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罪》 第1页 《臣有罪》作者:东方渝白【完结+番外】 文案 沈厉宸(帝王攻)×颜悦清(臣子受) 颜悦清有罪。 自他成为丞相起就一直与天子沈厉宸作对,彻彻底底成了一个逆臣。 后来明白错把真心付,原来对他最好的还是那个与他作对的沈厉宸。 可是醒悟的太晚,他只能死在沈厉宸的怀里,在朝堂上那么阴冷残忍的天子,紧紧的抱着他,温暖又亲昵,一遍又一遍唤他悦清。 上天垂怜,重回少年,颜悦清决定,他要越过人群,只走向角落里孤单的皇子,要多给他一些月桂糖,多给他一些关心,教他事理,不再剜他的心,这辈子以命相陪。 这一世沈厉宸才登基时,朝臣们视颜悦清为“蓝颜祸水”“祸国妖妃”。 但过了一段时间却纷纷转向,发自内心觉得颜丞相和皇上“至死不渝”乃是“天作之合”,恨不得他们每时每刻都在一起,让天子减怒,他们减压。 颜悦清(端庄笑):我是“蓝颜祸水”??? 沈厉宸(认真脸):不,我们是“天作之合”。 内容标签: 年下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悦清沈厉宸 ┃ 配角:沈文轩 ┃ 其它:成长,感动 第1章 严冬夜晚的风有些凌厉过头,宫中四下寂静的很,外面宫道上也早已经没有了行人,启耀殿灯火通明,橘色的光芒给寒冷的夜晚增添些许温暖。 “好大的胆子,这些人趁颜悦清抱病不在,竟然全部参他,朕都还没表态,他们倒是急的猴跳。”沈厉宸把手中的奏折一甩,脸色阴冷的可怕。 “来人,给朕拿几张宣纸来。” 饶是一直待在他身边的太监总管宁全也心惊肉跳,心里不禁长叹一口气,但凡是涉及颜丞相的事,皇上情绪波动好像就格外大,明里看着像是不喜,其实私底下不知保了多少次,也不知道皇上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宁全想归想,自然也不敢怠慢,急忙寻了宣纸呈给沈厉宸。 “你下去。”沈厉宸接过宣纸然后吩咐道,宁全在沈厉宸身边已经伺候多年,知道皇上每次心情不好都有作画的习惯,不敢打扰,行礼后就迅速的退了下去。 可是没过多久宁全又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忐忑,沈厉宸微微蹙眉,似乎随时都能降罪下来,宁全后背有些发凉,求生欲虽然很强,但还是得禀报:“皇上,颜丞相求见。” 沈厉宸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厉声道:“不见。”可是这两个字说出口后才反应过来,脸上表情一变:“你再说一遍。” 天威难测,宁全只能硬着头皮再说了一遍:“皇上,颜丞相,颜大人求见。” 沈厉宸面沉如水,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沉顿片刻后才搁下手中的毫笔,准许道。“宣。” “是。”宁全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去宣见颜悦清。 颜悦清走进来时,似乎看见天子把桌案上什么东西遮了起来,可是来不及想太多,他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袍,指尖微微发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颜悦清如同往常一样跪拜沈厉宸,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额头竟然微微有些出汗。 “平身。”沈厉宸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倒是目光自颜悦清走进大殿的那一刻起,好似就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眼底有什么情绪在喧嚣,却又硬生生被他压下去。 颜悦清自然注意不到这些,沈厉宸话音落地后他都没有起身,依旧跪在冰冷的地上,只是看向坐在高处的沈厉宸,清声道:“臣要参南允王,沈文轩。” 颜悦清声音不大,沈厉宸却听的清清楚楚,微微诧异过后,嘴角不自觉就挂上几分嘲讽:“哦?爱卿居然要参南允王,朕可有听错?” 颜悦清感受到沈厉宸凌厉的目光,不怒反笑,暖色烛火照耀下,平添几分柔和,一反在朝堂上的锐利,晃了沈厉宸的心神。 颜悦清很快收敛了笑容,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臣要参南允王沈文轩秘密谋反,都城城郊处藏有他这些年招买的兵马,臣得知,他不日便会发动兵变,意图篡位。”颜悦清说完重重的向沈厉宸叩首,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叫人心中一惊。 “为何?”沈厉宸看着伏在地上的身影问道,双手紧握。 颜悦清忽然高呼一声:“臣有罪。”抬起头来眼眶都是红的,脸色也未免太过苍白了一些,跪在启耀殿冰冷地板上的身体竟然摇摇欲坠,等沈厉宸接住颜悦清即将倒地的身体时才发现,原来他这么冷。 “怎么回事?”沈厉宸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平淡,但焦急的神情却出卖了一朝天子,颜悦清望着沈厉宸的脸,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天子如此着急,以前好像错过了太多太多。 “皇上,臣在朝堂上一直忤逆于您,自知有罪,可是皇上,您一定要相信微臣刚刚所言,南允王预谋造反一事千真万确,而臣这一月有余的抱病也是受他阻拦。” “沈文轩将我囚禁在府邸,臣花费许多心思才得以逃脱。” “世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上,这一次您一定要信臣。” 沈厉宸紧紧的抱着颜悦清,血腥味在两人间蔓延开来,沈厉宸看见颜悦清披风下遮掩的血迹,将他正红色官服浸湿,染红了上面绣的仙鹤。 -- 第2页 “你不是喜欢沈文轩吗?这么些年一直护着,现在对朕讲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当真不惜命,可你的命是朕的,朕没叫你死。”沈厉宸双眼发红,连抱着颜悦清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颜悦清嘴唇发白,整个人虚弱到像没有呼吸一般,仿佛再也不是能与天子沈厉宸斗嘴置气的丞相,“皇上,臣的确心悦于他,可我颜家怎能谋反,臣不想在九泉之下都无颜见到双亲,皇上就再信微臣一次可好?” 沈厉宸心若刀绞,沉声应道:“朕信你。” “你不准睡,朕这就叫太医。”沈厉宸紧紧抱着颜悦清,似乎这样可以将他正在流逝的生命拽住,可是颜悦清却伸手阻止,他知道的,他活不了了:“皇上不必再费心费力。” “你怎么敢,你不准死,朕没准你死,你怎么敢死。”沈厉宸低吼,样子看起来有些让人害怕。 颜悦清眼中有泪,就算是他听见沈文轩决绝伤人的话语,身体被曾经喜欢过的人亲手一箭刺穿,明白这些年错把真心付,他都不曾掉过泪,可是面对沈厉宸,不自觉就潸然泪下。 他要走了,留下这样一个性格偏执、阴冷、喜怒无常的皇帝,明明当初鲜衣怒马,信誓旦旦向他父亲保证过:无论将来谁做皇帝,他都要为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让其成为一代明君,流芳百世。 颜悦清看着沈厉宸,他不知道究竟是从哪儿开始错的,沈文轩亦或是自己。 “沈厉宸,我这辈子一直在往前走,一直在看别人,好像从来没有回过头来看看你,若是......若是有来生的话,我一定长伴君侧,以命相陪。”颜悦清说完阖闭双眼,他依稀听见沈厉宸的声音,不再像以往那样冰冷刺骨,而是温暖亲昵,正一遍一遍唤他悦清,可是他以后再也听不见了。 沈厉宸一点一点感受到怀里的人没了呼吸,心像被人拿刀活生生挖了一个血窟窿般,好像再也好不了了,他忽然又记起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颜悦清时的情景。 少年一袭月牙色衣袍,从书院门口走进,明眸皓齿,灵动万分,越过人群,轻轻地在他书桌上放下一颗清甜的月桂糖,璀璨一笑。 沈厉宸掉下最后一滴泪水,他早知道沈文轩暗地里招兵买马,意图谋反,只是未曾想到颜悦清会拼死相告,如若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一开始就一定会用尽手段将颜悦清困在身边。 只是他太过顾忌,他最想看到的是那个意气风发,惊才艳艳的颜悦清,所以才会将自己一直喜欢的人拱手相让,甚至都不曾唤过他一声“悦清”。 “悦清,悦清,悦清。”沈厉宸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可惜颜悦清再也不能回应。 寒风吹开启耀殿的一扇窗户,刮落沈厉宸放在桌上的宣纸,上面依稀已经有了一个人的轮廓,只是沈厉宸还没来得及为他画上五官。 不过三日,沈文轩就慌忙发动兵变,直接逼宫,却不曾想在最后关头士兵纷纷倒戈,沈厉宸毫不费力擒下谋反逆贼,上至七十老孺,下至六岁孩童,凌迟的凌迟,流放的流放,杀伐果断,毫不留情。 这时朝中大臣才记起颜悦清的好来,如若他在,想必又会和天子争执一番,天子虽怒,但最后结果一定大不相同。 世人说天子残忍无情,连手足弱小都不肯网开一面,可是却都不知,他们口中的天子在自己心尖上的人死的那一刻起,从此世上再无软肋,又何谈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后来沈厉宸常常把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一关就是一天或者更甚,那间屋子他也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扫,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里面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直到后来有个刚入宫不懂事的小宫女不慎进去才看见,那满屋子挂的全是画。 所有画上的都是同一个人,从年少的明眸皓齿,到后来的君子如玉。 一笔一划全是已经故去的颜悦清。 再无其他。 . “悦清,悦清。”颜悦清一睁眼便看见,原本已经故去的阿娘正坐在他的床头,眉目柔和,一副温婉的模样,颜悦清一惊猛的从床上坐起。 苏婉舟见此笑道:“今天第一天去御书院还睡懒觉,这会儿知道自己起晚了?你父亲早早就安排好了马车,现下就在大门处等着,快去梳洗了上学。” 颜悦清定了定神,显然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以为是做梦,悄悄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感受到疼痛后才明白,原来是真的,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原来只会在梦里才会见到的阿娘,苏婉舟接过颜悦清的手,双手紧握,温暖的不像话。 “悦清这是向阿娘撒娇吗?” 颜悦清鼻尖发酸,差点落泪,这一年他才十六,上天真的听见他的心声,给他重来的机会,颜悦清忍住泪水,这一次他定不会再做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去剜沈厉宸的心了。 还有他的阿娘和父亲,他一定要阻止一切不幸。 “没有,只是觉得今天阿娘特别好看,不对,阿娘没有哪一天不好看。”颜悦清浅笑,模样乖巧的叫人心疼,苏婉舟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发顶,语气中满是宠溺:“还是这么调皮。” 乘上马车,驶向宫道,许是起的太早,颜悦清竟然在马车上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上辈子的沈厉宸,一如既往的阴冷少言,可却叫人看了心里忍不住发疼。 -- 第3页 现下正值夏日,天气有些炎热,不过御书院里却一片清凉,因为来这里上学的全部都是天潢贵胄,宫里的人都不敢掉以轻心,源源不断的冰块被运来供他们使用。 颜悦清对御书院再熟悉不过,轻车熟路就寻到上课的院子,他穿了一身月牙色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明亮,还记得上辈子他给每一个同学都发过一颗月桂糖,当然也包括最角落里的四皇子——沈厉宸。 想到这里颜悦清脸上挂出笑容,迈进学堂,少年如星如月,不知映入多少人眼,至此便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要认认真真的写的新文呀!喜欢的小伙伴收藏一个吧! 第2章 颜悦清迈进学堂后,让本来有些嘈杂的环境安静下来了片刻,大家纷纷投去目光,少年沐光而来,似乎与他们相离很远,但却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 颜悦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目光越过人群,最后定格在最角落的位置,那里坐着沈厉宸啊!这一年沈厉宸才年及十三,正是少年时,可是颜悦清在他脸上连半分生气都没有寻到,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颜悦清挎着一个精致的袋子,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仙鹤,里面装满了清甜的月桂糖。 越过人群,少年走到沈厉宸桌案面前,从挎包中捧出一大把月桂糖来,一股脑全部堆在他的桌上,沈厉宸听见动静抬头望去,正好与颜悦清的目光撞个正着,颜悦清本来想要朝他笑的,可是一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差点落了泪。 沈厉宸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少年的举动在他心中似乎击不起任何涟漪,“很甜,你要信我。”颜悦清眨了眨眼睛,浅笑道。 就算成为众矢之的也无所谓,颜悦清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他会一直站在沈厉宸身边,辅助沈厉宸成为一代明君,流芳百世,再不会错过。 沈文轩抱着双手站在一旁,看向颜悦清的目光中尽是探究,他想不明白,颜丞相独子,现下都城传说中最惊才艳艳的颜悦清什么时候跟沈厉宸有交情的。 颜悦清顺势就坐到沈厉宸旁边的空位,与他只隔了很近的距离,好似一伸手就能触碰到,沈厉宸看着躺在桌子上的月桂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眼神闪烁了几下,亮如晨星。 “沈厉宸那厮什么好运气,怎么总是有人上赶着对他好,明明那种阴暗的废物看着就叫人晦气。”此时说话的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本来面相极好,只是眉间戾气太重,生生破坏了这份美好。 沈文轩听着少年的话,心中越发不是滋味,早在之前他就远远见过颜悦清一面,丞相独子身份贵重,自然要拉拢过来,可是自颜悦清迈进这间学堂起,居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偏偏还捧了一大把月桂糖给角落里快要“发霉”的沈厉宸。 沈文轩有些恼怒,但是面上不好发作,只好假装不在意的对那说话的少年道:“祁染,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文轩,你等着,我定让沈厉宸没好果子吃。”祈染不管沈文轩在不在乎,反正他就是看沈厉宸不顺眼,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想必在心中又谋划了什么,颜悦清正好瞥见这一幕,心中升起几分同情与厌恶,反正有点复杂。 祈染父亲乃是当朝最骁勇善战的将军,家族显赫,也正是因为这样沈文轩才会一直利用他,直至到死。 所有坏事都是祈染做的,沈文轩从头到尾双手都干干净净,颜悦清真为祈染感到不值,也为自己感到不值,上辈子他怎么没早点发现沈文轩的可恶呢! 真是白瞎了这双眼睛。 这一世他再看见沈文轩,内心里的感情太过复杂,残存的感情,还有恨意交杂着,沈文轩对他太过狠心,狠心到一直利用他去剜沈厉宸的心,狠心到最后亲手杀了他,以至于现在再次见到沈文轩,颜悦清竟然有些不想面对,不愿意再看见他的脸。 讲课的夫子是一个留着花白胡子姓莫的太傅,年纪虽大,但学问却十分渊博,面对坐在下面的这些学生也一视同仁,没有任何歧视与偏见,所以这一上午大致过的也算平和。 中午放学后,御书院的学子有专门用食的地方,沈厉宸丝毫没有要理颜悦清的意思,独自一人走了,颜悦清便光明正大的跟在他身后,可是在屋子转角处却把人给跟丢了,颜悦清有些气自己,居然连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都会跟丢。 可若不是沈厉宸故意要甩掉他,他又怎会跟丢,颜悦清心口微微有些发疼,想了想决定还是要找到沈厉宸。 御书院人最少的假山处,沈厉宸正独自坐在那里,样子有些呆呆的,但又更像是麻木一般,只见他轻轻剥开一颗颜悦清送的月桂糖,放入嘴中,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轻声呢喃:“没有骗我。” “找了半天你竟然躲在这里。” 沈厉宸闻声看去,原来是祈染,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书院里的其他学生,祈染最讨厌沈厉宸那副视周围人如无物的眼神,心中十分不爽,但脸上偏偏还要假装带着善意的笑容,“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可是专门让小厨房给你做了些东西,想必你一定喜欢。” 祈染一边说着一边靠近沈厉宸,打开手中提的食盒,入目的是几碟可口的糕点,还有诱人的清香,沈厉宸目光清冷,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一向以欺负他为乐趣的祈染怎么会突然会这么好心。 -- 第4页 自懂事以来沈厉宸就知道自己跟他们不一样,他从小就没有母后,自然也没有父皇的庇佑,他什么都没有,所以学会在自己心中建筑一道比宫墙还要高的城墙,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祈染见沈厉宸不吱声,提着食盒莫名火大,但一想到这么多人看着便忍了下来,继续劝道:“你不饿吗?快吃吧!” 谁知沈厉宸把头偏向另一个方向,直接连眼神都不想给祈染,这一举动让祈染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祈染本就没什么耐心,现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手中的食盒重重往地上摔去,原本精致的点心瞬间就变的一片狼藉,“给脸不要脸,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这么精致的点心不让他吃下去岂不是浪费了我一片好意。” 祈染冲身后几个学生嚷道,那几个学生被祈染这么一吼面子上自然也是挂不住的,但一想到要是得罪了他的话,以后铁定没有好日子过,所以便都走上来,想要摁住沈厉宸。 沈厉宸原本年纪就比他们小,手脚自然也没有他们长,轻而易举就被几人制住,重重的摁在地上,不得动弹,怀中揣着的月桂糖也因剧烈的挣扎而洒落一地,祈染居高临下俯视着被按压在地的沈厉宸,眼睛里尽是嘲讽。 “我说我这么好心请你吃东西,你怎么不吃,原来怀里还藏着颜悦清送的糖呀!我保证这些糕点比颜悦清给你的月桂糖还要甜,所以你必须全部给我吃完。”祈染说着一脚踩到散落在地的月桂糖上,使劲碾着,因为太过用力,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沈厉宸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糖被碾进土里,就好像他一样。 祈染蹲到沈厉宸面前,抓起一块破碎的糕点就往他嘴里塞,沈厉宸逃不掉,就这样强硬的被塞了一嘴的糕点,因为剧烈的挣扎,糕点随之也糊了他一脸,整个人狼狈到极致。 沈厉宸想不明白,明明看起来如此精致的糕点,为什么入口后味道,这么苦,就像同样为人,为什么祈染可以随意欺凌他。 就因为他无权无势,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我说你这样的皇子当着有什么意思,还不是我想欺负就欺负,你这样晦气的人怎么不早点去死,免得留在宫里活受罪。”祈染凑到沈厉宸耳旁轻语,样子越发狰狞。 沈厉宸眼睛里一片死水,盯着地上破碎不堪的月桂糖破天荒的感到心里发疼。 好想杀了这些人,再杀了自己。 祈染笑着站起身,心情大好,这些糕点看着不错,其实味道又苦又涩,难吃的要死,这一次他只是想稍微给沈厉宸一点教训:“你以后最好离别人远一点,有些人不是你该靠近的,有一些东西也不会是你的,记住自己的本分。” “放开他。” 沈厉宸闻声终于有一丝动容,抬头望去,来人正是颜悦清,阳光下少年太过美好,美好到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说放开你们的手。”颜悦清跑上前推开了那几个摁住沈厉宸的学生,而祈染却被颜悦清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吼懵了,回过神来时颜悦清正拍着沈厉宸的背,让他吐出吃进嘴里的糕点。 “你还好吧?”颜悦清用衣袖轻轻拂去沈厉宸脸上的糕点,月牙色衣袖瞬间就被染脏,沈厉宸闻到少年身上清爽的味道,看见少年衣袍上绣着的仙鹤,栩栩如生,精致的不像话。 只不过这样精致的衣服却被自己弄脏了。 一个是丞相家独子,另一个是将军家公子,惹着谁也不划算,几个学生干脆还是旁观站在一旁什么也不干为好,祈染面色不好看,质问着颜悦清:“颜公子这是何意?” 颜悦清对上祈染恼怒的目光,厉声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吧!你们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你管得着吗?”祈染有些咬牙切齿。 “那你又管得着我吗?” 颜悦清并不打算如此轻易放过他,很快又道:“我奉劝你一句,四皇子无论怎样都是皇子,而你,既没有官职,也没有袭爵,草民一个,你的所作所为分明是在把天子的颜面踩在脚下。” “你该庆幸四皇子不跟你计较,可若是我,像我这种最喜欢跟人斤斤计较的人,把这些事传出去,那样的后果你可负的起?我最后再告诫你一句,望祈公子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免得行差就错。” 祈染自然说不过上辈子在朝堂上可以言战百官的颜悦清,一张脸气的通红,他在书院里从来都是横着走,今天怎么会被颜悦清呛的说不出话呢,似乎气势上就比颜悦清要矮一大截,心中的怒火烧的越来越旺,挥起拳头就要朝颜悦清打去,谁知颜悦清竟轻易躲过,反而一把抓住他的手,轻轻一推,他就跌坐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不过才用了几秒,祈染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有人来扶他,他才明白自己今天算是彻底栽了,说不过,还打不过。 “颜悦清,我记住你了,咱们走着瞧。”祈染有些狼狈地爬起来,愤然离开,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学生,也很识趣的跟着一道走了,心中暗暗得出一个结论:颜丞相之子好像比祈染还要不好惹呀。 现在假山处只留下了颜悦清和沈厉宸。 等颜悦清再去看沈厉宸的时候才发现,他正在捡着地上沾满泥土的月桂糖,像是在捡回自己的珍宝一般,颜悦清急忙蹲下身握住他的手,阻止他。 -- 第5页 少年的手白净,微凉,像是一块羊脂玉。 “别捡了。” “我这里还有很多,全部给你。” 沈厉宸眼神空洞的望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有些不信,直到颜悦清把糖塞到他手上,沈厉宸在颜悦清的注视下剥开一颗,送入嘴中,一扫所有苦涩。 这个夏天,沈厉宸苦涩的人生中,终于出现了他梦寐以求的一点甜,像是久旱逢雨,潜入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现实有没有月桂糖鱼唇的作者君也不知道呢!一切都是虚构的哈哈。 第3章 下午快要放学的时候,学堂里的学生显得格外有些躁动,颜悦清在角落里不太关心他们躁动个什么劲儿,直到莫夫子宣布,明天上骑射课。 颜悦清一听差点没拍案而起,他上辈子,包括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这门课的,可能因为他的反应太过剧烈,沈厉宸好像转过头看了他几秒,颜悦清这才连忙抑制住自己。 自中午从假山回来后,颜悦清便再也没有跟沈厉宸讲过一句话,他知道自己和祈染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可是颜悦清一点儿也不后悔,睚眦必报,他向来如此。 只是微微有些担心沈厉宸,今天他的一系列举动好像太过于冲动,感情用事,明明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虽不像他父亲那般遇事冷静,但也有几分沉稳模样,今天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跟随他的外貌,再次回到桀骜锐利的少年时期。 一腔热血,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四皇子,我叫颜悦清,以后可否能跟你做朋友?”哄闹的学堂里,唯有这个角落里能寻得一片宁静,颜悦清转头,对在左侧的沈厉宸轻声说道,说了这句他上辈子想过但没有做到的话,说了这句他这辈子一定要践行的话。 沈厉宸抬起一双清冷的眸子,视线轻轻扫过颜悦清,依然面无表情,颜悦清能从他的眸子里看出些许疑惑,沈厉宸似乎不懂,颜悦清为何会跟他这样的皇子做朋友。 颜悦清看见沈厉宸的嘴唇微微动了两下,可像石沉大海,尽数淹没在哄闹的学堂里,颜悦清有些恼怒的望了一眼四周,等他再转过头来时沈厉宸已经不再看他,反而拿出课本开始念书了。 事实证明,堂堂丞相,面对像沈厉宸这样的小孩子,也是没有办法的,但这一次颜悦清格外有耐心,这次不行,下次再来,总有一次让沈厉宸点头,这么想后颜悦清也看起书来,自动屏蔽周遭。 可是沈厉宸却有点看不下去了,余光里模糊的看见少年的侧脸,美好如玉。 竟如此不真实。 第二天是骑射课,苏婉舟早早就准备好了颜悦清明天要穿的骑装,朱红色,还绣着颜悦清最喜欢的仙鹤,她已经想象出了自家悦清穿上这身衣服该有多好看。 实事也的确如此,第二天换好骑装的颜悦清越发显得明眸皓齿,俨然是一位俊朗不凡的好少年,惹得府中丫鬟都大着胆子偷偷跑来看,跑来瞧。 颜悦清穿着这身骑装差点又要落泪,自重生以来,颜悦清好似很容易落泪一般,倒不是他喜欢哭,而是失去的东西再次回到手中,他觉得万般感慨。 上辈子苏婉舟也给颜悦清做过一身一模一样的骑装,后来他官至丞相都没有忘记过这身衣服,以至于沈厉宸找绣娘按着他的骑装专门定制了官服给他,明明有些东西那么近,可是自己都看不见,离远了才一清二楚。 苏婉舟甚是满意,拉着颜悦清看了好久才放手,整个人欢喜的很。 “阿娘做的,自然好看,我特别喜欢。”颜悦清笑道,苏婉舟笑的很美,回道:“悦清喜欢就好,昨天一定认识了不少新朋友吧,今天骑射课可要多跟他们学习一下,你从小就跟你父亲一个样,只知道看书,去了御书院可要多多锻炼,每样都学一点,别偷懒。” 原本颜悦清还打算着去的时候可以站在一旁偷个懒,可是却不曾想到自己的阿娘早就已经琢磨透了他内心的小九九,颜悦清只能急忙否认说自己不会,然后乘上马车一路到都城郊外的马场。 颜悦清出发的不算早,所以他到的时候马场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今天天气很好,偌大一片草地上不时传来阵阵微风,让人好不惬意。 沈文轩穿了一身白色的骑装,风度翩翩,在人群中显得格外耀眼,可颜悦清却只觉得扎眼。 四下寻着沈厉宸的身影,可是到处都没看见他,难道他没有来吗?颜悦清想着,微微有些出神,直到沈文轩走到自己面前,温润又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颜公子,你在找什么?” 熟悉的声音总能勾起人们的很多回忆,这辈子颜悦清拼命压抑自己才没有想起来对于沈文轩的感情,在这一刻似乎全部迸发了出来,压的颜悦清喘不过气来,说不出话来。 “你不舒服吗?”沈文轩见颜悦清脸色有几分苍白,关切的问道,颜悦清定神后才抬头看向面前的沈文轩,轻轻摇头:“劳二皇子关心,我没事。” 明明这么残忍的一个人,为何对人总是能露出这样亲善的笑容。 “你无事便好,昨天你才来御书院,我们都还没有说上话,今天骑射课不如我们一起,颜公子你觉得如何?”沈文轩面相极好,温文尔雅是有大才之人,自太子陨落之后,皇子之中便再也无人能与其匹敌。 -- 第6页 要换做是上辈子的颜悦清一定无法拒绝现在的沈文轩,但是现在,颜悦清并不愿意。 “多谢二皇子好意,只是我不喜骑射,恐怕只能在远处观望你们的风采了,还望二皇子莫怪。”颜悦清不卑不亢,幸好这时沈文轩身边没有什么人在,不然颜悦清定然不好如此直接拒绝他的邀请。 沈文轩点头,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无妨,颜公子既然不喜,我又怎能强求,改日若有喜欢的再一起吧。” 颜悦清点头,最后再看了一眼沈文轩的眉目,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告辞。” 然后毅然转身。 沈文轩半眯双眼,目送少年离去的背影,身型修长,腰身纤细,似乎一折就断,叫人怎么也移不开眼,只想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颜悦清最后终于找着了沈厉宸,他穿着一身墨色的骑装,一个人坐在凉亭后面的台阶上,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阴郁的氛围中,颜悦清在十三岁的沈厉宸身上已经隐约窥见一股沉闷的死气,让人心中一惊。 颜悦清也跟着坐了下来,按理说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多少会有点反应吧,可是沈厉宸很厉害,根本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颜悦清。 颜悦清这时候才知道苏婉舟说的是对的,自己真的跟他父亲一个样,只知道死读书,这种时候连怎么打破僵局都不知道。 “你不去骑马?”颜悦清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声音落地很久,风吹远了都没人回答他,颜悦清垂下头,继续想着下一句话。 “你也没去。”沈厉宸没有看颜悦清,清冷的眼睛望着宽广的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悦清喃喃念道:“对呀,我也没去,什么?皇......四皇子,你终于肯跟我讲话了。”颜悦清的喜悦很明显的表现在自己脸上,没有丝毫掩饰,沈厉宸一转头刚好将少年的笑容映入眼帘。 “我从小就不喜欢骑射课,你呢?为什么不去?”颜悦清记得很清楚,沈厉宸骑射很厉害,厉害到打过胜仗,立过军功,直至成帝。 沈厉宸垂下眸子,以为这样颜悦清就看不见他眼底向往的神色,嘴巴偏要与自己的心意反着来,“不想去。” 看着这样委屈的沈厉宸,颜悦清除了心疼之外,还觉得莫名的熟悉,这让他想起上辈子的沈厉宸,也是如此心口不一,嘴上对他说着最狠的话,背地里做的却永远是最温暖的事。 “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颜悦清不由自主就说出了这句话,望着沈厉宸笑道。 沈厉宸对上颜悦清的视线,问道:“为何?”颜悦清双手撑着脸,回着:“昨天我不是说过吗?我想要跟四皇子做朋友,朋友不就是应该一起的吗?” 沈厉宸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还是颜悦清连拖带拽才将他带到马场,可是在看见一匹匹高大不凡的烈马后,立刻对沈厉宸改口道:“要不,我还是在旁边等你吧。” 沈厉宸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不是一起?” 颜悦清点头,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说道:“是一起啊!我们是不是一起到了马场?” “嗯。”沈厉宸好像很好骗的样子。 “对呀。”颜悦清轻轻推着沈厉宸,“你快去吧!” 沈厉宸看着颜悦清的脸,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才轻声说道:“我带你一起。”颜悦清的笑容瞬间定格在脸上,沈厉宸似乎没有发现了这一点,学着刚刚颜悦清拽他的那份气势也拽住了颜悦清。 “走吧!”沈厉宸声音的音调很平稳,毫无起伏,就像丝毫没有感情一般。 颜悦清听着很不是滋味,这样的沈厉宸他拒绝不了,而且他自己也说过,要一起的。 直到和沈厉宸骑上同一个马后,颜悦清才感到一丝后悔,自己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明明挑了一匹最温顺的马,明明沈厉宸就坐在他身前,可是颜悦清还是有些害怕,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讨厌骑射课的原因了。 “坐稳,抱好我。”沈厉宸拉着缰绳说道,颜悦清毫无办法,反应过来后急忙抱住沈厉宸的腰,准备死都不要放手,“四皇子,我们走慢一点,不可疾奔,绝对不能疾奔。” 可惜颜悦清终究是说晚了一步,因为这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沈厉宸已经带着他一路飞奔了出去,扬起草地上的浅灰,颜悦清的话被耳边呼啸的风给吹的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沈厉宸到底听见了没有。 颜悦清一路都死死抱着沈厉宸,心跳的很快,快到像要跳出来一般,但到后来却又有一种肆意洒脱、酣畅淋漓之感,视野开阔,无边际的草地给他一种自由感,这样的感觉,他以前从未有过。 似乎不坏。 第4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厉宸才渐渐停下,颜悦清大口呼吸着,整个人的智商像被风吹跑了一般,久久不能回神。 “还要继续吗?” 沈厉宸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颜悦清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一直抱着他,“不了不了,不跑了,四皇子真是厉害。”颜悦清说着渐渐收回自己的手,沈厉宸感觉到少年放开了他,忽然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要不要再跑一次。 “我们就这样慢慢骑回去吧,等会儿是不是有比赛?”颜悦清忽然记起,骑射课一般都会有骑射比赛,赢的人还能得到奖励。 沈厉宸压下心中的念头轻声应着,随即调转马头开始往回走,两人一路都没有怎么讲话,唯有颜悦清紧紧拽着沈厉宸的衣服。 -- 第7页 最后颜悦清几乎是被沈厉宸连抱带扶才得以成功下马的,说来也的确丢脸,颜悦清明明比沈厉宸年纪还大上三岁,颜悦清耳尖有些发红,不知道被沈厉宸发现了没有。 “原来四弟也来了,刚才没看见你还以为你没来呢!”沈文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刚好撞见沈厉宸和颜悦清在一起的这一幕,心中莫名觉得刺眼,可是他向来不会轻易把自己真正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与沈文轩在一起的当然还有祈染,颜悦清接过祈染飞过来的“眼刃”,脸上挂着一抹无奈的笑容,沈厉宸淡淡的应了一声,明显的表现出两人平时并无交集。 沈文轩教养良好,又对站在沈厉宸身边的颜悦清道:“颜公子也在啊!” “对,我也在。”颜悦清回着,再次看向沈文轩时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等会儿有比赛,你们要参加吗?”沈文轩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煞是好看,颜悦清点头:“再看,无论输赢,重在参与,只是不知道这奖励到底是什么。” 站在一旁的祈染终于忍不住插话道:“还能有什么,当然是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山水图了,每次都是这些,我都烦了。” “是灵曦之的。”沈文轩补道,颜悦清微微有些惊讶,灵曦之是前朝最著名的山水画家,他的画,一副千金难求,更甚者有价无市,这次比赛怎么这么大手笔,居然要送他的画。 沈文轩最会察言观色,自然瞧出颜悦清表情有变,随即笑道:“颜公子也喜欢他的画?” “嗯,喜欢。”颜悦清觉得没必要做遮掩,便大大方方的承认,丝毫没有注意到沈厉宸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如果我赢了就送你如何?”沈文轩说着,整个人散发着耀眼的自信。 颜悦清本不想参加所谓的骑射比赛,但是沈文轩此举,却让他不得不硬着接下,毕竟他不想再与沈文轩有过多交集:“我们公平竞争吧,君子不夺人所好,二皇子赢的东西自然归二皇子所有,我赢的东西才归我自己。” 沈文轩似乎早就知道颜悦清会如此拒绝,样子变得有些不容拒绝:“可我就是想送给颜公子。” 颜悦清微愣,沈文轩见此突然又松口道:“说笑的,如此也好,那我们就公平竞争。”说这句话时沈文陆没有看颜悦清,反而有意无意看向面无表情的沈厉宸,眼底已经隐隐有了较量的神色。 祈染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没见你送我画。”沈文陆再好的教养也止不住额头青筋直冒。 颜悦清看祈染不平的脸色差点笑出声来,只是碍于沈文轩的脸面不可太过放肆,“那我们一会儿见。”颜悦清冲着沈文轩道了一句,拉着沈厉宸径直离开,似乎自己都没有留意到两人紧握的双手。 沈厉宸感受到少年的体温,他的手好凉啊。 骑射比赛很快就郑重开始了,颜悦清本来不喜骑马,但话已经放出,硬着头皮也要上,所以选了马场里最最温顺的一匹枣红色马,壮着胆子爬上去,经过刚才与沈厉宸的一阵狂奔,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参加比赛的一共有八人,除开颜悦清,还有沈文轩和祈染他们,沈厉宸一开始似乎没有参加比赛的念头,但最后还是改变了注意,颜悦清还为此感到很开心,比自己拿到奖励还要开心。 八人一字排开,前方有路障和靶子,他们需要越过这些障碍,并使用背后的弓箭刺穿靶子,最后击中最多环数的人就能获胜。 随着一声“开始”落地,八人纷纷策马奔了出去,颜悦清不求获胜,只是要体验一下自己骑马,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比赛的那种紧迫感。 反倒是沈文轩一马当先,明明平时看起来这么儒雅的一个人,在马背上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眼神锐利,身形灵活的让人移不开眼,颜悦清看着他的背影渐渐与上辈子重合在一起,那时候沈文轩就是以这样毫不犹豫的果断,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从最开始到御书院算起,颜悦清喜欢了他整整十年,但十年都只换来他的无情,摸着背上的弓箭,颜悦清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上辈子终结他生命的正是像这样冷冰冰的利箭,那个寒夜,他官服被鲜血浸透,漫长的宫道他拼了命才一个人走完。 “你发什么愣?” “颜悦清?” 颜悦清听见声音才回过神来,侧头望去,沈厉宸就在自己身边,他们两人挨得很近。 颜悦清脸色有些苍白,但面对沈厉宸还是勉强着挂出一抹笑容:“没事,我们还在比赛,四皇子你不必分神管我。” 沈厉宸没有说话,一直驱着马缓缓跟在颜悦清身旁,过了许久才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你很喜欢那副画?”就算害怕骑马,也要坚持到最后,不愿意放弃。 颜悦清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些许疑惑,可等他回味过来时,沈厉宸已经策马跑远,好似铆足了劲儿,只留给颜悦清一个墨色的背影。 沈文轩握着弓箭脸上挂出了必胜的笑容,现场比赛的这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最后灵曦之的画自然也会落到他的手中,直到从他旁边掠过一道墨色的身影。 可等他看清楚是沈厉宸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怎么能够输给沈厉宸呢,输给那样一个他从来都看不起的人。 沈文轩发狠驱策着身下的快马,追了上去,马场上一黑一白不相上下,牵引着所有人的心,大家纷纷猜测到底谁会获胜。 -- 第8页 沈厉宸从背后抽出一支冷箭,目光清冷,引弓而发,“嗖”的一声,丝毫不差,正中靶心,连沈文轩看见都忍不住惊叹,莫不是所有靶子沈厉宸都如此百发百中? “四弟果真是深藏不露。”沈文轩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小瞧了一向只会待在“角落”里的沈厉宸,同时感到一丝紧迫,因为他在前面有一箭未中靶心。 微风拂过,沈厉宸不急不躁,一切都显得十分从容,他并没有理会沈文轩,从背后又抽出了一支箭来,只要他再射中一次靶心,毫无疑问就会获胜。 沈文轩这边也早已经把弓拉满,两人几乎同时放箭,只见两支冷箭破空而出,在靶前交汇,两败俱伤,双双被毁,沈厉宸看了一眼沈文轩,目光依旧清冷,只是似乎比以往还要无情,沈文轩察觉到沈厉宸的目光,也直直看去,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沈厉宸突的转头又是一箭,快的让人根本看不清,可沈文轩却像是有预感一样,几乎又是同时与他一起放箭,最后两人的箭又在靶前相撞,再次被毁。 “故意。”沈厉宸忽然说道,不像是说给别人,而是自言自语,沈文轩再次搭箭,耳边呼啸着热风,“灵曦之的画,我志在必得,四弟何必跟我争,与我这样耗下去,你看不懂这样的画,拿到又有什么用。” 沈厉宸也再次搭好了箭,驱策着马,目光直视前方不远处的靶子,“嗖”的一声,冷箭飞出,沈文轩直摇头,想必两箭在靶前又会撞在一起,实事也的确如此,跟之前一模一样。 直到在靶心处看见沈厉宸的箭,沈文轩脸上的假笑才完全消失,换上了不相信的神色,“怎么会?双箭?”沈厉宸缓缓收手,看着有些慌乱的沈文轩,声音冷冽:“灵曦之的画,我也志在必得。” 颜悦清终于赶上最后一刻,内心掩不住的雀跃,忍不住冲沈厉宸的背影喊了一声:“四皇子。” 十三岁的沈厉宸刚刚在骑射比赛中获胜,听见颜悦清的声音驭马转身,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战甲”,颜悦清忽然又记起上辈子那个征战沙场,战无不胜的沈厉宸,心突然跳的很快。 但当沈厉宸将灵曦之的画捧到自己面前时,颜悦清整个人都懵了,这才明白沈厉宸问他是不是很喜欢那幅画背后的含义。 沈厉宸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沉声道:“你送我月桂糖,我带你骑马,送你灵曦之的画。” “所以我们是朋友了对不对?”颜悦清抱着画,好看的桃花眼弯弯的,沈厉宸摇头:“不对,所以我们扯平了,以后你不要找我,离我远一点。” 颜悦清想要拍沈厉宸肩膀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语气不自觉有些委屈了:“为什么?” 沈厉宸撇过头,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颜悦清的眼睛,“因为我不愿意。”颜悦清紧紧抱着沈厉宸送的画,低下了头。 “没关系,我愿意。”也不知过了多久,颜悦清的声音再次响起。 清风阵阵,沈厉宸转头刚好对上颜悦清的笑脸,跟他第一次见颜悦清一样,明媚又璀璨,直击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的小伙伴们,鱼唇的作者君想要一个收藏(你们的收藏就是我的动力),谢谢可爱的你们! 第5章 自上次从马场回来之后,沈厉宸就开始有意无意避着颜悦清,以至于颜悦清都不知道该如何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天空似乎随时都能降下大雨,颜悦清在自己的仙鹤挎包里装了好些糕点,准备带给沈厉宸,但今天运气实在欠佳,路过书院荷花池的时候居然撞见了祈染。 只见祈染他神色有些慌张,扬手朝荷花池里扔了一个什么东西,溅起一圈圈涟漪,颜悦清也没想太多,直到两人忽然撞在了一起。 “你走路能不能看一下前面。”祈染一大早就板起了张脸,恨不得把颜悦清生吞活剥了一般,颜悦清跌坐在地,屁股摔的生疼,还好护住了包里的糕点,不然定会摔成一滩烂泥,于是也没有好脸色的对祈染道:“你还真是会强词夺理。” 颜悦清也懒得跟小孩儿一般见识,虽然自己现在也是一个小孩儿,但他总觉得自己心里年纪要比他们沉稳的多(作者:并不,你想多了。),于是便不再理会站在一旁气鼓鼓的祈染。 今天沈厉宸来的尤其晚,平时脸上一般都没什么表情挂着,但今天颜悦清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眼底压抑的愤怒,一张脸阴沉的像外面的天空一般,颜悦清心里一沉,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但想了想还是要问一句:“你怎么了?”沈厉宸闻声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像黑夜里嗜血的野狼,颜悦清一时愣住,半天才回过神来,“你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到你。”颜悦清有些着急,继续关心道。 可沈厉宸无动于衷,只是用他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祈染和沈文轩的背影,好似随时都能冲过去将他们撕成碎片,颜悦清这才有些眉目,一定又跟祈染和沈文轩脱不了关系,还记得今天早上在荷花池边撞见祈染鬼鬼祟祟,那时他好像朝荷花池里扔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会是沈厉宸的吗? 沈厉宸的忍耐看来已经到达了极限,一路走到祈染的桌前,居高临下,眼神冷的可怕,“还给我。”颜悦清能听出沈厉宸声音在微微颤抖着。 -- 第9页 祈染却觉得有些好笑,也站了起来,他比沈厉宸年长几岁,所以高沈厉宸一个发顶,但沈厉宸并没有因为身高而输他一截,一张阴沉的脸反而更让人感到害怕。 “哦?不知道四皇子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呀。”祈染样子有些无辜,只是眼底的嘲讽出卖了他,沈厉宸见此越发愤怒,干脆一把拽过他的衣领,那凶狠样子着实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祈染眼睛瞪的很大,似乎一点儿也不相信沈厉宸居然敢这样对他。 “你是不是最近过得太好了,忘了我以前怎么收拾你的。”祈染压低声音说道,同时伸出手想要掰开沈厉宸的束缚,可是任凭他怎么使劲也挣脱不开,沈厉宸力气大的惊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厉宸一直持续喃喃念着:“还给我。” “你就是个疯子,你们还在一边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我。”祈染冲其他学生吼着,于是站在一旁的学生大着胆子想要上前帮忙,可却在被沈厉宸眼神扫过之后都停下了脚步,太狠了,根本不敢上前。 “我叫你把东西还给我,有什么大可以直接冲着我来,但是别动我的东西,那玉佩是我母后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你们连我最后的念想都不放过?”沈厉宸低吼,像是一只陷入绝境的困兽,似乎随时都能将眼前的敌人撕个粉碎。 这时候颜悦清才回忆起,沈厉宸的母妃孟凌,她在世时背后家族极为显赫,家中男丁皆为良将,明明宠冠六宫,无人能及,但谁又能知道竟会在生子时遭遇不幸,血崩而亡,而后孟家接连出事,一族男丁几乎全部战死沙场,凌妃身死,孟氏衰败,这才留下一个无依无靠的四皇子。 如若孟凌还在,孟氏鼎盛,沈厉宸今天可能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沈文轩戏看够了,才慢悠悠站出来,充当一个调解人:“四弟无凭无据,这番作为未免太过失礼,我想还是调查清楚了再来追究责任为好,先放开他。” “就是呀,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怀疑别人。” “四皇子此人向来如此,我们离他远点为好。” “就是。” ...... 四下都是议论的声音,扎的人心口发疼。 的确,没有证据,就算颜悦清站出来也于事无补,因为单凭他一个人的证词根本不够,说的越多,反而给沈文轩和祈染更多狡辩的机会。“四皇子,你放开他吧!”颜悦清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沈厉宸面前,目光柔和。 “放开他吧!我能帮你找到。”颜悦清浅笑。 沈厉宸不相信,但少年的笑容太过温暖,说话的语气也太过自信,所以他的手不自觉就放开了祈染,一双眼睛愣愣的看着颜悦清,“去哪里找?”颜悦清摇头:“只有我能找到,你要在座位上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我要一起去。”沈厉宸很固执,可是颜悦清比他还要固执:“你如果去了,我可能就找不到了。”沈厉宸一听果然不再说话。 祈染见此讽刺道:“颜公子怎会知道四皇子的东西在哪儿,难道说是颜公子拿了他的东西?”此话一出四下不由得唏嘘一声,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颜悦清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对上祈染的目光,坦坦荡荡:“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贼喊捉贼吧!多谢祈公子让我长了见识。” 颜悦清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出了学堂,直奔荷花池,外面的天空越来越黑,看样子快要落雨了。 他记得祈染当时所站的位置,以及东西大致落在荷花池哪个方位,所以现在就只有他能够找回沈厉宸的玉佩了,颜悦清挽起裤腿,露出白净的小腿和脚丫,准备下到荷花池里捞东西,水位刚好淹没颜悦清膝盖下两寸的位置,虽处于夏季但荷花池的水还是很凉,冷的颜悦清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他不愿意让沈厉宸来是因为他知道沈厉宸畏寒,要是下到荷花池里这么一折腾,回去肯定会生病,少年美好如玉的手在淤泥中一寸一寸摸索着,不顾脏污,这个东西对沈厉宸意义太大,他一定要找到。 可天公不作美,还没等颜悦清找到,天上就降下了雨,夏天的暴雨,打到人身上有些发疼,但颜悦清却一直没有去避雨,还继续坚持在荷花池里找着,“一定会找到,我记得就是这里。”雨水从脸颊滑落,有的甚至掉落在嘴里,颜悦清都没有放弃。 衣服湿透,尽数贴在身上,那样好看的一个人,此刻也狼狈的不像话,沈厉宸找到颜悦清时他还在荷花池里摸索,连发梢都已经湿透。 颜悦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才终于看清来人,沈厉宸撑着一把油纸伞就站在荷花池边,“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等我吗?” 面对颜悦清的话,沈厉宸忽然开不了口,少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做到如此,他真的想不明白。 “那你就在那里等我,不准下来,你要是下来我就再也不会理你,因为我马上就会找到了。”颜悦清样子十分认真,不管沈厉宸是何反应,说完又弯下了腰,雨很大,沈厉宸耳边却像只有少年的声音,明明希望少年离自己远一点,最好再也没有交集,可是在听见这句话后似乎再也迈不开步伐。 不想让少年离开自己,沈厉宸忽然明白。 可是美好的东西他总是留不住,他身边的所有人好像都不喜欢他,他的父皇恨他一出生就带走了孟凌,孟氏的人恨他天生灾星,克死了孟氏所有男丁,他似乎从出生起就是错的,虽然他从未做错过什么错事。 -- 第10页 直到少年的欢呼声拉回了他所有思绪,“找到了。”少年在荷花池里开心的蹦了起来,沈厉宸忽然就湿了眼眶,为什么还会有人对自己这般好。 沈厉宸哑着嗓子说道:“快上来吧。” 颜悦清拿着玉佩,迅速的爬上岸边,一到岸边头顶上就多了一把油纸伞,好闻的墨香,还有淡雅的栀子花,“我找到了。”颜悦清冲沈厉宸笑道。 少年满身尽被雨水打湿,光着的脚上还残留着池子里的淤泥,可是手上却干干净净的捧着沈厉宸的玉佩,笑的那样美好,沈厉宸接过颜悦清递过来的玉佩,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他不能轻易落泪,至少在颜悦清面前,他不想。 “谢谢。” 颜悦清微愣,但很快又笑道:“没事,谁叫我们是朋友。” 沈厉宸这次再没有反驳。 以真心换真心,这一年夏天,沈厉宸的确有被颜悦清打动,封闭了十多年的心,渐渐在向少年靠拢。 只是颜悦清回去后生了一场大病,他知道沈厉宸畏寒,也明白自己畏寒,但在他与沈厉宸之间他宁愿生病的那个人是自己,就像上辈子沈厉宸一直护着他,这辈子改为他来护沈厉宸。 第6章 清晨,颜悦清是被自家院子里的鸟叫给吵醒的,生了一场病的他足足有三天没有去御书院上课,本想强撑,可是还没走出自己院子门口就被苏婉舟给拦了回来,整整关了三天,颜悦清觉得自己在屋子里快要发霉了。 这几天自己没有去御书院也不知道沈厉宸怎么样了,祈染他们又作妖没,今天说什么他也不会再向苏婉舟屈服,颜悦清暗暗想着。 今天早上依旧是苏婉舟下厨,端的是清香的小米粥,和素雅的几碟菜,看着就赏心悦目,难得的是颜悦清的父亲——颜问白今天也在家,身为丞相颜问白总是很忙,忙到很少会有空闲时间陪苏婉舟和颜悦清。 颜问白面相生的极好,若要当真论起来,怕是比苏婉舟的眉目还要精致好看许多,只是他常年身处高位,眉间积着一股寻常人所没有的威严,颜悦清的样貌还是极大部分继承了他,但气质却又没有他这般冷冽。 “悦清病可痊愈?”颜问白在饭间难得能说一句话,颜悦清听见颜问白在关心他自然欣喜,连忙回道:“劳父亲挂念,悦清病已全好,可以去御书院了。” 颜问白轻轻点头,并将一个水晶包放入苏婉舟的碟子里,嘴角有浅浅的笑意:“那就早些去,莫要迟到了。” “嗯,悦清一定不会迟到。” 苏婉舟笑道:“是,自然不会迟到,悦清除了上学第一天迟到,其他时间都没迟到过。” 颜悦清:...... 一走进学堂颜悦清就看见祈染桌前围了不少人,热闹的不可开交,一路走到角落里的位置颜悦清才听了个七七八八。 边线大军击退了一直占领边界城池的蛮夷,不日便可班师回朝,而颜悦清这才恍然想起,这一次带军击退蛮夷的正是祈染的父亲——祈穆。 “四皇子早。”颜悦清像往常一样跟沈厉宸打招呼,沈厉宸闻声,目光投了过来,终于轻声回了一个字:“早。”颜悦清差点没热泪盈眶,幽幽坐下才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一瞬间一股熟悉的感觉直冲颜悦清天灵盖,他记得上辈子在御书院时沈文轩每天都会带这样一朵白花给他,小小的一朵,却让他上辈子每天都感到开心,一切又开始循环,可他早已经不是上辈子的颜悦清了。 颜悦清看着桌案上的白花有些出神,伸手拿起它,想要丢掉但是又觉得白花无错,只是错在送花的人而已,于是便随意放在一旁,再不去看它“不喜欢。”沈厉宸忽然喃道,他的声音很小所以颜悦清根本没有听见。 第二天颜悦清的桌案上又出现了一朵小花,不过这一次不再是白色,而是换成了浅蓝色,素雅的很,颜悦清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上辈子明明只出现过的小白花,在今天又变成了蓝色的花,彻彻底底偏离轨道,在向他证明这辈子一切都有可能改变。 颜悦清轻叹一口气,像昨天一样把花扔在一边,再不去看它,“不喜欢。”沈厉宸在一旁又轻声道,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第三天,颜悦清站在自己桌案面前有些反应不过来,今天他的桌案上不再是放着一朵花那么简单,而是放了一大束。 悄悄的四下打探了一下,然后目光定格在沈文轩的背影上,最后才落到花上面,颜悦清自认为自己博览群书,见识也不算短浅,可是面对这些花,他一样名字也叫不出来,花很好,但一想到这是沈文轩送的,他就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想要一把砸到沈文轩的脸上,但是现在又找不到什么理由这样做,颜悦清难得的又开始烦恼了,沈厉宸在旁边一直观察着少年的表情,他能感觉得到少年在烦恼。 大抵,他还是不喜欢吧。 “一种也不喜欢?”沈厉宸忽然道,一双平静的眼睛望着颜悦清的侧脸,颜悦清不明白,于是问道:“什么?” 沈厉宸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着,像是一把小扇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我说的是花,就没有一种,你喜欢?” 话一落地,刹那间,就像是一阵风吹了过来,直接穿透颜悦清的身体,他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但又迟迟不敢相信,半天才说出一句:“这几天的花都是你送的?” -- 第11页 沈厉宸轻轻点头,装作不在意:“没事,不喜欢就扔了吧。”可等他再去看颜悦清时才发现少年眼眶都红了,有泪水从中滑落,整个人伤心的不能自已。 “怎么?”沈厉宸微微蹙眉,少年哭了。 颜悦清急忙用袖子去擦脸上的泪水,却发现怎么也止不住,反而越擦越多,打湿了衣袖,原来上辈子的白花是沈厉宸送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他竟然会愚昧到一直错认为是沈文轩。 从一开始他就是错的。 “你不喜欢以后我大不了不送就是,但你不要哭。”沈厉宸在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去安慰颜悦清,想要伸手为他拂去泪水,但是怎么也迈不开那一步,颜悦清摆手,努力将泪水忍了回去,“没,我很喜欢。” “那你......” 颜悦清把头转到一边,嘴硬道:“我只是眼睛进沙子了,不舒服,现在好了。” 沈厉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底似乎出现了一丝笑意,“沙子?”颜悦清重重的点头:“对,是沙子,四皇子不相信我?”颜悦清因为刚刚哭过,眼角还带着几丝红晕,映入沈厉宸眼帘,心跳都慢了半拍。 “相信。”最相信你了。沈厉宸不敢再看,急忙转过头去,只见一只光洁如玉的手伸了过来,在他的桌案上轻轻放下一颗清甜的月桂糖,然后又很快消失不见,沈厉宸余光中少年正伏在自己的桌案上,一双眼睛直直的看过来,让他不得不分神。 沈厉宸无奈转头,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怎么?” 颜悦清眉眼弯弯,指了指自己桌案上的花束,轻声问道:“明天还有吗?”沈厉宸眼底有一丝微光,声音却是平稳的不像话:“嗯,明天也给你带。” “谢谢四皇子。”颜悦清终于满足,上辈子错过的一切,这辈子他都要一一找回来,对于每天的这份欣喜,他也要一一反馈给对的那个人。 颜悦清看着沈厉宸认真的侧脸,这样想着。 第7章 祈穆率领大军击退蛮夷,收回边线城池,皇上特准他提前半月回到都城,在宫中举办晚宴为他接风洗尘,朝中上下所有王公大臣皆不可缺席,并可携带家中亲眷参与。 颜问白作为一朝丞相向来都是准时赴会,但这一次他还准备带上颜悦清,让他多历练历练,苏婉舟最是操心,备了好几身衣服,一大早就把颜悦清从美梦中叫醒,开始折腾。 上一世颜问白也带颜悦清去过这次晚宴,但他对祈穆的印象已经变得浅淡,唯一记得的恐怕就是沈文轩与他的拥抱,亲密过了头,以至于他无数次回想起来都觉得面红耳赤,这一世他再不会了。 出发前颜悦清忽然想起忘记带什么东西,急匆匆的跑回去拿,颜问白向他询问是什么他也不说,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逗得苏婉舟在一旁看笑话。 乘上马车,很快就走上宫道,夜幕渐渐降临,颜悦清悄悄撩开马车帘子向外看,宫中也亮起千百盏明灯,为来往的人添上光明,“父亲,自古以来我国边线战事就不曾停歇,难道我们就没有什么法子能将平稳留的久些吗?” 颜问白微微有些诧异,颜悦清以前从未跟他讲过任何有关朝廷国家的话,这一次他竟然主动提起,诧异后心中油然而生的就是一股欣慰,他的悦清长大了。 “以暴制暴,这是当今唯一的法子了,但当今良将甚少,放眼朝廷上下,只有祈将军算得上是智勇双全的良将,此次击退蛮夷收回失地,他们应该会缓一阵子。” 颜悦清望着颜问白,眼睛里一片明亮:“父亲,若是有这么一个能让我国长治久安,外族不敢进犯的人存在,你可愿意帮他一把。” “丞相大人,到了,请移步。” 颜问白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就传来仆人的声音,颜悦清轻抿嘴唇,只好把所有的话咽回去,颜问白轻抚他的头顶,难得展现几分温和,轻声回道:“要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为父自然欣喜,定全力以助,但为父现在并没有发现任何人有这个潜质,悦清既然相信,我就拭目以待吧。” 颜悦清感受到颜问白手掌的重量,听完一席话后整个人重重的扑进颜问白的怀里,现在的他才十六岁,是一个偶尔还能向父母撒娇的年纪呀! “好了,我们下车吧!别让别人等久了。”颜问白轻拍颜悦清的背,表面看似平静,其实心中早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向来便以严肃正直的形象来教导颜悦清,以至于他的悦清都不怎么敢亲近他,他都记不得上一次抱颜悦清是多久了。 到达太章宫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人几乎到齐,只差天子和祈穆没有到场,颜问白一到就有许多大臣上前来寒暄,颜问白纵横官场十多年了,明显游刃有余,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颜悦清对于这些事也同样应付的来。 几轮过后颜悦清的谈吐给大家都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加上与颜问白一样不俗的外貌,当真是担得起惊才艳艳这四个字。 终于不用再扮笑脸后颜悦清看到了坐在他前排的沈厉宸,趁着别人不注意,伸手戳了他一下,沈厉宸这才转头看了颜悦清一眼,“四皇子。”在暖橘色的灯光下颜悦清弯弯的眼睛发着耀眼的光芒,沈厉宸有些移不开眼,其实他早就看见了颜悦清。 只是少年太耀眼,他却只能隐在黑暗里。 -- 第12页 “怎么了?”颜悦清见他眼神忽然黯淡下去,沈厉宸摇头,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尖细的声音生生打断了他。 “皇上驾到。” 随即原来哄闹的人群瞬间安静,纷纷行跪拜之礼,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难怪会有这么多人想要争夺这个皇位,众生皆拜我的这种凌驾之感未免太过优越了一些,颜悦清不免更加坚定,未来他要拜的那个人一定会是沈厉宸。 “平身。” “谢皇上。” 众人起身,回到自己该坐的位置,颜悦清看向坐在高台上的天子沈易章,正直壮年的他,看起来丰神俊朗,嘴角常常带着笑容,让人揣摩不出他的任何心思,这一点沈文轩跟他莫名很像。 而祈穆就坐在离皇上最近的地方,卸下常年所穿的战甲,难得的穿了一身墨蓝色常服,剑眉目星,一看就是正直之人,颜悦清不免为祈染痛惜,怎么就一点都没有继承到呢? 虽然祈染就坐在他身旁,并且此刻一脸疑惑。 沈易章草草扫了一眼坐在下面的大臣,然后才悠悠开口:“祈将军,击退蛮夷收回所丢城池,着实是大功一件,让朕十分欣喜,朕举办此次宴会就是决定要好好庆祝一番,祈将军立得如此大功,不知想要什么封赏,朕可着实想不出该如何嘉奖于你。” 祈穆得此问话,立马起身走到中间空地,跪了下去:“为国效力,臣自当万死不辞,万万不敢谈要什么嘉奖。” “爱卿此话差矣。”沈易章嘴角的笑容开的更大,没有一丝暖意反而有几分渗人,“爱卿立此大功,如若朕不嘉奖,可不让人寒心!你大可不必有所顾虑,有何要求尽管提才是。” 颜悦清不禁为祈穆捏了一把冷汗,沈易章天生多疑猜忌,祈穆手握重兵现下又立下大功让人不敢掉以轻心,此番问话也是在考验他,若是祈穆擅作主张自己要求了嘉奖,往后在朝堂上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可若不自己提出要求,沈易章肯定会在他的兵权上做文章,以此保证自己高枕无忧。 颜悦清忽然更加佩服自己的父亲,能在这样一位天子手下稳稳妥妥做了十多年丞相。 在场的所有王公大臣包括沈穆自己都已经明白沈易章的用意,若是旁人说不定早就反了,可是祈穆一向正直,除了有些寒心之外,他并没有过多抱怨。 “皇......” “皇上,朝中大将军一职尚缺,祈将军立此大功不如就拿此作为嘉奖吧!”一直沉默的颜问白忽然厉声打断祈穆的话,话锋逆转,生生打乱沈易章的本意,此话一落地,在场的所有王公大臣不免都变得战战兢兢,生怕一个动作不对就沦为天子发怒的导火线。 颜悦清倒不意外,因为现场的情况跟上一世几乎一模一样,而他也早已经知道结局。 颜问白看向天子沈易章,两人四目相接,暗暗在较量着什么,不知是不是颜悦清的错觉,他隐约看见天子忽然叹了一口气,好似有几分无奈,态度瞬间软下来,嘴角的笑容不变,轻声道:“颜爱卿与朕真是想到一处去了,祈穆有功,大将军一职理应受得,朕择日便拟好圣旨,送往吏部。” “臣祈穆跪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祈穆一听立即重重叩首,终是逃过一劫。 “皇上圣明。”颜问白也起身与祈穆一起跪拜沈易章,沈易章挥手,示意他们起身,就此整个宴会氛围才轻松下来。 大家举杯祝贺着,沈易章喝过几杯就已经有了醉意,身旁的妃嫔本想把他扶下去稍作歇息,可却被他一把推开,一只手直直指着离他很近的颜问白:“颜丞相扶朕到御书房稍作歇息,你们就在这里。” 天子发话大家自然不敢轻视,暗暗为颜问白捏把冷汗,饶是颜悦清此刻也轻松不起来,因为上一世这样的事并没发生过。 颜问白不卑不亢的应着:“是。”然后才走近天子。 颜悦清再也坐不住,不管是否有人注意,他也要离开,离开后,便悄悄跟在沈易章和颜问白后面,只见沈易章大半个身子都靠着他的父亲,一只手还紧紧搂着颜问白的腰,颜悦清感觉不对,想凑近些,再看仔细些,谁知不慎踩到一块木枝,瞬间就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下不好,沈易章极其敏感,听到声音立马没了醉意,身体站直,一双眼睛扫过颜悦清藏身的草丛,眼底是滔天的杀意,一步一步在靠近,连颜问白都拉不住,颜悦清正觉得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从黑暗中忽然伸出一把手来将他拖走。 那双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巴,以至于他连半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所以他也没有看到接下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捉虫! 第8章 沈易章走到草丛面前,居高临下,眉间戾气重的不像话,直到一只黑色的肥猫从草丛中跳出他的面色才稍微好看一点,“来人,把这只猫捉去给朕剥了皮。”可是在说完这句话后才反应过来,他早已经屏退了所有宫人,现在在场的只有他和颜问白。 “皇上何必和一只猫计较。”颜问白清冷的声音,总是给沈易章一种疏离之感,“那颜爱卿说朕该与谁计较?”沈易章嘴角又换上了笑容,可一双薄长的凤眼里分明没有丝毫笑意。 颜问白看着黑猫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才道:“您是君,我是臣,一切但凭天子定夺。”月光洒在颜问白身上,衬的他越发不似凡人,沈易章眼神更深几分,单手扶额,又显几分醉态:“为何总是与朕作对?朕的心思你应该明白。” -- 第13页 “皇上说的可是祈将军?祈将军有功理应得赏,皇上封他为大将军实在是圣明之举。”颜问白搀扶着沈易章,不慌不乱的应对。 沈易章嘴角的笑容彻底消失,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颜爱卿果真是厉害,朕每次说这些话都能被你轻易绕过去,你可知道,这十多年里朕有多想杀光你的妻儿,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可朕不能,别把朕当傻子,不然朕一定会让你后悔。”沈易章再也控制不住突然发狠,一把拽过沈易章的衣领,凶狠的模样跟平时大相庭径,但说完就醉倒在颜问白肩头不省人事。 颜问白听着沈易章的话也不恼,像是听习惯了一般,喃喃自语:“谁敢把你当傻子!” “放开我。”颜悦清终于寻得机会一举挣脱束缚,月黑风高,烛火甚微,以至于颜悦清依稀只能看见一个人的轮廓,慌忙中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然后才大着胆子问道:“你是谁?” 那人微愣,片刻后才从黑暗中走出,烛火照到他脸上,分明是沈厉宸。 “四皇子,怎么是你?可真是吓死我了。”颜悦清看清后一颗悬着的心才完全掉下来,可心中还是有几分焦急,不知颜问白到底怎样了,沈厉宸一直看着少年手中握着的石头,似乎下一秒就会朝他砸过来,颜悦清见此才赶紧扔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沈厉宸回道:“见你离开,便跟来了。”颜悦清点头,想要原路折回去:“不行,我还得跟上去看一看。”谁知却被沈厉宸挡在面前拦住,不知是不是颜悦清的错觉,沈厉宸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别去了,不会有事的。” “可是......” “你不相信你的父亲吗?”沈厉宸目光直直投过来,颜悦清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似乎是有点多虑了,颜问白可是他最崇拜的父亲,做什么事都有他的道理,就算遇到险境最后也一定会全身而退。 “谢谢你救了我。”颜悦清终于冷静下来,沈厉宸却不在意:“以后小心一点就是。” 夏季的晚风吹来,拂在脸上叫人好不惬意,颜悦清忽然想起上一世好像就是在这里,沈文轩亲切过头的拥住他,让他记了一辈子。 “对了,我差点把这件事忘了。”颜悦清又想起什么,从袖口中拿出一样东西来,可是却没有立马给沈厉宸看,“四皇子,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沈厉宸背着烛光,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颜悦清欢喜的神情却能一览无余。 “送我?” 颜悦清点头,缓缓把手伸出来,少年洁白如玉的手掌中放着一把通体乌黑的短剑,一看就必非凡品,“这把短剑是我差人打造出来的,削铁如泥,比一般的兵器要锋利许多,一开始就想送给你的。” “为何?”沈厉宸不明白,少年好端端的为何要送他一把短剑,可内心却如同地动山摇,久久不能平复,颜悦清捧着短剑缓缓道:“我希望有一天他能保护到你。” “保护我?” “我一直相信你,祈将军很厉害,但你以后一定会比他更厉害,四皇子,赶走蛮夷,收复失地,让万里江山从此安定,难道你不想吗?” “孟家几代皆为良将,可到我这里一切都没了。”沈厉宸语气中难得透露出几分悲伤,让人心痛不已,颜悦清几步上前,将短剑重重交到他手中,就如同交付一个重要的责任,“以前失去的你以后可以一样一样夺回来,四皇子,你不比任何人差。” 沈厉宸看着手中的短剑眼眶发红,这些年来从未有人跟他讲过这些话,甚至连孟家人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唯独只有颜悦清会跟别人不一样,但少年做这些又是为何? “我不明白,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到底图什么?”沈厉宸握着短剑,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拼了命也要证实一切,颜悦清还未言语身体就率先做出了行动,他终于做了自他重生后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他轻轻拥住沈厉宸,就像要弥补上一世的缺憾一样,温声道:“只要你许我一片盛世河山,我便会一直陪着你。” 沈厉宸闻到少年身上浅淡的栀子花味,好似能平定人的所有情绪,带给他宁静,“那就这样说好了。”沈厉宸轻声说道,好似才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实事,不再那么迷茫,不再不被任何人需要,十多年,他遇见颜悦清后,命运的齿轮才开始慢慢转动。 沈文轩隐在黑暗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在不远处拥在一起的两人,沈厉宸阴暗不祥,明明被所有人不喜,可颜悦清却不同,偏要与他交好,甚至三番两次拒绝自己的邀请,沈文轩心底不自觉就涌起一股不平,似乎与颜悦清在一起的那个人应该是他一样,嫉妒怨恨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难拔除。 “文轩,你怎么不去宴会跑这儿来了?”祈染寻了好久,终于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找到沈文轩,朝他看过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瞥到颜悦清和沈厉宸,“他们怎么也在这里。” “回去吧!不管他们。”沈文轩脸上挂出笑容,眼底却一片深不可测,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跟颜悦清慢慢耗,让他看清楚到底谁才是他应该依附的人,至于沈厉宸他不相信他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最后宴会要结束的时候沈易章才不慌不忙的出现,似乎酒已全醒,而颜问白也完好无缺,并没有缺胳膊儿少腿儿,颜悦清目光一直在颜问白的身上,直到颜问白转头对他宽慰一笑他才完全安心,然后就是内心止不住的激动。 -- 第14页 他的父亲对他笑了,上一世他几乎没怎么见过颜问白笑过,明明笑起来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却一直都不喜欢露出笑容,亦或者最开始是喜欢的,但后来随着事物的变换,渐渐再也回忆不起来该如何去笑。 颜悦清这边还沉浸在自己的欢悦中,殊不知颜问白的笑容同样也落入沈易章眼中,激起阵阵涟漪,他忽然记起当年第一次见到颜问白的时候,那不经意的转头微笑,惊艳了他的所有年华,自此便坠入深渊。 “听说上一次御书院举办的骑射比赛,是四皇子赢了,可有此事。”沈易章不再想下去,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顺口就说了一件他听说的事,沈厉宸突然被叫道,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行礼道:“回父皇的话,上一次不过是儿臣运气好罢了。” 沈厉宸照着颜悦清教他的话回道,沈易章这才开始正眼打量他,自四皇子出生后发生了一系列不祥之事后他便暗暗将他作为一颗弃子,但今天这样一看,四皇子原来都已经这么高了,还在骑射比赛中赢了二皇子沈文轩,怎么可能是单纯运气好这么简单。 “不必过于谦虚,你在骑射上应该自有天赋,毕竟身上可流着一半孟家人的血。”沈易章提起孟家,宴会气氛一瞬间就变得有些凝重,孟家当年盛世,泼天的富贵,简直无人能及,可是一遭衰败,人人都袖手旁观,不愿伸手拉一把。 若是沈厉宸得到皇恩,孟家再起,他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嘛,毕竟当年如此冷酷无情,还趁机落井下石,加速孟家分崩离析。 “既然有天赋,就不要浪费,朕已经给你选好骑射师傅,以后课余时间都跟他练习吧!”沈易章颇为满意的看着台下所有人的表情,真可谓是精彩至极,一扫他心头的所有不快。 “多谢父皇,儿臣定当全力以赴。” 颜悦清轻抿嘴唇,他能看出沈易章此举用意,祈家现在如日中天,如若成为第二个孟家,那必定后患无穷,但将孟家搬出与祈家制衡,局势便会完全不同,最后就算两败俱伤也与他无关,毕竟他从头到尾只是扮一个中间人的角色而已。 不愧是一朝天子,就算一开始颜问白将他挡回去,他最后也能达到本意。 颜问白没有再看向沈易章,只是握杯的力度大了几分,沈厉宸究竟会成为这场权力的牺牲品,还是就此一步步攀登,他不可而知,此刻唯一明白的是,平静之下,风雨欲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收藏的小伙伴,码字动力呀! 第9章 晚上回到家中颜悦清一颗紧绷的心才完全放松下来,此次宴会与上一世所差无几,唯一有变数的恐怕就是沈易章会单独叫出颜问白,马场沈厉宸获胜是一个变数,但尽管上一世没有这场胜利,天子沈易章也有的是法子把四皇子拎出来。 夜晚,颜悦清做了一梦,梦中是上一世的宴会,那时他的目光还一直跟随着沈文轩,以至于沈文轩亲密过头的拥住他,他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沈厉宸。 沈文轩嘴角嘲讽的笑,沈厉宸握紧的双拳,成为颜悦清的梦魇,以至于他一整夜都没有睡的很好,他不知道梦里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但如若是真的,那沈文轩也未免太过可怕。 第二日是御书院放假的日子,颜悦清自重生以来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天,不用去想太多事情,唯一的任务就是去如意坊糕点铺帮苏婉舟买荷叶酥,换好月牙色衣服,背上仙鹤绣样的挎包,颜悦清整装待发。 街上人来人往,商铺林立,颜悦清有些恍惚,最后目光定格到不远处的一大群人,他们围在一起,喧闹的不像话,走进后才发现,天子脚下居然有人贩子出现,人贩子长得五大三粗,脸上还有一道长疤,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刻他手执长鞭,旁边跪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衣衫褴褛,满脸脏污,只有一双眼睛还保持清明,只是眼中饱含泪水,模样十分可怜。 颜悦清见过人贩子,但是没见过如此猖狂的人贩子,白日青天就敢出来做买卖,贩卖幼童,简直是直接把朝廷律法踩在脚下。 但是围观者没有一个动容,就算人贩子有力的鞭子落到小姑娘身上,他们最多也只是唏嘘,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似乎惧怕那鞭子,也落到自己身上,小姑娘浑身都是鞭痕,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毒打,她尽量缩成一团,小小的一个,让颜悦清想到沈厉宸,他小时候在宫中被人欺负是不是也是一模一样的动作。 也是这样缩成小小一个。 吵闹的人声,人贩子的叫骂声,小姑娘的哭泣声,在一瞬间全部汇入颜悦清脑中,头忽然疼起来,像要炸开一般,很想让他们全部停下,“住手。” 几乎是异口同声,颜悦清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个声音,而声音的主人颜悦清再熟悉不过,分明是沈文轩啊!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投向面前两个少年,看穿着就知道他们非富即贵,有钱人总是喜欢出风头,人们便抱着看戏的态度,站在一旁冷眼旁观,颜悦清没有转头,而是直直看向人贩子,开口道:“我要买下她。” 人贩子脸上的凶狠瞬间消失不见,转而换上笑容,语气也变得十分客气:“公子此话当真?她年纪小也不能做什么事,公子当真要买?” -- 第15页 颜悦清点头,冷冷道:“你卖我就买,先不要打人,打坏了我就不买了。” 人贩子一听干脆把手中的鞭子扔了,急忙摆手,口中念着:“不打了,不打了,既然公子说不打,我就不打了。”转头便恢复成凶狠的样子,大声吼着缩在地上的小姑娘,“还不给我滚起来,算你运气好,有公子心善,要买你了。” 颜悦清看得出人贩子没有完全相信他,直到他把银票拿出来:“我不知道你到底卖多少银子,我只有二百两,你觉得够不够?”颜悦清眼神很冷,似乎人贩子胆敢说出一个“不”字,他就能上前单手把他脖子拧下来。 人贩子察觉到颜悦清的目光后脖子有些发凉,但一看到银票眼睛都直了,二百两,他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钱,怎会不答应,“谢谢公子,谢谢公子。”接过银票揣在怀里转身就走,似乎怕多待一会儿颜悦清就会反悔一样。 人群也随着人贩子的离开哄然而散,没有了看头。 颜悦清径直走到小姑娘面前,看到小姑娘明亮的眼睛,也在看他,“能走吗?”颜悦清伸出一只手给小姑娘,小姑娘看了看眼前白净的手,再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全是伤痕和泥土,于是便迟迟不敢有动作。 “没事,你先起来。”颜悦清很有耐心,手一直放在小姑娘面前,鼓励着她,小姑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好看的就像神仙一样,愣愣的就也大着胆子伸出了手。 沈文轩也跟了上来,插话道:“本来我想救她,但没想到颜公子也在,竟然还比我快一步。” 颜悦清牵着小姑娘,这才淡淡的瞥向沈文轩,“是呀,我没想到二皇子也在,刚才救人心切所以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无碍,只是现下你该如何安置她?颜公子可有想过?” “劳二皇子关心,先带她回府中,问过我父亲和阿娘再说。” 沈文轩嘴角的笑容不减反增,一步步走近颜悦清,目光从未从他脸上离开,炽热的有些过了头,“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怎么感觉颜公子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能问一句,我以前可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得罪过颜公子?” 颜悦清对上沈文轩的目光,有些心惊肉跳,否认道:“二皇子多虑了,我只是不容易跟别人相处而已。” “那你跟沈厉宸又是怎么回事?”沈文轩不依不饶,嘴角的笑容扩大,却令人不寒而栗,小姑娘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害怕的厉害,不停的发抖,颜悦清感觉到后立马把她护在身后,自己直直对上步步紧逼的沈文轩。 “四皇子对我很好。”颜悦清眼中忽然出现细碎的光,沈厉宸真的对他很好啊。 “那我若是也对你好呢?”沈文轩凑到颜悦清的耳边,温热的气息,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炸开,颜悦清愣在原地,似乎像是一个落水的人,连推开沈文轩的力气都没有。 沈文轩见此忽然笑出声来,轻拍颜悦清的肩,浅笑道:“我开玩笑的,颜公子不必过于紧张。”可是他眼中分明一副势在必得,颜悦清上一世被利用,死在他手里,这样一个阴险又虚伪至极的人,叫人不得不害怕。 “那我先行一步,明天御书院再见。”沈文轩笑道,跟颜悦清梦中的笑容一模一样,转身离开的背影又是一副君子模样,“哥哥。”小姑娘见颜悦清半天都没有说话,想要扯一扯他,可是又怕自己弄脏他精致的衣服,最后只有出声喊他。 颜悦清低下头一眼就看见小姑娘明亮的眼睛,一颗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他忽然想知道沈厉宸在干什么,是在练习骑射,还是在自己的宫中休息。 “别怕。”颜悦清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安慰着她,但又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伙伴们,鱼唇的作者君考了两天的试,终于可以更新了! 第10章 颜悦清把小姑娘带回了府中,因为急于她的伤势所以就没有买荷叶酥,苏婉舟一看见浑身是伤的小姑娘哪还记得,早把荷叶酥遗忘到脑后,急忙带着丫鬟下去为她梳洗,颜悦清看着忙上忙下的阿娘,只觉得一股暖流缓缓从心头淌过,所有的不悦都能抛开。 梳洗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小姑娘白净的脸才完全显露出来,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乖巧的不像话,苏婉舟对小姑娘又怜又爱,给小姑娘看过大夫后,亲手做了好些吃的东西,可是小姑娘似乎有些怯生,一点儿也不敢动。 “饿了吧,先来喝一点粥,这些吃的都是给你做的,不要害怕,这里已经没有坏人了。”苏婉舟样貌本就生的极其温柔,语调又如软软低喃,让人能完全放下戒备心来。 苏婉舟忽然记起什么,微微侧头向一旁的颜悦清问道:“对了悦清,小姑娘叫什么名字?”颜悦清这才反应过来,他也不知道,没来得及问。 颜悦清摇头,转而轻声问道:“你能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吗?”小姑娘听见颜悦清的声音,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死死拽住他的衣摆,还用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颜悦清忽然很想捏一下小姑娘的脸,但手伸出去最后就变成了拍她的背。 继续安慰着:“没事,别怕。” “安乐(yue),我叫安乐。”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让人听了忍不住想要拥她入怀,颜悦清忽然觉得自己也太便宜了那个人贩子,应该报官让他受到惩罚才对,这样小的孩子不知他是如何下手的,明明光是看着就已经开始忍不住心疼。 -- 第16页 “安乐乖,先去吃饭好不好?这些是哥哥的阿娘亲手做的,全部都给你。”颜悦清在苏婉舟的注视下牵起安乐的手,拉她坐到饭桌前,小小一只,握在手里却暖暖的。 安乐看了看颜悦清,转头又小心翼翼的望了望苏婉舟,看见苏婉舟浅笑着点头,才安心下来大口大口的吃饭,终于再没有顾忌。 下午颜问白回到家里,从颜悦清那里了解了所有事情的经过,趁着安乐睡着后,一家三口在书房里商量着,最后一致决定:暂时收养安乐。 但还需取得安乐的同意,并且了解她是否还有其他家人,颜悦清是救她的人,所以安乐不怕他,也最黏他,经过颜悦清的循循善诱,他们才对安乐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她的父母长年经商,家境想必也不会差,但在一次经商南下时,不幸被山贼盯上,一路追杀,最后连人带马车滚入山崖,安乐则被仆人带着从另外一条小道有幸逃走,捡回一条命。 可仆人并不忠心,没过多久就因为没钱吃饭把当时年仅六岁的安乐卖给了人贩子。 “那你愿意待在这里吗?如果你想,你可以一直待在这儿,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夜晚烛光摇曳的很长,把颜悦清的五官衬的越发柔和,安乐很喜欢这样温柔的哥哥,虽然相处还不到一天,但他可是把她从无尽的伤痛中解救出来的人。 她无数次尝试过逃跑,可每一次被抓回来后就会遭遇更惨烈的毒打,渐渐的她已经不再想逃,而是希望能有人来买走她,可身边大姐姐,大哥哥们相继离开,就是一直迟迟没有轮到她。 直到颜悦清出现。 安乐望着小脑袋仰望颜悦清的脸,“我真的能留下来吗?” “当然能,哥哥的阿娘和父亲也希望你能留下。”颜悦清一把抱起安乐,把她放在凳子上,自己则蹲下身尽量与她平视,“那安乐呢?安乐自己愿不愿意?” 安乐猛的扑到颜悦清怀里,大声哭喊道:“安乐想要留下来,安乐再也不想被坏人打了。”颜悦清紧紧抱着安乐,感受着她的情绪,思绪不知不觉飘到上一世沈厉宸那里,那个阴狠残忍的天子,小时候也同样被所有人欺负、愚弄、毒打。 就算成为九五之尊也没人能给他一个这样安慰的怀抱,所以他只能在黑夜里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那样可怜。 屋外门口。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苏婉舟悄悄站在屋外听着颜悦清和安乐屋里的动静,谁知刚好被颜问白撞个正着,苏婉舟幽幽转身,脸上浅笑不变:“我来散散步,夫君也是来散步吗?” 颜问白自然能看出苏婉舟眼底的些许窘迫,嘴角难得出现一抹笑容,“正是,不如一起?” 苏婉舟沉浸在颜问白的笑容中久久没有回神,直到颜问白牵起他的手。 “问白。”苏婉舟忽然喊了一句,话还没有落地,颜问白就微微侧身看了过来,模样好看到让人倒吸一口凉气,“没什么,就是想喊你一声。”苏婉舟移不开眼睛,轻笑道。 颜问白点头,拉着苏婉舟继续前行,良久才没头没尾冒出一句,“以后会拿更多时间陪你。” “好。”也过了良久才从颜问白旁边传来一道软声回应。 第二天颜悦清要去御书院上学,但他明显又去晚了,苏婉舟见此想要颜问白帮他告一次假,可颜悦清却坚持要去,因为他很想见到沈厉宸。 与苏婉舟和安乐挥手告别后,颜悦清才乘上马车,很快就到了御书院,可还没走进学堂,就听见有人在叫喊着什么,颜悦清一开始还没有听清,再走近些才发现有人在喊,“沈厉宸要把人打死了。” 还好现在大部分人都在学堂里,所以只有极少部分人听到。 颜悦清一把抓住在叫喊那人的衣服,厉声道:“你先闭嘴。”那人果真就乖乖闭上嘴,许是因为颜悦清脸上的表情实在不好看,吓唬住了他。 “人呢?”“我问你沈厉宸呢?”颜悦清见那人迟迟不肯说话,忍不住吼道,“在......在慕学亭那边。” 颜悦清闻此才放开他,临走前还冷冷甩下一句,“要是你再敢到处乱喊,事后查清楚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那人站在原地连反驳都没来得及,被颜悦清的气势彻彻底底震住,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一路跑到慕学亭,远远的颜悦清就看到,沈厉宸与另一个人撕扯在一起,近些后才发现沈厉宸跨坐在那人身上,发了狠,不要命的在殴打他。 手上全是血。 沈厉宸眼睛红红的,里面布满了血丝,察觉到来人后凌厉的目光扫去,可未曾想映入眼中的是颜悦清的脸,似乎一下子从梦中醒来,有几分慌乱的起身,瞥见自己沾满血的双手后,又不自觉往身后藏,其实心里清楚的很,颜悦清一定什么都看到了。 地上那人见沈厉宸停下,也慢悠悠的爬了起来,满脸是血,看得人触目惊心,“怎么了?”颜悦清终于开口道。 沈厉宸不敢直视颜悦清的眼睛,转头望向别处,双手握的很紧,被打的那人一把抹掉脸上的血迹,抢先开口道:“无缘无故,四皇子便冲上来殴打于我,此事我定要让父亲向皇上讨个公道。” 颜悦清这才认出,他是郎御史家庶子,郎元进,能进御书院想必甚得郎御史欢心,要是此事真的闹到皇上那里,对才露出锋芒的沈厉宸实为大不利,所以颜悦清要首先说服眼前的郎元进。 -- 第17页 “无缘无故?四皇子,你到底为何要打他?”颜悦清希望能从沈厉宸嘴里多了解一点事情的经过,可是事实证明,沈厉宸并不配合,面无表情,毫不在乎,真是一个冷酷的“小朋友”。 郎元进似乎忘了疼痛,凑近了些,一只手直直指着沈厉宸,模样十分激动,“颜公子莫不是要包庇他,为他说好话?你看看,你好好看看,他到底把我打成了什么样子,都说打人不打脸,可是他的拳头几乎全往我脸上招呼,要不是我拼命挣扎,早被他打死了,这样你也要帮他说话?” 颜悦清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把郎元进指着沈厉宸的手轻轻搭下,随即才道:“并非如此,我只是想了解事情的经过,才能得知真相,毕竟有时候自己亲眼看见的不一定完全是真的。” “颜公子这么说还是想要包庇他,但是你不要忘了,不光你看见,还有其他许多同学也看见了。” “还有其他同学也看见了?那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帮你?是因为你有错在先吗?据我所知,四皇子并不是一个能轻易对别人动手的人,事出必有因,我只想求得一个真相而已。”颜悦清这么一问郎元进脸色越发显得狰狞,恨不得从颜悦清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可一转头就看见了沈厉宸冷冽的眼神,打不过,就只能憋着,但嘴巴上还是要反驳几句,“我之前就听祈染说过,颜公子口才了得,如今倒是亲眼长了见识,在颜公子口中黑白皆可颠倒,真是了得。” “四皇子,告诉我原因。”颜悦清继续追问,看样子是要追究到底了,沈厉宸感受到少年的目光,眸子又垂了下去,“你们,这一次算你运气好,四皇子,我们来日方长,当然,还有颜公子。”郎元进恶狠狠的放下这句话,甩袖离开,以至于颜悦清到最后还没弄清楚原因。 “他这是不计较了?”颜悦清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直到沈厉宸开口:“他不过是心虚。” “为什么?”颜悦清越发一头雾水,但郎元进既然这么说就是打算揭过,只要不把事情闹大就好,只是很心疼沈厉宸,不知道郎元进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竟让他大打出手,“以后不要这样了。”颜悦清拽过沈厉宸的手想要擦干净上面的血迹,可却发现血已经干涸,怎么也擦不掉。 沈厉宸嘴巴抿的很紧,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没有说话,颜悦清很快又道:“你是四皇子,打人何必自己动手,若是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可以叫其他人做,至少不用脏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你身边没有这样的人,但是可以叫我呀!没有人为你效力,我为你效力,虽然我不会打架,但也绝不会让我们吃亏。” “四皇子不相信我吗?” 颜悦清眼睛灿若星河,晃眼的不得了,沈厉宸半天才回过神来,郎元进背地里诋毁颜悦清,言语不堪入耳,所以他才会对他大打出手,每一次无论发生什么颜悦清都站在他这边,保护着他,将心比心,他同样也想保护颜悦清。 虽然这种方式真的很笨拙,很无可救药,但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相信。”沈厉宸轻声回应,像颜悦清笑起来这般纯净的人,应该不染纤尘才对,所有的不堪和脏污都由他来承受吧! 但最后颜悦清还是得知了一切,知道那个隐忍了十多年的少年,第一次打架,全部是因为自己,果真是“沈厉宸”的做事风格,笨拙却又不失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沈厉宸(藏手手):我不是,我没有。 颜悦清:傻! 第11章 初秋时,三皇子沈乔言回到了宫中,他因生母去世,加上自小体弱多病,所以便长年居住在宫外修养,不争不抢,性子平淡如水,颜悦清虽与沈乔言没有过多交集,但对他的记忆却很深刻,沈乔言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超脱于所有事物之外,冷静的让人捉摸不透一丁点儿心思。 在御书院里沈乔言不喜与旁人说过多的话,每日来去都是独自一人,可有可无的存在,沈文轩和祈染这才一直没有动作,因为构不成威胁的人,不值得他们动手,虽沈乔言可以暂时扔在一边不管,但沈厉宸却如出鞘利刃,锋芒刺眼。 这些日子沈厉宸越发得到天子沈易章的青睐,时不时就会在早朝上面夸赞一番,朝中大臣不禁开始怀疑揣测,沈易章是否有意立嗣,沈厉宸与沈文轩两者之间他们又该如何抉择,当然这都只是表象,祈家正如日中天,沈易章怕沈文轩与之结盟也在所难免,拿沈厉宸警醒他们只是暂缓之计,毕竟沈厉宸到底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还击不起什么浪花。 祈穆兵权在握,虽不懂朝廷上面那些弯弯绕绕,但也明白天子的忌惮,所以在朝堂上只要不涉及到边线军事问题他都不会发言,因为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惹下大祸。 秋季一到,沈易章就在朝堂上面提议,要去云隐山秋猎,满朝文武百官皆要出行,不可告假,而御书院的所有学子同样逃不过,毕竟秋猎是朝廷一年一度的大型户外活动。 颜问白作为丞相要规划许多细枝末节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每天天还没亮就出门,天黑透了都不见回府,这让颜悦清又记起上一世的颜问白,也是忙碌到白昼不分。 “悦清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呀?”安乐的小手被颜悦清拉起,头微微仰着一脸天真的问着颜悦清,颜悦清背着仙鹤挎包一脸神秘,“去了就知道了。” -- 第18页 今天御书院休假,所以颜悦清决定带安乐去逛夜市,都城的夜晚没有想象中的黑暗,反而是一片灯火通明,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比白天还要热闹,安乐伸着小脑袋四处张望,觉得处处都新鲜,颜悦清也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平静,心情也格外好,直到又非常不巧的碰见了沈文轩和祈染。 其实是祈染先发现的颜悦清,一嗓子喊了出来,“颜悦清,你牵的是谁呀?不会是......”剩下的半句还未说出来就被沈文轩挡了回去,安乐对祈染是陌生的,但对沈文轩却有一点记忆,回头望了望颜悦清,忽地抱住他,转头死死盯住沈文轩,眼神突的变得很凶,似乎不允许他靠近。 祈染一看,笑出了声,“颜公子居然还需要小姑娘保护?大街上我们又不会对你做什么。”颜悦清并没有理会祈染的话,摸了摸安乐的发顶,声音温柔的不像话:“没事。” “颜公子我们又遇见了,这是上次那个小姑娘?”沈文轩对上安乐奶凶奶凶的眼神,浅笑道,颜悦清点头,每一次遇见沈文轩周遭的氛围就格外压抑,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他还是明白,“是,她叫安乐。” “安乐,真是个好名字。”沈文轩目光还一直停留在安乐身上,迟迟没有离开,深沉的一眼望不到底,让人感觉很不舒服,颜悦清尽量压制下这份不适,想要道别带安乐转向别处,可却被沈文轩抢先一步开口,“既然这么巧,不如我们就一道同行,我看颜公子似乎对祈染有些误会,不如趁此机会解开这个误会。” 沈文轩话锋一转,露出一个俊雅的笑容,虽模样斯文,眼神却隐隐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莫非颜公子这回还要拒绝于我?” 祈染见此也跟着附和,“是呀!颜公子对我可能存在一些什么误解,这一次偶遇实在是一个解开误会的好机会,何乐而不为呢?”颜悦清拉着安乐的小手,心里的情绪全部翻涌而起,误会?他自认为并没有什么误会,但是拒绝同行恐怕是不成了。 毕竟他之前拒绝过太多次沈文轩,而沈文轩和沈易章一样,天生多疑。 既然躲不过,不如直接面对,颜悦清轻轻点头,算是应下,“好,我们一起,但我与祈公子之间并没有什么误会,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解开。”安乐晃着小脑袋,显然听不懂他们的话。 颜悦清说着就走在了最前面,沈文轩他们也快步跟上,祈染似乎并没有因为颜悦清的话而恼怒,相反整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透露出一丝丝诡异。 “没有误会?沈厉宸的事情不就是我们之间的误会吗?”祈染过了片刻忽然道,生生将一些东西撕破,摆在眼前,颜悦清知道沈文轩必定又是旁观者,“四皇子的事,我想没有什么可说的。”因为他都看在眼里,祈染如何也解释不清。 “是,我的确是欺负过沈厉宸,但不光是我,还有许多人也做过同样的事,或者比我做的更过分,颜公子确定要一个一个算清?”祈染语气变得有些嘲讽,显然是不在意。 “算清?我并没有打算算清,那都是过往,我更注重现在和将来。” “所以颜公子的意思是至始至终都要站在沈厉宸那边?” 颜悦清终于听到最重要的问题,恐怕他们一早就在这里等他,终究还是要在沈厉宸和沈文轩之间做出选择,上一世他一直都追随沈文轩,这一世他再不会辜负所有情深,所以自己内心显然已经早有答案。 “我只是更喜欢跟四皇子待在一起。”颜悦清目光坚定,回答这句话时没有再看祈染,目光反而转移到了沈文轩身上,过去的都已经成为过去,他要的是现在和将来,所以彻底告别,彻底放下,虽然很难,但也不是做不到。 这样的回答无疑是告诉祈染和沈文轩,他会至始至终站在沈厉宸那边,沈文轩对上颜悦清的目光,突然像是有一根针刺进喉咙,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厉害,他沈厉宸明明一无所有,却凭什么能让颜悦清选择他,舍弃自己。 “颜悦清,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不要后悔。”祈染终于绷不住,语气有些咬牙切齿,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本想给颜悦清一个台阶下,可是别人却压根儿不愿意,那也没必要再装下去。 沈文轩嗤笑一声,似乎想要缓和压抑的气氛,“本就是随便聊聊,没必要太过较真,颜公子喜欢跟沈厉宸在一起无非是觉得他太过可怜而已,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此话正是对着颜悦清所说,但颜悦清向来硬气,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委屈沈厉宸。 “我不是因为他可怜,只是想待在他身边,一同经历各种事情,仅此而已。”灯火映入颜悦清的眼底,似清辉落满,晃人心神。 沈文轩自讨没趣,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不再说话,后来几人随便逛着逛着就走散了,并非是颜悦清有意为之,反倒是像沈文轩和祈染故意离开。 安乐一直安静的待在颜悦清身旁,直到发现沈文轩他们离开才道:“悦清哥哥,我有点害怕他们。” 颜悦清不得不佩服小孩子的直觉,只能安慰道:“没事,他们是我的同学,以后不会经常见面,别怕,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安乐这才微微安心下来,注意力一下全部转移到不远处的糖葫芦上了,晶莹剔透的糖,红彤彤的山楂,小孩子怎么能不喜欢,颜悦清浅笑,拉着安乐径直往卖糖葫芦的地方走,眼前灯火通明,一片灿然,有一墨色身影突然映入眼帘。 -- 第19页 颜悦清不由得停下脚步,更加用力握住安乐的手,喃喃喊出一句:“沈厉宸。” 沈厉宸眼神一如既往的空洞,初秋的晚风打在他身上,显得整个人都十分单薄,颜悦清忽然很想上去抱住这个少年,就像上一世他满身是血到启耀殿时,沈厉宸抱住他一样。 悦清。 他想再听一次。 “悦清哥哥。”安乐又扯了扯颜悦清,才将他拉回现实,快步走到沈厉宸面前,轻声喊道:“四皇子。” 沈厉宸早早就看见颜悦清,或者说比沈文轩和祈染更早,只是他一直默默跟在颜悦清身后,迟迟没有上前,现在更要假装刚刚恰好遇见,“你也在这里。” “嗯,要不要吃冰糖葫芦?”颜悦清问着,可是并没有等沈厉宸回道,他就很快从摊贩那里买回三串冰糖葫芦,递一串给眼馋的安乐,再递一串给有些冷漠的沈厉宸。 沈厉宸接过糖葫芦,样子表现的有些虔诚,他快要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吃过,可小时候却最羡慕那些拥有这些的同龄人,“要不要一起呀?我感觉前面的灯火好像更好看。” 沈厉宸握着糖葫芦,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他不想看灯火,只想看见颜悦清的笑脸,这种莫名又奇异的心理像绚烂的烟花忽然在心中炸开,久久回荡。 “悦清,以后四皇子能叫我悦清吗?” 沈厉宸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跟着颜悦清的步伐,良久才轻声唤了一句:“悦清。” 也不知道颜悦清到底有没有听清。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姗姗来迟,感谢收藏的小伙伴们,哈哈! 第12章 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般走过,转眼间就到了秋猎,沈易章带领满朝文武浩浩荡荡从都城出发,直奔云隐山。 颜悦清又很不巧的跟沈文轩和祈染分到一辆马车,所幸沈厉宸也在,四个人,八只眼睛,两两对坐,气氛怪异到了极点。 还好云隐山离都城不算太远,他们早晨出发,中午差不多就能到,朝廷早早就派人去云隐山搭好帐篷,天子沈易章他们一到就可以入住休息,颜悦清上一世没来这次秋猎,本应逃不掉,但恰好生了一场大病,怎么也来不了,但这一世倒是圆了的遗憾。 颜悦清会对这一次秋猎如此执着,全都是因为沈厉宸,上一世就算他卧病在家也听说了沈厉宸在秋猎中出色的表现,少年如剑,终是显露出锋芒,不过这一世轨迹却改变了不少。 “悦清,到了。”沈厉宸少年独有的清朗嗓音在耳边响起,拉回一路都在走神的颜悦清,颜悦清冲他一笑,跟着就下了马车,今天外面太阳格外好,打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颜悦清和颜问白都穿着苏婉舟亲手做的月牙色骑装,金丝勾勒的仙鹤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两人站在一起如玉般美好,不知多少双眼睛在他们身上。 “此次秋猎莫要单独行动,凡是去林子里都要小心,跟着他们一起,不要乱跑。”颜问白又开始语重心长,这些话不知在家里跟颜悦清念了多少遍,到这里还不忘再嘱咐几句,当真是放心不下,颜悦清自然听进去了,也不忍打断他。 “父亲说的是,悦清明白,我一定不会乱跑。”颜悦清笑着回道,心中比阳光还要温暖,沈厉宸就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一伸手就能触碰得到。 “那我和四皇子去别处瞧瞧,父亲若是忙就不必费神管我,我和四皇子在一起定不会出事。”颜悦清看向沈厉宸心早已经飞到其它地方,颜问白顺着他的目光也瞥见了沈厉宸,他早就听说颜悦清和四皇子关系不一般,今天终于得以亲眼见到,只是沈厉宸给人的感觉未免太过阴沉了些。 沈厉宸听见颜悦清提到他,很难得朝颜问白点了点头,“嗯。” 颜问白本还想嘱咐些什么,却不曾想有小太监跑过来催促,说是皇上有急事让他马上过去一趟,实在无法只好作罢,颜悦清目送走颜问白才和沈厉宸去他们的帐篷,没错,这一次秋猎颜悦清和沈厉宸被安排在一处,不是运气好,而是他自己向颜问白要求的。 进入帐篷,里面摆放着两张桌案,其间有山水屏风横立,将两人睡觉的床榻隔开,两人看过后才转向别处,他们旁边就是一处林子,其名流仙,因为每日清晨林间会升起大雾,恍若仙境,由此得名,颜悦清和沈厉宸进入林子的时候雾差不多已经散去,所以并未见到传说中的美景。 “看来只有明日早点过来才能看见,现下雾都散了。”颜悦清拂开草丛,想要越过,可却与躲在草丛里一个毛绒绒的生物四目相接,差点一口气没调上来,沈厉宸紧跟在他身后,感觉到少年有异,快步上前查看,几乎是在一发现草丛里的东西后就把颜悦清拽开,护在身后。 那是一只狼。 “美美,美美?美美你在哪儿?” 气氛正紧张的时候,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人的呼喊声,并逐渐拉近,草丛中的狼闻听此声,耳朵迅速抖动了几下,掉头撒开腿就跑,颜悦清目光跟随着狼,直到看见来人。 “四皇子和颜公子也在呀!”祈染手中握着缰绳,前方拉着五六只狼,加上名为美美的狼,一共有七只了。 颜悦清在心中数着,莫名感到一股心慌,“怎么这么多狼?” 祈染脸上笑容放大,假装宽慰道:“没事,他们平时很乖,一般不会随便乱咬人。”说这话时他还故意将“一般”两个字咬的格外重,“不过这些狼可不是我养的,是管桓带来的,据说当时吓坏了不少人,不过胜在听话,所以我才能借来玩玩。” -- 第20页 沈厉宸依旧站在颜悦清前面,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些狼不对劲,颜悦清点头渐渐平复下来,跟沈厉宸并肩而立,他自然记得管桓,他是宫中的驯兽师,那养狼就自然不奇怪了。 “那你还是要小心一点。”颜悦清能感觉得到来自狼群□□的眼神,心里一直发慌,虽然他和祈染关系不好,但也不想看到他因为这些狼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祈染嘴角勾起,笑道:“多谢颜公子的关心,我一定多加注意。” “还有几只刚刚跑散了,我再去寻一下,就不跟你们多聊了,如果四皇子和颜公子感兴趣的话,有时间可以去找管桓,那就先告辞了。” 颜悦清目送走那些狼,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感兴趣?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悦清,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沈厉宸忽然拉住颜悦清的衣袖,眼神却瞟向别处,“好呀。”颜悦清任他拽着,一路随他走到目的地。 落入眼底是满山遍野的红,枫叶似火,脚踩在地面上,上面也铺着厚厚的一层落叶,有一股松软的感觉,“原来云隐山还有枫叶林。”颜悦清装作什么都不知情,其实心中又记起了些许往事。 上一世他作为丞相操办过许多次秋猎,有一次天子沈厉宸不见了,他只能压住消息,自己亲自去寻,只差没有把云隐山翻个底朝天,最后才在这片枫叶林中找到他,那么狠厉的一个人,就像孩子一般靠着枫树睡着了,漫山遍野的红,绚烂夺目。 明明睡着了那样安静平和,一睁眼却又变回了原样,但看见是颜悦清后面色不禁缓和几分,颜悦清还能记起沈厉宸的那句“爱卿。” 好像有些想念。 颜悦清看着枫叶出神,而沈厉宸却在看颜悦清,“我也是偶然发现。”以前是一个人看,现在却多了一个人。 “明年还要一起来。”颜悦清站在枫树下侧头笑道,他希望明年他和沈厉宸依旧能并肩同行,不会因为任何人或事远离。 “好。” 两人回去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可是他们的住处却是一片灯火通明,因为前面正在举办晚宴,朝廷大臣们欢聚在一起,想必十分热闹,颜悦清却一点儿也不想去凑热闹,他只想早早去睡觉,毕竟明天就要正式开始为期三天的狩猎。 收拾好一切后,他与沈厉宸各自睡下,中间隔了一扇屏风,碍眼的不像话,不知是不是房间里面有沈厉宸的原因,颜悦清翻来覆去竟然一直都睡不着,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对沈厉宸是什么感觉,隐隐只觉得心痛,然后就是遗憾,他们之间错过了这么多。 这一世他才十六,而沈厉宸才十三,一切都有可能改变,包括上辈子那份感情。 是不是这一世沈厉宸再也不会喜欢他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颜悦清就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明明只是要辅助沈厉宸成为一代明君,流芳百世,为什么人总是容易贪心。 “怎么了?”没想到沈厉宸也没睡着,恰好听见颜悦清响亮的一巴掌,还好天黑,中间又隔了一道屏风,不然沈厉宸一定能看见满脸通红的颜悦清。 “没什么,云隐山有蚊子,我刚刚在打蚊子。”颜悦清想要掩盖事实,听见屏风那边没了声音才安心下来,可转身就看见沈厉宸站在自己床头,虽然依稀只能瞧见一个轮廓,“怎......怎么了?” 颜悦清忽然闻到一阵香味,淡雅又清新,离自己很近,然后沈厉宸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本来早就准备了,却不曾想能派上用场,这个香包可以驱虫,你拿去用。” 话落地后颜悦清床边的黑影便立即消失,颜悦清伸手摸去枕头上方,果然摸到了一个香包,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也是在这一刻他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好似一闭眼就能睡着。 “谢谢四皇子。” 帐篷里终于再没了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看见有小伙伴留评论,感谢收藏及观看。 第13章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帐篷外就闹哄哄的,吵醒了本就没睡多熟的颜悦清,穿好衣服越过屏风后才发现对面床上空无一人,原本应该还在睡觉的沈厉宸不知去了哪里。 出帐寻了一圈都没瞧见沈厉宸,于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流仙林,林间果真如传闻一般在清晨升起大雾,缥缈又虚幻,恍若仙境,牵引着颜悦清走了进去,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置身其中,那不妨再走远些,少年心性瞬间占据颜悦清整个脑海。 路过一湾浅溪,清澈见底,连河底细碎的石子也一览无余,颜悦清忍不住蹲下身,用手捧水洗了个脸,秋天的河水已经可以隐约窥探出凉意,令人彻底清醒过来,颜问白告诫过林间危险,所以颜悦清不敢独自久留,起身就想要离开,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有视线在打量自己。 不止一道,数量很多的样子。 盯的颜悦清头皮发麻,草丛也隐隐作响,不能在这里多做停留,颜悦清立马反应过来朝着帐篷的方向拼命跑去,似乎慢一步就会被身后的东西追上,可清晨林间大雾蔓延,若不是熟悉这一带的人很容易就会找错方向。 颜悦清过了许久都没有跑出流仙林,才终于得知自己迷路了,而他身后还跟着那些来历不明的视线,步步紧逼,让人一刻也不敢放松,当真是一时冲动惹出的后果,但后悔也没有用,现在摆在颜悦清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前进,要么后退。 -- 第21页 后退只能硬碰硬,几乎没有胜算,而前进也不知道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等着他,最后颜悦清还是决定孤注一掷,继续前进,前方虽然未知,但未知就意味着有希望,就像这一世他的未来,必须前进,绝不后退。 然后又是拼命的奔跑,身后的那些东西也跟随着颜悦清的步伐追的越发紧了,他甚至已经能清晰的听见从身后传来的“唰唰”声,像是要夺命一般,就在这样的情景下,颜悦清忽然记起上一世仓皇逃出丞相府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也是跑的这么急,身后紧跟着的是想要杀他的沈文轩。 直到跑到宫道上,沈厉宸的地方,他才得到片刻停息。 前方雾气环绕也盖不住似火的枫叶,也是在跑进枫叶林的这一刻,身后所有声音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颜悦清缓缓转身望去,一道墨色的身影映入眼帘,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原来是沈厉宸啊! 长时间剧烈奔跑又突然停下来,颜悦清才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很快,快到像要蹦出来一样,胸口火辣辣的疼着,头有些晕,可却无比安心,甚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面前的人是沈厉宸,每一次出现都那么及时的沈厉宸。 明明可以言战百官的颜悦清也在此刻说不出任何话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直直伸到眼前,抬眼就能看见少年的脸,沈厉宸轻声道:“一起回去吧!” 没有任何多余的询问,颜悦清手还在发抖,就像早晨被流仙林里的大雾吸引一般,等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已经放到了沈厉宸的手中,温暖又令人安心。 颜悦清眼眶很热,慌乱中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秋天的枫叶真的很美。 沈厉宸左手拉着颜悦清,而右手则执剑,两人并肩离开流仙林。 颜问白一早就在忙碌今天的宴会,朝中大臣也不敢懈怠,早早的就到场,全部都在座位上等着天子沈易章,可是沈易章却一直都没有现身,颜问白似乎早已经习惯他这样,所以也没有过去催促。 颜悦清和沈厉宸到场无疑是最晚的,悄悄溜到座位上赶快坐好,静待天子出来主持大局,颜悦清一眼就望到气质不同旁人的颜问白,明明他自己每天都能看见,可还是觉得无比惊艳,因为颜问白整个人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让人怎么也看不够,不光好看,偏偏还才华横溢,是颜悦清永远最崇敬的人。 没过多久沈易章带着两个妃嫔才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袭玄黄骑装,举手投足间无一不透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不怒自威,嘴角的笑意却又能在不经意间拉近与人的距离,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谢皇上。” 走过与以往一样的形式后,沈易章看向颜问白,左手揽着一个模样十分清丽的妃嫔,笑道:“颜丞相真不愧是我朝第一丞相,这么早就操办好了一切,朕甚是欣慰。” 颜问白十分恭敬,只是眼神一直没落到沈易章身上,“皇上谬赞了,不过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都有出力。” 沈易章见颜问白丝毫没有动容,瞬间便收回揽着妃嫔的手,脸上虽然还有笑意,但隐隐能瞧出不快,不知是不是颜悦清的错觉,他总觉得沈易章身旁的妃嫔眉目有些眼熟,看久了破天荒的会觉得有几分颜问白的味道。 但相比颜问白又未免差了太多,这样的想法才冒出就被颜悦清急忙赶出脑海,应是他多想了。 “朕有些乏,不如就由颜丞相宣布秋猎事宜,爱卿你看如何?”沈易章语气有几分慵懒,像拿了一把小刷子不停挠人,这下颜问白才终于舍得给他一个眼神,清冷却聊胜于无,“臣遵旨。” “此次秋猎与往年一样,采取比赛制,只是今年比赛只限于御书院学子之间,朝臣主要以强身健体为初衷,尽力而为即可,比赛以猎物种类和多少计算输赢,获胜者能向皇上求得一件赏赐,比赛期间不允许任何作弊行为,一经发现,立即取消其资格,并有重罚。” “祝御书院的学子们比赛顺利。”颜问白声音很好听,像是泉水一般清冽,缓缓淌过人心,因为秋猎每年都会举办,所以大家对这些事宜再熟悉不过,朝臣们不用比赛自然很多人能偷得安闲在宴会上多做停留,而颜悦清他们此刻就必须整装待发,不可落于人后。 颜悦清在挑马时恰好看见管桓,想起早晨在流仙林里的视线,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测,忍不住询问:“管大人,你是不是带了狼过来?” 管桓一看是颜悦清,脸上笑意一下子就露了出来,“莫非是颜公子碰见了?它们都是我养的,平时乖顺的不像话,要是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借给你玩玩。”颜悦清连忙摆手,乖顺?他可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多谢管大人好意,我只是昨天碰见了祈染,见他手中牵着几匹狼,好奇而已。”颜悦清说着目光便放到别处,像是在寻着什么东西,转而话锋一转:“不知道那些狼现下在哪里呢?” “哦,早晨就被祈公子借出去了,一直没回来,想必现在还在祈公子手中,不过等会儿比赛开始他应该是要还回来的,否则不利于比赛的公平,这不,我们正说着祈公子就来了。” 颜悦清顺着管桓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看见祈染牵着十几只狼缓缓走来,本来还算的平和的脸上也在看见颜悦清那一刻时突然挂上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而颜悦清一看到狼群的眼神就想打退堂鼓,这叫乖顺?分明是祈染一撒手它们就能扑过来的样子。 -- 第22页 “悦清。”沈厉宸挑好了马才寻到颜悦清,正好对上狼群不怀好意的眼神,可那些狼却像有灵性一般,在看见沈厉宸后立马有所收敛,虽不敢造次,但还是让颜悦清感觉到很不舒服,就像是这些狼的敌意只针对他一个,可他并没有做什么惹怒它们的事。 管桓哪里会察觉到这些细节,接过祈染递过来的缰绳,笑道:“祝你们比赛顺利。” “好,多谢管大人,我们一定好好比。”颜悦清扯出一丝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害怕。 告别管桓后,两人一跃上马,沈厉宸才开口道“悦清,我们要不要同行?”虽然听起来是询问,可沈厉宸分明就是要跟着颜悦清一起走的意思,可颜悦清有他的顾虑,要是他与沈厉宸同行势必会影响到他,上一世是第一,这一世第一也非他莫属才是。 “这是比赛,我和四皇子还是分开吧!”颜悦清回道,双手紧紧握住,既然狼群已经还给管桓那他也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不如随缘,我们先分开走,如若在途中相遇便再一起。” 颜悦清的态度似乎不容沈厉宸拒绝,沈厉宸心中虽然有些担心,放不下他,也只能点头作罢,一路上也并非只有颜悦清一人,身边总会跟着比赛计数的奴才,想必不会出什么事,想到这里两人分别驭马,朝着不同的方向进入流仙林,颜悦清再最后看了一眼沈厉宸的背影,少年一定会赢。 与此同时御书院的学子们也陆续进入流仙林,秋猎终于紧张又盛大的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管桓(微笑):颜公子你看,它们很乖顺的。 颜悦清(惶恐):我不听,别过来,你骗我。 作者君:最近都是满课,我很绝望呀,有时间一定会更,感谢小伙伴们! 第14章 经过上一次骑射比赛后颜悦清好似就不再那么惧怕骑马,现下一路走来也算得顺利,只是背上的金头羽箭还一发未出。 流仙林很大,以至于颜悦清从比赛开始后就再没有碰见任何人,正微微出神之际眼前却忽然掠过一团白色的东西,颜悦清一惊,迅速从后背抽出一支金箭,条件反射般拉满手上的弓,箭已在弦,随时都能“嗖”的一声飞出去。 颜悦清也是这时才看清从草丛中窜出的白色团子,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纤瘦,毛长且厚,一双通透的瞳子幽幽的望着颜悦清,似乎一点儿也不畏惧,许是这只狐狸太有灵气,颜悦清迟迟都没有放出手中的弓箭,到最后干脆收了起来,他下不了手。 就像前世他也养过一只狐狸,它的皮毛也是这般雪白,只是后来狐狸被沈文轩杀了,皮毛剥下用来点缀祈染冬日里的靴子,那时候颜悦清是伤心的,因为沈文轩从没问过他的意愿,还用他的东西来讨好别人。 后来沈文轩还了他一只一模一样的狐狸,颜悦清只觉得,它不是它,在冬日里看见祈染穿着靴子来自己面前炫耀时只觉一股心寒,但喜欢一个人就会带着盲目性,就算自知沈文轩是错也会轻易原谅他。 一些记忆涌上心头,颜悦清忽然想不明白,他上一世为何会喜欢沈文轩,那个人对他分明不算的好。 正在颜悦清想着这些往事的时候,一道黑色的影子忽然从一旁的草丛中窜出,直直扑向狐狸。 “不。”颜悦清甚至来不及阻止,狐狸雪白的皮毛瞬间被血染的通红,不复以往柔顺,通透的眼睛也变得涣散,颜悦清很难过,他以为狐狸是来弥补他上一世的缺憾,却不曾想美梦在刹那间又能被粉碎的干干净净。 无论是人或物,至始至终,求而不得。 颜悦清恨,恶狠狠的盯着咬死狐狸的狼,而那狼早就察觉到颜悦清,甩掉口中破碎的狐狸迎上颜悦清的目光,眼睛一片通红,暴露出野兽的本性。 颜悦清一愣,转而又搭好弓箭,“嗖”的一声金箭直直飞出,目标是狼的脑袋,可是狼却像是有预感一样,猛的起跳,金箭擦着它的腿飞了出去,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可是这一跳却生生拉近了它与颜悦清的距离,似乎再靠近些就能咬上他的脖子,将他撕个粉碎。 颜悦清不甘心,再次搭箭,面前的狼见到如此也没有想要逃跑,反而仰头发出一阵“呜”的声音,颜悦清这时才感觉到不妙,只怕是附近有它许多同伴。 可是狐狸鲜血淋漓的躺在地上,他什么也做不到,他怎能不恨自己,不怨自己。 “颜公子,快跑吧,一会儿遇上狼群只怕是应付不了,得去多寻些人。”一直跟着的仆人远远喊道,丝毫不敢靠近颜悦清,他可不像这些皇亲贵胄能骑马,自然要早早开溜,所以在劝过颜悦清后就急忙一个人跑了。 颜悦清也深知危险,天知道他有多害怕狼会冲过去咬人,所以在仆人离开后才微微安心下来,可是自己应该是逃不掉了,颜悦清已经能感受到草丛中的视线,很多,也很凶。 如果他稍微有一点动作,狼群定不会客气,定会全部扑上来将他撕个粉碎,就像狐狸一样。 但就算是这个时候颜悦清也丝毫没有慌乱,甚至可以说冷静的有些可怕,或许人死之前总是如此冷静的,上一世他也是这般。 狼的牙齿在“磕磕”作响,特别是面前这头狼,口水已经流了一地,眼睛红的可怕,颜悦清缓缓抽出一支金箭,既然这样,那不如就拼个鱼死网破的好。 -- 第23页 只是他想不明白,祈染明明已经将狼还给了管桓,为何它们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像是专门盯上了自己,怎么也甩不掉。 “嗖”的一声,金箭又飞了出去,这一次又很不幸射偏,插进一旁的树里,似乎在讽刺颜悦清平时重文轻武,可是这一箭也并非是毫无用处,至少能震慑将他围的水泄不通的狼。 只要他身上还有金箭狼群就不敢贸然扑过来,他就能多缓一刻,多一点时间,说不定就会来人救他。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狼群越发没了兴趣,颜悦清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一次射中,身上虽然还有金箭,但狼群已经不再畏惧,逐渐收拢包围圈。 打头的那只狼率先扑过来,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对颜悦清做什么,反而是先袭击颜悦清的马,马因为疼痛突的抬起前蹄,头仰很高,慌乱的跳着,猛的将颜悦清从背上甩了出去,然后向其他地方仓皇逃走。 颜悦清本就不太会骑马,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被甩下去,胸口疼的厉害,腿重重的摔到石头上,他似乎还听到了清脆的响声,可是来不及想那么多,也正因为被甩下马背他才逃出狼群的包围圈,现下马已经被惊跑,只有靠自己了。 扶着树站起来,颜悦清才明白刚刚听见的清脆响声是什么含义,他腿受伤了,从裤子里渗出血来,看样子似乎还伤得不轻,可是不跑就是死啊! 颜悦清拖着受伤的腿有些狼狈,许是血腥味刺激了狼群的神经,它们愈发兴奋起来,缓慢地跟在颜悦清身后,就像是要把猎物一步步逼上绝境,让人无处可逃后再蜂拥而上,得到它们垂涎已久的美味。 颜悦清从未想过这样的情况,万般幸运他没有和沈厉宸同行,不然定会拖累他。 少年定会得到第一,定会变得战无不胜,定会成为千古一帝,虽然他再也看不到,再也不能陪伴他。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他怎么会死在这里,他明明都还没有看到沈厉宸立于万人之上,接受百官跪拜,还没有说出那一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眼前有些发黑,映入眼帘的全都是树木,颜悦清没有停下,一路拖着伤腿就流了一路的血。 转头望去,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走了那么远,身后狼群虎视眈眈,终于再也忍不住冲了过来。 “沈厉宸,我还是没能做到答应你的事。”颜悦清靠在一棵树上终于再没有了力气,这一刻他忽然再也没了畏惧,“不知道我还有没有下辈子。” 人总是贪心。 “颜悦清。” 沈厉宸嘶吼着,从未如此慌乱,他拼了命的赶过来正好看见颜悦清靠坐在树前,那双明亮的眼睛也像蒙了灰尘一般,渐渐黯淡下去,沈厉宸恐惧,那些该死的狼离颜悦清那么近。 金箭飞出,正好命中狼的头颅,鲜血四溅,甚至飞到了颜悦清的脸上,温热的,黏腻的,颜悦清抬头去看,正好瞧见在马背上的沈厉宸,目光如炬,引弓而发,明明才十三岁,可脸上的表情却沉稳的可怕。 “沈厉宸。” 又一只狼倒下,狼群终于偃旗息鼓,犹豫又踌躇,沈厉宸百发百中,但狼群的数量却太多了,沈厉宸背上金箭在来之前就所剩无几,此时便只剩最后两支,而颜悦清面前还有七八只狼正在观望。 血太过诱人,狼群就算知道沈厉宸危险也忍不住靠近颜悦清,最后终于忍不住,一口咬上颜悦清的腿,颜悦清痛苦的闷哼一声,可也并非任由着它们咬,随即抽出一支金箭猛的扎下去,一瞬间就穿透了狼的脖子,血洒了他满身,有他的也有狼的。 “悦清。”沈厉宸接连两箭又放倒两只狼,狼群见此连忙散开,这时他才有机会冲到颜悦清面前,伸出手,声音却有些发抖,“抓住我。” 颜悦清满手是血,紧紧握住,沈厉宸力气很大,直接将他拽上马背,安然坐好,“悦清,我带你回去。” 颜悦清靠在少年的背上闭上眼睛,轻声回道:“好啊!” 沈厉宸回头看了一眼残存的狼群,眼神很冷,这些狼他一只都不会放过,不过现下最重要的还是把颜悦清送回去医治。 可还没有走多远沈厉宸就察觉到不对,有一道光生生刺痛了他眼睛,他知道那是兵器在阳光下折射出来的光,果不其然,他才有所警惕拔出佩剑,从林子里就走出了七八个黑衣人,每个人都蒙着脸,身上带着凌厉的杀气。 “你们是谁派来的?”颜悦清虽然虚弱,但头脑却很清醒,先有狼群,后有杀手,背后之人明显策划良久,算的精细,其中一个黑衣人却很没有耐心:“这话还是等你们到九泉之下再去问阎王爷吧!上。” 随着黑衣人的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挥刀冲了过来,沈厉宸再厉害也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又怎么敌得过七八个成年男子的攻击,更何况还带着受伤的颜悦清,那便只有逃跑。 “四皇子,快跑。”颜悦清也知道情况很糟糕,“往林子外面跑。”可黑衣人根本不会让他们逃出去,早已经堵住了他们的去路,现下唯一的路线便是往林子里面跑,最好还能甩掉他们。 沈厉宸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即调转马头,朝林子深处跑去,黑衣人没有骑马,脚程自然比不上他们,可尽管这样还是追的很紧,嘴上叫嚣着一定要取到他们的性命。 -- 第24页 骑马奔走了好一会儿,沈厉宸突然停下,颜悦清正想问为何要停下,抬眼一看这才发现,他们前方路断了,马过不去,而且要是人掉下去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 此刻身后的黑衣人也已迅速追了上来,他们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沈厉宸握着佩剑下马准备一战,留下受伤的颜悦清一人在马背上,黑衣人见到断路只觉得是天助,“天都不想让你们活,那你们还挣扎什么,不如做我刀下亡魂。” “你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颜悦清冷声道。 黑衣人大笑一声,“怎会不知,四皇子,颜公子,我杀得就是你们啊。”黑衣人说完在沈厉宸头顶举起了刀,颜悦清看的心惊肉跳,在马背上拉满弓箭,难得射中一个黑衣人的肩膀,黑衣人吃痛,凶狠的望向颜悦清。 沈厉宸趁此机会一剑刺入他的腹部,“找死。”黑衣人十分痛苦的捂着肚子一脚踹到沈厉宸身上,沈厉宸受到冲击连着后退好几步才停下来,最后直接退到断路边上,只差一点点就会掉下去。 其余的黑衣人立马围上来,颜悦清咬牙拖着伤腿一跃下马,走到沈厉宸的身边,紧紧牵住他的手,温声道:“四皇子,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我们赌一次好不好?” 沈厉宸望着颜悦清的眼睛,明白他赌的是什么,心中无憾,“那就赌一次。”少年眼神忽然不再那么冷,多了些许温热,就像冬天里的小火苗,映着颜悦清的脸。 颜悦清浅笑,笑过后,两人便毫不犹豫,纵身跃下,如同秋天里火红的枫叶,飘落下去。 第15章 就算是坠落下去,两人的手也依旧没有分开,颜悦清很想睁开眼睛再看看沈厉宸,可是却怎么也做不到。 随着“砰”的一声两人便重重的落到一个斜坡上,颜悦清护着沈厉宸,自己的背部却狠狠摔向地面,五脏六腑瞬间像是碎裂了一般,可还算得幸运,断路下面居然只是一个斜坡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高。 可不幸的是他们并没有因为坠落到地面就停下来,而是顺着斜坡接着翻滚下去,甚至没有给颜悦清半口喘气的机会,而他的手至始至终都护着沈厉宸的头部,丝毫不在乎自己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 最后摔在一块石头上两人才完全停下来,而颜悦清这才放开沈厉宸,他实在是疼的没了力气,原本受伤的腿也再次受创,在石头上留下清晰的血迹,一向美好如玉的手满布划痕,整个人像破碎了一般,眼睛里都没了生气。 “悦清,悦清,悦清你看着我。”沈厉宸不敢握颜悦清的手,只能捧着,他怕握痛颜悦清,但更怕颜悦清“睡着”,再也醒不过来。 颜悦清眼睛很重,很想闭上,可是他还必须再看一眼沈厉宸,虚弱的望过去,发现沈厉宸只有些许轻微的刮伤才安心下来,轻声说了一句,“你......你没事就好。” “你能不能为自己想想,能不能自私一点。”沈厉宸再也绷不住,紧紧揽住颜悦清,眼角却有些湿润,“等等我,让我带你回去啊!” 颜悦清胸口很疼,过了许久才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两个字,“好啊!”,随即便再也没了声音。 “悦清。”沈厉宸眼角的泪水终是滑落出来,颤抖着手去探颜悦清的鼻息,一颗心才重新开始跳跃,幸好,只是昏迷。 他的世界,不能没有颜悦清。 自觉不能再耽搁下去,要趁夜幕降临之前走出去,或者找到一个可以过夜躲避的地方,秋天的夜晚已经有了些许凉意,要是让颜悦清再受到风寒,只怕后果会更严重。 于是这一年,年仅十三岁的沈厉宸第一次背起颜悦清,稍微还有些吃力,满脸都是泪水,但却明白了自己不能再任由别人践踏,不能再忍气吞声,不能再默默无闻,今日之债,来日他必将十倍奉还,欺辱他的,践踏他的,他通通都要踩在脚下碾个粉碎。 而颜悦清他必将以命护之。 在找不到路的情况下,天渐渐黑了下来,沈厉宸背着昏迷的颜悦清已经不知走了有多久,现下终于寻到一处可以过夜的山洞,找到许多干叶子垫在颜悦清的身下,沈厉宸才熟练的从袖子中摸出一个火折子,一瞬间冰冷的山洞被温暖的橘光照亮。 山洞中有一处水坑,沈厉宸用匕首划烂衣摆,撕下一块布来打湿去给颜悦清擦拭,触碰到他的脸才发现原来他这么冷,于是立即将自己的外袍脱下,覆在他身上,再添了些许干材,让火烧的更旺,更温暖。 借着火的光芒沈厉宸看到颜悦清腿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可是月牙色衣袍上尽是血迹,身上不知还有多少他看不到的伤,外面起风了,夜幕完全降临,等颜问白发现他们迟迟未归,定会派人来寻他们。 沈厉宸心中又生出一股后怕,要是他今天没有看见颜悦清的马在流仙林里惊慌疾奔,那么此刻他面对的又是怎样的颜悦清? 狼是管桓所有自然不会出错,但那些凭空出现的黑衣人又是谁派出来的?狼群针对颜悦清,而黑衣人却是直接想杀了他们两个人,流仙林十分宽阔,要杀掉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太过容易,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连尸骨都找不到,可想背后之人谋划已久,专门就是等着这次秋猎下手。 沈厉宸觉得自己会被人记恨实属常事,可颜悦清却不该,到底是谁要对他痛下杀手?沈厉宸头有些痛。 -- 第25页 “皇上。”颜悦清忽然唤了一声,沈厉宸在想事情一时没有听清,以为他醒了,可急切去看时才发现颜悦清在说梦话,只是脸色苍白的有些不正常,嘴唇也微微发紫,沈厉宸心中一惊,伸手去探,颜悦清冷的像是一个冰块一般。 “皇上。”颜悦清似乎陷入不美好的梦中,眉头紧蹙,沈厉宸凑近了些才听见颜悦清在说什么,可却听得一头雾水,来不及想太多,沈厉宸紧紧抱住颜悦清,希望能把自己身上的温度传递过去。 “臣有罪。” 颜悦清低喃一句,像是找到一个热源寻了最舒服的位置靠着,沈厉宸握住他的手,不停地吹着热气,可颜悦清在他怀里却一直重复着那些话,一直重复着“臣有罪”三个字。 沈厉宸不懂,“悦清,你在说什么?”可是并没有得到颜悦清任何回应。 沈厉宸抱着颜悦清安慰着轻拍他的背,希望他不要再那么痛苦,然后再去抚平他的眉间,颜悦清像是察觉了一般忽然捉住了他的手,“皇上,四皇子,沈厉宸。” “我在。” 颜悦清像是听见了一般,瞬间安静下来,在沈厉宸的怀中沉沉睡去,山洞中的火跳跃不息,沈厉宸的心也跟着久久不能平复,他觉得有一种感情快要从胸中翻涌而出,却因为没有得到过、感受过,而无从说起。 颜问白从跟随颜悦清的仆人那里得知到狼群的情况,当即派人去通知停止比赛,召回在流仙林的所有学子,然后亲自带人去寻颜悦清,赶到现场时地上只有血迹,颜悦清和狼群全都不知所踪,颜问白看着地上的血迹头晕的厉害。 颜悦清的笑脸似乎还在眼前,周围人不断传来的安慰声,让颜问白眼前一阵发黑,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幸好有人扶了他一把,“多......”谢字还没有出口就看见天子沈易章放大的脸,搀扶的手变得有些滚烫,颜问白没有慌乱甩开,只是淡淡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皇上。” 沈易章早已经习惯颜问白的态度,微微点头,示意他们不必行礼,厉声道:“四皇子也失踪了。” 一个是皇子,一个是丞相之子,无论哪一个身份都十分贵重,沈易章来不及追究责任,当即派出所有侍卫和武功不错的武将,进入流仙林里寻人。 传令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作者有话要说:  沈厉宸: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颜悦清:...... 有没有小可爱冒泡呀!撒花也行,来自作者君的碎碎念。 第16章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颜悦清才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沈厉宸的下巴,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唤道一声:“悦清。” 颜悦清想要开口回应沈厉宸,可是喉咙却像被火烧着一样,疼得厉害,沈厉宸一宿没睡,现下终于可以安心一点,只是眼睑下面一片乌青,显得整个人越发严肃阴沉。 “天亮了,我们继续找回去的路。”沈厉宸熄灭柴火,又背起颜悦清,“你身上的伤,不能耽误太久。”特别是腿上的伤。 颜悦清趴在沈厉宸的背上,温暖的不像话,喃喃道:“我们也算得同生共死过了。”沈厉宸脚步一顿,心中掀起一阵波澜,再也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颜悦清记得长这么大以来只有他的阿娘和父亲背过他,然后就是沈厉宸。 可沈厉宸呢?明明只有十三岁,应该是个肆意撒娇的年纪,可在他身上却看不到半点孩子气,也许没有人哄过他,也没有人背过他,抱过他。 颜悦清悄悄落泪,他一定要对沈厉宸加倍的好。 “你昨天晚上在梦里唤着皇上,还有臣有罪这几个字,我听不不明白。”沈厉宸似乎是想找点话说,却不曾想此话一出会让背上的颜悦清有多慌乱,“许......许是我看的书里写的,记不得哪个朝代,反正有个臣子犯了错,在向皇帝认罪,故事太过感人,所以才会记的太深。” 沈厉宸能感受到颜悦清呼吸起伏的动作,也能近距离听见他清脆的声音,很想再听几句,于是破天荒的追问道:“那个臣子犯了什么错?天子能原谅他吗?” 颜悦清没有想到沈厉宸会继续追问,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措辞回答,只是感觉跟沈厉宸说话好似能忘记身上的疼痛,还好他上一世是个文官,脑子倒也转的够快,很快便轻声回道:“那个臣子犯了很多错,在朝堂上处处不给天子留情面,总是跟天子作对,一直刺他的心。” “他也不知道天子是否原谅了他,因为臣子最后死了,死在天子的怀里。”沈厉宸踩着秋天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应该原谅了他。” “讨厌一个人,又怎会让他死在自己的怀里?分明眼不见心为净才对。” “天子对臣子极尽包容,可是臣子到死才知道,天子才是对他最好的人,面冷心热,一直护他周全,可他要死了,再也不能弥补,他错的太多。” 沈厉宸能感受到背上颜悦清所传达出来的悲伤情绪,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别人,“臣子虽死但看清了真相,只是遗憾明白太晚,悦清不必过于纠结这个过去的故事。” “嗯,我们要一直向前。”颜悦清着满山遍野的秋树,轻声说道,在沈厉宸看不见的地方呕出一口鲜血,腥黑的让人害怕。 最后是颜问白亲自带人寻着了颜悦清和沈厉宸,两人模样狼狈,且一身伤痕,但好歹是活着回来了,沈厉宸情况并无大碍,反观颜悦清,却让人并不好受。 -- 第26页 当太医拿剪子剪开颜悦清的裤子时,所有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血将衣服黏在肉上,一道寸长的伤口狰狞的横在颜悦清白净的腿上,伤口已经发黑,周围还有狼的齿痕,一片血肉模糊,“伤到骨头了。”太医一边为颜悦清处理伤口,一边对颜问白说道,似乎情况没有想象的严重。 最后包扎完毕太医走出帐篷后才悄悄对颜问白道,“其实最严重的不是颜公子腿上的伤,他从高处掉落,五脏六腑只怕伤的更为厉害。” “幸好外伤没有感染,处理后修养几个月也就没有大碍了,只是内伤恐怕不好医治,只能等回去后慢慢调养,而且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颜公子以后不会落下病根儿什么的。”太医朝颜悦清拱手道,模样诚恳又惋惜。 颜问白知道太医已经尽力,也不好再多为难他,“我已知晓,多谢。”“不敢不敢,这是我应当做的。” “你不眠不休照顾悦清,现下还不去休息?”颜问白知道沈厉宸躲在帐篷附近,定然听到了他和太医的谈话,少年闻声后果然出现,眼睑下的乌青尤其明显,“还没来得及谢你救了悦清,等回到都城我再好生答谢,现下你也好生休养着,不要想太多。” 沈厉宸没有说过多的话,只是将事情的所有经过全部告诉了颜问白,而颜问白从沈厉宸那里了解到所有事情的经过后,首先追责的就是管桓,天子沈易章亲自审问,让原本盛大的秋猎大会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人心惶惶,只觉得在这次事件之下有一张暗网,笼罩着所有人。 “管桓,咬伤颜悦清的狼是你所养,没错吧?”沈易章不威自怒,吓得人大气都不敢出,管桓跪在地上脸上早已经没了见颜悦清时的笑容,“是,狼是奴才所有,但是皇上,奴才没让它们去咬颜公子呀!”管桓重重叩首,模样看起来并没有在撒谎。 可是这样一句话又怎能让沈易章放过他,特别是在看到颜问白不好的脸色后,“不是你教唆的,那这些狼又会听谁的?你倒是给朕好好想想。” 管桓背后冷汗直冒,颜悦清乃丞相之子,要是这个罪名落到他身上,轻则被流放,重则那就是死啊! “没有吗?”沈易章忽然扯出一个笑容,让人不寒而栗,管桓急忙出声,“有,有的,奴才不敢欺瞒皇上,除了奴才还有......还有......”管桓似乎有些顾忌,话一直在嘴边打转,却迟迟没有说出来。 “有什么就说什么,有皇上为你做主,你还怕什么?”颜问白恼怒,竟然有些失态,沈易章倒是瞧着新鲜,许久不见生气到如此境界的颜问白了。 “你说,朕不会让人为难了你。”沈易章缓缓道,管桓得到天子的庇护才跪直了些,一只手直直指向人群中的一个方向,声音掷地有声,“是祈公子,祈公子这两天借走了我养的狼,直到秋猎比赛大会开始才还给奴才。” 不用管桓说的太直白,当即所有人便都明白,祈染是脱不了干系了。 “胡说,你这狗奴才简直胡说八道,我只是借走过你的狼,但是在比赛前便还了你,现下咬了颜悦清又关我什么事,分明是你自己没看好它们。”祈染性子恶劣,饶是在沈易章面前也没有任何收敛。 可是祈穆不一样,当即便拽过暴跳如雷的祈染走到中间的位置,跪了下去,“皇上恕罪,逆子年少顽劣,不知礼数,但害人性命之事他万万做不出来,臣愿为逆子担保,此事与他绝无任何关系,望皇上明察秋毫。” “皇上,奴才所言句句属实,我与颜悦清颜公子无冤无仇,我一介奴才又怎敢谋害丞相之子,奴才冤枉啊!” “父皇,此事不能单凭他们的言论做决断,还是应该先从狼群开始调查,应查清楚,为何狼群只袭击颜悦清一人。”沈文轩突然开口道,说的公平正直,让众人不禁觉得有几分道理。 “我已经派人下去查了。”颜问白虽然恼怒,但也不至于头脑发昏,连这点都没有想到,正在他们说到此处的时候,一个侍卫突然出现,跪拜行礼后冲沈易章道:“回皇上,经太医诊察,颜公子身上有一种独制的药,此药味道极浅,只有狼群这种嗅觉十分灵敏的动物才能轻易闻出,且能刺激它们,致使它们发狂袭击咬伤了颜公子。” “属下还在管大人的帐篷里搜出来一瓶类似的□□,经太医验查,确认无误,与颜公子身上残留的味道一模一样。” 真相似乎已经明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帐篷里怎么可能出现莫虚乌有的□□,我没有害颜公子,皇上,皇上听奴才解释,奴才没有害颜公子啊!有人诬陷我,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奴才!”管桓不停磕头,内心的恐惧达到极点,双手紧紧握住颤抖着,因为他知道,无论现在他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了。 “那天我看见颜公子去挑马时管桓正好站在他身旁,恐怕就是那个时候下的手。”郎元进忽然站出来说道,将管桓彻底推入深渊。 沈易章厉声道:“你所说是否属实?”郎御史没有想到自己爱子也会卷入其中,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可郎元进丝毫没有察觉,立刻行礼回道:“回皇上的话,草民所言句句属实,我相信那天不止我一个人看见颜公子和管桓站在一起。”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饶是管桓身上有一百张嘴也替自己开脱不了,“直接拖下去,赐死。”沈易章下达最后的审判,管桓再也无力反驳,只要天子开口,那便无人能改。 -- 第27页 在被拖下去的时候,他最后再深深的望了一眼祈染,眼中神色十分复杂,“望祈公子以后不会在午夜之时,被噩梦惊醒。” 祈染想要开口反驳,但在看见管桓眼中的悲伤后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凶手已被找出,大家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等待天子下文。 黑衣人一事颜问白也已经向沈易章禀报过,但沈易章却并不打算明着追究,一是他们一丝头绪都寻求不到,二是不想朝臣互相猜忌,扰乱朝廷秩序。 此次黑衣人并未得手,所以势必会有下一次刺杀,他们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他们再次露出爪牙,然后一网打尽。 “秋猎大会,明天继续,大家累了一天都各自休息去吧!,朕也乏了。”沈易章说完便带着身边的奴才浩浩荡荡离开,颜问白紧握双拳,对于管桓他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沈易章已经下令,便再也无法更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感谢! 第17章 第二日,秋猎大会照常举行,沈易章吩咐下去,让沈厉宸不必勉强参加,可沈厉宸却不愿意让自己休息,就算耽搁一天,他也要夺下第一。 此刻流仙林里的大雾已经完全散开,沈厉宸箭无虚发,如松柏般的身姿,在风中桀骜而立,这样意气风发的样子与平时大相庭径,饶是跟着他的奴才见了,心中也很难不赞叹,四皇子当真如出鞘利剑,让人眼前一亮。 可一晃眼间沈厉宸的身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以至于跟着他的奴才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不知去哪儿寻他,而沈厉宸则是有意为之,因为他跟沈文轩已经约好在枫叶林见面。 沈文轩早已经到达枫叶林,身旁如约定一般没有带任何仆从,单独赴约,沈厉宸策马奔来,抬眼就能望见,“没想到四弟会单独约我出来。”沈文轩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沈厉宸一跃下马,径直走向他。 不知是不是沈文轩的错觉,他竟能从沈厉宸身上看到些许戾气,下意识后退半步,“不知四弟所为何事?” 沈厉宸对上沈文轩探究的目光,突然一个跨步,猛的将他抵在树上,沈文轩被袭击的猝不及防,后背撞击到树上,生疼的厉害。 “你这是做什么?”沈文轩脸上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语气很淡,他比沈厉宸高过一个头,所以并不把他放在眼里,眼神里透露出浓浓的厌恶,再也掩藏不下去,伸手想要推开沈厉宸,才惊讶发现,他居然会推不开比他年幼的沈厉宸。 “放手。”沈文轩自觉不妙,厉声道,沈厉宸面无表情,当即一脚踹在沈文轩腿上,快且狠厉,直接让他当场跪下,沈文轩痛苦的发出声,不敢相信,沈厉宸居然敢这样对他。 虽跪在地上,沈文轩的气势也依旧不减,甚至更为凌厉,“这就是你的目的?当真是好笑。”沈厉宸还是一句话也没有,眼见沈文轩就要站起来向他袭来,可他从始至终都是从容的。 “啊......” 沈文轩忽然惨叫一声,跌回地上,小腿鲜血直冒,而沈厉宸手中握着一块锋利的石刀,上面还残留着他的血迹,现下沈文轩平时温文尔雅的模样便再也装不下去了,一边慌乱捂住伤口,一边几近癫狂冲沈厉宸吼道:“你是不是疯了?” 沈厉宸紧握手中的石刀,蹲到沈文轩面前,紧紧揪住他的衣领,眼睛通红,像一只发狂的野兽,身上有抑制不住的杀意,“我是疯了,再疯一些说不定就能杀了你。” 沈文轩虽比沈厉宸年长,但平时却重文轻武,会些骑马射箭的花架子,终归敌不过沈厉宸,更何况现在还被他用石刀抵着脖子。 沈文轩现在只怕肠子都悔青了,为何这样轻易就听信沈厉宸的话,没带仆从来赴约,真是失算。 石头再锋利也不及白亮的刀子,要是沈厉宸狠下杀手,说不定要割好几下,才能成功,那血肉模糊的场景,沈文轩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四弟当真要杀了我?我可是你的皇兄,你这样做就不怕父皇发现吗?平时我也没有和祈染他们一起欺辱你,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仇恨啊!”沈文轩决定放低姿态,可不能让自己命丧于此。 沈厉宸眼睛里一片平静,没有任何触动,连声音听起来都毫无起伏,“发现?这里只有我和你,哪来的第三个人?杀了,埋了,连尸骨都寻不到。” 沈文轩看着沈厉宸认真的眼神,背上冷汗直冒,急忙又道:“四弟,如若你是因为他们欺辱你的话,待我平安回去定重重教训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你可否能冷静一下,把刀放下。” 沈厉宸听完这番话后果然收回石刀,只是一只手还揪着沈文轩的衣领,一字一句冷冷道:“别动他,有什么冲我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沈文轩回道,神经紧绷着,沈厉宸嘴角出现一抹讽刺,“颜悦清,我叫你别动颜悦清。” “别急着否认,我都知道,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说到此处沈厉宸眉眼不自觉又染上几分怒气,看上去丝毫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四弟是说颜公子吗?他的事我知道,但与我确实没有什么关系,我很好奇你为何不去找管桓,或者说去报复祈染。”沈文轩额头上出现一排排细密的汗珠,腿上伤口疼的厉害,强撑着跟沈厉宸说话。 -- 第28页 沈厉宸样子越发狠厉,“我不想与你多作争辩,再给你说一遍,别动颜悦清,有什么大可冲我来。” ”我什么都没有,而你什么都有,就算是一命换一命也未尝不可,所以你在做出某些举动时最好想清楚了。”说完沈厉宸便放开沈文轩,骑上自己的马就要离开,居高临下最后再留下了一句话,“若是想在父皇面前告发我,你可也要再想清楚些,无凭无据,说出去也没人会信你。” 沈文轩急忙摇头,示意自己不会,既然沈厉宸敢这样做,自然提前已经算好所有,他不会自讨苦吃,所以在目送走沈厉宸后脸上的笑意才碎的一干二净,一拳砸到身旁的树上,嘴角几乎咬出血来,“沈厉宸,你很好。” 沈厉宸随便找了地方扔掉石刀,然后才继续比赛,心中怒意还没有完全消下去,迫切需要一个发泄口,沈文轩太过卑鄙,连将军之子祈染都能沦为他的挡箭牌,那像管桓这样无权无势的人,死了也就是死了罢。 无关紧要。 最后沈文轩被人搀扶着才走出流仙林,腿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鲜血淋漓,被人问到时也只是说不慎从马背上跌落摔在石头上,划伤了,至于沈厉宸他一句话也没提到。 这次是他失算,那个疯子,他早晚都会把这笔账讨回来。 撩开帐篷帘子,颜悦清睡颜映入眼帘,沈厉宸一颗翻涌的心瞬间平静下来,报复沈文轩后他又手刃了狼群,尽管他知道自己的举动于事无补,但他忍不下去,再也忍不下去了。 “以后我来保护你。” “颜悦清。” “悦清。” 作者有话要说:  沈文轩(秒怂):别杀我! 沈厉宸(冷哼):本来就没想杀你。 第18章 秋猎大会第三天,沈文轩因为腿上的伤放弃了比赛,沈厉宸毫无悬念拿下第一,让朝臣们第一次近距离领略到四皇子的风采,但却不知沈厉宸到底会向天子求得什么。 沈厉宸说他想去战场,去边关,驱逐十二边城所有蛮夷,还万崇一片安宁,此话掷地有声,激起人们心中的涟漪。 沈易章看向意气风发的沈厉宸,透过他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热血肆意,但终究逃不过权势所逼,为了皇位他放弃过太多,包括这辈子最爱的人,现在的沈厉宸就像是他内心重燃的一颗小火苗,望他能走自己没走过的路。 此子,不会困在浅滩,在未来某个日子,定会一飞冲天。 秋猎大会不过几日便落下帷幕,回到都城后颜悦清便再也没有见过沈厉宸,因为他身上的伤过于严重,只能躺着好生休养,心中就算闷的慌也别无他法,还好每日安乐会来逗他开心,不然早让人架着他上学去了。 秋猎大会沈厉宸取得第一,得到天子嘉奖,现下应该没人敢明着欺负他,可是祈染他们作妖方法千奇百怪,令人防不胜防,不知道沈厉宸一个人能不能应付,还有管桓,听说直接被赐死了,颜悦清还能清晰的记起那一天他的笑容,这样一个温柔的人,怎能害人? 正在颜悦清躺在床上想着这些的时候,自己房间窗户的方向忽然发出“咣”的一声。 吓得颜悦清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顺声望去,颜悦清彻底呆住,他房间窗户大打而开,沈厉宸顺着就翻了进来,动作流畅自然,且进来后还不忘帮他把窗户关好。 “你......你怎么来了。”颜悦清脸颊微红,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不对,你怎么从窗户进来了?” 沈厉宸丝毫没有察觉到颜悦清的窘迫,甚至觉得自己的做法并没有任何不对,“太晚,你家人已经歇下,所以我翻进来,白天御书院有课,我没法来看你。” “你可还好?”沈厉宸解释完后看向颜悦清,又轻声问了一句,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握的很紧,颜悦清半坐起来,才缓缓回道,“挺好的,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坐吧。”沈厉宸点头,寻了凳子坐在颜悦清床边,两人忽然之间挨的极近。 颜悦清的卧房极其素净,还摆放了一张檀木桌案,上面放了许多书籍,一看就知道颜悦清经常伏在上面看书。 “你怎么翻进来的?”颜悦清在自己脑中想象了一下,觉得很神奇,沈厉宸这样轻易就溜进来了,那丞相府的守卫未免也太薄弱了些。 沈厉宸面无表情,说的十分轻巧,“自然就翻了进来。” 颜悦清憋着笑容,不愿点破沈厉宸,他也是刚刚才发现,少年衣服下摆破了一道很长的口子,许是在翻墙的时候挂着了,一想到沈厉宸板着脸去扯自己的衣服,颜悦清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地溢出来。 “悦清很开心?”沈厉宸似乎会错意,颜悦清对上少年的眸子,里面似乎有光,让他心跳都慢了半拍,不自觉就回道:“嗯,很开心。” “黑衣人的事,父皇,丞相和我都会追查到底,你不必多想,好生休养,争取早点回到御书院。” 不知道是不是颜悦清的错觉,他总觉得沈厉宸比之前更加严肃,阴冷了一些,“四皇子,你能不能对我笑一下,就像平时我对你笑一样。” 烛火微摇,颜悦清的脸庞显得越发柔和,沈厉宸没有想到颜悦清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双手紧紧握住,表面从容,内心却像堤坝的洪水泄出,“时辰已经不早了,我先回去,改日再来看你。” -- 第29页 颜悦清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并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你还要走窗户吗?不然就走正门,我叫人带你过去。” 可沈厉宸已经走到窗口,在翻出去时才留下一句话,“等你回御书院我再笑。”说完还不等颜悦清反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窗户紧紧闭着,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颜悦清整个人快要炸开一般,忍不住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他怎能对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如此动心,这样的喜欢,他快要抑制不住了。 沈厉宸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颜悦清不是没有见过,但那时沈厉宸已经是天子,他的笑容与自己从来无关,更多的是与自己针锋相对的讽刺。 这一世,希望沈厉宸能对他露出真心的笑容,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无憾了。 沈厉宸走在夜晚的街道上,被冷风吹打着,一颗心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现在只要一靠近颜悦清心跳的就很快,但他并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感情,不仅仅是朋友这样简单吧。 纸醉金迷的百灿楼就在眼前,沈厉宸看着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走进走出,身边搂着形形色色的女子,亦或是男子。 且不论那些女子如何,那些男子却硬生生撬开了沈厉宸的脑子,不盈一握的细腰,鲜艳的紧身衣服,脸上还画着如女子般的妆容,雌雄莫辩,妖艳又俗套。 沈厉宸继续向前,再也没看那些人一眼,他忽然想通了些什么,所以脚下的步伐再不犹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和观看,感谢! 第19章 都城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树梢上,房屋上全部都压着一层厚厚的白雪,放眼望去一片洁白,颜悦清在家已经修养了两个多月,也就是说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去过御书院。 新雪降下时,都城夜晚就会举办灯会,人们最喜欢踏雪赏梅,吟诗作对,再小酌几口烧酒,若是给个皇位都不换,此刻雪已经停下,颜悦清推开屋门,看见几个仆人脸冻的通红,此刻正在打扫着院中的积雪。 “不用打扫,都回去吧!”颜悦清清脆的声音响起,让仆人纷纷看了过来,他们在颜府已经从事多年,知道颜悦清最体贴他们这些下人,天冷地寒,不愿他们被冻着。 公子眉目如画,为人又如此温柔,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家的姑娘,仆人们心中感叹便纷纷退了下去。 颜悦清与沈厉宸约好晚上要去灯会,所以他一大早就开始准备,颜悦清记得很清楚,今天是沈厉宸的生辰,但不知他自己是否记得,因为天子沈厉宸从未在这一天隆重地举办过宴会。 许是小时候没人给他过,亦或者是自己不愿意过,颜悦清想想便觉得心疼,他最喜欢的便是自己过生辰的时候,因为能穿上阿娘亲手为他缝制的新衣,能在亲人的祝福下又长大一岁。 可是沈厉宸却什么都没有。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下来,万千灯火也在瞬间点亮,温暖的橘光像是上一世启耀殿的灯火,颜悦清没有带上安乐,苏婉舟打笑说他是要去见哪家的姑娘,安乐一听立刻就不闹腾了,只盼颜悦清能带回来一个漂亮姐姐。 “我是去见四皇子。”颜悦清颇为无奈,解释着,苏婉舟脸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几秒,但很快便恢复正常,“阿娘知道了,快去吧,早些回来,别玩的太晚。” 颜悦清浅笑,暗红色大氅衬的一张小脸雪白,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显得越发明艳,“好,外面太冷,阿娘带着安乐早点进屋去吧!我走了。”颜悦清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丝毫没有看见身后苏婉舟担忧的神色。 颜悦清走了一会儿才到达他们约定的地方,老远就看见站在宫道外等他的沈厉宸,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沈厉宸好像背着他又长高了一些,整个人气质越发沉稳,立在微弱的灯火下,像一弯雪亮的刀刃。 “四皇子。”颜悦清忍不住喊道,这一声让沈厉宸原本毫无神采的双眼,瞬间点亮,颜悦清被晃了神,心跳的很快,“去哪儿?”沈厉宸快步走到颜悦清面前,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颜悦清这才回过神来,对上少年的目光,浅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并肩同行,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倚在勾栏上的莺莺燕燕眼睛毒辣,一眼就在人群中瞧见如星如月般的颜悦清,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但模样却生的太好了些,她们日子过的本就无聊,便想找点好玩的事情。 “这里的灯......”挺好看三个字还没说出来,一块粉色且带着浓郁脂粉香气的手绢,掉到了颜悦清的肩膀上,突然被东西砸到,自然有些吓人,抬头望去,更是惶恐,楼上围了不少姑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颜悦清活了两辈子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一瞬间耳朵就变得通红,立马扯下肩膀上的手绢,像烫手一般不知往哪儿搁是好,楼上的女子见此,哄然而笑,怎会有如此害羞的少年。 还没等颜悦清找到解决手绢的办法,楼上手绢如同下雨一般,纷纷扬扬落下,有的掉到地上,有的掉到颜悦清身上,更甚者落到他的头上,颜悦清如遇蛇蝎,想要扯下头上的手绢,可是越急越慌乱,越慌乱越扯不下来。 最后一下子撞到沈厉宸身上,才感觉到头上那东西没了,定眼去看时才发现原来是沈厉宸帮他扯了下来,刹那间颜悦清只感觉有一股血流直冲天灵盖,头顶都要冒出青烟来了。 -- 第30页 “谢......谢谢。”颜悦清尽量保持与以往一样,其实根本不敢去看沈厉宸,真的太丢脸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姑娘朝他扔手绢。 路人也被这样的奇景所吸引,纷纷站在一旁看热闹,一时间哄吵的不像话。 沈厉宸面色不太好看,黑着脸帮颜悦清拿掉身上五颜六色的手绢,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朝楼上扫去,让那些找乐子的莺莺燕燕瞬间有所收敛,这个少年怎么看上去有点不好惹的样子,阴沉的叫人感到后背一阵凉意。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颜悦清暗叫不好,拉起身沈厉宸的手就跑,一路跑到湖边才停下来,胸口疼的厉害,大口大口喘着气,自从掉下断路受伤后,大夫就嘱咐过他,让他以后尽量避免剧烈运动。 可今天一跑起来就全忘了,虽然很痛,但心里却很开心,沈厉宸察觉到颜悦清有异,急忙上前扶住他,颜悦清摆手,头抬起来眼睛都是红的,沈厉宸心里一沉,“你的伤还需要静养,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颜悦清却摇头,“不回去,我还有事没做完。” 沈厉宸脸色越发不好看,“什么事?竟然比你的伤还重要。”颜悦清被沈厉宸的语气惊到,低笑道:“我只是刚才跑快了,休息一下就无大碍,这件事很重要,我必须要做完。” 颜悦清说完从袖中拿出一个鸣镝,“嗖”的一声信号发射到空中,绽放出一刹那的绚烂,还没等沈厉宸开口,巨大的烟火声瞬间响彻天空,绚烂又盛大,像是他在宫中过节时才能看见的烟火一样。 烟火照亮整个天空,同时也照亮了颜悦清的脸庞,他微笑着,眉眼弯弯,大声吼道:“沈厉宸,生辰吉乐,岁岁平安。” 沈厉宸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抬头望向天空,看完颜悦清为他准备的烟火,而这场烟火照亮的不仅仅是天空,还有人心,从未有人在他生辰时做些什么,连块糕点他都没有收到过,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快要滑落,却被他生生忍住。 “悦清,是不是有风呀?”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想哭,可惜声音太小,颜悦清根本听不到。 盛大的烟火,在都城上空燃放,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大家驻足停留,直到烟火停止,纷纷猜测着,会是哪家公子一掷千金,为怎样的美人点亮如此绚烂的火光。 颜悦清脸上笑容不变,真心切意,一字一句又道:“愿你岁岁平安。”沈厉宸再也忍不住,眼中有泪水滑落出来,“嗯,我收到了。”你的祝福,我都收到了。 第二日沈厉宸去御书院时,大家都在讨论昨晚都城上空的烟火,有人说是某个富商为了讨得勾栏美人芳心所为,有人说是某位公子一掷千金,只为抱得美人归,更有甚者,说是蛮夷密探所燃放出的信号,反正众说纷纭,各有各的看法。 微微侧头去看颜悦清空着的座位,沈厉宸嘴角浮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像是只有自己知道般欣喜,因为那是悦清为他点亮的。 作者有话要说:  颜“富商”:生日快乐! 沈“美人”:悦清最好! 下一章,沈厉宸长大警告,又帅又狠,又会撩的四皇子要上线啦!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和观看! 第20章 四季轮回,年复一年,在不知不觉中颜悦清又走过了五个年头,亲眼看着沈厉宸一点点长大,身高远超于他,在惆怅的同时不免感叹,这五年发生了太多的事。 流仙林秋猎比赛时所遇到的黑衣人也全部落网,只不过都死了,背后的指使者却没有任何消息,这个案子随着黑衣人死亡,便石沉大海,不再被沈易章提及。 只是私下嘱咐沈厉宸和颜悦清多加注意,做事不要单独行动,以免又遇到藏有杀机的人。 这件事一直哽在颜悦清心里,上不去下不来,隐隐忧虑,不知哪一天悬在头顶的利刃才会落下,但相比于苏婉舟操心他的终身大事,这件事好像显得又没有那么糟心了。 五年,他的冠礼早已过去,别家与他同岁公子的孩子都已经几岁大了,可他倒好,直到现在连姑娘的手都没有牵过。 颜问白倒是一点儿都不着急,可苏婉舟不一样,平日里跟着官夫人们在一起喝茶闲聊,她们最喜欢议论这些,谈到颜悦清时都纷纷可惜,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没娶妻纳妾也就算了,怎么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不会......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苏婉舟自然不可能让这些夫人议论他家悦清,当即便打断她们的想入非非,这传出去可怎么得了,只好拿颜悦清还要在仕途上多打磨几年作为借口,官夫人们一听话锋直转,现下都城谁不知道颜悦清的名字呀。 十八岁便考取状元,一日踏尽都城落花,最近几年在朝廷上跟四皇子沈厉宸大露锋芒,褪去少年的青涩,已然是个令都城少女为之心动的存在了。 十家姑娘,就有七八家都想嫁给他,只是有些可惜从不亲近女色,苏婉舟越想越不对,要说颜悦清亲近谁,恐怕只有四皇子沈厉宸了,“咚”的一声,苏婉舟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苏婉舟看着颜悦清美好如玉的侧脸,试探性地打笑道:“悦清有没有遇见合眼缘的姑娘,要是有的话阿娘帮你去打听打听。” 颜悦清手中的饭碗差点摔下去,还好最后稳住了,看向一脸期盼的苏婉舟,急忙回应,“阿娘,我现在还不想这些,随缘即可。” -- 第31页 苏婉舟一听脑中又闪过白天听官夫人说的那些话,立马急了,手中碗筷一放,开始念叨:“悦清,你看你冠礼都过了,阿娘和你父亲只盼着你能早点成家,有一个温婉的姑娘能照顾你,你们相互扶持,一直走下去。” 颜悦清听着,不自觉就想起沈厉宸。 “别家跟你同岁公子的孩子都能走路了,你说阿娘和你父亲怎么能不着急?” 颜悦清一脸求救看向颜问白,颜问白左右为难,但最后还是选择听从苏婉舟的话,半天才冒出一句,“你阿娘说的有道理。” 安乐强忍憋笑,默默扒着碗里的饭,苏婉舟得到颜问白的赞同,心情好像好了许多,颜悦清趁此机会才敢道:“阿娘,我想先立业再成家,孩儿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种事情急不得。” 颜悦清又搬出上一世的说辞,希望能挡住苏婉舟来势汹汹的“攻势”,可情况似乎跟上一世不同,颜悦清发现他已经不能说服苏婉舟了。 “没事,阿娘帮你留意就好,悦清不用操心。”苏婉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温声道,可态度却不容任何人拒绝,颜悦清抬头去看颜问白,颜问白微微摇头,再也救不了他。 颜悦清头有些痛。 这不,某天颜悦清就被苏婉舟拉出去参加一个春宴,说起来只是普通的宴会,但颜悦清心里却很清楚,分明是要带他和王御史家的千金见面,与上一世一模一样,颜悦清穿着一身暗红色仙鹤锦衣,芝兰玉树。 此次宴会但凡在都城里有脸面的人家都到了,万千花朵争奇斗艳,美不胜收,颜悦清与王家千金对面而坐,那王家千金样貌生得极好,一双含情目,时不时看过来,可颜悦清的心思却不在王家千金上。 他一直在寻沈厉宸的身影,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苏婉舟明显察觉到颜悦清的漫不经心,悄悄问道:“悦清,你在想什么?王姑娘在跟你搭话呢!就算不喜欢,至少也要君子一些。” 颜悦清这才回过神,发现王家千金正看着他,实在是尴尬,一瞬间整张脸都红了,“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没听见王姑娘在对我讲话。” 王灵萧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她倾心颜悦清已久,这次机会实属难得,“无碍,颜公子随意就好。” 苏婉舟瞧见王灵萧的仪态落落大方,心中越发满意起来,可颜悦清却有点招架不住,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跟女子相处。 苏婉舟看向园中的花,忽然转头对颜悦清笑道:“我看园中花开的极好,不如你和王姑娘一起去散散步。”颜悦清惶恐,端茶的手瞬间僵硬在半空中,可是现下亭子里有许多官夫人看热闹,他若拒绝,对王灵萧总是不好。 苏婉舟想的周全。 颜悦清有些无奈,对上王灵萧羞涩的目光,终是点了头,正好,明着不好说,私下总没人拦着他,两个人去散散步讲清楚了也好。 于是两人在一众官夫人的注视下,走进园子里,踏着青石板小路,四周都是花香,还没等颜悦清开口,王灵萧就抢先一步,“颜公子平日里最喜欢做什么?” “看书,写字,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颜悦清甚是认真回道,“我也喜欢看书,可惜字写得不太好,有机会想向颜公子讨教讨教。” 写字不好?沈厉宸也写不好,这些年都是他手把手教的,可不知是什么原因,总没有长进。 “当然可以。” 王灵萧很开心,笑的很甜,颜悦清看着她的笑容自觉不能再耽搁下去,心里暗暗想着措辞,可又被抢先一步,“颜公子,不知你可否有心上人?”想必王灵萧说这话也鼓足了勇气,一张小脸变得通红,可眼睛里全是期盼。 颜悦清沉顿了一下,脑中闪过沈厉宸的身影,王灵萧见他迟迟没有作答,一颗雀跃的心瞬间安静下来,这般表现便是有了心上人了吧。 “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颜悦清很坚定,目光望向远方,“王姑娘,我此次答应参加春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不想辜负姑娘一番美意,还望姑娘见谅。” 颜悦清拱手道,很有风度,王灵萧也不是那种死缠难打的姑娘,随即便笑出声来,缓解了场面的尴尬,“颜公子何错之有?我不想再往里走了,我们回去吧!” 颜悦清松了一口气,同时对王灵萧的印象不免又好上三分,可还未迈出步子,就听见从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悦清。” 清朗又有几分低沉,细细地撩拨着人的心弦,颜悦清转身,沈厉宸的身影便映入眼帘,身量很高,穿着一袭墨色水纹锦衣,整个人都长开了,再也不是原来那个阴沉的少年,对着颜悦清眼底还有浅浅的笑意。 但在看到颜悦清身旁的王灵萧后,那一点笑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阴冷,王灵萧迎上他的目光,脖子忽然有些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  王灵萧:我好害怕,沈厉宸你别误会。 颜悦清:她好害怕,四皇子你别看她。 沈厉宸:我好生气,悦清你站到我身边来。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感谢!感谢在2019-12-02 20:36:23~2019-12-08 15:2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2页 第21章 “四皇子。”颜悦清露出笑容,所有情绪向外展开,再也没有任何隐藏,王灵萧看着两人,竟有一种插不上话的感绝,像被隔离开了一样。 沈厉宸听见颜悦清的声音,眼底的冰冷才缓缓褪去,“一起?”颜悦清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向一旁的王灵萧,意在询问她的意见,“自然可以,一起吧!”王灵萧急忙道,不敢再看沈厉宸一眼。 颜悦清低笑,“四皇子不要太严肃。”沈厉宸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反问道:“难道我样子看起来很严肃?” 王灵萧脖子越发冰凉,“不严肃。”她早知道颜悦清与四皇子沈厉宸交好,却没曾想让自己碰着,以前都是在别人口中了解的沈厉宸,但闻名不如见面,四皇子果真比传闻中看上去还要狠厉。 不需有任何动作或言语,只需看你一眼,就觉得后背发凉,不威自怒。 王灵萧忽然有些想不明白,像颜悦清这般温润如玉的公子,是怎么跟四皇子交好的。 三人一路无言出了园子,苏婉舟眼皮直跳,老远就瞧见了沈厉宸,在看见他和颜悦清走得如此近时,差点从椅子上直接站起来,不见平时温婉。 王灵萧见终于走出园子,不禁松一口气,转而对颜悦清一笑,“颜公子,就恕我先行一步,你和四皇子随意,我改天再找你请教练字。” 颜悦清点头,“好,下一次有机会一定教你。”王灵萧浅笑,行礼后,便缓缓离开了,沈厉宸不等人走远便问道:“悦清要写什么字?”“刚刚我们在园子里提到的,王姑娘想要练字。” “悦清何不多教教我,我也写不好字。”沈厉宸直直看着颜悦清,眼中一片平静,但颜悦清却不敢与他对视太久,很快便把目光投向别处,说话也变得有些结结巴巴,“自......自然可以,这些年不是一直都在教你吗?” 沈厉宸凑得越发近了些,甚至能看见颜悦清逐渐发红的耳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既然悦清教我,那还有时间去教别人吗?” 颜悦清猛的转头,想要反驳,谁知沈厉宸竟然靠的那样近,嘴无意就擦过他的脸颊,如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轻轻落下,沈厉宸微愣,随即便反应过来,看到颜悦清整张脸都是红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颜悦清说完慌乱转过身,正好对上苏婉舟探究的目光,颜悦清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但还没等他想好,苏婉舟就别开目光,转头跟那些官夫人说说笑笑了,从容的让人心慌。 沈厉宸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安慰道:“没事,是我靠的太近了。” 这场春宴很快便结束,苏婉舟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有跟颜悦清讲话,脸上表情很凝重,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颜悦清几次想要开口,可无意间却瞥见苏婉舟眼角的泪花,千言万语便在心中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颜悦清能感觉得到,苏婉舟发现自己喜欢沈厉宸了,要说这五年来只有怀疑,那这场春宴便是确定,他伤透了苏婉舟的心,如同上一世他偏执喜欢上沈文轩一样。 但沈厉宸与沈文轩不一样,颜悦清已经历过一世,早已确定,就算最后不能和沈厉宸在一起,他也要辅助他成为九五之尊,登上万人俯首的位置。 “阿娘,悦清又惹你生气了。”颜悦清蹲在苏婉舟面前,语气像个孩子一般,苏婉舟别过脸,不愿意去看他,颜悦清挠了挠头,又道:“阿娘,事情跟你察觉到的一样,悦清的确心悦四皇子。” “咣” 颜悦清还没把话说完,苏婉舟便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虽力气不大,但落在脸上却生疼的厉害,也是在打完颜悦清后她眼中的泪水才缓缓落下来,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住口。” 颜悦清垂下眸子,没有听她的,继续道:“悦清的确心悦四皇子,一辈子不变,但我未必会和他在一起,我想官至丞相,一辈子守在他身边,阿娘,我心有所属,又何必去耽误别人家好姑娘。” “那我呢?你有想过阿娘和你父亲吗?别人会怎么议论你?人言可畏,万一将来你后悔了,怎么办?”马车外面人声鼎沸,苏婉舟却低低哭着。 颜悦清也红了眼眶,不再逃避,正对苏婉舟的目光,一字一句,用尽他所有虔诚,“悦清心悦于他,必不会改,我自知不孝,愧对阿娘和父亲,但我会一直陪着你们,阿娘,一辈子很短,悦清只想在乎自己重视的人。” “人言可畏,但我不会后悔。”颜悦清轻轻靠在苏婉舟膝上,他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早一点看清楚沈文轩的面目,没早一点发现沈厉宸的付出,上天既然重新给了他一次机会,那么他一定不会再错过。 至于其他人,与他何干。 “阿娘不是故意要打你,只是悦清,你已及冠,很多事情要考虑清楚,阿娘怕你所遇非人,受到伤害,到时候后悔来不及了怎么办?” 苏婉舟轻拍颜悦清的后背,语气终是缓和了几分,作为一个母亲,她忧虑的自然只有颜悦清。 颜悦清抬起头,眼睛明亮的不像话,“阿娘若能解气,便是再打几下也无妨,四皇子很好,我不会看错,而且现在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不能走到一起也是自然,我愿一直陪着阿娘和父亲。” “我说不动你的。”苏婉舟心中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万般无奈,对于颜悦清所说的一厢情愿自然不也认同,只是不想点破而已。 -- 第33页 “阿娘,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后便很难再改。”颜悦清低喃,脑中浮现的全是沈厉宸的身影,悲喜皆是他。 苏婉舟透过颜悦清的眼睛,似乎看到了当年的颜问白。 错把真心付。 气氛终于缓解,他们也该到家了,颜悦清一下马车就瞧见安乐在门口等着他们,心中一暖急忙迎上去,万千灯火,总有一盏是留给自己的。 他何其所幸。 作者有话要说:  苏婉舟:怎么办,我辛苦养的白菜。 颜悦清:???什么白菜。 沈厉宸:你是白菜。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感谢! 欢迎小伙伴提些建议,多多冒泡,想不想看天子沈易章和颜问白的纠葛呢? 快了哈! 第22章 春季是个好时节,可朝廷上下却人心惶惶,天子沈易章自昨年隆冬起就一直抱病,到今年开春都不见好,启耀殿一直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宫中局势也越来越紧张,立嗣一事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 可朝臣们却不敢参奏,天子心思不是他等能随意揣摩的,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让天性多疑的沈易章恼怒,从而引祸上身。 颜问白自沈易章抱病起就一直替他处理朝事,每天面对如山般的奏折,除了无奈,就只有埋头苦干,除了这些,还要稳定人心,以防有人趁机作乱。 老天似乎还喜欢给颜问白制造一些其他麻烦,连安稳了几年的边线,最近也变得有些不太平,反正令人焦头烂额,最开始颜问白还怀疑过沈易章是在装病,想要偷得些许闲暇时光。 直到这一天他亲自去探望沈易章。 推开寝殿大门,扑鼻而来一股沉重的龙涎香,只是在这股香味里还掺杂了几分药味,宫殿里的大太监急忙迎上来,有几分谄媚,“见过颜丞相。” 颜问白淡淡瞥过他一眼,轻声道:“皇上歇息了?” 大太监有几分为难的样子,随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带着几分哭腔:“奴才斗胆求颜丞相劝劝皇上吧!”颜问白微微蹙眉,像是有几分不解,“怎么?” “皇上最近怎么也不喝药,一旦有人端进来,立马就会被打翻,就算奴才没读过几本书,也知道生病一定要吃药,不吃药可怎么好?奴才看着皇上一天天憔悴下去,真的束手无策。” “颜丞相,你劝劝皇上吧!你的话皇上还是听得进去的,旁人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大太监大半个身子都贴在地上,颜问白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一股怒火油然而生,沈易章未免太意气用事。 “你先起来,作为臣子我自然有义务去规劝皇上,叫人重新端一碗药来,我端进去吧。”颜问白气过之后,就换成十分无奈。 大太监用如看救星一般的目光望着颜问白,轻唤一声立马就有宫女端进来一碗浓黑的药汁,用上好的玉碗盛着,精致地不像是一碗苦药。 颜问白忽地愣住,忽然明白沈易章为何不愿再喝这些药,就像很多年前,他也同样拒绝苦药,宁愿把病痛硬生生拖好,也一滴不沾,可年轻时的身体怎么能跟现在相比,虽正值壮年,却终究不再年少。 他耗不起的。 端着药,颜问白又推开了一扇门,一眼就瞧见沈易章躺在床上的背影,进来后反手就把门关上了,发出“吱”的一声,沈易章听见声响,立马坐起身吼道:“叫你们不要进来,你们这些狗奴才是听不懂吗?” 可定眼一看,才发现是颜问白,一身朝服,穿在他身上还是这么令人惊艳,岁月待他极好,不像自己,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在沈易章惊讶的时候,颜问白幽幽开口,“臣见皇上抱恙已久,特来探望,见到皇上如此精神也就放心了,那臣就不多叨扰,先行告退,毕竟还有许多奏折等着臣去处理。” 沈易章一听颜问白要离开,立马开始咳嗽,与刚才判若两人,颜问白这才收回迈出去的一只脚,走到离沈易章近些的地方,手中那碗黑如墨汁的苦药,尤其扎眼。 “皇上既然生病,为何不喝药?”颜问白一字一句,透露出丝丝凉意,沈易章半坐着,竟然生出些许心虚之感,但转而便问道:“你当真不知道?” 颜问白放下手中的药,目光扫向沈易章,开口道:“知道又怎样?喝了药才会好,这个道理连三岁小儿都知道。”沈易章紧紧握住双拳,语气恢复成平时的刻薄,“那爱卿的意思是朕连三岁小儿都不如?谁给你的胆子。” 颜问白掀开官服,重重跪在地上,口中说的话却字字讽刺,“皇上不喝药,可不就是连三岁小儿都不如嘛?” “起来。”沈易章似乎更生气了,可颜问白充耳不闻,跪的笔直,“起来。” “朕不要你跪,叫你起来,听不懂吗?” 颜问白俯身下去,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让沈易章瞬间丢盔弃甲,低低吼道:“我喝,我喝还不行吗?”沈易章急忙跳下床,抓起桌上的玉碗一口饮尽,颜问白这才抬起头看沈易章一眼。 “皇上圣明,以后臣每天都来送药,望皇上早日康复,长享盛世。” 沈易章眼眶有些发红,他最见不得颜问白对他卑躬屈膝,平时每一次跪拜都犹如剜心,更何况是磕头,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宫殿地板冰凉,沈易章刚刚慌忙从床上跳下,竟连鞋都忘穿。 -- 第34页 可是心比脚还要冰冷。 “皇上喝药后就早点歇下,不易太过操劳,朝廷上的事一切有臣,皇上大可安心。”颜问白起身,拱手道,一切都疏离冷淡,君是君,臣是臣。 “臣先行告退。”颜问白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却不曾想怎么也挪不动步子,因为他感觉到有一只手牵住了自己的衣袖,他不敢转身去看沈易章的脸。 “爱卿不是来看我吗?为何走得这般匆忙,朕许久未见到你,就留下一会儿,陪朕说说话可好?”沈易章又换了一种语气,竟然有几分讨好的味道,颜问白轻抿嘴唇,还是不肯回头。 “臣先行告退。” 可沈易章就是不肯放手,“你就这样厌恶我?颜问白,要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你告诉我,你教教我,你说啊,只要你说,我就去做,可你不说,一直都不曾说过。” 颜问白听到此处终是回过头,看到沈易章光脚站在地面上,心中微微有些刺痛,但转而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皇上,地上很凉。” “颜问白,它没有你的举动让我心凉。” 颜问白低笑,拂下沈易章牵他的手,“是谁当初为了皇位舍弃的我?是你先薄情,怎能怪我寡义,皇上,这些年够了,你是君,我是臣,仅此而已。” “那苏婉舟呢?你喜欢她?”“是她陪我走过最难的那些日子,如果不喜欢我怎会娶她,又怎会有悦清。” “那你不怕我杀了他们?”沈易章脸上表情忽然变得有几分狰狞,看上去丝毫不像在说谎。 颜问白浅笑,“那我定去陪他们,黄泉碧落,生死不离。” “皇上,多保重。”颜问白说完最后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不再去看沈易章一眼,沈易章双手抱头,蹲在寝殿里,他无数次曾梦到自己当初没有放弃沈问白,梦里还能牵着他的手,可一醒来却如黄粱一梦。 什么都没了,他爱惨了颜问白,所以终究是要画地为牢,一生都走不出这段感情,皇位?他就为了这样一个东西,永远痛失所爱。 被万人朝贺时,心中究竟是喜悦还是后悔,他已不得而知,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个对他回眸一笑的颜问白,再也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易章: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朕面前,可是朕没有珍惜,到失去时朕才后悔! 颜问白:喝药!!! 沈易章:......打扰了!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感谢! 第23章 “安乐,这么晚你要去哪儿?”用完晚饭后,颜悦清到庭院中散步,正好碰见要外出的安乐,安乐没曾想会遇见颜悦清,脸上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慌张,很轻易就能被颜悦清捕捉到。 安乐很不会撒谎,磕磕绊绊回道:“没......不去哪儿,就随意散散步,悦清哥哥也在散步吗?” 颜悦清将安乐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点头道:“对,如果你要出去,可以叫我陪你一起,天色这么晚,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安乐浅笑,应下,“好,要是我出去一定叫上悦清哥哥一起,只是现下我不出去,我先回房间休息了。”安乐甜甜笑着,在颜悦清的注视下离开庭院,颜悦清看着安乐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就像是安乐有什么在瞒着他们一样,可他们已经在一个屋檐下同住了五年,安乐每一声“悦清哥哥”,都像雨点一样,打在他的心上,滴水石穿,也莫过于此。 目送走安乐后,没过多久又碰到刚刚回家的颜问白,走近些就能闻到他身上的药味,颜悦清知道,天子生病了,病了很久,一直都没有好转,他还知道天子经此一病会落下病根,所以明明正值壮年却没有多少年时间了。 朝廷上的大小事宜长时间都压在颜问白身上,使他面容显得有些疲倦,但就算如此,依旧掩盖不住他独特的气质,清冷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颜问白没跟颜悦清讲上几句话,便回去歇下了,颜悦清知道不久后边线战事将会爆发,所有的平静,都会被狼烟撕个粉碎,而上一世颜问白和苏婉舟就是死在前往边线的路上。 他们去边线探望将士,鼓舞士气,不幸马车坠崖,尸骨无存,颜悦清还记得苏婉舟本来不能与颜问白同行,但这是他阿娘亲自求来的,她想与颜问白一起。 后来颜悦清才明白,或许苏婉舟本就明白边线战乱危险,不放心颜问白独自前往,所以才会不顾生死陪同他。 颜问白和苏婉舟坠崖的消息很快便传回朝廷,颜悦清懵然跪在地上后,亲眼看见天子沈易章从龙椅上跌下来,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黑红的,触目惊心,好像喃喃念了两个字,但没人听清。 颜悦清不眠不休了五天,在山崖下拼命寻找,可连马车的碎片都不曾见到,周围的人都劝慰他,怜悯他,就是没有人再愿意帮他一起找,他成了一个满眼都是血丝的疯子,一身月牙色衣袍,尽是脏污。 他记得苏婉舟走时说过,回来再给他做月桂糖,阿娘的笑脸,颜问白清雅的身影,他怎么也寻不到,整个世界一片灰暗。 最后是沈厉宸将他打晕背了回去,导致他醒来后恨极了沈厉宸,痛失双亲的所有痛苦,一瞬间都转接到了沈厉宸身上,似乎他找不到自己父母的尸骨,全都是沈厉宸造成的。 -- 第35页 尽管颜悦清自己知道,沈厉宸并无过错,这一世颜悦清想来不禁想要痛骂自己,若不是真的关心,沈厉宸又怎会轻易离开军营匆匆赶来,只为看一眼如同疯子一般的自己。 要知道沈厉宸可是将领,不能擅离职守,他冒了许多风险才能来到自己身边,而沈文轩却至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沈厉宸。”颜悦清喃喃念着,“悦清在想沈厉宸?”有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颜悦清下意识点头,“嗯。” 可回答后才发现这道声音太过熟悉,不敢相信一般转过身,抬眼就看见沈厉宸正侧坐在他家围墙上,眼底有浅浅的笑意,颜悦清瞬间呆住。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怒道:“怎么又爬墙,不是告诉过你,让你走正门么?” 沈厉宸不以为然,似乎早就习惯颜悦清会有这样的反应,一跃下墙,顺手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无比认真且严肃回答道:“习惯了。” “这样见你要快一些。” 听到前半句颜悦清本还想教导他两句,可听完了后半句,原本想好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只能长叹一口气。 “这么晚你怎么还没回去?”“看过你后就回去。”夜晚有微风拂过,吹起沈厉宸额前的碎发,露出好看的眉目,颜悦清不忍别开目光,“那看过了,早些回去。” 沈厉宸却不急,“我刚刚听见你念我,现在又为什么着急赶我走?”颜悦清看着沈厉宸一点点接近自己,不禁让他想起上一次,自己不小心亲到沈厉宸的脸,急忙别开目光,只留给沈厉宸一个侧脸。 “我只是念你最近功课怎么样,字写得好不好。” 沈厉宸嘴角有一丝弧度,“劳悦清挂念,我定会更加认真。”“那就好。”颜悦清回道。 “那我回去了,明天傍晚宫道外见。”沈厉宸说着就已经走到墙边,颜悦清还来不及阻止,沈厉宸就已经翻了上去,“明天你找我有事?”颜悦清追问。 沈厉宸回道:“嗯,有事。”“好,但下次你能不能走正门?”颜悦清对沈厉宸翻墙的执着十分不解,又好气又好笑,堂堂的未来天子,怎么老是喜欢翻颜府的墙,以后被人扒出来怎么得了。 头疼! 可沈厉宸并没有回答他,转而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想来已经十分熟练,颜悦清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沈厉宸那里,所以丝毫没有发现离他很近的颜问白,颜问白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怎么看不出两个孩子眼底的欢喜。 就像是当年的他和沈易章一般,心里一阵抽痛,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引导颜悦清,因为喜欢上一个人后便很难再改,就算能改,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这个代价,他不想发生在颜悦清身上。 “悦清。” “父亲。”颜悦清没有想到颜问白还会出现在庭院里,微微有些诧异,“父亲还没歇息?”颜问白披着一件外衣,月光将他影子拉的极长。 “刚刚四皇子来过。”颜问白问的很直接,几乎是肯定的语气,颜悦清点头,觉得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嗯,四皇子来过。” 颜问白微微点头,“悦清,你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干涉,但我不希望有人能伤害到你,这一点你需要自己去判别,不会后悔就好。” 颜悦清已经明白颜问白话中的含义,他的父亲早已经看穿了一切,但没有责怪他,和苏婉舟一样,都只是在意他会不会受到伤害。 “嗯,悦清已经想清楚了,不会后悔。”颜悦清笑着,眼睛里有光,晃人心神,他上辈子最希望的就是能得到颜问白和苏婉舟的支持,可却没有,所以导致后来他们关系一点点疏远,这辈子就像所有的好运气都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颜悦清知道一切都能改变,而他的父亲和阿娘的命运也能被改变。 “无论怎样,我和你阿娘永远站在你这边。”颜问白头一次讲这样亲切的话,颜悦清重重点头,“嗯,悦清也一定会一直陪着你们。” “你们两个,这么晚还不歇息,明天不上早朝?”苏婉舟也披着一件衣服,不知何时出现在庭院里,“阿娘说的是,悦清马上就去。”颜悦清讪讪道。 苏婉舟浅笑,颜问白忽然牵起她的手,“说的也是,起风了,都回去歇着吧!”“悦清。”两人不约而同一起喊道。 “嗯?”颜悦清听到后立马收回迈出的一只脚,苏婉舟和颜问白相视而笑,苏婉舟打笑说道:“明天早些回来。” 颜悦清微微蹙眉,好像不太理解,可没多久便反应过来,“自......自然。”明天沈厉宸约他在宫道外面见面,而苏婉舟居然一开始就在偷听。 颜悦清同手同脚离开,三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藏在角落里的安乐,面无表情,目光冰冷,一直注视着他们,如同一个木偶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颜悦清:原来父亲也在啊! 颜悦清:原来阿娘也在呀!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感谢! (捉虫) 第24章 都城中最让人一掷千金的酒楼,微雨楼当之无愧,白日里艺伶声乐不断,晚上更是灯火通明,一片奢靡之景,祈染这些年越发纨绔,经常宿在这里和美人厮混在一起,连祈穆都压不住他的放肆。 “文轩,快坐快坐。”祈染怀中搂着一位美人,见到沈文轩立刻就把她推了出去,转而道:“去拿些好酒来。” -- 第36页 沈文轩瞥了一眼不务正业的祈染,摆手道:“不必了,给我来一壶茶,之前常喝的那种。” 美人闻听赶紧整理好衣衫,退了出去,祈染笑道:“今天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莫不是来寻子苑的?”沈文轩不作声,算是承认。 他身为皇子一直都知道要洁身自爱,所以一开始十分瞧不上微雨楼,就算里面修建得再雅致,也逃不过它是烟花之地的实事,可直到看见子苑。 “也不知道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来这儿十回有八回都是找他,剩下两回是替我那烦人的父亲来探望探望我,想不明白,你喜欢他什么?” 近些年都城男风盛行,微雨楼里自然养了一大批模样好看的男倌,倒不是子苑生的有多好看,只是他总笑着,就算被客人打惨了,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容,不哭不闹,就像只会笑一样。 沈文轩第一次注意到他就是被他的笑容所吸引,因为有几分颜悦清的味道,他们明明长的一点儿也不像,可笑起来却又如此相似,唯一见子苑哭过,恐怕只有在床上,沈文轩折磨狠了,他眼角泛红,随即就会流下两串长长的泪珠。 可一旦沈文轩说不准哭后,他便会立即收敛,换上笑容,比爪牙锋利的颜悦清不知乖巧多少倍,可终究不是颜悦清,因为颜悦清从来不会对他和颜悦色,永远都是一副疏离冷淡模样,越得不到,心越痒。 执念越深。 “我还以为你一直对颜悦清有意思呢!”祈染说话向来随心所欲,压根儿察觉不到沈厉宸在一瞬间就变了的脸色,“你今天废话格外多。” “得,反正我横竖都没有子苑招你喜欢,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祈染装作一副伤心模样,十足欠揍,沈文轩额角直冒青筋,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打死他的冲动。 “说正事,这边已经安排好了,只等沈厉宸出现动手。”沈文轩冷笑,五年前沈厉宸在枫叶林给他那一刀,他可一直记得,只要能给沈厉宸找麻烦,他永远都有的是耐心。 祈染点头:“自然,反正想要他命的人这么多,也不差我们,若是被发现,我们不是还有那些老东西当替罪羔羊么?”沈文轩低笑,还想说些什么,屋外传来敲门声,打断二人的谈话。 “吱呀”一声后,屋门被打开,一个青衣少年迈步进来,手中端着清幽的香茗,脸上挂着浅笑,眉眼弯弯,正是祈染口中的子苑。 沈文轩给了祈染一个眼神,祈染便又恢复成一副纨绔模样,轻浮得令人不忍直视,“我要去找美人了,你们慢慢聊。”说完便跌跌撞撞离开屋子,留下子苑和沈文轩两人。 颜悦清一大早就被苏婉舟差小厮叫醒,吃饭时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安乐看着觉得十分有趣,笑道:“悦清哥哥还在梦里呀!”苏婉舟扶额,拍了拍颜悦清的肩膀,语气带着三分无奈,“你看看,安乐可要笑话你了。” 颜悦清这才睁开眼睛,抬头就看见安乐甜甜的笑容,转而对苏婉舟道:“阿娘,今天好不容易不上早朝,你就让我多睡一会儿吧!” “悦清哥哥,今天不去早朝,你出去玩吗?安乐想跟你一起。” “他今天跟四皇子有约,安乐跟我一起去玩好不好?”苏婉舟说着又为安乐盛了一碗粥,安乐点头,甚是乖巧,“原来如此,那悦清哥哥早点回来呀!” 颜悦清看着安乐的笑容,眼皮直跳,似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颜悦清就赶到了宫道外,在等待沈厉宸的时候,看着天一点点暗下来,周围的灯火一点点亮起来,微微有些恍惚。 过了一会儿沈厉宸才出现,墨色的衣服显得整个人越发沉稳,马尾高束又有几分少年的青稚,无论怎样都好看的令人移不开眼。 “你说找我有事。”颜悦清开口,和沈厉宸并肩同行,不知是不是夜晚过于闷热,颜悦清脸有些发红,沈厉宸自然地牵起颜悦清的手,就如同十三岁时颜悦清主动牵过他手一样。 沈厉宸对颜悦清浅笑,“带你去一个地方。”,颜悦清屏住呼吸,这世间珍贵的东西有很多,而对于他来说珍贵的东西,便是沈厉宸的笑容。 颜悦清魂儿都快被沈厉宸这一笑勾走了,整个人愣愣地被他牵着,连话都说不出,沈厉宸在牵起颜悦清手的那一刻,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他曾经绝望过,麻木过,自暴自弃过,就在觉得人生并没有任何意义时,颜悦清出现了,他像是一道光,打进他黑暗的世界,但身处黑暗久了便不习惯有光的照拂,他最开始也排斥过颜悦清,但颜悦清一直不离不弃,仿佛认定了他。 那他也认定了他,既然光进来了,他便会让光留住,不会放手。 沈厉宸很快便将颜悦清带到目的地,都城最高的建筑,探星楼。 颜悦清被沈厉宸牵着爬了许久的阶梯才到顶层,一向不喜欢锻炼的他,累的气喘吁吁,越发说不出话来,只是奇怪,顶层上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心里纳闷,这里不是一向人很多吗?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颜悦清心里有几分悸动,他上一世来过这里,也同样是沈厉宸带他来的,不过并不是两个人,与他们一起的还有满朝文武。 沈厉宸松开颜悦清的手,径直走到拂栏处,用尽了他所有温柔,“悦清,过来看。”颜悦清觉得像沈厉宸这样的人一旦温柔起来,真的没人能承受住,此刻就算是让颜悦清从这里跳下去,也未尝不可。 -- 第37页 颜悦清缓缓走近沈厉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再一次被震撼,都城万家灯火,宛若夏日里的萤火,闪耀如星,明明上一世也见过,可还是不免感叹都城的繁荣,“悦清,从高处看,这些灯火就像是繁星一般,这样的盛世之景,我想同你一起看。” 颜悦清笑着,转头满眼都是沈厉宸,“嗯,同你一起看。” “还有一个东西给你看。”沈厉宸忽然故作神秘,勾起了颜悦清的好奇心,“什么?” “你先蒙着眼睛,我数到十,你再放开。” 颜悦清没有照做,还想继续追问,可沈厉宸已经绕到了他身后,一双温暖的手直接覆到眼睛上,颜悦清面前一片黑暗,春日里衣衫穿得已经很薄,颜悦清甚至能感受到从沈厉宸胸膛传来的热度。 两人挨得很近很近,颜悦清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听见沈厉宸低沉的嗓音在耳边炸开,“十、九、八......二、一” 数完一后,沈厉宸的手瞬间放开,颜悦清渐渐睁开双眼,天空上方正升起无数孔明灯,如同夏日河中无数的莲灯,映入天空,橘色的灯火照亮天空,就像是上一世启耀殿的烛光。 但颜悦清却不知道,这些孔明灯上还写着字,一笔一划皆是沈厉宸亲自所为,全部求的是他,愿颜悦清长乐无忧。 “沈厉宸,你这是做什么?”颜悦清不敢去看沈厉宸的脸,半晌才开口,他不敢去想,怕得到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过于贪心。 沈厉宸有千言万语要对颜悦清说,又不知从何开口,正想从颜悦清身后抱住他,却被突然打断,一支利箭直直飞向颜悦清的胸口,沈厉宸眼疾手快,拉过颜悦清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利箭斜斜插到一旁的柱子上,闪着光芒。 沈厉宸知道不能再久待下去,只好按下心头的冲动,冷静道:“悦清,恐怕又是那帮人,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回去。”颜悦清点头,这些年他和沈厉宸一直被黑衣人暗杀,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可惜一直抓不到幕后之人。 “我猜他们定还有人在楼下堵我们。”颜悦清被沈厉宸牵着,走到三楼忽然道,沈厉宸点头,“悦清信我吗?” 颜悦清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握住沈厉宸的手,沈厉宸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下一刻就将颜悦清横抱起来。 “你......你做什么?”颜悦清对沈厉宸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下好了,他不但被沈厉宸背过,现在直接能抱起来了。 沈厉宸说着,一只脚已经踏上三楼的拂栏上,眉目间有说不尽的轻狂,是颜悦清从未见过的模样,“我带你下楼。” 沈厉宸说完,一跃而下,颜悦清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处,这种感觉就像是五年之前他们手牵手一起跳下断路一样,可这一次情况又有些不同,沈厉宸眉目已经长开,再也不是五年前那个默默无闻的皇子。 他已经成长到能令人心安,沈厉宸在每层的屋檐上轻点脚尖,抱着颜悦清毫发无伤从三楼下来,落地后第一件事就想要背起颜悦清继续跑路,而颜悦清已经看见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在他们身后,正逐渐靠过来。 他们所处的地方,行人来来往往,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伤及无辜,引发动乱,“快走。”颜悦清没想太多,拽着沈厉宸的手,拼命往前奔,他们一跑,杀手也跟着一起跑起来,此番奇景惹得街上行人不断投来目光。 终于跑到人少的地方后,两人才停下来,颜悦清紧紧闭着嘴巴,胸口却不断起伏,沈厉宸急忙扶颜悦清坐在一块石头上,“悦清,你怎么样?” 颜悦清还是闭着嘴巴,怎么也不肯开口说一句话,只是摆手,示意他休息一下就好,就这会儿功夫,杀手已经追了上来。 沈厉宸背对颜悦清,脸上表情瞬间变得暴戾,看这些杀手的眼神,如同在看死人一般,杀手们一时之间不敢上前,可到底人多,“终于逮到你们了。” 沈厉宸闻听,忽然笑出声来,“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终于逮到你们了。”话一落地,从暗处出现许多身着墨色锦衣的暗卫,将杀手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既然敢追杀我们,那就要做好死的觉悟。”沈厉宸一声令下,暗卫便与杀手们开始交手,沈厉宸这才安心蹲在颜悦清身前,与他平视,“悦清,我先送你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颜悦清点头,起身,头一阵眩晕,再也受不住,吐出一口黑血,胸口疼的厉害,血溅到沈厉宸的衣服上,触目惊心,“悦清,悦清。”颜悦清刚刚一直不说话就是不想让沈厉宸看见自己吐血。 但现下是瞒不住了,“没事,休息一下就好。”颜悦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时一样,可沈厉宸眼睛却红的厉害,他明白,颜悦清五年前落下的病根,因为他便再也不能剧烈运动。 刚刚奔跑的过急,颜悦清受不了。 沈厉宸拥住颜悦清,似有几分无奈,轻声道:“在我面前,你不用装得平安无事,疼就说,痛就闹,让我知道啊!”颜悦清眼角有泪滑落,“好。”随即便昏昏沉沉晕了过去,依稀只听见沈厉宸在唤他。 沈厉宸抱起已经昏迷过去的颜悦清,对被抓起来的所有杀手,冷冷道:“我没有时间跟你们再耗下去,你们毁了我今天的所有准备,那便用命来尝,反正你们口中也藏了毒药,横竖都是一死。” -- 第38页 “不过现在你们不会死的那么轻松。”沈厉宸让暗卫掰掉他们的下巴,嘴巴合不上自然咬不到嘴中藏着的毒药,“随你们处置,只要别让他们死的太快。” “是。”暗卫整齐划一应下。 沈厉宸脚步加快抱着颜悦清迅速离开,虽然今天没有讲出他的心意,但来日方长,他会用行动让颜悦清明白。 自己有多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小伙伴们,最近太忙了,但一有时间一定会更,我不会弃坑的,相信我。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感谢! 还有感谢卿卿小伙伴的营养液,嘿嘿! 第25章 天子寝殿里的药味已经渐渐淡去,沈易章半坐起身,声音比以往要低沉些许:“来人。” 话落地了一会儿,却没人回应,这才记起他早叫奴才退下了,正想自己起身更衣,寝殿门却开了,抬眼去看,原来是颜问白端着药,又来了。 “臣,拜见皇上。”颜问白像往常一样将白玉碗放到桌上,等待沈易章在他眼皮底下喝完。 沈易章微微蹙眉,一饮而尽,他实在是拗不过颜问白,这些日子他每日都来送药,自己不喝他就不离开。 堂堂天子,想来也是凄惨。 “朕要去早朝,爱卿可是来为朕更衣的?”沈易章嘴巴里很苦,但嘴角却挂着笑,褪去龙袍,少了几分威严,多了许多亲切。 颜问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臣去为皇上叫奴才来,还请皇上稍等片刻。” 沈易章本就是随口一说,心里已经猜到颜问白会如此回他,话锋一转:“爱卿不问,朕为何会去上早朝?” 颜问白微微低头,“皇上病已无碍,自然可以去早朝。” “朕虽在寝宫里休养,但外面所有的事情却都了解,包括昨日四皇子和颜悦清遇刺一事。” 沈易章脸上表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颜问白动作一顿,昨晚沈厉宸把颜悦清抱回来时,他也吓了一大跳,也得知他们又遇到那些“来历不明”的杀手。 说是“来历不明”,但在过去的五年时间里,沈易章和颜问白对他们的底细也大致有了了解。 涉及到太多人了,朝中有太多臣子想要四皇子的性命,而颜悦清不过是跟沈厉宸过于亲切,所以才会被殃及,颜问白有想过要将颜悦清与沈厉宸分开,以此保得颜悦清周全。 但一直下不去手,犹豫不决,完全没有平时的果断。 也不是沈易章和颜问白不想挑明了阻止,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若扯开了说,一一降罪,大半臣子都脱不了干系,定会使朝廷动荡不安。 “朕不过是病了一场,他们真当朕死了吗?”沈易章冷笑,情绪有些激动,颜问白也知道其中利害关系,所以不曾去逼迫过沈易章。 都是父亲,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颜问白觉得沈易章也是痛苦的,虽然沈厉宸看起来并不讨他欢心。 “皇上身体康健,定会福泽万年。” 沈易章对上颜问白的目光,心里忽然有些欢喜,颜问白到底还是关心他的,就算放下过往的一切,也无法完全做到无动于衷。 于是当天早朝,久病不曾露面的天子沈易章重登殿堂,众臣齐呼“万岁”,明里暗里都不敢再造次,颜问白也终于可以缓一口气。 “朕最近身体有恙,所以将朝中大小事宜都交给了颜丞相,颜爱卿果然没让朕失望,你们也让朕没有失望。”沈易章将最后“失望”二字咬得极重,大臣们在他手下兢兢业业多年,自然知道其中含义,一时之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颜问白不由得感叹,不愧是天子,简简单单两句话就让平时不安分的臣子,冷汗直下,果真是身处高位久了,无形之中就会产生一股压迫感。 “皇上谬赞了,多亏朝臣们配合,至今才没出什么乱子。”颜问白心领神会,准备与沈易章一唱一和。 “哦?可朕怎么听说昨晚四皇子和颜悦清遭遇到刺客?”沈易章眼角带笑,不动声色地看着朝臣们,朝臣们表面都默不作声,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来,天子待在寝宫数月,不曾外出,可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的竟这样清楚。 分明是在警告他们。 颜问白微微低头,拱手回道:“回皇上,确有其事,但依臣所见不过是些贼人,见四皇子和犬子衣着不凡,便想抢些钱财,还好四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并无大碍。” 祈穆闻听觉得此事十分蹊跷,心直口快,疑惑道:“天子脚下,怎会出现此等事情,莫不是有人对四皇子和颜公子心生歹意。”祈穆一番话正好踩到一半朝臣心中痛处,也正中沈易章和颜问白下怀。 颜问白与沈易章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接道:“祈将军如此猜测也有几分道理,可是谁又有这么大胆子,敢谋害皇子,要知道谋害皇子的罪名可不小。” 这时候终于有按捺不住的臣子跳了出来,“皇上,最近边线动乱,许多山匪也跟着折腾,涌入都城,想必是见到四皇子和颜公子气度不凡,所以心生歹意。”说话的正是郎御史,沈易章目光淡淡扫过去。 此时跳出来反驳祈穆的臣子,定脱不了干系。 “可是皇上,臣并未听说有山匪涌入都城,四皇子与颜公子遇刺一事还需彻查。”祈穆是一名武将都能瞧出其中端倪,更何况是沈易章和颜问白,朝中参与谋害四皇子一事的大臣,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 第39页 皇上和颜丞相不挑明说分明是因为四皇子和颜悦清没出什么事,想给他们一个台阶下,要是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只怕没一个人能置身事外,天子什么都知道,随时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如若是山匪,那便交给祈将军去肃清了,朕再也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山匪”的事情,都城的安全就全权交给祈将军。”沈易章嘴角挑起一抹笑容,他架空祈穆多年,借此机会正好还他一部分兵权。 祈穆有些发愣,反应过来后不免有些激动,急忙掀开衣摆,重重向沈易章磕了一个响头,“臣定不辜负皇上期望。”颜问白见此终是松了一口气,这下那些蠢蠢欲动的臣子近期便不敢再有动作,朝廷安稳下来,他才有空料理边线动乱一事。 “边线一事,暂且先观望着,敌不扰我,我便不犯,他们若想打破和平局面,我们定奉陪到底。”沈易章收起平时所有漫不经心,一字一句,震撼人心。 颜问白微微有些恍惚,他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意气风发的沈易章,就像当初那个桀骜不训的少年太子,有远大的抱负,想要威震四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颜问白眼睛有些发酸,回过神来后,带着朝臣向沈易章拜了下去,虽然已经放下过去,但他却一直都很喜欢存在自己心中,少年时的沈易章。 就算物是人非,他也记得,那人没皮没脸凑到自己面前,一双眼睛亮如星辰,朗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以后喜欢我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很喜欢你。” 至此他便再也摆脱不了沈易章这个人,无论好坏,都是他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沈厉宸:这一章没有我。 颜悦清:也没有我。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感谢! 再次感谢卿卿小伙伴的营养液,谢谢! 第26章 沈文轩得知前几天早朝所发生的事情后,越发觉得自己这步棋走的巧妙。 这些年他和祁染可没少把刺杀沈厉宸的脏水往朝臣们身上泼,他们内部本来就互相猜忌,所以根本不知道,也查不出到底是谁又派人刺杀的沈厉宸。 只不过这一次天子沈易章的警告太过明显,让沈文轩也要收敛许多,这边对沈厉宸才松懈下来,心思不禁就打到了颜悦清身上。 他朝思暮想的不就是这么一个人嘛!沈厉宸迟迟没有动作,不代表他一直不会动手,和子苑相处地越久,他就越发想要颜悦清,想要看到颜悦清为他笑,为他哭,更想拼命欺负他。 于是心中隐隐打着算盘,暗处棋子也应当充分利用起来才是。 颜悦清此时还在府中休息,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了许久。 躺在床上,想着自己那晚在沈厉宸怀中晕过去这一事实,当真是要了命了,不过就跑急了些,这身子怎会如此虚弱。 这几天他和沈厉宸并未见面,心中隐隐觉得那晚沈厉宸应当是要对他说些什么,只是运气不好,被刺客全部打乱。 沈厉宸的话也一直萦绕在耳边:“在我面前,你不用装得平安无事,疼就说,痛就闹,让我知道啊!”颜悦清很想找出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但又怕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颜悦清这才收回思绪,这几天一直被苏婉舟关在屋子里休息,估摸着时辰,现在定是宵全来给他送药。 “进来吧。”颜悦清话音落地后,门被推开,抬眼去看,果不其然是每日前来送药的宵全,他面相生得极为憨厚,一看就是个老实人,进屋后立即向颜悦清行礼,随即便将药放到桌上,其间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府中仆人都知道颜悦清亲和有礼,但宵全却不敢造次,他只是个仆人,怎能僭越,颜悦清明白宵全的性子,“有劳你了,没什么事就下去吧!” 宵全应下,退了出去,颜悦清等人走远后才跳下床来,端起桌上的药,眉头蹙的老高,良药苦口利于病,他还想多活些日子,至少要亲眼看着沈厉宸登基,这样想过后好像便没有那么难受,于是一饮而尽,一滴都没剩下。 这几天他闷在屋子里,闲来无事做就看书,喝完药后他顺手就拿了一本书来看,可是没看多久就有些犯困,眼皮不自觉往下掉,别无他法,颜悦清只好放下手中未看完的书籍,躺下准备睡一会儿,头刚沾到枕头,就陷入一片黑暗。 在还有一丝意识的时候,他隐约听见房间门被人推开,究竟是谁呢?来不及再想下下去。 颜悦清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醒来后头疼的厉害,像被人狠狠打过,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酸软,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就在纳闷的时候,眼睛扫向屋子,心瞬间沉了下去。 这里并不是他自己的房间。 颜悦清想要大声呼喊,可张口后发出的声音却十分微弱,更像是轻声低吟。 屋内点着沉香,烟雾缭绕,闻着使人越发沉闷,颜悦清呼救不成,只能尽力在床上挪着,可任凭他怎么努力,也使不出来一点儿力气,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心中已经猜出个大半,恐怕是今天喝的药有问题。 只是不知道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竟然能把他从丞相府中刧出去,大约折腾了一个钟头,颜悦清才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头有些发晕,张口后还是不能大声喊出来,不禁感叹是什么药后劲这么大。 -- 第40页 细细打量屋子,发现这里十分雅致,窗边的插花,墙上的名画,无一不透露出主人的用心,收回目光,颜悦清一刻也不想再多待,翻着就想下床,可好巧不巧,这时门却开了。 颜悦清僵着身子,与来人四目相接,几乎是立刻,平静的脸上浮现怒意,声音微弱也要开口:“沈文轩,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推开门的人正是沈文轩,他浅笑着并不说话,只是反手轻轻关上门,直直走到颜悦清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 “我要回去,你现在送我回去,我还可以不与你计较。”颜悦清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手却止不住地颤抖,沈文轩眼尖,将颜悦清的反应尽收眼底,随即笑道:“来都来了,不妨再多待会儿。” “还有,你很怕我?”沈文轩勾起嘴角,伸手想要触碰颜悦清的脸,却被颜悦清嫌恶地避开,沈文轩的手停在半空,只好渐渐收回,就在颜悦清松了一口气时,沈文轩却突然发狠,猛地将颜悦清推倒在床,欺身而上。 两人离的很近很近,颜悦清被沈文轩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二皇子,请自重,立即送我回去。”颜悦清被沈文轩捏着肩膀,痛的想要落泪。 “自重?什么是自重?颜公子你教教我呀!”沈文轩凑到颜悦清耳边,温热的气息让颜悦清止不住地发抖,若是平时他还能推开沈文轩跑出去,可现下他连下床都做不到。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要你。” 颜悦清看着沈文轩发红的眼睛,表面镇定,内心却很害怕,比上一世独自走过宫道还要害怕,这一世他分明已经避着这个人了,可为什么还是逃不掉,明明就算是上一世他们也不曾如此亲密。 “你就不怕事后被我告到皇上那里?” 沈文轩听过颜悦清的话后忽然大笑起来,笑够了才回道:“我会怕颜公子去告我?这种事情,你怎么告,告了父皇又能怎么处罚我?给我定个什么罪名?传出去后颜公子还怎么做人,在朝臣们面前还能抬起头来吗?” “还有沈厉宸,他还会要你吗?” 此番话堵地颜悦清哑口无言,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文轩说着手已经伸出想要解开颜悦清的衣服扣子,许是嫌扣子太碍事,最后干脆直接撕开,很快颜悦清的外袍便被他脱了下来,颜悦清拼命往床后挪,不想让沈文轩抓住他,可是却怎么也逃不掉。 他就像一只羔羊,只能任人宰割。 “我恨你。”颜悦清眼泪夺眶而出,沈文轩闻听动作明显顿住,随即便是一笑,“那不妨再恨些。” “为什么?明明我平时跟你并没有太多交集,你这样处心积虑,就为了做这事?”颜悦清见沈文轩因为自己的话停下动作,便想再多拖延一些时间,沈文轩自然知道颜悦清在打什么主意,觉得有意思便想多陪他玩玩。 反正今天他横竖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自你到御书院起便一直跟在沈厉宸身边,他只是个任人欺辱的皇子,我看不明白你在他身上图些什么,倘若你想要权势,为何不直接来找我,我保证能比沈厉宸给你的要多。” “那种废物,你怎能瞧得上眼?还是你觉得我不如他?”沈文轩在颜悦清眉间轻轻落下一吻,颜悦清当即便干呕起来,除了沈厉宸,他不能接受任何人。 “四皇子不是废物,你休要辱他。” 沈文轩蹙起眉头,明显不快,捏着颜悦清的下巴,冷声道:“你愿也好,不愿也好,今天都得给我受着。”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眉眼舒展开来,“你知不知道是谁将你送到我床上来的?”颜悦清眼睛泛红,“你收买了宵全?” 沈文轩轻抚颜悦清的头发,像是在抚摸什么珍宝一般,一字一句残忍至极,“是你的好妹妹,安乐呀!” 颜悦清像被人用刀扎在心口一般,流下两串泪水,对上沈文轩嘲讽的目光,忽地笑了出来,“二皇子算的长远,令我好生佩服。” 沈文轩见到颜悦清如此心中越发愉悦,想要颜悦清对他露出更多表情,平时的冷漠疏离,他早就看够了,“不光如此,丞相府的一举一动,我通过她都能得知,颜公子这些年的真情,全都是一场笑话。” “痛不痛?你痛一分我便开心三分,不过这点也不算什么,我还想让你更痛。”沈文轩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叫颜悦清越发恶心,只是比沈文轩更恶心的是安乐的背叛。 明明是个小姑娘,是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笑得甜甜的小姑娘,活了两世,他还是看不透人心,唯有沈厉宸从不负他。 “痛又怎样,你会放过我?” “你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  沈厉宸(流下血泪)(╯‵□′)╯︵┻━┻:作者你想干什么?那是我的悦清! 作者(搓搓手):嘿嘿! 颜悦清(沧桑):四皇子,我们围殴她吧! 作者迅速遁走......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感谢! 第27章 颜悦清曾察觉到安乐有异,但因相处了五年,内心深处早已将她视为家人,没有什么是比亲近信任之人背叛来得痛苦。 就像上一世他站在屋外,不慎听到沈文轩利用他的所有真相,他怒、他悲、他痛,可对沈文轩来说却无关紧要。 -- 第41页 甚至可以面不改色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 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些人,对别人造成伤害后,可以做到完全无动于衷,在你心上扎上一刀后,脸上还带着笑容。 人心多么可怕。 “安乐为什么要受你指使?你对她做了什么?”饶是明白安乐早已背叛丞相府,颜悦清也担心她会被沈文轩要挟,五年光阴,要说能轻易抛弃,绝无可能。 沈文轩轻笑,手中握着颜悦清一缕头发,细细把玩着,“你还有心思关心她,不如多想想自己。” “你对她做了什么?”颜悦清情绪有些激动,胸口疼的厉害,突得咳了起来,一张白玉般的脸涨得通红。 “怎么咳得这般厉害,叫我好生心疼,算了,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她母亲在我手里,怎能不乖乖听话。” 沈文轩一边说着一边拍着颜悦清的背,颜悦清记得她问过安乐,得知她的父母在经商时遇到山贼,不幸双亡,原来也在骗他们。 颜问白不是没有去查过安乐的底细,而是查到的跟安乐讲的几乎一致,他们一直被沈文轩骗的团团转。 “人贩子是你安排的,那天你出现也是为了看我如何把你安排的眼线买回去?沈文轩,我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你如此处心积虑来监视我。” 颜悦清声音十分虚弱,但一字一句却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沈文轩沉顿片刻,随即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是我,全都是我,我处心积虑,就是想要你啊!你对我视而不见,但我偏要你以后眼里心里都是我。” “不对,你心里装着沈厉宸,如此的话你心里没我也无妨,但今天过后你人只会属于我。”沈文轩说完手探进颜悦清衣服里,轻轻一挑就露出大片白玉般的肌肤。 手抚上去,就再也不想拿开,沈文轩眼神越发深沉,似乎想把颜悦清生吞活剥了一样。 颜悦清抖得很厉害,他何曾受过如此屈辱,若今天真让沈文轩得逞,他会收拾好自己回到沈厉宸身边,继续辅佐他。 等到沈厉宸登基之后,他再无遗憾,便以一杯毒酒离开,只是愧对于父母,但沈文轩实在让他感到作呕,恶心到了极点。 颜悦清虽然这样想着,但眼中滑出的泪水还是出卖了他,他不甘心,不甘心这一世与沈厉宸再次错过。 他太贪心,想要长伴君侧。 “沈厉宸。”你怎么还不来,颜悦清闭上了双眼。 沈文轩见颜悦清如此,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俯身下去,可还没等他亲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时,从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像是有什么破碎了一般。 奇怪的声音让沈文轩不得不转头去看,可脸刚刚转过去就被人一拳打到鼻子上,还没痛呼出声,紧接着整个人又被拽到了地上,猛地被一阵拳打脚踢,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颜悦清瞪大双眼,他看到沈厉宸破窗而入的身影,熟悉又安心。 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等人停了,沈文轩才能怒目瞪去,整个人瞬间愣在地上,都忘了要爬起来。 “你……沈厉宸,你是不是阴魂不散。”沈文轩咬牙切齿吼道,可沈厉宸却不在意他说些什么,脸色阴沉,似乎立刻想把人给弄死,但在此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个箭步冲到床前,看见颜悦清虚弱地躺在床上,上衣褪了大半,三千发丝散尽,衬得皮肤越发雪白,身体微微发抖。 沈厉宸立刻脱下外袍将颜悦清扶起来裹了个严实,声音有些哽咽:“抱歉悦清,我来晚了。” 颜悦清在沈厉宸怀中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他的所有狼狈,都被沈厉宸尽收眼底,明明心里终于安定下来,可话到嘴边就化为千万的委屈,“你怎么才来。” 沈厉宸轻吻颜悦清发顶,“是我的错。” 沈文轩看着拥在一起的两人,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笑出声来,“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沈厉宸,你能护他一时,但能护他一世吗?你且看着,到底是谁笑到最后。” 沈厉宸目光冷冷扫向沈文轩,“我能护他一世,你也看着。” 颜悦清闻言微微抬头,沈厉宸硬朗的下颚线映入眼帘,心突然之间跳得更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卿卿小伙伴的营养液,熬夜肝的一千多字,最近在实习没时间写文,周末再更,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 第28章 沈文轩紧紧拽着自己的头发,看样子被气的不轻,两只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颜悦清,似乎想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沈厉宸十分不满,帮颜悦清挡住了他的目光。 沈文轩突然大笑,模样竟有几分癫狂,平时的温文有礼,风度翩翩,全都化作一滩泡影,吐出的话也尤为扎人,“沈厉宸,颜悦清,你们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府邸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沈厉宸,你既然来了,那今天我们便好好清算一下,就从五年之前枫叶林的账开始算起吧,连带着今天。”沈文轩脸上表情越发狰狞,就像积压在心头的所有愤怒与怨恨都被释放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沈厉宸紧紧抱着颜悦清,微微蹙眉,他并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这么久都忍过来了,皇兄也不差再多忍几时,就算是你的府邸,我也是想来即来,想走便走,你拦不住我。” -- 第42页 沈文轩轻笑,“四弟还是这么天真,我拦不住你,不意味着别人拦不住你,况且你还带着颜公子这样的累赘。”沈文轩说着朝颜悦清露出一抹笑容,随即又道:“若是四弟想通了,嫌他麻烦,不妨丢给我,我定不会伤他分毫。” 颜悦清能明显感觉到沈厉宸抱自己的力度又大了几分,头顶上少年的声音低沉又强硬,“绝无可能。” “平时还不觉着,现在我倒明白,你废话格外多,要打要杀,能不能动作利落一点。”沈厉宸很急躁,脸上的表情说不清的暴戾,他想尽快找大夫看看颜悦清,生怕多拖一点时间会对颜悦清的身体留下不好的影响。 五年前的秋猎,是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那时他没有能力护住的人,五年后怎么也不能再让他受到伤害。 沈文轩被沈厉宸几句话气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等反应过来时沈厉宸已经抱着颜悦清走到破碎的木窗前,“皇兄,你且好自为之。”沈厉宸说完抱着颜悦清一跃而下,融入夜色之中,沈文轩嘶吼了一声,将桌上的茶具一扫而落,发出巨大的声响。 沈文轩眼睛里淬满了恨意,只要他一声令下,府中会有数十杀手拦住沈厉宸的去路,但转念一想沈厉宸又怎会单枪匹马闯入他的府邸,这些年派出去的杀手没有一次能伤到他,真是密不透风。 “沈厉宸,颜悦清,我痛一分,来日定叫你们加倍奉还。”沈文轩到头来还是只有嘴上的话说得厉害。 翻窗翻墙真的没人能比过沈厉宸,颜悦清目瞪口呆,但却头一回也想自己学学,来日说不定也能翻去启耀殿,烛火微摇下看沈厉宸批改奏折。 都城夜晚街上人潮如海,沈厉宸带颜悦清出来后就背着他走上小路,夜晚月光皎洁,有微风拂过,还有蛙鸣和虫子的叫声,除了他们再无别人,颜悦清软软地趴在沈厉宸背上,身体的温度灼热的不像话。 “你怎会知道我在沈厉宸的府邸?”颜悦清打破沉默,声音有几分虚弱地问着,沈厉宸微微侧头,旁边的河水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就像颜悦清浸泪的眸子,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是安乐,她来找我,向我说你在沈文轩手中。”沈厉宸继续走着,步子很快,他要带颜悦清带去看大夫。 颜悦清似乎早就猜到,可从沈厉宸口中说出来时心里还是隐隐作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五年,到底还是下不去手,我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安乐,我无法原谅欺骗与背叛。”上一世沈文轩的欺骗与背叛已经刻入他的灵魂,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沈厉宸应着,忽然开口,“无论别人对你怎样,我都不会欺骗背叛你。” “要是有一天我欺骗背叛了你......”沈厉宸忽然停住,改口道:“不,我永远不会,死都不会。” 颜悦清忽然泪目,他当然会相信沈厉宸,无论哪一世,他对自己都不曾变过,“沈厉宸,若有一天你为君,我便为臣,我也不会欺骗背叛你。” 沈厉宸停下脚步,“悦清。”颜悦清应着,沈厉宸却轻轻摇头,生生压下已经到嘴边的话,现下时机不对,他还不能说,想着又迈出脚步。 颜悦清却能感觉到,沈厉宸要对自己说出他一直想要听的话,可最后他竟没能说出来,颜悦清心头升起一股闷气,撇嘴把头贴在沈厉宸的背上,一句话也不想再讲,内心却翻涌着,暗暗想着怎么才能把他的话逼出来。 看过大夫后,沈厉宸一颗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大夫说颜悦清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药性还没过,约估着要明早才能完全恢复。 颜悦清听着大夫的话,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躺在沈厉宸怀里,半寸都不肯挪,大有一番地主圈地的样子。 走出医馆,颜悦清被沈厉宸背着慢慢向丞相府走去,他心有不甘,又似乎是沈文轩色胆包天给了他一股从未有的勇气,他在沈厉宸背上突然哭出声来,听得沈厉宸整颗心都要碎了。 “悦清,悦清别哭,怎么了?是不是身上哪里痛?你告诉我,我们再回去找大夫。” 颜悦清听出沈厉宸声音里的焦急,心里小小的内疚了一下,随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哭得一抽一抽地,完全忘记自己是个已经及冠的男子,比沈厉宸还要大上三岁。 “我......我不想回丞相府。” 沈厉宸脚步一顿,“为什么不回去?” 颜悦清眼泪全都踹到了沈厉宸身上,可尽管如此还是倔强着像个孩子,“我不想回去,我这个样子不想让他们看见,你帮我带个信回去好不好?就说我去你府里了。” 自沈厉宸年满十八后,他就从皇宫里搬了出来,拥有独立的府邸,沈厉宸心里掀起一阵波澜,颜悦清既然用的是这样的借口,那他也只有带他回府,只是现在趴在他背上的颜悦清,一举一动都在撩拨他的心,要是把人带回去,他不能保证明天能完好无损把人送回去。 说不定会比沈文轩想干的事情更过分。 沈厉宸想着眸色不自觉就深了几分,声音也变得越发低沉,“悦清可想好了?真的不回去?” 颜悦清伸手紧紧环住沈厉宸,“嗯,我不回去。” 沈厉宸默默转身,背着颜悦清朝丞相府相反的方向走去,颜悦清得逞,不禁偷偷露出笑容,他今天非要把沈厉宸的话逼出来不可,可他不知,在沈厉宸心里酝酿着怎样的爱意,他今晚又是否能承受得住这样浓烈的爱意。 -- 第43页 作者有话要说:  颜悦清(哭):我不回去。 沈厉宸(笑):好呀! ... 颜悦清(虚弱):我要回去。 沈厉宸(拽):晚了。 谢谢卿卿小伙伴,你能来看我就很开心了,感谢! 第29章 “我已经派人在暗中监控安乐,不许她出丞相府半步,她倒是挺配合,也并未做出任何过激的事来,另外,安乐一事我并未告知你的父母,想着一切等你明天回府后再作定夺,悦清你看如何?” 颜悦清趴在沈厉宸背上,轻闭双眼,这个少年已经成长得如此令人安心了,一瞬间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快到他有些恍惚,仿佛昨日还是五年之前,面前的这个少年,还未羽翼丰满。 “你考虑的对,此事要是被我阿娘知道,又是一阵伤心,况且我觉得安乐也并非是真的对我无情,要不然又怎会去寻你来救我,是沈文轩太过卑鄙,竟挟持了她的母亲威胁她。”颜悦清回道,心里多少有些苦涩,若是安乐来找他商量,他定会千方百计救出她的母亲。 这些年来,颜府的一举一动都被沈文轩所得知,说颜悦清一点都不寒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一想起安乐模样乖巧的笑容,他又变得有些无可奈何。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厉宸默不作声,心中却已经暗暗在盘算,如何把安乐的母亲从沈文轩手中夺回来。 月色正浓,加上沈厉宸脚程又快,两人不一会儿就到了,颜悦清一进府邸就闻到一股子花香,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撑着眼皮瞧了瞧,只看见几个守夜的仆人,而且全是男子,走廊上挂着一排排明灯,为他们照亮路途。 “这花是……”颜悦清心中很确定,但还是问了一句。 “是我每日送你的花。”沈厉宸匆忙道,不知道是不是颜悦清的错觉,他能感觉到沈厉宸突然紧张了起来。 “四皇子,东边厢房已经准备好了。” 颜悦清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微微抬眼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正是上一世跟了天子沈厉宸十多年的宁全。 “好。”沈厉宸应着,放慢了步子,背着颜悦清往东边厢房走去,一路上倒也没有碰见其他仆人,只有走廊的明灯相伴。 颜悦清看得出沈厉宸平时严于律己,不骄奢淫逸,院子里只有每日要送他的花,现下正开得正好。 颜悦清有些高兴,但高兴过后又有些心疼沈厉宸,他成长的越快,代表着他失去的越多。 就比如沈厉宸不喜欢笑,至今为止连颜悦清也鲜少看见,偶尔从他眼中窥得一点笑意,他定要开心好几天,上一世天子沈厉宸也不苟言笑,浑身都带着伤人的刺,拒绝任何人靠近。 东边的厢房空空荡荡,颜悦清望去一片漆黑,显然是无人居住,唯有一间屋子的灯是亮着的。 “砰”的一声,沈厉宸一脚踢开了亮灯的屋门,整间屋子简洁明亮,桌上的花瓶还插着院子里花,一看就是新鲜的,才摘下来没多久。 沈厉宸将颜悦清放到床榻上,颜悦清保持着半坐的姿势,“这间屋子是干净的,我每天都叫人打扫过,今晚你就在这里歇息,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回去。” 颜悦清似乎还沉浸在上一世的回忆中,有点发愣,等他回过神来,沈厉宸已经要离开了,颜悦清急了,伸出自己没有多少力气的手,弱弱地拽住了沈厉宸的衣袖,然后他立即感觉到,沈厉宸的脚步顿住了。 “沈厉宸,你先别走。”颜悦清喊道,但喊完后,脸“唰”地一下就变得通红,直想撞墙,刚刚情急之下他发出的声音与平时相差甚大,听起来莫名软糯勾人。 沈厉宸很快转过身,脸上表情不变,问道:“悦清可还有事?“ 颜悦清点头,忍住撞墙的冲动,他半坐着,靠在床头,直直望着沈厉宸,“你坐,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颜悦清倒是觉得没什么,但是不知道他这番模样落在别人眼中,别人又是怎样煎熬,沈厉宸立在床头,眼睛有些发红,身板挺直,像一把锋利的刀刃,没有坐下来,“悦清你说。” 颜悦清硬着头皮,收回拽沈厉宸衣袖的手,一时之间竟然脑中一片空白,他只是怕沈厉宸离开的太快,此番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他还没有逼出沈厉宸心中的话。 但是真的要让他先说的话,他又不知道该从何谈起。 颜悦清望着沈厉宸的脸,心一横,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我……我刚才见你,见你府中仆人都是些男子,老人,后边厢房没有灯光,想必也没有人住,你……你府中就没有……没有年轻女子吗?” 沈厉宸微微一愣,他背对着烛光,所以颜悦清丝毫看不到他眼底出现的笑意。 “据我所知,悦清身边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女子。” 颜悦清被沈厉宸这么反问一道,竟然又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 就在他懊恼的时候,沈厉宸的声音突然响起,“其实,我心里早就有人了。” 沈厉宸隐在黑暗里,不等颜悦清反应,很快又道:“他特别好,一直护着我,一直相信着我,所以我便决定一定要用命去爱他,护他,陪着他。” “所以便再也容不下他人。”沈厉宸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温柔,让人一听便沉陷其中。 颜悦清心跳的很快,同时也破天荒地开始害怕起来,这一世所有的轨迹都与上一世相差甚远,他怕沈厉宸心中的那个人不再是自己。 -- 第44页 “那个人是谁?我可认识?”颜悦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不缓不急。 可实际上,心却像被什么揪着一样,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沈厉宸渐渐从黑暗中走出,紧紧盯着面前的颜悦清,轻声问道:“悦清真的想知道?” 颜悦清对上沈厉宸的目光,眼眶通红,沉默后便重重地点下了头。 随即沈厉宸嘴角便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在颜悦清愣住的时候,半跪在他的床前,一双如星般的眸子直直望着颜悦清。 “他叫颜悦清,我最喜欢,最爱的人,一直都是你,一直都是悦清。” “无论你是否喜欢我这样的人,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沈厉宸说完,双手握拳,窥探着颜悦清的反应,就像在等待颜悦清对他下达“审判”一样。 沉默了许久,颜悦清突地抱住半跪在地的沈厉宸,笑着,哭着,庆幸着。 “还好你喜欢我,这些年我心里也装着一个人,从御书院第一眼起,便全是你。” 沈厉宸紧紧拥住颜悦清,所有的顾忌和疑问都烟消云散,还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着自己来得欣喜,要是此刻颜悦清让沈厉宸为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颜悦清紧紧抱着沈厉宸,若是让前世那些大臣看见定要目瞪口呆,可是这一世他还未做丞相,也未成为权倾朝野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久居高位,看似无所不能,其实慢慢就会失去许多乐趣,比如他喜欢的冰糖葫芦,爱吃的月桂糖,都不曾再碰。 似乎是他不该再碰一样,这一世,他再也不想如此呆板,漫漫人海,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他一样,能重活一世。 第二天,颜悦清醒来后只觉得后面某个地方隐隐作痛,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再也没脸见沈厉宸了,昨夜是他先动的手,后面意识到自己错了的时候已经晚了,想起沈厉宸当时红着眼睛,声音沙哑地把他抓回去就觉得丢脸。 可是沈厉宸呢?颜悦清的手在被子里摸了一下,发现躺在这张床上的人只有他一个,猛地坐起来,又牵扯到后面的伤,疼得“嘶”的一声,正在他疼得厉害的时候,房间门被轻轻推开,沈厉宸一袭玄色锦衣站在门外。 颜悦清望去,一惊,直把被子往头上盖,却不曾想又牵动了后面,随即便没忍住,在被子里流下了两行滚烫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失踪人口回归,开始更新了,感谢小伙伴们的收藏及观看哟! 第30章 “悦清,为何要把自己捂着?”沈厉宸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颜悦清耳朵一瞬间烧了起来。 “悦清可是在害羞?” 就算是蒙在被子里,颜悦清也能轻易地听出沈厉宸话里的笑意,整个人像要被点燃了一样,只能拿下被子,对上沈厉宸的目光。 “你……你去哪儿了?”颜悦清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却不曾想沈厉宸突然伸出手探他的额头。 “我睡不着,去院子里练了一会儿剑,还好没发烧,能不能下床?”沈厉宸说的很直接,也很坦然,语气里又带着亲昵,颜悦清发现自己有点招架不住。 “当然能,你怎么……”颜悦清说着一把掀开被子,想要证明自己。 可事与愿违,老天爷也不给他留面子,一个不小心就没站稳,“砰”地一声跪坐到地上,连沈厉宸都没来得及扶住他。 颜悦清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却硬生生给憋了回去,一脸风轻云淡地对沈厉宸说:“没站稳。”可沈厉宸却蹙眉,明显是在心疼,连忙把颜悦清抱起来,放在凳子上,而凳子上早就被人铺了一层细软的垫子。 “是,悦清没站稳,都怪我,没在房间里面铺地毯,害你摔了,腿肯定很疼,所以一会儿还是让我背你回去好不好?”沈厉宸竟然用像在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 颜悦清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开始那些害羞和别扭全都消失殆尽,眉眼弯弯地看着沈厉宸,半天才蹦出一句“我饿了。” “待你洗漱过后我就让人传早膳。”沈厉宸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也不知他到底在院子里练了多久的剑,颜悦清笑着点头应下,目光飘到外面,看见满院的花,心忽然像被什么填满了一样。 两人用过早膳就出发回丞相府,颜悦清知道沈厉宸心疼他,所以要背他,可是他发觉只要自己动作慢些就没有那些不舒服的感觉,一路倒也平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在下马车时颜悦清下意识往丞相府门口望了一眼。 还记得很多个晚上,安乐就站在门口,守着摇曳的烛光,笑着等他回家。 “悦清,我们进去吧。”沈厉宸很快便发现颜悦清在走神,及时拉回了他,颜悦清转头看向沈厉宸,恍惚间记起前世启耀殿灯火也同样如此,像是在等待一个永远也不会回头的人一样。 还好这一世,他再不会让沈厉宸站在烛火下孤独地等待他了。 两人并肩走进府中,正好撞见在亭子里绣花的苏婉舟,“悦清,四皇子。”苏婉舟看见他们立马就把手中的刺绣放下,眼皮突然跳地厉害,特别是看见颜悦清和沈厉宸走得如此之近之后。 一夜未归,少年火气又重,苏婉舟昨晚听见沈厉宸传来的消息后,拽着颜问白,差点没哭出来。 -- 第45页 今天再见,发现颜悦清没缺胳膊少腿儿的,瞬间安心下来,只是不知为何眼皮却一直跳个不停,“你们可有用早膳?” 颜悦清点头,笑着回道:“阿娘放心,悦清怎会让自己饿着。”苏婉舟轻笑,看见沈厉宸的目光一直在颜悦清身上,为颜悦清高兴,也为颜悦清担心。 天子沈易章久病一直不曾见好,都城现下各路人马都蠢蠢欲动,皇储之争也渐渐浮出水面,就是不知道沈易章还能撑多久,沈厉宸作为四皇子自然不可避免要被牵涉其中,要知道自古以来就是成王败寇。 苏婉舟虽是妇道人家,但跟了颜问白这么些年,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朝廷里的弯弯绕绕,只是说起生病,她又不免得想到安乐,急忙对颜悦清说道:“悦清,安乐好像有些不舒服,我刚刚去看过她,你要是空了也去瞧一眼,她跟你最亲了。” 颜悦清立马点头应下,是啊,安乐在府中这些年里跟他最亲了,“嗯,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一会儿就去看看安乐,阿娘莫要太过担心。” 苏婉舟冲他们一笑,又拿起桌上的刺绣,开始戳起来,颜悦清注视着她认真的脸就觉得世间所有美好的辞藻都能用在他阿娘身上,他的阿娘向来女红就好,绣出来的东西精致又惟妙,比宫里的御用绣娘还要厉害。 “我们去看看安乐。”颜悦清叫着沈厉宸一同到了安乐所居住的院子里,颜悦清能算得安乐半个哥哥,而沈厉宸跟安乐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所以只是站在房间外面等颜悦清,若是里面发生点什么他也能第一时间冲进去。 颜悦清推开门,安乐就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像是睡着了一样,他轻手关上门,唤了一声:“安乐。” 随即床上的人便坐了起来,只是并没有转身看颜悦清一眼,正等颜悦清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安乐却有了动作,只见她一跃下床,“噗通”一声跪在颜悦清面前,眼眶红肿,明显是哭过很久。 颜悦清握着的手慢慢松开,“安乐,有什么你先起来我们再说。”说完这句话后颜悦清便撩开衣袍坐了下来,可凳子上却没有沈厉宸为他铺的软垫。 “你不起来,我也就无话可说。” 安乐本不想起来,可在听完颜悦清后半句话后便不得不站起来,她太了解颜悦清的性格,说一不二,吃软不吃硬。 颜悦清看着安乐,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便道:“听阿娘说你病了,别乱想好好养病,昨天的事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你母亲我也会想办法从沈文轩手中救出来,别担心。” “但是在救出你母亲之后,你就离开丞相府吧,只要远离都城,无论你们想去哪儿都可以,我会给你们一笔银子,保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前提是昨天的事你不能告诉其他人,当然,我最不想让我阿娘他们知道。” “我阿娘最心善,我见不得她伤心,你明白吗?” 安乐擦干脸上的泪水,泪眼婆娑地望着颜悦清,“安乐一定不会乱嚼舌根子,你们这些年对安乐的好,我都知道,是我恩将仇报,不知好歹,只是我以后还能叫你悦清哥哥吗?我不求能得到你的原谅,但是安乐真的很想要一个哥哥。” “能从坏人手中救出我和阿娘的哥哥。” 颜悦清眼眶瞬间就红了,安乐年纪这么小,却要一直承受沈文轩施加的压力,她也不好过,可是他怕了,自上一世被沈文轩背叛后就怕了,再也容不得任何人背叛他。 他算得仁至义尽了。 “当然可以,你还是安乐妹妹。”颜悦清忍住泪水,说完后立马起身离开,屋外还有沈厉宸在等着他,而他不想让沈厉宸再久等下去。 “悦清哥哥。” 安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颜悦清离开的脚步一顿,随即便转过身露出一抹笑容,如同许多个夜晚安乐站在颜府门口等他的笑容一样,温暖且令人安心。 安乐愣住,泪水止不住从眼中滑落,她的悦清哥哥啊! 颜悦清出来后并没有看见沈厉宸的身影,四处寻人的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了声音,“悦清,这里。” 颜悦清听见声音后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转头看去,沈厉宸果真如他所料正坐在墙头上,玄色衣服衬得他肤色雪白,正是翩翩少年郎,恍惚间五年前沈厉宸的身影与现在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你怎么又翻墙?”说着颜悦清已经走到墙下,抬头望着高坐在墙头的少年,少年却笑着伸出手,“你也上来。”声音低沉又温柔,蛊惑着颜悦清把手交出去。 “抓稳了。” 颜悦清浅笑,眼里有光,随即便低声回了一句:“我抓稳了,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卿卿小伙伴的营养液,没想到小伙伴还在,感动。 第31章 微雨楼最好的厢房里传出细细密密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路过的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头也不抬一下面无表情走过,而房间里的沈文轩正搂着已经累到极致陷入沉睡的子苑,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怒火,不光对沈厉宸,更是对颜悦清。 “不识时务的东西。”沈文轩冷笑,子苑模模糊糊听见他在说话,可却睁不开眼睛去窥探沈文轩,他一直知道沈文轩心里有另外一个人,但是这些都不是他这种身份低微之人该去问,或者关心的事。 子苑这样想着,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悲凉,但很快这股悲凉便被沉沉的睡意压了下去。 -- 第46页 沈文轩觉得无趣便放开子苑,坐起身穿好衣服准备离开,离开前最后再看了一眼睡熟的子苑,心里忽然觉着,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像颜悦清。 一出门就撞上急匆匆的祈染,不由得蹙起眉头,“怎么如此慌张?”祈染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手扶着栏杆,这才说出话来:“你安插在丞相府那个小丫头的母亲不见了,今天一早丫鬟去给她送饭,发现房间里早就没了人,这么不中用的一个柔弱妇人,怎么可能自己逃出去,是不是安乐在颜府暴露了。” 祈染这边倒是十分着急,可是沈文轩表情却冷得很,拍了拍祈染的背,“安乐是暴露了,她母亲想必是被颜悦清或者沈厉宸救了出去,这无妨,我已经知晓。” 祈染有些诧异,“你早知道安乐暴露了?”沈文轩点头,不光知道,这件事还是他亲口告诉颜悦清的,不过这些话他并没有对祈染讲。 “此事大可不必再提。”沈文轩越过祈染离开,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阴冷,时间毕竟还很长。 丞相府里,苏婉舟牵着安乐的手止不住地落泪,相处了五年说走就走,她能不伤心吗?颜悦清连忙安慰道:“阿娘,安乐是回去和家人团聚,你该为她高兴才是,莫要太过伤心,要是以后想念也还是能见的。” 家人?颜悦清自然不可能告诉苏婉舟和颜问白,安乐还有一个娘亲尚在人间,只是说安乐的族人在四处寻她,想要她回去认祖归宗,这事由颜悦清一手操办,做得滴水不漏。 安乐笑着,也附和道:“是呀,阿娘,安乐其实也很舍不得你们,但要是我至亲还在世间,他们也一定希望我回去,再说只是离开,并不是永远的分离,我要是想念你们,一定会回来看阿娘的。” 说到后面,安乐眼眶也红了,但是依旧抽开手,转身上了马车,最后再看了他们一眼,深深刻在心里,此去一别,恐怕再也无缘再见。 苏婉舟挥了挥手,“安乐要常回来看我们呀!” 安乐点头,又是一笑,“会的。”然后再也没有转身,马车扬起一路浅尘,终是离开了,颜悦清目送她离开,才缓缓拉起苏婉舟走进颜府,“阿娘,别哭了。” “胡说,分明是刚刚马车扬起的灰尘,迷了我的眼睛。” 颜悦清微愣,随即便笑了出来,他总算知道自己是跟谁学的了,原来是继承并发展了自己阿娘的性格,“是,阿娘是被灰尘迷了眼睛,要不要悦清帮你吹一下。” “不用,一会儿就好了。” 颜悦清半眯着眼应着,心里却又想到其他事情上了,颜问白最近又变得忙碌起来,似乎是天子沈易章又病了,朝中大小事务重新落到他身上,其实颜悦清心里有些忐忑,因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明天边线急报就会传入宫中。 边线在蛮夷人进攻之下,一天之内连失三座城池,祈穆将军出征在即。 不出颜悦清所想,第二天边线急报果真传入宫中,但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这个消息同时也传入了都城平民百姓之间,一传十十传百,越传变得越离谱,更甚者有人说蛮夷人已经快要攻打到都城,城中已经有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逃难。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沈易章撑着病体上朝,当即下令祈穆五日之内率领两万大军前往边线,收复城池,祈穆接旨,重重地朝沈易章磕了一个响头,立下誓言:“臣定当收复边城,不死不休。” 颜悦清难得没有请假不上早朝,听了祈穆的话心里有些发酸,不死不休,祈穆最后当真是战死的,就是这次出征,中了蛮夷的诡计,一颗忠魂陨落边线,从此朝廷再无祈穆。 祈穆出征之前满朝文武百官都去为他送行,颜悦清辈分小,做不到突兀地去跟他讲话,只有将一些话隐晦地告诉颜问白,再由他代为转达。 “父亲,昨夜我做了一个梦。”颜悦清昏昏沉沉地和颜问白坐在马车里,天还没亮,他们正去为祈穆将军送行的路上,颜问白放下手中的书,饶有兴趣问道:“悦清做的什么梦?” 颜悦清这才娓娓道来:“我梦见祈将军了,是一个不吉利的梦,祈将军此去凶险,蛮夷一天之内就攻下我们三座城池,算上之前的,我们已经失守了十五座城池,其中有六座是皇上不愿起战争赔给蛮夷的。” “此次蛮夷率先撕破和平条约,我们就有了拿回之前城池的理由,祈将军足智多谋又骁勇善战,拿下城池自然不费力,但我昨晚做的梦很真实,对祈将军很不利,所以父亲一会儿见到祈将军能告诫他一句话吗?” 颜问白自然相信颜悦清,一切还是都小心为上的好,“嗯,悦清你讲。” “穷寇莫追,父亲,请你一定要好好嘱咐祈将军,蛮夷人狡猾多端,祈将军莫要上了他们的当。” 颜问白应下,自然是会好好传达。 北固亭吹着夏风,凉爽惬意,黑压压的大军就驻扎在前方不到一百公里的地方,满朝文武都来为祈穆送行,场面可谓不小,颜悦清看着祈穆一口饮下颜问白递过的战出酒,真可谓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出征饮战出酒,凯旋饮战归酒,可惜上一世祈穆没能喝到战归酒,被送回来的只有残存的战袍,连冰冷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颜悦清看着祈穆思绪回到上一世沈厉宸出征,当日场面却没有这么浩大,本就是临危受命,也自然没多少人来为他送行,可颜悦清这样一个连上早朝都懒得去的人,那一次却破天荒得赶去,去晚了,但显得刚刚好。 -- 第47页 他记得沈厉宸就是像祈穆一样接过颜问白递过的战出酒,一口饮完,随即越过人群,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几秒,当时他不懂,也不想深究,只是露出一抹笑容,与周围其他人一样说着,“祝四皇子早日凯旋。” 今日看着祈穆,他也和周围人一样喊道:“祝祈将军早日凯旋。”说完后不知不觉就已经泪流满面,旁边有人疑惑,“颜大人你怎么哭了?” 颜悦清也不知道是谁在问,只是喃喃回了一句,“不是,被沙子迷了眼睛。” 那人奇怪,这里怎么会有沙子,可是来不及细想,祈穆已经骑马,要离开了,颜悦清赶紧收住,目送他的背影,轻声道:“祈大人,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沈厉宸:虽然这一章我没有出现,但我还是要说,悦清别哭。 颜悦清(掀桌(╯‵□′)╯︵┻━┻):胡说,我那是被沙子迷了眼睛。 哈哈,感谢小伙伴们的收藏及观看! 第32章 因为边线的事,繁华奢靡的都城瞬间被蒙上一层阴影,每个人都不安着,揣测着,也期盼着,颜悦清近日每天都去早朝,为的就是能与沈厉宸在一起的时间能再多一些,因为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主动请缨,前往边线。 一去就是两年。 不是沈厉宸不想速战速决,而是他的军队什么都缺,硬生生被朝廷给拖累了,现在想起来颜悦清还是觉得震撼,沈厉宸带着不算优良的军队竟然能打赢蛮夷,夺回所有城池。 归来的那天颜悦清也去迎接他,阳光给他披上一层金色战甲,战无不胜。 今天早朝依旧是以颜问白为首处理一些政事,一开始还算得气氛融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子一天天过去,朝中许多大臣也变得越来越懒散,越来越不受颜问白差遣,甚至对颜问白掌管朝政一事颇有异议。 更甚者不知从哪儿传来了消息,大臣之间开始流传颜问白与沈易章年少的密事,说颜问白以色侍君,这才能坐上丞相之位,掌管朝政,渐渐地反抗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都已经传到了颜悦清耳朵里。 “传出这些消息的人真是可恶至极,简直胡说八道,要是被我查出来是谁在造谣,我定要把他牙都打碎。”颜悦清被气的不轻,因为颜问白和沈易章两个人的事,上一世连个影子都没见到,这一世又怎会是真的。 定是有人想趁天子沈易章不在扰乱朝纲。 “嘶。” 沈厉宸按住颜悦清乱动的双手,为他擦着脸上的伤,才下朝没多久他就看见颜悦清和别人打了起来,别看颜悦清身板有些弱不禁风,打起架来还真有几分样子,“弄疼了?悦清你忍着点,下次别跟人打架了。” “若要打架,让我来。” 沈厉宸微微蹙眉,肉眼可见心疼,以及生气,颜悦清垂下眸子,“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想让他闭嘴。”说完后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沈厉宸的脸色,于是赶紧补道:“好好好,下次打架的事让你来,我在旁边给你摇旗擂鼓助威行不行?” “行,悦清给我摇旗擂鼓助威。” 颜悦清看着沈厉宸的侧脸,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好了吗?”颜悦清问道,沈厉宸点头,放下手中的药膏,“嗯,好了,我陪你回去。” “好。”颜悦清冲沈厉宸一笑。 因为给颜悦清处理脸上的伤口,两人现在正处于太医院,处理完伤口后自然就该回去,这时候颜悦清才开始后悔,这让他回府后该怎么跟阿娘解释? 自己想不到就拉着沈厉宸一块儿来想,沈厉宸眼底有些笑意,差点就要笑出来,实在拗不过颜悦清,只能跟着他一起想,就在两人快要走到宫道上时,迎面走来了一个小太监,朝他们行礼。 “奴才参见四皇子,颜大人。”那奴才头埋的很低,颜悦清根本看不见他的面容,也就没放在心上,随即那奴才又道:“颜丞相现在太章宫里,派奴才寻颜大人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商量。” 颜悦清一听立即收回了迈出的半只脚,问道:“颜丞相可有说是什么事?”“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只是个传话的,还请颜大人快些去吧,颜大人好像很着急的样子。”颜悦清一听立即掉头往回走。 沈厉宸随即也要跟上去,却被那奴才叫住,“四皇子,还是让颜大人一个人去吧,颜丞相只让奴才传了颜大人,并没有说传您。”颜悦清没走多远自然也听见了那奴才的话,于是看向沈厉宸,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一个去吧,你在宫道外面等我,我很快就过来。” 颜悦清浅笑着。 沈厉宸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送走颜悦清后,转身看了一眼地上的奴才,才自行离开。 而颜悦清这边一路都很平安,没有遇见任何人,所以他很快就赶到太章宫,奇怪的是门外竟然连一个守门的奴才都没有,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颜悦清才缓缓走进去。 进去一看殿内跟殿外一样,安静的很,也不像有人的样子,颜悦清想着是不是那奴才说错了地方,亦或者自己听错了地方,就在颜悦清要离开的时候,从内殿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大响声,像是什么东西被人摔碎了一般。 听到声音后颜悦清立即朝内殿方向走去,想要探究情况,“颜问白,你给朕说话,回答朕。”内殿里传来天子沈易章暴怒的声音,但凡听见这个声音的人都猜得到,他被气的不轻。 -- 第48页 但这样暴怒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丝丝无奈和虚弱。 颜悦清收回想要推开门的手,站在门外,进退不得,看样子是颜问白和沈易章之间出现了什么矛盾,颜悦清更想不通了,这个时候颜问白为何要找他过来,但很快他便了解到一些令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上一世一直被颜问白瞒着的事。 “颜问白,你回朕一句好不好?算朕求你。”沈易章声音里的怒意渐渐消失,转而取代的是无尽的悲伤与哀求,听得颜悦清心中一惊。 “还请皇上自重,微臣早已经放下过去,皇上也该学会放下,现下最重要的还是把病养好,整个国家都需要皇上,微臣不过是辅佐您的一个臣子,也只是臣子而已。” 有什么东西在颜悦清耳边炸开,让他一瞬间愣在原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踉跄着步子,恍若失魂离开太章宫。 最后依稀听见沈易章笑着说道:“朕若死了,爱卿你就来为我殉葬,生不同衾,死亦同穴。” “怎么?在太章宫听见了什么?亦或者是看到了什么?” 沈文轩的声音响起,这才将颜悦清拉回现实,颜悦清一抬眼就看见厌恶的人,瞬间明白一切,“是你,是你故意派人叫我去太章宫,当真是无聊至极。” 沈文轩轻笑着,眼神一直落在颜悦清脸上,欣赏着他的表情,心情颇为愉悦,“是我又怎样,若我是无聊至极,那你就是愚蠢至极,一听见颜问白有事找你商议,就和沈厉宸分开行动,若我要从这儿把你劫走,你猜这次沈厉宸还能来救你吗?” “你怎知会没人来救我?”颜悦清露出一抹笑容,毫不畏惧对上沈文轩威胁般的视线,沈文轩一步步紧逼,靠近颜悦清,“沈厉宸去了宫道,他怎能赶来救你。” “我怎不能来救他?”沈厉宸从宫墙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到颜悦清身旁,与他交换了眼神,不得不说四皇子翻墙的功夫真是无人能及,好似这世上就没有他翻不了的墙。 沈文轩一看见沈厉宸下意识就后退了几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你不是应该在宫道外面等颜悦清吗?” 沈厉宸与颜悦清相视而笑,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在颜悦清叫沈厉宸去宫道外等他的时候沈厉宸就已经领会到他的用意了。 “那奴才出现的这样突然,我怎能轻信,只是事关我父亲,我不得不去看一眼,求得安心,其实四皇子一直都跟着我,并未离开。” “那你父亲,你应该知道你父亲和......” 颜悦清打断沈文轩尚未说出口的话,“是与不是都不是我们该插手的,而我作为他的家人,只有尊重,理解他,我很惊讶,但是仅仅只是惊讶而已。”颜悦清感受到沈厉宸牵过他的手,他也紧紧握住。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就像他选择了沈厉宸,而颜问白只是没有选择沈易章而已,要是颜问白不愿意讲,他自然也不会去问。 沈文轩被气的厉害,只能甩袖离开,而颜悦清则在沈厉宸的陪同下一起回到丞相府,果不其然,苏婉舟一看见他脸上的伤就心疼地直跺脚,一个劲儿地问怎么回事。 颜悦清自然不能说是跟人打架弄伤的,只能说不小心摔了一跤,摔伤的,也就是苏婉舟容易被骗才会相信,要是换做颜问白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是被人打出来的。 “沈厉宸,明天见。”颜悦清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好似温煦的三月骄阳,暖暖地拂过人心,沈厉宸轻轻点头,翻墙而去。 颜悦清这才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沈厉宸你又翻墙。” 墙那边沈厉宸低笑回道:“悦清,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  颜悦清:我能采访一下四皇子翻墙时的感受吗? 沈厉宸:一直翻一直爽,悦清你也来。 颜悦清:...... 哈哈,感谢小伙伴们的收藏和观看,这本书快要完结了,但是我码字这么慢也还要一小段时间,提前求个预收,戳进专栏可见,帝王攻和臣子受(我的偏爱),真香追妻的那种,感兴趣就戳一个收藏吧!感谢! 第33章 都城逐渐入夏,大片大片荷花开在湖面上,一眼望不到边际,惹得许多名贵前来泛舟附庸作雅,自祈穆出征后围绕在都城的阴霾也渐渐消除,大家似乎忘记边线战事一般,过上以往一般的生活,因为有祈穆在。 颜悦清在家待着无趣,便约了沈厉宸去喝青梅酒,那是一家位于都城郊外的小酒馆,两层竹楼,夏日凉快的很,自颜悦清偶然发现过后就和沈厉宸成了常客,开店的是一位儒雅的公子,名为唤阑,喜着青衫,瞧着便叫人眼前一亮。 后来颜悦清他们才知道原来唤阑在这里开店是在等人,那人跟他有一个三年之约,三年到了就来寻他,和他长相厮守,再也不分离,可唤阑已经在这里等了五年,再也没见那人踪影。 颜悦清当时喝了青梅酒有几分上头,便问那人去了哪儿,唤阑浅笑,道了一句,大抵是回去娶妻生子,忘了他。 唤阑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让别人可怜他,他现在只想在这里开好他的小酒馆,无论是谁路过,愿意进来喝一杯便在这滚滚红尘中算得一份缘。 颜悦清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小酌着手中的青梅酒,惬意地很,而沈厉宸就坐在他对面,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沈厉宸怎么都看不够,他家悦清哪里都好看,连拿着瓷杯的手指都是好看的,一举一动都在撩拨他的心弦。 -- 第49页 “看这么久,累不累?”颜悦清转头眼睛里全是笑意,打趣着沈厉宸,沈厉宸温好青梅酒,一举换过颜悦清手中的瓷杯,“就算天气热也不能一直喝凉的,喝些温的,对身子好些。”在自己身体这一块颜悦清总是拗不过沈厉宸的,只好作罢。 “最近祈将军一直没有传来消息,我有些担心。”颜悦清望着窗外,昨夜刚刚下过一场雨,外面的树叶碧绿的让人移不开眼,他最近老是睡不好,一直做噩梦,梦见祈穆战死沙场,沈厉宸接替而上。 若这一世祈穆听进去颜悦清让颜问白转达的话,会不会有不同结局? “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沈厉宸说着,忍不住伸手轻轻为颜悦清抚平眉间,“悦清,别蹙眉。” 颜悦清趁机抓住沈厉宸的手不肯放手,笑道:“这是哪家的公子?怎生得如此俊朗,快快告诉我姓名,待我上门提亲呀!”沈厉宸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瞬间柔和下来,配合着颜悦清,“姓沈,名厉宸,家中排行老四,还望公子早些来提亲。” 沈厉宸说完,手中使了点劲,轻轻一拉,颜悦清身子立马向前倾斜,随即便感受到沈厉宸的吻轻轻落下,从眉眼到鼻尖,最后落在轻薄的两片嘴唇上,温柔的不像话,可这股温柔还没持续多久,就变成骤雨一般。 最后吻到颜悦清站不住,沈厉宸才收手,颜悦清胸口微微起伏着,越发觉得闷热,“你使诈。” 沈厉宸轻笑,喉头滚动着,“我只诈你。” 颜悦清忽然觉得满心都是欢喜,就像是吃了很多很多月桂糖一般,笑着望着沈厉宸,就在两人氛围正好的时候从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疾切的马蹄声,还伴随着一阵干涸的嘶喊,“边线急报,闲杂人等速速回避,边线急报,边线急报。” 颜悦清心头一惊,终于还是来了,急忙拉住沈厉宸,口中念着,“沈厉宸我们快回去,快回去。” 沈厉宸自然能看出颜悦清的急躁和忧虑,立马同他一道回去,现下宫中封锁了消息,谁也进不去,自然也打探不到急报内容,于是颜悦清只能和沈厉宸一同在丞相府等着,等着有消息被放出来。 明明是盛夏,可颜悦清的额头却一直在冒冷汗,微微有些痛心,像祈将军这样的忠臣他不希望看到坏结局,他的一举一动随即就被沈厉宸捕捉到眼中,沈厉宸温暖的掌心覆了上来,紧紧握住他的手。 “别怕,有我。” 沈厉宸的话仿佛是灵丹妙药,让他瞬间冷静下来,静静等着,若是在旁人看来就会觉得颜悦清此番举动着实奇怪,不过就是一道边线急报,好坏对半开,怎会如此紧张。 可沈厉宸不会,因为他一直相信颜悦清,也只相信他。 没过多久沈厉宸就被传进宫中,颜悦清送走他后,为自己添了一杯茶,知道他们快要分开了。 到傍晚的时候祈府挂了白,都城的人才知道,祈穆祈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连着两万精兵尽数被边线蛮夷围杀,而祈穆作为将领连半片尸首都没留下,都城迅速蒙上一层阴影,白日的热闹收敛地干干净净。 颜悦清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跑出丞相府,一路奔到祈将军府前。 “怎么还会这样?不是说过穷寇莫追么?”颜悦清胸口很疼,像被灌了十几根细针一般,但令他更难受的是他的无能为力,明明重活一世,明明提前知道所有结局,他还是救不了想救的人,祈将军如此,那他的父亲和阿娘会不会也如同上一世的轨迹一般摔下悬崖? 说不定最后他也还是会死在沈文轩手里,什么都改变不了,颜悦清忽然很冷,想到上一世在宫道上他拖着残破的身子去找沈厉宸。 祈染似乎才从醉生梦死的微雨楼赶回来,看到祈府门口挂了白,“砰”地一声跪了下去,随即便嚎啕大哭起来,胡乱说些什么话,颜悦清站得稍微有些远,但也听得很清楚。 祈染说自己是不孝子,连祈穆出征都不曾去送一程,颜悦清心疼地更厉害,作为旁人他最是看得清了,祈穆对祈染负以重望,但祈染却不争气,不想受到家族束缚,拼了命也要挣脱出去,于是祈穆便化作一棵大树,无怨无求,为祈染暗中遮风挡雨。 但现在这棵树却倒了。 街上行人甚少,颜悦清最后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个不停的祈染,转身离开,走着走着就有泪水从眼眶中滑落而出,他突然害怕起来,怕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白活这一世,同时也有些恨自己,恨自己没能亲自去跟祈穆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不是他觉得颜问白传达的不好,只是他觉得到底应该自己来做这件事,他明白沈厉宸被宣进宫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临危受命,即将前往边线赴敌。 走着走着颜悦清不知不觉就到了沈厉宸府邸门口,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门口的人见是颜悦清也没有阻拦,因为被沈厉宸特意叮嘱过,于是颜悦清一路畅通无阻,坐在沈厉宸常坐的大厅位置上。 颜悦清守着烛光,心里很乱,只想看见沈厉宸,很想让他抱抱他,听他说“别怕,我在。”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沈厉宸也成为了那棵为他遮风挡雨的大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和观看呀! 第34章 夏夜里蝉声格外明显,一盏烛光将颜悦清的身影拉的老长,明明等的时间算不得太长,可在颜悦清这里却显得漫长,也十分的煎熬,以至于看见沈厉宸匆忙进屋后,颜悦清不禁松了一口气。 -- 第50页 “悦清。”沈厉宸还没进府就听门口的守卫说颜大人来了,能到他府中来的人自然只有颜悦清,所以在听到守卫的话后他连忙赶了过来,却看见颜悦清脸上笑容不再,他一瞬间跟着也莫名揪心起来。 “你回来了。”话落地后,颜悦清忽然生出一种他和沈厉宸本是民间夫妻的感觉,在田地间劳作了一天的“丈夫”傍晚归家,他轻道一句回来了。 “祈大人没了。”颜悦清起身,轻轻说着,似有无限伤感,沈厉宸点头,“人没了,边线大军一片狼藉,溃不成军,蛮夷人的军队聚集在一起,又连夺我国三座城池,再这样下去,不出半月,他们必定就会打到都城脚下。” 蛮夷人自开国以来就一直盘踞在边线,他们又分为四族,平时各自独立,但只要争夺地盘他们就会变得无比团结。 “我们从蛮夷人手下吃了不少亏,祈将军骁勇善战却连半片尸首都不得留下,边线百姓现下定是疾苦万分。” 沈厉宸靠近颜悦清,“所以父皇今日召我入宫就是商讨此事,问我觉得朝廷上有谁能担此大任,我并没有推荐他人,而是主动请缨,两日后,我便会带着两万精兵去与边线剩下的五万军队汇合。” “父皇其实也是在试探我,就算我不主动出战,他也早已经拟好圣旨准备下令。”沈厉宸看似无动于衷,可颜悦清却知道,他很难过,沈易章向来便对他不好,甚至觉得他可有可无,也只有在这种时刻才能记起,他原来还有一个能为良将的儿子。 颜悦清紧紧抱住沈厉宸,为了安慰他,也为了宽慰自己,相互救赎。 “别难过。” 沈厉宸抱颜悦清力气很大,似乎要把他揉进自己骨血一般,“知我者,莫过于悦清。” “悦清你也别难过。” 颜悦清把脸深深埋进沈厉宸胸膛里,“知我者,也莫过于你。”随即两人便都笑出了声,就算外面纷纷扰扰,至少在对方这里能寻得一片安宁,“两日后就走?” 沈厉宸把颜悦清牵到椅子上坐好,回道:“嗯,两日后就走,到时候在北固亭出发。”颜悦清仰起头看着沈厉宸的眼睛,用着有些失落的语气说道:“可惜了,我现在官职不够,不能去给你送战出酒。” 可还没等沈厉宸开口,颜悦清便露出笑容,刚刚的一切烦闷消失殆尽,一双眼睛亮如繁星,“所以我会在你前往边线的这些日子里勤奋努力,争取在你回来之前把官职升上去,然后亲手送你战归酒。” 刹那间,像有一缕清风掠过沈厉宸的心尖儿,温暖无声,而在沈厉宸眼中这缕清风的名字叫做颜悦清。 “好啊,我就等着喝悦清送给我的战归酒。” 俩人终是放下所有心结,相视而笑,“今晚还回去吗?”沈厉宸问着,颜悦清狠狠瞪了他一眼,“四皇子这么想我走?难不成背着我在后院厢房藏了美娇娘?”说着便站起身,迈开步子往后院走,四处张望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在找人的样子。 沈厉宸眼中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急忙追过去,“我怎么敢,没有美娇娘,现下却有娇公子。” 颜悦清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在哪儿?带我去看。”沈厉宸脸上露出笑容,看着颜悦清,颜悦清瞬间反应过来,“唰”地脸就红了,支支吾吾,有些恼羞成怒,“你......我......” 颜悦清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话来反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厉宸已经牵过他的手,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庄重严肃,“此番前去边线十分凶险,但若我能平安回来,就去颜府提亲,娶你。” “娶我?”颜悦清有些发愣,别的暂且不说,但两个男子成婚便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沈厉宸点头,“或者你愿意娶我?” 此话一出,颜悦清却忍不住笑了,连带着眼睛里都笑出泪花,但看沈厉宸认真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开玩笑,“算了,还是劳烦四皇子娶我吧!” 颜悦清不禁脑补了一番他娶沈厉宸的场景,那是不是要满朝文武百官做陪嫁,他甚至能看见那些臣子敢怒不敢言铁青着的脸。 沈厉宸见颜悦清欢喜,自己也跟着欢喜。 “那就这么说好了,我送你战归酒,你便来娶我。” “嗯,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厉宸(霍霍磨刀):作者君,你怎么越来越短小了?是不是想......(亮刀) 被逼到角落里的沧桑作者君(抱头):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沈厉宸(面无表情):嗯? 作者君(哭):对不起,下次还敢。 沈厉宸(挥刀) 作者君(惨叫):悦清救我。 哈哈,这章确实有点短,临时码的,想了想还是放出来,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哟! 第35章 时间过得很快,两天转眼即逝,颜悦清今天早早就要乘马车前往北固亭,自祈将军战死的消息传入都城后,这座繁华喧闹的城池渐渐安静了下来,连夜晚都少了些许笙歌,路上行人的脸上也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悲伤。 颜悦清掀开马车帘子,夏日天亮的早,此刻路上还没有多少人,沈厉宸出征的消息已经在都城传开,可却没有多少人前来为他送行,“悦清,一会儿你要不要替我给四皇子递战出酒?” 颜悦清听到颜问白此话立即放下帘子,转而笑道:“不用了,还是父亲你去比较合适。”颜问白点头,但是多少有些疑惑,为此颜悦清急忙解释,“我与四皇子约好了,他去边线,我便在朝廷做好自己的事,争取在他凯旋时,名正言顺给他战归酒。” -- 第51页 颜问白眼底满是赞赏,“如此也好。”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北固亭,一下马车才发现他们竟然是最早抵达北固亭的人,颜悦清和颜问白相视而笑,确实是他们来早了。 还没进亭子等人,就从身后传来一阵马蹄,颜悦清心猛地一跳,转头望去,正好看见马背上的沈厉宸,他一身玄色战袍,脸色微冷,明明身处夏季,却像是刚从风雪中走来的一样,但在看见颜悦清后冰雪渐渐融化。 眼底有明显的笑意。 渐渐地人越来越多,朝廷上的一些大臣也来了,让北固亭有了些人气,颜问白取出战出酒当着所有人的面送了出去,沈厉宸双手接过酒杯,一口饮下。 “祝四皇子一路无阻,我等待四皇子平安归来。”颜问白温润的声音响起,接着前来送行的人跟着一起说道:“祝四皇子一路无阻,我等待四皇子平安归来。” 颜悦清也在这些臣子中间,他看见沈厉宸投过来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忽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上一世沈厉宸为何要看他,那是一匹孤狼前去远方对自己深爱之人最后的目光,还好他现在能够明白。 “四皇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颜悦清大声喊着,亲眼看着沈厉宸骑上烈马,即将离去,沈厉宸听见颜悦清的话,没有立刻驭马奔出去,侧身一笑,抽出一把乌黑的匕首,“等我回来。” 周围的大臣一脸见怪不怪,因为他们知道颜悦清和沈厉宸的关系一向很好,沈厉宸说完便像一阵风一样和一队骑兵飞向远方,颜悦清记得,那匕首是他亲手送给沈厉宸的,削铁如泥,为的就是能在战场上保护他。 颜悦清嘴角扬起,收了心,他留在都城最重要的事就是要保证沈厉宸的军队后顾无忧。 他不会再像上一世一样让沈厉宸的军队无粮无草,硬生生将一场明明很快就能结束的战役拖了两年,他的四皇子已经成为一棵能为人遮风挡雨的大树,而他颜悦清绝不是只会躲在这棵树后求得庇佑。 他要与沈厉宸并肩而立,互相保护。 回到府中好几天苏婉舟都十分担心颜悦清,怕他因为沈厉宸的突然离开而消沉下去,可是颜悦清不愧是她的孩子,该吃吃,该喝喝,每天睡得比她还早,按时上早朝,帮颜问白处理一些朝廷上的政事,井井有条,得心应手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连续好几天下来苏婉舟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颜悦清自然知道他阿娘在想些什么,也不戳破,只是繁忙过后会抽时间多陪陪她,弥补上一世的缺憾。 祈将军下葬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因为没有尸首只能做一个衣冠冢,天子沈易章亲自为他墓碑提字,谥号“忠武”将军,并特批葬在离皇陵最近的地方,都城上下默哀三天,各种酒肆茶馆不得营业,以表哀痛。 颜悦清换了一身白,融入街上行人之中,远远就看见祈染捧着祈穆的牌位走在丧队最前面,他能看出祈染受到的打击很大,原来的纨绔和放荡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被化不开的悲痛覆盖,但凡是认识或了解他的人都明白。 那个肆意妄为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颜悦清没有真正恨过祈染,更多的恐怕只是同情, 都城百姓站在道路两边默默为祈将军送行,有激动的人更是当街直接大哭起来,颜悦清感受着周围沉重的气息,压得人快要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扔出一块石头,搅乱这场宁静的送别,石头不偏不倚正好砸中祈染的额角,血瞬间就顺着脸颊滑落。 可祈染却无动于衷,捧着牌位在乐队的哀鸣声中继续前行,于是有越来越多的石头和其他杂物陆续砸过来,颜悦清看到越发狼狈的队伍再也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恭送忠武将军。” 话一落地人群渐渐沉默,祈染顺着声音在人群中找到了颜悦清,颜悦清眼眶微微发红,又大声喊了一遍,“恭送忠武将军。”失态的百姓这才回过神来,今天是祈穆下葬的日子,而他们竟然差点破坏他的葬礼,让他不得安息。 祈将军要是看到这样的场景该会有多心痛,毕竟祈染是他唯一的孩子,从小护着宠着。 “恭送忠武将军。” “恭送忠武将军。” 百姓们找回理智,祈穆的死与祈染并无关系,他们不该如此,于是送葬的队伍继续启程,两道百姓一遍又一遍喊着,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颜悦清没有在人群中发现沈文轩的身影,或者说他现在正在某处冷眼旁观者一切,对于祈染他从来只有利用,现在祈穆死了,祈染一个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便毫无利用价值,他自然不会淌浑水。 悲痛只是暂时,时间是抚平所有伤痛最好的良药,许多人都这样觉得,可颜悦清却觉得并非如此,时间只会让不在乎的人远去,让在乎的人更在乎,更加刻骨铭心。 没有沈厉宸在的日子里颜悦清还是经常会去都城郊外的酒馆,去找唤阑喝酒,听他说一些有趣的故事,最近唤阑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却并没有署名,只是写着,“我过得很好,无需再念,往后各奔前程吧。” 颜悦清不用思考也知道是谁写的,他看着唤阑嘲讽地笑出了声,随即便烧了那封“来历不明”的信,火光一点点燃起,带走的是一份执念,也是唤阑对过往彻底抛弃的决心。 -- 第52页 颜悦清喝着青梅酒,趴在竹窗上,这才没过多久,但思念却像洪水一般拦不住了,他的四皇子此刻是不是在战场上,用着锋利的刀刃,手刃那些凶恶的蛮夷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做梦梦见小说完结后有小伙伴给作者君打负分,好吓人。 然后说一句中国加油! 第36章 最近都城人最喜欢聚齐的地方莫过于济贤楼,里面几层楼坐着的,站着的几乎全是人,他们都是为了听墨先生说书而来,倒不是因为这个墨先生说书说得如何好引人入胜,重点在于他所讲的故事。 这不,连颜悦清也一掷千金抢到离墨先生最近的前排位置,沏一盏香茗,桌上放的全是都城铺子最好的糕点,众人翘首以盼,墨先生才从帷幕后面走出,只见他一头白发,还留着长长的胡子,手中拿着一把白扇,写着偌大一个“墨”字,举手投足都有一股道家气势。 颜悦清轻抿一口茶,屏气凝神准备听墨先生开口,心里莫名紧张起来,墨先生见众人逐渐安静下来后,“啪”地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像往常一样缓缓开口。 “上回说到四皇子沈厉宸三天夺回五城,这一回本人就要给大家讲一讲他是如何以两千残兵智退敌方两万精兵。” “好。” “好。” “墨先生快快讲来。” 四周此起彼伏的都是一片叫好声,颜悦清也不禁拍起手,从别人口中听得沈厉宸在边线的故事,听到他们的夸赞,就像是自己家的璞玉被人发现,一点点将其光华展露于世。 颜悦清被现场的氛围感染着,更加想念沈厉宸,近几月边线频频传来捷报,沈厉宸以不可阻挡之势一路驱赶蛮夷人,打得他们节节败退又无可奈何,都城也在这些捷报里渐渐复苏,百姓不再整天提心吊胆,怕一觉醒来蛮夷人已经攻破都城。 “蛮夷进攻凤鳞城时带着两万骁勇善战的士兵,可当时凤鳞城中老弱病残加起来也不过才两千,四皇子沈厉宸恰好带着两百骑兵寻访到此,面对城外数量如此多的敌人,他们定然不可硬碰硬,要是被敌人发现城中无良将那就糟了。” 墨先生说书时最精彩的莫过于他的表情,眉飞色舞,富有真实感情,仿佛真的能把人带到当时的场景,颜悦清听到此处手中的糕点也停在半空中,忘记要吃,沈厉宸在信中对此事轻描淡写,但颜悦清就知道事情不会如他描述那般简单。 墨先生看了一眼周围看客的表情,十分满意,于是不慌不忙继续道:“所以四皇子当机立断,决不能让蛮夷军队主动攻打,要趁着他们观望的时候就震慑住对方,四皇子说着就带了士兵立即登上城墙,这一上去可就不得了呀!” “怎么?墨先生你快说呀。” 看客中有急性子的人,最是受不了说书人磨磨蹭蹭卖关子,墨先生清了清嗓子,忙道:“这位公子莫要着急,听书讲究的是心平气和打发时间,像你这般急性子,不好,不好。”墨先生连说了两个“不好”,摇头晃脑着。 周围的人低低笑了出来,惹得那说话的人不好意思地又躲回人群里,墨先生笑了,接着说道:“蛮夷军队首领隔着老远就见到城墙上插着的“沈”军旗帜,也认出了四皇子的身份,顿时心中忐忑起来,因为他们最近实在是被四皇子打怕了,一时之间不敢贸然上前,于是便派人叫阵,打算先试探一番。” “叫阵之人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那一嗓子喊出去,真真是连对面山上都能听见,他喊着‘尔等鼠辈还不快快迎战,莫是怕你家爷爷打得你们满地找牙?’,四皇子深知他们话语粗鄙是故意想激怒他们,便也派人叫阵,‘不想死的就速速离开’。” “蛮夷军队首领带了两万精兵,怎么说也有点底气,虽然在四皇子手下讨得不少苦吃,但他早就在攻打凤鳞城之前就探得情报,说城中将士不到两千,且皆为老弱病残。” “他想着四皇子是不是在装腔作势,城中是否并无能与他们抗衡的军队,四皇子见此挥手,身后两排射手携着弓箭立即架到城墙上,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下起一场箭雨,‘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当真不退?’四皇子声音冰冷,充满杀意,仿佛下一刻凤鳞城门便会打开,接着里面就会涌出令人闻风丧胆的沈军。” “蛮夷军队首领额头冷汗直冒,要是真的有这样的军队,为何四皇子不直接开门迎战,还需跟他们费什么口舌,要是今天他能俘虏到四皇子,那就是大功一件,或许他们又能续写一夜攻破三座城池的神话。” “在这样的念头驱使下,他下令了,‘全军进攻’。”墨先生讲到此处,颜悦清的心也跟着一起一伏,仿佛要跳出来一样。 “就在此时,凤鳞城城门发出阵阵‘吱呀’声,看样子竟是要打开,门开得越来越大,敌军已经能从缝隙中窥得城中些许光景,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边际,仿佛从地狱走来的修罗一般,即刻便会冲出城门将他们撕个粉碎。” “与此同时四皇子的声音如同催命符咒般缓缓响起‘杀。’蛮夷军队将领瞬间慌了,再也不敢前进一步,急忙驭马掉头,拼命喊着‘撤退,撤退,全军撤退。’前方打头阵的兵马率先动作起来,后方却不知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见他们的同伴惊慌失措驭马狂奔逃命后就已明白,也跟着跑了。” -- 第53页 “当时场面混乱至极,黄沙扬起半丈高,令人啼笑皆非,有不少蛮夷士兵因为推攘成为他们同伴马下亡魂,四皇子从始至终都只是站在凤鳞城墙上观望,不费一兵一卒成功智退蛮夷两万大军,等蛮夷将领回去细想后才发觉自己上当,可等他们再次杀回凤鳞城时,四皇子援军已到。” “至此四皇子便成功保住了凤鳞城,并俘获蛮夷将领,可谓是大获全胜。” 墨先生“啪”地收回折扇,“今日本人就讲到这里,若是诸位看官还想再听,明日也是同样的时间,还请多多捧场。” “好。”从楼上不断扔下花捧,久久回荡着掌声,有花无意飘落到颜悦清的衣服上,四皇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正大放异彩,不知有没有长高,边线的风沙烈阳有没有将他晒黑,颜悦清笑着拿下衣服上的花,跟许多人一样,他明明还没有听够,但却已经结束。 其间颜悦清还听到许多人都在议论沈厉宸,不乏有盘算着等沈厉宸凯旋时要将女儿嫁给他的,颜悦清并不生气,反而同情这些女子,怕是日后要让他们伤心了。 出济贤楼颜悦清被风一吹才清晰地感觉到寒冷,秋天来得真快,于是他忍不住用手拢紧了披风,算一下日子,沈厉宸已去边线快满三月,他们在这段时间里虽然不能见面,但却常有书信来往。 颜悦清会告诉沈厉宸都城中所发生的一些趣事,沈厉宸则是将他每日的作息交代的仔细,两人唯一相同的就是从来都报喜不报忧,不会让对方担心,就像凤鳞城一战,沈厉宸寥寥几笔就能带过。 颜悦清能从信中逐渐发现他的字进步很大,现在不像以往那般难看,也不枉他手把手教过,正准备打道回府,可还未坐上马车就被人匆匆拦住,来人正是丞相府中的奴才,一脸着急,“公子,可......可算找着你了。”来人想必是跑得很急说话都在大喘气。 “怎么了?我正准备回去。” “宫里来了管事公公,说是......说是皇上召你进宫,公子不用回府,现下直接坐马车去宫里吧!” 颜悦清点头,却有些诧异,不知沈易章为何要找他,按理说他们并无多少交集才对,“好,我马上去,你不要太着急。” “对了,管事公公可有说是什么事?”颜悦清上马车前回头又问了一句,“小的不知,管事公公只是传的皇上口谕,叫我们寻到公子速速去宫里一趟。” “好,有劳了。”颜悦清乘着马车,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往宫里赶,一路上都在思考,到底天子沈易章找他所为何事? 难道是关于自己父亲?颜悦清瞬间心头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颜悦清:想他,想他,想他 哈哈,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冲鸭! 第37章 一想到天子找自己可能事关颜问白,颜悦清就一刻也不敢耽搁,乘上马车驶上宫道,不一会儿就到达太章宫门口,可到门口后却一个奴才也没见着,与上一次沈文轩设计他的场景过于相似,颜悦清犹豫着,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走进大殿,一抹明黄映入眼帘,颜悦清这才彻底放心下来,随即便行礼道:“参见皇上。” 天子沈易章正坐在案前批改奏折,听见动静后抬眼看过来,与颜悦清对视了几秒,微微恍惚后才开口,“嗯,坐吧。” 颜悦清知道沈易章定是要同他讲些什么,所以也不推辞,谢过皇恩后便在离沈易章很近一处坐下,等待下文,或许是离的太近,颜悦清能轻易看出沈易章眉间的病色,以及他批改奏折都在微微颤抖的手。 “颜悦清,你不妨猜猜朕今日找你前来所为何事?”沈易章的脸上还是如往常一般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颜悦清看着沈易章批改奏折的侧脸,与沈厉宸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仿佛不像是父子一般,“可是为了家父?”颜悦清一开始猜的就是这个原因,现下自然会如此回答,可天子听到他的回答后却笑了。 “是也不是,你只猜对了一半。” 颜悦清正准备回话,却被沈易章生生打断,只见天子甩下手中奏折,背靠龙椅,明明语气很淡,表情却沾染了几分邪妄,在这一瞬间仿佛突然跟沈厉宸有几分相似了。 “那你可知朕与你父亲当年是何关系?” 颜悦清的确没有想到沈易章会如此问他,反应过来后只能站起身拱手回道:“臣知道也不知道,或许只知道一半。” “朝廷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大抵都知道了,只是碍于朕病情好转重掌朝政不敢再议论罢了。”沈易章脸色不禁沉下去,颜悦清看他脸色不太好,竟有些开始怀疑,他的病情是否真的有所好转。 还是强撑? “你过来,离朕近些。”沈易章脸上的狠厉与邪妄消失得干干净净,忽然之间像是没了力气一般,颜悦清听到他的话后立即走上前来,离沈易章不过两三步的距离。 沈易章坐着,颜悦清站着,所以他微微抬头用目光打探着面前的人,颜悦清感受到他的目光,也不害怕,反而直接对了上去。 沈易章微怔,随即笑道:“你与你父亲长得很像,但也只是长得像而已。” “是,很多人都说微臣与家父长得很像,但家父性子清冷,而我要聒噪许多,所以臣与家父也仅仅只是长得像罢了。”颜悦清不卑不亢,沈易章怎样说,他顺着回便是了。 -- 第54页 “世人皆道颜丞相冷若霜雪,处事不惊,可朕却知道他少年时跟你一样灵动活泼,是朕亲手断送了他所有天真。”沈易章说道此处脸上病色越发明显,嘴唇发白,痛苦万分。 颜悦清第一次见到沈易章如此表情,有些吃惊,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什么话来回他。 “朕找你过来,是想给你一件东西。” “说的再准确些便是托付一件东西。” 颜悦清见沈易章不再提刚刚那些事切入正题,立即严肃起来,“还请皇上明示。” 沈易章拿过放在桌案上一个外表十分普通的木盒,递给颜悦清,颜悦清在沈易章肯定的目光中接过木盒,很轻,但能感受得到里面装了东西。 “打开它。” 颜悦清点头,在沈易章的注视下缓缓打开木盒,“皇上。”颜悦清看到里面装的东西后,瞬间跪了下去。 木盒里面躺着一道明黄的圣旨。 “颜悦清,朕觉得你很聪明,你应该能看出朕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好转,朕之所以强撑着上朝也不过是为了让那些狼子野心的人能稍微收敛一些,朕自知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便写了遗诏。” “没错,你手上拿着的是朕的遗诏,朕死后你才能拿出来公布于世,朕一日不死你就要将他藏好,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包括你父亲。” “这份遗诏只能你一个人守着,朕若去了,你便是拿这份遗诏辅佐新帝登基的第一功臣。” “说来也算是嘲讽,这么大一个朝廷,除了你父亲,朕不相信任何一个人,当然也不相信你,但你是他的儿子,所以朕才会给你这份遗诏,若是你想看遗诏上写着什么现在就打开来看。” “出了太章宫的门你就该把它藏好,等朕死了才能拿出来。” 忽然之间,颜悦清感觉手中的木盒变的沉重起来,压着他,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臣自觉难当如此大任,但定不负皇上所托,臣在,圣旨便在。” “你不看?”沈易章轻笑。 颜悦清已经知道结果,所以不看也无妨。 “那朕直接告诉你吧。” 颜悦清:...... “你不问朕为何不将遗诏给你父亲?”沈易章觉得颜悦清的表现过于平常,仿佛早就猜到结局一般,颜悦清不语,只是将目光投向沈易章,沈易章看见颜悦清的脸,与少年时的颜问白重合起来,本是一腔柔情,可到了嘴边就变了样子。 “朕死了怎么会少了让你父亲陪葬,既然他都来陪葬了,这些污糟事怎轮得到他。”不喜将情绪展露于外的沈易章语气难得变得恶劣起来。 颜悦清一点儿也不着急,淡淡回道,反将一军:“臣猜皇上恐怕不会如此,你都说这些是污糟事了,又怎会让家父来淌一趟浑水。” 只怕是早已经为颜问白想好了所有退路。 沈易章被颜悦清说中,又气又笑,“不愧是颜爱卿的儿子,好啊,好啊。” 颜悦清冲沈易章一笑,回道:“皇上谬赞了。” “不过皇上,你既然托付给臣如此大任,臣也有一事相求。”言归正传,颜悦清正愁没法子靠近沈易章,老天就给了他一个机会。 “颜悦清,你胆子可不小啊。” “臣惶恐。” “惶恐?你若是惶恐,只怕六月都要飘雪了,说吧,什么事?”天子也不愿意欠颜悦清人情,“臣想替家父前往边线视察。”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过了片刻沈易章才缓缓开口,语气里皆是寒意,“你怎知颜问白即将前往边线视察?明明朕还没有下旨。” 颜悦清知道沈易章已经起了疑心,但还是不慌不忙,“朝中大臣表里不一,都恨不得家父明日就动身前往边线,臣猜测他们一定会联合起来给皇上递奏折,向皇上施压,皇上,自古以来就没有丞相亲自去边线的先例,所以何不让微臣替家父前去。” 沈易章知道颜悦清是为父着想,语气这才缓和下来,“可他在你进大殿之前已经向朕请了旨,自愿前往边线视察,朕也深知前方危险,自古无先例,朝中大臣朕还可以驳了他们的折子,可若是你父亲亲自决定了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包括朕。” “父亲定是不放心朝中其他大臣前去,所以才会主动请旨。” “如若不成那皇上便让我和家父一同去吧!”颜悦清态度也很坚决,这一点上看来与颜问白并无两异。 “准。”有颜悦清跟着,沈易章也要安心许多。 “朕明日便下旨。” “臣谢过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沈厉宸:作者君,我什么时候能出场?什么时候能见我家悦清。 作者君:快了,快了,年轻人不要着急嘛! 沈厉宸:...... 第38章 第二天早朝时天子沈易章就下圣旨,封颜悦清为特派钦差大臣,陪同丞相颜问白三日后启程前往边线视察。 朝中不少大臣都暗暗窃喜,去边线这份差事总算是有人揽了,等颜问白一走朝中就是二皇子沈文轩的天下,他们自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颜悦清隔得很远都能瞧见沈易章眼睑下的乌青,想必又是熬夜批折子去了,当然颜问白也好不到哪儿去,近几日几乎就没有回过家,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颜悦清看着朝中这些像蛀虫一般的大臣气就不打一处来。 -- 第55页 待他从边线回来定要好好肃清一番。 下朝后颜悦清在宫道上被人叫住,声音熟悉且温柔,但颜悦清丝毫不想搭理他,“恭喜颜大人晋升为钦差大臣。” 沈文轩还真是阴魂不散,见颜悦清像没有看见自己一样便又凑近了些,“三日后颜大人就要去边线了,可我却听说边线很危险,此去一别颜大人可要照顾好自己和颜丞相,平安归来才好。” 沈文轩说话一直都很温柔,所以上一世颜悦清格外喜欢听他的声音,可现下他竟能从如此温润的声音里听出几分寒意,像是话中有话,颜悦清面色深沉看着沈文轩,一种从未有过的猜忌涌上心头,仿佛瞬间就让他掉入深渊。 “颜大人为何用如此眼神盯着我看。”沈文轩嘴角带笑,丝毫没有察觉到颜悦清已经起了疑心,颜悦清收回目光,强压着心中的不适,“没什么,二皇子不必如此,毕竟你我之间本就没什么交情不是吗?” 沈文轩闻听此话脸上笑容放大,“不必如此?没什么交情?那沈厉宸他凭什么?五年前你就护着他,到现在还跟着他,你图什么?我说过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颜悦清笑了,但却是讽刺的笑容,“我不要什么,也不图什么,我只是很喜欢他。” “比你们任何人都喜欢他而已。” 喜欢二字落地很轻,但对于颜悦清来说却很重,是一辈子的事。 “喜欢?为何不喜欢我?”沈文轩越发偏执,走到没人的地方干脆把颜悦清直接抵在宫墙上,凑得很近,沈厉宸走时给颜悦清配了暗卫,只要颜悦清一有危险他们便会出现,所以颜悦清倒也不怕沈文轩会做些什么。 “那我为何要喜欢你?” 沈文轩微怔,随即便放开颜悦清,整理好衣摆,“你说得没错,但颜大人,日子还长,沈文轩此去边线如此凶险,他若是能平安归来就好,但若是像祈将军那样马革裹尸,你又如何?等他一辈子?” “他会回来的。”颜悦清目光坚定,又透露出几分柔意,“颜大人,那你且安心等着,看是他先回来,还是我先登上皇位,到时候你愿也好,不愿也罢,只能看我了。”沈文轩声音放低,露出恶劣的笑,细细看着颜悦清的反应。 颜悦清也不恼,他早就知道沈文轩会趁着沈厉宸去边线的时候收买朝中重臣,一日又一□□着天子沈易章立嗣。 “二皇子,此话跟我讲也就罢了,未成功的事还是莫要太过招摇,以免惹祸上身。” 颜悦清看着沈文轩的脸,心里忽然明白上一世沈易章为何不将皇位传与他,在人前二皇子沈文轩和善有礼,做事滴水不漏,有一颗八巧玲珑的心,可就因为如此他在天子面前表现过于完美,所以才显得他心机颇深。 沈易章本就多疑,对于沈文轩的“司马之心”他怎会不明白。 颜悦清说完再也没有看沈文轩一眼,拂袖离开,心里开始焦躁起来,倒不是因为沈文轩今天忽然对他说的这些话,而是因为上一世他父母坠崖的事,究竟是出于意外坠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那个人究竟是谁。 是沈文轩? 颜悦清早已经不再为沈文轩难受,但这样的念头一出现就又化为一把利刃,将旧伤翻出来重新扎上去。 如若真的是沈文轩为之,那上一世的他也过于可笑,竟然在父母死后还将仇人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颜悦清身上泛起一股凉意,他好像一直都看不透沈文轩,这个人怎么会如此心狠,捅他一刀后,还会笑着问他,痛不痛? 仿佛所有的事都不是他做的。 颜悦清心情有些烦闷便到唤阑的酒馆里去喝青梅酒,正好遇见唤阑不忙与他同饮,“唤阑,我要去边线了。”颜悦清喝了几杯脸上立马就烧了起来,泛着红,看得人心痒痒的。 唤阑坐在窗边,闻言笑道:“正好,你可以去见到四皇子了。” 颜悦清笑着,模样突然变得有几分傻气,“是呀,我可以见到沈厉宸,分开这么久,我好想他,他一定在我没看见的这些日子里又长高了,也一定被风沙和烈阳晒黑了。” 唤阑看见颜悦清的模样,心里也跟着欢喜,“悦清,你和四皇子感情真好,我祝四皇子早日凯旋,早日来颜府向你提亲。” 说起提亲颜悦清笑得更傻气了,刚刚的烦闷也消散了许多。 “借你吉言。”说完颜悦清又是一杯青梅酒下肚,大有不醉不归的趋势,“唤阑,我以前很喜欢一个人,但他总是做一些伤害我的事,所以我不喜欢他了,可现在他又跑来说一定要得到我,你说是他可笑,还是我可笑?” 唤阑脸也喝红了,吹着秋日的凉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对于这种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旦让他得到也就没什么了,悦清大可不必理会他,若是他硬要一直死缠烂打,你就告诉四皇子,让他狠狠收拾他一顿,叫他以后再也不敢碰你半分。” 平时唤阑温和的像世家公子一般,或许是喝了几分酒的缘故,模样变得鲜活生动起来,连说话也透着灵动。 “是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很快颜悦清话锋一转,“唤阑,我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再来找你喝青梅酒,听你讲故事。” 唤阑点头,“济贤楼里墨先生的故事也很好听,听说许多人一掷千金,只为求得一个前排座位,悦清可有去过?” -- 第56页 颜悦清撑着自己醉昏昏的脑袋,笑道:“去过,还一掷千金换了前排座位。” “沈厉宸真厉害。” 唤阑嘴角扬起,他就知道此人一掷千金只为了听沈厉宸在边线的事。 颜悦清喝得很醉,最后还是唤阑亲自把人送了回去,苏婉舟从唤阑手中接过自己家醉成烂泥的儿子,有几分不好意思,本想邀请唤阑去府上坐会儿,但却被唤阑回绝,苏婉舟见他不愿久待也不勉强。 “怎么会喝成这样?”苏婉舟难得见到颜悦清这副模样,眉梢眼角都是笑容,“阿娘,我要和父亲去边线了。” “我知道。” “我要见到沈厉宸了。” 苏婉舟有些咬牙切齿,“哼,阿娘也知道。” 颜悦清眼角微红,眼珠却黑得发亮,“阿娘,我和父亲一起离开,你一个人会不会很孤单?” 苏婉舟浅笑,轻轻为颜悦清拢好散乱的头发,“不孤单,我等你和问白回来,你们回来后我给你们做很多很多好吃的,把你们养得白白胖胖。” “阿娘,你想不想安乐?” “嗯,阿娘想安乐,可是安乐有自己的家人,所以我不能自私留住她。” 颜悦清拉住苏婉舟的手,“安乐肯定也很想你,其实我也很想她。”他很想念那个活泼可爱的妹妹,很想念无数个夜晚安乐等他的笑容。 他其实早就没有生安乐的气了。 “那我明天写信,问她有没有时间回来好不好?” 苏婉舟也紧紧拉住颜悦清的手,“好啊,阿娘就知道你也一定很想安乐。” 颜悦清不知道自己后来还跟苏婉舟说了些什么话,只知道自己很累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是天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哦! 第39章 在去边线视察前颜悦清想了良久,终是提笔给安乐写了一封信,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安乐一面,可人心终归是肉长的,他恨沈文轩,却对安乐讨厌不起来,虽然自那件事后他心里多少都会有点隔阂,但他改变不了一直都喜欢安乐这个妹妹的事实。 安排好许多事后很快就到颜悦清和颜问白启程的日子,随行的侍从不多,是为了不惊扰百姓,可颜悦清对此却很不放心,背着颜问白向沈易章又要了一队暗卫,以此保证他们的安全。 一路上马车不停,颠簸得厉害,颜悦清不能想象自己阿娘如此娇弱,上一世是如何承受住的,明明连自己都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开了一般。 长路漫漫,还好颜问白带了一副棋来打发时间,颜悦清下棋水平一向不错,跟颜问白对弈也能保持五五开,丝毫没有因为年龄的原因而逊色半分。 颜悦清落下手中黑子,记忆又飘到了上一世,上一世他也常跟沈文轩下棋,可那时他的喜欢很盲目,不想看到沈文轩输棋,每每都要让他几分,让也就罢了,还要不露痕迹,装做自己真的技不如人,现在想来真是孩子心性,可笑至极。 可跟天子沈厉宸下棋就完全不同,颜悦清一个劲儿的只想打得他落花流水,哪会舍得让他半步,凌厉的棋风跟他在朝堂上的作为一模一样。 当时沈厉宸似乎还问过他,“你是不是只会让着沈文轩?” 颜悦清记不住自己怎样回答的,但却被沈厉宸眼底的落寞狠狠扎了一下。 “悦清,你怎么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该你落子了。”颜问白手执白子,看着走神的颜悦清,眼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颜悦清听见颜问白唤他的声音这才回神,急忙落下手中黑子,“我刚刚想到一件事,没注意就走神了,现在轮到父亲落子了。” 颜悦清织了一张大网,就等颜问白一步一步往里面钻,可颜问白经颜悦清走神这会儿功夫似乎有所察觉,已经不再顺着颜悦清的心意走下去,“悦清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亦或者说有没有什么事情想要了解?”颜问白语气很淡,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颜悦清微愣,但很快便明白颜问白所指何事,恐怕正是最近朝廷上下传得风风雨雨,真真切切,他和天子沈易章的往事。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父亲不讲我自然不会多问,反正无论怎样都改变不了你现在是我父亲的事实,连皇上也改变不了,不是吗?” 颜问白眼角笑意更浓,岁月待他极好,但颜悦清还是瞧见几分细纹,虽有细纹却并不影响他父亲的容颜,更显得他父亲沉稳大度。 “悦清,我和皇上当初的确情投意合,只是那时候他还是太子,我以为我们会走很远,但现实却是他有皇位,而我注定是阻碍他登上皇位的绊脚石,所以后来我和他分开了。” “其实也不算是分开,是他放弃了我,要去登上最高的位置,所以后来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变得不喜欢与旁人讲话,许多人都认为我会从此一蹶不振,再也爬不起来,可上天待我极好,让我遇见了你阿娘。” “她总是来找我,为我变着花样做好吃的,逗我开心,明明是一个柔弱,跟陌生人讲话都会脸红的女子,却因为我遭受旁人异样的眼光,可她说自己不在乎,还说对我好是因为喜欢我,不是因为想要趁着我落魄而可怜我以此博取我的好感。” 颜问白从未跟颜悦清讲过这些事,此刻说着就像是寻常人家坐在一起聊天一般,颜悦清看得出颜问白讲到苏婉舟时脸上表情都会柔和几分。 -- 第57页 “后来她还骂过我一次,也是那一次让我彻底清醒过来,明白自己不能因为年少时的一段感情就彻底放弃自己后半辈子的人生,我的路还很长。” “原来阿娘还会骂父亲。”颜悦清笑出声来,他长这么大可还从未见到过苏婉舟骂人。 “是呀,你阿娘估计之前从未骂过别人,所以那一次骂完我,我还未曾开口说些什么,她自己就先哭了,当时我就决定我一定要娶她,给她十里红妆,风光无限。” “父亲后来也做到了不是吗?”颜悦清感到有些骄傲,因为他的父母都是如此温柔的人。 颜问白落下最后一子,“当然要做到,像你阿娘这般好的女子,我要是晚一步,说不定就被别人先提亲去了。” “自然,父亲眼光也不错,不然怎么能娶到我阿娘。”颜悦清一看棋局,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又成了平局。 颜悦清很享受和颜问白现在讲话的状态,这是上一世从未有过的,那时他们的关系总是太冷淡,根本没有亲情的味道,颜问白也瞧见是平局,不由得夸赞颜悦清,“悦清棋艺越发好了,什么时候也陪你阿娘下几局,她的棋艺可不比我们俩差。” “我知道,当年阿娘可是名满都城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德才兼备。” “是我高攀了。”颜问白笑道,眼底都是欢喜。 颜悦清明白,苏婉舟很爱颜问白,而颜问白也同样深沉地爱着苏婉舟,至于沈易章,那只是颜问白年少的一段感情,丢不掉,很深刻,但也仅仅止步于年少。 毕竟谁年轻时没有喜欢过几个人,没有犯许多错。 两人说着说着,外面的天也渐渐黑下来,马车里点起温暖的烛光,影子摇曳且长,明天他们就会到达上一世颜问白和苏婉舟坠崖的地方,那里名为风谷,常年大风不断,是断送他至亲性命的地方,也是颜悦清噩梦的开始。 或是离风谷不远了,颜悦清一晚上都没睡着,只能闭上眼睛装睡,清晰的感觉到有人为自己盖上衣服,如此温暖定是他父亲,颜悦清又清醒了几分,他怕一睡过去醒来后,这些美好就如同水中镜月。 这一次,他一定要救颜问白,也是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啊,又看见有新的小伙伴了,感谢收藏和观看! 沈厉宸(沧桑):作者君,你再不让我出来读者都要忘记我了。 作者君(同沧桑):快了快了。 沈厉宸: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 作者君:...... 第40章 还未到风谷,颜悦清就已感受到外面刮起的阵阵大风,吹得周遭树叶沙沙作响,稍微有些吵闹,反正也没有睡意,颜悦清索性睁开眼睛,微微抬眼望去看见颜问白还睡着,并未醒来,于是缓慢撩开马车帘子一角,才惊觉原来外面天色早已亮了。 放下帘子,颜悦清静静地在一旁看着颜问白的睡颜,长时间处于朝政重压之下,他似乎很久都没时间能睡个好觉,近些日子连眼睑下也浮现出淡淡的乌青,显得有几分憔悴。 再多睡一会儿吧,颜悦清这样想着,可外面的风却吹得越来越猛烈,马车也跟着“吱呀”作响,很快便将颜问白吵醒。 颜悦清有些恼怒,这风一点儿都不善解人意。 “悦清醒了,我竟睡了这么久。” 颜问白一动身,身上披着的衣服不自觉就滑落下来,原是颜悦清趁着自己父亲睡着时小心翼翼盖上去的。 “父亲若想睡可以再多睡会儿,反正我们在赶路也无事可做。” “外面风大,我应是睡不着了,看样子要到风谷了。”颜问白说着收好滑落的衣服递给颜悦清。 “风谷位于一个风口,常年大风不断,等会儿可要提醒一下侍从进谷走慢些,免得出现一些不必要的意外。”颜问白很快又补道。 颜悦清撩开车帘,将外面形势看了清楚,建议道:“赶了许久的路我们不如在这里停留稍作歇息,顺便再把进风谷的事跟他们交代清楚。” 颜问白见外面林荫茂盛,连风都小了许多便点头道:“也好,我们就在此处休息一下吧。” 随即一行人马便在树木最多的地方停了下来,喝水进食,等歇息够了再行上路。 颜悦清带着苏婉舟做的糕点,分了一些给随行的侍从,然后自己才和颜问白享用。 “你阿娘到底做了多少?”颜问白自打颜悦清拿出糕点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阿娘怕我们吃不惯外面的东西,提前做了不少糕点,临行前仔细吩咐要我全部带上,有些糕点还能存放半个月,阿娘废了不少心思。” 颜问白闻听此话差点被一口糕点呛住,“半个月?岂不是我们来去的口粮都被你阿娘打点好了。” 颜悦清点头应着,吞下最后一口糕点,回道:“没错。” “不愧是你阿娘。”颜问白看着手中精致的糕点有感而发。 “那当然。”颜悦清与颜问白相视而笑。 吃饱喝足后大家便又开始赶路,只要过了风谷要不到三日就可到达沈厉宸他们驻军的地方。 穿过树林,风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刮在人脸上生疼得厉害,眼下位于众人面前的地方正是风谷,这段路看起来并不长,左侧是光秃秃的石壁,可右侧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风沙伴随着大风扬起,怎么看都透露着几分危险和诡异。 -- 第58页 风谷虽然表面看起来有些可怕,但路却很宽敞,就算是沈厉宸带着军马踏过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可上一世颜问白和苏婉舟偏偏就没走过去,丧命在山谷断崖之下,颜悦清找了整整五天,可连半片尸首都未曾寻到。 想到此处颜悦清身体开始微微发抖,连额头上也不禁开始冒出冷汗,颜问白很快便察觉到他的不适,急忙关心道:“悦清,你可是哪里不舒服?怎冒了这么多冷汗。” 颜悦清感受到颜问白关切的目光,也抬眼看着他,露出笑容:“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父亲不必忧虑。”颜问白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突然闯进马车的一个侍从打断。 只见他腹部插着一支羽箭,正不断地涌出鲜血,脸色苍白,一脸焦急,一双沾满血的手紧紧拽住颜悦清的衣摆,“丞相,颜大人,快走,有埋伏。” 侍从说完这句话后便咽了气,两只眼睛瞪着,就死在颜悦清和颜问白父子面前,颜悦清心中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但他没有任何慌乱,反而平静地可怕。 “父亲,你就待在马车里,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等我来找你。”颜悦清摁住颜问白不让他起身,为死去的侍从阖上双眼,然后不顾颜问白的阻止一个人跳下马车。 颜悦清一下马车,藏在暗处的暗卫便全部出现在世人面前,他们身着藏蓝锦衣,一字排开,只听候颜悦清一人调遣,颜悦清点了两个最优秀的暗卫守在马车前,吩咐道:“无论如何都要守好丞相,别让他出来。” “父亲,你一定不要出来。”颜悦清吼着,眼眶发红,饶是颜问白见了也不免被他这副模样震惊到,而在颜悦清身后不远处便是来历不明的一群黑衣人,他们有的手持弓箭,有的提着利刃,武器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便是上面都沾着无辜之人的鲜血。 随行的侍从并非是毫无武力,是他们过于卑鄙,先埋伏了一波,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颜悦清面对着他们,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你们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黑衣人缓慢靠近,听到颜悦清的声音后不免多看了他几眼,“杀了你们,便是我们要做的事。” 颜悦清语气阴冷,“杀了我们?不妨看看你们四周,再来确定是你们杀我,还是我杀你们。” 此话落地,黑衣人身后突然又冒出许多身着藏蓝色锦衣的暗卫,他们手持弓箭,迅速将黑衣人包围了起来,可黑衣人却不为所动,反而步步紧逼,朝颜悦清走近。 “对不住了颜大人。”为首的黑衣人说完,最外围的暗卫纷纷倒戈,手中弓箭调转,直直指向颜悦清他们。 “颜大人,那位大人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所以丞相的命今天必须交代在这里,你若是阻止便跟着一起去吧!” “颜大人,想不到暗卫当中竟有叛徒,我等深受皇恩必将舍命送你和丞相杀出去。”离颜悦清最近的暗卫拔出佩刀,愤慨道。 颜悦清袖中双手紧握成拳,暗卫中会出现叛徒的确是他所没有想到的,本以为天子的暗卫应当不差,这次是他失算了,“那位大人?你说的是二皇子沈文轩吧!” 话落地后却并没有回答。 “你们是不敢说出那人的名字?就如此胆小怯弱?既然想要我们的命,那至少要让我们死个明白,让我们知道到底是谁想杀我们,如若我们不能求得真凶是谁,到了阎王殿后,可就只能指认你们了。”颜悦清声音不缓不急,恰到好处,他知道这路人不喜被人说胆小,且最信鬼神,所以便想激他们说出真凶。 想来也是讽刺,明明双手沾满鲜血,却对鬼神深信不疑,朝拜信奉,妄想子孙后代福泽万年。 “谁说我们胆小怯弱,杀人的是我们,我们承认,至于那位大人是谁,你不是都猜到了吗。”终于有黑衣人被颜悦清所说的话激怒,几句话就把家底全部交代了清楚,“闭嘴,你听不出这是激将法吗?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首的黑衣人大喝一声,急忙制止。 “颜大人真是好口舌,可剩下的话你们还是跟阎王去说吧!” 颜悦清暗叹不妙,顷刻间羽箭便纷纷扬扬落下,颜悦清被暗卫保护着才并未受到致命伤害,可身上却被羽箭擦出不少血痕,脸颊上也有一道,看起来有几分狼狈,他被保护着都尚且如此,那些没有人保护的侍从已经倒成一片。 “颜大人,我们撤到马车那里去,让我驾着马车带你和颜大人闯过风谷。” 颜悦清望了一眼风谷,身体不禁又开始微微颤抖,他不怕死,但怕自己重要的人死。 “颜大人,随行的侍从和剩下的暗卫断后为我们争取时间,只要过了风谷再要不了多久就能到四皇子军队驻扎处,那时候我们就不用再怕他们追上来了。”暗卫为颜悦清又挡下一箭,颜悦清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不然只怕真的会让所有人交代在这里。 “好,我们走。”颜悦清连嘴唇都是白的,自听到黑衣人说出幕后主使那一刻起,他就感受到一股寒冷,就像上一世自己一个人拖着将死之身独自走过那段长长的宫道。 大风刮过,羽箭渐渐偏离,越发没有准头,颜悦清本就没走多远,所以很快便和暗卫抵达马车处,暗卫一跃而上,将颜悦清也一起带上马车,“父亲。” 颜问白几次想要下马车都被颜悦清留下的暗卫拦了出去,刚刚那几阵羽箭更是让他坐立不安,现在看见颜悦清并无大碍才松了一口气,“暗卫反戈,我们只有冲出去才有一线生机,悦清,我们过风谷。”颜问白从容的模样让颜悦清更加安心,瞬间抚平所有烦躁。 -- 第59页 “那我们便过风谷。” 马车如同一道疾风瞬间奔了出去,可颜悦清立刻便发现情况不对,明明是该往前走,为何马车越来越靠近悬崖了,心中一惊,立刻撩开帘子,却只看见暗卫的尸体,和最开始明明已经咽气的侍从的侧脸,他正驱着马车往悬崖边上赶。 又被摆了一道,颜悦清咬牙再也不敢犹豫,拉起颜问白的手纵身跳下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又看见好多小伙伴,开心,作者君最近还在实习,所以有时候会很忙更新时间会很不稳定,但一定会写完的。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和观看,感谢! 第41章 “父亲。”颜悦清双手死死护着颜问白的头部,以此缓冲掉落下马车的力度,但还是避免不了其它地方受到伤害,还未等两人从惊吓中缓过来,马车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直接冲下悬崖。 要是颜悦清没有及时发现,他们再晚半步,此刻恐怕就跟着马车一起坠入深渊,或许连尸首都寻不到。 “悦清,你流了好多血。” 颜悦清听到颜问白慌乱的声音才后知后觉,他刚刚跳下马车一颗心只想护着颜问白,竟把自己忘了,他也是血肉之躯,这样掉下来怎不会受伤,颜悦清清晰地感受到疼痛,一摸额头才知道自己摔的不轻,果真流了不少血,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他的伤,而是他们要逃出去。 “没事,父亲,我还能撑住。”颜悦清头有些发晕,踉踉跄跄站了起来,他们身后的黑衣人靠得越来越近,暗卫大概也支撑不了多久,“丞相,颜大人,你们快走。”暗卫为他们抵挡着刀剑,拼了命也要保他们平安离开,可颜悦清知道他们很难逃脱。 刚刚驾马车的黑衣人此刻就站在他们身后,手中长刀正抵在颜悦清脖子上,再往前一分,颜悦清必死无疑。 “你们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颜悦清语气有些嘲讽,但更多的是在嘲讽自己被人算计,黑衣人轻笑,“颜大人刚刚还替我阖上双眼,所以若是待会儿颜大人死不瞑目,我也会帮你把眼睛闭上。” 用刀逼迫颜悦清的黑衣人,正是最开始闯进马车叫他和颜问白快逃的侍从,没想到不光是天子暗卫中有沈文轩的人,连他们随行的侍从中都有沈文轩的走狗。 “说笑了,我可不敢杀颜大人,不过丞相的命我却是一定要取走的。”黑衣人说完刀锋一转,立马挥向颜问白,颜悦清眼疾手快,挡了过去,生生用手接下这一刀,一瞬间雪白的刀刃上就染上一抹鲜红,顺着滴落下来落到土里。 “悦清。”颜问白恨不得这一刀落在自己身上,今天这场刺杀很明显完全是冲着他来的,无辜的侍从和暗卫都受他牵连,甚至连颜悦清都不能幸免。 “把刀放下,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伤他作何?”颜问白厉声道,长时间身处高位让他养成一股气势,不威自怒,看得黑衣人不禁有些心虚。 “丞相可是要自戕?”黑衣人果真放下长刀,随即便听见“哐”地一声,刀落到了地上,颜问白小心拉过颜悦清的手,用苏婉舟为他绣的手帕包扎起来,上面还有一个“白”字。 “父亲,你不能听他的。”颜悦清抽回自己的手,紧紧拽着颜问白,他怎能亲眼看着颜问白死在自己面前,他重新来过一世为的就是要弥补上一世的缺憾,如若还跟上一世轨迹相同他又何苦再经历一次。 颜问白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轻拍着颜悦清的肩膀,“若是你我之间一定要有人去死,那么一定是我,不是你。 “悦清,你的路还很长,未来也还很长,所以不能就这样轻易死了。” “父亲已经活了大半辈子,有你有你阿娘,此生已无遗憾,只是对不起你阿娘,不能陪她一起变老了。” 黑衣人闻听冷哼一声一脚把地上的刀踢到颜问白脚下,示意让他捡起来,可还未等到颜问白去捡,又被颜悦清抢先一步,只见他紧紧抱着那把沾满他鲜血的长刀,眼眶通红地望着颜问白,“父亲说的什么话,你若是去了,阿娘怎么办,要知道就算是地府她也一定会去寻你。” “丞相,我本想让你自己动手还能留个体面,可现在看来只能由我亲自动手了。”黑衣人说着向颜问白伸出手,想要掐住他的脖子,可颜问白却拽着颜悦清躲闪了过去,两人对视一秒,不管黑衣人想要干什么,一起往回跑。 “父亲,我们能多争取时间就多争取时间,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人来救我们了。”颜悦清还拽着颜问白不肯撒手,他很怕一撒手眼前的人就没了。 两人躲闪着身后黑衣人的追杀,前方侍从暗卫和其他黑衣人正在撕杀,几乎没有人能抽开身保护他们,所以颜悦清和颜问白捡起地上掉落的武器要学会自保。 “有人来救我们?”颜问白有些吃惊,离风谷最近的是沈厉宸驻扎的军队,可就算说起来很近行至此处也还是要费些时间。 颜悦清点头,眼睛很亮,无形之中给人一股力量,“嗯,所以无论发生什么父亲都要保护好自己,切莫让黑衣人得逞,只要我们坚持住,援军很快就会到达,到时候我们便能得救。” 颜问白能感受到颜悦清拽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但尽管害怕还是在安慰他。 “悦清,你真的长大了。” 颜悦清别过头不敢再看颜问白的眼睛,差点就让眼泪落了下来。 -- 第60页 “颜大人,那位大人吩咐过让我留你一条命,但也说过要是你一直挡路便不必再留半分情面,一起杀。”黑衣人很快便从悬崖边追了过来,看到颜问白他们手握长剑觉得有几分可笑,明明不会武功,拿起杀人的利刃又有何用。 颜悦清冷笑,一字一句回道:“说得真是好听,连我都不知道我和他有什么情面,需要他特意吩咐你留我一命,这条命他来来回回不知道叫人取过几回了,差你这一回?” 黑衣人被颜悦清气得够呛,挥刀就要砍下,奈何颜悦清动作灵活,就算拽着颜问白也能轻易躲开,黑衣人十分恼怒,每回都砍不中人倒显得他十分没用,其实这也不怪他,要知道颜悦清从小学什么都快,要不是害怕骑马说不定现在武功好得还能跟沈厉宸过招。 可躲是躲开了,但他们也被逼得离右边悬崖越来越近,颜悦清向后看了一眼,再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风呼啸着,黑衣人终是得逞,用尽全力将颜问白推了下去,颜悦清本就拽着颜问白,也被带倒在地,脖子上青筋冒起仅靠一只手拽住颜问白,他若是没坚持住,颜问白就只能葬身深渊了。 此刻颜悦清已经管不了黑衣人在他背后要做些什么,他全部精力都花费在如何将颜问白拉上悬崖,可他体力到底跟不上,很快便累了,支撑不住了,连自己的身体也渐渐开始往下滑,大有要跟着颜问白一起掉下去的趋势。 侍从和暗卫都脱不开身自然也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颜悦清心一横另一只手紧紧拽住身旁一株粗壮却长满倒刺的藤蔓,这才停止住下滑。 黑衣人抱手站在一旁,像是看戏一般,他倒要见识一下颜悦清究竟能坚持多久。 “悦清放手。”颜问白清冷的脸上也不禁出现悲容,其实他也很想同颜悦清一道平安回去,他也不想死在这里,但就像他之前说过的话一样,如若他和颜悦清当中一定要有一个人死,那一定是他,不是颜悦清。 “不放。”颜悦清脖子上冒出的青筋越发明显,一只手死死拽住颜问白,而另一只手在颜问白看不见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 “悦清听话,快放手,不然我们谁都活不了。” “不放。” “不放。” “死也不放。”一瞬间,颜悦清压抑在胸中的感情都随着他的吼声喷涌而出,滚烫的泪水滴落到颜问白的手上,脸上,颜悦清哭得像个孩子。 “我一定要救你,我不能让你死。”颜问白哽咽着。 颜问白微微抬起头,有泪水从他好看的桃花眼中流出,但很快便滑落到鬓边,消失不见,他将自己束发的发簪抽下,刹那间三千乌发尽数散落,被风吹起,宛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一般,“悦清,我很爱你和婉舟。” 颜问白说完手握发簪朝颜悦清的手狠狠扎去。 作者有话要说:  颜悦清:沈文轩出来挨打。 沈文轩:打不到我,打不到我。 看到有小伙伴说看到沈厉宸很烦躁想要他退场,其实作者君自己看他也很烦躁 但是,为了剧情需要,他还要再活蹦乱跳一阵子。 第42章 沾满血的发簪从颜问白手中滑落,掉入深渊,想必摔得粉碎,他明明已经扎下去了,可颜悦清却还没放手。 “我不会放手。”颜悦清疼得眼泪直掉,却一声不吭,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生生咬破了都不放开,手上伤口不断涌出鲜血,却还是紧紧拽住颜问白,血很快顺着也流到了颜问白手背上,温热且令人心碎。 黑衣人站在一旁果真看了一场父子情深的好戏,但戏演完了他们也就该退场了。 “颜大人,你和丞相是自己不慎才掉入悬崖,可不是我残忍杀害的,所以就算化成厉鬼也别找我,要找就去找二皇子吧。”黑衣人说完缓缓拔出一把匕首,想要割断颜悦清拽在手中的藤蔓,这样颜悦清和颜问白便会立即掉入深渊,如同刚才的发簪,摔个粉碎,比起他自己动手要容易得多。 颜悦清分身乏术,他无法阻止黑衣人接下来的行动,就在他以为生命迎来终止时,一支羽箭从风谷尽头穿过,一击必中,黑衣人手中匕首瞬间滑落,腹部开始涌出鲜血浸湿衣衫,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次是真的中箭,再没有骗人。 颜悦清不知道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就算是没有黑衣人斩断藤蔓,藤蔓也已经经受不起他和颜问白的重量,马上就要断了。 “别断。”颜悦清从未如此慌乱,甚至愿意用自己十年寿命换得他们能再坚持一会儿,可世上本就无神,也就无人能听到他的心声,藤蔓很快还是断了。 颜悦清恍惚中好像看到上一世苏婉舟和颜问白双双坠崖的情景,颜问白至死都紧紧护住苏婉舟,不想让她受到更多伤害,那这一次就由他来护颜问白吧! “悦清。”有一只手突然出现,帮颜悦清把下滑的颜问白拉住,也将颜悦清从绝望中拯救出来,颜悦清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所有不安与慌乱瞬间消失不见。 “沈厉宸,你终于来了,快帮我把父亲拉上来,快一点。”颜悦清手很痛,不想再耽搁下去,不自觉语气就显得有些委屈,沈厉宸知道形势紧迫,也不敢耽搁,他力气很大很快便将颜问白从悬崖下救了上来。 颜问白三千青丝散落,还满身都是泥土,显得有些狼狈,一上来还没缓过来就被扑了个满怀,颜悦清抱着他不肯撒手,脸埋在他的怀里,只有身体在微微颤抖,无声地哭着,颜问白眼角也开始泛红,他们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想哭便哭出来罢。 -- 第61页 颜悦清上一世自双亲坠崖后日日夜夜都饱受着煎熬,这一刻像是在做梦一般,可他身上的疼痛却清晰地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劫后余生也莫过于此了。 沈厉宸也很想抱一抱颜悦清,可手还没伸出去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投入颜问白的怀抱,沉顿片刻,不忍打扰他们父子二人,转而开始找其他黑衣人的麻烦。 沈厉宸带着一队精兵,对付黑衣人他们绰绰有余,很快便将他们通通围了起来,“你们是谁派来的?”许是在战场上杀了太多人,沈厉宸随便往那里一站就蔓延出一股杀气,气势已不可同日而语,一举一动都有大将之风,还微微透露出几分邪气,看得人不禁想跪地求饶。 “是二皇子。” 见黑衣人迟迟不肯说出来,一旁随行的侍从抢着回道,目光刺人,恨不得在黑衣人身上剜个窟窿出来,沈厉宸闻听脸色不禁黑下许多,双手突然握紧。 等了许久,黑衣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沈厉宸心中有预感,闭上眼睛,睁眼后就看到他们毒发身亡的场景,如此熟悉的手法跟这些年不断追杀他和颜悦清的杀手简直一模一样,活下来的侍从和暗卫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一时间场面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大家纷纷望向沈厉宸等他发话,沈厉宸草草扫了一眼,对剩下的侍从和暗卫人数有了大致了解,随即便道:“死无对证,你们就算回到都城向皇上指认沈文轩也于事无补,不但不会对他造成任何损伤,还会牵连丞相和颜大人。” “凭什么连皇上也不能为我们做主?难道此事就算了?丞相还有颜大人差点就被他害死。”有侍从实在想不过,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沈厉宸看着满地的尸体,还有颜悦清的模样,他怎会让事情就这样算了,只是现在形势对他们百害无一利,“若是被沈文轩反咬一口,丞相和颜大人就会落下栽赃皇子的罪名,你们可以是人证,但也存在被丞相和颜大人收买的可能。” “朝中二皇子党羽众多,到时候就算是他们有一百张嘴也辩脱不了。” “四皇子所言甚是,劳烦大家回到都城后先不要声张此事,现在朝廷形式复杂,稍微走错一步都会造成江山社稷动荡,此事我会寻得合适时机禀报皇上,在此之前我们千万不要泄露半点风声,以免二皇子反咬我们一口。”颜问白整理好情绪对众人说道。 “回到都城我们便以遇到山匪为理由吧!毕竟折损了大半的人,面对朝臣总要有一番说辞,这么多人不能说没就没了。” “我们现在忍不是让此事作罢,而是对付这种人必须一击必中,如同打蛇一样,必须捏七分打,不然蛇便会逃脱,更甚者还会被反咬一口。” 颜问白威望很高,侍从和暗卫都听他的话,他们身份虽然低微,平时完全不会参与朝政之事,但也都大致明白朝廷如今的局势,天子病重,四皇子在边线抽不开身,三皇子又不问朝政,二皇子一人在朝廷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听丞相的。” “我们都听丞相的话。” 颜悦清头昏昏沉沉地不太想说什么,直到缓过来后才看清沈厉宸如今的样子,眉眼又悄悄长开了些,整个人气质显得越发沉稳,不似他这个年纪的少年郎,隐隐约约已经有几分上一世天子沈厉宸的模样。 颜悦清有些心疼,殊不知自己的模样落在别人眼中又叫别人如何心疼。 马车坠毁颜问白和颜悦清只能骑沈厉宸军队带过来的马,颜问白倒没什么,因为他偶尔会陪沈易章去马场,可颜悦清却有些头疼,不但头疼,现在哪儿都开始疼起来了,身体叫嚣着,要给他好看。 “悦清,你的伤只能回到军营请军医处理,让我快点带你回去。”沈厉宸说着朝颜悦清伸出手。 可颜悦清一双手藏在袖中,尽是伤痕,已经不知道如何交付出去,可对方是沈厉宸啊!他在都城日日夜夜念,现在就在眼前。 “好。”片刻后颜悦清也伸出手,可沈厉宸却不知道以何种方去握住他满是鲜血的手才能不伤害到他。 于是,“你......”颜悦清的手才伸出去,就被沈厉宸单手揽住腰身,轻点脚尖就跃上了马背,“我抱着你。”沈厉宸的声音在耳边炸开,颜悦清轻轻点头,在沈厉宸看不见的地方露出笑容。 有的人只是看起来面冷,行为举止却处处透露出一股温柔。 “沈厉宸,都城又入秋了,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连着实习上班十一天无休,作者君脑壳在冒星星。 又见卿卿小伙伴,开心! 第43章 沈厉宸应当回了一句什么,可还未等颜悦清听清,就尽数淹没在呼啸的大风里,颜悦清靠在沈厉宸怀里,最后半天都没从喉咙里再挤出一个字。 一路无言,沈厉宸带着剩下的人很快便回到军营,颜悦清骑着高头大马,见到什么都很新奇,要不是因为身上有伤,他肯定早就窜到军队里去看了。 “沈厉宸。”颜悦清差点惊呼一声,沈厉宸一个招呼也不打直接将他从马背上横抱下来,他死死拽住沈厉宸前襟,又羞又恼。 “别动,我带你去看军医。”沈厉宸声音低沉醇厚,轻轻拂过颜悦清耳畔,一点点挠着他的心。 于是颜悦清脸一红,不再乱动了。 -- 第62页 等沈厉宸抱着颜悦清进帐后,外面原本严肃的将士瞬间便炸了。 “四皇子刚刚抱了一个人?” “真是活久见,我就没见过四皇子对谁这般和颜悦色过?” “哈哈,石岚,你从哪儿学来的新词?和颜悦色?文绉绉的,四皇子刚刚那样叫和颜悦色?当真是连说话都透露着温柔,怎么人的区别这么大呢!” 石岚点头细想下越发觉得四皇子今天不正常。 帐篷本来隔音效果就不好,石岚他们在外面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传入颜悦清耳朵里,于是颜悦清脸更红了。 颜问白站在一旁,也不说话,仿佛自己是个摆件。 “看穿着好像是从朝廷来的官员,不会是钦差大臣吧!”石岚一拍脑袋,好像自己发现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旁人瞬间捂住了嘴,石岚挣扎,支支吾吾吼道:“你……唔……给老子放开。” 却不曾抬眼就被吓得一个哆嗦,也不知道沈厉宸何时居然出现在主帐门口,此刻正一声不吭地望着他们。 似乎下一刻就会从嘴中吐出什么责罚之词。 “四……四皇子。”石岚脸上表情一变,就差没哭出来,他实在是怕四皇子,不对,应该是说军中就没有人不怕四皇子的铁血手腕。 “吵。”沈厉宸只留下这一个字,随后便又匆忙撤回帐中,算石岚运气好,沈厉宸现下也没工夫跟他计较。 石岚闻听立即闭嘴,顺便也把身旁的人嘴巴封住,不敢再议论下去。 军医实在是惨,本就一把老骨头,从都城来到边线的路上没拆了他,此刻面对沈厉宸的目光却觉得他这把老骨头今天怕是保不住了。 “怎样?”沈厉宸眉头蹙得老高。 军医擦着额头上的汗,连忙回道:“回四皇子,颜大人的伤多为外伤,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不沾水,细细养着就无大碍。” “只是……” 颜问白听到军医话锋突然调转,心跳都慢了半拍。 “说。”待沈厉宸发话后,军医才敢出声:“颜大人的伤虽然都为外伤,但实在是伤得有些重,恐怕……恐怕伤好后会留下疤痕。” 屋子里空气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沈厉宸无论如何也忘不掉颜悦清那双美好如玉的手。 在他最无为时递给他过月桂糖,在他最孤僻时牵过他,为他在荷花池的淤泥里寻过玉佩,也曾生死一瞬拉起他跳下断崖。 可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 还未等沈厉宸斟酌开口,颜悦清反而率先打破沉寂,他浅笑望着为他担忧的二人,缓缓道:“不过只是留下疤痕,我一介男子,在意这个作何,反倒我还高兴,因为我们都平安无事啊。” 颜悦清左手掌心血肉模糊,血液已经干涸凝固,看起来有几分狰狞,而右手则是被颜问白用发簪扎出来的伤,比起左手要好得多。 “悦清。”沈厉宸低唤一声,虽然面无表情,但眼底却尽是心疼,“无碍,男子汉大丈夫,身上有点伤也很正常,就像你们在战场上杀敌,难免会受伤落下伤疤一样。” 颜问白也有许多话要对颜悦清讲,但却不知从何开口,最后只好作罢,拿了凳子坐到颜悦清身旁,帮军医一起处理他的伤口。 待处理好手上的伤后颜悦清就闲不住了,想出去逛逛,颜问白见沈厉宸和他许久未见不忍打扰,便借口说自己有些累想去歇息,军医替他瞧过,身上倒没什么伤,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 颜悦清不放心颜问白,非要把人送到帐中安置好才离开,转头撩开帐帘便看见沈厉宸在外面等他,他一身玄色战甲,整个人站得笔直,颜悦清眼睛不自觉就弯了起来,“沈厉宸。” 声音不大,但附近的人都听得见,随即便纷纷投过目光,不过不敢太明目张胆,只敢偷偷打量颜悦清,颜悦清很快就感受到周围的目光,有些懊恼,他平时习惯直呼其名,可在其他人眼中沈厉宸却是四皇子,是他们的将领。 沈厉宸似有察觉轻笑一声,众目睽睽之下轻轻拉起颜悦清的右手,并小心避开了伤口。 要不是因为沈厉宸还在这里,只怕在场的所有将士都要沸腾了,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今天能托颜悦清的福,看见沈厉宸的笑容。 简直比打了胜仗还要开心。 军中将士大多都比沈厉宸年长,但在沈厉宸面前却仍显浮躁,众人皆知皇宫残酷逼人,四皇子年幼丧母,背后家族满门忠烈,战死沙场,就算身为皇子在宫中也如草芥。 他们从未见过像沈厉宸一样沉稳冷漠又运筹帷幄的少年,不喜说话,却带着他们战无不胜,仿若天神,所以军中将士对他除了敬佩之外还有一些遗憾。 他们实在想不到将来谁家女子能带给沈厉宸一些欢笑。 现在女子没看到,钦差大臣倒是见着一个。 颜悦清整个人愣愣地被沈厉宸牵走,直到走远离开帐营才回过神来,秋风扫过,远处秋草荡起阵阵涟漪,天地一线,空旷苍茫。 沈厉宸忽然转头看向颜悦清,颜悦清察觉后便微微仰起头,沈厉宸又是一笑,轻轻低头便触到一丝柔软。 蜻蜓点水般温柔,随即便放开,“几月不见,悦清倒与我开始疏离起来了。” 还未等颜悦清反驳,沈厉宸又凑近了些,呼吸都打到颜悦清脖颈上,痒痒的。 -- 第63页 “现在连唤我名字都开始犹豫,以后还怎么得了。”说完便又用嘴堵住颜悦清的话,这一次不像刚才那般温柔,似要把颜悦清整个人拆入腹中,一直亲到颜悦清眼角泛红他才肯放开。 “你想怎样叫我就怎样叫我,不必理会旁人的目光,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我要告诉所有人,对于我沈厉宸来说,只有你是不同的。” “悦清,我很爱你。” “这辈子只有你。” “也非你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颜问白:仿佛自己是个大型摆件。 哈哈,祝小伙伴们五一快乐鸭! 第44章 这一日太过匆忙和意外,所以天色微暗颜悦清就歇息下了,养足精神后明天才能和颜问白例行公事,他的帐篷跟沈厉宸的主帐相邻,就算隔着一道距离也能瞧见对面的微光。 可颜悦清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沈厉宸白日里的话一直在耳边萦绕,他睁眼闭眼脑海中浮现的都是他的脸。 上一世他也来过沈厉宸的军营,只是那个时候是被沈厉宸打晕了带回来的,刚刚痛失双亲导致他看什么都无味,甚至充满恨意。 恨沈厉宸阻止他不眠不休寻找双亲未寒的尸骨。 也恨自己无能为力。 颜悦清躺着,细细想下来还心有余悸,但他终于熬过这一关,守住了自己的亲人,他现在终于明白,天子沈易章为何会在听见颜问白坠崖的消息后从龙椅上跌下来,呕出鲜血。 当时他念的两个字应是“问白。” 夜晚起了大风,颜悦清朦胧之间似乎听见一阵马蹄,随后便渐行渐远,没了响动,梦中一支羽箭径直向他飞来,他拼命地想要躲开,却怎么也躲不开,鲜血染红他的仙鹤官服,颜悦清抬眼望去,沈文轩手持弓箭,脸上笑意全无,正冷漠疏离的看着他。 “你一直在利用我?” “只要是沈厉宸想要的,喜欢的,爱着的,我都要抢过来。” “沈文轩,你可有喜欢过我?” “不曾。” 画面忽转,颜悦清忽然又梦到第一天去御书院的日子,他进门后第一眼看见的人便是沈文轩,少年一袭白衣,温润如玉,在一众学子中瞬间跳脱出来,碰见颜悦清的目光后浅浅一笑,任谁也不禁想多看几眼。 颜悦清在看沈文轩,角落里的沈厉宸却在看颜悦清,那一天每个人都收到了颜悦清送的月桂糖,包括沈厉宸。 有人立刻剥开糖纸把清甜的月桂糖喂入嘴中,有的人认为幼稚不堪转头便扔到草丛里,有的人却如视珍宝珍藏了一生。 认为幼稚不堪的是沈文轩,如视珍宝的是沈厉宸,可颜悦清看不到,就如同沈厉宸一年又复一年在课桌上送他的小白花,被他错认为是沈文轩送的一样。 颜悦清拖着沉重虚弱的身子又回到了宫道上,这一次背后再没有沈文轩的追杀,而沈厉宸半倚在宫墙上,正笑着向他伸出手。 “悦清,别怕,我来接你了。” 颜悦清放下所有戒心,颤抖着把手交出去,可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摸不到沈厉宸,明明近在眼前,明明是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 “你只能看我。” 沈文轩站在颜悦清身边冷笑,手中还握着沾满鲜血的弓箭。 颜悦清瞬间惊醒,吓出一身冷汗,摸着下床灌了一杯茶才冷静下来,他许久未做噩梦了,没曾想又梦见沈文轩。 颜悦清自嘲一笑,忽然听见从外面传来的一阵马蹄声,随后便是战甲碰撞的清脆响声,颜悦清站起身想要撩开帐帘看一眼,却不曾想自己还未动手,帐帘自己就掀了起来。 “沈厉宸。” “怎么起来了。”沈厉宸站在门口,没有进帐的意思,颜悦清瞧他满身风沙,腰间佩剑上隐隐透着血迹,像是才从战场上杀敌回来的一样。 “不进来?” 沈厉宸喉咙微微滚动着,还是立在门口不动,有些后悔,应该梳洗了再来的,“我就想来看你一眼,看完我就回去。” 颜悦清笑了,“那看完了?” “看完了。” 沈厉宸说完作势就要走,颜悦清几步就走到他身边,拉住了他,沈厉宸回头就看见颜悦清一双眸子亮如晨星。 颜悦清伸出受伤不严重的手轻拍沈厉宸铠甲,为他拂去风沙,“四皇子,战无不胜。” “输过。” 颜悦清微愣,认真想了想,实在是找不出沈厉宸哪一次输过,又输给何人,“输给悦清了。”沈厉宸的声音响起,在夜晚中显得格外蛊惑人心,于是颜悦清自知又上当了。 行军打仗很是辛苦,颜悦清不忍耽搁沈厉宸难得的休息时间,说过几句话后就让他去歇下了,第二日和颜问白在军中探访,看见粮草充足便彻底安心下来,看来沿路官员也不敢太过放肆。 石岚看见颜问白和颜悦清站在一块儿的时候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他们这些行军打仗常年被风吹雨晒的糙汉子,哪里见过像颜问白他们这样好看的人,在军营里简直晃眼。 “看什么,不要命了,那是当朝丞相和钦差大臣,皇上跟前的红人,一会儿要是被四皇子瞧见,看不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石岚一想到要挖眼珠子,立刻用手护住眼睛,“看看而已,不至于吧,我说,我怎么瞧丞相和钦差大臣长得有几分像呢。” -- 第64页 “他们本就是父子,像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昨天你也见过四皇子对钦差大臣的模样,你态度放端正点。” 遭到旁人友好警告后石岚才回过神,不敢再露骨地看下去,可余光还是忍不住要偷瞟,直到看见沈厉宸出现。 三人并肩同行,沈厉宸同他们二人讲了军中许多事情,颜问白一一记下,准备回去禀奏皇上,同时越发觉得沈厉宸有帝王之相,暗叹他这些年过得不易。 沈厉宸很快便从颜问白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他的想法,“有悦清,我便无憾。” 颜问白点头不语,颜悦清却笑得欢快,这一幕落到旁人眼里竟然透露出几分温馨,“你说要是钦差大臣是个女子就好了。”石岚嘀咕着。 “为何?” “是个女子不就能和四皇子在一起了。” “男子又如何,谁规定两个男子不能在一起的。” 石岚被旁人的话惊到,看沈厉宸和颜悦清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好像有点道理。 很快颜问白他们便要启程回都城,沈厉宸把人送到风谷,不是他不想再送下去,而是他作为主帅实在脱不开身。 “沈厉宸,早点回来。”颜悦清留下最后一句话,沈厉宸骑着良驹应下,都城现下大抵都在沈文轩的掌控之中,他不会让颜悦清等太久,也不会把颜悦清交给沈文轩。 “照顾好自己。” “一定。” 沈厉宸殊不知此经一别,差点让他和颜悦清阴阳相隔,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颜悦清(假笑):我就知道你要开始虐我了。 沈厉宸(冷笑着抽出手中五十米长刀) 作者君(瑟瑟发抖)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哟! 第45章 一路平安,回到都城后两人直接奔赴皇宫面圣,该说的都一一禀报,需要瞒下来的都闭口不谈,沈易章知道他们在风谷遭受山匪一事后十分震怒,赏赐了不少东西下去安抚人心。 颜悦清因此还得了半月养伤的时间,可他手上的伤却早已结痂,有沈厉宸每日为他换药,细细看护,怎能好得不快。 回到府中已是傍晚,颜悦清跳下马车在颜府门口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微怔后猛然记起,是自己写信叫她回来探望阿娘。 “悦清哥哥。”安乐甜甜笑着,仿佛还是当初那个乖巧懂事的妹妹。 颜悦清点头,释然不少,“安乐回来了。” 苏婉舟这时也从府中走出,脸上表情却十分着急,走到颜问白和颜悦清面前,细细打量着二人,差点没哭出来:“你们走的这些时日里安乐一直陪着我,今天皇上赏了不少东西,我听他们说你们在路上遇到山匪。” “还差点坠入悬崖,悦清手也伤得很重,快给我看看。” 颜悦清求救般看向颜问白,颜问白随即轻咳一声,“夫人,回府再让我慢慢讲给你听,既然我们已经平安归来,你也莫要太着急了。”颜问白说完拉起苏婉舟的手,“是啊,回去你们先歇息,等明天慢慢讲给我听。” 可终究还是没有等到明天,当夜,颜问白点起烛火,同苏婉舟讲了很久的话,直到苏婉舟枕在他腿上睡着才无奈作罢。 接下来几天里苏婉舟更是变着花样给颜悦清做“猪蹄汤”,美名其曰“吃哪儿补哪儿”,导致颜悦清时常望着自己的手,深深怀疑着。 安乐没过几天便向苏婉舟告别,说她过段时间再回来陪她,其实颜悦清知道,安乐是怕自己看着她想起沈文轩,其实颜悦清能给她写信叫她常回来,就已经释然。 “有时间多回来看看,颜府永远有你的位置。”颜悦清送安乐上马车,对她笑道。 安乐眼眶红红的,重重点头,“悦清哥哥,谢谢。” “不谢,谁叫你是我妹妹。” 安乐也笑了,颜悦清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人一辈子能有多长,他不想留下遗憾罢了。 时间过得很快,最近都城也越来越冷,昨儿个一场大雪直接入冬,颜悦清每日下朝后鼻子都会被冷风吹得通红,都城已经如此边线肯定更冷,颜悦清早就上了折子请沈易章早点下发给沈厉宸过冬军资,沈厉宸已经有些时日未曾来信,也不知道他们每个人有没有领到棉衣。 今年实在是太冷了。 沈文轩近日生辰,本应低调行事,可他却偏要反其道行之,给朝中不少大臣发了请帖,看样子是想办得人尽皆知,颜悦清也不例外,他也收到了请帖,如果单单只收一张请帖,那么颜悦清肯定不会去赴约,但偏偏跟着请帖来的还有一封信。 信上只写着:请颜大人务必到场,共赏好戏。 颜悦清不知道好戏是什么,只知道沈文轩说的准没好事,天子沈易章一入冬就再也没上过朝,现在监国的人是颜问白,可朝中许多大臣却见风使舵纷纷投靠沈文轩,颜悦清猜测沈文轩举办生日宴为的就是震慑臣子,向世人挑明,他才是皇位最佳人选。 如若说之前他还有点收敛,那现在便是将一颗心撕出来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 颜悦清思考了好几日,最后才决定下来,他去。 那一日风雪不曾停,颜悦清乘着马车揣着好几个汤婆子都还在发抖,不过幸好距离不远,颜悦清很快便赶到,在沈文轩府邸门口,撞见了一个熟人。 -- 第65页 颜悦清自祈将军下葬后便再也没见过祈染,再见时发现曾经少年已不在,原来那么嚣张纨绔的一个人,现在面上表情全无,好似只有一副空皮囊。 “祈染。”颜悦清没有任何想嘲讽他的意思,只是轻唤了一声,祈染微微侧目看过来,眼神显得十分空洞,颜悦清心中一惊,“好久不见。” “颜大人。”祈染毕恭毕敬拱手道了一句,颜悦清愣住,不过很快便恢复原样,“一起进去吧!” 祈染没有回答,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颜悦清在前,祈染在后。 颜悦清感觉很不舒服,但又无可奈何。 宴会本来要在院子里举办,可雪一直下着只好移到屋内,一排排人坐在下面,沈文轩身处高位,倒真有几分像天子沈易章的宫廷宴会。 颜悦清一进去就察觉到沈文轩的目光,一直到他落座都不肯移开,颜悦清也懒得理会,只觉得外面天寒地冻进屋要好上许多,而祈染就坐在颜悦清对面,他一抬眼就能瞧见,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很快便将座位坐满,沈文轩见此宣布宴会开始。 顷刻间就从屋外涌进许多舞女来,身上只着几片轻薄的布料,轮廓若隐若现,看得颜悦清都忍不住打几个寒颤,她们嘴唇冻得发紫,但偏要笑得讨人,小心翼翼,不敢出任何差错,朝中大臣觉得甚妙,竟开始拍掌,目光像定在舞女身上,毫不避讳。 颜悦清看得出舞女中最小的也不过才十四五岁的样子,不忍看下去,低下了头。 “颜大人可是觉着她们跳得不好?”沈文轩突然发声,吓得舞女们直接停了下来,纷纷跪下来,跪在冰冷的地上,她们本就穿的少,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颜悦清自恼,恐怕沈文轩又要拿他做这些舞女的文章,“不是。” 沈文轩露出一抹笑容,声音却冷的可怕,“不是她们跳得不好,那你为何不看?”颜悦清只能顺着自己心意回道:“只是觉得天气太冷,她们竟穿得如此单薄,不忍而已,并不是她们跳得不好。” “可我看大多人瞧着都十分入迷。”沈文轩脸上笑容放大,舞女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恼沈文轩。 “是呀,颜大人年纪轻轻竟如此古板,真是看不出来。” “今天是四皇子生辰,她们作为舞女跳几支舞怎么了,穿得少?我看她们根本不想穿才是,在场的都是王公贵族,她们随便勾到一个,后辈子便衣食无忧,这些风尘女子都是表面清高,实则内在放荡无比。” 颜悦清忽然有些恶心,他看着说出此话的人,原来是郎元进,继祈染之后沈文轩最好利用的人,可惜他浑然不知,颜悦清知道,世间本就不公,有的人像沈文轩一样一出生就风光无限,有的人却像此刻跪在地上发抖的舞女一样,命如草芥。 说到底他和沈文轩都一样,从小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但好像又不一样,因为他比沈文轩有心,会心疼别人。 “继续跳。”郎元进帮沈文轩吼出两个字,话还没落地,舞女们便又站了起来,一刻也不敢耽搁,悠扬的曲调又重新响起,舞女们如同木偶一般翩翩起舞,可没过多久其中年岁最小的那个女孩子却支撑不住了,“砰”地一声跌倒在地。 她一双眼睛里噙满泪水,恐惧地望着身处高位的沈文轩,其她舞女见此纷纷跪下,不敢出声,只盼沈文轩能宽恕她们一命。 只见沈文轩的目光望向年龄最小的舞女,脸上还带着笑意,可吐出的字却令人心碎,“杖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 第46章 舞女再也忍不住,痛哭出来,整个人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没几下就见了血,口中直呼:“二皇子饶命,奴婢一定好好跳,再也不敢了,求二皇子放奴婢一条生路。” 沈文轩冷笑,“可你弄脏了我的地方。” 舞女愣住,看见地上的血后才反应过来,急忙用手去擦,“奴婢这就擦干净,二皇子别生气。” 可她的行为在旁人眼里却显得笨拙幼稚,是少女才有的天真,看来着实可笑。 郎元进立刻就明白沈文轩的心思,随即拍桌对站在门口附近的侍卫怒道:“还听不懂么?二皇子让你们把她拖下去杖毙。” 侍卫闻听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拽着舞女的胳膊,要强行拖她下去,其她舞女见此也纷纷求饶,一时之间大殿哭声不断,吵的不可开交,颜悦清暗叹不妙,这样下去恐怕她们都会被沈文轩一怒之下杀掉。 “二皇子,今天是你生辰,还是不要造杀孽为好。”颜悦清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眼里多少都有点幸灾乐祸,今天前来赴约的人大多都是沈文轩的党羽,无论对错,自然要站在他那边。 还有一些就属于敢怒不敢言,他们深知忤逆沈文轩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也就是颜悦清敢明着跟他作对。 沈文轩坐在高处,也看向颜悦清,眼底笑意还未散去,“颜大人如此为她求情,如若我还是不放过她岂不是要落得个残忍的名声,那好,我放过她。” 话才落地侍卫就立即放开了舞女。 “不过......”沈文轩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又道:“总得有人承担后果,她不死,那她们就死,她们死,那她就不死,我一向公平。” 最小的舞女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却没曾想沈文轩一番话又将她拉回地狱,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她死,还是让平时朝昔相伴的好姐妹去死。 -- 第66页 “你说呢?”沈文轩看向舞女,是要让她自己来选。 在场的大臣都觉得有趣,他们很想看看年幼的舞女最后到底会作何选择,这种逼迫凌驾的感觉过于优越,而这种优越正是沈文轩带给他们的,他们为之着迷,趋之若鹜。 颜悦清紧握双拳,他们怎么可以欺负一个柔弱的女子到如此地步,“二皇子......” “颜大人不要着急,急也无用,她们是我府中的舞女,要打要杀都由我说了算,颜大人就算再怎么有本事,也管不到我头上来。”沈文轩表情很冷,语气平淡地听不出喜悲,与他平时温润的形象相差甚远,彻底撕破了多年的伪装。 舞女恐惧地望着周遭的人,可没有任何人能救她,连颜悦清也不能。 “奴婢不想死。”舞女哭出声来,头埋得很低,像要低到尘埃里,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已明白舞女的选择,“哦,那我明白了,你不死她们便要死。”沈文轩说的很轻易,仿佛处死她们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再寻常不过。 “不,不是这样的。”舞女抬起头望向其她人,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一瞬间竟美得惊心动魄,“奴婢不想死,但更不想看见她们死,所以,还是让奴婢死吧,所有的错都在奴婢,是奴婢破坏了你的生辰。” “真的不能放过她?”颜悦清红着眼眶,质问沈文轩,“她们也是人。” 沈文轩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轻轻挥下手,侍卫听他号令,立刻便抓起舞女的胳膊,直直把她往外拖,外面飘着雪,寒风刺骨,舞女的惨叫声不断从门缝里涌进来,剜着颜悦清的心。 屋内舞女又开始跳舞,挂着最灿烂的笑容,心里却流着最悲伤的泪水,颜悦清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救她,怎么能不救她?如若不救她,他还是颜悦清吗? 他是不是也变得跟沈文轩一样? “颜大人你干什么?”有人惊呼一声。 颜悦清站起身,步子很急,不管周遭是何光景,直往外面冲,出奇的是门口侍卫并没有拦他,门开,冷风直接灌进脖子里,颜悦清跑到舞女身边,愤怒地推开正在施刑的侍卫,侍卫却不敢还手,舞女背后早已皮开肉绽,血顺着流到雪地里,像冬日里盛开的梅花。 “颜大人,你......”施刑的侍卫语气不太好,他们不敢违背沈文轩的命令。 “闭嘴。”颜悦清吼了出来,不光惊到侍卫,还吓到一众跟出来看戏的大臣,沈文轩站在最前面,也冷眼看着。 吼完后颜悦清才颤抖着手去探舞女的鼻息,若有若无,像是快要融化的雪一般,即将消失不见,颜悦清蹲下身根本不敢移动舞女,一股无奈感涌上心头,难受得厉害。 “颜......颜大人。”舞女嘴角流出一串血,唤了一声颜悦清。 “我在。”颜悦清泪水也止不住地往外涌,舞女微微侧目看了一眼他,露出一抹笑容,“奴婢听他们都叫你颜大人,所以......所以奴婢便擅作主张也想叫你颜大人。” “你别哭。” 颜悦清握住舞女冰冷的手,给了她人世间最后一丝温暖,“对不起......我没能救你。” “颜大人真是温柔,最后能得你庇护,奴婢死而无憾,颜大人不要背负......背负上子虚乌有的自责。” “小时候阿娘说过,叫我长大了,一定......一定要嫁给一个温柔的男子,奴婢想大抵就是像颜大人这样的人,颜大人,外面风雪太大,你早些进屋,莫要......莫要冻坏了,奴婢不值当。” “值,我说值就值。”颜悦清握得更紧了些,舞女笑着流下眼泪,“能遇见颜大人,真是太好了。” 说完这句话后,舞女闭上了眼睛,任颜悦清怎么叫也不肯睁开,她明明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年华正好,说不定也曾惊艳过某些人的时光。 颜悦清默默解下披风盖住舞女尸身,转头望向众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天的宴会我先告辞了。” “就为了一个舞女,你对我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沈文轩笑了,却笑得很嘲讽,也很愤怒。 “舞女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心,有心就会疼,沈文轩,这些你从来都不懂。”颜悦清眼底一片悲凉。 “颜大人,你话不必说的这般重吧,本就是舞女有错在先,二皇子又有什么错。” “而且都是她自己选的,你说她多傻,明明可以活,却非要自己死,假仁假义。” 颜悦清再也忍不住,抓起地上的雪就往说话任身上砸,脸和脖子一片通红,“你懂什么,人已经死了,还要在背后诋毁她?我看见你们就恶心。”颜悦清在众人面前从未做过如此荒唐的举动,但这一刻他却是真的想砸死他们。 “告辞。”颜悦清迎着寒风转头就走,可沈文轩的声音又像修罗一般在背后响起,“戏还没看完,颜大人不要急着走。” 颜悦清并未转过身,“难道一个舞女还不够?” 沈文轩轻笑,“该死的本就不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回答小伙伴的问题,为什么作者君常年在审,那是因为鱼唇的作者君没有签约的原因 另外看到有小伙伴讨厌沈文轩作者君就放心了,因为作者君也好想锤爆他的狗头! 后面几章会有点虐,提前打个预防针,然后悄悄问一句,小伙伴想看颜问白和沈易章的番外吗?我好安排,哈哈。 -- 第67页 第47章 “那是谁,你还要杀谁?”颜悦清觉得自己脑中有一根弦,快要被沈文轩逼断了,他转过身,眼底浮现出恨意,自小颜问白和苏婉舟就告诉他,不要轻易去恨一个人。 但他真的好恨沈文轩,恨不得能提起长剑,一剑了结了他性命。 沈文轩站在颜悦清对面,身边围满了人,“所以叫你别走,好戏还没开始。” 颜悦清眼神从未如此冷漠过,或许他本不该来,但他不来这些事也还是会发生,只是他看不见而已,颜悦清有些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样。” “院子里雪大,你上来我们一同看。”沈文轩语气温柔的紧,好似在对至爱之人言语一般,雪落到颜悦清发梢上,白了一片,他才想起自己出来并未撑伞,而地上舞女的尸首也已覆上一层雪白。 自己不该如此慌乱才对,一颗心渐渐平静下来。 “找地方把人好生埋葬了吧。”颜悦清对一旁站着的侍从说道,说完后又从腰间取下一袋银子,沉甸甸地尽数给了他们。 可侍从是沈文轩府里的,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应下,左右为难着,沈文轩点头,竟然应允,“颜大人都自掏腰包了,你们还不照他吩咐的去做。” 侍从见此才敢接下颜悦清的银子,两人抬着舞女的尸首往后院方向走去,因动作太大,披风从舞女身上掉下,落到雪地里,颜悦清很自然地捡了起来又重新盖上去。 “去吧。”颜悦清目送他们离开,在雪地里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寒冷,他不想再看沈文轩一眼,他比这场大雪还要冷漠无情一些。 “二皇子,卫大人送来的礼品有些问题。”有侍卫突然出现,打破局面,生生将“卫大人”推至风口浪尖上,颜悦清想了许久才想出侍卫口中的卫大人是何人,然后朝人群里望去,可并未找到他。 至此雪停了,颜悦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是人的步子踩在雪上的声音,于是他半侧过身望去,卫旭匆匆赶来,一袭墨绿色官袍在雪地里更显沉着。 而颜悦清在看见卫旭的那一刻也终于明白,沈文轩今天到底要让他看什么好戏,悲怒交加,像有一口血已经涌上喉咙一般,喘不过气来。 卫旭,和颜悦清同年科考,颜悦清为状元,他为探花。 他是寒门子弟,自然比不得颜悦清顺风顺水,但因其富有才华也得到上级不少赏识,他本能混的不错,可惜为人正直且嫉恶如仇,经常递折子参奏不公,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地方小官,但凡是有腐败他都要去挖出来。 所以大大小小得罪了不少人,到现在也只落得个从五品,也幸亏他官职不大,很多奏折才能被及时拦下来不被沈易章发现,就连颜问白也见不着。 但总有漏网之鱼,颜悦清清楚地记得就在前几天卫旭刚参了沈文轩,生生惊动卧病在床的沈易章,还差点闹出事来,可沈文轩这样的人又怎会被卫旭简单的一封折子击倒,反而是卫旭打草惊蛇了。 卫旭刚到便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不知发生何事,整个人显得有几分窘迫。 “卫大人,请你解释一下,你是对我不满,还是说对我父皇有何不满?”沈文轩厉声道,直接给卫旭扣下一项杀头之罪,要换做旁人早就跪下求饶了,可卫旭却站得笔直端正,坦坦荡荡。 “下官不知二皇子此话是何含义,我才刚刚到这里,怎能说对二皇子心存不满,甚至还牵扯到了皇上?” “卫大人还在狡辩。”沈文轩冷笑。 “还望二皇子明示。”卫旭不卑不亢,拱手道,颜悦清心跟着提起来,沈文轩既然敢当面对质,就意味着他早已做好打算,此番卫旭恐怕是凶多吉少。 沈文轩和一众大臣站在高处,气势上不免也要高上几分,看见卫旭正直的模样不由得更加高兴,他实在是想看见这种人痛哭流涕,像狗一样伏跪在他脚下哀嚎求饶。 “那我便让卫大人死个明白。” 沈文轩话音刚落,就从侧院进来一个侍卫,手中提着一只笼子,可惜被布遮得严实,看不见其中到底关着什么。 “打开。” 侍卫听到沈文轩的命令后,立即掀开遮布,众人看清后不免倒吸一口凉气,里面竟然是一只金丝猴,若是猴子也就罢了,偏偏是只浑身是伤躺在笼子里动也不动的死物。 要知道天子沈易章正是申年出生。 卫旭微怔,随即脸上出现些许诧异神色,接连退了好几步,“怎会是金丝猴,这不是我送的,我带来的贺礼根本不是它,明明是只黄鹂鸟,声音清脆,婉转动听,哪里会是只猴子。” 沈文轩闻听从阶梯上走下,渐渐走到院子里,他指着一旁的笼子,做出十分心痛的表情,“今天是我的生辰宴,你送我死物也就罢了,但不该送一只猴子,卫大人你究竟在含沙射影些什么?其心可诛啊!” “卫大人,门口守卫亲手接过你的贺礼,随后便发现有异,物证在此,你休要狡辩。”沈文轩抢过一旁侍卫的佩剑,直指卫旭。 “礼不是我送的,我带来的明明是一只黄鹂鸟。”卫旭望着他们,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帮他说一句话,可良久都没有一个人愿意理他,皆冷眼旁观着。 “二皇子,此事疑点甚多还需细查。”颜悦清望着笼中的死物蹙眉道,卫旭闻听看过去,立即认出颜悦清,“颜大人愿意相信我?”卫旭喃喃问道,颜悦清点头,又道:“经手礼品的人不止有卫大人,我认为需要彻查。” -- 第68页 沈文轩收回长剑,但握着长剑的力度不免大上几分,“颜大人像是话里有话,难不成在怀疑我府中的下人?” 颜悦清直言,“正是。” “颜大人,我看你不是怀疑二皇子府中的下人,而是在怀疑二皇子吧!我早听说你不喜二皇子,没想竟到如此地步,亏二皇子还好心邀你赴宴,想缓和与你之间的关系。”郎元进对颜悦清厉声道,显得十分愤怒。 可颜悦清却只觉得可笑。 “颜大人不要对二皇子太过有偏见。”“二皇子平日里温和有礼,不像是能得罪颜大人的样子,怕是有什么误会。” 沈文轩看着颜悦清笑了,“你怀疑我,我不与你计较,先解决卫大人的事,我们的事之后再慢慢清算,或许到时候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卫大人,我也不与你计较,但你影射皇上,就是死罪一条。” 卫旭见沈文轩手中握着长剑,又后退了两步,想到什么苦笑出来:“二皇子真是打的好算盘,先派人送信邀我赴约,知道我不会来便又说有要事找我商议,下官就算是再怎么也想不到会落入此等陷阱里。” “还有贺礼。”卫旭沉顿片刻,宽大的广袖下,他的手竟在微微发抖,“我未曾想过要送二皇子什么贺礼,临行前是发妻亲手交付于我,她说虽然我之前与二皇子有一些小过节,但毕竟是生辰宴,空手去总不好。” 沈文轩提着剑步步紧逼,卫旭见形势不对掉头就想逃,可还未迈开步子就被一旁侍卫拦住去路,颜悦清在一旁看着也急的厉害,“二皇子,再怎么说卫大人也是朝廷命官,此事就交给大理寺查办,相信一定很快能水落石出。” 可沈文轩并未回应,一双眼睛通红,死死盯住卫旭,随时都有可能一剑刺过去,“擅自杀害朝廷命官,就算你是皇子也会受到刑罚,二皇子,你当真要杀我?”卫旭努力让自己冷静着,可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头上掉落,出卖他的恐惧。 没有人不怕死。 沈文轩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眼神越来越冷,让人感到越来越惶恐不安。 卫旭在沈文轩的目光下也越来越害怕,最后终于忍不住要去夺沈文轩手中的长剑,沈文轩浅笑,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两人很快纠缠在一起,周围的人却都不敢上去解围,生怕被刀剑误伤。 “不要。”颜悦清看出沈文轩的用意,高声呼喊着,凑过去想拉开两人,可沈文轩怎会让他如意,直接趁乱撞开颜悦清,颜悦清没站稳重重跌在雪地里,随后便亲眼看见卫旭胸口上多出一把剑。 血在墨绿色衣袍上渐渐晕开,卫旭不敢相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可血止不住从手掌缝隙中流出,他吐了好多血,“二皇子......”卫旭用自己沾满血的手指着沈文轩,像是在指认杀人凶手。 可在旁人看来他就像是自己撞上去的,与沈文轩并无多大关系。 沈文轩压低声音,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卫大人自己上赶着送死,旁人拦都拦不住。” 卫旭眼中有泪水滑落,跪在雪地里的身影格外凄凉,从头到尾都是他不自量力,自求死路而已,朦胧间他又想起临行前发妻拉住他的手,亲手托付的贺礼,当年中榜,骑马看遍都城落花,他说过要给她一世无忧。 终究是没了。 颜悦清眼睁睁地看着卫旭咽气,随即“砰”地一声,脑中的弦断了,他记不得自己当时怎么从雪地里爬起来的,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府的,只知道自己后来回去病了一场。 病好后上朝才得知当日的事沈文轩并未落到半点过错,皆是卫旭咎由自取,沈文轩只为自保,不慎才杀死了他,在场的人都看见卫旭是自己撞上去的,与沈文轩无关,而卫家因为贺礼一事,落得个满门抄斩。 只有卫旭的发妻活了下来,用卫家所有人的命向沈文轩换她一命。 至此,朝中除颜悦清和颜问白之外,再无人敢反对沈文轩,几位老臣也因如此告病回家休养,不问朝政,沈文轩真正做到“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在都城一手遮天。 作者有话要说:  卫旭(掀桌):一出场就领便当,作者出来挨打。 作者(尽量哭得很小声):对叭起!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哟! 第48章 都城的冬天很快就过去了,在初春时边线传来捷报,沈厉宸夺回最后一城,将蛮夷人一路赶回老巢,并请示沈易章是否签订和平条款,蛮夷人终是投降。 沈易章大喜,撑着病体亲自拟好圣旨,准许沈厉宸签订条款,要让蛮夷人岁岁朝贺,看四海升平,在此后召他提前半月先行回朝,沈易章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尽早做打算。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所有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沈易章却倒下了。 这天他久违地去上早朝,坐在龙椅上的天子虽面露病容,却威严不减,朝中大臣低眉顺眼地站在下面,所以人都想不到,沈易章会突然吐出一口黑血,溅到面前桌案上,随后整个人失去意识,昏倒过去,只是在晕倒前他再多看了一眼颜问白。 他明明还没看够。 颜悦清有些不敢相信,沈易章不该这个时候倒下才对,随即像是有感应一般望向沈文轩,却见他在一旁,笑了。 瞬间颜悦清如坠深渊。 -- 第69页 太医火急火燎赶到太章宫,只见外殿跪了黑压压一片人,连平常宫门都不进几次的三皇子沈乔言都来了,可见事态比他想的要严重许多,按理说不该如此,明明他上一次为沈易章诊脉时还算得可以,不像是能突然发病的。 “太医,你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进去为我父皇诊治。”沈文轩似有察觉,厉声道,太医这才收回思绪,急忙推门进去,进入内殿却只有颜问白一人守在沈易章床前。 “丞相。” “不必行礼,赶快来为皇上医治。”颜问白脸上出现鲜有的着急,语速也比平时要快上许多,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立即上前为沈易章诊脉。 “怎样?” 太医露出一抹悲色,朝颜问白行礼,跪在地上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皇上.......皇上......” “你直说,不必隐瞒。”颜悦清似有察觉,眉头不自觉蹙起。 “皇上最多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太医朝龙床叩首,声音放的很低,颜问白虽然有预感但在听见太医的话后还是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丞相。”太医唤了一声。 “皇上现下昏迷不醒,太医可有办法让他快些醒过来?你也看见了,外面跪着一片,他们都还等着。”颜问白知道自己决不能倒,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算要倒也不是现在。 太医跪在地上,低低回着,“有,但如果强行让皇上醒过来,那皇上就只剩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颜悦清眼眶渐渐红了,望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沈易章,又想到被他隔离在外殿不准进内殿的大臣们,还有步步紧逼着的沈文轩,万般无奈,只有心狠做下决定,“要让皇上快点醒过来,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你现在就动手。” 太医深知其中利害关系,立即从药箱里拿出一卷银针,取出其中最细最长的那根,在颜悦清的注视下扎入沈易章头部穴位里,沈易章随即闷哼一声,眼皮动了,太医见此才小心取出银针,又收回到药箱里。 “皇上。”颜悦清凑近了些,看见沈易章缓缓睁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脸。 “问白。”沈易章露出一抹笑容,是卸下所有算计与怨恨的笑容,明亮地恍若当年,让颜问白微愣了许久,久到连太医悄悄退下都不曾发现。 “你坐。”沈易章轻拍龙床,动作幼稚到极点,可颜问白却笑不出来,“臣这就叫他们进来。” “可我不想让他们进来。”沈易章这一刻语气竟然有几分委屈,苍白的脸上透露出几分孩子气,颜问白却很恼,这下连“朕”都不自称了。 “他们一直跪在外面,等你醒过来。”颜问白又道。 “你坐着跟我说好不好?” 颜问白本不愿,但在看见沈易章恳求的表情后,所有拒绝又生生吞回肚子里,他这辈子总是拿沈易章没有办法。 “我知道自己快死了,他们进来无非是为立储的事情,问白你不要太过着急,我之前早已打算好,最后的时间里,除了你我谁也不见。”沈易章见颜问白坐下后终是安心。 “皇上又何必这样。”颜问白语气很淡,可眼眶一直都是红的。 “问白,当初我说过要带你去看江南落花,去西湖泛舟,北川看雪,可最后我却一件事都没做到,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颜问白不敢看沈易章的目光,头微微低着,默不作声,没有回答。 沈易章继续道:“问白,我很后悔。” “自坐上这个皇位后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我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选择皇位,而放弃你,这么多年我也很煎熬,每日能见到你,却又碰不得你,想远离你,又舍不得你。” “我真的有想过杀光你妻儿,但我却没资格,你看我后宫三千佳丽,几位皇子,我又有什么资格。” “皇上不必再说,都已经过去了。”颜问白的头依旧微微低着。 “我现在不说,以后就再没机会了,问白。” “江南落花,西湖泛舟,北川看雪,以后你有时间和亲人一起替我去看看,离开都城,不要再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不要再让自己这么累。” “问白,你抬起头来好不好?” “我想再多看看你,这一别,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了。” 颜问白不敢抬起头,怕一抬头,就会有泪水从眼眶里掉出来,他一直忍着,不想让沈易章看见自己的眼泪。 “臣在都城待了许多年,不想走了,皇上说的那些地方是许多年前那个颜问白向往的地方,不是臣想去的地方。” “问白骗人。”沈易章笑出声来,一双凤眼刹那间明亮起来。 “我知道,若不是我病着,你只怕早就辞官去江南了,到现在你还要瞒我?” 过了片刻颜问白终是抬起头,对上沈易章的目光,轻声回道:“皇上说的对,臣的确早想离开。” “对啊!你想要的,你想做的,都可以,以后一定要善待自己。” “嗯。”颜问白应下,沈易章见此缓缓伸出手,想要拉住颜问白,“问白,这辈子我们已经错过,若是有来生,你可愿意原谅我,和我重新开始?” 颜问白望着沈易章,看见有泪水从天子眼角划出,落入鬓边很快就消失不见。 “你可愿意?” 颜问白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的手轻轻交付到沈易章手中,无需言语,却已回答。 -- 第70页 沈易章终于又笑了出来,紧紧握住颜问白的手,不愿松开,“那就这么说好了。” “沈易章。” 颜问白喊道,早已泪流满面,他感受到沈易章的手落下,亲眼目睹到他闭上眼,再不会笑,再不会闹。 很多年前,也曾有一个少年这样握着他的手,一双凤眼盛满笑意,对他说:“那就这么说好了。” 说好的究竟是什么? 是以后永远在一起的约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哟! 第49章 颜问白低头,沈易章手腕上的红绳格外醒目,上面系着一颗红豆,他无需仔细去看就已明白,当年他们一人一条红绳,红豆上刻着对方的姓名,最是相思。 只是他那根红绳早被收起,恐怕已经落满了灰尘。 就在此时,房间里一道墙发出低沉“轰隆”的声音,颜问白收敛情绪,抬眼望去,竟是暗道,随即便见颜悦清从暗道中走出,身后跟着几个暗卫。 “父亲。” 颜问白站起身,眼尾还有些发红,喃喃开口道:“皇上驾崩了。” 龙床上的沈易章早已闭眼,脸色苍白得毫无生机,颜悦清匆忙行了跪拜之礼才转头道:“父亲快些从暗道离开。” 此时颜问白才明白,沈易章所说的之前早已打算好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颜悦清,“我不走。”颜问白态度十分坚决,他不能把颜悦清一个人留在宫里,沈文轩虎视眈眈,肯定要出事。 颜悦清指着暗道,一脸恳求,“父亲,阿娘还在等你,这些暗卫会送你和阿娘直接出城,在沈厉宸回宫之前你们一定不能回来,你若不走,阿娘也不会走。” “我怎能留下你一个人,真当沈文轩不会杀你吗?”颜问白气的手都在发抖,要是早知道沈易章将如此大任交到颜悦清手上,他一定会竭力去阻止。 颜悦清朝颜问白跪下,他们没有太多时间,耽搁不起的,“父亲,皇上此举也是无奈,他找不到人能担此大任,只有托付于我。” “可还有我。”颜问白手握得很紧,已经微微出汗。 “可他不愿你再去犯险。”颜悦清知道,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天子,他也只是想保护他爱的人罢了,“沈文轩不会杀我,至少在沈厉宸回都城之前不会杀我。”颜悦清深知沈文轩的脾性,很肯定。 “那你跟我一起走。”颜问白说着就来拉颜悦清,想要带他一起离开,可却被颜悦清拒绝,“父亲,你和阿娘先走,等一切安定下来我们一家人再团聚。” “我不能走。” “若是我也走了,沈文轩必定会把都城闹个天翻地覆,到时候血流成河,牵扯到不必要的人就得不偿失了,我在这里等沈厉宸回来。” “继承大统。” 颜悦清说完重重地向颜问白叩首,抬起头来脸上挂着笑意,“父亲不必担忧,悦清定会保重自己。” 颜问白不肯,还想说些什么来阻止他,可却被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他身后的暗卫一掌打晕,暗卫下手不重,力道刚刚好,颜悦清眼疾手快立即接住颜问白的身体,交给了暗卫,暗卫背起颜问白转头就隐入暗道中,随即“轰隆”一声,暗道消失,墙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颜悦清整理好一切,拉开内殿大门,在一众臣子惊讶的目光中,喊道:“皇上驾崩了。” 臣子们闻听集体哀嚎,哭成一片,唯有沈文轩十分镇定,“刚刚我们亲眼看见丞相一人进去了,为何此刻换成了颜大人?” 此话落地,一干臣子纷纷附和起来,颜悦清很快便应对道:“我从偏殿小门进去的,皇上驾崩后丞相悲伤过度,昏迷了过去,我已派人送他回府休息了。” “所以父皇可有留下遗旨?”沈文轩咬牙切齿道。 颜悦清点头,“有,但皇上说要等几位皇子都在场才能宣读,此刻四皇子还在回都城的路上,等他回来,我自会拿出来。”颜悦清要是此刻宣读出来必定是死路一条。 沈文轩终是不用再装下去,缓缓站起身,一只手直直指着颜悦清,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眼底涌现丝丝杀意,“给我把他拿下。” 话才落地,屋外立即涌进一队侍卫,一举将颜悦清摁住。 “二皇子这是何意?”颜悦清虽然早知会遭到如此待遇,但没想到竟然是在沈易章面前,就在太章宫里,龙床上沈易章的体温尚还温热着。 沈文轩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反正也没有敢违抗他,冷声道:“带走。” 颜悦清眼睛被蒙上一层黑布,过了许久直到被人扔在地上,都没有解开,只是他能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像是许久没有见过阳光。 渐渐眼前浮现出一丝光亮,接着他眼睛上的黑布才被人拿开,这时他才明白,自己被扔进了一处地牢,难怪有一股霉味。 而沈文轩此刻就坐在他对面,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交出来。”沈文轩身旁是一张木桌,上面点着油灯,灯火照耀下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可怖,颜悦清被侍卫扔在地上摔得生疼,过了片刻才回他,“二皇子未免也太过明目张胆了些。” 沈文轩笑了笑,令人不寒而栗,“我志在必得。” “若是我不给呢?”颜悦清背靠着墙,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 第71页 “那我就只能想办法让你交出来了。”沈文轩站起身,走到颜悦清面前,一只手掐着他的脸,语气恶劣,“比如我现在就在这里要了你怎样?” “这里潮湿阴冷,颜大人娇生惯养,会不会哭出来,我倒是很想看看。” 沈文轩说着又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愣是直接在颜悦清脸上留下两个清晰的印子,颜悦清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脸色也不禁白了几分,却强撑着,“在这种地方二皇子都有如此兴致,当真是令人佩服。” 沈文轩甩手终是放开颜悦清,又坐了回去,“我当然没兴致,只是不能保证待会儿颜大人还能完整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这里是地牢,什么酷刑都不缺,不知道颜大人想先试哪一样?”沈厉宸身后的侍卫一言不发,但所有人的目光却都在颜悦清身上,他们还从未对这般贵人用过刑,很期待他痛哭流涕,不断向他们求饶。 颜悦清却笑出声来,若是害怕他又怎会留下来,“随你,反正不管怎样,你都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不是你的,就永远不是你的。” 沈文轩眼眶发红,似有几分癫狂,“不是我的又怎样,我偏要抢过来,你也一样,等我坐上皇位,我一定要把你锁在宫里,让沈厉宸亲眼看着我是如何一步步得到你,无论怎样你都要给我受着。” “你弑父弑君,还想登上皇位?你做梦。” 沈文轩闻此脸上表情更显癫狂,“是呀,我弑父弑君,所以我还有什么做不到的,颜悦清,你说我还有什么做不到。” 颜悦清闭上双眼,不愿再回答一句,沈易章突然发病果然是沈文轩所为,这样一个人简直太可怕了。 “给我绑起来。”沈厉宸吼道,颜悦清根本无法反抗,只能任凭侍卫将他五花大绑,最后双脚倒挂在悬梁上,从未如此难受过,感觉身体里所有的血液全都涌向头顶,眩晕,疼痛接踵而至,甚至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文轩欣赏着颜悦清这副姿态,情绪渐渐平静,“若是你求饶,我便放你下来。” 颜悦清紧闭牙关,额头上,脖颈间青筋暴起,半天才磕磕绊绊吐出几个字,“绝......绝无,可能。” “那你就这样给我待着。”沈文轩拿过茶杯,轻抿一口,显然很有耐心等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终于把实习报告写完了,我又回来了,哈哈!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 第50章 颜悦清不知道自己这番姿态已经保持了多少时间,到最后耳边嗡嗡直响,他都没有半句求饶,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沈文轩脸色越发难看,黑得像刚从墨汁里打捞出来的一般,颜悦清不禁扯出一抹笑。 “这般都能笑出来,我也十分佩服颜大人。”沈文轩觉得颜悦清突如其来的笑容格外刺眼,立即挖苦道。 颜悦清很疼,闭上了眼睛,他为何不能笑,他不但要笑,还要一直笑下去,等沈厉宸回来。 “放他下来。”沈文轩知道这般折磨人怕是真的会死,现在他还不想颜悦清死,就算要死也不会是以这种方式。 颜悦清很快便被侍卫放下来,但一下来后就跌倒在地上,再无半点力气,只能依靠着半面墙,就这样歇息着。 “你为何要一直帮着沈厉宸,你告诉我,他到底哪里好?好到你以命护之。”沈文轩看着颜悦清,眼底尽是嫉妒,还有愤怒。 颜悦清靠在墙上,双眼紧闭,心中的伤口一遍又一遍被人撕开,以命护之?上一世他对沈文轩又何尝不是以命护之,连一颗真心都尽数刨出来给了他,可他呢,薄情寡义,自私自利,至始至终都只拿他当做对付天子沈厉宸的筹码。 沈文轩若为颜悦清受三分伤,必定要在他面前表现出十分,而沈厉宸就算伤得再重,也不愿让颜悦清有半分忧虑,只会孤身一人舔舐伤口。 他傻了一世,又怎会将这一世也赔进去。 “我就是喜欢他,爱极了他,怎样都不会放弃他,就算你们都不喜他,我还是会爱他。”颜悦清声音很轻,却一举惹怒沈文轩,他给过颜悦清很多机会,也问过他很多次,哪怕有一次颜悦清肯向着他,他也不至于对他这般狠心。 “颜悦清,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向我,荣华富贵,加官进爵,只要你想我便能给,但你若还是执迷不悔,那就休怪我无情无义。” “你改还是不改?” 颜悦清缓缓睁开眼睛,渐渐有了一些光亮,坚定执着,没有半分动摇,“就算你问一千次,一万次,我都会站在沈厉宸那边,死也不改。” 沈文轩握在手中的茶杯瞬间被捏碎,鲜血流了下来,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他红着眼睛,朝颜悦清缓缓走过去,蹲下身与他平视,“你别后悔就好。” 颜悦清点头,笑了,“不会。” “把药端上来。”沈文轩脸上表情有几分狰狞,好似随时都能要了颜悦清的命,话音刚落,立即有奴才端上来一碗药,用白玉小碗盛着,颜色煞是好看,一点儿也不像药,倒像是一碗色泽诱人的汤汁。 “此药名为剜心,顾名思义,喝下去后中毒者会遭受到剜心之痛,但也不会立即见效,每到夜晚子时才会发作,若是没有解药,你便会夜夜遭受这般痛苦,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沈文轩一言一行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利刃,刀刀剜心。 -- 第72页 但颜悦清又有何惧,一直以来沈文轩的举动与此药又有何不同。 “随你。”颜悦清没有多少力气跟沈文轩多废口舌。 “好,颜大人有气魄。”沈文轩端起药,立即给颜悦清灌了下去,颜悦清被呛了好几口,一碗药才见底,不似想象中那般苦,甚至还有丝丝甜味在口中蔓延,今夜也不知他能否熬过去。 沈文轩灌完药后便黑着脸离开地牢,留下几个侍卫在外面把守,一瞬间只剩下颜悦清一人,衣服被药汁打湿,弄脏了些,除开这些他好像并没有受什么伤,但不保证明天不会有什么酷刑落在他头上。 而且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地牢有一扇窗户,很小却能窥得几分天空,天色渐暗,他也累了,靠在墙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直到被一个陌生的声音叫醒。 “颜大人,颜大人。” 颜悦清睁开睡眼这才看清来人,是一名脸上带笑的男子,面相和善,看着就让人讨厌不起来,甚至还会生出几分亲近感。 “你是?” 男子浅笑,“我叫子苑。” 颜悦清面上还是有几分疑惑,子苑却不在意,从身后提出一个食盒,放到颜悦清面前,又道:“我是二皇子身边的人,但我不会伤害颜大人,你饿了一天,吃些东西吧!” “你是沈文轩的什么人?”颜悦清瞬间警惕起来,不是他有小人之心,而是沈文轩实在防不胜防。 子苑就算如此也还是笑着,自颜悦清看见他起,他就一直笑着,好像不会累似的。 “枕边人罢了。”子苑声音很轻,像是有几分无奈。 颜悦清微怔,“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子苑打开食盒,回道:“二皇子回去后发了好大一通火,无意间就说漏了你在这里,我是趁着他睡着后偷偷过来的。” 子苑细细打量着颜悦清的脸,脸上虽然带笑,但眼底却出现掩不住的落寞,很快便被颜悦清捕捉到。 “你怎么了?”颜悦清问道。 子苑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急忙把食物塞到颜悦清手上,“你快些吃,我废了好大功夫才让门口的侍卫通融,说只是进来给你送吃食,若是我耽搁太久,怕是会被二皇子发现,到时候我可惨了。” 颜悦清看着自己手中的食物有些发愣,他与子苑素昧平生,为何他会冒着这么大风险来为自己送吃食? 子苑很快便察觉到颜悦清的疑虑,叹了一口气,才缓缓道出,“我常听二皇子念你的名字,就算是在床底之间,他抱着我,有时候叫的也是你的名字,他总说我笑起来跟你很像,所以我便想来看看,我长得是不是真和你一般像。” 颜悦清瞬间涌起一股恶寒,同时也泛起一些同情,沈文轩还真是一如既往不是个东西。 “不像的。” 颜悦清扒了一口饭,喃喃道。 “可二皇子说很像,就是因为他觉着我很像你,所以才会允许我留在他身边。” “不像,每个人都是特立独行的存在,你不是谁的影子,不该被这样束缚住,你是子苑,世上只有一个子苑,旁人再像都不是。” 子苑脸上笑容渐渐变得真切,“颜大人,你人真好。” 颜悦清差点被呛住,他好像没做什么呀! “不是,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子苑,你做好自己就可以了,想笑便笑,不想笑也不用勉强自己,人的一生很短暂,你不该给自己加这么多束缚。” “嗯,子苑记住了,颜大人你快吃,明天我还来。” 颜悦清笑着点头,很快便吃完子苑送来的饭,等子苑走后地牢又陷入一片沉寂,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都能听得见一般。 子时将至。 作者有话要说:  沈厉宸(幽怨):作者君,这次我多久才能出来。 作者(摊手):虐完你老婆就出来。 颜悦清(怒):我做错了什么???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 第51章 云淡月明,颜悦清透过小窗一直望着外面的天空,今天满月皎洁的就像中秋夜晚一般,但上一世他却不喜欢这些节日。 因为每逢佳节,到了家人该团聚的日子里,他总是一个人,和沈厉宸一样孤单着。 “沈厉宸。”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大抵就是颜悦清这番模样,连念他名字都欢喜着。 可疼痛却来得十分急促和突然,瞬间占据颜悦清所有情绪,他堪堪扶着墙才不至于跌倒在地,心口像被扎满细针,细细密密地痛着,随后又像是有一把刀刺入再抽出,抽出又刺入,如此往复着。 颜悦清不禁发出低低的痛吟,大抵是实在撑不住了,他揪着胸口衣服在地上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泪水止不住从眼眶里滑落,后背衣服也被汗水尽数染湿,没过多久整个人就变得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 很难受,很痛苦,甚至很想去死。 他疼,疼得厉害,却没人能救他。 朦胧中,颜悦清好像见到了沈厉宸,少年伸出手说要带他离开,以后不会让任何人伤他分毫,不再让他心痛。 “悦清,再等等我好不好?” 第二天,颜悦清是被一鞭子抽醒的,捂着胳膊坐起来,正好对上沈文轩的目光,而他身边的侍卫手中则提着抽人的鞭子,颜悦清从疼痛中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 第73页 “颜大人是傻了吗?”沈文轩脸上带着三分笑,说出的话却丝毫不客气,颜悦清靠着墙,一双眸子深沉的像潭水一般,幽幽地望着沈文轩,就是不愿开口讲半个字,沈文轩等了半天,最后耐心全无,“既然你不愿主动开口,那我就逼你开口。” “给我打。” “打到他开□□代为止。” 沈文轩话刚落地,颜悦清立即被侍卫从地上架起,绑在平时拷问犯人的木架上,颜悦清垂着头,似乎怎样都无所谓了,就算今天活活被打死,他也不会把圣旨交给沈文轩。 侍卫手中的鞭子比平时对付犯人的鞭子要细上许多,虽不会造成触目惊心的伤痕,但抽在身上可比有伤痕要疼上许多,侍卫不禁要多瞧一眼颜悦清,长得这般细嫩,恐怕撑不了多久。 颜悦清咬牙,大不了就是再被疼晕过去,昨夜疼了一宿他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还愣着做什么?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沈文轩有些恼,他本以为颜悦清经历了一夜的痛苦会自己想明白,今天来找他要解药,却不曾想他是个硬骨头,连“剜心”的剧痛都撑住了。 侍卫一惊,生怕下一刻这鞭子就会落到自己身上,只有对不住颜悦清了。 疼是真的疼,但与“剜心”相比好像又差点意思,颜悦清发丝散落,模样越来越狼狈,但不论侍卫下手多重他都一声不吭,宁愿将自己嘴唇咬出血来,也不会向沈文轩展示出半点屈服,他明白,他越是表现地痛苦沈文轩就会越发变本加厉。 没过多久沈文轩果然失了兴趣,冷着脸甩袖离开,看来他已经发现屈打成招对颜悦清毫无用处,要重新思考该如何撬开他的嘴了。 最后地牢又只剩下颜悦清一个人,没有沈文轩的命令根本没有人敢把他从木架上放下来,被鞭子抽出的疼痛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附着在肉上,烧起一片,连骨头都在隐隐作痛,发出抗议。 “颜大人,颜大人。” 颜悦清听见子苑的声音才醒过来,他在木架上不知又睡了多久,子苑站在他面前,捂着嘴不知如何是好,颜悦清衣服已经破了好些地方,玉脂般的皮肤上出现些许细痕,虽然看起来不严重,但子苑却知道这种伤口会有多疼。 “颜大人,二皇子让人对你用刑了?不,他明明喜欢着你,怎会......”子苑其实已经猜到,如若不是沈文轩下令,又有谁有那个胆子敢对颜悦清动手,只是他不愿相信,不相信沈文轩心狠到如此地步。 “喜欢?那他的喜欢也未免太沉重,我受不起。”颜悦清抬起头看向子苑,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子苑急忙放下手中的食盒,要去解束缚住颜悦清的绳子。 “你不要命了?要是被沈文轩发现,说不定你明天就要一起来陪我了。”颜悦清急忙阻止。 可子苑却管不了这么多,只是喃喃道:“可这样你很难受。” “子苑,谢谢你,但我不想连累你,所以你别做这些,现在就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离开沈文轩,并非是我要离间你们之间的关系,而是他并非良人。” 我不想让你赴我后尘,最后半句颜悦清终究没能讲出来,话才说完,子苑也终于解开绳索,颜悦清突然失去束缚,身子无力往前倾倒,正好被子苑接住。 扶着他坐到椅子上,子苑才开口,“我都知道,可惜现在已经晚了。” “我好像已经离不开他了,我知他的伪善,他的妒忌,他的野心,可他也是唯一一个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人。” “我出生低贱,从小生长在烟花之地,见过太多门庭若市变为无人问津,许多事情看得太通透反倒不好,他身边只有我一人,就算是痴心妄想,我也想骗一骗自己,相信或许他对我有三分情谊。” “或许我喜欢他。” 子苑眼睛里有光,颜悦清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境,他很想将子苑从火坑里拉出来,可却不曾想子苑却不愿走出来,宁愿画地为牢,永远承受痛苦也要留下来。 “颜大人不必为我的事烦恼,快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撑下去。”子苑笑道,颜悦清点头,接过筷子,可手抖得厉害竟然有些拿不稳,眼皮突然也跳得厉害。 “子苑,我不饿,你先回去。”颜悦清将筷子放下,想要让子苑赶紧离开,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可是不合你胃口?”子苑有些疑惑,颜悦清却摇头,“并非如此,我只是怕你被沈文轩发现,你还是快些回去。” 子苑见颜悦清脸色确实不好,也不敢多留,提起食盒就要离开,可一转头就瞥见了沈文轩,他不知何时出现,竟一直望着他们。 “二皇子。”子苑突然被逮个正着,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慌乱,颜悦清暗道不妙,拖着身体站起来,下意识将子苑护在身后。 “你胆子不小?”沈文轩笑道。 子苑被沈文轩的笑容吓得魂儿都快没了,支支吾吾回道:“没......没有。” “还不过来。”沈文轩吼道,脸上的笑意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子苑被颜悦清护着,却又不敢违抗沈文轩的命令,只能快步走到他身边,身体止不住地发抖,颜悦清看到子苑被吓成这样实在不忍。 可下一秒不忍就变成了惊恐,转而是无尽的愤怒,仿佛有一股血涌上头顶,冲得人整个世界都眩晕着,待子苑走近后沈文轩亲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子苑拼命想要逃脱,但沈文轩的手就像一把钳子,死死锢着他的脖子,他再怎么用力都是白费。 -- 第74页 渐渐地他便不再挣脱,只是流泪看着沈文轩,想着他死后沈文轩会不会有一丝难过,若是会难过,他便不怨他。 颜悦清跌跌撞撞靠近沈文轩,想要救子苑,可还没等他触及到沈文轩半分衣角子苑就咽了气,明明上一刻还坐在他身旁,明明上一刻还说着自己喜欢沈文轩。 “沈文轩,你没有心。” 颜悦清忍不住流下泪,“你可知道,你亲手杀死了喜欢你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不珍惜自己拥有的东西,而要去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只是来为我送食物,你就为了这样一件事而剥夺他的性命,他是你枕边人啊。”就算对颜悦清动刑他也从未如此难受过,上一次是舞女,卫旭,这一次是子苑,颜悦清快要疯了,要被沈文轩活生生逼疯了。 沈文轩却笑出声来,仿佛听到一个笑话,“枕边人?我弑父弑君,怎不能杀他,只要能让你痛苦,管他是谁,杀了便杀了。” “或许我喜欢他。” 子苑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颜悦清终是被气得吐出一口鲜血来,倒地前他最后再看了一眼子苑,那个脸上总是带笑,温温柔柔,说起意中人眼里有光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日常想组团锤爆沈文轩狗头!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 第52章 又是浑浑噩噩一日,颜悦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宛若死尸,其实并非他愿意这副姿态,而是他身体实在有些虚弱,疼痛难安,自子苑死在自己面前已经又过了两日,这两日里沈文轩每天都会变着法子来逼供,颜悦清连神经都有些虚弱,更别提身上不间断的伤。 他的手,好像有些不灵活了。 与其说是不灵活,不如说是因为受伤而导致不能动更为贴切,颜悦清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实在不想再回忆起那种痛,他被人摁住,亲眼看着一根根细针被插入指甲缝,绝望且痛苦,他记不起当时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知道自己实在忍不住,一直喊疼。 他真的好疼,心疼,手疼,哪里都疼。 他好想沈厉宸,或许沈厉宸为他吹一吹就不会这么疼了。 颜悦清有些委屈。 他被困在地牢里,几日过去不知外面到底如何,沈文轩越来越急躁,对付颜悦清的方法也越来越狠毒,就是为了在沈厉宸回到都城之前能逼他交出圣旨,他沈文轩要名正言顺登上皇位,不能留下半分污点,叫人诟病。 “听说今日二皇子心情格外不好,等会儿来地牢我们可警醒点,切莫惹恼他。”有两个侍卫走进来查探颜悦清是否还活着,悄悄议论着。 “怎么?莫不是......” “听说快到都城了,一路杀过来,二皇子手里仅有的禁军挡都挡不住。” “怎会这样快,先皇驾崩才几天的时间。” “这你就不知道了,恐怕是早就在往回赶,只是没有向外界透露出消息,先皇和四皇子算是彻底摆了二皇子一道。” 颜悦清装作昏迷,将两人的谈话尽数收入耳中,一颗心似乎又重新活了过来,如果真像侍卫所说,沈厉宸很快便能回到都城了。 “还活着。”侍卫用手探了探颜悦清的鼻息,松了一口气,想来也觉得受罪,二皇子既要折磨此人,又要确保他活着,他们也不容易,对颜悦清用刑的时候还要考虑他是否能撑住,万一撑不住他们的命恐怕也要跟着一起交代了。 难啊! 没过多久颜悦清再次看见沈文轩,他每日端坐在那里看着他受刑,好像是一种乐趣,颜悦清只能躺在地上装死。 “昨天不是瞧颜大人挺精神么?今天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沈文轩明知故问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闷气,可颜悦清不同,他早看清沈文轩,又怎会为一两句话而生气,只是他现在虚弱的很,没工夫跟他计较。 “沈厉宸要回来了。”沈文轩收起笑容,将桌上的茶杯扫落,瞬间便碎了一地,他面容在提到沈文轩时变得有些狰狞,“他一路打回来,我拦不住,你是不是就等着他来救你,想要亲手送他登上皇位?” “是不是?” “不过,我会在他回来之前先坐上皇位,不管你交不交出圣旨明天我都会登基,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龙椅上,让沈厉宸背上骂名,让所有人都不服他。” “明日我便会杀了你。” “所以今日就不再对你用刑,你且安心等着罢。”沈文轩面色薄凉,看着颜悦清一字一句说道,颜悦清没有任何回话,只知晓大抵明天便是自己的死期。 沈文轩见颜悦清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恼,反正他杀意已决,喜欢又如何,像颜悦清这般不知好歹,他早该杀的,想到此处沈文轩脸色渐渐缓和,不再那么难看。 “看好他,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任何人进来,不然子苑就是你们的下场。”沈文轩交代站在一旁的侍卫,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侍卫们都小心翼翼打起十二分精神,这几天他们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惹怒沈文轩。 待沈文轩走后地牢又陷入一片死寂,颜悦清很快又昏睡了过去,只有在梦中他才能少疼一些,夜晚对于他来说很长,长到像一眼望不到头的宫道,每夜都不得安生,他平时怕痛到极点,这次却像把他前世加上这一世所有的痛苦都承受了一般,而一切在明天都要变为结束,他这一世终究不能陪沈厉宸走完。 -- 第75页 想到此处颜悦清低低哭了出来,明明就算是面对沈文轩酷刑逼供都不曾服软过,可只要一想到沈厉宸孤身一人就会心痛不已,甚至比剜心的痛还要叫人难熬。 上天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早收回他的命,他还不想死。 到第二日,东方天空刚刚出现一丝光亮的时候,地牢里又来人了,可颜悦清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去看是谁,仅凭脚步声可以断定,不止一个人。 他感受到自己被谁背起,有人唏嘘,同情,说他伤得很重。 颜悦清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去,反正无论如何都反抗不了,不如顺其自然,会不会被带到某个不知名的小地方灭口?颜悦清这样想着。 最后才知道原来是要为他梳洗,换一身干净的衣裳,也对,今天沈文轩要登基,他必定不能蓬头垢面地出去,等一切收拾好颜悦清才睁开眼睛,他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屋里还点着好闻的檀香,整个人不自觉便放松下来。 等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带他去宫里,沈文轩要他亲眼看他登上帝位,然后才会要他性命,亦或许会用他威胁沈厉宸也说不定,颜悦清知道当年沈易章就是为了皇位而放弃了颜问白,可他的沈厉宸呢? 若是沈文轩要他在自己和皇位之间选择,沈厉宸会选择什么? 无需去问,颜悦清心中早有答案,可他却不会让此事发生,不会让沈厉宸去做选择。 “颜大人。”从窗户口传来一阵响动,颜悦清觉着有些熟悉,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可他却动不了,正在他思考如何将自己挪到窗口时,有一道人影钻了进来。 此人速度极快,发出的声音也很细微,所以并没让门口的守卫发现。 颜悦清看清来人,立即拉低声音,“祈染?” 祈染衣服好些地方都破破烂烂,看起来有些狼狈,实则是他费了不少功夫才绕过守卫,终于找着颜悦清。 “颜大人,我来救你出去。” 颜悦清有些发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轻轻摇头,低声道:“你能来救我,我很高兴,也很感谢,但你带着我恐怕走不出去。” 颜悦清说完立即挽起裤腿,厚厚的绷带上满是血迹,他之所以动弹不得,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碍于腿上有伤,沈文轩怕有人来救他,早早就打伤了他的腿,只要成为累赘,就没人能救得了他。 祈染看见颜悦清腿上的伤后忍不住蹙眉,“他一向如此狠心。” “祈染,我觉得你变了很多。” “不对,不是变了,是成长了。”自沈文轩生辰宴见到祈染后颜悦清便这样觉着,往日少年变得越发沉稳,不再像当初那般任性纨绔。 “我可不能丢我父亲的脸。”提起祈穆,祈染浅淡一笑。 “若我不能带你离开,那我怎样做才能帮到你,只要你说,只要我办得到。” 颜悦清想了想,果真还有一件事需要他帮忙,“你来的正好,可否麻烦你帮我去取一样东西?” “自然可以。”祈染说完便凑近了些。 颜悦清送走祈染后才又躺回去,他要为沈文轩送上一份登基大礼,让人永世难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 第53章 虽然一路都被黑布蒙着眼睛,但颜悦清还是感觉出他们在宫道上,没过多久就到了。 他被带到偏殿,然后才被允许摘下眼布,太久未见过刺眼的光,颜悦清忍不住用手挡了一下眼睛,此刻偏殿除了他便只有几个头埋得很低的奴才,真正热闹的恐怕是正殿。 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过后,沈文轩也出现在偏殿里,玄色龙袍加身,隐隐透露出几分威严,笑着,但却假得很。 颜悦清知道,他是故意来做给他看的。 “待会儿我的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了,颜大人也一同来看。”沈文轩说着为颜悦清拂过额前碎发,却被颜悦清嫌恶地躲过去,他没生气,自然地收回自己的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从小我就明白一个道理,对于将死之人,不必计较太多。” “颜悦清,其实我舍不得杀你,你只要求我,求我饶你一命,那我便放过你。”沈文轩大发慈悲,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颜悦清坐在椅子上,满身伤痕,露出嘲讽的笑容,“要杀便杀,让我向你这种人求饶,绝无可能。” 沈文轩不恼,轻轻点头,“如此也好。” “我会让颜家所有人为你陪葬,至少你在黄泉路上不会孤单。” 此刻颜悦清才终于肯看沈文轩一眼,“与我家人何干?”沈文轩依旧笑着,可却令人感觉到很难受,像被什么压抑着一样,“那就不好说了。” 钦天监算的登基吉时很快到了,颜悦清被摁在角落里坐着,亲眼目睹这一切,满朝文武都能看见他,可竟没一个人敢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无论是沈文轩的党羽,还是自始至终保持中立的臣子,都怕了。 可私下却还是会小声议论,“四皇子都快打到都城了,二皇子今天居然还有心情登基,当真是不要命了。” “你懂什么,要是不趁此机会登基,等四皇子攻破城池,二皇子连龙椅都摸不到。” “你们还是少说几句,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你们人头不保。”“可......可我听说四皇子今天就要打到都城了,昨儿个禁军和四皇子的军队在都城城郊处交过手了。” -- 第76页 “你们忘了,颜大人还在这里,四皇子一向与他交好,只怕二皇子会用他威胁四皇子。” “可笑,区区一个朋友,又怎比得过皇位,再好的朋友在利益面前也会变得一文不值,四皇子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怎会为颜大人放弃所有。” 颜悦清闭上眼睛,不想再听下去,藏在袖中的手却握得很紧,沈厉宸回来了。 大殿渐渐安静,沈文轩头戴冕旒,一袭墨色暗纹龙袍,身后跟着两排侍从,倒真有几分天子模样,在众人的注视中他登上台阶,龙椅就在眼前,就在他准备撩开袍子坐下去的时候,被一道清脆的声音生生打断。 “慢着。” 众人顺声望去,开口打断沈文轩的人正是颜悦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颜大人有话要说。”沈文轩笑容收敛得一干二净,已经起了杀意,颜悦清从宽大的广袖中拿出一道明黄,高声道:“先皇遗诏在此。” 众人皆愣,不敢有任何动作,颜悦清又喊了一遍,“先皇遗诏在此,你们不跪?” 沈文轩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能缓缓跪下,但一口气都憋着,显然被气得不轻,朝中大臣见沈文轩都跪了,很快便齐唰唰地跟着跪下。 颜悦清这才打开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四皇子沈厉宸,骁勇善战,聪慧过人,得天庇佑,朕今传位于其,望其为爱民之明君,驱逐蛮夷,收复失地,还万崇一片安宁,钦此。” 大殿很安静,一直到颜悦清宣读完圣旨后都很安静,是沈文轩突然笑出声来才打破这份平静,他站起身,坐到龙椅上,望着颜悦清的眼里带着怜悯,“颜大人可说完了?” “说完了登基继续。” “先皇传位的是四皇子,不是你。” 朝臣们低下头,不敢妄言,整个皇宫都被沈文轩把持着,没有人能反抗他,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颜悦清拿出圣旨的那一刻起,沈文轩就已经输了,他名不正言不顺,终会落下话柄。 而颜悦清已经达到目的,并不在乎沈文轩接下来会做什么。 沈文轩很平静,他一步步走下阶梯,走到角落里颜悦清面前,“那又怎样?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旁人休想。” “拿出圣旨又如何,不是传位于我又如何,你看这些朝臣,有谁敢反抗我。” 随即他又拉高了声音,充斥着杀意说道:“颜大人在我登基之日无礼,拉下去赐毒酒一杯,留个全尸,等沈厉宸攻到城下,扔下去,送与他。” 朝臣闻听纷纷跪地,又惊又怕,可颜悦清却毫无畏惧,“你这皇位做不了几天。” “拉下去。” “报。”有禁军突然闯进大殿,肩上插着一支冷箭,正不断涌出血来,一瞬间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沈文轩单手扶额,冲他直吼,“讲。”禁军战战兢兢,单膝跪地回道:“四皇子的军队已经攻到城下,马上就要攻破城楼,冲进宫里了。” 朝臣瞬间哗然一片,悄悄打探沈文轩脸色,都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可沈文轩却在听到急报后立即冷静从容起来,望着颜悦清道:“他还是回来了,边线那么多蛮夷人,怎么没能杀得了他,他为什么不死在边线,偏要回来跟我争。” 沈文轩忽然记起五年前御书院的骑射比赛,从那幅画开始,他的所有就开始被沈厉宸一点点抢过去,他的志在必得,变成沈厉宸的,现如今皇位也是他的,他那疑心颇重,喜怒无常的父皇也帮着沈厉宸算计他。 他这么些年到底得到了什么,若是以前还会有子苑陪他,听他的话,可现如今当真是空无一人,他爱的人不爱他,他想得到的也远离他。 这一刻沈文轩迷茫了。 这些年他究竟是在跟沈厉宸较劲,还是跟自己在较劲。 可迷茫后又觉得,颜悦清必死,“既然我输了,那你就陪我一起到地狱去吧,你陪了沈厉宸好些年,以后就改为陪我吧!” 沈文轩发疯一般抢过禁军的佩剑,提着就要砍向颜悦清,还好祈染快一步为颜悦清挡下,可自己的肩膀却硬生生被劈出一道伤痕,血瞬间浸湿官服,祈染不禁一个踉跄。 “连你也要帮他们吗?”沈文轩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两只眼睛布满血丝,随时都有可能杀了挡在颜悦清面前的祈染,祈染却摇头,“我是在帮你,文轩,够了,不要再错下去了。” 虽然祈染明白沈文轩在利用他,可年少时的挚友之情怎是能说没就没的,他知道沈文轩也不好过,宫里就是这样,你不去欺负别人,就会沦为被欺辱的那一个,没有人想要被别人踩在脚下,沈文轩也不例外。 若换做旁人,指不定心更狠。 “文轩?”沈文轩喃喃念着,好似很久没人这般唤过他了。 “可是他必须死。” 沈文轩挥剑悬于祈染头顶,“我得不到的,沈厉宸也别想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  沈厉宸(沧桑):我下一章该出来了吧!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 第54章 颜悦清又怎会拿祈染挡刀,剑已悬于头顶,他当机立断推开祈染,同时微侧身子,沈文轩挥下的剑瞬间劈到他坐的椅子上,陷了进去。 当真是千钧一发。 “皇上息怒。”朝中大臣齐道,怕沈文轩会疯魔一般朝他们下手,虽然四皇子已攻到城下,但只要没杀进来就还是沈文轩说了算。 -- 第77页 沈文轩手中的剑陷入木椅中,拔不出来,只好作罢,随即又想到什么,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朕带你们去宫墙,看最后一场戏。” “把他也带走。”沈文轩指着颜悦清,心情似乎好上许多,朝臣们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当真是喜怒无常。 很快众人便浩浩荡荡爬上宫墙,都城街道一览无余,本应是热闹繁华之景,今日却没什么行人,宛若一座空城,沈文轩将颜悦清按在自己身旁,等着沈厉宸,只要一想到颜悦清会死在沈厉宸眼前,他心里就止不住地奋跃。 朝臣们站在一旁,不敢吱声,只盼四皇子能快点打进来,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大家各怀心思,只为自保。 “颜悦清,别怪我心狠。”沈文轩将他从座椅上提了起来,颜悦清腿上有伤,只能扶着城墙,才能勉强不摔倒,可脚上的伤却钻心地痛。 “你算盘可能打错了。”颜悦清望着城墙之下,淡淡道。 还没等沈文轩再开口嘲讽,远处蓦地传来一阵马蹄声,隔着老远站在城墙上都会为之震撼,似有千军万马奔赴而来,颜悦清伏在墙上,很快就望到骑马奔在军队最前方的沈厉宸,他一袭玄色铠甲,手中提着一把红缨长矛,在人群中打眼得很。 颜悦清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明显感觉到沈文轩拽住了他的头发,随后便用力一扯,迫使自己与他对视,他一双眼睛淬满了阴冷,看得颜悦清很不舒服,也很想逃离。 “颜悦清,你看好了,看沈厉宸会不会为了皇位放弃你。” 颜悦清微怔,眼里渐渐有光,很快回道:“他不会。” 沈文轩也不反驳,转头注视着沈厉宸和他的军队渐渐靠近,直到兵临城下,沈厉宸一直在寻找颜悦清的身影,自然也已发现他受制于沈文轩,如若不是这样,他早提着利刃去城墙上取沈文轩狗命了。 “沈厉宸,你想他活,还是死?”沈文轩用力将颜悦清一扯,颜悦清大半个身子立即探出城墙,只要他再推一下,颜悦清就会坠下去,不死也是半条命。 沈厉宸挥手示意军队停下,一双死死盯着沈文轩,“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动他。” “朕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退兵,拥护朕平定民心,要么你攻进来,朕赏你颜悦清的一具尸体,沈厉宸,你选吧,不用着急,时间还有很多,朕可以等你慢慢选。” 沈文轩彻底暴露本性,丝毫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他,说他卑鄙也好,说他谋反叛逆也好,反正自古以来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赢了,他便是对的,到时他有的是办法让旁人不敢议论半句。 “沈厉宸,你不用管我,只管打进来。”颜悦清忍着痛,朝城墙下吼着,他绝不会让沈文轩得逞。 可沈厉宸望向颜悦清的目光却满是心疼,迟迟不肯下令。 “你忘了我对你说的话了吗?你现在不打进来,还要等到几时。”颜悦清话还没说完,沈文轩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再喊话。 沈厉宸眼睁睁地看着颜悦清被人欺辱,却无法赶到他身边,比自己受伤还要来得痛苦,“你放开他,我护你登基。” 沈文轩缓缓勾起嘴角,笑出声来,果真放开颜悦清,朝臣们不禁惋惜和感叹,想不到四皇子和颜悦清竟如此交好,好到为了他连皇位都不要。 颜悦清缓了一口气,看向沈厉宸,眼眶渐渐红了,厉声道:“沈厉宸,你答应过我的,许我一片盛世河山。” “我喜欢的人,不能食言。” 颜悦清说完立即翻上城墙,在众人的不经意间纵身一跃,快得根本来不及阻止,沈文轩的手停在半空中,半片衣角都没抓到,沈厉宸亲眼看见颜悦清从城墙上落下,整个世界都黑了。 “悦清,悦清。”沈厉宸赶过去将颜悦清抱在怀里,一遍遍唤着,可颜悦清就是没能再回应一句,他怎能不记得,五年前宫廷晚宴,颜悦清说只要许他一片盛世河山,他就会一直陪着他。 “你骗我,悦清,你说过要一直陪我。” 沈厉宸从未如此慌乱,他能感觉到颜悦清的生命正从自己指尖一点点流逝,抓不住,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只见沈厉宸缓缓抱起颜悦清,利于宫门之前,一声令下,“攻。” 话音落地,军队立即攻破城门,沈厉宸利于纷乱之中,紧紧护着颜悦清,“悦清,你再等我一下,只要你肯等我,往后我等你一辈子。” “投降者不杀,反抗者就地处决,活捉沈文轩,别让他死了。”沈厉宸留下最后一句话,抱着颜悦清消失在众人眼前,他要去寻太医。 宫中禁军早已没了战意,只想保命,还没开始打就纷纷跪地投降,站在城墙上的臣子见沈文轩大势已去,也化作墙头草,沈文轩知道自己输了,一跃翻上城墙,不过他不会跳下去,他只是在感受颜悦清当时的心境。 他究竟是下了多大决心才跳下去的,为了沈厉宸,他连命都不要。 沈厉宸一路无阻,一脚踹开太医院大门,惊得一众人差点魂都快没了,“四......四皇子?” “救他。” 太医这才看见沈厉宸怀里抱着一个年轻男子,看样子正处于昏迷状态,“去里面吧!”沈厉宸点头,快步走了进去,里面有一张床榻,他轻手将颜悦清放上去。 太医见沈厉宸面色沉重,不敢耽搁,立即提了药箱上前去探,半晌才幽幽开口,生怕沈厉宸迁怒于他。 -- 第78页 “四皇子,这位大人,恐怕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 “闭嘴,把你们院判找来,别跟我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耗不起。”沈文轩怒了,不断告诉自己,颜悦清不会有事,他一定会让人救回他。 太医闻听连忙去找院判,院判赶到后立即为颜悦清诊脉,随后又撩开他的衣袍,颜悦清腿上的伤瞬间暴露在沈厉宸面前,血染红了绷带。 院判清晰地感觉到沈厉宸正压制着自己的怒意,为了不被牵连立即取出银针插入颜悦清头部几处穴位,暂且吊着一口气。 然后才拱手道:“这位大人的确时间不多了。” “但也绝非毫无生还可能,只要能熬过今晚日后或许能慢慢养回来,要是今晚没撑住,我们也无能为力。” “我先为这位大人处理伤口。”院判又道。 沈厉宸沉默着,算是应允,此刻他手下的几位将领也已赶到,向沈厉宸汇报宫中情况,所有人都已不再反抗,他们也活捉了沈文轩,暂且关在天牢里,听候发落。 大家都知道,沈厉宸日赶夜赶就只为能早点和床上躺着的颜悦清团聚,可没想到一回来就要面临生死抉择,这谁受得了。 沈厉宸一想起颜悦清身上的伤,心中就隐隐作痛,“只要保证沈文轩不死,牢里的酷刑也让他感受一遍吧!” “我现在没工夫去跟他计较。” 几位将领得令,各自退下,宫里还有一些事情等着他们去处理,待院判处理好颜悦清身上的伤口后他才敢道出:“四皇子,这位大人不但身上有伤,而且......” “而且已经中毒多日,日日饱受煎熬。” “还有什么,都说出来。”沈厉宸双拳紧握,似要把自己手掌掐出血来,沈文轩“很好”,他一定会慢慢跟他算这笔账。 “没了,现下这位大人有点发热,如果高烧不退,我也保不住他。” “我去开道药方,叫人熬制好端过来,劳四皇子喂他喝下。”院判补道,沈厉宸应着,“好。”待院判走后屋子里只剩他和颜悦清两个人,安静得很。 沈厉宸轻轻拉过颜悦清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喃喃开口:“悦清,别丢下我,我还没有去丞相府提亲,你快睁眼看看我。” “我好想你。” “我好怕以后没有你。” 清风穿堂过,竟无一人回应,有人低声哭泣,宛若孩童。 作者有话要说:  颜悦清:我能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 作者君迅速遁走! 第55章 院判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把药送了过来,看着颜悦清白如宣纸般的脸有些心疼,他家孩子也像这般大,但只要不犯大错,一辈子都会过得顺遂平安,不会平白无故受到伤害。 沈厉宸接过药碗,轻轻吹拂,仔细喂颜悦清喝下,可送到嘴边半天也没能被咽下去,颜悦清在梦中都蹙着眉头,不愿喝药。 “悦清,你喝一点,喝了药病才会好。”沈厉宸轻声哄着,又送了一勺药到颜悦清嘴边,可他毫无反应,药汁顺着脸颊流到衣襟上,像离别的泪水。 沈厉宸立即为他擦拭干净,一直重复着喂药,哪怕能喝进半口,他的悦清就多一分醒来的希望,“等你醒了我要在皇宫里为你种很多花,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早起上朝,不用再为我担惊受怕,唤阑酒馆的青梅酒你想喝多少便喝多少,我再也不拦了。” “朝中的事你想管就管,不愿管就丢给我,我不会让你累着,悦清,我愿意把自己的寿命,分你一半。” “你醒过来看我一眼,好不好?” 沈厉宸守着紧闭双眼的颜悦清,忽然陷入一阵迷茫,他得到皇位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爱的人吗?若是颜悦清没了,他要这皇位有何用,还不如一生守在边关,战死沙场来得痛快。 “我不要皇位,我只要你。” “悦清,别睡了。” 颜悦清五感尽失,像落水之人在黑暗中挣扎了许久,久到他都在怀疑自己是否会死,但光芒却在眼前一点点浮现出来,他好似被剥落开,寻到一丝真实感,立足于地。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可在心底已经涌起一股熟悉。 启耀殿的灯火,温暖,明亮。 天子沈厉宸坐在案前,正捏着眉心批改奏折,脸色看起来很不好,隐隐有发怒的迹象,颜悦清愣在原地,就这样呆呆地望着。 不过半刻,沈厉宸果然忍不住了,把手中奏折连同桌案上的一起扔了出去,没错,扔了出去,毫不留情。 颜悦清挥挥手,确定沈厉宸看不见他才去捡地上的奏折,翻开来看,这般熟悉的说辞,果然是在参他,第二本同样,第三本亦是。 地上的奏折无一例外都在参他,颜悦清露出一抹苦笑,他上辈子到底招惹了多少臣子,竟让他们这般同仇敌忾。 “给朕拿宣纸。”沈厉宸将桌案上的奏折扔出去后,桌上立马空出一块地方,正好可以作画写字,宁全跟在沈厉宸身边多年,知道他的习惯,立马就去取了,颜悦清有些好奇,几步就走到沈厉宸身旁,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不知是不是颜悦清的错觉,他好像感觉到沈厉宸突然投过来的一缕视线,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因为宁全动作麻利,已经取了宣纸来。 “下去。” -- 第79页 宁全遵命又赶紧麻利地离开,只剩下沈厉宸,还有连颜悦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普通人?好像并不是,鬼魂?好像又有些荒诞。 颜悦清知道沈厉宸打仗很厉害,却不知他作画也同样厉害,寥寥几笔就在纸张上勾勒出一个人形,没多久又为人形添上五官,颜悦清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熟悉,最后哭笑不得,原来沈厉宸画的人是自己。 一笔一划,皆是他。 好傻,颜悦清觉得上一世的沈厉宸真的好傻,虽然自己也很傻。 颜悦清心疼得想摸摸天子的脑袋,手还未伸出去,天地旋转,眩晕地厉害,等他再次立足于地时,已不在启耀殿。 这是一间光线有点发暗的屋子,墙上挂满了画,但在颜悦清看来这些画就像被蒙上了一层雾纱,叫他怎么也看不清楚。 似有人在低声痛哭,颜悦清寻声而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还从未见过沈厉宸哭地这般厉害,想来也是,天子沈厉宸何时有过这番姿态,世人传他残忍嗜血,阴冷无常,似乎这个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不可接触,可谁又能想得到他其实一直孤独着,不争不抢就会一辈子在泥里挣扎。 他也曾少年天真过。 也曾幻想有人能多爱他敬他陪他,颜悦清很想抱抱他,可伸出的手瞬间便穿透沈厉宸的身体,他摸不到,碰不着,只能眼睁睁看着。 与此同时,画上的雾气渐渐消失,颜悦清终于得以看清墙上的画,从年少到及冠,从进御书院到官至丞相,沈厉宸这个傻子,画的全是他。 “沈厉宸,你傻不傻。”颜悦清蹲下身早已泪流满面,但与沈厉宸不同,他只是默默流着泪,无声无息。 不信邪般再次伸手,想要紧紧揽住沈厉宸,可手却直直穿过他身体,怎么也抱不到。 一遍又一遍重来,一次次穿过他身体,颜悦清现在连抱沈厉宸一下都做不到,可尽管这样他也一直坚持着,直到自己渐渐变得透明,快要从这世间消失。 “不会让你一个人的。”“等我。” “就算等一辈子,你也要等。” “沈厉宸,我不管。” 好像抱住了,消失前最后一刻,颜悦清终于破涕为笑。 当天夜里,太医院被军队围了个水泄不通,从未如此热闹过,床上躺着的人高烧不断,屋里屋外跟着都紧绷起来,未来天子沈厉宸更是至始至终守在床边,拉着颜悦清的手,寸步不离。 院判甚至怀疑要是床上那位大人去了,沈厉宸会不会也跟着一起离开,但想法才冒出来就赶紧被自己掐灭,呸呸呸!不吉利。 “沈厉宸。” 颜悦清猛地睁开眼,他是被吓醒的。 也是随着这道声音响起,所有人提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才得以归位,院判谢天谢地谢祖宗,幸好颜悦清自己醒过来了,不然他真的怀疑沈厉宸的军队会踏平他的太医院。 沈厉宸良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只是一直看着颜悦清,藏在身后的右手紧握着。 “我不愿留你一个人。” “所以,我回来了。”颜悦清轻声说着,他上一世没能做到的事情,这一世一定要做到,他上一世没能爱的人,这辈子要一一补回来。 “回来就好。”沈厉宸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不愿让颜悦清看见他眼中的泪水,他有好多好多话要跟颜悦清讲,往后还长,不急于一时。 由于颜悦清的身体过于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沈厉宸屏蔽了四周所有人,只留他一个人守着,天很快就亮了,待颜悦清平稳睡熟后他才有些不舍地离开。 “去天牢。”沈厉宸出了太医院瞬间变得面无表情,恢复成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颜悦清:欧,谢天谢地,我没死。 作者君:...... 第56章 步入天牢,潮湿阴暗与腐败扑面而来,墙面呈褐色,像鲜血干涸一般证明无数人曾死在这里,沈文轩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不过才过去一晚就变得狼狈不堪,玄色龙袍破破烂烂,无时无刻在提醒他,他已成为阶下囚。 听见脚步声后他才有一丝反应,微微抬眼望去,一见来人是沈厉宸,不顾身上的伤立即翻坐起身,笑话,他就算再怎么狼狈也轮不到沈厉宸居高临下望着他。 “你来做什么?”沈文轩脸上出现厌恶的表情。 沈厉宸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又做了些什么?” “或者说你对悦清做了些什么?现在你还有脸来问我。”沈厉宸说着已经走到沈文轩面前,单手揪起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一向平静的脸上杀意毕现。 沈文轩冷笑,看着沈厉宸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又怎样,我只后悔没能早点杀了他,在你攻城的时候把尸体扔下去,在你面前溅出血花,让你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一滩肉泥,让你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副场景,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哈哈哈哈哈哈......” “啊!” 沈厉宸单手拧断沈文轩一只胳膊,疼得他发出惨叫,被迫停下恶言恶语,“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变成一滩肉泥。” 沈文轩笑着笑着就留下了泪,“要杀便杀,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颜悦清当初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倒不怕死,当真是一身傲骨。” -- 第80页 沈厉宸蹙眉,随即又废了他一条腿,沈文轩瞬间跪倒在地,脸上表情因为疼痛而变得万分扭曲,甚至有些狰狞,但他还要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又道:“他现在是不是死了?” “砰。”沈文轩的头被沈厉宸按到墙上,撞地他头眼昏花,耳边嗡嗡作响,很快就从额头上留下一串血痕,“你作死啊!”沈厉宸紧紧揪着他的头发恶狠狠道,满脸不快,“别咒他,再让我听见一句,现在就杀了你!” 沈文轩笑道:“你以为你们以后就能走到一起?朝臣们的唾沫星子,不活淹了颜悦清,我在地狱等他,等他来陪我。” “不服我就治到他们服为止,大不了不要这个皇位,没有谁能给他气受,你等不到悦清,还是一个人去地狱吧!”沈厉宸语气颇冷,加重手中的力度。 “杀了我吧!”沈文轩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很累。 “我不会杀你,我要你在千秋盛世里享受无边孤独,还有痛苦。” “是颜悦清叫你不要杀我,对不对?” 沈厉宸不语,算是默认,依照他的性格沈文轩就算死上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解气,可偏偏在来天牢前颜悦清为沈文轩求了情,那么虚弱的颜悦清紧紧拉住他,叫他留沈文轩一命,不要杀他,他拒绝不了。 沈文轩见此苦笑,像是受到极大刺激, “你且安心待着。”沈厉宸渐渐放开沈文轩,极力抑制住自己才没下狠手杀了他,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天牢这个地方,多得是不致死却又折磨人的法子。 “为什么不杀我?”沈文轩眼中好似升起一点光亮,迫切想要寻得答案,沈厉宸难得笑出来,嘲讽地紧,一字一句缓缓道:“之所以会留你一命,是悦清怕我落得个残忍名声,到现在你还奢望些什么。” “还是你觉得你如此对悦清,他会回心转意?真当人都是傻子吗?” 沈文轩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他忽然记起颜悦清在雪地里抱着舞女的尸体,说他不懂,在地牢里亲眼看见他杀死子苑,说他没有心。 其实他最初也并非这样,只是一心想要颜悦清待在他身边,可颜悦清却好像一直看不到他,无论他被人捧得多高,无论他权势有多大,颜悦清至始至终都只愿追随沈厉宸。 留给他的只有一道背影。 沈厉宸倒在地上,输地彻彻底底,再也不愿说一句话。 沈厉宸负手而立,很快也离开了天牢,毕竟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他处理,比如尽快登基,安抚民心。 宫乱平定下来后他才陆续把一些辞官返乡的老臣请回来,同时也罢免了许多沈文轩党羽,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毫不手软,颜问白也在第二日就和苏婉舟赶到宫里探望颜悦清。 院判千叮咛万嘱咐告诫他们不要随意挪动颜悦清,所以此时颜悦清依旧躺在太医院里,苏婉舟一看见颜悦清的伤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幸亏颜问白扶了一把,本想大哭一场,却只有生生忍住,要哭也是回家哭,躲在颜问白怀里哭,不能在颜悦清面前表现出来。 颜问白告诉颜悦清他和苏婉舟很好,叮嘱他好好养伤,一切等身体好了再说,颜悦清一一应下,可身体还是虚弱得紧,没多久就支撑不住了,苏婉舟和颜问白不敢久留打扰他休息,很快便离开。 苏婉舟走之前说明天再来,还要给颜悦清炖汤喝,让他身体快快好起来,颜悦清拼命望天才没让眼中的泪水滑出来。 沈厉宸也每晚都来陪他,不过身份已变,他不再是四皇子,而是皇上了,登基那日颜悦清也在场,虽然坐在朝臣都看不见的角落里,却能将沈厉宸瞧得一清二楚,而沈厉宸微微侧目也能瞧见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颜悦清在角落里随着朝臣悄悄念着,满眼都是欢喜,而朝臣也托颜悦清的面子,得以窥见天子沈厉宸万年一见的笑意。 “明天我想出去。”颜悦清早已搬离太医院,现下躺在启耀殿龙床上,双眼望着床顶,有意无意念给沈厉宸听。 沈厉宸听见颜悦清的声音后立即放下手中的奏折,语气宛若一个老父亲:“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伤还没好,等好了朕陪你一起去。” “砰。”颜悦清一脚踹下床上明黄的龙被,仿佛宣告如若不答应,等会儿某人会落得个同样的下场,沈厉宸眉梢眼角都展开露出笑意,走过来捡起被子,“怎么了?明天想去哪里?” “只要不闷在皇上的启耀殿,哪里都可以,对了,我为什么要一直待在这里,要不,我回颜府?”颜悦清坐起身,开始怀疑人生,为什么颜问白和苏婉舟不操心让他回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身上的毒解了,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是该回去了。 却不曾想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厉宸堵住了嘴,一直亲到他说不出话来才肯放开,“不准回去。” 颜悦清靠在沈厉宸肩膀上,一拳锤过去,又好气又好笑,“一直待在启耀殿也不是办法,皇上难道要金屋藏娇?” “臣要去上朝。” 沈厉宸轻拍颜悦清的背,似有几分安抚的意味,“金屋藏娇,也不是不可以。”随即又遭到颜悦清一锤。 “说笑的。”沈厉宸连忙道,不敢惹恼颜悦清,可颜悦清却听出他话语中没什么诚意,本想开口再说道说道,却被沈厉宸抢先一步。 -- 第81页 “今天我去颜府提亲了。” “提亲,哦,提亲?”颜悦清不自觉就拔高了声音,从沈厉宸怀里跳了出来,一脸震惊,沈厉宸瞧他这副模样,眼底笑意越发明显,“想回去就回去吧!反正很快也会搬进来。” “你......” 沈厉宸轻轻拥住颜悦清,在他耳边低喃,惑人心神,“去边线前你答应过的,本想一回来就去颜府提亲,却没曾想差点失去你,养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养回来,虽迟了些,但朕决不食言,现在万事俱备,只差悦清点头同意。” “可我没能送你战归酒。”颜悦清怎会不记得。 “那就把你自己送给我吧!”沈厉宸轻笑放下床帘,紧紧握着颜悦清的手倒下去,无论世人如何议论,他在意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他若欢喜,他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沈厉宸,我觉得你不行。” 沈厉宸红着眼睛,听见颜悦清的话半天才回过神来,随即噙着一抹笑凑到颜悦清耳边,轻声道:“悦清今天意外地主动。” 颜悦清紧紧挽住他,他一直明白,沈厉宸碍于他身上有伤不敢动他,所以这些日子一直清心寡欲,洁身自好,连他在一旁看着都觉得难熬,现在他伤好得差不多了,但沈厉宸却还是不敢,生怕他出半点意外。 “我伤好了,所以你不必忍着。”颜悦清亲昵地蹭了蹭沈厉宸的脸,说出这句话后,心里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事实上却刚好对上沈厉宸的视线,炽热的爱意瞬间将两人点燃,颜悦清一点点陷进去,沉沦其中,迷离且不知身处何处。 “沈厉宸,我觉得......我不行。” 沈厉宸拉回颜悦清,吻掉他眼角的泪水,虔诚许诺,“我永远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颜悦清:对不起,我的错,我不行! 作者君(捂嘴):你行的! 哈哈,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接下来就是撒糖时间了! 第57章 第二日颜悦清回到颜府才知道沈厉宸提亲一事闹得有多大,济贤楼现在卖得最热的场子恐怕当属他和沈厉宸的故事,连以往常来府里给他说亲的官夫人都陆续登门向苏婉舟道喜,甚至还想探听些小道消息。 自己家门口都快被踏破了,弄得苏婉舟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连颜问白也无可奈何,早朝后更是被一众臣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颜悦清得知后差点笑出眼泪花来,沈厉宸当真是想宣告天下,表明他们的关系,断了他们各自的烂桃花,要知道现下都城中不少名门千金都对颜悦清暗许芳心,而朝中臣子也暗戳戳想把自家闺女塞入沈厉宸后宫之中,此举,当真是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朝中臣子大多都保持观望,不赞同也不反对,反正沈厉宸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凡是当日攻城站在城楼上的大臣都心知肚明,沈厉宸能为颜悦清放弃皇位,而颜悦清能为沈厉宸连命都不要,此等情谊,他们想管也管不了。 可一些老臣看法就不同了,他们拥有着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迂腐与古板,就算颜悦清再怎么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只要和沈厉宸成婚那就只能算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简直是天要亡我万崇。 颜悦清还不知道自己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洪水猛兽般的存在,嫁,娶,都行,反正这辈子他赖定沈厉宸了。 大婚当日天子沈厉宸下令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三年,百姓齐赞皇上贤明,仁厚,民间流传着许多话本,而沈厉宸和颜悦清的故事更是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存在,无数文人墨客为他们着迷,渲染出一本本动人凄美动人的故事。 有人不解,有人厌恶,但更多的人为之感动传颂着,他们不是异类,只是喜欢的人刚好是男子罢了。 由着颜悦清的想法,一切从简,他们成亲并无铺张浪费,只是再怎么简约也引起了轰动,颜悦清身着喜服从颜府门口走出时,百姓夹道欢呼,朝臣垂头丧气,二者对比,引人发笑。 颜悦清是男子,自然没有披那红盖头,将眼前一切尽收眼底,笑了出来,明媚似骄阳,目光所至处正好迎上骑马而来的沈厉宸,褪去玄色龙袍,沈厉宸一袭红衣,仿若邻家风华正好的少年郎,本来毫无波澜的神色也在目光触到颜悦清的那一刻起渐渐升起一抹笑意。 似三月春风,细细拂过颜悦清的心。 “悦清,我来接你了。”沈厉宸在马背上朝颜悦清缓缓伸出手,颜悦清却没有立即接,在众人不解中拿过放在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酒,亲手递给了沈厉宸。 然后才笑道:“迟来的战归酒。” “沈厉宸,战无不胜。” 沈厉宸接过酒,一饮而尽,“喝了你的酒,现在能跟我走了吗?” 人群瞬间发出一阵哄笑,颜悦清的脸红了一片,还未等他作答,沈厉宸已经揽着他的腰坐上马去了,他坐在沈厉宸身前,靠着沈厉宸,天地间仿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般,其余人皆作陪衬。 “坐稳了。”沈厉宸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随即伸出一只手紧紧抱住颜悦清,他们二人骑马正奔向遥远的未来,一个只属于彼此的未来。 后来颜悦清想起这一日还是会觉得像做梦一样,唯有沈厉宸拥他入怀才感觉到真实。 沈文轩被发往边关那一日颜悦清再次见到祈染,祈染向沈厉宸请愿,愿意一生守在边关,护万崇一片安宁,同时也感谢颜悦清信任他,沈文轩登基那日他让他去取的东西正是沈易章留下的遗旨。 -- 第82页 可颜悦清却摇头,他算计了祈染,其实遗旨有两封,他当时只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若是赌输了他还有后路,可祈染不是沈文轩派来的人,是真心想要帮他。 “抱歉。”颜悦清一直都很内疚,祈染却不在意,拜别后就随看押沈文轩的一行人离开了,此去一别,怕再难相见,边关风沙漫漫,望珍重,颜悦清望着他们的背影这样想着。 最近不知是何原因颜悦清老是感觉到心口一阵刺痛,有时缓一缓就好了,有时却又半天缓不过来,他时常觉得自己可能一口气没缓过来就要过去了,此事他也不敢告诉沈厉宸,怕他为他担心而在朝堂上分心,朝中老臣本就觉得他是“祸国妖妃”,怎好劳师动众,坐实“罪名”。 转头想找太医院院判看看,可脚还没迈出启耀殿门口又收了回来。 只怕他前脚才进去,后脚沈厉宸就会得了消息赶过来。 得找点事情做,颜悦清想了半天决定出宫,他好久没逛过都城的夜市了,近期颜问白辞了官,要带苏婉舟去江南,彻底要把担子甩给颜悦清了。 颜悦清想着事情还未走出宫道,老远就瞧见墙边立着个人,站得笔直,宛若雪亮的刀刃,“皇上?” “出宫,不带上朕?”沈厉宸负手而立,笑吟吟地望着颜悦清,与朝堂上那个杀伐果断的天子模样相差甚远,似乎他对所有人都是冷冰冰的,唯留一点温暖尽数给了颜悦清,可这一点却像漫天星火,点亮颜悦清前进的路。 照耀他寻得良人。 “你这不是来了,一起吧!”颜悦清拉过沈厉宸,两人十指紧扣,相视而笑,宛若一幅美画,来往宫人不敢多言半句,只是在他们走远后,一些宫女激动地原地转圈圈,简直比面对自己心上人都来得开心。 虽然不知道她们在开心些什么。(作者君:不,我们知道) 快要入夏了,夜晚的风显得有些燥热,两人走在街上一路有不少目光投过来,有的人已经认出颜悦清的身份,本想凑过来,却被沈厉宸冰冷的目光活生生给怼了回去,缩缩脖子,不敢不敢。 一路都很热闹,河边还有人在放花灯,“悦清。”沈厉宸突然叫住颜悦清,颜悦清正望着河里的花灯发愣,闻听立即转头,“嗯?” “想不想看烟花?”沈厉宸故作神秘,问道,“烟花?哪里有烟花?”颜悦清抬头望了一眼,只发现稀疏的几颗星星。 沈厉宸单挑眉毛,指了指自己的嘴边,用着有几分哄骗的语气又道:“你亲我一下就能看到。” 可颜悦清满脸都写着不信。 “真的,不信你亲我一下。”在大街上,堂堂天子说这话面不改色心不跳,颜悦清笑了,眉眼弯弯,见四下没人关注他们,飞快凑过来一吻,吻完后脸和脖子又不争气地红了。 也是在此刻,天空瞬间被一声巨响炸破,开出花来,一朵接着一朵,绚烂盛大,引得无数行人驻足观看,颜悦清也看呆了,直到被沈厉宸牵过手,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愿我的悦清,岁岁平安。” 五年前,也曾有人一掷千金在夜空中点燃如此绚烂盛大的烟花,许沈厉宸岁岁平安。 “沈厉宸,你怎么什么都做得到。”颜悦清出宫逛街也是一时兴起,没曾想会遇到沈厉宸,所以更想不到还会有烟花,或许他该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祸国妖妃”。 “不,有一件事我一直做不到。” 沈厉宸一直望着颜悦清的侧脸,所以颜悦清一转头刚好撞入他的双眼,一瞬间的失神,随后喃喃问道:“什么事?” “不爱你这件事,我永远做不到。”沈厉宸说完,笑了,眼睛,眉梢,全是笑意,是颜悦清从未见过的笑,满怀欣喜,明媚如少年。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颜悦清很快也笑着回道:“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争取早点完结,冲鸭! 第58章 烟花放过,两人的手还紧紧拉在一起,还未等两人收回思绪,颜悦清感觉自己腿上突然附上了什么东西,低头去看,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孩子,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腿,正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粉雕玉琢,像个面团子。 “哪里来的孩子?”沈厉宸单手就想拎开他,却不曾想这孩子硬是抱着颜悦清,怎么都不肯撒手,见沈厉宸想分开他们,立即哭出声来,惊天动地。 沈厉宸:...... 孩子一哭立马引来路人探究的目光,沈厉宸为了不引来更多的人,只好作罢。 “别害怕,你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颜悦清弯腰,轻声问道,看这孩子衣着不似平常人家,模样又生得好,不像是被人丢弃的样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和家人走散了。 “嗯。”小孩点头,还是紧紧抱着颜悦清的腿,生怕颜悦清走了。 “那你记得家在哪里吗?我送你回去。”颜悦清一把捞起小孩,抱在怀里心都快化了,沈厉宸看着突然有些眼热,但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跟小孩子计较,怕颜悦清累着便道:“我来抱。” 小孩一见沈厉宸冷酷的表情,才止住的眼泪又要冒出来了,颜悦清见此急忙安慰道:“不会不会,我抱,没事的,就算我再怎么手无缚鸡之力,也不至于抱不动一个孩子吧!”说完还朝沈厉宸眨了眨眼睛。 -- 第83页 沈厉宸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他的模样是否真的很吓人? 小孩见颜悦清没有把自己交出去,终是不再哭闹,“沈,我姓沈,住在那边。”小孩软乎乎的小手指着方向,颜悦清瞬间便知晓他的身份。 沈,乃国姓,恐怕他是三皇子家里的孩子。 “沈厉宸,你侄子。”颜悦清笑道,沈厉宸却面无表情,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大一个侄子,两人说着便要带小孩回家,好巧不巧在路口处正好碰见来寻小孩的沈乔言一行人。 “皇......”还未等沈乔言行礼就被沈厉宸打断,“不必多礼,我和悦清只是随意出来走走。” 沈乔言从颜悦清手中接过小孩,连忙道谢,“真是太感谢颜大人了,犬子晚上吵着要出来,谁知道他贪玩地厉害,竟和同行的家仆走散了,还好遇见你们,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颜悦清摆手,“没有,我看他也挺聪明的,不知几岁了。” 沈乔言一拍脑袋这才意思到还没有介绍自家调皮顽劣的孩子,“你瞧我,一急竟什么都忘了,犬子已有四岁半,颜大人唤他平睿就可以了。” 原来叫沈平睿,颜悦清笑着应下,沈平睿却有点舍不得他,“我以后还能找哥哥玩吗?” 沈乔言头忽然有点大,沈平睿本应称呼沈厉宸为皇叔,若叫颜悦清哥哥岂不是辈分全都乱套了。 “无碍,他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沈厉宸瞧出沈乔言的顾忌,说道。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分开,颜悦清老远都能瞧见沈平睿朝他挥手,当真是可爱地不像话,转头对上沈厉宸的视线,调笑道:“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沈厉宸微怔,随即握住颜悦清的手,慢慢走向回宫的路,“想要。” “如果是悦清生的我就要,别人家的再好我也不羡慕。” 颜悦清就想调笑一下沈厉宸,没想到反被调笑,佯怒道:“开什么玩笑,我一介男子,怎么......怎么可能生出孩子来。” “反正我只要你和我生出的孩子,其余的哪来回哪去,我一概不待见。”沈厉宸说出话虽然有点欠揍,却甜进颜悦清心里,慢慢又渗透到五脏六腑里,缓解所有疼痛与不愉快。 “嗯。”颜悦清回应,低头见两人的身影被烛火拉得老长,不过却靠得很近。 第二日上早朝前颜悦清就觉得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胸口有些疼,喘不过气来,不过他坐着缓了一会儿就没事了,所以也未放在心上,没有告诉沈厉宸。 等早朝开始那股疼痛才又钻出来,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颜悦清根本无暇分心去关注周围人在说些什么,只是紧紧咬着牙希望自己能撑过早朝,多熬一会儿。 可今天偏有臣子故意找茬,想当众给颜悦清难堪。 “有事参奏,无事退朝。”沈厉宸捏了捏眉心,说道,从刚才他就发现,颜悦清脸色白得有些厉害,不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要早点结束这无聊拖拉的早朝,找太医过来看看才行。 “臣有事参奏。”话音落地,从前排站出一个人,沈厉宸放眼望去,原是他从老家请回来的一名老臣,现居正一品,严裕。 沈厉宸蹙起眉头,不想耽搁时间,“严大人若有事明日早朝再商议,朕已经乏了。” 严裕却并不管这些,继续道:“臣自觉此举会惹怒皇上,但日夜思虑,食不下咽,这才斗胆向皇上进谏。” “皇上虽与颜丞相,嗯,成亲,但自古以来哪位皇上不是三宫六院,臣请皇上为了子嗣延绵,广纳秀女,充实后宫才是。” 此话一出,宫殿里无一人敢发出半点声音,不得不说,严大人就是大胆,当着皇上和丞相的面竟然公然挑拨关系。 严裕不觉得自己此举有何不妥,望了一眼颜悦清,见他并无多大反应,心彻底落下,接下来的话也越加咄咄逼人:“皇上大可不必顾虑这么多,颜大人是贤臣,自然懂得其中道理,若是皇上有个一儿半女,将来颜大人喜欢也可养在身边,何乐而不为。” 其他朝臣早已汗如雨下,想要出声阻拦他少说半句,可抬眼一看天子的脸色,吓得立马退了回来,他们还是不要管这么多为好,毕竟有些人上赶着作死,拦都拦不住的。 颜悦清迷迷糊糊也听见了几句,只是他现在管不了,不想争执,心口的疼痛蔓延开来,他忍不住用手揪住衣服,半跪在地,周遭有人惊呼,他昏过去之前看见沈厉宸一脸焦急朝他奔来,心里想着,这下自己算是彻底坐实了“妖妃”名号。 随后便再也没有意识。 第59章 御书房内一众老臣战战兢兢,大眼瞪小眼坐着,看着沈厉宸批改奏折,寂静一片,谁也揣摩不出天子接下来要让他们干什么,气氛怪异到极点,可偏偏不敢多言,但凡是发出半个字的声音,都会被沈厉宸一个眼刃吓得缩回去。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自颜悦清在朝堂上晕倒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大家都以为严裕必遭殃,可等呀等,沈厉宸却迟迟没有动作,反而在每日早朝后派宁全传话,邀一些老臣去御书院“喝茶”。 起初大家觉得没什么,但持续了几天后就有些吃不消了,回家吃饭饭不香,睡觉睁眼闭眼都是沈厉宸冷着脸批奏折的模样,还有放在桌案上的那把剑,不过短短几日不少大臣就脚步浮虚,消瘦不少,怕时日再长一些,小命不保。 -- 第84页 无法,都想找颜悦清喊救命,可颜悦清却一直没来上早朝,他们有苦不能诉,其实这也不能怪颜悦清,太医院院判告诉沈厉宸要让他好好休息,这些日子他使出浑身解数,可连启耀殿门口都迈不出去,更别谈要去上朝了。 严裕成为众矢之的,被一干老臣暗戳戳排挤,记恨着,皇上的家事你管这么多干什么,现在好了,连坐,他们跟着一起遭殃,天知道沈厉宸每日给他们喝的什么茶,苦涩难忍,硬着头皮喝下还一句怨言也不能说。 当沈厉宸问起茶怎么样时,他们还要扯出笑脸奉承,直道,好茶,好茶。 当真是越发不待见严裕。 严裕私下也反思了许久,还是瞧不出自己错在何处,回家后又被自己家里那位河东狮吼骂了一通,只晓得她天天捧着话本在看,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故事,偶然看到后严裕才开始怀疑人生,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 木讷迂腐而不自知? 这一天如往常一样,一众老臣又被沈厉宸请到御书房“喝茶”,严裕终于忍不住,决定单枪匹马挽救一下,于是轻抿一口茶,润润喉咙才缓缓开口:“皇上。” 沈厉宸继续批改奏折,像没听见一般,只是手中甩折子的力度好像大了几分,严裕一紧张又喝了一口杯里的苦茶,不禁皱眉,“皇上,您每日让臣等坐在这里看您批奏折,恕臣愚昧不知皇上是何用意。” 沈厉宸没有说话,依旧当没听见,严裕瞅了一眼,再向其他大臣看去,竟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严裕不甘心,放下手中的茶盏,结结实实朝沈厉宸行了一个大礼,朗声道:“还请皇上明示。” 沈厉宸这才肯看他一眼,手中奏折一甩,不威自怒,“严大人是记性不太好?” 严裕暗叹一声,果然还是与颜悦清有关,悬在头顶的剑终于要落下了,但他并不认输,“臣并无过错。” 此话一出,其余的老臣差点没冲过来捂住他的嘴,能不能少说几句,这段时间要不是他,他们哪能遭这罪,每日把要紧的事情处理完回去逗鸟,听戏不好吗?偏要跟头倔驴一样与天子横,横什么横,那可是天子,不是四皇子了。 要命咯! “那依严大人的意思,是朕的错?”沈厉宸自从边关回来,身上总带着一股戾气,平时有颜悦清在场还有意识收敛一点,现下便彻彻底底暴露,□□势上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严裕早已汗如雨下,再怎么不喜颜悦清,也不能对天子有何不敬,急忙否认:“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觉得皇上应该为后嗣着想。”其它的他也不敢呀! 沈厉宸冷哼一声,说道:“后嗣一事朕已想好,阮宁王沈乔言之子沈平睿聪慧过人,可承大统。” “皇上......”严裕实在没想到,沈厉宸居然早已算计好在这里等他,可话还没说完,沈厉宸又站起身来,朝他们低吼道:“闭嘴,朕不管你们对悦清有什么成见,日后只要你们敢去逼他,朕就来逼你们,别想着用辞官来威胁朕,你们可以辞,朕同样可以辞,大不了朕把皇位甩给你们,带悦清离开都城逍遥去,这皇位,你们爱让谁当就让谁当。” “朕也不管了。” “皇上息怒。”臣子们纷纷跪地,头埋得低低的,沈厉宸看着他们花白的头发,长叹一口气,“你们也有发妻,尚且知道爱她,敬她,护她。” “悦清也是朕明媒正娶进宫的,论才华,他可比旧丞相,除了他是男子这一点,你们还有什么可参他的,还有什么可对他不满的。” “你们可知他身体不好,新伤旧伤不断,全都是因为朕他身体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就是因为你们这帮老东西,他连身上哪里痛都不敢告诉朕,硬生生拖着。” “你们说朕该不该生气,若不是悦清常劝朕手下留情,只怕他在大殿昏过去那一日,朕就会让你们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血溅三尺。” “皇上息怒,臣等再也不会了。”沈厉宸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们要是再敢多言,只怕是真的小命不保,其实现下都城男风盛行,他们也不是全然不可接受,不对,管他们何干,只要沈厉宸喜欢就行了。 “严大人,你可还有什么话说?”沈厉宸顺手把桌案上的剑抽出,雪亮锋利,此刻正坐在高处缓缓擦拭着它,吓得严裕差点没晕倒在地,甚至怀疑他若回答不对,沈厉宸立刻就会提着剑砍下他的脑袋,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回......回皇上,臣觉得您和颜大人的感情至死不渝,实乃天作之合啊!”严裕忽然记起自家河东狮吼看的话本里的句子,没过脑子就讲了出来。 这话似乎对沈厉宸很受用,只见他点头道:“严大人此话说的好,该赏。” “不敢不敢,微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说实话,见过变脸的,但没见过像严裕一般优秀的,其他臣子见此也纷纷附和,“没错,皇上和颜大人乃是天作之合,不是臣等凡夫俗子能轻易理解的,臣等衷心祝愿,皇上和颜大人能永结同心啊!” 沈厉宸默默收回剑,不管他们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反正今天他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再敢惹颜悦清不痛快,那大家就跟着一起不痛快,他不信这帮老骨头能经得起熬。 “既然如此都退下吧!” 老臣们如释重负,只差没感动到痛哭流涕,要早知道拍沈厉宸和颜悦清的马屁能得到解放,他们一定不会被折磨这么久,看来以后要多多拍,拍到好处,让天子减怒,他们减压才是。 -- 第85页 严裕才与其他大臣分开就碰到颜悦清,一时之间尴尬与羞愧全部都涌了出来,他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却不曾想颜悦清已经走了过来。 “严大人。” “丞相,身体可已好了?”严裕扯出一个笑容,皮笑肉不笑,看得颜悦清头皮发麻,“劳严大人关心,已无大碍。” “那丞相是要去找皇上吧?皇上在御书房批改奏折,你现在去应该还在。”严裕求生欲很强,决定挽救一下自己在颜悦清面前的形象,可颜悦清却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他不过就休息了半个多月,严裕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他本以为会受到严裕话语讥讽,甚至老早就想好说辞如何应对,但现在看严裕的态度,满腔话语都只能生生往下咽,“好,多谢......严大人。” “丞相哪里话,之前是我不对,你和皇上如此配对,我实属不该挑拨关系,往后我定当冲在维护你和皇上关系的第一线,还请丞相莫要再怪罪我之前的无礼。” 颜悦清听得一愣一愣地,最后与严裕分别后,一直出神,瞎逛着竟然不知不觉就到了天黑,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在宫道上,长长的宫道一眼望不到尽头,可他知道启耀殿在那头。 温暖熟悉的橘光,令人安心。 “悦清。”颜悦清浅笑着转身过去,沈厉宸来寻他了。 “下午就听宫人来报你不见了,可让朕好找。”沈厉宸见到他平安无事一颗心才落地,颜悦清在他怀里喃喃道:“我去了御书院。” “怎想着去那地方,怪不得宫人到处都没找到你。”沈厉宸话语中并无责怪,反倒是满满的亲昵与宠溺。 “去课堂里看了一下,我和你的座位都空着,但窗边的栀子花却要开了,等到了夏天你陪我一同去好不好?” 沈厉宸低头,正好对上颜悦清的视线,那双眼睛里承载着岁月与山河,能轻易让他沦陷,他仿佛又看见颜悦清第一次进御书院,一袭月牙色衣服,明亮如星,在众人的注视下,径直走到他面前捧出一大把月桂糖来。 眼中似乎有泪,对他说:“很甜,你要信我。” 这一信,就是往后一辈子。 “我背你回启耀殿好不好?”沈厉宸拂过颜悦清额前一缕碎发,轻声问道,颜悦清却摇头,“我可以自己走,不用你背。”他知道沈厉宸现在每天都很累,他要尽快好起来,帮他一起分担。 “宫道这么长,还是让我背你吧!” 最后颜悦清还是没能抵抗住,周遭宫人头埋得很低,纷纷化作木头人,颜悦清在沈厉宸背上一直注视着前方启耀殿的灯火,上一世他一个人拖着伤走过宫道,启耀殿的灯火是唯一的温暖,而这一世却有人背起他,下一刻即将抵达。 “我想背你一辈子。” 颜悦清听见后飞速凑到沈厉宸脸上轻啄一口,“臣遵旨。” 天空繁星点点,远方灯火温暖,就这样长长久久,相濡以沫一辈子。 . 后记 史书记载,悦武帝沈厉宸在政时,万崇边关无一人敢犯,蛮夷人岁岁朝贡,对万崇俯首称臣,他勤政爱民,深受百姓爱戴,与丞相颜悦清一生相守,未曾纳娶任何嫔妃,其情谊被百姓世代称颂,未曾与丞相颜悦清同生,却在同日先后离世,合葬皇陵。 真正做到生同衾死同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感谢各位小伙伴的陪伴,支撑我写完这本书, 现在正文已经完结了,沈厉宸和颜悦清的故事在我笔下终是迎来结束 作者君写这本文没有存稿,导致很多次断更,很感谢小伙伴没有放弃 后面还会放出两章关于沈易章和颜问白年少的番外,感兴趣的小伙伴不要忘记看哟! ☆、番外一 春日风光好,万花齐开,争奇斗艳,当今太子沈易章又是最爱热闹的,老早发出请帖,准备在太子府举办春日宴,邀都城所有世家子弟名门千金前来共同赏花,都城中裁缝铺瞬间热闹起来,各家千金都铆足了劲儿只为能在沈易章跟前留下半点印象。 当今太子沈易章,乃都城名门千金最想嫁的男子排行榜第二位,他出身背景名贵,自小便是皇储,样貌才情皆为上品,又深受皇恩,令其他皇子望尘莫及,如此自然炙手可热,成为无数名门千金追逐的对象。 可他年至十八,后院却连半个女人都没有,没人敢传他是否有什么不可说的隐疾,另一种说法便悄悄在民间流传开来,说他用情至深,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若等不到那个人,他宁愿孑然一身。 于是各方心思开始活络起来,说不准自己就能成为那个人,等沈易章登基后,自己便是一国之母,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 春日宴在众人的期盼下如期而至,都城当天好不热闹,太子府门口如鱼贯龙排满了香车宝马,琳琅相配,行人路过纷纷驻足观看,都为这样的排场感到惊讶,再看从马车里下来的人,华服配饰,珠光潋滟,显得无比隆重。 沈易章坐在宴席首位,虽说春日宴是他授意举办的,但也没什么值得他操心,因为下面有无数人抢着为他卖命,放眼望去,在场的人无一不是都城中的名门贵族,也看得出他们精心准备过,身上的胭脂水粉味都飘到他这边了。 美则美,但却少了些什么,无趣,没意思。 -- 第86页 “颜问白没来?”沈易章单手撑在桌案上,说话时半眯双眼,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离他最近的人是正三品翰林学士家嫡子,伏仲,他们在御书院便相识,伏仲乃是人精这些年帮沈易章办了不少事,两人关系倒算不错。 “应该是来了,我刚刚还去守卫那里看了一眼登记簿子,上面已经写了他的名子。”伏仲连忙回应,说是春日宴,实则他心里明明白白,太子不过是为了见一眼传说中的颜问白,当众给他难堪也说不定。 伏仲在心中默默为素味平生的颜问白点上几根蜡烛,沈易章要收拾谁,他们岂能拦得住? 要怪就只能怪颜问白在都城中风头太盛,隐隐有盖过沈易章的趋势,他出身并不高,不过是五品宗人府理事之子,按理说这样的出身应该翻不起什么浪花,可他偏样样都好。 根据传闻所言,只要是见过他的人都会被他的样貌所惊艳,如诗如画恍若仙人,比都城里所谓的什么第一美人还要好看,论才情,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策论文章里的一些观点也常常让朝中臣子称赞,实乃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连都城名门千金最想嫁的男子排行榜第一位也被他轻易夺取,沈易章怎能咽下这口气,第二?十八年来,他何时屈居过第二,他今天倒要看看颜问白到底是何方神圣。 “怎还不见他?”年少之人总是没什么耐心,偏又盛气凌人,下面的人无论用多炙热的目光望着他,他也无动于衷,只觉不过凡夫俗子,不可取,忘了自己也处于凡世中。 伏仲也不知颜问白为何迟迟不肯出现,只能道:“我......我也不知他怎么还不来,会不会是走错路了。” 沈易章觉得好笑,嘴边终是出现一抹笑容,“他不是很聪明吗?在太子府竟然也会迷路,算了,这里无聊的紧,你帮我应付,我去后院逛逛,不必让人跟着。”不等伏仲回答,沈易章已离开座位,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宴席,步子轻快又漫不经心,惹得无数千金伸头去看。 伏仲长叹一口气,只好无奈接下这个摊子,没办法,谁叫别人是太子。 太子府确实很大,现下春季,花都开了,竟也美得不可方物,沈易章以前从未留意过这些,现在静下心来走过石子路,也别有一番风味。 都说看背影就能分辨出一个人的长相如何,此时沈易章停下脚步开始细细打量前方不远处一个少年的背影,他站在一棵梨树下,身型修长纤细,一袭白衣素雅灵动,飘逸如仙,关键是细腰不过盈盈一握,叫他十八年不曾动欲的心摇摇欲坠。 沈易章忽然很想揽住那人的细腰,将他转过来把脸看个仔细。 可还未等他出声,从另一边又跑出一个仆从模样的人,冲白衣少年直喊,“公子,我问到路了,宴席在那边。” “跑慢一点别摔着,反正都迟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白衣少年终于开口,声音如深林间青石上淌过的泉水,叫人想再多听几句,沈易章如久旱逢雨,这样好听的声音,在床第间定然也不会差,还未见其人,就早已想入非非。 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对了,他要看清白衣少年到底是何模样,不然等宴会结束后他到哪儿去寻,想着脚下就迈开了步子,还未等他走近,那人却先转过身来,见到沈易章后先是微怔,似乎没有想到身后不远处居然会有人在,随后便是一笑。 人比花艳,他这一笑,身后满树梨花瞬间失色,待人走远后,沈文章还愣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 就是他了,他在等的人,就是他。 等沈易章回过神来时,只能瞧见那人的背影,可他还没问名字,于是做事一向平稳的太子,用尽全力追了上去,少年跑得很快,追上时额头已经开始冒汗,心跳如擂鼓,却无比畅快,他一双眼睛亮如晨星,颇有些没皮没脸凑了上去,朗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年见他有些眼熟,刚想回答,却不曾想沈易章又来了一句,“你以后喜欢我好不好?” 白衣少年瞬间哑口,半天才红着脸吐出几个字,“为什么?”只见沈易章紧紧望着他,语气毫不骗人,“因为我很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颜问白:当年的我还很天真无知! 沈易章:当年的我还很目中无人(虽然一直都是这样) ☆、番外二 伏仲觉得自春日宴后沈易章的行为举止就变得有些奇怪,若实在要说奇怪在何处,细数一下那可就太多了。 比如春日宴当日并未当众刁难颜问白,反而一双眼睛从头到尾都死死贴在别人身上,说吓人也不见得,更像是狩猎时见到心仪的猎物一般,再比如后来每次遇到颜问白的神情,紧张中透露出些许兴奋,宛若民间所说的“开屏孔雀”,恨不得将自己所有优点尽数展露出来。 伏仲初见颜问白时也被惊艳了个彻底,所以一开始他还以为沈易章也是因为如此才决定不再为难他,后面偶然见到,一向禁欲洁身自好的太子看“春宫图”时,他也不以为然,甚至松下一口气,可当发现“春宫图”里画的是两个男子行分桃之事时,他坐不住了。 联系前面种种,一条藏在水面之下的线渐渐浮现出来,原来太子殿下对颜问白是这意思,伏仲消化了许久才缓过来,暗暗发誓一定要帮沈易章得到颜问白才是。 -- 第87页 . 这日沈易章和伏仲在酒楼里小酌了几杯,回到府中已是傍晚,说来也奇怪,他酒量一向不错,可今天被伏仲灌下几杯后很快就出现几分醉意,幸好他及时止住,吹着风一路走了回来,不知是何原因今天他看门口的侍卫都顺眼许多。 推开厢房门后,沈易章觉得有几分燥热,立即脱下外衫,坐到凳子上给自己灌下几杯茶才觉得舒畅下来,也是在清醒几分后,发现房间有异。 他的床上,此刻不知躺着何人,面对墙,背对他,身上盖着他的被子,圆润的后脑勺竟透出几分可爱,可沈易章却来不及欣赏这份可爱,一个跨步冲上前,一脸怒意揪起“不速之客”的头发,低吼道:“谁给你的胆子,敢爬上本太子的床......” 扬起的手掌还未落下,那人的脸就暴露在沈易章的面前,烛火摇曳,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尽是泪水,还有恨意。 “问白?你怎会?”沈易章揪着他头发的手瞬间松开,一腔怒意也偃旗息鼓,满脸不可置信,颜问白却在此刻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不重,但在偌大的屋子里却显得十分响亮。 “无耻。” 颜问白身上只着一层薄薄的中衣,不知是何原因,白如玉脂的皮肤上浮现出浅浅薄粉,他一扬手,宽大的衣服瞬间滑落下肩头,沈易章摸着自己的脸,眼睛不知该往哪儿看,最后还是别过头帮颜问白拉起衣衫,“问白,你听我解释。” 颜问白没有多少力气,躲不过沈易章的手,脸上的表情皆是羞愤,“卑劣无耻,真是恶心透了。” 沈易章十八年来,从未如此心痛和无措过,也从未对一个人如此心动过,按他本意,他会堂堂正正追求颜问白,把最好的都给他,他没想到会用这样不入流的方式得到他,他虽然日思夜想,但却不愿伤他分毫。 “不是这样的,问白,不是我,我今天跟别人出去喝酒了,一回来就看到你,我还以为又是那些不长眼的塞给我的人,所以才会生气,若早些知道是你,我不会下重手。” “问白,你信信我行吗?” 沈易章半跪在床前,差点没哭出来给颜问白看,明明该是捧在手里怕摔了,揣在怀里怕化了的人,怎会变成这样,要是颜问白以后再不愿搭理他,他该怎么办? 沈易章酒彻底醒了,甚至从心底涌上几分凉意。 年少时的颜问白,也像颜悦清一般喜哭,这不,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没一会儿就发出哽咽声,虽然他惊才艳艳,名满都城,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沈易章想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踌躇着却又不敢,怕颜问白更加厌恶他,只能苦苦哀求,“问白,我错了,虽然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但起因一定在我,我向你认错,你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十八年来,我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但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我这辈子就要你了,今天的事,我一定对你负责。” “你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若实在难受,不妨打我一顿来出气,我绝不还手,好问白,你莫要哭了。” “你一哭,我心就疼。” “我想回去。”颜问白带着哭腔,细下想想沈易章所说也并无道理,冲他刚刚揪自己头发那股狠劲来,就可得出他不知情,可刚刚自己又气又恼,才一时昏了头。 沈易章见颜问白终于收敛哭声开口说话,跪在地上的腿瞬间伸直了些,弯着的背也不禁跟着一起挺直,立即道:“我送你回去。” 颜问白沉默,算是应允,沈易章见此站起身想要伸手去抱颜问白,却不曾想被颜问白一巴掌拍开,沈易章捂着自己的手,比刚刚被打脸还来得委屈,低低唤了一句:“问白。” 颜问白裹着被子,一脸没好气地瞪着沈易章,“衣服。” 沈易章一拍自己脑袋,“该打,该打,我马上去找,可这里只有我的衣物,问白你可介意?”也不是寻不到合身的衣服,只是怕传人过来后会把事情闹大,明天都城就会流出太子沈易章夜宿男子的传言。 颜问白并不介意这些,只想早点回去,穿好衣服后沈易章把他从床上一把捞起,突然被人抱至半空,着实把颜问白吓了一跳。 “别怕。”沈易章似看出他的惊恐,安慰道,温热的气息洒在颜问白脖颈间,痒痒的。 被沈厉宸这样堂而皇之抱出去也没被任何人发现,一路走下来竟连半个下人都没瞧见,到偏门时才看见一辆马车,只有一个马夫坐在最前面,昏暗的灯光下头埋得很低。 不过半刻沈易章便将颜问白安全送回,分离时颜问白侧过头朝他抱歉一笑,烛火下美的惊心动魄,“抱歉,不该打你。” 颜问白身上还穿着沈易章的衣服,刹那间,沈易章眼前开出繁星点点,眼热得紧,心里想着若再被打上几下,他也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  沈易章:问白,再打我一下! 颜问白:你是不是傻了! ☆、番外三 伏仲被沈易章单方面揍了一顿后都没想明白,他把人送到沈易章面前,太子殿下还真做得柳下惠,明明喜欢,却要克制,枉他白费一番功夫,事情败露后还被打了一顿,得不偿失。 虽然不明白沈易章在盘算什么,但有一点被伏仲彻底牢记,太子是真心喜欢颜问白,绝无玩笑,到头来可怜的还是只有自己。 -- 第88页 自上次意外后,已过有半月,沈易章每天掐着时辰等在宫道上,蹲一个放学回家的颜问白,起初颜问白见着他还有些躲闪,但耐不住沈易章不顾形象厚着脸皮贴上来,众目睽睽之下,面对沈易章的邀请,颜问白不好下他面子,只能答应。 次数多了便成习惯,颜问白每天都能在宫道上遇见沈易章,两人并肩同行,一路走着也能说上几句话,渐渐地大家也就见怪不怪,认为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连以往瞧不起颜问白出身的官宦子弟也纷纷跑来巴结他,只为能在沈易章面前说几句话。 年少时的颜问白对人都很和善,任谁来搭理都会礼貌回应,加上他性格好,样貌佳,越来越多人想要亲近他,最近甚至有几个大胆的千金悄悄塞情诗给他,弄得颜问白十分尴尬。 沈易章眼里可谓是容不得半点沙子,见到这些事情又气又恼,恨不得打个金屋把颜问白藏起来,只供他一人看,这就是书上说的“金屋藏娇”。 看来要加紧了,沈易章若有所思。 恰逢御书院休假,沈易章废了诸多口舌才把颜问白约(骗)出来,一起去泛舟,今天沈易章破天荒穿了一件浅色的衣服,站在铜镜前看了许久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是跟颜问白站在一起,倒也算配对。 颜问白见到沈易章时确实有一瞬间失神,平静如潭水的心里划过一阵涟漪,明明是他先看到沈易章的,可沈易章总能比他先开口。 “问白。”阳光下,沈易章似乎在发光,在人群中过分耀眼。 两人汇合,颜问白左看右看,终是问道:“伏仲呢?他为何没来?”沈易章笑了笑,面不改色,扯谎道:“他今天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所以我们两人去吧!” 此刻在府中听曲儿的伏仲打了一个喷嚏,背后隐隐透出几分凉意。 颜问白有些犹豫,也有些奇怪,明明之前说好三个人一起去泛舟,现在突然变成两个人,有些不妥,若换做旁人颜问白倒觉得没什么,但对象是沈易章就不行了,那夜他听得真切,太子亲口说喜欢自己,再加上这些时日他的种种行为,简直坐实了这份喜欢。 颜问白知道后并没有抵触沈易章,甚至偶尔也会像刚刚那般浅浅心动,他有些高兴,又有些难受,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不知道这叫不叫喜欢,若喜欢,又是不是错? “想什么呢?走了!”沈易章见颜问白在走神,顺势拉过他的手,把人拖走了,颜问白的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软,微凉,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颜问白愣愣地被沈易章拉走,一双眼睛落在两人紧紧拉住的手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平时才思如泉涌,现下脑子里却一片空片,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直到坐上小舟,身体随着水晃了一下才回过神,而沈易章就坐在他对面,手中拿着船桨,正缓缓往湖中心划去,今天湖面上人很少,甚至给颜问白一种错觉,就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问白,你以后想做什么?”沈易章开口,打破两人间沉默的氛围,颜问白偏头,认真想着,他这副认真的模样落入沈易章眼中,叫人好生喜欢,好想把他揽入怀中,抱一抱,亲一亲,沈易章及时打住,不再想下去。 “我想当丞相。”颜问白声音轻飘飘地,但脸上的神情却很坚定,“你这么厉害,以后一定能做丞相。”沈易章毫不怀疑颜问白的能力,甚至认为他能做到最好。 颜问白听到沈易章的话后,眼睛瞬间变得很亮,以前很多人都笑过他,无非因为他出身不好,说他就算是再怎么努力也坐不到丞相的位置,老老实实接手他父亲的官位就好。 可颜问白不信命,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去争取,哪怕最后得不到。 “我还想看江南落花,去西湖泛舟,北川看雪。”颜问白又补道。 “那我以后带你去,带你去看江南落花,去西湖泛舟,北川看雪。”沈易章欢喜得紧,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双眸子,炽热又明亮。 颜问白笑了出来,道:“你可是太子,到时只怕没有时间去的,而我,要是做了丞相,也没有时间去。” 沈易章一听彻底丢下船桨,凑近了些,“不怕,朝中大臣那么多,到时候把事情甩给他们,我带你出去玩上几个月再回来,谅他们也不敢多说半句,只要你想,我就带你去。” “问白,你看看我好不好?”沈易章不知道自己的神情和语气有多醉人,颜问白不敢多看,只能把目光别开。 “问白。”堂堂太子,竟然向颜问白撒起娇来,颜问白在没见到沈易章之前也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传言说太子傲睨万物,文武皆擅,年纪轻轻就拥有帝王之相,虽为天之骄子,却不易接近,但颜问白在和他相处的这些时日里,并未如此觉得。 甚至觉得太子有些粘人。 “怎......怎么?”颜问白心一横,转过头立即对上沈易章的视线,“我好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沈易章终是开口。 “我......”颜问白进退两难,也并非完全不心动。 沈易章语气越发温柔,一字一句极其珍重,“问白,你不要害怕,我真的很喜欢你,日夜想要和你在一起,若你也能喜欢我,我发誓,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护你周全,想你所想,爱你所爱,为你写一辈子情诗。” -- 第89页 说完朝颜问白伸出一只手,等待他的回应。 颜问白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原来他还记得有人给自己塞情诗这件事,应该是喜欢吧!不问前路如何,现在不如勇敢一些,颜问白笑过后便将自己的手郑重交付给沈易章,指尖相触,他们相视而笑。 “你手上系着什么?”颜问白无意间看到沈易章手中的红绳,把脑袋凑近了些,上面系着一个红豆,刻着一个“白”字,“你也有。”沈易章拿出另一根红绳,上面也有一个红豆,给颜问白系好后,他才看清上面刻的字。 是“易”。 无需解释,颜问白已明白这两根红绳是为一对。 “红豆最相思。”沈易章笑道,颜问白抬头,正好将他的笑容尽收眼底,跟着也笑了,轻声“嗯”了一声,一只手紧紧拽住手腕上的红绳,心中也念了一句,最相思。 彼时,他们正年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正文和番外都写完了,感谢各位小伙伴的收藏和观看! 年少的沈易章和颜问白真心相爱,也曾想白头到老,可惜最后 没能走到一起,之所以写这个番外是想让他们年少时的美好存留住 之后那些糟心的事情就不必再撕出来让大家难受了,但有一点很明确, 后来的颜问白很爱苏婉舟,年少和成年毕竟不同,也要成长很多。 再次感谢各位小伙伴,如果你能喜欢这本书里某个人物,那就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