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住男男》 第1页 《合住男男》作者:江涵秋【完结】 本文又名《诈骗犯身家十亿》、《他只是假穷》 著名房地产大亨之子阮廷长相出众,身价不菲,因缘巧合下,只认识钱的他结识了一个财迷穷鬼。 为了遗产他卧薪尝胆,开始和为了挣钱什么都干就差偷抢的温峋同居一段日子。 温峋看着阮廷没有牌子的外套、闪瞎眼的手表,以为阮廷是比自己还穷的诈骗犯,阮廷掉马后,才知道他的衣服是高定,手表全世界仅此一只,连自己喜欢的女星都是他的假女友,傲娇的狗尾巴草原来是精心培养长大的一株名草。 无论身家几位数,之前合住一间房,后来同睡一张床,笑容逐渐变态.jpg 【CP】:穷鬼(攻)X富少(受)。 日更,HE,欢迎入坑。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廷,温峋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真的不是诈骗犯,是你不信。 第1章 美国加州,天气晴和。 由北美顶级拍卖公司举办的名车拍卖会上,云集了全世界的巨贾殷商,顶级富豪和上流社会的名媛阔少,时隐时现的灯光镶嵌在会场四周,座位席里穿着大牌定制西装的男人们互相谈论着自己最近又买了多大的游艇,被优雅高贵礼服和璀璨耀眼的珠宝钻石包装的女人们则在抱怨自己今天穿的裙子上的手工刺绣不够精细。 历经了前几辆车的拍卖之后,现场的情绪已被炒热。 “各位先生女士,现在登上拍卖区的是一辆象征经典的法拉利跑车,它是一辆由著名设计师改造的极具未来感的限量跑车,稀有而精致,前脸和侧面流畅的线条,豪华的内饰以及强劲的性能表现让它价值不菲,简直是经典款的完美示例。” 随着话音响起,一辆具有金属质感的银灰色法拉利被缓缓送上圆形转台,跑车造型高级而富有现代气息,呈现的很漂亮,荧光车漆让灯光打在车身上时闪耀着点点细碎光芒,像银河落了下来。 车子一亮相,大厅内引起了躁动,记者们纷纷拿起手里的相机开始营业。 “上帝之手的杰作。”不时有人窃窃私语。 灯光暗处,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放松地坐在座椅上,他双腿随意交叠着,棕色皮鞋的鞋尖儿上反射着头顶水晶吊灯的光。 他长着一张标致的来自东方的俊秀面庞,棱角利落分明,唇角微微勾起,饶有兴致地盯着那辆银色小跑,在一众五官深邃的欧美人中显得格外打眼。 “这辆法拉利报价是500万美元,有人对它感兴趣想领它回家吗?” 男人举起了手。 “好的,先生,还有人愿意比他出更高的价吗?” 窸窸窣窣的人群中瞬间沸腾,拍卖会达到一个高潮,无论是戴着亮的晃人眼的大钻戒的纤纤玉手,还是戴着象征财富和地位的精美腕表的男人的手,都争先恐后地扬了起来。 男人没了动静,闲逸地靠在了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扶手。 他偏头看见另一张熟悉的东方面孔。 一番群雄逐鹿般的角逐过后,拍卖价被炒到了800万美元。 “800万美元第一次——” 有人举起了手:“850万美元。” 男人用余光睨了那面熟的东方男人一眼,850万美元正是他给出的报价。 随即他举起了手:“1000万美元。” 一瞬间,全场的眼光都在注视一个地方,年轻男人依旧不紧不慢地敲着扶手。 喊价再无人应答后,一声“成交,谢谢你!”响彻整个场馆。 灯光齐聚,全体鼓掌。 工作人员立马拿着合约找男人签字,只见男人潇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阮廷。 拍卖会结束后,阮廷立即马不停蹄地搭坐私人飞机回了国,劳斯莱斯载着阮廷驶入自己的别墅,大门被打开后,两个花匠正在路两旁的花圃里修剪花枝,早春刚来,院子里已是一派争妍斗艳的景象,开的都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草丛里点着烂漫的五彩小花,鹅卵石小路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宛若人间仙境。 下了车,阮廷靠着虹膜识别进了屋,穿过硕大宽阔、金碧辉煌的客厅,越过真皮旋转沙发、巨型的电视屏幕、家庭影院、游泳池和两旁琳琅满目的昂贵艺术品,踩着英式地毯,进了通往二层的全透明玻璃电梯。 从室内可见室外的天气颇好,电梯地毯上显示着今天是周一。 到了二楼,室内的香氛换成了一种更为清雅的香味,房间全部打通,每经过一个房间,香气便清淡一些。 窗台和桌子上随处可见新鲜的玫瑰,光线黯淡的地方还有隐隐跃动的烛火。 阮廷边脱外套边走进自己的房间,按下自动按钮后,挂着印象派名画、用地中海风格的墙纸装饰的墙壁瞬间分成两半,向内向外打开,他进了自己的私人更衣室。 长达10米的房间里,全放着相连的衣柜,衣柜打开,整整齐齐排着两层衣物,阮廷挑了身白色带休闲风的西装,领口和袖口上有着刺绣金线,白皙细腻的手指流连滑过表柜,上千个精美绝伦的名表安静躺在柜子里,阮廷边走边看,突然停了下来,随手拿起一只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 第2页 把全身上上下下换了个干净过后,他从车库里选了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开车去了幕烟。 晚上在幕烟,有一场慈善晚宴。 阮廷从那辆夺人视线的红色兰博基尼上一下来,两旁的侍者齐刷刷的弯腰鞠躬,一名穿西装打领带的男子为他献上一捧火红的玫瑰。 “孙小姐送您的花。” 阮廷微微抬眼扫了一眼,并未伸手接过,他脸上无惊无喜,眼里无波无澜,迈着两条长腿进入幕烟,一进去,凭借他傲人出众的外表和身材,无形中成了全场的焦点,晚宴结束后的酒会上,头顶浪漫尊贵的水晶灯拖曳着晶莹漂亮的垂饰,灯光迷离梦幻,年轻女孩儿们各色的礼服裙摆令人眼花缭乱,红酒的浓郁酒香洋溢在每个人的唇齿间,阮廷很快接到了一张用口红写着电话号码的餐巾纸。 阮廷的唇角勾了勾,很快那张纸被两根白皙纤细的手指抽走了,他回过头,一张漂亮脸蛋映入了眼帘,打扮的光彩照人的孙妍伊很快亲切自然地攀上了他的手臂。 孙妍伊今天穿了一身紫色鱼尾裙,裙尾嵌有金色亮片和丝线,散着的卷发触到腰畔,更加显衬出让无数女孩慕羡的魔鬼身材,她将左手紧握成拳,包住那张暧昧的餐巾纸,手上的5克拉钻戒格外醒目。 “听说你没收我的花?” 阮廷顺手拿起一杯红酒,向四周一瞥,不少人的目光都牵在了他俩身上,他凝视着孙妍伊,极其理直气壮的转移了话头,用一种相当无所谓的口吻说:“听说你的新电影要上了。” 孙妍伊侧头微笑:“所以身为男友的你不包场支持一下吗?” “包场就算了。”阮廷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脸上浮起一个小小的酒窝,“送你个电影院。” “然后和别人去约会?”孙妍伊的手稍微松开,纸上的口红印立马成了人眼底的一抹亮色。 阮廷微微躬身,一手环住孙妍伊的腰,将她带向自己,旁人眼里两人陷入了情侣独属的亲密距离。 “假情侣没有吃醋的权利,当然,也没有义务。”他压低声音轻声对着眼前挽着自己手臂的“蠢女人”说。 孙妍伊自然是开玩笑的,她和阮廷在年前签了一份假协议,两个人在公众面前扮演恩爱情侣,他俩命好,从出生那一刻起,便背上了财富世袭的命运,富富联手,各取所需,一纸合约,无情无义。 孙妍伊出身豪门,也算玉枝金叶,却看上了自己平凡普通的小助手,两个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顾家世的鸿沟天堑、云泥之别,瞒着家里毅然决然在了一起,为了敷衍长辈,和同样不怀好意、想要稳固自己在集团利益的阮廷暂时结成联盟,扮演假情侣。 阮廷看着眼前光鲜艳丽、美的宛若天仙,实则为了缥缈虚幻的爱情蠢的无可救药的女人一眼,掀起眼皮移开了视线。 “你是真的对女人不敢兴趣吗?”孙妍伊轻轻把阮廷往后推了推,虽说她早已心有所属,这么漂亮一帅哥立在她眼前,总是令她心猿意马。 “嘘,秘密。”阮廷答的太过随意,以至于让她觉得这件事平常的就像他喝光了眼前这杯酒。 “那你这次回国是为了——” 阮廷轻轻松开孙妍伊的腰,绅士地收回手臂,在外人眼里,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主要是家世般配的他和她仿佛只是短暂的调了个情。 “灿烂的遗产。”他一字一顿的答道。 晚上无风,皎月高悬。 高耸的莱康大厦在一片建筑群中脱颖而出,蓝色灯光show直插入天,夜晚的城市像个精灵,它的风情万种和璀璨霓虹,把天幕渲染的缤纷绮丽。 夜幕降临,欲望没有沉睡,城市的心脏仍在有力跳转,幢幢写字楼里灯光不灭,宛若白昼。 阮廷进入莱康,走向22楼总裁办公室,电梯被合上的那一刻,又缓缓拉开,名车拍卖会上的另一张东方面孔,和他一起待在这宽敞却又狭小的密闭空间里。 “总经理花巨资买了一辆旧车,很有魄力。”阮肃对着冷冰冰的金属门说。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花钱而已。”阮廷也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阮肃皱了皱眉,不自然地拽了拽领带,紧接着听见阮廷说,“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从未进入过文明时代,弱肉强食,没有财富是原罪。” 阮廷任莱康的总经理,阮肃任副总经理,两人水火不相容,斗来斗去其乐无穷,他们都姓阮,却不是亲兄弟,关系远了十万八千里,莱康是一个家族性企业,阮廷的爷爷和阮肃的爷爷倒是从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无论在任何方面阮肃一直被阮廷以压倒性的优势碾压,但阮肃认为一切源于阮廷出生时自带的光环和buff,毕竟这么些年他爹阮耀一直稳坐莱康第一把椅子,于是阮肃对阮廷关注有加,常常针锋相对,阮廷对他却蛮不在意,陪玩多年。 没有财富是原罪。 听到挑衅的话,阮肃的脸色登时变了,整张脸垮了下来,他终于转头阮廷说:“你以为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一定是你的吗?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董事长直到现在还没有把公司的股权转给你分毫,最近我耳边有些传言,真假不论,但阮总要多想想啊,没有财富是原罪,说得难听点,没有楚少爷的身份,你是谁?” 阮廷眸光一转,电梯停到他的楼层,叮的一声,他直直擦着阮肃的胳膊走了出去,没再给他一个眼神,看上去丝毫未受影响,临走时还语气轻松的扔下一句话。 -- 第3页 “没有能力也是原罪。” 楚家在房地产行业一直做得风生水起,声名赫赫,莱康因房地产赚得盆满钵满之后,又相继开发和投资了一系列产业和企业,其中最出名也最成功的投资在奢侈家具产业。 阮耀的办公室门口有一张奢华典雅的全身镜,阮廷在进去之前先立在那里打量了自己好几眼。 阮家人虽然都富得流油,但苍天有眼,让他们一个个也都丑的可以,唯独阮廷是个例外,像家族里的变异物种,窄腰长腿,行走衣架,眉眼飒爽,皮相精致,骨相贵气,但凡有点笑意,半张侧脸要命的浮起一个酒窝,让人不喝自醉。 阮廷看着镜子里的男人对视半晌,走了进去。 离开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阮廷的脸绷得很紧,薄薄的唇也抿得很紧,他快步穿过公司环形的回廊,留下一阵带着古龙水香味的风,走廊的尽头,是月亮清澈的流光。 阮廷边走边把自己钱包里的各种卡都掏了出来,一张一张往外抽的利索干脆,他只给自己留了一张刻有自己名字的卡,然后把其余的卡全掰断扔到了垃圾桶里。 方才去找阮耀的画面在他脑子里不间断放映,阮耀鼻子上架着老花眼镜,端正身子,专心致志地看着最新的经济周报,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是对他说:“怎么突然回来了。” 阮廷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答:“听闻最近您身体不太好,无大碍吧。” 阮耀翻了一页报纸,眉头拧的又深又紧,他一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看似商人独有的“奸滑狡诈”神色:“关心我?是为了遗嘱吧?” 一方开门见山,另一方也直言不讳,“您真的爱我吗?” 空气凝滞了。 “我不放心将公司交给你,如果你没有阮氏的背景,你还会是现在的阮廷吗?”阮耀后仰到椅背上,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不叛逆却也不乖顺的男孩。 “其实我挺会赚钱的——” “其实你挺会玩的——” 阮耀把报纸上的娱乐花边新闻展示给阮廷看。 “好好对妍伊,她们家可不好惹。好了,这些话你不想听,说点你想听的话,我最近身体也不好了,给你三个月时间,如果你全凭自己,还能买得起脚下的那块砖,我才放心把我半生的心血交给你。” 全靠自己,不花阮家的一分钱,过三个月。 阮耀的话在阮廷耳边来回游走,把他的思绪切割成混乱的碎片,他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一直往南开。 直到城市的尽头,再不能往前走。 下了出租车,阮廷顿觉去了另一个世界。 这一小方天地喧哗吵闹,混乱不堪,汽车站旁边的房屋建筑像佝偻的直不起腰的老者,街上可见被随手丢弃的垃圾,四处都是灰蒙蒙的,四周空旷,微风四起,昏暗模糊的光影把小巷割据成四分五裂的样子,什么都是旧的。 眼前沸反盈天,眼前一派萧条。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啦,欢迎收藏和评论~随机掉落red包~ 第2章 阮廷站在这个热闹而破败的小世界中央,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反复摸着兜里的一千块人民币,这是他最后的身家,刚刚打车已经被他花掉一百多,剩下的钱将作为他未来三个月生活的原始资金。 阮廷陷入了无法想象的境况。 他首先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一个电话。 作为一个非常事儿的上司,阮廷曾创下一年换八个助理的记录,现在留任的这一个可谓历经非人考验,在层层魔鬼选拔中脱颖而出,个人和职业素养奇高,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等着接阮廷的电话。 “接下来三个月我要暂时离开公司,你对外宣称我出国休假静养。” “好的。” “公司按我之前的吩咐正常运转,集团财报和会议记录定期发到我的工作邮箱。” “好的。” “除非必要的事情,否则不要例行向我汇报。” “好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 “晚安。” 阮廷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然后开始在手机上找酒店,从七星级往下筛选,曾经在他眼里不值一提的数字逐渐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哥,你快看新闻,女神孙妍伊的新电影要上了!还和她的男友参加了慈善晚宴,可惜了,没那孙子的正脸!” 便利店里,正搬货物的青壮年大熊累得满头大汗,得空偷懒休息的他一下子发现个大新闻。 一旁正往货架上摆东西的青年看都没看他一眼,青年穿着一身飒飒的黑,身形高瘦强健,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只是敦促道:“快点干活儿。” 突然,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哗啦一片,青年稍一侧脸,看着瞪大眼睛茫然无措的大熊,放下手里的木箱跑了出去。 他在外面摆的几箱酒全倒了,满地玻璃碎片,酒香四溢,横贯附近所有大街小巷。 这才叫大新闻。 混乱的人群中,他一眼认出了那个始作俑者——冥冥之中阮廷似乎也已认定青年是这些酒的主人,朝他看了过来。 “我说——” “赔钱。” 还没等阮廷说完,青年打断了他。 这大概是阮廷年轻而又璀璨的人生中第一次发言被人打断,他哼笑了一声,再次重申:“我说——” -- 第4页 “一万。” 猝不及防的,又被打断。 圆滚滚的大熊从人群中艰难钻出来,站到青年一侧,顺势骂了起来:“我说什么我说,走路不长眼睛啊,这么大两箱酒说撞就撞,钱多的不知道怎么花?” “我是钱多的不知道怎么花。”阮廷欣然承认,他走路时正在看手机找酒店,的确没注意到路两旁的两箱酒,一不小心撞了上去。 “嘿!”大熊撸起了袖子,对着青年说:“他说他钱多的不知道怎么花,哥,我们是先打一顿再报警还是直接报警?” 一听报警两个字,阮廷心中警铃大作,如果阮耀知道他意气风发出走的第一天就被人送进警局,毁了莱康的名声,怕是能直接从遗嘱上划了他的名字。 “等一下。”阮廷打断,“不就是两箱破酒吗?我赔。多少钱来着?” “一万。”青年的声音沉沉的。 “啊,才一万。”阮廷摸了摸脖子,两箱酒,一万块,他收藏的单瓶酒的价格都比这贵。 “少废话,拿钱!”大熊喊道。 阮廷伸手在他衣兜里摸了摸,忽然发现自己现在好像并不是阮总? 他现在距离身无分文好像也就一步之遥? “那个”,阮廷再次看向青年,他发现大熊这个死胖子尽管嘴炮打的叭叭响,却一直看着青年的脸色,由此看出眼前冷酷的年轻男人才是谈判的关键,“商量一下,打个欠条?” 大熊又冒了出来:“你是不是没钱?” 阮廷回怼:“闭嘴,我有钱,有你想象不到的钱。” 大熊立刻打开自己的支付宝收钱二维码:“那感情好,一万,打钱。” 阮廷丝毫不理会他,转向青年:“打个欠条,三个月后还你,利息按当前的最高利率double。” 大熊疑惑:“利息和大宝有什么关系?” 阮廷在崩溃边缘走了一圈,再次回怼:“你,闭嘴。” 青年的目光紧紧咬着阮廷,这个不知什么来头,仿佛从墙缝儿里蹦出来的男人眼里发亮,站姿既端庄,又慵懒,神情傲气,一张脸长得是没的说,青年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但长得这么“人模狗样”的可不多。 他把手伸进裤兜,摸出了一盒烟,问阮廷:“你是做什么的?” 阮廷想了想说:“我们家是经商的。” 提到经商,大熊的第一反应是那些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穿的正儿八经却走上前去忽悠人家买自己东西的推销骗子。 大熊在青年耳边提醒:“怕是个骗子。” “你来这里干什么?”青年掏出了烟。 阮廷一时语塞,后来抿了抿唇:“和家里人闹矛盾了,恰巧路过。” 大熊总是能抓到重点:“这么大了,离家出走?” “闭嘴,谢谢。”阮廷心力交瘁的强调。 青年不动声色地从上到下扫视了来人一遍,一边随意翻转着手里的烟一边开口:“我凭什么相信你三个月后有能力还我钱?” 阮廷盯着他手里的烟皱了皱眉头:“第一,公共场所禁止吸烟,第二,一直有能力而不是三个月后有能力,我只是暂时资金流断裂。第三——” 阮廷的话截然而止,眼珠子先绕着一马平川的城乡结合部转了个圈,然后停在身后巍巍伫立的莱康大厦上。 莱康大厦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斥巨资耗数年打造而成,是当地最高最漂亮的建筑物之一,不仅整体辉煌雄伟,连每一块瓷砖都彰显了尊贵的质感,在这个城市的任何角落,任何时间,抬头永远能看见它,俨然成了这里地标式的风景。 “第三,”阮廷凑近他俩低声说,“那座大厦,我家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熊捧腹大笑,抬眼看了一眼神色正儿八经的阮廷后,再次弯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年的嘴角扯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值得玩味,那根烟一直在他手里被把玩着,没重新放回烟盒,但也没见他抽。 阮廷见状,朝青年走近几步:“你知道我一个小时的工资是多少吗?” 他也没等青年回答,自己说出了答案:“四位数。” 随后,阮廷撩起自己的袖子,继续说:“你知道这块儿表吗?来自非常有名的一个牌子,是我十八岁那年收到的生日礼物,上面的钻石和金针用的是世界上顶好的材料。” 阮廷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们展示:“看,这件衣服,光布匹就花了10万,袖口刺着我的名字,这是法国的手工师傅加班加点完成的高级定制,全世界独一无二,只此一件。” 大熊悄悄向青年靠近,一边端详着阮廷一边神秘兮兮地说:“你看他的衣服,连个牌子都没有,指不定是在哪个小商场买的。还有那个表,上面的钻石这么大,这么闪,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这么浮夸,一定是假的,人家真的都是走的低调奢华风。” 最后,大熊得出一个结论:这人绝对是个骗子,表面上穿西装,戴好表,整的斯斯文文,其实就是个穷鬼。 他就像个骗子,伪装成有钱的、让自己看上去十分完美的诈骗犯! 青年眯起了眼看阮廷,起初阮廷身上的着装和气质让他觉得这个人和他周围的人不一样,像那种银行卡里有好几颗零的人,但是他的钱包又和自己家一样干净。经过好友大熊一阵猛如虎的分析,他脑海里似乎终于艰难的建立起一条逻辑线。 -- 第5页 阮廷清晰地听见了他们讲的所有小话,他无奈之下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给青年看:“看,我的名字,阮廷。” 青年低下头扫了一眼后抬起头来,两个人距离很近,互相盯着对方的脸看,阮廷忽然发现眼前的人长得还不错,甚至可以说很不错,经得住细看,他平时见惯了俊男靓女,但那些人大多有装饰过分的嫌疑,眼前人的巴掌小脸,脸型很正,嘴唇很薄,鼻子很挺,眼睛透亮,眉宇间隐隐藏着硬朗的英气,就像那种浑然天成的好看。 大熊也要凑上来看时,阮廷收回了自己的身份证,他突然问青年:“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青年似乎并不想说,大熊抢答:“他叫温峋。” 阮廷在心里把这名字默念了一遍,继续说正事儿,他看见了旁边停着的白色货车,话锋一转:“我的藏车也有很多,比如——” “我也有!我开过玛莎拉蒂、卡蜜诺、保时捷、麦拉伦、法拉利、兰博基尼等等等等!”大熊喊。 阮廷:“?” “要吹牛就吹个大的,反正吹就完事了。”大熊说。 阮廷伸手拍了拍温峋的白色货车,“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开这种车的人,我和你们不一样。” 阮廷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大熊用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你他妈给我把手从我哥车上移开,拍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阮廷:“……” 四周随着大熊的一声怒喝而安静下来,一轮上弦月清清冷冷的挂在空中,从老旧的六层小楼后面探出头来,看着喧闹的人间。 温峋拍了拍大熊的肩膀让他冷静,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他重新认真注视着阮廷:“我现在给你三个选项,你要么现在赔钱,要么先和我回家,让你的亲戚朋友拿钱过来换人,要么,我们现在去警局。你选。” 阮廷:“所以你也认为我是诈骗犯?” 温峋:“那你现在兜里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 阮廷:“我没钱。” 温峋:“那你?” 阮廷顿了顿,最终吐出四个字:“和你回家。” 莱康外墙的灯光忽然换了颜色,蓝色的海洋从上往下缓慢消逝,变成间接性闪着光点的星空,星星熠熠生辉,夜空深邃辽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15 16:14:34~2020-03-17 16:3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闪闪的小迷妹1999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温峋和大熊一前一后的把阮廷夹在中间,压着他往温峋家走去。 阮廷迈着虚浮的步子,随他们走到一个挤窄的小巷,小巷的路坑坑洼洼,年久失修的沥青老路路面泛了白,街头的电线杆上贴着密密麻麻白纸黑字的房屋出租广告,几张色情广告杂在其间浑水摸鱼。 路边的路灯发出的灯光昏黄黯淡,时明时暗,像是接触不良,三个人被光线拉长的影子映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格外萧索。 这条小巷里的房子都是小户型,汽车站贴在城边儿,小单元楼不高,只有六层,历经风吹雨淋的洗礼,墙上的漆不仅被晒成了纸黄色,掉的也都快差不多了 阮廷慢腾腾的走,在不适合人类行走的路上不断挑着好走的地儿,偶尔打量一眼眼前人的行头,只能说,和他两边的街景很搭。 非要形容,可能是廉价的味道。 小巷的尽头是死路,墙角没一块儿是好的,走到尽头的单元楼前,温峋家也到了。温峋把阮廷领到自己家门口,把货车钥匙扔给大熊,“你帮我把车开回来,停我们家门口就行。” “好嘞,放心吧哥。”大熊接过钥匙,瞪了一眼阮廷,朝着相反的方向一路小跑。 阮廷被他瞪了一眼,身体下意识后仰,一个没站稳被温峋扶住,“到了。” 阮廷眨了眨眼睛,看着温峋掏出钥匙开了门,给他让了路。 里面漆黑一片,阮廷在门口犹疑,后来被温峋一脚踹了进去。 片刻的黑暗后,只听一声响,温峋家客厅里的灯啪叽一下亮了起来,被铁锈侵蚀的防盗窗包围的窗户里即刻有了生气。 阮廷睁大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老旧的天花板,继而是两个里只亮了一个的白炽灯,然后是紧窄的房间,泛黄的四壁和简单的家具,处处是斑驳岁月留下的痕迹。 阮廷回过头:“这是你家?” 温峋没搭理他,直接进了厨房去烧热水。 阮廷认真地把这屋子又看了一遍,屋子里除了彰显着一个大写的“穷”字,还格外有一种冷清孤独的气氛,仿佛外国电影里乡下放杂物的小木屋一样。 他意识到自己进了一个标准穷鬼的家里。 阮廷不由的扣紧了自己衣服的扣子。 温峋从厨房里出来后脱下了外套,对欠自己钱的人他的眼神向来锐利不怎么友善,他问阮廷:“怎么不坐?” 阮廷走到沙发旁,认真仔细的把沙发盯了半天,甚至上手摸了摸,还好这沙发只是看着破旧寒酸,但还算干净整洁。 阮廷解释:“我是有洁癖的。” 温峋忍不住克制地瞪了他一眼。 阮廷肢体僵硬地坐下来,只有半个屁股触到了沙发,他往沙发上一靠,硬邦邦的木头让他几乎是瞬间又坐直了身体,像弹簧一样弹了回去。 -- 第6页 这正襟危坐的样子在阮总娇纵的人生中也算绝无仅有了。 “看你挺年轻的,怎么不见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弟弟妹妹呢?”他像机器人一样转了转脖子,朝向温峋的方向。 “我一个人住。”温峋说。 “一个人住?”阮廷问。 “一个人住。”温峋把手肘架在了窗台上,“怎么,一个人住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阮廷挺直了身子,“那你父母呢?” 温峋背对着光,脸上是一片暗影,他眸光一晃,片刻后眼里温沉下来。 毕竟也是经常social的人,在生意场上指点过江山,卖弄过嘴皮,擅长摸人心理,阮廷发现了对方情绪的波动,立刻换了一个话题,“你家好像不大。” “嗯,不大,只有两个卧室,其中一个还成了杂物间。” 当阮廷听到温峋的这句话时,一瞬间转过了身,身体灵活的像解除了封印。 “所以……只有一间卧室,那我住哪里?” 温峋扬了扬下巴指向阮廷眼前硬邦邦的木质沙发,示意那沙发白天是沙发,晚上就是他的专属小床了。 阮廷顿觉天塌了,地裂了,他根本就是来受罪的。 “警局的床也比这个好吧?” 温峋见状,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按了三下之后,开了免提,嘟嘟声传了过来。 阮廷二话不说冲过去挂断电话,把手机重新塞回温峋的兜里,正对上他的眼睛:“晚安。” 阮廷失眠了。 他在硬木头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他本来该睡在铺有意大利丝绸和棉布的床上,室内的香薰散发着助眠的清香,室内温度和床头灯的亮度都可以随他的喜好自动调节,而现在却甚至连栖息之所都找不着。 今晚哪怕他不在这里,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也不够他住一晚上哪怕五星酒店的钱。 “都是为了遗产。”阮廷默默念叨着,他太了解自己的董事长老爹,说一不二,雷厉风行,除非他证明没有阮家光环自己也可以生存下来,否则阮耀绝不会放心把莱康给他。 莱康作为一个家族企业,等着吃肉喝汤的可不止他一个姓阮人,除了台面上的阮肃,台面下的魑魅魍魉也不少,时不时等着机会兴风作浪,不然他也不会接受和孙妍伊假扮情侣这个荒唐的提议了。 有些世界的门票,只有一张。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终成大业,为了那张门票,他什么都可以做。 清早温峋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阮廷已经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很久了,他偏着头看向窗外,室内地板虽然洁净,但熹微的晨光洒进来把地板上那些经年累积的已经洗不干净的污渍照得透亮。 阮廷的坐姿恣意了不少,甚至还靠在了沙发背上,温峋拿着一杯白水走到他对面,坐下来,伸手敲了敲茶几,把阮廷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茶几桌形四四方方,桌面上的磨损尽是岁月留下的画作,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阮廷回过头来,温峋吓了一跳,这浓浓的黑眼圈,不知道的以为他抓了一晚上老鼠。 “你昨晚没睡吗?” “没有适宜的睡眠环境,别说深眠了,浅眠都无法进入。”阮廷有气无力地说这话,嗓音还有一点微微的哑,他朝温峋伸出了手。 温峋并没有搭理他,也没有意会到他的意思,他修长的手指抓着玻璃杯沿,手腕靠在茶几边上,神色十分冷淡,漆黑的眼珠里蒙着一层温润的光,视线直直落进阮廷的眼睛里。 阮廷仿佛被温峋眼里的两道微光烧着了,心里一晃才反应过来温峋并不是他的助理,不会在适当的时机为他递上一杯新西兰牛奶或是苏门答腊的咖啡。 阮廷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他捏了捏眉心,一脸起床气,哪怕他根本没睡觉、没起床。他麻木地看着温峋,脸上把眼不见为净的意思表达的淋漓尽致, “尽快联系你的亲朋好友,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温峋乌黑的眸子动了一下,眸光在阮廷身上打了个来回。 阮廷:“如果我说我没有亲人朋友可以求助呢?” 温峋:“那你一直睡这里好了。” “你这是恶意拘禁。”阮廷站了起来,刚准备往外走,温峋抬起了左腿拦住了他的去路,阮廷立马转身转向另一边,温峋又抬起了右腿挡住了他。 温峋脸上一片冰天雪地,眼里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阮廷忽然有些腿软,内心忐忑不安。 “你的腿很长是吗?巧了我的腿也很长。”阮廷笑了笑,酒窝在脸上绽开又消失,重新乖乖坐好。 温峋:“莱康都是你家的,一万块钱拿不出来,借也借不到?” 阮廷:“……” “你就当我没有亲戚朋友好了。”阮廷感觉有些微热,解开了自己衬衣的第二颗扣子。 “我还是当你更想坐牢吧。”温峋说着,重新拿出了手机,准备报警。 阮廷即刻扑到了温峋身上阻止他,他紧张兮兮地盯着温峋的手机,双手撑在温峋身体两侧,眉心蹙了两下之后,目光从温峋的手移到了脸上。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 “嗯?”温峋嫌弃地把阮廷一把推开到身边的沙发上,重新换了个坐姿。 “你可以依然扣着我,但给我人身自由去赚钱,等我有钱了把钱还你。” -- 第7页 “成交。”温峋二话不说答应了,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真把这小子送去警局,只能拘留,他还是口袋空空没钱赔偿,不如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去做点零工赶紧把钱还上。 “你留个东西让我保管。” 阮廷松了一口气,他撸起袖子,准备摘自己的钻表。 “不要这个。”温峋制止了他,“我要那条棕色手链。” 阮廷沉默了,他不知道温峋这家伙为什么偏偏看重他身上的这件东西,他把手放在那条由线编织的棕色手链上,手指轻轻磨搓上面细细的纹路。 “这条手链很便宜,没什么价值,这块表才是真正的奢侈品。”阮廷抬眸,他试图改变温峋难以言喻的想法。 温峋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用不可商量的口吻说:“我只要那条手链。”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半晌,阮廷把那条手链摘了下来,摘下来后,他仿佛觉得自己身体里的什么屏障也被自己一并摘下来了,身前身后空荡荡的。 温峋接过手链,很快塞进自己裤兜,阮廷的目光也被他勾的一直黏在自己裤子上。 “咳。”温峋咳嗽了一声,阮廷闷闷不乐地收回视线,温峋家的门刚好被人敲了。 大熊提着两袋小笼包和豆浆走了进来,分给温峋一袋,自己留了一袋。看见阮廷,轻声问温峋:“哥,怎么样,昨晚他老实吧?” 温峋拿吸管扎开豆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说:“我一会儿出去,你帮我看着点儿他,如果他要出去搞钱,你先陪着。” 大熊点头如捣蒜:“放心吧哥,不过你这是打算让他自己还钱了?” 温峋准备出门了,边穿衣服边给大熊解释:“嗯,他说他没亲朋好友,要自己挣钱赔我。我扣了他身上一样东西。” 大熊一脸什么都懂我是预言家的表情:“我就说吧,他是个诈骗犯,江湖骗子,还莱康少爷,一万块都凑不出来的穷鬼!我都比他有钱!” 阮总听后欲哭无泪,他随手一签就是七位数的合同,时薪遥遥领先百分之九十的男人,他日进斗金的时候某些人还不知道在哪里搬砖体验人间疾苦,不过他仍友善地提醒大熊:“以后说悄悄话不要刻意降低分贝,每次我都能听见。” 大熊:“……” 大熊:“话说以后你们白天出去挣钱,晚上都回这里睡觉,算不算同居啊?” 正在喝豆浆的温峋被狠狠呛了一下,猛咳嗽不止。 阮廷更是嫌弃地嘲讽:“要不有些话你们还是以悄悄话进行吧,我还可以假装没听见。” 大熊为自己辩解:“同在一片屋檐下居住,简称同居,有什么问题吗?” 阮廷转着脖子,样子既不像摇头,又不像点头。 大熊又贴上去问温峋,“哥,我解释的不对吗?” 温峋火速穿好鞋子,嘴里叼了一个小笼包,做出自己赶时间的姿态,没有回答便着急忙慌地走了。 留下大熊一个人在没有风的地方凌乱。 第4章 温峋走后,大熊拿着自己咬了半个的包子问阮廷:“想吃吗?” 还没等阮廷答话,大熊先自问自答:“想吃也不给。” 随着大熊向自己走近,猝不及防的,阮廷闻到了肉包子的味道,异常浓厚,他皱紧了眉头,说:“不想,一点都不想。” 在他看来,温峋家里的环境不是人住的环境,床不是人睡的床,同理,温峋吃的东西,可能也是他接受不了的东西。 大熊一口把剩下的包子都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阮廷:“你有工作吗?” 阮廷思索了一下,认为自己现在和停职状态无异,他说:“目前可以当做没有。” 大熊点了点头:“嗯,没有就没有,说的那么绕口干嘛?再说了,诈骗犯怎么可能有正经工作呢。你现在需要找一份工作。” 阮廷虽然想给眼前这位熊爷直接来一巴掌让他闭嘴,终究还是忍住了,他觉得大熊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漫漫长长三个月,仅靠身上几百块钱在他眼里连一分钟都撑不了。 肉包子的肉香四溢,阮廷往后退了半步,问大熊:“你们都做什么工作?” 大熊吸溜吸溜喝着豆浆,声儿巨响,阮廷强忍着打他一拳的冲动等他回答。 “我家是开饭店的,我是厨师,峋哥……峋哥啥工作都能干,只要钱到位,没他不能做的事情,他上午应该去给人送货了。” 阮廷昨晚便闻到了大熊身上的油烟味,加上他喜庆的身材,对他是厨师这件事一点都不意外,至于温峋,只要钱到位,什么都能干,哈?阮廷冷笑一声,这不就是一钱串子么? “还有呢?”阮廷睨着大熊问。 “当保安、发传单、卖手抓饼等等,至于别的活儿,我们也干不了。” 阮廷难得和大熊对某件事有了高度一致的认知:“是的,自我认识准确。” 大熊先是点头,后又觉得哪里不对,“诶,怎么回事儿,你不和我们一样啊,怎么自己损自己呢。” 阮廷懒得和他辩解:“出去吧,出去转转。” 阮廷刚推动防盗铁门,铁门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阮廷手上沾了一道黑黑的掌印,门的油漆已经快要掉光,用力一推锈蚀的铁屑扑簌簌落了下来,阮廷骂了句我操,然后把手缩了回来,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把门推开,他怕用力过猛,这扇门就要散架了。 -- 第8页 阮廷朝屋里的人喊:“这是防盗门?木头门都比这结实吧!” 大熊无动于地衷说:“峋哥家小偷进来都要扔盒烟留下再走,淡定。” 阮廷彻底无语了。 他抽出一张纸巾,把自己的手指擦了一、万、遍。 大熊见状嫌弃地吐槽:“矫情。” 出门后,阮廷发现自己对这片区域竟然已经有些熟悉的感觉了,路是旧的,破的,紧窄的,墙是老的,烂的,掉皮儿的,路边垃圾桶里承载的东西永远超出了自身的容量,最齐整的反而要数架在路两边的电线杆,抬头望天,能看见的天空只有那么一块儿,仿佛世界只有这么大。 处处写着压抑。 这里住的人家大概都和温峋一样。 阮廷低头看自己的鞋,上面已经沾上了一层灰。 他无力地摸了摸兜里仅剩的几张纸币,沿着这条路和大熊往外走,途中终于发现了一家餐馆,叫吉祥饭店。 “这就是我家的店。”大熊兴奋地跟他讲,眼里一下充满了光亮。 餐馆的名字挺土,门面也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碍于肚子不停的叫,阮廷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有了在温峋家的教训,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开了餐馆的门。 一进门,里面的香气和热气扑面而来,但那香气又油又腻,阮廷扫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客人吃的东西,油和酱都放得太过,他受不了那味道,于是一阵反胃,忍不住慌忙出了门。 一出门,阮廷忍不住开始扶着墙干呕,胃的条件性反应是在一瞬间完成的,拦都拦不住。 他庆幸自己胃里是空的,不然现在的地面一定惨不忍睹。 阮廷扶着墙呕的震天撼地,大熊捏着拳头跟着出来,看见阮廷不是假装矫情,是真的反胃难受,龇的牙最终渐渐恢复原状。 阮廷安抚好自己的胃后,正寻思着该怎么安抚一下大熊可能暴躁而脆弱的心灵,这种事阮廷不擅长,他几乎没向别人低过头,却发现对方好像也没有多在乎。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想多了,他听见大熊非常霸气的骂了一句:“我家的饭是方圆十里内最好吃的,傻逼。” 阮廷自动过滤掉他说的话,给自己顺了顺气,思索再三,反复考量,决定光顾昨天经过的那家小便利店,一进去,他又有一种想要走出来的冲动。 这片区域里的房屋,似乎不论哪家都是旧的,空气里也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便利店的老板把小小一个店面的空间利用到了极致,货架极高,两排之间也仅容一人通过,阮廷没有挑挑拣拣,拿了自己要的东西之后很快去结账。 阮廷一般连国际连锁的超商都不怎么进去赏脸,嫌麻烦,嫌人多,而今天他在一品种极其不全、规模极其之小、质量极其不靠谱的小店里溜达,火速挑了两大桶饮用水、一堆巧克力、一堆湿巾纸巾和洗漱用品。 他也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牌子,反正买了最贵的。老板算钱的时候他百感交集,上一秒还在吐槽他买了一堆什么垃圾,怎么才花了这么点钱,下一秒便摸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纸币感慨物价。 结账的时候他眼尖的在柜子上的一排烟之间看到了温峋昨晚拿出来的那种烟盒,他忽然问老板:“那种烟多少钱?” 老板扫了一眼,说:“十块,拿一盒?” 阮廷攥钱的手抖了一下,他看着头油的老板说:“十块?那他妈是人能吸的东西吗?” 差点被老板打。 后来阮廷心如死灰,在大熊的监视下百无聊赖地在这块街区又转了转,最终因附近空气质量不好影响身体健康为由回了温峋家。 阮廷再次回到温峋家的时候,温峋已经回来了。 大熊看见温峋,从兜里摸出烟来,递给温峋一根,抓耳挠腮纠结半天,又拿出一根来准备递给阮廷。 阮廷看清了他的烟盒,和温峋的烟一模一样,他并没有接那支烟,反而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站到温峋身后,脸上满是惊恐。 阮廷看着已经开始吞云吐雾的大熊说:“十块钱的烟,你是在吸.毒吗?” 大熊一愣,一截烟灰落到了地上,漫起来的烟雾把他的脸藏在一片白雾后面,模糊了他诧异的神情。 阮廷笔挺着背走到窗边,费了很大的力气把窗户拉开,这窗框仿佛也锈住了。 温峋没有理会身心和脑子都正云里雾里的大熊,他看着阮廷手里的东西,视线定住了。 阮廷心情不太好,他拿出水和巧克力,粗暴地撕开包装纸,说:“这是我的饭。” 温峋似乎一向比大熊要克制,把烟放到了茶几上,问他们:“找到活儿干了吗?” “没有。”大熊实话实说,“我是看出来了,这小子简直是一个败家子,只想享受不想受苦,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阮廷没有理会大熊这番高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吃着巧克力补充能量。 大熊显然有些懵,手里的烟刚只抽了一半,阮廷把他当空气,于是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朝温峋说:“前天和你说的新活儿考虑一下,主要是钱多,考虑好了告诉我。” 温峋立马接道:“钱多还考虑什么。” 大熊即刻懂了,眉开眼笑地撤走了,离开前看了一眼细嚼慢咽吃巧克力的阮廷,想对温峋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走了。 -- 第9页 阮廷吃了两粒巧克力,胃里仍是空的,却总觉得自己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给填饱了,他抬眸环视了一眼四周,然后对温峋说:“你不回卧室吗?” 温峋自然觉得莫名其妙,“干什么。” 阮廷见对方麻木不仁,处之泰然,只好妥协自己转过了身背对着温峋。巧克力的味道实在过于腻人,他把大矿泉水瓶拿出来,也没想用温峋的杯子,就那么不讲身份地凑着瓶口喝了几口,在这里,不需要优雅,不需要礼数,他没有形象。 温峋看得目瞪口呆,感情这位爷是怕喝水的样子有损自己的形象才让自己离开客厅的。 温峋站在原地撇了撇嘴,紧接着听见阮廷说:“商量一下,今晚我能睡床吗?” “不能。”温峋答的斩钉截铁。 阮廷转过身来直戳重点:“付钱。” “那当然还是……”温峋停顿了一下,“可以考虑一下。” 阮廷露出一个小酒窝,有钱能使鬼推磨,其实他挺喜欢和温峋这种坦坦荡荡毫不掩饰的财迷打交道的。 然而温峋很快给阮廷泼了一盆凉水:“不过我知道你现在身上没有可以支付我的钱,所以乖乖在沙发上睡吧。” 阮廷:“……” 阮廷闭上了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以及嘴炮高度。 “我要洗澡。”不一会儿他又开了口。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几经辗转几经波折,阮廷在这鬼地方走了那么长的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迫切需要冲刷他身体和灵魂沾染的污尘。 “澡是可以洗,但——” “需要付钱,我知道。”阮廷财大器粗地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张纸币摆在温峋面前。 温峋眼里的光闪了一下,随即补充:“但是之二,淋浴有点儿问题。” “能洗就行。”阮廷已经有了觉悟,在这个破地方,他不能要求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阮总三观和作风有待改进,我们培育培育他┗|`O′|┛ 第5章 阮廷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径直走进了温峋家的卫生间,等到他真进去的时候,除了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硬着头皮上,别无他法。 卫生间里十分逼仄,既简陋又破旧,里面只有马桶,洗漱台和一台小洗衣机,连浴缸都没有。 阮廷不禁想到了自己家的水晶浴缸,他的浴室里是清一色的白色家具,典雅而温馨,墙壁上装有电视,可供泡澡的时候解闷儿,洗漱台上永远有新鲜的插花,清香在房间里自由穿梭,流连涤荡。 阮廷闭着眼睛开始脱衣服。 打开淋浴,他终于明白了温峋说的有点问题是指什么。 淋浴的水温永远调不到一个正常的温度,要么过热,要么过冷,仿佛洗澡的人天生皮糙又肉厚,你自己选吧。 阮廷选了水温低的那一档。 但凉水不仅不灭火,反而把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阮廷草草冲了一下,然后敲了敲门,朝门外喊:“有内裤吗?借一条。” 身体的惯性是难以阻挡和抵抗的,他刚刚脱衣服的时候随手把内裤扔在了地上,明显不打算再穿的样子。 门外很快给了回应:“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阮廷最终没有接受温峋的提议,不是他不出钱,他只是担心温峋递给他一条十块钱的洗脚布,话说回来,十块钱的洗脚布他都不用,他用的都是经典高奢的牌子。 阮廷捏了捏眉心,先穿好了身上的其他衣服。 他走出卫生间,身体仍受习惯支配很自然地伸出手,却发现平日里给他递擦发巾、身体乳和精油的人并不在这里。 他刚收回手,只觉温峋踹了他一脚。 “头发没擦干,不要在屋子里乱跑,水都淋地上了。” “你是暴力狂吗?”阮廷咬着牙悻悻然退了回去,忽然一把抓住温峋的胳膊:“你家的洗衣机怎么用?” 温峋莫名其妙:“衣服不都穿在你身上了么?” 阮廷尴尬地指了指扔在一旁的内裤。 温峋尴尬地扫了一眼,“你不会手洗吗?” 阮廷像接触了什么新事物似的问:“手洗?” 这话温峋听着就很无理取闹了,他往门边一靠,皱着眉看温峋:“不会吗?” 那目光复杂而深沉,嫌弃是占大多数的。 阮廷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说:“不会只是一种短暂的状态,而且在非人类宜居环境的推动下必然会发展成相反的状态。” 温峋的脸色有点摸不清阴晴,但忽视似乎是他和阮廷的最佳相处模式,准备离开的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朝阮廷身下看了一眼问:“你现在没穿?” 阮廷内心os:歪?有事? 他一只胳膊搭在了温峋肩上,毫不慌张地回视他,嘴角一提,笑道:“穿或者不穿,又不影响我的尺寸。” 说罢,阮廷朝温峋抬了抬下巴,贱兮兮的目光和冷眼旁观的目光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在男人看来,这样轻佻的语言是两个雄性间的挑衅,温峋突然用膝盖提了阮廷一脚,并甩开了阮廷的胳膊,漠然离开。 “啊……”痛感从小腿传来,阮廷忍不住爆粗口:“我他妈……”他回头看见温峋正准备换衣服,结实的后背,紧窄的腰身,富有力量的手臂上有一道浅淡的疤,看上去……看上去很能打的样子。 -- 第10页 对阮廷这种利己主义者来说,打不过就闭麦是最佳选择,他一瘸一拐地晃到洗漱池前,开始进行从不会到会这两个状态的伟大实践。 阮廷次日中午醒来的时候,勤劳的小蜜蜂温峋已经工作了半日,他中午回家睡午觉,发现日上三竿,睡眼惺忪的阮廷才从沙发的被子里钻出来。 温峋忍不住隔着被子又踹了他一脚。 “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阮廷脸色很差,托木头沙发的福,他前天晚上没睡,昨晚失眠到凌晨三点,好不容易才进入睡眠,其实睡到中午也没补回来。 “开口是钱闭口是钱,钱是你的命根子吗?”阮总说完,自己在自己心里答了一句:是的,是我的命根子。 自己是这个鬼样子,于是乎,他败下阵来,没脸再去骂温峋。 温峋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生动形象演绎了什么叫欠钱的就是大爷。温峋看了看天花板,撸起了袖子,开始转动脖子,活动筋骨和手腕。 阮廷高度警惕起来,主动议和:“我从来没说不还你钱,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况且只要是合理的利率我都接受,甚至我将来可以给你十倍赔偿,是你先拒绝我的提议的。” 温峋慢慢弯下腰来,和坐着的阮廷直视:“诈骗犯,你该不会是想蹭三个月房子住吧?” 阮廷:“……” 哥,也不看看您这房子是什么货色吗? 阮廷:“知道为什么富人越富,穷人越穷吗?” 丝毫不给温峋开口说话的机会,阮廷继续说:“因为你不仅总是和机会擦肩而过,还不断不带脑子的猜测幸运女神的想法。” “你欠我一万,每天有最低还款额度。如果当天没有还清债务,我立马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温峋又颇具威胁意味地添了句,“那地方你知道,我就不点名了。” 如果此刻阮廷的面前有镜子的话,他会发现他的眼里喷着火,每一簇火苗都能把温峋烧的灰飞烟灭,魂魄散尽。 那愤怒不仅来自于被威胁的不爽,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温峋大概也感受到了从阮廷身上冒出来的戾气,重新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问他:“既然自己骗术不精,请你扎扎实实从一份小工作做起,你上过学吗?在哪个层次毕业的?大专?高中?初中?小学?” 温峋看着阮廷脸上毫无波澜,当他猜完小学的时候实在猜不下去了。 阮廷一脸冷漠,他是伦敦商学院的商科毕业的,在他从小到大的学术生涯中,当第一和跳级是家常便饭,各种奖项和荣誉拿到手软,多次创下全学科A+的成绩记录,几乎所有不服他的人最后都成了老二,他太有权利为自己辩解:“伦敦商学院听说过吗?世界五大商学院之一,在商学和管理学方面的地位不可撼动。” 温峋认真听着他说话,听完后直接走了:“算了,我去热一下粥。” “我是那所学校的优秀毕业生。”纵使温峋已经走掉,只剩背影,但阮廷坚持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对着空空的墙壁。 温峋中午好像没什么胃口,也不怎么想开火,他把早上煮的小米粥热了热,后来又给自己煮了一袋泡面,十分钟为自己准备好午饭,端到客厅的餐桌上开动。 垃圾食物总是香气远扬,温峋津津有味的吃着泡面,阮廷嫌弃的摇了摇头,为自己拆了一颗巧克力续命。 温峋做饭的时候,阮廷走到了窗边活动身子骨,他小心翼翼地拉开窗户,不至于让飞尘扬起,其实温峋家里的干净和整洁度超过了百分之八十的宅男,阮廷从起初的碰门和窗势必要以一根手指打头、坐任何地方要先让半个屁股开路,变成现在晚上睡觉接受了温峋的毛毯不是没有道理的。 除了不和自己过不去之外,温峋的毛毯上有阳光的味道,健康而干爽,他在抗拒中接受了。 温峋家里的地板和窗台上也是干净的,没有任何宠物,绿色植被只见窗台上摆着一排的仙人掌,再无其他,大概是因为好养,不怎么折腾人。 看着温峋在厨房里忙碌的可恶背影,阮廷换了个思路,也可能是因为养仙人掌省钱。 懒得看债主,温峋侧着头看屋外的风景。屋外其实没什么风景,低矮的房屋,脏乱的街道,小巷又深又长,一眼望不见头。 他探了探脖子,一眼便看见了莱康大厦,果然是不管在这个城市的任何角落,哪怕在最阴暗潮湿、苔藓暗生的地方,都能看到莱康集团的身影,他抬头看见高耸入天的摩天大楼似要冲入云端,巨大的落地窗上映着烈阳灼灼的剪影,溢彩流金。 既然还能看见莱康的身影,那大厦所处的位置离这里貌似也不远,但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 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钱包里仅剩的一丁点零钱,这点钱都不够他两天的饭钱,就算他真想在温峋家里蹭三个月住的地方,别的生活开销也是一座沉重的大山,他必须要有收入来源,不然将寸步难行,于是他又不自觉地把手伸向了钱包里另一侧的那张黑金卡。 至尊奢华的贵宾卡,几乎是不限制消费和透支的,阮廷的手轻轻在那光滑的卡面上摩擦,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这张卡里的钱他不能动,一动就被阮耀抓到了死把柄,他留着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的,此刻的他,仅仅只是享受卡面光滑的触感。 -- 第11页 “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能赚钱的活儿?”阮廷突然问温峋,那晚出租车一路往南开,开到这个地方,他被命运的漩涡拉进了温峋的世界,一个陌生的、和自己先前的生活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听阿斗终于要扶起来了,自己的钱包即刻迎来入账,温峋放下筷子仗义起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说:“去工地上搬砖,去饭店里洗碗,去街上送外卖和快递,或者去商场里给人当保安,你想干哪个?” “You're joking.”阮廷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温峋。 “说人话。”温峋说。 “我、不是、可以、做这些事情、的人。”阮廷严肃地看着温峋,语气放的缓而重,“我现在需要现金……” 阮廷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温峋打断了,“我知道了,你想干那种当天能现结的工作是吧,去街上发传单吧。除了这个,别的工作,几乎没人给你现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阮廷再度尝试给温峋解释,然后被温峋第二次打断,“你扭扭捏捏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要是有本事自己上街去找啊。” 阮廷想着自己每天的最低限额,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温峋,陷入沉思,没再吭声。 作者有话要说: 阮总:回想上次洗衣服,还是在、在什么时候来着? 第6章 天气艳阳高照,城边的旧广场上街道上人流如织,阮总迫于债主的淫威有了他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经历,没有之一。 温峋很快给阮廷介绍了一个活儿,在旧广场发一家新开业的家具公司的传单,一名中年妇女给阮廷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往他怀里扔了一叠厚厚的传单。 欲哭无泪的阮总并没有轻易妥协,在还没有工作赚钱之前,他便先为自己买了一顶墨镜。墨镜隔绝了他和外面的世界,黑色的镜片为他带来了无上的安全感。 当然,也掏空了他的钱包。 阮廷戴上墨镜,不情不愿地拿着传单,温峋的白色货车停在街道一旁,在温峋“善意”的注视下,阮廷走到广场的入口处,开始自己的工作之旅。 温峋拉下三分之二的车窗,把胳膊架在车窗上,密切关注着阮廷的动向,然后在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阮总戴着拉风的墨镜,站的笔直,宛如松柏,一手揣兜,一手漫不经心的把传单往行人面前摆,气场直逼两米八。 威风是挺威风,就是十分钟也没发出去几张传单。 温峋叹着气扶额。 大概阮廷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进度太慢,大部分行人是根本不会接那些路上被送出来的传单的,何况阮总的服务还是你得主动伸手来取,于是只有非常少部分的人顺手一拿,其中还有一些小姑娘纯粹是看他长得帅来捧他的场,那些无视他的人从他身边经过时理直气壮,目不斜视,一个个平时比他拽起来的样子还要拽。 甚至还有人抬手挡了他的胳膊一下,凶凶地说:“别挡道。” 于是他终于在自己被拒绝了几百次之后主动追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用无声的抗议方式迫使对方拿一张。 对方看他戴个墨镜鬼鬼祟祟,直接热情问候了他:“滚!” 阮廷的脾气自然不会比这年轻小伙好,他也处在了爆发的边缘,在爆发前夕,他毫无防备、丝毫不能反抗的被一个人勾住脖子拖到了路边的树荫下。 “别乱喊,是我。”温热的声音从耳际传来,带着另一个人呼吸的热度。 阮廷刚反应过来身后这人是谁,温峋便一手先把他的手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手拉着阮廷的肩,迫使他弯腰。 “你悠着点,今天欠我的钱还没还。”温峋继续说。 阮廷第一次觉得钱是邪恶的东西,他还没来得及问温峋你是钱串子吗便听见对方继续说:“传单要这样发,亲手递出去,明白吗?” 阮廷不满的挣扎了一下,紧接着听见温峋在他耳边又说:“七点前把你怀里的发完,不然后果自负。” 说完温峋放开了阮廷,阮廷转过身活动着自己的胳膊,咬着牙看见温峋潇洒往回走的背影。 后果自负这四个字给阮廷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区域,开始降低姿态,主动给行人们递发传单。 有很多个瞬间,阮廷想把手里的传单全部扔进垃圾桶。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微低下头祈求别人接受自己的东西,从来没有。 这好比把一个常年在高端局里游走的王者身上的技能都禁掉,然后把青铜的他重新仍到峡谷里。 三月初,春寒料峭,冷风依旧如刀似剑般往人身上闯。但头顶一轮烈日当空,阳光灿烂的不像话,流金般的光线像火箭发射时肆意往外喷洒的火焰,这炽热的光线让阮廷更加心烦意乱,他曾是任何一场晚宴的焦点,他是众人的目光所及,他是最高傲最得意的天之骄子,他曾经,是一个挂逼啊! 阮廷枯了。 不远处的温峋虎视眈眈的看着他,阮廷除了顺从别无他法,他不禁觉得自己今天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便是买了脸上的这把墨镜。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它是隔绝他和温峋所处的世界的最后屏障。 两个人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暗红色的残阳浸染在灰青色的天际,徐徐西沉,古旧的铁门被拉开,满室流了一地的金光,夕阳西沉,黄澄澄的光线也从斑驳的墙上缓缓下移, -- 第12页 阮廷从自己兜里摸出今天挣的钱,往茶几上一拍,脸色充分传达了内心欲要喷涌而出的暴躁和挑衅,温峋并不感到意外,也不感到惊奇,他弯腰捡起茶几上的钱飞速塞进自己的裤兜,眼里满是淡漠。 阮廷无话可说,在外面站了一下午,疲倦像海浪般涌来拍在他身上,他没骨头似的靠坐在沙发上,突然变得乖戾起来。 温峋转身去了厨房。 阮廷听到一阵锅碗瓢盆乱撞的声音,然后温峋端了一碗小米粥,两个馒头和一盘炒大白菜走了出来。 都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温峋走到客厅的餐桌上,一点没顾忌阮廷,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把阮廷看得目瞪口呆。 屋里突然飘来了食物的味道,不香不腻,却格外诱人,暗戳戳撩拨着人的味蕾,对胃里空空的人来说尤是如此。 阮廷不经意的抬头瞥了一眼温峋的晚餐,白菜里夹杂着几根肉丝,看上去像是上顿没吃完剩下的,随便放进锅里捂热了又把它拿了出来。 他蹙着眉,又瞭望了几眼,似乎在艰难地验证自己的猜想。 温峋没看阮廷,自顾自吃着,他吃的很快,一口咬下去大馒头变小了不少,但他知道阮廷在看他,于是说:“看什么,没你的,任何进了肚子里的东西都是钱,知道么。” 阮廷偏过了头,除了觉得温峋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财迷之外,还不理解他怎么能如此草率的解决一顿饭,吃饭是一件有仪式感的事情,没有烛光,没有精致的餐盘他能理解,但是这样在客厅,当着客人的面狼吞虎咽吃剩饭,明显刷新了他的认知。 “你吃的那是什么?”阮廷探着脑袋问,他想仔细看可看了几眼后,又眼睛闭上把头转了过去。 “饭。”温峋答得特简洁,并再次强调了一句,“你饿了自己出去买。” 阮廷转过头,皱着眉,撇着嘴,这种饭,温峋求他吃他都不会吃的。他从沙发上拽过塑料袋,翻出了自己的御用食物。 夜幕彻底降临,天黑得彻底,小城里接二连三的亮起灯火,一到晚上,这里的人们总要准时、规律性的进行一些活动,比如大熊很烦街坊邻居凑到他家打牌,于是他会经常像无业游民一样去温峋家串门。 大熊来的时候,看见阮廷正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吃他的巧克力。 除此以外,他还看见温峋也在进餐,两个人各吃各的,没有一丝互动,谁也不理谁,和传统的中国餐桌文化大相径庭。 结合着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轻微的□□味的味道,似乎也能理解,但大熊盯着阮廷看了半天后,还是震惊了。 “你该不会一直靠吃巧克力过日子吧?” 阮廷目光不屑地睨了他一眼:“这几天是。” 大熊像发现了新物种似的看着阮廷:“我靠,你是巧克力精吗?每天就靠吃巧克力度日!” 一旁一言不发的温峋也终于动了动嘴皮子:“你竟然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他偏头看了阮廷一眼,阮廷一只手臂搭在沙发的扶手上,一只手拿着巧克力,许是嫌巧克力过于甜腻,额间激起了浅淡的涟漪。他看见温峋后,咬着巧克力转过了头看窗外。 阮廷身高腿长,人也白净,似乎不管什么衣服都能被他穿的有款有型,他的坐姿随性又随意,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光圈在他脸上打下淡淡的暗影,衬的那张脸鲜明而精致。但可能是因为这几天饿的,温峋总觉得那下巴比自己初见阮廷时更尖了一些。 “何必呢,一副碗筷的事。”大熊看不下去了,他撞了撞温峋的胳膊,“添副碗筷吧,等人真吃成巧克力精,谁来还你钱。” 温峋看着阮廷那张俊脸比初见时是瘦削了些,也觉得大熊说的有道理,这家伙可别还没还完钱就因为天天吃巧克力挂了,于是他忽然拍了拍桌子问:“吃吗?” 被一颗巧克力腻到的阮廷心里有些痒,但他依旧扬着头,探出脖子问:“你有什么企图?” “对你能有什么企图,饭费付我就行。” 听到饭费这两个字,阮廷感到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放下巧克力问:“你就这么缺钱吗?” 温峋懒懒地答:“搞清楚现在谁更缺钱。” 阮廷觉得和温峋沟通困难,转身低声去问大熊:“他很缺钱吗?为什么这么喜欢钱?” “我哥当然很缺钱,不过你不喜欢钱吗?”大熊白了他一眼,“废话这么多,快去餐桌。” 阮廷当然也喜欢,可能比温峋还甚,他闭了麦,可能是自己饿极了,巧克力虽然可以补充能量,但弥补不了胃里的空虚感,阮廷扭扭捏捏地走到餐桌上,拿了双筷子,开始对着桌上的伙食挑挑拣拣。 看着温峋炒的菜里的肉丝,他皱起了眉头,这肉的品色实在无力吐槽,他之前曾经吃的都是当天从新西兰空运过来的新鲜牛羊肉,又不好意思把这些搬出来抬杠,于是只淡淡点评了一句:“这肉不是在黑市上买的吧。” 温峋不搭理他,阮廷想将就着拿起筷子夹一口尝尝,却害怕自己高估了他的身体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他联想到那天在吉祥饭店,闻到那种腻人的油香味时,忍不住想要干呕,一股想吐的感觉瞬间从胃里涌起,很快流窜到喉咙和口腔,阮廷最终放下了筷子,退回到沙发。 他抬头看了温峋一眼,温峋吃的面无表情,并不见他生气或是不满。 -- 第13页 作者有话要说: 温峋:让我们来看看,巧克力精能用巧克力续多久的命(* ̄︶ ̄) 第7章 阮廷退回到沙发上后,不时不经意的偷偷看一眼温峋,温峋似乎并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 很快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 温峋很快吃完饭,洗了锅碗,餐桌上不一会儿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大熊全程当了一名安静的美胖子,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温峋家。 温峋每日的生活还是比较规律的,早睡早起一心赚钱,洗漱过后便进了卧室关上了门。阮廷翘着腿躺在沙发上,身上披着毛毯,仰起头便能看到窗外星河如缎,他在世界上很多个角落里看过星星,这里和那里的星空,其实没有什么不同,有的星星明灿灿,有的星星不起眼,但都同处于这片浩渺的天空之上。 阮廷睡不着。 躺的时间长了,他感到自己身下的木头沙发让他腰背酸痛,他还感到自己的胃里空空如也,比他现在的钱包还干净。 巧克力虽然续了命,但毕竟不是还魂丹。 阮廷的信念是为了阮家的半壁江山,为了莱康的股权,无论多难多艰,他都要含垢忍辱,卧薪尝胆,可是此时胃里绞着和他叫嚣,饿的时候可叫一个抓心挠肺万蚁噬心啊,他要么这样僵持到天明,要么及时另寻出路。 阮廷吊着一口气,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受着身心的指引,没开灯,借着清凌凌的月光,鬼使神差地走到厨房,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开始翻箱倒柜地折腾。 温峋剩了半锅小米粥。 只用水和小米煮出来的东西,阮廷觉得这在他的可承受范围之内,于是抱起锅,往嘴里送。 听说人饿坏了的时候连树皮都吃,事实证明,古人诚不欺阮总,阮廷喝了几大口凉掉的小米粥填补自己空虚的胃,甚至觉得这清清凉凉的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然而阮廷没敢把米粥都喝完,如果被温峋发现自己半夜三更起来偷喝他的粥,一定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阮廷想着自己应该小心翼翼地把嘴角擦干,把锅重新放好,合上门走回客厅,然后重新躺到沙发上,蜷起腿盖上小毛毯。 然而当他刚放下锅的时候,厨房里的灯“啪”的一声亮了,强光刺激着阮廷的眼睛,差点引发一阵眩晕。 他偏过头,看见温峋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看他。 “你在这里干什么?” 阮廷一下子变得不自在起来,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谎话不打草稿张口就来:“厨房的窗户好像没关,我来关一下窗户。” 他说着,窗外的确吹进来一股寒风,以至于让房间里的灯都好像晃了一下,隐隐约约的光影在墙上左摇右摆。 阮廷忽然感觉到自己身前的光被人挡住了。 温峋走到他跟前,猝不及防抬起了右手,阮廷的睫毛飞速颤了颤,心瞬间像坐过山车般提到了嗓子眼。 这人这么小气的吗?连碗粥都不给人喝?偷喝了就要被教训? 温峋拂去了他脸上的一粒米粒。 阮廷心里一块大石落地。 温峋:“你为什么要动我的东西?” 阮廷装死:“什么你的东西?” 温峋毫不犹豫地迎上阮廷的视线,黑亮的眼睛像夜里的两颗黑宝石,他开口:“这房子连同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跟着我姓温。” 面对这家徒四壁,阮廷眉目间略过一丝嘲弄,薄唇溢出了浅而轻的笑意,而温峋说完之后似乎觉得不够严谨,又很快补充道:“当然,除了你。” 阮廷干巴巴地笑了笑,他只看见温峋又抬起手,他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那手在半空中缓缓向上,后来掠过他的腰,从他裤子后面的兜里抽走一张纸币。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阮廷被气得七窍生烟。 无语。 半碗粥而已!某些人一定是穷疯了,但偷喝了人家的粥,只能认栽,尤其是偷喝了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穷鬼的。 温峋手里夹着钱心情不错的回到卧室,阮廷心里羞愤不悦地失了半晚上的眠。 奇怪的是,一夜再无风。 清早再起来的时候,阮廷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天光,第二眼看见的是温峋。 阮廷坐了起来,听见温峋对他说:“今天依然老地方。” 阮廷望着温峋,眼里半是迷茫半是困顿。 温峋往茶几上扔了一厚摞传单,“这是昨天剩下的,今天发完。” 阮廷从沙发上坐起来:“今天你还和我一起去吗?” 温峋向他扔了寡淡一眼,“不顺路,我先走了。” 说完温峋就走了,阮廷看着温峋远去的背影,悄悄泛起疑思,他知道温峋同时在打很多份工,但却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事。 阮廷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阮耀让他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他原本觉得这不算什么,没想到今日却发现自己连养活自己都难,他昨天问温峋为什么要做这么没意义的事时,温峋告诉他,当你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时,由不得你选。 温峋出了门,清早远处天边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日头从楼宇间缓缓上升,把天际染上一层瑰丽的玫瑰金色,他经过吉祥饭店时迎面碰上了正在店门口摆了个早点摊子炸油条的大熊,一周七天,三天大熊炸,四天熊妈炸,温峋由此得知一个结论,在会享受方面,大熊并没有比败家玩意儿阮廷好到哪里去。 -- 第14页 但熊妈愿意宠。 尽管一天到晚嘴里骂个不停,今天说懒散,明天道败家,但如果大熊真干上几天活儿,喊一个累字,熊妈便心疼的不得了,赶紧让宝贝儿子待一边儿吃喝玩乐享受去。 温峋每次看见母子二人斗嘴的画面,不觉得聒噪,反而觉得温馨。 他孤身一人,跌跌撞撞走过好多年。羡慕过身家过亿的莱康老总,也羡慕过一穷二白的好友大熊。 像往常一样,温峋刚伸出手,大熊便往他手上挂了一袋小笼包和一杯豆浆,“哥,早上好。” “记得记账。”温峋喝了一口豆浆,顺便提醒大熊。 大熊忙摆手客气道:“不——用。” 温峋也客气的听了听,大熊家是开饭店的,他俩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在这片区域混了多年的好兄弟,但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扯到钱和利益,更是如此。早前温峋在大熊家吃饭,逢年过节总给人家送点面和油什么的,后来当他玩命打零工挣钱的时候,去大熊家吃饭是隔三差五的事儿,于是便不好意思只送米面了,直接记账,每月清一次。 “那小子今天干嘛?”大熊不知怎么想起了阮廷,随口问了一句。 “继续为还我的钱当一只懒惰骄纵的小蜜蜂,不然还能干什么。”温峋咬着吸管说。 大熊:“你放心他一个人去啊?也不怕他惹事儿?” 温峋:“我让杨姐多关注他了,他有东西在我手里,我看他好像很珍惜的样子,不会偷偷跑掉的,当然,如果跑路了,立刻报警打死,街上这么多摄像头应该不是吃素的吧。” 大熊有模有样地往锅里下着油条:“巧克力精就是太矫情太挑,饿几顿就好了,胳膊能拧得过大腿?” 温峋不知想到了昨晚发生的哪一幕好戏,灿灿烂烂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朝大熊说:“你说得对,不用饿几顿,饿一顿就好了。” 此刻,温峋家的阮廷面对厨房里一口都没剩的小米粥陷入了沉思,人和空荡荡的锅底对峙数秒后,他败下阵来,感情温峋今早并没有做饭,于是他只好粗暴地咬了一根巧克力棒,怨气重重地戴上墨镜,想着温峋给他留下的威胁话语,抱着传单出了门。 “每天不给我上交最低还款限额,就送你去见警察叔叔。” ” 阮廷去了熟悉的旧广场,机械般发着传单,没站一会儿,突感身上脚痛腿痛,哪里都不舒服,旁边走过的一大妈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一瞬间把他惊醒了,阮廷的手下意识地把一张张传单送了出去,脑子里却想着十万八千里外的事情,他想起在自己的毕业典礼上,头发花白的校长亲自为他拨穗,当着所有人的面和闪着光的镜头,授予他优秀毕业生的称号。 他从小的起点比别人高了不止一个台阶,此后一路领先,无论在哪个人生阶段都是当之无愧的superstar,他一直所受的教育早已深刻地印在他身上,并流进了他的骨血里,沉寂了这么多天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突然苏醒了。 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阮廷收回了往外派发纸张的手。 在手放回身体两侧的一瞬间,锋利的纸页像出鞘的利刃般从他手边划过,在手指上剥开一个细细的口子。 他感到指尖一阵锐痛,有道皮肤变得雪白,阮廷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看,摘下了他脸上的保护伞——墨镜。 世界变得色彩明艳起来,同时他看到鲜红的血从指尖渗了出来。那伤口不长也不深,只是浅浅的一道,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阮廷抬起了头,把受伤的手放到身侧,眼前的人流化为一个个光点,他再也受不了,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重新站回笔挺的样子,像以往任何一个光鲜亮丽的时刻,然后把手里仅剩的那些传单往地上一摔—— 老子不干了。 这些传单,他再也不会碰。 作者有话要说: 阮总:我没有偷吃,后来交钱了o(╥﹏╥)o 第8章 温峋下了班和大熊回到家的时候,阮廷已经在家里休息多时了。 温峋进了门,看见一个做作的熟悉的身影倾靠在沙发上,腿上披着小毛毯,唯一令人不解的是,他的右手高高举起,露出一根被白色纱布包的像个球的手指,嘴巴正不断对着手指吹气。 大熊和温峋面面相觑,又把视线移到了茶几,茶几上的医用药品应有尽有,创可贴、碘酒、棉棒、纱布、消炎药品和小剪刀摆成一排,阵势浩大。 大熊吓坏了,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问:“这……这是怎么了?” 阮廷单手撑住了头靠坐在沙发上,温峋走到窗边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然后靠坐在阮廷身旁,阮廷只要一回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会变得极近。 “听杨姐说你把传单都摔了,然后走了。” 阮廷一回头,看见温峋的脸立马感受到了黑云压城城欲摧般的压力,身子向后倾了好几公分,“今天的钱我已经挣够了,而且我的手——” 温峋和大熊纷纷集中了注意力,只听阮廷说:“我的手被传单划了一道。” 温峋:“……” 大熊:“……” 温峋端正的身子放松下来靠在沙发背上,盯着茶几上的一堆物品发呆,大熊直截了当地说:“你他妈被纸划道口子折腾这么大动静,不知道的以为你下一步要一命呜呼了呢。” -- 第15页 阮廷扔给大熊一记眼刀,转头听见温峋朝他说:“先把你今天挣的钱交了。” 阮廷:“……” 阮廷怎么听这句话怎么觉着不顺耳,在心里暗暗骂了温峋一万句之后,赫然而怒地甩给温峋几张纸币,“我不会再发传单了,钱我会想别的办法给你。其实钱生钱才是最好的赚钱方式,需要最聪明的脑袋精心打理,当然,这些你是不会懂的。” 说完,阮廷马上加了句:“放心,每日还款限额,每天都会给你。” 温峋拿到钱看了一眼后问:“可是,你还会干什么?” 阮廷怒火中烧,温峋却只当他是小孩子胡闹,不甚在意,转身迈开大步走向厨房,阮廷心里的火快把他的胸腔烧穿了,温峋这家伙不仅没有人道主义精神,对病号如此残忍,竟然还对他进行人格侮辱,他不依不饶,追着温峋走向厨房,一只脚刚进去又退了出来,他看见温峋放下案板,拿着菜刀在案板上咔咔切土豆,阮廷抬头仔细看了一眼,之前进厨房都是找东西吃,现在仔细打量发现温峋家的厨房也不大,还好比较干净整洁,碗柜旁边是放油面的地方,正对着天然气灶台,也没有单独的小阳台,抽油烟机大概率应该是不能用的…… 阮廷不进去,却一直靠在门边看着温峋做饭,温峋的手法娴熟,刀工熟练,做饭的样子倒是令人赏心悦目,只可惜配料实在太差,几颗土豆,几两肉。 大熊从门口进去,有意无意地把阮廷挤到一边:“你边儿去,我是专业的。” 虽说他是来蹭饭的,但毕竟是个厨子,尽管温峋也不想让大熊进来碍手碍脚,但比起阮廷,大熊可是可爱多了。 阮廷看着两个人脸上写着狼狈为奸,冷哼一声退了出去。 温峋很快做好了饭,像往常一样,他把饭端到餐桌上,和大熊两个人坐在木凳上围在餐桌旁边,温峋今天还破天荒地多炒了一个菜。 阮廷找到自己最后剩的两颗巧克力,剥开包装纸往自己嘴里扔,并不时瞥一眼不远处吃的热火朝天的两人。 “把电视打开。”大熊对阮廷说。 离电视近的阮廷围着台式电视机转了两圈,终于找到了它的开关,对着开关按了一下,灯不亮,又按了一下,还是不亮。 “这古董坏了吧?”他自言自语道。 “让开。”大熊再次把他推到一旁,对着电视机壳拍了拍后,屏幕立马有了信号。 阮廷:“……” 他的三观再一次被刷新了。 大熊看着温峋手里的巧克力,撞了撞温峋的胳膊,嘲讽道:“巧克力精,你还有余粮啊,和我们一起吃呗。” 阮廷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温峋,温峋继续吃饭,抬头看了一眼阮廷后就把视线从阮廷身上移开了,没表态什么,大熊见状,分外热情地把阮廷拉去餐桌。 阮廷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不冷不热地拿起筷子,对着桌上的菜无动于衷,陷入沉思,一桌菜基本上就是菜丝和肉丁的大乱炖和大杂烩,愁眉苦脸的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动筷子。 “第一,饭钱单独出,第二,粥在厨房。第三,除了粥,如果你还想吃别的话,自便,只要你能吃得下。”温峋开了口。 尽管第一句话让阮廷心火旺盛,但后面的话降了他的火气,面对桌上的饭,阮廷想起上次自己的干呕,觉得自己是吃不下的,于是他站起来去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温峋和大熊坐在餐桌前吃饭,他抱着碗喝粥。 “以后可能要靠粥续命了。”温峋对大熊说。 阮廷听到这句话,没恼,因为他很快喝完了一碗粥,并去厨房又盛了一碗。 直到一锅粥见了底儿,阮廷才放下了自己的碗。 大熊眼睛瞪得老圆:“喝这么多……你不撑吗?” 阮廷打了个嗝儿,:“不知道吃了几个馒头的人为什么有勇气嫌弃我?” 确实数不清自己吃了几个馒头的大熊:“……” 备受打击的大熊看了一眼电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继而大喊:“哥!看你女神孙妍伊!” 阮廷猛地咳嗽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电视机里的女人,缓缓转过头盯着温峋:“你喜欢她啊?” 温峋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五年前孙妍伊以歌手的身份刚出道的时候,他是她的第一批粉丝,那个时候他还是个青春正年少的学生,正入追星狂热期,买过贴纸,挂过海报,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热情淡了,但也没再疯狂地喜欢过别的明星,对孙妍伊的喜欢倒是不温不火的坚持下来了。 温峋不答话,阮廷的心情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嘴里轻飘飘地飘出一句:“你女神啊,是我女友。” 温峋朝大熊耸了耸肩,大熊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只听阮廷补充道:“不过,她是我的假女友。” 大熊用勺柄敲了敲桌子,附和道:“明白明白,她还是我的假老婆。” “喂,”阮廷盯着他,“我这个假和你那个假可不一样。需要我证明吗?孙妍伊可不是玉女啊,哦,对了,如果常和她接触的话会发现她的胸一半是垫出来的。” 大熊吃饱喝足之后心情愉悦,掏出一根烟点了起来,阮廷立马退避三舍:“抽毒的,不要再抽了,除非买贵的!” 大熊懒得搭理阮廷,朝他所在的方向送了一口烟雾缭绕,阮廷拉开椅子移向窗台。 -- 第16页 人一抽烟,就想吐露心声,大熊朝温峋说:“哥,我最近看上一妞儿,可正了,她说,只要我名下有一套房子,立马在一起。” 温峋靠向椅背,手肘搭在桌上,眼皮轻耷着,沉默半晌说:“算了吧,她看上的不是你,能处吗?” “当然能。” 远在窗台边的阮廷发话了,“人和人之间是怎么维系感情的?是因为爱吗,不,是你的价值。爱情其实是一场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的骗局。” 阮廷说这些话的时候,靠在窗边,他的脸庞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精致而冷漠,温峋远远望着他,神色看不真切,听见他继续说:“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一种炙热的、危险的情感,听上去好听,让人容易像烟花一样为了瞬间的绚烂而被炸的粉身碎骨,盲目追求爱情,一定会被现实打脸,完全属于你的东西比如事业才是最忠贞的爱人。” 大熊用看着渣男的眼神看着阮廷,阮廷毫不心虚地回视回去:“是的,我就是渣男。”他的眼里像漫着一片雾,明明染着笑又深不见底,“如果让我在事业和爱情中间选择,我一定选择理智的一方。雄厚的事业不仅可以代表爱,还代表着对爱的掌控。” 感受到脸上灼人的视线,阮廷偏过了头,和温峋正对上眼,目光碰上目光,又冷又凉的那一方撑到了最后。温峋败下阵来,也点上了一支烟。香烟的烟雾在房间中弥散开来,刺鼻恶劣的烟味儿让阮廷嫌弃地锁起眉心。 温峋回过头和大熊换了个话题聊,心情似乎并没受影响,他们什么都聊,这个时候的温峋显得活泼又话多,笑起来时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们说的话一没内涵,二没营养,阮廷不知道这俩人为什么能笑得那么开心。 好像自己和温峋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温峋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大熊和温峋依旧在嘻嘻哈哈聊着,阮廷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偏过头看窗外,听着他们的一言半语,心里发酸的做呕吐状,刚呕了没几下,发现温峋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用膝盖踹了他一下。 阮廷抬起了头:“故意的?道歉。” 温峋又踹了他一下:“去把你的碗洗了。” 阮廷摆出一副大少爷的姿态和架势:“我不洗碗,你不是什么工都打吗?你再从我兜里拿一张人民币走吧。” 温峋冷笑了一声:“不洗的话,你明天继续用,记住你的碗。” 温峋说完去了厨房,阮廷朝着看热闹的大熊干笑了几声,然后起身拿着自己的碗咬牙切齿的去了厨房。 进了厨房,阮廷把碗放在水龙头下面,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浩大的水势很快溅了两个人一身,温峋的拳头握了起来。 看这架势,阮廷立即把水关小,很快退后几步,离水池有好几步远,然后把一只手插进裤兜里,另一只手拿着碗在水流下草草冲着,眼睛心不在焉地瞟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温峋从他手里夺过了碗,然后用手向他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传达了自己无言的愤怒。 这正合阮廷心意,阮廷勾着一个小酒窝从厨房走了出来,和抱着一堆纱布和酒精的大熊撞了个满怀。 阮廷看着大熊怀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疑神疑鬼地问:“你在干什么?” “我找了点东西,一会儿替我哥换药啊。”大熊说。 “换药?”阮廷诧异道,“他去抢银行被人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峋:??? 第9章 温峋和大熊进了卧室上药,背对着门脱了上衣。 阮廷受好奇心使然边散步边挪到温峋卧室门口,做贼心虚般往里瞥了一眼。 温峋的肤色很健康,骨架看着也很结实,肌肉线条在腰腹处流畅的收紧,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这种模特般的身材,光看后面不看前面已经让人感慨万千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背上有很多红印,集中在肩膀下方。 阮廷怔然立在了门边。 温峋从窗户的倒影里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姿,大熊正给他上药,药水刺激着后背上裸露的皮肉,引发全身轻微的颤栗,他苦中作乐地朝着那团影子说:“看见了吧,这就是抢银行的后果,小孩子不要轻易模仿。” 阮廷眯起了眼睛,也看向那片被黑色笼罩的透明玻璃,虚远的人影和真实的夜景相互映衬,新的药水抹上去的时候,温峋埋下了脸,冷冽的神情和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这就是,你们的生活。”阮廷环着手臂,右手轻轻摸着左臂的袖扣。 “没有生活。”温峋抬起了脸,“没有生活,有的只是生存。”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一天接着一天,周而复始,阮廷在新的一天太阳升起时起了床,独自一人在大清早出了门。 这个时候附近的区域还万籁俱寂,早高峰挤地铁的人也寥寥无几,晨阳在离地平线不远的地方探出头瞭望,鸟儿在枝头欢快的蹦跳,阮廷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没有刺耳的吵闹声时,阮廷竟生出了这里也不错的念头,这里的人、房屋和商铺大部分都因为简陋而显得没有攻击性。 这一点让他感到很舒服。 阮廷向来说到做到,既然和温峋说不发传单了,那他以后就再也不会碰这种东西,于是他遇到了新的挑战,他该去哪里弄每天要还温峋的钱呢? -- 第17页 街上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商铺一家接着一家开张,在一家典当行门前,棕色皮鞋停住了。 阮廷低下头看着自己左手腕的钻表,察觉到轻微的心动的感觉。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温峋和大熊那两个土包子不识货不是吗?何况典当行里的人都是专业的,这只钻表的价值绝对不低于这里一套房的价值,如果抵押掉它,他将立即获得充沛的现金,重新接轨高品质的生活。 棕色的皮鞋朝着典当行正门的方向转了个圈后,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这手表是阮廷十八岁生日时他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尽管阮耀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寡淡,可这只手表的确意义非凡。 阮廷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阮耀后来也为阮廷又找了个年轻漂亮的继母,这让年幼却心智早熟的阮廷对父亲有些抵触,加上阮廷在同龄人中一直是佼佼者,非常令人省心,一心扑在公司的阮耀便放松了对阮廷的关注,后来砸钱让他在国外读了几年书,更是彻底把父子关系推向寒渊。 距离较远加上疏于沟通,阮廷对阮耀一直亲密不起来,他深信只有拿在手里的东西才能让他安心,十八岁生日前后他正和一群朋友在北欧游玩,生日当天他收到了这份跨洋而来的礼物,却没等到一个电话。 举棋不定的阮廷终于下定决心对自己说:“不懂得变通的人是要被时代抛弃的,没有动任何一张银行卡不算破坏游戏规则,三个月后再把它赎回来就好了。” 抛弃优柔寡断后,阮廷往前迈了一大步。 “阮廷!” 阮廷听见有人在喊他,他只觉是幻听,又往前走了一步。 直到连续的三声喇叭让他回头,温峋坐在货车里降下车窗意气风发的向他招手。 阮廷站在阳光里彻底转过了身,双手背在身后,右手紧紧握着左手手腕的钻表,阳光笼在他身上照得整个人透亮又白净。 温峋再次按了一声喇叭,示意阮廷上车。 阮廷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拉开车门,艰难地在副驾驶座上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温峋升起车窗,朝着阮廷“切”了一声,启动了车子。 “去哪儿?” 阮廷宣布,温峋是他所有司机里最让他不安的一个了。 温峋闲适地开着车回他:“你这样和抢银行有什么区别?” 阮廷:“?” 温峋:“在典当行这种地方你以为你能诈骗成功吗?我带你去看看我是怎么抢银行的。” 阮廷:“……” 阮廷无语,他朝后面看了一眼,这车上没有投影,没有香槟,没有皮沙发,有的只是巨大的车厢,连个盹儿都不能打。 算了,习惯了。 城市边缘地带一向不易堵车,温峋很快把车开到了目的地,催促阮廷下车。 这里貌似是一个港口,每天有海量的货物在这里交接,温峋带着阮廷去了一个小货物点。 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阮廷感到大事不妙,果然他知道了温峋的后背是怎么来的。 不停地搬运沉重的货物,是完完全全贩卖体力的工作。 “你每天早出晚归,这就是你的工作?” “这只是我的工作之一。” 还没等阮廷打破沙锅问到底,温峋已经把阮廷带到了工作区,阮廷傻眼了。 眼前全是青壮年男子,一个个几乎都可以用灰头土脸来形容,他们有的脸被晒的黝黑,有的脸上写满了沧桑,有聚在一起抽烟的,有坐在地上拿着大保温杯喝茶的,阮廷进去俨然一个小白脸,他下意识的站在了温峋的斜后方。 “喂,你觉得我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吗?” 温峋反问:“是男人为什么不干?” 阮廷:“……” 温峋:“你身体怎么样?” 阮廷:“经常健身,八块腹肌。” 温峋:“很好,那可以搬货了,把这些搬完,今天就不用给我钱了。” 阮廷惊悚地看着他:“看看,资本家就是这样的。” 此时,一名疑似包工头的人路过,说:“是不是男人,扭扭捏捏的,跟个大媳妇似的,快点干活儿了。” 貌似这人真是个小领导,一瞬间,所有人齐刷刷的目光射了过来,阮廷感到脸上一阵燥热,仿佛此时他从这扇门走出去以后就不是男人了一样。 温峋开始脱外套,朝他扬了扬下巴,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了,阮廷一向争强好胜,怎么能容忍这些都不知道姓甚名谁的人嘲笑他?他顺势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阮廷是飘着走出这里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温峋扶着他出去。 腿不是自己的了,胳膊也不是自己的,肩膀也不是,阮廷一点不担心单件破万的衬衫有没有磨损,他只担心温峋是否还会拉着他去赶下一场。 还好温峋因为后背不舒服并没有这个要命的想法,阮廷摊在副驾驶座上大口喝着矿泉水,此时的他除了身上肌肉的酸痛,再也感觉不到别的。 温峋把今天阮廷给他赚的钱展示了一下,阮廷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然后转过了头。 这些钱明明在他眼里比只蚂蚁都要小,在此刻竟也有了如山重的意味。可他并不想多看,看了让人烦闷。 “这就不行了?”温峋又开启了对阮廷的嘲讽模式,“刚那位六十岁的大爷干的都比你多。” -- 第18页 “大爷是嫌命不够长吗?”阮廷缓了半天没缓过来,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全身上下黏腻腻的,浑身不舒服。 “除非万不得已,生活所迫,谁愿意受这份儿罪。”温峋稳稳当当地开着车,“有些事情是由不得我们选择的,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十字路口亮起红灯,车流罕见的排起长队,温峋踩了刹车,四周忽而一下子进入静止状态。 “不,不是我们,是你的命运。” 四肢陷入准瘫痪状态,但脑子还在正常高效的运转,阮廷清醒地说。 “你是怎么劝说自己出卖自己的身体的?” 温峋:“……” 阮廷:“对我来说,更应该做的是脑力劳动,而不是苦力劳动。” 温峋:“做脑力劳动是需要资本的,不是每个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如果你像我一样长大,你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像我这种从小家徒四壁,本身没有天赋,又没有砸钱去培养的人,很难摆脱这种生活。” 温峋一个眼神朝阮廷扫了过来,作为天生智商测试超于普通人、又被砸钱养大的阮廷来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温峋的话。 人世间亿万场或轰轰烈烈,或平淡如水的求生战争里,被困在命运的牢笼里的人太多,少有人撕开了坚硬的铁锁镣铐,大部分人都在苦苦挣扎。 阮耀的话一直在阮廷耳边回荡:如果没有阮家给你的一切,你又是谁? 车里陷入一片静谧,车窗两旁的街景被飞驰的车速拉成一幅画,外面的声音隔着这扇车窗显得有些失真,阮廷看着街景,沉默不语。 回到温峋家,进了小破房,阮廷接受身体本能的指引,避开木质硬沙发,鬼使神差地奔向温峋的卧室里的床,直接躺了上去。 他看着天花板,心想:他不应该贩卖体力,他应该去贩卖脑力,做他擅长做的事情。 他可是上天的宠儿。 第10章 阮廷被温峋一脚踹醒的时候,还徘徊在睡梦的边缘。 温峋手里拿着两双筷子,眉峰微微压着,以一个死亡角度看着阮廷。 斜下方四十五度,的确是一般人承受不了的审美角度,但阮廷即使在脑子不怎么清醒的时候,竟然也觉得温峋不仅扛住了这个角度,而且依然好看。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惊觉他的脸竟然没有死角,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都帅得惊心动魄且货真价实,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好看得惊为天人了,但也有绝对不允许摄像大哥拍摄的角度,可是面前的人是怎么回事? 阮廷的视线从上移到下,又很快从下扫到上,这人明明脸蛋一流,身材一流,腿又长又直,脸又小又精致,可谓绝了。 谁说老天爷对他不好的! 但是脾气好像不太好,因为他吼了一声:“你他妈给我从我床上滚下来。” 阮廷麻溜地从温峋床上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点搞不清状况地问:“然后呢?” “然后滚去吃饭。”温峋说。 阮廷端正地坐在餐桌旁,面前的碗里已经盛好了粥。 不得不说,温峋是个贴心的居家好穷鬼。 阮廷拿起筷子,朝桌上扫了一眼,除了粥和白米饭外,温峋今天还炒了两盘菜,这两盘菜乍一看没什么区别,都是以白菜粉条为主,仔细看会发现一盘菜里有肉丝,另一盘菜里没有。 阮廷看了温峋一眼,尝了一口素的白菜粉条,在嘴里咀嚼半天,然后无波无澜的咽了下去。 在几乎吃过全世界山珍海味的阮总眼里,温峋的厨艺也就混个一般的水平,加上普普通通的食材和调料,整道菜可谓相当一般。 然而温峋炒的菜里,有一种特别的味道,那是一种阮廷暂时还无法形容的味道。 他放下筷子准备喝完粥,一抬头看见温峋凝在他脸上的视线,目光撞上之后,对方又飞速的避开了。 阮廷突然意识到这是温峋特意为他做的,因为他遇到这里带肉丝的东西,总会下意识干呕。 “可以吃,不错。” 阮廷开口,喝了一口粥后顺手把那盘菜拿到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这在餐桌礼仪中貌似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举动,温峋明显愣了一下,怔怔看着他。 “怎么,这难道不是你专门为我做的吗?反正你也不碰只有我吃,为什么不能放在我面前。” 阮廷这番言论可谓是扒了温峋的底裤,让温峋瞬时有些语无伦次,他无奈摆了摆手,示意阮廷随意。 两个人又吃了一会儿,气氛缓和之后,温峋说:“明天——” 阮廷一个激灵全身进入警戒状态:“明天我不会再和你去搬砖了,死都不会。” 温峋轻声笑了一下:“那你是打算再去典当行?” “不了。”阮廷放下碗筷,“明天我打算凭这个赚钱。”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温峋:“?” 阮廷嘴唇微抿:“秘密。” 其实他内心的潜台词是:在积累财富方面,你爸爸我挣钱的手段丰富多彩,赚钱的能力出类拔萃,当你大爷都绰绰有余。 手机“嗡”的一声,某同样身为富二代的微信好友帅爷给阮廷发了一条消息。 帅爷:【廷哥,上个月借您的钱说好这个月还的,但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张,不知道您急需用钱不?你要是急用,我勒紧裤腰带先给你还上,你要是不急,可否再宽限我些时日?】 -- 第19页 看到这条消息,阮廷只觉是久旱逢甘霖、暴雪中送炭,如果这笔借款能收回来,那他接下来的日子就稳了,可是这样一来,和他把手表当给典当行有什么区别? 指尖在桌子上轻轻敲着,隔了很长时间,像是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心,阮廷给对方回了消息。 【我不急,你好好休假,玩的开心。】 这条消息一出,帅爷立马发了个尴尬的表情包,并说:【廷哥知道我在外面玩儿啊……哪个孙子走漏的风声,我不是故意不还钱出去玩的!你听我解释!】 阮廷:【亲,这边是自己看到了你发的和你的女友(新女友/暧昧对象?)在三亚度假的朋友圈呢,你有什么自信认为我不会刷动态?】 阮廷:【开个玩笑,没事儿,别紧张,咱俩谁跟谁,上次我那个项目多亏了你。】 和温峋体验过搬砖的一天后,阮廷隐隐觉得自己的长久以往建立的价值观扭曲了一点。 发完消息之后,阮廷放下了手机,君不知他现在每天都靠别人的朋友圈提醒自己他还是阮家少爷,是莱康的总经理,在这穷屋恶室里三餐不继只是一个意外。 他看见他们在暖烘烘的海滩上晒太阳,在小岛的度假村吃披萨,上海外滩人潮涌动,贝加尔湖的天深邃辽远。 忽地好像时空交错,他抬头看见温峋家里晦暗的天花板,两个灯泡一明一暗,光阴流动静寂无声。 阮廷突然想起来他和温峋也是微信好友,只不过温峋从不发朋友圈,这才显得毫无存在感,他打开和温峋的对话框,只有一句话:【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这么些天来,他们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在微信上聊过。 阮廷很想给温峋发点什么,思来想去半天,还是算了。不过有件事他一定要和温峋反映一下。 阮廷:“你和大熊,你们很铁?” 温峋:“嗯。” 阮廷:“那你能不能代我向他隐晦的传达一些思想?” 温峋:“嗯?” 阮廷憋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我希望他不要总发一些不合适的朋友圈,或者让他发的时候直接屏蔽我。” 温峋也放下筷子:“不合适?” 阮廷乖乖告状:“嗯,不合适,他发朋友圈,不管发什么,都要配上一张自己的自拍,今天天气好,要发一张自己的自拍,今天下雨,还要发一张自己的自拍,文案明明是中午吃了烤肉,烤肉很好吃,为什么要发一张自己的自拍?以及,公园里的花儿很漂亮,为什么不发好看的花,而是要发自己的自拍?!他如果是你,我还勉强可以接受,但是现在这样,我真要看吐了。” 当时温峋加了阮廷的微信,阮廷是并不想加上大熊的,奈何大熊动作太快,在温峋还没有扫码结束之前,凑热闹的大熊已经向他发送了好友通过请求。 阮廷的私人微信加的都是和他身份地位相当的人,自从加上大熊以后,每天刷朋友圈,总要在世界各地的风景、美食和帅哥靓女中看见大熊耀眼的自拍。 文案千变万化,配图一成不变。 阮廷感到自己的审美受到了前有未有的挑战。 听完阮廷的话,温峋笑得连桌子都跟着他颤了起来,“你为什么不直接屏蔽他啊?” “拒绝。”阮廷一本正经地说,“我从来没有屏蔽过任何一个人。况且,我是为他考虑,才希望他能做出改变。” “好吧,我会和他反映的。”温峋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 在这个极其平凡的夜晚,万千灯火明明灭灭,相继亮起又隐灭,生活似乎在一点点变好,阮廷透过窗户好似看到了莱康璀璨夺目的灯光秀而眼里充满憧憬,但当他的视线移到沙发上时,眼里的光立刻暗了下去。 阮廷:“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温峋:“讲。” 阮廷:“我以后可以睡床不睡沙发吗?” 今儿搬了一天的砖后,阮廷身子骨都快散架了,以至于他回来后直直倒在了温峋的床上,在柔软的床上躺了一会儿后,食髓知味,在沙发上睡觉简直是反人类。 温峋拒绝的很干脆:“不可以,你睡床我睡哪里?” 阮廷建议:“我们可以把床分成两半,或者你暂时睡一下沙发。” 阮廷看见温峋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臭了下去,忙说:“再或者,我们可以睡一张床,我看你的那张床挺大的,睡三个人都可以。” 温峋仍拒绝:“不可以。” 阮廷:“我为你的床付钱,可以了吧?” 温峋:“不可以。” 阮廷:“之前你的态度不是这样的,明明是可以商量的。” 温峋:“之前你没钱,现在你可能要有钱了,我给你打个预防针,不卖。” 阮廷:“你那么喜欢钱,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什么都可以卖的吗?” 温峋:“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什么都可以买吧。” 阮廷抬起下巴骄傲地朝温峋扬了扬,不置可否。 向来财迷心窍的温峋沉默了。 温峋:“我不习惯和一个男人睡一张床。” 阮廷:“?意思是你习惯和女人睡一张床?那你把我当女人好了。” 温峋:“也不习惯和一个女人……睡一张床。总之,我不习惯和别人分享一张床。” -- 第20页 温峋态度之坚决让阮廷心灰意冷,碰了一鼻子灰的的他只好带着不忍外露的火气回到沙发上,眼不见为净,他铺开小毯子盖在了自己身上,侧身背对着温峋躺了下来。 阮廷躺下后自言自语,嘴里振振有词:洁癖的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不给睡拉倒。 阮廷看上去像要入睡的意思,温峋对着他的背影什么都没说,走到窗前去关窗户。 夜晚星河如缎,他朝远处看,看见了熠熠生辉的莱康,他用力向远方眺望,好像还可以看见那座耸入云霄的大楼变幻的灯光。这里的世界太小,但他仿佛只要望的远一点,就能看见另一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阮总:那床迟早是我的ε=(?ο`*))) 第11章 依然是被硬邦邦的木头硌醒的一天。 阮廷起床的时候无比烦躁。 初春气温微寒,他把身上的衣服拢了拢,在熹微的晨光中出了门。 眉头微皱着,跨过门前一块块斑驳的青石板路砖,阮廷走到了路口的一家网吧面前。抬头扫了一眼年久显旧的招牌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互联网时代,技术不仅推动着人们对社会活动进行深刻变革,引领全球创造新的世界,也改变了大量财富的生产流动途径,网络日益成为接触世界和获取咨询的前沿窗口。阮廷进了网吧,只是想找一台电脑,方便上网办公而已。 网吧前台是一位黄毛小哥,人长得精瘦,皮肤黝黑,斜着眼对阮廷左看右看,差点以为他是上面派下来检查的。 直到阮廷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好,小哥仍未停下打量的目光。 网吧里大多是一些年轻男孩儿,一个个戴着耳机在游戏世界里纵横驰骋,屋子里空气浑浊不堪,夹杂着丝丝烟草气味,阮廷拧起的眉头终究在习惯中烟消云散般展开,一张脸平静似水,只剩凝邃的视线在屏幕上一目十行。 他平时看消息的速度一直是飞快的,鼠标动作的速度比邻座在游戏里千钧一发时开枪还要迅速,他首先看了莱康的官网,公司平稳运行,除了他去国外休假和考察学习的消息,没有任何与他相关的新闻。除此以外,他登陆自己的邮箱,看了几封无关痛痒的邮件后,把该转发的转给助理,退了出来。 阮廷重新打开网页,搜索了几家巨型企业和行业翘楚的公司,打开人才招聘的链接一一开始投简历。 这些地方才应该是他的归宿。 投完简历之后,阮廷对着电脑屏幕发了几分钟的呆,开始为自己的眼下着想,地主家没有余粮也不好过,于是他开始利用自己求学和平时工作生活中的优势,接了几个翻译和投资问询的活儿。 在网吧待了整整一天,日落黄昏时,阮廷才从高强度的工作中解脱出来,看着自己网上银行里一日的薪酬,脸上露出了欣慰又辛酸的表情。 联想到自己两天前拿到手的报酬,阮廷脸上难得的一丝笑容骤然收紧。 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时薪说明一切。 从网吧里走出来之后,他伸了个懒腰,落日余晖覆盖苍茫大地,黏柔的金光从远方一点点蔓延到脚下,天辽地阔,锦色霞光连成一片,大概一直以往商品交换的等价物都是他的底气,心里有底之后顿觉万物可爱,阮廷看着浸泡在余晖里的街道,心中一连几日的阴霾散去不少。 回温峋家的路上途径街边的蔬果店,潇洒利落的从店门口走过之后,阮廷往回退了几步。 停了下来。 店门口一群长了标准广场舞大妈长相的妇女们在挑挑拣拣,阮廷站定,小心翼翼地从中间好不容易挤出的一条小道里灵活通过,一眼认出老板娘后,往人少的地方一站,开始习惯性的发号施令。 “把前面这些水果各给我称两斤。” 老板娘鄙夷性回头看,头还没转过来脸色已经阴了大半,就差没直接破口问候:你没手吗?不能自己拿吗?没看到老娘忙的要死要活吗! 但当她先看到阮廷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又看到阮廷身前那些价格好看的水果,脸上立马阴转晴,从雪原直奔热带,随手扯了几个塑料袋开始给阮廷装车厘子和草莓。 阮廷打开手机看新闻,他加的光是微信里的公众号就有很多,也不打开看,把标题大致扫过一遍保证自己不脱离时事、不离之前的世界太远已足够用了。正看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阮廷回头,看见大熊正在一中年妇女面前耳语。 女人看上去四五十岁,面容有些眼熟,估计是大熊的妈。只见她正在门口挑大白菜,把外面的叶子一片片拔下之后,才对里面完好的菜心感到满意。 大概大熊也觉得自家母上的行为有些过分,不时偷偷拉着她的衣角让她注意,都被熊妈用恶狠狠的眼神杀回敬了。 阮廷付了钱后,提了一大袋水果,在老板喜笑颜开的欢送中走出店门,临走前和大熊擦肩而过,彼此以眼神问候,没说一句话。 回到温峋家,阮总屈尊降贵的亲自洗了几颗草莓,靠在窗台边一边往嘴里塞维生素一边看着窗外的世界,直到温峋回家后,阮廷转过身来,诡异地朝他笑了笑。 温峋:? 下一秒,他听见微信“嗡”的一声,阮廷给他转了一笔钱,数目几乎能还上一周的欠款了。 -- 第21页 温峋脱了外套,看了看桌上阮廷继大批巧克力后新的采购项目,默不作声。 “你干什么挣的钱?” “和你说了你也不信,不想浪费口水。” 阮廷几乎半个身子都倚在了窗台上,声音懒懒的。他接着说:“对了,我今天新买了水杯,家里的热水在哪里?” “在梦里。”温峋的声音有点哑,低低沉沉的,他无情地看了阮廷一眼,打开冰箱拿了一罐冷啤出来。 阮廷炸了毛,三两步走到温峋面前:“我用钱买,行了吧?热水壶呢?” 温峋喝了一口冷啤,缓缓说:“没有热水壶。”眼看着阮廷要再一次炸毛,他添了句:“但有煤气。” 阮廷:“所以呢?” 温峋睨了他一眼:“你自己去烧。” 阮廷捏了捏自己的嗓子摆了摆手:“我说了我买……” 一向爱钱如命的温峋今天也不知吃错什么药,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不好意思,在这世上,真的不是什么都能买到的,劳动力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卖。” 温峋的脸廓在灯光下格外深邃鲜明,阮廷笑了笑:“OK。但不好意思,在你这里买不到的东西,在别人那里我还真都能买得到。东西也好,劳动力也罢,等价替换物太多了,你也不过其中之一。” 啤酒易拉罐在温峋手中渐渐往里凹了一个弧度,温峋看向阮廷脸侧浅浅的酒窝,一时竟觉得恍惚,仿佛这句话是如此熟悉。 “不服气啊。”阮廷继续挑衅,“很期待你能反驳我,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身上有我用等价物换不到的东西,从别人身上也换不到,那个时候你再来……”阮廷停了下来,很快他摇了摇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温峋也陷入短暂的困顿,他盯着阮廷发来的转账消息,一言不发。 阮廷不再和温峋理论,只身进了厨房,一顿操作之后回到客厅,看着温峋。 温峋回过神来:“弄好了?” 阮廷看着他,半晌后说:“煤气怎么用?” 温峋:“……” 两个人一起进了厨房,阮廷伸手放到开关上,回头看向温峋。 温峋无奈地伸出手,站在阮廷身后,手刚要覆上去,却堪堪停在半空中悬了一会儿后,先一把拍开了阮廷的胳膊,然后说:“手拿开,我给你示范。” 阮廷手一抽,当场把一个盘子给摔了。 玻璃碗炸裂传来清脆的一声,一时间竟不知谁对谁错。然而阮廷立马在温峋开口前堵住了他的嘴:“你别说话,别冲动,我赔。” 谁知道这个穷鬼会说出什么震惊全家的言论,先堵上他的嘴再说,反正只是一个碗而已。 阮廷的人生信仰之一:能用钱解决的事,就别给自己添一根头发丝的烦恼。 温峋没搭理他,把煤气拧开之后走出厨房,一只脚刚迈出去,看了客厅的现状,沙发上随意摆着阮廷的购物成果、生活用品以及潦草叠好的小毯,温峋回头问阮廷:“你不是有洁癖吗?” 阮廷大大方方地回:“是的,所以我待在你家心情很复杂,你懂的吧。” “不懂。”温峋老实说,“只有你的生活区脏乱差。” 阮廷:“……” 温峋家的确还算整洁,除了自己的沙发圈乱了点以外。 相顾无言,唯有背影和后脑勺解千怒火。 阮廷本以为睡沙发和没有热水已经是生活中最大的考验了,谁知忘记了还有卫生间这个祖宗。他热好水后,去了卫生间,正上着厕所,背后传来一阵凉飕飕的风。 门又被出其不意的打开了,温峋看了一眼卫生间里的人正在做的事情,立马退了出去。 那一瞬间,阮廷整个人都不好了,仿佛自己全身都是光着的,而不局限于某个部位。 阮总平生最尴尬的某个瞬间,记下了。 上完厕所后,阮廷走到温峋面前,质问看上去一脸风平浪静的人:“你为什么要闯进来?” 坐在沙发上的温峋掀了掀眼皮:“你没有锁门。” 阮廷满脸问号:“我没锁门?根本没门锁好吗!” 温峋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自家的构造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卫生间的门锁坏了,之前只有他一个人住,就没管了,屋子里莫名多了一个人后,才意识到了不方便,不过他仍以阮廷小题大做般的口气说:“我不懂你闹什么,都是男的,介意什么?” 站着的阮廷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温峋:“介意什么?哈,我怕你自卑。” 结果温峋一脸天真地回:“我不自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温峋:我真不自卑。 第12章 无语。 阮廷往客厅走,擦着温峋的肩毫不留情地走过去,这一撞不要紧,他感觉温峋纹丝不动,自己差点儿被撞出内伤来。 阮廷回头看着温峋那张没有表情的可恶的脸,虽然长得不赖,却很想来上一拳,但明显对方的拳头更大,还比自己暴力。 光身上的伤就有一堆,说不定是打架打出来的。 拳头就是真理,但阮廷从小到大最讨厌动手动脚,砸钱文明解决不好吗?暴力帅哥不是帅哥,可惜了。 穷鬼,能打,有时早出晚归,阮廷揉着自己的肩膀怀疑起温峋的职业来。 他潇洒往沙发上一坐,拿起水果刀和橙子,两双长腿一叠,问:“你厉害你能打,也没见你靠这个发财致富啊。” -- 第22页 温峋冷冷地看着他:“不用发财致富,揍你够用了。” 阮廷一听这话,手抖了一下,手背上立马划了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冒了出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阮廷感到两眼一黑,受伤的手僵在身前,另一只手立即开始在沙发上胡乱摸着手机。 “你干什么?”温峋说。 “打电话。”阮廷说,“这么大口子,我拒绝创可贴,我要去医院。” 温峋叹了一口气,打开柜子提起医药箱朝阮廷走了过去,在阮廷差一点拿到手机时把他的手机一脚踹到了更远的地方。 阮廷:“……” 温峋一手抓住阮廷的胳膊,用膝盖顶着阮廷的腿,轻轻一用力,阮廷便倒在了沙发上。阮廷那一声疼还没喊出来,温峋压住了他的胳膊,贴在他耳边说:“别动。” 这种亲密程度的接触让阮廷身体一僵,但他还没来得及遐思翩翩,感到全身好几个部位的神经元都疯狂向中枢发送着受到外界强烈痛刺激的信息。 温峋一边压着阮廷的腿不让他翻身,一边从医药箱里拿出纱布和碘酒,开始给阮廷的手消毒包扎。 阮廷忍着痛嚎了几声,大熊好巧不巧,就在这个销魂的关头来了。 他看见两个人紧紧挨着,一起倒在沙发上,温峋压在阮廷身上,他们两个一个表情不耐,一个表情狰狞。 “这是?”大熊看不懂了,“需要我拉架吗?” 温峋强行替阮廷处理好手上的伤口后,放开了阮廷,一脸疲惫且嫌弃的把阮廷推到一边,让他和自己之间起码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阮廷抬起自己的右手仔细检查,雪白的纱布在手上缠了几圈,还工工整整的打了个结。 “怎么了这是。”大熊咬着一根烤肠走到两人身边,看见沾血的纱布后眼皮一跳,“怎么还见血了!” 阮廷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这个暴力狂不让我去医院,还用武力压制我。” 大熊伸手要去摸阮廷的手,阮廷一闪身,大熊扑了个空。这下他也有点不耐烦,问:“你手怎么了?” “切橙子划了一道口子。”阮廷说。 大熊嫌弃地皱起眉头:“这都要去医院,这种程度的伤我平时连创可贴都不贴好吧。” 阮廷抬起了头:“你是怎么健康平安的长这么大的啊小老弟。” 缄默的温峋此刻终于开了口,对大熊说:“别理他,他比纨绔还娇贵,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事儿,我妈出去打牌了,家里只剩我爸看着,我跟他待着闲得慌,出来散会儿。”大熊咬下了最后一口烤肠。 阮廷想起了回来的路上看见几户院子里都有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声音时不时能传到路口,感情是在打牌。 “真是闲的没事儿干了。”他自言自语道。 “当然闲了。”大熊开始翻找温峋家里的零食,“又不是谁都像我哥一样有干不完的活儿。”大熊说着,回头笑嘻嘻地看了一眼温峋,“是吧哥,你家里的那盘怪味豆去哪儿了?” “上次不是被你吃完了吗?”温峋斜眼看他。 “哦,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大熊反应过来,乖乖坐好,“对了,你帮别人收租顺不顺?” “还行。”温峋的语气软了许多,脸上瞬间冒出万股无奈之意。 阮廷竖起了耳朵,睁圆了眼睛:“收租?替别人卖命?” 大熊碰了碰阮廷的胳膊并白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了烟盒给了温峋一支,自己留了一支,用余光瞥了一眼阮廷后把烟盒扔回兜里,摆了一张笑脸问温峋:“哥,这是短期的活儿,危险不?” “给钱就行。”温峋从茶几上拿起打火机,掀起眼皮看向阮廷,在阮廷无声的抗议下点燃了烟,他点烟的姿势很老道,牙齿轻轻咬着烟屁股,脸上甚至还带着轻微笑意,青白的烟雾弥漫升腾起来的时候,那几乎无可察觉的一丝坏笑也从唇边溢走了,然后才把打火机丢给了大熊。 “疯子。”阮廷评价。 在他的认知中,钱是为命服务的,而绝不能是要钱不要命。 “有危险为什么还要去,简直不可理喻,为了挣钱疯了吧。”阮廷再次自言自语。 温峋并未搭理他,难得大熊也没有搭理他,只剩一片更浓郁的烟云在他们中间舒展身躯,一点一点升空,然后与空气相拥相融,不见踪影。 阮廷渐渐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了,只听见窗户里传来了老者的喊痛声。 “这他妈是谁在扰民,能举报吗?”阮廷一字一顿地说。 大熊吐了一口烟雾:“这是住在后面的白大爷,听说得了癌症,喊着疼呢。” 阮廷烦躁的捏了捏眉心:”“生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 大熊磕了磕烟灰:“老白家挺困难的,实在撑不住了会去医院的。他大儿子混的差,二儿子稍微强点,但也强不到哪里去,一家正等着二儿子回来呢。” 温峋看着香烟前方一闪一闪的火星,表情也凝固住了。 或许有些人的命运,就是人间的喜乐悲欢,并不平等地降临在他身上。他们在苦难的长河里沉浮,却找不到逃脱的方法。 屋子里陷入沉默,哪怕张开眼睛,也只看到烟草味。 身处迷幻世界,眼前一片迷雾,阮廷小心翼翼地托着自己的手臂站了起来,走到外面逃离这有毒气体聚集地。 -- 第23页 相比于市中心,街上比较冷清,没有五彩霓虹,也没有七彩灯光,小店灯光浅重不一,尽管温馨,却显得落寞。麻将馆隐藏的很深,依旧大熊之前的描述,门口仍有蛛丝马迹被阮廷捕捉到,从街边垃圾桶里超重的垃圾便可以联想到那扇门和那道墙背后的繁华。 这些繁华与阮廷无关,阮廷也不想和它们扯上关系。 莱康今夜美丽依旧,和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差,漂亮、大气、闪闪发光,阮廷迎着它的方向往前走,这条路却像没有尽头。 他终于停了下来,双手插在兜里抬头看着月亮。 今夜月明,圆月像一个被调色的画盘,洒出的光却亮晶晶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风吹的原因,阮廷手背上的伤口在此刻又疼了起来。 没有最开始被水果刀划破那一下抓心挠肺,也没有温峋给他消毒时蚀骨噬心,只是产生了带着些酥麻的,小火慢炖般的疼痛感。 这疼痛提醒着他,他该回去了。 前面是光鲜亮丽的莱康,后面是昏暗一片的小路。 他转过了身。 越往温峋家走近一步,时断时续的喊痛声钻进了他的耳朵,有打牌结束的人们也三三两两地往回走,谈论的话题要么是方圆十里的八卦,要么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阮廷恍惚中看见了熊妈——那个买菜时要把白菜叶子摘的差不多的女人。 她的容貌在一行人中似乎并不差,但质朴的衣物和香艳的脂粉让她和别的人看上去并无二致,阮廷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是他的想法,还是别的人也这么认为。 耳边突然有些聒噪,他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温峋家里的灯已经关了,大熊离开,主人上了床,阮廷也懒得再开灯,摸着黑找到了沙发。 他闭上了眼睛,却像来这里的第一天那样,失眠了。 隔壁老人家的声音慢慢停了,可能老人终于进入了梦乡,本该谢天谢地,但他却无比精神。 阮廷忽然觉得生活很烦,待在这里就是浪费生命。 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 阮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索性坐了起来,趁夜里出了门,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网吧,熬夜去翻译。 这个地方还能待吗?不能。 这种破地方,他是待不久的。 阮廷要努力工作,自己投的简历很快会有结果,他在网上打零工挣的钱也不少,照这个趋势,他甚至不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估计温峋的钱会尽快还上,那时候就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在这里,不说生不如死,也是度日如年了。想到这里,阮廷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好几分钟来用,连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拼命用功过。 梦回学生时代的阮总紧盯着屏幕,双手在键盘上不停敲着,就那么坚持了一整晚。 作者有话要说: 阮总:想回家浪o(╥﹏╥)o 第13章 阮廷在网吧里一连待了两天两夜,把要还温峋的钱挣得差不多了,期间还有公司的HR联系他愿意给他无面试通道直接入职的offer。 黎明前的曙光已经亮了。 小网吧里环境密闭,通风不良好,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阮廷待不住了。他这两天只喝水没吃东西,在电脑屏幕前像个赶工的程序员。 脑子里晕晕沉沉,隐隐发痛,四周是昏暗的墙壁,污浊的空气,戴着耳机打游戏的少年脚前是一地的烟头。 阮廷感到眼前发黑,四肢酸软,他关了机站起身,把身上的衣服理好仍觉得冷,寒意从脊背后方一层一层漫上来,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他后背摸索。 阮廷出了网吧,下意识往温峋家走。 头重脚轻的滋味莫过于此,进了温峋家后,阮廷一头栽倒在沙发上,他浑身没有力气,像一滩软泥,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躺着。喉咙间有细微的痛意,一说话仿佛有小火要喷出来,一吞咽如遇针扎。 阮廷觉得自己感冒了,他伸手要去摸额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阮廷把手机放在耳边,听见了亲切又熟悉的声音。 “最近怎么没给奶奶打电话啊?” 阮廷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给他打电话的是从小比较疼爱他的奶奶,可惜奶奶身体不好,常年住在医院里,经常自身都难保,更谈不上给他关爱了。 阮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电话,压着嗓子说:“奶奶,我最近比较忙,改天亲自去看你。” “你最近忙?呵呵,别以为我老太婆不知道,听说你和你爹闹了矛盾之后就玩消失,我说你俩是不是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干飙戏?我刚把你爹骂了一顿,现在来骂你,他就是看你不顺眼想多练练你,说的大多都是气话,要我说呢,要真想锻炼你,直接把公司给你得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多了少了都算你的。” 阮廷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声音也多了一丝欢脱:“所以家产是我的,对吧。” “我看你是钻钱罐子里去了。”老人的声音带了些哭笑不得的语气,“你最近在哪儿住呢?吃的好吗?喝的好吗?我儿子呢,让你不准花他的钱,但是你的房子是可以住的,班也可以照常上,你跑没影儿了干嘛呀。” “这样啊。”阮廷眨了眨眼,他没摸自己的额头也知道自己发烧了,大脑现在烧的糊里糊涂,眼前一片幻影,他有些搞不清状况地问:“意思是我可以回家住了?” -- 第24页 “当然可以,还有你,什么时候来看看奶奶?” 阮廷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过几天,等你生日的时候。” “还以为你这个小兔崽子忘了,没忘就好,没忘就好啊,那你保重身体,奶奶等你。” 挂了电话,城边别墅群的一家大别墅的露天阳台上,一位老太太戴着墨镜坐在轮椅上喝着花茶,她身上披着绣有金丝的深蓝色丝绸披风,把老太太整个包了起来,沙发和轮椅朝着的方向是远方郁郁葱葱的群山,浑圆的落日把天空和群山交界处染成橙色,一旁的小桌上摆着新鲜的插花和三层高的茶点支架,包在玻璃容器里的香氛和烛火像花草一样遍布在地板四周,橘黄的小灯沿着屋檐挂满一圈,晚风轻拂,如星星般翩翩起舞。 戴着大珍珠钻戒的手拿起淡雅的青花瓷茶杯,老太太对身边的小护工说:“我这个孙子呀,他妈妈走得早,他爸呢只懂挣钱,一个人从小长到大没怎么享受过亲人的关爱,后来在国外待了几年,人呢,有点矫情,有点事儿精,坏毛病养了一堆,但本质上心地不错,没有人好好带着长大,可惜了。” 一旁的小护工随即顺着老太太的话说:“还能记得您的生日已经很不错了,到时候我们多准备一些东西。” 老太太笑了起来:“哦,让他那个明星女朋友也一起来,我还没见过呢,她在电视里的模样还不错,不知道真人怎么样,我给他多发条消息。” 老太太给孙子发了消息,阮廷却没看到,他已经因为疲累过度和身体不舒服而昏睡过去了。 夜幕低垂,温峋回来的时候,阮廷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左手紧紧抓着毯子,嘴里喃喃喊着的话不知是说自己觉得冷还是热。 温峋起初没理阮廷,这家伙两天没见人影了,谁知道他跑到哪里鬼混去了,钱倒是总是按时还,他做好饭后去沙发旁踹了阮廷两脚。 “喂,起来吃饭。” 阮廷双脸冒上红晕,他被人从火烧火燎的睡梦中踹醒,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温峋一眼,咳嗽了几声说:“不吃了,我睡会儿。” 他的气息很微弱,温峋又碰了碰他:“你是不是生病了?” 阮廷似乎又进了睡梦里,没再回温峋的话了。 温峋弯下腰,摸了摸阮廷的额头,“发烧了。”他转身去卧室里翻箱倒柜,没找出一粒发烧药。 白里泛黄的墙上,老钟的秒针一下又一下走着,不知是因为生锈还是别的原因,声音异常清晰,仿佛时间都随着它变慢了,在自己家没找到药,温峋叉着腰给大熊打了个电话,让他送退烧药过来。 大熊以为是温峋病了,来得异常积极,看见半死不活的阮廷后,问:“两天没见,这巧克力精他……他怎么了?” “发烧了。”温峋从大熊手里接过药,直接用嘴撕开了包装,坐在沙发上把阮廷上半身架了起来。 阮廷烧得迷迷糊糊,极其不接受这个难受的姿势,他刚翻过了身又被温峋提了过来,于是栽在了温峋怀里,双手自然环上温峋的腰。 温峋掰正他的下巴,掰开他的嘴,把药一股脑扔了进去,然后拿白水往里顺。 阮廷抗拒地全吐了出来,水顺着下巴流到脖子里,脑袋不停在温峋怀里蹭,以此来擦干自己脸上的水渍,大熊皱起了眉头,他都看不下去了,捂住眼睛偏过了头。 如果有人这么对他,他一定往对方脸上来两拳! 温峋脸上的表情当然也不好,他再次掰开阮廷的嘴,把药扔进嘴里,倒了点温水后,手覆在他脸上,粗暴地捂住了阮廷的嘴。 阮廷三番五次想往外吐,温峋抱着他强迫他吞咽 ,阮廷几次挣扎终于把药咽了下去。温峋长舒一口气,扒开阮廷抱他的手,让这家伙重新睡好,才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没事了,你回去吧。”温峋疲惫地靠在沙发的另一边,拿起水杯饮了半杯水。 大熊点了点头,用敬佩的眼神回敬温峋,临走前告诉他:“你拿冷毛巾在他额头上敷一下,这种连手上划道口子都要死要活想去医院的娇贵身躯,光吃药怕是不太行。” 大熊走后,温峋听取了大熊的建议,给阮廷敷了凉的湿毛巾,自己吃了饭收拾好之后上了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到夜里一点,上了个厕所后又鬼使神差地走到客厅,摸了摸阮廷的额头。 他难以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是他不再是一个人生活了,阮廷已成为他生活中时常出现且让他心烦意乱的生物。 他给阮湿敷的毛巾掉到了地上,阮廷的额头滚烫,温度比他第一次摸的时候高多了! 艹,大熊给的药究竟有用没用,该不会过期了吧,这只笨熊办事他总是不能安心,几个小时过去了,阮廷的体温不仅没降,状况反而恶化了。温峋心里隐隐不安,他拿出体温计给阮廷测体温,阮廷大概烧糊涂了,嘴里哼哼唧唧,但也并非完全任人摆布。温峋就差没直接把这人的衣服给扒了,他艰难地给阮廷测完体温,当场傻眼了。 阮廷的体温超过了四十度,相当危险的度数了。 他的一只手紧紧抓着温峋的手腕,热度随着掌心烧的接触处的皮肤似要发焦,他嘴里不断念叨,温峋俯下身,听见他说:“不要走,陪着我。” 这几个字一遍一遍地重复,声音很低,气息很弱,温峋知道他已经快没了正常的意识,这些话不是说给他听的,只是本能的情感发泄,凭他对阮廷的了解,阮廷如果还正常,此刻应该大喊:快送我去医院!别想用两颗药打发我! -- 第25页 此时万籁俱寂,夜阑人静,悠悠长夜只过了一小半,温峋站在客厅里,任阮廷攥着他的手腕拉了一会儿后,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温峋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这种程度的发烧他经历过,都是自己吃了药扛过去,他经历过不止一次了,也曾发着烧去过工厂,送过货物,大熊劝他去医院,哪怕去社区医院,都被他拒绝了。 他没有一次害怕过,但这次,他在黑暗中听见了自己心里不安的声音。 温峋用被子蒙上自己的脑袋,一分钟后,又把被子掀开,打开衣柜拿了一件大衣,自己穿好衣服后又给阮廷穿了件自己的外套。 晚上近两点,华灯尽灭,温峋抱着阮廷出了门,走向他最害怕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阮总:下次请温柔的喂药,好吗(p≧w≦q) 第14章 温峋背着阮廷上了车,直奔医院而去,车停到医院门口,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躺在副驾驶座上的阮廷。 急诊室里灯光明亮,门口的十字标志更是亮的晃眼,透过泛着水汽的玻璃,漆黑的世界中只有一点亮光,温峋怔了一下,直到阮廷又不舒服的哼了一声,他才回顾神来,打开车门,直接抱着阮廷向医院走了过去。 有些画面鲜明的恍如昨日,到了这曾经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记忆里的镜头竟不知是白色的还是灰色的。 闭上眼睛光阴流转,跃动的时间和脸庞随着年少最后自在的时光走远了,像悬在空中的虚拟光点,触不到,摸不着。 温峋抱着阮廷的手臂用力收紧,经年以往的无力和恐惧从心里生出后像野生的蔓草,昌盛郁勃的生命力使它在这副躯体里不断生根发芽,最终长得郁郁葱葱,浸入全身的骨血。 温峋的步子越来越慢。 他感到自己活跃得异常的心跳在这个寂静的城市夜晚显得格外突兀。 额上流出的冷汗沿着脸侧流畅的线条一路畅行到下巴,一滴晶莹而冰冷的汗液被风吹着打在了阮廷脸上。 半昏半醒的阮廷睁开了眼睛,夜静阑珊中,他只看见了温峋和他一样没有血色的小半张脸,然后闭上了眼睛。 越靠近医院,温峋的步子越虚,双腿也有些发抖,当他把阮廷顺利放在急诊科的时候,胳膊里的力气一下子被抽了个精光。 医生给阮廷开了退烧和消炎的药,输上液后,温峋去了走廊的窗户前,掏出烟盒开始抽烟。 这个夜晚太漫长了。 阮廷在第二天中午醒过来一次,病房里空空如也,无人陪护,好不容易进来个护士给他送粥,他艰难地吃了几口后放弃了,将能量的补充全寄托在吊瓶里的葡萄糖里,抛开嗓子不适这一硬性原因外,粥的味道奇差也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 有些困难不是不能克服,纯碎是困难本身让人不愿为其在所不辞。 尤其是对阮廷这种嘴挑到想用“欠”来形容的人。 他想和人说话,想和外界沟通,也想……念温峋煮的没有味道的米粥,脑子里稍微清醒一点后四肢乏力的很,于是乎在他还没等到护士姐姐下一轮来看望他时很快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次日的清晨,阳光从玻璃窗外穿了进来,明亮而温暖。阮廷看见大熊拿着一袋肉包子在自己病床旁边吃得有滋有味。 “开窗通风。” 大熊左右转了转脑袋:“谁?谁在说话?” “你廷哥。”在医院里待了两天,阮廷的身体已无大碍,恢复的差不多,他经常健身,体质不差,如果不是不适应网吧密闭的空间,加上两天没吃饭,也不至于感冒发烧。 大熊看着已经直起身的阮廷,惊道:“你醒了?!” 阮廷朝四处扫了一眼,活动着自己的脖子问:“怎么是你啊。” 大熊:“???” 阮廷再次向四处打探了一眼,确认这个房间里只有大熊一个人后问:“你另一个哥呢?” 在他的印象中,发烧那晚有人把他送到了医院,他看到了他的下巴、他的喉结,隐隐约约觉得那个人是温峋。脑中的记忆碎片七零八落,两天前的光景在他混沌的状态中丢失了大半。 “难不成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一想到大熊又背他,又抱他,阮廷立即停止了这人间迷惑般的想象。一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倒下,本就是丢面子的事情,如果换温峋来,他心里还稍微能舒服一点。 大熊一口咬了半个包子,吃得不亦乐乎:“是峋哥发善心送你来的,我说你这温室里养大的狗尾巴草是不是风一吹就挂了?” “那他人呢?怎么你在这儿啊。”阮廷往外眺望,发现门外车马稀少接近于零后垂下了眼。 大熊靠在窗台上:“看上去你好像很失望的样子?别指望峋哥来了,他能带你来医院已经不错了,峋哥给我打电话让我来医院的时候我嘴里的肉包都掉了,你赔不赔我。” 阮廷瞪他:“我赔你一车包子。别吃了,再吃你就不是一只好熊了。” 大熊抹了抹嘴,心满意足地把包装袋一扔:“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不懂。” 阮廷无聊地收回视线,他打开手机先看了看消息,奶奶让他过生日时带上假女友这件事先搁一搁,把别的消息回复完后,他努力回想着那晚发生的事情。 -- 第26页 似乎温峋粗暴地喂他吃了药,温峋为自己量了体温,温峋把自己用衣服裹起来扔进车里,一个一个碎片拼凑在一起,阮廷身后又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来。 他自言自语道:“幸亏这个钱串子穷鬼良心大发带我来医院,我烧的真的挺严重的,事情都快记不起来了,当时意识都是模糊的。” “哎哎哎,如果峋哥不带你来医院还真不是因为钱,他这些年的小病小伤也不少,自己扛了一半,瞎治了一半,总之他抗拒这个地方,要不是火烧眉毛他是绝对不会来的,我之前住院的时候他可是连来看都不看一下的。”大熊纠正道。 阮廷看着大熊的脸很是来气:“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抗拒医院,他自己生病了都不来?生命力得有多旺盛。” 大熊一本正经起来,“是的,他自己生病了都不来,你发个烧就送你来了,我都羡慕了,你可得好好谢谢峋哥。” 阮廷听到这句话,刚病好还有些颓靡的脸色上面浮了一层白里透红的光,身体放松性地往后一靠,交叠的双腿轻晃像左摇右摆的大尾巴,嘚瑟和得意满溢出来,他问:“他为什么讨厌医院啊?” “因为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在这里离开了他。”大熊打开他的肉包好友——豆浆,咬着吸管回答道。 隔了许久,阮廷只说了一个字:“哦。” 大熊的话匣子一旦打开,比八卦小将差不了多少,把温峋那点埋在心底的事儿倒豆子似的全抖了出来。 “据我妈说啊,峋哥刚一出生他父母就离婚了,母亲远走高飞,父亲外出打工,都没有再回来,他是被他爷爷带大的,他们家挺穷的,学费都是靠捡垃圾凑出来的,后来老爷子染上了重病,治不好的那种,活下来的机会有,约等于奇迹发生,老人想要放弃,峋哥不肯,把房子卖了替老人治病,爷孙在医院里待了大半年,吃住都在这里,但还是没办法,天灾人祸,谁挡得住。” “原来是这样。”窗外大片的阳光探了进来,床头柜上的兰花被罩在光影里,光斑把空间拆分的错杂纷乱,阮廷的视线凝在床头的光点上一动不动。 “他在这里住了大半年,唯一的亲人又在这里离开,所以对这个地方平时能躲就躲了,现在孤身一人想挣钱,都是为了把现在住的房子再买回来,峋哥和当年买了他房子的人说好了,几年内峋哥要是不买,房主就要卖给别人了。” “傻子。”阮廷有些气愤,“现在的房子那么破,卖了就卖了,至于那么拼命吗?以后挣了钱再买个更好的不就行了,傻子思维。” 大熊仰着头喝最后一点残余的豆渣儿,他艰难地转过头对阮廷说:“咱俩终于想到一块儿了,谁让人家对那老房子有感情呢,要我说,指不定十年后市里组织拆迁也说不准啊,他可能觉得那房子是他和逝去的人唯一的联系,心甘情愿当房奴吧。” “没想到房奴阶层的队伍真壮大啊。”阮廷掀开被子,穿鞋,披外套的动作一气呵成。 大熊吃惊看着他:“你干嘛,准备出院啊。” “医药费是温峋付的吧,再住下去,我怕某些人心疼。”阮廷笑了笑,率先出了病房。大熊紧跟着他,两个人一起去办出院手续,大熊极其自来熟地和护士小姐搭讪,阮廷转过脸去,一回头看见温峋提着一袋包子走了进来。 阮廷三两步走上前去拦住了他:“你不是不能来医院吗?怎么又来了?” 温峋看了一眼犯花痴的大熊:“他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阮廷低下头找穿在自己身上的温峋衣服上的衣兜,“他只是简单向我阐明了一下有些人为什么见钱眼开唯利是图嗜财如命贪财好利而已。” 温峋咳了一声,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这只多嘴熊教训一顿,谁想着大熊主动贴了上来,见到温峋也是无比新奇,向峋哥汇报道:“哥你怎么来了,我们都准备出院了。” 温峋轻轻用膝盖碰了碰阮廷:“怎么这么快出院?” 阮廷对温峋历次这种简单粗暴的打招呼方式深恶痛绝,退到离温峋一米远的地方:“病好了当然要出院了。” 温峋看着退避三舍的阮廷拧了拧眉头,隔了一会儿后说:“那回去吧。” 他和大熊转过了身看着岿然不动的阮廷,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碰到一起,阮廷心虚的移到一边。 他还要和温峋再回去吗? 奶奶说自己可以住在家里,也可以照常上班,还温峋的钱也差不多够了,如果此时分道扬镳,他便可以和噩梦般的生活告别,重回正轨了。 “温室里的狗尾巴草,医药费记得还我哥啊,送你来医院已经大发慈悲了,别做梦医药费还赖人。”大熊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那个,最后的账是我结的,你别给我,给峋哥就行。” 阮廷和温峋都听出了后半句是重点,阮廷想起自己半条小命是温峋克服巨大阻力捡回来的,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他现在走,竟有点开不了口。 “行了,少说两句。回家吧。”温峋怼了大熊一句,又很快回头对阮廷说:“你怎么不动,走啊,跟我回家啊。” 温峋说完,自己转身先往外走,他推开医院的门,汹涌的光潮涌了进来,金色的光芒直直打了进来,温峋就这么逆着光走了出去。 -- 第27页 回家这两个字轻轻扣动了阮廷的心弦,他眼角一跳,心里幽幽一动,不知哪间病房里的兰花香被风吹了出来,阮廷寻着温峋的背影,迎着刺眼的阳光,跟着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温峋:回家啊。 阮总:好的。 第15章 回到温峋家里时,阮廷是有点后悔的。 熟悉的旧墙,熟悉的木质桌椅,熟悉的穷苦气息,他竟然感到这间小破屋里的每个物件在和他打着招呼,仿佛既开心又嫌弃地对他说:事儿精,欢迎回来。 阮廷先是伸出一根手指推开了门,然后半屁股挨在沙发边上,仿佛过了两三天他和这沙发关系生疏了一样。 阮廷的心拔凉拔凉的,家里的纯棉软沙发不香吗?听到“回家”两个字后,他怎么就跟鬼迷心窍般情不自禁地跟着温峋回来了。 温峋从阳台上收了衣服,把阮廷的衣服扔到了阮廷身上。阮廷抗拒地移到一边,看清是自己的衣服后才问:“你帮我洗了?” “洗衣机洗的。”温峋把快要脱口而出的“打钱”两个字咽回了肚子里,舔了舔嘴唇。 衣服上沾有阳光和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清爽芬芳,阮廷为自己找到了留下来的理由,起码应该先报了恩、把钱还够再走。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后,阮廷直起了身子,抬头打量着这个小破房。 他和这个小破房缘分不浅,既然以后还要共处一段时间,怎么着也得让它洗洗澡,化化妆,按照自己的审美来打扮。哪怕以后自己离开了,也算是留给温峋的一笔宝贵财富。 他阮总向来大方,取财有道恩怨分明。 温峋把阮廷领回来安置好后,很快又到了门边:“我一会儿有事,中午你自己吃。” 阮廷伸长脖子问他:“你去哪儿?” 温峋看了他一眼,说:“厨房有粥,你自己热了喝。”说完便走了。 “啧,连问题都不答就走了。”阮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巡视四周,“用脚想也知道是出去打零工了。” 他看着温峋家里的构造,那个一直不朝外人开放的小卧室应该是温峋爷爷生前住的地方,门一直是关着的,大熊说的不错,温峋依附着过去而活,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目前生活的力量和支撑。 阮廷目光一转,转到卫生间的门把手上,心里和打翻了调料瓶一样酸涩,仗着不急着还温峋家,手里又有几个闲钱,于是好几天没花钱的阮总手一痒,第一个要接受改造的当属这扇门了。 除了这扇门不顺眼,这屋里让阮廷看不过去的东西简直太多了,一口吃不成大胖子,他在备忘录里拉了一长串清单,准备逐步改善。一步到位先说资金不够,万一穷鬼傻眼了想要以身相许……啊,打住,由于这个近似荒谬的想法,阮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重新打开了手机,走到厨房时,看见温峋故意为他留的粥,视线在其上停留了那么几分钟,像是经过了漫长的一世纪,然后毫不留情的想要往水池子里倒。 阮廷端起锅,手上刚要有动作,心却忽然软了,眼看锅里的粥要流出去,阮廷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伸出舌头,尝了一小口。 只那么一小口。 阮廷放了粥一马,同时开始规划晚餐。 华灯初上时,小蜜蜂温峋带着一身烟火气回来,一进门,僵在了门边。 满室馥郁的咖啡醇香冲击着他的鼻腔,窗边摆着简约风和意境美的黑色大理石星空折叠桌椅,阮廷翘着二郎腿在桌上的极薄笔记本上打字。 他手边是小巧的咖啡机和精美的玻璃容器,里面装满了咖啡豆,桌上的护眼灯洒下一圈黄黄的光晕,左上方摆着温峋叫不出名字的绿植和插花,右上方玲珑精致的空气净化仪喷着蒸腾的水雾,阮廷看见温峋回来,抿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对他粲然一笑:“要尝尝吗?苏门答腊产的。” 温峋扶着门框关上了门,有那么一瞬间,阮廷好似不是温室里长着的狗尾巴草了,而是被悉心呵护的名贵品种,长得生意盎然,华贵明艳,他似乎还透过阮廷看见了身后拔地凌空的莱康摩天大厦,尽管从他的距离和角度来讲,那高楼只是幻影。 他进了卫生间,反手关门时门把似乎和平时不一样了,美玉一般凉凉的手感,温峋手一凉,放开门把躬身盯了半天,从卫生间里出来后,走到阮廷身边时,要打招呼的膝盖还没伸出去,阮廷立马把腿收起来,换了个防守的坐姿,双手环抱着对他说:“我叫阮廷,拒绝暴力,谢谢。” 温峋不和他啰嗦,直接问:“卫生间的门……” 阮廷笑着说:“加了防护锁,安心上厕所。” “有病。”憋了半天,温峋憋出这么两个字,他转身要去厨房,看见餐桌上摆放着好几个精致的一次性餐盒。 阮廷意气风发地走了过来,娴熟得拆开一个个包装,朝温峋做了请的姿势。 鲜嫩多汁的鳗鱼、卖相精美的澳洲牛肉、清炒菜心、咖喱大虾、瓜果拼盘以及八宝米饭一一被摆在了不大的桌子上,阮廷为温峋倒了一杯西柚汁儿,被温峋抓住了手腕。 “你哪里来的钱?” 阮廷盯着温峋青筋交错、看上去极有力量的手说:“我挣的。” 温峋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 -- 第28页 “没偷没抢,靠聪明的脑袋挣的。”阮廷晃了晃自己的手,“你吃不吃,你不吃松开我的手,我可是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温峋渐渐松开了阮廷的手,但他仍锁着眉说:“既然你有钱,为什么不先还我?如果你不是骗子,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弄到这么多钱?” “这顿饭是看在你带我去医院的份上才请你吃的。至于你的钱,这几天的按时都给了,剩下的还会远吗?”阮廷一边说一边动了筷,在温峋怀疑的目光中给他解释:“大量的财富可不是攒下来的,也不是靠只要天不塌就一直工作创造出来的,有些人光靠分红,不工作,不创业,只要雇佣最优秀的精英精心打理,让钱生钱,就有一辈子都分不完的钱了。” 阮廷看着温峋的眼神,长话短说:“总之,我们赚钱的方式和能力不在一个维度上,所以我解释了你也听不懂,就像我刚刚在电脑前敲了几个字便有大把资金入账,时薪对你来说完全是降维打击,你只要知道我很厉害就可以了。啊!疼……你不是只用膝盖踹人吗!怎么上脚了!” “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晚上我的床给你睡。”温峋低下头拿起米饭,终于动起了筷子。 “嗯?”阮廷眼里亮了一下,“您是怎么迷途知返的?但是睡一张床这件事我还要考虑一下……” 温峋打断了他:“从今晚开始,我晚上有工作,床是你一个人的。” “啊~怪不得大发善心。”阮廷往椅背上一靠,像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咳,晚上有工作,干什么?” 温峋答得很大方:“给人看场子。” 阮廷想了想,撑着脑袋说:“看来你不是小蜜蜂,你是小陀螺,连轴转不累吗?至于吗?攒钱买下这个破房子,然后呢?我看你需要换个脑子。” 温峋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这世上的因果关系可比你想象中的复杂,如果不是因为有好的物质基础,会有优质的教育和优良的人脉?如果没有优质的教育和优良的人脉,你以后走的哪一步会轻松,世事环环相扣,如果仅凭一个遗嘱、一份遗产,由它们衍生出的东西,又有多少是自己的,抛下幻想努力奋斗吧狗尾巴草。” 阮廷霎时无言以对,理屈词穷的他顿感一股气停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通不了,疏不散。 空气净化仪里的水干了,发出了嘀嘀两声的提示音,温峋风卷残云般把桌上的食物扫荡了一遍,他听见阮廷说:“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如果我在你的家庭环境里长大,无法想象我的生活。” 温峋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露出两颗黑宝石似的眼睛,他抬头不明所以地说:“在人间,不都是这样的吗。” 有欲望在的地方,就有操蛋的生活,在人间都很辛苦,阮廷也经常为阮家的家产愁得食不甘味,忙得焦头烂额,难得在高空中的私人飞机里享受美食时往往也并不纯粹。 交易,筹码,明码标价的东西不仅限于物品,还包括其他很多很多。 阮廷不禁没了胃口。 温峋吃了饭后,回卧室换了身衣服,阮廷看着他收拾好出门,走到门口时,温峋喊他过去。 阮廷走了过去,不知道温峋想干什么,和他保持了一米的距离。 温峋扫了他一眼说:“伸手。” 阮廷一脸谨慎地伸出了手。 温峋往他手心里放了一副耳塞。 “隔壁的大爷今晚可能还会喊,晚上你戴耳塞睡觉,不会影响睡眠的。” 这耳塞原本是操蛋生活的又一铁证,在手里带上温峋的体温后竟充满了人情味,有了不同的意义,阮廷戴上耳塞,爬上温峋的床,窗外月明星稀,窗内的人辗转反侧。 他可是在沙发上都能睡着的人。 他怎么就成了在沙发上都能睡着的人? 阮廷紧紧蹙起了眉头,拿被子蒙上了自己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温峋:这真的是我家吗? 阮廷:是被阮总改造过的家(傲娇脸) 第16章 温峋一夜未归。 阮廷悠然自得地坐在自己的小办公桌前开启一天的网上办公时,他的咖啡豆刚煮上,温峋回来了。 温峋看了那个浸在阳光里的年轻男人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阮廷懒懒地瘫在盛阳里,抬头看见了家里天花板上的灯,每逢夜晚千家万户亮起灯火时,头顶的两个灯泡中总有一个是灭的。 抛开丑的一塌糊涂的外壳不说,连最基本的功能都无法保障,既然如此,今天就先拿你来开刀了。 阮廷白天查收了几个邮件,安排了几场面试,翻译了几个文档后,打电话约了施工队进驻温峋家。 在此之前,他去了当地最大的市场,为自己置办了两身行头。 打车去了新天地后,阮廷直奔阿玛尼专卖店,统一着装的年轻服务员立马迎了上来,店里装修简约大气,每隔几步立着一个大型的商务镜,阮廷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直奔自己最常穿的系列区和新品区,雪亮的灯光让衣物光彩夺目,他连试都没试,眼睛从两排衣架上扫过之后,指挥人包装了两身。 品牌负责严谨的剪裁和奢华的面料,阮廷只需要挑出符合自己心意的、线条利落、造型雅致的即可。 隔壁是配饰和珠宝区,阮廷结账后穿过这个区域走向出口,脚底生风的他余光瞥见一家店橱窗里的墨镜,立即停了下来。 -- 第29页 眼缘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服务员甜美的女声传了过来。 “橱窗里的茶色墨镜真帅气,对吧?”阮廷有些着迷地说。 “啊?”女服务员怔了一下,然后附和道:“是……是的。” 阮廷的目光定在上面纹丝不动:“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啊?”女服务员再次迷惑。 “包起来。”阮廷告诉她。 “哦。”女服务员恍然大悟,“不过这是新款,刚上市,它的售价是……” 阮廷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刷卡结账,谢谢。” 女服务员一路小跑帮阮廷包装好,闪着星星眼为阮廷拿出了POS机。 然而尴尬的是……卡里余额不足了。 女服务员朝阮廷苦笑了一下。 “刷另一张卡。”阮廷不慌不忙地冲她笑了一下,并伸手提起了手提袋。 阮廷从不质疑自己挣钱的能力,但也从不怀疑自己的花钱能力。不得不说,余额不足四个字像平地一声雷,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开了。 又是穷光蛋了,身上马上就有负资产了,看来以后还要继续努力啊。 还未回到家,刚进楼梯他听到了温峋家里轰隆隆的争吵声。 温峋:“我是这个家的主人,谁让你们来的?” 师傅甲:“我们是接到下单才来的,可不是擅闯名宅啊!” 师傅乙:“对呀,地址核对了八次了,就是这里没错!” 温峋:“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你们,带上你们面前的这堆东西,立马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师傅甲:“这单已经付过钱了,您不用再花一分钱,怕什么啊,我们也不想白跑一趟。” 师傅乙:“是啊,不是您本人下的单,也可能是您的家人和朋友,好像这单是一个叫阮总的人订的,您想想。” 温峋:“阮总?” “没错,是我。”阮廷从楼梯处走了上来,进门后朝师傅们问了声好,“辛苦各位了,赶紧组装吧。” “别动。”温峋的声音里加了股狠意,然后以敌对的目光看着阮廷。 阮廷给师傅们使了一个速战速决的眼神,走到温峋身边,推着他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门一关,推人的人成了被推的人,阮廷被温峋压在了墙上。 “怎么回事?” 阮廷解开了自己衣服最上面的那颗扣子,好好呼吸了几口气,此刻他和温峋距离很近,看着温峋冷冽的眼睛,仿佛心里遭了一道雷击,心跳短暂停了那么一两下,他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急中生智道:“这个灯……一点都不贵,我打折买的,血赚,花的也是我的钱,你急什么?” 其实这水晶灯是他原价买的,海外直营,附加邮费和手续费还有一堆。 温峋在家里睡得很死,阮廷在他睡着的时候出了门,等到他起床的时候,门外有人扛着大箱,拿着工具包,嚷嚷着要给他家换灯,然后他和师傅们吵起来了,发生了在阮廷眼前的这一幕。 阮廷说的诚恳,温峋松开他的领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生活品质和生活环境息息相关,我坚持。”阮廷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往床上一坐,刚想顺势侧躺下去,睨到床的主人脸上还阴着,直起了腰背随手翻了一本小册子。 两个人在房间里默不作声的共处了十分钟,门外的叮叮咚咚声终于停了。 一打开门,阮廷和温峋纷纷抬起了头,这是一款造型绝伦的水晶灯,欧式风格,奢华典雅,金色的灯饰,繁复的设计,垂饰精美剔透,天然水晶像钻石般耀眼璀璨,阮廷按下灯光,十几个光点同时亮起,上下错落有致,除了中央瑰丽的灯塔,橘色系的灯光也绕客厅围了一圈,整个房间显得温馨而浪漫。 他转过头,温峋眼里映出了灯光细碎的光芒,像藏了星星,好看极了。 “喂,漂亮吧?” 温峋痴迷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但他并没有正面回答阮廷的话,他问:“你有那么多钱买这种灯吗?” 果然还是没骗过温峋,这一看就不是便宜货,阮廷想了想后编了个谎说:“我用花呗找朋友买的,友情价。”随后他补充,“以我的名义,放心。” 温峋一脸无奈,阮廷又说:“闲着也是闲着,闲钱也是闲钱,这么点儿闲钱换一个心情舒畅,应该没亏。”阮廷说完,心情舒畅地去给自己煮咖啡了。 在温峋眼里,他的底线是阮廷不要再惹事,否则所有后果他自己承担,和阮廷三令五申逼他签了一个条款后,温峋下午三点出了门,除了晚班,他下午还要给几个超市送货,每份工作都不能舍弃,温峋一走,阮廷打开自己新买的西装,把牌子和商标都剪掉,换好后也出了门。 下午四点在金融街有一场面试。金融街离莱康总部很近,出租车驶过莱康正门的时候,阮廷按下了车窗,看了这熟悉的建筑物一眼,随着车子驶远,又恋恋不舍地升起了车窗。 很快了,他很快就能回到这里了,而且是以新主人的身份。 车停在金融街的一家融资公司前,阮廷按地址找到他应聘的第一家公司。 这家公司在和莱康遥相呼应的一家恢弘的写字楼内,包了五六两层,一下电梯,公司招牌立马映入眼帘。 -- 第30页 报上姓名后,接待员让他在会客厅里等待。 阮廷看着自己的手表,过了五分钟后,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后面跟着两个收拾的锃光瓦亮、身穿白衬衫的稍年轻的男子。 阮廷站起了身,谦逊地伸出了手:“您好,HR,我是阮廷。” 西装男人立马上前用双手与他相握:“您好,阮总,我是这家公司的董事长,您能来,对我们来说真是蓬荜生辉啊,莱康最近的发展势头是真不错啊。” 阮廷挑了挑眉,他没记错的话,在简历里他把和莱康有关的一切都删了,即使提到,自己的任职也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职位。 “原来是董事长先生,没想到把您惊动了,其实我只是来面试贵公司的一个岗位的。” 董事长摆了摆手:“网上流传您在国外,没想到您在国内,您胜任这个岗位绰绰有余,我们巴不得您能来我们公司挂个名,也不知道是什么被您看上了,如果您能来,公司可以立马将这个岗位升一级,并择日召开记者会,至于薪酬,比业内价高20%,怎么样?” 直接拒绝不合适,阮廷陪着干笑了两声:“我考虑一下,本周给您回复。” 从写字楼里走出来,阮廷百感交集,要想德才配位,凭他的经历和应聘的岗位,哪怕屏蔽了莱康,没有任何一家公司会挖不出来他是阮家的太子爷,可是如果简历不那么写,他就找不到心仪的工作。 他一直宣称在国外进修和静养,万一被爆出来在国内从业,哪怕是挂个名也是打了自己的脸,再说了,他阮总从来不做挂名的事。挂名的生态链他不是不清楚,不一棒子打死,但大部分只是听个名声的事实不会变。 要么妥协应聘一些小公司的小岗位,要么放弃上班的机会,阮廷左右为难,进退不得,先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毕竟每天在家里上上网,敲敲字,也有一笔可观的收入。 与此同时,温峋家里正悄然发生着改变,从卫生间的门锁和客厅的水晶灯开始,快递员和安装师傅们在这小破房里进进出出,不知不觉地淘汰了一大批东西,可谓骨架没变,五脏六腑已换了新的。 阮廷每天坐在窗前发号施令,下单购物,以及处理自己的网上业务,匿名工作的好处是不会有人发现原来给自己翻译文件的人竟然是堂堂莱康的阮总经理,柔软细腻的小圆毛毯回来后,他的活动区很少出过这一小片区域。 阮廷一天动一个地方,温峋晚出早归,回来便睡觉,睡醒后立马出去赶下一场,并没发现家里正悄无声息的越变越陌生。等他周一休假,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家被阮廷折腾的换了不少东西后,家里的小资情调已经赶不走,散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总(戴着他帅气的墨镜):当我夸一件东西的时候意味着它马上是我的了(`へ?*)ノ 第17章 还没怎么适应夜班的温峋倒腾了几天生物钟,幸而夜班不是天天都上,难得周一晚上休假,温峋在卫生间里洗澡,洗着洗着,忽然发现今天的水温异常稳定。 他抬头朝上看了一眼,淋浴的花洒貌似和之前的不一样了。温峋抹了一把脸,环顾四周。 老旧的洗衣机摇身一变,成了全自动的,洗脸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上面标着的语言来自全球各处,从仅有的中文里,温峋猜测这些东西是洗发露、沐浴露、身体乳、洗面奶……还有精油? …… 温峋擦干了自己的身体和头发,阮廷此刻正趴在窗台上在测室内的空气质量,温峋拍了拍他的肩膀:“谁允许你在这里折腾的。” 阮廷继续读数:“你刚刚洗澡没用我的东西吧,我没有和别人分享洗漱用品的习惯,还有我的杯子,不能和你的混用。” 温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做这些你总共花了多少钱?” “不多,洗衣机是修淋浴买一送一的,那些小瓶子都是超市里发的赠品,我呢,就是有发现生活中好物的眼睛,你不用心疼钱,也不用羡慕我。”阮廷转过了身,乍一看温峋赤.裸的上半身,立刻低下了脑袋,又转了身回去。 “哥,公共生活区域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温峋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只在下半身裹了浴巾,阮廷后颈处传来一股淡雅的清香,浓郁似酒,醇香流连,却还带着山野里的清新,温峋身子微微前倾,问:“你是不是在身上喷了东西?” 阮廷从窗户里看见了两个人的倒影,心跳猛然有些不合常理的快,倒不是心动的感觉,反而更像是因压迫而产生的不安。目前他对这个好看的穷鬼还没啥过分的想法,况且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是鸿沟,而是银河,但他毕竟爱的是男人,一股荷尔蒙在他身边爆了表,他做不到超然物外。 从窗户里仍可以清晰的看出温峋精壮的上半身,八块腹肌紧实分明,腰部的线条漂亮利落的收进浴巾,他的声音在阮廷耳边盘旋,有一丝质问,也有一丝求证,似乎还有一丝丝嫌弃。 “我往身上喷了古龙水。”阮廷说。 隔了一会儿,温峋又问:“你最近是不是抢钱了?” 他们在窗户里对视,阮廷弯了下眼睛,目光和映在窗上的天际里遥远的星星一样亮,“我说,造谣是要负责任的。” 温峋:“前几天大熊告诉我你在网吧,最近你天天在家,你网骗吗?如果不是骗的,你哪里来的钱?” -- 第31页 “随你怎么想好了,网恋我都不,还网骗,社区宣传手册看多了吧。”阮廷尝试着逃离温峋的包围圈,朝他左臂边跨了一步。 温峋立马拦住了他:“这件事今天你不说清楚,没完。” 阮廷一气之下转了身:“我不说你能拿我怎么样?口嗨赚钱吗?” 两个人正剑拔弩张的针锋相对,家里的门被人推开了,大熊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见两位哥愁云密布的脸,打了个哆嗦:“吵架了?两口子才总搁窗边吵架呢,你俩和平一点。” 温峋:“……” 阮廷:“……” 大熊合上了门,注意力从温峋和阮廷身上移开后,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圆。 “我靠,我他妈是在做梦吗?哥,这是你家吗?” 大熊飞速在客厅里逛了一圈,伸手摸了摸立体的液晶小电视屏,墙上的金框油画,旋转的衣帽架,不过旧台式电视机并未被抛弃,一旁立着新装的过滤饮水机,头顶的水晶灯败家的亮着十几个灯泡,这里忽然变得新旧交错,明亮与黯淡混杂,小破房显得极为古怪,在一片不复当年中,有一块被隔离出的区域与周围的一切又相当格格不入。 那里更为繁华奢靡,上面的每一件物品都带着浓厚的个人风格,简而言之说好听点是精致高奢,难听点就是欠打的阮廷风。 温峋和阮廷此刻正站在那纯白的圆毛毯上互不搭理。 大熊扇了自己两个巴掌,怪梦没有醒来,难以置信的他跑去找温峋求救:“哥,你打我两下!” “站住!”阮廷喊了一声。 大熊快要踏上毛毯的一只脚不敢落下,随着阮廷眼神的指令灰溜溜的后退了一步,可怜巴巴地望着此刻有权利站在上面的两个人。 温峋朝大熊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我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阮廷朝大熊轻声说:“你让这个原始人穿上衣服,我就告诉你。” 这话明摆着是对着温峋说的,温峋瞪了阮廷一眼进屋去穿衣服,大熊看着温峋的背影朝阮廷炫耀:“我哥身材好吧?” “好也不是你的啊。”阮廷靠在沙发垫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看着大熊望眼欲穿的眼神,对他说:“自己倒。” 如果要自己劳动,那大熊也不是很渴,他也抓来一个沙发垫坐下,这次动作之迅疾,让阮廷来不及制止。 大熊对着阮廷一脸憨笑,阮廷开始考虑淘汰那个沙发垫。 温峋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大熊正问阮廷身上的衣服是在哪儿买的。 大熊眯着眼打量:“这衣料,看着就贵,多少钱买的?” 阮廷一勾唇,想好好给这土包子科普一下男人的武装,脱下外套正准备讲解,看见温峋后,拐了个话头。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这衣服一点都不贵,小作坊黑心棉产的,你看,连牌子都没有。”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如何从一个费尽心思说明自己是个富二代堕落到想尽办法证明自己其实是个穷鬼的。 温峋扫了衣服一眼,阮廷捕捉到这个画面,故意对温峋说:“这个真的很便宜,性价比还行,你如果想要我去城东的批发市场给你买一套。” 温峋兴致恹恹,大熊反而积极:“我想要!” 阮廷重新穿好衣服瘫回去:“你算了,没你这么大的号。” 大熊气急败坏:“你骗人,你根本就是不想给我买。” 阮廷一脸平静:“不是,你误会了,真没你的号。” 大熊咬牙切齿:“别解释,我知道你不想给我买。” 阮廷仍一脸平静:“没有没有,这又不贵。” 大熊开始怒火中烧:“你胡说!你偏心!” 阮廷被他弄烦了,回他:“是的,本来想保护你不想让你听真话的,你无理取闹非要听,我也没有办法。” “你……你……你……”大熊一时语塞,“你怎么能偏心成这样?” 阮廷也一时卡了壳,还好脑子反应快,说:“我欠他钱,不欠你钱。” 说得好有道理,大熊竟无言以对。 阮廷得意地笑了笑,没想到温峋又阴魂不散地笼在他身前。温峋近期的暴力行为越来越少,但他靠在沙发旁盯着自己的时候,阮廷感受到的压力不减。 温峋一手撑着沙发,一手撑在阮廷身侧:“别以为我好糊弄,这些东西打折了也得不少钱,说,钱是怎么来的?” “你去看我的电脑,屏幕上是不是都是英文。”阮廷觉得自己瞒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把话说开,省的大家互相猜忌。 温峋回头看了一眼,还真是。 “我给人翻译文档,翻译成中文可以挣钱,早和你说了,知识就是力量,知识也是财富。” 阮廷没说自己除了翻译文档,还给别人兼职投资顾问的事,说了他们也不相信,反而浪费口舌。 “你天天坐在太阳地里打打字,可以挣钱?”大熊疑惑地问。 “可以,而且挣得不少。”阮廷还想说一句“知道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远了吧”,话到嘴边,看见大熊诚恳的眼神又打道回府了。 这种距离的差距,不是大熊的错,却是大熊的悲哀。 温峋的表情仍在怀疑,阮廷朝他招了招手:“看,我脸上的黑眼圈,钱不是从天而降的馅饼,都是我认真工作换来的。” -- 第32页 温峋低了低头,果然看见了阮廷的黑眼圈,他视线往上移了一点,两人目光一碰,俱是一怔。 大脑短暂的冻结和解冻,温峋松开沙发,靠在了沙发边上,“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还我?反而把我家弄成这个鬼样子?” 这说来话长了,阮廷自己本来只想改一点点的,从医院回来那天听了温峋的蛊惑,被两个久违的字温暖到,也想一发善心自己送点温暖,谁知一回神,小破房变成了现在的四不像。 两股迥然不同的风格相互对抗,住着倒是舒服多了。 “我是有洁癖的,你们知道吧,而且我还有强迫症,天花板的灯换了,我该如何直视别的地方,为了不伤眼睛,只能打通关了。”阮廷解释道。“不过你别担心,已经差不多通关了,等我再熬几天,还了你钱我就走,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置你的房子,随意。” 阮廷说自己快要离开了,这话说完,四下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半晌后,温峋只回了一个字:“好。” 而此刻的大熊,在阮廷未注意之前,偷偷把一块松饼塞进了自己嘴里,被阮廷发现后,咳了个惊天动地。 阮廷无话可说,手机叮铃响了一声,他一看,是奶奶的生日提醒。他立马打开和孙妍伊的聊天框,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阮总:不好意思,人双标起来一下子收不住。 大熊:嘤~ 第18章 孙妍伊近期在拍一支广告,刚好有空闲时间,阮廷约她一起去给奶奶过生日时,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在长辈面前扮演幸福甜蜜、感情和睦的情侣,是他们条约上的条款,双方都有义务参加对方的家庭宴会和长辈聚餐,且要配合对方见机行事。 奶奶生日当天,阮廷先去了平时常去的蛋糕店,提了一个和往年一模一样的蛋糕,又顺手带了些精致小点,去酒庄里挑了一瓶白兰地,打车去了莱康。 在他的办公室里,有先前旅游时为老太太买的一个镯子,除此之外,他和孙妍伊也约在这里先会合。 买蛋糕和酒让阮廷银行卡里的数字呈指数式下跌,阮廷为此悲伤了一秒,今日阳光明媚,莱康的玻璃幕墙上凝聚着闪耀的光斑,熠熠发亮,阮廷戴上墨镜,重新踏入这座摩天大楼。 从阮总的鞋尖儿踏进莱康的大门开始,在保安大叔错愕的神情中,莱康好似一下子被一把火点燃了,公司大大小小的无数个群里开始疯狂推送警告:总经理来了!!!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因为阮廷来得太急了,众人毫无戒备的时间。 阮廷穿过大堂,走向工作区,他的步速很快,余光飞速从两旁略过,耳旁传来零星的、诧异的问好声,他在和自己打招呼的一个主管面前停住脚步,一手插兜一手伸出来理了理对方的衣领后,坐上电梯直赴自己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第一件事,阮廷开视频会议把他不在公司这些日子里公司散漫的风气数落了一遍,从门口旋转玻璃门上的污渍到工作区的杂乱无章,部门认领精确到人,赏罚分明公平公正,开完会后公司上上下下瞬间丢弃了散漫,恢复了以往高效严谨的工作模式,同时诉苦连天,好不容易阮总出国度假他们跟着开心几天,今天阮廷猝不及防出现了,邪恶的日子又要回来了么? 而此刻在莱康的后门处,大熊和温峋推着一个装满饮用水的小车,登记后往里送水。 大熊边走边打量,这里无论来几次,每次仿佛都是新的,他问:“哥,看见前门那些白领了吗?你说他们一个月工资得有多少?” 温峋推着小车往前走:“人家挣多少关你什么事,做好你自己的事。” 大熊叹了一口气,凄凄切切地说:“明星们挣得可比他们多多了,比如你家孙仙女,话说我们今天送水的公司可是你情敌家的啊。” 温峋面无表情的往前走,仿佛大熊说的话跟耳旁风似的,甚至连耳旁风都不如。 温峋新找的一份零工是为一家送水公司送水,大熊偶尔加入,今天他们接到的一单是为莱康的部分办公区域送桶装的纯净水。莱康的前门接待大厅金碧辉煌,他们不从那里经过,而是直接走后门,通过货梯把水送上去。 货梯里一般没什么人,装修也比较寒酸,不是每时每刻都有货物流动,温峋和大熊站在一层货梯门口,按下上行键后,从地下上来一班。 货梯里站着两个女人,一个年轻艳丽,肤白似雪,红唇晶亮,红色的长款风衣里是白色雪纺衫和黑小短裙,笔直纤细的美腿显露无疑,她带着大墨镜,手拿一个亮闪闪的小皮包,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颇有女王气场,另一个则普通人打扮,素面朝天,看见温峋和大熊,警惕地朝大美女看了一眼。 电梯门缓缓拉开,温峋和大熊也诧异了一下,对面的人明显身份不简单,身边也无重物,却选择乘坐货梯,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大熊不知道是该上还是等下一班,温峋已经率先把小车推了进去,于是大熊跟着走了进去,按下16楼的按键。 电梯门关闭,密闭空间里气氛莫名奇怪,大熊轻轻靠近温峋,悄声问他:“你看那个短发女孩儿,长得像不像孙妍伊的助理啊?” 温峋刚偏过头,短发女孩儿迫不及待地朝他们辩解:“我不是王哟哟。” -- 第33页 王哟哟是孙妍伊的助理,铁粉都知道。 但凡大熊说悄悄话,没有一次不被别人听到的,这次也不例外。 温峋盯着那女孩儿的脸看了半天,懂了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好歹真情实感粉过孙妍伊,纵使现在年轻躁动的心有些老去趋于平静,他也不会认错她助理的脸。 孙妍伊之前的助理是个男孩儿,长得贼帅,高高瘦瘦,面容清俊,帅到不仅孙妍伊有后援团,连小助理也有,他对孙妍伊极其好,粉丝们都知道,甚至八卦媒体还传出过他们模糊的、牵手的照片,也曾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隐退了,换了现在的助理上来。 温峋朝着戴墨镜的女子说:“孙妍伊?” 被认出来后,孙妍伊当即脸色煞白,如果不是粉底和腮红涂得好,暴露无遗。她脸上噙了点笑意,扶了扶墨镜,矢口否认道:“不好意思,您认错人了。” 话一出口,温峋更确定她是孙妍伊了。 大熊看了温峋的表情,瞬间秒懂,大明星为了不招人耳目,防止被人认出来,故意乘货梯不乘人梯,没想到被他们给碰上了,结合孙妍伊和阮家少爷谈恋爱的传闻,他更确信了,于是八卦逻辑链满分的大熊兴奋地对孙妍伊说:“别误会,我们是你的粉丝!” “粉丝?”孙妍伊转了转脖子,看向温峋。 “啊。”温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是,我高中的时候是你的粉丝,那个时候你发了第一张专辑。” 孙妍伊刚刚还有些担惊受怕的脸在分秒间变得灿烂起来,她对温峋说:“你还挺长情的嘛,连我的助理都能认出来,是真爱粉没错。” 温峋罕见地害羞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孙妍伊真人,比电视里要瘦,要白,时间静谧流过,眼前的人宛若水中月,镜中花,他虽然一伸手就触到了,但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比想象中要远,即使他们相距不过几十公分。 在温峋少年时代时,他把孙妍伊当成逐梦偶像,活泼美丽的少女让他着迷热忱,他幻想有一天见到孙妍伊时自己一定会兴奋的大声喊叫,握手拥抱,然而几年后的今天,当他真的见到曾经的女神时,内心竟无比平静,不会欢呼,也不会雀跃,唯有默默看着她,今日的自己已不再傻傻追星,女神在娱乐江湖中也地位稳固,时代的洪流奔腾向前涌去,把他们都推向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咳咳咳。”孙妍伊看着淡定的小帅哥粉丝,急不可耐地开了口:“我发现你这个小粉丝定力很强啊。” 温峋疑惑地看着孙妍伊,听见孙妍伊又说:“别人都问我要拥抱,要签名,你个老粉与世无争?” 大熊捏了温峋的胳膊一下,用含糊不清地口音说:“要拥抱啊。”说完假惺惺地朝两位美女纯情地笑了笑。 温峋摸了摸脑袋,隔了片刻后说:“我可以要一个签名吗?” 大熊恨铁不成钢地转过了脸,在心里大骂扶不起的阿斗,孙妍伊饶有兴趣地翘起嘴角,问助理从包里掏出笔来,自言自语道:“签在哪里呢?没有纸也没有专辑。” 大熊见状,忙说:“可以签在手臂上啊。” 于是温峋挽起袖口,露出了自己的手臂。 一股芳香迎面扑来,孙妍伊挽起耳旁的头发,靠近温峋拿起笔在温峋胳膊上唰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旁的大熊迅速凑了过来,把自己的袖子捋的老高,露出白白胖胖的小臂,把温峋撞到一边,讨好似的渴求:“我也想要!” 孙妍伊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大方地也给他龙飞凤舞地签了个名。 电梯很快到了16层,电梯门打开,温峋和孙妍伊道谢后把小车推了出去,大熊朝他挤眉弄眼没被重视,这哥们好歹索要个拥抱再走啊!他恋恋不舍地看了大美女一眼,半天舍不得挪步,最后是温峋勾着他的脖子提着他的耳朵把他从电梯里提出来的。 透过墨镜,温峋挺阔的背影渐渐在孙妍伊眼前消失,电梯门也逐步闭合。 大熊在心里喊了三遍知足常乐后,盯着自己手臂美滋滋地在温峋耳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譬如:“哥,女神真是女神啊!”“、“啊!漂亮姐姐人美心善!”、“哥你眼光可以,论昔日兄弟为何反目成仇,从今日以后我们就是情敌了,拔刀吧!” 温峋回头捂住了他的嘴:“你能不能低调一点?” 大熊乖乖点头:“好的,哥。” 事实证明,大熊说的话只是说说而已,听话是异想天开,低调是痴心妄想,不炫耀是不可能的,打死他都不可能。 送水时有意无意地在人前露出自己的胳膊只是前奏,等回了社区,大熊恨不得拿个喇叭上街大喊:“我被孙妍伊标记了!” 大熊在不管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之前,都要显摆一下他的胳膊,仿佛这事成了一个仪式。相比于温峋的淡定,他才是十级铁粉没错了。 偶遇了两个小粉丝的孙妍伊心情格外愉悦,大明星的存在感正是靠粉丝的爱维护的,她满面春风地进了阮廷的办公室,眉欢眼笑地和阮总经理打了个招呼。 阮廷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窗外车水马龙的世界,站在这里看到的世界和从温峋家里看到的世界有天壤之别。他听出来孙妍伊连尾音都发散着开心,怒放的心花全开在了脸上,问:“怎么了?” -- 第34页 孙妍伊不见外地坐在了他的沙发上:“也没什么,来找你的路上碰见两个粉丝,给他们签了个名。” “粉丝?” 不知为何,阮廷想到了温峋,在他印象中,孙妍伊可是被温峋标榜为偶像的,而且是那种喜欢了好几年、从一而终的偶像,尽管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喜欢她。 “你能给我也签个名吗?”阮廷突然问。 孙妍伊新奇地抬起了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原来总经理是我的粉丝吗?看来我人气不差。” “这倒不是。”阮廷回复的冷血且无情,“我想送一个朋友。” “这样啊,看来我的粉丝还挺多的,本来以为我那几个活粉都是经纪人给买的,签在哪儿?”孙妍伊朝阮廷伸出了手。 阮廷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扯出一张A4纸,递给孙妍伊纸和笔:“签在这里。” 孙妍伊接过纸笔,训练有素般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黑色字迹潦草而秀气,和方才给温峋和大熊签的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阮廷:温峋看见我的签名会感到意外吧! 温峋:阮廷看见我的签名会感到意外吧! 第19章 阮廷收好了孙妍伊给他的签名,腕表上显示的时间已经上午了,他问孙妍伊:“你开车来的吧?” 孙妍伊点了点头。 阮廷:“介意我给你当一次司机吗?” 谨慎的孙妍伊直视他:“你的车呢?” 阮廷:“我打车来的。” 孙妍伊消化着这句话,堂堂莱康总经理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会打车呢?阮廷看她出神,招呼她离开办公室,一进楼梯这种公共场所,孙妍伊不敢放飞自我,说不定小小的一盆花后面都藏着对准她的摄像头,孙妍伊伸跟在阮廷身边,谁知阮廷并未等她,在前面走得飞快,她小碎步追上去轻声问:“这是你的公司诶,不用装一下的吗?” 阮廷放慢了脚步,回她:“不用,我的底线是我们不打起来,吵架都可以。” 孙妍伊:“……” 一出办公室,很多工作的员工认出了他们的总经理,并很快认出了他们总经理的女朋友,大明星戴着墨镜最像大明星,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驻足观望,碍于阮总的黑脸没人敢大声喊叫欢呼,孙妍伊莞尔一笑朝大家打了招呼,小助理在后面挨个强调不准拍照。 从地下车库驾车驶出后,阮廷开车直奔郊外,孙妍伊在副驾驶座上撑着头无聊,问阮廷:“在你奶奶面前要怎么表演,争当中国好儿媳吗?最近我演技可是提高了不少。” “不需要。” “不需要?”孙妍伊确认自己没听错,“我们按正常关系相处OK?” 阮廷降下半个车窗,风一股脑灌了进来,“我想让你见我奶奶是因为奶奶的身体不好,一直希望我身边有个人陪,我只需要让她知道有这么个人在,至于这个人好不好,我们的感情好不好,无所谓。” 恰逢十字路口,孙妍伊的车停了下来,从阮廷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一半让她震惊全家,一半让她思考人生,孙妍伊也降下了车窗。 市内交通拥堵,午高峰挨着早高峰,温峋的送水货车等了一轮红绿灯后终于获得了通行权,大熊在车里拿着手机给自己的手臂拍了上百张照片,依然没挑出一张能配得上这个签名发朋友圈的。 心累的他放下手臂,余光瞥见右侧的白车从他们身后赶超了过去,副驾驶的女人撩了撩头发,神似孙妍伊。 “哥,前面那车上好像坐着孙妍伊。”大熊说。 他期待着温峋为爱做出些许反应,温峋看了那小车一眼,淡淡地说:“这个司机真的狗,想超我的车好几次了,终于超了。” 大熊:“……” 阮廷一路开车开进奶奶的郊区疗养别墅,一下车有人过来接过了他和孙妍伊给老太太带的礼物。 孙妍伊和阮廷之间自始至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老太太笑容满面地出来迎接,一手握住阮廷的手,一手抓起孙妍伊的手,刚想把两人的手叠在一起,双方都找了个话头糊弄过去悄悄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们妍伊真漂亮,真人比电视上还好看。” “谢谢奶奶,您年轻时也一定是个美女。” 互夸时间,阮廷缄默不言,碧空如洗,阳光像金线般铺在地上,映的四处金灿灿的,天气晴暖,风和日丽,餐桌摆在了院子里,身后是一大片草坪,草色清浅,白色大理石长方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盘,小火微微烤着铜锅,肉香四溢,三个人坐在了餐桌旁,动起了碗筷。 饮食期间异常安静,静的连空气仿佛都被冻住了,压抑的老太太喘不过气来,她看了看阮廷和孙妍伊两个人,全程零交流,无互动,埋头吃饭,俨然两个安静的美男子和安静的美女子。他们中间有壁,隔着山川湖海,根本不在一个调儿上。 孙妍伊为了保持身材,吃得相当克制,一根面条切成好几段,能吃五分钟,但老太太看到的重点不是这个,她终于忍不住了,给阮廷使眼色:“夹点肉啊。” 阮廷见状,为老太太盛了一碗滋补的骨汤。 老太太不依不饶地把脑袋往孙妍伊的方向来回转,阮廷对她的用意心知肚明,却故意问:“奶奶,你脖子怎么了?” 老太太:“……” -- 第35页 她放下筷子,笑嘻嘻地问孙妍伊:“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孙妍伊献上一个营业微笑:“”“没有啊,现在年轻人谈恋爱都这风格。” “婚前同居非常容易产生矛盾,你们要学会化解矛盾,解决问题,最近阮廷住你家呢,冲突是少不了的,但也有助于你们更了解对方,跨过这道坎儿,正果修成,跨不过去,命里无缘。你有什么委屈,和我说,说不定我可以给你们指点迷津呢。”老太太拉起了孙妍伊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孙妍伊听得一头雾水,婚前同居?什么鬼?自己只是假装谈个恋爱,这如果被老太太传出去,自己的名声在圈子里可毁了,她端着笑,说:“奶奶,我们没有同居,阮廷这段时间不是在国外吗?我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 “咳咳咳……”阮廷忽而咳嗽了起来。 老太太怔怔看着阮廷,恍然大悟,一定是这小子在外面不安分,到头来让自己这个老太婆跟着他圆谎。 “哦,那应该是我记错了,年纪大了,不时老年痴呆。” 气氛再次僵硬,三个人各怀鬼胎的吃完这顿饭,趁着孙妍伊去卫生间,老太太把阮廷叫到身前,气呼呼地问他:“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和我说你住在别人家,你们还总有矛盾吗!” 阮廷无辜地和她解释:“可我没说住在孙妍伊家,我住在……一个路人,不是,一个朋友家。” 奶奶:“那为什么妍伊以为你在国外?你为什么要骗人家?” “这是个好问题。”阮廷转了转眼珠,想了想后说:“我故意骗她的,我不想让她牵扯进我们家的这种事情里。” 老太太被忽悠地丧失了理性思考能力,将信将疑点了头。 阮廷立马开了个新话题:“我爸晚上来陪你?” 老太太朝阮廷背上拍了一掌:“废话,哪年不是这样,你们父子俩一个中午来,一个晚上来,从不结伴,从不相遇。” 阮廷无奈抿了抿嘴,适逢孙妍伊走了出来,他对老太太说:“她出来了,我该走了,您保重身体。”说完抱了抱老太太。 没想到一顿饭吃到最后竟然是悲伤的。 回去的路上,好奇心重的孙妍伊也追着阮廷问:“你最近和谁同居啊?奶奶才不傻,说话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阮廷漫不经心开着车,随口回:“和某某。” “男朋友?” “……”阮廷偏头扫了孙妍伊一眼,眼刀锋利,孙妍伊默默闭上了嘴巴。 回到温峋家的时候,一拉开门,大熊背着一只手臂直挺挺地立在了阮廷面前。 阮廷的一只手也在身后藏着,他推开大熊,朝坐在沙发上的温峋说:“有个好东西给你看。” 大熊阴魂不散地移到阮廷正对面:“巧了,我也有个好东西给你看!” 阮廷无情拒绝:“没兴趣,谢谢,挡路了,让一下。” “噔噔噔噔噔!看!”大熊无视阮廷的拒绝,露出了自己的胳膊,放在阮廷眼前。 阮廷迅速瞥了一眼,胖乎乎的手臂没啥可看的,但上面黑色的字迹有些熟悉,他抓起大熊的手臂,仔细辨认,被大熊一下甩开了。 刚刚还苦苦哀求他看一眼的人此刻趾高气扬起来,炫耀道:“认出来没?知道这是谁的签名吗?” “孙妍伊。” “识货啊。”大熊笑得嘴角咧开,“羡慕不?峋哥手上也有一个。” 阮廷走到温峋身前,温峋在室内挽着袖子,一眼可见臂上显著的字迹。 “这……这是怎么回事?”阮廷问。 大熊赶了过来:“今天我们去莱康送水,没想到走了大运,在电梯里偶遇了孙妍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阮廷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孙妍伊上午在他办公室里说的两个小粉丝,是温峋和大熊。 世界这么小,偶遇这么巧。 “我跟你讲,孙妍伊超有气质的,不是我和你吹,她的皮肤啊——”大熊想找个参照物,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后对阮廷说,“比你的都好。” 霎时,三个人的反应都是:emmm 温峋趁阮廷走神,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腿:“你要给我看什么?” “没什么。”阮廷把孙妍伊的签名塞到自己的口袋里,“给你看看本帅哥我,还有,见到孙妍伊,感觉怎么样?” 温峋回想着上午发生的一切,余波未息,但感觉和见了个很久没有见面、以后估计也不会常见的老朋友差不多。 “见到梦中情人,感觉当然好了。”大熊插嘴,“我都打算一个月不洗澡了。我哥不得两个月?” 阮廷和温峋开始在心里呕吐…… “梦中情人?”阮廷意味深长地看了温峋一眼,眼尾一挑,漂亮的眼睛里突然变得深不可测,同时心里暗爽,温峋啊温峋,你平时再怎么看我不顺眼,你女神是我女朋友,哪怕是假的。 温峋没有肯定,亦没有否定,他走到卫生间洗手,透明的水柱从胳膊上掠过的时候,印迹轻微淡了一层。 大熊朝阮廷招了招手,阮廷岿然不动,他只能凑上去说:“我怀疑我哥他移情别恋了,你每天和他住在一起,有没有什么发现?” 阮廷:“哈?” “你说,如果他没有移情别恋,为什么一周有一半的时间晚上不回来?我问过他,晚班挣不了多少,不如好好睡觉白天工作。而且,他对孙妍伊好像没以往热情了,你发现没?” -- 第36页 阮廷实在无法想象温峋追星的狂热样子,毕竟温峋在他眼里是那么的理智爱财、稳重爱财、内敛爱财以及冷酷爱财,十七八岁的小温峋也会在屋子里贴上别人的海报吗?还是孙妍伊的?这勤劳硬汉人设得多崩塌? 阮廷打了个哆嗦,摇了摇头说:“正常,我对孙妍伊也没什么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温峋:我只是陷入了追星的低谷期。 第20章 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洒进屋内,光斑在阮廷眼皮上来回跳跃,半梦半醒中他把手遮在脸上,仍挡不了温暖的入侵。 “这家伙为什么总买劣质产品,两层的窗帘很贵吗?”他闭着眼睛呢喃着。 “嗯,很贵。” 阮廷一个激灵惊醒了,蹭的一下坐了起来,他睁大眼睛拨了拨耳朵,怀疑自己幻听了。 “你干嘛?”慵懒惺忪的声音传了过来。 阮廷惊悚地转头、低头,抓紧了被子,身体后仰了四十五度:“你怎么在这里?” 温峋从床上一跃而起,和他近距离对视:“我在这里奇怪吗?” “废话。”阮廷从前往后拨了拨头发,“你晚上不是上班吗?这床是我的。” “隔天上。”温峋解释,“天天上晚班,你吃的消?” “所以,你就上来了?”阮廷几乎是咆哮着说出了这句话。 温峋打了个哈欠:“我这几天回来的都太晚了,你睡得太死,我没好意思把你叫醒让你去睡沙发,只好睡你旁边了。前几天我醒得早,你醒来时我已经出门了,今天醒的晚了一点。” 草,温峋的意思是——他们已经一起同床共枕了好几晚。 哇,震惊阮廷全身,世界真奇妙。 温峋看着阮廷过激的反应,不知道他在激动着什么,他下了床,去客厅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摸了摸身旁还有热度的床单,阮廷对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他跟着温峋走了出去,一手夺过温峋手里的玻璃杯,几乎是用训斥的语气说:“半夜偷偷爬上我的床,不好吧。” 温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首先,那是我的床,其次,我躺在你旁边睡,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跟睡两张离得近的床没什么区别,你之前还说过想睡这个床的,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你今晚可以继续睡沙发啊。” “继续睡沙发?”阮廷愣了愣,把水杯重新塞回到温峋的手里,一提到要重新睡沙发他似乎没什么原则了,“我……我也不是指责你,只是我可能和你不太一样,所以对这些事情比较敏感。” 温峋看着他:“你和我哪里不一样?” 漆黑的眼珠像洞察人心的灵石,阮廷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说:“毕竟我是温室里长大的狗尾巴草,讲究环境的。” 差点暴露,阮廷自嘲地笑了笑,所幸温峋没和他斤斤计较。 温峋去厨房里煮粥,阮廷在客厅里散步,散烦了回到卧室蒙上被子继续躺。温峋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卧室门口,敲了敲门边,“吃饭吗?” “不——”阮廷掀开了被子,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皮,微笑着朝温峋挥手,“不,用你专门来喊,我马上出去。” 阮廷坐到餐桌旁,粥和包子已经摆好了,他拿起一个碗尝了口粥,温峋从厨房拿了小菜出来,站在他身旁不动了。 阮廷:“怎么了?” 温峋:“你用我的碗干什么?你不是有洁癖吗?” 阮廷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是吗?忘了。” 温峋:“……” 卧槽无耻。 阮廷拿起一个包子吃了起来,三口吃完一个小笼包后发现温峋又奇怪地盯着他看。 阮廷:“又怎么了?” 温峋:“这个包子好吃吗?我看你咽下去了一个。” 阮廷又拿了一个放在手里:“你手艺不错。” 温峋:“这不是我做的,这是大熊刚刚拿来的。” 阮廷:“……” 想吐,可是吐不出来。 鉴于早上的噩梦暴击,晚上阮廷很早上了床,时针走过数字十,很晚很晚了,温峋应该不回来了吧? 他安心地躺了上去,尽情翻了个身,身边传来沙沙的声音。 阮廷警觉地回头,温峋正对着他脱衣服。 阮廷崩溃:“你怎么回来了?” “今晚没什么客人,不需要那么多人,我就回来了。” 阮廷:“?” “不是,”阮廷直起了身,“你每天到底去哪儿,做什么?” 温峋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和你有关系吗?” 阮廷委婉地提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话里有话温峋不可能听不出来,他看着阮廷那张欠揍的脸,从床上拿起枕头,砸了过去。 阮廷被猝不及防地砸了一脸,怒发冲冠:“喂!我这是无价的脸!” “出去。”温峋冷冷地下了命令。 阮廷披起衣服走了出去,重新回归沙发生活,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在沙发上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半夜爬起来打开台灯,坐在自己桌前开了电脑。 与其失眠,不如工作。 工作是最好的助眠剂,阮廷很快觉得头晕眼花,两眼发黑,眼皮不住上下打架,瞌睡细胞攻占了他的脑区,麻痹了他的神经,他合上电脑,二话不说进了温峋的卧室,躺在温峋一旁睡了下来。 -- 第37页 沾枕即睡。 阮廷在半夜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躺在家里柔软的大床上,洁白的窗纱摆动,吹进一地的阳光,悬挂的水晶风铃发出令人安神的脆响,他翻了个身,再次陷入一片棉花田里。 现实里的阮廷翻了个身,一巴掌拍在了温峋脸上。 温峋的闹钟铃声叮铃铃响了起来,两个人同时睁眼,阮廷小心翼翼地伸回了自己的手,默默往上拉了拉被子,蒙上了自己的头。 预料中狂风骤雨般的暴打没有降临,隔了一会儿,阮廷把头偷偷伸出来的时候,温峋已经火速穿好了衣服,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他出了门,客厅门传来咚的一声。 悬着的心松了下来,阮廷爬出被子,身上被惊出一身汗,工作了一上午,钱包里的银子哗哗进账,只有这样才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一天的日子是那么漫长又短暂,庸庸碌碌也好,奋发图强也罢,穿梭在这个城市的人们像蚂蚁一样在地表聚集又散开,有的穿着高跟鞋争分夺秒的一路狂奔,也有人闲适的坐在自家门前和邻居打麻将。 这个时候人间吵闹。 阮廷下午出去健身,回来的路上坐在计程车里从最繁华的地段来到城边,人间百态见了一半,有些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景,新奇,却让他无所适从。 比如在路边拾荒的老人,佝偻着背,推着载满废物的三轮缓缓前行,饱经风霜的脸和手上写满了沧桑,这时他便会偏回头看着前方,选择无视。 下了车,阮廷往回走,温峋家的路边也有这样的老人,她头发花白,穿着有些破烂的布衣和不合脚的球鞋,背着一麻袋喝空的饮料瓶,躬身去一旁的垃圾箱里捡一个易拉罐时,身后好几个瓶子便摔了下来。 阮廷插着兜站在一旁远远看着她,不往前走,也一动不动。 忽然他眼底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大熊小跑过去,也有些艰难的弯下了腰,挤出了肥胖的小肚腩,帮老人捡起了地上的瓶子。 早已浑浊的双目缓缓朝大熊抬起,明明是看不真切,又像是满含水光,她没有说谢谢,或许本身就不会说感谢。 大熊帮老人把塑料瓶放回袋子里,回过头找到阮廷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阮廷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衣物,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 “你傻愣着在这儿站什么,干嘛不帮忙捡东西。”大熊质问他。 阮廷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不像是伪装,是实实在在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大熊的话。他突然觉得他刚刚应该和大熊一起做一些事情,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冷酷地对大熊说:“下次不要这么暴力的和我打招呼。” 大熊:“……” 日了。 在大熊的认知里,阮廷绝对是他的世界里出现的新物种,他似乎可以理解温峋为什么隔三差五想把这家伙打一顿了,“我看见你下了出租车。你去哪里了?” 阮廷:“我在市中心的一家店里办了健身卡,去健身了。” 大熊:“???你怎么不直接走到那里,再走回来,也能锻炼身体。” 这对阮廷来说是新奇的健身方式,他想了想这种天然免费的健身方法,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他往回家的路上走,在路上不忘套大熊的话:“那个,温峋他晚上上班的时间能不能有个准儿啊,他究竟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不去,我强大的心脏也不能一天到晚受这种委屈。” 提到温峋的晚班,大熊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峋哥可能变心了。” “很正常,对很多女生来说,半个娱乐圈的男星都是他们的老公,追星都这样。”阮廷说。 “不是,”大熊急了,“问题是我知道他每天晚上去哪儿啊,他是给一家酒吧工作,在风情街。” “风情街?”阮廷仔细品了品。 “重点来了,他的薪水并不多。” “哦。” “哦?他可是温峋啊!” “哦!” 大熊终于对阮廷的反应满意了,他说:“既然薪水不高,他为什么要去呢?晚上好好睡觉白天挣更多的钱不好么,健康也很重要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阮廷没再往下说了。 “是你想的意思。”大熊立马接上。 尴尬了,阮廷并没有意思,他脑子里很乱很杂,纯的欲的,带颜色的,正能量的,阴谋论的,真善美的应有尽有,实在是不知道该挑出哪个“意思”来,看大熊一脸肯定你真棒的样子,他竟不好意思再问了。 “那你今晚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啊?”大熊又引诱他。 阮廷手里玩着钥匙,没说话。 第21章 阮廷是向来不屑于与大熊为伍的,他考虑了一会,干脆利落地回绝了。 然而这世上的真香和打脸一个总不会迟到,另一个也往往不会缺席。阮廷晚上独自睡在大床上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隔壁大爷断断续续的喊声,空荡的一侧是冰冷的温度,人类无法逃脱的宿命之一是夜深人静的胡思乱想,他白天压下去的好奇心到了晚上像藤蔓一般疯狂生长,长成了海。 阮廷被压的窒息。 他摸到手机,打开和大熊的聊天框,发送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条消息。 阮廷:【?】 熊帅:【?】 -- 第38页 阮廷:【既然没睡,我们去找你峋哥吧。】 熊帅:【你不是没兴趣吗?】 阮廷:【我对他没兴趣,但对酒吧有兴趣。】 熊帅:【实不相瞒,我已经在路口了。】 阮廷:【你打算怎么去?】 熊帅:【我骑我儿子小电驴,你如果来我绕回去接你。】 阮廷:【大可不必。】 阮廷:【你先把你儿子扔了,我打车去接你。】 熊帅:【……】 周六晚上的灯光总是斑斓,风光也最旖旎,大熊享受了阮廷的专门接送服务,指挥着出租车师傅去了当地有名的风情街。 灯红柳绿的街头人来人往,他们在十字路口下了车,步行着去了江北。 酒吧的名字叫江北。 店内的灯光斑驳陆离,吧台上摆着五颜六色的烈酒和透明的高脚杯,舞池里的人们尽情扭动着腰肢,背景音乐林林总总,摇滚乐震耳欲聋,民谣则像清泉一样从人心间流过,这里有彷徨的人,有放纵的人,空气中混杂着鲜明的烟酒味,以及那似有似无的暧昧。 这里可以是最热闹的地方,也可以是最寂寞的地方。 阮廷对这种地方早已见怪不怪了,他见识过更纸醉金迷的会所,大熊眼里打量的目光占了更多,他们找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这是个好地方啊。”大熊感慨道。 阮廷落座后的第一反应是找温峋,他四下察看,很快隔着喧闹的人群对上了一道和他同样热切的目光。 从他和大熊进入江北那一刻起,他们便进入了温峋的视野。 酒吧安保,镇场子的,干的就是这活儿,没这点儿洞察力,别吃这碗饭了。 灯光迷离昏暗,被酒气沾染过的眼睛格外亮,目光穿过弥漫的烟雾猝不及防冲撞在一起,如果不是有种种前因,这样两双漂亮的眼睛和精致的脸蛋对上,应该像天雷勾地火,在有笙歌的夜里迸出灼人的火花。 阮廷不动声色地垂下目光,温峋那情绪复杂的视线也移开了,阮廷撞了撞大熊的胳膊,示意他朝温峋的方向看。 “真是峋哥诶。”大熊乐了,他吃着小盘里赠送的锅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温峋,过了一会儿,他朝阮廷说:“我可真是太机灵了,我说什么来着,峋哥背着我们有狗了,果然没错。” 被隔壁桌烟味儿熏的有些心烦意乱的阮廷立马精神了不少,偏头看了过去。 “你看峋哥一直盯着哪儿看呢,哈哈哈哈,他一直看着唱台。”大熊为自己发现的新大陆兴奋不已,阮廷顺着他的话望了过去,原本以为是什么奇葩发言,观察了一会儿后,竟然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温峋出除了恪守自己的职业道德之外,剩下的时间和精力全给了唱台,哪怕有他和大熊这两个大熟人在这里,也几乎没给过他们几眼。 相反,他一有空便看唱台,一有空便看,神色温柔,目光向往。 说实话,在他这种表情寡淡的人身上很难看见那样的神情。 阮廷看了过去,唱台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歌手,现在正在唱的是一个妹子,这个姑娘是江北的驻唱歌手,有点人气,一连唱了好几首歌,嗓音清澈,带点甜味儿,唱功也不赖,至于长相,十分制里阮廷给七分。 帽子遮住了她三分之一张脸,但底子还是有的,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总是撩人心弦,阮廷不是直男,但他仍对她产生了兴趣,因为她可能是温峋感兴趣的人。 难得阮廷同意大熊的观点一次,大熊飘了,愈发嘚瑟,他自动把女歌手定义为峋哥看上的人,既然是峋哥看上的人,他一直盯着人家看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换了聚焦的地方,江北处处是芳草,这不,他瞅着跳舞的姑娘,看得眼睛都直了,阮廷嫌他没出息,拍了拍大熊的肩膀,示意他稳住,自己一个人穿过纷杂的人群,走向温峋。 阮廷一步步走近,细细打量温峋,温峋长得很正,他站得笔直,穿着侍者的西装,有的人抹了发蜡,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阮廷只是把头发自然吹干,清清爽爽的,这一身廉价的衣服套在他身上仿佛和别人不一样,笔直修长的黑裤反而衬出了他的身材,如果要阮廷为他打分的话,他不想打,只能说比这里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看着顺眼。 温峋很快发现了阮廷驾到,他问:“你们来干什么?” “怎么不看心上人了。”阮廷勾了勾唇角,一个在酒吧里乱窜的光柱打在了他脸上,给那绽开的酒窝注入了绮丽的生命力,像一朵盛开的花,阮廷看着温峋盯着自己的脸看,不知有什么好看的,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感情你这些天是为爱上夜班啊。” 温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歪了歪头,什么为爱上班?哪里来的心上人?他只是羡慕那些歌手罢了,只听阮廷继续鬼扯:“追人不是这么追的,你应该坐在前排的桌旁,最好是离她近的包厢,点一杯好酒,在她唱完后献上一支玫瑰,而不是穿着这身衣服,傻傻的望着。” 阮廷一边说着一边揪了揪温峋领子上和蝴蝶结很像的一个结,且嫌弃地看了一眼,眼里的情绪既说不清,也道不明。 温峋的脸崩的很紧。 阮廷抬眼:“话不好听,但我当你是……”,他顿了顿,似是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眼里空洞了一秒后说:“我是因为我们认识这么久才告诉你的,听我的没错。” -- 第39页 “你究竟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温峋打掉他的手,阮廷吃痛喊了一声,随后耳边传来一句“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你很没有礼貌。” 今天大概是个神奇的日子,阮廷矫情嚣张、没皮没脸的言论数不胜数,但今天,温峋没压住心里的哑火。 “哈?”阮廷揉着手臂。 “我从来不以我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而感到没有面子,包括我送货,送水,甚至搬砖,做这些工作,我不觉得难为情。我努力工作,我觉得很好。” 温峋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染着一丝愤怒,阮廷吊儿郎当地表示自己听到了,仅此而已。于是温峋靠近阮廷,贴在他耳边说:“你没有教养。”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说过阮廷没有教养,他从小到大学过多少礼仪啊,阮廷定定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你的教养是被昂贵西装包起来的破布,你很像没有被妈妈教育过的孩子。”温峋继续在他耳边低声发言。 毫无疑问,这句话触到了阮廷心里柔软的地方,仿佛心门被人一下子踹开,把他长年累月积攒的污垢尘泥扒拉了出来,他的眼神瞬间茫然起来,空洞而无措。 翻涌的记忆像陈年的旧信,漂洋过海穿过时空飞到他面前。 烘焙室里阳光明亮,准备台上摆着樱桃、巧克力碎、奶油、黄油和芝士,美丽温婉的女人揉着面团做蛋糕胚,年幼的男孩双手趴在台上,他的身高只够他露出眼睛看着这发生的一切。 “怎么这么委屈?”女人柔声问他。 “我做错一道作业题,爸爸说我废物。”他闪着眼睛看着女人。 女人喂了一颗樱桃给他,“不用怕,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新鲜的樱桃鲜嫩多汁,小男孩很快露出了笑脸,浅浅的酒窝像漾开的涟漪浮在脸上,空气里都是甜腻的气味。 阮廷平复着心里翻起的过往,目光平移到温峋脸上,浅淡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回到座位经过吧台,他买了两瓶酒,随便挑的,一眼看对眼了,不问度数,不问价格,不问产地,一见钟情莫过于此。 坐下来后第一件事是开酒,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大熊倒了一杯。 “度数这么高?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大熊捧着酒瓶看得异常认真。 阮廷仰起头喝了半杯,把大熊看得目瞪口呆,“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人才啊。” 高度数的酒,大熊浅尝辄止,一口一口来,阮廷胃里烧的火热,半杯酒下去,一把火把胃里的四壁点了个轰轰烈烈,他问大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点讨厌?” 喝着人家的酒,大熊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他挠了挠头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阮廷一言不发,脸色阴沉沉的,看得大熊心里发毛,他说:“你吧,主要是太爱装逼了,装13迟早被反噬你信不?” 大熊说的是心里话,大家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没人高人一等,你个诈骗犯装起来还有理了?! 阮廷别过了脸,不再理会大熊,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往自己杯子里倒酒,下肚,反复循环。乱晃的彩色灯光迷了人的眼,音乐的鼓点节奏时快时慢,身体里的火一烧起来,灭不了,只能让它更旺心里才舒服。 “我的妈,这是把酒当可乐喝。”大熊终于慌了,着急忙慌的把温峋拉了过来。 阮廷趴在了桌子上,看上去已没有神智。 大熊向温峋汇报:“他跟傻了一样猛喝,现在跟挂了一样不动。” 温峋看了醉的不省人事的阮廷一眼后说:“你把他带回家吧,别在这里待了。” 大熊瞪大了眼睛:“带回家?带回你家还是我家?我家收不了这祖宗,我怕他撒酒疯把我家拆了。” 温峋:“……” 大熊随后补充:“带回你家可以,让他一个人作,上天都行。” 温峋:“……” 温峋仔细想了想,让喝了这么多酒的阮廷一个人待在自己家,后果难以想象,他眼皮猛地跳了一下,不行不行,还是他请假和阮廷一起回家吧,起码自己还能看住他,万一阮廷一上头在他家墙上乱画涂成宫殿的模样呢,万一他把自己的小破车当成法拉利开在街上狂奔呢,万一他拿着十块钱试图当成一百万的支票对着邻居们吆五喝六呢?简直不忍直视,光是想想,温峋已经快炸了。 “我请假陪他回家。”温峋做了决定,桌上的阮廷忽然动了一下,嘴里念叨着人类听不懂的话,叽里呱啦一堆胡话,温峋的眼皮再次猛地跳了一下,总觉得今晚没好事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二更。 第22章 温峋换了衣服,扶着阮廷和大熊从江北走了出来,晚风冷飕飕的,把人都给吹精神了,唯有阮廷一动不动靠在温峋肩上,不闹不喊,模样特别乖顺。 今夜无星月,漆黑的夜幕罩在头上,格外压抑。 在回去的路上,阮廷一路也很乖,除了脸红一点,身体没骨头一点,别的倒是一点事儿都不惹,也不给人添乱,他似乎处在了完全无意识状态,一直到温峋把他架回家,扔在床上。 脑子完全不清醒是好的,如果还有些意识,温峋怕他作天作地,他帮阮廷脱了鞋和外面穿的衣服,被子一盖,放心地去了卫生间洗澡。 -- 第40页 没有比冲热水澡更让人舒服的事了,温峋知道阮廷是因为他说的话才闹别扭喝那么多酒的,他一边按摩着发根,一边筹划着等阮廷酒醒后委婉地和他解释一下。 得罪人没什么好处,他和阮廷同住在屋檐下的缘分,持续不了多久,到时候好聚好散,除了阮廷必须要还他的钱,别的,一杯酒一顿饭的事。 温峋吹干头发披着浴巾走了出来,他刚躺到床上拿起手机,例行每日睡前一刷,耳旁的人拖着鼻音说话了。 一阵激烈的酒气散了过来。 “你怎么在我床上啊。”阮廷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温峋怀疑他都看不清自己,可能只能大概聚个焦,鉴于不与傻子争高下,不与醉鬼论短长,他懒得和阮廷辩解,而是把阮廷身上的被子拉高一点,给他弄好了边角。 “喂。”阮廷不安分地伸出腿踢了他一下,不知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用一种索然无味的口吻和温峋说:“把我灌醉,又费尽心思的爬上我的床?别费心思了,就算我把你睡了,我也不会和你结婚的。” 温峋:“……” 阮廷现在不是一动不动的状态了,酒精完全攻占了他的大脑,他要开始他的表演了,温峋有点发愁,该怎么样让他住嘴乖乖睡觉呢?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阮廷,若干点子从他脑袋里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阮廷也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人看他的眼神为什么这么深情?难道他爬上自己的床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情? 他认真看了看温峋的脸,精致干净,棱角分明,又看了看温峋的身材,长腿腰腹,要啥有啥,突然问:“你爸妈是做什么的?年薪多少?还有,你的学历和职业是什么?” 温峋:“……” 阮廷这是在查他户口吗?符合条件方可领证吗?温峋不禁笑了起来,这家伙把自己当他对象了吧? “我没有和你结婚的想法。”温峋冷笑了一声,“我对你不感兴趣。” 阮廷眯了眯眼,目光即刻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欲擒故纵?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被我睡吗宝贝?” 温峋被那声宝贝激的背上的毛都立起来了,他后悔了,他为什么要和一个醉鬼飙戏,明显是自己越搭理阮廷,阮廷越来劲,戏也越多,让阮廷独自美丽吧,他不陪玩了,没准儿他自己喊几声就累了,也消停了。 于是温峋转过了身,背对着阮廷,把被子往上一拉遮到腰处,闭上了眼睛。 身后没再传来说话声,也没有任何动静,温峋差点以为他要大功告成了,然而肩膀忽然被人往后一拉,后背结结实实贴在床上,电光火石之间,阮廷一个翻身骑在了他身上。 一切来得是那么快,温峋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嘴里倒灌进一口酒气。 他猛地睁开眼睛,视线全被另一张脸侵占了,阮廷一手压着他的一边肩膀,一手捏着他的下巴,俯下身亲了他。 温峋全身都僵住了,一动不能动。 血液倒流,呼吸停滞,心跳声密的跟鼓点一样,越来越猛烈,想要冲撞出胸腔。 他感到自己掉进了一片海里。 阮廷把铺天盖地的酒气,亲自送到了他嘴里。 温峋岿然不动,阮廷闭上了眼睛,把捏着温峋下巴的手往高提了提,轻轻撬开温峋的牙关,在里面欢快地转了一圈。 很快他霸道地退了出来,把头偏着埋在温峋胸前,听到惊天骇地的心跳声后心满意足的从温峋身上离开,傲娇地调侃道:“身体也太诚实了吧。” 他得意洋洋的摇晃着大尾巴,乖乖回到自己的地方,闭上眼睛正对着温峋侧身躺了下来,很快陷入了平稳的呼吸。 温峋从海里浮起,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动了动自己的四肢,他拼命呼吸着,弥补方才欠的氧。 四下寂静,整个房间里似乎都回响着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他有点醉了,鼻腔和口腔里尽是阮廷送的酒气。 而阮廷此刻蜷着身子躺在他身边,像是进入了浅眠。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面部轮廓很柔和,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乖得像只吃饱喝足的猫,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尽管这只“高贵冷艳”的猫平时作威作福、挑三拣四,甚是难养。 他是把我当成他恋人了吧?所以才会亲我? 太尴尬了!太可怕了! 温峋偏回头来,望着空空的天花板,在他的认知里,两个男的做这种事情实在有些尴尬,狗尾巴草喝酒把自己喝傻了,男女不分来这么一出把他的三观炸了个天崩地裂,崩成碎片。 没事不喝高,喝高两行泪。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啊? 温峋拍了自己一巴掌,冷静下来,所有发生的一切是基于在阮廷喝醉的情况下,这说明阮廷是不清醒的,既然他不清醒,那干的不能算人事儿。阮廷只是在不清醒状态下认错人罢了。 其实也没什么。 没什么的,温峋闭上眼睛,告诉自己。眼前一黑,暧昧的吻便浮上心头,他忍不住回味和咂摸那个味道,然后猛地睁开眼,冲散这些荒谬的念头,继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洗脑后闭上眼睛,亲亲再次像恶魔一样跳出来。 循环反复,无尽无休。 隐秘而暧昧的新奇感缠了他一整晚。 枯了…… -- 第41页 温峋一夜无眠,快要神经衰弱了。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帘,晃在温峋苍白的脸上,他抬手看了一眼表,早上六点。又转头看了一眼阮廷,睡得香甜。 他该如何面对阮廷?阮廷还会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儿吗? 想来想去,温峋决定先出门避一避风头,阮廷想不起来最好,如果想起来了,让他先自己冷静一下。 温峋穿上衣服直奔大熊家的早点铺,在萧瑟的风中要了一碗豆腐脑和两根油条,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吃着。 大熊见他心不在焉地吃着,往他旁边一坐,问:“怎么了哥,有心事?” 温峋下意识要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大熊半信半疑,“我们事儿精呢?昨晚他回去没闹吧。” 提到阮廷,温峋嘴角抽搐了一下,想了想后脸色极其不自然地说:“还好。” 这声哀其不幸的“还好”中包含了千般无奈,万般委屈,温峋无缘无故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果然不安分的蹦跶的快了些。 大熊期待地问:“还好?还好说明他也不是特别安静,快告诉我,事儿精干了啥,下次见了面我嘲笑他哈哈哈哈!” 温峋:“……” “没什么。”温峋定了定心神,“他把我认成别人了,闹了一会儿安分睡了。” 大熊:“……” 大熊:“哈哈哈哈哈哈!” 笑够之后,大熊假装关切地问:“他没对你动手动脚吧?”话刚出口,大熊立即自我否定,“哎他那两下子碰你一下手都得骨折,我想多了,哥你可是这条街上长大的小霸王啊,谁能打得过你?” 温峋的脸更加黑了。憋了半天,他说:“反正我今天不想见那个酒鬼。” 阮廷醒来后,天已经大亮了,接近正午,脑袋晕晕的,浑身也不想动,他揉了揉脑袋,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回想着昨晚的事,只能想到温峋呛他为止,至于喝了酒后的事,因为喝的太多,忘得精光,一点都没印象,连他是怎么回来的都没印象。 阮廷揉着脑袋上的穴位,接连叹了几声,又在家里找到了温峋昨天晚上回来住的证据,今天是周六,温峋又跑的不见人影儿了,不知是为了生计还是不想见他。 毕竟昨晚温峋才嫌弃过他。 没有教养?哼!阮廷走到厨房,翻遍柜子没找到一点吃的,他虚弱地找到锅和米,往锅里洒了几把米后,倒了点水,开火煮上。 这是他第一次煮饭,毫无疑问失败了,米太多,水太少,糊了,烧焦味“沁人心脾”。 饿的两眼发黑的阮廷再接再厉,重新规划配比新煮了一锅粥。 这次的粥比较成功,只是煮的有点多,够好几个他喝了,阮廷有点头疼,喝了几口后竟然不知所以的有点饱了。 估计是烦的。 心烦意乱之际,响起一个电话,是他平时众多人脉网中“狐朋狗友”中的一员,也算小半个死党。 阮廷接起,传来李立的声音:“今儿我生日啊,你该不会是忘了吧,我包了个游轮,你快点儿来。” 忘得一塌糊涂的阮廷擦了擦嘴上的米粒,“没忘,给我发个定位。” 作者有话要说: 温峋:阮廷喝醉酒真是太可怕了... 阮廷:怎么什么都忘了,一定是睡过去了... 第23章 李立租的游轮叫王子号,停在离市里不远的一个港口里,或许是好朋友的生日会需要出席,也或许是不满的情绪想要发泄,阮廷不假思索地去参加了。 这艘豪华游艇一共有四层甲板,外观蓝白相间,配有游泳池、影视播放厅和电玩俱乐部,以及能容纳不同人数的套房和客房。 重新看到珠光宝气的一切时,阮总有种进城的感觉。 游艇内部的建造风格有浓厚的希腊风,每个房间里都有大片的窗户,甚至直接和外部通风,偏头便是水天一色和咸涩的海风。旋转的真皮沙发列了两排,天花板上零星分布着扇贝般的吊灯,楼梯的扶手上镀了一层金,精细的浮雕攀爬在每一根柱子上,着装统一的侍者端着酒水和茶点,冲每一个路过的宾客微笑。 阮廷不由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他感到有些口渴。 和李立碰了面,他一屁股陷入柔软的沙发里,想翘起二郎腿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时竟摆弄了两次。 有些生疏了。 “怎么了这是,在国外待久了,沙发都不会坐了?”李立调侃着,递给他一杯清爽的冷啤。 阮廷敛起微蹙的眉头,挤出一个游刃有余的笑容:“待的地方条件有点艰苦。” 酒杯和酒杯轻轻一碰,麦黄的液体在玻璃器里滚了一圈,折射出吊灯晶碎的光芒,清透晶莹,非常漂亮,阮廷抿了一口,不时有人窸窸窣窣地蜂拥而至,认出他的人和慕名来结识的人一个个和他亲自喝过之后才消停下来。 上午宾客陆续到场,中午李立安排了米其林餐厅的大厨准备午宴,食材都用自家飞机空运,一派奢靡之气。 下午是纵情享乐的时间,阮廷有针对性地选择了台球厅,和未来可能有合作或交集的二代们打成了一片,阮总的又一大人生信条是既然横竖都是消耗时间,不如消耗在有价值的地方。 晚餐是烤鱼和海鲜宴,暮色里游轮像一艘浑身挂满灯条的大厦,在昏暗里莹莹发亮,甲板上挂了几圈彩灯,盆栽里也塞满灯花,海风四起,摇摇欲坠。 -- 第42页 火树银花不夜天。 阮廷为身旁一位披着披肩的女士拉开椅子,那女子道谢后低声指责自己的男伴:你能不能学学人家,绅士一点? 骤不及防的阮廷僵直了脊背,耳边忽然出现两个声音,一个是温峋的,还有一个是刚刚那位女子的。 有时候他真的不懂自己。 阮廷靠在椅背上一边喝着酒一边观赏着夜景,赌气离家短短不长的时间,曾经光鲜亮丽的生活像南柯一梦,在温峋家里蓬头垢面的日子也似水中幻影,他恍惚难以确认,明天醒来之后的生活是哪一种。 晚风缱绻,星火摇荡,惬意的时光倒映在阮廷杯中的酒里,他舒服的眯起眼睛眺望远处,意识到这才是他的生活。 一样压着生活的重担,需要应酬,需要假笑,但他感到适从和安心。 他和温峋,到底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两个地方。 同为人类,不是同类。 温峋在吃饭时从来不会为女孩拉开座椅,他也无法想象自己去从事温峋那样的职业。 人们热衷于寻找和自己“门当户对”的一切有缘人,省去拉扯和争执,也许只是想听对方心有灵犀的一句:就是说嘛,这样才对。 而这些缘分,源于天命,也源于时运。 碎光漾进了水面的微波里,也漾进了阮廷的眼里,李立带着两个年轻的小哥坐到他旁边,和他碰了一杯,吊儿郎当来了一句:“我们阮总,又牵挂谁呢?” 阮廷脸上有一点平静的笑意,褪去眼底的迷思,他说:“牵挂我灿烂的家产呢,还能牵挂什么啊。” 李立笑了笑:“黄金单身汉,不对,钻石单身汉的身价又要涨啊。” “嘘——”阮廷朝他做了个手势,“小声一点,有些耳朵可无处不在。” 李立:“有些人?” 阮廷:“比如孙妍伊的粉丝。” “哈哈哈……”李立爽朗地笑了起来,“刚好,给你介绍两个娱乐圈的小帅哥认识认识。” 那俩男孩儿一个长得清瘦白净,穿牛仔衣休闲裤,一个妖冶邪美,化了浓厚的眼妆,戴了一排耳钉,听李立一说,纷纷乖乖起来敬酒。 阮廷抬眸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意思了一下,给李立递了个眼神。 “哥们儿这是关心你,看你面容有点憔悴,我猜你这种自律精英不会纵欲过度,那只能是厌烦生活了,哪个看着顺眼先牵挂一下呗。”李立说。 “你还挺了解我。”阮廷笑着哼了一声,“谢了但是——没必要。” 李立笑了笑,招手让人给阮廷换了一杯酒,“那就好好喝酒。” 两个小帅哥刚上场便被冷落了,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抽劣质香烟的人和抽雪茄的人一样,戴铜戒的人也和戴钻戒的人一样。从阮廷落座到现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关于他的碎语闲言层出不穷,从未止息,阮廷看到了,感觉到了,忽然有点觉得遗憾。 这种场面,应该让温峋和大熊那俩孙子看看的。 在二代圈子里,他也是实红啊。 …… 阮廷没喝多少酒,昨儿喝太多,今天脑袋还疼,他悠着喝了点度数低的,又和李立几个聊了些有的没的,豪门恩怨、商业投资……时间按箭步流逝,不一会儿到了十二点。 宾客大多直接在游轮上过夜,阮廷让李立给自己安排了一间床软的屋子,连喝了两天,脑袋晕沉,浑身乏力,他陷在让人更没有力气的床上,闻着安神的清香,很快进入了梦乡。 清晨醒来的时候,室温被控制的和昨晚一样,外面偶有海鸟翱翔而过的声音,窗间的纱帘泄进一地的阳光,阮廷环顾了一眼大而空旷的房间,圆桌上鲜嫩的粉白玫瑰招展着花枝,他抬起手看自己的五指,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在司机把他送回温峋家的路上,阮廷一路紧闭双目,手机在他手里来回翻转,侧面反映出主人心里似乎在做着某种挣扎,忽然,他缓慢睁开了眼,轻飘飘叹了一口气,查了一下自己的余额。 差不多够还温峋的欠款。 至于分期付的那些,在哪里都可以结束剩下的交易。 在游轮上待的一天一夜不知触动了他的哪根神经,明明是吃喝玩乐既嗨又浪的二十四小时,却让他整个人的状态有些消沉。 反正总要离开的,早一点和晚一点没有区别,只不过他还要再想想从温峋家出来之后去哪里。对阮廷来说,离开不是一个坏消息,他却觉得自己心里流淌着一种名为低落的情绪。 阮廷让司机在路口停车,这个司机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接送过无数家世不俗的人,乍一看这里穷酸的地理位置和交通环境,有点不敢停车,害怕阮廷喝多了脑子还没清醒。 他透过前面的镜子小心翼翼看阮廷,眼看着路口都快过了,阮廷迅速换了一张标准的霸道总裁冷酷脸:“我说——” 刺啦一声,车子直直定在地上,仿佛瞬间按下暂停键,忽如其来的气场让司机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轻颤而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下车小心,祝您一天愉快。” 阮廷冷着脸进了温峋家,他打开门揣着兜刚走进去,突然两个大活人坐在沙发上,睁着清凌凌的大眼睛看着他。 阮廷被吓了一跳,他盯着温峋和大熊说:“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尤其是你这个穷鬼,放着周一大好时光不去劳动你舍得吗?” -- 第43页 阮廷的视线很快从温峋脸上移到了身上,惊诧于他胳膊上的白纱。 屋子里似乎有一股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掺杂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温峋掀起眼皮,看见了阮廷后,第一句话便是:“昨晚你为什么没回我消息?” 阮廷几乎是同时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的手怎么了?” 温峋看着他:“我先问你的。” 阮廷朝他走了过去:“我没有先回答别人问题的习惯。” “停停停!”大熊打断了他们,“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你们这样很像小两口吵架。” 温峋:“……” 阮廷:“……” 温峋&阮廷:“滚。” 大熊悻悻做了个把嘴巴缝上的动作,抬头看天,不问一二。 阮廷挨着温峋另一侧坐了下来,盯着他的胳膊盯了半天,伸出左手想轻轻碰一碰,温峋没动也没躲,但没给他好脸色,阮廷飞快从温峋脸上掠了一眼,从嘴里滚出一句:“这是……残了吗?” “放什么屁!”大熊转过了头,“他骨折了。” “摔的还是被人打的?”阮廷又问。 “被人打的。”大熊顺着阮廷的话说,“不不不,准确的说是误伤,昨晚在江北,别人打架峋哥拉架,那帮孙子不知轻重把峋哥误伤了,还是工伤呢。” “所以,这种不靠谱的工作当初为什么要去?”阮廷近距离和温峋对视,四目相对,冷淡的目光和散漫的目光纷纷出了神。 也许是身不由己,是不能选择。阮廷心想。 游轮上璀璨的烟花在他眼前不断浮现,不是每个人都能握住命运的缰绳,红尘熙攘,不同世界里的山川与河流有霄壤之别。 阮廷脸上涌了一点难以言喻的笑意出来,身体前倾从兜里掏出手机摆在茶几上开始看自己的微信消息。 一条来自温峋的未读消息明晃晃进了三个人的眼帘。 “看,昨晚我和朋友们喝酒,聊得开心没看手机,一觉醒来直接回这里了,没注意到你给我发了消息。”他说。 大熊从温峋身前探出了头:“你又喝酒?前天醉成什么样儿心里没点儿13数吗?” “前天是意外,我昨天没喝多少,悠着呢,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那你喝醉的事情还记得吗?”大熊又问。 阮廷摇了摇头,“都醉了谁还记得,我一点印象都没,再说了,我前天也没惹事啊,是吧温峋?” 阮廷抬起头看向温峋,他应酬交际时尺度拿捏一向稳当,在江北那晚纯属意外,偏偏温峋勾出了他心里最久长的疤,他醉的不省人事,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后脑子里一片空白,记忆被橡皮擦去,抹的干干净净,毫无痕迹,更谈何细节。 喝醉后的自己,应该是安静的,阮廷眼含期待地看着温峋求答案,温峋却忽而扭捏了起来,脸色极其不自然,眼神闪躲含糊其辞,他向后倚靠在沙发背上,视线平静的停在身前的桌子上,酝酿半天,吐出一个字:“是。” 作者有话要说: 阮廷:我喝醉了果然很安静,温峋认证了。 第24章 阮廷满意地朝温峋笑了笑,眉梢一吊,露出一口白牙,一副我就知道我酒品很好的样子。 温峋躲闪着视线,直起腰背来动了动上半身,一脸生死看淡的悲壮样子。 一提到醉酒,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乌烟瘴气的画面又杀了回来,安静的夜晚,冲天的酒气,卧室,双人床,还有吻。 委屈,却不能说。 他从兜里把之前扣下阮廷的手链掏了出来,扔在了阮廷腿上。 “手链?”阮廷把手链拿了起来,握在手里,阳光下手链老旧的地方一览无遗,久别重逢,阮廷竟舍不得握紧它。 再次见面后温峋偶尔害怕和阮廷对视,难得阮廷专注于看一条绳子,他转过头对阮廷说:“以后你保管吧。” 阮廷贪恋地多看了手链两秒,出乎意料地问:“你怎么愿意把它交给我了?” “它不是对你很重要吗?”温峋再次把脑袋摆正,过了一会儿低声问:“是不是你妈妈的东西。” 阮廷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温峋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嘴唇还有点发白,看出来是经过昨晚受伤折腾过的,他低头看着那条手链,“款式老旧,年轻女孩儿不会戴,你又那么在意,应该是某位长辈的。” “你不怕我拿了这条手链跑路吗?怎么忽然讨好我?”阮廷狭长漂亮的眼睛深邃起来,在温峋毫无表情的脸上探寻着某种真相。 温峋不跟他弯弯绕绕,把掏心窝的话说了出来:“我只是觉得这对你很重要,以后……以后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 阮廷:“……” 他突然想,既然手链拿回来了,趁此机会把钱一还就此别过也好,至于以后,有了在温峋家住过的经历,别的条件绝不会比现在艰苦。 阮廷开始第10086次日常想离开,真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混乱,当他差点向温峋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只听老朋友大熊开启了日常悄悄话模式。 温峋不担忧,好兄弟替他担忧,大熊偷偷凑到温峋耳边说:“你干嘛,说不定他真的会跑路的,巧克力精精心眼可多了,你别忘了这小子可是个诈骗犯。” -- 第44页 “大点儿声,我听到了。”阮廷百无聊赖地说,他把手链重新摆在温峋眼前,“改主意吗?” 温峋:“不改。” 阮廷心情极为舒畅,紧接着听温峋直白地解释:“敢跑路就打断你的腿,我的钱你少还一分我都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暴力。” 阮廷:“……” 要不还是继续苟几天吧,等他和温峋把所有的钱财纠纷理清,再走也不迟。 阮廷翘着二郎腿撑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大熊忽然看了一眼时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完了完了,我快要迟到了,峋哥我一会儿有事,不能陪你了,让巧克力精照顾你吧,熊帅要先走一步了!” 大熊咋咋呼呼地小跑着离开,留下温峋和阮廷面面相觑,客厅里一下子变得空旷而安静。 “我说——”阮廷提前给温峋打预防针,“我从来没有照顾过人,你懂我意思吧?” “这点小伤没什么的,更何况——”温峋站了起来,缓缓说:“我从来没有让别人照顾过。” 屋子里瞬间更安静了。 温峋回了卧室,阮廷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开了电脑,温峋似乎是回去补眠了,一觉醒来后推开门看见的便是阮廷噼里啪啦打字的画面。 温峋拿着水杯靠在墙上看专心工作的阮廷,除了手和眼睛,阮廷一动不动,脑袋都没转一下,打字声也从未停下,温峋却突然听见他说:“你看什么?站那儿半天了都。” 温峋离开墙边,有些诧异:“你怎么发现我的?” 阮廷目不转视:“你又不是空气,发现你很难吗?” 温峋渐渐走近,“所以我在你旁边说话,不会影响你吗?” 阮廷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开个双线程很难吗?” 温峋好奇心提了起来,引诱着问:“我开电视也没关系?” 阮廷继续噼里啪啦地敲字:“随便。” 温峋怔住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阮廷的侧脸,这几天在他家饿瘦了,线条拉的更鲜明了,好看是真的,果然男人最迷人的时候是他认真工作的时候,他看着阮廷,竟然觉得顺眼了几分。 正午阳光亮的晃眼,阮廷拉上小半片窗帘,主动问温峋:“我每天在家里都是这样工作的,你是不是刷新了对我的认知?” 温峋眨了眨眼,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不用崇拜我。”阮廷又说。 温峋:“。” 他方才陡然升起的好感此刻荡然无存,随着阮廷的没脸没皮灰飞烟灭。 只听阮廷敲了最后一个字,合上电脑,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从椅子上站起来,扶着桌子对温峋说:“饭点了,你应该不能做饭吧,要不我们——” 点外卖三个字还未说出口,温峋问他:“你不会做饭吗?” 阮廷“啊?”了一声,整个人有点石化。 温峋把水杯放到桌子上,不小心撞到了纸巾,下意识拿右手去捡,绷带间巨大的张力让他疼的“嘶”了一口气,“你不会做饭?一点儿都不会?” 阮廷盯着他的手臂,生怕一会儿出现绷带断了或者手又断了的尴尬局面,他毫不在意地说:“不会不影响我赚钱,不影响我还钱,激动什么。” 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少用的技能上绝不符合阮总人设。 温峋:“不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阮廷想了想,他见过。 他见过各种大厨在他面前秀厨艺,但那都是带表演性质的,花式扯面,火中烤肉,操作不当,生命健康权成疑。 温峋似乎从阮廷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了答案,不过他也从未指望过阮廷做些什么,阮廷只要安分不惹事,按时把钱还上,便是他对他最大的期望。 温峋叹了口气,披上外套,拿起手机,用告知的口吻对阮廷说:“我去超市买点东西。” 阮廷见状,也穿上外套:“我和你一起。” 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并肩走在街上,中午街头有些萧瑟,他们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两个人却一言不发,毫无互动。 起因是温峋受了伤,不能开车。 而超市离温峋家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于是他们相互拒绝。 温峋拒绝了阮廷打出租车的建议。 阮廷拒绝了温峋骑小电驴的建议。 温峋拒绝了让阮廷开自己的货车的建议。 阮廷自己也拒绝了开温峋的货车的建议。 …… 走到超市,温峋单手推了一辆小车,去了食物区,他有些不便,阮廷活蹦乱跳,在前面边走边看,顺眼的直接往车里一扔。 于是——阮廷在前面看一件,往小车里扔一件,温峋在他后面跟着,把阮廷看上的东西掏出来仔细端详,基本上掏一件往外扔一件。 两人配合得异常默契。 走到拐角,站定的阮廷回头一扫,双手扒拉在小车上弯腰看了看,朝满脸风轻云淡的温峋喊:“我的东西呢?” 温峋向他发出了大佬般的凝视:“我放回去了。” 阮廷:“……” 阮廷站好,双手环胸,用冰冷不悦的语气说:“理由。” 温峋像打发孩子般看了他一眼:“理由太多了,不想说,浪费口水。” 他是真的不想说,阮廷看上的东西,除了普遍价格偏高以外,很多没有实用价值,性价比一言难尽,最让他感到无语的是阮廷挑了两颗进口苹果,总共卖几十块钱,这钱买国产的可以买一大袋了,口感和营养价值甚至更可观。 -- 第45页 阮廷气得肝儿疼,他弯回去重新把被温峋放回去的东西捡了几个回来,扔进购物车里。 温峋的目光由大佬的凝视变成了死亡凝视,阮廷玩世不恭地单手搭在购物车上挑衅温峋,“你一只手都骨折了,想怎么我?” 温峋不屑地看着他,靠近阮廷轻声在他耳边说:“所以,想打一架吗。” 阮廷上下扫了一眼温峋,且不说真打起来胜负存疑,用暴力解决问题是生活在魔幻年代吗? 他错开自己和温峋的距离,摆摆手重新走到入口处,自己推了一个购物车,开始报复性消费。 两个人各自按自己的需求采购物资,温峋挑了居家必需品和平价物资,阮廷则……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塞了一车。 收银员一左一右给他们同时结账,温峋看着阮廷的一车东西,头有点大,阮廷没搭理他,低着头鼓捣手机。 温峋结账比阮廷快,出了出口后站在大门边等他,阮廷一出来,看见温峋有一丝丝意外,然后端起一张六亲不认的脸朝路边的一辆车打了招呼。 他刚刚结账时叫了一辆滴滴。 阮廷临上车时朝温峋喊:“上车吗?” 温峋锁着眉头,一动不动。 阮廷坐进去直接让师傅踩油门,走了还没三步,又急匆匆喊了停。 从车子的后视镜里,他看见温峋单手提的一大袋东西,不比他的轻。 温峋不知道阮廷发什么神经,突然下了车走到他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夺过他手里的东西,然后又脸色阴沉沉的提回去放到后排的座位上,坐上车扬尘而去。 这次没再停下,也没回头。 温峋捏了捏自己减轻负担的手臂,不明所以且有点想笑。他看着出租车消失在了街角,开始跟着慢悠悠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他们都陷入了沉思,之前温峋白天出去,晚上偶尔回来,而现在阮廷天天在家办公,温峋因骨折也赋闲在家,他们几乎要二十四小时一同待在屋檐下了,想到对方的所作所为和可恶嘴脸—— 温峋觉得好烦。 阮廷也觉得好烦。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默默看着两个烦躁的人不说话(* ̄︶ ̄) 第25章 回到家时温峋和阮廷都累的瘫在了沙发上,温峋单方面决定煮泡面吃。 阮廷的采购物资里没有泡面,泡面作为传统垃圾食品,一直被排除在他的视野之外,尽管他可能采购了一些更垃圾的食物。 温峋拿了四包泡面煮在锅里,打了两颗鸡蛋,泡面的香味很快传到了阮廷鼻子里。 骨折了的人亲自煮面并盛在碗里,阮廷脸上有点挂不住,暂时搁置了和温峋的矛盾,坐在餐桌上朝那碗泡面发呆。 香是很香,温峋也吃得津津有味,胃里开始叫嚣,迫于三方压迫,阮廷拿起筷子,屈尊降贵地尝了一口。 味道竟然还不错。 阮廷嘴里吃着面,抬起眼看着温峋,温峋吃得认真又专注,泡面碗里蒸腾起来的热气亘在两个人中间,像往他们中间摆了一条河。 阮廷没有想到泡面竟然如此美味,尤其是荷包蛋周围飘着的蛋花,他细嚼慢咽着,心里盘算起什么时候让家里的厨子学学煮泡面。 大熊进门的时候,看见的是两个人对着吃泡面的情景,像两匹饿狼,一个个把头埋在碗里,吃的不亦乐乎。 大熊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两步走到阮廷面前,端走他的碗:“你让我哥吃泡面?” 阮廷的眼睛如饥似渴地盯着那碗面,回他:“是温峋自己煮的。” 大熊把面端的更远了:“什么!还是峋哥自己煮的?” 此时,吃得差不多的温峋抬起了头,让大熊不要大惊小怪,“我还有一只手能用,你别以为我已经瘫了行么?” 大熊拿出自己带来的排骨放在桌上:“可是你现在不应该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吗,胳膊也恢复的快啊,排骨是我妈给你炖的,吃吧。” 温峋笑了笑,夹了一块说:“替我谢谢咱妈。” 阮廷被这句话激的抖了一抖,温峋把排骨的袋子打开,朝他和大熊说:“吃啊,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大熊蠢蠢欲动,熊妈蒸好排骨后,一块儿都没给他留,全拿过来了,他去厨房找了双筷子,出来又开了电视,挤在桌旁开始吃。 电视里正在播的电视剧讲的是豪门恩怨,镜头刚好切到上流社会的生活,从衣食住行到各种吃喝玩乐的样式让大熊感到无比震惊。 女主泡牛奶浴,期间男主大手一挥,签了个单子动辄几个亿。他们的餐桌上全身鲍鱼龙虾,大熊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排骨不香了。 他看了一眼温峋和阮廷的泡面,默默咽下自己的口水,感慨道:“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我什么时候才能暴富呢?” 阮廷:“今晚就可以。” 大熊:“嗯?” 阮廷:“做个梦给自己。” 大熊恶狠狠地瞪了阮廷一眼,转头又对温峋说:“事儿精为啥这么烦,你不管管?” 温峋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意思是他只管收钱,不管教育。 “唉。”大熊叹了口气,“话说你为什么要上去拉架啊,现在好了吧,不仅不能出去工作,还要待在家里长毛发霉。” -- 第46页 温峋啃着排骨,含糊不清地说:“我是安保,负责酒吧的安全,不管说不过去吧。” 大熊急了:“做做样子就好了嘛。” “嗯,知道了。”温峋胡乱应着,他想起那晚酒吧的宾客和往常一样多,摇滚乐放的震天响,有两桌人不知道怎么就杠起来了,年轻男人正血气方刚,周围又围了一堆喝酒吹口哨的人,一受刺激即刻上头,两边说干就干了起来。 态势一触即发,双方打得如火如荼,温峋他们一开始确实是在外围维持秩序,朝里面的人喊了几声让他们停下来,没有直接上手拉架,太容易被误伤了,但温峋眼尖看见一名醉鬼在半清醒状态下打红了眼,拿起椅子想要朝趴在地上的一个人脑袋上抡,他一冲动便冲上去了。 有些事想起来还是乱糟糟的,让人一下子没了食欲,温峋放下了筷子,“以后我只打嘴炮,嘴上干预,行了吧?”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大熊对温峋太了解了,从小学开始爱打抱不平,乱管闲事,一身抗打的本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练出来的。仗着家里没人管,爷爷年纪太大,每日为生活奔波已经耗了太多心神,无力管这个小崽子每天在外面做什么,于是小炸毛温峋便开始了他跌宕起伏的成长之路。 话说大熊和温峋关系之所以好,还是因为大熊被人欺负骂小胖子,一群高年级生让他定时上交零花钱当保护费的闲事被温峋管了,他才认了这个哥。 温峋那个时候很矮,跟豆芽菜似的,细胳膊细腿儿,脸总是花的,和捡垃圾一个样,大熊都比他高壮,但大熊没想到的是,这个熊孩子土归土,穷归穷,战斗力爆表,既能输出又能抗揍,从此小弟变成了大哥。 这世上很多人自学成才,有人靠过人天资,有人靠一身伤痛。 几乎是放养状态、没人管教的温峋不知从哪里学来了路见不平拔刀就上的思想,也不知是怎么学到了让自己能够全身而退的本领。 大熊在他身边晃荡了多年,也只知道他刚刚又说了一句敷衍的话而已。 长大了世界变得开阔,生活变成了困住诗和远方的牢笼,小英雄被戴上了枷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殊途同归是好人和坏人都变成了坏人。 但总有人守着初心,从一而终。 大熊无奈地从阮廷身上找安慰,他问阮廷:“你信他说的话吗?” 阮廷实在忍不住偷偷尝了一口泡面的汤,但也只喝了一口,他脱口道:“不信。” 大熊感动地拍了拍阮廷的肩膀,只听阮廷又说:“暴力上瘾的,不知道吗?哪儿那么容易戒?” 大熊:“……” 温峋:“……” 一顿饭到最后就这么潦草结束了,大熊撤退,小屋里剩下两个常住人口互看对方不太爽。 下午温峋回了卧室,关上了门,阮廷继续在客厅办公,到了下午四点,他突然听见从卧室传来了一股诡异的声音。 说那声音诡异,因为是女声,一直嗯嗯啊啊的。 阮廷起初以为温峋房里是不是进了别人,这个想法被pass之后,他又以为温峋在看恐怖片。 但是恐怖片没有这么享受的喊叫声啊…… 阮总竖起耳朵听了半天,甚至专门移了移凳子,朝温峋卧室的方向更进一步后终于豁然开朗且无语三连。 那声音其实是从小黄片里传出来的。 …… 看来温峋真的很闲啊。 阮廷敲着脑袋,翻出自己的耳塞,两耳不闻淫淫声。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华灯初上时,有点难以直视温峋的阮廷时不时在餐桌上偷偷打量那家伙一眼。 温峋的直觉告诉他今晚的阮廷总是欲言又止。 他用勺子敲了敲阮廷的碗:“怎么了,想说什么?” 眼前的温峋和平时一样,正襟危坐,双目纯粹,身上不带一丝一毫的欲望,仿佛下午看片儿的另有其人。 但阮廷觉得他有必要提醒温峋一下。 “咳,家里的隔音是不是不太好啊?”阮廷低头喝了一口汤。 “是吗?”温峋以为阮廷是在说隔壁大爷的事儿,对此,他也无能为力。 “戴上耳塞吧。”他说。 阮廷被呛了一口气,这家伙心真是大,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用更加循循善诱的口吻说:“你是不是还以为现在是你一个人住这个房子啊,我不是空气吧。” 温峋迷惑地看了他一眼,阮廷今天不知往房间里喷了什么清新剂,空气里散发着幽淡的薰衣草香,温峋不支持也不反对,顺其自然,他以为阮廷是来邀功听夸的,于是极其无聊地说了一句:“今天你喷了什么?比前几天的好闻一点。” 阮廷:“……” 不在一个频道上,永远接收不到对方的信号。 阮廷放弃了挣扎,都是男人,谁还不了解谁呢,遮遮掩掩没意思,他直白地说:“下午的小电影看的爽吗?” 温峋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他拿纸巾擦了擦口,心虚地问“什么电影?” 阮廷做出一个单纯的表情:“解锁各种姿势的啊,比如——” “可以了。”温峋打断他,不自然的抬起了眼,他终于知道阮廷三番五次半吞半吐,一边说自己家里隔音效果差,一边说他是空气是为什么了。 “不是,你怎么知道的,我插了耳机。” -- 第47页 坦诚相见后,聊天氛围尴尬了许多,也轻松了不少,阮廷用脚想都知道:“这得问你啊穷鬼,你的耳机用了几年了?该光荣退休了吧。” 温峋的耳机的确老旧了,偶尔接触不良,他从兜里掏出耳机检查线头和效果,果然坏了。 “谢谢。”温峋非常友善的来了一句,找出问题的原因之后,刚才的窘迫荡然无存。 阮廷愣了一下,这有什么好道谢的,但他心念一转,如果今天没发现,以后被别人发现了想必会更尴尬。 阮廷把双臂都搭在桌子上,心血来潮眼睛亮晶晶地问温峋:“那有什么奖励吗?” 温峋歪了歪头看着他期待的目光,秒懂,打开手机给阮廷发了一个链接。 阮廷听到手机的消息,兴冲冲的打开,看到温峋发给他的“奖励”后悲喜交加,怅然若失。 温峋诡异的朝阮廷笑了笑,那表情像在说:你不就是想借一部说话吗,满足你。 阮廷:“……” 他嘴角僵硬地提了一下,哭丧的心感觉受到了伤害,继而火速低头喝汤。 MMP,阮廷给他发的是一部以高清.avi结尾的小视频,可惜封面是漂亮的长腿小姐姐。 奖励是个好奖励,只是题材不太对。 作者有话要说: 阮廷:这奖励可以,但没必要。 第26章 天气转热,气温逐渐升高,春夏的气息一天比一天浓烈,枝头的嫩枝绿意带着生机悄然萌发,在夜里无声生长。 阮廷躺在床上,心浮气躁,仿佛有什么随着蓬勃的生意在涌动,他闭着眼睛踢开了被子,把身子转向窗户一边侧过了头。 忽然,他感到身边的人起床了,塑料拖鞋和地板发出啪啪的摩擦声,温峋似乎是起来去上厕所了。一只手臂受伤难免有些不方便,他在外面磨蹭了一会儿,重新回来关上门,阮廷通过听见的声音判断温峋的行动轨迹,他耳朵动了动,察觉到温峋好像往自己这边凑了过来。 阮廷精神一振,显出几分莫名的局促,他不知道温峋究竟想干什么,正当他感到温峋离自己越来越近,全身进入一级警戒状态时,身上的被子被人披好了。 动作很轻,也很快,一会儿旁边又传来人躺下的声音。 自己把自己惊出了一身汗,阮廷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有些困顿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前方,清凌凌的月光泄了几分进来,像作舞的流光,纯净空灵。 被子包住整个身体,阮廷一动不动,原本只是入睡困难,现在睡意全无,温峋刚刚是帮他盖被子了吗? 原来温峋也没睡着,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温峋帮他盖被子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盖被子和长辈的宠爱扯不上关系,和恋人的暧昧似乎也不怎么搭边,但是成功让阮廷心跳加速,失眠到了夜里两点。 晚上没睡好的阮廷成功在第二天晚醒了,怎么叫都叫不起来。温峋起床的声音没吵醒他,楼下大妈的大嗓门也没吵醒他,在半梦半醒中,当温峋把窗帘打开,阮廷把脑袋缩进被子里躲避烈阳,温峋没用多少力气把被子掀开,阮廷感到身上一凉,汹涌的光线涌向了他,眼皮外的世界是灿烂的,是温暖的,但他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怒气冲冲地瞪着温峋。 阮廷不自然地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我昨晚没睡好,干嘛这么早把我叫醒。” 温峋匪夷所思看了他一眼:“你昨天晚上睡得比我都早,除非你半夜起来干什么坏事。” 阮廷昨晚睡得很早,温峋记得他连手机都没怎么玩,一般他们躺到床上睡觉的流程都是背对背先各自玩一会儿手机,玩累了就睡觉,阮廷的生活其实挺自律,到点儿就不碰手机了,一般等到温峋关灯的时候,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喂,明明是你——”阮廷清醒了几分,想到昨晚温峋为他盖的被子,竟有些难为情起来,说不出口,他朝窗外望了一眼大好晴天,对温峋说:“算了,没事,但是以后真的每天我都要和你待在这个房子里看日升日落吗?” 阮廷的脸色悲愤而哀怨,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温峋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想和你每天待在家里啊。”温峋摇着头去了厨房,如果不是手臂骨折,他才不会每天被困在家里,没钱入账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阮廷起床后草草洗漱,拐到厨房,终于懂温峋为什么把自己叫起来了。 食物飘香的味道刺激着自己的食欲,温峋已经做好了饭, 他一手缠着绷带吊在身前,另一只手不太灵活的进行一些操作。 阮廷摸了摸头,他不是真的没有心,让病号为自己服务有点说不过去,眼看着温峋要从锅里取出蒸排骨,碰一下碗手被烫的往回缩一下,他走上前去,后知后觉想要体谅一下病号,嚷着说:“我来我来。” 温峋扫了他一眼,应了一声,为他腾出地方,阮廷甩了甩手,直接伸进去拿起碗端了出来。 刚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碗仿佛一个火球,阮廷有种自己的皮肤要被直接烫焦的错觉,他下意识想要把碗从手里扔出去,看到温峋那张穷鬼的脸又强忍着冲动,迅速把这个火球拎到了桌子上。 手指边的皮肤白了一圈,软绵绵的,跟蔫了一样,怕不是各种组织都被烫死了,疼痛感宛若爆炸的火.药般从指尖一路蹿到脑内,把各路神经烧得上蹿下跳,中枢都炸毛了,阮廷两眼一黑,忙把手伸到洗手池里,拿冷水直接往上冲。 -- 第48页 冰冷的水流从手上倾泻而下,新的一轮酸爽痛感在赶来的路上。 阮廷咬着牙把手冲了一下,痛苦的神情无以复加,他刚想把手指伸出来想看看伤情,恍然间自己的手被人按住了,继续停留在水柱下面。 他“嘶”了一声,低下头看自己的手。 温峋抓着他的手腕和手背,清澈的水柱从他们手上打过去,水花飞溅,四溢到桌台上。 温峋的掌心是温热的,水流是清凉的,两种相异的温度贴在阮廷手上让他手上的痛感暂时冻结,相反,掌心和掌背触碰的地方带起一股火烧的热感,像被二次烫伤一样。 阮廷偏过了头。 此刻他和温峋离得很近,他看见温峋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眉头微微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手。 “要多冲一会儿。” 这六个字几乎是从温峋口里直接送进阮廷耳朵里的,阮廷另一只手忍不住扶住了桌台。 “你会生活吗?”温峋吐槽了一句。 阮廷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也不像是经常做家务的人,端个碗都能把自己烫住。 阮廷无意辩解,也不想辩解,他偏过了头,背对着温峋拨了拨自己的耳朵,低音炮在自己耳边每说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是煎熬,阮廷心力交瘁,隔了一会儿主动把手抽了出来,“够了吧。” 温峋擦了擦手,把盛好的饭端了出去,阮廷跟在他后面,看着身前的背影有些恍惚。 那瘦高挺拔的背影,是他认识的人。 是他不该认识的人。 他们要一起吃饭了。 而现在的阮廷觉得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早上醒来,和对方斗几句嘴,在这个小小天地里溜达一圈,然后和温峋一同坐在餐桌旁吃着朴素的饭。 他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反而渐渐适应了这个节奏。 习惯真可怕。 阮廷心里生出一种复杂的感情,他慢悠悠吃着早饭,两个人和谐地坐在餐桌上,却仿佛貌合神离,各自看着自己的手机,浏览着自己常看的网站,气氛是安静恬淡的,对方像是空气一般的存在,偏偏又不是空气,而是当前生活中不可忽略的存在,大概屋子里除了吃饭吞咽的声音,只剩时钟滴答走过的声音了。 他们就这样开启了一天。 上午温峋从杂物间里翻出工具箱,又从客厅里搬了一个小凳子拿到卧室,阮廷往嘴里扔了一块巧克力,出于好奇作祟跟着他走了进去,温峋拿着手里的灯泡仔细端详,对着上面的一堆参数看了起来。 “你要换灯泡啊。”阮廷靠在门口问。 “嗯。”温峋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简单答了一声。 “我来我来。”阮廷走了过去,朝温峋伸出了手,“愣着干嘛,把灯泡给我啊,你告诉我怎么换,我来换。” 阮廷从早上开始热情,破天荒的接二连三想要帮忙,温峋被他整蒙了,走神时阮廷已把灯泡夺了过去,一只脚踩在了凳子上,“不就是换个灯泡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 阮廷两只脚都踩在了凳子上,轻轻把旧的灯泡拧下来,温峋站在他旁边抬起了头,莫名有点手足无措。 阮廷把旧的灯泡递给温峋,换上新的灯泡后又朝温峋说:“把电闸打开。” 温峋开了电闸后,电灯果然亮了起来,阮廷的嘴角快要翘上了天,颇不着调的夸了自己一顿,温峋在心里吐了一翻,“快下来吧你。” 阮廷往下迈了一步,身体重心一个不稳,凳子竟翻到在地,温峋眼疾手快地单手抱住他的腰把他从和凳子一起摔倒在地的噩梦中拯救出来,凳子被阮廷一脚踢到了墙角,发出哐当一声响。 求生的慌张让阮廷一只手攀住了温峋的脖子,一只手抓住了他另一只手臂。 温峋忍着受伤的手臂被阮廷扯住的痛苦,脸色铁青地说:“可以撒开手了吗?” 反应过来的阮廷忙从温峋身上下来,两个人中间拉开了一米远的距离,阮廷拿手在脸旁扇了扇风,目光游离的看着前面,又晃了晃自己的腰,抬头说:“这个灯泡也太亮了吧。” 温峋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收拾好工具箱并提着它出了卧室。 温峋走后,阮廷脸上的表情立刻散的干干净净,颇感无聊的踢了凳子一脚,然后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腰。 那是温峋刚刚搂过的地方。 温峋情急之下救自己的画面在阮廷脑子里一遍遍回放,混上各种忽然奏响的BGM,阮廷拿手背遮在额头上叹了一口气。 “你在干嘛,把凳子拿出来。”温峋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到了门口。 阮廷吓了一跳,心猿意马地回了一声知道了。 拿出凳子后,阮廷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窗外街头的柳树披着绿衣在风中摇摆,把墙上的阳光切的四分五裂。 他打开莱康的网页,新闻版面最新的推送是一小时前,阮肃提议将公司的行政决策部门进行重组,并加大对旗下一个奢侈家具品牌的投入和研发。 阮廷对着屏幕冷笑了一声,莱康除了做房地产,别的各种产业也沾一些,甚至近些年插手进了娱乐行业,挚家作为旗下的家具领导品牌,从成立起便占据了高端家具市场相当一大部分份额,也是阮肃最拿得出手的作品,现在他才离开莱康多久,便有人蠢蠢欲动了。 -- 第49页 有些东西,你不去占领,就会有别人占领。 阮廷记得家具行业一直是阮耀的一块心病,别人在这里深耕多年,他们一直在外围望而却步。 任何一个奢侈品牌都不是那么容易做出来的,除了自身品质,宣传和营销同样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和财力,消费者们愿意花费巨额数目购买的品牌价值打造起来也是极其艰难的,贸然往里闯很容易碰一鼻子灰,让投资的钱打了水漂。 阳光透过窗户在留了一桌刺眼的光斑,阮廷摸出了一支钢笔,像学生时代上课时一样,转了起来。 在他的余光里,温峋背对着他坐在小板凳上,歪着头修了一上午小物件,阮廷手里的笔转的越来越慢,渐渐和温峋拧表的频率达到了一致。 一圈又一圈。 时间就这样被拉的缓慢而绵长。 直到大熊突然闯了进来,打破了这安然的静谧,他提了一袋苹果,跌跌撞撞地走到温峋面前,笑眯眯地对温峋说:“峋哥,你借我点钱,很快还。” 他一边说一边把胸脯拍得很响,像立誓一样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阮廷:生活总是对我下手。 温峋:还好有我。(低调 第27章 温峋一言不发的继续修自己的表,大熊放下苹果,坐在他身边开始在温峋耳旁碎碎念。 “哥,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哥,这笔钱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哥,你的决定关系着我的人生大事。” “哥,我下半辈子能不能幸福就看你了。” 温峋停了下来,他捡了一颗苹果坐到沙发上开始削皮,开口说:“你下半辈子的幸福我可不敢插手,说吧,你要钱做什么。” 大熊眨了眨眼,“我有一位朋友家里出了点事,手头急着用钱,需要我的帮助,对这位朋友来说我很重要。”他说完,朝温峋复述了一遍最后四个字,“我很重要。” “谁啊?”温峋小心翼翼地削着苹果皮,“你很重要?你的朋友我认识吗?想见一下。” 大熊跟着他坐到了沙发上,抓住了温峋的手,“峋哥,你相信我吗?相信我就什么都别问,借钱给我,只要两千。” 温峋略微嫌弃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我问会怎么样?” “别问,问就是伤害兄弟感情。”大熊可怜巴巴地说。 阮廷偏过了头看戏,温峋给苹果削皮看得他心惊胆战,面部表情一度变得狰狞。 温峋注意到了阮廷的视线,打趣地问他:“你要来?” 烫着手和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的阮廷脸上有点挂不住,摆了摆手,温峋此时已经把苹果削完,用水果刀切了一块直接扎了起来,问阮廷:“吃苹果吗?” 阮廷看着刀尖上插的苹果愣了一下,“这怎么吃?” 温峋晃了晃手里的苹果:“我喂你啊。” 阮廷:“……” 脚尖还在晃的二郎腿蓦的停了下来。 我喂你这三个字真的极尽暧昧,尤其是在天气晴朗的春日上午,温峋不是第一个对他说这三个字的人,甚至还是最坦荡的一个人,但阮廷听到这三个字后下意识过度联想、过度反应。 巧克力精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温峋耸了耸肩,转手给了大熊,大熊一口把苹果从温峋手里的水果刀上叼走,咔嚓咔嚓咬了起来。温峋又给自己切了一块,送进口里。 阮廷看呆了,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相比于温峋和大熊间的坦荡,他的矜持显得有点孩子气。他喝了一口水,听见温峋对大熊说:“除非你告诉我你这位朋友的名字、职业和借钱用途,不然免谈。” 大熊丧着脸:“我们不是好朋友,好兄弟吗?” 温峋再次为他递上一块苹果:“是啊,所以我没说不借给你,只要你满足我的条件,可以借。” 大熊龇起了牙:“卧槽好无情。” 温峋披上了外套,整个人的样子庄严肃穆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对大熊说:“给你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再找我聊这个问题。”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温峋说完之后,继续去鼓捣自己的坏家具去了,俨然一副这事儿如果不按我的要求来就没什么好商量的样子。 大熊丧着脸,看了看阮廷,阮廷和这件事儿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只是个看戏的,连温峋都不愿意痛痛快快的把钱借给大熊,足以说明大熊的不靠谱。于是他纯真的朝大熊摇了摇脑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大熊从未把希望寄托在阮廷身上,阮廷不坑他的钱已经谢天谢地了,大熊没对阮廷感到失望,也没继续缠着他,四处碰壁的他烦躁的抓了抓头,抓起手机走出了门。 阮廷的二郎腿再次晃了起来,披着外套的温峋走到他身后,倚靠在窗旁看了几眼大熊颓丧走远的身影。 阮廷瞥到这幕,心想自己的判断是没错的,温峋并不是不愿意出手相助,关心朋友还是关心的,只是大熊太不让人放心,除非他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代了,不然别想要到一分人民币。 下午的时光和上午的一样无聊,温峋没事儿干罕见的给杂物间来了个大扫除,在阮廷的印象里,杂物间一直是关着的,温峋平常也不会进去,可能是太闲了,他竟然抽空把里面又整理了一遍。 在杂物间里的温峋很安静,除了偶尔响起翻动杂物的声音,别的时候几乎都没有声音,从阮廷的角度,他看见杂物间里有一张床,温峋一下午坐在那张床上,偶尔整理东西,偶尔翻动相册。 -- 第50页 他想起了大熊曾说过的温峋不喜欢去医院的原因。 他努力工作,努力生活,与其说是为了这间房子,不如说是为了杂物间里曾经住过的人。 晚餐的气氛低迷,温峋吃了晚饭后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走到了阳台,不一会儿阳台上传来了吉他弹奏的声音,心里同样浮躁的阮廷也拿了一罐啤酒朝阳台走了过去。 温峋坐着弹吉他,阮廷站着喝啤酒,阳台开了窗户,晚风轻轻拂着。 温峋发现阮廷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的啤酒后说:“酒是我买的。” “知道了。”阮廷咳了一声,“打钱。” 两个只爱钱没有心的人相处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而直白。 天上洒满了繁星,宛若深色锦缎上洒了碎钻,夜空深邃渺远,可一阵风吹过的时候阮廷感到那一闪一闪的星星似乎随时都要落下来奔向烟火人间。 阮廷低下了头:“你会弹吉他?” 温峋掀起眼皮看了他按:“废话,年轻的时候买的,好久没弹了。” 哟,阮廷笑了,感情温峋现在多老似的,他们明明年龄相仿,连三十而立的年纪都没有到,估计温峋说的年轻是十七八岁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阮廷正在国外上学,基本实现了财务自由。 说是好久没弹,但吉他声轻快丰盈,像流水一样泄出来,雪片一样落进人耳朵里。 有点好听。 “温峋。”阮廷忽而开口,“这是不是你想要过的生活。” 温峋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因为一只手臂骨折的原因,他把吉他放在了怀里,抬头看了阮廷半天,阮廷的视线也没有丝毫躲闪,对视许久,温峋说:“为什么这么问。” 阮廷抿了一口酒:“我刚刚在想,如果我是你——” 温峋也喝了一口酒:“就算你不是我,我们的生活也没多大区别。同样的一天二十四小时,同样有快乐,有烦恼,经历生老病死和悲欢离合,不管穿什么牌子的衣服都是一块布而已,吃的食物全被消化分解为淀粉脂肪蛋白质,差很多吗?” 阮廷嘴角微抽,听上去真的差不多的样子。 温峋把关注点放到自己身上,他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看不出多少期待,但起码不丧,“等我以后把这个房子买下来,会轻松一点,生活会和现在一样普通,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阮廷低声嘀咕了一句:“只想着这个破房子,这就是典型的穷鬼思维。” 温峋:“。” 阮廷转移了话题:“我问你,如果在限定的时间里,你买不下这个房子,怎么办?” 温峋张开了口,阮廷等着他的答案,可温峋忽然又闭了口,晃了晃啤酒罐后说:“是我要买这个房子,又不是你,你操什么心,先把欠我的钱还了为我的房子添砖加瓦好么。” 阮廷:“……” 阮廷看着阳台一角,忽然有种自己还的钱买了那几块破地砖的感觉。 窗外的风突然间萧索了起来。 两个人相顾无言,温峋把视线移向远方,恰巧阮廷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里。 远方的大楼,是莱康。 夜色霓虹中,飒飒而立,五光十色,在周围一群建筑物里异常显眼。 温峋神色温柔的看着夜空,阮廷闭麦了,安静喝酒。 东海扬尘,山川历历,那么多人身处泥沼,但总有人仰望星空,人们生活里的泥沼不尽相同,但头顶的星空一直是同一片星空。 这是阮廷第一次觉得,他和温峋一样,莱康的少爷,和社会底层出身的穷鬼,一样。在莱康的头顶,能进入人视野的有两颗星星,一颗明灿灿,一颗不起眼,但都是宇宙的孩子。而他此刻也和温峋一起喝着酒。 片刻的安静过后,温峋放下啤酒,重新开始弹吉他,阮廷怔怔看着他的侧脸。 温峋的眼睛很亮,温峋下颌的形状很浪漫。 阮廷走过南走过北,见过如画山河见过落日燃烧,瑰丽的人和景都邂逅过不少,在时间的缝隙里忽然第一次发现这么漂亮的脸。 他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什么东西无声的涌了起来。 阳台上吹着风,在缥缈的吉他声里,阮廷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眼睛开始狂眨,他忽然不明白下午自己无措的原因是因为刀尖上的苹果,还是因为我喂你三个字。 早上温峋抓着他的手在水管下冲水的时候,修灯时差点掉下来被温峋搂腰接住的时候,也是类似的心跳频率。 悠扬的吉他声传进耳朵,旋律是熟悉的旋律,阮廷暂时停下自己不着调不靠谱的心思,苦思冥想这首歌的名字。 他听过吗? 为什么总觉得似曾相识? 封闭的空间,迷离梦幻的灯光,同样的吉他声,清丽的声线。 阮廷想起来了,这旋律他在温峋工作的酒吧也听过,那天他和大熊去温峋工作的酒吧,他喝了很多的酒,这首歌是台上的歌手唱过的。 阮廷的脑袋里瞬间挤进了大量信息,先不说温峋对江北的歌手有没有意思,他忽然想起了温峋看小黄片的那个下午。 爱上直男自寻死路,掰弯直男天打雷劈,而他漂泊的心,刚刚竟然因为温峋荡漾了几圈涟漪。 阮廷枯了。 纵使温峋不是直男,他们之间也不可能,何况对方好像战斗力强悍,还有暴力倾向。 -- 第51页 心好累,阮廷拍了拍自己的脸,这个地方有毒,把他熏陶的脑子都不清醒了,温峋也就好看一男的,看看就得了,前面的莱康大厦不飒吗? 飒,快飒死了都要。 阮廷做了个深呼吸,一口气把啤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不出意外的,他晚上失眠了。 出人意料的,温峋晚上也失眠了。 然而,温峋没他那么多花花心思,纯粹是因为隔壁有人吵架,吵的惊天动地震耳欲聋,这也是他俩共同失眠的一大原因。 貌似还是和钱有关的事情。 阮廷在床上翻来覆去,温峋忍不住拍了拍他们中间的空地儿。 话说回来,温峋卧室里的床很大,不知是从哪里买回来的古董大件,也不知道是哪家家具厂生产出来的这么大的床,非常实在还有点儿搞笑,睡三个人完全没有问题,所以温峋和阮廷平常睡觉时中间都能空出一个人的地方来。 这也是之前他们两个愿意同睡一张床的原因。 温峋背对着阮廷轻声说:“你别暴躁,明天上午我去问问。” 暴躁的阮廷没有说话,温峋一开口,听见他的声音,阮廷感到自己似乎愈发暴躁了。 阮廷又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阮总内心戏好多(嫌弃脸 第28章 温峋着实不懂阮廷心里的弯弯绕绕,巧克力精的心思像拧着的麻花,虽不是总拐着弯,但也扭捏,不过温峋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吃完早饭跑到了隔壁家问情况,半路碰到了畏畏缩缩的大熊,喊着他两个人一起去了。 一进白伯家,一股陈年累积的药味儿扑面而来,除了温峋和大熊,连居委会王大妈也来了。 众人来的目的都是为了一个,昨晚闹的动静有点大。 白伯家的客厅也不大,家具老旧,和温峋家一样,仿佛是标准贫困户式装扮,看起来日子过得并不滋润,这里的空气中透着一股沉闷,他的儿子和儿媳一个个闷闷不乐的,脸色又沉又丧,看见来的人,女人一句话没说,直接进了里屋,留下男人去应付。 白伯的儿子脸上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手忙脚乱的要为众人沏茶,却连茶叶放在哪里都忘了,还差点摔了一个杯子。 王大妈和温峋、大熊对了一个眼色,上去拉住了男人的胳膊:“不用麻烦啦,我们来主要是想问问你家的情况,是不是白哥的病又恶化了?” 男人捋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发丝,不知从何开口,他的唇微微颤动着,眼神闪躲,王大妈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了男人的胳膊上,他才缓缓开口:“我爸的病恶化了,医院之前好几次让我们尽快做手术,可我们凑不够钱,误了好几次,这次下最后通牒了,如果后天之前不决定做不做,以后没机会做了。” 屋里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沉默,只听男人又说:“我们家本来就不富裕,如果把家里所有的积蓄连同房产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说不定还能凑够,可是——”男人回头朝里屋看了一眼,“她不同意。” 大熊一听急了,他的手刚往前晃了晃,温峋抓住他的胳膊拦住了他,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说话。 王大妈叹了一口气:“日子还要过的,你们总不能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男人低下了头:“这个手术即使做了,成功了也拖不了多久,不成功人就过去了,年纪大的人手术成功率并不高,可是……我们昨晚吵了半天,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熊忽然感到握住他胳膊的那只手有点抖。 温峋默默看着男人,脸上晦暗不明。他的大脑莫名放空,曾经的事,现在的事好像都不在他脑海里,他只是想着:那男人脸上的胡茬太长太密了,该刮了。 王大妈不愧是专门做社区工作的,在一片阴沉沉的低气压中,她拍了拍男人的背,“那啥,没事儿,我们可以搞个募捐啊,白哥一直是领低保的,你们家日子困难,大家都知道,这次雪上加霜,我们每个人都帮一把,挺挺就过去了,没事儿,啊。” “哥,别急,总会有办法的。”温峋松开了大熊的胳膊,走了过去。大熊眼见也跟了过去,“对,天离塌了还早呢。”大熊说。 “我经常见朋友圈里发的筹款活动,咱能不能也搞一个。”王大妈忽然问。 大熊举手答:“当然可以了,这个我可以联系,但是需要审核,我怕后天之前来不及。” “先弄着。”王大妈说,“咱就搞三个途径,一个朋友圈里的,一个纸箱放到居委会,匿名捐款,还有一个在微信上接受捐款吧,我回头在群里说一说。” 男人眼里泛起了泪花,但不好意思在三个成年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情绪,硬憋着笑了笑,又要替众人沏茶。 王大妈忙带着温峋和大熊走了出来,她风风火火地着急赶回去做纸箱,随手和温峋大熊告了别。 “他们对白伯伯没有当初你对温爷爷好。”大熊睨着温峋的脸色来了这么一句。 温峋脸上并没什么表情,他说:“成年人的生活比我当时复杂多了,他们有两个孩子,还有一个人没有工作,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奇怪。”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却把大熊听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回到家,温峋去了卫生间,大熊两臂两腿张开坐在了沙发上。 -- 第52页 阮廷端着一杯温水问大熊:“他怎么了?” 大熊直起了身,神色惊疑地问:“你竟然能看出峋哥心情不好?” 阮廷不轻不重地答:“他脸上表情没几个,不像你,丰富生动。” 大熊一时没听出这句话是夸他的还是损他的,只好说:“隔壁伯伯的病情重了,可是家里掏不出做手术的钱,本来想放弃的,社区组织了捐款。” 阮廷朝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对大熊说:“和他爷爷当年的情况很像,只不过他坚持了,对吧?” “嗯。”大熊大幅度地点了头,“话说一会儿群里发消息了我还要给负责的人转账,捐多少合适呢?唉,我最近还在四处借钱啊,天。” “群?什么群?”阮廷好奇地问。 大熊有气无力地回他:“我们小区的微信群啊。” 阮廷来了兴趣:“你们小区还有群?长什么样儿啊。” “想看?”大熊朝他晃了晃手机,“把你拉进群算了。” 只想看看并不想进群的阮廷再一次输给了大熊的手速,眨眼之间大熊已经把他拉了进来。 他一进去,群里立马闪来两条消息:【改群名片,谢谢配合。】 一向稳重的阮总此刻有点紧张,他面无表情地问大熊:“可以不改吗?” 大熊白他一眼:“不改等着被踢吗?你改了哪家哪户就行,不用写真名。” 阮廷在等着被踢的间隙看了一眼群成员,温峋的头像旁边对应的名字是群保安。 “温峋不是保安,可他为什么叫群保安?” 大熊“啊?”了一声一拍脑袋,“哦,因为他能打,大家开玩笑取的。那啥,峋哥没写地址啊,你改成安庆路7号。” 阮廷不情不愿地改了群名片,可能是因为无聊。 名片刚改,群里飞过一堆消息,阮廷深觉这个地方的人们可能无聊又无业,每天抱着手机玩,他扫了一眼群里的消息,刚喝的水差点吐出去。 安庆路5号枫叶:【嫂子好!】 安庆路1号幸福人生:【欢迎嫂子!】 安庆路23号红唇:【嫂子好!】 安庆路14号贼帅的宝宝:【嫂子好!】 安庆路14号减肥的贝贝:【哇哦!】 安庆路18号凯爷:【嫂子好!】 安庆路10号734568:【欢迎欢迎!】 安庆路2号大橘子:【峋哥666!】 …… 阮廷脸上浮上菜色,大熊笑得前仰后合。 此时温峋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他脸上的神情一切如常,仿佛只是去上了个厕所,他看看阮廷,又看看温峋,察觉气氛诡异,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大熊朝他指了指手机。 温峋打开手机一看,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大熊笑得更欢了,眼泪都飚出来了,他捡起手机,仔细端详了半天阮廷的头像和昵称,在群里跟着起哄:【峋哥发红包!发个大的!】 经过大熊盖章认证之后,大家对新来的成员是峋嫂深信不疑,一瞬间群起而哄之,眼前再次刷屏。 安庆路1号幸福人生:【发红包!】 安庆路5号枫叶:【百年好合发红包!】 安庆路14号贼帅的宝宝:【白头到老发红包!】 安庆路10号734568:【恩恩爱爱发红包!】 安庆路23号红唇:【甜甜蜜蜜发红包!】 安庆路18号凯爷:【普天同庆发红包!】 安庆路2号大橘子:【早生贵子发个大的!】 安庆路14号减肥的贝贝:【发就完事了!】 …… 大熊:“哈哈哈哈哈哈!” 温峋:“……” 阮廷:“……” 群保安:【。】 这是天大的误会,紧接着,阮廷跟着发了一条消息。 安庆路7号Ruan:【本人,性别男。】 霎时群里鸦雀无声,还有人想撤回。 大熊抱着手机瘫在沙发上逗阮廷:“嫂子,你的昵称是Ruan,头像是风景,的确容易引起歧义啊。” “滚。” 阮廷已经在换头像的路上了,他的头像原本是是一片蓝的有层次感的海,在海天的交界处,横着一片晶亮的碎光,不知怎么就被人误会了。 阮廷把头像换成了自己曾经随便拍的一张背影照,看见群里又有人发了一条消息。 大橘子发了彩虹加爱心的两个表情。 安庆路14号减肥的贝贝:【!】 安庆路14号贼帅的宝宝:【!】 此外没有人再发了。 温峋抬起头看了看阮廷,不知哪里来的别扭,不好意思找阮廷说话,单独打开了和他的聊天窗口。 温峋:【群里发的什么意思?】 Ruan:【支持俩男的。】 温峋:【然后呢?】 Ruan:【tla。】 温峋:【?】 Ruan:【谈恋爱。】 隔了好久,温峋回了一个哦。 温峋自己消化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问大熊:“你懂不懂彩虹?” 大熊:“懂啊,之前追一女孩,她懂得多,天天给我科普,我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乐什么。” 温峋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大熊,“知道的不少啊。” 大熊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坐得离阮廷近了一些,阮廷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忽然想知道温峋对此的态度,他扭头问温峋:“你怎么看?” -- 第53页 ” 温峋抬起头:“看什么?” 阮廷不苟言笑地说:“彩虹。” 温峋楞了一下,说:“用手机看。” 没什么内容的答案,传递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仅是皮了一下。 阮廷和温峋对视,感觉心脏又无缘无故的朝着胸腔撞了一下。 不受控制的。 那边情愫奔涌无声无息,这边有人心在滴血,大熊一边转账一边问温峋:“峋哥,你捐多少钱啊,我最近手头紧,捐一点好了。” 温峋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回他:“好无聊,捐多少钱你也问。” 大熊撇了撇嘴,在手机上操作完后悻悻然离开了温峋家。 他走后温峋在抽屉里找了一个信封,慎重地往里面装了纸币,打算下午匿名放到纸箱里。 阮廷看见了。 温峋下午揣着那个信封出了门,尽管阮廷不知道信封里的具体数额,但应该不少,可能有几千的样子。 这让阮廷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不是穷鬼吗?他不是财迷吗?他不是全年无休吗? 每个月累死累活出卖体力貌似根本挣不了多少,还要赎这个破房子,现在却大大方方出手阔绰,阮廷抿了抿唇,脑子里有些乱。 温峋第二天仍在外面奔波,傍晚才披着霞光回来,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在他的背影上方腾空而起,缭绕袅袅,如雾如纱。 阮廷低头看了一眼群里的消息,有人喊还差二十万。 自从募捐消息发出来后,群里的氛围一片凄迷, 明天便是最后的期限了。 轰隆一阵巨响,天边白光乍现,将黑空撕成两半,在地震山摇的怒吼中,在仿佛被闪电撕开的裂缝里,滚下一片雨豆子。 暴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总:其实有点想退群Σ(⊙▽⊙a 第29章 天气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差的。 天地晦暗,黄尘四起,黑云压城,狂风肆虐,似猛兽逼近, 呼呼的风声在家家户户门前游荡,温峋家的窗户被震的猎猎作响,风声和烟雾隔着玻璃窗交融在一起,搅浑了一片天。 温峋晚饭没吃,连带着阮廷的胃口小了起来,心神随着糟糕的天气愈发不宁,阮廷坐在沙发上,朝阳台里的人问:“你在担心隔壁?” 温峋的背影单薄,他把手里的烟蒂扔进烟灰缸里,以陈述的口吻告诉阮廷:“明天是最后的期限,他们凑不够了。” 阮廷抬头:“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个伯伯。”温峋顿了顿,“以前对我很好。” 一道电光照亮了整个夜空,仿佛一条大蟒蜿蜒于层层起伏的厚重浓云中,轰隆一声巨响,片片阴云像被震碎的玻璃般簌簌往下落,在半空幻化成了哗哗的雨水。 “小时候没人给我买糖,有时候爷爷嘱托他接我回家,他会给我在校园门口买软糖吃,那种五颜六色的、有不同形状、有好多口味的软糖,每次吃到都会很开心。” 阮廷仿佛看到一个个头还没到他腰的小孩子,身上穿着旧旧的衣服,甚至可能还是个鼻涕虫,手里抓着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被一个大人牵着手走在门外紧窄的小路上。 夕阳照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平淡日子里的温情在一把廉价的糖果里发酵的越来越甜。 “抛开这些不说,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邻居,如果可能在这个世上停留更多时间而我不帮,我心里会有愧的。” 夜幕真的来了,天上无星无月,大雨滂沱,屋里却很闷热。 阮廷坐在沙发上,整个人似乎处于放空状态。他歪着头一只手臂靠在沙发椅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另一只手反复把玩着他的黑金卡。 这张卡几乎是没有消费额度的,理论上他想买的东西都可以从里面提款带走,更不用说区区二十万了。 二十万可能对温峋来说是难以企及需要仰望的数字,但对阮廷来说就是一身行头的钱。 如果让他捐二十万,他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是—— 他答应了阮耀,不会动任何银行卡里的钱,这边账户上金额稍有变动,城市那边高楼里的人可以立即终止游戏。 阮廷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他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伤脑筋,费心神,天平的两端,孰轻孰重,从一开始便不是需要商讨的重量。 阮廷敲了敲自己的头,胸口渐渐堵了起来,温峋望着窗外一言不发,他的身后,另一个人看着他一声不吭。 从黑的深不见底的夜空里洒下的雨点浩浩荡荡,雷电不时像一把利剑把天空撕开个口子。 阮廷感觉自己也像要被撕成两半了。 一半站在温峋身边想要摸一摸当年小屁孩儿的头,另一半坐在莱康总经理办公室的办公椅上,目光冷淡而平静地看着他。 这两半同时站在高位上审视他,互相揪扯的灵魂被围困在囚笼里挣扎不已。 “我出去一下。”阮廷忽然站起来说。 温峋回过了头,“去哪里?” “买点东西,屋子里太闷了。”阮廷拿起门边摆着的格子伞,在阵阵雨声中出了门。 他并没有完全想好自己要怎么做,只是如果继续在那个屋子里待下去,他可能自爆,像那冒着黑烟的滚滚巨雷一样。 -- 第54页 雨势瓢泼,铺天盖地,风声不知疲倦的呜咽,偶有树枝被风刮断,街道两旁门户紧闭,生怕屋里进了水。 人类在雨中渺小如烟,阮廷撑着伞,透过雨帘望向莱康。 平日里奢靡的生活片段像雨点一样从伞下斜飞进来打在他脸上,阮廷抹了一把脸,伞下氧气稀薄的让他胸闷。 他闭上眼睛转过了身,朝背离莱康的方向越走越远,路上的积水越积越深,踏过之处激起水花四溅,雨水冲刷着路上的污秽,坑洼里滴溅着清澈的水柱。 阮廷去银行里开了一张二十万的支票。 他撑着伞步伐飞快地走到居委会,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涤荡的一干二净,又有什么东西在不安里蓬勃生长。 阮廷赶到居委会门口,把伞立在门边,拿着支票走进去准备捐赠时,只见王大妈充满疑虑地打量他,“你是……” “我……我住这里,刚住进来不久,想为白伯家匿名捐点钱。”阮廷说。 “这样啊,你的好意心领了,但是不需要了。”王大妈牵强的往脸上扯了一个笑,“白哥他……刚走。” “刚走?”阮廷的脸色刹那间发白,紧攥的支票被他捏的变了形。 阮廷撑着伞一个人走在那条他已经无比熟悉也懒得吐槽的道上,眼前的雨帘,像巨浪,像瀑布,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离去,他的心竟也会跟着颤动。 该回家了,他心想。 在回家前阮廷去了一趟便利店,雨天没什么生意,货物在陈旧的架子上被摆放的规整,透过雨天的滤镜色调黯淡。便利店里的老板坐在小板凳上开着外放刷抖音视频,他撩起眼皮扫了一眼阮廷继而低下了头,谁知阮廷并未再往里走,而是直直站在了他身前。 其实阮廷没有东西可买,但他总得买点儿啥,不然回去不好和温峋交代。他以买东西的名义出来,万一温峋问他,总不能说自己在雨中溜了一圈。 老板终于发现了身前人的异样,抬头问他:“想买什么啊?” 阮廷朝他身后看了一眼,老板的身后摆着一排烟,五花八门,各式各样都有。 “一盒烟。” 老板按下了暂停键,站起身又问:“什么牌子的” “最好的牌子。” 老板盯着他看了两秒,“中华呗,硬的还是软的?” 阮廷也盯着老板看了两秒,说:“贵的。” 回到家,一阵狂风把单元楼的小门差点儿拍在墙上,阮廷把被折磨的差点散架的雨伞晾在楼道里,自己进了屋。 他半个身子已经被淋湿了,顺着发丝流下来的水滴落在了地上。 温峋依然在阳台上,披着外套望他。 电闪雷鸣间,温峋的脸和目光变得分外陌生。 阮廷脚下拖着水迹走了过去,他的声音有些低哑,说:“你知道了。” 温峋沉默了一会儿,隔了好久后说:“你淋雨了,去洗个澡吧。” 阮廷垂眸:“虽说我一向追求对错好坏,但是世间的种种价值观往往也是悖论。如果这些钱早一点凑到的话,或许是另一个结果。” 温峋凝视着阮廷的侧脸,有些走神,“宿命如此,逝者已逝,生者好好生活就好。” 有些命运让人想要手持阔斧开山斩浪,有些却让人被困在深渊里无能为力,脚上带起了镣铐,手里扔下了长剑。 阮廷从兜里摸出了烟,递给温峋,“我刚买的,你抽不抽。” 温峋接过那包软中华,脸上漫起点笑意,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支。 火星一闪而过,冷白色的烟雾飘飘渺渺,他伸手拉开了窗户,一股冷气灌了进来,混着雨丝,烟雾刹那间吹了阮廷一脸,温峋笑了一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阮廷往他肩上打了一拳,拿过烟盒也从中摸了一根出来。 温峋:“你不是不抽烟吗?” 阮廷没接他的话,从他手里抢过打火机,嘴里不熟练的叼起烟,把打火机凑到嘴边,按了好几下,却不出火。 “喂。”温峋按下他的手,朝阮廷摆了摆手,示意他朝自己靠近。 阮廷并不知道温峋是想让他借火的意思,一直没点着烟的他烦躁的挣开温峋的手,打算再试几遍。 温峋突然靠了过来,以一个近乎接吻的方式迎上他的脸。 阮廷怔住了。 温峋一手扶着阮廷的下巴不让他乱动,两支烟头完美的接合在一起,猩红的火星从一支转移到另一支,点点星火瞬间蔓延了两个截面。 天空中雷电交加,一道雷在他们头顶炸开,轰鸣的雷声炸的阮廷头脑发热,双耳失聪,正似他此时的心境。 温峋低头为阮廷点烟,其间视线上移了一次。 雷电映的天地间一片透亮,世界是昏黄的,他们的脸在对方的眼里复古、鲜明而深刻。 两双漂亮的眼睛对视,对方眼里的世界都有自己。 不知是烟雾太多,还是风涌进来吹散了空气,温峋的呼吸微微一滞,一个画面猛然跃进他脑海里—— 阮廷单手撑着伞从银行里出来,他左手里攥着一个信封,雨一直一直下,天地间混沌不堪,这个事儿精起初挑着地儿走路,鞋上不沾一点泥,后来放开大步往前迈,踩着路上的积水去了居委会的小楼里。 -- 第55页 风往他身上吹,雨珠往他身上落,伞被吹得破败不堪,形同虚设,阮廷进了居委会不一会儿后走了出来,扔下伞淋了好一会儿的雨,才重新举起了伞。 温峋全看到了。 雨下的这么大,阮廷走后他魂不守舍,怕巧克力精出什么意外,于是披上雨衣跟着阮廷走了出去,没想到自己意外看见了那些画面。 烟点燃了,火星散去,温峋再次低头确认,复抬头的时候眼神从阮廷脸上飞速离开,一口烟呛进了肺里让他无比难受,温峋猛地咳嗽了几声,才重新站好和阮廷并肩立在阳台上吸烟。 雨依然很大,夜里温度凉了下来,烟雾将他们围绕在一个只有两个人的秘境里,他们不说话,只吸烟,风和清凉的雨丝飘在前额上,打湿了烦恼丝。 他们一直沉默着抽到了夜深,直到烟盒成了空烟盒,烟头落了满地。 第30章 大雨过后天气晴朗,第二天的天蓝的跟水晶似的,太阳暖烘烘的烤着大地,阮廷穿着温峋的格子衫、牛仔裤,在客厅里伸着懒腰晒太阳。 温峋和他差不多高,可能偏高一两公分,阮廷穿着他的衣服完全撑得起来,他昨天被淋的半湿,晚上冲了个澡后直接睡了,醒来发现没衣可穿,温峋友情赞助了他一身衣服。 衣服很合身,阮廷却怎么穿怎么觉得别扭,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遥远的如同还在学生时代一般。 “怎么了,不合身?”温峋问他。 “没有,不习惯而已。”阮廷理了理衣领,“话说你这衣服不掉色吧,我贴身穿的。” 温峋面无表情地说:“掉,你要不脱了。” 阮廷:“……” 大概是昨晚的经历牵涉了死生让他们的某些情绪一时半会儿没完全消散,阮廷没有和温峋斤斤计较,而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算了,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温峋愣了愣,巧克力精总是会时不时地说出些看似很有道理的话,据经验来看,大部分温峋是不认同的,今日这一句却难得让他没有想怼回去的欲望。不过他仍添了一句:“好好活着,努力工作贡献自己的价值,少一些挑挑拣拣,好吗。” 阮廷看着温峋,半天没有说话,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里。 温峋:“?” 阮廷给他解释:“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有时候价格也可以代表价值,不同的价值带来不同的体验,在用途、目的一样的情况下,感受和意义是不同的。” 温峋挑眉:“不同的感受和意义,为了满足你的炫耀欲吗?” 阮廷摇了摇头:“也可能是为了让生活更有质感,优质的服务、品质和创新促进着社会的进步。” 温峋定定看着阮廷:“我们都有点极端,可能需要中和一下。” 阮廷立马接道:“中和?怎么中和?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话一出,温峋露出了迷茫和困顿的神情,阮廷微微晃神,脸上挤出一个小酒窝:“开个玩笑。” 谈话在不清不楚中结束了,温峋瞪了他一眼,拿了一件衣服进了卫生间,很快里面传来了他喊阮廷的声音。 不知要做什么的阮廷打开了门,一只脚刚迈进去,一抬头便闭上眼睛从卫生间里退了出来,并迅速关上了门。 温峋在里面赤.裸着上半身,他打开门一进去,被惊到了。 温峋全然不知阮廷怎么就出去了,他朝外面喊:“你跑什么,进来啊。” 阮廷靠在门边,神色颇不自然,隔着一扇门朝里面的人说:“你有病,光着上半身喊我进去干嘛?” 温峋一头雾水:“你才有病,我让你进来帮我擦背,不脱衣服怎么洗。” 阮廷反驳:“你就是有病,自己的事情不能自己做吗?” 温峋气得肝儿疼:“你!有!病!我骨折了,怎么自己洗?” 阮廷眨了眨眼,忽觉自己有些小题大做。 他正想着,温峋已经拿着毛巾从卫生间里打开门气势冲冲走了出来,横在他面前问:“你怎么回事儿,这都要逃。” 阮廷视线在温峋脸上游离,“不是,我……我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而且你光着身子,我……总之……不好吧。” “男人啰啰嗦嗦,我看你是懒。”温峋阴着一张脸把阮廷扔进了卫生间,以下命令般的口吻说:“擦背。” 阮廷不情不愿地拿起毛巾在他背上擦了几下,密闭的空间,哗哗的水声,男性健壮的后背和紧实的肌肉让阮廷无法直视身前散发旺盛荷尔蒙气息的男人,他开始仰着头数着天花板上的瓷砖有几块。 温峋:“你饿吗?” 阮廷:“不饿,谢谢。” 温峋:“用力点。” 阮廷:“……” 阮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脑子里废料装多了,总是往不该想的地方想,他突然后悔在进来前没在百度上搜了一首清心咒。 阮廷一直不在状态,温峋觉得奇怪,他回头看见阮廷在数瓷砖的时候心累的无以复加,直接转过了身。 这让阮廷毫无防备,对上温峋的眼,卫生间里水汽氤氲,温度也渐渐升高,他视线一毫一厘不敢下移,“嗯?” “出去。”温峋缓缓说。 阮廷出去后,两个人都获得了解脱,阮廷身上还带着卫生间里的水雾,他云里雾里的走到茶几旁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倚在沙发上撑着头假寐,实则心里乱的很,温峋在里面待了好一阵,终于换了一身新衣服出来。大熊中午日常过来蹭饭,刚好遇上温峋洗完澡出来。 -- 第56页 温峋见了他,开口即吐槽:“你早点来多好,可以帮我擦擦背。” 大熊不以为然地说:“不是有我们巧克力精吗?” 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温峋无奈地摇了摇头,指望阮廷不如指望母猪上树,大熊回头去找阮廷,只见阮廷盯着去了卧室的温峋,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家伙穿上衣服和脱了衣服身材一样好。” 大熊听了这话仿佛和听了夸自己的话一样,洋洋得意地说:“那是,现在才知道啊。” 阮廷撑着头说:“现在认真看了啊。” 大熊凑近他:“你认真看我哥身材干什么,有病啊?” 阮廷忽而像想到了不久前和温峋的对话,咬牙切齿地说:“别再提有病这两个字,好吗?” 什么都不知道的大熊悻悻然缩回了脑袋,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有病,绝对有病。 三个人吃了极其无聊的一顿饭,饭桌上,大熊使出浑身解数好几次想要开口和温峋聊借钱的事,都被温峋冷冰冰的条件逼了回去,一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另一个人则慢悠悠的喝汤,把阮廷都快看分裂了。 最终大熊今日依然没能够成功借到钱,但他又不好意思在温峋面前发作什么,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下午阮廷如往常一样在客厅办公,而温峋闲的发毛,在客厅里单手举哑铃练着玩。 温峋一会儿从东走到西,一会儿从西走到东,他的动作很轻,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几乎不发出别的声响,活动范围也在离阮廷几米远的地方,几乎不对阮廷造成任何影响,但在阮廷的眼里,温峋的存在感太高了。 在他的余光里,温峋时时刻刻都在,一分一秒都在。 阮廷关了网页听歌凝神,现实是哪怕闭上眼睛,温峋仍在他脑子里晃啊晃。 有些心思果然是一旦萌发,后患无穷。像初春萌芽的花枝,在阳光雨露里不停生长。 阮廷不承认自己对温峋有超过红线的想法,充其量有好感而已,但是这种好感,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日常生活。 他再也不是原先那个可以在任何吵闹或复杂的环境里专心工作的人了。 被困扰的心烦意乱魂不守舍的他在听歌无效后拔掉耳机,把凳子转向对着温峋的方向,朝温峋招了招手。 温峋放下哑铃,气喘吁吁地问:“有事?” 阮廷神色严肃,郑重其事地说:“你影响我了。” 温峋擦了擦脸上的汗:“你不是说你不怕影响的吗?我在一旁开大音量看电视都不会影响你。” 阮廷脸上仿佛染了一层霜,他说:“那是之前,地球还自传呢,世上没有绝对静止的状态,一切都是动态变化的,我之前不会受周围环境的影响,但现在你很影响我。” 屋里时钟的声音清晰可闻,一下又一下,温峋有点搞不清状况,他问:“你为什么变了?” 阮廷:“因为你。” 温峋:“?” 阮廷捏了捏眉心,开始随口编谎:“因为你玩的这个哑铃,我曾经被哑铃砸过脚,后来看见哑铃的时候总能让我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你要不回卧室玩?” 温峋“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于是温峋把哑铃放了回去,不一会儿拿了手机和耳机出来躺在了沙发上。 本以为事情搞定的阮廷:“……” 温峋躺在沙发上专心看着电影,很正常的电影,但他大概感受到了阮廷的戾气,看了一会儿后摘下耳机,注意到阮廷不耐的神色后,主动解释:“新买的耳机,我刚才试过了,没有声音泄露,你放心。” 阮廷心口不一地朝他一点头,放弃了抵抗和挣扎,望着窗外开始想自己以后的出路。 刚刚关掉的网页是莱康的新闻频道,之前扰他心神的新闻这几天一直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结合他最近搜集的关于家具公司的信息,阮廷有了想应聘的工作。 他不再想当某个大公司的高管,而是想亲临家具公司的一线,撇开高奢品牌,调研普通消费者的心理和家具运营者的实际运营情况。 除此以外,白伯去世后,阮廷对某些事情的思考多了起来,这段日子的生活曲折离奇,一波三折,他却似乎仍是阮廷,可以自己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但这是阮耀想让他体验的生活吗? 抛开阮耀不谈,他想真正体验一把普通人的生活,每天坐着地铁上班下班打卡工作,每月月底领着够自己月光的工资,像平凡的蚂蚁一样或有力或无力地穿梭在这个城市里。 像温峋一样。 等以后重新回去当阮总,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决定以后,阮廷先拿着二十万的支票出门重新存到卡里,又去面试了一家家具公司。 他下午面试,晚上火速出了结果。 饭桌上接了一个电话后,阮廷有了正经的新工作。 温峋在饭桌对面和他面面相觑,开始两个人艰辛的对话。 温峋像往常一样盛好汤,对阮廷的面试结果持怀疑态度,哪家公司这么不长眼敢聘他们巧克力精啊,他以平常的口吻问阮廷:“你去哪里上班?” 阮廷不咸不淡地答:“制造你的床的那家公司。” 温峋一时怔住,阮廷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而是认真的,他放下了手里的勺子说:“你是怎么应聘成功的?不是下午才去面试了吗?该不会被人骗了吧。” -- 第57页 阮廷抬起眼看他:“应该不是,他们看我有潜力才聘用我的,老板说家具销售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温峋笑了笑:“那老板,看上你什么了?” 阮廷勾了勾唇:“帅啊。” 温峋拿勺子敲了敲他的碗:“说人话。” 阮廷正了正神色:“确实还有一个原因。” 温峋:“讲。” 阮廷看了温峋半天,卖足关子后,自黑道:“老板说我会吹牛。” 温峋先是怔了一下,继而狂笑并为老板竖起了大拇指。对老板的偏见也在得知这一原因后消散的一干二净,对老板的看法变成了他是个知人善任的好领导。他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递给阮廷一罐,两人边互损边喝,很快见了底。 有酒的夜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第31章 阮廷的新工作被温峋和大熊一致认为是正经工作,除了得到温峋的认可后,也收获了来自大熊的夸赞。 大熊认为一个男人一定要在外面闯荡,奔走劳碌社交吃饭,指点江山花天酒地,不,指点江山八面张罗,其实他态度和善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阮廷有了家具卖场的工作后,他能浪的地方又多了一个。 阮廷一直不理解大熊为什么整日嘻嘻哈哈乐来乐去,在他眼里,大熊的生活状况并不比温峋好到哪里去,他满腹狐疑地问大熊:“现在开心吗?” 一大清早,大熊玩着手游,想都没想:“开心啊。” 开心个屁,阮廷在心里骂了一声,说:“你不工作一天到晚往这里跑干什么。” 大熊收了一个人头后心情舒畅,轻松地说:“除了玩游戏我现在也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啊,但我希望我妈手能好起来,现在店里经常需要我和面,好烦。” 阮廷问:“你没有想做的事吗?” 大熊顿了顿,“如果我这一辈子无灾无难、平平淡淡的过去,也挺好的。” 大熊说完,抽空看了一眼阮廷的表情,转过头之后说:“巧克力精,你该不会是想指望我有什么雄心壮志吧。” 阮廷内心OS:我是想指望,但貌似不现实。 “不是,”大熊手一滑,掉下去半管血,他骂骂咧咧喊了半天,“我梦想多了去了,但是社会为每个人留了他的位置,哎你是不是想劝我炒股啊,可惜哥没钱,如果你借我一点……” “滚,你不要打他的主意。”温峋走到他俩中间把早餐的碗盘收走,顺便警告大熊,“想借钱找我。” 大熊放下手机跟着温峋收拾餐桌,狂拍马屁,“知道了哥,你也太贤惠了,以后嫁给你的人可能得拯救银河系。” “拯救银河系嫁给他吗?”阮廷吐槽。 温峋回过头冲着阮廷皱眉:“你还去不去上班?今天工作第一天,想迟到?” 阮廷去卫生间里漱了漱口,穿好外套,临出门时温峋忽然把他叫住了。 “要不要打个领带?” “哈?”阮廷刚想拒绝,大熊已经不知从哪里翻出了温峋的领带,给他示范,“峋哥这个领带超棒的,都不需要系,你看,伸缩的。” 阮廷:“……” 领带作为男人衣服的灵魂,阮廷平时和它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他对领带的颜色、材质和款式都有极苛刻的要求,于是本能拒绝:“不用了。” 话刚说完,温峋把伸缩结的领带从他头上套了进去,并伸手把结往上推了推。 “你不是喜欢仪式感吗?” “我快被你勒死了,好好好,我戴,你松手。”温峋终于松开了了手,阮廷大口呼吸了一会儿,从温峋的魔爪里逃出来后,他没来得及说再见拉开门直往外逃。 一路上他费尽心思把领结调整到合适的位置,中间好几次想把它直接送进垃圾桶,但考虑到以后的赔偿事项将怒火偃旗息鼓。 阮廷插着兜在站台上等地铁的时候,身后的人群蜂拥而至,他完全没想到早高峰会有这么大的人流量,平日里堵车的时候他可以在车上听歌听广播,有司机在的时候还能眯一会儿闭目养神,此刻却……感到自己像一张毫不留情被拍扁的肉饼,随着地下铁里的风呼啸奔至远方。 脚似乎没有移动的空间了,但手还有,阮廷抓紧手机,闭上了眼睛,前后左右全是人,男女老少都有,大部分人很安静,他想,他和他们可真是有缘分。 毕竟原本他并不打算上这趟车,而是想等下一辆,谁知道生生被后面的人挤了进来。 在向前奔涌的海潮中,一朵浪花的呼声毫无意义。 还好没有迟到。 家具卖场的老板是一名中年秃头的男人,矮矮胖胖,戴圆眼镜,凡事喜欢亲力亲为,看见阮廷上班第一天戴的领带,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有气质,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阮廷尴尬地笑了笑,面试当天来了好几个求职者,各有特色巧舌如簧,阮廷除了会“吹牛”外,貌似没有别的引人注目的、让人恨不得立刻拍板签约的点,被选中只能说走了狗屎运。 老板精明的小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他说:“其实我选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你姓阮。” 阮廷心里一咯噔,难道自己暴露了? 老板把手放到自己下巴上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茬,神秘兮兮地说:“莱康听说过吧?” -- 第58页 阮廷不言。 他虽然高调享受,但行事一向低调,不怎么愿意和媒体电视打交道,因为性向的问题,也高度关注个人隐私,至今各大新闻报道上少见他的正脸照,哪怕和孙妍伊高调炒作的通稿中,几乎都是戴着墨镜的,按理来说,一个普通家具厂的老板,不应该知道他的身份。 “莱康都没听过?”老板一脸震惊,“全市首富的产业,哦,他们老板也姓阮,这个姓说不准招财,所以我在青年才俊中一眼认定了你。” 阮廷:“……” 感情是生意人迷信,认准这个姓能招财进宝。 “二十一世纪了,要相信科学的力量。”阮廷组织半天语言,来了官方的一句。 老板看四下没人,低声对阮廷说:“我找人算过命,算命的说我可能要转运,背靠大树好乘凉,只要找好大腿,运势一飞冲天也挡不住啊。” 阮廷表面敷衍,心里炸毛,且不说江湖诈骗者尽是些胡说八道之徒,这样的老板,这样的破厂哪颗大树让你白嫖?脑子进水了么让你抱大腿! 老板大概看阮廷的表情太过牵强,安慰他:“年轻人要多点志气,多点乐观,做梦可能会被现实背叛,但不做梦,你连被背叛的机会都没有。加油好好干,不要让我失望,别浪费你的姓啊。” 阮廷彻底无语,戴好工牌走上一线,有领班给他介绍了运营情况和注意事项,这个卖场很大,大部分是此老板的股份,除此之外,老板从上游的原料采购,商品制作,到下游的零售哪个环节都或多或少往里插了一脚,任何相关的赚钱的机会都不想落下,其实是个很精明的人。 阮廷被碎碎念了一天,晚上筋疲力尽地回到家,推开门后,家里空无一人。 客厅没人,厨房没人,卧室没人,连卫生间里都没有人。 温峋不知所踪。 阮廷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兴味索然,他打开微信,给温峋发了一条消息。 Ruan:【你在哪里。】 温峋:【外面。】 Ruan:【外面哪里。】 温峋:【查岗?】 Ruan:【。】 温峋:【我在外面打零工,怎么了?】 Ruan:【。】 阮廷看着手机上的字,一小股无名怒火从心里烧起来,不浓不烈,但就是痒痒的,在心尖上来回扫荡。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像温峋这种人不可能轻易停下工作的脚步,可是阮廷在起伏的心绪中又嗅到了心中不同寻常的一丝关切。 阮廷半天没再说话,黑了屏把手机拿在手里来回翻转,他越来越难以界定自己和温峋间的角色关系,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两个人,不熟,还是朋友,或是别的关系。 最终他一锤定音,可能终将是过客。在不同的命运轨迹里,两条线哪怕暂时强行交汇,终究要回归正轨,大道朝天各走一边的。 温峋帅归帅,好归好,但还真没到好看到让他放弃自己的地位和身份为情盲目的地步,没有心的小阮总岂是说说而已的? 荷尔蒙再令人心动只是一时的,浸泡在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里是否值得阮廷为其停留驻足还要打个问号。 他想的出了神,温峋给他甩了一张表情包。 阮廷被傻到了,笑意不自觉从嘴角漫了出来,起码是每天在一张床上睡觉的人,关心还是可以关心一下的,不能矫枉过正,于是他又给温峋发了一条消息。 Ruan:【你怎么不回来做晚饭。】 温峋:【原来是饿了啊,其实你可以去饭店、买外卖,不用等我。】 Ruan:【外面的厨师不听话,你回来。】 温峋:【……】 Ruan:【我付你钱,付很多钱。】 Ruan:【商量个事儿,在你手好之前,能不出去乱蹦吗。】 Ruan:【在家待着,付你钱。】 阮廷的消息一连串发了过来,温峋的拳头和嘴角一样微微提了起来,原来巧克力精是想让自己不要手没好时在外面乱跑,他关心人的方式,是这么霸道又新奇。 温峋:【你下来。】 Ruan:【?】 温峋:【看窗外。】 阮廷走到窗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剩一抹残余的黄从地平线上缓缓落下,暮风四起,浅淡的夜幕像轻纱一般从头顶罩下,温峋立在一棵杨树旁边站得笔直朝他挥手,他的影子被夕阳的余晖拉的无比悠长,似乎能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 手机叮咚一声,传来一条消息。 温峋:【走,峋哥带你出去下馆子。】 第32章 阮廷听从温峋的召唤,和他穿了两三条小巷,终于找到了峋哥要带他下馆子的地方。 一个烧烤小摊儿。 当阮廷见到那家小摊儿的时候,他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小摊儿在一个小巷的尽头,露天,有门店,但吃的人都喜欢坐在外面,摆了一排的塑料桌椅,经营者是一家三口,儿子年龄不大,给人一种高中生的感觉。 食材被放在塑料箱里摆在外面,汽水和啤酒应有尽有,摊儿位不大,飘香四溢,客人坐得很满,吵闹喧哗声不绝于耳。 阮廷对这种三无小摊儿有生理性抗拒,卫生状况、安全条件、和食物质量,全特么令人担心。 他站在不远处目测了大致情况,转身想走。 -- 第59页 温峋拉住了他,“你走了会后悔的,这家店是我从小吃到大的,味道真的真的很不错。” 这根本不能打动阮廷。 阮廷仿佛不认识温峋似的仍要往回走,温峋在原地想了两秒,直接动用武力把阮廷绑到了小摊儿上。 “坐下。”他说。 阮廷有点呆愣地和温峋坐在了一个角落里,有人麻利地把上一桌吃剩的东西收拾走后,帮他们擦了桌子,上了一盘毛豆。 “吃过这个吗?”温峋问阮廷。 阮廷生不如死,高扬着头颅盯着远处,不给近处和眼前的人分一丝视线。 “它叫毛豆,如果你以后想吃,要记得它的名字。”温峋又说。 阮廷低头看了一眼,无奈万分地朝温峋说:“我以后怎么可能会想吃。”隔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吐槽,“暴力狂,我跟你走是为了吃这个的吗?你欺骗我的感情。” 温峋要了两瓶汽水,分给阮廷一瓶,他找服务员要了菜单,鉴于阮廷不会配合,擅自做主点了单之后,咬着吸管喝饮料,没再说话。 阮廷在濒临爆炸的边缘,同样插上吸管吸了一口冰镇的汽水,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汽水本身品质如此,一口糖精的味道。 温峋双手搭在桌子上看阮廷,巧克力精果然本性不改,讲究的东西层出不穷,一套一套的。这只巨型猫系动物,乖巧温顺的优点没有,高贵冷艳、挑挑剔剔的性格倒是一样不少。 老伯把第一盘烤好的东西端上来后,温峋迫不及待的开动了。他大口咬着羊肉、板筋和香菇,肉块上流着油,孜然的香气沁入脾肺,享受从口腔延伸到胃里。 “真的不吃吗?”温峋问阮廷,“给自己一个机会。” 阮廷不悦地把头转向一边。 “这样,你尝一口,我也可以为你做一件你想让我做的事情。”温峋冲阮廷抬了抬下巴。 阮廷眸色微动,似是有点被诱引,加之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脑供血不足,温峋还在那儿一个劲儿的吃,他一冲动,故作矜持地问:“我让你做什么都行?” 温峋往前伸了伸脖子,“你可以先说一个,然后我们等价交换。” 阮廷好整以暇地看着温峋,这件事既难想出来,又很容易,他在心里纠结半天,决定还是为自己求块免死金牌比较保险,他以谈判的姿态和温峋说:“当你下一次想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不可以。” 温峋皱起了眉, “等等,我什么时候对你动手动脚过?” “经常,频繁的,刚刚就。”阮廷理直气壮地说。 温峋:“……” “可以吗?”阮廷问。 “成交。”温峋答应的干脆。 阮廷有些意外,温峋递给他一串肉串,“现在可以吃了吧。” 阮廷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他咀嚼半天,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怎么样?”温峋问。 阮廷直直看着他,半晌后说:“一般吧。” “一般吧”这三个字让温峋实在摸不着头脑,分不出是可还是不可,但这既然是从挑剔苛刻的巧克力精嘴里说出来的,那温峋懂了,味道的确可观。 他立马把新烤出来的食物往阮廷身边放了放。 刚烤出来的肉串还带着小火的温度,酥香又有嚼劲,阮廷慢条斯理地把每串自己喜欢吃的部分挑出来吃掉,剩下坑坑洼洼的一堆白肉,然后心满意足地把它们丢到一边。 吃相优雅,看得让人着急。 温峋越来越觉得自己仿佛养了只巨型宠物,懒散,挑食,不好养,没事儿和你对着干。 但养了这么久,在偶尔某个时刻,比如现在,也生出了和这种事儿精微妙的依偎感。 温峋拿起烤土豆,一边咬着一边看着阮廷,阮廷安静吃饭的时候,还是个好阮廷,巧克力精尽管事儿,但也没有特别讨厌。 旁边桌的人们聊得正嗨,空啤酒瓶摆了一桌,温峋和阮廷安静填肚子,四周吵闹,这里远离繁华的市中,像角落里人间烟火的余烬,萧条也热闹。 “工作第一天,感觉怎么样”温峋说。 “老板不太靠谱,别的还行。”阮廷回。 温峋不明所以的喝光汽水,用汽水瓶和阮廷碰了碰杯,“加油。” 阮廷从来不需要别人给他加油,夜色灯火里,温峋的表情虔诚而认真,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想要这些祝福的。 一顿晚饭吃得惬意,没有烛火,没有鲜花,没有精致的餐盘和丰富的菜品,但阮廷会永远记得这顿饭的味道,很特别的,带着温峋的味道。露天的小场地里晚风轻拂,傍晚的余温渐渐散尽,夕阳沉入海平面下,城市里的灯火一点一点亮起。 回去的路上他们是朝着莱康大厦的方向走的,莱康今天不知发生了什么喜事,喜庆的红色灯光秀闪了一路,他们同时抬头,以同样的频率、迈着幅度相差无几的步伐往回走,高耸的楼尖上仿佛燃着一团圣火,他们都望得出神,却心思迥异。 那是温峋可望而不可即的云端,也是阮廷魂牵梦萦的故土。 阮廷工作的第一天,好梦。 不知为何,当阮总的时候,阮廷自制力一流,自律一绝,每天早上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到了温峋家,却好像粘上了瞌睡虫,每天一睁眼,都要以十万火急的速度穿衣吃饭,不然便会迟到。 -- 第60页 他讨厌迟到。 无论是以哪种身份。 阮廷一直想研究一下温峋床的构造,枕头和被子的材料,太适合人类睡觉了,成功让他这种短眠型选手保证了每日的睡眠。耳边的闹钟声响起来的时候,他一睁眼睛,天又大亮了。 翻了翻自己的衣服,似乎都脏了,前天也忘了洗,他直接打开温峋的衣柜,为自己挑了一身合适的。 去一线工作以穿的休闲为主,温峋的衣服倒是符合。只是他的衣服以黑为主,都是深色系的,没有浅色,阮廷想找个颜色浅点的衣服,一件都没找到。 白的更是奢望。 阮廷认命了,三两下穿好一身衣服出了卧室。 打着哈欠的温峋看见他熟悉的装扮,惊问:“你从哪里找的衣服?” 阮廷僵着笑:“熟悉吗?熟悉就对了,这是你的衣服。” 温峋的拳头捏了起来,阮廷为自己开脱举起了手:“想动手吗,你要信守诺言自己忍一次。” 温峋将拳头砸到了旁边的墙壁上,示意阮廷快走,阮廷成功躲过了一劫,飞奔出门,路上经过大熊家的早点摊时,问熊妈要了几个小笼包。 这幕刚好被大熊撞见了。 这对大熊的冲击来说和太阳西升、地球停转一样,他指着阮廷:“你你你……” 阮廷接过包子飞速扫了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尊重市场自由贸易,哥去上班了,付了你峋哥的饭钱,给他送过去,乖。” 阮廷说完,扬长而去,凌乱的大熊动用全脑的细胞都想不明白巧克力精怎么肯赏脸吃他家的包子了。 可能是从这次的纵容开始,温峋和阮廷两个人的衣服逐渐混着穿了,阮廷自己的衣服不多,于是偶尔穿温峋的衣服应急,他每次新买了衣服,第一件事是剪商标,混在温峋的一堆衣服里,今天拖出这件穿,明天拖出那件穿,着急的时候,连内裤都借过。 每天的时光从清早的慌乱开始,在家里手忙脚乱,然但凡出去,阮廷总是一群人中最靓的那个崽儿,天生的衣架子,从小培养熏陶的仪态气质,刻在了骨子里。 当然,温峋的吐槽是少不了的,在他看来,阮廷是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代表,整日在作死的边缘徘徊,老寒腿以及各种关节炎在不远的将来向他招手。同时如他所料,阮廷如同青春期叛逆的孩子,根本不会听他的话,且以种种歪理振振有词的反驳回击。 歪理也是理,他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只要愿意。 拜阮廷新工作所赐,同居生活的互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入,阮廷每日的工作量巨大,除了在卖场站街之外,也需要亲自上门推销跑业务,或者联系厂家,反馈问题,短短的日子里体会到了另一种生活的艰辛,恨不得每天约师傅安排一次按摩,全身的那种。 也是在这段日子里,阮总亲临一线,体验到了他当总经理永远不会经历的一些事情,对公司的运转和业务活动有了全新的认知,真真实实上了一场大课。 生活忙碌充实,阮廷无暇顾及儿女情长和无处安放的荷尔蒙,他对温峋不清不白的情愫被妥善的埋了起来。平淡的日子无波无澜,是生活的常态,但终有那么一颗石子,贴着水面打着转滑过,激起片片水花飞溅,成功把他那点不清不楚的小心思全刨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温峋:貌似巧克力精也不是很难养~ 第33章 阮廷下了班因有事耽搁晚走了十分钟,他和另一名销售被他们老板抓去应酬了。 老板选了一家广式餐厅,摆了一桌粤菜,与出货公司的负责人喝酒侃大山,聊得不亦乐乎。 那位负责人肤色偏黑,脸型很正,鹰钩鼻,眼窝略陷进去,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深邃而有神采,黑漆漆的眼珠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下意识想避躲。 与这位负责人同行的还有两个人,偶尔插话,话说得不多,酒倒是一轮轮的喝了不少,从各种微妙的互动中阮廷看出这就是俩挡酒的小啰啰。 阮廷也知道了他们被叫过来的用意,时间紧迫,他们两个没名姓的顶上了。一是撑场子,二是帮着挡酒,尽管看老板这架势,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他和另一位小兄弟象征性的喝了点酒,假模假样的意思了一下,然后坐看老板开始极尽所能的忽悠。 阮廷发现老板是真没把他当苗子培养,也不指望他能为公司做多大贡献,反而感觉像搬了一座财神放在店里,图个心安。 饭吃得差不多,他收到了温峋发来的消息。 温峋:【在?】 Ruan:【被老板抓去陪饭了。】 温峋:【好。】 阮廷突然意识到他没给温峋发信息提前通知一声,傻小子说不准已经做好了饭等他,他收起手机,手指轻轻搭在桌子上,手机里又传来一条消息。 温峋:【哪个饭店。】 阮廷以为温峋怕他说谎,直接给他发了饭店的定位过去。 今天老板实在的带了两瓶高度数的白酒,既辛又辣,酒精浓度很高,阮廷喝的不多,脸已经微微泛红,酒席结束之后,老板让清醒的二人各自打车回家,另一人有附近的朋友过来把他接走了,阮廷刚走到好打车的路口,自己胳膊被人抓住了。 他疑惑地回了头,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温峋眉间的褶皱上。 -- 第61页 阮廷惊愕片刻,霎时茫然的神情让脸上的绯红更加鲜活,在他还未开口前,听见了温峋冷冷的声音。 “你又喝醉了。” 语气里有责备,有不满,有愤怒,有冷漠,可能还有一丝担忧。 阮廷头脑清醒,温峋问他在哪里,可能不是为了测谎,而是担心他,他莞尔,脸边的酒窝刚漾起来,只见温峋却瞬间变得惊慌起来,闻到阮廷身上的酒气,看到他迷醉的笑,仿佛打开了回忆的大门,触发了某种机关,像避开什么瘟神似的松开阮廷的胳膊,往后退了半步。嘴里自言自语:“天,看来是真的,应酬要喝酒,喝酒要变疯。” 阮廷:“……” 怎么就疯了? 平时战斗力max的暴力狂竟然有怕他的时候,阮廷不禁想起自己貌似在温峋面前醉过一次,难道是因为那次喝醉让温峋产生了心理阴影?所以他做了什么?让温峋见了自己喝醉的样子而闻风丧胆! 阮廷猜不到,却抓心挠肺的想知道。 此刻的温峋看着阮廷就像看着一颗定时炸.弹,他抬着手让阮廷冷静,自己却乱了阵脚。 昔日的狗血画面满血复活,张牙舞爪的在他脑子里乱晃,阮廷朝他走近了一步,温峋心里咯噔一声。 “我喝醉了,带我回家吧。”阮廷说。 阮廷收起了笑,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人,变回严肃的顺毛,暂时稳住了温峋的心神,温峋拦了一辆出租车,如履薄冰的把他扶上车,两个人坐在后排一左一右,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他们微闭着眼睛,安静休息,心里各怀鬼胎,温峋发愁阮廷会像上次一样撒酒疯,自己无力招架,阮廷则先当个乖宝宝,然后伺机而动,从温峋嘴里套出自己上次醉酒的表现。 明明之前温峋一切如常,莫非故意隐瞒? 阮廷感到脑仁疼,温峋同样。 晚上的街景很漂亮,霓虹把城市装点的五彩缤纷,透过车窗遥远的光点梦幻而旖旎,可没有人有心思看,下了车,温峋扶着装醉的阮廷上了楼,阮廷一半配合一半捣乱,成功迷惑了温峋,进了屋后,温峋首先打开灯,然后把阮廷扔在了卧室的床上。 脑袋撞在枕头上,阮廷差点骂了一声,他矫揉做作的揉了揉头,用一种迷茫的口吻问:“你为什么怕我?” “谁怕你。”温峋把他的两条长腿移到床上,拖了鞋,叉着腰从上往下睨着他。 “不怕我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阮廷从床上爬起来,刚一有动作,温峋即刻进入全身警戒状态,眼神蓦地变了。 这更加验证了阮廷的猜想,对面的家伙心里有鬼,怕醉了的他怕的不行。 眼前的画面简直匪夷所思,像在做梦一样,这种农奴翻身做主的感觉让阮廷飘飘然起来,他恨不得跳起来扮个鬼脸吓吓温峋,但他又很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变得这么牛逼的,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阮廷表面上自我放空,心里思前想后,空洞的神情让他坐成了一栋雕塑,温峋走过来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骤不及防间,阮廷起身抓住了他的手。 方才缥缈迷蒙的眼神散了,眼里重新现出光亮,眉目里的波澜轻轻荡开,酒气在周身弥漫,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重,温峋呼吸一滞,心跳仿佛都在瞬间停了下来。 他一只手抵着阮廷的前胸,结结巴巴地问:“我……是谁,我叫什么?” 阮廷晃了晃温峋的手:“小蜜蜂。” 温峋想给眼前的人一拳,他纠正道:“小蜜蜂是你认识的谁啊,巧克力精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温峋!” 老子喝醉了还会认得你是温峋吗?装醉也要做做样子走点心,阮廷无比坚决地说:“不,你不是温峋,你是小蜜蜂。” 温峋离当场崩溃只差那么一点。 他反复强调自己是温峋,不是小蜜蜂,阮廷全当没听见,只是傻傻的看着他,将醉态装的毫无破绽。 “好,就算我是小蜜蜂,但你如果还敢亲我,我真的会揍你的。” 阮廷懵了,他没听错吧,温峋是在说什么东西啊,他亲他?卧槽他干过这种事! 阮廷仿佛被雷劈了,一不留神他坐在了床上,连带着把温峋也拉倒在床上。 “我……我什么时候亲过你?” 一挨到床,温峋立马感到不安,这个地方他待不得,和喝醉的醉鬼有什么道理可讲呢,他慌忙起身,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跑路了。 说是跑路,跑到客厅而已,在沙发上凑合一晚,远离疯子。 温峋不仅没回答阮廷的问题,还把卧室门给锁了,阮廷愣了半天之后,站起来捋了一下脑里的浆糊。 他终于懂温峋今日反常举动的支撑是什么了。 他亲了温峋。 在上次喝醉的时候。 是怎么亲的呢? 是简单的、轻轻的一个吻,还是极其热烈的? 这个问题一跳出来,阮廷鄙视了自己一秒钟,在现阶段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真的亲了温峋吗? 看温峋的反应,应该是肯定答案没跑了,他回想起从朋友的游轮上下来的时候,温峋见他的时候的确不自然。温峋躲避和他的对视,温峋减少和他的交流,温峋回答他的问题时唯唯诺诺,温峋再也没和他聊过有关醉酒的任何事情,对那天晚上的细节更是只字未提。 -- 第62页 阮廷浑身无力的趴在床上,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这家伙要么当初说,要么一辈子别说,现在说出来不是成心让自己睡不好觉吗? 他越想心里越乱,起来决定和温峋把话说清楚,可门竟然被锁了,他咚咚敲门,哐哐砸墙,满腔怒火无从发泄。 想要迎接一个平静夜晚的温峋躺下不久,听到了阮廷大闹的声音。他用被子盖住头试图躲过这一劫,阮廷却不依不饶的持续性敲门,温峋甚至还听见了他在屋子里大闹的声音。 这样下去,床都要塌了,门可能也要散架。 温峋心疼起来。 坐立不安的温峋心乱如麻,拿起钥匙开了卧室的门。一打开门,阮廷直愣愣的站在门后面,发丝有些凌乱,差点把手里的抱枕砸他脸上。 温峋的脸很黑:“你闹什么?” 阮廷微微出汗,气喘吁吁,他手指着温峋往自己的方向勾了勾:“我们谈一谈。” 屋子里被阮廷闹的乱七八糟,温峋沉着脸问他:“谈什么?” 阮廷冷静了些,不好意思提那个无意识状态下的吻,先解释了一句:“我没醉。” 温峋用眼尾扫了他一眼:“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我真没醉。今天是星期五,现在是晚上十点半,没错吧。”阮廷试图让温峋相信自己。 温峋没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大概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阮廷也不屑于解释了,他说:“你为什么要自己出去睡,为什么要把我的门锁了,你如果再这样一意孤行,我今晚和你没完。” 因为喝酒加上在房间里动来动去的缘故,阮廷脸上的红已经很明显了,他低下头咳嗽了几声,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温峋手里拿上了从衣柜里翻出来的领带和围巾。 阮廷:“......” 温峋不是想搞什么play和恶趣味,阮廷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朝他靠近,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温峋逼近他把他压在床上,简单粗暴的把他绑了起来。 绑好后温峋拍了拍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无视阮廷渴求和愤恨的眼神和言语,让阮廷乖乖躺在了床上,并为他盖好了被子。 他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这下心里再无负担,也无后顾之忧,尽管醉鬼不老实,但有的是治他的办法。 晚上的客厅温度高了起来,温峋开了点窗户,外面的柳条在风的吹动下沙沙作响,一轮弯月好似懒散的睨着人间,除了沙发有点硌人之外,温峋睡了个好觉,而被绑起来的阮廷就不一样了。 尽管睡在柔软的大床上,但他是真的被绑了一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 第34章 太阳从楼宇间缓缓爬起,金色的阳光在大街小巷里流了满地,温峋醒来睁开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敲着腰背进了卧室。 阮廷还在睡。 他的双手仍被绑着,搭在胸前,睡姿很乖,蜷着身子,一条腿藏在被子里,另一条伸在外面。 温峋坐在床边,掀开被子一角,帮他解手上的领带。 看着阮廷乖顺的睡颜,温峋的愧疚感一下子涌上来了,尽管他以为阮廷昨晚醉得不轻,但是这个醉鬼的攻击力貌似没那么强,充其量干的事儿没谱而已,他战战兢兢的握住阮廷的手腕,小心翼翼地解着,阮廷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的侧脸紧贴着床单,看着温峋把自己手上的领带解开,又把自己的手腕握在了手里。 阮廷一言不发的看着温峋,温峋忽然回眸,四目相对,躲闪不及,清亮的眸子都惊慌无措的颤了颤。 “对不起。”温峋说,他一手可以握住阮廷的手腕,那里的皮肤清清凉凉,却又灼烧着他。 阮廷撑着胳膊坐了起来,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红痕,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估计什么也说不出,因为嗓子快哑了。 他骂了温峋半晚上。 温峋这么狗,阮廷气得火冒三丈义愤填膺,恨不得有朝一日把他绑起来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火,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动手动脚,更别说绑他一晚上了。 世上无言语可以表达他的愤怒,可也因为太过哀怨,整个人竟然出奇的平静。 他把手腕从温峋手里抽出来,穿上拖鞋悄无声息的出了卧室,为自己接了一杯水。 温峋一头栽倒在床上,惹火了巧克力精,他摊上事儿了。 这下不仅要夹起尾巴做人,可能还要装孙子。 温峋从床上爬起来,麻利地出门买了早餐和别的东西,又火速回家,把东西摆好放在盘子里,毕恭毕敬的端到阮廷面前。 阮廷熟视无睹,置若枉然的喝完自己的白水,慢条斯理的吃了一个小包子,咳嗽了两声,又麻木不仁地收回了手,搭在腿上。 温峋往嘴里扔了一个包子,嚼完之后蹭到阮廷身边,贴在他旁边坐下,直视着前方说:“因为你喝了酒,又很闹腾,我怕你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所以才绑你的,对不起。” 阮廷仍不想说话,不合时宜?可是偷亲这件事是在他没有意识的状态下发生的,自己同样有苦说不出,不过他还是大人有大量地轻飘飘说了一句:“我那么清醒,为什么你觉得我醉了?” 温峋陷入了真实的困惑中,那么清醒是认真的吗?他反问阮廷:“你没醉为什么要对我笑,你一笑我就心慌。” -- 第63页 阮廷:“……” 合着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装的,后面喊破嗓子都没洗白。 阮廷感到心梗,“行吧,那你怕我闹什么?” 温峋转过头看向阮廷:“我怕你——” 阮廷此时也正盯着他,眼珠像黑宝石一样熠熠发亮,面对清醒状态的阮廷,话滚到了温峋嘴边又咕噜咕噜转了回去,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回到卧室把领带拿出来塞到了阮廷手里。 看见这玩意儿阮廷瞪着温峋,温峋把自己的双手贴在一起朝阮廷说:“你绑我吧。” 剧情这样发展,阮廷有点意外,温峋继续对他说:“如果你还非常生气的话,也绑我一天吧,还不解气,两天,三天,都可以的。” 阮廷冷若冰霜地不理不睬,温峋索性拿过领带,一边往自己手上缠,一边用牙齿咬着打结,可因为一只手臂还在身前挂着,怎么也不得劲。 温峋用手撞了撞阮廷,“喂,帮帮我。” 阮廷本想不闻不问,温峋却一直在他耳边念念叨叨,他一手打开温峋的手臂,刚好拍到了温峋之前受伤的那只胳膊,温峋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微弓了下身子,后来又歪倒在沙发上。 阮廷心里一紧,碰了碰他,“怎么了?” 温峋脸上一副痛苦表情,阮廷忍不住凑过去问他,“没事吧,你无不无聊,非让人绑你。” 温峋见阮廷凑了过来,苦楚收了,变成一脸灿笑,“我没事儿,你不生气了吧?” 不生气?更生气了好吧! 温峋知道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诚惶诚恐地说“你要怎么样才能开心啊。” 上午的阳光逐渐变得热烈,阮廷心想可能真的得把温峋绑一天才解气,他拎起领带单腿跪在沙发上,抓起了温峋的手,开始往上缠领带。 温峋装样子挣扎了一下:“你真绑啊。” “成年人的世界里,谁喜欢和你开玩笑啊。”阮廷拍了拍他的脸。 温峋起初还装了装,象征性逃了逃,后来索性乖乖躺好,一动不动的任由阮廷折腾,十分配合,阮廷反而挺意外的, “你怎么不反抗?” “你开心啊。”温峋说。 阮廷一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看着温峋俊秀的面庞,有些晃神。 时光被定格住,穿堂风缓慢在屋子里流动,在诡异的静谧瞬间,门被敲醒,大熊闯了进来,停在门口呆住了。 “你俩,在干嘛?” 阮廷坐了起来,手还抓着温峋被绑的手腕,大熊看看他,看看温峋,“这是什么play,有伤风化,我污了。” 温峋阮廷:“……” 温峋:“滚。” 阮廷:“滚。” 温峋撞了撞阮廷,“扶我起来。” 阮廷提着他的手把他拖了起来。 大熊:“不是,你们干什么呢。” 温峋偷偷瞥了一眼阮廷,怼了大熊一句:“玩呢,别问了,你烦不烦。” 大熊是真吃了哑巴亏,他望向阮廷,阮廷视而不见,温峋直起身子后,又贴到了阮廷旁边,也不说话,像只忠犬一样默默待着。 大熊更迷惑了。 明明是三个人的局,他却感觉自己有点多余,像空气一样无形。 “我渴了,有凉水吗?”大熊默默来了一句。 温峋漫不经心地回他:“应该在厨房吧,你去看看。” 大熊刚起身,阮廷又咳嗽了一声,现在内心充满愧疚感的温峋对阮廷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很上心,他转过头:“你要喝水吗?我去帮你倒。” 大熊忽然就停住了脚步,朝着温峋的方向大幅度的咳了几声,温峋怔怔问他:“你做什么?” 大熊:“……” 大熊苦不堪言,堆出了一张苦瓜脸,阮廷忍俊不禁,温峋趁机把手摆在他面前,“你先解开,我去倒杯水,一会儿再绑。” 阮廷看着他,依旧高冷的没说话,温峋揣测他的心思,“那我当你默认了。” 阮廷不搭理温峋,大熊屁颠屁颠的走过来,伸手要为温峋解领带,但温峋似乎并不需要他,他双手用力撑开,青筋暴起,领带松散,左手成功从里面钻出来,然后把领带从右手上取了下来。 阮廷看得叹为观止,心里受到了冲击,大熊没什么反应,似乎认定这俩人是把脑子闲坏了,玩这种弱智游戏,本来就不是动真格的。 他和温峋去了厨房取水,温峋早上还买了水果,让他自己拿着吃,别见外。 大熊自然不会见外,把自己人三个字贯彻落实,他翻了翻水果袋,有橘子和芒果。 大熊嘴里叼了一瓣橘子,问温峋:“我记得你之前不怎么吃芒果的啊。” 温峋是不吃,那是替阮廷买的。 “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出去。” 大熊被温峋赶了出去,他拿了一个芒果坐到客厅里啃,说实话,吃相不怎么入眼。 阮廷在客厅里托着下巴沉思,原本他气得七窍生烟,现在却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和温峋置气没意思,惩罚温峋也没意思。 他的怒火还没爆发就被温峋润物细无声的雨给浇灭了。 火气压下去了,沉闷升了起来,他拿起水杯刚抬头,温峋把一盘切好的芒果递到了他面前。 “怎么又傻了,接着啊。”温峋把盘子递到了阮廷手里,“我记得你哪次说过,虽然你喜欢吃芒果,但你离家之后没再吃过芒果了,因为没有人给你把芒果剥皮切成块。” -- 第64页 阮廷看着温峋切的方方正正的芒果丁,淡淡的果香钻进鼻腔,吃到嘴里是酸酸甜甜的味道,陌生而熟悉。 啃芒果啃的热火朝天的大熊突然放下了手里的芒果,觉得它不香了。 峋哥,这里有人也有一张口,他也不想动手。 他眼巴巴盯着阮廷手里的芒果,对温峋说:“哈喽,这里有那么一个人,不是空气。” “所以呢?”温峋茫然地看着他。 “芒果我不配拥有吗?”大熊义愤填膺地问。 “你拥有了啊。”温峋答。 “切成丁的芒果我不配拥有吗?” 温峋心想,没被绑一晚上的你还真不配。他一个头已经被阮廷闹得两个大了,不想再和大熊有什么争执,无奈地朝大熊说:“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你如果太闲不如去帮我送点货。” 大熊阵亡。 阮廷吃了小半盘水果,心情愉悦值蹭蹭上涨,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温峋适时把手伸了过去,趁机插话:“你可以继续绑我了。” 这话一出,我们熊彻底阵亡。 阮廷看着他眨了两下眼睛,忽然起身:“我去一下卫生间。” 他去了卫生间,关上门,打开水龙头,把清凉的水直往自己脸上扑。 他需要清醒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温峋: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哄) 第35章 假醉酒风波稀里糊涂的结束,阮廷头天晚上没睡好,午睡一觉醒来到了晚上,外面的世界都暗了。 他躺在床上,耳旁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又下雨了。 头微微发晕,睡过头的征兆,阮廷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上面有温峋十分钟前发给他的消息。 温峋:【下雨了,我在江北,你拿伞来接一下我。】 疯了吧,阮廷心念道,敢明目张胆的让他去接人的人还没出生,温峋真是无知者无畏。 他怎么可能去。 阮廷放下手机当没看到,他揉了揉太阳穴,雨滴从房檐上滴滴答答的落下来,声音清越,屋里凉凉的,他扭头望向窗外,夜幕笼罩下灯火朦胧,灯光穿透了雨雾意境阑珊,气氛突然江北了起来。 阮廷立刻拿起手机,重新审读了一遍温峋发过来的消息。 我在江北,你拿伞来接一下我。 温峋的手没有好,这个时候去江北肯定不是上班,那他还能去干什么? 难道是去看妹子? 阮廷心静如水,如一潭死湖,温峋如果真是个钢铁直男,绝不会半路拐弯的那种,对他来说貌似是个好消息,刚好可以杀一杀他脑子里最近诡异乱蹦的胡思乱想。 他阮廷可不是强人所难的人。 然而阮总懂事理,明是非,做事讲究证据逻辑,他起床趴在床边看了会儿雨景,穿上外套撑起伞打车去了江北。 雨下的不大,蒙蒙细雨如丝如烟,落在手上像一个微凉的吻,阮廷下了出租车,撑伞走向了江北。 江北的地理位置过于优越,出租车师傅把他放到路口便不管了,里面太堵,加钱都不进去。 在市里的酒吧中,江北的规模算屈指可数了,寸土寸金的地价,精美恢弘的装修,完善的管理体系,稳定的金主客源,加上源源不断的年轻人的涌入,让这里几乎成了夜里罕见的富有活力的地方之一。 到了门边,阮廷收起伞,往里走的时候和两个男人撞到了一起。 大门边的门侍拉开装饰夸张的浮雕门,紧窄的门只容一人通过,冲突将至,两边都放慢了步子,阮廷微微侧头,目无旁人的用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个年轻男人也在打量他。 他们穿的衣冠齐楚,光彩照人,以阮廷阅过无数高定的眼睛来看,离他最近的男人穿着修身版型的休闲西装,是精工裁剪过的,稍远一点的穿的惹眼靓丽,酒红的衬衫,墨绿的风衣,貌似也是某个眼熟的牌子。 阮廷不以为意的回过头,丝毫不停地往前走,肩膀擦过身旁的人,在那人略微错愕的注视下,率先进了江北。 穿红着绿的男人叫陈杰,他旁边穿休闲西装的男人是周俊辰,二人的家世不错,平日里过的也是挥金如土的日子,陈杰眼看着阮廷进去,甩了甩风衣的下摆,语气带点偏激地说:“这人挺敢走啊。” “我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算了,我们进去吧。”周俊辰为陈杰降火,他看着阮廷的背影,总觉得那身影似曾相识。 阮廷把伞放在门口,温峋坐在角落里的一个桌子旁等他,他无聊低头看着手机,也不知道是刷头条还是抖音。 阮廷坐在他旁边,伸手敲了敲桌面。 温峋看见阮廷来了后,起身准备走,被阮廷压住胳膊又坐了下来。 “我刚来,能不能让我先缓口气。” 温峋听话静了下来,阮廷四处看了一圈,上次的歌手果然今天也在场,坐在舞台左侧中场休息,他问温峋:“你来干什么?” 温峋抬头:“我手好的差不多了,来找经理聊上班的事儿,怎么了?” “你手好了?”阮廷望向温峋,他今天晚上果然不再缠着绷带,似乎他的绷带和领带都在同一天被他卸下了。 “好了。”温峋怕他不相信,当着他的面活动了活动。 “金钱的力量果然伟大,可以让人睁着眼说瞎话。”阮廷暗讽道。温峋的手只能说是脱离了绷带,古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真想像之前一样活蹦乱跳,还需养一段时间。 -- 第65页 温峋耳边过滤了他的话,在他眼里,摆脱了绷带等于重获自由,且等于重新获取工作的能力,好不容易说服了经理让他明天火速入职,暂时的不得心应手不算什么。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温峋自己在家里待不住,阮廷作为外人更管不了,只要不动手,当个安安静静的花瓶保安也好,但他对温峋来这里的单纯目的产生了怀疑。 “除此以外呢?”阮廷显然是不相信他说的话,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懒懒的,像没睡醒的样子,又问了一句。 “只有这些。”温峋不知阮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个时候,吉他悠扬的弹奏声响起,阮廷回头,上次的歌手上台了。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声音,他的手指随着节奏在桌上轻轻敲着,笑着对温峋说:“这首歌你弹过。” 阮廷的笑难以捉摸,温峋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调侃,他反问:“不好听吗?” 舞台前面的灯光切成彩灯,长长的光柱上下左右来回梭巡,晃到人的脸上,风情万千,有那么一束刚好从阮廷侧脸经过,他为了躲光低下了头,贴近温峋悄声说:“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偷偷告诉我,我帮你保守秘密。” 印象中这不是阮廷第一次对温峋这么说了,除了无语,温峋心里更多的是好奇,他也把下巴往下低了低,迷惑地问:“我对人家有没有意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阮廷抬眸:“你工作的时候看她,回家弹她唱过的歌,还不明显吗?” 温峋突然笑了起来,“你行不行啊,我工作的时候看她纯粹是为了看节目,还有,我觉得好听的歌,想弹就弹,你怎么回事儿,照你这么说,我每天看你多少次了,难道我是gay吗?” 阮廷直起了身,没了方才慵懒随意的坐姿,“你不喜欢她?” 温峋:“废话。” 阮廷:“那你是gay吗?” 温峋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也是废话。” 尽管温峋的情感经历为零,但他默认自己是大众款,虽鲜有对女孩儿动心,但也从来没有对男孩儿动过心。他像大熊一样,看小电影,追女明星,没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路上看见漂亮美女停下来多看两眼,但也只是多看两眼。 可能他孤独凄惨的青春全奉献给了工作,像他这样的穷鬼,除了空有一张脸和发达的四肢外,在两性里没有优越的雄性资本,所以他不期待,也不去追求。 阮廷心情复杂地看着阮廷,不知道该说什么。隔了半晌,他抓起手上的手机,缓缓吐出两个字:“走吧。” 温峋还没反应过来,阮廷的屁股已经离开了椅子,他紧跟着阮廷往外走,没看到有个闪光灯对准了阮廷,咔嚓咔嚓亮了好几下。 周俊辰和陈杰坐在VIP包间里喝酒,迷乱的灯光偶尔模糊了人的视线,但周俊辰仍在阮廷抬头的几个瞬间捕捉到了他的正脸。 在门口神情高傲不谦让的年轻男人,在角落里神情难测的俊美男人,怎么和莱康阮家的公子长得有那么几分神似。 阮廷出了江北,温峋主动撑起了伞,把他和阮廷包在了伞下,两个人一起朝路口走了过去。 身后有小电驴从他们身边经过,温峋搂了一下阮廷的腰把他拉向自己身侧,时间太短,动作太快,一股细细的电流从腰间蔓延至全身,阮廷腿软了一下,差点绊住。 “大哥,看路,你该不会是在看漂亮妹子吧。”温峋吐槽。 阮廷怼了他一句:“她们又没我好看,我为什么要看。” 温峋:“……” 巧克力精的脸皮厚破天际,他早就领略过的,不该如此没见过世面,可温峋却突然好奇,“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女生啊?” 温峋难以想象以巧克力精挑剔的眼光,会看上什么样的天仙。 阮廷脚下轻轻迈过浅浅的水面,他说:“我喜欢和我一样的。” 温峋抬头想了想,雨丝又细又密,斜飞到他脸上,仿佛一鞭子打醒了他。 他停了下来,转过身惊愕失色地问阮廷:“你的意思是……你是……” 阮廷半个身子已经走出了伞外,冷冷的雨丝贴在他脸上,他站定,回头,言笑不苟地说:“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是无意泄露,也是真情流露。 忽而一阵风带走了温峋手里的伞,直直被掀到了地上。 他们在雨里对视,头发上渐渐沾了雨,眼睛也难以睁大,对面的车灯照到他们身上,留下一层昏黄的光晕。 阮廷往回走了几步,弯腰捡起了伞,举高撑过温峋头顶,他说:“走吧。” 这一小段路走得格外安静与漫长。 回到家,阮廷先进了卫生间洗澡,温峋在外面拿干毛巾擦了擦脸和头。 他站在卫生间外的墙壁上看着家中四壁,突然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仿佛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连带着他每天生活的环境都看着像是变了。 阮廷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身上刚换的是温峋的衣服,他一出门看见温峋,愣了一下,“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温峋看着阮廷身上自己的衣服,手指不自然的动了动,他突然不敢对上阮廷的目光,寡淡的说了一句“没事儿。”然后转身就走。 在他转身的瞬间,阮廷一只手臂伸了过来横亘在他身前,手掌触到了他身后的墙壁。 -- 第66页 阮廷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像西柚的味道,清清爽爽,他干净的短发半干不湿,刘海遮在眼前,微侧着头,以一个形似壁咚的暧昧姿势拦住了温峋。 “你不接受?”他说。 空气安静了那么几秒,温峋说:“我不太清楚,所以我不发表意见,你让我研究一下。” 阮廷被他这句话逗笑了,酒窝一闪而过,他松开了手,走到茶几旁为自己倒水。 当天晚上,温峋果然苦心孤诣的研究了起来,阮廷躺在床上两个小时了,温峋仍旧侧着身把着手机不知道在看啥。 相处的时间和空间变得气氛微妙,温峋一言不发,只是紧盯着手机,阮廷眼皮打架撑不住关了灯后,他的手机屏幕还在暗夜里莹莹发亮。 研究的相当刻苦。 这是普通平凡的一个晚上,也是暗潮涌动的一个晚上。 月落日升,星辰变幻,朝阳冲破海平面迎向人间,新的一天如约而至,天气渐渐炎热,一觉醒来,温峋踢开被子睁开眼睛,猛地受了惊。 可能因为温度回暖的原因,阮廷昨晚也睡得并不踏实,他翻了个身移到离温峋较近的地方,正脸对着温峋的方向,睡得香甜。 温峋有些缺氧,他将阮廷的睫毛和侧脸的线条看得清清楚楚,由此感受到了两人间极亲密的距离,他甚至感受到了阮廷安稳的呼吸。 氧气愈发变得稀薄了。 阮廷眉头轻微蹙了一下,他从被子里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适应了光线缓慢睁开。 温峋慌忙起床,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从阮廷眼前移开,睡眼惺忪的阮廷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火速从自己眼前移开,拎起衣服便往自己头上套。 阮廷彻底清醒后,温峋的衣服也穿好了,阮廷看着温峋穿反的上衣和慌张的神情,一时间喉咙被堵住,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从床上坐起来,指了指温峋的上衣,温峋低头看了一眼,衣服的确被他穿反了,里面的线头都露了出来,他原本尴尬的神色雪上加霜,更加不知所措了。 “你如果不能接受,”阮廷开了口,“我可以继续睡沙发,或者离开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怎么可能不会接受呢O(∩_∩)O哈哈~ 第36章 温峋扯着自己穿反的衣服,当着阮廷的面换了,并留下凶凶的一句话。 “钱还没还完,敢走打断腿。” 阮廷无话可说。 温峋火速换了衣服,阮廷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阮廷了,他莫名让自己的动作麻利了点。 换好衣服后温峋出了卧室,熬了粥,阮廷起床后两个人坐在餐桌上吃早餐。 温峋吃的心不在焉。 他喝完一口粥,把碗推到一边,拿起手机开始上下划拉,脸上表情缤纷迥异,粥都快凉了,也没喝几口。 阮廷终于受不了了,他自言自语道:“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温峋抬了抬头,献上一张问号脸。 阮廷作出一副和他认真谈判的样子,“你可以问我几个问题,我是gay我什么都知道,你直接问我,不要偷偷看手机,看来你自学的效果好像并不好。” 温峋:“……” 温峋放下手里的手机,他似乎真的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阮廷,各种错杂的事项在脑海里一交汇,一瞬间却不知道该问什么,有的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他犹豫半天,眼睛看到窗边飞过三只麻雀,分针走过几格,粥又冷了几分,依然沉默着。 话滚到嘴边眼看就要溜出去,又生生被吞咽了回去。 阮廷捏了捏眉心,“你不问,我只说一句,喜欢男人并不是喜欢所有男人,所以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正常交往和友好关系。” 巧克力精神情严肃,温峋对着他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 来了一个电话,阮廷进卧室里接听,温峋看着冷掉的粥,没了食欲。 仿佛心里有什么事情堵着,阮廷的性向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力,但其实他心里明白,这没什么的。 可是还是吃不下。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休假结束,今天又该去上班了。 温峋复工的第一天,大熊找上了阮廷,让对方和自己一起去酒吧捧场,大熊为了找温峋借钱,近日里疯狂示好刷存在感,阮廷不知道他们谈得怎么样,可能要么陷入僵局,要么离成交只有一步之遥。 温峋工作的时候站岗,大熊一个人不好意思在鱼龙混杂的地方待着,他亲自向阮廷千求万求,并表示可以承包阮廷一周的早饭。 阮廷:微笑.jpg 大熊真诚地渴求道:“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阮廷脸色如常,没有任何表情,只动了动口:“Maybe。” 大熊:“?” 阮廷:“陪你去可以,但是不能坐你的破驴去。” 大熊一听,这是什么条款,忙不迭答应了。 阮廷之所以同意去,一是因为心里憋屈,希望借助酒精消解哀愁,二则是因为秘密的暴露,他想赶紧恢复他和温峋之间的正常关系,这几天需要多交流,多沟通,而不是每晚一躺到床上,背对着彼此开始沉默。 依他的观察来看,温峋对此并不排斥,但总是显得懵懵的,他们的合住关系面临着挑战。 阮廷和大熊去了江北,他们先去和温峋打了个招呼,温峋今日换上了职业装,他先看见大熊,一脸无奈,又看见大熊身后的阮廷,悄无声息的叹了一口气。 -- 第67页 哪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大熊谄媚地朝温峋笑着说:“峋哥!恭喜你又开工了,喜提小钱钱!” 温峋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问阮廷:“你来干什么?” “喝酒。”阮廷干干地说。 话局一下子就死了,三个人各自没味地去找自己的归宿,大熊和阮廷找了一个圆桌坐了下来,大熊左顾右盼,别的桌上要么摆着酒,要么摆着饮料,只有他们的桌子比脸还干净,他轻声问阮廷:“你不是要喝酒吗,怎么不去买?” 阮廷有点晃神,“你去拿吧,我请客。” 大熊不知道是不相信阮廷的话,还是不相信阮廷这个人,在桌旁逗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离开了。 大熊刚走,有人往阮廷桌上摆了一瓶名酒。 阮廷看到酒瓶,说不上出乎意料,却也着实吃了一惊,不知大熊什么时候变得有品,胆儿也跟着肥了起来。 视线一路上移,眼前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不是大熊的,再往上,是一张有棱有角、倜傥英俊的脸。 “你好阮总,我是周俊辰。” 年轻男人微笑着向阮廷伸出了手。 周俊辰记得他第一次见阮廷的时候,是在酒会上,阮廷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西装,这个拥有黄金比例身材的男人身高腿长,肤色白皙细腻,鼻梁高挺,薄唇清浅,在原本光鲜亮丽的人群里格外瞩目,他手持一杯葡萄酒,以年轻有为的姿态和一群商界大佬谈笑风生,一点儿都不违和,周俊辰仿佛看到了一道光,在人潮里披荆斩棘的从阮廷脚下直直铺到了自己这里。 他问陈杰:“那个男人是谁?” 看美女看得花了眼的陈杰愣了一下,定住仔细看后告诉他:“莱康阮家的公子,人家有对象。” 周俊辰当场被浇了一头凉水。 他原本以为自己和男神的缘分已尽,谁知前几天偶然听到了小道消息:阮廷和孙妍伊是协议交往,两人各有利图。他经多方打听证实了这个消息,并且知道了和温峋一模一样的秘密。 昨日在江北的偶然邂逅,隔得太远周俊辰看不真切,他偷拍了阮廷的两张照片后,和手机相册里的一比对,是同一个人。 周俊辰慌忙抛下陈杰追了出去,等他出了江北后,雨夜里人群熙攘,盛开的伞面开满了街道,整条街都是花花绿绿的,他已经找不到阮廷了。 今天来江北守株待兔再次遇上阮廷是有心无意,没想到这个传言在国外的大佬连着两天到了这里。 世界就是这么小。 阮廷抬头看着周俊辰,以他极强的记忆和认脸能力,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但对方叫他阮总,明显是自己原先世界里的人。 “你是——” 周俊辰再次笑了笑,递上自己的名片,“盛风集团是我家的公司,我在某个酒会上见过你。” 阮廷接过名片,大方伸出了手和他相握,“请坐。” 他看了一眼对方的名片,对周俊辰这个人他没有印象,但盛风集团的名头如雷贯耳,他依稀又记得他们应该是见过的,可能在人群里擦肩而过。 周俊辰为阮廷倒了半杯酒,缓缓拉开话匣子,“听闻你在国外,我昨天在这里见到你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今天又碰面了。” 在国外的谎并不难圆,阮廷抿了口酒,“我主要是去国外度假考察,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在国内,出去的这段时期里当然会回国内办点事情。” 周俊辰向他举杯:“说明我们缘分不浅。”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含情含蜜,阮廷看了一眼不敢随意猜想,开始和他聊一些别的事情。 喝了点酒后,周俊辰试探性地问:“今晚有约别的人吗?” 阮廷说:“没有。” 于是除了名酒之外,土豪周俊辰立即吩咐人摆了一桌小食和果盘,精致丰富,应有尽有,小费都赏了不少。 收到小费的服务员朝自己的同事们洋洋得意的炫耀,温峋不禁朝阮廷的方向看了过去。 “我天,没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人,哪个隐形土豪来咱们这儿了!” “肯定壕啊,光那一桌东西就得有几万块钱吧。” “他结账的时候用的VVIP卡啊,这种尊贵级别的卡,江北从成立开始都没发过几张吧!” “重点是他好帅……orz……” “不,重点明明是他是个gay……” 温峋的目光一下子被抓了回来,摘下对讲机专心听着身边的人八卦闲聊。 “我刚送果盘的时候看见他右耳戴了耳钉,左耳没戴。” “哇哦!” “哟哟!” 温峋再次朝远处望了过去,周俊辰将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细金丝框眼镜一看便很有味道,通过他这几天的自学,这人仿佛还真有点儿那什么的气质。 “他旁边的那个哥哥也好飒,很有气质。” “他们今天刚认识。” “所以他在撩他?” “他们拿着手机扫码了!一定是互添微信号!” 眼前是直播的画面,耳边的解说一刻不停,温峋有点烦他们,他拿起手机,给阮廷发了一条消息。 周俊辰再次给阮廷倒酒的时候,阮廷注意到了他右耳的黑钻。 “你的耳钉很漂亮。”阮廷夸赞道。 “只戴了一个。”周俊辰笑着答。 -- 第68页 时间凝滞了那么几秒,酒杯里的酒折射着五彩的灯光,和迷离的梦境一样。 成年人碰了碰杯子,不声不响的岔开这个话题,聊别的东西了。 这个时候阮廷收到了温峋发的消息,他打开看了看。 【据说你们圈子里比较乱,你别被人骗了。】 阮廷差点当着周俊辰的面笑了出来,周俊辰看他憋笑的样子有点奇怪,问:“看你很开心的样子,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阮廷看着眼前的人,摇了摇头,“没事,我朋友让我在酒吧里注意一点,别喝太多酒。” 大熊肩负买酒水的任务离开后,出于对阮廷报销的不信任并没有去柜台,而是进了舞池跳迪斯科。等他跳的大汗淋漓身心俱疲回来找阮廷后,看见满桌的东西目瞪口呆。 大熊看了看阮廷,又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走错了桌。 “巧克力精,你从哪里变出这些东西来的!” 阮廷面对他一惊一乍的举动直想擦汗,他淡淡地说:“新朋友请的。” 大熊又惊又喜地看着阮廷,那样子仿佛是在说:你诈骗成功了?! 阮廷:“。” 周俊辰看着新冒出来的大熊,困惑丛生,大熊对面前的土豪男也是疑虑百出,阮廷突然意识到两个世界的冲撞即将开始,他先前拼命想证实自己莱康阮总的身份,温峋和大熊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而现在这个秘密离戳破只有一步之遥,他却希望它永远当个泡泡。 他轰轰烈烈的闯进他们的生活,却想安安静静的离开。 阮廷站了起来,拍了拍大熊的肩膀,“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可是……”大熊看着满桌几乎没有被开动的食物,在心里流了一箩筐口水。 周俊辰虽然不知道像阮廷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为什么有大熊这种看上去既不靠谱又不着调的朋友,但他看出了二者有些交情,也看出了大熊眼里对食物的望眼欲穿。 周俊辰笑着说:“打包带走吧。” 阮廷:“不用。” 然而大熊高呼:“谢谢!”他转头便喊:“服务员!打包!” 阮廷:“……” 估计服务员也为难。 打包好后,周俊辰和阮廷一起站了起来,“我送你吧。我的车停在门口,蓝色的那辆。” 阮廷再次拒绝:“不用。” 与此同时,大熊高呼:“那感情好啊!” 真让周俊辰把自己送回去,铁定露馅儿,阮廷心里的算盘一打,捂住大熊的嘴和周俊辰说:“我今天也开了车过来,不用麻烦了,谢谢。” 他瞪着眼睛看着大熊,脑子习惯性短路的大熊难得意会到了他的意思,哪怕只是他的臆想。 巧克力精一定是在骗人!自己不能拖了他的后腿,于是大熊安静了下来。 阮廷带着大熊走了出去,两个人出了江北,门口那辆帅气的蓝色跑车同时进入他们的眼帘。 大熊停下了脚步,手颤抖着摸了摸车身,和摸女朋友一样激动:“你的新朋友牛逼啊,熊爷服了。” 阮廷对这种车司空见惯,并不觉得新奇,他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招呼大熊上车。 大熊坐到车上后,开口便对阮廷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骗他说我们也有车。” 这只笨熊应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阮廷看了他一眼,问:“为什么?” 大熊分析的条条是理:“你骗土豪和人家交朋友,那自己的家世得差不多吧,连辆车都没有太跌价了。” 阮廷笑了:行吧,你开心就好.jpg 回到家不久后,阮廷收到了周俊辰发给他的消息。 周俊辰关心他回没回家后,向他发出了明晚去当地最大的KTV店‘嘉宝鑫’里参加聚会的邀请,参会的人全是他们圈子里的人,光是耳熟的名字就有好几个,其中不乏阮廷的好朋友。 大概是因为他一直对外宣称目前不在这里,且好久没有露面,这些消息现在一般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阮廷隐隐察觉到周俊辰对他别有企图,但也只是感觉,何况这是一群人的聚会,不止局限于两个人,他想了想,同意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正常社交了,仿佛不被阳光照耀的蘑菇,要发霉了,阮廷决定,明天下班后回自己家换掉这身灰头土脸的装扮,重戴一块儿表,喷之前没来得及开封的香水,开自己最喜欢的车,风风光光地以阮家少爷的身份去参加。 而这个时候,江北里突然找不到阮廷的温峋收到了大熊的消息。 【明晚去嘉宝鑫,我告诉你借钱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周俊辰戏份很少的~ 第37章 温峋看着大熊给他发的消息,愣了两秒,嘉宝鑫是当地最大、也是最有背景的一家娱乐场所,和他一样在贫瘠的安庆路里滚大的大熊不应该和那里扯上关系。 温峋心里一紧。 他在工作间隙给大熊发:【明天去嘉宝鑫做什么?】 熊爷:【期待吧?明天告诉你,记得带银行卡。】 吊人胃口。 温峋懒得深究,他和经理请了明天的假,又问大熊:【阮廷回家了吗?】 熊爷:【回了。】 温峋:【今天和你们坐一桌的那个男人呢?】 熊爷:【哥,人家是土豪,开豪华跑车的那种,我怀疑这傻帽让阮廷给骗了,一晚上消费了好几万。】 -- 第69页 温峋:【。】 既然阮廷已经回家了,他也不担心了,认认真真上了一晚夜班。 阮廷第二天下班后直接回了自己的豪华别墅,在路上他给温峋发了消息:【我今晚有事,会晚回去,不用等我吃饭。】 温峋秒回:【好,恰巧我今晚也有事。】 回到家后,阮廷先在自己的巨型浴缸里洗了个澡,挑了一件素色衬衫和高腰西裤,衬衫下摆扎进了裤子里,搭配经典款式的漆皮牛津鞋,胸前褶花的花式纹理简单朴素,大气优雅,袖口的白金袖扣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发亮,他把平常散放下来的刘海梳上去用发胶固定,让后颈沾染上自己钟爱的香水味道,出门前披了手工师傅为自己度身定制、剪裁完美、微带英伦气息的灰色长款风衣,衣长遮过了小腿,拉得身影颀长。 他在镜子里看自己,这样的自己仿佛已经很陌生了。 阮廷开了一辆自己不常开的拉风小跑,戴上墨镜,奔向目的地,今夜是以阮总的身份公开见人,他总不能穿着温峋的衣服去,表示换了一身装扮后,阮廷有种灵魂归位的感觉,他不禁打开车内的广播感慨自己被温峋毒害太深。 嘉宝鑫的停车场里名车云集,阮廷下车后有专人把他带了进去,权利和名望的娱乐场,地板上的瓷砖明亮的像镜子,宽敞冗长的走廊上铺着柔软的地毯,两旁精美繁杂的灯饰发出橙黄的光亮,进了包间,纯黑香木桌上摆着红葡萄酒和黑巧克力慕斯,以及几瓶稀有高级的烈酒,距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阮廷推开门走进去的瞬间,屋里好几个人发现了他,停下了手里做的事情,门口的冷蓝光打到阮廷脸上,莫名将他的轮廓描摹的更加立体,周俊辰第一个看见阮廷,朝阮廷笑了笑。 在有颜的人里,阮廷算有钱的,在有钱的人眼里,阮廷算有颜的,在他的假协议脱单官宣前,百年一遇吊打大部分男人的黄金单身汉绝非浪得虚名。 阮廷客气得体地周俊辰点了一下头,却并未朝他走去,而是走向了自己的好朋友李立。 李立前几天刚在游轮上过完生日,今日穿了一件花里胡哨的圆领衫,看见阮廷相当意外。 都是被他扰人耳目的传言骗了。 阮廷走过去之后,两人打了个招呼,他脱下外套,一群有共同话题的人很快聊了起来。 嘉宝鑫奢华的大厅里,温峋把大熊围在待客沙发上,用几乎恐吓的语气问他:“你找我来这里究竟为了什么?” 老子为了你请了一晚上的假损失了多少小钱钱,结果你支支吾吾半天不说实话搁谁身上谁都炸。 大熊埋下了头:“我来见网友。” 温峋:“……” 温峋冷静了片刻,阴沉着脸问大熊:“你网友呢?” 大熊:“现在正忙,一会儿她过来。” 温峋:“你为什么借钱?” 大熊:“我网友问我借钱。” 温峋简直想把熊孩子提起来吊打一顿。 温峋:“你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你就给她借钱,万一是骗子怎么办?” 大熊:“不可能吧,长得那么美丽的女孩子一般很善良。” 温峋:“。” 他放弃了和大熊的交流,在他们截然不同的心境里,大熊认定自己是网恋奔现的前兆,尽管他根本没恋,只是天天陪着聊骚,温峋则出于旁人的理智觉得自己的傻兄弟可能被人骗了。 大熊睨着温峋冻得结冰的脸色,开导他:“我今天不是把你带过来一起见她了吗,你见了她一定会发现她很好的,活泼开朗善解人意,只是手里急需用钱,需要你的爱心关怀。” 温峋懒得搭理大熊,也懒得浪费口舌,他打开手机里的解压神器——开心消消乐,开始专注注意力玩游戏。 大熊时刻刷着手机,他漂亮的未来女朋友终于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我在二楼楼梯口,你来找我,我时间不多。】 他兴奋地“啊”了一声,带着温峋飞奔冲向二楼,到了楼梯口,果然有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女孩子在等人。 那妹子看见大熊后说了个暗号:“天王盖地虎。” 大熊兴奋接道:“熊哥二米八!薇薇是你吗薇薇!” 妹子看着没有美颜相机滤镜的大熊挤出了一个笑容。 幸好她原本没抱多大期望。 周薇比想象中要清艳脱俗楚楚动人,大熊看傻了,一时间想冲上去和自己网聊了一个多月的美女索个拥抱,不过清醒理智压制了他的花花心思,他只是痴痴朝对方望着。 大熊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多少个深夜陪聊的夜晚和宅男无聊的白天,他都是靠一个想象中的人和在暗搓搓的期待中度过的。 对孤独的他来说,周薇是一个很好的人,起码她肯陪自己聊天。 周薇看着傻笑的大熊,往远迅速朝走廊里看了一眼,问大熊:“钱带了吗?” “带了。”大熊乐呵呵地说,“峋哥,过来~” 温峋和周薇的气场不太合,两个人都戒备而谨慎地看着对方,温峋开口问她:“你在这里工作吗?” 不知为何,周薇有点怕温峋,她低声应了一声。 “借条有吗?”温峋又问。 周薇转头去看大熊:“还要写借条吗?” “不写也行。”大熊看着周薇痴痴地笑着,余光扫到温峋飘雪的脸后又改了口风,“写一下是最好。” -- 第70页 周薇的脸色拧巴了起来,温峋饶有耐心地看着她,双方僵持时陈杰从包厢里走了出来,周俊辰今天看见阮廷后心不在焉了一晚上,把他这个死党都抛在了脑后,他看见了周薇单薄的身影,走向了楼梯口。 “周薇,他俩是谁?”陈杰看着温峋和大熊问道,他总觉得温峋略微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啊?”大熊看见陈杰,预感来者不善,率先怼了回去。 陈杰邪魅一笑:“我是她现在的男朋友啊。” 大熊一听傻住了,话都没说冲上去就是干,陈杰先前学过跆拳道,加上反应灵敏,不仅阻挡了大熊,还回了一拳。 大熊作为男人的自尊心被瞬间引爆,愈发毫不顾忌的冲了上去,陈杰感受到了他的不管不顾,慌乱之中往后退,退到了周薇的酒车旁。 你来我往交手了两下,大熊占了下风,正当温峋走过去拉架的时候,大熊拿起酒车上的一瓶酒为自己壮胆,他没想真砸人,只想吓唬吓唬人,谁知被对方吓唬住了。 陈杰冷冷地警告他:“这是我买的酒,一瓶三万多,你可要想清楚了。” 大熊心里颤了一颤,质疑了陈杰说话的真实性,“老子听你在这里放屁,砸的就是你的酒!” 说完,他哐的一声,把酒砸地上了,跟上头了一样。 周薇睁大了眼睛,在一旁看傻了似的提醒:“他说的是真的。” 大熊脸上的表情缓缓凝固。 瞬间吓得魂儿都飞了的他无助地看向温峋。 “周薇,这种二愣子究竟是谁啊?”陈杰稍微体会到了一点快感,问眼前脸色煞白的女人。 “我们不熟,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周薇谨慎地答。 陈杰对此不是特别在意,周薇不是他的正宫,他自己都是出来玩的,两个人好也不会好多长时间,各取所需罢了,于是他对大熊说:“既然如此,赔钱吧。” 大熊如遭当头一棒,三万多一瓶的酒,他拿什么赔? “我……我没钱,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陈杰冲着周薇笑了笑,那表情似欲语还休,耐人寻味。 他今天心情好,见了许多老朋友新朋友,三万多的酒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某些爱逞能的人貌似是真拿不出钱来,赔款赔上几年黄花菜都凉了,但他看大熊的嘴脸又不想轻易放过他,于是一个鬼主意跃然心头。 “爷今天心情好,事情可以就这么算了,但我的酒不能白砸,这样吧,今天我和我的朋友们聚会,你进去喝上十瓶酒,当为我们助兴,这事儿就算了了。” 陈杰话说得轻松,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温峋站到了大熊身前,脸上紧绷,眼里的光冷冷的。 陈杰一看,调侃道:“干嘛这样看我,你替他喝也行啊。” 大熊悄悄地拉了拉温峋的衣角,声音抖得跟倒豆子声一样,“打残我都赔不起,我去喝十瓶酒了,哥你一会儿把我带回家。” 陈杰在原地哼着歌,对大熊的认怂不感到意外。 “我替他喝。” 温峋彻底站到了大熊面前,无所谓的朝陈杰一抬手,示意他带路。 陈杰勾了勾唇,转身往前走去。 “哥……”大熊带了哭腔。 温峋此刻懒得和他多说话:“你靠谱点,一会儿送我回家。” 温峋跟在陈杰后面往里走,大熊则在温峋后面亦步亦趋。 花花公子陈杰率先进了包厢,在灯光下打了个响指,吸引了全场先生女士的注意力。 “哥哥妹妹们玩累了没,我请人给大家做个表演助兴怎么样?” 口哨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李立跟着拍手起哄,阮廷好久没接触过这样的局,周俊辰不知什么时候又凑到了他身边,站在他面前和旁边的人谈笑自若,音响离他很近,音浪排山倒海般敲震着耳膜,阮廷扶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好,那接下来我请某位先生喝光桌上的十瓶酒。”陈杰潇洒转身拉开了包厢门,面容冷峻、一身黑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哟,是个酷盖!”李立给阮廷播报。 阮廷手指敲着水杯,他闲适地倚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眼,来找他喝酒的人大部分被周俊辰截了去,他透过虚浮的光线不以为意往门边瞟了一眼,视线立刻冻住了。 温峋一句话都没有说,灯光下他的脸像雕塑般精美深刻,他找了一个干净杯子,干脆利落地往杯里倒起了酒。 阮廷放下自己翘着的二郎腿,黑色鞋尖轻轻落地,他把酒杯放到方桌上,继续透过人群望了过去。 光线缥缈,温峋仰头喝了一杯,喉结微微滑动,整个人仿佛只有最外面简单线条组成的轮廓一般。 他倒一杯,喝一杯,循环往复,麦黄色的液体从嘴角流下,顺着光滑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一路向下,涌到看不见的地方,与此同时,大熊在后面干瞪眼看得着急,却也无能为力。 “可以啊,这哥挺能喝。”李立抓起酒杯喝了一口,包厢里气氛热了起来,猎奇的目光都集中到闭眼灌酒的无名氏身上。 五彩灯光穿梭交替,仿佛给那个年轻男人戴上了神秘摇曳的面纱,他的脸忽明忽暗,音箱里忽然放出了浪漫的轻音乐,轻柔缓慢。 耳旁是喧杂的吵闹声,不绝于耳,周俊辰低头看着阮廷,五彩的灯光不时撞在他脸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年轻男人,面色凝重,灵魂宛若游离到了那一杯杯酒里。 -- 第71页 温峋已经数不清自己喝了几瓶酒了。 酒精冲撞着大脑,燃烧着胃脏,麻痹着神经,一杯杯滚烫的酒下肚,胃里的空间压缩至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脑子里也像溢满了酒,上下都胀的让他想吐。 温峋差点吐了出来。 他用手堵住了嘴,朝后仰头顺了口气,陈杰在他耳旁吹了声口哨,温峋握着酒瓶,手上青筋暴起,又开了一瓶。 又一瓶酒被他喝完了,当他重心不稳地想继续开的时候,视线中出现角落里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个身高与他相仿的男人缓缓向他走来,长腿西裤收住了他紧瘦的腰身,头发像是抹了发胶,梳的锃光瓦亮,看不清是哪家的贵公子。 他的身影随着轻缓的音乐逐渐向他逼近,温峋已经醉的失去了大半意识,他只看到一双筋骨白皙的手接过了他手里的酒杯,设计冷感、镶钻的袖扣晃了他的眼。 “别喝了。”低沉不悦的声音像哑雷一样炸开了。 周遭一片哗然。 第38章 包厢里瞬间比以往更热闹起来。 阮廷是风云人物,身上自带话题,在众人瞩目的节点上跳了出来,更是惹了一身议论。 “那个长腿帅哥是谁啊?” “他你都不知道,阮廷,莱康的总经理。” “好帅一男的,但是他想干嘛?” 凌乱错杂的灯光打在阮廷和温峋身上,温峋顺着那只拿他酒杯的手一路向上看,看到了一张模糊的脸。 应该是一张矜贵好看的脸,他想。 温峋昏昏沉沉,在温峋身后的大熊则整个人彻底定住了。 阮廷款款走过来的时候,他没有认出这个有气场的男人是谁,当阮廷开口的时候,他张大口愣了十秒。 这他妈难道不是阮廷! 这个看上去英俊多金狂拽酷炫吊炸天一身霸道总裁样儿的男的和阮廷长得一模一样! 大熊差点就跪下了。 包厢里一下子乱成一锅粥,李立朝自己前后左右看了一圈,不知道阮廷走上前去的意图,周俊辰见状跟着阮廷走了过去,陈杰光是看着阮廷和温峋并肩的画面便摸不着头脑。 周俊辰贴近阮廷,看了一眼温峋后低声问他:“你认识他?” 看见周俊辰,大熊揉了几下眼睛,怀疑自己继续做着昨天的梦,昨儿还是刚认识的土豪新朋友,今天就换装参加舞会了。 世界果然小,他凌乱了。 阮廷手里捏着酒杯,酒精在温峋身体里肆虐,他感到一阵晕眩,四肢无力,耳边是嗡嗡的嘈杂声,眼里人影重重,他头重脚轻般想倒下去,阮廷扶住了他一只胳膊。 模糊的人脸在眼里摇晃,温峋从阮廷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须后水的味道,他清醒了三分。 “阮廷?” 阮廷没有回答温峋,他转头对周俊辰说:“他怎么了,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周俊辰并不知道,陈杰一看场上气氛不对,他说:“他朋友摔了我一瓶三万多的酒,但是赔不起,我让他喝十瓶普通酒抵过了。” 陈杰说完,睨了一眼阮廷的神色,小心问道:“你们难道认识?” 阮廷的语气依旧冰冷:“他是我朋友,给我个面子,剩下的别喝了。” “啊哈。”陈杰尴尬地笑了笑,不是他见识少,是这世界太魔幻,堂堂莱康阮总怎么会结识赔不起一瓶酒的穷鬼。 陈杰因过于震惊而迟迟不表态,周俊辰抢在陈杰面前说了话,“既然是你朋友,这个面子当然要给。” 阮廷看出了周俊辰和陈杰关系匪浅,他抓着温峋的胳膊问:“还能走吗?” 温峋点了点头。 阮廷拉着温峋在众目睽睽下走出了包厢。 人走后门口处空空的,灯光打在地板上,冷冷的一道光。 桌上没喝完的酒冒着气泡,有一两个瓶子倒了,躺得横七竖八。 陈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问周俊辰:“我不是在做梦吧?” 周俊辰摊了摊手,对身后一片吃瓜阔少粲然一笑,走到李立跟前悄声问:“怎么回事啊?” 一向和阮廷关系好的李立翻了车,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周俊辰试探性地问:“该不会是他的新——” 李立点燃一支烟意会了他的意思,摆了摆手:“不可能,阮廷从来不和穷人打交道,况且他把莱康的家产看得比什么都重,不管是能公开的恋人,还是不能公开的恋人,都得和他门当户对。” 周俊辰眼神幽幽地看着他,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出了包厢,温峋清醒了一些,隐约能看清阮廷油腻的造型了,阮廷拉着他的手腕往外走,温峋半醒半醉地叫住了他:“等等,还有……还有大熊。” 提到大熊阮廷脸色差了,“他没事,我为你们说了话,你先管你自己,好吗” 包厢里,叽叽喳喳的讨论一波接着一波,石化的大熊望着远去的温峋和阮廷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办,错过了跟风出去的最佳时机,他战战兢兢地一小步一小步往门口移动,陈杰发现了他,直接给他拉开了大门,不耐烦地说:“快走。” 大熊三两步逃了出去,在外面大口喘着粗气,可他没再找到温峋和阮廷。 温峋头痛欲裂,他继续被阮廷拖着走,很快阮廷停在了他车前。他为温峋拉开了车门:“上去。” -- 第72页 温峋没来得及看清车长什么样子,反而先被车里的香气熏了一脸,阮廷不由分说的把他塞了进去。 车椅调成合适的高度,名车一起动即追风逐电的速度,温峋的眩晕感再次涌上来,他看了看阮廷的脸色,本想说什么,又安静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阮廷开着车一路途径最繁华的街道,街上车水马龙,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摩肩接踵,街心花园的彩灯美轮美奂,莱康的写字楼亮起万盏华灯,透过车窗看世界,像文艺电影胶片里加过滤镜的街景。 温峋在阮廷车上睡着了。 阮廷心神不宁,随心所欲地按照车里设定的路线走,车子最终停在了自己家。他歪着头趴在方向盘上看着温峋的睡脸,思虑片刻后,给自己的司机打了电话。 “你把我们送到安庆路7号,然后自己把车开回来停在车库。” 阮廷把温峋架着回到破败的小楼时,已经很晚了,醒来后的温峋一身酒味,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怔怔看着阮廷。 阮廷看着他:“你清醒了?” 温峋迷迷糊糊地答:“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他认出了阮廷,想起了一些事情,可身体和思想并不完全被自己掌控。 阮廷接了一杯热水递给温峋,挨着他坐了下来,温峋不自然地往外移了移。 阮廷敏锐地察觉到了温峋细小的动作,他猜测温峋清醒几分了,急着和自己保持距离,估计是想起了自己的秘密。 “你还躲我啊。”阮廷说,“行,趁你喝酒讲明白,我呢,不是哪个男人都爱,对你充其量只是有好感。好感和喜欢之间有壁,喜欢和在一起之间也有壁,都是成年人,明白吧。” 阮廷说的郑重其事,温峋眼里写满了茫然,他闭上眼睛静坐了片刻,茫然地说:“你在说什么,我闻到酒味,看见你,习惯性想躲而已。” 阮廷没想到曾经酒后的吻给温峋带来这么大的后顾之忧,让温峋在自己醉酒的时候也防他和防狼一样。 阮廷忍不住想笑:“你睁开眼,看我,我没醉。” 温峋睁开了眼,目不转视地看着阮廷,今天的阮廷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不仅仅是发型不一样,他看了半天,目光最终定在了阮廷的嘴巴上。 阮廷看他出神的样子说:“我知道我喝醉的时候亲过你,第二次我真没醉,你不用担心,那次我醉的不省人事,没有知觉,也没有感觉。” 温峋听着阮廷的描述,眉头皱了起来。他朝外看了看今晚的月亮,星辉簇簇,残月如勾,天边仿佛盛着一池水。 脑子里越来越乱了,温峋静坐了一会儿,又问:“你刚说什么?你对我有意思?” 阮廷呆滞,忙解释:“不是,只是有好感。” 温峋:“有区别吗?” 阮廷:“有,看见特别帅的人我都会有好感。” 温峋:“那你为什么亲我?” 阮廷怀疑温峋已经分不清自己醉没醉了,清醒的半个脑子和糊涂的半个脑子共同组织语言,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没有逻辑,阮廷不想跟他继续废话,烦躁地扔话说:“无聊,斤斤计较,我喝醉了,亲就亲了,你能怎么样。” 温峋放下了水杯,阮廷以为他要乖乖入睡了,然而他一个侧身搂住了阮廷的腰,轻轻贴上了阮廷的唇。 仿佛一阵风扫过一样。 温峋放开了阮廷,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然后走到卧室,朝着月亮的方向躺了下来。 阮廷全程睁着眼,他看着墙上的古董钟指针走过十二,眼睛眨了一下。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几口下肚,在客厅里散了几步,洗澡时摸了摸自己的唇,血还是热的。 感情不只是自己喝醉了发疯,温峋喝醉了也发疯! 酒精是这世上最危险的液体了,没有之一。 阮廷次日清晨醒来,身旁早已没了身影,温峋可能已经走了,毕竟不是谁也像他一样酒醒后不记事儿。 他穿上拖鞋走向卫生间,和从客厅里冒出来的、同样想去卫生间的温峋撞了个满怀。 手臂撞上,两个人各退后半步。 “你先上。” “你先上。” 互相谦让中,温峋去了厨房,阮廷进了卫生间一边解决一边回顾起了温峋刚才的动作神态。 拘谨、慌乱,闪躲的眼神无处安放。 这家伙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没跑了。 很好,自己做的事情当然要承担后果。 阮廷决定先给温峋留一点时间自己反思,他去完厕所后穿好衣服准备出门,朝着厨房的方向说:“不用准备我的早餐,我去外面吃。” “我没做饭,马上也要出去上班,快迟到了。”厨房里传来温峋的声音。 阮廷点了点头,他出门后看了一眼表,时间还早,可以坐在店里悠闲地吃一顿早点。 他去了大熊家的饭店,隔了五分钟,屁股还没坐热,温峋姗姗来迟。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主角达成一致:酒精是个坏东西。 第39章 温峋刚进店里,大熊立马从门后蹿了出来,对着温峋一顿弯腰鞠躬。 温峋一边推开大熊一边看着不远处的阮廷,万分后悔自己走了进来。 “别只顾着感谢我,那儿还有一位。” -- 第73页 大熊回头,阮廷朝他挥了挥筷子,他的眼睛唰一下亮了,像被点亮了人生之光,抛下温峋奔了过去,坐到阮廷身边:“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阮廷简明扼要地说。他如果知道温峋会来,绝不会进来。 大熊看见阮廷简直喜出望外,他放下阮廷的筷子,摆正阮廷的姿势,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眼前的人和昨晚的阮廷仿佛不是一个人。尤其是当他后来看惯了阮廷穿温峋的衣服后,阮廷的装扮已经和普通人无异了。 “你的发型怎么变回来了,你昨天两米八的气场呢?”大熊疑惑。 阮廷昨晚洗了澡,恢复了自己以往清爽的发型,衬衫、风衣换成圆领衫和短外套,皮鞋改成了休闲鞋,和昨晚的风格大相径庭。 温峋走过来坐在他俩对面,大熊问:“峋哥,你记得吧,你不是喝醉了记事儿,他昨晚不是这个样子的。” 温峋被大熊无情背叛了,谁喝醉的时候记事儿!他咳嗽了几声,阮廷跟着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粥。 看来温峋喝醉了真记事儿,这是公认事实。温峋脸上不自然起来,他朝大熊凶了一句:“快去给我拿饭!” 大熊不情不愿地走开,阮廷拿汤勺搅动着粥,问:“你不是工作怕迟到吗?” 温峋:“……” 哪壶不开提哪壶,关键是还说的这么轻描淡写,阮廷一定是故意的。 阮廷又问:“昨晚的事儿你还记得多少。” 温峋:“……” 非要聊这么尴尬的话题吗? 气突默,大熊拿了豆腐脑和油条过来,摆在了温峋眼前的桌子上,温峋立刻狼吞虎咽地开动,昨晚阮廷出场的方式太不合常规,大熊又凑了过去,好奇心十足地问:“你和那个土豪男是什么关系啊,昨晚傻逼男放过我们,不就是因为土豪男吗?” 阮廷捋了捋关系,傻逼男是陈杰,土豪男是周俊辰,大熊暂时还不知道自己莱康阮总的身份,昨晚那么高调,他在心里做过预案如果大熊和温峋知道他的身份该怎么办,现在看来不用考虑这点了。 “不如你先解释一下是怎么惹下麻烦的吧。”阮廷笑了笑,掌握了话语的主动权。 大熊偷偷瞟了一眼温峋,低下了头。 温峋吃着油条问他:“还网恋吗?” “不了不了。”大熊手举双手保证,“谁知道她有男朋友啊,男朋友还是个傻逼。” 温峋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大熊:“都解决了吗?之前有借钱给她吗?” 大熊:“我兜比脸干净,挣的钱全上交我妈了,不是想问你借钱吗,结果……这样了。” 阮廷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网恋奔现,过程惊心动魄,结果一塌糊涂,不愧是大熊。他用眼神给大熊点了个赞,大熊反问他:“该你了,你昨晚怎么回事?说!你是怎么勾搭到土豪朋友的!” 阮廷把嘴里的半个包子吃完,坦坦荡荡地答:“在酒吧认识的,你在场啊,人家邀请我参加聚会,我去了。” 大熊羡慕地说:“刚认识几天你们关系很好啊,我说诈骗犯,你真的会来事儿,昨晚我差点以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大熊的酸涩之情溢于言表,温峋则不那么想,他紧紧抓着筷子,眉宇间笼上一层阴云。 “我吃完了,去上班了。”阮廷拿餐巾纸擦了擦嘴,大熊拦住他,“巧克力精,今天我生日,晚上我们三个一起庆祝吧。” “嗯?”阮廷诧异,“生日快乐。” “每年是我和峋哥一起过,今年多了你,我们晚上去江北等峋哥换班出去吃夜宵怎么样?”大熊充满期待地说。 阮廷不自觉看了温峋一样,点了点头,“可以,晚上联系。” 温峋抬头:“你俩把彼此当朋友了?” 大熊坦白:“巧克力精还是有优点的,长得好看,为人仗义,你昨天喝多了,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打听呢,难道你不喜欢他吗?” 温峋差点呛住,他拍了拍胸脯,想对大熊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 大熊看他憋得难受,“你装什么啊,你早把他当朋友了,虽然你总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但是你对他太好了,我都酸了。” 阮廷插了一句:“他说我什么坏话了?” 大熊:“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衣服你能穿,贵的水果可以买,你连碗都不用洗,我们认识十几年了我还没这待遇!” 阮廷感到头皮发麻,这是个涉及爱恨情仇的议题,先撤为妙,“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算账。” 他走后,大熊往外眺望了一眼,确认阮廷走远后,索性也把心里的不满全发泄了出来。 “峋哥,你早把阮廷当好朋友了,对吧?你们气场很合。” 温峋没有应答。 大熊感到温峋越来越难以捉摸,“你俩今天都有点奇怪,气氛很尴尬,你们昨晚怎么了?” 温峋的一口气再次堵在了胸口,誓死反驳:“哪里尴尬,我们关系很正常,不要乱讲,好吧?” “激动什么。”大熊收拾了阮廷的餐具,“跟吃炸.药一个样。” 门外不吵不闹,温峋出门后四处望了一眼,夏的气息也有了,他心里很乱,戴上卫衣的帽子,插兜往远处走去。 近期阮廷对新工作彻底熟悉了,顺带着连上下游产业的一些东西也了解了,老板爱八卦,爱讲闲话,说得好听叫亲切随和、关心下属,公司业绩提升,他心情甚爽,看着谁都顺眼了不少,尤其阮廷。 -- 第74页 说不准这个人真的招财。 经过他细致缜密的观察,他觉得阮廷是有前途的。 售货员给顾客推销的时候,往往将对方视为上帝,阮廷却总以一种谈判的姿态和对方攀谈,列举种种优点,给对方灌输一种我把话放这儿了、买不买是你的自由、不买是你的损失的思想。 态度有失端正,但不恶劣,还保持了基本的礼貌和涵养,说的都是客观事实和肺腑之言,除此之外,销量提升、利益上涨永远是商家的根本判断准则,老板认可了新人,闲来无事给员工们发放茶点,阮廷对吃的不怎么感兴趣。 老板和阮廷一同坐在了休息椅上,“你干得不错,虽然你待人态度冷淡,但逻辑清楚,讲话清晰,说实话销量提升我是震惊的。” 阮廷:“无论任何商品,要想走的长远,质量是最重要的,当然,营销宣传和服务体验也很重要,你现在的问题是品牌不名一文,没有专业的宣传、管理和销售团队,东西过关,钱赚不了多少,对消费者和你来说都是损失。” 老板眼里涟漪阵阵,这岂不是和算命的说的是一个意思,简而言之他需要抱个大腿。老板摸了摸下巴:“我今天回去再去找先生算上一卦。” 阮廷:“。” 谈话可以结束了。 阮廷似是猜到了几分老板的意思,他心里灵光一现,现在的这家家具公司不为人知,不作妖不搞事,质量可靠,回头客颇多,被普通消费大众认可,而他欠缺的东西主要是不会在大众面前舞,也没有财力和能力舞。 阮廷忽然叫住了他:“我认识一个人,算卦结束后如果你感兴趣,可以联系他。” 老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认识的人,有意思,你认识的人和你一样年轻吗?” 阮廷一点头。 老板当阮廷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儿,顺着他的话说:“那你说说,他在哪里就职,做什么工作?” 阮廷拿出一张纸,写上了自己秘书的电话号码,“一个你肯定知道的公司。”他把纸片放在老板座位旁边,眼睛一弯笑了笑。 老板看了眼纸片上的号码,本地号,他捡起纸片胡乱塞进衣兜里疑神疑鬼的走了,阮廷打开手机,为大熊买了一款当天送达的礼物,刚下单,周俊辰冒泡了。 周俊辰:【晚上去江北吗?请你吃饭。】 阮廷拨了拨头发,纵是他再木讷,也察觉到了周俊辰的心思,何况他并不傻,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对周俊辰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阮总拿出了自己处理这些事情的常见套路,即冷处理,大部分人被冻一下就全明白了。 周俊辰的消息他先晾六个小时,等自己晚上吃完饭后顺理成章的回复,委婉拒绝。 一天的日子过得飞快,夜幕低垂,月笼四方,阮廷打车去了江北,大熊比他先到。 温峋还有半个小时下班,大熊和温峋进了江北等他,大熊神经兮兮地对阮廷说:“有人往我家送了个和面机,匿名送的,你说是谁干的呢?” 阮廷一挑眉,“肯定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大熊眼睛亮了一下,他当然喜欢,那台和面机看上去价格不菲,但是他想不出来谁会送他这种礼物。 “我怎么会认识出手这么阔绰的人,峋哥不会送,你更不会送,一定是快递送错了,要不要打个电话让我妈退回去啊,可这捡来的便宜不占可惜了。” 阮廷拦住了他:“温峋不会送我可以理解,为什么我也不会送?” 大熊解释:“巧克力精,你是那种没有心的利己主义者,你没发现吗?你有真的好朋友吗?别和我说那个送你东西的人哦,你们根本不算朋友。” 大熊看阮廷沉默着,追着他问:“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温峋在工作间隙走过来和他们说两件事儿,刚好目睹了阮廷间歇性炸毛的样子。 “我说,你怕是不想解放你的双手了。”阮廷掏出手机给白天订购过的公司打电话,“您好,请问贵公司白天售出的和面机,现在还可以上门取回来吗?” 大熊一听,瞬间秒懂,夺过了阮廷手里的电话一阵速讲,“不好意思打错了,祝你健康平安生活幸福,拜拜!” “怎么不早说是你送的。”大熊挂了电话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不好意思的还回了手机。 “因为我没有心。”阮廷微笑着说。 大熊轻轻把手放到阮廷肩上拍了拍,“哎,我随口一说,你当真啥啊哈哈哈哈……土豪男?!” 他语气一转,把温峋和阮廷的目光全吸引了去。 周俊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他身旁的桌上放着一大束玫瑰。朝着阮廷说:“晚上有约了么,我想请你吃饭。” “他有约了。”一阵窒息的安静中,温峋突然冒了出来,挡在了阮廷身前。他老早看到了大熊口里阮廷的新朋友,这个土豪朋友抱着一大束玫瑰,来者不善,温峋陈述了他们晚上有约的客观事实,语气却像火.药爆炸。 “你是……那个……”周俊辰认出了温峋,眼前这个穿保安服的人是阮廷在包厢里带走的年轻男人,世界天旋地转,周俊辰更加疑惑地看着阮廷。阮廷怕他把自己的身份抖出来,无奈圆场:“这件事我以后给你解释,其余的事情你现在不用明白,也不用说。” -- 第75页 周俊辰对温峋有着天生的敌意,他不明白阮廷的用意,他自身的涵养只够让他不现在追究,随即擦着温峋的肩走了过去。 “等一等。”阮廷走到桌旁抓起他的玫瑰,上前几步轻轻贴在周俊辰耳旁说:“比起收玫瑰,我更喜欢送玫瑰,以后别浪费了,别忘了带走你的花。” 阮廷站定,周俊辰接过那束花,静看了他五秒,目不斜视地离开了江北。 送走周俊辰,阮廷回过头看温峋的时候,温峋的目光一动不动的聚焦在他脸上,看得阮廷无来由的心慌,身后某个方向传来酒瓶落地的声音,不知哪里又爆发了冲突,江北果然不安稳,温峋的注意力被身后吸引,偏过头别有深意的看了阮廷一眼,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在酒吧里永远不缺耍酒疯的人,北面的一桌几个大老爷们不知因为什么吵了起来,起初只是他们自己人间的打闹,后来把矛盾莫名引向和酒吧里服务员的冲突。 刚开始是对骂,后来很快动起了手,年轻的姑娘和小伙无一幸免,温峋过去拉架,场面乱作一团,群魔乱舞,客人们尖叫着逃了出去,也有一小部分爱看热闹的留了下来,围在外围一圈评头论足,津津乐道。 阮廷和大熊往离温峋近的地方靠了靠,有人把酒吧里的拖把上的木棍都挑出来了,几个保安站在外面畏畏缩缩,不敢上场,手臂还没完全好的温峋反而冲在了一线。他从身后困住了某个拿棍子的闹得最欢的醉鬼,钳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乱动,骂骂咧咧的酒鬼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其他几个跟着胡闹的也被别人拉住了,架终于不打了,一场闹剧暂时告一段落。 醉鬼不讲道理,手里拿根棍子以为是倚天屠龙,有清醒的人拿起手机给其家属亲友打了电话,温峋直接拿绳在外面围了一圈,不让人靠近,同时请人把他们先引到某个包间里。 手机从兜里滑了出来,掉在了地上,温峋弯腰去捡,可这时,一根木棍悄然悬在了他的头顶—— 消停了一会儿的醉鬼又张开了他的眼睛。 眼看着木棍就要落下,除了当事人浑然不觉,周遭众人的瞳孔纷纷扩大,大熊哑然失声。 木棍重重挥下,温峋毫发无伤,一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护在了他身上,替他挨了那一棍,难受地闷哼了一声。 醉鬼把木棍丢在了地上,棍子咕噜噜滚到了大熊脚下,阮廷扶着腰倒坐在地上,和惊诧的温峋遥遥相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作者随意写,宝贝们随意看就好了,晚安。 第40章 阮廷替温峋挨了一棍。 挨完后他自己都懵了。 一向不喜欢医院的温峋拖着阮廷去做了检查,拍片结果显示一切正常,温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松开了一直紧拉的阮廷的胳膊。 他的虚汗湿了一背,人都快要虚脱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沉默了一路,各怀心事,温峋神情呆滞,眼里空空,不知在想什么,他这样的状态持续一天了,阮廷则扶着腰懊丧,他最惜命了,可是他替温峋挨了一棍。 他几乎是下意识挡了一下。 这个决定从产生到执行在短短瞬间,没来得及决策,没顾得上纠结,从身体里涌出的强烈的意愿吞噬了他,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腰……已经像现在这般疼了。 医生给阮廷开了一袋消肿化瘀的膏药,阮廷回家后自己拿到卫生间里贴,包装纸刚被撕开,门被人推开了。 阮廷大惊:“你怎么进来了?” 温峋看着他手里的膏药:“你没有锁门。” 阮廷“哦”了一声,怪他,进来的时候忘记锁门了,温峋一直站在门口看他,也不离开,阮廷有点尴尬,拿着膏药扇风,“你要上卫生间吗?” “不。”温峋答,“怎么不让我帮你?” 阮廷:“嗯?” 温峋抢过他手里的膏药,往卧室走去,“跟我来,我帮你贴。” 阮廷下巴枕在胳膊上躺在了床上,温峋坐在床边撩起了他的上衣,除去外套之后阮廷只穿了一件单衣,腰间一往起撩,光滑紧实的后背露了出来,身后凉嗖嗖的,阮廷稍微侧了侧头,温峋又在出神了。 “我说,你贴不贴,这可是你揽的活儿。” 温峋略凉的掌心贴上阮廷的腰,不知是因为他手凉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阮廷全身跟着轻颤了一下,像细小的电流在身体里游走了一遭。 “这里疼吗?”温峋碰了碰肿了的一块儿地方。 阮廷现在还处在方才轻颤的余波中,感受不到疼痛,但温峋碰他的地方无比敏感,又激起了新一轮的电流通过。 阮廷没反应,温峋敲了敲他的背,“疼不疼啊?” “疼疼疼。”阮廷喊道,他弃疗了,只希望温峋迅速结束,“你随便贴吧,反正医生说了没事。” 巧克力精难得随便一次,温峋却不再心大了,他研究了半天阮廷的腰,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 没有了一层衣料的阻碍,任何肌肤的接触都成了煎熬。 窗外的月亮微微晃了起来,时光变得静谧,仿佛身处荒原,星垂平野,成片的树林里夜风袭过,带来阵阵沙沙声。 阮廷突然听到一声“谢谢。”他趴着回头看向温峋:“不用谢。” 膏药已经贴好了,温峋的手还放在阮廷的腰上,手心已经温热,沾上另一个人的体温。 -- 第76页 温峋没意识到这个问题,阮廷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阮廷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看不见温峋在做什么,只听他说:“江北里的那个男的是不是在追你,他今天拿了玫瑰。” 提到这个,阮廷头疼了一秒,“我对他无感。都是成年人,晾晾他就明白了。” 温峋:“你不喜欢他?” 阮廷:“不。” 温峋:“那你喜欢谁?” 阮廷半闭的眼睛睁开了,他喜欢谁?这个问题早有标准答案,他喜欢他的莱康。他把脖子转了个大角度看向温峋:“你一个直男,确定要和我讨论这个问题吗?” 温峋忽而语出惊人:“你是不是喜欢我。” 阮廷意识到了温峋的手还放下他腰上,他默不作声地把衣服往下拉了拉,边拉衣服边说:“没有,绝对没有。你不要误会。” 阮廷说完,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正对着温峋说:“我们不是朋友吗,替你挡一棍没什么,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不想给直男的生活带来困扰。” 温峋沉默着看着地面,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阮廷:“你怎么知道我是直男?” 阮廷:“!” 温峋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我最近在了解,但是……不知道。” 阮廷有点想笑。 “你最近在学,你学啥啊,靠吗?”阮廷毫不留情地问,“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你不是有女神吗,你想和睡她还是睡别的男人?” 温峋顿了一下,说:“和你。” 阮廷:“和我什么?” 温峋:“睡。” 阮廷像听到什么玩笑话似的笑了起来,却发现温峋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冷肃。他看着温峋的脸,温峋貌似是认真的,他的心跳不由分说地加速,自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 “我,喜欢你。”温峋说。 阮廷一脸难办的样子:“真的吗?” 温峋盯着他:“按你的判断标准,应该是。” 阮廷两眼一黑,他的手指不自觉的轻轻敲击着床板,这是他瞬间无措慌张和大脑混乱的表现。阮廷说:“其实想和一个人睡也并非喜欢,还可能是炮友。” 话刚说完,阮廷疼的“啊”了一声,因为刚才温峋踹了他一脚。 “开个玩笑,你是怎么想不开的?”今晚的谈话断断续续,沉默的时间比说话时间要长。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阮廷又问道,“因为我帅?聪明?我知道我优点很多,但是你喜欢哪个?” “白伯去世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去取钱了,好像是从这里开始。”温峋说。 他第一次从阮廷身上看见光,是在那个时候。无论贫穷富裕,对生命的尊重,对真善美和公平正义的渴求,让他看到了一个独立的个体不一样的灵魂。滂沱大雨的夜晚,撑伞的阮廷拿着匿名的信封走向捐款箱的时候,站在不远处同样身陷雨帘里的他觉得阮廷不算太差。 有些东西可以有,也可以没有,另一些东西,则一定要有。 阮廷和温峋一样,同样想起了那个昏天黑地的雨夜,他一次“发疯”是在那晚,明知可能会和灿烂的家产擦肩而过,他还是走进了雨里。他记得他和温峋抽完了一包中华,阳台上烟头落了满地,温峋歪着头帮他点烟的时候,火星迸出的光和星星一样亮。 阮廷正经了起来,认真地看着温峋,在温峋仅有的记忆中为数不多叫了他的名字:“温峋,再待一段日子我会走,我不会一直住在这里。对我而言,爱情没有那么简单。” 温峋:“所以你不喜欢我?” 阮廷沉默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温峋忽然扑到了阮廷的身上,让吻回答了一切。 这是一个让人不想反抗的吻。激烈的,用力的,可以听到心跳的,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疯狂。 温峋很喜欢掌握主动权,他在逼自己寻找答案,也在逼阮廷寻找答案。 两个人溺在海里,快要窒息。 答案不言而喻,阮廷调整了呼吸的节奏,安抚了这个带着进攻和侵略性的吻,把它拉长拉缓,变成了一曲轻柔甜美的两个人合奏的夜间小调。 急促紧张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阮廷睁开了眼睛。 他给不同的人分类设置了专属铃声,家里来了电话,可能是阮耀的,也可能是奶奶的,铃声在静谧的深夜显得格外刺耳。 温峋察觉到了阮廷的出神敷衍和魂不守舍,他也睁开眼睛,唇角偏移半分,亲了亲阮廷嘴角的津液。 距离是在一个吻后拉近的,一切尽在不言中,对视和沉默都不再那么尴尬,阮廷拿起手机:“我去阳台接个电话。” 温峋从卧室里顺着他的背影目光一路望了过去,阮廷背对着他朝着窗外打电话,客厅没有开灯,只剩两缕月光疏疏淡淡,人快与深沉的夜色融为一体。 电话持续的时间很短,阮廷走回来后脸色很差,从床上捡起了自己的外套似是想要再出去。 尽管阮廷是在阳台打的电话,但没有避讳温峋,该听到的消息温峋断断续续都听到了,大意是这个电话是阮廷的奶奶给他打的,他的父亲身体不好,病重了,现在在医院里待着。阮廷说的话很少,只说了他会过去,今晚就过去。 温峋一度怀疑阮廷是离家出走的温室里的小草苗,和家里的关系不是太好,几乎没听他讲过家里的事情,不过现在他看得出来阮廷平静的外表下着急担忧的心。 -- 第77页 “家里出了点事儿,我要回去一趟,晚上不用留门。”阮廷一边穿外套,一边和温峋解释,平淡的口气里隐藏这焦躁。 在阮廷穿衣服的同时,温峋飞速找纸和笔写了一张条,唰唰写了几行字后,塞到了阮廷衣兜里,他把阮廷送出门外,对阮廷说:“这是我写的契约书,上面签了我的名字,你不用担忧以后的事情,活在当下,及时行乐,既然现在我们互相喜欢,就只谈恋爱,将来有任何一个人厌烦了或者想结束这段关系,随时可以,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随你随我,你如果同意在上面签个字。” 阮廷很久没有用单个手指推开温峋家的门了,温峋替他把门拉开,站在门里继续朝门外的人说:“不用现在做决定,你先去忙,路上小心。” 阮廷看了他一眼,摸到了兜里的纸片,方才的那个吻仍让人心神晃荡,灵魂游离,在这个瞬间,他突然觉得,试一试也好。 第41章 阮廷深夜赶去了医院,阮耀躺在宽敞宁静的高级病房里,闭上眼睛已经睡下。病人床头的灯光调为微亮,淡淡的光晕笼在阮耀身上,几日不见,他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人也老了些。 奶奶坐在一旁由两名医护陪着,半阖着眼,看见阮廷后提起了精神,阮廷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没事儿了。”老太太说,她平日里喜欢打扮,脸上涂脂抹粉,今日脸上不着任何,苦大仇深的褶皱暴露了出来,看上去苍老了几分,她脸上仍有余悸,一手轻颤,风暴过后的平静遮盖不了先前的心惊肉跳,从中可以看出这个病房里刚才经历了什么,“他的心脏病是老毛病了,命抢回来了,医生说需要好好休息,不能过度劳累。” 阮廷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也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今晚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放心。” 老太太回握住阮廷的手,欲言又止,脸上的条条沟壑跟着紧紧松松,最后忍不住说,“他很在乎你,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有,准备回来吧,你爸躺在床上暂时不能去公司,公司需要你。” 点到为止,多余的话没有再说,老太太让人扶着出了病房,剩下阮廷留着陪护。 当他们不用面面相觑针锋相对的时候,阮廷得以仔细观察阮耀的脸。 他想起小时候阮耀对他要求极其严格,成绩没考好时甩脸色,做错了事劈头盖脸的骂,因为阮耀不喜欢养宠物,于是不让他在家里养任何小动物,阮廷生病了让保姆抱着去吃药,唯一没有亏待过他的大概仅剩金钱方面的自由了。 阮廷有相比于同龄人来说花不完的钱,他卡里的余额从来没有让人心慌过,他什么都用最好的,衣食住行都用顶级的概念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买买买的快感在他很小的时候便体验的淋漓尽致,当然,同龄人有而他没有的东西他也试图用唯一仅剩的东西去换。 有的换到了,有的没换到,大部分能换到。 渐渐的,那些换不到的东西没那么重要了。 阮廷看着阮耀,脑海里闪过一丝杂念,阮耀是不是和他一样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经历了同样的困惑,最终发现没什么比拿在手里的东西更让人心安,他对阮廷的培养可能是在复刻另一个自己。 阮耀对阮廷不好,对自己更不好,那些拼死拼活守护的东西,拼命想让阮廷学会的技能,在光阴流逝和熙熙攘攘中逐渐清晰,阮廷忽然觉得假使他们身份互换,他或许会做出和阮耀一样的选择和行为。 阮耀的呼吸平稳悠长,阮廷的心跟着静了下来,他抬头望向窗外,浓郁的夜色一片漆黑。 他在窗户上看到了温峋的脸。 嘴里一片腔壁上有点涩疼,可能是不小心咬破了。 头疼的事情远不止一件,父亲住院,奶奶让阮廷回归公司,意味着要离开温峋家重新当阮总。他会坐在莱康大厦宽敞明净的办公室里,签价值成百上千万的约,单位时间创造的财富价值难以估量。他会重新衣冠楚楚的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高调参加各种局和酒会,可以随心情好坏每天换一块手表,开不同的车。他曾经好几次想要尝试离开温峋的家,最后都因为种种理由继续留下了,只有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他可以找出一百条温峋在他生命里只是匆匆过客的理由,他即将拥抱原本属于他的正常的生活,在安庆路7号生活的日子,像一场梦。 温峋是梦里的人。 荷尔蒙激起来的瞬间,让人想要放弃一切,不管不顾地沉溺其中,冷静下来的时候,阮廷觉得他好像经常忘了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起码阮耀不会认可温峋,甚至会让他在两者里做决定,温峋和莱康,他选哪一个? 夜很深了,窗外漆黑一片,阮廷坐在病房里靠着墙壁,身前有光投下的一摊小小的阴影。 他像面临什么重大抉择似的阖上了眼睛,眉头的皱纹深深浅浅。 脑子里全是和温峋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电影镜头般的画面在脑子里滚动播放,他看见他和温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痞帅冷酷的男人问他要不要跟自己回家,他在大熊面前显得不那么活泼,说出来的话却铿锵有力。他还看见刚到温峋家的时候,温峋时不时以武力对他形成压制,但正儿八经的实施,一次都没有。他看见了无数藏在时光缝隙里的闪光时刻,温峋一张张的笑脸真的非常上镜了。 -- 第78页 从不同的角度,能看见小半个娱乐圈男艺人的影子。 除此以外,他第一次仔细思考温峋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他一直否认的事实,是自己真实的内心。 温峋会根据他的喜好调整每日的伙食,会给他买舍不得吃的芒果,并把芒果切成丁。 温峋会看他的眼色行事,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主动归还了对他意义重大的手链,会像只大型犬一样坐在他身边随叫随到。 温峋自己的生活过得皱皱巴巴,但对朋友大气慷慨。他的脑子似乎只有一根筋,直的不能再直,却会认真发问如何判断自己是不是直男。 总穿深色衣服的他也会笑得很开心,把自己压在沙发上告诫自己不要惹事,害怕去医院的他会深夜把发烧的自己扛到医院,会在超市里把自己挑好的东西一件一件放回去,也允许把所有的衣服甩手任自己折腾,甚至内裤。为了挣钱恨不得有三头六臂什么都干的他貌似对物质不是特别在意,晚上还可能偷偷为自己盖被子。 阮总越想越气,全特么是糖衣炮弹,可他却甘之如饴。 温峋是魔鬼么? 温峋,单名一个峋字,就像山石,坚韧强硬。 阮廷的心轻轻摇晃起来,从第一次心动的瞬间开始,直到这一刻,这颗心都处在难捱的煎熬当中。 想到这里,阮廷把手放到自己心脏的位置,聆听自己的心跳声,现在是夜里一点,离开安庆路7号三个小时了,他很想念一个人。 很想他,想见他。 发疯似的想念来的猝不及防,残风卷起零星火苗,火势冲天而起,雪地变成一片火海。 阮廷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冷酷无情的声音冒出了头,这些又渐渐被新的浪潮淹没,两种不同的声音互相厮杀,心里的战场枪林弹雨,烽火连天。激战过后,残阳如血,尘埃落定,世界下了一场雨,雨过天晴,云消雾散,天际焕然一新,远山近水一片空濛,万物静谧安然,唯有袅袅的余音在耳际盘旋缭绕。 一晃神过去,第二天的晨阳已经升起来了。 阮耀睁开了眼,老太太也又走了进来,他看见阮廷,微微诧异,转头问老太太:“你们怎么都来了。” 老太太让医生逐步给阮耀做完身体检查,确保各项身体指标没问题后回答他:“昨晚是阮廷守了你一晚上。” 阮耀安静躺在床上,阮廷也不言语,不一会儿他开口喊了阮廷的名字。 “阮廷。” “嗯。” “最近公司拜托你了。” “好。” 父子之间的谈话总是这么朴实无华,阮廷看着阮耀吃完营养餐后起身离开,上午十点公司有股东大会,他要赶去参加。 老太太送他离开,走出病房外,老人忽然让他低头,阮廷弯下腰,把耳朵贴近老太太,老太太问他:“你昨晚来之前是不是和情人在一起呢?” 阮廷脸色一变,“为什么这么说?” 老太太眼里精光一闪:“昨天你嘴巴都肿了,太明显了宝贝儿。” 姜还是老的辣,阮廷瞬间不吭声了,在老人面前极乖的抿了抿唇。 老太太又问:“那个人是不是不是孙妍伊啊?” 老太太尽管年老,但心里不傻,上次她便怀疑这两个人貌合神离,联合演戏。 阮廷没有正面回答老太太的话,他问:“奶奶,如果我和一个让你意想不到的人在一起,你支持吗?” 奶奶看着他,笑眯眯地说:“你想让他成为你唯一的弱点吗?” 阮廷愣住了,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毕竟昨晚他一夜未眠。 “他——不是我的弱点。” 阮廷无奈朝奶奶笑了笑,走出了医院,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什么都要啦,世上美好的东西并非不能共存,至于以后怎么操作是他自己的事,他终于明白,无论他怎么冷静,温峋已经住进了他心里,在无声无息中捆绑了他的一切,从每个小细胞到整个灵魂,都跟着魔了一样。 既然已经着魔,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想了一晚上,阮廷头都大了,众人眼里的门当户对只是众人的,他的生活,是他自己的。 阮廷掏出了衣兜里的那张纸片,把上面的话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唇角不禁勾了起来,他掏出自己的签字笔,在温峋签名的后面加上了自己的名字,潇洒的签了一个阮廷。 阮廷放回纸片,掏出手机,给孙妍伊发了一条消息。 【关于我们之前的协议,我想重新谈一谈。】 消息发出去不久,很快收到了回复:【好啊,我今天去莱康拍广告,有时间见面了谈吧。】 阮廷继续回:【我回家换身衣服后去莱康开会,一会儿见。】 第42章 阮廷回家换了一身正式的着装,纯黑的西装大衣加上雪白的衬衫,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他给秘书发了自己参加股东大会的通知,依然戴了十八岁收到的腕表,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了莱康。 他打开手机想给温峋发点什么,不管输了什么话最后都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了。 有些话,面对面说比较好。 他掏出纸片,在纸片背后又添了一句话,然后让司机打开车上的广播,切到每日的经济新闻。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 秘书收到阮廷今日正式回归公司的通知后,莱康内部群里顿时炸了。 -- 第79页 一大清早,莱康上上下下进入了紧急状态,上到二十一层的副总,下到门口的保安,无一不绷紧了脑子里的弦。上次总经理不打招呼突然杀回来的时候,他们毫无准备,结果当然是被批了个狗血淋头。 副总放弃了清早的咖啡时间,早早坐在办公桌前翻着公司最近的营业日志和财务报告,他打开电脑回顾了阮廷以往的提问,从大的战略方向到财务报表上的一个数字,都一一看过,内心诚惶诚恐。 散漫了几天的普通职员一大清早在各个科室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办公室整治运动,手忙脚乱的收起桌上的零食漫画书,清理了桌面,拿喷雾喷走了绿植上的灰尘,男职员对着全身镜整理自己的仪容,女员工把着小镜子涂口红,保洁员提着水桶和拖把在各个楼层疯狂进行大扫除,把大理石柱擦得洁亮如新,能清晰映出人的身影,莱康短暂的陷入了一片忙碌与混乱的局面。 温峋和大熊今天按时为莱康送水,他们从后门进来时,门卫的小哥核查了两次身份,并嘱咐他们:“今天总经理来上班,你们机灵着点。” 温峋点了点头,大熊拿了通行证吐了吐舌头,自从在莱康偶遇过孙妍伊后,大熊一次不落地陪温峋来莱康送水,他想着门卫说的话,问温峋:“哎,女神的男友是不是莱康的总经理啊?” “可能吧。”温峋从早上开始一直在走神,还不时要翻开手机看一眼。 今天不知为何,后门的货梯关闭了,他们只好从正门进去,阮廷推着送水小车进去的时候,的确感到了一丝丝的不同寻常。 地板一尘不染,玻璃干净的让人误会,先前半死不活的植物全活了过来,员工们不闲谈不八卦,全都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两个前台的小姐姐看见温峋和大熊走近,全部低头弯腰问好,除了正常运转的声音,大厦里没有了任何杂音,井然有序,窗明几净。 温峋和大熊对视一眼,不由的放缓了脚下的步子,慢腾腾地往前走,可能是气氛过于严肃端正,他们走到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大熊悄悄问了身旁的一个小姐姐,“今天对你们公司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吗?” 小姐姐拨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回他:“不啊。” 大熊:“可你们今天好奇怪啊。” “是这样的,今天我们总经理回来上班了,一会儿开会呢。”小姐姐低声说。 大熊环顾四周,忍不住问:“你们总经理……很变态吗?” 小姐姐张开嘴,话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吐出来,她余光朝后一扫,瞪大了眼,用极低的声音提醒了身边一圈的所有人:“总经理来啦!” 瞬间电梯口的人除了温峋和大熊外全都立正站好,大熊感到背后一股凉风吹了过来,混着一股不知名的冷冽雅香。 “总经理上午好。”在电梯口站着的穿职业装的人群纷纷鞠躬问好,霎时弯腰弯了一大片,显得温峋和阮廷异常突兀。 “上午好。”低醇的男声从身后传了过来,这个声线似曾相识,温峋转过了身,听闻莱康的总经理脱单前一直被誉为黄金单身汉,炙手可热,在商界小有名声,名下资产不少,投了好胎,自已也争气,真上帝宠儿。 他和大熊都想看看这个羡煞别的男同胞的男人长什么样子。 温峋缓缓转身,回头,他的视线停在阮总脸上的时候,心脏也在刹那间停住了。 总经理,是阮廷。 他穿着做工精致的昂贵大衣,裤子又长又直,皮鞋光亮的仿佛能映出人的倒影。 一方温峋的目光凝固住了,另一方阮廷在人群中是那么闪耀,他的目光投到温峋和大熊身上,也仿佛全被吸引了去,再也没有移开,表情变得复杂万分。 身旁的众人问好后仍屏息凝气,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金碧辉煌的电梯门里映出两个模糊的对望的人影,别人的痕迹都像被抹去了。 温峋和阮廷望着对方,温峋从来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想好好认清对方的脸。 大熊抓住温峋的胳膊拍了自己一巴掌,这他妈是梦吧! 他偏头问刚才的小姐姐:“他是你们的总经理?你确定?当了多长时间啊?” 小姐姐瞟了一眼阮廷,低声说:“一直。” 大熊难以置信地走上前去,大喊了一声:“巧克力精!是你吗,阮廷,你真的是巧克力精吗!” 霎时四下鸦雀无声,只有一串乌鸦声从高冷的阮总头顶飘过…… 大熊的声音直入人心,方才站在阮廷身边的一排微低下头的员工们纷纷禁受不住好奇心作祟,抬起头诡异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巧克力精?谁是巧克力精!是他们不苟言笑冷若冰川的阮总吗! 众人一股脑扬起看戏的头颅,阮廷稍微侧了一下头,他们又都迫于总经理威严停止了好奇的打量。 阮廷的反应让大熊摸不着头脑,大熊直接上前抓起了他的胳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阮廷的脸,他仔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恨自己平时没有对阮廷多关注一些,但他通过观察确信眼前的人就是巧克力精,他赌上自己的全部身家,这个穿得人模人样的总经理就是他们的诈骗犯阮廷! 阮廷身后站着两名人高马大带墨镜的保安,对温峋和大熊给予了高度关注,大熊冲到阮廷面前的时候,他们刚要上手拦住他,被阮廷用眼神挡回去了。 -- 第80页 大熊兴奋不已,但搞不清状况的他不确定现在是在梦里还是阮廷在诈骗,他摇着阮廷的手轻声问:“哇塞,你的这身衣服是哪里买的啊!你昨天在峋哥家的时候不是还穿着地摊货吗!” 尽管大熊的本意是此番言论只有他和阮廷两个人听到,但我们熊的传统技能是把悄悄话当作广播声放出来,于是阮总脸上浮上菜色。 好奇的群众听到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即刻又开始蠢蠢欲动,阮廷感到自己苦心经营两年的高冷人设正在迅速崩塌,岌岌可危,他的心在吐血,双手紧紧握成了拳看着大熊,电梯停在一楼,电梯门缓缓拉开,阮廷迫不及待地想要带着大熊赶紧离开,大熊在这个地方多待一秒,他的房子都要塌没了。 搞不好明天莱康新闻的头条就是:震惊!没想到总经理竟然这样! 阮廷关上了遐思的大门,往肚子里咽了一口苦水,此刻他多想装作不认识大熊这个货啊,他反手抓着大熊的胳膊,咬着牙用毫不在意的口吻说:“电梯到了,进去吧。” 大熊是想和阮廷好好一五一十的把这事儿聊明白的,此刻他不想离开阮廷一米以上的距离,既然阮廷要坐电梯上楼,那他势必同行,于是得到阮廷的指令后他首先毫不讲究的冲了进去。 大熊进去之后电梯里仍空空荡荡,员工们没有丝毫动作,像没看见似的等阮廷上去。 他们的阮总一步一步走向另一个人,温峋感到自己归零的心跳正以急不可耐的速度朝负数奔去。 “走吧,一起上去。”阮廷说。 温峋瞟了阮廷一眼,转身朝前走去,在一片注视中上了电梯,阮廷和两个保安跟着他走了进去,然后再没有人敢进去。 电梯门缓缓的合上了。 电梯上升,金属质感的四壁像把人围进了牢笼。 温峋看着前方,阮廷看着温峋。 这是阮廷从来没有预料过的会面方式,不管如何组织的语言都无法让他在这样的情境中对温峋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仿佛沉寂了一个冰河世纪那么久。 大熊有些缺氧,但也清醒几分,他盯着两个杀气腾腾的保安,问阮廷:“你到底是谁?” “阮廷。” 大熊快哭了:“哪个阮廷啊?” “巧克力精。” 小小的电梯里放起了烟花,可能因为离头顶太近,把人炸的神智全无。 温峋的睫毛颤了颤,偏过了头。 此刻莱康一层在电梯门口等待的员工们不比大熊少震惊多少,八卦声不绝于耳,飞快发酵,巧克力精、地摊货和送水工等热词在大厅里疯狂流窜,莱康内部的各种小群里火速推送了一条比早上发出的【总经理今日来上班】更劲爆的消息。 【论总经理消失了那么久究竟去干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是的,又相遇了嗷。 第43章 电梯到了阮廷的楼层,阮廷看了眼手表,九点五十五分。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要开,开完会我回家找你,我有话对你说。” 阮廷恋恋不舍地正对着温峋倒退着离开,他眼里有温峋看不真切却扯动着他的心的情绪,直到两人间的距离渐远,阮廷才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会议室。 阮廷走后,温峋像虚脱了一样背靠到电梯墙上。 被点了穴般的大熊获得了解封,发出了三连感叹:“我操巧克力精竟然是莱康的总经理!我操阮廷原来这么有钱!我操咱们是不是发达了!” 温峋没什么反应般的继续用后脑勺轻轻盯着电梯墙,大熊及时制止了他,不理解地问:“峋哥,你好像不怎么开心啊,你怎么回事儿?” 其实大熊可以理解他的心情,这事儿摊谁身上谁都受不了,他问:“你天天和他住在一起,你没发现他其实不是诈骗犯吗?他那么挑剔,他把你家改装的四不像,你没怀疑吗?” 温峋无力地靠在墙上,他当然怀疑了,他一度以为阮廷是从某个条件不错的家里跑出来的,温室里长大的小草苗和家长闹了别扭,固执的想在社会上找存在感,阮廷懂外文,生活挑剔,热爱消费,不靠谱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倒,但本心并没有丢掉,温峋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只懂消费、不谙世事的小孩儿来着。 “我猜他家庭条件好来着,可谁知道莱康是他家的,我天,他是这里的总经理,他是哪路神仙啊。” 温峋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大熊的茫然却替换成了兴奋,“啊!!!!峋哥,你和莱康的总经理住了这么久诶,捡个人还捡到总经理,这是什么运气啊,你的祖先功德无量啊!” 温峋:“……” 大熊的喜悦溢于言表,他督促温峋:“别发愣了,快把水送完回家乖巧等巧克力精回来,他不是说开完会要找你,有话对你说嘛。” 大熊推开温峋,推着水车往外跑,走了几步又说:“咦,不对,巧克力精都是莱康总经理了我们还送水干吗!不送了!直接收拾收拾回家吧!” 温峋:“……” 阮廷回归后的第一件事是开股东大会,阮耀昨天入院的消息毫无意外的传进了各个股东和董事的耳朵里,少有不知情的,今早也知情了。 桌面上友好问询极尽关切,桌面下各打算盘暗潮涌动。 几个小时精神紧绷的会开得阮廷心力交瘁,所幸结果和预期没有偏差很多。开完会后他回到办公室,孙妍伊早早在里面等候他了。 -- 第81页 阮廷把领带松了松,开会文件被他随意扔在了办公桌上,孙妍伊摘下墨镜,看向阮廷:“找我什么事儿?” “我们终止协议吧。”阮廷说,“之前的条款里写明了当任何一方想要结束的时候可以无条件结束,不过如果你需要额外赔偿,我可以尽我所能提供。” 孙妍伊眉眼弯了起来,“我们可以无条件结束协议,但是身为朋友,我想问一句为什么。” 阮廷:“因为我找到了想要在一起的人,纵使我们的关系是假的,但我怕他吃醋。” “恭喜。”孙妍伊捡起了墨镜,“明白了,祝你们幸福。” 她戴上墨镜准备离开的时候,阮廷忽然又叫住了她,“你男朋友和你身份悬殊,你真的无所谓吗?” 孙妍伊站定,呆呆地看着阮廷,像是明白了什么,莞尔一笑:“你都为了他放弃和我的协议了,我的答案对你来说还有所谓吗?” 阮廷浅浅的酒窝浮了起来,“慢走,祝你一切顺利。” 孙妍伊走后,阮廷立马拿出手机给温峋拍了那张签了他名字的纸片过去,并发了一条消息:【我马上到家。】,然后赶走了司机自己开车赶往温峋家。 路上他打开车窗,微风清凉,鸟语花香,一切似乎都往好的方向走。 阮廷打开广播,放了一首老歌,悠扬的旋律散在风里,股东大会的结束时间比预估的晚,过了高峰期的中午路段车流较少,阮廷轻微踩了油门。 他无意中看了看后视镜,一辆货车在他身后以势如破竹的速度冲了过来,车速似乎失控了。 阮廷蹙起了眉,他抓紧了方向盘密切关注着后车的动向,刚打算加速换道,货车以爆发般的速度向他冲了过来。 变故发生只在一瞬间,来不及让人反应,货车追尾,“砰”的一声,前车被撞了出去! 阮廷的头撞在了方向盘上,失去了意识。 睁开眼睛,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花香的味道,阮廷醒了,脑袋上缠着纱布。 他微微侧头,看见了阮耀和奶奶,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了声音:“我怎么在医院里,周五要做述职演讲,我要回去准备。”他说着一手撑着床沿准备从床上起来,阮耀和老太太对视了一眼,茫然地望向阮廷。 阮耀:“你说什么,什么述职演讲?” 阮廷:“我当总经理的述职演讲啊,我毕业两年多了,这个位置终于到我手里了,阮董事长,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你现在毕业两年多了?”阮耀懵了,“你明明毕业已经四年多了,莱康的总经理你已经当了两年了,你……你不记得了吗?” “他脑子被撞坏了。”老太太惊呼道,“医生,快来!” 温峋和大熊回了家,大熊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等阮廷回来,他在家里上蹿下跳,左逛右晃,关于以后幸福生活的梦都做了十个了。 温峋被大熊的热情吓到了,他对大熊说:“要不你先回去?晚上再来?” 大熊不乐意了:“为什么我要回去?你们两个想偷偷聊什么?” 温峋:“聊我们自己的事,和你无关。” 温峋从回来开始心神不宁,他和阮廷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目前也不想让大熊知道,于是他站起来开始赶大熊。 大熊挣扎着:“我们是兄弟啊,怎么能有福不同享!你单独和阮廷有什么可说的呀,你们两个大男人,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温峋:“……” 被他说中了,还真有。 温峋一脸烦躁的看了眼墙上的钟,中午都快过去了,阮廷还没回来。大熊也有些心急,他冲温峋哼了一声,打开了手机,对温峋说:“你也打开手机看看呗,说不定巧克力精给我们发消息了。” 二人都打开了手机,温峋看到了阮廷发过来的图片。除了龙飞凤舞的签名之外,还附上了阮总的一句心情写实。 “我想你想的快精神衰弱了,你负责吧。” 温峋的嘴角翘了起来,他刚抬头,一个晴天霹雳朝他砸了过来。 大熊说:“我刚刷到一条新闻,莱康的总经理出车祸了。” 阮廷被送进了一个摆满精密仪器的科室,重新做了细密的检查,尤其是对他的脑部。 医生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失忆了。 不是所有的记忆全部消失,阮廷只消失了两年的记忆。他认识阮耀,认识奶奶,现在他所有的记忆停在两年前,之前的事情全记得,之后的经历一片空白。 阮廷后来被送回之前的病房,他望向窗外尝试去想消失的两年时,脑子里是一片混沌的状态,什么都没有。 阮廷怔怔望着窗外发了一下午的呆。 晚上病房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被阮耀雇的保安拦住了。 阮耀和阮廷一样在住院,病房紧挨着,阮耀看见温峋后问他:“你是谁?来找阮廷做什么?” 温峋想了想说:“我是他的……朋友,我来看他。” “朋友?”阮耀笑了笑,对阮廷如此关切的朋友不多见,阮廷的私生活果然比他想到要杂乱一些,他问温峋,“你父母在哪家公司,你又在哪里就职?” 温峋迟疑了一下,如实告答:“我父母去世了,我在外面打零工,什么都做。” -- 第82页 阮耀的目光里有温峋看不懂的深沉,眼前的老人穿着病号服,身体不好,却遮不住他眉目间的精明和沉稳,精神比一般人还要好。 “阮廷身体没什么事,但他丢了两年的记忆,所以他不记得你了,前些日子他和我打赌离开了家,可能会做一些平常不会做的出格的事,但他现在生活重新步入了正轨,还忘了从前,我想你们如无必要,可以不要再见面了。”阮耀的声线平静,很醇很厚。 温峋闻言,心被扯了一块,阮廷没事是大幸,但他却丢失了两年的记忆,心里涌起五味,酸甜苦辣咸都有,一时间不知哪一味占了上风,随即他问:“您是阮廷的?” “我是他父亲。”阮耀风轻云淡地说。 温峋连续三天,每天都去阮廷的病房外蹲点。 在这三天里,阮廷每天都会想从前发生的事,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一想脑子便疼。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朝屋外看,偶尔会看见房门的小窗户里,飘过一个挺飒的身影。 终于有一天,他们的目光对上了。那双漂亮的眼睛让阮廷感到熟悉,眼里似乎含着星星,阮廷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后下了床,保镖给他托着吊瓶走出了门外。 温峋看见阮廷后,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抱住了他。 阮廷的眼珠转了一圈,不懂这个拥抱的含义,但直觉让他感到了这个拥抱的不同寻常,不像朋友,更像恋人。他伸手轻轻把温峋推开,上下打量他一眼,“我说,你认识我吗?” 在温峋回答之前,已经有两个保镖从他身后擒住了他,为阮廷拖吊瓶的保镖悄声在他耳边说:“这人是董事长吩咐过的重点防范对象,他是您和董事长闹矛盾的时候出去认识的,董事长说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两年前的阮廷看着温峋穿的烂大街款式的衣服和板鞋,拧着眉说:“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亲密关系,这不是我的款。”他泰然自若地问来汇报工作的秘书开了一张支票交给温峋,“这几日我了解了不少我遗忘的事情,前一段日子我身无分文投向社会,如果因为生存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而让你误会的话,那我今天解释清楚,这张支票是给你的补偿,希望我们以后不要有什么瓜葛,也别再见面了。” 世界天旋地转,轰然崩塌,温峋盯着那张支票,半天没有动,他的心突然就疼了起来,像有了伤口后还被泡在盐水里的那种疼。 阮总气定神闲地把支票交给秘书,最后看了温峋一眼,自己回了病房关了门,并拉上了门窗的小帘。 秘书把支票递给温峋,温峋没有接,在阮廷眼里,过往的一切和这一串数字比起来,似乎是那么微不足道。两年前和两年后的阮廷,一直在同一个世界,只不过和他在的世界不是同一个而已。 温峋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医院,阳光比来的时候更灿烂了,这里曾经是温峋最害怕去的地方,他曾为一个人勇敢,现在却无力地坐在了街旁的公共椅上,埋下了头。 一张宣传单鸦雀无声的摆在了温峋面前,一个观察他多时的戴墨镜男子走到他身边,俏皮的声音兜头浇了下来,“帅哥,你对加入我们公司感兴趣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宝贝安,这是狗血的一章o(╯□╰)o所以来强调一下阮父其实无任何战斗力,很快下线,我们巧克力精没啥事儿,失忆后温仔开大,他们也会去阮总的大房子里合住~(来自作者无情的剧透) 第44章 大半年后,依然是春天,杨絮纷纷扬扬,浸在每立方米的空气中,仿佛在姹紫嫣红的春天里下了雪,整座城市陷入了童话般的梦境里。 阮廷在城边的半山腰上买了一个别墅,晚上灯火通明的时候,远远望去,似天际的一颗星。 他昨天晚上又失眠了。 清早绕着山路跑完步,家里的四个侍者已经忙前忙后忙碌了两个小时,每天家里的花都是新鲜的,花瓶里的水也都是干净的,房间里仿佛不染纤尘,来自山间的穿堂风吹散了室内的清香,卷起了绣着金丝的窗帘,精美绝伦的风铃被吹得叮当作响,大花园里,修剪后的花枝争妍斗艳,司机哼着歌擦着阮廷白天出行要开的车。 阮廷回来后,众人纷纷笔直地站在门外朝他问好。 阮总今天看上去心情不是太好。 他面沉似水地穿过一个个相连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卧室,家具尽是典雅系列,卧室朝南的一面墙几乎是全玻璃的,空山新雨尽收眼底,另三面墙里嵌着两扇自动关合的门,一扇通向浴室,另一扇通向衣室。 阮廷进了浴室打开花洒,浴室里的装饰以浅色为主,花洒开了一段时间后雾气蒸腾,阮廷看着玻璃镜里的躯体,模糊的视线中渐渐出现另一个人的轮廓。 脑子里无序的记忆翻涌起来,依旧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除了一张脸和零星的碎片画面,他想不起来任何。 心里有一片森林,没有阳光雨露任何养分,依然长得郁郁葱葱。 匆匆冲完澡后,阮廷走到隔壁的衣室,随手拿了一身墨黑色的西装,今天的早餐是加了白松露奶酪的全麦包、坚果塔和一杯热牛奶,阮廷挽起衬衫的袖子坐下,打开了餐桌上的视频播放器,一边看着新闻一边喝了一口牛奶。 刚尝了一口,他按下了暂停键,问新来的厨师:“今天的牛奶为什么这么难喝?” -- 第83页 厨师后背一凉,如履薄冰地说:“明白了阮董,立马倒掉。” 阮廷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厨师立马补充:“冰箱里剩余的那桶也倒掉。”闻言莱康的新董事长精明强干,雷厉风行,但也挑剔事儿多,浮夸骄纵,对任何事物的要求精益求精,幸亏莱康底子厚禁得起他折腾,厨师加了一句心里仍胆战心惊,于是又添了一句:“整个冰箱都扔掉好了。” 阮廷:“……” 浪费可耻,倒也不必折腾。 “明天给我准备粥吧。”阮廷随后说。 厨师愣住了,据说阮廷经常向厨师们提起早餐喝粥的要求,但是鲜虾粥、大骨粥、青蟹粥、鲍鱼粥等等数不尽的粥做了一碗又一碗,董事长都是尝寥寥几口,还不如不做。 “有问题吗?” 在一刹那间,厨师差点直接问董事长为什么对喝粥情有独钟以及想喝什么样的粥了,扫了一眼阮廷面沉似水的脸色后把话咽了下去,吐出两个字:“好的。” 早饭过后,司机开车把阮廷从山间送到市区,蜿蜒的公路盘着山走,清早的山风似乎能透过车窗阴森森的渗进车内,阮廷披着灰色的薄大衣坐在车的后座,闭着眼睛补眠。 这里离市中心的莱康有很远的距离,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们董事长,他不明白阮廷有一天为什么忽然大手一挥豪掷千万靠山买了套别墅,还喜欢经常在这边住,一住又心情易变,加上离市区那么远的距离,简直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从山间一路往外走,太阳也从高楼大厦后探出了头,新的一周,新的气象,莱康上上下下为了董事长周一的例行巡视而例行忙疯,阮耀因病去世,阮廷从总经理成为董事长后,行事风格丝毫没改且变本加厉,公司的企业文化一度被狼性和严纪淹没,从上到下全力创造产出。 车子长驱直入停在大厦门前,阮廷下了车。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银发佝偻的捡废品老人,他不断地朝着莱康门外的垃圾桶打量,试图从里面找几个塑料瓶子。 老人背上的麻袋不坚固,上方的绳口没系紧,几个易拉罐呼啦一下掉在了地上,刚好撒在进入大门的必经之处。 和阮廷同时来上班的一个业务主管见状,忙向门口的保安使眼色让他们把老伯赶走。 阮廷往前走了几步,大衣的领口立起来后快遮住了他的下巴,显得整个人更加冷漠矜贵,他在门前停了停,弯腰捡起地上的易拉罐递给了老人。 业务主管和刚要上前劝退的保安被定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老人接过了阮廷递来的易拉罐,用沙哑漏风的声音和阮廷道谢后,面对空无一物的垃圾桶失望而归,他手上的裂纹里嵌满了饱经风霜的黑尘,压弯的背仿佛还能扛动百斤重的东西。 阮廷脑海里自动切到了傍晚天黑的紧窄街道,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似乎之前也有一个拾荒的老人,背对着他朝相反的方向走远了。 这段模糊的记忆让他心里泛起微妙的难受,恍恍惚惚留存着,阮廷叹了一口气,抬脚往莱康走了进去。 业务主管在阮廷进去之后昂首挺胸站好,他问保安:“今天有约记者采访吗?你快帮我看看镜头在哪个方向。” 保安伸长脖子朝四面望了望,回复他:“今天没有此类通知。” 主管震惊:“难道董事长刚刚不是摆拍吗?” 保安:“总之没有镜头,也没有记者。” “好吧。”主管收起了端着的姿态,撩了撩头发,给小保安留下一句努力工作后进了大厦。 阮耀走后,阮廷保留了先前的董事长办公室,把自己曾经的总经理办公室换了个牌,直接沿用了,他在先前的基础上把一整面墙变成了书墙,摆满了书,阮耀身前病重时,他还会每天回家陪伴,那是父子关系最融洽的一段时期,阮耀去世后他越来越不喜欢自己待在家里,留在办公室的频率和时间反而爆炸上升了,于是专门做了书墙。 办公室里一向冷肃,阳光从落地窗里淌进来时才显得稍微有点温度,快到正午时,阮廷收到了李立发来的消息,李立约他中午去吃饭,顺便为他接下来要跟进的一个项目提点建议。 餐厅地点选在李立公司附近,阮廷自己从公司的车库里开了一辆车,去了李立的公司找他。 李立家的产业集中在电子产品方面,阮廷下了车后,给李立打了一个电话,前台直接把他引到了李立所在的地方。 李立在员工活动中心,监工公司最新的广告大片。 阮廷一路往过走,平时空旷萧条的员工活动中心此刻人山人海,二层和三层的环形楼道里都站满了人,年轻的女员工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两面巨型打光板立在中心场地上,周围拉了长长一圈禁止通行的线,却依旧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层唯一人少的地儿只剩李立待着的地方了。阮廷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沙发椅上,翘着二郎腿问坐在对面的李立:“今天怎么了,这么热闹,我好不容易来你们公司一趟,你的员工们全心不在焉,阮董的美貌吸引不了她们了吗?” 李立把头往外一撇,“酸了,今天我们公司来了个大明星,在这里拍广告,闹的动静大了一点,正常。” “大明星。”阮廷往二楼望去,中心乌泱泱一群人,对面传来一阵尖叫声和呼喊声,估计大明星背朝自己往对面看过去了,阮廷只是隐约看到了一个站得笔直的背影,身高腿长,在和摄像机讨论着什么。 -- 第84页 阮廷朝着那个背影看了很久,不知为什么,在喧杂的人声中,他看见那个身影心怦然动了一下,忍不住想看对方的正脸。李立问他:“认识?” 阮廷回头:“我没看到他的正脸,应该不认识吧。” “没有正脸你看人家的后脑勺看那么久。”李立嫌弃的吐槽,“温霆昭,最近大火的新生演员,花了大价钱请的。” “温、霆、昭。”阮廷重复着这个人的名字,果然不认识,耳旁又来了一波更响的尖叫声,估计那明星转向了自己这边,他对李立说,“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吧,李总放任公司的员工这么追星?” 李立摆了摆手,“我呢,比阮董人性化一点,体贴员工细致入微,这么好的机会,当团建了。何况这个温霆昭,最近真挺火的,他是我一朋友手里的艺人,入行后一直挺糊,趁现在有热度,赶紧消费呗,友情价签的合同,不亏。” 李立为了显示自己这单生意做的稳赚不赔,从手机里翻出了宣传主管发给自己的评估,递给阮廷看。 “我们公司一直低调,好几年没正儿八经打过广告了,连续两季度销售额同比下滑,得找一正当红的明星好好代言一下,这人我们讨论了很久定下来的,各方面都合适,咱俩不是同行业的,没有竞争关系,你如果感兴趣,我给你们牵线。” 阮廷接过李立的手机,瞟了一眼大明星的简介。温霆昭,新生演员,大半年前入行,因长相和身材出挑在路上被星探发现,进公司不久后开始接各种广告,因表情僵硬,肢体死板一直被各大导演和摄影师嫌弃,直到有人慧眼识珠,让他去演了个人狠话不多、能动手绝不动口的小混混配角,展现了演打手的天赋,才悄悄在圈子里激起一点水花。 而后很快接了一部网剧,星运转折点由此而来,温霆昭在里面扮演一名英俊的普通警察,因剧情丰富离奇,制作组用心,该剧竟然爆了,投资不高,收益巨大,温霆昭也迅速大火,其一张英俊凌厉的侧脸证件照红到出圈,该形象也深入人心。 这个演员很有特点,要么演坏蛋,要么演警察,不喜营销比较佛系,团队和明星自己都是一副钱爱赚不赚的样子。 阮廷看着温霆昭的简介,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他把头一偏去看二楼,温霆昭此刻正对着这边。 化妆人员给他补妆,阮廷看到他的正脸后,猛一下心撞了胸腔,手里李立的手机咚的一声滑到了脚下。 他站起身,两步走到玻璃围栏面前,仔细看着中间那个笑得灿烂的人的眉眼。 紧抓栏杆的手指发白,阮廷在亿万记忆的碎片中拼凑出了这张脸。 温霆昭就是温峋,是一直活在他残破记忆里的人。 自从在医院阮廷赶走温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便时常受到这个人的折磨,心里的钝痛来得悄无声息,总是毫无预感的在某个时间、某个节点像洪水一样淹没了他,兜头浇下,一股无来由的想念和哀伤从心里破土而出,在没有任何浇灌的情况下长出带刺的花。 阮廷很愤怒,可他连愤怒的原因都找不到。他丢失了的记忆,清晰找回来的不足十分之一。 正如此刻,他看着楼下的人,心里那朵玫瑰开的更加娇艳,玫瑰的刺却扎的他生疼,阮廷把一只手放在心口,听着那里巨浪滔天,烈焰不熄。 李立捡起自己的手机,挺幸运,屏没碎,碎了也没事,大不了让阮董事长赔一个,他抬头看阮廷,阮廷脸上仿佛被抽去了血色,又好像泛着红潮,李立问:“你怎么了?” 阮廷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手指缓慢松开栏杆的扶手,插进了裤兜里,“没什么,看大明星眼熟,像故人。” 李立切了一声:“你怎么可能有这号故人,你朋友我应该认得七七八八吧。” 阮廷转过头看李立:“他是我消失的记忆里的故人。” 李立一愣怔,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阮廷又转回头去,二楼的温霆昭很快补完了妆,他不喜化妆,他天生眉如墨,唇色也好看,每次化妆需要时往脸上拍点粉底,不需要时素颜上镜,倒也成了习惯。 周遭人声鼎沸,有些吵闹,在阮廷看他的时候,大明星忽然抬头往楼上扫了一眼。 心跳和呼吸一同滞住了。 流动的时空在眩晕的瞬间把两个人带到了彼此面前。 一副精英总裁模样的阮廷把手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地往下看,在人群里闪闪发光的大明星温霆昭略微抬头往上看,嘴角还带着没来得及散去的笑意。 心如擂鼓,视线就那么对上,猝不及防的,仿佛两个人都朝对方开了一枪。 温霆昭脸上的笑容不自然地凝住了。 阮廷心里生出了一丝丝安慰,困扰了他快一年时间的人终于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7 21:00:00~2020-04-28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咔咔 2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霆昭,开始拍了,霆昭,听到我说话了吗?” 温峋猛然回过头来,转过了身,对摄影师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心跳快得离谱,温峋看着摄像机的镜头,那就像一个黑洞的入口,里面有他所有的过往,透过这个小窗口,温峋的身心都被吸附了进去。 -- 第85页 他看到曾经自己从医院里出来,一名打扮时尚的人递给他宣传单和名片,让他感兴趣打电话。 温峋不感兴趣,加入娱乐公司,无非唱歌演戏当明星,他做不了这些,何况娱乐圈的水那么深,混的大红大紫的要么运气加身,要么有资本在捧,而他,好像只有一张脸,星探后来告诉他,这就是进入圈里的通行证。 温峋回家待了几天之后,他已经无法在老旧的小屋里生活下去,屋子里到处都是阮廷的痕迹,连睡觉时都不得安生,阮廷睡过的床还在,阮廷用过的桌子也在,阮廷买的花枯萎凋零,曾经鲜嫩的花朵抽干生命力变成了旧纸一般的颜色,像人没了血气。 阮耀为了防止类似于温峋带来的骚扰为阮廷转移了病房,除了莱康之外,温峋再也得不到关于阮廷的任何讯息,车祸后的他丢失了两年的记忆,变成了他们初见时的阮总经理。 高傲,自恋,懂得享受,不想和温峋这样的社会底层扯上任何瓜葛。 温峋并不认为阮廷高高在上,拿物质财富描绘评价一个人是肤浅的,让他心动想要触碰想要守护的人不是身价不菲的阮总,而是在雨夜偷偷捐钱、在清早悄悄买肉包的阮廷,或许阮廷失去记忆也不算什么,可是当他回归原本生活的时候,他们之间仍隔着一条又宽又急的河,不是一个人要辛苦的跨过去,就是另一个人要艰难的游过来。 他日后也曾多次不顾一切的去找阮廷,但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戴着墨镜的阮廷要么在一排保镖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要么在豪车里冷漠地摇下车窗,莱康公关部门不止一次的找到他,让温峋对总经理出走这段时期的事情守口如瓶,防止给公司带来负面影响,并热情的表示愿意支付一定的费用。 温峋在一个炎热的黄昏时坐在家里的窗台上,双臂环着双腿望向窗外,阮廷的空气加湿器在他身后喷着蒸腾的水雾,开到了最大,里面散发着和阮廷后颈的须后水一样的味道,夏日的天黑的晚,深蓝的远空挂着几颗闪亮的星子,在白昼和黑夜交汇处的时空美的像一幅有层次感的画,莱康大厦的尖端直插入天,外壁亮起的灯光从下往上推涌着滚到那一点,仿佛人为创造了一颗星星。 温峋给星探打通了电话。 “我好好考虑了您的提议,想约您面谈。” 李立看着跟丢了神似的阮廷,问他:“你怎么了?” 阮廷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李立接了一个电话,电话打完后阮廷仍盯着二楼的人群,出神的看着。 “喂,你今天究竟怎么回事啊?”李立问。 阮廷收回了视线,认真看着李立:“我们中午,约那个演员一起吃饭吧。” 李立摸着下巴别有深意地看着他:“难得啊,从没见你主动想找人吃过饭。不瞒你说,刚接了一个电话,温霆昭的经纪人打来的,说中午也想约我们一起吃饭,重点是,不是约我,而是约——我们。” 阮廷背靠着栏杆,不明觉厉的看着李立,嘴边漫起若有似无的一丝笑意,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给自己的秘书发了一条信息。 【查,温霆昭。】 温峋进了中式饭店奢华的包间后,阮廷和李立已经在座上等他了。 对那些挥金如土的人来说,价格从来不是问题,他们永远都为稀缺的物品和附加的服务买单,温峋抬眼扫了包间里的环境,果然非同寻常,包间内的摆设都是精雕细刻过的,四壁挂着匠心独具的艺术家的画作,墙角排列着珍贵的花木盆景,里面光线昏暗,有种进了老式餐厅的错觉,只有细节处隐藏的专门为客人服务的高科技暗示着这里与时俱进的服务品质。 餐桌靠着窗户,只有这里光线明朗,当然如果氛围需要,可以立刻拉上薄纱般的纱帘,打开藏在房间各处或明或暗的暧昧灯光和烛火。 温峋走了过去,三个人在圆形的餐桌旁坐成了三角状。 阮廷手里拿着菜单,似是在一页上停了很久了,从温峋推开门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便没有移到过别处。 眼前的男人好像比印象中的要帅一点。 “想问阮董事长,我脸上有东西吗?”温峋也看向他。 阮廷指尖一颤,心像忽然苏醒似的动了一下。他把菜单递了过去,“我点了两个。” 温峋婉拒:“我吃什么都行,不太会点这种价钱的菜,二位来吧。” 阮廷把菜单扔给李立,李立乐呵呵的挑起了重担,“那我点了,就点之前吃过的,不踩雷。”他一边翻着菜单,一边翻起眼皮看看身边的两人,气氛简直是寡淡中夹杂着尴尬,阮廷的脸色和深不见底的湖似的,根本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李立摸了摸鼻子,开始主动带话题。 他对温峋说:“据说你很难约啊,火了后还很少接代言和广告,说实话能和我们合作我感到很意外。”李立和温峋说完,又转头去和阮廷炫耀:“温霆昭也算特立独行的一个演员了,现在突然火的一塌糊涂,不喜欢上综艺和出席各种活动,只知道闷头演戏,路人对他好感度很高,如果你们也想要代言人,好好吃这顿饭。” 温峋:“我很少接代言和广告,不过之前团队接触过莱康很多次,我很想和莱康合作,可惜公司没给我机会。” 李立:“……” 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血条减百分之五十。 -- 第86页 阮廷直了直腰:“很正常,这样的提议都不可能交到我面前,莱康的代言人,要么是影帝级别,要么是当下以及在未来一段时期内保守估计的最红流量,目前的你是没有合作机会的。” 李立:“……” 受到的伤害增加了,血条减百分之百。 李立默默提交了菜单,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阮廷试探性地问:“你为什么要和莱康合作?” 温峋风轻云淡地答:“因为莱康只和最合适的人合作。” 阮廷也端起了酒杯,桌上的餐盘和器皿都很雅致,中间还放着干花,被熏陶久了,温峋甚至能闻出来这家的服务员身上喷着同一品牌的香水。 阮廷忽然对他说:“两个问题。第一,我想知道你和温峋的关系。第二,我想知道我们的关系。” 空气忽然被冻住了,所有人似乎都屏息凝视,静的可怕。 温峋坐在迎着光的地方,光线叠加在他脸上显得他轮廓更加鲜明,精致的脸,浓眉长睫,俊逸狭长的眼睛亮的发光,有明朗的荷尔蒙在空气里跳跃,阮廷忽然懂了他奇葩的演艺之路,他的确适合那些角色。 “是你想的那样。”温峋说。 李立垂着脑袋,奇怪的知识忽然增加了,他把两个人的话放在肚子里鼓捣半天,终于意识到或许阮廷和温霆昭曾经有一段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种来自直男的直觉,让李立坐立不安,别说阮廷完全忘了之前的事,他这个正常人对于那期间发生的事情记忆也已经很浅淡了,很多经历只记个大概,细的一概不知,不过阮廷曾经在某场所包间里带走一个人的事情让李立印象深刻,曾一度成为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细细想来,温霆昭的样子和那个人极为相似。 如果说阮廷在之前和一个穷鬼有一腿,李立是万万不会相信的,但如果那个穷鬼是今天坐在李立身旁的温霆昭,李立便有了相信的冲动。 阮廷的品味还是在线的。 在此刻,李立深深感到了自己的多余,他每分每秒都感到自己是个灯泡,人久别重逢,彭拜而压抑的感情在这个屋子里激荡,语言却极为克制,还不是因为第三人的在场。 阮廷和温峋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脸上是他猜不透的神情,李立恨不得立刻消失,把眼前的桌子变成双人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三个人都煎熬。 所幸这家餐厅饭菜上的很快,不一会儿桌子上摆满了精美的餐盘,有淋满细腻鲜咸鱼子酱的三文鱼、龙虾沙拉、浸在红酒酱汁里柔滑鲜美的鲈鱼、解腻的青叶蘑菇汤,配上甜而不齁的松露冰淇淋和樱桃塔,仿佛摆满一桌精致的艺术品。 温峋回答完阮廷的问题后,两个人再没说话,低头安静吃着食物,李立一度怀疑自己在和两个陌生人吃饭,这两个陌生人也彼此不认识。无论如何,这顿饭算他组的局,阮廷的脸色有点臭,李立只能和相对与他友好的温霆昭缓解缓解气氛。 李立和温峋聊了他的近况,得知温峋在爆红后走的路线不会大变,一心一意当个演员,扩宽一些戏路,他的经纪人最近和纪嘉奕接触,和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导演共事是他的愿望。 两个人不温不火的聊了一段时间,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三个人出了饭店后又遭遇了一个小问题,温峋在吃饭前把助理和经纪人都赶走了,只剩他孤身一人。 李立见状,赶紧脱身,他对阮廷说:“我下午还有事,你送他。” 温峋在阮廷做出反应之前顺走了阮廷手里的钥匙:“我给阮董事长当司机。” 上车后,阮廷倚靠着副驾驶的座椅,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温峋放了一首歌。 “关掉。”阮廷突然开口。 “对不起,吵到你了吗?”温峋问。 “没有。”阮廷的眉头轻微拧了起来,“我不喜欢这首歌。” 这首歌从前奏的旋律响起来时起,他心里便生出某种异样的感觉,仿佛之前听过不止一次一样。 温峋曾经用家里的吉他弹过这首歌,他停掉歌,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问:“这段时间你的记忆恢复了多少?” 这个问题戳到了阮廷心口上,他能想起来的事情很少,还都是模糊的,可是在热闹的时候,安静的时候,那些藏在脑海中的风沙又会不知不觉的在心中扬起漫天飞尘。 “我们曾经究竟是什么关系?”阮廷转过了头。 温峋稳稳地把车停在了自己要下的地方,他用清亮的眸子盯了阮廷好一会儿后,朝阮廷勾了勾唇:“没想到你的坏毛病还没改啊,不先回答别人的问题反过来自己问一个是什么恶习。下午有工作,先走了。” 温峋说完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般的没有回答阮廷的问题,他面对着阮廷向后退了几步后才转过了身,潇洒的给阮董留了一个背影。 阮廷看着温峋挺拔而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可奈何的哼了一声。他下车转到驾驶座上,戴上墨镜扬长而去。 夜晚山间清凉,阮廷先在家里的泳池里游了个泳,游完后从自己的酒柜里开了一瓶酒,坐在阁楼上看宁静的夜色,玻璃穹顶倒映着散落的星子,他想起白天和温峋的偶遇,心绪逐渐起伏,上上下下摇摆飘忽,顶奢的酒入口,也有了苦味。 不只是现在,其实从他们中午分别后,温峋便一直在他脑子里了。 -- 第87页 闭上眼睛,眼前是温峋的脸,睁开眼睛,心里又一阵空落。 工作的间隙,独处的瞬间,清早醒来和晚上看星空的时候,心里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提醒他遗忘了重要的东西,直到今天,温峋给那缥缈的幻象勾画了轮廓。 阮廷抬头看着繁星,温峋对他们的关系没给出肯定答复,直觉告诉他暧昧是有过的,但他们可能连情侣都不曾是,可为什么记忆里的幻影一直缠着他不放呢,在快一年的日子里,他或明或暗的找过当初在医院抱过他的男人,温峋这个名字连同人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在人间蒸发了。 当他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改了过去的名字,成了耀眼的大明星。 深想时,脑子里乱的发痛,阮廷低下头打开手机看到了助理发给他的消息。 他打开短信的发件箱,开始给温峋编辑短信。 语言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只剩下一个句号,手滑发送了出去。 阮廷盯着手机屏幕发楞,散热良好的机身变得滚烫起来,他去找撤回的按键,然而对方秒回了一条消息。 【没想到董事长这么快弄到了我的手机号,受宠若惊。】 阮廷有种面具被揭下的无措感,他赌气回了一条信息。 【不用感到惊喜,以后我会持续关注你。】 他扔下手机,转念一想,他从来没说过这是自己的手机号,除非温峋在他发消息之前,已经存了他的号。越想越奇怪,阮廷拿起手机,追发了一条信息。 【你怎么会知道发消息的人是我?】 苦等半天,阮董得到了对方两个字的回复。 【晚安。】 阮廷差点气的吐血。 第46章 阮廷被气得肝儿疼,但他感到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只是自己好像很久没被气到了。 他在阁楼上揣着兜儿走了几个来回,给李立打了一个电话。 李立不知身在何处,电话那边传来一阵音浪翻涌的声音,接到阮廷的电话后以一种探询而新奇的口吻问:“阮董,有事?” 阮廷不和他寒暄,开门见山地问:“温峋,不是,温霆昭给你们公司拍的广告拍完了吗?你们平时还怎么合作。” 听到温霆昭,李立的疑虑烟消云散,他磕了磕手里的烟灰,推开身边的人,和阮廷说:“广告还没拍完,明天老地方,要来啊。” “你觉得呢?”阮廷问。 “明天我让人准备好茶点,恭候阮董驾临。”李立没有犹疑,飞速下了结论,如果阮廷没心思,他连电话都不会打,一旦他打电话了,这事儿不成也得成。 他以为阮廷丢失的两年记忆,不痛不痒,可轻可重,没想到那被迫消失的时间,并不代表不存在。 第二天上午,同样在员工活动中心,阮廷推了自己公司的事物坐在离拍摄地极近的咖啡桌旁,边喝咖啡边看着不远处认真工作的温峋。 仿佛眼里加了滤镜一般,别的明星摆拍他觉得假,温峋微动的眉眼却让他视线寸寸不落的追了过去。 温峋也看到了阮廷,隔着几米远平平静静地望了过来,阮廷手边放着一本杂志,他轻描淡写的给温峋递了个眼神。 恰逢一个镜头拍完中途休息,温峋拿着水杯朝阮廷走了过去。 阮廷看着温峋一步步朝自己走了过来,心骤然不安分的在胸腔里乱撞,准备翻页的手也停了下来。 温峋每往前走一步,他的心跟着跳一下,温峋的步伐轻快,他的心里惊慌,思绪错杂无比如同乱麻,瞬间连开口的招呼都不知道该怎么打。 所幸不用他主动,连主动开口的温峋都被人拦在了身后。 大熊从半路杀了出来,提着自家的豆浆和肉包张开双臂挡在温峋面前,跟大鹏展翅似的。 温峋当年离开家乡去娱乐圈闯荡时只跟大熊提了一嘴,他的决定做的仓促,并且不想和大熊说太多东西,那些艰辛孤苦的时光是他一个人度过的,等到人红了事业走上正轨后才问大熊要不要当他的助理。 大熊答应了,兴奋了一整晚,他峋哥成了大明星,还这么讲义气,自己吃肉不忘让他喝汤,以后走路可以横着走了! 大熊就这么成了温峋的助理,并跟着他混上了风风光光的日子。 昨天家里有事,他请了一天假,今天复工刚好给温峋带了家里的特产,鲜肉小笼包。 大熊把早餐递给温峋:“峋哥,没吃早餐吧,专门从家里带的。”他看着温峋的视线一直越过自己的肩膀看向身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大熊转过了身。 “巧克力精!”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兴奋的喊了出来。 阮廷的目光围着他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又转头朝自己身边和身后看了一眼,发现巧克力精这个名号无人认领后,才意识到他喊的人是自己。 大熊盯着阮廷眼里发亮,身价不菲的灰色西装,雪白的立领在喉结处敞开了第一颗扣子,手腕上的表盘精致奢华,是熟悉的配方。 大熊要冲上去给阮廷一个熊抱。 阮廷眼疾手快的侧过了身,大熊扑了个空,拥抱了空气的他听见耳边传来冷淡的声音。 “你是……?” 大熊哀怨地回头问温峋:“他记忆还没恢复吗!” 温峋漠然吸着豆浆:“要不你陪他聊聊,说不定他还能想起一些什么。” -- 第88页 温峋说完,被经纪人叫走了,阮廷眼睁睁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大明星又拐弯去了另一边,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准备追过去。 “哎哎哎,峋哥在谈工作上的事儿呢,你别打扰他。”大熊拦在了阮廷面前,拉着椅子坐在了阮廷身边。 阮廷单手把自己的椅子往后撤了一下,冷着脸也坐了下来。 工作狂最烦别人打扰他工作,换位思考将心比心,阮廷安静了下来,只是他的注意力仍放在温峋身上。 大熊看阮廷的后脑勺看了半天,忍不住说:“喂,巧克力精,我也是你曾经的好小伙伴啊,你看看我呗。” 阮廷不为所动,后脑勺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我们不熟。 “卧槽你该不会真的什么都没记起来吧?”大熊感受到了阮廷的冷漠,不是先前那种嫌弃式的不想搭理,纯粹是面对陌生人的疏远冷淡。“你没有心,当初我们三个天天混在一起,饭一起吃,天儿一起聊,等你呼啦一下施魔法变回莱康少爷,只记得成了大明星的峋哥,不记得当小助理的我是吧?” 阮廷是真不想和他不知道的人浪费口舌,尤其是曾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不过他听完大熊的独白后,颇感兴趣的转过了头:“我们三个,当时很熟?” 大熊狂点头。 阮廷伸手指了指温峋:“你的意思是,我和他之间当时发生的所有事,你都知道?” 大熊郑重的点了头。 阮廷把身子也转了过来,让服务人员为大熊倒了一杯饮品,以认真的口吻说:“我想问你一些过去的事情,你不介意告诉我吧?” “当然不。”大熊也很上道,喝着阮廷送的水,和阮董心平气和的忆往昔。 尽管大熊看上去傻兮兮的,阮廷依旧对他不信任,他说:“我希望听到真实的答案。” 大熊心里一咯噔,“你怎么知道我想美化咱俩的关系啊。” “……”阮廷拿起了杯子,“我其实更想知道,我和温霆昭先前的关系好不好。” “当然好了。”大熊说,“每天睡一张床,关系能不好吗?” 阮廷把刚喝的一小口快吐了出来,“我们……这么亲密吗……不应该吧……” 大熊看着阮廷发白的脸色哈哈大笑了起来,整阮廷真让人心情愉悦,他故意继续说:“这可是事实啊,不信你去问峋哥。” 阮廷石化了,一个临时电话打了过来,原本他把上午的事情推到了下午,但秘书给他发了一个紧急事件,不得不立即处理。 这件事要追溯到他失忆前,当时阮廷以小职员的身份入职到一家家具公司,等阮廷出车祸康复出院后,将这码事忘记的干干净净,直到有一天,公司的前台和秘书联合起来把当初的家具公司老板带到了阮廷面前。 从踩在公司大厅里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那一刻起,老板感受到了莱康的壕气和魅力,见到穿的衣冠楚楚的阮廷后,双腿哆嗦的差点站不稳。 这他妈真是财神爷啊! 老板坐在真人沙发上喝了两杯不知产地是哪里的红茶,生动形象的讲述了阮廷隐藏身份在他司努力工作、可歌可泣的故事,并把他的公司狂吹了一顿,添加了些员工相亲相爱、上下级和睦如友的杜撰情节,讲到动情处,自己的眼眶都快湿了,结果温峋冷冷的下了一道令:把这个我不认识的诈骗犯请出去。 老板的脑子终于转过了弯,察觉到阮廷失忆了,万般无奈下,他拿出了阮廷当初写给他的小字条。 阮廷看了一眼小纸条,是他的字迹没错,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重新了解了一遍,实地考察过后,在此基础上创办了依附于莱康的大众家具品牌,经过近一年的发展,品牌小有成就,规模越来越大,数字销量也越来越漂亮,这是几乎是阮廷一手扶起来的公司,倾注了他大量的心血,现在到了发展的关键期,经常耗费着他的心神。 秘书给阮廷来电说今天有著名家具设计师和一名长辈的午宴,事发突然之前没有任何消息,挖优秀的设计人才一直是阮廷的心愿,接到电话后,他立即吩咐秘书做好出席的工作。 挂了电话,大熊歪着头看他。阮廷抿了抿嘴,自己漠然站了一会儿,说:“你告诉他,我一会儿有事,先走了。” 大熊还等着看阮廷的尴尬反应,他拦住阮廷:“不是,你这么忙啊,我们仨好不容易重逢,中午不一起吃个饭吗?” “改天我请。”阮廷说完,离开了这里。 温峋第一时间发现了阮廷的离开,他问大熊:“阮廷呢?” 大熊自己给自己续了一杯饮品,“人是董事长,日理万机忙着呢,回去了,不过他临走说改天请我们吃饭,峋哥,莱康的董事长请吃饭,该不会满桌都是鲍鱼龙虾吧,天啊,祈祷我们下次相遇。” 温峋看着大熊一副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打断他的幻想,“除此之外,你们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逗了他一下。”大熊说。 温峋:“?” 大熊心慌了一下,毕竟玩笑里的另一个主人公是他峋哥,他摆了摆手,“一个小玩笑而已啦,对了,我发现他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后遗症也太强了,反正他是一点不记得我了,他还认识你吗?” 温峋顿了顿,“好像不怎么认识了。” 大熊看着温峋,有那么一瞬他似乎感受到了浓烈的悲伤,可是温峋的神色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忽然问:“你之前想和莱康合作,是不是因为可以碰见巧克力精?” -- 第89页 温峋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谁告诉你我想和莱康合作的。” 大熊:“你和经纪人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不是偷听的哦,是不小心迫不得已听到了。” 温峋没和大熊计较,他说:“可是,碰见他,他不记得我。” 这是一个悲伤的话题,大熊把它放到一边,又对温峋说:“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爷爷的房子,或许我们有机会买回来了。” 温峋眼睛一亮:“买那房子的人,不是说多少钱都不卖吗?” 大熊扬起嘴角:“我昨天又查了一下,其实不是多少钱都不卖,那破房子哪儿能值无价啊,卖家可以卖,但有条件,必须是房子的前主人。” “前主人不就是我吗?”温峋问。 大熊一脸求夸的表情:“对呀,所以我们有希望把房子买回来了,我已经跟那个声音甜美的小姐姐约好了,只要她上司同意,谈判立刻进行。” 午宴结束后,阮廷回了公司,处理了堆积的事务后,他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降下了落地窗的帘子。 帘子不厚,仍有光线偷渗进来。 每当在这种放空的时段,阮廷心里的那一片海,总是被他自己一览无余。 阮廷感到大脑一阵眩晕,在昏暗的视线里,自己眼前全是绽放的一簇又一簇的烟火,短暂而璀璨,在他抓不到的头顶上方。他试图从哪五彩缤纷的幻影里找出某个具体的实体,脑子便开始疼了。 想到上午大熊告诉他的话,阮廷更加迷茫起来,没想到他和温峋之前竟然是那么亲密的关系,每天晚上睡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受累,阮廷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想偏了,可温峋这个人,哪里好呢? 他哪里好呢?长得还行,别的一般。这是阮董深思熟虑后的评价。 秘书的内部专线打进来一个电话,阮廷按下了免提。 秘书:“董事长,您名下的安庆路7号的房子有人想协商购买。” 阮廷:“不是说了吗,除了原主人,其他人出多少钱都不卖。” 秘书:“买家自称是房子曾经的主人,姓温名峋。” 秘书:“喂?请问董事长您还在听吗?” 阮廷缓缓出声:“知道了,你联系面谈吧。” 他忽然想起来,之前曾有好几个人要买这套房子,以不同的名义,但买房里就是没有一个叫温峋的。 阮廷身体康复出院后,时不时会做某些离奇的梦,让他心神不宁,记忆的碎片一片一片的切割着他的大脑和身心,像一个个极具攻击性的光点,在他眼前肆意的跳跃。 阮廷被折磨的差点神经衰弱。 他凭着破碎有限的记忆找到安庆路7号,做了身前最让人匪夷所思的一笔投资,买下了这间小破房,从左邻右舍那里知道,房子的主人曾经叫温峋,和一个叫阮廷的疑似诈骗犯的人一起住了一段时间。 阮廷要来了温峋的照片,四处查找这个人,温峋却如同平地蒸发一样,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里。全中国名字叫温峋的人就那么几个,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阮廷一直寻他无果,吩咐给助理只有这房子曾经的主人才能从他手里买走它,别的人不管出多高的价格,通通免谈。 阮廷明白了一切。他苦找温峋无果,因为温峋去当了艺人,艺名为温霆昭。 他忽然想起,曾经有一个买家,叫温霆昭。 第47章 阮廷放下电话不久,秘书很快给他发来了见面的详细信息,包括会面时间和地点。 地点暂定在吉祥饭店,阮廷轻轻把吉祥饭店这四个字念了一遍,名字寓意不错,阮廷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或许是真有缘分,也或许是一时错觉。 阮廷不再想这件事,明天开车到了附近,跟着导航走一段路就到目的地了。 第二天,阮廷自己开车率先赶往目的地,快行驶到终点时,路面迅速变得挤窄起来,说只能容一辆车通过不足为过,年久失修的沥青路面有的裂了缝,各种交通工具在上面纵横交错,楼房普遍低矮,有些还在拆迁,四周沸反盈天,好久没来,阮廷想象不到自己当初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了一段时间的。 简直魔幻。 他把新收购的跑车停在路边,戴上墨镜下了车,靠导航步行朝目的地靠近。 这里和繁华的市中仿佛真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再次走在这里的小路上,阮廷的步子迈的大而急,他对于百度地图中吉祥饭店在这个地段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随着一声“您已到达当前目的地。”的提示音,阮廷停了下来。 他抬头往右手边眺望,彩绘喷漆的吉祥饭店四个大字霸气的悬在门市上方。 很好,阮廷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阮廷在进去和离开之间举棋不定的时候,另两个戴着墨镜的人走进了他的视野,除了墨镜外,温峋还戴了一顶鸭舌帽,立领遮住了小半个下巴,捂得严严实实。至于大熊,纯粹是为了装拽也给自己整了拉风的装备。 三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大熊拉下墨镜问对面在他眼里装逼的人:“请问你是?” “阮廷。”阮廷摘下了墨镜。 “巧克力精!”大熊的笑脸灿烂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可惜今天我和峋哥有事,不然叫你一起吃饭了。” -- 第90页 看着一脸天真的大熊,阮廷问:“你们有什么事?” “不知道哪个孙子把峋哥之前的房子买走了,峋哥现在有钱了想把房子赎回来,卖房子的人特别事儿,不仅只卖给曾经的房主,还要面谈协商,特么看给他脸大的。”大熊吐槽了一通,看了一眼时间,“嘿,到点了,他还迟到,一点做生意人的素质都没有。” “他没迟到啊。”阮廷面容平静的说,“这不是来了吗,就在你面前,我就是那个卖房子的人。” 大熊:“……” 阮廷看向温峋,温峋露出来的脸只剩半张,他看不出温峋的表情和情绪的喜怒,只知道温峋此刻一定是盯着自己的。灼人的视线透过漆黑的镜片,望着他。 沉默了片刻,温峋朝他走近,他的眼睛藏在冰冷的镜片后面,只剩唇角微动,“刚好你不是说要请我们吃饭吗,今天吧。”说完温峋往吉祥饭店走去。 大熊:“……” 心在滴血,他的龙虾,他的鲍鱼,明明说好宰莱康的董事长一顿的,最后竟然在自家吃饭??? 今儿是什么日子,接连不顺,出门大概没看黄历。 大熊苦苦挣扎:“饭店能改吗?” 阮廷难得和他达成一致:“我也想改,可以吗?” 温峋朝阮廷回头:“不改,这是你曾经常去的店。” 大熊阮廷:“?” 温峋率先进了店,阮廷和大熊跟着走了进去,三个人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了下来,大熊眼看时运难改,加上这是自家的店,当起了服务员的角色。 阮廷忘记了曾经这里的模样,他不断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其实这家店最近翻新过一次,室内装修和卫生环境大为改善,桌椅也换了新的。 熊妈看见阮廷,高兴的过来打招呼,“这不是阮廷嘛,当初你送的和面机,阿姨现在还在用呢。” 阮廷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她,大熊把熊妈支走,悄声说:“他脑子有问题,这些都想不起来了,你别添乱,这桌我招呼,这俩都是大佬,不能让人认出来,要不你今天停业一天吧,去门口守着。” 熊妈将信将疑,阮廷她不清楚,温峋她在电视机上看了好几轮的,听说明星都很怕见人,大明星待大熊不薄,尽管损失了一中午的生意,她仍转过身去乖乖守门,熊爸也亲自掌勺,大熊则为他俩倒酒。 大熊亲自给阮廷倒满酒后,为在门外所说的话道歉,“我没想到这房子竟然被你买下了,我还说呢,谁这么奇葩只卖给曾经的房主,原来是被自己人买下了,巧克力精,你是值得信任的。” 阮廷抬头看着他:“我宁可相信数字,也不相信人。” 大熊有点尴尬,他摸了摸脑袋,熊父端上了几个菜,没吃几口后,温峋开口了:“你为什么要买下那个房子?” 阮廷挑挑拣拣尝了几口,不是很有胃口,他放下筷子,“因为这个房子对我非常重要。” 大熊埋头吃饭的脸抬了起来,抢着发言:“我搞不懂,你和这个房子有什么关系,它对你重要什么啊。” 阮廷:“我想不起来了,但潜意识告诉我,它对我非常重要,你们当年不是和我很熟吗,难道你们也不知道吗?” 大熊和温峋互相看了看,温峋说:“房子对我非常重要。” 这个答案在阮廷心里算是相当暧昧了,房子和他没关系,却对温峋相当重要,不就等同于在他心里温峋很重要吗? 阮廷眨了眨眼睛,缓解气氛:“那个,其实很正常,毕竟睡都不知道睡了多少回,关系当然亲密。” 温峋:“?” 大熊迅速埋下了头,大口扒拉饭。 温峋踢了大熊一脚:“你对他说了什么?” 大熊缓缓张开口:“哥哥们,我错了,那天我开玩笑的,你们关系清清白白,巧克力精你真是的,我说什么你都信啊,你和峋哥,你们……每天不打架就不错了,怎么……亲密的起来啊。” 阮廷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是情侣?” 大熊:“当然不是了,能当朋友已经很不容易了!你问峋哥,你们有当过一天情侣吗,太搞笑了!你这样怎么当的莱康董事长啊……” 阮廷把头转向温峋:“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温峋沉默的看着阮廷,一言不发,他端起酒杯喝了半杯,看着阮廷,吐字清晰地说:“我们,的确没有当过一天恋人。” 温峋的眼神让阮廷看着心颤,可惜他从里面什么都读不出来,无论是真话还是假话,情感的真相往往比历史的真相更难以挖掘。他在商场上明争暗斗,猜人心思,围绕着一个利字穿梭来往,眼前的人眼里有温润的光,可阮廷一点都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失了记忆的他如同身陷迷宫和囹圄,只剩那点依稀如同幻影的光一直引着他回头看。 阮廷正在游离,温峋忽然说:“开个价吧。” 阮廷抬起眼:“据说你之前生活比较清贫,现在实现财务自由了,钱不是问题了,是吗?” 温峋回视着他:“钱一直不是我的问题。” 阮廷:“那谈钱就没什么意思了,一堆纸而已。” 温峋:“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敲诈我一笔。” 阮廷脸边挤出一个淡淡的酒窝:“恭喜温峋先生,都可以任人敲诈了,我现在已经不知道钱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了,但是不管是一堆废纸还是一堆金子,我还有别的奢望,一直记得有人告诉我说不要拿这东西去衡量所有的价值,所以这间房子的价值我暂时不会拿人民币计算,先吃饭吧。” -- 第91页 大熊专心吃饭,一只耳朵听一边的话,渐渐地,他听不懂了。他只知道温峋一直关注着莱康的动态,起初听说阮廷失忆,温峋找他一直碰壁之后,他以为三人的关系凉了,先不说莱康的总经理怎么会想不开去安庆路体验生活,当失忆的阮廷恢复富少身份后,抛弃他们已成定局,他们甚至连和阮廷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大熊以为温峋断了打探阮廷消息的念想,温峋后来也的确全身心的、拼了命的工作,谁知道他一直在暗地里默默关注,在经纪人面前早已不是秘密。 所有隐秘的心思都被一支广告的拍摄搬到了明面上。 重逢之后,失忆的人依然失忆,难以开口的人也仍难以开口。 可能,大熊的心里比阮廷还要乱。 一顿饭吃的寡然无味,结束之后,大熊留在家里,阮廷送温峋回租住的公寓,温峋问阮廷拿了钥匙,让阮廷坐在副驾驶座上,自己开车。 鉴于是回自己家,温峋一路上没开导航,车里显得异常安静。阮廷扶着额头望向窗外,这座城市的街道似乎在这段时间里变了很多,又好似什么都没变,车窗外的风景绮丽,对他来说却像被虚化一样,他从车窗里看见了温峋的侧脸,对着幻影问:“那房子为什么对你重要?” 温峋:“那是我爷爷的房子,我和爷爷从小相依为命,我不希望房子被别人买走,那里有我成长的痕迹,我希望能时不时回去看一眼。” 阮廷似懂非懂的看着车窗里的影子:“我当初为什么会住进你家?” 温峋:“你碰坏了我的酒,没钱赔我,临时住在我家,打工挣钱还我。” 阮廷不出声了,温峋继续说:“我和大熊本以为你是诈骗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莱康少爷,结果几万块钱都拿不出来,我把你当成和我一样的穷鬼。” “我家很小,一开始你住在沙发,后来我们熟了,你和我睡了一张床。你在我家住的时间很久,期间你赚钱断断续续的还了我钱,那个时候我对你的身份稍有怀疑,却不敢把你和莱康的总经理联系到一起。” “有一天你父亲病重了,你回去照顾他,我在那几天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在你回我家的路上,出了车祸。紧接着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 说最后几句话时,温峋说的很慢,眼前一片迷蒙,他过滤掉一些事情,只留了不带任何主观色彩的客观事实。 往日时光像水一样从温峋眼前流过,或温馨或酸涩的记忆一帧一帧的被定格在泛黄的老相片里,车窗里温峋的神色变得温柔,像电影里安静的聚焦镜头,背景放着轻缓的音乐,阮廷看得入了迷,同时又从清淡的嗓音里听出了一丝伤感。 “你很想要回那套房子,对吧?”阮廷说。 “嗯。”温峋答。 “我不要你的钱,听说你最近在休假,我要你住进我家,我们朝夕相处一个月,就像当年我住在你家一样,等一个月到期之后,我把房子送给你。” 温峋怔了一下,显然对阮廷的操作极为震惊,“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忘了两年里所有的事情,却唯独记得有一个你。” 阮廷转过了头,看着温峋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劳动最光荣,节日快乐~ 第48章 温峋把车开进了公寓的停车场,熄火。 阮廷:“想好了吗?” 温峋转过了头,“那房子对你都那么重要,对我当然更重要了。” 阮廷勾了勾唇,“我明白你意思了,明天派人来接你。” 温峋重新戴上自己的鸭舌帽,“你一会下车换座的时候注意一点,戴上墨镜,这里有记者蹲守。” 阮廷朝车外望了望,“哪里有记者?”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立满了镜头,我真的不想上热搜,所以阮董注意一些。”温峋说完,打开车门走了出去,两手插在大衣的大口袋里,健步如飞般消失在了阮廷的视野里。 温峋走后,阮廷在车里静坐了好一会儿,回过头来恍然大悟,他这是被温峋嫌弃了,一起上热搜怎么了?温峋这是嫌弃他么? 阮廷用胳膊肘撞了撞车窗,他能想起来的事情少之又少,大熊真诚的说他和温峋只是朋友,可如果他们只是朋友,他又为什么只对温峋有模糊的记忆,这个谜团困扰了他很久,把他折磨的差点神经衰弱。 所幸缘分奇妙,偶然的邂逅后马上要“同居”了,等一个月后尘埃落定,过往尘封的谜团解封,经年的陈酿见光,阮廷才能真正心安。 想到这里,他没戴墨镜,大大方方的从副驾驶座上下去,慢腾腾地走到车子另一边,坐到主驾驶座上,故意的生怕镜头拍不到他。 长得帅不就是要被拍的么? 阮廷的司机帮温峋把行李搬到山间别墅那天恰逢周六,阮廷不上班在家,温峋的东西很少,一个行李箱就够了。 司机带着温峋驶在盘山大道上,温峋降下车窗,呼吸着山间新鲜的空气,听着轻快悠扬的鸟鸣,灌进来的清风将他的衬衫吹得鼓起,温峋的心情跟着舒畅起来。 是个好地方。 只是不知道阮廷哪根筋儿搭错了,竟有心在这么偏的地方买别房子。 进了别墅大门,院落里的山茶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开出了几朵小花,茶花随风舞动,芬芳馥郁,缀在枝头像一树雪。 -- 第92页 花田后有一个古典气息浓厚的小亭和环形走廊,走廊下面是一片池,温峋沿着青石板地砖走进客厅,依然是一派古色古香的景象,装饰满含东方文化的典雅大气,上等木材和晶莹的美玉组装而成的桌椅价值不菲,墙上挂着意境深远的水墨画,客厅一角还有几盆苍翠的竹树,枝头探到了二楼的栏杆扶手。 这是温峋看过的最漂亮的房子,好看的不像话。 司机提着温峋的行李往里走,越往里走,越是一副别有洞天的景象,几个卧室的装饰风格是西欧化的,东西的雅韵相互嵌套,在此展现的淋漓尽致,温峋住的房间在阮廷卧室的隔壁,阮廷穿着一身休闲服出来迎接他,话没多说,只是吩咐厨师赶紧准备晚餐。 司机走后,温峋卧室里只剩他和阮廷两个人,他打开行李箱收拾自己的东西,衣服并不多,反而是几大摞打印出来的纸格外引人注意。 阮廷随便捡起其中一本:“这是你的剧本吗?” 温峋看了一眼,“嗯,是纪嘉奕导演最新筹备的一部电影。” 阮廷掀起眼皮:“定下来了?” 温峋:“刚定不久。” “这次是演什么,警察还是小偷?”阮廷问完,又八卦的添了一句,“有亲热戏吗?” 温峋把一件衬衫砸到了阮廷身上,“你如果实在闲得无聊,不能帮忙一起收拾吗?” 阮廷讪讪笑了笑,拎起温峋的衬衫习惯性的看了几眼,他把衣服放在床上,问:“你想让我帮什么。” 温峋出了一身汗,他说:“我想洗澡。” 阮廷呆了,神情变得不自然起来,扭扭捏捏地说:“你们圈里人这么开放的吗,洗澡怎么帮啊,我帮不了你。” 温峋也愣住了,他回过头,转身走到了阮廷面前。 猝不及防的靠近让阮廷下意识后背寒毛一竖,只感到温峋拿手指轻轻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你想什么呢,我忘带浴袍了,你给我找一件。” 阮廷眨来眨去的眼睛终于敢正大光明的张开,他屏息凝视了半天,欲言又止,最后气呼呼地说:“我是你的保姆吗?我怎么可能会给你找衣服。” 阮廷说完,从温峋房里走了出去,温峋只觉莫名其妙,他把皮箱拉好放到角落,拿了一条毛巾进了室内自带的卫生间。 花洒温热的水柱流下,水流从头冲到脚,温峋难以置信的看着陌生的环境,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不仅和阮廷重逢,还重新住进了一所房子,真是奇妙的体验。 温峋光着身子站在花洒下,站了很久很久。 他洗完光着上半身出去时,好巧不巧又碰到了阮廷,结实的胸肌和线条流畅的腹肌冲击着阮廷的视线,阮廷看了一眼后紧紧盯着温峋的脸,“穿好衣服,这是我家。” “倒打一耙。”温峋皱着眉头说,“是你不给我准备衣服的。” 阮廷:“……” 究竟是谁倒打一耙! 温峋背对着阮廷套头穿了一件卫衣,“找我干什么?” “吃饭。”阮廷说。 长方形大理石餐桌上摆着镶金嵌银的碗筷,精致的烛台上燃着跃动的烛火,火红鲜嫩的新鲜玫瑰花瓣上映着头顶水晶吊灯的碎光,白金色桌椅和金箔背景墙相互映衬,甚至还有几道绝世珍稀般的菜品。 温峋在阮廷对面坐下来,在阮廷的注视下把桌上摆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差不多都搬走了。 阮廷:“你现在不是大明星了吗?应该吃过很多次这样的饭吧。” “嗯。”温峋答,“移走那些东西我能看你看的更清楚一点,有什么不合适吗?” 阮廷自嘲般笑了一下,把桌上的玫瑰也搬到一边,他们吃饭时中间放着一大簇鲜艳的红玫瑰,仿佛在隐晦的暗示着什么暧昧的讯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估计是新人厨师的杰作。 温峋尝了一口东坡肘子,又尝了一口翡翠虾饺,自顾自的吃了小半碗米饭,阮廷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温峋抬头问:“嗓子不对?喝点梨汤。” “……”阮廷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勺海鲜羹,“我是想提醒一下,你还有一位饭友。” 温峋放下了筷子,“说吧,你想聊什么。” 阮廷:“过去的事。” 温峋收回打在阮廷脸上的视线,他说:“过去的事,有很多很多。” 阮廷:“可能我知道个大概,但我现在想知道一些细节,比如,在我们相处的最后一段日子里,我出车祸的前几天,发生了什么。” 阮廷注意到温峋的双手开始十指交叉紧握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温峋身后墙上的古典挂钟, 此刻秒针行走的速度和他的心跳大致相当。 “我非常想告诉你这些事。”温峋开了口,“但不是现在。” 阮廷:“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你不爱我。 “因为……”温峋的大脑飞速转了一圈,他望向阮廷身后巨大的落地窗,窗户里映着院内朦胧的灯火,他说:“我要去看流星。” 阮廷:“?” 温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没看新闻吗?今晚有双子座的流星雨,很难得的,一起去看吧。” 阮廷用怀疑的目光审视温峋,同时嫌弃的摆了摆手:“我之前看过了,要看你自己去看。” “真的不一起吗?可以许愿。”温峋又试探地问,他看阮廷不为所动,只好说:“我会替你许愿的。” -- 第93页 阮董正襟危坐,丝毫不为所动,一脸无欲无求的模样,可能端的太正,反而显得太假,温峋瞥了他一眼,独自一人去了院子,站在草丛里,他打开微博看着热搜里网友的讨论,似乎流星很快就要降临了。 温峋走后,阮廷喝了几口汤,竟然有了饱腹的感觉,再也吃不下去了,吃完饭没事儿干的他决定散步,然后散着散着便不知不觉走到窗旁了,又不动声色的朝窗外望去。 温峋站在外面仰着头看天,满脸神往和欣喜,仿佛星星落在了他眼睛里,旁边的树上挂着一串蓝色的星星灯,说整片星河都掉了下来也不为过。不一会儿,他闭上了眼睛,看样子像是认真而虔诚的许了一个愿。 望见此情此景,阮廷的脸上晃起一个微小的涟漪,他看见温峋转身朝这边看了过来,忙一个闪身躲到了窗帘后面,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他此时仿佛变了个人,成了小孩,还是那种嘴上说着糖果不好吃却自己偷偷翻箱倒柜找糖果的那种,等温峋再次转过身后,阮廷才重新走到窗前,小心翼翼的扒拉开窗帘,抬头去看外面的天空。 视野一片昏暗,他什么都看不到。 正当阮廷苦苦在室内追寻流星的身影时,他手机上收到了来自温峋的一条消息。 【报告董事长,院子里可以看见流星,室内视野不好。】 阮廷朝窗外一看,温峋正微笑对着他打招呼。 阮廷:“……” 阮廷朝着玻璃外的人干巴巴笑了一下,他随手拿起一件大衣,披在身上,慢悠悠走到了院子里。 阮廷走到温峋身边,满脸不情愿的样子,温峋把他拉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站在阮廷身后扶着他的肩膀告诉他:“抬头。” 温峋是对着他的左耳说的,阮廷伸手摸了摸他的右耳垂,抬起了头。 广袤深邃的天空一望无垠,浩渺的深蓝色的背景板里,不时有灿烂的流苏般的光点划过,像烟花的某一簇,绽放又湮灭。 “许愿吧。”温峋轻声在阮廷耳边说。 阮廷闭上了眼睛,温峋看着他的侧脸,晚风拂过,发丝清扬,头顶几道流星灿灿烂烂的划过,照亮了夜空,温峋一眨不眨地看着阮廷,巧克力精和原来没有多大区别,长长的眼尾和风卷在了一起,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鲜明深刻,即使在不笑的时候也让人想从他侧脸上寻那个酒窝印。 阮廷许愿过后睁开眼睛,他一偏头,温峋立刻把视线移到了别处。 阮廷没察觉到什么,他问温峋:“你许了什么愿望?” 情绪稳定下来的温峋回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阮廷:“我也可以告诉你啊。” 温峋对阮廷有信任危机,他朝天上望了一会儿后说:“我不想知道你许的愿望。” 阮廷:“……” 流星刚看完,在院子里巡逻的保安察觉到此处的异常,听着声音拿着强光手电朝他们照了过来,并大喊道:“谁?” 温峋往前移了移,半个身子挡在阮廷身前,替阮廷挡了大部分的光,保安看清站在前面的人是他的董事长后,瞬间尴尬的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他同手同脚的后退了一步,颤颤巍巍地说:“不好意思,阮董,今晚降温,一会儿有大风,不知您在外面干什么。” 热心的温峋很乐意回答他的问题:“看——” 阮廷抢在他面前接过话:“散步,马上要回去了,辛苦了。” 阮廷说完,拉着温峋往室内走,温峋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在看流星。” 阮廷撇嘴:“两个男的一起看流星,我觉得好傻。” 温峋:“……” 不知道是谁从屋子里跑出来看流星,还相当认真的闭上眼睛许愿的…… 温峋无话可说,他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了松软的床上。 他没有告诉阮廷自己许的愿望是因为在他的愿望里,全部都是阮廷。 阮廷捧了一杯热牛奶坐在窗边,温热的牛奶入胃,温暖着身心,也预示着一夜好眠,他忽然抬起头看见了满天别的星星,都很漂亮。 窗外流星渐止,月亮高悬,月光清清冷冷的,冷冽的空气流似乎已经来了,阮廷听到了风敲打玻璃的声音。 第49章 保安的降温提醒果然没错,当天夜里不仅刮了大风,温度骤降,早上醒来时还下起了雨。 雨水不大,淅淅沥沥,草叶被洗刷的鲜绿发亮,每隔半晌,从房檐上叮叮咚咚的往下流水,室外一片迷蒙,雨水的潮气和清早的寒气渗进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温峋起床后披了一件外衣,在别墅里穿梭了好几个房间,都没找到阮廷。 他随手抓住一个负责室内打扫的妇女,问:“你们董事长呢?” 妇女看了看室外的天气,说:“今天是下雨天,董事长应该在阳台上抽烟。” 在温峋的记忆中,阮廷是不抽烟的,不知道现在的他是不是因为工作应酬等压力的激增,竟开始抽烟了,他问妇女:“他经常抽吗?” 妇女摇头,“不经常,只有下雨天才会这样。” 温峋转身匆匆去了阳台,阮廷果然站在那里。 温峋看见一个清瘦的人影背对着自己,阮廷手里夹着一根烟,偶尔伸到嘴边抽一口,大部分时间放在手里垂在身侧,香烟悄无声息的燃烧着,猩红的火光时隐时现,烟灰在阮廷脚旁落了一地。 -- 第94页 温峋走上前去,拿起植物架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问阮廷:“你为什么吸烟?” 阮廷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十分诚恳地说:“不知道,难道你没有过这种时刻吗,身体不知受了什么指引,觉得在某种情境中自己该完成某件事情。” 温峋把玩着阮廷的烟,看着它的装饰纹理,阮廷又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这和我想不起来的事情有关,你应该知道吧,下雨天,烟草,这背后是什么故事?” 温峋怔住了,他的记忆穿过时间的长河回到之前下暴雨的夜晚,电闪雷鸣,大雨瓢泼,他看见阮廷打伞出去为病重的邻居捐钱,挺立的身影在雨里高瘦且飒,那个时候他心动了一下。 他还看见他们在阳台上抽了很久的烟,互相低头递火,脸挨得很近,打火机被扔在很远的地方。 “傻了?”阮廷出声,“怎么不说话了?” 温峋看着手里的烟:“我也想抽烟了。” 阮廷把烟放进嘴里,不甚在意的把打火机递给他,温峋并未接过,而是把烟咬到嘴里,抬手勾了勾阮廷的下巴,把脸贴了过去。 猩红的火星猛然亮了起来,照亮了温峋的脸,一团烟雾缓缓在两人脸间弥漫开,阮廷的心跳像是忽然停了,咚的一声沉入了深海。 温峋的脸在当明星期间被打磨的更值得看了,呼吸传来的热浪伴随着亮起的火星越来越烫,阮廷耳边是屋外雨水的叮咛声,一下接着一下,在某个瞬间,他似乎看见了过去。 温峋借完火后,看着阮廷的眼睛慢慢退后,阮廷的烟草扑簌簌落了一截烟灰,他眨了眨眼睛,看见温峋转过了身,眼神空洞望着窗外。 阮廷飘飘然沉到水底的心还没漂回来,只感到周遭空气一片稀薄,他强撑不住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温峋要帮忙,阮廷拒绝了他自己一个人走进卫生间拿冷水冲了把脸,抬头看镜子时,镜子里的人脸上挂着水滴,眉眼朦胧,阮廷的心里涌起一股悲伤,他意识到,自己在雨天想要抽烟的举动的确和温峋有关。 他独处了一段时间,想要在早餐时间问温峋事件发展的经过,他们坐在餐桌上的时候,丰盛的早餐早已备好,牛奶、粥、面包果酱和小菜应有尽有,阮廷坐在椅子上,连水都没喝一口便问温峋:“我们一起在雨夜里抽过烟,对吧?” 相比起阮廷,温峋自然多了,好比这是自己家一样,哪怕阮廷没有动汤勺,他自己先开动了。 “你之前在我家住的时候,我们的一位邻居患了重症,他家条件比较困难,社区组织了众人捐款,在交费截止的前一天,募集到的金额离手术费还有很大的差距,那天下了暴雨,你骗我说去超市买东西,结果却冒雨撑伞出去捐善款,没想到人没撑住,当天走了,晚上我们在阳台上抽了一盒烟。” 阮廷冷静地听着温峋讲过去的事情,遥远且熟悉的感觉裹住了他,仿佛这件事情发生在昨日,他沉浸在其中,却也产生了困惑。 “我有两个问题,第一,当时我身上不是没钱吗?即使我有一张保底的黑金卡,也绝不会轻易动用上面的钱,因为如果被我爸查到就意味着我赌输了,我真的会做这种事吗?” 温峋缓缓抬起视线,定在阮廷脸上,长达半晌的对视让阮廷的血都热了起来,最终温峋吐出两个字:“你会。” 阮廷低下了头,拿起手机查自己之前的银行卡交易记录,在某一天傍晚,的确有一条二十万元的交易记录,他不可思议地说:“我的确有一条二十万的交易记录。” 温峋从阮廷脸上读出了难以置信的心情,他说:“阮董心地善良,为什么要怀疑,你的第二个问题呢?” 阮廷脸色泛红,但他很快变得严肃起来,他问:“你说我骗你去超市里买东西,说明我当时不想让你知道,所以你跟踪我了是吗?” 温峋咳嗽了一声说:“因为关心你,不放心你在暴雨天乱跑,才悄悄跟在你身后的。” 温峋说完,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甚有默契地一起吃饭,阮廷喝了两口粥,小米粥的清香沁人心脾,这和他之前喝到的各种营养粥都不一样,他拿汤勺在碗里搅拌了几下,又喝了几口,奇怪地问:“粥怎么突然换风格了,厨师换了吗?” 温峋见状解释:“我让他们熬的粥,早上经过厨房时厨师说你想早上喝粥,却对他们做的粥都不满意,我让他们只熬了点小米粥,你不喜欢吗?要不明天换回原来的吧。” “不用。”阮廷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我想喝的应该就是这个味道。” 找到了心心念念想喝的粥的味道,阮廷却开心不起来,他越来越发现,他很多下意识想做的事都和温峋有关,这个男人影响了他太多太多。 他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就算没有一腿,也有半腿。 这是个令阮董无语凝噎的大发现。 阮廷吃完早饭后出去应酬了,温峋待在屋子里看剧本,他要尽快熟悉人物角色和剧情,并学习一些主角的技能。 晚上阮廷回来的时候,温峋在健身房里练跆拳道,他虽然打的架不少,但都是自学成才的三脚猫招式,他的新角色会点武术,还是个高手,纪嘉奕特地吩咐他要自学,有底子之后将来进组了好拍戏。 其实温峋已经上过两节课了,下午健身的时候顺便练练,他穿着宽松的运动服把招式摆的有模有样,阮廷脱下西装外套,没来得及换衣服便走过去逗温峋说:“你怎么在练功夫?” -- 第95页 温峋:“角色需要,最近在学。” 阮廷打量着他的动作,抬手在他身后纠正了一下站姿,“我教你。” 温峋回头,眼里满是怀疑:“你教我?” 阮廷点头:“对啊,我教你,叫声师傅拜个师?” 温峋站直身体在阮廷眼前晃了晃拳头,阮廷后背立起一排寒毛,也像是反射一般,他意识到自己过去一定经常受到温峋暴力的威胁,阮廷看着温峋明亮的眼睛说:“我从小上的兴趣班比你的眼睫毛都多,各种乐器和武术、跆拳道什么的等级都考到了最高级,你真的不考虑让我帮你吗?” 阮廷的态度诚恳又真挚,温峋同意了让他指导自己,阮廷站在温峋身后,一手捏着他的肩膀,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他的膝盖顶着温峋的大腿,意图趁温峋不注意把他翻倒在地,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整温峋的机会。 “你需要再往下蹲一点,对,就是这样。”阮廷说着把温峋的重心往后一带,同时自己侧身移到一边,在他以为温峋要摔倒在地的时候,对方却突然一把拉上自己一起倒了下去。 阮廷感到天旋地转,猝不及防间他们一起倒在了地上,温峋当了阮廷的肉垫。 很快,温峋立马换了位置,从阮廷下面翻身,压到了阮廷身上。 形势瞬间变了,温峋逆风翻盘。 他两只手臂撑在阮廷耳侧,低声问:“你偷袭我?” 阮廷被他压制的动弹不得,辩解到:“没有,误操作。” 阮廷尝试着起来,却被温峋压制的更死,贴身衬衫上沾了一身热汗,眼看气氛越来越尴尬,暧昧逐渐升温白热化,再这么贴下去不知道谁的耳朵要红透了,可温峋却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阮廷忽然对温峋说:“我想去洗澡。” 温峋仿佛从某种状态里一下子醒了过来,他从阮廷身上离开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阮廷站起来后温峋还在躺着,他撑起头侧着身问阮廷:“你不是要去洗澡吗?” 阮廷摸了摸头说:“嗯,你不去吗?” 温峋的目光瞬间变的露骨和意味深长起来,阮廷没来得及听他的答案,自己先溜了。 嗯,感受到了迷人的危险。 温峋为了上镜好看,严格控制晚餐,当代男明星的体重控制并不比女明星好多少,他锻炼完随便吃了点菜叶子和火龙果后,又读了一会儿剧本。 临睡前阮廷拿着两杯玫瑰酒找他喝酒,他们坐在阁楼上边喝酒边看星星。 阮廷对自己的酒特别满意,他洋洋得意地对温峋说:“刚开封的酒,闻到花香了吗?这一杯可价值不菲。” 温峋尝了一小口,在他眼里,不同品种和不同价格的酒之间差别不大,简而言之,都是酒,喝多了会醉,胃里会烧,他敷衍的嗯了一声,玫瑰酒少一些辛辣,多一些甜香,尝着口感不错,喝多了也会腻。 阮廷大概被温峋的“没品”气到了,他之前看过温峋的资料,温峋生活清贫,以温霆昭的身份火了之后收入水平才大幅改善的,他不禁问温峋:“比起你当初打零工挣快钱,现在的感觉好吧。” 温峋回他:“当然好啊。不过我想知道现在在你眼里,人民币究竟是什么?” 阮廷:“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实现财务充分自由,很多人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能达到这点,甚至终身都达不到,你走到目前这一步,难道不是为了它?” “不是。”温峋说。 温峋发现阮廷的记忆大概恢复了百分之一,不过有很多下意识的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习惯,人却和之前一样骄纵,如果自己现在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可能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会像先前一样亲近,反而给他们都增添困惑,甚至把阮廷推得更远。 这是他一直没和阮廷摊牌的原因。 阮廷对温峋说的不是两个字很是困惑,他向温峋传达了一个疑问的脑电波:“?” 温峋缓缓说:“为了现在这个时刻。” 温峋点到为止,没再说什么,这些都是他心中所想,他曾经的确见阮廷一面都十分困难,后来下定决心出道当演员都是为了有一天能轻松自在地和忘了自己的阮廷搭上话。后来他多次想要和莱康合作,都因咖位不够而受阻,他只得继续寻找机会,为了报恩和李立的公司合作是无心之举,没想到反而和故人重逢。 过程千辛万苦,回想时不愿多想,只想把过去都倒在酒里。 阮廷酒杯里桃红色的液体盛满了碎碎的灯光,随着握酒杯的人心情漾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心乱如麻,对温峋说:“明天我要参加慈善宴会,先去睡了。” 阮廷说完,率先回了房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心绪起伏难以入眠,温峋则在阁楼上慢慢把玫瑰酒抿完,这酒的甜度远超过了涩度,像汽水一样,他给经纪人发了一条消息,商定了明天参加慈善宴会的品牌赞助着装,又在阮廷门前逗留了一会儿,才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50章 阮廷白天受邀盛装出席某爱心公益拍卖会,拍卖会上主要拍卖一些名人的个人收藏和字画等,所筹善款全部捐给慈善基金,用来协助贫困地区改善医疗和教育设施。 让阮廷没有想到的是温峋也出席了该拍卖会,并且还在拍卖会上拍卖了他自己珍藏的一把吉他,吉他来自于某著名乐队,对有情怀的人来说,它是无价的,象征着自己曾经热爱过的东西。 -- 第96页 台下灯光稀稀疏疏,台上的焦点全集中在温峋和吉他上,吉他的材质很不错,抛开它曾经的主人带给它的光环,本身便是一件精美的好物。 温峋在台上介绍吉他,台下一阵骚动,帅哥上台的时候总是能收到更多的关注和掌声,不管温峋把那把吉他说的有多好,阮廷的视线未从温峋脸上移开半分。 能当明星的一张脸自然是极好看的,温峋在台上侃侃而谈,阮廷在台下沉迷其中,温峋今天穿了相当正式的西装,发型也收拾的清爽,前排一排记者蹲在地上全方位进行抓拍,随后主持人上台和他一起展开拍卖。 对这把吉他感兴趣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当然那些不断开出高价的人里也不乏对温霆昭这个人感兴趣的,场下的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的很热闹,阮廷在座位上整理了一下袖口,等众人把吉他的价格抬到近乎等于交易价的时候,阮董直接带着巨资下场了,以无人可以撼动的价格达成了交易。 温峋站在台上隔空看着阮廷扬起的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朝阮廷点了一下头,在全场的掌声中,他们目光交汇,彼此耀眼,在那么一瞬间,阮廷觉得他们似乎很配。 阮廷看着温峋走下台坐到属于他的位置上,温峋坐在阮廷的右前方,阮廷看着他优异的侧脸在一群人中显得突兀,明明暗暗的灯光时不时从他脸上扫过,偶尔照在他的笑脸上。 在这样的时刻,事关从前的那些记忆忽然变得明艳而缱绻起来。 拍卖会进行的很快,结束后相识的人们依旧停留在场馆和休息室里聊天,温峋下意识朝阮廷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阮廷也在看他。 现场嘈杂,阮廷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门口见。】 收到这样的消息,温峋推了和同行们的八卦交流时间,放弃后门跟着阮廷出了大厅,一出大厅,娱乐记者们一窝蜂扑了过来,镜头咔嚓咔嚓的闪,四周一片混乱。 阮廷用遥控把门口一辆看上去咋咋呼呼的豪车打开后,毫不犹豫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温峋快步走上前去打开驾驶侧一边的车门,坐上去后接过钥匙,很快启动了车子,把喧闹留在了车后。 摆脱了叽叽喳喳的媒体和记者后,车内变得异常安静起来,阮廷安静坐在副驾驶座上转手机,一言不发。 “我哪里让阮董不满意了?”温峋开口道。 阮廷的脾气偶尔像一个小屁孩,下属们猜不透,温峋倒是拿捏的很准。 “既然你昨天知道我今天要来,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出发?”阮廷堵着气问道。 温峋笑了笑:“不想给你惹麻烦,看到刚刚车外的媒体了吗?” 阮廷:“那你现在怎么在我车上。” 温峋:“因为你叫我了,我当然会来。” 阮董的气瞬间消得烟消云散,他刚放松安静了没多会儿又问温峋:“你在你们圈是不是很受欢迎?” 温峋:“没有,我不擅长和人交往,在圈里人缘挺烂的,路人缘倒是不错。” 阮廷切了一声,“不过刚刚我看你和别人聊得挺开心的。” 温峋立刻又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回复道:“不要误会,正常交谈而已,就算我想调情也得找你这样的。” 阮廷:“……” 本来他没怎么酸,被温峋一说,车里酸气弥漫,跟放着一醋坛子似的,可如果说他一点酸的心思都没有,同样是不成立的,阮廷往下降了一点车窗,让风涌了进来,换换气。 回到家,他让厨师做了清淡口的饭,甚至有闲情逸致自己动手摆了个拼盘,其实温峋当艺人之后吃得并不比之前好多少,忙得时候经常吃泡面素食,或者外卖盒饭,甚至饮食极其不规律,连带着作息。 现在温峋待家里看剧本,参加的活动量减少,连三餐都规律了起来,他看着阮廷前面的果盘里摆着成堆的切成丁的芒果,不禁又想起了往事。 那个时候的阮廷没有骗人,说自己从来只吃别人切好的芒果,从不自己手拿着吃,哪怕这是他最喜欢吃的水果,温峋当时为了哄他开心故意给他切成了丁,觉得这家伙也是骄纵的没谁了。 光阴荏苒,阮廷现在已经学会了自力更生,他早餐喜欢喝粥,下雨天会想抽烟,家里的床换了超大的size,连芒果丁都可以自己切了。看着那些嫩黄的芒果丁,温峋心底泛起了波澜,这种久违的感觉就像现在和过去严丝合缝的对接上,仿佛中间没有了任何间隙。 阮廷故意把果盘往温峋前面移了移,温峋拿小叉子品味着水果的甜香,忽然收到了来自于经纪人火烧火燎的一个电话。 “霆昭,你有情况了!?”经纪人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句话。 温峋莫名其妙,同时预感到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他问:“是不是媒体那边说什么了?” “网上现在传疯了!都在造你和莱康的董事长的谣!之前拍到了你们同坐一辆车的照片,今天又拍到了,说你靠他在娱乐圈里上位,这不是扯吗!你们不是前几天才认识?!我征得你同意一下,要不要立马发个律师函?还不知道莱康会怎么反应呢,莱康对名誉权向来看重,哎麻烦了。” 经纪人情绪爆炸,声音如同炮击,一字不落的全传进了阮廷耳朵里,阮廷立马拿起了手边的手机。 温峋不急不缓地说:“他现在正在看新闻,我先和阮董商量一下,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 第97页 “好的好的。”经纪人说,不一会儿电话里声音的分贝提高了好几个度,“你刚刚说什么?你们现在还在一起!” 温峋:“嗯,我最近住他家。” 经纪人:“……” 事情发展到了奇怪的方向,让人不得不隐晦而吞吞吐吐地说:“你是我带着成长起来的,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一直都很清楚,但是……目前……这个情况……” 温峋打断:“我们之前就认识了,不是几天前才认识的,相信我,商量好打给你。” 经纪人在震惊中挂了电话,面壁冷静。温峋看了一眼阮廷的脸色,也打开了手机。 娱乐圈里的八卦新闻,无非就那么几种,只不过这次主角是他和阮廷而已。 #温霆昭疑似恋情曝光# #温霆昭金主# #温霆昭阮廷# #莱康阮廷# 阮廷和温峋两次同坐一辆车都被媒体拍到,加上今天阮廷重金拍下温峋吉他的消息传开之后,成为热点简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醒目的话题霸占着热搜榜单,温峋平日里为人低调,没火的时候自己不想着炒作,火了之后也没给别人炒作的机会,他看着自己的名字停在上面,竟有几分陌生。 阮廷之前和明星炒过绯闻,他看新闻通稿的时候恨不得自己的脸无限虚化,只留个人影就行,和温峋一起上热搜的时候,却恨不得记者们把他拍的再清晰一些。 没听见网友心里的呼声吗!她们都快磕晕了,绝配的主角怎么能没有清晰的正脸! 黑子们好不容易翻一次车,本来想借温峋有金主这个话题黑一波的,没想到第一次见粉丝心甘情愿把自己偶像送给金主爸爸的,甚至恨不得让他们原地结婚,在粉圈还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奇了怪了…… 这一切都源于阮廷的颜值能打,两个人互相不拖对方的后腿,神仙眷侣天生一对。 阮廷刷着评论,露出了迷之微笑,温峋看得背上冒冷汗,这家媒体是黑他的老手了,时不时想找个大新闻,温峋接了著名导演纪嘉奕的新片,这是顶好的资源,惹来一群红眼病,他们最近一直在蹲他和纪嘉奕的消息,经常在温峋常出现的地方出没,没想到蹲来蹲去,蹲出了莱康老总。 热搜一上,舆论发酵,关于两个人的事情被扒的七七八八,甚至有人挖出了温峋的过去及阮廷和孙妍伊的昔日往事,并编出了娱乐圈的经典狗血戏码,不仅温峋的公司炸了,连莱康的公关部门也跟着跳脚,连环夺命call一个接着一个打到了阮廷的手机上。 “看到麻烦了吧。”温峋朝阮廷说,“我之前提醒过你,不能小看娱乐记者。” 阮廷不以为意地说:“你们艺人最想要的不就是关注度么,黑红也是红,一点话题都没有,能叫明星吗?” 温峋叹了口气:“我当明星又不是为了赚钱,只想安静演戏而已,公众人物很难当的好吧,人们能把你闪光的地方放大无数倍,同时也会揪住你的小辫子放大无数倍。” “所以,你不想和我炒绯闻。”阮廷说,“但之前你和某导演的通稿不是满天飞吗?” 温峋解释:“和嘉奕导演的绯闻不叫绯闻,他在圈里风评太好,严于律己,几乎没人会相信的报道的真实性。但是你……嗯。” 嗯??? 阮廷抿着嘴盯着温峋,眼尾斜翘:“那个导演有那么好吗?” 网上热闹非凡,阮廷冲浪次数不多,但他刚刚有扫到纪嘉奕的名字,不过纪嘉奕的名字大多数时候和另一个明星绑定,貌似也是一对在圈里有姓名的热门CP,CP粉阵势浩大,磕的真情实感,连糖和甜段子都是成吨计重的,仿佛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 阮廷无力吐槽,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童话,算了,自我感动也是快乐。 温峋点头回答阮廷:“很好,而且信任我给我这么好的角色,我很感激他。” 阮廷听完,忽然拿起手机进行了一番操作,难得安静了一会儿,温峋以为他在处理问题,没想到阮董只是在酝酿一场新的风暴罢了。 新的热搜冲上前排,温峋看了两眼一黑,阮廷这哪里是处理问题,明明是火上浇油,让这把火烧的更旺了! 阮廷登上莱康的官方账号,关注了温峋,霎时网上又炸锅了! 莱康哪里给过一般艺人这种待遇,各种姿势的磕法蹦了出来,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正主下场亲自按头塞糖!网上一片沸腾,黑子在狂欢,粉丝也在开香槟,各种人全跑出来吃瓜,温峋目瞪口呆地看阮廷:“你在干什么?” 阮廷微微一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一个电影角色算什么,以后你就是莱康的合作伙伴了,说吧,要怎么感谢我?” 作者有话要说: 阮总:磕自己的cp好开心。 第51章 温峋怔怔看着阮廷,一时无言以对。 经纪人给他狂发信息,暴躁的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温峋定了定心神,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阮廷后仰往沙发上一靠,把手机扔在一边,淡淡地说:“我们合作吧,以后你当莱康的代言人。” “不是——”温峋想了想,“你这是想亲自下场炒绯闻吗?” 阮廷眨了眨眼,如果真和温峋炒绯闻,他貌似不是很排斥,但莱康的董事长也不是完全意气用事的主,况且他怎么可能在温峋面前承认自己想炒绯闻呢,于是阮廷说:“没有,我这是在辟谣,这样我们就可以和媒体解释为什么总乘一辆车的原因了,都是为了商业合作,不是吗?” -- 第98页 温峋半信半疑地盯着阮廷看了一会儿,给经纪人回了电话,公司和莱康同时发表了一份声明,大意是双方将展开商业合作,对别的方面的传言则一笔盖过。 没承认,也没否认。 网上舆论继续发酵,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吃完饭很久后两个人一人抱着一部手机网上冲浪,温峋把剧本放在手边,总是时不时要看几眼剧本。 阮廷手握着一杯热牛奶,在网上冲一会儿浪,抬头看一眼温峋。 他无意间逛进一个他和温峋的CP超话,网友的行动力一流,磕糖基地说建就建,阮廷在里面逛了一圈,对着一组照片看呆了。 那是一个被顶起来的很火的帖子,内容是在公益拍卖会上温峋回头的画面,画面有好几帧,从起初的找寻和茫然到最终定在一点,眼里亮晶晶的样子,大概就是爱情吧。 网友们纷纷感慨那深情的一眼让人沦陷,在下面留言顶不住,在满屏的“啊”中好不容易能看见几条理性评论的,但似乎也不是特别理性,因为温峋的眼睛里实在太温柔了。 和他在屏幕上塑造的形象极其不符。 阮廷也沦陷了。 他伸手摸着手机的屏幕,屏幕里的温峋穿着齐整的正装,在一群人中的回眸格外动人心魄,温峋看的方向,是他所在的方向。 阮廷起初只是觉得这个眼神令人心动,并没有多想,但网友清一色的评论帮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是浸满爱意的眼神。 阮廷看着看着,他的心跳的越来越快。 他开始抬头看温峋的神色,温峋安静上网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猜不出他的喜怒,只有偶尔眉头微皱一下,也很快舒展开了。 “你总看我干什么?”温峋掀起了眼皮。 被当场抓包的阮廷愣了愣,此刻温峋的眼神很清冽,声音也很温和。 阮廷鬼迷心窍般说了实话:“我在看网上的照片,流传度很广的那组照片,你看过吧?” 温峋:“哪组?” 阮廷:“就是那组啊。” 温峋:“?” 阮廷低下了头,做了一次深呼吸,他把手机屏幕朝向温峋所在的方向,对他说:“他们都说你的这组照片很好看。” 温峋隔空扫了一眼,淡淡地说:“嗯。” 阮廷吐血,他又说:“他们还说你那个时候其实在找人。” 温峋给自己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嗯,当时我是在找人。” 阮廷立刻来了兴趣,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摊,非常有兴致地问:“你在找谁?” “找你。”温峋说。 阮廷一下子卡了壳,心里有种隐秘的快乐,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完全将自己朝向温峋,似是明知故问道:“真的是在找我吗?” 温峋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阮廷用指节轻磕着椅子,他卖了个关子:“其实你知不知道他们还说——” 温峋:“他们话好多啊,他们还说什么了?” 阮廷看着他的眼睛:“他们说你像是在看喜欢的人,很扯,对吧?” “不对。”温峋回应,“我确实在看喜欢的人。” 空气凝滞了几秒,阮廷和温峋互相看着对方,阮廷感到自己方才跳的有些快的心跳似乎停了,他没想到自己怎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也没想到温峋会给出这个答案,导致现在骑虎难下,进退维艰,连话都没法接。 阮廷干笑了两声,意图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我这么帅气,谁不喜欢我啊,话说你晚上还健身吗?时间不早了,好像该睡觉了。” 温峋冷静地看着他,沉默良久后开口问:“你今天为什么要买我的吉他?” 阮廷开始睁眼说瞎话:“重点不是买你的吉他,重点是吉他,我最近对音乐很感兴趣,所以想买个吉他回家练练,刚好可以做公益,你又在拍卖吉他,这不是巧了吗?” 温峋:“所以你买吉他是为了自己弹?” “当然。”阮廷开始装,“你该不会以为吉他是我为了你而买的吧,我怎么可能做这种傻事呢。” 温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阮廷,阮廷心虚地转过了头,在他备受煎熬之际,终于有人出现解救了他。哪知这并不是解救,而是给他挖坑。 管家在这个尴尬的时刻走了进来,抱着包装精美的一个大箱子立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了声阮董。 阮廷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调转了话头,对管家说:“这是什么东西?” 管家:“这是您今天为温先生买的吉他。” 阮廷:“……”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气氛突然变得尴尬,阮廷默默在心里做了个祷告,他站了起来,转过身子望向管家,一边使着眼色一边对管家说:“你记错了吧?我什么时候为温先生买过吉他?” 管家一头雾水,他盯着阮廷说:“董事长,我绝对没有记错,这把吉他是您在公益拍卖会上花重金买来的。” 温峋在一旁看戏,并为自己倒了一杯白水,他特意站了起来走到包装精美的大箱子面前巡视,阮廷扶了扶额,拉平了嘴角,再次对管家重申:“这把吉他是我在拍卖会上买来的,但是这是我想要自己弹的,知道了吗?” 管家分外乖巧地摇了摇头:“不明白。您今天明明吩咐我要把这把吉他好好包装,然后再送给温先生的,难道您现在改主意了?董事长,您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看您脸色不太好的样子,需要我请家庭医生吗?” -- 第99页 阮廷欲哭无泪,此刻他哪里想请家庭医生,他分明想写一封解雇书。 阮廷起初买下这个吉他的时候,的确是为了温峋,他看温峋看这把吉他的眼神,是喜欢的,于是他花高价拍下了它,不过话说回来,在拍卖会上,不管温峋捐赠什么东西,他可能都想买回来,只要是温峋的东西,他都想买,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是温峋喜欢的东西,他买回来再送给他,如果是温峋不喜欢的东西,那他自己留着也不错。起初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阮廷没有觉得不妥,现在仔细回味,细思极恐,没想到他这么关注这位大明星。 管家十分困惑,和装吉他的大箱子面面相觑,毫不知情地火上浇油般问:“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吉他呢?” “既然是原本打算送我的,那直接给我好了,其实我很舍不得把喜欢的东西拍卖掉,当我欠阮董一个人情。”温峋伸手扶在箱子的外表面,朝着阮廷说道。 事已至此,阮董无奈转过了身,他朝管家摆了摆手让他离开,虽然他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让他脸上挂不住,实在没有面子,但他仍然傲娇地对温峋说:“这把吉他我花了很多钱买的,送给你可以,你要怎么报答我。” 温峋怔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说:“怎么报答都可以。” 阮廷:“无论如何都可以?” 温峋:“无论如何都可以。”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仿佛是一个无价的承诺,阮廷的心情好了一些,离温峋走近了一步,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那我开始提要求了。” 温峋没有拒绝,阮廷开始绞尽脑汁儿想要让温峋做的事,本想恶搞一下这位大明星,又觉得浪费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排除了N个选项后,瞬间脑海里空空荡荡。 温峋看出了他的心思,贴心地说:“不一定非要现在兑现,什么时候都可以。”他低头看着包装箱外面的小挂饰,伸手欢快的拨了拨。 窗外月光清冷透亮,玻璃窗上映着两个人的影子,阮廷偏头看了一眼,忽然抓住了温峋的手腕:“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告诉我真话,这个人情就不用还了。” 温峋抬头,注视着阮廷的眼睛,阮廷的眼睛里有迷茫,有无力,有困惑,也有星星。 他不知道阮廷想要问什么,却似乎又猜到了阮廷想要问什么,差不多是和过去相关的事情,可能问他当初他们的关系,也可能问他曾经一起经历过的事情。 但是不管阮廷问他过去的什么事情,他的回答貌似都只有一个,于是温峋认真地看着阮廷的眼睛,在阮廷向他提问之前郑重地说:“我的确对你有非分之想。” 阮廷的睫毛颤了颤,此刻他的眼里全部都是温峋,平日里的嚣张气场发挥不出来,只剩看不出表情的一张脸撑场子,他听见温峋又说:“我喜欢你。” 如果说刚刚那句话还有歧义,那这句话是赤.裸.裸的告白了。进度条陡然加快,阮廷没完全反应过来,温峋继续说:“我可以追你吗?正式的。” 阮廷:“我说不可以有用吗?” 温峋:“没用。” 那还聊什么,谈话崩了。 阮廷咬着牙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当初还为靠房子让温峋住进自己家里这件事感到得意,哪知这分明是往家里带了一头狼回来啊。 他的命,实苦。 作者有话要说: 阮总:又喜又惊,jpg 第52章 阮廷次日清晨风风火火起来洗漱的时候,温峋已经清早沿着山路跑完步回来了,站在客厅里朝他挥着手。 阮廷现在看温峋,总觉得他脸上写着不怀好意四个大字,他换好衣服后,坐在了餐桌面前,囫囵吃了几口饭,随即出发去上班了。 等到温峋冲完澡出来,阮董已经没了踪影,他看着阮董吃剩的丰盛的早餐,不禁睁大了眼睛。 他问其中一个厨师:“你们今天是不是做太多饭了啊?” 厨师恭恭敬敬地答:“今天董事长生日,所以我们准备的多了一些,平时都是按董事长的正常饭量准备的。” 温峋看着餐桌上阮廷吃剩的小半碗面条,不禁明白了过来,原来今天阮廷过生日,怪不得要准备面条。 他随即问:“他一般怎么过生日?”’ 管家:“曾经董事长喜欢叫一群人,热闹的过,现在他喜欢清静,董事长今天一天的行程安排都交给了工作,自己一个人过。” 温峋想了想,开始坐在餐桌前吃早餐,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他经常自己一个人过生日,没有了亲人的陪伴哪怕有大熊陪,也很孤单,没有人天生喜欢清静,说到底人还是社会性的动物,把生日的当天全奉献给工作,他不禁有些心疼阮廷。 为了为将来的电影做准备,温峋白天上午会去上表演课,接受专业的培训,上完课后他中午马不停蹄的去了烘焙坊,亲自为阮廷做了一个蛋糕,在烘焙店里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温峋又开始给阮廷物色生日礼物,由于时间仓促,在挑礼物方面耗费了他大量的心神,等到一切结束他开车赶到莱康大厦的时候,莱康已经下班了。 温峋坐在车里,拿出手机准备给阮廷打电话,他忽然抬头看见了阮廷飒飒从楼里走出来的身影,阮廷穿着半长款的风衣,风吹起了他额前的发,看上去十分英俊,温峋的嘴角不自觉扯起一个小弧度。 -- 第100页 阮廷白天在公司里辛勤工作了一天,婉拒了一系列邀约,即使是李立想为他组个局,也被他拒绝了,自从莱康董事长的重担压到他身上之后,他才更加深刻的懂得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句话的含义,他每天勤勤勉勉,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努力不仅让莱康保持现在的繁盛,更希望它能够再上一层楼。 应酬和聚会有很多,比原来更加丰富饱满,于是阮董亲自过滤了一些不必要的,起码在生日这天,他为自己留出了一些时间。 阮廷坐到了驾驶座上自己开车,今天没有司机跟着,温峋有些疑惑,他放下了手机,暂时先不给阮廷打电话,而是开车跟在他后面,好奇阮廷下班后会去做什么。 阮廷开着车在城市里游荡,穿行了好几个街区,温峋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面,两个人终于停在了一家剧院面前。 阮廷买了一张话剧的门票,一个人走进了剧院里。 温峋看着他孤单的背影有些心疼,他抬头看了一眼剧院的名字,等到阮廷进去之后,自己也戴着墨镜下了车,去售票处买了一张门票,跟着阮廷走了进去。 今天是工作日,剧院里的票没有全卖出去,上演的剧目不是经典话剧,座位席里的观众零零星星散坐着,阮廷挑了一个视角不好的位置,但好的一点是前后左右都没有人,足够安静不会被人打扰。 温峋坐在阮廷的右后方,话剧开始之后,剧场里陷入一片黑暗,上演的话剧尽管不是经典剧目,但剧情紧凑,演员表演的生动形象,同样扣人心弦,在黑暗中,温峋和阮廷共同看完了这场演出。 演出结束,众人纷纷离场,阮廷倒是不急着走,也不急着和别的人挤过道,他在座位上独自待了很久,等到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准备离开。 手机传来了悦耳的铃声,阮廷接起了电话,来电显示人是温峋。 “喂?”阮廷说。 手机那边半天没有动静,只有窸窸窣窣的嘈杂声,和阮廷现在所处的环境差不了多少,他又喊了一声,手机那边依然无人应答,等到阮廷以为温峋是不小心拨通这通电话准备挂掉的时候,电话里突然传来低沉温润的声音。 “生日快乐。” 一股酥麻直接从耳廓传到了心里,阮廷碰了碰自己的右耳,换了左耳接听电话,他隔了一会儿后说:“谢谢。” 温峋此时坐在阮廷的斜后方,看着阮廷接电话潇洒的姿势,他问:“你现在在哪里?” 阮廷偏头看了眼走的差不多的人群,如实回答:“我在剧院,刚看完话剧。” 温峋:“一个人吗?” 阮廷沉默了片刻,随着话剧的结束,身边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演员、观众全部离场,只剩门口站着一个维持秩序的小哥,他感到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温峋电话里的杂音也奇迹般消失了,想烟雾一样散的无影无踪。 四下里安静的可怕,电话里也没了声响,空旷的剧院里只剩一排排空荡的座位,阮廷没有回答温峋自己是否是一个人看的话剧,他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今天演话剧的老师演得很好,如果你来看,说不定对你的演技提升有帮助。” 阮廷身前空无一人,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温峋看着阮廷的背影,说:“嗯,我今晚也看了话剧。” 阮廷声音里带了新奇的意味:“你也看了话剧吗?一个人吗?” “不是,我和一位事儿精一起看的。” 温峋轻笑了声。 阮廷觉得那声音似乎近在咫尺,恍惚间他有种感觉似乎温峋就在他身后,他听到的声音似乎不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仿佛温峋就站在他身后,和他说着话,聊着天。 这是一种很亲切的感觉,阮廷甚至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温峋能和他一起看话剧的话,似乎也很不错,他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温峋怎么可能就在他身后呢,他一定是幻听了。 阮廷继续问温峋:“你和谁一起看的话剧?有好好装扮吗,该不会又要多一个绯闻对象了吧?” 莱康的董事长真的很严格了,阮廷继续添加道:“听着,我不是吃醋,现在我们是合作伙伴,你有责任为莱康塑造好形象,知道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电话里又传来了轻微的笑声。 阮廷从座位的过道里走了出来,他刚转过身,听见温峋说:“和喜欢的人。” 他和温峋在空荡的过道上四目相对,剧院里除了他俩几乎再没别的人,不同于刚才的昏暗视线,现在头顶的灯明亮大开,足够他们把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阮廷拿手机的手垂了下去,轻轻落在了裤缝的中线上。 他觉得自己不仅幻听了,还幻视了。 温峋握着手机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说:“很开心,和你一起看了同一场话剧,哪怕没有坐在一起。” 温峋的声音在空旷的剧场里有了回声,混合着他手机里传出的声音,一遍遍的在阮廷耳边回响。 等温峋走近的时候,阮廷感到了对方呼吸的热度,看到了对方脸的轮廓,一切的一切告诉他眼前的人和事都是真实的。 他们一起看了一场话剧。 剧院的负责人开始赶人,安排人进去打扫,大爷张着大嗓门赶人,温峋趁阮廷懵逼的时候抓着他的手腕带着阮廷跑出了剧院。 -- 第101页 在阮廷猝不及防间,温峋已经把他拐上了自己的车。 刚上了车,气都没喘匀,温峋往阮廷怀里塞了一束花,“生日快乐。” 玫瑰的清香扑面而来,直往人胸腔里钻,带着暧昧的气息,阮廷吃了一惊:“生日礼物吗?” “当然不是。”温峋从车子的后排又捡起一个盒子,“玫瑰是因为想追人才送的,我这个人很务实的,说的话可从来不是打嘴炮,送你的礼物是这个。” 阮廷怔了一下,大明星刚放话把他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快行动了,阮廷收到过那么多次花,接到温峋的花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觉得这花……挺香的,他把花放在腿上,指了指温峋的盒子,看着温峋问:“可以现在拆开吗?” 温峋无所谓地说:“随便。” 阮廷接过盒子,把盒子拆开,里面安静躺着两枚铂金做的袖扣,造型精致,闪闪发亮。看着价格也不便宜,阮廷扫了温峋一眼,这两个小东西大概费了温财迷的不少银子。 阮廷拆开包装后,温峋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普通的袖扣。” “我知道。”阮廷拿起袖扣打量,“我买过这个牌子的东西。” “不是。”温峋说,“上面印着你名字首字母的缩写,所以它不是普通的袖扣了,是独一无二的东西。” 阮廷转了转手里的小东西,看到了RT,他把袖扣收好,轻声道了谢,温峋摸了摸方向盘,又说:“我还做了蛋糕,我们找个餐厅一起吃晚餐吧。” 在阮廷眼里,找个餐厅一起吃晚餐的意思就是过二人世界,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温峋,一个来电跳了进来。 温峋看来电人是大熊,直接开了免提。 大熊:“峋哥,我听经纪人说你给巧克力精去过生日了是吗?” 温峋:“嗯,是的,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如果你没有什么事的话,今晚不要再打扰我们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传来大熊歇斯底里的喊声:“我要找你商量的就是这事儿!峋哥你怎么回事儿啊,我们是不是朋友,为什么只有你给巧克力精过生日?难道阮廷他不需要我吗!” 坐在副驾驶座的阮廷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没错,不需要。 温峋不知道该怎么和大熊解释,他和阮廷的事儿一直没告诉大熊,他默认他和阮廷间的关系和大熊和阮廷间的关系是不一样的,哪知道在不知情的大熊眼里,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大熊认为这是背叛朋友的表现,是不重视他的表现。 温峋感到万分无奈,他对大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永远都是我们的朋友,等我以后和你解释,好吗?” “不好!”大熊在电话里抓狂,“是朋友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你不请我吃饭?还有,你搬到巧克力精家里,你们为什么不请我做客?现在他是大老板,你也成了大明星,你们是不是想抛弃我?” 温峋摸了摸脑袋,大熊说的都是些什么啊,他安慰道:“没有,绝对没有,我替阮廷做决定了,改天就请你来做客。” 可惜大熊并不买他的帐,霸气留下一句:“今晚你不请我和你们一起吃饭喝酒,我们就绝交吧!” 说完大熊挂了电话,阮廷歪着头撑在车窗上看戏,温峋朝阮廷苦笑了一下,调转了车头,驶向另一个方向。 他心心念念的二人世界就这样泡汤了,还要带着一个巨亮的灯泡回阮廷家一起过生日。 第53章 温峋开车带着阮廷把大熊接回家的时候,他们途径了弯弯绕绕的山路,大熊对此颇有微词,堂堂莱康的董事长竟然住在山里?! 在他的印象中,巧克力精应该住在城市最高价、最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从高处往下俯瞰,四周必然一片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怎么会住在偏僻的郊区呢。 大熊实在想不明白,可能是阮廷失忆后学会了低调吧,挺好。他从车窗里往外看去,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摇下部分车窗,清新怡人的空气扑面而来,有着山间独有的味道,这样的生活环境貌似也不错,不过他还是更喜欢热闹。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新天地便出现了,大熊唰的一下睁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柳暗花明又一城,在半山腰上点缀着好几栋别墅,晚上灯火通明,那些原本很大的房子镶嵌在山腰上,像亮晶晶的光点,好看极了。 越往近走,越能看清房子的轮廓,家家户户的风格不尽相同,但都被灯火装饰的别样梦幻,温峋对这里早已轻车熟路,他稳稳当当的把车停进阮廷家里的车库,招呼车上的人下车。 大熊从车上走下来,感到一阵腿软。 院子里很大,但一点不空旷,离他最近的地方是一个喷泉,正变换着形态往外源源不断冒着水花,似乎正在为他的主人庆祝着今天的日子,水柱喷起来能有两个大熊高,他绕着喷泉往里走,随温峋和阮廷进了房子里。 进去之后,大熊彻底否认了来时在路上的想法,因为他仰头看见了巨型的雕花吊灯,超大型的液晶屏幕在墙上挂了三个,旋转的沙发也仿佛在对着人憨笑,沙发周边的毛毯细腻柔软,屋子的角落里摆满了鲜花,艺术品陈列柜里展示着很多大熊欣赏不了的奇珍异宝,这一切直接让他呆住了,只想感慨。 巧克力精不愧是巧克力精。 -- 第102页 阮廷早早吩咐了管家准备晚餐,大熊还没把阮廷的家参观完毕,已经被一桌子大餐馋的口水直流,他兴冲冲的坐在了餐桌旁,学着阮廷的样子整理了自己的餐具。 温峋把自己下午亲自做的蛋糕提到了桌子上,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巧克力芝士奶油蛋糕,也没什么特殊的造型,上面插着一个巧克力造型的小人,阮廷合理怀疑那小人是影射他的。 大熊被满桌大餐迷得失了心智,迫于峋哥的威严,强忍着不立即动筷动刀叉的冲动,等为阮廷庆生完后再开动,温峋不知什么时候从包装袋里拿出一顶生日帽子,想要给阮廷戴上。 阮廷当然是拒绝了,他才不想戴这么俗气的帽子,做这么俗气的事。 阮廷摆出了誓死不从的姿态,温峋朝大熊使了个眼色,他走到阮廷身后禁锢住阮廷的双手,大熊顺势把帽子扣到了阮廷脑袋上,即使戴的有点歪,但不影响阮董帅气英俊的脸,于是他拿出手机,对着三个人来了一张自拍。 阮廷不仅不营业,甚至想故意捣乱做鬼脸,可是人长得好看有什么办法呢,连扮鬼脸都看上去可爱。 照完相后,温峋放开了阮廷的手,阮廷揉着自己的手腕,愤懑地看着温峋,温峋笑了笑,起身给蛋糕插上蜡烛,蜡烛点燃后,温峋按了按桌边同步控制灯光的按钮,整个房间里陷入一片昏暗。 “快许愿!”大熊几乎是咆哮着说出了这句话,他快要饿疯了,也快要馋疯了,但他似乎比阮廷更清醒的意识到如果生日流程不走完的话是无法轻易结束这一切的,于是他只好敦促阮廷动作麻利点。 阮廷不怎么情愿的闭上了眼睛,在他许完愿后睁眼的瞬间看见了烛光里温峋的脸。 温峋坐在烛光后面,托着下巴歪着头看他,烛光为他的面庞覆上一层温柔的暖色,眼睛里也闪耀着跃动的烛火。 阮廷的心跳漏了一拍。 三个人一起吹灭了蜡烛,屋子里灯光重新亮起,明亮如白昼,阮廷恍惚的回过神来,时空在此刻变得极其不真实。 温峋把切蛋糕的刀子递给阮廷,“寿星,切蛋糕吧。” 阮廷还沉浸在难以言喻的错愕中愣着不动,温峋把塑料刀放进他手里,抓着他的手开始切蛋糕。 他站在阮廷身后,把阮廷完全包围,温暖的手心覆着手背,贴近的心跳,贴近的呼吸,全让阮廷意乱神迷,巧克力散发出来的甜腻的醇香钻进人的鼻腔肺腑,让人想要哼唱一首甜甜的情歌。 温峋握着阮廷的手一起切了几块蛋糕,大熊拿着餐盘乖巧等待,第一个领走蛋糕啃了几口给了他峋哥面子后,放下蛋糕投入到阮廷的厨师准备的大餐中去,吃得津津有味。 温峋切完蛋糕,用小叉子叉起了那个巧克力小人,递到阮廷面前说:“巧克力精,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你吃了吧。” 阮廷扔在走神,偏头推开了温峋的手,瞬间变得傲娇起来,说:“谁是巧克力精?我不吃。” 温峋见状,收回了自己的手,盯着巧克力小人说:“既然如此,那干脆我把你吃了吧,巧克力精。” 眼看温峋快要把巧克力小人递到自己嘴里,阮廷飞速抓住温峋的胳膊,偏过头一口叼走了温峋手里的巧克力。 想吃我?想得美。 温峋略惊讶地看着阮廷,阮廷正儿八经地说:“这个蛋糕不是你给我做的吗?巧克力小人当然是给寿星准备的。” 巧克力在阮廷嘴里融化,非常甜腻,他想尝一口清爽的食物解腻,低头往餐桌上一看,一半的菜盘都空了。 大熊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嘴边还挂着饭粒。 阮廷和温峋互相对视了一眼,忽然就不想和大熊抢了,他亲自给三个人开了一瓶酒,并为每个人倒上。 大熊吃的七八成饱后便不急了,开始品起了酒,三个人悠然自得的开始聊天吃饭喝酒,阮廷忽然问他们:“为什么叫我巧克力精啊?我记得我之前不是特别喜欢吃巧克力,其实我对它的感情很一般,但是我这大半年往我家里和办公室里囤了很多巧克力,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阮董真诚发问,大熊和温峋却笑得直不起腰来,他俩举杯碰了一下,喝完一口酒后笑声仍未停止。 阮廷的脸黑了,大熊吃了人家那么多饭,不太好意思,于是给阮廷科普:“看来你记忆还没恢复啊,事情是这样的,当初你刚到峋哥家的时候,不愿意吃那里的食物,为了维持生命力,你连着吃了好几天的巧克力哈哈哈哈。” 阮廷艰难的思索过去的事情,似乎是有那么几个片段指向着他对巧克力的喜爱来源于内心的不安全感,所以才愿意在办公室里囤一抽屉各式各样的巧克力。 阮廷抿了一口酒,他难以想象自己过去还干了多少傻事,大熊倒是很喜欢讲他过去的事情,从大熊的视角来说,以阮廷现在的身份,再回想之前的事情,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阮廷的确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只不过不是在温室里长大的狗尾巴草,而是在温室里长大的一株名草。 大熊一边细数阮廷之前的奇葩事迹,一边咣咣喝着阮廷的酒,没说几句就醉了,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阮廷对喝酒这件事极其谨慎,喝了半天,身上酒气缭绕,但终究是清醒的。不知为什么,大脑潜意识里告诉他一定不能喝醉。 -- 第103页 温峋和阮廷碰了碰杯,对阮廷说:“生日快乐,你想要什么礼物?” 阮廷困惑:“礼物?你不是已经送我了吗?” 温峋解释:“那是你不参与的情况下我送的,我现在想问你主观想要什么礼物。” 阮廷眯着眼睛看他,他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了,说实话,他想要的东西有很多,却又似乎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温峋的神情真诚,貌似不管他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那么温峋跋山涉水也会给他弄过来。 阮廷用了半年的时间把莱康稳住,他曾经想要的东西,现在似乎都拥有了,但同时他又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自己什么都不曾拥有。 他能问温峋要什么呢,温峋会给他什么呢? 想了半天,阮廷似乎觉得挺无聊的,他把自己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对温峋说:“困了,我想去睡觉了。” 只见温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缤纷起来,他睁大眼睛看着阮廷,神色有些不自然,缓缓说:“真……真的吗?” 阮廷已经站了起来,他看着温峋反常的反应,意识到这家伙想歪了。 想睡觉?想得美。 阮董轻呼了一口气,对着温峋怒气冲冲地说:“我想要的礼物不是这个!我不想要这个!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颜色废料!” 阮廷发泄完后,温峋脸上神情并不尴尬,反而轻笑了那么一下,像是在嘲笑他可爱,阮廷深觉眼不见为净,走为上策,他对温峋说:“一会儿你把桌上那只熊扶到客房,我自己要回房睡觉了。” 阮廷着重强调了自己两个字,说完气呼呼的走了,剩下温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后,将自己酒杯里仅剩的酒喝完,又把酒瓶里剩余的酒喝光,直到确认没有浪费之后,他才把正酣睡着、只会说胡话的大熊从椅子上扶了起来,半扶半推着他走向了客房。 温峋一半清醒一半迷醉,他把大熊安置到客房后,替他脱了鞋,盖上被子,然后走向自己的楼层。 阮廷回到房间后草草洗漱,劳累了一天很快趴到床上进入了梦乡。 温峋上楼后走到阮廷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酒精发酵作用下,他轻轻打开了阮廷房间的门。 阮廷的床很大很空旷,和自己曾经家里的一样,阮廷也睡得很香,背对着他,身上披着被子。 所有的一切宛若昨日。 房间里精美绝伦的装饰仿佛瞬间消失,没有水晶灯,没有圆毛毯,也没有香氛,清冷的月光照进来,都是曾经的模样。 不大的房间,简单老旧的家具,阮廷像往常一样躺在他床上背对着他睡觉,而他自己,刚从外面上班回来。 温峋像过去一样走到了床边,在阮廷另一侧躺了下来。 次日清晨,阮廷从睡梦中醒来,他扭头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自己身边躺着的人。 阳光照在温峋的脸上,撒上很暖很亮的一层色彩,阮廷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匆匆穿好衣服后踹了温峋一脚。 温峋从迷迷糊糊中醒来,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打着哈欠对阮廷说:“怎么了?” 阮廷惊诧地对他说:“你怎么在我床上!” 温峋没感到多意外,他风轻云淡地坐了起来,也开始穿衣服,“很奇怪吗?我们之前不是一直一起睡吗?” 阮廷:“……” 昔日大熊口里的玩笑话如今在温峋口里成真,不管是睡哪种觉,反正他们晚上在一张床上没跑了,阮廷艰难地开口:“其实当初我并不想那样,对吧。” 温峋睡眼惺忪的摇了摇头,淡淡回答:“不对,是你主动偷偷跑到我床上的。” 阮廷闭上了眼睛消化这些信息,他不想再问温峋任何关于自己过去的事情,温峋穿好衣服后,洗漱完毕,又亲自下厨为阮廷准备早餐。 大熊还在憨睡,保守估计午后才醒,阮廷坐在餐桌上不想和温峋说话,温峋亲自为他夹了一颗煎蛋。 “尝一尝,我亲自为你做的。”温峋暖暖地笑着说。 阮廷没什么胃口,今天是工作日,吃过饭后他穿上外套走出家门,平日里殷勤得不行的司机却并没在门口等他。 阮廷正疑惑,温峋把一把伞撑在了他头顶,今天外面下雨,尽管只是细细牛毛雨,却也滴滴答答下个不停,幸而天还是晴的,只是温度有些发凉。 阮廷看着温峋手里的车钥匙,问:“你怎么……” “既然要追人,接送上下班不是常规操作吗?”温峋笑了笑,“我让司机今天放假了。” 阮廷抬眼看着雨伞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身躯,温峋的另一边肩膀却被迫暴露在雨中,肩头上被雨水浸湿的深色衣料格外惹人注意,阮廷心里晃了晃,没有拒绝,和温峋一起走向了车库。 温峋把阮廷送到莱康后,自己调转方向去上表演课,他没离开多久,阮廷刚进莱康的大门,前台若干人员纷纷微低头向他问好,且有人说:“董事长,今天有人送花给你,祝你一天开心顺利。” 阮廷偏头扫了一眼台上的玫瑰,给他送花的人有不少,阮廷向来都是只看一眼,从不碰那些花,仅是知会一下,那些鲜艳的花朵便任由前台的人处置了,前台人员知道这个传统,于是她们仅仅和阮廷说一声,从不亲自把花递到阮廷手里。 -- 第104页 但是阮廷今天瞟到了花的包装和昨天温峋送给他的一模一样,他不禁停下了脚步,亲自走到前台面前,看了看玫瑰里塞的卡片。 收花人除了写着阮廷的名字,还有巧克力精。 阮廷嘴角几乎不可察觉的弯了一下,然后他腾出了手,抱着玫瑰上了电梯。 阮廷刚上电梯,前台人员面面相觑,仿佛刚才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很快,莱康的内部群里又炸了。 第54章 上班的日子总是漫漫长长,下班的点到后,阮廷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选择加班处理邮件,他飞速在键盘上敲着字,手机里传来了温峋发的消息。 【晚上临时有约,不能去接你了,回家见吧。】 阮廷瞟了一眼,没有放在心上,他本就不打算现在回家,除了要加班处理公事以外,他晚上也和几个企业的公司和高管约了娱乐局。 加了半个小时班后,阮廷开车去了饭店,一行人边吃边喝边聊天,他们对吃其实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主要目的是为了聊项目和交朋友,一般的富豪老板大多都挺个啤酒肚,层次越高的人呢反而更注重养生。晚上吃几口菜叶就放下筷子了,比很多女生吃的都少。 一顿饭吃完之后时间还早,阮廷又随他们进了该饭店附近的一个KTV,他今天新认识一个家具公司的设计总监,很想和对方好好谈一谈,如果能争取挖过去的话就更好了。 KTV包厢里光线黯淡,阮廷和那位设计总监聊得很合,时间不早了之后,有人提议离开,这里的大佬几乎都是拖家带口的人,很多人到点就该脱下那套西装,回归家庭了。 阮廷跟着两个人一起走了出来,好巧不巧,出去的路上他遇到了李立。 碰见好友,阮廷和总监那行人告了别,李立搭着他的肩膀和他问了个好,开口便是:“你来找温霆昭?” 一听温霆昭这三个字有些陌生,反应过来温霆昭就是温峋之后,阮廷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他不是来找温峋的,他是来应酬的。 李立同样困惑:“难道你不是来找他的吗?好像他的新电影剧组在我们隔壁包厢里搞团建呢,里面有个投资商是我朋友,我刚还进去转了一圈,他正给导演敬酒呢,看着挺能喝的样子。” 能喝个屁,阮廷的火似乎一下子被点燃了,他让李立把他带进了那个包厢。 五彩的光柱在房间里晃来晃去,里面的人玩得正热闹,鲜有人注意到了阮廷的来临,李立把阮廷领进包厢里后,阮廷并未直接去找温峋,而是选择先坐在沙发上和投资人寒暄了几句。 在和投资人的谈话间隙,他看见了温峋和导演以及副导演说着什么,包厢里很杂乱,他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却能感觉到温峋的脸色很正,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温峋这副模样,还有些萌。 温峋旁边坐着一个长腿帅哥,戴着金丝框的眼镜,坐姿既散漫却又莫名看着很正,神情比较冷,凭他的长相和清冷的气场,大概是电影的导演纪嘉奕。 一束强光打在了阮廷脸上,包厢里此刻在放着摇滚乐,气氛很燃,在被光照到的那一秒,阮廷脑子里几个破碎的片段忽然拼凑在了一起。 他看见曾经也是在某个包厢里,温峋替大熊喝酒,跟不要命似的,他那个时候上去夺走了他手里的酒杯。 记忆里他穿着长风衣,梳着光亮的发型,身边都是和他身世背景差不多的朋友,他们穿着昂贵的衣服,戴着名表钻戒,聚在一起聊天说笑,一切都是斑斓的。 唯有温峋,是他们世界里唯一和他们格格不入的存在,但他自己却为了温峋做了让很多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他似乎拉着温峋离开了,去了一个更美好的地方。 斑斓的记忆碎片在大脑的深海里游逛,阮廷闭上眼睛静静想着从前,但更多的事情他想不起来了,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温峋手里端起了酒杯。 阮廷走了过去。 在温峋把酒杯快要递到嘴边的时候,他夺过了他的杯子。 “别喝了,再喝就喝多了。”阮廷冷冷地说。 朝着温峋说完话,他又转向纪嘉奕,用商量的口吻说:“导演,抱歉,他的胃不太好,可能不能喝太多的酒。” 在这瞬间,话筒配合性的短暂没电了,包厢里陷入一小段安静期,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汇聚在这里,阮廷脑子里嗡的一声,这个画面和曾经无比相似,故事的主角都没变,宛如能跨越时空重叠在一起。 李立看得瞠目结舌,这似曾相识的画面和狗血的戏码他似乎之前已经看过一次了,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惊觉今日在荧屏上闪闪发光的温霆昭,就是当初被阮廷带走的小穷鬼! 不少人在私下里打探阮廷的消息,有知道的人低声科普,敢在纪导面前夺人酒杯的人是谁?是房地产大公司莱康的董事长。 提到莱康的董事长,很多人脑子里便有印象了,除了财富实力雄厚,曾经被誉为黄金以至钻石单身汉外,还有他和孙妍伊的绯闻,以及近期传得沸沸扬扬的和温霆昭的绯闻。 有人小声问询,温霆昭和莱康的董事长真的有一腿吗?温霆昭素来低调,这么快找到了金主吗?何况这金主的来头是真不小,还长得帅,众人纷纷提起了兴趣,现场直播激情看戏。 面对阮廷的张口说谎话,温峋即刻把阮廷拉在了身边坐下,自己挡在了他的前面,对纪嘉奕说:“导演,不好意思,我朋友可能喝多了。” -- 第105页 阮廷刚要开口,神色疏淡的纪嘉奕忽而开口了,他亲自为自己添上酒向阮廷敬了一下,目光从镜片里穿透过来像利刃一般,但刀锋看上去却是温软的。 “阮董怎么会过来?” 纪嘉奕的嗓音也是凉的,听上去却很舒服,近距离看他,脸比在场的一些演员们的还要精致好看,嘴唇很薄,鼻梁很高,上面架着细细的镜框,没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名导。 屋里的音乐换成了舒缓的慢情歌,节奏舒缓,曲调悠扬,红酒杯里映着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的五彩的灯光,阮廷和纪嘉奕相互对望,有光柱从他们中间直直穿了过去。 阮廷朝他笑了笑:“没想到你认识我,我刚好遇见一个朋友,和他进来的。” 纪嘉奕也淡淡地笑了一下,跟没笑没什么区别,他说:“偶尔会看到关于我的演员的新闻,自然包括他的绯闻。” 温峋和阮廷同时眼睛乱瞟,意图蒙混过关,论网络的发达性,连老干部都知道这条新闻了,看来阮董当初关注温峋的一顿骚操作造成的影响和轰动确实不小。纪嘉奕放下酒杯又说:“阮董不要为朋友担心,我从来没有鼓励过演员们喝酒,他们开心自己就喝了,今天大家玩的很晚了,如果觉得身体不舒服可以回去了,我也很快要回家了。” 说完他看了看表,仿佛是在看时间,又仿佛是在等某人的消息。 温峋觉得阮廷继续留在这里就是个危险分子,他和纪嘉奕道了别:“导演,我先回去了,我会记住今天你和我说的话,这是我第一次登上大银幕的作品,我会好好准备的。” 纪嘉奕淡淡回了声嗯,温峋拉着阮廷出了包厢,从过道里往外走的时候,阮廷撞上一个戴棒球帽的年轻男孩,男孩的帽檐压的很低,清亮的眼睛瞥了温峋和阮廷一眼,匆匆进了他们走出来的包厢。 阮廷觉得男孩的长相有些熟悉,似乎也在哪个新闻报道上见过他,但他一时想不起来男孩是谁,只好先和温峋回家了。由于两人都碰了酒,没法儿开车,是司机把他们接回了家。在路上碍于司机的面子,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也互不搭理对方。 大熊白天离开了别墅,房子里比昨晚要安静的多,温峋洗完澡出来后发现阮廷站在他房门门口。 温峋知道阮廷不开心,但他自己也委屈,剧组开party很正常,喝酒也正常,不知怎么把阮廷给惹了。 他走到阮廷身边,轻轻和对方说:“我今天没喝多少酒,不骗你,真的,导演也很好,没找我麻烦,他跟我讲了很多对演戏有用的东西,还替我挡了两杯酒。” 一提到纪嘉奕,阮廷心里有些不舒服,才华横溢的导演长得也很帅,他忽然心里就酸了,胳膊贴在门框上朝温峋说:“说好的下班接我呢,结果出去和帅哥喝酒啊,” 温峋擦着头发,沐浴露的清香萦绕在两人周边,他恍然大悟原来阮廷是在吃醋啊,这就好办了。 “哪里是去喝酒玩啊。”温峋笑着说,“我明明还挨骂了。导演要求很高的,这部电影对我也很重要,我想好好拍。” 阮廷拧起了眉头,凭他对娱乐圈一向的成见,他的思想很快朝着不好的方向去了,他说:“所以你为了演戏应酬,喝酒,甚至失去尊严也可以?” 温峋实在忍不住笑了,他捏了捏阮廷的脸,“你在说什么啊,董事长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温峋凑近阮廷把脸摆在了他眼前,阮廷缓缓移开了脸心虚地说:“我不是我没有,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温峋:“今晚是我的正常行程,我不为别的,我是为了工作,这是我的职责。” “说到底是为了挣钱。”阮廷一针见血地抓住了重点,“我可以给你钱啊,听说有的演员连陪喝一次酒都被明码标价,是这样的吗,那一个吻呢?” “一个吻?”温峋放下毛巾看着阮廷,刹那间他微微偏头在阮廷嘴角亲了一下,蜻蜓点水一吻过后很快移开,然后伸手问阮廷要钱,“阮董事长,我的一个吻价格是一百块,打钱。” 阮廷被温峋直接亲懵了,温峋再次朝他摆了摆手,“打钱啊,我的吻很便宜的,还想要吗?再给我一百,你想要多少个我都有库存,而且永远卖你。” 阮廷退了一步,离开温峋的房间,落荒而逃回到自己的房间,并特意上了锁。 他摸着被温峋亲过的嘴角躺在了床上,心跳动的很快很快,刚刚的对话很快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阮廷发现温峋说的没错,他是真的吃醋了。 很奇怪的,他竟然吃阮廷的醋了,而且是明目张胆的。 手指流连划过自己的嘴角,面对温峋刚刚的侵犯,阮廷不仅没有厌恶的感觉,甚至还在回味那个味道。 阮廷望向了窗外,他突然意识到他喜欢温峋。 他会为了温峋吃醋,他喜欢温峋送他的花,他不想看到温峋和别的男人走得很近,他不抗拒和温峋的身体接触,即使前几天还嘴硬不接受温峋的表白,但他对温峋的感觉,的确是喜欢。 不管他们过去如何,他并没有完全想起过去发生的事情,也没有恢复记忆,但纵使抛弃过去那个自己,哪怕是现在的他,同样喜欢温峋。 有没有恢复记忆已经不重要了,像是冥冥中天注定一样,失去记忆的他也喜欢上了温峋。 这是个让阮董失眠的发现。 -- 第106页 作者有话要说: 纪导客串~ 第55章 不出所料,阮廷晚上失眠了。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直到天快亮才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好不容易睡着,满脑子都是温峋,他做了一个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梦。 清早起床去吃早餐,依然是温峋为他准备的,阮廷吃得很慢,吃完后他去了更衣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出了门。 温峋已经倚靠在车门旁等候他多时了。 看见阮廷出来,温峋为他打开车门,阮廷从早上起来看见温峋的第一眼开始,心里便乱成了一团麻,他想找个时机好好和温峋聊一些事情,但不是现在,今天他要去参加孙妍伊的婚礼。 女神孙妍伊扛住了家里的多方施压,毅然决然要和曾经的小助理在一起,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这桩美好的姻缘最终竟然成了,还邀请了不少宾客见证幸福的时刻。 尽管由于家里的阻挠,婚宴没有大办,也没有惊动媒体,十分低调,但依然请了不少亲朋和圈子里的好友,其中包括阮廷。 阮廷伸手扶住车门,晶亮的钻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他对温峋说:“今天让司机送我吧,我要去参加孙妍伊的婚礼。” 温峋依旧靠在车旁,没有动,嘴角翘了翘:“她也请我了,一起吧。” 阮廷正迷惑温峋为什么会被邀请,惊觉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搬砖送水的穷鬼了,而是娱乐圈里的一颗新星,他在人群中不是默默无闻,而是熠熠生辉,前辈请后辈很正常,何况后辈曾经还是自己的粉丝。 不知不觉中,温峋通过自己的努力,已经可以和他一同出席很多场合,他们可以并肩行走在很多地方。 阮廷微张开的嘴巴又诧异的闭上,他坐上车,系上安全带,温峋缓缓发动车子,载着他驶向某个山庄。 车子行驶了一小会儿,温峋忽然开口对阮廷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阮廷搁在车窗旁的半只胳膊轻轻一抖,做贼心虚般说:“没有,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温峋:“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虽然你没有说话,可一直在偷偷看我,还有刚刚,你也不停的偷偷转头看我。” “有吗?”阮廷打着哈哈,“你不要关注我,好好开车好吧,看,前面是红灯了,快减速。” 于是温峋尽职尽责的扮演好自己司机的角色,在导航的指引下他开车开到山庄之后,和温峋一起下了车。 两个人拿着邀请函一同进场,体验有些神奇,山庄里宾客盈门,人来客往,非常热闹,很多客人都是穿着漂亮礼服和尊贵西装的明星,缤纷的裙摆在人眼前成群滑过,看得人眼花缭乱。 山庄里被悉心装饰过,以爱为主题,布置的温馨浪漫,到处是气球和花朵搭成的爱心和柱子,天气阳光明媚,婚礼露天举行,院落的宾客区里一派奢华典雅的布置,宾客们有的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有的则站在香槟的供应区旁把酒言欢。 白色和粉色的轻纱笼罩在整个场地周围,极富少女心的情怀,音乐喷泉唱着悠扬的歌,入场后阮廷很快被一群商界的朋友们拉去聊天,温峋也被他的迷弟迷妹们追着签名。 阮廷和一群熟人聊得心不在焉,他还是忍不住看温峋的动静,像着了魔一样,盛装出席的孙妍伊挽着准老公的手来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正盯着温峋的方向。 孙妍伊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优美的设计把她的身形勾勒的曼妙有致,她举着一杯酒来到阮廷面前,亲自来敬自己曾经的假男友一杯。 识相的众人纷纷散去,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他们。 阮廷对孙妍伊说了声恭喜,新浪和新娘双方的家世悬殊太大了,看着小两口历经千辛万苦,十分难得的修成正果,他心里感到很开心,本以为是一个没有终章的故事。 他曾经也嘲笑过孙妍伊的傻,但是每当心里无缘无故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和无聊之后,他才发现当了莱康的董事长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他能买到很多东西,那些东西却没有给他带来和它们的价值相匹配的快乐。 看着孙妍伊脸上明艳的、发自真心的笑容,他忽然觉得故事里的主角开心就好,至于其他的东西并不重要。 新娘今天很漂亮,他低声问了她一句:“是怎么下定决心一定要结婚的呢?我记得你当初的想法可是能瞒一时算一时。” 孙妍伊笑了笑,又敬了自己的朋友一杯,说:“是阮董事长激励了我,我依然记得曾经阮董事长有了喜欢的人后,不想让对方受任何伤害,火速和我解除了协议,而且对方和你的差距也很大,在我的印象中,这是你不可能会做的事情,你对莱康的一切看得比什么都重,最后心里最挂念的却不是它。” 对此阮廷丝毫没有印象,这段记忆他浑然不知,他把酒杯握得更紧,指节发白,压下声线的轻颤,他问:“什么意思?你知道的,我车祸后失去了一些记忆,在我出车祸前,对你说了什么?” 孙妍伊耐心和他解释:“你说你有了很喜欢的人,那个时候我估计你们很快就要在一起了。不幸的是,当天你出了车祸。” 阮廷把敬孙妍伊的酒一口喝光后又再次祝福了二位新人,说完他放下酒杯,火急火燎地穿入人群,找寻温峋。 -- 第107页 他彻底明白了一切,曾经的自己是非常喜欢温峋的,不幸又万幸的,现在的自己,也爱上了他。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梭巡,甜甜的音乐和嘈杂声在他耳边游荡,鼻腔里涌入不同的香水气味,他在宾客中不断穿梭,不断回头,只为了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忽然不喜欢今天热闹的氛围了,视线里全是人,阮廷心急如焚,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温峋闪着清凌凌的眼睛问他:“你在找什么?” 阮廷当场呼吸滞了一下,眼里闪动着波光,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拉着温峋到了山庄的后院,宾客们都在前院,这里除了他们外几乎没有人。 他们走到一颗挂满气球和爱心垂饰的老树下,树冠上还撒着很多五颜六色的新鲜花瓣,老树像一把巨大的伞,将他们笼在了伞下,周遭寂静无声,似乎离不远处的喧闹很远。 温峋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试探性地问:“我看你刚刚和孙妍伊聊天了,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这个时候,有没有恢复记忆对阮廷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摆正温峋的身体,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我的确和她聊了过去的事情,原来我之所以解除协议是为了和你表白,今天天气这么好,之前没能够完成的事情,现在做吧。” “等一下。”温峋打断了他。 阮廷脸上的表情暂停了片刻,只听温峋说:“表白这种事情应该我来做,董事长只要负责答应就好了。我喜欢你。” 阮廷有些惊诧,在他的错愕中,温峋忽然捧起阮廷的脸献上轻轻一吻,一阵风飘了过来,树上的花瓣扑簌簌落了下来,落在他们的头顶,肩头,宛若下了一场盛大的花瓣雨。 这个吻很轻很柔,里面含着万千珍视,阮廷相当配合,用这场深入的交流回答了所有。 其实爱——从未离开。 一场令人神魂颠倒的心意确认结束,温峋从阮廷嘴角边移开。阮廷轻声在温峋耳边问:“婚礼还继续参加吗?” 暗示意味很明显了,两人很快达成了共识,在这么好的氛围里,参加别人的婚礼只能魂不守舍,于是他们见证完新人结为夫妻的那一刻,没有选择继续留下来吃午宴,而是开车去山庄的附近转了转。 在离山庄不远的地方,有一片玫瑰花海,花海香气芬芳,一望无际,铺天盖地宛若五彩的浪花。 这里仿佛睡着爱神,他们把车停在花海边上,车顶向两侧展开,吹进了暖风。 座椅向后调整,可以舒服形成半躺的姿势,两个人双手叠在后脑勺上看着天,嘴里叼着吸管,喝着方才在路上买的椰汁儿,阳光温暖的淌在他们身上,像金子化了一样铺在花瓣上,暖光四射,灿阳让人不想睁开眼睛,天地里弥漫着玫瑰的香气,一转头就是喜欢的人的脸。 温峋把曾经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情给阮廷全讲了一遍,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阮廷掉马那天,从中午讲到了下午,直到天都快黑了,夕阳往天际洒了一把晚霞,晚霞是玫瑰金色的,和花海互相映衬,宛若一副相连的画。 他们初相遇是在傍晚,阮廷下了出租车,感觉四下一片荒凉。那天傍晚的温度,似乎和现在的温度,也差不了多少。 温峋望着浩渺无垠的蓝天,阮廷一直偏着头看着温峋的侧脸。 他认真听着他们之间发生的每件事情,相处的每个细节,时光像盛夏海滩上细密绵软的沙子,暖烘烘的裹在他们的脚上。 打开过去的门,在安庆路7号里重新住了一下午,或许曾经的一切不止烙印在人的记忆里,更深深的烙印在了身体深处。 片刻的沉默过后,温峋也偏过头看着阮廷的眼睛,“阮董还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阮廷说,“但我想……” 温峋:“嗯?” 阮廷从副驾驶座上爬起来,翻到了温峋身上,低头吻了温峋。 两个人在余晖中接了一个绵长甜蜜的吻,偶尔有风扫过,带来一阵海浪般的花香,他们仿佛就在花海的中央,成片成片的玫瑰包围了他们,车顶和这个世界连通,他们在车里尽情亲吻。 天气转凉之后,阮廷把车顶合上,他们陷在封闭的、自己的小世界里,阮廷依旧没从温峋身上离开,他的唇从温峋的嘴角移到他的耳廓,低声说:“大明星,你吻技也太烂了,以后我多帮你练练,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在一起了!撒花! 第56章 阮廷和温峋晚上回到了山间别墅,管家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阮董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给所有人增加了短假的天数并多发了他们一个月的奖金,别墅的阁楼上整晚亮着星星彩灯,灯火一直延续到了天明。 第二天清晨他们起晚了,闹钟响了好几次没一个人起床,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阮廷飞速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提着面包和牛奶出了门。 管家建议阮廷在家里吃了早餐再去上班,不过阮董铁了心以身作则带头不迟到,温峋跟着他一起出了门去上课,鉴于二人双双没有在家吃饭,出现了司机在前面开车,他们坐在后排吃东西的画面。 吃完饭后温峋把垃圾打包,放在脚边,司机平稳驾驶,他漫不经心的握住了阮廷的手。 -- 第108页 阮廷一惊,把手抽了回来,余光扫了前面岿然不动的司机一眼后,又瞪着温峋用嘴型告诉他注意影响。 温峋看了看司机的后脑勺,司机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后背笔直,目不斜视,专心致志,温峋心想道人家怎么会管你的事儿啊,于是又把手偷偷伸了过去。 温峋没心没肺,阮廷毕竟是莱康的灵魂,董事长要有董事长的样子,况且他们也不缺这点时间,阮廷再次警告过温峋后直接把手伸进了兜里,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温峋也只好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休息,只剩膝盖越过后排的中线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阮廷的膝盖,用隐秘而暧昧的方式保持着和阮廷的身体接触。 他们穿过山路驶过街区,车子最终停在了莱康的大门面前。 阮廷要下车了,一会儿司机会继续把温峋送到他该去的地方。临下车时,温峋拉住了阮廷的胳膊,眼睛奕奕有神地看着他。 阮廷知道温峋想要做什么,他是绝对不可能迁就他的,没看见前面还坐着一个大活人吗?他一边甩开温峋的手,一边还是安抚了一下他,他对温峋说:“今晚我下班后你来接我,我们一起去看话剧吧,不是上次那种一起,是坐在一排的那种一起。” 温峋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对司机师傅说:“师傅,一会儿开车小心一点,你看车前方是不是有一堆砖块儿啊。” 他说完,司机朝前探望,温峋拉着阮廷的领带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在他唇上贴了轻轻一吻,继而很快松开了他。 司机看前方什么都没有,好奇地转过头说:“前面什么都没有啊。” “哦,是吗?”温峋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演技,“应该是我看错了,不好意思。董事长快去上班吧,要迟到了。” 被占了便宜的阮廷看着温峋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关上车门走进公司,早上不知谁不注意,往公司前厅里洒了一地水,人来人往经过之后,踩了一地脚印,清洁人员打扫别的地儿没忙过来,刚巧被阮廷碰上了。 阮廷在一滩水渍前停住了脚步,搁往日,这位清洁人员怕是可以立即去领罚了,阮廷今天听完她的解释后,竟破天荒的轻飘飘说了句:“下次注意。” 阮董迈着长腿从水渍旁绕了过去,周边一众人等纷纷惊呆,连清洁人员都在原地愣了好几秒,直到有人提醒她后,才卖力的拖起了地。 阮廷走到前台,在前台人员还未来得及向他通报今天又有人给他送花时,阮廷早已长臂一揽将桌上熟悉打扮的玫瑰搂到自己怀里,低头问了问花的清香,眼角眉梢沾染了点温柔的笑意,但脚底依旧生风,没用几步走到了电梯面前。 看戏的众人都觉得他们董事长今天不正常,仿佛被人魂穿了一样,只有前台的一位姐姐一语道破了天机,对着地上那些凋落了的、没被宠幸的别的花说:“董事长可能恋、爱、了!” 很多颗心碎了一地。 阮廷等到电梯,自己一人走了进去,鲜有员工敢和他搭乘一部电梯,电梯门快要缓缓合上的时候,一只手拦住了电梯,同样西装革履的阮肃走了进来。 阮廷用眼神和他打了个招呼,阮肃不屑地看了阮廷的花一眼,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时间安静流逝,电梯里安安静静,到了阮廷的楼层,阮廷走了出去,阮肃也跟着走了出去,他追上阮廷的步伐,说:“我们聊一件事儿吧。” 阮廷并不在意阮肃想聊什么,对公司发展有利的事情,他都可以聊,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为阮肃留了门,脱了外套之后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旋转办公椅上,从面朝窗户的方向转向阮肃,手指轻轻搭在椅把上,问:“你想聊什么?” 阮肃翻阅着阮廷门口的财经杂志,坐在沙发上淡淡抬头,“聊你的身世。” 阮廷皱起了眉头,不好的预感包围了他,他微微挑眉,“这有什么好聊的,难道我不是阮家的人。” “哎。”阮肃放下杂志,翘起了二郎腿,“说不定真不是呢。” 阮廷脸上浮起酒窝,他双手撑在桌子上,颇为严肃地对阮肃说:“这个玩笑没意思。” 阮肃拿起手机,给阮廷发了一个文件,他说:“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和阮伯伯长得一点都不像吗?阮家人一向注重内涵,对外表不在意,你没发现,你和别人都不一样吗?” 阮廷知道阮肃这话说的客气了,其实阮肃的意思是阮家人一个个歪瓜裂枣,就你长得好看,你说,你是不是和别人不一样? 这个问题阮廷老早就想过了,但他觉得这是因为自己运气好,纯属基因突变,但阮肃不会轻易的拿这件事情和他开玩笑,他打开了阮肃给他发来的文件。 这貌似是一个做亲子鉴定请求的文件,落款人是阮耀,内容大概是想查查阮廷是不是他的孩子。 阮廷的脸色在瞬间变得很差,他其实并不怀疑他爸妈的感情,上一辈人的爱恨情仇他也不想管,但是这份文件真实的说明了阮耀曾经和他有过一样的困惑,也好奇过自己究竟是不是他的亲儿子。 他对这件事情丝毫没有印象,阮耀是背着他做的,看文件的落款日期,貌似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阮耀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如果他不是阮耀的亲生儿子,那么莱康的一切将不能被他合法继承,他很可能失去现有的这一切,莱康以及莱康承载的财富,都将和他没有关系。 -- 第109页 阮廷合上手机的屏幕,用冷冽的神情看着阮肃。 阮肃朝他弯了弯眼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临走前他嘱咐阮廷,“可惜我只有这份文件,但是我想如果真做了检测的话,报告结果应该也会有吧,看阮董的反应,您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不过联想到上一位董事长对你的严格要求和打压,可能你比我更想知道结果。” 阮肃大步流星地从阮廷办公室走了出去,为阮廷关上了门。 阮廷无力地仰靠在椅背上。 突如其来的这一切,像梦一样。 还是噩梦。 阮廷打开电脑,开始办公,阮肃的挑衅让他心情很差,他并不想因此自乱阵脚,他处理了几个邮件,思绪却总是随着阮肃的话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工作效率达到了历史最低,阮廷索性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仔细回想着从前,阮肃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他的长相的确在阮家人里属于异类,加上阮耀之前对把公司交给他的种种不信任,他越来越觉得很扯的事情说不定真就发生了。 阮廷无心工作,荒废着光阴,推掉今天所有的工作,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办公室里。到了下午,他打开挂在办公室里的巨型液晶屏幕,看着温峋为一个品牌代言的发布会的直播。 温峋上午上完表演课后,下午为一个品牌开代言的发布会,镜头里他穿着深色的西装,不苟言笑,走的似乎是冷酷帅哥风,和他本人的性格也很贴合。 化妆师给温峋简单收拾了一下,温大明星向来不喜欢在脸上涂抹和折腾头发,他的造型大多都很清爽,然而穿上牛仔衣像邻家男孩,穿上正装像总裁,百变的很。 发布会现场人山人海,万千粉丝举着灯牌为他呐喊欢呼,那些疯狂喜欢他的人们在台下为他比心,他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所有的闪光灯都对准了他,阮廷突然意识到,温峋璀璨的星途才刚刚开始,以后还会更好。 阮廷插着兜站在屏幕面前,他伸手触摸到了屏幕里的温峋,温峋拿着话筒讲话,他的话很少,偶尔被台下的人逗着轻轻笑一下。 阮廷缩回了手,忽然感到害怕,他很有可能马上一无所有,莱康的一切都将和他没有关系,他不是莱康的董事长,他名下没有任何莱康的资产,他会像曾经的温峋一样,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人物。 而温峋的璀璨人生,才刚刚开始。 温峋肯吃苦,不作妖,他现在鸿运当头,以后拍了纪嘉奕的电影,事业会再上一层楼,那个时候,温霆昭是天上耀眼的一颗星,而他和曾经的温峋一样,是地上平凡的一块小石头。 初相遇的时候,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平平无奇,而现在,这一切都可能发生魔幻的逆转。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的他,温峋还会喜欢吗? 阮廷不知道答案。 他看完整场发布会,耀眼的温峋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他点开回放让画面定格在温峋拿话筒朝粉丝鞠躬感谢的那一瞬间,怔怔地看着,不一会儿收到了温峋给他打来的电话。 温峋问他什么时候下班,他们约好晚上要一起去看话剧的,阮廷站在办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街上的车水马龙,人们小的像蚂蚁一样在街道上穿行而过,这种站在世界中央的感觉可能很快就不属于他了,身心俱疲的他用疲惫的口吻告诉温峋先不用来找他了,他要加班。 阮廷心乱如麻,像往常一样,独处才能让他心安。 夜幕一点点降临,城市里灯光渐起,霓虹闪烁,阮廷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街景,一看便是很久很久。 阮廷挂了温峋的电话后,温峋放弃了独自去看话剧的念头,他让司机直接把他送回家,走到半路又让师傅临时换道,去莱康一趟。 莱康的写字楼晚上灯火通明,加班的人不在少数,温峋戴上帽子和墨镜,提着在楼下便利店里买的温热的便当,混进了莱康大厦。 阮廷一心工作,他无力改变,但他想给阮廷送一些吃的,电梯停在阮廷所在的楼层,温峋根据门牌找到了董事长的办公室。 尴尬的是,董事长办公室里一片漆黑,连个灯火星儿都没有,明显是没有人的样子。 温峋做了一个深呼吸,满脑袋问号,不应该啊,他和阮廷刚在一起没多久,阮廷就撒谎?和他玩这套儿!?不应该啊。 心累的温峋想要转身离开,不过离开前他还是推了推办公室的门,更神奇的一件事情发生了,门竟然开了。 温峋走了进去,他的动作触发了声控开关,明亮的灯光相继亮起,室内忽而宛如白昼。 站在窗前的阮廷转过了身,诧异地看着他。 温峋尴尬地笑了笑,他看着办公室里满地乱扔的被暴躁阮廷翻过的文件,不禁感到今天的气氛不一般。 温峋把便当放在桌子上,随手捡起几份文件,他问阮廷:“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在加班吗。” 阮廷望着他,在他背后窗外漆黑夜景的映衬下,他的脸部轮廓愈发鲜明深刻,阮廷自己挣扎了一天,他不想对温峋有任何隐瞒,他说:“我可能不是莱康的少爷,现在这里的一切,可能都不是我的,温峋,或许你明天一早醒来,我和曾经的你一样,是个穷鬼了。” 温峋再次观察了满地的狼藉和阮廷的神情,他知道阮廷没和他开玩笑。 -- 第110页 巧克力精讨厌和人开玩笑。 温峋避过脚下的障碍物,往他身前走了几步,看着阮廷说:“所以呢,这就是你今晚不和我去看话剧的理由?拜托,我是想和阮廷看话剧,不是想和莱康的董事长看话剧,懂?” 阮廷一动不动地钉在窗前,温峋看到了夜景屏幕上定格的画面,他心里忽然一软,继续朝阮廷走近说:“假使你真成了过去的我,我成为了过去的你,又怎么了吗,大不了本帅哥养你啊,几块巧克力能花的了多少钱,巧克力精,其实你挺好养的,对吧?” 温峋说完,张开双臂向阮廷伸出了双手,阮廷迟迟没有反应,他直接走上前抱住了对方。 “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你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啊,哥,别气了,我很能赚钱的,以后我把我赚的钱全交给你挥霍好不好。” 阮廷突然笑了一下,温峋把下巴磕在他颈窝里,让他痒痒的。或许害怕的一切真的发生了,也没什么,莱康的一切哪里有温峋萌啊,丢了就丢了,他又不是不会挣钱。 阮廷伸手回抱住温峋,身心暖了起来,夜景也变得缤纷美丽起来,在气氛无比好的时候,阮廷收到了奶奶打来的电话。 他松开了温峋的腰接起了电话,哪壶不开提哪壶,奶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听说阮肃去质疑你的身世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阮廷摸了摸额头,他还愁该怎么和奶奶提这件事呢,这下可好,阮肃捡到了枪,不闹个天翻地覆怎么可能罢休,肯定早已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了,董事会里说不定早已激起了大水花,这不,消息都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 阮廷想了想说:“奶奶,他的质疑很合理,你不要着急,如果父亲真的做过亲子鉴定,我会想办法知道鉴定的结果。” “阮肃这个小王八蛋。”老太太爆了粗口,“你是我的亲生孙子没错,你爹和你在你很小不记事儿的时候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报告还在我柜子里放着呢。” 阮廷懵了,他愣了好一会儿后说:“你的意思是我是亲生的?我爸真的是我爸?” 老太太:“当然了,爹只能有一个啊我的董事长。” 阮廷头顶瞬间放起了烟花,他长舒一口气,心情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为轻松,脸上的酒窝欢快地蹦了出来,只听奶奶又说:“老天待你不薄,你天生长得好看有什么办法,你以为你爹没怀疑过啊,没用,你就是阮家的少爷。改天来奶奶家取报告,好好打阮肃的脸,你也好久没来看奶奶了,奶奶想你了,不用太拼命工作。” 老人的话铿锵有力,同时温柔充满慈意,阮廷连声应答,挂了电话后他重新抱紧温峋,在他耳边说:“你都听到了吧,我依然是阮廷,虚惊一场,这间办公室依然是本董事长的。” 温峋无所谓的“嗯”了一声,阮廷看他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似乎对结果毫不在意的样子,于是阮廷凑了过去问他:“你在看什么?” 阮廷眯起眼睛,原来温峋在查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和消费账单,他刚刚以为自己要养阮廷这株娇花贵草了,忙查了查自己的存款。 阮廷和温峋一起看着屏幕,看着一个个数字,阮廷放轻松的心又提了起来,他问温峋:“为什么你的存款这么少,你不是大明星吗,怎么我感觉你卡里的钱比大熊的还要少啊。” 温峋缄默不言,阮廷随手往上划了划账单,大额的支出全捐给了公益和扶贫基金会。 温大明星果然不是为了赚钱才进这个圈子的…… 温峋卡里的那点钱,养活他自己就不错了…… 别人赚的钱捐一点,他倒好,快全捐出去了…… 鲜明的数字让阮董面部表情都凝固了,他沉着声音说:“所以你打算用这些存款养我是吗?” 温峋眼疾手快的把手机塞进自己的兜里,迫不及待换了个话题,他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假惺惺惋惜道:“话剧已经开始演快一个小时了,我们再赶过去好像来不及了。” 阮董:“。” 面对真诚善良的温峋,阮廷根本没有真动怒,只是稍微发泄了一下情绪,随他好了,做好事当然要加大力度,反正他有能力兜底,阮董在心里默默感慨,看来赚钱养家的主力什么时候都是自己,哎,生活不易。他同样看了一眼时间,估算着回家吃完饭刚好到了睡觉的点,那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于是转头朝温峋说:“不看话剧了,回家吧。” 回家永远是最治愈的两个字,温峋眉眼一扬,牵起阮廷的手,一同塞进自己的兜里,和阮廷一起走出了灯火明亮的莱康。 作者有话要说: 阮董天生基因优秀不接受反驳哼 第57章 周末阮廷醒来的时候,温峋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旁边床单的温度,没有任何热度,看来温峋在很早之前已经起床了。 离进组的日子越来越近,温峋愈发刻苦用功,除了每天按时上表演课和学习电影里角色需要的技能外,剩下的时间全用来看剧本、练台词,被冷落的阮廷常常感到自己的地位摇摇欲坠,可能朝不保夕,但在他乱想的时候,温峋又把亲自为他在百忙之中抽空准备的早餐端了过来,这让阮廷无从吐槽。 周末的清早他们起得很迟,吃完早饭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先前和奶奶约好周末要去探望,阮廷想让温峋在长时间进组拍戏前和老太太见一面。 -- 第111页 温峋今天总是心神不定,见家长是一件让人紧张的事情。在阮廷的指点下,他亲自为老太太挑了一堆喜欢的东西,尽管如此,心里仍然没底。 阮廷安抚温峋,老太太啥都不缺,可能就缺个孙媳妇,只要把他带回去,老人家保准开心。 阮廷说这话的时候,温峋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阮廷没有get到温峋的意思,他为这次的见家长同样做了很多准备,忙前忙后之后,司机载着两人出发去了老太太家。 到了老太太家,老人正在楼上做检查,阮廷让温峋先在大客厅里待着,自己一个人去院子里和司机嘱咐了一些事情。 等老太太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客厅里只有温峋一个人,她疑惑地看着温峋,走近仔细瞧了又瞧,终于认出了这是电视里的大明星。 “你不是那个……”老太太一时想不起来温峋的名字,但又觉得这个人分外眼熟。她差点脱口而出温峋的角色名,却卡在喉咙里卡了半天。 “温峋,艺名温霆昭。”温峋忙站起来和老太太问好,顺便介绍了自己,“我和阮廷一起来的。” “我知道。”老太太慈祥地和他笑了笑,“他和我说过了,说今天要带客人回家,没想到是你啊,我看过你拍的东西,小伙子挺精神的,之前和屋子里的小姑娘们一起看电视,看到你觉得特别顺眼,把你拍的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肯定是她们偷偷告诉阮廷我喜欢你的。” 前天阮廷告诉老太太说今天要带个客人回来,还要给她惊喜,面对一个大男人,老太太实在想不明白哪里有惊喜,只能联想到阮廷为哄自己开心,把自己喜欢的明星请回家做客了。 老人家早没了追星的心思,自己连人家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但她还是很开心,阮廷在逗她开心方面总是想着法儿的搞事。 她让人给温峋倒茶端水果,自己慢悠悠地坐在了沙发上和温峋聊着演艺圈里的八卦新闻,阮廷进来后看到二人其乐融融的画面甚是欣慰,很快加入到了聊天的队伍,一屁股坐到了温峋的旁边,两个人之间近的像粘了一层透明的胶。 老太太和他们聊了半天之后总觉得今天哪里有些不对,终于发现是对面的两人坐得太近了,和周围的一片空沙发形成鲜明的对比,家里的沙发又宽又大,你阮廷看不见吗!哪有这样待客的,于是老太太不断给阮廷抛了几个眼色。 阮廷不知道老太太一直让自己看旁边是什么意思,于是打断了谈话,坦坦荡荡地说:“奶奶,你怎么了,温峋自己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老太太尴尬的笑了笑,她对阮廷说:“你冷吗?贴着人家坐干嘛,我们家不缺沙发。” “不冷啊。”阮廷不明所以地往后靠了靠,“我只是喜欢这个位置。” 老太太一头雾水,幸而午餐时间到了,她被两人搀着到了餐厅,坐在了温峋和阮廷的正对面。 餐厅里一派古色古香的气息,除了食物的味道,还有淡淡的檀木香萦绕在人身边,繁复的雕花装饰随处可见,从天花板上垂下一盏琉璃灯,桌上摆着青花瓷的茶具、青釉酒壶和玉质酒杯,碗碟同样典雅精致。 三个人动了筷子开始吃饭,阮廷为奶奶夹了一筷子菜后,开始埋头吃自己的,期间遇见他不喜欢吃而温峋喜欢吃的,直接夹到了对方碗里。 这幕恰好被老太太看到了。 老太太一个吃惊咳嗽了好几声,差点儿呛住,温峋看她打量自己和阮廷的目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老太太并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恋人关系,反而一直以为他是被阮廷请回家的客人! 他没和老太太说明情况,想必阮廷也没说,他们却都以为对方说过了。 老太太好不容易缓了过来,阮廷吃了一口辣的,自己杯子里没水了,于是匆忙拿起温峋的杯子喝了一口,老太太的眼睛再次睁大,不解地看着自己的魔幻孙子,温峋注意到了老人的神色,伸手拉住了阮廷的胳膊扭头对老太太说:“奶奶,其实我们——” 奶奶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俩关系好,不用在意我,我只是突然想到了阮廷上次带情人回家的时候,快一年前的事情了,孙妍伊你知道吧,也是你们圈子里的人,当时他俩回来吃饭,如果气氛也有这么好就好了。” 提到了前任,哪怕是假的,阮廷也感到心虚,他朝奶奶使了个眼色,示意老人家差不多得了,顺便贴到温峋耳边轻声解释:“当初虽然是假情侣,但也要做做面子的。” 老太太见状,又是一阵痛心,慨叹道:“我们阮廷什么时候能给我带回来一个关系这么好的对象就好了。” “我就是。”温峋说。 老太太正在喝汤,听到温峋这话一口汤全吐了出来,阮廷此刻也放下了水杯,和老太太面面相觑:“我回来之前难道你们没聊这个吗?” 老太太做了个深呼吸,她的视线从阮廷身上移到了温峋脸上,一眨不眨地看着温峋。 “你们……” 温峋看了阮廷一眼,准备向老太太正式介绍自己,他甚至已经在心里做了无数预案,譬如万一老太太甩他一张支票让他离开阮廷怎么办。 他不卑不亢地说:“向您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温峋,我是阮廷的男朋友。” 阮廷看着温峋的侧脸,勾了勾唇角,也朝老太太说:“我也向奶奶正式介绍一下坐在我身边的人,他叫温峋,是阮廷的男朋友。” -- 第112页 头顶的灯光打在两个人身上,温峋侧了一点身子看向阮廷,眼里是对方泛黄的剪影,在这瞬间,外界的评价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了。 老太太端起了碗,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饭。 阮廷睨着老人家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奶奶?” 老太太抹了抹嘴,低下头的时候脸色还是严肃的,一抬起头,却是笑眯眯的表情,“知道了,吃饭吧。” 阮廷有点摸不准老太太的态度,他不想拐着弯的探话,直截了当地问:“你不反对?” 老太太:“反对有用吗?” 阮廷想都没想地答:“没用。” 老太太:“。” 阮廷的事,她不想过多的插手,何况阮耀走后,阮廷在莱康里锻炼的越来越有主见,手段也越来越多,当阮廷把一件事情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往往并不是征求意见,只是告知而已。 当年阮廷把孙妍伊领回家的时候,她一直担忧这家伙对爱的理解有什么误区,现在看来,貌似担忧是多余的,只是小孙子怕是没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最大的心愿是阮廷可以生活的快乐和自在,如果阮廷开心,她便别无所求了。她重新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温峋,这个男人看着不苟言笑,一身刚直,但却散发着温和的气场。 老太太主动为温峋盛了一碗汤,算是认可了他俩的交往。 温峋和阮廷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温峋逐渐变得自在起来,阮廷也开始放飞自我,贫穷、咳嗽和爱都是藏不住的,加上被奶奶承认后的喜悦,两个人开始悄咪咪撒狗粮。 奶奶纵是再年老眼花,也被投喂了不少狗粮,她突然觉得像当年孙妍伊式的吃饭也不错,起码没有一波接一波的狗粮扔过来,两个家伙暗度陈仓,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在老人家看透世事的眼里,全是毛毛雨啊。 老太太既开心又郁闷的吃完一顿饭,立马想把这两个人赶回去了,温峋和阮廷也是这么想的,热恋期的二人世界只想两个人待在一起,干什么都行,但前提是只有两个人,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亲吻拥抱,就像方才阮廷向奶奶介绍自己的时候,温峋真的很想掰过阮廷的脸献上一个吻。 老太太也不想继续被喂狗粮了,阮廷和温峋临离开时,她单独把温峋叫到一边嘱咐了一些事情,这期间阮廷被无情的支开。 阮廷站在车子一侧看着不远处的奶奶和温峋窃窃私语,温峋微微弯腰把耳朵凑到奶奶脸庞听奶奶讲话,礼貌而认真,两个人不时都笑了起来,笑容明朗,和室外暖烘烘的阳光快融为一体了。 阮廷一只手臂搭在车上,一只手插在兜里,他竖起耳朵听着远处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只好放弃转而拿出手机悄悄给奶奶和温峋拍照,天气明媚的日子里,所有的画面都是美好的。 回家的路上温峋开车,阮廷坐在副驾驶座上装模作样忍了一会儿后问:“奶奶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温峋专心开着车,随口回道:“没说什么。” 这就属于睁着眼睛说瞎话了,阮廷收起脸上的表情说:“我说,你现在和我说话这么敷衍了吗?” 温峋感到后背一凉,他稍微咳了一声,重新说:“奶奶真没说什么,长辈还能说什么啊,她让我们好好相爱,好好生活。” 车子平稳的在路上行驶,街景像流水一样从眼前划过,从温峋的回答里阮廷实在挑不出什么刺儿,可是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简单,阮廷停止了询问,但心里并没停止思索和联想,车子里一度陷入安静。 温峋敏锐地察觉到了阮廷的心思,也知道刚刚说的话没能够打发阮廷,这个小心结不解开,可能影响他和阮廷各种生活的和谐,温峋权衡过后,试图缓和关系,他看了一眼阮廷后说,“你真想知道啊?” 阮廷依旧沉默着,温峋主动联系他,意味着离说真话不远了,他只要表现的冷一点,温峋势必会把所有的话都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 果然,温峋开始坦白:“其实,奶奶问了我一个问题。” 阮廷换了个坐姿,乐闻其详。 温峋:“奶奶问我们谁在上面?” 阮廷:“……” 这个问题勾起了阮董的一把辛酸泪,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很有发言权的,从他认识温峋之前,一直到认识温峋之后,他都是这么觉得的,直到两人坦诚相见,他才发现他对温峋一无所知。 阮董半反抗半顺从的享受了在下面的快乐,从此没了在上面的壮志和抱负。 然而他对此事是一直耿耿于怀的。 阮廷感到眼前一黑,他问温峋:“所以你是怎么答的?” 温峋卖了个关子:“我让奶奶自己猜了。” 阮董眼前再一黑:“她肯定猜错了,对吧?” 温峋此时笑了笑:“我告诉你答案,你一会儿投怀送抱一下,怎么样?” 阮廷咬了咬牙,没有说话,温峋感受到了压力,他忙说,“我也不知道奶奶猜的什么,反正我在她开口前告诉她说她猜的是对的,哄老人开心啊,万一她猜错了多没面子,反正我说她猜对了她挺开心的,我都不知道她猜的是什么。” 温峋说完,冲阮廷扬了扬下巴,阮廷半天没有说话,当温峋想要再度开口缓和气氛的时候,听见阮廷说:“停车。” -- 第113页 温峋紧抓着方向盘,一头雾水,他寻思他没得罪阮廷啊,反而还刻意模糊了事实,让老太太自己猜自己乐去吧,他无辜地说:“怎么了这是。” 只听阮廷一字一顿地说:“投、怀、送、抱。” 温峋笑了笑,不安的心也稳了下来,“先回家吧,大马路上开车,明天头条警告。” 阮廷故意问:“马路上不能开车吗?” 温峋:“也不是不能,但阮董这么急吗?” “不急啊。”阮廷笑了笑,“应该有人比我急。” …… 温峋没有停车,但车里的气氛明显热了起来,干燥的空气里仿佛只要一点火星,便能烧出一场大火。阮廷闲适地看着街景,不知不觉中,驾驶人提高了车速。 果然有人比他急。 车子高速行驶,穿过城区和山路,以比平时更快的时间回到了山间别墅,停在了院子里。 别墅里现在除了门口的保卫,几乎已经没有别人了,厨师和打扫的人全被阮廷放了短假,为了他们不受干扰的二人世界。 车子停稳,阮廷解下安全带,却没急着下车,他转过头看温峋,开门见山地问:“投怀送抱吗?” 温峋秒懂他的意思,他看了看车里逼仄的空间,“在这里吗?” 阮廷:“嗯。” 温峋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这里没有那个,我没准备。” 阮廷:“所以你不想在这里?那算了,卧室也可——” 阮廷的话还没说完,温峋便转过身覆上了他的唇,他闭眼摸到调节座椅的地方,把座椅往低调了一些,方便两个大高个在这紧窄的空间里活动。 一个吻点燃了所有,车里之前的暧昧已经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情.欲,汹涌的像涨潮的江水。 突然,车窗被人敲了一下,“咚”的一声,温峋和阮廷原以为是幻听,没有搭理,直到他们听到第二声后,温峋从阮廷唇边离开,抬头一看,大熊正趴在车窗外,脸上的惊讶不比温峋本人少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熊该知道“奸情”了! 第58章 温峋和阮廷默默从车里走出来,和大熊一起往房子里走去。 一路沉默。 大熊不知道该怎么发问,温峋和阮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开了灯之后,房里灯火通明,却因为没什么人而感到冷清。 大熊回过了头,先是盯着温峋看了半天,又盯着阮廷看了半天,最后盯着他们离得很近的两只手看了半天。 大熊已经懵了,同手同脚的走了一路,在房间里缓过来后首先对温峋说:“峋哥,我刚刚好像幻看了。” 温峋:“你看见什么了?” 大熊摸了摸脸,想说却说不出口,最后扭扭捏捏地说:“我看见你好像在吃巧克力……” 温峋阮廷:“……” 事已至此,温峋说:“我是在吃巧克力,包装纸还没剥呢,就看见你了。” 大熊不明觉厉,阮廷被他看烦了,把自己的手伸到了裤兜里,从冰箱里拿出三罐冷啤放到桌上,然后坐到了沙发上,恶人先告状般问大熊:“你怎么来了?还没通知我们。” 大熊瞪眼:“我们的关系需要通知吗?连门口的保卫都知道可以放我进来!还是我们的关系不如你和峋哥的铁啊。” 大熊说完,自己语无伦次起来,温峋和阮廷的关系,真的比和自己的铁,不是,这不是铁不铁的问题,貌似根本不是一种关系。 大熊脑海里浮现出刚刚自己在车窗外看见的香艳画面,脸不自觉的红了,他终于抓住了重点,开始怼阮廷:“你和峋哥,你们……” 大熊没好意思把话说完整,阮廷直接把冷啤开了递给他,“哥哥们谈恋爱了,你不开心吗?” 大熊的心和手里的冷啤一样冰凉冰凉的,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只是转过头去问温峋:“你们认真的吗?” “你都看见了还问什么真不真的。”温峋也坐在了沙发上。 大熊震惊:“卧槽,我的世界观崩塌了,峋哥被和别人组CP的时候我没想到他真是弯的啊。” 阮廷来了兴致:“他和什么人组过CP?” “从一线到十八线都有,详情自己去视频网站找粮。”大熊说,“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当时天天一起睡一张床都没事儿,现在怎么这样啊,你们闹着玩的吧,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小姐姐们不香吗!” 温峋回:“巧克力精也不差啊,他是牛奶白巧克力做的。” 大熊:“……” 短暂的冷静期过后,大熊接受了现实,他在圈子了跟着温峋混了一段时间,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这些事情了,但他难以想象的是温峋和阮廷在一起了,这消息给他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当初得知阮廷是莱康的总经理这件事。 接受现实后,大熊换了一张严肃的脸,他问二位:“你们是认真的还是在玩儿?” 温峋:“兄弟之间玩这个,你接受?” 大熊慌忙摇头,“可是你们怎么能搞到一起去呢?难道当初在峋哥家住的时候就……?” 大熊看阮廷,阮廷摇头,“别问我,我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我对过去的认知一半来自于内心的引领,另一半全是听温峋讲的。” “卧槽,该不会真是睡出感情来了吧。”大熊慨叹道。 -- 第114页 温峋在大熊背上打了一巴掌,“你说什么呢,我们现在有爱情关系,过去有纯洁的爱情关系,不要造谣好吗?” 从短短的一句话中,大熊收获匪浅,首先,峋哥给他们的关系盖章了,其次,他们现在的爱强关系已经不纯洁了,车轱辘瞬间压到了大熊脸上,最后,在温峋家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一般了! 大熊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和背叛。 他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可是温峋和阮廷什么都没和他讲,阮廷出事之后,温峋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依旧什么都没跟他讲,他不由想起温峋逐梦演艺圈的那段时光也很可疑。 大熊眼里的神彩渐渐暗了下去,温峋安慰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对你说的,你应该明白吧,这种事——” “只能靠我自己发现是吗?”大熊顺口接道。 “你是聪明熊了。”阮廷夸赞道,“你提要求吧,为了显示我们道歉的诚意,你提出的要求,我们尽量满足你。” 阮廷说出的话在大熊眼里就是一张张待兑换的支票,无比诱人,可他大熊是有骨气的,才不是钻进钱眼里的人,于是他愤慨提了个要求:“我要你们今晚陪我喝酒,听我诉苦!” 温峋和阮廷的第一反应都是今晚怕是毁了,想睡个觉怎么就那么难呢,但他们依然答应了大熊的要求,阮廷找出了自己珍藏的老酒,三个人坐在阁楼上听大熊碎碎念。 单身狗大熊故意坐在了温峋和阮廷中间,把两个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儿的人隔开,和他们讲起了自己辛酸的感情史。 阮廷对此不能产生共情,温峋也不能,温峋把身体往后仰,手臂从大熊身后绕了过去,抓住了阮廷的手腕。 没有谈恋爱的机会,创造机会也要谈恋爱。 隐秘的快乐在酒精的渲染下更加撩人,穹顶的星星一闪一闪亮着光辉,像一把碎钻撒在了银河里。 敏感的大熊发现了他们的奸情,转过了身,三个人呈现三角形的三点位置坐了起来。 在大熊严密的监视下,温峋和阮廷只能作罢,连脚都不敢碰一下,盘坐着听大熊讲故事。讲到周薇的时候阮廷似乎有点印象,但他想不起来太多,只能听大熊在一旁喋喋不休。 美好的夜晚在恋人的眼睛里和美酒中度过,温峋和阮廷没怎么喝酒,倒是大熊喝了不少,喝到最后,大熊一个人倒了下去。 温峋和阮廷原本困得眼皮打架,强撑着精神听大熊念叨,偶尔为他分析问题寻找原因,顺便出谋划策,大熊醉倒之后,他们一起把大熊抬回了客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阮廷没有开房间的灯,两个人在黑暗里独处的时候,睡意散的干干净净,温峋在黑暗中摸到了阮廷的脸,亲了上去。 阮廷呼吸逐渐急促,他在温峋耳边说:“我先去冲个澡。” 阮廷的卧室带着卫生间,他刚要往卫生间里走,温峋捞着他的腰把他带到了床上。 “我不嫌弃你。” 夜晚世界的心跳是停的,但总存在那么几个地方,人们的心快速的跳动。 去过奶奶家之后,身世对阮廷来说再也构不成威胁,他给了阮肃一个强有力的证据,阮肃偃旗息鼓,根本没激起什么水花,温峋则一天到晚出去上课,在家里看剧本,除了阮廷外,他所有的时间全献给了新电影,很快他要进组了。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阮廷无意间逛温峋的超话,有不少粉丝和营销号都在炒作温峋明天的双人机场,温峋之前被人和某位还算红的男星拉过 CP,明天他们的行程里都出现了某机场,不少人猜测或期待两位双人机场的表现,哪怕能简简单单打个招呼,在粉圈里都能炸了天。 这把阮廷气得够呛。 酸味儿溢满了胸腔。 温峋的CP正主要自己守护哼。 原本阮廷并不打算亲自送温峋去机场,一是离别的气氛有些悲伤,二是他不是闲人,每天的工作够他忙的了,曾经说好只让大熊跟着,但在第二天早上出发的时候,阮廷却意外要开车去机场送机。 温峋对此没多大想法,恋人间能多待一秒也是好的,但阮廷不仅把他送到了机场,还亲自送他进了大厅,一路非常高调,直到走到他不能再往前走的地方。 有跟拍的站子一路跟拍,温峋看着浩大的阵势有点晕,他偷偷在阮廷耳边说:“回去吧,不然闹大要上热搜了。” 阮廷表面敷衍配合,内心的想法却是:已经上了,本董事长买的。 高调送了温峋离开之后,阮廷重新回到车里,打开手机一看心满意足。 双人机场的话题里到处都是阮廷和温峋的帅图,没有某男星任何水花。 人民币玩家简单粗暴,阮廷对带的风向十分满意,当然他也控制好了度,对于他和温峋两人间的关系,都是非常健康阳光的评价。 温峋下了飞机,入住酒店后才看见已经挂了好一会儿的热搜,他给阮廷打了电话让阮廷注意,怀疑不知自己动了谁的蛋糕,可能有人想搞他了。 阮廷在CP超话里遨游,接到温峋的电话后并不意外,他一边应承着温峋的告诫,一边问温峋:“你们拍戏什么时候放假?” 温峋想了想后告诉他:“拍戏的时候一般不放假的,拍完才放,剧组运转起来每天都在烧钱。” -- 第115页 阮廷略微有些失望:“那我可以去探班吧?等到周末的时候。” 温峋又仔细想了想,一方面他很想见到阮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是说着玩的,可另一方面,阮廷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公司想要发展的蒸蒸日上会涉及很多事情,以及阮廷貌似和自己的导演也不是很合,他如果来了剧组,温峋对可能发生的事情不持乐观的态度。 “我刚订了周末的机票。” 没等到温峋的回答,阮廷先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温峋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感到隐隐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拖拖拉拉这么久了,快完结啦 第59章 周末阮廷如约而至,他到了温峋的剧组,一去便是大手笔。 他为剧组所有的工作人员买了饮品和茶点,一时间所有人都在问这个背后大佬是谁,问来问去,没有人出来认领,所有的事都记在了温峋名下。 温峋本想把这好事从自己身上推出去,但是推给阮廷似乎是在玩火,他和阮廷高调的上了一次热搜后两个人便被绑定了。尽管他后来通过调查发现这个热搜并无恶意,甚至怀疑起了对方的动机,但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他的观点。 阮廷同样知道自己不能高调以温峋的任何身份探班,但是只有一个朋友的身份难免落人口舌,于是他私下联系了纪嘉奕。 尽管这个大导演看上去冷冰冰的,但似乎并不难相处,阮廷追加投资成了电影的投资人,甚至还可以用纪嘉奕朋友的身份探班。 周六晚上有一场夜戏,无关人员都走了,只剩下和这场戏相关的人员留守着,这场戏要拍的内容大致是温峋扮演的角色和电影里的一个反派大佬交手,温峋在大佬身后众多人马的威慑下假装屈服,大佬把他绑起来的画面。这幕戏在镜头里看很过瘾,可阮廷看了拍摄的画面后心里的醋坛子翻了。 反派要和温峋近距离对视,还要摸温峋的脸,阮廷知道这是温峋的工作,可他依然不能像以往一样心平气和,他坐在纪嘉奕的身边静静盯着屏幕,没有吵没有闹,非常识大体,顾大局,酸涩都藏在了心里。 忽然,纪嘉奕对他说:“投资人,你想不想客串演出?” 阮廷:“?” 纪嘉奕拿着剧本走向他:“一个痞帅痞帅的家伙,出场时间不长,有兴趣吗?” 阮廷抬眼望着纪嘉奕,心悠悠的晃了起来。 他对演戏没什么兴趣,他的兴趣只在温峋身上,说实话方才的群演没什么演技,身上也没有大佬的气场,在镜头里表现的并不好,虽然只是一个只出现一次的小配角,但纪嘉奕不满意,就要重拍。 一直不满意。一直重拍。 一直重拍,一直和温峋对戏,拍摄长时间卡在这里没有丝毫进展,连阮廷都看烦了。 于是阮董十分心动,但他矜持地问导演:“那个演员呢,他为什么不演了?” 纪嘉奕:“群演们有很多角色可以选择,我想让你试一下,来吗?” 助理给温峋补了脸上的妆,灯光重新就位之后,新的一轮拍摄开始了,温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搭档,发现是阮廷之后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看了一眼四周,小声问阮廷:“你来捣什么乱?” 阮廷朝他笑了笑:“我可是你崇拜的导演钦定的演员啊,大明星,黑帮大佬,你说我该怎么演?” 温峋看着阮廷的黑风衣、黑帽子和皮手套,又朝不远处的纪嘉奕看了一眼,确定了阮廷不是在胡闹之后接受了现实,莱康的董事长参加自己投资的电影演出没什么不对,演电影的商界大佬不是没有,一抓一大把,但是和阮廷对戏对温峋来说极其新鲜,是个挑战。 温峋上下打量了阮廷一眼,换了身衣服后,阮廷即使什么话都不说,只在他眼前安静站着,大佬气场便出来了,他如果不经心笑一下,脸上的酒窝漾出来,你能从他身上看见大佬的风情。 气质是符合的,比方才名不见经传的小群演要符合一万倍,加上阮廷本身的大佬气场加成,演这个角色哪怕什么台词都不念也是贴合的,温峋不禁认可了名导的眼光。 他对阮廷说:“做你自己,坏一点就好了。” 这场戏很短,阮廷几乎没有台词,只有简单几个字,他对自己这身装扮吐槽了不下十次,但是可以和温峋对戏让他暂时忍受了一切,场景外面是昏暗的雨幕,屋内光线黯淡,阮廷掰过温峋的下巴后背着手和被绑着的温峋对视,然后摆手让手下们把温峋拉了出去。 很短的一个镜头,也是被无限拉长的一个镜头。 昏暗黯淡的背景板里,亮亮的眼睛里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纪嘉奕让他们都收了收感情后,重新拍了一次,很快就过了。 纪嘉奕的想法很简单,正派和反派之间没有感情纠葛,只有相杀,没有相爱,两个人此时的心理活动都很复杂,且只能通过眼神传递,但绝对没有怦然的心动。 导演让两位演员收敛情绪表达后,周围一圈人都笑场了,这个时候脸上不崩的只有纪嘉奕一个人了,阮廷朝温峋耸了耸肩,温峋朝他挥了挥拳,感觉立马就出来了,拍摄进行的很顺利。 阮廷扮演的这个角色总共出现半分钟,说一句对下属的话,别的时间都是和温峋无声的对视,在整部电影里也只出现这一次。 -- 第116页 拍摄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人都是视觉动物,痞帅的反派让这个只出现了几十秒的人物立马让人印象深刻起来,周围的工作人员也沉浸其中。 阮廷演完后,离场换了衣服,他还是更喜欢穿他自己的衣服,换完衣服后他重新走回拍摄场地,等温峋拍其他部分的戏。 不得不说,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都非常敬业,也非常专业,阮廷为了不让温峋分心,坐在了一个角落里,温峋为了拍好这部电影势必要吃苦受累,这是从他进组前就知道的事情,纪嘉奕比一般的导演要求高,对每个细节精益求精,整个剧组的人都要配合他。 当演员就是这样,寒冬的时候可能需要穿夏天的衣服,夏季又可能让你穿羽绒服,有时候昼夜颠倒也是少不了的,温峋不怕这些,阮廷在远处观望,偶尔心疼,却一言不发,从不插手。 他自己是一个事业心很重的人,自然也是温峋的事业粉,他希望温峋可以好好发展,必须用作品服人,才可能在圈子里站稳脚跟,而好的作品,需要很多人的艰辛付出,作为主要的参演人员,更少不了付出心血和汗水。 温峋在演戏方面的天赋一般,但是自身的先天条件很好,贴合角色,自己努力也能演得像模像样,这部电影的剧本阮廷看过,温峋接的角色不是活泼的角色,台词很少,但有很多打戏。 晚上拍到很晚收工后,工作人员们陆续回酒店,阮廷在门口等着温峋结束去吃夜宵,人都走的差不多后,只剩纪嘉奕和温峋一同走了出来。 阮廷为了不引人注目,特意躲到了车里,看见没什么人后,从车里走了出来,纪嘉奕很识趣的和温峋告了别,他看了温峋旁边的阮廷一眼后叮嘱温峋早点休息。 阮廷和纪嘉奕算熟人了,阮廷被纪嘉奕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毛,他对纪嘉奕说:“导演放心,我们马上回酒店休息,你呢,也回酒店吗?” 纪嘉奕顿了一下,沉默了几秒后轻声回了个嗯,他们走向各自的车,温峋和阮廷一路,上了车后,阮廷直接把导航的目的地定位在了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吧。 温峋:“你饿吗?” 阮廷:“不怎么饿,但想和你一起吃饭。” 温峋笑了笑,他刚刚便知道阮廷和纪嘉奕睁着眼睛说瞎话,但他也想和来探班的阮廷一起吃夜宵,于是听从了阮廷的建议,悄悄在半路改了车子前进的方向。 阮廷编谎的时候一时爽,到了餐吧里隐隐不安,问温峋:“纪嘉奕不会发现我们晚上出来吃饭吧,如果被他发现了他会找你麻烦吗?” 温峋抓着他的手腕带他进了门,安慰说:“导演不会发现的,他自己都说他要回酒店休息了。” 于是一进门看见纪嘉奕和宋亦上的温峋和阮廷傻了眼。 四个人彼此对视,气氛难以形容,道别的时候明明说着都回去休息,结果在吃夜宵的地方双双重逢。 温峋咳嗽了一声,纪嘉奕扶了扶自己的镜框,不明真相的演员宋亦上在纪嘉奕耳边轻声说了句话,除了纪嘉奕别人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阮廷从宋亦上如此勇敢而亲密的举动中看出了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温峋率先打破这份沉默,他走上前去和纪嘉奕打了声招呼,“导演也是因为在路上突然饿了出来觅食吗?” 纪嘉奕顺着他给的台阶回了句话,阮廷直接提议四人坐一桌吃饭,纪嘉奕和宋亦上采纳了这个建议,他们坐在了一个小包间里,一边聊天一边吃了点东西,对于彼此的关系心知肚明,这个圈子里很乱很杂,看见谁和谁在一起都不奇怪,但纪嘉奕对眼前看似不搭配的这一对有莫名的好感,阮廷对眼前的这一对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夜宵在很舒服的氛围中结束了,阮廷近距离磕了一对自己曾经在网上见过的神秘CP,更发现了冷冰冰导演没有自己曾经担忧的可恶模样,他只是看着冷而已,其实心还是热的,遇上这样的导演是温峋的福气。 夜宵吃完后,他们都回了酒店,双方没再避讳,道别过后纪嘉奕和宋亦上进了同一个房间,温峋和阮廷也进了同一个房间。 非常默契的。 阮廷洗完澡后,很安分的躺在了床上,温峋后来从卫生间里出来躺在他旁边,他刚打开床头的灯,阮廷伸手把灯关了。 “今天拍戏很累吧,睡觉吧。” 温峋身体僵了一下,本来他已经做好了晚点休息的准备了,只听阮廷又说:“导演说你要好好休息。” 温峋笑了:“说不定导演都没有好好休息,你猜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阮廷翻过身看着阮廷:“当然是——” 阮廷的话没再说下去了,温峋身体力行的告诉了阮廷他们在做什么事情。 第60章 探过一次班还顺便客串了一个角色后,阮廷再去探班的时候都很低调,一般不去剧组了,而是直接在酒店里等,温峋对这部电影投入了很多,阮廷都看在了眼里,尽量不打扰他。 而当电影紧张的拍摄完毕后,温峋接的第一个通告,是去莱康拍广告。 莱康大厦里的人早听见了风声,纷纷对大明星的到来表示期待,一个个的从一周前便开始准备。 到了指定的日子当天,清早,莱康内部焕然一新,所有的玻璃和镜子一样明亮,装饰的花草开的明艳,上至董事长,下至普通员工,人人换了崭新的面貌,阮廷早上出门的时候难得精心的收拾了自己一下,到了莱康,前台的小姐姐习惯性的将一捧熟悉的玫瑰递给他。 -- 第117页 阮廷单手接过了玫瑰,目不斜视的走向办公区,上午十点,整个莱康陷入隐隐的不安稳状态。 拍摄团队和温峋一起进入莱康,莱康内部的各种小群开始沸腾,有温峋的粉丝蠢蠢欲动,擅自离岗去活动区追星。 刚开始只有一小部分的人去凑热闹,后来众人看没什么事,领导们只是口头警告,让他们专心工作而没有强力阻止,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去,楼梯口很快被围的水泄不通。 大家上线追星,特意安排了眼线盯着阮董事长的一举一动,如果大魔头这里出了异动,他们要在很短的时间内撤离完毕,粉丝们冒着被扣工资的风险压抑追星的时候,各个小群里突然出现了异动。 【报告!阮董出办公室了!】 一时间众人如同惊弓之鸟,在走与不走之间短暂徘徊,然而现在拍摄正在进行,所有人都盯着手机里发来的消息,很快手机里又传来一条消息。 【他好像去卫生间了……】 虚惊一场,众人继续快乐追星。有人轻声欢呼着,这是在莱康内部里很难见到的盛景。 【报告!阮董去了休息区喝咖啡,他在和人打电话,暂时注意不到你们!】 太好了,众人看着新消息眉欢眼笑,温霆昭也在和人打电话,脸上还挂着笑,时不时和她们招手打招呼。 重点是,他好像打的还是视频电话,脸上的表情一直很明媚,甚至中途把摄像头对准了她们晃了一下,他自己也转过身进了画面。 “呜呜呜哥哥太宠粉了,还特意让和他通话的人看见我们支持他的镜头!” “和哥哥同框了!耶!” 在所有人开开心心猝不及防的时候,阮廷不知从哪条路上冒了出来,直接走到了楼梯口,从楼梯口一步一步往里走。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阮廷朝着手机说了一声:“我到了,人的确很多,先挂了。” 最外层的人听到这熟悉的音色,惊悚回头。 小群里的消息实时更新: 两分钟前:【阮董还在打电话。】 一分三十秒前:【打电话+1】 一分钟前:【打电话+1】 三十秒前:【打电话+1消失在拐角】 刚刚:【打电话结束上线监察】 外围的声音瞬间降了好几个分贝,紧接着是次外层,然后是里层,最里层,像层层褪去的潮水。 员工们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在阮冷酷大魔头上线前纷纷后撤,准备离开。 “等一下。”阮廷开口了。 完了完了,走也走不成了。 阮廷从人群中专门为他空出的一块儿地里往前走了走,“拍摄快结束了,反正已经擅自离开了工作岗位,回去工作也是三心二意,看完我们的代言人再走吧,莱康的代言人需要你们的支持。” 摸不着头脑的众人虽然不懂阮廷吃错了什么药,但董事长现在的意思好像是让她们留下来? 对莱康代言人的支持相当于对莱康的支持? 好事一桩? 无论如何那些热血的追星员工跟着阮廷一起留了下来,阮廷对自己身边的两个姑娘说:“我们的代言人很帅,对吧?” 搞不懂阮董是什么路子的员工在很短的错愕之后纷纷应答:“很帅!” 阮廷继续问:“那我帅还是他帅?” 众人:“……” 这大概是世上少有的无论听见什么答案阮廷都会觉得开心的问题了,等到取景拍摄结束后,阮廷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可以回去继续工作了。” 这个时候温峋结束了工作,正缓缓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众人恋恋不舍,纷纷不挪步子,然而阮董没有了方才的心胸和气度,稍微移了移头,他脸色一冷,周遭的人瞬移消失,很快陷入一片冷清。 拍摄团队的师傅们离开,温峋跟随阮廷进了他的办公室,中午他们一起约了午饭,大熊意外没有到场。 不是哥哥们不关爱他,而是我们熊的工作业务和工作能力日渐提升,除了带温峋外还管着另一个小明星,今天陪那个小明星录歌去了,自从大熊知道温峋和阮廷在一起之后,自己也有意无意的减少了当灯泡的次数,况且恋爱的酸臭味他也不想闻啊。 温峋坐在阮廷办公室里等阮廷下班,窗外大片的阳光照了进来,整个办公室里明亮的像夏日的午后,三心二意的阮董时不时把目光移到温峋身上,带头不好好工作,温峋翻着阮廷门口的杂志说:“董事长专心工作可以吗?属于你自己的家具厂好不容易在市场上打出了一片天,你再接再厉好吗?” 温峋说的家具厂,是阮廷曾经在温峋家合住时工作过的家具厂,莱康后来收购了这家公司,阮廷投入很多精力和心血对工厂进行改造和打造,目前刚在行业内站稳脚跟,发展势头正旺。 阮廷放下手里的工作,披着外套托腮对温峋说:“钱怎么样都挣不完的,也挣不够的,我们现在很需要它吗?现在不是养对方绰绰有余吗?” 温峋走到他身边,小半个屁股坐在他的办公桌上,任阳光泻在自己身上,他说:“那也要积极向上努力工作,多为国家交税好么。” 阮廷脸上挤出一个微小的酒窝,他的神情突然严肃了几分,仰着头看向温峋说:“我们没有小孩,以后我的资产,当然了是我个人名下的,不是莱康的,把一部分捐出去给有需要的人吧。” -- 第118页 温峋抬手摸了摸恋人的头,笑着说:“你决定就好。” 阮廷抬手覆上温峋的手背:“周末我们回安庆路吧,我把房子还给你,不过那里要拆迁了。” 一晃仿佛很久的时间过去了,世事变迁,连曾经的房子都要变幻模样。 周末阮廷和温峋开车回到安庆路7号,周围的环境和以往一样,但不远处立起了高楼,时间一下子被拨回到了从前,却不是从前。 阮廷看着路上经过的商铺,他看到了大熊家换了新脸面的饭店,也看到了没怎么变化的那家小便利店,他在那里买过巧克力,买过中华的烟,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在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却依稀记得这个地方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来过这里,但和温峋一起从这里经过,又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小楼没怎么变化,在周围的映衬下显得越来越破了,不过好歹要拆迁了,以后这里可能会建一个大商场,也可能会开发新的住宅楼,肯定会比现在漂亮。 温峋和阮廷进了楼,经过光线黯淡的楼道,阮廷拿出老旧的钥匙打开了门,进了门,屋内的阳光很好,把飞尘都照得透亮,屋子里的摆设和温峋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变过,而温峋离开时屋子里的摆设也和阮廷在时一模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有一股亲切感,木质的沙发和茶几,餐桌有些破旧,但阮廷曾经换的极薄的电视和他的办公桌都在,笔记本电脑安静躺在桌面上,空气净化器也在,仿佛打开开关可以立马喷出一串串水汽。 阮廷走到窗边摸了摸自己的电脑,温峋把窗户打开,新鲜的温柔的风吹了进来,温峋记得自己曾经很喜欢这个窗台,他坐了上去,阮廷靠着窗台斜站着,。 屋子里和过往一样,少有灰尘,温峋知道阮廷会定时托人打扫,他看着这间屋子,突然问阮廷:“听司机说你在山间买的别墅不是你之前住的地方,为什么在那么远的地方买房子啊?离你的公司不是很远吗?” 阮廷背靠着窗台,两个胳膊肘撑在了窗台上,头微微后仰闭着眼睛晒太阳,他说:“或许是因为喜欢和山相关的东西吧,就像你的名字。” 风温柔的涌了进来,话说着,坐在窗台上的温峋俯下了身,给了阮廷一个吻,闭着眼睛头后仰的阮廷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他睁开的眼睛又很快闭上,温峋把他拉了过来,圈在了自己身前,继续索取着吻。 阳光任性妄为的铺在他们身上,低头的人和仰头的人都沉浸在这场日光浴里。 后来安庆路顺利拆迁,温峋和阮廷的生活也逐渐稳定,阮廷在离莱康很近的地方买了一个小公寓,和温峋在一起后他对山间别墅的依赖度迅速降低,在莱康附近的小公寓方便他加班,毕竟温峋的工作经常在外面跑,拍戏的时候也不回家。 但当温峋休息的时候,他们会一起住到山间躲媒体。时间悄然流逝,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生活里依然有坎坷,有开心,有不高兴,但终究是一路跌跌撞撞的向前走。 阮廷感到难得的心安,温峋感到久违的安稳。 人性复杂,红尘多纷扰,生活很难,相爱很难,欲望的洪流袭来的时候,太多人抛弃了初心,也迷失了自我,但生命平等的在世上绽放,只要心中永远守着一方纯粹的世界,留着一片净土,一定会开出好看的花。 阮廷的那朵花叫爱情,温峋的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会随机再掉落几个小番外~ 感谢宝贝们一路陪伴,愿意看作者写的故事~ 打滚求预收文的收藏,估计先写古耽(一个不正经男男权谋文)~ 最后,谢谢大家看文啦,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亲子鉴定风波过后,阮肃在和阮廷的较量中逐渐败下阵来,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阮廷逐渐牢牢掌握了莱康。 温峋在休假的时候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只有一个——找阮廷。 随着公司越做越大,阮廷的工作日渐繁忙,平日里相聚的时间不多,于是他们在家里和出去度假的时候几乎分分秒秒都黏在一起,温峋的其余度假地点往往也常选莱康。 阮廷将自己的办公室重新装修了一番,占地面积没有扩,只是把功能区分开了。温峋感觉阮廷的品味逐渐往简洁实用方面过渡,少了许多浮夸之处,办公桌依然靠窗,桌子对面同样在靠窗的另一侧,放着一个舒服的摇椅,看上去别有一番闲情逸致。 在上午阳光盛烈的时候,阮廷在办公桌前办公,温峋会躺在上面晒太阳,悄无声息的,不发出一点响动。莱康的条条框框森严,工作期间不允许家属混入,温峋求了阮董事长好久,利诱色.诱的招数全用上了,阮廷才松了口。 归根到底是一年中他们聚少离多,不想放过任何相处的机会。 不过温峋很听话的几乎完全不打扰阮廷,他一言不发,仿佛一尊雕塑晃在摇椅上,只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沐浴在阳光里认真工作的阮廷。 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丝毫不觉得累。 时间安然温柔的走过,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让人能领悟岁月静好的真谛了。 温峋忽而口渴,他从摇椅上起来走出了办公室去茶水间,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总觉得和在家里一样,他没有戴任何隐藏身份的装饰直接走了过去。 -- 第119页 茶水间人很少,到了月底大家都在忙,鲜有人出来聊天扯淡,温峋在里面调了一杯饮品后,也按着阮廷的口味给他调了一杯,他自己折腾了一会儿,刚要往出走,一个人影挡在了他身前。 莱康的茶水室里有一个个小的调制饮品包间,一般来讲只能容纳一个人,外面有专门隔开的、宽敞的座位。温峋的视线对上来人的目光后,手中的饮品轻微的晃了一下。 阮廷正对着他,挡在了门边。 紧仄的空间里两个人近乎贴在一起,温峋没注意阮廷突然冒了出来,稍微往后退了半步。 阮廷:“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怕被人认出来?” 温峋朝他笑了笑:“忘了,我以为在家。而且现在有董事长挡在我前面,别人不会看见我的。一会儿你把我带回去吧,走在你身后,没人对我感兴趣,大家躲你都来不及。” 阮廷在心里切了一声,又看了看温峋手里的两杯饮品,随后目光上移,最终定格在温峋脸上,然后人连同他的视线,都不动了。 温峋疑惑:“董事长?我脸上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去吧?” 阮廷摇了摇头。 温峋:“不回去?那在这里干什么?” 阮廷别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嘴里慢悠悠吐出两个字:“偷~情~” 紧窄的空间里仿佛突然被放了一把火,温度陡然升了起来,暧昧气息肆意流淌。 温峋对上阮廷的眼睛,心里“咚”的一声,透过清凌凌的目光看见了遥远的过去。 那个时候阮廷还不是现在的阮董,而是一家家具公司的小职员,他们一起住在不大的老房子里,早出晚归,过着普通而忙碌的日子。 某一天,阮廷忽然往家里带回两张邀请函,说是公司发给他的福利,温峋瞄了一眼,那是两张周末家具展会的入场券。 温峋对此没什么兴趣,这算哪门子福利,还不如发点面和油来的实惠,不过尽管阮廷对此也颇有微词,但到了周六早上,他早早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翻箱倒柜的在家里折腾,翻出了衣服和鞋子,穿的比上班还正式。 温峋被他惊醒,没了睡觉的欲望,再三纠结后,起床准备了早点,决定和阮廷一起去看看热闹。 他们一起进了展会,温峋看个新鲜,阮廷看得比较入迷,展览规模很大,行业里有姓名的厂商全来了,参展的水准很高,这也是阮廷愿意早起来这里的原因。 但是很快阮廷发现了麻烦。 他看见了阮肃。 这样规模的展会,来几个业内精英很正常,可是阮廷一直对外宣称自己去度假了,今天的打扮也是社畜打扮,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万万不想和阮肃正面遇上的。 好巧不巧,狭路相逢,阮肃和身边的人说笑着,离他越来越近,温峋此刻走累了,直接把胳膊往他肩膀上压了压。 阮廷呼吸一滞,慌乱中朝四周看了一眼,在两个展区中有一个很窄的缝隙,他二话不说拉着温峋走了过去。 温峋被他塞进了里面,他背对着过道挡在外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温峋。 温峋一头雾水,阮廷抓着他的手臂,他感觉到阮廷有些紧张,但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微皱着眉头看着他。 “怎么了?”温峋问他。 阮廷轻轻摇了摇头。 温峋猜测阮廷在躲人,但他不知道阮廷在躲什么人,视线往远处望,全是他不认识的人。 这个时候他只能配合。 温峋收回视线,对上阮廷的目光,他们间的距离很近,不能随便活动的时候,温峋忽然不知道自己该看哪里,自己的手又该放在哪里。 两个男人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对视,温峋觉得怪怪的,他们身上的衣料接触着,只要轻微一动,便会发出摩擦的声音。 温峋感到空气有点稀薄,他眨了眨眼,视线从阮廷身上移开,又望向远处。 这次他看见一个穿着精致的男人和一行人远远走了过来,隔着不近的距离仿佛都能闻见对方身上冷冽而昂贵的气味。 那人正是阮肃。 但是吧,阮家的人除了阮廷一向长得不怎么样,温峋淡淡扫了他一眼后注意力便移开了,视线里全是人,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寡淡的眼神没有安放之处,在外面浪了一圈又回来了。 一回来对上阮廷深邃的眸子,温峋后悔了。 论尴尬是什么感觉,温峋感受的清清楚楚。近距离的对视让他心猿意马,很快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阮廷吸进了他眼睛里。 这个时候他还不能二次移开视线,总觉得那样自己太怂了,逃脱的过于明显,于是僵持着一直盯着阮廷。 相比于温峋的魂不守舍和装出来的淡定,阮廷是真正的漫不经心,他看着温峋的脸,温峋的眼睛,觉得这个人真的很耐看,越看越上瘾,甚至在心里将他和一些标准帅哥做起了对比。 等阮肃走的时间过于无聊,阮廷给自己找了个让人心情愉悦的乐子,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温峋却快炸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温峋到了快要崩了的边缘。 空气愈发稀薄,温度越来越高,温峋逐渐感到连呼吸都要用力,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他不敢看阮廷的眼睛,也不敢移开。 会场里人声鼎沸,喧哗声不绝于耳,但周围的一切仿佛经过特效处理被虚化了,温峋眼里是阮廷,脑子里也全是阮廷。 -- 第120页 全部是阮廷。 那是无比煎熬的一段时间,过了一会儿后,阮廷终于侧了侧头,似乎是确认了不再有被认出来的可能后,他率先耸了耸肩,倒退着走了出去。 温峋轻呼一口气,转了转脖子,从一个展位前伸手拿了一个宣传小册子,当扇子为自己扇起了风。 阮廷回头:“热吗?” 温峋磕磕绊绊地答:“啊,那个……刚刚站的地方通风不好,有点儿热。” 阮廷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但表示理解,阮肃走在了他们前面,甩了他们很远,阮廷重新安心地欣赏起了展览,举手投足间非常洒脱,温峋却开始总是走神。 要问温峋那个时候走神在想什么,今天的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就像现在,阮廷挡在了门口,他猝不及防只能看这双眼睛的时候,脑子里思绪纷飞,乱成一团。 主人公仍是那两个主人公,距离也是一样的近,不同的是,心境已经大变了。 阮廷勾起了嘴角,眼里既浸满了爱意,又不怀好意,穿着正经的白衬衫,说着不正经的话,温峋在短暂的错愕过后,弯了眼角,毫不心虚的回视过去。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备受煎熬,浑身不自然,心跳似乎也加快了,现在坦荡多了,甚至还想调戏回去。 温峋忽然问自己,如果当时和自己对视的是大熊,他还会不自在吗? 也许会,但是不自在肯定是短暂的,他会很快调整状态,要么和大熊扯几句垃圾话,聊天度过无聊的时光,要么把大熊骂一顿——又闯祸得罪谁了? 换了阮廷他怎么就不声不响的尴尬了那么久,他们沉默着看着对方,身边的人经过了一批又一批。 温峋心里冒出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或许在那时,已经有心动的感觉了? 毕竟在那静谧的时光里,尴尬归尴尬,总夹杂着一丝享受,他们近距离看着对方看了很久很久。 温峋正在走神,阮廷霸道的拉回了他的思绪:“正偷情呢,专注点。” 温峋笑了笑:“偷什么情,之前挡在我面前是为了不让你自己暴露,这次是为了不让我暴露,等小姑娘过去了,我们回办公室吧。” 阮廷应了一声,再往前靠了几分,温峋微微后仰:“喂,真来啊,光天化日,注意影响。” 阮廷摸了摸鼻子:“你身上有薄荷味。” 温峋愣了愣说:“是吗,但那不是我身上的,我只往茶里加了薄荷。” 阮廷的鼻尖从温峋的鼻尖扫过,唇角贴着唇角擦过,一阵若有似无的撩拨过后移开脸遗憾道:“好像真没有。” 某渣男虚晃一枪,温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动,他一把抓着阮廷的领子把对方重新拉到自己眼前,轻声说:“有的,不信你尝。” 唇舌纠缠,伴着茶香,似乎真的有薄荷清爽的味道,温峋手里的饮品洒了,一小片薄荷叶溢了出来,落在了阮廷手背上。 清清凉凉的。 第62章 温峋的第一部 电影经过了精细的后期制作后,很快要上映了。 这部电影阵容强大,每一个主创都投入了大量精力和心血,聚集了众多媒体的注意力,在首映前,舆论造势达到了新的小高潮。 温峋为这部电影付出了很多,阮廷也为温峋下了大功夫,他大手笔送了莱康所有员工一张首映当天的电影票,这在莱康的福利史上实属罕见,支持公司的代言人无可厚非,但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莱康的董事长和莱康的代言人之间有一腿! 员工们看破不说破,个个披着马甲在网上冲浪爆料,让广大吃瓜群众迷惑,可真真假假的谁又说得清楚? 温峋不仅拍戏时认真,同时很为电影的宣传上心,跟着剧组的宣传团队接连跑了好几个城市,幸而首映日当天的第一场,是阮廷和他一起看的。 电影放映结束后是深夜,月亮高悬在深空,辉光笼罩大地,热闹很快散去了,司机直接开车把他们送回了家,阮廷的司机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除了开车技术一流,警觉性也很高,他敏锐的发现路上有私生在跟车,一直跟着保持着一段距离。 阮廷脾气不好,发现后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冒了起来,温峋对此比较佛,他虽然十分厌恶这种行为,但仅是让司机多拐几个弯把那些人甩了就行,莱康的司机,这点能力应该还是有的,阮廷则直接让司机停了车,派了专门的人员对后方的行为亲自干涉,提出严正抗议。 温峋有些累,他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的撩人夜色,对阮廷说:“很烦对吧,当公众人物有一点不好,人们对你的隐私太感兴趣,无论你做的什么事都会被无限放大,其实今天我们不用坐一辆车离开,可以让郭杰顺路送我。” 郭杰是这部电影里的另一个演员,和温峋关系不错,不过两个人之间是完完全全的纯友谊关系,但兄弟和谐友爱相处的画面在媒体那里变了质,被带了不少节奏。 “不可以。”阮廷的脸冷了下来,“你们之间本来就有绯闻,同乘一辆车不怕媒体大肆报道吗?上升期艺人不可以偶像失格。” 温峋偏头看他:“我们被媒体拍到同样会炒绯闻的。” 阮廷面无表情地说:“喜闻乐见。” 嗯? 不愧是阮廷,老双标了。 温峋咳了一声,感受到浓浓的双标气息之后又说:“今天好像有我的粉丝包场了,我现在不是流量,只想当演员以后还想转幕后,没想到还有人为我包场,不知道他是真土豪还是怎么想的。” -- 第121页 阮廷来了兴趣:“这还用想?当然是因为太喜欢你了。” 温峋看阮廷的兴致起来了,以为他又吃醋了,阮廷这个醋缸子随时会爆,忙说:“我以后会慢慢转幕后的,董事长就别啥醋也吃了。” 阮廷缓缓提起了唇角:“这种醋我怎么会吃呢,你想多了。” 呵。温峋看了阮廷一眼,眼神里满满写着三个字:出息了! 论那些年阮董吃过的醋有多少呢,一天一夜都数不完,导演的醋要吃,普通同事的醋要吃,甚至连粉丝的醋都要吃。在温峋心里,阮廷这次绝对是嘴硬,他问:“真的假的?” 阮廷抬手敲了敲车窗的玻璃,“当然是真的,这种醋吃起来一点意义都没有。” 温峋疑惑了,难道是阮董的思想终于升华了?他问:“为什么?” 阮廷轻飘飘地说:“我为什么要吃我自己的醋?” …… 车里突然寂静无声,温峋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今晚是你包的场?” 阮廷脸上浮出一个小酒窝:“是的,你最忠诚的粉丝永远都是我,你的私生也只能是我。” 温峋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有一丝诧异,有一丝想笑,当然也有一丝感动。论感动,阮廷带给他的感动比这多多了,他回道:“怎么不早告诉我,好歹我们那个……嗯……不是一般关系。” 话突然说不利索了,阮廷开始逗他:“我们不是一般关系,那是哪般关系?” 阮廷说着,靠温峋的距离更近了一些,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他说:“是这种距离的关系吗?” 温峋看着他,摇了摇头认真说:“今晚告诉你是什么距离。” *** 话说温峋给阮廷的答案太过深刻,以至于阮廷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走起路来都是飘的,他进了莱康的大厅,刚一进去,发现莱康的气氛不一般。 不知道公司里发生了什么,员工们今天看他的眼神纷纷多了很多不可描述,虽然一个个表现的都很克制,但反常之处仍逃不出阮廷的眼睛,阮廷进了电梯,对着镜子好好观察着自己的仪容仪表,没什么特别之处。 连昨晚的吻痕都被他用高领毛衣遮住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疑惑伴随了阮廷一天,经过他谨慎的观察和信息收集,加之对秘书的魔鬼问询,终于搞清了原因,原来是因为昨天的电影。 据秘书说,昨天的电影在员工论坛里讨论度很高,今天众人在吃饭时还都在讨论昨天的电影,秘书点到为止,没有多说,阮廷本来纳闷大家怎么今天看他的眼神都变了,经秘书这么一说后明白了过来,看来大家对电影福利很满意,这是暗示他以后这种集体团建活动要跟上。 小事一桩,请员工看个电影开展精神文明建设而已,阮廷笑了笑,心情很好的让秘书离开了。 鉴于此,他一天的心情都很好,直到下班前在楼道里听到有人窃窃私语,捕捉了几个关键词后他当机立断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拐角的另一边停下了脚步听听大家在说什么。 他们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电影的问题,他知道温峋在这部电影里表现的不错,不过众人的反响这么热烈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不行了,那个小片段我看了N次了哈哈哈哈。” “我也!太有感觉了哈哈哈哈。” 阮廷的嘴角翘了起来,没想到这电影风评这么好呢,不过他有些好奇是哪个片段让他们这么兴奋,回家之后还可以和温峋讨论一下,阮廷正想着,只听那几个小员工又说:“说实话我现在还不相信董事长客串了,太魔幻了!” “不知道董事长当初是咋想的,怎么会接黑道大佬这个角色哈哈哈哈!” “我现在觉得我们莱康就是一个黑道组织,董事长是组织头子!” …… 阮廷一怔,他轻轻吸了口气,当初他在镜头里晃荡了一圈,完全没想那么多,现在仔细一想,自己为什么要去演一个黑道大佬,还给自己的员工们一人发了一张电影票,请他们去看? 他可不想当什么黑道大佬的代言人! 阮廷感到一阵心梗,他默默走向另一侧去坐电梯,心中无比悲凉。 为自己逝去的威信默哀。 阮廷晚上回家,家里灯火通明,他换了鞋脱下外套,一看看见了温峋,温峋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比他更早回了家。 温峋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看影评,抬头看了一眼阮廷后说:“董事长今天想要什么奖励?” 阮廷跌坐在沙发上把脑袋埋进温峋怀里,一天的疲惫感在此刻消逝的无影无踪,在温峋脖颈间蹭了蹭后说:“为什么给我奖励?” 温峋一手环上阮廷的腰,对着手机屏幕说:“评论里好多莱康的水军,感谢你关心我,但是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不好。” 阮廷满脑袋问号,他明明没有啊,他什么时候请过水军了?联想到今天在公司里发生的事,阮廷才反应过来,他双眼一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或许这就叫出圈吧。 出了莱康的圈。 摊手.jpg 第63章 温峋后来发现自己真的更喜欢做幕后的工作,他希望能自由的做自己的事情,不被人前的镜头所累。 于是他主动做起了幕后,偶尔也去排个话剧,过过当演员的瘾,阮廷总是他的观众。温峋在公众视野里出现的次数少了,钱少赚了不少,但他感到了安稳和满足。 -- 第122页 不用经常出差满世界飞,也不用赶一个又一个通告后,温峋和阮廷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生活步入了新的阶段,很少发生在重要的日子里不能陪伴在彼此身边的事了,说到这里,不得不提起曾经发生的一件乌龙。 有一阵温峋在南方某小镇拍戏,简直是完全被困在了那里,拍戏期间刚好有一日是他们在一起的纪念日,尽管明面上两个人都没有提到这件事,但心里都清楚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他们是要一起过的,最好给对方准备一个惊喜。 聊天的时候他们都没提到纪念日的事情,温峋以为阮廷工作忙忘记了这件事,阮廷以为温峋拍戏忙忘记了这事,但没关系,情有可原,他们都想着到了当天给对方一个惊喜。 温峋提前偷偷联系了阮廷的秘书,确认了阮廷那几天的工作行程,得知阮廷那几日没有出差,当天也没有酒会应酬后松了一口气,他定了机票准备下午拍完戏回家,和阮廷一起过完纪念日后第二天再回到剧组。 阮廷则提前调整了自己的工作安排,订好了去温峋所在城市的机票,也想要在纪念日当天给温峋一个惊喜。 两个人心里各怀心事,聊天的时候都不显露出来,丝毫没提自己的打算,说的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以及让对方好好工作、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时间走得飞快,到了纪念日当天,温峋背了一个小包,阮廷提了一个小旅行箱,在上飞机前,温峋给阮廷发了一张剧组的照片,阮廷给温峋发了一张从莱康的落地窗旁往下俯瞰的照片,双方都很满意,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 温峋下了飞机,拦了一路出租,阮廷说自己今天会回山间的别墅,他便打车马不停蹄的往那里赶去。 阮廷下了飞机后先在当地定了一家饭店,温峋和他说拍摄可能持续到晚上,等温峋结束了他们刚好一起去吃饭。 计划总是完美的。 温峋回了家后,刚进了大门,便迫不及待地给阮廷发了一条消息:【你现在回家了吗?】 刚定完饭店的阮廷看到消息,觉得自己该摊牌了,立马回他:【没有,我在外面。】 温峋算了算时间,觉得阮廷现在应该早回家了,怎么还在外面呢,不应该啊,他问:【工作还没结束啊?】 阮廷:【结束了。】 温峋:【那你?】 阮廷:【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不是吗?】 温峋心里轻轻一晃,慢慢打字:【我知道,本以为你忘了,没想到你没忘,今天我想和你一起过,所以我现在正在走向你的路上。】 温峋的话刚发出去,阮廷的消息立马跃入他的眼帘。 【我想见你,我在你住的酒店里。】 温峋:【……】 阮廷:【你在走向我的路上,什么意思???】 温峋:【我现在在家里的别墅门口。】 阮廷:【……】 两人同时想摔手机,这是什么孽缘?! 过了一会儿,阮廷发:【你是认真的吗?】 温峋给他发了一个定位,阮廷不说话了。 而后温峋直接给阮廷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电话刚通,他们的声音都有些不自然,本来是想送惊喜的,但两个人都送惊喜,反而把事情搞砸了。 温峋已经一步一步进了大厅,上了楼,躺在阮廷平日里睡的床上,感受着阮廷的气息,他苦笑着说:“我现在躺在你昨晚刚睡过的床上,这样,也算在一起吧。” 阮廷轻轻嗯了声,他看着陌生城市的夜景,远方的灯火明明灭灭,在天际连成了片,漂亮极了,他意识到这是温峋天天看的画面,开口说:“或许算吧。” 电话里忽然沉默了,隔了一会儿,阮廷听到了温峋的声音。 “阮廷。” “嗯?”温峋很少这么认真的叫阮廷的名字,阮廷心里微微漾起了波澜。 “我爱你。” 远处有座大厦的楼身忽然亮起了彩光,像烟花绽开的样子,有些话不当面说的时候别有一番心动,一股酥麻从阮廷的耳畔直接传到了心里。 这要搁平时,温峋说不定也不好意思说出这三个字。 阮廷的嘴角不自知地抬了起来,晚风从他脸庞温柔拂过,他声音忽而变得极软,却又很调皮地问:“有多爱?” 温峋一手抱住了枕头笑了,正常情况下,对方难道不应该回一句我也爱你?阮廷问一句有多爱是几个意思? 温峋想了想,说:“也没多爱,只比你爱我的多一点罢了。” 电话那边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阮廷轻笑着说:“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啊,我已经很喜欢你了,你还比我多一点?” 两个人心里同时暖了起来,又继续聊了些有的没的,尽管隔了很远的距离,却仿佛他们此时躺在一张床上说话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不能亲吻和拥抱。 但没关系,因为来日方长。 一场乌龙过后,夫夫间的交流和沟通比以往默契和有效了不少,关于他们间的关系,温峋只剩最后一块心病。 阮廷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复。 当阮廷的记忆还未恢复时他们在一起了,哪怕是失去记忆的阮廷,再一次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温峋。在一起后温峋给他讲过去的事时强行为阮廷重塑了一份记忆,但对阮廷来说那些是像故事一样的输入,而不是脑子里原先存在的。阮廷不介意,后来没怎么提过往的经历,可温峋心里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 第123页 有些习惯已经刻在了阮廷的骨子里,但对他的意义其实没有那么大,温峋带阮廷看了几次医生,医生对此无能为力,他们只能辅助治疗,除此以外医生还隐晦提及这是一项长期的斗争,可能还会没有结果。 去了几次医院后,阮廷觉得自己目前的生活一切顺利,不记得之前的事对现在的自己没有影响,他便拒绝再去了,温峋劝不了他,只能听从,于是很多治疗和康复计划便由此搁置了。 两个人生活的开心,久而久之连温峋也忘了这件事,直到某天两个人闹了些不愉快,只能在床上打一架解决了,虽然幼稚但这招处理那些莫名其妙的对峙最合适了,虽然到最后往往以一场床上运动而告终,不过那些不重要的问题也都能不了了之,。 论打架阮廷丝毫不是温峋的对手,但温峋一向让着他,不过这次阮廷尤其想对温峋下狠手,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温峋烦了,拿起床头的领带盯着阮廷的手眯起了眼。 阮廷一看,后背的寒毛都立起来了,一下子沉了脸对温峋说:“你不要乱来。” 温峋勾起一抹带点邪气的笑:“那你乖一点。” 阮廷龇起了牙:“我很记仇的,当初你绑我的事我没有深度追究,你现在又来?” 温峋愣了一下,意识到阮廷说的哪件陈年旧事后一哂,很快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阮廷:“你怎么知道这事?” 当初他给阮廷讲过去的事,当然没提到这段,那时他和阮廷刚在一起没多久,他合理怀疑如果自己向阮廷抖出了这件事,按阮廷的脾气,可能会当场和他翻脸,破坏当下的好气氛,于是这件事便一直被埋葬在他们的过去里,阮廷根本不知道,按理来说他不可能说出刚刚的话。 温峋觉得自己方才幻听了,谁知阮廷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寡淡地说:“发生过的事我为什么不知道?” 温峋一怔,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心情也变得极其复杂,他说:“你想起来了?” 阮廷同样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什么时候,那些曾经的记忆悄无声息的回来了,没有刻意引导,没有接受专门的治疗和训练,它们在阮廷没有察觉的时候,慢慢的全回来了。 他可以记起过去所有印象深刻的细节,记得他和温峋之间在那个小破房子里发生的点滴,那时的阳光和现在的一样灿烂,翻开回忆之门,他找到了另一个自己。 两个自己合二为一,完整的融为了一体,成了现在的、温峋的阮廷。 温峋在阮廷开口说话之前抱住了阮廷,他闭上眼睛轻抚着阮廷的后背,觉得他们间的一切似乎在此刻都圆满了。 过去和现在,严丝合缝的连在了一起,伴随着他们的爱和共同走过的时光。 阮廷感受着眼前人的体温,悄悄把领带扔在了地上,心里松了一口气,那玩意儿看着令人心烦,他们间也不需要别的情趣,光是一个拥抱已经让人足够心动了。 阮廷闭上了眼睛,过往的时光碎片纷杳而至,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画面,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暮色四起,在错杂的人群中他一眼认出了一个黑衣男人,他知道他闯祸了,他把那个男人的酒给撞倒了。 与此同时,他们的命运也撞在了一起。 想着想着,阮廷伸手回抱住了温峋。 今天依然很喜欢这个男人,他知道明天将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