的统领打交道,而且还要和朝上的文臣为军费扯皮,可以说是忙得飞起。 得了,亲爹一心扑在事业上,忙得是连女色也顾不上了,韩缜也不要操心她娘不习惯了,因为他们近期压根就不会碰上面。 在确定叶婉婉周边安全,暂时不会有人给她添堵的情况下,韩缜又颠颠的跑回自己的‘逍遥居’居住了,哟,想起来都好几天没见永宁侯了! 奈何他惦记着永宁侯,永宁侯却没有惦记他了。人家是典型的有了儿子就忘了孙子,如今他老人家一心为着儿子的事业添砖加瓦发光发热,捋起袖子每天往外跑,不是和这个喝茶,就是和那个钓鱼联络感情,生活不知道有多充实,早将韩缜这个孙子忘在脑后了! -- 第 54 章 男孩似乎还没有注意到韩缜的意思, 还以为叫人是为了他呢! 韩缜眼里有了冷意, 深吸了口气, 并没有直接上前指责拉扯, 反而唇角带上微笑哄劝道:“我是永宁侯府的人, 这里多脏啊, 我带你去前院吧!”说着还作势嫌恶的退了几步。 男孩听了,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棍子, 眼中也有了嫌弃之意,好像是挺脏的,而且也不好玩! 他丢掉棍子, 站了起来拍拍手, 然后偏头看着韩缜道:“你是那个将军的儿子吗?” 对这种熊孩子, 长得再好韩缜心下也不会喜欢, 他现在只想将他带离这儿, 好让小厮能抱着猫儿去找大夫! 因此特意笑得甜甜的,还朝他招了招手:“是啊, 你家人也在前院吗, 我们一起过去吧!” 男孩向他走近几步,似乎对韩缜这个小孩子挺好奇的,骄横地扬着小眉毛道:“我才不要去前面呢, 无聊!” 韩缜主动牵起他的手,不着痕迹的拉着男孩远离:“那就不去, 我先带你去洗手吧, 刚才弄脏手了吧!”眼神示意小厮留下, 看能不能救回白猫的生命,也不知道哪来的野猫无意闯入,想是不小心掉下假山,却被男孩撞见了。 至于痛叱责骂,还真的没有必要,他又不是这个男孩的谁,也没有义务劝导什么,男孩将来会长成怎么样的人,自有他的家人负责! 哄着男孩洗了手,估计着小厮该是离开了,韩缜也没了耐心,收敛了笑意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我帮你叫大人吧?”也不能放着不管,还是交回给人家家长才放心! 男孩不高兴地嘟嘴,发脾气道:“不许去,我要你陪着我玩!”他颐指气使的命令,要不是看韩缜长得漂亮,他才不会理会呢! 韩缜疑惑的眨眼,男孩应该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家的人,到底是谁带他来的? 韩缜只好先搞清楚他的身份:“那你叫什么啊,我不和不认识的人玩?” 男孩扬了扬头,神情显得很是不屑一顾,骄傲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是瑞王第三子孟庭轩,现在可以跟我玩了吧!” 瑞王如今年已三十五,最年长的儿子已经定亲长宁侯嫡孙女,而孟庭轩却是王妃所出的嫡幼子,年方六岁。 他自幼千娇万宠的,性子养得极其骄横,因瑞王与长宁侯府素来亲厚,未来的嫂子又是长宁侯府的,因此来往颇多。 今日他过去长宁侯府玩,却正撞见府上要来永宁侯府恭贺送礼,他不知怎么的起了心思闹着要一起来。长宁侯府的人拗不过他,只好一边派了人往瑞王府报信,一边多带了侍卫人手护着他一起前来。 因为他是跟着长宁侯府的人来的,人小又混在其中,与韩维接触的更多,所以韩缜竟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也不知怎么的一个没看住,就让这个孩子一个人单独溜了出来! 知道了是谁就好办了,韩缜就想着找人通知一声,想必长宁侯府也该急着找人吧! -- 第 55 章 韩重为儿子特意收购的马匹都生长于比较寒冷的北方区域里, 对于南方温暖潮湿的气候却不适应, 为了照顾好这些马, 韩重还留下善养马的人手, 因此在路上费了不少的时间, 直到今天才抵达京城。但就是这样悉心照料下, 依旧有几匹马因为水土不服而染病,只能被留下。 侯府在后院自然有养马的地方, 韩重带着儿子驾轻就熟的穿梭在庭院中,到了侯府中的马棚。 那里早被收拾出了一个单独干净的棚户,三匹姿态各异的小马正‘踏踏’地轻踩着蹄子, 悠闲地踱步, 时不时低头吃一口草。 它们两黑一白, 大概目测只有100厘米左右, 在栅栏后刚刚够露出一个头, 大大黑黑的眼珠黑葡萄似的,听到人声就湿漉漉地望了过来, 清澈好奇。 韩缜觉得自己的心被击中了, 被萌得不行,他喜悦地跑上前去,着迷的仰望着小马, 蠢蠢欲动地想伸出手顺毛!好喜欢啊,都是他的, 他一个人的, 谁也别想跟他抢! 他不放心地转头望着韩重, 一叠声地追问:“它们都是我一个人的,对吧,对吧?” 韩重修长的身躯斜依在一边的门框上,环手抱胸,也许今天也喝了不少的酒,酒意放松了他时刻紧绷的神情,脸上难免带出来几分惬意。 觑眼见儿子这么中意马儿,唇角微挑,深邃幽深的黑眸了也有了浅浅的笑意,点了下头道:“嗯,都是你的,没人能跟你抢!” 韩缜欢呼一声,转头全神贯注地把心神投入到小马身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小心翼翼地道:“它们多大了,有名字了吗?” 小马也许因为还小,还不太懂得害怕,好奇地低头看着外面的小不点。 是的,即使是未成年的小马,起码也比韩缜高出一倍。 “还不到一岁,或许你可以帮它们亲自取名!”韩重走近,拍了拍儿子的头道,“以后他们将是你的坐骑,是你最忠诚的伙伴,永不抛弃的战友,往后将陪着你一起成长,你要亲自照顾它们,让它们亲近你,认你为主人,能做到吗?” 韩缜使劲点头,他已经被彻底的迷住了,特别是那头小白马,毛色洁白如玉,浑身上下没有一根的杂毛,却在头顶额心留了一簇黑毛,此时正呆萌呆萌地偏头温顺地看着自己。 然后韩缜自此每天还多了半个时辰和马亲近的任务,将谢琦气的脸青。 现在韩缜抓了一把新鲜的青草在手里,轻轻地朝它递了过去,低喃道:“它可真好看,是个美人,就叫‘飞雪’如何?” ‘飞雪’眨了下黑眼珠,低头闻了闻,似乎确定了无害,伸出舌头一卷将草吃进了嘴里。看‘飞雪’吃的愉快,韩缜也咯咯的笑了。 “爹你看,它也喜欢我呢!”韩缜开心地仰头对着父亲道。 韩重是个爱马重马的人,看儿子跟他一样喜欢马,心情也愉悦不少,懒懒道:“给另外两匹也取个名吧!” -- 第 56 章 看得出来韩重也是爱马之人, 韩缜估算了下价格, 这些马的价格即使是五十两一匹, 也要花费五千多两了, 金钱还在其次, 难得是老爹的一番心思。更别提还有一座庄园了。 他抬头眨巴着眼, 不好意思的拍马屁道:“多谢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们的, 您真好!”得了这么大一份礼,说实话还真有些心虚,自己好像除了说说好话, 还真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孝顺老爹的! 韩重‘嗤’了声, 将儿子提溜到围栏上坐下, 神情是不以为意的, 道:“没少在肚子里腹谤我说话不算话, 没带回礼物吧?” 就是有也不能承认啊,韩缜小心地挪动了下小屁股, 让自己坐稳了, 一脸正气地表白自己:“哪能呢,我是这样的人吗?亲爹,您冤枉我了, 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您回家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任啥也比不上这个啊, 放心, 绝对没在心里骂过你!”信誓旦旦道。 身后傅雷一声笑, 捅了捅旁边的莫子安的道:“我看不像,老大可不像小少爷那么会说话,酸的!” 韩缜因为手抓着底下的栏杆不方便回头,只好愤怒的踢了踢腿,以示自己不高兴了。 莫子安拉着傅雷走人,小少爷看着人小,心眼也不大,还是别招人记恨了! 韩重眼神悠然的望着马群,平时冷漠的表情似乎也柔和了不少,韩缜晃悠着双脚,好奇的问道:“爹在边关领兵,一定见过很多马吧?” 韩重道:“冀北、燕、代,马之所生,胡戎之所恃也,由北往南,马匹质量依次降低,最好的马都出自那些北方游牧民族之手,他们手里的马是最好的!” 韩缜很早就想找机会问问边关的局势,特别是蒙古如今如何了,他们是否还有崛起强大的机会,是不是还会给华夏大地带来肆虐惨痛? 很多事情他都是从史书记载中得知,近年来的消息却是缺乏,他又一时找不到门路问,至今还是一片模糊。 “爹能跟我说说我朝都有哪些外敌,除了金国,西夏,还有别的吗?”他偏头问。 韩重失笑:“你这么小,也懂得关心这些了吗?” 韩缜不赞同的道:“小又怎么了?岂不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还不能关心有哪些外敌吗?” “哦,书念的不错,那你还知道些什么?”韩重饶有兴趣的道。 我知道得多了,真说出来怕吓到你!韩缜瞟了他一眼,忍了:“我还知道皇帝最是重文抑武,却偏许了爹重组‘黑旗军’,背后一定是有缘由,要不要告诉我啊”韩缜悄悄张开了耳朵。 韩重眯了眯眼,没有回答他,却反问道:“那你觉得他做的对吗?” 韩缜怔了一下,让他一个小孩子评论皇帝的做法,可以吗? 不过看了一下四周,好像没人,应该没问题吧! 反正有事了爹担着,韩缜思考了下也就开口了:“我知道朝野太平,民间经济富庶,平民百姓只要日子还过得下去,比起战乱年代,这就是太平盛世了。可是,”话锋一转,他接着道,“国家越繁荣昌盛,百姓的日子过得越好,越会引来外人的贪婪觑觎,就更需要强大的实力保护自己。就是寻常富商赚了钱财,尚还要请些壮丁看家护院,更何况是一个国家!没有足够强盛的兵力保家卫国,就像是没有了守护的羊群,只能任由狼群闯入肆虐啃咬,遭人践踏!” -- 第 57 章 韩缜自来到这个世界, 从未冀望着什么王图霸业, 江山一统。比起掀起战乱,他更愿看大家平和宁静在这片土地上生活, 没有大一统又如何,孟朝版图小又如何, 生活在当下的百姓才是最真实的。平民百姓已经活得如此艰难了,谁也没有资格为了一己私心去摧毁这片大地的安宁,让他们遭受战乱雪上加霜! 他前世就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 从一无所有,到经过努力后的功成名就。尝过生存的不易艰辛,也接受过许多人的帮助, 一路走过来, 所以对普通人的生存感触格外深。 而相比起前世, 古代的劳动人民无疑活得更艰难不易, 即使是太平盛世, 享受繁华奢靡的永远是最上层的一小撮人, 底层的百姓仅能维持温饱挣扎求生, 而即使是这样的生活也让他们感恩戴德, 百姓的底线是最低的, 只要还能活得下去,就宁愿默默的忍受一切困苦。 一句‘宁为太平犬, 不做乱世人’是多少血泪凝聚, 道不尽的人间惨剧哀苦离乱, 是人们心中最无望悲哀的呐喊! 他不愿见战争到来, 将大家平静的生活搅得支离破碎,如果一切依旧不可避免的话,那么畏惧逃避是没有用的,而是应该积极面对,去迎接未知的到来。 望着眼前的马群,韩缜发现自己心里很平静,或许他早已经有所预感,曾经担忧的变成现实,反而很快接受了! 历史早已经从百年前就变得面目全非截然不同了,同样的敌人,结果却未必是史书上写定的。 韩缜不由得就想起了那位穿越前辈,预知了蒙古的可怕强大,他还有没有留下什么预防的措施手段呢? 韩缜偏头望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心痒痒的想探问,又怕太突兀引人奇怪,一时小眉毛无意识的皱成了一团。 “国家大事自有大人操心,你小小年纪倒忧国忧民上了!”韩重嗤笑,看不怪儿子的蠢样,拿指轻点了下额头。 韩缜可是坐在围栏上,差点没被点个仰倒,当下忍不住大不敬的瞪了一眼,小手把底下巴得牢一点,坐稳了! 韩重没在意,神情带出几分取笑! 韩缜坚持辩白:“关心国家大事不在年少,亲爹你狭隘了!” 他很想出一份力,可是一时间想不到现在的自己能做什么,好像只有按部就班的学习,即使想参军人家现在也不会要一个小不点啊! 韩重现在倒是在组建‘黑旗军’,想从头训练出一支强兵,但他能帮上什么忙呢?韩缜苦恼,他崇敬军人,可是对军事却是一知半解,只知道现代训军的走正步,喊口令,还有一些基本的体能训练方法。不说这些能不能适用现在的军队,有韩重这个领兵打仗的老手在,他这些纸上谈兵的浅薄见识实在拿不出手! 至于其他的想必朝廷上大人肯定比他聪明有想法,不管是经济手段还是分化蒙古内部,抑或联合金国,也轮不到他这个小不点操心。 -- 第 58 章 春去秋来已经两年多了, 韩缜已经是八岁了。八岁的韩缜终于摆脱了他怨念不已的矮小个, 身体开始抽条成长,如一杆青翠柔韧的修竹, 初具了少年的风姿。 漂亮的婴儿脸褪去了圆润,脸颊的线条变得清晰明刻, 眉目清俊精致,眼睛明亮如点缀着点点星辰,一如既往地充溢着满满的灵气。唇边常常挂着懒洋洋的微笑, 似乎从来没有忧愁能在他身上片刻停留。当他开怀大笑时,似乎天地间的鲜花都随之盛开,不萦愁绪! 谢琦这几年可谓是花费了大半的心力在他身上, 就是想让他早些下场应考。 韩缜本来就过目不忘, 加上领悟力也强, 有着成人的思维, 因此进步很快。最后的半年基本是谢琦出题, 韩缜来做, 就是往年的试卷也想办法弄来给韩缜试手, 确定他的水平足可以一试了, 就毫不留情踢他下场了。 谢老师是坚定的‘出名要趁早’的支持者, 想他本人早年就是少年成名才华横溢,很是过了一段意气风发的日子。虽然最后的结果没有预料到, 但是先前人们只有对他倾羡赞扬的, 一致认为他前途无量。 如今韩缜有实力有依仗, 又是他教出来的, 不趁机扬名立万,简直白浪费了这些年的心血。他数年隐忍等待,韩缜如果没有给他一口气考出个秀才出来,他也没脸称‘名师’,而书院也早早关门算了,别想着一炮打响名气,更遑论开遍全国了! 早两年‘图书馆’的开放,在京城文人圈中可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要知道这个时代书本的价值是很高的,一般人想获得知识的途径是有限的,特别是那些家贫无有资产却想着走科举这条路的人,为了一本想看的书是绞尽脑汁。 人们也很爱惜书本,得了书本都是收藏起来留着给后辈子孙,家有万卷书的人不亚于有万贯家财,常常以书香之家自居,自豪不已! 而从来没有人说无偿的开放书肆随便让人看,那在读书人中造成的影响不下于一场大地震,特别是那些贫寒学子,无不欢呼雀跃,闻风而来,顿时将‘图书馆’挤得水泄不通,简直就是人山人海啊! 自那日起谢琦的的名声几乎是一夜间传遍京城,人们争相赞誉他的善举,即使有人私下嘀咕谢琦在沽名钓誉的,也很快被隐没在一片赞扬声中,不管谢琦是出于何种心思做出此举,的确是帮到了很多人。那些受了谢琦恩惠的读书人,首先就将谢琦视为贵人,不会坐视他的名声不管。如韩缜当初他们的预料,谢琦一洗以往有瑕的名声,刷爆了文人圈子的好感度。 趁此机会,‘树人书院’正式成立招收学子,它由谢琦担任院长,夫子中有韩缜设法从别地挖来的经验丰富的教书先生,也有以往谢琦相熟的贫寒读书人,囊中羞涩想借此谋取立身之道的。 -- 第 59 章 童生试也叫“童试”, 其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县试一般都在每年的二月份举行, 一般连考四场或是五场,具体场数由当时的主考官而定。通过后进行由府的官员主持的府试, 在四月举行,连考三场。通过县、府试的便可以称为“童生”, 再参加由各省学政或学道主持的院试。 只有院试合格后,才能真正成为一名秀才。 报名的时候要填写籍贯、姓名、年龄、三代履历,还有本人容貌如何等表格, 同时童生要有同考者五人互结,并且有本县廪生作保,才能参加考试。 这些对韩缜都不是问题, 有永宁侯府在, 找人互结作保再容易不过, 都用不上他出面就把事情办好了。甚至还好拿到一个好的考号, 不至于被安排到臭号去。 绝对的公平不管哪里都不存在, 对于那些特权阶层, 为自己的孩子谋取一个好的考棚位置, 还是可以做到的, 韩缜也不会矫情的去拒绝这些。 县试在各县进行, 由知县主持。他们这帮在京城的考生到时都会到开封府辖下的开封县贡院应考,那里离‘荣宁街’很近, 最担心的就是二月开考, 这天气冷得冻人, 要做好防寒御冷的措施。 好在他们家里都是不缺钱, 衣服准备的厚厚的,在吃食上也足够花费心思,都是些顶饥耐放不油腻的。另外就是预防风寒的药丸要带上几粒以防万一。 不过到底是勋贵世家,家中也有人下场应考过,多少也有些经验了,准备周全得比韩缜自己还详细,韩缜干脆在最后就忙着复习刷题,还拉着王嘉悦和马来运一起,他相信题目做多了,一通百通,即使遇到不会也能扯上几句,而且也能消除紧张感! 正式考试开始的时间是二月十二,那天韩缜早早就睡下,他一直有提前调整作息,因此这天虽然起得很早,但是却觉得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县试,韩缜心里真的不当是大事,但是‘逍遥居’上下人等却是如临大敌,气氛紧张凝重,把该带的东西检查了好几遍,唯恐出现错漏! 等他上下武装完毕,出了房门,就见叶婉婉已经等在大堂中等着了。为了儿子考试,这段时间她也是跟着操心收拾,比起韩缜这个应考的人还要紧张。 外面天都还没亮呢,看着娘亲困倦却强撑精神的样子,韩缜亲昵地埋怨道:“娘,不是跟你说不用送的吗?我身边跟着那么多的人,能不将我照顾妥帖了,不用担心!” 叶婉婉柔柔地道:“不来看看,娘不能放心,先吃些东西吧,可不能空着肚子吹风!” “哎!”韩缜应了。 韩缜坐下,但是怕到时如厕不方便,也不敢吃得太多,拿了一个红糖馒头吃了,算挡挡风,汤水是不敢喝的。 看时辰差不多了,韩缜便起身出发。 外面天还是黑的,下人点起了灯笼,韩缜轻扶着亲娘,两人一起携手往外走去。 -- 第 60 章 胡若鸿是个很自傲自信的人, 在学堂里也从来是名列前茅, 他有骄傲的资本。 有了一个李钦压了他哥哥一筹失了面子的事,再加上朝堂上文武相争愈演愈烈, 家里大人多少会说些贬斥不屑之语,他很难不受影响, 对武官勋贵出身的人毫无好感。 他交好的一帮人大抵出身相似,想法也差不多,颇有文武不两立的气焰。 他找上韩缜固然有迁怒的原因, 更则就是看不上那些武将之家出身的人,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认为那等人只合该舞枪弄棒,做个无脑莽夫, 却硬要趟文臣清流的圈子, 简直是不自量力。 所以此刻他昂着头, 不屑地睨了韩缜一眼:“就你, 跟你比简直就是胜之不武, 你以为你是李钦呢?别哭的是你!”他的天资比他哥哥更好, 只恨不早生几年换了他跟李钦同场, 定不让李钦这小人得意。 王嘉悦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 马来恩却是活泛跳跃些, 开口道:“呦,什么意思, 看不起人呢?真想知道谁高谁低, 下场考过就知道。我们是不怕的, 就问你们怕不怕?” 他们可是知道李钦这个小才子对着韩缜是另眼相看的, 对别人则是爱理不理的,那肯定韩缜学问是不差的,比他们高出太多了。 胡若鸿轻飘飘的扫他们一眼,自信道:“我一个人就能压你们三个,哪个怕来?”这就是不怕比的意思。 韩缜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任事态发展,他是不想在考试时搞事的。可这小孩平白无故上来招惹,还有那看人的小眼神,轻蔑鄙夷,好像他们是多么不该存在的垃圾似的,让人暗火顿起,这什么破眼神,想让人收拾一顿! 他不做出反击,反而叫人看轻了。 王嘉悦看韩缜没有反对的意思,就明了他的态度,轻笑:“我们是来凑热闹的,就不参与了。要比你就和他比!”说着指着韩缜道,“你不是说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那就考场上见真章吧!” 胡若鸿本来一开始针对的就是韩缜,不知为何他看这个小子一副气定神闲举重若轻的姿态就是不舒服。 虽然自己一开始是自己不占理先出言不逊,但被一帮同窗簇拥着,胡若鸿高傲扬头不以为意道:“只要你们不后悔,就比吧!” “真是不自量力,到时不要哭鼻子才好!”胡若鸿身后一人道。 “那也是他自找的,怕难堪,现在就可以开口认输,我们就放他一马!” 马来恩眼珠一转道:“说定了比试,那就要有个彩头。我们输了认输,你们输了该如何?” 胡若鸿和他身后的人面面相觑,他们坚信胡若鸿必定是赢的一方,还真没想过万一输了如何? “这样吧,输了的人就学狗叫三声,再在放榜日当着众人面道歉!”马来恩恶意道,他还带着三分小孩子心性,只想出一口恶气。 大家都是读书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学了狗叫那基本上算是斯文扫地,无颜面对众人,面子薄的还不知道怎么样承受呢?谁也不敢替胡若鸿应承下来。 -- 第 61 章 如今谢琦忙着书院事务, 无暇顾及他的学业, 已经在韩缜下场之日就正式请辞了。如今韩纬他们的夫子都是重新请来的,也是一名举人。他本来就是为了韩缜才留下的, 如今没有留下的必要,自然不耐烦再教府里的学生。 不管是不是能得头名, 县试韩缜确定自己肯定是能过的,接下来应对的就是府试。韩缜并没有因为刚考完一场试就放松,反而是抓紧复习, 不断的刷题写文章,就怕自己手生了。 在他这样的年纪,几年如一日的坚持上午学文, 下午学武, 那学习强度不是一般的大。别说是在侯门锦绣富贵堆里长大的孩子, 就是在一般人家也少有能坚持的。 苦不苦, 累不累?叶婉婉就曾抱怨他功课被安排的太多, 认为府里对自己儿子太苛求了。如果可以谁人不想高床软卧, 有奴仆成群, 躺着就把一生的荣华富贵享了。 可是韩缜更明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他前世身为一个孤儿, 没有前期的拼命奋斗, 废寝忘食,哪来后来的成功人生。 所以他坚信先苦后甜的道理, 只有自身先强大起来, 拥有了足够的资本, 将来才能不受控于人, 才能真正的自由自在的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更何况还有一个蒙古这把刀悬在头顶,他更不敢懈怠的强大自身。他学文习武,他积极的积累财富,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自身的生存。作为经历过了一次生死的人,才更知道生的可贵,明白生命的不易。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小命,现在苦点累点算什么,实力才是一切啊! 他不但自己努力,还督促着王嘉悦和马来恩潜心学问,不要放松。勋贵世家能科举出道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他们的资源不缺,能坚持到底的却很少。 王嘉悦和马来恩既然有心,韩缜就希望他们能坚持到最后,能先得一个童生也好,说出去身份也不一样! 王嘉悦和马来恩却显得无所谓,他们虽然觉得自己这次题目大多做出来了,但是到底能不能通过县试没有把握,更别说后面的府试,肯定更难,心里压根没想着去考,就想着放下课本轻松一下。 韩缜难得的板了脸,严肃的劝说:“成绩还没出来,万一通过了呢?凡事预则立,不预则费,不管县试如何,你们都要当作通过了来做准备,这样才不会后悔。不要说府试太难,没把握就干脆不去的话。什么都有万一,只要用心学习了就有考上的可能。无论如何你们既然下场了,就是拿个童生也好,难不成到了下次还要从头再考吗?” 韩缜认为考试还是有技巧的,出的题目大概的范围是有限的,很多的题目都出过了,再出也出奇不到哪里去,做个百道模拟题,两个月下来应付考试还是可以的。因此拿来更多的试卷和前人文章,塞给两人。其余的时间抓紧背诵经典释义,靠死记硬背凭短期记忆力说不定就能瞎猫撞上死老鼠呢。 -- 第 62 章 且不说永宁侯府这日的欢欣, 上下侍候韩缜的人都得了厚厚的赏银, 就是老侯爷也派了人送来上好的文房四宝。永宁侯更是干脆,直接派人送了一万两的银票, 要什么让他自己买,喜得韩缜乐不可抑, 虽然他现在私产丰厚,可是谁也不嫌钱多啊! 这几年他娘名下的铺子生意兴隆,因为拉了自己的一干小伙伴入股, 这店面慢慢的在孟朝的繁花省市铺陈开来。因为它定位的就是高档精品路线,只赚有钱人的钱,因此钱不少赚。即使给各家分红, 依然赚的盆满钵满。 为了操持这些生意, 罗柏被彻底的提拔为大管事, 专管这一摊事, 像各地店面的选址, 跟地方打好关系, 还有包括跟京城各府的联系, 如今都是由他负责。为此还专门从‘逍遥居’年纪差不多的小厮中挑了几个培养, 有好的以后可以成为罗柏的左膀右臂。 至于‘逍遥居’里的内务, 如今大都是青菲管着了。青蓝素有才干,韩缜也不想荒废了她, 而且青蓝本人也渴望着一盏才能, 而不是蜷缩在小小的内院。 不得不说韩缜的开明宽容放纵了她的野心, 得以走出内宅方寸之地的青蓝开阔了眼界, 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精彩,而自己又可以走到哪一步! 她和永宁侯夫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女人,叶婉婉只能被人供养着,受不得丝毫风霜的摧残,如果失了优越的生活可能很快就枯萎凋零。而青蓝却在这世道中能坚强的活下去,并想办法能活的更好。 韩缜是欣赏这样的女人,特别是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女人只能匍匐在男人的脚下低入尘埃的时代,他愿意尽自己的能力给她一片天。 青蓝一直管着‘奇趣阁’的货源供货来源,像招募人手制作成品,建立工坊,物流运转那都是她在操持。为了人身安全她身边一直带着韩缜专门安排的保镖,因为长时间滞留在外,为了行事方便,韩缜专门问过青蓝的意见后,干脆就将她放籍归良恢复自由身。 但是随即青蓝就递上了一张五十年的雇佣合同,表示此生只会为少爷做事,不做他心。自此,青蓝也算是韩缜雇佣的一名高级管理人员了。 ‘逍遥居’内不进丫鬟,服侍的女仆始终保持在当初的数量,尽管走了青蓝也没添人。倒是小厮有时会选人,概因那些受青紫调教出的学生不仅能识字念书,还会基本的算术经济,如果不想呆在府里做些服侍人的事,有意其他方向的话,比如在外面的店铺做伙计,能力出色的,账房,掌柜都是可以做的。 他们本来就是府里的家生子,忠心可靠,有他们做事比找外人更放心。而这些身份比做下人小厮地位高,待遇更优厚,他们只有更感恩戴德的。何况韩缜还许诺他们,只要做得好,以后还会消了他们奴籍,让他们更是对韩缜忠心耿耿尽心尽力。 -- 第 63 章 马来恩到底去哪了呢?他先前见着前面耍杂的热闹, 一时蒙头蒙脑就迫不及待的跑了过去, 还以为韩缜他们都跟在后面。 围观看得人多,他个子小夹杂在人群中, 韩缜他们从旁边跑过就是没有注意到他。等他意犹未尽的看完,转头想跟小伙伴们说话, 才发现周边都是不认识的人,跟着的人一个都不见了。 人群散开,他被裹挟在几个大人中顺着人流不知不觉的走出了好远。他一时没有察觉, 犹自好奇的左顾右盼,觉得看什么都新奇有趣。 等他看的不耐烦了想回头找找看韩缜他们,可是小身子被推撞挤压, 脚下不由自主的被带着往偏僻的街巷而去。 马来恩在跌撞中抬头打量周围那些粗鲁的大人, 他起先还以为是人太多了, 大家都是不小心才挟带着他。但是很快他狐疑的发觉, 落在他四周的男人就是那么几个, 有意无意的把他围在中间, 每当他想掉头或是想朝其他方向走的时候, 就会从后面故意撞过来, 让他以为是人多挤压的缘故, 无意识的朝着他们预定的方向走。 马来恩心下怕了,眼珠转了转, 自己这不是怕碰到拍花子了的吧, 怎么办? 眼看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渐渐远离了热闹的街区, 等到真的被带到无人的地方,自己就危险了! 马来恩又急又怕,张嘴就要喊。 为首的男子健壮凶横,面貌粗莽,一身粗布短打,一看就是出身下层的混混之流。看马来恩察觉了,他对着他咧出一个恶狠狠的笑,不等马来恩张嘴,手快的掏出什么往马来恩嘴上一塞。然后在周围同伙的掩护下,一把捞起马来恩就往偏僻无人处跑去。 他的样子像是大人抱着家里急病的孩子,面上还伪装出一派焦急,这里附近已经没有多少人,但或有几个也无心留意,几人很快消失在繁杂的街巷里。 马来恩觉得鼻子吸入了什么,脑子立刻就变得迷迷糊糊,恍惚间被人带着跑,耳边依稀传来零星几句‘就是这小子没错吧!’,‘说只要教训一下就好’,然后就被丢到了地上,感觉到几只手在身上摸,还有男人粗鲁的骂声:“靠,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亏大了!” 马来恩还模糊的想,你见谁考试还带值钱的东西往身上挂,当然都收起来了。然后就陷入了黑暗中,什么也不知道了。 韩缜初时还能镇定,指派大家找人,自己和王嘉悦由王卫陪着,在一个显眼又不阻碍人群的位置站定了不动,就怕马来恩万一找回来双方会错过。 他不太相信会这么倒霉,只是逛个街还能把人弄丢了,只当马来恩沉迷在某些好玩的场所,很快就能找回人。 可是估摸着都快有两刻钟了,返回来的人纷纷表示到处不见马来恩的人影,韩缜不得不考虑最坏的后果,人是真的丢了。 -- 第 64 章 王卫这下当真是如坠冰窟, 他强自镇定精神, 从来路一一探查,然而韩缜就像是凭空消失的, 没有人见到他的身影,也不见任何可疑的人靠近。 在这鱼龙混杂之处, 王卫知道单靠自己怕是很难从他们嘴里听到真实的话,再耽误下去就怕会失去少爷的踪迹。当下狠一狠心不再耽搁,掉头就往外面冲去。 到了外面开阔地带, 视线豁然开朗,喧闹的人声涌入,王卫迅速扫过, 选了个方向拔腿就跑。 王县尉才从街角转出, 就撞到了迎面飞速跑来的王卫, 见他一副要砍人的凶狠气势, 当即拦住, 疑惑道:“这位兄弟为何在此,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见是王县尉, 王卫也不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冲上前拽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的道:“你这是管的什么狗屁治安, 方才我家少爷就在前面不见了。你最好马上派人找到我家少爷,否则我等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王县尉大惊失色, 忙道:“这是何时的事, 在什么地方, 快带我去!”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丢了个修国公府的人已经是焦头烂额了,现在又加上永宁侯府的小爷,王县尉只觉得自己头顶的乌纱帽要飞了,抓都抓不住了! 心里对那帮胆大妄为的恶徒也生出了怨气,看来他平时是太过软和好说话了,一个个的不将他放在眼里。 王卫也没有二话,当即领头飞快的跑回丢失少爷的地方,焦灼的视线盯住了王县尉。 王县尉黑着脸一挥手:“把这个地方给我围住了,一家家的查问,直到把人找出来为止!” 其实王县尉心里有数,下午找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知趣的都会暂时收手,等着风声过去了再下场。 如今还敢冒大不韪铤而走险出手犯案的人,不是穷凶极恶无所顾忌的恶徒,就是要钱不要命见钱眼开之辈,当然也不排除有可能是仇家预谋故意所为。 但是不管是哪一方的人,他既然敢做下此事,就肯定是有把握全身而退,说不得人早就通过某种渠道被带出去了,绝不会还留在原地等着人来搜查。 他所以把这个地方包围起来,只是想从这里的居民口中多撬些线索。这条巷子居住的都是底层挣扎混日子的人,三教九流,地痞流氓,军卒衙役,全都有混迹在其中。人如果真的是从这里被带出去了,那么少不得这里的人串通帮忙,他要做的就是从中敲出一个口子来,好顺藤摸瓜。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犊子,敢触他的霉头,抓住了不扒了他的皮不算完! 谁也想不到好好的一件高兴的事,转眼就变成了噩耗,直把京城大半数的勋贵世家都惊动了! 修国公府本来还在等着自家孙子回来,没想到接到的却是人不见的坏消息,马来恩的母亲当即就昏倒了。 马来运跳着脚要跑出去找人,好歹被死死按住了,再不敢放出去的。 -- 第 65 章 那抓到的几人不过是街面上的小混混, 平时聚集了几个无赖地痞结成一伙, 惯做些敲诈勒索,供人使唤作打手的黑事。 祥符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王县尉真的发下了狠心,下面畏惧的人自然有人透了消息上去。大家都是在街面上混日子的, 谁也不想无端被牵连闹得腥风血雨的,只是丢出去几个人平息混乱算什么,谁让他们不长眼不会挑人下手呢! 在韩缜失踪之前王县尉已经得到了信息, 有了些影子,只是韩缜之事一出,将他闹了个焦头烂额, 视线一时放在了那该死的贫民乱巷, 就被莫子安抢先一步将人带走了。 凡在京城的军队, 背后谁没有错综复杂的关系, 军痞不是白叫的, 有些军中的军官和地方见不得人的势力互相勾结包庇, 暗地里的门道都有他们的一份。 ‘黑旗军’在京城街面上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莫子安没急着一头冲进韩缜那一团乱麻, 而是从马来恩失踪从头开始梳理, 然后带着人很快就锁定了可疑之人,再稍一排查就确定了犯事之人。 那一开始带走马来恩的只是城中流氓团伙, 起初他们招认只是见财起意, 无意中撞见马来恩穿着不错, 就想往他身上捞笔意外之财花花, 真没想着对人怎么样。 后来他们把人带到了偏僻的地方刚要下手,就被人撞见了怕被看到报案就一哄而散,将人丢在了原地,剩下的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也不知道人为什么会不见了。 莫子安带了的人中就有军中拷问细作俘虏的好手,一上手还没使出三分的功力,混混头子就涕泪交加的什么都招了! 他们的确是故意对着韩缜三人去的,有人找到他们出了一笔钱财,言明要好好教训他们三个一顿,不仅事前就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更是答应事成之后在给他们一百五十两。 唯一一点就是要他们答应保密,就是万一被人捉到了也要承认是他们自己起了心思,绝不牵扯到别人的身上。 混混们一听就知道要找麻烦的对象是有身份的,但只是要求教训一顿又不伤筋动骨,他们见钱眼开就答应了下来。他们想好了,到时做个样子打一顿就一跑了之,运气好的话被打的人自认倒霉放过他们,万一运气不好被抓到了也最多被教训一顿,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划算的。 可是韩缜三人考试出入身边随时都带着人,他们一时不好下手,直到最后几天才捡到了机会。一见马来恩主动落单,当时就有了主意,趁着不备就把人带往人少僻静的地方下手。 最后说的也是真的,他们刚准备动手,就听到有人靠近,怕被人撞到看到脸抖落出来坏事,当即就转身跑了。照他们想来,把一看就是大家少爷的小公子迷昏一个人丢在地方,也算是折了面子堪称是教训了,他们甚至都没动一根手指。 -- 第 66 章 韩缜觉得晕眩恶心想吐, 可是全身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只能软绵绵得让人摆布。当时的意外令人猝不及防,后面的人出手太快, 一下子就迷晕了他。他甚至来不及示警,陷入黑暗前最后的意识就是被拖进墙角的那一瞬, 这个地方竟然有密道! 昏昏沉沉间,只有剩下模糊的知觉,他感觉到自己被蜷缩成一团塞在什么狭小有限的地方, 身体被压迫得很不舒服,似乎是在移动中,很不平稳。想做些什么却一点也使不上劲, 晃荡间, 他被移到了什么地方, 然后压在头顶上的东西被移开了。 即使睁不开眼睛, 也感觉到外面突然照射进来的光线, 然后一支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有人把什么塞进了他的口中。 韩缜意识到那上面肯定有迷药的成分, 那些人是怕迷药分量不够不放心, 干脆堵住他的口让他一直陷在昏迷中。虽然极力想抗拒, 可很快残存的一丝清醒也消散了。 那些人显然做事很小心,直到确定韩缜再无反应, 才把东西重新压回他身上, 然后才启程返航。 汴河虹桥码头游人如织, 繁华非常。桥面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川流不息,摆着各种各样的小摊,叫卖的商贩喧闹热情。 码头下不时有临时靠停的小渔船,那是打鱼的渔民打到了鱼,就拿到码头直接卖钱,或者是送到集市叫卖,要不然就送到相熟酒楼人家卖钱;还有靠岸卸货的货船,搬货的和船上的水手往返码头和货船,忙碌有序;远处的航道上大船穿梭,或等着靠岸停泊,或顺流逆流,从汴河上驰过。 航道繁忙紧张,作为一个水陆交通的汇合点,这里船只往来,河面上不仅有客船,也有商船,甚至是私人拥有的游船。 人们早已对这景象司空见惯,谁会从人潮中注意到一条摇曳撑出的渔船,那不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幕吗? 穿过各船的空隙,渔夫戴着斗笠,脸上挂着卖了个好价钱的心满意足的笑容,摇着撸渐渐从河面上远去! 汴河流域的交通发达,通江、淮水道,经过开封、杞县等县城,远达曹县、永城等地,只见这船过了开封县,一直沿河而下,过码头不停,虽然不快却很稳从河面驰过。 渔夫不停的摇撸,估摸着距离够远了,才在无人处停下来摘下斗笠擦了擦汗。 似乎感觉船身停了下来,里面被篷布盖着的船舱里探出个头来,警戒地扫视了左右一番,才踏出船舱,和撑船的渔夫站到了一起。 那个渔夫拿着帽子扇了扇风,那张憨厚老实的脸收敛了伪装,掀起眼皮的眸子浑浊昏黄,透着满不在乎的张狂凶横。 张老四紧张的望了望四周,口里催促道:“老于头,停在这里干嘛,我们还是赶快回自己地方才安全,这里风险太大!” 说着,张老四颇有些埋怨地道:“你说你,这次我们进城只是打探些消息,和下面接个头。你倒好顺手牵羊,带回来两个小子。要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你捡就捡了,偏偏一看就是身份不简单的,万一要是有什么不得了的背景,招惹上麻烦就完了!”他们判断孩子很有一套,看身上的打扮衣料,还有肌肤气色,就能大概看出一个小孩的出身如何! -- 第 67 章 老于头阴阴的盯着韩缜, 威胁道:“小子最好别耍花样,你如果敢骗人的话,就拔了你的舌头,我们有的是办法知道你说的真假,知道吗?” 那阴鸷而残忍的眼神扫过韩缜全身,没有丝毫的人性和怜悯,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韩缜毫不怀疑他真的做得出来,或者他手上已经做过这样的事。 这是一个视人命如无物,血腥残忍的绑匪,韩缜心下一紧, 面上却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害怕地狂摇头:“不要拔我的舌头, 我不敢说谎, 说的都是实话!” 看男孩缩成一团,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明明知道无处可躲还使劲的往后缩, 似乎这样就可以离人远一点。头埋在膝盖后面,可怜地抽咽着,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上面蒙了一层水雾欲滴不滴的, 恐惧地哀求地看着人。 倒真像是落入了陷阱的小动物, 脆弱无助, 而一只手就能掌控他的命运, 摆弄他的生死。 老于头眼中闪过轻视得意,一时心里膨胀无比,任你先前如何高高在上前呼后拥,一朝拉下凡尘坠落成泥,还不是只有任人践踏的份。 见小孩被吓住了,马老四忙凑上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哄诱道:“好了,小孩,你现在来说你家里都是干什么的啊?” 韩缜一副被吓懵了语无伦次的含含糊糊道:“家里伯伯,叔叔都是做官的。我,我不知道是什么官,就是好大好大的官!”他还小,他无知,他不懂事! 韩缜不敢冒险编造,怕他们真有渠道去打探到他的来历。也不敢直言自己就是将军之子,他老子现掌着‘黑旗军’,万一他们心存畏惧,狗急跳墙直接就将他们就地毁尸灭迹了怎么办? 可是他先前隐约察觉这两人特别关注他们家里是否有做官的人,似乎是不想对上有官场背景的,所以就重点提了家里有当官的,反正也没错,文官武官都是官! 他还低低相求,期望着道:“我家,我家真的有钱,他们最疼我了,一定会拿出很多很多钱来接我回去的。真的,我说的都是实话!”说着小心翼翼的眨巴着眼睛,一副很想他们赶快拿钱放他回去的样子! 于老头低骂了一声,狠狠地诅咒道:“这帮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人模狗样的高官做着,屋里家财万贯享用不尽,怎么时候灭了他们才好呢?”说着还狠狠的‘呸’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嫉妒羡慕,还是真的愤恨不平。 “那他呢?”马老四犹不死心的指着默默掉眼泪的马来恩问。 韩缜怯怯小声的道:“他家也是做官的!” 马老四脸上终于摆上了失望的表情,但还是勉强撑出一个自认为温和的笑容,拍拍韩缜的头夸奖道:“不错,还算是诚实。以后都要这么听话知道吗,也少些苦头吃!” 韩缜弱弱地无害的点头,神情茫然无知的懵懂,加上他缩成一团看着尤其的弱小,显得很是稚幼! -- 第 68 章 韩缜和马来恩靠在一起, 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心下估摸着时间,现在应该是晚上差不多了,具体的时间不知道。 他把视线投到了栅栏外面的那碗东西上,轻声问马来恩:“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饿吗?” 虽然身体很累,但却疲乏无力地没有多少饥饿感。现在情况未明, 韩缜明白他们应该保存体力,可是不是他矫情,即使有成年人的意识,一时也很难对着那碗猪食一样的东西有胃口。不说他今生过的日子, 就是前世他最糟糕的日子也起码吃的是干净的食物,而不是那些不明物。 马来恩目光也看了过去, 闻言忙恐惧的摇了摇头, 还掩住了嘴巴,一副打死不吃的样子。韩缜也没有勉强他, 马来恩平时只有吃得比他更精细的, 他还真怕他会不适应吃出毛病来! 那些孩子争前恐后的吃着饭食,甚至顾不得烫,时不时的还有些争抢推搡。而那个女人充耳不闻地只管挥动汤勺, 等木桶空了, 她木然地转过身, 目不斜视地从原路返回。 那拿着火把的男人不耐烦地催促了几声, 把火把插在一边过道上的火把架子上, 骂骂咧咧的领着那个女人出去了。 有了光明似乎让这个山洞多了几分生气,好多视线对准了新来的两个人,有好奇的,有同情的,也有麻木不仁的。 马来恩不安的往后缩了缩,对着韩缜咬耳朵道:“他们都是和我们一样被抓来的吗?”先前对着两个穷凶极恶的人贩子,他一时被吓懵了,现在看不到他们,还有韩缜呆在一起,他的胆子也大了点。 “喂,新来的两个,把你们面前的碗拿给我!”在他们左方相隔不远的那间牢房里传来一道嚣张的声音。 韩缜回头望过去,两个牢房间隔着半臂距离,伸直手就能够到对面。那里面聚集了十几个年龄较大的男孩子,看着起码都有十岁上下。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看着不怎么精神,有的靠着背后的山壁垂头不语,有的围成一团,而让出来的空隙有一个男孩正一脸凶横地冲着他们叫嚷。 这个男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还有着血迹,在一帮孩子中看着很有些野性,眉眼不逊地吊起。他显然没有吃饱,此刻摆明是看上了他们的饭食,直言索要。 马来恩平时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他一路都在昏迷中,还没有明确感觉到处境危险,对发生的一切还没有什么真实感。一看有人说话这么不客气,小脾气也上来了,怒道:“你是谁啊,凭什么听你的?” 男孩瞪大眼,恶狠狠的道:“我是这里的老大,你们敢不听我的,哼,明天就叫人把你们卖掉!”在他后面不知谁发出嗤笑声,大概在这里太死寂绝望,大家都若有似无的把视线投向了这里。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假的,摆明是吓唬两个刚抓进来的,而且一看就是富家少爷,最是胆子小经不得吓了,大多会被吓得听话。 -- 第 69 章 韩缜平心静气大着胆子慢慢靠近, 两边各守着一名山贼,不过此刻都四仰八叉的靠着石壁上睡的香甜,一点警觉心也没有。 他朝外面看了看,对面是高耸的山壁,附近也没有人影,不像是有人隐藏身迹警戒。他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就迅捷无比的朝附近看好的草众跑去, 迅速的把自己藏在了茂密的阴影中。 这时他就无比庆幸自己从小习武,身手还算敏捷,没有惊动那睡着的守卫。 韩缜看到不远处还有一个山洞,外面没有人看守, 但却听闻隐约的女子哭叫声传来,还有男子粗鄙的嬉笑声。韩缜念头一转, 就想到这里面关着的很可能是那些女子, 而看守他们的山匪显然没有那么老实,竟然借机欺辱她们一逞兽欲。 暗骂了声, 韩缜收敛心神, 沿着山脚小心地往前面移动,想探查一下环境。 诚然他可以等着救援,可是他不能保证在他们被带走之前一定会被救出, 他不能把自己的生命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不做些什么就不能安心。 大概这里地势低, 而且后面就是山壁没有退路, 这里的防备很是松懈, 或者他们是自信不会有意外发生。 韩缜渐渐到了前面开阔地,趴伏在草中,他终于看到了前方在燃烧着的火把下隐约的建筑物。 前方是木头做的大门,旁边有瞭望塔,韩缜眼尖的看到上面有一人低垂着头就这么站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他小心地避开对方的视线范围,再后面是几间房子,看着是匪首的住处,因为明显高大规整了不少。旁边是零零散散的木屋草房,也不知有多少人。 间或几间房里还传来喧闹叫嚣声,这是还没有睡的,正在聚众赌博,还要吃要喝的。 忽然,韩缜看到一个人影手里端着什么东西从一个房子出来,进了那还点着灯火的屋子,然后就传出了叱骂声。 很快,那个人影蹒跚着出了房子,一瘸一拐地低头走回了来时的房子,那里还亮着火光。 月光照射在她身上,一瞬间韩缜看清了那就是傍晚送饭的那个女人。 韩缜思考了一会,决定还是冒险一下,悄悄的跟了上去。 那间看着是厨房,四下静悄悄只有那个女子垂首坐在火灶后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缜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那女子警觉地抬起头,就见着一个男孩站在门后,她惊讶的瞪大了眼。 韩缜在她出声前先发制人:“章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在火光下那张脸左半边划了一道粗粝的伤痕,显得很是恐怖,肌肤也是昏黄发暗很是粗糙。可是仔细一看就会发觉她底子不错,曾经是个貌美的女子。 女子,也就是章四娘闻声浑身一颤,眼里顿时有着恍惚。但随即醒过神来,却是冷笑连连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独自跑出来,你现在回去我就放你一马,要不然我就喊人来,到时有你的罪受!” -- 第 70 章 莫子安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如果还让那伙山贼跑掉了,毫不怀疑他家将军会把他军法从事,然后再丢出去重新从小兵做起。 因此张天虎等跑到半路还是灰溜溜地被抓了回来,绑成一团丢到了大家面前。除此之外还有缩成一团痛哭流涕的张老四,还有满脸血污犹自不甘瞪大眼的于老头,显然他还挣扎反抗过了。 如今曾经被张天虎这帮头目占据的‘聚义厅’却被莫子安等临时征用了,一帮人暂时都在这里歇脚。 修国公世子这时已经带人上来了, 马来恩一见就围着上去亲热得说个不停。他除了初时被绑时被人凶蛮得吓哭,后来就被关了起来,虽然环境恶劣还有即将被卖掉的恐惧,好在很快就被救了出来, 还没有见识到真正的黑暗,因此很幸运的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修国公世子上下打量了儿子一眼, 见他活蹦乱跳, 还能侃侃而谈,心下也松了口气。 此刻胡城县令的心情就不大好了, 很是勉强的挪进了大厅, 眼色闪烁,就是不看被扔在地下的张天虎等人。 莫子安摸了摸下巴,觉得此行真是大有收获, 倒是便宜了齐王府。那些齐王府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不仅把胡城县令派人报信的人握在了手里, 还一心想从张天虎口中挖出更多的机密信息。大概他们也没有想到, 一个小小的‘青岗寨’会如此手眼通天, 不仅勾结了本地的知县,而且连知府也拉下了水,甚至附近相连的几个县也难保干净。 好处不能都给齐王府占了,他们也得分杯羹才是,示意手下将那胡师爷看好了,然后马上送信报给将军知道! 此刻,那些被绑来关起来的女人和孩子都被放了出来,那些女人犹不敢相信自己被得救了,她们大都形貌姣好,有出身优越的,也有平民百姓之女。她们大多衣不蔽体,却或多或少遭受过非人的折磨,过着惊惧交加的日子。 看着来去的官兵,还有被绑起来的山匪,她们终于醒悟过来,自己是真的得救了! 一时哭声震天,不知是喜还是哀的哭声回荡在山岭中,催人泪下,即使是硬心肠的人也会动容,为她们悲惨的遭遇叹息。 忽然,女人群中不知谁站了起来,冲着那些倒在地上的山贼就是狠狠的一脚,扑过去毫不留情的抓他的脸,嘴里泣骂着:“畜生,你们这些畜生,你们都去死!” 那山贼发出凄惨的嗷叫,他的脸被抓破了,眼睛都流血了,嘴里不住的求饶。可是在这个境况下,没有人同情他,大家都冷冷的看着。 那些女人起先呆呆地看着,眼里有着快意,接着像是宣泄着什么,一个个冲了上去,用脚踢,用手指挠,甚至用牙齿咬,那噬骨的恨意让旁边的人看了不寒而栗。 可是,这不是那些山匪该受着吗?这是他们的报应。 章四娘冷冷的看着,胸膛起伏,那眼里的恨意有如实质,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不解其恨! -- 第 71 章 任何皇朝都会经过一个由盛而衰的历程, 就像是历史的轮回。往往在开国初期尚且政治清明,百姓休养生息,等到了中期土地兼并加剧,矛盾也加重。百姓承担了更多的赋税,金字塔顶端的人活得更奢靡豪华,而大部分底层的百姓却是越过越差。揭开了表面上的那层繁华,底下的动荡浮出水面, 内忧也在蔓延,而各地又滋生了多少如‘青岗寨’一样的山匪。 外忧未平,內患将起。那边永平帝回到宫殿,疲累的闭目养神, 这两年他老得很快,身躯开始发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侍候他的大太监小心的上前禀告:“七皇子殿下在宫门口跪着, 说要向陛下请罪!” 七皇子被封为慧王, 今年刚过二十,比起他上面的几个哥哥,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而他下面的两个弟弟又太小, 一个是十三,一一个才十岁,还稚嫩的很, 因为年龄小至今还养在宫里。 比起他那一帮年过而立之年的兄长们, 七皇子充满朝气活力, 而且聪慧能言, 算是比较得永平帝的宠。他也向来是意气风发, 挥洒如意,如今却战战兢兢的跪着请罪,心里把连累了自己的舅舅骂了个死。 作为一个皇子心里没有些野望是不可能的,如果说从前看着前面的哥哥们提前进入朝堂广结势力,搅动风云,他这个小弟弟只能羡慕的仰望,根本不敢想和年长的哥哥们相争。 但是永平帝一直拖着不立太子,看着兄长们年纪渐渐增长,越来越没有耐性,而自己却已经长大,慢慢的追赶上了他们的脚步,想要不动心是假的。 而且他也未必没有一挣之力,七皇子隐隐的有感觉父皇好像是属意他的,要不然不会让人提拔他的外家,甚至让他舅舅做了胡城县令,而权州知府也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明面上不显。 这两个位置可都是香饽饽,治下钱粮充沛,人物繁阜,因为有着那层关系,每年送到他府上的孝敬银子也不少,很是得了不少的便利。 谁也想不到他舅舅那么想不开的跟山匪勾结,而且好死不死的招惹上了永宁侯府,他一直想着好好结交永宁侯,将他拉到自己这一边,结果他舅舅偏偏得罪了人家,动了他的子嗣。他今天看朝上的态势,暗恨他五哥消息灵通,卖了永宁侯一个好。 要知道虽然永宁侯的长子给齐王府的公子作伴读,但是他本人却是对齐王不冷不热的,并不亲厚。当然永宁侯对哪个皇子都是淡淡的,一副惟他父皇命是从的样子,如今看来因齐王在绑匪之事上出力,说不定会倾向齐王。 心下又暗暗埋怨他父皇,永宁侯还不是都听他的,既然有意自己,干嘛还将永宁侯和齐王绑在一起,徒然增加他五哥的份量! 那边永平帝睁开眼,却是挥了挥手道:“你让他先回去,别再跪着了!我知道这事不和他相干,都是那胡城县令太不争气!” -- 第 72 章 韩缜原想先将章四娘带回府里安置, 总要先将身体养好才是, 但是章四娘坚决拒绝掉了。韩缜知道她是不自在, 也没有勉强她。 好在他现在有钱有人,找座房子安顿一下还是容易的。为了让章四娘尽早放开心胸, 韩缜想了想特意将人安排在了青蓝住所的附近。 韩缜失踪这样的大事,青蓝等人自然会留意,也着急的不行, 好在人很快就救回来了, 才放下心来。 得知了章四娘的遭遇,青蓝很是同情,也许只有女人才能更理解身为女人的悲哀,知道世道的不公。 从她接手少爷外面的事, 下定决心抛头露面四处游走,她所接触到的都是以往在内宅绝不会碰到的。要跟各方打交道,其中形形色色的人, 人间百态,她比章四娘所见的世面更大,也更有感触。 因为她手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适合女人做的手工针线活,手下的工坊里有很多的女工, 其中一些人的事迹她都有所耳闻。 像是女孩子辛苦做活,只为供养家中兄长读书, 明明是自己挣的钱, 却往往是被亏待的那一个;有家里父亲烂赌, 要靠着妻女挣钱养着, 却反而遭受拳打脚踢的;有丈夫不能依靠,只能自己挣钱养活儿女,还常常被抢走钱财,却倒贴外面的姘头。 幸福的女人太少,说起来各有各的不幸;而这些还能靠着自己一技之长存活的女人还不是最惨的,更多的是身不由自的任人摧残,求生无路! 青蓝并没有一味的言辞劝解,她只是将章四娘拉出宅子,带她去看外面的世界。 在混乱赌场外面,被输红了眼的男人当场卖掉的妻女,哪怕被抱着大腿苦苦哀求,依然无动于衷的丈夫父亲,只想着下一场能不能翻本,任由妻女被人如狼似虎的拖走;市井里被丈夫虐待暴打的女人,麻木地垂首流血,周围是时空见怪指指点点的人们,而那个女人并没有做错任何事;还有暗巷的任何人花钱都可以睡的流莺,青楼任人调笑的□□; 就是高门宅院里的女人,有几个敢说自己真的过得如意! 女人的命运是何其的悲哀,无法挣脱世俗伦理的束缚,一生都被男人掌控摆布,有时候连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青蓝将章四娘带回院子,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静静思考。 章四娘心神受到震荡,她在没有出事前不过是个闺阁少女,人生想来最惨的事也也无非是所嫁非人,良人别抱。后来被掳到山匪窝,她拼死抵抗,所遭受的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以为最惨不过如此。 却原来世间有这么多的女子即使家有父母,嫁人生子,所过的生活也是悲惨! 而为什么她们不逃离那些伤害她们的人呢?是层层礼教枷锁禁锢了她们,断了她们谋生向上的路,让她们被困在小小的四房天地里,只能依附男人,不能独立的生活。 -- 第 73 章 府里的气氛沉闷, 他祖父颇是忧心永平帝的病情, 时常眼往皇宫的方向, 期望君王能圣体无恙。说来他祖父虽然心下埋怨永平帝打压武将,私下里也费尽心思筹谋家族前程, 但心底却是再忠君爱国不过,对帝王始终抱持着拳拳忠心。 韩缜陪在老侯爷的身边最多,时常听到他有感慨之言, 自然明白他的心意, 老侯爷始终是遗憾此生不能得到帝王的信任重用。 但是作为生在勋贵武将之家,并且亲爹手握重兵,是被皇帝猜忌打压的弱势一方,韩缜对皇帝可没有多少好感!别说他天然对皇权缺乏敬畏感, 就是凭着永平帝用他爹又防备武将的做法,成为一把悬挂在永宁侯府头上的大刀,就让他不喜。 别看他平时忙着读书考试, 好像怎么也不担心的样子,事实上他暗暗警惕着,就怕皇帝有朝一日猛然发疯想夺了他爹的兵权,然后不是永宁侯府被抄家入狱, 就是他爹被逼得起兵谋反。 前面就说了他重生一回后,就特别珍惜自己的小命, 所以暗搓搓的准备了好几条逃生的后路,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当然这些都是瞒着家人偷偷准备的, 用不上才是最好的。 相比老侯爷, 永宁侯的心思就深沉了些,而且面上一副声色不动的样子,好像怎么也动摇不了他,丝毫不担心永平帝会对他如何,只管坐镇军营。韩缜觉得他爹私下没有像祖父那样对皇帝忠诚,而是有自己的打算。 韩缜是赞同他爹握着兵权不放的,什么也比不了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更可靠!如果主君是个心胸宽广能容人的还好说,可是皇帝摆明是个猜忌心重的人,还巴巴的交出手中的势力,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别跟他说什么现在是君权之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他只知道什么也没有活着重要!只要他爹能牢牢站稳庇护住一府老小,即使不是那些世人眼中的忠臣又如何,那些虚名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这些日子他爹呆在大营压根没动弹,倒是京城护军的三大统领在军演比试之后,当即就进了宫跪在‘雄安殿’前,自陈领兵不力,负荆请罪! 不过永平帝似乎真的病了,没有忙着处置他们,只是下令原职待命,等他身体康健以后再说。虽然三人领兵上没有多少才华,却都是永平帝实打实的心腹,不是万不得以,他是不会随意调离他们的。 底下的一帮皇子们都是蠢蠢欲动,三皇子有长宁侯府支持,又有着正统的名份,呼声是最高的;其余的皇子支持者不多,表面上看能和三皇子一较长短的就是五皇子齐王,因为永平帝有意无意的抬举,还有传闻说永宁侯是站齐王这一边的,引得一帮想从龙之功的朝臣暗暗投靠,齐王一时声势大涨! 韩缜也好奇他爹是不是真的想拥立齐王,这些日子几个皇子都暗暗的朝永宁侯府示好,他们进不去‘黑旗军’大营,就转而往永宁侯府带话,让老侯爷很是困扰! -- 第 74 章 低头看去, 那是李真从未想过的生意方法, 里面韩缜计划开设孟朝第一家私人赛马场。 何谓赛马, 就是比赛骑马速度的运动项目,基本原则就是看马匹的竞赛速度。 这是项历史悠久的远动, 早在春秋战国时,赛马和马术活动已形成,还有马戏, 其中有名的就是‘马球’这项活动。而赛马最有名的大概就是《史记》中记载的关于田忌赛马的故事, 大家基本都耳熟能详了。 但是赛马都是在贵族上层之间流传,是他们赌博取乐的活动,更多是私人之间进行。并没有形成规模,和现代概念的赛马大不相同, 更遑论是想盈利赚钱了,韩缜想要办的就是仿照现代赛马模式的大型赛马场,参考香港马会。 韩缜相信没有人能抗拒拥有名马, 有了足够多的健马后,能够创建一座属于自己的马场,那简直是魂牵梦萦的事。 马他已经有了,这几年他没有放过傅雷这个养马的好手, 一直断断续续的勾搭着他不放,就期望着他能帮着调教出几个善于养马护马的人。后面再老带新, 慢慢的总能培养足够的人手。 韩缜有心想跟人拉近关系的话, 一般很少能有人拒绝。他本身待人平和, 从不会因身份而居高临下颐指气使, 反而能拉下身份陪着你插科打诨,瞬间和你打成一片。 傅雷本来就要帮着照看自家将军送给儿子的马匹,韩缜好言好语的,更是说明只要教出一个弟子就送上丰厚的束脩,绝不让他白教。甚至如果他愿意的话,愿聘请他为马师,每月纹银二十两。那已经是一笔不菲的钱,当兵的能有几个钱,傅雷很是心动,不就是收几个徒弟吗?有钱赚,干嘛不教,教! 解决了后勤,接着就是场地问题。他真的感谢亲爹当时的大方,那座庄园本来就是精心挑选好的,就是因为它很适宜放养马匹。 范围广大不说,包括后面的几座山林都买下了,周围临近的地方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开阔地带,长着大片马爱吃的苜蓿草。而且这座庄园虽然在京郊,但是交通便利,附近风景宜人,很多的权贵之家都在这里置有别庄宅院,到时建立马场肯定能吸引来更多的人。 马和场地有了,韩缜就想着找一个合伙人,自己一个人也办不成事。 在接下来计划书里,里面详尽说明赛马制度和特点:速度赛马就是比马匹奔跑速度,由骑手驾驶马匹来进行的一种比赛,其中相当考验骑手驾驭马匹的能力。这样的比赛不仅需要高明的骑手,更能筛选出优秀的马种,由它们培育出的马种无疑更优良。 速度赛马又分为平地赛马和障碍赛马,平地赛马在划定好的跑道内进行,分赛程进行,到时可以分别划为跑一圈、两圈、三圈的赛程;而障碍跑马无疑危险刺激多了,参赛的马匹要依次跳过设在赛道上的障碍物,考验的是马匹跳和跑的结合能力。 -- 第 75 章 韩缜想通过他的赛马场, 逐渐影响民间对马匹的重视。如果那些马主在赛马场得了甜头, 就会更重视马,加大对优良马种的挑选培养, 也会培育出良马。 另外马匹数量的增加必然会带动相关行业的发展,只要人们看到其中的利益, 会不会想开设马匹牧场,想要养出上好的马,通过市场卖出赚取金钱呢? 当马成为了生活中常见的事物, 人们就会自发的去关注它,了解它,甚至去学会驾驭它?他衷心的希望那会给人们带来勇气, 充满生命力和向上的气质, 让孟朝多一些尚武悍勇之气, 而不是羸弱不堪。 在李真忙着跑钱跑后筹建马场时, 韩缜和韩维则是迎来了院试, 在八月份一起迈向了考场。 院试考两场, 分为正试和府试, 一天一场。内容大致与府试相同, 只是难度有所增加。因为这次府里哥俩一起参加考试, 一应要用的东西准备地更是精心,随身跟随的人也更小心, 就怕会出了什么意外, 顺顺利利的将小哥俩送进了开封贡院考场。 天气炎热, 考场里闷热的能叫人中暑, 偶尔有身体虚弱或是年老的童生,因撑不住被抬出考场。 当写下最后一个字,韩缜轻轻的吐出口气,这次考试总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不出意外的话一个秀才可以到手了。 交上试卷后走出考场,快步回到自家的马车前。韩维还没有出来,韩缜干脆安静的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车夫请示是不是先回府,毕竟在考场里呆了一天,那滋味不是好受的。 韩缜摇了摇头:“我还算撑得住,世子大概也快出来了,等等何妨!”托了一直练武的福,除了流了汗,内里有些难受,身体倒不是很累! “出来了,世子爷出来了!”早有小厮随从上前扶住韩维,看得出来他耗费的精神很大,,脚步虚浮,脸色都有点发白了,看着似有些中暑了。 韩维一向走的是文弱书生这一挂的,平时少于锻炼,被关在闷热的考棚里想来对养尊处优的他来说,着实是一场考验。 韩缜忙跳下马车,帮着将韩维扶上马车,说实话兄弟两身上的味道都不太好闻,可是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了。韩缜忙倒了一杯车上准备解暑的茶喂给韩维。 韩维顿了顿,才垂下眸子就着韩缜的手喝下。 韩缜只当自己什么也没有发觉,看韩维喝下,脸色没有这么难看了,忙关切的问:“大哥,你没事吧?” 韩维眨了眨眼,虚弱的摇头道:“好多了,让六弟见笑了,我们回去吧!”他的神色有些冷,似乎有些排斥韩缜的靠近。 韩维在自己弟弟面前,一贯是高冷矜持的,他很自傲于自己的身份,特别是在确立世子身份后,都是带着些俯视的心态看着那些异母的手足。他从来只远远的看着,不接近也抗拒他们的亲近,尤其对着韩缜,甚至是带着丝戒备警惕的。 -- 第 76 章 韩缜母子对韩维的亲事只是一语带过, 只知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 毕竟对韩维的婚事叶婉婉并不能做得了主,她也乐意放手不管。永宁侯老夫人挑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想必定会为韩维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妻子,到时候该叶婉婉这个继母出现的场面, 她乖乖按规矩行事就好,其他的不用她操心! 陪着叶婉婉说了会儿话,因着李真让人带信来说, 赛马场的建设初步完工,邀请他去验看一番,韩缜如今无事一身轻, 自然想要去看看成果如何! 叶婉婉只要确定儿子好好的, 其他的从来不拘着他, 放了他去, 只叮嘱道:“天热, 不要在外面多呆, 也少吃些凉的!” 韩缜笑着答应了一声, 领着人赶往郊外。 李真做事自有一套, 马场在他的手中拔地而起, 远远的韩缜就见庄园附近的面貌已经截然不同。 望眼所见只见连绵起伏的绿色草地,风从平原从来, 给这酷热的天气带来凉意, 让人心胸舒爽。两边的低处挖出十几个形态各异的小池, 或大或小, 如新月,如花瓣,像一串串珍珠洒落在碧毯上。 池塘里养着睡莲,底下游着金鱼,人们闲暇时可观鱼,可戏水。 再远些种植了绚丽多彩的花树,其中不乏奇花异草,构成一道瑰丽的风景,吸引人们驻足观赏。 两边零星散落着几座房子,配合着其间景致,古朴大气。那是整幢半隐在林间的别墅,供那些来不及返回城里的人们居住。 走近些,整个大门改头换面,更挺拔壮观,可容纳三辆马车并驱而入,两边各留出一个小门是专供那些步行的人们出入。 进入大门,坐马车来的会有人引导你进入停车场,并配上牌号。如果客人是骑马来的会有专门的马厩安置。 顺着中间的大道往左转,就看到高高的看台,围绕着中间椭圆形的跑马地,两侧各有一座。看台有三层,最上层是包间,留着给上层有权有势的人观看。下面两层则是公众露天看台,只要买票就能有位置,目前可容纳五千人。旁边设有投注站,有感兴趣的会有专人负责‘马彩’。 下面顺着整个比赛的场地围着一圈的白色栏杆,里面有两条跑道,目测周长有1000米。再长观众就会看得困难,这个距离还是恰到好处。 整个马场目前拥有近130匹马,马场自己的骑师20名,还有精通养马的养马师,为照顾好马提供周到的服务。 所有的人手按职位不同都穿着统一的服饰,简洁利落,让人一看分明。 正看间,李真带着人笑眯眯的迎了上来,未近前,就热情招呼道:“六少爷你来了,我迎接来迟了,莫怪莫怪!” 韩缜仰着头,也笑脸相迎:“李三哥辛苦了,都亏了你一手操持,才那么快就建成了!” 李真嘴里推辞道:“哪里哪里,大家都有功劳!你看如何,可还有什么不足?” -- 第 77 章 谁人不想得到家族的重视认可, 让自己的地位稳固如山, 特别是一家之主的父亲另眼看待! 韩敏兰在敏锐的察觉到处境变化的时候,她当即选择放下身段朝老夫人靠拢。她是个女孩子, 不管是从身份上还是本身的条件上,都是姐妹中独占鳌头的那一位, 到底是自家的孙女,这些年老夫人对她也越来越喜爱,在后宅中过得还算如意。 但是原先她有多自傲自己是长宁侯府的外孙女, 甚至让家族高看几分主动接近他们,那么在长宁侯府因为政治立场而对他们冷待的时候,她清晰的意识到, 外祖父母什么都是靠不住的, 真的到了利益相关的时候, 他们兄妹随时会被放弃。 她一向是个聪慧的女孩子, 这几年也被带着出外交际, 认识了不少各府的小姐, 也见识了很多以往不曾认识到的事。 像她这般出身侯门的女孩, 金尊玉贵的长大, 然后就是等着嫁一个家世好人才相配的如意郎君, 再继续自己的富贵日子。而要得到满意的婚事,自己的家族背景实力也是很重要的, 她的父亲是永宁侯, 在世子之位花落自家兄长头上之时, 她心是真的安稳了, 相信以后自己绝对不会嫁的太差。 然而看多了,却知世事无常,好景不常在。多少正妻被冷落,有娘家支撑的还好,能得一份尊重体面。如果娘家败落,好的能孤守一院平安度日,再不济青灯古佛还算好的,怕就怕有那一等狠心无情的人,连命都给你夺去。 她绝对无法忍受自己将来过上这样的日子,自己本该就是高高在上,一辈子过的都是人上人的日子,那才是她将有的生活。 她透彻的想明白,将来的丈夫不一能成为自己的依靠,而只要自己的娘家不倒,父兄只要是永宁侯府之主,那么假使一日自己失了丈夫的宠爱,也不敢拿自己如何,照样得敬着她。 她就要尊尊贵贵,被人围着侍候着过着优雅荣华的日子,如果有一日沦落成泥,那么她宁可穿上最美丽高贵的衣裳在最美好的时候离开这个世界! 而她最可靠信赖的后盾就是自己一母同胞而生的兄长,不仅是因为韩维现在的世子身份,也是因为他们最为亲密,比旁人多一层血脉亲缘,更牢靠。 父亲是很多人的父亲,而只有韩维的位置更稳,自己才能更好! 拿眼看了下身边随侍的人,韩敏兰带来的人很知趣的退下去了,韩维意识到妹妹是有话和自己说,当即也示意身边服侍的人下去,在门边守着。 韩敏兰冷眼看兄长身边服侍的丫鬟退下,袅袅娜娜的,经过时身边带出了一股香风,不由暗自皱眉。 她不赞同自己哥哥早早沾染身边的丫鬟,没的坏了精气,可是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不好启唇说兄长房里的事,只隐晦的提了句:“哥哥身边的人轻浮太过,还是多选些老成侍候在身边才好!” -- 第 78 章 不说他们兄妹底下的心思, 转天当老夫人提起亲事时, 韩维果然拿着先专心学业的借口推脱。因着他年纪确实不大, 而且如此有志气一心向上自然让长辈欣慰, 老夫人当下就夸了几句, 如了他的意暂且不提。 那边韩缜且忙着赛马场之事, 无暇关注其他,因着是第一次举办比赛, 很多细节要考虑到,少不得和李真商量着力求尽善尽美。 府里自然也知道了韩缜最近在忙活着什么,只当他是小孩子心性, 刚得中了秀才想放松休闲, 随他折腾去。 等到正式比赛的日期确定下来, 韩缜特地邀请老夫人和府里的大小主子一起去凑热闹, 他可是已经为她们留下包厢, 可以舒舒服服地看比赛。 这些贵族女子虽然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是多呆于内宅出门并不方便, 而且适合她们观看的休闲娱乐也太少了。 听韩缜描述得紧张刺激, 想象着骏马在场上争相抢先,风驰电掣奔腾而过的场面,也不由心动。要知道打猎赌马都是男人爱干的事, 女人很少亲眼见过,更遑论是亲临其境了。 韩缜缠着老夫人撒娇:“祖母, 你去嘛, 去嘛!我保证好看, 而且包间里都放了冰,要吃要喝的都有,什么都方便。到时代表我们府里的马要出赛,祖母去帮着鼓鼓劲也好啊,去嘛!” 老夫人笑呵呵地道:“去,大家都去。听你说的热闹,呆着府里也是闲得发霉,我们就当去郊外逛一逛,看看风景也好!” 老夫人都发话了,大家自然站起来应了,凡是没事的都打算那日陪着老夫人一快去,就当哄她老人家高兴。 能出府去主子们犹可,底下随侍的下人却乐得出门透风,尤其听闻不仅自家主子们会去,相邻的几家公侯爵府的夫人小姐们也会去,光想一下那光景就知道会有多热闹! 永宁侯府老夫人本当是自己一家去,却原来要去的人家不少,不用想就知道是平常和韩缜凑在一起混的小辈们撺掇的,不由笑骂了一声胡闹,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既然如此,干脆派人往各府送了信,有兴趣的大家相约着一起去。 于是到了九月二十出行那一天,整条街上一字排开的车辆如龙,更有各府跟随保护的护卫人马,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人头。 老夫人独自坐一辆八宝珠缨马车,叶婉婉带了韩敏兰和韩敏月一辆,大夫人和五夫人一辆,三夫人带了韩敏珠一辆,伴着亲近的丫鬟下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 小少爷们除了韩纭,其余的都被先生压在课堂进学,不能去看热闹。 于是这日开封府百姓就见到了一场盛景,前面刚过去理国公府赫赫扬扬的车队,紧接着就是修国公府的宝盖车马,再就是平时难得一见的京城个勋贵豪门的出行车队。 仿佛整个京城的勋贵世家都出动了,人们指指点点着平常难得一见之物,评论着哪家更气派哪家的护卫更肃整,一边好奇的问他们到底赶去哪里? -- 第 79 章 比赛结束后, 韩缜和韩纭亲自将奖金送到了永宁侯府个人手上, 虽然永宁侯府的赔率低, 但是翻一番还是有的, 每人都发了一笔小财。 不管是做主子的还是下人, 赢了钱总是开心的。房间里一片欢声笑语,大家犹还是兴奋地谈论着刚刚的赛事,叽叽喳喳地说的不停。 韩缜笑嘻嘻的凑上前,对着永宁侯府老夫人道:“恭喜祖母, 赢了好大一笔银子。这里是不是比府里好,又可看比赛又可赢银子, 外面风景还不错,不虚此行吧?” 看韩缜一副讨赏的狡黠模样,老夫人点着他道:“被你说中了,我算是来着了, 是比在府里闷着强多了,以后还来!” 韩缜马上道:“祖母愿意来, 孙儿求之不得,以后这房间就为祖母留着, 什么时候想来就来。就是府里的婶婶们, 还有姐姐妹妹长日无事,多出来走动一下也好, 没得闷坏了!” 老夫人含笑道:“随她们的意吧, 只要守着规矩, 想来就来吧!”她大方的示意。 韩敏兰和韩敏珠含笑谢过, 特别是韩敏珠眼里闪过兴奋,她也好想尝试以下在马上奔驰的滋味。 三太太文氏不经意的瞄了她一眼,眉毛微皱。 三太太对女儿一向看管得很严,可是好像一直没有磨掉韩敏珠文雅娴静外表下的天性,她热烈奔放充满着生机,但是却是母亲想让她摒弃掉的。 有在外面松散的日子谁不乐意啊,就是刘氏数着手里翻了一番的银子也眉开眼笑,后悔没有下得更多!心里寻思着下次找机会再来,这来银子可是太痛快了! 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刚才看比赛情绪激动,此刻也显出几分疲累。众人很有眼色的起身准备服侍老夫人回府。 叶婉婉走在后面,看得出来她也挺高兴的,脸上甚至透着浅浅的粉,显然是先前兴奋的。她一向喜静不喜动,但是难得的对赛马这样的活动不会讨厌。 知道儿子还要留下不一起回府,她招手将人叫到眼前:“别在外面混玩,仔细些身子,早些回来!” 韩缜忙点头,边问他娘:“娘刚才看的好看吗,我在附近也有房子,娘有意的话就在这里住几天松散松散,每天呆在‘潇湘苑’里也该闷了吧!” 主要这里的空气环境挺好的,对叶婉婉的身体也好,他还是不赞同他娘每天坐着不动的。 叶婉婉有些心动,反正府里也没有她什么事,有她没她也无所谓。 看前面老夫人上车了,叶婉婉忙给了韩缜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今天不适合提,等过几天再说吧! 韩缜一笑,扶了叶婉婉上马车,跟韩纭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 看着人走远了,两兄弟相视一眼,随即拔腿往里面跑。 其实今天不仅各府的女眷来给自家助威,就是男人们也没少来,只是没在一处罢了。 比起女人,这帮武将世家出身的大老爷们才是对赛马更上心的,一群人聚在一起嬉笑怒骂,狂呼大叫,看到激动处恨不得将脚底的地板跺破。 -- 第 80 章 永宁侯看似不经意的话, 却让韩缜意识到自己父亲还是更看重他的武学功课。只要韩缜掌握得好, 他不介意他文武并行, 但是如果轻忽了武艺, 显然就不允许了。 韩缜暗暗吐了吐舌, 只好收起心思乖乖地履行自己的承诺, 将先前落下的功课加倍补回来。 好在‘旗山赛马场’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如今他放手交给李真管, 名义上他只是租借场地马匹组织比赛,其余的他并不参与其中,而是李真私人运作。 但是明眼人都清楚这李真背后有永宁侯府的支持, 这个马场还是永宁侯送给自己嫡次子的礼物, 而京城中谁不知永宁侯府的这位六少爷不仅年方八岁已然是秀才, 而且和各勋贵世家的子弟交好, 相当于多了不少隐形的依靠。 如今每隔一天都会举行赛事, 至于场数则看当天参赛人员情况。 京城大多数的人都听闻了赛事的精彩热闹,人们争相前来一睹为快, 人潮络绎不绝。 加之周围环境优美, 有些文人墨客即使对‘赛马’一事有微词,认为它粗鄙上不得台面,但是却欣赏它周边的风景, 常常相携而来观赏。 有人厌恶自然有人好奇想进场一观,有的文人慢慢投入其中着迷不已, 不仅挥毫作骏马图, 还写诗赞美比赛时的气势宏大, 引人向往;然后就有人跳出来批评反对,认为赛马太过浮躁喧闹,哗众取宠,不过是下层人的游戏,低俗不堪。 双方你来我往,嘴仗打得厉害,甚至在茶馆酒楼人们都忍不住议论此事,引得大家更是好奇不已。当然其中少不了韩缜和李真暗搓搓地架火挑拨,吵得越厉害名声传的越广,对赛马场是有好处越大,这是帮着免费做广告了啊! 反正,‘旗山赛马场’逐渐成了京城的名胜景点,不仅上层贵族纨绔子弟对他趋之若鹜,就是皇孙公子也慕名而来,甚至在此举行比赛。 韩缜认真呆在府里补习功课,这最欢喜的就是韩纭了,总算是有人作伴了。他基本上是放弃了文化课,而是一心从武,投入得比韩缜用心多了。 他不过十一岁,身高差不多有1米65了,而且体型健壮骨骼粗大,虽然脸上犹带着稚气,确已经不能被简单的认为是个孩子了。 这个少时顽劣霸道的男孩,出人意料的有一颗坚定的从武之心,且意志坚定每日勤学不辍,不断打熬筋骨。 即使是老侯爷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孙子,不过私下叹息了一番,认为韩纭从军的话堪为先锋大将,至于运筹帷幄坐镇中军总差了点。 韩缜没有从军的经验,他无法判断老侯爷的话是不是准确的,但是不到真的亲临战场,谁也无法断定是不是就没有这个为将的天分。 即使他自己兵法谋略学的再好,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不敢夸口说就是将才。 他所能做的就是空闲时间多为韩纭找来一些兵书,然后为他讲解,多补足文化课。 -- 第 81 章 在‘树人书院’消磨了一下午, 韩缜还饶有兴趣的听了一堂课, 才优哉游哉地打道回府。 在回院子的路上, 韩缜撞见了急匆匆一脸急色跑向‘潇湘苑’的韩云铭, 他身后的小厮小心地护持在身后, 一行人行色紧张。 他蹙了蹙眉, 脚步一转向着‘潇湘苑’而去,别是发生什么事了。 ‘墨居’的男女主人不在, ‘潇湘苑’留了春露看守,而主院有事则是由永宁侯派的管事妈妈负责,其余事项都有专人负责, 一切井然有序。 今日刚进门, 韩缜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侧院传来韩云铭声嘶力竭的大哭声。 “这是怎么了?”韩缜忙向着那边过去。 春露显然也是出来探查情况的, 眼尖的扫到了韩缜, 忙跑了过来。 “见过少爷!”春露行了个礼。 韩缜摆了摆手,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春露同情地道:“是云铭少爷的姨娘好像不行了, 让云铭少爷赶回来见最后一面!” 韩缜道:“可看了大夫没有,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 叶婉婉不管事,也无心理会这些妾室。因此不管是韩云铭他们的生母,还是后来各方送来的美人都被放置在了‘百花苑’, 里面各人都有单独的院子,还有侍候的丫鬟, 一应供奉不缺, 好吃好喝的养着。 永宁侯想要人服侍了要不亲自过去, 就是点了人过来侍候,完事了再送回去。平时这些美人都呆在里面,严禁出‘百花苑’。 后来凡是永宁侯染指过的女人,一律都放在里里面,久而久之那些想爬床的人都怕了。虽然里面锦衣玉食不用过苦日子,可是也没有了盼头,只能等着永宁侯主动上门,连想争宠都找不到门路。在外面还有自由,进了‘百花苑’想再出去就难了,再向永宁侯这个男人撒娇卖痴,他也不会动心放你出去,什么得宠都是假的。 拥有华服首饰又如何,几个女人守在一个院子里,再争奇斗艳又给谁看,简直会让人发疯! 除了永宁侯从边关带来的两个姨娘,因为孕有子嗣,她们的待遇也是最好的,而且每个月还有两天能出来看看自己的孩子,当然如果少爷和小姐想看望他们的姨娘却是不禁的。 如今要不行了的就是韩云铭的生母——雪柳姨娘。 春露答道:“已经请过大夫了,听说是心绪郁结,药石罔效,已经救不过来了!” 想来这雪柳当初也是心气高的,自负聪明慧黠,最重要的是她生下的是儿子,那是她最大的依靠。然而初到京城,永宁侯就亲手斩断了她的野望,被关进了‘百花苑’。郎心无情,任你柔情百转手段用尽,永宁侯仍然不为所动,雪柳受到打击难免心情抑郁。 她本是个心思细的多思多想,儿子又太小一时看不到盼头,竟然就这么成了症候。 韩缜默然静立在‘百花苑’外面,听着里面韩云铭的哭声,心下一时也不好受。那些女人既可怜又可悲,固然有贪图富贵自己爬床的,然而更多是身不由已被当作礼物般送进来的,并不能自己做主。 -- 第 82 章 韩云铭心怀芥蒂, 性情偏激, 韩缜自然也没兴趣凑上去。但是到底怜惜他刚失生母, 暗地里还是吩咐院子里管事的人多加照顾, 一应起居加厚三分, 注意别让人生病了! 接下来韩缜每隔一天去探望叶婉婉,也顺带着逛一逛马场,其余时间都拿来学习练武。 除了时不时拿些问题去请教谢琦,韩缜还专门找了李钦, 跟他相互讨论学问。 李钦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才子,十二岁上就中了秀才, 在武勋子弟中也是个被羡慕夸赞的优秀对象。 他比韩缜大七岁,今年十五岁,打算明年就下场一试。 在中秀才后他就进了国子监官学,韩缜找他除了探讨学问, 也是想拿一些他们国子监月试的试题,试一下自己的水平。 如今李钦已经不太往国子监去了, 多是呆在家中自习得多,偶尔也游山玩水。 他上有可靠沉稳的长兄, 自身天资优异从文, 家里父母兄长宠爱,很是肆意潇洒。很有些魏晋文人自由通达放纵山水的闲情, 性情也有些孤傲, 往来的朋友也较少。 李钦拿出准备好的试题扔给韩缜, 然后在旁边坐下, 施施然的为俩人倒茶。 他悠闲地喝了口茶水,道:“国子监也就这样,我看教学水平还不如外面的书院呢,你没进去也好!” 国子监号称国家最高学府,但在科举取士大行其道的现在,入读国子监并没有多少的优势,照样还是要参加乡试。如果仅以国子监身份入仕,最多做到县丞一职,或是当一县的教谕、训导等学官,位置低薪俸少,又没有多少权利,因此学生学习的积极性不高,学校课业也相对宽松。 而且教学方式刻板枯燥,学堂内有各项规章制度,颁行学规,严禁各种离经叛道的思想,说到头还是要遵循有利朝廷的文章典籍,如李钦这等傲气有主见的人只觉得严苛乏味,远没有外面书院的灵活有趣。 而且里面大多数学生都是七品以上文武官员子弟,多数恩荫进来的,向学之心不旺,彼此两派子弟多有争夺,矛盾迭生,将国子监的风气都搞坏了。 韩缜不由好奇地问:“那太学呢?”他对这些学府的了解甚少,还真不如李钦清楚。 能够跟众多学子一起探讨学业,想必会有裨益进步,他对所谓的最高学府还是心向往之的。 李钦摇了摇头,现在的太学比之开国初已然大有不同了。 理论上来说,太学地位是在国子监之下,他招收的学生的身份资格就比国子监低,主要从八品以下官员子弟和平民当中的优秀子弟中招收,那些子弟想出头无疑要更努力,学习的氛围也更浓厚。 可惜,随着理学的形成,各种学说盛行,大谈性理。加之朝上各派大佬的政治斗争,太学逐渐成为了传播理学和各派政治力量角逐的场所。 那些空乏的学说,对于科举理论实际相结合的要求,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反而会陷入理论相争的泥潭,还真不如在外面学习来得便利。 -- 第 83 章 九月初九重阳节, 秋高气爽, 万里无云。 宋人方勺给出过解释:“九九极阳, 阳极转阴, 登高为调阴转阳也。”为了能阴阳调和, 百病不生, 所以重阳节那天要求爬到高处,就是所谓的登高了。 因九在数字中又是最大数, 有长久长寿的意思,所有重阳节又被称为‘老人节’。 到了重阳佳节人们会出游赏景、赏菊饮酒、插茱萸吃重阳糕,还会登高远眺。 可惜因着开封位于平原地区, 一马平川, 没了让人登高爬山的地方, 只能登高楼眺望, 算是略尽其意。 那天府里的孩子们也早早放了假, 享受节日的轻松愉快。 如韩敏兰这等年长的女孩子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交际圈子,一帮小姐妹相约着去齐王府小郡主筹办的赏菊会上玩乐。 因着在城郊的别墅, 韩敏兰禀告了老夫人后, 带了陪同出行的侍人,然后由兄长永宁侯世子护送着一起出了门。 街道上行人如织,不时见到头戴菊花和茱萸的男人相伴着往郊外赏菊游景, 两旁小贩叫卖着重阳糕点,摊位上热气蒸腾。 韩敏兰坐着宝马香车, 韩维则是在外骑马, 周边还有侯府的护卫相随, 一行人顺着人潮出了城。 等到了地方,就见着庄园门口已经有人出来相迎了,门口三三两两的停了马车,那是别家早到的小姐们,想是已进了门。 韩维略有些不自在的在马上动了动身子,紧张地攥紧马缰,到底对私下谋算的事感到几分羞耻,他跑马到车旁,对着妹妹小小声道:“妹妹,要不然我就送到这,不过去了吧!” 比起韩维,韩敏兰显得镇定多了,她斜了兄长一眼:“还没到门口,哥哥这样掉头也未免太失礼了。放心,等我下了车哥哥什么话也不用说,只管走自己的就是!” 韩敏兰家世出众,背靠永宁侯府,小郡主对她也亲热非常。而且她本人美貌却不盛气凌人,仪态端方,优雅娴静,对人说话温柔和善体贴心细,在同阶层的小姐妹中口碑很好。 她无疑明白这个时代女孩子心中向往的良人是怎么样的,聚会时有意无意的锻造自己哥哥的形象,不经意间才透露几句关于韩维的为人行事,一切做得不露行迹,仿佛就是一个孺慕崇拜兄长心切的妹妹不小心漏了口风。 说者有意,听着的也动了心,小郡主对韩敏兰口中的哥哥不自觉地就上了心。 今天她会特地在门口等,就是听韩敏兰不经意地提到她兄长那天会送她过来。 小郡主孟筱容颜俏丽,此刻还未长成,就已然清晰可见是一个美人胚子了,长大了无疑是个美人。 作为齐王府的嫡女,她天性烂漫,被宠的颇有些随心所欲的骄纵任性,行事大胆。她早就对韩敏兰口中的哥哥好奇不已,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如韩敏兰说的那样好。 女孩子家身份再高贵将来也免不了嫁人,她可是受不了将来的夫婿如她父王和兄长们那样,妻妾成群,左拥右抱。如果将来的相公是这样的人,她宁愿不嫁人,也不去受这份气! -- 第 84 章 那边, 韩缜一大早起来就往着‘逍遥居’的小厨房而去, 兴致勃勃的准备亲自动手做重阳糕。 小厨房那边早一天就发了话, 此刻已经和好了粉, 甚至将馅料等材料都准备好了, 就等着韩缜过去了。 对于韩缜的心血来潮,小厨房先是惶恐不安,怎么可以让府里的少爷沾染厨事呢?但是人家六少爷说了是为了孝敬长辈,这是他的孝心, 只有小心侍候着的份。 不过出乎厨子意料的是六少爷做的很是有模有样,在旁边稍加讲解一听就懂, 手脚麻利上手很快,一点也不像是第一次进厨房的人。 其实韩缜做的也有限,重阳糕做法简易,糕粉都是厨下备好的, 他所做的就是填入馅料,然后摆上蒸笼蒸。等拿出来后铺上枣泥, 撒上各种材料,如石榴子、栗子黄、松子等, 然后在上面插上五色彩旗, 色彩斑斓得甚是好看。 他准备了几种口味的重阳糕,像是老夫人喜欢甜糯的红枣糕, 老侯爷是喜欢撒上干果的, 而叶婉婉则是喜欢菊花糕。 他还亲手用面粉做成了两只小羊的样子, 谐音‘重阳’, 然后放在了重阳糕上。 其实长辈们肯定也明白厨房帮了不少忙,哪可能让韩缜一个人自己动手,不过享受的就是小辈的一份心意,而不是图东西做得有多可口美味,心里就乐呵了。 韩缜先给自家祖父送上一份,老侯爷是越活越精神矍铄,至今每天早起还不忘练剑锻身。特别是有了京郊的赛马场后,时不时和老友们相约着跑马比试,或者饮着小酒吃着小菜赌赌马,有时干脆就宿在京郊别院乐不思蜀,生活可充实了! 韩缜拉着老侯爷坐下,殷勤地送上糕点:“祖父,这可是你的宝贝孙儿亲手做的,祝你以后长长久久,健康长寿!” 老侯爷捋了把胡须坐下,他没想到自家孙子进了厨房,还亲自动了手,皱眉道:“你又胡来,厨下是男孩子呆的地方吗?以后可不许了。” 韩缜不以为意振振有辞道:“男孩子又怎么了,厨子还大多是男的呢!” 老侯爷知道自己这个孙子自小就颇有些不同于常理的想法,行事不拘规矩,也懒怠说他。 不管怎么样,都是孙子的一份孝心,当即点了下头道:“算你有心了。不过功课不可荒废了,我可是会检查的,不会轻易给你放水的!” 韩缜撇了他一眼,假声假气地道:“看你说的,给您做些吃的,就指望着你给我放水啊?哪也忒小瞧我了,人家就是纯朴无邪的孝心!” 老侯爷喷笑:“行,你的孝心我领受了,快些离了我这里吧,别耽搁了往别处行孝!” 韩缜斜了他一眼,提脚往外走,临到门口转身看他道:“我知道你要赶着往郊外跑,赛马场今天可是活动丰富,我就不耽搁你了!”说着就跑远了,小样,当他不知道老侯爷心急的要出门吗?还挤兑他。 -- 第 85 章 如今的‘旗山赛马场’经过一年的时间有了很大很的变化, 已然成了开封城里闻名遐迩的地方, 人们闲暇时时常光顾的地方。 这里不但有最大的赛马场, 最好的骑手, 最刺激的比赛, 而且它周围的一应设施也是最齐全的, 休闲娱乐,吃喝玩耍应有尽有, 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点。不得不说李真是相当有魄力,他继续大手笔的投入金钱,将马场改造得更吸引人。 不仅是老百姓就是王孙公子也越来越爱来这里, 把这里当成了聚会玩乐的又一个高档场所, 而且还不时的会在这里举行相互间的比赛。因为这些上层子弟的带动, 还有相互之间爱攀比的风气, 也让赛马这项运动逐渐风靡开来。 韩缜让人留意过, 因为上层权贵子弟间争强好斗的行为,大家私下里开始追求好马名马, 都以自己拥有名马为傲。而商人最是眼亮耳明的那一群人, 追逐钱财利益,他们就像是闻到了美味饵料的鱼群,头脑转得快的人早就派人动身往北地贩马, 然后运来京城销售,只要是好马很快就被人一抢而空。 , 随着马越来越多, 民间善养马的手艺人也得到重视, 有的人为了得到养马人的高薪俸禄,开始潜心研究马经;也有脑子灵活的农人种植出优质的马草,被人高价收购;更有人瞄上了骑师这项职业,在一个小伙子因善骑术而被马场高薪聘请的消息传开后,人们似乎发现了一项新职业,原来会骑马也可以赚到钱。有人没什么技能,找不到谋生之路,也会考虑一下去学骑马。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骑师,马场会有严格的条件,录取后会免费培训,当合格后才会有薪酬。赛马场如今差不多每天会举行比赛,不怕骑师多,而且李真似乎野心勃勃,计划着更宏大的规划。 韩缜也不贪心,慢慢来,当有一天马成了生活中的常见之物,成为人们寻常代步之物,人们对马也不会觉得稀罕陌生了。人人会骑马,家家户户有马,是愿景,期望它慢慢实现的一天。 在重要的节日,赛马场更是会举办规模宏大的活动,而且还举行各项重要的比赛。重阳佳节,人们在登高赏菊之余,顺便也逛一逛马场,偶尔下一注,感受赛场热烈狂欢的气氛。 一干人跳下马,韩缜将飞雪交给一旁的随从,里面自有它专属的马房,连带着韩纭他们的马,都教人带了下去。 人潮不断涌入,韩缜让秦璐他们先进去,里面有专门为他们这一帮人留的房间,彼此也是常来的,也不用人带。 自己和韩纭则是向着韩敏珠姐弟的马车走去,虽然有下人跟在身旁,但是韩敏珠一个女孩子,韩纬是个小书呆少经世事,他们自然要看顾妥当的。 等韩敏珠下了马车,韩缜等护在她身后往给永宁侯府留的包厢里走。韩纬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免好奇的探看,只觉得这里喧闹非常,人们像是陷入一场狂欢的海洋,脸上的神情是紧张而期待的。 -- 第 86 章 结束第一场比赛后, 很快就轮到了两个王府公子的比试, 他们拿出的是自己府里的好马, 连骑手都是自备的。看得出, 他们对比赛是势在必得, 都做了充分的准备。 底下的观众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也不知道上头皇子间的争斗,只全身心的关注赛事, 为自己看中的马匹喝彩。 平心而论,两个小公子拿出的马都不是凡品,就是骑手也是经验丰富老道, 在赛场上一开始就拿出了互相争锋的气势, 让赛事精彩迭起, 看得人心潮澎湃, 高潮连连。 秦超目光盯着场中, 眼中闪烁着异彩,拍腿道:“好马!” 他对赌马没有兴趣, 也不关心谁输谁赢, 但是却对着那些奔跑疾驰的骏马痴迷不已。特别是其中的一匹大宛良马,四肢矫健外形漂亮,奔跑中身轻如燕, 在比赛后半程中轻松的将其他马匹远远甩在后面。 韩缜也赞了声道:“果然是好马!” 那马光看骨架并不如何突出,却出乎意料的在场上发挥强劲, 非常热血地冲刺到了前面, 成为冠军。 这匹马却是属于齐王府的, 虽然瑞王府的马也很不错,但是有了这匹马其余的马都显得相形见绌,比赛才进行到一半,几乎就没有了任何悬念。显而易见的是齐王府胜出了。 相隔的包间发出了响声,像是什么东西狠狠地摔到了地上,从窗口还隐约听到了饱含怒气的呵斥声。 王嘉悦不由得做了个怪脸,撇了撇嘴道:“真倒霉!” 转念一想,就知道旁边的是谁了,不用说定是那瑞王公子——孟庭轩,竟然安排在了隔壁。 隔壁的包间里,孟庭轩挥鞭将一人抽倒在地,他身形未足长相精致,此时头戴金冠,粉面如玉,一身说不出的傲矜尊贵之气。 虽然手上无情地鞭打人,可是他带着稚气的脸上却是平平淡淡的,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甚至还有着几分无趣。 地上的人在他的鞭子下痛的呻吟翻滚,抱头蜷缩成一团,却不敢发出嚎叫声,而是不停的低声哀求:“小公子饶命,饶了我!” 孟庭轩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偏着头看人的样子甚至带着几分天真无辜,轻声道:“饶了你?这就是你找的所谓好马,让我丢尽了脸,我拿什么饶你!”说着,狠狠地一鞭抽在了他的脸上,看他面皮沁出鲜血,终于忍不住拿手蒙着脸惨叫出声,孟庭轩的瞳孔才闪出一丝兴奋。 似乎这才找到几分乐趣,他嬉笑出声,手下挥舞得更用力了。 房间里陪着的不下十几个人,可这时候他们都鸦雀无声,噤若寒蝉地贴着墙壁站着。大多数家里都是投向了瑞王,对于孟庭轩也是抱着交好奉承的心思,想借此攀附上好加深双方关系。 他们平时也是颐指气使不可一世,很不把平常人放在眼里。但是他们的作为跟孟庭轩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人家长了一张好面皮,骨子里却根本就是个小疯子。 -- 第 87 章 孟庭轩目光扫过那边, 眼神有深意地在胡若鸿身上停留了一下, 随即迈步往那边走去。 永宁侯府的护卫警戒地看他们走进, 孟庭轩一挥手, 王府的护卫当即揉身而上, 缠住了对方。孟庭轩毫不客气地破门而入, 还是马场的员工机灵,见机不妙远远地跑开去报信。 听着里面传来的惊呼声, 里面明显是有女眷,孟庭轩的跟班迟疑了会决定还是停在外面,谁知道里面是什么人, 万一他们招惹不起撞上就不好了! 而胡若鸿则是低头露出了快意的表情。 不管是永宁侯府还是孟庭轩, 他都痛恨不已, 恨永宁侯府不用说。恨孟庭轩则是怪他不拿他当人看, 只有呼来喝去, 把他的自尊踩在脚底下。 就让他们去狗咬狗吧,两败俱伤的话再好不过, 那才痛快! 韩敏珠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比赛, 旁边的韩纬则是露出百无聊赖的神情,显然他无法领略赛马竞技的美感。 就猛然听到丫鬟发出惊呼声,一个人影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韩纬反应更快一点, 他一下子跳起来拦到了姐姐面前,大声呵斥道:“你是什么人, 怎么不经通报就进来了?” 服侍的丫鬟也都围到了自家小姐身边, 免得她被冲撞了。韩敏兰从弟弟身后半探出头来, 就见一个比自家弟弟大不到哪去的少年,衣着华贵气质矜贵,正傲然地斜睨着他们。 孟庭轩才不理会他的叫嚣,他又不是笨蛋,只要稍想一会就知道胡若鸿是在说谎。门口有人守着,他怎么靠近才听能得到里面有人说话,还是刚好谈论自己的赛败。 可是管他呢,他的心情正不好,正好有人送上门来让他出气! 他淘气地一偏头,挥舞了下手里的鞭子道:“我就是进来了,你能拿我怎么样?”说着手里长鞭乱舞,几个离得近的侍女被打得哀哀乱叫。 孟庭轩却是笑得开心,他最爱看人跳脚痛叫的场面了,叫再大声一点啊! 房间里的除了韩纬一个男孩,其余的都是女孩子,一下子被打得懵了。即使如此,她们也不忘护在小主子前面,替他们挡住飞来的鞭子。 韩纬一时不知所措,他从没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韩敏珠在后面急着道:“别管我们了,你们上前去拦住他啊!” 护卫在外面被拦住了,不见任何人进来,孟庭轩再凶悍也脱不了他只是个未长成的少年的事实。丫鬟里有几个身材比他还高呢,大家一鼓作气围住了他,也比这样站着被动挨打好啊! 孟庭轩听到了,眼神不渝地眯起,歪着头道:“真是不听话,还想着放过你呢!” 他动了动眼珠,看到了护在中间的韩纬,看来还挺重视对方的吗?那就是你了! 韩敏珠躲在后面一直注意着孟庭轩的动作,在丫鬟们听了她的话咬牙忍着疼痛试图靠近对方,却见他一点也不在乎。手腕动了动,却是调转方向朝着露出空隙的韩纬抽去。 -- 第 88 章 房间里的混乱被人迅速收拾整理好, 重新摆放上了桌椅茶具。 大家按着立场各自一方坐下, 等着看事情怎么解决, 双方的气氛有着僵硬。 韩缜像是没有听到孟庭轩的话, 唇角带着春风怡人的笑, 自然地不疾不徐为他们斟茶。 除了孟庭轩, 在他身边的就是几个跟惯了得用的人手,其余没分量的都丢在了外面。这几人的家族和瑞王府绑的更深, 家中的子弟在瑞王府王妃嫡出两位公子各有跟随者,其中不乏武将出身的。 不是所有的勋贵武将之家都甘愿以永宁侯为首的,他们或者自己想拥有从龙之功狠心冒险下赌, 要不然早年投靠了长宁侯, 自动成为了瑞王一派。 韩缜就见到好几个眼熟的, 说起来勋贵世家关系错综复杂, 少有不认识的。 他不动声色地客气招呼道:“徐二哥, 林三哥!” 徐二和林三等讪讪一笑,点头喝茶, 说起来孟庭轩这个小主子脾性怪异不好侍候, 可是谁让家里上了这条船呢! 他转头温声对孟庭轩道:“先喝杯茶静心。这是上好的黄山毛峰,其形似雀舌,色如象牙, 香气清香悠远,汤色清亮。而且还有杀菌、消炎的效果, 我饮得甚好, 不知可合你的口味?”他笑吟吟地问。 他态度自然随意, 就像是对着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朋友,无形中将房间里紧绷的气氛松弛下来。 孟庭轩的眼眸闪过一丝迷惑,平时围在他身边的人不是畏惧厌憎他,就是阿谀奉承居多,要不然就是亲近如母妃就是一味宠溺护短,他说什么多好。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自在从容地和他说话,好像他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同似的。 他嘟了嘟嘴,不自觉地回道:“天热,喝什么茶?我最不喜欢喝茶了。” 韩缜从善如流地放下茶壶道:“好,那就不要喝。你还要点什么,我让人送上来!” 孟庭轩张了张口,随即不高兴地脸色沉了下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高傲地抬起头道:“别以为你说说好话就想让我放过人,绝对不行,没门!”说着,他轻触脸上的伤痕,神情委屈地道,“我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受过伤,连我父王都不曾动过我一指,今天却让一个丫头伤了脸!” 瞬时,他漂亮的瞳孔里转了阴狠,天真的稚气退去,视线一点一点地扫视着韩缜,阴着声音偏执地道:“你把人交出来,我看在你顺眼的份上,就往她的脸上划上十道就算了。”要不然,他绝不会让人轻易好好地活着,在他看来这个惩罚已经很轻了。 韩缜轻轻地转着手中的茶杯,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然而眼眸里是坚定的拒绝之意:“不行哦!” 孟庭轩生气,他觉得韩缜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他已经很大度了,又没有要她的命,只是划画脸而已还不行! 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要给点对方面子的,因此勉勉强强的伸出三根手指道:“好吧,那就减少数量,划三道吧,不能再少了哦!”他天真地偏着头强调,觉得自己这次实在是吃了大亏了,心疼自己! -- 第 89 章 第二轮开始了, 是秦超和另外一人。秦超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他发挥的非常稳, 一支在靶心, 另一只在中圈, 得了五分。而另一边则是得了三分, 他们领先了两分。 韩缜对着林三一笑,两人等着比赛开始。 如果说韩纭的射箭含着一往无前的锐气, 秦超的是稳,那韩缜就是行云流水般的自如,箭在他的手里如有生命般飞驰而出, 一切在转眼间就已经完成。 场上的观众发出喝彩声, 显然他们看到了一场精彩的比赛。 秦璐他们迫不及待的跑上前, 随之发出雀跃的欢呼声, 韩缜的两只箭都中靶心。林三的箭术也不错, 一支正中靶心,另一只差点就是靶心了, 但是结果毫无疑问第一局他们赢了。 韩缜在心底吐了吐舌, 好在最近这段时间被压着练箭,要不然可真要丢人了。表面上还是一副淡定无比的样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韩缜下了马走近孟庭轩, 并没有赢了的傲慢得意,而是平静如常。 孟庭轩正一脸不悦地瞪着林三他们, 眼中有着戾气, 可是看着这样的韩缜, 他的怒气忽然没有这么强烈了。 他傲然地仰头道:“这局你们赢了,下一局要怎么比,你说吧!” 秦璐他们都围了过来,韩缜跟他们对视了一眼,马来恩跳跃着举手道:“我来说,我来说。这次干脆来个刺激的,我们各出一个人,在头顶放上物件,每人两箭将东西击中带飞为赢,怎么样,敢不敢?” 这样比赛被选中当为靶子的人无疑会危险,万一被不小心射到了岂不受伤,韩缜皱眉。 孟庭轩却是已经扬起了眉,拍手道:“好,就这个!”显然这符合了他的口味。 看着周遭赞成占大多数的少年,韩缜认真的觉得自己老了,即使是披着一层嫩皮,他内里总是重视安全求稳为上,没有这些少年的肆意追求刺激无所顾忌,果然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不过比赛内容已经定下,韩缜也不会违反大部分人的意见,至于这个当靶子的人就由他出面好了,大不了下一局再赢回来。 秦璐却自告奋勇跳出来道:“我,我来,谁也别跟小爷抢!”说着就大摇大摆地站到了前面,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这是一件无比好玩光荣的事。 韩缜觉得牙痒痒的,一帮熊孩子,回去非教训不可了! 孟庭轩那边,他下巴一点被拖下来的胡若鸿:“就他吧!” 胡若鸿的眼里闪过恐惧,连连后退,哀声道:“不,我不行!” 孟庭轩阴阴地威胁道:“上去,还是马上砍掉你的腿?你自己选一个。” 胡若鸿跟在他身边有一段时日了,自然知道他是说得出做得到,他是真的会下手的。 他僵立着身子,浑身发软地被人拖到了场地中央,跟秦璐并排而立。 他们的头上被放上一个苹果,射箭者必须射中苹果才行。 -- 第 90 章 将场地让回重新恢复比赛, 韩缜等回到了上面。 韩敏珠和韩纬由人安排着呆在另外的房间里, 他们姐弟惶惑不安, 甚至带着懵懂,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主要是一切变故来的太快了。 韩敏珠暗自忧心, 和弟弟焦急地坐着,而赛事再也没有心思看了, 所以也不知道窗外韩缜他们的比试。 至于受伤的丫鬟都被安排着看伤并上了药,好在都是轻伤,但是经过一场无妄之灾, 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韩缜和韩纭先上去安抚韩敏珠姐弟, 告诉他们俩没事了, 是要想继续留下来还是回府, 随他们的意。 经过了方才的乱局, 韩纬只想赶快离了这个地方,他向来的环境单纯, 何曾见过粗暴闯门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野蛮分子, 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 韩敏珠心疼陪伴着自己的丫鬟护主受了伤,想着还是先回府。也有些烦恼回府万一给娘亲发现端倪自己该如何解释,母亲原本就不喜她出门, 以后只怕会看管得更严,再想要做些什么就难了! 她心思细腻些, 拉着韩缜问道:“那人是谁, 可是和我们府里有什么瓜葛?我就没见过哪家的公子如此无礼粗鲁的, 好没道理!”她生气地跺脚,又忙担心地问,“我看他有些身份,我伤了他,怕没有这么好相与,你们可有干系?” 她不后悔扔了香球,要不然真被他打着了,自己弟弟就会受伤,到时候母亲也难免伤心。可是她也怕万一对方的身份不简单,给韩缜他们招来麻烦。 韩缜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反正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让韩敏珠心里有个大概了解也好,总归心里有数。 听到对方是瑞王府的小公子,韩敏珠惊讶地掩住了嘴,难怪对方那么嚣张! 她忿忿不平地道:“即使他是瑞王府的,也没有无故打人的,好霸道!”随即担忧地朝韩缜看去,“那他脸上的伤?” 对方就是再无礼在先也是王府公子,难道会轻易放过伤了他的人吗? 韩缜安慰道:“已经解决了,他答应不计较了,以后也不会提起此事。你回府也不用说了,忘了这件事。”就将事情限定在他们小辈间了了就好,免得牵扯上其他的。 说来,他们也是无辜受了牵连,如果不是胡若鸿对他心怀怨恨,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他抱歉地道:“今天不能让你学骑马了,只能下次再找机会!” 韩敏珠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听到说事情解决了松了口气,不过也知道韩缜他们一定也花了不少的心力,因为对方一看就是蛮横不讲理的。 她也不想再停留了,怕再发生什么事端,到时找来麻烦就不好了! 看他们也没有心思再留下来了,韩缜忙安排人护卫他们回府,自己也一起陪着回去。 路上韩敏珠央了韩纬遮掩,哄诱着他答应不把这事告诉母亲,今天只是意外,往后不会肯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 第 91 章 李钦也不急着离开, 转而跟他说起了最近朝中的大事, 其中比较引人注目的就是前礼部尚书甄伦甄大人回京的事。 甄大人是一位两朝老臣了, 在先帝的时候就是重用的臣子。他本是进士出身, 从地方县令做起, 为官清明治下有方, 从而一步步高升。从县令到知府,他亲民善政, 教化百姓,多干实事,在当地的官声极好。后来辗转各地为知府, 多为治下百姓谋福利, 世人都知他是一位不可多得好官。 后来更是得先帝看中, 先后在朝中各部任职, 入过翰林院, 做过御史,最后更官至礼部尚书。 先帝临终之时, 择了朝中几位信任的大臣委以重任, 命他们继续辅佐下一任君主,其中就有甄大人。 甄大人有着朴实实干的理念,认为选拔官员不应太过注重对方于文章典籍方面的精通解读, 而应该更重个人实际能力,看是否能将所学的知识为天下国家之用。这让他遭到了朝中信仰理学的官员一派的打压。 更重要的是他非常关心国家的武备情况, 认为外忧环绕, 不应该放松武事。提出国家应该进行军事上的改革, 多大力培养武学人才。兵强方能制敌于外,国家才能长久。 这跟永平帝上台后薄待武将,收缴兵权的作为无疑是冲突的,也不符合永平帝想营造出天下太平氛围的想法,因此私下里对他心有嫌隙。 等到永平帝坐稳地位后,就找借口贬落了甄大人,将他从朝廷政治中心剥离开来。 或许甄伦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合时宜,触犯了永平帝,他干脆请辞官位告病回乡。此后在乡间开馆授徒,教出了一大批弟子。他的学生大多继承了他的理念,在朝中高位者不多,多数在中低层担任官职,善于实事苦干,脚踏实地为百姓做事。 如今不知为何,永平帝想起了这位曾不被他待见的甄大人,下旨封他为太子太师,并召他到京。 在太子未立的时候,太子太师更多只是一种荣誉上的虚职,它本身具有太子老师这一重职能。因此永平帝突然下这一道旨意,也引起了各方的猜测,莫非皇帝心里已经定下了太子人选? 甄伦虽然不得永平帝的喜欢,但无可否认他是一位能值得上位者信赖的能臣忠臣,而且本身也有影响力。如果他重新入朝的话,对如今的文官集团会带来一定的影响,形成对立。 当初永平帝上位初期可是得到了他不少的扶持,如今是也想要托以大事不成? 如李钦就很是推崇甄大人的为官行事,而且他们那帮学子也少不了关注国家大事,私下难免议论一二。 李钦慢悠悠地喝着茶,道:“看来陛下这次很有意愿要立储了,也不知道会是哪位皇子?” 韩缜托着腮,转眸想了下道:“不管哪位皇子上位,早点定下也好。听说陛下的身体近年有恙多病,早日立储还能帮着扶持几年,总比万一行事不及仓促来得好!”想想历史上因来不及立储而引起的乱局,当然还是早早抉定继承人好,朝廷也能平安过度。 -- 第 92 章 在李钦他们圈子的这帮文人眼里, 韩缜年纪最小, 说话风趣又温文知礼, 他们平常都是加以照顾指点这个小弟弟。 但在秦璐他们面前率性直白多了,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谁还不知道谁, 都是胡闹打玩过来的。当场地布置好了, 韩缜一挽袖子也加入了其中。 队伍是抽签决定的,最后韩缜带着韩纭, 马来运等一队。另一边则是秦超,秦璐还有陈继明一队。 两队手下拥有各自的人手,加起来也有各近百人了, 一方为攻, 一方为守, 开始了战场游戏。 经过剪刀石头布, 秦超他们的蓝方成为守阵地的, 而韩缜那边的红方则是进攻方。游戏的目的就是踹掉敌方的阵营,并俘获对方的指挥者, 就能获得胜利。 说了是游戏, 阵地障碍也挺有限的,如果对方一拥而上的话,轻易就解决了。秦超干脆放弃做这无用功, 而是收缩兵力,除了外围留着人哨探警戒, 其余人等都守在了阵地周围。 这也是提防着对方用计分而化之, 那自己这边的人手损失掉了, 最后被对方包围,就只有举手投降的份了。 倒不如凝集在一起,还能硬拼硬,就是一比一的战损,还能斗个两败俱伤。运气好,反过来干掉对方,也不是不可能。 他这是完全放弃了场地的应用,粗暴地选择硬抗硬。 “妈的,这还怎么玩啊?”马来运骂了一声,中间都没人了,还使什么计啊,直接冲上去打就好了! 韩缜蹲在草地里,痞痞地咬着一根草梗,眯着眼打量前方。 他又抬头扫了眼天色,慢悠悠地道:“我们是不是从早上到了这里后就没有吃过东西,也没有歇过了?” “是啊!”韩纭莫名地在旁边看了他一眼,大家不是都一样吗? “现在都快午时了,我们也该喊人吃饭了!”韩缜严肃道。 韩纭和马来运等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现在不应该想办法把人引出来吗?要不干脆冲上去武力对决,快点结束这一场。 韩缜勾勾手指,拉过旁边的成员们嘀嘀咕咕几句,大家都面露恍然之色,随即坏笑地去准备东西。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韩缜带着人先逐层将蓝方外围的人解决,捆起来丢到了双方的场地空隙,大家隔着一道栅栏围成的‘城门’对峙,中间空出一段安全距离。 “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是要打进来了吗?我们要不要做好准备?”秦璐紧张地握紧手里的武器,战役要正式打响了吗? 秦超拉住他,面色凝重地观察敌方:“等等,他们停下来了,好像要做些什么?” 秦璐忙和陈继明挤到前面,看他们搞什么鬼? 就见韩缜他们竟然优哉游哉地坐下了,而且前面搬来了菜蔬食物,竟然起锅熬汤,更过分的是他们拿来铁钎串肉,竟是直接开始野外烧烤。 一阵阵的香味随风扑鼻而来,他们嘴里泛起口水,肚子开始感觉到饥饿难忍。这时他们才恍然发觉,他们忙乎了一早上,这时候是又冷又饿,别提滋味有多难受了。 -- 第 93 章 甄伦的到来在京中引来了各方有心人的关注, 在出宫后更是暗戳戳地等着看永平帝会有何表示, 会将他指给哪位皇子。 然而出乎意料的永平帝却压下了动作, 只是时不时的召甄伦入宫对坐闲谈, 对甄伦甚是看重的样子。 提着一颗心有储位之想的皇子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失望, 无论如何这表明大家目前都还有机会,一切还未成定数。 看永平帝也不禁大家探访甄太师,甚至还有隐隐默许的样子,皇子们自然时不时的上门请教, 不管真假是做足了求知若渴礼贤下士的模样。 甄太师也是个有意思的人,不管哪个皇子来他都悉心接待, 有请教学问的就老老实实有问必答,教之以事传授立世之德,不偏不倚。任谁也看不出他心中对哪位皇子更有好感,即使是被永平帝摆明态度的七皇子, 他脸上也不露丝毫端倪。 七皇子不由暗骂一声老狐狸,不愧是被他父皇不喜却还能惦念着重新返回京城的人物, 端的是神色不动。 他在永平帝身边也不是白呆的,甄伦的那一套治国理念他也有所耳闻, 父皇既然召见他回京, 显然是有想启用他的念头。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他面上很是诚恳地上门讨教, 一副推崇至极的样子。为了以后, 他这点忍耐还是有的! 本以为甄伦的进京会打破迷局, 让孟朝的下一任继承人选水落石出, 可是不想永平帝却停下了动作,颇有再观望一会的意思。 甄伦本人大概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席话会让帝王本下定的决心动摇,不过归根结底还是永平帝老了,不像年轻时候那样的惟我独尊杀伐决断,而是犹豫不决举棋不定,再没有那份果决霸道。 不提七皇子心下的暗恨,时间翻过年,立储之事又被永平帝拖到了下一年。 朝堂暗潮汹涌,有实力的几个皇子皆是在暗处蠢蠢欲动,私下里结交文臣,拉拢武将手段迭出。不过是永平帝目前还照常上朝看不出异样,才能暂时压住他们,一切争夺隐藏在水面之下。 至于对永宁侯的拉拢更甚,不过永宁侯永远是练兵剿匪,剿匪练兵,一年有大大半的时间纵横驰骋在各地,要不然就是呆在军营不出,让各方找不到机会。 可就是这样,反而让大家放不下心,极力想将永宁侯的助力收入囊中。 韩缜除了放了一丝注意力在朝堂大事上,其余的生活重心还是放在了文武两道的学习上。在关注时事百姓生活状态的同时,也不忘在策论上多下苦功,每天练习一篇策论。 他跟李钦十天半月总会见一次,都是志同道合的学子们相约在一起探讨学问,品文论事,互相在学业上都有进益。 他如今在这帮学子间也渐渐有了几分名气,虽然年纪小如今还只是秀才身份,但是大家都认可他的才学,并相信他下一科下场的话,一个举人该是不在话下。 -- 第 94 章 孟筱掩唇嘻嘻地笑, 撒娇地偎近他, 眨眨眼道:“好, 就依你的!”心里有没有再打什么主意就不知道了。 韩维不安地动了动身子道:“那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吧, 万一被他看到了不好!” 孟筱一噘嘴, 脸上开始不高兴了:“怎么,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还有, 明年我就及笄了,你到底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呢?” 韩维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 轻声道:“我们还是离了这里再说吧!” 孟筱瞪了他一眼, 恨恨地转过身, 赌气地一跺脚, 也不顾会闹出动静, 自顾自地大步向前走去。路上,见着那些横枝伸出来的桃花, 毫不留情的挥手打落, 一时间落英缤纷。 韩维不敢叫出声,着急地跟在身后,犹豫了下还是拉住小郡主的手, 转进了更繁密的桃花林深处。 那边,万威朝响动处扫了一眼, 只看见隐隐绰绰的两道人影消失在林间, 他收回视线对韩缜道:“少爷, 那边好像有人!” 韩缜自然不会想到他的世子大哥会出现在这里密会佳人,只当是赏玩的游人:“随他们去吧!” 小郡主气呼呼地,她已经将此生托付给韩维,可是对方却总是推脱着不想上门提亲。 韩维也很为难,事已至此他想着娶了小郡主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托妹妹暗地里探了探老夫人的口风,老夫人的眼光都在勋贵世家中打量,根本没有和王府结亲的意思。 如果让他自己开口去提,总是觉得难以启齿,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他身为一个读书人却枉顾圣人言,私下定情小郡主,这让他心下觉得很是羞耻。 韩维主动来拉她,让小郡主觉得既甜蜜又伤心。哎,这个呆子,平时傻乎乎的,都是她主动找话题的多,也不晓得甜言蜜语,现在倒是会放开胆子来牵自己的手了。可是怎么办,她就是喜欢这样老实笨拙的韩维,觉得这样子的韩维让人更动心! 不会说话才好呢,就不会转身去对别的女人献殷勤,一辈子只对着自己一个人好,她也会好好对他的! 想着俩人在一起后,儿女满堂一辈子相守到白头的画面,小郡主也不由悄悄地红了脸,羞涩地垂下了头。 韩维可不知道身后小郡主百转千回的小女儿心态,他见着地方够偏远,看了看四周想着该不会有人过来了,才喘气不吻地停下了脚步。 小郡主猛不防他突然停下来,闷头就撞到了他的背上,一时惊呼一声捂住了挺翘的鼻子。 韩维大惊,忙转身焦急地拉开她的手,一叠声地问道:“怎么了,伤到哪里了,都是我不好!” 看着小郡主微红的鼻尖,韩维沮丧地垂下了头,脸上是浓浓的心疼和歉意。 小郡主鼻子有点疼,瞪眼想发火,可是看着韩维疼惜的表情,她又压下了火气,转而甜甜的笑了。 -- 第 95 章 那两个大汉无所顾忌地哈哈大笑, 指着他道:“好对私相授受的小鸳鸯, 你们在这弄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们就是不让开你又怎么样?” 韩维既羞恼又气愤, 可是他惯来高高在上, 目下无尘。即使有什么不顺眼的事, 自有底下的人帮着处理了,何曾亲自面对过这等一看就是无赖粗莽之徒, 一时竟是语塞。 只是身体还是挡在了小郡主面前,阻挡了对方邪淫的目光,鼓足勇气道:“你们不要胡说, 我只是路上偶遇这位小姐, 好心相送而已。她的身份贵重, 不是你们招惹得起的, 识相的话就快点让开!” 这两人看穿着打扮就不是什么有身份之人, 韩维指望他们识相些,能被吓退。要知道能上‘五里坡’游玩的人, 除了那些文人雅士, 大多数就是有权有势人家的公子小姐,要不然一般的平民百姓在酷寒里为生计发愁还来不及,哪来的闲心上冻死人的郊外赏花游景。 而且他也不想引起动静被人察觉, 只好忍耐下来,只想着早早打发了他们。 小郡主在他背后嘟了嘟嘴, 显然不满他的说辞, 她眼眸一转, 瞪了前面的二人一眼。 混混们顿了一下,随即狞笑地冷哼道:“正好,我们这辈子还没见过权贵人家的小姐长什么样呢,是不是天仙下凡啊?这下非见识见识不可!”说着,互相使了个眼色,就要冲上前来动手。 韩维大惊失色,不明白他们哪来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对女子无礼。 他又急又怕,这时有些后悔起来不该让护卫离得太远,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两个强壮的男子之下怎么护得住小郡主。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暴露身份,色厉内荏地斥道:“你们敢,她可是齐王府的小郡主,你们敢动她一指,不怕被齐王砍头吗?” 小郡主像是害怕极了,小兔子般瑟瑟发抖地缩在他身后不发一言。 “哟,会被砍头啊?难道我们现在离开你们就会放过我吗?既然如此,还不如在死前痛快一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冤啊!”两人流里流气地说着,毫无顾忌地步步逼近。 怎么办,怎么办?韩维不想他们如此胆大包天,气的直道:“简直混账,你们这是目无王法!” 他紧张地环顾四周,忽然想起什么,朝着他们后面喊:“还不快点来帮你们郡主!” 那是远处替郡主掩护的丫鬟,她们似乎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一个跑了过来帮忙,而另一个却是远远走开了,想是去叫人了! 韩维心里定了几分,紧张地盯视他们道:“你们,你们还不走,一会儿就有人来了。只要你们马上离开,我保证过后一定不会追究!” 可惜他的话等于白说了,两个混混狠狠地呸了一声,一挽袖子,脸上露出蛮横的表情,阴沉道:“你以为我们会怕啊,小子,非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 第 96 章 在齐王府护卫赶来前, 小郡主一副饱受惊吓怯怯地样子, 让人怜惜不已。等她被接离韩维身边时, 方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对着韩维行了个礼:“多谢永宁侯世子相救, 我回府一定禀告父王, 必有重谢!”说着在底下悄悄瞟了他一眼。 韩维早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支支吾吾的也不知说了什么,面对周围围观的眼光恨不得就地挖个坑藏起来。等小郡主一离开, 他随即掉头跑了。 韩缜朝韩敏兰看去,却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旁边一个女孩子疑惑地问道:“敏兰,你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还恰好救了小郡主?” 韩敏兰抬首, 目光扫过场中的俩人, 神情端庄温婉地道:“我哥哥是送我过来的, 想必是被美景吸引故停步驻留, 刚好救了小郡主,这也是幸事一件不是吗?”她含笑回望道。 女孩讪讪地点头, 她能说不是吗?如果小郡主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万一齐王府迁怒,在场的女孩子们难免会受牵连,如此自然好。她不自在地道:“是啊, 多亏了你哥哥,还真挺巧的啊!” 韩敏兰坦然的点头, 好像一切就是如此简单。 私下几个女孩子互相对视, 心里却暗自揣测, 哪里就刚好这么巧,不会小郡主偷偷溜出来和永宁侯世子相会吧? 男女私下接触为世俗礼教不容,如果是真的话小郡主这样做就是大逆不道名节有亏,那可真是大胆啊!不过这话她们是不敢宣诸于口的,说起来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她们不就是得罪人吗? 不过就是如此,韩维和小郡主刚才的行为也已经触及底线了,小郡主已然有了污点,除了嫁给韩维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不管如何,出了这等事大家也再无心聚会,匆匆告辞离去。可是消息却是掩藏不住,等她们回到各自的府里,很快地关于永宁侯世子对齐王府小郡主英雄救美的事迹差不多的人家都知道了。 李钦等人赶到的时候,事情差不多也结束了,在场有诸多的女孩子,大家也不好多留,见没事了也离开了。 等人都走完了,韩缜却留了下来,他轻声问道:“如何,人抓到了吗?” 万威回话道:“甲三已经抓到人了,少爷要过去问话吗?” 韩缜呼了口气,转身道:“去看看!” 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堂而皇之地冒犯小郡主,还被他大哥撞到来了一起英雄救美的事件,难道是真的色胆包天吗? 甲三和甲四是永宁侯特意派给他的亲卫,凡是出门韩缜也习惯了带他们一起,毕竟那可是追随永宁侯亲历沙场的精锐,绝对是防意外的保命利器。 如今这两个混混就轻松地落到了他们的手里,正等着韩缜的到来。 寻了一个偏僻处,韩缜打量那两个所谓的混混,身形高大,骨骼粗壮,全身都充满着一股强悍之气,绝不是街面上一般混混能有的。 -- 第 97 章 老夫人沉吟, 照理说出了这事, 迎娶小郡主也不失为一条解决之道。可是他们府里身为武将之家, 最忌讳的就是冒然和各位皇子联姻, 尤其是在儿子手握兵权的情况下, 就怕引起无端的猜忌。 她虽然是个内宅妇人, 也操心韩维这个世子的婚事,但是也不敢擅自做主定下, 还是得问过男人们的意见。 她叹了口气道:“这个先不急,还要看齐王府里有什么表示?或许小郡主未必肯被逼着嫁人!”如果只因为意外和男子身体接触被人看到就仓促决定终身大事,那对女子也太不公平了, 虽然世情如此, 焉知小郡主金枝玉叶可受得了这份委屈? 老夫人乐观的想, 或许齐王府没有这个意思, 那么两府可以联手淡化此事, 将重点单纯放在韩维救人这一点上,也是一件美谈!她还是不太愿意主动上门商谈此事。 而且对韩维也是一样不公平, 老夫人对这个孙子也是重视的, 还是希望他能娶一个自己合心的媳妇,而不是被迫无奈地成亲。他身为永宁侯府下一代的继承人,将来的妻子可是族中宗妇, 要陪着他共同撑起侯府的未来,风雨同舟, 不是一般人能担任的。老夫人还是倾向于从权贵世家的嫡长女中选择, 她们大多被当作下一任的宗妇从小培养, 教养能力都不差,这才是合适的世子夫人人选。 小郡主,小郡主的风评可不是太好,即使没有这么些顾虑,老夫人也不会考虑让韩维娶小郡主的。 韩维动了动唇,没好意思直说小郡主大概是愿意嫁的。他虽然想拖着婚事以后再说,但是事已至此成亲似乎也无可避免,而且到了这地步了小郡主绝对不会接受婚事不成的结果。韩维还真怕小郡主一旦发起脾气来了,就不管不顾的说出什么来,那时就真的是颜面扫地了。现在这个情况,他还是可以接受的,能这样顺理成章地成亲,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不用再每次应付哄劝小郡主了! 韩维悄悄给妹妹使了个眼色,让她上前说话。 韩敏兰接到兄长的眼神,垂下眸子,轻移步子到了老夫人身旁,温柔地捏起粉拳给她捶打僵硬地肩膀。 “祖母,不管怎么说,小郡主是女孩子难免吃些亏。而且齐王府即使有结亲这个意思,他们也不好主动上门开口的,万一我们府里拒绝了,那对小郡主的声誉不是更雪上加霜吗?齐王府身份到底不一般。”她温婉地笑了,轻声道,“哎,这事被哥哥撞到了,只能说是命中该有此事!哥哥又是个大男人,受些委屈也就罢了。我们不妨大方些先派人过去探探口风。如果齐王府没有嫁女的意思,那么你好我好,大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当是平常事过去了作罢;反之,如果小郡主愿嫁,那么还请祖母斟酌,我们府里也该拿出个章程来,总不好置之不理,那就是两府结怨了,祖母您说呢?” -- 第 98 章 韩维当时正在心慌意乱间, 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韩缜也在现场, 这时脸色白了一下道:“他来找我干什么?妹妹, 该不是他发现什么了吧?” 韩敏兰冷静地安抚住他:“哥哥怕什么, 等他进来了不就知道了, 你先不要自乱阵脚!” 等韩维收拾好了自己, 韩敏兰才点头示意将人请进来。 韩缜将自己带来的人留在外面,自己迈步进了屋内。说来, 他们兄弟多年,竟是从未造访过对方的住所! 韩缜进来也不意外韩敏兰也在,相互见礼让过, 韩维请了韩缜就坐。 韩缜坦然坐下, 等丫头送上茶水, 韩敏兰也没有让她们近前服侍, 房内只剩了三兄妹相对而坐。 韩维客气地推让道:“六弟难得来我这里, 尝尝这里的茶,先去一下寒意。” 韩缜从善如流地喝了一口茶, 方放下茶杯道:“多谢大哥的好茶, 我来得唐突大哥莫怪!” 韩维勉强笑了下道:“这是什么话,你我兄弟本该多亲近些,你来我欢喜还来不及, 哪里会怪!” 韩缜微笑了下道:“多谢大哥!” 他垂眸转着手中的杯子,看着热气在空中蒸腾, 一时静默不语。 这时韩敏兰笑意盈盈地道:“方才六弟也在‘五里坡’, 可是被惊扰了?说来我们走得急, 也不及跟你打招呼,也不知我们走了以后,那里怎么样了?”她轻瞟过来一眼。 提到‘五里坡’,韩维现在想起犹是心有余悸,他忿忿不平地道:“该让府衙好好整治一下地界了,凭什么人都放出来胡作非为,简直是乌烟瘴气!”只要一想到自己差点就遭受棍棒加身,韩维就羞愤交加,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心里恨不得将那俩人剥皮扒骨。他恨恨地想,明天一定派人上府衙催催务必要抓住这两人不可。 如果不是一时情急,慌乱间无暇顾及,他一定不会忘了派人抓住他们,现在只能懊悔了。 韩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不经意地看向韩敏兰,相比较韩维形于外的愤怒,韩敏兰始终维持着优雅不动的容色,叫人看不出她到底想些什么。 眉眼一动,他抿唇一笑道:“好叫哥哥知道,用不着麻烦衙门了。你们走后,我就将这俩人捉到了,如今就在我的手上。谁让这俩人行事可恶,还惹到了大哥头上,到时尽可以让大哥惩治!” 韩维惊异道:“是真的吗,你竟将他们抓到了?” 一旁的韩敏兰脸上的神情有一瞬的停顿,一闪而逝的愕然没有让人发觉。她状似平静地放下杯子,轻声问道:“六弟竟不曾将人交给府衙吗,这样好吗?”她轻皱着眉。 韩缜淡淡道:“姐姐担心什么,不过两个居心叵测之徒,府里还是担待得起的!” 他神情间带了些肆意,挑眉道:“何况他们还冒犯了大哥,不让他们吃些苦头未免太便宜了他们!” 韩维脸上露出赞同之色,韩敏兰则是轻蹙起眉头道:“好了,什么腌臜人我可不耐烦听了,免得污了耳朵!” -- 第 99 章 韩缜出了院子, 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天上的云层黑沉沉地压得很低, 似乎预示着将有一场大雪降临。 他漫步而走, 身后王卫轻声道:“少爷, 方才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匆匆出了门,看样子是往齐王府而去!” 如果韩维真的和小郡主私下相会,那惯常由韩维陪着护送出门的韩敏兰不可能毫不知情。果然,韩维才透露那两个混混抓到手里, 那边就派人出了门。 韩缜脚下不停,只道:“到这里就行, 不用再理会,也不要再派人跟着了!” 不管韩敏兰做了什么,如果有疑虑可以相告长辈,到时自有他们查处。他一个异母弟弟如果私下派人窥探嫡姐贴身丫鬟的行踪, 难免会遭人诟病。 王卫担心道:“少爷不担心她会透露消息吗?” 韩缜轻嗤一声,瞟了他一眼闲闲道:“我们府里有什么事关重大的消息吗?给我把人看好了, 不要弄丢了才是正事!”人落在永宁侯府手上,如果还出了差错, 那才是真砸了招牌。 而且韩敏兰能说的无非是这些了, 他只感兴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韩维才是她嫡亲的兄长不是吗?可是如今看来韩维是真的一无所知,而韩敏兰更亲近在意的好似是小郡主那头。 这对兄妹还真是让人看不懂了! 收回思绪, 他开口道:“走, 去看看祖父回来了吗?” 那边老侯爷登门拜访时, 齐王府里也早已清楚发生在自家郡主身上的一切, 对老侯爷上门也有所准备,管家因此很是客客气气地请了人进来。 齐王也在府中,他倒是没摆什么王爷的架子,没一会就亲自出来与老侯爷相见。 刚一见面,齐王就是长吁短叹,一副为爱女遭遇叹息的模样。言谈间却是对韩维的见义勇为大加赞赏,说他是少年俊彦人品不凡,直夸永宁侯府的家教好。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言下之意却已经很是明白了,齐王府还是寄望两府能结成姻亲,成全了这桩好事的。 事已至此,老侯爷也不好再推脱,只好开口道:“素闻小郡主才貌俱全,温柔贤淑,本侯有意为嫡长孙求娶为妻,不知王爷意下如何,可看得上我那孙儿?” 齐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随即哈哈笑道:“哈哈,令孙德才兼备,本王若能得此佳婿,自然是一大快事。当允,当允!” 老侯爷道:“既然如此,本侯先回府,到时另择良辰吉日选良媒上门定下亲事。” 齐王痛快答应,客气地相送出府。 目送老侯爷远去,齐王的幕僚靠上前来,笑眯眯地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得一乘龙快婿!” 齐王收了笑容,脸色阴沉了下来:“哼,不过无德轻薄小人。他和本王爱女私下定情,却推脱的不提亲事,到头来还要本王的郡主主动筹谋。如若不是冲着那层身份,本王非砍了他不可!” 换了个人敢如此对自己的女儿,齐王非灭他全家满门,也是他别有所图,才咬牙忍下了。 -- 第 100 章 却说韩维勉强保持住镇静, 随着人到了‘荣寿堂’。 他恭恭敬敬地给上面请安, 一抬头冷不防见着永宁侯端坐饮茶, 一时不由咽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结结巴巴地道:“父亲, 孩儿不知父亲回府, 不曾迎接还请父亲见谅!” 永宁侯淡漠道:“无妨,你的孝顺我知道, 不在这些小事上!” 他垂眸打量堂下的长子,慢慢道:“你的事我听说了,如今已经查明了这一切是背后有人指使, 你不过是无辜中计, 叫你来是跟你说一声。另外, 想想听听你的想法, 你认为该如何处理此事为好?” 韩维握紧了手, 垂头道:“,孩儿, 孩儿没有什么想法, 但凭长辈做主,孩儿没有意见!” 永宁侯轻笑了下:“哦,你也不问是什么人?” 韩维迟疑了会, 道:“那敢问父亲,那背后指使者是什么人?” 永宁侯饮茶不语。 老夫人忍不住招了他近前, 厌恶地道:“是齐王府的小郡主。你再想不到, 一个小姑娘家会做出这种事!” 韩维失声道:“真的是她?” 永宁侯扫了他一眼:“怎么, 你很惊讶?” “不,不!孩儿只是万万没想到。她,她和妹妹玩得挺好的,实在不像会做出这种事来的人!”韩维紧张地辩解。 老夫人怜惜地看了他一眼,温声道:“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小孩子家见识浅,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好在你弟弟抓到人,才拷问出真相。不然一旦你真的娶了她,招了这么个人进来,那可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话里庆幸不已,“就是你妹妹以后再也不许跟她来往了,没得平白带坏了名声!”对小郡主很是鄙薄不屑。 韩维嘴唇动了动,只觉得老夫人的话像针扎在心上,每一句都藏着深意,好像被轻蔑鄙视的人是自己一样,脸上火烧般发烫。 他不由得瑟缩了了,心下怀疑韩缜是否说了什么,但又不敢问。 老侯爷拍案道:“好了,事情既然说清楚了,那就上齐王府讲个明白。这门亲不算数,侯府是不会认的!” 永宁侯脸上的神情是不置可否,相比老侯爷的义愤填膺,他的反应则是太平淡了。 他淡淡地道:“世子说呢,你也赞同取消婚事吗?还是,你有其他的想法,尽管说出来,府里也不是不能斟酌!” 韩维垂下的手捏了捏衣摆,只觉得嘴唇发干,半晌道:“儿子,儿子没意见!”他硬起心肠道,“小郡主如此行事不堪,岂能嫁入永宁侯府,儿子是不会娶她的!” 韩维只觉得嘴里发苦,可是他真的没有勇气当着大家的面承认他和小郡主私定终身,一想到要面对长辈愤怒失望的眼神,还有会彻底失去父亲的欢心,他的心里只想逃避。现在他是真的后悔当初经不住诱惑接受了小郡主的告白,还为此沉迷,只恨时间不能回到当初。 -- 第 101 章 韩敏兰在老夫人派人来叫的时候就早有预感, 收拾好了自己, 动身前往‘荣寿堂’。 老侯爷真的下定决心想查的话, 那是隐瞒不住的。 虽然韩维每次都打发了下人不让人近身跟着, 但是结合他跟小郡主聚会撞上重合的时间, 很容易就察觉到端倪。 就是亲近的下人也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主子相会后的变化, 用心一查问什么都说出来了。 只有韩维还心存幻想,死咬着不承认。 老侯爷差点气得个倒仰, 这是多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事到如今还存心欺瞒:“这就是你的担当你的教养,简直混账!”犯了错不可怕, 可是犯了错之后还死不承认, 毫无悔过认错之心, 才是真的叫人失望, 老侯爷当即拂袖而去。 老夫人也摇头。 韩敏兰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喝道:“敏兰你来说,你哥哥和小郡主到底有没有私情,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韩敏兰平静地道:“都是敏兰的错。因为一直劳烦哥哥护送, 小郡主才看上了哥哥,哥哥是男子又耐不住小郡主歪缠才铸下错事!祖母要怪的我就怪我吧,不要怪哥哥!” “妹妹, 你说什么?”韩维惊叫,不想韩敏兰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韩敏兰朝韩维微微摇了下头, 哥哥还不知道如今硬撑着已经没有用了, 这事迟早会暴露出来的。 老夫人气道:“你果然也知情, 那为什么瞒着不说,你们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韩敏兰平静地道:“敏兰知错,请老夫人责罚!” 韩敏兰多年来承欢膝下,行事端庄温柔,老夫人向来很喜欢这个孙女。此刻也不由得头疼,叹息道:“你们兄妹叫我说什么好呢!”平时看着大面都不错,却不想私下行事如此荒唐。 “你们就在这里跪着吧,等你们父亲回来了再说!”老夫人也起身进了内堂,她也累了,不想再面对他们。 “妹妹,你刚才……”韩维还有点埋怨妹妹不该承认,一想起自家祖父指责愤怒的眼光,他的脸就火辣辣的疼。可是他也是骑虎难下,抱着侥幸的心理死撑着不松口,没想到韩敏兰一来就戳破了他的谎言,他现在简直是恨不得有一个洞可以埋进去! 韩敏兰幽幽道:“对不起,哥哥!事到如今和齐王府的亲事势在必行,无论如何都会娶了小郡主过门的,熬过这段时间就好,哥哥暂且忍耐吧!” 事已至此,能看的就是以后,好在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还等得起! 他们兄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责罚,跪了没一会就觉得膝盖刺疼,寒气直往衣服里钻。 永宁侯进门的时候,就见着兄妹俩东倒西歪地跪成一团,脸色惨白。 不过他的目光里没有丝毫怜惜,视线浅浅在他们身上扫过,随意找了一处位置坐下。 韩维见到父亲归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就瑟缩了下,心里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期待,怯怯地喊了声:“父亲!” -- 第 102 章 永平帝是不会想看到永宁侯府和长宁侯府和睦共处的,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让韩维作齐王长子伴读, 就是不想他们绑在一起。 他转而对瑞王道:“王爷平时也可让皇孙殿下多亲近陛下, 陛下也是个当祖父的, 对小辈总是要软和一些的。” 宫里宫外离得远了, 感情自然也生疏了。瑞王不方便进宫, 就让皇孙代为陪在身边尽孝,也是一种情份。 瑞王顿首, 赞同道:“自当如此,本王回府就吩咐庭瑜日后多往‘雄安殿’去,多向父皇请安!” 孟庭瑜是他的嫡长子, 生来聪慧好学, 而且眉目俊朗颇具气度, 以往永平帝也曾夸赞过他, 在几个孙子中最喜欢他。让儿子多多在永平帝面前出现, 不是一件坏事。 长宁侯又拧眉道:“还有小公子。我曾耳闻他几天前又把吏部尚书家的少爷打伤了,不管是为了什么, 出手伤了大臣之子对王爷的影响不好。一旦有言官上奏言事, 陛下又该如何看待殿下,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家里人都管束不成, 谈何治国!王爷现在要紧的就是稳,宁可不要功劳加深, 也不能犯错沾染污点, 给人留下把柄!” 瑞王也无奈苦笑, 他是个性子偏柔的人,奈何娶了个王妃却是性子强硬的。对孟庭轩肆意妄为的事他也不是没想过下决心管教,但是每次王妃就扑上来一哭二闹的,就是不许幼子受罚。但凡王妃一个哭求,他就忍不住心软,于是每次只能不了了之。 他下狠心道:“这次,我一定要好好罚他不可!” 长宁侯叹息,每次都是这么说,但是每次都败在王妃手下。瑞王心性柔软谦和,往往立场不坚,这也是被永平帝指摘的一点,认为这个儿子毫无主见,易为他人左右。 可是对于长宁侯这样的臣子来说,自然是这样的上位者更让人放心,更有情义。而且瑞王更愿意虚心纳言,接受下面的意见,这也是他的优点。 所以即使知道永平帝不满,长宁侯还是选择拥立瑞王,不管于公于私,都是最好的选择。 长宁侯对永平帝还是了解的,果然永宁侯府和齐王府即将联姻的消息传到了永平帝耳朵里,他当即就皱了皱眉。 作为皇帝,最忌讳的就是看到各皇子和武将结交了。特别是永宁侯,他希望他做的是一个忠臣孤臣,来日将他留给下一任皇帝。 他心里最属意的始终还是七皇子,之所以还没有正式下召,一则是因为甄伦当日的反对之意,他还指望着甄伦能成为七皇子的后盾对抗朝中支持正统的大臣,就不能操之过急。先让甄伦多和七皇子接触慢慢改观,真的有朝一日下旨,他相信甄伦也绝对会遵旨支持。二来,七皇子毕竟还年轻,他有心再打磨一下。 永宁侯并没有让他等太久,第二天即进宫求见。 永平帝没有即刻召见永宁侯,而是等了小半个时辰后,身边的掌事太监才出来叫人。 -- 第 103 章 五月末, 正值春末夏初, 人们换上了轻薄夏衫, 在温暖的天气里感受和熙的清风吹拂。 李钦他们约了在郊外见面, 却不想半路上被小郡主堵到了, 拦路不放他们过去。 好歹她还知道些忌讳, 没有公然在城里堵人,而是在郊外人少的地方围了上来。 看着前方被堵得严实的道路, 韩缜停步下马。 小郡主没有亲自出面,坐着马车里不动,却是派了她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 王卫警戒地挡到自家少爷前面, 不让她上前。 丫鬟先是面带惧意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觑眼对上前面少年慵懒带笑的俊秀面孔, 脸却不自觉地红了下。她暗暗想, 永宁侯府的这位小少爷长得可是真好看, 现在年纪还小已然如此风采照人,长大了还不知道吸引多少女人的目光了呢? 她为难地开口道:“我家郡主想请韩少爷近前说话!”其实小郡主的原话要不客气多了, 她尽量婉转变通了一下。 “没兴趣, 也不想听!”韩缜虽然笑着,但是眼眸里带了丝不耐,“如果你家郡主说的还是原来的那一套, 就不必再说了!” 从‘五里坡’事件过后,就像是将从前笼罩在韩维兄妹和韩缜之间那层温和客气撕离开来, 划下了一道鸿沟。 既然双方隔阂不浅, 韩缜也懒得费心去描补这段关系, 而是选择敬而远之,对韩维这一边的人不想沾染上任何关系。 而且韩维说是禁足,到底老夫人还是不忍心求了情,允他出了院子,只是要求成亲前多呆在府里少在外面走动。其余的交际往来也不禁止,只要韩维还是世子的身份,有些事的体面还是要维持的。 小郡主的信倒有人帮着递了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戒惧过甚,韩维看也不看,也不回! 他无心,小郡主倒是一片痴情,怀疑他在府里遭到了不公的对待,几次三番找了韩缜问话。 韩缜解释了一遍不听,他就懒得再说第二遍,见着人就避开了。 小丫头踌躇不定,韩缜看着笑笑的很好说话,却很难被打动改变主意。 小郡主似乎也听到了韩缜的拒绝,忍不住地掀了帘子跳下马车,在随侍人的惊呼声中冲到了韩缜面前。她的脸色带着几分憔悴,眼睛红红的,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忧心。 顾忌着她是永宁侯府未来的世子夫人,王卫不自在地退远了些,好歹周围还有这么多的下人围着! 她愤愤地瞪了韩维这个讨厌的弟弟一眼,硬声道:“你到底答不答应帮我带信?” 孟筱是真的着急了,甚至连找韩缜传信的办法都想了出来。 韩缜挑眉:“不方便!你的信送到府里,自有人会送给世子,你不要担心他看不到!” “你骗人。那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见到回信?”她大声道。 韩缜沉默,有时候说实话是一种残忍,没接到回信也可能是人家根本就不想回信。 -- 第 104 章 近年来金国这边被蒙古步步紧逼, 已经呈力不从心之感。因为和蒙古多年战争屡战屡败, 国土缩减, 国力衰微。本还想靠着‘北失南补’政策从孟朝掠夺, 却因为攻关不易只是劫掠些财物, 而占不到多少土地。 金国终于意识到, 再打下去地盘只会越来越小,因为朝廷已经支持不起两边作战。如果再不做出决策, 那么早晚会被蒙古吞并。 曾经为了加强对蒙古草原的统治,金国对蒙古实施了减丁政策,每隔三年至五年就会对蒙古人进行一次屠杀, 更不用说在统治期间对蒙古人民的各种压迫。 蒙古对金的仇恨可是说是浸入了骨髓, 双方绝对没有和解的可能。金国不得不将目光放到了相邻的孟朝身上, 决定跟孟朝停战, 双方结成联盟, 共抗蒙古。 老人也就是金国的大臣耶律梵,他是支持和孟朝停战结盟的一员, 此刻担任这次出使的正使, 带着几个副手和护卫统领悄悄前来。想说服孟朝援助金国,当然如果能出兵的话是最好的了! 至于少年乃是金国的十六皇子完颜希亮,随行而来。 而蒙古在一代草原天骄铁木真‘意外’病逝后, 原本一统的部落受到打击陷入四分五裂,被瓜分成了几分强大的势力。其中乞颜部一方选择向西迁移, 在西进的路上一路征伐。而留在草原的一脉在金孟两方的联手挑拨下被分化决裂, 时不时爆发争夺, 实力一度受损。 但是物极必反,饱受分裂残酷的蒙古部落在汪古部领袖阿古拉带领下重新统一结成联盟,并推举阿古拉为蒙古王国大汗,正式脱离金国,并共抗金人的压迫。 而且那时候时间久远孟朝和金国对蒙古的防范都疏松了,孟朝一心收缩国力打压武将无暇他顾,而金国这一任的皇帝却是昏庸荒淫,贪图享乐,朝政腐败,军力一直在衰弱。或者蒙古骨子里就是一个可怕倔强的民族,而北方的草原霸主又该到了新旧轮换的时候,蒙古重新强盛地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如今的蒙古横扫草原北方,收复了西辽,版图可谓是周围几个国家里最大的。而且他一心想朝着金国这个世仇复仇,不断发动战争向外扩张。 在这几年的战争中他们一直赢多输少,侵占了金国原有的不少土地。如果不是金国的底子不弱,估计早就被灭国了。 如此野心勃勃的蒙古联盟自然不会停下征伐的脚步,结盟本是密事,金国也是悄悄前来不想大张旗鼓,然而事有不密,消息泄露被蒙古得知。当即决定也派来了使者,意图结交孟朝,最好和孟朝达成盟约。如果能够合力攻击金国的话,那金国破灭指日可待。 两方人马在关口撞上,想摆脱对方先行一步已然不现实,还不如一同进京,也监督防止对方偷跑。 边关守将无法做主,只好一边派出人手上报朝廷,一边护送两边使者共同上京,就这样别别扭扭地抵达了京郊。 -- 第 105 章 那日松转过头阴深地看了他一眼, 眼里闪过杀气, 认为这是对他们的侮辱。他们蒙古战士出刀必要见血, 每一次面对敌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可不是让人当成事看耍猴的!心里对这些中原人很是厌弃, 身无长力, 却占着这么好的地方。而不用像他们草原民族一样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 必须跟残酷的自然搏斗。上天何其不公! 那凛冽的目光刺激得孟庭轩一阵发抖,不是怕的,而是兴奋的。 精致漂亮的脸上泛起漂亮的红晕, 他的双眼闪闪发亮, 笑得甚是可爱:“你不高兴?怎么还想对我动手不成, 那你有胆就上来啊!” 那有恃无恐得样子看得人牙痒痒的, 他身后的护卫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这个少爷真不能叫人省心。瑞王吩咐人看紧了不准他动手,他就另辟蹊径‘动口’, 引得人招惹麻烦想不动手都不成了! 相对起来, 自家的少爷实在是太省心了,就是看热闹也绝对选个安全距离,不给他们护卫的带来麻烦, 实在是太贴心了!王卫和万威相视一眼,露出欣慰的表情。 韩缜囧囧的, 才不会说他怕死呢!要是他们曾听说过蒙古军队的事迹, 什么屠城, 老幼妇孺通杀,鸡犬不留的残暴,恐怕也会在心里留下阴影,而先选择在一个安全距离旁观。但是人设不能丢,他挺挺胸膛,不错,他就是一个绝.世.好.少.爷! 那日松的瞳孔闪了闪,视线将马上的孟庭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隐去了阴冷。冷声道:“你是什么人?”他的汉语带着一点生硬,但是足够让人听得懂了。 孟庭轩‘嗤’的一声,脸上的表情转成了无趣,轻摇了一下扇子道:“你管我是谁!还有你们,也别磨磨唧唧的,不是想报仇吗?那就打啊,别浪费了小爷我的时间!”说着指了指乌里布他们,轻蔑地道“别叫小爷我看不起你们,一帮懦夫,活该你们被人打杀,要是我也会杀你们一两个人,反正杀了也是白杀!懦夫,懦夫!” “啊啊啊,小子我要杀了你!”被人如此羞辱乌里布气得哇哇叫,就要冲着孟庭轩而来。 韩缜沉思,这位是要满场拉仇恨吗?这么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姿态,眼见将双方的火力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了,完全就是损人不利己的奉献精神啊,果然不是一般的熊! 孟庭轩和韩缜的到来自然也被李通判注意到了,胆小的眼见着他们早就怕麻烦远远躲开了,能够还站在这里的不是无知无畏,就是家里背景深厚不怕事,李通判还指望着升官发财呢,自然不能得罪了京中的大人物,早就派人过来查问过身份。 此刻忙拦住道:“这位小公子是瑞王之子,乌里布大人息怒息怒,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不要计较!” “瑞王之子?”耶律梵的瞳孔一眯,他来孟朝是抱着交好的心态来着,自然不想冒然得罪皇子。据他所知,瑞王是嫡子,在孟朝这个讲究正统的地方,可是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皇帝的人选。 -- 第 106 章 “啊!”同时发出惊呼声的是隐在背后的小女孩, 变故发生得很快, 陡然撞见这血腥的场面, 害怕地叫了出来。 这时, 空中不知什么东西朝他们这边飞了过来, 带出一条血线, 看着就是小女孩的方向。 韩缜下意识地挥鞭子将它打落,却原来是被削掉的断指, ‘啪’地掉在了地上。 “爷爷!”小姑娘吓得脸色发白,埋头闭眼不敢看。 韩缜看到东西脸色也有点发白,只是他非常善于克制自己, 而且保持着绝对不能再别人眼前丢脸的信念, 顽强地撑住了自己, 装作岿然不动的样子。所以别人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还当他是胆子大面不改色, 暗赞果然不愧是将门出身! 韩缜心里发苦,面上一片淡定。 虽然只是几百个人的交锋, 但是却不亚于一场小型的激烈战争, 因为双方都拥有着强悍的战力,都大无畏地拼杀战斗。 那冲天的呐喊声,短兵交接时兵器摩擦的刺耳声, 士兵交错而过时飞起的鲜血残肢,一切的一切, 就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意境。 男人很少不向往热血沸腾的战场, 想象着挥斥方遒, 令旗一招,麾下百万大军指挥若定。 但是真的如此近的面对真实的场景,闻着那飘散在空中的令人作呕的鲜血味道,耳朵旁是那些倒下的士兵凄惨痛苦的嚎叫,地上肢体分离的惨烈,韩缜真的想吐。 他还是生活的太好了,从来没有接触过如此血淋淋残酷的一面,从前自不必说,那是一个相对和平安逸的环境。而自从来到古代后最惨的经历也就是山贼窝一行,可是他也没有当面见过杀人,死人,那些山贼最多被打得惨了点。 韩缜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的跳动,嘴里一阵阵发酸。他想转过头不看,可是能直观地看到蒙古一方和金国的交战,他又不想放弃,想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强,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不可战胜! 被小姑娘的惊叫声震醒,韩缜眼神还带着点恍惚,这样的场景对一个小女孩来说太残忍了。回过神,韩缜当即让万威和王卫守在老人和女孩的面前,自己也往他们前面站了站,好挡住视线不让人家看到。 他贴心的举动引得小女孩频频好奇地看过来几眼,可是韩缜全然没有注意到她,一个小女娃娃,他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沉下心询问老人:“老人家你要不要走远一点,万一被波及到就不好了?”意外无处不在,离得远不一定就代表没有风险。 老人眼里闪过暖意,他没有动却是转头吩咐老仆道:“你带着小小姐走远点!” 老仆当即点头,不远的地方喊打喊杀的,的确不适合小姑娘呆。 韩缜忙吩咐道:“王卫,你帮忙守着些!”还是留一个人在旁边安全点。 “是,少爷!”王卫领命。 韩缜又对老人道:“老人家,我们是永宁侯府的,如果你放心的话就让我的护卫陪在一边!” -- 第 107 章 看到孟朝士兵开始介入, 韩缜带着甲三他们干脆停在了外围, 也就是金国这一头。 站得近了, 场中的情景也就看得更清楚。不说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还有在流淌着血色的地面上呻吟哀嚎的人群, 而还有更多的人失去了生命。 对那些外族人的死亡, 韩缜并没有多少同情心,他觉得自己的心是冷硬的, 绝不会为不值得的人动容。如果说有什么是真的不适,不过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惨烈残酷的战斗场面,面对真切的死亡, 所产生的生理上的不适! 然而自尊不容许他露怯, 他绷着表情, 双手紧握着缰绳, 逼着自己将目光投向场中央。 因为孟朝士兵的加入, 场上的局势得以舒缓,外围金蒙交战的士兵被慢慢的隔开, 不管是哪国的人都被隔开看了起来。 韩缜看到那些蒙古兵杀得性起, 见人就砍杀,好几个孟朝的士兵才能围住一个人,好些不小心还受了伤。 他心中一沉, 本朝的士兵比起蒙古人不管是体格还是力量,都能看到差距, 这是种族差异带来先天性的压制。 刘统领身先士卒带兵突进, 并大声的朝那日松和乌里布喊话, 让他们停止战斗,可是一个人也没有听他的。 处于最中心的那日松嘴角挂着残忍的冷笑,眼里只有自己看到的目标,将围在他周围的金兵纷纷杀伤。 他的视线死死的盯着不远处被护在十几个金兵后的耶律梵,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的决心,领着几个跟随在身后的蒙古兵步步逼近。耶律梵也注意到那日松的目光,他皱了皱眉向后退了退,让前方护卫的人把自己遮得更严实。 而乌里布似乎也察觉到了那日松的意图,他挥刀冲开围困他的蒙古兵,想回转过来支援。 韩缜自然不想让那日松的企图得逞,看刘统领还一直赶不到这边,他看了甲三他们一眼:“你和甲四过去那边,如果金兵抵挡不住的话,你们帮着护住使臣,绝不能让金国使臣出事!”那日松的战斗力出乎意料的强,韩缜还真担心金兵不堪一击。 甲三担心道:“那少爷你呢?”比起他们,自然是韩缜的安危最重要。 韩缜自然也担心自己的小命,他看了下场上的局势,觉得自己在后方暂时还是安全的,因此道:“让万威留下陪我,你们去吧!”到底甲三他们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经验更丰富点,实力也强些,应该更能应对危险保住自己的命。 甲三估摸了下,觉得问题不大,反正都在后方,他们还能兼顾着些! 刘统领已经解决了不少人,可是不管是那日松还是乌里布都是双方的重要人物,周围交战的士兵也是最多的,不仅没有停下武器,还似有若无地阻挡着孟朝士兵靠近。 特别是那日松一方,根本就是置若罔闻。 韩缜盯着那日松弯刀划过人身带起的鲜血,肆无忌惮的态度,根本没有将刘统领的警告看在眼里。 -- 第 108 章 临走前完颜希亮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他对孟庭轩之前的行为还是耿耿于怀, 想了想还是决定让耶律大人知道。这么一个对金国抱有敌意的人, 不知道对这次出使有没有影响, 还是交给大人打听妥帖为好! 鸿胪寺官员邀请两国使者先进京, 留下几个人打扫战场, 收拾善后。一场纷乱结束,地上留着的是残肢断臂, 满目血红。一条条生命的结束是如此的短暂,如烟花易逝,很快地在世间抹去踪迹。 此地不是战场, 可是韩缜却已经嗅到了战争的残酷, 人命的脆弱。见识过了那些蒙古人的凶残, 韩缜发现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他真的能从蒙古铁蹄下活命吗?要知道蒙古最强大的还是他们无坚不摧的骑兵。 韩缜的眸里染上忧郁,他就想在古代无忧无虑地长大, 可是怎么就这么难?总有无形紧迫的威胁在身后赶着, 让他快一点再快一点变强。 “喂,你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是在同情他们!”孟庭轩奇怪地望着他,误以为他是为了在争斗中死掉的人伤感。 韩缜瞟了他一眼不说话, 他现在没有心情理会孟庭轩这个熊孩子,让他自己悲伤一会吧! 几次三番被轻慢, 孟庭轩恶狠狠地道:“怎么, 你以为我不敢教训你吗?”说着挥舞了下手中的鞭子。 韩缜对他的威胁不为所动, 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道:“你怕疼吗?” 孟庭轩怔了下,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结果他皱了皱眉,诚实地点头:“怕,我最怕疼了!”疼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受伤了! 对熊孩子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还不如‘以暴制暴’能让他们刻骨铭心吸取教训,感同身受体会曾经施加在别人身上的痛苦,说不定下次下手时候也有所顾忌。 孟庭轩就是太高高在上了,平时周围的人都是小心翼翼地捧着他,把一切行为当成了理所当然,缺少了根本的怜悯心。 正好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韩缜不动声色地卷卷马鞭,商量道:“你看我这个人不爱吃亏,也不爱被人教训。俗话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为了避免被你教训,我看还是我先动手好了,如何?” 孟庭轩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吃惊道:“怎么你竟敢朝我动手不成?” 这时甲三和甲四都回到了韩缜的身后,他神情平静地道:“是的,而且看起来我人多力量大,好像吃亏的会是你哦!” 孟庭轩警惕地退后一步,疑惑地道:“为什么?你敢对我动手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父王也一样,而且到时你家里人也会教训你一顿来向我父王赔罪的。” “是吗?”韩缜偏了偏头,蛮不在乎地道,“既然免不了被教训一顿,比起你我更愿意挨家中长辈的训,所以在此之前让我先回本吧,先打你一顿出气吧!” -- 第 109 章 碰上这样的事, 韩缜也没有心情再去见李钦他们了, 干脆选择打道回府。 他现在更想知道金蒙两国来使各有什么目的, 而朝廷又会如何应对? 也不知道永宁侯知不知道使者的到来, 韩缜想了想还是写了封信告知了一遍, 很快就收到了回信, 里面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那视若平常镇定无比的气场感染了韩缜,好吧, 其实他没有必要那么担心,淡定淡定! 不过不用等多久,韩缜很快就知道了确切的消息, 不仅是他, 朝里朝外差不多的人都知道了, 关于金蒙来使的目的。 这天李钦来拜访, 韩缜在自己的书房接待了他。 亲手斟茶, 韩缜先为那天没有赴约道歉。 李钦道:“没事,你不是派人送信解释过了吗?没想到你这么巧, 就撞上他们一行。” “是啊, 我也没想到!”韩缜道。 “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都说朝廷有意和金国结盟,而且这消息还是蒙古使臣宣扬出去的, 搞得大家都知道了!”李钦道。 结盟本该是密事,而且也是朝廷大事, 本不该宣扬的人尽皆知。结果金蒙两方使者同时到来, 而且对彼此的目的都心知肚明, 这就让朝廷显得尴尬。 即使永平帝心下有了决定,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着想,也不会明面上和蒙古交恶,将自己早早摆到蒙古的对立面,在一切形式未明前先树立一个敌人。 而且要和金国定下盟约,也不是马上就行的,双方还要经过你来我往的谈判,才能搞定细节正式签订盟约。 所以朝廷在明面上对双方是一视同仁,不过因为这次金国损失巨大,还有孟庭轩掺杂在其中的事,私底下补偿几分。因为完颜希亮表达对汉学的热爱,特准他入国子监就读。 虽然孟朝没有明确表态要和金国结盟,但是却拒绝了蒙古‘联盟灭金’的决议,而那日松眼看不能达成目的,竟然朝外透露金国来使的目的。他这是看反正自己一方的希望没有了,就不顾一切采取手段来破坏,万一成功了蒙古就赚了。 “蒙古使者这么做,就是为了激起百姓的反感,说不定朝廷迫于民心物议,会放弃和金国结盟!”李钦道。 而且蒙古宣扬自己的无害,表示自己也一直受到金国的剥削压迫,他们才是兄弟,应该联合起来共抗金国。还真的激起了一部分老百姓同仇敌忾的情绪,表示反对朝廷结盟金国,那可是仇人,带来了多少耻辱杀戮!不去想办法灭掉它夺回失地报仇,难道还要反过来帮他吗? 这也是一部分朝臣的想法的,到了如今这个形式,永平帝再想遮掩也没用,蒙古这是在逼着他表态,到底是两不相帮还是站到蒙古的对立一方? “虽然金国是讨厌,可是未来蒙古绝对会成为更可怕的敌人,不能因为目前对我们秋毫无犯就轻忽了它,让它强大起来!”韩缜道,蒙古和金国没有实质上的区别,如果真的让蒙古灭掉金国,孟朝不过是迎来一个更危险的敌人。 -- 第 110 章 那日松就像是不知道城中对蒙古的种种传言, 开始频频拜访各皇子府上, 不过别人信不信, 坚持蒙古对孟朝一直抱持着友好之心, 绝无侵犯之意。至于屠城杀人一事, 他认为打战哪有不死人的, 如果他们不抵抗投降的话,也不会遭遇这种待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不觉得蒙古做错了。 他在开封停留期间,特意打听了朝中局势,也知道到底哪几个皇子有竞争下一任皇帝的实力, 心下有意结交, 并送上了准备的礼物。 碍于他是使臣的身份, 皇子们也不好太冷落他, 客气的回赠了礼物。但是并无意深交, 不说永平帝明显的倾向于金国的态度,他们自然要跟着走。就是单从他们本身论, 关于蒙古会成为未来的强敌这一概念还是模糊的。 对他们来说, 不过是又一个野蛮未开化的民族,哪里值得他们低下高高在上的头颅,折节下交呢?因此对于那日松甚是敷衍了事, 而且也不认为远在千里的蒙古能帮上什么忙,归根结底还是轻视的。 那日松自然能察觉到他们的态度, 他冷笑,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目的, 他还真看不上孟朝的这帮皇子。 索性当前只是试探,那日松也没有抱着一定成功的希望,关键要先打通关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 不仅如此,他还留意到了孟朝重文轻武的习惯现象,领兵打仗的将领竟然被文臣压制,真正有实权的都是读书出身站在朝堂上的人。 不像蒙古以实力为尊,哪个部落掌握的兵多,粮食牛马丰盛,地盘大,首领就有更大的话语权。 他觉得很有意思,认为那些文臣也可以结交一下,因为他们在朝上说话更有分量,是值得投资的对象,说不定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不过他也了解这些读书人的脾性,轻视鄙夷他们外族人,看不起他们这些关外民族。 但是那日松相信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固执的,闲着也是闲着,他决定在孟朝剩下的日子里,多认识一些官员发展一下关系,谁能肯定未来没有用处呢? 那日松优哉游哉的京城乱晃,漫无目的仿佛抱着纯粹的好奇之心,造访各府门第,即使遭到了冷遇也不过一笑置之。不少人甚至暗讽这蒙古人冒然登门拜访,果然是野蛮无知,慢慢的也不当他是一回事。 金蒙使者的到来,在京城学子中造成了热议,不时在一起聚会议论城中宣扬的有关金蒙两国的战事是不是真的。大家各抒己见,慷慨激昂指点江山,讨论的热火朝天。 韩缜参加了几场李钦他们的聚会,也会发表自己的看法,分享自己知道的情报。他觉得这是好事,让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外面的形式,而不是一抹黑的什么也不知道。 古代碍于交通信息传播的落后,很多的人对外面发生事情的接收是很慢的,消息的匮乏也会影响大家对事情的判断。 -- 第 111 章 韩缜还关心一件事, 就是关于火器的研发和在军队里的应用。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孟朝也有一个神机营, 京郊三大营中的神机营就是一支专门配备了火器应用的部队, 搭配着步军, 骑军, 不同于其他的部队。 这说明孟朝一开始还是相当看重火器的作用, 甚至特意设置了这样的部队,可是神机营在三大营中的名声并不响亮, 归根究底就是现在的火器还是太落后,‘神机’之名名不副实,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力。虽然同属京郊三大营却是实力最弱的, 而且也并不被永平帝所重视。 韩缜问道:“爹, 你还记得以前我说过火器吗?现在如何了, 军器监有研发出更厉害的火枪吗?” 孟朝的军器监隶属工部, 有专门的监官, 其中研发火器的作坊只是军器监一个小小的部门。 永宁侯眼神一敛,扫了韩缜一眼, 淡淡道:“这几年因火药保管不利几次发生爆炸, 以致人员伤亡房屋损坏,朝廷几次申斥军器监,倒不曾听闻他们研究出更好的火器!” 火药是非常危险的, 必须保存在干燥安全的地方,要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爆炸。 因时代技术所限, 韩缜明白现今研发的困难, 可是还是感到失望。 如果可以, 韩缜恨不得自己找到这方面的专家然后精心养起来,让他们专心研究火药。可惜这个时代顶尖的技术人才,手工艺人大多数都掌握在国家的手里,脱离不了匠籍的身份。而且永宁侯府原本手握兵权,一旦被人发现私下研习火器,还不得被人怀疑谋反,韩缜只好按兵不动,什么也不能做。 “火器真的很重要,爹不要轻视它哦!”韩缜提醒道,怕永宁侯也看不上火器。 “行,我知道了!”永宁侯不是看不上火器,而是看不上如今还简陋的火器,设想的再好,不实用的东西根本就是废物。 他漫不经心地垂眸,等到火器达到他的目标了,自然没有人会拒绝拥有它。 每次总会隔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见到永宁侯,韩缜难免有些兴奋,看老爹没有不耐的意思,他当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什么都拿来说一说。 永宁侯则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脸上的神情懒洋洋的。 韩缜正说得兴起,就听着门外一声娇柔的惊呼,还有亲卫的阻拦声。 因着天热,书房的门是敞开着,韩缜惊讶地回过头。就见一个侍女打扮容颜妖媚的女子,身着轻薄的衣衫,手里托着托盘,因被亲卫阻拦而委屈抿着红唇,水光点点地朝书房里望来。 韩缜眼珠一转,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又一个冲着他老爹来,想博得他宠爱来的。 凡是在‘墨居’呆久了的都知道,一旦成了永宁侯的人,最后的归宿就是‘百花苑’,被关在里面看似待遇高了却是失去了自由。 有聪明的只管服侍永宁侯做好分内之事不做他想,也有些女子野心勃勃想往上爬,或者是不了解,或者以为自己能成为意外,想接近永宁侯献媚邀宠。 -- 第 112 章 韩缜还是从叶婉婉口中听闻这消息, 等他知道的时候这事已经平息, 那条无辜的小生命也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他无声的叹息,如果不是韩维放纵了自己的行为, 这种不愉快的事本来可以避免。还有小郡主,想起了她一次次的缠着自己关问韩维的情况, 虽然厌烦她的行为,可是可以看到她对韩维的心是真的,小姑娘在认真的喜欢着韩维。 然而韩维却辜负了她! 鉴于他和韩维他们之间尴尬的关系, 说什么都不合适,韩缜不过私下感慨一下,并不想掺入其中。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走出来的, 并为之承担后果, 谁也不能避免。 而且他每天都忙忙碌碌的, 有更多重要的事值得他关心, 没有多少心思放在韩维他们身上。 这次永宁侯在府里呆着的时间前所未有的长, 并不时被永平帝召见进宫, 很多人好奇永宁侯是否被交托了什么重任? 但是永宁侯一贯的高冷沉默, 谁来问都别想撬出他的口, 急的一堆别有用心的人想骂娘。 永平帝的病情在反反复复中来回, 就在这种煎熬紧张的气氛中,朝廷还是正式和金国签订盟约, 双方约定互不侵犯, 维持两国之间的和平。 私下关于如何援助金国共抗蒙古的详细条约就是秘密, 不是朝中大佬不会得知详情, 毕竟关系到国家的利益。 而永宁侯却是知情参与者的,因为关于是不是派兵的问题朝廷参考问询了永宁侯,自然知道一部分情况。看韩缜急得抓耳挠腮的,他难得大方的透露点内情。虽然详细的情况不得而知,但起码确定孟朝和金国是正式结盟了,这总算是一件好事。 而耶律梵在等到满意的结果后,也启程回国了,金国皇子完颜希亮则是被留了下来,继续在国子监留学。 这次永平帝的病情拖得比较久,时好时坏,总不能彻底恢复康健,被他压制的诸皇子似乎蠢蠢欲动,私下的动作多了起来。 韩缜回府的时候正好遇见七皇子府派来的人要回去,管家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了门。 他脚步一转就想往自己的‘逍遥居’而去,永宁侯最近的脾气不太好,动辄发火。即使韩缜也受了几次训,可不想撞上去堵枪口。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挪动脚步,永宁侯身边的人却眼尖地看到了他,恭敬地上来请人:“少爷,侯爷让你过去呢!” “好吧,我马上去!”韩缜扬起一抹笑,乖乖地跟着人到了‘墨居’。 永宁侯独自一人在正厅喝茶,显然刚送走人,桌上的茶碗还摆在那里。 “爹,我回来了!”韩缜乐颠颠地打了招呼,很有眼色地对面坐下,边好奇地问道,“我看到七皇子府里的人了,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永宁侯放下杯子,瞟了他一眼,语气里有着一丝冷意地道:“现在还不是该你知道的时候!”那冷意显然是对着七皇子,也不知道那人都跟永宁侯谈了些什么。 -- 第 113 章 时间在一下一下的过去, 而木板击打肉体的声音却没有停下, 少女起初还挣扎求饶的声音变得微弱,她似乎已经承受不住了。 韩缜悄悄朝永宁侯看过去, 就见他无动于衷地抚弄衣袖,眼底漠然无情, 似乎对眼前一条年轻生命的即将消逝毫无感觉,没有丝毫动容。 韩缜心里涌上一阵寒意,他忽然意识到永宁侯是真的漠视不在意, 对他来说,那些贱籍的女子就跟蝼蚁无异。处罚一个惹他不开心的小人物罢了,又什么值得他可顾虑的, 打死就打死了, 不过是小事一桩! 他站了起来, 走到门边。 从这里他可以看到那个被行刑的女子脸色苍白失去了血色, 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 叫都叫不出来了。而她的下身已经渗出了一片血迹, 而棍棒还无情地敲下, 没有永宁侯的命令, 侍卫会无情的一直打下去, 直到人死去。 韩缜扬起一抹笑,踱步到永宁侯身边, 点头认真地道:“也难怪爹生气, 她做事不小心, 的确该打。不过我还想等着和爹一块吃饭呢, 这也太扫兴了,真倒人胃口!我看人也受够教训了,不如还是散了吧,啊?” 见永宁侯不为所动的样子,他转了下眼珠,似真似假地打趣道:“说来说去,还是爹你的魅力太大了,害得一帮小姐姐前仆后继,罪过罪过!” 永宁侯轻嗤一声,施恩似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照你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是啊,爹你要不这么迷人,也就没有那么多事,我也早就用上饭了,”韩缜大言不惭道,“所以为了你宝贝儿子的肚子着想,还是早点结束吧,好不好?” 韩缜说的小心翼翼,但是永宁侯的神情却阴了下来,他弯起唇角冷冷道:“没有听到吗,慢吞吞的是没有吃饱饭吗?你家少爷让早点结束,那还等什么?” 韩缜有了不详的预感,外面猛然传来女子凄厉的叫声,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垂死发出的呐喊。 当下脸色一变,他跑到门边,就见着行刑的侍卫突然加重了力道,狠狠地击下去,几乎能听到下面骨头断裂的声音。 而旁边围观的下人都簌簌发抖,甚至不敢抬头看。 “住手!”韩缜心里猛然生起一股怒气,再打下去少女不死也要残废了。 他并不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如果对方是犯了错要受到该有的惩罚,他就不说什么了。一个时代自有它的行事规则,他可以坚持自己的底线,但是没有权利让别人为他改变自己的行事规则。 但是他真的不明白永宁侯动辄要人命的意义到底在哪里,侍女固然做错了事,可是有大到付出生命的地步吗? 看到侍卫暂时停手了,韩缜返回永宁侯身边,他正想着怎么委婉表达自己的意思,就见永宁侯不悦地道:“怎么,还是忍不住要为她求情了?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你为她求情,你的善心未免太多了?” -- 第 114 章 韩缜退出‘墨居’, 收敛了一贯的笑意, 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片冷然。 茫然,愤怒, 他甚至无法判断永宁侯说的是真是假,那名少女是否真的如他说的那样死有余辜? 他握紧了手, 掌心似乎还能感觉到刀具的冰冷,还有那不受自己掌控刺进人体带来的不适感,现在似乎觉得刚发生的一切是做梦似的, 那么的不真实。 任何一个正常人经历亲手夺去一条人命的过程,这感觉都不会好受。 韩缜还保持着尚算平静的理智,已经是他极力控制的结果了, 因为他不想在永宁侯面前失态。 不管永宁侯的理由是什么, 他同样厌恶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好像只能受永宁侯的摆布一切照着他的意愿进行。 如果这一切是他必须历练的过程, 他可以坦然的去接受, 而不是以这种被强迫未知的方式下进行。 这一切的感受糟糕透了, 也让他意识到永宁侯强权专横的一面, 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好父亲这么简单, 还有未了解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是自己没有接触过的。 担心自己现在的情绪影响到人,他没有去见叶婉婉, 而是直接回了‘逍遥居’。 也没有心情处理任何事, 挥退众人, 他进了自己的房间。 自己的地盘没有人干扰, 独自盘坐在床上,在这静谧地环境里韩缜才能静下心来思考刚才发生的一切,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杀了人。 恍惚间眼前似乎闪现出侍女死不瞑目的神情,眼里求生的欲望,鼻尖好像又闻到鲜血冲人的味道,韩缜突然一阵反胃,胃里一阵痉挛,他只来得及跳下床拉过痰盂,就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 那排山倒海的架势直让他吐得头昏脑涨,脸面青紫,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血液直往头上冲。他吐得眼泪都出来了,然后好像一下子全身的力气被抽光了,全身绵软乏力地站不住身子。 他的动静惊动了外面值守的青紫,她担心地问道:“少爷怎么了,奴婢可以进来吗?” 韩缜难得这么虚弱,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让人进来收拾。 青紫一进来,就看到了脸色苍白地韩缜,她惊讶地叫了一声,也顾不得房间里的异味,直冲了进来。 “少爷你不舒服吗?我马上去叫大夫!”青紫可算是从小看着韩缜长大,连病都没有生过几次的人,什么时候见过韩缜这么狼狈的样子,顿时心焦得不行。 她忙扶着韩缜躺好,边喊了人进来收拾,就要去找大夫。 韩缜忙阻止了她:“不用请大夫,我没事了。” 吐出来就感觉好多了,韩缜不想惊动人,让大家为他担心。 “少爷!”青紫不赞同地皱眉,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 韩缜坚持:“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是真的没事!” 青紫无奈,看韩缜坚决的样子,只好先带着人收拾了秽物,然后焚了香,再开窗透气。 -- 第 115 章 韩缜的病情主要是因心理因素引起的发烧, 只要想开了很快就痊愈。他并不是个为难自己的人,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坦然面对还有逼着自己接受还有其他法子可想吗? 在调整好情绪后, 韩缜痛快地饮下煎好的药,然后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没有惊动别人, 将这场小小的事故限制在‘逍遥居’里,大家甚至不知道他曾发烧生病过。哦,除了始作俑者永宁侯, 不过韩缜目前特别不想见到他,有意识地将他排除在了脑海外。 演武场上,韩纭吃力地迎战着对面的堂弟, 即使汗水流经眼旁, 也不敢眨一下。 横劈, 直削, 斜砍, 韩缜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一招一式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 让韩纭差点招架不住。 平时他们也没有少了对练, 但是韩纭的力量更胜一筹, 而韩缜更善于用技巧应对,总要纠缠一段时间才能分出胜负。 最近这段时间, 韩缜抛弃了以往的灵活轻巧, 变得更暴力了, 像是在宣泄着什么。 ‘呼’, 终于在韩缜的一记重击下,韩纭脱力的丢掉了手中的武器,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 韩缜也不轻松,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湿透了,但是表情却带着一丝轻松,温温的笑意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 喘息了几下,他上前拉起韩纭,两人相互扶持着到一边坐下休息。 韩纭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探询地问道:“你最近是怎么了,有发生什么事吗?” 不得不说这样挥洒力气,是一种很好平复情绪的方法,韩缜觉得自己心胸舒畅多了,好像没有那么郁闷了! 韩缜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他能给韩纭说什么?告诉他自己手里有了一条人命。 韩纭也不以为意,他是个粗暴简单的性子,如果韩缜想告诉他的话一定会说,既然不想开口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也不追问。 他转而兴致勃勃地提起了另一件事:“秦超他们想五天后约我们在‘杨柳庄园’比试一决胜负,看这次谁赢谁输,怎样要不要应下?” 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组织实地演练对阵的庄园吗?那里原本是叶婉婉的陪嫁,还被韩缜安置了不少无家可归不能自立的孤儿。 如今那里已经是他们这一帮从武小伙伴的秘密基地,经过他们的改建后不再是原本简单原始的庄园,而是变了很多。 在经过第一次组队对抗演习后,激发出了小伙伴们无限的乐趣和好斗之心,谁不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指挥军队意气风发呢?如今虽然是模拟演习,但是却十足的过瘾。 为此他们对庄园进行了彻底的改建,模仿坞堡的结构重新圈建了坚固的围墙,还在四周像模像样地设置了哨楼。里面除了主屋和重要的居所,大家发挥各自的聪明才智对庄园内部进行了改建,让它由更多的功能和实用性,满足他们演习战斗的需要。 -- 第 116 章 近年来, 齐王府的声势已经大不如前, 在永平帝的打压下一时显出萎靡之态。明眼人一望即知齐王失去了帝皇的欢心,自然不会再往齐王这艘船上挤。但就是如此齐王依然不容人小觑,起码那些早先站到齐王这一边, 和齐王已经绑在一起无法回头, 依附于齐王的势力就不能甘心失败沦落, 一直没有放弃翻盘的可能。 其实不仅是齐王府,一起受到打压的还有瑞王府, 不过不同于齐王府时不时还要在朝中折腾闹出些动静来, 名义上最正统最具有资格继承大位的瑞王府就显得低调多了。他们像是已经认命, 接受了不为永平帝所喜的事实, 安静得不可思议。 至于其他皇子的影响基本可以不计,如今最春风得意的无疑是七皇子慧王殿下。在永平帝不再掩饰表明喜爱看重的种种作为下,几乎是在堂而皇之地宣告七皇子才是他选中的下一任储君。那些徘徊看风向举棋不定的臣子,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抱下一任皇帝的大腿了,而不用担心看走眼站错队而招致灾难。 导致原本势力最是弱小不可能的七皇子一时声势大涨,身边很快聚集了一批不小的势力, 可谓是势得意满, 如今差的就是永平帝的一指诏书, 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登上梦寐以求的位子。 在这种情况下齐王府跟永宁侯府的婚事牵动了不少人的心, 大家都默默地观望着, 这场联姻会不会带来某种变数呢? 齐王显然也很重视这场婚事, 婚宴置办得热闹豪华无比, 大宴宾客。 特别是小郡主的嫁妆, 那是真正的十里红妆,当第一抬嫁妆都进了永宁侯府,最后一抬甚至还没有出齐王府的门。 齐王不仅陪嫁丰厚的嫁妆,而且还给小郡主配备了一队护卫让她带在身边,任她随意使唤。如此的大手笔真正看得人咂舌不已,无不彰示着齐王嫁女的荣重。 不过对小郡主孟筱来说,今天就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怀揣着所有梦想的美好未来。什么政治考量,朝堂风云诡谲都不在她的脑海之中,她只知道自己终于嫁给韩维了。 孟筱被扶进了花桥,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容颜,在底下她偷偷地笑了,幸福盈满了她璀璨的眼眸,这一刻她漂亮得不可思议。 她甚至忍不住地想偷偷掀起盖头看一眼前来迎亲的韩维,一想到他就骑马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她的心就欢喜得‘砰砰’跳,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么久没见面了他是胖了还是瘦了?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回她的消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是不是如自己想念他一般的想念自己,甚至想得心都疼了。 花桥外随桥的是一直服侍在小郡主身边的费嬷嬷,她似乎是察觉到小郡主的心思,低声警告道:“郡主你乖乖的,这可还在路上,可不能做出出格的行为惹人耻笑,听话啊!” -- 第 117 章 韩维虽然自认心里没有了小郡主, 然而一夜被翻红浪后, 男人的心肠多少会软化点。 而且初初承欢的小郡主,少了以往的娇蛮任性,添了丝娇羞脆弱。那不同于以往的风情如此动人, 像一朵正盛开的花, 娇艳欲滴, 叫韩维一时也摆不出生硬绝情的表情来。 此刻的小郡主满心地甜蜜,全身心地沉浸在喜悦中, 就是韩维态度有不同, 也被她忽略了, 根本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裂缝。而韩维被小郡主依恋信赖地凝视着, 一时也冷不下脸,还得装作温柔的样子应付。 所以在侍候的一圈下人看来,韩维这对小夫妻明显是燕尔新婚,琴瑟和鸣的样子,再和谐相配不过了。 尤其是跟着小郡主陪嫁过来的人,相视一笑都吁了一口气, 小郡主过得好她们也能在永宁侯府顺畅几分。 因此当韩维扶着小郡主到正堂敬茶认亲的时候, 韩缜他们看到的就是一对相当有爱的新婚小夫妻, 脉脉的情意在彼此间流传, 连空气都带上了几分甜腻。 韩缜眨了眨眼, 觉得男女之事还真是让人不解。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韩维先前可是摆出一副对小郡主深恶痛绝的样子, 连她的信都不看不理不回, 好似没有了任何的情意。甚至在成婚前还跟别人搞出了孩子, 摆明没有将小郡主放在心里,就是成亲当日也没有多少的喜意。如今看来,韩维还是喜欢小郡主的嘛! 要不然是小郡主手段高超,竟然一夜之间就让韩维回心转意了?韩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想不到小郡主的魅力还挺大的。 正堂上永宁侯夫妇,老侯爷夫妇,还有其余几房长辈,府里所有的小辈都到齐了。 韩维见所有人都到了,涨红着脸收回了扶着小郡主的手,不自在地低下头。 倒是小郡主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见韩维离了自己几步,娇嗔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大大方方地由侍女扶着迈步而入。 韩维不但是永宁侯府世子,更是孙辈中第一个成家的,不过先前有多少的不满,老夫人还是希望小夫妻能圆满和乐的。见着他们相处和谐,老人家心里还是欣慰居多。至于老侯爷心里不见得对这对新人有多少喜欢,但是场面上还是出席了,将这个过场走完。 小郡主也不是傻瓜,她也知道先前的行事会让侯府的长辈不喜,因此当下也收敛了自己的性子。而且如今她如愿以偿满心欢喜,只想和韩维长相厮守,自然不愿和府里的人关系处着太僵。最好互不干扰,谁也不碍着谁,让她和韩维关起门来快快乐乐地过日子才好呢! 看人都到齐了,下人们送上茶,韩维和小郡主跪在永宁侯夫妇前乖乖地敬茶改口喊人。 永宁侯很干脆地喝了茶,放上红包。叶婉婉也接过茶饮了一口,送上准备的给小郡主的红包,还温婉地朝小郡主友好地一笑。 -- 第 118 章 京中的局势有些紧张, 韩缜不会没有感觉。作为一个极其关注自身安危, 危机意识浓厚的重生人士,韩缜一直留心这种形势会给永宁侯府带来的影响。 毕竟作为手握一方军权的将军,永宁侯无可避免的会被裹挟进朝堂乱局, 一旦有什么他身后的永宁侯府也不能避免。 如果想知道详细的内情消息, 当然最好就是去问永宁侯了, 作为侯府的掌权人,身处局中一定掌握足够的信息。可惜有些事即使是韩缜, 永宁侯也不会朝他透露彻底, 想知道的更多的话只有自己想办法。 而且韩缜和永宁侯还堵着气, 对永宁侯前番的作为耿耿于怀, 可没这么容易释然。反正这段时间彼此都挺忙的,所以即使永宁侯大多的时间都呆在府里,他也没有如以往般的频繁去往‘墨居’。 永宁侯也不去管他,韩缜不来,他也不派人去找,任由他去。 永宁侯有多重视韩缜这个儿子, 府中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父子关系可谓是亲厚无比。而今这对父子间突然就冷淡下来, 落在有心人的眼里, 就觉得韩缜是失宠了, 永宁侯不再看重这个儿子。 ‘墨居’。 莫子安正对永宁侯说些什么, 就见下人过来禀告:“九少爷求见侯爷!” 九少爷韩云铭, 是永宁侯在边关侍妾所生的庶子, 比韩缜小两岁。 永宁侯皱了皱眉,他来是有什么事? 他的心思都放在外面的事上,对于韩云铭并没有多少关注,记忆中这个儿子胆小畏缩,一向很少出现在他面前。不过难得对方主动求见,那就见上一面吧! 他沉声道:“让他进来!” 莫子安乖觉地先退到了一边。 永宁侯的书房里,韩云铭紧张地站在父亲的面前,他眼里有着敬畏不安,显然面对永宁侯这个父亲还是难掩惧意。但他还是逼着自己一动不动地站着,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给自己鼓劲:不能害怕,他绝对不能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怯弱来。 永宁侯轻眯起眼,视线探究地落在韩云铭身上。九岁的韩云铭长了一张肖似永宁侯的脸,不过因为有他姨娘貌美基因的加成,他的五官更精致柔和。目前还小没有长开有种雌雄莫辩的感觉,而眉宇间带着阴沉木讷,气质显出几分阴柔来。 “儿子,给父亲请安!”因为紧张他的声音显得有几分尖利,他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 永宁侯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问道:“前来何事?” 似乎知道永宁侯的性子不耐烦拖延,他咬牙鼓足勇气开口:“父亲,孩儿的确有事相求。我,我想习武,还望父亲成全!” “习武?”永宁侯扬了扬眉,眼里终于透出几分兴味来,有趣地问道,“我记得你是学文读书走得是科举之路,可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习武感兴趣?如今,你跟我说你要学武?”有意思。 韩云铭尽量保持平静,他回忆着偶然几次看到的韩缜在父亲面前的样子,父亲喜欢人在他面前坦荡无畏,而不是胆小畏缩。 -- 第 119 章 韩缜对韩云铭要习武的事接受良好, 如果这一切是韩云铭自己的意愿, 那是他的自由,旁人无权干涉。 从第二天起,韩云铭果然也到了习武场, 从基础开始练起。他身体的柔韧性不是很好, 身体的素质只能算一般, 看得出很辛苦,不过坚持了片刻脸色就变得惨白得吓人。 韩缜和韩纭的进度跟他不一样, 在热身过后就是诸般训练, 他们已经习惯了。 韩云铭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脚像是灌了浆似的沉重得不可思议, 身体恨不得躺倒在地上什么也不干。可是看着不远处射箭场上韩缜搭弓射箭,凌厉的箭矢一支支飞快地从他手中射出,正中靶心。 这一刻的韩缜看上去是那样的镇定沉稳,就像即将出鞘的利剑,令人向往。 他狠狠地咬牙保持清醒,不可以, 他不能倒下。 他要做到韩缜一样, 不够, 还要比他更出色才行!这样父亲才会看到他, 他会让父亲知道比起韩缜他不差什么, 更值得培养! 他想要更高的地位, 而不是仅仅做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子。 在惊呼声中, 韩云铭视线模糊成一片, 逐渐陷入黑暗,闷头倒下。 韩缜发现韩云铭昏过去了,忙和韩纭跑了过来,帮着一起扶起他,将人送回房请大夫过来看。 “怎么回事,你们也不看着点,任他胡来?”韩缜有点生气,旁边的师傅难道不提醒吗? 武师傅神情为难,他苦笑道:“属下已经提醒过让九少爷先慢慢适应,视身体强度循序渐进,不过九少爷好像有点太心急了,以为时间坚持越久就是好事!” 韩缜缓下脸色,温声道:“他还小不懂,师傅以后多费心,千万不要让他坏了身子底子!”锻炼身体是好事,若胡来坏了身体是得不偿失了。 被安排给韩云铭的武师傅忙应道:“属下知晓。”不过他看这个九少爷性情有些执拗,就不知道到时会不会听劝。 韩缜是不知晓韩云铭的心思,不过就是知道了大概也是一笑置之。人有向上的野心欲望无可厚非,只要对方没有触碰他的底线,他也希望这个弟弟的未来是美好的。 韩云铭恢复过来后,仍是坚持到演武场习武。双方很有默契地保持着距离,各自在一片天地里各行其是,倒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这天,韩缜带着四人护卫潇潇洒洒地出了府,他和李钦约定了见面,会面的地方是京城里有名的酒楼‘文华楼’。 ‘文华楼’环境优雅,而且有闻名遐迩的美食,其中一道‘醉鹅掌’叫人百吃不厌。不仅是达官贵人常来的场所,就是文人墨客也喜欢在这里聚集,常常在阁楼墙壁题诗留念,传为一时佳话。 李钦和韩缜叫了酒菜,俩人边吃边聊着。 他们的位置正临着二楼的窗户,韩缜不经意地往外看了一眼,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闪现一道人影,看身形像是莫子安。他匆匆从人群中穿过,无暇他顾的样子,顺着街道朝前方而去。 -- 第 120 章 昏暗的牢房里, 两个人被绑在铁链上吊了起来,他们无力地垂着头,斑驳的血迹顺着身体留下,已然是奄奄一息。 阴暗不定的烛火照映着这间囚房, 显出几分阴森可怖,血从他们身上流下,‘滴答滴答’地垂落在地板上,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 在他们的前面, 永宁侯端坐椅中,怡然地托颌欣赏着这冷酷残忍的一面, 甚至还有闲心给自己倒满一杯酒, 优雅自如地品味着。 被绑起来的两个人,就是跟踪莫子安却被韩缜发现反遭拿下,后来交给了莫子安。 莫子安文雅的脸上褪下了一贯的温和, 脸上俱是冰冷无情,对于自己差点马失前蹄犯下错误也是恼火得很, 狠辣的拿出手段拷问他们。 用上军中的手段, 很少能有人顽强抵抗下来,那俩人的意志没有坚定到不可动摇的地步, 坚持不了多久就开口吐露, 莫子安问什么就答什么。 原来他们是七皇子手下的人,七皇子心下怀疑永宁侯另有心思, 也恼火他对自己的不逊。就想着私底下查探收集把柄, 找到永宁侯的弱点。归根究底, 他还是眼馋永宁侯手中的军权,不过想找到机会压服永宁侯彻底为自己所用罢了! 不过永宁侯身边守卫严密,除了在军营就是在府里,他们一时很难混到永宁侯的身边,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 于是就把心思放到了作为永宁侯左膀右臂的莫子安身上,想通过莫子安的行事来捕捉永宁侯的心思,所以才有了跟踪一事。 可惜被韩缜拦路一脚,就这么暴露出来,同时也将七皇子显现于人前。 即使听到背后的人是七皇子,永宁侯的神色也波澜不惊,没有丝毫的动容,背靠着椅子慵懒地转着手里的酒杯。 反倒是莫子安神色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他疑惑地拧紧了眉,低声道:“七皇子这是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想查他们将军?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将军可是依照皇帝的意思为七皇子的前程保驾护航,站的可是七皇子这一头。如今七皇子如此行事可真是令人齿冷,这是摆明了不信任将军,还没过河呢就先想着拆桥了。 这些皇子殿下的还真是一副得性,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相对于莫子安的忿忿不平,永宁侯则平淡多了,轻抚了下眉眼道:“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既然做了上位者就想着惟我独尊,独霸一切。”他轻笑出声,感叹道,“所以说军权真是一种迷人的东西,有了它就有实力,人们恐惧它更渴望拥有它!” 七皇子有野心没错,可是他野心诞生得未免也太早了点!他如今太子的名份还没有定下来,未来不可期还需要依靠他扶持,却已经想着谋算他手里的兵权了!未免也太天真可笑,连他老子也小心谨慎着来,他却这么一副迫不及待猴急的样子,也不怕咽着自己了! -- 第 121 章 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公侯府第出身的大家公子, 李蔚这样的行事都太肆无忌惮了点, 未免不妥。 韩缜怀疑他是在试探,试探自己到底有没有发现他的隐秘。而他在‘文华楼’里的事显然真的很重要,重要到一丝怀疑都不容放过的地步, 甚至不惜大动干戈地想抓自己查问一番才能放心。 到时如果自己真的看到了什么的话, 韩缜相信他绝对会狠下手解决自己。 或许其中还掺杂着一丝故意, 就是单纯的想教训自己,不管是出于两家不同的立场还是因为韩维兄妹, 李蔚都没有打算轻松放过自己。 韩缜遗憾地叹了口气, 生活如此美好, 他最不喜打打杀杀, 可是总有人要跟他过不去! 看着长宁侯府的侍卫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韩缜退后几步将身子藏到了王卫等身后,伸指戳了戳他们:“证明你们英勇神武的时候到了,不要大意的上吧,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的厉害!”他鼓励道。 平时一个个的不是都爱吹嘘自己在侍卫群里打遍众人无敌手,瞧, 现在让他们一展雄风的机会来了。 王卫忍不住问道:“那少爷你呢?” 韩缜无辜地眨眼:“我是少爷啊, 自然站一旁看戏就好, 你见哪个做少爷的亲自上场的, 多掉价啊!” 人家李大公子可是贵族范十足的只动嘴皮子, 他绝不能给永宁侯侯府丢脸, 也要争取做一枚优雅神气的贵公子:能看别人动手的时候, 绝不亲自下场! 甲三和甲四无所谓, 他们的任务本来就是保护好韩缜,最好是毫发无伤,根本没指望着韩缜亲自动手。 王卫则是翻了个白眼,能跟着他们聊天打屁私下毫无形象的人,也就在外人面前装装侯门少爷的样子啰! 边想着,他捏起了拳头,对着冲过来的人迎了上去,就让他见识一下长宁侯府的侍卫实力如何! 韩缜看似轻松地站在旁边围观,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注视着场面上的形式。长宁侯府不愧底蕴深厚,李蔚带在身边的侍卫俱是身手不凡,绝不是一般纨绔公子哥身边的护卫可比。 何况韩缜这边人手本来就不占优势,每个人差不多要应付对方两人,情势一时焦灼,胜负也不是这么快就能分出来。 这就能看出差距来了,相比于万威他们,曾经久在军中效命的甲三和甲四就应对得轻松多了,看样子游刃有余,而且很快就各自解决了一个对手。 甲三等那边的形势大好,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束。而王卫和万威就显得狼狈了些,应付得颇是吃力。 看到万威他们打着打着退到了离自己比较近的地方,其中一个长宁侯府的侍卫趁万威无暇顾及的时候狠狠地举起了拳头就要朝他头上挥过去,韩缜迅速地上前瞄准位置就是一个狠踹,正中对方的膝窝。 对方猝不及防之下吃不住力‘噗通’一声狠狠地膝盖着地,那声脆响听得韩缜牙酸,一定很疼! -- 第 122 章 韩缜对于出手打了李蔚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照对方的行事风格看明摆着不怀好意, 比起让自己陷落不确定的处境,他宁愿先下手为强教训对方一顿。 比起自己吃亏,他更乐意看对方吃亏! 不过如今事情做下了, 他不会疏忽李蔚的威胁, 以为这事到此就能了结, 对方吃了这次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从现在开始他得留意对方的动作。 而且这反而激起了韩缜的好奇心, 李蔚到底在‘文华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甚至因为一点不确定的怀疑而找上自己, 不惜大动干戈?这是不是说明对方非是一般的重视呢? 因为李蔚背后代表的是长宁侯府, 他本身更是长宁侯府着重培养的下一代继承人,能交到他手里的事一定不简单! 韩缜仔细回想自己几次在‘文华楼’的经历,怀疑莫非真的不小心看到了什么,只是自己不知道? 但是再怎么想,也没有发现异常。 照他想来,李蔚最大的可能就是在那里秘密约见什么人, 而那人的身份不适合被人知道和长宁侯府接触, 被发现了的话会损害到长宁侯府的利益, 所以李蔚才如此小心慎重。 韩缜知道近来帝都不平静, 长宁侯府和它背后的瑞王不可能真的毫无动作。本来这一切朝堂斗争韩缜只能默默关注着, 暂时也做不了什么。如今和李蔚的梁子却是注定结下了, 韩缜可不希望暗地里随时躲着一个敌人要对付自己。 韩缜眯了眯眼, 他得找出李蔚如此看重的隐秘是什么, 不是怀疑他吗?他可不愿白担了这个罪名,当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对方还会不会有心思找自己的麻烦? 他心下有了决定,脑子里已经思考着该如何行事,谁可用! 如果李蔚知道本来无事,却因为自己莽撞多此一举反而惹人注意,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了? 韩缜回到府里,先去给叶婉婉请安,期间叶婉婉欲言又止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但是韩缜疑惑地看过去,她又闭嘴装作无事的样子,丝毫不提。 韩缜奇怪地朝侍候在一边的春风等望去,却见她们神色如常,显然‘潇湘苑并没有出什么事,起码叶婉婉身上该是没事的。 韩缜不放心地探问了一番,见叶婉婉没有想说的意思,只好作罢!他了解叶婉婉这个做娘的,心性单纯藏不住什么心事,如果真的重要一定会忍不住开口的,现在既然不想说,就先由着她,早晚他是会知道的。 果然,韩缜告退回‘逍遥居’时,叶婉婉忍不住地张口道:“你大哥,…..” 韩缜停步,回头问道:“我大哥怎么了?” 韩维自从新婚后,就被小郡主拘在了身边,关起门来不知如何,但看在外人眼里这对小夫妻如胶似漆的,忒煞情深!如今该是甜甜蜜蜜的,能出什么事,韩缜奇怪! 叶婉婉似乎不好意思,又摇手道:“没事,没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 第 123 章 永宁侯垂眸沉吟, 终于勉为其难地开口:“我只能说尽量!”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 如果以后韩缜和自己的意愿再次发生冲突,他不能保证自己会由着儿子的性子而不插手。既然不能做到,何必给虚假的承诺呢?但是在一定容许的范围里, 只要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可以听凭韩缜的意愿, 这是他能做到的给这个儿子最大的宽容。 韩缜不满地皱眉,瞪着他:“就这样?”那还不是一点用也没有, 什么事都要看着永宁侯的心意, 还不是一切他说了算。 永宁侯冷冷地挑眉, 斜睨着他:“怎么, 不稀罕?要不然还是当我没说过刚才那句话罢了!说起来我是你老子,做任何事本来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要拿我的耐心当成放肆的资本,要懂得适可而止!”他提醒。 韩缜站起,无语地指着他:“爹知道自己是什么行为吗?是专横,霸道。” 韩缜本来也没想着永宁侯真的能答应, 如果对方真的点头了, 他才会受惊吓, 怀疑这还是永宁侯本人吗?可是还是会觉得不爽。 永宁侯也不否认, 只是淡淡道:“别得寸进尺啊!” 韩缜郁闷地扑到在桌上, 抬拳打了几下桌面泄气, 才站直身子抹了把脸, 重新笑得优雅客气:“行, 你是做爹的,你说了算,我认了!” 永宁侯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终于良心地大发地安慰道:“这么多年有哪件事没有顺着你的心意,只要不是大事还是跟以前一样!” 韩缜翻了个白眼,关键是出问题的都是大事啊,小事他犯得上和永宁侯对上吗?这话纯粹是多余。 不过,他目前又没有打算和永宁侯断绝父子关系,先顺其自然吧! 而且永宁侯身为一个纯正的古代权贵阶级出身的男人,行事自有他的一套。他能稍微让步,韩缜觉得已经是一种收获了,不能强求太多。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也放松了很多,也有心和永宁侯叨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永宁侯半眯着眼,神色慵懒听着韩缜叽叽喳喳地说着,有一声没一声的应和着。等青紫不放心地假借送茶进门时,就见到这对父子已经和好如初了,仿佛前段时间的冷淡都是一场错觉似的。 淡淡地光线射进房中,椅子上神色懒散的永宁侯就像是一只休憩中地老虎,放松随意。而少爷则向侯爷诉说着什么,神采飞扬。 青紫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这样真好,希望侯爷和少爷关系一直和睦,可不要再发生矛盾了! 既然永宁侯就在面前,韩缜直接说了刚才和李蔚发生的事,同时想询问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永宁侯眯了下眼,扫视了韩缜上下一眼,淡淡道:“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狼狈,吃亏了?”眼中掠过一丝戾气,如果韩缜受到什么伤害的话,他绝对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韩缜低头看了下自己,很狼狈吗?他只是最后踢了几脚出气而已,应该看着还好吧,哪里看得出狼狈了? -- 第 124 章 小郡主直直地看着韩维, 她想疯狂地喊:那不是小事, 你知不知道说这话会伤了我的心? 眼眶发热,任由泪水放肆地顺着脸颊淌下,小郡主抬起头盯着韩维柔情地对待另一个女人, 像是自虐般的把一切看清楚。 虽然小郡主年岁不大, 但她已经懂得一个道理, 当一个男人变了心的时候,强求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你的伤心难过, 都不能再打动他, 那只是毫无价值的东西, 只会被践踏如泥。 还在齐王府的时候, 她从小就目睹了太多后院姬妾争宠的残酷。那些女人一时得宠的时候无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齐王捧在掌心如珠似宝。可是等齐王厌倦了以后,哪怕她们再如何哀求哭泣,就像是被厌倦了的玩意,再不会得到一丝怜惜。 她初时还会因为那些姬妾的得宠在后院横行无忌而忿忿不平,等见得多了, 她更惧于她父王的无情冷酷! 男人都是那么可怕的东西吗?上一刻还柔情蜜意, 下一瞬就翻脸无情。 因此她从小就憧憬着将来一定要嫁给一个专心温柔的男人, 他可以不用像她父王一样有权势, 甚至他可以很普通没有能力, 但是一定要全心全意地对她好, 只有他们两人幸福到老, 平平凡凡的没有第三人插足! 为此在成亲后, 她可以不要什么管家权,可以忍着脾气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只要他们快快乐乐地关起门来过日子就心满意足。 只要这样就够了,她想要的其实可以很少,很简单! 这样很难吗?为什么如此简单的愿望也得不到成全,是她要的太多了吗? 她以为自己是幸福的,然而此刻生活撕下了温情的假面,将残酷的现实暴露在眼前,就如天塌地陷,所有美好的过往在眼前变得支离破碎,将几个月的美满变成了一场笑话!告诉她,她注定得不到想要的一切。 ‘呵’,她冷笑出声,眼泪一滴滴地还在流,但是小郡主已然收敛了眼里残留的感情,剩下一片冷漠。 男人果然都是不可信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心碎吗?心脏还在疼痛,被背叛的痛苦在蔓延,泪意依然在泛滥。但是她绝不会低头,就让眼泪带走一切。 因为不值得,伤了她的心背叛了誓言的男人,已经不是那个会全心全意对她的韩维,属于她的那个韩维已经消失了。或者他从头到尾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是一场骗局,只她傻傻地信了,深陷网中。 韩维被小郡主看得有些不安,他情不自禁地拥着柔儿后退了一步,小郡主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令他感到害怕。 “你,你同不同意,倒是说句话啊?”韩维烦躁地道。他不明白不就是纳个妾吗,柔儿根本不会给她的地位带来影响,小郡主何以如此小心眼?就是当朝公主,也不禁驸马纳妾,小郡主却霸道如斯。 -- 第 125 章 小郡主孟筱直吐得体虚气短脸色紫涨, 撑不住地倒在床。 这可急坏了费嬷嬷, 当下不敢耽搁,忙喊了人去请大夫来。 等大夫诊断完,却被告知小郡主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需要好好养着。 小郡主虚弱地躺在床上, 听到这话掌心情不自禁地放在肚子上, 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如果是今天以前知道这个消息她一定会欣喜若狂,并迫不及待地和韩维分享, 那是她期盼以求的渴望。 但是现在?她闭眼, 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只要一想到孩子的父亲, 她心里的厌恶就一阵阵的涌上来。如果可以的话, 她根本不想为韩维孕育子嗣。 她狠狠地咬唇,这个孩子她会留下来。但是这个孩子以后只能属于她,至于孩子的父亲不要也罢,一个贱人也配当她孩子的父亲! 小郡主现在脑海里翻腾着齐王为皇的画面,恨不得一切马上实现,到时她就不需要顾虑的狠狠报复韩维了。 如果不是费嬷嬷阻止, 她恨不得立马跑回齐王府问父王到底要什么做, 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等到老夫人领着人过来时, 看着韩维被打得这么惨心里不由得心疼, 虽然韩维是做的不对, 但是小郡主也嫉妒心狠太过, 哪家的妻子会对丈夫动手的, 简直是不成体统! 而且她们过来了, 也不见小郡主露面,到底有没有把长辈放在眼里! 像是知道老夫人的不满,费嬷嬷机智地先将小郡主有孕了的消息报了上去,果然老夫人先是一惊然后又喜,这可是永宁侯府的下一代,她就要有重孙子了。 有再多的怒气也打消了几分,听说小郡主气急攻心此刻也躺在床上,她老人家还得先安抚几分,有什么等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 得了,小夫妻俩都生病卧床,老夫人敲打了韩维院中的人小心服侍,约束下人不得乱传消息,才回了自己的‘荣寿院’! 至于韩维不知道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了,足足躺了几天起不了床,一提起小郡主就咬牙切齿。就是小郡主有孕也不能打消他心中的愤怒惧意,这对夫妻是彻底的反目成仇了! 昨天一天,不仅发生了韩维被打的事,而且他将要有一个小侄子/侄女,就要荣升做叔叔了。 韩缜慢慢地打理好了自己,叹息道:“可惜了!” 无关他对韩维夫妻的观感,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是乐见韩维夫妻恩爱和睦,小郡主能得一有情人幸福圆满。 美好的感情总是值得人祝福,如果能看着它开花结果,也是一件乐事。 如果不能的话,也让它好好的结束,不要留一地狼狈! 韩缜想起小郡主激烈的性子,总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就过去,那两口子的日子以后未必平静得了。 他问道:“齐王府知道了吗?” 青紫回道:“老夫人昨天已经派人去报喜了,想必今天定会来人的!” -- 第 126 章 韩缜走出‘墨居’, 抬头就见对面韩云铭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正满眼阴郁地瞪着他,小脸绷得紧紧的。 他扬了扬眉, 了然地道:“是来找父亲的吗?他现在正有事估计不会见人,等一会再过来吧!” 韩缜知道这个小弟弟心里对他存着不满, 对于一个孩子他也不想计较太多,告知了情况就想先一步离开。 路过韩云铭身边时,却听到他的声音饱含着不甘, 低低道:“你是不是很得意?” “什么?”韩缜疑惑地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韩云铭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他紧紧地咬紧唇, 眼里闪过嫉恨愤怒, 眼眶微红:“你是不是很得意, 心里在嘲笑我?不管我做得更多, 到头来父亲还是最看重你, 根本没有我的存在!” 为什么?他以为, 以为父亲多少有一点看重他了。明明他也很努力了, 可是, 可是父亲还是看不到他!明明都愿意见韩缜了, 可是却一次也没有见自己,难道他就这么差劲吗? 还有韩缜, 既然已经远离了为什么不干脆冷漠到底, 为什么要和好?所以父亲才看不到他。 韩缜哑然, 他随即温和地道:“你想多了, 不管你做了什么都跟我没关系,更不会嘲笑你!” “你撒谎。你是不是怕了?”他抬头紧盯着韩缜,似乎想看穿什么,“你是看到我习武了,担心父亲不再看重你,所以一定做了什么才让父亲原谅了你,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他咬牙。 看着小小年纪却浑身散发着负能量感觉的韩云铭,韩缜皱眉,不知道是什么才会造成他这般的认知。 这是个缺爱渴望得到父亲重视的小孩,甚至他的想法有些偏执的地方,产生了扭曲。但是韩缜真的不是一个圣父,即使他愿意善意的对待世人,但是真的没有无条件奉献自己帮着引导改善他心理的想法。最后他是不是还要想方设法的成全他想要的父子亲情,帮他得到他所要的才能功成身退?他真没有这么伟大。 原谅他前世是一个孤儿,每天为了生存绞尽脑汁,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幻想多余的温情。没有父母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过来了,有当然更好没有缘分的话也不必强求。 就是这一世,在韩云铭看来永宁侯的重视,虽然有他先期花费心思筹谋的结果,但更多还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想法。谁也不能保证永宁侯一定会吃他这一套,也可能会无动于衷,和如今的韩云铭父子相处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是这样的话,韩缜至多保持表面的尊敬,绝不会去强求,彼此客客气气相安无事就好。 还好,他和永宁侯有着不浅的父子缘分,所以这些年处得还不错。 而且怎么对待自己的儿子,是永宁侯自己的选择,即使是韩缜也无权干涉。如今韩云铭要求得到同等的待遇,他尽可以自己去努力争取,可是不该来指责他。 -- 第 127 章 ‘文华楼’。 再一次踏上‘文华楼’, 韩缜自然没能再在这里撞上李蔚他们。想也知道对方不是笨蛋, 都被撞破会面的地点了,只有变得更小心谨慎的, 绝不会再露出破绽让人抓住。 反正盯梢长宁侯府的探子回报来的都是无用的信息,对方连面都不露缩在府里, 目前也没有查到跟李蔚见面的人到底是谁。 只是韩缜还没有放弃,如果对方真的重要的话,长宁侯府不会忍着不见人,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们一定会再见的。 今天他定了楼上的一个包间,将跟着的甲三等人留在楼下, 也叫了热茶点心用着, 自己一个人去了二楼房间, 那里李钦已经等着了。 韩缜依着二楼的窗户, 俯首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离除夕只有不到十天的日子了, 有钱没钱过个好年。不管是富户还是贫者, 到了年尾都在为迎接新年的到来做准备。 街面上更显热闹, 商户小贩叫卖的声音不断, 置办新衣服的, 买新历、门神、桃符的,还有各色果子等吃食, 以及祭祀祖先用的纸钱等物, 人们脸上洋溢着鲜活热情, 挑选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世俗喧闹烟火人间气息, 却格外能感染人,连寒冷似乎都热情消减了几分,让看着的人情不自禁地放软了神情。 屋里,李钦独自一人慢慢地烹茶,煮出自己想要的味道。 李钦在乡试中举后,本来在第二年就可以参加会试考进士,如果能在次年考中进士,以他十七岁的年纪绝对称得上是让人称羡了。 但是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乡试时也不过是得了第三名,想到会试时同场竞技的是从全国选拔出的最优秀的人才,超过他的不知凡几。到时即使得中想必名次也不会太高,甚至运气不佳的话还会落进‘同进士’这一档,那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作为从小被人夸到大的‘学霸’型人物,李钦可受不了这种落差。 因此一个进士的名份远远不够,最好还得配上一个好名次。所以他放弃了马上会试,而是蛰伏用心专研学问,让自己所学更扎实更精进,直到感觉自己又把握了才决定下场。 事实上明年二月既是会试,离的日子并不远了。 这次是韩缜主动约他过来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明年八月也会参加乡试,两人除了谈论文章请教学问,也会提及时事。 “听说陛下已经将监国诸事交托与七皇子手上,立储心意昭然若揭!”他品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我想这个年除了七皇子,其他的皇子一定不会过得太痛快!” 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说几位有野心的皇子心里该是如烈火浇油的焦灼不甘,就是几位年纪小的皇子,在亲爹手下混日子和在自己兄弟手底下混日子,毕竟是不一样的。 “何止,你还不知道吧?听闻陛下有意在年后的第一次大朝会上正式颁下旨意,封七皇子为太子,并将在祭祀时供奉太庙,布告天下。”韩缜关上窗户,回转身低低道。 -- 第 128 章 韩缜回了府中, 看了高飞给的信息, 眉宇就皱了起来。因为永宁侯不愿告诉他详情,只有自己想办法了解。叹了口气, 他收起了纸条。 他跟李钦说的是真的,所以一直担心那些皇子们会有所动作, 可是默默等了几天,竟然是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日子几乎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很快就到了除夕。这让韩缜疑惑,难道是他想多了,这些皇子们还是很纯良的, 没有他想的野心勃勃?或者他的思想太邪恶了, 皇帝家也要过年啊, 也许他们忍着等到年后动手, 他异想天开的想? 除夕这天, 永宁侯府里一大早就开始了忙碌, 府里的下人忙着打扫庭院, 净洗门户。还要换上新的门神, 钉桃符, 为的是驱邪避灾,祈求新的一年里能带来好运。 ‘逍遥苑’在青紫的指挥下众人挽起袖子也热火朝天的收拾起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韩缜因为挂着心事一大早就起来了, 这边逛逛那边看看, 总觉得静不下心来。 青紫嫌韩缜在旁边呆着碍事, 哄着他先出去外面。 韩缜无奈只好出了‘逍遥苑’,今天是除夕,每个人脸上都挂上了兴高采烈的笑容,为迎接新年的到来而欢欣。小辈们也放了假,这几天的假期是难得的放松,相聚一起游戏玩乐。 韩缜到处转悠,一时竟觉得无聊的很,晃晃悠悠的还是到了‘墨居’。 永宁侯还呆在书房没有出去,他甚至还有闲心拿了一本书翻看,神态淡定悠然,好像没有什么能影响得了他。 敲了一下门,韩缜迈步而入,自顾自地拿了一把椅子放到了永宁侯的对面,然后一屁股坐下双手撑着下巴盯住了永宁侯。 他一声不吭,永宁侯从眼皮下瞟了他一眼,继续翻开下一页:“怎么,不开心?” 韩缜夸张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哀怨道:“爹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好受伤,还怎么开心的起来?”郁闷还差不多。 永宁侯一挑眉,斜睨看了他一眼道:“哦,真的就这么在意?” 韩缜忙用力地点头,眨巴着眼,渴望地道:“在意,在意极了。亲爹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告诉我呗!” 明天初一就是大朝会了,韩缜心情复杂,他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所有人能安生地过一个好年。可是心里却总是不安! 永宁侯垂眸,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他是一个自我专横的人,决定了什么就去做,从来不会顾虑别人的想法,即使是老侯爷这个父亲也不能令他改变主意。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取,他人的意见不萦于心,只要能达成目标什么都不能阻拦他。 诚然如韩缜所猜想他心中另有打算,而这打算未必会受到他人的认同。在一切未成定局前,他认为没有必要让韩缜知道太多,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过后接受这一切。 -- 第 129 章 韩缜倚在抱臂看着永宁侯, 无奈地道:“可是祖父早晚会知情的。” 关于皇权的斗争历来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生在皇家就要有流血牺牲的觉悟,也是他们的命运, 韩缜能漠然处之,谁死谁活就看天意。 可是老侯爷不同, 他是传统意义上的忠臣武将,忠君大于一切。永宁侯明显是想冷眼旁观皇家自相残杀,而其中就有至高无上的皇帝和未来的太子, 老侯爷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更不用说他还有更深的打算。 永宁侯眼神一片幽深,道:“那时一切都成定局,随他去吧!” “你呢, 没有什么想说的?”他垂眸问儿子, 他的行为可以称得上是背叛了, 韩缜真的这么轻易接受了, 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韩缜摊手, 无奈地道:“谁让你是我爹呢, 而且也不是爹逼着那些皇子逼宫夺嫡的。比起他们, 我还是宁愿爹好好的!”事情到了这一步, 永宁侯明显主意已定, 还能怎么办呢? 永宁侯眼里闪过复杂,短促地笑了一声:“好儿子!” 转身走到挂着铠甲的地方, 永宁侯褪下身上的衣衫, 装备穿上装备。 韩缜跟在他身后, 亦步亦趋, 看着永宁侯披挂铠甲,上前帮忙。 “那最坏的后果会是什么?”韩缜问。 永宁侯淡淡道:“总不会死绝了,皇室有的是人。” “那爹能得到什么,怎么保证会得到你想要的?”韩缜又问。 穿戴好,永宁侯又转身让人送来新的蟒袍,回身挑眉道:“你问的太多了!”还是不愿意说,或者是过程太血腥残酷了,不想让韩缜知晓。 挥退服侍的下人,永宁侯亲自动手换上新袍。 韩缜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一时悻悻然。有气无力地将一旁的腰带递给他,打量道:“爹你这是要出门吗?” 他知道永宁侯每年除夕都会出城跟‘黑旗军’的将士共聚,在犒赏三军的同时,也会和全军上下一起吃年饭,每年永宁侯府的除夕宴会都会等到永宁侯从大营回来才会开始。 在这个关键时刻,永宁侯还是从容不迫的按照一贯的行事处理,韩缜也不得不感叹他爹真沉得住气。 “当然!”永宁侯垂下眸,轻声道,“我不在城里,有些人才能放大胆子开干。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察觉,是个瞎子聋子,我很期待好戏的上演!” 明知道不是那么简单,韩缜还是忍不住想翻白眼,感觉一切好像都在永宁侯的算计之内,顺着他的想法发展似的。 永宁侯拍拍儿子的头,低声道:“好好看家!”说着转身欲走。 “还有一个问题,”韩缜叫住即将要出门的永宁侯,“爹真正支持的人是哪个皇子?” 永宁侯意外地一扬眉,停下脚步回首看他,似笑非笑地道:“你为什么不认为我会直接谋反,难道一定要扶持人上位不可吗?” 韩缜摇头,正色道:“爹你应该没有这么傻,如今朝纲未到腐败不可收拾,天下尚算稳定,民心犹在孟朝。如果举兵谋反的话,此举无异于置于炉火上烤也,必遭四方正义之士讨伐围攻。到时兵灾频起,也会让天下不稳,百姓陷入困苦。当整个国家陷入内乱混战,也会使边防削弱,别看金国和我朝签订盟约,可这也是因为它从边关占不到太多的便宜,无奈之下的妥协,一旦有可乘之机未必不会改变策略向南侵占。如此内忧外患的情形,我想爹不会想看到的,不是吗?” -- 第 130 章 天色昏暗交替, 正是逢魔时刻, 恍若天地间的邪神浑浊都在这一刻冒了出来,扰乱世间。 韩缜看着前方, 凝声道:“就照前面计划好的安排人手,将府里的下人聚到一起别乱跑, 别忘了派人在四周警戒以防不测!” “是!”甲三飞快地退下去安排。 韩纭在一边皱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浑厚凝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是老侯爷从正厅出来了,他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口, 后面是跟着出来的是韩维和韩敏兰。 外面喧闹的动静传到了里面,此刻正厅里大家慌乱成一片,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老侯爷不等下人传报消息, 自己大踏步出门查看。 而韩维, 则是被韩敏兰拉了出来的, 府里出了事, 韩维这个世子怎么能不露面? 老侯爷的目光掠过府门外红光一片的情景, 远远看去光影里人头闪动, 府里的护卫正有条不紊地各居其位沉着应对, 行动间不见慌乱。 老侯爷心神微松, 毕竟年长阅历丰厚, 此刻他很沉得住气,看向韩缜道:“你来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祖父!”韩缜眼神微动, 低声道, “有人想攻入侯府图谋不轨, 孙儿这就去前面看着,必将他们挡在外面。还请祖父安心,只管陪着祖母她们,凡事有孙儿!” 寂静的京城似乎一下子炸开了锅,骚乱不止在永宁侯府一处,听闻声响还有别的地方也陷入了混乱,到处有喊打喊杀的声音。 老侯爷闭了下眼睛,一下子想到了最糟糕的局面,这动静显然是有人反叛了。如今外面不知有多少叛兵,京城的局势又如何? 他睁眼担忧着望向皇宫的方向,那里是不是也有叛军呢? 而且老侯爷一下子想到他们为什么冲着永宁侯府来,是想挟制他们为人质,目的是威胁手拥重兵的永宁侯。 想必遭到和永宁侯府一般对待的,不是有实力的武将府邸,就是朝廷重臣家里,对方想控制他们。 老侯爷的眼里乏起冷气,吼道:“是谁?”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别看他年老依然拉得开弓,射得了箭。他挽起袖子,须发怒张,冷声道,“贼子,是欺我府中无人吗?” 韩缜拉住他,劝抚道:“有事弟子服其劳,不过几个跳梁小丑,何须劳动祖父出面!而且祖母,母亲她们一定很担心,还须得祖父坐镇才好!” 老侯爷深吸一口气,指着他道:“那你去,快点解决了外面的人,马上派人给你父亲送信。让他滚回来护驾!” 老侯爷骂了声,对方还真是选了个好时机。适逢除夕,京城各衙门除了留守人员都放假。大年夜,京城禁卫军也难得的放松,领了上面赏赐的酒菜同聚欢饮庆祝,警戒的只有轮值戌守的守卫,,可以说是整个京城防卫最薄弱的时候。 韩缜觉得牙疼,不敢说永宁侯早就知道了,现在不知隐在哪里冷眼旁观事态发展。 -- 第 131 章 他咽下不适, 不让脸上浮出一丝表情。他可以想象得到, 如果让他们破府而入的话,整座侯府会遭受杀戮洗劫, 除了他们想要留下的人,其余无辜的人将会在屠刀前丧生。 这是你死我亡的生存之战, 容不得其他的杂念,不想像其他被攻进去的府里发生惨剧的话,那就将他们挡在侯府外面彻底的剿灭。 箭矢在空中交错, 划出冰锐的杀气,韩缜又一箭结果一个人的生命。 对方试图撞开侯府的大门,并架梯爬上墙头想翻墙而入, 还不时的往府里投射火焰, 企图打开缺口。 不过因为侯府早有防备, 并不显仓促, 让他们一时不能得逞。侯府的的护卫在墙头占据有利位置射箭还击, 下面不时的有人倒下, 就是有一二人趁乱爬上墙, 也被人挥刀砍杀下去。 虽然对方人多, 但是形势明显侯府更有利, 百年武将传承的永宁侯府不是这么容易就被人攻进来的。只要不是傻的主动打开大门跳出去硬抗,依着侯府坚固的门墙防守, 拖也拖死对方。 韩缜眺望远处, 似乎京城到处都有火光冒起, 离着不远就是宁国公府和理国公府, 也有兵士围府,只是没有永宁侯府门前的人多,看情况也是僵持不下。 看着声势浩大,仿佛不知有多少兵马在暗处,但是仔细一瞧都集中在王公大臣的所住的街道,叛兵被分割开来执行目的。 不幸中之大幸,起码远离了平民百姓聚集之所,不会波及到他们。而且这个时候人们都已经呆在家里,街道上没有人,此刻大家听到声响都闭紧门户不敢探头,战战兢兢地祈祷这可怕的动静快过去。 可惜了人们期盼过年的心情! 韩缜跳下墙头,冷静地道:“不可能是所有‘神威营’的人都投靠了齐王,否则不止只有这些人,应该是只有一部分人马!”他冷冷一笑,“也难怪齐王敢动手,手里有人果然胆气就壮了!” 甲三陪在旁边,回想道:“我就说嘛,‘神威营’的统领对皇帝可是一向忠心耿耿,何以突然反水!刚才那人属下见过,是‘神威营’的步兵副统领侯伟,听说他一直野心勃勃想往上爬,可是头上压着统领,并一直受皇帝信任重要,晋身无望。所以他这是不耐烦另投齐王了,也不怕噎着自己了!”他嘲讽地道。 就是可怜了他手下的兵将不知怎么受了他的挑动,跟着干这掉命的事,一个不好还会祸及家人! 韩缜沉声道:“府里各处多派人巡查不要让对方钻了漏子,还有把大门给我守住了,不能放一个人进来!” “少爷放心,甲四正带着人四处查看以防不测,其他地方也安排了人守着,一有动静就会派人传讯。而且如果估计没错的话对方的人手是有数的,如今都在前门堵着呢,只要解决掉他们就没问题了!”甲三抱拳应道。 -- 第 132 章 在城中骚乱的同时, 长宁侯府也遭到了同样的情况, 叛军对长宁侯府发动了冲击。 但是他们显然早有防备,府中有足够的人手应对, 一时和叛军斗了个旗鼓相当僵持不下。长宁侯府灭不掉所有的叛军,而对方也无法冲垮侯府的大门。 领头的叛军小队长就是侯伟的亲信, 也是受不了升官发财的诱惑,跟着侯伟一起行事。此刻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还没有完成任务, 而且手里的人已经不多了,不禁急躁起来。怎么办,难道要无功而返吗? 在火把的照耀下, 他的一张脸油汗潸潸, 眼里闪过不甘心的戾气。 ‘神威营’的士兵本来就不怎么样, 如今受挫更是士气打消, 无精打采地垂着头等待着队长的吩咐。 亲信正咬牙举棋不定, 一个人影靠近在他身边站定, 低声道:“队长犹豫什么, 我看长宁侯府也不如何嘛, 就这样放弃太可惜了。要知道能拿下长宁侯府可是大功一件, 到时齐王殿下必然龙心大悦,重重有赏。兄弟们愿意再试一次, 助队长建功立业!” 那人站在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亲信也看不到他的面容, 但见他身上穿的是一样的装束, 就当是忠心的属下。 亲信心里动心,但还是犹疑道:“可是剩下的兵不多了,万一没有打进去,到时损失惨重得不偿失,不如,…..” 他有些想退了,总不能把所有的兵力都消耗在这吧,皇宫里还有大事等着他呢! 来人蛊惑道:“长宁侯府里的人再多到现在也差不多是强弩之末了,而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队长不妨允诺大家只要杀进长宁侯府,府中财物任人取用尽可自取,还能不用心?想想那可是长宁侯府,百年侯门世家,内宅里不知积累了多少的财富,金银珠宝取之不尽,那可是一座宝库。兄弟们拿命提着头跟着队长干,还不是为着好处?队长,如何,再试一次?” 亲信的眼中闪过贪婪的目光,想到长宁侯府的富贵,说不心动是假的。 他一咬牙狠狠道:“好,最后一次!”他大声疾呼,冲着萎靡不振的士兵道,“大家都给我拿出吃奶的劲来,别像软脚虾似的,听到了没有?冲进长宁侯府,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想不想做地主老爷,要不要婆娘美女,那就给我干!” 贪婪很能冲垮人的心智,此时的长宁侯府不再是难以逾越的障碍,而是一座座触手可及的金山,只要再加把劲就能挖进自己口袋里。 所有剩下的叛兵玩命似的朝长宁侯府发起冲锋,竟让长宁侯府一时手忙脚乱,防守现出一丝漏洞,虽然很快就被人堵上了,却无疑让人看到了希望的前景。 “哈哈,做得好!”亲信得意地大笑。 旁人的人也赞同地点头:“确实做得不错!” 亲信反应过来,狐疑地道:“你为什么还在这没去,站在这里干什么?” -- 第 133 章 他想呐喊说他们都想错了, 他们以为胜券在握, 可不想竟是被齐王瞒过去了!对方不止这点预估的人手,而是还在暗处隐藏了人马, 他们的轻忽为长宁侯府带来了灭顶之灾! 如今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火光在长宁侯府四处点燃, 人们惊恐凄厉的喊叫声回荡在上空,行凶的叛军狰狞的扑向自己的目标。到处是逃窜的人影,还有惨死在利刃下的尸体, 在除夕的夜晚血腥而残忍地暴露。 李翎的反击就像是螳螂挡车,徒劳而可笑。周围护卫的人一个个倒下,而他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 终于, 不知是谁把刀刺进了他的身体, 当刀身被抽离身体, 他再也抑制不住地一口鲜血喷出。直到临时最后一刻, 他还在期望父亲能领军返回救人, 恐惧着家中妇孺即将面临的灾难。 冷眼看着李翎倒下, 来人从黑暗中站出来, 周围都是他们自己的人手。停驻片刻, 他没有在前院停留, 而是带着人向后院迈进。一路上一片混乱,叛军们贪婪的烧杀掳掠, 冲进每一间房子里翻箱倒柜, 怀里塞着抢来的金银财宝, 还不知足地渴望更多。 府里的男性下人被逮到就毫不留情的杀掉, 对于女人有的叛军甚至忍不住当场按到奸淫玩弄,而挣扎反抗的被不耐地弄死,到处是求饶哀泣的声音。长宁侯府有着人数众多的美貌侍女,这些鲜嫩肤白的女人以前可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对象,如今却任他们肆意亵玩欺压,人类的兽性在这一刻暴露无疑,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的欲望。 后院集聚了长宁侯府中的大小主子,也是下人们最多的地方,如今是一片狼藉,到处是挣扎哭叫。不少被贪婪冲昏了头脑的叛军在宅子中穿梭奔跑,翻找着钱财等物,凡有挡在前面的挥刀就砍。 长宁侯府的人在变故下被赶到了院子中央,他们像是任人宰杀的羔羊,簌簌发抖地抱成一团。还剩下几个忠心的下人将主人们围在了中央,试图保护他们,却被叛军哈哈大笑地拿刀逗弄着。看着平常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人物沦落成泥,生死由自己掌控,无疑让他们得到了心理上的满足。 没有人注意到一群行为迥异的人群的到来,无声无息间悄悄地将院子包围,举起了手中的箭。 沉默地肃杀气息在院中蔓延,终于有人注意到不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一望,瞳孔惊异地睁大,他心慌气极地道:“你们这帮混蛋是想干什么,快放下箭!” 越来越多的叛军注意到局势的变化,他们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丢下了手中的钱财想去捡起武器,可惜太迟了! ‘咻’,锋利的箭芒划破森冷的空气,箭雨交织成网无情地刺入人体,杀戮面前目及所见的一切,无论是叛军还是长宁侯府的人,成片地倒下。 声声惨呼响起,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同伴要对自己下手,但很快湮灭无声,院子中是死一般的寂静。不管是叛军还是长宁侯府的人,无一例外地失去了生息。 -- 第 134 章 长宁侯府的上方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即使是隔着几条街, 这骚乱也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韩缜目视着长宁侯府的方向,惊诧不已, 这么大的声势,不会是他想得那样吧?长宁侯府难道被攻破了? 侯伟估摸了下方位, 不由地骂道:“这帮王八蛋搞什么鬼,弄这么大动静,最好是给我弄到人了!” 他这里进展不利, 心情难免暴躁,此刻神情扭曲。 望着眼前永宁侯府的大门,他眼里满是狠戾。 “统领怎么办, 赶快拿个主意!”亲卫着急道。 侯伟阴狠地道:“妈的, 跟老子来硬的, 害我没了那么多手下!我操你的永宁侯府, 给老子等着!”他心里憋了一股气, 任务失败的怒火烧得他头脑发热, 眼眶赤红。 “你让老子不好过, 老子也不让你好过!”他还要带着人在和齐王约定的时间内赶到皇宫, 眼看永宁侯府这个硬骨头是不够时间拿下了, 但就这么退走又不甘心。 眼角余光扫过天边红红的火光,还有手下拿在手里的火把, 他念头一转心里有了主意。阴阴地眯了下眼, 说怎么也要在临走之前起码坑永宁侯府一把, 给他制造些麻烦不可。 他指挥道:“去, 把所有能烧的东西都聚集起来,然后堵在门前给我一口气放火烧了!” 亲卫急匆匆去传达命令,吆喝呼喊声响起,剩下的叛军手里抱着东西放下,然后倒上石油。 侯伟点齐最后剩下的人马,最后亲自拿着火把丢向大门前,‘嚯’的一声火焰腾空而起,火势连绵在门墙下蔓延开来。 他们的动静,韩缜一直让人留意着,见对方明知道是无用功,还非得在临走之前要恶心人一把,真是无语了!放火并不会给侯府带来威胁,鉴于韩缜设想可能会出现的状况,一早就做了准备。 借口过节以防万一,府中大缸蓄满了水,还有一屋子的水袋,那是这时节消防用的水袋,能贮水三四石。还有各种防火用的消防工具,比如‘唧筒’。 当下大家齐心协力,分工合作地将大火扑灭。 等到火势被扑灭,只剩灰烟可怜的袅袅而上,永宁侯府门前已经人去楼空,徒留一地狼藉。 韩缜被烟熏得灰头土脸,此刻的形象可真是说不上好看,可是却觉得心情异常的愉快,眉眼弯弯露齿而笑,笑出一口白牙。 不管怎么说,能赶走敌人都是一件好事,侯府里已经有人发出了情不自禁地欢呼声。 他敏捷地爬下墙头,随后将背依靠在墙上,轻轻地吁了口气。对峙期间,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除了把控大局,手中的箭也一直没闲着。现在放松下来,他才感觉自己手指都快冻僵了。 甲三走了过来,韩缜和他相视一眼,默默地击掌庆祝了一下。因为大家的通力合作,坚持,他们才能击退敌人。 “少爷,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甲三问。 -- 第 135 章 “好啊少爷, 我陪你去!”甲三兴致勃勃道。 “可是父亲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 城里已经乱了,他不会还在军营吧?”韩缜问甲三, 拜永宁侯什么也不愿透露所赐,他甚至无法预料他会在什么地方。 甲三为难道:“属下也不知道, 不过能确定的侯爷一定会去皇宫的。” “那就先去皇宫!”韩缜决定。 现在也顾不得了,只能先去皇宫砰砰运气。将剩下的交给老侯爷,韩缜带上甲三, 甲四还有永宁侯都留下的二十个甲士,驱马往皇宫的方向赶。 皇宫。 在除夕这天,禁中呈大傩仪, 这是每年岁除皇宫必须举行的仪式, 目的是为了驱邪赶祟。 队伍中人们戴着假面, 充作土地、判官、门神等各路神仙, 一路将妖魔鬼怪赶出宫城, 再到外城门外将鬼怪埋起来(埋祟), 才宣告大傩仪的结束。 为了给永平帝祈福驱邪, 今年特别的荣重, 浩浩荡荡足有几千人, 出动了宫中大半的禁军亲卫。 然而节日的欢庆并没有给永平帝带来更多的生机,因为久病缠绵病榻, 他曾经高大的身形如今消瘦得可怕, 华贵的龙袍穿在身上就像是不堪重负似的, 怀疑会不会下一刻被压垮掉。脸上的皮肤像一层枯皮贴在骨头上, 动一动似乎就要撑不住掉下来。眼睛浑浊迟钝,偶尔才闪过一丝身为帝皇的锐利,让人知晓到他还保持着一分清明。 或许他自己也意识到时日无多,开始留恋起人间的俗世团圆,在这个具有特殊含义的除夕夜晚摒弃了以往的传统,集聚了所有的宗亲皇子,举行皇室家宴。 在永平帝的命令下,所有的皇室中人都出席了,以满足他的心愿。 家宴分在了两处,女眷由后宫嫔妃招待,而在景庆殿则是由永平帝主持。 永平帝是由七皇子扶着出现的,大家对着他三呼万岁的时候,心里也明了这是皇帝对七皇子的倚重,一切尽在不言中。 七皇子眼里闪过得意,虽然方才下面人跪拜的时候他避开了,可是想到不久的将来人们纳头叩拜的对象就换成自己,心里就火热不已! 下面恭敬的人群中,瑞王垂着头看不到表情,而齐王的眼里则是闪过一丝扭曲压抑的阴影,视线扫过七皇子充斥着恶意狠毒。 永平帝在位置上坐下,看着殿中集聚一堂的宗室亲族,还自己的皇子皇孙们,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如今也称得上是家族昌盛子孙满堂,这一生也算得得上圆满了! 他颤颤巍巍地举起酒杯:“愿祖宗保佑我大孟江山万世永固,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众卿满饮此杯。” 席下众人恭敬的同声祝愿道:“愿我大孟江山万世永固,天下太平。谢陛下赐酒!”说着一饮而尽。 永平帝示意众人都入席,而七皇子的座椅却是挨在他的龙椅左侧下一位,比任何人都近。几位皇室宗亲有意无意地交流视线,心下都有了算盘,看来等下得和七皇子打好交道了,如今这位就是明晃晃的热灶,赶不及只能吃冷饭了。 -- 第 136 章 齐王这一刻撕下了身上的伪装, 他阴森暴戾地拉起七皇子的头, 将他对着永平帝的方向, 嘲讽道:“父皇, 就是这么个东西你要立他为太子。我真不明白, 他到底哪一点比我们强,难道就凭他是宠妃生的儿子?” 说着,生气地将七皇子摔在地上,无情地看着七皇子□□地蜷缩起身子。 永平帝勉强坐直身体, 他没有看地上的七皇子,只是直视着齐王道:“老五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这是犯上作乱大逆不道, 如果你现在停手的话还来得及,朕保证从宽发落不再追究!” 他是恼怒于这个儿子的狠辣无情,一度下手打压。可是绝没有想过让这个儿子去死,只想剪去他的依仗以后安份些, 而且没有了威胁后也会让将来的新君少了顾忌,说不定反而能活得更长久不一定。却不想齐王如此狼子野心, 竟然按捺不住在除夕家宴上动手。 齐王一挥手冷笑道:“别做梦了,我已经受够了, 与其让老七压在头上每天战战兢兢地活着, 我宁愿鱼死网破,成王败寇不外如此!” 永平帝颤抖着手指指着他, 痛心道:“你以为你会成功吗?” 齐王不可能有太多的兵马, 如今虽然造成一些混乱, 可是等禁卫军反应过来, 迟早会剿灭叛军。更不用说城外还有十几万的驻军,到时齐王插翅难逃! 齐王阴阴一笑,他是收买了几个守门的禁卫军,趁着今日‘大傩仪’人员混杂将府中私兵混了进来。更是勾结了宫中教坊司官员,伪装成舞者进入大殿。 诚然如永平帝所料,他真正拥有的兵力不多,皇城外只有侯伟的三千兵士,如今在皇宫里控制局面的都是他的府中亲卫和士兵。不过,他原本也没有想着硬碰硬。 他眼中闪过疯狂,脸上是渴望的神情:“那就要看父皇的了,你就成全了儿子的念头吧,即刻下旨立本王为太子,顺顺当当地化干戈为玉帛不说,大家还可以接着圆圆满满地饮酒庆祝,父皇您说可好?” 永平帝差点岔气,怒道:“休想,你如此狂妄悖逆怎配为储,朕绝不答应!”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人当上皇帝,那绝非江山之福,只会愧对祖先。 齐王听到永平帝的贬低,顿时眼底赤红一片,他冲到皇帝面前吼道:“我不配,那你说谁配,老七吗?” 他冷笑连连,反身夺过身边叛军的刀,指向七皇子,阴测测地道:“那太简单了,只要老七不存在了,我看父皇还能立谁?” “逆子,你要做什么?”永平帝挣扎着欲起身,却体虚无力地倒回原位。 一直安静地缩在一边的七皇子惊恐地睁大眼,看着手中执刀朝他走来的齐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恐惧地在地上爬着朝后退去,嘴里无助地喊道:“你要做什么?父皇救我,救我,我不要死!” 对死亡地畏惧压倒了一切,七皇子几乎是涕泪交流,四肢并用地想逃离。可是他身后还有人看守着,拿刀威胁着他,他挣扎了半天还是没有离开原地三尺远。 -- 第 137 章 然而他的眼睛里不见焦急, 反而很冷静的盯着场上的局势。 瑞王急道:“可是庭瑜他们还在里面!”除了孟庭轩, 他把剩下的三个儿子都带来了,不是没有想过找借口把孩子留在宫外, 可是一则碍于永平帝的命令不好找借口不来,二来也是为了麻痹齐王, 所以还是装作一无所觉的进了宫。却不想在最后关头出了错,瑞王快要后悔死了! 李翃眼眸一闪,沉声道:“再等等!”孟庭瑜不仅是瑞王的嫡长子, 同时也是李翃的女婿,看他落入齐王的手中,他不是不懊恼的。好在齐王还有些理智, 还没有向孟庭瑜他们下手, 还有周旋的余地。 可是眼看着叔伯堂兄弟在自己眼前被杀, 孟庭瑜兄弟几人吓白了脸, 脚软得撑不住, 可怜巴巴地朝着瑞王求救。 瑞王本来就不是心智坚定的人, 心肠柔软, 哪里受的住, 急得差点掉泪! 齐王狞笑一声, 走到孟庭瑜他们身边,讽刺地看着瑞王:“我的好三哥, 你只顾自己逃命, 却把我几个可怜的侄子丢下了。你说, 我该如何对待他们才好, 要不要也一刀砍了?” “不要,不许你动他们!”瑞王可以拿皇权的争夺就是一场残酷的你死我活来安慰自己,冷眼看着齐王拿别人开刀,但是轮到自己儿子身上就忍不住了,大声阻止! “哈哈哈,想不到三哥还真是爱子情切!既然如此就拿你自己来换,你过来我就放了他们如何?”齐王神情里带了丝癫狂,眼里有不顾一切的决绝,看来是要将杀尽自己兄弟进行到底。 齐王不是不想动用暴力将瑞王抓到手,可是如果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就将瑞王弄到手,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李翃还真怕瑞王会一时冲动而干出傻事来,忙让人先稳住他!失去孟庭瑜固然心痛,然而长宁侯府更不能失去的是瑞王,只有瑞王立住了才有长宁侯府的长远昌盛! 他目光扫过倾倒在地的皇子皇孙们,再看一眼绝望瘫倒在龙椅上的永平帝,眼里闪过一丝可惜!齐王差不多把该解决的人都解决了,当着所有宗室的面弑兄杀弟残杀皇室中人,任谁也不会选择这样一个暴戾的人当皇帝! 长宁侯府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不仅没有人再能与瑞王争锋,而且还是干干净净光明正大的登上至尊之位! 是的,长宁侯府早就洞穿齐王的野心,更是在一旁推波助澜,如果没有他们的放水,齐王焉能这么容易混进皇宫。 至始至终,长宁侯府想要借的就是齐王这把‘刀’,除掉七皇子扫清障碍,但是现在看来结果出乎意料的好,除了出了大皇子这个意外和孟庭瑜他们,他们得到的收获超出意想。 不过他已经派出人手去搜查大皇子的行踪,绝不会让大皇子失去掌控! 李翃眼光闪了一下,义正言辞地道:“齐王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天地不容,还不快快放了陛下和各位王爷!”如果不是顾忌着永平帝还活着,怕落人口实,李翃一早就领兵冲杀过去诛灭齐王了。说到底还是需要有人活着,来见证齐王的一切倒行逆施的作为,还有瑞王的无辜! -- 第 138 章 夜色在深宫降临, 给这混乱恐慌的夜更添惊怖无助!凌乱纷杂的火把到处在宫中摇晃, 奔逃的太监宫女,分不清敌我互相砍杀的禁军, 就像是一场无预兆来到的噩梦上演着! 在侯伟赶着被抓到的众多重臣涌入‘景庆殿’中时,大皇子正带着儿子隐藏在阴暗的角落, 可以借着明亮的火把清楚看到眼前混乱的形势。乱了,一切都乱了! 他的面目凝重,久久地望着大殿的方向, 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两个儿子是诸皇孙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二十六,一个二十二。此刻兄弟俩面面相觑脸上还带着惶惶然不安, 在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会发生变故, 只是茫然地跟着父亲行动! 而在躲避的过程中, 他们都听到了大殿中里发出的惨叫声, 听得人恨不得堵上耳朵。他们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可怕的大事发生了, 宫变谋反的念头闪过他们的脑海, 简直是不敢置信! 而且也不知道留在大殿中的人都如何了, 会遭受到怎么样的遭遇?他们还活着吗?还有父王, 他为什么会提前带着他们避开了, 难道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吗?那为什么没有告诉皇祖父,好提前防备? 还有, 隐晦地望了身后警戒守卫的人群, 那里除了隶属于他们王府跟进宫的十几个亲卫, 剩下的几个却是陌生的面孔, 他们又是什么人? “父王!”大公子孟庭珂疑惑的喊道,“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是不是要找人救出皇祖父他们?” 大皇子回过神,望着儿子纯良的面孔,眼里闪过一丝苦涩! 因为他不得永平帝的喜欢,而且生母出身低贱,可以说是众皇子中地位最低的,在皇室中默默无声有如隐形人。即使是长子又如何,就是外面的朝臣也没有几个将他看在眼里,一个没有份量的皇子有什么可值得人敬畏的? 索性他也有自知之明,隐下所有的不敢苦涩,低调温和不争,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因为他的地位薄弱,连带着几个孩子也早早懂事,从来不敢肆意张扬惹麻烦,乖巧守礼不争不抢! 他们明明是皇孙中最年长的,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不说,还要眼睁睁地被堂弟们压一头。所有最好最优异的东西永远轮不到他们,只能拣别人剩下来的;好话夸奖落不到他们身上,在场上只有被忽视的份;他已经活得如此不堪,难道还要看着儿子们步他的老路,遭受不公平地待遇,只能悄无声息地淹没在皇室中,最后整座王府泯然众人吗? 不,他不甘心!一样是皇子,他凭什么不能去挣一挣?他也想为儿子们撑起一片天,让他们能骄傲张扬地活着,而不是唯唯诺诺低人一等,被人踩在脚底下! 他也想证明给永平帝,还有曾经轻视他的人们看:你们曾经看不起的人也有为皇的一天,要高高在上让所有人仰望他! -- 第 139 章 夜色蒙蒙。 京郊外的‘神策营’大营里, 庆祝新年来临的篝火分布在营地里, 将士们围坐在一起烤肉,手里端着美酒, 大声说着笑着。 喧闹的气氛掩盖了一切不寻常的事,将士们沉浸在一年难得的轻松里, 终于可以放开规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长宁侯在一开始慰问过将士,在每座营房前轮着敬过酒,就悄然退场。 站在凛冽的寒夜中, 长宁侯默默地凝视着京城方向。如果有人细心地看的话,就会发现城池的上面不规则的闪耀着红光,像是在城市的各地燃起了大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寻常, 哪得是何等的赫赫大火, 才能在军营都能看到? 长宁侯紧抿了嘴, 这些状况本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跳得厉害, 像是有什么脱离了他的认识, 让他不安心悸! 亲卫默默地守在他身后, 警惕着周围, 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即使是在寒冬里, 他的脑袋上也沁出了热汗,眼睛闪烁着野兽般的兴奋光芒, 来人正是长宁侯倚重的手下心腹将领耿耀。 “元帅!”他在距离长宁侯不远处站定, 满目恭敬地抱拳行礼, “属下幸不辱命, 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 “可有人伤着了?”长宁侯没有转身,依旧直直地望着京城的方向,语气平静地问。 “元帅放心,赐下去的酒菜事先就放了迷药,喝了半晌他们都迷糊得不行了!属下带着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全部拿下,如今照您的命令押在一处看守起来,而且并没有惊动外面的人!”耿耀士气高昂地道。 长宁侯深深地叹了口气,沉声道:“大家都为我‘神策营’中袍泽,原本亲如一家人,如果不是没办法,本侯绝不会出此下策!”他脸上神情掠过无奈,“但愿此事过后,‘神策营’能上下一心再无分歧,本侯心愿足以!” ‘神策营’初初建立的时候,它的第一任统领就是长宁侯府的先祖,后来但凡长宁侯府的子弟想从军必先入‘神策营’历练,而且都占据营中的高位,甚至是统领一职。曾经的长宁侯就在‘神策营’担任过统领一职,长宁侯府在‘神策营’中的威望和影响可谓是根深蒂固,无人可以撼动!在某种意义上说,‘神策营’只知长宁侯府而不知皇帝,几乎成了长宁侯府的私兵。 直到永平帝上位,深知帝皇心思的长宁侯为了免遭忌惮,不得不韬光养晦交出‘神策营’的大半权力,任由帝皇的人担任统领一职,而且将自家的势力收缩起来。 或许是看在他的乖觉忠心上,永平帝在初期才非常信任他,甚至容许他掌握着一小部分的军权。 这一切他都能容忍,哪怕在统领位置上的人是永平帝的人,但只要长宁侯府在‘神策营’的根基还在,总有一天他们还能重回巅峰之位。 -- 第 140 章 夜风渐起, 卷起枯黄的残枝败叶, 任凭风吹着四处飘零,带向不知名的远方!这岂不是就像人生的命运无常善变, 随波逐浪,无力掌控! 在高高耸立的宫墙下, 相距百米的两支军队各据一方,谁也不知道今晚的结局会走向何方? ‘踏踏’的马蹄声响起,长宁侯分开卫兵从后面走了出来, 一人独骑在前方站定。 沮丧,懊恼,愤怒, 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令长宁侯闭着唇绷紧了表情, 视线幽深的扫向对面阵营! 遍穿黑甲的战士沉默不动如山, 带着凛冽如霜的杀气, 似乎一声令下就会马上化为凶猛的杀器扑上来绞杀, 那是一只何等令人见之心颤的军队!他的眼里闪过遗憾, 惜乎如此军队, 却不在他的手上! 长宁侯的目光轻轻滑过队形, 然后落在了最前面的男人身上,‘黑旗军’大将军——永宁侯韩重! 神情阴郁眉目清淡的男人, 面容因在夜风中长久的等待而显出几分惫懒, 仿佛察觉到长宁侯看过来的目光, 他在马上微微一欠身, 扯出一抹虚伪应付的笑容! 长宁侯眸光一敛,心底泛起一股寒意。无需多说,永宁侯会出现在这里,就表示先前传来的消息都是假的,对方不仅没有呆在军营驻地,反而先前一步领着大军悄无声息地抵达了皇宫前。 是不是他早就知道一切,却故意作局迷惑自己以为将他瞒在鼓里?长宁侯心中一沉,他还是太低估了韩重,那么对方到底了解多少,接下来又意欲何为? 宫墙里的喧哗声隐隐绰绰地顺着风声传出来,长宁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沉声开口道:“将军为何在此?”眼里怀着警惕。 永宁侯一挑眉:“我以为侯爷该知道才是?”他意有所指地道。 长宁侯顿住,半晌试探地道:“本侯是接到齐王欲图逼宫造反的消息,前来勤王救驾的!” 永宁侯煞有其事地点头道:“好巧,我也是!” 长宁侯眉头一拧,强自忍耐地道:“那么将军比我来得早,可知宫里如今情况如何,陛下可是安然无恙否?” 永宁侯淡淡道:“不知,但想来终归是不太好吧!”想也知道,自诩一世英明的帝皇,在临老时却被儿子起兵逼宫叛乱,哪怕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他的话语里没有对永平帝的敬畏,面上是漠不关心的平淡! 长宁侯沉住气道:“既然如此,将军为何还不进宫,却在此停留?” 一边和永宁侯周旋着,长宁侯同时在心里不停地转着念头,事到如今他依然不确定韩重站着是哪一头?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韩重对皇帝并没有那么忠心。 当初永平帝特意将韩维指给齐王府公子为伴读,就是为了在两府之间埋下一根刺。皇帝想用永宁侯又心怀忌惮,就想他们彼此对立消耗,互相压制谁也不能成势便于他控制! 那时长宁侯认为新建的‘黑旗军’作为军中新生势力,会削弱长宁侯府在军中的影响力,迟早会造成威胁,心下起过打压的念头! -- 第 141 章 韩缜无语地道:“爹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府里安好!有事的是爹你啊!” 永宁侯一挑眉, 有趣地道:“我有何事?” “爹可还记得先前追查李蔚在‘文华楼’密见何人,可是却没有结果。我这不是终于知道他见得是谁, 所以赶来提醒一声!”韩缜迫不及待地开口,“爹你知道吗?原来, ……” 永宁侯却抬手打断他,淡定道:“我知道,是‘神机营’的军需官, 手上掌管一应火器等物。长宁侯府收买他,就是想从他手上得到‘神机营’的火器!” 韩缜惊讶地睁大了眼,诧然道:“原来爹你已经知道了, 还这么清楚。可是先前不是说没有查到消息吗?”害他这么担心! 永宁侯扯唇道:“不用在意, 我也不过提早一天得到的消息!”遥望着对面, 他漫不经心地道:“教你一个乖, 打仗要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不要贸然打没有把握的仗!而且火器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长宁侯从‘神机营’得到的火器还是旧有的, 在技术上面并没有得到改进, 射击度和精确度很难控制不说, 往往是指这打那让人啼笑皆非。而且枪管沿用的还是天然的竹管, 在几次发射之后就受不了火药的燃烧变得脆弱,最后引起炸膛。拿这种火器去杀人, 对方没有防备也许会起到效果, 但是真要依仗火器打仗, 简直跟自杀无异! 作为将军必有自己的军事眼光, 从长远来看,永宁侯认同未来火器在战场上的作用,但是绝不是如今。只要管状火器没有解决实用性的问题,至多是吓唬一下人马,就威力来说还不如弓弩,在瞄准和射程上更佳! 他的眼里闪过柔和,“所以你这么跑出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不错,没白养还算有孝心!”语气里有着淡淡地戏谑。 自己好像是白担心了,韩缜翻了个白眼,直接道:“那是当然。爹以为我是你啊?什么事都瞒着不说,要不是我早有防备,我们府里早就被人一锅端了,你就这么放得下心?” 虽然永宁侯留下了二十名甲士,可是万一呢?他怎么就这么有把握自己能应付得了,侯府一定会安然无恙吗? 永宁侯道:“你以为呢?” 韩缜不满地皱了皱鼻子道:“我以为爹你心大的很,还是你就这么信任我吗?”他好奇地问。 “信你?那还真不是。”永宁侯隐现一丝笑意,无情地打破韩缜的自得,“其实在府外还隐藏着几百士兵,如果你抵挡不住了,他们自然会出来帮忙收拾。傻瓜,我怎么真的可能将你们置于危险之中呢?”他嘲笑。 韩缜咬牙:“这样好玩吗,啊?”一定要看人拼得筋疲力尽,就不能一起出来帮忙,让府里少些损伤吗? 似乎察觉到了韩缜的不痛快,他淡定道:“看来今晚你过得很精彩,见着死人还吐吗?”他很真诚地问。 -- 第 142 章 火器既然没有用了那就抛弃掉。 长箭对长箭, 双方展开了远程对决, 就像是下起了一场绵密的箭雨,双方不幸中箭的人纷纷倒下。 “啊!”后方传来惨呼声, 阵脚一阵混乱骚动。 这是堵在后路的‘黑旗军’发动了攻击,火箭穿过夜空呼啸着射向目标, 企图两面夹击围杀他们。 “后阵领五百人挡住,其他人给我向前冲杀!”长宁侯当即有了决断,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那五百人基本就是送死的, 就是替他们暂时抵挡住来自后方的攻击,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长宁侯明白如今是腹背受敌,如果分兵应对的话只会很快被围而剿之, 如今只有集中兵力背水一战冲开前方的封锁进入宫中才有一线生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 没有脱机取巧可言, 生死存亡之机, 能依靠的就是一往无前的勇气。 顶着箭雨的攻击, 长宁侯的队伍一步步向前移动。短短一百米, 战马嘶鸣, 队伍中不时有中箭的人仰马翻, 不断有人倒在路上, 而后方的人继续踩着他们的尸骨前进。他们不能停下,停下就再无生路, 只能向前。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神策营’的马匹冲到了前面, 一场白刃战在所难免。 永宁侯冷冷一笑, 翻身上马拔出了刀,沉声道:“上马,迎战!” “是!”整齐肃整的军队骑上自己的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随即如潮水般迎着对面而来的敌手撞上去,手中刀枪闪过森冷的锐意,毫不留情地向前挥去! 两军短暂的交汇,随即飞快地融入对方的骑阵,鲜血飞溅一场混战展开。 刀剑到处肢体分离,不断有人滚落马下,被马蹄践踏如泥!嘶吼声震天,鲜血侵染了皇宫前的大地,渐渐连接成刺目的一片红色。有长宁侯的‘神策营’将士的,也有‘黑旗军’战士的,分不清你我! 长宁侯挥剑刺中一名‘黑旗军’士兵,拔出剑任对方无力地滑落在地上,他收回剑的手却在发抖。 到了这刻,长宁侯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长时间辛苦骑在马上奔驰。他的身体已然衰老,他的手感到酸麻无力,挥出去的剑不再锋利无匹,他已经是个老人了! 英雄迟暮,人世间的悲哀莫过于此! 他环顾四方,自己的人马在不断的减少,而‘黑旗军’却不见颓势。后方的五百人马已经被消灭殆尽,马上就要赶上来了! 他的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悲凉,难道今晚此地就是他的丧生之所吗? “元帅!”耿耀奋力砍落一个敌人,朝着长宁侯靠近,他的脸上溅满了血迹,一张脸在夜火下更显狰狞可怕,“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长宁侯深吸口气收拾心情,不行,他还不能倒下!瑞王的大业,儿子的性命,还有家族的荣光,他们长宁侯侯府与国同长百年赫赫威名,绝不能就此终结! -- 第 143 章 摇晃不定的火光照在耿耀仓皇地脸上, 他喉咙一阵干涩, 艰难地挤出卑微地笑容,张嘴道:“将军, 还请将军饶我一命!末将愿效犬马之劳,惟将军之命是从!”说着叩首不迭。 永宁侯微微一勾唇, 懒懒地道:“你是不是以为你亲手献上长宁侯的首级,我就会放过你?” 耿耀不安地移动了腿脚,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诺诺不敢言。 永宁侯身边的亲卫骑在马上俱都拿厌恶鄙视地目光看他,军中最讲究的就是袍泽之义,生死相托。而耿耀却是背叛投降不说, 更是亲手割下故主的头颅, 其心可鄙其人可诛让人不齿。哪怕长宁侯是他们的敌人, 他们依然为他感到不值!长宁侯哪怕死在将军手里, 也是死得其所, 死在自己手下手里算什么? 永宁侯微微一勾唇, 轻啧一声道:“可惜你这样的人, 我怕是用不起的。就送你一块上路吧, 就算我给长宁侯最后的礼物!” 耿耀脸色大变, 眼底凶气毕现,他丢开长宁侯的头颅就想向外奔逃! 可惜, 太迟了!一道寒光破空, 却已是身首分离, 身体犹还保持着奔逃的姿势, 头颅却在半空中翻滚,好一会才掉到了地上,随即被乱军践踏! 耿耀死不瞑目,他到死也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他设想的很好,不说他亲手割下了长宁侯的首级,永宁侯总不可能把所有五千人马都杀掉吧?最后总会有人投降,而他说不定还能在其中混个头领当当呢!而且哪怕为了打击剩下的‘神策营’兵将的士气,对方也该留下他! 可惜他没有想到的是永宁侯根本不打算让从属于长宁侯阵营的任何一个人活着,那些忠诚于长宁侯的将士都是不确定的因素,斩草必要除根,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后患! 他的眼眸幽深俱是冷酷,轻声道:“我要人一个不留,全都消灭干净!” “是!”亲卫们沉声肃然应道,四散开投入乱兵之中,开始打扫战场! 外围的‘黑旗军’悄悄地收拢阵线,包围圈一步步地缩小,所有人被困在网中厮杀拼命,确保没有一个敌人能从网中逃脱! 随着‘神策营’的士兵一个个倒下,人渐渐越来越少,而‘黑旗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战局已经一目了然! 只剩下最后几百人了,终于有人受不了这临死的恐惧,看着周围黑压压的‘黑旗军’丢下了手中的武器,崩溃地喊道:“我投降,不要杀我!” 害怕软弱地情绪是会传染的,虽然仍有人坚持着死战到底,可是更多的人是抛下了刀剑,企图保住自己一命! 然而迎接他们是无情地杀戮,不管手里有没有武器,只要是长宁侯的部属无一逃脱。人们纷纷发出绝望地嚎叫,任死神夺走呼吸! 当最后一名‘神策营’的士兵倒下,场上只剩猛烈的寒风呼啸掠过,刮起一阵阵血腥惨烈的味道,似乎在无声地叹息! -- 第 144 章 在夜色和众人的保护下, 大皇子父子三人躲过了路上的乱军, 一路到了‘显庆殿’。 ‘显庆殿’是一所精致华丽的宫殿,修建在高台之上, 周围被宫人装饰得异常的繁花绚丽。这本来是为了给殿中的贵人们欣赏一饱眼福的,如今却惨遭摧残地上零落一片, 只剩惨淡的烛火在黑夜了摇晃,无端地生出一地凄凉! 整座宫殿被齐王的叛军包围住,殿门紧闭着, 依稀可听到里面女眷惊惶无助地的哭泣声!殿内还有挟制她们的叛军,他们的任务就是看守这些后妃公主宗室亲眷! 想上去就要经过大殿前层层的台阶,而宫殿和周围的建筑都离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中间有着宽阔的空地, 只要有人出现立刻就会被上面看守的叛军发现。 围绕着‘显庆殿’是假山亭阁, 小桥流水, 还有数不清的景致摆设。 莫子安带着大皇子隐藏在偏僻的角落里, 将大皇子护送到目的地, 觉得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最后问道:“大皇子殿下, 如今你也看到了, 想靠几个人救人是不可能的, 现在你还坚持不走吗?” 大皇子眼里闪过痛苦的挣扎,理智和情感在心中拉扯着, 他知道此刻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即出宫, 等稳定局势后再来救援!可是就怕有个万一, 到此连见最后一面也不可得! “父王!”孟庭瑜兄弟无助地望着大皇子, 似乎盼望着他能想办法救出母亲和妻儿! 大皇子最后咬了咬牙,推着儿子们:“走!”留下无益,说不定更会将他们自己陷进去,离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也能准备充足来救人! 莫子安一扬眉,大皇子总算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不过重情的皇帝也能让人放心点,但愿将军的选择没有做错! 突然,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股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 “闪开,找掩护!”他只来得及大喝一声,就见着交织如网的利箭在黑暗中如噬人猛兽穿梭而来,将他们笼罩其中! 外围的王府亲卫纷纷中箭倒地,几乎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而黑暗中不知隐藏着多少未知的敌人! 大皇子的死是那么的叫人猝不及防,哪怕莫子安反应得再快将他推到假山后面,一支箭已经射中了他的心口,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父王!”孟庭瑜兄弟二人狼狈地滚到在地,此刻惨叫地扑了上来。 大皇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的眼里深处有着无尽的遗憾,王图霸业江山荣光,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他费力地抬起手臂伸向儿子们,望着莫子安的眸光含着淡淡的乞求。 莫子安明白他的意思,无奈地点头:“我尽量!”如果可能他会保住大皇子两个儿子的命! 大皇子脸上闪过一丝欣慰,手无力地垂下,在儿子悲伤的哭泣声中闭眼而逝! 莫子安低咒一声,爬起来带着剩下的手下拉起孟庭瑜兄弟就要离开此地! -- 第 145 章 “不, 我不相信!”齐王倒退几步,目光死死盯住了永平帝阖目死灰地脸,似乎希望他能睁开眼睛!怎么可以?他的圣旨,就差最后一步了! “啊!!!”他愤怒得发狂,上前使劲地摇晃着永平帝慢慢变得僵硬的身体, “你给我睁开眼,要死也要等给我盖上玉玺以后再死, 我不许你现在死,快睁开眼呀!” 齐王的癫狂似乎在印证最不想发生的事, 永平帝真的驾崩了! 山陵崩, 犹如天塌地陷, 大殿里被控制的宗室和大臣们闻听顿时跪了一地, 悲声哀泣:“陛下,陛下!” 永平帝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威望甚隆,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如今一朝驾崩, 真的犹失去了主心骨, 让一帮落在齐王手里的人们惶惶不安, 不知会落到怎样一个结局! 他们既是哭一哭皇帝,也未尝不是哭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不管怎么说, 永平帝在位时非常优待文臣, 对他们多有优容。哪怕后期因文官集团坐大而双方添了裂痕, 也不会如齐王这般暴戾地喊打喊杀毫无顾忌!所以其中也不乏哭得真情实意的, 如永平帝得用的心腹重臣和忠义之臣等! 齐王慢慢冷静下来,喘着粗气想着该怎么办?对了,玉玺,要拿到玉玺先完成圣旨! 只要圣旨是真的,他就拥有了大义,也能勉强堵住悠悠之口登上帝位了! 哈哈,这样更好,他可以不用当太子了,直接就是皇帝! 他狞笑着指着先前拟旨的大臣:“你,给我重新写,就写父皇临终前传位于我继承大统,令我为帝!” 那大臣簌簌发抖,真恨不得当即晕过去,就不用受这苦差事了! 右丞相跪倒在地痛哭,见齐王如此丧心病狂,当下忍不住指着齐王骂道:“齐王,你不敬父君逼宫篡位,上天必将降下惩罚!如今还妄想九五之位,你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焉能配得上帝王之位,老臣绝不让你得逞! “你该死!”齐王阴狠地捡起刀,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像看死人似地扫过他,一刀砍下他的头颅。 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他阴戾地像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我看谁还敢反对!” 甄伦就跪在一旁,鲜血溅了他一脸,他冷静地伸手以袖擦脸,沉声道:“老臣反对!” 齐王眯了下眼,阴□□:“太师,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吧?”到了此刻他已经顾忌不了太多了,凡敢挡在他面前的杀无赦! 甄伦道:“为人臣子当今本份,老臣只知陛下生前金口玉言欲封七皇子为太子,而不是齐王!齐王殿下无视纲常妄自尊大想自立为皇,恕老臣不能苟全!” “七皇子,七皇子!我告诉你他已经死了,以后再没有什么七皇子,以后我就是皇帝!”齐王大怒地踢到他。 甄伦狼狈地倒在一边,犹冷静地道:“即使如此,以嫡以长论,接下去有资格继位的是瑞王和大皇子,也轮不到你!” -- 第 146 章 他阴森地盯着前方, 将大臣押到身前挡着, 脸上满是阴郁! 然而肃杀的军队没有理会殿内的情况,而是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任务, 将触目所及地叛军一一铲除! 眼见自己的军队被杀得鬼哭狼嚎,毫无反手之力地被消灭, 人数越来越少了! 齐王禁不住地心慌,他大声喝骂着:“住手,你们这帮该死的混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下一任皇帝, 我命令你们住手,住手!” 但是他的话犹如耳旁风,甚至不能令他们手里的刀剑有一丝的动摇, 执意地沉默着忠实自己的命令! 剩下被追杀得无路可逃的人不得不涌入了大殿, 瞬时将齐王和一帮被绑来的大臣都挤在了中间! “该死的, 该死的!侯伟的那个没用的家伙呢, 死哪里去了?”齐王见这帮人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样子, 发狂地骂道。 见剩下的人都在大殿, 这支军队终于停下了杀戮的步伐, 严密谨慎地在周围布置了防线, 团团守住了四周。 他们安静无声地伫立, 凛冽锐利的杀气就像是一张网笼罩了整座大殿,压得人寂静瑟缩, 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对着这只突然冒出来的士兵, 大臣们则是惊疑不定, 而不安中又怀着期盼, 是不是城外的大军终于得到消息赶到了,他们是不是可以得救了? 甄伦在静窒的空气中眯眼打量着,低低道:“好像是‘黑旗军’!”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齐王显然也已经有了判断,永宁侯竟然进了皇宫! 他暗自咬牙,该死的他来的太早了,为什么不在他搞定一切以后再来!这跟他估计的时间有差,他本不该这么早就得到消息的! ‘咕噜噜’一个人头滚了进来,落到了齐王眼前,他受惊地叫了起来,本能地拉过一名大臣挡在了面前,惊惶地环顾四周:“谁,给我出来,永宁侯是不是你?” 轻捷坚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永宁侯身披甲胄的高大身影慢慢从黑暗中显现,火光在他阴柔的脸上映下半明半暗的光影,在满地血腥中犹似闲庭信步,仿佛这满宫惊天动地的变故只是寻常! “永宁侯!”齐王咬牙切齿,眼中却隐藏着一丝惧意,永宁侯会如何做? 韩缜安静地随着永宁侯踏入这座大殿,最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高台上龙椅中委顿歪头闭目的老人,那张死灰毫无动静的脸表明他已然失去了生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的真容,可是他已然死去! 还有遍地的尸体,看穿着打扮就猜到他们的身份,韩缜不可思议,这难道都是齐王下的手吗? 永宁侯随意扫了眼大殿,神情没有丝毫的动容,甚是还有闲心应和一声:“齐王殿下!齐王殿下不是在找侯伟吗,本侯给殿下的礼物,可还满意?”彬彬有礼地问道。 “什么侯伟?”齐王先是莫名,随即他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再次扫向地上的那颗头颅,顿时差点气得倒仰,哪不是侯伟的人头是哪个?“大胆,你竟敢?” -- 第 147 章 他的眼中是一片冷然, 显然对齐王的死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甚至是被无辜连累的大臣也不在意,视若无物! 齐王的死就像是点燃油锅的火焰, 叛军顿时炸成了一锅,有追随齐王的心腹嚎叫着冲上前想为主报仇, 也有聪明得自知没了希望不顾一切地想趁机逃跑! 永宁侯勾唇一笑,冷冷道:“诛杀叛军,一个不留!” “是!”随着一声令下, ‘黑旗军’如猛虎出笼,冲向了叛军。 可怜了那些还被挟制的大臣,顾不上指责永宁侯射杀齐王会带来的后果, 就被带着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永宁侯你怎么敢?”文臣们惊慌地大骂, 他们还在叛军手里, 永宁侯竟然不顾及他们的安危就如此胡来, 根本就是草菅人命, 混账!不过很快他们就顾不上骂永宁侯, 而是如何才能努力在乱军中保住自己的命! 甄伦因为被齐王踢了一脚而委顿在地, 又年老体衰行动迟缓碰上骚乱很是行动不便, 韩缜一早就注意到了, 当即领着人冲上前先护着他到了安全的地方! “甄大人,你怎么样?”韩缜问。 甄伦抬头一看, 当即就想起了曾经有一面之缘的韩缜:“小公子是你啊!” 他直起身子, 面容有着说不出的沧桑疲惫, 道:“老朽还好, 多谢小公子相救!” 他一介残躯,是生是死无关大局,让他忧心的是皇室惨遭浩劫存亡未知,朝廷将托付于何人?眼见江山即将迎来风雨飘摇,只觉得五内俱焚! 还有眼前还陷在危险中的同仁,他气恼永宁侯不加施救无视人命的同时,心弦也谨慎地高高提起:永宁侯如此行事细思极恐,眼见皇室倾颓后嗣凋零,是否心里起了他想? 他可不像那些习惯了轻视武将的大臣,还以为可以轻易压制住永宁侯。如今的永宁侯可是坐拥重兵手持武力,失去了皇权的压制,朝廷的乱局还需要他派兵收拾,一旦他起了心思朝廷将危已! 不说甄伦在那边忧心忡忡,韩缜见他无事又跑回了永宁侯身边。 因为齐王的死叛军彻底的乱了,他们投效齐王奉他为主,如今主子都不在了他们顿时如无头苍蝇般失去了方向,一部分人也失去了斗志! 面对‘黑旗军’蜂拥而上的围剿毫无反手之力,不是试图反抗被砍于乱刀之下,就是眼看没有希望选择了弃械投降。 那些挟持着大臣的叛军要不是丢盔卸甲的抱头求饶,要不是还妄想着反抗,不过‘黑旗军’眼里可没有那些人质的影子,丝毫不为所动的执行绞杀的命令,惹得那些大臣诅咒不已! 不时有大臣发出惨叫,有几个甚至被不甘心的叛军拉着陪葬,一命呜呼! “父亲!”韩缜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紧皱起了眉头,虽然那些大臣中有惹人讨厌的,可是这样是不是太轻忽他们的性命了,明明可以顺手救助一把,却让他们轻易失了性命! -- 第 148 章 韩缜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一时有些茫然, 连大皇子都没有保住, 那以后的皇位传给谁? 而甄太师大喜大悲之下面色灰白, 让人怀疑下一刻他是不是就要倒下? “难道所有的皇室成员没有一个幸存下来吗?”甄伦不甘地问道。 莫子安扫了一眼大殿中尚还没有清理的遍地尸体, 里面可没有一个活着。至于宫里女眷那边大多数得以保全, 可是皇室男丁却是屠杀殆尽,如今只剩一帮妇孺存活! 甄伦沉重地闭了闭眼, 他甚至来不及为皇室遭遇的这场浩劫伤心,就开始担心江山震荡朝堂混乱! 失去了孟氏皇族的存在,现在的孟朝就像是一块无主鲜美的肉块, 吸引着人们蠢蠢欲动, 不知多少人会萌生野心和欲望搅动风云渴望坐拥江山位登九五!到时必然狼烟四起大兴干戈, 这天下要乱了啊! 同样作此想的还有韩缜, 他厌恶皇室的愚蠢作为, 为了争权夺利将自己赔进去不算,不堪的是还要牵连天下无辜的人! 他几乎可以想到一旦皇室灭绝的消息泄漏出去, 那些镇守各地的官员还会遵守朝廷法令吗?一旦心怀异心, 必拥兵自重各据一方各自为政,到时整个国家都将陷入四分五裂的状况。因为到哪里也不会缺少野心家的存在,逐鹿天下, 问鼎中原,如果有这个机会谁会不动心呢?苦的, 只有百姓! 其实皇室中还有一个人幸免于难, 可是韩缜却心有顾虑, 因为对方实在不是个好的人选。但凡有其他的选择,韩缜都不希望将他推上高位,可是两害相较取其轻,没办法的话只能告知孟庭轩的存在了! 那边甄太师已然对永宁侯满怀警戒,此刻手握重兵的永宁侯在他眼里成了最大的威胁,难保对方不起野心做出什么! 他对武将没有偏见,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失去了控制的武将是危险的,他们掌控的军力成为依仗的资本,足以让一切天翻地覆! 他凝声道:“将军出身世家,永宁侯府更是世代忠良!尤其是将军蒙陛下垂青看重赋以重任,还望将军秉持忠义之心,能匡扶朝廷稳定江山,不致天下生乱!”他以言辞弹压。 永宁侯眯了下眸,冷冷道:“哦,那太师希望本侯怎么做,如今的朝廷可是无主的,太师可还做不了本侯的主!” 永宁侯虽然意外皇室男丁无一人生存,但是心里激不起一丝波澜。对他来说皇帝宝座坐的人是谁都无所谓,不过是一个摆设!是不是皇室血脉也没有关系,是非真假永远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哪怕上面摆的是木雕泥塑,只要他说是,天下人就得乖乖地认,尊他为皇帝! 甄伦道:“将军如果真怀忠义之心,就助老夫寻找宫外皇室的远支血脉,无论如何不能让这天下乱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一个皇族中人,承嗣大统,才能安抚天下人心! -- 第 149 章 韩缜扫眼打量永宁侯的神色, 见对方不置可否没有反对的样子, 心下也松了口气。他很明显感觉到永宁侯对那些文臣的不耐, 甚至夹杂着杀意! 所以也希望甄太师不要再挑战永宁侯的耐性, 万一永宁侯一个不耐烦做出些什么事, 除了让双方矛盾现在就升级爆发冲突, 于时局并没有好处! 虽然按照如今的形势永宁侯迟早会对上那些大臣,将来必将受到他们的政治围剿而站上对立面!但不是现在, 如今最重要的是收拾残局,不能让朝廷乱了! 好在只要确定永宁侯没有自立为皇之心,而且还愿意派军护送, 甄伦也暂时放下心来。也无暇再和永宁侯纠缠, 而是赶过去和一帮大臣开始商量接下来的大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 为了不使人心动荡局势生变, 永平帝驾崩和皇室惨遭杀戮的消息还不能告诸天下!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接孟庭轩这个仅存的皇孙进宫承继大统, 另外还要有人留下来收敛永平帝的尸骨,以及妥善安排一应国丧事宜。皇室宗亲的死伤太过惨烈, 简直让人不忍目睹。大臣们心有戚戚的同时, 也庆幸自己从中活了下来,要知道不少同殿为臣的都丧了命! 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们顾不得为永平帝哭上几声甚至为同僚感伤,就清醒着开始谋划着接下来的政治资本!有些聪明见机得过的大臣已经积极争着亲往迎接未来的天子, 好提前露脸增加份量!有老谋深算的, 已经开始思考家族中的子弟该如何安排在未来的新帝身边, 好为家族挣得影响力! 文臣一派争持良久,最终决定由甄太师和右丞相分别挑选了几个自己一派的人前往迎接皇孙,而礼部尚书领着剩下的几人处理皇室后事和其他事宜! 商量已定,由莫子安领了一队人护卫,匆匆地奔进夜色浓厚的殿外,去迎接未来的天子! 永宁侯冷眼看着他们争论不置一词,只是眼里闪过讥诮,转身处出了‘景庆殿’,韩缜看了一眼也跟在他身后出来! 大殿内到处弥漫着血腥的气味,时刻冲击着人的神经,相较起来殿外虽然一样悲惨,但是总算没有那么压抑了! 星月无踪,寒风刺骨,远处不知传来谁的呜咽声,为这满宫的血海尸山更添凄凉哀伤,一时心内悲凉顿生! 然而永宁侯似毫无所感,他没有理会文臣们的举动,径自冷静地发布着命令:清理皇宫安排防卫将所有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消灭干净,派人接手京城守卫部署并戒严严防动乱,时刻打探京城外军营动向,尽快将之收编! 一条条的命令有条不紊的发布下去,永宁侯的思维很清晰,就是控制整座京城的军事力量,并时刻关注各地方的动向,甚至连边关也不放松! 想一反以往文贵武贱的局面占据高位,即使永宁侯大军在握也将迎来整个文官集团的反扑,韩缜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接下去会面对怎么样动荡不安的局面! -- 第 150 章 当着所有长辈的面, 韩缜收起了在老侯爷面前随意放松的态度, 收敛了神色乖乖地垂手听老侯爷说完! 他知道老侯爷也是担心自己的安全, 所以也不辩驳, 只是道:“是孙儿的错, 让长辈们担忧了!”说着奉上讨好的笑意一枚。 见孙子没事老侯爷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本来也不是真心要追究,而且他现在心里还有很多的问题想问韩缜呢! “现在外面如何了, 你可见着你父亲了?”老侯爷急忙问。 在局面平静下来后,侯爷虽然也往外派出了人探查情况,可是还是不敢轻易冒险走得太远只在附近停留, 所以对于远在皇宫周围发生的一切事还是一无所知! 听了太多似是而非的消息, 老侯爷一颗心都挂在了皇宫, 担心宫里的局势如何了!还有儿子有没有收到消息赶去皇宫救援, 当时韩缜只留下一句话说去找永宁侯就消失了, 是不是和永宁侯在一起?他是不是知道更多详细的情况? 不仅老侯爷焦急想知道,大厅里的人一样迫不及待地想了解情势, 关心如今到底如何了? 韩缜顿了一下, 面对着家里人他无法诉说宫变的惨烈,尤其是老侯爷关切忧虑的眼光! 可是迟早他们也会得到消息的,他垂下眼眸轻声道:“是, 父亲如今就在皇宫。叛军已经被剿灭干净,暂时不会再有动乱了!” ‘呼’, 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他们在府里也不是一无所获的, 起码已经知道是齐王图谋不轨领兵逼宫,如今听到齐王叛军被剿灭,那也就是说齐王失败了,局面已经得到控制! 没有了叛军冲击家门带来生命的威胁,好像重压一下子卸掉,大老爷们都露出了安心的笑意,终于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没有人注意到韩敏兰飞快地垂下了眼眸,一抹不知是失望还是遗憾的神色掠过其中,手握的紧紧的。 老侯爷脸上也露出了宽慰地笑容,手抚着长须道:“自当如此,多行不义必自毙,齐王大逆不道阴谋叛乱,天也不容他!” “那齐王呢?他可是犯下了滔天大罪,不知是死是活?”刘氏知道危险解除了,心也开始活络了,好奇地问道。 说着还幸灾乐祸地瞟了韩维兄妹一眼,她先前一直担心小郡主会和自己挣管家之权,因为小郡主背靠齐王自己束手束脚的早晚有一天会被夺权,现在好了不用担心了!有一个犯上作乱地父亲,小郡主以往的风光可没有了,不缩起头过日子就不错了,休想再和她斗。 她还不知道小郡主里应外合企图打开府门的举动,随即又马上想起什么的惊叫:“哎呀不好,齐王如今可是谋反大罪,那我们侯府可是和他是姻亲,这会不会被牵连啊?”她担心地脸都白了,懊恼地道,“早知道就不该结这门亲的!”说着不满暗暗地白了韩维一眼! -- 第 151 章 他为即将到来的事实发愁, 而相较于别人的心思百转, 叶婉婉只顾得心疼自己的儿子了!看韩缜一身的污迹狼狈不堪不及收拾而且已经在外奔波了一整晚, 她不管什么朝堂大事, 也不关心哪个皇子死了谁继位, 只想让儿子先好好休息一下! 她拉着韩缜就要走:“缜儿我们先回去,累了吧?我马上让人准备热水,你先洗个澡睡一下。饿不饿?娘房里备着点心,先用一点!” 老侯爷这时也醒过神来, 收起自己的情绪,对上韩缜担忧沉静的眼神, 他打起精神挥了挥手安抚道:“去吧,你也累了一夜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到底还是心疼韩缜这个孙儿,这一夜也难为韩缜这半大孩子了, 能撑到现在也不容易!如今事情千头万绪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还是让孩子好好睡一觉! 其实现在离天亮只有一个时辰了只怕是刚躺下就要起来, 韩缜没有拒绝,只是道:“祖父不是一样吗?您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啊!”他怕老侯爷太过伤感对自己的身体无益, 毕竟老侯爷也不年轻了。 老侯爷欣慰地点头:“祖父知道了, 你去吧!” 不过他们的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管家上前来通报, 住在附近的公侯世家都来了人。怕是他们一直就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得到韩缜回府的消息, 现在一个个急着过来打探情况, 看韩缜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都是世交故旧,人来了不能不接待。老侯爷边吩咐请人进来,边对着韩缜道:“你快回去吧,这里有我应付!” 到时这些老家伙一定拉着韩缜问东问西,孙子知道的也就这些了,何必留着让他们折腾,他还舍不得呢! 韩缜弯眸一笑,拉着母亲先告退了。 也好,有了事情转移注意力,还有老友们一起呆着,老侯爷也能释怀一些! 不说各府从老侯爷口中得知皇帝已经驾崩,还有朝臣即将迎孟庭轩登基的重磅消息,他们感叹唏嘘的同时,还是忍不住各自派出人手像打探得更清楚。皇宫内外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走到这一步,他们接下来又该如何在朝廷立足? 被叶婉婉逼着回房睡觉,韩缜只觉得刚闭上眼天就亮了,身子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可是一动就全身酸痛,手指都麻木肿胀了。他知道自己这是运动过量了,要慢慢恢复过来! 冬天的清晨总是不甚明晰带着朦胧的昏暗,仿佛黑夜还没有过去,即使是辰时天色也不明朗! 但是韩缜却知道自己非起来不可了,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再也躺不下去了! 而听到他的动静,青紫忙带着人上前侍候,她们显然也休息得不好,估计这一整晚没几个人能安心睡踏实的! 韩缜难得一次慢吞吞地吃完了早餐,过程中他吩咐分别派人去高飞和青蓝他们处看看是不是都安好无事。特别是青蓝她们大都是妇孺寡幼,虽然提前吩咐了万事小心也派了护卫,但就怕有人趁乱动了歪心! -- 第 152 章 天边微微显白即将迎来黎明, 一行人在破晓时刻终于踏进了京城的街道! 城中目及所见还有着惨遭乱军肆虐的狼藉, 平民百姓之家几乎是家家禁闭门户, 街上没有丝毫的喜庆不说, 甚至不敢探头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车驾在街上轱辘驰过, 各处隐约可见‘黑旗军’的身影, 他们在街面巡查驻守,基本接管了整个京城的防务! 甄太师和左相等看了心下一沉, 心中的不安感愈来愈重,这样下去永宁侯真的值得信任吗? 等到仪驾行到宫门口时,那里还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地上到处是斑驳惨烈的战争痕迹, 犹还有来不及处理的尸体横卧在宫墙之下, 数目至多让人咋舌!而身着‘黑旗军’战甲的人们正在忙着搬运尸体清理地面, 这场景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一帮文臣好悬没吐出来! 他们出宫时匆匆忙忙一心只想着快点接到人,加之天还没亮一片昏暗所以竟然没有注意到, 原来在皇宫门外竟然发生了一场如此大规模的战斗, 而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小股乱兵!甄伦和左相强忍住不适,相视一眼心里各有着疑惑,这些人难道都是齐王的叛军吗? 但是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最重要的还是赶快拥立孟庭轩登位,等民心安定国本稳固江山不再有倾颓之险, 才能放手处理一切! 然而孟庭轩却不耐闷坐车中, 一把掀起了帘子探头出来像是好奇地打量宫门, 视线扫过地上的尸体他瞳孔一敛,但随即蛮不在乎地转开了目光,径直对着莫子安问道:“难不成这里都是齐王的叛军吗?” 莫子安始终安静地护送一旁不发一言,此刻见孟庭轩问他温文一笑,答道:“他们当然是叛军。不过不是齐王的,而是长宁侯带领的‘神策营’叛军,一样妄图逼宫谋反,不过好在我家将军英明神武及时赶到将他们剿灭,才没有让人得逞,所以各位大人现下都可以放心了!”他甚是谦虚地道。 长宁侯?怎么会是长宁侯? 昨晚上根本是一片混乱,他们只知道是齐王明晃晃地企图逼宫谋反,又怎么会跟长宁侯扯上关系?而且听莫子安话意昨晚长宁侯竟也是参与了,还败在了永宁侯的手上。 但是朝中谁不知道瑞王背后最大的支持者就是长宁侯,莫子安指控长宁侯是叛军,那岂不是说瑞王也心存不轨? 瑞王可是孟庭轩的亲身父亲,如今孟庭轩这个小皇孙马上就要荣登九五了,你却往瑞王身上攀扯黑点?那孟庭轩岂不是成了叛贼之子有了污名,这是嫌命太长了呗? 甄太师还在震惊迷茫中,队伍中马上就有想在未来的新帝面前露脸的臣子越身而出,指着莫子安骂道:“胡说八道,长宁侯怎么会是叛军?我看分明是永宁侯擅杀无辜还妄图瞒天过海,不知是何居心,还不快向陛下请罪!” -- 第 153 章 莫子安转过头看着一帮惊疑不定的大臣, 微微一笑地道:“如此末将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太师可需要见我家将军, 末将可以带路!” 甄太师摇了摇头, 面色凝重的推辞道:“先不烦扰了, 皇孙殿下还需先拜祭过陛下, 将军有事不妨先行一步!” 莫子安不在意地一笑:“既然如此,末将就先告辞了!”他彬彬有礼的行了一个礼, 全然不见先前的冷酷,然后很是干脆地领着人转身就走。 留下后面的人面面相觑满腹疑窦,竟然就真的这样走了, 难道是他们想多了, 对方真的没有其他的心思? 但不管怎么说, 永宁侯如果无心插手皇孙继位之事就太好了, 现在国家真的经不起动荡了!而且推举孟庭轩上位本来就是文臣的事, 轮不到武将插手,永宁侯无意就更好了! 甄太师和左相相视一眼, 彼此都有了默契,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扶持孟庭轩登基,明确他的正统身份! 而这些都少不了礼部的参与操持,他们必须尽快拿出一个章程, 然后召集百官在永平帝的灵柩前举行即位礼仪,方能安定人心! 永宁侯已经让他们感到一种本能的威胁, 都不想再拖下去以防出了什么变故! 他们举步就往‘景庆殿’赶去, 孟庭轩撇了撇嘴, 但是还是忍耐住了没有发脾气!只是对照文臣们的焦急态度,他就显得随意多了,还有闲心打量宫里的景致! 皇宫里显然经过了一番打扫,昨晚的残尸断体被清理干净,仿佛曾经的残酷肆虐是一场错觉! 而‘黑旗军’替代了禁军接管了整座皇宫,在道路旁值守的士兵拿着冷肃威严地目光紧盯着他们,让大臣们一时噤若寒蝉小心翼翼! 他们有心催促孟庭轩走快些,但是顾及他的身份,而且说到底皇孙殿下的年纪幼小,所以只好忍耐地随着他的性子慢慢移动! 孟庭轩不知道他们的心情吗,可是这关他什么事?他不是未来的皇帝吗,以后天大地大就属他最大,难道不是应该都由他吗?早晚他们也要习惯。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快意,走得更慢了! 等他们终于赶到‘景庆殿’时,就看到永平帝已经收敛入棺,正摆放在大殿中!至于其他的皇子皇孙及宗室皇亲的遗体想来是另外安置了,实在是死的人太多了,然而尊卑有别,他们还是不能和永平帝同留一殿! 大殿中还残留着浓厚的血腥气,一些在叛乱中活下来的太监宫女真忙着点燃香烛,将大殿打扫干净! 见着永平帝的灵柩,甄太师脸含悲色当即跪下磕头,身后的人也跪了下去! 磕了三个头甄伦才起身,同时环顾四周寻找着礼部尚书的人影,他们还得商议接下来的流程! 然而却不见留下来处理后事的官员人影,竟是一个人也没有,甄伦不由眉头紧皱,拉住身边的太监问道:“可知道这里的大人们都在何处?” -- 第 154 章 无论如何, 伪造先帝遗命都是可诛九族的大罪, 甄太师绝不能容忍永宁侯如此妄为!他下定决心不管永宁侯如何狡辩, 他都要反对到底, 绝不能让他得逞! 永宁侯敛目沉沉一笑, 低声道:“无他, 只是本侯要朝这朝堂上往后文臣再不能凌驾于武将头上,武官再不能低人一等见文臣则作揖行礼, 文官再不能视将官如走卒!” 甄太师惊疑不定,朝堂上文贵武贱的风气不是一日两日,永宁侯心存不满可以理解, 他道:“所以将军你到底想如何?” 永宁侯手上把玩着什么, 眼眸幽深, 点伸指了点写好的圣旨道:“太师不妨先看看圣旨的内容,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 等新帝灵前即位后就可昭告天下,大家皆大欢喜各得其所!” 甄太师直起身子, 没有畏惧于永宁侯强大的威势, 而是大踏步上前取过搁置在案上的明黄绢布。身后的左相也不甘落后地跟上,朝堂之挣关乎身家性命权势利益,他必须知道永宁侯作何打算! 将伪造的圣旨拿在手里, 甄太师一目十行扫过,大意是假永平帝遗命, 叹息国家遭遇不幸, 皇室凋零, 新君年少,故而托孤于‘黑旗军’大将军永宁侯韩重,令为辅政大臣,扶持新帝登位。还有在新帝亲政前,军政大事悉决于永宁侯! 等甄太师和左相看完,跟着的大臣也纷纷上前观看,眉宇间都是不可思议!他们想破口大骂,呵斥永宁侯是异想天开,可是触及地上未干的血迹,又胆怯地忍住了! 永宁侯不仅伪造的不仅是一份圣旨,上面还有一张已经书写完毕的圣旨,甄太师抖着手拿起来看过去。 其中一份竟是以新君的名义,封永宁侯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全国武事! 有统领全国兵马实权在手,又有遗诏赋予辅政参知政事之权,永宁侯到时不是谋反而胜谋反,大权集于一身! 这将皇权置于何地,小皇孙即使登上帝位,也不过是一名傀儡有名无实! 放下圣旨,甄伦即使心里已经有所揣测,对于永宁侯的图谋还是心惊不已:“陛下并没有此遗命,将军如此狂妄悖逆,分明是想颠覆朝纲图谋不轨,恕老夫不能苟同,万万不会承认!” 永宁侯似乎不以为意,轻笑一声道:“左相呢,也不愿意?” “荒唐,荒唐!”左相愤怒的出言指责,“简直是荒天下之谬,永宁侯不过行伍出身徒有匹夫之勇,不通古今文史,却妄图临朝辅政。从来就是文臣治国,永宁侯没有丝毫治国经验就想一步登天攫取朝政,你这分明就是想谋朝篡位,其心可诛,本相绝不会让这封圣旨见于人前!”他义正言辞地道。 左相也惧怕永宁侯的刀剑,也未必有多么的忠心,可是他不能退步。这不仅仅是文武之争,更是权利之争。文臣代表着天下读书人的利益,他们的也有自己的政治诉求,代表着是一整个阶级!一旦被永宁侯占据了权利,就失去了朝堂上的话语权,永宁侯仰仗的是军中势力,他会不会挺拔武将而打压文臣,文臣失势哪还有前途可言! -- 第 155 章 这根本是赤裸裸的威胁, 甄太师铁青着脸, 让他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认永宁侯伪造的圣旨, 他宁愿以死抗争!可是永宁侯这分明就是拿小皇孙的命来逼他妥协, 他可以不顾自身的安危, 却不能看着皇室最后的嫡系血脉消亡! 他喘着粗气, 眉宇间是挣扎之色! 永宁侯淡淡地挑眉道:“太师可要想好了!” 孟庭轩还在发脾气眼眸中尽是戾气,这帮下贱的人也敢来随意碰他, 他一定要杀了他们,要将他们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他冲着士兵就是拳打脚踢,甚至还想去拿剑, 可是双手却被轻轻地制住了, 他几乎是身不由自地被抓住衣领提了起来, 面对着甄太师他们! 看着被莫子安随意摆弄的孟庭轩, 甄太师急急道:“快放下殿下!” 而孟庭轩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闲坐椅中气势凌人的永宁侯, 对上男人的眼睛,孟庭轩只觉得里面是冰冷刺骨的寒意, 自己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快要涌出口的诅咒辱骂都被吞咽了回去! 作为一个蔑视一切只为满足自己的熊孩子,他不傻反而相当的会看人眼色,本能让他警觉到眼前的这个人不好惹, 自己招惹了他一定得不到好结果! 他委屈地瘪了瘪嘴,眼珠一转对着甄太师拖曳了哭腔道:“救命啊, 快救我!” 左相已死, 文臣中品阶最高的就是甄太师, 他愤恨永宁侯的勃勃野心肆意张狂,又痛心皇室遭遇的大难!难道自己真的只有变节屈从,与之同流合污,才能保住皇孙的命吗? 甄太师紧紧握着拳,面露痛苦。 这时吏部尚书对着永宁侯讨好的一笑,挨上前劝甄太师道:“太师还是答应下来吧,不好看殿下受苦!而且如果没有永宁侯率兵平叛力挽狂澜,这天下迟早会落入齐王这逆贼的手里,我等性命更不知可在。永宁侯实在是有大功于天下,如果先帝地下有灵的话,必酬于高官厚禄委于重任。依我看来往后有侯爷扶持江山必然稳固,所以侯爷受命辅政乃是国家之福,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啊!” 吏部尚书不是有骨气的人,他怕死更舍不得荣华富贵,膝盖软抢先就跪了下去。如今更是舍了脸面率先为新主子效劳,企图为自己加分! 文臣们怕死妥协,他们心里难道不知道羞耻吗?大家都一样黑罢了,谁也别笑谁。如今出了一个宁死不屈的甄太师,倒衬得他们十足的颜面无光,反正自己黑了就想把站在岸边的也一起拖下水,当下纷纷围上前劝说。尤其是一个个引经据典满口大义的,黑的也给说成白的,愣是给永宁侯的作为扯上了一层光鲜亮丽的外衣,不知道的都以为是真的了! “你,你们……”甄太师指着他们气的浑身发抖,他们简直是丢尽了读书人的风骨,比永宁侯更惹人憎恨! -- 第 156 章 在这个君权神授的年代里, 讲究是君为臣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忠义为本! 像永宁侯府和宁国公府等老牌公侯世家, 祖辈都是追随太祖左右而建功起家, 孟朝立国多久他们就传承多久!他们对皇朝是有感情的, 而且有着传统武将最朴实的信念:精忠报国,效忠君王! 不管他们先前对上位者打压武将有诸多不满, 更是开动脑筋为家族谋求出路,但还是在君臣框架之下的,他们始终忠诚于帝王, 不怀贰心! 更是因为永平帝对武将的警惕一心而心里憋着一口气, 默默隐忍着, 想要证明一切都是永平帝的错疑多心!终有一日永平帝会知道自己是错的, 他们期望着从头翻身。 可是如今儿孙辈做出不臣之事来, 简直就是打了他们的老脸,让他们一世英名扫地, 忠心蒙尘! 君不负臣, 而臣先已负君,这着实让他们颜面无光,愧对先帝! 而作为一切始作俑者的永宁侯, 更是让老侯爷灰心气短,心里像堵着一团火, 不知该如何发泄! 三人相顾默默无言, 眼珠里涌现沧桑, 一下子都像老了十几岁似的! “兔崽子,已经不将我们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了!”宁国公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叹息道,“也罢,我也该修身养性了!府里以后都是他们年轻人的,坏也罢好也罢,老夫管不着了!” 宁国公大概是最想得开的,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将儿孙们绑来喊打喊杀也是于事无补。往好处想,永宁侯独揽大权,以后武将的地位必然不可同日而语,家中子弟总算没上错永宁侯这条船。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老了还不如养花钓鱼颐养天年,等有一日下了黄泉他再向先帝谢罪! 理国公则是愤愤地拍着扶手,双目赤红。他不仅恼后辈子孙对皇室不忠,更是恼恨他们的胆大包天,没有将府里的安危放在眼里!如今看是事成了,万一失败了呢?那就是牵连九族的大罪,可他们却是瞒着府里的大人不发一言! “都是韩重这个小子干的好事,我们他妈的都小看他了!”理国公现在也说不出是不是该后悔当日主动送人进‘黑旗军’,结果被韩重蛊惑得什么事都敢干,他气急指着老侯爷道,“你教的好儿子!” 理国公摆明是迁怒,永宁侯固然是领头的,但是座下的各府子弟显然也动了心思。不同于父辈的甘心隐忍承受打压,他们更渴望着一飞冲天重获家门荣光,能意气飞扬地活着,谁甘愿一生庸庸碌碌低人一等,朝文臣俯首作揖? 老侯爷狠狠地闭了下眼,神色黯然:“怪我教子不严,你骂的对!” “哎!”理国公觉得没意思,说到底老侯爷也没有比他们好到哪去,照样是被蒙在鼓里! “也许我们是真的老了!”理国公垂下头,起身和宁国公一起走了出去,以后他还是学学秦老头放手不管,随他们折腾去吧! -- 第 157 章 他不认为自己做的有错, 往昔他也奋勇杀敌跃马沙场, 可是得到的是什么?君之视臣如土芥, 则臣视君如寇仇, 一个视臣下如无物的君主, 凭什么得到他的忠诚? 说着迈步而出。 在他的身后, 老侯爷目光沉痛久久地凝视着,一滴浊泪滑下他的眼角。他是真的伤心, 以往有多为这个儿子骄傲,现下心里就有多后悔! 他想要的是正正当当的重振家门声威,可是不是凭着这种手段, 即使站上高位, 也是给祖上挣下的荣光抹黑, 有愧于心! 一个谨守着儒家教义下的对皇家的‘忠’, 一个则是骨子里就具备的‘叛逆’精神, 他们彼此注定不能相容! 老侯爷一时心灰意懒,如果不是还要看着儿子不让他谋朝篡位, 他真的宁愿以死谢罪!自此以后, 老侯爷也关门闭户不理世事,避居人前轻易不再露面! 而永宁侯离开老侯爷院中,脚步一转还是转向了祠堂! 打开侯府祠堂, 永宁侯眯眼看着祖宗牌位,眸里翻腾着狂风骤雨! 韩缜推开门时, 见着的就是他静若深渊的背影! 心里一时复杂难言, 这几日接踵而来的消息让人应接不暇, 韩缜没有想到永宁侯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在他想来当初永宁侯既然有意扶持大皇子上位,那么和大皇子必然达成了某种协议,未来在政治权利上会得到倾斜。这样哪怕一样做权臣,也有一个大皇子坐在皇位上为他背书对抗朝臣分担压力,他可以做出照皇命依行的样子。在天下人眼中永宁侯最多就是得皇帝信赖的一重臣,要怪就怪皇帝愿意交付权利信赖。 而如今却是一小儿登基,幼龄皇帝和成年皇帝天然就会让人用有色眼光看待,人们很少怀疑成年皇帝会被人控制,而幼儿却会立马被带上傀儡的影子,没人相信一个稚龄皇帝的独立性,而身居高位的人最先会成为他们暗地揣测的方向。 如今永宁侯如今权柄赫赫,让人忌惮垂涎的同时,心里会不由自主地涌上阴暗的念头,将永宁侯的一言一行放大! 恐怕这也是永宁侯没有料到的,就这么直接没有遮掩的站到了天下人的面前,权倾朝野的同时也必承受天下人的目光! 荣耀和威胁是相伴而行的,登高必跌重,比起纠结于前事,韩缜更关心的是永宁侯接下来的行事打算。因为这关系到永宁侯府的生死存亡,毕竟如今是一荣则荣,一损则损,他们是祸福与共,谁也逃不开! 那些圣旨是真是假,有多少人心知肚明,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一旦永宁侯失势翻起旧账,在这个讲究连坐诛九族的封建时代,他们恐怕只能亡命天下了! 而且不仅是永宁侯府一家,京城凡是和永宁侯扯上关系的武将世家,到时哪一个会有好一场?反过来说,那些武将世家也是永宁侯最忠实的同盟者,他们已经在一条船上了! -- 第 158 章 “不过比起征战西夏, 爹你不认为摆平内务才是最重要的吗?”韩缜认为短时间内还不适宜率先发动战争, 整个国家应该以稳为主。 要知道皇室的这场惨绝人寰的宫变, 不仅令天下哗然, 就是周边的邻国也会关注着孟朝的一动一静, 看接下来的局势走向如何! 哪怕是和孟朝结盟的金国, 一旦看到孟朝局势混乱露出可乘之机,说不定转头就撕毁盟约露出獠牙, 从孟朝身上咬下一口肉。 所以即使永宁侯一手掌军权一手掌朝政,只要他没有黄袍加身改朝换代的心思,这个国家就还是孟氏江山, 有名正言顺的正统大义压着, 各地方即使有小心思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出头, 整个天下整体能平稳太平不会生乱! 那么如金国等只能默默旁观, 不会妄动心思侵犯边关, 这是孟朝的外忧! 而除了外忧,內患才是永宁侯更应该解决的, 那就是如何应对文人的诟病! 或许永宁侯心里的志向始终是纵横沙场收复疆土, 比起呆在京中或许战场才是他最终向往的! 可是孟朝重文抑武的政策,打压轻鄙武将的做法终于让他不愿忍耐,一朝掀翻了桌子, 却也将自己和背后的永宁侯府推上了风口浪尖! 韩缜轻轻靠在门板上,抱臂道:“爹你可知道这几日京城里的流言蜚语?” 永宁侯挑眉:“还不曾听说, 可是关于我的?” 韩缜点头, 这几天他不断地接到街面上的消息, 暗地里都在流传着永宁侯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左右朝纲心怀不轨,假以时日必谋朝篡位,底下暗涌激流! 而他派人打探流言源头,都是从各大臣的府邸里流传出来的,他们终究不会甘心眼看着永宁侯高居他们头上,磨刀霍霍企图将永宁侯拉下马来。 永宁侯脸上闪过杀气,冷笑了一声道:“敢与我作对者,杀了便是。”都是些两面三刀的货色,他不介意拿他们开刀。 可是光杀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他们面对得不只是文臣,还有天下所有的读书人! 那些文人能容忍大权在武将手中吗?而那些朝中大臣门生故吏无数,关系脉络交结成网,他们因一时畏惧压下了心思,真的能甘心吗?如果不彻底解决了这些后顾之忧,谈何率兵出征,只会被拖后腿! 说到底整个皇朝从朝堂到民间都尊崇读书科举,而看不起武人,一句‘好男不当兵’代表了时下人的看法,武将是卑微令人鄙夷的。 这个民族是羸弱不堪的,缺乏了尚武之气,韩缜希望能有些改变,而这些都需要时间慢慢来。 杀戮只是一时的威慑,除了制造恐怖血腥,只会激起人们的反弹! 而文笔如刀,是非黑白在文人的笔下可以写出一枝花来,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永宁侯,怕是人人喊打围而攻之吧! 舆论的可怕韩缜是了解的,既然如此就不能给他们这个借口,哪怕永宁侯辅政大臣的位置来的蹊跷,也要洗白得干干净净,绝不能给别人攻歼的机会! -- 第 159 章 这些都不是韩缜想看到的, 一个开明强盛的国家应该是文武并驱, 武将奋战前方, 文官提供稳固的后勤支援, 大家齐心合力共同守卫家园。 崇文抑武固然不对, 以武压文不过是重蹈覆辙的错误道路! 永宁侯时刻惦记着征伐西夏, 可是别忘了打仗打得就是后勤,以一个国家的国力为支撑。如果朝堂不稳的话, 地方会乱,到时税收也会受到影响,朝廷能提供的支持也会减少! 而说到底这个国家治国靠的还是文臣, 你让武将放下刀剑坐堂处理政事, 有几个会精通?以实际情况而言, 武将整体的素质是不高, 能有几个识字的都是少数, 更不用说底层的小兵了。一味地打压文臣是不现实的,于家国无益! 更何况永宁侯采取血腥残酷的镇压, 即使一时压得文臣喘不过气, 可是所有的愤懑不甘都压在了心底,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所谓物极必反,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谁也预测不了人心。永宁侯领兵在外,难道就不怕受到文臣的反扑, 到时被人断了后路吗? 而且物伤其类唇亡齿寒, 自宋起就有‘刑不上士大夫’的家法, 读书人的地位被抬得太高。如今轻易就被人左右性命,对于永宁侯滥杀文臣一事,京中的学子多有怨言! 好在韩缜时刻关注着京中动向,他不能让永宁侯陷入舆论的被动中,被天下指摘!于是将收集到的那些已死官员的污点资料散播出去,说明永宁侯并不是无的放矢滥杀无辜。 好在那些被永宁侯所杀的官员中没一个干净的,几乎人人都有劣迹,像贪污军饷,行贿受贿,甚至包庇家人行凶犯法,侵占良田的比比皆是,不过都是道貌岸然之辈! 那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竟然如此不堪,那些想说话的学子暂时闭上了嘴,最多嘟囔一句,罪不至死! 可是对于京城百姓来说,则是大快人心,他们恨这些贪官污吏,而且说到底永宁侯杀的都是当官的,对于平民百姓则是秋毫无犯! 韩缜又让高飞带着人在市井中四处宣扬,好歹将永宁侯排除异己公报私仇的行为披上了一层嫉恶如仇清正严明的外衣,让百姓对永宁侯的存在不至于反感! 对于舆论的强大韩缜从未放松,真以为高居庙堂拥有大义就能无忧了吗?如果真的有心,有个天灾人祸人家就往你头上栽,说是武将当政招致上天降祸,号召天下来个‘清君侧’,到时国家还能稳定吗?受苦的还是普罗大众。 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永宁侯非要一条道走到黑,韩缜有什么办法,只能撸起袖子上前帮忙! 可是这样下去非长久之道,根本性的问题还是得不到解决! 韩缜想要的有一个可靠安稳的朝堂,更想改变人们‘惟读书上品’,看不起武人的风气,想让整个民族不仅是精神上,体魄也是强大的,让天下人不再羸弱,衣冠文士羞于武夫齿! -- 第 160 章 这一年, 孟庭轩正式登基为帝, 改国号为嘉安, 是为嘉安元年。 永宁侯作为先帝遗命的辅政大臣兼新帝任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掌军国大事, 一时权倾朝野, 令天下侧目! 无数人在揣测着坐拥重兵的永宁侯是不是会重演赵□□‘陈桥兵变’故事,会有黄袍加身的一天? 同年三月, 永宁侯调庶弟韩质入京,进户部任职侍郎一职。 而长宁侯府在外任职的次子一家则以牵扯谋反的罪名被押解回京,关入大牢。除了有心人, 长宁侯府在京中已然是昨日黄花, 无人过问! 在大肆打压文臣的同时, 永宁侯频频提拔武将世家出身的文臣充实朝堂, 这些本来因出身武将世家的背景而一直得不到重用, 如今他们聪明地抓住机会依附永宁侯,和朝中清贵一派的重臣形成对峙, 双方成抗衡之势! 而后永宁侯将心思放在了设立军部一事上!这来自韩缜给他的启发, 如果成功了,永宁侯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人,不受文官辖制! 在六部之外设立军部, 由永宁侯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直接掌控调派,地方上的军队以后不需要经过文官, 而是直接向军部负责! 凡军饷、器械、军令等不经六部, 所有的军需物资由军部统一集中后再分派。这样地方军队没有征集钱粮的权利, 就不会重演藩镇之祸。而直接由军部统领,加强了军部的集权统治。 军部名义上的最高指挥者是皇帝,一应事务由天下兵马大元帅向皇帝直接禀报,但是现在谁不知嘉安帝就是一个傀儡,永宁侯可以说是实质地掌握天下兵力,而不是一份虚有的名头! 此举令天下哗然,要知道从隋唐创建后一直流传的就是三省六部制,从未改变。如今永宁侯设立军部,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分明是破坏历朝历代传下来的规矩! 如今在朝堂中的文臣中一派是有世家背景的官员,他们是永宁侯天然的同盟,最坚固的支持者。不说他们家中多多少少和永宁侯扯上了关系,已然别无选择,一旦永宁侯倒下他们连同家族也逃脱不了牵连,只有永宁侯位置稳固他们才安全,所以他们是最支持永宁侯的。 接着就是甄太师为首的保皇派,甄太师被永宁侯贬去户部尚书一职,徒留太师一衔。平时多于宫中教导少年皇帝,被排斥在了朝堂之外,不掌实权。他们以保孟氏皇朝正统为使命,平时隐忍沉默,一心维护嘉安帝皇位。 再来就是那些贪生怕死投向永宁侯的文臣,他们大多是识时务擅长明哲保身,已经是被永宁侯杀得怕了。这可是个真正的杀神,凡是逆他心意的只有杀戮一道,什么名声颜面他都不在乎,在这样的一个人面前,除了真正不怕死的勇士,大家只有屈辱地服从一条路可走! 虽然他们未必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军部的钱粮物资从哪里来,那就是从国库里硬生生地挖去一部分,这其中上下牵扯的利益何其大,他们的心都在滴血啊! -- 第 161 章 如李钦背后的家族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永宁侯这条船, 自然期望着永宁侯能一飞冲天, 携带着他们能更进一步。 而从长远来讲, 他自然是希望最后是韩缜得利, 在永宁侯其他的子女忙着讨好他的同时, 韩缜即使不上赶着但也不要太疏远! 他也是稍加提醒, 既然韩缜心里有数他也就不多说了! 比起如何讨好永宁侯,韩缜更关注民间的物议, 时刻准备着挽起袖子给他亲爹粉刷上一层雪雪白地形象,不致沦为权奸一流! 民心可用,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一旦被有心人挑动会酿成可怖的燎原之势! 而且他从来就不相信那些文臣会甘于认命, 之所以还算平静, 是因永宁侯还没有彻底的触动他们的利益, 二是受武力威慑暂时怯步。可是如果被他们抓到机会, 定然会一拥而上撕碎永宁侯! 而且永宁侯坚持要出兵征战,这对习惯于偃武修文的孟朝来说必将掀起轩然大波, 早晚会受到朝臣的反对抵制。既然如此, 只能从现在起就着手肃立一个为国为民的形象,减少朝内的压力稳固后方! 那么即使将来出兵,也当是为了国家长治久安计, 而不是擅起兵戈受人指责。 然而永宁侯太相信凭着手中的军力没有什么事摆不平的,对于这些弯弯绕绕的不屑一顾, 无视一切。对此, 韩缜只能私下自己一个人默默努力做好准备! 忙活这些事, 韩缜自然更没有心思去‘元帅府’了,任凭其他人如何无暇关注! 在无数人的潜意识里,永宁侯迟早有按捺不住地废帝自立的一天,那时带来的变化将是天翻地覆性质的。 有懵懂不知的,也有敏锐大胆如韩敏兰,她几乎看到了另一番从未想过的天地! 为此哪怕韩维不愿,她也硬逼着兄长殷勤造访‘元帅府’,即使永宁侯无暇接见他们,就是在厅里坐一会也好,他们必须想办法修复和父亲的关系! 在再一次被冷落连父亲的面也见不着,面对的只有守卫冷硬漠然的面孔,仿佛在嘲笑着他们地不自知,韩维终于涨红了脸急匆匆地出了‘元帅府’。 他顾不得韩敏兰在身后的呼喊,一路埋头赶回了永宁侯府,闷头进了自己的院子! 如今这里没有了女主人,显得萧条安静,侍候的丫头也引不起他的兴趣,被他赶了出去! 最近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场响雷,轰得韩维晕头转向,他本来就不是承受力强的人,一时精神恹恹茫然无措。 韩敏兰后脚跟了进来,她一屁股在韩维对面坐下,美丽端庄的脸上有着严肃,还有几分对韩维的忍耐之色。 “大哥,我们还没有向父亲当面请安为何就急着回府,你知道这有多失礼吗?”韩敏兰尽量保持着温婉的语气,轻声诘问道。 “请安,请安!父亲哪一次见我们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上赶着?父亲明明说了让我们自便,不需要日日过去!”韩维发脾气。 -- 第 162 章 韩缜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从小的时候起就鉴于资讯流通的不利而不安心, 从而发展出高飞收集这条情报的线。如今他们一家如在架在火炉上, 时时刻刻感到来自四方的威胁,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一朝覆灭, 就更关注情报的收集了。 由此他让高飞发挥他的长才着手建立一个系统的情报机构, 慢慢不再局限于京城,而是向全国铺陈。 借着叶婉婉名下店铺开遍各地的便利, 跟高飞配合,在重要的地方安插人手人,便于他快速得知地方的舆论动向, 并随之做出应对! 既然永宁侯铁了心要出兵, 韩缜无力阻止只能努力将风险降到最低。朝好处想, 收回河套之地蓄养战马, 从长久来看对整个孟朝的国防力量是有利的, 毕竟我们不能只一心想着防守,而任人侵扰践踏, 也应该有还手之力! 一旦永宁侯正式出兵, 到时他会将动兵的好处编成白话向民间传播,让人看到可行之处!总之尽量减少永宁侯将来出兵的阻力,尽可能营造一个安稳坚固的后方。 而同时他也试图软化甄太师一派的人, 不期望他们彻底倒向永宁侯,而是在永宁侯不在朝中的时候能帮着维持朝廷的运转, 压下那些别有心思的大臣, 看在国家大局上, 能让永宁侯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征战沙场。 而其中重中之重的就是甄太师,取得他的支持至关重要! 再过一个月就是八月份的乡试了,韩缜借着请教学问的名义拜访甄太师,可是却被拒之门外了! 八月的天气酷热,街上隐隐传来叫卖酸梅汤的声音,引人口生津液! 甄太师的府邸只是一座两进的小院子,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刚够一家人居住,建筑简单质朴。两扇木门禁闭着,只有墙里飘出丝丝的栀子花香味,随风吹入鼻尖! 身姿修长的少年静立在门前,清雅沉静的面容如玉雕,不见被拒绝的恼怒难堪,而是诚恳地请求再通报一次! 守门的老仆颤颤巍巍地摇了摇头,他家老爷的有多固执他是知道的,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少年人还是不要再抱希望了! 韩缜失望地垂下眼眸,失落的情绪现于言表,眨巴着眼道:“太师真的不能见我吗?” 夭寿啊,这么乖巧懂礼貌的孩子,老爷就是不见! 老仆还记得韩缜,对他的印象不错,虽然不知道太师为什么不见人,可是他一个下人也做不了主啊! 老仆当下为难地抖动着胡子,转头向内庭看了下,表情一软随即马上义正言辞地道:“老爷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他又嘟囔着道,“今日可是难得的休沐日,我家老爷等会要上外面茶楼喝茶,没空见人啊!”说着还挤了挤眼睛。 在府里是甭想见到老爷了,可是不代表在外面见不到人,少年人聪明些,不要在这里死守了! 韩缜眼眸隐含笑意,他翩翩有礼地退后一步向老仆道谢:“多谢老人家,那我就不打扰了!” -- 第 163 章 甄太师摇头道:“恐怕在你眼中, 老夫是顽固不化的迂腐之人了!然而天下事不可一概而论, 为民请命固然重要, 但是为人臣子的道义节气不可失。如果都照永宁侯之行事, 长此以往纲常何存, 是不是人人都可来效仿一把?” 韩缜张口语言, 却被甄太师抬手阻止:“你以为永宁侯做得对吗?自前朝起就重文轻武,概因武将一旦势大就易生祸端, 君王惧之而打压贬低。而今永宁侯仗兵力行权,从长远来看,却更加印证了武将不可信, 来日谁还敢轻易取用武人呢?今日永宁侯可以拥兵自重, 他日自也有人群起效尤, 行此无道之事, 老夫焉能苟同呢?” 一句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甄太师无法认同永宁侯的做法, 所以即使孟庭轩这个君主不是明君之料, 他依然选择站到皇室正统一边。 子曰: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甄太师显然是这句话的信封者,打心底不认同永宁侯的‘道’。 韩缜正色道:“那太师就更不该袖手旁观了置之不理, 难道不是应该力挽狂澜迎难而上吗?如果家父有错,可是与天下臣民何干?就算是看在百姓的身上, 还望太师以实事利民为上, 多关心朝廷大事!” 甄太师捋了把苍白的胡须, 意兴阑珊的道:“你这个小家伙倒是跟永宁侯不同,可是你也太高看老夫了。而且说这么多也不过一厢情愿吧,难道你不知道老夫如今只担了一个帝师之名,已不上朝任职了吗?” 韩缜殷勤地给甄太师倒上一杯茶水,垂头作忏悔状:“哎,这都是家父不该,可是如果太师有心的话,这又有何难!” 甄太师一摆脸色,冷冷道:“老夫可不愿意,也不乐意在朝上见到永宁侯,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还是免了吧!” 说着站了起来,严肃道:“你也不要再来找老夫了,告辞!” 韩缜看着甄太师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想到甄太师对永宁侯的意见这么大!不过这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韩缜也没想着见一次面就让人愿意襄助永宁侯。功夫不怕有心人,多见几次,希望能说动甄太师! 甄太师已经走了,韩缜也无心久留,结了茶钱带着人慢吞吞的往家里走。 刚到家门口,就见李管家行色匆匆地带着人往门口走。韩缜眼眸一眯,急忙上前问道:“管家伯伯,可是出什么事了?” 李管家见着韩缜也松了口气,忙道:“少爷回来得正好,刚接到的消息小郡主就要临盆,可是听说太后娘家子侄带着人要去我们庄上找麻烦,你快去看看!” 李管家年纪大了,不适合快马加鞭的赶路,于是催着韩缜先行一步! 老侯爷可是很看重小郡主母子的安危,韩缜可不愿意见到老侯爷失望,当下调转马头:“知道了,我去看看,你不要着急!” -- 第 164 章 太后发怒, 马上有机灵的宫人禀报于嘉安帝。 清凉静苑, 乃是宫中一处四面环水的水榭楼阁, 雅致小巧一座亭阁静置在湖面上, 出入有船只接送。 因着天气酷热, 贪图此地凉爽, 嘉安帝近日多流连于此地嬉戏! 他身着丝滑的单衣,衣衫凌乱, 此刻整个人不羁地盘踞在玉席上,拍手哈哈大笑望着在湖中沉浮的人! 在他手边的桌案上摆放着一盘品相绝佳的蟠桃,还有各色水果, 时不时的就被嘉安帝捏在手里扔向湖面。 而等那些水果一落水, 在湖中泅水的人就争相地涌上前, 企图将他们从水中捞起! 他们中有太监, 也有宫女, 沉在水中的时间不短了,此刻一个个脸色泛白, 却还是拼尽全力地去‘捞’果子! 只因这是嘉安帝的命令, 哪个捞够了足够的果子才能上岸,数量不够就只能继续呆在水里。哪怕你没有力气了也别想上岸,水榭上有专门拿着竹竿的人等着, 凡是意图爬上来的都会被驱赶下去赶远,直到他力竭沉落湖中。所以即使含着恐惧, 依旧不敢停下, 那些果子是催命的但也能救命, 为了活命甚至开始抢夺他人的成果。很快水面更乱了,鲜血晕染开在干净清澈地水面上,引来嘉安帝更兴奋地拍手叫好! 因着嘉安帝喜好红色,宫人都穿红色的服饰,而今在湖面上漂浮着几具尸体,就像是湖里开出了大片凄艳凋零的红花,惨然可怖! 嘉安帝却近乎于陶醉地看着那艳红一片,表情显示他是有多么的享受,然而目光在触及护岸上守卫那身惹人厌恶地黑色时,他阴戾地眯起了眸,好心情一下子就坏掉了! 如今‘黑旗军’接管了皇宫守卫,完全代替了以往皇宫禁卫地职责,而他们那身厚重的黑色甲胄就成了皇宫中触目可见的颜色,到哪里都能看见他们讨厌的身影! 做皇帝好吗?嘉安帝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成为皇帝有多大的权利,可是如今这份权利却不在他手中。 永宁侯对他折磨太监宫女的行为听之任之,把人折腾死了下面随时可以替补上来,嘉安帝身为帝皇的待遇不缺,哪怕把皇宫烧了,估计他也不在意。 除此之外整座皇宫就像是禁锢他的笼子,他只能在里面扑扇翅膀,想要再多的就没有了! 但是宫里的游戏他已经玩腻了,来来去去就是那么些人,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是皇帝,是整个天下的主人,应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今却束手束脚不能为所欲为! 嘉安帝容颜精致,姿容明丽耀眼,只是如今眼中的阴沉和时不时闪过的恶毒却破坏了这份美好! 他狠狠地丢下了手里的桃子,刚才的意趣一扫而空,而见他变了脸色,侍候在他周边的太监宫女眼里闪过深深地恐惧,把头埋得更低了! 嘉安帝年纪虽小,其暴戾可怕却深入每一个宫人的心,特别是他心血来潮想出来的游戏全是以生命为代价,每日都有无辜的宫人丧命被拉出皇宫掩埋,他们从骨子里害怕这位年幼的新帝! -- 第 165 章 永宁侯府。 小郡主产女的消息就像是一滴涟漪漾起了微澜, 这是侯府重孙辈的第一个孩子, 原本该是喜庆万分的事, 偏偏因为小郡主的身份而成了尴尬的存在。 老侯爷本来就不喜小郡主的为人性子, 更兼之她曾经试图里应外合谋害侯府的作为, 要不是看着她怀了侯府血脉的份上,老侯爷非暴跳如雷的当即施以家法不可! 然而因着皇室惨烈的结局,他认定永宁侯在其中颇有不清不楚的干系,因此将对先帝的一腔愧疚补偿在了小郡主这条皇家血脉身上, 执意从永宁侯手里保下她。 此时听到小郡主产女他也松了口气,神情复杂地道:“平安就好!”这个孩子的外祖父是逆王不说, 而且还死于亲身祖父手里,长大了叫她该如何自处? 好在她是个女孩子,将来好好看护长大,再找一份踏实安稳的人家, 多多陪嫁嫁妆,有永宁侯府撑着, 过个富足平安的生活还是能的! 就是小郡主,只要她自己不作死, 照样可以奴仆成群富贵一生! “祖父放心吧, 小侄女还是名正言顺地侯府嫡小姐,必不会让人亏待了她!等她长大些, 祖父如果想见她的话, 接到府里来就是了!”韩缜贴心地安慰。 如今小郡主还担着韩维嫡妻的名头, 那么她生下的女儿就是韩维实际上的嫡长女, 虽然会有一些不足,但是比起很多人悲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而且如果小郡主愿意的话,小侄女也可以放在府里教养照顾,就看小郡主是怎么想的了! 说来该关心此事的该是韩维才是,毕竟小郡主生的可是他的女儿,可是他就是有本事不闻不问,似乎这样就可以从生命力抹去小郡主这个人的存在似的! 韩维跟小郡主的关系早已破裂,他心里不是不想和离彻底摆脱小郡主,可是又没胆跟老侯爷提,干脆闷声不吭地拖了下来! 想及此事,老侯爷就对韩维这个孙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说对小郡主没了夫妻之情绝情也罢了。孩子总是你的骨血,却冷情漠然至此,让老侯爷很是看不上眼! “你大哥如今都是做了父亲的人了,还是如此不晓事。那是他自己的骨肉,可有去看过孩子?”老侯爷紧皱眉头问道。 韩维看着文弱多情,却也是最无情的人!小郡主的安置是韩缜一手安排的,他但凡有心相问韩缜不会不说,但是一次也没有提过! 但是韩缜不想老侯爷生无谓地气,因此避重就轻地道:“我一回来就来见祖父了,大哥还不知道他多了一个女儿,稍后我亲自向大哥报喜!” 老侯爷‘哼’了一声,反正他从来就不看好韩维这个大孙子! 他埋怨道:“也不知道这性子肖谁,可不像你父亲啊!”软弱自私,拿不起放不下! 韩缜‘噗嗤’一笑,永宁侯那性子足够杀伐决断的,一般人可学不了他。 -- 第 166 章 在稍稍放松了两日后, 韩缜精神抖擞地打着求教学问的招牌开始重新接近甄太师, 抱着打不死地小强精神, 趁机积极地说服甄太师老人家重返朝堂。 但是甄太师固执地守着‘庶子不堪为伍’的想法, 拒绝与永宁侯同列朝堂;而韩缜则绞尽脑汁企图转变他老人家的想法, 不应该做只忠于某个皇帝的事君之臣, 而应该以大局为重成为忠于国家百姓的社稷之臣;如果明知道当权者行事于国家无益,而只是袖手旁观, 那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义吗? 甄太师不是轻易能被说动的人,可是面对韩缜厚着脸皮使出的缠功,也难免底线一步步松动。从最初的避而不见拒之门外, 到忍耐地听韩缜说上几句话, 再到后来对方的登堂入室, 防御就是这么一步步卸除的。 很少有人能狠下心来拒绝韩缜, 当他真诚恳切地望着你的时候。何况甄太师从一开始对小孩颇有好感, 只是碍于立场不想接触! 而越是接触令甄太师越惊喜,少年有着超出年龄的沉稳淡静, 还常常有令人耳目一新地见识看法!就是不谈政事, 从文章典故到世俗风俗人情,对方都能信手拈来相谈甚欢,让人往往忘了他的年龄, 绝不是一般世家贵族出身的傲慢无知! 甄太师爱才,韩缜不仅年少有才而且勤学好问, 兼之有过目不忘之能, 如果不是心里始终有根线隔着, 真的会动心收韩缜为弟子! 而据他的观察,韩缜的确是有别于一般的侯门世家子弟,除了出门身边必有护卫这一点,除此之外很少彰显他的家世! 他见过少年华贵的打扮,也能穿得下简单朴素的衣袍;他喜好珍馐美食,但是对着粗茶淡饭也能坦然咽下;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平易近人的贵族少年。不仅仅是对身边的人,而是对遇见的每一个人一视同仁,眼中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他见过少年在街边无所顾忌地蹲下,帮打翻东西的百姓捡东西;也见过他耐心地护送年老的人走过喧闹的街头;对着哭泣的孩童,他会不顾身份地做鬼脸逗趣,直到对方破涕为笑;这实在是一个温暖心善的孩子,甄太师很难不为他所触动。 没有因为其父身居高位就盛气凌人,对他的冷漠始终平和谦卑以待,还有小小年纪就有一颗身怀百姓的心!虽然意见不同,但是甄太师能看得出韩缜态度中的真诚,他是真的认为可以抛开成见,而从实际出发为国为民效力! 这真不像是永宁侯能教养出的孩子,让他一时都有些疑惑了,永宁侯的内里莫不是一位‘忠臣’? 在韩缜再一次来拜访后,甄太师打开门让他进来。 小小的庭院里摆放着一张粗糙古朴的石桌,甄太师泡了一壶粗茶,在葡萄藤下两人相对闲坐! 韩缜先执壶为老者倒上一杯,才为自己倒上。 -- 第 167 章 韩缜拜访甄府并没有特意隐藏行踪, 加之几次特意在街上‘巧遇’甄太师, 他们的接触不是秘密! 就在韩缜纠结着该如何向永宁侯劝说时, 却不知道他和甄太师的来往落到有心人的眼里, 成了他居心不良的把柄! 齐王故居的改建的‘元帅府’里, 韩云铭愤愤不平地向永宁侯告状:“父亲, 六哥实在是太过分了!明明知道甄太师和您不对付,却偏偏主动找上门去, 孩儿愚昧实不知六哥是作何想法,又将父亲您置于何地?” 韩云铭说着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上瞟了一眼,他知道韩缜和永宁侯最近的关系有些不睦, 自他搬来‘元帅府’就少见韩缜踏足, 而永宁侯也对此不闻不问。他心里不由得暗喜, 看来父亲这次是真的恼了韩缜呗, 要不然为什么独独答应让他住进来, 却任韩缜留在永宁侯府?这分明就是冷待。 不过他心里总是有些不放心,他这个六哥颇有些能讨父亲欢心的手段, 像上次他以为韩缜失却了永宁侯的看重, 但是没过多久就又恢复如初,恨得他心里在滴血! 虽然他不明白韩缜为什么在父亲高升越发位高权重的时候不亲近,反而越发疏离, 但是不妨他抓住机会紧紧跟在永宁侯身边! 韩云铭暂时看不到太远,却本能地知道只有依靠永宁侯才能得到更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他生母身份低微, 外面没有丝毫的支撑, 所有的荣耀都来自永宁侯一人。所以他迫切地想在永宁侯的心中占据独一无二的地位, 将其他人排挤出去,而其中带给他最大威胁的就是韩缜。 如今韩缜自己行事不慎,就别怪他落井下石,打掉他在父亲心里的印象。这次他绝不会让韩缜在父亲这里有翻盘的机会。最好是将他彻底打入谷底,让父亲对他失望,再不能翻身! 在韩云铭想来永宁侯明显不待见甄太师,对方是父亲的政敌,韩缜平时不来见父亲请安行礼,反倒频频接触甄太师,父亲不生气才怪! 宽大的书房里,永宁侯慵懒地靠坐在座椅上,前面的桌案上凌乱地摊开着几本册子。听着小儿子愤恨的指责,他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眼里意味深长:“哦,是吗?你六哥主动去找得人?” 韩云铭点头道:“孩儿不敢欺瞒父亲,六哥可不止一次上了甄府的门,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他面上一派愤愤然道,父子一体,韩缜私下去见父亲的政敌,在哪里看来都是出格之举,父亲一定会生气吧! 永宁侯的眼神幽深莫测,淡淡道:“那他看来最近是挺闲的,不见他来我这个父亲,倒是有心思去见其他无关紧要的人!” 语气里似乎含着一丝隐隐的怒意,韩云铭的心里一喜,接口道:“六哥确实不该,好歹如今也是一个举人了,难道不知孝道为重吗?孩儿天天在父亲身边,见您辛劳国事还恨不得亲自侍奉左右,如大哥大姐他们还时时上门请安,独独六哥却不见人影!往日父亲对六哥如何,六哥又是如何回报的?孩儿知道自己是做人弟弟的不该妄议兄长,但是,但是,…..”他小心地瞄了眼永宁侯微沉的脸色,期期艾艾地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 第 168 章 张家早就对甄太师不满, 甄太师身为帝师天然是站在皇帝一派的人, 你跟永宁侯的儿子勾勾搭搭算什么回事?莫不是心怀异心。因此早就想给甄太师一个教训, 给嘉安帝出一口气。 此次韩云铭带人找上甄家, 张钰屁颠屁颠地夹在中间也跟上了! 韩云铭骑在马上, 脸上阴沉沉一片。他目光阴测测地扫过永宁侯派来的两名亲卫, 却没有多少欣喜之处,父亲让他去找麻烦还不是为了韩缜! 只是上门责问, 就不能带太多‘元帅府’里的人马,有围在韩云铭身边的各府子弟听得消息自告奋勇地相陪前往。 韩云铭年纪小身边也没有可靠的人教导,想从前他只是一介庶子谁看得上眼, 认识的人都是差不多身份的! 如今一朝形势大变, 从前身份比他高的却上赶着来奉承讨好自己, 在受宠若惊的同时, 他本能地会更亲近那些家里背景深厚, 父辈为高官显贵的。 像张钰能靠近他就是身为太后侄子的身份,那可是皇亲国戚, 是他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加之张钰出乎意料的会说话, 很快在韩云铭的身边占得一席之地,关系还不错! 而且说起来,韩缜接近甄太师的事还是张钰告诉他的, 让韩云铭当即动了心思在父亲面前告韩缜一状,却不想得了这么个结果! 韩云铭只说永宁侯派他前去责问甄太师, 至于具体为了什么事没说, 但不妨碍张钰等人跟着去凑热闹! 他们一帮人来势汹汹, 一下马张钰就抢先就去拍甄府的门,趾高气扬地呼喝着里面开门:“开门,快滚过来小爷开门!” 甄家的老仆听着不对没敢直接开门,哪里有人如此无礼不客气的,别不是来找麻烦的吧?隔着门先询问对方什么人有何来意! 可是韩云铭沉着脸不开心地在马上不动,任由张钰出面,而其他少年观他的神情明摆着对甄府不渝,口里自然也没有好话,一个个叫嚣着对方开门! 这下老仆更不敢轻易开门了,因着甄太师清廉,家里只有一个老仆兼管家,另外买了个小丫头给孙女作伴,除此之外就是甄太师和儿子一家四口人! 今日正逢休沐日甄太师在家,可是儿子却是寻了个教书的活现在不在府里,男丁只有甄太师和老仆两个老胳膊老腿,万一是歹人可挡不住。见外面来势不善,当即转身找甄太师去了! 半天不见里面有动静,张钰气得骂了一声,转头问韩云铭:“九少爷怎么办,他们不给开门啊?” 韩云铭清秀的小脸阴沉沉地,讥道:“不开门我们就进不去了吗?今天他这门非开不可,不开也得开!” 他冷笑,父亲摆明是看甄太师不顺眼故意为之,既然这样过份些又何妨?反正有父亲在后面撑着。 所以当甄太师领着老仆赶到门前时,就见大门被人蛮横地撞击,墙头还不时扔进来飞石杂物,夹杂着骂骂咧咧粗鲁不堪的声音,简直是无法无天! -- 第 169 章 韩缜没有理会甲三的欲言又止, 先跟小胖子他们告别。今天本来是和秦超他们约好一起的, 但是现在要先去见永宁侯。 等送走了人, 韩缜才转头看向甲三他们, 轻声道:“我会跟父亲说, 以后你们不用再跟着我了, 一直以来委屈你们了!” 他垂下眸子,自己一直习惯了甲三他们跟在身边, 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是不是心甘情愿。他们心中最敬重仰望的始终是永宁侯这个将军,想来也更愿意呆在永宁侯身边。 既然如此不如成全了他们,而且他也不需要心不在他身上的下属! 甲三等的脸色一变:“少爷,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他们是听从永宁侯的命令来保护韩缜的, 对此绝无怨言。而且说实话韩缜不是个难以相处的人, 也没有少爷脾气, 他们相处得一直不错!只不过猛然撞上永宁侯的事, 他们习惯以将军的命令为先,不想妨碍了永宁侯的行事。而且他们是确定不会对韩缜造成伤害才退让的, 无论如何他们不会让韩缜出事。 却不想让韩缜萌生让他们离开的念头, 这下不由得后悔不已,解释道:“属下只是担心耽误了将军的事!” 韩缜见着他焦急的神情,安抚道:“我明白, 只是你们毕竟出身军营历练多年,跟在我身边是大材小用了。而且现在我身边也不缺护卫, 也不一定非你们不可, 就这样吧!” 甲三和甲四面面相觑, 当即跪下认错道:“少爷是属下错了,让我们留下吧!”永宁侯将他们派到韩缜身边,就是以他为主,刚才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他们确实是违背了韩缜的命令,错了就是错了! 韩缜拉起他们,淡淡道:“我最不喜欢看人下跪了。我是有些不开心,但是真的没有怪你们。” “那少爷不要赶我们走!”甲三趁机道。 “你们也不用急着下决定,让你们回去也不是坏事!”韩缜抬头瞟了他们一眼,“我只问你们万一以后我的命令和父亲的命令有了冲突的时候,你们听谁的?” 甲三和甲四茫然地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茫然无措,理论上当然是跟在谁的身边就听谁的,但是对方可是他们一直崇敬的将军,真的对上了他们不一定下得了手啊! 可是一般不是子从父,谁家的孩子会跟父亲对着干?还不是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家少爷要不要这么与众不同啊,两人快要抓狂! 似乎看穿了他们的想法,韩缜摊了摊手:“既然如此何必为难,再说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这也是为了大家好!”他轻松的一笑。 在甲三等愧疚的目光下,韩缜拍了拍手:“好了,就这么决定吧,我们走吧!”说着,他率先上了马,慢慢地驾马而走。 身后万威等也上了马,王卫走到甲三身旁不屑地撞了撞他:“还真是看不出来,你们俩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亏得少爷待你们这么好,敢情还真是委屈你们了!” -- 第 170 章 神情冷肃的亲卫兵虎视眈眈地守在他的身后, 一丝不苟地准备执行永宁侯的命令, 不容他反抗! 心里难以置信震惊, 韩缜完全想不到会碰上如此荒谬地场景, 一时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竟一时难言! “哈!”韩缜自嘲地笑了笑, 半晌道,“爹你真让我失望!”难道他对儿子的要求就是乖巧顺服, 凡是不合他心的就是禁锢的下场吗? 永宁侯怪责他不听话,而他同样对对方的固执己见失望不已,还有深深地挫败! 他意识到无论自己怎么说, 永宁侯是不会听进他的话了, 说再多都是白费功夫! 迎着韩缜黯淡的眸光, 永宁侯地瞳孔缩了一下, 但随即又变得冷硬:“我看你是跟那帮腐儒呆久了, 竟是文人治国的那套,他们是什么东西, 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思!” 永宁侯脸色一下子变得阴冷, 韩缜是他最看重的儿子,本该无条件地站到自己一方,却屡屡为了外人来争执, 他又何尝开心? 韩缜深吸了口气,苦笑道:“我现在已经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 因为爹你根本听不进去!”他闭了闭眼, 冷静道, “所以我以后再也不说了,反正说了不过是无用功!你也不用再派人看管我,当然你不放心地话另当别论,随便你!” 说罢,韩缜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他已经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 “将军?”两名亲兵迟疑地请示,不知道还要不要跟上去。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是话不投机话赶话就闹到了这个地步,永宁侯原还想着好久不见儿子多相处一会,如今看来又要闹一阵脾气了! 他头疼地伸手抚了下额,终于沉声道:“不用了,你们下去吧!” 韩缜大踏步地离了‘元帅府’,一向柔和地面容冷得像冰,把王卫和万威两人吓了一跳,这可不像平常的少爷啊,是出了什么事了? 韩缜一言不发地驾马回府,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将甲三等留下,现在他不想见到有关永宁侯的一切! 而永宁侯得知甲三等被留下来时,还以为韩缜是因为刚才的事生气,不由道:“臭小子,脾气真大!”甲三等也无意间逃过一劫,要是被永宁侯知道韩缜真正将他们退回的原因,少不得一顿鞭子侍候! 他既然将甲三他们给了韩缜,韩缜就是他们的主子,这干的都是什么破事? 等韩缜回到永宁侯府,也无心去见叶婉婉请安,随意交待了几句,他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难得地沉了脸色,唬得青紫等担心不已,小心翼翼地上前问候! “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就好!”轻声打发了青紫等,韩缜转身将自己一个人关进了房里,无力地躺倒在床上! 没有人知道当他听到永宁侯要派人将自己看看管起来的时候,心里那瞬间的愤怒,恐慌,还有害怕。在察觉看守的人没有跟来,韩缜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他不能想象自己有失去自由的一天! -- 第 171 章 叶婉婉自然不想儿子入军营吃苦, 韩缜如今已经是举人身份了, 她相信儿子往后考个进士还是不成问题的。以后哪怕是做个七品坐堂老爷, 清清贵贵的不好吗, 何必一定要去军营里摸爬打滚, 她舍不得! 但是韩缜的神情很是坚决, 叶婉婉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认真,显然他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不是一时冲动!她的心蓦地就软了下, 将所有的反对和不舍咽了下去!如果这是儿子想要做的,那为什么要去反对他呢?她也愿意微笑地支持,让儿子去做自己喜欢的, 而不是增添他的烦恼! 所以她含笑 :“好啊, 娘亲知道了!其实你这么多年都没有落下练武, 我知道你一直很辛苦, 这样也不算浪费了你的所学。我的儿子文武全才, 将来必定能够出将入相,娘等着!” “娘!”韩缜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他还以为叶婉婉会反对, 也是这个家里唯一让他担心的人! “你只要记得不让自己受伤 ,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娘放不下就好!”叶婉婉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娘, 我会的!”韩缜乖乖地低头任叶婉婉抚弄,顺便奉上甜甜的笑容。 虽然出乎意料, 但叶婉婉这一关轻松就过去了! 从‘潇湘苑’出来, 韩缜又去找了韩纭, 他一直记得韩纭努力不懈苦练的样子,谈起沙场渴望向往的目光。如果不是大伯母李氏一直不同意,韩纭早就跑去参军了! 听完韩缜的来意,韩纭双眼一亮自然是举双手赞成,接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气哼哼地斜眼瞪她,这样的好事怎么可以不先跟他商量,到底他是韩缜的三哥还是秦超这个家伙啊! 韩缜被韩纭喷火的视线盯着,心虚地摸摸鼻子道:“那不是怕大伯母反对吗?”到时李氏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他也头疼啊! 韩纭信心十足地道:“怕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找祖父,有他老人家支持,我娘会点头的!” 说着,他就积极地拉着韩缜跑去找老侯爷! 果然,老侯爷听到韩缜他们的打算是眉宇舒展,老怀大慰。永宁侯府的根本还是在军中,如今第三代中只有韩缜和韩纭还像样,只是韩缜用心读书他也不忍催促,现在好了小孙们子自己想通了要入军营,他自然只有支持的! 以前谁都看得出韩缜在科举上的天分,但就是这样侯府也没有放松他在练武上的要求,反而督促严格,很难说不是存着培养韩缜往军中发展的意图! 之所以不提,不过是看韩缜年岁还小,还不到时候!而且那时时局未定,做两手准备也是出路! 但是不出所料的话,再有几年如果永宁侯府找不到更适合的人,韩缜还是可能会被要求进入军中的! 孟朝承平已久,因此征兵的年纪也从十五延长到二十,韩缜他们还不到能入伍的年纪!现在进营自然不是指望着能立马上阵打仗,更多的是历练熟悉军中的一切,在军队中建立属于自己的人脉! -- 第 172 章 开封城外的‘神机营’营地, 作为京城三大军营之一, ‘神机营’一直以来就是垫底的。也许在开国时期曾经受到重视, 但是当它的实力一直得不到提升, 慢慢的就对它失去关注了! 更别提现在‘神机营’中的精锐都被抽调走, 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不过是在营中混日子而已。但凡有些出路的都使劲往别的营地里钻,想办法调离此地! 暂代统领一职的杨威也想走, 眼看别的两支营装备更新换代,每天进进出出志气昂然的,马蛋, 他也好想要! 可是晚了一步, 曾经的统领被踢回家了, 于是资历老性格也算沉稳老实的杨威就被莫子安提拔为了统领, 暂时管理‘神机营’。杨统领简直是要捶胸顿足, 就差了一步就被扣住了。 现在谁不知道永宁侯就任‘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实权在握,曾经在永宁侯麾下的将领们纷纷升官发财迈上人生赢家之路, 他也想投靠永宁侯啊! 而且冷眼看着永宁侯动作频频, 杨统领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说实话武将想建功立业靠的就是战功,如今眼看着机会就在眼前偏偏抓不住, 真是令人扼腕啊! 他每天想着怎么跳槽,万万想不到还有人往这里钻, 这是多想不开啊? 等他看到军部递送到他手上的名单时, 简直是不敢相信, 竟然还不是一个。等看到他们身后的背景资料时,更是麻木了!一帮勋贵武将出身的世家子弟,不去实力更强有家人作后盾的其他军营历练,却偏偏跑到了‘神机营’,这是什么操作?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他发问的余地了,名单都到了他手上,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了! 杨统领叫来了自己的副手,将名单交给他处理,自己是不打算出面了,他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副手低头瞄着统领让他迎接安排的新兵名单,还有后面的事务安排,仔细一看不由地睁大了眼:“统领这是真的?” 杨统领没好气地道:“不要怀疑就是真的,你去告诫那帮混小子一趟,他们可不是随意欺负的新兵,都给我悠着点,玩脱了本将救不了!” 军队里哪里都少不了老兵欺负新兵的事,还存在着各式各样的兵痞子和黑暗的潜规则,更何况这帮被剩下来的士兵憋着气呢,杨威怕他们踢到铁板上! 虽然上面还特地交待了不要特意照顾,就当是普通士兵对待,可是杨统领可不敢当真。不说他们家世显贵,不少人的父兄都是军中站到高位了,更别提其中还有大元帅永宁侯的嫡次子,他可不敢冒一丝风险! 谁家的孩子不是宝啊,别到时受了欺负回家一告状,再来了老的,他们军营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可再经不起折腾了!他不能出头明面说,就让副手透露提醒一点! “可是,我们真的要照上面说的安排吗?”副手为难地皱起眉头,这一般世家子弟来军中历练,不是被父兄带着身边亲自调教,起码也跟在将军左右当个贴身亲兵涨资历,再不济也是当个小兵,又这么坑人的吗? -- 第 173 章 军营里的环境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家里的, 何况他们被一视同仁地塞进了营房, 混在一帮粗糙的大老爷们中间, 那滋味可想而知! 在每天的点名集合以后, 他们每个人都要完成分配到自己手上的后勤任务, 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而且还得干从前都是下人干的伙计,因此颇是手忙脚乱, 嫌弃不已! 不说他们,就是韩缜当了这么多年的侯门贵公子, 虽然他不讲究享受,但是那生活水平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俗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呆在闷热窒息的马厩, 照料它们的饮食清理粪便,而且不是几匹马, 而是成百上千头,每次和负责马房的勤务兵一起伺弄完腰都差点直不起来, 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 不过他到底内里是个成年人, 而且多少也有照顾马匹的经验,在李头手把手的带领下, 很快就适应过来了!不过是苦些, 脏些, 累些, 那都是一种锻炼! 韩纭对军营充满向往,也有恒心坚持;秦超自有一股韧性,不会打退堂鼓;其余如陈继明他们一开始很是忍受不了,这比起以前的生活落差也太大了,他们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 韩缜在完成自己的任务之余也始终关注着小伙伴们的状况,不断的给他们加油打气,帮着他们适应军营的生活! 看到韩缜比他们小,干的活比他们要累要脏,还每天都含着笑容鼓励,在闲暇之余还分心照顾他们,陈继明等也不好意思喊累,硬是在初期咬牙坚持下来!如果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家,那也太没面子了,肯定会被人看不起的! 大家每天互相支持慢慢地适应军营里的节凑,好在军营里的人大多知道他们身后有背景,即使是刺头也没有立即找他们麻烦,而是暂时选择观望,一时还算平和无事! 但是过了七天看他们只知道尽责地完成任务,任劳任怨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别的世家子嚣张跋扈,就有人当他们是好欺负找上门来! 韩缜可没有一直做马夫的意思,人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既然入了军营自然有他的目标! 他还想着怎么在军中建立他们的威信,既然有人找上门就拿人立威,让大家知道他们靠的可不是单纯的背景,不要真当他们是可以随意欺压的孩子! 军队里直截了当,谁的拳头大听谁的,不服那就来打一架!不管对方是来暗的还是来明的,单人挑战还是团体,他们都来者不拒!哪怕落了单吃了亏,也会想办法狠狠地报复回去,决不忍气吞声。 很快‘神机营’里的人不会因他们几个年纪小而小看他们,而是隐隐有了佩服,比起单靠家庭背景的人,他们自然更喜欢靠自己实力的人! 其中韩纭直率单纯,秦超沉稳有心机,而陈继明、马来运等人虽然有些少爷脾气,但都不是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之辈,哪怕傲一点也不惹人厌,慢慢融入营中。 -- 第 174 章 可是他对这方面的知识真是一窍不通, 不过起码知道的一点是以竹木为炮身太落后了, 能不能找工匠研究一下其他材料来替代呢? 最好的火器专家都在工部, 他想着是不是趁放假的机会探访一下, 还有让人在民间也找找这方面的技术人才, 重金悬赏之下说不得有惊喜! 不想过了段时间莫子安找了过来, 在营中见到人他还是很惊讶的! 莫子安眯眼打量着韩缜,在营中的这段日子韩缜黑了些, 可是眉目飞扬显得人很精神,看来在军中适应得不错! “莫叔叔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韩缜扬起笑容跑了过来。 “少爷坚实了不少, 将军看了一定很欣慰!”莫子安感叹道。 说来他一直有关注着韩缜他们在营中的表现, 比想象中要好太多了, 还连带着让‘神机营’风气大变! 韩缜听提到永宁侯, 撇了撇嘴, 没好气地道:“别提我爹啊,小心我翻脸!”对于永宁侯想让他失去‘自由’一事, 还是耿耿于怀! 莫子安逗他:“怎么少爷你还在生气啊, 这气性也太大了!不想知道将军派我来干什么,有好事哦?” 韩缜‘啧’了一声,不满地斜了他一眼:“敢情你不是自己想来看我, 是被吩咐才来的,真没劲!” 莫子安失笑:“我也早就想来看少爷了, 而且知道少爷在营中是混的如鱼得水, 如今已经升职了!” 韩缜谦虚地摇手:“嘿, 比你差远了,不值一提!” 两人哈哈一笑,莫子安才重提话头:“你不要跟将军怄气了,将军还是关心你的,这不知道你对火器上心,让我介绍一个人给你!” “哦,什么人?”韩缜疑惑地眨眼,又往莫子安地背后看了看,“没在这里吗?” 莫子安道:“他是军器监火器坊的大师傅,对火器很有研究,如今自然不在这里!” 说着他拿出一块令牌递给韩缜,道:“这是军器监的通行令牌,等你轮休了可以去那里找他!” 韩缜忙接过,眼睛亮亮道:“他很厉害吗?” 莫子安摸了摸鼻子道:“还记得那次我被人在街上跟踪,被你解决了的事吗?我本来就是要去见他的。” 原来那人设想以金属代替竹管的可行性,可是在实验中却引起火器炸膛火药爆炸,将火药坊都波及了。鉴于危险性太高,上面不仅不支持他的研究认为无用甚至还要问罪,是永宁侯将他出手将他救下,让莫子安找地安置。 说来永宁侯多少还是受了韩缜的影响,儿子一向对火器赞不绝口,他难免也重视几分,如果技术能得到改良的话,他自然没有置之不用的道理! 这不知道韩缜最近一直围着火器打转,干脆顺水人情地让韩缜有机会去找对方交流,有没有用就看他自己的了! 韩缜自然有兴趣,能想到用金属替代这本身就是一个进步,也许他能看到一项新的先进技术的诞生。 -- 第 175 章 嘉安五年。 城北校场, 一场声势浩大的对阵演练正在举行, 阵营的双方分别是‘神策营’和‘神机营’, 围观评判的人都静声屏气地等待着比试的开始。 随着开场的擂鼓声响, 相隔广阔的操场两端各据一方的队伍终于有了动作。首先发动攻势的是‘神策营’, 他们以骁骑营冲锋开路,骑兵们骑在战马上,手里紧握着长枪,嘴里发出嘶吼声冲向对面的敌营! 紧跟其后的是手持长矛短刀的步兵, 只待骑兵冲破对方的防线就可以趁机冲入,在步兵的后面还有精兵、弓弩手, 他们将实行远距离射杀,务必不使落网之鱼逃生! 而与‘神威营’相反,‘神机营’不但没有以骑兵迎敌,反而退到了后面, 排在最前面的是刀盾手。 被刀盾手保护在后面的是列阵三排整齐的士兵,他们手里拿着的不同于以往惯见的竹子为枪身炮制的‘突火枪’, 而是金属材质的管火器,或者叫它们‘火铳’更为合适, 比‘突火枪’更先进更厉害的火器。 在场面一触即发之际, 他们冷静地观测着敌营战马的速度和己方的距离,纹丝不动地等候着命令, 终于对方越来越近了, 到达射程范围了。随着指挥者一声令下, 第一排的士兵率先点燃火绳射击, 等射击完毕后马上蹲下重新装填塞引。然后是第二排,依次是第三排。等第三排射击完毕后,第一排重新开始射击,由此依次往复。 火药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爆裂声不停响起,新式火器的射程远超以往,起码达到300步到400步远,只见‘神策营’的骁骑兵还离着不远的距离,身上就纷纷中弹,石灰粉压实的粉团打在身上散开留下白色的印迹,表示他们中弹丧失战斗力,退出这场演武! 失去了资格的人低咒着下马离场,然后看着后来者前赴后继地纷纷中弹,前锋五百骑兵很快只剩下几十匹马,然而也突围到离他们前方三十几米远。 这时‘神机营’的火器手不慌不忙地向两边让开,一直整装待发的‘神机营’骑兵振奋地在韩纭的带领下越阵而出,迎着前方七零八落的骑兵发起冲锋!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就是最强兵种,能对步兵形成强有力的压制,足够碾压战场。如今‘神策营’失去了大部分的骑兵,‘神机营’却丝毫未损,一时营中锐气大失。 面对韩纭兴奋狂发的冲击剩下的骑兵很快就被收割殆尽,紧随其后的步兵在骑兵追击下被冲散了阵势,然后被‘神机营’围上来的步兵精锐分割剿灭,一个个失去了战斗力‘阵亡’了! 双方已然成了短兵交接之势,‘神机营’的骁骑兵在阵中横冲直撞,相助己方,虽然场上还在打着热闹,在‘神策营’不甘地反击下互有双亡,但是明眼人可以看出大局已定,‘神机营’最后会赢得这场胜利。 -- 第 176 章 严冬刚过, 今天难得的露出太阳, 晒在人的身上暖融融的一片! 韩缜并没有亲身参与演武, 此刻他抱臂斜倚在墙角, 眼眸懒洋洋地半眯着, 嘴里叼着一根尖尖的青草, 唇角微勾露出丝痞气的笑容。 十六岁的少年俊雅无双,眉目宛然, 曾经白嫩的皮肤因饱受阳光的宠爱而染上了一层浅色,却并不显得粗糙,而是蒙上一层温润的光泽, 充满朝气的肌肤每一分几乎都透着蓬勃的生命力, 令人见之忘俗! 他身上有着不羁放肆的痞气, 那是四年混迹军营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迹, 然而眉宇间不经意中又透着一丝雅气, 微微一笑时犹如春风拂面,温暖怡人, 有着矛盾而迷人的气质! 赛制结束的鼓声响起, 场上还是热闹一片,没有人留意到这片小小的角落! 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 韩缜有所感觉地侧过头, 就见到莫子安正含笑看着他,不由喊了声:“莫叔叔!” “等很久了吗?将军在帐中等你, 跟我来吧!”莫子安招呼道。 韩缜站直身子一点也不见外地跟上, 边走边问道:“莫叔叔你看比赛了吗?我们营是不是很厉害?” 莫子安点头称赞:“看了, 将军也看了,比以前大有进步!” 两人边说边到了主帐前面,通报过后,莫子安没有陪着韩缜一起,只是示意韩缜一个人进去! 韩缜笑着向他招了招手,才转身大踏步走入帐中! 宽大的营帐中只有永宁侯低头正看着什么,近日为了集结兵力他大都滞留于军营中,很是忙碌! “爹我来了!”韩缜欢快地招呼了一声。 先前他很是气永宁侯的独断专行,双方颇是冷战了一段时间,不过看在永宁侯支持他研发火器的份上,也意思意思的过去了!摊上这么的父亲又有什么办法呢,又不能因为政治理念不同就老死不相往来,而且说实话除了这个他对自己这个儿子挺好的! 在永宁侯重新启用甄太师为户部尚书后,关系更是得到了缓和,如今算是和平相处了! 永宁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带了浅浅的笑意,招手让他近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才道:“不错,又长高了!” 上次见他还是一个月以前,男孩子在十二岁以后一天一个样,一个不注意在看不到的地方就长大长高了,有了大人的模样! “当然,也不看看我爹是谁,”韩缜眨眨眼,故意逗趣道,“爹你这么高,作为你儿子我不能比你差了!” 永宁侯哈哈一笑:“不错,爹期待你更高一筹!” 韩缜这时注意到永宁侯在桌案上摆放的东西,不是火铳吗?他不由得眼睛一亮:“爹你觉得怎么样,这可是最新研制出来的?” 永宁侯一向认为火器的实用性不高,作为一个将领他自然具备远见,但是期待着是威力更高更强的火器,即使他支持韩缜的一系列行为,自己却并没有准备在军中大肆装备! -- 第 177 章 韩缜出了营帐, 深深地吸了口气, 最后回头看了身后一眼。既然一切势在必行不可逆改, 他所能做的就是守好后方, 让对方没有后顾之忧。 无论如何比起四年前好太多, 他不再只能被动束手无策, 如今手里有人,做什么也有了底气! 回到‘神机营’, 韩缜迅速找了秦超和韩缜,将推荐他二人带领火器营一事告诉了他们。 秦超二人果然又惊又喜,能有机会亲自上阵历练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 当即迫不及待地点头答应! 见他们没有意见, 韩缜令他们亲自去挑人, 毕竟以后他们可是同生共死的战友, 自然要他们自己使得顺手才行! 他要入皇城的话, 自然也会带上自己可信心腹之人,但是也没有打算放弃在‘神机营’经营的一切。通过几年的努力, ‘神机营’不仅一改面貌异军突起不容人小觑, 而且因新式火器的应用而名声大盛,得到上头重视的同时,还扩编招募了不少人一扫以往的颓势! 没人喜欢被人看扁, 而这些实惠很大原因都是韩缜他们带来的,‘神机营’上下心知肚明, 抛开韩缜的身份他在营中也积累了不少的人心, 一步步拥有了威望拥护。 他入军营的目标很明确, 就是为了拥有自己的实力,所以韩缜不会抛下建立的这些。 韩缜干脆召集了小伙伴们一起商议,最后决定由陈继明带着几人继续留下,其余人跟着韩缜入皇宫! 他调任皇城禁卫统领的消息很快就下来了,这简直是一步登天,一下子连升两级。 朝中不是没有人反对,可是谁让这是军部的任命,文官想管也插不上手。如今凡是军事全归了永宁侯一手掌握的军部管,他直接就可以下达命令了! 也不是没有人嫉妒,可谁让人家有一个好爹呢!像杨统领只想着安份度日也只有私下羡慕一下,人家小少爷明显会走得更高,他傻了才会对着干。而且他很聪明地将陈继明带在身边重用,放任他在营中继续经营实力! 韩缜快刀斩乱麻地处理好‘神机营’中的一切,在举行了一场情真意切的告别聚会后,就到皇宫中走马上任了! 到哪里也少不了刺头,军中没少宣言他是靠爹上位,韩缜不否认没有永宁侯他不会得到这一职位!可是那又怎么样,到了手里的他会牢牢抓住,才不会傻的去放弃它! 不服吗?那就来战。 他必须尽快地掌握这只禁军,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一个个收复,狠狠地来一个凑一个,打到他们服为止!在短时间内迅速压制住他们,然后抓紧熟悉防卫,制订规则,重新安排路线,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争分夺秒在永宁侯离京之前彻底掌控他们! 为此他忙得脚不沾地,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很是忧愁自己会不会少年白发! 其实军中并不是如韩缜以为得大家都觉得他是靠父上位,还是相当一部分人认可他的实力,敬佩他的。 -- 第 178 章 方伟转眸一笑, 像是没看到妻子眼中的不甘怨恨, 转移了话题:“那倒是我误会了。不过九弟年纪尚小, 有些事不懂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做姐姐的何不相劝一二呢?为人在世有个好名声还是必要的, 就像是六弟如今担任禁军统领守卫陛下, 可是听说和甄太师等文臣也没有断了往来,岳父这不是什么也没有说。可见世间事也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九弟对岳父的吩咐也未免太较真了,累了自己的名声又何必呢?” 他叹息,似乎真的为韩云铭可惜! 听到丈夫提及韩缜, 韩敏兰心思就浮躁起来, 对比起如今韩缜被父亲委以重任的风光, 再想到自己的亲生兄长还是一事无成。不仅完全被永宁侯漠视, 自己也成日不思上进, 只知道沉迷在温柔乡里,她就觉得一阵无力。 就是韩云铭这个庶子也比韩维在外面的名头响, 长此以往还有谁还记得韩维这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她厌恶地闭了闭眼:“区区一个庶子而已, 如果到了现在他还看不清状况,也没救了!” 成日守在父亲身边又如何,还不是一介白身无官无职, 哪里比得上韩缜如今官职在身手握兵权?如果他还执迷不悟的话,那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方伟轻轻一笑:“话虽如此, 不过同样是儿子, 不患寡而患不均, 岳父待九弟何其薄也,难道就不怕兄弟间徒生嫌隙吗?”他说得意味深长。 韩敏兰心思一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但随即摇了摇头,冷冷地道:“你根本不明白我父亲这个人,他从来不在乎这些。唯一能让他看重的就是六弟,其他的儿子对他来说形同虚设。就算是九弟想做些什么,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韩敏兰苦笑,这几年她早就看明白了,永宁侯根本就是铁石心肠,不管她怎么努力,唯一让他另眼相待的只有韩缜,其他的儿女在他的心中什么也不是! 对他来说好像因为已经有了一个合心意的儿子,所以对其他的就懒得投入心思了,是好是坏也不在乎,堪称是没有心的! 而得他心意的是又那么的幸运,韩敏兰冷眼旁观者想等着他们之间出现裂痕,不相信韩缜就真这么得人意!可是哪怕这对父子几次争吵翻脸,结果最后还是粉饰太平,其他人照样还是落不了他的眼! 久而久之韩敏兰也放弃了,而且她也许是最了解永宁侯几分性情的人,真有什么他到头来会护着的也只有韩缜,韩云铭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这倒未必,江河溃于蚁穴,我看你这个九弟是有本事的呢?说不定会有惊喜。”方伟揽住了妻子的肩膀,悠悠道,“九弟是弱了点,你这个做姐姐的何妨相帮一二,让他们斗去,你呀在旁边看着就好!” 韩敏兰长眉一挑,目光深深地看向自己的丈夫,这话里的意思是叫自己隔岸观火不要下场,先挑动着韩缜和韩云铭相斗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到时或许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心腹大患了。 -- 第 179 章 永宁侯这是将自己留在京中的力量交给了韩缜支配, 韩缜也心知肚明, 所以虽然有点小小的尴尬, 还是留下了认认真真地听完了永宁侯交待。 在一切商量完毕后, 韩缜才在阑晓隐含趣味的眼光下, 坦然一笑, 保持睿智稳重的风仪潇洒地告退! 是的,他就是这么的稳重可靠, 刚才的只是错觉,请忘掉! 在他身后,阑晓收回目光, 视线在韩缜留在桌上的玉牌上流连, 轻轻道:“韩缜少爷是个孝顺的孩子, 嗯, 也非常有趣!”他翘起薄唇, 在外面饱受赞誉的少年在父亲面前原来还有另一幅样子,的确令人想不到。 永宁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韩缜未必赞同他出兵西夏, 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却毅然决然地站到了他这边, 并倾囊相助。 “说来少爷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刚才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阑晓眼中有着赞赏,想要收复宫中禁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昨天韩缜在宫中与人交手受伤可不轻,可是刚才谈笑风生恁是连一点痕迹都不露, 委实有将军的风骨! 永宁侯微皱了下眉, 随即又松开:“让宫中那帮人差不多就收手吧, 你看着点!” 宫中禁军都是由原‘黑旗军’士兵组成,此次出征永宁侯没有动他们,仍是守卫皇宫。虽然韩缜是他的儿子,永宁侯也并没有令他们放水,他希望韩缜能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他们的认可,这样才能真正的掌控一切。如果韩缜做不到得话,他会有其他的安排,绝不会留下隐患! 阑晓轻笑:“将军大可放心。有老六他们在一旁压着,而且少爷做得很好,我看他们早晚会心服口服的!” 韩缜资历不足就荣登高位背后少不了有永宁侯的原因,众人自然有所非议,背后的压力想来可知。轻视,谩骂,诽谤,接受这个职位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有时候厚脸皮也是一项优点,韩缜显然知道什么对他才是最重要的。而在令人倾羡的时候,更是如临深渊,每一步都要付出更多的汗水心力去证明自己,韩缜明知前有阻难却迎头而上,关键是他还做得不错。 在禁军统领一职上,韩缜完全展现了他超越年龄的成熟智慧,心性手段不可或缺,软硬兼施硬是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站稳脚跟,简直令人惊叹不已! 永宁侯不怀疑儿子的能力,可是却对他的另一方面很是不满意,甚至觉得恼怒,他冷哼道:“就是心太软了点,就怕到时候他下不了狠手!” 永宁侯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了解的,韩缜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是却又格外地宽容,只要不触到底线他都可以轻轻放过一笑置之。而且格外地珍视人命,非到必要的时候轻易不会取人的性命,光明慈悲得简直,简直不像是他的儿子! 阑晓喷笑,似乎知道永宁侯的怨念,偏过头道:“大概是像夫人多点吧!”永宁侯是属于睚眦必报,凡有冒犯者绝不会手下留情,为人阴狠冷漠,这一点这对父子全然不同。 -- 第 180 章 皇城禁军本来以保卫皇帝和皇家为主要职责, 他们更近似皇帝的私兵, 以帝皇为主。所以历来的禁军统领都是非皇帝的心腹近臣不可担任, 这是支独属于帝皇的军事力量。 然而永宁侯上台后彻底拔除上任残余禁军的影子, 而是以‘黑旗军’代之, 将皇宫守卫纳入自己的掌心。这是孟朝唯一一次禁军脱离皇帝的控制, 直白地说,帝皇就像是被他供养在笼中的金丝鸟, 看似尊贵无比实际上却是受制于人! 一个帝皇如果连人身自由都不能保障的话,还谈什么参政议政,那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看清了这一点, 嘉安帝对某些臣子鼓动他站出来和永宁侯争权的话无动于衷。他是想要天下俯首威风凛凛, 但是他不是傻瓜, 永宁侯那个男人可不是好惹的。要不然他这些年为什么忍着困在宫中不争不闹?就是他知道如果不听话的话, 那个男人绝不介意送他去死! 没有完全的准备就和他对上, 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如今的日子虽然过得憋屈,但是他也没想现在就死, 他还没有活够呢!世间还有这么多痛快好玩的事, 他也还没有享受个遍,凭什么去送死? 那些废物只知道嘴里说得好听,自己有本事倒是把永宁侯先干掉啊!废物, 不过都是废物! 也许因为看得太明白,所以嘉安帝愈发地性子暴烈难测, 而这些怒火都被他发泄到了无辜的宫人身上, 每年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几, 而且死状全是惨不忍睹地可怕! 华丽奢侈的宫殿中,嘉安帝敞着精致的衣袍,任衣物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寒着一张扭曲阴冷的脸,一脚踢翻了殿中的香炉,宣泄着胸中的怒火! 在大军誓师被送回皇宫后,嘉安帝身上就像是酝酿了一场可怖的风暴,在自己的寝宫中肆意地发泄! 真好,真好,如今连永宁侯的儿子都能视他于无物!嘉安帝浑身裹着冰寒的气压,那双眼睛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和自己对视,没有敬畏,没有多余的感情,就好像帝皇于他只是路边的一石一木,云淡风轻! 他怎么敢?该死,全都该死! 嘉安帝发狂地将触手可及的物件扔出去,在他周围是恐惧地跪伏了一地的侍人,他们将头埋在地上,任东西砸在身上头上,却死死地咬紧牙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来。有人被砸得头破血流人事不知,有人痛得泪流满面,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恐惧,让他们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却连出声都不敢? 他痛快地发泄了一会,空气中渐渐弥漫开血腥的气味,还有地上人们害怕不停发抖地身躯,形成一种恐怖压抑的氛围,空气中好像随时有可怕的东西被点燃! 嘉安帝终于停下仰起头迷醉地呼吸了一口,他就是享受人们对他的畏惧害怕,还有玩弄他们于鼓掌中的快感,这让他深深地陶醉!如果有更多人匍匐在他的脚下,脸上露出恐惧颤栗的表情,那将是多么的美啊! -- 第 181 章 嘉安帝满意地点头。 难道他不想自己做主吗?他想得快要发疯了, 只不过他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愿意忍耐等待, 而不是轻易站到台前亲自对上永宁侯! 他那几个舅舅也是蠢的, 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是军权。他原意是想让他们抓住机会将那些有心投靠的收入囊中, 积蓄自己的力量,因为什么也比不上自己手里有兵更能让人踏实的了。 其次他们完全可以隐身幕后行驱虎吞狼之策, 在军中扶持那些对永宁侯心怀不满的人,让他们出手对上永宁侯,最好是能让永宁侯手忙脚乱, 这样才好方便火中取栗。不求立即就能打倒永宁侯, 他走的是细水长流的路线, 他有耐心慢慢地一步步地削减‘黑旗军’的力量, 直到自己能拥有可以抗衡的实力。到时有了自保之力, 加上大义名份在他,对永宁侯还何惧之有, 他可以轻轻松松地磨死永宁侯! 可是看他们做了些什么?好几年了还是一事无成手里无兵无权, 竟然想着趁永宁侯不在京中之时,妄想凭借他一纸诏书就将永宁侯打为乱臣贼子,然后光明正大地号令天下勤王救君。 还什么会想办法将他接出宫中移驾江南, 保证那里的臣民对他都是忠心耿耿的,一定会保护他!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什么忠心耿耿的臣民?嘉安帝虽然困守宫中, 但是打听一点消息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是江南那些不满永宁侯为了大军的军费而强征税收以致家财缩水的一帮世家大族, 暗地进京联络了太后母家企图推翻永宁侯, 目的不过是为了保住他们余下的家财。 因为朝中财政紧张,不耐烦于朝臣的扯皮拖后腿,永宁侯将目光投向了富得流油的江南!他的手段强硬,江南各家豪族一时不敢反抗,但是他们在地方强势惯了,怎么会忍受永宁侯的欺凌?而且也担心永宁侯将他们视为钱袋子,军费一没有了就伸手向他们拿,是可忍孰不可忍,还不如干脆想办法干掉永宁侯! 真是一帮蠢货,也不想想假使走得出皇宫他们有把握离开京城吗?离开了京城,他们有办法对付后面追击的军队吗?就是到了地方,等正式扛上永宁侯,江南的那些势力可以对付得了永宁侯的大军吗?靠那些地方豪强的家奴打手吗? 还有难道他们真的以为只要他的圣旨一出,天下人都会遵从吗?所谓的一言既出号令天下,也是建立在相当的实力之上的,不然一个泥胎塑像说出口的话,大家谁会认真看待? 如今军部纳入永宁侯掌中,将士只知永宁侯而不知帝皇,正是他势力大盛的时候,有多少人敢调兵行动? 说到底大势现在在永宁侯一边,对永宁侯嘉安帝始终心怀惧意,这是个可怕无情的男人,所以他是不会随意行动的! 如今永宁侯还愿意奉他做个傀儡,一旦‘乱臣贼子’的罪名被落实,到时逼得对方不反也得反,一旦再落入他的掌中还会留着他的性命吗? -- 第 182 章 长长的宫道上一片寂静, 侍人们垂首静立, 低下的视线里看着整肃冷硬的一行人向皇帝的寝宫而去! 他们屏气静声, 却在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时, 眼神里有了激动。新任禁军统领救出即将喂虎的侍人的消息已经不是秘密, 别看他们卑微不堪, 可是很多消息在底层却传得很快! 自从嘉安帝上位后,宫人都活在恐惧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亡就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没有人对他们伸出援助之手,那些黑甲士兵只是安静地忠于自己的职守,很少跟宫里的人接触, 只会冷眼旁观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消失在宫中,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帮他们。 他们不仅期待着日子会有改变, 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他们真的不想再生活在地狱中! ‘黑旗军’禁卫平时会守卫在皇帝左右, 除了保障皇帝的安全,不会插手嘉安帝的任何作为!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踏进皇帝的寝宫, 守在皇帝殿前的太监不仅慌了, 下意识地跑进宫中向嘉安帝禀报。 送走了太后,嘉安帝让人安排了歌舞取乐,卧躺在美人洁白如玉的大腿上, 启唇含着纤纤玉指送上的美食,看着殿中披着透明轻纱的美丽少女们翩翩起舞, 享受地眯起了眼! 而太监的闯入打破了他难得的好心情, 他阴郁地一掀眼帘, 漂亮的眼眸中透出噬人的光芒! 阴冷的气势一下子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本来就提着心战战兢兢服侍的众人顿时害怕地跪了一地,悲观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命运! 守门太监触到嘉安帝可怕的表情,一下子软了腿,结结巴巴道:“陛下,奴才,…..” 嘉安帝阴深深地笑了:“你最好有个好理由,朕给你留个全尸!” 守门太监吓得直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是禁军来了,奴才急得忘了规矩!”他想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只希望嘉安帝能大发慈悲给个痛快地死法。 不用太监说,嘉安帝已经看到了涌入殿内的禁卫军,他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却笑得狂肆! 他的目光投在领头的李岚身上,气势凌人地道:“擅闯寝宫,该当何罪,你们好大的胆子!” 嘉安帝面上不屑一顾,心里却是恨急了。他虽然指挥不动皇宫禁卫,但是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在宫女太监面前他照样是高不可犯的皇帝可以为所欲为。如今禁卫不经同意就闯入,有什么习以为常的东西好像在一瞬间被打破了! 李岚轻瞟了他一眼,敷衍地行了个礼,吊儿郎当地道:“陛下还是先不要动怒,我可是有任务来的哦!” 嘉安帝死死盯住了他,心里不停地转着各种念头,冷笑道:“说!” 李岚扬了下眉道:“听说宫中侍人侍候不周,陛下多有嫌弃!想来都是这些人没有调教得当上不了台面的缘故,未免陛下动怒,以后凡是能力不足的侍人都不配到陛下的眼前,除非是自认能力足够毛遂自荐愿意侍候陛下的,我保证往后陛下再不用看到惹你心烦动怒之人了!” -- 第 183 章 能伫立在朝堂上的大臣谁人不知嘉安帝就是一个傀儡, 举凡上朝的日子也只是一个摆设, 军国大事皆决于永宁侯之手! 而嘉安帝本人也委实一言难尽, 不提他暴虐不仁的举止, 皇帝本人似乎也没有夺权参政的想法, 在永宁侯的眼皮底下安份的在宫中肆意享乐, 丝毫看不出不愿的样子! 但是皇帝再是个傀儡,永宁侯在的时候也是个光鲜亮丽的傀儡, 该有的都有一样不缺。哪怕大家知道实情如何,可是面对永宁侯的强权镇压,大家在无能为力之下也只好粉饰太平装作朝廷无大事, 毕竟皇帝自己也活得挺滋润的! 可是想不到在永宁侯刚离京的时候, 率先毫不犹豫对嘉安帝有所动作的会是他的儿子! 不管韩缜找了什么借口, 事实就是皇帝无宫人可用, 沦落到和太后共用侍人, 甚至削减了很多奢靡的开支,完全不符合一个帝皇应有的待遇! 如果他们不知道宫内的消息还可以装聋作哑当什么也不发生, 问题是韩缜并未特意封锁宫内的消息, 太后的母家嫂子进宫问安后出来一哭诉,消息灵通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帝皇的威严不可冒犯,如果他们还掩耳盗铃无所作为, 天下人的唾沫能把他们淹死!所谓的文人风骨,高风亮节, 忠心事君, 不管内里如何, 为了自己的脸皮名声着想,哪怕是为了装样子他们也少不得递上一本折子,义正言辞地抨击韩缜的作为。告诉世人自己是如何的不畏强权,忠心不二,他们还是正直可靠的臣子! 其中也许有真情实意地为帝皇受辱而愤怒的,可是大多数人不过是做个样子,他们不相信这些弹劾会对韩缜造成影响。事实也是如此,那些奏折就犹如石沉大海激不起一丝浪花,而朝堂毫不意外地很快就归于平静! 这就是强权的好处,人们面对着压倒一切的实力,明智的选择了沉默! 因为韩缜显然不好惹,行事比永宁侯还要无所顾忌,这怎么不叫人怕! 韩缜的行为也很是打击了一帮人,他们原本谋划着趁永宁侯离京,让皇帝光明正大的走到幕前正式参政议政,趁此机会夺回权柄。虽然禁军由永宁侯的儿子接管,但韩缜总不会比永宁侯狠辣狂妄,在他们眼中韩缜终究还稚嫩,他们不是没有成功的机会。 可是韩缜却向他们展示了冷酷无情的一面,不要说妄想掌政,只要他想帝皇甚至走不出他的宫殿!他们的计划不得不胎死腹中,甚至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不知道是不是韩缜知道了什么,弄这一出是给他们的警告? “唉,莫非真是天要亡孟朝!”幽静密封的房间里,一个相貌清癯的老者发出叹息。 房间里人不多,不过三四个,他们都是坚持以维护孟氏正统为己任,一心想嘉安帝临朝主政的保皇派。能在永宁侯的威势下还能保持自己的立场不变,并安稳的在朝中存活下来的朝臣并不多,他们平时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低调地不为人察觉! -- 第 184 章 没有让人相送, 韩缜将空间留给甄太师一个人静静, 自己穿过庭院离开了甄府。 张府, 书房里。 ‘啪’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一下子四分五裂。 “竖子安敢, 简直是欺人太甚!”张府大爷,也就是太后的娘家大哥张文藻气喘吁吁地发着大火, 眼里尽是怒火。 一旁坐着的是张家二爷张文利,他身材圆胖肥头大脸,此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说自己的兄长:“大哥你有火也别摔东西啊, 这可是前朝的花瓶, 也值不少钱呢!”可把他心疼坏了。 他们张家虽然出了个太后还有皇帝外甥, 可是却没有得什么便宜, 连官位都是苦苦哀求来的。家里没有了依仗已经是大不如前,各处都要节省, 他大哥还是这么不知珍惜! “尽操心这些没用的东西, 你皇帝外甥在宫里还不知被如何欺辱,你倒一点也不惦记?”张文藻说他的弟弟。 今日他夫人进宫看望太后,结果又是哭着回来, 直言太后皇帝在宫里受了大委屈了,而这都拜韩缜那小子所赐! 张文利眯着小眼睛嘟囔:“我有什么办法?你看那些大臣们还不是一个屁也不敢放, 任韩缜作威作福, 我们人小力微能如何?” 上次让大嫂宣扬得人尽皆知, 就是为了人们知道韩缜是多么的嚣张跋扈不敬君上,让那些朝臣们出面压一压韩缜!结果呢,还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尽是些没卵子的东西,欺软怕硬! 张文藻恨恨地道:“难道就这样算了?长此以往陛下的威严何在,我们张家也别想再抬起头来了!” 自从张家老爷子逝世后,张家兄弟自身能力不足,撑到头也就是一个六品官。明明他们是皇帝唯二的两个舅舅,高官厚禄还不是手到擒来,就是因为有永宁侯这个莽夫挡路,才让他们张家不仅没有享受到好处,反而更没落了! 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皇帝外家身份就是一把双刃剑,能吸引人靠近,也让更多人选择远而避之不想沾染!而无疑,现在皇帝处于明显弱势的地位,而实力不足的张家就更没有让人看重的地方了。 张文藻自然是不甘心的,他们明明该拥有无上的荣耀,他们本身能更上一层楼,官运亨通,结果过得这么憋屈! 张文利转了转眼珠:“哥,那边说的事你跟太后姐姐提过了没有,她怎么说?” 在几个月前,南边来了几个人搭上了他,他们同样对永宁侯恨之入骨。而且痛心陛下陷于敌手,有心奉迎圣驾南下,迁都另立都城! 他们筹划着嘉安帝先下勤王的诏书,暗地里联络各地守军。一边想办法救出陛下,等到时皇帝逃出生天登高一呼,号召全国勤王灭贼,永宁侯这个逆臣还能得了好!他们都信誓旦旦的保证了,沿路都做好了准备,只要嘉安帝出得宫墙就一定能安全迎陛下南下,江南各地对陛下是翘首以盼啊! -- 第 185 章 过了清明祭祖时候, 老天还是没有放晴, 阴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连满城春色都笼上了一层迷蒙的烟色! 韩云铭似乎也醉倒在这一片烟雨中, 他对着楼下翩翩起舞的舞娘拍掌叫好, 苍白瘦削的脸上浮起兴奋之色, 豪气地将银子洒向舞台,引得人们笑得更加欢乐! 楼外细雨蒙蒙, 楼内欢笑成景,楼里楼外别有天地! 韩云铭虽还是身形未足的一个少年,却已经是这京城名闻遐迩的‘寒月楼’的常客, 谁人不知永宁侯的小公子喜欢来这里消遣取乐! 而他之所以知道这场所, 还是身边的张钰带他来的, 不过一到这个地方他就马上沉迷进去了! ‘寒月楼’虽然新开不久, 可是这里豪华大手笔得超出人的想象。里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不亚于任何一位富贵人家的摆设,有过之而无不及。有着来自江南最美丽娇媚的姑娘陪伴, 能喝到最烈的美酒, 享受来自各地的山珍海味,只要你出得起银子,这里可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人间能想到的所有娱乐这里应有尽有, 你可以在这里一掷千金,也有机会一夜暴富, 酣畅淋漓地刺激让你一瞬之间体会到何谓天堂和地狱! 韩云铭从来不知道日子可以过得这么舒服痛快, 不用去想怎么讨得父亲的欢心, 不用绞尽脑汁地去对付什么人,也不用去烦恼以后。在这里他只要学会享受就可以了,手边有用之不尽的钱财,人们围上来讨好献媚地笑容,好像他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恨不得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稚嫩脆弱的心灵还不足抵挡这些诱惑,很快就乐不思蜀地恨不得长呆‘寒月楼’,连府里也懒得回去了! 哼,谁会在乎他呢?永宁侯府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了,反正哪里也没有一个人喜欢他的,他们也不会关心他的行踪! 至于‘元帅府’,回去了也是孤零零地一个人,还不如呆在这里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韩云铭赤红着眼睛瘫坐在椅子上,近乎是自暴自弃地仰头灌下一杯酒! 陪在他身边的都是走得近的几家少年,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眸中有着同样的痛惜。刚才可是一大笔银子,就这么舍了出去,他们心抽抽地疼! 尤其是张钰,简直心疼得要出血,这银子还是他亲手递上的,不过他也就只能过过手,还轮不到他享受,你说气不气人! 张钰坐到韩云铭的身边,假惺惺地劝道:“九少爷你还小呢,喝多了伤身,还是不要喝了呗!”他比韩云铭还要年长几岁,这副样子做出来还真有几分长兄的样子! 不提韩云铭,其他作陪的几人都暗自翻了翻白眼,眼里有些不屑!他们背后的家族大都已经识时务地向永宁侯投诚,如果不是韩缜身边挤不进去,他们也不至于围着韩云铭转。这张钰可是张家的人,太后皇帝还在呢,就上赶着来向永宁侯的子嗣献媚,他们看得起才怪! -- 第 186 章 执念成魔! 韩云铭不知道如果没有进京的话是不是就能简单快乐些?他们会在边关简单平凡地活着, 娘亲不会因为忧愤而早早离世, 自己也不会因为父亲对韩缜的偏爱而不甘, 从而一心想着出人头地证明自己。 到了如今, 韩云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但是长久以来超越韩缜已经化为了他的刻骨偏执, 叫他不甘心放手! 自己过得不好,凭什么他人能得意逍遥, 碍眼的东西让他消失掉不就好了,他冷静的想。 就是有韩缜在,父亲才看不到他的好;只要他不在了, 父亲才会看重自己, 知道他的好处! 张钰的话就像是给他打开了另一番天地, 令他恍然大悟, 自己还是太心慈手软了。韩缜就是自己的敌人, 既然是敌人就要不折手段地除掉。他以前就是顾忌太多了,怕父亲不喜, 还得小心地隐藏自己的心思, 根本不敢对韩缜做什么! 是他自己糊涂了,有什么比釜底抽薪更好的选择。没了韩缜挡在前面,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到时禁军统领的位置,父亲的看重, 什么都是他的, 他一个人的! 路走到了尽头, 有人会舍身退步,有人则深陷沉谭拔不出来,而韩云铭无疑是后者! 特别是在他还举棋不定的时候,身边时不时有人感叹韩缜的威风,而无视他!这更让他怒火中烧,冷笑着下定了决心,不能让韩缜活着! 不过他虽然心动,但是也知道一旦被发现了,自己绝对没有好下场。所以不能急,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关于‘寒月楼’的消息,他也私底下小心地印证了真假,对方的确能提供他想要的,而且还超乎他的想象。 他几乎是一瞬间心里涌上了喜意,不过暂时按捺住了,甚至不敢叫任何人知道!就是张钰他也是不放心的,他试探过几次,对方好像真的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倒是提起银票大方地说是孝敬他用的! 那谄媚地样子让他鄙夷不已,不就是想托庇于他吗?看在他有些用处的地方,到时庇护一二就是了。 韩云铭是个相当有行动魄力的人,既然下定决心对付韩缜就寻找最好的机会! 俗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他知道韩缜是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从小身边是时刻不离人。如今更是小心万分,不但是自己的身边,包括整座侯府都提高了安全警戒。 而且他的行程非常有规律,不是在宫中,就是半月一次回府,其他的时候轻易不会现于人前。即使外出,也是护卫随行,不会给人可乘之机! 韩云铭暗讽韩缜胆小怕死,但是如果韩缜真的不带人他反而会狐疑不定,因为这绝不是韩缜性格做的出来的事,他只会怀疑是不是前方有陷阱! 宫里,侯府都插不进人手。想在回府路上动手的话,除非确定能一击必中,否则会马上引来城中援军不说,一旦韩缜脱险肯定会引起对方的警惕,也徒添暴露的风险,轻易他是不会冒险的! -- 第 187 章 男子完全是有恃无恐, 在他看来韩缜等人就像是被关进了笼子的老鼠, 虽然还有余力蹦跶着挣扎, 不过是在做无用功。有心算无心之下, 更不用说在人数上就处于绝对的下风, 他们根本没有丝毫逃出生天的可能, 失败是早已注定的事! 所以他有的是耐心,最重要的是要赢得漂亮, 尽量减少自己的伤亡,因为那些人手都是有数的,每一个培养起来都不容易, 损失一个都会让他心疼! 而形势正如他预料的, 庄园内在一阵猛烈的反击后, 攻势就弱了下来!他们身边带的箭只不可能太多, 只会是用一支少一支, 到时就会成为拔了牙的老虎,结果还不是只能成为瓮中之鳖任他们手到擒来! 男子的目光中闪过轻蔑, 什么精心训练出来的精锐, 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哪里比得上他苦心训练的手下? 夜色如水,即使在皎洁的月光下看得分明, 周围依然燃起了火把,无情地将安谧的庄园困住。在火光的照耀下, 周围的空间扭曲变形, 就像只狰狞地凶兽盘踞在黑暗中等候着吞噬一切! 很快庄园的防守出现了漏洞, 一支冲到最前面的小队抓住机会猛地冲破了防线进了门内,里面马上传出了打斗声,还有不安地惊叫,夹杂着恐惧害怕地哭泣声,乱成了一团! 韩云铭虽然站得远远的,但是良好的光线让他看得一清二楚,不由眼睛一亮。陪同他的男子脸上也泛起得意的笑,看来胜利来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但是随即他的笑容就凝固了,因为那出现的漏洞很快就被堵上了,后面那些紧随跟上的人迎来了一阵恐怖的箭雨,悲呼着倒下! 后面想一拥而上的人群有了一瞬的迟疑,伏在地上不敢再动弹。就这么一耽搁就失去了最好的时机,就听到墙内传来惨烈的呼叫,显然那批率先好运冲进去的人已经都折了性命了! “该死!”领头的男子狠狠地骂了一句,眼珠似要喷出火来。 韩云铭也不开心,竟然只是空欢喜一场,他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在干什么,叫他们一口气冲上去啊,那么多人难道是摆着好看的,要耗到什么时候?” 韩云铭急躁地催促着,在他眼里这些人都是他花钱买来的,就该为他豁出命去。用什么拖拖拉拉的战术手段,直接压上去最干脆直接,就算被射死了一批人,剩下的也足以对付庄园内的守卫了! 男子抑郁地咬牙,他自然不能如韩云铭所愿,这样让自己的人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的射程下,简直就是拿一批人白白去送死,这样牺牲人手得来的战果可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的是用最少的损失先耗掉庄园内的守卫力量,到时就能十拿九稳攻进庄园内,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收拾掉对方。 可是现在却有些不尽如人意,每次以为对方的武器消耗得差不多了发起冲击,人少的就被对方特意放进庄园内解决掉,人一旦拥挤而上,里面就开始猛烈的反击,箭只像是无穷无尽似的,压得他们头都抬不起来,只能撤退! -- 第 188 章 这一晚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无眠之夜! 白色的鸽子穿过庭院轻捷无声地落到一支修长有力的手上, 随即又很快展翅起飞再次消失在夜里, 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一道清越优雅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如何?” 另外一道低低的笑声在室内回荡, 颇意味深长地道:“一切如君所想, 事已成!” 清越的声音里有着几分释然痛快, 抚掌道:“多亏有了公子运筹帷幄, 事情才能这般顺利,那么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 低沉的声音顿了顿道:“不急, 再等等!” 明烛照亮了室内,一袭白衫风雅高华的男子疑惑地偏了偏头:“为何?” 在他对面安坐的高大身影,轻轻敲了下桌面道:“不是还有张家吗?不妨让他们先前一步为我们探探路, 而且这样的好消息张家想必等候已久, 还是不要让人失望了才好!” 风华男子黑眸一转, 沉吟道:“公子莫非已经让人递了消息?” 男人浅浅一笑:“不错, 想必张家现在已经有了行动, 我们只管安坐如何?” 这分明是想把张家利用到底,只等着在最后关头摘取果实!而且有张家挡在前面, 自己这方进可攻退可守, 的确是一条妙计! 风华男子大笑:“就依公子所言!” 而被两人谈论的张家,此刻府里的一间密室中还是灯火通明,即使摆上了冰块依然闷热的让人窒息。 密室里围坐了几个人, 他们中有张家家主张文藻和张钰父子,还有几个在朝中为官的文臣, 中间还夹杂着几个武官!他们顾不得糟糕的环境, 紧张地盯着张文藻拿在手里的纸条, 一个个屏住了呼吸! 张文藻握着手中到手的消息,志得意满的笑容里夹杂着恐惧激动,一时表情显得有些僵硬!他兴奋地扫视了周围一眼,宣告道:“消息确切无疑,韩缜已经死了,就死在他的庶弟韩云铭手上!今晚就是最好的机会,只等把韩缜已死的消息宣布出去,禁中必然大乱。而我们可以趁机救出陛下和太后远遁南下,到此登高一呼天下响应,永宁侯必亡!” 他站了起来,得意地仰起头睨着下首坐的人,道:“诸君以为如何,成败就在此一举,是立下拥戴之功从而荣登高位,还是就此庸庸碌碌永无从头之日,就看你们怎么选择了?” 座下的人眼中都闪过贪婪的目光,那几个文臣都因永宁侯而郁郁不得志,既得不到机会向上攀升,又因为近来奉行崇武贬文,让曾经鄙视的武将压在了上头,失去了文臣以往清贵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心里别提有多不甘,说到底还是自身的欲望得不到满足从而选择铤而走险!想想要是辅助嘉安帝脱险另立国都,他们还怕得不到帝皇重用吗?立下大功的他们,皇帝想不倚重都难,说不定还能弄个辅政大臣当当呢? 他们都对权利渴望非常,所以才会同意张文藻异想天开的计划,万一成了就可以一步登天!而早在张家提出计划前,他们就悄悄地将家眷送出了京城,就等着这一天的来临,伴帝出京! -- 第 189 章 月明星稀, 已将近四更天, 初夏的天亮得早, 再过不久天际就要露白了! 河边泛起了浓重的白雾, 一群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一处隐秘的码头。 都知开封水系发达, 运河贯通南北畅通无阻, 这里是他们快速逃出生天的最佳生路!只要上了船,顺风南下, 他们就能脱困遨游天地,到时就是令一番天地了! 而一路上都有人暗中为他们清理了路障,以致于他们没有任何阻碍地顺利赶到了码头。除了那些军营出身的, 可怜了那些四肢不勤的文官们, 一路上甚至不敢打灯笼, 趁着月色紧赶慢赶到这里差点没要了他们的老命, 此时见到河面上隐隐绰绰显露出的船只影子, 差点没激动地流下泪来! 张钰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这番为了逃命甚至不能在途中骑马, 就靠着两条腿走到这里。他颤抖着身躯, 有气无力地被一个士兵扶着,擦了把脸上的汗口干舌燥地走到自己的亲爹身边:“父亲,我们这是到了, 二叔人在哪里?” 张文藻喘着粗气推开搀扶的亲信,先紧张地问道:“陛下和太后呢, 他们可还好?”如今嘉安帝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和资本, 谁都能出事, 就是不能让他们出事! 张钰有气无力地指了指毛副统领那一小队人,一路上都是他们背着嘉安帝和太后,将他们护的严严实实。 张文藻安下心来,大抵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又派了自己绝对信得过的武官领着人护在毛副统领周围,务必将嘉安帝和太后保护好了! 这处码头是临时搭建的,并不是处于人烟茂盛地区,附件渺无人烟。此刻就是突然冒出了上千人,一时也不怕被人发觉。 到了这里计划就是成功了一半,张文藻也有心思先打理一下自己奔逃而凌乱的衣着,将自己整理了一下。 “父亲,二叔怎么还没来?孩儿好累,想快点上船啊!”张钰委屈得道。 今夜这般提心吊胆,还要吃苦受累,他的两腿酸疼不已,要不是为了大事着想,依他惫懒的性子早就撒手不干了。张钰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吃香喝辣的,有人服侍着,好慰劳一下他辛苦的! “是啊,国舅大人,那些船怎么还不靠近?还是早些上船为妙,不宜耽搁啊!”周围的人也顾不得疲劳,催促道。 虽然张文藻先前保证了有人跟他们合作,而他们也真的这么顺利到了此处,事实也证明了暗处的人力量非同小可,不过脚没有踏上船板还是不能安心啊! 张文藻遥望着江面上停泊的船只,沉住气叱责道:“慌什么,说不定是还没发现我们来了呢?” “前面可是张大人?”一道声音在前方雾气中响起,随即几道人影闪现出来,慢慢走到他们前面来。 为首一中年人山羊胡须身穿锦袍,看气质更像是一府管家,身后跟着几个护卫。在张文藻等人警惕的目光中,在不远处站定,客气的拱手为礼。 -- 第 190 章 刚刚离了岸, 还没有离开百米远, 就发现前面无路, 船上众人一时皆惶惶然不知所措。没有严鹤坐镇的其他船只, 有的已经害怕地停了下来。 单靠严鹤这一艘船, 即使速度再快也无法穿越那些严密堵截的船只。可恶, 对方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的船! 后路被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们竟是走投无路了!严鹤清雅的俊脸也不禁变了脸色,眼中闪过多番情绪,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风度!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严鹤在心惊对方的布置时, 明知不可为之下他也没有徒劳挣扎, 反而显得自己难看。 “公子, 怎么办?”严管家焦急地望着自己的主子。 严鹤沉住气:“不必做无用之功, 停船吧。先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优雅地整理下自己的衣摆,严鹤迈步走上甲板, 后面的严管家也只好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 等韩缜踏上这艘豪华精致的船, 当先看到的就是风度翩翩温雅含笑的严鹤,仿若好客的主人家在迎接客人,不见一丝烟火气。 后面气势汹汹的黑甲士兵冲上来包围了他们, 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对方乖觉地没有任何动作。严鹤恍若对一切视而不见, 目光奇异地看向了中间的韩缜, 疑惑:“韩公子, 韩统领?” 严鹤并没有见过韩缜本人,却听闻他很多的事迹,少有文采,举人出身,却在一夕间投身军营,在永宁侯出征后被赋以重任统领皇城禁卫! 本人天赋出众,文武全才,又得永宁侯看重偏爱,以十六岁的年纪就得享高位坐拥权利,很多人几十年才能达到的成就他已经做到了。在严鹤想来,韩缜该是骄傲睥睨,意气风发的。 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少年却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他随意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脸上挂着慵懒的笑意,望过来的视线甚至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平和淡定像是无处不在的风。但是在人潮中,你第一眼就会看到他,不需要华丽的衣裳彰显身份,也不需要言语矫饰,他拥有一种微妙的气场,足以压下他年龄上的稚嫩,站在那里就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存在,让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严鹤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恍惚,随即他肯定地道:“韩统领,你没死!” 如果一切都是对方早有成算,那这仗他们输得不冤! 韩缜随意地挽了挽袖子,懒懒地靠在船舷上,轻点了下头:“严鹤,严公子。” 严鹤不解道:“我不明白,我们的人分明亲眼看到阁下丧生火海,所以都是假的!” 韩缜不想对他解释那么多,莞尔一笑道:“我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江南世家因为永宁侯的大肆征收重税而心怀不满,甚至找上京和张家勾结在一起,在阑晓的情报里不是秘密。 只是其中还有颇多内情而按下不发,另外也就是想趁此拔出朝中潜藏的隐患,趁着永宁侯不在朝中暗处的人才敢冒头,最好能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 第 191 章 到了这个地步张文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毛副统领根本就是故意装作被自己收买的, 没见‘黑旗军’从头到尾都没有动人家分毫。 白白忙活了一场, 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如丧考皮说的就是这帮挟带皇帝南下的野心份子, 真是心酸! 更令人沮丧的是, 说好合作的伙伴转眼反水,如果不是‘黑旗军’来的及时, 他们怕是早已经命赴黄泉了! 当禁卫簇拥着韩缜出现时,他们更是瞠大了眼,战战兢兢地等着自己的命运。 韩缜的视线扫过他们, 落到了嘉安帝的身上, 迎上他阴鸷而隐带挑衅的眼神, 他不由得轻轻一笑。 让人将张文藻等人押下去, 韩缜开口说话, 却是对着毛副统领说的:“辛苦毛将军了,一夜未眠, 等回去就放你三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毛副统领粗豪的摸了摸自己脑袋, 哈哈大笑道:“不辛苦,不辛苦!不就是一夜没睡,老子再熬个三天三夜也没问题, 小意思。” 嘉安帝被忽视了个彻底,他阴测测地冷笑, 韩缜是连起码的表面礼节都懒得施为了。他们是不是笃定他翻不了身, 所以为所欲为毫无掩饰?他心里的怒火在燃烧。 而韩缜的确是故意的, 嘉安帝即使拥有帝皇身份,然而他的所作所为哪里配得上让他尊敬以待。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封建社会,凭嘉安帝的所作所为,就是个手上鲜血无数的杀人者,早就该被判决偿命! 何况他们双方的立场对立,对方怕是对永宁侯府上下恨之入骨,因此何必虚伪矫情作表面功夫,那一套能省则省吧! 韩缜眼眸流转,视线淡然睨了一眼还昏睡不醒的太后和嘉安帝,终于道:“还有太后和陛下,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护送他们回宫吧!” “站住!”嘉安帝上前一步,阴冷地瞪视着韩缜道,“朕现在还是皇帝,韩统领,你不觉得该给我个交待吗?护卫皇宫可是你的职责,却任人将朕劫掳至宫外,你该当何罪?” 嘉安帝艳丽的眉眼都气得发红,冷笑不已,看着满地不知何人的私兵,还有什么不明白。韩缜想钓鱼,却拿他当饵,哪怕知道现在受制于人依旧忍不住出声质问。 他恨,明明他现在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可是韩缜依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敬畏,好像他什么也不是! 韩缜侧身淡淡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将陛下带出宫的可是国舅大人,不过陛下尽可放心,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至于我,”他眼波流转,轻笑道,“这不是将功赎罪了吗?如果还有别的责罚,自然有朝上的大人操心,陛下到时会知道的!” 发生了什么大的事,朝中难免要引起一番震动,张家敢作下此事,自然有下场等着他们。还有那些参与其中,妄想另起炉灶青云直上的家伙,一个也别想逃得了。不过想来他们敢这么做,必然已经想过后果了,那就受着吧! -- 第 192 章 韩敏兰本能地感觉到一股不安, 她拥着薄被坐了起来, 偏首柔顺地问:“世子, 出什么事了吗?” 康国公世子方伟伸出手轻轻地抚顺她的头发, 英俊男人脸上的表情在房间里模糊不清:“敏兰, 我带你去江南可好?那里繁花锦绣不输京城, 你会喜欢的。” 韩敏兰心下一紧,一手抓住他, 盯着他慢慢地道:“世子这是怎么了,我们在京城呆得好好的,为何要去江南?” 康国公世子沉声道:“自然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韩敏兰勉强笑道:“有什么理由非去不可?而且父亲母亲还在府里, 我们小辈岂可随意离府, 太轻率了。” 康国公世子轻笑:“你不用担心, 父亲他们会和我们一起走, 现在是来告诉你一声的。” 韩敏兰终于变了脸色, 意识到事情比想象中的要严重很多,明明昨晚入睡之前还一切正常, 康国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样子他们父子竟然已经商议决定了的样子,太奇怪了。 “什么时候?”韩敏兰追问了一句。 “今天。”康国公世子的问答击破了韩敏兰的希望,真的出事了。 “为什么这么突然?”韩敏兰美丽的面容木了一下, 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这么仓促简直就像是在逃避畏惧什么, 她猛地抬起头, 呼吸急促地道, “是不是,是不是因为那事?” 韩敏兰很敏锐,府中一向好好的,唯一的变故就是前几天康国公世子对她保证的事,言下之意就是会除掉韩缜还有韩云铭。而动手的时间就是这几天,能带来如此变化的只有这件事。是了,一定是因为这样。 康国公世子深深地闭了闭眼,遗憾地叹了口气,承认道:“敏兰,抱歉。没有想到韩缜会如此狡猾诡计多端,我们派出去的人都失败了,而且他早晚会查到我们头上。为了避免遭到他的报复,只能趁他还没有发现离开京城。而江南是个不错的地方,父亲也同意了!” 韩敏兰呆呆地僵了片刻,一瞬间她心底涌上来的是浓浓的失望,还有更深的愤怒,及恐慌,她不相信地摇头:“怎么可能,你在骗我?那么多人,我交给你那么多人,你不要说还对付不了一个韩缜?” 她颤抖着,两千五百人,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么多人啊!她冷厉地瞪着康国公世子,眼里再没有一丝柔情:“他们的人呢,不可能全军覆没了吧?” 康国公世子眸里也飞快地闪过一丝恼怒,但还是沉住气,阴沉地道:“事实就是如此。敏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就暂时离开京城吧!我答应你,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 韩敏兰挥开他的手,失落地尖声道:“你叫我还怎么相信你?”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而且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那些人手是她最大的底牌,一下子就损失了这么多,简直叫她心疼得要流血。如果不是还保有着一分理智,她都要扑上去挠康国公世子一脸了。她就是太相信他了,才落到这个地步了。 -- 第 193 章 如果韩敏兰不是那么充满野心和愚蠢, 康国公世子不介意让她活得更久一点, 毕竟她永宁侯嫡长女的身份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不过既然韩敏兰这么的贪心和愚蠢, 也就不要怪他下死手了, 反正等他们远走高飞后, 也不需要再顾忌她背后的永宁侯府了。 好一会儿后暗室的门再次开启, 康国公世子一派镇定的出现,在他身后的室内传来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整座康国公府都只剩下他们自己人, 凡是不属于他们一方的都被静悄悄地处理掉了,显得格外的幽深静谧! 在庭院中有一个男人背手肃立,仰头凝望着高大的银杏树, 周身有种说不出的沉郁! 康国公世子见了忙几步上前, 恭敬地喊了声:“父亲, 你怎么来了?” 那人转过身来, 气度端凝沉稳深沉, 正是一向少现于人前的康国公。 “如何?”他问着自己的儿子。 康国公世子眼里有着淡淡的轻蔑,低语道:“韩敏兰不过是个娇惯的世家嫡女, 又怎么受得住诸般手段?父亲放心, 她已经吐口了,令牌藏在哪里我们早已知晓,现在暗语也得到了, 以后再没有人能分享我们的成果!” 提起韩敏兰的横插一脚想从中分羹的举动,康国公世子心里就对这个女人厌恶不已。这么多年私军都由方家花尽心血养着, 费劲心思地隐蔽遮掩, 出了多少心力, 韩敏兰轻描淡写的就想占据一半,何其天真。 要不是长宁侯留下的心腹太过死忠,而康国公府还不够时间找人取代他,又担心韩敏兰出事会惊动她背后的永宁侯府,哪里还会浪费时间虚与委蛇,早在她找上门来的时候就结果了她! 康国公淡淡点了下头,对韩敏兰的死活无动于衷。从已逝的老康国公起方家就一直在谋划着重新崛起,好夺回他们失去的荣耀权柄,韩敏兰的生死并不能触动他,小事而已。 “可惜了这次功败垂成,好在你母亲和弟弟们一早去了江南,现在只要我们能安全脱身,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康国公安慰自己的儿子,知道他一向心高气傲,怕一下子受不了这份打击。 “父亲放心,儿子省的!”康国公世子脸色平静地道。 虽然遗憾,但是想成就大业就要有百折不挠的心志,从来没有让人一蹴而就的坦途,他相信自己绝不会止步于此。 看着儿子傲气坚毅的面容,康国公满意的点头,他这个儿子可是比永平帝的几个皇子强多了,将来前程也绝对比他们强出百倍千倍! 康国公最后看了眼自己居住多年的宅院,叹了口气道:“事不宜迟,早点脱身也安全点,这就启程吧!” “听父亲的!”虽然是逃亡,但是康国公世子依然是不紧不慢的,仿佛并不惧怕禁卫破门而入。 因为他有信心,韩缜如果想照着私军这条线查出他的底细,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而在此期间足够方家游刃有余地从容离去。 -- 第 194 章 扬州自古繁华昌盛, 地理优越, 依托运河, 面向大海, 是南北水路交汇点。历来商贸发达, 甚至有商都之称, 更是历史上沿海最早开放港口之一。 古人有诗云:二十桥千步柳,春风十里上珠帘。形容的就是扬州水秀多情的风光, 婉转妩媚的景致,令人向往。 又云:万商落日船交尾,一市春风酒并垆。从中可以一窥扬州城的海贸发达, 市井繁华。海货集聚, 商贾如织, 可谓天下之盛。 严家原是扬州城内的世家大族, 豪富非常, 附近的几大世家豪族皆以他为首。不仅是因为严家实力雄厚,生意遍布南北, 更是因为严家是首屈一指的造船世家, 那些想走海路的哪一个不讨好结交严家,好从它手中悠闲拿到船只。 而从开封到扬州由水路出发,日夜兼行顺风顺水的话, 三天左右就可以到达! 从张文藻嘴里挖出了其余参与到事中其他江南几家,刑部当即就发出逮捕令。 但是他显然迟了一步, 严家一夜之间已经人去楼空, 只余下惶惶不知其然的下人奴仆。而其他不及逃离的几家, 则是哭天喊叫的被押入大牢,家财被抄,一朝锦绣繁华化为乌有。 留下人手在京城附近搜查,韩缜带着人秘密出了京城,在事发六天后赶到了扬州城。 没有惊动地方官,韩缜首先造访的是扬州守备大营,见了扬州守将廖家昌。 廖家昌先是惊疑不定,但还是很快就迎了人进来。 “哈哈,韩统领,快请坐请坐!”廖家昌长的五大三粗,四十往上的年纪。作为武将不可能没有听从京中传闻,自然知晓韩缜年轻,这时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别看他是扬州地方武官中官职最大的,却只是个正六品,依官阶还是韩缜大。 “廖将军客气了,此番是要事在身,还请多多关照!”韩缜淡定落座,抬眼含蓄一笑。 “不敢,只要韩统领用得上,本将一定竭力相助!”廖家昌哪敢推诿,军部的密令就明晃晃的在眼皮子底下呢,他只有全力以赴的。 而且他还希望着抱上永宁侯的大腿,恨不得将韩缜这个永宁侯看重的儿子高高拱起,得他青眼相看来日说不定有望调进京城。 不管别人怎么看,如廖家昌这般的武将对永宁侯一系还是充满好感的,起码武将地位提高,他们不用对文官低头俯首唯唯诺诺,光凭这点就赢得了军中很多人的好感! 人嘛总是对自己的切身利益更关切的,皇帝又没有给他什么好处,犯得着为他叫屈卖命吗?只要自己能越过越好,上面的斗法他们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关于扬州境内发生的事,他已经摸清了三分,几大地方豪族被连根拔起抄家收押,叫他说根本就是自己送死。守多大碗,吃多大饭,一个个看不清的妄想掺和朝堂这个大染缸,落到这个地步也是活该。 -- 第 195 章 廖家昌惊讶地看着眼前之人, 瞳孔一缩, 他认识这个人。 凌志, 有名的大海商之一。关于他的来历颇有几分传奇之处, 说他原是官宦世家出身, 因家世败落而至扬州, 最后为了生计而落了商道。 关于他发迹的经历在扬州城内也不是秘密,从最先只能投份子参股, 到后来积累钱财买了自己的第一艘船,慢慢现在已经成为拥有几十艘海船,手下上千的大海商了。 光凭这些就知道其人不简单, 能从豪强林立的海路上杀出血路, 占据一席之地, 没有心机手腕是做不到的。 凌志本身交游广阔, 不仅在淮扬各地广结善缘, 而且听说在海外南洋东洋等地,都是当地人的座上宾, 在海上颇有势力, 总之是个不容人小觑的人物。 作为扬州的地头蛇之一,廖家昌自然也收到过凌志的‘孝敬’,更是见过他。 他承认凌志是个有才能的人, 但是从商到底是不入流,哪怕坐拥万贯家财终究前途有限, 所以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双方也只是通俗的泛泛之交。 想不到凌志背后的人竟是永宁侯府, 或者单纯就是永宁侯嫡次子韩缜的人,廖将军眼眸眯起,若有所思。 那边韩缜已经拉起了凌志,仔细打量了一番,黑眸里是真切的笑意,道:“几年不见,君风采更甚往昔!” 那时他刚来这个世界,心里总是惶惶然,觉得在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没有安全感,一天到晚的就琢磨着给自己找条退路。 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整个天下都是君王所有。想要脱离皇权的桎梏,不受它的威胁,那自然是海外孟朝势力延伸不到的海外才安全。 假如有一天在孟朝过不下去了就退往海外,没准还能开疆拓土建国称王,青史留名呢! 想法很美好,实践却是艰难的,退路不是自己送到手上的,罗马也不是一天造就的,不先探路做好先期准备,难道做做梦就行了吗? 他那时年纪又小,手里也没有多少人手,也没什么门路,只能往身边亲近的人手里挑挑拣拣,看能不能撞上有用的。 而凌志就是一干人中的佼佼者,为人聪明能干不类常人,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出头。韩缜看得出来,对方不甘心只能做一个小小的仆役。 韩缜那时也是碰碰运气,给自己也给凌志一个机会,成功了皆大欢喜;如果不成自己放了凌志的奴籍,幸运的话对方自有一片天地,那也是做了一件好事。 有本事能不依仗主家就能活得好的人,为什么要用奴籍绑着他呢? 而凌志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拿着韩缜给的第一桶金,一头扎进了海贸之中。当中有韩缜在背后的支持,更多的是他自己的辛苦努力,到了今日他回报的早已超出了韩缜给予的。如今两人说是主从,更近似合作伙伴,只不过凌志至始至终感怀韩缜恩义,一直以下属自居。 -- 第 196 章 康国公世子脸上一瞬间的抽搐, 他狠戾的瞪视着严家主, 喝道:“怎么回事, 不是说没有人找到这里吗?” 严家主也是有些慌张, 脸色发白道:“我也不知道啊, 以前确实从来没有人发现啊!”这里是严家为了走私贮藏货物而找的, 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这种状况啊! 康国公世子冷冷的威胁道:“你最好没有骗我,难不成你以为落到朝廷手里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说着, 他大踏步朝外走去。 出了山洞,外面的小岛是一片怪石嶙峋,山涧间只寥落的生长着几棵绿树。海浪冲刷着沙滩, 远远看来这座小岛简陋得一眼明了, 根本不适合人的生存, 一般的渔船也不会踏足这里。 而且照严家所说他们也是无意间发现这座小岛, 不在为人所知的任何一条航线上, 一般的渔民也到不了这么远,那么突然出现的船只是意外闯入的, 还是根本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康国公世子俊脸阴沉沉的, 找了个适宜的地方往海面看去,可惜只有辽阔无际波涛汹涌的大海在翻腾咆哮,看不到丝毫影子。 他知道这是因为还离着太远, 外面警戒的船虽然通过特殊手段传来了异常的信号,想知道详情还得他驾船赶回来才行。 他沉声吩咐左右道:“去, 令人问清楚到底有多少艘船, 是不是官府的人, 马上回报!” 手下忙点头,转身往高处跑去,那里设有瞭望通讯的基点。 康国公世子望着翻滚的浪花,眸间的郁色却在一层层添加,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怎么会这么巧就会有人到了附近,该不是藏身之所已经暴露了? “方世子!”后方一个精悍的男子行色匆匆地赶到,面色凝重地站到了康国公世子的旁边,出声问道,“我听说有情况,现下如何?” 这人正是听从长宁侯派遣私下训练私军的心腹,也是那剩下两千多人马的首领,名叫李忠的就是。 他练兵有道,却有几分死脑筋,对长宁侯是忠心耿耿,也正因为如此长宁侯才将这样危险的事托付给他。 也正是因为他的死板固执,一味坚守长宁侯吩咐的暗语为令,所以谁拿着那份暗语谁就能让他听话。反正当日长宁侯怎么吩咐的他就怎么做,当康国公世子出现对上暗语,他连问也不问就乖乖依从,跟着康国公世子到了海上。 “现在还不知具体如何!”康国公世子看着空无一人的海面,眼睛一瞄那还在攀爬中的传信人,心里越来越不安,他沉声道,“不能再浪费时间,你先把船拖出来准备好,万一情况不对我们立时上船!” 这座小岛的背后有一个很大中空的山腹,里面漆黑如墨,不仔细看什么也看不清。他们的十几艘大船都被藏在里面,外面则是作了一些掩饰免得被人发现端倪。 “是!”李忠抱拳应道,当即带着人行动。 -- 第 197 章 方家的私兵本不惯海上颠簸, 在剧烈摇晃的海船上更是眩晕呕吐, 加之战船攻击猛烈, 很多人丧失了斗志。 剩下还有余力的抽箭反击, 一时半空中交错的箭支如骤雨飞蝗, 密密麻麻。 其中一艘海船上着了火, 火焰腾空而起,席卷而上。人们惊呼着, 发出惨叫,不少不善水性的私兵被逼着蒙头跳进海里,又因不会浮水而沉入海底。 而另一艘企图靠近的船只, 被战船上装备的‘拍杆’袭击。何谓‘拍杆’, 就是在一条大柱上支一根横木, 然后在顶端安装巨石, 用绳子牵引, 在敌船靠近后就松开绳子,大石落下击打在对上船体上, 可以拍碎船体。还可以反复使用, 在水战中威力无比,是一种强大无比的武器。 船只受到如此击打,方家私兵还来不及爬上战舰, 就随着岌岌可危的海船一起掉入海中,只能无助地扑腾着手脚嚎叫着救命。 剩下的船只在严家水手胆怯之下, 不是已经没有摇桨的人在原地打转不能前行, 就是陷入攻击中不能动弹。 这实在是太憋屈了, 在绝对的优势面前他们几乎是毫无反手之力,徒有上千人马,却根本发挥不出战力。 严家家主在一边抖如筛糠,嘴里喃喃着:“完了,完了!” 主船上传来不知是谁的哭泣声,康国公世子眼中闪过决绝的疯狂,他不甘心自己要如此狼狈地离场,犹如困兽之斗,威逼着战战兢兢地水手们:“给我使劲划,冲过去!” 主船无奈了找了个方向,蒙头冲了过去,前方拦截的两艘战船反应迅速地交叉堵截,同时射出火箭。 船头着了火,李忠护着康国公世子后退,大声喊叫令人上前灭火。 船上乱成了一团,严家人在不注意地时候早不知躲哪去了,悲观绝望的气氛在蔓延。 这时,从后方舱体中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个人,一见到康国公世子就跪了下去,抬起头满脸含泪道:“不好了世子,国公爷怕落入朝廷手中受辱,拔剑杀了夫人,自己也挥刀剑自尽了。世子,我们怎么办?” “怎么?”康国公世子眼前一阵发黑,猛地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康国公世子摇摇晃晃地站定,眼里已是猩红一片。想着家族一力支持永平帝登上帝位,却换来的是猜疑和打压;想着多年隐忍为家族重新崛起而付出的努力,换来的却是失败;如今连唯一的退路都被封锁,父母身亡,百般筹谋在今天都化为乌有,已然是穷途末路。 真是不甘心啊,他仰天狂笑,老天爷太不公平,只恨时不我与也! “就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能在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不亏!”康国公世子透过火光盯着对面的船舰,眸中是死寂一片,透着冰封的寒意。宁愿身死魂灭,也不会让自己沦为阶下之囚。 主船被逼无奈地向着前方撞去,在一阵牙酸的的撞击声中,私兵争先恐后地从已然着火的船上攀爬上战船。 -- 第 198 章 一路上凌志对韩缜恭敬有加, 而韩缜却坦言说是朋友, 廖家昌对他们的关系一时有些看不透。但是起码有一点是确定的, 凌志这个大海商背后靠的是永宁侯府, 还说不定船行的生意是谁的呢? 这样为凌志要几条船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拥有的海船越多, 贩卖的货物也越多,得利越丰厚。 当下他豪爽地大笑:“小意思, 不就是几艘船,而且还多亏了凌老板提供的情报才找到地方,也是应有之意, 就留给凌老板带走。”这些小事他还是能做主的, 不就是埋报下几艘船吗?就将那些损坏了的船只拉回去, 其余的只说都烧毁殆尽了就是。 韩缜和凌志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廖家昌会应承下来再他们的意料之中, 毕竟一艘海船本身的价值并不高,但是打造好一艘海船需要时间的却很长, 从长远来看到当然是现成的海船更便利。 凌志客气地抱拳谢过:“如此多谢廖将军成全了!” “好说, 好说,凌老板既然是韩统领的朋友,那就是我老廖的朋友!”凌志姿态再恭谨, 但是架不住韩缜待他的亲厚,态度亲和信赖, 浑然不是拿他当单纯的下属来对待的样子。廖建昌性子粗中有细, 心下自然是有了思量, 哪怕凌志是下属,能被主家如此对待的也是个有本事的,自己也要交好才是!他拍着胸脯道,“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言语一声,能帮忙的一定帮忙!”他大方的许诺,但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大包大揽。 凌志深邃的眼眸漾起真切的笑意,一派感动的道:“廖将军真正是性情中人也,说来我还真有一件事想求廖将军帮忙,却不知?”他面上迟疑地恳切地望向廖家昌。 廖家昌神情可疑地凝固了下,他话才出口人家就马上打蛇随棍开口相求,还真是够不客气的! 他抽了抽嘴角,面上展开笑容,哈哈应付道:“有什么事还能难倒凌老板,你尽管说,本将不济这不是还有韩统领在吗?如果连韩统领都无法解决的话,那本将就是爱莫能助了!”他遗憾地摊手,心里却在骂娘,身边跟着位炙手可热的主儿,却瞄上了我老廖,不是故意的吧? 韩缜含笑不语,仿佛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未尽之语,好整以暇地垂手旁听。 凌志端正神情,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这才是纵横海上财富无数的大海商。这也表示他接下来的谈话是严肃认真的,廖家昌不仅也变了颜色,严阵以待。 凌志开口道:“这次严家覆灭,官府必有公文下来,收缴的家财会上交国库。金银之物还好说,其余名下的产业会被拆分卖出,价高者得!” “严家有无数的商铺田亩,酒楼店肆,其中就有严家船行。”凌志眯眸道,“两天后就是官衙举办的‘拍卖会’,凌某有意严家船行,及船行里原有的工匠老人,想请将军助一臂之力!” -- 第 199 章 他嘿嘿一笑, 搓着手道:“不瞒韩统领, 如今无仗可打, 我手下的水师也就是剿剿几个小海盗, 像今天这样的大战可是少有!我就是想建功也无法, 什么时候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 本将不怕敌人多,就怕没敌人啊!” 韩缜微微一笑, 道:“那就要看凌老板了,等他拿到了造船厂,到时依仗廖将军的地方多着呢, 你, 不会失望的!” 韩缜亲自赶到扬州, 固然有彻底剿灭康国公府一行的决心, 也是为了严家的造船厂而来。 对此, 他是势在必得,拥有一座自己的船厂非常重要! 有了它, 才能在现在海船的基础上研制出更先进的造船技术, 改进船只的航海能力,涉足更遥远不曾接触的远洋。 像严家为了垄断海商龙头的地位,造出的船只先充实自己的家族, 然后才是高价卖出,一般没有财力的人是买不起海船的! 凌志做主的话到时可以生产出更多的船只, 以平实的价格卖给那些想要参与海贸却没有能力买得起船的人, 不致于让海贸的通道被控制在寥寥几个大海商手里。 他想要让海贸更活跃, 收益的人群更广。到时海商多了,船上雇佣的人也更多,间接也创造出了更多的就业机会。 而人们手里有了余财,也能促进经济,商业更繁荣,生活过得更好! 等出海商船多了,需要动用水师的地方就更多了,那么是不是会促成水师的扩编? 韩缜的两成股份不是白给的,诱之以利,当一个军种开始让人趋之若鹜,它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 最终的目的,韩缜希望能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海军。 现在正处于十三世纪末,大航海时代还没有来临,美洲大陆还没有被发现,欧洲还陷于一片混乱黑暗中。 此时的东方王朝孟朝无论是在经济、科技、还是文化上都远远领先于西方各国。特别是在海洋上,拜海贸发达所致,往来南洋诸国,远至阿拉伯,都有孟朝船只的影子。 可是等到以后欧洲诸国相继崛起,开始踏足海洋,东方古国将何去何从? 难道要重蹈覆辙,将海洋的利益拱手让人? 古罗马哲学家西塞罗有句名言:谁控制了海洋,谁就控制了世界。 因为控制了海洋,就意味着控制了海上的交通要道,间接也就控制了世界贸易,控制了世界财富。 韩缜不知道没有了蒙古建立的元朝,会给这个世界的历史带来怎么样的蝴蝶效应,但是大体的历史走向是有规律的,东西方总会有碰撞的一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孟朝该如何抢占先机,在即将到来的历史潮流中屹立不倒,甚至开拓向前?而强大的武力就是保障。 还有重要的一点,闭关锁国是绝对不可取的,相反还应该鼓励人们更多的走出去,走得更远更广,才能更了解这个世界。 如果说因为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惶恐,异想天开地想着以建立海外根据地为退路,如今的他早已转变了想法。 -- 第 200 章 京城中最近热议的事情就是康国公府在一夕间的覆灭, 同样的还有太后母家张家, 罪名是联合他人挟持天子出宫, 罪在不赦, 全家被押入大牢受审。 凡是牵涉到此事当中的官员、武官士兵无一幸免, 而他们提前送出的家人也被追拿归案, 搞得开封府衙中差点人满为患。 朝臣们人人自危的同时,私下也在嘀咕不已, 康国公府在京中一向没有存在感,想不到这么竟然这么胆大包天,还真是深藏不露! 不过就是藏得再深, 还不是被挖出来, 百年世家大族就这样烟消云散!他们在感叹的同时, 心里更添戒慎, 永宁侯人不在京城一切却依然逃脱不了他的掌握, 这也让他们更是恐惧敬畏,谨小慎微地做好分内之事, 有什么不甘的心思也只好暂时压了下去! 要知道他们一没有康国公府百年积累, 听说手里还养了几千私军;二来也没有张家这样深厚的背景,背靠太后皇帝;手里没有任何的资本,就妄想着蚍蜉撼大树, 这不是自不量力上赶着送死吗? 听说太后在宫里快哭瞎了眼睛,也挡不住张家入狱, 等到朝廷有了决议世上还有没有张家还不一定呢! 受到了雷霆一击, 朝堂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永宁侯离京后产生的心思浮动也按捺住了,朝中竟然一时平和起来! 韩缜进了京城,没有先回永宁侯府,而是先进了宫。 他离京后的职责暂由毛副统领代管,等交接过后,顺便也了解一下皇城内外发生的大事。 此番遭遇表面上来看嘉安帝是没有参与其中,但嘉安帝此人性情诡谲多变,加之其中夹杂着张家,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想的! 韩缜问及嘉安帝的近况,毛副统领皱了皱眉毛,困惑地道:“除了最开始发了一顿脾气,他倒是对张家不闻不问,听说太后几次哭到他面前让他想办法救出张家,他都懒得理会,在朝上根本提都不提!” 当然提了可能也根本没有用处,以甄太师为首的朝臣对张家妄图挟带皇帝南下的行为简直是深恶痛绝,绝不会轻易放过!勾结江南世族私自掳走太后皇帝,这不是忠心,根本就是自己的私心在作祟,更是愚蠢! 张家此举置江山宗庙于不顾,更是视满朝文武官员如无物,简直是不忠不义。如果真的被他弄成功了,也不想想江南世家焉有好心,一旦皇帝落入他们之手,也不过是成为他们掌控的傀儡。什么‘奉天子以讨不臣’,还不如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江南世家的狂妄,还有背后的勃勃野心简直令人侧目! 更令人意外的是他们还和康国公府同样有牵扯,而康国公府藏有私兵,其不轨之心一目了然辩无可辩。如果不是早有异心,为什么会有蓄养私兵? 这一桩桩事情出来,令人措手不及,什么时候朝廷图谋造反的人这么多了?甄太师简直是气得要死,弄得看永宁侯都不那么厌恶了! -- 第 201 章 回到‘逍遥苑’重新梳洗了一下, 韩缜才去‘葳蕤院’向老侯爷请安。 因为韩缜送了消息说今日会回来, 所以老侯爷也没有出门去, 而是在院中的梨树下纳凉。 韩缜进来时就见到老爷子正一个人摆弄着身前的棋子, 神色认真! “祖父, 孙儿回来了, 给你请安!”韩缜上前几步,端端正正地朝老侯爷行礼。 “罢了, 坐下吧!”老侯爷抬头打量了他一眼,嘴里哼哼道,“瘦了!” 韩缜无奈,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说, 他自我感觉还好啊, 反而是结实了一些!不过有一种瘦是长辈觉得你瘦, 他乖乖地闭嘴默认了, 嬉笑道:“好,以后我会多吃点, 保准还你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油嘴滑舌的!”老侯爷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心里却喜欢孙子跟自己亲近,接着问道,“此行可还顺利?” 有些事韩缜并没有瞒着老侯爷, 所以他知道韩缜并不是因公事困于宫中无暇分身,而是秘密出京了, 目的就是为了追捕康国公一行。 提到正事, 韩缜收敛了神色, 点头道:“还算顺利,方家外逃的人都死在海上,包括康国公父子。他手下的那些私兵也都被抓获,到此后患皆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老侯爷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一瞬间的表情像是痛恨又像是可惜,眸色变得幽深。 他幽幽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就让此事到此为止吧,以后孟朝再也没有康国公府的存在了!” 像韩缜年轻不知道,以前孟朝最风光显赫的家族不是长宁侯府,而是康国公府。第一任康国公随太.祖征战天下战功赫赫,传下这世袭罔替的康国公府,家族中曾出过很多名将。后来方家女嫁入皇宫为后,随着永平帝登基,曾经名噪一时的康国公府悄悄地退出了政治舞台。慢慢的人们提到它想到的是它出国两任皇后,谁还想得起他往日的荣光。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永平帝,方家一手捧起了他,也是他将方家打入谷底。方家会有反叛之心几乎不难理解,他们被辜负,被压得太狠,一直沉默着不过是在等待一个触底反弹的机会。而他们,最终选择了那条谋反之路。 但理解归理解,老侯爷还是厌恶方家绝情杀了韩敏兰,不管韩敏兰犯下什么错,作为祖父他总是希望她活着的。哪怕韩敏兰活着要为曾经犯下的错受到惩罚,但总是能活在这世上。 恨康国公世子杀妻无情,怨韩敏兰胆大妄为参与其中,不管老侯爷平时表现的多么不喜欢韩敏兰,但骨肉亲情难断,他从来没有想过孙女会这么早就失去了生命!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侯爷不是不难过的! 人老了就是心软,想到还有一个孙子也搅了进去,老侯爷深深的叹息! 韩云铭想要杀的是自己最喜欢的孙子,而且还付诸于行动,老侯爷知道的时候差点没气炸肺!比之韩敏兰,韩云铭更让他失望,其心毒冷酷超出人的想象! -- 第 202 章 甄太师府上。 韩缜带了点糕点礼物上门拜访, 他也算是太师府上的常客, 唯一的老仆都熟悉了这个常常上门的少年, 乐呵呵地领着他到了太师跟前。 一见他, 难得休沐在家的甄太师就吹胡子瞪眼, 重重地放下茶杯没好气地道:“你怎么又来了?” 他不讨厌韩缜这小子是一回事, 但是双方毕竟立场不同,韩缜跑得勤快, 搞得他一派的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起了别的心思! 特别是上次被韩缜找上门来明言告诫,递上来保皇派的名单,好悬没怀疑是他泄露出去的! 好在接下来就发生了张家勾结地方豪族欲劫掠皇帝南下, 背后还有隐藏的康国公府想要‘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大事, 震动了整个京城。连隐藏得这么深的康国公府都能挖掘出来, 那么探知他们的身份想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才打消了他们些许的怀疑。 所以一见韩缜到来, 他就头疼,巴不得将人丢出去! 韩缜一笑, 很顺嘴地就道:“自然是想太师了, 多日不见太师可好?”说着自来熟地在他对面坐下,大大方方地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韩缜的厚脸皮饶是甄太师也承受不住,不自禁地抽搐了下嘴皮。 甄太师‘哼’了声, 耷拉下脸,明显是想冷待他。 被人找上门人戳破了秘密, 现在他和一帮老友的把柄都被韩缜抓在手里, 他能有好脸色才怪! 还有一点, 他始终介怀韩缜轻慢嘉安帝的做法,这样将一个帝皇的尊严置于何地,作为一个臣子他心痛羞愧!他也知道韩缜说的都是真的,嘉安帝不是一个好皇帝的人选,他甚至称不上是一个好人,限制他能挽救很多人无辜者的生命。可是他长久受儒家文化的熏陶,有些东西深入骨髓想彻底摆脱是不可能的,‘皇帝’ 这两个字从它诞生起就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不容侵犯的赫赫威严。‘民为贵,君为轻’这句话有时候真的只能是士大夫一种臆想中的理想,当真正面临的时候,不是谁都有勇气将‘帝皇’拉下神坛,除非是大逆不道妄图谋反的乱臣贼子。 没到最后一刻,对皇权的敬畏深刻地镌印在血脉中,即使忠直仁义如甄太师,也不能避免。 而能对嘉安帝做出如此行径的韩缜父子,在传统的士大夫眼里,早已打上了‘逆臣’的标签,因为他们的所做作为是不容于现世的观念的,超出了世俗遵从的范围。 韩缜削减嘉安帝的待遇,消除他的特权,一则是愤怒于他的狠毒,想挽救那些无辜人的生命。既然自己有能力的话,他没有理由不去帮助那些人。二来,他也想打破臣子对皇帝的敬畏,模糊皇帝高高在上不可冒犯的印象,淡化皇帝的存在感。 以皇帝万万人之上的地位,如果碰到的是贤明的皇帝,那是天下臣民的幸运;反之,祸国害民,就是所有人的悲哀。 -- 第 203 章 往常会由老仆送出门, 不过看甄太师一心投入到赋税改革的大事中, 是想不起来为他喊人了。 穿过甄太师所在院子的月亮门后就是一个小小的庭园, 大门就在几步路的地方, 路很短。 甄太师一贯清贫, 他两进的宅院住了他和大儿子一家, 一家子也挤得下。这样老爷子也没有忘了田园之乐,将前院的地方都栽种了果树, 夹杂着菜蔬,一片郁郁葱葱,就是没有花。 韩缜在进来时就看到庭园两侧应季的果树已经挂果了, 果实累累地垂下, 散发着清香的果味。 他心无旁鹜地穿过月亮门, 顺着两侧种植了梨树的小径向大门走去, 周围静悄悄的, 但是他的视觉角落却察觉了一抹异样的颜色,突兀跳跃, 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 让他的脚步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韩缜奇怪地侧过头看去,就见旁边的一颗大梨树上搭着一张木梯,一个身着嫩黄衣衫的小姑娘正紧紧地贴在梯子上, 双手还抓着梨树垂下的枝丫,似乎想把自己掩藏起来。 可惜遮得了头脸, 遮不到身体, 这么一个会呼吸的人就站在咫尺之遥的距离, 韩缜会察觉不到才怪! 透过疏漏的树叶空隙,韩缜就撞上了一双紧张害羞的黑眸里,对方‘啊’地轻轻叫了一声,明白自己已经暴露了。 甄明珠白嫩的脸颊晕染了一团红晕,连呼出的呼吸都是热的。她的一只手里还握着一枚刚摘下的梨子,几乎害羞得要哭出来。 她只是趁着午睡刚醒想亲自摘一颗梨子解渴,根本不知道家里有客人。兴匆匆地搬来扶梯爬上去,结果就看到韩缜的身影出现,她马上就趴在梯子上一动不动,恨不得将自己伪装成和梨树融为一体不叫人发觉,内心祈祷对方看不到自己赶快过去,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她脸红得快要冒烟了,她此时的姿态实在是不雅,试问哪家的大家小姐会亲自爬梯子摘果实,简直是太丢脸了! 韩缜眸子一转,很快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了,说来他和这个小姑娘也有几面之缘。不过鉴于这个社会男女大妨严谨,韩缜来往甄府一向是谨慎有加,绝不和女眷有接触。他是男人还好说,就怕一个不慎给小姑娘带来影响,那就是害了人家。 不过现在看小姑娘以掩耳盗铃的姿态缩在梨树的枝干间,好像这样自己就看不到似的,莫名的有些可爱!韩缜不由得‘噗嗤’笑出了声,他又想起了先前一次韩云铭带人欺上门来,仿佛也是这个小姑娘依着梯子爬上墙头,张牙舞爪地反击。 这是一个内心并不乖顺的小姑娘,起码一名合格的大家闺秀不会自己一个人拿着梯子去摘果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小姑娘的母亲是致力于将她培养成温婉端庄的淑女来的,看来效果并不理想。 虽然觉得有趣,但是看着一个女孩子尴尬显然不是绅士的行为,韩缜微点了下头,知趣地转过头想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离开。 -- 第 204 章 小雅送了甄明珠回房, 房门开着, 里面已经坐了一名衣着朴素的妇人, 正捏着针线拿着手里的衣服缝补着。 “娘!”甄明珠惊讶地叫了声, 含着几分心虚地迈进门去, 撒娇着夺过她手里的针线活, “让女儿来就好,怎好劳烦娘!” 小雅埋着头跟在身后, 期期艾艾地行礼:“给夫人请安!” 甄大夫人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埋怨道:“你啊,不好好在房里呆着乱跑, 这次又干了什么?” 在母亲面前, 甄明珠维持着一副娴雅端庄的姿态, 眨了眨眼轻声道:“女儿并不曾干什么, 只是在院中走了一会而已!” “是吗?”甄大夫人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 伸指指着她袖口处道,“那你来说说, 好好的衣服袖子怎么会被刮破了, 该不是它自己破的吧?” 甄明珠低头一看,想来是袖子在扶梯上被刮破了一个洞,她们整理时竟没有察觉, 如今被眼尖的甄大夫人抓了个正着。 知道无法抵赖,甄明珠泄气地道歉道:“是女儿的错, 不该欺瞒娘!” “你啊, 叫娘怎么说好呢?”甄大夫人点了点女儿的头, 拉着她在身边坐下,“你看哪个大家小姐向你一样损坏衣服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女儿家讲的是贞静贤淑,你性子这样跳脱,让娘怎么放心把你嫁出去!” 甄明珠乖乖地坐下,小雅早已机灵地退下去泡茶了,夫人这次没有立马发火真是阿弥陀佛了! 她抓着母亲的袖子,甜蜜地奉上笑容,柔声道:“那就不嫁,女儿愿意在爹娘身边侍奉一辈子!” 甄大夫人疼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真是说傻话,那你是要爹娘跟着你操一辈子的心啊!”女人只有嫁了人有了归宿,她跟相公才能放心! 甄明珠灵动的大眼涌上忧伤,伏在亲娘的膝头,轻声道:“非要嫁人不可吗?” “女孩子哪能不嫁人呢?你是爹娘唯一的孩子,我们只有指望你好的!”甄大夫人怜惜地拍了拍她。 她和相公终身只有这一个女儿,相公不嫌弃她生不出儿子,反而对女儿爱若至宝奉若掌上明珠。那时候他们跟随公爹辗转各地,对女儿的要求只要她健康活泼就好,并不拘着她。有时候甚至任她跟在公爹身后到处跑,由此也就将性子养得野了些。 只不过那时公爹都呆在地方任职,官不过六品,夫君更是没有官身。他们两夫妻都打算好了,到时将女儿嫁到一个普通安份的人家,所以性子粗野点也无妨,小门小户这样的主妇更能支撑得起一个家,也就没有给女儿立规矩。 谁知道公爹时来运转被调回京城,一朝封为太师,如今更是官运亨通为一部尚书主持朝政。 随着公爹的地位水涨船高,往来的也大多是官员之家,他们这才警觉过来,自己对女儿的教养是不是太放松了? -- 第 205 章 又是一年岁月更替, 转眼又是元宵佳节日。 对于人们来说最热闹的节日不是春节, 而是正月十五的元宵节。热闹的习俗是一脉相承的, 到了这一日东京街头这晚是满城灯火, 遍地游人, 普天同庆, 共度佳节。 辛弃疾《青玉案》词曰: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调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此事的开封街头也是不遑多让的热闹繁华,大街小巷,家家户户点起了灯笼, 整座城变成了喧闹的不夜城。 街头上更是随处可见的各种灯笼, 新奇百态, 不一而足;除了灯笼, 还有各色艺人表演, 杂技、杂剧、歌舞,还有猜灯谜等活动, 让人驻足欣赏;说了好玩的好看的, 还有各色美味的小吃,传递着一阵阵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更重要的是, 元宵节是一个难得的全民放假狂欢的日子。在这一日,平日里深受礼教约束的女子们可以相约出门游玩, 她们梳妆打扮, 穿上美丽的衣服, 头戴珠翠,享受难得的放松。 而平日里极少接触的男女甚至可以偷偷眉目传情,大胆的还可以偷期约会,共诉心曲。‘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是属于有情人儿的日子。 甄府。 甄大夫人满脸怜爱地为女儿亲手披上披风,白色的披风映衬着甄明珠粉嫩的脸颊,在灯光下犹如明珠生辉,娇美不可方物。 想到好不容易养的的女儿,终有一天会变成别人家的,一股伤感涌上眼眶。 “娘!”甄明珠轻轻地喊了一声,偏头不安地看着母亲。 “娘没事,只是看你长大了,心有所感!”甄大夫人收回神,满意地看着打扮好了的女儿,推了推她道,“去吧,梅二公子在外面等着了!” 说着,甄大夫人又转头叮嘱小雅:“你小心跟着小姐看着点别出了差错,还有别在外面呆得太晚,尽早回来!” 小雅喜滋滋的道:“夫人放心,我会看着未来姑爷的,不叫他欺负了小姐的!” 是的,在去年私下相看后,甄家正式定下了和梅家的亲事,如今两人已经是未婚夫妻了,而婚期就是在下半年的十月。 甄明珠觉得没有什么不好的,对方少年学子一表人才,配她绰绰有余。 她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少女,父母送到她面前的已经是他们千挑万选的结果,把他们认为是最好最恰当的人选推到了自己的面前,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即使心有遗憾,但她更能认清自己,她没有跳脱世间规则的本事。她只是一个俗世少女,既然于俗世安身立命,那就安分随时,做好自己该做的一切。 对于梅家的婚约,她是安然接受的,生活有时候就是平淡如水的细水流年,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过程。 说起来他们即使订了亲,也不能随意见面,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约会。因为是元宵佳期,甄父甄母也不是古板不通人情的家长,已经有了订婚的名义,能在婚前培养感情也是一件好事,所以也不反对他们相约游玩! -- 第 206 章 甄明珠蹲在小贩的身边, 长长的披风拖在地上沾染了一片脏污, 抬头望着未婚夫的目光里有着懵然。 她的手还尽力地扶着卖灯笼的小贩, 梅公子视线落在他们身体接触之处, 那眸光中毫不掩饰的情绪, 让甄明珠轻易就看懂了里面的嫌恶和气恼。 她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 明白他是不会上前帮忙了,也不再开口而是使劲抬起小贩的一支胳膊, 费力地扶着他起来。 梅公子愕然地睁大了眼,大声命令道:“你在干什么,救他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接下来是生是死各看天命, 快点跟我走!”天啊, 女人就是太感情用事, 难道是他想见死不救吗?可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他还要留待着有用之身报效家国,名垂青史, 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小小摊耽搁贩久留危险之地?万一有了损伤, 十个小摊贩也赔不起他。 甄明珠扶着人有些吃力,身上的披风这时就显得碍事,她干脆地抛之于地, 咬着唇艰难地道:“公子害怕地话就先跑吧,现在火还没烧过来, 还来得及将他带出去, 我做不到置之不理!” 嫩白地皮肤在寒夜里沁出了滴滴汗珠, 在若隐若现的光线下闪耀着光芒,甄明珠吃力地支撑着小贩一步一步地向外挪去。那受伤的小贩脸上有着惶恐,更有着感激,一声不吭地忍着疼痛配合着旁边娇小的身躯。 梅公子脸上瞬青瞬白,他神色一瞬间变得恐怖,他当然不会认为自己贪生怕死没有救人之心,而是这个女人太不听话了,一点也不柔顺。当着自己这个未婚夫婿的面触碰其他男人不说,还非要愚蠢地逞强救人! 梅公子已经后悔今晚将人约出来了,即使心里压着极大地不满,他还真不能将人抛下先走。对方到底是甄太师的孙女,如果太师知道的话,一定会对他不满的。 可是叫他帮着撑起那个小贩也是不愿意,想到自己的手会碰触那些底层贱民的身体,他就抗拒地打了个冷颤,不行,他受不了! 好在看样子火暂时还没有烧过来,他们的位置离路口并不远,只要出了这条街外面就有灭火的隔断措施,他们也就安全了。 他压下火气,装作没有看到甄明珠的吃力,按捺住顺着人流快步离开的焦急心情,忍气吞声道:“我怎么可能丢下你自己走,好了,你既然要救人那我就陪你一起走吧!” 说着他站到了甄明珠的身后,看样子真有陪他们一起的意思。 甄明珠眨眨眼也不去管他,让小贩大叔靠着自己,他们混入拥挤疯狂的人流,一切费力地朝前移动。 比起火势的迅猛,更不可控制地是人心的恐惧,他们不顾一切地挣挤着企图快速逃出生天。甄明珠费力地带着小贩几乎是被这股恐怖地潮流夹带着,身不由己地朝外移动。她已经看到小贩的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可是没有办法,她的力气只能维持着他们不被摔到踩踏。 -- 第 207 章 元宵佳节, 普天同乐, 这一日嘉安帝也除了宫门, 被高高拱起坐在高台上欣赏鳌山彩灯, 与民同乐。 韩缜负责皇帝的禁卫安全, 听说不远处的灯市发生了火灾, 担心火势蔓延,他就过来探看情况。 此刻看场面虽然混乱, 但是看情势已经得到了控制,有关负责官员已经在现场指挥了。他并不打算横插一脚,示意身边的人回去送信, 自己转身送小姑娘去看伤。 一路上为了避嫌, 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随侍的人则是安静地跟在后面。甄明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默默地任他安排。 在处理好手上的伤后, 韩缜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辆马车来,示意她坐上去。 甄明珠迟疑了片刻, 轻声道:“多谢韩公子,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这里离家并不远!而且公子有事的话可以去忙,我没事的!” 她觉得不好意思, 人家也许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照顾自己,但是自己不能太理所当然了。想也知道韩缜该是用公务在身的, 却为她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看小姑娘恢复了一点精神, 韩缜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点, 他含笑道:“不妨事,你也累了,坐马车轻松点!”他没有错过小姑娘乏累的样子。 “可是?”甄明珠有些不安,不想太麻烦他。 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韩缜看了他一眼道:“我就不亲自送你回去了,我的人会将你送回府上!” 甄明珠松了口气,随即屈身道谢:“那多谢韩公子了!” 小雅也忙上前行礼道谢,小心地扶着自家小姐上了马车。 吩咐人小心将人送到甄府,韩缜站在路旁目送马车远去,才慢慢地转身回去。 路上,他轻声下令道:“去查查看甄姑娘今晚出了什么事!” 韩缜理解人因为意外的发生而性情会有些不同,但是今晚甄明珠的沉默显得格外地不同寻常,令他有些担心。除了自家亲人外,甄明珠是他这个世界极少数认识的女孩子,他希望那些女子都能快快乐乐地生活着。最不济,就是看甄太师的面上,他也不能对甄明珠置之不理。 那头,马车在街道上轱辘滚动着,起初耳边还有路人喧闹的声音,渐渐地语声渐稀,这是拐到了甄府所在的那条街道上了。 旁边是小雅关切心疼地眼神,还有嘟嘟囔囔地埋怨声,大意是梅公子竟然没有照顾好小姐! 甄明珠只觉得自己刚涂抹了药膏的手背在隐隐生痛,她到现在都无法确定在背后推了自己的人是不是梅公子,心里就像是压了沉重的石头,让她透不过气来! 这原本应该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她与即将托付一生的良人相约佳节,他们会在隐秘处喁喁细语互诉衷肠,也许互相红了脸一句话也不敢说,会小心翼翼地互相试探尝试靠近! 既然是以后要相伴一辈子的人,甄明珠想着自己该去了解他,或许她也可以透露一些小小的本性,看梅公子是不是可以接受? -- 第 208 章 “这, 这何至于此?”甄大夫人惊慌不已, 不明白怎么就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她勉强笑道, “明珠虽然好心救人,但也确实有行事不谨之处, 我以后会好好教导她的,但是亲事已定,梅太太以后不要轻言退亲之事, 传出去不好听!” “甄夫人这是在教训我!”梅太太是看不起甄父无官无职,连带着也看不上甄夫人,见到对方反驳不由气恼, 恼恨道, “我可是看在儿子的面上, 才好心来提醒你教好女儿, 如果甄夫人是这样的态度, 我看这婚事还是算了!” “你!”甄夫人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提到亲事就像是她的软肋, 她忍着气道, “梅太太误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明珠,我会好好教导的!” 梅太太这才满意地颔首, 点了点头道:“最好是如此!甄夫人不要怪我直言, 以后明珠嫁到我家以后是要帮着支撑门面, 交际往来的, 如果举止不检点,那败坏的是我们两家的门风,甄夫人也不想这样的吧!” 看着甄夫人受打击的样子,梅太太眼中流露出一分得意之色,她就要让对方知道自家愿意娶甄明珠他们应该感恩戴德才是,不要仗着甄太师在后面撑腰就想压上一头! 梅太太话说得太难听,甄大夫人不由变了脸色,她无力地辩解道:“明珠也是为了救人,并不是没分寸的人,梅太太不要如此说她。”女儿也许有出格的地方,但是她的心是好的,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 梅太太不高兴了,翻了下眼道:“那难道是我冤枉她了不成,在外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的,别说什么救人的,我只知道她失了本份没有规矩。甄夫人说要教导就好好教导,让她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不然就不要怪我家悔婚了,这样的儿媳我们梅府可要不起! ” “你愿意退亲就退亲吧,我不嫁你家就是了!”这时隔堂的竹帘被掀起,小雅扶着甄明珠出来,脸色很不好看! 梅太太上门是客,更是长辈,她不好不露面。结果就听到她咄咄逼人,对自己大肆贬低,威逼母亲,叫人忍无可忍! 甄明珠的脸上还有些残留地苍白,却面无怯色,直直地看着梅太太。 “你说什么?”梅太太惊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转头对甄夫人道,“这也是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她还有没有教养,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难道不怕她真的不教她嫁入梅家吗? “你在胡说什么,还不进去?”甄大夫人惊慌地站起,女儿太不知轻重了,退亲的话是可以轻易说出口的吗?不管是什么原因,一个姑娘家被退了亲就是没了名声,一辈子会被人指指点点,连带着娘家也会受到影响。 在这个世道受人非议的都是女子,女儿如果真的被退了亲事相当以后一生都被毁了,否则她何苦忍气吞声? -- 第 209 章 “怎么会这样?”甄夫人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梅公子是他们夫妻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人。他们仔细探询过, 梅公子身有才学又没有什么劣迹,所以才放心许之。结果, 没有想到梅公子外表下的品性如此不堪。 “母亲,知人知面不知心。女儿如今已经知道了梅公子是怎么样的人, 实不愿跟他共结连理,而且,”甄明珠苦笑道, “梅公子分明是对女儿生了嫌弃,他不喜欢女儿,勉强在一起女儿也不会有幸福的!” “可是退了亲以后就很难嫁人了, 你以后怎么办啊?”甄夫人眼泪涟涟, 心都揪成了一团。一面想到梅太太和梅公子对女儿不喜, 就是嫁到梅家也会不快乐;一面又想到女儿退了婚的话, 会面对的风言风语, 可能一辈子终身无着落孤苦凋零。她真是不知道到底哪一种选择对女儿来说才是更好的, 她艰难地道:“非要退婚不可吗?梅公子毕竟年纪还小, 或许我们可以拜托你祖父多加教导, 让他改了就好!” 甄夫人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传统妇女, 乡绅之女。嫁了甄父后日子安稳,即使只有一个女儿, 因为甄父的专情维护, 她这一辈子也没有经历什么大风浪。 她有着这时代最朴素的保守观念, 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 退婚的女子要经受别人的指责不说,甚至以后轻易没有男人愿意上门求娶。想到以后女儿会受到的磨难,梅家就是有再多的不堪,到底是一户人家,女儿总是嫁了人。 “娘!”甄明珠震惊地看着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还要坚持她嫁入梅家。 “都是我们太草率害了你!”甄夫人抱着女儿哭,左右为难。 “你们这是怎么了?”甄父匆匆推门而入,莫名其妙地看着哭成一团的妻女。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见到甄父,甄夫人犹如见到了主心骨,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甄父拍案而起,满脸怒气,他沉声道,“明珠说得对,这样的人不能嫁!” 甄父是个真正的仁人君子,就是太过正直嫉恶如仇,兼之不善言辞周旋,尽管才学足够进士出身,因为不惯面对官场尔虞我诈的那一套,才不愿为官。 梅公子的品性无疑踩到了他的底线,这样的人就是才学再好,将来当了官也不为实心为民做事。而且他比梅夫人看得通透,知道女儿说的对,这样的亲事不要也罢! 甄夫人抽噎地道:“那明珠以后可怎么办?” “大不了我们养她一辈子!”甄父叹息一声,愧疚地看向女儿,“是为父识人不明,只当他真是个好的,误了我儿了!”梅公子在外的风评还是不错的,甄府几次见他也是风度翩翩谈吐尚可,所以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谁知道是看错了人! “父亲休要如此说,这怎能怪你?”甄明珠忙安慰。 -- 第 210 章 不管如何, 退婚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就是身上有了污点, 甄太师也只能尽量将影响降到最低。不到非常时候,甄太师也不愿平白树立一个仇敌, 选择各退一步。好在梅翰林是个心有成算的,两家没有撕破脸皮好聚好散地退了亲事, 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韩缜当晚就得到了下面送上来的消息,知道了小姑娘救人的事,他当时的反应就是觉得甄明珠善良, 勇敢,在这个时代不是哪个女孩子都有勇气去救助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贩,甚至有可能搭上会自己的名节, 引人非议! 他只希望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能一生顺遂, 圆圆满满的!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发展迅猛地让人出乎意料, 甄太师上了梅家的门, 却是为了退亲。 甄太师作为主政大臣, 自然是阑晓重点关注的人, 兼之因为甄太师一力推行的新政改革, 韩缜在他周围安排了保护的人手。在别人还蒙在鼓里的时候, 韩缜已经得到了第一手消息, 顿时心情有点古怪。 等到下面探知了详情递上来,知道了‘退亲’的始末, 他为小姑娘婚事受挫感到怜惜, 也恼怒梅家母子的轻贱, 这样的男人配不上她。 有甄太师出面, 他相信事情能顺利解决,只是一直悄悄关注着。当梅家放出风声的时候,他暗地里助了一把,把那些不利于小姑娘的言论压下去,尽量引导大家言谈往真善美的方向引。然后,放出其他的一些事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将此事的存在淡化。 韩缜之所以帮甄明珠,是他觉得小姑娘不仅是自己认识的,而且本身是个好女孩,能帮就帮,自认自己雪白雪白的绝对没有其他的心思! 所以当李岚挤眉弄眼地问他:“统领,你是不是动心了?” 韩缜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他不动声色地道:“胡说什么,她是甄太师的孙女!”说起来他和甄太师亦师亦友,对甄明珠照顾几分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对他,甄明珠太小了! 李岚不信地撇了撇嘴,这还是第一次见韩缜对女子如此上心,这其中真的没有什么? 说起来在他们一帮一起长大地小伙伴中韩缜绝对是个怪胎,从小监督得他们不许走歪路,让他们成长过程中充满痛苦不算,他自己‘正直’得可以做圣人了!到了如今许多小伙伴已经成家立业了,没成亲的也至少接触过女人,就是韩缜太夸张,到了如今依旧不近女色! 像他没有成亲,但是府里也有长辈安排的女子近身侍候,女人的滋味他是尝试过的。而据他所知,韩缜院中侍候的人,不管是美的还是丑的,是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还好好地打发出去嫁人。这不是有病吗?俗话说得好,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何必白白辜负大好春光。 就是不想碰侍女,那你倒是成亲啊,也不见他想娶亲成家,就这样憋着不难受吗?他怀疑地小眼神一瞟一瞟地往某个地方看。 -- 第 211 章 韩缜退出‘潇湘苑’, 抬头拉了拉身上的披风, 才猛地想起身上这件不是自己惯穿的。自己那件披风元宵那晚给了甄明珠,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留着, 抑或已经扔掉了? 想到小姑娘,又想起她手上的伤, 不知道好了没有,会不会留下痕迹?嗯,自己手上有上好的祛疤膏药, 待会派人给甄府送去。 转而又想到自己自己迫在眉睫的婚事,李岚的话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自己好像是对甄明珠多了些关注, 这是动心吗?他疑惑。 韩缜沉吟了会, 随即又失笑地摇了摇头, 他对甄明珠这个小姑娘是有一定的好感。觉得小姑娘性格鲜活, 和时下一般的女孩子大有不同, 但是说到男女之情还差得远! 他叹气, 虽然不想盲婚哑嫁, 但是碍于风气礼教森严, 他其实好像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也罢, 走一步算一步,顺其自然吧! 抛下韩缜为婚事烦恼不提, 那头甄太师看着韩缜派人送来的祛疤膏药, 神情满是狐疑! 桌上摆着的膏药指明是给甄家小姐用的, 还附上了使用说明, 详细认真!甄太师严肃地捋了把胡子,沉思:韩缜这小子是不是太关心自家孙女了?莫不是打什么主意? 从自家孙女的口中,他知道那晚是韩缜陪着孙女看伤,并派人送她回来,除此之外他们该是没有接触的。而且还知道让他转交,而不是直接送给明珠,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韩缜该是看自己的面子上才派人送来药。毕竟他已经知道不好不闻不问,而且武将之家多的是上好的膏药,对他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样想着,甄太师令老仆拿着膏药送过去给明珠,让她看着用。 小雅接了老仆送过来的药瓶,转身放在自家小姐的面前,欢喜道:“小姐,韩公子又派人送药来了,他真有心,小姐用了他的祛疤药伤口果然好多了!” “是啊,应该让爷爷好好谢谢韩公子!”甄明珠轻垂下眼眸,玉指轻轻抚过手背上淡到几乎看不见的伤痕,她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或许应该让爷爷转告一声以后不用再送过来了。 “要我说韩公子真是个好人,一点也没有架子,而且人还长得那么好看!”小雅边整理着东西,边呱呱地发表感想。 “嗯!”甄明珠漫不经心地应着,手撑着下颌轻轻叹了口气,向来明亮活泼的面容染上淡淡地愁绪。 “小姐你不开心吗?”小雅好奇地瞥过来一眼,她家小姐一向是胸怀开阔,性子爽朗大气,哪怕就是退了亲事一不过是一笑置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母亲每天为了我的亲事操心,小雅,你说女人为什么一定就要嫁人呢?”甄明珠摇了摇头,灵动的大眼似乎都黯淡了。 她退过亲,年纪也已经不小了,虽然祖父费心处理了退亲事宜,没有给她沾染上什么不好的名声。但是在别人眼中这样的她就不好寻亲事了,为了让她早日找到人家嫁出去,甄夫人这些日子眼见地衰老了。 -- 第 212 章 层云压低, 天空暗沉, 树上的枯叶在寒风中轻轻地打着旋。 韩缜背着手在庭院中默默静立,等待来人。 很快, 他就听到了身后轻快地脚步声,他心跳了一下飞快地转过头。入目的却是小雅手里拿着一个包好的包裹, 穿过庭院而来,然后笑眯眯地伸手将东西递了过来:“喏,这是你借我家小姐的披风, 拿着吧!” 朝她身后扫去,没有看到甄明珠的影子,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上次在庭院撞见只是意外, 如今没有长辈在前, 为了避嫌甄明珠也不会随意出来见外男, 这是常理! 韩缜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说来在没有弄明白自己的心思前,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人家小姑娘。 他掩饰般地低头咳了一下, 掩去了方才的不自在, 方抬头含笑问道:“不过区区小事, 劳你家小姐记挂, 不知甄姑娘近来可安好?” 小雅坦率地道:“我家小姐很好啊,吃得安, 睡得好, 再没有什么不好的!”说来姑娘退了亲事她还实在担忧了好一阵子, 可是姑娘正正常常, 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差点让她掉了眼珠。不过这样才好,才不值得为梅公子这样的人伤心呢? “是吗?那就好。”韩缜挑眉一笑,神色有些放松,“对了,你家小姐的伤可好了些,那膏药可曾得用?” “差点忘了,你送来的祛疤药小姐用得很好,小姐让我代她道谢。还有小姐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以后就不需要再送了,多谢公子费心了!”说着,小雅屈身行礼。 韩缜摆了摆手,轻声道:“只是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应该的,要谢,要谢的!”小雅粉认真地道。 韩缜莞尔一笑,温言道:“那代我向你家小姐问好,告辞了!” 小雅忙点头,殷勤地送客:“韩公子走好!” 目送着韩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小雅才转过身回院子,刚跨过院门就看到自家小姐背着小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眼睛时不时地往院门溜。 她好奇地回身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啊,她不解地埋怨道:“外面多冷啊,小姐干嘛不进屋去,万一冻病了怎么办?” 甄明珠板着一张小脸,抬眼望天:“哦,屋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闷吗?那就开一扇窗户呗!”小雅疑惑地嘀咕着,还是坚持劝着小姐进了房门。 甄明珠从善如流地踏进房门,端坐在椅子上看小雅勤快地忙上忙下,好像浑然忘了其他事。 轻咬了下唇,甄明珠转着眼珠,低声问:“小雅,你把东西还给韩公子了?” 小雅无知无觉地应道:“还了呀!” 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一拍脑袋道:“哎呀,韩公子还向小姐你问好呢!” “是吗?”甄明珠唇边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她明快地眨了下眼睛,“那你代我谢过他了吗?” -- 第 213 章 提及韩缜的婚事后, 不仅是叶婉婉, 上到老夫人下到青菲她们都对婚事充满了关心,想着怎么样的女子会嫁进侯府? 而自从韩缜议婚的消息放出去, 就像是一石惊起千层浪,不单是侯府本身的大事, 更引来了外人注意的目光。 无可讳言,现在的永宁侯府在孟朝的地位是举足轻重,而定鼎这种地位的就是永宁侯。别看他领兵在外, 但是对他的畏惧不是可以轻易抹去的。不管别人在心中如何定位他的存在,是权臣,是枭雄, 还是大逆不道者, 只要他手里还有兵, 朝中就不敢轻举妄动。 明眼人更明白, 一旦永宁侯挟得胜之威归来, 声势必将更上一层楼, 无人能挡! 而嘉安帝式微是显而易见的事, 即使许多人依然坚持维护皇朝正统, 奉嘉安帝为尊, 却如螳臂当车无济于事! 所以尽管永宁侯从无透露要改朝称帝的意思,但不妨那些胆大的投机份子想趁机靠拢, 先一步投向永宁侯府。在他们想来永宁侯能忍得住对称帝不动心吗, 无非是在等待时机罢了! 如今永宁侯远在边关, 他的子嗣就成了他们重点留意的对象, 而其中最受关注的无疑就是韩缜。 想要抱上永宁侯的大腿,联姻无疑是一条很好的路。 永宁侯三子二女,庶子韩云铭已废。先头夫人所生儿女,嫡长女死于故康国公府世子之手,嫡长子本来该是最受器重的,却泯然众人,毫无动静。而且前面娶得妻子就是逆王齐王的女儿,虽然齐王郡主被禁别院,到底还担着正妻的名份。 比起向韩维靠拢,他们更看好如今单身未娶的韩缜。本身文武全才,卓尔不群不说,更得永宁侯的器重,未至弱冠之年就已经手握拱卫京城内外的重权,而且在朝堂内外不断地加深自己的影响力。 这样的少年,即使背后没有永宁侯,光是他本身的出色就足以吸引人的目光,谁不想引为东床快婿呢? 不单是府外的人蠢蠢欲动,就是府里也有人暗动了心思,想将人塞到韩缜身边! 永宁侯府五个房头,大房有韩纭在前线跟在永宁侯身边挣军功,因为牵挂儿子所以是最安份的,平时以二房马首是瞻,轻易不惹事。 三房一贯谨小慎微,除了三叔混不吝了些,也激不起大浪。四房和五房前途都不错,各有官职在身。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外人尚猜想着永宁侯有废帝自立的那一天,府里人难道想不到?就算这是将来的事,现在的永宁侯府也算得上是赫赫扬扬,可以称之为孟朝地第一世家。这该是何等风光扬眉吐气的得意,但是事实上并没有。 这都是拜韩缜对家人严加约束所赐,不许逞权得利,不能暗地谋取好处,一旦被韩缜得知就不念情面地加以惩罚。 对五房刘氏来说更是满是怨念,除了出门在外受人奉承多了些,大家客气了些,但是到手的实惠并没有多少。刘氏更是受过这份亏,她的娘家被削官丢职,一朝沦落。如今都是靠着她的救济才维持下去,差点没有恨死韩缜。 -- 第 214 章 “璐儿是你五婶的侄女, 你十弟的表妹。”叶婉婉还在一边解释着, “也不知怎么的,璐儿跟娘特别投缘, 娘就爱听她说话!” 韩缜一晒,叶婉婉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她的喜好也很分明,有人能摸到她的脉门讨她喜欢不是难事。 韩缜也不去提及和五房刘氏的矛盾,弯眸一笑道:“都是儿子的错, 不能每天在娘亲面前尽孝,倒比不得外人能让娘亲开心了!”对于有人能哄着叶婉婉高兴,韩缜自然乐意, 不过要是心怀不轨就不能容忍了。 他又看向春雪, 春雪是老人了, 想来是心里有数的。果然春雪暗暗点了下头, 但是眼睛里却带着一丝戏谑, 让韩缜怔然。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吗? 叶婉婉失笑:“说什么傻话, 你每天忙得什么似的, 娘亲在府里能有什么事, 只要你好好的, 娘亲就开心了!” 韩缜失笑道:“我知道。不过每天呆在府里也该闷了,我在城外给你建了别院, 在那里娘想听戏, 或是听书杂耍都尽有的。如果娘在府里呆厌了, 儿子送你过去住几天!” 说到底叶婉婉还是有点寂寞的, 虽然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能陪着她说话的人太少了。所以一个刘璐儿,稍微花些心思就能讨得她的喜欢。 叶婉婉还没说话,就见前厅的帘子掀开,一道袅袅娜娜的身影迈步进来。只见她身段苗条纤细,生得面如傅粉,桃花眼,樱桃小口,小小年纪已经是明丽之姿,光彩夺目。 她婉婉走来,一双水灵灵地大眼睛似乎要滴出水来,轻柔地屈身行了一礼:“璐儿见过侯夫人!”又温顺又乖巧。 只是垂下的眼眸下,一双大眼睛却悄悄地窥探着坐在一边的韩缜,欲语还羞。 韩缜目不斜视,连眼皮都没有往她身上扫一下,起身避开道:“娘,既然你这里有客人,那孩儿就先告退了,待会再来陪你说话!” 叶婉婉恍然乍醒,她光顾着开心,一时倒忘了男女大妨,当下可惜地看了眼儿子,道:“那好吧,你先去吧!” 刘璐儿看叶婉婉根本没有介绍自己,韩缜就有离开的意思,不由地急了。她在府里已经呆了些日子,可是能碰到韩缜的机会寥寥,根本凑不到眼前。好不容易被她等到了,哪里甘心就此错过,当即开口道:“侯夫人,这位就是六表哥吗?璐儿见过表哥,表哥好。”说着含羞带怯地望过来一眼,欲说还休的样子。 韩缜难得地被噎了一下,除了他自己的亲表妹,还没有谁能这么直接不认生地叫他表哥。再见这姑娘眼眸含情,一瞟一瞟地看着自己,韩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微皱了下眉头,敷衍地略点了下头,转身对叶婉婉行礼道:“娘,孩儿告退!” 叶婉婉挥手道:“你去吧!” 看着韩缜头也不回地踏出厅堂,刘璐儿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她不美吗?每个见过她的人都夸她姿色夺人,为什么韩缜却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 第 215 章 李岚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却闭口不言, 只是将手中的纸往韩缜的面前推了推。又紧张地停住不动,小眼神一瞟一瞟都望着韩缜, 神□□言又止。 韩缜抽了抽唇,一向肆意张扬的李岚何时变得这么扭捏了, 怪恶心人的。 “咳咳,老大,你不是要为你妹妹找合适的妹婿, 想打探人品吗?这都是有意来求亲的,差不多都在这里了!”李岚偏开脸,慢慢收回了手。 唯一的小妹妹要嫁人, 韩缜自然是希望能为她挑选出一个合心的夫婿。抛开一些外在的条件, 找到的夫婿身上最好不要有劣迹, 能对自己的妹妹好。 背靠永宁侯府, 现在的韩敏月并不愁嫁, 尽管是一个庶女想上门巴结求亲的人多的是。韩缜想从中挑选出品性良好的, 将别有用心的人删下去。这些事女眷做来不方便, 永宁侯不在, 韩维无心插手, 韩缜却不能不管。 而且韩敏月这个妹妹温柔低调,被她的姨娘教导得乖顺听话, 在府中里存在感没有这么强, 但是, 韩缜并不讨厌她。天下的妇女他帮不了许多, 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妹妹,他尽可能地努力将不利因素减到最低,尽量将婚事办得圆满,为庶妹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他将事情交待给李岚了,对方变得这么奇怪,看来事情出在这些资料上。 韩缜当下随手拿起上面的一张资料翻看,嗯,还未十六的年纪,房里却已经有了四五个侍候的人,小小年纪就这么风流,不过关放弃! 拿起下一张,这个家世不错,本身也有才学,但是身体羸弱是个病秧子,不能要。 再看下一个,这个更糟,不仅爱逛青楼,还暴虐爱打人,整一个纨绔败家子,这样的人也妄想娶他的妹妹。 连看几个,不是有这样的缺点,就是有那样的毛病。韩缜无语了,京中子弟什么时候质量变得那么差了,想挑个妹夫还成大浪淘沙了。 韩缜伸手又拿起一张,视线停驻在最上面的名字,他不禁眯了眯眼:李岚。 他放下又拿起,终于忍无可忍地将它扔回到对面一直安静地眨巴着眼的人身上,对面的人可怜巴巴地捡起。他说怎么这么不对劲,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这是想要娶韩敏月。 韩缜还真不知道李岚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心思,看来自己将事情交给他办,根本是方便了他假公济私给自己夹带私货。敢情拿那些品性不堪的人来混数,然后自己矮个子里充高个,就显得他能出头了,做梦呢? 韩缜冷笑:“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我妹妹有心思了,还不跟我说实话?” 李岚心虚地抠了抠脸,混赖道:“老大别啊,你看看我的条件哪里配不上你妹妹了,又比别人差了哪里了?而且你我知根知底的,把妹妹嫁给我尽可放心,我保证对她好!”他信誓旦旦地道。 “就你?”韩缜吐糟,悠悠地道,“你的梦想不是将来妻贤妾美,左拥右抱吗?就这,还想娶我妹妹。”嗤之以鼻。 -- 第 216 章 ‘五里坡’作为一处难得的盛景, 吸引了憋了一整个冬天的人前往游玩。京中贵女们难得出门透气, 这次借着送别甄明珠的名义,姐妹们相约着集聚一起。 甄明珠带着小雅乘着马车到时, 以吏部侍郎之女为首的小姐们也陆陆续续到了。她虽然父亲没有官职,但是有着一个身居高位主持朝政的祖父, 也没人轻慢了她。 而且甄明珠为人真诚,可亲可爱,也结交了几个志趣相投, 倾心以待的小姐妹。其中和她最说得上话的就是现任吏部侍郎之女蓝歆韵,她们同样本性活泼好动,一样对那些规矩女戒感到压抑, 彼此无话不谈知心相交。 这次聚会也是她提议组织的, 这会最先热情地上前迎接, 亲热地挽起了甄明珠的手:“明珠你可来了, 路上可冷着了, 快随我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甄明珠也愉快地握住她的手:“歆儿, 你早来了, 大家都来了吗?” 蓝歆韵回答她:“能来的都来了。你知道的, 像李家妹妹, 她就要出嫁了正忙着备嫁,就回了信说不来了。哎, 还有几个已经成亲了不方便出门, 让我代她们转达歉意, 请你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 我明白的。”甄明珠有些怅然,世事如此,同龄的女孩子不是已经出嫁为人妻,就是差不多定下了亲事。连蓝歆韵也订婚自家表哥,不过她家里舍不得她,因此跟夫家说定了多留她一年,“她们也是身不由自!” 女人们相约赏梅,不过是提前圈定一处宽敞干净的区域,不使闲杂人打扰。走累了的话她们所在的地方还有一处亭子,可以围炉喝茶,闲话趣谈。 “就是这么说来的,嫁了人连回趟娘家都要请示公婆,想想真是没什么趣味!”蓝歆韵意兴阑珊地道。 她还算是好的,嫁的是自己表哥亲上加亲,就是这样也没有自由多少。你见过哪个嫁人的女子能随意回娘家,照样是侍奉公婆,善待小姑,一步也不能行者踏错。 女人的一辈子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头,就是从自家的宅院到另一家的后宅,抬头看到的就是四方狭小的天空。自此以后,悲欢喜怒交托于男人身上,连身家性命都不属于自己了。有幸遇到良人还好,如果是个中山狼,那真是尝遍苦水,不得脱身。 两人一时不由地沉默,好一会甄明珠才安慰道:“你跟你表哥自幼青梅竹马,想来不至于此,以后一定会过得好的!” “但愿如此吧!”蓝歆韵叹息,随即拉了一下甄明珠的手,两人在路上停下。迎着好友疑惑的目光,她轻声解释道,“有件事我还跟你说呢。” 甄明珠偏首看她,柔声问:“是什么事?” 蓝歆韵低声道:“梅二小姐也来了。” 梅二小姐,梅芳琳,也就是刚和甄明珠退亲的梅翰林家的小姐,是梅公子的妹妹。 -- 第 217 章 她不好过, 甄明珠也别想好过, 梅芳琳的眼中闪过浓重的恶意! 这时,萧家小姐急急忙过去拉住她, 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掩饰道:“好了, 你跟明珠做不成姑嫂也是朋友啊,今天大家都是为了明珠而来的。我说也别傻站着了,大家自可散去赏梅, 一会就以‘送别’为题,作梅花诗可好?” 人是她带来的,萧姑娘少不得化解一二, 早知道梅芳琳对甄明珠有怨言, 她就不会透露这次聚会了。 蓝歆韵也站了出来, 拍掌笑道:“就是这样, 到此做好了诗可是要品鉴的, 输了的人可是要罚酒的!” 不愿因为梅芳琳坏了气氛, 她借机转移话题, 大家纷纷配合叫好。说定了大家散开去, 也不搭理梅芳琳, 而蓝歆韵则干脆地带着甄明珠走人,不让她们有接触的机会。 望着她们走开地背影, 梅芳琳不甘地跺了跺脚, 真是可恶! 因为不放心, 萧姑娘就留在了梅芳琳的身边不动, 她气恼地道:“芳琳,你这是在闹什么?你哥哥退亲是两家长辈达成的共识,也怪不到明珠身上,又不是她害你哥哥生病,又不是她想退亲的,你找她麻烦做什么?” “你走开,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本来就是甄明珠害的。你们大家都是被她骗了!”梅芳琳气恼地道。 萧姑娘怀疑地看了看她,摇了摇头道:“芳琳你最好不要胡闹,大家好聚好散。从前明珠对你也不错,她就要离开京城了,好好送别她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只是她会送她一场别开生面的礼物。她不是喜欢做好人吗?那就做个够。 梅芳琳没好气地白了有意拦着她的萧姑娘一眼,又瞟了眼甄明珠消失的方向,深吸了口气道:“不过白说几句话而已,倒惹得你有的没的一大通,既然如此我走就是了!” 说着,扶着丫鬟的手选了个相悖的方向走开去。 萧姑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没入繁芜的花海中,想着梅芳琳为着自己的哥哥,不喜甄明珠答应退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想来最多也就是言语讽刺几句,现在两人又被隔开见不着面,自己再多多留意点就是了,好歹让聚会圆满结束。 梅芳琳带着丫鬟迈进梅林中,她愤恨地扭曲了一张脸,扶着丫鬟的手指掐得她白了脸,可是却什么也不敢说。 直到看不到萧小姐的身影,周围也没有了旁人,她才停下脚步,狠狠地打落了一树梅花。 丫鬟小翠不动声色地揉了揉手腕,退后几步,小心地叫道:“小姐!” 梅芳琳偏首看她,冷声道:“吩咐你的事都办好了?可别给我出什么纰漏,否则小心你的皮子!”她威胁道。 小翠害怕地垂下头,小心翼翼地道:“办好了小姐,奴婢确定那人已经在‘五里坡’了,说不定躲在什么地方呢。小姐放心,您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 第 218 章 “韩公子, 你一定要抓到那个想害我家小姐的人, 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小雅气愤地道。 韩缜抬头望着甄明珠,神情认真地道:“这是自然。顺便想问一下甄姑娘, 你可有什么仇人,有跟谁结过仇吗?” 甄明珠茫然, 她来往的都是家世背景相当的官家小姐,就是有点小矛盾也是一笑而过,绝不可能到处心积虑毁人名节的地步。所以, 她烦恼地拧起了眉:“我想不起来,也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 韩缜一笑,轻声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对方总不会无缘无故找上李青朴, 凡事只要做了就有迹可循, 我会派人顺着林青浦这条线查下去, 想来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他笑得甚是温柔好看, 暖暖得如春风, 安抚了甄明珠不安的心。她心下很是感激, 又忍不住想抬眼看看他, 但是知道自己不能失礼, 只是一张小脸不自禁地慢慢涨红了。 她勉强按捺住情绪,抿唇道:“多谢韩公子, 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韩缜看着对面小姑娘白嫩脸颊上泛起的薄红, 想笑, 又忍住了。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小姑娘相处才好, 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才不至于唐突冒犯,因为如果小姑娘对他没有好感的话那到时就太尴尬了。 不过他现在有了一丝感觉,起码甄明珠应该不讨厌他,要不然也不会面对他会脸红,还有想看又不好意思的在眼皮下偷偷觑来的视线,也许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沉吟着没有说话,亭子里一时陷入安静,一种隐晦的暧昧气氛悄悄在两人间蔓延,诡秘而古怪。 小雅无知无觉地看看小姐,又看看一直不说话的韩缜,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不开口说话? 想了想,小雅不自在地咳了咳打破沉默,她歪头思考道:“那个小姐,你不觉得今天梅姑娘很奇怪吗?先前说话怪里怪气的,后来又一直跟着我们,你说是不是她搞得鬼啊?”想想真的很有可能哦! 甄明珠一怔,眨了眨大眼睛,咬唇道:“不会吧?”今天梅芳琳的确有点来者不善的样子,可是说来他们两家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也没有得罪过梅芳琳。一个小姑娘,真的能做出这样残忍恶毒的事吗? “梅姑娘?”韩缜出言询问。 “就是梅翰林家的二小姐。”甄明珠动了动身子,有点不自在地小声解释道,“我跟她二哥曾经有过婚约!” 她和梅二公子定亲又退亲的事,不是秘密,韩缜有心的话肯定知道。他会怎么想她呢,会不会认为她很轻率,抑或也会将退亲当作是她身上的污点? 明明知道自己做的选择没有错,也不会后悔,可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韩缜,哪怕心中早已打算将对他的那份喜欢当作是一种欣赏,深埋在记忆里,她还是会受到影响。甄明珠苦笑,就如她会保存着这份美好记忆,也希望自己呈现在他面前也是最好的。 -- 第 219 章 甄明珠震惊地抬头看他, 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傻傻地张着嘴问:“你说什么?” 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韩缜莞尔一笑, 清晰地再说了一遍:“我倾慕姑娘,愿携手共度此生, 绝不相负。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还请许我上门提亲?” 原来真的没有听错,可是太突然了, 甄明珠有点懵更有点慌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祖父不会答应的!” 韩缜眼睛亮了一下,借口道:“只要你答应, 其他的自然有我来解决, 你不用担心!”他需要的是甄明珠的点头, 然后等着他上门迎亲即可。 甄明珠的脸涨红了, 倒显得她有多么迫不及待似的, 她羞恼地偏过脸:“那如果我不愿意呢?” 韩缜叹息一声, 神情中带着豁然寂寥之意, 淡淡一笑道:“那我会祝愿姑娘能嫁得如意郎君, 一生平安喜乐, 岁月静好!” “你,…..”甄明珠张口欲言, 眼眶却悄悄红了, 她掩饰似地偏过头。 两人静默了一瞬, 甄明珠才神色复杂地道:“你该知道我退过亲, 为什么还会….?”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有这样的一天,被人当面告白,对方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人当面问到女孩子面前,问她答不答应让人上门提亲。 即使对方是出于倾慕之心,甄明珠觉得自己也该生气的,可是心里像是开出了花,欢喜是无法掩饰的。暗暗倾慕的人坦言同样喜欢自己,换了任何一个女孩子怕是都会感到欣喜跳跃! 然而同时她又保持了一份理智,她相信韩缜不会欺骗捉弄自己,可是对方真的不介意她另许过人家吗?为什么? 韩缜阻止她接下来的话,沉静地望着她:“我知道,知道一切前因后果。可是那又如何,在我眼里,姑娘又善良又勇敢,嗯,”他沉吟了下,笑了,“还很可爱,在我眼中你是最好的姑娘!” 不知怎么的,甄明珠觉得有点想哭,从韩缜的眸中她看到的是纯然的欣赏。那眼眸干净无暇,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也觉得自己做的没错,然而即使祖父付出代价让她退了亲,一些风言风语还是避免不了,甚至连婚事都受阻,连累父母担心。她也无数次的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她不该插手救人,不该因为无法接受未婚夫的人品,就坚持退婚? 世上无数的女人遵循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她是不是也应该当作什么没发现,顺从默认丈夫的一切? 可今天却有人告诉她,她做得没错,还欣赏这样的她。眼眶盈满了泪珠,她眨了眨眼,把泪意眨掉。甄明珠垂下眼眸,脸上有了丝丝羞赧之色。 韩缜没有打扰小姑娘的心事,有些话也无须再问,一切尽在不言中。 眸光扫到小雅已经说完话,正返身回转。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韩缜抓紧时机再表白一下自己的心意,也是想让小姑娘安心:“我最是敬佩令尊的为人,当效仿之。如有幸得姑娘为妻,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此生唯姑娘一人足以!” -- 第 220 章 马车‘咯吱’地碾压过路面, 甄明珠端坐在车里神色犹带着一丝恍惚, 她的耳边似乎还响着少年的声音,一切仿佛都在梦里似的。 她想挑起车帘朝外看一眼, 可是想到少年就骑马在不远处,她的心跳就加快, 手停留在车窗旁,软绵绵得就似没有了力气。 小雅奇怪地看着自家小姐垂首一言不发,还有泛着薄红的脸颊, 好似有什么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她纳闷地道:“小姐,韩公子在我不在时候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你变得好奇怪?” 甄明珠眨了眨蝶翼般的长睫, 怀着丝心虚转过了头, 佯装道:“什么也没有?” 车外, 李岚也同样好奇地追问韩缜:“怎么样, 甄姑娘是不是已经芳心暗许了?” 韩缜可没有向别人交待感情的爱好, 他避而不谈, 挑眉道:“有闲心问这个, 不如找出暗中指使李青朴的人是谁, 不要说你办不到?” 李岚不屑地扬眉, 傲气道:“怎么可能,有小爷我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定会找出那个暗中捣鬼的人?” 韩缜轻笑, 道:“不错, 我再给你一个线索, 先查查梅翰林家的二小姐,还有她身边的人,或者有收获不一定?” “梅二小姐?”李岚古怪地挑了下眉,皱了皱眉道,“女人?” 也许是出于一种直觉,韩缜更倾向于幕后之人很大可能是一个女人,因为女人对付起女人时会更多的拿‘名节’攻击对手,明明她们本身困囿于‘名节’,然而拿它当武器去攻击伤害别人的,也更多是女人们自己。 而当甄明珠提及起,其中梅芳琳的确是最有可能的,因为小姑娘交际的范围是有限的,会有什么人对她如此怀恨在心? 不过韩缜也不会就此臆断对方就是幕后之人,他淡淡地道:“就先从她身上查起,注意不要走漏了风声,一切暗地里调查!” “好嘞!”李岚应承下来,随即问道,“如果真是她做的话,要怎么处理?” 韩缜轻瞟了他一眼,眸中幽深一片划过冷意:“如果真的是她,那么很简单,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就好!” 既然对方想使计想毁掉甄明珠的名声,甚至想逼迫人家嫁给那个不堪的落魄书生,那就让对方自己尝尝这滋味。她想让甄明珠所承受的一切,就由她自己买账! 想到如果不是机缘巧合,甄明珠将会面对的境遇,被这么一个不堪的人设计,不知会承受怎么样的目光,甚至可能受到舆论的压力而被逼迫嫁人,他心里就油然而生一股怒气。 李岚咋舌,这可真不是韩缜的风格,他不是一向胸怀宽大得可以撑船,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都可以一笑而过。如今却如此不留情,这算不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韩缜不觉得自己单纯是为了甄明珠,换了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施以这般严酷的手段。因为他厌恶对方的利用‘名节’来毁掉一个女人的谋算,这个世道女人本身就活得小心翼翼,用如此手段简直是令人厌恶!他的善良宽容也不是用在那些充满恶意的人身上,也不会因为对方犯罪未成就觉得值得宽恕。 -- 第 221 章 如果韩缜在这的话, 就会告诉她, 丈母娘路线轻忽不得,搞定了丈母娘就搞定了一半, 他当然要给甄夫人留一个好印象。 韩缜耐心地开解甄夫人,知道她担心什么, 直言会暗中安排人保护甄明珠。 甄夫人最挂心的就是女儿的安全,她既想接受韩缜的帮助,然而心下又觉得疑惑, 对面的少年是不是太热心了? 然而韩缜实在是太会说话,不知不觉她就放下了心里的戒备,少年沉稳大气的风度, 风趣平和地言谈, 令人如沐春风。甄夫人从来不知道面对一个后生晚辈可以如此放松, 仿佛亲近如自家子侄, 浑然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直到甄父匆匆赶回来她才恍然发觉他们已经谈了很久了, 她不由得抬眼歉意地看了面前沉静端坐的少年一眼, 起身上前迎接自己的相公。 甄父是接到自家夫人派人送来的信才赶回来的, 送信的人语焉不详的, 只说是明珠出了事。他正在跟友人相约饮茶, 当即什么也不顾的返回家中。 “怎么了,明珠呢?到底是出了何事?”甄父焦急地问。 甄夫人按住甄父, 忙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道:“事情就是这样的, 多亏了韩公子明珠毫发无伤, 相公要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甄父又是生气又是后怕,气躲在暗处的人心思歹毒害人,又后怕女儿差点就被毁了。他满面感激上前对着韩缜作揖:“多谢韩公子了!” 韩缜忙避让开,推辞不受:“不过是举手之劳,焉敢受先生之谢,折煞晚辈了!”他谦虚地以晚辈自居。 甄府抬目打量了他一眼,只见少年气宇宣阔,神采非凡,没有丝毫世家子弟的盛气凌人之态,让人望之心生可亲之意,心里先有了三分欣赏。 说来韩缜常常造访甄太师,甄父自然早有耳闻,说实话他对这个能与自己父亲相交的少年是充满了好奇。甄太师的脾气甄父是清楚的,能让他老人家愿意交谈并持续往来这么长时间的人一定有非凡独到之处。而且两人相处,颇有些忘年之交的意思,能做到这一点不容易。 对这个少年举人,却由文转武的永宁候之子,甄府也难免存了探究之意。不过甄太师嫌弃这个儿子心性太过纯善老实,告诫他远离韩缜,因为这小子也就是一张面皮能哄哄人,自己儿子碰到韩缜只有被哄骗的份。 甄府自知自己资质平常,但是他很听父亲的话,所以压下对韩缜的好奇心没有主动找上少年。而韩缜也处于不想打扰甄太师家人的因素,也一直避免与甄父他们有交集,所以这几年双方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上次甄父就有心想亲自上门道谢,不过被甄太师揽过去了,也就不了了之了!如今又得他之助,甄父心里感激更甚! 他忙揽着韩缜的手道:“韩公子太谦虚了,大恩不言谢,甄某铭记在心。还请留下来喝杯水酒,让我聊表心意!” -- 第 222 章 叶婉婉对韩缜的婚事尤其上心, 恨不得明天马上就能娶到儿媳妇, 看着儿子成亲生子。不过韩缜自有主意,她不想勉强了他, 只好按捺住相看各家闺女的欲望,乖乖地等着儿子交待到底喜欢怎么样的女孩子, 她才好出马按图索骥找一个合韩缜心意的媳妇。 为此她推却了好几家的宴请,就怕自己看着一个不错的女孩子就心动眼馋,索性连门都不大出了。 今晚接到韩缜要来一起用餐的消息, 叶婉婉有些预感,儿子是不是已经想好了,终于要来跟自己坦白了? 将饭食推给了春雪安排, 叶婉婉简直就是眼巴巴地坐等着韩缜快点到来, 对别的都没有心思了! 春雪笑看了自家夫人一眼, 吩咐人做些少爷爱吃的食物! 等韩缜到了‘潇湘苑’正是饭时, 春雪忙忙安排人先行上菜。母子俩坐下饭还没吃上几口, 韩缜就有些受不住, 叶婉婉一直拿哀怨不满的眼神盯着他看, 那副想开口又强行忍住的神情, 刺得他食不知味。 他无奈地搁下筷子:“好吧, 娘想问什么就问吧!” 叶婉婉心虚地转了下眼珠,随即理直气壮地道:“娘可是等了好几天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喜欢怎么样的女孩子, 你祖母可是问了好几次了, 你再不说她老人家可要插手相看了!”她没有说谎, 老夫人可是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赞了几次娘家姑娘,不过她明智地没有接口。 “正打算用过餐再跟娘说的,不过看娘也等不及了!”韩缜看着自家娘亲瞬间眼眸亮得惊人,耳朵高高竖起很是期待的样子,他唇角抽搐了下,坦承道,“儿子是有了钟意的姑娘!” “啊!”这下不仅是叶婉婉,就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春雪等也难耐激动,一个个眼神发亮地盯着他。 “快说快说,是哪家的姑娘?”叶婉婉没想到儿子效率这么快,根本不用她出马,自己干脆就定下了目标。 “是甄府的姑娘,甄太师的孙女!”韩缜直接道。 “甄姑娘?”叶婉婉眨了下眼,想起儿子好像经常会拜访甄太师,她疑惑地道,“难不成你已经见过甄姑娘了?”要不然何以如此肯定自己要娶的就是人家。 韩缜没有隐瞒,点头道:“是见过!” 他将与甄明珠几次遇见的过程告诉了母亲,包括今天的意外。 叶婉婉顿时为那位姑娘担忧,愤愤道:“什么人真是可恶,好在你抓了那个居心不轨的男人,看来你们俩真是很有缘分呢!”老天保佑,未来儿媳没有被得逞。 “儿子觉得甄姑娘甚是可亲可爱,所以想娶她为妻,只不过,这只是儿子的一厢情愿,甄家愿不愿意还不知道呢?”韩缜摊手道。 “你这么好,甄府为什么不愿意?”叶婉婉下意识地为儿子辩驳,她马上为儿子操起心来,下决心道,“,要不,娘明天就上门为你提亲?” -- 第 223 章 韩缜从没有打算对幕后害人的手下留情, 如果那人就是梅芳琳的话,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做的会对甄明珠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吗?不,她知道。或者她就是想要甄明珠落到这样的下场? 对这样的人韩缜绝不会有任何的同情心, 自己作恶就要承担后果。 李岚看着韩缜波澜不兴的眼眸,唇角勾起恶劣的趣味:“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害人不成反害己,想来到时对方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梅芳琳的脸色不仅不好看,而且青白得可怕, 她直直地瞪着狼狈地跪在地上的小翠,扭曲了一张脸,嘶声道:“你这个贱婢刚才说什么, 你是失心疯了吗?” 小翠头发蓬乱形容狼狈, 她的脸色苍白, 眼神里还流露着几分恐惧, 涕泪交加地哭道:“没有小姐, 奴婢没有说谎, 真的有人绑了奴婢, 逼问奴婢说‘五里坡’事情和小姐有没有关系?” 那天有人传话说她家里来人, 她出了府就马上被敲晕过去, 然后被带到了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那里挂满了刑具,空气里是恶心的血腥气, 黑暗中不时传来人痛苦哀嚎的声音, 她吓得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只知发抖。 再然后就出现了一个嚣张高贵的少年, 抖动着手中的刑具,逼问是不是她送了信给李青朴? 小翠现在回想起来人都是懵的,好像整个记忆都是混乱的,在那个鬼影憧憧的地方,耳边听得是人们可怕呻吟,入眼的是人体血淋淋的残肢,她简直要被吓疯了。 当那个邪恶的少年手中拿着烧得通红的烙铁一步一步接近时,她彻底的崩溃了,求对方放过她。少年问什么就答什么,再也不敢帮自家小姐瞒着了,她好后悔帮小姐做下此事,结果碰到这么可怕的人。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丢到了翰林府后门,她惶恐的检查自己,发现除了脖子上的伤其他的都毫发无损。然后她不顾一切地敲响了门,下意识地找了自家小姐。 “所以呢,你都说了什么?”梅芳琳狠狠地握紧手,指甲陷到肉里了都没有发觉,她逼问着小翠,“他为了什么,你又是什么回答的,快说!” 小翠胆怯地缩头望了她一眼,抽咽地道:“对不起小姐,可是奴婢太害怕了,就,就把一切都说了!” 说着,她不停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姐你饶了我!” 梅芳琳倒吸了口气,随即气急地上前几步,狠狠地抓了小翠几把脸:“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竟敢背叛我,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她的声音里有阴狠更有着惧意,怎么办,她从来没想过真的被被人发现自己做下的事。 “啊!”小翠惨叫出声,她的脸被梅芳琳抓出了几道血迹,她仓皇地躲避着,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因此格外的狼狈不堪,嘴里不停地哀求,“小姐,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 第 224 章 端坐安然的少年美好雅致, 阳光照在他身上就像是镀上了一层光辉, 令人提不起丝毫的恶感。而梅翰林不知怎地心里涌上了一层不安,看似温润无害的韩缜让他又深不可测之感。 韩缜没有故作玄虚, 而是将李岚从小翠身上弄到的那份口供直接递给了梅翰林,客客气气地道:“梅大人先看过再说!” 梅翰林狐疑地接过纸张低头看去,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扭曲,脸色变得铁青。他不想相信自己女儿做了蠢事,可是心里又知道韩缜不可能拿这事来骗他, 一时神情很是难看。 如果不是韩缜他们坐在堂前,他恨不得马上去找梅芳琳去问个清楚,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简直是不知所谓, 上赶着找死。 捏紧供词, 梅翰林很是难堪, 他打起精神道:“下官真不知道小女竟然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都怪我一心在朝堂疏于管教, 就不知甄姑娘她, 可还安好?” 他是真的没有留意女儿都做了些什么, 而且外面又没有传出什么风声, 如果不是韩缜找上门来, 他是完全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关键是梅芳琳做下事来,竟然还瞒着他, 可真是他的好女儿。梅翰林脑子气得发晕! 韩缜眼神一敛, 神色冷淡下来, 他垂眸淡淡地道:“你该庆幸甄姑娘没有出事, 否则?”他的声音里是冷漠的锐意,梅翰林不禁全身一寒。 他擦了把汗,心里吁了口气,可是对于韩缜如此怒形于外的表现又感到有些奇怪。这份口供为什么会在韩缜的手里,为什么不是甄太师上门,而韩缜为什么又如此在意?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瓜葛不成? 梅翰林转了眼珠,试探地问道:“就不知太师有何想法?待下官差问过小女后,一定带她登门道歉,向甄姑娘赔礼!” 韩缜别有意味地看了梅翰林一眼,坦白道:“甄太师还不知道幕后指使之人是你的女儿!” “这,……”梅翰林面上迟疑了一下,心里则是在暗喜。他可是知道韩缜一直亲近甄太师,甚至在暗地里多有维护,甄太师在朝堂上才能顺风顺水地施行他想要做的。 这韩缜现在瞒着甄太师找上来,是不是有什么内?还是对方想放弃甄太师,另外扶持倾向永宁侯一系的大臣了?韩缜拿着女儿的把柄,是不是想趁机拿捏自己,让自己摆脱中立支持永宁侯? 梅翰林一瞬间想得很多,他不怕韩缜借此提条件,对方会提条件表明自己身上有他们看重的价值。最怕的,就是自己在别人眼中什么也不是。 按捺下心思,他假意沉吟了下道:“这瞒着太师是不是不太好,下官应该上门负荆请罪才是?” 韩缜微微挑了下眉,有趣地开口道:“瞒着太师自然是因为他老人家的心肠太软。”在梅翰林不解的神情中,他好脾气地解释道,“甄太师这人外刚内柔,虽然一时生气,但看在甄姑娘没有受到伤害的面上,到时候只要你让女儿多哭几声,再做出忏悔的样子上门赔礼道歉,他只会高高举起轻轻拿下!”为人太过扳正正直了有时候也很吃亏,对那个李青朴甄太师也许下得了狠心,可是面对同僚的闺阁稚女,他未必不会心软。 -- 第 225 章 梅翰林果然是个狠人, 他既然已经选择牺牲女儿, 就狠下心当机立断。也不知道和梅芳琳交流了些什么,就把她关了起来, 并火速地定下婚嫁的日期。 勉强找了个过得去的理由,梅翰林甚至没有宴请宾客就草草发嫁了梅芳琳, 他是绝对不会让李青朴这个不堪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哪怕要面对众人猜疑议论的目光,他还是强撑着仿佛是小事一件,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厚脸皮的人总能占些便宜, 不是和他有仇的人自然不会故意去问及这个问题,而且梅翰林在外的风评一向不错,和谁都是尽量和和气气的, 人缘颇不错。而且到底是一个外嫁的女儿, 外人即使知道内中有什么详情, 也不会非要追根究底。 听说梅芳琳一度寻死觅活, 甚至想方设法地逃出梅府, 可惜都被梅翰林看得死死的。梅芳琳出嫁的时候除了自己身边的一些体己, 没有丝毫的嫁妆, 喔, 她还有一个陪嫁丫鬟。小翠是唯一一个跟着她从梅府到李青朴家的侍女, 就让这三个人呆在一起,互相去折腾去吧! 在梅翰林定下日子的时候, 李岚毫不客气地将李青朴丢到了梅府, 他被折磨得憔悴畏缩。在这场闹剧中他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不知道为何突然就被放出来, 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和翰林府的小姐成婚了?简直就像是做梦似的,稀里糊涂地带着被人押着的梅芳琳回了村,在村老的见证下拜了堂。 关于李青朴和梅芳琳,韩缜只是让人看着他们呆在村里没有乱跑,其他的暂时没有插手! 甄太师是在差不多事情尘埃落幕的时候,等来了韩缜的造访,才知道孙女的事情竟然是梅翰林家的姑娘在搞鬼。 他一时怒不可遏,愤怒梅芳琳的行事,在听到梅芳琳的下场后心情又觉得很是古怪!他当然气恨对方暗算自己孙女,可是想到她的下场,竟然被嫁给那么一个人渣,老太师难免软了心肠。 他还不知道是因为韩缜的插手,才逼得梅翰林不得不嫁女,皱眉不解道:“梅翰林这是何意,小姑娘做错了事自然要好好教训,可是就这么嫁人是不是太草率了?” 韩缜还是了解甄太师的,他坚持有错必罚,但是不会当真逼人走上绝路,还是会给人留有余地的。这也是韩缜不告诉甄太师自行处置的原因,因为甄太师未必会赞成他的决定! 韩缜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道:“这是梅翰林的意思,之所以把女儿嫁给那个人,或许人家梅姑娘就是中意那个李青朴呢,这也算是成人之美了吧!” “胡说,照你说来那个书生偌大年纪还一事无成,还是丧妻有子,梅翰林的女儿怎么可能会看中?”甄太师还是觉得不对劲,这不像是梅翰林的为人。 韩缜故意道:“这可说不定,各花入各眼,也许梅姑娘就是好这一口呢,否则她怎么就认识了对方,还找了人家来陷害甄姑娘?” -- 第 226 章 当晚, 甄夫人果然逮着自己相公试探地问道:“你最近多和韩公子见面, 你觉得他怎么样?” 甄父摸了下长须,真心赞扬道:“天资聪颖, 品性高洁,好学而不耻下问。待人赤城, 不以身居高位就鄙薄常人,心怀坦荡,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年轻人!” 这些日子因为韩缜的主动靠近, 甄父对韩缜多了一些了解,觉得对方的一举一动无不合他的心意,对他是益发欣赏。 甄父很少这么夸奖一个人, 甄母脸上不由的一喜, 她问道:“你以前还跟我说过, 韩公子有言此后惟妻子一人, 不纳二色, 是不是真的?” “是啊!”甄父点头, 他很少见到一个男子不求三妻四妾而认真说以后绝不纳妾的, 真的是受到了震撼。 甄母欢喜地道:“韩公子既然这么好, 老爷你说让明珠嫁给他, 让他当我们的女婿如何?” 甄父吓了一跳,虽然韩缜不错, 但是他从来没有朝这个方面想过。但是对上妻子殷切的眼神, 他仔细一想, 世上能碰上如韩缜这样愿意对妻子忠诚的男子太少了, 如果可能他当然也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可是,他苦笑:“哎,不说他犹年少,就算此时说的是真的,焉知以后经过世事还能一如既往。”甄父是个男人,他更了解男人的劣根性,有多少了能抵抗得住岁月侵蚀月以后的诱惑。如果把此刻韩缜说的话当作以后一辈子的保证,那就太天真了,世上没有什么事能够永恒,特别是男人的誓言。 而且,他叹息:“而且就算不管以后,即使我们愿意,永宁侯府未必看得上我们女儿,这事还是不要想了吧!”不是他打击自己的妻子,结亲看得是门当户对,除了有一个当太师的祖父,甄明珠身上的价值并不高。帝都那么多的名门闺秀,相较于甄明珠更出色的不乏其人,凭什么看上自己女儿呢? 假使韩缜愿意娶女儿,那也是看在甄太师的份上,那种为了利益而结合的婚姻,而不是源于甄明珠本身的缘故,就是真的嫁了她也不会幸福的。就是韩缜愿意娶,他还不乐意嫁呢! 甄母失望地垂下头,无助地捏紧手里的帕子:“真的不可能吗?” 甄府奇怪的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来了?”以前他也曾当面夸奖过韩缜,妻子可还没有说过有这样的想法啊! 甄夫人叹息一声:“我这不是经常应永宁侯夫人的邀请赴约,她实在是一个和气宽和的人,而且看样子很喜欢我们的明珠,最是好相处不过的人。明珠如果有这么一个婆婆真是有福了,而且韩公子又如此出色,错过了未免太可惜。明珠又到了年纪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而且,”甄夫人迟疑了一会,吞吞吐吐地道,“我总觉得永宁侯夫人对我们家明珠特别好,刚一见面就送了重礼不说,还经常在我们面前提及韩公子,怎么看都有撮合的意思,老爷你说她是不是看中我们明珠了?” -- 第 227 章 “为什么, 我有什么不好的吗?”韩缜乖乖地坐在下首, 沉住气推销自己道,“太师你看, 我长得还可以,家世也算过得去, 能力还算有些,学识尚可。最重要的是人品过关,如果能得甄姑娘下嫁, 定然对她一心一意,护她一生平安喜乐。太师,你就考虑一下吧!” 甄太师皱着眉头, 沉声道:“不用说了, 不行就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一旁的甄父看甄太师坚决的样子脱口而出, 不得不说韩缜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 留给他的印象好极了。比起别人他觉得把女儿嫁给韩缜真的是不错的选择, 而且这样一来外面关于甄明珠的流言就化于无形, 一场风坡不攻自破。先前觉得没有希望的事, 现在好像顺理成章能成的事, 想起妻子的话甄父心动了。 甄太师无声地瞪了儿子一眼, 正色看着韩缜道:“有些话不需要我说的太明白,我不会将孙女嫁给你, 至于原因你应该明白。”就是为了解决这场危机, 也不会答应婚事的。 原因, 能是什么原因?韩缜苦笑, 知道甄太师的顾虑是什么,无非是关乎政治立场的不同。古代的婚嫁很少关乎当事人的感情因素,更多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一种结合会被赋予政治、经济等的用意,跟他本人家庭的社会地位脱离不了关系。 特别是官宦之家的联姻,绝不是单纯的子女婚姻,有时候更会跟利益、钱财等扯上关系,尤其会被外人过分解读,简单的事情也能变得复杂化。 甄太师本身就代表着一派文臣的立场,如果他把孙女嫁给了武将之首的永宁侯之子,那政治意义绝对能引人猜想。是不是表示甄太师彻底倒向了永宁侯府,两家之下是不是达成了什么交易,他的立场还能纯粹吗?有时候成亲绝不只是小儿女两个人的事。 哪怕甄太师没有这个想法,可是这事本身就够让人猜疑,不想自己做出如此立场模糊,让人浮想联翩甚至会遭受误解的行为,这门亲就不能做。 韩缜也就是知道甄太师会作如此想,所以才想先努力打动甄太师,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快,为了打消流言他不得不匆匆上门。 “太师应该了解我,韩缜真的单纯是为甄姑娘而来,没有别的目的。如果我保证以后朝中局势尽可能维持不变,太师能否再考虑一下?”韩缜诚恳地道。他不会让感情掺杂进其他因素,可是有时候却不能控制外人的想法,这也算是无可奈何之事。他能做的就是维持目前的局势,实际上现在的局面足够平稳,韩缜也不想打破。特别是在永宁侯离京的情况下,有时候‘稳’就是一种最大的成功。 甄太师微微动容,他当然知道韩缜不是个卑劣的人,虽然此事因韩缜而起,但是也怪不到他身上。在还不知道内情的情况下,他以为韩缜真的是为了解孙女之围而牺牲自己婚事,无论如何这心意是好的。 -- 第 228 章 “父亲, 真的不行吗?”甄父期期艾艾地看着甄太师, 他是不大关心朝堂形势,也无意追求什么政治立场,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女儿能嫁得称心如意,一辈子圆圆满满! 甄明珠以后当然会嫁人, 可是却很难再找到一个如韩缜那样对她衷情的丈夫。甄父作为男人明白,一个女人没有丈夫的宠爱也许也能活得好,可是一个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更能成为你的依靠, 为你排忧解难遮风挡雨,让女人不用活得那么辛苦。 就如甄母,她只生下甄明珠一个女儿, 甄父除了她就没有别人。外界劝她为夫纳妾的, 说她善妒不许丈夫有他人的, 人们哪里没有闲话。她秉性又温柔宁静, 如果不是有甄父一力支撑将她挡在身后, 哪来的岁月静好?说到底, 掌握话权的是男人, 有时候男人的一句话就抵得过女人的千般努力万般付出。 而通过这段时日的接触甄父相信自己不至于看走眼, 韩缜为人聪敏豁达从容宽和, 行事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并不是信口雌黄之人, 他一定会践行自己的承诺。 女儿能嫁给他的话不是一件坏事, 甄父小心地又问了一遍:“两家真的不能结亲吗?” 甄太师了然的看了儿子一眼:“你想把明珠嫁给他?” 甄父讪讪的点了下头。 甄太师叹息一声:“不是我不近人情, 只是朝堂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谁会相信韩缜只单纯看中明珠这个人,又有谁会相信老夫只是想要个好女婿?而且,”他摇了摇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如今永宁侯府独霸朝堂和皇权对立,以后结局如何都是未知。将来不管哪一方败了,以后明珠的立场都很尴尬,绝不是什么好事!” 甄太师想得更远,永宁侯和嘉安帝不可能永远保持如今的局面,来日必有一争。即使现在他能不顾外人的眼光将孙女嫁给韩缜,等到日后局面起冲突时,若嘉安帝掌权则嫁入永宁侯府的明珠必遭株连和永宁侯府一起覆灭,就是甄家也未必能独善其身;假如永宁侯府胜,作为历经三朝孟朝皇帝的甄太师,何忍心孟朝败亡。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是千年儒家传承下来的风骨,他必然会站到永宁侯府的对立面。 而夹在其中的甄明珠左右都是为难不堪,引人尴尬,又哪来的幸福可言?倒不如嫁给一个局外人,说不定还能过些简单日子。而且如今又不是到了非嫁韩缜不可的地步,何必要扯在一块? 甄父倒是不像父亲所想的那么担忧,他对于朝堂大事关注不多,但是却明白一个最简单直白地道理:谁拥有军队谁就掌握优势,武力就是压倒一切的硬道理。 单看永宁侯耀武扬威,而嘉安帝则是缩在宫中如鹌鹑一般,除非嘉安帝是不世出雄伟大略的英主,否则他很难能扳倒永宁侯。而嘉安帝显然不是什么有大智慧的明君英主,甚至还称得上是暴虐无常的凶君,拜韩缜毫不掩饰嘉安帝所作所为所致,嘉安帝的名声在民间并不好,没有正常的百姓会喜欢视人命如无物的暴君。 -- 第 229 章 甄夫人试探地问道:“你看韩公子如何, 他有意上门提亲, 爹娘想听听你的看法。” 甄明珠水眸眨动,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自从那日一别后, 甄明珠就默默等待着,就像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她相信韩缜所说的每一句话,相信他是认真的,相信韩缜会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上门提亲。 没有因为久无消息就焦急难捱, 也没有因为永宁侯夫人的亲近而暗喜得意。对她来说,如果能嫁给韩缜是得偿所愿的欢喜,点头答应他上门提亲是给自己的一次机会。她将最终的主动权交到了韩缜的手里, 以一种顺其自然的心态的来迎接此事, 得之我幸, 失之我, 并不强求。 她也从未打算向父母坦白心事, 因为这只是她渺小的欢喜, 然而这份欢喜不能代替所有。在她的生命中, 父母家人, 家风声誉也同样重要。她不想父母为自己烦恼, 而不会做出任何有辱门风的事。她想自己是做不到如话本中那样为情而不顾一切的痴情女子,把所有一切抛却。也无法把对韩缜的感情当做是生命中唯一的, 执拗地去想得到, 生命中总有比男女之情更值得去珍重守护的。 所以除非韩缜能得到家人的认可, 如果家人不允的话, 那一定有他们的顾虑。也许有遗憾,但她不会只顾着自己坚持非韩缜而不嫁。因此即使韩缜一直没有消息,她也心平如水的等待着一种结果。 可是如今猛地被父母问到前面,她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韩缜到底还是行动了。她抬头打量父母的神情,他们没有不悦恼怒,更像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等待着她的答案。 她心里一动,偏了偏头道:“那爹娘呢,你们是什么想的,你们喜欢这门亲事吗?”眼底藏着自己才有的忐忑。 甄父和妻子对看了一眼,到底这事还是妻子来说更好,甄父起身坐远了些,让妻子对女儿解释。 “娘?”甄明珠不解地看着她。 甄夫人叹息了一声,将现在外面的留言说了一下,还有韩缜的上门求娶,以及他袒露的心意让他们夫妻心动。另外就是甄太师的顾虑,担心嫁入永宁侯府可能会受牵连,殃及甄明珠。 甄明珠手心不自觉地握紧,她小声道:“所以爹娘并不反对,是吗?” 甄夫人叹笑一声,在关于女儿的终身大事上她并没有那么古板,更愿意跟女儿说清楚。她眉目浮上笑意:“你爹是觉得韩公子人不错,任凭你的心意。娘嘛,自然也喜欢韩公子!”她只是个小女人,想不了更长远的事,可是却知道一个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而韩缜吐露的心意,足以打动任何一个感性的女子,谁不希望女儿被人一心一意地对待。 “那祖父呢?”甄明珠轻声问。 甄父走了过来,温声道:“你祖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一个女孩子的婚事并不能影响什么,他更担心你将来会过得不好。”对于甄太师的忧虑,也许是甄父心大,不觉得会发生。就是真的到了这个局面,也只能面对,毕竟人生哪能一帆风顺永无烦恼呢?事到临头再说呗。 -- 第 230 章 接下来的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两家痛快地交换了庚帖正式订下亲事, 这桩婚事没有意外的话算是成了。 虽然永宁侯府希望韩缜能早点成婚,但是一则考虑到永宁侯还出征在外不能亲自参加韩缜的婚事;二来, 虽然甄明珠在很多人的眼里已经是大龄未嫁姑娘,可是在韩缜看来还是不满十八岁的未成年人, 所以特意将婚期定在了两年后。 这对甄父甄母来说是最好不过了,这样女儿留在家里的时间可以长一点,他们也舍不得女儿马上出嫁。 这桩婚事结成在京中也引起了动荡, 不少家族可惜没能将女儿嫁进永宁侯府,而朝中也对两府联姻各有心思。不过甄太师早有准备,八风不动, 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也没有因为定下亲事, 就对永宁侯一系另眼相看, 一时让人们惊疑不定, 摸不着头脑。 而韩缜也尽量维持平静, 约束底下人的行动, 一切保持不变! “小姐, 小姐, 韩公子来了, 正在书房和太师喝茶呢!”小雅兴匆匆地跑了过来,向自家小姐报告。 对于自家小姐和韩缜的婚事, 小雅真是觉得不可思议, 前一刻还准备回老家呢, 后脚两家就定下亲事了。不管怎么样, 她都为自家小姐高兴,她没有忘记小姐曾说过喜欢韩公子的话,而韩公子又那么出色,两人能在一起太好了! 自从定下亲事后,甄明珠在家里性子也放开了不少,虽然甄夫人还是叼念着让她文雅温婉,不过底下她敷衍多了。 甄明珠一瞬间眼睛变得亮亮的,她弯起唇道:“是吗?他现在还和爷爷说话吗,有没有把我准备的点心送上去?” “送了,送了!”小雅无奈地道,自打两人定了亲,小姐真是一点也不矜持了,毫不掩饰自己想对韩公子好的心思。 甄明珠转了转眼珠,站了起来道:“走吧,我们去院中逛逛,我记得茉莉花该开了,采下了做花包吧!” “小姐!”小雅嘟起了嘴,分明是想去见未来姑爷嘛! 甄明珠不好意思的握了握脸,半晌道:“你累的话,要不我一个人去也行的!” 小雅不高兴的瞪了她一眼,噘嘴道:“不要,夫人让我看着你的!” 甄夫人不介意女儿和韩缜培养感情,因为这样以后夫妻相处才会更和谐,但是一般还是不会允许两人单独在一起,最好旁边有人陪着! 即使是定了亲,没有长辈父母同意两人还是不能经常见面,而且韩缜还是一个大忙人,不仅宫中防务包括京城内外的治安管理,全有他的责任。所以两人明明是未婚夫妻,想见一面也不容易,好在韩缜没有改了以往拜访甄太师的频率,在甄夫人的通融下还有机会见面相处。 甄明珠带着小雅出了房,径直往庭院走来,远远的就见着一道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她们站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 第 231 章 韩缜的书桌上摊着一封信, 那是来自前线永宁侯的亲笔信, 上面写着和西夏的战事暂时停歇,他将率军返京。 说实话, 在久未经历大战的孟朝,因为永宁侯的一力坚持几乎称得上是仓促地出兵西夏, 就是为了夺回能蓄养马匹的河套地区,以备将来。整个朝廷的负担是很重的,为了支撑庞大的军费, 差点掏空了国库。 在打下泰半的河套地区后,为了维稳朝廷要求永宁侯罢兵回朝,可是都被他拒绝了。永宁侯雄心壮志想乘胜追击, 可是留在京中的韩缜见识过了古代打仗的高成本, 明白支撑起一场战事的后勤是那么可怕的高昂付出。 为了保持后方的稳定, 韩缜一直小心维持着朝中的局势, 平衡文武官员间的矛盾,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一个稳固的大后方。包括和甄太师的来往, 不能不说也是表达他的一种态度, 在外有战争的时候大家尽量不要内斗。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 小打小闹他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一切都还是可控的。 而朝廷一直想让永宁侯收缩兵力先保住现在的战争果实,慢慢消化巩固, 毕竟蓄养战马重整边防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地方打下来来还要建设, 守住了握牢了才是根本。永宁侯的一意孤心, 朝堂上对永宁侯的无可奈何,是时不时发生的争执。 然而现在永宁侯竟然同意撤兵了,不是被朝廷说服了,而是战场局势发生了改变。 原本和孟朝签订了盟约,约定互不侵犯,甚至还得了孟朝暗中支持的金国竟然站到了西夏这一边。在与蒙古相持不下战况不占优势的情况下,金国还抽出了一部分的兵力驰援西夏,理由是西夏是金国的属国,现下西夏皇帝向金国求助,金国不能无视藩属国被孟朝攻打。 孟朝已经打下的地方不论,但是想继续攻打却是不可能了,金国不同意。 而金国为什么如此态度大变,不顾有蒙古的威胁在前,宁肯得罪孟朝也要派兵掺和,据说是西夏皇帝送上了丰厚的金银珠宝作为贡品,还愿意把一部分城池献给金国。 金国的皇帝是个好奢侈荒淫的,就动了心,而且他也有理由:两国签订盟约是针对蒙古的,西夏可不在其内,他并未违反约定,也算师出有名。而金国国内也眼馋西夏献出的城池,他们的国土日益缩小,能得西夏的土地,也大大缓解了他们的不安空虚感。 只要孟朝不继续追击,金国也无意动手,他们乐的空手套白狼。面对金国的无耻,不想两面受敌,永宁侯不得不暂时退兵。 在没有摸清形势下,‘黑旗军’不利面对两国夹击,而经历了几年疲累战场拼杀的士兵也需要休养生息。 于是派手下驻守防卫已经打下来的地方,配合朝廷调集来的物资整合河套地区,建设一个庞大的‘养马场’。而永宁侯则带着修整的大军,即将踏上了返京的路程。 -- 第 232 章 尽管韩缜很想知道嘉安帝到底在其中掺和了多少, 但是到最后完颜希亮还是什么也没有透露,能在阑晓的刑讯下还能坚持住的人,心中自有自己的信念,并不是那么容易会开口。 可惜了,韩缜是必须要知道他们到底在私下有什么交易, 更要紧的是, 凭着阑晓的情报渠道竟然找不到他们是怎么传出的消息, 这就很值得深思了。 如果韩缜猜测错了的话还罢,假如是真的, 那就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失误, 说明京中还有他们掌握不到的地方,那底下的水可深了。 国与国之间的利益无关对错,他们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而已, 韩缜也不会手下留情。 退出完颜希亮的住所,韩缜的目光望向皇宫, 嘉安帝到底做了什么呢? 在这几年里, 因着韩缜的压制管控,嘉安帝徒有尊名而毫无实权。韩缜宁可好好的养着他, 也不会给他权利拿起刀剑有践踏人命的机会,就这样相安无事就好。 嘉安帝憋屈吗?自然是会的。 没有一个帝皇能容忍自己被剥夺权柄,被人圈禁失去自由, 纵然锦衣玉食被人供养着, 可就如一具木偶摆设何异?不能让人敬畏的帝皇, 除了一个名号其余都是虚的。 更何况嘉安帝本来是骄纵无忌为所欲为的性格, 即使他聪明的知道眼前势不如人要忍耐,但是面对一天比一天无望的生活,手中能用的筹码越来越少,他忍耐不下去了! 如果以往还能通过虐打他人来发泄心里的火气,可如今什么也做不了,他能动的只有死物,这让他更是愤怒的无以复加! 他熬了一年又一年,看着初时还有忠心于他的臣子跑到他面前表忠心,信誓旦旦的发誓帮他掌握朝政。慢慢的,大家对他越来越敷衍,甚至连进宫跟他见面的时候都变少了,他们似乎忘了以前说的话,只要他有吃有喝好好活着,其他的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当看不见,好像这样对他就足够了。 他帝皇的尊严,他无上的权柄,所有的本来都该是属于他的。嘉安帝恨上了所有人,这帮没有用的东西,见风使舵的叛徒,他早就应该知道是指望不上他们的了。 特别是甄太师,还以为他是什么铮铮铁骨威武不屈的人物,结果还不是转头就把自己的孙女嫁给了韩缜。嘉安帝认定自己是被所有臣子背叛了,他们已经习惯了没有帝皇坐在头顶的日子,不用对他敬礼膜拜,心照不宣地将他抛在脑后。或者,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转换阵营,彻底地投到永宁侯那边去。 既然如此,他也不指望着他们了,如果自己得不到好日子过,那就让大家一起陪葬吧!这是他的江山,他的国,他的民,自然只有自己能做主。是繁花锦绣昌盛一世,还是山河碎裂洪水滔天,只有他能决定。 永宁侯,永宁侯!嘉安帝发誓,宁可毁了这方天地,也不会任自己的东西白白落到永宁侯手中!什么万民百姓,于他何干? -- 第 233 章 嘉安帝浑身阴郁地进殿, 看着呆呆地守在周围的侍人, 他发起了脾气:“滚,都给我滚出去!” 他阴冷的视线看着像是噬人似的, 周围的宫人缩了缩脖子乖乖地溜了出去,虽然能够保证性命无忧, 但他们还是不太敢在嘉安帝身边停留。 守卫他的安全的,兼看顾他不能有出格行为的禁军习以为常的守在门外,将嘉安帝单独留在了殿内。自从再不能随心所欲的行事后, 或者是想着眼不见心不烦,除非要人贴身时候,否则嘉安帝一般不在身边留人。 如今殿中只有嘉安帝一人, 衬着空旷华丽的宫殿, 更显得阴森寥落。 嘉安帝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懒洋洋地走到书架上翻检过, 然后拿起了其中的一本书反看。一张小小的纸片隐晦地落入他的掌中, 借着淡淡的光线他看清了上面的几个字, 讽刺的一笑, 嘉安帝面无表情的将他塞入口中, 然后狠狠的咽下。 他的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门口, 邪气的勾唇,看来那些人很有些本事呢, 竟然将手都伸到了他身边。他觉得有趣又好玩, 韩缜知不知道内宫出的错漏呢?想到事成之日, 韩缜父子会有的下场, 嘉安帝舔了舔唇,他几乎有些等不及了! 因为永宁侯的回归,京中的气氛有些紧绷,有人高兴自然也有人忧! “你在想什么?”韩缜从沉思中抬起头,就对上了甄太师探究的眼神。 自从两家定亲后,老太师很是远了他些,平时无大事根本不见他的面。韩缜知道,甄太师是想借此表明他的政治立场没有改变,儿女亲事和他的主张无关,该怎么做他还是怎么做。 不过永宁侯回京带来的动荡让甄太师也稳不住了,一向视文臣如无物专横自断的永宁侯会给如今的朝局带来什么变化呢?说实话,这些年没有永宁侯把持的朝廷还算得上稳定。文武虽然不能同心和谐,但是大的矛盾也没有,因为甄太师和韩缜都有意识的淡化压制双方的嫌隙。 甄太师不能不忧心,金国背盟弃约还在争议中,他的改革计划也不能停下,朝堂事务繁杂,如果永宁侯还如以往一般跋扈自专,这对于朝局是不利的。起码,甄太师是不希望因为和永宁侯的分歧,而是他的一应布局半途而废。 韩缜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中的棋子,慢慢的下了一子,然后道:“在想金国朝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公然和我朝撕破脸皮?” 不管金国有什么样的借口,对于孟朝来说就是背后插一刀的背叛之举,永宁侯坚持不肯罢兵是一回事,金国的作所作为是另一回事。要知道他们之前对永宁侯的决定都打算咬牙认了,结果峰回路转,虽然停战休养生息也是好事,但帐不能不算。要不然,把朝廷的威严置于何地? 甄太师抚弄着长须,沉声道:“朝廷决议派出使臣问责,一定要让金国给我们一个交代!” -- 第 234 章 每次来往甄府, 韩缜都不忘找未婚妻培养感情, 顺便也刷刷未来岳父丈母娘的好感。 现在甄夫人对韩缜这个女婿真是越来越满意了,她就从来没有见到一个男人对女子会如此耐心体贴, 还包容无限。有心探知女儿的喜好偏向,每次前来都不忘准备贴心的小礼物, 纵容女儿天性中不合规范的部分。一个人是不是真心的,有时候看他的用心就知道了,不是任何一个男子会在意女人会喜欢吃什么用什么, 还会放到心上记得。 除了这点,更让她放心的就是韩缜的洁身自好,原本她还担心婚期过长韩缜会不会耐不住, 事实证明韩缜是一点外心也没有, 对她女儿是一心一意。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韩缜在府里的事, 这就拜永宁侯夫人叶婉婉所赐, 她很是热心的把儿子的事告诉甄夫人, 表示韩缜要多清白就有多清白, 尽管放心! 自从两家正式定亲后, 叶婉婉差点没乐疯了, 对甄明珠这个未来儿媳真差点就当亲生女儿看待。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从来不会忘了甄明珠一份。说来也能理解,儿子再好也不能时刻陪在身边, 有一个娇娇柔柔会撒娇会陪伴的女孩子, 还能随时说说话, 不喜欢才怪! 约甄明珠的时候, 顺便会要邀请甄夫人作陪,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世上的女子还可以过得这样随性舒服。什么规矩礼仪,在永宁侯夫人那里是不存在的,只要能引得她一笑,不管是什么,韩缜都会送上。不管是奇珍异宝,还是千金万两,都不值一提。而且想在府里就在府里,不想呆了外面有特意建造的别院,不理俗事没人干涉,这都是过得什么神仙日子。 即使甄夫人自诩圆满,也有些眼红了,有什么舒服的日子,没男人也行啊,永宁侯夫人有了儿子,就什么都有了! 韩缜对自己的母亲这般孝顺,甄夫人想,他只要拿出十分之一的心思,明珠的日子就过得不差了。 到此甄夫人放下大半的心,而且就是看永宁侯夫人这个婆婆如此好相处的份上,女儿也嫁得值了。 而且明珠是越来越开心了,以前拘束起来的小性子好像一夜之间又冒了出来,仿佛变回了那个曾经在乡野无法无天放纵奔跑的小女孩。 她起初还担心了很久,就怕韩缜一下子接受不了,谁知一次不经意看到:在自家院子中,女儿嚣张肆意地被韩缜背着,伸手去摘树上的果子,两人之间轻松愉快的氛围让人会心一笑。 甄夫人在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心酸,真好,女儿能得到一个真心喜爱包容她的男子,可以放纵她的性情。她但愿以后能长长久久,就别无所愿了。 至此以后,她对小情侣私下的见面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先前是怕女儿吓着了女婿,如今是放任二人培养感情,还期盼着成婚的日子早点到来。 -- 第 235 章 在冷兵器时代, 战马在战争中的作用无可替代, 尤其是对于骑兵而言,能够提供强大的战力支撑, 因此完善马政是非常重要的。 国防大事,不管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安全还是防御外敌, 战马蓄养都是不可缺少的。在这个时代,有时候马政甚至直接影响一个国家的国力。 由此刚夺回的河套地区就显得格外重要,接下来肯定会成为朝廷重点关注的地区, 会派遣官员管理发展,尤其是马政一定为重中之重。这对韩云清也是一个机遇,在那里能更容易出成绩, 也就会更有机会出头, 当然条件也会辛苦些, 就看他的选择了。 韩云清思考了一下, 虽然他确实有才, 但是能从全国举人中拼杀出来的, 哪一个也不会太差。同殿进士中, 一般都外派为官从七品做起, 他能留在京中入工部也是得了出身永宁侯府之故。 但是也只是一名七品小官, 再想往上爬就要自己拿出成绩来,否则也难免受人诟病, 家族也不会支持他。可是头上有这么多官员压着, 想出头没有功劳只能熬着, 与其在京中熬资历, 还不如外放谋事。而且二叔辛苦奋战好不容易打下的地盘,其意义不同反响,他不但能亲自去看看尽一份心,同时更能为自己积累经验。 他当即点头道:“我愿意去河套。” 韩缜悠然道:“也不用着急,你可以先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到时自然为你安排!” 韩云清也不反驳,乖乖地应承。 他随即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我记得谢先生上次来信,说是要往陕西一行,不知道是不是还停留在那?”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到时他们可以见上一面呢? “谢先生啊!”听到谢琦的名字,韩缜不由一挑眉。 说来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谢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韩缜的洗脑太成功了,在齐王宫变之前谢琦就有意游走四方修建属于他自己的‘树人书院’,立志成教育大家青史留名。 至于京中的‘树人书院’已经走上轨道,而且还有韩缜派来的来看着,在杂事上他完全可以放手不管。 之前他们一向是愉快的合作关系,由谢琦出面代表,暗里有韩缜提供资金,‘树人书院’慢慢地发展壮大成为京中最为有名气的书院。当然,其中少不了韩缜夹带一些私货,谁让他是金主呢? 不过自从永宁侯独霸朝纲掌握大权后,谢琦如很多文人学子一样对永宁侯很是抵触,私心里认为永宁候名为辅政大臣,实为乱成贼子,早晚会行大逆不道之举。因此,也远了韩缜,差点就没有明言要断交了。 奈何他的志向还没有达成,自己又没有一双点金之手,想办书院就少不得韩缜的金钱支援,因此勉勉强强和韩缜还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但是丝毫不提永宁侯一句。 -- 第 236 章 打了胜仗自然要封赏功臣, 然而永宁侯已经高居‘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 在官衔上可以说是封无可封,那只能从爵位上着手。孟朝功劳最大不过封公, 没有封王裂土的例子,这是打从开国时就定下来的规矩, 除非皇家子弟别姓不可封王,而且即使是皇子龙孙也不能分封土地。这也是为了防止诸王野心过大,有了依仗而给国家造成内乱。 朝堂上倒不是没有武将提出给永宁侯封公封王, 但是反对的也不少,在甄太师这一帮大臣的坚持下,除了提高俸禄, 赏银万两, 就是将永宁侯府已经延续了四代的爵位向下延续了三代。这也是对于朝堂上站在永宁侯一系的妥协, 甄太师再不肯也只得认了, 如今永宁侯的归来就像是给倒向他这边的人打了鸡血, 一个个恨不得撸起袖子表忠心, 朝堂上也僵持得厉害。 这封赏不可谓不厚了, 换了一般的勋贵武将之家还不得笑得合不拢嘴, 满门富贵可以多延续几代。不过对于永宁侯来说就无足轻重了, 他也不过是付之一笑,淡然接受下来, 倒让甄太师等怕他不满的松了口气。 而韩纭, 秦超, 还有跟随永宁侯出征的武将等都得了大小不等的功劳, 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功。这也让留在京城的其他武将子弟眼热,他们的出路就是在战场上,几乎都迫不及待地等着下一场战争的爆发好参与进去,梦想着一朝凭功封侯。 永宁侯不耐烦和一帮文绉绉的朝臣扯皮,随便应付过后先带人回到永宁侯府,府中早已经是翘首以盼。特别是大房韩纭的母亲,一见到儿子就忍不住哭,唬得韩纭跪地求饶不止。 饶是老侯爷心里始终对儿子横着一根刺,也挂心儿子的归来,瞄了一眼见永宁侯安然无恙,孙儿韩纭也是意气风发,他欣慰的笑了笑。 不管怎样,儿子是驰骋沙场沥血奋战,夺回的是汉家故土。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骄傲,儿子没有辜负自己的出身教导,与国有功。如果能掩下他对嘉安帝的不逊放肆,尊君敬上,他的心就放下了,也不用担心永宁侯府担上一个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的名声。 叹了口气,老侯爷摇摇头转身离开,将一室的热闹留给了府中人。 永宁侯对于府里来说就是定海神针,有他在府里的人才踏实,要不然哪怕是显赫发达,心里总有些虚。大家围着永宁侯问候不迭,一个个热情交加,厅堂里一时很是热闹欢欣。 在一室喧嚣中,韩缜眼尖地注意到老侯爷离开的落寞的背影,他顿了顿追了上去。 “祖父!”韩缜走到他身前,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离开,而是扶着他慢慢走,“你还生父亲的气啊!” 老侯爷的心里很是复杂,他高兴儿子一展所才为国效力,而失望于他先前的所作所为视君王于无物。而他一看永宁侯不逊更甚以往的眼神就明白了,他不可能改正自己的态度,恐怕接下来更不会将嘉安帝看在眼里,叫他怎能不焦心。 -- 第 237 章 韩纭因为杀敌有功, 如今已经是从五品的游击将军, 他的性情也沉稳了不少,此刻被一干亲眷包围着, 正沉着地诉说着打仗的情形,引起惊呼阵阵。 不说大夫人眼含热泪, 笑中带泪的喜悦,就是大老爷有难得地看这个儿子顺眼舒心,赞赏地点头不已。 满室欢声笑语, 笑声是别人的,落寞是自己的。 永宁侯世子韩维冷眼觑着一室热闹,淡淡扫视了下周围, 见根本就无人在意自己的存留, 他轻讽的一笑, 默默的退了出来。 几人欢笑, 几人伤感, 韩维望着头顶的天空, 尽管艳阳高照依旧是冷意侵身, 在这府里他只有形单影只, 谁人会在乎他的感受? 贴身侍候的小厮见着他出来, 不安地看了他身后一眼,欲言又止道:“世子爷, 你怎么出来了?” 别看韩维拥有板上钉钉的世子身份, 但是在府里呆久了的人都能感觉到那股冷落, 明明表面上韩维衣食住用都是府里上好的, 大家也都对他恭恭敬敬的,但是下人往往是最敏感的,能察觉得出来底下的那股诡异,自觉这个世子爷在府里地位莫名。 而跟在韩维身边久了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明明永宁侯离府下一代能代表府里的就是世子了,可是相反很少有人和世子往来,就是世子本身也更多的是呆在府里,不乐衷与人交际。 世子韩维本身似乎也懒怠行动,除了惯常的请安问候,平时只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一步不出,好像这样就能自得其乐了! 别人也许看了奇怪,韩维却知道自从唯一的嫡亲妹妹去世后,他在这个世上真的有了孑然一身之感。从小他们就是最亲近的,说是相依为命不为过,比起其他人妹妹就是这个世上他最亲近的人。 如今从下栽培他们长大的长宁侯府府覆灭,自身的血亲不亲近,妹妹离世,他是真的心冷了,甚至有意兴阑珊之感。 早知道去争什么世子之位屹立不倒,没有了亲近依靠的人,他连一丝快乐也感觉不到。他后悔在一开始没有想明白,纵容着妹妹去争去抢那些看不到的东西,到了如今他才明白那是最无用的东西! 韩维垂下眼皮,神情有些倦怠的疏离,他吩咐小厮道:“父亲不在里面,你去找找看侯爷去哪里了,找到了过来告诉我一声,我要和父亲说些话!” 原来是想找侯爷啊,小厮自以为自己明白了,忙应道:“是,小的现在就去,世子爷稍等!” 看着小厮离去的背影,韩维眼里有着茫然更有着决心,就这样吧,他不想背负那些压力了,以后自己轻轻松松的过自己的日子就是! 韩维等了半日,才看到小厮满头大汗地带来消息,侯爷在自己的院中。 他顿了一下,移步往那边去。 韩缜正跟永宁侯说明他离开这三年京中大概发生的事,提到有意发展水军,扩展海路,不但能了解海外诸情,还能通过海贸积累财富,充实国本。韩缜觉得周围几个国家暂时啃不下来,那不如另辟蹊径让自己强大起来再说,到时在绝对的实力之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 -- 第 238 章 永宁侯慵懒的侧首支颔, 冷眼看着大儿子仓皇逃窜的身影心无波澜, 良久才嗤笑一声。 韩维黯然伤心了几日后,就忐忑不安地等着头顶随时落下的靴子, 等着什么时候被剥夺‘世子’之位,在他想来父亲一定迫不及待地兑现他的话, 要不了多久大家都会知道他在府里什么也不是了。然而他等着等着,等到永宁候搬回‘元帅府’居住都没有等来消息,府里一切如故, 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韩维却不知道在他看来天大般的事,在永宁侯那里不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心下已经有了决定, 那世子之位什么时候换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何必放在心上! 京城上下关注永宁侯动向的人不少, 特别是朝堂上的大臣唯恐永宁侯一回来就要亲自主掌大权, 到时朝中将又是一番动乱。特别是甄太师尤其烦恼, 他现在手头实施的都是如何改善民生提高百姓生活水平的措施, 他不想因为永宁侯而横生波澜打乱计划, 最好是永远别上朝, 也免得他老人家生气。 而扰乱了一池湖水的永宁侯则是惬意无比, 似乎是对久历沙场苦寒的补偿,他沉浸在酒色的享受中, 左拥右抱不亦乐乎, 完全没有爬起来上朝彰显自己存在的意思。 难道永宁侯真的移了性子, 开始贪图起享受, 再也不是那个一心征伐睥睨傲视的武夫了? 在别人开始疑惑的时候,韩缜却知道他不是,现在的永宁侯就像是饮饱了鲜血的老虎,经过一场餍足的厮杀松展了筋骨,正慵懒的躺倒在树荫下闭眼休憩。如今的声色犬马就像是对他辛苦拼杀的奖赏,而等他享用完后,就是他重新开始狩猎的时候。 永宁侯在等,等金国不惜得罪孟朝也要出兵的原因,到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带兵讨伐,给金国一个教训!或者,对金国开战本来就是他一直期待已久的事,孟金两国的仇恨不会因为暂时结盟而消除,迟早他们会正式对上! 然而治大国如烹小鲜,就是韩缜再是一个政治小白也知道,有时候从大局考虑绝不能因一时义愤而出兵,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虑事要全面。政治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很多都是灰色的模糊地带,利益交融你来我往。从甄太师透露出的口风看,朝廷不支持和金国撕破脸开战,如果有选择的余地,大概率不会剑指金国,永宁侯的希望恐怕会落空。 这也是孟朝国力不强的原因,朝廷没有绝对的实力可以碾压各国,否则就不需要妥协求稳。如果国家拥有绝对的实力所向披靡,韩缜也不反对战争,然而事实不是。倒不如维持稳定努力发展壮大自身,等到国富民强的时候,国防力量也会随之提升,到时出兵也更从容。 但是永宁侯有多好战韩缜是了解的,为此他连新开发升级的新式火器都不敢拿出来现,就怕更激起永宁侯征战沙场的欲望。 -- 第 239 章 韩纭的成亲触动了叶婉婉的心事, 她也好想娇俏可爱的儿媳早日陪在身侧, 不由嗔怪儿子为何坚持将婚期定得那么长,害得她只有羡慕旁人的份! 心动就行动, 想到了未来儿媳叶婉婉就有见想见见对方的冲动,好安慰一下自己想早日抱孙的怨念。 她可不管什么朝堂纠纷, 永宁侯和甄太师的瓜葛,在这尴尬的情况下两家人见面是不是为难,兴冲冲地派人送了信约人见面。 甄府。 甄夫人打发了永宁侯府派来送信的人, 想了想起身去寻女儿。 甄明珠翻看着手里的帖子,抬头望向母亲:“娘,你要去吗?” 却是叶婉婉听说城外一座寺庙甚是灵验, 还有高僧在此讲经宣扬佛法, 约了甄夫人母女一起去烧香祈福。而且那处地方风景秀丽, 顺便还可以散散心。 “去啊, 我们一起去!”甄夫人颔首, 这可以和未来婆婆打好关系的机会, 为什么不去? 甄明珠眨了下灵动的眼珠, 眸色里有着淡淡的忧愁:“祖父会不会不高兴啊?” 自从被永宁侯的嚣张行为气到, 甄太师连韩缜也不待见了, 几次想来拜访都被拒之门外,让人无奈! “人不能进来, 东西不是进来了!”甄夫人含笑, 声音里有着淡淡的打趣, “你祖父再生气也不会牵连你们的婚事, 放心吧!” 真的生气,哪里还会给人传递东西的机会,早就连人带物都丢出去了。老不人不过是一时气不顺,使些小劲子罢了。 而且她和相公早有默契,尽量将朝堂上的事和小儿女们的婚事分开来,不希望受到影响。 说来她现在对韩缜这个女婿是越来越满意了,其他的且不说,最难得的是他对自己女儿的那份用心。细心探究她的喜好,再忙碌也不忘了书信问候,会送上贴心的礼物,东西不在贵重而在心意,就是甄夫人再挑剔也不能不说韩缜的好。而且韩缜不仅是对女儿,就是一家上下他都做到贴心妥当,让人舒服暖心,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关系到女儿的终身幸福,甄夫人惟愿他们万事如意,就是公公有什么不满她宁愿自己挡了。 “娘!”甄明珠不好意思地低头,眼光扫到一边精致的摆设三层模型船,这是她好奇外面可以航海的大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韩缜叫人做了给她看得。她娘这是知道了,毕竟原先她的房里不会有这个东西。 “好了,韩缜对你好,娘巴不得呢!”甄夫人怜爱地拍了拍女儿,“不过人家对你好,你也得对他好才行,平时不要太任性了知道吗?”甄夫人真的觉得自从两人定亲后,自己女儿有越变越小的趋势,愈来愈不将规矩放在眼里,愈发显得娇憨,让她操心不已。 甄明珠弯唇微笑,小声辩白道:“女儿对他也挺好的啊!”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针线篮里缝制了一半的香囊,这可是她新手做的,就不知道韩缜会不会喜欢? -- 第 240 章 韩缜觉得有必要告诉她自己父母的关系:“你不用担心, 母亲其实并不在乎。她对父亲没有什么感情, 父亲想来也是如此,这样也好, 那她就不会为之伤心!” 韩缜很庆幸叶婉婉的没心没肺,不将男女情怀放在心上, 如果她心心念念的是怎么样才能获取永宁侯的心,那她活得可能不会那么快乐。感情上的事,哪怕韩缜站在母亲一边, 有时候也会无能为力,好在叶婉婉想得开! 甄明珠眨了眨眼,觉得不可思议, 永宁侯夫妻竟然会是这样冷淡的关系, 而且韩缜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坦然承认自己母亲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丈夫。 她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因为不在乎, 所以就不会伤心, 是这样吗?” 人世间诸多痴男怨女, 就是因为彼此有情。永宁侯夫人是因为没‘情’, 所以才能看淡, 悠然自得地过自己的日子, 而不将万事萦怀于心! 可是如果永宁侯府夫人将心放在丈夫身上,面对着就是男人四处留情后院百花齐放的状态, 她该是怎样的黯然心伤?甄明珠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她忽然感到无比庆幸, 比起失意, 她更乐意看到现在简单快乐的永宁侯夫人。 而永宁侯夫人是一开始就是‘无情’,还是迫于世事无奈才收敛起所有的情感,变成现在的这副样子? 甄明珠蓦然感到一阵心酸,即使永宁侯夫人不在乎,但是外面的传言也不好听,明眼人都知道永宁侯冷淡自己的妻子,如果不是还有韩缜这个儿子在,不知道多少人会在背后笑话她抓不住自己丈夫的心! 路边的玉兰花盛开,韩缜抬手摘了一朵递给闷闷不乐的小姑娘,温言道:“夫妻之间也讲究缘分,有的人相伴一生依然白首如新堪比陌路,而有的则一见倾心,倾盖如故。就比如我的父母终究夫妻缘浅,也有如你的父母相濡以沫,此生不改,强求不得!” 甄明珠侧首看他,抿嘴道:“那你我会是哪一种呢?” 韩缜微笑,轻声道:“惟愿相伴相行,白头皆老!” 甄明珠明亮的大眼漾起欢快的眸光,好吧,她就喜欢听韩缜说情话,好像心里霎那开出了花! 她笑眯眯地转过了头,走了几步又忍不住看他,真好,这么俊美如是倾心相许的少年是她的,真想把他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甄明珠是如此的甜蜜,以致恨不得希望世人都能和她一样的顺心如意,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小小声的叹息道:“你说如果人能自由选择自己嫁给什么人都好啊,是不是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心事了?” 她知道自己这话离经叛道,可是她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就希望世上那些好姑娘都能自己这般快活! 等过个几百年后也许有可能,可现在是不现实的,社会遵循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自己是没有婚姻的自主权的。 -- 第 241 章 甄明珠的性子不像时下的女子甘于深锁闺中, 她是向往着外面多彩的世界的, 如果她甘于后宅一方天空,韩缜也能护得她周全安然。可是她不是, 韩缜就会努力打开一个空隙,让她能自由地伸展天性!与她成亲从来不是要绑着她, 而是成全她的所愿! 用过午餐,韩缜护着她们回家。 自此后,只要有机会韩缜就带未婚妻出门, 将她介绍给青蓝认识。碍于规矩严谨这样的机会并不多,韩缜挂心她的安全,只有自己亲自护着一起陪同前去才会放心。不过他想, 等成亲了甄明珠就有更多的自由, 也能放开手脚做自己的事。 自永宁侯率军回京也有一段日子了, 韩缜这一帮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们也终于找到机会一起聚聚。说来自从渐渐长大后他们都选择了各自不同的道路, 如韩缜, 陈继明等入了军营, 韩纭, 秦超更是连战场都上过了, 而像马来恩, 王嘉悦经过努力苦读终于榜上有名,如今身上也有了不大不小的差事。当然也有不求上进的, 或是以纨绔为终身职业的的子弟。 不管他们现在如何, 有一点是相同的, 他们做事都有底线, 而这是韩缜在最初的时候就在他们心头根植下的。至于那些无法无天行事无忌的人,也只有渐走渐远,远离了韩缜他们的圈子,仅多是泛泛之交。 他们之间的关系维持得都不错,但是再像小时候一样一大帮人聚集到一起是不容易了,不说几年不在京城的韩纭他们,就是陈继明他们因为身在军营出外有诸多限制,这么多人一起热闹已经是好久没有的事了。 他们这次提前订好了时间,通知了所有在京的小伙伴,打着替韩纭和秦超庆功的名义,包下了京城最大最繁华的酒楼,说好不醉不归! 朋友邀约自然奉陪,韩缜处理好了手头的事,跟李岚一起往酒楼而来。 他们到的时候不早不晚,二楼的豪华包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嬉笑怒骂吆喝声不绝,一个个早就玩上了。 韩缜推门而入时,大家纷纷打招呼,七嘴八舌的一时好不热闹! 不说韩缜从小人小鬼大的压着他们,等到长大了人家家世越来越盛不说,自己也有本事是他们中间官职最高的,更是惟他马首是瞻了。其中有交好利己之心不假,但他们的情谊也是真的,只要不是犯了韩缜的忌讳,他绝对是认真负责的好家长性格。从来不因地位变化而取人,不会因为位高而轻慢他们,也不会因为他们中有不思进取的纨绔而嫌弃,一直真心真意地拿他们当朋友对待,从未变过。他们又不是傻的感受不到其中的真心,自然也是认真的维持这段关系。 秦小胖如今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胖子了,作为不需要承担家业的次子,父母纵容的对象,他是个心宽体胖无忧无虑的胖子。 -- 第 242 章 韩缜扫了几人一眼, 警告道:“可惜什么?都给我收起你们的心思, 维持现状就好,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可别怪我发火!”小伙伴们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心思,心也变大了, 韩缜还真怕他们会做出什么混不吝的事,让自己不好收拾。 秦璐讪讪地缩了缩脖子,陈继明等则不自在地转开头, 显然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 秦超看了眼桌上惧于韩缜发威而静默的众人,眼神幽深,委婉地道:“就怕‘人无害虎心, 虎有伤人意’, 嘉安帝睚眦必报心胸狭小, 一朝得势必会妨碍侯爷。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你一心向朝廷, 怎知朝廷可会容人?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在秦超看来永宁侯和嘉安帝就是一山不容二虎必有一伤, 既然已经薄待嘉安帝至此, 欺君之实已然存在。既然如此, 何必维持着表面这层君臣之道, 趁着大好机会一力定江山岂不快意? 即使会造成动荡引起反抗又如何,如果有人不服正好给他们立功的机会, 凭着永宁侯手下的军力绝对可以碾压各方, 他不明白韩缜到底顾虑什么? 事实上, 秦璐他们想说动韩缜的心思多少有他在其中诱导的缘故, 他一直有自己的野心,那就是重振家业光耀门楣,建功封侯。 上阵杀敌固然可以挣得功劳,可是想抢占位置的人太多了,等他凭战功一级一级向上升太慢了。他早早选择靠向韩缜,韩缜地位越高他得到的便利越多,有捷径可走为什么要放弃? 秦超极力想要劝动韩缜,不过韩缜却是不动声色,面容淡然。 永宁侯府和嘉安帝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抛开一切掩饰底下就是赤裸裸的势不两立。永宁侯占据主动还好,一旦嘉安帝得势,绝不会容永宁侯府存在!这个事实韩缜从一开始就了然于胸,从他没有将嘉安帝当成帝皇来对待的那天起,双方就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从认识到嘉安帝毫无人性残忍暴虐本性的那一刻起,他根本不可能会认同让这样人来掌控国家生死,凡事由他一言而决,这是对整个孟朝百姓生命的漠视和残忍。 永宁侯尚还荣养嘉安帝让他当个朝堂上的傀儡,韩缜可是最大限度的限制了嘉安帝拥有的特权,让他只能无力地缩在皇宫中。真要论谁才是对嘉安帝最无情残酷的,韩缜才是! 而其中后果他早已想清楚,要么嘉安帝下来换永宁侯上去,要么择其他良才美玉而立,奈何老孟家现在只剩下嘉安帝一个男丁,而他到现在也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或者时运到来会选择另外一种政体,不过这都需要时间来经历,目前看不到头绪。 韩缜不是不知道形势,只不过他更倾向于维持社会稳定,然而让时间来潜移默化一切,将伤害降到最低。不管是永宁侯上位,还是另立贤明,时间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 第 243 章 比起固守朝堂, 永宁侯更向往疆场征伐开疆拓土, 他的志向始终在马上而不是争权夺利玩弄人心! 如果不是从前永平帝多有猜忌打压,让他无法施展抱负踏行平生所愿, 也不会顺水推舟看着齐王谋反造成皇室大患,顺便解决掉那些不尽如人意的拦路石。 如果说他一开始就怀着改朝换代取而代之的想法, 那还真没有。他最初的想法就是选一名傀儡握在手中,可以让他摆脱禁锢掌握主动权,然后镇压朝中反对的声音, 能自由调动兵马。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能冷眼看着君王走上死路,从骨子里他就不是个遵守规矩的人, 一般人也做不到他这样! 而后看着新君软弱, 所谓煌煌不可侵犯的皇权也不过如此, 他心底轻蔑至极, 撕去了那层高贵威严的面纱, 皇帝也不过如此! 醒掌天下权, 醉卧美人膝, 那将是何等的畅意快怀睥睨傲然, 永宁侯自然感兴趣。不过比起马上坐上皇帝的位子, 他更想征伐外敌收复河山,到时挟巍巍之大功, 收壮丽河山之美, 就是功绩不比秦皇汉武, 那也远超开国太祖, 他要让世人心甘情愿地拜服在脚下,他——配得上帝皇之位! 所以他现在对称帝无动于衷,不是像韩缜出于对稳定时局的担忧,而是他一点也不急。孟氏皇族弱成这样,就像是送到他嘴边的肉,天与不取反受其咎,皇位与他就像是随手可得的东西。既然如此,他宁愿先腾出手来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过他从来没有透露过这样的心思,底下自然会猜测琢磨不透! “外面自然别有天地,然欲成其事先强己身,只要孟朝强大了父亲也就没了后顾之忧,还能助父亲走得更远;反之,后方不稳必遭其害,犹如无根之木没有支撑,独立难当!”韩缜简直是操碎了心,试图说服父亲那颗骚动的心,他心酸地道,“新政正施行不久,国库里钱财不丰,就是没有金国横插一脚的事,朝廷也是想让爹你罢兵的!”才安心亲爹没有立马当皇帝的心思,又不得不拉住他想浪的脚步。 这也算是韩缜跟永宁侯只间最大的分歧了,他理解不了永宁侯亟待出征的迫切心情,他更倾向于事缓则圆,着眼从大局出发发展壮大自身的实力,再从容收拾敌人。 何况现在还不到势不两立的时候,明明可以隔岸观火积蓄力量,为什么要耗费国力强行去掺一脚呢? 永宁侯阴郁地沉下眉眼,冷冷的笑了:“天真,你缩着不出头只会凸显你的软弱,更会让人想欺上头来,最好的做法就是打得人怕了,才不敢跟你动心眼!” 韩缜当然明白一味地软弱只会让人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他的想法也是建立在无关大局的情况下,如果金国真的动了歪心思,当然要狠狠回击!无意义的退让只会助长人的贪婪气焰,只有强硬的底气才会让人遵守规则! -- 第 244 章 金国中都大定府。 金国现任皇帝完颜勒, 已经是个垂垂老矣的暮年皇帝, 在金国历代皇帝中是难得的寿长,已然六十有八仍抱着皇帝宝座不放手。 在他继位时, 金国已经衰弱不负强大,被孟朝开国皇帝夺回了中原占据的大部分土地, 还要面对蒙古的崛起报复。国土日益缩水,国内政治腐败,而完颜勒也不是一个聪明有为的皇帝, 或者在初登位时存在几分雄心壮志,可是渐渐的已经被酒色奢靡侵蚀,沉浸在享乐安逸中。 说实话, 金国这么久还没有亡国完全是吃老本, 还托了周边国家都不够强盛吃不下的福。 可是再苟延残喘也有尽头, 面对蒙古部落的一步步紧逼, 金国人是被打怕了吓萎了。同样是游牧民族的金国在经历过先前的辉煌, 经历过中原文化那繁华迷乱的洗礼, 马上民族的血性渐渐退化腐朽, 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被同化了。这不仅仅是从他们效仿中原王朝的政治制度, 还有衣食住行个方面都可以体现出来。特别是他们的皇宫建造的华丽雄壮宫殿无数, 皇帝在里面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全然不顾百姓的水深火热! 孟朝这次派来的使臣以一位姓章的御史大臣为主, 随行的有精通金语的鸿胪寺官员, 有礼部官员, 还有充作护卫的百人军队。 他们此此就是依照朝廷命令前来查问为何金国突然动兵, 插进孟朝和西夏的战事中?如果金国不能给出一个信服的理由,那么将会考虑是否还会继续暗中支援金国,朝廷不能平白就忍下这股气。 孟朝也明白帮金国也就是帮他们自己,只有金国和蒙古斗得旗鼓相当互相消耗,对孟朝也越有利。但是不想撕破脸是一回事,表面的问责还是要做的,要不然显得孟朝太好说话,倒让金国得寸进尺了。 章大人此行也是领了任务来的,最好是维持两国盟约,在这基础上可以要金国赔礼道歉,要是能得些便利就更好了。总之从大局出发,朝中的大人们不想和金国闹僵,毕竟还需要金国挡在前面作屏障呢,能合作还是继续合作! 章大人本以为此行应该很顺利,因为金国和孟朝的关系保持了好几年一直顺顺当当的,不过是要个交待,金国如果不想彻底得罪孟朝,他们的任务会轻松的完成。不过他现在的心情却有些不安,直觉情势有些不对,这次可能没那么顺利完成任务! 他们到金国都城已经三天了,可是只从第一天金国派人来问候后,就将他们撂在里这里,也没有人前来跟他们接触。虽然国宾馆中侍候的人都客客气气的,可是不见金国大臣来交涉,心里难免不安,而且他们发觉驿馆人员有意无意地阻止他们踏出门,不由得更不安了。 金国到底在搞什么,难道他们真的要与孟朝为敌吗?章大人的心里很是焦灼,胡子都快被他扯光了。 -- 第 245 章 乌延元妃容颜艳丽, 就像是一朵盛极花开的牡丹, 散发着熏人欲醉的香气,令人垂涎, 恨不得死在她身上!这也是乌延氏的魅力所在,比起那些鲜嫩的女子, 成熟魅惑的风采足以压倒一切,难怪能在后宫中屹立不倒。 此刻她柔媚地伏在完颜勒的身上,眼波流转, 娇声道:“陛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不想踏马中原, 拥有繁华之地吗?” 她有些着急, 乌延氏在朝堂上不能占据上风破坏掉和孟朝的盟约的话, 那她怎么为自己的儿子报仇?那是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唯一的儿子, 而且一直受到金帝的宠爱, 原本是最有希望能登上太子之位的, 可是谁料到本来是长军功的机会, 却害他丢了性命, 连身躯都不能保全。乌延妃常常做梦梦到孩儿在喊‘疼’, 令她夜不能寐,她一直牢牢地记得这份仇恨, 定要孟朝血债血还! 完颜勒躺靠在白色狐皮铺就的软塌上, 他已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哪怕满身富贵缠绕也不能掩盖他日益腐朽的身躯, 但即使这样他浑浊的眸光里依然充斥着贪婪的欲望。 完颜勒伸出手揽过爱妃娇柔的腰肢,享受地半眯起眼睛,哑声道:“爱妃何必操心那些烦人的事,有朕在整个大金国少不了我们享用的,孟朝有的我们金国也有,孟朝没有的金国也有,何必舍近求远?” 有什么好东西他这个金国皇帝想要,哪怕是别国的也会被找来贡上,反正只要想要的都能到手,那跟占有别国土地有什么区别?干嘛放着舒服的日子不过,却要听一群人叽叽哇哇的要打仗要用兵,还要让他俭省少些花费,何苦! 完颜勒出生起金国就已经陷入衰败,他只听人感叹过从前占据中原的时候日子过得有多舒服,中原的繁花锦绣多么让人向往,还有从中原抢来的奇珍异宝庞大财富! 不过完颜勒从来是个贪图安逸昏庸不能的君主,只追求让自己过得舒服,他没有奋发图强的心志,也没有侵略四方的野心,甚至也不在乎治下的百姓日子过得怎么样!只要不妨碍他享乐,他愿意将朝政都交出去!而且他已经老了,还有多少日子好活,在剩下的日子里只愿安安稳稳的度过,至于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这个完颜勒,根本是个十足的利己主义者。 真是个没用的家伙,乌延妃眼里暗闪过鄙夷。 她垂下眼皮一扭身子,怏怏地背对着金帝,哀哀轻泣道:“陛下,妾身一是为了陛下的千古伟业着想,如果攻进孟朝那是何等的功绩,可以告慰先祖失地之恨;再者,陛下,”乌延氏半侧过头,哀伤地道,“难道你已经忘了我们的皇儿是怎么死的吗?您要为他报仇啊!” 美人垂泪,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引人沉醉,何况乌延氏一向很少流泪,就显得格外的不同。完颜勒立马心疼了,忙起身抚着宠妃的背道:“啊呀爱妃你不要哭了,朕舍不得啊!” -- 第 246 章 金国的形式现在并不好, 或者说很有大厦倾颓的危险, 哪怕有了孟朝暗地里的援手,但是面对步步紧逼的蒙古骑军败多胜少, 属于金国的城池一座座失去。 这是金蒙双方实力的差距,即使有远见如耶律梵妄图力挽狂澜, 也只是减慢了亡国的步伐,明眼人都知道蒙古迟早会彻底打败金国,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 外有前敌窥视, 国内则是政治混乱各自为政,兼之皇帝昏庸年迈,一切都预示着金国将逃脱不了覆灭的结果。 是陪着金国一切埋葬, 还是提前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对于善于见风使舵夹缝求生的人来说, 是不需要想的问题。所以, 金国朝堂不是没有人里通蒙古, 选择早早投敌给自己谋一条后路。 乌延利是个聪明人, 也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要不然也不会凭一个女儿就能使家族崛起, 横行朝中!对于他来说。现在的金国就像是一艘破了洞的大船, 必将沉入水底,他要做的不是陪着一起死, 而是另找出路, 继续风光得意的活在世上。 而今莫过于勾结蒙古助其成事, 在蒙古侵金的大业中献上助力, 功劳越大自己也能早早在日后的蒙古金帐中占据一席之地,换个朝廷自己照旧是高官厚禄,总比陪着金国一起灭亡好! 乌延利得意地想,他可是个识时务的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话他妈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乌延利出了宫门后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转向到了一处驿馆,这跟孟朝使臣所呆的驿馆是不同的住所,而孟朝来使竟然没有收到蒙古人也来到中都的消息,这不得不说是失策! 到了地方,乌延利收拾起了脸上的趾高气扬,反而显得谦卑起来。他在一个蒙古兵的带领下跨进内院,院子中间长着一棵参天大树,而在树下有一人正坐在石凳上专心地擦着自己的弯刀,在他身后是几个彪悍勇猛的蒙古兵守卫。 那人身着蒙古华丽的服饰,即使坐着也有着一股凶猛的气势扑面而来,他的眼中满是残忍冷酷的戾气,恍惚间似乎可以看到他身上缠绕的血气。这人一定杀过不少人,手上说不得沾满人命,乌延利只看一眼就马上低下了头,心底染上了惧意! “老夫见过那日松大人,你在这里住得如何,下人服侍得可还妥当?”先开口打招呼的反而是乌延利,殷勤的询问。 “原来是乌延大人,承蒙款待不胜感激!”那日松掀了掀唇,话说得客气,可是眼神深处隐藏着一抹轻蔑。一个靠女人晋身的奸佞小人,自然不在他的眼中。 那日松面上却不动声色,弯唇笑了笑,指着前面的椅子道:“乌延大人快请坐,恕我没有远迎,失礼失了了!” 他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可是身体却坦白的很,连起身也欠端坐不动,把居高临下的傲气展示的淋漓尽致。虽然那日松是代表蒙古出使和谈的,但是他从心底里看不起金国人,手下败将而已!蒙古强而金国弱,弱者没有被尊重的价值。 -- 第 247 章 转了转眼珠, 乌延利搓了搓手, 谄媚地上前道:“好叫大人知道,要想接下来事情顺利少不得鄙人女儿的襄助, 有她出手相助一定事半功倍!” “你女儿?金国皇帝的元妃,大金第一美人。”那日松挑了挑眉, 他自然知道金国乌延元妃的存在,宫闱受宠多年不衰,还借此捧起了乌延家族。叫人忍不住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绝世美人, 才可以让阅尽千帆的完颜勒舍不得放手,对方应该已经不年轻了吧? “不错,正是鄙人的女儿。”乌延利眯起了眼, 故意透露女儿的存在, 他轻声道, “不是我自夸, 金帝宠爱她多年说是捧在掌心里也不过, 只要她多吹吹枕头风, 绝对比得上在下费心费力!”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碰到对手了, 只要女儿在皇帝面前使使美人计, 不要他出手对方就倒霉了。 “既然如此,我这里有绝世珠宝, 就交给大人带给元妃, 请她多为美言几句!”那日松当机立断, 一个好的帮手值得投资, 而且这些金银珠宝本来就是从金国手里抢来的,用了也不心疼! 乌延利忙道:“大人误会了,如今我是身在金国心却在蒙古,身为我的女儿为大人做事也是应该的,哪里需要什么珠宝呢?” 那日松勾起残酷的冷笑,斜眼看着乌延利探究地道:“为我做事?你女儿冲冠六宫,如果知道内情,你确定她会帮你?”难道乌延利真的如此训女有术,不知道详情被哄着当当说客也罢了,知道是为了覆灭金国而来,她能舍得下荣华富贵,帮着灭了给她一切的人? 乌延利顿时愁眉苦脸地垂下眸,哀叹道:“那是大人不知道,小女当初也不是心甘情愿被纳入宫廷的,实在是红颜薄命抗拒不得。而且她好不容易生下一子,结果却死在了孟朝将军手中,金帝枉顾杀子之仇,我那个女儿是伤透了心啊。如果能帮她报仇,她是做什么都愿意!”说着暗示地看了那日松一眼。 那日松顿时来了兴趣:“哦,想不到元妃还有伤心往事,金帝实在是辜负佳人啊!” 乌延利立刻机灵地跪下:“小女到时如果得偿所愿,那都是大人的功劳,只要大人不嫌弃,待小女脱身日定侍奉左右!”说这么多乌延利是打着将女儿献给那日松的主意,他对自己女儿的容貌太自信了,要不然也不会将完颜勒迷得晕头转向,吸引住那日松还不是轻而易举。说到底他还是担心这样投靠没有保障,献上女儿将自己和那日松的关系联系得更紧密一些,多上一层保险他心里的底气也更足些。 那日松沉沉地笑了:“只要元妃愿意,在下自然扫榻相迎!”对于乌延利的卑劣那日松早有所料,但不妨碍他对那位闻名遐迩的艳妃的兴趣,想到能将金国皇帝的宠妃置于榻上赏玩,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心底都会激起征服欲。 -- 第 248 章 鉴于这个时代通讯手段的落后, 情报往往具有延迟性, 朝廷没有得到回报,不是身在金国的使团没有想到传回消息, 就是消息被特意封锁了,企图将孟朝蒙在鼓里, 一切失控了! “爹你在怀疑什么?”韩缜追问。 永宁侯眼眸幽深:“你要知道,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将信任维系在一纸盟约上就太幼稚了!” 何况金国本是豺狼本性, 反复无常,它虚弱的时候会选择蜷缩起来以图延续,当它喘过气来的时候, 只会给你反手一刀! 从金国插手西夏战场的时候, 永宁侯就有预感局势生变, 和金国表面维持的和平将走到终点了! 不同于甄太师他们对两国关系的乐观, 在永宁侯心底, 敌人就是敌人, 他们迟早会有对上的一天! 韩缜抿嘴:“我没有那么天真, 只是以为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那么就会给孟朝留出发展的余地, 只是世事总是不能让人如意。 “所以, 蒙古使者跑到金国干什么?又跟之前金国突然出兵有何关系,爹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韩缜认真地看着永宁侯。 永宁侯低低笑了下, 他的确是掌握了一部分的情报, 这都是自西夏退兵时就着手安排的。 他心眼一向不大, 金国突然冒出来摘了他的果实, 踩着他的一番心血白得几座城池,那就别想他能善罢甘休!他可不想以后西夏一旦势弱就故技重施,被金国在后面捡便宜,在利益面前只有打得他们痛了怕了,才不敢再轻易伸出爪子。 在他的计划中,与金国的一战势在必行,这是给予金国的教训!然后,才能重整旗鼓进攻西夏,他不允许自己的作战计划半途而废!所以,在朝廷发下诏令后,他才会干脆地率兵返回。 所谋的不过是对金一战而已!不想他尚能耐着性子整兵顿马整饬军队,对方已经迫不及待的的出手了! 永宁侯轻叹道:“所以就烦你们这些光明正大的君子所为,真的非要等使臣交涉出一个结果,黄花菜都凉了!” 韩缜翻了个白眼:“亲爹你好聪明,好棒棒,说说都发现了什么吧!” 永宁侯淡淡道:“金国宰相重病,外戚专权,并与蒙古重臣暗中往来。金国之所以擅自出兵,就是受了蒙古的指使!” 顿了顿,他接着道:“当然这已经是我回京之前的事了,如今耶律梵已逝,有金国皇帝宠妃撑腰,外戚乌延家恐怕更是迫不及待的想爬上蒙古这艘船。所以我一点也不奇怪出使的大臣没有消息,恐怕他们凶多吉少了!”他一点也不以为意地道。 “爹!”韩缜变了脸色,苦笑,“你早就知道他们可能会遭遇不测,为什么不提醒一下?” 韩缜知道金国耶律梵在两国和谈中起了重要作用的,他去世什么重要的消息朝廷竟然没有收到一点消息,显然他们中间的情报渠道出了问题。如果金国真的转而投向蒙古,孟朝将迎来大患。 -- 第 249 章 “早答应就不会落得如此仓促行事!”永宁侯假惺惺的叹息, 沉沉笑道, “辛苦了你们了!”想也知道朝堂会砸锅,还不知道要忙成什么样? “如果我不来的话, 父亲打算什么时候上报朝廷?”韩缜狐疑。 “只能说你赶得巧,你就是不来, 也该差不多是让那帮朝臣知道的时候了!”毕竟他的兵已经操练得差不多了。 韩缜无奈,现在朝廷还被蒙在鼓里呢,还是他亲自去告诉他们吧! 知道永宁侯心中有数, 已经命令各地关隘加强防范,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确定金国的意图,才能逐一应对!所以韩缜也没有耽搁, 向永宁侯告辞! 从军营匆匆离开, 韩缜马不停蹄地将消息通知甄太师, 朝廷恐怕还一头雾水, 疑惑前往金国的使团为何至今没有消息传回。 韩缜带来的消息太惊人, 甄太师当即变色, 他顾不得责怪永宁侯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 立即召集大臣议事! 出使的使团凶多吉少不说, 金国有可能撕毁盟约和蒙古结成一伙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样一来孟朝就将面临两个强敌的威胁,不说战事将起, 形势也将十分的凶险。应付一个金国已经是心力交瘁, 如果再加上一个凶残的蒙古, 不说最后的结果, 孟朝也必将陷入苦战! 这个时候甄太师真的宁愿只是永宁侯开的一个玩笑,国家不会陷入动荡,百姓不致彷徨恐惧! 六部尚书,三品以上的官员集聚殿上,都被甄太师抛出的消息砸懵了头。他们有的忧心忡忡苦思对策;有的则是不相信,觉得没有直接的证据,不好下决断;有的则是乐观,外患临头,打吧!反正当兵打仗的又不是他们,真有什么不幸,也到不了他们头上。 甄太师带着人排查了前面有关金国的信息,里面的确有提到金国宰相得病,再有中间夹杂着金国和蒙古暂时停战的信息。 他们当初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小病,人年纪大了得病不是很正常吗?而且耶律梵身份贵重,自有良医医治。至于两国停战,他们也没有放在心上,战事打打歇歇都是常事,不可能一直打仗。谁料到其中隐着这么重的内情? 看来起码有七八分是真的,金国转而投靠了蒙古,那孟朝就危险了! 底下还在七嘴八舌争论的,甄太师叹了口气,除了派人探听准确的信息,还得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孟朝将迎来一场自建国以来的大战! 甄太师拍板道:“不能因为边关还无动静传来,就盲目乐观,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们要提前做好战前准备,以免大战到来时措手不及!” 无论如何应对未知的威胁,未雨绸缪不为过,他是赞同调集军队筹备物资!别看提前预备会劳民伤财民心动乱,要知道真的等到强敌来袭,就什么也来不及了! -- 第 250 章 形势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 百姓似乎都感受到了那股紧张的气氛, 京城的街道上都变得寂寥。人们小声交谈着,行色匆匆, 往日欢声笑语的热闹减少了很多。 在察觉金国有背弃盟约反而剑指孟朝倾向的时候,韩缜就派人将金国留作人质的十六皇子, 还有其余金国人都看管起来。因为上次对金国插手西夏战事的不满,还有怀疑,十六皇子曾被阑晓刑讯逼问。那时韩缜就隐约觉得完颜希亮该是知道些什么, 更是和宫中的嘉安帝有着未知的联系。可惜当时完颜希亮意外的顽强,打死也什么都不说,更因为那时候和金国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不能做得太过分, 最后还是放了完颜希亮和一干随从。 随后他们派人留意完颜希亮以及一帮金人, 结果他们意外的沉寂, 也没见和什么人联络。完颜希亮甚至连宫中也不再去了, 韩缜还当是自己想多了, 误会了他们。现在看来, 当中的确是有些什么, 只是被他们忽略了! 而今留着完颜希亮他们, 除了想在他们身上有所得,也是存了那他们作为人质, 交换还留在金国的使团。因为战事的阻隔消息不通, 他们还是怀着几分希翼, 金国没有妄下杀手。 留在京城除了协助甄太师协调户部, 调拨粮草,同时韩缜还着意收集各方的情报。他一直等着安插在李真留在蒙古草原的商队里的人手带来更多的消息,但是在永宁侯率军离京不久后,他却收到了残酷的消息。不但是李真的商队,包括其他孟朝往来蒙古的行商,都遭蒙古军队杀戮殆尽,所带财物都被洗劫一空。 这还是滞留在蒙古边境的人带出来的,他们得到消息当时就逃跑了,好悬留得性命。 商队覆灭的情报辗转送到韩缜手里,已经经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难怪他一直没有接到后续的情报,原来他们早已经死了。也许,韩缜那时收到的就是他们最后送出的消息了! 难过,伤心,更是痛恨,蒙古对孟朝的恶意和歹毒已经是昭然若揭。如果他们的目标里没有孟朝,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恐怕就是因为他们是孟朝人,怕泄露什么不该泄露的消息,所以才大开杀戒吧! 拿出重金抚慰那些牺牲了人的家人,将安抚后事的工作托付给了李真,韩缜忧心蒙古的目的何在,他们不顾一切想隐瞒的到底是什么? 将这些消息写在信上,匆匆送去前方,希望永宁侯能多多留心。 将信送出去后,韩缜又重新将目光放到了嘉安帝身上,这其中嘉安帝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深宫里。 哪怕外朝忙得天翻地覆,嘉安帝反而少了暴戾,显得岁月静好。歌舞照赏,艳曲不绝,珍馐美食随他取用,卧倒在一片彩衣莺声中。 也许在外人看来嘉安帝这个皇帝徒有虚名,是个空架子。然而,在内宫侍奉贵人的人眼中,嘉安帝依旧是他们高不可攀仰望服侍的对象。 -- 第 251 章 雁门关。 雁门关为天下九大雄关之首, 是孟朝防备金国的重要关隘, 以‘陷’著称,与宁武关、偏关合称为‘外三关’。 这也是古往今来最有名的关隘之一, 历朝历代文人墨客多有描绘提及,闻名遐迩。如唐李贺就曾作《雁门太守行》, 其中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之句,雁门关历经的战争风云, 血染的城墙,多少儿郎倒在雄关脚下。一座雁门关,更是很多驻边军人的血泪凝聚, 织成一首壮烈豪迈的悲歌。 前朝时, 朝廷龟缩南方, 把北方苍茫大地尽付敌手。直到后来孟朝太.祖经过一番浴血苦战, 才将金人赶出了中原大地, 重新固定了北方疆域。这座历经沧桑的雄关也重归于朝廷, 驻扎守卫边关的将士重新站上了它的身躯。 雁门关又是那阻挡外敌的一道防线, 守卫着边关安定, 防御外敌。 凉风卷起秋草, 荒凉弥漫骨髓,人间萧瑟。 雁门关刚经历过一张残酷的战争, 鲜血浸透了城墙, 断枪残剑, 还有永远长眠于此的亡灵! 旌旗高竖, 枕戈达旦,肃杀的气氛充斥在将士中间。 他们戍守雁门关多年,也曾和金兵交战,可是从来没有碰到这么大的战事。 雁门关前方是密密麻麻的敌营,有如铺天盖地,大有一冲而下吞灭关隘的气势! 雁门关守将关山巡视敌营,眉宇皱成了深深的‘川’字。如果不是元帅早有提醒在先做好了准备,对着这么来势汹汹的大军,雁门关的损失还要严重。 他看着对面军营的动静,眼中满是疑虑,金国的动向让人难以理解。 作为天下雄关之首,雁门关绝不是浪得虚名,绝对是易守难攻。金国挟十万大军之势,没有防备措手不及之下或许有破关的可能。但是只要他们有了提防,哪怕兵力不及军国,想要攻破雁门关也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特别是他们不但打退了金国的攻击,还得到了朝廷援军的情况下,只要严守不出耗也能耗死金国。在远离国土的情况下作战,后勤物资都是非常庞大的损耗,对峙下去经不起的只能是金国。 然而让关山疑惑的是,金国不但没有退兵的打算,好像还真的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结营扎寨,连成一片,大有不灭雁门关不回国的样子! 叫关山郁闷不已,敢情被蒙古压着打得嗷嗷叫,还时不时向孟朝求助要求支援的不是他们似的?有这份气势魄力,你跟蒙古对着干啊,人家抢了你大半城池了,倒过头来就会跟孟朝横是吧?一帮王八犊子。 更叫关山看不起的是,他们不但不对付仇敌蒙古,还反过来跟蒙古联通一起,脑子被驴踢了吧? 关山眯眼再仔细打量了一阵对面的营地,半晌才转身下了城楼。 “元帅,末将求见!”关山在一处营帐下停步。 “进来!”淡淡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形的威严。 -- 第 252 章 天气似乎一下子就寒冷起来了, 早起的时候嘴里甚至会吐气成雾, 阳光明媚的日子消逝的太快,而袭人的寒冷却悄悄降临! 锋利的刀光在空中划过摄人的寒意, 带起了飞溅的鲜血,迅速的冻结在寂寥的空气里。 雁门关下, 金兵像是不知道怕死似的一次又一次地发起了攻击,争先恐后地爬上墙头。又被关上的守军拿长枪刺穿身体,拿刀砍下头颅, 死不瞑目地丢下残破的身躯,被扔下墙头。坚固的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呐喊声不绝于耳, 云梯上是不甘心的继续向上攀爬的狰狞金兵。 城墙下滚烫的汁水倒下, 响起的是人们凄厉的惨呼声, 伴随着上方连绵不绝的箭雨, 交织成一场残酷的血腥战争。 那些爬上了城墙以为胜利在望的敌人还来不及欣喜, 就已经命丧黄泉。而即使被敌人爬上了城关, 上面的守军也是忙而不乱, 有条不紊的坚守自己的岗位。那些‘幸运儿’更像是被故意放进来, 然后在众人的围攻下被轻而易举的灭掉。 永宁侯横刀一扫, 敌人鲜血喷射四溅身体犹还站定不动,脸上的表情还凝固着不变, 而头颅已经身首分离。他面无表情, 嘴角甚至还带着一分隐约的残忍笑意, 犹如闲庭信步一步一步走向墙头, 顺手就将路过的金兵解决。任周围杀声震天,依然纤尘不染,旁若无人! 下面的金兵一次次看着自己人爬上了城头,刚刚振奋精神,就被城墙下丢下的尸体打击了信心。一而再再而三,孟朝这边就像是故意的,始终在前方吊着一根骨头,而金兵的士气却备受打击,渐渐泄了精神! 眼看战局不利,金国忙鸣金收兵,在丢下一地的残尸断臂后仓皇退走! 永宁侯站上墙头,凝视着如潮水般退去的金兵,瞳孔泛着幽幽的冷意。 边关守将关山一身血迹斑驳,即使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全身都热腾腾的冒着热气。他粗鲁的一抹脸,站到永宁侯身边道:“这帮金人是不是疯了,哪有这么来送死的?”打仗也不是这个打法。 自从永宁侯抵达雁门关后,孟朝这边采取了守势,依仗雄关凶险易守难攻坚守不出。 这次金国的出兵不似往常,进攻雁门关也没有采取多少策略,金国将领好像是个莽夫似的一味用人数来推进,根本不顾金兵的伤亡!不但如此,他们好像是不会累似的,隔三差五天就会进行一次攻关,让雁门关上下不敢懈怠全力布防! 金国挟持人数优势,也的确让孟朝守将疲以应付,大军也不敢轻动无暇分兵! 永宁侯伸指点着身前染血的墙砖,幽幽道:“不是他们心甘情愿的来送死,而是不得不!” 身后有序的抬走伤兵医治,重新安排防务,士兵飞快地整理一地狼藉。 永宁候斜靠在城楼上,望着下面,眼里一片幽深:“真正能做主战事的是蒙古人!” -- 第 253 章 自从金蒙两国反目后, 原先在孟朝为质的金国十六皇子, 以及其余随行人员就被关押看守起来。 虽然没有虐待责打责打,但是待遇绝不算好, 基本就是当成罪犯看待! 完颜希亮被关在一间单独的牢房里,他面容苍白憔悴, 显出几分形销骨立的仓皇之感,形容不堪。 韩缜到来的时候,他刚被从牢房里提出来, 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衣,在阴冷的监狱里僵硬呆板的移动着。 韩缜不动声色的扫了他一眼,挑了挑火盘里的火, 让它燃烧得更猛一点, 给这简略收拾过的大堂增添一点温度。 韩缜记得完颜希亮在面对刑讯时的顽强, 假如不是双方立场相对的话他会欣赏的!而且他没有记错的话, 完颜希亮可以说是被故国抛弃的弃子, 但是他仍旧无怨无悔地保持在对金国的忠贞,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良好的品质! 完颜希亮下意识地更靠近暖源, 对上韩缜的视线不由怔了怔, 弯身见礼:“韩统领!” 韩缜温和一笑, 指了指对面的座椅道:“完颜王子,请坐吧!” 他的目光平静, 没有丝毫的火气, 就像是平平淡淡的对待一个陌生人, 平和从容! 完颜希亮垂下了眸, 到底抵不住对温暖的渴望,他移步坐了下来。 韩缜望着他泛白的脸色,羸弱不堪的身形,还有一身显然很久没有打理过的狼狈。 “王子受苦了!”韩缜的声音里有着一种自然沉静的意蕴,好像只是简简单单的表达自己的看法,就像是一种一目了然的陈述,不含任何的感情色彩。 完颜希亮动了动手指,要说没有愤怒是不可能的,虽然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但是说实话还真有没有受过什么太多的苦,即使缺少关爱,起码在物质上是不缺的。哪像现在,沦落成一介囚犯,连维持自己的脸面尊严都做不到。 韩缜淡淡的道:“不过王子应该也能理解,在金国擅自屠杀我朝使团,使我出使金国之人无一生还的时候,有再多的愤怒发泄也只能请你受了!” 完颜希亮苍白的面容蓦地涨红,他忙低低的垂下了头,不管怎么说都是金国理亏,连‘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的规则都抛之脑后 ,说起来还是金国理亏。 他紧紧地咬了咬唇,可是再如何金国都是生他养他的母国,金国可以不在乎他,他却不能不站在金国一边。 “我,……”完颜希亮最后羞愧地道,“对不起!” “任何没有意义的道歉都是无用的,我到这里来也不是听你说对不起!”韩缜虚虚挥了挥手,手下悠闲地挑高了火焰,轻声道。 完颜希亮小心地抬眼觑了他一下,鼓足勇气道:“你不要再问我了,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韩缜轻笑了一声,玩味的看了对面的青年一眼:“的确,你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完颜希亮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更紧张了。不知道什么回事,韩缜温和沉静,不像那些对付他的那么叫嚣凶狠,可是反而更让他畏惧害怕。 -- 第 254 章 “那大臣是谁?”韩缜沉声问。 完颜希亮犹疑了下, 还是答道:“是工部侍郎林大人。” 他当时也疑惑一个孟朝臣子为什么会和蒙古商人扯上关系, 只是没有想那么多,只当那商人有求于林侍郎, 而林侍郎则是受了嘉安帝的委托。 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奇怪,因为那蒙古商人面对林侍郎不卑不亢, 倒是林侍郎颇有些紧张的样子。 他现在有些不确定嘉安帝是不是早已经知道林侍郎联系送信的是蒙古人,如果这些都是出于嘉安帝的安排的话,可是为什么呢?他可是孟朝的皇帝, 难道对永宁侯的不满真的值得他勾结蒙古人吗?那简直无异是与虎谋皮。 “林大人?”韩缜回想着林侍郎其人,他该本是瑞王属官出身,不同于齐王暴露了谋反意图, 旗下党羽受到牵连。瑞王一系的官员除了仕途没有以前光明, 只要不是犯到了永宁侯手里, 不出头的话安稳还是能做到的。 显然这个林大人是心向旧主, 不管是为了忠义, 或者是为了自己未来的前途, 他暗中站到了嘉安帝一边。 现在韩缜想知道的是嘉安帝是不是还和蒙古有联系, 深处还有没有更深的接触, 又有多少人是如林侍郎一样, 暗中成为了嘉安帝的帮手? 他还有一点想不明白,据他所知嘉安帝除了当初撞上刚进京的金蒙两国使团, 其余时候该是从来没有见过蒙古人, 到底是嘉安帝主动找上了蒙古人, 还是蒙古方面有手段搭上嘉安帝? 见韩缜陷入了沉思, 完颜希亮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小声地喊了声:“韩统领!” 韩缜收回神思,看了完颜希亮一眼道:“完颜王子,事实摆在眼前,金国已经被蒙古置于鼓掌之中,大厦将倾就在眼前。你身为金国王子,就不想做些什么挽救故国吗?” “我,我能做什么?”完颜希亮神色颓唐,他被关在囚牢之中,即使一心挂念家国,也是鞭长莫及。 韩缜沉吟道:“你在金国总有些故识亲眷吧,他们或许被蒙在了鼓里,压根不知前线情况,总得有人告诉他们。你可以写信我帮你派人送给他们,至于他们得知了以后会不会做些什么救金国,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金国现在的日子一定不好过,更多的人们在临界线下忍耐地麻木的过活,只差有人引爆火线就爆发喷涌。他希望金国好歹能阻一阻蒙古的如意算盘,没有了金国提供的后勤,在远离本土的异国他乡失去了补给就是致命的问题。到时不管是蒙古生乱,还是金蒙相斗,都能减轻前线的压力。 至于金国会遭遇什么,最后会如何,就不是他关心的了。 当然光靠完颜希亮这个金国王子作证还远远不够,他到时候会派人进入金国协助,最好搅得金国乱成一团才好! 完颜希亮振奋精神,他的确有一二好友,而且在金国也有过老师,他们的人品都不错。只要有一二能采取些行动,也算是他尽了一份力了! -- 第 255 章 嘉安帝毕竟是皇帝, 即使韩缜最大限度的限制了他的权力, 然而他不是囚犯。他有随时接见官员的权力,官员想见也能见到他, 这也是为了让一部分臣子安心,证明嘉安帝没有被亏待! 韩缜闭了闭眼, 徐徐道:“先不要,从见过他的人身上查起!”凡是进宫请见嘉安帝的大臣都有记录,并不难, 只是要多花一些时间! 不是韩缜对嘉安帝帝皇的身份有顾忌,在关于家国安全的重要性上,嘉安帝的身份在他眼里并不具备特殊意义, 和普通人本质上是一样的! 只是他知道哪怕嘉安帝做了卖国之举, 那些大臣也绝不会答应将手段用在一个皇帝身上。只要嘉安帝还是一国之君, 凡是有损龙体的举动对这帮人来说是荒谬的, 有失尊严的。 也许那些站在永宁侯这一边的人可以默不吭声, 可是对于还绑着孟朝臣子的甄太师等人来说, 这是屈辱的没有脸面的事。毕竟对一个皇帝刑讯逼问, 不是造反胜似造反, 必然会引起慌乱。 在如今需要朝廷上下一心的时候, 韩缜不希望因此而引起朝臣们的动荡不满,影响朝堂的运行。 再则, 韩缜对嘉安帝多少有些了解, 这个人心智莫测, 诡谲善变, 不是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很难说他吐出的会是实话,说不得还会将人带到沟里。 从嘉安帝身上着手价值不大! “啧啧!”阑晓遗憾地摇头,随即带着人一起出门查找有问题的官员。 韩缜则是返身回宫,重新仔细地审查嘉安帝身边的人,想找出以前忽略了的地方。 阑晓顺藤摸瓜抓走不少各级官员,他们处于不同的部门,职位有高低,背景迥异,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曾接触过蒙古人。特别是那些和嘉安帝私下相处过的官员,在韩缜排除了如甄太师这样的人后,都被阑晓上门毫无顾忌的问话查讯。 阑晓属于军部,和开封府衙是两个不同的部门,即使朝臣想阻止也不行,何况他是打着追查蒙古奸细的名号! 眼看着不少官员被抓走,京中风声鹤唳气氛越来越紧张,甄太师终忍无可忍找上了韩缜,让他们适可而止! 坐在甄太师的书房里,韩缜静静饮着热茶,望着遒劲的大树,他这段日子忙得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踏足甄太师府了。也就没有见到他可爱的未婚妻,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如何,怕不怕冷?他的手里有上好的狐狸皮,记得要让人做件斗篷送过来。 ‘锵’,杯子被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拉回了韩缜的神思,他一抬头就看到甄太师不悦的脸孔,生气地瞪了过来。 甄太师现在十分后悔当时没能拦着永宁侯成立‘军部’的事,完全独立于六司,甚至能绕过司法缉捕等干涉,一句有关军情就能堂而皇之的拿人。简直,简直张狂至极! “太师不要生气,我能解释!”韩缜淡定道。 -- 第 256 章 雁门关从来直面金国的攻击, 特别是当孟朝使计挑动金蒙士兵间的情绪, 也许蒙古人也感受到了急迫感,反而压迫金国一次次的发起冲击, 甚至还有源源不断的部队赶来加入其中。看样子就像是倾大军将永宁侯拖在雁门关一带,立志以雁门关为突破点一百年不动的气势。 好处是其他关隘减轻了压力, 兵力可以集中一点;坏处是雁门关不能轻易分军,一旦敌人暗地掉头冲击其他城池,就会有救援不及的风险; 即使金国摆出了孤注一掷的态度, 永宁侯也没有掉以轻心,不仅传信各地守军严加提防,还暗中调遣了一批人手在几个重点关口严阵以待。 显然他也是怀疑雁门关前摆出的阵势只是拿来迷惑人的, 真正的杀手藏在暗处, 不得不小心。能让敌人拿出如此声势浩大的兵力投入这场‘战斗’, 可想而知对方图谋一定甚大, 防不胜防。 可惜的是, 孟朝的武装兵备懈怠已久, 如果不是有永宁侯之前的操练训兵, 他带来的兵很多是在西夏战场上历练过的, 但凭以前的孱弱兵力, 还真不一定能坚持恁久不被破关。毕竟,孟朝边关守将都很久没有经历过一场大战了, 面对敌人的攻势更多是借着雄关之便! 而且他的兵力有限。 所以, 这也是永宁侯不能毫无顾忌的将大量兵力分散的原因, 雁门关始终是重中之重, 担起守护后方华北平原的重任,万一攻破将不堪设想。至于抽调地方守军,他们的战力可以说是不堪一击,除了增加后勤消耗不会有多大的益处。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各府还是要留着人手。 从接到韩缜的信后,永宁侯更是一点不耽搁的进行排查,也处理了目前已经查出来的在自己关系中有接触过蒙古人的官员的军中将士。这更证明了其中蒙古必有阴谋,将手伸到了军中,所图非小。而且这只是少数,还有没有查出来的,不过是加强互相监督,谨防出事! 永宁侯居高临下从垛口冷冷地遥视着越来越近的大片黑影,眼中闪过一抹戾气,身后是静静伫立的亲卫。 当金军第一阵队逐渐接近防线时,永宁侯冷酷的声音传来:“炸药准备!” “是!”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从关城下一箱箱被包装的严严实实的大箱子被抬了上来,依次堆满了垛口后的地面,然后箱子被掀开,露出了里面的物事。 那是一包包外表简陋粗糙的‘炸药包’,里面是黑火药,外面是引线。这堪称是韩缜至今为止点亮的最大的金手指,经过他提供粗略的描述,由工部那些老练聪明的工匠具体研究实践,终于弄出了这非常接近抗战时期的‘炸药包’。 他们被小心的运送到边关,因为火药的易燃性,还有北方干燥寒冷的天气,他们的保存就是一种大问题。同时它的数量有限,堪称战场的大杀器,不到关键时刻永宁侯轻易不会动用。 -- 第 257 章 苍茫大地上, 乌烟弥漫, 哀嚎遍地! 金国丢下的尸体还留在血泊中,旌旗飘摇,一片惨乱人间。 雁门关上, 将士们还来不及为敌人的退兵而欢呼, 就见乌压压一片大军卷土重来! 自始至终, 永宁侯的脸上沉静一片,没有为打退敌人而放松, 也没有为触目可见的敌影而动容。 “元帅!”关山急急走到永宁侯身边, 咬牙道, “他们又要发动攻击了!” 永宁侯微眨了下眼, 慢慢地活动了手指,淡淡道:“清点武器,做好战斗!” 在这广阔苍茫的大地上,总会让人心中升起无限豪情,血液在身体中沸腾,嗜杀的渴望在胸中叫嚣。 永宁侯的黑眸中仿佛含着万千星辰, 更有着一往无前的锐气:“两军对峙, 终有一战, 勇者为胜!不想被蛮夷外族冲破关口, 不想背后的百姓沦落为猪羊, 不想你们的妻儿父母遭受□□不堪, 就给我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 不许一个敌人踏进我孟朝一步!” 悠扬高昂的声音回荡在雁门关上, 冲进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一股冲天意气在他们心胸中激荡,想着他们为止守护的万千百姓,想着在他们的身后的是自己的亲人,他们就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绝不能退! “不许,不许!杀,杀!”冲破云霄的喊杀在高高耸立的城关上响起,仇恨憋红了每一个人的眼,他们只知道绝对不能被金国得逞攻破关隘! 整个空间似乎都感受到了这一触即发的紧绷,肃杀的气氛在天地间蔓延,乌云似乎都压得更沉了,一场惊雷即将降下! 被重新齐聚起来的队伍终于再次暴露在雁门关守军的眼里,悲壮,决绝,就像是无可避免的宿命。 当金兵踏上他们曾经丧命的同伴的埋骨之所,那惊天的□□再一次从天而降,□□在他们的脚边炸开,人体立即被炸得四分五裂。 可是这一次他们没有退路,监军的长刀就在背后对着他们,他们只能向前,向前,哪怕前方无路只有死亡的深渊! 冲到‘□□包’下的金兵就像是被镰刀割掉的杂草,瞬间肢体飞溅,底下是炸出的深坑。而一旦侥幸冲过这死亡的烟雾,等待着他们的就是扑面而来的利箭,一个个只能无力地倒在地上。攻关器械往往还没有到城墙底下,就只能遗憾的丢在了半路上。 这场大战打得天昏地暗,从天光乍亮打到夕阳西斜,到最后他们脑中只有麻木的意识,一方无知无觉的向前冲,一方坚守他们的位置,这是一场拼尽全力的战争。 ‘□□包’在经过几次金兵的冲锋后,终于被用光了,它们在实验中被仓促的制造出来,性能都还未稳定,甚至还有不少的风险。只是预感到战事艰难,才被运到了北地,幸运的是它们没有出差错,完美地履行了自己的使命。 在‘□□包’退出舞台后,就是传统的火器,弓箭的天下,远攻靠它们,而那些冲到关楼下,顺着云梯爬上雁门关的金兵,面对的就是孟朝士兵的□□短刀。 -- 第 258 章 “怎么可能?”关山大踏步上前, 抓起那传令兵的衣领, 眼珠子被刺激得似要滴血,“早在几月前元帅就下令严防敌人从燕京而下,甚至还分出了一支精兵,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妈的都是废物吗?” 传令兵一身狼狈, 他的泪流了下来, 挣扎着磕头:“将军,不是战士不死守城池, 是燕山府知州勾结外敌暗中私自打开了城门, 致此蒙古骑兵长驱而入, 而后直冲后方。” 谁也想不到自方的官员会叛变, 守军将领仓促之下组织了军队反击,并派人向周围州府求助。然而在经过艰苦的战斗后,没有了城墙阻挡的蒙古骑兵悍不可挡,到底扬长而去! 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等到蒙古军一番劫掠后席卷而去,剩下的是满目疮痍, 一城悲声! “该千刀万剐的家伙, 该死!”关山狠狠摔开他, 恨声咒骂着, 边粗鲁无情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 一想到在华北大地上肆虐的蒙古骑军, 他觉得血液都冻结了! “报!”又一传令兵急步跑上前来, 嘶声道:“延州府急报, 发现西夏有调兵动向,疑似和蒙古联合有攻打陕西边境。” 噩耗一个接一个,还来不及为暂时的劫后余生而庆幸,严峻危情即刻降临到面前。 疲累到极点的士兵也情不自禁的睁大了眼睛,一瞬间惊天的消息似乎将时间都凝固! “元帅!”关山急急的望向永宁侯。 就像是头顶上的靴子终于落下,永宁侯的面孔在一瞬间的凝滞后,沉静得让人捉摸不透,就仿佛敌人入侵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也是这样举重若轻的态度,让人们的心平静下来,按捺住激动! 像是尘埃落定,似在预料中,也有意外!在金蒙有异动后,他就着手构建防御金蒙南下的防线,其中重点在山西境内的要塞。而金国显然也将山西当作他们进攻的突破点,陈重兵以待,摆出了一副死磕到底的态势! 在应对雁门关战事时,永宁侯一直怀疑金国大军只是表面的疑兵之计,后手就是始终隐在后头不出的蒙古几万精锐骑兵,他们才是真正实行攻克其他关隘的力量。 甚至将他们会联合西夏攻击孟朝,从而拖住他们兵力的可能也考虑在内,所以他对于后来的传令兵送来的军情并不意外。对此他早就留下援军以防万一,还有他一手带出来的将领领兵,虽然看着危急但是只是守住边境的话还是轻而易举的。 如今西夏的动静印证了他的猜想,包括此时此刻雁门关外的大战,都是为了拖延他们的精锐不得离去。而目的现在看来很明显了,就是不想让他们返身救援,击退蒙古骑兵。 他们看来很自信蒙古骑兵一定能攻入中原,所以早早就开始谋划,逼得永宁侯重军聚于雁门关,方便蒙古骑军没有障碍的横行孟朝! -- 第 259 章 当燕山府知州打开城门放入蒙古骑兵的噩耗传到开封时, 整个朝廷顿时乱成了一团! 凡是在京有资格上朝的文武大臣集聚金殿上, 七嘴八舌的,争相发表自己的意见,整座大殿就像是沸腾的热锅一样嘈杂! 有义愤填膺要先捉拿那叛国投敌燕山府知州的九族, 抄灭九族的;有建议传旨各地率兵勤王, 护卫京城;也有武将激动地请命领兵前去击退蒙古骑兵, 不给人家兵临城下的机会; 在八百里急报送达朝廷时,甄太师就下令探查蒙古骑军的动向, 并找来了韩缜。因为京城内外的防卫在韩缜的手中, 包括京郊大营内永宁侯留下的军队, 表面上它们有自己的将领, 但是韩缜具有一定的掌控力。关于军事方面的调动,绕不过韩缜之手,所以他光明正大地站在了议事大殿上。 文官做事就是琐碎黏糊,都到了生死存亡时刻,还不忘各有观点,并为之辩个输赢。争论来争论去, 然后就是各自站队, 接着就是一场嘴仗! 而甄太师虽然是主政大臣, 有决断之心却不擅专, 或许是为了平衡各方派别, 认真的听取意见参考, 而不是强硬的决定一切。 韩缜冷眼旁观, 看着这些高官显贵跟市井大娘抡起胳膊吵架也没有什么区别, 朝堂上就像是上百只鸭子似的呱呱叫。 在他们吵成一团的时候,韩缜已经得到那名燕山府知州的过往信息,对方三年前就调任燕山府,连爹娘老婆一起带着赴任,除了一些亲族自己最亲近的血缘都带在身边。 想必从很久以前他就被蒙古人收买了,作为内应潜伏着,直到蒙古扣边! 韩缜的脸很冷,连一贯的笑意都从脸上散去,这是他的失职。他的手脚太慢了,还没有查到对方的身上,就面临局势变化! “我看当务之急是奉君上离开险地,谁不知道蒙古骑兵的可怕,那可是打下金国半个国土的可怕敌人!”一道高昂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矮胖的官员趾高气扬地发表自己的言论,“而且永宁侯带着朝廷精锐停留雁门关,一旦蒙古大军渡过黄河直扑开封,谁来阻挡?我们应当早日调兵勤王,保陛下避开蒙古袭击,好保存国祚长久才是上上之计!” “上上之计?”危险的嗓音低低的响起,掺杂着浅淡的怒气,冷冷道,“谁,要弃城逃跑?” 凛冽刺骨的话语让朝臣顿时安静,人群分开两边,默契的望向声音来处。 身着黑甲的少年抱臂依柱而立,面对这金碧辉煌的大殿视若等闲,他冷凝的目光望过来,竟让人心房一滞,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他站直身子,慢慢走过来,人群一瞬间鸦雀无声! 本是属于永宁侯一方的势力默默地站到了一边,其余人则不自然的直面韩缜! 刚才那出言的官员鼓起勇气,辩解道:“这怎么能说是弃城而逃,这叫暂避锋芒保存实力!” -- 第 260 章 将诸项事务托付给甄太师, 韩缜召集留在京中的武将商议部署防务, 到底如何抵御蒙古兵的到来? 刚才韩缜说京城有十万大军那是谎言,京城三大营的精锐都被永宁侯挑走,先是留了一部分驻守打下的河套地区, 等奔赴雁门关的时候又带走了历经百战的士兵, 如今剩下的人不足八万之数, 而且还是战力较弱的。 庆幸的是因为永宁侯的严厉要求,不想被嫌弃淘汰的留守士兵一直没有断了操练, 不是连马也上不去的废物, 守城的话是足够了! 剩下的可以抽调宫中禁卫, 他们都原属于‘黑旗军’, 足有五千人手。如果组织训练城内青壮男丁,还可以凑上一万。加上其他的,零零碎碎可以凑足十万! 择了一处屋子,韩缜,阑晓,三大营的统领, 军部各级将官, 再加上留在京城没有参战的秦超, 韩纭等, 满满的坐了一屋子! 孟朝的优势在于城墙坚固不易攻坚, 而蒙古的劣势就是远离本土缺乏后勤支持, 又不善于攻城, 他们一致赞同守军坚守不出保存实力。 而就目前得到的消息他们的目标是直奔而来,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蒙古放弃围攻沿路的州府,将所有兵力吸引到开封附近。到此据城相守慢慢消耗蒙古的力量,等熬到他们粮尽兵乏,再让各地勤王大军围拢,到时北方的退路也被截断,说不尽他们能歼灭蒙古骑军于此地! 而之所以不派大军将蒙古彻底堵在黄河对岸,也是各处城池关防薄弱抵挡不住蒙古人的袭击,万一城破遭殃的是城中百姓。倒不如减少沿途百姓伤亡,将蒙古主力聚于开封城外,两厢对峙! 武将在永宁侯的统领下,不似以前的卑躬屈膝忍气吞声,反而充满了斗志和乐观的心态,他们并不怕蒙古人的到来,反而激动的恨不得上马与之一战! 大家交头接耳,神情上更多的是激动和兴奋,如果不是从大局考虑,他们就要请命出击了! 韩缜环顾了一圈,沉静道:“大家如果没有意见的话,这个策略就定下了。不过我很奇怪,蒙古不是莽夫,他们难道就不怕被我们截断后路和粮道围困吗?为何会如此不管不顾的直奔京城而来,莫非,他们就如此自信一定能拿下京城吗?”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这的确有些异于常理,难道以为光靠拖住边防防线大军无力回防,偌大孟朝就能任这五万骑兵横冲直撞吗?除非,他们是另有安排。 韩缜瞟了阑晓一眼:“把京城仔细重新梳理一遍,特别是城门关卡,护城河的薄弱地带,还有粮草重仓,从驻军到百姓绝对不能出任何一点问题!” 如果城内还有内奸的话,这些是对方最想下手的地方! 阑晓眯了下眼,郑重的点头! “那皇帝呢?”秦超插了一嘴,若有所示的道,“我们这位陛下可是和蒙古奸细暗中有联系的,毫无爱民忠国之心,这样的人哪配得上‘皇帝’名份,就怕到时候会坏事!”这就差赤裸裸的说嘉安帝是蒙古安排的‘奸细’了! -- 第 261 章 蒙古此次可谓是孤军深入, 哪怕联合金国, 西夏牵制孟朝大量军队,在没有后方支援的情况下也堪称冒险! 做出如此大胆之举,蒙古也是经过思虑的, 不是他们太狂妄, 而是他们了解孟朝的武备情况。孟朝习惯了重文轻武, 除了永宁侯率领的军队还算实力不错,其余不管是京城大营还是地方守备都未经战事操练松弛不堪一击, 能不能拿得动武器上得了马还是问题呢? 所以虽然永宁侯并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调动地方军去援助, 但是蒙古也不怕, 只要踏进了孟朝, 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蒙古铁骑可以说是纵横无敌,谁能阻挡得了他们?就是万一事不成,他们也能从容返回草原。 而事实也恰如他们所料,突然闯入的蒙古骑军吓破了沿途那些官员的胆子,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几座城池! 不过他们的目的是开封,因此等捞够了足够的粮草物资, 特意绕开了那些防守严密的城池, 直奔开封而去! 蒙古这支骑军的首领是蒙古的二王子, 岱钦。副将则是曾经出使过孟朝, 并精通汉语, 对中原风俗有一定了解的那日松! 岱钦是蒙古可汗儿子中最骁勇善战的, 曾带着族人转战沙场不可一世, 而这次他难得的皱紧了眉头。 越靠近开封, 他们越觉得怪异,周围太安静了。百姓都躲进了坚固的城池,留给他们的只有空荡荡的空屋,或者是烧毁东西的灰烬。 孟朝的冬天虽然比不上草原的寒冷,但一样是湿漉漉的,战士们需要热腾腾的食物,浓烈的美酒。先前他们可以靠抢,可是现在能找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了,饥饿寒冷在侵蚀着他们的身体,只能靠着先前贮备的冷硬的肉干充饥。 岱钦抓过酒囊喝了口烈酒,倾泻而出的酒液打湿了他的胡子,在火光下闪着光芒。在前面的空地上是燃烧的火堆,木板是从屋子里某种家具身上拆下来的。 蒙古大军此次是长途奔袭,轻装简行,身上便没有带笨重的物资,包括帐篷等物。一路上他们要不是长在马上,就是占了当地百姓的屋子休息,这次也不例外。 他们占了一座空置的大屋,屋子的主人想必早早收拾行装逃了,只剩下些带不走的家具! “孟朝人真是狡猾,等我抓到了他们,非将他们架在火上烤不可!”岱钦眼眸狠戾的眯起,狠狠摔掉了已经空了的酒囊! “王子息怒,南人擅用阴谋诡计,可是在我们蒙古面前不值一提,不过小道也,到底在战场上见真章!”那日松在一旁不以为意,他看不上这些手段,难道以为凭这就能阻拦蒙古前行的进步吗? “可是就是这些小虫子,不但让我们无物可用,更是躲在暗地里偷袭我们的人马,还被他们逃的无影无踪!”岱钦不悦的盯着他道道。 自从进入浚州地区,不但收不到有用的物资,还时不时的受到偷袭。派出去探路的斥候会无缘无故的失踪,路上被挖了陷阱一不小心就会掉坑,休息的时候故意发出动静敲锣打鼓的骚扰,等他们搜查时早已消失无影。日夜不休,吃,吃不好。睡,睡不好,蒙古骑兵就再是铁打的也受不住! -- 第 262 章 岱钦不由大惊, 孟朝难道还在暗处埋伏了兵马? 环顾四周, 虽然还不见人影,但如此浩大的声势隔得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就可以想见必是千军万马直冲而来。如果真的被包围了, 蒙古即使能赢也是惨胜, 到时还能剩下多少人马? 岱钦的脸色铁青:“传我号令, 后军转前军,击败来路敌人, 务必使后路畅通!”蒙古没有援军, 手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损失不起, 不能损耗在这场意外的战争里, 他必须保证军队能安然撤退! 他转向那日松:“那日松,就由你指挥,一定要消灭来敌,保证我们的后方畅通无阻!” 那日松的神情也不好看,孟朝人在他们眼中是懦弱无能的,一路上所见只知龟缩在城墙里不出, 而战力也脆弱不堪一击, 在他们的刀下就如砍瓜切菜般容易。谁能想到他们能聚齐这么多的兵力, 还敢主动出击反包围他们? “遵命, 王子!”那日松干脆的领命而去, 现在的形势他也看得明白, 只有反杀! “巴图, 你领一万负责左路敌军。”岱钦不愧是久经战场, 很快就冷静下来,“布和,你防守右路,前军转后军,我们先撤! 这次是他们莽撞了,没有探查清楚就一头撞进了孟朝人编织的网,如果不是顾忌手里的骑兵一旦伤亡得不到补充,他一定不惮领兵痛快冲杀一阵,好让这些孱弱的孟朝人知道蒙古人的厉害! 前面不及得到命令的蒙古骑兵已经冲在前头,很快丧生在孟朝的火器下,战马哀鸣,血肉横飞。等到中军的战令,他们才收住冲势,顾不住眼前清晰可见的孟朝士兵,调转马头飞快的向后跑去! 蒙古整支骑军开始移动,他们虽然疑惑但还是按照军令慢慢有序的向后撤退,显然岱钦深谙领兵之道,哪怕是撤退也不显慌乱,而是有序井然的进行! 然而秦超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安然退走,他眼睛闪闪发亮,是畅快,也是兴奋! 韩纭拍了下坐下的马匹,强压着激动道:“他们退了!” “进攻!”秦超终于下令。 “进攻,蒙古人怕了,他们要逃了,杀啊!”韩纭狂吼出声,第一个飞马冲了上去,“想升官发财的,就跟老子冲,不要让他们跑了!” 秦超这边可以说除了五千精锐骑兵外,其他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平时只是简单的操练,不要说上过战场,恐怕连杀人都不会! 他们大多人都是被逼得临时赶鸭子上架的拿起了枪,战战兢兢的站到了蒙古人的面前,不少人的腿肚子都在发软! 就在他们闭着眼睛等死的时候,奇迹发生了,原来他们将军早在周围埋伏了大军,然后蒙古人被吓得转身要逃跑了!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当看到传闻中强大可怕的蒙古人竟然会逃,而韩纭率先领着人冲上时去,他们突然觉得没有这么可怕了!相反热血一阵阵上涌,眼睛都红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运气好的话还能升官,还等什么追上去啊! -- 第 263 章 几乎是眨眼间, 河面上满是星罗棋布的战船, 朝着正见势不妙企图划回北岸的几十艘载着蒙古骑兵的小船冲去。 岱钦愤怒的睁大了眼,怒喝出声,他没有想到到了最后孟朝人竟然冒了出来! “射箭, 拦住他们!”他发怒道。 随着他的命令, 已经上岸的蒙古兵都举弓射击, 然而任凭他们的箭术再高,也到不了河中心,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孟朝的船队越来越快, 两面夹击在河上的船队! 而河对面还在等待着下一批运送的蒙古兵也发现了河面的危机, 他们迅速的射箭威慑敌人, 企图掩护他们撤回岸上。 但是,一样不起作用,箭只纷纷落到了河里! “该死!”岱钦咒骂着,他已经可以想到这批来不及回到岸上的士兵的命运了! 果然,瞬时孟朝发动了攻击,火箭在河面上窜过, 射向船板。更有箭如飞蝗的箭雨密密麻麻的袭向上面的蒙古人马! 顿时呼喝声, 厉骂声, 还有慌乱的在每一艘船中响起。蒙古本来就不善水战, 更何况是在摇晃的船只上, 连勉强站稳都难, 更别说是抽箭还击。 很快, 就有小船中了火箭开始燃烧, 没有了退路的蒙古兵只能跳进黄河!不说他们是否都会水,单是冬天的黄河冷水就能冻僵他们,在还结着冰的水里,不用孟朝士兵动手就是一条死路! 不断的有蒙古人中了箭翻入河里,或是悲惨的挂在船舷上失去生命,这是一场压倒性的屠杀。孟朝不仅有大船,而且还是超出对方几倍的数量,没有因为蒙古人少就掉以轻心,以谨慎小心的态度去收割这一千多的人命。 即使隔得远,岱钦也看出河面上的战斗自己这方不容乐观,可是苦于手中无船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 眼看自己部族的儿郎被单方面的虐杀,岱钦愤怒的眼眶都红了,他厉声喊道:“屠我将士,我岱钦与孟朝不死不休,必百倍报之!”声音里含着冲天的戾气。 那日松的牙死死的咬着,看着自己的同袍死于非命他同样的痛恨,可是他不能失去理智! 孟朝显然是故意的,如果他们一开始就从河面狙击,他们一定不会轻易下水,而是等到有万全之机! 或者耐不住一等到先头部队过去就出手,他们也能一窥孟朝水上战力,从而也会心有警惕,拼着牺牲少数人手,大部队无恙! 可是他们早不动手晚不动手,等到他们人马安然过去大半,才在最后时刻才开战。这时蒙古主力大多过河,而所有船只都在对岸,他们只能望眼欲穿鞭长莫及。 而留在后面的足有八千的人马,他可惜的不仅是不幸留在船上的士兵,更担心的是后面犹在岸上的几千人,孟朝不会放过他们! 而对岸的蒙古兵看着自己的同袍如此憋屈的死在孟朝手下,怒不可遏,即使知道是徒劳无功,犹然不停的站在岸边搭箭疾射不肯放弃! -- 第 264 章 然而这次浚州之战是趁蒙古主将轻敌掉以轻心才一举成功, 经此一役对方有了防备, 再想灭掉如此多的人就不简单了! 果然,岱钦往后谨慎了很多,再有没有如此大的损伤! 不过蒙古受此挫败怒火冲天, 不肯善罢甘休, 他们立意打算将怒气发泄在黄河南岸的百姓身上, 发誓不放过通往开封路上的任何一座城池! 但是,他们显然要失望了, 朝廷一早就发下令重令命各地州府坚壁清野紧守城池, 它们主动出击不行, 但是据城不出守城还是能做到的。 而且怕万一文官怯弱弃城而逃, 造成百姓伤亡,传令由地方官员和守将互相监督共同守城! 特别是城郊乡村的百姓,更是提早迁移,留给蒙古的只有残垣断壁,粮食物资更是什么也不剩! 岱钦攻击沿路城池一则为泄愤,一则是为了掠夺粮草武器, 为了节省军粮他们不得不从孟朝土地上补充! 如今一时攻不下城池不说, 他们还要消耗更多的物资! “王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不如绕过那些城池直奔开封, 只要拿下开封就什么都有了!”那日松建议道, 与其耗费时间与这些沿路的州府周旋, 损耗兵力还结果未知, 不如保存实力只攻一点,这样的胜算也更大! 岱钦自从黄河一战起,气势就阴沉得可怕,目的未达却损兵折将,这对他的傲气也是一大打击。他只想发泄,屠尽那些可恶中原人,为他麾下战死的士兵报仇! 可恨这些男人都是只会缩头的乌龟,藏在高大坚固的城墙后,连出城迎战也不敢! 岱钦阴戾地望着坚守不出的城池,满目戾气。再想到空无一人的寂静村庄,他们想翻找点能吃的,结果自然是少得可怜,不由得更是气得发狂! “阴险的中原人!”岱钦看不起他们只会施展小计,可就是这些计策却让他感到挫败,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局势! 他的确是失控了! 看着连日来因为一无所获而萎靡的部队,岱钦深吸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道:“就照你说的行动吧,我们的目标本来只有开封!” 五万骑兵深入孟朝原本就是打算依仗着骑兵的速度奇袭开封,在孟朝各路勤王援兵没有反应之前就成事,是他被先前的怒火冲昏了头脑,只想着报仇忽略了大事! 醒过神来的岱钦眼神清明了点,他转头对部下下令:“上马,目的地开封,我要拿整座开封府的臣民为我蒙古死去的儿郎陪葬!” 此恨不消他誓不为人! 看岱钦恢复了理智,那日松欣慰的松了口气,野望重新在心头燃起,他激动地吼道:“屠尽开封!” 蛮横凶戾的气场笼罩着每一个蒙古人,他们勾起嗜血的笑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的想大开杀戒,好像开封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挟着报复之势的蒙古骑兵锐气十足,一往无前的直冲开封而去,孟朝试图在路上设陷阱,可惜收效甚微根本无力阻止! -- 第 265 章 蒙古一边准备攻城, 一边休养生息, 就等精力恢复了以后就可以大举屠刀! 而在孟朝这边定下的策略还是以守城为主,发挥开封城坚墙高的优势,保存实力! 不是韩缜不想来一场猛烈的反击战, 然而事实是留在京城守军的实力的确不是蒙古人的对手, 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冒然出击, 结果可想而知,绝非明智之举! 还有一则大家有目共睹, 就是蒙古随身携带的物资有限, 不但得不到补充甚至还会有被截断后路的危险, 只要熬到蒙古粮尽虚弱之时, 那时不管是蒙古退兵还是主动出击,孟朝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稳定开封的人心,在外敌围困的情况下顶住压力,大家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只要开封内部不乱,韩缜就有信心能打退蒙古大军,局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不过未虑胜先虑败, 命运有时候是不可捉摸的, 不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成功就会一定站在你这边! 韩缜一早就召集人集思广益, 就假设一旦开封城破会有的后果进行推演研究, 排演了几条后路, 并举行了几次演习, 让大家知道一旦城破该如何逃生, 尽可能的保住大多人的命。 他总是希望这个世界平和安宁,认定每一条生命都值得珍惜,愿笑看人世花开花谢! 曾经他对自己的愿望就是尽可能的活得长久,以为重新获得的生命不该有丝毫浪费,恐惧着死亡! 然而如今,他却站上了城头,直面最凶险的战争!他不会退,也不可能退,因为身后是千千万万的百姓,是无数鲜活的生命! 那堆压起来的沉重直击人的心灵,不是谁都能熟视无睹的只顾自己的安危,在大局面前个人的安危是真的可以做到置之度外,自私被碾碎丝毫不剩! 所以只能战斗,只能抗争,给所有人争取一线生机! 韩缜冷静的看着城墙下的蒙古人发起冲锋,喊杀声冲天,长箭在耳畔划过,灵魂仿佛飞出身体外,口中却冷静麻木得下传命令。 数不清这是蒙古发起的第几次冲锋,每一次都全力以赴,每一次也都幸运的打退对方!看样子仿佛蒙古在攻城方面已经是黔驴技穷,次次都徒劳无功,更像是不甘心下的束手无策。 在初次应对还会恐惧,还会胆怯,但在无数次的艰苦守城后,再胆小的士兵也学会了沉着应对,也会在休憩时开口嘲笑蒙古的徒有虚名,学会了自娱自乐!因为弱小不幸的士兵早就死在前面的战争里了,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在残酷的战场是活不下去的! 蒙古再一次鸣金收兵,在丢下几具尸体后愤愤不甘的退走,看仓皇的队形似乎都透露出几分颓败的气息! 人们已经习惯了战事,一切显得有条不紊,伤兵被搬下去医治,换班的换班,休息的休息,渐渐有了熟悉的节凑! -- 第 266 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些日子开封断断续续的迎来几次小规模的攻城, 但都被轻松化解让蒙古无功而返。次数多了, 京城上下军民都松了口气,好像蒙古军队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怕,紧绷的气氛得到了缓解! 冷眼看着事态的变化, 韩缜注意到不少兵将变得有些松懈, 开始盲目乐观起来, 仿佛明天就可以打退蒙古兵似的! 巡守过四边城墙,韩缜喊了罗将军等人仔细商议了许久, 直到夜深才散! 不知不觉间日子悄悄流过, 转眼即将是除夕夜, 一年又将过去。 如换了往年, 开封城里将是何等的热闹,早早就为一年除夕准备。街上到处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人们的脸上是欢声笑语,全城都洋溢着欢乐! 而如今,却是坐困愁城。 虽然暂时不用担心强敌打进来,可是也提心吊胆的没有心思过年, 整座城在冬日里都沉默了不少。 皇宫。 自从韩缜抽调宫内禁军防卫京城后, 整座宫殿寂寥了很多, 宫中的人都集中到几座主殿, 凡是不当用的宫殿都锁了起来! 这是因为宫中守卫只留了几百人, 防卫力量薄弱应付不了占地广阔的皇宫, 只能便宜行事! 比起以前的森严肃然, 如今的皇宫更像是被遗忘的地方, 只有三三两两的禁卫懒懒散散的分散在皇宫内苑中。除了留了一队人守着皇宫大门,禁卫们对宫内的安全盘查也不上心,更是应付了事! 毕竟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蒙古攻城,而皇宫里拢共就两个主子,他们要做的事很少。特别是当嘉安帝被圈禁于殿中,除了一个名义上的太后,皇宫中再没有什么人能让他们禁忌顾虑,对普通的宫人自然不加在意! 齐兰低头行色匆匆的穿过庭院,她奉太后的旨意去看望嘉安帝,天气越发冷了太后担忧嘉安帝居所有无炭火。要不是太后染了风寒卧床,她就会亲自去看望儿子,也轮不到齐兰前往! 齐兰原本和所有侍候接近过嘉安帝的侍人们一样,被关押了起来审查,也接触不到任何人! 最后是太后不肯,她老人家发疯痛心儿子被关,甚至闹到那些大臣的面前。可惜畏惧于永宁侯之子现任皇宫统领的霸道威势,还有外地犯边之事,大家都装聋作哑不敢开口。只是同意太后要回身边的人,而对方也确实查不到她身上有什么不妥,所以就被放回了太后身边。也只有留在太后身边,自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再见到陛下一面了! 想到嘉安帝,齐兰的心就抽痛,她心中高贵俊美似神人的陛下,竟然被人如此失去尊严的对待!都是那个嚣张跋扈的韩缜,就像太后咒骂的一样,不过是逆臣贼子!她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陛下终有一天会重新登临宝座,让这些逆贼不得好死! 想到此,齐兰的心里一片火热,连寒冷都不觉得了! -- 第 267 章 除夕的夜黑的深沉, 隐隐约约的几点冷星在朦胧的云层中闪现, 透着说不出的寂寥! 这本该是个合家团聚的日子,人心在此刻也格外的脆弱,愁绪渐深, 又那经得住酒意浇灌, 更是愁上加愁!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们贪婪的往嘴里倒着酒,什么职责警惕都忘在了脑后, 更没有发现齐榛带来的酒比他说的还要多! 先时还保有几分清醒, 记得不能喝得酩酊大醉耽误事情, 然而在连连的劝酒声中, 夹杂着不知是谁的吆喝,大家渐渐失了心智。抛开了顾虑,一径的沉浸在醉酒的滋味中,脑子都变得模模糊糊了! 他们什么时候享受过现在的放纵,美酒像是不要钱似的在他们的手中流转,真痛快啊! 没有多少人能经得起处心积虑的诱惑, 在不断有人暗暗敲边鼓的情况下, 越来越多的士兵被拖下了水! 今晚的时机正好, 负责‘通天门’的主将在先前巡视过一圈后, 也忍不住开小差赴宴吃酒去了, 毕竟是难得可以放松的日子。而齐榛是守卫‘通天门’将士中的一个小头目, 有了上面带头, 下面自然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与人同乐! 夜阑寂静,在一片酒气洋洋中,齐榛转了转眼珠,冷眼看着一帮守城的士兵醉醺醺的东倒西歪,眼里闪过诡谲的光芒! 眼看时间差不多到了亥时,齐榛对着旁边热情劝酒的几人使了个眼色,不明意味的眼光在他们之间流传。 作为一个低级武官,齐榛也有几个得人心的手下,他很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收买他们。他接下来想做的事中,更是少不了他们的帮助,当然他出的代价足以让人动心,让他们不惜出卖家国跟他做事! 寒夜寂寂,在人们撑不住昏昏沉沉即将陷入梦乡的时刻,雪亮的刀光划过夜空,带出一片血色! 隐藏在士兵周边的叛徒像是计划好了似的有序默契的收割昔日同袍的生命,眼里是令人胆颤的狠戾无情,表情中还夹杂着望之生寒的兴奋。许多已经迷糊的士兵眼睁着老大,含着不可置信的惊异,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命丧黄泉! 城楼上瞬间变成森罗地狱,血流成河,尸体遍地。有人惊恐的想喊,就被人捂住嘴巴无情的割喉,没了生息;有人试图拿起手中的武器,却手脚无力,被轻而易举的杀死;更多的人是在醉乡中无知无觉的死在了同袍手上! 他们绝对想不到,昔日同生共死把酒言欢的同伴,转眼就成了夺命的阎罗!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就怕惊动远处的士兵,毕竟齐榛只能控制周边的一小片区域,如果动静太大被察觉就会前功尽弃,他们的下场也会很惨! 齐榛脸颊上的肉在紧张的抽搐,像是害怕又像是兴奋,闪着亮光的眼珠子更似野兽,充满了勃勃野心和渴望! “快,占住城门,放下吊桥!”齐榛命令着,他们凭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在猝不及防下杀掉城门守军。他们要在守军反映过来之前牢牢占据城门,否则,就功亏一篑! -- 第 268 章 刘庆跃本是瑞王属官, 假如瑞王没有死荣登高位的话, 朝堂上必有他的一席之地。遗憾瑞王身死,但幸运的是下一任皇帝是瑞王之子,论关系亲密合该启用重用他才是!奈何他有投靠旧主之子鞍前马后之心, 朝堂上的位置却轮不到他来坐, 先有永宁侯的霸道专权, 后有各级官员各展拳脚,朝政风云迭起, 一不小心下他就泯然与众人, 想望上爬却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向上爬的官员太多了, 他身后没有倚重的力量支持, 只能被人踩下去!怀着政治野心的刘庆跃自然是不甘心,心心念念的是扶持嘉安帝掌权,才有自己的出头之日! 和他一样想法的人不少,既然爬不上永宁侯的船,那就弄翻了另找一艘能让自己通往高官显贵的船。不过是人心私利功名利禄,为了所谓的前程官途, 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而且他有不得不支持嘉安帝的另一个理由, 就是韩缜搞的清理蒙古内线的举动吓到他了, 作为曾经结交蒙古贵族, 并接受他们贿赂提供便利的人之一, 这过往就像是悬在头顶上的刀, 时刻战战兢兢的恐惧着落下的一刻。哪怕是为了生命安全着想, 他也迫不及待的希望永宁侯一系倒台, 好彻底消灭这威胁! 与他一样的几个漏网之鱼,就在暗地里达成了共识,一心一意的为蒙古人和嘉安帝牵线出谋划策。至于蒙古人破了城会有多少百姓遭殃,是否血流成河他漠不关心,只要确保他自己能活着,还活得好好的就行,旁的人关他什么事! 刘庆宇领着嘉安帝穿过预先制定好的路线,人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宫门,然后七拐八拐的穿街走巷走向藏身之所。 刘庆跃一直小心恭敬的伴在嘉安帝左右,在经过一个路口时,嘉安帝却停下了脚步。 “陛下?”刘庆跃不解的抬头望去。 他们只点了一盏灯笼照路,浓重的黑暗覆盖着他们,连彼此的面目也看不清楚。嘉安帝停步望着的正是‘通天门’的方向,那里火光一片照亮了天际,连身在内城都看得清楚。 远远的喧嚣声随风吹来,那动静惊动了四方,不少人的屋里燃起了灯火,警惕的探头开窗张望。像是预料到了不幸的降临,不知哪里的小儿传来了哭声,还有人们慌乱急促的问声。路上,不少军队在奔跑着,朝‘通天门’出动,凌乱的脚步声跑过去更是让人心慌! 这开封城,要乱了! “刘大人,你说谁会赢呢?”嘉安帝轻声道。 刘庆跃奉承道:“自然是蒙古人,他们的骑兵一旦进了城就再无敌手,恁是士兵再多也没用,他们哪里会打仗啊?”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实,京城附近的禁军都是些样子货,只能装装门面。他一开始就不相信开封真的能守住,也就是韩缜等人愚蠢不自知罢了! “是吗?”嘉安帝的话音里有着彻骨的冷意,刘庆跃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 第 269 章 那日松骑在马上, 飞速的掠过吊桥, 通过匣楼,进入了‘通天门’的瓮城。没有任何的阻拦,一路畅行无阻, 像是城墙的守兵都已惊惧而逃, 只剩空城给他们! 顺利, 一切都太顺利了,那日松战意盎然的同时, 心下却悄悄的提起了警惕。然而, 第一道瓮城, 第二道瓮城, 第三道瓮城,只要通过最后一道瓮城的闸门,就正式进入了开封内城。那时孟朝再想聚兵抵抗就晚了,因为那日松自信不会有军队是蒙古铁骑的的对手,他们会所向无敌! 近了,近了, 第一道闸门大开, 成功就在眼前。 那日松的眼睛亮得可怕, 即使再沉稳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而他身旁的战士已经发出了情不自禁的欢呼声, 打马声更欢! 然而, 瞬间火焰划破了夜空, 就像是得到了讯号, 从第三道瓮城主楼上燃起的第一把火开始,像是繁星依次点亮,从最后一道瓮城的两侧城墙开始绵延到前方,天空亮了! 在那日松瞠大发怒的瞳孔中,那象征着胜利在望的闸口在他面前轰然关闭,就在咫尺之遥的地方,堵住了他们冲锋的出口! “不!”那日松狂吼着目眦欲裂,他挫败地停在闸门前,眼珠子红得要滴出血,任谁眼见希望受挫,都会遭到极大的打击! 蒙古的军队像是奔流的浪潮被大坝截住,浪花回拍,激起了阵阵激浪! 随着那声巨响,第一道,第二道瓮城的闸门也无情的关闭,把汹涌进来的蒙古骑兵分割在三座瓮城里,上演了何谓‘瓮中捉鳖’。 无数的孟朝士兵从城墙上冒出头,手中拿着锋利的武器,对准了下面的蒙古骑兵。居高临下,横刀怒目,气氛一触即发! 城楼上,在火光的照耀下,韩缜垂目望向躁动不安的蒙古骑兵,对上的是那日松阴鸷噬人的目光。 “你是故意的,你们早就知道!”那日松抬头阴森森的瞪视着韩缜,向来嚣张的面容扭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晚所行都暴露了,孟朝是等他们自投罗网。 他认出了韩缜,孟朝永宁侯之子,如今开封局势的主持者。当年偶然一见,少时的韩缜面貌长大后依稀可辩,那日松的记性很好! 韩缜淡淡一笑,坦然承认:“不错。蒙古无故犯我疆域,屠我子民,掠我财物,今日一战当报此仇!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迎接孟朝的复仇了吗? 到了这地地步,无非是你死我活,从蒙古挑起战事起,对战就不可避免。 那日松狂肆一笑:“说得好,但是难道以为凭这小小障碍就能阻止我蒙古大业吗?今夜蒙古必将踏破开封,我会给你留给全尸的!” 虽然一开始受到了打击,但是那日松还是非常自信,都过了吊桥哪有被阻在这里的道理?有关卡,就打碎它。 “冲,给我灭了他们!”不再废话,那日松厉声下令,指挥骑兵冲开闸门。 -- 第 270 章 那日松被捆绑了双手, 狼狈的押到了韩缜面前, 他吐出一口血水,张狂不逊的仰头道:“此遭是我蒙古时运不济,才落于你手, 孟朝想如何?” 虽然成为阶下之囚, 那日松却不见一丝害怕萎顿, 反而睁大眼无畏的面对韩缜他们。 韩缜眯了下眼,他很是不喜欢对方嚣张的态度, 败军之将就要有败者的觉悟, 难道以为孟朝会容忍他吗? 他冷淡的道:“那日松将军真的想知道?你对孟朝臣民犯下的罪行, 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现在该是你赎罪的时候了。” 韩缜珍惜生命的宝贵,但不表示会对一个沾满鲜血的敌人同情,对恶人只有强硬以对,要不然只会让人得寸进尺。韩缜不介意用最恶毒凶猛的手段加诸那日松身上,这是一个警告,凡是敢冒犯孟朝者绝不留情! 凛冽的冷意像刀令人遍体生寒, 那日松明白韩缜是认真的, 他凶横的咬牙, 嗤笑威胁道:“别忘了我王子手上还拥有大军虎视眈眈, 如果你不怕我蒙古报复的话, 那日松恭候赴死!哼, 不过今日孟朝害我蒙古儿郎身亡的大仇, 我蒙古永记于心, 来日必将踏平孟朝!” 他相信蒙古的崛起势不可挡,此番失利只是意外,就算此刻身亡了,他也会在幽冥注视蒙古大杀四方,一统中原的荣耀! “蒙古的代名词是卑鄙吧,妄自挑起战争侵我国土杀我子民的人是谁?你如今站在我孟朝的土地上,为你们自己发起的战争失败叫屈,想为死去的人报仇,谁给你的脸?”韩缜嘲讽,眸中俱是冷意,“那是活该,是你们妄图侵略孟朝杀害孟朝子民的报应,他们活该!” 在那日松怒张的瞳孔中,韩缜轻轻一笑:“不止如此,蒙古的仇我孟朝记下了,有朝一日孟朝必将血战血偿,扫平草原,这是对你们肆意杀戮的回报!” 那日松先是不屑狂怒,然后他的表情慢慢凝结,从长身玉立的青年身上仿佛真的看到了未来蒙古遭遇到的浩劫。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须发怒张亟欲吃人似的扭身想扑到韩缜身上,只想杀了他。 李钦警惕的堵到韩缜的身前,抓着那日松的士兵狠狠的将他按倒在地,恨不得教训他一顿! “你想做什么?什么,只允许你们蒙古横行霸道肆意妄为,就不许我孟朝报复回去吗?”李钦毫不留情的踩了他一脚,“等着吧,孟朝和蒙古势不两立,谁记谁还不一定呢,到时有你好看的!” 韩缜冷冷的垂眸看着地上扭动挣扎的那日松,就像是看一只臭虫:“不过不管将来蒙古如何,我可以肯定的告诉那日松将军,你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那日松勉强抬起眼看向上方冷然的人,被对方狼狈俯视着,他心里只觉得莫大的屈辱,然而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龇牙道:“什么意思?” -- 第 271 章 夜在不知不觉中溜走, 黎明即将到来, 他们已经在寒风中伫立良久! 岱钦不想退,一番辛苦化为流水,他有何面目回去草原? 然而从大局出发, 保全剩下的骑兵才是上策, 蒙古固然战力强盛, 然而青壮男子是有数的。他带出的骑兵更是蒙古精锐中的精锐,失败已然是结局, 就要接受现实。 紧紧的握紧手中的弯刀, 恁刀柄在手心压出刺痛, 岱钦闭着唇不肯发出那象征失败的退兵之语! 他身后的骑兵静默无声的等待着他的决定, 无一催促,同样不舍那些丧生于此的同胞,在心里为他们送行默哀! “王子!”布和不得不出声,心里有点着急。 如今蒙古和孟朝强弱局面一朝扭转,万一孟朝趁大胜之际倾巢而出,蒙古骑兵必将陷入苦战。 而且昨晚听动静就知道孟朝手中一定有他们未知可怕的武器, 威力甚大, 否则那日松有勇有谋精明善战, 不会全军覆没大败而亡, 他们不得不警惕! 岱钦痛苦的闭眼, 他的尊严, 他的傲气, 在跟他的理智交战, 久久不能下定决心。 当最后一缕夜晖消逝在天际,东方闪现白色,天空渐渐微白,白日即将到来! 巍峨庄严的城楼显露出清晰的轮廓,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随风飘荡的尸体,凄惨狼狈,岱钦发出长长的呼啸,含着说不尽的悲呛! 在他身后的蒙古骑军像是发泄似的齐声发出怒吼,震天的狼啸响彻护城河旁! 那浓烈的情感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动容,然而城楼上眺望着他们的孟朝守军脸上只有冷漠的无动于衷,还有可笑! 当晨曦来临,隐在黑暗中的一切不再隐藏,那整齐排列在对岸的蒙古骑军终于显现在孟朝人的眼底。 李钦他们收拾了残局后,在城墙上守了一夜,直到目前的两两对峙。 即使隔着不远的距离,他们都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对自己的愤恨,夹杂着深切的仇恨! “操!”李钦咒骂了声,示威似的冲对面挥了下手,“嚎什么嚎,难听死了!”难道以为他们会怕吗? 韩缜的目光越过河面和领头的岱钦对上,谁也没有避开,视线胶着。 韩缜知道他们一直在那里没有离开,而岱钦也懂得他眼中的警告,就像是一种较量,他们固执的蹲守自己的领地,直到一方受不住退去为止! 岱钦唇角抿起冷酷的笑,他明白韩缜的意思,只要有他在,蒙古军队休想踏入开封一步! 岱钦到了这地步承认自己的轻敌,低估了孟朝的军队,但也不想对方好过! “你就是永宁侯之子,韩缜!”岱钦自然是对开封城里的主要人物有所了解,他的声音随风飘到城楼上,韩缜听得见。 挑了挑眉,韩缜让人喊话回应,太远了他才不要像对方一样扯着脖子喊,回道:“我就是,四王子有何指教!” 身下的马匹不耐地踩了踩步子,岱钦一边伸手安抚,一边冷笑道:“正有话要问,昨夜贵方何故杀我兵将,还将我族人暴尸于外百般侮辱,是视我蒙古为无人决意结仇吗?” -- 第 272 章 岱钦扔下这个大雷, 不管‘通天门’上下守军的惊怒, 回头对布和下令:“传令撤退,我们走!” 在发泄过郁气后,岱钦终于还是冷静下来, 将愤怒压在心底, 明智的选择了对蒙古更好的出路! 一时的成败决定不了什么, 且看将来,终有一天他蒙古会再次踏上孟朝的土地扫平阻碍, 而汉民皆牛羊! 挑衅的回头看了城楼一眼, 岱钦拍马而行, 打算踏上返回蒙古的路途。 看着蒙古大军动静, 他们正在调转马头向后撤退,像来时的迅猛,退去的动作同样利落,马蹄踩踏在大地上激起阵阵尘烟!他们是这么的肆无忌惮,甚至不屑回头看一眼,自顾自的按照顺序启程, 似乎笃定了孟朝不敢出城追击。 ‘通天门’上一阵骚动, 韩缜冷冷的凝视着如潮水般涌动的骑军, 眸中是沉淀过后的锐利。 嘉安帝勾结蒙古甚至割让国土的消息, 在他心中激起动荡, 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对嘉安帝他此刻有了决定, 对方的存在对他来说已经是无足轻重, 他会付出该有的代价! 还有蒙古, 真当孟朝如无人之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下,他倾向于保守的守城策略,护持住广大的百姓性命。毕竟比起一时的意气逞强,百姓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哪怕被人嘲笑胆小,畏战,他也坚持己见。 但是在成功收割两万五千名敌人的性命后,在他们孟朝占优势的前提下,岱钦凭什么这么自信以为可以全身而退? 在守住开封的基础上,他的另一个目标就是歼灭蒙古骑军,将他们永远的留在孟朝的土地上。 这是为了保护蒙古一路上返回草原会经过的城池不致遭到对方的攻击劫掠,想也知道受挫后的蒙古骑军会如何的疯狂,必然会将怒火发泄到地上州府。再则他们漫长的路途也需要物资补给,不需要想就知道他们只会从孟朝的城池上掠夺补给自身,到时遭殃的只有沿途百姓。 怎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噩运临头惨遭杀戮,不止是开封是应该受到保护的,那些防卫力量薄弱的城池也一样是属于孟朝的,同样受到朝廷的重视。 再则,也将是对蒙古王庭的警告,孟朝不时他们可以觊觎的! 蒙古的前军动了,中军蓄势待发,后队的骑军正安静的等待着前队移动。 虽然是撤兵,但是一切忙而不乱,岱钦不是不动兵法的莽夫。看似无所顾忌,但是暗地一直警惕着孟朝的动作。 当前队奔出老远自己即将起步的瞬间,在他放下心来以为孟朝胆怯不敢出城的时候,猛然生升起了不详的预感,令他顿时毛骨悚然。 ‘吱呀’吊桥被放下的声音,就像是惊雷响彻耳边,岱钦不敢置信的转过头:孟朝的士兵倾巢而出,他们出城了! “杀啊!”开封府中最精锐的骑兵冲锋在前,向着蒙古撤退的队伍冲去。 -- 第 273 章 冷风呼号, 大地一片惨淡! 寒草倒折, 尸横遍野,萧萧西风马鸣。 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彷徨的流连战场,可惜再也无人可回应它, 故土难回! 岱钦狼狈的跪坐在地上, 披散的头发潦草的遮盖在他脸上, 他的手已经累得握不住手中的刀。 铠甲上血迹斑斑,有自己的血也有孟朝士兵的血, 底下更是伤痕累累。 环顾四周已经没有蒙古骑兵的影子, 只有仅有的几个亲卫护在他左右, 也已经是垂死挣扎强弩之末。恐怕孟朝士兵再来一次攻击, 他们就再也支撑不住,只能引颈就戮! 岱钦的的眸里泛着血色,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的狼,蕴含着狂怒,悲哀,不敢置信。他的手下, 他的兵, 那都是他蒙古草原上的健儿, 却都随他丧生于此! 心肺似要裂开, 岱钦恨不得撕开胸膛一抒悲啸, 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惨烈的结果。天意何其不公, 待他蒙古如此薄! 呼哧, 呼哧的喘着粗气, 岱钦捶在地上的手深深的陷阱被鲜血浸泡得松软的泥土里! 咔嚓,咔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过包围他的孟兵停住面前,一道冷冽的视线扫过来。 岱钦抬起头,透过挡在身前十几个亲卫的缝隙,从沾满血污的靴子到同样遭遇的黑色铠甲,越过修长清瘦的身躯直到显露于人前的面容。 “韩缜,永宁侯之子!”岱钦惨淡的咧开嘴,不是疑问,而是认定对方的身份。 年轻得过分的俊美面容,即使染满疲惫仍不减秀逸风华,风姿卓越令人见之忘俗。幽深的黑眸里是超越年龄的睿智沉稳,含着一丝悲悯,沉静悠远。 “蒙古四王子。”韩缜淡淡的回应。 “哈哈,想不到永宁侯的儿子竟然是这样的,是我小看了你。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屈辱,放我回归蒙古?”岱钦放声狂笑,这是他第一次清楚的看见韩缜的面容,而不是隔着遥远的墙头。当传闻中的人不再是面目模糊,清晰的出现在眼前,岱钦方知道自己以往的判断是错的。 他以为对方只是仗着有一个权势赫赫的父亲,无丝毫战功就身居高位的世家子,没有真材实料徒有虚名,能坚持不逃跑守住城池就是他最大的努力。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他想错了,对方有一颗比任何人都坚韧的心,而从他的眼中,岱钦看到了他的守护之意。如他心向蒙古一心祈愿蒙古的强盛伟大,韩缜,他饱含着对开封城民的守护之心,他们一样的热爱自己的家国民族! 如果他早知道了,绝不会莽撞行事,抱着侥幸之心直到再退无可退。在初一失利的时候,他就该保存实力返回草原,直到蒙古实力再无人可阻挡。而不是如现在一样,整整五万蒙古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壮,在一夕间殆尽。 蒙古并不是种族繁衍茂盛的民族,他们的人口并不多,五万已经是他们青壮兵力的三分之一。一朝伤亡殆尽,对蒙古兵力的打击可想而知,必然会引起内部动荡。别说是征服孟朝,就是对有臣服之态的金国、西夏,说不定也会造成影响。 -- 第 274 章 “废掉昏君, 把他赶下去!”海啸般的呼声在大地上蔓延, 人们的情绪是会互相感染,在这一刻被愤怒冲昏了头的人们有了发泄的渠道。 如果没有秦超的出头引导,习惯皇权大如天的士兵哪怕心有愤恨, 也会将所有的不甘压在心底, 只是默默忍受。如千百年来的观念, ‘废帝’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天崩地裂的大事,哪怕是想一想都罪该万死, 是该抄家灭族的死罪。 可是如今的时机实在恰好, 脚下是血染的大地, 地上冰冷躺着的是同生共死的战友, 每个人都经历了残酷的厮杀,从狰狞凶残的蒙古骑兵手下死里逃生。 急促的心跳还没平息,疯狂的杀戮欲望还在血管中涌动,他们需要一场痛快淋漓的宣泄,宣泄对活着的喜悦,对逝者的伤悲, 对血淋淋战争的悲哀。 蒙古已经是残兵败将, 抵不住他们的怒火, 而嘉安帝就是最合适的对象。 秦超的话引出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渴望, 这样的嘉安帝凭什么当皇帝, 又有什么资格承受他们的仰望敬畏, 受万民供奉?应该让他赔罪, 为无辜死去的人们赎罪。 怒潮席卷了全场, 从中心逐渐向外围扩散,人们忘记了畏惧高喊着让昏君退位。 秦超眼睛亮得可怕,果然如他所料轻易煽动了起了士兵的敌意,但是还不够。嘉安帝是否废力是小事无足轻重,重要的是谁会是下一任坐上皇帝宝座的人,做到成功拱卫心目中的人被拥立上位。 “当今勾结外敌引狼入室,甚至不惜卖国割城,如此视百姓如草芥,这种无家国族祖宗的人怎么配称孤道寡坐拥天下?这样的皇帝我们不想要,也不敢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卖了。”秦超扬声道,“我们要朝廷换一个皇帝,一个能保家卫国心怀百姓的皇帝!” “对,这样的皇帝我们不要!”立时有人出声赞同。 “换一个,换一个!”群情激愤,异口同声的赞同。 韩缜幽深的视线扫过情绪激动的众人,心中冷然一片,他知道秦超挑动众人对帝皇的怨恨之情,在万人面前将嘉安帝彻底踩到了脚下,将几万士兵彻底的拉到了嘉安帝的对立面。当‘废帝’的话一出口,也表示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了退路。 很多人都是一时受到了情绪的裹挟,如果是理智清醒的话未必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从众呐喊,然而如今已经迟了,不想被朝廷清算惩罚,只能将一切进行到底。 这些经过鲜血历练的士兵将是推倒嘉安帝的最有力支持者,也是下一任皇帝人选最忠心的支持者。 当韩缜默许秦超抛出嘉安帝的时候,就预料到了此刻,如果孟朝还是需要一个皇帝,人们还是惯常的抬头仰望天子;如果‘皇帝’的存在不可避免,那他希望是永宁侯。 这也是能最快减轻动荡,镇压四方的选择。 -- 第 275 章 震惊天下的消息传到永宁侯耳边时, 他正在率领着大军日夜兼程的往开封赶的路途上, 雪花沾湿了战甲,氲染开薄薄的白雾。 因为蒙古入境,永宁侯赶到燕山收拾残局, 重新布置边防线, 巩固城池。他当时顾不得蹿入孟朝境地的那支恶旅, 当前最重要的是维护边防重镇的完整,不致放入更多的敌人, 让孟朝百姓遭遇更多浩劫! 只等关卡无懈可击, 他就可以转头对付入境的蒙古骑兵, 到时蒙古的后路已断, 陷在孟朝的土地上,哪怕对方再强悍无敌他们慢慢磨,也可以把对方消灭掉。 至于暴露在蒙古屠刀下的孟朝百姓必然会遭遇残酷的下场,这些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拼着付出惨重的代价,永宁侯全心抓紧时间应付边关外虎视眈眈的敌人。 家人的安危, 背后的血泪, 在他心头一闪而过, 但是在频繁的战事面前只能放下。只寄望他们能坚持住, 等到他率兵返回, 解决那些蒙古人。 永宁侯在燕山府外击退了打算前来接应岱钦返回, 并试图踏入孟朝土地的金蒙联军, 甚至最后率军开城门冲入敌营大杀一场, 大败敌人,确定对方不会对边关造成威胁。在留下应对的策略后,就急忙整军直奔蒙古的目的地——开封。 他们耽搁了一个月的时间,一路上大城还好,那些防卫守备薄弱的城池,百姓十不存一,满目血泪! 他们一路上紧追慢赶,唯恐蒙古攻破开封,整支大军都长在了马上,连吃饭睡觉都不停歇。 在距开封还有十日路程的地方,永宁侯终于接到了京城派人送来的消息,简直出乎意料之外! “废帝,立新皇?”永宁侯有趣的挑眉,连日辛劳益发苍白的脸上浮现玩味的笑意,他搔了搔下巴上因为无暇打理而冒出来的胡须,露齿而笑,“立我?就没有大臣喊着要撞柱子,死忠不屈?” 稀罕,改朝换代如此惊天大事,能宣告天下就表示朝堂主政大臣的意见基本达成一致。人尽皆知也就没有了反悔的余地,否则岂不成了一场闹剧,所有点头的大臣也将威信扫地不能服人! 永宁侯太好奇了,比起皇帝宝座,更想知道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一帮每每嚷着‘忠君不二’的顽固者不跳起来反对? 来的人是理国公世子陈威,也是永宁侯信得过的心腹。他的心绪现在还在激荡,一路的风寒辛苦都不能掩盖他火热的兴奋,迫不及待的的一言一语交待蒙古临城后发生的事。 先是守城对峙,再是内奸放入蒙古军。而后韩缜料敌于前,将计就计消灭蒙古大半军力,最后趁蒙古残军撤兵时与预先埋伏下的部队两厢夹击,终于歼敌于一役。 其间,蒙古四王子爆出嘉安帝勾结蒙古,丧权卖国之举,证据确凿。嘉安帝此举激起百姓义愤,而后满城军民讨伐君王无道,在一干大臣面前推举永宁侯上位。受民意裹挟,还有嘉安帝大失民心名声臭不可闻,为了顺从民心,也是为了安抚躁动愤怒的百姓,嘉安帝被废。 -- 第 276 章 兴朝开国皇帝本出身前朝永宁侯府, 后被上一代永宁侯除名移出族谱, 自韩重起自立宗祠。 原永宁侯拒不接受太上皇的头衔,始终以孟朝旧臣自居,后, 永宁侯府传以韩重嫡长子, 与兴朝共长。 兴朝开国皇帝的家族或者是历朝历代最奇葩的存在, 明明出了一个皇帝,却承袭的是旧朝的爵位。一连两任皇帝的名字都被移出族谱, 而永宁侯府中人也不享受皇族荣耀, 不在皇亲国戚之列。原来是怎样的还是怎样, 不因为有一层亲戚关系就鸡犬升天。除非靠自己的本事, 否则还是普通勋贵人家。 所以,当兴朝开国时,皇族血脉就妥妥的两人,新帝和以后的太子。 或者,这是老侯爷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让忠义得以两全的办法。 而永宁侯府其他人还不知道将来老侯爷的打算, 如嫡亲兄弟五爷韩毓, 三房韩良, 差点没乐疯了, 他们期待在登基大典后等来赦封, 一个王爷的封号是跑不了的。 他们私下还在埋怨老爷子不知所谓, 这等光宗耀祖的大事竟然不出面, 当太上皇有什么不好的? 然而他们要失望了, 即使出席了大典,但是等到最后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以后的待遇,更是让一干心存幻想的人气得要死,简直,简直是匪夷所思。 此刻,大殿中,新帝发出第一道圣谕。 韩重,或者说是兴朝新帝是个很自我专横的人,刚刚登上皇帝宝座,就毫无顾忌的丢下一个大雷。 对着满朝庆贺的文武,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立嫡次子韩缜为太子,着礼部准备封太子大典。 大家面面相觑,望了一眼座下沉稳淡定的韩缜,在他们想来新帝封韩缜为太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这时候没人议论什么礼法,长幼有序,默契的忽略了韩维的存在。谁不知道新帝霸道的性子,他们不想上赶着触霉头,而且韩缜的功劳在护城之战中有目共睹。谁家不拣着能干有出息的儿子承继家业,而宁愿选择平庸的儿孙呢?更何况是皇家事,从来不依常礼论之。 唯一苦恼的大概就是户部了吧,刚刚筹备登基大典,银钱已经是捉襟见肘。紧接着又是封太子大典,他们拿不出钱来啊! 好在,韩重不在意那些浮于表面的盛大仪式,韩缜更不会在乎,万事从简。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宣告天下定下太子名份就是。 而为什么这么急,是因为新帝在京城呆不住了,急着奔赴边关趁火打劫。 蒙古精锐一遭灭亡殆尽,震动非小,蒙古部族更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而此时,韩缜安排在蒙古内部的后手也终于动了起来,引得蒙古各部分歧愈重,开始有分裂的征兆。 想当初韩缜借商队踏足草原,收购羊马,羊毛以及牧民手中一切可以交易的东西,让他们轻而易举的就能满足生活所需,还能过得更舒服。有付出就有所得,掠夺别人的东西固然好,也是需要拿出命去拼的。 -- 第 277 章 开封保卫战后, 朝廷即可着手收拾被蒙古骑兵肆虐过后的残局, 调集粮食物资支援一路上被蒙古大军光顾过后的城池,帮助幸存下来的百姓重建城池,清理创伤! 还有安排战争中牺牲战士的后事, 发放抚恤金照顾家人;那些受伤身有残疾的士兵不能再留在军营, 则想办法安置, 尽量保障他们退伍后的生活;还有,曾经许下的以蒙古的人头换银子的承诺, 要一一兑现; 除了最后一项是韩缜私人所为银子他由所出外, 桩桩件件都需要朝廷拨银子, 户部尚书愁得要撞墙, 国库里没有余粮啊! 前朝的局势比金国是强一点,但也强不到哪里去,否则甄太师不会一力推行改革,实在是危机就在眼前,不改革无非也是朝代兴替的结局,早晚亡国。 然而前面甄太师的改革正在进行中, 还没有到摘果实的时候, 朝廷只是勉力运行维持正常。而后天不从人愿, 边关告急, 只能尽量筹措粮草衣物运送往雁门关, 保证边关将士的温饱! 再来就是蒙古来袭, 凡是能通知到的郊外百姓都涌入开封城中, 他们身边所带的物资有限, 朝廷集中所有粮食分配,才保证了每个人都能有一口饭吃。 朝廷本来就支撑得艰难,如今还要拿出一大笔钱粮,更不要说还有接下来的新朝新立皇帝的登基大典,那一笔笔钱逼得户部都要走投无路了! 彼时,甄太师心结之下放手朝政不理不问,户部不得已求到了韩缜面前。 国库空虚,而韩缜有钱,不说开遍各地的商铺,和李真合作的分红,就是单单海外商贸所得就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建武帝为什么一意孤行执着战事,将朝廷缺粮的警告抛之脑后,不就是知道韩缜有钱不会置之不理吗?从韩缜在父亲面前财露白后,建武帝简直是有恃无恐,有个财富惊人的儿子,做老子的还是很占便宜的。 没粮草了怎么办?找儿子啊! 韩缜有时候都郁闷,仿佛前十几年他老子养他,后半辈子就反了过来,建武帝负责浪,他变成了那个负责在后面掏银子的! 如今朝廷遇到难处,这钱是要出,但是怎么个出法就要斟酌。他有钱是个人的事,没得由一人供国家,那是不健康畸形的。 银子可以给,但是要换一个给法,不能白给! 在跟户部尚书的一番促膝长谈后,韩缜找来了善于经商的李真,商量成立银行的事。由银行出面把钱借给国家,以后再分期返还,看在朝廷的面子上他不收利息就是。 韩缜想鼓励发展各业百花齐放,放宽对商业的限制,一个能完成异地存取作用的银行是很有必要的,能大大激起人们的积极性。银行的功能还有其他的,包括借款、贷款等业务,可以襄助地方经济的发展。 这是在尝试,在未来时机成熟的时候将交于国家运行,而李真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 第 278 章 兴朝建武三年, 金国不堪兴朝和蒙古的两厢夹击, 国土急剧缩水。困囿于君皇昏庸,奸臣当道, 在乌延利的一手推动下,决议迁都。抱着最后的家当, 朝廷向北迁移,回到了金国的龙兴之地——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哈尔滨)。 而建武帝率军取得了中都大兴府,一口气拿回了燕云十六州的幽州, 顺州。正式驻军大兴府(北京),以此为据点,对抗侵扰的蒙古骑兵和不甘失败的金国残兵。 在建武帝武力抗衡的时候, 韩缜还不忘继续交好蒙古部落中的主和派, 挑动蒙古内部的对立情绪。如果敌人太强盛了, 那不妨从内部攻破, 事半功倍。 在金国势弱之时, 蒙古不得不停战梳离内部, 而且他们也占了金国不少的好处, 也需要好好消化。 无独有偶, 在持续三年不停的作战后, 建武帝也停下脚步休养生息,三国难得的维持了暂时的平静。 建武帝韩重实在是史上最不想皇帝的皇帝, 哪个皇帝会这么心大不管不顾的亲征在外, 将国家大事一股脑的交给了自己的儿子。 难道他就不怕太子等不及要名正言顺的掌权, 会断了他的后路吗?要知道所有的后勤军备都在太子手中握着, 一旦起了什么念头,真是最便宜不过! 然而事实就是建武帝非常的信任太子,他从不过问儿子在朝中如何主事,给予他最大的方便,当然不要催他回京最好了! 金秋十月,建武帝韩重带兵回朝,太子韩缜率文武大臣出城门迎接。 韩缜望着骑在马上的建武帝,岁月给他舔上了一丝风霜,然神情犹是懒洋洋的,嘴边带着一丝放松的惬意。 建武帝垂眸望着气质更成熟从容的儿子,眼神中有着欣慰还有着一丝心虚,他哈哈笑道:“在城里等着不就好了,何必在这里等!” 韩缜冷冰冰一笑:“父亲远去边关三年劳苦功高,可不是让儿子望穿秋水思念不已,我等不及早点见到你!”他咬牙,眼刀冷嗖嗖的一下一下瞟着男人。 有这么当爹的吗?把刚开国的新朝丢给儿子就跑去打仗,一打就是三年,任他怎么催都不回来的,自己还得着苦心建设国家之余,绞尽脑汁的给他筹措军费。 如果建武帝出现在他面前,他一把将奏折扔他头上,太子谁爱当去当,他受够了! 面对着儿子满腹怨气的小眼神,建武帝难得的有些心虚。他一心一意的奔着打仗,将一滩糟乱都丢给了儿子,面对着新旧朝廷更替的政局,心思各异的朝臣,还有四方官员的试探,要坐稳朝堂,还要将事情照着自己的想法施行,其中所花心血可想而知。这么一想,他好像还真的不称职,何况在这么繁杂的环境中,儿子即使口头反对在最后还是支持了他的行动。 啊呀,建武帝伸手摸了摸鼻子,抬头望天企图避过谴责:“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城吧!” -- 第 279 章 如今报刊的发行还是控制在国家的手上, 概因一切还在摸索中, 舆论的咽喉不能落入他人手中。只待时机成熟,才会放开。 如今只有寥寥几本, 主要是负责向百姓传达国家政策的时事报刊,给予百姓知情权, 让他们能参与到国家大事中人,培养主人翁精神;另外是主要宣传各种先进技术的报纸,介绍农业方面的知识, 还有各项有利民生工具的开发;还有一本是专门报道海外风土人情的报刊,描述在兴朝之外有多少国家,它们的风土人情如何, 都产出什么东西, 吸引有意的人们去探索; 人最怕的就是固步自封坐井观天, 韩缜希望能开拓国人的眼界, 保持对外界的兴趣和警惕。能了解在国之外还有诸多国家, 他们也有优秀的文明和出色的人才, 甚至有比兴朝优秀的地方值得他们去学习。 如果整个民族拥有一颗探索求知的心不断的补益自身, 从长远来看, 哪怕将来再如何朝代变迁, 只要民族的心胸气魄不灭,任凭艰难险阻也屹立不倒。 想做的事太多, 然而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的探索, 就怕一朝不甚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韩缜有时也笑自己不是王霸之气四溢的主人公, 做不到大手一挥睥睨天下, 挥斥方遒。 陪着建武帝迈步街头,韩缜耐心的等他一路看过去,那样子明显是兴趣昂然。 进城时无暇打量四周,建武帝现在才有闲心仔细观察如今的京城,一看就发现开封城变了不少,距离他离开时有了很多的不同之处。 临街的商铺楼阁上,窗户大多数都换上了透明晶亮的玻璃,更夸张的是有人竟然做了两扇玻璃门。透过清晰如无形的门户,可以看到里面摆设陈列的货物,还有低头打算盘的掌柜,以及勤快清扫的伙计,甚至可以他们脸上愉快的笑容,仿佛刚做成了一笔大生意。 什么时候,玻璃制品如此随处可见了? 这是韩缜放开了手里玻璃制造的技术,使得价格大幅降低,只要稍有余财的百姓都可以买得起。对外,玻璃还是高价奢侈品,通过海贸出口海外获得大量财富。 看出建武帝眼中的疑惑,韩缜低声解释着。 转过头,只见沿街一路上繁华喧闹,两边商铺林立,建武帝看到了很多新奇从未见过的货物,它们大都是来自海外,甚至还看到了明显是一家外国人开的店铺。 转眼一想,建武帝意识到自己刚才忽略了什么:是人。 他只觉得街道热闹,却才发现路上往来不停的人潮夹杂了很多的女人,还有口音很重的外国人种。而大家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视若平常。 那些外国人被发达的海贸吸引人还能理解,而那些含笑坦然自若的相携出现在街面上的妇女,就让建武帝有些疑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除了平民百姓没有这么多顾忌,那些达官显贵人家是不会允许女眷没有遮挡就露面。而他清楚的看到,相当一部分妇女衣着华贵气度俨然,明显是出身不凡,却相顾而笑的逛街。 -- 第 280 章 兴朝建武四年, 经过一年的艰苦训练,从四方调度的兵马熟练掌握了新式武器的运用,全军整兵顿发。 建武帝没有率先攻打金蒙两国,而是趁着它们暂且无暇他顾, 大军掉头直扑大理。 大理王朝奋起反击,然而在强大的火器面前兵败如山倒,屡屡败退。 建武五年六月, 大理国王被围困城中,四面皆是兴朝兵将。 在死守城池半个月后,大理国王坚持不住开城投降,甘愿奉兴朝为主! 建武五年八月, 大军凯旋而归, 封原大理国王为兴朝新王定局开封。自此后,大理的国土被纳入了兴朝的版图,大理国亡。 在修整半年后, 建武帝再次率军向西夏出发, 这次他要拿回整个河套平原,并向西夏宣战。 西夏国势正处于虚弱之时,一面以金国为宗主国, 一面又受到蒙古的侵袭求助无门,朝廷两面讨好摇摇欲坠。 面对着兴朝气势如虹的大军, 西夏军一触即溃, 逃之夭夭。 西夏原本就是建武帝的手下败将, 更何况兴朝军队的武器升级换代, 打得他们魂飞魄散。 眼看即将要亡国,西夏故技重施派人向金国求助,宁愿奉上双倍的岁贡,也要求得金国庇护保住国家。 然而金国已经是今非昔比,他们维持自己的处境都艰难,更遑论派兵支援,西夏等来的是绝望的拒绝。 蒙古倒想趁机分一杯羹,可是要面对部落混战,不同重新统一蒙古草原,就组织不起强大的军队,只能望洋兴叹眼睁睁的看着兴朝吃饱喝足。 这场仗打了整整三年,吞下整个西夏的国土,还要主持巩固打下来的地盘治理,格外的漫长繁琐。建武帝此次耐心的配合韩缜在开封的动作,而不是一鼓作气直捣黄龙,慢慢一点一点蚕食西夏的根本。 兴朝建武九年,建武帝在盘桓修整半年后,正式对上了金国。 此时蒙古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兴朝的强势崛起,看着兴朝国土扩大,军队所向无敌,迟早有一天也会对上蒙古。 尽管他们一早就对中原王朝心怀警惕,可想不到那么快就会面对这个冷酷的现实,着实出乎人的意料。 反观一向自傲无敌的蒙古,因为进军孟朝的失败而导致了王帐的萎靡,以致内部陷入了分裂,实力大减。 蒙古内的有识之士呼吁内部停战,正视兴朝的威胁,然后不但要暂时停止对金国的作战,还要联合金国一起共抗兴朝。 蒙古与金国有唇亡齿寒之感,一旦金国被灭,到时就只剩下蒙古一家面对吞食了邻国土地庞大起来的兴朝,必将独木难支。 反过来金国也一样,如今两国最大的敌人是野心勃勃的兴朝,也是共同的敌人,和金国结盟将士最好的选择。 蒙古的汗王不是短视之人,虽然面对内部的反叛连连受挫实力大减,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宣召各部首领聚会,探讨停战抗兴朝一事。 -- 第 281 章 韩维 钟声敲响在京城上空, 今天是举行兴朝第一任皇帝登基大典仪式的欢庆日子,全城上下同欢,人声鼎沸! 韩维脸上挂着木然的笑,明明他的父亲是皇帝了, 可是周围人不经意间扫向他的视线都是带着隐晦的同情。 他知道,是因为皇家新立的族谱上没有他的名字,他是永宁侯世子,却不是韩氏的皇子。 永宁侯世子的身份再尊贵, 能尊贵得过堂堂皇子吗?即使他不能承继父亲大统, 一个亲王总逃不掉,哪像如今只是一介世子, 被人轻视。 可是他不能摆上怨恨, 只能平静的接受。不是早该认清了吗?父亲从来都不在乎,能平平安安的继承永宁侯之位, 就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了。 从宫里出来后,是的,他们是永宁侯府的人, 自然不能留宿宫中。韩维平静的告辞了众人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不知道为什么,在宫中没有喝上的酒让他渴念, 一个人在屋中静静的品尝。 惊醒他的是外面惊惶的禀报声, 在韩重登基之日, 小郡主决然自杀了。 下人就是来告知这个消息的, 韩维一个激灵, 终于想起了早已被他遗忘的发妻——孟朝的小郡主。 他们早已恩怨两断,这个人只在他模糊的记忆中,唯一还让他记在心上的就是他还有一个女儿养在小郡主手里。 他的神智清醒了点,摇摇晃晃的打开门,问道:“小姐呢?” 韩维以前也想将女儿接到府里抚养,这对她的将来也有好处,然而小郡主握着孩子就是不肯。他也不想面对小郡主那张怨恨的脸,只能由女儿留在庄里。 现在好了,那个女人终于死了,他可以接回女儿了。如今她的祖父是皇帝,谁还能忌讳她的身份,他得赶紧给女儿安排相看,让她嫁个如意郎君。 他冲出了门,摇摇晃晃的要往郊外的庄子上赶。 走着,走着,他脑海里猛然冒出了年少时光。 那时春光正好,他有期望的光明前途,有锦绣繁花,还有伶俐可人你的妹妹相伴。不知不觉中,他丢失的东西越来越多,直到面目全非的现在,是谁的错,又是谁的求而不得造就了如今的一切? 他只知道,终其一生自己心底将满怀遗憾,无人能圆满他的缺憾! 甄明珠 江山换了主人,祖父也不再上朝,父亲母亲的面容带上了隐约的忧愁。 望着天上轻飘的雪花,甄明珠幽幽一叹,她知道父母在担心什么,无非是韩缜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她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之女,焉能配得上一国太子? 说到底,父母亲是担忧着韩缜会悔婚,而不再做官的祖父无法再庇护她。 韩缜到底会不会变心?这是一个目前无解的疑问。 然而她并不担心,如得两心一愿共结连理,那是她的幸运;不能成婚也没有关系,她将学会放下; 起码她从别人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男女情爱并不是生命中的唯一,时光易逝人心易变,惟有保持己心才能从容的应对生活中的变迁。哪怕有一天会被人厌弃,哪怕夫妻终成陌路,只要有一颗自强自立的心,终了能微笑着坦然面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