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少女不正经》 第1页 [仙侠魔幻] 《捉鬼少女不正经》作者：壮丁【完结+番外】 文案： 文能画符，武能捉鬼。 在父亲“捉鬼者需严肃正经”的教导下，江凝阳奉阴违成长为一名不正经捉鬼少女。 出师后，直接把阴气极重的南城大学作为第一个试炼场，贱鬼，穷鬼，倒霉鬼，恶鬼，色鬼，美男鬼…… 江凝不仅一路上剑走偏锋，还把小鬼王也揣进兜里。 捉鬼世家深沉少女 x 斯文败类小鬼王 内容标签： 甜文 爽文 校园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甜美系（大雾）捉鬼少女。 第1章 继承了老父亲的衣钵，作为职业捉鬼人，出师后的江凝把第一个试炼场选在了南城大学。 自从大一那年一口气抓了五十来只小鬼以后，大二一开学，她刚拎着箱子走到学校北门，那清新的阴气只存在了三秒钟，就全部逃窜不见。 强大、碾压、但无所事事。江凝这样概括自己的大二开学。 正当她愁苦万分时，突然发现男生宿舍流窜着一只倒霉鬼，许久没施展身手的江同学格外兴奋，捉到小鬼以后，直到半夜两点都没睡着。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江妈妈通知，淘宝店接到了大量投诉。 江妈妈身体不好，提前退休，在家中没事做，快闲出病来。江凝左思右想，非常有孝心地开了一家淘宝店，专卖各种护身符、桃花符、好运符，让江妈妈充当客服。 店内的各种灵符均为江凝手画，因为价格较高，销量一直不算太好。虽然鲜少卖出去，但咨询的人一直很多，江妈妈每天忙得不亦乐乎，江凝觉得也挺开心。 明面上是淘宝店，库房却是江凝养鬼的后花园。 店里的三个打包员分别是长舌鬼、无头鬼和巧克力重度成瘾症鬼。 长舌鬼虽然嘴上没有一刻闲着，但手上速度很快，江凝推测，应该不是它出了问题。 无头鬼因为没有脑子，没被分配什么需要思考的工作，而且很有力气，只做单一线路的搬运工作，问题应该也不大。 巧克力重度成瘾症鬼，只要有巧克力吃，干活就会很麻利，虽然只有一只手，贴快递单这个工作它也是能做好的。 它们三个搭档了很久，店里生意也不多，理论上，是不会接到这么多投诉的。 以防万一，江凝算好第一节 大课开始的时间，打算开车过去看看。 把倒霉鬼用符咒定在副驾，江凝导航到一条不那么拥堵的线路，准备出发。 是不堵，半路抛锚了。 放弃自己的车，江凝打了辆出租，用符纸把倒霉鬼揣进兜里。两百米过后，出租车司机拉肚子，把他们放在了临近的公交车站。 坐上公交以后，车只走了两站，车屁股就冒起浓浓的黑烟。 她能抵抗倒霉鬼带来的副作用，别人不行。为了不给人民群众添麻烦，江凝在车临时停靠时，快速下车了。 左右也不算太远，干脆就走着去吧，平安走出了两公里，江凝穿了一个月都没坏的马丁靴突然开胶。 她也坚持不了了。 江凝累得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一脸小无辜的倒霉鬼，开始数落：“你说，你修炼个什么不好，偏偏修炼倒霉，你这样下去的话，地府也不会有人想收你的，我都快怕了你。” 小倒霉鬼眼睛里含着泪，一会儿就开始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越掉越多，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江凝想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它，才发现自己的钱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你有没有什么破解倒霉的大法？” 以往都是鬼见了江凝就吓得魂飞魄散，四处乱窜，现在终于有一个让她感觉到恐惧的鬼了。号称捉鬼第一人，没有搞不定的事的江同学，看着眼前这个特别委屈的小倒霉鬼，觉得自己更可怜。 小倒霉鬼不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只能丢下你了。” “呜呜呜……” 呜个……屁啊…… 还卖萌。 江凝站起身来，正要拍拍屁股先去干正事，就看见小倒霉鬼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啊对了……她捉鬼的习惯，自己都给忘记了。 捉到小鬼时，为了避免他们长篇大论的废话和发出一些奇奇怪怪引人注目的声音，江凝都选择第一时间用禁言符给它们禁言。 当然，这也是她抓到第一个长舌鬼留下的后遗症。 那只鬼被抓后，说了她两天两夜的坏话没有停，也不口渴。 把倒霉鬼嘴上的禁言符解开，江凝深呼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走人了。 这只鬼她不捉了，这辈子都不会捉了。 刚走出一步，就发现这只小鬼抱住了她的大腿。 “呜呜呜我做人的时候就被嫌弃是扫把星，做鬼了也没人愿意理我呜呜呜……” 江凝：“……” 听声音还是个男鬼。 “我好不容易，在南城大学等了你好多年，终于来抓我了，抓完我还始乱终弃呜呜呜……” 江凝：“……” 她就从来没听说过鬼被放了，会怨捉鬼人始乱终弃的。真是太倒霉了，天底下的奇葩事这一天都让她给碰见了。 “小凝，你是叫小凝吧，”倒霉鬼把头靠在她的小腿上，“答应我，不要抛弃我。” -- 第2页 江凝：“……” 等她终于，在这段三公里的路上，历尽千辛万苦回到后花园，想先找个好运符压一压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真·阴魂不散的倒霉鬼时，就发现，库房里异常安静。 难道……霉运如此强劲？她被人踢馆了？小鬼们被别的捉鬼人捉走了？ 不然……就算小鬼们都在偷懒，没有一点打包东西的声音，也应该有长舌鬼的唠叨声吧？ 江凝悄声往里面走，刚走了三步，就看到了她的员工们都在以非常怪异的姿势待着。 不对，是被定住。 而时间定格的那一瞬间，长舌鬼刚填好一张快递单，嘴张得老大，似乎正在非常有兴致地说某个人的坏话，无头鬼伸着手正要接过去传给正在打包的巧克力重度成瘾鬼…… 意外就出现在了这里。 巧克力重度成瘾鬼因为只有一只手，而且正在偷吃巧克力，看到快递单过来，手忙脚乱地把盒子打翻，一张定身符飞到它脸上，它被定住。 无头鬼和它通过快递单接触的那一瞬，也被定住。 长舌鬼一边埋怨，一边走过来看，结果不小心踢到了无头鬼的脚，三连定完成。 发不出去快递，客户投诉到客服，江妈妈喊江凝回家。 看了一眼长舌鬼填写订单的时间，他们已经被定住超过三十多个小时，居然还没成僵尸，也是很可以的。 江凝坐在椅子上，点开系统界面，投诉和退款信息满天飞，真是……太倒霉了。 正在她想着解决办法时，倒霉鬼弱弱地伸出小手：“江，小江凝，我生前开过淘宝店……” “倒闭了吗？”江凝一本正经地问。 “倒……倒闭了，”倒霉鬼不好意思地捏捏自己的脸，又积极争取，“我后来又去别的店做运营……” “那那些店还……健在吗？” 倒霉鬼太爱哭，她对他说话，还要仔细斟酌一下。 这里是库房，要是把他弄哭了，所有辛辛苦苦写好的灵符都白瞎了。 江凝抱起抱枕，开始一个个处理那些退款申请。 “也……也不在了。”倒霉鬼似乎在努力想办法，最后绞尽脑汁，还是没有想到什么能说的，颓然地坐在地上，张开嘴就要大哭一场。 “哇啊啊啊啊，我太倒霉了，我做什么都做不成，去哪个公司哪个公司就要倒闭，领导就要进监狱，哇啊啊啊，我活着的时候倒霉，连死了都是倒霉鬼哇啊啊……” “停！”江凝利落地从抽屉里掏出一张好运符，贴到倒霉鬼头上。 他们这里有一个长舌鬼已经够烦的了，现在再来一个爱哭的倒霉鬼，日子简直没办法想象。 倒霉鬼得到了好运符，立刻眉开眼笑，想出了自己的一条优点：“我运营做得很好的，我可以帮你把这个店铺做大，销量也做上去，我甚至不要报酬，只要你每天给我写好运符就行……” 江凝拍拍他的头：“你不用去做什么宣传，只要帮我把这三个家伙看住了，别让它们再傻乎乎地不小心把自己定住就行，其他你什么也不用做，就有好运符给你。” 说完，拍拍手，念咒语给这三个傻孩子解控，准备回去上后半节小课。 江凝在化学系，大二有很多通识课是物理系开设的，物理系的老师们都比较严格，下课要签到并且必须要本人去，室友已经发消息给她，说明事情确实非常严重，现在无论如何她都得赶快回去才行。 解控完，长舌鬼看着江凝要走，张开嘴：“我有一个问题，需要你帮我回答。” 江凝虽然确实奴役了它们，但是还是很给它们自由的，回答个问题，不算什么。 “你的其他画符水平，我不质疑，但是你画桃花符，我是一点也不信任的，你连自己都是单身……” 长舌鬼的嘴巴还张着，可是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江凝瞧瞧它脸上刚贴上去的禁言符，还是非常管用的嘛。 平时就是太纵容它们，现在居然敢对她指手画脚了。 “我的权威，不容置疑。” 话音刚落，巧克力重度成瘾症鬼立刻疯狂点头表示忠诚，并表示听话的自己不想接受惩罚。 光是自己点头还不够，还要拉着无头鬼一起点头。 无头鬼委屈：“我也在点头，老大，你相信我，我只是没有头，但我已经很努力地在点了。” 江凝看了一眼倒霉鬼，倒霉鬼此时此刻已经拜服在地：“老大，您去忙吧，后面的工作请都交给我，您给我一个平台，我还您一个未来！” 第2章 江凝走出门的时候，刚要迈脚，就发现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大石头，走出两步，想要关门，又发现门锁坏了。 回头望了望嘴巴还在不停说话的倒霉鬼，江凝深思，这好运符似乎不大压得住他身上的晦气…… 正想着，倒霉鬼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冲她妩媚一笑，江凝也回了他一个属于捉鬼人严肃冷静的微笑，然后往他身上丢了一个金字好运符，转身走人。 坐上公交，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群聊。 宿舍长陈可：“物理课教授可真是风度翩翩。” 上铺丁玲玲：“一起来协助教学的学长也非常斯文。” 三号床的短发妹子：“但物理真没意思。” -- 第3页 宿舍长陈可：“1” 上铺丁玲玲：“啊，他问我的名字！！！我恋爱了！！！” 宿舍长陈可：“人家只是让你挪个位置，这么多戏。而且你已经有对象了，请你收起你的邪恶心思，乖乖做我的弟妹。” 上铺丁玲玲：“收到。” 宿舍长陈可：“不过@江水水，这个学长好像是你的菜。” 江凝笑，打字：“一切不具体描述长相的推荐，都是在对颜控耍流氓。” 宿舍长陈可：“活该全宿舍就你一个人母胎单身……” 三号床的短发妹子：“江水水，我以人格担保，他真的是你的菜。” 江凝刚才还是瘫在座椅上，懒懒的，这会儿看到沈琦发的消息，立刻坐得笔直，沈琦这个人，和嘴上没六儿的宿舍长陈可可不一样，是个很有板有眼，且非常靠谱的人。 如果她这么说，八成这人应该真挺符合江凝自己的想象的。 江水水：“@沈琦请具体描述下去，不要停，多详细都可以，我承受得住。” 她发完了好一会儿，群里都没有任何人说话，时间久到她以为自己手机坏掉了，才有一条消息传过来。 丁玲玲：“天呢，他刚过来提醒我认真听课时，我要窒息了！！！有一种后宫佳丽三千却独宠我一人的感觉！！！” 宿舍长陈可：“他明明提醒了起码三十多个人，而且非常不幸，我们宿舍全部中招，并且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江水水，因为我们三个沉迷于宿舍群聊，已经被学长发现少了一个人的事实，请你在下课前签到的时限内，迅速赶到302，不然可能会死得很惨。” 江凝看了眼手表，还好，全在射程范围之内。 她只关心，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人给她描述一下，这个“她的菜”的体貌特征。 到她下了车，走进学校大门，正往教学楼赶时，才收到了沈琦@她的群消息。 “白毛衣，蓝色牛仔裤，大眼睛，睫毛精，薄嘴唇，白，高瘦，戴金属色眼镜。” 江凝已经走到班级门口，突然有种想扭头回宿舍补觉的想法。 江水水：“没了？？？我在你们心中有这么不堪吗？” 丁玲玲手速飞快：“沈琦的画风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快来吧，不来你会后悔的！” 江凝收起手机，完全没有其他心思，只在后门儿等着，寻到个好时机，悄悄溜进去。 正在她还观察形势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后背。 来者不善，江凝手快速伸进兜里，准备情况一有不对，就定身符解决一切，一回头才被吓了一跳。 是个人，没错。 用不到定身符，也没错。 但是…… 江凝看着对方怀里抱着的教案，咽了口口水：“老师，我我我，我早上肚子疼，现在能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凭借顽强的意志从宿舍爬过来的。” 逃课还被去办公室拿资料的物理老师抓包，真倒霉。 “快去上课吧，下次不要迟到了。” 江凝赶紧点点头，现在这个时刻，还从后门进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捂着肚子小跑到前门，此时来协助的学长正给利用这个间歇，给大家科普物一些很有意思的定理。 “大概八百多年前，在英格兰的奥卡姆，出了一位名叫威廉的哲学家，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翻译过来就是，‘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江同学进门时，物理系学长正讲到这里，她抱歉地摆摆手，为了不打断对方，快速朝室友所在的地方奔逃。 虽然她听懂了其中几个词，也得遗憾地表示，这些词连在一起，她一点都不懂。 学长可能猜到他们会听不进去，还贴心地举了个例子。 “我打个比方。假如有人跟你说，这世界上有鬼，但是只有他能看到，你完全感觉不到，也没有任何机器和设备可以检测出有鬼的存在，那么，这个人的说法和这世界上没有鬼的存在是等价的。” “奥卡姆剃刀原理说的就是这个，避虚就实，越简单就越接近真相。” 物理老师拍完江凝的肩，又去打了水，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称赞地：“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在校园网上查查你们学长发的文章，有就这个理论在哲学、科学、经济学这些方面的应用研究，很细致，很简单易懂。” “谢谢教授夸奖，我讲的不好，感觉很多学弟学妹没有听懂。” 本来江凝是听到犯困的，但是突然提到了“鬼”，她又精神了起来。 “同学们就这个定理有什么想问的吗？”老师已经回来，课又可以继续上，台上那个学长在做最后的总结。 江凝不知道怎么的，也许是这些年修炼来的直觉。对方的眼神扫过她时，给她传来一种非常危险的信息。 也许……这个物理系学长，是只鬼？ 虽然已经很久没碰到过能修炼成这么具象的鬼，但凡事都有可能。 而且举这个例子，很有可能是为了掩耳盗铃。 江凝之所以来南城大学，离家不太远是次要，主要是因为这里阴气格外的重，且每年都有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 大二开学，除了发现一只倒霉鬼，还没有新的收获，联想到学长可能是小鬼的这一层，她整个人都跃跃欲试。 -- 第4页 “老师，我有问题。”江凝举手。 学长的目光还没有挪开多久，就准确地挪回她的脸上。 俩人算是第一次目光相接，也是第一次有机会盯着对方看，一个教室隔着三排，距离不远，她这才真正看清对方的脸。 这个人，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有种奇特的凌虐美。 沈琦的描述并没有错，他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就是普通爱干净的男大学生。 但是他的五官却并不只是“大眼睛”、“睫毛精”和“薄嘴唇”能描述的。 眼形细长，带着种古典气息。内眼睑微微下垂，眼神向下时，颇有点“万种情丝悉堆眼角”的感觉。 眼睛黑白分明，瞳仁很黑。 浓密的睫毛透过薄薄的镜片仍然非常显眼，也庆幸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不然还得多看些时日才能看个全貌。 是画在脸上的“桃花眼琉璃目”，有种不把“天生美目”四字发挥到极致，不罢休的气势。 奇怪的是，这人只要面上带有一点点笑意，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唇红齿白，整个气质立刻从凌虐美变成无辜状。 给人一种表面上有多正经斯文，内在就有多禽兽败类的错觉。 可盐可甜，确实是她的菜。 只是……有些来者不善。 江凝双手随意地放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对方，小声地念了句咒语。 两秒钟过去，对方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 说明咒语对他并没有用…… 江凝对自己的判断一直很自信，正在对这个结果感到懊恼，就看到学长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蔓延开来。 真是春暖花开的一笑。笑意涌起时，眼窝浅浅的凹痕，衬得卧蚕都精致可爱。 “同学，很抱歉，我没有听清你的问题。你不要紧张，声音可以放大些。” 这人话音一落，江凝旁边的室友都笑了。 宿舍长陈可还拉了拉她的衣服角，小声地吐槽：“你都没听课就别问了吧，这种搭讪方法太土了，你先别急，等到回宿舍，我帮你琢磨一个万全之策，一举将他拿下。” 江凝不理她，放开嗓子，大方地：“学长，我想问，既然是威廉这个哲学家说的，为什么不叫威廉剃刀原理？要叫奥卡姆原理？” 她一说完，周围的所有同学全笑了。 可是这个学长倒很有风度的没有露出任何嘲笑和看不起的表情，只是扶了扶眼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 “这个问题提的好，很有建设性。” 第3章 “尬夸……”宿舍长陈可小声吐槽。 江凝在桌子底下捏了一下她的胳膊，陈可才老实下来。 前排站着的学长大人似乎把俩人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脸上带着点笑意：“想冒昧问下同学你的名字。” “江凝。”江同学回应得很干脆，没有一点扭捏，“三点水的江，两点水的凝。” 说完，她就发现对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很好听，名如其人。” “有这样的前提，如果江凝同学发表了某种理论，就可以直接叫做江凝定理，名字丝毫不影响它的传播。但是很遗憾，威廉没有江同学这么好的运气。这个名字在英国普通且大众化，‘威廉原理’四个字，听起来平淡无奇，好比桃花岛上住着李三，李三说了一句流传后世的名句，‘李三原理’不好听，就叫‘桃花岛原理’好了。” 那天回到宿舍，沈琦和陈可抱着手臂审问江凝。 “你们是不是提前见过？感觉他今天一直在用眼神和言语撩你。”四个人关系很好，沈琦说话一向直接。 “尤其他望着你的那双眼睛，水汪汪的，跟狗见到肉骨头一样。”陈可说话也通常不过脑子。 虽然被比喻成肉骨头从总比狗要强，但江同学自己却不是这么感觉的。 那位学长并不是在撩她，而且一直让她感觉到有一股危险气息。 江凝举双手双脚发誓：“我发誓我跟他绝没有任何私交，而且今天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主观认为带有浓浓的挑衅，不接受反驳。” “挑逗你也能理解为挑衅……哎，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会来电呢，多好一个小伙子，你居然不想糟蹋糟蹋，”陈可颓然地坐下，伸手拉了拉旁边一直沉默的丁玲玲，“玲玲你说句话，作为宿舍里唯一的正常人，你劝劝江水水。” 江凝这才发现，半天没见，丁玲玲身上笼罩的气息奇怪得很，这会儿有种越来越浓烈的趋势。 再往她旁边坐坐，有股诡异的阴气，震得她手上的镇邪铃都开始不安地晃动。 “你这两天都去哪里了？”江凝看着丁玲玲乌黑的眼圈，“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明明一节课前还在三百六十度犯花痴呢。 丁玲玲“哇”的一声就哭了：“我不敢说……” 听到“恐怖”两个字，江凝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扶住她的胳膊：“放心，你把你见到的情景都说出来，说出来才能解决。” “所以，你是见鬼了吗？”沈琦端着杯水走过来，“半夜你一睁开眼，突然发现上铺的床板下面，有个长发女鬼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你，你一看她，她就给你讲冷笑话？” 丁玲玲停止哭泣，瞪了沈琦一眼，指着陈可：“陈同他沉迷游戏厅，已经玩出去两个月的生活费了，我上个月……从网上贷款了一万给他，刚给我发微信，说昨天又给花光了……” -- 第5页 陈同是陈可的表弟，俩人都在南城大学，只是不同专业。因为开学曾经一起出去玩过，陈同和丁玲玲很来电，陈可就撮合他俩在一起了。 江凝印象中，陈同当时还是一个挺腼腆的小孩儿，这么久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犹豫片刻，又问：“他是突然沉迷上打游戏的吗？” 丁玲玲点头：“跟中邪了一样，开始只是跟他的室友一起去了游戏厅推币，突然有一天就跟我说控制不住自己……恋爱谈成这样，我真是太倒霉了。” 江凝托腮，倒霉鬼她昨晚就抓住了，现在正在她家库房干活儿呢，这事儿应该跟他没关系。 听到这里，陈可已经气到暴走，拉起丁玲玲，就要去找自己表弟理论。 陈同已经花光了那一万块钱，此时正坐在男生宿舍楼下面的花坛旁边，等着丁玲玲再帮他借点钱来。 江凝也跟着一起去了。 对于摆在眼前的事实，陈同没得可说，只是一边锤自己，一边：“我也想控制的，但是……我就是特别想去。” 除了江凝以外，剩下三个人都在对他进行轮番轰炸，而江同学在忙着思考一些别的问题。 一般人看这个事情，就是个沉迷赌博无法自拔，害人害己的情况。可是江凝来看，并不是这样。 丁玲玲身上有小鬼爬过的轨迹，而且可以说是被跟了很久。等她见到陈同，发现陈同身上更加严重，简直是和鬼生活在一起的感觉。 这种鬼的气味比较特别，像牛肉和羊肉混在一起，江凝一时间来不及判断到底是哪一种鬼，弱点是什么，怎么捉到。 但总有办法引诱它出现。 正想着，她一个激灵，瞧见从男生宿舍楼门口出来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熟悉的一个人，很不巧的是，这个人，正在朝他们走来。 “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了吗？” 男生的目光依次落在现场每一个人的脸上，在江凝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较长。 陈同听到声音，委屈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容学长，我不是人……我拿我女朋友的钱去刷游戏币……” 见到帅哥，女生宿舍的另外三名好室友都收起刚才责备陈同的样子，立刻变得端庄，丁玲玲更是哭泣着：“我原谅你了，你下回别再去就好了。” 陈可瞪了自己表弟一眼，准备拉着室友们走人。 江凝没走。 这位容学长出现的时机太不巧了。 “请问……咱们学校的研究生也住在这栋楼里吗？” 江凝看着对方的眼睛，想准确捕捉他每一个眼部的小动作。 “是的，学校这两年宿舍紧俏，基本上有地方住就可以了。”容洵瞧瞧旁边的陈同，“现在在本科的宿舍混住，陈同是我上铺。” 倒是没有什么隐瞒。 但这就更奇怪了，陈同身上鬼气这么重，从他开始沉迷游戏厅的时间来看，已经非常久了，连丁玲玲身上都沾染上，作为陈同的上铺，这位容学长身上真是清亮的很。 “江水水，你问那些干啥，快走了，”陈可说着，又朝陈同恶狠狠地，“等你什么时候下决心彻底改了，什么时候再来跟玲玲负荆请罪吧。” “那……容学长再见？”江同学笑着摆摆手。 “江凝学妹，再见。” 江同学看着那对浅浅的梨涡，转过身去，跟着陈可回宿舍。 她敢肯定，这里面绝对有猫腻，并决定今天晚上夜探男生宿舍。 周二下午没课，本该是宿舍一起点外卖米线，拉帘儿看鬼片的美好休闲时光。可发生了中午这件事，丁玲玲说什么也不愿意看。 “你们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小丁看着陈可正在打开的，名为“鬼片”的文件夹，在下铺瑟瑟发抖。 “我不信。”陈可坚定地。 “我也不信。”沈琦跟上。 三个人的目光一起落在江凝身上。 说谎吧，不是她的做派，不说谎吧，怕吓到她们。 那就取个中间范围，一样说一半，江凝下完订单，抬起头看着望向自己的三个人：“我信吧……我小时候见过，还捉到过一只调皮鬼。” 陈可立刻站起来：“那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能让我看看么，我好想见鬼啊！我做梦都想见鬼！” 江凝摇摇头：“它太调皮，地府也没人要，我把它压在香山后面那块石头底下了。” 听她说完，陈可立刻捂着肚子狂笑：“那什么，知识点！刚才学长怎么讲的，如果有人说她见过，但你没见过，她也不能拿鬼来给你看，就等于没有，江水水，你干嘛这么真情实感地逗我笑哈哈哈哈。” “等一下，”丁玲玲打断她，“陈可，我很信江凝的，她从不说谎。” 陈可还在狂笑，突然头顶上感觉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一滴水，伸手摸摸，是红色的。 “沈琦你在上铺干嘛呢，还人工降雨。” 沈琦翻身看她：“你胡说什么东西呢。” 陈可拿纸把头上的水滴擦干净，又瞧着丁玲玲：“你为什么突然提到鬼啊，看鬼片的时候，你最精神了。” 丁玲玲对手指：“其实上个月有一天，我跟阿同和他室友一起坐公交去北面的游戏厅玩，路上路过了一片坟地，当时我们还讨论来的……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感觉到了游戏厅，阿同的表情特别古怪，他看向我的眼神特别空洞陌生……后来我一直在麻痹自己，是我想多，可是刚才见到的阿同，又和他冲游戏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 第6页 “总觉得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看到推币机就不清醒。”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江凝拍拍丁玲玲的肩膀：“最近没睡好吧，下午补一觉，明天就会好了。” 说完就推开门，下楼拿外卖。 江凝前脚刚出门，陈可就感觉又有什么东西滴到自己头上，伸手一摸，还是红色的不知名液体，陈同学濒临暴走：“喂！沈琦！你够了啊！” 陈可正要冲沈琦发难，才发现她已经翻身睡着了。 再把手指放到鼻子前一闻……这不是什么不知名液体……是血…… 陈可颓然地坐在下铺的床上，想想自己刚才呼喊着“想见鬼”，心想，这不会是……说什么来什么吧？ 因为恐惧，她立刻缩到下铺和柜子组成的小角落，把被子拉到脸上，只留一双眼睛寻找“血滴”的来源。 “江凝怎么还不回来啊……” 第4章 周二的下午，整个南城大学大一大二的学生都没有课，所以外卖基本上都要等很久。江凝下来的早，一个是想出来透透气，另外是想往店铺的方向走，迎迎外卖小哥。 那句话怎么讲的，推开门，走出去，才能有收获。 现在，收获就在眼前。 “容学长，好巧。” 江凝从学校南门走出去，不到百米远，正好跟拎着两袋子水果从超市回来的容洵迎面碰上。 “江凝学妹，很有缘分。” 江凝抱着手臂，提了提嘴角：“容学长是我见过最有礼貌的男同学。” 面对这样的谈话，容洵低头笑笑，脸上的羞涩真是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眼角、睫毛都是戏。 “江凝学妹这样称赞，我很惶恐，只是希望没说什么让你不愉悦的话。” 容洵此时已经换下上午的白毛衣，穿着一件灰色卫衣，看起来很精神。 头发侧分，露出额头，发型跟哈利波特似的。一副圆框黑边眼镜，配上这副抿着嘴角、低头笑的表情，说不出的温柔。 大有一种，就算全世界都欺你辱你骗你，他都会真心待你的气质。 当然，江凝是不会被迷惑的。 越是这样，她越觉得不对劲儿，并期待早晚有一天揪出对方的狐狸尾巴，卸掉他这层美好的伪装。 “不会，遇到您很开心。”江同学摆摆手，露出一个非常官方的笑容，“容学长，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说完就绕过他往前走，继续寻找黄衣服的外卖小哥。 “江凝学妹，请等一下。” 江同学回头，瞧着容洵，容洵眨眨眼，走过来，从手里分出一袋水果：“这个是陈同学弟托我带的，说是要给他女朋友和室友带过去，刚才远处看到你，发微信征求了他的意见，还劳烦你帮忙带回去。” 说完，也没有递到江凝手中，而是把自己那袋子水果和这袋绑在一起，抬头，一脸天真无邪，纯良无比的神情：“这一袋是……作为谢礼，专门给你的。” 见江同学没有伸手接过，容洵还是笑笑：“陈同学弟做错了事情，应该接受责备。但关心女朋友的心思也值得同情，你们是室友，这段时间还得拜托你们对丁学妹多照顾照顾。” 是很善意没错，但是……这容学长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女生宿舍楼在学校最南边，江凝她们宿舍的位置在五楼，从南门往回看，还能看到她们阳台上晾着的两件米色长袖。 听容洵说着，江凝侧头惯性往自己宿舍的方向望去，宿舍拉着帘子，也没开灯，但是这股明显的红光是怎么回事？！ 对方拖住自己这么半天，难道…… 江凝正抬腿要往宿舍跑，手机铃铃铃响了起来。 “诶，您好，对对，您先送别的宿舍吧，或者放在南门门口，我现在不太方便，抱歉。” 挂了电话，江凝看着容洵：“学长，我有点急事，有些话，我们有机会再说。” 说完，开始加速狂奔。 学校大门，宿舍楼门，二楼，三楼，五楼…… 终于看到宿舍门前的号码…… 打不开！ 楼道里异常安静，只有她们宿舍，整个呈现膨胀状，像是个被吹满得马上要炸开的气球。江凝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抬腿一脚飞踹。 门被踹开，像是一根针把气球扎破，里面的阴气迅速四散开来，江凝进门，又快速把门关上，宿舍里的红光已经全部消失，只有在床上死睡着的沈琦和丁玲玲，外加被吓得头发都立起来的陈可。 “江凝！！！” 陈可一声惊天地泣鬼神地嚎叫，把上铺的沈琦和旁边下铺的丁玲玲都吓醒。 “外卖到了吗？”沈琦揉揉眼睛，觉得这一觉睡得又长又累，一看表发现，居然才刚刚过去不到半小时。 丁玲玲的眼圈更黑了些，撑着坐了起来：“陈可你头发是怎么回事？” 江凝把飞扑在自己身上的陈可扒拉下来，淡定地：“描述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可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没有了一点先前扯着嗓子说“我想见鬼”的气势，眼皮和面部神经仍然在抽搐。 “我刚才见鬼了，在咱们宿舍里，”陈可哆哆嗦嗦，“他浑身上下都是血，一直在滴个不停，我缩在角落，他就冲我笑，问我是不是想它了，还说如果我喜欢它，他可以带我走……” -- 第7页 “江凝！你不是会捉鬼么，把它捉住，求你了。别让它跑掉，我怕它半夜会跟着我。” “真的假的，”沈琦从上铺下来，开始收拾桌子，准备一会儿开吃，又看了眼陈可电脑界面正在等待播放的鬼片，“你是不是电影看太多，出现了幻觉。” 陈可疯狂摇头。 江凝突然发现，丁玲玲一直在挠脖子，越挠越用力，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上面已经出现几条血痕。 “玲玲。”江凝放开陈可，轻轻喊她。 没有任何反应。 江凝冷笑：“还敢附身在我室友身上，是不是连这一魄都不想要了？！” 话音刚落，一把扯掉手上的镇邪铃，眨眼之间，红绳变成一柄长剑，两个铃铛挂在剑柄处，叮铃铃作响，一股不安的情绪蔓延在整个宿舍之间。 “江凝……你行不行……”陈可害怕地缩在墙角。 江同学一剑朝着丁玲玲刺出去，剑气刚逼近她的喉咙，两股红绿相间的烟气迅速从她头顶冒出，小丁像是立刻回过了神，瞪大眼睛看着江凝，似乎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江同学轻敲剑柄，长剑变回红绳，下一秒，她就拦在窗户前面：“这事儿，你们想就这样算了？我的米线都坨了吧？” 青绿两股烟气立刻变成两只鬼，还很有默契地“扑通”一声跪在江凝面前：“江大人饶命饶命，我们还有一魄，不想死啊……地府不让我们投胎，没了就真没了。” 一个非常年轻妩媚的男人，和一个满头白发、古装打扮的老头。 江凝拉了把椅子坐下，陈可咽了口口水，瞧着这局势在江同学的掌控之内，立刻拉了沈琦一起，俩人一左一右站着，假装当庭审问，而回过神来的丁玲玲，立刻拿来纸笔，开始做庭审记录员。 “你是怎么找上我室友的？” 江凝抱着手臂，先盘问那个停留时间足够久的老头。 老头还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习惯，“哐哐”就是三个响头：“大人饶命，这么几百年来我一直安分守己，没有做过坏事，这次只是……碰巧遇到，产生了一点自私的心……想看看我的后人们过得好不好……请您体谅我这个老人家……” 江凝还在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丁玲玲就立刻蹲了下去，眼睛盯着老头的脸：“你是我……曾曾曾祖父？我记得族谱里有写，家里还有一张他的画像，是个特别帅的帅哥来的。” 陈可捂脸：“这个花痴，连鬼都不放过。” 老头把自己脸上凌乱的头发扒拉开，又尽量做出一个和善的表情：“你看看我，像不像。” 沈琦撇嘴：“这要是都能看出来像，那就真见鬼了。” 没想到丁玲玲立刻抱着老头：“曾曾曾祖父！真的是你！我要带你回家。” 俩人抱头痛哭了一会儿，丁玲玲看着江凝：“阿凝，你让我带他回家好不好，我觉得家人一定很想见他，我们家里有很多关于他的谜团没有解开，我们需要正家谱。” “不行，”江凝站起来，“你不能带他走。” “为什么？”丁玲玲瞪大眼睛，“他是我的家人，地府也不收他，他不跟我走，去哪里？” 老头也疯狂点头，一副今天无论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的样子。 江凝不废话，从桌子上拿起镜子递给小丁同学：“看看你的脸，印堂发黑，眼圈深重，嘴角下拉，这是普通人被鬼缠上最表层的特征，你把他带回家去，不仅你，你们全家都会变成这样。” 丁玲玲颓然坐下，又扯着江凝的裤脚：“阿凝，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可以镇住这些的对不对，我是一定要带他回家的，见一见家人也好。” 刚说完，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丁玲玲此时已经没有力气，直接打开外放。 “您好，丁女士，温馨提示您，今天是您在xx贷上贷款一万元的最后还款期限，如未按时还款，将自动顺延到下月，利息为每日1%……” “抢劫啊。”丁玲玲挂掉电话，又扑倒在老头怀里，“曾曾曾祖父，我最近好穷，真的穷的叮当响，连米线钱都要室友垫付，我们有没有什么祖传的宝贝能拿来应急啊。” 而老头的表情，有些尴尬。 江凝：“如果你不介意家人都会变成一副倒霉状，你可以带他回家，但是有一个事情忘了告诉你。” 丁玲玲听到她这么说，立刻激动地：“还有什么事？我都能接受的，只要让他跟我回家！” 江凝站在窗前望了一眼楼下，没发现外卖小哥的踪迹，就瞧着老头：“是我跟她说，还是你自己跟她说？” 说完，又从兜里迅速掏出一张符纸，定住正想要偷偷逃走的妩媚男：“你老实点，马上就轮到你了。” 老头挠挠头，把丁玲玲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开：“其实吧，重重重孙女，我有点事瞒着你……” 第5章 “啊？”丁玲玲没懂。 老人家揉揉膝盖，因为怕被误解，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合适。 江凝把被定住的妩媚男挪到宿舍里堆放杂物的角落，又拉过来一把比较低矮，更容易坐的椅子给老头：“您坐下慢慢说吧，现在这年头已经不兴下跪这一套了。” “是，谢江大人恩典。” 老头儿坐在椅子上，想起往事，脸上涌现出一股意难平，但很快又被哀愁取代，看着丁玲玲，眼睛里满是慈爱和亏欠。 -- 第8页 “是我做的不好，不然现在家里会把你好吃好喝地养成一个胖丫头。”老头儿捂着脸，哽咽了一会儿，眼神飘向远方，带着点怅惘，“我小的时候，咱们丁家还是显赫的大户人家，那时候上学堂，都有下人一路驮着我去，我拿着柳枝儿假装骑大马，纨绔调皮。” 陈可轻咳两声：“要不然，咱们把这个时间线推进的快一些？” 老头立刻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住各位，活得年头太长，好些年没跟人说过话，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控制节奏。” 江凝时刻留神观察妩媚男的情况，看了眼老头儿：“您继续。” “后来我考取了功名，是那年的探花，把家族的地位又往上抬了一抬，”老头儿小心地瞧了瞧丁玲玲的表情，继续，“本来应该是意气风发，扬眉吐气的一生，可惜，年轻时候不懂事，不听父辈和同僚的劝告，揭发了一个很是看不顺眼的贪官。我以为自己为朝廷做了件大喜事，还在家里等着喜讯。” “没想到贪官身后的大人物已经几乎一手遮天。扳倒了贪官，扳不倒他，没等到加官进爵的圣旨，倒因为以前做的几首打油诗进了监牢。” “文字狱？”丁玲玲眨眨眼问。 “可以这么说吧。”老头儿很抱歉的样子，“后来几位同僚帮忙四方走动，家族也是倾尽家财才把我弄出来，免于诛杀九族，但家已不成家，妻离子散，官也没得做了。” 老头儿说完，又跪在江凝面前：“江大人，我曾经在一次寻死时碰到过您的父亲，他救了我，告诉我一魄也是上天的恩德，不能随便抛弃，可是现在，我真是没脸活下去，我知道您能收鬼，积攒功德，您把我吃下吧！” 丁玲玲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凝：“你能吃……鬼？” 江凝看了一眼老头儿：“有的鬼我不吃，太柴的不好吃。” 说完又往角落里瞥了一眼，被定住的妩媚男感受到她目光里的兴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求仁得仁。揭发贪官，散尽家产，落了个心安，只要往后没后悔，自是坦荡一生，”江凝看着老头，“我想，丁玲玲也是这么觉得，您家的后人如果知道这些事情，都会更加敬佩您才对。” 老头看了眼小丁：“真……真的吗？” 丁玲玲坚定地点点头：“我带您回家去，之前过年时，有几个远方亲戚来家里探望，谈起祖上，一直说是您没事爱写那些乌七八糟的酸诗，才害得家族落魄。我要带您回去，把真相说给他们听，为您洗清冤枉！” 老头儿看了一眼江凝，还是把小丁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我不能跟你走，江大人说得对，我还有一件事情隐瞒了你。” “无论您瞒我什么，都不要紧的！”丁玲玲又抱起他的胳膊，“我是您重重重孙女，怎么能嫌弃您呢。” “我是个穷鬼。”老头儿呲出一个腼腆尴尬的笑容。 “啊？”小丁同学又懵了。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穷鬼。”老头儿稍微调大音量，重复了一遍。 丁玲玲立刻激动地：“我不在乎您穷！我们家还是养得起一个老人的。” “不是，小孙女，你没懂……这个穷鬼的意思是……那种，跟谁走得近，谁就会变得特别穷的鬼……” 丁玲玲哑然，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江凝点头：“所以从他跟上你开始，你就在一直破财，看看你最近的账单，再仔细考虑考虑这件事情吧。” 一般情况下来说，人是看不到鬼的，除非鬼主动想被人看到。这种情况也比较少，因为藏在黑暗之中，是鬼的主要特质。 他们正说着，丁玲玲的手机又响了，是陈同打来的，小丁机械地打开外放，她的脑子还在消化刚才的信息，来不及思考别的东西。 “小丁，对不起，我知道你也没钱了。我……不想拖累你了，我们分手吧。” 挂掉电话，丁玲玲笑得有点儿难过：“祖父，您可以跟我回家了，没有男朋友，我也再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刚说完，手机就黑屏，无论怎么按都打不开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江凝轻咳两声：“如果他一直跟着你，你摆脱一个花钱的途径，也会有另外一个出现，你不吃饭不喝水，也会丢钱丢东西，身上什么都不带，也会生病难受，不得不去花钱。” 丁玲玲看向老头，老头不好意思地点头：“江大人说的都是对的。他们江家虽然专职捉鬼，但是却不是我们的仇人，他们一直很善待我们的。” “能见见你我已经很开心了，还跟你说了不少话，够我能坚持活下去几十年，往后想你们了，就笑着回忆回忆……” 丁玲玲早哭成一个泪人儿了。 老头总归是没有作孽，丁玲玲身上的晦气，江凝也能想办法祛除，不会对她的寿命造成什么损伤，老人要走，她也没有拦着。 解决完一个，还有另外一个。 江凝把妩媚男提溜到椅子前面坐下，自己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你又是什么名堂？这里也有你的亲戚？” 妩媚男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两只眼不停地往中间挪动，做成一副斗鸡眼状，试图让江凝看到自己额头中间贴着的符纸。 “把这个给忘了，”江凝一把将符纸揭下来，“现在你可以说了，请理由尽可能的充分些，不然可没那么好糊弄过去呢。” -- 第9页 陈可安抚完丁玲玲，也走过来，气势很凶，一点没有了先前被吓尿的样子：“说！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妩媚男不说话，先是扫视了一圈儿她们宿舍里的所有人，表情非常不屑，好像在说“瞧你们这帮姿色平庸的丑女”，目光对上江凝时，哆嗦了两哆嗦，又貌似淡定地：“我在这学校待了很多年了，是附近的鬼里，有名的‘人不犯我我偶尔犯贱，人若犯我我倚天屠龙贱’的乖乖男子。” 说完，又瞥了一眼陈可，阴阳怪气地：“要不是你刚才装x的气质吸引了我，我干嘛自降身价来吓唬你呢。” 陈可：“你！你胡说！” 妩媚男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谁自己走夜路都害怕，还嘲笑室友不敢看恐怖片，谁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找江大人，扭头就质疑她的实力，而且……我是贱鬼，你一直在宿舍吼个没完‘我想贱鬼我想见鬼’，怎么我一来了，你就怕了呢。” “我该说你的叶公好龙啊，还是嘴嫖啊。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治你们这帮嘴上说想要，招惹了以后又不要的蠢货！” 沈琦拍了拍手，走过来：“帅哥，我非常欣赏你，我身边就缺一个你这样的，毒舌、傲娇，能把大家心里潜台词都说出来的高等贱货啊！” 是夸奖，是听起来有点儿别扭但真心实意地夸奖。 妩媚男并不领情，连搭理都不搭理她，只看着江凝，突然撅起了嘴，一副委屈状：“你连这种人都能接受，却要绑着我这么好的鬼，你厚人薄鬼！” 江凝差点儿笑出声来，差一点点就忘记了父亲对她的教导，失去了作为捉鬼世家里头号捉鬼人的威严。 她毫不怀疑，贱鬼可以把中文里的任何成语，全部鬼话化。 厚人薄鬼都出来了，以后还不给她来一个“吃鬼爬外”？ 陈可被说得面红耳赤，虽然贱鬼说话难听，但说得句句都是实话，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些缺点，可就是改不掉。 “你说你在这里很多年了？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容洵的人是什么来头？” 江凝想想自己这几天频繁遇到的那个人，打算能多了解点信息，就多了解一点。 “容……”贱鬼快速在脑子里搜索，“容姓的话，很少见，我只遇到过一个，是不是叫容洵我倒忘记了。” 江凝蹲在他旁边：“要不你再仔细想想，可能不会被吃哦。” 贱鬼立刻一拍脑门儿：“我想起来了，是个研究生，物理系的，打扮得非常干净，看起来人畜无害，是不是那个？！” 江凝一拍手掌：“是，知道他是哪里人，平时常去的地方吗？” 贱鬼不好意思地：“不知道……我只见过他一面，而且没有任何关于他父辈祖辈的信息。” 那就奇怪了…… 一个突然从天而降的……物理系学长？ 还专门为她而来？ 第6章 见江凝的表情犹疑起来，贱鬼以为她改变主意了，立刻义愤填膺：“你们捉鬼人虽然比我们鬼要高一等，但是别妄想我会屈服于你。” “贱鬼！永不投降！” 江凝：“……” 沈琦还在旁边围观，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啧啧”称叹：“贱哥，我特别好奇你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不能投胎，更好奇为什么老头是穷鬼，你是贱鬼。” “闭嘴，愚蠢的人类。”妩媚男瞪了她一眼，“不许你喊我的名字，只有我自己……和江大人可以喊。” “刚才不是还永不屈服，永不投降，现在就‘大人’的喊上了。”陈可终于找到机会报复，立刻组织语言，“你说我嘴嫖，你是口嫌体正直吗？” 贱鬼似乎被气到，选择不跟她说话。 江凝那个调皮的灵魂已经笑到出了窍，表面上还是拿捏着作为捉鬼人的劲头。 “我说，贱鬼，你吸了她多少阳气？”说完又看了看地上那几滴几滴聚集在一起的血滴，“你也不是砍头鬼，这些血你是哪里弄来的？” 贱鬼目光对上江凝的，又撅起了嘴：“你一下子问我两个问题，到底要我先回答哪一个嘛。” 一阵恶寒，江同学凑到他旁边：“我好几天没吃鬼了。” “我只吸了一点点，但是太污浊了，所以我就放弃了，她依然健康，我没有祸害任何人。”迅速回答完一个问题，贱鬼恐惧地看了江凝一眼，又开始回答另外一个，“这些血是我从猪肉市场里找来的，专门去试探那些想我的人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我是想见鬼，不是想见你这个贱鬼啊，就没有什么美男鬼吗？”陈可气得冲他发脾气。 贱鬼当然不理她，这回连一个白眼都没给。 江凝瞧瞧宿舍里脏乱的样子，又指了指地上的血迹：“是好鬼，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自己承担。拖把在阳台，你去把血迹拖干净，就可以走人了。” 说完看着贱鬼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笑得温暖纯良：“你有意见吗？” 贱鬼咬着牙摇头：“……没有。” “那，一会儿你拿着墩布出去，可要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家看到一只墩布在行走哦。” 贱鬼咬得牙齿都松动了：“是，好的，江大人。” 说完，就起身到阳台拿墩布。 江凝在椅子上坐着，头枕着椅背，思考为什么外卖小哥还没有给她打电话。 -- 第10页 没等到一个干净的地面，却等来了一声贱鬼的尖叫。 等她们宿舍全体人员都起立，跑到阳台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就看到贱鬼已经爬到了墩布杆的最上面，指着地上的尘土：“你们女生宿舍居然都不收拾阳台，好恶心哦。” 陈可生气：“这阳台露天的啊，天天拖也会落土的，哪有那么多功夫，每天还好多课要上。” 贱鬼才不理她，只往墙边凑凑，小声嘀咕：“真脏。” 江凝指着他背后：“你马上要靠到隔壁阳台去了。” 贱鬼一回头，发现有一只小青虫正在瞧着他，吓得一下子跳回她们宿舍，拿着墩布就往水房跑去。 江凝赶紧跟着出去，心想可别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不巧的是，贱鬼前脚跑出去，后脚她们隔壁的妹子就出来上厕所，看到一只墩布自己在楼道里一蹦一跳，呆愣在门口，使劲儿揉揉眼睛。 看着墩布消失在水房门口，回头问刚出门的江凝：“凝，那是你们宿舍的墩布吗？新科技？” 江凝捂脸：“不是，你眼花了。” 然后快步跟上贱鬼，把水房的门关上。 幸好这是大家都眯着的下午，要是晚上洗漱的高峰期，一群在水房洗衣服、洗脸的女孩子，瞧见一个墩布在她身后排队，过会儿还自己在水龙头前洗澡，不吓死也得吓疯掉。 女生寝室四个姑娘排排坐，看着贱鬼在房间里拖地。 已经从悲伤中好转的丁玲玲，看着这个长得非常俊秀的男孩子，刚想犯花痴，又想了想他的嘴有多毒，把嘴边那句‘好看的小哥哥’，换成了不痛不痒的闲聊：“那个，小贱贱，你为什么是这样年轻的一只鬼呢？” 这已经是人类对鬼魂，最委婉的问话了吧？ 但贱鬼依然不买账：“年轻有什么不好呢，我永远是这么年轻。你看你那个曾曾曾，曾好几辈的祖父，那么老才死，还是穷死的，死了以后还是那么老的穷鬼，你有问我的这个功夫，更应该去关心他才是……” 江凝立刻一个封口符贴到他脸上，阻止他把后面更恶毒的话说出来。 刚缓过来的丁同学听到这些，眼里又是一包眼泪，钻被窝里哭去了。 “如果你再对这件事发表不恰当言论，就永远留在女生宿舍打扫卫生吧。”打不通电话，江凝准备下楼，去看看外卖小哥是个什么情况。 出门前，又瞥了一眼正在偷偷瞪她的贱鬼：“不要说我压迫你。我压迫你，不是应该的么？” 说完就关上门走了，留下贱鬼在房间里气得张牙舞爪，就是说不出来一个字。 走出宿舍楼门，又去南门的传达室看了一眼，都没有任何米线盒子的身影。店铺和外卖的电话都打不通，江凝只能腿着去店里瞧瞧发生了什么情况。 走着走着……前面一个正在朝她笑的人…… 江同学赶紧跑上去：“容学长，真不好意思，您在这里等了我很久吧。” 面前这个人低头笑笑，看了眼手表，平常地：“不久，才二十分钟。” 真是耿直。 自打她走了以后，容洵不仅没回去，还在这里帮她迎上外卖小哥，并且拎着四盒米线，两袋水果，在这个并不暖和的天气里，原地站着等了她小半个小时。 要不是有些奇怪的因素在里面，江凝都以为自己被什么真命天子击中了。 想着，她突然抬头看向自己的宿舍。 这个角度，是可以完全看到阳台上的情况的，所以说……如果对方是个有心人，那他已经目睹了她们宿舍四个人在阳台上对着一个拖把说了半天话的场面。 江凝不好意思地接过容洵手里的米线：“已经劳烦学长很久了，我现在可以自己拿回宿舍。哪天您有时间，请您吃饭表达感谢。” 容洵没把米线给她，却把水果递到她手里。 “走吧，不多这几分钟，也不在于这几步路。米线袋子里汤比较多，你拎会弄到身上，”说完眨眨眼睛，好像是他在劳烦江凝一样，“就辛苦你拎一下比较重的水果了。” 话都说成这样，江凝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容洵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小心地把米线递给她，说了再见，就准备转身走了。 江凝看着他的背影，咒语她试过，没有反应。掏出个符定住他，也完全不起作用。 对方要么是人，要么是个法力高强的鬼。 回到宿舍，她简直没认出来这是她们的房间。 沈琦兴奋地：“虽然贱鬼嘴是欠了些，可是他手脚真的麻利，我从来没住过这么干净的房间……” 被喊到名字的某小贱贱，立刻朝她投射一个白眼，表情好像是在说“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陈可也上上下下欣赏了一番，啧啧称赞：“所以说，只要一直定住贱鬼的嘴巴，他就是挺完美的一个鬼了。” 江凝把米线放下，大家都从各自的位置往桌子处奔来，挪东西的挪东西，分配筷子的分配筷子，大家各司其职，没过一会儿，和米线搭配的花生米和各种小零食都在桌子上整齐摆开。 四个人坐下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的时候，贱鬼就哀怨地坐在她们身后，噘着嘴，一脸委屈。 江凝没吃两口就放下，擦擦嘴，给贱鬼解开封口符咒，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 第11页 “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人类！”贱鬼似乎受不了别人对他关心的样子，吼了一嗓子，才小声地：“鹿鸣。” “那好，鹿鸣，以后没人会喊你贱鬼，你有名字，就叫你的名字，”江凝拄着下巴，“你怎么死的？” 鹿鸣垂下眼睛，表情有一点点悲伤，指着陈可：“我活着的时候，就跟她似的，嘴贱，想改也改不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毒舌，话说出来，脑子才反应过来。” 陈可就不干了，一拍桌子：“你再说一遍，我怎么嘴坏了！” 筷子离开碗，上面一滴汤马上就要落到光洁的地面，贱鬼抽出桌子上的一张纸巾，迅速趴在地上接住。 保住了宿舍的整洁，他才松了一口气：“我比你强多了，我虽然嘴坏，但是别人找我任何事情我都帮忙，宿舍也都是我打扫，就因为我说话不中听，室友就把我毒死，让我成为恶鬼，投不了胎。” 把纸巾揉成一团，又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擦手，鹿鸣瞥了陈可一眼：“你这种人，居然能活蹦乱跳到今天，快感谢室友的不杀之恩吧。” 第7章 贱鬼鹿鸣这么一说，陈可不好意思地左右看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有些不甘心地：“我真的也是那么嘴贱？” 宿舍里的一片沉默回应了她。 陈可垂下头：“好吧，我会改的。” 江凝一向不把这些往心里去，只要人没有坏心，缺点在可容忍的范围内，她完全不介意。 “你可以走了。”眼神瞥了瞥还在她们宿舍待着的贱鬼，江凝，“你死得冤枉，我不吃你。” 贱鬼吧嗒吧嗒掉了两滴眼泪，还怕滴在地上，用手接着，结果情绪搂不住，越想越委屈，眼泪在脸上流成两条小河，手上已经接满了。 江凝递过去一包纸巾：“害你的人好好的活着，你一直执念也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影响，放过自己……” 还没说完，贱鬼一下子扑过来把她抱住，窝在她肩膀上开始“呜呜”哭了起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跟我说我冤枉，从没有……我，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室友……” 江凝掰开他的头：“因为我是女的。” 贱鬼没理这茬，又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开始“呜呜”：“那时候，所有人都说我活该，没有一个人说‘他虽然嘴贱，但对你们不错，再坏也罪不至死’这种话，我死了以后，灵魂离开身体，看着自己满脸的血，听到那些同学对我的议论，他们都不觉得我死有余辜，还背后说我应得的……” 陈可听他的描述，浑身都忍不住开始颤栗。 沈琦受不了这种煽情的场面，打断贱鬼：“那你也不能为了他们不投胎啊，这么多年，他们是不是都已经出狱，回归正常生活了？你也赶快开始下一段人生吧。” 贱鬼摇头：“我不要。你以为他们只是害死了我，不耽误我下一段人生，可是因为他们，我已经不想再投胎了，我不要忘记这些……” 江凝趁他和沈琦说话的时候，快速从兜里拿出符纸拍到他背上，又像拎起一只小鸭子一样，把他从自己身上摘了下来。 贱鬼仅仅能动的面部，嘴撅着，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是在问她，怎么能够这么冷酷无情。 “咳……”江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么冷静，不是她没有同情心，只是事已至此，先解决问题，再抚平情绪，这样做比任情绪肆意席卷自己要有用。 “你确定永远都不想再投胎了？”江凝看着贱鬼，“下一段人生，可能拥有无限可能呢？” 贱鬼用眼神向下看自己的嘴巴，努力示意江凝给他的嘴巴解禁。 “好了，你说吧。” 贱鬼一脸委屈巴巴：“我之前在宿舍，毒舌我承认，但是他们不介意，还经常说我只要借他们钱，愿意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 说着，贱鬼眼泪汪汪地看着江凝：“我发誓，比起我对他们的好，嘴贱只是一个不值得一提的缺点。他们为了这个毒死我。我害怕我下一次投胎，万一也是个还不错的人，只是没钱比较抠，会不会因为这个再次被身边的人害死？” 他说完，刚才劝他的沈琦也沉默了。 “如果我是个还不错的人，只是性情比较孤僻，不合群，不爱帮助别人，会不会因为冷漠被人害死？” 江凝也沉默。 是人就有缺点，这无可厚非。 “那你打算永远在这里游荡，直到最后这几魂几魄都消散，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 江凝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贱鬼想也没想，坚定地点点头：“我不留恋。” 只要他没有为非作歹，这样做，倒也不是不成。 只是……作为捉鬼世家的传承者，有一只鬼在自己的地界上四处流窜，还是个嘴上不把门儿的，让她很是没有颜面啊。 “那你跟我走吧，既然你也不留恋，不如去做一些有用的事情。” 比如给她打工。 贱鬼差点儿就又要扑到她身上：“江大人赛高！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做孤魂野鬼的！” 看着这一人一鬼就要走出门，剩下的三人一齐冲贱鬼吼道：“你之前还说永不屈服！！！” 贱鬼走在江凝身后，关上门，又突然把门打开，他是贱鬼啊，嘴上怎么能输呢？ 他的尊严底线就是，每一场骂战，一定得以自己的话为结尾。 -- 第12页 于是朝着里面的三个人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大丈夫能屈能屈！” “不是能屈能伸么？”丁玲玲挠头。 江凝回头看着贱鬼，心想真是一秒钟没盯着，他就要出状况。 不巧的是，贱鬼关上门的时候，对门宿舍的同学走了出来，看到江凝，纳闷儿地：“你们宿舍没关窗户吗？门怎么自己一会儿开一会儿关的。” 江凝擦汗笑笑，伸手拽过贱鬼揣进自己兜里，又把门锁好：“是，忘记关窗户了。” “那记得关窗啊，晚上冷，你还住在窗边的上铺，会冻感冒的。”女生叮嘱完，就端着盆去水房洗衣服了。 走出女生宿舍楼，在和男生宿舍之间的健身器材区，又碰到了那位容学长。 看起来是和她分开以后，偶遇了一位老师，两个人手里拿着一本科研期刊，一直在聚精会神地讨论。 “江大人……”兜里的贱鬼一直在疯狂哆嗦。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江凝眯着眼睛，往那个方向看去，她可以肯定，在她和贱鬼出现在这个范围内的第一时间，对方就注意到了他们。 虽然看起来目光并没有一点斜视，但是这个姿态是一个戒备姿态，突然戒备面前的老师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我不知道，但是……我害怕……” “害怕什么？”江凝安抚地拍了拍兜，一瞬间感觉自己不是捉鬼的，而是人界给鬼界准备的保姆。 贱鬼平复了一下，又开始剧烈地抖动：“江大人，他在看我们。” “没事的，”江凝朝他们走过去，又用符定住贱鬼，“没那么可怕。” “陈老师好，容学长好。”江同学笑着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陈老师也笑着回应她，两个人寒暄了几句。 走近了，她才看到容洵的表情并不像白天见到时那么轻松，而且，很明显，容学长的第一个目光不是落在她脸上，而是落在她的肩膀。 江凝才想起来，贱鬼今天扑在她身上哭得可惨。 一般人看不见鬼，更看不见鬼留下的痕迹。能一眼关注到这个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容学长看起来没有上午开心，是有心事吗？” 这个人真是很妙。 眉头微微蹙起，却并不显得有一点不耐烦。薄薄的镜片下，眼角有一点淡淡的笑意，嘴唇半抿着，是一副岁月静好、温暖纯良的样子。 “还好。”容洵眼睛盯着她的，眼神里充满复杂，“米线的味道还可以吗？” 江凝笑：“托学长的福，味道很好，没有坨在一起。” 容洵点点头，目光又落到她的肩膀上，好像对这件事特别介意。 陈老师看不下去：“你们新一代的学长学妹之间都这么客气有礼貌么？哈哈，我们那个年代都没有你们这么约束呢。” 江凝和容洵对视了一眼，一起笑着化解这个尴尬的局面，但彼此眼神里对对方的揣测内容，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告别两人，走出学校，又打了出租回家，准备付钱的时候，江凝才想起来自己钱包丢了。 准备用手机支付时，发现支付宝里的钱都不见了。 真·手机在手里，钱被人凭空转走。 打了客服报了警以后，江凝下车，把已经快被狭小的空间给憋死的贱鬼从兜里拽起来，又左右看看：“穷鬼，你跟着我干嘛？” 她话音刚落，一个老头“扑通”跪在她面前：“江大人，你看看，你能收留他，能不能收留收留我。” “你是大神，不怕被我影响，我给你做牛做马，就想偶尔能知道知道我家小姑娘的动态。” 说完就开始磕起了头。 江凝头痛。 她一向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容易被感动，特别有善心的人，实在是这一届的鬼，太难缠。 而且，谁说她能抵御穷鬼的侵袭的，老头才跟了她一路，就把她搞得连付出租车的钱都没有了，她要是带他回家，家里的淘宝店都得倒闭。 老头儿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 自以为冷血无情的江凝捂住嘴，也没耽误那两个字从牙缝儿里钻出来：“好吧。” 说完差点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牙缝儿太大了，看来哪天得去补补。 老头儿已经顶着一脑门儿的血站了起来：“谢谢江大人，我一定听从你的任何安排，为你做任何事情！” 贱鬼喘过气儿来，嘴上也没闲着：“你这一把老骨头，还给人当牛做马呢，我怀疑你是来碰瓷儿的，回来江大人把你带回家，你往地上一躺，不给你吸人的阳气你就控诉她欺压鬼民，这生意真好做。” 老头儿一点儿也不生气，只是捋捋胡子，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瞧着面前这个年轻鬼：“年轻的时候，难免自视甚高，对谁都看不过眼，等你活到我这岁数，心态就会平稳很多，看待世事就不会是这么肤浅的角度了。” 四两拨千斤。 贱鬼气死了，“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狠话，瞧着江凝也不准备帮他的样子，才委屈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不会变老！还说这个来欺负我！” 老头儿拿袖子擦擦额头，似乎并不打算给他台阶下：“老朽并没有欺负你，是你先口出狂言，得到这种结果，其实是你自己，欺负了你自己。且不说你永远是个年轻鬼，如果你一直带有这种心思，老了，心态也不会变成熟，岁数也是痴长，到时候连年轻的皮相都失去，就真是一无是处咯。” -- 第13页 贱鬼眼睛瞪得老大，张着嘴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仿佛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吃嘴上的亏。 江凝都想鼓掌说一句“精彩”。 穷鬼这么文绉绉的老者样子，用打太极的方式，刚好能以柔克刚，非常不错。 于是她找到了一个心软以外的理由，把两只鬼带回了库房。 库房里没什么说话的声音，只有打包盒子的动静儿和填写快递单的笔迹声，是一派祥和的样子。 看来倒霉鬼来了以后，对店铺的发展倒确实有正向的力量。 感受到她的气息，倒霉鬼快速从库房里弹起来，一个飞奔就朝她奔来：“小江凝！你回来……了。” 倒霉鬼在距离江同学三米的地方停住，指着她身后的一个老头儿和一个妩媚男：“小江凝，你不是早上才带回了我么……怎么下午就又……呜呜呜你是要见异思迁吗？！” 只要不是穷鬼老头发威，一般的鬼，鹿鸣的嘴都是能碾压的。 看到倒霉鬼这副在人类面前完全没有尊严的样子，又忍不住开始嘴欠：“我说，你是不是没见过女人啊，一个十九岁的女娃娃你都能用到‘见异思迁’这种词？你以为我们是她的后宫啊？” 一个封口符贴到贱鬼脸上，江凝走到小鬼堆儿里，指着带回来的俩人：“他们以后也会生活在这里，你们自己商量一下怎么分工，人……鬼多了，大家也可以不那么忙碌，你们也有时间想想自己以后怎么办。” 无头鬼点点头，发现自己没有头，只能拍拍手表示同意。 巧克力重度成瘾症鬼想跟着拍手，发现自己只有一只手，只能嘴上糯糯地：“欢迎~” 长舌鬼想跟着张嘴说话，才发现自己嘴巴被封住了，又求助一样地看着江凝。 江凝把她嘴上的封条取下来，长舌鬼瞧着贱鬼：“‘见异思迁’是什么名贵的成语吗？后宫？不然你以为你来的是什么地方，天堂？” 贱鬼和长舌鬼立刻不对付起来，俩人到角落里开始一番唇枪舌剑。 倒是穷鬼，看到巧克力重度成瘾症鬼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觉得特别像自己的重重重孙女儿，就凑到前面去：“小可爱，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儿呀……干活儿会不会不方便？要不要爷爷帮忙呀……” 巧克力重度成瘾症鬼垂下眼睛：“我有一段时间总是丢钱，后来想，反正丢也是没，花也是没，就把所有零用钱都用来买巧克力吃，就是传说中的剁手党啦。” 她话一说出来，气氛有一点诡异的尴尬。 江凝抱着手臂：“这事儿跟您有关系？” 人没由来的丢失钱财，想败家，不是被穷鬼附身，还能是怎么着？ 这是冤有头债有主，凑巧碰一堆儿了？ 穷鬼挠挠头，“扑通”又跪下了：“对不起小姑娘，爷爷愿意给你做牛做马，买一辈子巧克力赎罪。” 不准备在这里耽搁太久的时间，她还准备今晚去探探男生宿舍，再待下去，时间就有些紧凑了。 倒霉鬼看到江凝这才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立刻凑上去：“小江凝，我把店铺规划的很好，还做了宣传，今天一共有十五个新订单，订单金额平均在三千以上，马上双十一就到了，我们要努力地大干一场！” 江凝拍拍他的肩膀：“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倒霉鬼挠挠头：“人手其实不太够……而且他们两个……” 江凝指着在角落里唾沫星子横飞的贱鬼：“他干活很麻利，库房交给他整理就好，如果他说了不中听的话，就让老头儿教育他。” 说完转身要走，倒霉鬼拉住她：“那个老头是什么情况？” 江凝瞧瞧他，忽然觉得对努力赚钱的倒霉鬼有些抱歉：“他是穷鬼，到哪里，哪里就会贫穷，是个百年老鬼，杀伤力很大。” 说完，拍拍倒霉鬼的背：“你呀，任重而道远。” 不知道是倒霉鬼赚钱的速度快，还是穷鬼流失钱财的速度快，江止去看了眼自己抛锚的车，又留下几个好运符给倒霉鬼，就启程返校了。 第8章 江凝回到学校时，容学长和老师已经不在健身器械区，走到之前她标记过的那个位置，掏出一张符纸碾成一团，点燃。 符纸在空中迅速化成一缕烟，然后消失不见。 这就很奇怪了，迄今为止，她还没遇到过任何一只需要她背后调查的鬼，自然也没有碰到过完全没有过去的鬼。 点燃通灵符，只要周围有一点鬼魂的气息，应该都会立即显示出他的过往生平的。除非他不是鬼，是实实在在的人。 也有可能……是个修炼到顶层的鬼？ 江凝舔舔嘴唇，那肯定很好吃吧。 zzz…… 午夜，男生宿舍楼，三层。 叮铃铃…… “嘻——” 叮铃铃…… “嘻嘻——” 江凝到楼下时，闻到非常重的邪气，带着点奶味混合着血腥味儿，看来是个没分寸的小鬼头。 把黑色外套的拉链拉到下巴，又检查有没有外露的头发。戴上帽子，拉紧衣服上的抽绳，瞧着自己脚上这双陈可提供的超大号马丁靴，江凝淡定地踏进男生宿舍。 男生宿舍的宿管阿姨并不好糊弄，出入都要检查学生证，经常看到男生宿舍楼门口排长队，比女生那边还要严格。 -- 第14页 现在是半夜，她多半应该是睡着了，只要不发出一点声音地走进去，就好。 就是现在，慢慢地……一步，两步，对，呼噜声还在震天响，她没有被发现，正当江凝准备踏上一楼的第一节 台阶时—— “什么人！学生证呢！糊弄我老太婆？？！”呼噜声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吼叫，“说你呢，过来登记，大半夜干嘛去……” 江凝把手里的符纸攥成一团，抛到空中，轻轻一吹，宿管阿姨还有半句话在嘴里没说出来，整个人又重新倒回床上，呼噜声随即又响了起来。 ……非要逼她用一些不寻常的方法。 轻轻呼出一口气，对待同类，她本来是不愿意这样做的。江凝一边轻声上楼，一边期望自己没有打草惊蛇。 楼道里很黑，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只有墙上那个安全指示灯里的小人陪着她，幽幽的绿光在黑暗里显得充满蛊惑。 刚走到二楼，她就听到上面传来的小孩子蹦蹦跳跳的声音，一边蹦，一边“嘻嘻”地笑着。 在黑暗中听到这声音，还真有一点点渗人。 “嘻嘻——” “好玩——” “哎呀，脚脚绊到脚脚了，坏脚脚——” 蹦跳声从楼道的远端传来，不到两秒钟，又突然离她很近，似乎就在她头顶一样。 爬上三楼，江凝站在黑暗中，没有做出任何动静儿来把楼道里的声控灯唤开，周围是漆黑一片，只有最东面的窗户洒进来一点月光，外面树叶在沙沙作响，黑暗中不知道都藏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江凝穿过黑暗往前走，路过水房时，不知道哪个水龙头突然松动，水滴一滴一滴地滴下来，随着她的脚步，水滴声慢慢变成了一串连续的水声，好像黑暗中有鬼魅在操控。 走到一半，江凝看到窗户旁，在月光底下，站着一个小男孩儿，此时正背对着她。 小男孩的身上穿着黑色的寿衣，脚腕上系着一个铃铃作响的小铃铛。似乎感受到危险到来，几乎是立刻回头向江凝抛过去一团黑烟。 是普通人概念里经常提到的晦气。 一般人接触到，轻则倒霉数日，重则从此信心全部失去，一蹶不振。 小小年纪，下手倒挺狠。看来鬼也不是越老越恶，小鬼没有心，更加难缠。 黑烟马上就到眼前，江凝震动手臂，镇邪铃立刻化成一柄剑，只用两下，眼前一片清净。小鬼震惊地转过头来，眼角两滴血泪在月光的映衬下，看起来格外恐怖。 收回镇邪铃，江凝从兜里掏出符纸，碾成一团，用手搓出一团火，点燃，小鬼的生平立刻出现在她眼前： “商段明，南城人，二零一四年生人，四岁时，死于生父和继母虐待。” 看完这一行字，把符纸的灰烬一扫而空。 “你别过来哦，你再过来，我就吃了你！”小男孩儿看着江凝在原地站了几秒，又朝自己走过来，大声地朝她吼。 见江凝脚步没停，小男孩儿似乎有些急了，眼角的血泪愈发鲜艳。这是普通鬼变成厉鬼的前兆。 一旦变成厉鬼，既不能投胎，也不能在世间游荡。成为厉鬼的瞬间，就会被鬼差带到十八层地狱服刑。 捉厉鬼换功德也是捉鬼人日常里的一部分，但是眼前这个小孩子，江凝觉得他很无辜，不该去地狱接受惩罚。 想着，他眼角的一滴血泪像是从脸上被硬生生地挖了下来，一团混杂着血红的污浊之气以难以阻挡的气势朝江凝袭来，而小男孩本来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此时已经变得狰狞可怖。 江凝没有阻挡。 “害我的人，必须死！”小男孩的声音完全扭曲地变了形，“十倍的伤害我，我就百倍偿还！都是你们逼我的！” 小男孩还在加码，左眼角的血泪也翘起边角，似乎马上就要飞起来。 那样就彻底没救了吧？ 江凝叹口气，觉得一定是因为捉到了倒霉鬼，导致她最近全部在做慈善。 想着，就蹲了下去：“有糖果，你要不要吃？” 那团血红依然在朝她飞过来，真的要击中的话，不死也得毁掉半身修为。 “他不吃，我要吃，嘿嘿，我吃！” 在江凝身后，水房里的那个水龙头被关上，滴滴答答的水流声消失。一个跟小男孩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子从水房里蹦蹦跳跳地跑出来：“我要吃糖糖。” 似乎是看到了他，那团血红突然从半空中消失，反噬的力量把戴铃铛的小孩子击倒在地，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江凝把糖果放到这个偏小一些的孩子手里，又拉着他往窗边走：“带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好——找哥哥，找哥哥。” 等到了窗户边，她不再废话，直接掏出两张符纸，把两个小鬼收起来，一边兜里揣一个。从铃铛小鬼冲她发招起，她就感觉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所以她没有反击，不仅是路过水房看到了里面的那只小鬼，还有……这黑暗中还有另外一个不愿意现身的人。 而且是个危险人物。 此地不宜久留，这两个小鬼怎么处置是她作为捉鬼人的权力，现在得快速离开，寻着个安静的地方解决，以免多生事端。 正想着，江凝重新戴好帽子，就听见楼下一阵嘻嘻哈哈的热闹声，掺杂着宿管大妈的责备和一群男生你一句我一句地道歉。 -- 第15页 “阿姨，我们快毕业了嘛，就聚一聚，晚了一些，您别生气嘛。”一个男生嬉皮笑脸地。 “你放屁！这才刚开学多久，你们就吃散伙饭，是不是每天都要吃一顿才行，”宿管阿姨的声音中气十足，看起来刚才睡得非常好的样子，“这都几点了，把我弄醒，出去吃饭还不带钥匙，罪加一等！” 这可千万别是上三楼来的……江凝从窗户往下看了一眼，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借力的花岗岩地面。 要是来了几个人她还能解决，听起来完全像是来了一整个班的男生。 来张符纸就成了大型灵异现场了，惊动周围的人她倒是不怕，惊动周围的鬼……以后她就得饿肚子了。 人群的声音越来越近，看样子就是奔三楼来的，江凝把帽子上的系带拉得更紧一些，准备一会儿强行路过一拨，在迷惑住宿管阿姨，然后逃窜。 突然，窗户旁边的宿舍，门开了一个缝儿，里面伸出一只手，在那群男生吼开声控灯的一瞬间，把她拉进了宿舍。 这人似乎穿着睡衣，身上带着点木质香味，两个人靠近的那瞬间，江凝的感觉，像是身处在一片雾蒙蒙的树林中，此时正是太阳初上的清晨。 很干净，像是人的气息，但是也说不太清。 “不要出声，一会儿会有人进来，”对方小声说，“等他们躺下，我送你出去。” 江凝点点头。 这个声音，格外地耳熟，是白天偶遇三次的容洵学长没错了。 得到她的肯定答复，对方让出位置，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江凝也跌坐在他旁边。 “快躺进去吧，”容洵说着，又解释道，“我身上穿着衣服，我们中间隔着被子，你躺到里面去，我坐在旁边，没问题的。” 江凝听到脚步声和钥匙开门的声音，迅速钻到下铺里面的位置。 她把脚也伸进被子的一瞬间，门就开了。 “学长你还没睡啊，”两个虎头虎脑的男生站在门口，看着坐在下铺的容洵发愣，“我们以为你睡着了呢，还特意去阿姨那里借了钥匙。” 这是陈同的声音…… 江凝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只是……下午还发消息说分手，晚上就可以和室友宵夜宵到半夜回来，也是挺看得开、放得下的。 感受到床上有一点动作，容洵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又笑着看着俩人：“我也准备睡了，明早有早课，你们也快些洗漱关灯吧，已经很晚了。” 两个男生似乎很听他的话，快速甩掉鞋子，脱下外套，“吧嗒”一声把灯关上：“大男生的，还洗啥漱啊，睡觉了。” 话音落下，没过两分钟，呼噜声就接连响起。 观察了一会儿，两位上铺男士在这段时间里，连身都没有翻一个，江凝迅速从容洵的被子里钻出来，容学长看着她这么着急要走，也不阻拦，而是轻轻站起来打开了门。 两个人一起走到二楼，江凝呼出一口气：“刚才情况比较紧急，没有脱鞋就进了你的被子里。明天早上的物理课你还一起吗？可以把被单给我，我洗好再拿给你。” 看到她这么客气，容洵只轻轻笑了一下，看了她的颈窝一眼：“今天已经很晚了，回去还是会洗澡的吧？” 这没由来的一句话。 似乎说出来，容学长自己也觉得刚刚失态了。想着，就轻轻摇摇头，一副自己因为太晚没睡，脑子不清醒，魔障了的样子，看着江凝的眼睛：“我先下去把宿管阿姨支开，你再走出去，天黑路滑，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就朝一楼走去。 江凝看着容洵把宿管阿姨叫醒，对方一脸要生气的神情，但是看到是他，立刻眉开眼笑，然后容学长似乎是说了什么，宿管阿姨在桌子上开始翻找东西，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俩人又一起往值班室旁边的办公室走。 办公室门关上的一瞬，江凝看到对方投给自己一个平淡的目光。 立刻戴好帽子，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第9章 走回女生宿舍楼下，江凝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才把两个小鬼头放出来。 刚才被反噬的铃铛小鬼已经缓过来，刚恢复人形，又想冲着江凝发难，左边眼角的血泪已经从脸上掀了起来。 江凝可以忍耐他一次，不能忍耐第二次。 如果是这么不服管教、任性妄为的小鬼，她也不会手下留情，一定好好地教这个熊孩子做人。 镇邪铃嗅到阴气，一直在充满渴望地“铃铃”震动。看着小鬼还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江凝默念咒语，红线变成利剑的一瞬，小鬼身上所有的戾气却全部消失了。 两只鬼一起从她面前跑开，爱吃糖果的小鬼手摸着南门的栏杆，想把头伸出去，一边努力，一边给自己哥哥指着外面：“爸爸，是爸爸，我想爸爸。” 江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对看起来很恩爱的夫妻。 男人手上领着个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大概三岁左右，女人怀里抱着个小娃娃，四个人刚从一家24小时便利店里走出来，脸上洋溢着美好和幸福，但古怪的是，这一家四口的快乐非常流于表面。 大半夜的，比起他们两个，江凝倒觉得那一家四口更像鬼魂。 看清了弟弟指着的人，哥哥立刻阻止他：“不许叫他爸爸，他根本不是我们的爸爸，他是别人的爸爸！” -- 第16页 弟弟仍然在伸着小手：“爸爸，爸爸，我要爸爸。” 江凝一点也不想掺和别人的家务事。 就在她打了个呵欠，准备快速解决俩小鬼，回屋补觉时，铃铛小鬼左脸上的血泪整个翘了起来，浑身的戾气全部涌在了一起，在红光黑雾的包围中，小鬼的脸色完全变成了青绿，眼睛里已经只剩下眼白，像是因为发怒而瞪了起来，在夜色中看起来格外的恐怖。 江凝抱着手臂，她不是没见过恶鬼宁可变成厉鬼也要复仇的，也不是没出手阻止过。只是一件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她不会贸然出手。 如果一种恨意到达，宁可死后要下地狱也要去做的程度，谁还有资格去阻止？ 但毕竟是个小鬼，还是个刚死不久的新鬼，他的戾气一上来，鬼差就立刻出现了。 “江大人，这小鬼是由我带走，还是您抓来以后，交给我，我再带走？” 还是个挺懂规矩的阴差。 江凝掏出一张符来，瞧着阴差：“我有一点事情不懂，等我问完，随你想怎么都可以。” 说完，在小鬼准备阶段结束，要开始对那一家人来个致命一击的时候，利落地把符纸搓成灰烬，制造成一个结界，罩住了这两兄弟。 小鬼看到自己失去了指定目标，立刻朝着江凝瞪了起来：“你干嘛？坏女人！” 江凝蹲下来：“小鬼，如果你伤了他，你要去地狱，拔舌头，削鼻子，下油锅的，你知道吗？” 小鬼先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又把目光投向远处正在打车的四个人，回过头看到阴差：“我不怕！我要他死！我要他死了以后回答我，为什么要害死我！为什么娶了别的女人！” 小鬼的弟弟在一旁“呜呜”的哭着：“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他早就抛弃我们了啊！”小鬼摇晃着弟弟的肩膀，“你醒醒，只有我和妈妈是爱你的！” 江凝看着两个小鬼：“后面的这个忙，我倒是可以帮你。” 说完，瞧瞧鬼差：“先前我帮您捉过几次逃窜出来的厉鬼的。” 鬼差点点头：“江大人有什么吩咐？” “那一家人的生辰寿命在你随身带着的簿子里吗？” 鬼差朝她鞠了一躬：“实不相瞒，今天我来，就是为了收这一家人的，碰到大人您和这两个小鬼，确实是偶遇。” “哦？”江凝低头瞧瞧铃铛小鬼一脸震惊，好像完全不能接受的样子，又瞧瞧旁边那个小哭包，最后把目光落回到鬼差脸上，“所以，他们今晚出了车祸？” “是的。”阴差点点头，“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 说完，一家四口上去的那辆车就和前面一辆大货车追尾，情形看上去倒是不严重，但是货车上有几根钢筋，追尾以后，直接戳破车窗，副驾和右后方的两个人当场死亡，司机和孩子被救护车拉走抢救。 死的是那对夫妻。 两个人的魂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妻子一直想要伸手抓住自己的孩子，但是任她怎么努力都触碰不到，丈夫在一旁木愣愣地站着。 江凝把结界打开，随两个小鬼去。没想到铃铛小鬼居然站在原地，露出他这个年纪脸上不该有的复杂表情，扭头看着江凝：“坏阿姨，为什么我很恨的人死了，我却一点也不开心。” 江凝摇头：“可能是他好长时间没伤害到你，你记性差把恨意慢慢给忘了。” 小铃铛鬼伸出拳头砸了砸她的腿，又抱着她的小腿“呜呜”哭了起来。 鬼差叹口气：“可能是因为你本来是想要得到他的爱的，你恨他，不是想他死，你是想让他爱你，只是你不愿意承认。” 江凝低头瞧着这小鬼哭成这副小可怜的样子，看了眼鬼差：“看来，鬼差大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听到她这样说，鬼差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 铃铛小鬼没动，他那个爱吃糖果的弟弟却跑了出去。 自己是鬼，父亲是人的时候，他每天见到父亲，也无法拥抱他，就像现在那对夫妻无法拥抱救护车里，自己受伤的孩子一样。 现在他们都是鬼了，终于可以互相拥抱了。 弟弟跑到男人身后，直接拥了上去：“爸爸，抱抱！” 被一巴掌打开：“你是个什么东西，谁是你爸爸！” 男人表情狠厉，完全不是之前看向自己儿子、女儿的那副慈爱样子。 小鬼头站了起来，流着眼泪：“爸爸，我是商段月呀，爸爸。” 男人嘴巴上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立刻吓得倒地后退，一边往后爬，一边嘴上喊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他也没爬出几步去，铃铛小鬼看到自己弟弟被打，已经擦掉眼泪，跟过去拦住了他的退路：“为什么害怕他啊，你已经死掉了，你也是鬼啊。” 小孩子的声音阴阳怪气到有些恐怖，男人回头看到他的脸，看到他左右眼下的两块儿伤疤，立刻吓尿当场，“鬼啊！” 只有女人一直在沉默。 江凝和鬼差跟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男人正在抓着头发，原地打滚。 他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死掉的噩梦，正在努力挣扎清醒过来，典型的发生意外以后，不愿意接受现实。还是女人冷静的声音提醒了他：“放弃吧，是死了，孩子都抓不到了。” -- 第17页 男人表情木讷了一分钟，立刻坐了起来，抓住那个叫商段明的小鬼，疯狂地摇着他的肩膀：“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孽障！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江凝看了鬼差一眼，对方立刻心领神会，掏出生死簿，念完两个人的生辰和死亡时间，又没忍住：“生辰是由老天爷规定的，但寿命和活多久是自己积攒的，您和您的爱人在您前妻怀孕时已经在一起了，她也早就知道，因为生闷气才动了胎气，导致双生儿只生下一个活胎，自己也因为难产去了。” “仅仅是这样，如果往后善待孩子，业障也还是可以消除的，”鬼差看了女人一眼，“可是为什么要虐待孩子呢，商段明，短命，这种带有诅咒意味的名字也给孩子起，是不是就不太好了。” 鬼差自觉说得有点太多，就默默退回江凝身后，小声地：“江大人别见怪，我一跟您一起，就忍不住对别人的事情太真情实感。” 江凝笑：“这不是正好有你么，不然还得我自己说。” 说完，蹲在男人面前：“你跟小孩子说他母亲会死全是因为他不好，你说你是深爱他们的母亲，所以因为他们导致妻子死掉，才会对孩子不好，这些都是你的借口吧。” 男人疯狂摇着头，事实摆在眼前，仍然不愿意承认。 “你只是觉得累赘，觉得看到孩子，就会想起来自己出轨，想起孩子母亲去世时那充满恨意的眼神，所以才会虐待他，对吧？” 铃铛小鬼看着江凝，江凝把他捞到自己身边，铃铛小鬼顺势抱着她的小腿，一副受伤太深寻求保护的样子。 男人已经开始痛哭，江凝又看着女人：“那么，你是图什么呢？” “他是你的半个老师，他的老婆，怎么说也是你的师母，平时待你不薄吧？害死了大的，还想害死小的，在他脸上剜出两个洞这种事情都下得去手，你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女人依然镇定，看着男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样子，表情冷漠。江凝说完，她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才挪到她脸上：“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其他要跟我抢的人，都有罪。” 说完，脸上有了一点狰狞的笑意：“有罪，就得死！” 说着，一双手指甲骤然长出老长，直直地冲着江凝的脖子袭来。 所以说有的人真是，活着的时候祸害人，死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多管闲事，就得死！” 女人眼睛血红，瞬间整张脸上的血管全部爆开，一条条血痕在脸上出现，随后全身的血管都爆裂开来，整个人血肉模糊，只有十根长长的指甲让人能分辨出来她的手在什么位置。 男人被这个场面吓傻了，疯狂后退。 江凝给鬼差使了个眼神儿，鬼差立刻把抱住她腿的小鬼抱到一边去，小鬼还不愿意，一副要跟她共存亡的样子。 这个小鬼头很奇妙，你只要对他有一点点好，他就全身心地信任你了。 女鬼加快速度，似乎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眼看着指甲就到了江凝身前。 镇邪铃之前就蠢蠢欲动，现在更是没得到指令，就自觉化成一柄斩魂剑，江凝后退一步，借着剑力跃起，在空中画出符咒，时间定格的一秒，斩魂剑直直从女鬼的头顶插进去。 瞬间，血光爆破。 因为伤人的意图已经抹杀她生前积攒不多的功德，江凝落地的瞬间，女鬼已经变成一摊带着浓浓腥臭味的黑水。 鬼差把水滩上站着的，魂魄几乎已经接近透明的女鬼收进簿子里，看了眼江凝：“江大人的威严不容挑衅，何况只是个刚成型的鬼，做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自不量力了。” 江凝笑：“说实话，见过的鬼差里，你是我最待见的一个，总是能适时的满足我的虚荣心，把我吹不出口的牛，用夸奖的语气替我说出来。” 鬼差垂下眼，笑得很腼腆：“江大人过奖了，我说的是实话而已。跟过这么多捉鬼人，您也是我最待见的一个，比其他的都要活泼可爱。” 听到“活泼可爱”这四个字，江凝迅速正经起来。父亲说过，“捉鬼者，嬉皮笑脸是大忌”，做这行，对鬼神要有敬畏之心，她一直时刻提醒自己。 于是拿出捉鬼人该有的姿态，冲着阴差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谢意，又回头看着尿了一地的男人：“你打算怎么着，也变成个厉鬼来个十八层地狱一日游？” 男鬼害怕得浑身直哆嗦，快速爬到爱吃糖果的小鬼头旁边：“儿子，儿子，你救救爸爸，爸爸不想死，爸爸不想死啊，爸爸刚换了房子和车，爸爸不能死啊！” 看到他去拉扯自己的弟弟，商段明立刻冲过去把他们扑开，小小的手掌抓着男人的袖子：“你出轨害死了妈妈！你回答我，是不是！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江凝看了眼被指着的鬼差：“你有意透露这个的吧？我看往常其他鬼差都没有说的这么详细。” 阴差不好意思地笑笑：“为了亲自收这两个鬼，避免发生任何让鬼逃走的意外，我提前一个月就什么事情都不做，每天看着他们了，没有直接做什么，却害死了三条人命，罪大恶极，罪无可恕，人界的法律不能处置他们，到了阴界吃不了多久苦头又要投胎，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江凝笑：“我真是，越来越喜欢您了。” 鬼差避开了她的眼神：“大人您也是有意接过去后面的话吧？并且是看过小鬼的生平以后，就刻意没有直接将他们收走，为了留到这一刻，冤有头债有主？” -- 第18页 江凝点点头：“没错。虽然我讨厌小孩子，但是确实不太讨厌这两个小鬼头。” 鬼差这回才看着她的眼睛：“大人，我也越来越喜欢您了。” 第10章 小鬼的爆发力超强，今晚经历了聚神凝力、反噬、凝结全身修为、反噬等一系列对自身有害无益的行为，现在仍然有力气对一个男人怒吼。 江凝表示，小孩子的精力真是一等一的旺盛。 “他胡说！我根本没有，你妈妈是因为坚持要把你生下来才死掉的，我是签了保大协议的。” 铃铛小鬼回头看着鬼差，一脸“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的神情，仿佛如果得到肯定回复，确认这是真的，下一秒他就会打死自己谢罪。 鬼差慢悠悠地拿出簿子，假模假样地看了一会儿，才合上，叹口气：“您的妻子于生产当天去世，五个月后，您和后妻领了结婚证，婚礼虽然是一年后补办的，可您的大女儿，可是两个月后就出生了呢。” 铃铛小鬼没反应过来，毕竟他才四岁，连一到一百的阿拉伯数字都算不清楚，指望他明白这道“父亲到底什么时候出轨”的复杂数学题，有点儿残忍，不管是从任何意义上的。 但是他不傻，鬼差那副老神在在，不接受反驳和质疑的样子，对比着他眼前这个眼神疯狂躲避的父亲，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所以是你，害死了妈妈，还一直打我骂我，骗我说都是怪我的？” 男人挣脱他的手：“你是我儿子，你没得反抗，什么都得听我的！我让你生出来的，我就是让你现在立刻去死，你也得去！小小年纪，你懂什么！那能叫出轨吗？！我和你母亲已经没有爱了，就是因为有了你们，才得强行在一起……” “等一下，听不下去了，”江凝打断他，“你说为了孩子强行在一起，干嘛在她怀孕以后接手了她的公司？” 鬼差耸耸肩，替男人回答：“他的意思可能是，他自己天赋异禀，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让一位家世很好且貌美的年轻女人，在没有爱的情况，依然愿意为他生孩子，还愿意在怀孕后把自己手里对公司的决策权全部交到他手上。” 俩人对视了一眼，江凝蹲下把铃铛小鬼拉到自己旁边：“小鬼头，你母亲的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她是满含着爱意，宁愿承受痛苦也要带你来这世间看一眼的，有这么好的母亲，你是个非常幸运的小孩子，你弟弟也是。” “之前的所有都是你被这个男人给骗了，不过也没关系，不要因此而嫌弃自己，虽然他是你的父亲，但提供的也只不过是一点点无用的液体罢了，你吐口口水，就没有了。” 鬼差听她描述，脸红着别过了眼。 江凝收回不正经的样子，又变成了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的捉鬼人，看着小腿旁边的两只小鬼：“你们的母亲已经去投胎了，你们再跟这种人耗下去，就来不及再做她的孩子了。” 说完，爱吃糖果的小鬼像是头一次听懂了今晚他们说的话，讷讷地走向鬼差，小声地：“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你呢，小鬼。”江凝看着仍然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铃铛鬼，问道。 “我有话想对你说，”小鬼招呼着她，“你蹲下来。” 江凝无奈地蹲下，小鬼凑到她耳边，半天不说话，搞得她感觉遭遇了什么阴谋时，才突然小声地：“坏女人，我喜欢你，下辈子我要娶你做老婆。” 江凝：“……” 小鬼头说完，立刻在江凝脸上亲了一口：“这是我的专属印记，以后就凭借它来上我这里求亲吧。” 江凝：“……” 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鸡贼样，要不是捉鬼人这个身份在，江凝真想去捏捏他的小脸蛋。结果这小孩子还没完，在江凝脸上打量了一圈儿，才撇撇嘴：“有件事情说出来你可能会生气，我先观察一下你不生气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江同学眼角抽抽：“你说。” “我弟弟有些顽皮，上了一个叫陈同的身，好像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对不起……”还没等江凝说没关系，他就自己先接过去，“你没生气嘻嘻，我看到了，你脸上连一点意外都没有，说明你早知道，对不对。” 江凝：“……” “我喜欢聪明的坏女人。” 小鬼头说完，转头就朝着鬼差跑去，鬼差还在盯着江凝脸上的口水，仿佛真有什么印记存在一样，半天没挪开眼。 而小鬼已经利落地解开他身上一柄专门用来对付厉鬼的小木剑，手握剑柄，回过身毫不犹豫地冲着男鬼胸口刺去。 速度之快，男鬼没反应过来，江凝没反应过来，被拿走木剑的鬼差也没反应过来。 只有爱吃糖果的小鬼讷讷地：“哥哥把爸爸杀掉了。” 木剑从铃铛小鬼手中掉下来，小鬼头笑得很虚弱，看着江凝：“我不怕下油锅，也不怕割舌头，我做了坏事，应该接受惩罚，但是，妈妈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他和别的女人一起买车买房，没人惩罚他，只能我来了。” 鬼差把两只小鬼和一魂一魄都不剩的男鬼都收进簿子里，江凝看了他一眼，鬼差点点头：“江大人的吩咐我知道了，木剑是自己飞到男鬼胸口的，小孩子不懂事捡起来瞧了瞧而已。” 江凝点点头：“鬼差大人做事真是牢靠的很。” -- 第19页 “大人谬赞，”说完，阴差指了指她的脸，“大人脸上的口水印请一定睡前洗了，大人早些休息，小人退下了。” 一经提醒她才想起来这事儿，可是脸上并没有口水，那小鬼不是个恶心人的主儿。 看着鬼差逐渐消失的背影，江凝想，这要是个活生生的人得多好，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多么轻松愉快，一个眼神，处处安排妥当，比肚子里的蛔虫都差不多了。 说完连着打了四个哈欠，上楼去睡觉。 明天早上还有考勤查得很严的物理课，并且还有事情要找陈同私底下谈谈，江凝头痛。夜探男生宿舍虽然不能说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但是没有揪出那个人的真面目，这样费尽心思，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回到宿舍，江凝轻手轻脚地去水房洗脸刷牙，又快速换上睡衣钻进被窝，还没睡着，就听见陈可在说梦话。 “贱鬼可恶，我不想贱鬼啊，我想见美男鬼！给老子一个美男！” 江凝笑着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宿舍四姐妹一齐去食堂。沈琦是回民，所以大家一起陪她去清真食堂吃饭，江凝昨晚看了一次人体血管爆破现场，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买了一瓶酸奶，在食堂门口一边喝一边晒太阳，等着她们吃完。 南城大学以前是专理工科的学校，主攻机械和自动化，后来才开设了会计和英语这类文科专业，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以男生为主的和尚学校。虽然现在男女比例仍然严重失衡，但是多少好了一些。 在这种前提之下，学校的建筑基本上是围绕着男生宿舍建设的。食堂、图书馆、教学楼，都在男生宿舍直通的这条路上。而江凝这届学生比较幸运，学校把一栋男生宿舍楼重新装修整改给她们专业用。 所以她们下了楼，再往前路过三栋男生宿舍楼，就是食堂。而食堂旁边的那一栋，就是陈同所在的男生宿舍楼，当然，也是容洵学长的宿舍楼，她昨天已经去过一次。 此时还有二十分钟开始第一节 课，是学生往食堂奔赴的高峰期，她在这里站着，有很大可能能碰到他们。 没让她等太久，陈同先和昨晚一起跑出去喝酒的男生一起出现了，看到她，似乎还小心地往同伴身后躲了躲。 江凝朝他走过去，拦住他的去路，又对着他旁边的兄弟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象征和平的笑容：“我有点事情要跟他谈谈，你能先去上课吗？” 男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眼前的女同学在笑，他后背的汗毛却都颤栗起来，于是瞥了陈同一眼，表示“保重”：“好好，我先去上课，你们慢慢聊。” 江凝抱着手臂，此时陈同身上是一点鬼魂的阴气都没有了，完完全全是一个可以自主的成年人：“说吧，你控制不住去游戏厅推币，只是个想分手的借口吧？” 陈同回避她的目光：“不是，我真的是怕连累她，我现在都想逃课去呢，跟着我这样的男生有什么前途啊。” 江凝笑，那个爱吃糖果的小鬼，即便是附身他的时候，也只是让他偶尔有一点小孩子贪婪的心性，可不是他现在表现出的这种渣性质。 “我直接说明来意吧，不管以什么原因为说辞，你的目的就是想分手，没问题，恋爱自由，我想玲玲也不会没有你就活不下去。”江凝说完，陈同立刻松了一口气，他以为江凝是来逼他跟丁玲玲和好的。 “但是——你从她那里借了多少钱，请你按照网贷上面的利息，按天自己算，在这个周日之前还给她。” 陈同腰板儿挺得老直：“要是我不还呢？你能拿我怎么着，告我去啊，情侣之间的事情用得着你管？！” 江凝笑：“请保持住这种自信，不要到时候哭着来求我。” 第11章 “我要是有一天会求你，我就跪在地上给你磕头叫爷爷。”说完，陈同腰板儿挺得更直，耀武扬威地走了。 也是不巧，他俩说最后那两句的时候，丁玲玲她们正从食堂里出来。 江凝托腮，陈可一向吃饭很慢，今天倒几分钟就搞定。丁玲玲是个陷入爱情中就智商为零的家伙，要是给她看到自己跟陈同在一边说话，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误会。 果然，看到陈同走了，丁玲玲立刻跑到江凝身边：“你们在做什么？他说了什么吗？” 江凝看着丁玲玲，正经地：“他说下周日之前会还你钱，不还就给你下跪磕头叫爷爷。” 丁玲玲立刻捂住心口，一脸痛到难以附加的样子：“所以，他是真的要跟我分手吗？” 陈可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清醒清醒，是我瞎心了，才把这货介绍给你。等你情伤好了，我要把他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谁知道丁玲玲却摇摇头：“我不要你揍他，也不要他还钱，只有那些东西才是我们之间的羁绊。” 确定小丁没有误会其他的东西，江凝不再跟食堂门口耗着，而是直接往教学楼里走，陈可和沈琦她们也赶紧跟上。 自从知道这世界上有鬼，自从知道江凝会捉鬼，宿舍里的三个人都坚信，只要跟着江凝，一定万事大吉，尽管学校里灵异事件非常多，还有很多据说以前是冤死鬼坟头的地界，但现在她们都不再害怕。 江凝去哪里，她们就去哪里，这是她们宿舍新诞生的信仰。 -- 第20页 有了很帅的学长在一旁帮忙记录考勤，协助上课，物理课的出勤率大大升高。其他课在这个时间段进班，还能坐到倒数第三排，现在只剩下第一排有五个空座，正正对着教授，其中有一个是容洵坐着，剩下四个，好像是刻意留给她们宿舍的。 这就有些尴尬。 江凝和陈可对视了一眼，陈可：“我不坐最里面，我怕我一会儿把持不住。” 江凝和沈琦对视了一眼，沈琦：“我也不坐最里面，我只跟我男朋友一个男生坐在一起。” 江凝跟丁玲玲对视一眼，丁玲玲摇摇头：“我刚失恋，现在没有心情花痴。” 于是江凝直接坐到了容洵旁边，刚才这拨坑队友挨个儿往右坐了过去。 也是坐下，闻到那股林间迷雾一样的木质香，她才想起来，昨天还不小心蹭到人家怀里来的。 其实有很多事情可以直接挑破。比方说，半夜他不睡觉开着门在做什么，比方说，为什么看到她突然出现在男生宿舍里，表情一点也不惊讶，还帮她混出去。 不过这样一想，她的举动更奇怪，而容洵都什么也不问。这种情况的话，就无法判断挑明以后，是她把自己暴露了出来，还是揭发了对方。 “昨晚睡得好吗？”容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睛在盯着她的双眼，说完，提起嘴角微微一笑的瞬间，眼神往她脸颊某处飘了一下。 江凝发誓，这辈子用过揣测别人心理的心思全用在了对方身上。 “还好，”说完看了看容洵脸上浮起的黑眼圈儿，“昨晚给学长添麻烦了，很抱歉。” 容洵摇摇头：“听课吧，这节课很重要，有三个考点。” 江凝点头：“学长，我加一个你的微信，可能后面还有一些事情要麻烦你。” 她说完，容同学睫毛微微颤动，一个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一对梨涡若隐若现：“好。” 陈可坐在江凝旁边，没懂俩人怎么就聊到加微信了，偷偷给江同学发了个消息表示震惊，江凝看到后，只能回复她一个“大约是人格魅力吧”。 陈可那节课下课吐到别人以为她怀孕了。 这一节大课，容洵都在听课，做笔记，不时看看ipad上的英文文献，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等下课铃一响，礼貌地告别以后，江凝跑到角落里，赶紧查看好友申请有没有被通过，行径就像一个猥琐男。 您已添加了容洵，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看到这句话，江凝点击对方的头像，想根据朋友圈来找到些蛛丝马迹，却只看到一片空白，真是毫无下手之地。 不过对方的头像倒是有点儿意思，是《猫和老鼠》里面的“jerry”，而江凝自己前几天刚把头像换成tom猫，如果凡事都是凑巧，那这也太凑巧了。 动画片里，tom每次想捉jerry，都被jerry狠狠戏弄……江凝把手机锁屏，往前走迎上从厕所出来的几个室友，四个人一起往下一个教室去占座上课。 周三下午第一节 大课已经结课，江凝趁着这个间歇回了趟家。母上大人依然开心地做着客服，并表示生意越来越好。 江凝松口气往库房去，贱鬼和穷鬼来了以后，情况就有些不同，倒霉鬼明显hold不住他们两个，还没走到库房门口，就听见里面叽叽喳喳，听起来是贱鬼和长舌鬼互相不放过对方，一边干活一边互岔。 “当然是你更贱，不然我怎么没被毒死，怎么是你被毒死！”是长舌鬼的声音。 “贱可不是贬义词，长舌才是，大家恨我，所以害我，别人不害你，是讨厌你，厌恶你，都懒得害你！”是贱鬼的声音。 江凝叹口气推开门：“把库房一分为二，你们各在一边，不要看到对方，不然路过的人都以为这里闹鬼，哪天举报了你们，正好连锅端。” “小江凝——”倒霉鬼听到她的声音，还没看到人就先一步扑了上来，被江凝一把打开。 “你不要因为自己是鬼，每次见到我都动手动脚。” 倒霉鬼委屈巴巴地：“你肯定是不爱我了，我就是这样被人嫌弃的扫把星。” “你这种就知道放低姿态来讨好人类的鬼，我不屑与你为伍，”贱鬼也跑过来，“江大人，今天有什么吩咐吗？” 长舌鬼看到这一幕，刚想讽刺，被江凝一个封口符贴在脸上。 太吵了。 穷鬼看到江凝，趴在地上磕了个头：“江大人，关于这个卖符纸的生意，小的有一点愚见不知道能不能讲。” “您说。” “须知咱家的符纸卖的比别家便宜太多，您用功德画符，价格还如此低廉，说是做买卖，其实是做慈善，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贱鬼翻了个白眼儿：“不成熟你还说。” 说完也被江凝用封口符定住。 “您觉得应该怎么办？” “降低成本，增加价格，两手一起抓。”穷鬼说完，捋捋胡子，“我已经做了一个详细的算术，都记在本子上，可以作为初试行方法。” 江凝点头：“这个先放下，我来找您是有别的事情。” 说完就把仓库的门关上，带着穷鬼和倒霉鬼一起进了旁边的小房间，关门之前，江凝看看门外一脸不甘的贱鬼和长舌鬼，抱着手臂：“我发现，并不需要隔开你们，只要两个封口符，就可以耳根清净，一身轻松了，你们两个总是在说话，也很累吧，休息休息。” -- 第21页 说完，关上门开始布置任务。 长舌鬼见不能说话，就直接去干活，贱鬼则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儿。 得知自己重重重孙女被坏人欺负，穷鬼气得很，又得知是被骗了钱，就更加气愤，江凝嘱咐好两个人做事的分寸，就开车回学校了。 到了校门口，不巧又碰上陈同，上午既然已经说到钱这个问题，也是揭开最后一层遮羞布，陈同也就不再伪装，见到江凝，下巴扬得老高，主动挑衅：“怎么着，我就不还，她愿意给我花的，我现在去跟她要，她还给，你信不信？” 江凝点头，她信，可是利用别人的爱来行骗实在有点卑劣，跟对方相比，她用小鬼来小小地惩罚一下他，绝对是替天行道。 “她还在上学，花的钱都是父母的，如果家人长辈来找你要，你也不给吗？” “不给，有本事让他来，我要看看一个大人怎么跟一个孩子要钱，我还要告他勒索呢。”前面那句话说完，陈同看到江凝也没反抗什么，以为自己把她吓住了，说到“告他勒索”这几个字，就大有一点“我看你能那我怎么办”的意思。 江凝托腮，看着陈同左手边站着的穷鬼，点头示意已经得到了当事人的认可，他可以行动。 又把目光挪到陈同身上：“欺骗别人感情，还骗人钱财是业障，你不迷途知返，会倒霉来还债的。” “我最烦你这种看起来清高，说话总是神神叨叨的人了，你有这个时间管别人，怎么不去找个对象弥补身心空虚啊。”陈同说完，翻了个白眼。 江凝托腮，看着陈同右手边的倒霉鬼，点点头表示可以比之前商定的程度再强烈一些。 江凝是第一个愿意收留倒霉鬼的人，看到她被人这么骂，倒霉鬼气死了，是一直忍耐着，等着江同学点头。 得到许可以后，陈同转身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地上一块儿石头给绊了个狗吃屎，等他站起身来，一摸嘴，看到一手血，瞬间惊恐地回头看着江凝。 江同学耸耸肩，又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可什么都没做。 第12章 陈同哆哆嗦嗦掏出手机打电话，没过多久，先前跟他一起喝酒的男生就跑过来要把他拉到医院去。 穷鬼和倒霉鬼赶紧跟上他，江凝把俩鬼拦住：“如果他还钱、认错，你们就回仓库去做自己的事情，不要再多生事端，如果他继续找玲玲要钱，说谎欺骗，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穷鬼和倒霉鬼对视了一眼，看着对方点点头，一左一右跟在了陈同和他室友旁边。 “陈同，看牙要花很多钱的，要不你找玲玲再借点？多借一些，看完牙，我们去打游戏。” “真倒霉！”陈同听了室友的话，正准备给丁玲玲发消息和好，手机就黑屏了。 江凝功成身退，准备去教室和室友们会和，下午的这节课是专业课，迟到可不好。 zzz…… 陈可是南城人，家在南城城区，除了一些特别的日子，她基本上每周晚上没课的时候，都回家住。 明天是她的生日，但是和往年的情况不太一样。陈爸爸出差，陈妈妈晚上开会，家里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 陈可在沈琦的建议下，决定请全班同学来参加她的生日会。因为家离学校很近，路程上没什么耽误，晚上就睡在她家，第二天早上也来得及赶回学校上课，所以大部分同学都前来赴约。 丁玲玲失恋以后，日子很不好过，就主动承担了核对人员的工作来分散注意力：“咱们班一共三十五个人，有两个人有事，一个人跟陈可吵过架不来，两个人生病，一共是三十一个人会过来，得至少买两个三层蛋糕，买够三十一个人吃的饭菜才行。” 沈琦听到丁玲玲说完，纳闷儿：“不是三十个人吗？多的那一个是什么情况？” 陈可挠挠头，小声地在她耳边：“嘘，我把容学长帮江凝请过来了，看他俩加了微信以后也没什么线下沟通，你们不要说出去，给她一个惊喜。” 沈琦一脸疑惑：“江凝负责在门口迎接，容学长一来，她不就第一个发现了么？” 陈可忽然大笑，对着房间里的三个人：“那什么，为了增加明晚的乐趣，我决定把生日会变成一个换装晚会，大家都可以打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可爱，恐怖，马戏团，什么都可以，随大家开心。” 把这个消息发到群里，那两个生病的同学也表示愿意过来，陈可提前订好了二十份小龙虾和皮皮虾，外加三十三份花生毛豆，下完订单才觉得还得多定一份以防万一。 三十四个人的外卖订单下好，陈可送三个室友出门。江凝开车把丁玲玲送回学校上晚上的选修课，然后和沈琦一起去蛋糕店定两个双层奶油蛋糕，陈可则去买一些零碎的小物品把家里布置一下。 陈可家算是学区房，普通的四室两厅格局，好在陈爸爸比较爱热闹，打通了两室和客厅，家里看起来非常敞亮。盛下三十来个人也不会显得太局促。 陈可把客厅的茶几挪到一起，盘算着怎么才能放下所有吃的，正聚精会神地规划着，突然听到门响了一下，以为是江凝她们提前回来，赶紧跑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空空如也。 陈可左右看看，连只虫子都没有，以为是风声，就把门关上，继续回去忙了。 -- 第22页 过了一会儿，厨房突然响起椅子挪动的声音，“咔哧咔哧”非常有节奏感。 陈可又跑到厨房去确认，椅子好好地在原地放着，没有人，厨房连窗户都没开，更不可能是鸟儿飞了进来。 挠挠头，以为自己想东西太入神出现幻听，陈可检查好房间里的所有窗子，确认都关上，不会再被风声打扰，准备先给外卖打个电话确定明天送来的时间，刚想拨号，发现手机整个黑屏了。 “怎么这么倒霉啊，我又不是本命年。” 陈可敲了几下屏幕，生气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一低头，发现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处莫名地凹陷。 然后她看到…… 一串脚印正在地板上一双双显示出来…… 门口…… 厨房…… 沙发前面…… 陈可一步步往后退…… 那双脚印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恐惧，在原地停住，不再有任何动静儿，陈可吓得跌坐在地上，下一秒，那双脚印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只有脚印，没有人。 计划赶不上变化。 江凝本来是打算放下丁玲玲，就跟沈琦一起去买蛋糕的，可惜有个人拦住了她们。 陈同的那位室友李霖喆看起来已经在学校门口等了她们很久，看到丁玲玲更是差点声泪俱下：“玲玲，你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陈同痛死的。” 丁玲玲本来已经有些释怀的心立刻又揪了起来：“陈同他怎么了？” 此时如果陈可在，还能一巴掌拍到李霖喆脸上，让他带自己去医院收拾陈同，可惜她不在，江凝和沈琦的立场都是室友，实在不好在这个时候介入说些什么。 江凝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想让她说。 “你问她，她知道，”李霖喆指着江同学，“陈同就是碰到了她，才突然跌倒把牙磕坏了的。” 沈琦一把拍开他的手：“你妈没教你说话不能对别人指手画脚啊，江凝要是有这个本事，现在立刻让你在地上摔一个狗啃泥。” 她说完，李霖喆真的不知道怎么绊倒了自己，一下摔倒在地上。 刚刚赶过来的倒霉鬼跑到江同学身后：“小江凝，刚才在医院出了些意外，来了一个奇怪的人，我和穷鬼就先躲起来，结果让这个人从医院里跑了出来，你没受委屈吧？” 江凝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表示没事。 李霖喆一摔倒，丁玲玲立刻把疑惑的目光投到江凝脸上，一时间大脑有些混沌不清的样子：“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感觉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江凝看了李霖喆一眼，又把目光挪回到丁玲玲这边：“早上我从家里过来，在学校门口碰到了陈同，说了几句话，后来他摔了一跤把牙磕了，就打电话找来了室友，就是这位同学，姓李是吧？李同学看到陈同满嘴是血，当时就提议让他跟你以看牙为由多借些钱晚上去打游戏，我说的没错吧？” 等她说完，李同学脸上被戳穿的表情已经非常明显，江凝从不说谎是她们宿舍的共识，沈琦抱着手臂看对方怎么表演，丁玲玲则立刻扬起一个巴掌落在李霖喆脸上：“陈同是不是被你带坏的，他以前不这样的！” 小丁人生中第一次气到呼人巴掌，手上力气用的不大，还打到了对方的下巴，把自己手指给戳痛了。 周围围观的学生慢慢多了起来，李霖喆干脆一点脸面都不要：“反正他现在在医院呢，你去不去看他，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就转过身走了。倒霉鬼紧紧跟着他，走之前跟江凝挥手拜拜。 丁玲玲蹲在地上就哭了。 沈琦和江凝对视了一眼，沈琦选择蹲下来安慰：“好的男生多的是呢……” “我就要他。”丁玲玲声音带着哭腔。 沈琦：“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了，你现在不理智……” “我不想好，不要理智，”丁玲玲还在哭，眼泪大滴大滴掉着，一会儿的功夫，袖子已经湿透了，“我就要他。” 沈琦求助地看了江凝一眼。 江同学望天，她真是没有一点安慰人的细胞，她宁愿每天通宵捉鬼，也不愿意干一次这种事情。 “按他现在的情形发展下去，以后每天在家打游戏，不工作，不赚钱，你养他，你还要他？” “我要！只要他别离开我！”丁玲玲看着江凝，眼神里全是委屈和乞求。 “你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做完饭，他要打游戏，不陪你吃，吃完也不刷碗，你带完孩子还要洗碗，等你洗完，发现他已经接了哥们儿的电话穿上衣服准备出去浪了，你还要他？” 丁玲玲犹豫了一下：“可能坚持下去，结婚他就改变了呢？” “可不是哦，”江凝摇摇头，“结婚之前都不愿意为你改正一些缺点，结婚以后就更不可能对你好。” “那我就只跟他谈恋爱，不结婚，到时候他还这样，我就跟他彻底分手。”丁玲玲还在倔。 江凝托腮：“如果你已经知道他有多么差劲，仍然要把时间耗在他身上，我不拦你。” 沈琦纳闷儿地看着江凝，仿佛在说，是不是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江同学觉得没必要，她以后也不会再做这种安慰人，劝导人的事情了，每个人都得自己学着从一段困境中走出来，她能做的只有陪着。 -- 第23页 最后江凝还是把丁玲玲送到了医院，才和沈琦一起去订蛋糕。 在车上，沈琦不解：“我觉得应该阻止他们两个见面，时间长了自然就能放下。” 江凝摇头：“我不知道。可能玲玲喜欢的就是接触不多的这种朦胧感，走近了看看也许会发现都是自己的想象。” 拐出第一个弯时，江凝在路边看见一个挺眼熟的人，开车到他旁边停下：“容学长是要去买东西吗？” 第13章 容洵看到是她，垂下眼睛笑了笑：“是的，正要去永安里那边买点东西。” 江凝打开车门：“我们去买蛋糕，顺路。” 容洵也没推脱，直接坐上副驾。常年爱好后座的沈琦看着前面俩人的背影，顺便从反光镜里不时看着俩人的表情，觉得自己可能成为第一个发现奸情的人，毕竟江同学很少有这么主动跟男生说话的时候。 结果，她失策了。 开到下一个红灯，江凝递给后座沈琦一瓶水，又掏出一瓶递给容洵，顺势：“容学长，想了解一下，您和陈同熟悉吗？” 沈琦觉得江凝一定是故意的，听到“您”这个字，她那口水呛在嘴里，咳也不是，不咳还难受。既然准备要这样说话，为啥还要在这时候给她水喝，沈琦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咳嗽出来。 江凝贴心地把纸巾递给他，眼睛还盯着容洵，等待那个问题的答案。 容洵似乎在思考什么，半天才说：“还可以，一起住了两个月，但是也不算太熟，毕竟不是同年级，作息和爱好也不一样。” 江凝点点头：“关系还可以，他就会跟您借钱吗？” 能让穷鬼和倒霉鬼都感觉到危险，吓到躲起来的厉害人物，除了容洵，她想不出来第二个。现在得先确定，容洵是为了陈同而去医院，还是发现医院有两个小鬼的阴气，才去的。 这回容学长没有想太久，而是笑着：“今早室友给我打电话，说陈同门牙磕到了，在医院，俩人身上都没带钱，问我可不可以转给他一些，我不怎么用那些软件，都是现金，所以就去了一趟。” 这回答倒是滴水不漏。 后座已经缓过来的沈琦忍不住：“那个陈同就是一个无底洞，他不会还钱的，学长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借钱给他。” 沈琦说完，江凝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观察容洵的反应。俩人余光对上，容洵笑了一下：“他也有跟你们借钱吗？” “有啊！他把我室友给害惨了！”沈琦，“被他骗了很多钱，还五迷三道的非想跟他在一起。” 一说起这个，沈琦嘴上也没把门的，就差把里面的缘由全都说一遍了，江凝叹口气，阻止她继续吐槽室友：“容学长一直都不用那个付款软件吗？会不会很不方便。” 似乎每次回答她的问题，容洵总是先下意识地垂下眼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这是一个掩饰状态，也可能是……害羞？ 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暧昧，这种美男型知识分子是没有必要在她面前害羞的，那究竟在掩饰什么呢？ “是有些不方便，需要随身带着一些零钱，”容洵回答地很认真，“有时候碰到一些不收现金的店，就得多走几步，跑下一家。” 沈琦咕咚咕咚喝完一瓶水，提议：“学长你可以尝试一下，现在的年轻人哪有拒绝使用支付宝和微信支付的，反正你也有微信，就顺便用了呗，别那么抗拒啊。” 容洵点点头：“好的。下次有机会我试一试。” 真乖啊……这个语气。 到了永安里，江凝把俩人放下，自己去停车，车刚停好，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只一下就被挂断了。 是陈可的来电，等她打回去，半天都没人接。 感受到一点不寻常，江凝给沈琦打电话，嘱托她先去挑蛋糕，自己有点儿事情，过一会儿再回来找她。 于是上车，朝陈可家的方向赶去。 zzz…… 脚印停在自己面前的瞬间，陈可只有一个念头，找江凝。 人在危机的时候总是反应很快，陈可也不是傻子，门动的时候她走过去看了，厨房有椅子响动的声音她也确认过，那时候地上都没有任何脚印，直到沙发塌陷的时候，脚印才从门口开始出现，说明在她看到第一双脚印的时候，其实那个不明生物已经到她面前按掉了她的手机，脚印是滞后出现的。 想到这个，陈可立刻跳起来，从沙发上把手机拿起来，死命地开机，手机屏幕亮起来的瞬间，陈可立刻往门口跑，准备一边电话求助，一边先离开自己家到人多的地方去。 但是门已经打不开了。 房间里的脚印越来越多，越来越乱，陈可看不到那个东西是什么，也没法从脚印分辨出来他在什么位置，只能在手机背景图显示出来的瞬间从电话簿里翻出江凝的电话来。 可是下一秒，她的手机再次黑了下去，有人，不对，有鬼按住了锁屏键。 陈可后悔没把江同学的手机号背下来，并且发誓如果能活下来一定把江凝设置为紧急联系人，比亲妈都紧急的那种。 在解锁——被不知名生物锁屏——解锁这两个动作之间来回循环了几次，终于让她拨出去一个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不知名生物给挂了。 陈可一把丢开手机，钻到被窝里，拿被子把自己蒙住，期望江凝看到来电能察觉到自己出了意外，回来救自己。 -- 第24页 房间里非常安静，安静到百来平的屋子里，只有她的呼吸声。 以为对方找不到自己，已经走人，陈可把被子掀开一个角，看到地上的脚印已经全部消失，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一双脚印出现在自己床前，然后她感觉到，床上多了一处凹陷。 “啊——” zzz…… 离陈可家里越近，江凝感受到的阴气越重，闻起来似乎还不止是一个鬼，舔舔嘴唇，江凝加快速度。 到了陈可家的楼下，手腕上的镇邪铃已经兴奋到她都控制不住。 “三只鬼吗？”江凝坐上电梯，“陈可这体质倒挺好，一吸引就吸来三个。” 到了她家门口，江凝设立结界把这个区域堵住，既然敢来伤人，就刚到底，别中途又想跑。抬腿踹开门，铺天盖地的阴气朝江凝袭来。 陈可已经完全变了一副神情，整个人眼眶极其黑，看来还有一只鬼缠在她身上想把阳气全部吸走。 “去吧。”江凝伸手一拍手腕，镇邪铃已经变大三倍，正正地朝着陈可飞去，等飞到她头顶上时，更是变成一个钟那么大的铃铛，开始剧烈震动。 陈可整个人像是三魂六魄都被击得出了窍，神志还没有清醒过来，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不一会儿，一个小鬼被抖了出来。 也不能说是小鬼，看起来是个和贱鬼年纪差不多的年轻男鬼，长得倒是比贱鬼阳刚一些。 江凝对着镇邪铃念着咒语，清除掉陈可身上残留的阴气，看着男鬼刚吸走的阳气都回到陈可身上。手上拿着一个符，走到男鬼面前：“说吧，为什么要害她？” 男鬼刚才还一脸不服的样子，随着身上的气力越来越小，看着从别的地方吸走的阳气也被抽走，终于刚不住，眼泪汪汪地看着江凝：“你觉得我美吗？” 江凝表情没有一丝波动，看了眼手上的符纸：“你要是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一会儿鬼差可能会回答你的问题。” 男鬼听到“鬼差”两个字，立刻抖了抖，伸手拉着江凝的衣角：“我想还阳，我还没死透，只要吸够阳气我就能回去，我不想死，我想活，求求你江大人，我想活。” 怪不得陈可被吸了阳气就成那个样子，这几只小鬼是奔着把她的阳气吸尽在努力。 “想采别人的阳气来救活自己的话，起码你得害十个人，才能活你一个，你们三个人，是想要害死三十几个人来换自己的生命吗？” 江凝话音一落，他们知道自己遇见了道行高的，肯定瞒不过去，另外两个男鬼也立刻现身。 这三只鬼倒是姿色都很不错，看起来年龄大约在二十五六岁，放在一起特别有一点偶像团体的感觉。 刚刚现身的男鬼似乎很不认可江凝的话，指着陈可：“这种人活在世界上有什么用？就是制造垃圾。我们几个要为艺术事业做奋斗，留下一些人类文明的瑰宝，做一些有价值的事情。” 另外一个男鬼也立刻响应：“对，凭什么我们正当大好年华就死掉了，外面那么多没有我们贡献大的人，就活得好好的。再说，用他们的命换我们的，他们也不吃亏。” “我觉得你们说的非常有道理。”江凝点点头，“我是一个捉鬼人，每天有那么多鬼在外面为非作歹，我很辛苦，贡献比你们三个加在一起都要多，是不是应该把你们吃掉，给自己补补？” 三个男鬼疯狂摇头：“你凭什么吃我们？” 江凝托腮：“因为你们对于我来说，就是垃圾呀，就像你们自己刚才说的。我捉鬼，一辈子也只能活一百岁，你们没有我贡献大，被我吃掉，延长我的寿命，你们也不吃亏。” 三个男鬼看她说得这么正经，一齐往后退，想趁她不注意逃跑，结果一头撞在结界上，当即被弹了回来。 他们几个做的事情，就是普遍意义上的借阳寿。 从活着的人身上吸走阳气，吸到一定程度，伤到对方的寿命，只要阳气在自己身上稳固住，就可以把伤到对方的寿命借到自己身上，当然是不用还的那种借，就跟陈同借钱一样。 这种方法高收益，高风险。 吸走别人多少阳气，就要释放多少阴气，所以在操作时很容易被鬼差和捉鬼人发现。如果侥幸没被抓住，能借到寿命，当然能多活几年到几十年，如果被抓住了，或者是死了以后进了地府，也要受成倍的惩罚。 镇邪铃把阴气驱散，又把被男鬼们吸走的阳气都输回陈可的身体里，完成任务，受到江凝的召唤，就缩小变回一个小铃铛，回到她手心里。 确定陈可没事，江凝打开手机，查找最近跟这几个人有关的新闻，还真搜到一条某团体因为车祸在医院昏迷的头条。 这一会儿的功夫，鬼差就出现了。 “我们不能死！我们不走！我们天生丽质，上天派我们来拯救世界艺术的！” “我们带着使命来的，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没命了。” 这位鬼差倒不是之前的那个，看着三位男鬼，又看了看江凝，脸上冷冰冰地：“江大人，我要带他们走。” 三个男鬼吓得抱在一团。 “可以。”江凝托腮，“但是我有个问题。” “大人您讲。”语调依然冷冰冰的，特别符合一个鬼差该有的气质。 “他们三个是做了什么坏事吗？还是被什么人、鬼给害了。”江凝不解，“虽然是蠢了点，但不像十恶不赦的坏蛋。” -- 第25页 鬼差翻着簿子：“不是坏蛋，没被人害。只是命里该有的一道坎，失去美貌，去除浮躁，潜心学习音乐，成为一代大师。” 三个男鬼精神立刻振奋起来，异口同声地：“就不能不失去美貌，就成为大师吗？” “原本你们会在三天后醒来，但是现在不行了，”鬼差根本没理这三个人的问题，直接下最后的定论，“你们灵魂意外出窍，伤人害人，现在要去接受审判，不可能再回到阳世了。” 说完，朝着江凝躬了躬身子：“还劳烦江大人把它们收了，功德我记在江大人身上了。” “好说。” 念出咒语，手上的灵符瞬间飞到半空中，闪动着金光，慢慢朝三个抱成一团的男鬼落下去，触碰到第一个男鬼的背，金光更加刺眼，只一瞬，三只鬼消失，符纸上的字也不见，飘悠悠地落回江凝手里。 穷鬼说得对，开源节流，符卖的便宜，咱们就省省纸。 把三只美男鬼交给鬼差，对方朝她拱了拱手就打道回府，空气中的阴气全没有了，陈可才悠悠转醒，醒来看到江凝，立刻伸手抱住了她。 “呜呜呜我差点死了。” 第14章 江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你没死，你明天还要过生日。” 陈可听不进去，只是一直缠在她身上“呜呜”的哭，大概刚才是真的吓到了。 江凝头大。 近些日子以来，应该是自从捉到倒霉鬼以后，她从一个冷面无情的捉鬼人变成了人鬼两界之间的心灵辅导员，捉鬼的同时，不止要安慰人，还要安抚鬼。 看到自己袖子都被哭湿，江凝决定，等寒假一定要去闭关修炼，掌握抵抗一切带有“丧气”鬼的法力，再重新找回迷失的自我。 “我觉得你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江凝！我刚才真的见到鬼了，不是小贱贱的那种鬼，是血盆大口，一张起来把我精气神都吸走了的那种！”陈可由于受到惊吓，浑身都在颤抖，“那种，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眼看着自己枯萎却没有任何办法的感觉，太无力了，人类好渺小……” 书到用时方恨少，法力到用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有多么爱偷懒。她现在还抵抗不了倒霉鬼带来的丧气，该安抚还是得安抚。 “正好，当成一个生日礼物，在二十岁这个裉节上，懂得更加珍惜生命。”说完，江凝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睡吧，睡醒了蛋糕就回来了。” 陈可马上就闭上了眼睛，睡得死死的。江凝掏出一张符纸塞到她外套的兜里，本来是想当做生日礼物的，看来要提前派上用场。 安顿好陈可，江凝开车去找沈琦。 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沈琦也一直没有给她发消息，说明一切顺利，还是她出了什么事情？ 江凝一边等红灯，一边给她打电话。以前别说开车，就算是坐公交，她都很少遇见红灯或者堵车，最近也是坏事扎堆，越着急，情况越多。 沈琦倒是很快就接了起来，在那头儿兴奋地：“阿凝你快来，我和学长在挑明天变装穿的衣服，这边刚好有cosplay服装的店！” “蛋糕呢？”江凝找出话里的重点，“有挑水果和巧克力的么？陈可是不是爱吃那个风格的。” “切~”沈琦叹了口气，“还以为这样说你会有什么小情绪，挑了挑了，已经让店家做上了，我和学长在给你挑衣服，已经选好了，你一会儿来试一试吧。” 挂了电话，江凝查看沈琦发来的微信，是一张图片。 点开，几乎是瞬间，她就把图片删掉了。 猫和老鼠的cos服都有，永安里真是个不一般的商厦。 江凝之所以换那个头像，只是因为最近网络上tom的表情包盛行，而她在捉了倒霉鬼和穷鬼以后，车坏丢钱，确实比较丧，才突发奇想换上的，不是因为对《猫和老鼠》这部动画片有太深真情实感地喜爱。毕竟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所有寒假暑假她都用来修行和驾驭镇邪铃，没那么多机会看动画片。 陈可生日，变装她能接受，毕竟寿星的提议，且一年只有一天，她还是能满足的。但是打扮成tom，就算了吧，万一现场再来个jerry呢？世纪相遇吗？这要碰上鬼差，还不得传到整个地府去被人笑话。 到了地方，江凝去蛋糕店里看了看情况，得知还有十几分钟就可以取走，确定了在上面写哪些字，就上楼去找沈琦和容洵。 沈琦说的没错，俩人确实在给她买衣服。 为了猜测一个不在场的人穿什么码合适，沈琦把店长折腾到头大，看到江凝出现在电梯门口，立刻兴奋地招呼她：“阿凝，你快来试试。” 江凝走过去，看着沈同学拿着tom的蓝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无奈地从衣服上面伸出手，放在沈琦肩膀上：“比起这个，我宁愿穿皮卡丘。” 容洵特别贴心，仿佛有先见之明一样，此时手上正拿着一件皮卡丘的cos服。江凝看了一眼，一边托腮一边觉得头大。 穿上tom猫的衣服纵然有千百种不好，至少贴身。 皮卡丘的cos服为了做得足够可爱，里面大量填充了让它看起来圆鼓鼓的棉花，穿起来一定十分行动不便，而且当晚陈可订的外卖还是小龙虾。 江凝在服装店里扫视一圈儿，发现确实什么衣服没有比tom猫更符合她“行动方便”、“造型简单”的要求，于是冲容洵学长笑笑：“我还是拿tom猫的吧。” -- 第26页 容洵也回以笑容，是比她更灿烂的微笑。 容洵一这样笑，江凝就觉得是在不怀好意。 一切准备就绪，把蛋糕放到陈可家的冰箱里，再把陈可晃醒，一行四个人一起回学校。丁玲玲来电话表示今晚要在医院里陪着陈同，陈可火大，准备去医院收拾自己弟弟，被江凝拦下。 “先平安地把生日过完再说。” 江凝说完，陈可立刻哆嗦了两下，以为这是生日前后必经的浩劫，就乖乖在江同学旁边窝着，哪里都不准备去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生日debuff这一说。 总不能让江同学说，没事儿，玲玲她曾曾曾祖父在医院陪着呢，旁边还跟着个倒霉鬼，你弟不仅占不到便宜，可能会折在医院也说不定。 车开到学校的停车场，容洵先一步下车，因为要去读书馆找一本书，就没有跟她们一起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把车停好，江凝看着远处容洵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回头看着两位室友：“你们明天是不是也邀请了他？” 沈琦：“没有！” 说完才发现旁边的陈可一脸支支吾吾，没有白天商量好的那么坚定，一时间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明明大家说好了给江凝一个惊喜的。 陈可刚被江同学救了一命，对江凝有些又敬又怕，她以前是说过不少不中听的话，也做过好多先斩后奏的事情，虽然江同学都不是很介意的样子，但经过这两次遇到鬼，陈可也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平时造的业障太多了…… “是。”陈可一双眼睛盯着江凝，“我邀请了学长，本来想说给你们制造一点线下相处的机会，但是刚才在车里看你对他好像并不来电……” “如果你觉得不开心，我可以跟学长说不要他来了。” 这样做就难免有些不厚道，江凝只是不喜欢被自作主张地安排和隐瞒，说出来就没那么多事，于是拎着装着tom猫衣服的袋子，一边往前走，一边：“那倒不用，生日嘛，就是要人多才热闹。” 她倒不意外陈可会邀请他，她意外的是容洵为什么会答应得那么痛快。 一个生日会，除了寿星和她的室友和自己有一点点交集，其他人基本上只见过几面，可以说是基本不认识，他读研的话，事情应该很多，容洵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爱好热闹的人，还能痛快答应，这件事就比较不一般。 江凝回到宿舍，把衣服丢到宿舍阳台的小洗衣机里，她还挺期待明天晚上，容洵要做什么的。也铺垫了这么久，这张网放得足够大了，还不收吗？ 半夜十二点左右，江同学听到窗户外面沙沙作响，突然睁开眼睛。 往旁边一看，一个古装服饰的老头正在她床头盯着她瞧。 满头银发，眼眶凹陷，眼球突出，两腮内缩，一口坏的坏、掉的掉的牙齿已经完全不能被嘴巴包住，上下牙床正一起冲出来跟她打招呼：“江大人。” 江凝坐起来，又看到床脚处，在上铺围栏上晃荡的倒霉鬼正冲她呲着牙笑：“小江凝！我好想你！” 江同学头大：“以后没有经过我允许，不许上我的床。” 倒霉鬼立刻委屈巴巴地看着穷鬼，俩鬼异口同声：“江大人/小江凝，我们做错了事。” 听了来龙去脉，江凝立刻穿上衣服开车去医院。 丁玲玲没有去医院的时候，陈同手机坏了联系不上她，想让李霖喆来找她们要点钱，又被江凝和沈琦给挡了回去，好不容易从容洵那里借到了钱，又莫名其妙丢了。 门牙有一点裂痕，虽然不是必须拔掉，也是存在崩坏的风险的。 陈同是个不会让自己出丑难堪的人，如果拔牙就得安上一颗假牙，这个费用他一个学生承担不了，家里一学期一给的生活费已经被开始沉迷游戏厅的他全部花光。 正找不到合适的人呢，丁玲玲就自己送上门来。 陈同很急，脾气也很冲。 丁玲玲的贷款额度早就没了，还欠着不少钱没还，她是想去安慰安慰陈同，以为自己没有钱，人到了，多少也管用。 但陈同同学不是这么想的，没有钱，人还来干嘛？ 于是在医院，当着穷鬼和倒霉鬼的面，朝丁玲玲摔了一个玻璃杯。虽然没打到人，但是碎玻璃飞到了丁玲玲的脚腕上。 “不成体统。”穷鬼光是叙述这件事都觉得上头，“男人打女人，是最没出息的表现！况且我们囡囡对他那么好，为他借钱，心疼他，跑到医院去看他！没有良心，该死！” 普通鬼一有伤人的心思，就有往厉鬼发展的趋势，何况穷鬼还是个百年老鬼，杀死一个人对于他来说真是非常容易。 老头当鬼的这些年没主动做过什么坏事，所以鬼差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突然气愤，医院本来阴气就盛，不比江凝用结界围起来的仓库，所以他一动心思，鬼差立刻就出现了。 幸好倒霉鬼机灵，在事情发展到更严重的程度之前，押着他跑了，但是鬼差肯定还跟在后头，只要被发现踪迹，跑是跑不了的。 既然自己不理亏，江凝准备还是到事发现场去解决。 到了医院楼下，老头突然给她跪下磕了一个响头：“江大人愿意收留我，我很开心，这段时间比我之前那几百年过得都要幸福，谢谢江大人。” “您是做了什么决定吗？”江凝托腮，这一届的鬼们不仅有故事，还有很有主见。 -- 第27页 “是的，我的家务事，不想拖累您，”老头抬头，眼神十分真诚，“那个男孩子不是良人，我不能看着玲玲为他堕落下去，我宁愿自己下地狱，也得把他带走。” 第15章 江凝点点头，在这种事情上，她不是那种主张以和为贵的中间派。 虽说世间事冤有头债有主，但恩怨总是到了故事剧终时才开始清算，对于急脾气的人实在是种煎熬。 只要师出有名，理由不勉强，且不逃避事后的惩罚，她不阻止任何捉到的鬼去复仇。 现在当然也就没有理由去阻止老头。 “您打算毁灭他的肉体吗？”江凝抬头看着楼上亮着灯的间间病房，“鬼差还在，以您的能力，似乎办不到。” 老头又冲她磕了个头：“感谢江大人听说我要这么做也没有阻拦我，如果玲玲过得不好，我做鬼也不开心。我知道阴差在上面，我会拼尽全力，就算最后这一魄化成灰烬，也要让那小子得到报应。” 说完，使劲儿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本来就干瘪的脸，这么磕了好几下，都快能看到头骨了。 穷鬼起身，又朝倒霉鬼拱了拱手：“小兄弟，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知道你是一只好鬼，以后希望有机会碰到我家囡囡，就照顾照顾她。” 可是他是倒霉鬼啊……讨厌谁才应该去“照顾”那个人吧…… 倒霉鬼一脸欲言又止，也拱起手：“放心，以后我碰到你重重重孙女，一定绕道走。” 穷鬼抬头望了望上面的病房，似乎锁定了某一间，准备从外面破窗而入，下定决定的一瞬，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股苔藓色的光，表情也狰狞起来，本来就很苦相的脸，看起来仿佛一个骷髅。 变成厉鬼的话，可就六亲不认，再也无法回头了。 倒霉鬼看到这个情况，立刻跑过来抱住江凝的胳膊：“呜呜呜，小江凝，我无法承受这样的分离，我真的很喜欢穷鬼呜呜呜……” 江凝掏出一个符，在穷鬼马上飞起的一瞬间，定住，收进符纸，揣到兜里，把倒霉鬼从自己胳膊上扯下去：“我也挺喜欢这个老头的。” “那你不让他去报仇了？他会哭死的。”倒霉鬼瞪大了眼睛，眼泪都不流了。 小小倒霉鬼居然还有两副面孔。 江凝拍拍手：“人类呢，也是有一些人类之间的惩罚招式的，错误和惩罚要对等。陈同渣归渣，倒不至于被判死刑。而且穷鬼苦了这么多年，该为自己而活了，后人的路就让后人自己走。” 说着，又掏出一个符把倒霉鬼收进去，揣进另外一个兜里，坐电梯上楼。 怎么说呢，江凝有点想念那晚的鬼差大人，如果今晚这个还是他的话，这件事情其实很好解决的。 电梯在三楼停下来，这一层都是住院病房。按照先前穷鬼和倒霉鬼说的情况，陈同是把牙磕了就近找了这家私人诊所，下车时又从车上跌落摔了腿，所以干脆赖在这里不走，等看到丁玲玲来了，又准备让她掏钱赖一整晚。 琢磨琢磨整件事情，江凝下了电梯。 午夜病房已经不许探视，她还很卖力气地花了一点功夫糊弄过去保安和值班的护士。三楼没有重症病房，但仍然有一些新鲜的鬼魂在飘散，从电梯到陈同的房间，江凝起码碰到了十几只小鬼。 如果全抓过去，应该能积累一批不小的功德。镇邪铃在兴奋地震颤，江凝拍了拍他，示意他安分一些。 这些新鬼没做错什么事情，也没有想逃跑不愿意去投胎，只是盘旋在自己的肉身和哭泣的家人身边不舍得离去，江凝没什么大善心，只是觉得可以留一点时间给他们彼此道别。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不知道陈同具体在哪里病房，她只知道，鬼差现在站在门口的那间，就是了。 想着，江凝加快步伐。那个站得笔直的黑影，在看到她时，立刻躬了躬身子：“江大人，好久不见。” 江凝就笑了，还真是她想见的那个鬼差。 “鬼差大人，是好久不见，”毕竟一会儿还有求于人家，江凝套套近乎，“白天我捉了三只美男鬼，怎么不是您来的，害得我白期待了一番。” 鬼差大人有点别扭地别过了脸，这一动作又提醒了江同学，她又把作为捉鬼人的严肃给搞丢了，于是清了清嗓子：“鬼差大人，很期待今天跟您的合作。” 说完，就推开门进了病房。 而之前被小小调戏了一下的鬼差，也整了整衣服，似乎在掩饰自己的紧张，听她说完，轻轻点了点头，跟着她一起进去。 此时，在病床上一副受了重伤样子的陈同正在指挥丁玲玲削苹果，丁玲玲感觉到被需要，就很开心地在做着他指挥的事情。 真正做到了，有钱出钱，有人出人。 听到开门的声音，俩人都吓了一跳，看到是江凝，陈同牙也没事儿，腿也不疼了，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江凝！你居然还有脸来？！” 江凝右兜里的老头似乎是听到陈同的声音，极度愤怒，似乎马上就要冲出符纸，变身厉鬼来寻仇了。 “陈同，你别那么说……”丁玲玲放下苹果，跑到江凝旁边，“阿凝，你怎么来了，我……” 江凝摆摆手：“没事，不用跟我解释。” 说完，把目光挪到陈同脸上，着重看了看他隐裂的门牙，根本没有李霖喆描述的那么严重，只是跌倒的时候，门牙戳破了下嘴唇而已，牙齿没坏，现在都能啃苹果了，说白了还是想利用这个事来骗钱。 -- 第28页 再看看因为倒霉鬼上身而摔坏的腿，只不过流了一点点血，现在已经凝固，看他跳起来的样子，比江凝自己都灵活。 “我为什么没有脸来？”江凝抱着手臂看着陈同，“我不仅要来，还带着钱来的，医生都给你找好了。” “阿凝……”丁玲玲摇了摇她的胳膊，“不管你的事的，我不要你花钱，我会想办法的……” 江凝看了一眼丁玲玲：“如果你曾祖，为了让你离开他，宁愿永远不入轮回，灰飞烟灭，没有一点痕迹，你会怎么想？” 说完就不再理她。 陈同立刻跳起来：“那你现在就把钱给我。” “不好意思，不能给你现金，”江凝托腮，笑：“毕竟你是见了我才把牙磕破的，磕破牙才把腿摔断的，我现在就找医生来给你换一颗牙，再给你换条腿。” 江凝一边说，一边往他面前走。 医院的夜晚总是有些阴森，窗户外面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这屋子里，有两只他们看不见的鬼，还有一个在床边站着的鬼差，即便看不到，也能感觉到令鬼都头皮发麻的恐怖感。 随着她的脚步走动，陈同头发都快立起来，疯狂地把病床上的被子、枕头往下丢。 丁玲玲看到他这样做，赶紧去把那些都捡起来，一边捡一边劝：“江凝是好心啊，这样就有钱种牙了……你别害怕，我会帮你一起还的。” 陈同眼睛盯着江凝：“我只要钱，我不要你找医生，我要自己去找。” 江凝笑：“那可不行，我得知道钱都花在什么地方，明早拔牙，你想拔也得拔，不拔也得拔，这家私人诊所很贵的，服务也够好，只要你有需求，它都能满足你，腿骨折没事的，打折重新接就好，你不是觉得自己身高不够，配不上玲玲吗？打折以后可以接骨，帮你长个一分米，还全在腿上。” 丁玲玲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听着江凝是在帮他们解决问题，但是总觉得有点儿可怕。 陈同已经吓坏了。 他之所以跑到这里来，就是因为在车上发现自己的牙并没有什么大事，而私人医院的费用不能报销，他可以以此为由跟别人多借点钱，夸大情况还能博取同情心，这样别人也不好意思催他还钱。 可是江凝这个样子，半夜十二点都能大大方方进来，明显是在这里有人。那他就是被折腾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了…… 鬼差大人在旁边一脸看戏的样子。 陈同突然哆哆嗦嗦地去拉丁玲玲：“我们回学校吧，我想回去了，明天我再来。” 丁玲玲摇摇头：“不行的，陈同，不能讳疾忌医，一定是要看的。” 她的好言相劝，此时在陈同眼里有些奇怪。 毕竟陈同学这一天都被倒霉鬼和穷鬼跟着，身边发生了很多古怪的只有他能发现的小事情，被反复惊吓，神经就有些过度敏感，在江凝出现时，这种敏感到达了巅峰状态。 于是陈同一把打开丁玲玲：“你到底是跟谁一拨的？！” 在他挥手打人的瞬间，不知道是穷鬼蓄积的力量太大，还是江凝有意纵容，穷鬼从符纸里跃出，先前要变成厉鬼的那些征兆全被江同学压制住，他又变成了那副老头的样子。 鬼差在旁边，他也不可能杀了陈同。出来以后看到江凝朝他点点头，穷鬼也理解了江凝的用心。 把自己重重重孙女从地上扶起来，穷鬼往陈同旁边走，看到凭空出现一个人，陈同吓死了，要不是江凝提前封好了窗户，他差点从窗户跳下去。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穷鬼捋捋胡子：“我是来给你拔牙，还有给你断腿、接骨的人啊。” “我牙好得很，腿也好得很，我我我我要回去，你们拦我，我就就就报警。”陈同一下从床上跌下来。 丁玲玲又跑去扶他，被一把甩开。 陈同看着老头干瘪的脸，越看越害怕，指着丁玲玲：“我要跟你分手……从现在开始，你离我远一些，你把他们都弄走！” 穷鬼回头看了一眼鬼差，又看了一眼自己家孙女，最后把目光落在陈同脸上：“我是玲玲的爷爷，死了很久的那种。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见过，也不是没有浪子回头的，你可以祸害你自己的人生，哪天再幡然醒悟，但你不能耽误别人的。” “事情是怎么样，你自己跟她说吧，不然，为了我孙女的安全，我只能一辈子跟着你，不害你，也会穷死你。” 第16章 老头说完，还张开嘴笑了笑，恐怕陈同不相信自己是个陈年老鬼。 陈同学就真吓尿了。 拉着丁玲玲的手就开始哭诉：“我我最开始是故意接近你的，偶然一次跟我表姐吃饭，听她说起你花钱大手大脚……那时候我想买一双鞋，就提议一起出去玩，然后跟你在一起……” 陈同说着，丁玲玲慢慢把手从他手心里撤出来，一行眼泪就流了下来：“一个月以后你过生日，就暗示我送你一双鞋？那双鞋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后面那三个星期都是江凝接济我的。” 陈同挠挠头，似乎在懊恼不应该说得那么明显，看着丁玲玲的样子，又看看旁边的老鬼和江凝，解释：“其实有一段时间我是真的喜欢你了，也想好好跟你在一起来的，每天一起学习，晚上一起去操场遛弯儿，但是……就后来室友都打游戏，我为了合群只能跟他们一起。” -- 第29页 似乎感觉这么说，丁玲玲的表情有点触动，陈同又伸手去拉她：“而且那时候你老是因为我去打游戏跟我吵架，你打工回来我不接你你也要跟我吵，就……不那么喜欢你了，感觉谈个恋爱束手束脚。” 丁玲玲后退两步：“所以只有没钱了，才又来找我，说你想我，是吗？我打工不是为了攒钱给你买衣服和零食吗？只是希望你能感动，能体谅到我的辛苦。” 陈同也吸了吸鼻子：“玲玲，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也给你买东西，你就，别让这老家伙跟着我就行，怪瘆人的。” 说完还嫌弃地看了穷鬼一眼：“他真的是鬼吗？能不能用桃木枝打死，桃木枝辟邪……” 还没说完，丁玲玲就一巴掌呼到他脸上。 这次就熟练多了，不仅没戳到自己的手指，陈同脸上立刻涌现出五个手指印，此时正捂着脸，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是青春和钱都喂了狗。” 说完，一手拉起穷鬼，一手拉起江凝，准备走人。 穷鬼没动，江凝也没动。 鬼差这才现身出来，看着穷鬼：“您这还有一魄了，还不打算投胎吗？” 穷鬼瞧瞧江凝，感觉自己给她惹了麻烦，对着鬼差跪下磕了个头：“我这一辈子，连人带鬼活了几百年，临走前，还能帮小孙女离开一个不适合她的人，值得。老头子不奢望再有下辈子了。” 鬼差为难地看了江凝一眼。 江凝掏出符纸，一撮，飘到空中，陈同立刻就呼呼大睡，今晚的一切都会变成一场非常逼真的梦永远留在他记忆里。陈同倒下，丁玲玲也跟着倒下，渣男的真实心思，曾祖为她做的事情，这些她都会记住。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后面的事情，不方便她听下去。 “老头之前是我捉走的，我没有把他交给地府，让他来戏弄陈同也是我交代的，”江凝看着鬼差，“可以拿我的功德来抵消老头的过失，做人时干干净净却被人污蔑，郁郁而终，做鬼就别了吧。” 江凝说完，穷鬼脸上流下来两行泪，下大狱挨板子时他也没哭过，大概是越老越容易动感情。 “我穷鬼，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江大人没告诉我，我也会偷偷跑来看囡囡，看她伤心也一定会找陈同算账……” 江凝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您感念我为您做的这些事情，就趁这一魄还在，跟鬼差下去投胎吧。”江凝看着他，“即便没有我们插手，玲玲早晚也会明白过来，人生是留着给她自己去体验的，做到这里就够了。” 穷鬼脸上的两行泪痕，在他皱皱巴巴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他突然朝着江凝一跪，磕了好几个头，才又起身：“江大人的恩情，喝了孟婆汤也不敢忘。” 江凝点点头。 投胎其实没那么恐怖，就跟游乐园里面的滑梯一样，一圈一圈，反正也无聊，就坐呗，反正也没事情，就投呗。 鬼差把穷鬼收进簿子，江凝也准备唤醒丁玲玲，一起走人。 鬼差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收到江同学“有话请讲”的目光指令，鬼差大人才躬了躬身：“小人不解，大人为什么要收留穷鬼？为什么要帮他做这些？” 江凝托腮：“可能是最近都没有什么厉鬼来挑战我，闲得没事情做。要是您知道有什么厉鬼跑出来，提前放风给我，我就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给你添麻烦了。” 鬼差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愣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江大人何必这样讲自己，您是捉鬼人，是凌驾于人类和鬼怪之上的，可是却一点也不傲慢，会体谅他们的感情，给他们一些生存空间。” “这是善良，是慈悲，不是闲得没事做。” 江凝盯着鬼差的脸，虽然他们脸上都有黑雾，根本看不清楚长相，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我自己在最自恋的时候，都没有认为自己这么高尚，您真是太会给人台阶下了。这样下去，再合作几次，我会越来越喜欢您的。” 鬼差大人把脸扭到一边，在看不见的地方，耳朵尖尖已经红了起来。 丁玲玲醒了以后，看到四周只有站在一旁的江凝和呼呼大睡的陈同，边边角角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曾祖，登时泪奔，拉着江凝：“是不是我把他害死了？他去哪里了……我要去找他……” 江凝拍拍她的肩膀：“老头去赶往下一个人生了，他已经耽误太久，不能再拖下去。” 丁玲玲顺着她的手滑坐在地上，抱着手臂小声地哭了起来：“那我以后想他，怎么办，我去哪里找他？我是不是永远失去他了？” 江凝看了眼还不走的鬼差，把丁玲玲扶起来：“你想他因为陪你，永远消失吗？” 丁同学摇摇头：“我不想。” “那就对了，他做了几百年的孤魂野鬼，只剩下一魄，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现在是最后的关头，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为了你，想在还有力气的时候，把老命拼了。”江凝把目光落到看着她的鬼差脸上，拍了拍丁玲玲的肩膀，“如果你真的不想失去他，就一直记得他，然后想想他为你做的事情，去过得快乐。” 丁玲玲又抽泣了一会儿，才不用江凝扶着也能站起来：“好，我会的。” 说完，俩人一起走出去，鬼差也跟在她们身后。 -- 第30页 沿着楼道碰到的新鬼看到他俩，都吓得贴紧自己的家人，以一种掩耳盗铃的方式，希望自己别被发现。 然后江凝装作没看到，没想到鬼差居然也装成一副没瞧见的样子。 到了电梯门口，江凝回头，调皮地：“鬼差大人小哥哥，慢走哇。” 等她说完，就看到那个黑影冲她拱了拱手，消失了。 来的时候，丁玲玲就很悲伤，走得时候仍然很悲伤，但是来的时候是因为爱情，因为失恋，回去的时候是因为亲情，因为老头。情绪得到了转移，很快就把陈同这段放下，变回那个花痴少女。 第二天一大早，陈可了解到事情的全部，发现这场密谋的欺骗，最初的源头竟然是因为自己跟表弟背后说室友的缺点，就恨得差点没给自己一巴掌。 “我这张嘴啊！” 沈琦在旁边搭腔：“贱鬼说的真对，感谢室友的不杀之恩吧，不然你从小学到大学，得死个十几次了。” 陈可气急败坏，跑到医院去把陈同痛打了一顿，又打电话把陈同爸妈叫来学校，当天陈同就被他爸把腿给打断，拎回家去了。 当然，走之前也把丁玲玲和容洵的钱还了。儿子不要脸，老子还是要的。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几个人一对信息才发现，陈同学不止跟她们借钱，以前的同学也借了个遍，人家要债都要到家里去了，要不是怕在丁玲玲面前露馅，恐怕连陈可都给被他掏空，陈父来学校的这一趟可以说是气得要死。 往后那学期她们都没再见过陈同，说是父母给办理休学带回去教育了。 为了陪丁玲玲庆祝失恋，陈可生日当天上午，四个人一起翘了课去逛街，顺便给她买晚上换装生日会的服装。 到了地方，陈可指着服装店里的贞子套装：“还有鬼衣服呢。” 丁玲玲摇摇头：“我不想穿那个，我想穿小公主风格的，今晚不是有好多男同学吗，还是不要扮丑了。” 度过了危机，又痛打了表弟，陈可又恢复原形，开始逗丁玲玲：“打扮成鬼公主也可以啊，反正都是公主，也不一定丑是吧哈哈哈。” 江凝瞥了她一眼，陈可就立刻凑过来：“话说为什么都是男鬼，就没有女鬼吗？那种不服、不甘心、不愿意投胎的漂亮小姐姐。” 江凝没理她，帮丁玲玲背着包，在试衣间门口站着等着。手里提了件衣服，准备丁同学一发出号码不合适的信号，就立刻把这件递给她。 陈可的生日会请的人太多，房间里却还没布置得当，时间紧任务重。 第17章 等丁玲玲买完白雪公主的衣服，四个人吃了饭，就往陈可家里去。 确定外卖会在晚上七点半送达，也已经在班级群里通知大家八点过来，留给她们准备的时间不多。 把茶几挪到客厅的角落，两张排成一排留着放食物。陈可把家里的ktv点唱机找出来，又从库房里翻出两个无线麦克风，彩灯布置上，关上大灯，看起来还不错。 为了给客厅腾出更多空地，除了沙发、茶几和电视，其他家具电器全被挪进了卧室，正在几个人累瘫在沙发上时，门铃响了。 陈可穿着拖鞋小跑去开门，门打开的瞬间，自己也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通知是晚上八点，但是隔壁宿舍的两名女生居然下午就提前过来了。 “你们是不是记错时间了？”陈可没让人家进门，而是扒在门框上疑惑地问。 李凼和郑改改对视了一眼，笑得有点古怪：“我们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郑改改也点点头：“感觉这次来的同学很多，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出一份力。” 原来是这样。 陈可恍然大悟了一下，赶紧让俩人进门，李凼看到屋里摊着的江凝三人，把袖子撸起来，开朗地：“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沈琦跟郑改改关系很好，看到改改来了，赶紧招呼上，丁玲玲指着彩灯：“不知道是什么问题，这个灯有时候亮，有时候不亮。” 李凼的笑容非常灿烂，灿烂到江凝手腕上的镇邪铃都铃铃响了起来。 “可能是接触不实，我去把闸关了检查一下。”说完，又把目光挪到陈可脸上，“陈可，你家的电卡插在哪里？我顺便去看看你家还有多少电，别晚上唱歌唱到一半灯都开不开了。” 听了这个，陈可立刻一拍脑门儿：“你说得对，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真是猪脑子一个。”说完，俩人就跑到房门口开始捣鼓。 江凝喝了口水，伸手把玩手腕上的红绳。她确信这房间里没有鬼，这个小铃铛最近真是越发顽皮了。 “她俩会来，还真是意外啊。”丁玲玲看了一眼正在跟沈琦一起，把零食摆在茶几上的郑改改，又瞥了眼门口。 “她们宿舍不是一向很讨厌陈可吗？”丁玲玲累得靠在江凝肩膀上，“要是我讨厌一个人，说破天，我也不会去参加她的生日会的，这不给彼此找不自在么。” 江凝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可能是爱吃生日蛋糕吧。” 她家库房里那个巧克力重度成瘾症鬼，别说讨厌的人，即便有深仇大恨，只要有巧克力吃，说不定也会去凑凑热闹。 “不过，照这个情况看来，关系最差的那个没来啊，四个人关系都很好的宿舍，都讨厌陈可，一个坚决不来，两个特别热情地早来……”丁玲玲晃晃脑袋，“我也是累糊涂了，脑子里都想些什么无聊的东西。” -- 第31页 不管是因为什么而来，李凼和郑改改都尽了最大的努力帮忙，小到擦干净话筒杆子上的灰尘，修彩灯的线，大到房间里的东西挪动摆放，可以说是非常任劳任怨了。 等六个人都累瘫在沙发上时，陈可起身给每个人拿了瓶脉动，自己也拧开一瓶，灌了一大口，才说：“你们说，我跟赵壹壹不就是开学的时候因为排队领军服，她插队我吼了她么，至于的么，往后这两年都不跟我说话，今天生日，我还特意单门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来不来，结果发现她早就把我拉黑了，服气，真是玻璃心到家。” 陈可说完，李凼和郑改改对视了一眼，郑改改也把饮料打开喝了一口，什么都没说。 李凼垂下眼睛：“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插个队，还都是同学，你当时当着那么多人，那么大声音说这个事儿，你不知道班里的人后来都老拿没素质这类词调侃壹壹么。” 陈可一口气把剩下半瓶灌下去，摇摇头：“我还真不知道，也不是觉得她没素质才说她，其实我都忘了我当时说她啥了，就是讨厌插队。” 李凼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没事儿，大家都成年人了，谁还把这些放在心上啊，壹壹是身体不舒服才没来的，估计删除你好友可能是当时气不过才删的吧，等这事儿过去，大家一起吃个饭握手言和。” 陈可点点头：“我觉得可以，到时候我请你们。” 等所有东西都忙完，外卖也到了，李凼和郑改改没化妆也没拿衣服，就说先回去了。江凝她们四个人去把买来的食物摆在另外一张茶几上。 万事俱备，只等人来。 江凝的任务是在门口登记都谁来了，丁玲玲和沈琦负责后续娱乐节目的主持和互动。 这个事情对于江同学来说，本来是个简单且合理的差事。有她在门口，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也就不敢过来闹事儿。他们三十来个人，安全最重要，但是当有第一个人来的时候，江同学就发现，这个活儿也不好干。 换装生日会，大家都是穿了奇装异服，画了妆来的。 像她就比较耿直，只穿了tom猫的衣服，没有戴上那个头罩，可是其他来的同学，打扮成什么的都有，第一个同学cos的是无脸男，看身高和体型是个男生。 江凝翻到男生名字的那一页：“名字。” “我是郑改改。” 江凝：“……” 郑改改是个女的好吗？身高一米六左右，她下午还见到了，怎么晚上就变成一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儿了。 正当江凝想让他露出脸来登记一下，陈可就跑出来招呼他进去了。后面几个倒是还可以，就是cos路飞的兄弟有点儿拼，现在虽然不冷，但也是穿长袖的季节，大背心和短裤也够可以的。 除了零星几个戴着头罩，热爱cosplay或者热爱女装的，男生普遍没在脸上画东西，有一些干脆穿着平时穿的衣服过来。女生这边就花样比较多了，假发各式各样，打扮成玩偶的也有几个，到后面，来晚的男生女生叽叽喳喳一起涌进来，江凝就放弃治疗，干脆不记了。 正想收工完成时，一个人站到了她面前。 “还需要登记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形，不熟悉的打扮。 容洵，《猫和老鼠》里面的jerry。 江凝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蓝色衣服，又看了看对方身上黄色的衣服，感觉头大，她早该想到的。 正在她思考怎么回复这个头上戴着jerry头罩，一双眼睛透过透明塑料隔膜看着她的容学长时，身后突然有人把tom猫的头罩给她戴上了。 非常不方便，而且严重影响观察力。 江凝回头看着陈可，陈可双手合十，央求着：“满足寿星的一个小愿望嘛，反正戴上了大家又不知道谁是谁，今夜你不是江凝，你是可爱的小tom。” 说完，自己戴上了海绵宝宝的黄色海绵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江凝。 江凝：“……” 把容洵名字后面的框框打个对勾，江同学收工关门，本来准备把本子放回桌子上，忽然灵光一闪，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把名单页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虽然没有记到底哪些人来了，但是来人的数量她有记录。 三十四……多了一个。 镇邪铃突然开始剧烈震动，江凝按住手腕，周围并没有鬼魂的阴气。镇邪铃还在震动，他最近一直莫名兴奋，搞得江凝对自己的判断有些怀疑。 三十来个人实在不少，都在客厅里站着，大灯突然被关上，客厅在黑暗的情况下维持了好一阵子，彩灯才一排排亮起，陈可站在客厅中央，拿着话筒： “各位，今晚有吃有喝，大家放开了玩儿，零食和小吃在最左边的茶几上，想唱歌的就到点歌机这里来点，想跳舞的去右面的台子上，我们宿舍的江凝、沈琦和丁玲玲特意帮大家搞定了一个小小的舞池，只要玩儿的开心，今晚随你们折腾！” 说完，还站到客厅中间唱歌的高台上，朝空中撒了一把花瓣，江凝也不知道她哪里搞的，正好自己站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一把花瓣不偏不倚全撒江同学头上了。 镇邪铃还在震动。 江凝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这么兴奋，或者说这么不安，就在人群中走来走去，想找到那个多出来的人是谁。 -- 第32页 郑改改她们宿舍很可疑，第一个来冒充郑改改的男生很可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的容洵……也很可疑。 如果不是镇邪铃一直在动，她完全可以当做是某个同学带来了自己的朋友，但是现在…… “为什么感觉忧心忡忡的样子？”容洵说话的瞬间，镇邪铃就不再动，乖乖地在她手腕上，还往胳膊上面跑了跑。 “不知道，”江凝左右瞧瞧，“戴着头罩也看得出来吗？” 容洵离她近了一些：“我感觉的出来，不知道别人能不能。” 江凝把头罩摆正，从tom猫眼睛的缝隙里看着容洵：“学长今天有带人来玩吗？” 第18章 “没有，我自己来的。” 江凝盯着容洵的眼睛，可以确定他没有说谎。 在这个现场，无论多出来的那个人是以什么心思不告诉主人就自己溜进来，江凝都觉得应该把他抓出来。 陈可还在拿着话筒一通狂吼在唱生日快乐歌，灯光昏暗，人影混杂，而且每个人都伪装在一副精心准备的外壳下面，想找到一个不在名单里的人，真是很有难度。 “tom女士，能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江凝正发愁呢，旁边的容洵突然弯着身子，向她伸出手来。还没容她反应，容洵已经伸手拉过她的手腕，往右轻轻一滑，俩人就进入了她们下午精心布置了很久的“舞池”。 “我不会跳舞。”江凝看着自己被捉住的手腕，有点儿纳闷儿容学长今晚怎么突然这么失礼。 容洵没回应她的这句话，只是右手从捉住手腕的姿势变成了十指相扣，左手轻轻放在她的后背，并没有真的贴在她身上，只是悬空地放着。 两个人的姿势在第三方视角看起来很亲密，实际上江凝只要再往前凑一点，容洵的嘴唇就会贴在她的额头上。 被强行拉手，算是被占便宜了吧？她最近不仅被鬼占便宜，被人占便宜，现在连不确定是人是鬼的家伙也要来占她的便宜。 能武力解决的，就绝对不多说一个字。江凝是捉鬼好手，抛开法力，她的硬性武力值也超强，痛扁一个非运动达人的男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心里想着，手上刚要用力，容洵就突然凑到她耳边，小声地：“别动。” 江同学听到自己的心跳，仿佛比陈可鬼哭狼嚎的歌声所带来的震动感还要剧烈。 “为什么？”江凝小声地问。 陈可下台，沈琦坐上去。换了一首柔和的音乐，容洵一边随着节拍带着她缓慢地迈着步子，一边：“你站在那里，一直盯着她，寻找她，她是不敢现身的。” 这么说，容洵知道她在找人咯？ “那现在怎么做？”江凝诚心诚意地发问。 “跟我跳支舞，好好享受这段时光。”像是怕发生嘴唇碰到她额头的尴尬情况，容洵的下巴微微扬起，有几个瞬间又不小心抵到了她的脑瓜顶儿，感觉到对方的心跳一点也不比她的平稳，江凝又听到他说，“然后，等她放松警惕，去做真正想做的事情，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好。”江凝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毕竟她在明，对方在暗。再说，想在三十来个人里扒拉出一个带着奇怪目的而来的人，就算真找得出来，怎么证明对方有恶意呢？ 现在可以排除容学长的嫌疑，当然，如果事后发现是容洵用小鹿乱撞这招儿把她给骗了，她不介意亲自把容洵打进符纸里，再直接烧给地府。 沈琦正唱着歌，丁玲玲在一旁做小迷妹状跟着节拍拍手。 一小部分人已经蹦蹦跳跳累了，开始分配手套，坐在沙发上吃东西，只要吃东西就得摘下头套。 江凝扫视一圈儿，发现陈可这会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又定睛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那几个人，无脸男是其中一个，摘下头套才认出来，是班里一个特别爱恶作剧的男生，此时正抱着一盒小龙虾和一盒花生毛豆，吃得满嘴满脸都是。 看来跟他也没关系。 “我来的路上，碰到了三个女生，有一个表情看起来有些阴沉，你们班有这样的组合吗？” 容洵的下巴又一次磕到了江凝的脑瓜顶儿，江同学拽拽他的袖子：“你别扬着头了，就正常说话吧，我怕你下巴把我头顶戳漏。” 这当然是一句玩笑。 毕竟容学长主动给她提供了方法和信息，让人家一直这样仰着头也怪累的，偶尔她也会善解人意一下。 容洵点点头，继续之前说的：“她们三个都戴着头罩，路上也戴着，有两个在你左后方——” “呀，抱歉，”江凝头大，“学长我踩了你的jerry脚。” 说完，惯性抬头看了一眼容洵的表情，容洵被她那声“呀”给喊走神，也低头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容学长的嘴唇轻轻擦过江凝的额头。 气氛有一些尴尬，江凝不知道容洵什么表情，反正作为一个二十岁还没谈过恋爱，也基本上没跟男性近距离接触，连心都没动过一下的纯情娃，她脸红了。 是法力不能消退的那种。 明明有很多办法可能降低潜藏起来的那个人的警惕性的，为什么要选择这么玩儿火的一种。现在俩人心里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彩灯在流转，有一点点打在了容学长耳朵上，照得他耳朵尖尖红彤彤的。 -- 第33页 这是一个非人为，且发生的非常偶然的事情，这样给自己洗脑以后，江凝比容洵先平静下来，余光往左后方瞥了瞥，这俩人还没摘下头罩，人多房间里本来就热，大秋天的也没有理由开空调，她戴着这么薄的一个，都觉得有点窒息了，这俩人绝对带着目的而来。 “另外的那个人大概什么身材，比她们高吗？” 容洵没有立刻回她，似乎还没从某种情况中脱离出来，半天才点点头：“三个差不多高，那一个要高一些。平时上课的时候我没太注意，不然应该能知道是哪几个女生的。” 江凝也点点头：“看来容学长在课上只格外注意我。” 容洵：“……” 现在江同学完全有理由确定，赵壹壹是跟着郑改改她们一起来了。嘴上拒绝了这次邀请，却要伪装起来偷偷来，还先派出两个人来提前探好场地，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不过既然俩人还在外头，说明赵壹壹还在找机会，还得再等等。 “捡日不如撞日，有个问题想问好久了，”江凝抬头看着容洵，“上次我去夜探男生宿舍，好巧，碰到容学长半夜还不睡觉，似乎看到我也一点都不惊讶。” 容洵还因为江凝刚才说的那句话耳朵发红，这么一会儿江同学又开始盘问他，仿佛那两句撩拨就是为了打乱他的阵脚。 当然，连初恋都没有的江同学是不会撩拨别人的，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没什么恶意。 “还好，”容洵神情恢复如常，轻轻低下了头，脸上带着他习惯的那种笑容，“我以为江同学半夜两点多来我宿舍门前，是专门来探望我，所以看到有人回来，怕引起误会，就把你藏了起来。” 江凝：“……” 不仅被打太极打了回来，还被将了一军。 她以为容洵会问她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段到男生宿舍楼里去，问题的答案她都想好了，可是容洵并没有如她想的那样做。 江凝头大。 “结果一躲过去，你就要走了，我才知道，你不是来找我的。” 你厉害，全南城大学你第一厉害。 江凝胸口窝着一口气，现在问题又被抛了回来，她要是找不出来什么非常有说服力的理由，就会显得非常不诚实。 正在这时候，江凝突然发现李凼不见了。 看身形，刚才站在她左后方的两个人，矮一点的应该是李凼，就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里，李凼从客厅里消失，只剩下郑改改一个人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坐着，像在等着什么一样。 江凝刚要从容洵手里把手抽出…… 灯灭了。 “陈可！！！什么情况呀你！！！我歌刚唱到高潮。”是沈琦的吼声。 “陈可什么情况，不会家里没电了吧。”一个男生的声音。 “卧槽，为什么感觉阴森森的……”听声音像班里一个大大咧咧的女生。 “陈可呢，搞什么啊，这不是要弄什么惊喜，这是要把大家都吓死吧。” 有几个挑事儿的一说，一时间大家都有点儿慌乱，三十个人在客厅里挤来挤去，穿着那样厚重的衣服，手机都不好掏出来，几个穿着自己衣服来的男生打开手电筒，商量着去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忽然一阵诡异的音乐响起，半空中飘着一个白衣服长头发的女人。 开始还有几个男生开玩笑，说这是什么愚蠢的恶作剧。等到手电筒的光不小心照到别的同学的脸上，同学晃到眼睛，惯性去挡，不小心把手机打掉，人群更加慌乱。 突然，不知道是谁举起手机，手电筒打到女鬼血肉模糊的脸上，随着几声女生的尖叫，大家都瑟瑟缩成一团。 江凝的手刚抽出去，就感觉有一个东西在摸自己的脚。狠狠地踩了对方一脚以后，突然一个力气很大的不明物种在往后拽她的手腕。 容洵似乎也感觉到有人在拽江凝，立刻抓住她的手：“什么情况？” 江凝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什么也别做，是人是鬼，还是装神弄鬼她都能自己解决。于是任对方把她拖到一个房间里，随后听到门“嘭”地一声关上。 江凝站在黑暗之中，以前都是她把小鬼关小黑屋，没想到居然有一天，有人能把她关小黑屋的，她倒是要瞧瞧对方是什么道行。 第19章 “你……你到底是谁？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是江凝。” 陈可“呜”的一声，在黑暗里顺着声音的方向扑到她身上：“怎么回事啊我在我家被人锁住了……” 江凝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没事，锁就锁吧，床在哪里，我要躺会儿。” “……”陈可登时哭得更惨烈，“我还想你来救我呢，没想到你也被关了进来，是不是有什么鬼怪混进来了……难道我这么招那些东西的吗？” 江凝摇摇头，她手里有符纸，可以瞬间点亮整个屋子，但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任何问题。 “鬼会戏弄人，是因为它在黑暗里，你看不到它。人也一样，一旦可以隐藏行迹，就会干出许多白日里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来。” “江凝，我最讨厌你那副假正经、人间正义使者的样子了。” 黑暗中一直有第三个人，陈可吓得“嗷”一声爬到了江凝身上：“有鬼……” -- 第34页 “不是鬼，”江凝摇摇头，“是人，你快两年没跟她说话，对她的声音都不熟悉了。” “赵壹壹？”陈可小心试探地问，确定不是鬼，她从江凝身上下来，脚踩到地面，“你来就来呗，不好意思干嘛，还把我家电拉了，这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吗？” 赵壹壹一声冷笑：“我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呢，刚开学你就给我一个惊喜，拖了这么久才还给你，算上利息也得加倍。” “等一下，”江凝打断她，“你们的事情稍后说，把我也关进来是为什么？” 陈可拍了她一下，刚想说你怎么这么不仗义，就听见赵壹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黑暗中好像有一只手掐住了江凝的脖子：“你跟我抢我喜欢的人，晚上还当着我的面跟他亲亲我我，你不是很正经吗？正经到跟不熟的男人十指紧扣？” 江凝把头发捋了捋，脖子可以给她掐，头发可不行。 “哦，”人家既然诚心诚意地发问，她也得大发慈悲地回答，“忘了跟你说，我可不是什么正经人，更不是正义使者，我做事的原则就是我开心，跳舞开心就跳喽，拉手开心就拉喽，以后有什么开心的事就都去做咯。” “你——别怪我狠心，都是你们逼我的。”赵壹壹手上用力，似乎真的想把江凝掐死，陈可没听到江凝发出声音来，也闹不清楚情况，伸手往她俩这里摸摸，被棒球棒打到了小臂，当即疼得在地上打滚。 “我们怎么逼你了，死也得让我们死个明白嘛。”她越用力，江凝的声音越轻松，好像不是快被她掐死，而是在接受她的按摩，还很舒服的样子。 “呵，陈可开学就拉踩我，给自己树立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人品好，素质高的形象，谁一夸她都得连带着说我，两年了也没有停止，凭什么？” 陈可在地上痛成一团，看样子应该是被打得不轻。 江凝点点头：“所以你没插队是吗？你才是人品好，素质高的那个，然后就偷偷混入别人的生日会，弄鬼吓唬人，还想利用鬼来伤人这个方法，实行自己真正的报复？” 赵壹壹不解为什么江凝还能谈笑自如，就冷笑一声：“可不止呢，回去以后大家就会说陈可是个不吉利的人，就没人再愿意跟她一起，我要让她尝尝被人群孤立的滋味。” “还有一个问题，”江凝轻轻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你喜欢容洵是吗？” 赵壹壹愣了一下，没想到江凝会直接挑破这个事情，半天都没说出来话。 江凝最讨厌这种决心下了一半又开始犹豫，敢挑衅别人，却不敢承认自我的人。勇气不足，愚蠢有余。 于是只能自己结束对话，开始做正事：“那是我的人，你再肖想，我可要生气了。” 她话音刚落，赵壹壹似乎愤怒到了极点，挥手就想给她头上来一棒，江凝才不给她机会，被这种小垃圾给欺负，以后还让她怎么傲视群鬼啊。 说时迟那时快，江凝迅速抓住赵壹壹的手腕，看似在把她往右拉，等她做出抵抗姿态，立即顺着对方用力的方向推到左边，抬脚对着赵壹壹的小腿一击，赵同学整个人就跌在地上。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不放弃，快速拿起棒球棍，对着江凝的腿就狠狠打过来，江同学没有躲，她怕再做什么，会不小心把赵壹壹给弄死。 但棒球棍没有打到江凝，陈可用没被打到的那只胳膊，在黑暗中搂住了赵壹壹的脖子，使劲儿勒着。 江凝蹲下身子，从她手里把棒球棒拿了过来，又攒出一个符，一阵火光飘到她们三个人中间，赵壹壹吓死了：“鬼火，鬼火……” 江凝头大，敢装鬼的人，就别怂嘛：“没人告诉过你不要装神弄鬼，要对鬼神存有敬畏之心吗？在黑暗里待久了吧，我带你见见光。” 说完，把陈可扶到床上：“你还好吗？一会儿带你去医院。” 陈可摇摇头：“就是打我麻筋儿上了，我一点疼痛就大惊小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凝：“……” 也就是下一瞬间，整个房间的灯光全亮了起来，赵壹壹捂住眼睛，不敢看她们。门被从外面暴力打开，丁玲玲和沈琦先冲了进来，看了眼站在一旁表情冷漠的江凝，又看到瘫在地上抱着手臂的陈可，赶紧跑过来了解情况。 后面进来的郑改改和李凼也蹲在地上把赵壹壹扶起来，还想恶人先告状：“你们对壹壹做什么了！她为什么会被绊倒在地上，还捂着脸！你们是不是欺负她了！” 李凼的声音太大，外面的同学都想到房间里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凝走到门口，把与事件无关的人员关在外面，走到客厅中间的圆台上，拿着话筒：“刚才不是突然停电，是陈可在房间里切蛋糕，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来的……” 说完又看了看门口地上那个“假贞子”，笑着说：“这个是李凼和郑改改她们特意给陈可准备的生日礼物，大家都被吓到了吧。” 人群中不时发出“无聊”、“有病”、“吓人”的议论，沈琦反应很快，立刻和丁玲玲一起从房间里把之前陈可切的蛋糕都拿出来分给大家，彩灯闪烁，音乐也响起来，沈琦又坐上圆台唱了一首歌活跃气氛，话筒递交给下一个人的时候，她们一起回了房间里。 外面的气氛恢复如常，现在要开始解决之前的遗留问题了。 -- 第35页 容洵站在屋门口，一直盯着江凝的脖子看，看到江凝自己都伸手摸了摸，并不疼，连指甲印都摸不到。 容洵看到她的动作，表情讳莫如深，只是打算关上门出去，把现场留给几个当事人。 “容学长，你别走……我害怕她们欺负我……” 这句话当然不是江凝说的，而是躺在地上的赵壹壹说的。 容洵目光投向江同学，表情结合眼神，看起来好像一头无辜的小鹿，江凝点点头，多一个外人见证情况也是好的。 赵壹壹也看到了俩人的互动，死心地躺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念念叨叨：“我招你们了么，干嘛抱团欺负我，我也只是个小女生啊，我也不希望被人背后议论说闲话，你们这是校园暴力你知道吗？” 陈可用手指了指自己：“是我被打诶，我校园暴力你？” 江凝托腮，看看李凼和郑改改：“如果我是你俩，我现在就出去吃蛋糕，毕竟她是孤单一人被我们几个抱团欺负。” 沈琦和郑改改关系不错，看到俩人还坚定地陪在赵壹壹旁边，此时她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你们两个也参与了？你拿走电卡，你装鬼吓唬人，她跑到房间里拿着棒球棍打陈可和江凝？” 李凼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郑改改别过了眼，她确实利用了和沈琦的关系，不然下午怎么把房间的情况了解的那么清楚。 感受到沈琦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上，郑改改为自己辩解：“陈可平时嘴太贱了，你们不承认吗？丁玲玲，江凝，……沈琦，你们只是因为跟她是室友，就偏袒她，这样公平吗？” 丁玲玲到现在都没看出来是什么情况，被提到只能和稀泥：“可是陈可心地很善良的，你们不了解她。” 看着郑改改在看自己，江凝托腮：“所以你们是觉得，我们应该在宿舍孤立她，没有孤立她，就是纵容她对你们嘴贱？” 赵壹壹还在哭，李凼给她擦了擦眼泪，看着江凝：“是的，事实就是那样，只是你们猪油蒙心，选择性忽视。” 不准备再为难沈琦，江凝塞了一块儿蛋糕在沈琦手上，打开门把她丢了出去：“你去唱歌排遣吧，顺便帮我多吃几个小龙虾。” 关上门，江凝抱着手臂：“首先，陈可是嘴贱，但是没有对你们嘴贱，她一年加起来跟你们三个说的话都没有今天下午的多，今天还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其次，忽略掉你玻璃心的前提，你插队不对在先，陈可说了你，往后这几年你是不是每次想插队，都对那个场景心有余悸？” “她帮你做了好人，你不感激，还恨她，做人不厚道。最后呢，陈可嘴坏，你搅和人家的生日会，动手打人，刚才掐我脖子的时候，是想往死里弄我吧？我可没对你嘴贱过，与其说谁操纵了班级舆论欺负你，不如说，你就是把自己的不如意，全撒在稍微跟事情相关的人身上，来排解自己对自己的厌恶。” “赵同学，这样，是不是有点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了？” 赵壹壹还在哭，前面的事情她无从辩解，听到江凝说到最后，又看了看容洵盯着她的眼神，立刻坐了起来：“你不承认自己勾引容学长吗？” 第20章 这话一问出来，气氛当时就不对劲了。 要是只有她和赵壹壹两个人，还能说说诸如“关你屁事”“我就勾引了你咬我啊”一类的骚话，可是现在两个当事人都在现场呢，江凝说什么能消除事后带来的尴尬？ 既然是个难回答的问题，江同学看了一眼脸上带着一个无辜问号的容洵……学长对不住了，眼下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抛给你。 眼神传达完这层意思，江凝托腮：“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不如你直接问容学长，我究竟有没有勾引他，现在大家都在场，直接说清楚最好。” 又来了……容洵那副标准动作神情，微微低头，嘴角带有一点笑意，是一种防守姿态，但是他马上就抬起头来，话是对赵壹壹说的，眼睛却看着江凝同学。 “那个词对女生不太礼貌，我不说，建议你以后也不要再说，江凝从来没有主动找我，跟我搭话。” 江同学耸耸肩，看着赵壹壹，容洵都说了，看她还能找到什么理由。 赵壹壹立刻站起身，眼瞧着就要往容洵身边去。 没想到容学长话还没说完，眼神劝退她：“但我确实对江同学有好感，劝你不要对我带有那种心思，而且今天你伤害了她，以后最好不要总在我面前晃悠。” 赵壹壹刚走到一半，脚上就像灌了铅一样，停在原地。 陈可和丁玲玲都用“你俩有奸情”的目光看着江同学，江凝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做这件事情的总结发言：“我们宿舍的人不是24小时都跟着陈可，对于别人我不敢说，对于你，她没做错，换做是我，你插队我也一样会说。至于其他事情，更跟你无关，就算我现在跟容洵当场在一起，你也没有任何理由来伤害我。” 赵壹壹还没说话，容洵就接过去：“我很期待。” 江凝：“……” 赵壹壹不再说话，郑改改也觉得理亏，倒是李凼角度刁钻：“你们宿舍感情好，都有朋友，你还有容学长，你们都是幸福的人，壹壹她在班里没几个朋友，现在看来，这段时间也会承受失去喜欢的人的痛苦，为什么还要逼她走上绝路呢？” -- 第36页 陈可抱着手臂：“别逼我说脏话，谁逼她了，好好的路你不走，非要往绝路上插队，劝也不听，怨自己别怨别人。” 郑改改叹口气，不回应陈可，只是看着江凝：“江凝，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会把同学们都关在外面，不当众揭发我们，是在帮我们把这件事情平过去，大家以后相安无事，皆大欢喜……她们两个还没反应过来，我先替我们宿舍对你说声谢谢。” 被她提醒了一下，李凼似乎才反应过来，脸上带着些不情愿：“江凝，谢谢你啊，毕竟谁都有犯错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 “等一下，先别道谢，”江凝指指自己的脸，“我长得很像冤大头么？被关进小黑屋受惊吓，室友差点被人打到骨折，还有人因为一点小情小爱就掐我的脖子，事后我不仅不生气，还帮她们在同学面前掩饰……” 陈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不像冤大头，你像圣母。” 江凝托腮：“我早跟你说了，我不是什么正经好人。而且知错能改这种话可只能是由没有犯错的人表示原谅时说出来的，哪有犯错的人用来为自己辩护的。你要是装鬼吓人我觉得还可以商量，但是你把棒球棍塞到衣服里，带到别人家蓄意伤人，这我可就没办法替你辩解了。” 赵壹壹不死心地：“那你为什么在班里同学面前隐瞒这件事？！” 江凝看了眼陈可，无辜地：“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啊，为什么要把你们变成主角？” “你们想破坏，我可不想破坏。所以不要自作多情，给我加上什么圣母人设，我脸上就贴着“我不善良”四个大字呢。一会儿送你们到警察局，我们还是得回来继续吃喝的，少了三个人，能省下不少吃的呢。” 赵壹壹想挣扎来的，但是发现手和脚都莫名使不上力气，李凼和郑改改的情况一下。三个人腿上不听使唤的往外走着，本来是商定江凝和陈可一起送她们去，但走到门口，江同学看了一眼那个假的长发女鬼，忽然闻到一股阴气，四处看看，周围并没有鬼的踪迹。 这就很奇怪了，之前她在房间里，并没有感受到周围有任何鬼魂，镇邪铃也乖乖的。而且今晚的事情，已经证明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了。 那么…… 江凝在赵壹壹三个人身上扫视一圈，目光落到容洵脸上：“学长，拜托您开车带着她们去吧，陈可那张嘴应该是完全可以说清楚现场的情况的，我没有受伤，也无法证明她掐了我，还是留在这里善后，以防在有什么意外。” 容洵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江凝把车钥匙给了容洵，丁玲玲也跟着一起去，在后排看着三个人。 回到陈可家里，客厅里依然热闹，桌上杯盘狼藉，还有人喝雪碧都能喝多，捉住麦克风不撒手。江凝把门口的“假贞子”捡起来闻了闻，她确定有女鬼的味道，还是一个功德很高的女鬼。 现在有几个问题，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是用什么方法没让江凝察觉出来？为什么而来，来了又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就走了？ 还有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当时他们在房间里，容洵在客厅，他看到了吗？跟他有关系吗？ 正在她捣鼓着“假贞子”，想获得更多信息的时候，一个男生突然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江凝你干嘛呢？怎么这么猥琐啊。” 江同学回头，就看到那个来的时候打扮成无脸男，问他他说自己是“郑改改”的，平时很爱对人恶作剧的男生，纪扬超。 江凝把眼神落在对方还没拿走的手上，几乎是瞬间，对方好像被火烧到指甲，感受到了某种剧烈的疼痛，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有事吗？”江凝把那件带有浓重阴气的白衣服卷吧卷吧收起来，转过身来盯着纪扬超看。 “也没有，”纪扬超挠挠头，“就一晚上都没看见你，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江凝表情平静：“以后不要再穿无脸男的衣服了，不适合你。” 大概她的表情太严肃正经了些，纪扬超几乎是立刻点头：“哦，好的。” 说完又挠挠头：“你要不要吃蛋糕，桌子上还有一块儿给你留着的。” 江凝刚想拒绝，突然发现纪同学肩膀上有个手掌印，看样子是来自一个手指纤长的女鬼，再看看手里的衣服，那个家伙很有可能是跟着他过来的，更大的可能是想从背后袭击他来的。 一个功德很高，有成为厉鬼潜质的女鬼……江凝感觉莫名兴奋，于是笑着：“好。” 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刚坐到沙发上，江同学就后悔了。 纪扬超是个十足的话痨，从自己幼儿园时暗恋喜欢的女生不敢说，一直念叨到自己高中怎么选择全靠蒙的考上大学。 说了一通，见江凝只专心吃蛋糕，没有给他任何反应，还问：“江同学没有什么感想吗？” “嗯……幼儿园暗恋女生，说明你挺早熟的。高考全蒙能来南城大学，说明你运气真是不错。” “没有了？” 江凝摇头确认：“没有了。” 纪扬超终于受挫的沉默了好一会儿。从他透露出的信息，江凝并没有找到什么跟那个女鬼形象能联系到一起的人。 他从幼儿园到大学，虽然暗恋不断，但一直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对女生表白，所以不存在某个女生觉得被他骚扰，死后来报复的可能。 -- 第37页 “不过我表哥就很幸运了，他一直有女朋友，个顶个的漂亮，找一个分一个，无缝衔接，好羡慕他。”纪扬超只沉默了一会儿，也没人问他，就又开始絮叨起来。 江凝吃完了一整块儿蛋糕，正准备走人，听到“表哥”、“女朋友”、“无缝衔接”这几个关键词，又坐回了沙发。 “你表哥长得特别帅气？”按照纪扬超的这个风格，江凝猜不出他表哥得长得多么出尘，能让小姐姐们飞蛾扑火。 “才不是，”纪扬超又从桌子上捞起一盘毛豆，开始鼓嚷鼓嚷吃起来，“我表哥跟我长得没什么区别，人家见到我俩，都当我们是亲兄弟呢。” 这就对了。 那个手掌印确实是白衣服女鬼留下的。女鬼想找他哥哥复仇，跟着他来到这里，发现自己认错了人，所以停留时间不长就走了，因此纪扬超才能有坐在这里吃毛豆的命。 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到底是谁掩盖了女鬼的阴气，阻止她捉鬼的，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看到江凝走神儿，纪扬超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还想捏她的脸，被江凝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纪扬超尴尬地：“虽然我哥跟我一样长得不好看，但是他很有才华，精通各种乐器，唱歌也好听，是咱们校乐队的鼓手，基本上学校的每一个活动都有他表演……” 他正说着，门开了，丁玲玲、陈可和容洵一起走了进来。 俩女生活蹦乱跳地融入到跳舞大队里，陈可更是用活动自如的那只手臂抢走了沈琦手里的麦克风，而容洵，从进屋开始，目光就没从坐在沙发上和男同学闲聊的江凝身上移开。 并且，直直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第21章 “你们还挺快。”江凝从桌上捞起一副一次性手套递给容洵，又拖过来一盘花生，“容学长一晚上没吃东西了。” 容洵从她手里接过手套，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偏不倚，正正好坐在了她和纪扬超中间。江凝倒是觉得没什么，沙发上这么多空地儿，坐哪不是坐，倒是纪同学，表情突然局促起来。 “还好，不怎么饿，”容洵看着江凝手边还剩一点的蛋糕，“这是最后一块儿了么？” 江同学诚实地点点头：“是的，被我吃了。” 容洵伸手拉过去，用江凝用过的叉子把最后那一口戳了起来，又看着江同学：“你介意吗？” 江凝看了看容学长，又看了看被戳起来以后，空空的碟子，摇头：“你不介意我吃过就行。” 然后和纪扬超一左一右，看着容洵淡定地把那块蛋糕给吃了。 江凝觉得，蛋糕应该是容学长的此生挚爱了吧？跟巧克力重度成瘾症鬼对巧克力的态度一样，只要有，即便是别人吃过的，也要吃一口才能抚平心绪。 纪扬超看着自己旁边坐着的俩人，一瞬间觉得特别迷糊，忍不住问：“那个，江凝你跟容学长很熟悉吗？” 江凝头大：“……” 容洵擦干净嘴边粘上的一点奶油，笑着：“她不爱回答这种问题，学弟你直接问我好了。” 行吧，在房间里头，江凝踢皮球给他的那一报，半个小时以后就被容洵给还回来了。 他都这么说了，纪扬超还怎么问。 江凝戴上手套，一边琢磨着是从花生还是从毛豆先下手，一边问纪同学：“你表哥是咱们学校的大三、大四的学生？” 纪扬超摇摇头：“他是研二的，学物理的。” 听到“研二”，又听到“物理”，江凝和容洵对视了一眼，真不巧，每次这种事情，这种人，多少都和他有点关系。 陈同是他室友，小鬼附身到陈同身上；女鬼追寻的这个人，跟他同级同专业；今晚他在，那个女鬼只停留了一下就走了，在时的阴气还有人帮忙制造结界来屏蔽。 嗯……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怀疑，容洵低头笑笑，看着纪扬超：“你表哥叫什么名字？” “纪翔源。”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对他表哥这么关心，但说到表哥总是能给自己提提面子的，所以纪扬超还是老实地回答了。 “认识？”江凝问。 容洵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了。 “本科时的同学，现在同一个导师，不同的课题方向。”容学长回答的很坦白，依然没有任何说谎的迹象。 江凝点点头：“那他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纪扬超听到她问这个，立刻兴奋地：“建校八十九周年庆典在这月中，他有演出的，还有三个。” “哦？”江凝托腮，猛地一听，这学长还挺勤劳，考研、恋爱，组织活动三不误。 纪扬超一脸得意：“我表哥真的很有才华，很出名的，这次校庆有校乐队的表演，诗朗诵，还有和他女朋友的双人舞。” 乐队表演和诗朗诵倒应该没什么问题，和女朋友的双人舞…… “纪同学，冒昧问一下，你表哥和现在的女朋友交往多久了？”江凝托腮，觉得这个问题多少有些失礼。 但纪扬超显然不觉得，只要有人愿意主动和他说话，问他问题，他都会想尽办法回答：“有大概半个月了吧，他们感情很好的，据说是在校国标舞队认识的，后来我表哥也加入，他们两个就一直搭档来的，看起来特别般配。” 江凝点点头，纪扬超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立刻紧张起来：“你不会也对我表哥感兴趣吧？他太花心了，对女孩儿不好的。” -- 第38页 江同学嘴角抽了抽，摇摇头：“我不喜欢感情经历太丰富的男生，只是出于好奇问问，祝他们百年好合吧。” 纪扬超脸突然红了：“我……我感情经历就不是太丰富……” 说完，又垂下头：“但是我知道你的答案，算了，你们都不会喜欢上我的……” 江凝把手套摘下来，从桌子上抽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正发愁这个局面有点脑壳疼，中间的容洵就先站了起来，拍拍纪扬超的肩膀：“想要别人喜欢你，首先自己要喜欢自己。” 然后拉起江同学的胳膊：“是不是之前还有一半没跳完？又到这首歌了。” 江凝点头：“善始善终倒是个好品质。” 舞池里除了他们，只有零星几个人，大家跳累了都去找零食吃，可活动区域很大。江凝本来对跳舞就没有兴趣，会点头答应是因为容洵一副有话要跟她讲的意思。 “比起他，我可能更了解纪翔源在学校的事情，为什么问他不问我。”不是质问，甚至就不是个问句，听着还有点委屈。 江凝笑：“这不是觉得容学长不是那种会背后议论别人的人么？” “那我是什么人？”容洵顿了好久，才问。 “是突然间冒出来的，游离于人群之外，靠喝露水活命的那种。”江凝用自己并不丰富的词库，准确地表达着自己内心对于容学长最真实的看法。 容洵：“……” “我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往前的事情不太清楚，只知道纪翔源在本科的时候有一个女朋友，当时班级毕业散伙饭也带来了，感情应该还不错，后来据说还一起读了研。” 江凝点头：“没想到容学长的信息还挺详细。” “……”容洵，“但是有一件事比较奇怪。” “我们同一个导师，偶尔中午开完会会一起吃饭，大概前几个月碰到他时，就不再是跟之前的女朋友和他一起了。” 前几个月…… 按纪扬超的说法，纪翔源和新女友在一起，顶多半个月。如果两个人都没有说谎，这又是一段地下恋铺垫而来，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才带到人前的。 “奇怪的点在哪里？”江凝觉得容洵话里有话，绝不是说纪翔源人品不好，脚踩两条船那么简单。 “之前的那个女朋友突然重病住院了。” “唔——”江同学托腮，那是够奇怪的。 相恋四五年的男女朋友，一起读研一年多以后，男生不再和女生一起出现，过了几个月又带来了新人，而在这段时间里，前女友突然就重病住院…… 她重病住院的同时，男生在和现任一起准备校庆的双人舞。 抛开纪翔源的人品和道德问题。 他身边的朋友肯定都知道他和前女友那段长跑五年的爱情，这个纪学长人又很出名，学校里大多数的人都认识他，根据他的性格，大多数人也都应该认识他的那位女友。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能顶住人群的议论，带着新人高调现身，真是勇气可嘉，不得不让人佩服。 不到晚上十一点，容洵就走了，陈可她们都没有说话留人，毕竟容学长要回宿舍喝露水，是不可能留到第二天早上，以胡子拉碴，牙也没刷的面目出现的。 其他人就很随意，想睡觉的直接卧倒在沙发，想回去的就结伴打车回宿舍，第二天早上上课之前，剩下的人再各自回宿舍洗漱。 陈可抢话筒抢累了，瞧着麦霸状态的沈琦，把头靠在江凝肩膀上：“我们话剧社要在校庆上演一个话剧，想找你帮个忙。” 正常情况下，陈可是很少说话这么客气的，除非这个忙真的很大，或者很过分。 丁玲玲凑到江凝另外一边肩膀上：“就是一个小忙，里面有一个片段需要制造一点幻象，给潦倒的女主角带来生命之光，让她重燃努力生活的希望。” “这么消极，学校委员会能给你们过审吗？”江凝纯属好奇。 丁玲玲赶紧摆手：“不是，这是一个非常正面的故事。考试失败、恋爱不顺的大学女生，在一个潦倒的夜晚，忽然福至心灵，开始奋发向上，决定在有限的人生里，创造出最大的价值。” “所以要我帮忙的是，制造那个……福至心灵？” 陈可蹭蹭她的胳膊：“你是个能捉鬼的大神诶，肯定也能变出一缕烟雾啊什么的，粉色泡泡的。” 江凝拒绝做这种蠢事情，但是还是忍不住问：“这剧本这么粗糙，谁设计的？” 丁玲玲立刻一脸花痴状：“咱们学校的打击乐大神，纪翔源纪大大！” 江凝：“……” 那真是不巧了。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陈可立刻激动地蹦起来：“阿凝你同意了！其实我们本来是想拜托你来念一段旁白的，后来怕你拒绝……” “你们是不是还有排练？就是所有有节目的人聚在一起提前彩排的那种。”江凝托腮，问。 “有啊有啊，”丁玲玲接过来，“今晚就有，纪大大还会来给我们指导呢。” “好的，稿子提前给我，我背背。” 听到江同学没有拒绝，陈可和丁玲玲的表情都跟过年收到巨额压岁钱一样，兴奋得不得了。 “今天究竟是什么好日子，”陈可一把抱住江凝的胳膊，“我爱死你了，做寿星真好，我想天天做寿星。” -- 第39页 江凝脑子里想着那个名字，听到陈可说这句话，幽幽地：“这可不是什么吉利话，你还是少说的好。” 第22章 第二天回到学校，江凝刚从水房刷完牙走回宿舍，陈可就递来一张用夹子夹得很规整的稿子，草草看了一眼，篇幅倒是不长，晚上彩排的话，白天她也是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背下来的。 几乎一整夜没睡，江凝拍拍头，打起精神来，从兜里把倒霉鬼掏出来，给他布置晚上“福至心灵”的任务。 如果不是江同学用法力控制着他，倒霉鬼秒秒钟又要扑上来抱着她表示感激了。 “我从学生时代，就特别羡慕能上台表演的人，可是我怯场，大家也不觉得我有什么才艺，所以……小江凝你真好，大家看不见我我就不害怕了，没想到做鬼也能完成我生前的一点点梦想，小江凝我爱你！” 江凝：“……你再在我名字面前加‘小’字试试看？” 倒霉鬼跑到她旁边吐着舌头：“小江凝，小江凝，小江凝，你只是不喜欢喊‘小’，都没有阻止我说‘爱你’，是不是说明……” 一个禁言符拍到对方脸上，江凝看着倒霉鬼：“已经提前预警过你了。晚上的彩排正好也不需要你说话，就先这样待着吧。” 说完，在倒霉鬼眼泪巴巴地控诉中，把它收进符纸揣到兜儿里。 保持了一秒捉鬼人的严肃，再想想小倒霉鬼那副小弱鸡一样的表情，江凝没忍住提起嘴角。 两节大课过后，陈可和丁玲玲一起先去多功能厅后台整理道具和衣服，再背背台词，互相找找感觉，江凝没有和她们一起，而是转道去了食堂。 托容学长的福，她有机会在忙乱的彩排之前，会一会这个大名人纪翔源。 在捉倒霉鬼和穷鬼之前，按照父亲的教导，江凝是从来不跟小鬼们有太多接触的。只有找鬼——捉鬼——交给阴差兑换功德这简单的一条路。 鬼是人死掉的形态，既然生命已经消失，就没必要对前尘往事太过纠结。这是江父的原话，意在告诉江凝，不用听鬼说什么故事，从离开肉体的那一刻开始，它们就应该没有任何情绪。 现在江同学还是按照江父说的在捉鬼，只是在那些环节里，有了一些新的思考。现在的情况是，有一只女鬼在她的地界逃窜，企图伤人，而且目标很明确，直指那一个，如果父亲在她身边，会立刻要她去把女鬼捉到，送到地府去。 江凝也想这么做，可是身体不听使唤。 比如今天，她按照和容洵商量好的，在食堂跟他来了个偶遇。而现在，容洵对面正坐着纪翔源和他交往半个月的女朋友。 “容学长好。”江凝从一进食堂大门就立刻锁定这三个人的位置，走到容洵旁边，露出一个在门口对着玻璃门练习过无数次的，带有甜美特质的笑容。 当然，只是她自己觉得甜美，别人怎么认为她不能保证。 不过看到容洵突然愣住的表情，江凝觉得可能这真的不是大众意义上的甜美，搞不好还弄巧成拙，于是表情迅速恢复如常。 容洵看到她一系列的表情变化，低头笑：“自己来吃饭的吗？” 不是既定剧本……但是也没关系。 江同学微笑着点头：“今天室友们要去彩排，就提前先走了。” “彩排？校庆晚会吗？”对面的纪翔源突然开口。 就等你这句话呢。 “是的，在校庆晚会上有个话剧表演，”江凝说完，赶紧把目光从容洵脸上移开，稳稳地落在说话的人脸上，伸手打招呼：“学长、学姐好~” 但这个姿态是不是有点太谄媚了。 江凝从小到大一直活得不卑不亢，偶尔对人示好，就掌握不好力度。等她打完招呼，就可以看到那位小三上位的学姐，表情立刻难看起来。 大概第三者们最大的烦恼就是如此了吧。 最恐惧别人用自己的方法夺走身边这个，特别容易变心的人。 可是江凝对这个才不感兴趣呢，白给都不要。 容洵看到江同学对着纪翔源的那个笑容，立刻轻咳了一声：“你自己的话……现在没位置了，要不就和我们坐在一起吧，翔源和楚同学应该也不会介意的。” “我不介意，你可以坐在这里，正好聊聊那个话剧。”纪学长都这么说了，江凝只好眨眨眼瞧着这位楚学姐，眼神询问自己可不可以坐在她对面。 楚学姐垂着眼睛，根本不看她：“快去买饭吧，不然我们都要吃完了。” 得到许可，江凝放下书包，立刻去人最少的窗口，要了两个离刷卡机最近的菜，又端着餐盘，在他们还有一多半饭没吃完的时候，稳稳地坐在了小楚的对面。 她可是和容洵提前计划过的，时间误差都在一分钟以内的那种，还能没达到目的就让你们提前吃完饭跑路？ 也太看不起她了。 纪翔源是个很爱表现自己的人，只要有平台能炫耀自己，他就绝对不会想要提前走人，而这个平台，江凝马上给他搭建完毕。 “你室友叫什么名字？演的什么话剧？”纪学长毫不避讳女朋友在旁边，也不理会女朋友已经有些不悦想走的意思，看着江凝，问。 江同学挠挠头：“好像是讲一个励志少女的故事吧，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 第40页 纪翔源连任何被称赞的机会都不放过，听到江凝说，立刻扬起下巴，脸上的得意都快溢出来：“哦，那个呀，你的室友是叫丁玲玲和陈可吧？这个剧本是她们拜托我来写的……” 只说到这里，留下了一个意犹未尽的省略感。 江凝用余光看了容学长一眼，容洵脸上写满了“委屈你了”。 工作需要嘛，这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哇——我怎么没反应过来，您是纪翔源纪学长吗？老早就听说了您，一直没有机会见一面表达欣赏，没想到……” 江凝从来不知道，捉鬼还需要演技，台词功夫也需要磨练。反正她是实在找不到词语能接下去，只能学习对方，留下一个不知道说什么，但对方会以为她是不敢直接当面表达崇拜的省略。 容洵又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江凝立刻有样学样：“容学长嗓子不舒服么？是不是外面雾霾太大了，要戴口罩呀！” 这下容洵就不是轻咳，而是咳嗽得停不下来了。 纪翔源没理这茬，不管是舞台还是饭桌上，主角都只能有他一个。 “你看过那个剧本吗？你觉得怎么样？”纪翔源夹起一颗黄豆，放在嘴里嚼了嚼，脸上带着点笑意，问。 江凝一副深思状，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深思什么。 “这个呀，我一直语文成绩就不太好，对剧本、小说这类东西看得也不多，只是直觉是个好故事——”马屁拍成这个已经是她的极限，现在需要开始进入正题了，“学长，我有一个地方不明白，为什么故事里这个失去恋人、学业失败的少女，一秒钟都不能沉浸在悲伤里呢？感觉受到双重打击的话，还是可以伤心一下的。” 似乎是她问出了什么特别愚蠢的问题。 纪翔源表情带着些傲慢，抱起手臂。 这是一个防卫姿态。 如果真的觉得江凝蠢，应该更加有智商碾压的炫耀感才对，这种表情动作，分明就是被戳到痛处了。 “有什么不对吗？学长？”江凝低头吃菜，脸上一点表情都不带的。 “是这样，你们小女生总是有一种心态，就是我有情绪我就要挥霍，不然就对不起自己肆意的青春，”纪翔源拿起筷子，在手上把玩，“这种心态非常幼稚，而且特别不负责，非常任性，招人讨厌。” 这样啊…… 江凝面无表情的脸抬起来，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看着纪翔源：“那学长觉得应该怎么样呢？” 纪学长似乎被她突然的转变惊到，但自觉阅人无数，也没吃惊太久，或许是觉得难得遇到刺头，自己教育人的心思就更加强烈。 “成年人的生存准则是不给别人添麻烦，”纪翔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她如果真的放肆自己去悲伤了，去伤痛了，那要伤害她的人怎么办？一直饱受着内心的煎熬吗？一直活在伤害了她的阴影之中吗？大家都不要去过日子，一起抱头痛哭好了。” 江凝笑，能这么为加害人背书的，还真是少见。 “那受害者怎么办？” 似乎江同学问出了什么非常不能被世人接受的问题，纪翔源就差拍案而起，周围有很多认识的人的压力，让他保持着最后的风度：“就是为了她好，才让她忘掉情绪，忘掉过去，赶紧开始新的生活，不然一直纠缠，害人害己，大家全都玩儿完。” 他说这一段的时候，江凝注意到旁边楚学姐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尤其纪翔源说到“害人害己”时，楚学姐抬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保持冷静，别跟没必要的人计较。” 但是，正常的女朋友不是应该劝告自己男朋友，对无辜的人发脾气很失礼吗？ 这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收到江凝的眼神确认，容洵笑笑：“翔源怎么生气了，现在不是在讨论剧本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人真事改编呢？” 江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容学长还挺有意思，他一说完，纪翔源和他旁边的女朋友，两脸瞬黑。 第23章 江凝以为在容洵说完那句话以后，按照纪翔源给她的感觉，会立刻拍桌子走人，连饭也不吃，日后还要跟容学长不共戴天。 没想到，纪翔源只是表情难堪了一下，就迅速恢复如常，冲着容洵，呲着牙，露出一个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笑容：“容洵你太爱开玩笑了，剧本就是剧本，我不应该入戏太深。哎，都怪我平时做事太认真，让你看笑话了。” 江凝呼出一口气，她是想来探探口风的，可不是想给容学长找麻烦来的。千言万语，她可以跟对方刚正面，还是别把其他人拖下水，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没想到容洵放下筷子，擦擦嘴，一副今天就吃到这里的样子，眼睛盯着纪翔源。 先前江同学就发现，容洵没有表情的时候，脸上有股特别的凌虐美，就像古装剧里痴情又隐忍的男二号。 对，隐藏着很深的感情的那种。 不过现在，还是这张面孔，凌虐的却不是他自己，而是对面的人。 江凝听着他没有一点温度的声音：“我倒是没什么，但是你是不是应该给她道个歉。” 江同学：“……” 这下局面就不好收场了吧？ 江凝对面的楚学姐突然就要站起来，但是被旁边的纪翔源拉住，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楚学姐刚要说话，又被他打断。 -- 第41页 “学妹，希望你理解学长作为一个剧本编剧，对于自己孩子的护短心思，是职业病了，希望你别见怪。”说完，没等江凝说话，自己又接过去，“你肯定能明白的，自己很喜欢，很珍惜的东西，被别人质疑，总是会有些不爽，难免情绪特别激烈。” 说完，看了看容洵，似乎是在说“这样可以吗”。 江凝当然是震惊的，一个傲慢无礼的校园名人，在容洵一两句话之间就可以变成这副小心胆怯的样子，跟鬼见了她似的。 正当她准备点头，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容洵摇摇头：“你刚才是在解释，并没有道歉。” 楚学姐这回一把甩开纪翔源的手，连食堂的饭盘都不收了，拿上包就气冲冲地走了。下一步，该是纪学长也背起书包，指着他们，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走人吧？ 这回江凝又猜错了。 纪翔源是站了起来，但没走人，而是很有礼貌地冲着江凝倾了倾身子：“对不起，学妹，刚才学长表现过激了，下次请你吃饭弥补。” 江凝笑着摆摆手：“没事的学长，从一开始就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我本来是想做一篇采访记录一下你的创作灵感和整个思路发表在校报上的，如果学长不愿意……” 提到“校报”，纪翔源眼前一亮：“你是学生会的？” 在纪学长发亮的眼神和旁边容洵疑惑的目光中，江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的，我是校报组的。” “啊呵呵呵呵呵，”纪翔源又坐回椅子上，眼睛在江同学和容洵脸上来回挪动，“都是误会啊，容洵你也别生气，这都是误会，要是学生会的事情，早说嘛，今天下午彩排之前就有时间啊。” 纪翔源把目光最后锁定在江凝脸上：“晚上七点彩排，五点我们在学校北门的咖啡吧见吧。” 收拾完餐盘，纪学长去找之前因为生气跑掉的女朋友，江凝和容洵一起往宿舍楼那边走。 气压略低。 江同学心里倒是没装什么事儿：“为啥这个纪翔源这么怕你？” 没想到容洵也同时开口：“你什么时候加入的学生会？” “我还没有……”江凝眨眨眼睛，“不过有了采访稿做敲门砖，很快就可以了。” 南城大学学生会的校报组这一年来一直没有什么水花，基本上偶尔出了，也是给保洁阿姨们擦玻璃用，据说去年学生会招新的时候，校报组一共只招上来一个人。 江凝想去，倒不是想给学生会发光发热，或者拿奖学金什么的，只是因为学生会所在的那栋楼里，只有学生会的几个部门办公室，而这块地方一直被疯传曾经是一块儿坟地。 前任校长还斥巨资求了一块儿灵石放在楼前镇鬼。等这件事完了，她要去会会那里的厉鬼。 听了她的回答，容洵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纪翔源这个人不是良人，我本意也没想跟他交好，他也不必怕我。” 难得听容学长说一个人的坏话，和他的人设一点也不符。 “那就挺奇怪的，”江凝托腮，“感觉他怕你怕的要死，一个那么好面子的人，当着生人被撅，还能说道歉就道歉的，真·大丈夫能屈能伸。” 容洵摇摇头：“可能只是在学术上需要我的帮助，才不敢把关系闹僵。” 那只能说明容学长的专业实力超高了。 快到宿舍楼门口时，江凝没往女生宿舍那个方向拐弯儿，而是直接往北门走。到了男生宿舍和大门的分叉点。 江凝指了指门口：“学长，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就先走了。” 容洵脚步没动，抿了抿嘴唇：“你现在就要去咖啡吧那里？” 江同学一愣：“容学长您在吃醋吗？” 看到容洵别过了脸，耳朵尖尖在阳光底下，红到透明。 “我对纪翔源没有一点兴趣，作为一个颜控外加人品控，已经双重ko了，”江凝托腮，看着仍然以侧脸对着她的容洵，“虽然我现在都还没有喜欢的人，但是如果将来会找男朋友的话，一定优先考虑您。” 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走人了。 五点采访，现在是下午一点，中间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能让她去一趟医院。 纪翔源的那个重病前女友，此时正在南城第一医院接受治疗。打车到了医院门口，买了两个果篮，江凝进入医院大门，站在住院楼前从上到下扫视一圈，锁定了一间病房。 整理好前额的碎发，把书包规规整整地背好，江凝上楼梯到了四楼，伸手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阿姨，看起来和江妈妈年纪差不多，江凝礼貌地：“阿姨好，我是秋子的大学同学，我叫江凝，今天没课，我来看看她。” 看着是挺和蔼的一个中年女人，可是听到她说是同学，表情立刻躲躲闪闪起来。 “那个……秋子还没醒过来，我们在外面说话吧。” 倒也……不是不行。 开门的瞬间，江凝已经能确定，房间里躺着的这个人，不出一个星期就会死去，而且她的灵魂已经跑出肉体，这种情况只会加剧本人身体情况的恶化。 能肯定那个跟着纪扬超跑来生日会的女鬼是谁，现在要做的，就是确定这个女生的死，到底跟纪翔源有没有关系。 江凝冲着中年女人笑笑：“秋阿姨，这两个果篮您先放到屋里去吧，我陪您在门口待会儿就走，只是想来看看秋子的情况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出院给她庆祝庆祝。” -- 第42页 她一说，秋妈妈立刻眼泪就掉了下来，作为一个不随意释放自己情绪的中年人，她还是很快就把眼泪擦掉：“多好的孩子啊，都念到研究生，马上就要出来工作了，说病就病。” 偶发病啊…… 想想她重病前经历过的背叛……江凝看着秋妈妈：“她男朋友来探望过她么？” 江同学问完，秋妈妈的眼神又开始躲闪。 爱女儿不是装的。 秋妈妈的头发梳得非常规整，穿着也整齐，鞋面干净的像是刚刚擦过，看起来是个很注重体面的人，但是刚刚中年，已经是满头银发，看来女儿这场病真的让她痛彻心扉了。 “来过，几次。”秋妈妈一声叹息，“那个人啊，不提也罢，秋子什么都好，就眼光不好，如果不是他……算了，怪我这个母亲没做好榜样……” 江凝看得出来，秋妈妈一定有话想讲，但出于某种原因，想说又不敢说。江凝看了眼表，不准备再拖下去，于是直接开口：“阿姨，秋子的病情，医生怎么说？” 秋妈妈沉默了一会儿，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一点疲倦的鼻音，似乎已经对这个结果反复给自己洗脑，希望自己能接受：“说是，能撑多久是多久。” “那您，打算就这么放过纪翔源了？” 她话音一落，秋妈妈立刻难以控制地小声哭了起来。 早上回宿舍的路上，江凝就跟丁玲玲打听了秋子的消息，丁玲玲是纪翔源的头号铁粉，当然对她的情况很了解，平时很热情开朗的一个人，说病就病，还在被劈腿的节骨眼儿上，一下子就是重病？ 秋妈妈之所以选择帮忙撒谎，一定是这位纪学长来对她进行洗脑了。 给秋妈妈一个属于女儿的拥抱，江凝听着她哭诉呜咽，听着她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遍。 女儿出事，母亲的讲述多少会带有一些主观的情绪，江凝意在安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来的路上已经捋顺清楚了。 一定要到医院来，除了要确定自己的推测，还有就是给这个单身母亲一点安慰。 毕竟如果有人跑来跟她说，女儿是自杀的话，传回学校名声会不好，这个母亲就要同时承受失去女儿和不敢对任何人表达情绪的痛苦。 纪翔源可以这么残忍，江凝做不到。 让秋妈妈哭个痛快，又把她扶进病房坐在床边，秋妈妈看着秋子那张惨白的脸，伸手从被子里拉出她的手腕，上面还裹着绷带。 秋妈妈已经哭累了，完全流不出一滴眼泪，甚至马上就要倒下，看着江凝：“割腕，还吞了半瓶安眠药，我想不通啊，她怎么舍得抛下我……” 等到秋子的老姨来换班，江凝给秋妈妈打了车，自己重新回到病房门口，把之前一直在门外张望，觊觎秋子肉身的两只小鬼捉起来塞进符纸里。 第24章 刚做完这件事，那个“几日不见分外想念”的鬼差大人就出现了。 “好巧，”江凝搓了搓拇指和食指夹着的灵符，“我正要召唤您，您就出现了。” 好像最近每次她都调戏这名鬼差来的，传到父亲那里去，是不是不太好？ 看着鬼差大人那张白的近乎透明的脸，此时正悄悄飘上来两朵红晕，不偏不正落在脸颊，江凝轻咳了一声：“刚捉到两只想要附身在秋子身上的小鬼，正好要交给你。” “好的，大人。” 江凝看着他把鬼收进簿子里，刚刚拿起的属于捉鬼人的正经，秒秒钟就被丢掉，说话间人已经凑到鬼差身边：“我说，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秋子的寿命？” 鬼差先是别过了脸，又小声地：“大人，您似乎离我太近了些？这样您尊贵的身份就……” 江凝托腮：“这不是在说一些不能给别人知道的事情么，你别害羞啊。” 等她说完那个字，鬼差大人似乎被哪里突然来的冷风吹了一下，头脑瞬间清醒，先是朝她拱了拱手，又一脸严肃正经：“一般情况下，除非是确定人已经死了，不然是不能提前窥探他人的生死簿的。” 今天的鬼差大人很不在状态啊，跟她格外没有默契。 江凝点点头：“好的，那就不为难你了。” 说着，就往电梯处走去，她还得在五点之前，回学校准备一下一会儿的采访内容，要把纪翔源这个人渣特质展现得淋漓尽致，还真是得费一些功夫。 刚走出两步，鬼差大人就喊住她：“大人请留步。” 江同学回头，看到的是一张好像不想让她这么着急就走的脸，于是问：“鬼差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刚才说的那是一般人的情况。如果是您想知道，当然是要查找给您了。” 话音刚落，远处那个身影已经开始翻开收鬼的簿子。虽然记载着人生平的生死簿在阎王殿里，不在他这里，但是他手上的簿子倒是记录了收鬼的时辰，有了这个日期，就能推测出秋子的准确死亡时间。 灵魂在肉身死之前就跑出来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但是为了不影响她日后投胎，还是在肉身死亡的时候，把她的魂魄交给鬼差，顺利带到地府，中间不再耽搁比较好。 不过……自杀。 如果是完全放弃生命，自我结束的话，因为给身边好人的命格上人为地增加了痛苦，死后是要受水刑、火刑涤净灵魂才能投胎的。 -- 第43页 江凝托腮，一边等着鬼差的答案，一边想着办法解决这个情况。 “十一月七日，晚上十一点，我会在病房门口等着收她的灵魂，希望到时候还能再见到大人您。” 江凝点点头：“好说。” 不过鬼差倒是完全没有问她为什么对秋子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可能也是他们之间的一点默契？ 坐上车准备回学校，江凝翻看手机记事簿。 十一月七号…… 校庆！？ 晚上十一点…… 校庆晚会结束的时间！？ 真是事赶事，全都赶到一起去了。 不过……如果秋子想报仇的话，要确保万无一失，当天晚上她一定会去校庆晚会现场，附身在观众身上，或者在后台直接现身。 托腮待了一会儿，江凝觉得，那位楚学姐的处境也有些危险。虽说出轨这事儿的主要责任在于纪翔源，但是怎么就不是那些出轨对象，而偏偏是她呢？一个劈腿，一个勾引有女朋友的男生，不用比谁更无辜，或者谁更渣，都一个德行。 如果是江同学自己遇到这种事情，谁也别把责任推给谁，两个一起收拾。以这样的心态对秋子进行了一番不负责任的推测，江凝决定楚学姐和纪学长两把抓。 到了学校门口，距离五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江凝找了一家打印店，连上网，随便找了一份“人品测试题”打印下来，又借了根笔做了一些删改，就奔着学校南门的咖啡吧去了。 她以为自己是去得早的，没想到大忙人纪翔源已经坐在那里。看着他面前的美式还有点儿热气的样子，估计刚到没多久。 江同学坐下，露出一个她自己都觉得尴尬的笑容：“学长等好久了吧？” 一般人肯定能感查出来她本质的冷漠，纪翔源也不傻，估计就是有意地选择性忽视。毕竟校报是那种“虽然学校里看得人不多，但拿出去给校外的人看就会显得很牛”的存在。 纪翔源看了一眼手表：“大概等了一个多小时吧，毕竟你是容洵的朋友，我得郑重对待。” 咖啡吧这个地方，每到重大考试前夜江凝都会来刷题，知道这里点单的兼职小姐姐，每逢单数小时固定休息，现在四点多，除非纪学长两点就到了，才能满足他所说的等了一个多小时。 如果两点就点了一杯热美式，在这个还没有供暖，因为人少空调也没有开的深秋，现在四点多了还冒着热气，也是挺强大的。 当然了，纪翔源在说那句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说明强大的不是咖啡，是他的说谎能力。 “那真是托容学长的福了，”江凝从书包里掏出那张已经被挤得有些皱皱巴巴的纸，“那我们就开始吧。” 纪翔源目光落在她带来的粗糙采访稿上面，眼神许久都没离开，眉头却连皱都没皱一下，明明很嫌弃却丝毫不表现出来地：“好的，我准备好了。” 江凝带上上午刚磨练出来的职业假笑：“学长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学校里的学弟学妹都很崇拜您，他们心里对您有一个带着距离感，很特别很神秘的描绘，我特别想知道您自己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比如从性格，才华，兴趣爱好，未来规划等等这些方面。” 纪翔源双手十指相扣，胳膊拄在桌子上，想了好一会儿，才问：“我的这些动作你也会写到采访稿里面吗？比如深思熟虑的侧脸，放在嘴边的修长纤细的手指……” 江同学：“……” 采访这种人可真不是人能干的事，她宁愿去采访一个鬼。 但是还是要选择微笑啊。 “学长您放心吧，”江凝正经地摇摇头，“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的。” 她说前半句的时候，纪翔源脸上涌起的欣慰的笑容，在“不会”两个字一出来的时候，迅速化为乌有。 “这样是不行的，你只做语言记录就不是一个好的采访者，”纪学长指导员风格上身，“你必须要辅以语言和动作描写才能让看的人感觉真实，这一年来校报的陨落就是因为这个……” 纪翔源马上就要把采访这件事上纲上线到校报的发展，学校的未来，将来的招生等等等等越来越浮夸的层面。她是来做采访的，不是来听激情演讲的，所以江凝不顾有没有礼貌，直接及时制止了他。 “学长，我的意思是，我面对着您做采访，我是绝对不会写出‘深思熟虑的侧脸’这种胡编乱造式失误的，采访有什么技巧另说，真实性排第一，我希望您能明白。” 她的语气很强硬。 如果纪翔源再来这一套，她就直接放弃采访揭露他品质的这个想法，直接采取暴力手段解决了。 可能是看她表情太冷漠，怕被学生会校报组写出什么不好的评价，也可能是顾忌到江凝和容洵的关系，后半程纪学长倒都挺正常的。 “第一个问题您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可以说了吗？” 江凝：“……” 这……突然乖巧的……仿佛有一种她拿着小皮鞭站在纪翔源身后鞭笞他的感觉，江凝觉得自己才不会那样做呢。 小皮鞭这种东西，杀伤力太低，只有棒球棍才符合她的风格。 “你说吧。”江凝低下头，准备开始拿笔记录。 因为总是在画符的缘故，江凝一直没有对自己的习惯进行无纸化办公的升级，连电脑都不怎么用，奇怪的是，纪学长也没有提出这个疑问。 -- 第44页 “我不知道大家心里是怎么认为我，崇拜我的哪些优点。在我自己看来，我不是那种单一的不爱交际的学霸学长，也不是那种固执不知变通的书呆子……” 不爱交际的……学霸学长……这不是点炮容洵么。 固执不知变通……难道是说秋子？ “我没有主动建立任何人设想被大家喜欢，因为我这个人本身就很多元。学习和生活两手抓，读研一年就顺利考上，还考了这个专业的第……前三名；生活上的话，爱读书，会写剧本，会去参加马拉松，家里的奖牌两张桌子放不下，爱好健身，今年还参加了校国标舞队，学会了跳舞，上个月报名了十校联办的演讲比赛，不出意外也能取得很不错的成绩……” 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自己的强项啊。那期待的目光，就是在等着江凝问呗。 “学长真是多才多艺，兼容并包的一个人啊。”江凝笑，“那您在校乐队的活动呢？应该是真爱级别的吧。” 这叫什么来的，捧杀？ 纪翔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儿，表情与动作相结合，直接达到个人演技的巅峰，简直不去做演员都可惜了。 “哎，你不问我差点没想起来，”纪学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架子鼓是我的一生所爱，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无法取代的那种，它陪着我从小到大，那些小小少年的孤单岁月，正是因为有它的存在，我才能坚持下去，成长为现在大家都崇拜的人。” “我们不分彼此，所以我时常不能把它当做一项肤浅的爱好提出来，我就是为它而生，它也为我而生。” 我可去你的吧。 架子鼓只是个孩子啊。 江凝已经努力不下去，头一次对自己施法，在脸上保持着一个礼貌的微笑：“那写剧本呢？” 第25章 “写剧本呀，就可以说是我的生命之光了。”纪翔源脸上露出一种江凝意会不到的向往，“我一直有一个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人生目标，就是当个作家，或者编剧。” “？？？” 江凝忍不住一脸问号，幸好施放在脸上的法力还能维持足够长的时间，不然她实在笑不出来。 刚才还灵魂伴侣架子鼓呢？现在写剧本就是生命之光了？果然在感情上善变的人，其实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是如此吧。 有红玫瑰也得有白玫瑰，还得有向日葵和康乃馨。 有被上升到精神慰藉层面的架子鼓，一会儿人生目标又成了写作。 江凝一边粗糙地记录着，一边：“那写小说的同时也要继续坚持架子鼓的梦想吗？这两样东西都是需要时间磨练才能更进一步，只要落下就会手生的吧？” “当然了。”不知道哪里又戳到纪学长的g点了，他突然表现得很急切的样子，生怕江凝误解了什么。 “两个必须同时进行，每一个都不能放下，而且艺术这种东西，你们不懂，就是互相滋养的，打击乐配着文艺清新小说，一类艺术在进步的话，是会加速自己对其他艺术的理解的。” 真是左手架子鼓，右手写小说，两不误啊。 江凝点头：“那就是说，架子鼓要每天练习，小说也要每天写，中间还要完成研究生课题研究的项目，抽空也要去跳舞，跳舞间歇去跑马拉松咯？学长我有没有落下忘记记录的？” 虽然听起来像是夸人，但是经过江同学粗糙地总结，感觉纪学长这个人，特别四不像，什么都要涉猎，什么都浅尝辄止，还要拿出来标榜自己。 可能也是感觉到了这一层，纪翔源说话有点打磕：“那个，要不然还是挑两样写吧，我可不想成为那些家长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我们活着是不能给别人添麻烦的……如果把我的优秀全部表现出来的话，会让一些学弟学妹失去生活的信心的……” 江凝：“……” “放心吧学长，您看看采访您的学妹我本人，不是还保持笑容，坚挺地坐在您对面么，树立榜样嘛，优点当然是越多越好，您可别过谦了。” 说完，回归正题：“纪学长，说到写剧本，我想跟您聊聊校庆晚会上话剧社表演的《少女快学习吧》，这个剧本的创作灵感是什么呢？是看了谁的故事，还是身边某个人的经历让您产生了写这个的想法么？” 一时间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江凝当然知道这剧本的原型就是秋子学姐。 而且还是带有个人主观强烈抹黑性质的，说“福至心灵”是让她正向面对生活，其实夹带着“她之前是个不好的人，经过‘福至心灵’这样的反思以后，选择做个好人”这样的私货呢。 自己劈腿还要踩前女友人品不好，人渣本渣。 纪翔源没说话，一会儿摸摸脖子，一会儿揉揉鼻子，似乎几年没洗澡，此时身上有个跳蚤正在来回蹦跶折磨他一样。 这是没想到有人会问他这个问题，先前没打好草稿？ 江凝在纸上刷刷地记下纪学长这些身体不自主的行为，毕竟是说谎的前兆。 “是我一个以前本科时候的同学妹妹的事情啦，”纪翔源又挠挠脖子，“我好像被蚊子叮到了。” 江凝依然职业假笑：“秋后蚊子是挺猖獗，吸人血的东西总是意外的命很硬。” 纪翔源笑：“这个同学的妹妹自尊心比较强，如果这一段你要是写进校报的话，可以打个码。” -- 第45页 江凝点头：“好的，您继续说，咱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会儿您还要去多功能厅彩排吧。为了更多更好的展示您的优点，我们得加快进度了。” “好的，”纪学长继续，“这个本科同学……的妹妹呢，其实是个很上进的女生，学习成绩很好，人也很努力，而且还有一个比她更优秀的男朋友，说明眼光也很不错的。” “如果就是这样还好，不会造成什么悲剧，但是呢，这名女生吧，性情脾气很古怪，做事脑子总是单行线，非常容易得罪人，外人每天只相处一点点的时间还好，男朋友是要朝夕相处的，就更加容易发生摩擦，后来分手了，这个女生一蹶不振了很久，还用这种一蹶不振来影响前男友，造成周围的人对前男友的误解……” 江凝点点头：“了解，然后呢？您觉得看不下去，所以写了这样一个剧本，劝诫那些和渣男分手的女生，分手后要立刻走出情伤，别在渣男身上浪费一秒钟，赶紧奔赴下一个精彩人生？” “不是渣男……”纪翔源摸摸鼻子，“我发现现在的网络环境，还有很多女生的潜意识里，很爱把一个男生定义成渣男，其实哪有那么多坏男生，大家都是女性生，女性养的，不会故意欺负女生的，如果被男生抛弃了，要多想想自己的错误，这样以后才能避免被抛弃的。” “受益匪浅，”江凝一边刷刷动笔，一边职业假笑，“这是纪学长的爱情观对吧？爱情里被抛弃的人，应该自省，不应该怪别人，给人家往后找新人的路上增添阻碍。” “这……”虽然这话听起来倒是和他表达的意思一样，但是这样一说，总是有点别扭，纪翔源皱着眉头，“是这个意思，但是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江凝才不管他呢，继续问：“那后来呢，那个原型小姐姐的生活怎么样了？” “她因为失恋，沉浸在痛苦之中，耽误了学业，和朋友关系变差，最好的大学闺蜜也因此绝交，后来还意外得了一场重病，虽然后来人治好了，身体却留下了残疾。” 江凝记录的手顿住。 蘸着人血的馒头，这么好吃的吗？ 而且事后纪翔源只去过医院一次，并不知道秋子病情的具体情况吧？还没有听到医生的诊断，就自行给她定下这么恶毒的结局？ 但凡这不是一个法制社会，她现在一定秒秒钟将对面这个智障爆头。 别不信，江同学除了会画符，还有很多别的本事，物理层面，玄学层面的都有。因为最近没有厉鬼出现，她手都生了，纪翔源也就只能庆幸自己还是个人。 但有本事你别死！ 江凝脸上保持着假笑，一边给自己顺气，她是一个严肃正经的捉鬼人，需要淡定。 “时间也差不多了，学长，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这个剧本名字叫做《少女快学习吧》，是为什么呢？” 江凝早上拿到自己的那篇戏剧开头的旁白稿，读了一遍就觉得似曾相识，回来的路上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她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的主题曲歌词改编的。 整个开场白跟歌词翻译过来的句式完全一样，只是把几个名词给换了而已。 虽然看起来依然带着纪翔源身上不入流的气质。 “是这样的，有一天早上我早起醒来，去操场例行跑步，跑到一半，看着才将将升起的太阳，忽然萌发了一些灵感，就创作了一首诗，叫《少女快学习吧》，内容我给你讲一下……” 江凝打断他：“学长，内容我已经背下来了，这次的校庆晚会，我刚好要为这场话剧念开场旁白呢。” “那你真是很荣幸了，”纪翔源一脸慈爱，“以后你会和这部话剧一起，被记录在南城大学的校史上……” 江凝第二次打断他：“所以学长的意思是，话剧的名字来源于开场白，开场白来源于跑步时产生的灵感，对吗？没有受其他电影、电视剧的影响。” 纪翔源摸摸鼻子：“是的，我的梦想是做个编剧，肯定是杜绝一些抄袭行为的。为了让自己免于遭受相关的指责，我已经很多年不看书也不看电影了。” 江同学：“……” 这瞎话真是张嘴就来啊，一个小时前还爱好读书呢，梦想做编剧却什么书籍电影都不看也是挺绝的。 “好的，那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了，谢谢学长的支持。” 江凝起身，刚想提前消除法力，收回脸上的假笑，解放自己，就看到纪翔源搓搓手站起来：“那个，这篇采访肯定是会登上校报的吧？你知道我的时间很珍贵的。” 江同学非常郑重地点头：“是的，我保证，我发誓，学长，我一定让所有人都知道您的真实面目……” 纪翔源：“啊？” 江凝笑着接下去：“……是如此的让人意想不到。” “这个，如果有什么我没回答好的问题，你也后期再修饰一下吧，毕竟我比较真实，没有提前准备，可能有一些就会词不达意。”说着又去摸鼻子。 “您放心吧，”江同学拿起桌子上的录音笔，在纪学长面前晃晃，“我一定会回去好好斟酌，对于您刚才说的那些金句，也一定会一个字都不差，并且下划线加粗的写在校报上的。” 似乎才注意到她放在桌子上的录音笔，纪翔源有些恼羞成怒，今天一天的伪装终于在这一秒爆发，“录音笔是什么意思？” -- 第46页 江凝职业假笑：“为了保证笔下写出来的东西的真实性，为了避免因为写错了某个字造成同学对您的形象的误解。” 这个解释还够合理吗？采访不带录音笔的，不是傻子？ 纪翔源表情变得冷漠：“你在我的话剧里念旁白，是想借机加入话剧社对吧？如果想以后能有好的发展，我希望你好好在学生会的内勤部门做事，以后大家还能互相帮衬。” 演你的话剧出道？看你的脸色发展？ 我可去你的吧。 第26章 江凝还是保持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假笑，甚至这样笑多了，她居然还觉得挺习惯的。一边笑一边举起手上的录音笔：“学长干嘛突然严肃，吓得我录音笔都忘记关了。” “你！”纪翔源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抢夺，他以为他一个这么大块头，且爱好健身和长跑的男生，一定能压制住江凝，可是他不知道，比他体格两倍，力气两倍，身体素质两倍的小鬼，她都能轻轻松松拿下。 以为自己对面坐着一个弱鸡吗？抢不着还想伸手掐她的脖子？ 上一个掐她脖子的人怎么样了？已经蹲局子并且业障深种了好吗？ 自不量力是种毛病，得改！现在她就教教这位自命不凡的纪学长，改正缺点究竟该向什么方向努力！ 现在已经五点过十分，点单小姐姐去后面休息，店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江凝看了监控一眼，那个小红点迅速灰暗下去。 纪翔源已经越过桌子，想把她按倒在沙发上，还把膝盖提了起来，怎么着？抢东西不成，想借机捞点便宜吗？ 江凝笑，这回不是假笑，也一点都不尴尬，是兴奋。 下一秒，抬起膝盖，对着纪翔源的某个软肋，狠狠用力，还没有触碰到，纪学长已经面目扭曲狰狞，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那个地方，直直地飞了出去。 她可没动手，当然也没动腿。 作为捉鬼人，她是不能伤人杀人的，但是动用法力惩罚一下想侵犯自己的坏人，总是可以的。 只不过在膝盖上，小小的用了一点法力呢，并没有造成任何器质上的损伤，疼痛感确实那个地方破碎的十倍百倍。 江凝看着摔在地上的纪翔源，赶紧装好东西跑过去：“学长你怎么了？我都没有碰到你呀，不信你自己摸摸。” “你是……魔鬼吗？”纪翔源头顶青筋暴出，满脸青紫，似乎遭遇了什么重创，登时额头上全是汗，双手捂着某个不可说的地方，痛得在地上直打滚。 头发凌乱，平整的衬衫褶皱了。脖子上通红，领子很快就被汗水浸湿。 江凝叹口气：“我不是魔鬼啊学长，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你会那么疼呢？” 纪翔源好像又遭受了什么袭击一样，痛苦到整个人都窝成了一个球，疼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此时只有咬牙和打滚能让他好过一点。 “我帮你叫救护车吧学长，我怕你死掉。”江凝不顾他阻止，掏出手机来拨号，“但是费用要你自己付哦。” 说完往窗外看了一眼。 她只用了一点点法力，纪学长也就剧痛个三五分钟就差不多了，但是会疼成这样，说明在那个时候，还有一个别人也对他进行了攻击，并且事后觉得不够解气，又来了第二次。 是……鬼差小哥哥？ 江凝发了两秒呆，电话通了。 看着纪翔源被救护车抬走，江同学把录音笔和稿子都收好，放进书包里，纪学长应该会成为救护车接到的第一个某外部器官剧痛到大滴大滴出汗，但却没有一点身体损伤的病人吧？ 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医学案例……也算是帮爱出名的纪学长，在一个没有涉猎的领域更上一层楼，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呢。 为了不影响其他病人使用，她给纪学长叫来的是那种金额超级贵，并且超级专业的高端私人救助组织。这是出于责任心，可完全不是为了打击报复。 收拾完一个，还有另外一个。江凝看了眼表，马上快六点钟了，今天是国标舞训练的日子吧？ 练功房里一定有她要找的人。 南城大学的表演性社团一直很有水平，而且对于零基础的学生非常包容，所以只要在不打扰其他人训练的前提之下，任何人想安静地在练功房后面跟着学习都是可以的。 当然，一旦训练开始，中途是不欢迎其他学生突然开门打断大家的节奏的。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六点，江凝加快步伐，终于赶在关门的那一刻进去了。 很不巧的是，关门的这个人，刚好是中午吃饭时，被她气走的那位楚学姐。 楚学姐再有千般不好，至少比较直接，没纪翔源那么虚伪，所以江凝也不用伪装什么，直接摆手打招呼：“楚学姐，又见面了。” 对方看都没看她，直接把门关上，走到第四排最右边的位置站好，等着音乐响起。 江凝穿得宽松裤子和运动鞋，是符合舞蹈队老师对于刚来学生的要求的，毕竟舞鞋和衣服也不便宜，老师也给大家多一点机会考虑。 后来的抓紧时间压腿，江凝刚把腿放到单杠上面，旁边一个也是新来的在压腿的姑娘就跟她搭讪：“你是大二的？” 江凝点点头：“我叫江凝，今天第一天来。” 女生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叫李可，来了有一阵子了，可是还是学不太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像秋子学姐跳得那么厉害……” -- 第47页 你看，同样叫“可”，人家小姑娘，大方得体，跟陌生人说话时带着点可爱女生天生的羞涩。这要是陈可，一定秒秒钟拉住人家，不管别人听不听，也要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整个舞蹈队的情况全都说一遍。 可是此时此刻，江凝第一次有点想念陈可，她需要知道“像秋子那么厉害”是怎么回事，也想知道站在现在站在象征新人的第四排的那个人，在舞蹈队跟秋子是什么关系。 可是看样子这个李可不是陈可那种嘴上不把门的人，也不像是背后会议论别人的人，那只能江凝去引导她了。 “秋子学姐……很厉害吗？” 似乎秋子是李可的人生偶像，提到她，李可整个人脸上都闪着兴奋的光：“她非常厉害！参加过市里的比赛，伦巴团体组第一名，独舞也得了第二名！而且她不仅会跳国标，芭蕾也很厉害，你看后面的那个小柜子，里面有很多奖杯都是她带队得的！” 江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玻璃门里一排排的小金人。 “这些都是……两年以来得的？”江凝心一颤，越知道秋子是个勤奋上进且很有才华的人，她心里越难受，这倒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会为一个即将死掉的人感到非常惋惜。 穷鬼活到老年，虽然年轻时受过冤枉，也算人生百态看尽，不枉一生；贱鬼年纪轻轻就去世，可是自己当鬼也很开心，做鬼比做人对他来说更舒服自在。 同样是英年早逝，秋子的情况和他们都不一样，她在最美的花季，本来应该迎接绽放的，却早早凋零，人生草草收场。 江凝觉得难过。 “是的。”李可的目光从一个个小金人身上扫过，“之前咱们学校的国标舞队，虽然也还可以，也有一些有水平的学姐学长，但是就是很散，不成形，秋子学姐来了以后，把整个规矩都定好，并且自己是执行力最好的人。” “你看现在学校里的这些社团，都对小白学生不排斥，就是因为秋子学姐开了先河，她觉得只要想学，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而且认为很多人可能都有跳舞的天分，只是以前没有条件或者没有环境，也是因为这个，现在队里的中坚力量，都是秋子学姐研一的时候招进来的。” 江凝点点头，忽然觉得空气特别压抑，正好她把目光投到楚学姐脸上时，对方也正在看她。 似乎她俩压腿的时间有点太长了，前面的副队提醒她们快点站好学习。 俩人走到第四排后面的空位站着，开始跟着老师做热身，外加基础舞步的夯实。 跳舞比捉鬼累。 江同学跟着节奏晃动，脑子在放空，一边放一边突然想起来有一句歌词是…… 不如跳舞，谈恋爱不如跳舞…… 以前她不会跳舞的时候，觉得这首歌说的可能是对的，但是现在她想改一改。 不如捉鬼，谈恋爱不如捉鬼。 功德给你安慰，还不流一滴汗水，不！如！捉！鬼！ 脑内循环了几遍以后，江凝表情恢复如常，她可是个正经捉鬼人来的。 半个小时仿佛像半个世纪那么长，副队宣布休息放松五分钟，江凝差点儿就瘫在地上了。陈可递给她一包纸巾。 江同学接过来，表示感谢，俩人一起坐在旁边的垫子上，看着其他人都是站着拉筋，也不好意思继续坐下去。 江凝指了指楚学姐：“你知道她和秋子学姐关系怎么样吗？” 陈可表情有一点为难，为了对自己背后打探别人的行为表示忏悔，江凝往她兜里塞了一张辟邪的灵符。 以后她都打算这么干。 “别的不太清楚，只知道……”陈可突然凑到江凝耳边，声音小到蚊子都听不见，“她是秋子学姐带进来的，后来学姐还让纪学长跟她搭档带着她找双人舞的感觉……” “哦？”江凝又和那个视线对上。 所以这个故事变成了……舞蹈队队长好心带朋友进队，还把男朋友借给对方做陪练找感觉，然后被三了的故事？ 这真是渣男贱女凑一对，应该天长地久，白头到老的好故事啊。 第27章 李可说话的样子是小心翼翼的，仿佛哪怕是一个不准确的形容，也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一样。 江凝看着她，没有再深入地问什么，不用二次确认，甚至也不想用什么法术测谎，而且法术带来的伤害是要用人的阳气抵消的，就更加没有必要。 过了好一会儿，李可对自己背后议论别人的自责才从空气中消失。 江同学冲李可眨了眨眼睛，一个辟邪灵符飞到她的口袋里，瞬间化做无形，这符还是她上次回去画的，应该还有很长的时效。 想着，又把目光挪到那个间接害死一条人命，但现在依然能该恋爱恋爱，该吃饭吃饭，该跳舞跳舞，混迹在所有对他们的事情有所耳闻的人中间，生活如常的人脸上。 真是想问一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如果你不痛的话，我可就要扎一扎看看它是不是石头做的了。 得到想要的信息，江同学也不再为难李可。毕竟外面的都是传言，她得从一个看起来比较可靠的人那里确定，秋子是被这两个人联手害死的。 又煎熬过了半个小时，胳膊和腿都酸疼的要命，训练终于结束了。江凝和准备赶去水房拎水壶的李可挥手作别，静静地在练功房等着无关的人走掉。 -- 第48页 果然，从镜子里看，人越来越少，可是她目标的那个人，依然在若无其事地压腿。 看了一眼监控，江凝回头，发现楚学姐已经把腿从单杠上拿了下来，眼睛盯着她，正要开口说话。 是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还是痛述自己角度的辛酸？ 事实证明，没有谈过恋爱的江同学对这方面还是经验太少。恋爱里的人有傻瓜如秋子，还有疯子如楚学姐。 “你对纪翔源有兴趣？” 我可去你的吧。 江凝发誓，她想过几十种可能，绝对没有这一种。合着此时此刻，在楚学姐心里，最重要的事情，仍然是有没有人会抢走她辛辛苦苦抢来的男朋友。 既然是这样的话…… “你管我？”江凝笑，“这种得日日夜夜守着一个会跑的人的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自己抢来的，受苦就自己担着呗，”楚学姐倒没有她预想中的那么生气，反而表情很平静，“总比没有抢来好，对吧？” 这副表情，很像她之前收的铃铛小鬼的那个后妈。 “所以每天担惊受怕也可以，是吗？”江凝盯着她的眼睛。 完全都不辩解，就准备在道德底线之下，越来越沉沦了？ “确实担惊，但没有受怕，”对方也一双眼睛盯着她，“有付出就有收获，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毫不费力地获得任何东西，如果宿命就是这样安排，恋人也得靠抢的话，那我抢。” “有很多你这样的小女生爱慕纪翔源我知道，我也确实很担心，这个很容易就被我抢来的男神，会不会某一天也被别人以同样容易的方式抢走，”似乎马上就要说完想说的话，楚学姐换好鞋子，收拾好水杯，推门走出去前，最后看了江凝一眼，“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有人抢走，我就抢回来，笑到最后，才是胜利者。” 江凝没再去追她。 这人已经无可救药了。 抢了朋友的男朋友以后，没有任何愧疚和歉意，甚至连提她都不会提。一副自己抢人全凭本事，没什么可心虚，别人爱怎样怎样的样子。江同学也没什么话可跟她讲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快七点二十，江凝赶紧把水杯戳进书包侧兜，往多功能厅赶去，今晚七点的彩排，她还得去读开场白，外加“福至心灵”呢。 走到多功能厅门口，江凝掏出灵符，把倒霉鬼放出来，小声地：“走，我带你去圆舞台梦。” 倒霉鬼一下就扑到她身上，抱着她的胳膊，仿佛江凝是他的在世父母。 时间退回到五个小时以前。 丁玲玲和陈可一起，连午饭都没吃，提前到了多功能厅，预备在话剧社大部队赶来之前，先把服装和道具准备出来，又在后台收拾了一块地方，专门给大家放书包。 两个女生虽然力气不大，但是都很勤劳，从下午一点收拾到五点半，天都擦黑了，才全部准备出来。 俩人也挺有瘾的，一边搬桌子，一边对台词。 “他为什么抛弃我！”丁玲玲饰演女主小秋，这是她第一幕的第一句台词。 陈可饰演那位因为她太过沉溺在情绪中，无法忍受而绝交的闺蜜，听到丁玲玲说出这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就惯性张开：“他为什么抛弃你，你不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点都不懂，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丁玲玲双手抱头，又跪在地上，演技略显浮夸。 陈可一把将杯子丢到地上：“你平时态度就很强硬你不知道吗？你对人总是很严厉，对方一点缺点都不能有！出了这种事情，你要好好反省自己！而不是怨天尤人，强行把痛苦加到别人身上！” 道具杯子落在地上，瞬间碎成许多玻璃片。沉浸在情绪之中的丁玲玲吓了一跳，赶紧跑去拿扫把，一边把碎片打扫起来，一边忍不住责备陈可：“虽然说买了很多作为道具，你也不能随便就丢一个嘛，这是后台，万一没弄好，把人扎到了怎么办？” “你一说道具！”陈可突然一拍脑门儿，“我把江凝送我的那个灵符忘在宿舍了，我现在得立刻回去拿，我一秒钟都离不开那个东西。” 虽然多功能厅现在就她们两个人，大部队晚上不是有选修课，就是有其他活动不能提前过来，可是在陈可说这句话之前，明明一点恐怖气氛也没有。 等她说完，不知道怎么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的，窗帘被风吹了起来，仿佛后面藏着个人，忽扇忽扇的，拿窗帘跟她们开玩笑。 “我靠，我有点害怕啊……” 南城大学的多功能厅经常被用作南城领导外出巡视开会的地方，因为足够大。 先不说她们所在的后台排练室有多少房间，面积有多大，一门之隔的舞台下面，有上下两层观众区，一共小一千平，不用单加座椅，也能容纳小四千人。 此时此刻，俩人在一个能放下六七千人的地方，谈论一个有点灵异的问题。 要不要，回去拿灵符？ 陈可想去，尤其是一想到外面有几千个黑压压的座椅，那些黑压压的座椅都在一个没有开一盏灯的大房间里，就觉得更加害怕。 “那我跟你一起去。”丁玲玲看了一眼被风吹起来的窗帘，又看看排练室身后那张巨大的镜子，哆哆嗦嗦地说。 陈可刚想点头同意，又看了眼地上的碎玻璃：“可是这个怎么办，万一一会儿来人踩到就不好了。” -- 第49页 经过五分钟的心理建设，陈可决定自己回去拿，还安抚丁玲玲：“这不是屋子里的灯都开着呢么，我去去就回，大概也就十分钟，而且我还要穿过长长的通道呢，声控灯前两天还出了问题，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吗？” 丁玲玲看了眼脚底下扫不净的碎玻璃，又回头看看一眼望不到边的通道，摇摇头：“算了，我在这里等你吧，你早点儿回来啊。” 于是陈可走了，丁玲玲想去把窗户关上，却又不敢走过去，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猛地回头，在镜子里看到一个女人！ 是她自己……丁玲玲拍了拍自己的头。胆子这么小，不被鬼吓死，先被自己吓死。 于是不再去关窗户，开始回去戴上手套，专心把地上扫不起来的碎玻璃用手捡起来。 但是她忘记，这样蹲着的话，整个后背是留给那个漆黑的通道的。 为了避免自己再吓到自己，丁玲玲一边捡东西，一边背台词。 “我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我要摆脱过去那个不堪的自己，努力向上！” 说着，突然一个没注意，手被碎玻璃刮了一个小口子，惯性塞到嘴里去，一股甜腥味迅速在嘴里蔓延开来。 下一秒，灯突然灭掉了。 丁玲玲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 “鬼……鬼啊——” 一声尖叫过后，她突然听到身后那长长的甬道，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得跑！ 想到这个，小丁把扫把丢到一旁，一边伸手往前摸，一边寻找书包所在的位置，想去把手机找到，可是摸来摸去，什么也没摸到，只摸到一片冰凉。 “天呀……我从来没做过坏事，冤有头债有主，求求你不要找我……”丁玲玲都快哭了。 习惯黑暗以后，借着月光，她大致找到了书包的方向，刚才那片冰凉是她摸到了镜子。 在确认是镜子的那瞬间，借着幽暗的月光，她看到了镜子里面自己铁青的脸……和此时正站在她身后没多远……长发披肩，看不清表情的白衣女鬼…… 丁玲玲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人生中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她恐惧着死亡。 第28章 别，别过来……” 大约是在应激的时刻，人的潜力总是能被无限激发出来。 女鬼一步步朝她走着，丁玲玲迅速从包里拿出手机，一边试图打开手电筒，一边往更衣室那边跑，排练厅里的灯光开关都在镜子的另外一端，实在离她现在的位置太远，与其冒险，不如打开手机手电筒，再跑到更衣室里躲起来。 可是她的想法似乎有些天真，因为女鬼的行走速度并不慢。 丁玲玲选择从最近的出口出去，跑到观众席上，把女鬼带出后台，再把门关好，躲到更衣室的衣柜里。 想着，脚上就快速动了起来。 推开门的瞬间，女鬼捉到了她的裤脚。丁玲玲吓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头皮发麻、头发直立，一系列因为恐惧带来的生理反应接连而来。 越恐惧，跑得越快，甚至脚被女鬼捉到的瞬间，她就跑了出去，径直奔向二层观众席的一片漆黑之中。 趴在一个座椅下面喘了喘，她回头看去，突然发现女鬼不见了踪影。正想站起来继续逃跑，忽然感觉脚尖碰到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被什么样的心态驱使，丁玲玲慢慢蹲下去，伸手去摸那样东西，没有摸到，又低下头从椅子底下去看，她看到的，是一双没有眼球的眼睛。 干干的眼眶，好像被什么东西挖掉了，脸上的皮肤也皱皱地贴在骨头上。 四目相对时，那个骷髅一样的女鬼笑了笑，只这一瞬，她脸上的皮肤就裂开来，和鼻子没有连接的那部分，掉在了丁玲玲因为恐惧而忘记伸回的手上。 “妈呀——” 丢掉那块儿干干的，摸起来像是指甲边死皮触感的女鬼脸皮，丁玲玲快速在座位间穿梭，因为周围环境太黑，她根本找不到多功能厅的出口，而在她突然跑走以后，女鬼还在蹒跚着往她这里走。 似乎是个很老的鬼，腿脚很不好的样子。 丁玲玲在慌张之余，确定了这件事，于是加快步子，还没忘记挪动椅子给女鬼制造一点障碍，现在她需要立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给江凝打电话求救。 距离彩排开始，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江同学肯定在学校的！ 自己被前面的椅子绊了一跤，手机一下子被摔出好远，丁玲玲都快哭了，顾不得身上哪里摔疼了，只得赶紧往手机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摸，没摸到手机，摸到一只手。 “鬼呀——” 再一次被惊吓，丁玲玲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一把捞起地上的手机，跑之前还没忘记推对方一把，然后直直奔着更衣室去，混乱中随便打开一个柜子，钻了进去。 终于能给江凝打电话了。 以后她不仅要给手电筒设置快捷键，还要把江同学设置为紧急联系人！ 按了几下，丁玲玲发现手机被摔关机了！ “破手机！旧手机就是不好用！死陈同害我破财！” 丁玲玲一边小声嘟囔，一边努力拯救，给手机开机。 周围一片漆黑，而且分外安静，只有一点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声，手机屏幕终于再次亮了起来，丁玲玲的心只放下一秒，就听到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 第50页 还带着一点老人独有的喘息。 一声脚步的拖沓声，一声喘息。 “天呢，救命啊！”丁玲玲摇晃着手机，希望她能快点从开屏界面过去，让自己赶紧能打电话找人！！！ 但天不遂人愿啊！越想什么，什么就越不来！ 正在那个脚步和喘息声在交替之间，缓慢向她移动的时候，手机突然黑了下去。 丁玲玲恨得牙齿都咬出血来，但是还是要再次开机。忽然外面的声音停住了，丁同学心跳速度快的，仿佛马上就要从嘴里跑出来。 整个世界都安静起来，女鬼似乎消失了？ 就在这时，手机的开机声音响起，她最近正在追的小鲜肉的脸在手机的背景上显示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偶像的力量，丁玲玲在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是得救了！ 也就是这瞬间，外面的女鬼似乎是听到声音，确认了她的位置，喘息声和脚步声再次响起，而且完全没有任何拖沓，直直朝着她走过来。 “救命啊，天！”丁玲玲哆哆嗦嗦给手机解锁，但是太过慌张，怎么也按不对密码，用指纹解锁，试过了所有手指都解不开。 “我要死在今天了么，我宁愿死在美男美女手下啊，我不要被这只脸皮都没有的鬼吃掉……”丁玲玲忍不住哭了起来，“这简直是对颜控最大的惩罚了呜呜呜呜呜……” 哭了几秒钟，丁玲玲就停住了声音。 因为女鬼也停住了，又……走了？ 可能是精神放松下来，手指惯性按在home键时，屏幕锁居然顺利解开了，丁玲玲一边快速打开电话簿找江凝的电话，一边把衣柜稍稍打开一个缝儿，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更衣室的衣柜是那种弹簧式老衣柜，根本没法只打开一个小缝隙，只要轻轻一推，就会打开一大半。 所以丁玲玲手上刚刚一用力，脑袋只往出探了一点，眼神一向下，就看到一双三寸金莲式的小脚，慢慢把目光往上移动，那张因为兴奋而表情过大的脸，又有几块皮肤崩开。 俩人在衣柜的缝隙间对视，女鬼伸出了舌头，一只干瘪到皮包骨的手慢慢从缝隙里伸了进来，似乎下一秒就要用指尖戳破她的喉咙。 按出去那个电话，还有救的！ “江凝！！！！救命啊！！！！我要被没有脸的女鬼给吃了！！！！” 电话拨出去的瞬间，她感觉到了一点疼痛，女鬼用指甲划破了她的脖子。似乎闻到血的气味，女鬼浑身上下都兴奋起来，还当着她的面把手指放进已经没有脸皮的嘴里尝了尝。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手机铃声响起的声音。 “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很漂亮……”手机铃声越来越近。 “刷完房顶又刷墙，刷子飞舞忙……” 灯被一瞬间打开，丁玲玲下意识地捂住眼睛，这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江凝来了！ 拿开手，看到站在灯旁边的陈可，丁玲玲都快哭出来了：“怎么是你啊……” “是我不也挺好的么，虽然江水水不在，但是我有辟邪符嘛。”陈可插着腰，从兜里把符纸掏出来，快步走到女鬼旁边，一把贴在女鬼的脸上，“看招！” 丁玲玲从衣柜里跳出来，也插起了腰：“让你吓唬我，让你追我，让你想吃我，还想喝我的血！怕了吧！” 女鬼在原地停住，没有任何动作，手指还放在嘴里。 正当陈可和丁玲玲想体验一把像江凝那样捉鬼的乐趣时，忽然看到，眼前这个本来连脸皮都没有的东西，在接触到丁玲玲血液的一瞬间，瞬间整张脸都鲜活起来。 陈可目瞪口呆地指着女鬼的脸说不出来话。 皮肤正在一点点地长出来，眼窝里干瘪的眼睛也立体起来，甚至嘴唇都变得殷红。 “吸干你们两个，我就能重新拥有美貌了。”丁玲玲以为女鬼不会说话，没想到不仅会说，而且一说就是这么恐怖的话。 “我，我不好吃。”陈可一边说一边后退，“要，要不你先吃她吧……” 丁玲玲一边怕得要死，一边气得头痛，俩人同步后退，同步快速往出跑。 “为什么那张符纸不管用了？”丁玲玲一边跑一边问。 “我不知道啊，可能是因为我不小心装在衣服兜里给洗了？”陈可看江凝不在，索性推锅，“也没准那灵符压根儿就不管用呢！” 丁玲玲恨得牙痒痒：“那上面是朱砂写的字啊！你把它整个都洗坏了还怎么管用！” 俩人还在努力，却发现怎么都跑不动了，脚在动，人却已经腾空，直到一个声音响起：“跑什么，用你们的生命，延续我的美貌，你们两个丑家伙，应该感到荣幸才是，为什么……要跑呢？” “这样做，可一点都不乖哦。”说着伸出舌头在陈可脖子上舔了一口，下一秒张开嘴，露出一口瞬间变长的利齿，朝着陈可的脖子就咬过去。 “啊——” 不是陈可的叫声。 女鬼把她们两个丢到一旁去，痛苦地在原地捂着嘴打滚。 江凝把陈可和丁玲玲拉到自己旁边的地方，让她们两个能在一旁好好休息，自己召回镇邪铃，称赞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本来江同学是打算从练功房出来，先回一趟宿舍把采访稿整理一下的。因为校报的下一次发行是在三天后的早上，而校庆晚会在四天后的晚上，她必须得赶在校庆前把这篇文章发出去，那就只能用今晚的时间整理出来了。 -- 第51页 虽然闻到了一点阴气，但是南城大学素来阴气就极盛，门口有一块大石头，女生宿舍里有个她，一般的鬼是不敢在这个地界上害人的，所以平时即便闻到，不是恶鬼，没什么挑战性的，她是不会每一个都跑去捉的。 但是今天有些不一样，一个是她心里隐隐的不安，跟秋子有关，她怕秋子报复纪翔源他们，自杀加上害人，会永世不得超升，一直在十八层地狱受苦的。为这种人变成厉鬼，根本不值得。 另外一个是，镇邪铃的躁动。 所以江凝几乎是立刻奔向了多功能厅。 “你是夸我是个小机灵鬼吗？”陈可看到女鬼额头上贴着的那张被洗烂的符纸，问。 “不是，”江凝实话实说，“我在夸我的红手绳。” 有江同学在，就能确定没有任何危险了，刚从死亡一线逃离的陈可又一次插着腰站了起来，看着江凝，郁闷地：“难道说，我还不如一根绳子机灵？” 第29章 “是的，你比他可差远了。”江凝回以肯定的答复，陈可就颓废了。 “喂，你们有没有把我看在眼里！”女鬼感觉到被忽视，立刻寻求关注，“你打断了我的牙，今天就别想出这个房间了！” 江凝托腮，笑：“你抢了我的台词啊。” “伤了我的室友，八百年的道行，今天也别想跑了。” 镇邪铃在手中化为一柄剑，剑尖在吊灯下面银光闪闪，女鬼的表情突然就惊恐起来：“江……江家……” “八百年，还是伤人的厉鬼，我爹爹没收你是你的运气，我来收你……”江凝笑得非常狡猾，“是你的福气。” 厉鬼被捉，是肯定要下地狱的，所以女鬼也奋力在反抗。 她有一身修为，本来应该是个非常厉害的鬼，可惜全用在了呵护美貌上，现在只要一动怒，想要杀人，用到法力，就要损失美貌来换取。 江凝出剑的瞬间，女鬼一个侧身翻滚开，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已经让她皮开肉绽了。 女鬼手上攒着一团黑雾，没有向挥剑指着她的江凝袭来，反而是挑中了旁边弱不禁风的丁玲玲：“总之都得死在你手中，就让这个好看的小姑娘给我陪葬吧！” 说着，使出浑身力气，放手一搏！ 丁玲玲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剑尖刺入心脏，手中那团黑雾在集结到最大时，“嘭”的一声消散，女鬼仰面倒了下去，江凝掏出一张符纸，在上面念了两个字，符纸立刻飘到空中，金光闪闪地落在女鬼身上，只一瞬间，女鬼就一点点消散了。 “还想在我眼皮底下伤人，是没人告诉你不要惹姓江的吗？” 陈可立刻举手：“江水水，我想改姓江。” 丁玲玲睁开眼睛，发现不仅自己没死，连女鬼也不见了，于是第二个举手：“江凝，我也想姓江。” 这可真就有点难度了。 陈可和丁玲玲一起把所有的灯都开打，又把那些在俩人跑路过程中弄倒的东西都扶了起来，江凝推开门出去吹吹风。 这次捉鬼她也很紧张。 倒不是因为女鬼很厉害，是她心底里第一次产生抵触的情绪，万一这个要伤人的女鬼，是秋子呢？ 江凝的父亲一直给她灌输鬼是鬼，人是人，人从死掉以后，成为鬼就和之前的人生没有任何关系，只要是活在黑暗中的东西就会变坏，所以不要对鬼仁慈。 江凝望天，她实在是做不到把做人时那么好的秋子和成为鬼以后的秋子分开。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只能说庆幸今晚这个女鬼是个盘踞在南城大学寻找食物的厉鬼，跟秋子没有一点关系。 正在她准备回去开始排练的时候，鬼差突然出现了。 “你今天又很及时。”江凝掏出关着女鬼的符纸。 鬼差点点头，伸手接过，放进簿子里，一副欲言又止，欲言再止的样子。 江凝托腮叹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鬼差看了一眼她旁边的倒霉鬼，看得倒霉鬼哆嗦了好几下，直想赶紧钻进江凝兜里。可惜他是个大块儿，而且没有江同学收鬼的咒语，没法进去，只能瑟瑟发抖地听着俩人说话，期望鬼差大人大发慈悲不要把他也顺手收走。 鬼差只看了倒霉鬼一眼，就把目光挪回江凝脸上：“大人今天毫不费力地捉到了一只厉鬼，却一点都不开心，是为什么呢？” 江凝格外喜欢这名鬼差，但是捉鬼人对女鬼的经历真情实感的话，对鬼差这个身份说出来，还是有些失掉严肃和正经的。 一个假的捉鬼人。 这个问题不能回答，但是她正好有一个问题想问，鬼差倒是提醒了她。 “现在这个问题，等事到眼前，我再同你说，我现在正好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鬼差点头：“大人尽管吩咐，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凝托腮：“如果一个行善积德的人，自杀了，也需要水刑、火刑洗涤灵魂以后才能投胎吗？” 听了她说的话，鬼差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甚至不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问，只是肯定地回答：“是的。除非她变成厉鬼，直接下地狱受刑，没有其他的可能。” “功德全都不算数吗？”江凝继续托腮，觉得托的有点儿牙疼。 “不算。”鬼差回答地依旧干脆。 -- 第52页 “那如果，咱们换一种方式来讲，”江同学突然想到一个方法，“假如是刀子掉到了她的手腕上，然后她没注意到，失眠服多了安眠药，一觉睡了过去，你说这样是不是就不算自杀，这是一场意外。” 她承认自己在胡说八道，但是希望鬼差能相信她。 鬼差：“……” 结果鬼差用一阵沉默表示并不相信。 江凝头大：“那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证明她有自己杀死自己的想法呢？” 鬼差翻开簿子：“判官是这样说的，当她主观意识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并且付诸实践时，算自杀。” 江凝本来不应该插手太多。她也觉得因为人渣去自杀很傻，但是那些人，他们可能真的是在黑暗中摸索，找不到去路，承受不住作为旁观者感受不到的那些痛苦，才选择结束生命的。 很多伤害他们的人还在太阳底下沾沾自喜，独自死去的人却要下地狱承受水刑、火刑，江凝觉得不公平，以一个捉鬼人的立场。 “那好了，我已经找到办法证明她不是自杀了，就按判官说的方法来判断，到时候你要是带她去地狱受刑，我就跟你拼了。” 鬼差：“……” “你可以走了。”江凝望了望天，气也透了，想说的话也说了出来，她准备回去了。 “等一下，”鬼差又喊住她，“大人您准备怎么做？或许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帮忙。” 这不就好说了。 江凝在假意转身以后，立刻转回来，凑到鬼差旁边：“判官大人说，这个人得‘主观意识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果生命没结束，她不想死了，结果因为现代的治疗手段没有那么高超而死掉，是不是不能算作自杀了。” 鬼差：“……” 江同学知道自己坑了他，但除了这样，她的小脑袋瓜已经想不出任何其他办法了。 “抛开其他的不说……”鬼差犹豫着，“大人真的能让一个抱着必死信念且已经昏迷的人重新燃起生的希望？照您的说法，假设可以的话，至少得让她在死之前，放弃去死的想法才行。” 江凝叹口气，善良的鬼差就这样上了她的勾。 “我负责让她重新燃起生的希望，你负责解决其他，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没人有权利确定别人的生死，也没人有权利不让他人生或死。这个道理江凝是懂的。 死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还是得努力为爱的人活着，因为人渣死，不是便宜了人渣么？ 伤敌一毫，自损一万，吃亏的事情咱们不能做。 告别了鬼差，江凝从多功能厅正门直奔后台。 除了她这个不需要换装，甚至不需要露脸的旁白以外，其他人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就绪了，此时已经开始了第二次排练。 看到江凝，陈可赶紧拉着她：“你再熟悉一下，我们马上就结束，然后带着你从头到尾排练一遍，记得念稿的时候带些感情。” 说完又凑到江凝耳边，小声地：“还有那个‘福至心灵’你别忘咯。” 江同学点点头表示已经准备妥当。 这是她头一次准确知道纪翔源在剧本里都写了哪些内容，真是极尽抹黑之能事啊。看着旁边多打印出来的剧本，江凝以了解故事，增添旁白感情为由，跟做布景的学姐要了一份装进书包里。 学姐一脸骄傲地：“这是纪学长的手稿复印的，一共就有十份，你拿回去一定要好好保留，要是我们的话剧得了奖，估计会被哄抢呢。” 江凝刚才没细看，现在只能开口问：“上面有纪翔源的签名吗？” “有啊，在封面的编剧栏里，黑体的名字旁边，是他手写的签名，每一份都是手写的呢！”学姐说话的语气，仿佛这签名不是来自一个好大喜功的浮夸男生，而是来自某个贡献很大的科学家一样。 江凝干笑了两声，顿觉今天有些疲倦。 “以前的我实在是太坏了！”丁玲玲的稿子背得很流利，演绎起来也能算得上是声情并茂，“是因为那个不美好的我，才失去了那个美好的男朋友和我们美好的过去！” 演抢男朋友的闺蜜的那位女同学顺畅地接下去：“是呀，是呀，你现在想通了的话，我们还是可以继续跟你做朋友的。” 丁玲玲叹口气：“是以前的我太过任性了，不过看着他跟你在一起，笑得比从前开心，我也算是满足了，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呀，我不应该因为自己过去的不好，一直纠结，停滞不前！” “好！！！” “好！！！” “真棒！！！” 丁玲玲话音落下，男生都起来鼓掌，旁边的几个女生也不甘示弱，喝彩声一声接着一声。 江凝在一旁坐着，听着他们开始吹纪翔源这个剧本写得有多好。 男生：“纪学长真的太厉害了，把女生失恋以后的那些小心思拿捏的太准确了。” 女生：“对呀，男朋友都抛弃她跟她闺蜜好了，还不知悔改，要不是她不够好，男朋友能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来吗？！” 男生：“真希望以后不要遇见这种女的。” 女生：“是，不成为这种女生，然后找一个纪学长那样的男朋友！” 江凝本来准备一会儿在开场白的时候再说话的，现在实在忍不下去了。 -- 第53页 江同学先是看着女生：“我说，你是想跟纪翔源在一起，然后再给闺蜜牵线搭桥，让她把你男朋友抢走吗？” 说完，又看着男生：“你放心吧，就你这德行，一辈子也别想找到这么好的女生。” 最后看着他俩：“你们俩就适合找对方这样的，眼瞎心坏。” 这是江凝人生中，唯一一次对陌生人展现恶毒，她不敢保证以后还会不会有，但她只能说—— 真的爽！ 第30章 江凝一说完，女生立刻板起脸来：“你可不是我们戏剧社的，要是在这个地盘撒野，分分钟就把你赶出去。” 女生说完，男生也跟着：“你谁带来的啊，什么素质呀，上来就人身攻击，谁招你了，看着还挺不错一个女生，就这样对学长学姐说话啊？” “道歉道歉，快道歉。”周围一堆人都在起哄。 陈可和丁玲玲已经愣住了。 她们从来没看到过江凝这样，具体来说应该是，从来没看到江同学脸上有过如此严厉的表情，说如此狠厉的话。再加上旁边的人都一脸生气的样子，俩人一瞬间都蒙了。 对于这些草包，即便他们全上，江凝也一点都没在怕的。 给对面两位室友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别说话。今天这事儿她不仅要闹，还要闹大，并且不准备连累任何人。 然后再瞧瞧这帮不带脑子的蠢货，江凝抱着手臂：“学长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当然是用脚走过来的了。” 被点名的男生立刻面红耳赤起来，抬手指着她：“你知不知道这场表演很重要，还在这样彩排的场合说这种难听话，新人第一次口不择言我就代表大家先原谅你了，如果再有一次——” 江凝摆摆手表示不用：“您可千万不要原谅我。就算你们想就这样过去，我也不想。” 说完，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请各位，把今天的事情全都记好了。” 眼睛从前面这排人身上一个个扫过，江凝：“剧本是谁写的，纪翔源。你们看到剧本里的男女主人设，良心不会痛吗？一个自身有各种缺点的女生找到一个优秀的男生，就得被劈腿？想分手不能直说吗？非要找好下家以后，还反过头来诋毁别人。还有，这个缺点是谁说的？被谁证实了？一个人不够好，你就别跟她做朋友，跟她做了朋友又抢走人家男朋友，是人干事？” “纪学长写的剧本你也敢质疑！”先前给她剧本的女生立刻拍案而起，“你会写剧本吗？自己没有那个水平，就不要评判比你厉害的人，不然只能自取其辱。” 江凝眼睛盯着这个女生：“这么崇拜纪翔源，如果他现在要和你在一起，过一阵子再劈腿现女友，这事情你做吗？” 江同学一生气，语气和做派就非常像江父，而江父刚好是个非常严厉苛刻的中年男人。 所以每次江凝一质问他们，就有几个人不敢吱声，还得连连后退，等到她准备逐个击破，先枪打出头鸟时，这位女生也恐惧的沉默了。 “我……我才不当小三呢。” 江凝摊手：“那请你告诉我，剧本里面，女主角的闺蜜为什么要一边责备女主角不够好，一边又跟她男朋友搞在一起？到底是女主让她讨厌到了某种地步，她才抢男朋友？还是说，是抢了男朋友以后，没有说辞才刻意进行诋毁的？” “我……我不知道……”女生气势完全弱了下去。 解决完一个，江凝又把目光转到最开始让她滚蛋，此时正要开口反驳她的男生脸上，只是眼神接触的瞬间，对方就没再说出话来：“还有你，这位学长，请你告诉我，女主角哪里不好？” “失恋了难过有什么不可以？被闺蜜和男友双重背叛，只是发发牢骚，并且还祝福人家俩人，是什么人品污点吗？嘲讽她低劣，却觉得前男友和闺蜜是好人？”江凝俏皮一笑，“学长一定觉得被哥们儿戴完绿帽，也可以三个人手拉手去网吧来把撸啊撸，看对方俩人一起幸福走下路，还非常愉快地帮忙gank建立下路优势的，是吧？” 听她说完，男生瞬间面如菜色，嘴唇颤抖了半天，才终于能闭上。 解决完跳脚最厉害的两个人，江凝又环视一圈儿：“还有谁有意见？” 还真有一个有意见的。 在这部剧里扮演男主角的男生，拿着剧本，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走过来：“这只是剧本而已，为什么那么真情实感啊，你看科幻电影也要每个细节都去较真吗？用道德和世俗绑架文学作品，是最最无聊的事情，而且即便这里面有一些问题，关你什么事情啊？” “剧本可以，胡编乱造也可以，如果是以真人为原型刻意抹黑的呢？把这种剧演出来，自己回头看自己的嘴脸，不觉得恶心吗？”江凝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开始的时候你们一个个不是还说这部剧有很深的教育意义吗？在哪里？教别人如何合理抹黑前女友？如何顺理成章地劈腿？” 江凝说到这里，陈可突然一拍脑门儿：“我想起来了，纪学长有个前女友来的，是咱们学校舞蹈队和学生会的，很优秀的，人缘也很好……不是说人在写东西的时候会代入自己的经历吗？” 江凝知道陈可是故意说出来的。纪翔源和秋子在一起几年，突然劈腿楚学姐的事儿谁不知道。之所以还非要演这个剧本，只是想蹭纪翔源的热度，登上校庆的舞台，不然一般人写的剧本，这个戏剧，在那么多节目里，还真不能这么顺利通过。 -- 第54页 陈可一说完，后台瞬间安静了。 丁玲玲拿起剧本来，仔仔细细念了一遍台词，越念越尴尬，最后直想打自己：“我当初是怎么猪油蒙心了，居然觉得很正面，能让女生不沉溺在感情当中，好好做人。天哪，我可刚刚失恋，刚刚从这种感情里走出来啊，陈同只是借我的钱不还，我还扇了他一个嘴巴呢，要是劈腿我闺蜜，我得亲手手刃俩人泄愤不可。” 陈可和丁玲玲说完，自觉站在江凝身后，当然了，倒霉鬼此时也往江同学身后站了站，以示支持，虽然在他的想法里，他的舞台梦基本上是破灭了。 气氛一度僵持着，眼看再有半个小时就到时间，该让地方给其他节目排练，男主角出来圆场面：“江凝，是叫江凝吧……你说的没错，女主角的这个人设确实有些问题，但是剧本大家拿到手里就已经是这样，节目也通过审核，只能硬着头皮上台演完。” 等他说完，江凝还没说话，角落里坐着的，演路人的一名女生就站了起来：“我退出，秋子学姐还在医院呢，如果这个女主角真的是影射她的话，我不演了。” “你就一配角，跳什么跳……”在剧里演跟女主角有过节的一位男生嘲讽道。 丁玲玲听到他的话音，在他还没说完时，立刻举手打断：“作为女一号的我也不演了。虽然我一直是纪学长的脑残粉，但是秋子学姐曾经在学校打印室帮我p过图，耽误她一个多小时，都没有责备我，这件事我站学姐不站学长，我也要走了。” 陈可左右看看：“行吧，虽然我不是演那个撬走男朋友的闺蜜，但是对一个失恋的人，嘴还那么坏，我也退出了，这种人连我自己都讨厌。” 随着一个个人举手退出，一直没说话的社长一把把剧本摔在桌子上：“还有几天就要演出了，你们一个个临时罢演是吗？剧本放在这里，我就看看今天谁敢走，走了就当你们退社了。” “对啊，不然换个剧本多麻烦啊，还得再审核，搞不好还会得罪学长。” “就是，谁关注这些啊，大家不就是看个热闹，能怼我们这些演员，怎么不怼纪学长去啊，那么生气，有本事把这些剧本全销毁啊。” 江凝托腮，虽然这些人有几个非常没有脑子，但是这个建议倒是非常有建设性的。 怼演员她干完了，怼学长……虽然没怼，但是现在纪翔源本人也绝对很不好受，并且明天还有一份大礼在等着他呢，最后一项建议……剧本…… 这种粗制滥造，败坏社会风气的东西，还留着干嘛呢？ “啊——什么鬼啊！” 刚才还气势汹汹，一把把手按在剧本上的社长大人，顿时抱着手跳了起来，明明什么都没有，脸上的表情却仿佛是感受到了被什么东西剧烈灼烧的痛苦一样。 剧本自燃了。 “天啊，是鬼火——” 不是江凝动的手。 嗅到了淡淡的阴气，顾不得这帮人，江同学赶紧朝外面追去，门外没有别人，只有鬼差。 “您一直没走吗？” 鬼差冲她拱了拱手：“江大人，我碰到一只小鬼，不知道您对她有什么看法？” 江凝愣了一下，托腮：“要是您能假装没碰到就更好了，事情结束我保证把她原原本本给你，也希望到时候你能顺利带她去投胎。” 鬼差点点头：“都听江大人吩咐。” 等江凝再回到排练厅时，房间里所有的剧本都化为灰烬。纪翔源的手写版，除了她身上这本，全都连渣渣都不剩。 除了先前罢演的那几位，话剧社剩下的人都垂头丧气地不知道怎么办好。 “要不去给纪学长道个歉，问问他还有没有备份吧？” “手写的，肯定没有。” 几个人叽叽喳喳都提出自己的意见，江凝托腮：“反正剧本也没了，干脆换一个演呗，剧情不切实际，一边演一边改不是情理之中吗？” 说完，看着那个因为手部疼痛，现在还一脸惊惧的社长：“社长大人一定会表示支持的，对吗？” 听到她的话，社长大人一脸惊恐地：“对……对……不演了不演这个剧了……” 等他说完，江凝笑笑，打了个响指打散周围一圈人的注意力，又对着社长大人念了句咒语，让他忘掉刚才看到鬼火突起的那一幕，才郑重宣布：“现在开始，这部剧怎么演，要按我说的来。” 第31章 话剧社社长愣神了一下，脑筋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着江凝：“这是我的话剧社，凭什么你说了算？” 江同学“啧啧”两声：“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对于演出这样一个剧本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只是觉得，要是被校报报道了，你们话剧社的脸面往哪里放，作为社长，是应该第一手拒绝掉这种恶俗内容的，结果却是最有力支持者……” “你是校报组的？”之前演男主角的那个男生一脸的不相信，“不可能，校报组只有章程学长一个人，根本没有第二个。” 江凝把录音笔拿出来晃了晃，又播了最开始几句她采访纪翔源的录音：“我是不是校报组的，你问问你们纪学长啊，我几个小时前刚采访完他，稿子还在我书包里呢。” 几个人疑惑地互相看看，校报组确实只有一个人，而且是一个非常厉害，且非常严厉孤僻的大三男生。 -- 第55页 据说学校里只有上一届校报组组长有他的私人联系方式，其余任何想跟他接触的人，都被拒之门外。 江凝早提前打听过，这些人想去跟章程确认有没有招新，是完全不现实的。 见还没有人说话，江凝晃晃手里的录音笔：“那我就走了。” “我也走。”最开始罢演的女生背起了书包。 “我也走。”陈可和丁玲玲异口同声。 话剧社社长：“……” “等一下。” 江凝听到声音，又往前走了两步。 “等一下，要不你说说你的想法？”社长捂着仍然有点疼的手，跑过去追上江凝，“不知道学妹有什么办法解决现在的问题，后天就正式彩排了。” 江凝停住脚步，笑着回头：“如果你们按我说的做，我一定保证，明天你们就会感激我帮助你们弃用了纪翔源的剧本，搞不好后天，所有跟他有关的节目全会停止呢。” 话剧社社长一愣，表情有一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是觉得这个剧本的内容有些不厚道，开始想的是，只要结果是正面的就好，可是经你一说……” 江凝拍拍他的肩膀：“人总有犯迷糊的时候。” 社长脸一红，垂下头：“我本来想着，要是没人觉得有问题，应该就是我想多了……既然有人提了出来，那就……” 陈可跑过来：“江凝你有剧本吗？” 丁玲玲也一起过来：“阿凝你会写吗？” “我不会，”江同学诚实地摇头，“但是大家可以一起写一个，不这么有指向性的，以免任何人在这件事情里夹带私货，诋毁身边的人。” 最开始罢演的女生走过来：“我们话剧社其实有剧本创作组的，可以让他们改编一下这个故事，把不合理的地方去除掉，然后大家再各自提出一些看法，看看能不能让这部剧更丰满一些。” 女生一说完，立刻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眼看着后面要彩排的人已经进来，社长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人，用不高，但是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改剧本这件事，我希望彩排之前，没有人会私底下偷偷告诉纪学长，话剧社被控制了两年，是不是应该自己当家做主了？” 那就是他们内部的事情了。 江凝的任务已经完成，她不允许这么恶俗的影射话剧在校庆上播出，目的已经达到，江同学自觉可以走人。 结果刚走出多功能厅的大门，话剧社社长就追了上来，看着江凝，挠挠头：“那个，你晚上吃饭了吗？” 这是想约她？ 江同学瞧瞧社长身后那两名看起来不怀好意的室友，笑着点点头：“不好意思，我已经吃过了。” 然后室友纷纷对她翻了翻白眼，就结伴去吃饭了。 话剧社社长依然没有放弃，又挠了挠头：“我也吃过了，你要不要一起去操场上溜达溜达？刚才一定很生气吧……作为社长……” “可以。”江凝点头表示同意。 倒不是其他什么原因，只是江同学反过神儿来，才突然发现，刚才她怎么可以用那种方式说话！她的人设可是一个甜美系捉鬼少女啊！ 哦不，就算不是甜美系，也是冷淡系，怎么能像个小老头一样站在一旁对着他们一通教育。 想到这个，江凝就头大，她是太生气了，但是生气的结果就是，她越来越像家里那个退休以后，归隐山林的老头子，江父那张盛怒的脸可是她的童年阴影，结果她刚刚长大，就变成了阴影本人。 这样的灵魂冲击，可真是不小。 所以她得弥补一下刚才那副严肃严厉的面孔，让话剧社从上到下重新把甜美或者冷淡这两个关键词和她联系起来。 俩人就一直百无聊赖地走着。 其实那种奇怪的想法在江凝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甚至走了一圈儿以后，她已经完全把身边还有一位男同学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那个，江凝……你有男朋友吗？” 在还没有深入了解的时候就问这种问题的话，也是直男本直吧？ 不过太不巧了，江同学刚好是直女本直，于是在原地站定，漫不经心地：“你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吗？” 说完，社长本人光速噎住，尽管灯光黑暗，她也能看到对方的脸涨得有多红。 于是江凝又开始走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平淡地：“我现在确实没有男朋友，但是短期内也不准备谈恋爱，校报组的章程学长很严格的，我需要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校报社的工作中去……” “其实你根本还没有加入吧……”社长打断她，“别人可能不了解，章程是我们宿舍的，他连男生都不搭理，应该也不会跟女生一起共事，……是那种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干好所有事，然后避免和任何人交际的性格，所以……” 还是被戳穿了？ 江同学歪着头：“可是凡事都有不一定呢。” 明天她就要去会会这个不跟任何人交往的章程学长，并且势在必得。 话剧社社长垂下了头，又带着一点勉强的笑意抬头：“你肯定连见都没见过他，不知道他拒绝人的本事有多强……不过我会替你保密的，剧本方面也会听你的意见。” 江凝一边点头，一边心想，你也没见过我攻略别人的本事有多强呢，如果你见过了，就会后悔今天晚上说过的话了。 -- 第56页 总之是一路尬聊，倒霉鬼都快看不下去了，在江凝旁边小声嘀咕：“小江凝，你再这样下去，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江同学回以冷漠眼神，示意他闭嘴。 倒霉鬼挠挠头：“我说真的，虽然很舍不得你，但是我总有一点会被鬼差捉走的，到时候没人陪你，你孤独终老怎么办？我看这小伙子长得也挺精神的……” 江同学一个禁言符贴他脸上，早知道刚才出来就不应该突然心善给他解锁。 倒霉鬼无辜地蹭蹭她的胳膊，江凝叹口气，看着旁边不说话，依然跟她在溜圈儿的社长，语气做到尽量温和：“社长还是把这些心思放到别人身上吧，我这个人自由自在惯了……” 还没说完，就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江凝和身旁的社长一齐目瞪口呆，没容俩人说话，对方先打了招呼： “好巧。” 社长明显特别激动。纪翔源在南城出名是因为他本身非常活跃，乐于参加各项活动，曝光度在那里，加上有一些小小才华，被无限放大，自然吸引眼球。可是容洵的出名，就是那种酒香巷子也深型，低调得大家不敢太明目张胆地吹捧。 “那个，容学长吃饭了吗？也来遛弯啊。”社长快步走上去，想跟容洵来个握手，话音刚落，就听见容洵说…… “我不是来遛弯的，我是来找人的。” 社长左右看看，整个操场除了他和江凝，就没有别的人了。 “这个……”想着，他挠挠头，“是找我吗？” 容洵笑：“我找她。” 说完，目光投向江凝。 江同学确实不明白容洵有什么可找她的，但是能帮她解决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也是好的。社长不是她的菜，她也不准备优柔寡断地吊着人家，能尽早说清楚就最好了。 “你们认识啊……那……那好吧。” 没容江凝说什么呢，社长大人一拉书包，飞也似的跑了。 江凝托腮：“……” “走吧，既然这么爱遛操场，谁陪不是陪呢？” 这话说的。 江同学一边托腮，一边看着这人，头发看起来像是刚刚洗过，洗发液的味道还飘散在空气中，是淡雅的栀子花香，宽大的白色卫衣显得这个人看起来非常干净清爽。 “感觉你找我是有正事要谈？” 看到容洵的那一刻，江凝就把倒霉鬼收了起来，倒不是她怕，主要是倒霉鬼一看到容洵，浑身上下抖成筛子，实在太丢她的脸。 “也不算正事，只是，郑改改她们宿舍集体退宿这事你知道吧？赵姓的那位女生被拘留了几天，回学校被发了全校通报，好像已经休学了。” 江凝点头，后续的事情她已经在班级群里听班长说过了，这样也算是个合情合理的结局。 容洵说完，江凝冲着他灿烂一笑：“感谢容学长全程亲力亲为，但是咱们还是直奔主题吧？” 第32章 容洵看着她狡黠的眼神，笑：“你上次问我关于纪翔源的事情，后续怎么样了？采访还顺利吗？” “顺利，非常顺利。”江凝点点头，“顺利到把他送进了医院。” 容洵哑然失笑。 江同学打了个哈欠：“本来不想继续再麻烦你的，但是既然偶遇了，还是想问问学长，对章程这个人有没有什么了解？” 容洵对她的兴趣表现得已经足够明显。 她，一个普普通通大二少女，对方，一个校际风云人物。 他俩连专业都在鄙视链的两端呢，无缘无故，这个人时不时冒出来在她面前晃悠是没事情做吗？ 不管对方的突然出现带有怎么的目的，江凝只觉得，截止目前，对方都对自己有益无害，就可以了。 但是……江凝看着对方的眼睛，真是期待他露出獠牙的那一天呢。 “章程是大三的吗？不是很了解，不过我倒是有他的微信。” 之前谁说章程在全校只加了一个人的？他们一定不知道还有容洵这样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就潜入到敌方阵营里的大宝贝儿吧？ “我听说，章程学长是不跟任何人交往的，学长您也是不怎么喜欢社交的人，怎么会认识的？感觉很神奇。”江同学有点儿好奇。 “忘记了。”容洵似乎仔细想了一会儿，才说，“大概是有一次他在校网搜到了我的一篇论文，就通过电话加了我的微信。” “后面还有联系吗？”江凝小心地问。 “没有，加了我以后，只对那篇论文表达了欣赏和疑惑，就再没有说过话了。”容洵微微低头，嘴角带有一点笑意，“继纪翔源以后，你又对他感兴趣了吗？” “那倒没有，”江凝否认，“如果说这个学校里，一定要评出一个最感兴趣的人，那肯定是您啊。” 容洵被她突然的调侃给搞得愣住，抿着嘴，两个梨涡特别抢镜：“你要联系他吗？” “是的，”江同学点点头，“我要进校报社。” “需要帮你做引荐吗？”容洵看着她的眼睛，问。 “这个就不劳烦学长了，我对自己有信心。”江凝搓搓手，从周围的人的描述中，她已经能大概知道章程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明天这趟拜访，不能说是轻而易举，也不会空手而归。 “等我的好消息吧。” 在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楼的分叉处，江凝跟容洵挥手告别。 -- 第57页 回到宿舍，把电脑、录音笔和采访稿一起装进书包里，江同学蹑手蹑脚地下到三楼的自习室，开始整理排版，做的稍微像模像样一些。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加入某个社团而挑灯夜战。战斗到夜里三点多，把所有该整理的都整理好，江凝刚打了个哈欠，就看到容洵发来的往期校报的pdf。 文件后面跟着一句简洁的消息。 “或许对你有用。” 岂止是有用，简直是太有用了。 校园网上是没有相关资源的，虽然容洵听了她的话，没有提前为她的拜访去章程那里打招呼，应该也说了不少话才要来这些资料。 对容学长表示完感谢，本来想先去睡一觉的江同学又打起精神继续奋斗了。 整夜没睡，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从她走上宿舍通向学生会老办公楼的“致远路”开始，周围的小鬼就开始光速逃跑，等她走到楼下，轻轻嗅了一口，嘶——这清新的阴气。 忽然也全都不见了。 看来不止是小鬼们跑得快，还有人把这一片区域给保护起来了。 挺好。 江凝搓搓手，进了楼门，爬上二层，按响门铃，静静地等待那位，今天一定会出现在这里，进行校报送印刷前最后校对的章程学长。 门铃大概响了半分钟，门才被慢慢打开。 里面的人，面目苍白，眼圈儿极黑，且不说江同学一来就闻到了阴气，就冲他现在的这副样子，也能看出来被鬼缠住有些日子了。 还是个年轻的女鬼。 “有事吗？”章学长的声音冷漠平淡。 江凝挥挥手中，按照往期校报里采访栏目格式做好的采访稿，收起后槽牙，努力笑得腼腆一些：“是章学长吗？我想投稿，或者说，我想加入校报社。” 章程并没有别人说的那样冷漠，反而因为看起来有点虚弱的缘故，面相格外的和善：“进来吧。” 招呼江凝进了办公室，并没有把门关上，而是妥帖地留了很大一个缝隙。 毕竟男生女生单独在一个办公室里，还是要避嫌的好。 江凝一瞬间对这个传言中冷漠孤僻的学长多了一点好感。 “采访的是谁？” “纪翔源纪学长。” 她回答完，那只刚刚伸出来，准备接过她递出稿子的手突然顿住了。 “你可以走了。”章程的表情瞬间变得有点奇怪，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厌恶，“现在就走，别再来了。” 江凝没有动，手上的姿势还是保持着，微微低了下头，同是讨厌浮夸人渣的人，何必相互误解呢。 “章学长，您确定不看看我的采访内容吗？”江凝声音平静，没有因为被这样无理拒绝而有任何起伏，“既然是采访，肯定要保证内容真实，无脑夸奖和有意抹黑都很没意思，这样的采访稿学长确定不看看？” 她知道章程肯定会看的，所以才没有先来校报社探路，而是先一步去采访了纪翔源。 以纪学长那种性格，章程肯定非常看不惯他。而想要在学校里更加威风的一个人，一直没有被校报有过任何报道，江凝就不信纪翔源没有对章程来威逼利诱的。 结果就是，纪学长不仅没有成功，校报上还一连几期刊登了容洵发表在校园网的文章，甚至最近几期，专门给他搞了一个专栏。 这样性格的章程，江凝很欣赏，并且肯定，如果是纪翔源相关的采访，他一定会厌恶，借用这种心态，来个触底反弹，更容易让他接受自己。 章程、纪翔源，校报社、提前的采访。章程对于纪学长的厌恶、纪翔源对于校报的渴望，不过是江同学一石二鸟的潜在条件。 等她说完，章程就伸出手把采访稿从她手里拿了过去。 “容洵学长把校报的pdf版发给你了？” “是的。”虽然她大可以说会这样排版，是因为参照以前收到的纸质版校报，但是江同学选择诚实。 章程点点头：“这上面的内容都是真实的？” “是的，”江凝从书包里掏出录音笔，“有录音。” 又把昨天仅剩的一本带有纪翔源签名的剧本稿子掏出来放在桌上，眼睛看着章程：“剧本在这里，没有一个字的虚假。” 然后江凝就看到，随着章程往下看去，他的双手不自觉的握拳攥紧，不仅手指攥出声响，连脸和脖子都涨红了。 “这个人渣，怎么还不死。” 虽说人应该有些正义之心，但是章程学长说出这么不符合他本性的话，就不是正义之心这四个字可以总结的了。 他不是跟纪翔源有过节，就是跟秋子学姐有关系。 “校报还没有送印，采访栏目正好空缺，先前用小短文代替的，现在看来，可以补上了。” 江凝暗自鼓掌：“那学长，我可以留在校报社吗？” 章程一边捣鼓电脑上的文件，一边摇头：“不可以，这篇稿子录用，稿费我会给你现金。” 江凝点点头，强人所难确实不是个好品质，但是…… “学长，您听没听说过，咱们学校阴气重，一直闹鬼来的，尤其是这栋楼里。” 等她说完，章程立刻转过身来：“没听说，不知道，你也不要相信那些奇怪的东西。” 江凝点点头：“信不信倒是两说，我这里有辟邪符，刚买的，要不要分学长你一个。” -- 第58页 “你赶紧把它丢掉！”章程整个人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立刻，现在。” 所以……秋子学姐的灵魂离开医院以后，一直是躲在这里吗？躲在鬼气最盛的地方，大隐隐于市？ 江凝摇摇头：“可是学长，您刚刚还告诉我不要相信这些奇怪的东西。” 章程愣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表情由复杂变成痛苦。 “学长，就别发愣了，我需要这篇校报在校庆彩排之前发出去，并且还要用最大的宣传力度。” 章程声音有些颤抖：“为，为什么……？” 江凝指着剧本上的那个签名：“学长希望这部‘抹黑大剧’在校庆晚会上演出吗？” 确认过眼神，是同一拨的人。 章学长深深呼出一口气，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只痛苦了一分钟，立刻回头看着电脑，把已经编辑上的短文和整体拆分开，又回头看着江凝：“带u盘了吗？文档传给我。” “带了，但是，不用再修改润色吗？” 她可是没有任何技巧的，有什么写什么，只是把语言直接用纪翔源的语气写了出来，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内容真实，没有错别字就可以。其他问题，也只能这次校报发完以后，再帮你修正了。”章程接过u盘，开始全身心投入到替换工作中。 江凝舔舔嘴唇，这么说，她顺利进入这栋办公楼咯？ 环顾四周，她有一段时间没有捉到好吃的鬼了。 第33章 在校报办公室忙活了半天，中午江凝还跟章程一起定了外卖，眼看着到了下午两点多，最后的版本才终于敲定出来。 章程还要去对接后续的事情，确保校报能在校庆最终彩排前顺利发行。把桌子上的餐盒收起到袋子里，章程就让江凝先走，后续的事情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 等江同学背上书包，拎起垃圾袋走到门口，章学长又把她叫住：“什么时候，你不诚实、不乐意、带有私心，就可以从这个部门走人了。” 还真是冷酷到底啊。 江凝托腮：“那要是我一直诚实，一直愿意，一直公平公正，是不是就可以每天到办公室报道了？” 章程被她噎了一噎，摇摇头：“以后你只负责采访栏目，每周三上午过来交稿就可以。” 江凝站在门口，没有走，也没说话。章学长没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她：“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江同学托腮：“校报陨落成这样，学长不会觉得难过么？或许来这里的人总归会有点自己的其他目的，但是因为这个就对任何新人都保持抗拒心态，是不是社长的私心？” 章程又被她噎住，本来就不是很能言善辩的一个人，现在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江凝笑：“不难为学长了，即便没有宣传部，我也会把校报发扬光大了。” 全校有那么多纪翔源的粉丝，纪学长接受了采访，还被刊登在校报上，只要把这个消息宣传出去，还愁没人看吗？ 这不是一石二鸟，是一石三鸟才对。 出了学生会办公楼，江凝去食堂买了个奶茶，挺不巧地碰到穿着练功服，准备去跳舞的楚学姐。她倒没主动上去搭话，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没这个功夫对已经确定好结局的人再做支线任务，是楚学姐自己看到她，方向一转，就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袭击了纪学长，是吗？” 江凝看着对方平淡的眼神，听着她平淡的语气，也回以平淡：“我没有，我是甜美系学妹，你可不要胡说。” 说完就看到楚学姐的表情已经变得严肃可怕：“劝你最好别做出什么让大家都难堪的事情，不然最后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对方不是一脸“岁月静好、悲天悯人”了，她也不准备把甜美系伪装到底。江凝抱着手臂：“这句话我也想送给你们。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不是谁都很良善好欺负的，而且我还偏偏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喏，就是昨天那种。” 楚学姐似乎知道纪翔源昨天被整得有多惨，听到她说最后那四个字，表情有一瞬间的抽搐。等江凝准备转身就走的时候，楚学姐又喊住了她：“睚眦？我们有什么地方跟你有过节了？” 这确实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所以江凝选择把这个问题抛回给对方：“问我之前，自己先，好好想一想？” 说完，潇洒转身，一路加快步伐，生怕对方还追上来问。 这事儿她确实师出无名，如果江老头在的话，一定会不停的用唐僧念来教育她干的不靠谱，但江凝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总是可以作为理由的。 赶去了下午的选修课，又和室友们吃了晚饭，大家一起再次来到多功能厅，剧本已经被修改润色好，主题还是《少女快学习吧》，只是内容没有那些偏激的东西，整体非常平稳，平稳到彩排的时候，有两个演路人的演员，听着主角说台词的时候，就在台上睡着，并打起了呼噜。 社长非常无奈，叫停彩排，把所有人叫到角落里沟通，江凝作为一个编外人员也被拉了过去。七七八八听了一圈儿，大家的意见都很一致，虽然以前的剧本很烂，但是至少有起伏，能带动大家的情绪，现在的话，就太平了，失去了演绎的意义。 话剧社社长看了江同学一眼。 -- 第59页 剧本也间接是被她搞毁的，江凝觉得自己有责任，于是：“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社长看到她领会了自己的眼神，笑着：“江凝学妹有什么想法请说。” “我们可以保留这个故事里的冲突，毕竟被男朋友劈腿闺蜜，这个大框架是很贴近生活的，我们的目的也是要弘扬失恋了也要积极生活的态度。”江凝托腮，“但是，需要把这个剧本里的人物合理化。” “比如？”女主角的饰演者丁玲玲比较在意这件事。 “比如，这么优秀的男主，怎么会找一个如此不堪的女主呢？人设合理化，女主一定有她的优点，并且很有可能本质非常优秀，只是有男主特别讨厌的地方。” “是什么？”陈可好奇地。 “我们再反着推一下，这么优秀的男主，怎么会选择劈腿这种不负责任的方式，是不是本身就具有一些人品问题？” 社长挠头：“那你是怎么觉得的？” 江凝托腮微笑：“我觉得我们可以把人设修改成这样，一个性格很好，很善良，且乐于助人的女主角和一个很优秀但人品有些差劲的男主角相恋了。在恋爱的过程中，女主角发现了男主角的缺点，而且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发现越来越多她难以忍受的地方。” “那为什么不分手啊。”之前最早罢演的女生提出疑问。 “因为女主角深深喜欢对方，并且一直期望改变对方，使他的人品能跟才华相匹配。” “好吧，其实喜欢上渣男这种经历我也有过，虽然他各种不好，但是真的特别会讲段子，特别会哄我开心，还很会利用我的心理，打若即若离的攻防战。”女生叹口气，不说话了。 江凝点点头：“然后，这时候女主角交了一个朋友，因为很善良，就对对方百般照顾，不仅带她跟自己一起吃饭，连社团也带着和自己一起参加。在三个人一起的社团里，需要男女搭档的时候，还把自己男朋友借给对方……” “然后俩人就勾搭在一起了！”丁玲玲恶狠狠地说。 江同学点头：“一个什么样性格的女生，才会对对自己很好女生的男朋友下手，其实很好推测吧。这种事情生活中很多的，大家各自代入揣测一下就比较好演绎了。” 之前演坏闺蜜的女生抱着双臂：“想想就瑟瑟发抖，天底下男人那么多，为啥非挑闺蜜的下手呢。” 社长大人看着江凝，似乎明白了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笑着：“那后续怎么发展呢？不能闺蜜没了，男朋友也没了，就结束吧？” 江凝摇摇头：“当然不，所以陈可的那个人设需要大改特改，如果朋友失恋了，可以不爱但别伤害，要么躲得远远地，要么就好好安慰听她诉说，没有比频繁倾诉一段感情更容易走出来的方式了，自己都说得觉得恶心，就能放下了。” “她身边其他路人的人设也需要改，想想你的一位性格很好的同学失恋了，你们会对她冷眼相向吗？不用刻意热情，我们要还原现实。” “所以，最后，是周围人的关爱让她走出这段伤害的？”社长看着江凝，问。 江同学点头：“我在想，可不可以加一个女主母亲的角色，大多数人念大学都不是在家附近，父母不清楚自己孩子在外面的情况，容易对彼此的情绪和感情造成忽视，可是是爱啊，不会因为不说，或者距离就不存在。” “既然要有教育意义，索性就全方面发展一下吧。”社长下最后的定论，今天话剧社的编剧组又要挑灯夜战了。 江凝不是什么让人间充满爱的慈善大使。 她是带有很明确的目的在做这件事的，既然纪翔源想用这场校庆晚会，这部话剧，在他和秋子共同的朋友面前洗白，那干脆，江凝就送他一场洗白。 真要拿出来说，大家就原原本本，按照实际情况把前因后果都放到台面上来说，事后旁观者怎么看，是旁观者的事情，谁也别引导舆论。 至于秋子母亲这件事，江凝希望秋子能在生命体征全部消失之前，感觉到这世界上至少有一个人真心爱她，很在意她。或许是沟通不够，或许是失恋这种事情对家人难以启齿，但是母亲正在受着煎熬等她醒来，这件事她必须要明白。 大致彩排了一下，陈可和丁玲玲去上上学期没修够的选修课，江凝自己拎着两壶水回宿舍。 水房和多功能厅在学校的两角，无论选择那条路，都得从学校里那片小竹林穿过去，江凝选择最绕远的那条，给身后一直在跟着她的人一点机会。 果然，随着周围的学生越来越少，身后那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江凝故意放慢脚步，嘴上刚念出两字咒语，突然眼前一黑地倒地。 对方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恨，又走过来想踢她两脚。 假装被打，假装晕倒让他兴奋一下，已经是江凝的底线了，还想踢她？ 对方脚抬起的瞬间，江同学轻轻抬起手定住他，让纪学长在这个尴尬的姿势继续保持两秒，再直愣愣地往后倒去，当然，也没忘记丢了一块儿石头在他脚底来背锅。 “纪学长，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伏击我？我们有什么过节吗？有过节……您这么品行高风亮节的人，怎么会拿着棍子打我的头呢？” 纪翔源已经快速站起来，拍干净身上的土：“采访稿交出来，录音笔也交出来，如果你给了校报社，我一定要你好看。” -- 第60页 “我好怕怕哦，”江凝早把“严肃捉鬼人”这个标签给丢掉，越来越放飞自我了，“学长想让我怎么好看？” 第34章 江凝话音刚落，一个小石头又跑到了纪学长的脚下，这回被绊倒就没那么容易起来了。 “你——”纪翔源似乎特别受不了她这副无赖嘴脸，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女生一样，抬起手指着她，恨得牙痒痒，“卑鄙。” 江凝站在他面前：“学长怎么好意思说我呢，您的剧本我已经拜读过了，人设非常丰满，扭曲事实也很到位，感觉那些出轨明星应该请您去做公关才对，绝对立竿见影。” “你知道就不要得罪我，学校里还没有哪个学生敢在我面前放肆，学生会的人都要敬我三分。” 江凝笑：“好好好，只要学长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个剧本里的女主角这么不好，为什么那么优秀的男主角要喜欢她呢？” “救赎！你怎么会懂，男生的优秀正在于此，多不好的女生，也会努力像做慈善那样拯救她。”纪翔源铺垫完前面的，直奔主题，“像你这样的女生，谁会喜欢你！再好的人也不会来救赎，你就等着没人爱到老死吧！” 江凝一点都不生气，只是从兜儿里掏出来录音笔，蹲在纪翔源面前晃了晃：“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更加卑鄙了，但是……跟学长您一比，我的水平也就一般吧。” 说完，刚要拎着水壶走人，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回头一看，哎呦，无处不在的容洵学长。 “容洵，容大神，快来押住她，她伏击我！”纪翔源脚扭了，在地上坐着起不来，看到容洵，以为是救命稻草，形象都顾不上了，在原地大呼大叫。 江凝本来还想看看热闹呢，对这一幕，容洵会怎么反应？结果容学长根本跟没听到没看到没感受到地上还有个朝他拼命挥手的人一样，径直路过了纪翔源，朝着江凝走过来，还特别顺手地接过了她手上的两个水壶。 温柔的仿佛这件事情他干得很习惯一样：“刚才碰到了陈可她们，说你去打水了，我去水房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你，原来你在路上耽搁了。” 江凝把录音笔揣进兜里：“路上被石头绊了一脚。” “嗯，”容洵看了看地上的石子，“踢走继续走路就好了。” 说完，俩人一起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走出了一段距离，江凝纳闷儿地：“容学长找我有事情吗？还突然帮我拎水。” 听到她说话，容洵突然站定，点点头：“有。” “有事儿拜托我帮忙的那种？” 容洵眼睛看着她：“校庆晚会，我想邀请你坐在我旁边。”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你怎么回的？”陈可刚跟江凝说完校庆晚会提前让别人锁定了座位，江同学就把这一幕原原本本的在宿舍还原了一遍。 cp党们都很是激动。 但江同学明明记得，之前遛操场的时候，她们看到话剧社社长跟她站在一起，还表示非常支持。现在……简直是墙头草型cp粉。 “如果你可以，我们完全不介意你扩充后宫，容洵学长那样的尤物，就是皇后一样的存在，盛学长就勉强当个宠妃吧，在容学长身体不方便的时候宠幸一下解解闷儿。” 江凝托腮：“你们的脑内生活还真是丰富。” 沈琦受不了丁玲玲和陈可这么没六儿，主动挑起八卦大旗：“你答应了吗？” 江同学摇摇头：“我没有。” 沈琦简直目瞪口呆：“那你拒绝了？” 江凝点点头：“是的。” 对面三个人异口同声：“为什么？！” 也没有为什么，江凝托腮：“因为觉得拒绝比较帅。” 容洵是突然从天而降，突然主动招惹她，而且步步紧逼，最近更是格外频繁。 江凝探不出他的底细，用尽各种方法追究他的背景，最后符纸都是化成一撮灰烬。确实道行很高，隐藏的也足够好，可是是人就会有痕迹，没有痕迹，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江凝却能确定，他不是人。 既不主动透露自己的身份，又有备而来，江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放下警惕和戒心。 校庆晚会对别人来说是晚会，对她来说，是和纪翔源最后的决战地，是带走秋子魂魄的终极战场，不容有失。 要是容洵坐在她旁边，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铺垫到现在，已经万事俱备，只等当天秋子来复仇，怎么能容许有不稳定因素的存在呢。 江凝不理这帮人怎么说她痛失好局，窝到床上，翻个身就睡着了。 为了赶上校庆的时间，章程先在朋友那里把校报印出来两百份，中间空着的这天，江凝早起就坐在学校机房，一口气注册了十来个小号，在校内论坛里最活跃的版块发了十来个贴子，发到自己大脑当机才停下喝了口水。 诸如《听说了吗？校报社终于听到粉丝的呼唤采访纪学长了……》，《校报采访栏目：关于纪学长，那些隐藏技能你还不了解》，《听纪翔源聊聊那些关于话剧、关于音乐、关于恋爱观的事儿》，《今天，你嗑才华横溢的纪学长了吗？》等等等等，一边发一边不定时在下面切换小号顶帖。 大概是头两天发生的事情，让纪翔源明确知道她是个心狠手辣不好惹的主儿，也早有准备，以纪学长的人际关系，校内论坛的版主还是很容易搞定的。 -- 第61页 所以，这些贴子发出来没多久，热度还没起来，就一条条被删除了。 江凝托腮，她早猜到会是这样，已经提前准备了后手，以防万一。 这些贴子的截图她都有保留，确认手机里的图片足够清晰，江凝最后用唯一还没被封禁的小号又发了个标题为《纪学长和版主有什么恩怨，刚被校报采访，就被论坛封杀……》的贴子。 这条贴子发出大概过了三分钟，就被删掉了，但是她也已经第一时间截图。 论坛能删帖，朋友圈就鞭长莫及了吧？ 虽然江凝参加的社团少，但是陈可和丁玲玲参加的社团多啊。 江同学前脚编辑完标题为《纪翔源学长刚接受完校报采访，就被校内网封杀，强烈要求公开内幕，粉丝们转起来》的朋友圈，作为一号迷妹的丁玲玲立刻转发，过了没一会儿，江同学就确认，这篇以自己为源头的文章，已经换了n多个标题，但是里面的截图和内容依然保持原样的，又被发了回来。 然后班级群，专业群，整个系，整个年级都在声讨版主，为什么要删除宣传采访纪翔源的贴子。版主苦不堪言，纪翔源也只能选择安静如鸡。 经过一天的发酵，第二天章程开始发放校报时，以往一天就只有几个人来领的情况完全不复存在了，两百份不到一小时就光光，吓得章学长立刻加钱去催印刷。 江凝深藏功与名。 鬼都不怕，人还想跟她斗，不是搞笑呢么。 现在纪学长还想对她怎么样，雇一群人来伏击？要是对方有这个决心，她倒是还会佩服，但纪学长显然没有。 校报上的采访稿已经在流传，平时装出来的儒雅淡定全被采访里暴露出来的鸡贼和浮夸给取代，越来越多的人在论坛上质疑，本来去论坛声讨版主的粉丝团，看到质疑再点进去围观，慢慢全都变成了黑粉。 因为人设的关系，纪翔源的女粉偏多，而他本身对于女性的鄙夷态度，足够让女生们觉得要重新审视这个人了，一来二去，也算是有组织的全网黑。 江凝还等着对方反击呢，为了给纪学长制造机会，还特意去男生宿舍楼下转了好几圈儿。结果不仅没等到反击，还看到纪学长在校内网上直播委屈和哭诉。 那眼泪掉的，真是贱鬼所说的，大丈夫能屈能屈。 什么话是被采访者套出来的，什么采访者没有职业道德，每句话都是坑，什么自己的语气柔和，写成文字带有误导性质，种种脏水往回泼，那些刚刚成为黑粉的动摇者又纷纷倒戈回去。 江同学把那天纪学长因为某个部位阵痛而大呼小叫的部分从音频里剪去，又把昨天他说“学生会也要敬我三分”的话接在后头。整理整理，又附带了整个剧本的扫描版，把他的签名放在最上面，用自己的校内网实名账号发布了文章，还转发到了学生会版块。 离开学校机房，江凝深呼吸一口气，实名的贴子版主可是不能删除的。作为校报社的工作人员，除非他们给章程施压，可是章学长是谁啊，是学校里各种主任和老师的宠儿，保持着清高的做派，谁也不讨好，跟谁也不交际，依然拥有好口碑的那种。 无论是纪翔源，还是版主，想施压他？江凝就是奔着这个人的性格，才去加入校报社，要做这种惹怒全员的事情的，得有不怕事能抗事的上级，才能放开手大方的干。 果然，没到晚上，事情已经发酵到，走进食堂、走在路上，都能听到有人在讨论，且也没人来找她麻烦。 校庆晚会在即，跟纪翔源有关的节目很多，最后只保留了双人舞，连话剧表演和校乐队的演出都被叫停了。 话剧社社长心里有点儿苦，但好在他老早就重新提交了新的剧本，还在等待审核，如果没有其他节目能临时顶替，他们还是有希望继续演出的。 江凝示意他放宽心，这个时候，那些跟纪学长交集很多的社团都是不敢冒头的。最终的节目单敲定下来，江凝依然在这场表演里做旁白，倒霉鬼还是可以演出“福至心灵”的那一段，一切都如她预计中的在向前推进。 到校庆的那个晚上，江同学换好衣服，心里默默背着稿子，一边警惕着周围环境的变化。所有观众都已经就位，校庆顺利进行，观众席的灯光暗了下来，开场音乐响起，江凝站起身来，走到后台去准备化妆，临进门前，又看了一眼观众席，一眼锁定容洵的位置，还有他旁边的女孩子。 没什么问题，她没有接受邀请，容洵也是可以邀请别人的。 但是……江凝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女孩子的眼睛，全是眼白，正一阵阵的闪着绿光。 第35章 就在她看到的那一秒，容洵朝她笑了笑，又侧头跟女生说了句话，女生眼里的光瞬间消失，变成了正常人的样子，还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口水。 江凝看着节目单，话剧的节目在纪翔源和楚学姐的双人舞后面，这样的安排可以说是帮了她的大忙。 托纪学长的灵活脑筋，他本意是准备秀一场恩爱，再在接下来的话剧里洗白自己，按照这种安排发展下去，校庆晚会过后，大家都会忘掉秋子，甚至讨厌已经无法回来解释的秋子，对他们两个表示祝福。 可是江凝插了这一脚，就刚好反转过来。 前面你们想秀就秀吧，秀完也该接受没被包装过的真实，想利用大众舆论的人，一定会被舆论反噬。 -- 第62页 江同学进了后台，暂时先不管坐在观众席上的那两个不是人的家伙。 今天的后台格外热闹，明明是老熟人了，纪翔源和楚学姐都像不认识她一样。 楚学姐的话，江凝能理解，毕竟她的敌人只有纪翔源的追求者和潜在劈腿对象，知道江凝和纪翔源不对付，她开心都来不及。 何况纪学长要是真的跌落神坛，其实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莺莺燕燕少了，更加安心。 可是纪学长呢，继前一天还在校网上指责她歪曲事实，胡乱报道，极力把江同学塑造成一个别有用心的女同学，现在居然装作不认识她了。 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江凝就明白了。 纪翔源也不傻，从话剧社社长那里套出了剧本有改动的情况，知道自己的规划被打破，开始犹豫这一场恩爱要不要秀下去。 秀吧，一会儿会被打脸。 不秀，怎么好像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旁边一个小学妹拿来一个本子找他签名，并表示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会一直支持他。纪翔源表示很欣慰，但是旁边的楚学姐表情已经不那么好看了。 “一会儿要不要拉开一些距离，这样尺度好像有点大了。” 江凝拿了瓶水，刚打开瓶盖，就听见那边俩人起了争执。 楚学姐以为纪翔源看上了新妹子，才来这么一出，当即就不干了。纪学长安慰也不是，跟她在这个场合把来龙去脉讲一遍也不是，一争吵更是暴露了他们不和的信息，后台的人纷纷瞧着俩人。 纪翔源把楚学姐拉到帘子后面，安慰了好一阵，俩人之间的气氛才缓和。 江凝无意偷听，实在是他们的动静儿太大。 楚学姐说她抢了闺蜜的男朋友，会担惊不会受怕，不知道是在骗别人，还是骗自己，不受怕的话，会这么草木皆兵吗？ 再最后对了一遍台词，话剧社这边看着纪翔源和楚学姐化好妆准备上台，江凝趁着主持人在介绍的时候，偷偷弯着腰跑到台下，直直地奔着容洵跑过去。 容学长右面坐着绿光女孩，左边留着一个空位，不就是给她的么？ 看着她朝自己过来，容学长倒是很有眼力见儿地站了起来，让江凝坐到绿光女孩的旁边。 江同学坐下的一瞬，女孩子突然站了起来，不止是因为她的到来，还因为台上，纪翔源和楚学姐已经手拉手，一脸幸福地摆起了造型。 轻轻念出一个咒语，旁边的女孩子突然失了魂一样的坐下，江凝轻轻抓住她的手腕。 “秋子，离开她的身体，你附身在她身上，折损她的阳寿，也会抵消你的……” 江凝还没把后半句说完，秋子立刻离开了那个女孩的身体。 那天附身在那个“假贞子”身上的鬼，是她没错了。其实秋子有很多机会可以给那两个人一些教训，可是都没有去做，附身在别人身上，知道会对人不好，也快速离开，江凝想把她收进符纸，想了又想，没有做。 “她身上残留的阴气我去除掉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江凝说完，秋子冲她点点头，口型两个字是“谢谢”。 下一秒，音乐就开始了。 秋子在她旁边站着，和她一起往舞台上看。 纪翔源和楚学姐这场伦巴双人的背景音乐是《等你爱我》，前奏响起的时候，江凝侧头看着秋子，秋子脸上已经满是泪水，泪滴下来跟血珠一样。 她的肉体还没有死去，灵魂飘散在外，每多动一点情绪，就会加速死亡的速度。 舞台上的两个人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足够浓情蜜意，江凝手里攥着一个符，镇邪铃很不安。秋子的魂魄一直在挣扎，像是遭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终于在歌曲高潮的部分，虚无的灵魂一点点实体化，长发垂到腰际，一身病服从透明慢慢变白。 江凝叹口气，取下镇邪铃往空中一抛，念出几个字来，刚刚实体化的秋子慢慢变透变小，然后就被收进了铃铛里。 幸好这是校庆，人多声音杂，不然她们俩的动作能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容洵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 从看到容学长和这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开始，江凝就知道，容洵看得见鬼，不是见异思迁也不是想带别的女生让她吃醋，只是把在外面晃荡，不知道会做什么的秋子，带到一个安全可控的场合里。 其他的另说，这一层面的，江凝表示感激。 秋子的小小魂魄一直在镇邪铃里颤抖，江凝知道那不是抵抗，是在哭泣。鬼魂也会哭泣的。 “那是他跟我表白的时候唱的歌，也是我第一次教他跳舞的时候选的歌，是我们之间不能跟其他人分享的东西。” 江凝托腮：“有的时候，可能就是这个套路好用，所以对下一个人，就继续拿来用了。就跟你数学学的好，用同样的思路去学物理一样，聪明人的学以致用。” 江同学好似讲了个冷笑话，等她说完，秋子立刻破涕为笑。 “为什么会想要自杀呢？” 双人舞表演接近尾声，江凝得去准备开场白，跟容洵挥手告别，带着秋子来到后台，路上一边走一边问。 “其实他喜欢别人，我没有太难过的，我们之间确实有一些难以调和的矛盾，只是……我不能接受那个人是她。” -- 第63页 听秋子大概讲了来龙去脉，江凝把整件事里残缺的一部分补充完整。 秋子从小在母亲的严格管教下，一直是个勤奋上进的“别人家的”孩子。基本上所有时间都用来学习各种才艺，从小到大都没交过什么朋友。 大学和纪翔源在一起以后，都是二人世界，更没机会和女生一起玩。好不容易到了研究生阶段，两个人都忙了起来，她才终于交了人生中第一个什么话都可以说的朋友。 虽然这个姑娘处处不如她，但秋子本身是个热心肠，听姑娘说想拿奖学金，就帮助她学习，听她想学跳舞，就带她进舞蹈队，手把手教她。 当初是怎么把资质平平的男朋友培养成全校女生心中的男神的，现在就怎么把一个连节奏都找不对的女生当舞队的未来来培养。 甚至女生不敢和别的男生跳双人，秋子也把男朋友借给了对方。 “也不是没有一点预兆，”秋子已经度过了被音乐感染的伤心期，声音逐渐平静下来，“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交心对待了几年的男朋友，和第一次结交的闺蜜会在一起。” 江凝没说话，她没谈过恋爱，只是觉得，如果有人辜负了自己，那只能希望对方长命百岁，千万别死。 为他伤心难过？不可能的。 但江同学并不觉得要鄙视秋子，有人天生对感情豁达，有的人一付出就是掏心窝子，敞开心扉被人捅两刀，还逼她豁达，不就是插了第三刀么。 而且被男朋友背叛虽然是个坎儿，但能迈过去。要是被好朋友一起背叛呢？心寒的感觉不好受的。 “其实我知道很久了，大概半年前，有一天下午约他们两个去自习，结果都说有事，到了晚上，小楚更新了朋友圈，是欢乐谷夜场。当时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想确认不是真的，就跟翔源开了视频，打了三个他才接。背景是厕所，可是我看到他身后有脸上贴着贴纸的男生经过，就确定他们两个是一起去玩了。” 纪翔源和楚学姐已经回到了后台，两个人的演出很完美，台下的人不管抱着什么心思，也都给了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在过渡，江凝叹息：“后来呢？” “他们没有承认，我也假装不知道。可能那段时间太抑郁了，每天都胃疼，疼了一个多月，去看了医生，很严重，自己去做了手术，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月，因为论文的事情，又提前出了院，这段时间他们两个都没有来探望我，我不在，不用偷偷摸摸的话……应该很开心吧。” “那时候忍耐的情绪已经很压抑，身体也垮了下来……我和你说这么多，会不会有点烦……”秋子声音很轻，“我从小到大都不能跟别人说心里话，我妈妈不让我说，说了就会把软弱的一面展示给别人，说了会让别人心烦，有事都是忍为上，忍久了就习惯了。” 江凝没说话，主持人讲完夸奖词之前，她都有时间听秋子说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跟你说这些……大概是因为我已经快死了，不用承受作为人必须要承受的压力了，”秋子抽抽鼻子，“我这样对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还好。”江凝看了眼准备就绪的一帮人，把秋子放出去，“作为听你诉说心事的报酬，请你暂时什么都不要做，好好地等这部话剧表演结束，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帮你达成。” 秋子突然被放出来，愣在原地。 江凝已经转身走了，没忍住又回头：“我们这算是交易，所以你不用觉得自己自私，就像我让你站在这里不动是我自私一样，我们自私与自私相抵消。不是什么时候都要做个完美的好人，也不用做完美的好鬼。” 秋子看着她，被说蒙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好，我等你。” 第36章 跟秋子交代完后面的事，江凝赶紧跑去后台，准备登场。 剧本依然是那个雏形，旁白也没有改，只不过这段话既然是引用，就别标榜是谁的原创，好好在大屏幕上显示出改编自电影插曲就好了。 大幕拉开，戏剧社的大家伙儿们互相眼神鼓励，第一幕马上开始，江凝深吸一口气： “生命多短促， 少女快向前看， 趁红唇还没褪色前， 趁热情还没变冷， 谁都不知明日事， 生命多短促， 贪恋人生是美德。” 完成自己的任务，江凝给倒霉鬼一个眼色，叮嘱他一定要按彩排时的情况，找好“福至心灵”的时机，然后自己找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观看角落，把秋子放出来，跟她一起看这部改编后的戏剧。 去医院那天回来的路上，江凝就想过，有爱自己的妈妈，还会因为失恋和失去朋友而放弃生命的话，秋子跟母亲之间的关系，应该也不像秋妈妈单方面认为的那么好。 听了刚才秋子说的话，江凝才感谢自己这个比较细心的性格。 考虑到秋妈妈可能不能使秋子重燃生的希望，今晚又是最后一个机会，江凝半夜给章程打了电话，拜托他帮这个忙。 很多放弃生命的人，都怕自己是个累赘，觉得没人爱自己了。其实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里，一直有人在注视并爱着他们的。 秋子活着的时候，章程没有表达，人快死掉，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 第64页 不管这种喜欢是以朋友为前提，还是异性间的爱慕。 算作……今晚的一个小惊喜吧。 丁玲玲在代入了秋子的情况以后，演技飙升，一点也不显浮夸，无论是和男主角在恋爱时的可爱，还是在处理学习和学生会工作上的认真上进，足够还原秋子本人。 江凝旁边的秋学姐看着台上的丁玲玲，愣住：“这是……” 江凝没说话，因为台上的剧情已经推进到秋子发现好朋友和男朋友在一起了。 难过，伤心，被辜负的情绪一点点感染上来，秋子垂下了头，下一秒又抬起头来。在自己的人生和情绪里，与旁边别人的人生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看到丁玲玲饰演的女主角在吃饭时突然落泪，半夜终于完成准备了很久的论文，刚刚获得一点闲暇功夫，就被情绪击垮到胃痛呕吐。秋子摇摇头，轻声说：“好不值啊。” 江凝低下头笑，刚提起嘴角，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动作特别像容洵！ 这才不是什么害羞的笑，更不是隐瞒隐藏，这是欣慰的笑啊！ 那种——你终于知道我的苦心了的笑容。 想着，江凝瞄了一眼台下的容洵，对方的目光刚从台上移开，正好落在了她脸上，江同学迅速避开了。 讨……厌啊。 这种潜移默化人的本事，真让人抓狂。 台下的观众一阵惊呼，秋子眼睛在舞台上寻找大家惊讶的点，突然看到章程上了台。 连任何人都不愿意搭理的章学长，居然出演话剧。这次校庆真是让大家开了眼界。校园三男神，就差容洵没出场了。 江凝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部剧没有给章程学长安排任何台词，当然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演技，江凝拜托他的，只是在旁边做一个默默注视，想要关心，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的同学而已。 但秋子已经满眼泪水了。 “我们是在学生会招新的时候认识的，几面之缘。”秋子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点笑意，“章程这个人对谁都不冷不热的，对我却很热心，我不傻，我是明白的。” “可是我已经有了男朋友，所以及早断了他的念想，连微信都删掉了。”秋子又把目光重新落到章程脸上，“再往后，我失恋了，也不愿意让他做备胎。他是个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女生，就没有再有什么联系……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看到我的鬼魂……” 丁玲玲饰演的女主角，独自一人吃饭的时候，章程很想走过去问问她要不要人陪，手往前伸了一下，脚上却像绑了千斤的担子，不敢动，不能动。 丁玲玲独自一个人去图书馆上自习，做了一份数据分析以后，莫名对着窗子发呆时，在图书馆楼下的章程，买了两份热豆浆，刷了卡，依然没敢上楼。 剧本里没有这些，他只需要在一旁站着，目光一直注视着女主角就好了。可是章程学长应该是代入了自己本来的情绪。 江凝突然想扭头看一眼容洵在干嘛，没想到对方正好在看自己，还冲着自己露出一个非常美好的笑容。 天啦—— 江凝摇摇头，淡定下来，重新投入去看剧。 舞台分为两边，一边是男主角和女主闺蜜每天一起玩玩闹闹，躲避着女主的视线，一边是女主角每天白天自己一个人去做实验，下课后回去继续忙碌学生会的事情。 然后陈可登场了，作为和女主角关系一般，但是偶尔说得上话的女同学。 关心，陪伴，作为被倾诉对象，陈可听着丁玲玲那些谨小慎微着才释放出来的情绪，帮她出谋划策，偶尔俩人有时间，就一起出去玩。 在女主角渐渐走出心结的那个过程中，章程并没有因为陪伴对方的人不是自己而难过。 他自始至终想要的，只是秋子的笑脸，而不是想要趁虚而入。 秋子能快乐起来，重新做回那个积极向上，充满阳光的自己，就已经足够。所以章程收回了一直想要触碰的手，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做一个安静的路人。 终于到了倒霉鬼出场的时刻，倒霉鬼还是有点怯场，尽管知道大家看不见自己，但自己一回头，看到底下黑压压的人。 真是……吓死鬼了。 想着，就难免拖沓了一些节奏。 而倒霉鬼的特质也给大家带来了一点麻烦，先是男主角和女主角的闺蜜，在表演手拉手出去玩的时候，莫名被绊倒来了个狗吃屎。 后是俩人站起来以后，又互相绊倒了对方。 正在江凝想跑过去解决的时候，台下一个妹子突然吼了一嗓子：“解气！就应该这样安排。” 江凝就停住了脚步。 确实啊。被伤害的人能重新快乐起来，是她本身给予了自己足够的爱和关注，跌倒谷底又敢爬起来，需要付出很大的勇气和决心，可伤害别人的人呢？就这么得了？ 倒霉鬼一愣，意识到自己的倒霉体质给现场添了乱，“福至心灵”又没有表演出来。正在这时，饰演朋友的陈可正在陪饰演女主角的丁玲玲出去散心，俩人站在道具草坪上，莫名其妙也栽了一跤。 丁玲玲和陈可对视一眼，室友兼好朋友之间的默契，丁玲玲迅速露出一个笑容：“我好笨，失了恋连路都走不好了。” 陈可意会到她改了台词，迅速反应过来：“但是，你又重新拥有了笑容呀。” -- 第65页 “要一直这样笑下去，以悲伤度过今日，就再也不会有一个今天让你用快乐弥补。活着，就是要快乐呀。” 然后陈可立刻表演了一个原地摔跤：“我没失恋，也笨，也会摔倒。失恋不是你的错，被分手也不是被判死刑。就算有错，我们能改，改完再试，再错再改。人生的乐趣不就是这样么。” 丁玲玲大笑：“在犯错和改正中，曲折前进！” 陈可：“对！” 然后俩人比着谁摔倒的样子更丑，对比舞台另一边灰头土脸的男主角和闺蜜，她们两个这里，气氛温馨得不得了。 这样的转折，确实比生硬的“福至心灵”要顺畅得多。只是倒霉鬼快要哭了，首次登台，什么作用都没有。 江凝把他收进符纸里，看了眼脸上也有笑意的秋子：“还有一点点，马上就要结束了。” 秋子看了看她，感激地点点头。 女主角的生活被男朋友和闺蜜填满，得知两个人背叛了自己，偷偷摸摸在一起，备受打击，也正是因为这个契机，才让她发现，原来生活不仅仅可以只有这两个人。 班级里的同学都很关心她，因为她很繁忙，来往不多的室友也会跟她谈谈心，女主角慢慢敞开心扉去试着接触更多的，以前没注意到的人和事。在自己生日的那天，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现实中的秋子，在那样严厉的教育下，对母亲本人更不愿意释放情绪。 可是舞台剧上丁玲玲饰演的女主角，在经历了低谷慢慢恢复的过程，有了一些新的思考，在电话里，第一次对母亲说了心里话。 “我很软弱啊，受了委屈就是会想跑到妈妈怀里撒娇。小时候被同学嘲笑没有爸爸，也很想回来跟妈妈说妈妈你抱抱我吧，我有妈妈就足够了。” “恋爱了，很幸福想跟你分享。失恋了很难过也想告诉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那样要求我了，我很累啊妈妈，我快要支撑不住了。” 剧里扮演秋子妈妈角色的，是个一米九的男同学，戴着假发，画着老年妆。女孩子爱美，没人愿意扮演，这个角色只能交给社长本人来出演了。 一出场，大家都笑了。 但丁玲玲一说完，观众又沉默下来。 社长将声音压得很低沉，拍拍丁玲玲的背：“妈妈啊，一直靠自己，过得很辛苦，很怕你走我的路，所以一秒钟都不敢懈怠地盯着你，想你努力上进，活成跟妈妈不一样的人生。” “很对不起，妈妈第一次做别人的妈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爱你，关心你。如果你累了，告诉妈妈，到妈妈怀里停一停，妈妈补偿你，让你小时候没做成的小女孩，现在重新做回来。” 最后一幕，是社长大人站在丁玲玲很远的背后，目光投在她身上，看着女儿一步步往前走，而丁玲玲的周围，是不用那么要好，但彼此能有说有笑的朋友们，和远处在角落里，幸福地笑着的章程学长。 帘幕从两旁渐渐像中间聚拢，大屏幕上放着先前江凝的那段旁白，下面还有一行她们偷偷加上的小字： “放过自己，但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人渣。” 大幕拉上，里面传来一男一女被殴打的声音。 当然，没真打，两位演员原地嚎叫，演得嗓子都哑了。 第37章 演出非常成功！ 被殴打的尖叫声过后，除了第一排惊讶得马上要站起来的校领导们, 其他学生全部都在热烈鼓掌。扮演完女主角母亲的社长大人, 连妆都来不及卸掉, 赶紧从后台跑出来, 一个个给领导们解释：“领导们别激动, 剧情需要，剧情需要, 没真打，都是假的, 假的。真的都是假的！” 秋子已经擦干泪水，扭过头来, 正想跟江凝表示感谢，眼神略过观众席，才看到自己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不远处的座位上。 秋妈妈当然看不见她。 他们演到一半时，容洵已经去门口接了秋妈妈进来，两个人一起坐在最后一排, 看完了秋子在经历双重背叛后, 自己一个人的“灾后重建”工作，再看到剧里扮演自己这个角色的人所做的事情，所说的话, 秋妈妈没忍住哭了。 容洵没有安慰她，秋子的悲剧, 也有母亲的责任。 “我真的……从来没觉得她会被这两件小事打击到, 我努力在做一个完美的妈妈, 想让她成为完美的孩子，却忘了关心她……没想到……怪我做的不够好，没给她足够的爱……” 秋子垂下眼睛：“谢谢你，江凝。我怀疑过很多事情，到最后才发现，我是一叶障目了。” 说完，又看了眼受不住其他人的压力，从前台往后台快速奔走的灰头土脸的纪翔源和楚学姐：“我值得更好的。” “事儿还没完呢。”江凝和远处的陈可打了个眼色，“你会想不开，说白了还是对他们两个抱有一丝侥幸，现在——去死心吧。” 说完，自顾自往后台走，秋子愣了一下，又望了一眼观众席坐着的泣不成声的母亲，和母亲旁边冲着自己点头的容学长，坚定地跟上了江凝。 此时话剧社的全体成员都跑到厕所去简单清洗，后面节目还有很多，大家都准备收拾完去找个地方观看，还有校庆的抽奖活动，不容错过。 后台人来人往，人员混杂。看到江凝过去，纪翔源很生气，站起来就朝她走过来，想讨个说法，旁边的楚学姐拉住他的手，俩人十指相扣，一起往江同学的方向来。 -- 第66页 江凝没动，就站在原地。 四个人面面相对，当然，其他人看不到秋子。纪翔源刚要说话，楚学姐就拦住她，自己开口：“江凝学妹，你看起来还是挺知书达理的，我不是很懂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难道是得不到就要毁掉吗？” 三句话离不开爱情，关键词永远是纪翔源。 这腥臭味的爱情。 “因为我是个心眼很坏的人，就见不得人家恩爱。”江凝托腮，“我觉得这个解释可以完美解释你们的疑惑了吗？” 俩人被她噎到，对视了一眼。 秋子顾不得跟对面这俩人置气，看了江凝一眼：“你不坏，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江凝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看着纪翔源：“那你呢，秋子学姐做错了什么？劈腿都不够，还要抹黑？” 说完，又盯着楚学姐：“还有你，全天下的男生都死光了么，非要对准闺蜜的男朋友下手。” 俩人又对视了一眼，纪翔源看着江凝：“你没谈过恋爱吧，这种事情你根本不懂。难道我们在相处的过程中发现跟对方特别合得来，只是因为有这样的身份，就放弃这段感情吗？” 江凝笑，蠢货。 这么容易就上钩。 “女朋友的闺蜜，这个身份是前提，在这个前提之下，相处时就应该保持好距离，别过度释放自己的荷尔蒙，利用明面上不得已的相处，暗自发展苟且。” 大概是“苟且”这个词语触动了楚学姐的底线，她整个人都在颤抖，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大：“她已经拥有那么多了！研究生，奖学金，学生会，毕业以后还会有比我好的工作，凭什么连男朋友也这么优秀。总该有一样是我的！而且我们是好朋友，分一样给我有什么不行的！” 等她说完，周围在化妆的、准备上场的、刚刚从前台回来的同学老师，都往他们这个方向上看。 江凝觉得有点丢脸。纪翔源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但是楚学姐貌似压抑了很久的样子，终于爆发出来，也顾不得别人怎么看，一股脑儿全掏出来：“她为什么要失落，我只是抢走她的十分之一啊，她还有那么多可以骄傲的东西，这些足够陪伴她找到更好的人了，可是翔源是我能接触到的唯一了，为什么不能让让我呢。” 丁玲玲刚演完台上的剧，入戏太深，听到楚学姐这么说，作为学妹该有的礼貌全部丢掉，快步走上来：“凭什么就得让你？！别的我不知道，纪学长进舞蹈队，学会跳舞，参加比赛全是秋子学姐一点点带出来的。你遇到的已经很优秀的纪学长，是秋子学姐这么多年相处、培养出来的，怎么让你？有本事你也自己培养一个呀！” 嘴贱是陈可的活儿，这种场面可不能少了她。 “就是，跟秋子学姐在一起，才有什么才艺都会的纪学长，跟你在一起，只剩下一个写剧本抹黑前女友的渣男。我要是你，就好好反省，是不是孽力回馈。” 秋子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纪翔源，眼睛盯着楚学姐，希望从她脸上找到一点愧疚感，可是并没有，对方的理直气壮，闭上嘴巴，也从眼睛里冒出来，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谁来，说什么都一样。 正在这会儿，围观吃瓜的人越来越多，纪翔源回头：“化完妆、卸完妆的人能不能暂时回避一下，我们这里有事情要说。” 作为学校里刚刚过气的风云人物，气势还是有的。吼出这句话，没两分钟的功夫，后台莫名地没几个人了。 纪翔源似乎不准备跟江凝她们再说更多，直接：“我就这么说吧，就算秋子死在医院了，也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失去恋人朋友有什么的，她自己想不开，还要拖累我们，为什么她失去我们会难过，而我们失去她并不难过？如果她醒过来，请你务必告诉她，这全是她自己的问题，要多做反省，不然没人救得了她。” 江凝看了秋子一眼：“准备好了吗？妈妈在外面等着你呢。” 秋子点点头，整个人从透明状，一点点显示出来。 秋子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因为失血过多，脸色非常苍白，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加上胃部做了手术，整个人瘦了好几圈。 爱她的人，如章程，肯定会觉得心疼。 不爱她的人，如对面两位，就只觉得她像骷髅一样恐怖。 秋子的身形渐渐具象，纪翔源眼睛瞪得老大，一步步往后退。 楚学姐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惊恐的神色，但是还在强装镇定。 “秋……秋子？” 秋子学姐点点头：“是我。” 因为是鬼魂的缘故，说话声中带着点气若游丝的感觉，听起来莫名恐怖。楚学姐一下跌坐在地：“别，别杀我……是他主动加我微信的，我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 秋子和江凝对视了一眼，秋子忽然眼睛通红，整个人头发全部飞起，双手指甲登时长出一截，指尖通红。 纪翔源咽了口口水，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刚刚甩锅给他的女朋友，又看了看秋子：“不，不是，我加她只是因为她是你的闺蜜，我那时候没有别的心思，是第一次你让我和她跳舞的时候，她总是假装不会跳，踩我的脚，还把练功服拉得很低，我每次低头……都能看到她的胸……” 江凝突然低头看了自己胸前一眼。 -- 第67页 幸好她穿衣服一向非常规矩，不然那次跳舞踩到容学长的脚，也被这样误会，可就不好了。 楚学姐呆愣着，似乎不明白纪翔源为什么要这么样说，也不敢再看秋子，而是把目光投向江凝：“你们都坐视不管吗？她要是把我杀死了，你们就是帮凶，也要坐牢的。” 江凝摇摇头，一脸无辜地：“可是她是鬼诶，杀了你们的话，也没人能怎么样她，只要你们死了，再把你们吃掉，毁尸灭迹，你能怎么办呢？” 得到这种回复，俩人都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开始拼命甩锅给对方。 楚学姐：“她是我的朋友，你怎么能那样对她？！” 纪翔源一脸懵逼：“我是她男朋友，你怎么能勾引我？！” 楚学姐：“你自己跟我说，她太强势，总是打压你，不让你充分发挥才能的！” 纪翔源：“你胡说，你还跟我说她根本看不起你，只是想利用你来显示她的优秀才跟你交朋友的呢！” …… 江凝打了个哈欠。 在他们没看到的地方，秋子手上的长指甲消失，眼睛也恢复正常，脸上带着点憔悴又平静的神情：“我怎么会，为了你们这样的两个人去死呢？” 听到她说话，纪翔源和楚学姐都愣住。 纪翔源更是爬过来，跪在秋子的脚下：“你别杀我，我还愿意继续跟你在一起，我不要她了，这种心思阴暗的女生实在太可怕了……” 秋子打断他：“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你什么都不会，学习也不好，可是很淳朴，心地善良，我喜欢那个时候的自己，而不是后来，稍微学会一点东西，就四处去炫耀，恨不得全天下都崇拜的那个你。” 说完，又看了一眼因为恐惧而双手环抱着自己的楚学姐：“我以前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但现在不是了。现在是，发自内心的看不起你，你这样的人，只配一直在角落里一边仰望一边嫉妒别人，不配得到帮助。” 说完，走到江凝身边：“我想回去，看看我妈妈。” 江凝点点头，看了眼角落的章程学长。秋子也早就看到了，有触动，但是并没有去说些什么。 她们一起离开后，据后来陈可说，感觉自己脱离了危险的楚学姐和纪翔源，在反应过来后，扭打成一团，纪翔源掐坏了楚学姐的嗓子，楚学姐踢了纪翔源的dang部，还是被刚下台准备卸妆的同学发现，才将俩人拉开。 校庆马上接近尾声，本来应该是由优秀学生代表秋子发言的，但因为秋子住院，先前已经沟通过换成纪翔源，可纪翔源莫名又突然身体不舒服。 校领导找了半天容洵，才在观众席找到他。 于是江凝和秋子打车到了医院的时候，容洵正被抓壮丁薅到了台上，代表全体学生讲话。 看了看表，距离和鬼差小哥哥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正常来说，他应该提前到的，可是现在都还没有个影子，江凝看着秋子的魂魄回到本体，看着她的手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推门声。 这惊喜过后的失落。 不是鬼差，是秋妈妈。 “你到的比我要快啊。”秋妈妈走过来，表情只平静了一秒，看到病床上的女儿，顿时崩塌，抱着江凝开始哭泣，“我对不起秋子。” 江凝叹气，确实已经无法挽回了。 “我看了，我全部都看了，怪我啊，在最后的时候，如果我能及早发现她情绪的不对劲，如果我能不逼她快点忘掉那些……而是陪她出去走走散散心……我才是那个杀害我女儿的凶手……” 江凝拍拍她的后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余光瞥到秋子的手指动了动。 门又一次被推开。 江凝以为鬼差大人这回接了地气，居然推门进来，没想到是章程学长。 感觉到有人进来，秋妈妈立刻擦干眼泪，隐藏住所有坏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看着门口的男生：“是秋子的同学吗？快进来吧。” 章程学长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落在秋子苍白的脸上，木愣愣地点点头，和学校里那副冷漠得恨不得日天日地的学长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我……能跟她说几句话吗？”章程看着秋子妈妈，似乎自己提出了一个很有可能被拒绝的请求。 秋子妈妈点点头，章程走过去，坐在病床边上，手指颤抖着碰了碰秋子的指甲，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拉起她的手握到手心里，声音很轻，但很温柔：“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追你。” “你不喜欢我，我就找你，闹你，烦你……不会让你有机会偷偷死掉。” 江凝看着秋子眼角流下两行泪，看着秋妈妈跑过去摇晃她的肩膀：“秋子是不是听见了，是不是要醒过来的。” 这副画面太让人绝望，作为一个事先知道结局的人，江凝忍不住往后退，想离开这间屋子去透透气。 刚后退一步，一只手就搭在她的肩膀上扶住她。 江凝回头，是盼了半天，终于姗姗来迟的鬼差大人。而且莫名地，鬼差小哥哥从地府而来，身上居然没有带着地府的阴气，反而带着不少人间的阳气，还带来一股冷冽的风。 不知道是因为见到他感到心安，还是心底多了一层疑惑，江同学心里的沉重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 第68页 “鬼差大人风尘仆仆的，像是从地狱宣讲会上，刚发完言，套上件衣服就赶了过来。” 本来鬼差到人间来，脸上是一团黑雾不能让死掉的鬼魂看到他们的样子的，但是鬼差小哥哥跟江凝熟悉了以后，为了让她能迅速在同样装扮的鬼差中辨认出来自己，就褪掉了那团黑雾，直接以透明的身形面对她。 此时此刻，江凝说完这句话，鬼差大人竟然语塞，半天没找到回应的语句。听到秋妈妈越来越大的哭声，鬼差才终于找到其他话题，指着床上的秋子：“江大人准备好了吗？还有十分钟，如果她有了求生意志，或许我可以帮帮忙。如果她没有……” 江凝摇摇头：“没有那种如果。” 说完，指了指秋子眼角的两行泪水：“有的话，我不强求。” 秋子有了反应，医生也赶了过来，呼啦啦一群人涌进病房，想要推着她去抢救，刚到抢救室，一切生命体征就归零了。 秋妈妈哭到快要昏厥。 章程学长的脸色也不好看。 校庆结束以后，目睹楚学姐和纪翔源打架的人都在传播八卦，陈可和丁玲玲借着这个机会科普整件事，但在江凝的提醒下，隐去了秋子的真实情况，撒了个小谎，把自杀改成了胃癌。 秋子停止呼吸的几分钟过后，大量先前在社团和学习上受过她照顾的学生往医院赶来，一时间病房里已经容不下人。 秋妈妈看到这一幕，泪如雨下：“我女儿，真的很优秀的。” 是秋子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说出口的夸奖的话。 秋子魂魄离体，作为鬼魂，依然在落着泪，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看了看章程和这一屋子因为她死掉而痛苦的同学们，秋子摇摇头：“我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气氛太压抑，江凝看了眼旁边的鬼差小哥哥，努力轻松起来。 鬼差也看着她，刚想说你成功了，就听见江同学：“鬼差小哥哥，你能和人类谈恋爱吗？” 江同学二十年的人生，见过不少鬼，他们各有各的故事，作为冷静的捉鬼人，她几乎没被打动过。秋子这件事，她太深入了，感觉就格外强烈。 那些大家都活着，能面对面说的话，为什么非要等失去了，才说出口呢？ 她对鬼差小哥哥有好感，就得赶紧说嘛，万一哪天换人来搭档，她还得跑一趟地府去找人，还不一定找不找得到。 “这个……”听了她的话，呆愣了半天的鬼差本人，“那个……” “鬼差大人不喜欢我吗？我怎么记得几天之前，你还说，‘我越来越喜欢江大人了’，原来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啊。”江凝托腮，觉得莫名有点牙疼。 “不是……”鬼差小哥哥别过了脸，本来透明状的脸颊，已经红了个底儿透，不仅脸颊，耳朵、脖子，无一幸免，“只是，我是鬼，会折江大人的寿命的。” 江凝摇摇头：“我的功德多得很，以后多抓点鬼延长寿命就是了。而且我们还能一起努力，人鬼搭配，干活不累。” 鬼差小哥哥还是不敢看江同学的眼睛，是江凝手上的镇邪铃不安地作响，提醒她，这个事情还没完全结束。 秋子走到他俩面前，鞠了一躬：“我是不是不能再活过来了？” 鬼差小哥哥现在有点情况，不能正常办公，江凝替他点点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秋子垂下眼睛：“自己选择的，只能接受了。” 说完又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带我走吧。” 江凝看着还在害羞情绪之中的鬼差小哥哥，又瞧了瞧秋子：“你有没有话想对他们说？” 秋子一愣：“我还可以吗？” 江凝点点头：“鬼差小哥哥非常善解人意的。” 鬼差小哥哥本人没听见这句话，他还在脸红。 将符纸碾成一条，江凝念出咒语，秋妈妈和章程他们几个就与围在秋子肉身的那些同学分开，一个病房因为结界的存在，变成两个世界。 秋子看到妈妈，不顾对方的惊讶，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做你的女儿，我很荣幸。女儿对不起您的，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说完，松开妈妈，走到章程面前，伸出小拇指：“如果以后的某一个人生，我们再遇见对方，一定不留遗憾。” 章程并没有秋妈妈那么惊讶，他早就看到过秋子的魂魄，还帮助她藏在学生会的大楼里，但看着秋子伸出的手，听到她说的话，性格极度隐忍的大男生也忍不住抽泣：“要走了吗？” 秋子点点头，跟他们挥挥手。 走出病房，江凝深呼吸一口，看着鬼差和他面前的簿子，找个别的话题打破沉默：“鬼差大人，秋子还用遭受水刑和火刑么？” 她的语气里一定满含爱意，绝没有半点威胁。 鬼差小哥哥摇摇头：“不……不用。” 江凝笑，也伸出小拇指：“我们也做个约定。” “什……什么？”鬼差侧过脸去，不敢看江同学。 “我们之间，不隐瞒，不说谎，对对方有求必应，好不好？” 江凝挠挠头，这种事她完全没有经验，虽说循序渐进是把基础打好的方法，可是怎么才叫循序渐进，她也不太清楚。 听她说话，鬼差小哥哥一愣，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过了半天才伸出手来，勾上她的小指，眼睛却不看着她：“好。” -- 第69页 有点儿勉强。 秋子的事情告一段落，看着鬼差渐渐消失的身影，江凝突然有点想江妈妈。 母女之间虽说没有隔夜仇，但年龄的差距在那里，说话、思维的方式也完全不相同，平时就难免有磕磕碰碰和误会，能见面的时候多见面，见到面就多说些恩爱话，哪天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就再也来不及了。 想到就做。 先回学校去收拾点东西，江凝准备连夜赶回家。 到了宿舍，见到陈可和丁玲玲，还没容她往自己的上铺去，俩人就拉住她，一脸兴奋外加花痴：“你今天走得太早了，你都没看到容洵学长上台，天哪，全校女生都疯啦，尖叫，连校长都hold不住了。” 沈琦在旁边插话：“也可能是纪翔源人设崩塌得太彻底，大家太需要一个新男神来转移注意力。” 陈可瞪了她一眼：“总之，被临时拉上台的容学长，风度翩翩，非常淡定，讲话也很正能量，carry全场，感觉你的潜在情敌又增多了。” 江凝笑，怎么就潜在了，容洵可不是她的什么人。 “那容学长下来肯定有的忙了。”应该会被团团围住才是啊。 江同学说完，陈可挠挠头：“说来也奇怪，他下来以后，大家是蜂拥而上，可是一会儿就找不到他的人，感觉他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江凝收拾衣服的手顿住：“大概是什么时间？” “你走了以后，大概一个来小时？” 卡在这个时间点的话……真有些不巧啊，江同学托腮。 看来是她对鬼差小哥哥的了解太少了。 江凝简单把脏衣服收了收，装进书包里，跟室友拜拜后，下楼开车回家。到家时江妈妈已经睡下了，江凝直接到仓库去，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仓库里居然格外热闹。 把倒霉鬼放出来，俩人一起推开门进去瞧瞧是什么情况。只见小贱贱鹿鸣和长舌鬼分据在桌子两端，巧克力重度成瘾症鬼手上拿着一块儿小石头。 长舌鬼和小贱贱一起瞧着她：“这把你压谁赢？” 巧克力小鬼头把石头压在长舌鬼那边：“我赌长舌大哥赢！” 看到这一幕，江同学一脸懵。还是倒霉鬼给她解惑：“我们晚上也不用睡觉，没事情做的时候，就随便找个话题，让长舌鬼和小贱贱嘴炮pk，然后我们下筹码，赌谁赢。” 真是……有娱乐精神的一群鬼。 看到他俩回来，巧克力小鬼头快速跑出来：“穷爷爷呢？他怎么没回来？” 江凝和倒霉鬼对视了一眼，这种消息，当然只能小倒霉蛋来宣布：“穷鬼老头去投胎了，祝贺他吧。” 巧克力小鬼头立刻包了一包眼泪：“都相处出感情了，他怎么又抛下我走了呢……” 小贱贱凑过来：“我就说那老头不靠谱，是逮到能投胎到大户人家的机会了，就赶紧跑路了吧。” 说完，又自己嘟囔：“居然都不打个招呼就走了，真绝情，以为谁都会一直记着他，舍不得他么。” 好好的话不会好好的说……江凝看了他一眼，小贱贱立刻打了个哆嗦。 长舌鬼头一次见到江同学什么都没说，反而是看了看她的肩膀。江凝拂了拂，晚上的时候，秋妈妈在她肩膀上哭泣了很久，现在肩头还是湿哒哒的。 小贱贱捕捉到了这一幕，抓紧机会寒碜长舌鬼：“某人看到江大人也怂了，还总说我太谄媚。” 说完话，立刻凑到江凝身边：“什么风把您吹回来了，舟车劳顿，要不要捶捶腿，捏捏肩。” 江同学摇摇头，自己坐到电脑前去查看最近的订单，发现店铺符纸的销量居然还很不错，而且近日来有节节高升的趋势。 长舌鬼被小贱贱揶揄，也没反抗，只是淡淡地：“她身上有一位母亲的泪水，我说不出难听的话来。” 在长舌鬼身上捞到便宜，小贱贱得意极了：“难不成你还有过孩子？” 长舌鬼点点头：“我也是当过父亲的人，我曾经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儿子。” 贱鬼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才想起来，自己活到十九岁就死掉了，虽然永远是一个年轻的鬼，但是他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没有谈过对象，真是可悲可叹。长舌鬼令人讨厌的程度，只比他高，不比他低，居然都结过婚，还有孩子！ 小贱贱顿觉天道不公，立刻蹭到江凝旁边：“那个……江大人，有没有什么对鬼管用的桃花符？” “有是有，”江凝点点头：“但是对你有用的，估计没有。” 小贱贱哭丧着脸：“别这样嘛，我保证处对象的时候，不张嘴。” 江凝没搭理他，倒霉鬼把前些日子他做的店铺宣传计划书拿来给江凝看，一边翻着书页，一边解释：“马上就双十一了，最近有好几家跟咱们风格差不多的店铺都开始营销了，咱们也得赶紧跟上。” 江同学点点头。 虽然小鬼们不用睡觉，但是仓库的环境确实也差了些，多赚些钱，能换个大点的房子，让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住，增加一些生活乐趣，加上大二下学期开始他们专业陆陆续续也要去校外实习，有钱确实会方便很多。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江凝看着倒霉鬼，问。 倒霉鬼挠挠头：“其实我已经放出了店铺公告，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六点会开直播……先斩后奏了，江大人你罚我吧。” -- 第70页 江凝托腮：“要我直播？” 倒霉鬼抿着嘴巴点点头。 “直播手撕小鬼？”江凝托腮。 “不是，”倒霉鬼憋笑，“就是直播回答问题，或者连线去帮人家在线算命或者看看风水啊什么的……” 小贱贱还在江凝旁边的地上坐着，听到这个，立刻举手表示抗议：“怎么能让江大人做这种事情？！不能让那些凡人肖想江大人的美貌！” 江凝一个封口符解决他，又瞧瞧倒霉鬼：“能赚很多钱吗？” 倒霉鬼扒拉扒拉算盘，露出一个非常有把握的笑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到双十一那天，应该能赚到一个首付的钱，我跟着陈同那天，在病房里听到一个房地产商说南大旁边会建万大商厦，后面新建的小区房价也会跟着涨。我们跟上形势，买它一套两套的，然后坐等升值就好了。” 江同学点点头：“好。” 到了第二天下午，江凝坐在电脑前准备直播，倒霉鬼和巧克力小鬼头去打包东西，小贱贱跟长舌鬼分别占据两台电脑，跟江妈妈一样，做客服，应对今天暴涨的咨询人群。 直播刚打开，大量人群涌入，卡到江凝这边的屏幕都是一帧一帧的。倒霉鬼在旁边说话：“因为网络不太稳定，先采用语音回答的方式，一会儿再连线现场哈，大家把问题打出来就好了。” “感觉家里阴气太重怎么办？”江凝读出来第一个问题，镜头外的手指从兜里掏出一面通灵镜，直接看到对面打字的人的情况。 呃……一位在床上躺着的，光着膀子的大叔。江凝看了一眼他家的环境，没开灯，虽然天只是刚刚擦黑，连窗帘都拉着就有点过了，于是平淡地：“拉开窗帘，敞开窗。” 说完，江凝就看到床上的那个大叔迅速打字：“骗子！神棍！我从来不关窗户，从来不拉帘。” 江同学托腮：“那你在家都是裸睡吗？” 男人迅速双手离开键盘，左右看看，仿佛害怕江凝突然出现在他家一样，惊恐地在屋子里跑了起来。 “性感主播，在线撩人。” 很快，直播就被这句话刷了屏。 过了好一阵儿才平静下来。 “我经常开窗，也感觉家里阴气重，怎么办……”读出第二个问题，江凝看了一眼通灵镜，是一个还穿着正装，看起来准备加班到很晚的女孩子。 “每月初一和十五夜里十点到十二点，点长明灯。” 江凝说完，倒霉鬼立刻接了一句：“长明灯的链接在下面，觉得家里阴气重的兄弟姐妹可以买几个回去试试。” 很快，江妈妈那里就接到了关于长明灯的咨询。 有人说江凝是个骗子，江妈妈气得心脏疼，正在江同学准备过去解决一下的时候，小贱贱朝她比了个“没问题” 的眼神，接过江妈妈的账号，三句话把对方解决。 有时候嘴贱似乎还真有点用。 随着客户量越来越大，奇葩也越来越多。小贱贱和长舌鬼舌战群葩，简直爽翻了天。 “我晚上总是听到房间里有奇怪的响声，我跟妈妈说，她说是我的幻觉，姐姐，我该怎么办？” 这声姐姐叫得非常和江凝的心意，透过通灵镜，看到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儿，江同学看了他的房间，温柔地，“小弟弟，床头的大镜子要挪走，窗台上放一盆阔叶类植物就会好了。” 说完，突然发现那间房子里有点不对劲，又对着镜头笑了笑：“主播去个厕所，三分钟就回来。” 说完，敲敲手上的镇邪铃，两分钟后，出现在了小男孩家里。 从窗户翻上去，伸手点了点前面这个，正要对小男孩从背后下手的小鬼，等到对方回头，惊恐地看着她时，一个符咒定在对方脸上，双手抻着手脚揉吧揉吧放进嘴里。 泡泡糖鬼，草莓味，味道不错。 重新回到镜头前，江凝看了眼时间，离预计的下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于是继续看留言。 “我每次出差回来，老公都眼窝深陷，眼底发黑，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去偷人了？”江凝看了眼通灵镜，女人此时正拎着箱子进电梯打算回家，而她的家里，一个男人正和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纠缠在一起。 “如果你打算离婚的话，我建议你现在立刻打电话叫来你老公的父母亲戚，进家门去。如果你不打算离婚，只需要自己回到家，轻轻拿钥匙开门，再躲进书房的沙发上待一晚上就好了。” 同一个昵称回了一串省略号以后，迅速打字：“那个狗日的，我弄不死他！” 又过了十分钟，那位女士又来留言：“大佬您真的准，已经拿到证据准备让对方净身出户滚蛋了，为了感谢大佬，桃花符一百张我买了。” 倒霉鬼看到以后，咽了口口水：“妈呀，有钱人。” 从这里，莫名其妙地画风就歪掉了。 本来是好好的看风水，所有人都来求问自己老公/老婆有没有出轨，江凝仿佛一个离婚专用的私家侦探，终于在快结束的时候，有人扭转了局势，开始关心财运。 倒霉鬼欣慰：“幸好，幸好，桃花符都已经卖光了，终于能卖卖别的了。” “大佬，怎么才能让我一夜暴富？” 江凝托腮，如果有一夜暴富的方法，她早给自己准备了。 本着敬业原则，江同学还是看了通灵镜，对方家里倒是很整洁，东西摆放也很合理，就是很多歌小细节都特别赶财运。 -- 第71页 “鱼缸里的金鱼是单数，最好是七条。鱼缸挨着墙壁，墙上最好挂上瀑布之类的图片或者画。鱼缸不要摆在阳光直射的地方。” “客厅里摆什么花卉比较好呢？”这个问题的话…… 被小贱贱和长舌鬼抢了客服工作的江妈妈在后面一拍胸脯：“这个我知道啊，摆富贵竹、发财树、金钱树这些招财，我家摆了十几颗！” “骗子，这些东西我小时候家里就摆了，现在也没发财。”留言一条条刷过去，江妈妈差点气坏，还是回到小贱贱和长舌鬼那边，看着他们反虐喷子解气。 “怎么追到喜欢的人？”江凝读出来这个留言…… 托腮，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想知道。 随手点了点通灵镜，镜子里出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容洵学长。 第38章 此时此刻，容洵正在一间不是宿舍的房间里。虽然江凝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也能看得出来, 是酒店的装修风格。 回想了一下昨天容学长被喊上台发言的时间和鬼差小哥哥出现的时间, 完美交错。 似乎……他们从来没有在同一个场合出现过。 鬼差化成人形混迹在人类社会中间的事情, 她倒是没听说过, 但不能保证没有。如果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那容洵刻意接近自己, 鬼差却躲避自己，是为什么呢？ 容洵是能在直播屏幕里看到她的脸的, 虽然加了一个小苹果的特效，但是说容学长专业物理, 还心向玄学，随便点开一个玄学主播刚好是她，这种概率，江凝不信。 对方绝对是知道是她，所以才留言提问的。 既然心里有怀疑, 现在刚好有方法来求证, 等着被她揭穿真面目吧小家伙，角色扮演的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 离开仓库区，揉开一张符纸, 召唤鬼差，江凝看着通灵镜里坐在书桌旁边, 一边看pad, 一边看书的容洵, 静静等待通灵镜里的人消失，鬼差小哥哥到她面前。 过了一分钟，江凝再低头看向通灵镜的时候，刚刚还在学习外加看直播的某人，居然突然脱起衣服要去洗澡了…… 坚强地看到容洵脱下上衣，露出宽厚的肩膀和胸前的某两点时，江同学面红耳赤地挪开了眼睛。 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这能是巧合？ 她视线离开通灵镜的下一秒，鬼差小哥哥就出现了。 “江大人有什么吩咐？”还是如先前那样恭恭敬敬的样子。 江凝托腮，这个结局和她想象的不一样……而且昨天还跟人家拉完勾勾，现在一没鬼，二没事，她随意召唤人家来，倒像是要骚扰人。 这令人愁苦的午后时光…… “鬼差大人能否帮我查一个人的生平？”江凝拍拍脸让自己恢复理智，虽然每次眨眼那么短的间歇，容洵白皙的胸膛和好看的锁骨都会在她脑海里闪现个不停。 “好的，江大人想查谁？”鬼差小哥哥拿出簿子，脸上满是尊重和距离感。 江凝轻轻说出对方的名字：“容洵。” “南城大学，物理系研究生。” 每说一个字，她都在观察鬼差的表情，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看上去对方听到这个名字和这个描述，脸上没有任何异样。 过了好一会儿，鬼差小哥哥才皱着眉头把视线从簿子上移开：“奇怪，什么也查不到。” 江凝一愣，演技真有这么好？ “鬼差大人以前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么？没有来历的话，是不是说明对方不是人？” 江同学说完，就看到鬼差小哥哥摇摇头：“我只遇到过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就是大人您。” 江凝：“……” 跟鬼差小哥哥挥手告别后，江凝回到了摄像头前，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好奇心驱使，江同学又看了眼通灵镜。 容洵已经洗完澡穿好衣服坐下来继续看书了，当然，手机的界面还是她的直播。 鼠标停留在他的那条留言上，江凝托腮：“我也很困扰怎么追到喜欢的人。桃花符可以帮你吸引到喜欢你的人，但是对方也刚好是你心仪的话，就需要一定的缘分。” 刚说完，容洵的第二条留言就跟着来了。 “如果我喜欢的人跟我表白了，我应该怎么办？” 江凝莫名心跳得特别的快，看看左右听到声音，全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前来围观的小鬼们，硬着头皮：“喜欢就上啊！” 然后连再见都没说，就关掉直播跑路了。 为了避免被盘问，江同学直接走出仓库，到外面去呼吸新鲜空气，结果一呼吸就呼吸到了容洵所在的酒店楼下。 上去还是不上去，这是个问题。 如果容洵真的没有任何嫌疑，江凝觉得自己就算半夜潜入，也不会那么凑巧，刚好对方还没睡吧？ 在酒店楼下的热饮店喝了杯奶茶，又厚着脸皮一下坐到了晚上十一点钟，江凝搓搓手里的符纸，有点好奇容洵跑这么远的地方来开房是为啥。 这里距离南城，起码有四个小时的车程，想着，符纸攒动，江凝出现在了容洵的房门处，准确的说，是房门里面。 灯已经全部关掉，只有窗户那里透进来一些月光，给昏暗的房间里加上一点幽静神秘。 容洵好好地在床上睡着，枕边放着一本文献杂志，封面看起来似乎是他所在领域最新的一些研究进展。 -- 第72页 江凝轻轻坐在床边。 容洵和鬼差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容学长身上有股志在必得的压迫感，而鬼差小哥哥则很容易害羞，很好亲近。 本质上，江凝只喜欢鬼差小哥哥。 她自己已经是一个很强势的人，就更喜欢容易害羞的那种小可爱。如果是另外一个讳莫如深又总是强势向她靠近的人……江同学感到略微hold不住。 符咒念出，容洵从睡着的状态往睡死的方向过渡。 江凝掏出金字符纸，沾上一点点指尖的血迹，点在容洵的眉心。 普通符纸测不出他的生平过往，鬼差的簿子里表示没有他的任何信息，金字符纸却能看到他人生的关键词。 江凝给自己测过一次。现在，容洵成为了第二个她需要绞尽脑汁弄清真相的人。 金字慢慢显示出来。 看到着两个字，江凝愣在原地。 是完全和容洵无关，也无法和他联系到一起的字眼。 “杀戮。”江同学默默念出来。 金字符纸还在燃烧，江凝更进一步，压上功德，终于得到了一句关于这两个字的解释。 “从荆棘和血腥中走来，不可轻易靠近。” 容洵，一个二十一世纪象牙塔里的物理系研究生，虽然不能说手无缚鸡之力，但比起她的武力值应该只会低不会高，从荆棘和血腥中走来是什么情况？ 她都没从血腥中走来呢。 正想着，金字符纸消失，容洵突然醒了。冷白瘦削的手腕动了动，没容江凝反应，就捉住了她的手。 江同学没出声。 床上这个头发软软得搭在脸上的男生，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个缝隙，手上努力用了些力气把江凝的手放到眼睛前面仔细看着，嘴上小声嘟嘟：“做梦都梦到了啊……好软唔……” 江同学抽回手，往他脸上贴了个符纸，就走人了。 装的…… 容洵怎么可能这么可爱！ 绝对是装的！ 回到仓库，江妈妈已经去睡觉了，小鬼们没时间玩闹，都在快速打包长明灯和各式符纸。 江凝也不是没想过直接将符纸丢到客户家里去，只是依托着这个平台，没有任何物流消息，很容易增加江妈妈作为客服的工作量。 而且她也不想上法治进行时。 倒霉鬼看到她回来，开心得不得了，一笔笔给她说着今晚的大头。 直播的时候说江凝是骗子的几个人，扭头就在店里花了重金买辟邪的符纸。 听到他们谈论交易额，长舌鬼难得脸上有了一点笑脸：“有一个小孩子，在备注上面写了希望快递送到他家门口，不要送上楼被他妈妈发现，真是可爱的小孩子。” 江凝回忆：“就是那个感觉家里有鬼，但是妈妈说他想多了的小孩子？” 他家的草莓味泡泡糖鬼已经被她吃掉了。 长舌鬼点点头：“我给他操作了免单，一张符纸而已。” 倒霉鬼和小贱贱一起拍桌子：“免单？！而已？！” 长舌鬼继续点头：“可以拿我的工资来扣。” 俩鬼面面相觑，就说不出来话了。过了好一会儿，贱鬼才幽幽开口：“话说小长舌啊，你中年去世了，你儿子呢，在哪里？你后来有去看过他吗？你是为了他才不去投胎的吗？” 问题有点太多。看着长舌鬼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诡异，江凝给小贱贱贴了个禁言符，还仓库以安静。 一般捉到鬼，江凝很少立即去看对方的生平，大部分逃窜出来的灵魂，都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已经死掉，一旦接受了这个事实，就会变得温顺且容易捕捉。 而杀人害人的恶鬼就根本不用问不用查，一旦害人，就别再废话，找一些生前受委屈的借口，直接暴力捉鬼送到地狱接受判词才是要紧的。 只有极少的情况下，江凝会去主动查看。人有尊严和隐私，鬼也有。 所以她对长舌鬼的过去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只知道捉到他时，长舌鬼正万念俱灰，在山间的树林里乱跑。虽然主观无恶意，却吓坏了好多登山客。江凝去爬山，顺手就把他给收了。 也是因为这个，长舌鬼一直觉得她太鸡贼，趁着自己不注意就下手，不光明磊落，所以常常吐槽江凝没有真本事，江同学也不反驳。怎么捉鬼不是捉啊。 小贱贱的问题，长舌鬼一个也没回答，还坐到了更远的地方，去打包符纸。 “有一个叫容洵的人，买了一百张桃花符，这人是单身单到疯了？”长舌鬼吐槽。 小贱贱和倒霉鬼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他是一个很恐怖的人，不对，是奇怪。” 长舌鬼嗤笑一声：“连人都害怕，你们还做什么鬼啊。” 江凝托腮：“你们知不知道，有一个身份，是要一直身处杀戮和血腥当中的，不是人的那种。” 听到她说话，长舌鬼手上的动作顿住：“我倒是知道一点……” “你知道哪点？”江凝连着好几天没怎么睡觉，困意突然涌上来，困得要命，不知道怎么就秃噜了嘴，“是胸前那两点吗？” 说着，脑子里还自动显示容洵精壮的上半身。她绝对有理由怀疑对方当时是故意的。 听到她的话，不论是爱挑事的长舌和小贱贱，还是听话的倒霉鬼和巧克力小鬼头，全都目瞪口呆。 -- 第73页 意识到自己把脑子里想的东西说了出来，江凝赶紧改口：“我刚才说的是某种咒语，不用理我，你继续。” 小贱贱凑过来：“江大人看了谁胸前的两点？” 贱鬼一说，江同学突然想起来，下午看到容洵的上身时，他肩部似乎有一道很长的伤疤？ 虽然浅到几乎看不出来，可是胳膊处的伤口可能是太深了，有一处的纹路格外奇怪，顺着纹路仔细看一圈儿，就能找到一条长长的伤痕。 见江凝又陷入沉思，小贱贱不再说话，长舌鬼则放下手上的包装盒，看着江凝：“你知道小鬼王吗？” 小鬼王她确实是知道，但是从来没见过。 一般来说，鬼差负责衔接他们之间的工作，除非她死了，不然应该没什么机会见到那个人。 “小鬼王就是要从荆棘和血腥中走来的，我们有些鬼是人的灵魂，有些鬼是天地混沌间产生的，而且只要有混沌，就会有新的鬼出生，所以鬼王的竞争一直非常激烈，这一届的鬼王，似乎是在位最久的了……” 长舌鬼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知道的事情。江凝点点头，她有在江老头的书房里看到过鬼族相关的书籍，但是江父一直对这些非常忌讳，似乎只愿意跟人和人死后的鬼魂打交道，而不愿意和纯正的鬼族产生交集。 按照江父当时的说法，这个族类，肮脏、低劣、不择手段，是世间最下等的种族，所以不要接触来往。 江凝当时听了，也一直遵守，但是如果容洵和小鬼王有牵扯的话……就不是她去主动找事儿，而是事到眼前，不得不应战了。 想想还真有些小激动呢。 宣布今晚停工休息，明天白天再继续以后，江凝回到房间里，躺在已经睡熟的江妈妈身边。 作为捉鬼人的存在，江父到了五十岁就离开了家，去深山里面继续修行，江妈妈一直没有任何怨言，甚至对江凝接过父亲衣钵这件事，也没表达任何不愉快。 江凝揉揉母亲的头发。作为普通人，母亲会在某个时间迎接她的终点，那个具体的日期，江凝不敢去看。父亲不在，她应该多陪陪母亲的。 把被子给母亲盖好，江凝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还难得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长得有点像容洵，又有点像鬼差小哥哥的男人，身着铠甲，浑身是血，手握着一柄长刀站在她面前，江凝想走过去看看他的伤势，对方却冲自己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要过去。 也是这时候，江凝看看自己的脚……是小孩子的脚，手……也是小孩子的手，摸摸脸蛋……是小时候的自己。 手腕上的镇邪铃没有任何反应，那个时候她大概还没有学会驾驭他的方法，手上的符纸搓来搓去，也没有任何反应。 下一秒，江凝抬头，看到男人朝着前方如群鸦般朝他们涌来的鬼怪，迅速挥出刀去。一个个鬼怪的尸体落在地上，血溅了满地。 终于等到所有鬼怪都被消灭，男人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朝着她伸过来，声音轻而温柔：“走吧，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话音刚落，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一个怪物挥动一道邪光朝着他的后背袭来，江凝想张口说话提醒他背后的情况已经来不及，只能跑上去把他推开。 然后江同学就醒了。 太特么疼了。 虽然是梦里，但是那种疼痛感简直如同亲身遭遇。晃晃头，又起身去倒了杯水，回来的时候，江妈妈已经醒了。 看了眼表，还不到六点，江凝小声地：“妈妈再睡一会儿吧。” 江妈妈摇摇头：“我的小阿凝啊，长大了……” 江同学有点遭不住这种温情时刻，而且她的长大就意味着母亲的老去。刚想凑到妈妈旁边说些知心话，就听见江妈妈说：“是不是该带对象回家了……” “噗——”江凝半口水喷出，半口水呛到了嗓子。 江妈妈起身帮她拿纸巾递过来，又一副托腮期待状：“是不是有什么潜在的对象？带回来给妈妈瞧瞧？” 江凝犹豫了一下，不准备跟妈妈说谎，于是坦白地：“是有一个潜在对象……但是我不确定对方喜不喜欢我。” 江妈妈摇摇头：“这不叫什么问题，妈妈相信你肯定能轻松解决，妈妈只关心，你什么时候能带他回来。” “带他回来倒是很容易，他可以说是随叫随到，唯一的问题就是……”江凝看着自己的母亲，“他不是人，您介意吗？” 听到最后一句，江妈妈被口水呛到，也咳嗽起来，江同学赶紧去给她拍背，半天才缓过来：“不是人的话……也不是不成，你爸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人，相爱了就没想那么多的在一起了。” 江凝点点头，手上搓出符纸，轻轻念动咒语：“出来吧！皮卡丘！” “江大人有何吩咐。” 一名鬼差出现在她们的房间里。 江凝看了自己妈妈一眼，又看了一眼这名不认识的鬼差，气氛有些尴尬，只能轻咳一声：“抱歉，学艺不精，念错了咒语，您且下去歇息吧，我没什么事情。” “江大人，告辞了。”鬼差朝她拂了拂身子，就下去了。 “出来吧！皮卡丘！”不可能连续两次都不中的！ 下一秒，刚刚走掉的鬼差又到了俩人身后：“江大人有何吩咐。” -- 第74页 江凝忍不住：“学艺不……之前和我搭档的那名鬼差呢？我找他有些事情商量。” 这名表情严肃的鬼差摇摇头：“恕我不知。” 等鬼差走了，江凝看着江妈妈：“这个……可能他也不能随叫随到。” 江妈妈表情很严肃，严肃到江凝都觉得她不能接受未来的女婿是鬼这件事的时候，才听到江妈妈说：“你可不能建后宫，对一个个的始乱终弃啊，鬼不是人，但鬼也有心啊，不能随便欺负别人。” 江凝愣住，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母上大人请放心。小江子用情非常专一。这不来错了人，我就让他赶紧走了么。” 到了下午，大家搓搓手，准备第二次直播的时候，江凝手上的镇邪铃突然开始不安的响动，瞥了一眼通灵镜，上面依然显示着容洵那边的动向。 似乎是跟着老师去哪里做考察？一行人都穿着登山服往山里去是做什么？ 镇邪铃还在铃铃作响。江凝看了眼刚刚打开的直播，回头瞧瞧倒霉鬼，倒霉鬼意会到她的眼神，立刻自己上阵，学着昨天江凝的样子，去科普一些风水知识。 江凝攒了个符纸，非常轻巧地跟在了容洵所在的大部队后面。 “我这一把老骨头好多年没出来团建咯。”走在最前面的，似乎是容洵的导师。 原来不是考察，是团建。 团建来这么一座孤山……确实不是太好的选择。 容洵和另一名学生一左一右跟在他旁边，后面还有两名学生善后。 五个人从这座山的历史聊到地质，聊完地质还顺路分析了这里为什么没有充分利用离城区不远的优势开发旅游业，江凝在后面听得都困了。 要不是镇邪铃依然在不安地躁动着，她都怀疑自己是被容洵给戏弄了。 终于进了景区，走过漫长的台阶路，来到一片不那么陡峭的区域，一行人看到旁边写着“凭票吃饭”的标牌，放下背包，准备进去歇歇。 这个山间小饭馆不太对劲儿的。 江凝估计，镇邪铃就是为它而响。 虽然她很期待容洵在妖怪面前露出真正的实力，但是他旁边还有几个普通人，万一这些人遇到危险，就不太好了，江凝本来准备跟着进去提醒他们，刚往前走一步，山下跑上来的一个小孩子突然抱住了她的小腿。 “姐姐我饿。” 抱腿这个动作……之前那个铃铛小鬼也做过，江凝想起那个小鬼头，就蹲了下来：“你想吃什么？” 小孩子眼睛慢慢变白，直到整个眼球全都变成乳白色，才流着口水：“我想吃你！” 说完，张开大嘴就往江凝身上扑，江同学无奈地一把抓住对方头上的小揪揪：“白萝卜精修炼成人形就想吃我了？” 话音刚落，小孩子的嘴巴立刻变回正常，眼球也恢复原状，呆愣着看着江凝：“你怎么知道我是白萝卜精的……” 她不仅知道，还知道这家小饭馆的主人是个鬼，房子后院里种的菜全是各类精怪，还是用人血滋养的。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人肉包子铺，店主吃人精魂，肉馅做包子，骨头做汤，血液养精怪，真是全都不浪费。 把小鬼用符咒捆在地头，又对后院菜地里的茄子精和胡萝卜怪进行了一番素质教育，江凝设下结界以防再生出什么事端，直接朝着饭馆后厨走过去。 夫妻店，这俩货手上人命都不少，早已不能用恶鬼这种简单的词来形容。江凝安抚好镇邪铃，让他别暴露自己，站到后厨门口，看到一个看起来非常温柔的女人，托腮。 “女学生吗？自己来爬山的？进来坐吧。”女人很善意地招呼她进去。 江凝看了一眼台子上的一盆肉泥，别过了眼，差点吐出来。 只嗅到一口，粗粗计算，里面起码有六七个人的气味。女人去给她接了杯水，江凝坐在一边，掏出手机查了查，还真有一个这里的新闻。 去年有一个来爬山的团队，遇到山林灾害，一行七人全部遇难，尸体至今都没有找到。媒体推测是坠崖了。点开相关的新闻页，还能看到遇害者家属哭泣的照片。 江凝看了一眼肉盆，哪里是坠崖。 水来了，江凝接过来，屏住呼吸，呲着牙努力摆出一个笑容：“这是什么肉？怎么有股怪味儿。” 女人脸上连一秒迟疑都没有：“牛肉，刚杀的，非常新鲜，为了好吃，添了好多我们祖传的香料，要不要来一屉？” 江凝摇摇头：“我门票掉了，吃不了了。” 女人看着她一副乖巧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盛了：“没事，小姑娘，我看你跟我有缘，这顿饭不要你钱，你爱吃蔬菜吗？我带你去后院摘几根黄瓜吃。” 江凝还是摇头：“我不爱吃黄瓜，我爱吃白萝卜，你带我去后院摘个白萝卜吃吧。” 这句话说完，女人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异样。不过还是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拉起了江凝：“白萝卜也有，后院的好东西可多得是呢。” 江同学任由她拉着自己。 就看看你道行多深，能搞出个什么名堂来。 到了后院，女人看到结界，表情蒙了一下，顿时褪掉人皮，表情凶神恶煞起来，眼睛血红，盯着江凝：“什么人，敢来我的地盘上撒野！” 江凝托腮：“大概就是普普通通二十岁化学专业的大学生吧。” -- 第75页 “黄毛丫头。”最后一个字落下，女人的身体像吹气球一般，瞬间膨胀两倍，“噗噗”两声过后，美好的皮相爆裂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骷髅一般的老太太。 似乎是用了法力触动了体内的诸多魂魄，它们在她身体里不安地躁动，老太太一会儿嘴歪，一会儿眼斜。 江凝抿了抿嘴，想起陈可的flag，她也想问，就不能来一点不这么恶心的鬼吗？ 老太太身上各种光晕闪动，眼睛瞪得老圆，嘴巴张成盆状，嘴角都快裂开，冲着江凝呼地奔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她吞到肚子里。 给了她这么多表现的时间，江同学已经仁至义尽。 花招不少，硬实力就这么一点啊？ 江凝抱着手臂等她过来，结界已经建好，一个咒语的事儿，看着那张大嘴在结界处舔来舔去，就是进不来，对方有多急切恼火，她就有多平静。 对于江同学来说，只有两种鬼需要正眼去看，一种是能一眼认出来她懂行的鬼，另外一种，是敢待在她身边，藏匿住身份的。这种以为利用歪门邪道能取胜还没有眼力见儿的，只有死路一条。 镇邪铃兴奋地铃铃作响。江凝看着结界外费尽力气也无法进来的女鬼，笑：“想收她的话，就出来吧。” 听到召唤，镇邪铃立刻化为一柄利剑，几乎是变身的瞬间，戳破了结界，女鬼以为自己终于有机可乘，下一秒就被江凝戳破了喉咙。 鬼魂一个个从她身上破洞的地方飞出，七个鬼魂重新看到大地和阳光，又看了一眼肉盆里他们已经无法复原的身体，抱在一起痛哭。 正在这时，店里的男主人正好从山下回来，还带着几个岁数很大的人。 江凝迅速把奄奄一息的女鬼收进符纸里，又对着七个鬼魂设下结界，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走过去。 男人倒不是个鬼，而是个普通人，只不过人肉食用过多，身上掺杂着各种奇怪的阳气味。看到江凝，乐呵呵地走过来：“小姑娘在我家吃了饭吗？” 江凝摇摇头：“我票丢了，也没人招呼我。” 男人疑惑地往后面看看：“我家婆娘估计又偷懒去睡大觉了，我带你进去，走。” 江凝回头看了那七个鬼魂一眼，他们赶紧紧紧跟过来，其中有一个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看起来刚才哭得最惨，此时正捂着嘴，一脸惊讶状。 江凝把他们一起收进符纸，跟着进去。 容洵和老师们坐在角落喝茶，桌子上还没有任何菜，江凝从侧门进去，看着样子，容洵似乎没察觉到她进门，但说不好就是个假象。 一个和容学长年纪差不多的男生招呼老板：“要三屉肉包子，五碗排骨汤。” “好嘞，您稍等。”男人把江凝和刚领回来的两位老人安排在一桌，就去后面端包子。 如果此时此刻，江同学什么都不说，就看着容洵，假设他吃了，说明他确实不是门内中人，如果他不吃，那江凝有更好的理由直接戳破这一切。 这是一场博弈，估计容洵也在试探她。 万一他就真的吃了呢？？？ 万一江凝就真看着他吃呢？？？ 包子还没上来，江凝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位老人，小声地：“爷爷奶奶怎么想着跑这么远来爬山，这附近也没有什么人家，很不安全的。” 老爷爷看起来很严厉，没有说话，老奶奶却很和蔼，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我们儿子啊，去年跑这里来玩，出了意外，我们老两口想他啊，就来这边看看，路难走啊……幸好碰到个好心人。” 老奶奶说完，江凝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儿，看来刚才看到他们以后，哭得特别凶的小伙子，就是他们的孩子了。 这时候老爷爷才说话，语气声音依旧严厉：“谁想他！我不想他！我是怨他！有什么爱好不好，非要来这种地方，后面的野山不能爬不知道吗？！从小教他的话，从来不听！自己死了也就算了，还连累国家浪费资源给他找尸体，还不知道他把自己弄到哪里去了！” 老爷爷说着，老奶奶就掉下眼泪，伸手快速擦掉，又捂着眼睛：“孩子都去了，你就别怨他了，他也不想的啊……” “怎么不怨！只要没看到尸体，我就不相信他死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死了他也得回来让我瞧瞧！” 刚说完，男人就端着笼屉给容洵他们桌上送了过去。 江凝现在有别的事情要做，吃不吃人肉就只能看容学长装不装得下去了。 “老师给您先夹一个尝尝，学长也吃一个。”先前招呼店家的男生把包子给每个人都分好。江凝把目光落在几个人的筷子上。 两位老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老爷爷用拐杖敲了敲地：“我们这边也要两屉包子，三碗汤，小姑娘的我请，快点上，别让我们闻味儿！” 男人赶紧点头说好。 老爷爷的声音很大，瞬间把容洵那一桌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容学长自然也看到了江凝。 江同学跟他拜拜手，表示偶遇真开心，容洵愣了一下，似乎真没想到她会来，对着江同学期待的目光，手上的筷子半天也没动静儿。 江凝没说话。 容洵不吃，他能看着导师和同学吃？ 江凝等着。 果然，在导师下筷子准备吃的瞬间，容洵叹了口气：“这包子不能吃。” -- 第76页 导师一脸不解：“挺香的包子，怎么了么？” “有股馊了的味道，你们闻闻。”容洵刚说完，男店主就走了过来，“不可能馊，我们家的肉都是最新鲜的。” 江凝和老爷爷、老奶奶一起看戏。 容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淡地：“从山下最近的肉厂走上来，需要一天的功夫，你们后厨没有牛羊类的生肉，后院也没有养任何动物，除非你昨晚连夜从山下买回来，肉才可能是新鲜的，可看起来，今天一天你和你的妻子都在很精神的揽客。” 男人手攥成个拳头，还回头找了找，恨自己那个能说会道的鬼媳妇此时此刻突然不见了人影。 “肉……是前几天买的，放在了冰箱里，今天一次都剁了包包子的，你一看就不会做饭在那里胡说……”男人还在挣扎。 容洵一副了然的样子：“后厨没冰箱，我特意看了，然后没说，想试试你会不会说谎。” 此时男店主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难堪了。 老爷爷很赞赏的样子：“我很欣赏这个小伙子，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江凝托腮：“您觉得我这个小姑娘怎么样？” 老爷爷摇摇头：“小鸡贼。” 江凝：“……” 导师似乎不明白一向和善的容洵为什么突然咄咄逼人起来，还想圆场，容洵却站了起来，拿着筷子径直走到后厨，夹出来一根骨头，走到男人面前：“我还想问问，骨头汤里，怎么会有一根人的手指。” 在他去后厨的这几秒钟，刚想喝口汤润嗓子的同学哇啦一下吐了出来：“我嘴唇刚沾上……人手指……妈呀，造孽啊。” 得不到夸奖，江凝也有点郁闷，于是敲敲桌子，提醒老头，她也要发威了。 “你妻子就不用找了，她已经被捉走了。” “不可能，”男人还在抵抗，“不可能有人能捉走她。” “哦？”江凝抱着手臂，“我也没说她是被人捉走了呀。” 男人颓然地坐在地上，江凝走到他面前，蹲下，小声地：“她是鬼，你是人，她蛊惑你吃人肉能长命百岁，你就听她的了。可是你可别忘记，杀人偿命，她下地狱受罚，你可要在人间被审判以后，继续去地狱受审呢。杀人分尸很兴奋吗？地府的油锅也挺刺激的，去试试吧。” 第39章 等她说完，男人知道鬼媳妇不会来解救他, 整个人都疯了, 一直在地上打滚儿, 嘴上还说胡话：“我不想杀人, 我被迷惑了, 我被迷惑了啊！有鬼！救命！鬼要吃我！救命！” 导师报了警，警察来了以后, 容洵他们去处理这些事情。江凝先一步走人，把后院的精怪们收进符纸里, 又拦住了想要继续爬山的老夫妻。 “如果儿子真的已经死了，现在还可以见他一面, 你们愿意吗？” 这话说出来很残忍，但是错过这次机会，就没有以后了，江凝必须立刻送他们去投胎。 两位老人似乎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定睛看了她好一阵子。 老太太伸手想摸摸她头发没发烧, 老爷爷却用拐棍戳戳地：“小丫头有什么招式尽管拿出来, 如果真能见见我那不孝顺的儿子……” 老人面容依然严肃，声音却有点哽咽：“就算你是骗我，也让我见见。” 老头说话这会儿, 老太太眼里已经满是眼泪。 白发人送黑发人，连尸骨都没见着……比起已经落幕的悲剧结局, 更让人难受的, 是无尽的等待。 江凝叹气, 走到结界旁，看着那个魂魄越来越透明的男人：“你可以见你父母一面，但是时间不会太长，所以先想好有什么想说的话，魂魄在外面游荡太久会影响投胎，就说到这里，你且去吧。” 男人点点头，感激地：“谢谢你，谢谢你。” 等他走后，剩下的六个人纷纷求江凝给他们一个机会回家，回家是不可能的，老头夫妻两个在她面前，形势可控，不会出什么意外。万一放走这六个魂魄，惹出事情来，影响活人的寿命，就不好了。 “回家不太可行。但是可以给你们家人托个梦。” 解决完这六个鬼魂的事情，江凝去老人夫妻俩那里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之前提到儿子，老人那么严苛地训斥，不知道见面以后，会不会仍然很责备。被谋杀已经很惨，死后再被训斥…… 事情倒并没有她想得那么严重。 男人和母亲抱在一起哭泣，母亲哀哭着命运不公，为什么就是自己的儿子，为什么那天不能好好在家待着。 老头倒是一直在旁边，表情严肃地站着，嘴上什么话都没说。 和母亲说完话，男人跪在老头面前：“父亲，孩子不孝，平时就没有认真听您的教导，现在落了这么一个后果，是我活该。对不起……虽然您跟我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江凝在一旁看着，看起来，这老头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严父型，一般到了这种时候，很难有人不情绪崩溃，说出埋在心底的真心话。 可是这父子俩在面对对方时，仍然这么客气冷静。 “是那对夫妻害死了你们？”老头用拐棍敲着地。 “是。”男人点点头。 “有没有奋力抵抗？”老头一双眼睛盯着儿子，想捕捉他脸上任何一个闪动的情绪。 -- 第77页 男人继续点头：“有。” “有没有抛弃队友？” 结界里那些鬼魂都在不安地躁动，江凝走过去，一个看起来像是队长的人试图抓住她解释：“本来小昱是可以跑掉的，但是他没有，又回来救我们了！” 江凝点点头，以那对鬼夫妻的狠心程度，他们谁也跑不了。只能说，小昱在父亲的教导下，没有叛逆跑偏，真正长成了一个很正直的人。 “没有。”小昱摇摇头，“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 老头欣慰地点点头，抬头揉了揉眼睛，把男人扶了起来：“虽然我们只有二十来年的缘分，作为你的父亲，我很骄傲。如果有来生……会让你过得不那么辛苦。” 男人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两行泪水流下来。 有的话，只能等到最后一面才能说出口。 严格又嘴硬心软的父亲，听话但不快乐的儿子，如果早一点理解对方，可能也不会这样带着遗憾分开。 把两位老人也送下山去，没等江凝召唤，先前怎么也不愿意出现的鬼差小哥哥自己就朝她奔来了。 “七个鬼魂，没有作恶。”江凝看着他把鬼魂收进簿子，又说，“还有一个恶鬼，被我斩杀，留了一魄去地狱受苦。” 鬼差小哥哥点点头。 江凝就准备回去了。 “江大人。” 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的人喊自己，江凝回头：“怎么？” “江大人之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鬼差小哥哥耳朵尖尖通红，眼睛也因为不好意思看她而挪到别的方向。 “哪一句？”江凝问。 鬼差小哥哥：“……” “我跟你说了太多话，实在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要不然你提醒提醒我？”江凝眨眨眼。 “我……” “那我走咯？”说着，就迈开步子真的朝远处走去。 “我不知道鬼能不能和人类谈恋爱，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我怎么会不想呢……” 江凝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正想回头看看鬼差小哥哥说这话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一侧头，发现影子都不见了。 撩完就跑。 害羞水平满分。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回了仓库，江凝快速坐到镜头前，因为她长时间下线，已经没有几个人守着了。 “为了庆祝店主今天顺利脱单，免费驱邪，十个名额，先到先得。” 说完，只一会儿的功夫，设备就又开始卡顿。大量的围观人士涌入，倒霉鬼在旁边记录报名的人，满十个以后，看着江凝：“江大人，够了。” 江凝点点头，接过来倒霉鬼手上的本子：“第一个名额，这位昵称为‘小红帽头上的青青草原’的同学……红配绿很别致。” “青青草原同学想问，初一开学见到一个女孩子，每天茶饭不思，是不是中邪了？”江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个邪我驱不了。这是一种根深蒂固，无法磨灭，直到你灵魂平静才能抗拒的邪气，下一个。” “‘在木屋里打铁’这位小朋友觉得自己的母亲中了邪，因为‘哪怕从存钱罐里掏出一块钱硬币，妈妈第二天都会发现’，”江凝差点笑喷，“小朋友，姐姐只能告诉你，如果半夜你听到了数硬币的声音，要提前做好跑路的准备，下一个。” “名叫‘受力分析好难啊’的这位十七岁少年想要我帮忙给物理老师驱邪，‘物理老师每次出题都能完美避开所有我会的题目，而且每次画出的考试范围都和实际不符’……嗯……你可能需要把花在网络上的时间，拿去努力学习。下一个。” “名叫‘鬼差’的小哥哥……这是不是我家小哥哥？”江同学看了眼通灵镜，一片黑乎乎，里面没有一个人，于是笑着继续看下去，“鬼差小哥哥想问，人类女孩子过生辰时喜欢收到什么礼物……” 江凝看着镜头，笑得花枝乱颤：“鬼差小哥哥，人类女孩子想说，你送什么她都喜欢，送自己更好。能不能不下一个？” 倒霉鬼摇摇头：“还有六个……” 江凝笑：“那一会儿再找鬼差小哥哥玩耍，先干正事。” “名叫‘今朝有酒今朝醉有钱没钱无所谓’的这位大叔想问，母亲前几天身体还好好的，一口气能吃三张饼，这几天突然重病在床，意识不清是怎么回事……” 江凝细细品了品，对着镜头：“稍等我一下。” 说完，从通灵镜看了看大叔那边的情况，大叔正在田间耕作，身后是一排房子。 房子是茅草屋，周边都是破败的景象，看起来是偏远的山区。 捏了个符纸，到了茅草屋门口，江凝蹑手蹑脚走进去，看到一个老太太正躺在床上，脸色已经发青，要不了多久魂魄就会离体。 “你是谁！”一个小孩子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江凝看着他慌张的样子：“你奶奶病得很重，你知道吗？” 小孩子眼光躲躲闪闪：“她遭报应了。” “为什么这么说？”江凝捉住他的手腕，“你知道奶奶是怎么病的吗？” “我不知道，”小孩子一把把手抽出来，“她天天催我学习，我不想学习。” 江凝看了一眼茅草屋窗台上的农药，又看了眼害怕到不知所措的孩子：“你给奶奶喝这个，她会死掉的，她劝你学习是为你好，不想你永远生活在这个山里，想你能看看外面的世界啊。” -- 第78页 小孩子眼里包着一包眼泪，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不想让我生活在这里还生我，生下我就让我受苦。我爸爸精神有问题，妈妈也跑了，奶奶又总是打我……” 江凝叹口气，正要走。小孩子突然拉住她的衣角：“奶奶会死吗？我只是想让她安静一点，不要总是念叨我，她会死吗？” 江凝蹲下来：“会，然后你打算怎么办呢？要把实话告诉你爸爸吗？” “我……” 男人已经从田间回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嘴上骂了两句网络不靠谱，就姿态一颠一颠地往家里走。 江凝拍拍男孩子的肩膀，走了。 这种事情，没有谁无辜，也没有谁该死。报警也无法将小孩子和精神病人的人生改变。 回到镜头前，江凝：“下一个。” “一个叫容洵的研二男生想跟一位叫江……江江同学的女生表示感谢……”江凝看了倒霉鬼一眼，“咱们能不能用心筛选，上面这些，除了鬼差小哥哥以外的，都搞得我很为难。” 倒霉鬼愣了一下，指着屏幕：“这个我没抽中，不知道它哪里来的。” 江凝瞥了一眼容洵的头像，平淡地：“江江同学表示她已经收到你的感谢，并表示她当时其实并没想阻止你吃肉包子。下一个。”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女朋友每个月都有几天非正常出血，还伴随着心情不好和很严重的暴力倾向……”江凝的耐心都被快耗尽了，“请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大姨妈’及其相关关键词。下一个！” “昵称为‘男朋友干巴爹’的这位女士需要帮忙给她沉迷赌博的老公驱邪……”江凝扶额，“远离赌博，真爱生命。另外你男朋友有暴力倾向，且已经发现你有老公的事实，请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下一个。” “昵称为‘杀尽天下捉鬼人’的这位……” 看不清脸？跟鬼差小哥哥一样，都是黑乎乎的一团？ “这位先生想问，用十个大学生的命换主播一播成名，赌不赌……”江凝冲着镜头一笑，“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从镜头前消失。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严重，贱鬼、倒霉鬼和长舌鬼全跟了上来，留巧克力重度成瘾症小鬼和无头鬼在家看家。 巧克力重度成瘾症小鬼头和无头鬼站在电脑前，一个没有手不好操作，一个没有头怕吓到人。因为还有一个驱邪名额没有达成，弹幕已经呼叫主播呼叫得满屏撒野。 没过多久，直播的情况就反应到客服那里，江妈妈手忙脚乱地回复。两只小鬼对视了一眼，还是决定由巧克力小鬼头去帮助江妈妈，而无头鬼则坐在摄像头前，只露出下半身来安抚群众。 直播另一头，刚刚准备好通过技术手段，再次被江凝翻牌的容洵学长，看了看自己留的言，又看了看镜头前明显不是江凝的人，起身穿上外套出门。 “如果自己有一个不得不隐瞒的身份，要不要告诉喜欢的人？” 容洵想想自己的问题，垂下眼笑，哪里是驱邪，自己把江凝的直播当成情感答疑节目了。 南城大学一片死寂，明明正是学生活跃的时间点，走在路上的人却都面如死灰，仿佛行尸走肉。 江凝出现在学校门口时，发现学校里历来比较和善的阴气也不见了，说明这次来的，还是个分量不小的厉鬼。 真是让人充满期待。 地下车库被厉鬼用结界围住，江凝走过去的时候，十个学生样子的人质正抱着头在厉鬼脚下哭泣。 看样子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厉鬼穿着一个学生的身体，用学生的手机打开直播，看到江凝到场，冲着摄像头：“游戏，现在开始。” 说完，把手机塞到另一个学生手里，威胁：“拿稳了，一个环节没拍到就撕碎你。” 学生哆哆嗦嗦，两只手才能扶住手机：“别，别杀我……” 厉鬼已经不再理他，看着江凝：“捉鬼人？还是个女娃娃。吃了你我能功力大涨。” 江凝托腮：“你废话好多。” 话音刚落，厉鬼立刻张起手臂，无数只毒乌鸦从他身体里飞出，有几只撞在结界上，化成一团黑血，大部分通过结界，直直朝着江凝飞来。 镇邪铃铃铃响着。江凝轻念符咒，毒乌鸦在她所在的结界外面疯狂啃噬，一刻也不停歇，似乎只要结界一破，它们就会把立马把江凝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这么兴奋啊。” 给它们一个机会？ 江同学解除刚刚设立的结界，镇邪铃立即化为一柄长剑。电光火石间，被击中的乌鸦全部砸向厉鬼。厉鬼没料到江凝会正面刚，看到毒乌鸦朝着自己这边飞来，立刻用自身法力强化结界。 触碰的瞬间，血乌鸦们化成一团团肉泥，结界外部都是血点，看起来阴森可怖，里面蹲着的学生已经有两个晕了过去。 厉鬼拿起手机：“看看，这就是你们的捉鬼人，为了杀我，连校友的命都不管了。” 江凝托腮，看着他继续表演。 厉鬼拎起一个学生来，看着江凝：“既然你都不在乎他的死活，那我只好杀了他舒服舒服了。” 说完，因为恐惧缩成一团的男同学脸部就开始扭曲，厉鬼只轻轻对着他“吸”了一下，男同学整个人变得皱皱巴巴，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个空皮囊，被厉鬼随意丢在地上。 -- 第79页 精神大振的厉鬼舒展舒展身体，看着江同学：“这么说好像有点无赖，现在我来宣布游戏规则。” “每一次我出招，只要你赢了，我就杀一个学生。如果你输了，就让我吃掉你。你死了的话，我就放过他们，如果你跑了，我就把他们全部杀死。” 江凝抱着手臂看他，不说话。 结界破开，拿着手机的学生正想趁机逃跑，被厉鬼一个拂袖丢到墙上，当即撞晕了过去。厉鬼手上挥着一把血液凝成的利剑，飞身一跃朝着江凝刺了过来。 周围越危险，镇邪铃越兴奋，利剑与利剑碰撞的瞬间，厉鬼手里的血剑慢慢扭曲，化成一滴滴黑血，一点一点沿着江凝的剑尖往上爬，不一会儿就将镇邪铃整个覆盖，灵气瞬间消失，镇邪铃化成一个铃铛落在地上。 江凝抬手，一掌拍在黑血柱上，血花漫天飞溅，几滴落在她肩膀上，带着种恶心的腥臭味。 是活人的血，带着很深的仇怨，像是被生榨后放置太久的味道。 蹲下将镇邪铃捡起，江凝把他揣进兜里：“委屈你了。” 厉鬼的表情很得意：“我一直在想，你们历代捉鬼人，如果没有那个小铃铛，是不是就是废物一个，所以特意找来克他的方法。” “现在，你两手空空，难道想念几句咒语来抓住我？”厉鬼伸手捉起一个学生，江凝看着他在厉鬼面前枯萎，依然没说一句话。 这时候先前想逃跑的男同学醒来，指着江凝：“你真心狠，你一个人的命难道比这里十个人的命值钱吗？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死掉吗？” 江凝托腮：“依你看，我应该怎么办？” 男学生壮着胆子站了起来：“让他吃掉你，救我们。” 江凝定睛看着他：“给我一个理由。” 男学生咬着嘴唇：“我们不想死，我们还这么年轻，我们不能死。” 江凝托腮，顿觉牙疼，谁说捉鬼人不会遭受智齿蹂躏的：“我也不想死，我刚大二，说不定比你还年轻，我还会捉鬼，更不能死了。” “那你杀掉他！救我们！你不是会捉鬼吗！”男学生声嘶力竭，面部狰狞。 江凝摇摇头：“你明知道他这副躯体是你的某位同学，杀了他，等于把你的同学杀了。你是和同学有仇，想他死，还是和我有仇，想让我做杀人犯？” 一个，还是十个？ 无论那一个是她还是另外一个学生，江凝都不选。 “你真自私！”厉鬼冲着她笑。 “这话还给你，”江凝耸肩，“设立这样一个无视生命的游戏，本身就没有资格评判别人。” 厉鬼看她半天没有动作，整个人兴奋到不行，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杀了我，只死一个人，就可以救另外十个。你不愿意牺牲自己我理解你，还不愿意牺牲名声，看来既不把鬼看在眼里，对待人命也如同草芥啊。” “可惜了，游戏规则现在不算数了。没了镇邪铃，你就是一个废物，我先吃你，再吃他们！”说完，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江凝扑过来。 “叮——”一张金字符纸贴到厉鬼脸上，江凝把他从学生身体里抽出来，又弹了弹学生的脑门，念了清明咒，把他推向地下车库的电梯，“上课要迟到了。” 说完，把厉鬼丢在地上：“我刚才在计算，金字定鬼符需要三百功德，捉了你交给鬼差能换九百功德，理论上我能赚六百，可是如果不浪费在你身上，卖给房地产开发商，可以赚出半套房，按照我们家穷鬼和倒霉鬼的话来说，我还是亏了。” 远处围观的几只小鬼点点头：“小江凝长大了。” “至于为什么不亲手解决你，”江凝看着自己刚才夹住厉鬼的两根手指，“你实在不够讲卫生，浑身腥臭熏得我头疼，如果能不碰你，我宁愿少换两百功德。” 倒霉鬼摇摇头：“小江凝要走的勤俭持家路还很长，我们得继续监督她。” 厉鬼在地上抽搐了两下，没了动静儿。江凝走过去想把剩下几个学生扶起来，刚伸出手，就看到那个被撞晕的男生，脸上带着股诡异的笑容，一双手，如同枯树，十个指尖黑而长。 “我才是今天真正邀请你来的人，地狱……欢迎你。”说完，趁江凝没有戒备之心，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只两秒，江凝就晕了过去。 几只小鬼立刻站起来。 原来根本没有十个学生，除了那个被当成衣服穿在身上的男生，其他全部是厉鬼假扮的。 长舌鬼最先冲出去：“以前我也只觉得江凝就是命好，会投胎。但是今天我才发现，她还是有点脑子的，虽然就一点。” 倒霉鬼：“……” 贱鬼：“并不觉得你这是夸奖，而且我们再不上，她就要死了。” 几只小鬼一起朝着恢复原形的骷髅厉鬼奔过去，只三两下，就被各个打飞。 骷髅厉鬼挨个从他们旁边经过：“自不量力，居然为了个捉鬼人袭击你们未来的老大，真是枉做鬼一场，还是留着魂魄助我登上鬼王宝座吧。” 说完，一把捉起被江凝定住的厉鬼和剩下几个学生样的小鬼，各个吸入身体里，只一瞬的功夫，骷髅鬼的整个身体就丰满起来，迈开腿走到贱鬼面前，伸手勾起贱鬼的下巴：“你看我这容貌，比不比得过小鬼王？回答得让我满意，我就不吃你。” -- 第80页 贱鬼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说实话，我没见过小鬼王，实在不知道你与鬼王孰美。” 骷髅厉鬼愣了一下：“那暂且留你一天。” 说完，又走到倒霉鬼面前，照例勾起下巴：“你见没见过小鬼王？” 倒霉鬼摇摇头：“但是我知道南城大学物理系有个叫容洵的，比你美几千倍。” 话音刚落，骷髅鬼的手指瞬间伸长，直直冲着他心脏扎去。 在角落里装死的江凝动动手指，本来想引诱某人出现，最后才假装被袭击的。 没想到这几个偷偷跟来的小鬼，不仅全部冲了上去，还个个都这么耿直。尤其倒霉鬼，真·宁死不屈本人。 江凝刚想站起来直接解决掉对方，就听见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确定倒霉鬼没有危险，也确定是她在等的人，江凝继续躺倒装死。 “你似乎是，找我有事？” 看着这人的气质和手上的长刀，倒霉鬼和小贱贱对视一眼，一齐看着骷髅厉鬼：“这位比容洵还要貌美一千倍的人，如果是小鬼王的话，恐怕就要比你貌美一千乘一千，将近一千万倍了。” 俩人的话把骷髅厉鬼激怒，骷髅鬼指尖将将扎进他们的喉咙时，远处的男人长刀一挥，厉鬼立刻捂着手指吃痛地后退。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骷髅鬼谄媚地笑了一下，立刻一个翻身跃起，尖利的十指朝着远处的男人刺了过去，“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在地府打不过你，在人界你能发挥几成法力？” 男人依然站立在原地，长刀立于脚下，骷髅鬼双手到他眼前的一秒，男人嘴角一提： “就凭你。” 根本没有任何结界，可骷髅鬼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他。一股被耍的心情涌起，骷髅鬼拼尽一身修为，只想把小鬼王拉下马。 “这么小的事情就想鱼死网破……”男人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连一个嘲讽都欠奉，“鬼王的宝座可坐不稳。” 说完，伸手攥住骷髅鬼的手指：“刚才是哪只伤了她？” 长刀感受到男人的怒气和鬼魂的恐惧，兴奋到震颤，贱鬼和倒霉鬼抱成一团：“小鬼王，冲呀！” 刹那间，红光闪动，十根手指落地，骷髅鬼痛得在地上呜咽：“你为了一个人伤我！” “我留你一条命，就是想告诉你，上一代的恩怨，上一代结算。她父亲做的事情，与她无关。” 骷髅厉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与她无关你还刻意接近她？是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江凝竖起耳朵听着后面的重点，但似乎只这一个动作，就被小鬼王发现了。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小鬼王愣了一秒，背起长刀就跑路了。 骷髅鬼站起来，想要用倒霉鬼这边一群小鬼的魂魄来修复自己的伤，没想到江凝跟他同时站起。 骷髅厉鬼回头：“你居然没死？” 江凝笑：“自己的小朋友们，当然得自己守护，他们还在危险当中，我怎么能死呢？” 说完，拍拍比她装死更彻底的镇邪铃：“醒醒，伙计，该干活了。” 镇邪铃得到指令，立刻现身。 骷髅鬼捉起离自己最近的长舌鬼，看着江凝：“刚才那些鬼装学生装得不像，被你识破，才没有威胁成功，现在呢？平日里利用这些小鬼给你做不少事情吧？死了是不是怪心疼的？” 长舌鬼冷静地看着江凝：“别管我，把他杀掉。这个恶魔，连自己的鬼族同胞都不管不顾，不配为鬼。” 江凝点点头：“放心，你死了以后，我会给你烧很多纸钱，保证你在下面衣食无忧。” 骷髅厉鬼本来被长舌鬼激怒，准备不管不顾杀了他，结果听到江凝的话，看着长舌鬼：“看看，这就是人，你与其跟着她，不如……” 话没说完，江凝的剑已经刺到他的喉咙。 “之所以跟你废话这么半天呢，主要是因为你一直背对着我，而我不喜欢从背后偷袭。”江凝收起镇邪铃，将地上两只厉鬼和飘在空中的几只学生鬼都装进符纸。 现在就要解决解决某件耽搁太久的事情了。 攒出一个灵符，召唤鬼差。 召唤之前，江凝望天：“之前是不是说好，对对方有求必应来的，总不会第一次召唤就找别人顶替吧。” 灵符抖了几秒，迅速将她的话传到地府，没过几秒钟，鬼差小哥哥就风尘仆仆夹着簿子而来。 江凝看到他神色如常的样子，一愣，愣过以后，歪着头将两只小鬼交给他。 鬼差小哥哥不敢跟她眼神对视，匆忙把厉鬼收进簿子，才说：“江大人今天心情很好。” 江凝点点头：“是。” 你再装。 感受到江同学的目光，鬼差小哥哥咽了口口水：“那个，快你生辰了。” 江凝笑：“我猜你一定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我。” 鬼差小哥哥垂下眼睛，努力克制害羞的心情，抬头迎上江凝的目光：“我会努力的。” 说完，恭恭敬敬地朝江同学拜了拜：“今天地府有点忙，我先下去，你生辰那天，我来找你。” 看到江凝点头，鬼差小哥哥刚要走人，忽觉袖口被人捉住，回头就看到江凝的笑脸：“忘了说，那个乌鸦鬼身上的血带着股腥臭味，闻一下都能把人熏晕，幸好你刚才没有沾上。” -- 第81页 鬼差小哥哥愣了一下，在江凝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机灵。 等到江凝带着一群小鬼回到仓库，小贱贱忍不住：“大人为啥装死吓我们，我已经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给自己想好了未来十五年的出路。” 江凝干笑：“你对未来的规划很清晰。” 倒霉鬼看小贱贱得到夸奖，也举手想要发言。 江凝刚点头表示应允，就听见倒霉鬼拿着算盘：“如果江大人死掉了，我们几个打算股权平分，一起把淘宝店做大，等您写的符纸卖完，我们就出售在线吓人和吵架服务，一次收取五百块。就凭小贱贱和长舌的嘴，还有我无敌的倒霉气质，一年做大，两年翻翻……” 江凝干笑：“很有经商头脑。” 小贱贱再次举手：“我长得好看，我们还可以提供‘一日男朋友’服务。” “我我我，”巧克力小鬼头也加入，“我萝莉音，可以在线陪聊。” 江凝托腮：“不错，对自己的固有资源充分利用。” 说完，看着三只小鬼：“那什么，既然大家规划得都这么好，现在就把业务上线吧，看你们平时也闲得没事情做。” “不关我事，我一个字都没说，”长舌跟另外几只划清界限，“顺便感谢你刚才救了我，不过我不会报答的。” 自己为什么要收留这么嘴硬的小鬼？ 江凝望天：“我没救你，你别瞎说。” 在无头鬼的努力下，直播环节虽然中途搁置，最后也还算顺利解决。借着双十一的东风，江凝的店铺狠狠赚了一笔。 他们从地下车库走的时候，江同学特意找了找厉鬼之前拿着的手机，想看看看直播的群体是谁，但是她去找的时候，手机已经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晚上洗了澡，躺上床。大约半夜两点钟，江凝掏出通灵镜，轻轻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镜子里，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正光着上身，在给自己上药。背部的伤疤似乎裂开了一些，血正一点点地冒出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个人迅速穿上外套。 这件下午还带着厉鬼血腥味的衣服已经洗过。也正是穿衣服的这个动作，江凝确认，这张脸，这个人，究竟是谁。 有趣。 见过有人伪装成另外一个人出现的，没见过一下伪装两个的，更没见过一下两个马甲全掉的。 那么容洵接近她，到底想干嘛呢？ 在家待了两天，江凝和几个小鬼一起把所有快递打包发出去，又陪江妈妈去爬了山，才回到学校。 推开宿舍的门，陈可一看到她，立刻扑了上来：“生日打算怎么过？” 江凝托腮，理论上来讲，她是从来不过生日的。 一个是江父对这种形式化节日很反感，还有就是她的生辰比较微妙。每次在生辰当天，都会发生奇怪的事情，如果现场只有她本人或者家人还比较好解决。 像陈可那样，弄一个大聚会，搞不好会出人命。 陈可看她没有反应，摇着她的肩膀：“要不要像上次我生日那样，搞一个舞会什么的，我没机会再过一次生日，就借你的过把瘾。” 这浓浓的flag气息。 “容我想想。”江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拖延。 陈可瞧着她的表情，纳闷地：“怎么感觉你心事重重的？” 江凝一愣，有这么明显吗？ 刚想否认，就瞧见陈可鸡贼地凑过来：“这几天有没有跟容洵学长私下接触接触？” 江凝哑然失笑：“恐怕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来招惹我了。” 两个身份换来换去，也怪累的。 第二天白天去上物理课，容洵果然请了假，江凝旁边的位置一连空了几天。看来并不打算主动对她坦白，江凝托腮。 为了生日这天不出现什么不可控的事，江同学吹了两次风，终于成功感冒。陈可一边照顾她，一边安排把生日会推迟。 凌晨十二点，江凝从宿舍床上坐起来，穿鞋出门。走到宿舍楼下，鬼差小哥哥手里拿着个小盒子，看起来已经等她好久。 江凝吸吸鼻子，跑了过去：“这是什么？” 只见鬼差小哥哥冲她一笑，打开了盒子：“生辰快乐。” 盒子里是空的，一束光突然出现，因为太过刺眼，江凝惯性捂住眼睛，刚想再问一句，光束又突然消失。 视觉恢复正常，江凝发现自己已经在一间屋子里。 容洵脱掉了鬼差那副外衣，正在厨房做饭。 江凝走过去，试探着问：“容学长？” 容洵朝她笑了笑，露出两个小梨涡：“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江同学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头好疼，怎么也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想攒出一个符纸看看是不是被梦魇住，一摸手腕，发现镇邪铃也不见了。 镇邪铃是江父亲手给她戴上的，她长到二十岁，从来没有把它找不见过。 “容学长，”江凝晃晃脑袋，“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铃铛，我实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江同学说完，只看到容洵朝她笑笑，然后端了一碗长寿面，拉着她坐到桌子旁边：“一会儿再找，趁着零点，先许个愿。” 江凝只吃了一口，立刻产生了一种窒息感。 几秒钟过后，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宿舍的床上。手表上的时间显示，还没到零点。江凝摸摸手上乖巧的镇邪铃，发现周围没有任何阴气。 -- 第82页 “奇怪了。” 江凝穿鞋下楼，和刚才梦里的情况一模一样，连水房没被关上的水龙头都一模一样。走过去拧紧，江凝下楼。 看着天上的圆月，看到圆月底下站着的鬼差小哥哥，江凝走过去：“这是什么？” 等鬼差小哥哥伸手要打开盒子时，江凝先一步按住：“先别打开。” 说完，挥动镇邪铃，敲碎盒子，又一把擒住这个假扮的人：“说，你什么目的，不说实话，我就送你下地狱！” 奇怪的是，这个人竟然慢慢从她手上消失了。 下一秒，盒子的碎片自己集结起来，一片一片，完好复原。 镇邪铃恐惧地缩进她的袖子里，盒子慢慢张开……江凝恢复意识时，已经坐在了容洵对面，俩人中间，是一碗长寿面。 吃还是不吃？ 吃了，回到宿舍，在有法力的前提下，思考解决办法。不吃，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江凝摇摇头：“虽然我看不出你是什么怪物，但你不是容洵这件事，我百分百确定。所以，这碗面，我不吃。” 但更奇怪的是，对面的男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后，房间里居然突然爆炸了。 被烟熏得无法呼吸，江凝快速在迷雾中寻找房间的门。看样子，她不能死，只要死了，就会回到宿舍，再经历一次。 她在往出跑，男人在拽着她的脚阻止，随手抓起一个椅子拍在男人背上，江凝成功逃出房间。 “这……” 第40章 房门里面是爆破现场，房门外居然在开party。 而且这些人她还全部都认识, 陈可第一个看到她, 往她头上戴了个小皇冠, 就拉着她走进人群：“今天的寿星终于姗姗来迟啦。” 说完, 江凝就感觉头部一阵刺痛, 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第三次死掉，第四次醒来, 她在宿舍床上。 念出咒语，翻看了几本跟这件事相关的古书, 似乎如果不把幻境全部打破，她会永远活在这个夜晚, 再也走不出去。 这是今年的生日惊喜吗？ 预计前三次死掉经历的真实时间大概在半小时左右，所以说，她现在还有二十三个小时的时间走出幻境。 想着，江凝兴奋地跳下床，穿上鞋, 走出宿舍门, 又去水房关上水龙头，下楼。 假的鬼差小哥哥已经等在那里，江凝兴奋地跑过去, 一脚把盒子踹碎。头一次的经验表明，尽管它能复原, 但不能把她害死, 只会把她带到下一个场景去。 一阵光束闪过, 现在，江凝看着假的容洵在厨房煮面。 “容洵小哥哥，我坐在桌子那里等你哈。”看到假容洵朝她微笑着点头，江凝活蹦乱跳地走出他的视线，确认对方仍然没反应过来，伸手拉开门，溜了出去。 以防对方追上来触发外面场景里的危险，江凝把门从外面锁住，她动手的瞬间，里面的门把手就被假容洵抓住了。 江同学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门关好，爆炸应该就发生在这个时候了。锁好门，江凝迅速朝外面扑去，下一秒，房屋化为灰烬。 陈可看到江同学，笑着拿着小皇冠朝她走过来：“亲爱的，你来晚了。” 江凝笑：“陈可可从来不会管我叫亲爱的。” 说完，一脚飞踢把假陈可踢走。等她想看看暴力解决以后，假陈可会呈现什么状态时，就发现她像烟雾一样消失不见了。 “真刺激。”说完，江凝就看见丁玲玲和陈同一起端着蛋糕朝自己走过来。 毒蛋糕无疑。 丁玲玲肯定也是假的，这姑娘刚栽进爱情里时，或许会傻一点，只要出来，就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但是逗一逗他们还是可以的。 “江凝，祝你生日快乐。”陈同朝她递了一块儿蛋糕，又伸手搂住丁玲玲的肩膀，“谢谢你的成全，我俩才能像现在这样甜甜蜜蜜。” 江凝接过蛋糕：“好说。” 假丁玲玲伸手搂住陈同的腰，为难地看着她：“话说之前那个事情……你不会介意吧？陈同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江凝笑笑：“祝你们幸福。” 说完，拎起旁边的水桶就朝俩人砸去，蛋糕掉在地上，一瞬间消失。江凝突然发现，假鬼差小哥哥和假陈可消失时，耳朵是最后不见的。 于是拎起俩人的耳朵：“不管你主人是谁，告诉他，丁玲玲虽然傻得可爱，但不并不蠢，想伪装这个场景骗我吃毒蛋糕，你的主人才真是智障本人！” 说完，两只耳朵消失在她视野中，江凝拍拍手，平复一下心跳，下一关，是什么？ “江凝。” “江凝。” 江同学一回头，秋子和章程？ 肯定是假的，但是……这画面简直太美好了。 俩人郎才女貌，非常登对。 如果秋子最后能被救活，和章程学长走到一起，那是故事最好的结局。 秋子走过来，拉起江凝的手：“谢谢你，虽然遗憾，但是在爱的包围下离开，我仍然感觉很温暖。” 章程揉揉她的头发，看着江同学：“你好久没去校报社汇报了，我准备退休，把校报社交给你处理，相信你一定能把它发扬光大的。” 江凝看着俩人，手上既没有毒蛋糕，也没有凶器，一时间无法确定这到底是幻境中，还是真实世界，或者说，她太希望这是真实世界了，如果因为这个在幻境中死掉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第83页 正想着，纪翔源和楚学姐也走了过来。 这个幻境主人显然不够了解她。 江凝虽然不说嫉恶如仇，也足够爱恨分明，这种人能出现在她的生日会上？不可能的。 纪翔源抱着手臂，走到秋子旁边：“你也交了新男友，我们之前的，就一笔勾销吧。” 假秋子点点头，假章程也面露微笑表示接受。 这就……不太美妙了。 江凝正想着，突然发现四个人有朝她围拢的趋势。虽说出师以后她基本上就没动过拳头，可是也不代表她的拳头不顶用。 秋子和章程那两张脸，她不大下得去手，纪翔源和楚学姐就不一样了。 幻境的主人以为为难住了她，其实刚好给她一个发泄的机会。 “畜生，让你渣，让你害人！”一拳把纪翔源打倒在地，又一脚踹开前来帮忙的楚学姐，江凝发动无影脚技能，疯狂踩在纪翔源的脸上。 纪翔源很快消失，楚学姐又朝她奔来，江凝正要动手，发现楚学姐居然拐了个弯朝着秋子奔去了。 “你毁了我的名声，我要你死！” 一个假的秋子，江凝也没办法看她消失在自己面前。 正在她要去阻止时，身后突然一阵风吹来，那个拿着长刀的小鬼王出现了。江凝一个翻身躲过他的攻击。 这时候楚学姐已经和秋子一起消失不见，章程的身体也渐渐透明。江同学把全部功夫都放在对付小鬼王上。 但是失败了。 对方有刀，而她是徒手。 第五次醒来，江凝躺在床上发了一分钟的呆。 幻境里的每个人都绝不是现实中的人，更不是现实中的性格，但是只要她消灭掉场景里的某样带有关键性质的固有事物或人，该场景里的其他人都会回到本来的性格。 比方说她消灭纪翔源，场景里的秋子和楚学姐，就恢复了本来性格。 get到一点技巧，江凝立刻起床，穿鞋出门，拧上水房的水龙头，跑到楼下找到鬼差小哥哥。到了对方面前，也不等对方说话，一把抢过盒子丢到地上，在光束出现之前，先一步拉住他的手。 于是，俩人一起出现在了房间里，鬼差小哥哥看了一眼被江凝拉住的手，脸立刻通红。 奇怪的是，房间里仍然有一个容洵。 而容洵看到他们两个，一点都不意外，还端来了两碗面，放到他俩面前。 鬼差小哥哥为难地看了江凝一眼：“我……不会用筷子。” 江凝看着他透明的脸，提了提嘴角：“你说一句你喜欢我，我就教你怎么用。” 鬼差小哥哥咽了口口水，挠挠头，又别开脸，只留一只红红的耳朵给江同学，声音小到蚊子都听不见：“我……喜欢你。” 真是……奇妙的幻境。 一旦恢复本来性格，就会说出真心话。 江凝站起身来，看着期待他俩吃下面的容洵，端起两个碗，狠狠地砸在地上，随后两只手一边抓住一个，奔出了这个房间。 一阵爆破声后，三个人一起落在草地上，看到陈可朝他们走过来。 感觉到容洵正在盯着她，江凝扭头：“假的，至少暂时是假的，先不要信。” 容洵点点头，没多问一句。 鬼差小哥哥望着前面一群人的狂欢：“这是……” 江凝有点头痛。 怪只能怪某个人太精分，现在两个马甲同时在场，还是两个不同的性格，真是能把她难为炸了。 “这是人间的生日会，”江凝指了指那些唱歌跳舞的人，“但是蛋糕有毒，先不要吃。” 鬼差小哥哥乖巧地点点头。 陈可已经走到江凝面前：“亲爱的，生日快乐呀，给你戴个小皇冠。” 还没等她戴上，容洵已经先一步阻止：“拿来给我看看。” 陈可脸上的笑容一滞，立刻摇摇头：“今天又不是你生日，只有寿星才能享受呢。” 说完，就要强行往江凝头上戴。容洵拉着她后退一步：“陈可很奇怪。” 江凝看看头，看着容洵：“你打得过纪翔源吗？” 容洵一愣，点点头：“应该可以。” “纪翔源也是假的，所以不用手下留情。把他打倒，我们就能进入到下一关了。”说完趁着陈可听他们说话，正走神的功夫，江凝一脚把皇冠踢飞，皇冠消失的瞬间，陈可的脸色都正常了。 “这是什么鬼，我的手怎么这么痛，”陈可看了看鬼差小哥哥，又看了看容洵，把江凝拉到一旁，“你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要么一个不交，要么一交交俩？” 感受到两束目光注视着自己，江同学轻咳两声：“这事儿说来话长。” 正说着，丁玲玲和陈同走了过来，陈可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上去就要拉丁玲玲回来。江凝把她拦住：“都是假的，这个场景的截止目前除了我们四个，都不正常。” 陈可忍耐了一秒，看到丁玲玲搂住了陈同的腰时，还是气得浑身发抖，让人拦都拦不住。 “陈同你个不要脸的，大学都上了还一点出息都没有，气父母，欺负女朋友，你回家反省够了？反省够了也别再来祸害玲玲！” 说完，看到陈同脸上诡异的笑容，突然想起江凝的话，浑身上下一个哆嗦。 丁玲玲把一块儿蛋糕递到她手上：“今天是江凝生日，别生气，咱们有话好好说。” -- 第84页 陈可拉起丁玲玲的手，瞪了陈同一眼：“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我不要这个弟弟，也不许你再跟他有什么牵扯。” 陈同脸上一暗，嘴上却还笑着：“姐，吃块蛋糕消消气，以后我会对玲玲好的。” 递上来的蛋糕被陈可一把打开，陈同立刻双手伸向陈可的脖子，表情扭曲，恨不能把她掐死。 江凝正要上手，容洵和鬼差小哥哥一起拦住了她。 “交给我。” “交给我。” 容洵上前捉住陈同的两只手腕，直接将他摔出去。鬼差小哥哥则挥出长剑，刺中陈同。陈同立刻变成一股灰色烟雾飘走。 丁玲玲的表情也正常了。 江凝又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事情。 她在这个幻境里，没有镇邪铃，没有法力，任何咒语都没有，甚至徒手，用拳脚都只能使出十分之一的力气，可是其他人却都很正常。 平日里保护别人的人，在幻境里，被一群人保护着？ 丁玲玲看着陈可捂着脖子咳嗽，赶紧给她拍背顺气：“这是什么了？” 陈可瞪了她一眼：“你要是再敢跟陈同联系一下，我就跟你绝交。” 丁玲玲呆愣住：“我俩早断了，微信电话什么的都拉黑了。就算我一辈子找不到对象，我也不会回头吃这口加了硫酸的回头草。” 陈可刚想点头表示“这还差不多”，一眼看到纪翔源，又气都不打一处来。 偏偏纪翔源还在跟秋子聊天，看起来已经和好如初。 陈可拉着江凝：“怎么会这样？” 江凝指着那几个人：“都是假的，不要相信。把纪翔源打倒我们就要迎战小鬼王了。” “小鬼王”这三个字说出来，鬼差小哥哥和容洵的表情都有点奇怪。 江凝一拍脑门，现在请欣赏大型尴尬沙雕剧目《我和我的两个马甲》。 面对自己隐瞒最深的马甲时，容洵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把纪翔源打倒就可以吗？” 而面对自己隐藏最深的马甲时，鬼差小哥哥垂下了头：“小鬼王的话……我能回避一下么？” 江凝摇摇头：“我打不过他，我刚才已经被他打死一次了。” 听了这话，容洵愣住，鬼差小哥哥也愣住。 一人一鬼异口同声：“不可能。他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江凝觉得自己略坏，正常情况下，如果不是她频繁召唤鬼差，容洵穿着物理系研究生这个马甲，虽然平时很忙很累，但不用快速赶场，也不会掉马，现在…… 容洵轻松把纪翔源解决，秋子却也跟着一起消失了。章程看着那片空气发了很久的呆，才正式归队。 江凝之前没有和小鬼王正式交手过，有容洵和鬼差小哥哥表现着两种完全不同性格的前提，她猜不出来这个鬼王是什么风格的，也不确定，是要消灭他才能进入下一关，还是有别的办法。 看到鬼王时，陈可和丁玲玲都在快步后退，容洵和鬼差对视一眼，都走上前。 鬼差掏出长剑，表情瞬间变得不一样：“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假扮鬼王？” 假鬼王也不说话，直接挥动长刀。鬼差一个跃起，长剑刺出，电光火石之间，俩人已经交手几个回合。 陈可和丁玲玲对视一眼，迅速朝着桌上的蛋糕奔去，回来时手上拿了好几叠，又异口同声地喊着“一二三”，疯狂往假鬼王身上丢。 真正做到了，有人出人，有力出力，废柴式攻击也是攻击。 容洵从先前那间房子的边缘位置找出了一点炸药，和章程一起研究。 鬼差小哥哥慢慢处于下风，江凝完全没有办法。真是呼风唤雨惯了，现在瞪着眼看被人奋力保护自己，无力感爆棚。 容洵和章程那边有了进展，朝鬼差喊了一嗓子，立刻将手里的简易版“烟花爆竹”丢了出去。轻型爆炸现场出现，假鬼王消失不见，只剩下地上有一把刀立着。 江凝看了容洵一眼，又看了鬼差小哥哥一眼。 当两个马甲同时面对自己的武器时，是哪个马甲去取，也是个问题。 最后还是鬼差小哥哥去了：“我把刀给鬼王还回去。” 他说完的时候，容洵别过了脸。 真不错。 长刀被拔出的瞬间，场景里的所有人都消失了。 江凝面前出现一条小河，沿着小河走了一段，才看见一座山，继续走下去，直到看见江父。 江父在河岸旁钓鱼，背对着她，知道她走近了，却不回头，也不说话。 江凝：“父亲。” 江父依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你对自己刚才的表现还满意吗？” 江凝点点头，且并不觉得自己脸皮厚：“很满意，总共花费时长一小时，没有损失一个正常的同伴的过关了。” 江父摇摇头：“不思进取。我对你非常不满意。” 江凝愣住，才明白过来：“所以……这是父亲送我的生日礼物？” “你身边鱼龙混杂，坏人太多，如果不是我教你这一身法术，你怎么在他们之中生存？”江父站起身，回头看着她，“可是你从来却不想这件事，还用法术保护他们。” 江凝从小到大，很少违背江父，江父以前虽然也一样严厉，却从没表现得这么傲慢。 这样的话…… -- 第85页 江同学抬起头来，眼睛盯着自己父亲：“我身边或许有不明身份的人，但是他们从来没伤害我。” “愚钝！”江父震怒，“那是因为他们还不能对你做什么，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他们会对你这样好吗？饮水思源，你总该听父亲的话，远离那些人。” 不知道怎么的，江凝突然想起来，那天在地下车库，小鬼王和骷髅恶鬼的谈话。 “上一代人的恩怨，上一代人解决。” 所以上一代人到底有什么恩怨？ 江凝垂下眼睛：“如果幻境是父亲建立，想必全过程父亲已经看到，没有法力的我，在大家的保护下来到这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室友，面对那样危险的情况，也没有抛下我就跑，甚至还努力想办法帮忙消灭坏人。” “我不觉得他们对我好，不伤害我，是因为我有法力。如果会那样想，真不知道是轻贱别人，还是轻贱自己。” 江凝说完，江父没说话。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女儿实在无可救药了。 父女间本不该这样沉重，江凝托腮：“儿的生日，娘的苦日。比起在这里争论，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家看看母亲？” 江父身子一顿。 江父已经离开家几年，一直在深山修炼，也是因为这个，才不回家。可是几年没见，江凝看到这样的父亲，倒觉得原因可能并不是这么简单。 江父依然没有说话。 江凝往前走了几步，却踏进另外一个幻境里。 幻境像播放电影一样，她看着自己的父亲如同她刚才一样，陷入了一个身边所有人都性格变异的环境里。 她相信陈可，相信容洵，相信鬼差小哥哥不会害她，所以一眼识别出对方是假扮的。这个场景说是考验人心，不如说是考验自己，但凡你对别人有一点顾虑和猜忌，也做不到坦坦荡荡。 江凝看着那幻境。 父亲的世界里，出现了她和母亲。 江父挥刀杀了母亲，手在颤抖，嘴上：“我知道你怕我有一天会走，所以宁可害死我，也不要我修炼到顶层。我曾经爱你，如果你要做拦路虎，我就只能杀了你。” 这是假的江妈妈，却被真的江父在幻境中当真了。 幻境里，江凝看着自己走向父亲，哭着喊着要父亲抱抱，而江父，也没有对她手下留情。 “生下你耽误我好多年光景，你天资也不够好，早知道是个女儿……” 江凝闭上了眼。 怪不得每次提到父亲，母亲总是有种刻意粉饰美好的感觉。 江妈妈不知道幻境中发生的事情，可江父自己知道。一旦他回到现实，幻境中的不安又伴随着他，猜忌更加严重，所以他才干脆走掉了。 如果是自己的话……误解了幻境中的某个人，出来以后，应该会内疚的吧？ 睁开眼睛，再次看到江父。 父亲这些年老了许多，似乎这份沉默过后，刚才的严厉和凶悍也减弱了不少。 “父亲只是想你不会被人伤害，你生性太善良，容易被人利用，不要太相信别人，一旦有利益冲突，他们就会害你的。”江父说完，又背过手去，似乎不准备再和她说话了。 “谢谢父亲送我的礼物，”江凝朝他鞠了个躬，“这整件事都无关我相不相信别人，如果真的会那样想，首先我就在不信任自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相信没有法力，不会捉鬼，我也是个很好的人，我吸引的人，自然也好，我相信他们，就是相信自己。” 等她说完，江父摆摆手，幻境快速倒退，江凝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在宿舍的床上了。 下铺的陈可还在说梦话，丁玲玲的被子又掉到了地上，江凝双手放在脑后，突然想起来，鬼差小哥哥还在等她呢！ 看了眼表，已经一点钟了。 赶紧穿鞋下地，路过水房，还鬼使神差走进去，把所有水龙头挨个拧紧。 下了楼，一个孤单的身影正在圆月之下。 走了一看，小哥哥手里真的拿了一个盒子。 “你……冷不冷……”看到她，鬼差小哥哥害羞地别过脸。 江凝摇摇头：“我不冷呀，让你等了我一个小时，下次不会迟到了。” 鬼差小哥哥点点头，把手往前一伸：“生日快乐。” 真是……太萌了……萌出鼻血。 因为衣服很宽大，袖子也很长，小哥哥的手一半在袖子里，一半露在外面，看起来像个害羞得不知所措的高中生。 “这里面是什么？” 不管先前打开了多少次恐怖盒子，看到上面可爱的手工蝴蝶结，江凝都仍然觉得可爱。 “我……自己做的，有点丑。” 想象一副画面。 将鬼送进地府，短时间又没有新的任务，鬼差小哥哥走到角落里，拿出几个女生专属的小玩意儿，开始做起手工。 这扭捏的小可爱。 江凝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粉色的发卡，上面还粘着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装饰。 实在无法把鬼差小哥哥和容洵那个性格联系起来。 上一个场景想象起来还不算困难，但如果代入容洵在写论文的间歇，拿起旁边的发卡和小装饰开始拼接……就会感觉这是一场阴谋。 “我很喜欢。”把发卡别在挂着镇邪铃的手绳上，镇邪铃铃铃响了两声，就颓了。 -- 第86页 江凝看着对面这个人：“你还有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 听到她的问话，鬼差小哥哥头一次脸上出现深沉的表情：“有。” 江凝等着听。 比起自己说出来，她更想听他主动说。 “我不会伤害你，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因为谁。我有事情在瞒你，等我解决好……” 江凝托腮：“不如你现在就告诉我，让我能和你并肩战斗。” 鬼差小哥哥愣了一秒，开始沉默。就在江凝以为这沉默会到地久天长那么久的时候，鬼差小哥哥突然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变成了容洵的模样。 ……手上还多了一把长刀。 “本来预计在所有事情解决后再告诉你的，但是……我又怕你反悔。” 容洵说出来这句话，江凝发现一个问题。 只有面对鬼差小哥哥的时候，她才会恋爱脑外加心花怒放，看到容洵这张脸，她瞬间理智得仿佛俩人是合作伙伴。 “我想问……为什么是两个性格这么不同的马甲？”这是一句灵魂拷问。 容洵别过眼：“怕第一个失败，所以……就伪装了第二个。” 这副表情的话，江凝就受用多了。 “所以是地府出了什么事情吗？” 容洵点点头。 人死后的鬼魂算是一种暂停过渡状态，世间除了这样的鬼魂，还有真正的鬼存在，是不能转生的，活动区域只在地府，就像人只能在人间一样。 鬼差小哥哥是这样的鬼，地府里押解鬼魂投胎的，也是。鬼王从杀戮中走来，是因为地府明面上秩序稳定，但觊觎鬼王宝座的鬼们，数不胜数。 每天都过得很不安稳。大概就是这样的生活状态。 江凝大概猜出他的压力，所以没再多问。回到宿舍，躺上床，还没容她从头到尾把这些事情捋顺清楚，就感觉有人盯着她。 一睁眼，倒霉鬼和贱鬼眼泪巴巴地蹲在床尾看着她。 “贱鬼！不得好死！”下铺的陈可突然说出一句梦话。 小贱贱拍着胸脯：“吓死鬼了。” 江凝坐起来，一回头，看到无头鬼和巧克力小鬼头正在床头：“发生什么事了？整个仓库倾巢出动。” 倒霉鬼一边抽泣，一边叙述：“长舌他留下一封信就走了……我怕他要做傻事，小江凝你快去找找他，劝劝他。” 长舌一直是比较有主见的鬼，江凝托腮：“信上说了些什么？” 小贱贱凑过来：“他说谢谢大家对他的照顾，说很感谢你，看到这里我就觉得很不对劲。如果他只是出趟远门，以他的性格，肯定谁都不搭理就直接走了。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要永别了。” 巧克力鬼扯着江凝的衣角：“阿凝我好难过，我以为我们这个大家庭永远不会散的，每天一起玩耍……虽然还要为你卖苦力，可是大家不用四处躲藏，做孤魂野鬼……相聚在一起，真的很幸福，穷鬼走了我就难过很久，现在长舌也走了……” 无头鬼想流泪，也想说话，可是没有眼泪，也说不出话来。 江凝坐起身来：“你们先回仓库去，我去找他，一定带他回来，放心吧。” 几只小鬼对视了一眼：“我们也要去。” 江凝：“……” 从通灵镜看到长舌的大概位置，是一处村庄，但格外眼熟，很像那天直播她去过的那个地方。再次到了那里，江凝寻着通灵镜指引的方向找过去。 没看到长舌鬼，却看到有人在办丧事。 一个老头死掉了。 “太邪门了……” “死得好恐怖……四肢都不见了……” “眼球都被挖掉了……” “真惨，大家以后出门还是要小心些。” “他家小孙子才几岁啊，小孙子倒是没事……” “儿子儿媳都在城里打工，爷爷没了，小娃娃可怜……” 江凝等到半夜，棺材旁边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才带着一众小鬼走了过去。老头确实死得很惨，看手法，绝对不是人为。 而且老头身上残留的阴气……是长舌的味道。 小贱贱和倒霉鬼看到老头的惨状，吓得抱在一起：“好可怕。” 倒是巧克力小鬼头哆嗦着：“是长舌杀的……长舌为什么要杀他……” 小贱贱和倒霉鬼一起看向江凝，江同学吐出一口气，巧克力小鬼头说的没错，是长舌鬼，而且老头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来自长舌，就连眼球，都是长舌挖的。 小贱贱抱着手臂，学习江凝一贯的表情：“这长舌太不靠谱了，没事好好的货不发，跑这么远来伤人，他搞出这样的事情，会给江大人也添麻烦的，不知道还以为江大人纵容他做的这些事……” 江凝斜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又攒出符纸召唤鬼差。 来的当然不是她期待的那一个，不过也没有关系，这件事刚好是一件必须公事公办的事情。 “请问杀死老头的鬼是否已经被捉走？”江凝看着这位陌生鬼差。 “是的。”鬼差毕恭毕敬地说。 江凝托腮：“被捉走时他有没有抵抗？” “没有。”鬼差拱了拱手，“但他有三句话要我转述给江大人。” 江凝点点头，看来长舌早知道她会来找他。 “你说吧。” -- 第87页 “他说‘我不想去投胎，一直就是因为想要复仇，是那个环境让我有了家的感觉，我很想跟大家一起，但我必须要离开，再不去杀了他，他就要老死，我不想便宜他。’” “还有一句，他说江大人一定会问他这个问题，所以已经做好回答的准备，他说他不后悔，下油锅也坦然。” 江凝垂下眼睛：“最后一句呢？” 鬼差：“他说很对不起你，其实一直很喜欢你，有机会的话，再来报答你的恩情。” 江凝点点头，鬼差已经仁至义尽，他本来没有这个义务的，于是不再为难。 等鬼差走了，巧克力小鬼头蹲在地上哇哇大哭，无头鬼给她擦眼泪安慰。 小贱贱和倒霉鬼也开始掉眼泪。 江凝忍着一口气没叹出来，把这点小鬼赶回家，自己在村子里游荡。走到那个小孩子的家，因为父母还没来得及从城市里赶回来，小孩子正自己在土炕上玩着玩具，周围一个大人也没有。 长舌鬼也曾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他干嘛要做这件事呢？ 江凝坐在路边的一块儿石头上，点燃符纸，不一会儿，长舌的生平就显示出来。 长舌在人生前三十年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上学时是“别人家的孩子”，毕业工作后，和青梅竹马的女朋友结了婚，又变成“别人家的老公”，因为学的计算机专业，学校很不错，毕业以后的工作很好，工资高出普通应届毕业生四五倍，又变成了老师嘴里“别的班的学生”。 长舌三十来岁才终于有了个儿子，最好的教育，最好的吃穿，父母能给予孩子的最大的呵护。于是又成为了幼儿园老师嘴里“别人的父亲”。 如果不发生任何意外，长舌的人生平常却精彩，夫妻两个工作稳定、感情很好，父母身体健康，儿子聪明伶俐。 是普通人能期待的最大的幸福。 然后，儿子上小学，快到放学的时候，长舌难得调休能去接趟儿子，带着新买的小玩具和儿子喜欢的蜘蛛侠手办，开车往学校去。 结果没有接到。 据老师说，儿子放学就被自称是奶奶的人接走了，因为小孩子看到老人非常开心，嘴里还叫着“奶奶”，老师就没多怀疑。 来不及再追究是谁的责任，长舌报了警，回家先把最坏的可能发生的情况告诉妻子，打好预防针。 连夜调监控，发寻人启事，做了能做的所有事情，夫妻两个开始等待。 从最开始坚信一定能找到，到后来周围的人都在劝，趁年轻再生一个。 妻子时常精神恍惚，后来严重到看见跟儿子年龄相仿的孩子，就会冲过去，长舌不得不带她去进行心理治疗。 这段时间，长舌的精神一直紧绷着。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周围人的议论。 孩子丢了变成了一种报应，有人说他们夫妻两个对孩子不好，导致孩子跑了。有人说他们平时亏心事儿做多了，才会这样。 那些好学历，好工作，高工资都被拿来和丢孩子这件事比对，到后来，长舌妻子走在小区里，都会听到别人当着她的面议论。 “有时候甭羡慕人家有钱有势，至少你孩子没丢啊。养那么大丢了，还不如不生。” 长舌妻子的精神状态坏到极点，一次趁长舌出去买饭，偷跑出去，过马路时遭遇车祸，再也没醒来。 长舌的正常和崩溃之间，只剩一口气吊着。 “升官发财死老婆，连拖油瓶都跟着一起没了，四十来岁正好娶个年轻美女。”连好哥们都找出这种他不能接受的话来安慰，甚至给他介绍对象。 调整心态以后，长舌卖了房车，开始自己找儿子。监控一点点摸，车牌号模糊就一辆辆找，找了五年，终于给他找到了这个村子。 一个靠贩卖人口生存的村子。最可笑的是，这村子里的年轻人还告诉他们的孩子，自己去外出务工了，赚的是辛苦钱。 江凝看着长舌的生平走到这一步，就不再看了，后面的事情她大概都知道。 她收走长舌的时候，是她刚刚出师，也是长舌刚死没多久。 找到了村庄的长舌，挨个去问，文化人怎么和人贩子说理，不仅没找到儿子，还被村子里的人设计杀死，孤魂野鬼在外飘散的时候，江凝就顺手把他收了。 作为鬼，复仇需要很大勇气，比做人需要的更大。做人如果伤人命，赔上一辈子，做鬼伤人命，不仅要下地狱受苦，可能往后几辈子都没有了。 长舌还想跟妻子儿子再做一世夫妻、父子，弥补这辈子的亏欠，可又恨那个偷走他儿子，破坏他家庭的人，两种纠结之中，才会在江凝的仓库待了那么久。 江同学托腮，觉得难受，她以为秋子已经够让她难受的了，没想到更难受的还远远没到来。 攒了个符纸，江凝背对着出现的鬼差：“我想见那个老头，这个村子今天死掉的那个。” 鬼差：“都听江大人的。” 熟悉的声音，江凝回头：“鬼差小哥哥。” “是我。” 第41章 俩人相视一笑，鬼差小哥哥将那个老头的鬼魂放出来。 江凝并不是为了了解什么事情真相来的, 她从到了这个村子, 就带着私心, 她想为长舌努力一把。 以这样的手法杀了人, 下了地狱, 受刑不说，肯定也没机会再投胎了。可是长舌的人生会遇到这种事, 本身就是个意外，如果好人的命运就是忍受坏人的摧残, 还要忍气吞声，不能报仇, 那好人，不做也罢。 -- 第88页 不想给鬼差小哥哥添麻烦，所以见到老头鬼魂的这一刻，江凝又清醒理智了。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不到最后一刻, 不能以鱼死网破的心态去对待。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江凝抱着手臂看着老头, 老头似乎知道点什么，表情有点古怪。 因为人死后的鬼魂形态会保持着临死前的模样，老头眼眶内空空的, 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肤，一张嘴, 浑身的皮肉都在动。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 你不就是想找个借口帮他减刑么？你是捉鬼人, 我早就知道。”老头一副“随便你怎么着，我就这样了”的无赖表情，“明摆着告诉你，做梦吧，就算我要下地狱，我也拉上他。” 江凝手放在镇邪铃上，几度想拔剑。老头注意到她的表情动作，以为江凝中招了，又惺惺作态：“要不你就杀了我解恨，反正他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自己生了孩子，不看好了，让人家弄跑，赖谁啊，城市里有孩子的人那么多，怎么别人家就没事，他的孩子就丢了？说白了还是不够当父母的资格，这不，上天就授意我人为剥夺了。” 镇邪铃已经在手心，鬼差小哥哥伸手拍了拍江凝的手腕，让她别受蛊惑。 江凝看了他一眼，攥紧拳头忍耐着。 鬼差小哥哥走到老头儿面前：“所以他的儿子你弄到哪里去了？” 老头的表情特别得意，似乎怎么能让他们生气，他就会去怎么做：“杀了，这是唯一一个我抱走以后，没有卖掉的。” “为什么？”鬼差小哥哥神情冷毅，老头搓了搓胳膊。 “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人啊，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方向，还没有我一个老头子看得明白，我和我的老乡，我们凭什么出生在鸟不拉屎的贫瘠地区，那长舌，凭什么出生在富贵人家，你们也别说什么他比我善良，我杀了他儿子，他不也杀了我么？” 老头抱着手臂，耸着肩膀笑得头直颤：“说明我们也就半斤八两，可是他却比我多过那么多年的好日子，是不是不太公平？现在我们要一起下地狱咯，终于公平咯。” 江凝已经平静下来，给了鬼差小哥哥一个“我可以”的眼神，走到老头面前：“你怎么知道我是捉鬼人的？” 老头表情一滞，立刻虚伪地笑：“这不明摆着呢么？你能随便喊来鬼差，不是捉鬼人是什么？” 有问题。 普通人哪里懂得这么多？ 对方说那一大堆话，明显就是想气到她失去理智，这背后有什么心思简直显而易见。 “在说正事之前，我先纠正你一个错误，可不是所有捉鬼人召唤鬼差都能喊来人的。”江凝抱着手臂，“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不仅能捉鬼，我还能吃鬼，那种十恶不赦，生前杀人放火的，吃了也就吃了。” 老头指了指自己：“你能吃我？你不怕？” 江凝笑掉大牙：“我什么恶鬼没见过，我怕鬼我还干这行，你听没听过这种笑话？” 老头脸上才终于有了点恐惧的神色。 江凝当着他的面点燃符纸，长舌死前的场景出现。 来到村子里时，老头的老伴儿，抱走长舌儿子的那个老太太正好在村口磨面，听长舌打听，立刻想起来这茬，就把长舌带回了家，和老头商量怎么把他处理掉。 村子里的人都是破衣邋遢的，看到个落魄的都市白领，还是来找孩子的，一群人一合计，就想出个戏弄人的法子。 老太太骗长舌孩子还在村子里，把长舌带到一处破房子里，联合村子里的人把他给绑了起来，给水给饭，每天换一个口径。 今天高兴了，就说孩子还活着。 明天不高兴，就说孩子已经卖了。 哪天长舌想跑，就说孩子已经死了。 在巨大的精神折磨下，长舌放下了这么多年良好的教养，开始回嘴，开始痛骂，每一个到他面前的人，长舌都会刻薄回去。 直到他的全部力气都耗费光了，直到再也张不开嘴，说不出话来。 江凝看着老头：“这个主意是你出的，对吧？” 老头抿着嘴，没说话。 江凝抱着手臂：“你应该已经听过判官的判词了，可是很不好意思，兴许还少了几项，杀人和恶意折磨他人致死的处罚不一样，失手杀人和聚众杀人也不一样。我虽然没什么别的能力，把你的罪定的狠一点，还是可以的。” 老头浑身颤抖，表情狰狞：“你胡说，判官的判词不可能改的，我一生受了很多苦，被父母抛弃，孤独无依长大，已经足够抵消我做的恶事了，我能去投胎，长舌他不能！” 江凝摇摇头：“鬼差还在这里，难道我会骗人？你以为我们捉鬼人都是什么正直好人？我看你不顺眼，长舌又跟我交情不错，我当然顾着他也要搞搞你了，再说，就冲你这么跟我说话，我这个暴脾气就忍不了。” 说着，挥动镇邪铃，长剑立在老头脖子上：“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做人的时候，千刀万剐虽然疼，可是也只是皮肉之苦，做了鬼，如果灵魂被千刀万剐，嘶——可比削骨扒皮还要痛彻心扉。” 老头在强撑，但整个身子明显已经站立不住。 江凝抬起剑尖，朝老头刺去的瞬间，老头跪下了。 “我，我不想连魂魄都没了，我还没享受过那些好日子，我还想下辈子能投生到好人家去……我没享过福，我想享福！” -- 第89页 说着，就开始给江凝磕头：“长舌给了你什么好处，我也给你，我投胎以后，我做牛做马还你！放过我吧，我们无冤无仇的！” 江凝歪头：“你恐怕做不了牛也做不了马。你跟我无冤无仇，长舌跟你有冤有仇？” “长舌骂你们的那些话，怎么能叫骂人呢，甚至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你们贫穷，出生在资源贫瘠的地方，不是你们的错，天生就出生在城市里的人确实生来就比你们幸运，不说因果，怪也只能怪命运，但你们人为给人家增添厄运算什么英雄好汉？装什么天降正义！” 剑尖指向老头的背，江凝：“你们整个村子，不想着利用这个山头做点实事，只想着偷孩子卖钱。平均每月都要偷十几个，不仅外地的偷，本地也偷，城市的偷，隔壁村子也偷，这么多孩子，销路在哪里？” 老头没有抬头，也没说话。 江凝耸耸肩：“你有个孙子是吧？” 她本不想利用小孩子，可是不让老头体会一把切肤之痛，他什么时候能知道自己错了？ 听到“孙子”两个字，老头颤颤巍巍地抬头：“能不能放过我家孙娃一命，孙娃苦，孙娃只有我，父母在城里不愿意回来，他是个好孩子啊。” 这么说的话，江凝就笑了：“被你们拐走的，谁家的不是好孩子？你的孩子该活，人家的就不该活？你心疼你孙子，长舌就不心疼他儿子？” 老头再次沉默不说话，似乎死也不肯把销路的头子说出来。 江凝叹口气：“你们村子都是干这个的，你说你死了以后，你的孙子会被人搞到哪里去？” 老头突然开始给她磕头，但江凝并不接：“我可什么都没做，我就是沿路跟着看着也能找到，是吧？这么一想，你说和不说，似乎就没什么不同的。” 然后收起剑尖，看着鬼差小哥哥：“他好像也没什么用，带他走吧，顺便再参他几本。” 鬼差小哥哥憋着笑点头：“好的，都听江大人的。” 江凝又瞧着老头，安抚道：“反正你也连一魂一魄都不会再有了，就别担心你孙子了，他的命就交给老天爷吧。” 说完，转身要走，老头立刻跪下，膝行到她面前：“我说，我都说，能不能救救我孙子，求求你，求求你，我下地狱也甘愿，求求你。” 江凝叹气：“长舌求你们放过他孩子的时候，你们是哪副嘴脸？但凡有一点恻隐之心，也不会有今天。” 从老头那里知道了长舌的儿子被送到了什么地方，鬼差小哥哥把老头收进簿子里。 “这事情有点奇怪。” “这事情有点奇怪。” 俩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 “你先说。” 又异口同声。 鬼差小哥哥笑笑：“你说，我听。你要说的，应该就是我想说的。” “我本来想查一下长舌的儿子投胎到什么地方了，准备带他见一面，了了最后的心事，”江凝托腮，“可是很奇怪，只有往生，没有未来，按理说，那么小一个孩子，没做过坏事，应该很快就会被安排投胎的。” 鬼差小哥哥点点头：“我看了生辰簿，只记载了长舌儿子的死期，地府却没有收到他的魂魄，看来是被人禁锢了。” 俩人按照老头说的地址去了，却是一片废墟。 如果是常人，经过这种地方只会觉得略感阴森，然后快步离开……江凝和鬼差小哥哥对视了一眼。 两人一齐举剑，冲着阴气最重的地方：“破！” 第42章 废墟的原地，迅速出现一座老房子。 江凝和鬼差对视一眼, 一齐走进去, 不到十几米的路, 遍地是枯骨。 迈进第一个门前, 鬼差小哥哥拦住了江凝：“对借人阳寿续命这件事, 你怎么看？” 这事她遇见过。陈可生日前那几个美男鬼，就是觉得自己比别人强, 别人活着是浪费，所以动了这个心思。 虽然不明白鬼差小哥哥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江凝还是认真地：“人和人生来平等，平凡的八十年不比伟大的八十年要低贱, 不是谁都生来就拥有成为伟人的天赋和环境，强行去取和抢劫杀人没什么区别，借一天不行，一秒钟都不行。” 鬼差小哥哥垂下头笑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俩人决定一起来的那一瞬, 江凝就觉得, 鬼差小哥哥和容洵合体了一般，所以说……这两个马甲是小鬼王本身的性格各取一部分分裂而来？ “走吧。” 进了正房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也没有任何鬼魂，只有一座石像, 却有很重的阴气。 镇邪铃感受到主人的激动, 迅速变大, 撞破石像外围的结界，一时间，几百个孩子的魂魄朝他们两个飞来。 鬼差小哥哥拔出剑，却没有任何动作，江凝也一样。 这些鬼魂全部不是恶鬼，甚至从来没有伤过人。江凝刚点燃一张符纸，想镇压住这些小鬼，等带到地府查到生平再做定夺，就发现石像慢慢裂开，有什么东西像是正要从里面出来。 “捉鬼人？”一个阴阳不明的声音，“在人界与地府之间游走，享受着碾压快感的存在？” 被误解是捉鬼人的宿命，江凝不想解释，只问：“你是谁？” 小鬼们还接连向他们扑过来，不能杀，只能收，江凝设下结界，把他们关在里面，看着那些小东西疯狂往外扑的样子，觉得莫名残忍。 -- 第90页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那个声音继续，“杀了他们可以换无数功德，还是你准备拿他们去做点别的什么事情？” 江凝站在石像前：“以前也有不少像你这样，一见面就开始质疑我的，不过我不生气，毕竟那些人最后都跪地求饶了。” 给了准备拔剑的鬼差小哥哥一个安抚的眼神，江凝抱着手臂，平淡地：“这些孩子是在这个房间里死掉的，他们跟你有什么关系？看起来你是被人囚禁在这里，自顾不暇，应该也没空杀人。” “哼，你倒是有点眼色。” 说完，石像“轰”地一声裂开，一个血人走了出来，与其说是血人，不如说是本应该死掉，但却因为魂魄被禁锢在被摧残的肉体中的，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看到那些孩子的鬼魂在结界里，石像血人迅速用身体去撞击结界表面，似乎要用蛮力放他们出来。 本来以为是个王者，没想到是个青铜。 “我本不想关住他们。他们为什么这么具有攻击性，或许你跟他们的死无关，可是在相处的这些年里，却把它们诱导成这种性格。”江凝托腮，发表最后的总结，“如果你不做任何解释的话，我只能把你当做帮凶来处置了。” 石像血人还在用身体撞击，过了好一阵，他终于认清自己做不到这件事，才走到江凝面前，突然伸手掐住江凝的脖子：“我等你们等了好久，如果不是你们冲破结界，我们怎么有机会去报仇！” 说完，双手全部掐了上去。 江凝望天，一脚踢在石像血人的腰际，趁对方诧异的瞬间，脱离控制，掏出一个符纸定在血人脸上。 鬼差小哥哥提着的气才放下：“下次不要用这种方法让我紧张了。” 说完，自己脸先红了红。 江凝摇摇头：“我本来觉得对这等废柴，或许不用这么困难来的。但是他莫名矫情加嘴硬，只能假意被控制才能让他说出实话了。” 说完，围着血人走了两圈：“你说，你知道我是捉鬼人，怎么还敢跟我动手呢？何况我身边还有个同伴，你当他两只眼睛是出气的？” 血人身体动不了，只能用眼神表达不屑。 “这些小鬼，我不会放他们出去。有鬼魂不愿意投胎，有足够的理由，我不阻止。可是他们还是小孩子，不管是被你蛊惑还是怎样，他们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去路。” 说完，江凝正要把血人收进符纸，却发现结界里有一个小孩子正在趴着边缘掉眼泪，嘴上喊着“爸爸”。 鬼差小哥哥也走了过来，看着血人：“你的女儿在里面？” 血人不说话，两行血泪流下来。 江凝解下他脸上的符纸：“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实话实说，有话直说，不要阴阳怪气，不然对你们父女两个一点好处都没有。” 血人只挣扎了一下，就蹲在了地上，回头看了眼结界里的女儿，捂住脸开始痛哭：“我女儿，还那么小，就死了。” 江凝和鬼差小哥哥来之前，还以为这里有什么终极boss，没想到却是长舌的翻版。 血人的女儿是在小区的健身器材区被人抱走的，独女，血人又是女儿控，只是见到个熟人，说两句话的功夫，女儿就没影了。 和长舌找孩子的经历差不多，但血人的要更惨些，他找到女儿时，女儿已经死了。 “你捉鬼，你以为鬼没有人好，但人能有多坏你知道吗？”血人捂着脸，血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江凝托腮：“你就事论事，再对我进行人身攻击，解决完这件事我一定跟你算笔总账。” 血人不回应这句话，再说话却老实了许多：“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魔鬼，他们专偷男孩，偶尔抱错了女孩，就要弄死。他们自己生了女孩都会亲手弄死！” 说着，抬手指了指结界里的小鬼们。 确实，只有一个男孩子。 江凝看了男孩一眼，心里有了答案，又冲着血人：“你什么时候被关进来的？” “两年了，亲眼看到几十个小女孩在这里被弄死，他们为了让自己不害怕，还假装成这是一种仪式。” 为了让这种仪式更壮大，他们设计圈套，把来找孩子的血人分尸后封进石像里，立在这一处，每当有“无用的”孩子出生，就在这里杀掉，抛尸。 “所以是……重男轻女？” “都是畜生！”血人愤怒。 江凝觉得跟他沟通全过程，略有些困难，于是不再多废话，将他收进符纸，又把这些小鬼安置在其他人无法接触的结界里。 和鬼差小哥哥相视一笑，江凝挥动镇邪铃：“围观了这么久，当真不出来露一面吗？” 都以为她是傻子？ 血人一个看到结界以头相撞的人，有任何法力？ 村子里的人是畜生没错，重男轻女这点，目前还不好说，但是他们到底是人，人能创立这么厚实的结界，将这个坟场粉饰成一座废墟？ 江凝话音刚落，老房子立刻开始震颤，鬼差小哥哥迅速上前扶住她，又把那些小鬼全部收进簿子里，俩人纵身一跃，离开老房子。 假废墟变成了真废墟。 而背后的人也终于露出了面目。 江凝不认识这个人，鬼差小哥哥却上前一步，提起剑指着对方：“收手吧。” 来人在一团黑雾中，听着声音，是个成年男性：“收手？收手的话，我可怎么坐上鬼王的宝座啊，容洵大人？在人间你是叫这个名字吗？” -- 第91页 江凝看着鬼差一眼，鬼差小哥哥表情冷毅：“为什么偏偏是女孩子？” 并不是借阳寿，是食肉喝血，修炼法术。 男人“啧啧”两声，似乎是嘲笑鬼差问的愚蠢：“要男孩，他们也不给啊，我总不能自己一个个去捉吧，万一质量不好，不是浪费我的精力么。” 事情大概有了眉目，江凝看着男人：“为什么容洵不用这种方法，就能当上鬼王，而你却要下三滥才能做到，你们之间差的究竟是不是法力，你心里有点认知的吧？” 对方瞬间震怒：“男人说话的时候，女人少插嘴！” 江凝看了鬼差小哥哥一眼：“这个就留给我吧，让他知道知道，女生是怎么解决除了耍横就一无是处的男人的。” 鬼差小哥哥点点头，退后一步让出战场：“好。等你不想跟他一般见识了，随时喊我，我在你身后。” 江凝点点头。 看到他俩这样，男人似乎非常生气，一个跃步，带着一团黑气就朝江凝飞来。 念出咒语，镇邪铃飞出，迎上那团黑雾，瞬间将其打散。见着一招不成，男人迅速举起长刀，朝着江凝挥过来。 “我看出你想当鬼王的决心了，不止要他的宝座，连他的刀都要仿制，版权费给了吗？”江凝躲开对方的攻势，转身踏上他的手腕，一脚踢掉长刀，一张符纸贴到对方脸上。 符纸瞬间被燃成灰烬。 这时候，周围突然传来万鬼同哭的声音，鬼差小哥哥看着江凝：“我去解决外面那些，你专心对付他，有事喊我，我随叫随到。” 江凝点点头，鬼差立刻变成容洵的模样，提着长刀朝哭声最厉的地方奔去。 江凝指了指容洵的背影，看着正在蓄力的男人：“看看，这才是属于鬼王的气质和魄力，你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说完，不准备再手下留情，镇邪铃感知到主人的决心，迅速化为利剑，男人准备使出最后一击时，正好迎上江凝的剑气，剑尖已在眉心，下一秒，戳破神识，男人失去控制，开始发疯。 不理智出招，不理智施用法力，嘴上也在胡言乱语。 究竟是恶鬼利用了人类的自私和贪婪，还是人类被恶鬼蛊惑，都不重要了。 把对方收进符纸，江凝去和鬼差小哥哥会合。 她一直对容洵没有太多的好感，联想起来，对小鬼王的印象其实也很一般，直到她看到容洵拿着长刀，一刀一个鬼魅。 恢复小鬼王的样子以后，那个身影从无数恶鬼中间穿过，杀戮，流血，冷酷，眼都不眨一下…… 她才明白那次查容洵的底细，看到的那句话——从杀戮中走来。 鬼王真是，强大又孤独的存在啊。 江凝赶过去想帮忙时，容洵已经解决了所有人，身上有无数黑血，不知道是恶鬼们的，还是他自己的，看到她，容洵回头望了眼一地正在渐渐消失的魂魄，平淡地：“可惜了，如果不伤人，不做厉鬼，这些家伙本可以组成一支军队，来维护地府安稳。” 江凝点点头：“你很厉害。” 也很不容易。 这句话她没说，因为只说了四个字，容洵迅速变回了鬼差的样子，垂下头，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你最厉害。” 第43章 小鬼们的情况放放再说，先解决村子里的事情。 这个人贩子村在偏远山区, 已经不能用偏远来说了, 是两个偏远城市的交界, 很难管理。江凝报了警, 容洵联系了章程, 看看他那边媒体行业的朋友能不能帮忙发文，让这件事得到关注。 俩人回了村庄, 一片死寂，跟一个活人都没有似的。 再次来到老头家里, 一个年轻瘦弱满脸病态的男人正要把小孩裹进被子里带走，江凝踹开门, 只一秒，鬼差小哥哥已经到了男人面前，一把抢过孩子，男人吓得哆嗦了一下就坐在了床上。 “偷孩子？自己村子里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瘦弱病态男哆嗦两下：“误会，误会, 是村长让我来的, 说老头儿死了，让我把孩子抱到家里，怕饿死。” 看起来并没在说谎。 江凝和鬼差小哥哥对视一眼, 回头看向院子，隔壁房间已经火光一片了。 先前对待长舌和血人也是这个手法吧？先让他们对偷孩子的人有感知, 然后再利用他们想快速找到那人的心理, 设计将他们害死。 对付长舌这种斯文份子用侮辱, 对待血人那种鲁莽汉子用乱石砸死后分尸，现在到他们两个，打算放火烧人吗？ 都是破茅草屋，火势一下子起来，夜晚还有凉风，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得死在这里了。 病态男似乎也明白过来要发生什么事情，看着面前一片火海，痛骂：“村长害我！村长骗我来带孩子，为什么想要我死，屋里还有个娃娃，他怎么忍心！” 江凝和鬼差俩人很容易就能出去，带着病态男和孩子一起也不是什么问题。 给睡梦中的孩子念了清心咒，江凝走到病态男面前：“你们村子的人想害死我们，你负责把我们引诱进来？” 病态男颓然地摇着头：“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我孙子出生两年就饿死了，村子里家里没人的小孩，我能接济就接济。老头死了，村长说他孙子能给我，我高兴坏了，能照顾几天我也愿意。” -- 第92页 江凝和鬼差小哥哥对视了一眼。 如果这个村子里哪怕还有一个稍微有点良知的人，愿意出去作证，兴许会更好解决。 “这里的事你知道多少？”江凝问出这个问题来，病态男立刻抿住嘴巴摇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一棒子打晕后，江凝把他扛起来，迎上鬼差小哥哥的目光：“一会儿他醒了，就告诉他他已经死了，到时候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就由不得他了。” 鬼差小哥哥笑着点点头。 攒出一张符纸把所有火星都收进去，抱着孩子出了门，江凝寻着村长的家里去。本来以为会碰上个更凶的，没想到对方就在自己家炕头上坐着，脸上笑呵呵的，看到他们，既不惊讶，也不害怕。 “来者皆是客，”村长倒了两杯酒放到桌上，招呼他们坐下，“是什么风把您两位大神给吹来了？” 俩人没动。 看来这老头是知道斗不过，准备用装糊涂的手段躲过一劫了。 “王小苟，八十二岁，三个老婆，七个儿子，三个女儿。其中女儿们，两个溺死在井里，一个丢到山上，七个儿子里，两个卖了换钱，五个留在身边。在村子开展人贩子事业，经手的孩子有百来个，绝大多数交易出去，少数发现有病的，或者是女孩的，就丢到村子后面的破房子里，我有说漏下的吗？” 村长笑了笑，似乎这些人命和数字他完全不往心里去：“年轻人！成大事要不拘小节！那我也不想偷女孩啊，又没人买，这不手下的人有新手上来的，紧张么，出手就失误了。偷回来发现有了病，这种事就是运气不好嘛，别多想啊。” 江凝冷笑：“合着你以为我们来这里是跟你学生意经的？” “那你们是来干嘛的？”村长眉毛一挑，“这种荒僻的村子，谁还特意过来闹事啊，大家都穷得叮当响。你们两个本事大，我知道。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放过我这小本生意，每卖出去一个孩子，我分你俩一人两万，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两万块钱，动不动心？” “去你的。”江凝抽出鬼差小哥哥身后的长剑，“我现在就想砍掉你的狗头。” “别生气，别生气。”村长看着江凝动真格的，立刻举双手表示投降，“你有意见的话，你一个人我就多给你点，不行咱们再谈嘛，年轻人别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这可是法治社会！” 江凝一剑挑破村长身上的西装外套：“你也知道是法治社会？你偷了人家的孩子去卖，孩子的父母亲人怎么办？赚这个黑心钱你还好意思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不怕死了下地狱吗？” 村长完全不生气的样子：“我没偷啊，我就是当个中间人，那丢孩子的父母可怜，买不到孩子的父母不也挺可怜的，村子里吃不上饭饿死的孩子不也怪可怜的，牺牲了一个家庭，救活了我们三个家庭啊。” “无可救药。” 剑尖已经到了村长的喉咙边，被鬼差小哥哥拦住了：“不要动手，再等几分钟。” 贫穷能饿死人，富贵也能害死人。 “怎么着，小姑娘，不敢了？”村长表情得意，“我的村子我的地盘，现在你们想走，可就不容易咯……” 话还没说完，脸色骤变，嘴唇发青，艰难地出声喊着：“药，药。” 两个妻子都在隔壁房间里，能听到声音，却没有一个人有动作。 鬼差小哥哥掏出簿子：“比预想的还要多活了一分钟，便宜他了。” “八十二岁……比长舌和血男加起来都要多，天道不公。”江凝一口气憋在胸口。 带着村长的鬼魂和一众小鬼离开村庄，江凝看着鬼差：“我不想为难你，但是我想见长舌一面，我讨厌没有告别就消失不见的人。” 鬼差小哥哥低头笑：“你的事，不会为难。” 说完，就把长舌放了出来，原来鬼差小哥哥早就想着这件事……江凝也低下头笑了，害羞这种事，还会传染。 看到长舌的时候，江凝已经认不太出来他，因为在地府受了不少刑罚，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格外憔悴虚弱。 掏出符纸，把收起结界前，偷偷带出来的小男孩放出来。本来戾气很重的小鬼头，看到长舌的一瞬间，就呆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糯糯地：“爸爸。” 长舌一愣，快速奔过来抱住他。 长舌的儿子从出生开始身体就不好，大病没有，小病不断，照顾这样一个孩子，需要付出比一般家长更多的努力。 亲生父母会照顾，人贩子不会，他们只看孩子漂不漂亮，优不优质，然后给他们定价。 “我以前想，要是找到偷你买你的人，就把他们都杀了，再把你抢回来，可是……如果你被那样随意地丢弃死掉，我宁愿你好好地活在别人家里……” 长舌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说一边哭。 江凝叹口气，一时间不知道是让那些丢孩子的家长，抱着希望下去比较好，还是知道这些孩子已经被害死比较容易接受。 血人领着女儿，长舌领着儿子。 江凝看了鬼差小哥哥一眼，鬼差小哥哥表情也很凝重，但还是双眼盯着她：“结果我不能完全决定，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一定可以再投胎，也不会再继续受罚。这个村子里活着的人，就交给你们人界的法律，死了的，我一定让他们得到应得的惩罚。” -- 第93页 江凝点点头：“谢谢你。” 鬼差摇摇头：“和我……不用说谢谢。” 长舌看了儿子一眼，走过来跪在江凝面前：“对不起，给你添了麻烦。” 江凝抱着手臂看着他：“讲道理，我非常生气。” 长舌低着头重复：“对不起，给你添了麻烦。” 江同学蹲在他面前：“你把后花园当成什么地方了？临时居住点？你知不知道，你不告而别，大家都很紧张你，怕你做傻事。” “你活着的时候苦，穷鬼被冤枉那么多年也很苦，倒霉鬼就是长相丧了点，贱鬼嘴贱就被投毒，后花园里大家都很苦，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大家彼此分担一下？” 长舌以为江凝要责备他连累大家，听到这些话，抬起头来半天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凝真的很生气，忍不住发脾气：“你要是提前跟我说，我保证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结果，你不用受罚，想继续一起生活就一起，不想我就送你去投胎，你自己瞎解决个什么？后花园是个家，虽然我比较穷，没给你们什么好住处，但是你也不能无视我的能力，自己去送死啊！” 说着，两个小鬼拍了拍她的肩膀，江凝正气不打一处来呢，一回头，倒霉鬼和小贱贱在她背后。 “你们两个来干嘛？” 小贱贱看着长舌，难得没嘴贱：“送家人一场。” 倒霉鬼也插着腰，假装气氛很轻松：“长舌我跟你说，你偷跑害我连轴转发了几天订单，你小子不厚道。” 长舌垂下头，使劲憋住眼泪，看到小贱贱身后，无头鬼和巧克力小鬼头也走过来，终于忍不住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 江凝别过眼去，鬼差把几只小鬼收进簿子里，看着江凝：“只要他们能投胎，你们还会再见面的，穷鬼今晚已经在南城首富家出生了。” 倒霉鬼惊讶得跳起来：“真的？！我要去看看穷鬼，顺便给他带份初次见面礼。” 小贱贱翻了个白眼：“你别去，你一去了，他家立刻破产，百年之后又是一个穷鬼，回来找你报仇，我一点都不拦着。” 几只小鬼一阵插科打诨，巧克力小鬼头又哭又笑地：“我们几个，没人会走了吧？我不想失去大家。” 江凝看了鬼差小哥哥一眼，鬼差小哥哥别过脸：“我没看到你们，我看不到你们。” 跟着去警察局做了笔录，给这件事收个尾，江凝和容洵一起回学校。 到了男女生宿舍的分别口，容洵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江凝：“再见，明天见。” “？”江同学没反应过来。 “你说的，不喜欢不告而别。以后我们每次分开都要好好说再见，见面就努力珍惜对方。” 江凝抱着手臂凑过去：“你变成鬼差小哥哥再把这句话说一遍，我想听着那张害羞到结巴的嘴说。” 容洵：“……” 第44章 回到学校的第二天，江凝去校报社报告, 顺便跟章程了解人贩子事件的后续。 “那个村长的两个老婆都是拐卖来的, 逃跑过, 又被村子里的人抓了回来, 手上有很多证据, 也愿意配合警察调查。” “村子里只有一个病态老头参与的比较少，或者说是在不明白全流程的情况下参与, 也愿意配合调查。” “这个村子里的年轻人，只有一少部分完全跟家里脱离关系的算半知情, 其他几乎全都‘子承父业’，偷城里的孩子往村子里送……”章程说着, 回头看江凝，“你怎么了？” 江凝指着章程发青的眼圈儿：“学长，你被女鬼缠上了？” 章程愣了一下：“不可能啊，我最近就没跟女生接触过，只和纪翔源一起做了个项目……难道……” “学长你真是非常机智。” 江凝托腮, 约容洵中午一起吃饭。 到了食堂, 三个人买好饭落座，容洵看了看右面的章程，又看了看对面的江凝, 确认：“我们三个一起吃饭……吗？” 江凝点点头。 章程看了俩人一眼，澄清：“是我非要跟过来和你们一起吃的。” 容洵挑眉, 看着江同学：“是吗？” 江凝点点头。 容洵低头把碗里的鸡腿夹到江凝的盘子上, 看了章程一眼：“我觉得你还是继续保持谁都不理的高冷人设比较好。” 章程手上的动作一顿, 容洵挑挑眉：“或者你只理我，不理她，我也可以接受。” “？？？”章程看着容洵，“你这是……吃飞醋？” 容洵摇摇头，否认：“不是。” 章程就笑了：“她确实就约了你吃午饭，我也不是因为想跟她一起吃饭才来的，我是要找你，又联系不上你，所以跟着一起来的。” 容洵一愣，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醋意冲头都说了什么蠢话，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又给自己建设了半天才轻咳了一声：“抱歉了，章程。” 章程笑了笑：“情理之中，理解，理解，偶尔看到容洵失态，感觉也很美妙。” 容洵把脸扭向了另一边，假装听不懂。 但是章程似乎今天并不打算放过他：“新一期的校报开始准备了，需要安排个采访，上一期采访纪翔源后，大家都期待这期能采访你，所以我亲自来邀请你接受一期校报采访，不知道你怎么想。” -- 第94页 本来容洵是想要拒绝的。 年底了，一个马甲要写论文，还有一个马甲要听从召唤收鬼。最近地府动乱比较多，前几天又收了很多小鬼需要处理，真身更是忙的不行。 但是刚才误解了人家，现在又直接拒绝，未免太不给人面子，所以容洵只能答应。 章程朝着江凝眨眨眼，又朝着容学长伸出手：“先感谢你配合校报组的工作，现在就把采访你的这个任务交给江凝学妹了。” 于是这天下午，江凝和容洵坐在之前采访纪翔源的咖啡馆，面对着面。 江凝把录音笔关上：“以下采访涉及隐私，所以就先不录音了。提前跟容学长申请下，采访的内容我会酌情录入，酌情删减，为了避免‘容洵粉丝会’的再壮大，也会将容学长的种种优点进行掩盖，你同意吗？” 容洵：“……我同意。” 从头天晚上，江凝就发现，早先容洵以主动的形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导致她不自觉的被动，但是鬼差小哥哥一直就很听她的话，所以她占主导权，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于小鬼王拿哪个马甲跟她相处，在于，她有没有信心压制对方。 现在，容洵不就挺老实地坐在她对面吗？ “那现在，采访要开始了，”江凝托腮，“容学长打算怎么平衡这几个马甲？” 容洵刚端起杯子，听到这个问题，为了掩盖窘迫，居然把一杯水都喝光了。实在是一滴都没有了，才把杯子放下，轻咳一声：“这个也在采访问题里么……？” 江凝点点头：“请容学长按照答应章程学长的那样，认真对待这次采访。” 容洵：“……” “咳……”容洵手握成一个拳头，在嘴边咳了咳，“根据你的需要。” 江凝摇摇头：“听不懂。” 容洵咬牙：“如果你喜欢小天使，就是小天使，你需要被协助需要帮忙，就是冷静分析的伙伴，如果你想偷懒，就是挡在你面前去决斗的战士。” 江同学笑：“我需要小天使……” 容洵笑了一下，眼睛盯着江凝，气势莫名强了起来：“好。” 江凝一愣，她本来以为在这种局势下，怎么着也是自己的攻势比较强，明明气势上已经压过容洵，有反守为攻的趋势了，怎么一下子就弱了？ “这个……”江同学托腮，找不出话来说。 容洵低头一笑：“容洵是为你，鬼差也是为你，既然都是为你，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 江凝牙疼：“这个……” “所以如果我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你打算怎么接受和回报这样一份心意？”容洵给她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逃避是行不通的，今天能逃，明天也要结算，前几天事情比较多，一直没时间好好说话，现在就请认真回答我吧。” “这个……” 这是什么情况？ 那天回到宿舍，江凝闹心得一晚上没睡着。陈可非常友好地充当了情感分析大使这个角色，安抚她：“小情侣总是吵架的时候，要多了解，多体谅才行。” 江凝摇摇头：“你说，一个人是怎么在两个性格之间切换自如的？” 陈可一愣：“我前男友，平时我俩好的时候，我温柔的跟只小猫似的，只要他惹我生气，秒秒钟我就让他知道什么是山上的母老虎不能惹！” 江凝：“……行吧。” 她的情况比较特殊。 左右也睡不着，江同学干脆起床来到学生会所在的办公楼。 白天看到章程时就感觉不对劲，搞不好是这里的鬼缠上了他也说不定。凌晨两点多钟，阴气最重，黑暗的楼道里，江凝往最深处走着。 学校的夜晚很安静，学校四周的嘈杂型建筑比较少，整栋楼，除了一点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水流声以外，安静的有些压抑。 镇邪铃“铃”地响了一下，一只手搭在了江凝的肩膀上，江同学停住脚步，原地站定。 身后传来一声皮肤裂开的声音，一张干瘪到几乎只剩骨头的脸凑到了江凝的脸边：“小姑娘，怎么大晚上不在宿舍睡觉，跑到这里来了？” 江凝抬手，轻轻放在那只枯树一般的手上：“不巧，就是来找你的。” 说完，对方脸色一变，江凝已经出手。 也只这一瞬间，从阴气最重的角落奔出五六个女鬼，除了站在最前面的看起来有些人的样子，其他女鬼基本都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在走。 这个风格……有点像丁玲玲在排练那天遇到的女鬼。 所以…… 是一群想要留下这辈子的美貌，而不愿意投胎的鬼。 “你放开她！” 几个女鬼站在一起气势很足，除了角落里一个像是被强行拉来的，其他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江凝摇摇头：“别凶我啊，我这人胆子很小的，别人一吓我，我就容易想不开。” 女鬼的大姐头插着腰：“你想不开你要怎么着？” 江同学掏出一张符纸，刚才搭她肩膀的女鬼“嗖”一下就被吸进符纸，江凝拿着符纸在一众女鬼面前晃了晃：“想不开，我就会这样。” 几只女鬼面面相觑，挺识趣地立刻跪下：“请饶我们一命，我们不想投胎。” “不投胎可以，你们也别害人啊，最近谁跟着这栋楼里办公的男生了？” -- 第95页 江凝一问出来，几只女鬼都疯狂摇头。 江同学提起嘴角，拿出一张符纸晃了晃：“确定不说？” 最角落里一直瑟缩着的女鬼被推了出来，最前面的大姐头指着她：“是她招惹上的，要收就收她吧，自从我们老大被不知道哪个闲的没事干的捉鬼人抓走，我们几个一直非常安分，除了没人的时候出来走动，其他时候都安静地在房间里绣花谈天……” “不巧，那个闲得没事儿干的捉鬼人就是不才在下我。” 女鬼们：“……” 女鬼大姐头：“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们没做坏事的份儿上，能不能放我们一马？” 江凝没说话，看了看被她们丢出来的女鬼，确认章程身上的阴气确实来自她。 拎着这只女鬼，江同学回到了仓库，顺便看看那群小鬼回去以后有没有好好工作。 长舌去投胎了，双十一也结束了，没有对手，也没有脑残客户，小贱贱很寂寞，只能每天对着无法反驳他的无头鬼唠叨。 看到江凝，本来想过过嘴瘾，又看到她身后的女鬼，一下子噤声了。 江同学笑，虽然不知道这个家伙有没有主动做坏事，但是她确实长得非常美丽，是种温婉的古典美，看着就让人很生好感。 “那……那个……江大人回来了，喝不喝水？”倒霉鬼去发货了，小贱贱端着杯水过来，话是冲着江凝说的，眼神却一直落在美女鬼脸上。 美女鬼往江同学身后缩了缩。 “不喝呢，你去忙吧。”打发走小贱贱，江凝看着这个有点恐惧别人目光的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青儿。” “为什么不去投胎？”江凝挺纳闷儿。 一般这么好看的姑娘，在什么时代应该都很受宠，年纪轻轻就死掉了，还恐惧投胎……看起来也不像是因为有什么特殊执念的样子。 “不想再做人了，做人太累了。” 小贱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我也这么觉得。” 说完，伸出手朝着青儿姑娘：“相逢即是有缘，握个手吧。” 伸出的手被青儿躲开了。小贱贱脸上的尴尬只持续了一秒，又厚着脸皮：“你别怕，我是好鬼，不是恶鬼。” 正好赶上倒霉鬼回来，听到小贱贱这么说，立刻补刀：“你确实不是恶鬼，说恶鬼是给你长脸，你要是把嘴缝上，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好鬼。” 小贱贱立刻面红耳赤，尤其是看到青儿笑了一下以后，小贱贱恨不得遁地逃走，瞬间就跑到倒霉鬼身边，俩人厮打成一团。 江凝：“……” “对不起哈，调教不周，让你看笑话了。”江凝托腮，“所以纪翔源也这么缠着你了？” 青儿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到我的，就……总去找我……我很害怕……” 那次校庆后，江凝倒是有听说纪翔源和楚学姐分开的八卦，但是纪学长居然这么快就有了新目标……也是挺厉害的。 “那你是怎么跟那群女鬼混在一起的？” “我不想……但是她们绣花三缺一……” “真是一帮有情趣的女鬼。” 说完，看着青儿：“今晚先在这里，你想好去路，想投胎，还是想回到学校，明天我都带你去。” 说完，把青儿交给巧克力小鬼头，就上楼去找江妈妈。 想到幻境里和江父的对话，江凝总觉得有点隐隐地担心。脱了鞋子和外套，躺在江妈妈旁边，刚拉开被子，江凝就发现母亲已经醒了。 “回来了啊。” 江凝点点头。 “女儿长大了，”江妈妈从被窝里伸出手，揉了揉江凝的头发，“怎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对于父亲的事情，江凝开不了口，为了避免江妈妈担心，只能找点别的来说：“妈，您说，如果一个人时而特别有压迫感，时而又什么都听你的，这是什么情况？” 江妈妈和江凝一起趴着，同款托腮：“那要看这个人是什么样的成长背景，有的人因为害怕被人讨厌，所以总会根据相处的人的不同性格，来转换自己的性格。” “那要是对待同一个人的时候，还在两个极端间摇摆呢？” “谈恋爱了？”江妈妈凑过来，看着江凝，“如果你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不用他在两个极端来回试探呢？” 江凝脸一红，表示听不懂，就钻进被窝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有物理课，恐惧于物理老师对考勤的执着，江凝起了个大早，准备带青儿走的时候，发现小贱贱和青儿已经手拉手打包快递了。 “？？？”江同学走过去，“怎么你们能发展这么快？” 小贱贱笑得阳光灿烂：“青儿需要人照顾，而我又是个会照顾人的好鬼，把穷鬼和长舌照顾完，现在他们放下心结去投胎，我也应该继续我的新事业了……” 江凝：“？？？这也行？？？” 把巧克力小鬼头拉到一边，没想到巧克力小鬼头比她还激动：“吓死了，从青儿一来，小贱贱没说过一句难听话，不是读诗，就是安静干活，我以为他被你下咒了……” 江凝：“……” 青儿暂时不愿意走，江同学也不勉强，似乎也很久没有新成员了。 回到学校，刚刚好赶在上课铃响起前进班，果然只有容洵旁边一个座位给她选了。陈可、丁玲玲和沈琦都站起来让她进去。 -- 第96页 江凝脸抽了抽：“辛苦你们了哈。” 陈可丁玲玲沈琦：“不辛苦，应该的。” 容洵一直在做笔记，偶尔看看pad上的文献，看起来似乎很忙。江凝略有点不舒服，……完全不是鬼差小哥哥的感觉啊。 正想着，桌子底下，一只手拉住了她的，等江凝侧头看向那个人的时候，某位学长的耳朵已经红了起来。 行吧……她收回刚才那句话。 第45章 下了课，江凝想抽回手时, 发现容洵比她的力气要大得多, 而且某人趁她乱动的时候, 将握着的姿势自然地转成了十指相扣。 陈可坐在江凝旁边, 感觉到有股不一般的气息, 立刻侧头看着左边的俩人，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江凝在急匆匆地做笔记, 容学长更是神色如常地翻动论文。 陈可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嫁女心切, 就拿着水杯去给室友们打水了。 某些人表面上看上去是在好好学习，其实桌子底下手心都慌张出汗了。 “这么……紧张？”容洵看了江凝一眼, 塞了张纸在俩人手心中间。 江凝气到脸红：“你先闭嘴，这题太难，我想静静。” “好。” 等到两节大课全都上完，容洵也没有松开。江凝看着陈可的脸，听着室友们问她去不去食堂吃最后一拨早饭, 觉得有点耳鸣。 “要不你们……” “你们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去吃饭吗？” 江凝还没说完, 就听到容洵站了起来，礼貌地询问她的室友们。 室友们当然是愉快地点头答应了。 只有陈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看着江凝：“你肚子痛吗？怎么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还是落枕了？” 江凝用余光看了眼容洵还拉着她的手, 此刻她真的希望自己只是肚子痛。还没想出应对的策略，容洵已经拉着她走出了教室, 江同学不知道室友们怎么想, 只知道身后的大课教室里, 穿来了一百来人的齐声：“哇——” 真是……太羞耻了。 出了教室的门，室友们才看到俩人拉着的手，陈可第一个反应过来，凑到江凝旁边：“可以啊，小伙子，不辜负我们对你的期待。” 容洵贴心地给手心里换了张纸，看着丁玲玲她们：“今天我请客。” 江凝：“……你真是不认生。” “谢谢女朋友夸奖。”容洵一脸受用。 一句官宣，她们530宿舍的众人也开始：“哇——” 江凝咬着牙被容洵拖着走：“什么时候说的女朋友？” 容洵原地站定，学着她托腮的样子，一副回忆状：“最近事情太多，我有点记不清了。” 是你马甲太多，转换不过来了吧？ 江凝没说出来，就看到容洵朝她笑了笑：“但我只记得某人在医院主动对我表白，而后半夜找我出来，我欣然接受这件事。还是说你只是欺骗学长的感情，不准备负责了？” 江凝：“……” 陈可拍了拍江同学的肩膀：“可以啊！你居然主动出击！我好感动啊，真的不容易。” 为了庆祝江凝脱单，530宿舍决定宰容学长一顿狠的，容洵也很愉快地接受了。 大家大鱼大肉，江凝在角落里啃饼。吃到半程，江同学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个捉鬼人啊！虽说对方是鬼王，鬼王也是鬼啊！ 哪有捉鬼人这么没牌面的？ 想着，攒出一个符纸就贴在容洵背上，正在卷烤鸭的容学长果然立刻就定住了。 江凝顿时神清气爽，斜眼看了容洵一眼，眼神表达心意：“呵，渣渣。” 这回吃饭也香了，筷子也敢往出伸了，还能跟室友谈笑风生。 一口小酥肉还没进嘴，旁边的容洵就朝她笑了一下：“真可爱。” 江凝：“……” 江凝：“？？？” 江凝：“！！！你什么意思？？？” 容学长伸手拿下背上的符纸，举到江凝面前：“这个礼物我收下了，谢谢你，我很喜欢。” 陈可和丁玲玲看到他俩打情骂俏的样子，幸福地抱成一团：“好可爱。” 江凝眉头直跳，容洵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地：“看你半天没吃肉了，想让你开心一下，多吃点肉。” 江凝呵呵干笑：“学长费心了。” “好说。”说完，容洵又加了两块小酥肉放到江同学的盘子里，“爱吃就多吃。” 还喊来服务员：“再来一盘小酥肉。” 江凝：“……” 虽然有股奇异地被宠爱的感觉，但是……江凝把盘子里的肉吃完，看着面前的另外一碟，咬牙切齿地吃了起来。 下午室友们有选修课，江凝本来打算回去补觉，又被容洵拉到学生会的楼里。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容洵瞬间变了个人，身上强势的气质全部不见，仿佛没有一点棱角，拉着她的手也温和起来，松松垮垮地环着，却不会松开。 “去看看老朋友。” 江凝点点头。 今天学生会没什么安排，理论上除了工作狂章程，这栋楼里应该没有任何人的，俩人上了二楼，就看到纪翔源在那里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干嘛。 “纪学长？” 对方闻声望过来，江凝看到他的脸没忍住诧异。 距离上次见纪学长，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虽说干的事情被揭发，人缘大不如前，也不至于从意气风发跌落到没人样的地步。 -- 第97页 但是纪翔源的整个形象确实如此了。 印堂发黑，眼底发青，嘴唇呈紫红色状，整个人也几乎瘦成了皮包骨。 听到声音，确定是江凝的声音，纪翔源迅速跑过来：“江凝救救我，救救我，有鬼跟着我！” 一有另外的人在，容学长身上的温和气质就瞬间消失了。 伸手隔开了纪翔源和江凝之间的距离，容洵冷淡地：“发生了什么事？” 纪翔源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整晚做噩梦，睡不着，害怕，一走到黑暗处就觉得有人在跟着我，我还出现了幻觉，我在这里看到了秋子，我求她别再跟我，我知道错了，可她不听……” 江凝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秋子不可能跟着你，她早去投胎赶往下一个人生了，你是做坏事心虚了，”江凝平淡地，“多做些好事消消业障吧，只能劝你这么多。” 纪翔源还想说什么，看到容洵的眼色，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还有三年寿命。”容洵看了江凝一眼。 江同学点点头：“是，希望这三年他能做些好事，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别再做坏事了。” 校庆后，纪翔源和楚学姐分手，又把种种责任都推到楚学姐身上，保住了在学生会的位置，也稍微挽回了一点名声。 楚学姐没了秋子这个朋友，本来以为只要有男朋友在，不用再和女生来往也不错，结果现在男朋友没了，身边也没有女性朋友。据说搬离了学校宿舍，退出了舞队，每天不上课，老师同学都找不到她。 纪翔源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时，容洵朝着江凝温和地笑了笑，拉起她的手一路小跑上了六楼天台。 翻越锁住的铁门，对俩人来说既没有法术困难，也没有硬件困难。轻轻松松翻过，容洵拉着她坐在台子上：“快十二月，天要冷起来了，再好好享受几天阳光吧。” 江凝点点头，坐在他旁边：“鬼差小哥哥？” 一秒转换？ 旁边的人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又摇摇头，侧头看着她：“如果我本身就是这个样子，你打算怎么办？” “哪个？”江凝咽了口口水。 “如果我只是很偶尔才会是你喜欢的样子，大部分时候都很冷漠强硬，你怎么想？” 容洵的表情很认真。 江凝托腮，鬼王的话，冷漠无情，心狠手辣是标配品格，心软可爱确实不太能行。绞尽脑汁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得当的解决办法：“要不然，只对我的时候，你就可爱一下？有别人的时候，你再该冷漠冷漠？” 容洵盯着她的眼睛，突然低头笑了一下：“好。” 说完又抬起头来：“但是我有信心，只要是我，无论是什么性格，你都会喜欢上我的。” 江凝：“……自信真好。” 秋末冬初的阳光还是暖意很足的，也不会太晒或者刺眼，坐了一会儿，衣服上都暖和起来。 江同学用余光看了看容洵，地府那种地方，阴暗潮湿，在那样一个环境里，想阳光善良起来，确实有些难，为了让她愿意亲近，容洵确实已经很努力。 “要不，你给我讲讲你的地府日常？” 听到她说话，容洵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地府日常”这种描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出来怕你讨厌我。” 江凝看着容洵的脸：“杀戮？” 容洵点点头：“杀戮。” 江凝默。 需要他亲自去处理的，不是涉及地府动乱级别的，也得是穷凶极恶需要制裁的厉鬼恶鬼了，可以理解。 想到这里，伸手拍了拍容洵的肩膀：“真是辛苦你了。” 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容学长愣住，解释：“如果有人在地界上集结鬼众，也需要我去处理的。” 江凝想了想自己家仓库的那几位小鬼头，凑到容洵旁边：“集结多少个算集结？” 容洵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笑着揽过她的肩膀：“你那个不算，我可以假装没看到。” “那哪种的算？” “不去投胎的鬼魂，在其他法术的帮助下，穿着活人的身体，继续游荡在人世间的，算。” 容洵说完，当天他们就不再讨论这件事了，但江凝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晚上回了宿舍，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给江妈妈打了个电话。 店里似乎不忙，江妈妈很快接了起来：“阿凝，怎么了？” 江同学组织语言：“我爸之前工作过的那个研究所，现在研究进展怎么样了？” 江妈妈没懂：“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不是太清楚，有机会我联系联系问问？” 江凝赶紧阻止：“不用问，妈妈，也不要跟我爸提，我就突然想到的。” 挂了电话，江凝坐在椅子上，容洵所说的“在其他法术的帮助下”其实有点微妙，除了捉鬼人或者一些稍微得道的江湖骗子，还有谁能帮助那些人死后不被鬼差捉走，还能穿上活人的衣服继续生存在人间？ 而捉鬼人，除了她父亲有那么大能耐，江凝想不出来还有谁了。 *** 冬天到了，各个行业都不太景气，江同学的捉鬼事业也差不多。零星捉了几只小鬼，又跟着各大购物网站做了几次直播活动，终于攒够了一套房子的钱。 大二很快过去，大三开始，江凝每个学期的前两个月都要外出实习，容洵研三的情况也差不多。 -- 第98页 选来选去，倒霉鬼敲定主意：“就选在你实习的科技园区后面，这边是高新区，未来几年都看涨，而且还是科研重镇，周围的学区房也不少。以后你工作结婚生孩子，在这里住都没问题，多赚的钱就可以不用解决生计，来给我们提高生活水平了。” 江凝：“……挺好。” 小贱贱扭捏地拉着青儿走过来：“我想申请一个单间，我不想天天跟倒霉鬼睡一屋，我最近头发都少了，都是被他的晦气感染的。” 江凝：“……” 倒霉鬼：“你可算了吧，别什么锅都往我身上推，你天天拉着青儿不睡觉打游戏，你不秃头谁秃头。” 无头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内心感慨没有这种烦恼可真好。 倒霉鬼干事很利索，尤其在他跟了楼盘开发商大佬跟了将近一星期，南城的房价猛跌到开发商头快挠秃后，拿着钱顺利签了合同买了房子。 三个月后，江凝跟着班级大部队赶往科技园区，在进行三人一组的实验室实习分组后，530宿舍集体被分隔开，可以说是短期地散落在天涯。 江凝所在的实验室规模不大，但教授算是行业大拿，做过国外很多实验室的首席科学官和科研带头人，对于这个结果，江同学也挺满意。 只是……这个教授总有哪里怪怪的，江凝说不出来，直到后来看到教授的夫人，她才明白过来，这俩人的肢体语言和表情总是有点不同步。 偶尔只是点点头，笑一笑这种基础社交动作还好，讨论起实验时，需要长篇大论的讲话，那种不协调带来的诡异感真是让她很难不怀疑。 可是没有任何阴气，连镇邪铃也没有一点反应。 看着两位博士招待外籍友人，江同学觉得自己可能多疑了，兴许是出国多年，语言和思维难以同步的问题？ 陈可和丁玲玲都打算回家住，陈可家在科技园区附近也有房子，丁玲玲从家来实验室比学校要近，沈琦实验结束要去学校附近的小区做家教，江凝本来想邀请她们三个去新房子再续530前缘的，可惜都被无情拒绝。 不仅室友们，连仓库的几个小鬼头也拒绝了她。 倒霉鬼：“我怕带丧了你。” 江凝：“……这个理由的话……” 巧克力小鬼头：“江阿姨每天给我做饭吃，你不会做饭。” 江凝：“……你要是这么说……” 小贱贱：“我不想每天生活在你的淫威之下，请捉鬼人离小鬼们的生活远一点！” 江凝：“……哦。” 被一众小鬼拒绝后，江凝上楼，没等她说，江妈妈就拒绝了：“我和你父亲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他肯定不想搬家，你过去住吧，每天报个平安就行，我就不去了，万一你父亲回来搞不好会不开心的。” 江凝沉默，她要怎么说，她那个父亲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完全抛弃她们了？ 自己拎着两个箱子搬到新房子，又把所有东西安置好，刚想吃口东西，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嘶——”真是好久没闻到这么盛的阴气了。 以往都是她找鬼，鬼送到她门前，是知道她孤家寡人需要暖房吗？ 第46章 “咦——”江凝看着门口的人，又左右望望, “你身上怎么有阴气了？” 门口的容洵笑了笑, 伸出右手, 一只化着烟熏妆的男鬼正在瑟瑟发抖。 招呼容洵进门, 俩人坐在藤垫上, 烟熏妆男鬼被放在桌子上。 “我好惨啊——”男鬼看了看左边的女生，又看了看右面的男生。 江凝：“？” 容洵低头笑。 “第一次上门骚扰就碰见了捉鬼人……和鬼王。”男鬼双手环抱着自己哭了起来, “我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倒霉的鬼。” 江凝明白过来，露出一个职业假笑：“你送上门来找我, 是有事？” 烟熏妆男鬼瞥了江凝一眼，小心地翻了个白眼, 话锋一转：“我就是碰巧路过，就被抓了，简直莫名其妙的。” 容洵的表情可不太好看，眼睛盯得男鬼一阵哆嗦：“碰巧路过？就路过到了家门口？莫名其妙被抓？” 男鬼不敢说话。容洵垂着眼睛，不紧不慢地：“我的人, 你也敢肖想？！” 烟熏妆男鬼迅速缩成一团, 抖得像个筛子， 江凝脑筋一转，想出个鬼主意, 看着容洵：“他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你要不要去倒杯水喝？” 把容洵支开, 江凝食指扣了扣桌子, 看着男鬼：“你要不要……帮我个忙？” 男鬼一愣：“这种时候, 不都是要问‘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么’，哪有问要不要的。” 江凝手依然在扣桌子：“因为你不能拒绝呀。” 说完，掏出一张符纸，轻轻一搓，烟熏妆男鬼脸上的妆就花了，随后被收进了符纸。江凝念出咒语，召唤鬼差小哥哥。 容洵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袍：“……” 真是下意识的反应…… “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鬼差小哥哥煮了面给我吃……”江凝指了指自己带回来的“一周挂面”和青菜，又指了指厨房，“是鬼差小哥哥煮的哦。” 容洵笑：“好。” 然后拎起地上的袋子就往厨房去了。 江凝看着那个背影，还没欣赏几分钟，先前死活不给她暖房的几个人就在门外叮叮当当地敲着门，美其名曰给她一个惊喜。 -- 第99页 打开门，陈可站在外面，虎头虎脑地往里瞧瞧：“江水水，你开门这么慢，不会是想金屋藏娇吧？”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厨房能听见了，正在煮面的某人手上动作一顿。 丁玲玲拎着最重的大米，手都快断了，催促着她们赶紧进门，不要在门口耗下去，然后530宿舍的其余三名女生，就瞧见了被藏的娇娃。 “可以啊江水水，你脚踏两条船这件事我会对容洵学长保密的。”陈可豪迈地坐在垫子上，“看在我们几年好友的份儿上。” 丁玲玲也凑过来：“他是人吗？” 江凝看着鬼差小哥哥耳朵已经红了，打岔：“你们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我也不会做饭……” 沈琦指着正在煮面的人：“不是有人给你做么？” 绕来绕去，话题又回到了鬼差小哥哥身上。 “他是谁啊？” “什么时候认识的？” “偶然饭友还是打算同居？” “我的良心只能让我帮你瞒着学长三次。”陈可总结发言。 江凝托腮：“陈可，你招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陈可插着腰站了起来：“你可不许扯开话题哦。” 江凝摇摇头：“你今晚住在我这里，不要回家了，我怕那个东西会跟着你回家。” 陈可立刻蹲在地上笑成一团：“你怎么这么正经。我是不会住在这里打扰你们的，放心吧。” 说着，江凝伸出食指，在她脖子后面点了一下，指尖上有一丝血迹，江凝摊开手给陈可看：“你今晚回家去，恐怕会有血光之灾。” 说完，陈可就跌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为什么总找我……还有辟邪符么，我拿一年的海底捞跟你换。” 江凝笑着拍拍手：“好说。总之，今晚你就先住在这里，也不要再追问小哥哥的事情，不然我可帮不了你了。” 陈可立刻做了一个把嘴缝上的动作，准备除了吃饭，嘴巴再也不动一下了。 江凝所在的实验室和丁玲玲一样，都是分析实验室，前辈们女生偏多。沈琦和陈可在合成实验室，除了她们两个，都是男同事。 沈琦瞥了一眼从她们旁边路过，没出一点声音拿走蔬菜和大米的鬼差小哥哥，看着自己的室友们：“我们实验室有个前辈，很烦，总是在做实验的时候找我搭话。” 丁玲玲立刻来了兴趣：“有多烦，搭什么话，长得帅不帅？” 沈琦摇摇头：“好像是混血，说中文有些不利索，就是特别外向主动，没有边界感。” 宿舍里讨论八卦的时候，江同学大部分时候充当忠实的听众，还是不发表任何看法的那种，只有一种情况需要她说话，就是剩下几个人互相打岔，前面讲故事的人忘记自己说到了哪里，记性好且不走心的江凝就会负责提醒剧情发展到哪一步。 但是沈琦的描述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那个人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声音和画面非常不同步？” 沈琦一拍手掌：“对！就是这种感觉，特别像看科幻片里，某个大虫子怪穿上了人类的衣服，那个不协调，不娴熟的感觉……” 脑内突然想出的一个比喻，说完，丁玲玲和陈可都吓到了，沈琦更是一下子抱住了江凝的胳膊：“怎么办，这样我就有点不敢去实习了，总觉得他可能是什么怪物。” 一直没说话的陈可终于憋不住了：“我……我今晚其实有个约会……” 江凝丁玲玲沈琦：“啥？” 陈可咽了口口水：“我……我同组的大师兄，约我晚上一起去吃饭……” 丁玲玲看着陈可还呆坐着，催促：“那你快赶紧去吧，我们改天再聚。” 陈可疯狂摇头：“我不去……大师兄也有你说的那种情况……” 三个人一齐将目光投向江凝，江凝托腮的手放下，朝着厨房：“小哥哥辛苦了，我再喊一个人来吃饭可以吗？” 鬼差小哥哥秒懂她的意思，点点头，轻声地：“好。” 然后江凝看着陈可：“你把大师兄，约到我家里来，告诉他今晚室友请客，为了庆祝实习顺利，他会来的。” 陈可听着，哆哆嗦嗦掏出手机，一句话练习了十几遍才说利索。 “他答应了。我把地址发给他了……”陈可拉着江凝的手，“我今晚不会死在你家吧？” 江同学摇摇头：“你只要别把害怕表现得这么明显就行。” 说完，就站起来走到厨房，去给鬼差小哥哥帮忙了。 说来也奇怪，江凝一走近，鬼差小哥哥的脸就红。俩人一起洗了菜，江同学实在忍不住：“为什么这种时候特别容易害羞？” 鬼差小哥哥咽了口口水：“可能……是因为……有种没穿衣服被围观的感觉……” 嗯……那江凝就可以理解了。 鬼差小哥哥看了眼哆哆嗦嗦坐在地毯上的陈可：“你觉得这个园区有奇怪的地方？” 江凝点点头：“我白天实验结束的时候，去搜了几个著名的老外说中文的视频，虽然有面部不协调的，但是和我们实验室的博士夫妻一点都不同，和沈琦刚才描述的也完全不一样。” “所以你觉得，这些人是被附身了？” 鬼差小哥哥把洗好的菜放进篮子里控控水，江凝拿起菜刀，又被鬼差小哥哥从手里拿走：“我来。” -- 第100页 “会不会存在某个组织，专门做人皮买卖？”江凝随口一说，鬼差小哥哥拿着刀的手却差点戳到手指上。 也就他现在是个鬼，不然一根手指都得被切下来。 “怎么了？”察觉到异样，江凝不解地问。 鬼差小哥哥摇摇头：“如果有这种组织的话，应该早就被发现了，在这种地方，有点太明目张胆了。” 江凝觉得有点奇怪，但他说得确实有些道理。 连沈琦这样没有阴阳眼，没有任何法力的普通人都觉得不对劲的话…… “那你说，会不会这个园区里其实还有别的古怪的地方，为了掩盖那个，所以刻意做出这种容易被我们察觉的假象？” 鬼差小哥哥再一次差点切到了手，江凝接过菜刀，眼睛盯着他：“你有事情在隐瞒？” 还没容俩人再继续说下去，门铃响了。 陈可慌慌张张地跑到厨房，看着江凝：“我不敢去，会不会一开门，他突然伸出一只触手就把我捅破一个大窟窿？” 江凝摇摇头：“我在这里，倒要看看他能把谁捅出窟窿来。” 说着，穿上拖鞋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很是俊俏的小伙子，看起来也就比她们大个三四岁。看起来很有礼貌，手上还提了几篮水果。 “实习愉快，”说完，看着江凝，“你是陈可的室友吗？我直接按门铃是不是冒昧了？” 江凝摇摇头，怎么也得先礼后兵是吧？ 说完，招呼陈可的大师兄进门：“陈可在里面呢，她腿疼不好走路。” 陈可立刻向江凝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大师兄听了这话，放下果篮走到陈可旁边：“腿崴了？” 陈可咽了口口水，坚强地：“崴、崴了。” 但身体还是忍不住往丁玲玲和沈琦身边靠。 这位大师兄身上没有任何阴气，镇邪铃也没有一点反应。江凝给了陈可一个放心的眼神，开始闲聊。 在厨房里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鬼差小哥哥，已经变回了容洵的模样，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刚刚情绪正常的陈可吓得赶紧拉着江凝的手：“容学长什么时候来了……” 江凝看着容洵，扯了扯嘴角：“我刚喊来的，人多热闹。” 陈可倒吸了一口气，凑到江凝旁边：“你真牛……能在两个人中间游刃有余。” 说完，跟容洵笑着打了个招呼：“容学长好。” 容洵点了点头：“你好。” 又看了眼江凝：“刚才还有别人来过么？” 江凝托腮：“并没有。” 容洵垂下眼，笑：“厨房的饭都是你做的？” 江凝继续托腮：“是的。” 陈可倒吸一口凉气。 容洵拿着筷子尝了一口：“很好吃，你的手艺真好。” 沈琦别开了眼。 江凝：“好吃就多吃点，别浪费。” 丁玲玲面容羞愧地低头。 容洵看了陈可的大师兄一眼：“大师兄喝什么饮料？” 俩人从天气变化聊到物理、化学方面的最新进展，陈可把江凝拉到厕所：“我总觉得容洵学长发现了什么……你还打算一直瞒着他吗？” 江凝托腮，觉得牙好疼：“我倒觉得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并且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我刚在容学长的话里听到了一点火药味，”陈可疯狂摇头，“我感觉他再多问一句我就瞒不住了，这对我来说实在是种折磨。” 江凝：“……” 某人自己的马甲，还要演，演完还得她来买单…… “淡定一点，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解释起来实在太长，江同学只能选择将计就计。 陈可：“那大师兄到底是不是鬼？” 江凝摇摇头，又点点头：“稍安勿躁。” 第47章 俩人刚回到座位上，丁玲玲就拉着江凝再次回到了厕所。 “容学长刚夸你做的菜好吃, 你不在的时候, 他对每道菜都仔细点评了, ”丁玲玲满脸担忧, “怎么办, 我觉得一会儿他可能会问你怎么做的。” 江凝被口水呛到：“没事的，放心吧。” 疯狂夸自己做菜好吃, 这操作能行？ 俩人回到座位上，沈琦正忍受不住煎熬, 想站起来的时候，江凝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我知道大家都吃的很开心, 但是呢，现在还是有一件事不得不去做了。” 说完，举起右手，放到陈可大师兄的后背上，扯, 使劲儿拉扯, 随着她生拉硬拽似的的动作，大师兄的脸扭曲变形，面目一会儿痛苦一会儿狰狞。 继续拉, 还剩一点点。终于，江凝跌坐在地上, 一个看起来跟小孩子差不多高, 却长着一张老人脸的怪物跌在另一边。 怪物一侧头, 看到容洵，哆哆嗦嗦地往后退：“鬼鬼……” 容洵看了江凝一眼，筷子掉在地上，立刻退后几步：“这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已经努力表现得比较惊讶，但相比已经吓晕过去的大师兄本人，和已经抱成一团打哆嗦的530宿舍的三朵姐妹花，他的表现还是太过镇定。 江凝忍不住托腮，听到容洵又加了一句：“这是什么戏法？” 江同学坐在小怪物旁边：“你又不是鬼，不用吸人的阳气，你附身在人身上干什么？” 小怪物往江凝身边蹭蹭，尽可能远离旁边这个假装看不懂他是什么东西的鬼王：“江大人放过我吧，我就是贪玩才出来的，也没干什么坏事。” -- 第101页 江凝托腮：“贪玩需要倾巢出动？” 小怪物立刻闭嘴，猝不及防被鬼王瞪了一眼，只得勉强开口：“也没有倾巢出动那么恐怖……就出来见见世面……” “见世面为什么要跑到人这么多的地方？还是科技园区？难道你们打算投身到人类的科研建设中了？”江凝托腮，“妖怪们现在都这么勤劳了？” 小怪物立刻跪了下去：“这个……这个，江大人别再为难我了……我也是听上面的话……” 说完，立刻变成了一个球，朝着开着的窗户飞了出去。容洵斜了窗子一眼，小怪物就被弹了回来。 “我真的不知道……只是上面说捉鬼人需要我们帮忙做点事情，所以就出来了……结果做的事情也就是附身在人身上，我俯身他，他难受我也难受……”小怪物跪下，“不信江大人可以查我，我保证字字真实。” 没什么可查的，看这情况，如果真不想说，是死都不会说了。于是江凝不再为难，放他走了。 等陈可的大师兄醒了过来，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可捉着大师兄的胳膊：“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大师兄：“你是陈可师妹。” 陈可松了口气，又紧张地：“那你知道你是为什么来这里吗？” 大师兄笑着看了一圈儿周围的人：“不是江凝学妹搬家，大家一起来暖房热闹热闹么？你们这是怎么了？” 容洵看着大师兄：“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身体不舒服？” 大师兄活动活动手脚：“没有，最近还时常觉得身上特别轻快，走路带风，跟要飞似的……” 陈可才终于放下心来，看着江凝：“那是不是说明，我能跟大师兄继续约会了？” 等到大家继续吃着喝着，容洵和江同学来到厨房。 江凝托腮：“小怪物没说谎。” 容洵点点头：“我刚才装的还像吗？” 江同学：“……但是他说捉鬼人要求他们帮忙，这捉鬼人不是我，还能是谁？为什么偏偏选中这片区域？” 容洵摇摇头表示不清楚：“你觉得我做的饭好吃吗？” 江凝不托腮，也不说话了，眼睛盯着容洵，容洵也坦坦荡荡让她看。过了好一会儿，江同学终于先忍不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容洵抿着嘴唇没说话。 “让我猜猜，你冒充了我让这些妖怪帮忙平地府的动乱？” 容洵摇头：“我没有。” 江凝笑了笑：“那就是第二个了。你知道全程是怎么回事，而且这事还跟我父亲有关。” 容洵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那我去吃饭了。”江凝说着，就往外走。 “等一下，或许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容洵平淡地，“毕竟它们都没有做坏事，这件事我们是可以确定的，你不相信你父亲是个好人？” 这个问题，江凝表示无法回答。 等俩人回到饭桌上时，530宿舍的众人已经警铃大作，看着俩人的表情，以为江凝露馅儿了，就想着办法的帮她圆。 陈可清清嗓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这桌子饭是我做的。” 大师兄听了，脸上一惊：“陈可师妹的手艺原来这么好么？” 陈可脸一红，硬着头皮点头：“是的，有机会我做给你吃。” 说完，又看着容洵：“容学长别见外，多吃点。” 容洵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投到江凝脸上，被江同学避开。 丁玲玲环视一圈：“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我保证，这房间里除了你们两个，就没再有第三个男生进来过了。” 沈琦举手表示丁玲玲说的都是真的。 不管怎么做表面功夫，几个人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还是快速吃完饭，收拾了碗筷走人了，陈可走的时候，顺便把跟容洵聊天聊得特别欢的大师兄也拐走。 房间里再次剩下两个人。 容洵看了江凝一眼，叹口气：“走吧。” 江凝惊喜地抬头：“真的？” 容洵点点头：“真的。” 江同学锁好房门，俩人直奔园区。 虽然不知道容洵到底在隐瞒什么，江凝也想把这件事搞明白，如果跟她父亲无关最好，有关的话，是好事，是坏事，她都要知道由头。 第一个目的地是江凝所在的实验室，从楼下看，灯还亮着，博士夫妻两个应该还在开会。 容洵和江凝对视了一眼，一起翻身上楼，落在夫妻两个身后，对准脖子就是一通拉扯。 两个男身女脸的妖怪被拽出来，江同学把他们关在结界里，继续往沈琦所在的实验室去，拎出来四只人脸兽身的妖怪以后，江凝站在结界外，看着六只瑟瑟发抖的妖怪们：“先发言的先解放。” 六只妖怪一齐点头。 江同学：“请问，是我父亲喊你们来的么？” 六只再次一次点头。 “懂了，”江凝托腮，“目的是为何？” 第一个被她捉住的男身女脸怪：“他说想锻炼锻炼你，试探试探你的觉察能力，还有捉妖怪的法力……怕你因为懒惰而不思进取。” 倒像是江父会做的事情，但是……一次弄来这么多，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没有了？” “没有了。”六只异口同声。 -- 第102页 江凝把他们放走，看着容洵：“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容洵摇摇头：“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 说完，盯着江凝的眼睛：“你不信他们说的话？” “我不知道，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可是又理不出别的头绪来。”说完，就往住处走去。 容洵站在原地没动，等江同学回头看他在干嘛时，才幽幽地：“我得走回学校，已经没公交车了。” 江凝望天：“比方说你可以飞回去？” 容洵继续幽幽地：“走路的话要走两个多小时，明天还要早起。” 江同学不说话，托腮看着他究竟有多能演。 “我好困，困到用不出任何法力。” 江凝：“……” 钥匙一扭，房门打开，某位容学长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去，江凝去洗手，容某人把沙发上整理整理，一副要在这里将就一晚上的样子。 “要不……”江同学犹豫。 “嗯？”容洵眨眨眼睛。 “要不，我给你找个毯子你盖着睡觉？”江凝扶着卧室门框，看着容某人。 容某人秒变鬼差小哥哥，躺在沙发上：“不用了，我不盖被子也没事，我甚至可以不睡觉。” 江凝：“……” 看着这张脸，还真是说不出来不管对方的话：“我明天去买张床放在次卧好了。” 进门前，江凝听到客厅传来一声：“好。” 然后躺上床，翻来覆去，还是忍不住从箱子里拿了一床厚被子给沙发上的人盖在身上，尽管躺在那里的容洵已经睡着了。 点燃符纸，查了查这些妖怪的生平，确实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也很少集结在一起出现在人类的生活环境中。 客观来说，他们说的话是能站得住脚的…… 只是……江凝抱着手臂，想起生日那天的幻境，父亲那么久没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先是幻境考验她，又把妖怪们牵扯进来，这些行为都实在有点奇怪。 何况，她一直很勤奋，根本不用试探她的法力。 除非……除非父亲有什么秘密，而且她正在向那个秘密靠近。 江凝躺在床上，决定明天实习结束，去父亲之前所在的研究院探探路，总不能坐以待毙。 第48章 第二天江凝是被饭香招呼醒的，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容洵已经在做饭了。 “去洗漱吧, 饭快好了。” 江凝跑到浴室梳洗头发, 一边刷牙, 一边闻着鸡蛋的香气, 肚子不争气地咕咕直叫。 “做了什么？” 跑到厨房，看着容洵围着她的小号围裙, 认真翻着锅里小饼的样子，江凝托腮：“要不给你换个大号的围裙？” “你是邀请我在这里常住吗？”容洵把最后一个鸡蛋饼盛到盘子里, 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这个……”江凝转移话题，“今天早上吃什么？” “皮蛋瘦肉粥、鸡蛋饼、小咸菜。” 整整齐齐摆上桌, 江同学对容洵早起做饭表达了感谢以后，容洵把鸡蛋饼给她夹到碗里，又递给她一张彩打的a4纸：“这是未来一周每天的饮食安排。” 江凝筷子上的咸菜掉在了碗里，刚夹起来，又听到容学长说：“中午要带走的饭已经装在了饭盒里。” 江同学：“……” 容洵：“如果菜单里有你不爱吃的菜, 可以勾出来改成你喜欢的, 我什么都会做。” 江凝放下筷子，抬头：“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做……” “你什么也不用做，”容洵学着她托腮的样子, “你需要做的，只是接受任何样子的我, 以及, 如果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情, 可以想想我的好，然后不那么讨厌我。” 想讨厌容洵这样的人，还真是有点困难。 “然后呢，我想要一张单人床，双人的我也不介意，一个大号围裙，”容洵眼睛盯着江凝，“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买，你会拒绝我么？” 江凝低头咬了口鸡蛋饼，吃着人家做的饭，她还能拒绝吗？ 喝了三碗粥，摸摸鼓鼓的肚子，容洵把碗筷收起来，向她伸出手：“饭我做，碗我洗，房间我收拾。现在开始，同居，愉快。” 江同学也伸出手去：“那就只能……承蒙……厚爱了。” 然后拎着装好的午饭袋子，跑了。 妈呀，这个攻势她实在顶不住啊，她需要乖乖的听她安排，帮她烘托牛气冲天气氛的鬼差小哥哥…… 一路跑到了实验室，把饭盒和同事的一起摆好，江凝穿上白大褂，跟着博士开始实习。 把小妖怪们抽走以后，博士夫妻两个人的表情都正常了，江凝一边配着分析试剂，一边观察，确定没有任何异常，正准备专心做实验，就听见门外传来一群人说话的声音。 打开门，外面站着四五个人，是外部实验室来找博士们商议合作的。 “恭喜魏博了，能做到动物实验不容易……” 博士夫妻两个指着实验室的几个员工：“他们做事认真，称量配比都很准确，这个药前期能试过的处方都试过了，交叉实验也做了不少，算是有付出有收获吧。” 博士夫妻带着几个人进了办公室，江凝跟着的师姐碰了碰她的胳膊：“你还挺幸运，刚来就能看到好结果，我在这里三年了，才看到一个项目走到这步。” -- 第103页 江凝点点头，她也很兴奋，但是……刚才那几个人里，有一个人又出现了表情和讲话不同步的情况。 昨晚虽然没有把所有小妖怪都抓住，但话已经带到，他们没理由继续下去。 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江凝突然闻到一阵阴气，镇邪铃也铃铃作响。江凝冲进实验室的瞬间，那个表情古怪的男人就倒在了地上。 博士快速给附近的急救站打电话，打了120，江凝不能跟过去，只能等到白天的工作结束再去。 晚上她到医院的时候，家属已经在哭了。 “人没了？”江凝的师姐在病房外，“那个男人看着很年轻的样子……也就二十来岁……” 江同学点点头，听着里面医生的话，像是突发性心脏类疾病，送到医院时就已经不行了。等跟师姐到了楼下，把师姐送上公交车，江凝转身上楼。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事情，某位学长学姐，连续几天熬夜做实验猝死，或者长期扎在实验室，积劳成疾，这种事情存在发生的可能，但是一个人死了，没有魂魄，就绝不可能。 站在病房门口，房间里没有一点阴气。 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把一个人的灵魂给偷走了？ 召唤出来鬼差，不是她家小哥哥，江凝托腮：“劳烦鬼差查一下这个人的魂魄去了哪里。” 面生的鬼差摇摇头：“什么都没有，也查不到在哪里。” 这就……有点奇怪了。 等江凝回了家，容洵人还没回来，放下书包，点燃符纸查了查白天去世的人的生平。 从小到大都是学霸，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研究生读完被破格录取进了研究所，一心扎在科研工作中，没有过离奇的遭遇，身世也很清白。 找到他家的地址，江同学买了束花又拎了两个水果篮，以他实验室同事的身份登门拜访。 跟男人的母亲聊了几句，终于给她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地方。 20岁是一个分水岭。 “那以前虽然也很爱学习，但是没有到痴迷的程度，每周回家，会腻在我身边看看电视，一起聊聊天，后来突然就不回来了……” 男人的母亲叹口气，还没有从丧子的难过中走出来，有人听听她倾诉，多少好受一点。 “当时我跟他爸还以为他谈恋爱了，后来他发小来找我们，说根本联系不上他，叫他出去玩也没人应，我就特意去了他们学校一趟，发现他进了个什么研究小组，每天连那个屋都不离开，铺盖都带到实验室里去了。” 正说着，门被推开，一个高中生样子的男生走了进来，瞥了江凝一眼，又把目光落在女人身上，平淡地喊了一句：“妈，我回来了。” “这是……弟弟？” 男人的母亲点点头：“我现在很担心他会像他哥哥一样，真是不求他们学习用功，只要平安长大就好……” 江同学点点头，这个弟弟身上，可是有着很大的阴气。 一般被鬼魂或者妖怪附体的人，身上都有两种灵魂的味道。 可是很奇怪，这位“弟弟”身上只有一种，而且并不属于他。 江凝不敢轻举妄动，很难说，如果她把附在这具肉体身上的灵魂收走，这位“弟弟”就会像哥哥一样死掉。 站在楼门口，江凝望着上面亮着光的窗子，在犹豫。 “怎么不回家。” 江同学回头，是鬼差小哥哥。 “白天那个死掉的人，没有灵魂。”江凝简单描述自己的困惑，“现在这个房间里，有一个身体被其他鬼魂占据的人，他本来的灵魂和他哥哥一样，都不见了。” 鬼差小哥哥点点头：“要去收走他么？” 收——如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那个本来的灵魂，弟弟就会死。 不收——如果这个灵魂用这具身体作恶，其他人就会有危险。 “头疼。” “头疼就回家吃饭吧。”鬼差小哥哥碰了碰她的手，垂着头，“单人床我自己买了……” 江凝一拍脑门儿：“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围裙我也买了……” 江同学叹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她怎么能让鬼差小哥哥伤心呢…… “饭做好了，回去吃完，再想办法吧。” 说完，鬼差小哥哥一秒变回容洵的样子，拉起她的手就往家里走。 吃过饭，江凝把所有的线索分享给容洵，容洵托着下巴：“所以现在，可以推测出两种情况，有人在偷灵魂，或者，有人在偷人的身体。” 江同学点点头：“如果是偷灵魂，现在找不到那些灵魂被困在了哪里，不知道被用来做了什么。如果是偷身体，却没用这些身体做坏事。” 虽然没主动做，但已经是坏事了，比方说早上那个突然生病的人，一个死掉却没灵魂的人，无法投胎，他的未来就在这个人生节点处终结掉了。 容洵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江凝：“如果找到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做？” “鬼的事情，还是要交给地府，那就将他抓住以后，交给地府好了。”江同学一拍脑门儿，突然想到，“一定还有别的人是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只有几个样本。” 想着，江凝迅速掏出手机，给在这里工作了几年的学姐发消息。 “学姐，这么晚还打扰你，很不好意思。你知道咱们园区里有哪些科研狂人么？那种晚上不走，住在实验室里，也不爱交际的……” -- 第104页 过了一会儿，学姐就回过来信息：“特别多……咱们隔壁栋那栋楼里，全是这样的科研怪人，白天夜里，二十四小时当成四十八小时来工作，你现在去，都是灯火通明的。” “不过他们真的是大牛，每年申请项目补助就是我们的几十几百倍，也真的出成绩，最近几个新药已经进临床了……” 学姐一股脑儿把知道的消息都发给她，江凝一条条看下去，全部看完以后，攥了攥拳头，看着容洵：“似乎找到了那个人的老窝。” 而且，她父亲所在的研究院，就和那栋楼里的一家动物实验研究中心有过长期合作。 锁定了目标，俩人迅速出发。学姐口中那栋彻夜亮灯的大楼，此时只有两个窗子是亮的，江凝和容洵分头去看。 江同学刚进去，就看到一个学长倒在地上，出去和容洵一会合，发现情况相同。 “死了。没有灵魂。” 俩人异口同声。 真是怪事…… 园区里连着三个人去世，几个长期加班的研究院和实验室的负责人都被喊去谈话，甚至一楼大厅的背景墙上，“诚实、勤奋、认真”三大原则的指示牌都被拿了下来，换成了“生命第一，科研第二”。 江凝颓废了一天，看着正在欣赏自己的小单人床和大围裙的容洵：“我是一个假的捉鬼人，眼看着鬼被人家从我面前偷走。” 容洵没说话。 江同学托腮：“你也是一个假的鬼王，鬼丢了你都不着急。” “只要不是你丢了，我都不着急。”容洵在小床上坐了坐，脸上的表情是温馨幸福。 “这种话……你真是张口就来啊……”江凝望天。 现在有了一个敌人，她在明，敌人在暗。 找不出这个敌人，就找不到那些被偷走的魂魄，起身去找，就会死人。 江凝托腮，现在托腮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正想着，容洵递来一盘水果：“如果他怕你，就不会露出任何马脚给你，现在这个情况，很明显，他不怕你，也不怕我，甚至他都无所谓会被我们找到。” “那怎么办？” “等，等他先忍不住，露出了大的破绽，我们再行动。”容洵把牙签从盒子里倒出来，递给江凝。 第49章 给江同学做了三天饭，容洵就被接连跑来的鬼差给请走了。 貌似出现了很严重的事情, 容学长走之前还特意嘱咐江凝, 他不在的时候, 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这简直是一句flag。 自从他俩决定静静观察以后, 园区里的实验室就再没出现过研发人员猝死的情况。园区的负责人看着形势过去, 赶紧组织了几次团建。 江凝跟着的实验已经外送到动物实验的公司，短暂的得了空闲, 博士夫妻帮她也申报了外出的名额。 江凝所在的实验室全体人员，和陈可所在的实验室, 被分到了一起。 容洵没信儿的第五天，一行二十个人坐上了高铁, 开始为期五天的休闲时光。 陈可知道这个消息时，整个人嗨翻了，拿到高铁票，看到跟江凝还是挨着的座位，激动地不行。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不然我老怕出现什么坏事情。” 对面的大师兄看着陈可这么黏江凝, 忍不住：“能有什么坏事情？真遇上了，你们两个女生，只会更危险。” 陈可摇摇头：“你不懂, 比方说爬着山山突然塌了，再比方说, 睡着觉, 突然某个人不见了……这种事情, 你一个大男人解决不了，江凝却非常有办法。” 旁边的博士夫妻都笑了。 说是放松团建，园区的负责人也加了一些实习性质。 一行人下了高铁，又坐上大巴，整整三个小时过后，来到了这片看起来有点破旧的园区。这里的条件和南城整个不能比，连交通都很不发达。 “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这边的超市比较远，我们厂子每周集中采购一次，可以一起带回来。”药厂的负责人给他们解释情况。 大家都表示感谢，然后把东西从车厢底下拿出来，等着分配宿舍。 从下了大巴开始，江凝就觉得不对劲。 镇邪铃兴奋了一下，就弱了下去。 荒僻小镇，别有洞天？ 被安置进了员工宿舍，两个实验室的人员放好自己的东西，就去工厂门口排队站好，听工厂的培训人员讲解gmp车间守则。 陈可忍不住：“说好的团建呢？就是让我们跑这么远充当免费劳动力？” 大师兄摇摇头：“现在很少有药厂会接实习生了，你只待一个星期就走，这都是园区费劲谈下来的，好好珍惜。” “行吧。” 陈可往江凝旁边站站：“我想跟你分到一组。” 江凝按了按死掉一样的镇邪铃：“你还是跟大师兄一起比较安全。” 药厂负责人讲完，就给所有人安排在了流水线不同的位置。 陈可和大师兄被分到混匀室，江凝和同实验室的师姐被分到包浆区。穿好实验服，消毒后，江凝和师姐一起被带着到了区域门口。 路过的几个穿着实验服，带着同款头套、口罩的药厂员工，都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进了包浆室，站到流化床前，江凝忍不住问旁边的操作人员：“咱们这边出产的药品很多么？大家都很急的样子？” -- 第105页 操作人员是个大姐，听到江凝说话，回过头来：“不是急，是忙。大家都三班倒，我昨天的晚班，今天又跑到接白班，该跟我替班的人又辞职了，哎……” 师姐也跟着叹口气。 制药这碗饭不好吃。 上面的研发人员十年如一日，钱少坑大，手上的项目能完成几个都是老天爷给脸。 下面药厂的流水线线工日子更不好过，天亮进了车间，再出来就是天黑，九九六是偶尔，连上半月是常态，忍耐得下去的，几年见不到大太阳的都有。 “没跟工厂提出增加福利么？”师姐也忍不住问，“人员流动大，药厂的产出也不稳定呀？” 大姐摇头：“我们厂子福利很好的，加班给钱，大家都愿意加班，给钱还让调休，大家也不愿意调，宁愿再积累加班，领加班费。就是前几年，来了个什么研究所，在这边宣传。” “来这边的年轻人，都是身强体壮很勤快的，就是家里穷，没有学历，才去不了好地方，那个研究所说是培养人才的机构，免费培训，出来还分配工作，搞的好多年轻人就心动了，一拨拨的就都走了。” “要不是我岁数大，我也准备试试。”大姐一边记录参数，一边说。 等等—— 江凝拉着大姐的手：“你知道那个实验室叫什么名字么？” “大概是……”大姐回忆了几个相似的名字。 出了车间，江凝立刻给前面拜访过的那位猝死研究员的母亲打电话，得到了同样的答复。 死掉的研究员的弟弟，也是参与了这个研究所的项目以后，整个人就大变样的。 第二天实习的时候，江凝看着已经工作了三十六个小时的大姐：“之前走了的年轻人，有回来的么？” “没有。”大姐摇摇头，“去了那么好的地方，谁还愿意再回小地方来，这里啊，看着福利好，但是是一眼就望得到底的人生啊！” 江凝就了然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实习结束的倒数第三天，陈可带着大师兄约江凝一起去十公里以外吃火锅。从药厂借了两辆电动车，三个人就出发了。 陈可坐在江凝的后座，心满意足地：“真好，我所预想的坏事都没有发生。虽然艰苦了一点，但就当公费旅游了，正好我也没来过这个城市。” 三个人到了火锅店，江凝手腕一震，镇邪铃铃铃作响。 在她旁边待久了，陈可也能从江凝的表情中体会到不寻常来：“怎么了？” “有鬼。” 一个，刚刚脱离躯体的鬼魂。 掏出符纸，朝着表情扭曲的人挥去，镇邪铃立刻化成一柄剑，想要趁乱逃跑的人被拦在门口，江凝笑：“终于犯到我眼皮子底下了。” “歪打正着啊，你说是不是？” 说着，收走刚刚出窍的灵魂，定住门口这个人，给大师兄个机会，让他能单独跟陈可吃顿饭，江凝拎着这个坏家伙到了角落。 “哪里来的小鬼？” 对方抿着嘴不说话。 江凝托腮：“你不说话呢，我也有办法让你说的，你信不信。” 对方显然不信，仍然一副宁可粉身碎骨，也别想从他这里得到任何消息的样子。 把符纸里的鬼魂放出来，又把这个坏家伙从这具身体里抽离，“物归原主”后，江凝看着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念出咒语：“把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一遍。” “我通过考试，加入了研究所，被关进了一间很黑的房子，里面有很多人，大家相互摸不到对方，一会儿我们就看到，我们的身体走出了房间，可是我们却走不出去。” 消除掉他的这部分记忆，把人放在一旁。 江凝看着面前这个鬼魂，念出符纸显示的生平：“南城701生物制药研究所首席科学官，1950年生人，2012年去世……” “去世以后不去投胎，占用别人的身体，流窜八年？”江凝托腮，“您可是个读过博士的科学官，一生成就也很多，为什么要做夺人身体的事情？” 考虑到对方比她大了将近半个世纪，江凝说话的态度和语气都很有礼貌。可无论她怎么说，对方仍然不回应。 “那好吧，您在地上这么多年，不知道帮您躲过鬼差的贵人是谁，总归您是不想去投胎的，那我只能送您去投胎，才能听到真心话了？” “不行！我不能去！” “为什么？” “项目一期临床刚过，我绝不走！” 江凝：“所以说……一直在利用别人的身体来把实验继续做下去？” 有成就的科学家们，死掉以后，不去投胎。有人专门帮助他们将其他年轻人的魂魄驱逐，给他们建立一个新的栖息场所。 肉体一代一代更迭，灵魂还是那具灵魂。 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真是感人的科研精神，这八年，你已经用死过一具肉体了，下地狱还要受罚才能投胎，八年时间，无论是对于别人的生命来说，还是对于你强行占有的行为，都不短。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必须送你下去。” 说完，召唤鬼差，把科学官的灵魂送过去，才跟陈可和大师兄他们会合。 俩人正聊的特别欢。 大师兄：“你们有打算跳槽的想法吗？我听这边研发实验室的人说，有个研究所经常来这边做宣传，而且每年都会送来一些被挖走的人的演讲视频，说是进了研究所一年，这些人就都有了不小的成就，连气质都变了。” -- 第106页 陈可打趣：“听着怎么跟传销似的。没学历，没基础，什么都不会就管培训，培训完还给工作，能赚大钱，要都有这么好的事情，还惨兮兮地读博士干啥？” 说完，指了指江凝：“她家硕士学长，几天不见人影了，就忙毕业论文的事情呢。” 大师兄摇摇头：“不是一回事儿，哎，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要是有个熟人去试试再回来告诉我们也好啊。” 陈可还没来得及发表看法，就听见江凝说：“我去试试。” 托符纸给容洵送了个信儿，实习结束前的这天，他们正好赶上一次研究所招人，江凝跟博士夫妻请了假，就去报道了。 这个组织背后的人，肯定比她强，懂得也比她多。 江凝有心理准备，也做好了承受一切未知的准备，她只是想在这个事件里，找到哪怕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不然她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第50章 等以放松为名义的实习结束，江凝把镇邪铃封住, 放回了家。 收拾好书包, 就去那个研究所报道了。 站在那栋楼下, 江凝抬头往上看, 里面起码有三重结界。 “我们要安排一个‘体检’的, 一会儿请大家耐心配合我们，‘体检’只有一次, 大家不用担心，不用紧张。”领队的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江凝看着排在自己前面后面一共十五个人, 记住他们每个人的长相，为了避免露馅, 没有使用法力去查每个人的生平。 得到了领队的安抚，大家排着队进了第一个房间，说是房间，其实是结界。闯入一个结界，人身体会有奇特的不舒服的感觉, 领队还在给大家做心理工作, 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第一个结界是为了确定所有人的前世今生和过往经历的。 看来这个研究所，不仅要用别人的身体，还挑挑拣拣, 要求不少。 很快，江凝前面三个人就因为“身体不合格”被淘汰了。这些普通人看不到结界外的字, 江凝看得到, 排在第一名的男人, 寿命只剩二十年，因为身体状况不好被刷掉，另外两个女生都是因为社会关系太复杂，容易暴露这个组织而被淘汰。 江凝站上去。 说来也奇怪，从她学会查看前世今生的方法以后，第一个用来实验的就是她自己，可是是一片空白，存在她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根本就没有前世的可能，也存在有人人为地销毁了她的过去。 猜到这边会有这种结界，江凝还提前让容洵给自己在生辰簿上造了假。 “工疑，二十岁，南城大学大二学生，父亲山间农民，母亲待业在家，家中还有五个弟弟妹妹。 身体状况良好，寿命预计还有八十年，性格乖巧。” 两行字显示出来，江凝就通过了第一层“筛选”。 十五个人，剩下十个。被刷掉的五个人，将不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第二个结界是专业测试，并不需要做题和考试，所有人站在一起，每个人头顶都有个数字，显示的是灵魂活跃度。 江凝因为有容洵这个辅助bug存在，数字当然是满级。 第二个结界，是决定剩下的这些人，是直接全部拿来用，还是把灵魂抽走，只留下肉体做备用的。 灵魂活跃度超过一定数值的人，直接被领队带走，剩下的五个人，要去第三个结界，抽走灵魂。 江凝记住那五张脸，跟着领队一起进了实验室。 所以这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这个组织的内幕知情的，有一部分人从始至终都根本没搞清楚，他们身旁站着的，已经不是当初一起来的人了。 江凝被分到生化实验室，里面只有一男一女负责带她。 男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女生一眼，讨好地：“来了新人，是妹子，还是你去带吧，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哦。” 奇怪的对话。 奇怪的师姐。 师姐的脸部表情和她的声音不配套。 所以说，那群小妖怪，根本就是障眼法，要不就是给她的警告。 师姐是甜美挂的长相，表情却臭得像块石头，用这具身体的，是个男人？ 虽然江凝选择的毕业方向是化药，但是生化的实验她也做过两年，这位师姐给她讲解了一遍实验思路和现在的进程，江凝大致就明白是什么情况。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师姐自己热了饭端出去和隔壁实验室的师兄一起吃，留下江凝和旁边那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男生一起去楼下大食堂。 “你和师姐熟吗？”江凝试探着问。 “熟，怎么不熟……”师兄挠挠头，“我俩青梅竹马，我多大，就认识她多少年，我从初中开始跟她表白，高中，大学，硕士，好不容易答应我博士毕业就在一起的，结果来了这边以后，她突然就反悔了，也不理我，天天找别人去聊天。” “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被下降头了。”师兄突然沮丧，“要不就是变心了，因为家里有点亲戚关系，不好跟我明白地讲。” 江凝手上的筷子一顿。 这只是偶然的一例，按照刚才那十几个人就有四五个被抽走灵魂的比例，这栋楼里，这样的组合应该不少。 情侣，朋友，亲人……不管有什么重要的项目要做，也不应该搭上别人的一生啊。 随意扒拉两口饭，江凝站起身来：“师兄你先吃，我先出去一下。” -- 第107页 男生点点头，看了眼表：“一会儿一点半设备就预热好了，那之前回来就行。” 江同学点点头，正往外跑，一头撞上一个胸膛。 “哎呦，疼，疼到无法呼吸。” 这造作的语气！ “你怎么来了？” 江凝看了看对面这人，赶紧拉着他一路小跑到角落：“我好歹是个人，去除掉武器，不用法力，道行不高的人也看不出来，你一个鬼王，随便往地上一站，周围的鬼魂都恐惧……” “所以我为了你，以身犯险，感动么？”容洵歪着头，好像非要得到夸奖一样。 “你怎么混进来的？”江凝凑到容洵耳边，小声问。 然后余光一瞥，容学长的耳朵就红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脖子也红了。 这么……敏感干啥？ 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江凝轻咳一声，调节气氛：“说正经的，你来干嘛了？” 容洵歪着头：“某人骗我说需要改生辰簿恶作剧，你说某人是怎么想的呢？只是恶作剧，鬼王就会动手帮她改生辰簿？鬼王有点傻，还是某人有点天真？” 江凝：“……我绝不承认某人天真，鬼王傻不傻这事儿我其实不太清楚。” 旁边路过一个拿着水杯要去接水的人，江凝和容洵一秒正经。 江同学：“你说那个pcr实验……” 容洵：“听不懂，我是物理专业的。” 江同学：“你是来拆我的台的？” 等那人打完水，再次从他们旁边路过，远处一个人招呼容洵去做实验。走之前，某小鬼王捉住江凝的手腕：“我走之前有告诉过你，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来的。虽然你没有听我的，现在也还是要再和你说一次，等我一起！” 江同学点点头：“我是打算等的，可是有些事情，你知道却不告诉我，我怎么办？只能自己也去知道一切事情，不告诉你来补偿了。” 容洵自觉理亏，沉默了一会儿，才盯着江凝的眼睛：“如果我说，在这世界上，能把这件事做到的人，只有你父亲，你打算怎么办？” 快到同组师兄给她设定的时间了，江凝往实验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师兄正好要出来找她。 “这栋楼里有几十个实验室，有几百人，这几百人里，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已经不是他们自己了，这些人的亲人朋友恋人都在忍受着亲近的人突然变成另一个人的痛苦，”江凝指了指自己，“我看到了，还能让这里继续发展下去？” 第一个猝死的年轻人，明显就是那些鬼魂不节制地使用这些白来的身体导致的。 鬼魂日夜颠倒，不知疲倦不用休息，他们的精神力可以夜以继日的工作，可是所用的身体却不能，八十年寿命的人用成二十年，这些人死后连投胎都投不了。 这是一场无声的屠杀。 而她的父亲，很有可能就是这场屠杀的始作俑者。 不愿意死掉的天才，不愿意投胎的科学家，这些对社会有用的人的命，就比平凡的人重要吗？ 当他们需要延续生命时，就要拿那些无辜的人来献祭？ “一会儿两点钟，我们在这里会合，得找到封闭灵魂的结界，先把还能活命的人带出去。”容洵看着江凝，认真地，“如果你想做，我陪你，如果最后真是最坏的结果，就交给我来解决。” 江凝点点头，转身去实验室了。 一边配制溶液，一边等师姐回来，江同学看了旁边的师兄一眼：“师姐她为什么格外的忙？” 师兄颓废了一会儿：“她很优秀的。我们一起进来的时候，我只到第二个阶段就被分配了，她走到了最后，他们那一拨的人都很忙，不仅要做实验，还要带团队……” 江同学点点头，看来师兄并不知道，第二个阶段下来保留住本体灵魂的人，才是比较幸运的。 等到终于弄完手上的事情，距离和容洵会合还有一段时间，江凝假装上厕所，去埋伏师姐。 排表上，师姐的转染实验马上就要开始做了，她一定会提前回来，左等右等，等到江凝都想攒个符纸去追踪，师姐才出现。 “江凝，你在这里干嘛？” 这甜美的嗓音，这僵硬的表情。 轻轻点了点师姐的眉心，江凝快速抽出一张符纸定住对方，拽出她身上那具死了不愿意投胎的贪得无厌的灵魂，为了确保师姐这具肉体不会死掉，江凝铤而走险，念出符咒快速脱离自己的肉体，进入到师姐的身体中，又把那个男鬼塞到自己的身体里。 容洵在等江凝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陌生女性朝着自己走过来，并且，手上拎着昏迷的江凝。 “你……”容洵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差点气死，“这样你会死的！” 江凝歪着头笑，用别人的身体真是有够难受的，现在可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表情动作看起来会那么别扭了。 把装着男鬼灵魂的自己的身体塞到容洵手上：“我相信你会好好保护‘我’的，有你在，我怎么会死呢？” 说完，伸了个懒腰：“如果真是我父亲，就让我这个做女儿的，来揭开真相吧，虽然我希望是我想多了。” 除了鬼王，这世界上只有捉鬼人有这么大的能力。 不是容洵，就是她父亲。 出事的这些天，容洵都在她身边，江凝不想再猜测下去，真相浮出水面前，任何证据都不能被盖章认定是真的。 -- 第108页 穿着师姐的身体回到实验室，师兄热情地凑上来：“你怎么回来晚了，你的实验我刚才帮你做了点，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江凝一愣，以他们的关系，师姐跟师兄正常应该怎么相处来的？ “你帮我把剩下的实验做了吧。”江凝看着师兄，“……还有一件事……我们之前说过博士毕业就在一起。” 江凝看着师兄做实验的手顿住，他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江同学叹口气：“等这个项目做完，我们就好好在一起。” 说完，快速奔出实验室，太难了，谁说角色扮演很容易的。 她在楼道走来走去的这段时间，突然看到远处一个女生正朝她走过来，正想搭个腔打探打探，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个女生不就是她自己吗？ “容……洵……” 然后江凝就看到自己那张脸，冲着自己一笑：“是我，你一眼就看出来，我很欣慰。” 不然呢？自己的脸自己都不认识的吗？ “你的身体呢？”江凝四处看看，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丢掉了，现在是鬼差小哥哥在穿着你的身体四处走路，激动吗？”容洵托腮，眼睛盯着江同学，“这是你平时最喜欢做的动作，你应该没对着镜子照过吧？” 江凝：“……” 这明明是一次严肃的行动，怎么突然就开始欢脱起来了？ 迎上江同学不解的目光，容洵一秒正经：“我不是为了逗你才这样做的，还有什么比你的身体在我身上更能保证你的安全？” “除非我死，不然你一定不会死，”容洵挽起江凝的手腕，“现在开始，直到结束，一步也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第51章 俩人交换了眼神，迅速正经起来。容洵拿着手上的报告, 从上到下扫了一圈, 虽然专业不同, 但也大概能明白实验思路, 假模假样地讨论着, 过了一会儿，从楼上走下来一个人, 看了江凝这副身体一眼：“这个孩子怎么样？” 江凝看了看站在对面的自己——虽然内在是容洵的灵魂，还是厚着脸皮夸赞：“挺好的, 专业知识很扎实，动手能力也不错, 给她讲解实验思路理解的很快，过段时间就能独当一面了。” 来人点点头：“挺好的，如果不合适的话，就尽快‘转’实验室。” 说完，就迈开步子走了。 转实验室, 这句话很微妙。 正想着, 身后实验室的大师兄突然跑了过来，看着前面走了的老头：“宓教授等一下……我有个问题想问您，困扰我好几天了一直解决不了……” 宓……教授……？ 容洵看着江凝又托起下巴, 侧头：“怎么了？” 江凝看着远处拿着实验报告讨论个不停的俩人：“倒霉鬼也姓宓，宓这个姓太少,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 俩人还是趁人不注意, 跑到角落里。江凝攒动符纸，却查不到这个人的任何过往。 “和我的一样……真是够奇怪的，”江凝抬头看着容洵，莫名想笑，“我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没被人附身，也没把自己身体弄丢，却查不到自己的过去，还以为这世间没人和我一样，现在却莫名发现了另外一个。” 容洵愣了一下。 江凝歪着头：“我严重怀疑我是不是早就死了，然后有人把我的灵魂安插在一具无辜的身体上。” “不会的，没有那种可能。” “开个玩笑。”江凝在符纸上写下倒霉鬼的名字，生平过往尽现。 倒霉鬼名叫宓子晏，家境很不错，上面三个姐姐，父母将近五十岁才生了他。和一般重男轻女的家庭有些不一样，倒霉鬼的父亲喜欢男孩，家里爷爷奶奶都喜欢女孩。 母亲岁数很大才生他，生产困难，还落下一身病，倒霉鬼从出生就很瘦小，因此也不得母亲喜欢。 “怀你的时候好吃好喝，生你的时候费尽半条命，结果你就这么白眼狼，身上二两肉都没有。” 说法略夸张，但不受喜欢是真实的。 母亲不喜欢还不是最惨的，毕竟有父亲来平衡。三个姐姐因为担心家里重男轻女，就格外防备弟弟，不喜和厌恶溢于言表。 所以倒霉鬼从小，就是谨小慎微外加唯唯诺诺的性格，只想在一堆不喜欢他的人中间求生存。 人一自信起来，走路带风，好运气也会跟着来，相反的，做事之前慌张恐惧，周围无数双等着指责批评的眼睛盯着，做什么都会错。 倒霉鬼属于后者。 做家务一点不对，就会被几个姐姐拉到角落里批评，哭泣就会被母亲冷嘲热讽不像个男子汉，好不容易大了一点，能上学逃离家庭，努力学习被姐姐们嘲笑太笨，考试成绩不够好，又会被双重打击。 因为家庭环境，倒霉鬼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在家附近上的，同学也都是大院里认识的，家里人对他的严厉和不友好直接导致同学老师也时常讥讽他。 “一个什么都做不好，有他就会坏事的人。”经过身边人的洗脑，时间长了，倒霉鬼也这样看待自己。 江凝把符纸收起来，看着容洵：“这个宓教授，是他的父亲。”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父亲对他态度的转变。 一向对他最好，容忍度最高的亲人，有天回家，突然加入了厌恶他的那拨人里，甚至说话更难听，更刻薄。 -- 第109页 疼爱自己的人冷漠白眼，比讨厌自己的人冷言冷语更让人绝望。 倒霉鬼就是在这种绝望之中走向极端的。 容洵点点头：“看情况，那个宓教授的身体里，也早就不是那个灵魂了。” 如果穿着别人身体的灵魂，本身是个可以善待那具身体和身体身边关系的人，作孽还没这么严重，可惜那是个极端自负，心肠狭隘的灵魂。 是自己的孩子，看起来那么不成器都会发怒，何况还不是。 所以那个结界里，有多少个这样的误会。 江凝想想小倒霉鬼在仓库以后，慢慢自信起来独当一面的样子，攥了攥拳头。 大师兄帮她做完实验，俩人坐在椅子上闲聊，有一搭没一搭说到下午五点钟，大师兄看了眼表，提醒她：“你是不是要去找林主任了，你以前每天这个时间都去找他的……” 江凝一愣，差点忘了自己穿着师姐的身体呢。 于是点点头，起身出去，林主任已经来找她了。 “今天耽误了一分钟，你是怎么了，突然不守时。” 江凝小声地：“这具身体今天不太舒服，嗯，女生那方面的。” 好歹林主任也是个男的，看他这个面部表情，内在的鬼魂应该也是男性，提到这个，总不能再继续深究下去了吧？ “女人就是麻烦，下次要提高男性的比例了，争取第一轮就把女人都刷下去。” 江凝点点头：“好。” 林主任带着她上楼，又走进一间屋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关上灯。 看上去是一间只摆了一张桌子的空房子，但江凝听得到，里面百鬼同哭。 真是……作孽啊。 “你检查清点下吧，每个鬼魂的状态记录一下，抗争情绪较重的着重记录。”说完，林主任就出去了。 门关上的瞬间，结界闭合。无数鬼魂在向着江凝招手，大部分都在哀求放他们回去，少部分已经放弃抵抗，缩在角落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灵魂活跃度已经降到零了。 空气中偶尔有几点魂魄的气息，却看不到形状……这个结界里，已经有不少鬼魂完全消失了。 肉体还在人间，灵魂先一步消亡，永生永世不能再投胎为人。 翻看林主任递给她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起码有几千个人，快速从里面找到宓字开头的姓氏，确定是倒霉鬼的父亲，江凝又开始在鬼魂中搜索。 锁定了蹲在地上的一位中年人，江凝从众多鬼魂中穿过，蹲在他旁边，小声地：“宓子晏？” 说完，男人突然抬头看着她：“你认识我儿子？” 江凝点点头。 如果倒霉鬼是因为父亲突然改变了对他的态度而放弃生命，现在这位宓教授本尊应该根本不知道儿子已经死了的事实。 宓教室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江凝手上的本子，沉默了一会儿：“我没什么想反抗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江凝环视一圈，几乎所有鬼魂都对她面露恐惧。 大概就是……集中营式恐惧吧。 江同学依然蹲着，眼睛盯着宓教授，直到对方真的不得不正视江凝盯上他这件事，才开始在地上写字：“你先不要说话，不要做任何表情。” 鬼魂只要伤人或者吃掉其他鬼魂，就会变成厉鬼。这里这么多柔弱的鬼魂，但凡有一个心思多一点的鬼，都能有方法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大家看起来都很顺从的样子……江凝只能推测，这里面有这个研究所的奸细。 负责洗脑、安抚、镇压这里的鬼魂，短时间内她不能迅速锁定那个人，只能找一个看起来相对靠谱的人来了解情况。 宓教授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唇。 江凝确定他不是那个奸细，于是继续在地上写：“我认识你儿子。他是我的朋友。” 面前这个看起来表情坚毅的中年人，脸上突然涌现出痛苦的神情。 有人在向这里靠近，江凝慢慢站起来，看着宓教授：“劝你不要再动反抗的心思了，再挣扎下去，对谁都没好处的。” 说完，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站起身来，眼神迅速扫过身后的鬼魂。 她从进门开始就盯着宓教授，平常的鬼魂看到她这样做，表情一定是漠不关心或者恐惧状，面露好奇和审视的人就绝对有问题。 找出那个奸细是第一步。 确定倒霉鬼父亲的状态还不错，江凝开始假模假样地根据每个人头顶的灵魂活跃度数值做记录。一个一个鬼魂接触下去，目前看来都没有什么体感奇怪的人。 直到她走到“师姐”面前，江凝才恍然大悟。 不然为什么要是这副身体来巡查？ 因为这具灵魂是里面安插的叛徒啊。 只有给了对方她和别的被关在这里的人不同的错觉，她才会听他们的话。而且正常人灵魂出窍，看到自己的身体站在自己面前，不是恐惧就是愤怒，可是“师姐”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这是一件非常寻常的事情。 直到她记录完“师姐”的数值，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到下一个鬼魂面前，“师姐”才开口：“他怎么样了？” 大师兄么？ “和平时一样。” “只有这些？”“师姐”的表情明显丰富了起来，“平时你会说一些细节给我的！” -- 第110页 对待面前这个人，还是格外小心为好吧？ 江凝表情冷漠：“今天没什么细节，他的实验项目出了错，就这些了。” 说完，继续记录，看着时间差不多，门口来回踱步的人也推开门，才出去。 “今天有异常情况吗？”林主任盯着她。 “没有，都很好。”江凝平淡地。 她平时表情比较丰富，可是接触看来，穿着师姐身体的那位男士，是个非常偏执严肃的老头，所以江凝还要有意识地收一收才行。 没在林主任这里穿帮，回到实验室，江凝看着大师兄，莫名觉得烦躁。 刚才被喊走取样的容洵已经回来，看到她平安无事，松了口气：“有什么发现？” 江凝：“这些鬼魂里面，有只剩一点气息，魂魄几乎消失不见的，有奸细帮忙控制其他人，有十分顺从，像是自愿进去的……” “如果直接打破结界，里面的鬼魂可能有危险，明天我去的时候，会在深入了解一下，”江同学说完，看着容洵，“如果那些鬼魂的身体仍然是好的，魂魄也没有受损，还有没有再回到原身的可能？” “需要有人奉献功德，”容洵沉默一会儿，“可是我不允许你去做这样的事。” 江凝托腮：“放心吧，捉鬼小江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我那点功德，救不了所有人，何况我牺牲了，谁带领他们反抗并走向胜利。” 虽然她这样说，容洵脸上仍然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 “你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的。”江凝抱怨。 “你也从来不听我的话。”容洵撇嘴。 远处的大师兄，看着自己的“准女友”和新来的学妹关系这么亲密，有点纳闷儿地：“你俩怎么突然就这么好了……？” 江同学一秒变脸。 到了晚上，灵魂活跃度最高的时间段，实验开始密集起来，穿着师姐身体的江同学已经困倦，但还是得跟着周围的人一起观察细胞形态，做记录。 那些灵魂是本体的人，已经被放回家去休息了。 容洵不得不穿着江凝的身体走人。 当然，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江同学以捉鬼人的身份保证绝对不会乱来，江同学听话地发了誓，目送容洵离开。 然后偷偷捏了个追踪符，跟踪容学长的动态。 容洵先是回了江凝的宿舍，尴尬地在门口站了半天，才掏出兜里的钥匙开门。 里面陈可和丁玲玲正在分享实验室的八卦，看到他进来，立刻拉着他加入八卦局。 容洵努力让表情正常，嘴边挂着勉强的微笑，听着俩人说了一大堆他每句话都能听懂，但是放在一起就是听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回事的故事，陈可终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江凝，你怎么了？” 容洵托腮，这个动作他还是模仿的很好的：“我牙疼。” 陈可一脸了然：“你牙疼好久了，要不我们现在跟你去看看吧？” 丁玲玲也点点头：“你那颗智齿真是拖太久了，要不捡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容洵：“？？？？？？” 莫名其妙被驾到了医院，小鬼王大人，平生第一次进医院不是为了抓逃走的鬼，而是为了拔智齿。 每次医生让他张嘴，他都想伸出獠牙让对方老实，可惜，陈可和丁玲玲还在外面，可惜，这是江凝的身体。 一路追踪状态的江同学，忍着笑，憋出了眼泪。 但凡她在旁边，一定提醒陈可，不是一颗智齿要拔，是两颗。 陈可不知道，但牙医很快发现了这件事：“另一颗过段时间也要来拔掉。” 容洵：“……” 江同学远程听着牙医规划的时间，盘算着要不要把事情拖到那天再解决，然后就听到容洵在心里跟她说了一句“你够狠”。 任是鬼王，也承受不了拔智齿。 经过宿舍的多重荼毒后，容洵不堪忍受，拖着江凝这副身体回了她家。 刚走到仓库门前，里面的小鬼就一齐跑了出来，倒霉鬼抱着他的胳膊蹭来蹭去，巧克力小鬼头也跟他撒娇。 容洵望天，又看着倒霉鬼：“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蹭我了。” “小江江嫌弃我了么？” 这糟糕的称呼。 容洵摇摇头：“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你果然是不要我了。”倒霉鬼立刻扑倒在地，“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容洵叹了口气，回到房间，结果又在房门口碰到了江妈妈。 未来的……丈母娘还是要讨好一下的。 容洵乖巧地过去打招呼，想提前了解下江妈妈的喜好。 跟江妈妈聊了两句实习趣闻，顺便准备把陈可和丁玲玲聊的事情，简化下讲给她听，没想到还没说完，对方就一脸正经地：“阿凝，你上次说的那个对象，准备什么时候让我见一见？” 容洵脸一红，原来江凝这么早就把和他的事情告诉自己母上大人了？ “我闺女脸红的时候也不多见啊。” 来自亲妈的吐槽。 容洵淡定了一下：“过几天，下星期，随时都可以，他想见您很久了。” 江妈妈一愣：“女儿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容学长的心“咯噔”一下，正在思考哪里不一样，就听见江妈妈说：“果然是恋爱了，跟妈妈说说那孩子是个什么性格的？” -- 第111页 容洵的脸瞬间涨红，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话来：“特别好的一个男孩子，长得很好看，性格也好相处，平时关心同学，乐于助人。非常洁身自好，身边几乎没有其他女性朋友，除了陪……我，其他时间都沉迷学术，现在在南城大学读物理学方面的硕士，后面会读博留校，将来工作稳定，工资应该也不错，现在手里有两个项目在跟进，未来还是很有前途的。” 江妈妈笑着捂住嘴巴：“……那这么好的男孩子怎么会喜欢上你呢？” 真·亲妈吐槽。 容洵脸不红了，也不支支吾吾了，一脸严肃地：“我也很优秀的，我为人善良正直，踏实肯干。懂得为他人着想，不自私不……” “我的女儿果然是恋爱了。” 江妈妈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就放开他：“快去睡觉吧，明天是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 说完，就回了房间。 容洵愣在原地，惯性托腮。 远处的江凝叹了口气，亲妈果然是一秒就能看出对面坐着的到底是不是自己女儿。也就是江妈妈见的事儿多了，也察觉出来容洵跟她的关系一定很微妙，才没有多说多做什么，还很给面子的结束了对话。 第二天早上，容洵特意早起给江妈妈做了早饭，然后灰溜溜地逃跑了。 身后倒霉鬼和小贱贱在议论：“江大人是不是把身体借给别人了，总感觉这人怪怪的。” 那一刻，容洵觉得自己这个鬼王当得非常没有面子。 江凝通宵没睡，这批细胞养得不好，基本上又要重做，重做的同时，又被塞进来新的实验，去厕所的间歇，江凝看了看“师姐”的脸。 长期的熬夜让她整个人都非常不精神，印堂发黑、眼底发青不用说，双颊凹陷程度也很严重。 大师兄也发现了这点，每天各种好吃的给她带，补品也送得勤。 终于等到林主任去招募新的员工，江凝有机会不被监视地去“查房”，和宓主任建立良好互动，开始深入了解结界里鬼魂的情况。 有一大半是自愿来的。 这个组织的人很聪明，去城市中寻常生存欲望不太强烈的人，和他们“购买”时间，用金钱或者其他条件做交换。 贫困潦倒，痛苦不堪，失去生存意志的人，可以用未来三十年的寿命交换钱财或者虚荣，有很多人愿意做这个买卖。 所以江凝一进结界，才会看到很多完全没有反抗意志的人，他们已经得到好处，享受过有钱有权世界的好，再回到最开始的自己，他们也不愿意，所以干脆在这里飘荡，总比最开始什么都没有要舒服。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了这一世短暂的享受，失去了未来的无限可能。 还有一部分人是被“骗”来的，像宓教授自己，和江凝之前实习所在的工厂里的人，这些人都经过筛选，大部分天性善良，勤劳肯干，希望被赏识，再通过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意志比较薄弱，很容易被洗脑，自然也不会反抗。 第一部 分人江凝选择放弃，第二部分人比较无辜，而且……很容易洗脑不反抗，也很容易洗脑去反抗，不是么？ 心里大概有了分寸，江凝回去找容洵商量，怎么才能合适地把这些鬼魂救走，这一世如果没希望了，可以在魂魄都消散前去投胎也是好的。 结果今天的容某人，非常的不寻常，不是躲避她的视线，就是莫名脸红。 江同学才想起来，昨晚穿着她的身体回去了，还对着她母亲把自己一通大夸特夸。 “其实，昨天你走了以后，我捏了个追踪符跟你。”江凝刚要托腮，想起“师姐”完全没有这个习惯，赶紧把手放下来。 “！”容学长。 “而且我看到你知道要拔智齿时，几乎马上要炸毛的表情。” “！”容学长。 江凝叹口气：“要不是听你跟我妈夸你，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也可以脸皮像我一样厚的。” “！”容学长。 “现在可以不脸红，好好地聊一下怎么尽快解决这件事了么？” 容学长表示不想跟她说话，并留下一个背影就逃走了。 一旁大师兄看着俩人互动这么友爱，忍不住：“江凝她什么情况啊，感觉这两天格外扭捏。” 江凝歪着头：“她恋爱了。” 大师兄立刻站了起来：“真的假的？” 江同学点点头：“真的。” “真神奇啊，恋爱这东西，”大师兄摸着下巴，“是咱们园区的吗？” “是的。” “是谁？” “她自己。” 大师兄：“……” 利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过滤掉主动售卖生命的人，江凝根据本子上记录的，在这个结界里灵魂消逝的速度，筛选了几个再过几天就会完全消失鬼魂，设立屏障，将他们收进符纸带走。 很忐忑，因为一切实在太顺利。 将鬼魂带出去交给容洵，容洵将他们收进簿子带去投胎，后面的工作就要更加加紧，没被发现都是暂时的，或者说，是对方有意纵容的。 用同样的方法倒出去几批鬼魂，又在本子上伪造出他们已经魂飞魄散的记录，等到林主任他们回来，江凝又开始正常地做实验。 然后发现……林主任新带回来的这批人，比她解救的要多上三五倍。 -- 第112页 “想用……更粗暴的方式解决……”江凝托腮，看着容洵，“偷偷摸摸向来不是捉鬼小江解决事情的方式。” “干，就干一票大的。” 容洵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干嘛？” “我要把那里，”江凝指着园区实验室的那栋楼，“连锅端。” 容洵摇摇头，又听见江同学说：“不容阻止，这样下去，永远有人在受害，是永无止境的有人在失去他们本来的人生，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这件事，完全不管又有什么关系？”容洵不看她，“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没有你重要。” “没办法，捉鬼小江，天生就是这么有正义感。” 第52章 第二天江凝穿着师姐的身体去例行检查，关上门以后, 对现场的鬼魂进行查看, 形式走得差不多, 就在原地站定。 扫视一圈儿, 最后目光落到宓教授脸上, 俩人对上眼神，确定就是今天。 “有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 ”江凝活动活动脖子，“你们大部分人的灵魂活跃度, 在这个结界里，都已经下降到警戒值了。” 人群没有一点骚动, 说明大家应该是被组织洗脑彻底了。 “下降到警戒值的意思是，再过一段时间，你们就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不会再投胎，也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 人群有一点骚动, 看上去明显是最近来的这批, 可是仍然没有一个人出声。 “还有一件事，你们的灵魂虽然被关在这里，但是你们的身体已经被拿去‘再利用’了。别的人, 在穿着你们的身体和你们的家人、朋友、恋人生活在一起，”江凝盯着几个脸上有了点情绪的人, 继续, “你们的亲人会像关心你一样关心‘他’, 你的恋人会像拥抱你一样拥抱‘他’，而那个人的脾气秉性，可完全跟你不一样。” 江凝说完，指了指自己：“角落的那位女士，我穿着她的身体，和她的恋人每天朝夕相处，哎……” 师姐攥紧了拳头。 江凝笑：“你别生气，师兄对我很好的，至今也没有发现我有什么问题。” 然后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你们以为灵魂消逝就一了百了了？有人穿着你们的身体在做坏事，别人不会知道他不是你，穿着你的身体，那就是你。他们不会对你的家人和爱人好的，而那些爱你的人，一边承受你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的痛苦，一边受着对方的伤害。” 然后目光瞬间移向角落里蹲着的年轻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伙子，居然会把未来几十年的生命卖给别人。 感受到她的注视，男生面无表情地抬头，江凝：“你哥哥的身体已经因为过度疲劳被用到猝死了，你哥哥的魂魄三天前消失，你不知道你父母有多难过，在面对一个毫无情感的‘你’。” 男生表情才有了一点点痛苦。 该宓教授出场了。 “我们还能不能得救？”宓教授并不全是演，“我想回家，我想我儿子，他还那么小……我是被骗来的，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是想找个能多赚点钱的工作。” 宓教授大概是想到了倒霉鬼，捂着眼睛开始痛哭。 没有比真挚的哭泣更能带动大家情绪的了。 一会儿的功夫，结界里的鬼魂都开始面露痛苦。活着，总有难以割舍的东西，或许努力不去想起，就能麻木得让自己舒服一点，但那都是暂时的。 等到那几个售卖生命的人表情也有所触动时，师姐突然说话了：“想那些又有什么用，现在想也不能出去，离开这里我们就会死，与其总是想着这件事难受，不如舒舒服服地度过剩下的时间。” “得了绝症的人还要一直思考问题，做多余的幻想来让自己难受，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放过自己，灵魂被关在这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能自己静静待着的时候，能有多少？” 真是……忠诚的教徒啊。 江凝歪着头，忍不住托腮：“人生能静静待着的时候，可多着呢。自己主动待着和被别人关着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师姐你别混淆概念啊。” “灵魂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你们知道自己在这里多久了么？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吗？师姐你知道大师兄已经变成一个老头子，还在孤零零地等着你吗？” 江凝说谎的，但是无伤大雅。 要搞掉邪教，只需要稍微鼓动人心，顺便鼓动掉邪教头子就可以了。 “真的吗？你骗人的，你根本不可能跟他有那么多联系。”师姐嘴上这样说，脸上在意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 按照原来附身在师姐身上的这个鬼魂的性格来说，他确实有可能完全没跟大师兄有太过密切的接触，只是平时一起做实验，顺便把大师兄的近况转述给师姐。 “如果你不到这里来，你们应该已经在一起了吧？他告诉我，你答应他，读完博士就在一起的，但是你却失约了，还让他一等等那么多年……” 江凝还没说完，师姐脸上的表情就立刻正常了，看着她，声音里带着点嘲讽：“如果他变老了，为什么‘我’没有变老，你穿着的那副身体，仍然很是年轻。” 江凝叹口气：“所以我才要提醒你们。只要这副身体没被用死，你们的灵魂永远消失，这副身体也仍然年轻着。‘我’不会老不会死，可你们的亲人恋人会老会死。” -- 第113页 师姐的表情从高傲瞬间跌落。 宓教授紧张地：“那我儿子呢？他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他？” 江凝一愣，垂下头：“他挺好的，他还好的，现在应该过得很开心吧。” 说完，呼出一口气：“言归正传，现在有个机会能送你们回去，但需要你们好好配合，如果你们不好好配合……” 有几个在角落里的人抬起了头。 江凝学着容洵那副腹黑的表情，提起半边嘴角，邪魅一笑：“那我就把你们吃掉。” “就算不想离开，你们可也不能安安静静地等待死亡哦，被吃很痛的，灵魂被嚼烂的感觉，比肉体被碾碎还要难受呢。” 这阴阳怪气的小语气，多少能有点威慑力吧？ 镇邪铃是容洵帮忙带过来的，奇怪的是，镇邪铃在容洵手上，居然还挺乖巧的。 江凝挥出长剑，符纸飘到空中，地上的鬼魂几乎是没有任何挣扎的被收了进去。 刚将除了宓教授以外的鬼魂收进符纸，门就被推开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主任双眼立刻变成绿色，血盆大口张开，朝着她扑了过来，江凝念出咒语，一张符纸贴在林主任的后背上，瞬间的功夫，从他身上拽出来一个老头子的鬼魂，定住丢在一旁，又对宓教授使了使眼色，灵魂和身体融合的瞬间，一个新的林主任出现。 “现在，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走出去。”江凝递给他一个本子，“这是所有灵魂和肉体没有被切割的实验人员名单，以‘林主任’的名义，把他们全部带离这里，越快越好。” 迟早会被发现的，江凝心里打着鼓。 以防容洵跳出来阻止她，所以江凝特意找了倒霉鬼和小贱贱去把他拖住，看着还有一点时间，江凝将两个结界努力维护，打算建立新的结界，将外面那些灵魂和肉体被分割开的人保护起来，肉身不坏，才有可能恢复那些人本来的灵魂。 刚维护好先前打破的结界，一个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 “江凝，为父的话，你从来不听。” 前面是热血上涌，听到这个声音，她只感觉从头凉到脚。 大义灭亲说得容易，但凡有一点可能是别人，她都不愿意怀疑是自己的父亲。 “我不懂。”江凝抬头，“我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值得去消耗那么多生命，破坏那么多家庭。” “你懂什么？”江父的声音，平静又有力，“你还是个孩子，孩子就要乖乖地听长辈的话。” “如果你不是我父亲，我不会问，我想要一个解释。”江凝感觉自己的手在抖，“为什么？” “眼界太窄，让厉害的人长寿些，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平凡的人，什么时候死都一样。”江父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不作出伟大创举，这个世界永远不会进步。” “那说明至少，此时此刻，这个世界还不配进步。” 江凝攥了攥拳头，放下任何恐惧，用同样平静有力的声音说。 第53章 “小孩子总是任性啊。” 江父叹了口气：“乖乖回家去，你母亲还在等你。回去陪那几个小鬼头玩耍就好了, 不要管这些与你无关的事情。” 江凝摇摇头, 觉得鼻子好酸：“有人威胁父亲吗？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再有几个理由也好。” “温情时刻结束了。” 楼顶跳出来一条巨蟒, 瞬间又化成一个西装革履的老头子：“软硬不吃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你父亲这么优秀, 你怎么能这么固执不前呢？” 江凝冷笑, 收服一个妖怪对于她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两个捉鬼人在场，轮得到他一个小妖撒野？！ 想着, 飞身跃起，镇邪铃感受到主人的召唤, 瞬间化成一柄血剑，冲着巨蟒刺去。老头还是那副样子站在原地, 看起来既不担心也不害怕。 剑尖马上到他面前，江凝没想到，出来阻止的人居然是江父。 “回家去吧，今天的一切全部忘记。” 江凝还在抵抗，容洵已经到了她面前, 结界展开, 江父的咒语被挡在外面。 “有些事情，还是都说出来的好。”容洵扶住江凝，“你又骗我。” 说的是让倒霉鬼拖住他的事情…… 江凝摇摇头, 假装听不懂：“果然小鬼就是闹不过鬼王啊。”说完，故作轻松地干笑了两声。 巨蟒老头看到容洵, 表情非常激动。江父正要出手, 看了一眼一旁老头的神色, 停住了。 只说：“倒不如由你先说。” 容洵低下头，笑了：“银蟒我今天要带走。他在地府杀了太多人，捣乱了很多人的命格。先前我不知道为什么查不到他的踪迹，做过猜测可能跟捉鬼人有关，没想到真的猜中了。” 江父表情平淡，没有被揭穿的恐惧，声音里也没有带任何感情：“所以你猜测是我女儿，才刻意来接近她。为了找到这个人，你做的事情不少，难为鬼王了，要去讨好捉鬼人。” 容洵沉默着，看了江凝一眼：“我会好好给你个解释。” 说完，一身黑衣，长刀在手，朝着巨蟒飞去。 巨蟒身后，是三千阴兵。 结界外的人群依然该工作工作，该吃饭吃饭。江凝看着容洵和巨蟒老头战成一团，挥动镇邪铃，朝着后面的阴兵厉鬼飞去。 -- 第114页 无疑，这些都是那些利用人类身体的鬼魂。 捉住一个看起来像是首领的人，江凝长剑已经抵在他颈边：“那些肉身都去哪里了？” 厉鬼一把摘掉自己的头，夹在腋下，嘴上还在说话：“烧了。” 江凝将镇邪铃敲响，万鬼同哭。那些肉身果然已经死掉，先前被她救出来的鬼魂全部变成了野鬼。 “那些东西，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厉鬼摘下来的头笑得上下直颤，“换一批就好了。” 江凝一剑将他从颈部中间劈开，收进符纸，看了眼容洵那边的情况，刚想过去帮忙，就被江父拉住：“我早提醒过你，他是有意接近你，在结界里已经说得很明白，可你不听，不管不顾走到现在这步。” 江凝摇摇头：“我不信。除非他自己跟我说。” 江父手抵在江同学头上：“父亲或许不是好人，鬼王也一样不是，你在我们之间，选择帮他？” 说完，不等江凝回应，命令道：“去杀了鬼王。” 江凝顺着他指的方向，容洵的长刀已经砍向巨蟒老头，巨蟒不得不献出原形去躲避，躲避之余，恶狠狠地看着江父：“如果你再不出手，你知道会怎么样的。” 趁江同学没反应过来，江父已经抽走她手上的镇邪铃，立在她的头顶，眼睛看着容洵：“放他走。不然我就杀了她。” “父亲。” 说不上百感交集，心里也是五味掺杂。 “幻境中我能杀了你，现实中也没什么区别。但你若是死了，你母亲怎么办呢？面对一个我这样的丈夫，和你这样的女儿。”江父的声音里依旧没有一点感情。 江凝侧头看着自己父亲：“我不会死，她的丈夫也是个好人，只要想回头，什么时候都不晚。” 说完，镇邪铃已经重新回到她手上，铃铛变大，厉鬼悉数收进其中，容洵朝着她一笑，长刀砍向巨蟒，只一瞬，巨蟒的身体就支离破碎。 整个结界都在摇晃，巨蟒消失的瞬间，江凝看到自己的手也在渐渐变透明。 魂魄离开身体的感觉，她是知道的。像这样，浑身上下忽然一轻，找不到任何受力点，镇邪铃也掉在地上，她才看到江父脸上的慌张，然后看到江父和容洵扑在一起。 那些鬼魂这一世受苦，下一世应该能投个好人家了。不知道她的功德能不能抵消父亲犯的错。 只过了几秒，江凝睁开眼睛，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特别纤瘦的手腕。 上面的红绳和小铃铛特别眼熟。 江同学晃了晃，发现是自己的手。 瞬间坐起，看看自己小小的身体……这是她六岁的时候…… 六岁她还没上小学，跟着父亲在山里修行，头上系着两个特别土的小揪揪，还用红绳绑着，跟哪吒再世似的。 那时候的父亲…… 很疼她，很善良，经常收容一些不愿意投胎，无处可去的小鬼，还是想办法帮他们解除心结去投胎…… 江凝念出咒语，想看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发现没有任何用处。 她在某个幻境之中吗？ 想着，江同学站了起来，一路小跑想回家看看。是她熟悉的山路，这个时间点，父亲应该在做饭了。 真是……奇怪的幻境。 她越想往家跑，却像是被鬼打墙一样，跑了一段时间，就再次回到原地。 小江凝挥动镇邪铃：“哪里的小鬼！赶在你捉鬼人大爷面前撒野！” 话音刚落，一只身负重伤的黑衣小鬼就在她面前出现。 这个人……这张脸……怪眼熟的。 “容……容容？”江凝看着自己指着对方的小手，半天都没叫出名字。 对方却像不认识她一样，明明是小孩子，还在装酷，冷漠地：“有厉鬼，你一个小女孩，快跑吧。” 江凝托腮：“谁跟你说我是小女孩的。” 说着，看着远处奔来的一团黑雾，立刻将镇邪铃化为一柄长剑：“就让我来主持这世间的正义吧！” 黑雾到她面前时，化为一只野兽，张开血盆大口，镇邪铃只威武了一会儿，就蔫儿了下去。 江凝：“……” 这野兽明显不是一般的妖怪啊。这简直可以算作是猛兽了吧…… 然后江凝回头，一把拉起地上的幼齿形态的小容洵，晃了晃镇邪铃：“你不敢打人，你总敢跑吧！” 镇邪铃的羞耻心令它鼓起勇气，带着两个小孩子飞快地跑掉。 再快也跑不过那团黑雾，它简直跟空气一样，如影随形了。鬼打墙依然在继续，江凝停住脚，这是个幻境啊，怕啥，又不会死人。 于是立刻定住脚，念出咒语想唤出结界，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江凝回头瞧着一身是血的容洵：“早知道能用出来，我就不跑了，我一个英勇威武的捉鬼人……但是幻境怎么会能使出法力呢？” 话音刚落，黑雾已经到了她面前，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江凝只觉得身上一痛，就晕了。 黑暗中，感觉不出来任何物体，甚至睁不开眼睛，可脑子还是能想事情。 然后江同学就开始回忆，为什么用符纸查自己的生平过往，就什么都看不到呢？她的童年期，她自己有记忆，却不能用其他任何东西记载。 想着，她就听见父亲在一旁呼唤她。 -- 第115页 “阿凝，醒醒。” 周围还有野兽哀嚎的声音。 然后是…… “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可以用全部功德来换。” “不行，你一个捉鬼人，一点都不懂规矩吗？” “我……我只有这一个女儿……” “人世间只有一个孩子的人多了，他们孩子的鬼魂跑了，你不是照样捉吗？” ………… ………… “做一辈子捉鬼人，兢兢业业，连自己的女儿都救不了。” “人生来就有命格。想必她的命格您早就知道，一直躲避也不是办法，放她去投胎吧。” “不行。” “都是一个灵魂，下一世再去看她不就可以了。” “下一世，她是谁的女儿？不管她的下一世怎么样，这一世她必须得平安长大，那么听话，正义感十足的女孩子，是我的女儿啊……” “但你也不是没有办法让她活……” 江凝迷迷糊糊地听着自己父亲和两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对话。 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又有了感觉，手上慢慢有了力气，等她醒来，看着自己的小短手和小短腿，看着旁边对她虎视眈眈的倒霉鬼和小贱贱，头大。 “这什么情况？” 门外容洵已经走进来：“那些鬼魂我都安置好了。他们的身体大部分还都保存的很好，除了主动售卖生命的，其他的人还是可以重新回到正常生活中的。” 江凝想托腮，发现这个小手托起来格外做作，努力了几次，还是把手放下了：“我父亲呢？” 容洵走过来，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往外走。 然后江同学发现……自己就到他的腰…… 一个非常没有牌面的捉鬼人。 巨蟒老头已经被容洵收走。地府这些年日渐趋于两派，一派争夺鬼王宝座，另一派实力没那么强劲的，就剑走偏锋，选择在人间隐藏身份，活得像人一样，享受人间的一切事物。 小江凝在法力不够强时，救了那时候还在地下摸爬滚打的预备役鬼王，但是丧生在野兽厉鬼的嘴下。 要救回她，以江父的实力很容易，只要随便捉来一个人，抽走灵魂，把江凝的灵魂按在那副躯体上就可以。 可无辜的人命，江父下不去手。在被鬼差一次次催促交出女儿鬼魂的过程中，江父开始怀疑作为捉鬼人这件事的意义。 连女儿都保护不了，还谈去捉鬼保护别人？ 自己为地府做了那么多事情，一点情面都不能通融。 这个捉鬼人做着，又有什么意义？ 中年丧女的男人，瞒着深爱的妻子，自己一个人承受世界的分崩离析，受厉鬼蛊惑。 如果有毁灭世界的能力，为什么不去用呢？如果交易可以让女儿活过来，为什么不去做呢？ 做个捉鬼人，束手束脚，有掌握对世人生杀大权的力量，却活得很窝囊。在那个时刻，江父和厉鬼做了交易。 厉鬼帮他让女儿活过来。 他帮厉鬼躲避鬼差追捕，像个普通人一样活在人间。 “所以我的百年寿命，是从无数人身上借来的？”江凝算不过来，“这得找多少个人？” 容洵停住脚步，蹲下来，双手放在江凝肩膀上：“我会努力帮助你父亲。” “这件事，地府有责任。凡人看不到亲人离去，在病床边，看着亲人离世，还要苦苦捉着对方的手哭喊。让捉鬼人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儿被人捉走，自己有多大能力，就有多无助。是那时候的鬼差不够负责，让你父亲对地府寒了心。” 江凝沉默，她的修为不知道能帮助父亲弥补多少，她说到底已经是个死人，多活了十几年，还不知道是占着哪些人的寿命…… “我父亲他……会受很多苦吗？”江凝指了指自己，“我为什么变回了小时候，是他又为我做了什么吗？” 容洵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小时候，实在太可爱了……” 江凝：“？？？” “我说正经的呢？！” “气鼓鼓的样子，也可爱。” 我呸！ “你就永远这么小吧，跟在我腿边，哪里都不许去。” 江凝伸出拳头，打在了容洵的……大腿。 真有够讨厌的。 “其实从你进园区开始，我就和你父亲联系上了。”容洵看着垂着自己腿的小女孩儿，“他以为我是故意接近你，我以为他是根本不在意你这个女儿。我们视对方为敌人，无论从哪个层面。” “最后才发现，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那些拆分人灵魂和肉体的活动，早在你父亲和巨蟒做交易前就有了，而你父亲只是帮助他们不被发现，没有直接介入。” “最后这些……帮我把他们连根拔起，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江凝停住手：“那最后我父亲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不说，巨蟒的三千阴兵放不出来，那些肉身就得不到解救。不激怒你，你不动杀意，巨蟒也不会想要摧毁你 ，从而失去对你寿命的控制。你父亲没有让你活下去的方法，可是我有。” 江凝一愣：“你的方法就是，在我六岁的时候，趁我父亲对着我的灵魂关注太高，把我的肉体给偷走了？” “你说得非常对。”容洵拉起她的小手，“现在开始，我们共用一条命，我活你活，我死你死，我和你一样，只有一辈子到头，你要好好珍惜我，并且，要快点长大，我不想等太久。” -- 第116页 第54章 容洵领着小江凝出门，俩人坐上公交, 江凝掏出公交卡想去刷, 司机大爷冲着她笑眯眯：“一米四以下不用刷卡……” 江凝：“……” 小江凝坚强地刷了卡。 俩人走到后排, 居然还有老爷爷站起来给她让座。 小江凝坚强地没有坐下去, 旁边的容洵在抿着嘴偷笑, 江凝拧了他一把，估计也是不痛不痒的。 “这是你妹妹吗？真可爱啊。” 旁边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妹子跟容洵搭讪, 容洵揉了揉江凝的头发，笑了笑：“这是我女儿。” 江凝攥着小拳头, 抱着他的大腿，一通锤。 刚才让座的老爷爷：“这小姑娘在叛逆期啊, 你这么年轻当了爸爸，还得多管管。” “是，”容洵笑了笑，先是轻轻拍了拍江凝的背，又低头捏了捏她的脸, “最近叛逆得很,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老爷爷叹口气，回头瞧着自己在座位上蹦来蹦去的孙子：“五六岁的小孩儿最好玩了，珍惜吧, 像我孙子，十岁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说着, 小男孩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走到江凝旁边，要拽她的小辫儿。 容洵脸色一沉，挡在俩人中间：“碰叔叔的人，会受惩罚的。” 到底是鬼王，熊孩子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死亡凝视。 到了南城大学门口，容洵拉着江凝一起下车，江同学严重怀疑容洵带她坐公交是故意的。就是想看着小小的她窘迫的样子。 这个人的良心，真是坏透了。 “我父亲呢？” 江凝终于忍不住，停住脚步，抱住容洵的大腿：“不许走了，你到底要干嘛？” 容洵蹲下来：“今天有考试，你忘了？江小凝同学，你要去参加考试，而我，要去监考。” 江凝指了指自己，一口气差点闷过去：“我这个样子，我怎么去考试？！” 容洵笑了笑，贴心地：“所以我已经帮你申请了缓考，但是你得陪我去监考，作为报答。” “你先告诉我，我父亲去了哪里。”江凝闷闷地，任由容洵拉着自己走。 “他去地府接受调查了，巨蟒只是其中一环，他身后还有，你记不记得你曾经捉过三只美男鬼？那次去接应你的鬼差就是没恶化的巨蟒。” “也是那次，他被那个组织吸纳了。”容洵平淡地，“他们所做的事情，就是让各个领域的能人，都不死，用普通人的肉身去供养他们。” “就为了人间的名利？”江凝托腮，尽管用这个身体做着这个动作总带着点奇怪的感觉。 “嗯，有钱财的人，追求不老不死。本身就不老不死的鬼魂，得不到鬼王的权利，就到人间去享乐。” “那我的身体去哪里了？你说等我长大是骗我的吧……？”江凝不想相信，“我要一岁一岁的去长？” 容洵笑：“看机缘，可能你会三岁三岁的长，只是你不要着急，我也不会催你。” 江凝抿着嘴，容洵是不着急呀，他带着这么小的自己玩儿得可开心了。 等到她跟着容洵去了物理老师办公室，一屋子中年等着抱孙子孙女的老师，看到她跟猛虎看到羔羊似的，争着抢着上来抱她。 “这是你妹妹吗？”大物教授灵魂发问。 容洵笑着点点头：“妹妹，六岁了。” “真好啊，”一个女老师过来揉了揉江凝的脸，“小女孩就是可爱啊。这么小，不知道以后会长多高。” 江凝无奈地任由他们挫愣，以防露馅儿，给容学长带来麻烦，偶尔还得讲几句甜蜜话，来逗这群老师笑。 容洵去监考的时候，江凝找了个空隙逃出了饿狼般的老师办公室，走到他们班门口，看起来正在考高数。 陈可和丁玲玲抓耳挠腮，沈琦倒是胜券在握的。 不知道怎么着一个福至心灵，陈可突然抬头跟她对视了一眼。 捉……捉鬼人的威严！ 江凝转身就跑了。等到考完试，江同学再次找到容洵时，陈可和丁玲玲正在拜托容学长帮忙通融一下考试成绩。 容洵表示即便有江凝的关系在，这种事情，他还是爱莫能助。 陈可和丁玲玲对视一眼：“江凝去哪里了？怎么突然就缓考了，实习也不来。” 江凝本人走过去的时候，刚好听到这一段，脚步一顿，三个人的目光一起朝她看过来，容洵笑着走过来，拉起她的手：“这就是江凝……的妹妹。” “好可爱啊，这个小揪揪是谁给你梳得呀！”陈可浮夸的彩虹屁本事突然出现，丁玲玲也凑了过来，江同学在俩人的围困中，向容洵投去了鄙视的目光。 好气啊！ 告别陈可和丁玲玲，江凝身心疲惫。 被□□了一天，容洵拉着她走到甜品站门口，买了个甜筒塞到她手里：“不吃？” 江凝撇撇嘴：“你说，你这么干的动机是什么？” 容洵望着远方：“趁现在没发生什么事情，多陪陪你，玩玩，闹闹。” 江凝接过圆筒，舔了一口：“玩玩闹闹我也没意见的，但你不能玩我闹我啊，我变成这么小，我已经很……喂，你笑什么啊！” 容洵揪着她两个小辫儿，终于忍不住了，差点儿笑过气儿去：“你早上出门有没有照镜子？” -- 第117页 江凝摇摇头：“没有，不想照。” 容洵努力憋住笑：“这个发型，十几年前看着还挺时尚的，现在的话……真是太可爱了。” 江凝不理他，自顾自吃着甜筒，这容洵真是，太讨厌了。 因为怕江妈妈担心，江凝只在仓库待了一天，就跟着容洵一起住在实习园区旁边的房子里。 按照容洵说的，巨蟒的身后，是浸润到各个领域的厉鬼们。 他们藏得并不深，却因为遍布的地方太多太广，很难一网打尽。 “那点被救出来的鬼魂呢？” 江凝洗完澡，拉着容洵，问道。 “已经安排去投胎了，”容洵拿过毛巾，真的像个哥哥似的给她擦起头发，“怎么了？” 江凝托着下巴：“倒霉鬼的父亲在那里面，我想，或许让他们见一面，能解开心结的。” “江小朋友的愿望，我还是会帮助你实现的。”说完，原地消失了半小时，才带着一个鬼魂回到江凝旁边。 宓教授看了江凝一眼，没认出来。 容洵刚要好心帮忙解释，江凝就捂住了他的嘴：“那个，我是小宓的朋友，我带您去见他吧。” 宓教授点点头：“我儿子他还好吗？现在应该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见到他……” 江凝脚步一顿，她忘记自己一直没把倒霉鬼已经死掉这件事告诉宓教授了。因为太过残忍，所以总是想拖到最后一刻再说，结果真到这个时候，又后悔没有早点说了。 “小宓他……”江凝挠头，想着更容易被宓教授接受的话。 “他已经死了，”容洵揉了揉江凝的头发，示意她没事的，然后看着宓教授，“在您被抓走后的几年，对家里母亲姐姐们和学校学生的歧视不堪忍受，离家出走了，后来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中，去世了。” 所以倒霉鬼总在念叨自己很倒霉。 倒霉地出生在少有的重女轻男的家庭，倒霉的连唯一爱自己的父亲都突然转性，倒霉地离家出走被花盆砸中，还让姐姐们索要到了赔偿，俩人半劈做了嫁妆。 宓教授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捏住太阳穴：“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没教好女儿，还害死了儿子……” 江凝和容洵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倒霉鬼看到江凝这么晚了居然还回来，开心得不得了，跑到门口迎接俩人，看到自己父亲的脸时，愣在原地：“爸爸……” 宓教授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有缘重逢，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式。 几个小鬼头在一起，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但还从来没有过某个小鬼的家长上门，大家都有点做坏事的小学生被逮到的感觉，个个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要多笔直有多笔直。 宓教授跟倒霉鬼从倒霉鬼出生，说到他俩分别，俩人你哭完我哭，我哭完你哭，从晚上说到了早上。 江凝在托腮旁边听着，想起江父，在她记忆里，六岁以前，每天早上起床，江父就会做好饭，等她洗漱完，给她扎起两个小辫子，俩人再一起吃。 那时候在山里生活，吃的东西没那么多选择，但每天喝粥，吃点小咸菜，也很开心。吃过饭，父亲就会带着她去山里抓一些小妖怪，抓妖怪不够刺激，江凝喜欢捉小鬼。 那些在山间迷惑路人的小鬼们，各个本事都不大，但招式都很奇特，有化成女鬼追着人吓唬的，有施障眼法鬼打墙的。 那时候真的快乐啊…… 六岁是一个截点，六岁以后的她，每次上学的寒暑假，回到山里，父亲只是严厉地督促她修行、练习，哪怕一点点偷懒都会被责罚。 有一次寒假，外面下了很大的雪，江凝想去堆雪人，被江父一通臭骂，可是一年前，江父还喊来一个萝卜精，给她的雪人当鼻子。 从前不知道有这样的隐情，江凝虽然嘴上没说，也没太埋怨，心里却确实跟江父越走越远了。 一声叹息。 时间差不多了，容洵看了宓教授一眼，宓教授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倒霉鬼是因为厌恶人世感情，所以不想投胎，江凝选择让宓教授来见他，也是为了给他消除心里的障碍，早日投胎换取新生。 可是没想到倒霉鬼居然痛快地拒绝了。 “我很爱父亲，可是我还是不想去投胎。” 倒霉鬼看了江凝一眼：“我来到这里，认识小江凝，我发现我一点也不倒霉，我超级幸运。在这里大家都很喜欢我，我有事情做，有价值，能让大家都开心快乐，我不想去投胎了。也不是逃避，我是真的，很喜欢这里，要永远留在这里，留在小江凝和大家身边。” 说着，还怕江凝不相信，从兜里掏出一沓子先前江凝给他的好运符：“你看，这些我都没有用，我再也不需要这些了，我是个有用的人，我不是个招人晦气的倒霉鬼了。” 话刚说完，符纸就自燃了…… 倒霉鬼挠挠头：“这是个意外……” 第55章 容洵带宓教授去投胎以后，江凝在仓库陪着倒霉鬼, 怕他突然想不开做傻事。倒霉鬼自己倒挺忙, 一会儿打印快递单, 一会儿安排发货。 江凝托着下巴, 这房间里实在没有适合她高度的椅子, 只能蜷缩着窝在懒人沙发里，被小贱贱情侣俩围观。 -- 第118页 “这个需要你签字。”倒霉鬼拿过来一个合同, 递到江凝面前。 江凝翻开看了看，大概是个房屋购买合同。 签了字, 瞧着倒霉鬼又要跑去忙，江凝把他喊住：“小宓宓, 要是太辛苦了，就顾两个人来，现在不缺钱，不要累坏了。” 她什么都没做，完全是个甩手掌柜, 倒霉鬼自己酷嗤酷嗤居然给她努力出来两套房子。她本身不想奴役他们的, 说那些让他们好好干活的话，也是怕他们出去惹事，给这群小鬼头找点事情做。 倒霉鬼听到她的话, 脚步一顿：“小江凝，你是不是嫌弃我啦？……我还能更努力一点, 做更多的事情的……” 江凝一愣, 赶紧摆摆手：“我怕你累到, 你怎么开心怎么来，别勉强……” 还没说完，倒霉鬼就扑了上来，抱住她的手臂：“我哪里也不去，我喜欢干活，我一点也不懒惰，可是我活着的时候，大家都说我不勤奋，不给我机会，现在我有了机会，就得证明给自己看……呜呜呜呜……” 江凝揉了揉他的头发，想到，这个画面看起来一定非常滑稽。 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年鬼，抱着一个刚刚六岁，个子也不高的小女孩……的手臂，一边哭嚎，一边感谢。 “乖，啊。”江凝笨拙地安慰，“你要是怕闲着，这里都交给你也行，然后赚了钱，你想去干嘛就去干嘛吧……” 虽然钱这个东西，对于小鬼们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用处。 但倒霉鬼还是眼泪汪汪地瞧着她：“小江凝，你真好。” 到了晚上，容洵接江凝回住处。休学三个月的手续在网络上提交完，她又跟着容洵一起到了地府，江父身上的功德很多，涉及到这件事的业障也不少，地府还在结算，但好在事出有因，结果不会太坏。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江凝照着镜子，感觉自己长大了一点，看起来有点高中时候十几岁的样子，把容洵从次卧薅起来：“是不是我只要修炼法力，就能快速变回本来的样子？” 容洵捏了捏她的婴儿肥：“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江同学托腮：“那你为什么之前都不告诉我……” 容洵翻了个身：“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不告诉你。” “畜生吧你是……”江凝指了指自己，“我现在这样，顶多十六岁。” 俩人说着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声，容洵松开江同学的肩膀，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江凝也回头看去。 小贱贱正红着一张脸，从身后掏出几张纸递给江凝：“其实……有件事我怀疑很久了，但是不敢相信，也不敢跟你说……” 江凝看着那些类似合同一样的东西，都是昨天倒霉鬼让她签的。 “怎么了？” 江同学是不在意倒霉鬼把这些钱花到哪里去了的，本来钱就是倒霉鬼赚的，想花也无可厚非。 “倒霉鬼他……最近把钱都挪空了……前几天说去买朱砂，他都支支吾吾的说没钱……”叙述这件事，似乎耗费小贱贱的全部精力，说着说着，他就蹲在地上，整张脸埋在胳膊里，“我真挺喜欢小倒霉的，但是太久了，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总感觉他瞒着大家在做坏事……” 江凝拍拍他的肩膀：“你会喜欢他，说明他是个好人，不用想太多的，等他自己愿意说了，再听他说就好。” 然后随手把那些合同丢在桌子上。 容洵对一切上面有字的东西都能研读半天，多到密密麻麻的文献，少到一张产品说明书，于是从桌子上拿起来，随手翻看。 越看，表情就越严肃。 “以倒霉鬼的阅历来看，他现在涉及的领域，似乎有点太多了。”容洵指着合同上的字给江凝看，“艺术类、人文类，连稀有语言翻译领域都涉及的话……” 江凝接过来，仔细看着。昨天倒霉鬼给她的合同，是一个简单的购房合同，出于相信，她只是草草看了前几页，后面就接连签了下去。 如果倒霉鬼喜欢这些领域，想在这些领域投资，他明明是可以直接跟她说，而不是用这种带有欺骗性质的办法…… 他们还没想出来为什么，巧克力小鬼头就出现了：“倒霉鬼不见了……家里的所有钱也不见了……我们都找不到他，他也没留下信，是不是被坏人抓跑了？” 安抚完几个小鬼头，把他们送回仓库，用新的结界保护好，戴上镇邪铃，只简单用了一点法力，江凝就发现自己又长大了几岁。 这明显不是受了重创，身体自行规避伤害而变小，这是容学长的恶趣味吧。 现在来不及计较那么多，江凝得赶紧把倒霉鬼找到才行。 容洵还在研究那几个合同，看到她一副马上要出发的样子，招呼她到桌子旁：“你相信他吗？” 江凝坚定地点点头：“这样一想的话，虽然我捉到他的那天确实有点戏剧，但是后面的相处，如果他真的有心害我，完全不用等到今天。” “如果他的目的不是害你，而是监视你呢？”容洵歪着头问。 江凝耸耸肩：“可是我现在都还是好好的呀。” 容洵就笑了：“那就好，过来看看这些。” “如果你相信他，我陪你相信。”容洵把几十个合同一一摊开，“这些领域可能全都是那些购买生命的厉鬼涉及的，他们前期建立基地，只要是在人间，就需要大量的钱，倒霉鬼有宓教授那层关系在，很容易进入那些领域，再利用有钱这个身份，是可以站到很高的地位的。” -- 第119页 江凝点点头。 确实存在可能，早先被厉鬼附身的假的“宓教授”找到倒霉鬼，让倒霉鬼待在她身边监视，这样世上两个捉鬼人，一个帮他们掩护，另外一个不会来坏事，做起事来就轻快得多。 “按照倒霉鬼的性格，如果他什么都不想被你发现，就不会把这些合同放在小贱贱能看到的地方，应该是故意留给你的。” 江凝托腮，她也是这样想。 只是，为什么倒霉鬼刚刚见到自己的父亲，就失踪了呢？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江凝立刻掏出追踪符，想找到倒霉鬼的位置，但愿他别做傻事。和其中一个合同的地址对上，江凝掏出通灵镜，那边的倒霉鬼似乎知道江同学会找她。 一副对着天说话的样子，把实话说给她听。 “这遍你有听到吗？这是第四遍了。” “遇到小江凝以前，我最喜欢的人是父亲，别人对我来说，都是坏人。后来我死了，父亲找到我，他居然还能看到我，他还是很疼我，让我来到你身边，每天把你的情况告诉他，这对我来说不是难事，你很相信我。” “但是小江凝真是太好了，谁有麻烦你都不会做事不理，明明能用法力解决一切，还会跟别人好好讲道理的样子超级可爱。你对我很好，很相信我，可是我知道自己很龌龊，不配在你身边待着。” “我能做的，就是好好看住那些坏人，顺便编造一些你没有的情况告诉他们，然后你发现了他们，你受到了伤害，差点死掉……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可是我害怕，越瞒越害怕……” “尤其我发现，原来之前找我的那个父亲是假的时候……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不配和父亲一起去投胎……也不配继续和小贱贱他们待在一起了……我是一个生来就不吉利的人，所有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会倒霉……” 江凝和容洵对视了一眼，容洵迅速带着江凝往倒霉鬼所在的地方奔去。 到了现场，只听到几声爆破。 江凝冲到倒霉鬼刚才在通灵镜里显示的位置，一只单薄的小鬼头正站在天台，确认过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你跳楼你也不会死的，你先给我过来好好解释清楚。” “那我说的话，你刚才都听到了么？”倒霉鬼“呜呜”地哭着。 “听了听了，你先别哭了，一会儿楼都被你哭塌了。”江凝走过去，把倒霉鬼拉起来。 回到仓库，江凝瘫在懒人沙发上，看着面前一群蹲在她面前的小鬼头，和旁边蹲着的鬼王，摇了摇镇邪铃：“谁先说？”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容洵，容洵轻咳了一声，倒霉鬼立刻自荐：“其实我，是个卧底。” 江凝忍耐着：“为什么搞最后那出吓唬我……” 倒霉鬼瑟瑟发抖：“我怕你不原谅我……想让你稍微稍微感受一下失而复得的喜悦，然后你就不会这么生气……没想到你还是生气了……” 容洵又咳了一声。 倒霉鬼立刻正色：“其实我是个卧底，最开始我是厉鬼组织的卧底，我被那个假爸爸给骗了，差点为他们做事，但是在接近你的时候，我被鬼王大人给捉住了，他威胁我，不对，他警告我，要是做了对你不好的事情，他就利用私权，不是，名正言顺押我下地狱……” 江凝眉头在跳：“你用一句话，简洁地描述。” 倒霉鬼点点头：“然后我就明着是你的跟班，其实是鬼王的卧底，然后鬼王让我假装成卧底跑到厉鬼组织里头去，出钱，帮他们盖园区，掌控他们的路线，等待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倒霉鬼说完，小贱贱哆哆嗦嗦：“真没我啥事，我最无辜了……我就是看到桌子上有几个奇怪的合同，跑去拿去给你看一下，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巧克力小鬼头吸了吸鼻子：“我比小贱贱还无辜……我连为什么大家都蹲在这里都不知道……” 无头鬼摆摆手，像是在说，我也是。 江凝扶额：“那你们两个为什么也蹲了过来？” 巧克力小鬼头对着手指：“我看他们都蹲了，连鬼王都蹲了……我就也……” 一个个说完，终于轮到了容洵。 容洵轻咳了一声：“前面的事情你都知道的，倒霉鬼确实是我安插到对方那里的，因为你父亲的存在，所以一直没有查出最后这一个园区，然后等你消灭了最棘手的这个地方，我们也可以动手去做别的了。” “把我变小是怎么回事？”江凝咬着牙。 “有风险。虽然知道了他们的老巢，但是动用了地府的全部力量才把他们镇压捉拿，如果不把你藏好，他们知道你父亲和我联手，会对你不利。” 江凝完全不信容洵的鬼话，从他出现到现在，说的话，有几句是没有隐情的！ 当晚，某没排面的鬼王就被赶出了仓库，然后在逃窜至园区外小次卧的路上，还被捉鬼人追上，一顿胖揍。 “追，追妻火葬场……”小贱贱看了一眼旁边的女朋友，“我绝不对你隐瞒任何。” 倒霉鬼看着这个月的工资表：“小贱贱上个月领了十万块零花钱，给了你多少？” 当晚，小贱贱跪在仓库的结界边缘，跪到两只腿直打弯儿。 倒霉鬼一边在旁边负责监视，顺便给巧克力小鬼头网购巧克力吃。 -- 第120页 精准敲打容洵一百次过后，江凝被某鬼王困在电梯间，轻轻一声口哨，电梯间的监控就关掉了：“你现在，恢复二十岁了，正合适。” 第56章 番外1 萝莉养成计划 容洵是鬼，出生在最肮脏的地下, 和万鬼撕咬竞争生存, 鬼王的宝座只有一个, 得者生, 不得者死。 人出生时有功德姻缘, 死后受审判，来世为人、为畜生都有公断, 鬼不能。从出生时就是鬼，死后就消失在天地间, 一点魂魄气息都没有了。 在黑暗中厮杀的那些年，容洵没有时间质问为什么是这样的安排。每个时刻都在担忧生死, 探寻其他都太奢侈，他的目标就是活着，以及走到万鬼之上。 终于到了这一天，回望一路走来，不容易却也不难。 抛开地府万象, 世间还有捉鬼人。 是天生就比他们要优越, 却可以拥有法力的人。 容洵在角落里窥探，没看到想象中凶神恶煞的人类，却看到一个小女孩。 与地府众生不同, 人类小女孩，那么矮小, 无力, 只要伸手在她的脖子上轻轻一掐, 就会死掉。 容洵不相信这种生物，可以成为捉鬼人那么凌驾于他这个鬼王之上的存在。 小女孩没有任何特别，混迹在山民之间，吃野味，梳着一样的小辫子，还会为了一个鸡毛毽子讲大道理。 容洵觉得无聊，窥探无聊事情的自己更加无聊。 有这个功夫，他不如回到地府去扩大自己的势力。 话是这样说，容洵还是在山间住下了。人间的空气没有地府那样让他感觉压抑到恶心，周围的一切生物也都不能威胁到他的生命，简直安逸得可怕，可容洵还是想短暂沉溺。 像其他山民一样，早起上山劳作，一日三餐，闲时就在院子里晒太阳，偶尔，顺便去看看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堆大道理要讲的小姑娘。 对着咬人的小蛇可以说上半天，蹲在田地里，对着机缘巧合成精的稻谷也能聊到天黑，完美地糟蹋了捉鬼人的天赋。 容洵并不想再关注的时候，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到了自己门前。 “风水不好。”对着自己搭起来的宅院，小姑娘给了这四个字的评价。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也想回这七个字。但是大人不必跟小孩子计较，他是鬼王，更不用多说什么。 可是小姑娘本人明显不这么觉得，怎么改风水能变好，怎么做能不阻断财路，每天准时准点，她都要来到自己门前，帮自己“修正”不对的地方。 那时候容洵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特意扮成了普通山民的样子，看着小姑娘滔滔不绝，有几个瞬间，他突然想恶作剧一下，显现出鬼王的样子，吓唬吓唬这个小姑娘。 他没有童年，更没有童真，偶尔的孩子气都是恶念作祟，可有那么几个时候，他没有任何坏心，纯粹想逗着玩。 山间的冬天很冷，容洵就这样每天太阳升起，就躺在院子的竹椅上，看着小姑娘，今天给他改改门，明天给他修修窗。 不止是嘴上说，还是行动派，约莫一个来月，他的小破宅就变成了小姑娘嘴里“风水极好”的优质宅院。 然后他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江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