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寨翘夫郎[女尊]》 第1页 [穿越重生] 《压寨翘夫郎(女尊)》作者:岚空瘦雪【完结+番外】 文案: 原名 《夫郎屁屁大又翘》 她看着大红绸服的男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她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这个男人的那天,他不同于别的男子,生的高大,几乎要与她一样高,但是气质俊秀,一身白衣欺霜赛雪就这样刺进了她的眼中。 主要是这男人那里又大又翘,聂千万垂涎三尺。 翘屁嫩先:??? 当即决定将这个男人抢回了寨中,做了压寨夫郎。 他堂堂七尺男儿,就这么穿越到一个女尊帝国,被无辟寨的土匪女头子抢了,她竟然还要他生孩子?! 想都不要想,不过,送上门儿的美人不上,当他傻啊。 但是秦先以后肚子大起来要生产的时候,他恨不得抽死当时美色当头鬼迷心窍的自己…… 聂千万:刚开始以为跟自己夫郎是单箭头,其实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循环箭头! 女尊架空 1V1 甜宠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聂千万,秦先 ┃ 配角:除了主角都是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翘屁嫩先,在线娇宠。 第1章 距离官道一里之外荒草丛生的小路上,一个身着白衫带泥点的男子缓缓苏醒。 秦先醒过来第一句话听到的便是,“老大!找到了!” 抬眼朦胧之时,一张女子俊美的脸便出现在眼前,那女子凤目深邃,长眉入鬓,菱形的口中吐出一句话,“小美人儿,你就是叫破喉咙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嗫哈哈哈哈哈!”伴随着女子的狞笑,秦先就这么半晕半醒地与一众货物一起被抬上了牛车。 “诶诶诶,脚摆在一起,头别磕着了,算了,我亲自来。”耳边传来女子的声音,秦先头“咚”地一声撞在车板上,彻底昏死了过去。 秦先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件简陋的卧室中,桌上一对雕龙画凤的大红色喜烛燃尽了一点,烛泪缓缓地滴落在木质的桌上,门上床上都贴了大红的喜字,自己躺的床上挂了喜绸,身下还有一些花生红枣之类。 再看看铜镜里自己身上大红的长袍和头上一朵硕大的红花,秦先懵逼了,这特么不是在做梦吧?这是哪儿啊?难道老子穿越了?不不不一定是在做梦!秦先拍拍自己的脸,一手的脂粉让他破口大骂,这特么什么跟什么?老子一定是被人整了! 秦先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听着外边吆五喝六的吵闹声,决定先溜为上,此仇不报非君子,让老子逮到你就完了! 但是秦先将屋子中仅有的两扇窗一扇门进行奋力地拉拽之后,他放弃了,所有的门窗都在外边闩的严严实实,好像就怕他跑了似的,而且,怎么感觉自己力气有点小? 正站在屋子中间如遭雷劈的秦先没有注意到门此时正在被打开,一窝喝的醉醺醺的女人就这么涌了进来。 “老大,恭喜老大!贺喜老大!”一个女人勾着聂千万的脖子,另一只手还拿着酒壶,“抱得美人归!喝!” 聂千万打发了劝酒闹洞房的一堆手下心腹,晃晃悠悠地向着秦先走过来。 看着秦先穿着宽松的喜袍的背后,聂千万一边走一边想,嗯,够大!又转到秦先侧面瞅了一眼,心中评价,嗯,够翘!又上前摸了一把更满意了,嗯,够软! 秦先看着身穿红袍一脸酒气的女人流着哈喇子色眯眯地向自己走过来,轻轻皱了皱眉头,这个人,他认识吗?深邃的眼,高挺的鼻,唇如刀削一般的薄,这么醒目的一张脸,肯定见之不忘。 她靠近自己,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在他身后的圆翘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秦先只觉的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他一把抓住女人作恶的手,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刚想口吐芬芳,却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的厉害,声音轻飘飘软绵绵。 听在聂千万的耳朵里,自然也就是这新婚夫郎他等不及了,这不你看,这么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在控诉着渴求,一只素手抓住她的手腕,迫不及待要行聂千万也想干的事情。她当然乐意之至。 聂千万一个虎扑,秦先一下子跌在床上。她对着那张秀色可餐的脸就开啃。秦先越来越糊涂了,他想将身上的女人推开,双手却软弱无力。 聂千万笑地更混蛋了,“不要着急,妻主这就来了。” 秦先面无表情地看着抱着他腿睡着的女人,有些郁卒,这位始作俑者如今没心没肺地在床上呼呼大睡,他冷眼看着雪花方绸上刺眼的颜色,如遭雷劈的表情复又出现。 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不是梦,也不是被人整了,这种真实的触感和疼痛告诉他,这特么是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弱鸡男人身上还被/睡了!更可怕的事情,秦先不敢想...... 第二天一早,聂千万顺着秦先的大/腿/蹭过去,看着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憔悴的秦先皱眉,“心肝儿?” 秦先被她这一声心肝儿叫的肝儿颤,脸上苍白更多了几分。他嗓子沙哑,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 然后她听见聂千万略带惋惜的声音,“唉,心肝儿好像是个哑的。” 秦先怒,但是他现在没什么力气,只能瞪她。 “就算你是个哑巴,我也疼你。”聂千万玩觉得自己说的情深义重。不想对面美人一胳膊将她甩开,自己开始穿衣洗漱。 -- 第2页 聂千万摸摸鼻子,心道,有个性,我喜欢!看着他背上的淤青,又自我检讨了一下昨晚太过禽兽,所以寨主大人屁颠屁颠起床准备亲自服侍主君大人穿衣洗漱。 秦先又一胳膊将寨主大人甩开,但是这个世界男子的衣衫实在是难穿的紧,他扣了几个扣子烦躁的很,一抬眼看见聂千万的衣服就挂在旁边,样式简单,看上去比较好穿,他一把扯过就往身上披,奈何女式的衣服虽然好穿一些,但是他系来系去还是系不上。 无奈只能任聂千万摆弄。 聂千万一双手伸过来,将他弄乱的衣袍整理好,又帮他系上衣带,在秦先的沉默中,聂千万还为他挽了一个简单的马尾,用一根银簪簪了。当聂千万拿起那朵大红花的时候,秦先一脸/艹/淡的表情摆手拒绝了。 二人穿好衣服,聂千万问他吃不吃饭,他点点头,其实想先问一下这边到底什么朝代背景,但是如今嗓子哑着,什么都不好问,还不如先填饱肚子。 秦先:老子心里苦。 早有寨里的伙计狗腿地将饭菜都端进了屋子里,其实在秦先没来之前,聂千万一般都和寨子里的一起围在一个大长桌上吃饭,寨主大人美其名曰,这样培养感情,其实是看寨子中有没有人睡懒觉。 聂千万看着秦先狼吞虎咽,心中美滋滋,我的夫郎吃饭都这么与众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若是影响到看官大人的阅读体验在这里说一句十分抱歉,不嫌弃文笔粗陋继续阅读下去的大人作者君感激不尽——鞠躬—— 第2章 秦先的肚子是快喂饱了,但是聂千万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好像还没饱,但是秀色可餐,尚可果腹。聂千万回想昨夜的温存,咧开嘴,笑出声。 秦先看着这个女人托着腮帮子自己傻乐,感觉有些食难下咽。她不吃饭吗? 秦先将粥碗一搁。 聂千万一脸狗腿道,“心肝儿吃饱啦?” 秦先:...... “啊——”秦先试着出声,一碗清粥虽然润了润嗓子,只是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喉咙就扯的生疼,秦先闭上嘴放弃了。 聂千万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他眨眨眼睛,站起身,指了指外边。 “你要出去?”聂千万小心地问道。 秦先点点头,这间被当做婚房的屋子应该是聂千万原来的房间,看起来不算很小,但是窗子开的不大,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也只有小小的一格,秦先觉得憋屈,他看了聂千万一眼,挑眉,这个女人的品味有待提高。 聂千万沉思的一下,然后仿佛有些不情愿地说,“好吧,我陪你一起。” 秦先闻言站起身便往外走,聂千万连忙跟上。 看着他高高马尾在身后轻轻扫动,她的衣袍穿在他身上竟有一种别样的风情,尤其是昨天晚上她最为喜爱的地方也随着他走路轻轻晃动,聂千万感慨:老子眼光真特么好。 外面嘈杂的吵闹声在秦先出来之后瞬间安静,寨子中的一众女人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高高胖胖的女人忍不住率先开了口,“老五,我没看错吧。这是咱们昨天抬回来给老大当夫郎的那个男人?” 聂千万一把揪过赵老三的衣服领子,“什么那个男人,叫主君!” 赵老三嘿嘿一笑,“主君好!” 秦先还不适应这个称呼,不过现在他也无权反对,只轻点了下头。顺便纳闷,头儿是个女的也就罢了,怎么一个寨子中竟都是女人?不对劲,很不对劲。 其实也不怪赵老三和一众女人惊奇,昨天将秦先带回来时,他的脸都被烂泥糊着,以为是老大的男人,一众女人粗枝大叶也不会装扮,都是“请”山下那个最会打扮出嫁夫郎的王媒公来干的,那朵大红花就是出自王媒公之手。 是以今天早上才是秦先第一次正面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身材与这个世界的男人相比实在是生的高了些,面容略微有些硬朗的线条将他的气质与清秀区别开来,但是那一双细眉细眼却带了点别样的温柔。 聂千万挥手,“都愣着干什么呢!去去去,都去给我跑圈儿。” 一众女人虽然还没看够这位新主君,但是老大的话还是要听的,瞬间如猢狲般分散,各自去干各自的活儿了。 秦先心道,呵,跑圈,大早上起来还锻炼呢。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他也该锻炼一下,不过等嗓子好了之后吧,免得又加重了。 寨子中多处还挂着红绸,贴着喜字,聂千万带着秦先在寨子中转悠了一圈儿,寸步不离,直到看见一块头顶大红花的黑色巨石上刻着三个大字——无辟寨。 第3章 定国北边山脉连绵,高峨巍耸,在层层叠叠山峰掩映中,有一座无辟山,山上有个无辟寨,无辟寨中有一群匪。 无辟山脚下的安顺镇民都知道要绕道走,但是远来的客商和途径的富贾却不知道,所以那天细雨纷纷后,秦先的马车不知什么原因驶离了官道,他半路被甩了出来,落在了长满荒草的小路上,被刚干完一票的聂千万顺道抬回寨中做了压寨夫郎。 以上便是秦先向赵老三问来的信息,定国,没听过,穿越还穿了一个无从考证的架空朝代,定国以女为尊,男子向来地位不高,像他这样,一不见家人来寻,二不见官府搜找,反倒是安安生生地在无辟寨,有问题。 -- 第3页 光阴拈指,不觉七日已过,聂千万在他嗓子慢慢好起来的欣喜中又乐呵地去抢了山下途径的一支镖队。 秦先看着她换回来大箱的花花绿绿的男子一幅,扶额,“给我些素净的就行,你的衣服就很好。”说着转身回了屋子。 聂千万挠挠头,不解地问赵老三,“男人不都喜欢漂亮衣服吗?” 赵老三一副了然的样子道,“主君这是被老大你的魅力迷住了,你看他只愿意穿老大你的衣裳,闻着老大你的气息,这是多么深沉的爱啊!” 聂千万听得一愣,难道晚上的气息还没闻够?不过这话她听着舒心,将那堆衣服往赵老三头上一扔,“心肝儿~” 秦先嘴角抽动,这几天的时间虽然习惯了晚上的干柴加烈火,但是这个世界明显的柴少火旺,尤其是聂千万,不知憋了多久,一把火烧起来非要将他烧的干干净净才罢休。是以他现在听见“心肝儿”这两个字就有些郁卒。 聂千万从秦先身后将他抱住,下巴在他肩窝上来回蹭。一双手十分的不安分。 秦先回头按住她作恶的双手,“我想下山。” “嗯?干嘛!”聂千万皱眉。 这几天来聂千万没拦着他走动,但是只要他出门,她必定跟着,就算她出去了,也会吩咐赵老三看着她,秦先知道她还对他不放心,所以活动范围也不大。 但是,他嫌弃地看着自己颀长瘦削的身体,他要锻炼。在申请早上跑圈失败之后,秦先就将主意打到了别的上边。 “我想打一样东西。”秦先笑。 聂千万狐疑地看着她心爱的小夫郎,“那我跟你一起。” “好。”秦先答应的爽快。 下山的路有些崎岖,弯弯曲曲的山道都是用巨石砌造的台阶,山中潮湿,有些巨石上还长了厚厚的一层青苔。 聂千万一直扶着秦先,奈何秦先还是诶呦一声,脚下一滑便跌在了地上,聂千万眼疾手快将他拉住,才不至于他的头遭受二次重创。 聂千万面色从没有的严肃,她小心翼翼地捧起秦先肿成猪蹄的脚踝,眼中的担忧都快溢出来。 秦先从未被一个女人如此对待过,他轻咳一声,面色有些红,“没事儿的。” “来。”聂千万蹲在他身前,双手向后一伸,看着秦先愣住,忍不住又道,“上来啊,愣着干嘛!” 秦先抿抿嘴,试着动了一下脚踝,一股扯筋儿的疼传来,他认命,爬上了聂千万的背。 “嚯!好重!”聂千万喊道。 “嗯?”秦先双手环住她的脖颈,眯起眼睛。 “咳咳,我是说心肝儿在我的心里,重于泰山!” 秦先:......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4章 秦先并不重,聂千万双手乍一托上那柔软,心中有些飘然,这才口不择言。 秦先四肢修长,但也骨肉匀称,聂千万最爱的地方软弹尤甚,不过以秦先现代人的审美来看,他能说他想要八块腹肌一条人鱼线吗? 聂千万背着秦先又上了山,但是在却不是回寨子里的路。 “这是去哪儿?”秦先的声线犹如泠泠的山泉,听得聂千万通体舒畅。 “去找大夫。”聂千万捏捏他的柔软道。 “去山上找大夫?”秦先疑惑。 “嗯。”聂千万没有多说。她脚程很快,即使是背着秦先。 秦先挑眉。 无辟山后山的半山腰上,有一个竹屋,竹屋前便是一片郁郁青青的翠竹林。 “好奇特的味道,像是酒香,又不像。”秦先用鼻子嗅了嗅,戳了戳聂千万脸上的小酒窝。 她平常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小酒窝却不得显,都是秦先用手戳一戳,再笑一笑便显了。若是平日里,聂千万定会捉住他的手,因为她觉得身为一寨之主,脸上长这么个可爱的小酒窝有损她威猛高大的老大形象,但现在她两只手都占着,腾不出手。 反正也没人看见,聂寨主心中如此想着。 “是那家伙酿的千日醉竹,加上她这一院子的草药,味道杂七杂八的,不难闻就是了。” “冷澹!”聂千万背着秦先进了院子。 院中果然晾晒着各种秦先叫不上名字的药材,都被搁置在一层一层的药架上。 一个看着醉醺醺的女人扶着竹屋的门框东倒西歪地走出来,一身褐色的衣衫松松垮垮地系着,长发随意的用一根麻绳绑在脑后,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她声音淬了冰,“聂千万?你快死了?” 聂千万将秦先小心地放在一张竹藤编椅上,抬起腿便踢了冷澹一脚,“老子命比你长!快来看看他的脚。” “麻烦。”冷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秦先身边,抬起他肿胀的脚踝搁在一个杌子上,转身就向着屋外走去, “诶?哪儿去啊你?”聂千万着急。 “拿冰。”冷澹语气冰冷。 此时正值暮春,竹屋后的地窖中还有去年藏的冰。冷澹轻轻敲了一块下来,用布包了,裹在秦先肿成一圈的脚踝上。 “别动。”冷澹看了一眼想要缩脚的秦先。 这女人的眼神比脚踝上的冰块还冷,秦先腹诽。若不是看着她手法熟练,聂千万又很信任她的样子,就这醉酒行医的职业操守,秦先实在心有余悸。 聂千万瞪大眼睛,“这就行了?” -- 第4页 冷澹给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坐到角落拿起酒坛一饮而尽。 聂千万看看秦先被冰块包住的脚踝,索性也扯了一个杌子坐在他旁边,与他大眼对小眼。 暮春的风徐徐吹动,竹林沙沙作响,秦先躺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冷澹的声音传来,“换一个。” 聂千万头顶被扔了一包冰块,顿时一个激灵,“冷澹你妹啊!” 聂千万帮秦先换完冰块,转身便与冷澹打成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新人物,刑冷澹,还是冷澹? 第5章 这两个人,好像感情不错,秦先看着各自一边气喘吁吁的两个女人,嘴角勾起一个笑,看的他都有些想打架了,痛快。 冷澹站起身,转身走向一格一格排列整齐的药柜。 “一日一贴,每天晚上换一次,快滚。”冷澹将一沓黑乎乎的膏药纸“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还想打?”聂千万撸袖子,看着她那副半死不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就来气。 冷澹面无表情,“来啊。” 聂千万炸毛,“老子今天教你做人。” “好了,我们走吧,妻——主——”秦先拉长尾音,嘴角似笑非笑。 聂千万双目瞪圆猛然回头,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嘿嘿地傻笑,“好好好,心肝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夫郎清清澈澈一声“妻主”,喊得聂千万心花怒放。 秦先动作缓慢地爬上聂千万的背,还不忘将桌上的膏药贴顺手放进聂千万的怀中。 聂千万自认为给冷澹撒了一大把狗粮大大刺激了她之后,乐颠颠地背着小夫郎回寨子。 身后冷澹的眉目打上一层冷冷的月光。 月上竹梢,山岚薄如银练。 秦先趴在聂千万坚实的背上,心中对这个冷面大夫产生了一丝好奇。 “冷澹的夫郎,三年前跟人跑了,她之前性子也冷,但还算有生气,不像现在......”聂千万语气难得有些沉重。 她知他必定疑问,这事山中人尽皆知,也不打算瞒他。 被绿了啊......秦先垂下眼睫,不再多问。这世上有太多不堪回首的过往,并不是每一段都要去探究。 二人一路行去,一路无言。 ...... 聂千万小心的将秦先搁在床上,暮春的露水不是很浓,但还是在他的眼睫上挂上了剔透的水珠,一眨眼,便落了。 秦先迫不及待要将脚往被子里缩,却还忘了脚踝的伤,一扯动又痛呼出声。 聂千万正给他倒水,这下直接将水杯一扔,“怎么了怎么了?” “我脚冷......”秦先有些委屈,刚说出口便又唾弃自己,穿越到女尊国家,人都变矫情了。 一路虽行的稳当,但是他的脚却是光的,冰块麻痹的感觉一回知,又冷又麻的感觉直钻脚底。 聂千万小心地捧起他一双细瘦白皙的脚先用手捂了捂,然后往胸上一搁。 秦先僵住。 聂千万的胸口很暖,也很软。粗麻的布料有一点刺刺的摩擦感,被两团曼妙夹在中间,秦先的脚有些颤抖。 聂千万看了一眼自己的粗布麻衣,又看了一眼自家脸红道耳根的小夫郎,喃喃自语,“好像还很凉。” 她将秦先的脚放下,转过身去。 秦先连忙低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哪知刚一抬头,就看见聂寨主白花花的脊背,聂千万转身扑过来,两只白兔气势汹汹。 秦先觉得鼻子一热,这下连麻衣都不隔了...... 冰凉的脚掌贴着火热的胸膛,汲取着烫人的温度,感受着有力的心跳,秦先只觉的脚底像踩着一把火,一直烧到了他的天灵盖,还要接着再烧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更新新~ 第6章 秦先努力将温热的鼻血吸了回去。 等到秦先的脚终于回暖的时候,聂千万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回头将摔到地上的杯子捡起,秦先瞥了一眼,幸好是竹杯...... 秦先接过聂千万递过来的竹杯,一低头便能闻见一股自然的清香。 无辟山上生了许多的竹,是以平日里的生活用具基本都与竹有关,秦先十分喜爱。 聂千万:我夫郎喝个水都这么好看! “心肝儿~”聂千万像一只大狗凑过来,在秦先眼里,她就差没伸舌头了。 聂千万凑过来就要亲,秦先皱眉将她留着哈喇子的脸推开,将喝完水的竹杯往她手里一搁,“今天不行。” 秦先几乎肉眼可见地看到聂千万头上的耳朵委屈地耷拉下来,她转身将竹杯搁在桌上,身后的大尾巴也恹恹地夹着。 秦先扶额,转过脸不去再看。 聂千万有些幽怨地摸摸秦先柔软的发丝,“睡吧。” 秦先点头,看着转身过去翻箱倒柜的聂千万,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聂千万从柜子中拿出一套灰扑扑的被褥铺在地上,她钻进去,脸上幽怨不减,“今晚妻主我一个人孤枕难眠。” 语气凄凄惨惨,聂千万还装模作样地抹了一把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 秦先嘴角抽动,看了一眼悲悲戚戚的聂千万,又看了一眼自己刚糊上膏药贴的猪蹄脚,果断将被子盖好躺下。那什么,不那啥一天又不会狗带。 吹灭昏黄的油灯,聂千万身上铺满银白的月光。 -- 第5页 ...... “老大!不好了老大,出事了!”赵老三疯狂砸门。 本来就睡的不太爽的聂寨主火气蹭蹭地上来,“大清早的谁来闹事!老子宰了他!” 赵老三看着头上着火的聂千万,声音一时小了些,“是冷大夫,有......有人要杀她,还提着剑,可凶了......” 聂千万顶着黑眼圈,发出诡异的“嘿嘿”声,“走,咱们去看看。” 聂千万一路活动着手掌,发出“咔咔”的响声,嘴角的笑一直挂着,看的默默跟在后边的赵老三直觉的后背凉飕飕的,老大露出这种神情,天哪...... ...... 翠竹林前,冷澹面无表情,即使面前的男子用一把雪亮锋利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那散乱的发覆在额前,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持剑的男子一身青衣,身姿修长,腰间系着一个小小的绣竹锦囊,头上戴着白色的竹编幕离垂到腰间,遮住了面容,若不是他手中的长剑正指着冷澹的脖子,在这翠竹林前有这样一位佳人,简直是极美的风景。 “哼,我要杀了你这个负心人!”青衣男子声音中仿佛带着浓烈的恨意,手中的剑一用力,眼看就要割破冷澹的咽喉。 “我不认识你。”冷澹冷冰冰地开口。两指并拢,夹住长剑的剑身,任那青衣男子如何使力,都不能再前进半分。 “你让我杀了你,我便告诉你。”青衣男子声音清脆,听起来年纪不大。 冷澹只觉的这人无理取闹,手中稍一用力,那柄看起来很锋利的亮堂堂的宝剑“咔擦”一声断为两截,青衣男子虎口一麻,断剑脱手,与那半截剑身一起掉落在地。 “你走吧。”冷澹背过身去。 青衣男子看着地上的剑似乎有些怔愣,心中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冷澹!你还记不记得容竹!” 冷澹身子一僵,转过身子,整个人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寒气与杀气,下一秒,幕离迎风掀开,青衣男子的脖颈被她桎梏在手中,难以呼吸,呛得满脸通红。 聂千万一来就看见冷澹掐着人家的脖子,一脸凶狠仿佛要吃了眼前人,忙不迭上区将冷澹铁爪一样的手掰开,“冷澹你妹的!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杀人了吗!” 听见聂千万的声音,冷澹仿佛如梦初醒,一把将青衣男子推开,后退一步,垂下的拳头握得生紧。 聂千万回头看跌在地上的“刺客”,冲着后边赶过来的赵老三就是一顿臭骂,“怎么是个男的?!这么不经打我怎么揍!” 赵老三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一脸懵逼地挠头,怂道,“离的太远了,就看见他拿剑指着冷大夫......” 聂千万见青衣男子踉踉跄跄地起身,还要去拿那柄断剑,一脚将地上的剑勾起抛到手中,口中嫌弃道,“现在的刺客素质都这么差了吗?这表面光的次剑能连个耗子都宰不动。” “愣着干嘛呢,将他捆了。”聂寨主发号施令。 “哦哦哦。”赵老三从屋后找来一根长麻绳,毫不怜香惜玉地将青衣男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冷澹,交给你了。”聂千万将男子往冷澹面前一扔,拍拍手。 “扔了。”冷澹吐字如冰。 “诶?扔了干嘛?寨子里这么多光棍呢,而且......”聂千万不怀好意地凑近冷澹,“你没听见人刚刚问你,记不记得容竹嘛。” 冷澹目光如刀,“不许提这个人!” “是啊,你不配!”青衣男子在地上恨恨地说道。 聂千万拦住又要上前掐脖子的冷澹,“冷静冷静,一提到那个男人你就跟疯了似的。” 青衣男子仿佛抬头望天,垂泪道,“哥哥,我不能为你报仇杀了这个负心人,你放心,我这就来陪你了。” 聂千万听的一头雾水,这句话信息量好像很大。 果然冷澹又过去了,不过幸好没掐脖子,只是揪着那男子的衣领,“你说什么?!” “我哥哥死了!容竹,他死了!你满意了吧!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青衣男子十分激动,剧烈的挣扎将幕离一下碰到地上,露出了与容竹五分相似的脸。 冷澹看着那张脸,好像一下子失了魂,口中嗫喏,“不可能,怎么会......他明明和那个女人走了。” 青衣男子好像哭的快断了气,一抽一抽的。 聂寨主很无奈,“进去有话好好说。” 话音一落,就看见青衣男子两眼一翻,歪在了地上,竟是哭的抽了过去。 聂千万:...... 作者有话要说:  聂千万:这什么烂摊子? 第7章 没有聂大寨主的彻夜耕耘,秦先睡的十分香甜。 “嗯?”秦先疑惑,“聂千万呢?” 秦先不便于行,便叫住了进来送水的一个女人,是叫小八的,“寨主呢?” “寨主一大早与三当家去翠竹林了。好像是什么刺杀的事。”小八如实说道。 刺杀?秦先心里莫名的一紧。“带我过去。” 小八面露难色。 秦先问道,“没有什么担架推车一类的吗?” 小八一拍头,“啊,对了,那天将主君抢回来,啊不,拉回来的牛车还在呢!” 小八庆幸,幸好没听那几个兔崽子的吃牛肉。 正当壮年的黄牛拉车拉的稳稳当当,不一会便到了竹屋前,秦先两只手扶着车板一蹦,金鸡独立当独脚仙一跳一跳地进了竹屋。 -- 第6页 “诶哟,心肝儿宝贝儿疙瘩蛋蛋哟~”聂千万喊的活像秦先他老妈。 秦先嘴角抽搐,身子瞬间腾空,被跑过来的聂千万打横抱起。 聂千万骂他身后的小八,“不知道扶着主君!” 小八委屈,“老大,我去栓牛了......” “牛有主君重要!”聂千万怒吼。 小八闭嘴了,并且暗暗后悔,老大骂你听着就是了,这个时候还嘴,找抽吗不是。 “好了,是我自己下来蹦的。”还是秦先开了口,聂千万才收回了那要吃人的目光。 小八审时度势,她还是去看牛吧...... 聂千万抱着秦先进了竹屋内室,将他放在竹编躺椅上。 “这就是刺客?”确定聂千万无事之后,秦先挑眉看着躺在床上柔柔弱弱的男子。 冷澹木着一张脸站在床边,眸光幽暗。 床上的青衣男子的身量颇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光是看垂在身侧的半截小臂,便可以用肤白若脂来形容。他的双目已然紧闭,卷翘的睫毛忽闪一颤,看得秦先都觉得揪心。 “到底是怎么了?”秦先望向他家若有所思的妻主。 聂千万做了一个无奈的神情,两手一摊,表示妻主我也不知道...... “太慢了。”冷澹忽然开口。 聂千万:啥? 冷澹手中银光一闪,细如发丝的银针便扎进了床上男子的人中。 “疼——”床上男子痛呼出声。 聂千万和秦先双双无语,合着你是嫌人醒的太慢了。 床上男子脸上皱成一团,想必这一下是十分地疼了,他幽幽转醒,口中还呢喃着,“杀了你......” 聂千万更无语了,就这,他也就能自杀。 冷澹揪着男子的衣领一把将他拽起,“说!” 男子剧烈地咳嗽,恍如秋风中破败的一片残叶,紧紧抿着的嘴成一条直线。 秦先叹气,拉住聂千万的手道,“让我和他说几句吧。” 掌心传来温热,聂千万一低头对上秦先的一双眼,点点碎光,吹散一湖清涟。 聂千万上前将失去理智的冷澹一掌拍晕,拽着两条胳臂往外拖。 秦先挑眉。 聂寨主笑的十分欢乐,“这要是搁在平时哪儿那么容易打晕她,诶,还多亏了你啊。”聂千万向着床上的男子一抬下巴。 男子脸色一暗,低下头去。 待到聂千万将冷澹拖出去又绑了绑,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秦先看着苍白的男子,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沉默不语。 秦先笑笑,“与我说还是与外面的女人说?” 男子终于抬起苍白的脸,“我叫容月。” 外面的女人,一个似冷面杀神,一个是土匪头子,容月屈服了。 不过当容月看见秦先的一张脸的时候,嘴巴张大得倒是可以塞的下一个鸡蛋。他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秦先,“秦......秦大公子!?” 秦先挑眉,“你认识我?”应该是认得这身子的原主吧。 容月咽了口唾沫,“你不是死了吗?秦三公子回去说,你摔下悬崖,跌死了,相国府找了好久你的尸首,都找不到。” 悬崖?相国府?秦先观摩着自己葱白的手指,嘴角挂起一丝冷笑,这劳什子身子的主人,应该是被那个秦三公子坑了,才害的他穿来一个女尊国家,这个仇,得报。不过现在...... “我的事等会再说,先说说你的。”秦先冲着容月温柔一笑。 容月一下挺直后脊背,好像这个秦大公子......也很可怕呢。 作者有话要说:  冷澹:你特么还绑我? 聂千万:机会难得啊...... 第8章 秦先眉目放柔,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容月沉浸往事,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秦先面对哭地不能自已的男子,两眼望天,这种情况,他还真是第一次遇见,秦先望向男子用来遮掩容貌的幕离,“嘶”地一声扯下一片方正的薄纱,嘴角努力凝出一个微笑,斜着身子递给了小哭包容月。 容月看看自己破了一角还有丝线在飘荡的幕离,又看了一眼秦先手中的薄纱,破天荒地止住了哭声,愣愣地看着秦先。 在秦先手麻之前,容月还是带着那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动作迟钝地接过了薄纱,当真用它作起方绢来,摁了摁眼角的泪珠。 “我.....我哥哥.....就是因为......因为她......才死的。”容月说一个字吸一口气,一句话说得十分的费力。 秦先安抚他,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他才从容月的口中听出了些比较有用的信息。容月一边抽噎一边控诉,最后沉沉地睡了过去,苍白的脸上挂满了疲倦。 秦先微微叹气,对着聂千万那颗探进来的脑袋招招手。聂千万看见小夫郎朝自己勾手,像一只大狗欢快地扑了过去。秦先伸出手掌摁住了她的脸,聂千万的指尖距离自家小夫郎只差毫厘,只能两只手臂在空中挥舞。 “背我出去。”秦先低声道。 “哦哦哦哦!”聂千万点头,转过身屈膝,双手往背后一伸,稳稳地将秦先背在背上。 秦先戳着聂千万的小酒窝,“这事儿不好办。误会很深。” 聂千万倒没觉得有什么,“有误会解开不就是了。” 秦先摇头,叹一口气。此时聂千万正背着他走向牛车,秦先看见与黄牛绑在同一根柱子上的冷澹,嘴角抽搐。 -- 第7页 小八在一旁坐立难安,虽说冷澹只是寨子里的大夫,但是那一身的煞气......小八双手抱着臂膀上下摩擦,可怕...... “她怎么还不醒?”秦先疑惑,短暂的打击造成的晕眩不应该这么久啊。 “哦,我让小八灌了点儿蒙汗药给她,这样你方便办事儿。”聂寨主说的理所当然。 秦先觉得自己的额头隐隐作痛。 聂寨主又下达指示,“小八,把她抬进去。药劲儿过了就醒了” 秦先开口,“将容月带回去,就用这牛车吧。” 小八愣住,看向聂千万。聂千万一头雾水,“寨子里都是女人,他回去睡哪儿?” “容月回去和我睡,你睡别处。”秦先不紧不慢地开口。 什么!聂千万托住秦先屁股的双手骤然缩紧,惹地秦先一声低呼。 “那不行!”聂千万坚决抗议。 “一个一哭就断气,一个动不动就凶人,这两个人凑一起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秦先温言细语。 “那还是不行,冷澹做的孽,凭什么害的老子没床睡。”聂千万一想到晚上要冷冷清清自己抱着枕头睡觉,就气不打一处来。 聂千万大步向前走去,不忘瞪了一眼呆住的小八,“还不把她拖进去!” 小八有点委屈,“那这绳子,解开不......” “解什么解,不解!”聂千万将火气对准了地上的冷澹,两条眉毛都要气歪了。 秦先一路沉默,聂千万在走了一半路的时候自己气就消了,所以秦先这沉默,让聂寨主心里有些没底。 “心肝儿~”聂千万谄媚。秦先沉默。 “我错了,我太凶了。”聂千万检讨自己。秦先还是沉默。 “我以后不会了,心肝儿你理理我啊~”聂千万对天发誓。秦先依旧沉默。 聂千万是个火爆脾气,你找她干一架她或许斗志更足,像秦先这样不声不语的冷暴力,聂千万觉得十分难受。 “那依你还不行吗......”聂千万垂头丧气,小声嘟哝。 秦先亲亲她的耳垂,小声说了句“谢谢”。 聂寨主耳根破天荒的红了一片,依着自家夫郎换来的这次主动,也不亏嘛,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冷澹:有人想想我吗? 第9章 容月很快便被小八用牛车拉了回来,他看了看一脸不爽的聂千万,向着微笑的秦先走过去。 “秦大公子。”容月行了一个平辈礼,看起来甚是有规矩。 聂千万听着不对劲,“什么公子?” 秦先安抚她道,“没什么,以后再说。容月,你跟我来。” 聂千万狐疑地看着步伐款款走过去的容月,心中盘算要将这个男子早些送走。 秦先和聂千万的婚房,是一个单独辟出来的大房子,位置坐北朝南,在这座房子后边还有一间单独的小房子,平时用来放置一些杂物类,目前却是空置的,他刚刚拜托一同回来的赵老三打扫了一遍,放了一张小竹床,一方小竹桌和一些生活必需品。 秦先领着容月来到了这个小房子,他开始确实是有心想要和容月一起住,但是他真的进到他与聂千万专属的房子里,那股莫名的感觉...... 许是他习惯了罢。 “前边便是我住的屋子,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秦先说道。 容月面上有些不忍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之后小声问道,“秦大公子,你不想要回相国府了吗?你若是有什么难处,我可以......” “好了!”秦先打断他的话。“我与你在竹屋时便已说过,我不记得什么相国府,我也不是什么秦大公子,你要么同寨子里的人一样叫我主君,要么便叫我的名字,秦先——” 容月似乎被吓了一跳,秦大公子一直以温润如玉著称,怎么与他几次交锋,却是果断坚决,凌厉锐气?他红着一双兔子眼道,“知......知道了。但是秦大公子毕竟长我几岁,怎能直呼其名,若不嫌弃,我便叫你一声兄长,可好?” 兄长乃是定国敬称,倒也没什么不妥,秦先便也没反对。 二人在简洁的小竹床上落座,秦先给容月倒了杯竹叶茶,开口道,“无辟寨也非久留之地。”秦先并未说后半句,但是话外之意,容月岂能不知。 “我......我是瞒着家里出来的,我若回去,便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我不愿。”容月说的小声,态度却坚决。 秦先一笑,“那你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我......我也不知,只觉的还没遇上过像哥哥说的那样,倾心相许,非卿不嫁的人。”容月说到后半句,眉目柔软,但是只出现一瞬,那眉目又带上了恨意,“哥哥临终之前都在念着她,还不让我来找她,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连哥哥最后一面都不来见!” 秦先叹了一口气,据容月所说,三年前容竹的确是嫁给了越家,但是嫁过去不足三月便被囚禁在一方废弃荒院中,只有容月常常翻墙去看望,眼见着他日渐消瘦,甚至一病不起,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容月低头,“我知兄长难处,但是即便不能杀了她,我也想要问个清楚,当初为何要抛下哥哥。” “她抛下你哥哥?”在外边听墙角的聂千万终于按捺不住跳了进来,“三年前你哥哥跟那个姓越的女人风风光光的走了,冷澹半条命都没了,你那个哥哥喜新厌旧攀附权贵,自然是看不上我这无辟寨里小小的一个大夫!” -- 第8页 容月一听这话瞬间从床上弹起来,一张小脸气得通红,“你胡说,我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秦先走过去将自家妻主背脊上的炸毛捋顺,顺便摸一摸毛绒绒的大头,聂千万瞬间有些偃旗息鼓的架势。“算了算了,冷澹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老子才懒得掺和。” 秦先笑眯眯,“乖。” ...... 竹屋,隐在碎发下一双淬了冰的眸子猛然睁开,冷澹一下将身上的麻绳挣断,褐色身影一闪,瞬间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 第10章 “诶?你干什么!”聂千万对突然闯进来的冷澹十分不爽。 冷澹像一阵风一样卷了进来,一进来便钳制住容月的手腕,一言不发便往外扯。 秦先此刻心中所想不过四个大字:无情铁手! 冷澹卷进来的风实在是有些刮人,聂千万将自家小夫郎护在怀里,瞪着冷澹,“你蒙汗药吃多了?!” 容月死死地扒着门框,刚刚红润些的小脸又被吓的煞白。 “等等。”秦先出声阻止,却已来不及,容月已经手脚并用地抓住门框,但是冷澹一个蓄力,便带着人飞一般地不见了人影。 秦先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向自家妻主,聂千万被他这一望慌了神,“诶?心肝儿,你不会想要你家妻主我去救人吧?” 秦先目带希冀,点了点头。 聂千万看着自家夫郎希冀的小眼神儿,那句“我打不过冷澹”愣是没说出口,冷澹那可是招招要人性命的功夫,没事谁和她抢人?但是...... 聂大寨主眼一闭心一横,冷澹,老子跟你拼了! 秦先看着聂千万那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秀雅的眉一挑,再联想到自家妻主要通过五花大绑和蒙汗药来制住冷澹,不由得明白了个□□分。 女人嘛,要面子,尤其是聂千万在自家小夫郎面前更是死要面子,聂大寨主脖子一梗,硬着头皮答应了把人带回来。 轻功不是聂千万的擅长,倒霉的是,冷澹的轻功十分卓绝。 ...... 山泉泠泠,击石作响。 容月被冷澹一把丢在冷硬的山岩上,锋利的山石棱角将他细嫩的手掌划破,一身竹青色的衣袍也沾上了湿泥,一路疾行令他不停地喘着粗气,委实狼狈。 “他怎么死的。”冷澹的声音森然,宛若地狱修罗。 容月像是铁了心和她作对一般,一偏头,咬紧牙关,闭口不言。 冷澹面上神情又森寒了几分,容月脖颈纤细,被她一把便攥在了手里。 熟悉的窒息感上来,容月满脸通红,双手不停乱挥,“我......说......”从嗓子眼儿中挤出这两个字,容月只觉身子一软,又跌在地上。 他双手撑地不停地咳着,眼眶中泪水汹涌而出。 “哥哥是病死的。”容月声音有些嘶哑。 “什么病?”冷澹不信,容竹走的时候,不过是有些风寒,怎会要命。 容月冷笑,只觉的凉透了心,哥哥,你看你心心念念的女人,你病了三年,她竟一概不知。“哥哥的病从三年前回来便有了,越家心急,连他的病好一好都等不得,便要哥哥进门冲喜!” 冲喜?!冷澹双手握紧,不是越家那个女人明媒正娶,迎他进门吗? “越连城让他冲喜?!”冷澹只觉的头要裂开来,她视若生命的人,被如此轻贱?! “你不知道?”容月狐疑,他盯着冷澹的脸,那双经年冰冻的眼中被愤怒和迷惘填满,那其中的苍凉,看得容月一颤,她没有作伪...... 难道是哥哥他......容月想起哥哥说起这个女人是柔化的五官和飞扬的神色,心下怆然酸楚。他的哥哥,原是以霜雪压不弯,狂风吹不倒的凛凛修竹之姿,独自承受下了一切。 怪不得,哥哥不许他来寻她,怪不得,哥哥说他无怨。 可是值得吗?容月的泪水泄洪一般地流出来,他想通透了一切,却更加地为哥哥不值,为了容家,那个对于哥哥来说甚至称不上家的地方,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冷澹双目赤红,浑身散发出摄人的寒气,她一掌拍向旁边的黛色的山石。轰隆一声,山体裂开,碎石落入山泉,飞溅起冷冷水幕。 “容天权呢?” “母亲她,她说越家势大,她无能为力。”容月敛下眼眸,口中酸涩。况且,与越家攀亲,不正是母亲想要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冷澹眼中好似没了一点正常颜色,整个眼眶都被血色填满,山中的寒风吹起她单薄的衣袖和凌乱的发,好似下一刻她便要发狂,不!她已经发狂了。容月有些瑟缩地看着眼前突然笑出血泪的女人,心中只剩下惶恐。 但是眼前的女人却突然面朝下向下倒去,瞬间没了声息。 容月惊惶地向她身后看去—— 聂大寨主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拍拍心口,还好够用。她自知不是冷澹的对手,便先去冷澹的竹屋里取了些麻醉用的银针,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刚听见动静过来,便看见这样一幕。 聂千万:幸亏我特么机智。 作者有话要说:  冷澹:又被整了 第11章 容月瑟缩着点了点头,手扶着山岩勉强起身。 聂寨主点点头,拉着冷澹的胳膊将她带到自己背上,咬牙道,“我心肝儿果然是身轻如燕啊,这女人死沉。诶?愣着干嘛,跟上啊。” -- 第9页 “哦......哦。”容月迈开腿追上去,步履有些蹒跚,尽管聂千万已经放慢了速度,容月还是落在后边一大截,不过远远可以看冷澹一颗黑黑的头,权当移动路标。 山路遥遥,容月刮伤了一两下额头,勾烂了四五处袍角,在他以为自己就快走不动的时候,他远远看见了秦先,眼前模糊一片,一个秦大公子,两个秦大公子...... “咣当”一声闷响,聂千万一下子跳脚,将背上的冷澹一下子丢了出去。 秦先看着双双趴在地上的二人,感觉到一丝无力。“先抬进去。” 聂千万一把将秦先抱住,“心肝儿~”转头又对着抬人的赵老三一众人道,“接着把冷澹给我捆了,这回灌多点儿。” 秦先将手覆在她的手上,“灌多了要出事了。”虽然秦先对蒙汗药的成分不是很了解,但是总会有些副作用的。 聂千万小心地扶着自家夫郎进屋,“那就绑紧一点儿,过年绑猪的□□绳呢,用那个!”说完又笑嘻嘻地看向秦先。 秦先无奈,现下也只能先这样了。 更深露重,聂千万殷勤地给自家小夫郎哈气暖手。 “容竹的事,容月并未完全知晓。”秦先抽出手,托着下巴沉思。 容月似乎是惊吓疲累过度,沉沉的睡去了,不知何时才醒。 “这两个都不清楚,容竹又那啥了,这好像系成个死结了啊......”聂寨主觉得十分苦恼。 秦先挑眉,“那个娶了容竹的女人,应该还活着吧。” 聂千万摸着自家夫郎渐渐暖过来的小手道,“越连城?应该还活着吧,她要是死了,喜讯早传到无辟寨了。” “你不喜欢她?”秦先接过聂千万递过来盛着热水的竹杯,抱在胸前。 “唉?心肝儿你不知道吗?”聂千万将秦先抱在怀中,粗略地给自家小夫郎讲了一下金城中的势力分布。她将的没头没尾,但是秦先听着却理出了些头绪。 越,周,李,容乃是金城的四大世家,越排首位,势力遍布整座金城及方圆百里村域,虽说是四大世家,但是已有隐隐一家独大之势。三年前越连城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将容竹从无辟山接走,冷澹眼睁睁看着,她想不管不顾将他抢过来,但是架不住容竹一句,我和连城,乃是两情相悦。 冷澹心如死灰。 越连城当时挑下大红轿帘嘴角嘲讽得意的笑,聂千万记忆犹新,当时她恨不得揍死这个兔崽子,越家怎么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长那么大,聂千万还真从来没怕过谁,但是冷澹死死地抓住她,不停地重复着,那是他的选择...... “还不如当时就把人抢了。”聂千万恨铁不成钢。 秦先若有所思,门外赵老三探进一个头来,“老大,吃饭不?” 不说还好,经赵老三这么一提醒,秦先和聂千万的肚子不约而同“咕咕”叫起来,从早上起到现在,竟是滴水未进,聂千万忍不住又在心里将冷澹骂了千八百遍。 此次却是与寨里的大伙一起吃,平日里热火朝天的一间大屋子,在秦先进来的那一瞬间突然安静。 “主君好。” “主......主君好。” 秦先一路走过,听着此起彼伏的“主君好”,面上淡定微笑,心中对自己的适应能力十分佩服。 虽然是一个屋子里吃,但是秦先和聂千万还是有一张单独的桌子,刚坐下不多时,就看见容月有些虚弱地晃了进来。他目光一下落在最里面一张桌上的秦先身上,穿过寨中喧喧嚷嚷的众人,径直朝着这边走来。 “兄长。” “既然来了,便坐下吧。”秦先回头看向瞪着眼睛朝这边看连嘴巴都忘记咀嚼的小五,“劳烦再添一副碗筷。” “哦......哦!”小五如梦方醒,急忙去后厨,那一双碗筷被他擦了又擦,洗了又洗,锃光瓦亮,纤尘不染。 聂千万看着跟捧个宝贝一样端着碗筷过来的小五,瞪眼,“平常怎么没见你这么仔细?” 容月淡淡接过碗筷,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小五待在原地,小八看不过去,将小五拽回来,小五莫名地就笑了,“他对我说谢谢......” 小八翻了好大一个白眼:这人没救了。 饭菜依旧很简单,但是山野风味总能被无辟寨的大厨做出点别致的味道,容月倒也不挑,许是饿坏了,比起秦先还多吃了一碗白饭。 不过秦先想的是,怪不得那么能哭。 作者有话要说:  是想我呢想我呢还是想我呢? 秦先:不想,下一个。 第12章 “我哥哥嫁的不是越连城。” “什么?!”聂千万拍桌,“他还打个幌子嫁给别人?” 秦先将竹筷轻轻一搁,清冽眼风一扫。 聂大寨主蔫吧下来,老老实实坐下,闷声扒饭。 容月倒也是清楚聂千万对哥哥有偏见,这回难得没言语,只是继续说道,“要哥哥冲喜的人是越连城,冲喜的对象是她妹妹,越连池。只不过,越连池在和哥哥成亲之后没三个月,就去世了。” “越连池去世之后,哥哥便被打发到了一处偏远的别院,缠绵病榻两年余,最终......”容月又啪嗒啪嗒地掉下泪来。 秦先一双秀眉却拧了起来,看的聂千万心里直心疼,恨不得上去给他烫平。 -- 第10页 一些混杂的记忆在秦先脑海中浮现出来,他略揉了一下额头,“金城越氏一向对双生子讳莫如深,认为那是灭族的先兆,是以若是族中有双生子降生,必除其一。可是越连池生来便胎里不足,身子羸弱,越家老太君拼死相互,对外宣称此辈只有一个独女,将越连池藏了起来。” 聂千万抬头看了他一瞬,复又埋头扒饭。 “兄长对此事了解?”容月红着兔子眼,面带疑问。他虽是世家公子,但是平日里容天权并不让他接触这些东西,男子,只要知书达理,懂事乖顺便好。 秦先还是揉着额角,“不知道。”这记忆实在是太过杂乱无章,他凭着感觉说出一些,已是不易。 一双温暖的手覆上来,手掌的茧有些粗糙,聂千万替他按揉着额角,力道不轻不重,位置不偏不倚。秦先索性将一只手吊在她的手臂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倚了过去。 “头疼就别想了。”聂千万将秦先打横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容月惊呼一声,脸涨的通红,撇过脸去,“光天化日.....” 众女人纷纷从眼角偷窥。 秦先将头靠在聂千万肩上,闭上双眸,耳珠略红。 ...... “我去!冷澹呢?绑猪的她都给我挣断了?!”聂千万这回真的奓毛了。 但是她背上这回背的是秦先,只手的着力处稍稍大了些气力。没像丢冷澹一样将人丢出去。 聂千万痛心疾首,她将秦先妥善安置好后亲亲他的唇,语气幽幽,“心肝儿,等我。”说完便急急跳出去,身影在黑暗中渐渐隐没。 “兄长,聂寨主她,能将她带回来吗?”容月身上那件破掉的衣衫换为聂千万之前打劫来的一身葱绿长袍,他此刻蜷坐在竹椅上,可怜兮兮地皱着鼻子。 “她回不来,不是正好如你所愿。”秦先好笑,目光却是望向了聂千万离去的方向。 她会回来的。 容月又吸了吸鼻子,“她也不是我想的那样......” 秦先但笑不语。 聂千万虽然轻功不及冷澹,但是,她有马啊!无辟寨中大把草料喂着,大把女人垂涎的飒露紫,此刻正在阔大的马槽中闭目而立。见主人前来,鼻息轻喷,前蹄欣踏。 “紫霜,这回追上冷澹,她院子里任你啃。”聂千万松了紫霜的拴马扣,一跃而上,向着金城方向疾驰而去。 紫霜嘶鸣一声,流星赶月,奔蹄如飞。 作者有话要说:  臣妾做不到啊—— 第13章 “陪我下山。”自从秦先的脚伤痊愈之后,再一次向他家妻主提起要下山的要求。 聂千万彼时正躺在草堆上晒太阳,天气渐渐地热起来,她吐出口中一片翠绿的竹叶,“走。” 容月已经走了五日有余,冷澹还是没有消息。 秦先和聂千万走在顺安镇的街道上,周围人如潮水般散开。 聂千万那日没有寻回冷澹,自此之后脸上都是挂着谁欠了她八百万的神情,生人勿进,也就秦先能戳一戳她的小酒窝,她才龇牙咧嘴,笑的比哭还难看。 晚上大多数时候聂千万还是会心急火燎的将他纳进去,看在他也很舒服的份上,秦先轻哼一声,姑且先让她在上面。 秦先看着前方的打铁铺子,眼中一亮。 “掌柜,你看看这个能不能打?”秦先递过去一张图纸,面带和善的微笑。没办法,他若是再冷着一张脸,估计每一个铺子都会让他吃一脸灰。 铁铺掌柜接过图纸,憨憨一笑,“倒是能打,不过公子要等半月后来拿成品了,这个嘛,得先付一下定金。” 聂千万扯过图纸,上面四四方方,上窄下宽两个铁敦子,中间还有一根铁棍相连。 “心肝儿打铁墩子干什么?”聂千万来了点精神。 “举铁。” 聂千万:??? “等做出来,妻主就知道了。”秦先哄她。 “哦。心肝儿说什么就是什么。”虽然聂大寨主情绪略低迷,但是显然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狗腿属性。不过看着要定金的女人,她不乐意了,她聂寨主要的东西,可从来没付过钱。 秦先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要撸袖子的聂千万,拿出些银钱,“这些可够?” 老板顶着聂千万冒出的杀气连忙道,“够了够了,保您满意。这是契条,一方一张,取货时拿着来就行。” 秦先收好契条,从路边买了一串糖葫芦,递到聂千万手中。“妻主~” 聂千万泄愤一样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的,口中直冒酸水,一张脸皱成了包子褶,秦先乐不可支。 聂千万本来是想找卖糖葫芦的小贩算账,不过看着自家夫郎乐成这个样子,那股子火气和这几天梗在胸口的闷气突然间烟消云散。她将下巴搁在云眠的肩窝上,求撸求抚摸。 秦先揉了揉聂千万毛绒绒的大头,“冷澹有分寸的。” “她有分寸?!她别横着回来就成。”聂千万一想到那个不告而别的女人就来气。 二人走到一家面摊子上,叫了两碗面。 没成想刚坐下,秦先身后突然幽幽地响起一句,“万姐姐?” 音色之矫揉,语调之做作,秦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最后一个字简直是从北边的无辟山一直拉到了南边的不毛地。 -- 第11页 身后声音的主人弱柳扶风,晃着细蜂一样的腰肢,直接越过秦先,来到聂千万面前。 聂千万吸溜吸溜吃面,闻言,面碗往桌上重重一搁,“你谁啊?” 对面娇弱美人面带嗔怪,“万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从小就.....”美人脸红了一下,“指腹为婚。” 聂千万刚端起面碗喝了一口汤,听见这话一口汤水喷出来,淋了娇弱小美人一脸。 秦先憋笑。幸好他没坐聂寨主对面。 小美人被面汤喷得呆若木鸡,那精心打理的发髻上挂着碧绿的葱花,鼻翼上一小块鲜红的辣椒碎末极为显眼。 秦先憋不住了,拍桌狂笑。 第14章 小美人顶着葱花愣了半天,眼眶红了又红,泪光泫然,看着聂千万没有丝毫怜惜还一脸困惑地瞪着他,小美人强自镇定地掏出手帕开始擦脸。 “万姐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小美人那张手帕擦完脸之后已经油的不成样子,他索性丢掉。 “江湖规矩,你来认人不先自报家门?”聂千万语气很冲。 小美人贝齿轻咬下唇,扭捏道,“男儿家的闺名岂能随意宣之于口。” “你特么说不说。”聂千万本来憋下去的火气蹭蹭蹭往上冒。 小美人似是被聂寨主的粗鄙之语吓了一跳,他抬眼娇羞地看了一眼聂千万,“奴的名字是李绒绒。” “没听过。”聂千万斩钉截铁。 “一定是万姐姐忘记了,小时候你经常翻墙来看我的。”李绒绒眨巴眨巴眼,凑近将脸埋在碗中的聂千万。 “咳咳。”被忽略许久的秦先出声表示自己这个正君的存在。 聂千万关切问,“心肝儿,嗓子不舒服?来先喝点水。” “诶——呀——可怜我千里迢迢来寻妻,如今这未来妻主竟当街与别的男人拉拉扯扯,如胶似漆,我的命怎么如此艰苦,娘亲,你给绒绒这半块衣襟有何用,还不如让我被那无情的铁蹄狠狠地践踏,也好过我现在伤心,啊,断肠——”李绒绒捧住心口作嚎啕状,柔弱的身子骨摇摇欲坠。 一时间,对着这一桌指指点点者有,漠不关心者有,要了盘瓜子准备看热闹的更有。 秦先接过那片黄不拉几的衣襟,抛给聂千万,“指腹割衿呐。” 聂千万看着那片发黄的衣襟,仔细看了半天,“心肝儿,我真不认识啊......” “你看看这薄情寡性的女人,苍天——绒绒已经无家可归,这晴天霹雳,让我怎能接受?”李绒绒一下跪坐在地上,肩膀抽动。 秦先从邻座抓了一把瓜子,哦,五香味儿的。 聂千万挠一挠头,复又挠一挠头。她实在记不起有李绒绒这么一号人物,她那短命娘亲早就死了,爹爹也随之而去,留下的东西里,还真没有什么一半的衣襟,她被李绒绒号的烦了,吼道,“你家里没别人了?” 李绒绒清了清嗓子,“还有一个早年出去闯荡的三姐,李三思。” 一提到李三思,聂千万总算有了些印象,脸色微变,“回去再说。” 李绒绒喜笑颜开看向秦先,眼神中明晃晃的得逞和挑衅,生怕他看不见一样。 秦先心中一哂,什么指腹为婚,千八百年的陋习,糟粕。 一路上,聂千万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手拉着秦先,一面心不在焉。四下无人之时,李绒绒倒是老实了许多,安静地跟在后边走着,爬山路也没见哼哼唧唧。 赵老三远远便望见聂千万一行三人,看着面若桃李的李绒绒,她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老大这是又抢回来一个? 她走上前去拉住聂千万,忧心忡忡,“老大,有句话叫双斧伐孤木,你这样下去,小心后继无力啊。” “你什么时候还学这个了?不对,什么后继无力,老子威猛着呢。”聂千万瞪她一眼。 小八从赵老三身后窜出来,“老大,最近三当家看上一个私塾老师的儿子,整天不是酸诗就是歪句,哈哈哈哈哈。” 赵老三提了提领子,挺了挺胸脯,迈开四平八稳的秀才步子,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折扇,摇头晃脑,“非也非也。” 聂千万眉头皱成可达鸭,“去去去!看见咬文嚼字的就烦。” 作者有话要说:  李绒绒就是个戏精。 第15章 千万和李绒绒在房间“密谈”。 秦先嗑着从山下带回来的瓜子,对着依旧忧心忡忡的赵老三一送,“要吗?” “主君竟还嗑的下去瓜子,叫什么绒绒的,看着像是和主君抢老大的。话本子里夺□□主的小白莲和小绿茶就是这个样的,身子骨娇弱,动不动就拿个帕子哭哭啼啼的,好似谁都欠了他的一样。”说话的是小八。 “你怎么知道白莲和绿茶这个词?”秦先疑惑。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正经男人,他一直被誉为永远分不清绿茶和白莲的钢铁直男。可是秦先觉得自己直的不是很厉害,他只是懒得理会,又不是他女朋友,他操的哪门子心。 “那什么,现在最流行的一个话本子里,说的就是这个,小白莲庶子抢了嫡兄的妻主,就是从幽室密会开始的。”小八提起那个话本子,脸上带着兴奋,她本就长的有些像男子,脸上带着些绯红,便更像了。 “你那本书,看完了借我看看。”秦先不敢肯定,但是只要有一丝端倪和线索,他也要抓住。 -- 第12页 “主君也要看《嫡子重生复仇记》吗?”小八兴奋地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而且这个人还是主君大人。“我这就去拿。” “......”秦先扶额。 小八已经跑远了。倒是刚刚接过瓜子的赵老三出声,“主君,你相信老大,她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怎样的人?”秦先微笑。 “水那什么,三什么四......”赵老三这几日啃书,净是记住了些不相干的。 秦先看向聂千万和李绒绒“密谈”的那间屋子,摇摇头,夕照的最后一丝暖光给他镀上一层金红色的剪影,他的面容被光模糊的不真实,“我相不相信她,也没多重要。” 赵老三有些不解,“怎么会不重要呢?” 回答她的只是秦先慢慢消失在黄昏交界处的背影,只觉的晦暗不清,像是下一个瞬间就要消失一样。 赵老三只打心里觉得,这种感觉十分不好,要赶紧告诉老大。 秦先怀里揣着半路从小八那里借来的《嫡子复仇重生记》,墨蓝色的书封,书名处留白用类似小篆的字体书写,掀开第一页,睡遍天下美男...... 秦先眉头轻皱,这是作者的笔名? 秦先看的认真,一字不落。 “心肝儿!”聂千万扑进来,一下抱住秦先的腰,头埋在他胸前猛吸。 秦先将书合上放在桌上,背面朝上。 “过几天李三思过来,我带你见见。”聂千万在秦先脸上吧唧一口,“我们是过命的交情。” “好。”秦先自从看了那本书的开头,神思就有些飘忽,他抚着聂千万蓬松的头顶,心中暗暗盘算着与这作者如何才能见上一面。 “我的未婚妻主与他人浓情蜜意,互相依偎,我却只能与凄冷的秋风相对,啊,上苍,你为何如此戏弄于我,孽缘啊——”李绒绒斜着身子,倚着门框,一条粉色绣帕已经半湿。 秦先向着他望过去,“啊——情敌,你的目光要将我娇嫩易碎的心彻底摧毁——”李绒绒掩面泪奔。 秦先捏着聂千万的脸,“解释一下,妻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每日都到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聂千万被秦先揪着脸,有些滑稽。“解释什么?” 口齿不清。 秦先放下她的脸,聂千万脸上出现两道红印子,她揉两揉,看向秦先的眼中细细碎碎的都是小星星。“心肝儿,你吃醋啦。” 秦先挑眉,“我用得着吃醋?” 我心肝儿就是与众不同!聂千万抱住秦先一顿乱拱。 秦先有些气息不稳,“你先放手,你与别人还有婚约。” 聂千万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倏而又乐了,心肝儿脸皮子薄,看这反应,定然是醋了。 秦先有些不自然,刚说了自己犯不着醋,那说的这句话实在是略显矫情。他想要从聂千万的怀抱中出来,无奈她抱得越来越紧。 大床近在眼前,聂千万直接将人抱起来往上一放,她慢慢凑近有些手足无措的秦先,嘴角一咧,“心肝儿,他跟我没关系,我只有你。” 秦先脸上微红,一双手抵在她的胸前,“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来。” 聂千万看着秦先脸上的绯色,又看看他抵在自己胸前的双手,下来?下来是不可能的,再进一步是乐意之至的。 “吧唧”秦先脸上被啃了一口。他抹了抹脸上的口水,突然觉得聂千万此刻很像一只等待投食的大狗,哈喇子晶晶亮。 而他就是那根肉骨头。 秦先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提醒聂寨主不要白日宣那啥。 聂千万依依不舍地退下来,“心肝儿,晚上等我。” “哦对了,赵老三怎么说的来着。”聂千万挠挠头,“他说你好像要消失一样。” 秦先一震,他定定看着聂千万的脸,“若是有一天,我消失了,或者说我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你会怎样?” 聂千万箍着他腰的手一紧,秦先倒吸一口气。 “你想跑?” “我不是......我是说——”秦先掰住她的手,妄图喘息。 “那你说消失,不准说,不准跑,你是我的。”聂千万对秦先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重过,秦先一愣,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我——算了。你先放开,你弄疼我了。”秦先没好气,“明明你先提的消失,你还凶我。” “......”聂千万讪讪。 “对不起心肝儿,我一想到你要离开我,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聂千万认错态度良好。 秦先望着自己终于从铁手中脱身的腰,瞪了聂千万一眼。 自家夫郎就算是翻白眼,聂大寨主也认为那是在向自己抛媚眼。 “心肝儿,你要答应我,永远都不能离开我。”聂千万总觉得秦先说那句话的时候,神色有些不对,她有些心慌。 秦先摩挲着聂千万手掌处的薄茧,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尽力。” ??? 聂千万这回真的不知道她的心肝宝贝儿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尽力?那就是会的意思。她将脸贴在秦先的青丝后,闻着他颈后草木的清气,你尽力,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留住你。 -- 第13页 秦先的目光越过聂千万,暮色四合,桌上那本墨蓝封皮的话本子上的字已经分辨不清。 第17章 李三思到无辟寨的时候,繁星已在竹梢后晕成一片。 山间的夜里十分凉爽,但是聂大寨主很不爽,她轻手轻脚地放开自家夫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来了。自己找地方睡。” “小万万你,你不爱我了吗?”李三思捂着心口,如花似玉的脸上悲悲戚戚,动作与李绒绒如出一辙。 李三思的容貌往那一搁,可以说是男女通吃,去者无敌,不论是世家的清贵公子,还是折腰阁的妩媚小倌儿,见了她李三思,可是连一思都来不及了。 可聂千万觉得李三思男里男气,不像个女人。 “滚滚滚。”她还要回去抱自家暖融融软乎乎的小夫郎呢。 李三思从怀袖中掏出一把折扇掩面泪奔,“诶呀,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小万万,你竟然连人家带来的好消息都不感兴趣了。” “你能有好消息?”聂千万瞪眼,“无辟寨就跟你姓。” “你猜猜是什么好消息?”李三思慢慢展开折扇,扇面质地像是绢绸,上边栩栩如生地描画着张美人承恩图。 李三思贼兮兮地凑近聂千万,“倚玉阁来了个新的头牌,样貌和身段儿都是一等一的......” 聂千万一把将李三思的头摁在桌上,“关老子屁事。” “诶?你快放手,你这什么烂桌子,我的脸我的脸!扎死我了!” 聂千万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李三思捂着自己被摁在桌子上的半边脸,从怀中掏出一面小巧的铜镜,“你看看,都红了!你还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盛世美颜!” 李三思红着半张脸,小心翼翼地从上边捏下一根细细的黄木刺,两根手指夹着,在聂千万眼前声泪俱下地控诉。 聂千万脸色铁青,转身欲走。 “诶诶诶?小万万别走嘛,你不想知道那个臭冰块儿去哪儿了嘛?”李三思见聂千万不想理她,在后边追上来抛出鱼饵。 果然,聂千万风一样地回头。 “她在哪儿?” 李三思冲着聂千万眨眼,笑的暧昧又风骚。“那你得先帮我办件事。” 聂千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要挥拳的冲动,“干什么?” “回去。” “不可能。” 聂千万脱口而出,语气坚决。 李三思故作惊讶,惋惜地开口,“也是,我都劝了你好多次,既然你不愿回去,那就帮我一个小忙吧,小万万肯定不会拒绝吧。” 折扇掩住半张脸,李三思的眼睛笑的眯成一条。 李三思在聂千万身侧耳语一番。 “你?!”聂千万一句话欲言又止。“你,当真?” “千真万确,比真金还真。”李三思脸上佻薄的笑带上讽刺。 聂千万神色凝重,“好。” “冷澹杀了越连城,要不是我费心费力把消息压下来,现在早就满天飞了。她把越家的祖坟刨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出她那情郎来,我估摸着她是要自刎。”李三思双手抱臂,折扇支在下巴上,“或者饮毒?她不是最擅长这个。” “你都找到她了不给老子把人带回来?” “你们家那坨冰块儿的轻功谁比得上,我的人都被她迷晕了好几个,幸亏没下死手。”李三思一提这个就来气。“已经在找她了,活的逮不到,死的应该还是可以抬来的。” 聂千万不想理她,快步向外走去。 月色透过竹影打下来,白衣上一片斑驳流动的剪影。 秦先扶着门框,眸色深凝,“容月知道。” 聂千万将秦先抱进怀里,“也不多穿件衣服。” 李三思倒是眼前一亮,折扇一下一下敲着手心,“这位美人刚刚说什么?” 聂千万替秦先回答,“冷澹的小叔子知道她可能在哪。还有,这是我夫郎。” 秦先轻咳,“事不宜迟,快去找容月吧。” “那个容家的人?”李三思后退一步,避开聂千万吃人的目光。“越家没了越连城正乱着呢,能把容家也拉下来,还真是一举两得。” 秦先看着李三思脸上露出狐狸一样狡黠奸诈的表情,轻轻皱了下眉头。 “我亲自去。”聂千万握住秦先的手。 “我和你一起。” 李三思望着两个人交握的双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了某种汪汪叫的单身生物......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咕咕咕咕咕...... 第18章 不过聂千万不想让自家夫郎趟这趟浑水。 秦先望着她,“妻主是想让我偷偷跟去,还是光明正大地跟着你过去?” 聂千万语塞。 “还是说,妻主要像捆冷澹那样,将我一直捆到你回来那天?” “我哪儿舍得捆你!”聂千万辩解。 秦先盯着她看,聂千万不自在地别过脸去,“老子依你还不成。” “不过,你不许离开我身边。”聂千万正色。 秦先不再争执,乖乖点头。 旁边李三思笑的肚痛,“哈哈哈哈哈,小万万,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 聂千万这次倒没骂她,只是一脸过来人的表情,“像你这样没有夫郎的人,是永远都不会懂的。” -- 第14页 李三思不笑了,她合了手中的扇子在手心敲了敲,莫名地觉得自己又被塞了一把狗粮。 “本少招招手,愿意跟着本少的男子手拉手能绕金城三十圈儿!” 洒金折扇呼啦呼啦晃着,李三思丢下一句,“什么破房子,又闷又热。” ...... 几人决定明日清晨出发,算上中间死活也要跟上的李绒绒和随行的小八,一共是五个人,聂千万牵了紫霜与秦先共乘,李三思骑来的是一匹通体雪白的照夜,李绒绒自然是跟着他家阿姐。小八倒是乐得自在,自己骑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驮着些行李。 无辟寨暂时交给赵老三看着。 从无辟山道顺安镇要一个时辰,从顺安镇再到金城还需要一个时辰,是以这段路要走上半天,。 聂千万觉得这一路上她的心肝儿夫郎好像有心事,但是问也只是回答两个字,“没事。”聂千万挠头,一遇上秦先的事儿她就有些上头,偏偏一个抓心挠肝地想知道,一个又守口如瓶的缄默不言。 聂千万上头的后果就是,紫霜的马屁股上挨了一鞭子,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向前奔去。 秦先本来坐在聂千万身前,紫霜飞奔出去的那一刹那他身子突然地后仰,紧紧地贴在聂千万的身上。 肌肤相亲,呼吸相闻。 即使在夜里已经无数次地相互交缠,秦先感受到身后的柔软时仍旧一凛,下意识地握紧了缰绳。 聂千万却是心情大好,心头的烦躁一扫而空,她喝一声,“驾”!紫霜在山间奔腾若魅影。 照夜慢吞吞地走着,鼻子时不时喷气,李绒绒坐在李三思身后,探出一个头看向前方,“姐,我未婚妻主跑了,你也不追一追?照夜是不是追不上前边那匹紫不溜丢的马啊?” 照夜停住,慢悠悠地啃食路边鲜嫩的草芽。 李绒绒:...... “那是飒露紫,一日千里,是不可多得的良品宝驹,但是呢,虽然速度快,爆发力强,但是耐力不持久。”李三思拍了拍照夜的马头。 “照夜是白青,速度均衡,体力充沛,耐力极为持久。”李三思轻轻扯动缰绳,“小弟,你太重了,照夜都走不动了。” “你可真是我亲姐。”李绒绒双腿夹住照夜的肚子,轻巧的一使力。照夜一抬前蹄,向前奔去。 “你看,这不就快了。” 落在后边的小八:.......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新 摁爪。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溪风落雨枕云眠 16瓶;每日都到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在顺安镇稍微歇脚之后,众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金城。 以雄伟连绵的宫城为中心铺陈出四条宽阔笔直的大道,各个大道之间又有若干条小道相互交叉,纵横交错。 金城最大的城门是五门道,中间的大门和两旁的小门只有在重大节日和仪式的时候才会开启,平日里都是开着最边上的两道小的侧门,两旁均有士兵把守,城墙上士兵有规律地换岗巡逻,城下的士兵查验来往百姓的信牒文书。 能住在金城中的人,非富即贵,是以城门的把守十分严格。听闻在先皇在位之时,三王反叛,连这金城都被占领了,当时的金城紧闭城门,任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过去。好在当时一位英勇彪悍的将军以一当千,杀进城中,有如神助,士兵跟在她后边一阵腥风血雨的厮杀,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 “那我们怎么进城?”秦先扭头看着聂千万。 “有她呢。”聂千万指了指后来跟上的李三思。“有这家伙,进个城是小问题。” “未来妻主明知道我阿姐的势,竟然还要悔婚。”李绒绒满眼凄楚地眨眨眼。 李三思点头,“小弟不怕,阿姐会给你做主。” 聂千万翻个白眼,嗤之以鼻。 守城的将士果然看见李三思便开始点头哈腰,“三少,今儿怎么有空出城?” 李三思睨了将士一眼,“废话少说,开城门。” “哎,这就开,这就开。” 薄雾下倾泻出一束天光,照在厚重的城门上,城内一条宽阔冷清的大道铺陈远去,看不见尽头。 紫霜和照夜同时发出一声嘶鸣,两匹骏马并排着向城内奔去。小八也在后边跟上。 秦先看着眼前的路,微微皱眉,穿花飞片一样的场景在脑海中极速地打马走过,他扶住额头。 “吁——” 紫霜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住,聂千万翻身下马,对着秦先伸出了双手。 眼前的景象骤然静止,秦先回神,冲着聂千万笑笑,扑进她的怀里。 客栈门打开,有小厮上来将几匹马牵到后院去喂草料饮水,再有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厮上来,对着聂千万一行人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倒像是早就知晓他们要来。 李三思晃着手中折扇,将一封信函放进一个小厮手中,“去容府,交到二公子手上。” “是。” 聂千万抱着秦先径直上了二楼客房。 “嘿,你看这个人,一点儿都不拿自己当外人。”李三思摇着扇子慢悠悠地上楼。 李绒绒跟在后边,身后侍从及时送上一把团扇,“我的情敌好像有些不好?哦呵呵呵呵呵——” -- 第15页 李三思掀起衣袍坐在桌旁,“那你不赶紧趁机去撩一下你的未婚妻主?” “阿姐你懂什么?脆弱的男人最能够勾起女人的爱怜心,我现在去可讨不了什么好处。” 桌上的盘中摆着精致的如意糕和云片糕,李三思双眼微眯。 正巧客栈的大管事过来,一看见桌子上摆的糕点,瞬间变了脸色,“三少息怒,我这就差人换了,估计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 李三思看了李绒绒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便只是说了句,“以后记着。” 话虽温和,甚至还带着点体谅下人的大度之情,大管事却听得两腿有些颤抖,任平日里如何镇定自若,此时面对笑的温良的李家三少,心里都是有些打鼓的。 李绒绒低头抚弄着团扇,不知在想些什么。 聂千万却是刚巧下楼。 “你那小夫郎怎么了”李三思啜了口茶。 “他说,他晕马。”聂千万坐下来灌茶。 李三思:...... “不都说金城的如意糕是一绝?你这停云客栈竟然没有?”聂千万随手拿起小厮刚刚换上来的另一种青色糕点塞进嘴里。 “没有。”李三思又拿起一块绿豆糕堵住了聂千万的嘴。 没过一会儿自称晕马的秦先也下来了,聂千万连忙狗腿地去接。“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我好了。”秦先开口。 四人都落了座,小八却是跟着哥哥那个出去送信的小厮一并出去了。 停云客栈开门开的早,一声醒木“啪”地一声清脆嘹亮,引人纷纷侧目。 是个褐衣的说书女人,细听下去,讲的却是当朝将军巧计多谋,率领众将士夺回金城的故事。 聂千万听了一耳朵便兴趣缺缺,倒是秦先和李绒绒看上去津津有味。 “书接上回,三王叛军直逼金城城门,守城将军苦苦支撑终于不敌,金城终落入叛贼之手,一时间城内百姓是有苦不敢言呐,但是天佑我定国,忠勇大将军以一人之躯勇闯金城,听闻大将军天生就有四条臂膀,力大无穷......” “噗——”李绒绒失笑,“哪有人生四条臂膀?” “都是后人胡诌的,反正人已经没了,还不尽情地神化一下?”聂千万上臂横在桌上,漫不经心。 “那她到底是怎么进城的呢?”秦先疑惑。 聂千万看着他眉蹙一道痕,“心肝儿想知道?” 秦先点点头,他确实有些好奇。 “当时天黑,她扮成叛军的样子,被对面的人用藤筐盛着,亲手拉上去的。”聂千万在秦先耳边悄悄说着。 “啊?”秦先笑。 “想不到吧?”聂千万眼睛少有的迷离,明明是茶,却有一些要醉了的感觉。 秦先将人从身上推开。 李三思刚要问聂千万说了什么,便看见门口处站着一个竹青色的人影,头戴着及至脚踝的幕离,影影绰绰看不清模样。 秦先确是迎上去,“容月。” “此处不好说话,上楼吧。” 楼上除却客房,还有着许多供人娱玩的雅间,李三思那一间自然是专用的,众人落了座,容月才将幕离摘下来,神色有些疲惫。 “她......她现在在我哥哥去世的那个别院里,她,受了重伤。”容月的脸色白了些,“那天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浑身是血,一直念着我哥哥的名字......” “我从她的话里得知,她杀了越连城,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金城离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聂千万看向李三思。 “别看我,这其中我是做了些手脚,但是已经这么多天了,不可能还不发丧吧?这大热天的。”李三思是斜躺在软塌上,折扇呼啦呼啦扇的勤快。 “是越家。”聂千万道。 毕竟像这种事情,出了越家自己,也没有人能再瞒得住。 不是将凶手除之而后快,而是想方设法地将家主的死讯隐瞒下来,不是越家别有所图,那么就是越家自身,出了什么十分棘手的事情。 聂千万和李三思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容月继续道,“可是如今她的伤势十分不稳定,你们若是不来,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雪梨(我养的猫)的屁股好大啊...... 我现在就想,我进剧情干嘛呢,写点没羞没臊的日常不好吗? 感谢在2019-11-19 22:04:37~2019-11-20 23:2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衣风猎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听竹别院。 院中闲置的药架子一层又一层,墙边一丛亭亭的修竹生的正好,为这个寥落荒败的小院添上一丝惹眼的翠色。 李三思带来的大夫一进别院就双眼发亮,拔腿蹭蹭地就往里跑。 “嗨,老王你也是知道的,看见伤残病重就跟流浪狗见了骨头似的,越严重她就越兴奋。”李三思在后边慢悠悠地踱步走进去。 冷澹惨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盖这么厚嫌不感染啊?这大热天的。”老王将被子一掀,棉被掉在地上,纯白的被里上已经被鲜血洇红了一大片。 老王兴奋地搓搓手,手法熟练地解开冷澹身上缠绕的绷带。一道伤口从左肩头一直延伸到右腹部下方,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最深的地方还在往外渗着鲜血。 -- 第16页 秦先倒吸一口凉气,李绒绒却已经出去,聂千万和李三思纵使是经历过场面的人,也忍不住转过头去。 除了最严重的那一道伤口,身上其余的大小伤口不知还有多少处。 容月却是已经见过的了,“她时常喊着冷,我便给她盖上的。” 老王的目光射向容月,冷飕飕的,“从现在起,都听我的。” 秦先想,遵医嘱的确没毛病。 聂千万刚开始是担心冷澹的伤势所以没有在意,现下看着冷澹露在外边的肌肤,再看看自家小夫郎目不转睛地盯着,眉头一皱,感觉不大对。 聂千万是知道老王的,既然她这副表情,那冷澹应当是问题不大。 是以聂大寨主拖着自家小夫郎来了外间。 秦先起先还没觉着什么,直到看到聂千万气鼓鼓的脸颊,他嘴角便往上勾了勾。 他戳戳聂千万鼓起来的一边脸颊,那气鼓鼓的地方便泻下去。 “怎么了妻主?”他明知故问。 “不许看别的女人的身子!”聂千万凶凶的。 秦先还没觉得怎样,倒是聂千万怕自己这模样吓到她的心肝宝贝儿疙瘩蛋,她揉揉脸,揉出一个狗腿的笑。 秦先哭笑不得,他摸摸聂千万狗头,“好,我只看你的。” 聂千万看着秦先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不由得想起两个人赤诚相对的干柴烈火来,口干舌燥,秦先浅色的唇梨花带雨,聂千万想咬上一口。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唇齿交缠,攻城略地,聂千万的手倒是也没闲着。一手摁住秦先的腰,一手揉捏着弹软的巴掌大地界。 秦先摸着自己有些红肿的唇,深深觉得,二哈“凶”起来,也是要变母狼的。 下次撩之前要先做好准备。 “对了,小八怎么没跟上来?” “可能在客栈等我们吧。”秦先低下眸子。 聂千万心情正好,没有在意秦先眼中一闪而过的隐晦。 秦先看着冷澹的伤势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不过他更相信聂千万,她现在如此,定是不会有事的。 李绒绒最先出来,迈着一步三摇的小步子,抬起手摸了一下头上华美的步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诶呀,真是世风日下,下啊——” 秦先不知道他看见了多少,不过,他是无所谓的,若是定国的普通男子,怕是羞愤地要跳河,但是他不是。 若是撞破的人是个普通男子,恐怕也应当觉得羞煞了脸,可惜,李绒绒也不是。 所以聂千万和秦先默契地选择了无视。 李绒绒又捂心口,在旁边哀哀戚戚。 李三思摇着折扇出来,“小万万呐,你可真是无情。” “里边那个怎么样了?”聂千万不理会李三思这句话。 “有老王在,自然是不成问题,老王可是屈指可数的能比得上那个冰块儿医术的人了,可惜了,医者不自医呐。” “还不是她自找的。” 容月待不得太久,见冷澹无事之后,就匆匆地行了礼,要告辞回去了。 李三思玩味地笑,“容天权这是都沦落到卖儿子来巩固权势的地步了,想来这位二公子也逃不过。唉,可惜呀,我看这位容二公子也是不错的嘛。” “那你娶他?救他脱离苦海?”聂千万白她一眼。 “若是本少去娶,肯定是不在话下的,但是本少岂会要那强扭的瓜?”李三思一把折扇摇起来风流又多情。 她却又收了扇子,贼兮兮地凑到聂千万耳边道,“你没见那小公子看着冰块儿的眼神…..啧啧啧——” 聂千万扇扇耳朵,“你下次说话别靠老子这么近!” 李绒绒一脸哀怨,“阿姐,我现在觉得你好像也要跟我抢未来妻主。” 秦先憋笑。 老王一撩帘子看见外边这几个人神色各异,疑道,“这是干嘛呢?没一个人进来帮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吗昂 ?你们知道里边那个人有多重吗昂?真是气死我了昂?!” 说起来大夫的话还是很管用的,尤其是一个脾气不大好还医术高超的大夫,聂千万摸摸鼻子,进去帮忙抬人,李三思也收了扇子,撸起袖子进去了。 外间就剩下了秦先和李绒绒。 秦先找了张竹椅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眼睛却看向的是门口的方向。 李绒绒也坐下来,团扇掩面,兴致勃勃向秦先问东问西。 无非是他与聂千万如何相识。 “我一醒过来就在她的床上。” 李绒绒掩面泪流,“啊 ,终究是我,先晚了一步。” “你出身四大世家的李家,怎么会与我妻主割衿指腹?” “旧交嘛。”李绒绒眼中狡黠之色闪过,“看来我的未婚妻主并不是完全地信任你呢~” “她还瞒了你很多事情呢~” 秦先不置可否,他也瞒了她很多事情,所以他并不想追究 。 “情敌的段位果然不低。”李绒绒赞叹,“这个时候竟然连伤心的神色都没有一丢丢。” 秦先笑,“你也一样。” 李绒绒一向春意潋滟的眸中划过一道波澜,却又转瞬即逝。“哦呵呵呵呵呵呵——情敌,我很欣赏你,可惜,我们注定要为了一个女人,争个你死我活。” 秦先还是笑的不经心,这时门外却传来一声,“主君?” -- 第17页 秦先站起身出去,看见小八擦着满头的大汗。 “主君,找到了,写那个话本子的人,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绒绒:阿姐,你这种行为使你看起来像个磨镜。感谢在2019-11-20 23:24:16~2019-11-25 22:3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溪风落雨枕云眠 17瓶;每日都到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据小八所讲,这位话本子写手是个深居简出的,书肆的老板也是看在小八去的勤快还时常买书的份上,将他认为成是“睡遍天下美男”的铁杆粉丝,才悄悄透露了些许消息。 但是任小八软磨硬泡,那老板只是答应给小八递一递读者来信。 “我们干这行的得有职业操守的。”书肆掌柜将脸埋在新出的书里深吸一口,“只能帮你到这了。至于她回不回或者看不看,我可就管不着了。” 是以小八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停云客栈,又从停云客栈火急火燎地往听竹别院跑。 外间的竹帘后便是一方长长的黄梨木书桌,笔墨纸砚俱齐,十分整洁。 秦先听着,掀开竹帘,打算借用一下此处的文房四宝。 此处正对着院外的一丛翠竹。 这个别院甚是风雅,院中虽不大,却也错落有致地显得宽敞,院中一潭小小的流水从精致的假山石上潺潺流下,映的旁边的翠竹愈发是清冷卓然的身姿。 秦先撩了袍角,去取水研墨。 镇纸下面压的确是一张水墨画卷,秦先看了一眼,将那画轻轻放在一边,抽了旁边的一张宣纸,神色严肃,下笔也是十分的认真。 小八在旁边继续给秦先研墨,偷偷扒头看了一眼,却是一脸奇怪的表情。 李绒绒好奇,踱步过去将秦先的“大作”一览无余。 “这,这是什么东西?” 秦先将那副勉强称得上是画的一页纸拎着两个纸角提起来,吹干上边的墨迹,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折好,又用一层纸包了包,才交给小八。 “去吧。” 小八目瞪口呆,“主君,就这个吗?不写点别的?” 比如读后感或者什么的不来点儿吗?这,这是个啥? “交到那个人手上。” 小八接过来之后,莫名地感觉到那透过几层薄薄的纸传来的力量,但是下一瞬秦先就松开了手。 “情敌,你的画工真令我意外。”李绒绒眼中带着幸灾乐祸。 才这样就意外了?秦先端出他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好涵养,“多谢夸奖。” 李绒绒:…… . 房间里聂千万和李三思一人抬着冷澹的一边,将她扶着坐了起来,胸前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乌黑的脓血。 若仔细看过去,冷澹的印堂间也带着淡淡的黑气。 “这是怎么回事?” 老王往冷澹的口中塞了一颗白色的药丸。 “肝胆瘀滞,气急攻心,这一身的伤还好,倒未伤及根本,但是经络中却有一股横冲直撞的邪气,换种说法,就是练功人常说的,走火入魔。先封住她的几个大穴。” 聂千万看了一眼冷澹这青黄的面容,确实是有几分走火入魔的样子。 李三思将冷澹扶起来之后就靠在一边,她平日里金贵,也就在这里,还给人打打下手,此时折扇刷拉一展,“走火入魔?为了男人?” “她练的本就是杀人夺命的西域邪功,这种功夫最忌动情。三年前那一次,她差点就命归黄泉了。”聂千万照着老王说的封了冷澹的几个大穴,那印堂上的黑气似乎一直在萦绕着,但是没有继续再扩散。 “还是得靠她自己。”老王咂嘴 ,“我怎么瞅着,她不怎么想活?” “她不活也得活。”聂千万咬牙,“三年前老子救了她,这条命可不是她自己说了算。” 冷澹昏昏沉沉。 . 老王离开之后,李三思沉了脸,“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 “老子跟你有什么好交代的?”聂千万抬脚就要往外走。 “秦相国的嫡子都被你拐来当了压寨夫郎,你跟我说没什么好交代?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他的身份。”李三思没好气儿。 “嫡子?”聂千万冷笑一声。“被庶子算计差点丢了性命的嫡子?” “什么相国,狗屁!,老子想抢就抢了,我的人,我自己宠着罩着。” 聂千万既然将人抢了,对秦先的身份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相国府素来是烂摊子一个,她既将人抢了,可没打算要还回去。 “男人宠一宠也就算了,宠的太过就昏头转向不知道恃宠而骄,真当自个儿是个主子了。” “别拿你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和我心肝儿比。”聂千万“嘁”了一声。 “像你这样,实在是不晓得折柳攀花的意趣,这烟花路儿上的风景,可不够看 。”李三思一想到折腰阁里软玉温香的小倌儿,嘴角的笑又深了几分。 “别拿老子跟你比。”聂千万十分嫌弃。 “朽木不可雕也~”李三思摇着折扇。 “我看你这块木也快被腐蚀的差不多了。” . 周沫拿到那封“信”的时候,她正在院里观天上的流云变幻酝酿灵感,打开那封信之后,破旧的茅草屋传来一句惊天“卧槽”。 -- 第18页 轻飘飘的一张纸,由一个圆形实心的墨点开始,从短到长依次是三个又黑又粗的圆弧,整体看起来是一个扇形。 周沫看着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她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符号,内心的澎湃心情再也压不住,她疯了一样向外跑去。 “人呢!那个送信的人呢!” 送信的是书肆的书童,幸而还未走远,她咽了口唾沫,“这个,掌柜没说啊……” 周沫着急,“那我亲自去找她。” 书童拍着心口,虽然她已经见了这位畅销话本子作者数次,但是每次看见她依旧还是要忍着心中的不适感。 周沫那张脸,可以用鬼魅来形容。 披散的发,松垮的衣衫,不修边幅的一张脸,放下来的头发又将半张脸遮住,随着周沫跑动的幅度,那隐藏在发下刀疤纵横的半张脸时隐时现,像是夜游的恶鬼。 周沫一出现在书肆,就吓跑了一堆看书买书的人,掌柜刚要发脾气,就被周沫一连串的问题问住。 “人呢人呢他人呢?” 掌柜遮住眼睛,让后边提着棍子的书童退下,才对周沫说,“你确定要亲自去?” 您这副尊荣,一路上吓死了不少人吧? 周沫十分认真,“是的,这对我很重要。” 掌柜的只觉得这张脸严肃起来愈发狰狞。 “那你不……”掌柜的欲言又止,“我这里有一顶幕离,本来是我小儿子扮仙子玩儿的,不如你……” “哦,谢谢掌柜的~”周沫龇牙一笑,虽然她自己对这张脸并不怎么在意,但是跑出来吓人确实有些不对,她应该收敛。 掌柜的一抖擞,这笑起来带动脸上的伤疤,更瘆人了…… 掌柜的将小八留下的地址给了周沫。 听竹别院? 周沫一溜烟地跑走,行动的风吹起长长的幕离,身影纤瘦。 掌柜看着那背影,叹气,这人还真不像是个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周沫:出来吓人是我的错,我挡上。 感谢在2019-11-25 22:34:12~2019-12-01 23:4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溪风落雨枕云眠 20瓶;芷爱余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冷澹的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李三思已经在暗搓搓地寻摸着搞事情。 越家已经乱成一团,隐隐地有些风雨欲来的架势,她不介意再添上点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越家那堆老东西头疼的乱子。 聂千万只瞥了李三思一眼,二人相视一笑,沆瀣一气的狐朋狗友总是在搞事情的时候心有灵犀。 . 周沫一路风风火火,但是她切记着不能吓人,脸捂得很严实。 秦先觉得那一瞬间有一个疯子撞了进来。 小院的门吱吱呀呀,被周沫一撞更加破败支离。书肆掌柜给她的幕离才堪堪到了肩膀,周沫进了别院,才将捂着脸的手拿开。 “嗖嗖”两声金属破空的声音,周沫瞪大眼睛,“这什么情况?” 三分疑惑三分不解四分茫然,外加一点忐忑不安。将周沫推开门的那股子兴奋劲儿打了个精光。 秦先的眼中划过一道亮光,是两只精巧的梅花小袖镖,自李绒绒的袖中飞出,一只打掉了周沫的幕离,另一只划破了周沫另一半勉强称得上完好的脸,然后钉进她身后的门板里。 李绒绒面色从三月掉进寒冬,“你竟然没死!” 秦先听着这语气,像是恨极了闯进来的这人。 “等,等等啊,我,我是来找人的,大哥你谁啊?这要出人命的知道不?幸亏我命大不用你背官司。”周沫抬手抹了抹脸,一手的血红。 “我破相了,又!” 她从怀里掏出那张宣纸,上面一个硕大显眼的“WiFi”符号,“我是来找画这幅画的人的。” 秦先一怔,果然是吗? “哼,先关心你的小命吧!” 李绒绒手中不知何时又多出来几枚小巧同方才一样的梅花小袖镖,抬起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拦下。 “你干什么?”李绒绒语气中都是怒意。 “我想,她应该是来找我的。”秦先笑的温和。 “我偏要杀了她。” 秦先依旧不让。 “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会干预,只不过我还有问题想问她,到时候你再杀不迟。” 周沫面带疑问,好像情况越来越复杂了,她清清嗓子,举着手中的画一脸雷神憨笑,“那啥,请问一下,这幅画是谁画的啊?” “是我。”秦先道,“你离远一点,最好找个盾挡着。” “哦哦哦”。周沫左顾右盼,最后选择将摇摇欲坠的门板卸了下来,上边一只梅花袖镖泛着金属的冷泽,令人不寒而栗,周沫默默地将门板翻了个面挡着。 “你要护着她?”李绒绒手中袖镖连甩,金属破空声与撞击声连连响起,周沫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来,来真的啊……” 秦先在他发出第一个袖镖之时就闪身躲到一边,眸中却多了些亮采。 里间的聂千万和李三思却已经是听见了外边的动静。 “心肝儿——”聂千万飞跃出来将秦先搂在怀里看了一遍,确认他没事之后,对着李三思吼道,“你家这是发什么疯?” -- 第19页 李绒绒已经红了眼。 “小弟!这是做什么?”李三思开口制止。 李绒绒回过头,面上的神情是浓烈的恨意,“阿姐,就是她,她竟然还没死!” “那个混蛋?!娘的,就是她?”李三思上前,一把将周沫揪了出来。 鬼魅般的一张脸上尴尬的不知所措。 “大哥大姐,你们,认错人了吧……”周沫咽了口唾沫,她不就是来认个同乡而已,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要整死她? “我,我平时干的最过火的事儿就是偷偷藏起来写点荤段子了,我,我可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周沫抱着头。 李绒绒冷笑。 李三思折扇中的利刃已经伸了出来。 “妻主,她不能死 。”秦先拽住聂千万的衣角,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挑起了聂千万心中的某根弦。 聂千万大义凛然尔康手,“放开那个丑女!” 周沫:…… 秦先扶额。 李三思扭头,“小万万,这可是我们的私人恩怨。” 周沫此刻终于看清局势,她半折不甚厚重的门板挪到聂千万与秦先一边,行动中透露着猥琐与小心翼翼。 “同乡?”周沫送上巴结的笑,这貌似同乡的人好像比她混的强一些。 秦先暂且向她点了点头。 李三思脸上挂着的笑也冷了七分,“你要护着这个人?你可知她是谁?你可知她都做了什么?” “鄙人周沫,各位幸会幸会,不如我们坐下喝杯茶,慢慢聊?”周沫不知死活地插嘴。 一枚梅花袖镖飞过来,这回擦着周沫的头皮顶飞过,钉在了后边的廊柱上。 周沫噤声。 “周沫之,你少装蒜!”李绒绒却要再发出一枚袖镖。 “小弟,我们进去说。”李三思合上折扇。 她看出来,是秦先要保这个人,李三思手中折扇轻敲掌心,聂千万的男人,相国府的嫡子…… 聂千万将一边目瞪狗呆的小八喊过来,“去找人换个结实点儿的门板。” . 竹帘后有一张四方的木几,四人落座,周沫讪讪地,站在一旁。 却是秦先率先开口问她,“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周沫点头,然后又憨憨一笑,“不记得了。” 李绒绒上去就给了周沫一耳光,“混蛋!” 周沫被打的耳膜嗡嗡作响,脸上登时就起了五个红手指印子。 倒是这声响亮清脆的“混蛋”,周沫觉得有些耳熟。 她初来这里时,这具身子就已经被人打得奄奄一息,面目尽毁,她挣扎着一口气活下来,做了个不用抛头露面的营生。 周沫觉得莫名地很烦,“我对你做了什么?” 李绒绒冷漠地看着她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你当真忘了?” 周沫摇摇头,她的确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站的笔直,“我对天发誓,我周沫绝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公子的事。” 李绒绒后退一步,周沫之绝对不会有如此的神情,她就算对天发誓,也是将他的一只手摁在她的心口上,笑的轻佻又薄情 。 可是她脸上的疤痕,却是他亲手划下的。 断崖边上,他亲手将她的尸身推了下去,从此以后,两不相干。 秦先站起身,“李公子,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是周沫和周沫之,也许真的不是一个人。” 正在摸自家夫郎小手手的聂千万抬头。 周沫疯狂点头,同乡,给你点一百零八个赞啊! “从前的周沫之已经死了,我现在真的只是周沫。”一个运气不佳的倒霉蛋而已。 闷热黏腻的气息似乎在此间将空间凝固,烈日蝉鸣,只有梅花袖镖上泛着一股直擭心口的冷意。 作者有话要说:  录入系统之后开始更新。 感谢在2019-12-01 23:42:05~2019-12-07 22:1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溪风落雨枕云眠 16瓶;孤家寡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自那日周沫来了听竹别院之后,李三思就明里暗里在院内院外安插了不少人手,看似松散的小院实则像个铁桶一般,防着人进来,也防着人出去。 那本身摇摇欲坠的门板上被梅花袖镖又捅了几个窟窿,已经不能再用。 圆润饱满的紫皮葡萄轻轻一捏就露出了白牙一样的果肉,聂千万将葡萄籽剔出来,直接将剥了皮的葡萄往秦先嘴里送。 果盘里已经堆好了满满的一盘晶莹的葡萄。 秦先直接伸嘴过去,自会有甘甜上门。 周沫只觉得人比人气死人。 她吭哧吭哧安门板,秦先却在廊下纳凉吃葡萄还有人喂,她将门扇抬起来,将门簪合对上之后,才站起身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她一般不喜欢遮掩自己的容貌,只要她不照镜子,吓到的都是别人。 聂千万看惯了这些不像脸的脸,秦先心里加成了一份老乡buff,这二人是都不在在意,是以周沫这几□□扇都是素面朝天,庆幸李三思的暗哨心理素质都过关,面上都未有什么异样。 周沫这几天都想找机会与秦先单独谈谈,奈何聂千万就一直没离开过他身边。 周沫化身二维纸片黑白人,头顶怨念。 -- 第20页 这几天她不是在跟进门板的制作进度,就是端茶倒水洒扫庭院,完全沦落成一个丫鬟,周沫看着手中的扫帚,真想一腿掰断。 但是她不仅掰不断,她还不敢掰…… 廊下聂千万起身,只剩下秦先一人。 周沫狂喜,总算逮到机会了,她将手中的扫帚一扔,向着秦先奔去。 “同乡!”周沫恨不得将秦先的手摇下来,“呜呜呜呜呜同乡,我太难了——” 秦先一脸淡然,“我知道你也是。” 周沫愣住。 “我还知道,你对这里,一无所知。”秦先悠然地躺在竹椅上,面上却是有些惋惜。 周沫脸上的笑顿时显得有那么些尴尬,“其实,也不是那么,一无所知。” “同乡,你是怎么来的?”周沫凑上去。 秦先抬眼,“你呢?” “哦,我是被雷劈了。” 秦先:…… 他是怎么来的呢?秦先回想起来,倒像是上辈子的事了。也真是上辈子,估计他在那个时空,已经“死”了吧。 没班没点九九六的日子终究还是将他熬没了,高楼大厦里的每一个窗格都亮着,将夜照成白昼。 怕是没人会注意到,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逝去,像是睡着了,夜空都是雾霾一样的灰蓝,最后意识消失地时候,他在想。 有多久,没有看到过静谧的星空了? 太久不去想,也太久不问,他记起这些事情,倒是恍若前世了。 “喂,同乡?”周沫在秦先眼前晃晃手指,“你想什么呢?” “啊!疼疼疼疼疼!”周沫嚎叫,这是和伤口愈合结痂不一样的疼! 聂千万脸上带着笑意,将周沫的两根手指向后一掰。 周沫攥着手指吹吹,那股子又麻又疼的劲儿还没缓过来。 聂千万转头面向秦先,凶巴巴的表情换成笑嘻嘻,“心肝儿,坐累了就回去吧。” 有风喧嚣,秦先点点头,淡淡地看了周沫一眼,任由聂千万扶着进了屋。 周沫看着被差点儿掰断的手指,眼睛慢慢变成星星眼,这姐妹儿,厉害啊…… 后院却是单独辟出来的房间,聂千万与秦先同住。 “怎么手这么凉?”聂千万拉起秦先的手,紧紧握着,却又发现他手中起了一层薄汗。 聂千万皱眉,将秦先的手放在自己脖子里暖和着,灼人的体温传来,秦先才终于完全从死亡的窒息中回了神。 但是却更加惊悚。 还在一月之前,他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穿来的这个地方,他只是在办公桌上睡了一觉,而如今,他回忆起来的,倒像是之后发生的情景。雾霾蓝的夜空是如此真实,所有的一切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就像是本来就存在的事实。 盛夏里,秦先却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脸色也不好?是不是中暑了?我去厨房端碗梅子汤。”聂千万用手探了一下秦先的额头,将他摁在床上坐下。 “妻主。” 秦先将手从聂千万的颈窝中拿出来,转而拉住她的手。手被小夫郎拉住,聂千万关切问,“怎么啦心肝儿?” “我真的挂了。” “嗯 ?”聂千万有点懵逼。“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让我靠靠。”秦先站起身,将身上的重量往聂千万身上一压,树袋熊抱树,不过如此。 “那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我挣的钱还没花完。” “我就这么英年早逝了。” 聂千万觉得自家夫郎的身子软乎乎的,前边说的话却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最后这一句话她倒是听明白了。 “呸呸呸,什么英年早逝,长命百岁长命百岁。”聂千万将秦先的头摁进怀里,“不许胡说。” 李三思说,男人爱胡思乱想的时候,肯定是不开心了。 她又说,哄男人开心,就得砸银子外加表衷心。 但是聂千万现在砸银子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砸,于是她便先表衷心。虽然李三思很不着调,但是现在聂千万想到的还是将她说的拿过来用一用。 “花钱还不简单,无辟山的金山银山随你花。老子的家业还不都是你的。”聂千万觉得表衷心的方式,就是我的钱都给你花。 秦先本来窝在聂千万的胸口,听见这话倒是有些闷闷地笑了,“我怎么觉得无辟寨看起来很穷。” “正在向金山银山发展中嘛。”聂千万看见自家夫郎乐,自己也跟着乐,她抬起怀中小夫郎的下巴,印上一吻 ,“再穷不能穷夫郎,再苦不能苦心肝儿 。” 秦先忍不住笑出声,不知怎么的,明明是不怎么动情的话,还带着些虎气,他胸腔那股子萦绕不散的郁气却一下子雾散云消。 不只是矫情,连这种摁头宠溺,都快要习以为常了。 “但是妻主,你说话的时候,手可不可以不要放在那个地方?”秦先眨眨眼,想要将她的手拿开。 聂千万非但没有拿开,反而变本加厉地捏了捏,坏笑,“不可以 。” 自从到了无辟寨之后,所见所感都是新体验,就像本来在男子身上应该反映出的欲迎还拒,到了秦先这里,就成了未雨绸缪的前戏。 秦先对此事也算是食髓知味,竹帘放下,炽烈的天光一下子变得温柔,冰凉滑腻的触感取悦了聂千万,她轻轻叹息,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 第21页 却是秦先先拱了进去。 聂千万脸上出现一瞬惊讶的表情,很快被笑意所取代。 “心肝儿,别急嘛。” 秦先这次又快又急,折腾了大半天,还是累趴在聂千万的身上。 聂千万笑的更放肆,“让妻主我来。” 秦先在跌宕浪潮中,奇异的舒适与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交织。 最终都化为一句:我恨! . 周沫晾在原地许久,转身却对上了李绒绒。 耀眼的阳光,耀眼的人儿。 周沫条件反射后跳一步,随后又想起来 ,那日已经说得明白,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了,他怕个锤子? 李绒绒径直从周沫身旁走过去,旁若无人,高昂的脖颈宛如高贵的白天鹅,周沫心中那股烦躁又无端地生出来。 她不喜欢这里的男人。 小八从廊柱后边伸着懒腰走出来,“咦?李公子和容公子都来啦。” “什么容公子?”周沫看向小八。 “就是李公子身后那位容公子啊。” 周沫一看,李绒绒身后一位竹青衣裳幕离及踝的公子,看上去很是清新,也很是寡淡。 李绒绒一身五光十色的蜀锦,头上还插了根孔雀羽毛似的发簪。 怪不得她看不见容月,还不是这花凤凰太惹眼。 “李公子跟容公子站在一起真是两个璧人啊,不相上下的。”小八赞叹。 周沫:明明是花凤凰更招人。 不过 ,话说回来,自从周沫那天来了这听竹别院,就被以叙旧的名义留下来打杂。今日却来了一位未曾见过的公子,于是向小八打听。 周沫这几天的新鲜手稿都是经由小八传递给书肆掌柜,二人早已混熟。 小八每次都能先睹为快,对周沫的好感值更是蹭蹭蹭地飙升,连带着对她这一张不中看的脸也开了美颜滤镜。 “周小姐不是外人,我便跟你说了,容家的小公子容月你可知道,便是他了。” 周沫还真不知道,她只是来到这边之后略微有点了解,毕竟,她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哈哈哈。 周沫有时候也庆幸自己是个没心的,这般的遭遇,于她来说,只要还活着,一切都好商量。 “哦~”周沫面上一派了然的样子,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就是这听竹别院中困住的一只灰扑扑的家雀儿,想走走不得,外边也没人传递消息,亏她还以为会有一大笔封口费这样子,下半辈子不愁吃喝。 李绒绒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他这回拿的是一把孔雀翎羽制成的锦扇。 周沫正好回头撞进他的眼睛里,心底暗骂,这花凤凰,眼睛里都是妖气。 作者有话要说:  害! 感谢在2019-12-05 22:16:26~2019-12-16 20:1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溪风落雨枕云眠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小八暗戳戳地拽了拽周沫的衣角,“别看了,李公子不是我们这等人高攀的起的。” 周沫瞪圆了眼睛,“我对他没有兴趣!” 嗓音很大,声调很急,这种急于否认的态度落在李绒绒眼里,他只是嗤笑一声。 李绒绒轻轻落座,翎羽扇子遮住半张脸,浓密的睫似自恃华美的蝶翼轻颤着收敛,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光华里。 周沫迅速转过头去。 “去哪儿?”小八问道。 “扫地。” . 这次容月是借着李绒绒的请帖出来,面上是去城郊的庄子游玩,容天权一听是李家的邀约,自然是求之不得。 细微的光线里,冷澹觉得自己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她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一句“阿竹”险些脱口而出,双唇干裂,发不出声音,舌尖一阵清凉,甘甜的泉水涌进嘴里。 容月小心地将水慢慢地喂了进去,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冷澹的双目紧闭,眼珠却骨碌碌地不停地转着,眉间的黑气不见消减。 “你不是说要去我哥哥的墓吗?你醒过来,我就告诉你。若是哥哥还在,他定不愿看见你如此。” “我想当年哥哥离开你,肯定也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 “哥哥他,也只想与你在一起。” 容月从怀里掏出一沓樱粉色的信笺,“这些都是哥哥写的,我想,他都是写给你的。” 冷澹的眼珠动的更厉害,王大夫说,她这是陷入了梦魇。 心魔成魇,容月叹了一口气,拿起铜盆里的巾帕,拧干了水为冷澹擦拭。 门外聂千万抬脚进来,说了句,“哟,今天挺早。” 容月看了一眼外面日上三竿,不打算说话。 聂千万神清气爽,精气神儿十足,“听说现在越家现在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可惜冷澹看不着啊。” 关于越家,容月听到了一点风声,连他这种闺阁男子都知晓的事情,整个金城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越家的家主被刺身亡,旁支又被祸害的不轻,已经挑不出人来继承家业,除了刚出生的小奶娃娃,就是总角的幼童,无奈只能年过八十的老太君颤巍巍地举着个拐杖出来主持大局。 聂千万吊儿郎当,“我倒要看看,这老祸害精还能喘多久的气儿。” -- 第22页 “哟,老王来了啊。”聂千万一根手臂搭在王大夫的肩膀上,亲热的好像是自家的姊妹。 老王将药箱一搁,净了手就开始给冷澹诊脉。 “扶她起来。”诊脉完毕,老王按例开始施针。 容月动作熟练地将老王的银针袋子摊开,密密麻麻大小各一,粗细不同的银针立刻呈现眼前,点火,炙针,一套动作下来,聂千万都有些吃惊。 冷澹身子被聂千万扶着坐了起来,被扎成一个刺猬成了冷澹的日常。 “她什么时候才能好?” 老王白她一眼,“看她自己了,身上的伤好的倒是快,可是心魔难除,难保醒了之后依旧神志不清。” “那不就成疯子了?” “也可以这么说。”老王慢慢擦拭着银针,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秦先刚从门外进来,便看见容月低垂着眼睛,情绪不明。他出声宽慰道,“心病还须心药医,我知道你心里焦急,还有我们照看她,会没事的。” “兄长。”容月一笑,却是苦涩涩的,“我知道,我只是替哥哥照料她罢了,若是哥哥还在,他也会如此照料她的。” 秦先却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他看了一眼冷汗涔涔的冷澹,又看了一眼手中抓着一方丝帕直直得盯着她的容月,心中闪过一个古怪的想法。 聂千万手里扶着冷澹,只能殷切地看着自家夫郎,眼神热烈滚烫,秦先干咳一声,避开了她直直的视线。 施针完毕,聂千万终于腾出手来拉住了自家夫郎的小手手。 容月是托了李绒绒请帖才出的门,是以还要和李绒绒去转上一圈,免得落人口实。 李绒绒百无聊赖,一见聂千万出来,便娇笑着挥着翎羽扇子送上了一阵香风,喷的聂千万打了好几个喷嚏。 翎羽扇子上的香粉是用了上百种花香调制而成,轻轻一扇,香气就极为浓郁。 “你干什么?!啊,阿嚏!”聂千万只觉得眼皮也痒,鼻子也痒,不一会儿,眼睛和鼻子都变得红肿起来,视力所及的范围也变得窄了。 “老王救我!阿嚏!”聂千万双手乱挥,不住地揉眼睛。 秦先赶紧打了一盆清水给聂千万冲眼睛。 老王乐不可支,但还是从药箱里拿出一包药粉,“洗干净了敷上,半个时辰之后拿下来。” 秦先接过药粉,空气中还残余着浓郁的百花香气,他想,他妻主应该是过敏了。 李绒绒咳了一声,继续恢复了一副独自高贵的样子,却不靠近聂千万,只远远地看着,时不时地张大眼睛看着秦先给聂千万上药,半掩着面容有些心虚。 周沫却是抢在了小八前面将那盆清水换了,见缝插针抱大腿,以后才能有肉吃。 “拿点儿冰块儿。”老王在她身后喊着。 冰块儿哦哪里知道冰块儿在哪,她看向小八,小八一脸迷惑的摇头。 容月轻挪莲步,“跟我来。” 周沫和小八相视一眼,连忙跟上。 “哥哥素来爱酒,这别院底下是有一层酒窖的,但是酒却不多,是以又藏了少许冰在里头,这次她受伤,却是刚好用上了。”容月轻轻解释。 周沫应和着,好奇地四处张望。 小八见过无辟山上的冰窖,再看这一处冰窖就觉得有些逼仄,一块木板上压着几块摞在一起的砖石,容月挪开有些费力,这二人赶紧上去帮忙。 掀开木板,一条长长的狭窄的阶梯向下铺陈,底下潮湿的尘土扑面而来。 有周沫和小八在,自然就不用容月亲自下去了,小八一马当先,已经下去了,周沫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下去了。 地窖里漆黑一片,一进去就有一股清凉的气息,周沫看着那一堵冰墙,这是少许? 冰上镇着几坛酒,其中一个白瓷的酒瓶上的花纹古朴却不笨拙,颇有一丝灵动,周沫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小八倒是动作很快地敲下了一块冰,“快走吧,虽然凉爽,可是也待不得时间久了。” 周沫点点头,地窖凉爽是不假,但是太过密闭,时间久了,难免会喘不过气,是以她将冰块接过来,用一块干净布包了,二人从那狭窄的阶梯上又走了出去。 容月还在上面等候,见她二人出来的如此迅速笑道,“走吧,聂寨主还在等着。” 敷上冰块之后,聂千万的眼皮总算是消了,也不痒了,就是还有一点红,周沫时不时地在旁边问一句,“老大,感觉好点没?” 她跟着小八一起叫,俨然有种想成为无辟寨一份子的架势。 聂千万遭此横祸,心里正不爽,自然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其实聂千万盖庆幸幸亏不是现成的花粉,而是调制之后洒在扇面上的香粉,无辟山虽然是座山,但是山上多是竹子乔木一类,开花儿的极少,是以聂大寨主根本不知道,自己闻不得这个。 况且山中开花也顶多是些叫不出名字问不上味道的野花,像是李绒绒这等专挑牡丹桂花一类的,也是金城里大家闺秀才用得起的,若是聂千万平日里折腰阁里坐一坐,温柔乡里滚一滚,自然也就识得这个这个味道了,但是二十几年的老光棍一条,她家心肝儿身上都是她喜欢的草木香,谁寻思这个了? 说到底,还是怪这个作妖的李绒绒。 聂千万横眉过来,一双眼睛里都是怒意。 -- 第23页 “容月!”李绒绒顿感不妙,急忙唤了容月一声。 “来了,李公子。”容月看出李绒绒急于遁走的小心思,很是上道的接过话,“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李绒绒以扇掩面,睫羽一眨,朝着容月送了一个眼神儿。 既然要出门逛街,门外的小厮车夫早已是预备下的,并且等待多时,二人出来之后,容月问了李绒绒平时逛的铺子都是哪些,然后二人合计着先去了成衣铺子。 车轮辙印越驶越远,秦先望着马车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心肝儿?好好的叹什么气?”聂千万拿着秦先递给她的冰凉巾帕敷着药粉,听见自家夫郎一声叹息。 “我与妻主出门,也只是逛了逛打铁的铺子。”秦先的语气中带上了怨念,委屈巴巴的,揪着聂千万心肝儿疼。 “心肝儿想逛什么,这金城的铺子,还不是随你挑。” “自然是都想逛。”秦先一笑,洁白的皓齿轻露出来,像一只即将得逞的小狐狸。 “那好说,妻主我陪你逛 。”聂千万将帕子一扔,一只手就搭上聂千万的下巴,“不过,逛完之后,有什么奖励呢?” “看妻主想要什么奖励了。”秦先细细眯着的眼睛越发诱人。 聂千万大笑,“我想要的,还能有什么?” 李绒绒一走,聂千万只觉得呼吸也通畅了许多,她摸着下巴看着马车驶出去的胡同口儿,有仇不报非君子,除了她的心肝儿,她可不会对其他的男子怜香惜玉。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25章 老王在金城开了一家医馆,平时都以问诊的名义出来给冷澹看病,来去匆匆,这次倒是留下了一个小药童照料冷澹。 聂千万乐得自在,既然冷澹是心病,她也没什么好法子,伤春悲秋茶饭不思不是她的作风,正好自家小夫郎提出要出门,她便乐呵呵地答应了。 既然要出门,聂千万就嘱咐小八将那一堆带来的男子衣服都拿出来,在床上一件一件摆开,周沫也想来帮忙,但聂千万冷着脸让她去劈柴了。 小八也走了之后,聂千万关上门。 “心肝儿,看这些都是妻主我给你新整的,都是新的哟。”聂千万拉着秦先来到床前。 秦先觉得他看见这一床花花绿绿的衣服就眼疼,但是架不住聂千万殷切地湿漉漉的目光,他硬着头皮接过了聂千万拿的一件粉青外袍和藕粉里衬。 “妻主。” “嗯?” “你没听过一句话,叫红配绿,赛狗屁吗?”秦先向聂千万投去质疑的目光。 “哈?快快快,让我看看我可爱的小狗屁~”聂千万脸上洋溢着兴奋。 嗯?秦先回过头将衣服往聂千万头上一扔,“你才小狗屁。” 聂千万腆着脸上来就要解秦先的腰带,“来,妻主给你换。” 秦先觉得聂千万的审美应该是长歪的,所以决定亲自穿上这一身赛狗屁让他妻主好好瞧瞧,好深刻地认识一下自己的短板。 但是他显然是没有料到聂千万在自己心里给他加的美颜滤镜有多重。 “哇——哦——” 聂千万星星眼,“好看!这一身果然很衬我心肝儿~” 秦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直女审美? “我要换掉。”秦先不由分说,去屏风后边将这一身娇嫩鲜艳的颜色换了,又穿上他那一身月牙色的素净衫子。 聂千万拿着她精心挑出来的衣服,一脸惋惜,“真的不穿吗?还有好多呢……” “妻主若是想见些鲜艳颜色,大可自己穿了上身,岂不美哉。”秦先斜眸过来,将腰间的绦带打了个简单的结。 “我不是觉得心肝儿你平日里都太素净了嘛,出去逛街,穿得喜庆点儿。”聂千万嘻嘻笑着。 “我看你是皮又不痒了。”秦先穿好了最后一件外袍,双手从颈后将青丝向外一撩,如瀑一般。 聂千万哈哈笑,“痒不痒都是心肝儿你的,不过现在是真的不痒了。” 二人收拾好都已经午后了,这次出门就先觅食。 秦先是个随意的,聂千万也不是讲究排面的人,但是这次来的地方,光是看上去,就是相当的有排面了。 金城远近闻名的鼎香居,炎炎夏日里又以一道冰镇玲珑碗远近驰名。一个大号的琉璃广口碗,底下铺上一层碎冰,随后将冰镇后格外清脆的时令水果一层一层不带重样儿的铺上去,白桃、苹果、雪梨……最上边一层是新鲜洁白的藕片和一粒粒清香的莲子,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不必说再临上桌之前还会浇上清澈如金汤的黄酒和可口的冰糖汁。 冰镇玲珑碗一向最得金城富贵人家的青睐,但是冰在夏日本就难得,这道独特的夏日消暑美食,并不是一般人家能够享用的。 秦先看着面前这一颜色缤纷的玲珑碗,“妻主不是说,这玲珑碗很难吃到,还得提前预定吗?” 鼎香居二楼的雅间都是木制的小隔间,一大碗各式的冰镇水果在琉璃碗里,将暑气消了一半。 “也不看看你妻主我是谁?”聂千万从玲珑碗里挑出一枚鲜艳饱满的樱桃,往秦先嘴里送,“来尝尝。” 酸甜可口,舌齿生津,秦先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无辟寨的寨主,土匪帮的头子,我的妻主 。” -- 第24页 聂千万听到最后一个称呼的时候一乐,“对,因为我是你妻主。” ? 秦先埋头又吃了一枚聂千万递过来的莲子,“就因为这?” “不然呢?” 冰镇玲珑碗虽然解暑爽口,但是空腹也不宜多吃,聂千万点的小食很快就上来了,清烩银虾、红烧鲈鱼、荷叶藕粉,最后上了两碗清新碧绿的冷面。 秦先用筷子夹起一根放在嘴里,口感清新适人,“这面的味道倒是新鲜。” 端菜上来的小厮笑着解释道:“这是最新上的面食,名为槐叶冷淘,取得是青槐嫩叶捣汁和面,再做成细面条,过冰水浸漂而成,上桌之前还加了本店特制酱料。” 秦先心中赞叹,在吃这件事上,从古至今到都是出奇的一致。 隔壁雅间一阵声响,李绒绒拖着华美的长裙出来,翎羽扇子指着聂千万和秦先那一桌道,“倒是巧了,这冷淘如此精致,给本公子也来一碗。” 小厮笑着答应,聂千万却是在小厮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秦先看了她一眼,只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事。 容月从李绒绒身后走出,温婉一笑,“好巧啊,聂小姐,兄长。” 因着是在外边,容月并没有称呼聂千万为聂寨主,免去许多麻烦。秦先回礼一笑。 容月倒是笑着落座,“兄长莫怪我不请自来了。” “不会。”聂千万为了方便给自家夫郎喂东西,所以与秦先坐在了一边,所以容月正好坐在了二人对面,秦先抬头,倒是多看了容月几眼。 李绒绒也顺势坐在聂千万对面,聂千万熟视无睹,嘴角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小厮很快就回来,又端上了一道菜,都是炸的金黄的小长条,秦先疑惑了一下,“这是?” 小厮解释道,“本店的特色菜之一,油炸地龙。” 李绒绒看清那道菜时却已经是变了脸色。 “你们可知这地龙乃是……乃是……”李绒绒话说道一半,却又说不下去了,他手扶住胸口,有种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 “蚯蚓。”聂千万替他说了。 聂千万将一个炸的金黄酥脆的地龙伸到李绒绒眼前,“来尝一个?还不错。” 李绒绒终于受不住,起身离开座位干呕起来。 秦先笑,虽说蚯蚓是蛋白质,但是要秦先自己吃,他却还是有些难以下嘴。 秦先看向聂千万,那眼神的意思是,你故意的? 聂千万:那可不。 容月掩口,却也离着那道油炸地龙远远地,一抬头却发现秦先在看着他。 “怎么了兄长?” “无事,只不过觉得你与在山上时,有些不同。”秦先一笑,吩咐小厮又添了两副碗筷。 聂千万虽然心里在说添什么添,但是好在是秦先的面子,她只能憋着。 “当时是抱了赴死的决心,做事难免冲动莽撞,给兄长和聂小姐添麻烦了。”容月就要站起身来行礼。 聂千万大手一挥,“得了,这次可是多亏你冷澹才能保住她的小命,以前那点子事儿,不足一提。” 容月还是起身行了一礼,“这是我替哥哥救得她,我甘愿。” “好了,快坐下,你们怎么也在这里?”秦先将容月拉起。 “原是在逛锦缎铺子的,已近晌午,便随便找了一家来吃些,可是巧了遇上了兄长,便来凑一桌了。”容月微笑。 李绒绒呕完了又坐了过来,一脸的骄矜还是未改,只不过就是略微苍白,“未婚妻主好狠的心,竟然纵容他人肆意伤我。” 聂千万连眼睛都未曾抬起,“心肝儿,吃肉。” 秦先欣然接受,若是他没记错,好像是他妻主亲自将那什么怼到人家脸上的,呵,男人。 二人独处变成了四人聚餐,聂千万心里老大的不乐意,她将那盘油炸地龙又往李绒绒面前推了推,果不其然地看见那一张脸又变了颜色。 秦先心里狂笑,聂千万岂止是心里狂笑,她面上都一点都不压抑,笑了个前仰后合。 李绒绒觉得这人实在是不可理喻,连戏都不想演了,“我去楼下马车等你。” 这句话是丢给容月的。 容月有些尴尬,“我也先告辞了,改日再与兄长和聂小姐一起小聚。” 说完倒是也下了楼,步履却是不慌不忙。 秦先凑在他妻主的耳边,“这下如愿了?” “嘿嘿。”聂千万耳边被秦先吹的痒痒的,“只有我们两个多好。” 秦先低声笑起来,“我饿了。” 聂千万继续殷勤地布菜。 隔壁雅间的饭菜不过动了三分之一,容月走到鼎香居外边,上了马车,“李公子,久等了。” 李绒绒却未曾看他一眼,直接吩咐了车夫赶路。 今儿个的中饭吃的十分不顺意,李绒绒败兴的很,不停地用扇子扇着香风,连带着对容月也有些恼了,“不就是个躺在床上的废人,值得你们如此为她奔波?” 容月脸色一沉,李家势大,看如今金城的情势,李家更有蚕食吞并越家的倾向,现在李绒绒便是金城中惹谁都别惹他的金贵小公子,旁人巴结还来不及,何况容月现在的确是有求于他,他脑海中闪过冷澹那张苍白的脸,终究还是开了口。 “她虽然现在是个废人,但是她不会永远是个废人,她会站起来的。” -- 第25页 容月眼神坚定,李绒绒看了半晌。 就在容月以为他要赶自己下车的时候,李绒绒忽然露齿一笑,“我还以为你和这金城其他的男子一个样儿,只会看人眼色呢。”他向着马车后边的靠垫一倚,“以后你就是本公子的人了。” 容月早就听秦先说,这位李公子,脑回路好像不太正常,现在看来,兄长所言不虚。不过他素来不好拂人的面子,当下点了点头。 “走吧。” 门外的车夫应了声是,小马蹄哒哒哒向着容府驶过去,李绒绒以扇掩面,“先送你回去。” 鼎香居二楼,秦先凭栏远眺,他看着容月上了马车之后,才回过头对着聂千万努努嘴。 “亲亲?”聂千万噘嘴凑上来。 秦先将聂千万推开,大庭广众的,亲亲什么亲亲?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改了一下油炸地龙的情节,不影响后续。 第26章 “你觉不觉得,容月对冷澹的态度不寻常。”秦先重新坐回座位上,对着聂千万道。 “有什么不寻常,要不是越连城那个王八蛋,容月不就是冷澹的小叔子吗?”聂千万将一块冰放进嘴里咬碎。 秦先扶额,别指望和土匪头子谈论这些男儿家的心思。 半个时辰之后,秦先摸着自己滚圆的小肚子,食饱餍足,“妻主,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该消消食了。 “管市街。” 这一路上秦先与聂千万徒步走着,俨然是一对恩爱的妻夫。 管市街是金城闻名的小吃街,因整条街的形状酷似一条长长的管道而得名,从南头到北头,两边街上都是琳琅满目的小吃摊位,隔着远远地,就能闻见飘香。 秦先慢慢走着,街上的人不是很多,但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差点被斜刺里冲出来的一个人差点撞上。 聂千万将人护在怀里,她还未张口,却被撞人的抢了先。 “公子!真的是你,公子,你还活着,太好了呜呜呜呜呜——小鼓好想你啊”撞人的那个一身小侍的打扮,上来就要抱住秦先小腿哭诉。 秦先皱眉,“你是谁?” 小鼓愣住。 聂千万将人挡着,小鼓进不得前,只见他双膝跪地,怦然一声,又蹭蹭蹭地挪过来泪眼汪汪道,“公子不认识小鼓了吗?小鼓是您的贴身小侍啊。” 秦先还未发言,聂千万的脸色已经黑的快滴出墨汁来,今天怎么一个个的往她心肝儿身上蹭?去她娘的贴身小侍,相国府出来的能有好东西吗?当然除了她的心肝儿。 “滚。” 小鼓闻言,这才抬起头看了看秦先身边的女子,生的一副好样貌,但是还是难掩一身的杀意和戾气,而且这女子只是看了他一眼,说了一个“滚”字,小鼓就觉得两条腿不停地打颤。小鼓转头再看秦先,一束青丝高高挽起,上面只用一根束带绑了,额前干净利落,虽然只是绑起,小鼓的心里却已经是惊涛骇浪。 在定国,未婚男子的头发皆是披下来的,像秦先这样类似女子的发髻,一般男子是不会梳的。而且一旦束发,便意味着已为人夫。 “我……我,公子——”小鼓还是嘤呜嘤呜地哭起来。难道公子真的嫁人了?旁边这位凶凶的女人? 秦先安抚了一下自家妻主,“妻主认识他吗?” “不认识。”聂千万抱着秦先转身转的干脆利落。 周围人都投来好奇地目光,秦先颇为无奈地看着小鼓道,“你应当是认错人了。” “公子,小鼓绝对不会认错人的!您是相国府的大公子啊,您失踪了快半年了,小鼓真的想不到还能活着见到您。”小鼓又要来扯秦先的衣角。 秦先也冷了脸,“你认错人了,恕不奉陪。” 小鼓愣住,脸上全是不敢置信的神情,大公子温文尔雅,从未如此疾言厉色过。 趁着这个空档,尤其是在聂千万的耐性耗尽之前,秦先拉着她走开了,半路杀出个小鼓,是他二人都始料未及的,秦先倒是淡然,他心底仿佛对相国府有着天然的抵触,一听要回去,拒绝的话就像非条件反射一样的脱口而出。 他原本是想循着话本子那条线摸一下,看看有没有回去的可能,但是在见到周沫之后,他就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但是聂千万的气压仿佛更低一些,秦先觉得她箍着他腰侧的手紧了又紧,仿佛在下什么重要的决心。 残阳鎏金。 管市街逛不成了,秦先和聂千万决定打道回府,途径一个幽深的窄胡同,胡同里边堆着干燥的秸秆和一排排木条,聂千万顿了一下,随即拉着秦先走了进去,二人的身影正好被秸秆堆挡住。 聂千万将人拉到这偏僻地方来,秦先都快想着她是要和他野/战了,聂千万双手扶住他的肩头,眼神中却是难得的慎重,“心肝儿。” “嗯?” “其实——”聂千万似是有些艰难地开口,“就那什么,你的身世……” 秦先笑出声,一向爽快的聂大寨主竟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他反握住她的手,“我是你的夫郎。” “现在是,以后也是。” 聂千万:嗯?咦? 不过随即而来的确是狂喜,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她将秦先狠狠地揉进怀里,长久的静默伫立,聂千万只觉得,这辈子,算是值了。 -- 第26页 秦先咳了一声,微微有些脸红,夫郎这两个字对他来说真的有点羞耻,但是好像不是那么难以说出口? 秦先虽然记不清前尘往事,但是,他只相信自己的感觉和判断,对于秦先来说,与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生平第一次。 喜欢,秦先双眸盯着聂千万的,既然他一来便占了人家的身子,定是会负责到底的,所以只要他还身在此间,身边便只会有聂千万这一个女人。 聂千万捧着秦先的脸蛋亲了又亲,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气。 二人十指相扣,缓缓而归。 . 金城的中心地带是巍峨连绵的皇城,从皇城延伸出来的四条宽阔大道各有其名,分别以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星宿命名。 从苍龙大道上绵延出高高耸峙的亭台院落,除却皇城之外最为富丽的一座府邸,门前两个威武无比的玄色大石狮子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尊贵。黑漆刷就的牌匾上是三个凤飞龙舞的鎏金大字——相国府。 一个布衣小侍从大门前急急地走过,却是过门而不入,反倒是绕到了相国府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飞快地进门之后,又立马关上了门。 小侍穿过曲折的回廊,一直到了一处院子前边才停下来,门口早已经有人候着,见他来了,唤一声,“小鼓,怎么现在才来?叫公子好等。” “小琶哥。” 小琶将小鼓拉倒院子里,小鼓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才开口道,“我见到大公子了,等了好久才有机会上去,这才来晚了。” “好了,有什么话跟公子说,快进去吧,我在外边守着。” “诶。” 小鼓敲门进去,相国府秦三公子秦笙正在书桌上描一幅新作的画。 “公子。”小鼓上前行礼。“大公子他,的确还活着,但是好像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不仅如此,他还已经嫁人了。” 秦笙执笔的手一顿,一瓣富贵雍容的牡丹坏了颜色。 “是谁?” “小的不清楚,模样倒是出挑,不过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善茬儿。” 小鼓心里也在打鼓,不知道三公子想干什么。 “他竟然嫁人了。”秦笙看向窗外,喃喃自语,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画笔上娇娆的粉色已经转浓,逐渐干涸,秦笙终于收回目光。 “收拾一下,我去见母亲。”秦笙将画笔搁在笔山上,那一副牡丹图不再去管。 “是。”小鼓连忙上去将画卷画笔收了,心情忐忑,不敢抬头。 三公子秦笙,院里的下人没有不畏惧的。 三公子去秦相国的书房,只带了小琶一个,小鼓有些出神地站在三公子的院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相国今日休沐,却是一整天都泡在书房,秦笙推门进去,一个高大女人背对着他,手中拿着一卷古书默读,正是如今朝堂上圣眷正浓的秦晖秦相国。 “母亲。”秦笙行礼。 那背影依旧伫立,看不出半点要秦笙起身的意思。 秦笙咬了一下下唇,接着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在相国府人人惧怕的三公子,在秦相国面前,却像是一只怂乖的猫儿。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秦相国才将手中的古书放置在书架上,慢慢转身。 秦先的模样,是有几分肖似他这位母亲,细长的眼睛,斜挑的眼尾,只不过这位相国大人脸上常年带着阴郁。 “你来做什么?”秦晖并不看秦笙一眼,倒背双手转到书桌前。 秦笙这才动了动酸麻的腿脚,上去为秦晖研墨。 “母亲,今日我的小侍小鼓,在管市街带来一个消息,是有关于大哥的。” 秦晖一双眼睛射过来,秦笙无端端地觉得背后一凉,勉强笑道,“想不到隔了如此之久,竟能听见这等的好消息。” 秦晖手中的狼毫笔饱蘸了墨汁,在熟宣上行云流水,声音却听不出悲喜,“是吗。” “但是,大哥好像不愿意回相国府。还呵斥了小鼓。”秦笙摸不透秦晖的注意,只能慢慢试探。“大哥他,已经与人成亲了。” 墨迹停滞,秦晖有些惋惜,“好好地一幅字,却是不能要了。”说罢将那张熟宣纸随意一团,扔到了书桌旁的纸篓之中。 “那我便再为母亲拿一张新的。”秦笙将一张新的宣纸用镇纸压好,“这一张,岂不是比上一张更好。” 宣纸中带着点点金色,对着残照一看,更是熠熠生辉。 秦晖看着那张纸,笑一声,“却也是个办法。”秦晖这才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这第三子,他面上虽挂着得体的笑,却还是将那一丝慌窘藏得不严实。 秦晖拿起那张宣纸,观摩半晌,才出声道,“准备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前排留评随机掉落红包子 感谢在2019-12-18 21:45:51~2019-12-21 20:3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蓝石 2个;蒋苏苏苏苏苏、衣风猎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衣风猎猎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秦笙从秦晖的书房中出来,门外的小琶早已上前迎着,最后一口残阳也被相国府的朱色高墙吞噬,秦笙迎着暮照,有些踉跄。 -- 第27页 “公子!”小琶连忙上前扶住秦笙,“公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事情有变?” 秦笙眸色沉沉,“事情成了。”他昂起头,残阳的余晖与他的目光一同落在手中的宣纸之上。 “这是?”小琶想接过秦笙手中的宣纸,却发现三公子竟是紧紧地握着,丝毫也拿不动。 秦笙嘴角忽的扯出一抹笑,手中的宣纸慢慢地抬到眼前,大哥,你看,你终究还是输给我了。 “去查,大哥嫁的究竟是什么人。”秦笙的面目在暮色下染上几分阴晦。 “是。”就算是一直跟着秦笙的小琶,在看到他这副神情之时,也是忍不住胆寒。 书房之内,秦晖打量着新书写好的墨宝,啧一声,“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 秦先与聂千万回到听竹别院之时,天已经擦黑了,夏日里天长,空气里闷热,一朵厚重的云在天边随时就要压下来,隐隐地风雨欲来。 聂千万一进院门,就与小八撞了个满怀,“诶唷老大,你可算回来了!三少都等了大半日了,这不还在偏厅灌茶呢!” “李三思?”聂千万将秦先护在怀里,骂小八的话转成了疑问,“我去看看。” “心肝儿,你先回去,乖。”聂千万在秦先的额头上用力的mua了一口。 小八对此早已麻木。 秦先点点头,“好。”额头上还沾着聂大寨主的口水印子,秦先转过身的时候默默地抿了一把。 转过长廊,后边就是偏厅,李三思果然在里边一杯接一杯地灌茶,仿佛那不是茶水,而是借酒消愁的酒水。 “你这么个喝法,也不见小八说你老去茅房啊。”聂千万大刺刺走进来,一撩袍子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壶也得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你如今除了沉醉温柔乡,还对什么上心。”李三思瞥她一眼,“温柔乡,英雄冢。” 聂千万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不会吧,你堂堂李家三少跟老子说什么温柔乡英雄冢?我要是先进冢了,你的坟头草估计都比你高了。” “我和你不一样。”李三思华美的眼尾侵入一丝寒气。 聂千万觉出她语气中的不对,上前关了房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道,“出什么事了?” 李三思将手中茶杯一掷,当啷一声响,茶水倾洒,青瓷崩裂,外面似乎是在响应似的,轰隆一声惊雷,随着明灭的闪电,暴雨倾盆而下,李三思声音染上阴鸷,“越家传出消息,越连城活了。” “她诈尸了?”聂千万看着地上茶杯的残骸,又看了一眼外边的雷雨,心肝儿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房里了,幸好幸好。 “是不是诈尸不知道,不过我那时悄悄看过,越连城是真的死了,一招封喉,是冷澹的手笔。”李三思压下情绪。 “那这个越连城,是越家那老头儿放出来唬人的风声?” “尸体可以作假,但是冷澹的杀招却做不得假,三日后越家为越连城办宴,你我同去。”李三思冷笑一声,“是人是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怎么觉着,越家那老头,不安好心。” “他向来就没什么好心,所以我才邀你同去。” ? 聂千万道:“我怎么觉着你这话十分地不厚道,什么叫没安好心才拉我同去?小心老子不伺候你” “若是冷澹清醒,我自然更中意她的身手。”李三思拾起桌上的折扇,又恢复那一副纨绔的做派。 “不是老王最近有些进展了,身子都养的差不多了,她还想躺倒地老天荒?”聂千万喝了一口茶,“呸呸呸,都凉了。” “老王说,得下一剂猛药。”聂千万故作神秘。 “什么猛药?”李三思很给面子的送上话头。 “心病还须心药医。” “打什么哑谜,她的心病不是那个连墓都不知道在哪儿的容家公子吗?” 聂千万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容家的大公子不在了,不是还有个小的嘛。” “容月?”李三思讶异。 “可不是,这还是我们家心肝儿提出的想法,我觉得十分可行。”聂千万得意洋洋,在李三思耳边耳语一番。 “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李三思叹气。 “我觉的一定成。” 李三思神情古怪,“秦家的大公子听说一向是端雅持方,进退有礼,才学一向也是冠绝金城的,没想到还有如此本领,将我们聂大寨主吃得死死的。” “别打我心肝儿的主意。”聂千万嗤笑一声,“如今越家不过是阴沟里一条扑腾的泥鱼,随便一点儿动静都能要了他的命,大厦将倾,就算是越连城真的活过来,也没法儿起死回生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三思神色凝重,“当越家是一条大鱼之时,铺下的网是最容易见效的,怕就怕他分散势力,变成一条条漏网之鱼。” “金城的水太深。” 聂千万拿了桌上的柑橘剥了一个放进嘴里,“嗯,这个甜,等会儿给心肝儿带回去。” 李三思气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嗨,真是看不懂你们这些弄权的,玩儿心的,心思都深。”聂千万将橘子瓣扔进嘴里,“就这么大点金城,水再深,能深到哪儿去?” “若是小鱼儿游出了金城,想再游回来,可就难咯。明儿试试我心肝儿的法子,若是冷澹醒了,三日后的宴会上,我们又多了几分胜算。” -- 第28页 “这些我就先拿走了。”聂千万将桌上的柑橘一股脑儿地倒进了口袋里,两边都鼓鼓的,走起路来还得用手扶着,一不留神圆溜溜的小柑橘就会滚出来。 “这可是淮南的贡橘。”李三思眼皮抽搐,怪不得她在府里见到的贡橘越来越少,看来是都被绒绒带到这边来了。 “不是贡橘老子还不带呢。”聂千万的声音已经跑远了。 李三思折扇轻敲手心,喃喃道,“越连城……” 聂千万一路揣着柑橘回了和秦先的房间 ,暴雨来的突然,索性听竹别院并不大,聂千万轻功还没使完呢,眨眼就到了,但是身上还是被雨打湿了一片。 “心肝儿,你妻主回——” 秦先已经卸了白日里的一身衣裳,束着的发也放了下来,三千青丝直及腰下,檀木梳子一梳到尾,发梢在诱人处轻轻摆动 ,秦先拿着一缕青丝,认真思考要不要将这头发剪了,每日打理头发就是个难事。 聂千万只觉得她的心肝儿今晚是如此的勾人,她迫不及待地从背后将秦先抱住,声音有些喑哑,“心肝儿~” 这一弯腰,小柑橘都骨碌碌滚了出来,砸了一地,其中一个还掉进了秦先的怀里,秦先修长的手指拾起怀中那一个泛着光泽的鲜艳柑橘,好笑道:“妻主这是要再房里卖柑橘?快将衣服先换了吧。” 秦先看着聂千万的湿衣服,“你没见到小八?我让他拿了油伞等你的。” 聂千万现在什么都没听进去,秦先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光洁的胸膛细腻无比,聂千万用手撩拨了一下,最后索性用最含住,衣服湿了直接脱了就是了,换什么换。 她嘴里含糊不清,“不卖柑橘,但是要吃你的小柑橘。” 夏日里晴朗夜空下的月色格外的亮,聂千万心满意足地看着秦先泛着月泽的肌肤,埋头下去。 秦先气喘吁吁地瘫在聂千万的臂弯里,睡意朦胧,这时却听得聂千万开口道,“心肝儿,你说的那个法子,明天给冷澹试一试。” “容月吗?容月讲冷澹已经有些许反应了,应该会醒的。”秦先闭上眼睛假寐。 “越连城那货诈尸了,过几天我会和李三思去赴宴,到时候带着冷澹会好些。” “嗯,那明天再把容月喊过来就是了。” “嗯?!”秦先困意顿消,“越连城诈尸?” 脑海中细碎的片段闪过,是一个高大的女人对他说着,“这件事,势在必行。” “你必须与越家联姻。” 转眼间却又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笑吟吟的对他道,“大哥近日来心情不虞,不如出去散散心吧。” “郊外有一处胜景极妙。”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心肝儿?”聂千万一双深邃的眼睛肿都是担忧,“这是怎么了,明天叫老王来给你看看。” “我没事。”秦先将脑海中细碎的片段理了理,也未曾理出一个头绪,倒像是他醒来之前不久的事情。“我只是有些想回无辟寨了。” 听竹别院的日子虽也不错,但是表面平静之下暗流汹涌,风声一天恨不得变三遍,即使聂千万已经将那些是非都隔绝在外,但秦先敏锐的感觉却让她捕捉到风里的不寻常。越靠近金城,越觉得有压迫感。 无辟寨就安心的多。 “快回去啦。”聂千万亲亲秦先的眼睛。“睡吧。” “嗯,晚安,妻主。”秦先眨眨眼,学着她的样子也去亲她的眼睛。 “晚安。”跟小夫郎学的新词儿,聂千万用起来也很是顺手。 作者有话要说:  聂寨主你是吃上边的柑橘还是下边的柑橘?(对不起我太污了我有罪(*/ω\*) 在爬上来说一句,冬至快乐! 感谢在2019-12-21 20:33:39~2019-12-22 22:2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衣风猎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日都到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相国府西院。 昨儿下了一夜的雨,西院里的花草零落了一地,此时小侍正在收拾,但是那些经受住风雨留在枝头的,却是吸饱了水分,叶更加碧绿,花更加娇艳。 于侧君正在逗弄新训好的一只虎皮鹦鹉,鹦鹉鲜红的鹰钩嘴轻轻咬着于侧君递过去的莲子,嘎嘎地叫着。 “爹爹。”秦笙行了一礼。 于侧君已经三十有五,一举一动却颇有风情,“笙儿来了。” “昨儿你母亲便差人送来了消息,你的亲事也要着手准备了。”于侧君面上带着得体的笑,一面说着,一面将秦笙拉着进了内室。 屏退小侍之后,于侧君却“啪”地甩了秦笙一个耳光。 秦笙面皮极薄,通红的指印衬着煞白的脸色,他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头却高高地昂着。 “我这些年教你的你却都学去了哪里!”于侧君身形摇晃,脸上尽是失望与愤怒之色。 “那越家如今是什么光景?你却还肯跳进这样一个火坑?” “秦晖她是为你好吗?她这是在赌!那你一辈子的幸福去赌!” “爹爹……” “你不要叫我爹爹!我这些年来苦心经营是为了什么?我熬死了正君,熬到你的最大劲敌也不知所踪,好不容易觉得要熬出头了,可你,我的一切指望,你竟然如此地不成器!” -- 第29页 于侧君说完便端着心口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似是失望极了。 秦笙依旧跪着,面上的神色却变成了嘲讽,“爹爹可知道,大哥此时,便在这金城。” “那又如何?他如今已经不比从前,竟自降身份与土匪结亲,已经不是你的威胁。”于侧君昨日便叫了小八来问了个清楚。 “大哥从小便处处压我一头,如今我好不容易在这件事上能胜过他,怎能放弃?” “你——你糊涂啊!” “爹爹,越家独占金城世家首位如此之久,怎么会说倒就倒呢?如今越连城出来重新主持大局,越家随时都有可能东山再起。”秦笙膝行带于侧君跟前,语气中带着赌徒的狂喜。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以为越家是这一夜便垮下来的吗?”于侧君恨铁不成钢地闭上双眼,“我这便去求你母亲,让她收回成命。” “爹爹!”秦笙突然站起身,“若是我不嫁去越家,那我应当嫁去哪家?是随随便便找一个母亲的门生?还是委屈自己找一个官职卑微的女人?就算爹爹如今在这相国府如何得宠,也终究只是侧君!” “我不愿潦草一生,浑浑噩噩地糊涂过去!” “笙儿!”于侧君高高扬起手掌,秦笙却将头昂的更高,脸上全都是不忿。 看着秦笙已经红肿的半边脸,于侧君这一巴掌终究是没有落下去,岁月未曾留下痕迹的脸上此刻竟似染上了风霜,“你说的对,无论如何,我都只是个侧君。但是笙儿,你要记住,越家,并非你想的那般。” “你若是嫁予你母亲的门生,便是实打实的正君,有你母亲与我,必不会委屈了你,若是越家,便由不得你做主了。”于侧君俯下身来,轻轻摩挲着秦笙红肿的脸颊,“若是爹爹为正君,怎会让你受这般委屈。” “爹爹,越家我是一定要去的。”秦笙铁了心。 “你从小便是个有主意的,既如此,我只盼你日后莫要后悔。”于侧君仿佛脱了力气,喃喃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 秦笙嘴角微扯,一个诡异的笑如鱼破水面,眨眼消失不见。 廊下的鹦鹉不停地嘎嘎叫着,声音刺耳,将这院中的宁静打破。 . 聂大寨主一早起来睡眼惺忪,发未梳,脸未洗,就先往小夫郎脸上吧唧了一…… 没口上,摸摸枕边,空空如也,聂大寨主一下子醒了,“心肝儿?心肝儿——” “诶——来了来了。”周沫端着一盆子清水乐颠颠儿地跑了进来,“老大,还没洗漱吧?新打的深井水,包您提神醒脑不打盹儿,神清气爽不犯困。” “我心肝儿呢?” “在您身上呢呀,这不好好儿的吗。”周沫脸上堆着笑。 聂千万:…… “我是说主君呢?”聂千万看着这人极其不爽,顶着一张脸成天出来吓人也就算了,关键是总觉着这人和她的心肝儿宝贝有什么关联? “主君去冷澹的房间了,哦,一大早的容月公子便来了,现在也……”周沫的话还没说完,聂千万就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周沫在原地感慨,大姐大就是大姐大,跑起来都呼啦呼啦的带风,霸气! 聂千万一路风驰电掣,到了秦先面前的时候,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秦先笑的前仰后合,“妻主……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了?”聂千万迷惘挠头。 秦先笑够了,从屋里拿出一面铜镜,镜子里的人头发乱成鸡窝,不仅如此,左边脸上还印着枕头上的小鸳鸯花纹,不过在聂大寨主脸上变成了小肥鸭子而已。 秦先和老王均是毫不留情地大笑。 容月见此情景,背过身去,衣袖掩面。 聂千万:你背过身去老子也知道你在笑! “心肝儿,帮我。”语气十分地理所当然。 秦先忍住笑,将聂千万的鸡窝理了,“妻主,你这脸上的小鸭子可要等它自己消了。” “什么小鸭子,那是鸳鸯!百年好合的鸳鸯。”聂千万瞪眼,她可是专程花大价钱买的蜀地特产的立面绣,要多贵有多贵,不过没成想先把自己坑了。 不过没关系,能百年好合就行。 “这是干什么呢?”聂千万睡意终于消散干净了,看了一眼容月,“你穿的这是什么?” “天青道袍。”容月笑笑,“当年哥哥便是穿着这身衣服与冷澹相遇的。” 聂千万拧眉,“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哥哥头一次和冷澹相遇,是在他七岁的时候吧,你现在穿成这样,干嘛?” 秦先将聂千万的一缕发梢捋顺,“叫冷澹醒过来啊,不是昨晚妻主你说过的吗。” “就这?”聂千万的头皮一疼,连忙改口道,“心肝儿你说过什么场景再现,我觉得挺有用,可是也不能再现的那么久远啊……” “人生若只如初见,第一次肯定都是印象深刻的。”秦先将聂千万的头发绑起,随手从竹篱上扯下一根麻绳。 “得,你们折腾,我在旁边瞅着点。”聂千万扯了把椅子过来,“不过就算你现在穿什么,冷澹也看不见啊。” “她现在已经能听见声音。”容月道。 聂千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冷澹还是躺在床上,印堂间黑气萦绕,容月轻轻地喊了她几声,冷澹眉头微动,却是没有醒来的兆头。 -- 第30页 秦先挥手示意容月:请开始你的表演。 老王在旁边严阵以待。 容月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啊——”突如其来的声音,响亮又绵长,聂千万猛地一吓。 “什么这是!” “啊——救命——”容月继续。 秦先连忙捂住聂千万的嘴,“妻主,别出声儿。” 容月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凄厉,聂千万实在是不懂,这是干嘛呢?他二人的相遇这么惊悚吗? 秦先看着聂千万实在是一脸的困惑,便将她拉了出来,这才松开捂住她嘴的手。 “妻主对当年的事不知情吗?”秦先疑惑。 “我就只知道,他们青梅竹马……”聂千嘿嘿一笑。 “冷澹与容家大公子容竹第一次相遇,是在青峰山的山崖上,那年容竹七岁,上山采药不慎滑落的山崖,一只在喊救命,是冷澹救了他。”秦先道,想不到自家妻主还不如他知道的多,虽然也是容月转述给他的 。 “哦,我是听冷澹讲过,容竹从小在山上的道观里长大,好像是青峰山上的道观来着。”聂千万右手握拳一锤掌心,恍然大悟。 “我记起来了,当时冷澹还是天煞正在培养的杀手,她说过,容竹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时心软救下的人。”聂千万拍脑门儿。 “一时心软?可我怎么听容月说,冷澹那个时候并不想救容竹,只不过当时容竹坠崖的地方正好有一株上好的血灵芝,若是容竹动上一动,那血灵芝恐怕就会毁了。”秦先的目光充斥着怀疑。 “不过对于容竹来说,冷澹那个时候虽然冷了些,但却是为数不多地给予他善意的人了。”秦先叹气,“天煞孤星,六亲俱克,只一点点温暖,便能叫他将身心都托付了。” “啊——”里间传来容月的尖叫声,跟刚刚的叫声截然不同,就像被人扼住咽喉一样,从气管中发出的声音,只一声便戛然而止。 秦先与聂千万连忙进去。 容月的脸已经涨的青紫。 冷澹直挺挺地站着,双眼尽白,没有半点瞳仁,印堂间的黑气不减反增,身上几个大穴上均扎着老王的银针,但是冷澹浑身真气涌动,毫无章法地乱窜,老王根本没有办法靠近她继续施针。 聂千万绰起老王的银针喊道,“扎那个穴?” “风池、曲池、阳明、太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22 22:28:53~2019-12-23 23:2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衣风猎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聂千万眼疾手快,对准冷澹身上的这几个穴位就要扎下去。 冷澹此时虽乱了神智,但是反应依旧迅捷,只是招式毫无章法,只有冷森森的杀气,敏锐稍差,但是力道却丝毫未曾收敛,拳拳到肉的打法令聂千万龇牙咧嘴。 容月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双手扶着脖颈不住地咳嗽着,白皙的脖颈上留下醒目的殷红印记。 聂大寨主一向不吃亏的脾气,这时候也发了飙,“嘿我说你个臭冰块儿,我真是太惯着你了我!不让你吃点儿苦头你都不知道我聂千万有多大本事,走,外边打去!” 聂千万说着便往院里一跳,临出去时还冲着冷澹的面门打了一拳。 冷澹发出困兽一般的嘶吼,不管不顾便冲了出去。 “心肝儿,快躲起来。”聂千万刚将秦先安顿好,后边冷澹就一掌劈了过来。 “我去!咳!”聂千万一时没防备,硬生生挨下这一掌,还没顾着疼呢,转身便骂,“冷澹你妹的 !看老子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冷澹双目中还是不见一丝亮采,招招带风,猎猎的衣袖破空声接连不断,二人迅速缠斗在一起,身影变幻,眼花缭乱。 后边赶过来的周沫一脸愕然道,“这大早上的练功?”小八也在她身后跟着,同样是有些茫然。 秦先从墙后边儿探出头来,伸手招呼周沫和小八过来躲着。 “什么情况这是?”周沫半蹲着身子挪过去,避免自己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神仙打架。”秦先瞅了一眼周沫,这个词颇为合适。 “哈 ?”周沫连带着脸上的伤疤都在发出疑问,“算了算了,我等凡人还是旁观为妙。” 秦先笑,他目光又落回到战局之上,这还是头一次见聂千万使出招式来打架,他看不懂招式的变幻,但是觉得他妻主现在贼拉帅。 如果没有被打那一拳的话。 “冷澹你大爷!我真不留手了啊!”聂千万摸了摸眼角渗出的血迹,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冷澹是毫不留情,聂千万若是再让下去,恐怕要残。 秦先皱了皱眉,对着小八吩咐道,“昨儿个三少不是在别院留宿了,快去请她过来。” “诶好嘞,三少过来了,还能帮个忙。” “快去!” 小八嘿嘿一笑,忙不迭地向着李三思的房间跑去。 院里竹篱已经倒下,二人从毁坏的竹篱上一只打到门口,“砰”地一声,那刚安好没几天的门板又掉了下来。 周沫着急,“诶!门板门板,安上可费劲了!” “别让她出去!”秦先出声。 “好嘞!”聂千万回应自家心肝儿一声之后就又将冷澹往院里引。 -- 第31页 冷澹的招式越来越迅疾,聂千万逐渐有些抵挡不住,爷爷的,谁跟一个疯子打!聂千万的攻势渐弱,主要是不停地躲闪,想借此消耗冷澹的体力。 假山石零落,曲水迸溅,忽然一柄折扇呼啦啦转着圈儿从聂千万的耳畔飞过。然后直奔冷澹的面门,冷澹向右边一侧身,扇尖的利刃擦着脸颊略过,向后方飞去。 草木断折的声音,一瞬间整个院落寂静无比。 容月扶着门框从屋子里走出来,失声尖叫,“哥哥的竹子!” 洒金折扇中暗藏的刀刃薄如纸,却锋利无比,那一丛翠竹只发出一声“吱呀”的哀鸣,就拦腰折断,上半截竹身没了生命一样落在地上,断口处的竹茬儿汩出透明的汁珠。地上只余下光秃秃的一矮截竹干。 闷热的天,蝉响,翠竹汁液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久散不去。 像是瓢泼的大雨一瞬间收回去,又变本加厉地都浇到看冷澹一人的头上。她定定地看着那一丛翠竹,喉咙中只能发出短短的一个音节,“竹……” 折扇借力飞回李三思的手上,语气不乏得意,“果然还是要本少出马。” 聂千万瞪她一眼,“闭嘴。” “小万万你自己摆不平的事儿本少帮你摆平了,你怎的对本少是这种态度?”李三思上前去,看着站在院子当中的冷澹,“她怎么了?” 聂千万不想理她,只见容月红着眼将地上的断竹一根一根拾起,最后抱着哭了起来。 秦先从墙后站起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冷澹觉得,她躺了这么些日子,如今才真正有了些知觉,却是痛。摸上心口,是一道尚未愈合的疤。低头看上一眼,身上的衣服早已不是出来那一身。 眼前是一道竹青色的身影,半跪在地上哭泣,声音很小,可是冷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那声音,那身影。 眼前一片白的晃人的光,目之所及只有那一个小小的身影,和他怀中的翠竹。 竹,阿竹…… 冷澹一步一步走过去,一步千钧重,她抬手,慢慢将那一丛翠竹从容月的怀中抱过来,将脸贴上依旧是碧色的竹叶,竹叶清凉,是爱人温柔的轻抚。 李三思脸上的表情有些莫测,她用一手用折扇遮住脸,一边侧头对聂千万比划,“她真傻了!” 聂千万难得体味了一下百味陈杂是种什么样的情绪,她现在只想给李三思一拳。她走到冷澹面前,冲着她挥挥手,“冷澹。” 比墨色还深的眸中闪过聂千万的身影,冷澹抬起头,“聂千万。” 聂千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没疯还没疯。 秦先上去将容月扶起,交给老王扶进了屋子里,又上前查看那一丛被斩断的翠竹,末了,还是摇摇头。 “那竹子,很重要?”李三思用折扇敲敲后颈,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好心办了坏事。 “算是心爱之人留下的遗物了,你说呢?”聂千万没好气儿道。 “那我再给她种一排,啊不,种一林子!”李三思折扇往前虚空一点,觉得自己这主意妙极。 “那能一样吗?算了,你也不懂,你老老实实道歉就是了,至于要不要一片竹林,那是冷澹自己的事儿了。”聂千万不想与李三思继续讨论种竹子的事儿。“你那一堆暗卫呢,怎么也不出来帮老子?” “没有我的命令她们怎敢乱动。”李三思扬眉。 聂千万:…… 冷澹将竹子抱在怀里,面无表情,起身进了屋子。 聂千万和李三思面面相觑,也跟了进去。 老王刚刚给容月把完脉,喂了一枚定神丸,此时容月正半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托着额角。 聂千万将老王招呼过来,“来看看冷澹。” 老王要诊脉,冷澹听话地伸了手,“没什么不寻常,除了心跳的快些,倒也无妨。” “她这是无妨?”聂千万觉得她真是操碎了心。 “这是几?”老王伸出一伸手指头。 “一。”声音有些喑哑冰冷,但还是回答了。 “那这个呢?”老王又笑吟吟地伸出一根手指头。 “二。” 老王这次直接多伸出两根手指头,笑的更加灿烂了,“那这个呢?” 冷澹默不作声,身边的温度明显降低。 老王循循善诱,“四~啊,这个是四~~” 冷澹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是极不耐烦,“我看你想死。” “诶诶诶,别动手别动手,我们知道你正常了正常了。”聂千万眼疾手快将老王从冷澹的铁爪之下救下。 老王咽了口唾沫,随即将自己的药箱背起来就要走,“白眼儿狼!一个个的,就不该救!” “你们都不要拦我!” 李三思玩着折扇一言不发,冷澹抱着竹子沉默不语,容月神思放空,聂千万挠头,“诶?我心肝儿怎么没进来?” 令人尴尬的安静,老王嘴一撇,“下次谁重伤了都别来找我!”说罢便背着药箱掩面奔走。 , “行了,你也别抱着这竹子了。”聂千万想要拿过竹子,冷澹的目光刺过来,一只手就要掐上聂千万的脖子。 “我去冷澹你干什么!”聂千万今天真的是暴躁,“你掐人脖子掐上瘾了?!” 冷澹淬了冰的声音传过来,“别碰他。” -- 第32页 李三思道,“看来这是还疯魔着呢。” “我没疯。” “你看,一般疯子都说自己没疯。” “老子不管了。”聂千万一脚踏出了门外,“让她自己冷静冷静。” “可是宴会的事……”李三思有些担忧。 “明天再说。”聂千万甩下一句话,出门去寻秦先了。 李三思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抱着竹子不撒手的冷澹,也跟着出去了,“我还是先回府里一趟吧。” “心肝儿?”聂千万过去抱住秦先,在他颈窝里蹭蹭蹭。 “妻主?”秦先被聂千万抱着,不好回身,他看着断掉的竹子,惋惜道,“不知道土里有没有藏着的竹笋。若是有的话,明年春天便该冒尖儿了。” “嗯。”聂千万闷闷地应了一声。“心肝儿,让我抱抱。” 秦先的手覆上聂千万的,轻轻摩挲。 小八和周沫对视一眼,便很有默契地开始收拾满目狼藉的院子,周沫望着那一扇又掉下来的门板,欲哭无泪。她将门板竖起来,爱怜的目光将其刮了个干净,“小门板板,你好苦的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第30章 听竹别院里乒乒乓乓好一阵拾掇,歪倒的假山石重新竖起来花了不少功夫,原本的曲水细流也不复存在,只有一个静静的洗墨池子上微微荡起些波澜。 聂千万劝了冷澹好些回,越家的晚宴,是一定会见到那个诈尸的越连城的,冷澹一定不介意再让她死上一回,但是为了搞清楚越家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越连城现在还不能死。 是以聂千万斟酌再斟酌,决定没将越连城诈尸这回事儿跟冷澹讲,到时候冷澹受得住刺激,她也要受不住了。 “过几日你跟我们出门耍耍,金城你也有没去过的地方不是?” “你躺在床上这些天,都该生虫了,权当出去晒晒太阳。” “诶?你干嘛去!”聂千万头疼的紧。 自打白日里冷澹将那一捆竹子抱进了怀里,就没再撒手过,此时冷澹对苦口婆心的聂千万恍若未闻,径直走了出去。 冷澹将那一捆竹放在洗墨池里,一根一根仔细地清洗起来,凋零的竹叶四散在水面上,似蜉蝣一般静止了一瞬,紧接着又被水波荡起,贴在了洗墨池沿上。 聂千万在后边儿看的脑壳疼,“冷澹,你整这些竹子干什么?我知道你睹物思人,我也知道你难受,可是你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吧。” 冷澹沉默不语,从腰间拿出一把浸着寒气的匕首,锋利的刃上寒光一闪而过。 聂千万大惊,“诶?!你干什么!” 冷澹没理聂千万,她挑出一根称手的竹子,匕首干净利落的在竹节两端“咔嚓”一砍,中间只剩下了粗细均匀长短适中的竹节,她将剩余的竹子又捆作一捆,小心地安置好。 这一节竹子的年岁虽然不大,但是韧性十足,长得确实十分的好,冷澹将竹棍往地上一点,正好与她齐高。 秦先从聂千万身后走出来,正好看见冷澹身上衣衫松松垮垮,头发也是十分凌乱,手中一根碧绿的竹节长杖,像极了某个帮派中的人物。 “打……打狗棍?” 聂千万邪邪一笑,“没错,是要打狗。” “杀。”冷澹面无表情的突出一个字,碎发后的眼中迸射出慑人的光。 “不过倒真是有事情要问你。”聂千万看着冷澹的眼睛道,“越连城真的死了吗?” “死了。” “怎么死的,你可有亲眼看着她断气?”聂千万追问。 冷澹缓缓抬起手臂,“我挖出了她的心。” ……秦先觉得有些不适。 聂千万笑道,“那就是死的透透的了,老子就不信她还有什么回天术,还能再回魂!” 冷澹骤然抬起目光,聂千万讪讪一笑,摸了摸后脑勺,“你不要想太多,总归她已经去见阎王了。” “你要我去晚宴,是为了她?”幽冷的声音沁着寒气。 “唉,那什么……”聂千万抬头望天,“今天月亮真圆啊……” 漫天繁星密布,西边儿挂着一弯小小的月牙儿。 秦先却抢先一步,“是为了确认,越连城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聂千万已经感受到冷澹周身的杀气霎时间涌出来。 聂千万喊道,“她若是没死,你届时再杀她也不迟!” “你若是再不管不顾地自己一走了之,我此生便在没有你这个朋友!”聂千万有些红眼。 “冷澹,你以为,容竹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会开心吗?”秦先叹了一口气,“我告诉你越连城或许未死,并不是要你又去带一身伤回来,半死不活地劳烦别人去救。” 冷澹身形微动,“我没让你救。” “是,我没救你,但是你却没有想过容月,他是容竹在这世上留下的最亲的人了,他将你救回来,彻夜不休地照看你,不顾男儿家名声地为你奔波。”秦先的脸上少有地出现冷峻的神情。 “你现在还觉得,你这条命是你自己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短小君,晚安。 第31章 冷澹握紧手中的竹棍,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聂千万将自家心肝儿宝贝抱在怀里,龇牙凶道,“你想干什么!”说完怀抱又紧了紧。 -- 第33页 秦先被聂千万的发梢蹭的脸痒痒的,“啊——阿嚏——”秦先吸吸鼻子,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聂千万:……心肝喂…… 竹棍霍地一声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翠绿的弧线,冷澹冷冷地看了秦先一眼,将竹棍收回背后,再将地上的一捆竹抱起,身形如一只黑燕在眼前掠过,却是径自翻了墙。 聂千万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头喊,“你干嘛去?” 墙头空空,只剩如霜的月色。 “别望了妻主,人已经走了。”秦先轻轻将聂千万的脖子按下来,“该睡觉了。” “你说他去哪儿了?”聂千万百思不得解,“她在金城没听说有什么落脚点啊?” “还能去哪儿 。”秦先白她一眼,“笨蛋妻主。” “嗯?你说我笨蛋?哪有说自己妻主笨蛋的?”聂千万捏起秦先脸上的肉肉,“你应该叫好妻主,来叫一声听听。” “宝气猪。”秦先的脸颊被他捏着,口齿不清。 “怎么听着不大对……”聂千万揉揉秦先的脸,一下子将他打横抱起,“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是该睡了。” 夜已深,鸳鸯枕席上双双躺下的身影交缠着,翻来覆去,筋疲力尽。 空无一人的青石大道上,一个身影腾挪跳跃在错落的房屋瓦舍之间,背后一捆竹子尤为瞩目,本来一身便于夜行的衣服,在翠竹的衬托下变得显眼起来。 冷澹却丝毫没有要遮掩的意思,晚上宵禁,巡回的士兵定时巡逻换岗,冷澹就像是一只行走在夜间的猫儿只能她窥视别人,她永远是潜伏的猎手,娴熟的猎手即便有着粗陋的伪装,低级的对手也窥不见她的一丝一毫。 容家的府邸在玄武大道的南面,一道玄色的大门前面却是两个同样黑漆漆的门环,在夜里更像是一座庞大的阴影,一个暗无天日的囚笼。 容府的守卫略有些松散,冷澹轻而易举就轻踮足尖落在了容府的后花园,身为四大世家之末尾,容府的后花园却也是极尽华丽的。 冷澹落在一棵茂密的老松树上,审视着下方走来走去的小侍们,若要抓一个人来问,恐怕打草惊蛇,不如暗地里探听一番,好知晓容月在哪个院子。 “今天小公子回来之后怎么倒下了,是有什么不适吗?”一个小侍问道。 “公子在外面受了点暑气,已经喝下药睡了,想来明日就能好了。”另一个小侍回答道。 “那就好,咱们府上如今最看重的可就是月公子了,可不能出个什么差池。” “咱们大人没有女儿,只有这一府的公子们,除了没了的大公子,还没见哪位公子能有这般的待遇,诶,你待会儿回东边月公子的院子,可不要忘了替我美言几句,若是能跟着月公子,还用干这等活计。” “行,咱俩关系最好,谁能想到之前一直默默无闻的月公子竟然得了咱们大人的青眼了呢,我既然造化了,就一定并不会忘了你的。” 两个小侍兄弟情深了好一会,那提着灯笼的小侍才慢慢悠悠地向着东苑走去,一边走着还一边打哈欠,嘴里嘟囔着,“什么时辰了,还不让人睡觉。” 至于后边还跟着某位不速之客,他慢吞吞走着,浑然不知。 容府上公子众多,大多数都是侍君所生,容天权一心想要个女儿继承家业,无奈侍君一个一个地抬进来,肚子一个一个地大起来,最后生下来的却都是带把儿的,可把容天权气了个够呛,是以这些个公子们在容府的境遇,可想而知。 小侍磨磨蹭蹭,最后还是到了东苑跟前,他进去冲着里间虚虚地喊了两声,“月公子?月公子?睡了吗?” 里边没有回音,小侍自顾自地打了个哈欠,回房去睡了。 冷澹从树后跳出身来,将支开一条缝儿的窗户一掀,翻身钻了进去。 房间里挂着竹青色的纱帐,一直垂到地上,整间屋子十分宽敞,一面硕大的梳妆铜镜,上边摆了一堆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屋子里东西不多,却属那个大铜镜子最为瞩目,但是细想来,容月平日里却是不怎么梳妆的,他站在那里,便是天然的水芙蓉。 容月的床榻在最里边,冷澹一眼望过去,只看见他的一头青丝水一般的垂着,身上盖着一面薄薄的绸面凉被,竟是睡着了。 冷澹准备要说的话此刻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她沉默伫立了良久,准备转身离去。 容月白日里心摇神伤,回来的路上,李绒绒便问了他两次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他也只是勉强一笑,并不作答,直到马车驶到容府的大门跟前,容月的脸色反而更差了些。 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哥哥的竹子被斩断的那一幕和当年哥哥手植竹子的那一幕不断变幻,终于是忍不住啜泣,他连哥哥最后的一点念想,都没有守住。 冷澹听见容月小声的啜泣声,极为隐忍,又极为悲伤,终于是出了声,“容月。” 容月身子一颤,不可思议地回头,“你,你来干什么!?” 脸上还带着未曾拭去的泪光。 冷澹将身后的竹捆放了下来,容月上前,“是哥哥的竹。” “你哥哥的墓。” 容月低头将竹子抱进怀里,这才发现冷澹的身后还有一根未曾解下的竹棍。“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 第34页 “你说过,我醒了,你便告诉我。” “你听见了?”容月的语气带上一点儿欣喜。 冷澹点点头,“现在更确定了。”樱桃 容月敛下眼眸,长长的睫羽在眼窝下投上一片小小的阴影。“若是,我现在改主意了,你会如何?” 冷澹眉头一敛,她会如何?她最擅长的便是杀人,但是容月显然是杀不得,那她还能如何。 “一直问你。” “噗。”容月连忙捂住嘴巴,笑不露齿笑不露齿,“我之前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喜欢上你,现在倒是有些懂了。” “为什么?”冷澹自己都不懂,眼前的人却说有些懂了。 “不告诉你。”容月眨眨眼,他站起身从衣柜后边寻出一个极大的锦缎盒子,将那捆竹子妥善地放了进去。 “我会告诉你哥哥的墓在哪里,所以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去。”容月抱着锦缎盒子一笑,“哥哥的竹子,我会好好保管。” “你赶紧走吧,一会儿我的小侍过来看见就不好了。”容月催促她。 “他去睡觉了。” 容月一愣,随即又释然自嘲,“是了,虽然我现在住的是容家最好的院子,明面上也是最受宠的公子,但是实际上却不是,我只是母亲用来巩固权利的工具,不光是我,这一院子的公子们,谁不是呢?” 冷澹似乎是想开口,嘴唇翕动,却没出声。 “诶呀,我与你说这些作甚,你快走吧。”容月将冷澹向外一推,冷澹的身子一凛。 “你还有什么话说?”容月推不动冷澹,只能抬起头看着她。 这张脸与容竹有五分肖似,不一样的性子,却是一样的坚韧。 “多谢你。”冷澹舒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千斤重担。‘’ 容月一笑,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不妨事,按辈分,你还要叫我一声小叔子。” 冷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绝妙。 “诶?不说一声就这么走了?”容月只觉得眼前一阵风扫过,窗户吱呀一声响动,刚才还站在这的人瞬间就没了影。 “真是……”容月将锦缎盒子抱在胸前,心却不受控制地狂跳。 . 第二日李三思便早早地来了,一来便扯着聂千万偷摸摸地问,“冷澹成不成啊?” “成了。但是冷澹说到时候不要拦着她杀人。”聂千万道。 昨儿聂大寨主食饱餍足之后睡得正沉,就一个出去方便的功夫,就被冷澹逮住了,大晚上的,十分骇人。 “她昨天晚上跟你说了这个?”李三思瞪眼,“怎么突然就开窍了不过冷澹的身法我的确是信得过的,后天让她乔装一下,我们一同去赴宴,暗卫不能都带进去,届时我让她们在府外接应。” “成。”聂千万打个哈欠,一拍李三思的肩膀,“我看好你哟。” 李三思将她的手甩开,“若是越连城真的活了,那只好请她再死一次了。” “这金城盼着她死的人有多少,盼着她活的人就有多少,后天若真的打起来,恐怕是一场硬仗。”聂千万难得严肃。 “所以才要叫上冷澹,顺便,我将这个给你带来了。”李三思一扬手,她身后的护卫奉上一条由长长的布条一层一层裹起来的物件儿。 聂千万眼前一亮,慎重地接过那沉甸甸的物件儿,神情莫测。 “你竟然将它带来了。” 布条逐层解开,露出一截银白雪亮的刃,聂千万眯起眼睛,如鲠在喉,一时间说不出话。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安。jj抽了?发不出去??? 第32章 聂千万直接用内力将最后一层布条震碎,露出里面一杆寒光凛凛的银|枪来,银亮雪刃,枪身精钢寒铁铸就,长一丈一尺,重六十八斤,聂千万拿在手里甸了甸,语气有经年之感,“漓泉啊漓泉,我可真是想你想的要命。” 聂千万双手摩挲过抢身,来了兴致,长|枪霍霍飞舞,或挑或刺,身法扎实稳健,一招一式均带着磅礴的力量,寒星点点,银光烁烁,泼水不能入,箭矢不能摧。 李三思在旁看了都忍不住叫一声好! 平日里聂千万赤手空拳,就算是兵器也只随意拿一柄长刀长剑,但是她最擅用的确是长|枪。 聂千万舞毕,略略擦了一下头上的汗,“许久不练,倒是有些生疏了。” “后日的晚宴上你带着漓泉过去,我们便又多一分胜算。冷澹需不需要什么称手的兵器?”李三思摇着扇子问道。 “不用。”回答李三思的声音淬了冰,一听便是冷澹。 冷澹回手摸了一下背后的竹棍,“我用它。” “竹棍?这不一劈就断了?”李三思诧异道。 冷澹轻掀眼皮,“你可以一试。” 嘿?李三思撸起袖子,从身后的护卫手中直接抽出一把长剑向着冷澹砍去,“当啷”一声响,李三思满脸的不敢置信,她虎口微麻,长剑脱了手,一下子飞出去斜插到地上。 “如何?”冷澹愣着一张脸,直直地盯着她。 “你将内力注入了竹棍之中?”李三思语气中不发惊讶,这种境界,还真有人能到? “它叫绿沉。”冷澹抚摸着绿沉上边一节一节的竹,神情难得的柔化。 “看来是了。”聂千万活动活动腿脚,拿着漓泉爱不释手,“走,进屋说。” -- 第35页 三人初步敲定了晚宴上的计划,越家如今虽然白蚕食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是那句老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越家的底牌还没有真正的露出来,而后日的晚宴,或许便是逼着越家露出底牌的最好机会。 聂千万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这时三人才想起来,还没用饭。 自从李三思带了老王时不时地过来之后,厨房的的掌勺就换成了李三思停云客栈的一位大厨,因着冷澹前些日子一直有伤,所以菜色都比较清淡。如今冷澹已经痊愈,聂千万迫不及待地道厨房点了几个荤腥菜,大厨已经在厨房等着,这一堆人一个个的都不用早饭,新过来的大厨手艺毫无用武之地,正在四十五度角仰望厨房房顶。 聂千万刷刷刷报了几个菜名儿,大厨握着炒菜勺儿认真听着,两眼放光,嘴里一直再说好好好。 红烧肘子、糖醋鲤鱼、清炖排骨、还有二斤酱牛肉,聂千万又给秦先点了几个他喜欢的菜之后,才回头看向李三思和冷澹,“你们吃什么?” “早饭如此油腻,不合适吧?”李三思摇扇子的动作有点停滞。“我不爱吃。” “都快晌午了早什么早,老子这些日子跟着冷澹整天清水菜汤儿的,嘴里都快淡出鸟了。那你爱吃啥自己整去。”聂千万立马反驳,“再说,老子耍了这么久的枪法,能吃下一头小牛。” 冷澹道,“我随便,有酒就行。” “对!顺便把酒拿出来,痛快喝上一场。”聂千万大摇大摆地从厨房出来,后边大厨喊道,“不多叫几个吗?亲——” 李三思上前看了看大厨记下来的一长条菜单,“这要做到什么时候?” “三少,我很快的!保证太阳落山之前让您吃上午饭!”大厨拿着长柄勺子乐呵呵。 “滚。”李三思终于忍不住,太阳落山之前?那她早不就饿扁了,“再多叫几个人帮你,尽快做出来。” 李三思看着那一条长长的菜单终究是没有再加菜。 秦先昨天晚上过于疲累,睁眼的时候已近晌午,一睁眼便看见聂千万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醒了,又嘿嘿一笑。 秦先白她一眼,起床慢慢穿衣服。 聂千万看着秦先光溜溜的后背,抱上去轻轻舔了一口,秦先一个战栗,聂千万依旧不依不饶。 秦先立马向前一步脱离了聂千万的怀抱,飞速地套上了衣服,他双目含情,“妻主,等我练出八块腹肌,让你体会一下什么是巨龙撞击。” 聂千万向下看去,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好,我等着心肝儿成为巨龙的那一天。” 秦先红了脸,“还不快点过来给我穿上衣服。” 聂千万大笑,上去将秦先的衣衫带子接过来慢慢打结,“今日与李三思和冷澹一起喝一壶,你也一起过去。” 秦先挑眉,“这顿饭我去不去倒是没什么,不过后日的晚宴……” “不许你去。”聂千万将秦先的衣带系好,打了个漂亮的结,聂大寨主熟能生巧,现在给小夫郎穿衣服也是娴熟的很,当然脱起来更快。 秦先撇嘴,“晚宴带上家眷,不是理所应当?” “若是一般的晚宴,我怎会不带你。”聂千万将秦先的身子转过来,亲了亲扁起来的唇,“虽不能带你一同前去,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的。” “毫发无损。” “好,毫发无损。” 尽管叫了人来协助大厨,这顿饭真正开始时,也已经近黄昏了,实在是李三思最后突发奇想非要吃东泽湖的大闸蟹,非要新鲜的,活蹦乱跳的,光是捉蟹再运过来,就费了好大的功夫。 花厅里已经摆上了八仙桌,李三思和冷澹已经坐下,只是互相都不搭话,气氛十分冷,周沫和小八坐在下首,两个人倒是聊得热火朝天。 没想到的是,李绒绒和容月也在。 秦先笑着坐下,“今天真是热闹。” “兄长。”容月也笑笑,点头示意。 李绒绒从鼻子中轻哼一声,反倒是出奇的话少。 “来来来,该吃吃,该喝喝,别拿自己当外人儿啊。”聂千万一屁股坐在秦先身旁,倒是不客气的开吃起来,聂大寨主从来不在乎那些个虚礼,在加上快饿了一天,早就开始大快朵颐。 众人见此,倒也没了刚刚的尴尬气氛,也纷纷动起筷来。 “酒怎么喝的如此快?”聂千万倒了倒酒坛子,干干净净。 “我再去拿点儿。”聂千万酒量惊人,这点酒的确是不够喝的。 “乌漆抹黑的,上哪儿搬酒去?”李三思打了个酒嗝儿。 “诶,地下的冰窖里不是冰着几坛酒吗?”小八晃晃手臂,迷迷糊糊地说道。 “那我去拿。”聂千万站起身。 容月闻言,倒是开了口,“冰窖里的酒是家兄生前所藏,聂寨主恐怕不知地方,还是我去吧。”容月未曾喝酒,此时倒还是清醒的。 冷澹霍然站起身,“我跟你去!” 聂千万有些微醺地挥挥手,“快些拿回来。” 容月提了一盏灯在前方走着,冷澹跟在后面,倒像是个幽灵。 “就是这里了。”容月指了指冰窖上盖着的木板,冷澹依言掀开木板,打了个火折子便下去了。 容月提着灯在上边等着,叙旧却不见里边儿的动静,他有些疑惑地蹲在冰窖口向下观望,“冷澹——” -- 第36页 没有回声。 容月突然有些担心,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脚想要下去看看,却没留神踩上了木板下面的苔痕,冰窖上常年潮湿,苔痕又腻又滑,容月什么都抓不住,手臂上一阵灼烫,容月只能不受控制的尖叫着下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安。 感谢在2019-12-27 23:15:16~2019-12-28 23:4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衣风猎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夏日的夜晚凉风习习,不知道藏在哪儿的小蛐蛐儿奋力地摩擦着翅膀突然跳出来落在容月的衣袖上,一抬手,却有些疼。 “别动。”冷澹的声音传过来,容月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裸在外边儿的一截小臂正被冷澹拿在手里,一时间有些羞窘,就要缩手挣脱,这一动,却是火辣辣地疼。 冷澹却又将手抓紧了些,语气有些不耐地重复了一句,“别动。” 容月这才看见自己小臂上被灯油烫起的一片红。 地窖里的火把被冷澹点上插在了旁边,跳动的火焰在她的脸上变幻莫定,小臂上一阵清凉,不知什么布料包着的碎冰在小臂上裹了一圈儿,疼痛瞬间减轻了不少。 “你下来干什么?”冷澹问道。 “我……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容月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声若蚊蝇。 冷澹动作一顿,“拿着。” “哦。”容月靠着身后的墙壁站起身,自己拿着冰敷着,看着冷澹重新转过头去,望着冰上的那几坛酒。 酒坛是瓷白和竹青的颜色,上边封口上落了一层灰。 冷澹拿起一坛瓷白的酒,吹了吹上面的浮灰,坛身后的红色条封上隐约可以看出几个字——醉流霞。 “就只拿这一坛吗?”容月看着冷澹手中只拿了一坛,想起上面几个人到都是能喝的。 “够了。”冷澹抬步走上台阶,回头看了容月一眼,“能走吗?” “能。” 冷澹将火折子点燃,又将火把熄灭放回原处,径自走在前面。 冰窖里一下子失去了光,竹青色的酒坛后边“千日醉竹”四个簪花小楷在光亮中一闪,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容月虽然只是伤了小臂,但是两只手都不能用,在狭窄的阶梯上难免有些摇晃,他看着前方人稳健的步履,咬咬牙贴着墙壁慢慢走着,倒也看见了外头的月光。 落在地上的提灯已经熄灭,外边儿的琉璃罩子已经碎了,好在月色晴朗,还能看清地上的青石小路。 回到花厅之后,冷澹倒是先从井里打了一桶冰凉的井水,“泡着。” “嗯?”容月指指自己的鼻尖,“我?” 冷澹点头。 容月这才明白,这是让他将小臂泡进去,他将小臂伸进井水里的时候不禁在想,这人如此寡言,对哥哥也是如此吗? 聂千万喊道,“冷澹你的酒呢?” 冷澹将醉流霞往桌上一搁,聂千万的双眼顿时放光,“行啊你,想不到这小小的听竹别院,还有这等好酒。” 冷澹看了聂千万一眼,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来,喝!”聂千万将李三思拽起来,李三思酒嗝儿一个接一个,“不行,我不能喝了。”说完头便咚的一声磕在桌子上,再也起不来。 “小八!还有那个谁,姓周的!” 小八自己数着手指头傻乐,“一千两,两千两,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万两我发财了!” 周沫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出去之后便开始狂吐。 聂千万嫌弃道,“啧啧啧,都不能打。心肝儿,看你妻主我,千杯不醉!” 说完一杯醉流霞下肚,咣当倒在了地上。 秦先惊讶,上去拍拍她的脸蛋,“妻主?妻主?” 聂千万脸色酡红,像是醉的不省人事。 醉流霞,酒好喝,但是后劲儿大,来的还快。 拍了半天,聂大寨主嘴里哼哼唧唧,“心肝儿亲亲。” 秦先:…… 冷澹的声音传过来,“好了。”但却不是对着秦先说的,容月的手臂从井水中伸出来擦干,冷澹又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里边儿是淡黄色的药膏。 冷澹将药膏递过去,“一天早晚各一次。” 容月小心地接过,浅浅地“嗯”了一声。 秦先挑眉,看着一屋子横七竖八的醉人,有些头痛地摁了摁额角,“冷大夫,还烦请你帮个忙了。” 李三思带来的护卫倒是滴酒未沾,叫她来上桌,也只是板正地回一句,“主仆有别,属下不敢僭越。” 那护卫将李三思抗在肩上,如同抗一只麻袋一般,单手行礼,“请问此处可有厢房?” 容月答道,“有得,去南边那间屋子便是。” 侍卫又看了一眼同样醉倒在地上的李绒绒,终究是没有一块儿扛着,而是对着秦先拱手道,“烦请秦公子照顾一下我家公子,女男有别,属下不敢僭越。”说完便几个跳跃,向着南边那个房间过去。 秦先还没来得及点头,就看不见人了,真是的,一个个的,都仗着自己会轻功。 李绒绒喝的不是很多,但是他酒量浅,现在也是软软地,没什么力气,周沫正好吐完了回来清醒了不少,秦先便叫了她帮忙将李绒绒扶回了东边的房间。 -- 第37页 冷澹将小八扔回了自己的屋子,撸起袖子准备收拾残局,别院里没有小侍,能干活儿的几个人都醉的不成样子,冷澹冷着一张脸,开始刷碗。 容月刚想过来帮忙,就被冷澹一个眼神吓了回去,“别动。” 秦先摇摇头,也开始收拾,没等秦先将一个盘子拿起来,地上的聂千万突然大吼一声,一把将秦先抱起来,风一般地冲出了花厅,紧接着三两下跳上了房顶,人还在怀中抱着,“心肝儿!给你一个惊喜!飞飞飞!” 秦先忍住敲她的冲动,惊喜?是惊吓惊悚还差不多。 “哦,屁|股凉。”聂千万说着,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垫在下边,才让秦先坐下,她的手在秦先身后托着,又揉了揉,“不要凉到心肝儿的屁屁了。” 秦先挑眉,醉了还不忘吃豆腐。 “星星真好看,老子喜欢。” 秦先:得,开始说胡话了,千杯不醉,打脸总是来的飞快。 “心肝儿更好看,老子更喜欢 。”聂千万痴痴地笑,抱住秦先就开始亲。 聂千万一身的酒气,秦先推开她,“妻主,你喝醉了。” “醉?我聂千万就不知道什么叫醉!”聂大寨主站起身,晃晃悠悠的,秦先赶紧将她拉下。 “我娘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聂千万看着星空,突然道。 “原来每个人的娘都会这么说啊。”秦先笑,或许是星星一抬头便能看见,在追思故人之时,难免会想到,他们会不会从来都没有离去,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就像星星一样。 “心肝儿你说,我娘是哪一颗星星?”聂千万双眼迷离,“肯定是最大最亮的那一颗。” 聂千万从未和秦先说起过她的过去,她不说,他便不问,二人之间一直有着这样的默契,然而今天,聂千万却突然说起了她的娘亲。 变成星星,去世了?秦先摸摸聂千万的头,他安慰人一向语塞,此时也只是学着聂千万那样,“妻主,你还有我。” 聂千万将头枕在秦先的腿上,“嗯,还是心肝儿最好,不会离开我。” 一滴雨水落下来,水滴的形状里光怪陆离,仿佛是不一样的世界。 容月将淡黄色的膏体慢慢地在皮肤上涂抹均匀,冷澹的碗刷的如此干净迅速,是他没有想到的,哥哥未曾说过。 今日容府回不去了,不知母亲是否会大发雷霆,容月一笑,就算是震怒又怎的,他反倒有些期待了,又或许母亲根本不知道他一夜未归,根本就是庸人自扰。 冷澹的动作非常快,周沫将李绒绒送回去之后便回来神不在焉地一直帮衬,总算是将一室狼藉收拾妥当。 吵吵闹闹了一夜,唯有廊下的蟋蟀还在不停地振翅作响,容月从花厅中走出,却听见有人在叫他,是兄长的声音。 “容月,容月——”聂千万在秦先大腿上睡着了,秦先动弹不得,腿都有些麻了。 容月看看了看四周均无人影,走到院子中间往上一看,才看见秦先坐在房顶上喊他。 兄长依稀喊的是,给我搬个梯子…… 可是听竹别院,好像没有梯子。容月有些发愁,身边一阵风声,冷澹已经站上了屋檐。 “你倒好,跑到屋顶来醒酒,还要带着夫郎。”冷澹冷哼一声,“本来没想这么快给你解酒的。” 冷澹伸出两只点了聂千万的几个穴道 ,“片刻便好。”说罢人便飞身下去,与容月一同走了。 秦先无语凝噎,若是片刻之后好不成,他岂不是要在屋顶上吹一夜的风…… “嗯?心肝儿?”聂千万醉眼朦胧,向四周一看,“吓,怎么在房顶上?” “你说呢,妻主?”秦先看着她的眼睛,学着她的模样道,“飞飞飞——” 聂千万这才有点儿印象,好像是她飞上来的,还带着自家心肝儿,她一拍后脑勺,“那酒肯定是醉流霞,冷澹你妹的,算计老子!” “妻主喝不得醉流霞?” “嗨,别的酒就算是十坛你妻主我也不带眨眼的,若是醉流霞嘛……”聂千万嘿嘿一笑。 “若是醉流霞,怎样?”秦先好整以暇。 “沾上一点儿,睡上一天。不过后来遇上冷澹,她能解我的酒就是了。”聂千万抱住秦先跃下房顶,敲敲头道,“但是头会疼一天。” “这别院竟然还会有醉流霞。”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秦先推开窗,“这雨,怕是要下上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安。 第34章 翌日聂千万醒来,果真又头痛了一天。 秦先冷眼看着,“酒非良友,妻主以后还是戒了吧。” “心肝儿说的有道理。”聂千万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慢慢慢慢地说着话,没办法,她说话的幅度大了,牵扯的脑仁儿都疼的紧。 秦先瞥了她一眼,“有道理,那你听吗?” “嘿,嘿嘿,以后都小酌,小酌,诶唷,不能笑不能笑,头疼。”聂千万努力绷住脸,维持面无表情,“想想冷澹。” “想她做什么?” “她那脸上的表情我要是能做到一半,就不用担心自己头疼了。” 秦先看着桌上的醒酒汤,想起昨夜聂千万说起自己的母亲,他张了张嘴,又想起昨夜聂千万的神情语气,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 第38页 目光越过聂千万落在屋子中间那杆长|枪上,“这是妻主的?” “李三思带来的,不过本来就是老子的,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从小便耍枪的。”聂千万慢慢地站起身,“好似这头不怎么疼了。” 聂千万将长|枪拿在手里,做了个上挑的姿势,“这长|枪名叫漓泉,一腔心泉漓肝胆,哼。” 秦先觉得自家妻主这一声冷哼从鼻子中发出来,带着些不为人知的嘲讽与道不明的情愫,仿佛对这句话极为蔑视,但是对手中的长|枪却十分珍视。 “心肝儿,你觉得为人臣子,是否应当一忠到底?”聂千万摩挲着手中长|枪,琉璃茶色的凤眸颜色渐深。 “君仁臣忠,若是君上不仁,臣子何必愚忠。”秦先不经意地将拿起桌上的一个釉蓝的细颈瓶。 “心肝儿这话,却是说到我的心坎儿里去了。”聂千万笑,“但是有些人却守着自己可笑的忠,不惜搭上性命。” 秦先心中一动,放下手中的细颈瓶,“妻主何出此言?” “随口说说罢了。”聂千万放下漓泉,“该叫李三思一块儿给我送个兵器架子来。” “明日便去赴宴,届时我们一起出发。” “我也去?” “不,你回无辟寨。”别院虽隐蔽,但是明天我和李三思一旦暴露,这里难免还是会被查出来,为了万无一失,我已经交代了小八,明天带着你一起回寨子里去。” 聂千万寻思着,怎么也不能将她的心肝儿置于险境。 “嗯。”秦先神色淡淡地起身,“妻主做主就好。” 聂千万挠挠头,总觉得心肝儿这个样子让人心里毛毛的,但是有说不出哪里不对,好纠结。 “你明日若是暴露,可有人接应?”秦先转过身问她。 聂千万道,“李三思的暗卫会在外围接应。” “嗯,那我再无辟寨等你。”秦先敲了敲细颈瓶的瓶口,“本来我想在这里养一株兰花,但是想想便算了,兰花娇贵,难养。” “那心肝儿想养什么?” “长盛球。” “啥?” “这个名字也没听过?”秦先叹了一口气,“那算了。” “天下之大,总会有的。”聂千万将秦先抱在怀里。 这两日安静的出奇,平日里最吵闹的周沫和小八也都像是缩进了自己的壳儿里,李三思和李绒绒醒来之后便会去了府上,李三思还好,只是李绒绒臭着一张脸,临走时还在周沫的脸上狠狠地剜了一眼,面色十分不善。 小八暗搓搓的捅了一下周沫的后腰,“你这是把人怎么了?” 周沫一脸无辜,“不知道啊,关我啥事儿。” 转眼便到了明日下午,聂千万将长|枪头擦拭地锃光瓦亮,侧身挽了个枪花,英姿飒爽。 秦先很给面子的鼓掌,懒懒的说一句,“妻主好棒啊……” 聂千万夺过他手中的葵花籽儿,“再说一遍。” “妻主天下第一棒。”秦先笑嘻嘻,其实他更希望他自己是天下第一棒,另一种层面的。 “好了,该走了。”李三思微微抬起下巴。 “主君,我们也走吧。”小八上来道。 秦先点点头,对聂千万深深看了一眼,“妻主,早些回来。” 聂千万笑,“一定。” 门外两辆马车早已在等候,一辆是朱红盖顶,另一辆是深蓝盖顶,聂千万看着秦先上了深蓝盖顶的马车之后,才进了另一辆马车之中。 秦先看着拉车的马狐疑了一下,是一匹普通的枣红马,不是紫霜。 登车辕,掀车帘,车内用竹编凉席铺着,就连中间的软枕上都裹着清凉的小席子。 “诶?等等我!”周沫从院子中跑出来,“我能不能一起去?” 聂千万从马车上探出一个头,“不行。” 这丑女想跟着她心肝儿会无辟寨,想得美。 周沫张大嘴巴,“啊?” “老大,我可是真心实意要跟着你的。”周沫紧了紧她身上的小包袱,“我可以赚钱的。” “写话本子?哪能有几个钱?”聂千万摆摆手,“这样,你跟着我。” 周沫一喜,“诶,好嘞好嘞。” 虽不知聂千万为何改了主意,但是周沫还是高高兴兴地上了聂千万的马车。 “你干什么?外边儿待着。”聂千万往后边儿的软枕上一倚。 周沫讷讷一笑,“好,好好。” 马儿嘶鸣一声,那辆朱红盖顶的马车先行一步,缓缓地驶出了巷道。 秦先放下车帘,道了一句,“走吧。” 车辕上小八“诶”了一声,车轮转动的声音响起,巷道终于又空空落落,如同从没有人来过一般。听竹别院的门“吱呀”一声合上,门上痕迹尤新,暗卫落上铜锁,眨眼消失不见。 此时离宴会开始倒还是有两三个时辰,马车一路前行,先是到了李三思的府上,聂千万跳下马车笑,“还真是好久没来了。” 听竹别院不能暴露,所以聂千万打算扮成李三思的护卫,与她一同出发。 李家在朝中为官,官居次一品,仅次于秦晖秦相国,苍龙大道往南一里,便是李府所在,若是站在李府的阁楼上眺望,还能够看见绵延的宫城和华丽的相国府。 李府比不上相国府华丽奢华,但是在门面上也是极为讲究,府内一应摆设,园林造景,也都是一等一的。 -- 第39页 “看你穿这身护卫衣服,倒真像个样儿”李三思打趣道。 李府的护卫衣裳是黑色短打,深红的腰带和袖口,身后再别上一杆漓泉长|枪,倒是比聂千万那身山寨行头要精神些。 “那是因为我长得好。”聂千万踹她一脚。 “待会儿你可记着不能踹我了。”李三思回上一脚道。 聂千万学着自家夫郎挑眉,“看老子心情。” 直至申时,二人带了护卫,从李府又出发,天色还没暗下来,天边的流云顷刻变幻,行踪莫定。 “冷澹呢?”李三思问道,“从别院里出来的时候就不见她人影。” “她说需要她的时候,她自会出现。”聂千万依旧是倚着软枕,闭目养神。 “什么?!那她要是一直不出现怎么办?”李三思手中的折扇猛地一收,“完了完了,这下要血溅当场了,折腰阁的头牌我还没尝过滋味儿呢。” 聂千万听的烦了,将身后的软枕抽出来扔到李三思的脸上,“慌什么慌,保证你能回到你的温柔乡就是了,冷澹在暗处,好动手。” 李三思这才放下心来,“唉你不知道,那个折腰阁的花魁,啧啧啧……” “你不是还没尝到呢,瞎啧啧啥。”聂千万白她一眼,“你整天留恋烟花风月地,染上病我可不叫冷澹救你。” “折腰阁的小倌儿可和别处不一样。”李三思嘴角带笑,“再说了,我还有老王呢。” 在快到越家的时候,聂千万就从马车里出来和侍卫一起坐到了车辕上,她看了一板一眼的侍卫一眼,“你叫什么来着?” “属下追虹。” “哦——”聂千万拉长尾音,“你就是那个追虹,跟了李三思很久的那个,我想起来了。” 追虹不语。 越家倒是很快就到了。 朱色的大门,鎏金的门环,看上去气势十足,门口的管家不停地赔笑迎客,虽然离着宴会开始还有几个时辰,但是此时门口的宾客已经是排起长龙,各家将自己的贺礼送上之后,便都拱拱手进去了。 聂千万咳一声,入戏很快,昂首挺胸一副尽心尽责的护卫模样,“三少,到了。” 李三思从马车里下来,手上拿着实现准备好的贺礼,一个喜庆的不能再喜庆的锦盒,里面却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 越家的管家很快便迎上来,“三少大驾光临,快快快,里边请。” 李三思一笑,“越家如今可是越发的长进了,一个小小的管家也能代替主人迎客了?还是说越家故意疏怠礼数,不将我这个三少放在眼里?” 上来一句话,就让越家管家冷汗长流,她连忙作揖赔罪,“三少息怒,家主年事已高,小姐又是重伤初愈,实在是无法长久站立,虽有失礼,还望海涵。” “哼。”李三思拿着架子,倒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那管家只能又赔罪。 “人人都说三少风流多情,料想应该是个大度宽容的体己性子,今日一见,怎么如此咄咄逼人,反倒失了大家风范。” 斜刺里出来一个声音,李三思转头一看,双眼微眯,“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下我收藏的个数,马上就要到那个数了。 第35章 聂千万循着声音转头看过去,来人一身儒人的装扮,头戴纶巾,手持山水画折扇,足下踩的是蓝白步履,袖里揣的是古今圣贤,一张富态脸上的油光闪闪,不知道存了几层的下巴在脖子里巍巍颤颤。 远看是一座山,近瞧似一口钟,总归与常见的文人气质,有那么些出入。 “哟,周小姐。”李三思笑了一声,“周小姐看来是近来生意不错,那批从泊州来的货谈妥了?都有闲心来管本少的是事儿了。” 周汤之的脸色瞬间不大好看,最近周家的生意刚一交给她接手便亏损了好几笔银子,周母气得不轻,直骂她榆木脑袋不开窍儿,如今听见李三思又提起这茬儿,脸上自觉挂不住,若无其事地哼了一声,自顾自进了门。 李三思大笑,对着旁边儿的聂千万道,“这周家就是个实打实的暴发户,全金城谁人不知?这会儿来劝我还一套一套的,装什么文化人儿呢。” 周家的家主周文因嫌弃自家的铜臭味儿太重,是以名字都往文雅了起,周汤之平日里倒也惯会讨好周文,于是先在行头上便朝着儒雅二字使劲儿靠拢。 李三思身后的护卫一个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追虹,另一个便是和追虹穿着同样衣服的聂千万,三人一行,大摇大摆地进了越家,里面的宾客已经来了大半,越家几乎将整座金城的显贵人家都邀了一个遍,流水的宴席从内院一直绵延到了门口。 李三思折扇轻敲手心道,“看来还是对越家太过留情,如今还拿的出银子来办这等宴席。” “你将越家逼得太紧,这不家底儿都掏出来了。”聂千万随手拿了一个桌上的葡萄放在嘴里,“嗯,不错。” 李三思将聂千万的手打掉,“你现在可是我的护卫,言行举止注意点儿。” 聂千万一寻思也是,随即抬头看了一眼追虹,“不是我说你这护卫,怎么比棺材板子还板。” “追虹天生如此。”李三思瞥了聂千万一眼,“记住你的身份。” “是是是,李三小姐——”聂千万拉长了尾音,其间偶有人上来敬酒寒暄,聂千万挑挑眉退到一旁。 -- 第40页 越家的后花园熙熙攘攘,却唯独不见主人家,直到月上中梢,那老态龙钟的太君才前呼后拥地姗姗来迟。 越家的老太君是个身形佝偻的小老头儿,一身锦色暗纹的长袍,头上一根紫玉簪,旁边一个苍白的年轻人弯腰搀扶着他,想必便是诈尸的越连城了。 聂千万捅了捅李三思的胳膊,李三思果然也面容凝肃,眼睛直盯着那年轻人。 看模样,是越连城的面皮,李三思啧一声,“难道真的撞见鬼了?” “容月说过,他哥哥是嫁给越连城的妹妹,越连池冲喜的,你说会不会?”聂千万道。 “不可能,越连池听说一生下来就胎里不足,从小多病,三年前就病死了。”李三思摇摇头,“双生子在越家本就是不祥之兆,就算是越连城掌权之后将她妹妹接回来,但是也没活多久。” 那厢越连城已经开始敬酒寒暄,除了偶尔咳嗽些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其余的与活人无异,李三思特意绕到越连城后边去看,“影子也还在啊,看来不是鬼。” “是人是鬼,上去看看便知道了。”聂千万将李三思一推,正好与过来的越连城打了个照面,李三思顿时觉得后背发麻,聂千万你奶奶个腿儿。 “越小姐,呵呵,好久不见。”李三思常年混迹酒宴场合,应变极快,脸上的神情瞬间带上了真挚。 越连城愣了一瞬,随即也笑道,“原来是三少,好久不见。” 二人互相敬酒,只说了些客套话。 李三思回到聂千万所在的一桌道,“肯定不是越连池,越连池见都没见过我,她一眼就认出我了。” “还真有人被挖了心还能活蹦乱跳行走如常?”聂千万看着桌上的瓜果,觉得后背一阵阴风陡然刮过,她看见李三思拿起一个糕点想要吃,立马打掉,“别吃了!” 声音有些大,四周的人纷纷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那宛如一棵枯槁松木的老太君也转了转浑浊的眼珠,将目光落在了聂千万这一桌上。 “咳,小姐快别吃了,一会还要吃晚宴呢。”聂千万讪讪一笑,退到李三思身后小声说道,“别吃了,说不定不是给人吃的。” 李三思嘴角一抽,“家中侍卫无礼,老太君莫怪。” 越家老太君扯动苍老的面皮一笑,阴恻恻地让人脊背发寒,“无妨。” 聂千万这一声刚好叫喧闹的宴席上一下子安静下来,越连城正好敬完了一圈酒回到正中主座上面带笑意开始陈词。 “越家承蒙主位抬爱赏光赴宴,在下实在是惶恐之至,幸得各位不弃。” 席下顿时有许多声音说越家家主太过自谦云云。 越连城继续道,“今天是极好的日子,本不该说起血光之事,但是连城前日九死一生,险些命丧黄泉。” 席下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早就听说越家家主遭到了刺杀,前些日子伤重不治撒手人寰的消息都出来了,这会儿见着了活人,众人面上不表,心里却都打了一个问号,这回竟然是越连城亲自提起,众人都屏息凝神,唯恐落下了什么去。 越连城扫视了席下一周,方才开口,“越某的确是遭到歹人刺杀,但是上天怜佑,越某命不该绝,刺客居心叵测,这次说不定也混入了夜宴之中。” 席下有一瞬的安静,都在等着越连城接下来的话,可是越连城却微笑一声 ,“诸位今日来到我越家,便都是我越家的座上宾,请入席吧。”越连城轻轻招手,一众轻纱罗衣的舞侍鱼贯而出,在园子中间的露台上轻展罗袖,曼妙歌舞。手持各种乐器的伶人也上了台上的一角,开始演奏。 席下众人纷纷坐不住了,越连城一句话,轻飘飘的没有重量,若是假还好,若是真的,谁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露台上丝竹声醉人,曼妙舞迷眼,席下却已经有人坐不住,,要起身告辞,他们来本就是来看看越连城的笑话,谁能想到眼下这一出。 越连城站起身,满不在乎地笑笑,“若是谁想走,走便是。” 那人赶紧起身离去,还没等到门口,就被中途里横出来的护卫挡了路,那人瞪眼,“你敢拦我?!你可知我是谁!” “户部侍郎周卯周大人。”越连城斟上一杯酒,慢慢的来到周卯身前,“大人,留下来,便是客,出去了,出了什么意外,越某可担待不起。” 周卯冷笑,“越家主这是做什么?是你说又此刻混迹在夜宴之中,如今我等要离开这等危险之地,你却出手阻拦,意欲何为!” “为了大人的安全。”越连城将酒杯塞到周卯的手里,似笑非笑,“只要捉住了此刻,大人的安全不就保证了?” 周卯被强行摁回座位上,脸气得铁青,但是此次来赴宴的人大多数都只是带了些近身小侍,没什么武力,很快的,越家的护卫将整个园子团团围住,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 聂千万咂嘴,“这越连城吃错药了?她是想将金城的权贵都得罪个遍吗?” 李三思笑,“你看这席中,权位最高的人是谁?” 聂千万扫了一眼,挑眉,“哟呵,丈母娘。” 那主位旁边坐着的可不就是当今的相国大人秦晖吗? “人家未必认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儿媳。”李三思将折扇握在手里,脸上的笑意冷了三分,“想不到秦相国竟与越家站在一处。” -- 第41页 “那有些难办啊,我还没问过我心肝儿,他娘能不能打?”聂千万悄摸着算计。 “先静观其变。”李三思面上镇定无比。 那厢越连城又换上一副笑脸,“诸位稍安勿躁,如今秦相国秦大人亲自坐镇,诸位难道还怕什么不成?今日那贼子听闻我不死,定会再来,我们小心等着便是。” 越连城坐下之后,手中把玩着一个白底青花儿的小瓷瓶,兴致盎然。 旁边有人忍不住问道,“越家主手中的瓷瓶看起来平平无奇,不知有什么可取之处,令越家主如此爱不释手?” 越连城笑笑,“也没什么,我曾有一个心爱的侍君,自从他离去之后常常想念,便将这个骨灰盅一直带在身边,聊慰想念。”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李三思只觉得从后脊背到脖颈一直升上一股骇然,随即而来的却又是满腔的震怒,若是越连城此话属实,那那个骨灰盅里面装的,只能是…… 聂千万暗骂一声,恨不得此时就冲上去将越连城一抢捅个对穿。 远处不知哪棵树上的叶子刷拉一声响动,落叶纷纷,无风自动。 越连城望着远处,嘴角那丝阴狠又得逞的笑意逐渐扩大,“忍不住了吧?这瓷盅我就在手里拿着,你最好出来束手就擒,否则我就将它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它个粉身碎骨!”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好鸭~ 周汤之:我看看谁叫我周汤汁? 第36章 明明已经是夏夜,拂面的风却燥热无比。 越连城的话掷地激起千层尘,远处那树上的响动却再也没有再出现,李三思悄悄地问聂千万,“你说,冷澹能不能忍住?” 聂千万以手支额,“你猜。” 前方越连城手中握着青花瓷的骨灰盅缓缓地踱步,近侧是秦晖悠然饮茶,双目昏昏的老太君表情木然,像是发生了天大的事,都与他无关。 越连城面上的笑意极为温和,一双眼睛中却冰冷的毫无温度,她将骨灰盅高高地扬起,随后又狠狠地砸到地上。 聂千万几乎可以预见那骨灰盅四散崩裂,白灰飞扬的场景,她握紧手中长|枪,蓄势待发。 骨灰盅却没有如同越连城预料的那般四分五裂,而是在即将落地的那一刹那被一只修长的手稳稳地接住,一道身影黑燕一般掠过,在座的宾客只道是眼前经过了一道残影,快的看不真切。 衣袍猎猎作响,声音自上而下传来,一道身影站在一块突兀耸立的假山石上,燥热的风喧嚣过她的耳畔,带起一缕发梢,那双眼睛冷漠地俯视着越连城,眸中是一片凝滞的杀机! 越连城觉得仿佛是被一双手紧紧地擭住了咽喉,一种溺水的濒死感将她从四方涌来,无孔不入。 “还不动手!”回过神来的越连城大声吼着。 周围的护卫纷纷拥上,将冷澹立足的那一处假山团团围住,若仔细看来,人数之多,远远超过越家府兵的数量。 冷澹将那个青花瓷的骨灰盅放进怀里,缓缓从身后抽出绿沉,短短几天时间,绿沉的表面便已经是光滑无比,深绿色的竹身上泛着柔和的色泽,一舞生风。 冷澹已然与护卫打成一片,但是她身法奇诡,那些个护卫轻易摸不到她的一片衣角,绿沉霍霍,在冷澹手中飞旋,似一道屏障那般,绿沉既为盾,又为矛,一路势如破竹向着越连城打去。 聂千万撸了袖子,手持长|枪上来就帮冷澹挑飞了两个护卫,李三思拦都拦不住。 顺势退到廊下的秦晖眯起眼睛看向园中又杀出来的那个人影,对着老太君道,“如今的年轻人是愈发地出息了。” “相国大人说的是谁?是拿长棍的那个,还是拿□□的那个?还是躲在背后放冷箭的那一个?”老太君苍老的声音响起,在混乱的打杀声音中尤为刺耳,“放冷箭的那个,老身是看不清。” 秦晖笑笑,“老太君不觉得,那枪法看起来有些熟悉?” “哦?”老太君略微睁开浑浊的双眸,定睛看去,微微皱眉,“难道是……” 秦晖但笑不语,继续观察园中战局。 聂千万冷澹和蒙面的追虹很快聚到一起,三人中间组成一个小型的三角区域,且战且退,但是冷澹退后的方向,却是离着越连城越来越近。 “这几人看似散乱,但是却乱中有序,你看他们围住的中间位置,便是那个放冷箭的了。”秦晖笑道。 老太君一看,果然如此。 越连城堪堪躲过一枚射过来的袖镖,眼见着园中的护卫渐渐不敌,她握紧袖中拳头,“拿弓箭来!” 越连城立在原地岿然不动,手中的长弓拉成满月,箭矢中心对准的却是园中招式凌厉的冷澹,箭矢与冷澹的头颅重叠,蓄势待发。 “嗖”地一声,是弓箭离弦的声音,冷澹侧身多开,箭矢钉在了她身后的假山石上。 “竟然躲过了,那这一支呢?”越连城三箭齐发。 绿沉震动,三支长箭被震落在地,但是随之而来的确是铺天盖地的箭雨,密密麻麻的箭头向着他们几人的方向射来,避无可避。 “不好!”聂千万挥动长|枪阻挡箭雨,“快退!” 冷澹看了一眼长廊尽头的越连城,她的面容在连绵的箭雨幕后已经模糊不清,那面上一抹讽刺的笑意还不曾散去。 -- 第42页 “既然来了,想走便没这么容易了!”越连城挥手下令,“就地诛杀贼人!” 聂千万心里上来一股子极邪的火气,她手中长|枪动如银蛇瞬间将身前的几个人挑下。 “冷澹!” 冷澹略一点头,那些个倒下的身体正好做了借力,聂千万与追虹掩护在冷澹的两侧,一路断箭无数。 越连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人提着后脖颈在自家院子里生擒了,那些个护卫也没想到自家的家主被人想小鸡崽一样拎在手里,还不停地扑腾着双臂。 聂千万嗤之以鼻,万军之中取敌人项上人头见识过没有?大惊小怪。 冷澹一擒到越连城,就接连将她身上几个穴道封住,越连城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出。 席下护卫瞬间有些乱了手脚,“家,家主……” 老太君眯着眼睛,“怎么了这是?” 秦晖笑一声,“您的孙女被抓了,你这会儿倒是看不清又听不见了。” “被抓了,那快点儿救回来呀,越家呀,就剩下这么一个独苗儿了。”老太君住着拐杖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诶呀,快去呀……” 席下护卫这回倒是不敢再射箭了,本来有些主动的局势,瞬间变得被动的不能再被动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哨响,越家本来今日办晚宴就已经关了大门,但是现在那朱红色的大门轰然打开,两匹壮硕的马儿嘶鸣着跑进来,马蹄踏伤护卫无数。 聂千万大笑,“好紫霜,走!” 冷澹将越连城抛上另一匹马,绿沉对着照夜的马屁股就是一棍,照夜吃痛嘶鸣,飞快地向前跑去。 李三思在假山后边儿放完冷箭就将自己的衣裳脱了个干净,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蒙面巾将自己捂了个严实,趁着照夜飞驰出去的空档翻身上了马,越连城半截身子都快掉了下去,李三思往上一提,正好提到身后当挡箭牌。 越连城欲哭无泪。 门外暗卫皆隐在暗处,一看两匹马儿已经出来,自然是上前截住了后边的追兵,追虹一把长剑使得是眼花缭乱,刀光剑影应接不暇,追上来的护卫无一不被闪瞎了眼睛。 秦晖看着两匹良驹绝尘而去,面上竟然不怒也不恼,反而是站起身来轻轻理了理衣衫,她回头对着越家老太君道,“如今天色已晚,秦某也要告辞了,在越府叨扰一夜,实在羞愧。” 越家老太君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竟然扑通一声跪在秦晖的面前,“秦相国,我知道如今能救城儿的只有你了,你救救她,城儿使我们越家唯一的希望了呀。” 秦晖上前将老太君扶起,“您这又是何必,连城这个孩子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听说越小姐都能死而复生,那如今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越家老太君猛然抬头,讷讷不语,“城儿,城儿她……” “老太君若是没有别的事,秦某这便告辞了。”秦晖松开手,向前走了一步,“老太君不必忧心,就算是连城这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咱们两家的婚事依然算数。” 越家老太君颓然倒地,满园的宾客已经作鸟兽四散奔逃,今日的事情,恐怕已经人尽皆知。 却是一步错,步步错,本来城儿想要他们见证越家依旧能在金城立足的资本,却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反倒让他们亲眼目睹了越家的陨落…… 婚约仍然作数……秦相国,真是打的好算盘! 紫霜和照夜一路急奔,此时已近晚上子时,宵禁刚刚开始,但还未严查,此时最重要的便是连夜尽快出城。 李三思提前打点好了城门守卫,东门侧角的一下小门还留着,紫霜和照夜就从窄窄的小门那里一跃而过,将将出了城。 聂千万回眸身后,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不过现在不是耽搁的时候,她策马奔驰,顾不上再细想其他。 李三思将蒙面巾一摘,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憋死我了,下次一定找个轻薄点儿的用。” “冷澹和追虹呢?” “在后面。” 冷澹轻功卓绝,几乎是与聂千万李三思同步,追虹稍微落后一些,但也很快就赶上了。 今夜的月色十分晴朗,树林里虽幽深黑暗,但是月光透过树叶枝丫洒下来的光影轻轻摇晃,细碎的光斑温柔地洒在一行人的衣衫上,紧张的心情竟然有了些许的放松。 但是聂千万看见眼前那一辆似曾相识的马车和马车上下来的人的时候,心中的暴怒却达到了顶点,一瞬间冲破了她的理智。 “你怎么在这!不是叫你回去的吗!” 聂千万从未如此疾言厉色,如此语气跟他说话也是第一次。 树枝间斑驳的月光在秦先身上流转,天上的星子仿佛为他披上一身寒衣,夜色与月色交融,他静静伫立在马车前不远的空地上,目光遥遥地看着聂千万归来的方向,独成一道景色 。 秦先一见到聂千万,细细的眉眼之中却是他自己都不曾知晓的潋滟灼灼,他想开口,却被聂千万抢了先,他先是怔了一怔,随后心里竟是酸酸涩涩的委屈,他张嘴唤了一声,“妻主。” 作者有话要说:  周沫瑟瑟发抖,你们好像忘了什么...... 第37章 秦先低咳一声, ,面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清冷如月的面庞上薄薄一层绯红的云雾, 仿佛刚才显露出来的男儿心事从未表露过, 秦先将心绪压下, 手却被聂千万握住。 -- 第43页 “此地不宜久留。”聂千万握紧秦先的手,方才是她一时情急, 在看到秦先那一瞬的情绪之时, 聂千万便已经后悔, 可是此地是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唯有快走。 “贤侄何必着急?”密林深处, 秦晖缓缓走出,她的面上噙着儒雅的笑意, 一步一步都似踩在秦先心上。 聂千万能感觉到,秦先的身子在颤抖。 “弦儿,过来。”声音虽温和,却不怒自威。 秦先的手指微微一动, 他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叫出那句母亲,喉咙上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所有的言语都压下。 聂千万一把将秦先护在身后, 对着秦晖虎视眈眈。 秦晖理了理衣袖,无声地笑了,“聂家小友, 别来无恙。” “丈母娘这辈分论的,好像不大吧。”聂千万笑嘻嘻,又将秦先向身后藏了藏。 秦先完全被笼罩在聂千万的影子里,他隐没在完全的黑暗中,莫名地觉得安心。 “弦儿。”秦晖注视着聂千万,可是声音却直透进秦先的耳朵里,那一声“弦儿”如深山古寺,晨起鸣钟,直击到他的心房。 秦弦…… 脑海中碎片一样的记忆蜂拥而至,同那声“弦儿”一起,在脑中震荡嗡鸣,秦先的头一下子撞到聂千万的后背上,其痛欲裂。 聂千万心里一揪,她托住秦先的身子,“心肝儿?” 秦先慢慢地抬起头,从枕后一直蔓延到太阳穴的疼痛还停留在末梢神经,他看着眼前人的脸,慢慢地皱眉。 “冷澹!”聂千万大喊。 “他没事。”冷澹从树上跳下来,轻轻搭上秦先的脉搏。 “人都这样了?你跟我说没事?”聂千万将秦先打横抱起就要往马车上放。 “妻主,我没事。”秦先闭上双眼,示意聂千万将他放下来。 “母亲,我不会跟您回去的。”秦先神色坚定,一身素色的衣衫轻轻被夏风拂动,夜月皎洁,与月下人相比,却还要逊上三分。 聂千万手中漓泉的枪尖斜斜地指着地上,“他已经是我的正君。” “知道,我儿朗月风姿,本应该有一门良配。”秦晖面上没什么表情,“你过来。” 话是对着秦先,但是叫的却是聂千万。 “我?”聂千万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若是不放心,叫你那位身手甚好的朋友在一边守着就是。”秦晖转身入了密林,但是周遭的护卫依旧肃穆,笔挺的身子比林子中的参天树还直。 秦先有些不解,他拽住聂千万的袖子,眼神中尽是担忧,聂千万拍拍他的手背,“没事,你娘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再说了,我们人也不少。” 聂千万大步流星,秦先叹了一口气,他还没告诉她的是,他这个娘虽然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但是是一只十分油头的狐狸,老狐狸…… 秦晖停住的地方距离秦先的马车不是很远,既能远远地看见一点人影,又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秦先觉得有点抓心挠肝。 小八还坐在车辕上,有些目瞪口呆,“主君的娘是相国,老大的丈母娘是当官儿的,那岂不是我们以后就相当于有大后台了!” 李三思麻溜地将越连城藏在马车下边的暗格里,伸手给了小八一个暴栗,“瞎说什么,先担心担心现在能不能脱身吧,不过这相国也是,她想干什么?我还以为她是来救这越连城的呢。” “来将主君带走?”小八揣测道,“然后老大撕心裂肺上演一出爱恨情仇?” 冷澹斜倚在树干上,眼风冷冷地扫过马车底下。 秦先却是站立在原地,想起了一些本该忘记的事情来。 秦弦,他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在异世活了短短的二十几年,竟然还能回来,茫茫然空荡荡两只举起来,细密却清晰的掌纹遮住眼睛,那些走马观花的场景在他眼前一一浮现。 新雨过后,那日便是个晴天,赏景的好日子,他却因为母亲跟他说的亲事心烦,秦大公子朗月清风,识书知礼,面上是个温雅俊秀的深闺公子,骨子里却是有自己的主意。 秦晖常常笑道,这性子,恐怕是随了她的相国正君。 那日清晨秦先刚刚得知了要与越家联姻的消息,中午秦笙便来约他出去赏景,他心绪难解,便答应了,却没想到,中途生了变故。 他与秦笙一向不对付,但是明面儿上却从未撕破脸,平日里也不过是暗中下个绊子,都被他化解了,这次虽说是居心不纯,但是他带了小鼓出来,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但是就在他上了马车之后,小鼓却突然不见了。 但是事实却是,他当时心中生疑,看着那马车行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当即趁着车夫不注意跳下了马车,滚到了路边半人高的草丛之中,一下来便晕了个七荤八素,那车夫却浑然不觉似的,依旧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但是秦先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带来了异世的记忆,却忘记了原本的,只当成是自己被甩了出来,却完完全全忘记了缘由,一身软白的新罗衫子沾上了泥泞,正巧被聂大寨主捡了个正着。 直到容月闯寨来寻冷澹认出他的身份,他才慢慢地零星着记起,原来不是他这个身体矫情,他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一场曾以为的真实,才更像是大梦一场。 而他的母亲,却只是淡淡地贴了几个月的寻人启事之后,便再无什么动作,秦先心中默默地念着那个弦字,轻嗤一声,这字有什么好,无端端地不是等人拨弄就是被人撩拨,不要也罢。 -- 第44页 小八看着秦先伫立良久,身上悲凉的感觉一层一层溢出来,连她看了都能觉得出,她上前,“主君,先上马车吧。” 秦先如梦方醒,脚下未挪动一步,“我在这里等她。” 小八未曾劝动,便退了回去,只是又从马车上拿下一件天青色的披风,虽是夏夜里,可是如今已经过了子时,更深露重。 小八将披风给了秦先之后就倚靠在车辕上,上眼皮和下眼皮不住地打架。 李三思也有些支撑不住了,将身子软下来靠着一棵树,手中的折扇却不曾放下,面上的黑巾仍旧戴着,追虹站在一旁,手持长剑,严阵以待。 冷澹双目微敛,秦先却是知道,她是极为清醒的。 秦先遥遥地盯着聂千万和秦晖交谈的方向,心绪百转。 “您老要说什么?”聂千万将漓泉往地上一插,身子往上一倚,一副吊儿郎当的无赖样子。 秦晖摸了摸自己的面皮,说出来的话却让聂千万大跌眼镜,“我很老吗?” 聂千万:…… 秦晖笑笑,“你小时候便泼皮的很,大了也没什么变化。” “我自小在山野长大,相国大人上哪儿看我小时候去?” 秦晖面上的笑意不散,“怎么?不叫丈母娘了?你将我相国府的公子说娶就娶了,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我随时都能将他带回去,他可还是我儿子。” “他是我的。”聂千万这神情活像是一只咬住肉不撒口的狼崽子,谁要是跟她抢,她便要跟谁拼命。 “倒是没怎么变。”秦晖嘴角的笑意深了一些,“令尊若是看见你如此,想必九泉之下也能欣慰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聂千万快没了耐性,既然提起她娘,她也没了好脸色。 “若我没猜错,你身上应该还有这朝廷的缉拿令。”秦晖看了一眼聂千万插在地上的漓泉枪,她上前抚过漓泉黑色的缨子,“弦儿不会嫁给一个朝廷钦犯。” “你身上背负着你母亲留下的罪名,难道你也要让弦儿也与你一同背负?如今你又绑了越家的独女,唯恐天下不乱。” “那您想怎么着?”聂千万乐了,“您将我查的倒是一清二楚的,难道您不知道我老娘的罪有多重吗?” “若你真心相待弦儿,你的身份,我自会抹去,就连你那一山窝子土匪都能一并有个正经营生。” “然后相国大人就有了一个明面儿上没有的私人军队,我说的没错吧?”聂千万将漓泉从地上□□,“别碰我老娘的枪。” “相国大人还不如好好想想,你那一队侍卫,能不能撑得过我们说话的这段时间。” “你——” “您也知道,我那位朋友——”聂千万将漓泉扛在肩头,两只手搭在上边,“若是相国大人此行只是为了招安,怕是要失望咯。” “我不会将弦儿嫁给你。” “哦,他早都是我的人了,说不定肚子里还怀了我的种。”聂千万掏掏耳朵,满不在乎地说道。 “无名无分。” “但是有实啊。” 秦晖一直挂着笑意的脸上终于有些绷不住,“你这个小兔崽子!” “诶!别打我啊!喂,心肝儿,我能不能还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母亲我也用的令尊。 第38章 秦晖到底是个文臣, 手还没碰到聂千万的一根头发,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聂千万笑着上前将她扶了扶,“我说丈母娘, 你这一大把年纪了就别学我们这些年轻人上蹿下跳了, 悠着点儿啊。” 秦晖咳了咳, “说到底弦儿还是我儿子,你们没有二拜高堂你们拜的什么?” “拜过天地就是正经的妻夫了, 那些繁文缛节要来何用?”聂千万笑, “我父母双亡, 将我心肝儿从路边儿上捡回来, 便是老天赐给我一个夫郎, 谁知道我心肝儿还能蹦出个活生生的娘呢。” 秦相国觉得自己迟早被这个口无遮拦的土匪头子气死,但是聂千万明显是话里有话, 在指责她这个母亲不作为,才让秦先被抛在了荒郊野外。 秦晖想到这一层,笑了笑,“你觉得是繁文缛节不必要, 但是弦儿呢?” “弦儿自幼在相国府长大,你这般将他无名无分地带在身边,他心里如何想?” 聂千万一怔,她好像从来没有问过, 她的心肝儿需不需要这些…… 秦晖一笑,“当年聂将军在世时,可也是正一品的大将军, 不如这样,你替我办事,我替你娘平反,你和弦儿的婚事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如何?” “你这么好心?”聂千万审视她面前的相国大人,疑心这个丈母娘是真是假,“我娘的罪可是狗皇帝亲自定的。” “你竟对当今圣上如此不敬。”秦晖睨了聂千万一眼。 “狗皇帝,狗皇帝,狗皇帝。”聂千万嘴角挂着痞痞的笑,那笑意在眼中却像一层浅浅薄薄的雾气,雾气散过,留下深水一般的平静。 秦晖回想起当年圣上对付聂家的雷霆手段,看着聂千万一双幽深的双眸,有些沉默,目光再转到她手上握着的漓泉枪上,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出现了那人一枪一马独立,白雪,黑岩,玄底白文的旗帜猎猎作响,那人孤绝直前,一去不回。 却都是往事了。 “皇帝狗不狗的事情先放在一边,若是为你娘平反正名,还得圣上亲自下旨彻查才行。”秦晖看着聂千万的眼睛道。“唯有如此,你娘的一世英名得到昭雪,你也能顺理成章的继承她的爵位和将军府。” -- 第45页 聂千万摆弄着漓泉的缨子,嗤一声,“相国大人未免将这件事想的太过简单了,此时成了还好,若是不成,要将我推上斩首台,手起刀落吗?” 聂千万话锋凌厉,当年她娘战死边关,当今圣上非但没有抚慰体恤,反而是趁机将将军府的兵权瓦解,将她娘的旧部一一铲除,将军府迅速败落,她爹爹也早已在得知娘亲死讯的时候便悬梁殉情,偌大的将军府,顷刻之间像一只无根无落的蝉蜕,任人轻轻一捻,便支离破碎。 当时圣上亲自下的谕旨,聂凌,叛国通敌,满门抄斩! 聂千万闭上眼睛,她不想沉溺在那一段痛苦的记忆中,几乎是一夕之间,亲不亲,友不友,众叛亲离!那时她不过是九岁的年纪,却也知道了恨入骨髓,盈满心肺的滋味儿。 “事在人为,难道你就不想为你母亲昭雪吗?”秦晖上前一步,方才恍惚间的聂千万竟有几分当年的聂凌的风骨。 “相国大人怕是看错了我,指着狗皇帝为我娘平反昭雪,我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聂千万握着漓泉,“我这人胸无大志还惜命的很,只想与我心肝儿平淡一生,其他的别无所求。” “是吗?”秦晖揣起手来慢慢打量聂千万,“聂凌的女儿,当不会如此。” “我娘是我娘,我是我,我娘会为了她心中所谓的忠义赔上性命,我不会。”聂千万冷哼一声,“我只忠于我自己。” “相国大人若是想要我替你办事,不如拿出点儿实际的来。”聂千万又恢复了那一副放浪不羁的模样。 秦晖有些背气,“你想要什么?” “无辟寨中什么都缺,我不介意大人都来点儿,米粮银钱,宝马布匹,咱都不嫌弃。若是大人说的我能做到,也不失为是一桩好生意。”聂千万笑嘻嘻。 “你只想要这些?”秦晖一笑,都是寻常玩意儿,又不是很难弄到。 聂千万伸出手指头,“要的也不多,按这个数儿来就行。” “三千?” 聂千万摇摇头,“加个零。” “你抢劫啊!”秦晖觉得刚才自己的感觉仿佛都是幻觉一般眼前这哪里是将门之后,分明就是山沟里出来的悍匪。 “不然呢,这可是我的老本行啊。”聂千万大笑。 秦晖气结,也对,她本来就是土匪头子。 “就说干不干吧。”聂千万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从秦晖来找她,她便知道这事情肯定是非她不可,占着这么好的优势再不狠狠地敲着老狐狸一笔,她这土匪头子就白当了。 秦晖的后槽牙咬了又咬,胸口几度起伏,最后还是一狠心一闭眼,“成交。” 答应的这么爽快?聂千万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要少了。 “先说好啊,我得先知道干什么。”聂千万伸出尔康手。 “这件事你来做再好不过,附耳过来。”秦晖冲着她招招手。 聂千万将耳朵凑过去听完之后,“卧槽,不行,你得给我加钱。” “事成之后,酬金翻倍。”秦晖笑笑,眼角细碎的眼纹荡漾开。 “三倍!” 秦晖瞪眼,“还要翻!” “那我不干了。”聂千万摊手,一副你爱要不要的样子。 秦晖几乎是咬牙切齿,“成——交——” 聂千万搓手,要干一票大的了。 “那弦儿——” “他不能跟你走!”聂千万立马变脸,“我的!” “那还要问过他自己。” 密林深处对谈已久,秦先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脚踝,披风上簌簌地滚下凝结的露珠。双眼已经十分疲累干涩,但是他依旧倔强地望着那个方向。 暗夜中闪过几丝银光 ,像是不经意间掉落的雨丝,不过一个瞬息的时间,环绕着秦先一行人的黑衣侍卫便都无声倒地。 秦先眸中微微掠过压抑,随即向着冷澹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冷澹轻轻抬手,寒光闪烁,指间还有两根细如牛毛的未用银针,“只是昏睡。” 冷澹一向不与人解释,但是秦先到底身份特殊,冷冰冰的两个字吐出来,秦先轻轻颔首。 小八一个激灵,头已经垂到不能再垂的地步,猛然便醒了过来,她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费力地睁开了困倦的双眼,“天还没亮啊……” 追虹手持长剑深深地看了冷澹一眼,“阁下真是好手段。” 冷澹没回她,径直走到小八面前,一根银针进了她的合谷穴,小八嚎叫,“疼——” 这回才是真的醒了,而且睡意全消,小八眼中带泪,“冷大夫你干嘛啊!” “醒了好驾车。” “妻主。”秦先眼中一亮,远处的人影慢慢朝着他走过来,起初是一团模糊的影子,越来越近之后慢慢浮现出聂千万的眉眼,他想上前一步,脚下却一软。 意料之中的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秦先闭上眼睛,眼皮上传来的酸涩与困意瞬间将他席卷,绷直的身子一下子软下来,秦先任由自己下陷,竟是已经沉沉睡去。 聂千万将秦先抱在怀里,润泽的青丝微微地扫过她的脸颊,卷翘的睫似凤蝶收起了尾翼,安心酣眠。秦先缩在聂千万的怀里,将头抵在她的胸膛。 聂千万心中荡漾起无限的柔情,她抱起秦先,一步一步缓慢稳健地向着马车上边走去,小八赶紧撩开了马车的车帘。 -- 第46页 聂千万稳稳地上车坐好,将秦先抱在怀里,透过夜色向秦晖望去,“相国大人,还用问吗?” 秦晖看着在聂千万怀中已经睡熟的秦先,终究是叹息一声,“罢了。”她又转头看了看满地昏睡的侍卫,苦笑一声,“想不到你竟没骗我,他们确实没有撑到我们回来。” “相国大人若是没法儿回去,不如跟我们一路,去无辟寨做客?”聂千万此时心情大好,看着秦晖也觉着顺眼了几分。 秦晖听见这话却又是有点火气,她的侍卫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却如此容易就被人撂倒,她此时正觉得脸面无光,聂千万此时出言,对相国大人来说无异于嘲笑讽刺。 “不劳贤侄费心了。”秦晖一甩袍袖,转过身去。“你既然绑了越连城,出个什么意外,也是应该的。” 聂千万挑眉一笑,倒没说话。 “半个时辰后药效可解。”冷澹身形隐于林叶之中,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秦晖:…… 聂千万看着怀中小夫郎恬静睡颜,放下车帘,马车车轮徐徐转动,绝尘而去。 小八驾车,李三思翻身上了照夜,追虹看了一眼紫霜,想要去拉缰绳,却被紫霜喷了一鼻子,然后整个肥硕的马屁股对着她,马尾巴甩了她一脸。 追虹欲哭无泪。 最后只好只追虹与小八一同驾车,李三思骑着照夜,紫霜在后边儿一身轻松地欢快小跑。 一路疾驰,直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一行人才终于看见了无辟山上那块刻着“无辟寨”三个大字的黑色巨石。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 第39章 天色近晚, 周沫躺在车辕上,双手背在脑后放空自己寻找灵感,来到越家时已是暮色朦朦, 现如今天空上几颗疏落的星子, 不由得又勾起她一番离愁别恨。 夜空倒映在双眼, 周沫伸了个懒腰,“夜晚真宁——” “抓住她们!别跑, 姊妹们上啊!” 周沫一个静字还没说出口, 就听得人声鼎沸, 喧闹嘈杂, 头顶如同有一群草泥马喊着号子齐齐奔过, 她顿时火大,“让不让人构思啊?!” 周沫气愤地坐起身, 却又险些被一个圆墩墩的身子撞下去。 “嘶——是哪个不长眼的拦了本少的路!”圆墩墩撞到了后胳膊肘,一身儒生装扮的青衫顿时撕裂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小姐,小姐您没事儿吧!”小厮赶紧上来将周汤之搀住。 周汤之在宴会上惊魂未定,又被车辕绊了一跤, 又疼又怒,“打,给我狠狠地打!” 周沫的思路被打断,此时心中也是一团火气, 她撸起袖子伸出一根手指中气十足地大喊,“你过来啊!” 周汤之却听着这声音有些不对,后肘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她定睛看去,眼前的女人黑巾蒙面,露出来的眼睛周围还有着鱼鳞一样的疤痕,她心里一凛,“你,你是谁?” 周沫摸了摸脸上的黑巾,没掉啊,这货怎么一副吓到的样子?她蒙着面都能将人吓到了? “你认识我?”周沫看着眼前圆墩墩道。 “你,不认识我?”周汤之有些疑惑,她伸出手在周沫眼前晃了晃,“你不会傻了吧?二姐!” “谁是你二姐!你看看咱俩这体型,像是一家人吗?”周沫拿着赶车的小鞭子在周汤之肚皮上轻轻一戳,便颤了两颤。 “二姐,快别闹了,我都快被娘折磨死了。”周汤之上前去,就要拉下周沫的面巾。 周沫倒也没躲,任由她将自己的面巾扯下来,然后嘿嘿一笑。 果然看见周汤之神色一怔,然后瞪大双眼,“二姐,你怎么,你的脸,你,我……这——” “行了,什么你你我我这这那那的。”周沫将面巾扯回来放在手里,“怎么,还说我是你二姐?” “听声音,确实是,看容貌,却是十万八千里,不过就算这样你也是我二姐啊。”周汤之一把攥住周沫的胳膊。“二姐,你不知道你不在娘都是怎么对我啊,她天天逼我抄书,默读,看账本儿,呜呜呜——” 周汤之本来就重,这整个身子都靠过来,周沫顿时就有些吃不消了,“你,你先放手——” “不!我不放!除非二姐你和我回去!你干什么要离家出走啊!你不在,娘整天骂我。”周汤之抱着周沫的胳膊,粉团的脸蛋子蹭来蹭去。 周沫终于忍无可忍,“你再不放开我就真不回去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周汤之一听赶紧麻溜地松开了周沫,“二姐,你可不能骗我。” “你刚才还要打我呢?”周沫道。 “那不是,不知道是二姐你啊,嘿嘿。” 周沫腹诽,嘿你个头,这从哪儿冒出来的圆墩墩妹妹,可不是我的。她抬眼看见越府里边儿的人纷纷出逃,便问道,“里边儿怎么了?” “打起来了。”周汤之又要来拉周沫,“咱回家吧二姐。” “不急。”周沫心想,着什么急呢,我还得等我老大呢,我得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那什么时候回去?” “咳,我还有事没有办完,再说你看我如今的样子也回不去。”周沫一本正经道,“既然你说母亲教导你,那你就好好的学,莫要辜负母亲对你的期望。” 周汤之的脸瞬间垮下来,虽然她的脸也垮不到哪里去,“不要。” -- 第47页 虽然周沫对她说的母亲什么的一无所知,但是她脑海中还是能自动脑补出一个严母的形象。 “她不能跟你回去。”一道清亮的公子音,越过夜色,越过墙沿馥郁的紫色丁香,传到周沫的耳中。 四瓣的十字花跌落在李绒绒的肩头发梢,他一身紫色的锦衣,青丝半垂,飞扬的眉眼笼在月色下,竟是柔和了些许。 周汤之只觉有些口干,“李公子……” “既然知道是我,还不快走。”李绒绒还是拿着那把羽扇,一张瑰丽的脸气势凌人。 周家虽然因为从商的缘故不能入金城重地,但是周汤之由于周文的熏陶教导,也只是略略地见过李家的这位小公子,身份尊贵,但是也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难以相处。 周汤之张了张嘴,又看了一眼面容尽毁的周沫,还是一拱手选择告辞了。 周沫下意识地站直身体,李绒绒就在他身后。 “还不驾车。”李绒绒语气倨傲,却身轻如燕地上了马车。 周沫想了想还是将那块黑巾再度蒙上,然后上了车辕,末了还是开口道,“不等老大他们了吗?” “他们出城了。”车帷中传出李绒绒的声音,不复方才的清亮。 周沫应一声,驱着马儿向前行去,越过喧闹的人流,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啪嗒啪嗒。 周沫本是不愿与李绒绒多搭话,但是这脾气古怪的小公子也不说要去哪儿,过了越家前边儿那条笔直的大道,前边就是一个交叉口。 “公子,要去哪儿?”周沫小心询问。 “李府。”两个字中夹杂的是显而易见的不耐。 李绒绒在马车中微微皱眉,周沫之毁容之后,好似变成一个憨憨,深更半夜的,不回李府,难道要睡大街吗? “憨憨”周沫浑然不觉,只是为自己在李府的日子又深深的掬了一把泪。 . 清晨,无辟寨的山头上冒出一缕缕炊烟,袅袅地升入上空与天色融合。 秦先双手抱着聂千万的劲腰,仍然熟熟地酣睡着,聂千万轻轻地撩开一丝车帘,暖黄的阳光轻轻在秦先的脸上洒下一线。 李三思一路谨慎,到了无辟寨的大门里边才将蒙了一夜的面巾摘了下来,面巾厚重,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到了。” 照夜仿佛能感受到主人的心情一下放松,嘶鸣一声向着寨子里奔去。李三思连忙拉住 ,翻身下马,将照夜的缰绳递给追虹,“好照夜,跑了一夜也累了,去休息吧。” 照夜却并未像平时一样跟着追虹乖乖地走,反而是将马头凑近紫霜,一个劲儿的亲昵。 李三思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她绕到紫霜身侧,想看看紫霜的马肚子底下是个什么宝贝。 聂千万探出头来,“我劝你还是不要作死,那个位置紫霜正好把你一脚踢飞。” 李三思神情严肃,“小万万,你们家紫霜是母是公?” 聂千万大笑,“怎么,我们家紫霜可是难得一见的神驹,还怕你家照夜吃亏?” “这么说,它是母的?”李三思的脸上有些愁容。 “女子坐骑不一般都是母马,难道你的照夜?”聂千万嘴角突然扯出一抹坏笑,“没准儿能生出个千年不遇的良驹呢。” 李三思翻个白眼,连忙去嘱咐追虹将照夜和紫霜分开饲喂。 说话的功夫,秦先悠悠转醒,“已经到了?” 聂千万将他抱下马车,“回家了。” 秦先会心一笑,“嗯。” 赵老三早早地就来迎着,“老大,主君,快进去吧。” “先把车底下那个拎出来关进柴房里,吃饱了有力气再审问。”聂千万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肩膀,与众人拾级而上。 寨子里的人并未全部下来,只有赵老三和小十几个亲随得到了消息,越连城本来就被五花大绑,这一路上颠簸的厉害,如今早已成了一滩烂泥。赵老三吩咐几个人将越连城抬到了柴房。 秦先拾级而上,山间缥缈的雾岚遮挡住一轮单薄的红日,润泽他干涩的双眼,终究是回来了,秦先笑,他转头看向聂千万,“妻主还记得我们上次下山要的一样东西吗?” 聂千万只觉得她的心肝儿现在就想九天下凡尘的仙子,缭绕的山岚在他周身翩然缠绕,他的身姿在柔和的金色光芒下呈现出一种完美的剪影。 “什么东西?”美色当前的聂千万道。 “主君说的是那铁墩子吧 ?”赵老三上前,“那铁匠铺的老板差人给直接送过来了,主君要不要去看看 ?” 秦先有些讶异,“送上来了?”那一套东西,分量可是不轻。 “对啊,就在库房放着。”赵老三嘿嘿一笑。 聂千万也想起来了,她的心肝儿画过的一个形状奇怪的图纸。 “到底是干什么的?”聂千万与秦先十指相扣,慢慢地上台阶。 “变成巨龙的法宝。”秦先眨眼,“只是需要时日。” 聂千万将他的手反扣往身前一拉,“心肝儿若是那么想变成巨龙,妻主我晚上 可以让你试试。” “怎么试?”秦先看着一脸坏笑的聂千万,心中狐疑。 聂千万凑近秦先的耳朵,温热的口息喷在他的耳廓,“让你在上边啊。” 秦先本来还想反唇相讥几句,但是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而且还从耳廓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他飞快地向前跑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 第48页 身后还传来聂千万得逞的爽朗笑声,秦先觉得,今天他是别想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安。感谢在2020-01-06 22:44:12~2020-01-07 23:3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风落雨枕云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余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聂千万吃饱喝足之后, 才啃着一根鸡腿慢悠悠地踢开了柴房的门,越连城双手反剪在背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柴房的木门。 “哟, 这眼神要吃人啊?”聂千万笑一声, 将手中的鸡腿骨头随意一扔, 拍拍双手。 “越家主,临终之前有什么遗言?” “你是聂千万?” 越连城嘴唇干裂, 乍一吐出这一句, 嗓音沙哑。 “我这么有名?”聂千万吊儿郎当, 嘴角上扬。 “无辟寨可是当今圣上一直头疼的所在。” 聂千万笑, “过奖过奖。” “但是我知道, 你不会杀我。” 越连城抬起头,一双阴暗的眸子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就因为你巴结老子几句?开玩笑呢?”聂千万摸摸下巴。“也对, 若是要杀你,得要冷澹亲自动手才行。” 越连城突地笑了一声,“我并未与你玩笑,难道聂大寨主没有发现, 这一路上都没有追兵吗?” “那又如何?” “我诚心与聂大寨主做笔交易。”越连城苍白的面色上扯出一个笑,深陷的眼窝下边一团乌黑,本来是越连城自以为极具诚意的一个笑,莫名地便显得有些鬼畜。 聂千万皱眉, “好好说话,别笑。” 越连城有些疑惑,毕竟她长得也是面如冠玉, 金城的公子儿郎是喜欢得紧,聂千万是个女人,自然不懂她这副皮相的魅力。 “如今越家在金城孤立无援,所以我想用越家生意的三成收益来换聂大寨主鼎力襄助。”越连城收起笑容,转为严肃。“你我联手,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严肃,又像个黑粉骷髅。 “越家主,你如今应该想的不应该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吗?”聂千万指了一下她身上的绳子,“还有闲情逸致与我做交易?你这叫俘虏懂吗?” “或者叫肉票,作为一个肉票应该有肉票的觉悟。”聂千万笑意渐深,“越家的家当我倒是不贪图,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被挖了心,还能再活过来的?” “既然聂大寨主心有所图,那么越某就不算是任人宰割。”越连城将头靠在柱子上,闭上眼睛。 “还给我装死?”聂千万一脚踹上柱子,“案板上的鱼都比你活着的可能性大。” 越连城一动不动。 聂千万直接挑开了她的衣襟,胸前有没有疤痕,一看便知,长|枪的枪尖一挑,越连城胸前的衣衫“撕拉”划开了一道长口子,越连城惊怒,“你要对越某做什么?!” “还真有一道伤口?”聂千万像是在自言自语,手刚刚碰上那伤口,越连城便羞愤大喊,“士可杀不可辱!” 聂千万平静无波地转头看她,“嚎什么,老子心肝儿宝贝美如画,?” 越连城双目紧闭,垂死挣扎。 “冷澹,你进来看看。”聂千万对着门外招手。 冷澹一脚踏进柴房,蹲下身观察越连城胸前伤口 ,胸前是四道野兽爪印一般的伤口,从锁骨下一直到肋间,伤口狰狞,与那天冷澹留在越连城身上的伤口一般无二。 越连城双目紧紧地盯着冷澹,“是你!” 冷澹目光冰冷,眸中有着明显被按捺下的杀机,“伤口不错。” 越连城冷笑一声,“没想到吧,我竟然还能活着。” 冷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身后绿沉突然抽出,猛然打到柱子上,木屑纷纷,柴房摇晃,越连城出了一身冷汗。 “走。” 聂千万看了一眼脸色吓得惨白的越连城,嗤笑一声,抬腿便向外走去。 “怎么样?” 无辟山上有一处凉亭,飞檐高高地翘着,檐角上挂着碎玉片子风铎,子相碰撞,悦耳动听,惊起檐上的鸟雀。 李三思备好了茶水,已在亭中等候。 冷澹靠在亭中,摩挲着手中绿沉,“伤口对,时间不对。” 聂千万斜斜地倚在亭柱上思索道,“你觉不觉得,这越连城长得有点太白了?” 李三思瞅她一眼,“你关心一个女人白不白作甚?” “别瞎想!”聂千万直接拿起李三思倒好的一杯茶灌进去,“她那种白很奇怪,像是常年不见天日的那种,不大正常。” “好茶牛饮,都让你糟蹋了,你就配喝路边摊的大碗茶了。”李三思看着聂千万灌茶如凉白开,有点肉痛,这可是上好的云顶雪芽!” “她有病。” “对,听见没,冷澹都说你有病!”李三思忿忿。 聂千万又拿起茶杯来灌了一大口,“说的又不是老子。” “她的病积年已久,是宿疾,胸前的伤口已经尽力做的相同,但是……”冷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我留下的伤口中,含有剧毒。” 聂千万料到会如此,冷澹若真心想杀一个人,不会让她有任何活着的机会。 “那既然越连城已经死了,那这个人是谁呢?”李三思道。 -- 第49页 “越连城的胞妹越连池,不是一直体弱多病,三年前越家假借越连城的名字娶了容竹,便是冲喜,可惜没多久也归西了。你们说,会不会越连池根本就没死?”聂千万越想越觉得可信。 李三思本来对越连池的死深信不疑,现在竟然也有了些动摇,“越连池本来就是越家暗中养着的,她的出生和死亡都是一个秘密。如果说现在柴房里关着的是越连池……” “越连城已经死了,越家要推一个人出来主持大局,当年假死的越连池就是最好的人选。”聂千万又饮了一杯茶,“不过她刚刚说想跟我做个交易,可巧了,最近生意兴隆。” “什么交易?”李三思问道。 “越家生意的三成分红,换我助她东山再起。”聂千万笑道。“她怕是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我的身份,才向我这么一个土匪头子求助,可见也是穷途末路了。” “若我料的没错,越家是打算与秦相国联姻,届时内襄外助,越家东山再起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没有想到这厮也深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法子,竟然真的一点儿追兵都不带,就这么任由我们绑了过来。”李三思一笑,“我倒要看看越家还能挣扎多久。” “她是我的。”冷澹冷不丁来了一句。 李三思:???“啥玩意儿?” 聂千万无奈,“她说的是,里边那位的命是她的,不让咱先下手。” “那是自然。”李三思笑笑,“说明白点儿嘛。” “不过我这儿还有一个消息,可不是只有秦相国的家的公子要嫁进越家。” “还有谁家的公子这么不长眼?”聂千万乐了。 “容天权。”茶汤沸了,李三思撇去茶汤上的浮沫,将第一遍茶滤出。 “第一遍茶,是不能喝的,第二遍茶才有些味道。”李三思笑意灿然,为自己倒上一杯好茶。 聂千万一口茶水喷出来,“你坑老子!” “对于你来说还不是都一样。”李三思十分嫌弃,“也不知道容天权那一堆儿子哪一个如此倒霉,有要进越家这个火坑。” 冷澹摩挲绿沉的手一顿。 “不是容月便好,我家心肝儿好像挺喜欢他的。”聂千万夺过李三思的茶,这回倒是慢慢地品了,但是也没品出有什么不一样,转头便看见冷澹的面色比平日里更阴沉,“不会,真的是容月吧?” 冷澹不语。 聂千万挠头,“若真是容月,要问一下心肝儿要不要救一救?” “容天权顽固执拗,一意孤行,脾气又差得很,你怎么救?”李三思看着滚烫的茶汤,慢悠悠道。 “将人抢了不就是了。”聂千万一向信奉,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往往更是最有用的。 “抢了搁在你的无辟寨吗?”李三思白她一眼,“不如趁着越家主还在我们手上,想想怎样将越家那点儿家底儿给掏出来。” “越家嘛,不必赶尽杀绝,如今李家呈一家独大之势难免会步越家的后尘,你低调些不行?”聂千万打趣道。 “低调些?这也是会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李三思故作惊讶,“我那敛来的银钱你也有份。” 而且还是不小的分量。 “越家的底牌在宴会上都未曾动用,只怕是她要拿这个底牌与你我谈条件。”聂千万吹了吹茶盏上的浮沫。 “哼,她想得美。”茶汤终于沸了三回,李三思将茶汤滤出来,慢慢地倒满三杯,澄澈的茶汤浇在小金蟾样式的茶宠上,愈发莹润。 “越家的不传之秘,最后底牌,到底会是什么?”李三思慢慢啜着茶水,“越家的分支早已经流离失散,唯有嫡系死死地守着这个秘密,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如今嫡系也只剩下这一个后世子弟,若是越家不一力打压分支庶出,偌大的一个家族,怎会衰落的如此之快。” “若是没有你李三少推波助澜,怕是也不会在这么快。” “瞎说什么大实话,在座的都有份。”李三思优雅品茶,赞叹,“真是好茶!” 二人默契碰杯,一肚子坏水儿地奸笑。 冷澹霍然起身,一下子不见了人影。 聂千万:…… 李三思:……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这里下雪了。 第41章 寒鸦瞑目, 倦鸟归巢。 暮色下两道长长的身影慢慢前行,其中一个飒然开扇,当胸送风, 另一个飒沓流星, 落拓潇洒, 陌上二女,堪称双壁。 “我不便露面审问越连城, 接下来的事, 便交给你了。”李三思慢悠悠道。 “我就知道,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你。”聂千万伸了个懒腰, “我要去找我心肝儿了。” 李三思突然有些想折腰阁的头牌。 秦先看着屋子里按照大小排列的铁墩子, 突然又有些犯愁,男人嘛, 首先得腰好,他在床上总被聂千万牵着鼻子走这回事,归根结底还是身子太弱,身板不行, 勉强一用。 秦先将其拿起来举了举,分量倒是刚刚合适。 聂千万一进来就看见自家夫郎大汗淋漓,虽说无辟山上凉爽些,但是稍稍运动还是会出汗, 汗珠顺着秦先白皙的后背滚落下来,皮肤是滑腻的白瓷,自带一股冷意。 聂千万喉结微动, 她伸出一根手指,接住了秦先背上滴下来的一滴水珠,“干什么呢心肝儿?” -- 第50页 “妻主?”秦先的眼神中微微掠过些讶异,“你回来了?” “我现在不是站在你眼前。”聂千万拂过他略湿的鬓边,“出了这么多汗。” “咳,锻炼一下。”秦先微微转头,“一会洗一洗就好了。”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地方。”聂千万亲了亲秦先的额角,“走,我带你去。” 秦先没想到,聂千万带他去的地方,是一处温泉。 无辟山上地势险峻,山后便有一处深谷,谷中有一处温泉,温热的泉水常年从地下升涌上来,汇聚成了一个不小的温泉池。 三伏天气,却也是泡温泉的好时候。 外衣褪去,聂千万和秦先都只各自着一件纯白的里衣,没急着整个身子都泡进去,秦先蹲下身用手试了试水温。 聂千万的脑海中没来由的蹦出一首诗,“素手掬青霭,罗裙生紫烟。” 秦先转头看向她,“没想到无辟山会有这么大一处温泉。” “本就是不经意发现的,你妻主我找到的。”聂千万捧起温泉水浇在足上,“老寨主在这无辟山十几年,她都不知道。” “老寨主?” “我的寨主位子就是她传给我的,虽然也是你妻主我一拳一脚打服的,但是老寨主对我,有再造之恩。” 秦先将双足泡进温泉里,足底升腾翻涌的细小泉眼不停地撞着,给他一股奇异而舒适的感觉。 “她救了我。”聂千万“扑通”一声跳下水,溅起一帘温热的水幕。 “那她应该是个好人。” “好人?”聂千万大笑,“心肝儿,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是好人?” 秦先点点头,“难道不是吗?” 聂千万身上一件里衣全部湿透,氤氲的蒸汽贴着皮肤缱绻地缠绕着,秦先看着她胸前起伏的波涛,有些闷热。 聂千万指着自己,“心肝儿怕是忘了,我是个土匪。” 秦晖的话,聂千万并不是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她从水中“哗啦”一声站起来,秦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下子拖进了水中。 两具身躯毫无缝隙的相贴,聂千万的唇贴在秦先的耳边,“我只会干坏事。” 秦先的耳边酥酥麻麻,她啃噬轻咬哪边,哪边的身子就酥了一半,本来安安分分粉粉嫩嫩的小小先,现在不出意料地昂起头回应着。 聂千万轻笑,水下的温度温热,可也比不上手中的灼人。 情难自抑,何况男子的体质本就特殊,秦先软倒在聂千万的身上,眼神迷蒙。 温泉边的一片瑰丽的色彩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云蒸霞蔚,绚丽若晚霞,灿烂如云烟,秦先几次被抛上云端,身下岩石的热度与身上聂千万的热度都快要将他融成一滩春水。 奇诡妖艳的辰砂和艳丽耀目的黄金石在荡漾的水波中五彩夺目,秦先半个身子探出水面,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慢收紧,一头青丝在水面上铺展开,若孔雀华美的尾屏。 骤然的阵雨过后,秦先息在聂千万的怀里,看着二人的青丝在水面静静翻卷交缠,“同心结,绾青丝……” “什么?”聂千万看着秦先头顶两个相对的小发旋道。 “我爹爹说过的,同心结,绾青丝,从此相伴不离。我一直觉得,说的不是我娘。”秦先低下眸,往聂千万的怀中又靠了靠。 “秦相国?”聂千万忍住笑意。 “我看见她,就想起之前的事了。”秦先的声音闷闷地,原来之前不是他的错觉,他原本就是矫情的,“从我记事起,爹爹就没怎么笑过,他为我梳头时就会慢慢地吟这两句,我想,爹爹肯定是被迫嫁给我娘的,所以他才不开心,后来便郁郁而终。” “结发同心本来应当是成亲那一晚做的。”秦先有些气鼓鼓地看着聂千万,“你都做了什么?” 聂千万瞬间有些讪讪,做了什么,还不是做了和刚刚一样的事么,那可是禁欲二十多年的聂大寨主头一次开荤,势头之生猛,她想起来自己都怕。 回想起那一晚,聂千万意犹未尽地捏了一把秦先在水下的翘臀,“还不都是他害的。” “色狼,流氓!”秦先忿忿,“原来你就是馋我的身子!” “不是,诶?也不全是。”聂千万看着脸鼓成包子的秦先,有些手忙脚乱。 “你喜欢我就是因为这事?”秦先语气中的质问显而易见。 “你喜欢的人还是我的身子?” “那不都一样吗?”聂千万挠头。 水花四溅,哗啦出水声,秦先湿漉漉的脚板踩在沙砾上留下一个脚印形状的水渍。 “心肝儿?”聂千万急忙出来,“心肝儿?” 秦先飞快地穿好衣服,步步生风,心底是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怒气,大猪蹄子! 聂千万赶紧追上,又被秦先一把推开,“你不要碰我。” “心肝儿……” “别叫我。” 秦先气冲冲地回到竹屋,倒头便睡,聂千万小心翼翼地蹭上来,“怎么了嘛心肝儿——” 秦先将聂千万一脚蹬下去,“别碰我。” 聂千万此刻真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是,在屡次蹭床无果之后,聂千万只能又拿出她那一床灰扑扑的被褥。 “唉,又是孤枕难眠夜——” 李三思说男人的心,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聂千万寻思着明日带着秦先出去散散心,应该便好了。她昨儿个睁眼睁了一夜,头一沾枕头,便呼呼大睡。 -- 第51页 秦先躺床上,脑海中掠过和聂千万的种种,他不是傻子,能感受到聂千万炽烈的情意,想想还是觉得自己太小气,想着地上还是潮湿,不然,让她上床来睡吧。 刚转过身来,就看见聂千万四仰八叉,听见她鼾声如雷,秦先只觉胸腔那一团气又大了,他辗转反侧,最后实在气不过,起来对着聂千万踹了几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8 23:06:08~2020-01-11 00:3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余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聂大寨主这两日心情不佳, 而且火气略大,寨子里的人忙上忙下,都心照不宣地绕着她走。嗨!整个无辟寨的人谁不知道, 最近寨主不知道怎么就惹恼了正君, 现在这情形, 是正君几天不给寨主好脸色,寨主的脸色就会臭几天。 秦先半截身子倚靠在粗粝的岩石上, 眯着眼睛, 温润的泉水慢慢地盈漾在他的肌肤周围。 秦先从水中站起, 温泉虽好, 但是也不能多泡, 捡起池子边上的衣衫,秦先慢吞吞地穿衣服, 那日一早醒来,聂千万便蹭了过来。 他一夜辗转未眠,她一夜呼呼大睡。 秦先看着铜镜里自己眼下的乌青,将聂千万晾了两天。 衣衫穿好, 一头如云的发也慢慢擦干,秦先的眼神转到池边的晶矿上,都是极艳丽的色彩,将整个温泉池子衬地越发如同一块美玉。 晶矿的长势富有规律, 几乎都是一簇一簇紧密的条状,一股矿石独有的气味萦绕在秦先的鼻尖,他觉得有趣, 便又沿着晶矿生长的方向向前走了一段路。 后山的山路不比前山好走,弯弯绕绕,有些崎岖,秦先一路分花拂柳,干净的长衫上又沾了些许落花落叶,通过一道极为狭窄的小路,却是豁然开朗。 映入眼中的不是层峦叠嶂,却是由许许多多的晶矿组成的一个巨型的大坑,交相辉映的色彩在秦先的眸中变幻流转,他看着眼前的壮丽景色,不由得感叹。 秦先废了好大得劲才围着这个深坑转了一圈,他本来以为这是个无人发现的地方,但是却没想到深坑的南面却已经有了人为开采过的痕迹,这里的晶矿数量虽然庞大,但是种类却和温泉池边的相差无几,不过是些雄黄辰砂之类,倒不是多么名贵,若要开采,也是药用一类。 许是冷澹用的?秦先按下这个念头,但是这么大的一快开采痕迹,药用用到何时?秦先摇摇头,将这个疑惑压在心底,慢慢地分开枝条回去。 聂千万许久不见自家夫郎,正好看见小八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边走边看,“小八,主君呢?” “主君 ?”小八从书中将头拔|出来,“好像看见主君往后山去了。” “后山?”聂千万未曾多想,向着后山奔去。 山林茂密,晶矿坑本就隐蔽,他能找到纯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了,回去的时候确实走岔了路,走得越远,离着正确的路就越偏。 最后秦先腿脚酸软,索性靠着一棵老松坐了下来,他乱跑个啥,秦先看着手掌上一道一道细密的小伤口和慢慢渗出的血珠,将自己身上的长衫用力一撕 ,用力扯动伤口,血色透过布条,秦先忍着痛将手掌简易地包扎了一下,眯着眼睛看天上太阳的方位。 历来火辣辣的太阳,如今却隐在了云层之后,漫天的流云聚了又散,秦先不认得方位,随手扯了一片叶子,在嘴中吹出些韵味小调。 小调早就跑了不知十万八千里,秦先笑一声,他一向不善音律,若是爹爹,肯定会吹的很好。 他放下叶子,双手抱膝,等不到太阳,等月亮也好,秦先站起身观察了一下周边的地形,他这莫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秦先抱住自己,将身上的长衫紧了紧。 聂千万模糊中听见一阵极为诡异的小调,尖锐刺耳,声调还挺高,但是却断断续续,当她快要接近的时候,那小调戛然而止。 聂千万暴躁了,接着吹啊! 秦先觉着,他还真是干了一件平生都不会干的事情,他坐在老松一截遒劲的树干上,微微晃动着双脚,树林掩映间别有一番景色,秦先觉得自己肯定是十分有爬树的天赋。 在树干上远眺,秦先总算看见了无辟寨,在群峰中显得十分低矮的房屋群,他默默地在心中记下位置,扶着树干就要下去,一低头,却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妻主? 秦先狡黠一笑,唤了一声,“妻主——” 聂千万正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到了小调貌似出现过的地方,却是空无一人,正当她要转身离去时,头顶却传来心心念念的声音。 小夫郎从天而降,衣袂翻飞,青丝散乱,一下子跌进她的怀里,降落凡尘。 秦先纵身一跃,心情却是无比地畅快,聂千万牢牢地抱住他的腰肢,诧异道,“心肝儿,你怎么在树上?” “我爬上去的。”秦先道,“我觉得我很有爬树的天赋。” 聂千万看了一眼盘成阶梯状的老松树,“对,我心肝儿超有天赋!” “不过下次不许自己出来了。”聂千万想起这一路上的胆战心惊和各种不好的猜想,就觉得眼前的心肝儿肯定是九死一生挨过来的,她一把将秦先搂进怀里,“听见没?” -- 第52页 “听不见。”秦先使劲推了推,推不动。 “听不见就不松手。”聂千万坏笑。 “好了好了听见了!”秦先连忙缴械,“都快被你抱断气了。” 秦先身上衣服已经破了好几处,聂千万脱下外袍给他披上,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缠的布条,一双眉头瞬间皱的死紧,“伤着了?” 山边潺潺的泉水一股脑儿地流下来,手掌上传来的刺痛密密麻麻,“疼——” 秦先后知后觉,十指连心,这回倒是一块儿疼起来了。 “先冲一冲。”小夫郎不过离开自己一会儿,便弄成这副样子,以后要看紧一些,聂千万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妻主,这后山的晶矿坑你知道吗?”秦先突然想起来,便将问题抛给自家妻主。 聂千万将秦先洗净的手重新包扎,“怎么了?” “后山的晶矿是妻主开采的吗?” “倒是用了一些。”聂千万将秦先抱到一块平坦的巨石上,“你看见了?” “开采的分量未免有些太多了,心里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妻主开采是用作何处?” “太多?”聂千万一顿。 “嗯,晶矿南面缺了好大的一块儿。”秦先用手比划了一下。 聂千万蹙眉,“这么大?” 秦先点点头,“所以我好奇,妻主做了什么?” “去看看少了多少。”聂千万背对秦先,“上来。” 秦先轻车熟路,往聂千万背上一趴。 到了晶矿坑边缘,聂千万才知道秦先比划的那么大到底是多大。 “有人动了晶矿。”聂千万沉声。 这个晶矿坑离着无辟寨有一段距离,平日里也就是冷澹会上山采一些来用,自从冷澹离山,便也没有人再来过这边,如今出现了一个不小的缺口,确实是有些奇怪。 天色擦黑,聂千万将秦先放下来,从怀中拿出芒硝擦出火花,将火折子点燃,“拿着。” 秦先看着聂千万“刺”一声点燃了火折子,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又抓不住,他接过火折子,又爬到了聂千万的背上。 二人刚回到无辟寨,远远地便看见赵老三走过来,“老大,可算找到你了,寨子里有姊妹受伤了,正在冷大夫的竹屋疗伤呢,老大要不要过去看看?” “怎么受的伤?” “听小八自己说,是山石突然滚落,砸伤了腿。”赵老三叹一口气,“好好儿的,山石怎么会突然滚下来呢?” “走,去看看。”聂千万还是背着秦先,没有要放下来的意思。 “妻主不放我下来吗?”秦先眨眼。 “正好带你去上药。”聂千万将秦先又向上抬了抬,步履稳健地向着冷澹的竹屋过去,“本来就是要去的。” “这段时间我不在,后山的晶矿坑寨里用了吗?”聂千万问赵老三。 “晶矿?”赵老三思索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有用啊,寨子里的姊妹对那玩意儿都没啥兴趣。” “那老子的晶矿是被鬼吃了?”聂千万横眉,“最近让你盯着山上山下有什么可疑的人?” “老大您嘱咐的我怎么会忘呢,山上山下严防死守,一只鸟儿都进不来,老大放心。”赵老三拍拍胸脯。 “那谁吧老子的晶矿挖了?” “这——”赵老三眼睛一亮,“老大,到了到了!” 冷澹的竹屋近在眼前,还是离去时的样子,只不过院子中的药架子又多了几层,竹屋正对着的一片竹林又茂密了许多。 远远地望过去,颇有一番诗意。 但是聂千万显然是没有就这样放过赵老三,“从实招来,你瞒着老子干了什么?” “老大,我……”赵老三支支吾吾,“就是那什么,老大你不在的时候,有几个山民说上来摘点野果子,不是无偿的啊,给钱了给钱了。” “几个?” “就十来个吧……” “你放外人进山?” “他们就摘了些野果就走了。”赵老三指天发誓,“这笔钱我绝对没有私吞啊老大,我就是看见你回来太兴奋了,忘了跟你说了……” 秦先道,“他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特别之处 ?”赵老三仔细想了想,“也不能说是没有,他们摘果子的方式,是比较与众不同。” “什么方式?”聂千万与秦先异口同声。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让我攒攒,要不出不了一万字啊(小声bb),小可爱们海涵。 第43章 (二合一) “他们给够了银钱让我们不要靠近。”赵老三嘿嘿一笑, “就是听见很大的动静,果子到没看见多少,都是黑漆漆的, 树倒是折了好几棵, 不过都按照价钱赔了。” “黑漆漆……”秦先脸上出现犹疑之色, “莫不是……” “恐怕就是了。”聂千万沉了声,看了赵老三一眼, “那些人现在何处?” “就住在山脚下的顺安镇上, 说是过几天再走。”赵老三看着老大的神色, 觉得有些悚然。 “你带她们进了寨子?”聂千万质问道。 “不不不, 这哪儿能呢?”赵老三摇头如拨浪鼓, “我只是单独与他们在山下交易,寨子的位置并未告知。” “在这等我。”聂千万丢下一句, 背着秦先进了竹屋。 -- 第53页 赵老三觉着聂千万神色不大对劲,默默地在原地站直了等着,没来由地有些忐忑。 屋内小八躺在一张白色麻布铺就的竹塌上,冷澹正在旁边查看她的伤势。 聂千万将秦先放下, 上前道,“小八怎么样了?” “骨折。”冷澹拿了两块小腿长的夹板固定在小八的右腿上。 小八鬼哭狼嚎。 “怎么不给她用点儿麻醉?”聂千万掏了掏耳朵。 不提还好,一提麻醉就勾起了冷澹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她冷冷的看了聂千万一眼, 目光如刀,“用了。” “那她还 ……” 聂千万一下子想起自己用银针将冷澹放倒的事儿,但是聂大寨主脸皮厚, 连忙转移话题,“你这儿的金创药呢?” “四排三列。” 聂千万数着格子将一个小瓷瓶拿出来,白瓷红纸,红纸上用墨写了“金创药”三个字,簪花小楷,不像是冷澹的笔迹。 “这是容竹的字吧?”聂千万说出口就呸了一口,好端端的提什么前夫啊。冷澹的桌上便放着药酒,聂千万拿过来将金创药的粉末调成膏糊。 她转过身,小心地将秦先手上的布条一圈圈地缠下来,慢慢地上药。 “小八,你还记得山石是怎么滚落的吗?”聂千万一边上药,一边问小八。 “啊?”小八头上冷汗频频,“听见一声巨响,然后我就被砸了,当时正看到兴头上,没来得及躲。” “哼。”聂千万冷哼一声。 虽然扎着麻醉的银针,但是小八依旧鼻涕眼泪一起流,她还以为是老大要骂她不看路,哼唧的声音又大了些,好让自己显得更可怜一些。 聂千万凤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用老子的场子,还砸老子的人,老子不就两个月没回来,就不把老子放进眼里了!” 秦先看着北极熊掌一样的双手,颇有些无奈地看了聂千万一眼,“妻主——” “我还要用筷子的。” “没关系,我喂你。”聂千万巴不得与秦先多亲近。 秦先:…… 聂千万又看向冷澹,“你最近这挑子给老子撂的真是厉害,老子山头都快被炸了。” “彼此彼此。”冷澹站起身,面上冰冷的表情一成不变,话中意有所指。 聂千万冷笑,“老子跟你彼此个屁。” “后山的晶矿被人挖了,那些个东西除了药用就是做黑火,联想一下这两天的动静,我猜是有人想炸老子。”聂千万抱着双臂,“老子不在就出这么多事儿。” “要不要调动隐凌卫?”冷澹开口。 排查黑火事关重大,一个不小心便会缺胳膊少腿儿甚至殒命,这事儿隐凌卫来干最为妥当,聂千万她老娘当年留下的一支暗卫队伍,轻易不显露人前,当年聂凌出事,隐凌卫浴血相护,一队的人只剩下寥寥几个,拼死将年幼的聂千万交到了老寨主的手上。 隐凌卫的老人儿就那么几位,剩下的都是聂千万暗中招拢,慢慢汇聚起的一支队伍,但是隐凌卫并不在无辟山,而是分布各处,各行其是。 “不用。”聂千万道,“外边的事更紧要,黑火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却要明火点燃方能发挥效用,对方明显是在等一个机会。” 聂千万嘴角笑意盎然,“有意思,他们布置好了黑火却不动手,你猜是为了什么?” 冷澹不语。 听了半天的秦先笑道,“除非是,她们不想一并炸死的人也在山上。” “越连城!?”小八睁大双眼,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惊的,脸上的表情更加扭曲。 “她故意激怒我,引你动手抓她。”冷澹摸了摸怀中的青花瓷骨灰盅,眸中杀机迸现。 “就是为了摸清寨子的位置,然后埋炸药?”聂千万有些乐了,她倒是舍得用自己作饵。” 聂千万道竹屋门口冲着赵老三招招手 ,“进来。” 赵老三已经站的腿麻脚软,看见聂千万招手忙不迭地过来,“老大——” 聂千万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赵老三的肩膀,狐疑道,“咱无辟寨很缺钱吗?” “不,不缺啊……”赵老三有些忐忑。 “那你放那堆人进来炸老子?给了你多少钱?”聂千万揪着赵老三的领子直接挑明,“要不是主君慧眼发现了端倪,恐怕明天一早整个寨子都被炸上天了。” “炸!”赵老三衣一个激灵,“我没有啊老大!我,我就是从中拿了一点银子,去当聘礼……” “聘礼?”聂千万慢慢放下赵老三,“什么聘礼?” “就是山脚下私塾里的公子……”赵老三难得有些红了脸,高壮的身躯也有些扭捏。 聂千万按着眉心,“寨里的弟兄不是都有嫁娶资金吗?不够?” “他娘非要说我们不是正经营生,见了我就倒插门,我求了好些日子才松口,但是要三百两银子……”赵老三头越来越低。 “三百两?!她怎么不去抢?!” 在定国,一般人家婚姻嫁娶前前后后总共花的银子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几两银子,对方狮子大开口,显然是想让赵老三知难而退。 聂千万一笑,“老三,你替我盯着山脚下那帮人,有什么风吹草动一早来报信儿,这个活儿干好了,我包你将这私塾家的小夫郎娶回来。” “真的?!”赵老三一蹦三尺高,“我这就去这就去!” -- 第54页 秦先看着赵老三撒欢而去的背影,看向他妻主,“你真的有法子?” “那是,到时候心肝儿拭目以待就成了。” “那越连城?” 聂千万将秦先抱在怀里,“我倒是没想到,越连城的底牌竟然会是黑火。” “朝廷对火药把控极为严格,越家若真是手握火药的配制方法,的确不容小觑。”冷澹为小八固定好夹板。 “可是现在我们手里不也是有一张底牌?”聂千万轻哼。 冷澹目光微沉,“我去找过越连城。” 聂千万倏然回过头去,目光审视,“你们说了什么?” 冷澹默然一会儿道,“她用竹儿的灵位威胁我帮她逃走。” 聂千万大笑,“我看她脑子是被驴踢了。”又看见冷澹神色不虞,“你不会答应她了吧?” “没有。”冷澹捣碎了药草,清澈的绿色汁液弥漫出一股草木特有的清香,“前两日我出去,见到了竹儿的墓。” 聂千万一梗,“如何?” “他葬在青峰山。”月色透过窗棂照在冷澹的脸上,难得地将她一身戾气化为流光,罕见地柔化了眉眼。 聂千万看见冷澹的神情,却是一瞬间便懂了,青峰山,是容竹和冷澹相遇的地方,但是聂大寨主安慰人的方式永远干巴巴,“那也好。” 冷澹抬眸,“你不用安慰我。” “槽!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安慰你了,你不在这些日子给老子惹了多少事儿!这次你回来,隐凌卫还是交给你管。”聂千万抱起秦先窜出了竹屋。 竹屋里小八的疼痛刚刚过去,抬眼就看见了另一个惊悚的画面,她看见向来以冰霜冷面示人的冷大夫,笑了…… 耳边风呼呼地吹过,聂千万在树林竹梢间纵身跳跃,秦先两只手臂攀上她的脖子,“妻主,我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吧,冷澹已经释然了。”聂千万笑意莹然。 “你又知道?” “我与冷澹也算是认识了许多年,她什么脾气我还不了解。”聂千万低头亲了亲秦先光洁的额头。 “看路。”秦先嗔怪,这在树梢上轻功行走,还带着一个人,竟还有心思吃他豆腐。 “嘿嘿,冷澹本就是天煞的杀手出身,历经生死无数,我想如今她更懂的,要好好活下去,不仅仅是为了容竹。”聂千万几个轻点,无辟寨的院落群出现眼前。 聂千万径直将秦先抱进了屋内,开始上手给秦先脱衣服。 秦先双手缠的像是熊掌,也无力推开她,只是问道,“既然有隐凌卫,冷澹又身手非常,当年容竹为什么选择嫁入越家?难道不能反抗吗?” “三年前,冷澹作为天煞的首席杀手,锋芒毕露,屠戮无数,朝廷一直用十万两黄金悬赏她的人头。”聂千万将秦先的衣带解开,“我与她多年未见,再见到她时,便是容竹拖着他一步一步走上无辟寨,身受重伤。 “隐凌卫常年在边关,冷澹当时根本不能一战。后来越连城带了兵马喜轿过来,容竹便跟她走了,临走时还对冷澹放了一堆狠话,听得我都揪心。”聂千万往秦先白瓷一样的胸膛上拱了拱。 秦先垂下眸子,“冷澹就信了?”北北 “嗯,他们发过誓,不会骗对方的。”聂千万已经将秦先身上的衣服剥了个干净,又从衣柜中拿出一件天青色的睡袍,“穿这件吧。” “越连城为什么非要容竹不可?”秦先将心中的疑问一股脑儿的抛出来。 “越连城对她那个孪生的妹妹极为爱重。”聂千万顿了一下,“当初是容天权亲自将容竹的八字送到了越家。” 秦先忽然想起容月的话,想起容竹是因为命中带煞,克亲伤己,所以从小便被放在青峰山上的道观里修身养性,远离容家,除了容月,与容家别的人都不亲近,而这种命格,却恰恰与越连池的早殇相合,容天权不知从哪儿得知了越连城要找人冲喜的消息,将主意打到了这个从小就送到山上的儿子身上。 呵,秦先冷笑一声,在容天权的眼里,她的那些个儿子,与棋子无异,用到了毫不犹豫地下下去,丝毫不在意会不会被吃掉。 “容竹走的时候,得了什么病?”秦先对此事却是有些耿耿于怀。 聂千万沉默不语,她摸着秦先顺滑的头顶,“都过去了。” 秦先微微张嘴,看着窗外月明,都过去了吗? . 赵老三这几日一直盯着山脚下,终于让她看到这一行人鬼鬼祟祟地从后山小道了山,与前几日不同的是,今天却是多了一个身形瘦削的女子。 赵老三不做她想,一路飞奔回无辟寨报告给了聂千万。 聂千万邪邪地笑一声,“果然来了,走!” 柴房的门被聂千万一脚踹开,刺眼的阳光照得越连城睁不开眼睛,她两颊凹陷,脖颈和手臂上都是淤青的伤痕,一看就是寨子里的姊妹对其好生招待了一番。 “越家主是在等什么人过来吗?” 越连城虚弱一笑,“到了此时,聂大寨主竟然还是不相信越某的诚意。” “老子信了你的邪,你们越家的人都坏得很。”聂千万招呼手下,“将越家主捆结实点儿,留个绳子头给我,留长一点儿啊——” “聂寨主这是做什么?”越连城面上带着和善的笑。 -- 第55页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聂寨主要怎样才肯相信越某?”越连城双手背后。 “老大,好了。” 聂千万接过绑着越连城的绳子头,笑,“等会你就知道了,给老子把她眼睛蒙上。” 越连城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安静地任由赵老三给她戴上一块蒙面的麻布。 “走!” 越连城一个趔趄,差点在门槛上绊倒,前面是聂千万,后边是赵老三,越连城夹在中间磕磕绊绊,判断出来走的应该是山间的小路。 到了后山地界,聂千万停下来,将绳子倒的长了些,“越家主随意走走,不必拘谨。” 她这样说,越连城却不大敢动了。 “怎么?越家主怕踩上自己家埋的火药,一下子头身分离,血肉横飞吗?”聂千万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越连城身子一凛,一直微微上扬的嘴角终于垮下来。 “怎么,被我说中了?”聂千万运起内力震动绳子,越连城重心不稳,身形一晃。 “不用等了,你藏在暗处的人今天一早上山,被我擒住了。”聂千万吹了一声口哨,立马就有寨里的姊妹压着十好几个粗布麻衣打扮的人鱼贯而出。 那个身形瘦削的新来的却不在,聂千万不动声色。 “来说说你们把火药埋在哪儿了?不然的话,就让你们家主举着火把在这无辟山上走上一遭,权当消消食了。”聂千万狞笑,“火把拿来了吗?” 旁边赵老三殷勤递上,聂千万嫌弃,冲着绑在前边的越连城一扬下巴,“给老子干什么?给她去。” 赵老三将火把往越连城手里,嗯,手被捆住了,赵老三围着越连城看了一圈儿,最后将火把插在了她背后,火焰的热度在越连城的头皮上越来越热,她头顶的发已经被热度灼的卷曲。 越连城此刻心中似有千百只热锅上的蚂蚁在挠,她声音忍不住颤抖,“聂千万!你不能这么对我!” “嘁,看你这群忠心耿耿的手下,能不能救你咯?”聂千万喊一声,“走吧开始。” 越连城死死地稳住下盘,不让自己挪动,奈何赵老三人高马大,一脚飞过去,越连城便跪在了地上。 “冷澹呢!冷澹呢!难道她真想看着容竹的灵位付之一炬吗?”越连城大喊着,自从她的属下出现,她便知道事情败露,这一场筹划落了空,此刻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活命。 “不!还有越吉安,越吉安!”越连城有些癫狂绝望地笑着,“想不到吧,我还有一张王牌!只要越吉安来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聂千万慢悠悠地掏掏耳朵,“越吉安?那个小有名气的剑客?我说呢今天怎么还多了一个人,但是越家主,你没发现,冷澹也不在吗?” “冷……冷澹……”越连城有些颓废地跪在地上,“我手中还有容竹的灵位,她不会放任我不管的!” “说你脑子被驴踢了你还不承认,一块破木头,能成什么事?”聂千万俯身看着越连城,声线冰冷,“开始吧,从左到右依次过来一个人搀扶着你们家主一起走。” 地上的人抖若筛糠,“不,不要啊——” “现在说不要,当初埋火药的时候倒是很开心呢哦?少废话。” 左边的第一个女人抖抖索索,站都站不起来,赵老三上去将人一挑,那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伸出颤抖的双手,将越连城推在了前边儿,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让她拿着火把,烧地上。”聂大寨主闲闲开口,“来咱们离远点儿,围成一个圈。” “砰”地一声惊雷,前方倒下两个身影,聂千万定睛一看,那第一个女人已经被炸的不省人事,越连城的一双腿也变得血淋淋。 “哟,威力不错啊,下一个。”聂千万拍拍手,示意继续。 第二个女人上去,脸上鼻涕眼泪横流,“大,大人您饶了小的吧,小的就是个办差的,我,我还不想死啊!” 第一个女人被炸死之后,后边这些人才后知后觉聂千万是要来真的,第二个女人忙不迭道,“小人知道埋火药的引线都在哪儿,小人愿意为大人指出,只求大人饶小人一命!” 聂千万一挥手,“带她过去。” 第二个女人战战兢兢地往前走,在走出十几步的时候突然两腿一软倒在地上,脖颈上插着一根小巧的金箭,鲜血从洞中汩汩流出,那女人已经气绝身亡。 “嗖嗖嗖”又是几根金箭破空而来,射向的方向是地上其余的那几个人。聂千万长|枪在手,一个枪花将金箭打掉,散落一地。 “越吉安。”聂千万眯眼。 林梢微动,两道颀长的身影从林中腾跃而出,前方的人身形瘦削,手中还有几根未来得及发出的金箭,后方的人乱发覆额,眼神淬冰,身后绿沉一抹翠色,正向着越吉安挥去。 聂千万搭弓射箭,慢慢地眯起一只眼睛,对准林梢上跳跃的越吉安,“嗖”地一声,长箭射中的越吉安身侧衣衫,虽然没有受伤,但是速度显然是被拖慢了一瞬。 冷澹瞅准机会当头一棒,那越吉安捂着脑袋头晕脑胀,径直跌落下去。 “不好!”聂千万大喊一声。 那越吉安竟然现在还想着杀人灭口,只见她指间金光闪烁,剩下的几根小金箭在她坠落之时一一向着地上那几个五花大绑的女人射过去,眼见就要射穿她们的咽喉。 -- 第56页 聂千万大骂,“你奶奶个腿儿!”她将最边儿上的一个人往身前一拉,救下一个。 那人穿得本身就是深色的裤子,如今上边一片水渍的痕迹,聂千万皱眉,将人扔到一边儿。 漓泉与绿沉一边一个将越吉安叉在地上,聂千万得意,“看你如今还有什么花招。” 越吉安如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眼睛只是不住地往越连城的方向瞟。 越连城跪在地上,长发遮掩了面孔,半晌,竟是痴痴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抬起面孔,麻布掉落,眼中伪装的温和良善早已不在,取而代之是癫狂与绝望,还有着浓烈的——恨意! “竹儿,你看看这就是你爱的人,这就是你不惜一切代价要护的人,你看看她如今肯为你做什么!” “冷澹,你不是奇怪,为什么竹儿不到三月便病死吗?我来告诉你,我现在就来告诉你!”越连城笑的狰狞,“你还记得鸩羽千夜吗?” “闭嘴!”聂千万一个嘴巴子呼上去,“我不介意让你死的更快一些!”越连城一下子被扇得倒在了地上,她本就双手反剪,如今一边侧脸红肿不堪,另一半埋在荆棘的草地上,渗出的血将草叶一点点染红。 更快的是一抹翠绿,冷澹横着绿沉挡在越连城身前,“让她说完。” “你!”聂千万知道已经无法隐瞒,“你这又是何苦,终究是过去了。” “我想知道真相。”冷澹的呼吸有些不稳,在越连城说出鸩羽千夜之时,她便隐隐地有一种极为危险的预感。 “说下去。” 聂千万上前,“你这又是何必……” “我叫她说下去!”冷澹双目猩红。 聂千万最终叹息一声,“好吧。” “呵——呵哈哈哈——”越连城疯癫地笑着,血迹从齿缝中染出来,狼狈至极,“鸩羽千夜,此毒无解,除非是有人与你换血,我说的对吧,冷澹!” “当年你侥幸留下一条贱命,你以为是你这位好姊妹去寻的什么天外高人吗?是竹儿,是竹儿他与你换血!”越连城头发凌乱,她似是浑然不觉半边脸的疼痛一般,摇晃着身子站起来,“若是可以,我真想拿你的命,把竹儿换回来!” “若非我当年心软答应竹儿留你性命,也不会到头来连累姐姐,连累家人!” 聂千万阴沉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咬牙念出一个名字,“越连池!” “哈哈哈哈我是越连池,可那又怎样,一样救不了越家,救不了他!” 冷澹站在聂千万前方,声线冰冷,“你当年知道?” 此时多说已经无用,聂千万道,“是。” 绿沉毫无征兆地贯穿了越连池的胸膛。 “你——” 只是透心的凉,她低头看着没入自己身体的绿沉,湘妃竹以泪染,她的竹,却是以血浸,越连池唇瓣翕动,“竹——” 越连池想起那年初秋雾雨,容竹来到她面前的那一天,却偏偏放了晴,修竹一样的少年身上落了薄金,一身绯红嫁衣,面目却不悲不喜,他看着她,远远地行了一个礼,轻轻唤了一声,“二小姐。” 他早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早已经将心交给了另一个人,所以她决定放他走,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后悔…… 绿沉搅动心脏,倏然抽出,血喷三尺,越连池的身影轰然向后倒去,双目圆睁。 聂千万倒吸一口凉气。 越吉安撕心大喊,“你们竟然杀了家主!越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将她杀了,火药的配方怎么问?”聂千万只恨自己没有拦住冷澹,“若是越家还存着火药,将会是多大的一个祸患!” 冷澹扭头看了聂千万一眼,目光如鹰,“我欠了他太多。” “所以呢?”聂千万心中咯噔一下,“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帮我的,你要食言!?” “火药,我帮你找。” 绿沉上滴答着鲜血,冷澹额前的碎发被风拂起,“此后我的行踪,你不必过问!” “好。”聂千万面上冷静下来,心中却要气炸了,“只要你将火药的配方找出来,我以后概不过问你的行踪。” “老子以后再管你老子就是又笨又傻大蠢猪!”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评论皆有回馈红包,礼轻情意重~ 第44章 □□被排查完毕之后, 聂千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看着面前越连池的尸体,觉得十分头痛, 她想了想, 招呼赵老三过来, “找一副体面些的棺木,将她送回越家吧。” “好的老大。” “诶回来, 把越吉安放了, 让她背着越连池的棺木给越家那个老头子吧。”聂千万摸着下巴, 心中暗叹, 真是造孽。 李三思早早地再亭子中等着, 看见聂千万一步三叹气地大步流星,眉头一皱, 还以为事情有变,连忙问道,“怎么了?” “冷澹将越连池捅死了。” 李三思有些瞠目,“没拦住?” “别提这事儿了, 谁知道她竟然知道这些陈年旧事,老子心里不得劲,就没拦住。”聂千万心中五味陈杂,欺瞒冷澹非她所愿, 但是当时容竹苦苦哀求,她既答应,就不会将此事挑明, 谁能料想到越连池竟然…… 也罢! 聂千万坐在亭中石凳上猛地灌了一口茶,“如今无暇他想。” -- 第57页 “我明日就会回去。”李三思道,“金城的事有我看着,你只管将我上次来时答应我的事做了就好。” “冷澹找出□□配方之后便会离开。” “什么?为什么?”李三思明显有些惊讶,“那隐凌卫?” “隐凌卫不日归来,我会亲自接手。至于冷澹……”聂千万终究还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她吧。” “冷澹武功莫测,失去她可是失去了很大的助力。” “冷澹虽离去,但也不会为她人所用与我为敌,这一点我还是相信她的,她,需要时间。”聂千万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水,陷入深思。 “那便好,总之一切不容有失。”李三思眉间染上不知名的色彩。 檐下的风铎依旧叮啷作响,李三思的背影在山林翠色掩映下越行越远 ,最终消失。 聂千万看着石桌上精致的茶器摆件儿,随手拿起那只雕琢成碧蟾的茶宠,在手中把玩。 “妻主。” 身后传来秦先的声音,聂千万恍然回头,“心肝儿来了。” 秦先一袭白衣,青丝如瀑,矮身坐在了石凳上。 “我都知道了。”秦先拿起茶壶斟茶,“命运弄人,妻主不必过分自责。” 聂千万此刻心头的情绪才是千回百转地涌了上来,如今的这个结果虽说不能完全怪她,但是她心中仍有愧疚与自责。 秦先见她脸上情绪变幻,便知道她是在想什么,“妻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是吗?”聂千万自嘲一声,“我想,如果当年我能与越家抗衡,可能现在的局面会更好些?” “越家当年如日中天,妻主如何与之抗衡?”秦先拉过聂千万的手,“成事非一日之功,妻主莫要妄自菲薄了。” 聂千万轻轻反握住秦先的手,“越家经此一役彻底败亡,如今只希望冷澹将□□配方找出来,越家,便再也成不了气候了。” 秦先忽然想起一事,“我觉得,妻主要小心我母亲。” “相国大人?”聂千万挑眉。 “我坠下马车之前,母亲要将我嫁去越家。”秦先回忆道。 “我这丈母娘可真不省心。”聂千万不乐意了,“越家都败落至此,她还要将你嫁过去,安的什么心?” “我原先也想不通,但是现在看来,我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什么关窍?” “当时母亲说,嫁入越家之后,越家老太君若是给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在归宁的时候带回相国府。”秦先思忖道,“你说,会不会是□□?”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你现在成了我的亲亲夫郎,你说秦相国还会和越家联姻吗?”聂千万将碧蟾茶宠放在秦先的手上,慢慢摩挲。 “秦笙。” “谁?” “我三弟。” “害你的那个?老子还没找他算账!”聂千万想起秦先那日身形狼狈,气不打一处来。 “我家中子嗣凋零,爹爹只生了我一个,还有一个二妹和三弟。”秦先娓娓道来,“二妹秦铮公务在外,府里便只有一个秦笙了。” “你娘,是不是不太行?”聂千万斟酌着开口。 “我娘后院荒芜,除了早逝的爹爹,便只有一个于侧君。”秦先道。 “怎么着也得生她一沓!”聂千万脑海中突然显现出她和秦先的孩子的模样,“心肝儿,你也为我生个孩子吧,大胖闺女!” 秦先的表情瞬间变得绝妙,他经历过异世短短浮生之后,深入又刻骨地体会到男人不用生孩子这一天大的好处,一想到自己要在小腹裂一个长沟将孩子血肉羊水脐带胎盘一起拿出来,他就毛骨悚然。 他白着脸道,“我不生。” 聂千万还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冷不丁被秦先泼了一头凉水。还没有细究原因就听得秦先已经转移了话题。 “我这三弟从小便处处要强,什么事都非要压我一头,如今这亲事怕是他也想从我手里抢过去 ,我虽然遭他算计,但也是因祸得福了。” 聂千万听见这话心中有些美滋滋,我心肝儿说我是福。 “若是母亲想要这配方,她要做什么?”秦先思忖。 □□本就是朝廷禁物,就连□□司的数量都极为稀少,堂堂相国竟然也打起□□的主意…… “你娘要造反哪?”聂千万兴致冲冲地摸着下巴,“巧了,我也是。” 秦先细长的眼睛此刻微微瞠着,其中有些许被惊到的诧异,但是很快又平复下来,“是为了聂将军?” “是,也不全是。”聂千万将秦先鬓边的一缕发别到而后,“怕吗?” 秦先盯着聂千万,足有半晌,“你说真的?” 聂千万本来玩笑的心思此刻也有些淡了,她点点头,“我要做的事情,凶险万分,本不该将你扯进来,但是如今你已经身在其中,全然不知更危险。” “为什么选择现在告诉我?”秦先瞪她。 “不知道,就是突然就想说了,也许因为,此时气氛好?”聂千万摸摸后脑勺,型号现在周围没人。 “哦。”秦先回道。 聂千万有些懵逼,这什么反应? “行吧。”秦先又道。 聂千万觉得她实在是搞不懂她心肝儿的脑回路,天大的事告诉他,就来一句这,就这? -- 第58页 ‘“心肝儿你现在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什么?”聂千万还是按捺不住问出口。 秦先白她一眼,“在想我的私房钱得给你贴多少好让你造反,但是算来算去还是不够。” 聂千万乐开花,“我心肝儿还有私房钱?” “我以前就想着自己若是能有一个小院子该有多好,所以将银子慢慢地攒进了通平钱庄。”秦先后怕,幸好他想起来了,这么一笔钱可是他瞒着秦相国偷偷攒下的,若是忘了,可真是亏大发了。 “小院子没得了,大寨子要不要?”聂千万凑上去。 “嗯,尚可。”秦先矜持道。 聂千万大笑,她心肝儿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你之前说你那个三弟?估计越连池的棺材板子往那一放,他就绝了那个念想了。” “希望如此。”秦先微笑。 “他总不能和棺材板子成亲吧?”聂千万将茶杯摸过来道。 秦先不语,给了聂千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聂千万懒得想了,但是她心情舒缓下来,慢慢地蹭着秦先的后脖颈,贪恋地吸着他身上好闻的草木香,“心肝儿,我好喜欢你啊。” “嗯。”秦先笑,“那是自然。” “那你喜不喜欢我?” “你说呢?”秦先将碧蟾从手中拿出来,放在聂千万的头顶上。 聂千万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脖子僵直,一动不动,脸上却还挂着笑,“要我说,肯定是喜欢啊。” “咳,既然你说是,那便是吧。”秦先掩面低咳,一半是赧然,另一半却是忍俊不禁,没办法,聂大寨主头顶小绿蟾|蜍不敢动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 “好啦。”秦先将碧蟾拿下来,聂千万僵直的脖子总算得到了解放,“心肝儿真好,嘿嘿。” “咳,别闹了,说正事。”秦先轻点聂千万的额头,“妻主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隐凌卫你也知道,她们不日就会归寨,到时候干一票大的。”聂千万又想起冷澹,心中沉了一下,“□□我虽相信冷澹,但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既然秦相国也对这配方感兴趣,那么有些事情,便好办了。” “干一票大的?” “半月后顺安镇会途径一批肥羊,被我们宰的骨头渣渣都不剩——”聂千万双眼眯起,嘴角邪笑。 “那□□配方呢?”秦先问道。 “这就要拜托心肝儿了,你能约你那三弟出来吗?” “秦笙?约他做什么?”秦先狐疑。 “给心肝儿你报仇啊。”聂千万眨眨眼睛,心中已经盘算过无数个想法。 秦先笑,这三弟从小到大没少给他使过绊子,虽然大多数都不动声色地化解了,但是还是会有吃亏上当的时候,比如这一次,所以秦先面带微笑的问,“越什么时候?” 聂千万想了想,“就三天后吧。”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45章 相国府檐牙交错的长廊下, 一个白衣公子垂身而立,细看五官与秦先有几分相似,葱白手指间夹着一张轻飘飘的信笺, 良久, 才从中抽出一张雪白的信纸来。 同样细长的眉眼, 秦笙的眼角却觑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本应温和悲悯的一双眼睛, 却扫过十二月最凛冽的寒风。手中信纸因过于用力变得褶皱不堪, 半晌, 那信纸终究还是从手中滑落, 落在了碧波荡漾的池潭之中, 慢慢地洇湿了沉下去,信纸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 但是隐约地能看出字迹隽秀,自有风骨。 小鼓和小琶各立在秦笙身后两边,默默地对视一眼,不敢说话。 “铺纸, 磨墨。” 长廊后便是一处凉亭,亭上脆嫩的藤蔓层叠疏落,一朵朵白色的小花点缀其中,无比可爱。 小琶在亭中大理石桌上铺上一张杏色浣花笺, 退到一旁开始研墨。 “吾兄道鉴,弟嫁期将至,恐不能会晤……” 秦笙最后添上落款, 信纸折了两折进了素面的信封,递给小鼓,“将这封信与角门那个等着的人。” “是,公子。” 秦笙冷笑一声,在他嫁期将至之时约他出门,当真以为他真的会上套?大哥嫁了土匪,连脑子都一根筋了吗? 在秦笙的眼里,贵女就是贵女,土匪也一辈子上不了台面,即便是一个失势的贵女,也比自甘堕落嫁给土匪强上不知几万里。 “公子,公子不好了!” 秦笙眼风凌厉,小鼓被他看得一个瑟缩,“公子,我是说,大事不好了。” “何事?” “越家的家主,她,她死了……” “什么?”秦笙一下子站起来,“越连城不是被救活了吗?” “是,但是她又死了,这回是救不活了……”小鼓小声道,“这回已经死透了,越家那个厉害的护卫亲自将棺木送回来的,金城的百姓,人人都看见了……” “啪”秦笙手中紫毫断为两截,断端细小的木刺扎进手心,渗出一个小小的血珠。 小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隔着袍袖也能看出他的手再忍不住颤抖着。小琶倒是好一些,但是看见秦笙的脸色也是心中忐忑,不敢出声。 “我去寻母亲。”沉默良久,秦笙尽力压下心头的怒气,快步向着秦晖的书房走去。 走出两步,秦笙回头审视小鼓,“信送出去了吗?” -- 第59页 “还,还没……”小鼓战战兢兢。 “在此候着。”秦笙扔下一句话,带着小琶快步离去。 “是,是……”小鼓依旧跪着,任由青石板硌着膝盖也不敢挪动一步。 “公子……” “闭嘴!”秦笙突然停住脚步,嘴角露出一抹极为诡异的笑容,他抬起头,眯眼看着布满阴霾的天空。 依着母亲的性子,现在去找她也没有什么用,越连城死了,他嫁过去就是鳏夫,但是,越家何尝不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今越家只剩下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君,能奈他何? 但是,秦笙低头看向自己修长的手指,他年轻貌美,正值芳华 ,若是真的嫁过去,此后余生只能孑孓一人,再无闺房之乐,终究是不甘心。 但是现在他没得选! 秦笙又想起秦先信上的内容,呵,什么帮他脱离苦海,脱离桎梏,活出自己,都是些空话,自有,自由是像他一样委身一个土匪头子吗!堂堂的相国府嫡子,就算他算计他,嫉妒他,想要将他踩在脚底,但是也从未见他堕落至此过。 大哥,也许我真的该见见你,看看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你去将小鼓叫过来。” “是。”小琶看着秦笙突然停住脚步,心中虽狐疑 ,但也不敢多问,连忙原路返回,将跪的腿软的小鼓叫了过来。 小鼓看着小琶神色异样地赶过来,问道,“小琶哥,怎么了?” “公子喊你过去。”小琶上去将小鼓扶起,“公子面色十分不好,你一会一定要小心。” “好。”小鼓心中惴惴,因得他之前伺候过大公子,三公子对他一直心有芥蒂,脾气阴晴不定,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触了他的逆鳞,是以虽然小鼓整日里如履薄冰,但是秦笙依旧任意责罚,此时听见小琶如此说着,等会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小鼓的心沉了又沉,拖着酸疼的膝盖一步一步向前边挪过去。 “公子……” “将这封信送出去吧。”秦笙低头看着自己纤纤长指,状似随意地将信写好的另一封信交到了小鼓手上。 小鼓忐忑道,“是,公子。”他看向小琶一眼,发现公子一反常态,这种态度已经算得上是和颜悦色。 小琶在秦笙身后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快走。 小鼓会意,一路小跑带风地向着角门窜过去,腿上的疼痛也顾不得了,只希望角门处的那个女人还没有走远。 “小琶,回来让小鼓接着跪上两个时辰,我的小侍仪容姿态都应是一等一的,这般毛躁,该治一治。”秦笙缓步向着于侧君的西院方向走去,“你不必跟来了。” “是,公子。”小琶心中默默为小鼓掬了一把泪,这种程度已是稀松平常,所幸小鼓那里已经常备了伤药。 小鼓火急火燎跑到后门,看着那个女人还在,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小姐,这是我家公子的回信。” 那女人生的高高壮壮,回过头来一张圆润的脸,却是赵老三,“好嘞!” “你这腿是怎么了?”赵老三看着小鼓一瘸一拐,双手不住地揉着膝盖。 “没,没什么……”小鼓看了高大的女人一眼,眯起眼睛笑,“小姐快走吧。” “啊——啊!”赵老三挠挠头,“那我走了。” “嗯。”小鼓慢慢地挪回去 ,一瘸一拐地回去。 . 相国府西院,于侧君将他心爱的鹦鹉放在手臂上,慢慢地逗弄着,虎皮鹦鹉张着翅膀,“嘎嘎,好,好——嘎嘎” “爹爹。” 于侧君从余光中睨了秦笙一眼,“来了。” “爹爹,越家……”秦笙矮身行礼,两眼通红,眸中隐隐有了泪光。 “我已经知道了。”于侧君将鹦鹉递给下人,转头道,“如今木已成舟,我也没什么法子,你过来找我,也是因为晓得,你母亲已经下定了决心。” “越家这座庞大骨架上的最后一层肉,需要你来刮。”于侧君将秦笙扶起来,“笙儿,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可是……” “可是你没有想到,越连城真的死了。”于侧君表情十分平静,“你嫁过去就没有妻主,但是你就是越家唯一的嫡系正君,纵然越家失势,你依旧可以一生平稳,衣食无忧。”于侧君苦口婆心,“笙儿,我知道你心中不甘,但是你要认命,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 “可是爹爹,我才十七岁,我……”秦笙终于忍不住,他还未有过一见倾心的良人,越连城相貌家世俱佳,可是如今…… “笙儿,若你愿意,现在我还可以找一个你娘门下的门生,平淡一生,也没什么不好。”于侧君看着梨花带雨的秦笙,心中酸涩。 “不。”秦笙抬起头,“爹爹,连你都说已经没有了退路,我现在怎能再委身她人?” “若你愿意,我自会去求你母亲,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不愿。”秦笙咬着下唇,脸上却是执拗的决然。 于侧君像是早已料到这个结局一样,他苦笑一声道,“也罢,也罢。” “你走吧。” “爹爹!”秦笙艰难道,“难道笙儿除了嫁给一个死人,就只能与那些门生为夫?” “你想如何?”于侧君自嘲,“虽然铮儿现在是记在那人名下的嫡女,但是你终究只是个庶子,嫡庶有别。” -- 第60页 秦笙有些颓然地捂住面容,嫡庶有别,呵呵,呵呵呵,这四个字她已经听了无数遍,任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任他终年来苦心孤诣处处压过秦先一头,到头来,还是输在这四个字上边! “成亲之前好好待着,我去请个风水先生来看看冥婚是怎么办的。”于侧君眸中尽是失望之色,“你执意如此,莫怪爹爹狠心。” “我,不怪爹爹……”秦笙脚下一软,他扶住桌角,慢慢地滑坐在椅子上,眼中茫然半晌,他又想起秦先信中的话,自由,呵—— . 赵老三将回信递到秦先的手上,“主君,相国府的回信。” “嗯,三当家辛苦了。”秦先接过素白的信封,拿出里面薄薄的一张纸,慢慢展开。 “怎么样,心肝儿?”聂千万凑过来看信上的内容,“吾兄道鉴,小弟必定赴约,明日辰时鼎香楼二楼幽兰一聚……” “鼎香居?不是约好了停云客栈吗?”聂千万道。 “他这是怕我们有什么花招。”秦先笑笑,“他思虑重。” “鼎香居也行。” “你又可以?”秦先将聂千万伸过来的大脑袋撸了撸,入手十分蓬松柔软,秦先忍不住又多撸了两把。 “那是,也不看看你妻主是谁!”聂千万眨眼,“心肝儿拭目以待。” 秦先挑眉,心中淡淡,他怎么看怎么觉着他暴脾气的妻主要将秦笙五花大绑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都放假了嘛~ 第46章 鼎香楼二楼向来以雅致闻名, 秦先已经饮了两遍上好的云顶雪芽,茶汤煮了又沸,秦笙才姗姗来迟。 秦先透过二楼镂空的雕花窗格向下看去, 秦笙身后跟着两个小侍, 步态优雅, 仪容精致,细细一看, 一个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小琶, 另一个一直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但是秦先依靠身形能分辨出, 是上次拦在他身前自称是他贴身小侍的小鼓。 秦先是真不记得, 他有过这么一个贴身小侍,他之前在相国府虽然不露锋芒, 但是也是吃不得暗亏的,所谓下人像主子,这么畏头畏脑的小侍,真不像是他手底下出来的人。 神游之间, 鼎香楼的小厮已经能打开了幽兰轩的雕花小门,秦笙微微矮身走了进来,秦先看着他眼底的倨傲不屑,倒是有些想笑, 这个秦笙,倒是一直如此。 小厮赔笑关上了房门,秦笙自顾自坐下, 一言不发,但是眼角余光却是悄悄地觑向秦先那边。 秦先今日穿的是一件样式简单的长袍,青丝束起,上边插着一根白玉簪子,莹泽剔透,上好的冰种。那身衣裳粗粗一看像是比较寻常的样式,但是衣袖袍角却都做了别致的处理,袍袖裙摆随着动作光华流转,越发衬地秦先飘逸如仙。 秦笙牙根一酸,若是他没看错那袍角上银线绣着的小小祥云符号的话,这身衣裳应当便是云锦居的定制款,价值千金。土匪头子财大气粗?不不不,云锦居的定制款可是对客人极为挑剔的,那定是大哥拿出自己的钱来贴上的了,秦笙这样想着,心中才算是好受了些,牙根的酸度也慢慢地消退下去。 秦先挑眉,只顾自己喝茶,神色从容,长睫如扇轻吻卧蚕,他知道此刻他这三弟心中定是五味陈杂,也不着急开口,只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抿着茶水,场面之中凝滞的尴尬气氛无声蔓延,最终还是秦笙先沉不住气。 “大哥。” 秦先抬一抬眼皮,“嗯。” 气氛又迅速地凝滞下来,秦笙终于有些忍无可忍,“大哥说可以让我脱离桎梏,可是真心?” “这不是看我是否真心。”秦先放下茶盏道。 秦笙露出不解神色。 秦先微微叹气,“是在于你是否真心,三弟。” “大哥不愿帮我就直说不愿,何必如此揶揄与我?”秦笙语气尖锐,“我如今若非无路可走,怎会来求你?” 秦先抬眼,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蓦然撞进秦笙的心中,那是他最讨厌的神色,“看来大哥无心帮我,只不过是来看我的笑话而已。既然如此,小弟告辞!” “三弟何必如此焦躁。”秦先倚上身后的椅背,从容无比,“法子有的是,但是就看看三弟舍不舍得对自己狠心了。” 秦笙终究是停住脚步,“如何?” “你不过是想嫁入勋贵高门,享一世富贵?”秦先笑,“现在放眼金城 ,越家已倒下,最炙手可热的新贵,是谁?” 秦笙明眸微微怔着,“李家……” 的确了,如今谁不称道李家势大? “据我所知,李家的当家小姐李三思,可是至今都为娶过正君……” 秦笙心中一动,李三思……金城有名的风流才俊,只不过花名在外,他未曾留意此人,以他的才情,怎会嫁给一个留恋花柳之人?只是如今……秦笙脑海中出现李三思挺拔的身影,金城传闻,李三思长相极美,可是这个美字,却一般不是来形容女子的。 “李家如今虽然势大,但是在官阶上还是逊色于相国府。”秦笙昂起头颅,有些傲慢道。 秦先笑一声,他这个三弟,还是爱打肿脸充胖子,“难不成三弟还要嫁给如今的太女不成?” “我——”秦笙一下子哽住,当今太女已经年近四十,却还是个太女,圣上古稀之岁,白发苍苍,却仍旧还没坐够那个皇位,至今不宣布退位,而且听说圣上最近又将获得一批最新研制的丹药密丸,延年益寿方面颇有奇效。是以当朝太女从十八岁被正式册立,便一直在太女的位子上整整坐了二十年。 -- 第61页 若说金城的贵门公子们之前还对这位太女抱有幻想,如今却是幻想之前就要思量思量,不仅仅是因为太女正君早有人选,还因为随着太女年纪渐长,她竟然慢慢地——秃了…… 众位看脸的金城男儿自然对这位无权无势还无盐的太女失去了兴趣。 如今秦先乍一提起来,秦笙心中便想起太女那一顶油光亮的头,顿时看着眼前的清茶都觉得变了味道,他慢慢握紧茶盏,神色犹疑。 若是能成为李三思的正君…… 有时候,这个想法一旦有了一点苗头,就会慢慢地抽根发芽,最后漫无止境地疯长,秦笙的心中虽然只是有了一点点小芽,但是面对不是嫁给一个死人就是嫁给无权无势的门生这样的选择压迫之下,无疑是将这小芽催生成参天大树。 尽管他知道秦先的目的不纯,但是他还是该死的动摇了,而一旦动摇,原先心中的壁垒就开始尽数坍塌。 “大哥也知道,我的身份比不上你,呵。我仅仅是一个庶出,李家的嫡女怎会容许一个庶出的次子来坐上正君之位?”秦笙冷笑一声。 “李三思上无二老,下边也只有一个弟弟,若是能成为她的正君,其中好处,我不必细细言说吧。”秦先微笑,“只看三弟你的本事能不能牢牢地勾住李三思的心了。” “三弟不是对自己的美貌才情都颇为自信?只要李三思属意于你,凭借李家如今的权势,你还会怕母亲反对吗?” 秦笙唇线紧紧地抿成一条,握着茶盏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又紧,“可是我与李三思从未有过交集。”他洁身自好,向来对孟浪之人退避三舍。 “这便是我说的,给你自由,带你脱离桎梏。”秦先微笑着起身,慢慢掀开雕花菱格上一层透明的薄纱,将整个窗户大大地打开。 “你看。” 鼎香楼外便是喧哗的街道,宽阔的大道上有人打马而过,火红宽袍,黑金束带,乱发飞扬,一张脸美艳似妖。 桌上的茶盏突然坠地,秦先故作惊讶地“诶呀”一声,秦笙只觉着腰间一麻,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 “啊——”秦笙心神俱晃,尖叫声却戛然而止,心脏剧烈跳动,不只是跌下二楼时受到的惊吓大一些,还是现在在这鲜衣怒马的女人怀中的惊吓大一些。 “公子,你没事吧?”温柔的语气,绝美的面孔,秦笙心旌神摇,一时间竟有些吞吐,他何曾离一个女人这般近过! “我……没事……”秦笙有些小声。 “那就好。”女子爽朗一笑,利落地翻身下马,将惊魂未定的秦笙放在地上,“若是公子无事,我便先告辞了。” 秦笙还未张口道谢,那女子的身影已经极为飒爽地跨上了马,扬尘而去。 秦笙站在当场,捂乐捂依旧跳的厉害的心口,抬头向着幽兰轩的位置望去。 那间雕花的菱格窗里,秦先薄唇微动,“为兄的这份礼物,可还喜欢吗?” 秦笙霎时回过神来,能在当街纵马,又是这样的容颜身姿,除了李家那位风头正盛的家主,御前次一品的侍郎之外,还能有谁……秦笙之前只是远远地看过李三思的身形,对她的相貌有所耳闻,却也只是听说过那一张比当朝皇贵君还要妖艳的脸,他当时心中不屑,但是如今却是恨自己浅薄。 秦先看着车水马龙中秦笙呆呆伫立的身影,便知道此事算是成功了一半,他微微咳嗽一声,“还不下去将你们公子带上来。” 小琶如梦初醒,连忙跑下去。 小鼓却是未动,他眼眶红红,一吸鼻子,似乎是有什么话欲言又止,“公子救我!”这句话说得非常小声,但是秦先还是听到了,小鼓说完这四个字之后,秦笙已经被小琶扶着上了楼。 方才的一幕仿佛从未发生过,秦先嘴边带着笑意,“英雄救美,堪称一段佳话。” “她是李三思?”秦笙虽然已经猜到,但还是再确认一遍。 “除了李家的家主,谁还能狷狂至此?”秦先笑着为自己续上一杯新茶,“三弟可考虑好了?” 秦先举杯遥遥地虚敬了秦笙一杯,细长的眉眼中盛满了温煦的良善笑意。 秦笙却突然觉得有些冷。 但是李三思绝美的容颜在脑中就像是扎了根一般,挥之不去,反而越想忘记,越是铭记,他有些心烦意乱,“可是,怎么让她也喜欢我?” 秦先一口茶差点呛到,看来他还是小看了李三思那副皮囊的魅力,连一向自视清高的秦笙,此时竟也能说出这种话来。 “三弟你姝色无双,最擅丹青,后日的丹青会李三思也会去,届时三弟笔墨横姿,想必那李三思必然会倾倒与三弟你的石榴裙下。”秦先慢慢地揉了揉额角,将茶盏搁在桌上,看着秦笙。 “小弟在此先谢过大哥苦心为我筹谋,不过大哥想要什么不妨直说。”秦笙回视秦先的目光。 “想要什么?”秦先慢悠悠地将眼睛抬起一个弧度,站起身,“三弟觉得,我为你费心至此,是想要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哎嘿嘿,啾咪~ 第47章 “大哥当真只要那个车夫?”秦笙明显是有些难以置信, 甚至又重复了一遍。 “三弟不愿?”秦先有些好笑。 “大哥有命,小弟自然乐意之至。”秦笙压下了心中的困惑,本来还以为秦先要翻出之前害他跌下马车的旧账, 却没想到秦先根本就没有提这个茬儿, 只是问他要当时那个车夫的住址消息。 -- 第62页 “那人本就不是府里常用的车夫, 具体住在哪里小弟也不清楚,当时是小琶找的人, 小琶——” 小琶连忙上去见礼, “禀大公子, 奴只知道那人是住在梧桐巷子东数第三家的, 姓刘, 是个经常接散活儿的,其余的, 奴就一概不知了。” “梧桐巷子?”秦先微微挑眉,“好,我记下了。” 秦笙面上一派淡定,但是内心实在是有些无措, 这样摸不着秦先心思的感觉,有一种自己吃果果暴露在他眼前的无地自容。他双手僵硬,如芒在背。 秦先看出他的窘迫样子,心中只是淡笑, “三弟,若无旁的事,就先回去吧。” 秦笙也觉得在秦先面前他委实窝囊, 当下也不推脱,这便告了辞。 小鼓走在后边,临下楼时深深地看了秦先一眼,目光留恋凄楚,秦先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倒是想起了这个小侍还真是侍候过他的。 “看什么呢?”聂千万从房梁上跳下来,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下来便看见秦先有些走神儿 ,她一口亲上秦先的唇,“心肝儿 ?” 秦先回神,嗔她一眼,“人还没走远呢。” “那又如何,又不会再回来了,你妻主我脚都有些蹲麻了。”聂千万凑过脸去,“要心肝儿亲亲才能好~” 秦先拿起他刚刚喝过的杯子往聂千万下唇上一碰,“好了。” 聂千万将那个杯子拿在手里,摸摸下巴,还能这样?而且深深地觉着自己被一个杯子占了便宜…… “方才干的不错。”秦先笑。 聂千万顿时有些飘然,“那是,你妻主出马,肯定将事情办的漂漂亮亮~他若是再往窗边靠一靠,管保证先让他摔一摔。” “那岂不是接不到了?”秦先看向聂千万。 聂千万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眼前摇了摇,“心肝儿你不知道,不能小瞧了李三思对于天上掉下一个美人必须要接到的这种执念。” 秦先:…… “所以,有没有奖励?”聂千万很自觉的嘟嘴。 “妻主不是自己领了。”秦先指了指他的嘴唇,上边还留着一个浅浅的印子。 聂千万嘿嘿一笑,自己便坐下倒茶,“过几天丹青会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我三弟最擅丹青也不是随便说说的,他的确是做的一手好画。”秦先微微抿了一口清茶,“届时拿下一个好名次,李三思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聂千万拧眉深思,“就这么简单?” “妻主想怎样?” “当然是让他吃点苦头。”聂千万一笑,秦先觉着后背有些毛毛的。 “喝茶。”秦先又为聂千万续茶。 “还喝?”聂千万觉得自己最近浑身上下都快是茶水了,“心肝儿,咱点个菜吧,我看看上次吃的啥。” 聂千万埋头进菜单里,一溜儿梭巡。 如今的天气已经不如前些日子炎热,那些个冰凉的小食聂千万没有再要,反倒是点了一些温和平燥的菜色。 菜已经吃了过半,李三思才摇着扇子慢慢地上楼来,双眼微眯,便看见了檀木小牌子上靛蓝嵌渗的“幽兰轩”三个字。 “李大官人今天心情不错啊——” 李三思如沐春风的笑又微微的垮一些,李大官人这个称号在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嘴里叫出来,那叫情趣,在她聂大寨主嘴里叫出来,那叫发腻。 李三思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重新堆起笑颜,“小~万~万~” 果不其然聂千万也抖抖身子,一脸的嫌弃。 李三思乐,恶心人这方面,还是在下赢了。 “怎么现在才来?”聂千万颇有默契地转移话题。 “在下打马街头,偶遇了一场邂逅。”李三思撩开前袍坐下,又从菜单上点了几个新菜。 秦先与聂千万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促狭的笑意。 “哦——美人啊,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又是什么样的邂逅呢?”聂千万故意拉长语调。 李三思折扇飒然一展,“你要是要听这个,我可就有话聊了啊。” “当时我正打马街边,这位公子从天而降,险些就要跌落马下成为马下的亡魂,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兔子蹬鹰将他捞了起来,然后我们四目相对,一见钟情,当即便对天盟誓,你们猜我们的盟心之句是哪一句?” 聂千万:“兔子蹬鹰?” “蹬你妹!”李三思踹了聂千万一脚,“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秦先却听出不对,秦笙虽是从天而降,但是匆匆一面,并未盟誓啊,便问道,“是哪家的公子,在何处邂逅?” 李三思掩面,“只可惜未来得及问那公子的芳名,是在一处秋千墙外,他去拿墙上的风筝,不慎跌落。” “你又去招惹了一个?”聂千万简直无语,“你经过鼎香楼不是还救了一个?” “掉下来的美人儿怎能不揽进怀里?”李三思道。 “墙上掉下来的那个先缓缓,先将这个楼上掉下来的搞定再说。”聂千万凉凉道。 李三思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今日很不寻常,还叫我固定了时间从鼎香楼下经过,这公子是什么人?” “秦家的三公子。”聂千万夹起一片酱牛肉,“帮我搞定他,回头请你吃饭?怎么 ,凭你的本事,你怕了?” -- 第63页 “你看着我这张脸,能说出这种话?”李三思将脸颊旁的一缕发向后一撩,配着一张妖艳的脸,十分风骚。 聂千万翻个白眼,“我要吐了 。” “今日从楼上掉下来的那个美人也不错,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折腰阁的头牌。”李三思叹气,“只不过他卖艺不卖身。” “还有你搞不定的人?”聂千万来了兴致,“那头牌叫什么来着 ?” 李三思手中杯盏流曳出醉人的莹泽,薄唇中慢慢吐出三个字,“优昙仙。” 秦先之前都是久居闺中,不大爱打听外边的风流事,但是优昙仙的名头,他确是有所耳闻。 优昙仙传闻终日以轻纱覆面,但是光是轻纱下面飘逸似仙的身段就已经十分的引人遐思,何况他不属于任何一家青楼,只是凭着喜好四处周游,兴致高了就在一家青楼挂上牌,唱上两天的曲儿,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如此神秘佳人,各方权贵自然趋之若鹜。 曾有人感叹,朝闻优昙仙,夕死可矣。 秦先当时听了只是一笑置之,但是没想到李三思一直心心念念的头牌竟也是这位神秘的优昙仙。 聂千万一头雾水,“什么什么仙?” “折腰阁的小倌儿都有自己的花牌名儿,去了都可以随意采撷,唉,唯独这个优昙仙……”李三思灌茶如灌酒,借茶浇愁。 “你不是今日刚与人盟誓,什么我心匪石……”聂千万真是对这人嫌弃到了极点。 “惜花之心不可转也——” “去你的吧!”聂千万忍无可忍。 . 天色近黄昏,人人归家时。 饭毕之后,李三思便回了李府,临走之时还将聂千万拉过来咬耳朵,“我说小万万,你真的不考虑我们家绒绒了吗?” 聂千万看着李三思的眼神十分嫌弃,“你什么时候看见过老子家纳侍?” “那不是因为聂老将军飞来横祸吗?” “屁,老子娘说了,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看不出来啊,聂老将军这么文艺?”李三思哈哈大笑。 聂千万:“好了 ,快滚。” 夕阳金红色的余晖将秦先的背影拉的很长,聂千万心头一暖,“走吧,心肝儿。” 秦先道,“我想去梧桐巷子看看。” “好 。” 二人的背影交叠在一起,徐徐地向前走着,秦先的步速不快,聂千万又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走起路来也是带风,但是现在两个人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倒像是多年的老夫老妻。 秦先被脑子中蹦出来的“老夫老妻”四个字吓了一跳,他连忙与聂千万错开了一点距离,看上去不那么像夕阳红一样的背影。 “前边就是梧桐巷子了。”聂千万没有发觉秦先的小动作,指着前边的一个青石白瓦的小巷子道。 “东数第三家,就是这儿了。” 聂千万刚一摸上门环,就碰了一手的灰,再细看门板已经十分陈旧,门环上落了一把黄铜大锁,锁上也是满满的一层灰。 聂千万狐疑,“没人?难道你那三弟没说真话?” “应该不会,他没有必要说谎。”秦先缓缓摇头,“或许与我想的一样,这个车夫,不简单 ……” “诶?大娘 ,这边的人不住了吗?”一个挑着担子的中年女人正好路过,聂千万赶紧问道。 “这户人家都荒废了一年多了,你们找谁?”那女人审视聂千万与秦先,面上 带着疑惑。 第48章 “一年多?”秦先有些惊讶, 他从落下马车到现在的时间绝对没有一年。 “那他说搬去哪里了吗?” 那中年女人摇摇头,“不晓得,有一天莫名地发现这里就空了。诶你们没得事我可要走了?” “没事了, 谢谢大娘。”秦先得体微笑, 下一瞬眉头便皱了起来。 “怎么了心肝儿?”聂千万温热的手掌覆在他的眉间。 “只是觉得, 线索在这里就断了。”秦先将聂千万的手拿下来,“我三弟嫉恨有余, 心计不足, 这次将我完完全全地算计进去, 我总觉得有什么内情。” “那或是心肝儿儿一时不察?”聂千万拿起手中的软玉香了一口。 “不会。”秦先突然觉着有些好笑, “妻主,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 事不论大小,秦笙他根本就没赢过我。” “噗——”聂千万听见就笑得不行,“怪不得我觉得你这弟弟见了你怨气那么大,感觉他看你鼻子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的,原来是你从小便将他欺负狠了哈哈哈哈哈——” “他处处要压我一头,却处处被我比下去,长此以往, 心中必定怨怼嫉恨,所以后来我便将锋芒都收敛了,不过确是晚了些。”秦先语气中有些叹息。 “心肝儿。”聂千万将秦先的身子掰过来, “在你妻主我身边,你想怎样便怎样,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都给你去摘。” “真的?”秦先眨眨眼。 “咳,心肝儿真的想要吗?”聂千万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我回去就让寨子里的姊妹伐竹子。” “做什么?” “做天梯,去给老子的心肝儿摘月亮,白天造,晚上爬,总有一天能够着的。”聂千万想了一下,觉得十分可行。 秦先屈起食指敲了一下聂千万的脑门,“等你摘回来,我都老了,抱不动月亮了。” -- 第64页 “哈哈哈哈哈心肝儿怎么会老呢?心肝儿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青春美丽的大宝贝。” “诶?心肝儿你别走啊,心肝儿你脸红什么?” 秦先恨不得一棍子将聂千万敲晕。 天色越来越晚,这回聂千万便直接住进了李三思的府里,便于行事,当然正在府里也是假借着李三思亲戚的名号暂住。 李家如今在朝堂举足轻重,是以李家的门面也十分的气派,聂千万倒是经常来,但是秦先还是头一回,但是他不是惊讶于李府的恢弘气派,而是突然想起另一个一直被遗忘的问题 。 “李公子说与你青梅竹马,指腹割衿,那么你家住在隔壁?”秦先看着聂千万道,“我怎么记得,罗刹鬼将军的府邸是在相国府附近的?” “所以说那李绒绒乱说嘛。”聂千万打个哈哈,“这么说我与我心肝儿才是青梅竹马。” 秦先看向聂千万的眼神变得很古怪,“我小时候经常有一个很坏的姐姐爬墙来冲着我扔松子,是不是你?” “哈,哈哈 ,怎么可能会是我?”聂千万一只手拼命地挥着,“我小时候经常被我娘盯着练枪法,哪儿有空去爬墙呢?心肝儿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突然觉着,妻主你笑起来和那个坏姐姐一模一样。” “哈?一样很爽朗很飒吗?” “一样憨。” 聂千万:嗯? “老大!老大你终于来啦!我好想你啊老大!”周沫穿着马褂小衫,从李家的大门一个箭步跨出来,汗涔涔地就往这边跑,眼看就要一个熊扑扑到聂千万的身上,但是未能得偿所愿,反而是实实在在地扑到了青砖之上。 尘土四溅,周沫一声惨叫。 但是周沫却飞快地爬了起来,依旧还是泪眼汪汪,“老大,你终于来了,你带我走吧!我再也不要来这个地方了咿呜呜咿——” 聂千万这才仔细看了看周沫,多日没见是黑了许多,好似也壮了些许,就是这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聂千万没忍住问道,“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李小公子他不是人——” “咳咳。” 一抹华丽翠羽衣的袍裾在周沫身后出现,周沫口中的李小公子正拿着一根软鞭,嘴角噙着一抹别具意味的笑意。 周沫仍然未曾察觉,依旧滔滔不绝地控诉着李小公子的“罪行”,“老大,你知道吗,他让我扫马厩,倒马粪,给马洗澡干不完还不给饭吃!” 聂千万觉着目前的情况有些复杂,但是她看着自己的小夫郎已经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又看了看拿着软鞭一下一下敲着手心的李绒绒,很识趣地与自家夫郎站到了一起,过去时还好心地指了指周沫身后。 周沫顿时觉着背后一凉,她有些艰难地转头,李绒绒正笑着对着她,“不想伺候本公子的马?” 周沫腿一软,“不不不,没有——” 软鞭柄上的兽皮流苏轻轻拂过周沫的脸颊,李绒绒一句话轻飘飘撂下,“不想倒马粪,那就去倒些别的——” “别的”两个字被李绒绒咬的很重,周沫却瞬间意会,“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我一百个愿意一万个愿意啊小祖宗!” 周沫痛哭流涕,“主啊,救救你可怜的子民吧!” 李绒绒不再理会,只是叫人将周沫拉了下去,转身微笑对着聂千万,“未婚妻主?你这次是来提亲的吗?” 聂千万:我提你大爷! “李公子,此次我们妻夫二人前来,是来拜访家姐,也就是我妻主的表妹,李三思李大人。”秦先笑道,大家都是表姐弟,谈什么提亲不提亲的。 “表妹?”李绒绒微微瞠目,“不是说好的表姐吗?” “明明就是表妹,走吧,表弟——”聂千万笑呵呵。 李绒绒倒未曾纠结于一个称呼,侧身周全行礼,“请——” 李三思这个点儿一般都会去折腰阁看那个她求而不得的优昙仙花魁弹琴,是以聂千万和秦先就在李绒绒的安排下住进了一间厢房。 “情敌,我这可不是让着你,只是为了不让别人揪住错处,你懂?哦呵呵呵呵呵——”李绒绒以扇掩面,笑声抑扬顿挫。 “李公子深明大义,秦先佩服。”秦先细长的眉眼弯成新月,“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李公子为何笃定,我的妻主定是与你有婚约呢?” 作者有话要说:  聂千万:不是我,我没有,别瞎说! 第49章 李绒绒翻箱倒柜找出了那块破烂的结在一起的布块, 抛给秦先。 秦先看着那块破破烂烂的布,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退开, 那块糟了的布料轻飘飘落在地上, 又沾上一层微尘。 “诶呀——”李绒绒上去捡起那块布料, “这可是重要的信物呢,上次未婚妻主没有收下, 我可是难过了好久呢。” 两块系在一起的布袍经了岁月的风霜, 依稀看的出一边是当年文人惯穿的月牙锦, 另一边绑在一起的布料就随意的多, 看着更像是玄色的布麻, 岁月侵蚀之后,消逝的速度比月牙锦更加地快速。 传闻当年的罗刹鬼将聂凌, 最喜穿一身玄色的粗布麻衣,常年混迹军中,与兵士同甘共苦,自然威望逐渐日涨船高。 秦先望着那两块交结在一起的布袍一角, 微微眯起眼睛。 “情敌,这下信了吧?”李绒绒一双绮丽的眼睛都是挑衅的笑意。 -- 第65页 “如今双方高堂俱无,只单凭这一块袍裾能证明什么?”秦先睫羽微微一颤,“可有凭书?” “这个——”李绒绒笑, “当年我娘与聂老将军是何等的情义,怎会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那便是没有了?”秦先舒心一笑。 李绒绒也不气恼,只是慢悠悠地道, “想不到相国府的嫡长子也会来和人抢妻主。” “我也想不到李府的嫡子也会和人抢妻主。”秦先语气凉凉,“你既然知晓我家妻主母亲的事,那也知道她如今是戴罪之身,你如何还想着嫁她?” 李绒绒眉峰轻挑,“那你呢,你也是如今 权倾朝野的相国大任秦晖的嫡子,你怎么会委身于一个戴罪的土匪?” 秦先敛眸,之前他是因为睡了人家要负责,那现在呢?他已经知道他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聂千万几乎算是强占了他的身子,他为什么还要在他身边呢?脑海中首先出现的是那一双深邃的凤目,然后是她欺身压下来时眼中毫不掩饰的情与欲。 秦先轻笑,他流落无辟山,心境几番变化,但是聂千万始终如一,他留恋的,不过也只是这个人而已…… 李绒绒见秦先嘴角慢慢地漾出笑意,有些不解,他看了一眼秦先身上千金定制的流云锦,抖了抖肩,他身上这件翠羽衣乃是稀世珍品,即便是价值千金的流云锦也不能与之相比,这翠羽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呈现的便是不一样的颜色,在阳光下和阴影中的颜色又是各异。 秦先看着那流光溢彩的翠羽衣,有些头痛,这李小公子一向就是爱穿翎羽之类,此时一身的华丽翠羽,简直有些将他的眼睛刺痛了。 “李公子,你让一让,你挡到我了。”秦先面无表情。 李绒绒有些诧异,他这件翠羽衣只要抖上一抖 ,金城的公子们矜持的不矜持的,几乎都会在眼中流露出羡慕的光彩,但是此刻秦先不仅没有,而且还说他的翠羽衣挡路? 李绒绒觉得有几分不可置信,怎么会有男子能抵挡的住bulingbuling的东西的诱惑呢?况且他的翠羽衣天下无双,精致非凡?是以李绒绒又向前挪了挪,将那件无与伦比的翠羽衣又完整地展现在秦先的眼前。 秦先这下是真的头痛了,这五光十色的翠羽衣真的是晃得他睁不开眼! 这还是在夕阳下的色彩,若是日头正好的时候,岂不是更加刺眼?秦先对着翠羽衣有所了解,但是这只是让他更深刻地想起异世那个闪亮的灯球! “李小公子。”秦先看着李绒绒,有些无奈地转移话题,“我记得李小公子十分擅长一种梅花袖镖?” “闲来无事练一练的,怎么,情敌有兴趣?”李绒绒看见秦先对袖镖来了兴致,也跟着有些兴致高涨。 “我想试试,不知李小公子是否能指教一二?”秦先笑。 李绒绒眨眨眼,“我们是情敌诶?你要我教你用袖镖?” 秦先微笑点头。 “哈哈哈哈哈——”李绒绒大笑,“情敌之间总是惺惺相惜的,早就对秦大公子的才情有所耳闻,只不过没有想到,秦大公子对这袖镖也有兴趣。” “那日我见李小公子的袖镖将那周沫打的是落花流水,当时便心生佩服,只是没想到一直到了今日才有空讨教。” “哈哈哈哈定是我那日的英姿将你深深折服,坊间传闻不虚,秦大公子的眼光果然是极好的。”李绒绒将翠羽衣一脱,露出里边一件翠蓝的长袍来。 翠羽衣交到身后的小侍手上,小侍珍重放好。 李绒绒将箱柜都合上,从梳妆台的暗匣里拿出了几枚梅花袖镖,梅花袖镖有五个小分叉,弯成梅花花瓣一样尖锐的镖刺上面泛着冷冽的寒光。 “袖镖用的是手腕和手臂的力量,若是想扔的准了,倒是不用多大的力气,只是要用巧劲,有弧度地将袖镖扔出去。”李绒绒一边讲解着一边将一枚梅花袖镖从手中掷出去,长廊下竟然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梅花桩,那枚梅花袖镖便稳稳当当地嵌进一个木桩的正中间。 “怎么样?”李绒绒骄傲地扬起下巴 。 “绝妙。”秦先适时地吹捧。 “我未婚妻主手把手教的。”李绒绒眼神轻慢。 秦先挑眉,怪不得这李绒绒如此爽快地便拿出了梅花袖镖,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未婚妻主的镖法出神入化,怎么,她没教过你吗?”李绒绒大笑,将一沓袖镖都放在秦先的手心上,“情敌你慢慢练,有什么不懂的都可来问我哦~” 秦先看着右手中的一沓袖镖,用左手慢慢地拿起一个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飞了出去。 “啊——” 袖镖歪歪斜斜地飞出去,打乱了李绒绒的发髻,打掉了他头上的金钗。 李绒绒扶着发髻,厉声尖叫,“你干什么!” “我看李小公子头上的金钗太过俗气,便想着只有梅花这等高洁之花才能配得上你,所以特地为李小公子换上,却没想到一不小心,连发髻也打乱了。”秦先脸上神色又是无辜又是痛心。 李绒绒从头上将那枚梅花袖镖摘下,怒极反笑,“情敌这是恼羞成怒?故意来羞辱报复?” 秦先慢慢地打个哈欠,“都说了是看着李小公子头上的金钗太过俗气,若是李小公子信得过我,便用这梅花吧。” -- 第66页 秦先说完便出了李绒绒的房门,“我要回去了,这些袖镖感谢李小公子相赠。” 李绒绒气不打一处来,土匪,都是一窝土匪! 不过聂千万本来就是土匪,现在秦先嫁鸡随鸡,所以说也是土匪,李绒绒越想越气,对着身后小侍说,“将周沫带过来!” 秦先疾步走着,衣袖被风翻起,猎猎作响,暮色四合,宛若一朵夜游的白牡丹。 九曲回廊弯弯绕绕,但是秦先对这些富丽的建筑最是识得,他现在迫切地想要见到她,即便分离了还没有一个时辰,即便她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他现在只想到她的身边,让她摸一摸他的发,用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让他的肌肤可以渴饮到她的味道,她的甘泉。 “妻主——” 聂千万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夫郎就这么扑进了怀中,她受宠若惊,“怎么了心肝儿?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秦先的头埋在聂千万的怀里,声音有些闷闷的。 “那怎么了这是?”聂千万抬起秦先的头,慢慢地摩挲着他的下巴,像是逗弄一只生气的猫儿。 “想你了。”秦先笑,“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聂千万一愣,随即铺天盖地而来的是一个近乎窒息的狂吻,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就这样在秦先的唇上肆意采撷,就像是她就这样意外地闯进秦先的生命里,肆意张扬,逼得他不得不予以重视。 “心肝儿今日,很甜。”聂千万挑起秦先的下巴,回味道。 “我平日里不甜吗?”秦先没力气地依偎在聂千万的胸口。 “今日尤其甜。”聂千万舔舔嘴唇,若不是不想在李三思的府上干那事,她早就将这个磨人的小甜心就地正法了。 “这是什么?”秦先顺着视线看下去,却看见聂千万的手上拿着一张还未拆封的信笺,上边空白一片,连收信人的名字都没有。 “冷澹的信。”聂千万神色转寒,慢慢地将信口的蜡封拆掉,拿出里边一张信纸。 “今夜子时,听竹别院。” “妻主要过去?” “自然要去。”聂千万沉下脸来,“想必是有消息了。” 李三思在接近子时时分才带着些醉意晕乎乎地回来,一回来便被聂千万泼了个透心凉,“跟老子走!” 李三思本就是微醺,一下子被凉水泼的一激灵,瞬间就醒了酒。 “卧槽聂千万你特么的干什么!?” “别嚎了,跟老子去听竹别院,冷澹来信了。”聂千万一把揪起李三思的衣领,在她耳边狂吼。 “什么?是火——”李三思惊醒。 “闭嘴!”聂千万将一身夜行衣扔在冷澹的脸上,“换好了来找老子。” 李三思这时半分醉意都没有了,刚刚还在心上念念不忘的优昙仙现在也已经抛到了脑后,胡乱地将身上的一身酒气的衣服一脱,连忙换上了夜行衣。 金城晚上是有宵禁的,但是现在的宵禁却是大不如前,聂千万的内功浑厚精纯,轻功虽说比内功逊色些许,到那时应对这种场面却也是绰绰有余。李三思的功夫专攻奇门精巧,剩下的时间便都拿来练轻功了,这二人小时候便经常比试,笔试的内容便是谁能从金城的最东边到最西边花的时间最短。 此时圆月中天,两道颀长的黑色剪影似在月上驻足一般定格,随即身影如黑燕般落下,在屋林瓦舍间腾挪跳跃。 听竹别院还是静悄悄地立在屋林瓦舍之间,那面墙前边却已经不是那一丛翠竹,而是一个身姿挺拔的背影,她背后一根墨绿色的竹棍,头戴斗笠,负手而立。 聂千万刚一落脚便被冷澹扔过来一张牛皮纸,她打开一看,却是欣喜非常,“嚯!你这么快就将□□拿到了?!厉害啊冷澹!” “让我看看!”李三思凑过来将牛皮纸夺过去,点着火折子细细观看,“还真是□□配方,这材质,这字体,不会有错的!冷淡真有你的啊!” “不是我。”冷澹的声音从斗笠下传来。 “嗨,你就别谦虚了,不是你还能是谁?”聂千万大笑。 “是竹儿。”冷澹的声音温柔下来,“地下的冰窖里有一瓶千日醉竹。” “啊,怎么了?”聂千万挠头,“你能不能一次说完?” “这东西,在里面。”冷澹道。 “千日醉竹的酒瓶里藏着□□?!”聂千万有些震惊,依旧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容竹藏的?” 冷澹点头。 “我去!”李三思忍不住赞叹,“须眉威武啊……他怎么能连这都搞到?” “越家姐妹都挂了,这问谁去,估计她们自己都想不到……”聂千万看着手中的□□配方,“容竹,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最后一件事情已经完成,从此以后你我各不相干。”冷澹背过身去。 “好,我信守诺言,你也不必为难,从此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聂千万笑,“但是冷澹,这次的□□配方,你敢说是你自己完成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0章 冷澹果真有一瞬间的怔忡。 虽是夏夜, 凉风拂面,冷澹依旧感受到一丝寒意,这配方, 是竹儿得来的…… 她只不过是鬼使神差地记着这冰窖里有一坛千日醉竹, 那是她只为他一个人酿的酒, 可是没想到,那酒坛中竟是一卷牛皮纸。 -- 第67页 “越家私下制作火|药的窝点还没有捣毁。”冷澹道。 “我看, 也不用捣毁了。”聂千万眼中露出精光。 “你想干什么?”李三思上前, “你想自己用?不行不行, 目标太大了。” “那之前越连城是如何掩人耳目私下制作大量的火|药来谋取私利?”聂千万道, “她有她的路子, 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条路抢过来,收为己用。” “此事不易。”李三思拧眉。 “世上无难事, 只怕有心人。”聂千万有些懒洋洋道,“听说火|药|司的司乘大人膝下有一嫡女,不仅好吃懒做而且嗜赌成性,是一个填都填不满的无底洞, 最近有在外边借了一笔高利贷,这位司乘大人已经是急得焦头烂额了。” “司乘?火|药司司乘高樊?”李三思惊诧,“你别跟我说越连城身后的东家是高樊?” “不然你以为那火|药的配方是谁给她的?”聂千万嗤一声。 “你怎么知道是高樊?”李三思狐疑地看着她。 “隐凌卫回来了。”聂千万看向冷澹,笑, “雪刀一回来,就带回了一个十分有用处的消息。” “我去杀了她。”冷澹摸摸身后的绿沉。 “你杀了她老子和谁做生意?” “她该杀。”冷澹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李三思开扇, “但是杀了一个高樊还是会有赵樊钱樊,杀是杀不净的。” “那便任由他们鱼肉百姓,欺上瞒下?”冷澹眸中利光闪过。 李三思眼睛一亮,“想不到冷壮士还有此忧国忧民之心。” “我只是擅长杀人。” “冷壮士的热血心肠天地可鉴。” “一个人头五百两银子。” 李三思:…… 聂千万大笑,“五百两一个贪官的人头,不贵不贵!” “虽说是大快人心,可是总归有失法度。”李三思沉吟,“不过非常时期倒是可以行非常之法。” 冷澹的眸中闪过一丝嗜血杀机,“现在交钱,她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李三思连忙摆手,“别别,冷澹你不是早就不怎么杀人了吗?怎么现在上赶着要接活儿?” “越家那两个姐妹激起了你的杀意?”聂千万道。 “血使我平静。”冷澹缓缓闭眸。 “高樊目前还杀不得。”聂千万看着墙角断竹已经干涸的缺口,“我要用这条鱼饵,引出一条大鱼。” “不错!”李三思合扇,正视冷澹,“冷壮士,要不你去我家停云客栈后厨,宰两只鸡平静平静?” “滚!” “别这么快拒绝嘛,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有没有效果呢对吧?”李三思笑嘻嘻上前,“正好停云客栈的大厨最近有些忙不过来了。” 绿沉扫过地上碎叶,扫起一个小小的旋风。 李三思身法轻灵,闪身后退,折扇又在胸前打开,“开个玩笑嘛,冷壮士何须动怒,何须动怒?”- 聂千万上前将绿沉一手握住,“冷澹,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冷澹转头,“我从未如此清醒过。” “隐凌卫回来之后就会接手地下窝点,在这之前,我希望由你来掌管。”聂千万放手。 冷澹目光深深,“你知道我是要走的。” “在你走之前当然要将你的利用价值压榨到极致。”聂千万笑。 冷澹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很轻的“哼”。 李三思摸着下巴,“怎么觉得你们两个现在的场景我很熟悉?” “你好好用你这张脸就行了。”聂千万白眼。 李三思反驳,“你以为我是靠脸?”她面色严肃,“小万万,你错了,俘获男儿的心怎么能只靠脸呢?” 聂千万挑挑眉毛,“像我们这样的当然不只是靠脸,像你这样儿的?” 李三思不服,“本少这样的,当然是靠的真心。” “那你的真心可真不值钱。” “本少的真心价值千金,金城的男儿人手一份。”李三思挥着折扇风流道,“对一个人的真心不足为奇,对每一个男儿的真心才弥足珍贵。” 聂千万: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欠揍呢?但是莫名地又有道理? “今夜就先到此为止吧。”聂千万伸了个懒腰,一说起男儿和真心,聂千万就有些想念自家小夫郎了。 “高樊交给雪刀,剩下的按部就班,将那个地下窝点的核心慢慢转移到无辟山,姊妹们有的忙了,哈——”聂千万打了个哈欠,“回去了。” 李三思这个时候又回味起了微醺地酒劲儿,她眼睛有些迷离,“今夜本少不醉不归!” “谁跟你喝酒。”聂千万嗤一声。 “本少才不会和你喝,你看,这金城虽然是宵禁,但是折腰阁的生意,却都是夜里的……”李三思桃花眼盛着笑意,一只手搭上聂千万的肩膀。 “去去去去,老子自己回去了。”聂千万一把将李三思的手打掉。 李三思也不恼,只是笑嘻嘻地轻轻一跃,“本少去也——” 聂千万:“冷——” 一回头,哪里还有冷澹的人影? 聂千万看了一眼断竹,没有吭声,半晌,道,“走了,回去找我心肝儿。” 月光洒下银白的清辉,阴影中一个瘦削的身影慢慢走出,目光胶着在那丛断竹上,瘦骨嶙峋的手慢慢摩挲着绿沉,最终一道残影掠过,听竹别院中又寂静一片。 -- 第68页 聂千万回到李府,已经是后半夜,因为自家主子总是爱半夜归来的习惯,李府的门前总是点着两盏长明灯,沿途小路两旁的灯也点着,守夜的小侍不多,但也足够。 聂千万在门口的石狮子上足尖轻点,一个跃身便进去了府中,躲在李府门外的执勤的暗卫刚想跟上去,便被旁边一个拉住了手臂,“是聂少,你上去想被揍一顿吗?” 刚来的小暗卫脸有些红,“我,我这是履行职责,聂少不会怪我的。” 那个深吸一口气,“是,聂少是不会怪你,但是她会让你和她寨子里的姊妹一起跑圈儿拉练,那滋味儿,咱们暗卫都没那么狠!” “你被练过?”小暗卫好奇开口。 “说多了都是泪,看见姐现在的耐力了吗?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那暗卫想起那段日子就有些想哭的冲动,“魔鬼啊,聂少就是魔鬼!” “有,有那么可怕吗?”小暗卫睁着圆圆的眼睛,在脑海中勾勒出聂千万凶神恶煞的模样。 “你不懂,三少是那种一直和颜悦色笑着对你无情的人,而聂少,她是让你哭完笑,笑完再哭的人。” 小暗卫有点懵,“那,哪一个好一点?” “咱们这种小暗卫,哪有说哪个好一点的权利,干好自己的事就好了,不要在背后议论主子,听见了吗?” “哦,哦。”小暗卫点头,“我记下了。” 此时被议论的聂大寨主正一脸小心翼翼地寻思怎么从她心肝儿的身上跨过去而不惊醒他,轻功卓越的聂大寨主,此刻脑门有些冒汗。 秦先只穿了一件冰蚕丝的里衣,双目微阖,青丝柔软地披在肩上床边,还有一缕在颊侧轻轻地贴着,随着呼吸微微地拂动,他本就睡得轻,聂千万稍稍一动,他便睁开了眼睛,“回来了——” 聂千万此刻正保持着跨的姿势,怎么看都有些说不出的猥琐,她索性侧身一躺,将秦先整个抱在怀里,低头猛吸,“心肝儿,好想你。” “嗯。”秦先见她没缺胳膊少腿儿的回来,放下心来,这一嗯却是翻身转头就睡了下去,呼吸沉沉,顺带将聂千万的一根手臂捞进怀里,垫在枕下。 聂千万将小夫郎整个地搂在怀里,心都化了,她在秦先的后脑勺上印下一吻。 “晚安,心肝儿。” 聂千万好似又想起什么似的,又在秦先耳边轻轻道,“晚安,小竹马。”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风 少聚集。 加上作者君的碎碎念,小可爱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鸭! 第51章 相国府西院。 “你要去丹青会?”于侧君有些讶异, “你的婚期不日就要到了,这个时候哪有出去抛头露面的?” “孩儿就是想趁着还未出嫁,圆了自己的一个心愿, 爹爹连着也要阻止吗?”秦笙语气悲凉。 于侧君到底是有些于心不忍, “笙儿, 不是爹爹要阻止你,而是你要知足, 知道吗?” 秦本来压下去的心性又被激起来, “知足?知足便是听话地嫁给一个死人?越家被欺至此, 却什么都不敢做, 我如何知足?” “笙儿, 我以为你已经看开,没想到你依然执迷不悟。”于侧君面色转寒。 “我不是知足, 我是认命,认了我这庶出的命。”秦笙自嘲一笑,“爹爹是否满意?” “你!”于侧君一口气堵在胸口,“你这个不孝子!” “随爹爹如何说, 这丹青会我是一定要去的。”秦笙气愤甩袖离去,留于侧君自己在原地捂着心口,“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派人盯着三公子,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于侧君对着身后小侍道。 “是。” “公子如此, 侧君只会更加生气,公子不如软一些吧。”小琶看起来忧心忡忡。 “若不如此,怎能让爹爹看清我的决心?”秦笙一笑, 笑容却挂在脸上没有温度。 “公子这是故意要激怒侧君?”小琶有些不解。 “爹爹是疼我的,但是他不懂我。”秦笙转头,“小鼓,去将我那一身泼墨山水的云纱拿出来。” “是。”小鼓应声退下,慢慢走远。 “公子,您觉不觉着小鼓最近都心不在焉的?”小琶问道。 “有吗?”秦笙倒是没有注意,他最近一门心思都扑在如何在丹青会那天大放异彩上,根本没有闲心去观察一个小侍是否心不在焉。 “奴怕小鼓节外生枝,就像——”小琶没有说出来的是,就像那时小鼓抵不住威逼利诱背叛秦先一样,再一次背叛三公子…… “一个小侍,能翻起多大的浪来?”秦笙不以为然,他可是金城冰雪聪明的三公子,不过是时运不济,命运不公才走到如此地步,等他成为了李府的正君,这些人他都会一一踩在脚下。 “公子……”小琶有些瑟缩,现在的公子,仿佛比平日里更加可怕。 “明日便是丹青会,一切都不得有差池!”秦笙厉声。 “是,公子,只是公子当真要……”小琶实在是说不出口,那可都是些下三流的伎俩,公子身份尊贵,怎能做这等事? “你如今怎的畏首畏尾,一点儿都不像是本公子教出来的奴才!”秦笙本就胸腔中有一股怒气,看见小琶总是瞻前顾后,欲言又止,索性便出言呵斥。 -- 第69页 “按照我说的办,莫要多问。” “是……”小琶这次是再也不敢说话。 . 丹青会是金城男儿少有地可以抛头露面出来一展才情的地方,一般都是由各家贵族轮番举办,今年你家办,明年到我家,今年的丹青会,本该是由越家举办的,但是越家如今的光景,不提也罢,正好当今圣上不知怎的来了兴致,亲自为丹青会题了字,命太女亲自举办丹青会,这道诏令一颁下来,朝野上下又纷纷慌了神儿。 圣上卧床已久,久不发诏令,这好容易颁了回令,竟然只是让太女主持这男儿家也参与的丹青会,实在是匪夷所思。 李三思已经在准备丹青会相关的事宜,听得小侍来报,就立马哐哐砸门,将聂千万给砸了出来。 “你说老皇帝这是闹的哪一出儿?”李三思气氛,“越家倒台,李家接收丹青会的主持不是顺理成章的事?让那个秃头的太女来做什么?” 聂千万往太师椅上一坐,将下巴搁在桌上,“你主持丹青会想做什么?” “当然是——” 李三思一愣,“这两天都把本少忙傻了,老皇帝可以啊,想让她那个秃头太女从我手里抢人?!” 俗话说,有男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女人,何况是丹青会这样优秀男儿聚集的地方,若是再丹青会上真的促成了几门姻亲,那其中关系与好处更不用多说,定国推举人才的制度便是举荐制,定国世家独大,便是因为朝中人脉皆要过这一关的缘故,朝中官员皆为世家贵族,彼此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而且大半的姻亲关系,都是从丹青会这类的宴会上而来的。 “老皇帝开窍了,可要找找缘由。”聂千万打着哈欠为自己倒茶,住在府邸也不错,起码茶盏里的茶随时都是热的。 李三思:“雪刀可以查吗?” “可以,但是需要时间。” “多久?明日可就是丹青会了。”李三思眉头紧皱,“此次没能主持丹青会,可是极大的损失。” “我看倒未必。”聂千万懒懒的。 “怎么说?” “如今的世家贵女中,你最看好谁?”聂千万凤眼一挑。 “这……”李三思一怔,“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笼络贵女?” “如今的世家贵女之中,有多少是尸位素餐,混上一个两个官职便整天吃喝玩乐?因为她们知道,像她们这样的贵女,本不用干什么,就已经能得到很多人难以企及的东西,既如此,又何必苦心劳力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聂千万笑的讽刺。 “如今的定国,不过是一块表面雄伟,内里虚空的壳子罢了,我老娘当年留下的那点余威,已经快慢慢地消耗完了,若是边关开战,定国何人可用?” 李三思终究是叹一口气,“可是寒门学子中的惊才绝艳之人,也是凤毛麟角。” “若真有人中之凤,一人可抵万军。”聂千万笑,“你久居金城,可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定国百地的民生,可还是要亲自看看的。” 李三思忍不住点头,又忽然觉得不对,“小万万,你这话,我总觉得不大对。” “何处不对?”聂千万喝茶。 “话是句句都对,只是语气……”李三思蹙眉,“像是先生在教训学生……” “来,给先生续茶。”聂千万笑着举杯。 “诶——”李三思刚想弯腰上去举起茶壶,瞬间就回过味儿来,“你丫的涮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一番追逐,最终还是安静下来。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海晏堂吗?”李三思道。 “愿终有一天,河清海晏,天下太平。”聂千透过花厅的大门向着外边望去,日光昏沉,浮尘乱舞。 “妻主。” 飘舞的浮尘安静下来,逆光出现一个如松般的人影,光晕散在他的周围,连眉眼都朦胧起来。 秦先慢慢走近,又唤了一声,“妻主。” 聂千万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海晏堂,同样的逆光之下,一个小小的人影慢慢地走过来,如风拨云般慢慢显露出动人心魄的面庞。 秦先踏进花厅之时,便听见了聂千万和李三思的对话,世家贵女中多是浑浑噩噩,沉溺酒色,但是也有为数不多的如李三思,如他的二妹一般的,生于世家,却也心系黎民,享受着出生于世家的荣耀与优厚,也承担起世家身上的责任与担当。 只不过就是,太少了,这样的人在世家中被视为异类,最后只能远赴边关,被排挤在权利中心的外围,只有像李三思和他二妹,因为背靠着不俗的背景,才能相对自由地去干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秦先又觉得,这些话,他也不必说,他的妻主怎会不懂呢? 聂千万将秦先拉进怀里,“心肝儿醒了?在想什么?” 秦先:“想你。” 李三思:我觉得我有必要回避一下。 第52章 今年的丹青会由当朝太女亲自操办, 选址自然便选在了皇家园林中太月湖边,晚荷开的正好,硕大如碗的荷花在湖面上亭亭玉立, 接天荷叶连绵碧海, 十分赏心悦目。 李三思昨夜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今早一起嘴角便带着些丝丝的不屑与矜慢,一身湖蓝的衫子, 更显风流俊俏。 秦先作为金城的“失踪人口”此次并没有接到丹青帖, 所以他便同李府的马车同去, 想着权当一个看客, 是以在装扮上十分随心散漫, 只着了一件缃色的长衫,头上是一根琥珀发簪, 全身看上去有一种素净淡雅的沉静之感。 -- 第70页 聂千万难得将她那身短打换成了一身的文人长衫打扮,换之前还特地询问她家心肝儿该如何穿,秦先只淡淡的一句,“妻主穿什么并不打紧, 只要与我相称便好。” 聂千万一想,说的也着实有道理,便扯了一件与秦先的衫子相称的衣服。 二人相携而来,又酸了一下李三思的牙根。 “公子呢?怎么还不过来 ?”李三思问身后眉清目秀的小侍。 “刚刚公子身边的小侍过来说, 公子不去了。”小侍开口。 李三思:“不去了?衣服都给他裁好了他不去?我去找他。” 李绒绒的确是没换衣服,甚至连发都未梳,懒洋洋地半躺在云榻上吃蜜饯, 旁边周沫正在哼哧哼哧地扇风。 李三思顿时皱眉,“绒绒,你不去丹青会?” “不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想去。”李绒绒咽下一个蜜饯,对着拿孔雀翎扇卖命扇风的周沫道,“换一盘,太甜了。” 周沫连忙接过,一溜小跑跑了出去。 李三思沉下脸,“你做什么?家里又不是没有冰鉴?” “她欠我良多,做点事怎么了?”李绒绒毫不在意。 “她可是周文的长女。” “那又如何?”李绒绒笑,“阿姐,你不是来劝我去丹青会的吗?怎么又说起周家了?” 李三思:“丹青会你是必定要去的,秦相国的公子这次肯定是不参加的,你拿下魁首没问题。” 李绒绒白眼一翻,“阿姐也觉得我比不上秦先?” “咳,阿姐不是这个意思……” 李三思挠头,她说的也是事实,往年的丹青会,秦先甚至连面儿都没露,只是远远儿的在一处亭子里作画题诗,便将魁首收入囊中,就在秦先跟了聂千万之前,李三思围场也没有生过一亲芳泽的念头…… 但是如今,朋友夫,不可渎,咳咳。 “我说不想去就是不想去,阿姐你走吧,我不想见你。”李绒绒索性背过身去,将李三思晾在一边。 “你!唉算了算了,你爱去不去 ,我自己去!”李三思将衣袖一甩,有些愤愤地走了,出门正好撞见拿了新蜜饯过来的周沫。 周沫一脸苦哈哈的,但是在进门之后,立马换成了谄媚地笑,“小公子诶,蜜饯来咯——” 李三思见此情景,忽然有些同情周沫之,当女人当到这个份儿上,也是闻所未闻了,本来她是想着为自家弟弟出气,将这人套进麻袋里揍一顿也就了事,但是如今见她被绒绒欺负的真是不成样子,堂堂周家的长女,怎么如此地没有骨气? 周汤之如今掌管周家的一切事宜,还登门拜访过几次,想要将周沫接回来,但是人刚登门,就被周文派人来拿了回去,周沫听见此事竟也没什么反应,淡淡地就过去了,李三思当时还十分不解现在觉着,这周沫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专门爱被人奴役的那种? “哟,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呢?”周沫问道,仿佛觉着她应该早走了似的。 正好李绒绒转过身来,周沫正将一颗洗净的乌梅递到他嘴里,被转身的李三思看了个正着。 李三思:???递乌梅的动作十分娴熟,李三思觉着有些眼熟。 “周沫!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李三思瞬间暴走,这周沫的手都快蹭绒绒的唇了! 李三思一把将周沫拽开,“你不要以为有绒绒护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周沫双手举过头顶,“大姐你干什么!这又不是我想的?” “嗯?”李绒绒发出一声不满。 周沫立刻改口,“想想想,这就是我自愿的,我一千个一万的愿意的我的小祖宗……” 李绒绒这才颇为满意地站起身,“阿姐,我的下人怎么调教,你不要管。” 李三思七窍生烟,“这就是你不去丹青会的理由?你忘了她曾经怎么对你?” “可我也毁了她的脸,差点要了她的命,我们扯平了。阿姐。”李绒绒正视李三思的眼睛。 “扯平?你忘了如意糕吗?那是她用命都还不来的!” 李绒绒脸上果然出现痛苦之色,“别说了,阿姐!” “什,什么如意糕?”周沫有些迷惘地问道。 “闭嘴,都是你造的孽!”李三思横眉立目,一张妖艳的脸上竟都是怒气。 “我?”周沫不解,随即又明白过来,应当是她前身造的孽,崩溃的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像这副躯体她进来之前就已经恢复出厂设置了一样,除了一身的伤痛和脸上狰狞的疤痕,没有一丝往日的痕迹。 周沫闭上了嘴。 李绒绒的兴致一下子变得极差,他干脆直接在云榻上翻了个身 ,“送阿姐出去。” 周沫顿时如芒在背,她现在的身份就相当于是李绒绒的一个下人,这两位可都是主子,这下可好,听谁的都不行,哪儿头都得罪。 想起小祖宗平日里所作所为,又看了看他这躺在云榻上不动弹的架势,周沫咽了口唾沫,一狠心一闭眼,一句“三少请!”就这么直愣愣地说出了口。 李三思一张极为好看的脸有些铁青,“你说什么?” 周沫这下真的是有些腿软,即便是她刚来的时候一身的伤,但是也没经历过被人砍的感受,但是李三思现在这个眼神分明就是想要将她大卸八块! -- 第71页 “三少,聂少来请您启程了。” 门外小侍的声音及时拯救了腿软欲倒的周沫,她看着李三思极为沉闷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转身离开,心中的大石暂且落了地。 周沫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我的小祖宗诶,你们姐弟下次吵架能不能别带上我?” “你可真怂。”李绒绒无情嘲讽。 “我这不是有小祖宗罩嘛。”周沫不知怎的脱口而出一句话,说完便有些后悔,心里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让你欠! 周沫面上强装镇定,心里却在狂喊,完了完了我完了,这回小祖宗轻点儿打啊…… 没成想这回小祖宗倒没继续嘲讽她,反而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扇风?想热死我吗?” 周沫赶紧继续拿起扇子卖力扇风,唉,小祖宗的心思你别猜,安心当好咱的奴才泥腿子就行了。 寂静无言,直至李三思都走了好久,周沫还是忍不住问道,“裹着为什么不去丹青会啊,你那么爱出——公子如此优秀的人!” 终究是求生欲在这一刻管住了嘴,周沫小心翼翼。 窗外耀阳隔着凉纱透进来,在李绒绒一件白色的冰蚕衣服上流溢出七彩的柔光,李绒绒半晌后翻身,冰蚕的衣衫裹着盈盈细腰,线条流动出勾人的风姿,他手持一柄玉骨扇,斜睨了她一眼,才慢慢道,“你不懂。” 周沫:……我还是老老实实干活儿吧。 李三思臭着一张脸上了府门外的马车,被聂千万看了个正着,“哟,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绒绒不去了,我们自己走。” “妻主,走了。” “诶!” 聂千万上前,“你这臭着一张脸怎么勾引人呢?给老子开心点儿。” “追虹,走!”李三思未理会聂千万。 “嘿——好你个李三思,你要是给老子弄砸了,老子可不放过你啊!” “妻主,李小姐必定有自己的主意,你不必太过忧心。”秦先笑着上前,将聂千万拉上了另一辆马车,“去太月湖也得有一阵子,不如妻主陪我下棋?” “哈?”聂千万头大,她从小刀枪棍棒都挥舞过,笔墨纸砚也都碰过,可唯独这黑白棋子儿,她只能拿了做弹丸啊! 李府的马车十分宽敞,中间还放了一张紫檀木的小方桌,桌上的琉璃碗里盛着黑白棋子,一方棋盘就放在方桌中央,桌旁香炉袅袅出烟,不过不是沉香一类,反而是提神醒脑的薄荷香茅。 “心肝儿喜欢这个味道?”聂千万对香料一类没什么兴趣,只是一进马车便有一股清凉奇异的香气,不由地问道。 “提神罢了,最近不知怎的,容易困倦。”秦先笑笑,“无妨的,妻主感觉如何?” “只要不是花粉,你妻主什么都不挑。”聂千万想起之前被李绒绒的扇子吹上的花粉,浑身都有些难受,她在马车上蹭过去坐定,将秦先抱在怀里,“还是心肝儿好。” “那下棋吧?” “心肝儿,你还是饶了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27 16:05:32~2020-01-30 21:1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占l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虽然太女未到, 但是太月湖前的皇家仪仗已经排了长长一队,从太月湖的南门一直延伸到大路上,好大的阵势。 李三思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来, 看见眼前明黄的旗帜飘飘扬扬, 手中折扇飒然一展, 嘴角便带了一丝洒脱俊逸的笑意,那边有戴着幕离的公子也刚刚从小轿里出来, 绰约的白纱下边便红了一张脸。 聂千万一路上抓耳挠腮, 恨不得将这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儿都吞吃入腹, 一直到车夫“吁”一声, 她这才如释重负, 心里盘算着等会儿怎么得空便将这劳什子棋盘丢出去。 秦先看着聂千万松一口气的模样,心中好笑, 面上也懒得戳破她,只是在心中觉得他妻主有些可爱。 聂千万不用脚凳,纵身一跳便从马车上下来,回头将秦先抱在怀里, 平稳地放在了地上。 双脚着地,秦先看了看眼前的情景微微挑眉。 太月湖的丹青会非等闲能进,追虹送上了帖子,守在门口的太女亲卫才放行, 秦先此次前来并未如那未出阁的男儿一般戴上幕离,一张未施脂粉的脸清淡素雅,细长的眉眼像是在和煦温柔的微笑, 那守卫明显一呆。 聂千万眼中聚起暗色的光,她将秦先往怀里一圈,目露凶光。 那守卫慌忙地低下头,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聂千万这才勉强满意,拉着秦先的小手手向着太月湖边走去。 聂千万与李三思都是上上等的样貌,先来的几个公子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只是看着聂千万眼生,还在揣测是谁家的小姐,生的如此俊俏,但是看着她身边的秦先,却知道却已经是个有家室的,纷纷叹息。 能来参加太月湖丹青会的男儿无一不是金城的金贵公子们,心高气傲,眼高于顶,自然是不屑于与人共侍一夫的,金城女儿不止一家,他们有的挑选。 太月湖是护城河延伸过来的一处湖泊,河边是白色大理石的栏杆,今日天气温和,太阳已经不那么酷烈晒人,早到的公子们也有几个在岸边闲看景致。 -- 第72页 一个青衣公子亭亭玉立,长长的幕离直至脚踝,柳梢拂动,暗影微晃,如在画中。 “容月!”一个黄衫的公子跑过来一下子拉住容月的手,“你也到啦,我找了你好久!你最近怎么都不太出来玩儿了?” “阮阮?”容月眉目中有些惊喜,“我——” “好啦,别说啦,你能来最好!在这站着干什么,快快快进去!听说这次金城的小姐们会来很多呢!”周阮咯咯笑着,拉着容月往太月湖边去。 “啊,是李三思!”周阮花痴脸。 容月眼睛一定,才发现自己在找寻什么,但是那群人影中并没有那个冷若冰霜的人,他上前行礼,“兄长。” 周阮一下子跳到李三思面前,“漂亮姐姐!” 周阮的一身黄衫均是掺杂了金丝,货真价实的千金裙,袖口上坠着纯金打造的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十分清脆,圆圆的一张脸,笑起来颊畔两个浅浅的酒窝,十分活泼可爱。 李三思顿时眼前一亮,将折扇一收便走上去攀谈起来,几句话便将周阮逗得花枝乱颤。 聂千万只觉她造孽。 几人一行,慢慢地踱进了园子。 柳条交映处一顶轿子慢慢地放下,小琶和小鼓一人一边,将轿帘掀开。 “公子,您看看那些个别家公子的眼睛都快粘在三少身上了 。”小琶忿忿,小鼓默不作声。 秦笙慢慢收紧了手中罗帕,竟是压下了性子默然半晌,随即向着园子中也走过去。 小琶还有些不忿,又念了几句,秦笙怒声厉斥,“闭嘴,吩咐你的事有没有差池?” “奴,奴都准备好了……”小琶以为今早公子没有提这件事会将其忘了,却没想他还惦记着,这,这等事,若是相国大人知道了……小琶不敢再想。 太月湖中依照着各个世家设置了不同的落座之处。 李三思在金城中地位举足轻重,太女给她设的地方自然也是足够大,足够宽敞,是一个四面透风的大凉亭,但是凉亭的周围都用了最好的凉纱围了一圈,只留出一处供人出入,看着倒是颇有几分折腰阁的意味,李三思笑一声,“倒是劳烦太女殿下费心了。” 来迎的是太女府中的心腹黄谋士,见李三思打趣,只是微微笑着,“太女殿下对李大人向来看重。” “那李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三思一拱手。 黄谋士挂在脸上的微笑瞬间有些凝固,“李大人自称李某而不是下官,恐怕有些不合礼数。” “诶呀,李某一介粗人,太女殿下向来胸宽四海,怎会与区区李某计较?”李三思笑意盎然。 “李大人慎言。”黄谋士恭恭敬敬地朝着皇城的方向拜了一拜,“太女殿下乃是未来的天子,威严无比,对殿下自然要心存敬畏。” “敬畏?”李三思摇着折扇笑的风流,“敬有之,这畏嘛,当今圣上金口玉言,待民如子,何来生畏一说?黄大人慎言呐——” “你,李大人这是狡辩!”黄谋士情绪激动。 “黄大人一把年纪,可莫要冤枉好人。”李三思笑嘻嘻,“黄大人这边请吧,你看李某带的一堆人都不好意思坐下了。” 已经坐下的聂千万:??? 周阮却是已经笑出声,“那我也坐在这好不好?” 李三思:“乐意之至。” 秦先将容月招呼过来一并入了座,凉亭很大,中间是一方圆圆的石桌,桌上雕刻四时之景,颇有意趣。 几人正好围着桌子坐了一圈,李三思在主位,聂千万与秦先在右侧,周阮坐在了李三思身旁,容月有些拘谨,便坐在了周阮旁边。 “阮阮公子也是来参加这丹青会?”李三思自然搭讪。 “是啊,不过我就是来凑个数,主要还是来玩儿的啦。”周阮看着李三思的脸,笑的更开心了。 桌上都是些时令的鲜果,也有些不常见到的果子,一看便是从皇家的冰库中取出分赐给众人,其中竟还有北方难得一见的荔枝,聂千万毫不客气地开始给自家夫郎剥荔枝。 周阮疑道,“这位姐姐看着面生,不只是哪家的?” 秦先挑眉看她,目光中带有黠意。 聂千万抬起头,虎着一张脸道,“反正不是你家的,别乱叫!” “哦——”周阮碰了个钉子,有些委屈,他一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从来不会对他如此凶。 李三思看着瘪嘴的周阮,顿时有些心疼,“这是我远房表妹,来投靠我的,小地方的人没见识,让阮阮公子受惊了。” 聂千万瞥了一眼李三思,“表姐,记得你说要给我一万两银子当回去的盘缠呢?” 李三思:…… 秦先将晶莹透白的果肉咽下,喉齿生津的清凉感觉从咽喉一路滑到胃里,才面带和善的笑意对着周阮唤了一声,“周公子。” 周阮顿时一惊,双眼睁地溜圆,这声音不是,不是—— 周阮这才正视秦先的面容,李三思美色当头,他竟没有认出来相国府的大公子? 秦先微笑看着继续道,“这位远房表妹,是我妻主。” 周阮简直觉得晴天霹雳,什,什么?!他又看了聂千万一眼,论相貌的确是人中之凤,但是只是一个远房表妹的身份,如何能娶到相国府的嫡长子?而且,从未听说过金城有办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喜事啊…… -- 第73页 周阮觉得,秦大公子的婚事,不是惊天动地,也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他怎会一点风声都不知? 实在是匪夷所思…… 周阮咽了口唾沫,“不知这位小姐,何许人也?” 聂千万心中:这可不能告诉你。 “山间寻常,一白衣。”秦先笑。 “白衣”聂千万疯狂点头,我心肝儿说啥我就是啥。 “额……”周阮有些呆滞,秦大公子嫁了一介白衣这件事让他脑袋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容月悄悄拽了一下周阮的袖子,“阮阮——” 周阮这才有些回神,有些磕巴地对秦先说了一句,“恭,恭喜……” 秦先:“谢谢。” 聂千万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拍着李三思的肩膀道,“你这次看上的美人,有点呆啊。” 李三思将折扇在手中转了转,“这叫娇憨。” 周阮听见立刻红了耳根。 聂千万:呕。 今日天气温和,已经快到晌午,太阳依旧是温柔的,刚巧不巧还有一片厚厚的云彩挡住了阳光,整个太月湖边上都透着一股沁人的凉意。 太女终于姗姗来迟。 年近不惑的太女殿下今日却也是附庸风雅,一身的文人打扮,头上戴着的凤翔镂空金纱冠用一圈纶巾包着,将有头发的地儿都捂了个严严实实,身上却是玄青色仙鹤衔香花图案的长衫,看上去是金贵,可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协调。 众人纷纷见礼,太女和蔼挥手,“众卿都平身吧。” 太女实现梭巡了一圈,最后定在李三思这一行人这边,开口道,“不知李家的那位侍郎可在?” 第54章 李三思从前排上前一步, 躬身行礼,“臣在。” “本宫早就听闻李家侍郎青年才俊足风流,今日一见, 果然是名不虚传, 今日就由李爱卿来陪本宫游湖赏会吧。”太女一笑, 眼角的细纹像是太月湖中老鲤的鱼尾。 “承蒙殿下赏识,臣受宠若惊。”李三思也不拘谨, 抬起头对着太女弯起嘴角。 太女似是神情似是欣慰, 命李三思陪伴身侧一同游湖。 太女的仪仗浩浩荡荡过去之后, 周阮有些不开心的嘟嘴, 他还想着与漂亮姐姐继续聊呢, 没了李三思,他也不愿在这, 转头对着容月道,“容月,我们去那边吧玩儿吧。” 容月犹豫,他比较想与秦先叙旧, 但是,他看了一眼秦先与聂千万言笑晏晏终究还是应了声“好”,随即与秦先告了退。 “妻主,我们也去走走吧。”秦先起身, 太女先去游湖,指定李三思作陪,自然不会注意到一直低着头的他们, 何况,还有的一出好戏看。 聂千万爽快答应,“好。” 太月湖中碧叶连天,荷花若星盘,滢滢潋滟,媚而不妖,秦笙背后就是大片的莲叶莲花,裙裾上山水缥缈,他一身白衣,正执笔案前。 秦先与聂千万落座莲叶掩映之后的飞檐小亭,正好看见太女那一堆的人十分有气势地行过来,旁边正是不断颔首微笑的李三思。 秦笙这一位置十分地显眼,太女自然也是注意到,似是不想破坏眼前美景一般驻足不前。 “妻主觉得此景如何?”秦先接过聂千万刚刚剥好的一颗荔枝道。 “天上地下,心肝儿最美。”聂千万头也不抬。 秦先笑。 “公——”小琶心中焦急,刚刚想提醒秦笙一声太女驾到就被太女伸手制止。 太女似乎是来了兴致,竟就驻足在柳梢之后,默默地品着眼前画面。 直到秦笙将最后一片荷叶勾勒完毕,他终于抬手将狼毫搁置在笔山上,慢慢地舒了一口气,两只手轻轻地将薄薄的宣纸拿起来吹了吹,在秦笙的料想中,这应当是极美的画面。 不料眼角余光一瞥,竟是看到气势浩荡的一队人静静站在柳树之后,静默如雕塑,秦笙心中一惊,定睛一看便看见了众人簇拥的太女殿下。 秦笙的心骤然从暖阳跌落到冰碴上,一瞬间冷了个心寒。 “相国府秦笙,见过太女殿下,秦笙醉心丹青,竟没有看见太女殿下亲临,实在是有罪。”秦笙上前侧身行礼。 太女挥手,“无妨,早就听说秦相国府里有一位惊才绝艳的公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想必这就是秦相国的长子吧。” 太女此话一出,知晓秦笙身份的公子们面面相觑,平日里看不惯秦笙的自然是幸灾乐祸,一时间神色各异,却是谁也不想去出这个霉头,指出太女的错认。 秦笙面上顿时青白交错,他又福身,“兄长自然是才冠金城,我的样貌与兄长又有几分相似,远远望过去,有时连母亲都分辨不出呢。” “哦?”太女似是略有思索,“那你是?” “我是秦笙,行三。”秦笙淡淡的,却也不失礼数。 太女眉眼具笑,“秦相国当真是我定国的脊梁啊,秦铮在边关为国效力,想不到就连家中的公子也是清丽脱俗,妙啊。” “太女谬赞了。” “你当得起,来人,赐花。”太女眯眯眼,就有小侍端着一个红木的托盘,托盘上用明黄的缎子铺着,上面是一朵看上去刚采下没多久的莲花。 秦笙不好推辞,只好收下,口中还说着,“谢太女殿下垂爱。” “容月,这赐花是干什么啊?怎么看着那秦笙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啊?”周阮拉着容月的袖子躲在一边。 -- 第74页 容月本身是不想过来的,但是奈何周阮是个十分爱凑热闹的,看见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挤,“赐花就是要陪同太女一同游湖。” “不就是游湖嘛,那他有什么不开心的?”周阮还是不解。 “若是与太女游湖,丹青会便没了参与的资格。樱桃” “为什么?”周阮睁大双眼。 “因为他要在这场丹青会结束之前都陪伴在太女身边,你看,三少的衣襟上是不是也有一朵莲花。”容月顺着周阮的视线一指。 周阮一看,果然在李三思的衣襟上别着一朵淡粉色的莲花,而秦笙那一朵,却是纯白色的,他拿在手里,慢慢地走在太女身侧。 “太女的脾气真是古怪,这么多人陪她游湖,还非要拽上我的漂亮姐姐。”周阮有些不高兴,话脱口而出。 “小心隔墙有耳,将你的话给太女听了去,你这小舌头就不保了。”容月将他往后一拉。 “啊——”周阮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声道,“那我不说了不说了。” 飞檐小亭中,秦先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太女这是什么意思?” 聂千万将头枕在秦先的双腿上惬意地双目微眯,“拉拢一下如今朝中风头最盛的两位大臣,顺便显示一下自己有多亲民。” “可我总觉着有什么不对……”秦先慢慢摩挲着下巴,“我这三弟一向都是谨小慎微的,怎会在如此重要的地方出错?” “在丹青会上拔得头筹,才能让李三思着以青眼,到那时现在赐花,可是完全丧失了参加丹青会的资格啊,他不会没想到。” “太女心情一好就这个时候驾到了,估计你那三弟也没有料到,说不定他现在正懊悔莫及呢。”聂千万在秦先的大腿上将头埋进去。 “也许如此……”秦先蹙眉。 “妻主。”秦先的口吻带上抵制,他将那个埋头在他小腹前的女人推开,“众目睽睽。” “什么众?什么目?”聂千万凑过去咬住了秦先的束腰带子。 秦先将带子拽进手中,斜睨聂千万一眼,“妻主,你是不是属狗的?” “心肝儿怎么知道?”聂千万放开口中衣带,双眼亮晶晶。 秦先:…… “去一看便知究竟。”秦先挑眉,今年他已经是嫁为人夫,自然是不会再参加这丹青会,这次纯属是个看客,悠闲的很。 世家的公子已经陆陆续续地到来,先是各自游湖熟稔,未时丹青会才正式开始,那时各家的公子都会在专门备出来的玉桌上作画,作画时间为一个时辰,但是品评的时间往往更长一些,评出前三甲来会由太女殿下亲自颁上奖物,以示嘉奖与荣光。 聂千万的手一直没闲着,秦先的嘴巴就一直没停下来,他甚至一度怀疑聂千万要将他喂胖,最近总是觉着自己的腰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纤细了,好像有了些软软地小肉肉慢慢地在他的肚子上长出来,思及至此,秦先有些忧虑地闭上了嘴巴。 “妻主,未时就快到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好,等心肝儿吃完这个糕点就去。” “妻主,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有点胖了?”秦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又捏了捏。 “有吗?胖了不是更好?”聂千万丝毫没有领会到秦先的暗示,一脸认真地审视,“心肝儿最近好像是有些圆润了嘿。” 秦先眨眨眼,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将聂千万手中的糕点推开,坚决不再吃一口。 聂千万:怎么了这是? 一直到未时那些个公子们开始作画,聂千万也没搞懂自家心肝儿突然有些低落的情绪是怎么了,那边太女已经津津有味地开始观摩画场中神态各异的公子们,并且不时地与李三思交谈。 容月和周阮都在画场中,今年丹青会的题目是莲,算是应景,早先秦笙在湖边水榭画的也是莲,只不过却不能参加评选了。 周阮最是耐不住性子的,这琴棋书画都只是浅浅地学了皮毛,但是教他的师傅有心,将他的长处挑了出来悉心教导,是以周阮的莲花只是孤零零的一朵,色彩极其饱满,线条虽粗糙,但是胜在色彩浓郁,乍看上去便十分惊艳。 他最先画好,将颜色晾干之后教到品评师父的手上,果不其然见到了欣赏之色,这品评之人乃是翰林院中甚有名气的画师,一共三位,画师心中各有偏好,请到三人也是为了公允所见。 公子们一个接一个的交画,最后只剩下容月一人还站在画场中间,他似乎在执笔考虑这最后一笔该如何落下,思量良久,最后却将笔上的颜料用水洗净了,轻轻搁在笔台上,最后交了画。 前三甲会在申时公布,公子们倾尽全力,却不单单是因为这丹青会的奖物和品评人的赞赏,最重要的是,在评选前三甲时,金城里的贵女们也会参与其中,一同品鉴,这时才情的高低一目了然,自然会影响他们在贵女们心中的地位与印象。 李三思素来都是品评贵女中的代表人物,只不过因为这次秦笙没有参与丹青会,所以的太女一句,“秦公子不如也去看看。”他便与李三思一同走在了太月湖回廊之上。 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这回廊前后除了他们二人之外,竟再无其他人。 “久闻三少才情,不知这次能否有幸一见?”秦笙慢慢用纱袖遮掩唇边,轻轻一笑。 -- 第75页 “这不敢当,不过我看秦公子先前那幅莲花图水墨淋漓苍润,韵态十足,布局巧妙,当真是上品。”李三思夸赞道。 “是么……”秦笙轻笑,眸中水波盈盈,有十分楚楚之色。 远处聂千万用一片荷叶挡住脸,对着秦先道,“你看现在李三思的脸像不像牛?” 秦先不解,“牛?” 聂千万:“都看不出个青白红色儿的,这得多厚啊?” 第55章 聂千万这边正乐着, 那边秦笙却是好像脚下没了根一般,整个人就向着李三思身上倒过去。 李三思及时伸手接住,秦笙红着脸道谢, 但是衣角上难免沾上了水渍, 颜色慢慢深了一片。 “秦笙失礼了, 容我换身衣裳再来。”秦笙福了福身,竟是先告退了。 李三思看着手中秦笙留下的罗帕, 心中已是了然, 这暗中邀约的信号, 金城的公子们是都会的, 只是这已经同行却又再次暗示, 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李三思将那块罗帕塞进怀中,慢慢地向着品评公子们画作的回廊后走着。 回廊后竟是喧闹非常, 贵女们各执一词不停地争论着谁家公子的画作更胜一筹,甚至已经大打出手,争论不休。李三思稍微一闪眼便从犄角旮旯里看到抱着头的三位品评人,品评人今日穿得都是藏蓝色的官服, 头戴上戴的双翅乌纱帽此时也已经掉了,只见这几位大人双手抱头挤在一处,十分狼狈。 其中一位黄大人一抬眼,便看见了摇着扇子唇畔带笑进来的李三思, 顿时像是见了天大的救星一般,声音带着悲切,“李大人哪!您可算来了——” 这一声叫的是李三思, 但是在座的各位贵女也都听见了,打架的停了手,理论的住了嘴,眼睛眨巴眨巴,不约而同看向李三思。 李三思一撩眼皮,“怎么了?继续打,本少看的正高兴呢。” 廊上是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的安静,那个最先出手的高家小姐讪讪地向后退了退,李家的家主,可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你,过来。”李三思指向人群中一个胖胖的女人 。 周汤之有些迷茫,她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疑惑,“我?” “你看你周围还有人吗?”李三思笑。 周汤之环顾四周,本来她周围还满满当当的人现如今却是像商量好的一样,都离着她远远儿的,这下这边的确就只有她一个人。 周汤之身子沉重,走起路来颇有些滑稽,李三思想起今晨在李绒绒那里吃的闭门羹,便又想起周沫之。 那个混蛋! “周汤之是吧?”李三思笑的阴森森,“你觉得这些个公子的画作哪一个能得头筹?” “额,我觉得,觉得……都挺好的……”周汤之摸不准李三思的心思,便实话实说,以她的鉴赏能力,自然是都挺好的。 “哦?那你的意思是这些都判头魁?”李三思声音温和。 周汤之听着李三思并无责怪的意思,便嘿嘿一笑,“倒也不是不行,李大人您看怎么着都行……” “混账!”李三思声线倏而严厉,“丹青会品判头魁之事怎能如此草率?身为品评贵女之一,怎能如此糊涂了事?” “这,这……”周汤之被吓了一跳,连带着说话也有些结巴。 “好了,念你也是对公子们的画作有欣赏之心,好好去办事。”李三思将折扇一展,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周汤之一头雾水地挨了一顿骂,回头继续去看画作了,聪明点儿的贵女却知道,李三思这是在杀鸡儆猴,不过为什么挑了一只肥硕的鸡,许是这只鸡过于倒霉。 先前争执哪位公子的画作最好的人也灰溜溜的不吭声,李三思巡视一圈,在三位品评大人感激涕零的目光沐浴之下,十分受用。 “三少!”小琶走进回廊,十分有规矩地行了个礼,“三少,我家公子有请。” 李三思摸了摸怀中的罗帕,嘴角慢慢地荡漾出笑意,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地等不及,竟要身边小侍来亲自请了。 周围的贵女虽羡慕李三思的艳福,但是面上纷纷不表,依旧是专心在画作品鉴上,耳朵却是支棱的比谁都尖,生怕漏下一点儿的细枝末节。 李三思将折扇放在身前,将周汤之又拎出来嘱咐,“看着点儿,这就交给你了。” 周汤之虽有些不解其意,但还是有些呆呆地点点头。 李三思风流一笑,跟着小琶走出了回廊,她看上去是给了周汤之一个好差事,但是在这儿的都是谁,那可都是金城世家中的贵女,平时心高气傲眼睛巴不得长在脑袋顶上,这会儿让她们听一个暴发户家小姐的话,谁能呢? “你们家公子是有什么急事?”李三思眼神越过前边小琶的头顶,看向远处碧色的荷叶,衣襟上别的那一朵淡粉色莲花稍稍垂了头。 “这等事,公子怎会与奴说呢。”小琶声音低低的,又有些羞于启齿的样子,“公子说,有一件宝贝,您看了肯定开心。” 李三思见这小侍扭扭捏捏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在想在这太月湖中能有什么她见了就开心的宝贝。 “你们公子要给我介绍美人儿?”李三思故意道。 “三少说笑了,我们公子已经是金城不可多得的美人了,三少与我家公子在鼎香楼下英雄救美一见钟情,这是谁不知道的事情,怎会有别家的公子还往上凑呢?”小琶满脸笑意。 -- 第76页 这话李三思听了便不大高兴,她素来风流,对美人儿都是存了爱惜之心的,偶尔拈酸吃醋倒也是情趣,但是若是真想霸着她一人,她见这美人就觉着烦了,再美的公子这一善妒,嘴脸便也不大好看了。 李三思驻足,前边小琶有感,回头道,“三少怎的不走了?” “这是你们公子的意思?” 小琶顿时一抖,李三思那张脸一直是带着笑意的,那样好看的一张脸,又是一直的翩翩形象,难免会让人觉着可亲,但是如今这一沉脸,本来桃花样的一双眼,来了一阵凛冽的寒风,多情的花瓣都落了一地。 “是奴逾越了,请三少莫要误会我们家公子,公子自从上次之后便对三少情根深种,回去之后茶饭不思,心中一直念着三少的,都是奴太心疼公子,才会口不择言,奴知罪,请三少罚奴吧!”小琶说着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五指并拢就开始往自己脸上呼。 “带你的路,再自作主张这丹青会你就别待了。”李三思又恢复那一副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多情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小琶站起来,委身福礼,“是。” 一路上小琶十分安静,直到到了秦笙换衣的那间小屋,小琶才出声道,“就是前面了,公子在里边等您。” “嗯。”李三思草草应了一声,小琶一直看着李三思进了门又将房门关上,才如释重负一般舒了一口气。 小鼓从另一边出来,小琶看见立马将他拉到一边,“怎么样,都布置好了吗?” 小鼓有些瑟缩的点点头,“小琶哥,都布置好了,就是,就是……”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这是公子的决定!”小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会儿我会将人都带过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小鼓:“嗯。” 秦笙换衣的这间小屋十分僻静,但是离着回廊并不是很远,掩映在树林灌木之中颇有一番静谧的情境,小鼓看着小屋的那一扇用云纱遮住的窗帷,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廊上周汤之已经被那几个贵女欺负的不轻,圆肉肉的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正在认命地磨墨。 “啊——”一声独属于男子的尖叫声突兀地划破长空,惊起林中鸟雀,把回廊上正在品画的贵女们吓了一跳,纷纷抬头出去看是出了什么事。 这打眼一瞧可不打紧,却是刚刚来将李三思叫走的那个小侍,说不上名字,但是满脸的焦急,像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那小侍一边喊一边跑,不停地喊着他们家公子不好了。 贵女们心中疑惑,到底是怎么个不好了? 小琶转过泪痕纵横的一张脸,这回喊的却是,“救救我们公子吧!三少她,她发疯了!” 其中一个贵女听见这话登时上前,“这是谁家的小侍,李大人怎容你随意诋毁!” 小琶声音带着哭腔,“奴怎么敢欺骗小姐,三少她真的发疯了,她拽着我们家公子要,她就要——” 小琶像是羞于启齿一般截住了话头儿,顺便扯住那贵女的袍角,“我家公子是相国府三公子,小姐,奴求求你了快去救救我们家公子吧!” 众贵女心里都犯起了嘀咕,虽说李三思花名在外,但是却没看见她对谁用强啊?这小侍的意思明显就是李三思要霸王硬上弓了,在这太女殿下的眼皮子底下还这么忍不住,还真是□□迷人眼啊。 这位贵女一思量还是迈开腿准备去看看,若是误会一场便当个和事佬,若是真有此事便立即将那李三思拿下,顺便还能邀功请赏的太女嘉奖,没准儿那相国府的三公子还因为解围来一个倾心相许,岂不美哉? 她温言道,“快带路吧,去看看你家公子。” 小琶一喜,“小姐请跟我来!” “高小姐也去?”杨家小姐瞥了一眼走上来的高小姐。 高薪看了杨家小姐一眼,“少废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要去一起去!” 众贵女听见这话深以为然,竟然都放下手头的画卷,都跟了上来,小琶双眼含泪,声线颤抖,“奴会永远记得各位小姐的大恩大德!” 第56章 回廊上贵女们齐齐出动的动静太大, 将旁边几位正在赏玩的公子也一并吸引过来,听了之后便双眼冒光地要跟去,一群人浩浩荡荡, 每个人眼中都闪着莫名兴奋的光芒, 雄赳赳, 气昂昂,仿佛不是去救人, 而是去捉……那什么。 泛舟游湖的, 赏花游园的,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唠嗑的在面露惊奇之后, 纷纷加入到这个队伍中来。 周阮最是爱凑热闹, 早就巴巴的跟在这群人后边,顺便拉了容月。 “容月, 你说这三少真的疯了吗?” 容月微微有些不解,“你不是对三少有些爱慕之情?怎的现在好像听见她疯了还很开心的样子?” 周阮搓着双手,嘴角咧开,“三少可是在秦笙那里疯的, 还指不定发生了什么劲爆之事,我虽然喜欢三少那张脸,听见这事乍有些难受,可是热闹还是要看的。” 容月仿佛一下子被噎住, 随即有些气恼,“这种热闹并不是你我这种世家公子该看的,要去你自己去!” “容月, 别嘛,你看不是还有别家的公子也一起去了嘛,不然我回去肯定会被娘骂的……”周阮摇着容月的手臂,说的可怜兮兮。 -- 第77页 “你知道还要去?”容月有些无奈。 “但是,那可是三少诶——”周阮嘟起嘴,说三少疯了他才不信,他定是要亲眼去看看的。 容月默了一瞬,长睫微微碰了一下眼底。 “诶呀,思量什么呀,走啦走啦!”周阮不有分说,将容月拖着便跟上去。 到那间小屋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小琶一路小跑着,很快便到了那间小屋跟前,他气喘吁吁,双手扶膝,抬眼一看,小鼓却没有在,心中不免觉得有些蹊跷,但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喘了口气,用手颤巍巍地指着小屋,“公子,就,就在那里面。” 说完便瘫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气。 众贵女面面相觑,小屋掩映在林木之间,安静的出奇,一点儿都没有疯言疯语传出来,这谁先上去敲一个未出阁公子的门儿,都不大合适。 小琶瘫坐在地上也有些焦急,本来是约好了由小鼓守在门口,这个时候是要哭诉一下李三思的“罪行”的,可是小鼓此时不见人影,真是坏事!但是他现在腿上抽筋,动弹不得。 高薪觉着这个时候她应当出来主持一下大局,便咳了两声,挺身而出道,“既然已经到了这儿,那便进去看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不好向秦相国交代。” 众贵女纷纷称是。 “咳。”高薪又咳了一声,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小屋的门。 笃笃笃。 里边没有回应。 高薪心中疑惑,又伸手敲了三下,笃笃笃—— 依旧没有回应。 高薪皱眉转头看向还在地上的小琶,“你确定你们家公子在里边儿?” 小琶点头,“我亲眼看见三少和公子都在里面,三少就像是疯了一样……” “好了!”周阮听见这小侍说李三思心里就一股火冒上来,他走上前去咣咣砸门,“有人吗!” 这间小屋就像是空的一般,任人怎么捶动都是无动于衷。 周阮来了脾气,撩起裙边对着门就是一踹。 门内上了闩,但是却禁不住周阮这一脚,镂空雕花的门板震动着洒下尘土木屑,“咣当”一声四敞大开。 周阮拍拍手,“哼,就这破烂门还想拦住本公子?”说着随即便踏了进去。 高薪站在旁边被拍了一脸的灰,呆愣半晌,立马也跟了进去,这间小屋迎门进去就是一面画着蝶恋花的屏风,屏风足足有四扇,将这本不宽敞的小屋隔成两间,倒是很符合秦笙说的换衣一用。 “有人吗?”周阮喊了一声,“真是奇怪,难道没有人吗?三少?秦公子?” 周阮转到屏风后面,是影影绰绰的紫色纱帐,一个圆形的小窗格下透着光,窗下放了一株甚大的花,散发着奇异的香气,小窗正对着的确是一张软塌,被深深浅浅的紫色纱帐交叠地看不清里边的有什么。 “怎么回事?秦公子在吗?”周阮嫌弃那纱帐太过碍眼,一伸手就要将纱帐拨开,好仔仔细细地看清楚。 “别!”高薪只觉得她的胆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那软榻上垂下来地半截手臂周阮没看见,可她却是看见了的,这这这成何体统! “啊——”周阮又是惊惶又是羞赧,连声尖叫着后退,他本就是未出阁的男子,何时见过如此活色生香的场面?且那被女人抱在怀中的人,不就是,不就是秦笙吗?! 高薪连忙撕下一块纱帐蒙在了周阮的脸上,那女人只露出一片赤|裸的脊背,整个头都埋在秦笙的胸前,秦笙的脸却是一目了然,双颊上绯色如云,双眼紧闭,好像是睡了过去。 高薪本来以为能看见李三思调戏相国府公子的丑态,没想到却成了实打实的撞见人家苟且!她如今只想着权当没看见,抓着不知所措的周阮就想退出去。 但是偏偏这个时候,那女人嘤咛一声,竟是悠悠转醒了 …… 高薪恨不得戳瞎自己的这双眼! 就在这时,小屋外边等待的众人已经按捺不住,尤其是听见周阮的尖叫声之后,几乎是同一时间便涌了进来。 圆溜溜几十双眼睛,恨不能将这只露了一角的软榻盯出个花儿来,高薪想阻止也为时已晚。 女人光着上身,头发披散,右手习惯性地摸上头顶。 众人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层层叠叠如梦似幻的紫色纱帐中突兀地出现一块光亮的头瓢…… 金城世家中的人都知道当朝太女人到中年慢慢变秃的事情,但是不知道太女竟然秃到了如此地步,还偏偏是有选择性地秃了,中间的头皮盆地被两侧乌发拱卫着,这难道就是太女经常挂在嘴边的军事计谋地方包围中央??? 没有摸到昼夜不离头上的凤冠,太女心下一惊,瞬间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看光了一般,丝毫没有安全感。 刚刚一窝蜂涌进来的兴奋和猎奇已经荡然无存,众人心惊胆战,纷纷跪了一地,将头埋的深深的,不敢再抬头看一眼,“殿,殿下恕罪!” 太女猛然回神,紧接着心底升腾起来无尽的暴怒,“出去!都给本宫出去!” 众人赶紧爬起来,争先恐后往外走。 太女胳膊一动,触碰到一片柔软细腻的肌肤,剧烈的头痛潮水一般漫过头皮,她不由地抓紧了男子的手臂,发出痛苦的呻|吟。 秦笙吃痛,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想要抽出被抓的青紫的手臂,一抬眼正对上太女一双阴鸷暴怒的眼睛。 -- 第78页 “太女殿下!”秦笙蓦地瞠圆眼睛,再低头一看自己衣衫不整,心中一阵恶寒与震惊,迅速将薄被拉至身前退到软塌靠墙的角落,有些颓败地闭上双眼。 “秦公子……”太女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本宫赐你莲花,给你殊荣,这就是你对本宫的回报?!” 方才众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在太女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明明好好的在泛舟,此刻竟会在这逼仄狭窄的小屋中与秦笙做这等事!何等荒唐!当今圣上虽后宫无数,但是却虽皇女一向注重德行,若是睡了个小侍也便罢了,可这人偏偏是相国府的庶子! “秦相国如此等不及,竟将自己的儿子送到本宫的床上来?”太女头痛稍缓,飞快思量,而后又嗤笑一声,“若是如此,怎会只送一个庶子?”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触动了秦笙,他双眼倏然睁开,这原本就是一个局,只不过套中的并不是风流多情的李三思,而是这疑神疑鬼的太女殿下…… 怎会是太女?他明明看见李三思进了屋门,后来…… 只是眼下这情形容不得他多想,他双眼酸涩,泪水断线而下,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太女心头本就烦躁,这哭声像是被拨动的冷涩琴声,更是让她心头火气,“闭嘴!” 这刚一呵斥,便看见秦笙抱着薄被露出一块雪肩,那块被她握的青紫的小臂也露在外边,眼睛一眨便扑簌簌地落下一串泪珠,纤弱可怜中带着云雨之后的媚态。 太女登时便有些心软,语气也不由得放轻了些,“你这是做什么?本宫又不会将你如何?” “太女殿下还要将我怎样?”秦笙语气更加凄切。 太女一时有些无言,软榻上的血色刺入太女的瞳中,“本宫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殿下,不论您相不相信,这件事我真的是毫不知情的,我,何至于赔上自己的名节做这等事!若是殿下不信,我愿一死以证清白!”秦笙说着便要向支着软塌的柱子上撞去。 “你这是做什么!”太女将秦笙拽回来,“本宫已经说了,会给你一个交代,至于今天的事,本宫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谢殿下——”秦笙扣身长拜,前额抵在双手交叠的手背上,神情悲壮。 “你可以走了。” 秦笙不再停留,他在地上散乱的衣衫中拾起自己的穿上,又将太女的衣衫放至床前,那顶凤翔镂空金纱冠放在叠得整整齐齐的玄青色长衫上,秦笙手中拿着纶巾,“太女,让我来为您戴冠吧。” 他跪在地上,神情平静,嘴角带着温和真挚的笑意。 太女注视着那顶凤冠半晌,终究是应了一声,“好。” 第57章 聂千万顶着一枚荷叶斜斜的倚在廊柱上, 眼皮半阖着,双手抱臂。 秦先眉间打了一个褶,看着跪在地上的小鼓, 终是开口道, “你真的没有将屋子里那盆花拿出去?” 小鼓以头抢地, “大公子,奴真的不是故意的, 奴想进去拿那盆醉心花的时候, 门已经从里面闩上了, 奴, 奴也进不去了……” 醉心花有异香, 巧以用情,涂花汁, 助闺房之乐。 李三思坐在曲栏上,一只腿搭上栏杆,双手压在枕后,“那便有意思了, 可惜啊,本少没有进去。” 李三思常年混迹秦楼楚馆,对这类香气是再熟悉不过,早在秦笙向她跌过来, 她便知晓了他身上的醉心花气息,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在屋子里放了一整盆醉心花,整个屋子中都是醉心花的香气, 就算是自制力再强的人,也免不得目眩神迷,心潮悸动。 可是她李三思是什么人? 聂千万将脸上的荷叶随手一掷,“你还没进去?你那双眼睛都快拔不下来了,若不是老子及时救你,你还真想立马有一个正君不成?” 李三思抬起头瞪着聂千万,“我说小万万,当时我的步子可是稳得很!” “可是,太女是怎么进去的?”秦先的眉间依旧没有舒展,秦笙失身太女,实在是始料未及。 聂千万沉下眼帘,似是在思索什么,片刻,她将双手负在身后,厉声,“雪刀——” 秦先眼皮一颤,一股无形的压力似乎由远及近似浪潮般涌来,却在即将接近他的一刹那溃散。 小鼓的身子软软地瘫了下去,倒在一旁。 一道灰影从飞檐小亭上方凭空出现,又落在聂千万眼前,那道影子单膝跪地,声音低哑,“少主。” “是你做的?”聂千万眯起眼睛。 “是。”雪刀仍旧低着头,答应的极为利落。 “为什么?” “属下接令回来,经过太月湖上时,正巧看见太女醉醺醺的,不知在调戏谁……” “你就自作主张将她丢进了秦笙的房里?”聂千万语气冷峻。 “属下知罪。” “何罪?” “无令擅动。” 聂千万铁着脸,“自己去领罚吧。” “是!”雪刀回应的斩钉截铁。 “这桩事的确是有些荒唐了。”李三思正色,“若是秦相国与太女殿下结亲,难免不会多加来往,咱们的计划……” 聂千万冷着一张脸,“你看她可有悔改的意思?” 雪刀依旧半跪在地上,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羞愧。 李三思便觉着这事儿有些不对,雪刀是只忠于聂家的,如今对秦笙下这样的手,实在是蹊跷,难道是? -- 第79页 “你与他有私怨?”李三思试探性地问道。 雪刀神情一动,李三思心想,那果然就是了,只不过雪刀常年在外,她与秦家的公子能有什么旧怨? 李三思心思流转,有些了然地笑道,“是为了男人?” 雪刀嘴角向下一坠,眸色变暗。 “那便是了。”李三思见她神情如此,便知道不便多问,只是有些忧愁道,“本来还想为你求情,可是如今你这是公报私仇,隐凌卫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 聂千万问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李三思无奈,小万万真是个不会看脸色的,这明摆着揭人伤疤的事儿,竟就这么问了。 雪刀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开口道,“少主还记不记得被流放之前最后一次爬相国府的墙?” “嘶,你说这个做什么?”聂千万上去一把捂住雪刀的嘴,然后回头对着秦先笑嘻嘻道,“心肝儿别听她胡说,哪有的事?!” 秦先本就是在静神聆听,怎么可能没有听到雪刀说了什么? 他记忆模糊地想起之前经过院墙时的头上,春天掉一朵粉绒绒的合欢,夏天掉一个小小的青果,秋天掉红彤彤的杏子,冬天掉团成一团的雪球,后来他提前躲着,才看见那一张略带稚嫩的少女的脸。 秦先顿时便有些生气,但是现在雪刀与李三思都在,他便没有发作,只是给了聂千万一个“回去再收拾你”的眼神 。 聂千万接收到自家夫郎的眼神,心下便觉着凉凉,虎着一张脸松开了捂着雪刀的手,“你就说说那秦笙对你做了什么就行了。” 雪刀眼中血丝迸现,“他没有对我做什么,他当时发卖了他的小侍,那个小侍最后不堪折磨,羞愤自尽!他本就没有什么错处,他是那么的善良!” 秦先皱眉回忆,“小侍,是小乐?” “没想到主君还能记得他的的名字。”雪刀心中一暖。 “当时三弟将他发卖,是说他偷了三弟的发钗,但是毕竟是他房里的人,我当时并没有多过问,后来他自尽以证明清白,才知是我三弟未辨明是非,还将他卖给了……那种地方……”秦先是记得有那么个小侍的,虽然身份卑微,但是也算得上是贞洁刚烈了。 “属下还未谢过主君为他正名,让他能清清白白的下葬。”雪刀对着秦先叩首。 “我只是略进绵薄之力罢了……”秦先一时语塞,他当时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将他的后事打点一番,厚待了他的家人,这个人确是回不来了…… 聂千万神色凝重,“于情,你是为了报仇,但是身为隐凌卫卫长,明知故犯,依旧不可轻饶,隐凌卫的规矩你是最清楚的,该怎么罚,你自己掂量吧,副卫长冰牙监刑。” “属下领命!”雪刀如来时一般化作一道灰影,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李三思喟叹道,“本来我对这秦三公子还有些那个什么心思,但是现在嘛……啧啧啧。” 世家里纸醉金迷,公子们都是珠宝首饰成堆,李三思也不是没见过偷东西的小侍,只不过还真没见过就因为偷了一个发钗就将人卖到勾栏里去的。 “看来我对男人的了解还是太浅。”李三思自我反省道。 聂千万不想理她,转头对着秦先道,“心肝儿,我们接下来去哪边儿转转呀?” 秦先看向地上的小鼓,“小鼓怎么说也算是跟过我的,这件事我那三弟回想起来肯定要问他的错处,届时难免又是下一个小乐,我打算先将小鼓送走。” “也好。”聂千万想起雪刀刚刚的话,“他不过是被雪刀点了穴,解开就好了,等会便将他送走。” “听说太月湖中有个湖中亭风景不错,我们去看看?”聂千万笑道。 秦先似笑非笑地看了聂千万一眼,挑眉道,“这太月湖的景色我已经看的差不多了,若是妻主无事,我们便回去罢?” “唔。”聂千万看着秦先眼中灿灿的光彩有些没底气,“咳,突然想起来还是有些事情要办。” “诶?你戳我干什么?”李三思被聂千万悄悄捅了一胳膊肘,吓了一跳。 秦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眸中流彩的光华更胜。 李三思猛然回神,“啊,哦哦哦对对对,有事有事,我们先去那个太月湖上边儿的小亭上去啊。” 聂千万猛点头,“对对对。” 秦先在她二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笑道,“那便去吧,太月湖的湖中亭我也是很久没去过了。” 出了飞檐小亭,却迎面而来一个宫装的小侍,那小侍微微福礼,“李大人,太女殿下有请。” 李三思垂眸沉吟,“劳烦回太女殿下话,臣这便去了。” “太女殿下口谕,要李大人现在便过去。”小侍虽是低眉顺眼,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不留情面。 “好,本少这便过去,不知太女在何处?前面带路吧。”李三思将折扇一收,笑的风流倜傥。 任那小侍在皇宫里见惯了各种绝色,心下还是难免惊艳,这李大人可真是比宫里头那位贵妃还要妖媚。 聂千万搭上李三思的肩膀,“表妹,那我们在湖中亭等你。” “好的,表姐。”李三思有些咬牙。 聂千万一笑,带着秦先施施然走了。 那小侍自然也是注意到李三思身边的这二人,所谓璧人成双,用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 第80页 只是这公子倒是有些眼熟,匆匆一面,那小侍未来得及多想,聂千万秦先二人已经走远。 那小侍领着李三思,七拐八绕的来到了太女在太月湖的偏殿。 太女半坐在凤椅上,那顶凤翔镂空金纱冠倒还是秦笙戴上时的模样,只是玄青色的仙鹤衔花长衫却是换成了朱红色的绣凤金边长袍,两旁小侍手中各自提着小小的金凤衔珠小香炉,正在袅袅地吐着香烟。 李三思上前行礼,“参见太女殿下。” 太女微微阖眸,“李卿平身吧。” “不知太女殿下召臣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臣吗?”李三思十分恭敬,目不斜视。 “本宫命你与秦家公子前去回廊品评画作,结果你二人却都不在场,本宫有些好奇,李卿是去了何处?” 太女蓦地睁开眸子,眼神犀利。 李三思笑的淡淡,但是这样浅淡的微笑在她的脸上却有一种别样的旖旎,她被叫去秦笙那边,回廊上的贵女们是都看到的,这赖不掉,索性道,“臣应秦公子之邀,去他那处小驻,但是却未见秦公子,便沿着太月湖赏了一番风景,与我家表姐闲谈了片刻,却没想忘了时间,真是该死该死。” “哦?是吗?”太女眼角的纹路好似又深了一些,“本宫游园半晌,到还未见过你这表姐,不如叫过来,让本宫见见?” 第58章 “若是太女相见, 臣这便去叫她过来。”李三思拱手。 “不必了,来人,去将李卿的表姐请过来。”太女下令, 刚刚引路的那个小侍便又应了一声, 出去寻人了。 如今已经不是酷热的日头, 偏殿本就是避暑所用,是以更加阴凉了一些, 阵阵带着荷香的风吹过, 将凤椅背后的轻纱帘子吹的拂起又落下, 隐约地看出那是一面八扇的屏风。 “干等未免无聊, 来人, 给李卿赐座。”太女靠在凤椅的明黄色背垫上,眯着眼睛道。 “谢太女殿下。”李三思大方落座, 眼底坦坦荡荡,倒是看不出什么。 太女道:“李卿品评公子们的画作,想必心中已然有了定断?” “若说定断实在是不敢当,只是臣心中颇有几幅偏爱之作。”李三思笑吟吟的。 太女:“哦?不如说来听听?” “高家公子的荷花是工笔画, 线条勾勒流畅自然,就是色彩稍差了些,所以落了下乘,周家小公子的一支莲花色彩浓艳张扬, 但是孤单单的一支莲,未免单调,至于其他公子的画作, 大同小异。”李三思看似随意地说着。 “那依李卿之见,这头魁就要在这二人之见产生了?”太女道。 “非也,在下心中偏爱的那副画,是容家小公子的。”李三思将折扇一收,神思悠远。 太女道:“容家?他的画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三思微微一笑,“太女殿下何不亲自一观?” 太女微微沉吟,“也好,回廊上的画已经品评完毕,就在后殿里放着,拿过来吧。” 待到容月的画到了太女的手上,她才微微蹙眉,“这……是残荷图?” 画卷上是水墨残荷,凋零颓败,一片惨淡颜色,但是在那一片残荷中间却有一柄欲将凋零的白荷,仰面凌风,花苞绽然。 “臣以为,这画还是应当由画中的意境来观作画人的性情,这残荷虽不应现在之景,但是在一片沉默的衰败之中开放出凌然之花的意境是臣私心里属意的。”李三思看着那柄迎风的白荷,目露笑意。 太女看了一眼残荷图,思量半晌,终是道,“一个男子能画出此种意境,倒也是不易了,不过,本宫倒是更喜欢秦家三公子画的荷花图,接天莲叶,风景绮丽。” “可三公子并未参加丹青会。”李三思道。 “哦?本宫倒是忘了。”太女摇摇头,“果真是上了年纪,记性都差了。” “太女殿下年富力强,这是哪里的话。”李三思笑着恭维。 “不过,既然李卿对这幅残荷图赞赏有加,本宫就点了它做头魁罢。”太女说着,旁边小侍便送上了一个漆红盘子,盘子上铺着一层明黄的缎子,缎子上是蘸了金墨的狼毫。 太女拿起狼毫笔一圈,那幅残荷图上就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十分突兀的圆圈。 李三思:…… 太月湖的湖中亭由来已久,四面环水,碧波粼粼,凉爽宜人,聂千万与秦先坐上了一叶小舟,慢悠悠地在太月湖上飘着。 天空在湖水里,湖水在秦先的眼眸中,眼波一转,便是潋滟的清涟。 聂千万心中一动,将划船的浆搁在一边,踮着脚从秦先身后慢慢地摸过去,秦先的耳尖在阳光下是透的,粉红的颜色看的聂千万心头痒痒的。 “你干什么?!”秦先惊呼一声,一转头看见聂千万贼兮兮地笑脸,“心肝儿~” “这是在船上。”秦先好气又好笑,他摸了摸微热的耳尖,聂千万唇触碰过的地方还有些余感。 “放心,我不会翻船的。”聂千万抱上秦先的腰。 秦先将聂千万的手拿开,转头正色道,“那妻主到底有没有爬过相国府的墙头?” 聂千万一顿,“这,心肝儿好好的提这个干嘛?”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就是小时候那个坏姐姐!现在这边只有你我,快点,从实招来。” 聂千万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本着能瞒住就瞒住,绝不让以前的黑历史影响老子在心肝儿心中的英武形象的聂大寨主,此刻有些慌。 -- 第81页 流云在水,聂千万看着秦先清澈中带着点儿诘问意思的眼睛,底气十分不足,“心肝儿你也知道,我小时候便跟着我娘在军营里,虽然是城西的驻扎军营,但是从小也是真刀真枪练出来的,所以我小时候难免做事一根筋,欠考虑。” 秦先:“所以呢?” “心肝儿你还记得海晏堂吗?”聂千万斟酌道。 “海晏堂?小时候上的学堂?”秦先回忆道,世家公子与平民价的公子不同的地方,就是世家嫡出的公子都会与贵女一样,前去学堂听授讲课。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心肝儿,就是在海晏堂。”聂千万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小秦先的眉眼逆着光一点一点如画卷般舒展在眼前,此生难忘。 聂千万作为一个打小儿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兵痞”,哪儿上过学堂呢,但是聂凌自己就是个大老粗,所以想让自己闺女肚子里装点儿墨水儿,免得吃了那些个文臣的亏,还不知道人家给自己下的什么套儿。 所以聂千万见到秦先那天,是她第一次去海晏堂,也成了她以后经常往海晏堂跑的理由。 “所以,你对我一见钟情?在我七岁的时候?”秦先眨眨眼,笑的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聂千万咳了几声,脸有些红,“反正我那时候就觉得,我以后一定要把你娶回家。” 秦先笑的不可自抑。 聂千万有些觉着自己这年少时纯洁炽烈的感情好像受到了嘲笑,她扳过秦先的身子,坏兮兮的笑,“心肝儿笑一声,我便亲一下。” 秦先还没止住笑,脸上唇上就被聂千万吧唧了好几下。 聂千万抬眼,“到了。” 小舟轻轻靠了岸,聂千万直接将秦先抱在怀里跃上了湖中亭。 秦先对此早已习惯,待到聂千万小心地将他安放在亭中的石阶上,他才好整以暇道,“那你后来的做法,可不是让我感觉到你对我一见钟情。” 世家的公子们虽说会上海晏堂,但是并不是全部的课程都在海晏堂学习,只是逢着有名师大儒,或者男夫子讲课的时候,才会挑选一些金城的公子进海晏堂听听课。 聂千万听见秦先如此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那时就想着想让心肝儿注意到我,可是又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但是又是在想见你,这不正好我娘的府邸离着相国府挺近的嘛。” “所以你便来爬墙头了?”秦先真是有些心情复杂。 聂千万老老实实道,“嗯。”而后又伸出一只有着茧子的手,“要不心肝儿你打我,消消气?” “啪”秦先有些气恼地打了一下聂千万的手心,可是非但没有打痛,反而将自己的手指硌的有些痛。 “不打了,哼。”秦先轻轻地哼了一声,想起小时候那个动不动就在墙头笑嘻嘻冲着他丢东西的坏姐姐,就有些小小的生气。 聂千万看着气鼓鼓的小夫郎,将秦先抱在怀里,放在腿上哄着,“心肝儿,我那时真的只是想让你注意到我,我真没故意欺负你,我宠你还来不及呢。” “但是你为什么不让我看见你呢?”秦先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是她要他注意到她的,他真的注意到了,她又躲起来了。 聂千万红了脸,觉得肩膀上竟也有些红了,“那什么,我一见你抬头找我我就想躲,也不知道为什么……” 秦先眨着一双眼睛盯着她,“妻主,你好纯情哦。” 聂千万有些不服,她摸着秦先柔软的腰肢,“所以你妻主我就另辟蹊径了。” 秦先被她摸的有些痒,连忙说道,“妻主不要摸了,好痒,而且都有肉肉了……” “我看看,哪有!还不是一样香喷喷软绵绵。”聂千万摸着秦先的小腹。 “我都被妻主养胖了。” “再胖我也抱得动。” 秦先: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来着…… “不过妻主,你看那是什么?”秦先指着远处的一个正在慢慢靠近的小点。 聂千万定睛一看,竟是一叶小船,船上站着两个宫装的小侍,正慢慢向着湖中亭行过来。 “呵,肯定是太女的人。”聂千万一笑,“太女殿下这回被阴差阳错的算计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李三思是她第一个怀疑的对象。” “那怎么办?”秦先有些担忧。 “别怕。”聂千万轻轻亲一下秦先的额头,“没事的,等会儿我跟他们去,你再外面等我,雪刀会在暗处保护你。” “嗯。”秦先慢慢点头。 那两个宫装小侍的小舟越驶越近,到的前来,前头那个引路小侍道,“阁下便是李三思李大人家的亲眷吧,奴是太女殿下的侍从,太女厚爱李大人,特召其家眷一同前去偏殿觐见。” “好,我这边去。”聂千万拱手,“只是我这夫郎身子娇弱,我自己去便好。” 那小侍道了一声好,便引着聂千万与秦先上了小舟,虽说同为小舟,但是这一只比聂千万与秦先来时乘坐的那一只大了很多,容纳四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小舟慢慢行着,那引路小侍看着坐在聂千万身旁的秦先,终是忍不住道,“这位小相公好生眼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安~ 第59章 “相国府, 秦先。” 那小侍便是一惊,相国府的大公子不是已经……他按住心神,面上带着得体的笑, “大公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金城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 第82页 “不过是这阵风没传到耳朵里罢了。”秦先淡淡道。 “是了, 奴久居深宫,看来是孤陋寡闻了。”那小侍恭敬行礼。 那小侍压下心中的疑惑, 将聂千万引去了太女的偏殿。 “心肝儿在这儿等我便好。”聂千万将秦先按住坐下, 还是那个飞檐小亭, 秦先坐在石凳上, 靠着廊柱稍作歇息。 “好。”秦先低低地应了一声, 虽说没有走多远的路,但是却困倦的很。 聂千确认了雪刀隐匿在附近之后, 才离开小亭跟着那小侍走了。 柳梢拂动,斑驳的树影落在秦先的睡颜之上,十分静谧安宁,树上传来几声蝉鸣, 极轻的脚步声响起,一双绣着并蒂莲的绣鞋慢慢靠近,山水画般的裙裾轻扫地面。 被阳光照着的脸有着浅金色的暖意,一双冰冷苍白的手慢慢地伸向秦先, 那双手,纤细,葱白, 却极瘦,关节间透着冷冷的青紫色。 秦先睡得极熟,那双手慢慢靠近秦先的脖颈,下一瞬就要覆上去。 一道身影骤然落地,雪刀眼中凌厉的光乍然迸现。 秦笙的手一下子被钳制住,动弹不得。 “你是谁!?”语气中带着凄厉。 雪刀一言不发,只是狠狠地将秦笙的手甩开,眼中杀气与恨意汹涌。 秦笙的声音尖厉,陡然刺入秦先的耳中,他便惊醒了,极不情愿地将眼皮睁开,“怎么了?” “大哥,是我。”秦笙揉着酸痛的手臂,眼神冰冷,唇畔却带着笑意。 “大哥醒的还是晚了一些,若不是这人在,恐怕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呢?”秦笙一边笑着,一边慢慢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 “三弟,我知你恨我,不过我与你说清楚,我并未想算计你失身。”秦先实在是有些困倦,慢慢地打了个哈欠。 “大哥以为我会信?”秦笙摆弄着腰间那条纯白的绦带,眼底的轻蔑十分显眼。 “你信与不信,倒也没多大关系,你设计我跌下马车,丢弃在荒山野岭,何尝不是想要了我的命?”秦先语调平缓,未见多大起伏。 “我与大哥,本就是有你没我,如今却连客套都省了吧,我见到大哥这副看不上一切的样子,便觉得心烦。”秦笙看着自己毫无血色的手指,讽刺一笑。 雪刀静默垂立在秦先身侧,袖中玄铁的暗刺闪着寒光。 “因果循环,三弟,你可有想起你之前做下的事情,那些因你而死的冤魂,可否会在深夜入梦?” “呵,大哥,你莫不是将脑子也摔坏了?”秦笙如今撕破那张温润公子的伪装,言语中也不再斟酌,反倒觉得畅快许多。 “大哥难道说的是那些个卑贱的小侍?”秦笙更加觉得好笑,“不过几条贱命而已,连命都是我的,何来因果循环一说?” 雪刀的身体紧绷,手中的暗刺已然露出一点寒芒。 淡色的肩袖挡住了雪刀的视线,秦先淡淡开口,“你若不信便罢了,我困了,三弟,你自便吧。” “大哥,我们走着瞧。”秦笙将手中的绦带放下,整整衣裙起身,“我不会输给你的。” 秦笙的背影略微有些别扭,秦先将目光撤回来,转到站的笔直的雪刀身上,“我不让你杀他,可会怪我?” “属下不敢,主君。”雪刀手中的暗刺已经缩回,她低下头,看不见神色。 “丹青会上若是死了相国家的公子,兹事体大,妻主与你我都脱不了身。”秦先微微眯眼,“我知你有办法做的滴水不漏,但是届时一番盘查,难免误事。” “是,主君。” . 既然头魁定了容月,那么接下来的名次便好说了,太女一向偏爱浓墨重彩的,扎样周阮便排在了第二位。 “殿下,李大人的亲眷到了。” “宣吧。” “是。” 聂千万今日难得穿的一身文人气息的缃色长衫,正好与秦先相配的颜色,一双琥珀色的凤眸中顾盼生辉。 “草民见过太女殿下。”聂千万规矩行礼。 太女摆手让她起来,“想不到李卿的表姐也是一表人才,听说你们之前一直在一起闲谈?” 李三思与太女从品评画作到侃天侃地,能聊的不能聊的都聊了一个遍儿,太女此时正啜着一杯温茶,慢慢地润着嗓子。 聂千万一拱手,“表妹她的确是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直到太女召见,我们才分开。” “这个本宫知道。”太女觉着咽部有些难受,“李卿,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未时末罢。”聂千万回忆道,“当时草民记得正巧公子们也刚刚作完画,廊上的公子们正散开,吵闹得很,草民与表妹便找了处清净地方闲谈。” 太女喝着茶抖了一下眼皮,若是那么多双眼睛都在那儿,随便拉一个公子来问一问,便能知晓,这李三思的表姐说的坦坦荡荡,倒不像是扯谎。 “殿下,您刚刚钦点的几位公子已经过来了,就在殿外等着呢。”小侍来报。 “让他们进来吧。”太女将茶盏搁在桌上,旁边服侍的小侍立马又添上了新茶。 偏殿外,容月、周阮以及高茉跟着小侍进了偏殿,齐齐向着太女行礼。 容月抬起头来,却是小声地讶异了一下,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偏殿当中,却是让太女抬了一下头。 -- 第83页 容月连忙福礼道,“是容月失仪了。” “无妨。”太女摆摆手,心中又一动,见容月的视线看向李卿的表姐那方,“可是见着什么了?” “只是觉得这位小姐有些眼熟,啊,是了,在廊下的时候,曾见过这位小姐与李大人站在一处,当时便留心看了一眼。”容月回忆道。 “原来如此。”太女搭着眼皮,看不出那心思,“容公子是本次丹青会的头魁,领了赏便下去吧。” “是。” 本来应当是太女亲自授予头魁的夜明珠,就静静的躺在那个漆盘上,容月拿起那个鸡蛋大的夜明珠,放进了怀里。 “容月,这太女叫我们来就这样啊?”周阮拿着手中的一支蝶戏莲的钗子,那时他的奖品,比起容月手中的夜明珠虽是差了一些,但是也是价值不菲。 不过比起往年,就算是夜明珠,也只能说是有些寒酸了。 “太女的意思,我们不要擅自揣度。”容月道。 “好吧……”周阮还是有些不高兴,那钗子太过素净,他不是很喜欢,他又看了一眼容月手中的夜明珠,哀叹一声,“可怜我都这样取巧了,还是没得到头魁,诶?容月,你画的什么啊,竟然让太女钦点的头魁呢?” “许是运气罢了。”容月看着手中的夜明珠,心中无甚波澜,若不是太女赏赐的东西不能随意送人,他倒是很想将这颗珠子送给阮阮。 “啊?你运气那么好啊。”周阮唉声叹气,“明年我也要运气再好一些才行。” “会的。”容月慢慢弯起嘴角,心中却想着,明年啊…… 容月等人还未走远,李三思与聂千万便肩并肩从偏殿中走了出来,李三思摇着扇子,“没想到太女竟就这么容易放过咱们了。” “又没什么真凭实据的,她扣着你这个侍郎引人非议?”聂千万顺手啃了一口从殿上顺出来的苹果,酥甜爽脆“咔嚓”一声,苹果瞬间没了半个,“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会注意,诶不是我跟你说,那秦三公子我可不要去碰了,像醉心花这种东西他都能整到,还是太女自己慢慢享用吧。”李三思想起那屋子里的一大盆花就觉得堵,“你说这世家的公子不会都备着这东西等着本少呢吧?” 聂千万无语,“你管好你自己不去祸害人就行了,要说这秦笙还真是跟你挺般配,干脆不把你救出来,你们直接凑一对儿得了,省的一个两个的都去祸害别人。” 李三思反驳,“那哪儿能一样呢?本少从来不会用这等龌龊的手段,本少怀里的美人哪一个不是心甘情愿?” “随你。”聂千万倒不是很在意,“不过真想知道我那岳母大人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还不简单,想个法子将这事儿给相国大人一透底不就得了。”李三思看着远处容月那几人的背影,沉思片刻。 “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表妹。”聂千万一脸郑重。 李三思将她的手甩开,“边儿去边儿去。诶?你跑什么?” “去找我心肝儿。”聂千万将李三思丢下,一路飞奔到了飞檐小亭,亭内空空如也,见不到秦先的半片衣角。 “心肝儿?”聂千万心中一个咯噔,有些慌神,此时一道灰影落下,半跪在聂千万身前,是隐凌卫的人。 “主君呢?”聂千万忍住心头火气,沉声问道。 “禀报少主,卫长已经将主君送回李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成群结队吃的白白胖胖~ 第60章 “主君, 上马吧。”雪刀上前掀开马车的帷帘,秦先便钻了进去。 雪刀:“主君可坐好了?” “嗯。”秦先低低地应了一声,便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两匹马儿哒哒哒哒走得不快, 免得太过于颠簸, 原先的车夫被雪刀留在了原地, 她心底里觉着,主君还是她自己亲自来送的好。 虽然一路上都是宽阔敞亮的官道, 但是也难免要穿过一些略窄的巷子, 雪刀听觉敏锐, 从青龙大道上出来之后, 便有一队人一直跟着他们, 她默不作声,一是怕惊吓了主君, 二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免得打草惊蛇,反而中了对方的圈套。 雪刀一路快马加鞭赶回金城,若说路上一点儿行踪都没暴露, 她也是不敢说的,如今这批跟踪的人不知来路,有可能便是来找她寻仇的。 “过了这个巷子便是笔直的大道,再不动手, 可就没有机会了!”雪刀扬声道。 声音刚一落下,昏暗小巷的墙头边便蹿下几条劲装的暗影,这几个人均是黑巾蒙面, 双手持刀,刀柄系着一条红绸带,不由分说便向着马车砍过来。 雪刀双手握着缰绳,飞身一踢,那人的双刀便被踢落在地上,麻了双手,雪刀嗤笑一声,“三脚猫的功夫也赶来惹你姑奶奶!” 雪刀身形翻飞,连袖中的暗刺都没拿出手,那几个看似魁梧的身躯便接二连三地倒下,她有些不屑地拍拍手上的灰,“主君,都搞——啊——” 离着雪刀最近的那个劲装女人不知从怀中掏出了些什么东西,扬手一撒都是白色的粉末,尽管雪刀已经用手臂挡了一些,但是还是有些粉末撒进了眼睛里,顿时如火烧般灼热,双眼红肿,难以睁开。 -- 第84页 “混蛋!”雪刀咬牙切齿。 雪刀虽是隐凌卫卫长,但是像是撒石灰这等下三滥的伎俩却是一向不屑于做的,隐凌卫向来分为两部,明卫与暗卫,两部互相协调,但是总也有些东西互相看不上,比方说暗卫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这一方式,就为许多明卫中人所不齿,雪刀正是明卫的卫长。 雪刀虽是潜行暗处,但也从未被人如此丢脸的撒过石灰! 但是如今视线受阻,只能靠着听声辨位,那几个刚刚被打翻在地的女人又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一步向着马车走去。 不好!雪刀心中一惊,她们的目标竟是主君!雪刀暗骂自己轻敌愚蠢,她紧紧地护在马车身边,另一个袖中的暗刺也已经现了出来。 “不想死就让开!”那个领头的女人,也就是向着雪刀撒石灰的女人吐出嘴里一颗带血的牙道。 “要想过去,能杀了我再说!”雪刀冷笑。 马车里却传来轻轻地一声叹息,如玉一般骨节分明的手从车帘中伸出来,手中拿着一方素净的帕子,秦先将那帕子向着雪刀一递,“先擦擦吧,切记擦干净了再用水洗。” “是,谢过主君。”雪刀接过帕子。 “这是来了个懂行的。”那领头的女人看见秦先出了马车,先是眼睛一亮,而后又转为凶狠,“这么标志的小公子,姐妹儿几个不乐呵乐呵,还真是可惜了了!” “谁派你来的?若是为了钱财,我可以出三倍。”秦先不紧不慢地说着,并未因为这女人的淫言秽语生气。 “咱们姊妹是为财不假,但是做这桩事就要有这桩事的原则,姐妹儿可不是个背信弃义的。”那女人将胳膊上的肉一横,“姐妹们都是知道情趣了,小公子跟了我们,也不算吃亏嘛!” 噗—— 那女人的话甚至还带着尾音,鲜血如一眼泉水喷涌出来,一根雪亮的长|枪便刺破了她的咽喉,枪尖提着她的喉咙慢慢举起,血流如注,那女人还没来得及挣扎几下,便没了声响。 聂千万倏然收枪,那女人脸面向下砰然落地,身下鲜血蜿蜒,浸湿了青石的地面。 剩下的那几个女人顿时慌了神儿,,这些人都是混江湖的别的本事没有,逃跑倒是练出来了,纷纷脚底抹油就要开溜,其中有一个胆小的却已经开始跪地求饶,“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侠高抬贵手,饶我一条狗命吧!求求大侠,我上有老下有小啊大侠……” 只是逃跑的那既然还没有跑远,雪刀手中的暗刺已经追上,暗刺中有机括,只见一道暗刺分成几股,那几人当胸被刺出一个血洞,当即就没了命。 “是属下失职,求少主降罪!”雪刀跪在地上,头埋的很深。 聂千万眼中的狠戾还未散去,她来不及管跪在地上的雪刀,直直地冲着秦先跃过去。 在聂千万差一点儿碰上秦先手臂的同时,秦弦却再也忍不住,扶住马车一弯腰便吐了出来。 “心肝儿,怎么了,心肝儿——快,快去找大夫!”聂千万心慌神乱,将漓泉扔在一边便要来扶着秦先。 狭窄的巷道中都是未散去的血腥味儿,秦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翻江倒海,一直不停地呕着,口中却愈发酸涩,直到聂千万将他揽入怀中,闻到她身上特有的安心气息,他才慢慢地止了呕,用绢布擦了擦,将整个头都埋进了聂千万的胸口上。 留在飞檐小亭传话的隐凌卫此时也跟了上来,聂千万抱着秦先进了马车,她看着角落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仅剩的那个女人,“把这王八蛋给我绑了,别弄死了,驾车,回李府。” “是,少主。” 巷道里遍地狼藉,聂千万不收拾,她也不想收拾,马车车轮缓缓转动,慢慢驶出了狭窄的巷道。 秦先的头还埋在聂千万的胸口,那股子萦绕在鼻尖的血腥气已经慢慢散去,聂千万身上有一种松柏的清气,不知是不是与他待得时间久了,慢慢地沾染上了他的气息。 他深深吸气,半晌,才传来闷闷的一声,“妻主。” 聂千万赶紧答应,她一路上不敢说话,现在听见小夫郎开口,连忙将怀里的人又紧了紧,“心肝儿觉得怎么样?” “还好。”其实秦先还是有一些想吐,但是刚刚抬头看见聂千万一脸的受惊神色,仿佛刚刚那个罗刹一般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 “雪刀去找大夫了,我们先回府。”聂千万将秦先的头又按回去,安慰他道。 “嗯。”秦先看着聂千万紧张的神色觉得有些好笑,他又没伤着,只不过血腥气太浓了,让人闻着很不舒服,加上当时那个场面…… 聂千万的袍角上洇渍了一块鲜血,如今半干未干,像是干枯了一半儿的玫瑰花瓣,秦先屏住呼吸,往聂千万的怀里又拱了拱,闭上眼睛,尽量不去看那一片。 雪刀直接找到了最近的济安堂,她整张脸都快肿成猪头,一进去便将柜前的小童吓了一跳,“师父,有人来了。” “谁啊,这都快关门儿了!”老王面带不爽地掀开帘子到柜台前一看,“你有什么病?” “我是来找大夫去给我家主君看一看的。”雪刀说着。 “我看还是先给你看看吧。”老王将雪刀一看,转身从身后药柜上拿下一瓶药,“用这个洗洗,一比五兑水,一天洗一次,连续五天,三两银子,一分不少。” -- 第85页 雪刀将药瓶拨到一边,“请大夫去看看我家主君!” “嘿,你听不懂我说话是怎的?”老王瞪眼。 雪刀心中焦急,她今日没有护好主君,本就心急如焚,这大夫竟还一句对不上两句,她略一拱手,“大夫,对不住了!” “诶?你干什么你,快放我下来!我头着地了,头着地了!药丸儿!快去报官!”老王一面喊着,声音慢慢散尽了风里。 那个叫药丸的小童有些呆呆的,“哦哦师父你等我这就去!”门还没迈出去,济安堂的大门被风一带,门外竟然落上了闩,药丸眨眨眼看着开不开的大门,“诶呀,门关了——” 雪刀扛着老王一路狂奔,终于风驰电掣一般将老王戳在了秦先的门口儿。 “少主,大夫来了。” “快进来!”聂千万连忙开门。 “是你?”聂千万看着有些晕晕乎乎,还发髻不整的老王,“别管是谁了,是个大夫就成!” “住手!”老王火冒三丈,“我老王就算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我也绝不会给你们看病!” “还拿不拿大夫当人看了!你们这种行径无比可耻,无比粗鲁,无比地侮辱我的人格!”老王气喘吁吁,还想接着骂,却突然住了嘴,一锭巨大的金灿灿的元宝托在聂千万的掌心,老王咽了一口唾沫,“就,就这么点儿金子,有什么用……” “这是十分之一的定金,你诊完之后付全款。”聂千万道,接着又指着雪刀说,“等会让她给你赔礼道歉,费用另算。” 老王又咽了一口唾沫,将聂千万手上的金元宝麻溜地拿下来藏在袖中,“早说嘛,咱们都是老相识了,好说好说。” 老王顺便将怀里那瓶她死死抓住没有掉下里的药瓶放在雪刀身上,“壮士好力气,这药赶紧用了吧,若是耽误了,眼睛会坏的。” 雪刀没有接药,而是看向聂千万。 聂千万:“先去上药,其余的事容后再说” 雪刀心中一梗,“多谢少主!” 作者有话要说:  (*^▽^*) 第61章 聂千万看着老王搭在秦先手腕上的两根手指, 有些焦灼,“到底怎么了?” “喜脉。”老王看了聂千万一眼,将手收回来道。 “什么?”聂千万有些懵。 “室君有喜了。”老王看着一脸呆愣的聂千万, 又补上一句, “不过才一个多月, 要注意些。” “注意?注意什么?”聂千眼神呆呆地,机械地问道。 “衣食起居, 样样都要注意。”老王这才得空将凌乱的衣衫整了整, 笑呵呵的, “这诊出了喜脉, 还是要给喜钱的。”说罢伸出手来。 聂千万晕晕乎乎, 觉得自己像是在云端上飘着,嘴角不自觉咧了起来, 一张脸笑的灿烂,连给了老王好几枚金元宝。 “嗨,见过当娘了傻的,还没见过刚诊出喜脉就傻的。”老王垫一垫金元宝, 喜笑颜开地揣进了衣袖中。 “你家室君除了这次反胃呕吐可还有些别的什么不适?”老王本着收了金子就再妥帖些的原则,接着问道。 聂千万一回想这些日子秦先的表现,说道,“经常困倦, 有些乏力。” “我开几剂安胎药。”老王想了想,又补充道,“初孕的男子经常会嗜睡乏力, 倒没什么,你跟我出来,我再跟你交代一些注意的事情。” 聂千万跟着老王出了屋。 秦先白着一张脸,有些难以置信地摸上自己的小腹…… “室君是否受过惊吓?”老王盯着聂千万道。 “惊吓?”聂千万的沉了一下,想起窄巷中一地狼藉的尸体,与她一枪捅穿那贼人咽喉时喷涌出的血泉。 然后秦先就狂吐不止…… 聂千万陡然一惊,即将为人母的软绵绵晕乎乎地喜悦霎时间退了个干净,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手心里湿湿的,是沁出的薄汗。 “室君脉搏虚浮,有些心慌气短,而且孕吐来的早些,想来是受了惊吓刺激所致,这孕夫在怀孕其间的情志调节也是极为重要的,一定要保持心情愉悦,就算不愉悦也得平和……”老王看着呆若木鸡的聂千万,有些生气地道,“你听见没?” 聂千万抬起头,那双凤目中闪过的竟是懊悔与痛心之色,“我知道了,烦请王大夫以后每天都过来为我夫郎诊脉,价钱好说。” 老王愣住,这人突然这么客气,她真是有些习惯不了,“行,行,我出来的急,我这就去写方子配药。” 日头跌了下去,阴凉的风吹过聂千万的背脊,廊上树叶飘落,叶子却已经黄了一半,聂千万往栏杆上一坐,却坐了个空,差点没摔了。 她向着屋内望去,纱帐里秦先还在躺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向着屋里迈进一只脚,破天荒的有些踌躇,低头看时,却看见自己衣角上沾上的那一小块血迹,已经干涸了,在缃色的衣袍上只是深了一小块颜色,聂千万触目惊心。 她缩回了迈进去的一只脚,飞快地向着回廊后飞奔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聂千万的头发湿嗒嗒的滴着水从后院中出来,从头到脚都换了一茬儿新,她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身上清新的皂角香气,满意地向着房里走过去。 “心肝儿。”聂千万推开门,那服侍秦先的小侍便退了出去,秦先正半躺在床上,身后垫了一个靠垫。 -- 第86页 “怎么都不盖被子?”聂千万拿过一床薄薄的棉被,盖在了秦先的身上,却又怕热到了,遂又慢慢将秦先的两根胳膊拿了出来。 裹好之后看着秦先的小腹,聂千万又咧开嘴角傻乐起来。 “你笑什么呢?”秦先微微蹙眉。 聂千万抚了抚秦先的脸颊,动作轻柔,仿佛他是一碰就会碎的薄瓷娃娃。 秦先感受到她的小心翼翼,叹了一口气道,“妻主,我是怀孕了,不是病了。” 虽然他想的是还不如生病…… 秦先一开口,聂千万眼睛便一亮,“心肝儿觉得怎么样?” “还好。”秦先看看自己目前尚还平坦的小腹,深吸了一口气,“只是有些难以接受。” “妻主,你相信有一个地方与这里完全相反,是女人生孩子的吗?”秦先有些哀怨道,秦先一想到肚子上要裂一道腹沟,再将婴儿拿出来,就觉得毛骨悚然。 “女人能生孩子?”聂千万挠挠头,“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秦先无力地向后一躺,有些破罐子破摔,“反正现在都怀上了……” “老王说你怀着孕要开心些,过两天我们便回无辟寨。”聂千万环住秦先的腰,不敢用力,不过又回过味儿来,“心肝儿,什么叫反正?” 秦先的眼神十分幽怨,“我怕疼。” “唔……”一向对自家夫郎有求必应的聂大寨主感觉有些没了法子,这男人生孩子,她一没经验二没零件儿,若是真想像秦先说的女人生,她也不知道怎么生啊…… 聂千万陷入沉思。 秦先看着聂千万抓耳挠腮的样子笑出声,“好了,我有些困倦了。” 聂千万:“吃些东西再睡。” 秦先:“不想吃。” 聂千万:“吃点东西,老王去抓安胎药了,等会还要喝药。” “那你等会叫我。”秦先躺下身子,闭上了眼睛。 “好。”聂千万心中一软,亲了亲秦先的额头,关上门打算直奔李三思府上的厨房。 一出门却看见雪刀在门外站的笔直,眼睛明显是已经上了药好多了,一见聂千万出来便拱手道,“少主,那个带回来的女人关起来了,是否现在审问?” “这件事交给你,在问出东西之前别整死就行。”聂千万目光狠戾,若不是这群不知死活地东西,她心肝儿怎会经历这一番惊吓? “是!”雪刀跟随聂千万多年,自然是明白自家少主的意思,那就是虽然不要整死,但是要往死里整。 李三思府上的厨子都是顶尖的,不多时便聂千万便亲自端着一个食盒出来,里边是清淡粥点和小菜。 刚刚转过长廊,就看见李三思转着手中的折扇,一条腿横在栏杆上,神情莫测地看着她。 “别当老子路。” “听说你夫郎怀孕了?”李三思没有让开,反而问道。 “怎么?你也想要喜钱?”聂千万看着她。 “你打算怎么办?” 聂千万嘴角突然扬了一下,“李三思,你在想什么我知道,我的人我自己会护着。”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李三思有些急,“如今定国外忧内患,边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传来开战的消息,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聂千万眼神坚定,“可以让开了吗?” 李三思慢慢将腿放下,“太女已经差人给相国府递了帖子。” “可惜不能亲眼看见我那丈母娘是什么脸色了。”聂千万耸耸肩。 李三思摸着扇骨,缓缓地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也劝不了什么,不要误了大事就好。” 聂千万一笑,“你以为我那丈母娘是吃素的?” 李三思:“你是说……” “好了,我去给我家心肝儿送饭了。”聂千万拍拍李三思的肩头,又道,“你手上有没有专门给孕夫做饭的厨子?给老子一个。” 李三思沉吟思索,“我找找罢。” “行,辛苦三少了。”聂千万拎着食盒儿进了屋。 老王回了济安堂,将被反锁在里边的药童带了出来,带着包好的药回了李府。 药丸儿虽说呆了些,但是在煎药上却是一把好手,火候、时辰、用量一分不差,很是得老王的心。 秦先被聂千万叫起来吃了点儿东西,药丸儿就端着熬好的药进了门。 “先放那儿吧,等会儿就喝。”秦先看着那一碗冒着热气的褐色药汁儿,顿时觉得手边的小糕点都不那么甜了。 中药啊…… 作为一个只能吃得下糖衣药片的“曾经”现代人,秦先都快忘了中药是个多么古怪苦涩的味道,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字儿——难喝! “我又没病,就不用吃药了吧……”秦先拒绝道。 “不行,师父说了要吃。”药丸一字一句道。 聂千万想起老王说的话,又想起秦先吐得稀里哗啦的样子,上前去接过药丸手里的药碗,“心肝儿,听话,来我喂你。” “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我自己来吧。”秦先端过已经温凉的药汁,仰头一口饮下。 聂千万看了都为之心惊。 秦先将药碗一搁,一张脸皱的不成样子,实在是,太难喝了!从沾到舌头开始还要从喉咙里咽下去,秦先欲哭无泪,往嘴里塞了几块蜜饯都无济于事。 -- 第87页 聂千万堵上秦先的唇,探进其中,口腔里的涩味儿和舌尖儿上的甜味儿交杂在一起,最后聂千万吻了一下秦先略苦涩的唇,舌尖描摹唇形,将上边的苦涩舔舐干净。 秦先被吻得有些目眩神迷,转头一看,小药童药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二人,眼睛一瞬也不眨。 药丸看他二人分开才道,“男人的安胎药女人是不能喝的。” 药丸又加上一句,“会丰|胸的。” 第62章 “少主, 问出来了。” 雪刀将那女人折腾了一夜,如今已经不成人形,大清早便来到聂千万门前等着, 发上落了一层晶莹的寒露。 聂千万伸手打了个哈欠, 示意她说。 “这几个人都是江湖人士, 平日里靠接单子过活,专干这些买卖, 这次也是受人所托, 拿银子了事, 不过, 那雇主加了一个要求, 是将正君……” “□□”两个字儿卡在雪刀的嗓子眼儿,雪刀抬头看见了聂千万黑了一张脸, 立刻便咽了回去,“雇主没有亲自露面,据说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公子,蒙着面, 看不出模样。” 聂千万沉声,“雇主问出来了?” 雪刀面带愧意地低下头,“听描述多半是秦三公子……” 聂千万凌厉的眼风扫过来,雪刀愧意更深, 是她公报私仇报复秦笙,却没想到对方的报复差点害了主君,而且主君还怀着少主的骨肉。 “少给老子做这副样子, 有着闲工夫不如多替老子训几个新人出来。”聂千万摆手,“你以为光是一个秦笙就能联络上江湖上的人?” “少主的意思是太女……”雪刀猜测道,不过太女与秦笙之事不过是昨日才刚刚发生,怎会,如此之快。 聂千万挥手,“你去将火|药的事办妥了就好,这边的事先不要插手了。” “是。”雪刀低头道。北北 “说完了?”李三思闲闲地倚在廊柱上,手中折扇一下一下敲着掌心,“昨儿你连说话的功夫都没了,不就是男人怀个孕,能小心到这种地步?” “连正君都没有的人不配说话。”聂千万凉凉道。 “你!”李三思将折扇指着聂千万的鼻尖儿,“算了,本少不跟你计较,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来我卧房。” “你这古怪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李三思生气道。 “我要先给我心肝儿将早饭端过来,等他吃完了我再过去。”聂千万留给李三思一个后脑勺,径自去了后厨。 李三思:“聂千万你个夫奴!” 等到秦先吃完了早饭,聂千万又将他从脖子到脚捂了个严实,“天气越来越凉了,心肝儿要捂暖一点。” 秦先艰难地动了动脖子,“妻主,你还想不想让我下床了?” 聂千万思索一会儿,“最好别下了,心肝儿之前受了惊吓,现在要静养。” 秦先:…… 聂千万又嘱咐李府上的小侍将秦先看顾好,最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李三思的卧房离着聂千万与秦先的房间也不远,转过长廊再拐个弯儿就到了,聂千万刚抬脚进去,李三思就立马站起身将她拉了进来。 房门关上,李三思开门见山,“我已经命人在赌坊放给了高薪一笔高利贷。” “火|药司的事儿只要套牢了高薪,就不怕那位高大人跑了,接下来催债的事儿交给雪刀就成了,我告诉她要故意露出些马脚,不然鱼儿可不会上钩。”聂千万随意坐下,“咱们现在要将□□司牢牢地握在手里,以后有大用处。” “若是那位高大人不肯呢?”李三思道。 “呵,那就别怪我无情了。”聂千万眼中杀机顿显。 “就照你说的办,但是到时候由我来游说那位高大人,你不要出面了。”李三思看了聂千万一眼,“我怕你将人捅喽。” 李三思:“刚刚接到消息,太女今日要登门去相国府,你要不要提前笼络一下你那丈母娘?” “我那丈母娘看似忠于皇上,但是两面三刀,早已经给自己留好了退路,那日她追我们道城门外头,你猜她跟我说了什么?”聂千万眼中漾起笑意。 李三思:“说了什么?” “与你一样。”聂千万笑的更厉害。 “劫镖!”李三思冷笑,“她竟还惦记着这一笔银子!” 聂千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镖车过几日便要经过无辟山了,姊妹们演练了许久,这回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李三思沉思道,“那要速战速决了。” “不止是速战速决。”聂千万抬眸看着她,天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映的她凤瞳剔透如琉璃,“要提前。” “提前?”李三思惊诧,随即又明白过来,“你是为了你那夫郎?” 聂千万不说话,算是默认。 男子怀胎十月,她要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将所有的事情都料理妥当。 “疯子。”李三思摇着扇子评价。 . 相国府内,于侧君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女送来的一应彩礼,金丝笼上的鹦鹉扑棱棱挥着翅膀,聒噪地叫着,无端端地惹人火起。 前来宣太女旨意的小侍念完一串事宜,于侧君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秦笙倒是施施然站起身,笑着接了太女的旨意,与那小侍寒暄了几句,又送了些银钱才将其送走。 -- 第88页 “这是怎么回事?”于侧君冷声。 “就是爹爹看到的样子。”秦笙敛下眸子,不想再说话。 “你如今果真是翅膀硬了!”于侧君气极,将关着鹦鹉的金丝笼子愤然扔出手,鹦鹉受到惊吓,不停地“嘎嘎”叫着,惊惶地拍着翅膀想要出去,奈何金丝笼结实无比,雪白的羽毛掉落一地,也没有撼动一根金条。 秦笙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沾到身上的尘土,“爹爹不应当为我感到高兴吗?如今我既不用和越连城冥婚,也不用嫁给一个寂寂无名的门生,而是成了太子的侧君,光耀门楣,比起大哥嫁了一个山匪来说,已经算是将他踩进了泥里。” “你处处与你大哥争锋,如今倒好,将自己的一生幸福都赔了进去。”于侧君眼中闪过绝望的神色,如今木已成舟,就算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爹爹,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我会做的更好,登得更高,太女就算再不济,她也是太女,将来的圣上。” “笙儿,你还是想的太少了。”于侧君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眉目间都显出疲态,“我累了,你好自为之吧。” 秦笙看着于侧君远去的背影,暗暗地攥紧了手指,爹爹,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会爬到最高的地方,让所有人都只能仰视我。 秦相国的书房一向是鲜有人来,但是今天显然是来了一位贵客,秦晖比太女大不了几岁,但是看起来仿佛比太女还要年轻一些。 太女已经下了旨意,是以二人并未谈的太久,多半是太女听着,秦晖应上一声“是”。秦笙嫁过去的日子定的也很仓促,就随了太女的意思,越快越好。 最后太女拉着秦晖的手,笑眯眯道,“没想到竟能与秦相国结为亲家,实在是大喜!” 秦晖也笑,只不过这笑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就难说了,反正在太女殿下看来,这是受宠若惊的笑。 “犬子能得到太女殿下青睐自然是好事,只不过臣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秦晖微笑道。 “秦相国但说无妨。” “能与太女殿下结为姻亲是臣几世修来的福分,但是臣斗胆问一句,此事圣上是否知晓?”秦晖眯着眼睛道。 “母皇……”太女有些神色尴尬,“母皇知道了肯定会祝福我们的。” 秦晖心中有些发笑,这太女如今年岁也不小了,竟还是如此天真。当今圣上虽然长寿,但是膝下儿女并不多,太女是长女,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皇女,其余的皇女不是夭折就是贬黜,再无与她争夺皇位的机会。 秦晖一向是圣上的心腹之臣,问出这句话来并不奇怪,只是太女竟然真的没有禀报圣上,已经有些隐隐地不将圣上放在眼里。 一个垂垂暮年却还在皇位上的圣上,一个已经做了二十几年的太女,呵—— “此事已经说定,本宫会挑个合适的日子,禀明母皇。”太女挥手道,“天色已晚,本宫还有些事务未处理,就不陪着爱卿了。” “臣明白了。”秦晖行礼,“恭送太女殿下。” 秦晖一直将太女送出门外,看着太女的凤辇慢慢地消失在视线之中,才慢慢的踱着步子,回了府里。 秦笙正在自己的卧房梳妆,身边只有小琶一个在服侍,“母亲呢?” “回公子,大人送完太女就回书房了。” “母亲不来找我?”秦笙放下紫檀木梳。 “并未看见大人有要出门的意思……”小琶小声道,“而且,公子,咱们到现在也没找到小鼓,你说他会不会……” “吃里扒外的东西!”秦笙手中的紫檀木梳落地,断成了两截,“背主的东西!” “公子息怒,公子过几天就要出嫁了,实在是也犯不上为了一个奴才置气,他的卖身契还在公子的手里,到官府一告说丢了个奴才不就行了,公子还是配桂花钗子最好看了。”小琶拿起一根素净的桂花钗子,在秦笙的头上比了比。 “我却觉得,这牡丹钗子更适合我。”秦笙拿起一根富丽的金色牡丹钗,那是太女送来的礼单中的一份。 “公子一向不是喜欢素净淡雅的颜色吗?”小琶疑惑道。 “哦?是吗?”秦笙像是在反问小琶,又像是在反问自己,是我喜欢吗?他将金色的牡丹钗子插进鬓间,熠熠的金箔照在铜镜中,他嘴边勾起一个笑,“从今往后,我便不喜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鸭~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衣风猎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习习习习习习习 5瓶; (づ ̄ 3 ̄)づ~ 第63章 太女成婚的日子定在了七月初七。 李府上这天却收到了两份请帖, 一份是太女差人送给李三思的,另一份却是小琶亲自送来,想要亲手交到秦先手上的。 只不过半路被聂千万截了, 顺便将人轰了出去。 周沫这几天得了空就颠颠儿地往西院厢房这边跑, 这会儿正看着聂千万将那红底烫金的请帖揉成纸团投了出去。 “老大!”周沫喊着, 上来抱住聂千万的大腿,“老大!你这次走一定得带上我啊!” “你舍得?”聂千万将周沫的手掰开, “老子看你在这儿待得不错啊。” “老大, 你不知道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周沫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 -- 第89页 聂千万指着周沫身后道, “哟, 李小公子?” “小祖宗我错了, 我愿意待在你身边生生世世!”周沫连忙伏在地上口中喋喋不休。 吃灰吃了半天,周遭却没什么动静, 周沫小心地抬起头,周围竟然空无一人,头顶寂寂,只有几只乌鸦飞过…… 这几天李三思已经与那位高大人谈妥了转移火|药司的一并事宜, 忙的不可开交,聂千万却得了空,整日里在秦先身边。 “王大夫说了,平日里不能只在床上躺着, 要多多下来走动,我这才一个多月你就要我在床躺着,我就算每日困倦, 也不能一直卧着。”秦先一边嗔怪着她,一边自己坐起来就要往下走。 聂千万连忙要抱他。 “妻主,你若是再不让我下床,我就要踹你了。”秦先白她一眼,这几天被聂千万按在床上,四肢都快躺退化了。 秦先眉眼吊梢,波转含情,聂千万心中一晃,嘿嘿笑着慢慢给秦先穿上了鞋,若不是秦先说要自己走走,聂千万只怕此刻已经将人背到身上来了。 他一下床踩到地上,就感觉脚底有些绵软,窗外的枇杷叶子已经浓绿到了极致,瞳上蒙上翠色帘幕,已是快到初秋了…… “过几日可便就是七夕了,到时候妻主可不能不让我出去。”秦先接了一片落下来的叶子,慢慢拿在手中把玩。 聂千万沉吟,秦先的脚已经抬了起来。 “但是心肝儿只能在马车上看,不然就在鼎香楼上订个位子,我们在高处看。”聂千万虽有妥协,但是在这件事上依旧不让步。 老王说,男子怀胎前三个月的时候最应当小心注意,若是动了胎气,后果不堪设想。 “好吧,那我在马车上吧。”秦先的嘴角微微有些下垂,再马车上还能走动着看看,在鼎香楼上岂不是只能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脑袋了,他这几日实在是闷得慌,除了吃就是睡,都快憋坏了,好容易有了一次能出门的理由,他当然要紧紧抓住。 就算是坐在马车上,也好过在屋子里透不过气。 “你笑什么?”秦先看着傻乐的聂千万,也学着她的样子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却没想到一根手指还没缩回来,就被聂千万抓住,“我看见心肝儿开心,我便开心。” 整个手掌都被握进了聂千万的手心中,粗糙的暖意包裹着他的,秦先突然问道,“妻主想要个女儿还是儿子?” “嗯……”说到这个聂千万倒是有些犯难,之前她总是觉着想要个闺女儿继承她英武的身姿和俊美的面容,但是真到了这份儿上,她倒有些说不准了,她眼前出现了自家闺女长到十三四岁还赖在秦先怀里,抱着秦先的脖子喊爹爹的场景,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还是生个儿子吧。”聂千万想着,软软的多可爱,最好像她心肝儿一样。 “只要不折腾我,我便觉得都好。”秦先有些唏嘘,相国府后院荒芜,他没见过男人生孩子是怎样的场景,但是他可是知道女人生孩子的时候是怎样的的命悬一线,尤其是现在这个年代,简直像是鬼门关一样。 聂千万的手慢慢伸到秦先的背后,在他圆翘的屁股上捏了一把,熟悉的弹软的手感让聂千万弯起嘴角,听说屁股大的男人好生养?聂千万这样想着,五根手指一起使力,惹得秦先一声低呼。 “你干什么!”秦先细长的眼倏而瞪圆,这可是在长廊上,来往的李府仆从如此之多,她竟像是旁若无人一般。 “心肝儿~”聂千万低低的嗓音在秦先耳边痒着,他自从怀孕一来身子就敏感的多,但是如今老王可是说了,前三个月不可行房事。 原先不知道也便罢了,幸好没有太过激烈,但是如今可是不行的了,秦先坏笑着,“妻主如今只能忍忍罢。” “你——”聂千万轻轻咬上秦先的耳垂,“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秦先身子一颤,慌忙将她推开,“你注意一些。”这边的小侍年纪都小的很,已经有几个好奇的搭眼过来,偷偷地看了。 “那我们回房继续?”聂千万老实道。 “继续你个鬼!”秦先将手中那片叶子摁在聂千万的侧脸上,那叶子沾了一瞬,便飘飘悠悠地掉了。 聂千万摸着脸,突然想起在听竹别院那一晚她脸上印上了鸳鸯样式的红印子,“诶心肝儿,你说是不是在听竹别院那几天怀上的?” 秦先眨眨眼,粗粗算了一下日子,到好像真的是那几天,不过他向来懒得推算这些东西,只说了句,“妻主卖力的很。” 聂千万若有所思,“这种事难道还要让心肝儿卖力?” 秦先腹诽,我倒是想,一来他这身子不允许,二来他如今肚子里揣着一个……最后只能瞪了聂千万一眼,看着自己的小腹道,“妻主就算是想尝尝由我卖力的滋味儿,也只能等以后了。” 聂千万喜滋滋,“不急,不急,咱们的日子长着呢。” 既然要过七夕,李府上下早就放了信儿,七夕那天全府上下都放假,正好那天的宵禁也是解了的,众人可以玩儿个痛快。 聂千万提前找人裁制好了两身儿相称的衣裳,与秦先都换上之后便出了门,今日雪刀一心要将功补过,是以早早就揽下了这天的车夫的活儿,一身短打英气十足。 秦先看着身上浅绯罗的衫子,总算是欣赏了一回聂千万的审美,“妻主今儿个这身衣服挑的不错。” -- 第90页 聂千万正在秦先的腰间给他系上绦带,听见这话脸不红心不跳地应着,“那可不是,你妻主我的眼光一向都是上上等的,看我的夫郎便知道我这眼光是天上地下谁人可比呀。” 虽然这是店主极力推荐的款式,她本来是看上那件红短褂配浅绿色的半身裙来着,再搭上一件金色的外袍,简直是绝配。 “噗嗤”秦先忍不住笑出声,“妻主你这么说倒是叫我无法反驳。” “本来就是逻辑缜密,无处可驳。”聂千万洋洋得意,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佩在秦先的腰间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秦先看着那块玉佩,是墨玉雕成,模样却是一只胖胖的小蛟龙,龙身盘旋,首尾相接,蛟龙的头正好咬住了自己的尾巴,乍一看竟是十分可爱。 “传说蛟龙口喷风雨,造成洪水,如今将蛟龙的嘴巴堵住,它就只能咬自己的尾巴玩儿了,主和风化雨,平安如意的意思。”聂千万捋了一下那玉佩底下的罗缨,“见到这东西别致,就想这我与心肝儿虽然结发为妻夫,但是我却还未送心肝儿一样定情之物,这也勉勉强强算是了吧。” 秦先将那胖胖的小蛟龙玉佩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心中柔软的喜爱蔓延开来,“我很喜欢,谢谢妻主。” “一句谢谢怎么能够?”聂千万将嘴凑过去,“要亲亲一下才可以~” 秦先看着聂千万嘟起来的一张嘴,轻轻一啄,柔软又有些湿润的触感如蜻蜓点水一般,在聂千万心中荡起一圈一圈的小涟漪。 “走吧。”聂千万乐开了花。 “诶?你放我下来!”秦先只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便被聂千万横抱了起来,他又不敢太大动作的挣扎,只能在众多小侍的目光之下将头埋进了聂千万的胸口中。 “不放!”聂千万朗声一笑,抬腿便登上了马车。 雪刀忍住不笑的声音传来,“少主,启程了!” 秦先快速地将自己的脸从聂千万的胸口中拔了出来,“都怪你!”他的脸微微泛红,“这下李府中的人都该如何看我?” “自然是带着羡慕的眼神看你。”聂千万洋洋自得,“因为我心肝儿的绝世美颜和他有一个好妻主呀。” “妻主,你的脸好似又大了一圈。”秦先略带惊讶地盯着她的脸。 “是吗?”聂千万用左边侧脸贴上秦先的脸蛋不停地蹭着,“蹭一蹭让心肝儿的脸也变大!” “妻主——”秦先十分无奈,但是又推不开她,只能任她为非作歹,不过聂千万的脸却不像她的手一般粗糙,滑滑的软软的,虽然比起他要差一些,但是也十分舒服。 车外雪刀:我现在怀疑我揽了这个差事是对还是错…… 作者有话要说:  (づ ̄3 ̄)づ╭?~ 第64章 “巧芽芽, 生的怪。盆盆生,手中盖。 七月七日摘下来,哥哥弟弟照影来。 又像花, 又像菜, 看谁心灵手儿快。” 男童们清脆悦耳的歌谣从马车外传过来, 秦先有些好奇地掀开车帘,便看见一圈男童手拉着手, 胸前各自挂着七孔针和五彩线, 兴高采烈地唱着歌谣。 秦先看着, 嘴角便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心肝儿看什么呢?”聂千万也探头向外看去, 只看见一堆小屁毛孩子。 “在看这些孩子们乞巧。” “乞巧?”聂千万有些头大, 她小时候也是跟着她母亲进过宫的,那一群男孩子叽叽喳喳的样子她现在想起来就头疼, 不过那时候倒是没看见她心肝儿。 “心肝儿小时候也乞巧?”聂千万好奇问道。 “爹爹说男子若不是技艺天成,就是熟能生巧,与其向着一颗星星乞巧,还不如自己练练来得实在。”秦先笑, “所以我从小的七夕都是不乞巧的,倒是秦笙,每次乞巧的时候心都很诚。” “而且爹爹还说,要一口气穿七个针孔才能证明心灵手巧, 他才不费这劳什子劲,所以我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碰过什么针线活儿。” “我这位岳丈也是位妙人。”聂千万大笑。 马车经过之处皆能看见树上五彩的丝线以及由红纸包裹长香而搭建起来的香桥,再往前走却是看见了不少菱形的红纸上写成“七十七”样式的红色“喜”字, 秦先心中疑惑,“今日是有人成亲吗?竟然喜字都贴到这里来了?” “七月七本就是大吉的日子,成亲的应当有许多,不奇怪。”聂千万将车帘放下,“心肝儿也看了许久了,歇一歇眼睛,前面便到鼎香楼了。” “不是说不去鼎香楼?”秦先微微生气,“不若去管市街吧,上次都没有去成。” “管市街本来就窄的像个羊肠,今儿个岂不是人挤人,马车是肯定进不去的,心肝儿忘了答应过的事儿了?”聂千万轻轻点了点秦先的鼻尖,“不听话!” “好吧 。”秦先妥协,毕竟他现在还是个衣食住行样样皆要注意的孕夫。 不多时外边传来雪刀的声音,“少主,主君,鼎香楼到了。” 聂千万先掀了车帘跃身下车,而后又将秦先抱了下来。 秦先轻车熟路的揽上了她的脖颈,就算他拒绝,聂千万肯定会虎着一张脸“强行”将他抱下来的,还不如依了她。 奇怪的是,今日来的却不是鼎香楼的正门,而是东边的侧门,周围的人比起刚刚一路上看的来讲,也是少了很多,简直就是没有。 -- 第91页 聂千万看出秦先眼中疑惑,解释道,“七夕这天鼎香楼的生意都是提前预约的,约不到的自然就不来了,心肝儿走吧。” 秦先将信将疑,搭着聂千万的手进了鼎香楼的大门,上了扶手阶梯,转到了二楼的雅间之中,却还是那间他们经常来的那一间。 雪刀坚持守在门外,聂千万便随了她。他们出来的时候便已经近了黄昏,此时正好腹中饥饿,用过晚饭之后再去赏月游会,共度七夕,这可是聂大寨主的完美计划。 饭菜还未上来,秦先却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笑吟吟道,“妻主,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哪有!”聂千万将碗筷为秦先布置好,矢口否认。 “秦笙今日成亲?”秦先直接开口道,“是与太女?” 聂千万闭了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心中腹诽,老子是哪儿露馅儿了? 事实证明,聂大寨主在自家心肝儿的事儿上总是不太聪明。 “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秦先看了一眼光洁的瓷盘,“再说,我之前又不是没来过鼎香楼,可从来都没有过底下的大堂都提前预定的。” 今儿个鼎香楼的确是应该热热闹闹的,但是奈何太女殿下今天娶侧妃,鼎香楼的几个厨子都被征用了去,是以冷冷清清的,也不就打算开张了,正好都给正值壮年的伙计们放个假。 “我这不是怕心肝儿情绪激动嘛。”聂千万陪着笑脸。 “他那日受此侮辱,且在同天又报复于我,在我这儿已经算扯平了,只要他以后不来招惹我,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秦先微微叹气,“小时候他的性子还没这么偏激,这次的事总归是对他刺激太大。” “而且,他也并未邀我。” “嗯……”聂千万想起被自己揉成团的请帖,有些心虚地问道,“若是他来了帖子,心肝儿会去吗?” “不去。”秦先斩钉截铁道,“他若嫁得良人我还是会去贺上一贺。” 聂千万舒了一口气,附和道,“就是就是,你看老太女那个岁数,都能当他娘了。” 秦先想象了一下太女殿下身穿喜服的模样,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今日鼎香楼只剩了一位大厨,不一会热腾腾的菜便端了上来,都是些滋补调养的菜色,人参炖鸡汤、翡翠炖明骨、坛闷野山菌、天冬雪耳……小厮最后端上来的是一盅夏草血燕。 “妻主,今天我怕是吃了这些就要流鼻血了 ……”秦先看着小侍端上来的种种菜色,有些无奈道。 “心肝儿先吃着便是。”聂千万嘿嘿一笑,舀了一碗鸡汤放在秦先面前。 “不是说鼎香楼的大厨都去太女府了吗?”秦先疑问道,这些菜色可不像是一个普普通的厨子能做得出,做得好的。 “心肝不知道,这鼎香楼还有一位厨子,可是谁来请都难请的一位,偏偏这个厨子是鼎香楼最好的。”聂千万笑道。 “那妻主为何请得动?” “哦,我救过她的命。”聂千万随口说道,“所以她就说,以后来鼎香楼她必亲自下厨,风雨相候。” 秦先了然,又称赞道,“是位知恩必报之人。” 聂千万幽怨道:“心肝儿怎么不开我见义勇为拔刀相助有侠义心肠呢?” “妻主——”秦先有些好笑地捏捏她的脸,因着要给秦先布菜,是以聂千万就坐在秦先身边,一捏就捏了个准儿,“妻主好像吃不到糖的小孩子。” “我只想吃心肝儿~”聂千万握住秦先的手,吧唧亲了一口。 秦先已经有些麻木,这回周围倒是没人,秦先便大大方方的受了,随即将手抽回来开始端起碗喝汤。 秦先不太情愿地坐上了马车,只是掀着车帘一个劲儿地往外看去,方才那些唱着歌谣的小男童已经开始将自己种的抽了芽的谷物都拿出来,开始拜仙禾。 正当那些男童们在诚心祈祷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纷杂吵嚷,由远及近,领头的那个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甲胄,身边并未带刀兵,只是拿着一跟油黑的长鞭,上面绑了红色的绸子。 鞭声甩在地上十分响亮,却是将本来在诚心祈求好姻缘的男孩儿们吓了一跳,一个个都像是受惊的小兽一样,四散奔逃,有的三四个堆在一处,有的躲在了自家父母的身后,脸上皆没了方才的喜色。 众人面带惊惶地让出一条路,那竟是太女的一队骑兵,张着红色的旗子,后边儿跟的就是秦笙的喜轿,太女与秦笙年龄相差悬殊,娶的又是相国府明面上儿上“唯一”的公子,自然是大肆铺张,竟用了接近太子正君规格的仪仗。 虽然人群都极力地避开了骑兵,但是路中间却隐约还是有人影,秦先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男子一手牵着一个幼童,那幼童竟是吓得连动都不敢动,都直挺挺地站在路中间,那个柔弱的男子已经抱起来一个,另一个却是怎么都抱不起来,那领头的女人哪里想到会有人还未闪开,疾驰的马蹄眼看着就要踏上那孩子的胸口。 秦先顿时心中一紧。 却见眼前衣袂翻飞,他还未觉出来,聂千万就已经飞了出去。 是勒住马儿的嘶鸣,秦先看着聂千万将那孩子救下,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见聂千万抱着那个孩子,雪刀将那个男子与另一个孩子也救下了。 街上顿时传来喝彩声,纷纷称赞。 -- 第92页 聂千万将那孩子塞给惊魂未定的男人,却是没有停留就跃身回来,“怎么样心肝儿,有没有欣赏到你妻主的英武身姿?” “妻主最棒!”秦先弯起嘴角。 雪刀在聂千万身后抽了抽嘴角。 “恩人,多谢恩人相救!”竟是那个男人带着孩子慢慢走了过来,秦先这才注意到,那孩子生的粉雕玉琢,十分可爱,而且竟是一红一蓝颜色不同款式相同的小短褂,同样是扎了两个圆圆的童子髻,此时竟是一瞬不眨地望着秦先。 聂千万挥手,“举手之劳罢了,总归还是那些个兵士太过分了。” 太女大婚本应是与民同乐,但是如今却是直接冲进人群,幸好没有造成什么大祸,既没有事前通告,又没有合理疏散,本来好好的七夕节,百姓心中难免添堵。 “对恩人来说是举手之劳,但是却救了我们父子三人的性命。”那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不知大侠在何处落脚?我明日定当登门拜访,亲自致谢。” “不用不用。”聂千万有些憷,这对着男子说话她总是觉得拘谨,没有与自家心肝儿时的畅快自由。 秦先轻笑一声,走上前来,“我家妻主向来是侠肝义胆见义勇为的,公子不必挂心,若真要谢她,她却觉得不好意思了。” “那,是我唐突了。”那男子思量一瞬,从怀中掏出一块像是铁制的小牌子,“这是我妻主的信物,若是以后恩人有什么难处或是用得上她的地方,便拿着这个去城西一家铁器铺来找便是,若是能帮得上忙,肯定在所不辞。” 那男人看秦先还想拒绝,竟将那牌子向着秦先的怀中一丢,然后后退几步,“我向来是有恩必报的,像是救命之恩这样的大事,若是公子还不收,叫我如何自处?” 秦先拿着那块小牌子,倒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聂千万笑吟吟将那块牌子拿过来,“既然如此,那边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男子才笑笑,对着他身边的两个幼童道,“念念,想想,向恩人道谢。” 那红衣和蓝衣的幼童眨眨眼睛,慢慢开口,“谢——谢——恩——人——”一字一句,奶声奶气。 那男人又县向着聂千万与雪刀道谢之后才离去。 聂千万将秦先抱上马车,待到坐下之后,她才举着那一块小牌子道,“心肝儿猜猜这是什么?” 秦先仔细看着,牌子上时叫不出名字的兽头浮雕,下边衔接的是长方形的玄铁条,上边刻着龙飞凤舞的一个“风”字。 “风……”秦先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那位长期被排挤在外的异性王风临?!” “心肝儿也知道他嘛。”聂千万将那枚小令牌收进怀中。 “只是耳闻,听说她不问世事,两袖清风,是个闲王。”秦先回忆道,“就连她的王君都是随意指了一个庶子……” 秦先倏然睁大眼睛,“刚才那个,不会就是她的王君吧……” “十成十就是了。”聂千万唇畔噙着笑意,“本来我还想着用一个什么样的机会去会一会这位闲王,没想到歪打正着,竟是巧的不能再巧。” 秦先觉着,只要聂千万这样笑,那肯定就是没什么好事儿…… 第65章 风王府。 “什么?!你将我的麒麟令牌就这么给了人?!”风临觉得自己快炸了, 本来护卫说一不小心没看好王君她就已经火冒三丈了,如今看见他和孩子平安回来,他却告诉她将令牌就随便送了人! 风临情绪起伏,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他, “宁蜻, 你真是好啊,谁给你的胆子啊?” 宁蜻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你啊。” 风临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那人是谁你给了谁?” “你能不能小点儿声?念念和想想都睡了。” “那你到底是给谁了?” “我忘了问名字了。” “你——”风临真的要背过气去了, 连着说了三个“好”字, 显然是气得不轻。 宁蜻不以为然, 自己咕哝道,“不是你说的让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竟然事后算账。” “我还没说你先斩后奏,自作主张。”风临气得坐了下来。 宁蜻问道,“那现在我已经送人了,怎么办?” “怎么办?等人来。”风临看了一眼自己选的这个王君, 当初娶回来的时候胆小如鼠,现在可倒好,已经开始反过来质问她了。 “若是寻常人家不认得这令牌用途便罢了……” “我告诉那人若有事便去城西的铁器铺子找人。” 风临:…… 聂千万倒是没有去铁器铺子,而是直接来了风王府, 风王府门可罗雀,乍一眼看上去,真是萧瑟悲凉的很, 但是聂千万一笑,上去叩开了半旧大门上铜绿的门环。 半晌才有小厮打着哈欠慢悠悠地开了门,那人上下打量了聂千万一眼,有些奇怪道,“阁下找谁?” 聂千万直接拿那枚麒麟令牌在那人眼前一晃,“我来找风临。” 那小厮见了麒麟令牌,心下一惊,赶紧跑去正堂,将这事儿禀报了风临。 “阁下,我们主子请您过去。”那小厮再回来时,便将聂千万请了进去。 风临正在堂上喝茶。 聂千万一进来看见风临这个样子,心下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她也不躲啰嗦,直接开门见山,将那枚麒麟令牌放在了风临眼前。 -- 第93页 风临看见这麒麟令牌心中就一堵。 “看临王这神色,想必是认得这牌子的。”聂千万露白牙一笑,“既然认得,那便好办了。” “你想要做什么?”风临面色十分不好。 “诶?怎的这样见外,都不唤一声恩人?我可是救了你一家老小的。”聂千万坐在他对面,十分不见外地自己翻了个茶盏倒茶。 “高风亮节之士,怎会如你一般?”风临胸腔里怄着一团气,说出来的话也毫不客气,“而且怎么就一家老小了?” “多说无益,老子本来就不是那种高风亮节的人。”聂千万灌茶,“废话少说,要临王办一件事情,行是不行?” “什么事?”就算风临没什么好脸色,但是这块令牌却是真真儿的,他家里那位王君亲手给人的,她抵赖不得。 聂千万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字。 风临倒吸一口凉气,迅速将桌上的字抹去,“果真是你。” 聂千万微微点头,“你干还是不干?” 风临一笑,“干这种事可是要掉脑袋的,干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临王莫要装傻了。”聂千万将那杯茶泼了,斜睨她一眼,“我来这金城搅动风云,你作壁上观洞若观火,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正如你所说,我本就是两不相干两不得罪,又何苦赔上我这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陪你赌上这一把?”风临冷笑。 “两不得罪,也就是相当于两边都得罪,难道临王还想在一边得势之后继续你逍遥快活的日子吗?”聂千万唇边笑意渐冷,“临王觉得可能吗?” 风临果然沉吟,她自是知道该站队的,但是这无异于一场豪赌。 “小王远离朝政,虽然居于金城,但是手上一无实权二无兵马,不知阁下看中我哪一点?” “太女都未曾察觉我的身份,反而你与我从未见过面,你却猜得出我是谁,单就这一份敏锐与先知,就已经远胜于这金城中无数的人了。”聂千万又倒上一杯新茶道。 风临:“拉人入股,总要有些本钱吧。” 聂千万看了看自己新倒的茶水,啧啧两声,又用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然后又说,“除了这个,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活一天,便保证你家夫小毫发无损,安然无恙。” 刚刚经历过丢了王君的风临心中一动,她如此费心费力,在保持中庸之道的同时还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不就是为了家里那三张嘴…… 聂千万觉得那杯茶水自己是在嫌弃,虽又新翻了一个茶盏,终于将茶水喝进了嘴里,她慢慢啜着茶水,并不着急,这个时候她是最不能催的,只能让她自己慢慢地想清楚。 聂千万将茶都快喝干了,却听得风临说一句,“本王要再考虑考虑。” “得,想好了来找我。”聂千万将令牌一收,迈开腿便要走。 “诶?你将我的令牌还来!”风临连忙喊住她。 “凭什么?”聂千万将令牌收进怀里,轻功一跃便翻出了临王府的墙头,“你还欠我一件事情——” 风临:…… 聂千万风王府一行并未耽搁太久,回了李府之后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带着秦先便回了无辟寨。 聂千万特地叫了一辆翠幄青绸的马车,车上棉垫软枕俱备,秦先躺上去十分舒服,马车行进时又不过分颠簸,正好适合。 李三思昨夜在太女府被灌了好些的酒,昨夜虽喝了解酒汤,但是今日仍有些宿醉头痛,是以并没有来送聂千万,这边事情已经处理妥当,负责转移火|药司的人手已经派了过去,她了了许多烦心事,已经沉沉睡去。 倒是周沫哭着喊着又来抱住了聂千万的大腿,不过又被李绒绒的小长鞭子给卷了回去。 跟在青绸马车后边的是一辆小一些的深蓝马车,里边儿坐的是聂千万抢来的大夫——老王。 没办法,无辟寨的大夫本来就是冷澹一人,如今冷澹帮忙搞定了火|药司的事情之后就不见踪影,她是在也是头疼的紧。 不过马车的车轮刚刚转动,聂千万听见身后有人在喊,“等一下——” 聂千万探头一看,一个头戴幕离的青色身影有些焦急地跑过来,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报复,竟是容月。 秦先此时也掀开车帘望去,惊讶出声,“容月,你怎么来了?” “兄长——”容月跑到马车下,气喘吁吁,却不不忘向着秦先行了一个平辈礼,“兄长可否带上我一起走?” “你要去无辟寨?” 容月点点头。 “可是容家那边?” 容月脸上带着笑意,“兄长,容家那边以为我已经染上了不治之症,已经殁了。” 秦微微挑眉,“回去再说。” “好!”容月声音清脆,仿佛带着竹林里勃勃的生气。 容月很识趣地没有上那辆青绸马车,而是碎步去了后边那一辆深蓝马车,与老王坐在一起。 秦先与聂千万对视一眼,倒是心有灵犀地了然一笑。 无辟山外又加了许多机关狭隘,马车已经进不去,聂千万将秦先抱在怀里,慢慢地拾级而上。 雪刀将马车放在山脚下,老王与容月脚力不行远远地落在后面。 这是一条从半山腰上走上去无辟寨的小道,聂千万干脆将秦先小心地背在了背上,夕阳西沉,晚霞当空。 -- 第94页 秦先趴在聂千万的背上,双手正好放在她的胸膛,心脏一下又一下的有力跳动,就像聂千万一步又一步的沉稳步子,都无比地让秦先感到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啊——更新的晚辽~ o(╥﹏╥)o 第66章 翌日清晨, 无辟山的温度本来就比山下低一些,路边的草叶上都结上了霜,阳光一照上去像是金枝玉叶一般, 煞是好看。 秦先睁着一双困眼看着滔滔不绝的容月, 又打了个哈欠, 溢出一滴困泪。 听了半天,也算是听了个明白, 容天权本来是要将容月送到越家, 但是如今秦笙一嫁太女, 她却又变了心思, 一心想着要攀高枝儿, 吃点将容月送到太女的床上去,容月无奈向冷澹求助。 冷澹便给了他一颗假死的药丸。 从容府中逃了出来, 除了满心的欢喜与得到自由的畅然,随之而来的也有无处安身的怅然若失,这便想起了秦先。 “所幸赶上了,兄长还愿意收留我。”容月唇边是寒风吹不散的笑意。 “你能在此处住下, 我也算是有个伴儿。”秦先笑笑,“不过容府那边确实是打点好了?” 容月道:“官府那边已经销了户籍。” 秦先微微挑眉,这事儿倒是办的利落,不过日后容月的归宿……罢了, 现在无辟山躲一阵子罢。 容月见秦先蹙眉,又道,“兄长不必为我忧心, 我昨日在马车上已经与师父商量好了,以后我便跟着他,权当个药童。” 之前冷澹受伤容月照顾时,老王便觉得这这小公子虽然身娇肉贵,但是却是个能吃苦的,动作又麻利又能见血,这次机缘巧合得了机会,便问他愿不愿意跟着她行医。 没想到容月一口答应,老王登时觉得十分欣慰。 秦先闻得此言,自然是为容月高兴,二人又寒暄一番,容月才离去。 这无辟山上男子本就他一个,如今容月来了正好,与他作伴,虽他与聂千万也是无话不谈的,但是跟与男子闲聊比起来,终归是不同的。 聂千万一大早便出去将赵老三拽了起来,赵老三睡觉露着半个屁股,被子都掉了一半儿,床头还放着本《四书》,却没翻几页。 “老大!”赵老三提起裤子一惊一乍,“老大你怎么来了?!” “给老子起来干正事儿了。”聂千万虎着脸。 赵老三一下子就想起了是什么事儿,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起来,套上衣服就去集结寨子里的姊妹。 聂千万看着整整齐齐的方阵,十分满意,看来她离开的这段日子寨子里的训练并没有松懈,聂千万训匪,其实与训兵没什么两样,她从小厮混在兵营,大一些更是跟她老娘上过战场,这一个寨子里的姊妹,是对她心服口服。 “三日后,顺安镇下,劫!”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回应着聂千万的是众人浑厚的一声,“是!” 聂千万这几日忙前忙后,秦先只来得及晚上睡觉之前见她一面,早上她出去的太早,他又醒的太晚,唯有晚上撑着不睡着,才能看见她风尘覆面地回来,竟是一沾床就沉沉地睡了,什么都问不出。 但是秦先喝药的时候她还是会准时出现,亲眼看着秦先将药喝完然后歇下,她便又似一阵风般地走了。 就这样过了两日,秦先本以为这次她还会很晚回来,但是天才刚擦黑,聂千万就迈着步子回了屋,倒头便要睡。 “妻主,你这几日在忙什么?”终于逮到机会,秦先怎会不问? 聂千万在秦先的脸颊上吧唧了一口,“养足精神,明天干一票大的。” “很危险吗?”秦先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有心肝儿在,当然不会危险。”聂千万将头在秦先的颈窝里蹭了又蹭,贪恋地在他身上使劲儿嗅了半天,又抬起头,“心肝儿担心我?” 秦先将绣着鸳鸯的软枕拍在聂千万的脸上,“不然呢?难道我担心鬼?” 软枕没有多少重量,聂千万将秦先抱进怀里,“都安排好了,心肝儿放宽心,本来都不想告诉你,其实都没多大点儿事儿,明天安心在家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本来有些感动的气氛,秦先却被聂千万最后一句话给逗乐了。 “笑什么?”聂千万不解。 “笑妻主傻。” “嗯?竟敢说你妻主我傻?看我怎么教训你——” 秦先却有恃无恐地挑了挑眉,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妻主要怎么教训我?” 刚说完这话,秦先的脸上就感觉湿漉漉地,竟是被聂千万舔了一口,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聂千万双臂环着箍在了身下,他摸着自己被舔了一口的地方,有些愣,他妻主到底是不是属狗的? 但是聂千万却没放任秦先愣神太久的时间,她一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又舔了一口,一边咕哝道,“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最后秦先气喘吁吁地抵着她的胸膛,欲哭无泪,虽然聂千万最后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但是他还是深刻觉得,不能在某种奇怪的方面质疑聂千万的行动力以及征服欲…… 顺安镇不大,但是却与无辟山相邻,是进入金城的必经之地,但却不是唯一的一条路,这次聂千万提前布置,却也是因为李三思提前给的消息,这本就是李三思托她办的事,算是里应外合,胜算非常大。 -- 第95页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聂千万还是亲自到了寨子里的姊妹一早便埋伏好了,就等着鱼儿入网,家雀儿进筐。 初秋的树林已经微微显露出衰败之感,落叶虽不多,聂千万等到晌午终于听见由远及近传来的一队马蹄声。 那是一队押解官兵,每人都配着刀,神情严肃戒备,慢慢地向这边行着,官兵分成四队,将三辆封厢的马车围在了中间。 聂千万要劫的就是里边儿的饷银,这批饷银是定国各州府为当今圣上贺寿所“孝敬”的,李三思早早得了消息,只是她终究不方便出面,便想到了聂千万。 这一片杨树林是聂千万精挑细选的地儿,之间风吹林动,叶落萧萧,一虎背熊腰的粗莽女人,手执一把大斧,站在路中央岿然不动,正脸直直地朝着镖队来的方向。 “老子本是一霸天,专门劫财不要砖,你们想要从此过,快快留下买路钱!” 声如洪钟,振聋发聩,偏又如一道晴天霹雳,直击人的耳膜,惊得那领头的官兵急忙应战。 这人不是别人,却正是无辟寨排行十一的,名字也就叫十一,生的高大,天生一副好力气,偏生肉又生的结实,寻常的兵器还伤不了她。 小十:“老大,你说十一一个人能不能将这波人劫了?到时候咱都不用出手了,多好!” “想什么呢?”聂千万还没说话,却是赵老三先拍了一下小十的头,“十一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聂千万眯起眼睛看着林中打斗局势,十几人将十一围在中间,是要群起而攻之,但是十一已经举起了一个人,一手握着那人的头,一手举着那人的脚,双手向下一用力,那人便断成两截,十一拎着那不断涌着鲜血的半个残躯将剩余的十来个人都甩飞出去。 镖队的人无不惊悚之极,手下的动作都慢了半拍,这些人即便见过一些场面,但是如此惨烈的杀人之法却是从未亲眼目睹,那被撕成两截的人似乎还有些气息,只是再也说不出话了。 聂千万沉声,“放烟。” 烟雾出现的极快且十分呛人,那领头的也是个常走江湖的,立马警觉道,“捂住口鼻,不要吸入这烟!”虽然已经警觉,但是还是有大半的人已经被放倒。 那领头人撕下衣衫蒙住口鼻又大声道:“大家都向镖车靠拢!保护饷银!” 十一本来就是蒙着面的,无辟寨众人也都蒙着这特质的面罩,聂千万又一声令下,“嗖嗖嗖”冷箭破空之声,虽然隔着烟雾,但是镖车的方向大致却是能看得清的,弓箭手们只要朝着一个方向射箭便可。 几轮冷箭放过,那守卫镖车的士兵就剩下寥寥书数十人了。 “十一,回来。”聂千万面色铁青。 “啊?”十一像是还没玩儿够的小孩儿,声音极不情愿,但还是随意扯了一块官兵的干净衣裳,擦了擦手上的血污,慢慢地走了回来。 聂千万有些气结,别的嘱咐一概不记得,却还记得不让自己脏手? “你呆在这别动。”聂千万指了指一颗杨树,在十一身子身边用树枝画了一个圈。 十一乖乖蹲下,“哦。” 聂千万提着漓泉,上去便挑飞了几个人,最后剩下的几个人也是身子酸软无力,已经束手就擒。 “呸!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得到银子吗?!做梦吧!”那领头的只一张嘴能动了,却还在喋喋不休。 “哦?”聂千万慢慢踱步,“让我猜猜,你们是不是还从无辟山后边儿绕路,走了另一条以为谁都不知道的险路?” 那人脸色瞬间白了一片,“你,你怎么会都知道!” “这可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想不想知道老子在后山那条路上埋了什么?”聂千万用枪尖挑开马车上盖的厚厚的一层油布,一锭银子滚落下来,落在她的脚边。 “老大,只有一车银子,其余的不是石头就是木头!” 正在此时,远处轰然一声巨响,带着石土崩碎的炸裂,令人心中一惊。 聂千万冷笑,“猜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顺便说一下,聂千万今年虚岁二十四,秦先二十一。 第67章 无辟山后山接连几声惊雷, 不一会儿便有人来报,已将后山的镖银悉数截获。 一个人都未逃脱,也就是说在这批押着饷银的车队在到达金城之前, 不会有任何知道, 它其实永远也到达不了金城了。 聂千万将善后工作安排妥当之后, 看了一眼乖乖待在圈儿里抱着膝盖的十一,她生的高大, 即使缩成一团, 还是跟人家站着也矮不了多少。 “十一, 知道我为什么关你吗?”聂千万上去摁了摁十一的头。 十一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聂千万叹气:“不是因为你撕人, 是因为你贪玩儿, 记得答应过老子什么?” 十一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慢慢低下了头。 “好了, 下次记住。”聂千万将十一脚下的圈儿用脚擦了,“走吧。” 十一种种点头,跟在聂千万身后回了寨中。 聂千万看着身后亦步亦趋的十一,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十一本是她老娘麾下一名得力干将的遗腹女,但是生下来便是个有些痴傻的,但是却天生神力,撕个人跟玩儿似的。她老娘被斩首的时候十一去劫法场, 被老寨主救下了,等到她被流放,十一又去劫她, 最后聂千万将十一藏在了无辟寨,排了个十一的辈分。 -- 第96页 十一的住处隐蔽,只有聂千万能进去,将十一安顿好之后,聂千万看了看自己一身风尘的衣衫,默默地先去洗了个澡。 秦先今日虽困倦,但是也强撑这不许自己睡着,一直等到聂千万背着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才站起身想走过去,但是坐久了有些腿软,乍一起来便有些趔趄。 天气渐凉,聂千万刚沐浴完却只穿了一件中衣,她上去将秦先问问扶住,唇边笑意开,“怎么,这么着急?” “事情可成了?”秦先甫一站好,便急急问道。 “成了。”聂千万见他如此心焦,倒也没了捉弄他的心思,“你妻主我出马,事情怎会有不成的道理。” 秦先这才放下心,又掀开了聂千万的中衣要看看里边。 “心肝儿,现在可不能做那事。” “你想什么呢?”秦先好气又好笑,方才的紧张心情倒是冲散了不少,“我是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聂千万有些哀怨,若不是老王说着前几个月不能同房,她怎会只能看着不能吃到? 秦先将聂千万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最后才“嗯”了一声。 不过秦先却是想起了另外一回事,“妻主说一切都妥当了,但是据我所知,在镖队到达一座城池之前都会先派一个人到达驿馆,说明镖队即将到达的时辰,妻主可见到这个人了?” “倒是不曾见。”聂千万沉吟,“如今飞鸽传书最快,我让李三思留心一下这个人。” “嗯,此事非同小可,妻主还是谨慎些好。” 傍晚的飞鸽传书过去,子夜时便有了消息回来,原来果真有一个送信之人,所幸那驿站之人只李三思的手下,封口封的还算及时,没有惊动到他人。 眼见就要到七月半,聂千万在烛台上奖回信烧成灰烬,又慢慢地挪到床上去,躺在了秦先的身侧,一只手搭在他的身上,秦先枕着自己一双手侧躺着,睡颜沉静,聂千万将额头与他抵在一起,卷翘的睫毛蹭在她的脸上,有一种雏鸟绒羽般的触感。 “心肝儿,晚安。” 秦先最近总是看不见聂千万的身影,好在容月能时常过来与秦先闲聊作伴,对于秦先来说,日子过的倒也是悠然,他明白聂千万在忙些什么,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那就是让聂千万安心。 光阴拈指,不知不觉便到了秦先的生辰,他现在已经有些显怀,小腹那里小小地凸起了一块,秦先既是感慨又是忧叹,然后食量便又大了些。 聂千万本来聂千万本来想好好地办一场,但是秦先摆摆手拒绝了,他宁可自己在床上过。 这夜,聂千万给秦先下了一碗长寿面。 灶台两个火灶,其中一个未开火,另一个上边煮着的却是浓浓的骨汤,氤氲的白汽袅袅上屋檐,檐下女人的小臂露在外边,手腕处的力量将这面团捶打的慢慢成形. 面团饧了两刻钟之后,聂千万仔细将这面团揉搓扯成一根长的不能再长的面条。 最后端上来的是简简单单的一碗面,热气腾腾飘着油花儿的骨汤上撒着一层嫩绿的葱花儿和切碎的肉丝,边上卧着一个荷包蛋与几根油菜心。 秦先看见长寿面,便有些食指大动,碗上是一双崭新的竹筷,他最近胃口不佳,难得有了胃口,面条虽细,但是吃在口里却十分的有韧劲儿,秦先吃了一口,竟有些想落泪,“你怎么平时都不做给我吃?” 聂千万宠溺地看着他吃面,听见这话有些啼笑皆非,“心肝儿若是天天吃,那不就吃腻了?” “可我都不知道,妻主还会做面。” 聂千万摸了摸秦先的头心,“其实你妻主我,就只会做这么一道菜。” 嗯,勉强应该称得上是一道菜吧。 “聂氏家传长寿面,只为聂家主君精心烹制。”聂千万凑上来,看着仍然在吸溜面条的秦先。 秦先:“你看我做什么?” 聂千万:“我看心肝儿这面能不能一根吃到头儿啊,要不我看你吃到哪里,我便吃到哪里。” 秦先闻言,咬断了口中的面条。 “诶?心肝儿怎么咬断了!?不是要一根儿都吃到头才能长命百岁的嘛!”聂千万着急道。 秦先慢慢擦了擦嘴,“妻主难道不知道,脸有多长,面就有多长?我不想变成长脸公。” “哈哈哈哈,怎么还有这种说法?”聂千万笑。 “《古时相法》里说的,人的人中越长寿命越长,那岂不是脸越长寿命就越长?”秦先看着碗里剩的一点长寿面想,这已经吃了够长的啦。 “那我跟心肝儿都刚刚好。”聂千万摸着下巴,找出一面铜镜道。 “面都吃了,我要睡了。” “心肝儿都睡了一天了,不如去散散步吧。” 聂千万将秦先用斗篷裹了个严实。 聂千万所谓的散步,便是将秦先带到了无辟山的山尖尖上,虽然他是被聂千万抱上来的,但是他自己也走了,嗯,一点点路。 在刚刚踏上山尖的那一刻,漫天烟花霎然绽放,秦先幽深的眼眸在那一瞬间被点亮,聂千万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心肝儿,生辰快乐。” 秦先伸出手,烟花很近,仿佛能跌落进他的手心。 他弯起眼角,将其中的璀璨烟火与无限情意一并送与她,微热的手掌贴近她微凉的掌心。 -- 第97页 “我看过无数次烟花。”秦先靠在聂千万的身上,声音清雅。 “啊?”聂千万有点儿慌。 “但是只有这一场烟火,是只属于我的。”秦先的眉眼被不断上升绽放的烟火点亮。 烟花游蛇一般上升到空中又炸开,聂千万吻上秦先的唇。 —— 一月后,聂千万收到金城密函,狗皇帝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第68章 聂千万本来以为这狗皇帝还能再撑上个一年半载, 却没成想这狗皇帝成日里就是烧汞炼丹,倒是先把自己给作践没了。 “先皇本就一把年纪了,你要是想要她再多活几年, 她也不成啊。”李三思把玩着茶盏, 不疾不徐道, “如今太女登基在即,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聂千万:“哼, 朝中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李三思:“差不多了, 朝中大臣目前大致分为两派, 一派拥护太女, 要择日登基, 另一派却说太女德行有失,不宜登大宝, 掌天下,意欲立先皇的老来子九皇女为帝。” “老九?”聂千万笑一声,“那个还在襁褓里要奶吃的娃娃?太女这些年在朝中也算是积攒的有人脉,可真有你的, 竟然能拿九皇女说事儿。” “谁让先皇都没留下几个成器的皇女?”李三思颇为无奈。 聂千万:“临王那边如何?” “她倒是一切照旧,只不过听说她要去云游四海了,是她那个王君闹着要出去。”李三思略微皱眉,“如今各地的藩王就已经快按捺不住了, 等半月之后老皇帝的死讯传遍定国,这天下,就要乱了。” 聂千万一言不发, 只默默注视着檐下因风而动的风铎,流穗飞舞,若无根的浮絮。 半月后,风临将她的王君和那一对双生子送上了无辟寨。 “你说过会保他们周全。”风临神色慎重,“我答应你的条件。” “好。”聂千万爽快的很,多一个盟友胜算便多一分,她就何乐而不为,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你再金城是受什么气了,说吧,老子说不定还能给你报仇。” 风临闻言两眼一翻,“前阵子各州府上贡给朝廷的饷银被劫了,都隔了大半个月才发现,这个锅眼见着就要往本王身上背,本王若是背了,我这风王府上下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这一月来金城王宫简直是鸡飞狗跳,老皇帝或者还没觉着怎样,毕竟她都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皇位,突然就没了,人们一时无语,又觉得很应该,又觉得不应该,总觉着这事儿处处透着蹊跷,但是直到老皇帝真正发丧那天,文武百官才真正承认,那位在位了几十年的老圣上,的的确确是归西了…… 礼部准备国丧,户部调拨银两的时候,户部尚书才猛然惊觉,本应该月前就到的一批饷银,竟然迟迟未到,户部公账上捉襟见肘,国库也是极为空虚, 这便急了,争论半天无果竟互相攀咬,最后将脏水泼到了不问世事的临王身上,只因当时负责接引的人曾经当过风王府的马夫…… “实在是欺人太甚!”风临重重地一拍桌子,茶碗晃了两晃。 聂千万还未说话,就听得里间传来一声冷喝,“好好说话拍什么桌子!” 又传来宁蜻温柔的声音,“念念想想乖,不是说你们哦~” 这是无辟寨心辟出来的花厅,中间就是一层竹篱隔着的,说什么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今日是宁蜻过来,容月扶着秦先,秦先扶着腰便过来了,她现在看见个新鲜人儿都要开心好半天,别说宁蜻还带着两个冰雪可爱的孩子。 风临被吼了一声,气势立马就削减了一半儿,“那帮狗官别的本事没有,咬人倒是会撒住不放。” 聂千万表情微妙,“太女的登基大典被阻,朝中自然是乱的很。” “可不是九皇女党和太女党就像是拉锯战似的,这先皇都凑齐银子得以入土了,皇位竟然还悬而不决,当真是荒谬。”风临一脸被逼疯的表情,“我那点势力也经不住如此消耗啊。” “诶?各地藩王有些势力的竟一个个都反了,你怎么不圈地为王,也披个凤袍称帝?” 聂千万斜她一眼,“现在还不是时候。” “本王管不了那么多,我手中那支军队只能负责金城外围防线,届时怎么用就看你了。”风临叹一口气站起来,神情慎重,“里面的,就拜托阁下了。” “我相信聂老将军的遗孤,当不会让人失望。” 聂千万敛起笑意,“我用我这颗项上人头跟你担保。” 风临走出竹屋的花厅又回头,却看见宁蜻带着念念和想想站在里间的屏风前看着她,“我们等你回来。” “好。”风临郑重承诺。 无辟寨扩建了不少,宁蜻住下的房子离着聂千万与秦先的房子不远,正好能多走动,几个男子常常聚在一起,人呢前朝风波涌起,这里总是能感受到久违的松快与宁静安然的气氛。 秦先现在的小腹隔着布料都能明显的看到隆起,小家伙是不是就要在里边儿挥拳蹬脚,秦先第一次感受到胎动时,那属于父亲的本能令他心中柔软一片,那是除了嗜睡与孕吐之外,让他感受到不一样感觉的心情,难以言述。 “这种感觉我最清楚。”宁蜻抹掉想想嘴上的乳酪,有些回味道,“当时我想你这个月份的时候,肚子几乎是你的两倍大,生念念和想想的时候真是差点一条命都搭进去……” -- 第98页 秦先与容月在一旁听的胆战心惊,本来就听说男子生产不易,而宁蜻生念念和想想的时候更是凶险万分。 “当时的血差点就止不住了,我的腹沟开的本来就很大了,但是念念出来的时候,硬生生又撕裂了。”宁蜻想起来那时候风临六神无主的样子,又叹气道,“那次可是把我妻主吓得不轻。” “你把我吓得也很严重……”秦先右手摸上自己的小腹,“我这不会也有两个吧……” 容月也道,“兄长这肚子看着也是很大呢,若是也和蜻蜻一样怀着双生胎,岂不是也会同样凶险!不行,我要去问问师父!” 宁蜻连忙道:“阿月先别着急,以我过来人的经验来看,秦先这个太应该不会是双生的,这肚子比我当时要小很多的。” 这几日几个男子都混熟了,宁蜻是个随意的,也不在意自己的王君身份,索性这几人便直接以名字相称。 容月拍拍心口,“那就好那就好。” 秦先也松了一口气,到时候会好生一些了。 念念和想想觉着好奇,都围在秦先的身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盯着他的肚子,肉肉的小手指颤颤巍巍地就想去摸。 秦先笑,“不知我的孩子以后会不会与念念和想想一般可爱。” 宁蜻站起身,一手绰起一个团子将他们抱了回去,“你现在看他们可爱,可不知道疯起来就是两个大魔王,管都管不住。” “有这么严重么?”秦先看着安安静静的两个娃儿想着。 许是因为初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哈不熟悉环境,安静了几日,过了这几日之后,秦先总算见识到了宁蜻口中说的“疯起来就是两个大魔王”的话。 赵老三不过就是睡过了头,想想便撕了她的《四书》,还将一泡尿撒在了她的脸上,呲的赵老三一个激灵,差点将手边刚拿的一个地雷给丢出去炸了。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最后连无辟寨最南头拴着的那头吃干草的好脾气老黄牛都没有放过,两只角上竟被画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赵老三气得直接跑到了秦先那里告状,很显然这事儿找聂千万是没有用的,而且聂千万神出鬼没,除了秦先别人也很难见她一面。 赵老三:“主君,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老黄牛:“哞——” 秦先扶额,“宁蜻现在应该睡了,我明日与他说。” 明日之后,念念想想被宁蜻禁了最喜爱的玩具与一天的足。 夜晚秦先躺在聂千万的怀中,有些担忧道,“若是我们以后的孩子也是个混世魔王怎么办?” “我聂千万的孩子怎么能不是混世魔王?” 秦先踹了她一脚,肚子里那个小东西不只是在抗议还是附和,秦先的肚皮似波浪般柔软的一动。 虽然秦先胎动不是第一次,但是确实聂千万第一次看见小家伙在里边活动,她双眼倏然变亮,“在动!” 秦先白她一眼,“早动了不是一次了,白天动的最欢,晚上还没这么活泼的动过呢,许是见了你想要替我打你。” 聂千万嘴上刚要调笑,心中却猛地酸了一下,她早出晚归,尽力争取时间,但是才第一次看见小家伙胎动,这是在替他爹表示抗议呢。 而且,聂千万双膝跪在秦先身侧,慢慢吻上秦先隆起的光滑肚皮,“是我的错,它如今都这么大了,我却……” 秦先感受到聂千万的伤感,他看着她头顶的发旋,慢慢摸上她散下来的长发,正好腹中的小家伙又动了一下,聂千万的脸正好感受到一下。 “你看她又踹你了。” 聂千万失笑,“果真是来为了你爹爹专门来打我的,看你出来我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秦先笑,“那也是替我抱不平。” “好好好,看在心肝儿的面子上,少打你几次。”聂千万指着秦先的肚子郑重其事。” “幼稚。”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 第69章 次日赵老三下山回来, 倒是肩上扛了一稻草杆子的冰糖葫芦,快步走上了山。 赵老三直奔秦先这边而来,上来便热情地打招呼 , “主君。” “怎么了这是?你不做土匪改卖糖葫芦了?”秦先睁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赵老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不是, 主君,这是买来给那两个小娃娃的。” 秦先:“给念念和想想?你昨天不是还告她们的状?” 赵老三脸上有些羞愧神情, “这事儿说起来有些复杂, 就是我之前不是看上一个私塾家的公子吗?但是人家看不上咱。” 赵老三顿了一顿, “他说我将《四书》背下来就答应我, 但是昨天那个娃儿不是把书撕了, 我拼起来,又背了一夜, 今天便去找他。” “但是没成想他将书扔了出来,说根本没想到我能背下来,我原先以为是他母亲贪图银子,现在才发现原来他根本就不想嫁给我……上次老大说会帮我, 但是见了他之后就劝我放手,我当时还不听……”赵老三叹了一口气。 赵老三又道:“总之这事儿还得谢谢那娃儿。要不是他把书撕了,我也不会如此发奋,也不会明白过来了, 主君,你帮我给他们吧。” 秦先虽然觉着这事儿与念念和想想关系也不怎么大,但是还是笑笑说道, “你要是想谢你就自己去谢,这谢礼你也应当自己去送,方显得有诚意。” -- 第99页 赵老三寻思了一下,觉得秦先说的不无道理,便又扛着杆子对着秦先道了声谢,一扭头便去找念念和想想了。 不过那糖葫芦虽然在秦先的眼前就一晃,但是那红艳饱满的山里红裹着透亮的糖稀却是让秦先一下子想起那酸甜凉脆的口感,津液从后齿生出来,蔓延到舌下。 那一杆子冰糖葫芦呢,念念和想想肯定吃不完的吧…… 这样想着,秦先便不知不觉地迈开了腿,向着宁蜻的屋子走过去。 刚一到那边,就看见念念和想想一人拿了一支冰糖葫芦,胖胖的脸蛋儿上还沾着晶莹的琥珀色糖渣,已经吃了两三个山里红了。 秦先嘴角弯弯,那一杆子才吃了两个,剩下的他就拿一根…… 紧接着便看见赵老三快步走出来,身后背着个空空的杆子,空的?!冰糖葫芦呢! 赵老三笑呵呵的,“哟,主君您来啦,风王君说两个娃儿不能吃太多吃坏了牙齿,就让我分给寨子里的姊妹们了,这不剩了最后两根儿给他俩啦,主君我先走了啊。” 走?秦先咬着牙道,“都分了?” “啊。”赵老三点头,“这点儿冰糖葫芦一堆女人还抢的跟什么似的,没见过世面哈哈哈哈哈——” 秦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本来我想着给你介绍一门亲事。” 赵老三兴奋道:“真的吗主君!” 秦先:“但是现在不想了。” 晚上聂千万回来时,秦先闷闷不乐地表达了自己想要吃糖葫芦的愿望。 次日,无辟寨里的山匪每人手里拿着一杆子冰糖葫芦,赵老三打头,声音恢弘,惊飞鸟雀,“任主君挑选!” 秦先:……有点开心。 无辟山上虽然岁月静好,但是朝中的消息还是传了进来,李三思拥护还在襁褓中的九皇女登上了帝位,当天大殿上啼哭不止,年轻的贵君哄了半天,继位大典才算是磕磕绊绊地完成了。 “那太女呢?”宁蜻听着山下传上来的八卦,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容月抓了一把瓜子继续嗑,“听说逃了,不过又听说新皇已经下了海捕文书,死活不论。” “新皇?”宁蜻乐不可支,打趣道:“好吧,看来这新皇是个天纵神童。” 秦先也笑,但是随即又想起秦晖,毕竟是他的母亲,秦铮还在边关,不知现在是何种境况。 他总是觉着,他看不透他这母亲,就连他爹爹在世时也经常说,他经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兄长?你在想什么?”容月看见秦先若有所思,关心道。 “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些家里的事情。”秦先云淡风轻。 “嗯。”容月眨眨眼睛,像是也想起什么似的,一时间竟也没了话儿。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这九皇女登基对咱们来说可应该是好事儿,怎么一个两个都闷闷不乐的。”宁蜻看不下去,“我们出去走走。” “也好。”秦先站起身,“总是坐着人都懒散了,才会想写有的没的。” “我也去。”容月过来扶住秦先。 晚上秦先窝在聂千万的怀中,他月份渐渐大了,多半都向左侧躺着,此刻聂千万将手随意地搭在他的腰间,他便觉得一痒。 秦先将她的手拿开,“痒。” “这样都痒?我都没动。”聂千万嬉笑。 “腰上的痒肉最多,不然我痒你试试?”秦先转过身来,双手作势便要痒她。 “我认输!”聂千万忙不迭后退,连连摆手。 秦先得意地看她一眼,“若是叫妻主也尝尝这滋味,便不会觉得搭一搭腰便不觉得痒了。” “心肝儿——”聂千万带上点儿撒娇的尾音,“你妻主我天不怕地不怕,不就是怕这一个事儿嘛。” “嗯。”秦先煞有其事的点头,笑的像只小狐狸,“我知道了。” 聂千万嘿嘿一笑,将下巴搁在秦先的颈窝里,声音低磁,有些讨饶地转移话题,“心肝儿,我今日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九皇女登基的好消息?” 聂千万身子坐的直直的,“那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真正的好消息是——” “我们现在也可以。”聂千万郑重其事。 秦先挑眉看她,竟将本来信心满满要大干一场的聂千万看的有些心虚,“你莫不是自己馋了来诓我?” “我问过老王了!”聂千万连忙自证,三根手指向上伸着道,“若是我有诓你,就叫我天打五雷轰。” 秦先敷衍地“嗯”了一声,浑然不放在心上,“如今这季节打什么雷,不管你是不是诓我,这事儿绝对不行。”他看着自己的肚子,“你注意胎教行不行?他都会听见的。” “不就是个红烧狮子头!他懂个啥。”聂千万凑上秦先的肚子上去看,对着它做了个鬼脸,“你要是听得懂,你就动一动。” 秦先撩起衣衫看着,肚子一动不动。 聂千万得意,“你看,还不是什么都不懂,来吧小宝贝儿!” “诶?你看!”秦先按住聂千万的头,“动了。” 像是平静湖面上起了波浪,秦先隆起的肚皮上微微一动。 “宝宝在抗议。”秦先用食指点着聂千万的鼻尖将她推到一边,“去,乖乖睡觉。” “难道心肝儿都不想我吗?”聂千万动动鼻子,可怜兮兮,想上去抱住他的腰,却发现她都不能将头埋在秦先的腰上,就因为这么大一个狮子头在他身上,不能压,会坏…… -- 第100页 好难过…… “也不看看是谁造的孽。”秦先戳了戳聂千万的脸颊,“笑一笑。” “干什么?笑不出来。”聂千万在特制的大床上翻滚,“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秦先忍无可忍,从被子中伸出一只脚,将聂千万踹下了床,“吵死了。” “呜呜呜 ,心肝儿有了狮子头就不要大狮子了呜呜呜呜。”聂千万在地上继续打滚儿。 秦先哭笑不得,“什么狮子头大狮子的,我看你就是一只泼猴儿。” “那心肝儿不就也是猴儿了。”聂千万一脸认真,“我们是一对儿诶。” 秦先刚刚想将聂千万拉上来,现在是直接从身后抽出枕头冲着她扔了过去,“我收了你!” 聂千万接住枕头,笑嘻嘻地凑到秦先身边,“心肝儿打算用什么收了我?” “枕头大法!” 秦先的手被聂千万捉住,眼见她温热的唇就要蹭上他的眼睫。 秦先眨眨眼睛,奇怪的触感在聂千万的唇上一蹭一蹭的,她弯弯唇,将他整个人都揽在怀里。 秦先将头舒服地枕在聂千万的怀中,突然想起想要问聂千万他母亲的事情,他将聂千万拉上来,问道,“相国府那边如今怎样了?” “丈母娘?”聂千万擦拭的手一顿,随即一笑“她能有什么不好?就算换了天子她还依旧是相国,心肝儿不必担心。” “嗯。”秦先低低地应了一声,“那就好。” 聂千万不打算饶过他,“心肝儿,不然我们试试嘛。” 秦先:“不试。” 聂千万哀怨,“那我要是忍不住了怎么办?” “那也要忍一忍,我都能忍一忍,想必妻主也是能忍一忍的。”秦先拍掉聂千万作恶的手,细长的眸子中含着水光瞪着她。 聂千万妥协,“那以后要补回来。” 秦先懒懒地斜她一眼,“那要是再有了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问题!她与她心肝儿都年富力强,精力旺盛,这要是以后没完了可怎么办? 聂千万左思右想,辗转反侧,决定明天一定要问一下老王有什么可以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反正九皇女已经登基,后边儿的事儿就交给李三思与秦晖,她倒是乐得脱身,近日来无辟寨的兵炮锻造又有了新进展,她正好去看看。 第二日一大早,聂大寨主久违的身影破天荒地出现在了无辟寨。 作者有话要说:  改的心累,不得不说频繁的锁文极度打击创作热情,这下可什么都没了,可看清楚了。 第70章 (捉虫) “谁拍我!”老王攥着那一整株带泥的草药, 怒气冲冲地回头。 聂千万笑,“怎么,要用这草来砸我?” “这可是红心龙草, 很珍贵的!”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老王还是软下气焰来, 有些惋惜地将那株草药,想要将它再种回去, 但是还没到一炷香的时间, 那草竟就枯萎了, 蔫巴巴的毫无一点生机。 “怎么枯的这么快?”这下就连聂千万也有些惊奇, 就算中指草药非她所长, 也没见过刚拔下来就枯萎的这么快的。 老王肉疼的紧,“这可是红心龙草!算了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反正是能救命的就对了!” 聂千万也不感兴趣,直接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倒是有这种药,不过都是宫里时候给一些没身份没地位的侍君喝的,很伤身子的, 你要这个干什么?”老王疑惑道。 聂千万沉思一会道,“有没有不伤身子的?” “是药三分毒,谁闲着没事儿喝药玩儿。”老王白她一眼,“要想不要的话也有很多其他的法子。” “什么法子?”聂千万来了兴致。 老王:“你先赔我红心龙草我就告诉你。” “这可是老子的地界, 而且,这是你种的吗就赔你?”聂千万不屑,“老王, 平时没见你脸这么大啊。” 老王气得脸通红,“怎么不是我种的!你之前在这见过红心龙草吗!” “我怎么知道见没见过?”聂千万掏掏耳朵,“这原先都是冷澹自己打理,老子可不管。” “你——” 聂千万:“行了,少废话,每个月又不是不付给你银子,快点说,什么法子?” 老王转身进了她的屋子,不一会儿出来,手上拿着一本泛黄的旧书,封面有些模糊不清,但是依稀可以看出是工笔画的人物,栩栩如生。 老王:“都写在这上边了,你自己瞧吧。” “这么容易就给我了?说吧,想要什么?”聂千万将那本泛黄的书拿过来,书封上只是快要褪色的“花房”两个古体大字。 “你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就好。”老王还在为那一株红心龙草而惋惜。 聂千万拿着这本古籍,有些疑惑地回了屋子,老王这么轻易的给她,总是觉着有些奇怪,在桌子上坐下翻开第一页,她懒得看,直接按照索引找到了避免男子怀孕的那一页。 翻了翻,聂千万却怎么也没找到,仔细一看,聂千万便想骂娘了,那两页薄如蝉翼的纸粘在一起,大有一种你要是敢把我揭开我就敢破给你看的架势。 聂千万暴躁地将书扔在老王的头上,“你给老子什么鬼东西?” 老王将书接过来一看,“哦,可能是年代太久远了,不过男子的孕囊每月都会在小腹内游走,周期循环,你算算日子,别太赶巧了就行。” -- 第101页 聂千万吼:“那你怎么不早跟老子说?!” 折腾了一番老王之后,不仅仅得知了男子孕囊周期的规律,还的来了一套听说很有用的宫廷按摩技法。 聂千万最近是经常给秦先按摩,但是这按摩的地方却都是泄下的穴位,还得等秦先生产之后再说。 一直灰羽的鸽子扑棱棱从林间飞过来落在聂千万抬起的臂弯上,红色的爪子上绑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竹筒。 聂千万将鸽子带回了屋子。 她心肝儿还真将容月叫过来吹笛了,聂千万还未走进屋子,就远远地听见悠扬的笛声,聂千万微微扶额,她对于乐器可是一窍不通,除了敲鼓她还在行一点以外。 容月看见聂千万进来,笛子便离了唇边,笛声也戛然而止,秦先正听的昏昏欲睡,乍然停止,他抬头朦胧地看了一眼。 “妻主?你回来做什么?” “我今日都在寨子里陪你啊。”聂千万上去拍了拍秦先的额头,“你看你一天天睡,都快睡成小笨猪了。” “我哪有?”秦先反驳。 “你都忘了我今天陪你了,还说不是?”聂千万将那鸽子放在书桌的笼架上,慢慢拿下那个信筒。 “那我先回去了,兄长,我改日再来给宝宝上胎教。”容月微微福礼之后,便退出了屋子。 “胎教?笛子有什么好听的?”聂千万对这件事不以为然,她将那一节信笺展开阅览,慢慢挑眉,“心肝儿,你看看。” 秦先接过来一看,“太女与太女侧君俱不知所踪?侧君?秦笙?” 聂千万笑一声 ,“是啊,太女匆忙奔命,没带上相守多年的正君,反而带上了新娶进门的侧君,我那丈母娘当时的脸色可是很好看。” 秦先挑眉看着她,聂千万讪讪一笑。 “太女遁逃,妻主好像不怎么着急?” “心肝儿可知,她逃到哪儿去了?”聂千万提笔写了几个字,重新装进了信筒中,也不等秦先回答,便说道,“大云。” 秦先有些惊讶,“她竟投去敌国?” 大云与定国西边的边境接壤,自立国以来便纷争不断,但是十几年前罗刹鬼将军与大云一战之后险胜,但也是两败俱伤,此后十几年皆在休养生息。 但是经此一役之后,罗刹鬼将军聂凌非但没有再拜官封爵,反而被人恶意中伤,扣上了叛国的帽子,一家获罪。 聂千万冷笑一声,将那灰鸽放走,“咱们原先的太女殿下还真是好骨气。” “可她如今的身份,大云怎会收留她?”秦先问道。 “定国失势的皇女在大云手上,可有的是文章作了。”聂千万蹙眉。 “妻主是担心,两国交战?”秦先扶着腰起身,一只手慢慢搭上聂千万的肩头。 聂千万默认,“大云以武立国,几乎人人皆兵,边境平静多年那时因为我娘当年留下的威慑与大云还在休养生息,可是十多年过去,定国贵族耽于享乐,子民却水深火热,怎么比的上大云?” “那若是开战,一定会输吗?”秦先于战事上并无涉猎。 “也不一定。”聂千万眉目飞扬,“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秦先心头陡然一跳。 “大云与定国,本就是宿敌,这一战,只怕在所难免。”聂千万回身将秦先抱进怀里,“心肝儿,若我上了战场,你要好生珍重。” 秦先心头一紧,手掌将聂千万的四根手指抓在掌心,“妻主莫要乱说。” “我小时候便与娘征战无数。”聂千万陷入回忆,“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经常不管不顾,横冲直撞,我老娘经常训斥我,但是现在想想,她估计是怕我在战场上被人大卸八块了。” “你要是上战场,我会和你一起去。”秦先抿住嘴唇,眼神坚定。 “不行,我怎么能将你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聂千万手上收紧。 “那我又怎么能看你在那危险的境地中厮杀!”秦先眸中泛起泪光,又连忙道“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不会拖后腿的!” “那也不行,一个男人,上什么战场!胡闹!”聂千万又急又气,“况且如今你肚子中还有一个,怎么能冒险!” “你不让我去我也有办法自己去!”秦先等着她。 “我会派十个人看着你。”聂千万亲了亲他气鼓鼓的脸颊,“战场又不是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况且,这还没开战呢。” 聂千万真觉得自己是被她心肝儿气糊涂了,这上战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这个时候她跟他争辩个啥 ? 聂千万轻轻拍了秦先的屁股一下,“快别吵架了,注意胎教胎教。” 秦先依旧气鼓鼓,他从聂千万身上起来,自己来到书桌前,拿起一只黑乎乎的炭笔,炭笔两头尖尖,中间用一根细细的竹节相连,正好拿在手里,“妻主若是觉得我不能上战场,不如来看看这个?” “心肝儿这是在做什么? ” “妻主那天的烟花带给我的灵感。”秦先将图拿起来,给聂千万看。 “这不是地雷吗……”聂千万看了秦先一眼,“心肝儿,我那天可没有放地雷模样的烟花啊。” “妻主想放也未必能放的出来。”秦先笑,“妻主你看,我们原先的地雷是没有这个机匣的,所以有时候爆炸的时间有点拿捏不准,但是加上这个机匣之后,只要有人踩到了这地雷,机匣便会启动,万无一失。” -- 第102页 聂千万看着秦先画的那个黑乎乎的匣子,研究了半天,“心肝儿真是妙极!” “妻主现在觉得我是否能上战场?”秦先得意。 聂千万摸摸下巴,迟疑不语,直到秦先变了脸色,聂千万才有些无奈道,“不是心肝儿不够资格上战场,而是我舍不得,战场上刀枪无眼,怎比的无辟寨安生?” 秦先手指轮番敲着桌子,声音中带着蛊惑,“难道妻主不想看看我接下来这几张图里画了什么吗?” 聂千万看着秦先细长的眉眼中流光溢彩,她对画中画了什么突然不是很感兴趣,反而想要钻进那眸子里看看到底有没有尽头,她慢慢勾起秦先的下颌,“心肝儿真是个妖精。” 第71章 立冬以后, 无辟山下了一场小雪,夜里的雪下的悄无声息,等到秦先醒来一看, 灿阳普照, 就只剩檐上还有些未化的积雪, 融化的雪水滴滴答答落下来,在地面形成一个浅浅的水洼。 檐下的男子颈边被一圈毛绒绒的白领子包着, 鼻尖有些红, 细长的眉眼如笔墨画就, 他将狐裘斗篷往里拢了拢, 将明显隆起的小腹盖住。 微凉的空气侵入眼中, 秦先摸摸袖中拢着的铜鎏金梅花镂雕小手炉,哈出一口白气。 聂千万已走了有两三日了, 秦先愈发的嗜睡,日子一天一天的也好打发,只是清醒的时候向旁边一摸,总是空荡荡的, 向屋子中一看也是四下无人,这屋子虽一天到晚烧的暖融融的,但总还是有些冷清。 “诶唷主君怎么又下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连忙赶过来,“窗子边冷的紧快到火炉边暖暖。” 王媒公本来是干着给人说媒的活计, 但是伺候孕夫也是有一套的,聂千万老早便想招一个人上来伺候秦先,容月与宁蜻虽然能时常陪着秦先解闷儿, 但是这衣食起居上的照顾总还是差一些,聂千万在的时候自然是无微不至,不过近来她时常外出。 “王叔,我没事儿,我就是过来透透气。”秦先边说着,也没挪地儿,静静地看着窗外。 “那我帮主君将火炉往这边挪挪。”王媒公早年在庄稼地里练就了一身好力气,搬个火炉自然不在话下,秦先还未开口阻止,王媒公就将锅炉搬了过来,秦先顿时觉得暖烘烘的。 秦先:“谢谢王叔。” “这有啥?你现在有着身子更应该注意,聂寨主这些年来可没少周济我们镇上的百姓,我做这点算不了什么,怎么还能劳烦主君说一声谢谢?”王媒公边叨叨着边将一个毯子又盖在秦先身上,“这个厚实,抗风。” 聂千万周济镇上的百姓? 秦先转念一想也是,以聂千万的心性,这种事她应当是经常干的。 王媒公站在一边,一边看着秦先一边笑起来,秦先奇怪,“王叔在看着什么?” “我就是觉着高兴,你可不知道我给寨主说过多少次媒,但是她总是说什么心里有人选了,我有问不出哪家的,眼见着这样好的一个女人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娶夫,我真是愁的哟。”王媒公又笑了,“后来主君你猜怎么着,她有一天叫人来叫我说要成亲了,我当时心里那个高兴的,恨不得将这辈子的本领都用上来打扮那个新夫郎。” 秦先想起那天他头上那一朵十分醒目且鲜艳的大红花,对王媒公毕生的妆造本事表示深深的怀疑。 王媒公看秦先看着自己,连忙说道,“主君不用再说谢谢的,这些都是我愿意做的。” 秦先:…… 容月从外边进来,手中拿着竹笛,“兄长今日觉得如何?” “好多了,容月快来。”秦先冲着容月招招手。 “我们也来咯——”宁蜻一手牵着一个粉嫩娃娃走了进来,“我听说容月时不时会过来吹笛,便想着让念念和想想也学学,免得一天天的就知道调皮捣蛋。” 王媒公笑着将他们都招呼进来,又那里几个手炉往里边儿添上新炭一一分了。 容月一曲奏罢,宁蜻幽幽开口,“阿月真是吹的一手好曲子,只是过两天我便要下山,还真是舍不得你们,我在风王府也没人同这样与我说个话儿。” 秦先道:“临王来信了?” 宁蜻点点头,“如今金城中局势稳定,她也是想念我们了。” 秦先轻笑,“我就在这无辟山上,又不往别出去,你要是向来找我还不容易?” 容月也说,“嗯嗯,我也是呢。” 宁蜻似是有些宽慰,“嗯。” 几日后,临王风尘仆仆地上了无辟山,她面色神态中难掩憔悴,但是那神情中却是实打实的欢喜,她一把拥住宁蜻,重见的喜悦冲散了离别的愁绪,两个娃娃一人拽住爹娘的一边衣角。 秦先目送着他们一家四口远去,心底的有一种奇怪的情绪蔓延,回房后他的图纸画了一张又一张,但是那情绪不减反增,心中像是生了草一样。 “啪”炭笔尖端折断,在纸上留下重重的炭痕,秦先的眼前不断浮现出宁蜻与风临相拥的场景,他想见她。 “主君,这是怎么了,诶呀,可不要伤了手。”王媒公焦急的声音传来,在看见秦先只是被炭笔染黑了一片手掌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主君真是吓死我了,寨主走得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主君可不能伤了一根毫毛。” 手掌温热的感觉传来,是王媒公用温水浸了毛巾,将他手掌的碳灰慢慢地擦净。 -- 第103页 “王叔,你说你要是特别想见一个人,会怎么办?”秦先望向窗外灰色的枯枝,那上边停了一只圆滚滚的麻雀,正在用小巧的喙尖梳理被露打湿的羽毛。 “那就去见啊。”王媒公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秦先,“主君想见寨主?” 他的心思这么明显吗? “嗯。”秦先轻轻地嗯了一声,“想见她。” 一阵喧躁的鸟鸣,那只圆圆的小麻雀身边便又多出一只翅膀短圆体型略大一些的麻雀来,原本梳理羽毛的那只伸出爪爪挪过去,亲昵地蹭上另一只的脸颊。 秦先轻笑,“这山上的麻雀倒是不少。” 王媒公道:“可不是,这冬天还好,要是到了秋天啊,一群一群的怎么赶都赶不走。” “冬天里鸟雀稀少,权当听个曲儿了。”秦先看着那两只翘着短短尾巴相互梳理羽毛的小鸟儿,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也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是让秦先大着肚子上战场你们会骂我吗…… 哈士奇emmmmmm.jpg 第72章 “主君, 寨主回来了!” 秦先仍是一袭狐裘手捧着暖炉在床边烤火,就见着王媒公眉开眼笑地进来,“主君前日还说着相见寨主, 今儿可不就见着了。” “妻主!”秦先本来因困顿而眯起的双眼惊喜瞠圆, 撑着身子扶着后腰就要起身。 聂千万大步跨进来, 一声朗笑,眉目飞扬, “心肝儿想不想我?” “就会嘴贫。”秦先将手中的暖炉放在聂千万怀里, “外边冷得很, 先暖暖吧。” “主君可是天天想着念着您呢。”王媒公笑的都快没了眼睛, 将聂千万脱下来的大氅挂在外间, “可不把寨主给盼回来了。” “好了王叔。”秦先的唇因一直在笑而浅浅地抿成一条缝,“这里有我, 王叔先下去吧。” “诶,诶!”王叔笑着出去,“我先走喽。”樱桃 “你天天盼着我?”聂千万将手暖了暖才去碰他的脸,指间粗糙的暖意传来。 秦先索性将头部的重量都放在聂千万的手掌之上, “我才不盼你,你都不说想我。” “我当然想心肝儿!”聂千万将他抱起放在软塌上,“日思夜想,抓心挠肝地想。” “不过我这次回来是要接心肝儿回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秦先疑惑道。 “明天心肝儿就知道了。”聂千万故作神秘。 下山之路略有颠簸, 聂千万改用牛车,平稳方便许多,到了山脚下的平坦大路才换了先前那辆翠幄青绸的马车, 看方向倒是直奔着金城而去。 秦先卧在聂千万的怀中又困了一觉,马车徐徐停下来之时,聂千万将秦先抱下了车。 “这里是……”秦先帽檐上的风毛掩映着一张巴掌大的脸,有些睡眼惺忪。 聂千万紧了紧他身上的披风,“你看。” 是一座十分气派的府邸,门口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像是经历了风霜岁月,但是依旧目光炯炯,威仪赫赫。 玄色的大门敞开着,在迎接它的主人经年之后归来,高悬着的门匾上是金漆着就的五个大字“罗刹鬼将军府”。 门里雪刀先迎了出来,对着聂千万抱拳道,“少主,已经按您的吩咐都布置好了。” “好,心肝儿来。” 秦先似乎是不自觉地跟着聂千万挪动脚步,连来来往往的小厮杂役行礼都未曾注意,他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激动,这便是当年威名赫赫的罗刹鬼将军府,不同于相国府的精雕细刻,九曲回廊,将军府的前院便是一座宽阔的场地,石锁石墩依次排列,应当就是演武的场地了。 前院他还未曾多留心,聂千万便带着秦先到了后院,后院隐于林木之后,与前院被一方水塘隔开,水塘上拱桥矗立,是通往后院的通路之一。 转过木桥就是垂花门,门侧斜进来一株虬曲错落的梅树枝条,上边儿几个红豆大小的花骨朵,为这厚朴的将军府点缀上几分雅致。 垂花门之后连着园子,园子之后便是一个厅堂,厅堂后边转过屏山才是卧房,秦先打趣道,“我还以为将军府的后院也是一股将门之风呢。” 聂千万摸摸鼻子,“本来是来着。” 秦先没有听清,他只是随口一说,也并未放在心上,卧房里的布置虽简单,但是宽敞的架子床和窗下的软塌都甚得秦先心意,屋子很大,东南角上还放了书桌。 “心肝儿喜欢吗?” “妻主的意思是,我们以后住在这?”秦先微微挑眉,旋即又想起,如今虽说是九皇女登基,不过也是个傀儡娃娃,当政的却还是如今手握大权盯着摄政王名头的李三思…… 摄政王李三思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平反了聂凌冤案。 聂千万将这阵子忙的事情前前后后说给秦先听完之后,秦先眨眨眼睛,“我娘也参与了?” “这次为我老娘平反,还多亏了丈母娘拿出之前通敌书信是假的证据,堵住了一些人的嘴。”聂千万扶着秦先慢慢坐在榻上,将小手炉塞进秦先的手里。 “我娘?”秦先蹙眉,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我总是觉着我娘对我的态度有些奇怪。” “她待你不好?” “也不能说不好,在我爹爹在的时候,我娘虽然不说,但是我能感觉到她是爱我的,但是自从爹爹去世,娘娶了于侧君进门之后,娘就对我慢慢冷淡起来。”秦先回忆着小时候的事,“而且秦笙设计害我的事情,我隐约觉得,我娘是知情的。” -- 第104页 “之前那个车夫,你到底接着查了没有?”秦先有些嗔怪,“怎么之后都没半点消息?” “雪刀派人去查了。”聂千万应一声,“不过那车夫跑的偏远,要传消息回来时间要久一些。” “嗯。”秦先已经脱了外边的披风,他倒是不认床,而且现在入睡极其容易,这房间布置的又和无辟寨那边有八成像,他虽是第一次来将军府,倒是没有那种陌生的感觉。 秦先在府内住了几日,趁着空闲将整个府邸都逛了一遍,聂千万一一给他指认,这个是她小时候练枪法的地方,那个是她小时候调皮捣蛋面壁的地方,最后来到了聂家的祠堂。 聂家的大祠堂另有地址,这里是聂千万单独辟出来的小祠堂,上边两个牌位并列放着,“母 聂凌”,“父 聂氏封棠”。 聂千万跪在蒲团上磕过三个响头之后,神情凝重地将香插|进香炉之中,秦先身子笨重,但是也慢慢地跪下来行礼,“儿婿秦先,拜见父亲母亲。” “心肝儿——”聂千万连忙回身,她又不忍责骂,只是心疼道,“心肝儿不跪也没关系,我娘和爹不在乎这些的。” “妻主,这是我第一次见母亲和父亲,理应如此。”秦先倒未真的勉强自己像聂千万那般将头磕到地上去,他神色同样凝肃,亲自点香祭拜。 秦先祭拜完之后,端详着那牌位上写的“聂氏封棠”几个字弯起嘴角。 “心肝儿在想什么?”聂千万从他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颈窝。 “我在想,你我百年之后,我们的牌位便会像这样摆在一起,然后我的牌位上便也会写上‘聂氏秦先’几个字。”秦先低低笑着,仿佛在说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傻心肝儿,哪有先惦记牌位的。”聂千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走我们出去看看别处。” 秦先:“嗯。” 在走到祠堂门的那一刻,聂千万紧握着秦先的手,脚步却顿住,她回头望了那并列的牌位一眼,心中道,娘,爹,我回来了。 将军府与相国府不过隔着一条街道,秦晖这几日在府里左等右等,也没等到聂千万登门拜访,心中直骂小兔崽子,但是她听说秦先最近怀了身孕,终于按捺不住,在这日登门上了将军府。 秦晖进了将军府的门,在厅上一杯接一杯地灌茶,聂千万才姗姗来迟。 秦晖见聂千万一人过来便不大高兴,“我儿呢?” “我心肝儿?”聂千万痞痞一笑,“我心肝儿睡了,丈母娘有事?” “他怎么不出来见我?”秦晖这几天攒了一肚子气。 “丈母娘也知道,他现在最容易困了。”聂千万坐下来倒了杯茶,脸上有些小得意。 “那我去看看他。”秦晖放下茶盏就要起身。 “诶?别啊?”聂千万将人摁住。 秦晖力气比不上聂千万,就这么活生生被摁回了座位上,十分憋屈,“你放肆!” “丈母娘别生气。”聂千万笑嘻嘻,“我就是有点儿事儿想问您。” “什么事?” “秦笙设计我心肝儿的事儿,您知情吗?”聂千万一抬眼皮,眼神犀利。 “你知道什么了?”秦晖瞥了她一眼。 “该知道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聂千万一声冷笑,“您还想继续装下去?” 秦晖刚才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仿佛根本没有过一样,她将茶盏慢慢搁下,笑的温良无害,“聂凌的女儿,当真没有让我失望。” “您也是下的一手好棋。”聂千万举起茶盏遥敬她,“不过有一个地方不明白,如果那天我没有将心肝儿带回寨中,你会如何?” “你不会。”秦晖回答的笃定。 “丈母娘这么有自信?就不怕亲生儿子曝尸荒野被群狼分食?”聂千万话中带着明显的怒气。 “你是在怪我让弦儿涉险?” “难道不是吗?你明知秦笙的陷害,却还是让那个马夫将他抛下马车,他这是没事,若是他有事!”聂千万目光狠毒,“若是他有事,即便你是他母亲,我也饶不了你!” 秦晖还是一副温善的样子,“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会吗?” 聂千万捏碎茶盏,“我自是不会!” “那就代表,我赢了。”秦晖微笑。 聂千万声音嘲讽,“你以为,你赢了什么?” 秦晖声音中似乎有些无奈,她站起身感慨着向着厅外走去,“年轻人哪——” 聂千万:“你干什么去?” “去看我儿。” 作者有话要说:  (〃'▽'〃) 第73章 秦晖要来后院找秦先, 自然已经有小厮先行通传,秦先便从床上慢慢地起了身,与秦晖面对面坐着, 大眼瞪小眼。 秦晖:“在这住的好吗?” 秦先:“挺好的。” 秦晖:“哦。” 又补上一句, “那就好。” 一阵无言…… 秦先忍不住道:“母亲来这有事?” 秦晖:“没事, 我就是来看看你。” 秦晖有些局促,秦先看在眼里, 反倒是神色平静, 他一只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 眼角眉梢流露出几分慈爱。 “都这么大了。”秦晖一向阴沉的面色在看见秦先抚摸肚子的时候似是驱散了阴霾, 眼角也堆起了慈祥的笑意, 倒是像一个真正的祖母辈分的人一般感慨道,“当年你爹怀你的时候, 也经常这样笑。” -- 第105页 秦先不是很愿意从秦晖的口中听见他爹爹的事,他眉间轻轻地打了一个褶,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觉,却也未阻止秦晖继续说下去。 “过几日要不要回去住几天?” 秦先竟从秦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期盼, 他微微迟疑,看见秦晖克制的眼神与翕动的嘴角,才明白,这是他的相国母亲在用这种方式与他和解, 或者说,她觉着亏欠他良多,这算是她一个变相的道歉…… 秦先还未张口回应, 就见聂千万风一样闪了进来,“我说丈母娘,不带你这样的啊,怎么一来就要来挖我的心肝儿?” 秦晖气得甩袖子,“我在跟我儿说话!” 聂千万拦在秦先面前,凶道,“他是我的。” 秦先轻轻拍了一下聂千万的后脑勺,“收牙。” 聂千万乖乖退到秦先身后,眼露凶光却依旧锁定秦晖不放松。 “我儿回娘家你有什么可拦的?”秦晖拍拍衣袖。 聂千万:“爹不是爹,娘不是娘的,回去干什么?” “你!你不要忘了你娘是怎么平的反!”秦晖差点就想脱下鞋来拿鞋底子呼她。 “这跟我心肝儿可没什么关系!”聂千万毫不退让。 秦晖不打算再理会聂千万,她直接对上秦先的眼,“弦儿,跟我回家。” “母亲——”秦先也颇为无奈,“您也看见了,我现在不是很方便回去。” 秦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自从有了这团球,不是在寨子里就是在将军府,大门长得什么样我都快记不起了。” 其实秦先还有没说出来的原因就是,相国府里还有一位占着名分的于侧君,他何苦要回去? 秦先这样说道,秦晖眼神一暗,倒也没有勉强,只是嘱咐道,“记得来就好。” 秦晖与秦先并未说多久的话,就被聂千万以秦先要休息为名给轰了出去,到得厅上,秦晖的脸上已经能阴沉的滴出水来了。 “别笑了!”秦晖看见聂千万那张脸就觉着十分的欠揍。 “我笑笑碍着您老人家什么事儿了 ?”聂千万吊儿郎当,就是不听她的,“不是我说你丈母娘,我心肝儿愿不愿意回去,您老心里不跟明镜儿似的吗?不说您家里那位了,就光说那位三公子,就让我心肝儿吃了多少苦头? ” “笙儿忤逆我的意思,竟然设计嫁给她人,我已经对他失望。”一提起秦笙,秦晖脸上的阴霾就更多了几分,她本想着是通过秦笙拿到越家的火药配方,但是却功亏一篑,后来才知晓,这配方早就落在了聂千万的手中,所以就算是聂千万不为聂凌平反,她也会主动提的。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儿子已经嫁给她,更是因为,她越来越发现,这个年轻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聂千万迟迟没有动作,何尝不是明白她的这位岳母大人就是棵墙头草,骑墙而生,两边都想占尽便宜! “雪刀,送客!” 聂千万送走了秦晖,便直奔后院卧房,果然见秦先斜躺在床上,以手支颌,看见聂千万来,半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声音慵懒,“妻主——” 聂千万上前掀开帷帐,将人带入怀中,“心肝儿可是想起什么了?” 秦先将头埋在怀里,声音闷闷的,“我母亲那时夫丧刚过便娶了于侧君,我那时还小,还折了花想去给他,但是被我母亲呵斥了,那个时候,于侧君便怀着我二妹了。” 秦先抬起头,他眼尾细长,眼瞳却漆黑,“于侧君不曾打骂于我,但是直到我渐渐长大才明白,有一种比打骂更折磨人的东西,叫故意忽视。” “我就像一个透明人,一个吃穿不愁的透明人。” 聂千万的心像是被揉碎了又在地上踩成粉末一般地难受。 “你明明在那里,却好像不存在一样,等到秦笙也长大之后,看见他承欢于侧君膝下,母亲站在一侧,我只觉得透心的凉意将我整个人都擭住,从那时起,我便对母亲也没了念想。” “妻主,你知道吗,人人都称赞秦家的大公子知书识礼,但是这些也都是我自己求来的。” 聂千万心疼的不行,心中恨不得将那个什么侧君千刀万剐然后再拿去喂狗,还有秦晖,老东西也不是什么好鸟! 聂千万越想越气,“不行,我得去找他们算账!” 秦先将人摁下,“妻主不用去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仇,我已经都报完了。” “真的?”聂千万狐疑,“心肝儿怎么报的仇?” “我处处都将秦笙比下去,就是报仇了。”秦先眯起眼睛一笑,“秦铮虽然是于侧君生的,但是名义上却是相国府的嫡女,是记在爹爹的名下的,可是秦笙却自始至终都是庶出。” “于侧君苦心孤诣,不过是想要秦笙替代我这相国府嫡子的位置罢了,但是却次次落空,妻主说好不好笑?” 聂千万没能笑出声,反倒是定定地看着秦先然后将他抱住。 秦先:“妻主?” 聂千万喉中苦涩,“心肝儿,对不起。” 对不起现在才知道这些,对不起没能将你早点接出来。 秦先笑笑,轻轻拍了拍聂千万的肩膀,“好啦,我又没事,倒是他们都气得七窍生烟。” “那是我心肝儿大度,要是我,绝对饶不了他们。”聂千万挥拳霍霍。 -- 第106页 “妻主,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不想脏手,我也不想你脏手。”秦先看出聂千万的敌意,慢慢覆上她的拳头。 “心肝儿心善,可是我却不是个好惹的,以前的事心肝儿不愿意计较也就算了,但是这口气不出,我都不配当你的妻主!”聂千万安抚秦先,“心肝儿放心,你妻主我有分寸的。” 秦先:…… “不过那秦铮,就是你二妹,她待你如何?”聂千万心中盘算着,将相国府的人头都数了一遍。 “我二妹倒也算是个奇人了,她出生之后,就有白马寺的大师给她批命,说什么‘孤鸾寡宿’反正是与家里的人都极其无缘的一个说法,不过说来也奇怪,往我这二妹从小与家里的人都极不亲近,比我还透明……” 秦先继续道:“不过她是记在我爹爹名下的嫡女,受到的关注肯定会更多,不过她对这些向来都很烦,所以我和她倒是能说上几句话,但是后来她不知道脑子有抽了什么风,竟然一声不响地跑去了南境边关……” “你这二妹,的确新奇,不像是个人。”聂千万摸着下巴点评。 “少主,王大夫来了。”雪刀站在外间道。北北 老王那日跟着聂千万一起下山,哼哼唧唧来回折腾她这一把老骨头,容月已经拜了老王为师,自然是跟着一块儿下来了,只不过那一身公子装扮已经换了下来,此时他一身青灰色的短打小厮装扮,青丝都拢在头上的发巾之中,粉黛不施,钗环不饰,若是不细看,还真认不出他曾是当日的容小公子。 秦先笑道,“那日我们还说与宁蜻分开不知何时再见,谁知现下就都在金城了。” “兄长说的是,要不是我不便在金城露面,早就去风王府看他了。”容月笑着过来。 老王照例给秦先诊脉,确认一切都安好之后,点了点头,“胎象很稳,安心待产便是。” “多谢王大夫。”秦先点点头,雪刀便将老王送了出去。 “虽然老王每次都说一样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每说一次我就安心一次,嘿嘿。”聂千万隔着布料摩挲着秦先的肚子傻乐。 秦先打了个哈欠,虽说孕夫嗜睡,可他未免也有些太嗜睡了,一天二十四个时辰,他恨不得像只猫儿一样睡上二十二的时辰,慢慢地腿都有些浮肿了,踩在地上都觉得软绵绵的。 聂千万看着秦先睡着之后,慢慢将帷帐放下,退出了卧房,外边儿雪刀还没走,一见聂千万出来,便急忙迎上去,“少主,摄政王来了。” 今儿是什么日子?一个两个的都挑着今天过来,聂千万道,“知道了。” 一进花厅,就见李三思坐在太师椅上,茶有些凉了,她却没品,那双妖艳的眼睛中潋滟全无,她语气冰冷,“大云,发兵了。” 作者有话要说:  (p≧w≦q) 第74章 大云来势汹汹, 已经拿下西陲边境两座城池,城池主将被杀,其中一城更是全城被屠…… “禽兽不如!”李三思拍碎桌角, “如今边关人人自危, 朝廷中那些个文人武将却一个个都要主和!” “定国如今的朝廷早就从根儿上烂掉了, 要不然咱们扳倒太女也不会如此容易。”聂千万冷笑一声。 “新提拔上来的寒门子弟中倒是有些敢说话的,但是孤掌难鸣, 又怎么能够。”李三思叹息一声。 “你身为摄政王, 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成为他们的靠山?”聂千万唇上笑着, 却不达眼底, “老子知道你这次来的意思, 你提拔的那些个寒门子弟多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 别说上战场了,只怕是杀只鸡都会吓得腿软。” 李三思目光灼灼,“与大云一战,还是非你不可。” “可是这副将裨将什么的, 你可有人选?” “不用。”聂千万勾唇,“你那文官是通过考试考出来的,我这写武将可是通过战场杀出来的,到时候按照军功领赏, 自然会有胆子大又不要命的狠人出来的。” “那岂不是太慢?”李三思沉吟,“我记得之前聂凌老将军有几个旧部还未受到牵连的,这次平反一并赦了, 你去西陲都带着。” “都一把老骨头了,折腾什么?”聂千万本想拒绝,但是又转念一想,她老娘以前是与大云交惯了手的,她这些个老手下肯定会知道一些内情,便答应下来,大不了到时候不让她们上战场便是了。 李三思走后,聂千万想的是该怎么跟她心肝儿说这件事…… 冬日里冷得很,秦先习惯贪恋她的怀抱,此时自己睡在宽敞的大床上,他双手抱住胳膊,眼睛闭的很紧。 聂千万将秦先带进怀里,轻轻一动,他便醒了,只是还不睁开眼睛,只凭着感觉在聂千万的腰间蹭蹭,哼唧道,“你来啦。” “嗯。”聂千万坐在床边摸着秦先的头顶,思量话应当怎么说,最后还是道,“心肝儿,我恐怕要出趟远门。” 秦先心中一紧,他抬起头看向有些局促的聂千万,“是打起来了是吗?” 聂千万对着那目光避无可避,“嗯。” 秦先咬着下唇,“你不可能带上我,对吗?” 聂千万郑重点头。 秦先低下头去,“那好吧。” 聂千万本来以为秦先会撒撒娇要她不许去,这时候她便哄一哄,或者秦先会负气不理她,这时候她更要姿态放低地哄上一哄。但是秦先如今神色平静,面色如常,她心里有些没底,她心肝儿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 第107页 所以聂千万狗腿地赔上笑脸道,“心肝儿不生我的气嘛?” 她可是记得之前她心肝儿亲自画了地雷的设计图拿着问她他这样能不能上战场的。 “我若是孑然一身,你当然是拦不住我的,但是如今我身上这么大一个累赘,我才懒得凑热闹。”秦先从聂千万的膝上起来,拍了拍柔软的棉被,“我如今更爱被窝。” 聂千万反应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深深地感觉自己是被一个被窝比了下去…… 由于聂千万直接承袭了聂凌的爵位,李三思为了威慑大云,便直接将封号原封不动的一并给了聂千万,曾经的罗刹鬼将曾经将大云打的闻风丧胆,如今的罗刹鬼将更是要将他们打回自己的老家去! 边关情势危急,聂千万出发的日子也定的急,不过就是两日点兵的时间,然后便向着西陲出发。 秦先想要给聂千万去求个平安符,平日里总说着这也不信那也不信,但是到了了却还是迷信起来,想着哪怕万一能有点儿用。 秦先平日里对这些寺庙哪个灵哪个不灵的不是很清楚,便来找容月。 “平安符?”容月不假思索道,“那肯定应当是白马寺的平安符最灵验了,白马寺是咱们定国的国寺,香火最是鼎盛了!兄长若是去白马寺的话还方便,是离着咱们金城最近的寺庙了。” “嗯,那就去白马寺吧。”秦先拍掌决定。 “那兄长带上我吧,我可以扮作你的小侍!对了我们可以叫上宁蜻一起!”容月欣喜道,“好久都没见他了,还有念念和想想,也不知道长高了没有?” “也好,我这就给他写帖子,明日我们一起去。”秦先也笑,那两个孩子虽然顽皮了些,但的确是讨人喜欢。 聂千万出征在即,秦先便格外贪恋起现在的时光来,但是偏偏这个女人一天都待在点将台,直到入夜了才回来,等到了床上也是累的呼呼大睡。 秦先使劲捶了一下聂千万的腰部,还硌了手。 聂千万被捶醒,“怎么来了心肝儿?” “你的腰怎么这样硬?我手疼。”秦先抿嘴。 聂千万朗声一笑,“来,捶这边。” 聂千万翻过身子,将柔软的肚子露给他,“这里不硬。” 秦先眨眨眼,“你是要气死我不是!” 他心心念念的腹肌知道现在都没有练出来,这人竟然掀起肚皮给他看她的马甲线,真是岂有此理! 聂千万蜜色的肌肤上是明显的马甲线痕迹,从她胸口往下看去,还能看见两边髂骨之间平坦有力的小腹,秦先看看自己的肚子,出于报复性地在她的肋骨上咬了一口,然后躺进了她的怀里。 明日一大早,雪刀便备好了专用马车等着秦先,容月迎上来,“兄长,我们路上经过风王府,所以宁蜻在那里等着我们,然后再一起走。” “好。”秦先点点头,进了马车。 经过风王府门口的时候,果然见宁蜻正掀开车帘朝着他们招手。 白马寺自定国建国以来便是国寺,香火鼎盛都远超其他大寺,秦先下了马车与宁蜻并肩走着,容月小侍打扮,跟在二人身后。 大战在即,前来上香的大多是男子,一家人一起或是同伴相行的,一眼望去,袅袅的香烟里竟都是人影,容月有些担心,悄悄道,“兄长,这么多人,不然我去替你求一个吧。” 秦先摇摇头,“我是来为我妻主求平安符的,这种事怎么能假你之手,放心,你一直跟着王大夫的,我只要不从那台阶上滚下来就没事的,再说了,我身后这么多人呢。” 容月思量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嗯!”但是他心下仍不敢放松,紧紧地扶着秦先的手臂,生怕他出了什么事儿似的。 宁蜻身后跟了一堆家仆,也是紧紧地看着念念和想想,丝毫不敢放松。 不过白马寺外看着拥挤,但是进得里间来之后却宽敞了许多,佛陀宝相庄严,金身铸就,一双眼睛悲悯世间。秦先注视着佛陀,恭恭敬敬地上香,十分虔诚地请了一个平安符。 平安符是朱砂点就,用黄纸包成一个三角形。 “兄长就请一个平安符吗?”容月拿着两个平安符道。 “是啊,来都来了,就多请几个。”宁蜻手里拿着一堆平安符,正要往念念的襟前挂上一个。 秦先看了看肚子道,“那便给他也请一个吧。” 几人从佛堂里出来,便准备打道回府,秦先刚上了马车,总觉着有哪里不对,他掀开车帘对雪刀道,“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们?” 雪刀听见这话自然是先排查一番,“回主君,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嗯,那就好,走吧。”秦先虽稍稍安下心来,但是总是觉着有哪里不太对,这种感觉直到进了将军府才慢慢地淡下来。 明日就要出征,聂千万今日回来的很早,秦先将平安符系在她里衣的衣襟上,“听说这是白马寺的大师开过光的,可以保你平安。” 聂千万虽然觉着信大师还不如信自己,但还是将那小小的平安符珍重放好,“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嗯,我等你回来。”秦先闭上眼睛。 月上中天,已经是夜半子时,聂千万披甲上身,秦先这一夜睡的极浅,她稍一有动静,秦先便睁开困极的眼睛,声音沙哑,“你要走了?” -- 第108页 聂千万一身铁衣散发着寒气,她不敢抱他,只是慢慢地走过来,蹲下身将他有些凉的脚握在手中,温热的暖意从脚心传来,秦先再也忍不住,“妻主,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泪水啪嗒啪嗒掉在聂千万的手背,她吻上秦先的唇,“我会回来的,我会尽快回来的,相信我,心肝儿,别哭了,你一哭我真的就舍不得走了。” 窗外是浅淡的月光,秦先牵动心神,悲从中来,白日里那些理性与克制通通都见了鬼,他现在只想把聂千万这一身冷的冰人的铁甲脱下来,再变回那个滚烫的怀抱。 聂千万冰凉的唇吻上他的泪痕,她的面色在月光下显得无比的郑重,“三个月,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一定会回来的!” 秦先终于点头。 聂千万翻身出去,不一会儿便听得紫霜嘶鸣一声,马蹄声越来越远…… 雕花的菱格窗下一地银白,秦先接住了天空下飘落的第一朵雪花,“下雪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唉,两地分居了呢…… 第75章 整个金城都落了雪, 大雪封城,秦先免不得这几天都为聂千万而担忧,好在聂千万及时来了几封信报平安, 他宽心许多。 临近年节, 金城街道上依旧门庭若市, 好似一点儿都没有被大云进犯边境影响一般,张灯结彩, 热闹非凡。 将军府里并未被这种氛围影响, 倒是依旧安静宁和, 冬日里暖暖的阳光照下来, 秦先正在院子里慢慢地散步。 “主君, 外边有人递了帖子说想要见您。”小厮来报。 秦先接过那帖子,有些惊异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兄长?”容月道。 秦先将帖子给他看, 容月惊讶出声,“冰人馆?他们来做什么?” “一见便知,说不定是给你来说媒的。”秦先眨眨眼,慢慢地向厅上走去。 “才不是呢。”容月有些低下头, “兄长莫要取笑于我。” “不过你也到了年纪,没想过嫁人吗?”秦先走得很稳,不时地与容月说上几句话。 “我……不想嫁人,我现在跟着师父和兄长, 日子过得很快活。”容月一笑,倒是发自真心。 见他如此,秦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慢慢拍了拍他的手,不再说话。 来的是冰人馆的人,自然是接待在了偏厅,秦先一进门,那本来坐在下座的媒公立马喜笑颜开地迎上来,“这就是将军服的主君吧,果然是天仙下凡一般的人物。” 秦先笑笑,并未搭话,那媒公有些尴尬,但是立马自己接上了话。 “聂大将军奉旨出征,那可真是天大的荣耀,回来还不得接着加官进爵哪。”那媒公看着秦先的脸色并无不虞,又接着道,“这人一加官进爵哪,这院子里也该多点儿人气儿不是。” 秦先但笑不语。 那媒公又壮了胆子,“主君您看看,我这边有些金城各家小公子的画像,这不想着先过了您的眼……” “我看看。”秦先扶着肚子站起身,那媒公将他带来的画卷一一展开,呈现在秦先眼前。 “这个太瘦了些。”秦先一一看着,“这个嘛,又太胖了些。” 秦先皱着眉头挑来挑去,也没有挑到一个可心的,他面带惋惜之色,“这趟恐怕是鸭媒公白跑了,这些我妻主恐怕都不喜欢。” 那媒公有些为难,“这可都是金城数得上的公子们啦,要不,您再看看?” 秦先将卷轴放在那媒公的手中,“劳烦媒公明日再来,我再相看相看。” “啊?诶好嘞好嘞。”虽说今日没成,但是还有明日,那媒公觉得应当是自己准备的不够充分,准备回去再将金城各式各样的公子们再搜罗一遍明日再来。 “兄长为何……”那媒公走后,容月终于忍不住开口。 “日子太无聊了。”秦先叹道,“总要找些乐子。” 容月有些不解,又有些气愤,“可是那些个媒公们都没安好心!” 秦先看了容月一眼,容月有些红着眼道,“男人多了有什么好。” “你要是不喜欢,明天不叫他们来便是了。”秦先安抚容月。 容月:“我,我只是觉得,兄长和聂将军之间,不应该有别人。我娘她就是因为男人太多,我爹爹才会郁郁而终,就连我哥哥也从小不在身边。” “阿月——”秦先拉起他的手,“都过去了。” “主君!”雪刀跑过来,“主君,是属下失职了,竟然一个不察放了那些媒公进来,打扰了主君的清静。” 秦先摆摆手,“倒没什么,平日里经常会有媒公上门?” “这……”雪刀如实道,“之前少主在家之时,这些人都是连门都进不得的,这回是递了帖子,小厮看来是不知道这个规矩,竟将人放了进来。” “便按照以前的规矩办吧。”秦先低笑,“美人图是看不成了,我还不知道,这金城中惦记着我妻主的人竟还有这么多。” “不过惦记也是白惦记。”秦先将厅下松鹤延年的盆栽中的积雪弹落,嘴角微勾。 秦先觉着日子过得实在是忒慢了,尤其是一觉醒来之后身边空空荡荡,幸好有容月与宁蜻常来陪伴,他闲时就散散步找点有趣儿的书看看,打发时间,倒是不想出门的,聂千万在边关,他又怀着身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第109页 只是这几日相国府时常往这边送东西,他那位母亲虽面上不说,心里却还是希望他能去一趟的,秦先又想起他爹爹,他怀了身孕,他爹爹还不知道。 还是应当回去一趟的…… 第76章 边关捷报频传, 从边关来的信已经堆满了一整个木匣子,秦先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将里边的信一封一封取出来重新读一遍, 每读一遍, 心中就安一分, 积雪消融之后,秦先也打算出一趟门。 相国府与将军府离得不远, 秦先下了马车, 倒是看见秦晖早早地就迎在门口了, 秦先有些惊讶, “母亲怎么亲自在门口?” “我带你去见见你爹。”秦晖伸出手。 秦先看着她伸出来的手掌, 还是将自己的手搭上去,“嗯。” “主君!”雪刀在秦先身后连忙跟上。 秦晖有些不悦, “怎么,回到自己的家还能出事不成?” “雪刀不敢,只是少主临走时嘱咐属下保护主君,属下不敢有一丝懈怠。”雪刀持剑抱手, 目光坚决。 秦晖不再理会雪刀,只是领着秦先一路进了祠堂,那里摆着的是相国府主君的灵位。 相国府分支庞杂,秦晖却是嫡系, 秦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堆在一起,像是一座排列整齐的小山,秦先眯着眼睛, 从里边找出他爹爹的牌位,慢慢地上了三炷香。 “爹,孩儿回来看您了。” 爹,我找到了您说过的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她不像娘一样,她只有我一人。 “爹,您要有外孙了……” “是我对不住你爹。”秦晖看向那其中的一个牌位,眼中不只是伤感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 “爹爹知道的。”秦先转过身来看着秦晖的眼睛,“所以他走的时候也没什么遗憾,爹爹说,路是自己选的,只当自己瞎了眼,他不怪你,他说,只怪自己错信了你,原来你与天下其他的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爹他……”秦晖默然半晌,最终还是苦笑出声,“你爹他还是这么个性子。” “那你呢?弦儿,你怪母亲吗?” 秦先抬眼看着她,她眼角的细纹慢慢延伸进有些斑白的两鬓之中,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却对他从来不置一词的母亲,终究是老了。 但是有些是并不是看着一个人的苍老和衰败就能既往不咎的,秦先对于亲情从来不奢求什么,所以他觉得现在的秦晖有些好笑,他从来都摸不透他母亲的用意,就比如现在。 “这样不好吗?母亲?”秦先的眼睛细细地眯起,秦晖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秦先的意思。 就这样,不远不近,不亲不疏 ,不是血浓于水,而是淡如白水。 “弦儿,你和你爹一样狠心,不,你比你爹还要狠心。”秦晖觉着一颗心沉到谷底,被谷底凉沁沁的水浸着,难以呼吸,“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秦先转过身去,不想再看。 “好,好,你便与你爹爹多待一会儿吧,我……”秦晖有些颓败,“我先走了。” 秦先不说话,静默的目光一直在他爹爹的牌位之上,窗外的暖阳照进来,但是却消融不了窗沿上的积雪。 门口传来脚步声,秦先并未回头。 “嘎嘎!嘎!” 一只浑身雪白头顶红羽的鹦鹉站在金丝笼子里,正在伸长了脖子叫着。 “诶呀,你说你还说是来自西域的名种,怎么学了这么长时间说话,还是不会说呀。”说话的是走在最前边的中年男子,穿着华贵,指染丹蔻。 “于侧君。”秦先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谁,“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侧君都能进秦家的祠堂了?” “这——这不是大公子吗?”于侧君以袖掩唇,“怪我怪我,竟都没有看见大公子。” 秦先突然觉得很烦,他与秦晖尚能交谈几句,可是对着这于侧君,他是一句话都不想说,“雪刀,扶我出去。” “是,主君。”雪刀连忙进了祠堂。 “大公子说我这个侧君不能进秦家的祠堂,可是这又是何人?怎么也能随随便便就进来了呢?”于侧君将那鹦鹉取出来,慢慢地抚摸着它头上的红羽。 “于侧君好好想着怎么给我娘添一个老来女就是了。”秦先面带玩味,看向于侧君的肚子。 于侧君笑笑,“这就不劳烦大公子挂心了,大公子如今身怀有孕,还是应当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才是,说起这个,不知道大公子如今身边的人手是否够用?我身边有个叫小鼓的小侍,倒是聪明伶俐。” 秦先微微蹙眉,小鼓不是在丹青会之后便走了?怎会还在相国府? “是以前伺候过我的那个小侍吗?”秦先笑笑,“倒是许久不曾见他了,不过,我记得他是跟了三弟的,难道没有跟三弟一起陪嫁吗?” 说起秦笙,于侧君面上有一丝的松动,别人感受不到,秦先却是捕捉到了,只见于侧君又笑了笑,权当秦笙如今身在大云他也不担心一般,“既然小鼓是伺候过大公子的人,怎么敢让他跟着笙儿出嫁呢。” “大公子不妨到我院里喝杯茶,顺便看看那个叫小鼓的小侍?”于侧君和颜悦色。 “茶叶价贵,就不叨扰了。”秦先迈出祠堂的门槛,“若是侧君有心,不妨将这小侍与他的卖身契一并送到将军府来,也省了我一番事。” “大公子小心!” -- 第110页 于侧君一声惊叫,那白毛红顶的鹦鹉竟扑棱着翅膀直直地向着秦先飞过来,秦先连忙挥手去挡。 说时迟那时快,雪刀挡在秦先身前,袖中暗刺寒光一闪,那鹦鹉嘶叫一声,像一块染血的白色帕子落在地上,鸟腿挣扎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于侧君似是被吓住了,他有些后怕地拍着胸脯,“还好大公子没事,可是吓死我了!”说着便要来扶秦先,雪刀依旧挡在秦先身前,一动不动。 门外等候的小侍早已经过来搀扶着秦先,慢慢将他扶了出去。 “大公子……”于侧君还是捂着心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秦先淡漠地看了于侧君一眼,“将这畜生一并带到堂上去,再派个人告诉我母亲,我受到了惊吓。” “是。”秦先带来的小侍不少,已经有机灵的先跑过去了。 “主君,这边走。”雪刀不敢怠慢,一路护着秦先。“ 秦先坐在相国府堂上喝了杯茶压惊,不一会儿便看见秦晖锁着眉头走进来,一进来脸于侧君的面儿都没看,直接过来对秦先道,“弦儿,你没伤着吧?” “伤着倒是没有,就是被吓了一跳,现在还有些心慌。” 秦晖一听就更加生气,虽然秦先与她不亲近,但是都是隔辈疼,如今他肚子里这个若是有什么闪失,谁担当得起?当即便对着于侧君竖起了眉毛,“你看看你养的畜生干的好事!” “白玉平日里都乖得很,这次也不知怎么了就突然扑向大公子,我这就向大公子赔罪。”于侧君说着便就真的冲着秦先一福礼,神情可怜,“大公子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就好。” 白玉指的就是那只白毛红顶的鹦鹉。 “侧君平日里也是为了逗趣儿养着玩儿的,怕是不知道禽兽就是禽兽,是永远不可能通人性的。”秦先慢慢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若我来帮侧君都处置了吧。” “大公子的意思是?” “既然侧君都这么说了,雪刀,你去将侧君院子里的鸟儿们都拿出来吧,我们去一个清净地方放生了,也算是为这孩子积德。”秦先笑的温良。 “大公子,扑向大公子的只是白玉一个啊,怎么能将我院子里的鸟都放了呢?”于侧君着急道。 “我以后若是常来这院子,指不定又有什么红玉黄玉的再飞出来,侧君便当是为了我忍痛割爱吧。”秦先看向秦晖,“对吧,母亲?” 秦晖早就因着秦笙那事对于侧君不喜,“就按弦儿说的办吧。” “妻主!妻主,怎么说也让我留一只,就留一只吧!”于侧君见秦晖也不站在自己这边,有些绝望道。 秦晖有些心软,刚要开口却被秦先打断,“同伴都高飞蓝天,只留下一只孤孤单单的,有什么意思?雪刀,还不快去!” “是!主君。”雪刀得了命令,飞身便去了于侧君的院子。 “不!不要!”于侧君嘶声喊着,一路跌跌撞撞地跟上去。 秦晖叹一口气,“弦儿,我记得你以前不是……” “母亲,你当初为什么会娶于侧君?单单是因为他怀了我二妹吗?”秦先眼神犀利,秦晖的话哽在喉头,再也吐不出来。 “我们去看看。”秦先站起身,慢慢地向相国府西院走去。 雪刀已经将檐下爱的鸟笼都摘了下来,有几只在屋子里的也都被拿了出来,倒没着急放生,而是都在手里用一根细细地铁线挂着,叽叽喳喳。 于侧君衣衫凌乱,他颓然坐在地上,看见秦先过来,双目通红,“你竟然如此狠毒!” 秦先走到他身前站定,淡淡地笑,“不过就是几只鸟儿,侧君怎么着急至此?” “这些鸟儿陪伴我多年,我实在是,心中不舍,大公子,我求你了,我只想留下一只,做个念想!” “侧君言重了,但是不如让我猜一猜,侧君想要留下的那一只是哪一只呢?” 秦先在那一排鸟笼前慢慢踱步,最后定在一只黑羽红喙,翅尖红色横斑纹的鸟儿身上,他嘴角微勾,“侧君说的不会就是这一只吧?” 第77章 于侧君瞳孔剧缩, “你——” “黑羽红喙的鸟儿很常见,但是这翅尖上的红色确是只有远在西陲的大云国才会有的。”秦先居高临下,审视着于侧君。 于侧君身上的华服上还沾着几根羽毛, 他突地冷笑一声, “大公子今日过来,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于侧君又狠狠道:“看来白玉发狂,也是在大公子的掌控之中, 大公子还真是心狠, 竟然连自己腹中的孩儿都算计在内。” “你这些诛心的话倒也不必说, 只是, 凡是要阻我妻主归期的人, 我都不会放过。”秦先眉眼冷冽,“我已经对侧君手下留情, 若是侧君不领这情面,告到摄政王那里去,你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也是逃不掉的,到时候五马分尸还是千刀万剐, 侧君这张嘴,可都是说不出话了。” “笙儿只是与我书信报个平安……” “若是还有别的,侧君以为你现在还能在你的院子里吗?”秦先冷冷道,“往后就是年关, 府里事情繁杂,于侧君打点家事肯定有很多要忙,秦先就不打扰了。” “雪刀, 去与母亲说一声,咱们走了。” 雪刀:“是。” 于侧君好养鸟,院子中颜色各异品种不一的鸟儿怎么说也有二十几只,秦先回到将军府,对着只红色翅尖的鸟儿,拿着画笔有些出神。 -- 第111页 雪刀从厅下过来,对秦先道:“主君,剩下的鸟属下都仔细查看过了,只有这一只红色翅尖的鸟儿。” “嗯。”秦先懒懒应答。 雪刀有些犹疑,“主君,这鸟儿已经在咱们手上,接下来怎么办?” “于侧君已经暴露,但是他不会善罢甘休,与秦笙联系是早晚的事,我们只需要盯着他,慢慢等着就是。”秦先手中画笔已经勾勒出这鸟儿的身形。 “可是,万一……” 秦先慢慢地叹了一口气,“雪刀,你还未为人母,所以这对子女的牵挂之情,你是不会懂的。现在秦笙与前太女身在大云,于侧君是他在定国唯一的倚仗。” “若是我没猜错,就算是这一次我没有先发制人,于侧君,早晚也会出手的。”秦先微微一笑,“与其等他出手慢慢较量,不如将他的后招直接逼出来,为妻主节省许多麻烦。” “主君是担心这里的变化会影响战局?” “不得不防。”秦先目光幽深,“前太女本就对定国的布防有所了解,若是相国府中再出了一个内应,那妻主在前线岂不是腹背受敌。” 秦先将画笔搁置在笔山上,又拿起另一只点了朱砂的笔描上那鸟儿的喙与翅尖,“盯紧点儿吧,若是他安分还好,若是有什么异动,不必顾忌相国府的情面。” “是!” 雪化之后,天又冷了几分,小年过后,将军府的人也按捺不住洋洋的喜气,开始勤快的布置起来。 秦先经常在窗檐下看着府里的人忙忙碌碌,整个将军府都贴上了红彤彤的福字,王媒公喜笑颜开地拿着一个“福”字来到秦先跟前,“主君,快过年啦,贴福字,年年岁岁,福禄安康。” “年年岁岁……”秦先笑笑,“倒是好兆头,王叔给我,我也来贴。” “主君有着身子,还是我来吧。” “我就只贴这两个,不碍事的,王叔,给我拿浆糊来吧。”秦先的心情也被这洋洋的喜气沾染。 “好好好,我看着主君贴。”王叔拿来浆糊,教着秦先慢慢将福字贴在窗格上。 贴完福字便是贴窗花了,秦先常常待的那个窗纸上倒是还未想好要贴一个什么样的窗花上去,一边是年年有余,一边是吉祥如意。 直到王媒公建议说,“主君不然自己剪一个贴上去?” 秦先思量半晌,然后问道,“好剪吗?” 王媒公笑的没了眼,“主君想剪个什么样儿的 ?” 大红色的彩纸,在王媒公的手里就像是有灵性似的,随着剪刀的游走慢慢地成形,山啊树啊,花啊草啊,像是随手拈来一般,但是在秦先的手里,它可就不那么听话了。 剪刀用的歪歪扭扭,感觉比秦先当时初学作画时的笔还要难用,彩纸对折了三次,秦先照着心中所想慢慢地剪着,展开之后,是三个手拉手,脚连脚的小人儿,两边的差不多大,中间的小一些。 窗外浅淡的天光从剪纸的缝隙中透过来,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彩。 秦先觉着他在剪纸上应当是没什么天赋,不过这也无法阻挡他将这窗花亲自贴在卧房的窗纸上,王媒公笑道,“主君这还是想念将军了。” “她一走就要一年,留下我们孤儿寡夫,好不可怜。”秦先说着,将那窗花往窗纸上一糊。 “将军才走了一个多月哪。” “马上就要过年了,你看,她马上就走了两年了。”秦先嘀咕着,又看了一眼窗花,用手指戳着右边那个小人的脑袋,“坏妻主。” —— 西陲边境。 聂千万离开金城的时候,天上正落着大雪,而此时她站在喀慕高高的城门之上,放眼望去却也是刺目的白,千里冰封,荒凉,沉寂。 雪原之中出现一小块黑点,那黑点疾驰而来,越来越靠近这座城池。 “将军,这是……” “开城门!” 聂千万一声令下,随即便有人高声喝道,“开——城——门——” 聂千万一只手扶上黑黝黝的砖石,她看清了,那时定国的军旗,她带来的,将士一个好消息,是一个振奋人心,鼓舞士气的好消息! 那是一场胜仗,是一场事关生死,至关重要的胜仗。聂千万需要它,喀慕需要它,西陲边境的众位将士百姓需要它,而整个定国,更是需要它。 “报——”那士兵翻身下马,极快地跑上台阶,她的手中拿着一个包裹,那包裹是合士兵战袍一样的深黑色,在这天寒地冻的天里竟还冒着热气。 “禀报将军,西州已经收复!西州守将纳兰人头在此!”那士兵高举着包裹,里边是一颗女人的人头,就是那位刚刚攻下了西州便下了屠城令的大云将军,纳兰干! “好!”聂千万上前扶起那士兵,扬声道:“西州收复只是一个开始,将士们!我们要让大云狗贼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万千将士们群情激奋,他们眼含热泪,他们心怀着热血、愤怒、仇恨与复仇之后的快感,这是种快感是聂千万带给她们的,捷报的传来更是让她们相信,她们这位年轻的新将领会带领她们走向胜利,一雪前耻! “少主。”一个穿着黑色战袍银色铠甲的女人走进了聂千万的大帐,虽然西州已经收复,但是聂千万仍未住进城中,还是在原来的大帐里。 -- 第112页 这人眉目间与雪刀生的有几分相似,正是隐凌卫中的暗卫统领——霜刃。 “主君回信了。” 聂千万双目点亮,“快拿来我看看。” “唉。”聂千万看完信之后连连叹气。 霜刃紧张道,“难道主君那边情况不好?” “心肝儿倒是挺好的,就是这信太正经,他都不说想我。”聂千万幽幽自叹。 霜刃:…… “诶?你看这个鸟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赤琴鸟?”聂千万从信封中抽出一张纸来,递给霜刃。 霜刃接过那纸端详,“是了,这画师功力深厚,画的真是栩栩如生,这鸟本是大云的国鸟,飞的极快,在空中飞行划过的轨迹犹如一条赤色的闪电。” 数日前霜刃在大帐上空发现了一只赤琴鸟,便觉出不对,截获一看,竟然是秦笙写给于侧君的家书,信上内容看不出什么,但是越是这样,却越是有问题。 果不其然,于侧君家中也有一只赤琴鸟,赤琴鸟一般成双成对,一雌一雄,十分忠贞,若是一方远在万里之外,另一方便会不计日夜,不知疲倦地赶到它的身边。 而秦笙与于侧君正是利用了赤琴鸟的这一特性,让它们一雌一雄,分隔两地,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他们传信。 “这对父子到底想干什么?”霜刃不解又气愤,“再这样下去,赤琴鸟都快被折腾死了。” 聂千万踱步思索,“主君身边保护的人没有差池吧?” “没有,雪刀一直在呢,若真是到了紧急时刻,还有小归呢。”霜刃回答道。 聂千万放下心来,她慢慢思索,沉声道,“粮草呢,后援的粮草到了吗?” “还没有。” “我们现在的粮草还够支持多久?” 霜刃粗粗计算了一下,“大概半个月。”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可能还没到。”聂千万眼角微动。 “少主的意思是……”霜刃惊诧,“我们要速战速决了?” “不,如今局势稍缓,将士们虽然打了胜仗都个个儿兴奋,但是身体上却不能过度消耗,如今正是需要粮草的时候。”聂千万的眉毛拧紧,“你抓紧派人去接应粮草,不要声张,无论什么结果,都回来密报给我。” “是!” 聂千万目光晦暗,“希望不会是我想的最坏的结果。” 第78章 这几天, 喀慕的城墙上高高地挂起了免战牌。 许多正慷慨激昂的将士纷纷不解,但是这位将军是刚刚带着她们打了好几场胜仗的,虽然心中疑惑, 但是却并没有闹事。 “少主, 如今我们难道就这么等着坐吃山空吗?” 在过了十天之后, 霜刃终于也坐不住了,面上明显的焦急之色。 聂千万正在擦拭漓泉枪, 听了这话头也不抬, “沉不住气了?” 霜刃低头默认, “是有些了。” 聂千万的手碰上漓泉雪亮的枪尖, “连你都沉不住气了, 可想而知底下的人更不耐烦了,想必已经有人去对面军营前挑衅了吧?” 霜刃惊讶, “少主知道?” 聂千万将手中擦拭的棉布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扔,“老子不知道谁知道?从今日起,每天找一个人去对面家门口儿叫阵,嗓门儿要亮, 骂人要狠,知道吗?” “是!”霜刃答应的爽快,但是还是有些不解,“少主这是为何?” “她们不都是憋得慌了吗, 撒撒气。”聂千万将漓泉放在兵器架上回头看了霜刃一眼,“你再担心粮草的事儿?” “难道将军,不担心吗?”霜刃试探道。 后备粮草迟迟未到, 也联系不上负责押运的粮草官,这批粮草与官兵,恐怕是凶多吉少。 “近日来我们挂了免战牌,可是对面儿的也没有出来叫阵,你猜猜是为什么?”聂千万望着漓泉道。 “他们被咱打怕了吧。”霜刃不假思索道,但是下一瞬她的双眸像是瞬间被点亮,“难道她们也在等粮草?!” 聂千万有些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接下来要做什么,不用老子交代你了吧?” “是!”霜刃两眼放光,“嘿嘿”着走了出去。 大帐中依旧挂着那幅西陲的地形图,聂千万眯眼看着那处标着红色记号的城池,她这次出征西陲,可不仅仅是来收复失地的! 霜刃动作很快,已经找人在大云阵前骂了半日。 “少主,这群人可真是厉害,骂起人来都不带重样儿的,听了简直是神清气爽 。”霜刃笑着 进了聂千万的大帐。 聂千万笑一声,“剩下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霜刃问道,“不过,少主您真的要亲自去啊?” “少废话。”聂千万看向霜刃,“你是不是在青楼待得时间太久了,怎么啰啰嗦嗦的?” 霜刃咳一声,然后道,“那少主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聂千万看向大帐外仍未融化的冰雪,“除夕夜。” —— “要过年了。”秦先睁着眼睛望向窗外,漆黑的眸子中是同样漆黑的夜空,与这府中的喧闹格格不入。 “主君怎么自己在这?”王媒公拿了一件袍子过来为秦先披上,“府里热闹的很呢,主君不去看看吗?” “没什么,王叔,你去忙吧。”秦先笑笑,目光转到窗纸上他剪的窗花上边,不过天色太黑,已经看不清那三个小人了。 -- 第113页 “我不喜欢太吵。” “也是,鞭炮声太吵啦,还有好几个小兔崽子都跑啊闹的,免得冲撞了主君。”王媒公笑笑,“但是主君还是早些睡吧,守岁这种事我们来就好。” “嗯,王叔你先下去吧。”秦先将袍子紧了紧,对着王媒公一笑。 “好,那主君要早点休息啊。”王媒公临走前还不忘说上一句。 “好——”秦先答应着,遂又将视线转向夜空低声呢喃,“你会过一个怎样的除夕夜呢?” 大云那边挨了两天的骂,实在是按捺不住了,连续派出了几人与这边对骂但是依旧败下阵来,本来就萎靡的军心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是夜,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喀慕城中疾驰而出,一直到了一处十分隐蔽的山中。 那为首的一个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唯有露在外边的一双凤眼深邃无比,此时她正与旁边几人叫唤了眼神,然后分路而走。 那山坳中间是一块铺满干草的平地,虽然已经被极力地掩饰过,但是还是看得出有着人为搭建的痕迹。 “少主,属下摸清楚了,那里就是大云粮食的储备点,这几日他们都在少量分批地将粮草运往城中,而今天他们的粮草全部到了,正要运呢。”霜刃在聂千万耳边低声道。 聂千万邪邪地笑,“开始吧。” “是!”霜刃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对着身后一挥手,“走!” 不一会儿,那山中便开始冒起了滚滚的浓烟。 聂千万临风而立,赞了一句,“今夜好风。” 居高临下才能看的更加清楚,那本来被精心掩盖的平地处,其实底下都是大云的粮仓!此时浓烟滚滚地从那处平地处冒出来。 第一簇火焰映在聂千万的眸子之中,随即而来的是在瞳底燃烧的熊熊大火! 第一簇烟花升上夜空,点亮秦先漆黑的眸,也点亮同样漆黑的夜幕。 “新年了……”秦先眼中烟花绽放又凋谢,明灭的光影将窗纸上小人的剪影映照地忽明忽暗,他蓦地想起无辟山上那一场绚烂的烟花。 那时山上就他们两人,但是秦先觉着一点也不少,不像现在,明明是一将军府的人,他却觉得有些冷,只能摸着肚子里那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狮子头,轻轻一声叹息。 “少主,这火不会烧起来没完吧?”霜刃看着熊熊的火势,有些犹豫道。 “不会,你没看见这周围被砍断的树和清理的草吗?”聂千万冷冷看她一眼,“火烧到这边,就会灭的。” “还是少主英明。”霜刃嘻嘻一笑。 “少拍马屁。”聂千万眸中火光跳动,“走吧,不要留下痕迹。” “是!”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聂千万忽然停住道。 “应当是子时一刻了。”霜刃估摸着说。 聂千万抬头凝望远处被火光烧红的夜空,沉默半晌,“除夕夜,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聂千万后来对着骂阵的人论功行赏:听说,你们来自祖安? 第79章 “周沫!你给我滚出来!” 李绒绒手中油亮黑鞭慢慢地在手心垫着, 一步一步向着马棚走过来。 虽是冬天,但是周沫还是赤着膊,满头的大汗, 手中正拿着刮子给马一下一下地推毛。 听见李绒绒在喊她, 周沫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 脸上堆着笑走出来,“怎么了?” “我阿姐叫你。”李绒绒白了她一眼道。 周沫看着俏生生站在阳光里的李绒绒, 下意识说了一句, “叫我干嘛?” “我怎么知道!”李绒绒将脚一跺就欲转身离开。 周沫站在原地没动。 “你怎么还不去?”李绒绒见她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有些生气道。 “我——”周沫挠头, “我在想我最近有没有做什么错事儿。” “你, 你真是。”李绒绒抱起肩膀背对着周沫,“好像是关于周家的事儿, 你自己看着办吧。” 丢下这一句,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沫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嘴角上扬的笑意,她看着那道负气的背影, 慢慢地朝着李三思的书房走去。 自从李三思上任摄政王之后,本来应当另辟府邸,但是李三思说是住惯了懒得换,所以一直还是住在李府。以前最少见到李三思身影的书房, 现在反而成了她待得最久的地方。 “三少找我有事?” 李三思从满书桌的折子中抬起头,一双眼睛仍旧风流多情,但是眼下的两道乌青还是让人心头一紧。 李三思:“来了?坐。” “三少, 保重身体。”周沫挤出这句话,倒没坐下,心说平日里三少在折腰阁一夜未归的时候,也没见憔悴成这样儿啊…… “让你坐就坐。”李三思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摄政王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最近边关的粮草被人劫了,你知不知道这事儿?”李三思走到窗边伸展。 “三少这话说的,我在您的府中上哪儿知道去。”周沫道。 “行了,这时候就别跟我打马虎眼了。我现在累死了都快,也懒得跟你兜圈子。”李三思回头看着周沫,“你的商号目前筹集了多少粮草?” 周沫心中一惊,心思转的飞快,她在李府是不假,但是李绒绒经常要这个要那个,她不是没有时间出去周旋周记商号的事情,在与边关打仗之前,她就低价收购了一批粮草。 -- 第114页 也是,就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她还能瞒多久? 李三思见周沫不说话,笑一声,“你以为你写低价收购的粮草光凭着你这周家长女的身份就能拿下?这其中定是借了我这摄政王的势吧?” 既然人家一直知晓,周沫也不打算再瞒,而且她赚这些身家本来就是为了那人的。 “三少既然知道,是想让在下做什么?” “支援边关。”李三思眨眼,“让你一分不拿都捐出去,你愿不愿意?” “在下能否问一句,是否是支援西陲战事?”周沫神色认真。 李三思点点头,“边关被劫的那批粮草,就是送往西陲喀慕城的。” 周沫抱拳道:“那在下愿意,而且在下的母亲在喀慕城周围也有生意,先运过去一批不成问题。” 李三思回头审视着周沫,她面上的伤依旧狰狞,但是她眼中的光辉却让人可以忽略掉那鬼魅般的一张脸,竟也有些顺眼起来,“你可是没钱拿的,这么积极?” 周沫看上去不是很在意,“周家的人做生意,可不是靠着死守金山的。” “好!”李三思大力拍着周沫的肩膀,“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吃亏的。给你个这个,如何?” 李三思从书桌上拿出一枚小小的印信,“即日上任吧。” 周沫接过印信一看,那上面刻着小篆体的“从三品户部侍郎”几个字,她一惊,“这,三少,这我——” “行了,虽然说定国祖制商人严禁从官,但是祖制这种东西向来都是用来打破的,你收着便是,你若是做的不好,我依旧会把你撸下来的。”李三思摆摆手,“粮草的事情我会让追虹帮你一起办,先下去吧。” 周沫深深地对着李三思鞠了一个躬,声音竟有些哽咽,“三少,谢谢你。” 李三思虽然觉着这个躬受的有些别扭,但是还是对她道,“你自己努力。” 意有所指,周沫自然明白,她与李绒绒相处半年,心思昭然若揭,只剩下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但是以前他是李府高高在上的小公子,现在身份更是尊贵。 而她…… “我会的!”周沫毅然说着,像是在做出承诺一般郑重。 李三思的书房正对着一方池塘,李绒绒披了一件大红色滚金边的斗篷,抱了暖炉在池塘边上坐着。 “我没事儿。”周沫笑嘻嘻地从李绒绒身后出现。 “谁担心你了!”李绒绒站起身,“还不快去给本公子去买管市街新出的雪花酥!” “好来,小的这就去!”周沫凑上去,“连着邓记的糖炒栗子,赵大叔家的冰糖葫芦小的也一块儿给您带回来!” 李绒绒这才笑笑,“知道还不快去。” “这就去。”周沫跑的倒快,一溜烟便没了影。 李三思隔着窗看见这场景,有些无奈地笑笑,算起来,这折腰阁可是有好些日子都没去了…… —— 聂千万给李三思修书一封之后,除了日日找人骂阵,自己倒是清闲下来,大云的粮仓被烧了个精光,如今也和她们一样,只能靠着城中的余粮过活,两方不是看谁撑得更久,就是看谁先按捺不住来个拼死一搏。 若要拼死一搏,动手的日子便是越快越好,拖得越久,余粮越少。 接到回信的时候,喀慕城的余粮还够三日,聂千万已经暗中吩咐隐凌卫与周沫和追虹接应,这次的粮草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是追虹亲自压阵。 追虹到的时候,聂千万刚好与大云那边打过了一场硬仗,一进大帐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聂千万赤着上身,军医正在给她包扎。 伤口是在背上,从左边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脊柱下方,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厚厚的白纱布。 聂千万头上已经起了冷汗,她唇色发白,是失血所致。 “聂将军——”追虹刚要过问,就看见霜刃将一根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她不要说了,然后拉着她出了大帐。 “少主这次受伤本来就不想让人知道,你就别嚷嚷了。”霜刃到外边之后,又看了下四周无人,才对追虹说道。 追虹点点头,常年追随在李三思身边,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像是战场上的将军受伤这样的事,为了稳定军心隐瞒伤情也是常有的事,她表示理解。 然而霜刃其实想说的是,她家少主因为被人从背后偷袭了觉得很没面子,太过丢人才不想声张…… “那,是否要带消息回去给摄政王殿下?”追虹老实问道。 “这应当没关系吧。”霜刃挠头想着,“摄政王殿下远在金城,知道应当也没什么。” “好。”追虹耷下眼帘,便要进帐中。 “诶?你还进去干什么?少主换完药就要休息了。”霜刃拉住追虹。 “我带来了一批粮草,需要聂将军过目。”追虹面无表情。 “这样吧。”霜刃思忖道,“我们先交接,将数目对一对,然后再报给少主。” “不好。”追虹斩钉截铁,“我要与聂将军交接。” “嘿——我白跟你说了这么半天,少主她受伤了,你没看见吗?”霜刃道。 追虹:“看见了。” 霜刃:“那你还非得进去?” 追虹:“死不了。” 霜刃:“你这个——” -- 第115页 “霜刃,放人进来。”帐内传来聂千万的声音。 霜刃忿忿,但是只能狠狠地瞪了追虹一眼,随即进了大帐,“少主。” “追虹,你这次带了多少粮草?”聂千万虽脸色苍白,但是思绪仍然清楚。 追虹抱拳道:“属下是先行军,共带来军用粮四百八十石,军用马草九百九十斤,后续军正在路上,稍晚两天就到。” “好,果然没有料错。”聂千万一拍大腿牵动伤口,顿时有些龇牙咧嘴,“咱么这场仗打得不亏!” 霜刃:“少主当心身子。” “我没事,不过皮肉伤而已。”聂千万一摆手,“霜刃,你去和追虹把这些粮草安顿好吧。” “是!” 霜刃与追虹齐齐出了门,“还不是得我来?” 追虹瞥她一眼,径直走着,一言不发。 霜刃:“嘿这人,没劲。” 帐内聂千万趴在榻上,抬起脸询问军医,“这伤口会留疤吗?” 军医一愣,军中的女人向来都是以身上的伤疤为荣的,哪有问会不会留疤这种男儿话的?当即点头道,“会留。” “啊?”聂千万继续问,“有没有什么祛疤的药?” 军医看着聂千万的眼神更加古怪,“没有。” 聂千万的表情明显失望,“这下可好,身上挂彩了我心肝儿不会不喜欢我了吧?我觉得他还是挺爱我这副完美的躯体的。” 军医一脸被雷劈的表情: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第80章 自从那次秦先在相国府回来之后, 两家的来往就更少了,秦晖之前往将军府送东西送的又多频繁,如今便有多冷清, 秦先不甚在意, 只是叫人盯紧了于侧君, 他自己在将军府足不出户。 但是这日却传来消息——秦晖死了。 相国府的小厮来报的时候,秦先正在学做新的剪纸, 手中的剪刀落了地, 在手心划出一道口子, 立时便渗出血珠。 “诶呀主君!”王媒公立马拿了随身的帕子将秦先手上的口子摁住, “主君莫要悲伤过度伤了身子。” 伤口不深, 秦先倒未觉得痛,只是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与突然, 手上便有些脱力,他没有起身,只是出声问道,“怎么会?” “于侧君叫小的来请您过去守灵, 说是相国府如今就只有您一个子嗣在身边的,理当尽孝。”那小厮低着头。 秦先低喃:“于侧君……是于侧君叫你来的?” “是。” “回去告诉于侧君,我这就过去。”秦先示意王媒公松手,自己将伤口摁住, “王叔,替我把房中的金创药拿过来,要抽屉里面那个。” “诶, 我这就去。”王媒公急急忙忙进去。 “你还不走?”秦先出声斥责。 “于侧君说,让奴才务必看着您,与您一同过去……”那小厮道。 “呵——”秦先听了这话也未恼怒,“雪刀,将人扔出去。” 话刚落地,那小厮还未缓过神儿来,人就已经被扔出了将军府外,雪刀拍拍手,回来向秦先复命,“主君,人已经扔了,不过,主君真的要去吗?” 秦先慢慢地舒出一口气,“我不太相信,母亲会这般轻易便死了,安插在相国府的眼线呢?” 雪刀:“今日还未来报。” “若是母亲去世的消息是真的,那恐怕似凶多吉少了。”秦先的声音冷下去,“雪刀,你与我同去,然后去通知摄政王与风王府,让他们早做准备。” 雪刀:“是!” “主君,金创药。”王媒公拿了一个小瓷瓶过来,将秦先的伤口露出来,撒上药粉又包扎好。 药粉覆上的疼痛令秦先更加清醒,他披上一件素色纹鹤纹的大氅,“我们准备一下,也出发吧。” 相国府的门前已经是惨白的一片,纸钱在上空高高扬起,又飘忽着落在地上,脸门前的石狮子上也围上了白绸花,气氛一片惨淡。 雪刀扶着秦先跨进门内大堂,里面放着一樽棺墩,一个有些瘦弱的身影正跪在灵前,正点了一炷香。 “雪刀。”秦先声音冷冽。 雪刀得了秦先的示意,走上前去便要用手中暗刺挑开那棺墩的盖子。 “你干什么!”声音凄厉尖锐,于侧君扑上去挡在雪刀面前,他双手张开护住棺墩,与雪刀面对面站着。 “大公子不仅打伤相国府的报信之人,现在竟然又来毁坏亲生母亲的棺墩,如此不孝之举,意欲何为!”于侧君双眼凹陷,像是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多岁,那双眼睛此刻通红地望着秦先,咬牙切齿。 “我只是想再看母亲最后一眼,于侧君何故阻拦?”秦先冷冷道。 “死者为大,你如今过来一不上香,二不跪拜,反而要大不敬掀棺!” “侧君在怕什么?!”秦先目光凌厉,“我不过是相见我母亲最后一面,侧君拼死拦着,是要隐瞒什么?” “好,好!”于侧君闪身让开,“你想看,就看吧,就是落下个大不敬的名声,我这做长辈的也是尽力劝阻过了。” “雪刀,开馆!” “是!”雪刀手中暗刺已经将棺材挑开一条缝,暗刺向上用力,那棺材盖便掀了起来,落在一旁。 “主君。”雪刀挡在秦先身前,递上一方雪白的帕子。 秦先接过帕子,点了点头,然后将那方帕子按在鼻上,慢慢地走到棺材旁边。 -- 第116页 棺墩中女人脸色已经泛青,两只手交叠放在小腹的位置,竟真的是秦晖! “母亲……”秦先用力地抠住棺墩的木沿,回头看向于侧君,“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妻主是昨夜肚痛,今早醒来便没了呼吸。”于侧君说着便泪如雨下。 “张御医呢?她不是一直负责为母亲看诊?”秦先问道。 “张御医早就告老还乡了,大公子不在家,这些事情是不知道的。”于侧君抽噎着说,“昨日妻主说只是小小的腹痛没什么,可谁知道她竟然,竟然就……”,说完又是泣不成声。 秦先的面色已经变得铁青,“这样拙劣的谎言,侧君以为我会信吗?” “既然到了这步田地,大公子信与不信我已经不重要了。”于侧君反倒站直了身子。 秦先看着于侧君的眼睛,突道,“二妹接到消息了吗?” 于侧君脸上终于出了一丝异样,“铮儿……” “母亲去世,二妹身为家中唯一的嫡女,难道不应当回来吗?”秦先逼问。 “给铮儿的书信已经在路上了,只是她远在边关镇守南境,回来怕是要有些时日。”于侧君垂眼。 “还有三弟,母亲去世,是不是三弟也有了理由,入金城吊唁?”秦先的声音冷的吓人,“于侧君打的便是这样的主意?害死我母亲,就为了让秦笙回来?!你这是在通敌叛国,引狼入室!” “你,你血口喷人!”于侧君全身都在颤抖。 “怎么,于侧君敢做却不敢承认吗?”秦先步步逼近,并不给于侧君放松的机会。 于侧君的身子已经抵上秦晖的棺墩,他向后仰着,秦先一把将他向棺材里摁去,于侧君的脸正好与秦晖的脸挨在一起,一触上秦晖冰凉的皮肤,于侧君就尖声大叫起来,“放开我——啊——放开我——” 秦先将肚子偏向一侧,虽然这样压着于侧君有些费力,但是他毕竟年纪轻轻,平日里还是有举铁的,力气自然大得多。 “当年母亲将你迎进府里来的时候,你可是说过与母亲生同衾死同穴的,现在,也该是侧君你视线诺言的时候了。”秦先手上接着用力,于侧君只觉着自己的腰都快断了,但是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的身下就是交叠着双手的秦晖冰凉的尸身,离得越近,心中的慌乱与惊悚就越多。 “还不快出手!” 随着于侧君尖利的一声叫喊,外边身着素服的人中竟然齐刷刷从腰间拔|出刀剑涌进屋子里来,明晃晃的刀剑将秦先未在中间,其中一个为首的人沉声道,“放了他,不然你也性命难保!” 雪刀手中暗刺寒光凛凛,已经挡在秦先身前。 秦先手下未松,只是讽刺道,“终于沉不住气了?于侧君,这就是你今天叫我来的目的?为了杀我?” “你若是不紧紧相逼,我也不会现在就叫出她们!”于侧君的脸还抵在秦晖的脸上,他面如死灰。 “好,我不逼你,那我们每人都让一步,我们去母亲的书房里单独谈一谈,好好儿地谈一谈。”秦先说着,手中微微松了一点,“怎么样?于、侧、君——” “我答应你!”于侧君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这滑腻湿冷的触感,他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主君——”雪刀出声,有些焦急。 “无妨,你在外边守着。”秦先将肚子挺了挺,斜睨了一眼于侧君。 不仅仅是雪刀守在门外,就连向来搭救于侧君的那一帮人也在门外守着,手中刀剑一直按着,随时准备干架一般。 秦先进了书房,径直便坐在了秦晖常坐的太师椅上,于侧君随后进来,在外面那副弱小可怜的模样已经不在,他似是极累,声音开口都有些有气无力,“你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这句话不应当我先问你吗?淳于练!”秦先眼神犀利,这句话脱口而出。 “你,你知道!”于侧君,不,应当是淳于侧君惊呼出声。 “淳于这个姓氏在定国很少见,但是在大云,这却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姓氏,因为大云的国君,便是复姓淳于氏!”秦先冷笑,“当时我还奇怪,为什么前太女不去南境也不去北狄 ,反而是去了与定国相隔遥远的西陲以外的大云,原来,是有一位大云皇室的内应在这定国里,为他们牵线筹谋!甚至不惜杀害自己的妻主来换取利益!” “不,不是的,我没有杀害妻主,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于侧君在被揭穿身份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些崩溃,此时更是想起了棺材里秦晖的那张脸,瞬间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再度袭来,这次不只是在脸上,是全身都被这种感觉包裹,难以呼吸,不能动弹。 “淳于练,这次西陲粮草被劫,是不是你在从中捣鬼?”秦先冷不丁问出一句。 淳于练已经有些恍惚,但是听到这一句却镇定了下来,“不是。”他摇摇头,“妻主的死,粮草的事,都与我无关,就算我是淳于练又怎么样,这些事我没干过,你也没有证据,你不可能有证据。” 秦先站起身,他的手慢慢地划过书桌,最后慢慢地走到墙边,抚过雕木花架上一个青花瓷瓶,旁边墙上便挂着一幅大雁图,“于侧君还记得,刚入相国府的时候,母亲为你画的这幅大雁图吗?” 淳于练有些动容,有些不由自主地靠近那副图,一只手抚上那图上的墨痕一边却流下泪来,“妻主……” -- 第117页 秦先正好退后了半步,手上正好握上瓷瓶细细的瓶颈,抡起那个瓷瓶对着淳于练的后脑使上些力气砸去! 瓷瓶碎裂之震耳,淳于练抱着头吃痛跪在地上,一时头晕目眩,难以言语,恍惚间天旋地转,仿佛眼前的墙面也跟着转了一个圈。 墙面无声翻动,在外面的人进来之前,秦先启动了墙面上的机关,轻巧地转进了墙内的暗道之中。 第81章 雪刀听见里边的动静即刻便破门而入。 天光乍一照进来, 只看见于侧君双手抱头跪在墙边,书房中竟是空无一人。 “主君呢!”声音又急又气,雪刀的手下使了力气。 于侧君本就头晕目眩, 手臂上又传来剧痛, “不是在这吗……” “这时候还撒谎!”雪刀将于侧君拽起来, “你看看这哪里有主君的影子!定是你与外边那些人里应外合将主君劫持了!” 雪刀吼道:“来人!将于侧君与外边的贼子一同拿下!” “你胡说些什么!”于侧君此时终于有些清醒,但是后脑的疼痛仍旧一阵一阵的袭来, “你要做什么?” 守在外边的人已经闯了进来, 那为首一人道, “拿下我们?难道你要以一当十与我们拼命不成?” “虽然我跟着少主也没少干过这等事儿, 但是对付你们, 我还怕脏了手。”雪刀吹了个口哨,“看看你们身后吧。” 那为首一人向后看去, 顿时心中一惊,书房的门已经在刚刚闯进来的时候被乱刀砍坏,此时空空荡荡,竟是一点遮挡物都没了, 那墙檐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都持着拉成满月的弓箭,蓄势待发。 为首的那女人眼皮一跳,脸上肌肉抽搐,“别忘了, 你也在这里,乱箭齐发,我们只要捉住了你, 她们便有所顾忌。” “是吗?”雪刀也冷笑,“你想抓我那就来啊,反正我现在弄丢了主君,少主回来也饶不了我,我现在死了,或少主回来还能将我厚葬了呢。”雪刀摇头晃脑,竟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 “好!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那女人周身气势一动,迅疾地向着雪刀扑过来。 “放箭!”外边不知是谁号令了一声,瞬间箭落如骤雨。 “想拿我当挡箭牌?也不看看谁长得更像挡箭牌。”雪刀本就在书房最里侧的墙边,长箭再厉害,一时间也无法过来,那为首的女人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想先将雪刀抓了,还能做个人质。 岂料雪刀先一步将于侧君提着后领子拽了起来,扔向了那群人。 “三皇子!”那女人接过于侧君,有些惊慌地看他有没有事。 “刀箭无眼,我可不奉陪了!”雪刀伸手从手腕上发出一道细细的钢丝缠住了书房的大梁,身形一荡便撞开了书房的侧窗撞了出去,再一使力那梁木便从中折断,整个书房坍圮倾颓,尘土四扬。 惨叫声不绝于耳,雪刀掏了掏耳朵,几个闪身便到了墙后,李三思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摇着洒金的折扇,若是金城的男儿们在场,只怕是又要被她脸上恰到好处的笑晕的五迷三道。 “进去看看,还有几个活口。”李三思下令,身边已经有人去已经是废墟的书房中找寻。 “摄政王殿下。”雪刀上前行礼。 李三思微微点头,“你家主君呢?” “主君说会从相国府后门外的一棵老槐树边上出来,让我们在那里等他,雪刀这便去了。” “从后边儿出来?”李三思手中折扇微顿,“为何是后边?” “主君他进了书房的密道……”雪刀道。 “荒唐!”李三思从椅上坐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们主君身怀有孕,还这么折腾?!” “雪刀有罪。”雪刀也不争辩,只是低头认错。 “快去将你家主君接出来吧。”李三思转念一想也明白些许,不再责怪雪刀,“多带几个人,不,让追虹跟你去。” 聂千万的心肝儿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后果她可真是不敢想。 “多谢摄政王殿下。”雪刀急匆匆说完,立马施展轻功飞快地掠到相国府的后院那棵老槐树上,一跳落在地上,依照秦先当时的描述,找到了那块刻有镂空花纹的石板。 雪刀将那块石板移开,对着黑漆漆的甬道喊道,“主君——主君——” 除了悠远的回声,竟听不见任何回应的话,雪刀心下一慌。 “主君——主君——” 还是没有回应。 “会不会路太远了,还没走过来?”追虹道。 “不会的,从书房到这里的路虽然看上去很远,但是主君说其实就是一条直直的通道,很快便能走出来。”雪刀眉头拧成一个结,“追虹大人,能不能请您帮个忙?” “不敢,你说。”追虹道。 “我去书房那边,大人在这边接应。”雪刀道。 “好。”追虹答应地痛快。 “多谢!”雪刀听见这话心中略一暖,脚下却不敢耽搁,一步也不停歇地向着书房掠去,心中懊悔,当时怎么就相信了主君说的绝对不会出事的话,万一主君真的……她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书房里只是断了大梁,几个躲在角落没有伤到的人手中拿着长刀,正与李三思手下的人厮杀,不过还是人少力薄,雪刀到的时候,这几个人已经横尸,有的是被捅死的,有的却是要碎了后槽牙的毒包自尽而死。 -- 第118页 密道前的那堵墙似乎是因为内有机关的原因格外坚固,在一众断壁残垣里坚强的立着,雪刀拨开石块杂物,在墙上找寻着机关。 “秦先没在后院出来?”李三思看见雪刀去而复返的身影便觉事情不好,上前问道。 雪刀红了眼眶,“是……” “这机关在什么地方?”李三思也摸索着。 “不知道……” “不知道?这下可有些难办了……”李三思折扇中的利刃亮出,慢慢地沿着墙缝寻隙。 机关在的地方原本是那幅大雁图下面的一处暗格,如今墙面损毁,大雁图也早就埋在了残垣之中,那块暗格的地方早就分辨不清,李三思循着墙隙一点一点的梭巡,有些心急。 “在这里!”李三思眼睛一亮,折扇上的利刃找到一块略微凹陷进去的地方,李三思轻轻一推,一块小门样的墙面便一个翻转,雪刀顾不上簌簌下落的尘土,首先跨了进去。 密道的入口并没有被损毁,里面的甬道却并不是黑的一眼望不到头,而是隔一段路便透着微光,光线下浮动着细小的微尘,雪刀一路摸着密道的墙壁前进,密道里越安静,她的心就越沉。 “原来是这样……” “怎样啊?” 身后传来声音,雪刀猛然回头,“摄政王殿下?!” “大惊小怪什么?”李三思扇着扇子,“聂千万的心肝儿没了,她回来不得将本王吃了?本王下来看看不是应当?” “劳摄政王挂心了。” “少废话,我来看看。”李三思上前,这密道倒是宽敞,宽度容纳两人是绰绰有余。 “这密道竟还通往别处?”李三思看着眼前一昏暗一光亮的分岔像是自言自语。 “主君说,这密道本是笔直的。”雪刀道。 “那你说说这条路是怎么回事?”李三思白她一眼,“谁家闲着没事儿挖个密道只挖一条路?” “那雪刀过去看看。” 眼前总共就两条路,一条向前的被下落的石块堵死,另一条透着亮光,但是缺口很新,明显是之前封着,如今砸了出来,谁也不知道通向哪里,可是如今走到这里还不见秦先的身影,肯定是往这条路去了。 李三思叹一口气,“小万万呐,你前世是不是被本王辜负的哪家公子啊?本王这辈子一定是欠了你来还债的。”说着便也微微矮着身子走了进去。 这条路虽有些长,但是出口离着相国府却也不远,只是在东边院后的一排竹子后边儿,李三思顺着台阶走上去,“咦”了一声。 雪刀心里又紧了一下,连忙手脚并用攀住那出口的壁檐一跃而上。 地面上空空如也,雪刀的心沉落谷底,这是唯一的出口,若是主君不在这里,那到底去了哪里呢? 竹下的枯草里有着隐隐约约的草色,李三思从里面捞出一个墨玉质地的玉佩,看图案是两条小小的蛟龙首尾盘旋相接,玉佩下边儿缀着罗缨,模样很是别致。 “这好像是你家主君的东西?”李三思沉吟。 “这是少主送给主君的,主君一直戴着,从不曾取下的……”雪刀看着李三思手中的蛟龙玉佩道。 “摄政王殿下,摄政王殿下!”有李三思的亲兵来报,“禀摄政王殿下,书房清理出来了,整理尸首的时候发现少了两个人,还有相国府的于侧君,他也不见了。” “淳于练?!”李三思冷笑,“这个男人可真是命大,传我的令,封锁金城,没有我的手令谁都不许随意进出!” “是!” 李三思握紧手中折扇,沿着墙边慢慢看着,竹子下边有着点点的血迹,从断断续续的血迹来看,应当能猜测出受伤的人紧紧地捂住伤口,但是还是不时地有血滴滴落下来,血迹一直延伸,倒像是那人逃走的方向。 没等李三思开口,雪刀便道,“雪刀去看看。” 李三思并未阻止,只是站在原地拿起那枚墨玉蛟龙玉佩细细端详,末了还是一声笑,“真不愧是你的眼光……” 第82章 墙面翻转, 秦先趁着于侧君昏迷之际,转身便进了密道,这样一来既坐实了于侧君的罪名进而逼问出粮草一事, 又能避免自己大着肚子为人鱼肉被当了人质, 所以他并不着急, 反而是慢慢地向前走着,每一步都很稳。 这密道他小时候在秦晖的书房玩耍之时便不小心进来过, 是一条道走到黑的, 没想到那于侧君真的不知道, 这边还有一条密道。 那声意料之中的巨响之后, 秦先没有料到的是, 前方的路竟然不能再走,堵了个严严实实, 反而是他右手边的土壁松动,露出大半个通道的样子,秦先轻轻用手一碰,那薄如窗纸的一层土就完全掉了下来, 显露出右边的一条通路。 他从来不知道这条密道竟还有别的通路,这是通向哪里? 被这个疑问所驱使,秦先抬脚跨过了两边密道之间那一点儿残余的土阶,向着前边慢慢地走过去。 光线昏暗, 秦先有点儿摸不准时间,约摸着觉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慢地沿着土阶向上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土阶平缓且宽他走起来不是很费力,不一会儿便看见 了通道口投下来的光亮。 通道口是一块石板,旁边的土壁上有一块圆形的凸起,秦先轻轻一按,那块石板便从上到下慢慢地移开,露出一方天空来。 -- 第119页 外面的空气比密道中要好上很多,秦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环顾四周打量这是哪里。 “有一句话叫冤家路窄,我看是诚不欺我。” 听见这话,秦先后背一紧,瞳孔微缩,他强作镇定地转过身去,见于侧君站在他身后,凉凉地笑着,他身边还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便是那个为首之人,她手执长刀,身上都是血迹,有喷溅上的,也有擦拭长刀抹上去的,另一个看着面生,手里是一柄短剑,估计也是和他们一伙儿的。 “三皇子何必跟他客气,一刀砍了便是!”那个手握短剑的女人凶狠道。 “闭嘴,三皇子还未发话。”为首的女人呵斥道。 “林兆,带上他跟我们一起走。”于侧君冷漠道,“别伤了他,我有用处。” “是!”那为首叫做林兆的女人不敢耽搁,上前便要将秦先扯过来。 秦先不敢太过抗拒,只是想尽量拖延时间,“于侧君这是想做什么,你们不是要逃命吗?带上我一个大肚子的孕夫,你确定你们还能逃得出去?” “有了你,我们才有了逃出去的机会。”于侧君走到密道口上,“下去!” 秦先皱起眉头,这于侧君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进这条密道? 心中虽疑惑,但是这好像是相国府里一个极为偏僻的侧门,四下里也无人把守,或者是把守的人已经死在这两个女人的刀下。 秦先嘴唇微动。 “大公子,我劝你还是不要玩儿什么把戏,林兆最擅长的可就是快刀,你若是不想一尸两命,就乖乖的。”于侧君仿佛已经快失去了耐性。 那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将于侧君与秦先围在中间,秦先没有法子,如今他只能受制于人。 腰间的绦带因为一路磨蹭已经有些松了,那枚墨玉蛟龙跌坠下来,落入草丛中。 密道的石板又合上,光线暗下来,秦先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慢慢地往下沉。 “来。”于侧君从袖里拿出一方手帕,对着秦先道。 秦先警惕:“做什么?” “呵,别怕,不过是蒙住你的眼睛罢了。”于侧君将帕子蒙住秦先的眼睛,在他脑后打了一个死结,“走吧。” 于侧君直接拉住了秦先的手,秦先虽然心里十分抗拒,可是他也只能紧紧地将于侧君递过来的手攥住,免得自己不慎跌倒。 那名被唤作林兆的女子似乎是有些踌躇,但是还是没有张口问些什么,只是按照于侧君的指示慢慢地在密道中行走着。 密道好像很长,秦先不记得自己走了那么远的路,双眼前漆黑一片,耳边除了偶尔钻进来的风声就是其余几人的呼吸声,除了几次机括的响动之外,整个密道中都静的可怕。 秦先现在不只是能确定于侧君知道这条密道,而且更确信的是,他对整个相国府底下的密道更是了如指掌,直走、右转、再右转,这密道的走向与他来时根本不一样! 在密道里七拐八拐,秦先的脚下总算是踩到了一处高处,他知道,那是出口,秦先微微皱眉,总是觉着这出口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萦绕在他的鼻尖,又觉得很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又难以想起。 在地面上又走了一段路,好似是进了一处宅院,于侧君竟是一路都拉着秦先,最后到了一处房间。 眼前的手帕被摘下,没有想象中刺目的光线,一切都是昏暗的,这是一间十分逼仄的房间,床和桌子都紧紧地靠着墙,床上是一床简陋的被褥,桌子上只有一盏油灯。 于侧君拿了一个火折子一点,那油灯微弱的光便映照着他的半张脸,于侧君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但常年养尊处优,模样依旧是精致的。 他转过脸来,看着秦先一笑,“我知道大公子有很多话想问我,也不待见我,甚至是恨我,但是大公子既然已经知道我是大云国的皇子,那些问题,也就没有意义了。这虽比将军府差了太多,但是我还不是丧尽天良之辈,我不会伤害你肚子里的孩子的。” 秦先低着头,于侧君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背对他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我现在只想快些结束这一切。” 秦先抬起头,“你为什么杀了自己的妻主!” 于侧君猛然回身,双眸圆睁,“你……我没有!” “我相信侧君会为了秦笙筹谋,但是我却没有想到,侧君竟然还谋害我的母亲,你自己的妻主。”秦先抚着自己的肚子幽幽开口,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一些中气不足,但是就是这样的声音对于于侧君来说却像是魔鬼低语,“侧君以为,当初爹爹为什么会松口让你进门?” 于侧君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秦先慢慢地站起身,向着于侧君一步一步走过去,“当年于侧君假借着无依无靠的身份和对我母亲的一片痴心入了相国府的门的那一天,可曾想过会有一天亲手将自己的妻主送上黄泉?又或者是,于侧君从嫁进相国府的那一天起就谋划好了要取她的性命!” “我爹爹便是输在了一个情字上面,他以为,你会照顾好母亲和我,就算你看我不喜,也不会对母亲有什么不忠。”秦先走到于侧君身边,于侧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你放弃了母亲,放弃了秦铮,放弃了整个相国府,就是为了一个秦笙!” 秦先不饶过他,他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淳于练,是你杀了她!” -- 第120页 于侧君似乎是极度痛苦的闭上眼,“别说了,别再说了……” 秦先望着黑漆漆的门板,心底的戾气不受控制的溢出,良久之后,久到于侧君夺门而去又去而复返的时候,他才惊觉掌心已经被指甲嵌进去,又痛又麻的感觉传来,他才颤抖着放开手掌,有些脱力地跌坐在床上。 门外是于侧君的声音,他推门进来,“大公子,吃些东西吧。” 秦先看着托盘里的清粥小菜,没有一点胃口。 于侧君却像是方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将托盘放在长桌上,转身就要出去,在关上门之时,“大公子还是要好好吃饭,就算你不吃,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要吃的。” 秦先看着又关上的门,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也对,这男人一向最是会伪装的,他竟忘了。 筷子也是最粗糙的木筷,粗瓷碗里是一些稀粥,旁边的碟子里有几根青菜,早就被将军府里的厨子养刁胃口的秦先拿起筷子又放了下去,末了也是没尝几口。实在是食难下咽。 像是怕他逃走一般,这屋子的窗户极小,别说他现在怀着身孕,就算是他清瘦的时候也钻不过去,除了窗户就只有一扇小门外面落了锁,他也是出不去的。 莫说风临与李三思她们能不能找到这里,就算她们找到这里,这帮人将他推在前边当挡箭牌,估计李三思与风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不对,若是聂千万在这他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若是换了旁人,免不了要以大局为重。 他还是要想办法逃一逃才行,这间小房进进出出都只有于侧君一人,就说明他们现在还没有与其他人会合,他还有机会,等到人真的多起来,他恐怕插翅都难飞了。 于侧君…… 他不伤自己的性命,就是留着自己还有用,他要干什么?逃走?出城?还是要在这里等人接应再图谋别的事情? 秦先越想越烦,思绪混乱,他闭上眼睛,又看向自己隆起的肚尖,“宝宝,爹爹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你娘要是知道我们在受苦,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第83章 西陲, 喀慕城。 大云粮草短缺供应不足,而定国这边除了先行的粮草之外,后续竟是源源不断, 大云节节败退, 他们还想像上一次一般, 在半路上劫持定国粮草,但是却都扑了个空。 聂千万前车之鉴, 这次运送粮草的都是隐凌卫的个中好手, 从不假手他人, 是以粮草从出仓到进仓都是严格查对, 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疏忽。 连着打了几场胜仗, 定国军队这边的气势高涨,连着聂千万脸上都是满面红光, 照这个势头算下去,不日便可以班师凯旋。 但是这日聂千万却接到了一封信,许久不见的赤琴鸟又盘旋在喀慕城的上空,照例被霜刃打了下来。 赤琴鸟红色的鸟腿上绑了一个小小的竹筒, 聂千万拆开一看瞬间就变了脸色。 即便是刚来喀慕城面对一片狼藉之时,她也从未见过聂千万露出这种神色,像是要将人千刀万剐一般,她小心问道:“少主, 怎么了?” 聂千万声音冷的吓人,“霜刃,这里交给你了。” “嗯, 啊?”霜刃连连摆手,“少主您说什么呢,我?” “将紫霜牵过来。”聂千万的声音不容置喙,且添上平日里不曾有过的凶狠。 霜刃下意识地绷直了身子,“是!” 一直到霜刃将紫霜牵过来,她看见聂千万已经收拾好行囊,她才惊道,“少主你要去哪里?” “我离开喀慕的消息只有你知道,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人知道我已经离开了。”聂千万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霜刃,继续道,“仗已经打得差不多了,你怕什么?” “不,不是,少主,我只是不明白有什么事儿能让您舍了这边过去呢?”霜刃不解,“难道,难道是主君那边出事了!” 聂千万抬眼看了霜刃一眼,算是默认。 霜刃也是一时沉默,若是主君那边出事,她也左右不了少主,但是职责所在,她还是要劝一劝,“少主还请三思啊,想当年老主君病重,主子虽然悲痛,但是仍旧坚守喀慕……” “闭嘴!”聂千万瞪着眼睛将霜刃提着领子拽起来,“那你知不知道我爹就是因为那一次病重,后来一拖不起,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霜刃低下头去。 聂千万见她如此,语气稍软,喀慕这边已经收尾了,交给你我放心。” “是,属下一定谨记少主教诲……”霜刃知道自己既然无法动摇聂千万的决心,能做的便是将聂千万交代的事情都做好,免了她的后顾之忧。 “可是少主可曾想过,主君出事的消息是真是假?这万一是一个圈套,少主岂不是送上门去?”霜刃道。 “霜刃,你知道训练一只能识路送信的赤琴鸟需要多久?” “属下知道……”霜刃闭眼,“可是——” “老子去金城,又不是去大云。”聂千万走出大帐,翻身骑在紫霜的背上,“还有,我不是我娘。” 聂千万换了便衣走了小路,一骑绝尘。 霜刃轻轻皱眉,怎么雪刀在主君的身边他还会出事,难道雪刀也出事了?那小归呢…… 从西陲喀慕到金城路途遥远,即使紫霜以最快的速度马不停蹄的赶路,也至少需要两天两夜,聂千万心急如焚,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 第121页 那封信的上的内容使她不安,信上说,秦先已经落入了他们的手里,要她立即停止对大云的攻势,归还劫掠的城池,还要再划分新的三座城池过去,否则秦先便会一尸两命! 金城那边没有消息传来,反而更令聂千万确定,他们定是在金城! 连着奔了一天一夜,就算是紫霜这等良驹也有点支撑不住,聂千万将紫霜放进林中,让它慢慢休息,运了一段轻功,从路上劫了一匹良马。 这本是聂千万干了十几年的老本行,是以抢起马来没有丝毫的心虚,丢下的银子险些砸了那人的脸,一抬头却是只被扬起的烟尘呛了一嘴。 “咳咳,什么人啊,咳咳——” 聂千万却是已经骑着马跑远了,她不敢停歇,一路风尘。 路上换了几匹马,这才日夜兼程到了金城的城门之外,城门口早已不像是往日那般松散,士兵们个个执着枪戟,站的笔直。 城门紧闭,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来者何人?”城上士兵看见聂千万单骑疾驰而来,扬声发问。 聂千万高高举起令牌,“罗刹鬼将军麾下,边关急报!” 城门上那人赶紧下来查验,确认无误之后,紧绷的脸上才放松下来,“开城门——” “这个时辰就关着城门,金城里可是出了什么事?”聂千万嘶哑着声音发问。 “最近城中逃了反贼,摄政王大人下令城门戒严,不许一个人出得城门去呢。”那守将道,“要不要先喝碗水润润喉?” “不用了。”聂千万双腿一夹马肚,马儿嘶鸣一声,扬起四蹄便跑进了城中。 —— 两日已经过去,于侧君送来的吃食却还是那几样,今日不同的是有一碗素面,面上卧了一个白蛋,依旧是清汤寡水,但是于侧君送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自从那日与于侧君不欢而散,他每次送饭都不与秦先搭话,二人相顾无言,也没什么好说的。 秦先这两日东西倒是都吃,许是因为他大着肚子的原因,送来的吃食除了寒酸些倒没什么别的问题,只不过,他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软软的肉,恐怕这些肉在这儿是要都消耗掉了。 “侧君。”秦先开口。 于侧君像是讶异秦先会主动开口与他说话,有些怔愣,但还是回应道,“大公子要说什么?” “我这两日有些想通了,我想应该不是侧君害的我母亲,对吗?”秦先细长的眸子眯起来,声调平缓压低。 “我从未承认过谋害妻主。”于侧君看了秦先一眼,“大公子肯信了?” “是林兆?”秦先眸中出现戾气又很快隐去,“是她,对吗?” 于侧君有些怔然,随即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秦先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定定道:“侧君既然贵为大云的三皇子,怎么会……” “你也说了,我只是皇子,而且还是二十多年前就脱离了大云皇室的皇子,这些年若是没有妻主庇佑,我又怎么能活到今天。”于侧君低声道。 “那侧君现在还与杀妻凶手在一起!”秦先漆黑的眸中墨色转浓,又乍然点亮,“他们用秦笙威胁你?” “既然大公子都猜到了,我也不必多说。”于侧君面色竟是平静的,“如今妻主已死,我的亲人就只剩下笙儿一个了。” 秦先:“那二妹呢,你——”樱桃 “铮儿从小就是个冷情的,何况她会继承妻主的爵位。”于侧君看向秦先,“大公子,你不必觉得我心狠,铮儿和笙儿,我只能选一个。” 于侧君的双眼直视着秦先,那双平静的眼睛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挣扎与纠结,秦先已经都看不到了,如今剩下的只是平静,可怕的平静。 这种平静告诉秦先,他从于侧君身上得到援助的机会近似于无,虽然他会在饮食起居上微微照顾他一些,可那应该只是看在自己还有价值的份儿上,或者,是对他母亲的那份愧疚。 秦先敛下眸子,“我要如厕。” 秦先这话说的突然,于侧君皱了一下眉,“这里有恭桶。” “我要,那种,不是这样的……”秦先眼睫微动,似乎说出这些话十分难以启齿。 于侧君思量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带他出去。 门外是那个拿短剑的女人,于侧君叫她刘虎。 “三皇子要这大肚夫出去?要是人跑了怎么办?”刘虎皱着一双八字眉道。 “我会亲自看着他。”于侧君未给刘虎太多目光,你在这等着。” 门外的房屋也都是破败荒凉的,只有一个人守在这,秦先悄悄地观察着周边的地形。 这地方不知道破败了多久,荒草丛生,破壁残垣,几间瓦房倒是看得出之前是个讲究的人家,但是荒废太久,已经没有了人气儿。 于侧君将秦先领到一处隐蔽的地方,秦先有些艰难地蹲下身,“侧君能不能稍微转下头,你这样我没办法……” “大公子可不要想玩儿什么花样。”于侧君冷冷道。 “我这样还能玩什么花样?”秦先作无奈状,“我是怕侧君不自在,既然侧君都不介意,我就随意了。” 于侧君似乎是思量了一下,还是侧过身去,但是余光能看见秦先的位置,“好了,这样总可以吧?” “多谢侧君体谅。” -- 第122页 半晌后秦先那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于侧君不解,“你在干什么?” “埋一埋。”秦先又用脚将旁边的枯草向那块儿埋了埋,“我好了。” 于侧君仿佛不是很想理他,走得也有些快,秦先在后边弯着嘴角喊他,“侧君等我一下啊,你不怕我跑了吗?” 秦先慢吞吞地走着,眼角却瞥过有些破败的与月亮门后有一片黑色的衣角,原来还有人在外围守着,怪不得于侧君没有将他看得这么紧,若是他刚刚动了逃跑的念头,只怕会被当场抓获,日后更是有苦头吃。 第84章 回到小屋之后, 秦先心情很好地对于侧君一笑, “下次也要麻烦侧君了。” 于侧君面上有一瞬间的凝固, 一句话未说便将门落上了锁。 屋子中又重回黑暗, 秦先脸上的笑容散去,他摸了摸腰间的硬物,慢慢数着,还有十四个…… 秦先出去的次数逐渐增多,地方自然也换了好几个, 他渐渐有些明白, 为何已经过了三日, 外边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甚至没有人搜查的动静。 不仅仅此处是一片废弃的宅子, 这一片都是, 而且就在这金城之中, 宛如一个城中村一般,周围都是高楼林立, 谁能想到就是在这样两头都不通的夹缝中会有这样的一个窄巷, 藏着定国的叛徒和将军府的主君? 怕是对金城了如指掌的人,也一时间很难想到这个地方, 只是, 秦先眨眨酸涩的眼睛, 困意慢慢卷袭,先养足精神罢,总要有力气才好…… 聂千万回城之后, 直接去了将军府,她双目赤红,“主君呢?” 雪刀正好回来,看见聂千万满面风尘双眼通红地站在院中,终于忍不住,“少主!” 聂千万将那封赤琴鸟带来的信掷到雪刀跟前,雪刀展开信一看,“属下失——” “废话就别说了。”聂千万喉咙生痛,发出来的声音有些粗哑,“这几日有什么消息?” 雪刀心中虽愧疚自责,但还是迅速整理情绪,将这几日的搜查结果都报给聂千万听。 李三思与风临手下的人这几日正在挨家挨户的搜城,听李三思说,这叫地毯式搜索,不放过一丝一毫,但是搜了有三日了,竟没有一点踪影,实在是怪哉。 那日秦先失踪的蹊跷,雪刀在那条密道中反复查验,才找到那密道的关键所在,但是顺着密道上去的时候已经都看不见人影,线索在出口的地方便断了。 雪刀将那块墨玉蛟龙拿出来,放在聂千万的手上。 蛟龙玉佩莹滑细腻,聂千万握紧玉佩,“雪刀,将我马上的东西搬下来。” “是!” 聂千万一路上换了几匹马,马鞍上的一个麻袋却是一直都没有丢下,麻袋里边儿软绵绵的,雪刀伸手一摸,竟是个人…… 待得雪刀将麻袋口拆开露出里面人的面孔之时,一张与秦先又三分相似的脸出现在眼前,只不过这人闭着眼睛,像是被打晕的。 聂千万声音阴鸷,“雪刀,这是你将功赎过的机会。” “属下明白了。”雪刀聪明,即便聂千万不说,她也知道该怎么做。 雪刀向李三思和风临都借了人,每人发了一面锣一个锤,在金城的大街小巷敲锣高喊秦笙被俘的事儿,换班不换岗,日夜不间断。 这消息传到于侧君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一日一夜之后了,这天夜里,秦先刚问于侧君要了一个火折子,就见于侧君掏出了一根光秃秃的毛笔。 秦先:…… 于侧君见秦先神色奇怪,这才发现自己拿错了东西,又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火折子,递给了秦先。 “侧君怎么了?”秦先问道。 于侧君深深地看了秦先一眼,才道,“无事。” 于侧君照样是来了便走,不多作停留,只是秦先摩挲着手指,觉得于侧君今天的状态不太对,他今天看着自己的眼神儿仿佛在看什么救命的东西一般,若真是如他想的一般,那动手的机会倒是近了…… 天空澄明如镜,一只鸟儿犹如投入湖面的石子,尖啼一声便俯冲进了将军府的院中。 聂千万伸手一抓,将这如梭一样形状的鸟儿握在手中,她冷笑一声,“又是这样的把戏!” 果然,在赤琴鸟的鸟腿上绑着一封信。 “今夜子时,拿秦笙来管市街换人!” 雪刀惊呼,“管市街,不就是——” 管市街,聂千万手中发力,赤琴鸟惊叫一声,一用力挣脱了聂千万的桎梏,“雪刀,跟着这只鸟,你能做到吗?” “属下这就去!”雪刀抱拳,立马就要跃身而起。 “我去。”空中落下声音,声音宛若淬了冰,不带一丝感情。 “冷澹……” 雪刀激动道:“少主,真的是冷大人?” “嗯。”聂千万点头,“原来她一直都没走。” “若是冷大人那就好啦,冷大人的轻功卓绝,天下无二,追踪一只小小的鸟儿可是比我要强得多。”雪刀赞叹道。 聂千万低下头,若是冷澹亲自去的话,她的确是放心许多。 “少主,那今晚的子时之约?”雪刀问道。 “将秦笙带着。”聂千万沉声。 信上只是说了管市街,却并没有说管市街的具体位置,若是冷澹得手还好,若是冷澹没有得手的话,今晚这管市街还是要走一趟的。 -- 第123页 赤琴鸟在天空盘旋了半晌之后,才向着一个方向飞过去,显然是受了专门的训练,要绕一些远路才飞回原来的地方,冷澹身法鬼魅,即便敏锐如赤琴鸟,也没有发现,终于,赤琴鸟在一处高楼的檐角上落了脚,然后在低空滑翔,进了一处荒草丛生的院落。 “原来是这里……”冷澹眼神冰冷,管市街的道路本就如羊肠一般,这处废宅竟然就毗邻着管市街,极致繁华的另一面,竟然是极致的荒凉。 冷澹粗粗打量了一下这处废宅,外围是乔装的黑衣人在把守,里边只有几间能住的屋子,秦先应当就是住在其中一个屋子里。 一个身影从屋子里走出来,冷澹细细一看,是相国府的那位侧君,他正端了饭食进了一个小屋,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有什么。 于侧君出来之后便落了锁,冷澹大概可以确定秦先是被关在这间屋子里。 黑衣人十五个,两个跟在于侧君身边的女人却不知深浅,若是不能一击而中,只怕会打草惊蛇…… 冷澹又看了一会,直到于侧君又断了秦先吃完的东西出来,她才折返回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秦先略微擦了擦嘴,他的手心紧张地有些出汗,方才他又跟于侧君说,他想要出去方便一下,前面好几次都没什么事,这次于侧君当然也不疑有他,将秦先吃完的碗筷交给别人之后,便带着秦先走了出去。 秦先摸了摸怀中的火折子,在于侧君身后慢慢地走着。 “好了,就在这吧。”秦先道。 于侧君“嗯 ”了一声,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 秦先慢吞吞地蹲下身,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于侧君这几次已经习惯背对着他,这次也不例外,他打开火折子短促快速地吹着,火折子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红色的亮点,在夜里就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这底下是秦先事先埋好的引线,引线点燃的窸窣声与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于侧君惊诧回头,“你——” 秦先已经退出于侧君十步远的地方,“侧君既然看见了 ,还不快逃?” 于侧君有些好笑,“我逃什么?这点火星能做什么?” 秦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且,我引燃的不是火。” 秦先顿住,冲着于侧君眨了眨眼,“是炸弹。” 秦先话音刚落于侧君身侧便传来一声炸响,于侧君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被炸的从向地上趴了下去。 秦先不管不顾,朝着前边小跑过去,他已经识得,这废宅中只有这一处无人把守,只是因为,这边是一堵无比坚实的石墙,是一条死路。 秦先身后炸响声不绝于耳,本就荒废破败的房间呈摧枯拉朽之势倒塌炸毁,其中不乏有人不可思议的惨叫声以及气急败坏的声音。 面前的石墙是一整块天然青石打磨而成,看得出根基十分稳固,秦先用杂物将自己的身子挡住,闭上眼睛蹲下身子捂住耳朵,接连不断的炸响声震得他的头嗡嗡作响,他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这是他自己做的弹丸,他很清楚有什么样的威力,既然知道此行相国府事出有妖,他提前揣了二十颗新制的弹丸与特制的引线在怀里,他衣着宽松,很好藏东西,这群人以为他是孕夫便轻看了他,却没想到她的怀中竟还藏了杀伤性如此强大的东西。 秦先趁着每次出去的时候将弹丸一颗一颗埋在草窠里,那引线细如钢丝,不细细地看根本看不出来,终于,终于有了这最后一次的机会,他带着淳于练给的火折子,将最头上的引线点燃。 本来应当十五颗弹丸便绰绰有余,只不过秦先刚刚研制出来又怕其中有哑炮,便将二十颗弹丸统统用上,若是成了,他便能逃出去,若是不成,若是不成……若是有人还活着…… 秦先胡思乱想之际,外边的炸响却停了,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秦先慢慢地松开耳朵,连呼吸都是未曾发觉地收紧,长久的寂静之后,秦先耳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是谁?是谁还没有死?是林兆吗? 秦先握紧身侧的一根木棍,屏息以待,退?他已经退无可退。 身后便是那堵坚实的青石墙,秦先的后背贴着墙壁慢慢地站起来,他已经听见前方的杂物被一下子挥开的声音可是他现在除了手中的一根木棍已经一无所有! 最后一层障身之物被挑开,秦先大叫一声,拼尽全力将棍子朝着那人身上打去—— 第85章 冷澹回了将军府之后, 聂千万便火速集结了剩在府中的隐凌卫还有大大小小的守卫一起向着管市街奔去,只是在距离管市街还有十步之遥的时候,轰然的一声炸响, 在每个人的心头都是一震。 聂千万面上神色已是剧变, 她翻身下马, 直接运起轻功赶了进去,本来还要冷澹指路, 如今这一炸, 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这处废宅的所在, 震惊片刻之后也连忙向着那里面跑过去。 聂千万背后已经有丝丝的鲜血渗出来, 冷澹看在眼里, 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跃身而起, 追上去一探究竟。 只是人在树枝上还没站稳,接连而来的几声炸响在此震荡着每个人的心神,冷澹提气稳住身形,一抬眼却看见聂千万却是连命都不顾一般向着那炸响的地方冲去, 她已是情急,冲着聂千万吼道:“你不要命了!” -- 第124页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冷澹再次跃身,想要阻止聂千万这近乎自毁的举动。 平日里冷澹的轻功是要比聂千万好上一些的, 但是今日聂千万就像是发了狂一般,冷澹奋尽全力才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我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送死的!” 聂千万回头,凤眼中闪过嗜血光芒,“我知道。” 冷澹不欲与这个疯子计较,只是在炸飞的碎瓦要飞到聂千万脸上的时候将人往后一带,聂千万往前冲的力气太猛,虽然躲过了大半的碎片,但是脸上还是被划破了一道,伤口立时便渗出血珠。 “你闹够了没有?!”冷澹心底升腾出一股怒气,将人往身后一拉,面前碎瓦断墙纷纷掉落,一阵惊天动地的动静过后,终于是安静下来。 “他在哪里?”聂千万用力将冷澹的手甩开,“你说你知道他在哪里,你说啊,他在哪儿?!” 冷澹看着眼前已经被炸成碎片的小屋,一时间言语哽塞,谁都没有料到,这会有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场爆炸,差不多将这整片废宅都炸了个干净。 她指了指原本关押秦先的那一间屋子,现在已经夷为平地,聂千万头一回觉得,脚下竟有千钧重。 “少主,还有一个活口。”雪刀从另一头搜寻过来,将她带来的“活口”扔在地上。 一桶凉水浇下去,于侧君慢慢地睁开眼睛,当时他被身边的一个弹丸炸开震得昏死过去,如今醒了似乎还带着七分迷茫,等到看清周围的形势,他这才惊出了一身冷汗,“你,你们怎么会?” 雪刀并未让于侧君惊讶太久,她上前将他挈着领子提起来,“说,主君在哪儿?” 于侧君已然明白眼前形势,他笑的凄凉,“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说不定,已经死了。” “你——”雪刀将袖中的暗刺抵住于侧君的脖子。 于侧君竟不躲避,反而凑上前去,锋利的暗刺在脖颈上刺出血痕,“你杀了我又如何?” “杀了你不如何,那杀了他呢?”聂千万从身后人手中接过那个麻袋,里面正好露出秦笙的头,他依旧闭着眼睛,似乎还在沉睡。 于侧君双眼顿时睁大,但是还是紧紧地闭着嘴,一言不发。 “我记得你给我的信上说,若是我不停止攻打大云并归还城池,就要 我心肝儿一尸两命。”聂千万说着,一双手慢慢地握紧秦笙纤细的脖颈,“若是我说,此时若你还不肯吐露,我也会让你儿子一尸两命!” “你,你说什么?!”于侧君情绪激动,他似乎是想要拼尽全身力气过去抱住秦笙,但是又被雪刀牢牢地制住,动弹不得。 “你放了他,你放了笙儿和他的孩子,我说,我都说——”于侧君本就乌黑的一张脸上面淌下两行泪,冲出两道原本肤色的痕迹,“我只知道,这里是他炸的,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引线在哪儿?” “就在你们找到我的地方。”于侧君有些有气无力,他抬起头,“就算你们要我死也没关系,我只求你们,放了笙儿……” 聂千万早已向他说的方向寻过去,刚刚赶到的李三思见此情景,也只是叹息一声,“你求她放了秦笙,还不如求一下秦先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于侧君怔怔的,过了一会儿又双手合在胸前俯下身去,嘴中不知在念着什么。 “先将他二人看管起来,看看还有什么活口。”李三思用折扇轻轻敲着太阳穴,她从外边过来,外围已经有听见动静的百姓纷纷围过来看出了什么事,幸好她带的人将百姓拦住,明日还要解释这事儿,真是烦得很。 聂千万来到刚刚发现于侧君的地方,这里被炸的最轻,倒是保留着原来的痕迹,她蹲下身,仔细地看着,地上还有一道未烧完的引线。 一排脚印从此处向前延伸,聂千万的目光顺着脚印的方向向前看去,那是一条堆放着杂物的死路。 聂千万掀开那个竹筐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手是颤抖的,她在怕什么?脚印只有一排,应该是他,应当就是他。 秦先攥紧手中的木棍,在竹筐被掀开的那一瞬间劈头盖脸地向那人打去,“混蛋!我打死你!混蛋!” 聂千万在看见秦先的时候心情狂喜,哪里想到迎接自己的是这一顿木棍炒肉,“诶?心肝儿,是我啊!诶!别打了别打了是我——” 秦先声音耳熟,他睁大眼睛慢慢地看着她,确认她真的是聂千万之后,才怔忡地住了手,“妻主……” “是我。” “妻主?” “是我。” “妻主!”秦先的眼睛倏然点亮,“真的是你,我好怕——” 聂千万将秦先紧攥着的手慢慢松开,那木棍才掉在地上,她将他拥入怀中,轻拍他的背脊,“不怕了,我们回家。” 秦先这些日子在这废宅中吃不好睡不好,当时觉着没什么,他都能挺过来,但是如今一见到聂千万,鼻尖上就酸楚的厉害,泪不由自主地“啪嗒啪嗒”掉下来,洇湿了聂千万的肩头,他哭了多久,聂千万便哄了多久。 最后聂千万将人打横抱起,一步一步走着,由于来的仓促,根本就没有准备马车,雪刀牵了马来,“少——” 话还没说完,就被聂千万用眼神制止,雪刀看向她的怀中,秦先一只手搭在聂千万的脖子上,另一只手耷着,面上泪痕尤未干,竟已是睡着了。 -- 第125页 “可是少主的伤……” “再多嘴你就不必跟来了。”聂千万不理会雪刀,她看了一眼怀中秦先安稳的睡颜,嘴角勾起一个笑,“我们回家。” “啧啧啧,你看看,你看看。”李三思摇着扇子过来,“一个是凭一己之力端了一窝人还说害怕,一个自己后背上流血还非要逞强抱人,这两个人还真不愧是两口子——” “你瞪我干什么?你瞪我还不如赶紧给你们家少主和主君找个大夫。”李三思“嘁”了一声,摇着扇子风流一笑,又收住,“本王笑什么,此处连个懂得欣赏本王倜傥笑容妙龄公子都没有,真是无趣。” 李三思刚说罢这句话,冷澹便冷着脸将秦笙带来,放在了李三思跟前,“笑吧。” 李三思:……笑你妹! 于侧君见秦笙被冷澹带走,自己又追不上,好容易跌跌撞撞才过来,他披散着发,“大公子可还安好吗?” 李三思道,“先将这二人押入天牢中罢,至于怎么发落,等那两口子缓过来再说。” “大公子没事对不对?那笙儿,放了我的笙儿——”于侧君死死地抓住地上的枯草,仿佛不给他一个答案他便不走一般。 “还愣着干什么?带走!”李三思最爱美人,这于侧君虽然算得上是风韵犹存,但是这等模样着实是十分狼狈,她这等肤浅的喜欢美人皮相之辈,是最看不得这个的。 于侧君和秦笙很快便被人带走,李三思掏掏耳朵,于侧君近乎撕裂的声音仍远远地传来,她又吩咐下去,“这两个人好生看着,似乎还有个有孕的,看着点儿,别瞎折腾。” “是!” “诶?冷壮士你是怎么知道这边的事情的?”李三思回头看人,却是空空一片,哪里还有冷澹的人影? 李三思将折扇刷的一收,“一个两个都走了,每次都要本王来收拾残局!”她气完之后,眼珠一转,从身旁抓了个人道,“去府里将周沫那厮给我带过来,就说她表现的机会来了!” 第86章 从管市街道将军府的路不远不近, 聂千万一步一步地走着,她脸上伤口上的血迹已然干涸,等到了将军府将秦先放在床上, 她那根紧绷着的弦才终于像是松了下来, 然而却是只松了一点点, 再没看见秦先醒来之前,她总是不放心。 容月一早便在将军府门口等着, 但是聂千万这一路将人抱过来, 一点都不让别人插手, 这会儿好容易有了空, 他赶紧将他师父带了来给秦先把脉。 “脉象有些乱, 不过胎象倒是稳固,没什么大问题。”老王给秦先把完脉道, “我去给他开些安神的药,喝了再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胎象…… 聂千万的眼睛这才从秦先的脸上转移到他的腹部,就算是躺着,那腹部也像是一座小小的山丘, 她走的时候,山丘还没有这么高。 原来这狮子头也没事…… “兄长都瘦了,这些天一定吃了不少苦呜呜——”容月是在忍不住。 “没事没事,不信你自己号号脉?”老王安慰容月, “回来了就好,我看你都快瘦了。” “不过我说,你是不是也该号号脉了?”老王转向在床边几乎一动不动的聂千万, “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 “我没事。”聂千万嘴唇干裂,想要张嘴,没想到一路上被风吹着没说话,这一张口嘴都差点张不开,上唇与下唇粘在一起,撕下一条血肉来,这倒没什么,主要是聂千万后背上的伤,结痂的伤口又裂开,现在已经与衣服黏在一起,扯一下便带着皮肉。 老王当时就炸了毛,“就你这样还没事?我神医王妙手行医多年,就没见过你这样不要命的!” 聂千万冷冷一道眼风扫过去,“老子乐意。” “你!你真是不可救药,你就这样疼死算了!”老王气冲冲的,“容月走了,我们去煎药!” “聂将军,容月知道你担心兄长,但是兄长若是醒来看见将军这副样子,怎么能不担心呢?将军还是先去治伤,兄长这边有我看着,不会出岔子的。” 聂千万终于抬起眼皮看了容月一眼,沉思半晌,又将秦先的被子向里掖了掖,转头对着雪刀吩咐道,“打水沐浴。” “沐浴?你想死啊?你背上的伤口还没好呢你还沐浴?”老王气得都快跳起来。 雪刀踌躇,“少主……” “还不快去!” 雪刀一咬牙,“是!” 老王被容月拉着到了门外,“师父,你就少说两句,我看聂将军都快想把你吃了。” “吃我?”老王又生气,“吃了我谁给她看病去!” “王大夫,少主执意要沐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药浴可以一用?” “有啊。”老王道,“有也不给你。” “诶呀师父,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脾气。”容月瞪了老王一眼,对着雪刀道,“你跟我来。” “好!” “你,你们,好啊,一个两个的都气我!”雪刀和容竹都已经肩并肩走远了,只留下老王一个人在原地跳脚,“小徒弟也不乖了!当初,当初可是连个不字儿都不敢对我说!” “这药浴是收敛血气促进伤口愈合的,不能用热水,最好是用冷水,若是将军受不住,略温一些的水也是可以的。”容月边说着边将两个药包放在了雪刀手上。 -- 第126页 “阁下也太小看我们少主了,莫说是冷水,就算是在腊月天里拿雪水来搓澡都是常有的事。”雪刀接过药包,嘴上却为聂千万抱不平。 “既然如此,雪卫长就快些去吧。”容月拍拍手上的药渣,然后准备按照老王的方子给秦先熬安神药。 “我说错什么了?”雪刀挠挠头,有些不解,方才不还好好的,算了,少主的伤势要紧。 聂千万后背上的衣物与伤口黏在一起,雪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用剪刀将衣物剪开,最后实在还是有一些无法弄掉的,聂千万懒得再弄,直接跳进了木桶中,“一会儿就会掉的。” 雪刀无奈,但是这样用水慢慢地浸润开总比生生地扯掉要好受的多。 水冰冷刺骨,聂千万将整个后背都浸入水中,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在水中浮起来,宛若一尾咬着红线的金色小鲤鱼。 聂千万泡了有小半个时辰,光洁遒劲的小腿从木桶中跨出,湿淋淋的水滴下来,聂千万对着铜镜端详自己的后背,从肩膀到脊柱的一道长长伤口,好像有些瞒不过啊…… 伤口上依稀能看见新生出来的粉色嫩肉,已经不再渗血,但是长好的没长好的肉挤在一起,有些吓人。 聂千万披上衣服,将平安符上的水拧了拧,心肝儿说不能摘,那就什么时候都不能摘的。 “少主!少主!”聂千万刚刚穿好外衣,就听见雪刀“哐哐”砸门的声音,聂千万一句“老子”还没出口就听见雪刀继续说,“主君,主君他肚子疼!” 什么!聂千万夺门而出,雪刀只看清她本来砸着的门现在向她砸过来,然后就是,脑门儿疼—— 聂千万一路风风火火,带翻了路上一众花盆,“心肝儿呢?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唉,还能怎么,男人大着肚子喊肚子疼,不就是要生了?”老王站在门口幽幽道。 “要生了?”聂千万大脑有些空白,“现在?要生了?” 还未等聂千万再考虑,里面又传来秦先的一声惨叫。 聂千万顿时心急如焚,“他要生了,他疼啊,怎么办啊?怎么办?” “你晃我有什么用?!”老王气急败坏地将自己从聂千万的桎梏下将身子抽出来,“稳公已经在里边儿了,你不是早就请了吗?” “哦对,哦对对对……”聂千万乐道,突然门“吱呀”一声打开,小侍端着一盆血水走出来,“让一让都让一让——” 聂千万脸色一白,“怎么这么多血?” “男人生孩子哪有不流血的?”老王道,又看了一眼那血色,“没事儿,水多血少,颜色不深。” “他流血了,我心肝儿流血了,不行我得进去。”聂千万说着便闷头往里进。 “你去做什么?”老王将聂千万拉住,“你去不是添乱吗?哪有女人进去的?” “别拦着老子!”聂千万冲着老王凶狠一瞪,她做了这么些年的土匪头子,身上自然是有一股匪气和戾气,这么一瞪,老王果真松开了手,聂千万拔腿便进去。 “进去就进去,凶什么人呢!”老王冲着聂千万的背影虚踹了一脚。 “诶呀师父,您能不能别添乱了!” 秦先从方才开始阵痛,容月就忙前忙后,方才出去拿些要用的东西,这又是折腾,抬眼便看见他师父在这抬腿不知道干什么。 “快让开我要进去了。”容月没空看一脸委屈的老王,径直拿着怀里的一堆东西推门进去。 容月利落地将剪刀针线还有一些用得到的药材放在桌子上。 “怎么还有剪刀?”聂千万心惊胆战。 “聂将军?你怎么在这?”容月惊讶道,“算了你快来将这剪刀用火烤烤!” 聂千万本来守在秦先旁边,但是王媒公一屁股将她挤到一边,现在正有些愣愣地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吧,过去烤刀。 越烤心里越没底。 秦先惨白着一张脸,汗水浸湿了额发,他声音虚弱,“妻主……” 聂千万连忙丢下剪刀又挤过去拉住秦先的手,“我在呢,我在。” 秦先泪水涟涟,下方传来王媒公的声音,“主君再用力啊,腹沟已经裂开一半儿了!” “主君用力,头出来了出来了!”王媒公欣喜道,“再用力,用力!” 秦先真的觉得,他毕生的力气都用在了生孩子这件事儿上,而聂千万头一回发觉,自家心肝儿有这么大的手劲儿…… 随着婴孩的第一声啼哭,聂千万第一次体会到老泪纵横的感觉,秦先脱了力躺在她的怀中,脸上挂着惨淡又欣慰的笑,然而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我再也不生了……” 聂千万拨开秦先额上已经湿透的发,轻轻吻上他的额头,“好,我们再也不生了。” 小狮子头一降生就哭的没完没了,王媒公将她包成一个粽子,喜笑颜开地抱给聂千万看,“将军,是个女儿。” 皱巴巴的小脸儿,湿嗒嗒的头发,两只眼睛紧紧地闭着,也能看见眼皮上肉肉的弧度,圆滚滚的小身子被裹在襁褓里,正在不安分地动着,不一会儿一只胳膊就伸了出来,抓住了秦先的手指。 “这怎么丑成这样?”聂千万皱起眉头嫌弃道,“这么红?” “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的。”王媒公简直笑的合不拢嘴,“再等等呀,就又白又胖了。” -- 第127页 小狮子头的小手还抓着秦先的手指,那么小的手指,只够抓得住他的一根食指,秦先的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即便身子累得很,还是将她抱在怀中,“妻主,我们给她起个名字吧。” 聂千万神情一动,将脖子上挂的平安符拿出来放在襁褓上,“安,她就叫聂安。” 第87章 秦先这几日一直在睡, 倒是聂安总是吵,除了哇哇大哭就是哇哇大哭,片刻也不得安生, 要不是她还太小, 聂千万都恨不得将她从秦先的怀里揪出来扔到外边去。 不过小聂安倒是有一点, 只要在秦先的怀中摇一摇再哄一哄便不吵也不闹,过一会儿还咯咯乱笑, 两个小酒窝比聂千万的一个要深上许多, 浅浅一笑便醉人的很。 聂千万戳戳聂安脸蛋上的小酒窝, 小聂安就拉下脸来转头朝她爹爹, 聂千万瞪眼, “这小兔崽子是不是来跟我抢我心肝儿的?” 秦先无奈,“这可是你自己的种, 自己骂自己还真是头一回见。” “聂家的女儿哪有从小窝在爹爹怀里不出来的?我小时候早早便被我娘扔到军营里去历练,我看她再长长也差不过了。”聂千万嘿嘿一笑。 小聂安似乎是听见了这话一般,又往秦先那边咿咿呀呀地看。 王媒公过来将小聂安抱走,聂千万终于得以将她心肝儿搂了个满怀。 “我想去看看秦笙。”秦先道。 “看他做什么?” “听说他有孕了?”秦先道。 “嗯, 不过前几天刚掉了。”提起秦笙,聂千万没什么好脸色。 “掉了?”秦先微微睁大眼睛,“那他如今……” “心肝儿莫不是想要救他?” 秦先想了想,又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动那样的心思,他通敌卖国,与淳于练里应外合劫持助大云劫持粮草, 我若是救他,岂非对不起定国在前线厮杀的将士?我只是有些可怜他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那孩子没了也好。”聂千万握住秦先的手道,“前朝太女的遗孤,你让他如何自处就算是隐姓埋名的或者,前太女的旧部为了自己的野心会放过那孩子吗?” 秦先叹息一声。 “心肝儿又叹气,这些都不用你想,你只要开开心心地将身子养好就是了,谁都不许见了。”聂千万将秦先的手塞进被子里道。 “好。”秦先一笑,目光却停留在聂千万的脸上,那一道疤在眼下一点的位置,“妻主也要好好养伤。” “嗯。”聂千万后背一僵,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脸上的伤,“好。” “诶?等等,遗孤?”秦先突然意识到她刚刚说了什么,“前太女她?” “嗯,死了。”聂千万将秦先又按回去,“好好休息,刚才说了什么都别想了。” “可是我还是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前阵子粮草被劫,我就将她们的粮仓烧了,我让霜刃故意放消息出去,是前太女给我报的信儿。”聂千万道。 秦先挑眉,“所以前太女的死是大云干的?” “毕竟是定国皇室血脉,大云还没想这么容易便将这块肉丢了,虽然啃着硌牙,但是好歹也是块肉不是?”聂千万大笑。 “所以这里边还是有你的手笔?”秦先看着她,“大云境内妻主也有人可用?” “若是在大云境内,我还没这么容易下手。”聂千万冷笑,“大云皇帝疑心太重,将前太女和秦笙一并送到了西陲。” “嗯……”秦先打了个哈欠,“然后呢?” “然后,我就将太女杀了,将秦笙带过来,打算换你,但是谁能想到,我的心肝儿竟然将那群人炸了个底朝天,哈哈哈,真是痛快!”聂千万低头看怀中的人,却发现秦先已经枕在她的胸膛上睡着了。 “睡吧,心肝儿。”聂千万呢喃低语,“此后我的毕生心愿,便是护你平安一世,再不相离。” 等到秦先睡熟,聂千万将人轻柔地放在卧榻上,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少主,药浴已经准备好了。”雪刀在门外道。 “好。”聂千万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小归呢?他不是一直在暗处保护主君,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见他?” 小归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武功卓绝,轻易不露面,受命在暗处保护秦先,但是这些日子就连雪刀都没有看见过他。 “属下一直没有小归的消息,已经派人去找了,目前,还没有回音。”雪刀低下头,秦先一失踪,她都快将这个跟透明人似的孩子忘了个干净。 “尽快将人找回来。”聂千万沉声。 小归是隐凌卫里最小的孩子,把他放在秦先的身边,她本来也想让这孩子能轻松些,但是如今怎么会杳无音信? “是!雪刀领命!” 聂千万的伤好的七七八八的时候,秦先终于从月子里出来下了床,这天李三思正好来做客,对着聂千万便是一阵吐槽,“我听说你把霜刃自己留在喀慕让她主持大局?聂千万你可真是本事了?连兵符都一块儿给了,我看你这个罗刹将军是不想当了是不是?你还私自回金城,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罪?” “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啊?” 李三思将折扇往桌上“啪”地一拍,双手抱臂,坐在倚在上怄气。 “得了,你是不是又在折腰阁受了气,跑到老子这儿来撒气?”聂千万语气凉凉的。 -- 第128页 “别跟我提折腰阁。”李三思像是别触到了什么痛脚。 “哟,我记得那个叫优昙仙的头牌你不是喜欢的不得了?”聂千万故意道。 “别跟我提他。”李三思面色不虞。 “那头牌跟人跑了?你绿了?”聂千万笑的合不拢嘴。 “不许再提他!”李三思站起身,“小万万,有一件事我必须做,你要帮我。” 聂千万闲闲道:“什么事?” “我要登基。”李三思的神情十分郑重,起码聂千万从未看见她露出过此等神情。 “嘶,你认真的?”聂千万考量局势,“如今西陲方定,大云那边伤了元气,倒是兴不起什么风浪,南境一向由秦铮镇守,也安定得很,至于北狄一般都与定国交好,如今这形势,你当个摄政王挟天子以令诸侯多自在享受,你说你要登基?” “你要怎么登基,逼宫?”聂千万乐了,“你登基不会是为了圣上能后宫佳丽三千吧?” “听我的,小思思,没必要,真没必要。”聂千万语重心长地拍着李三思的肩膀,她虽然跟她心肝儿说要造反,但是那个位置她是在是不稀罕。 “废话这么多,你帮不帮我?”李三思斜眼看她。 “怎么帮?”聂千万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把你的隐凌卫借我一用。”李三思盯着聂千万道。 “我去,你来真的?”聂千万两条眉毛都挑起来,“你行!老子佩服。” “隐凌卫目前的调动令都在雪刀的手里,你若是想去做便做吧。”聂千万背身对着李三思挥了挥手臂,“记得小心啊。” 登基什么的,哪有抱着自家心肝儿睡觉舒服? 聂千万与秦先在家过安生日子,外边这短短几日却是已经变了天,李三思凭着当今陛下的一纸禅让诏书登上了皇位,定国号为焕德,同时减免赋税,大赦天下,以彰新皇仁义。 朝代更迭并未对聂千万往那造成什么大的影响,李三思虽然风流无状,却是个仁君,如今四方安定,朝中又多举荐贤能之人,定国沿袭已久的世家制度正在逐渐地瓦解,聂千万相信,终有一天,这制度将不再是举荐人才的唯一标准,无论贵贱,惟才以用。 不过听说新帝唯一能让那些御史言官不满的是,新帝登基不久,便将原先幼帝的一位美人封为贵君,封号为一个“昙”字。 御史言官纷纷不满,一个接一个地上书进谏,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先帝的美人,还因为这美人出身风尘,身份低贱。 奈何新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对那位贵君颇为宠爱。 所以这天有几位实在没办法的言官找上了送了帖子进来,要进将军府来见一见聂千万,想求着她去劝劝新皇。 只不过还没看见聂千万的人,就被厅上刀枪剑戟狼牙棒吓了个胆儿飞,最后雪刀又将人请到演武场,看了一场聂千万练枪,明晃晃的枪尖儿离着某位言官的鼻尖儿只差毫厘。 聂千万露齿一笑,“各位大人来到敝府有何贵干呀?” 几位言官平日里都是舞文弄墨,吟诗造句,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连连摆手说无事无事夹着尾巴一溜烟跑走,再也没进过将军府的门。 后来有传言说,聂千万此人生的虎目獠牙,长手长脚,十分骇人…… 外边的事儿倒是影响不到将军府半分。 秦先的身子愈发的好起来,晚上欢愉之时,聂千万动情,手上的力道便重了几分。秦先嗔怪,聂千万眼中似有水光,“没办法,心肝儿实在是太翘了……” 窗外露出一个已经与聂千万长相十分相似的头,小脸上尽是怒气,“娘你又欺负爹爹!” 聂千万咬牙切齿,“聂安你这个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聂安一边跑一边嚷着:“娘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带爹爹脱离苦海的!我会救他出来的!” 可怜聂大将军,刚提上裤子就要满将军府追着自家女儿打,秦先从窗格里向外看去,天光透下来,那窗纸上红彤彤的三个小人依旧手拉着手,窗外的一大一小也还在你追我赶着…… 秦先脸上一热,不由得想起极致之时,他问她,“我是你的什么?” 聂千万连连用力,“你是我的心肝儿,我的夫郎,压寨夫郎。”她的手摸到他的圆翘处,温热的吐息,“我的,压寨‘翘’夫郎……”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要点番外吗?没有差不多就完结了哈,感谢小天使们一直陪我走到这里~这本可能写的也不尽如人意,我会总结教训,争取以后做的更好的(〃'▽'〃)! 第88章 番外一 一粒尘(秦笙)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秦笙与淳于练也从天牢中被放出来,只是没有了相国府侧君与公子的身份,皆被贬为了庶民。 秦笙已经好久没见过阳光了, 与天牢缝隙中透进来的阳光不同, 这是真正的, 可以将整个人包围笼罩的阳光,他在天牢门口伫立良久, 一时间竟感觉茫然无措。 直到天牢看守将他二人赶走, 秦笙才如梦方醒, 木然着离去, 可是又能去哪里呢? “这天下之大, 竟没有你我父子容身之处。”淳于练苦笑一声,这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 早就没有他的家了。 “爹,三弟。”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女子穿一身水蓝长袍,眉眼细细, 乍一看上去倒是与庙堂之中的佛陀有些相似。 -- 第129页 “铮儿……”淳于练有些恍惚,他已经有几年没见过秦铮了? “我来接你们回去。”秦铮淡淡地,她的脸上看不出与亲人相逢的喜悦,也看不出亲母新丧的悲恸, 一切只是淡淡的,仿佛她这个人天生就没有什么情绪。 淳于练摇摇头,“像我这样的人, 还能道哪里去?若是。若是可以话,我想为妻主守陵。” 秦铮点点头,“若是大哥同意,爹你便去吧。” 淳于练还想再说什么,他身侧秦笙忽然怔怔地,手臂抬起指向前方,“那时什么?” 淳于练个秦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施粥的队伍,最前头是身着缁衣的僧人,每施一次粥就双手合十念一次佛号,不像是在做善事,反倒是像在虔诚礼佛。 秦笙不顾淳于练的呼喊走上前去,“我可以吗?” 他问的突兀,那僧人却是看了他一眼,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施主请。” 僧人让出位置,秦笙上前伸出细瘦的胳膊,初时盛粥还有些费力,可是那僧人与等待施粥的人却都不恼,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将一碗粥盛完,再道一声谢。 淳于练在一旁已经忍不住将头偏向一旁。 秦铮道,“我看三弟这样倒也很好。” “不,铮儿,你不知道,笙儿他这次伤了身子,他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淳于练深吸一口气,已是抑制不住心中悲痛。 “如今三弟六根清净,倒是极有佛缘。”秦铮道,“爹,走吧。” 那厢秦笙已经跟着僧人念了一遍佛号,竟是再也没有向这边再看一眼。 “若这是笙儿最后的归宿,倒也没什么不好,只盼着他这后半生能清清静静,安安稳稳的,也好,也好。”淳于练脚底有些踉跄,“走吧。” 若从此归于世间,为一粒微尘,那也没什么不好。 第89章 番外二 迎凤归(周沫) 自从李三思登基做了皇帝, 李绒绒的身份自然又是高了一层,周沫便看着自己身上这户部侍郎的蟠纹腰带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朝中进来提拔人才,不少寒门学子都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 尤其是那个长着一张小白脸还频频进宫的探花郎。 最近周汤之也不知从哪儿进了一批银镜, 将人照的真真儿的, 周沫对着银镜看了看自己的脸,更加觉得不顺眼了。 所以最近朝中的大臣都发现, 周侍郎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 尤其是对着探花郎, 那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来了。 “你们说, 这周侍郎整天虎着脸干什么呢?她那张脸本就吓人, 这样一来我上个朝都有点怕怕了。” “可不是吗,谁惹着她了?” “嗨, 各位大人都不知道,这位周侍郎本来是圣上的家奴,后来这不是沾了咱们圣上的光才有个官儿做,但是这周侍郎可真是心比天高, 竟然看上咱们圣上唯一的亲弟了,你说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哈哈哈哈哈——” 此番话引得众人一片哄笑,“就周侍郎那副尊容,这金城男儿有几个想嫁给她啊——” “哦?还有这事?” 清澈的男子音像是拨开山中浓厚的大雾传来, 门口正站着一个男子,身披翠羽衣,身姿若天仙下凡。 李绒绒手中一根油亮的黑鞭慢慢地敲着手心, 嘴角噙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眼睛中却似盛满了深山中的妖气。 场中寂静无声,刚刚谈的正欢的大臣们此时都像被堵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得。 “看来诸位大人还是平日里太闲了,不如本宫改日禀奏皇姐,让各位大人出去历练历练体察民情,也好过在此尸位素餐?” “微臣不敢……” “哼。”李绒绒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剩下众位大臣们面面相觑。 斜刺里走出一位年轻女子,面若满月朱唇一点,正是那被周沫称作小白脸的探花郎,“各位大人们还不散去,殿下都走远 啦。” 众大臣急忙拜谢了这位探花郎,各自散去了。 “殿下——”探花郎一路小跑,追上了李绒绒,“殿下不开心了?为了她们议论周侍郎?” “本宫的人,还能轮到她们非议?”李绒绒抬眼看她,“你好大的胆子,本宫说过要饶她们了吗?” 探花郎嘻嘻一笑,做出一副没正经的样子,“殿下的鞭子都没落到地上,这还不算饶了嘛?” “我最讨厌你这副样子。”李绒绒眼中现出嫌恶之色。 “为什么呢?让臣来猜一猜,难道是因为臣现在这副样子与之前的周侍郎很像吗?”探花郎眉梢微动,又是一副浪荡子的做派。 “你知不知道你再多说一句,本宫就能把你的舌头割了喂狗?” “殿下难道就不想知道周侍郎的心意?”探花郎一笑。 “这是本宫和她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李绒绒道。 探花郎苦笑,“难道殿下没觉得,周侍郎最近都要将臣看出好几个洞来了么?臣胆小,被周侍郎盯得吃不下睡不好,再这样下去夫郎都快找不到了,所以臣打算从源头解决问题……” 周家家大业大,老周掌柜去世之后,周汤之往周沫这儿跑的勤快,这次她过来送了南海出产的超大个珍珠,据说又驻颜的功效。 周沫用手托着那颗超大的珍珠,一脸肃穆地问周汤之道,“这,祛疤吗?” -- 第130页 时下里正是盛暑天气,周汤之拭了拭两颊的汗,端起一碗梅子汤,“不祛疤啊,怎么了姐,长殿下受伤了?” 周沫摇摇头,“没有,是我要用。” “噗——”周汤之擦擦嘴,“姐,你这疤都多久了,怎么现在想去了?” 周沫不理她,又接着问,“你看我跟那个探花郎看起来谁更靠谱一点儿?” 周堂子瞪大了眼睛,“姐?你没病吧?” “快说。”周沫不耐烦道。 “当然是姐你了,那个探花郎就是个小白脸儿,女人家长那么好看做什么?”周汤之笑眯眯道。 …… “姐你怎么了?” 周沫:“我心肌梗塞。” 然而过几日却传来皇上有意为长殿下指婚,意欲在朝中三甲中选上一位驸马。 状元郎家中已有结发,榜眼虽才华横溢但是略有古板,而且长相平平,这打眼一看,还是探花郎的机会最大,而且据朝中八卦小分队观察,这些日子长殿下与探花郎交往甚密,似乎一时间这驸马就成了定局一般。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周沫的耳朵里,她忍了两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连精心调制的珍珠粉面膜都不敷了,气冲冲地就递牒子进了宫。 周沫怒气冲冲地进了李绒绒的长乐宫,一进门便看见李绒绒正在梳妆镜前贴花钿,精巧华美的花钿在李绒绒的洁白的额间,一转脸便是顾盼生辉。 “殿下!”周沫铁青着脸,“听说殿下要成婚了?” “嗯。”李绒绒又转过头去,拿起画笔接着描眉。 “殿下不能成婚,殿下怎么能成婚……”周沫憋了半天,最后憋红了脸反倒有些泄气,也是呢,她气什么?她,没有资格气,她从来时便是一个容貌尽毁,在最低的污泥里挣扎生存的人,甚至连最初李绒绒对她莫名其妙的敌意都没有弄清楚是为什么,她这番来是做什么?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有她什么事?轮得到她在这里说什么不能,不许? “我为什么不能成婚?”李绒绒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对不起殿下,是我太冲动了,殿下自然可以成婚,殿下想嫁给谁便嫁给谁。”周沫觉得自己思绪混乱,怒冲冲地进了宫,现在却只想离开,她怕她再看他一眼,就会忍不住上去问,殿下,那你可以嫁给我吗? 李绒绒对于周沫来说就像是一颗美到至极的罂粟花,没见到他时她还可以克制住心中的妄念,但是一见到他,看着他那双盛满妖气的眼睛,她心中的占有欲便发狂一样。 周沫连礼都未曾行,来时有多愤怒,走的时候便又多狼狈,她闭上眼睛,周沫,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一连几天,周沫都将自己关在房门中,就连上朝都告了假,李三思好似知道她神伤一般,倒也没管她。 直到周汤之又上门,看见醉倒在一众酒坛中的周沫,她上前将醉成一滩烂泥的周沫扶起来,“姐,我这次来不是劝你放下的,我是想跟你说,那位小白脸探花郎现在正在折腰阁喝酒呢,人家都自在的很,你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小白脸儿?”周沫的酒清醒了一些。 “折腰阁?喝酒!?”周沫腾地一下站起来,“她不是不日就要迎娶我的小祖宗了吗?她娘的还敢去折腰阁喝酒?” “娘的!”周沫晃晃悠悠,“老子,老子去宰了她!”说着顺手便绰起了一个细颈的酒瓶出了门。 周汤之眯缝着眼睛,“姐这次喝的有点儿多啊,可别真将探花郎打死了,不行,我得跟过去看看!” 周沫东倒西歪的,竟然一路上问这个问那个,还真的找到了去折腰阁的路,好巧不巧,上去踹的第一个门里边儿就是探花郎。 周沫上去拎起探花郎的衣领子,不由分说便是一拳揍上去,探花郎“诶唷”一声,还是躲闪不及,被打成一个乌眼儿青。 周沫混着酒意笑笑,上前将探花郎骑在身下,双手抱住她的脑袋,用自己的头往探花郎头上磕,“我叫你喝花酒,我叫你对不起他,我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你竟然这么伤害他!” “姐!”周汤之一看果然坏了,连忙上去将人拉开,地上的探花郎已经昏了过去。 周沫两眼一翻双腿一蹬也倒了下去。 周汤之:……唉。 探花郎被打这个消息倒没有传出去,听说是被压下了但是不知道是被谁压下的,周沫宿醉一宿,明早一醒来却是想起了一些本不该想起的事情。 比如李绒绒之前为什么会这么恨她甚至不惜毁容杀人,又比如在听竹小院那天晚上她又对李绒绒说了什么样的混账话。 周沫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静坐了有半日,终于决定起身再去找李绒绒。 但是李绒绒的长乐宫却多了一个人,被她打昏过去的探花郎,李绒绒正不顾长殿下之尊,在给她上药。 周沫在殿外踌躇了一会儿,最终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十分郑重地走进去,又十分郑重地站定开口,并无视满头绷带的探花郎,“绒绒,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叫本宫什么?”李绒绒声音不怒自威,眼睛还没瞥她一下,周沫就自动软下来,点头哈腰,“我是想问,长殿下能不能给微臣一个机会……” 李绒绒:“既然是政事,那就更不必与本宫说了。” -- 第131页 “别别别,小祖宗,我求你了你听我说完好不好?”周沫急了。 李绒绒看她一眼,像是给予周沫一个恩赐,“说吧。” “那他们……”周末指了指李绒绒身边的小侍。 “都退下吧。” “那她呢?”周沫又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探花郎。 “来人,抬出去。” 长乐宫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李绒绒道,“这回你总能说了吧?” 周沫沉默良久,重重跪在李绒绒脚边,“之前那个孩子,对不起……” “你!”李绒绒脸色剧变。 周沫又紧接着说,“但是在听竹别院那个吻,我不后悔!” “绒绒,我知道说出来你或许不会相信,但是我真的不是以前的周沫之了,我知道她以前对不起你,如果你愿意,我将用我的一生来补偿你!” 李绒绒面色已经惨白,他跌坐在华美的椅背上,只觉得手脚冰凉,“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想起来,为什么你又要提那件事?” “绒绒。”周沫站起身,“因为那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我不会骗你,我只想让你看到我的真心,我从第一眼见你,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愿意让你打让你骂,我愿意做你的奴仆为你当牛做马,可是我不愿意看你欺骗自己,我不愿意看见你逃避……” “我爱你,绒绒。”周沫从胸前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银盒,绒面上是一颗极大的钻石戒指闪闪发光,她单膝跪地,神色虔诚,“绒绒,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不想再看见你。”李绒绒怔怔地掉下两颗泪,“滚,你滚!” “绒绒!” “你滚!” 钻石戒指在长乐宫光滑的地面上骨碌碌不知道滚到了哪里,李绒绒喘着粗气,“你滚……” “我会等你原谅我的那一天。”周沫将手中那个已经空无一物的小银盒扣起,沉默着出了门。 周沫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李绒绒终究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慢慢的矮下去,最终抱膝痛哭。 “姐,成了吗?那可是我花大价钱拍卖下来的最昂贵的钻石!”周汤之一脸兴奋。 周沫颓然地摇摇头。 “怎么会不成?哪个男子见了这样的钻石不心动啊?别说是最喜欢珠宝的长殿下了?”周汤之从周沫的手中接过银盒打开一看,“我的钻石呢!!!” 周沫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不重要了……” 周汤之只觉得全身的肉都特别疼,那么大的钻石,你说不重要了?它不重要谁重要? —— “皇姐,你有没有觉得她跟之前真的不一样了?” 李三思:“谁?” 李绒绒:“周沫。” “嗯。”李三思头也不抬。 “皇姐也这么觉得?” “嗯,变丑了,丑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李三思皱眉看着他,“小弟,你不会真的又爱上她了吧?” “我不知道。”李绒绒垂眸,她曾经将一颗真心捧给她,后来…… “小弟,你如今贵为长殿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算你想养几个女人在宫里,也不是不可以。”李三思摇着扇子道。 “那皇姐的宫里怎么就只有昙贵君一人?” “……”李三思被噎住了话,用扇掩面,“这事儿不提也罢,我先去昙儿那里看看。” 李绒绒心中发笑,他这皇姐登基之后仍旧不该风流本色,可是别那位昙贵君修理了不止一次。 他心中一直悬着一个疑问,宫中虽大,却无人诉说,他找上昙贵君,那位貌若莲仙的贵君道,“长殿下,这事儿得自己想明白。” 可是他自己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于是他又去将军府问秦先,彼时小聂安才刚学会说话,整天直着嗓子了“啊”就是“哦”,像是只被人抻着脖子的大鹅。 秦先听了他的来意后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捧肚,“殿下,别的我不敢确定,但是周沫不是原来的周沫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你就当她是换了个芯子。” “换了个……芯子?”李绒绒有些不解。 “说着换个说法儿,之前的周沫已经死了,你已经为自己报了仇杀了她,殿下与周沫的第一次相见,应当就是在听竹别院,你拿着梅花袖镖射她那一回。” “殿下想想,现在的这个周沫,与之前那个的言行举止神态上,可有一丝的相同吗?”秦先笑笑。 李绒绒倏然睁大眼睛,“她,的确不是……” 尽管是如此难以置信,但是李绒绒此刻却醍醐灌顶。 “谢谢你,从此以后,我们便是朋友。”李绒绒忍不住笑意,“起驾,去侍郎府!” “不,先回长乐宫。” 李绒绒走后,聂千万进到屋子里来,“你们说了什么?” “反正不是说你。”秦先白她一眼,“快过来看着安儿,我要歇会儿了。” “大人,外边儿来了宫里的人,说要给您一样东西。” 周沫无精打采,“什么东西?” “不知道,说是要把东西亲自交到您的手上。” 周沫本不想动,但是是宫里来人,她也不好推脱,只得强打着精神起来。 周沫接过那东西,是一个刻着凤凰的金盒,打开来一看,那日被李绒绒丢掉的钻戒竟躺在里边,熠熠生辉。 -- 第132页 这?周沫脑子有些炸,这都送回来是老死不相往来然后永远不原谅她的意思吗?! 不对,若是那样还怎么用金盒盛着? “殿下说银盒太过小气,怎么着也该用金子才能配的上他,殿下还说,让周大人好好想想,可不要又只下跪敷衍了事。” 周沫觉得她有些懵,等到那送东西的小侍都走了,她才转过头去问周汤之,“你说小祖宗是个什么意思?” 周汤之托着双层下巴道,“古有买椟还珠,今有殿下还钻送金。” 周沫道,“我觉得,他是想让我再求一次婚……” 周沫这次是下了血本,为了向定国最尊贵的长殿下求亲,整个金城几乎都被挂上了她对李绒绒的求爱诗,又特地问秦先借来了最新的改良款烟花,在一个烟花齐放的明朗月夜,李绒绒终于接受了那枚钻戒。 长殿下大婚,定国欢庆三日,大婚次日一早,李绒绒在周府的庭院中发现了一棵梧桐树,枝繁叶茂,上边挂着一枚金铃,铃下是一张随风飘舞的愿笺,笺上言: 愿窗前手植桐,郁郁之凤归。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把这个写了,绒绒受的伤我之前也在一直回避……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兔不吃兔兔 1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