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 LianDanMei.Com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 《反派是个大好人》作者:四默 文案: 【隐忍黑化师尊攻X撩完想跑翻车徒弟受,年上年上年上师尊是攻师尊是攻师尊是攻】 得到一本叫《攻略》的小册子,剑修燕容意才知道自己穿进了修仙世界,成了书里的反派。 他来不及悲伤,就发现了另一件事 他居然只是个接盘侠,前头还有八位倒霉老哥穿进了这具身体。 他们不仅按照《攻略》尽职尽责地走完了剧情,还留下无数黑锅,供他挑选。 为了活命,燕容意含泪抱住师父大腿:师父,救我! 原身的师父是个大好人。 他呕心沥血教导反派,勤勤恳恳培育主角, 修为天下第一,还甘愿为苍生付出生命。 哪怕全世界都觉得反派无药可救, 师父依旧觉得反派可以被感化。 于是乎,抱上师父大腿的燕容意,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练起剑来,都比平日里认真了。 几次化险为夷后,他含泪感慨:师父果然是个大好人! 他: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他:一日为师,终身为为为为??? 为什么?刚捏爆几个炮灰元神的承影尊者,笑眯眯地用沾血的长剑挑起他的长发。 燕容意: 燕容意哭着说:为夫。 干。 原来他抱的是师父的第三条大腿。 认真给攻受取了新♂名♂字。 师徒年上 攻还是会有黑化的属性 受有团宠倾向,注意避雷 2020/1/3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燕容意凌九深┃配角:预收《重生成暴君掌中娇》《徒儿们放过为师吧》┃其它: 一句话简介:师父在上,我在下,天打五雷轰 立意:持之以恒就能达成目标 第1章 你醒了 气若游丝的声音在虚空中飘荡。 他睁开双眼,动了动干涩的唇。 那个声音继续有气无力地念叨,仿佛已经厌倦了自己要说的话,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很含糊:第九个了,先看《攻略》吧。 他:? 他头疼欲裂,没心思考虑声音从何而来,而是先尝试着挪动手脚。 锁链相撞的声响从手腕处传来,紧接着,刺痛仿佛潮水,轰然而至。 他倒吸一口凉气,手指微微发抖,震得铁链如同兽吼,沉闷的声响由近及远,水波般荡漾开来,最后隐没于他的头顶。 噗通。 一颗石子从天而降,砸在水里,溅起无数冰凉的水花。 纵使眼前漆黑如墨,他依旧猜出自己被囚禁在没有光的山洞里。 我是谁?这是哪儿你又是谁?他向那道声音提问。 你闭上眼睛,我把《攻略》传到你的神识里。那声音和病入膏肓的病人的差不多,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耳朵边晃。 他强忍不适,瞪圆了眼睛,刺目的白光正在视线的尽头炸裂 古朴的书卷破光而出,书里记录了一个名叫珞瑜的剑修的奋斗史。 珞瑜幼时失去父母,为了报仇,拜师于浮山派的承影尊者门下,却因为天赋异禀,遭到承影尊者另一个徒弟的嫉恨。 另一个徒弟不仅阻挠他报仇,还试图诱他入魔。 甚至为了将珞瑜赶出浮山派,与魔俢里应外合。 好在承影尊者及时出手制止,救下珞瑜,免去一场大祸。 你看完了吗?虚弱的声音适时响起,看完了,就准备准备吧。 准备什么?他不明所以。 那道声音却没有再响起,而他眼前的《攻略》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右手的手背弥漫起的火烧般的剧痛。 我把《攻略》放在你的神识里,你想看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抬起右手查看。 等等。察觉到对方离去的念头,他连忙出声询问,可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你叫燕容意,是个剑修。 燕容意?他艰难地扭动着脖子,循声望去:你又是谁? 宛若实质的黑雾翻滚起来,片刻,里面传来了回答:我是你在这个世界的引导者。 好吧,引导者。燕容意舔了舔干涩的唇,尝到了腥甜的血腥味,你之前说的第九个,是什么意思? 第九个就是第九个。引导者笑声古怪,周身黑雾颤动。 你是穿到这具身体里的第九个人。 话音刚落,洞穴内阴气弥漫,寒意彻骨。 可燕容意纹丝不动,甚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预期中人修吓得屁滚尿流的画面没有出现,引导者困惑了:你难道不想知道前面八个穿越者的下场吗? 你会告诉我? 引导者冷哼:你又没问。 他只好极其不走心地问:前八个穿越者去哪儿了? 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引导者装腔作势的调子拿捏得分毫不差,假装没看见燕容意翻起的白眼,自顾自道,前几任穿越者利用这具身体,干了些不好的事情。你被关在这儿,就是拜他们所赐。 有多不好?燕容意联想到《攻略》提及的故事,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引导者却陷入了沉默,连带着颤抖的黑雾都消散了。 你还在吗? 回答他的是空荡荡的回声。 引导者消失了。 燕容意不甘心地晃动着手臂,试图挣开锁链,然而,回应他的是从四肢百骸泛起的,犹如针扎的剧痛。 他闷哼一声,咬住唇。 哐当,哐当, 锁链撞击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但很快,平稳的脚步声汇入了巨响。 来者修为深厚,性情沉稳,走得不急不缓,还带来了一捧微光。 燕容意就像是趋光的飞蛾,眼珠子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跳动的光影晃动。 你醒啦?光团落在了他面前。 原来发光的不是灯火,而是一只被关在金丝笼里的雀鸟。 这只鸟有着土黄色的羽毛,尾羽却是燃烧的火焰。 火光映亮了一张雌雄莫辩的脸。 师尊让我接你出去。他开口,是清脆的少年音,细碎的头发遮住了秀丽的眉眼,神情中透露出几分腼腆,师尊向来偏心你,这次应该 忘水,你和这种人废什么话?冷不丁,一道刻薄的声音打断了少年。 说话的竟是笼子里的鸟。 扶西,不要这么和燕师兄说话。忘水抬起胳膊,将金丝笼拎高,噼里啪啦的火星也随着他的动作四散开来。 燕容意借着微弱的光芒,看清了忘水身上雪白的长袍,和袍角袖口繁杂的暗金色纹路。 他的头开始疼,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纷至沓来。 那是浮山派弟子惯有的着装。 普通弟子着有白纹的蓝袍,天赋高的弟子着烫金纹路的白袍。 忘水很显然是天赋高的弟子。 燕师兄,你莫要怪扶西。忘水教训完笼中的鸟,忧愁地望向他,这回的确是你做错了事,受此惩罚,怨不得别人。 燕容意: 他是个套着燕容意躯壳的冒牌货,完全不敢反驳。 说来也怪,他并没有穿越之前的记忆,只觉得自己不是此间之人。想来,是先前出现的引导者做的手脚。 忘水把金丝笼放在地上,打开笼门,转身歉意地对燕容意笑笑:燕师兄,锁住你的是缚龙锁,要打开得吃点苦。 少年眉目如画,嗓音如泉水叮咚,燕容意眼神一飘,控制不住地点头:有美人在侧,我还怕什么疼? 忘水面色微醺,似嗔似怨地瞪他一眼。 名为扶西的鸟见状,嘎嘎怪叫着腾空而起:燕容意,你还是这么死性不改! 燕容意:?他怎么了? 扶西愤怒地扇动着羽翼,火星如雨滴般落下:你忘了之前叫忘水美人,被师尊罚跪的事情了吗? 燕容意: 燕容意轻咳一声,心虚地移开视线,心道,这具身体的不知道第几任穿越者很可能和他一样,满嘴跑火车。 你真是、真是不可理喻!扶西贫瘠的词汇量无法表达出内心的愤怒,干脆飞到锁链一头,用爪子抓着铁锁拼命摇晃。 燕容意挂在嘴角的笑意瞬间僵硬。 扶西!忘水惊呼出声,祭出飞剑,腾空而起,将愤怒的鸟抱在怀里,缚龙锁锁住了燕师兄的琵琶骨,你这样闹,他会痛的! 痛才好!扶西在忘水怀里挣扎,迸溅的火星却没有伤到他分毫,爪下的力气也收了回来,他不吃苦头,能长记性吗? 燕师兄只是只是有些特殊罢了。 有些特殊?扶西冷笑。身为一只鸟不像鸟,雀不像雀的生物,它竟然也会冷笑:能和那些家伙串通一气,他不是有些特殊而已吧? 话音刚落,见忘水因为自己的话,身形摇晃,差点从飞剑上跌下来,登时恨铁不成钢地瞪向燕容意。 被锁在缚龙锁上的燕容意有些牙疼。 他没听明白忘水和扶西在说什么,却也知道他们在为自己争吵,就算是个冒牌货,也不得不出声道:好疼啊。 刚刚没有光,燕容意并不知道自己伤在了何处,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现下借着扶西尾巴上的光一看,登时吓得头皮发麻:除了拴住四肢的铁链,还有两条手腕粗的铁链穿过了他的琵琶骨,生锈的锁环深深地凹陷在皮肉里。 约莫是被囚禁的时间太长,肉与铁链难舍难分,脓水把衣袍染成了干涸的血色。 啊,燕师兄,我这就救你出来!忘水回过神,强打起精神,踏剑飞至洞穴顶端,也不知道如何运作了半晌,六条铁链突然同时开始震动。 而被困于缚龙锁中的燕容意惨叫出声,耳畔响起震耳欲聋的嗡鸣,又于某一刻归于骇人的沉寂。 他听见铁链在血肉中游走,宛若开刃的尖刀,刺破血管,割断皮肉,带着腥甜的血液,破衣而出,最后蛇似地游进洞穴,消失在黑暗里。 燕师兄!忘水踩剑俯冲而下,慌忙扶住燕容意的胳膊,生怕他跌倒。 那只叫扶西的鸟也叼住了他的衣角。 燕容意背后冷汗涔涔,脸上血色褪尽,还有心情近距离观察忘水的长相:真是个小美人 话说一半,沾血的衣摆就被扶西用尾巴点燃了:燕容意,你他妈不要脸! 燕容意此刻浑身无力,连抬指头的劲儿都没有,黑着脸瞧自己衣角上的火星:你 我什么我?扶西抬起翅膀,两三下将他衣袍上的火星扑灭,你活该!谁叫你以前总欺负我?风水轮流转,知道怕了吧? 扶西。扶着燕容意的忘水轻声叹息,燕师兄被关在思过崖十年,修为尽失,你不要与他生气。 燕容意闻言,顺势靠在忘水肩头,虚弱无力地附和:是啊,我快不行了忘水刚刚说了吧?师尊要见我,如果我没见到他就被你烧死,你猜师尊会不会生气? 扶西快气死了:燕容意,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每次都拿师尊当挡箭牌,你你到底给师尊灌了什么迷魂汤?你都做了这么多错事,师尊还是不肯将你赶出浮山派简直荒唐! 炸毛的小鸟在他们身边飞来飞去,燕容意心不在焉地听着扶西抱怨,余光打量着洞穴的墙壁,发现上面刻满了繁杂的阵法。 忘水说这里是思过崖,那么这些阵法一定不是好东西。 燕容意忍不住抬起胳膊,苍白的指尖尚未触及墙壁,就被忘水按住了。 燕师兄,碰不得。忘水的嗓音里夹杂着痛苦的战栗,你你会受伤的。 燕容意怔住,目光落在自己被按住的手上那里多了一朵纹路精致的血色莲花。 他数了数,九片花瓣,片片泣血,弥漫着不祥之兆。 因为这个?燕容意抬起胳膊。 忘水撇开视线,竟是有些哽咽:嗯。 他见不得美人落泪,满心怜惜,腆着脸凑过去打趣:哎呦,这莲花是文在我手上,又不是文在你手上,你难过什么? 忘水听了这话,垂下眼帘,闷闷地扶着燕容意往前走。 空荡荡的洞穴仿佛没有尽头,忘水的嗓音染上了一层寂寥:燕师兄莫再同我开玩笑了。等会儿见到师尊,你先认错,认完错就求他老人家救你的性命等一切事罢,你若不想再见到那个人,我就陪你出去游历!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哪儿。天大地大,燕师兄何必执念不可求之人呢? 一通长篇大论砸下来,燕容意眼冒金星,满嘴答应:好好好。 实际上,他连忘水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引导者给的《攻略》写得太笼统,除了浮山派和承影尊者,唯有主角珞瑜有姓名。 至于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忘水和扶西寥寥数百字,哪里有提及?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2) 或许把《攻略》往后翻几页,另有乾坤,但燕容意瞧了眼近在咫尺的忘水,没好意思抬起右手直接看。 他换了个姿势,将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没话找话:你们不觉得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燕容意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忘水和扶西齐刷刷僵住,继而一左一右夹持着他,警惕得仿佛他下一秒就要逃跑。 燕容易眉心一跳:怎么了? 扶西抖着翅膀,冷嘲热讽:你还好意思问? 燕容意:? 是狗改不了吃那啥玩意,你果然是个混蛋!他的沉默激怒了扶西,小鸟在半空中扑腾,滚烫的羽毛四处乱飘,你不要脸! 燕容意:??? 燕容意觉得自己拙劣的演技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干脆放弃治疗:其实,我失忆了,以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全忘了。 扶西:啧。 燕容意:真的。 扶西:你以为我会信吗? 燕容意:? 扶西尖叫:这是你第九次和我说自己失忆了,白痴! 燕容意:??? 妈呀,失策。 原来所有穿越来的兄弟都不想演戏。 但是燕容意还是想据理力争一下:真的,没骗你。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信,你可以问我别的事,我绝对一问三不知。 扶西闻言,黄色的豆豆眼眯起,小脑袋凑到他面前:哦。 燕容意:??? 扶西:前八次你也是这么骗我的。 燕容意无语凝噎: 被我识破了吧?扶西把脑袋塞进羽毛,洋洋得意。 不是,前面几个穿越者到底有什么毛病??? 燕容意没敢把腹诽宣之于口,他沉痛地伸出手指,对天发誓:我真的失忆了,我都不记得你俩的名字。 扶西冷冰冰地说:好啊,那我考考你,你要是答不上来,我就信你,如何? 燕容意激动道:来来来。 扶西:你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叫我什么? 燕容意哪里知道前几个穿越者给扶西取了什么外号,他盯着炸毛的小鸟,随口胡诌:锦毛鸡? 微风拂过,几片漂亮的羽毛徐徐飘落。 扶西尾巴上的火光陡然炸开,继而洞穴里传来愤怒的咆哮:锦毛鸡你大爷!!!燕容意,你还敢说自己失忆?我再信你的话,我就是头猪!!!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大吉w 第2章 倒也不必。燕容意皮笑肉不笑,物种都变了。 燕容意!扶西气呼呼地烧成了一团跳跃的火。 他嘴角微抽,挪开视线,冷静下来细想,觉得不怪前几个穿越者给扶西取这个外号。 因为在他面前的鸟,身披土黄色羽毛,头顶红色鸡冠,忽略掉燃烧的尾羽,活脱脱就是一只锦毛鸡。 燕师兄,你还是这么喜欢作弄人。忘水抱住气鼓鼓的扶西,纤长的手指在蓬松的羽毛间来回游走,望向他的目光浸着深深的无奈,扶西是重明鸟,它的羽毛原本不是这个颜色。 要不是当年落进幽冥,被魔气侵蚀老子就是世间最漂亮的重明鸟!扶西在忘水怀里乱蹭一气,孩子似的闹脾气,等师尊帮我驱散魔气,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不对,燕容意,你现在连修为都没有,早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长得和锦毛鸡没什么两样的重明鸟高兴起来,扇着翅膀扑腾到忘水的肩头,小爪子抠着暗金色的纹路,春风得意:我才不要和你这种没有修为的凡人计较。 燕容意: 燕容意也觉得向一只锦毛鸡证明自己失忆没有意义,再说,这只叫扶西的鸟显然和他有旧仇,多说无益。 于是燕容意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忘水身上。 忘水不仅长得好看,脾气也好,关键是,瞧着没什么心机,肯定比重明鸟好骗。 燕容意重整旗鼓,揣着手吐出一口气:忘水啊 拎着金丝笼的忘水耐心地嗯了一声。 关于我失忆的事,你怎么看?燕容意小心翼翼地措辞,毕竟在这里关了十年,修为也没了,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不是吗? 忘水果然乖乖点头:师兄说得对。 燕容意满心欢喜:那你是信我失忆了,对吗? 嗯,信了。忘水将笼子从左手换到右手,顶着他热切的目光,幽幽道,燕师兄又想骗谁,需要我打掩护? 燕容意:??? 忘水:师兄开开玩笑就好了,不要像上次那样,去骗师尊 上次忘水帮你骗人,差点被从执法队里除名。扶西冷冷地接下话茬,你要是有良心,就别再坑他了! 燕容意: 真不是我,是前几任穿越者造孽啊。 燕容意在扶西和忘水面前碰了壁,暂时歇了证明自己失忆的心思。 他也不敢说自己是穿越来的,万一被当做夺舍的怪物,说不定还要吃更多的苦头。 长长的洞穴终于有了尽头,星芒一样的光在远处绽放。 燕容意听见忘水在自己身边轻声叹息,扶西也收拢了羽毛,主动钻回了金丝笼里。 他心头忽而涌起难以言喻的酸涩,但是这丝情绪太过渺茫,还不等燕容意细究,就被远处传来的冷哼打断了思路。 两簇淡蓝色的火苗顺着洞口飘了进来。 忘水师兄。 来人穿着与忘水一般无二的长袍,只腰间多了面银白色的面具。 他把燕容意当空气,规规矩矩地向忘水拱手行礼:忘水师兄,师叔有事找你。 师叔找我?忘水大吃一惊,难不成师叔出关了? 嗯,刚出关。 可燕师兄忘水欣喜地往前跑了两步,又摇头退回来,踌躇地望着燕容意。 师兄尽管放心,白霜会替师兄将他送到师尊面前,绝不出差池。 白霜走到燕容意面前,不及弱冠的少年眼底划过讥笑,语气却温和无比:想必燕师兄又要说不认识我了,是吗? 燕容意:我是真的不认识你。 白霜,你问迟啦。扶西在笼子里幸灾乐祸,这个混蛋已经装过一次失忆,还被我揭穿了! 乖。白霜垂下眼帘,伸手从袖笼里掏出一枚药丸,丢在笼子里,我妹妹刚炼出来的丹药,你肯定喜欢。 扶西一口叼住药丸,含含糊糊地道谢:白柳炼出来的丹药比好多长老都强,真好吃! 燕师兄,跟我走吧。白霜喂完扶西,转身走到燕容意身旁,那两簇淡蓝色的火也跟着飘过来。 他忍不住后退一步,试图向忘水求助。 白霜错开身形,不着痕迹地挡住燕容意的目光:燕师兄,十年未见,别来无恙。 这两团真火还是当年师兄帮我炼制出来的呢。白霜抬起一只手,张开五指,两团火焰滴溜溜地落下来,师兄要是说不记得,我可是会伤心的。 白霜板着张棱角分明的脸,说着含讽带刺的话,直接把燕容意说蒙了。 他糟心地偏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揉肩上的伤痕:我说不记得,你会信吗? 白霜用讥笑回答了他。 白霜。忘水循声,蹙眉按住少年的肩膀,不要这么和燕师兄说话。 站在一旁的燕容意敏锐地在白霜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痴迷。 就像小小的水花,转瞬被漆黑的浪潮吞没。 白霜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是。 继而转身,妒忌地瞪着他。 燕容意: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白霜只瞥了燕容意一眼,很快又去看忘水:忘水师兄,你去吧,这里交给我便是。 言罢,见忘水还在犹豫,狠下心,道:师叔闭关了六十载,肯定很想见你。 也罢,你送燕师兄去见师尊,切忌不要让他在师尊面前乱说话。忘水妥协了,带着扶西往洞外走了两步,又回头,伸手扶住白霜腰间的面具,怎么不把面具收在储物袋里? 白霜的脊背猛地挺直,嗓音沾上了颤抖:忘水师兄,我刚从山下回来,一时情急 我明白。忘水的笑容如春风拂面,格外温和,我不是在怪你。 师兄白霜嗫嚅着垂下头,燕容意发现他的耳朵红了。 燕容意:哦豁。 白霜猛地扭头,恶狠狠地瞪过来。 他尴尬地仰起头,装模作样地研究半空中漂浮着的火焰。 忘水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风起云涌,带着扶西急匆匆地走了。 于是,阴风嗖嗖的洞穴里只剩下燕容意和白霜大眼瞪小眼。 他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忘水一走,白霜就不再装成乖巧的师弟,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意,盯着病恹恹的他冷笑,然后抬腿往洞外走。 燕容意轻轻嘶了一声,觉得白霜幼稚:喂。 白霜不搭理他。 燕容意肩上的伤又开始疼,行走间,温热的血滴滴答答往下滚,他忍不住喊了声:喂! 白霜还是没回头。 他见状,选了块没有刻符咒的墙壁,停下脚步,靠在上面重重地喘息。 跟随白霜的淡蓝色的火团忽而停滞不前,仿佛有灵智的生物,焦急地围着燕容意打转,然后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 一朵落在他的指尖,一朵落在他伤痕累累的右肩上。 活该。白霜不知何时回到了燕容意的身边。 少年比他高半个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被鲜血浸透的长袍,语气里夹杂着丝丝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恨铁不成钢,你活该! 燕容意没力气与白霜争吵,只觉得好笑:嗯,我活该。 白霜闻言,愈发气恼,哑着嗓子冲他吼:师尊那么在乎你,你就不能替他老人家省省心? 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修士怎么说我们浮山派吗?白霜一股脑从袖笼里掏出了七八个翠绿色的小瓶子,有的塞到燕容意手心里,有的直接拧开,将里面的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说我们浮山派白顶了天下第一宗门的名号,干的是和魔修勾结的丑事都怪你! 那药粉不知道有什么功效,与伤口接触后,滋啦啦窜起一串白烟。 燕容意疼得眼冒金星,脱口而出:白木头,你喜欢忘水就去说啊,把气撒在我头上有什么用! 白霜的吼叫戛然而止。 少年噔噔噔,连退三步,羞愤难当:燕容意,我看你就算再关一百年,还是个混蛋! 他已经没力气去辩解了。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叫出白木头这个外号。 或许是前几任穿越者留下的回忆,或许是这具身体本身的记忆。 燕容意沉默片刻,低声询问:我真的拖累过忘水? 白霜把药瓶重新揣进袖笼,瞪着他,像是要将他生生瞪出愧疚感:废话! 我做了什么? 你骗忘水师兄,水月洞天小秘境有魔修。白霜咯吱咯吱地磨着后槽牙,结果忘水师兄去了,吸入瘴气,不仅差点入魔,还伤了十六个正派弟子。 燕容意: 听起来是有够混蛋的。 还好事出有因,加上那十六个正派弟子也没有被忘水师兄伤到根基,事情才压了下来。白霜粗暴地拖住他的一条胳膊,把他当麻袋,用力往洞穴外拽,但是师兄还是因为你受了惩罚。他差点被师尊从执法队里除名,还被勒令三年不得进入任何秘境。 师兄为了进浮山执法队,付出了多少心血?就因为你,差点功亏一篑。还有秘境三年没法进入任何秘境,就是失去了三年的机缘! 燕容意,你若有心,就好好想想如何向忘水师兄赎罪,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拖累他! 白霜的话就像一颗石子,激起了燕容意脑海中阵阵涟漪。 他眼前出现纷乱的画面,无数破碎的记忆雪花般飘落。 其中一幕,金光漫天,粉云如海。 忘水站在桃树下,浅浅地笑着,肩头飘落了淡粉色的花瓣:燕师兄,你又躲懒。 他听见自己不着调地哼着歌,许久才敷衍道:水月洞天小秘境我都去了十几回了,实在是懒得动弹。忘水,你代我去吧。 燕师兄,师尊知道会生气的。忘水叹了口气,拒绝得却不是很干脆,显然帮他帮习惯了,白霜跟着执法队下了山,回来的时候发现我不在,你要怎么解释? 燕容意嘻嘻笑了几声,踩剑跃上桃树的枝头,慵懒地打着哈欠:白木头好骗,我说什么都信。再说了,就算他知道我在骗他,也没办法谁叫他打不过我呢?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3) 燕师兄忘水无奈的叹息乘着岁月的风,幽幽来到他的耳畔。 燕师兄!又有人急切地唤他。 是白霜。 燕容意眼前浮现出一捧又一捧绚烂的白光,他好像变成了那片落在忘水肩头的花瓣,随着狂风,剧烈地摇曳。 燕师兄! 燕容意豁然睁开双眼,白光沉淀下来,化为苍茫天地间的皑皑白雪。 原来,他已经被白霜拽到了洞穴外。 冰冷的风拂过燕容意的面颊,他唇间被塞进了一颗药丸。 白霜塞得提心吊胆:难道是白柳的药有问题?不可能这药我吃过,效果很好啊难道对混蛋没有效果?! 他轻咳两声,抓住白霜的手腕,进气多出气少:你再说一句混蛋试试? 白霜见他还能贫嘴,登时长舒一口气:果然,祸害遗千年。 燕容意憋屈得厉害。 他虽有零碎的记忆,但那也是前几任穿越者留下的记忆碎片。 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是个背锅侠。 好事没轮上,坏事一件没少。 我以前真有那么混蛋?燕容意面色黑如锅底。 话音刚落,几只仙鹤落在他面前的雪地里,刚收拢翅膀,就齐刷刷地叫起来:混蛋,混蛋! 燕容意: 白霜在旁边看得真切,冷哼道:呵,连仙鹤都被你骗过,你还说自己不是混蛋? 第3章 燕容意只觉得心累。 前几任穿越者为什么连仙鹤都得罪啊? 你不承认? 眼见白霜站在雪地里,准备细数他的罪孽,燕容意连忙转移话题:不是说师尊要见我吗?别耽误了时辰。 白霜冷哼一声,闭上了嘴。 出了洞穴,往前走十来步,就是万丈深渊。 雪花倒卷着冲上天际,被积雪覆盖了大半的石碑上,刻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字思过崖。 思过崖下似有猛兽,狂风怒吼,哀嚎阵阵,听之令人毛骨悚然。 雪密似雾,先前飞远的仙鹤却不受半点影响,翱翔在碧空之上。 燕容意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声音:风雪的另一头,就是浮山派。 那声音渺远又清冷,不等他细听,就飘远了。 他偏头,望向面若冰霜的白霜。 寒风钻进了少年的衣领,仿佛几只顽皮的鸽子,躲在他的袖笼里鼓动羽翼,振翅欲飞。 白霜说:燕师兄,今非昔比,你没了修为,怕是连浮山都回不去了。 燕容意心塞得说不出话来。 白霜还嫌他不够心塞,继续道:虽然浮山派随随便便一个弟子都能御剑,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进思过崖的。 燕容意:够了啊。 白霜真以为他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啊??? 不过白霜发表完感慨,还是握住了手中的剑:我既然答应了忘水师兄,就一定会把你带回浮山派。 话音未落,手中的剑发出嗡嗡的剑鸣。 只见一寸多宽的宝剑光芒大盛,跃至半空,变成可供两人站立其上的巨剑。 便宜你了。白霜不情不愿地向燕容意伸出手,忘水师兄都没踩过我的剑。 浮在半空中的剑像是听懂了白霜的话,在燕容意的脚踩上去时,微微颤抖。 燕容意摇摇晃晃地站在细窄的剑身上,冷风一吹,牙齿打颤:你不会飞到一半,把我从剑上推下去吧? 你以为我是你?白霜不屑一顾。 燕容意沉默片刻,谨慎地追问:我不会真的把你从剑上推下去过吧? 白霜:呵呵。 燕容意: 他就不该问。 思过崖与浮山之间,隔着风雪铸就的天堑。 寻常人连靠近都难,只有浮山派的弟子,能在暴雪里御剑飞行。 白霜的御剑技术很好,踏剑扶摇直上,循着仙鹤飞行的轨迹,缓缓升入云海。 白茫茫的雪被他们踩在脚下,隐在七彩霞光中的浮山显露了踪迹。 浮山,山如其名,是一座立于巨鲲脊背之上,浮在半空中的山。 恰逢傍晚,夕阳熔金,祥云翻涌,巨鲲长鸣。 天火在瑞兽雪白的羽翼上徐徐燃烧。 巨鲲无畏天火,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天边立时荡漾起无数流光,绚烂异常。 燕容意看呆了。 开山大典在即,你给我老实一点。白霜对漫天霞光见怪不怪,飞至浮山山门前,翻身下剑,凶巴巴地将他扯到身边,我要是师尊,就把你关到大典结束再放出来省得你到处添乱。 什么是开山大典? 你在思过崖上呆糊涂了?白霜握剑的手猛地攥紧,手腕蹦起青筋,要不你自己打着接待各派弟子的旗号,背地里和那些人勾结也不会被缚龙锁困住十年! 燕容意: 嗐,又是前一任穿越者留下的黑锅。 他老神在在地眯起眼睛,看起来像是在打量浮山派巍峨高耸的山门,实际上却是在掩饰什么都不知道的窘迫。 白霜站在一旁,望着燕容意,恨铁不成钢。 想当初,他刚拜入浮山派,心中崇敬的剑修,除了师尊,当属浮山派的大师兄燕容意莫属。 那年的燕容意,红衣银剑,端得是丰神俊朗,气质无双,立于剑上,宛若从画卷中走出的谪仙。 浮山派的弟子瞧见,谁不心悦诚服地唤他一声大师兄呢? 可如今 白霜不忍地垂下眼帘,舌根发苦:燕师兄,你也不必执着于开山大典了,师尊肯定会让那个人去安排的。你好生养伤,说不定修为还能回来。 燕师兄,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还是我心里唯一的大师兄。 默默站在一旁的燕容意忽地打了个喷嚏:哎呦喂,咱们浮山派不行了啊,门前怎么连条人影都没有? 白霜: 白霜一腔苦闷喂了狗,恨不能把浮山派的大师兄斩于剑下。 少年黑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劈头盖脸地砸向燕容意的面门:滚吧,自己走传送阵上山! 他堪堪接住:你不送我了? 我能御剑,你呢?白霜留给燕容意一个冷酷的后脑勺,踩上飞剑,化为天边的流光,瞬间没了影。 傻孩子。支走了白霜,燕容意脸上的玩世不恭尽退。 他幽幽叹息,认命般抬起了右手。 散发着血光的九瓣莲花妖冶至极,燕容意只看一眼,眼前就闪过羊群般绵延的白光,紧接着,名为《攻略》的书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珞瑜幼时失去父母 书中内容未变。 燕容意蹙眉默念:翻页。 《攻略》毫无反应。 他又道:后面的内容呢? 《攻略》静静地摊在他眼前,纹丝不动。 燕容意叹了口气,不再纠结《攻略》的内容,而是将注意力放在白霜给的玉牌上。 玉牌入手温凉,干净通透,上面刻着他的名字。 应该是这具身体的原有之物。 传送阵传送阵在哪儿呢?燕容意捏着玉牌,往山门里走了两步,周身忽地腾起白色的浓雾,紧接着是密密麻麻的符文,下一秒,金光大盛,符文中的他消失不见了。 * 蒙蒙的钟声自浮山山顶传来,细雪似浪,随钟声,轰然奔至太极道场。 身披袈裟的南招提寺佛修,手持佛珠,在风雪中巍然不动。 他们身后,眼覆黑色长纱,身披黑色细甲的墨宗弟子,纷纷抬起右手,机关声铮铮,由玄铁片组成的伞连成了片。 浮山派怎么每次都搞这一出关凤阁的弟子低声抱怨,摸着腰间的引兽哨,见身边的师姐师兄都没有动,只能硬生生地挺过了这波狂风。 好在关凤阁弟子众多,青色的衣袍翻滚,声势浩大,隐隐与风雪形成了抗衡的局势。 弟子面色微喜,耳畔忽而传来剑鸣阵阵。 太极道场上的修士齐刷刷变了神情。 佛修捏紧佛珠,淡漠的眸子里映出了天边闪烁的剑影:来了。 雪滚如沸。 身着白袍的浮山派剑修乘风而来。 墨宗弟子收了伞,神情肃穆:全是白袍。 摸着引兽哨的关凤阁弟子闻言,悄声问身边的女修:韶华师姐,白袍很特殊吗? 名为韶华的女修按住了他的肩膀,小声道:亦川,你第一次参加浮山派的开山大典,自然不知道在浮山派,只有各位长老的亲传弟子才能穿白袍。 亲传弟子?亦川吓了一吓。 嗯。韶华漂亮的杏眼里布满忌惮,这就是浮山派年青一代最厉害的剑修了。 真的吗? 刚踏入仙途的弟子问题总是很多,韶华耐心地解答:剑修一脉素来霸道,我曾有幸与浮山派的白袍弟子一起进入过水月洞天小秘境,遇上了金丹修为的魔修,要不是他鼎力相救 哼,尹韶华,你别误人子弟!韶华话音未落,就被阴阳怪气的讥笑打断。 亦川不满有人如此顶撞师姐,涨红了脸呛回去:不得无礼! 亦川。尹韶华忽地将他挡在身后,同时,叼住了银色的引兽哨。 莺鸣声四起,雪白的气浪挡住了浓稠的黑雾。 亦川傻了眼。 他既然能来参加浮山派的开山大典,自然是关凤阁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可若不是尹韶华挡在他面前,他根本躲不开这一击。 成群的、由白雾组成的黄莺拼命扇动着羽翼,形成了汹涌的气浪,而气浪面前,翻滚着的黑雾里,不断闪过妖冶的红色光芒。 手持银色长柄镰刀的修士站在黑雾后,兜帽里露出了猩红色的双眸。 鬼修。亦川惊呼出声,忘忧谷的鬼修你们怎么会参加开山大典?! 鬼修,是修真界最不乐意入世的修士。 寻常修士穷尽一生,也很难和鬼修打上照面,更不用说一次性看见十几个了。 鬼修的脸藏在兜帽后,瘦削的下巴透出一种没有血色的青灰。 他收回镰刀,语气倨傲:若不是十年期到,我们也不会出谷。 你出不出谷,与我何干?尹韶华随意一招手,黄莺散去。 女修捏紧了引兽哨:我师弟不过随口问了些问题,你何故下此狠手?你可知道,就算在开山大典上比试,也是点到为止,如果出了人命,浮山派的执法队可不是摆设! 执法队?鬼修歪着脑袋,像是听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事到如今,浮山的执法队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你胡说什么?!尹韶华涨红了脸,浮山派乃天下第一宗门,承影尊者更是修真界第一剑修!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弟子组成的执法队,岂容你侮辱?! 侮辱?真是笑话,先前在水月洞天小秘境救你的剑修,说不准和那位一样,早就和魔修勾结 你住口!尹韶华厉呵出声,青色的衣袍无风自动,消散的黄莺再次在她面前汇聚,我不许你侮辱我的救命恩人。 鬼修嗤笑一声,觉得她天真,不欲多言,直接握紧镰刀,面前凝聚的黑雾里便探出了不断滴落鲜血的骨爪。 眼见二人又要起冲突,半空中突然响起一道嘹亮的剑啸。 银紫色的剑芒如繁星点点,猝然落下。 雪白的黄莺顷刻间消融,滴血的骨爪也重新缩回了黑雾。 白衣剑修立于飞剑之上,长发无风自舞。 他戴着形如鹤翼的白色面具,身影与背后皑皑积雪融为一体。 尹韶华捏着引兽哨的手微微颤抖,望着半空中只露出半张脸的剑修,身形摇晃,喃喃自语:忘水师兄。 忘水诧异地望过来:你是 他以为自己戴着浮山执法队的特殊面具,没人会认出自己。 尹韶华垂下头,敛去眼底的失落,恭敬道:我与忘水师兄有过一面之缘,想必师兄已经不记得我了。 是吗?忘水收回视线,并未深究。 他的注意力在鬼修身上:这位道友若有比试的心,在下乐意奉陪。 浮山逍遥剑,忘水?鬼修反问。 忘水温和地拂去衣袖上的雪,缓缓点头:是我。 我不要和你比。鬼修话音刚落,四下里嘘声一片。 显然在场的修士都不齿于他偷袭修为低微的弟子的行为。 鬼修毫不在意地仰起头,风将他的兜帽吹开,露出了一张稚嫩的脸。 宛若鬼魅的黑袍遮掩着的,居然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 少年大笑:十年期满,燕容意从思过崖出来了吗? 若是出来了,叫他同我比! 原本热闹的道场,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忘水藏在面具后的温润双眸缓缓眯起,一改先前的和善,冷声道:燕师兄如何,不牢忘忧谷费心。 怎么,浮山派还要包庇魔修? 道友慎言。忘水瞳孔微缩,银紫色的剑芒在他身边飞速旋转。 我说错了吗?鬼修再次祭出长柄镰刀,化为一只黑色的苍鹰,直直地奔向忘水,十五年前,青莲小秘境,燕容意杀我忘忧谷弟子,难道不该偿命吗?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4) 忘水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五指间也闪着细小的紫色剑光:十五年前之事尚未定论,你凭什么说忘忧谷的弟子是燕师兄杀的? 我们忘忧谷的长老以秘法查看了弟子死前的记忆,凶手就是燕容意!鬼修目眦欲裂,怒吼着跺脚,脚下猩红色的血海中立刻浮现出无数森森白骨,你们浮山派从上到下,只知道包庇凶手! 胡说八道。忘水动了怒,翻身握住脚下的剑,架住了鬼修劈来的镰刀。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纷飞的白雪间拉起了模糊的影子,寒冷的风都被他们抛在了身后。 忘水师兄,我来助你!尹韶华见状,再次握紧了掌心的引兽哨。 雪白色的浓雾翻滚成巨浪,黄莺先从中飞出来,继而是一只半人高的银白色孔雀。 它蓬松的羽毛发出耀眼的光,呼吸间就变成了锋利的刃。 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找燕容意!鬼修一声令下,血浪翻涌,大大小小的骨架开始争先恐后地向外挣扎,全部扑向了加入战局的尹韶华,而他自己则与忘水斗做一团,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要真是个男人,就老老实实出来受死! 忘水全然作没听见,握着闪着紫色电光的逍遥剑,用剑光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鬼修完完全全地笼罩在内。 忘水道友没出全力。一直默不作声的佛修摇头道了声佛号,忘忧谷的鬼修要输了。 话音未落,鬼修已从空中跌落下来。 忘水见好就收,再次御剑浮于空中,淡淡道:燕师兄之事,浮山执法队定会给忘忧谷一个交代,但在真相查清之前,还请在场的各位慎言! 于半空坠落的鬼修被几个忘忧谷的修士扶住,不甘心地叫嚷:燕容意,你出来啊!你敢下杀手,不敢出来承认吗? 燕容意,你要是有骨气,就给我滚出来! 忘水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攥紧,刚想转身离开,瞳孔就因为耳畔轻得不能再轻的风声,骤然一缩。 那是浮山派弟子都熟悉的,传送阵运作的声响。 而出现在阵法正中央,一脸茫然无辜的,正是被鬼修骂得狗血淋头的浮山派剑修燕容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我超好看的封面不显示_(:з」)_ 第4章 满场哗然。 吃惊的不止忘水,还有忘忧谷的鬼修,以及满场参加浮山派开山大典的修士。 世人皆知,浮山派大师兄燕容意与魔修勾结,被打入思过崖十年,修为全失。 所以鬼修再怎么喊,都没人觉得燕容意会现身。 被骂得难听又如何? 躲着保命才是正常人的选择! 当然了,选择归选择。 燕容意不现身,在场众人心里多少都有些不屑。 身为修士,还是天下第一宗门浮山派的修士,就算没了修为,也要敢作敢当。 既然当初害了忘忧谷的鬼修,今日就要有偿命的觉悟。 要不然,就是对自己浮山派弟子身份的侮辱,更是对师父,天下第一剑修承影尊者的侮辱! 要是燕容意还算个男人,当初事情败露,就该自刎谢罪! 不仅外人是这么想的,就连大部分浮山派弟子,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忘忧谷的鬼修,其实心里还有别的打算。 在浮山派的地盘上,除了被杀了亲哥的鬼修真的想要报仇,剩下的鬼修更担心燕容意背后的承影尊者,以及由承影尊者一手建立起来的浮山派。 承影尊者偏心燕容意,就跟燕容意是混蛋一样,是世人皆知的事实。 也正因为鬼修知道承影尊者偏心,才敢让弟子在开山大典上闹事。 承影尊者这么宝贝自己的弟子,怎么会让他现身送死呢? 十年期满,说不定早就把人藏起来了。 所以鬼修们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小师弟胡闹。 谁知道这么简单的激将法,燕容意真的上当? 忘忧谷的鬼修们傻了眼,一时间骑虎难下。 而看热闹的其他修士也着实震惊了。 不管燕容意有没有杀害忘忧谷的修士,就凭这份敢作敢当的勇气,就很不一般! 在场众人扪心自问,异位而处,自己绝不会在没有修为的时候,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仇人面前。 于是,原本落在燕容意身上的鄙夷目光渐渐变为惊奇,甚至还有年轻的弟子,眼底流露出了隐隐的敬意。 一阵风卷着枯叶在众人眼前飘过。 刚被传送过来的燕容意,捏着玉牌,对着上百双时而敬佩,时而鄙夷的眼睛,愣住了。 他以为睁开眼睛,会看见传说中的师尊,甚至做好了身份暴露的准备他占据了燕容意的身体,不就是传说中的夺舍吗? 但燕容意再不了解浮山派,也不觉得师尊是面前千奇百怪的人中的一个。 燕容意之所以会出现在太极道场,还得从白霜给的玉牌说起。 凡是浮山派的弟子,自上山的第一天起,都会得到这么一面,刻着自己名字的玉牌。 在能御剑飞行以前,玉牌是浮山派弟子开启传送阵的钥匙,而在能御剑飞行之后,玉牌是浮山派弟子身份的象征。 若是燕容意能看见前几任穿越者的记忆,或者白霜提醒他一句,他就会知道,同一个阵法,对应着十几个不同的目的地。 可惜燕容意脑海里空空如也,白霜也不信他失去了记忆,于是他误打误撞,刚刚好被传送到了太极道场的中央。 情况不妙。 燕容意察觉到了几道隐含着敌意的目光,猛地后退一步,试图回到传送阵内。 可他动,鬼修也动。 戴着古怪鹤翼形面具的忘水忽而惊叫:燕师兄! 燕容意微微睁大了眼睛,余光闪过一道银芒,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整个人向后倒去 哗! 刀光带着寒意划过燕容意方才站过的青砖。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寂静的道场上,响起年幼弟子吞咽口水的声音。 而狼狈地趴在地上的燕容意,此时终于回过了神。 近在咫尺的镰刀映出了他漆黑的双眸,刀锋堪堪滑过脸颊的凛冽寒意还残留在面颊上。 有人想要他的命。 燕容意怒从中来:搞什么? 他不过是走进了一个传送阵而已,出来就要命了? 搞什么?鬼修握着刀柄的手猛地用力,提起镰刀,阴笑着向燕容意走来。 那块被镰刀劈开的石板,随着鬼修的步伐,扑簌簌碎成了灰,锋利的刀锋亲吻着地面,发出磨牙般的声响。 燕师兄!忘水再次提起了剑,但是幽蓝色的光芒先他一步,罩住了身着黑袍的鬼修。 白霜踉跄着从阵法里跌出来,一把拽住燕容意的胳膊,将他甩到身后,再抬手,五指用力收拢。 幽蓝色的火光轰然炸裂,飞溅的火焰化为细长的锁链,在风雪中迅速缠绕交织,最后化为熊熊燃烧的火笼,将鬼修罩于其中。 燕容意,你是不是男人!鬼修似乎极为忌惮白霜控制的火焰,站在笼中怒吼。 堂堂浮山派的大师兄,就是躲在师弟身后的孬种吗? 燕容意敏锐地捕捉到大师兄三个字,眉头一点一点蹙起。 被困在火焰中的鬼修还在咆哮: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燕容意,我要给我死在青莲小秘境里的哥哥报仇! 大师兄报仇 燕容意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他大概猜到自己是谁了。 像是为了印证燕容意的猜想,天边再次想起剑鸣。 忘水和白霜同时抬头,面色凝重地握紧了手里的剑。 来人却也是浮山派的剑修,穿一身雪白无暇的长袍,腰间系着暗金色蟠离纹束带,脚踩一柄青色长剑,说是剑修,更似书生,腰间甚至还挂了一柄折扇。 珞瑜师兄!道场四周响起了惊喜的叫声。 站在燕容意面前的白霜却猛地咬紧了后槽牙,全不似寻常弟子那般憧憬珞瑜,反而怒火中烧地瞪着珞瑜脚下的飞剑。 珞瑜不急不缓地落于道场中央。 他长得清朗俊逸,气质温和,笑起来,亲切得令人不由自主放下防备。 珞瑜望向被困于火笼中的鬼修,摇头叹息,抬手轻轻一点,白霜就闷哼着捂住胸口,狼狈地后退。 紧接着,幽蓝色的火焰在空中四散开来,萎靡的火星随风飘摇,剩下的一小捧艰难地在雪地上汇聚成两团昏暗的火球,然后委委屈屈地飞回了白霜身边。 稀薄的血顺着白霜紧抿的唇流了出来,燕容意心底突然多出一抹疯狂的怒意。 他倏地望向站在鬼修身边气定神闲的剑修,右手背上盘亘的血色莲花闪过妖冶的光。 第5章 但是有人比燕容意更快做出反应忘水飞身而来,横剑拦于他们身前。 同样是白衣金纹的剑修,珞瑜给人的感觉,像是二月的春风,忘水则是秋日微凉的朝露。 师兄白霜颤抖着捏住忘水的衣角,哼出一声委屈至极的抱怨,那把剑 住口。忘水手腕一抖,挽了个剑花,开山大典在即,不要叫外人看了咱们浮山派的笑话! 白霜气不过,涨红了脸,继而想到什么,颓然泄气,扭头对着燕容意怒吼:都怪你! 燕容意:??? 他心底的怒意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就如同他手背上的莲花闪过的红芒,仿若幻觉。 燕容意对自己的身份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也只有那个身份,才对得起这具身体满天下得罪过的人。 忘水师兄。珞瑜与鬼修低语了几句,笑着向他们走来。 忘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全然没有收剑的意思。 我知道你们与燕师兄情谊深厚,可他残害忘忧谷鬼修是事实。珞瑜笑得人畜无害,说出口的话却字字珠玑,忘忧谷长老以秘法,从尸首中提取出的记忆,我亲眼见过。 真相如何,执法队会去调查。戴着面具的忘水冷冰冰地答,如何处置燕师兄,也该由师尊做主。 珞瑜从善如流:本该如此。 白霜出手乃情势所迫,你伤他,执法队定会深究。 执法队?珞瑜闻言,拍了拍手,做恍然大悟状,对,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和师兄们打架的我是来通知你们,我要代替燕师兄,成为浮山执法队的执法者。 珞瑜说完,先跳脚的,居然是看起来最讨厌燕容意的白霜。 你做梦!少年抹去唇角的血迹,提剑指向珞瑜,燕师兄是师尊亲定的执法者,你凭什么 白霜!忘水猝然转身,眼底蕴藏着怒意,慎言! 白霜委屈不已,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了自己的剑。 刚从火笼里逃出来的鬼修见状,仰天大笑:一个入了魔的弟子,浮山派不仅要包庇他,还要他继续当执法者?荒谬啊,真是荒谬! 珞瑜背着手耐心地听鬼修发完牢骚,转身面相白霜,循循善诱:白霜师兄,我知你与燕师兄情深义重,可燕师兄已经入了魔,他手上的红莲纹路就是证据。 再者,你还记得浮山派执法者的责任吗? 师尊选出来的执法者,一共七人,燕师兄未入魔前,是七人之首,可如今他修为尽失,还背负了人命。这样的人,如何担当执法者重任?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连向来不问世事的南招提寺的佛修,都不由自主点了头。 浮山派的执法者,是由天下第一剑修,承影尊者亲自挑选出来的。 所谓执法者,便是以身证道的修士。 天下宗门如繁星般浩瀚,唯独一宗独占鳌头,那便是浮山派。 相传百年前,魔修猖獗,浮山派率领天下正道,苦战七七四十九天,最终,承影尊者凭一己之力,将魔头封印于幽冥之海。 浮山执法者,也是那时出现的。 人魔之争虽以人修胜利告终,修真界的魔修却源源不绝地涌现。 魔修生性狡猾,善于蛊惑人心,哪怕在众修士的围剿之下,依旧有漏网之鱼乔装打扮,混于各大门派,诱骗无知弟子。 为了避免魔修卷土重来,承影尊者独创了一套心法,习会者,可辨人魔,可鉴鬼神,只是这套心法对修习者的天赋要求甚高,有能力修习者凤毛菱角。 承影尊者左挑右选,最后只选中了七人。 这七人便是后来人口中的执法者。 他们头戴鹤翼形面具,遮住眼鼻,只露口齿,刚一出世,就斩去魔修不计其数。 后来,浮山执法者的面具一代又一代传下来,职责早已不限于降妖除魔,而更像是一种象征,或者说,荣耀。 唯有年轻一辈中,天赋最高的七人,才有资格成为执法者。 燕容意这具身体没被前几个穿越者糟蹋之前,很显然,也是其中一员。 白霜想要反驳,可想到燕容意,脑海里全是他做的孽,竟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至于在场的其他修士 珞瑜一番话说下来,还有哪个敬佩燕容意? 他们目露鄙夷,别说忘忧谷的鬼修了,就连和他无仇的修士都想将辱没正道的燕容意就地正法。 燕师兄纵使再有过错,也是师尊亲定的执法者。只有忘水语气平静,水波不惊,师尊不发话,谁也无权决定他的去留。 如果师尊亲口说你可以当执法者,那么执法队不会有意见。 是吗?珞瑜不置可否,伸手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物,十年前,燕师兄被打下思过崖,此物就由我保管。 他掌心里出现的,赫然是和忘水面上所覆的一模一样的面具!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5) 放肆! 当燕容意曾经戴过的面具出现在珞瑜手里时,忘水再也不复先前的淡然。 雪白的衣袍无风自动,成群的雪花以他为中心,飞速旋转,形成了模糊的白色光环。 白霜扯着燕容意后退一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颤声道:他抢走了属于你的剑,还有你的面具他到底想做什么? 燕容意起初以为白霜冷得发抖,后来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少年面上涌起刻骨的恨意,那是在对他冷嘲热讽时,都不曾出现的神情。 燕容意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右手手背上的红莲纹路上。 这个世界的引导者并没有告诉他,燕容意是谁。 可他已经推测出,燕容意就是《攻略》里提及的,不断阻挠主角珞瑜的,心怀嫉妒的大师兄。 拜前几任穿越者所赐,燕容意很显然已经达成了阻挠珞瑜报仇,试图引诱珞瑜入魔,并与魔修里应外合的三项作死成就。 至于别的破事儿看几位师弟们的反应,不提也罢。 但奇怪的是,尽管他声名狼藉,但看白霜和忘水的反应,他的处境,竟然还没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着实奇怪。 不等燕容意细想,环绕在忘水身边的雪花就化为冰冷的蛇,一股一股地贴地游走。 寒风刮过,蛇膨胀成了蛟,在绵延的风雪里扑向珞瑜。 忘水手持逍遥剑,踏着覆盖着薄雪的青砖,一字一顿道:把面具还给燕师兄。 彼时燕容意还不明白执法者的面具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跳动的两团淡蓝色的真火,然后世间的一切都静止了。 忘水用冰雪化作的蛟凝固在半空中,淡蓝色的火苗悄无声息地炸开。 空中浮动的雪花被无数剑影割得粉碎,天地间弥漫起乳白色的雾气。 燕容意吃力地眨动着眼睛,睫毛上落下一层细碎的冰。 除了他,太极道场上弟子,皆是眼神涣散,神情空洞,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恐惧犹如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扎进燕容意的心窝,然后带出成串的血浪。 他僵硬而生涩地扭过头。 道场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 那人背对所有人而立,一袭黑衣,上面燕容意熟悉的暗金色纹路,闪烁着凛冽的光芒。 他乱糟糟的脑海里,突然多出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容意,浮山派从此以后就是你的家,你是我唯一的弟子。 容意,这是珞瑜,从今日起,他就是你的师弟了。 燕容意捂着心口,跌跪在地上。 承影尊者这具身体的师父来了。 第6章 咔嚓,咔嚓。 薄薄的冰层伴随着承影尊者的脚步声,粉身碎骨。 墨色的衣袍卷起了细碎的雪,燕容意的睫毛再次覆上了冰霜。 走到他面前的承影尊者不像是人,反而像一把尘封千年,刚破冰而出的利剑。 你记忆中的声音再次出现,却只说了一个字,便戛然而止。 紧接着,燕容意面上微凉,那面本该在珞瑜手里的面具,被承影尊者按在了他的脸上。 犹如潮水般的灵气以燕容意为中心,陡然炸裂。 世间的一切再次恢复运转,雪花落下,风声再起。 微弱的光芒顺着燕容意四散开来的发丝流淌,沾满血污的长袍一点一点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气浪翻涌,带着银色面具的红袍剑修张了张嘴。 师父他听见了自己略带哽咽的声音,被呼啸的风搅得七零八碎,最后落在了不知名的角落里。 承影尊者冰冷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别动。 承影尊者不让他动,他当真不敢动。 不仅仅是因为心头那点酸涩作祟,最重要的是这可是创立了浮山派,百万年前就成为天下第一剑修的老妖精。 万一看出他是个冒牌货,怎么办? 燕容意脑补了自己穿越者身份暴露,被扒皮抽筋的惨状,最后决定装死到底,承影尊者叫他干嘛,就干嘛。 但承影尊者把面具按在燕容意面上后,再没说话。 四下里寂静无声,浮山派的弟子尚且沉浸在震惊中,最后是忘水先单膝跪地,叫了声:师尊。 继而像是连锁反应,浮山派的弟子回过神,跪作一片。 跪在燕容意身后的白霜冷不丁地咳嗽了一声。 他循声回头,就见白霜对自己挤眉弄眼。 燕容意:?干嘛啊? 白霜: 白霜气死了。 师尊就在面前,先认错总是没毛病的。 他这个大师兄怎么就是不知道服软呢? 要知道,串通魔修,构陷同门,可是重罪啊! 燕容意哪里知道白霜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紧张得要死,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压根没空分析白霜复杂的目光。 他在心里飞快地梳理着已知信息。 首先,他穿越的这具身体,叫燕容意,是浮山派的大师兄,也就是承影尊者的徒弟。 其次,按照《攻略》所述,燕容意非但不是好人,更是主角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也就是反派。 反派当然没有好下场,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一睁眼,就被缚龙锁锁住,关在思过崖,修为尽失。 没救了。 燕容意绝望地闭上眼睛。 前几任穿越者很可能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破罐子破摔,坏事干尽,死掉了事,然后留给他无数巨大的黑锅。 可这个世界的引导者为何执着于让穿越者穿进这具身体? 反派怎么可能玩过主角? 难道是因为在主角功成名就以前,燕容意不能死? 燕容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他不着痕迹地偏头,主角珞瑜跪在不远处,瞧上去和所有浮山派的弟子一般,对承影尊者毕恭毕敬。 《攻略》上并没有写到珞瑜的结局,只写到承影尊者识破了燕容意与魔修勾结的诡计,罚他在思过崖待了十年。 但是按照一般话本里主角发展的套路,再次被放出来的反派,肯定是要蹦跶个十年半载,然后继续被主角二次消灭。 燕容意不想被消灭,但他现在只能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因为承影尊者还在沉默。 燕容意的心思渐渐活络起来,仗着自己戴着面具,想要看名义上的师父一眼。 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承影尊者居然也在看他! 狂风呼啸,天空是阴沉的灰白。 雪花被无形的手撕扯着,四处乱飞,有些落在太极道场上,有些落在承影尊者的肩头。 承影尊者的脸在这样的风雪里,显出一种淡漠而疏离的俊美。 这是一种无关年纪与性别的美貌,如同撕破阴云的光,带着侵略性,直直地刺进燕容意的心窝。 燕容意觉得自己怔住了,又像是没有。 或许这具身体已经对承影尊者的容貌习以为常,或是他不知道该以何种神情面对名义上的师父。 但很快,他意识到,承影尊者看不见他的表情,因为他脸上戴着对方亲手按上去的面具。 这张差点引起血雨腥风的面具与他的脸完美地契合,就像是长在了皮肉之上。 静默又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被关凤阁弟子的喷嚏声打破。 冻得鼻青脸肿的亦川可怜兮兮地捂住嘴,他身边是黑着脸的尹韶华。 不过这一声咳嗽虽然滑稽,也唤醒了众人的神志。 先是各派修士争先恐后地向承影尊者问好,然后是忘忧谷的鬼修气急败坏的咆哮: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你们浮山派好大的威风! 燕容意:哦豁。 他看了看面若冰霜的老的,觉得那位和自己过不去的鬼修真是勇气可嘉。 其实,两派之间的嫌隙,要从十五年前说起。 第7章 十五年前,忘忧谷的几位弟子前往青莲小秘境,恰巧遇上了浮山派的剑修。 忘忧谷和浮山派,二者皆为名门正道,在秘境里遇见了,就算不结伴,也不可能兵戎相向。 所以忘忧谷的长老们接到弟子们传讯,说遇到浮山派的剑修时,非但不紧张,还颇为欣慰。 浮山派啊,天下第一宗门,自家弟子的安全肯定有保障了! 谁知一日过后,弟子的魂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 忘忧谷长老们大惊失色,强行撕开秘境入口,找到的却只是弟子冰冷的尸体,且每一具尸体颈侧都有相同的剑伤。 没有反抗,一招致命。当时还是长老,如今已经荣升为忘忧谷谷主的鬼卞,抱着亲传弟子的尸身,痛哭流涕,浮山派浮山派! 继而催动秘法,呕出心头血,强行提取了尸身残留的记忆。 破碎的画面没有声音,但是红衣剑修手起剑落的画面,映在了每一位忘忧谷弟子的眼底。 浮山派,燕容意。 唯有他一身红袍,修为深厚,能凭一己之力谋害十几位忘忧谷的弟子。 但是鬼卞没有冲上浮山派讨说法。 一来,承影尊者偏心徒弟是世人皆知的事实,二来他想不通,忘忧谷和浮山派素来无冤无仇,燕容意为何要痛下杀手。 直到五年后,燕容意串通魔修一事暴露。 原是入了魔,自甘堕落,残害无辜。 鬼卞得了消息,立刻与各大宗门宗主长老冲上浮山,拼了老脸,换来一个将之囚禁十年的结果。 换了旁人,干尽丧尽天良的事,却只囚禁十年,修士们定不服气,可燕容意是承影尊者的徒弟。 倒不是他们畏惧承影尊者的修为,而是天下苍生都欠承影尊者一个人情当年,若不是承影尊者孤身一人冲进幽冥,与魔头拼死一战,换不回人间千百年的太平。 所以承影尊者罚燕容意十年,他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所有人欠承影尊者的,就拿他的徒弟还吧。 不过接受归接受,不代表鬼卞不会给浮山派使绊子。 于是他默许了弟子的胡闹,甚至得意于忘忧谷能给天下第一宗门落面子。 可惜燕容意不按常理出牌,不仅现身了,还带来了满身寒气的承影尊者。 鬼卞傻了眼。 弟子们不知情,各派长老心里门清儿。 承影尊者拿用命搏来的人情,给自己的徒弟换了条生路。 这笔买卖,说白了,是把忘忧谷架在火上烤。 别的门派不愿意千百年地欠着浮山派的人情,默许了承影尊者的提议,忘忧谷就算再想为弟子报仇,也不敢说弟子的命比天下苍生重要。 于是燕容意入魔的事,本该大而化小,小而化了,最后用误会或走火入魔这样的借口搪塞过去。 然,鬼卞一念之差,事情已经没法善终了。 果不其然,鬼卞念及此,人就被冰冷的寒意冻住了。 围在他身边的弟子毫无察觉,望着天下第一剑修,窃窃私语,全然没发现自家谷主眉目染上了冰雪,连发梢都坠下了细碎的冰凌。 鬼卞心知肚明,这是承影尊者动怒了。 可他就算知道,也没用。 单纯因修为差距造成的威压将鬼卞死死钉在原地,他的视线渐渐模糊,满身灵力停滞在丹田内,与自身失去了联系。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鬼卞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终于有弟子发现了鬼卞的异样:谷主? 鬼卞冻僵的眼珠子艰难地转动了一下。 谷主谷主,你怎么了?弟子面色大变,伸手要来搀扶他。 千钧一发之际,鬼卞忽而弯腰作呕,血水混着嶙峋的冰块喷了一地。 谷主!忘忧谷的鬼修们大惊失色。 鬼卞吐完,面色逐渐恢复正常,苦笑着摆手:不必惊慌,我只是一时走火入魔罢了。 修士入定,灵气走错岔子是常事,弟子们不疑有他,唯有其他几派的宗主面露了然之色,却无人为鬼卞出头。 比起燕容意一人的性命,他们更不想欠承影尊者人情。 跪在地上的燕容意察觉到了异样,但他没把始作俑者往承影尊者身上想。 他只觉得忘忧谷的谷主心大,谷中弟子都把天下第一剑修骂了个狗血喷头了,自己还能老神在在地入定,再走火入魔喷一口血,当真是个奇人。 再说承影尊者,见鬼卞吐出一口夹着冰的血水,心情大好,背手低头,望向跪在自己面前的燕容意,一时竟有些恍惚。 十年对于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瞬。 可燕容意被关在思过崖的十年里,承影尊者对外宣称闭关修炼,实则连剑都为出鞘过。 他痛心地注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燕容意。 红衣翩翩,仿佛昨日少年。 容意 第8章 燕容意浑身一个激灵,还没想好如何回应这句话,跪在他身后的白霜突然站起身,飞起一脚,正中他的臀心。 燕容意:??? 白霜望着扑向大地母亲的大师兄,面露微笑:该! 做了这么多错事,给师尊磕一个响头,算是赎罪吧。 谁料,燕容意拼命挥动双手,顶着白霜以及道场上所有弟子震惊的目光,厚颜无耻地抱住了承影尊者的大腿。 白霜: 白霜抬起手,掐诀唤来真火。 这糟心的大师兄,烧了算了。 要知道,寻常弟子连见承影尊者的画像,都要先沐浴更衣,焚香祝祷,再默念浮山派心经一百遍,才敢直视画像上的师尊。 而燕容意燕容意! 他居然抱师尊的大腿! 气死我了。淡蓝色的真火在白霜的掌心重新汇聚,随着灵力的波动,飞速旋转。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6) 忘水见状,连忙按住他的手腕,轻声斥责:胡闹。 师兄。白霜瞬间泄了气,两颗火球滴溜溜地飞到忘水身侧,你看燕师兄,他他大逆不道! 忘水失笑:燕师兄与师尊,向来如此。 白霜心直口快道:那也是在珞瑜上山之前! 言罢,见忘水面上笑容尽失,自知失言,抿唇站在了一旁。 燕容意与承影尊者曾经亲密得令所有浮山派弟子艳羡。 他是承影尊者千百年来收的唯一弟子,亦是天下第一剑修未来的接班人。 他与承影尊者同吃同住,又有尊者亲自传授剑法,称一声天之骄子,绝不为过。 如果珞瑜不出现,燕容意永远是浮山弟子心头最值得尊敬的大师兄。 可惜珞瑜出现了。 既生瑜,何生亮。 当承影尊者像教燕容意一样,亲手教珞瑜剑法时,燕容意由妒生恨,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燕容意要做的,不是承影尊者最优秀的弟子,他只想做承影尊者唯一的徒弟。 他几番闹事,心魔难消,最终走上了与魔修勾结的万劫不复的道路。 忘水悠悠一声长叹,那头燕容意已经被承影尊者扶了起来。 他活了可能有几千岁的师父,面色苍白,是常年与世隔绝带来的副作用,连唇色都很浅。 燕容意望进了承影尊者琥珀色的瞳孔,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黑色雾气般的长袍在风里翻卷,瞬间淹没了他血一样的衣角。 燕容意有一种古怪的直觉,若不是在太极道场,承影尊者很可能会拥他入怀。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他压根没当真。 燕容意现在最在乎的,是如何在承影尊者面前装失忆。 是了,他还是打算装失忆。 作为承影尊者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唯一的徒弟,他们绝对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他想要作为燕容意活下去,旁的师弟还好说,承影尊者才是大难题。 师父。燕容意定了定神,准备说出连忘水都不信的经典台词。 但是承影尊者打断了他。 天下第一剑修伸出了自己的手,近乎透明的指尖点在燕容意的肩头。 寒意瞬间穿透鲜红色的长袍,将他冻得说不出话来。 承影尊者淡漠地望着燕容意覆上冰霜的眉眼:伤得很重,跟我回去。 他想要点头,扭动脖子,几片冰晶从脖子上掉落下来。 怪尴尬的。 燕容意在承影尊者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和柔软的情愫。 他心里滚过淡淡的怪异,来不及细想,另一道声音划破长空,直直落在他们的耳畔。 仍旧跪在地上的珞瑜,弃剑跪拜:师父! 这一声喊得凄惨悲凉,惊得道场上的弟子纷纷望过去。 珞瑜匍匐在地,一字一顿道:师父,燕师兄残害忘忧谷数十弟子是事实,继续让他当执法者,不合礼法! 你!刚松了一口气的白霜,再次暴起,被忘水拽着,才没有执剑奔过去。 围在太极道场周围的各派弟子因为珞瑜的话,议论纷纷。 有人骂燕容意是败类,也有人骂他是人渣,更多的,是为忘忧谷的遭遇愤愤不平,然后赞美珞瑜大义灭亲,实属当今浮山派年青一辈第一人。 刚穿越而来的燕容意,微垂着头,望着承影尊者翻飞的袍角发呆。 诚然,成为第九个穿进这具身体的灵魂,他是倒霉的。 但他不会自暴自弃。 引导者没有明说他前面几任穿越者的命运,但这并不难猜。 若他们还活着,没有他穿越的份儿。 不合礼法?承影尊者一开口,道场再次变成了风雪弥漫的荒原。 所有的修士面上都覆上了薄薄的冰霜,修为低微的弟子更是打起了寒颤。 他们忘记自己身处何地,只觉得自己站在苍莽的雪原上,四周是咆哮的狂风和浓雾般的飞雪。 你说得也有道理。承影尊者却出乎意料地肯定了珞瑜的话。 珞瑜眼底爆发出浓重的喜意,刚抬头,就听承影尊者又说了一句话:鬼卞,你可觉得我徒儿继续当执法者,不合礼数? 好不容易吐出一口血的鬼卞: 承影尊者看似在问燕容意的事,实则,却是问,用燕容意与魔修勾结的事抵消拯救苍生的人情。 鬼卞哪敢说一个不字。 他若是说了,连南招提寺的方丈都要提起禅杖与他拼命。 好不容易有机会还掉的人情,不能由他一人再还回去。 此乃浮山派内务,我不便干涉。忘忧谷的谷主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说,合不合礼数,承影尊者一人定夺即可。 满脸欣喜的珞瑜闻言,怔住了。 他以为忘忧谷的谷主就算不帮他说话,也会为死在燕容意手里的亲传弟子讨个说法。 然而,事与愿违,鬼卞摆明了不想与承影尊者为敌。 珞瑜望着承影尊者与燕容意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咬牙从地上爬起来。 不知内情的修士们窃窃私语。 有不齿鬼卞退让者,亦有察觉出其中关巧者。 珞瑜阴沉着脸,踏剑化为流光,冲进浮山半山腰的桃林,在无人处,翻开右手。 一本闪着金光的书出现在他的掌心里。 珞瑜瞄了一眼,飞起一脚,踹在桃树的树干上:燕容意燕容意! 只见翻开的书页上,有一行血红色的字迹 燕容意被打下思过崖,修为尽失。 就这样,凌九深还许他当执法者?珞瑜像是在与什么人对话,怒气冲冲,当年他与魔修勾结的证据,可是你亲手捏造出来的。如今十年期满,理应由我代替他,成为浮山派的大师兄!可事实呢?他什么都没有了,却还是高我一头! 什么?珞瑜沉默片刻,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掌心的书,凌九深快要飞升了,你伪造的证据很可能已经被他识破?不可能,若是他真的识破了你伪造的证据,为何刚刚不当着各派修士的面说出来?要知道,他可是天下第一剑修,就算没有证据指认我是背后主使,大家都会信的。 好吧,我且信你一回。不知珞瑜听见了什么,狰狞的神情慢慢恢复了平静,他又成了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的模样,既然凌九深已经有所察觉,那就让燕容意丹田破碎,筋脉齐断,成为没有修炼天赋的凡人吧。 反正他刚从思过崖出来,被缚龙锁锁过,就算丢了性命,也合乎逻辑。他冷笑着注视着掌心的书,见自己说过的话变成了文字,满意地合拢掌心,我倒要看看,变成一个废物,他还有何颜面当浮山派的大师兄! 那道旁人都听不见的声音似乎又说了几句话,珞瑜侧耳倾听,继而不耐烦道:我知道凌九深修为深厚,可窥天机,很可能会察觉你的存在这不是还有另外一本书在燕容意的手上吗?要被发现,也是他先被发现。 珞瑜说到这儿,勾起唇角,残忍地笑道: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该往他的《攻略》上写什么,对吧? * 承影尊者的身影犹如水波般荡开。 燕容意浑身一凛,耳畔传来细微的风声,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逐渐淡去,不禁大惊失色,再去看周围,原来他们早已不在太极道场上了。 还记得这是哪里吗?承影尊者的声音冷冷清清,犹如落在他肩头的雪。 燕容意身体一沉,再抬眼去望四周,只见仙气缭绕的树林间隐有灵兽走动,鸟语花香,一派生机勃勃的春景。 他哪里知道这是哪儿!!! 承影尊者见燕容意沉默不语,心头火起:十年了,你还是不肯给我一个回答吗? 燕容意:??? 林间的风微暖,承影尊者抬起手,指尖眷恋地抚摸他的眉尾:为了躲我,在思过崖十年,值得吗? 燕容意:前一任穿越者到底做了什么孽? 十年,还不够你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 算了。承影尊者见他依旧沉默,眼底划过一丝沉痛,我不该逼你。 言罢,身影再次淡去,竟是抛下燕容意,自己离去了。 第9章 几只仙鹤落在树林前,优雅地梳理羽毛。 它们身后的树林里隐隐约约露出一道红色的身影,是燕容意蹲在地上犯愁。 不知名的花香在风中氤氲,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受惊的仙鹤鼓动着雪白的羽翼,叫着混蛋,飞走了。 燕容意习以为常,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再次摊开右手,查看掌心里的《攻略》。 珞瑜幼时失去父母 内容一点儿也没变。 翻页。燕容意不抱希望地念叨,翻页、翻页 不知是不是他的诚意感动了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念完翻页后,《攻略》上真的出现的新的文字。 燕容意心头一跳,忽然想到自己是第九道穿遇到这具身体里的灵魂,难不成 他把《攻略》合上,再次翻开,默念了九次翻页,果然在书页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燕容意大喜,刚欲阅读《攻略》上的内容,一团土黄色的火苗就从半空中坠落了下来。 燕容意,你个大混蛋!名叫扶西的重明鸟从天而降,扑闪着翅膀,落到他面前的树枝上,师尊屈尊去接你,你居然把他气走了?! 你这种人就该在思过崖里锁一百年! 燕容意从睁眼起,就看这小鸟不顺眼,闻言,冷笑道:锦毛鸡,我说我失忆,你们谁都不信现在好了,师尊被我气走了,你满意了? 还来失忆这招?扶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爪子狠狠地跺着脚下的树枝,你知道刚刚我去哪儿了吗?我奉师尊之命,去九重天给你摘灵芝仙草! 扶西气急败坏地抖动着羽毛,一根其貌不扬的枯草掉落在燕容意的面前。 灵芝仙草九百年一开花,九百年一结果,再九百年,果子的灵气才能渗入根茎这颗仙草本来是为师尊飞升渡劫准备的,现在竟然要用在你这么一个废物身上,我真是我真是气死了! 燕容意才不管扶西有多气。 他不认识什么灵芝仙草,也不知道所谓的九重天在哪里。 他把枯草一样的仙草收进袖笼,故意问:凭什么将我关在思过崖? 我看你不是失忆,你是脑子不好。扶西越生气,尾巴上的火烧得越旺,滚滚热浪扑向燕容意的面门,你与魔教弟子勾结被发现,不关你,关谁? 不得了,看来师尊和他之间的事,很复杂。 连这只锦毛鸡都不知道。 燕容意幽幽叹息。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上一任穿越者宁愿被囚禁在思过崖十年,也不愿意给承影尊者一个回答呢? 扶西不知道燕容意的忧虑,它急着完成师尊布置的任务,翅膀一扇,从树枝上飞下来,叼着燕容意的衣领,一声长啸。 重明鸟诞生于远古大荒,与巨鲲一样,是善于飞翔,且能带来祥瑞之气的灵兽。 燕容意眼前一暗又一亮,呼啸的风声尚未远去,人已经置身于温暖的洞府里了。 水汽扑面而来。 沸且清的泉水之上垂着五颜六色的钟乳石。 扶西抖落羽翼上的潮气,低下小小的脑袋,毕恭毕敬道:师尊,我把他带来了。 哗啦! 一道人影泼水而出。 燕容意仓惶低头,余光里却还是承影尊者雪白如玉的脊背。 灵芝仙草呢?水声又响。 承影尊者赤\\身\\裸\\体地从泉水中走出来,淡薄的雾气在他周身环绕,仿佛镀了一层清银月的清辉,而流水般的月光随着他的动作,正不断地从他修长的身躯上坠落,最后汇入清澈的泉水。 扶西答:已经取回来了。 承影尊者低低地嗯了一声,望着垂着头的燕容意,琥珀色的瞳孔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更多的雾气缠上他的双腿,犹如灵动的蛇,蜿蜒而上,最后慢慢化为了墨色的长袍。 承影尊者蹲下身子,修长的五指捏住燕容意的下巴,往上一抬。 承影尊者的指尖还带着温泉的热气,他却被冰冷的气息笼罩,动弹不得。 那是凛冽的剑意,又是无尽的杀伐之气。 丹田破损,筋脉尽断。承影尊者把燕容意拉向自己,收回他脸上的执法者面具,狭长的眸子里倒映出一张精致的面容那上面布满惊慌,还有可笑的茫然。 承影尊者心里一痛:容意,你可知道,你已经没了修炼的天赋? 燕容意故作沉痛,艰难地点头。 他何止是没了修炼的天赋? 他连如何修炼都忘了。 那你应该明白,你离不开我。 燕容意:嗯嗯嗯嗯??? 等等。 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8 22:45:30~20200329 22:3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7)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闹海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承影尊者见他愣神,薄唇微勾,笑得无奈又纵容:这世间除了我,还有谁能护住你? 问题是,你也没护住我啊。 上一任穿越者还因为你,在思过崖躲了十年,不知为何嗝屁,才轮到我魂穿。 燕容意无语地想。 但是电光火石间,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身为反派,没了修为,还把主角得罪得一塌糊涂,他似乎只有抱住承影尊者的大腿,苟且偷生,这一条路。 说是似乎,是因为燕容意惦记着《攻略》上的内容,觉得自己能靠第九页出现的内容,一举翻身。 当然,当着承影尊者的面,他只能做出一副不愿提起往事的模样,闭口不言,以防露馅。 承影尊者望着面前垂头不言不语的少年,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燕容意是凌九深亲手挑中的徒弟。 他站在成千上万想要拜入浮山派的弟子之中,红衣似火,烧进了承影尊者的眼帘。 师徒二人隔着茫茫白雪对望。 燕容意桃花眼微弯,眼尾一点泪痣红得像血,明明是谪仙似的人物,偏生笑出满身妖气。 承影尊者手里的承影剑发出了愉悦的嗡鸣,犹如遨游在深海的鲸。 就他吧。凌九深于千万人之中,选中了燕容意。 * 罢了。凌九深松开捏着燕容意下巴的手,心知不论过去多少年,自己都舍不得逼这个不成器的徒弟,便起身遣走了扶西。 重明鸟飞走前,恋恋不舍地用小脑袋蹭承影尊者的掌心,然后不遗余力地瞪了燕容意一眼又一眼。 燕容意很无奈。 他的前任,拉仇恨能力真强。 上浮山九重山者,九死一生。承影尊者忽而道,只有善于飞行的重明鸟,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摘到灵芝仙草,但为师方才听扶西呼吸凝滞,显然在取仙草的时候受了内伤。 燕容意微怔,吃惊道:它 扶西很关心你。 他意识到了。 不仅仅是扶西,还有忘水和白霜。 他们每一个人都一面唾弃着燕容意的所作所为,一面真心实意地对他好。 这是为什么呢? 燕容意暂时搞不明白,也不敢去问。 他怕暴露身份。 你旧日的屋子还保持原样。承影尊者根本不给燕容意更多的思考时间,长袖一挥,他们就来到了山洞外的空地上。 两座格局简单的竹楼立于雪地之上。 修为的事,不急。承影尊者放轻了声音,眼底涌起细碎的温度,终于不再像一柄刚出鞘的剑,而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我既然带你回来,自然能治好你。 燕容意懵懂点头,等承影尊者闪进一座竹楼,才敢迈步。 屋里与他想得一样简陋。 修行者不拘小节,更何况时得道千年的承影尊者? 屋内除了桌椅,只有一张半旧不新的蒲团。 燕容意也不介意,他急匆匆地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张开右手,翻看《攻略》。 燕容意先前只来得及匆匆扫一眼,如今静下心来,望着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心里惊涛骇浪,一时竟不知作何表情。 《攻略》上出现的,根本不是和主角珞瑜相关的剧情,而是一套功法。 准确来说,是一套丹田破碎,筋脉齐断之人才有资格修炼的逆天功法。 简直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燕容意心跳如擂。 骤然穿越,忘却前尘,他虽然抱上了承影尊者的大腿,但是原身恶名在外,自身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有了一个机会在他面前,他必然要抓住。 就在燕容意沉思的时候,一团漆黑的浓雾突兀地浮现在了半空中。 浓雾小心翼翼地游动,不断收缩,直到把自己缩到拳头大小,才像是安心般,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不愧是被我选中之人,你已经凭借自己的力量,从思过崖里出来了。 燕容意猛地抬头,望着黑雾,缓缓吐出一口气。 嚯,这个世界的引导者,他还以为再也见不上面了呢。 不错,不错,你已经看到《攻略》上的内容了。引导者围着他的掌心转了一圈,满意至极,想必,你也发现自己修为尽失了吧? 燕容意冷笑:是吗,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 引导者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挖苦:你是剑修,可知剑修修炼之本? 他:不知。 引导者:剑修一脉,修炼之法与寻常修士不同。唯有在丹田中凝聚出存放本命飞剑的剑丸,才可算是剑修。 也就是说,没有剑丸的修士,压根不算剑修。 至于连丹田都碎了的燕容意那是连修士都算不上了。 引导者简单概括了他的处境,然后一锤定音:你须得按照《攻略》所书,让灵气在身体内逆行,重塑丹田,再聚剑丸,反天道而行之,方能恢复原来的修为! 引导者的意思,大概是燕容意没了修炼天赋,不如破罐破摔,与天道作对,反过来搏一条生路。 似乎有几分道理。 引导者见燕容意有所意动,暗自窃喜,只盼他快照《攻略》瞎练,走火入魔而亡。 却不知自己高估了燕容意的文化水平。 引导者溜走后,燕容意捧着《攻略》,无语凝噎: 什么破功法,我完全看不懂啊?! 第11章 燕容意觉得看不懂功法,不能怪自己。 要怪,只能怪引导者没给他前几任穿越者的记忆。 实际上,《攻略》上详尽的功法若是被任何一个浮山派弟子看见,都能酿出惊天祸事,唯独对没有记忆的燕容意而言,是满纸荒唐言。 他不懂奇经八脉,不懂穴道洞府。 就算《攻略》写出花来,就算详尽的穴位图都摆在眼前,于他而言,也是无用。 所以燕容意郁闷了,燕容意茫然了。 燕容意对着《攻略》叫了好几声,老子看不懂。 燕容意还是谁也没叫出来。 这个世界的引导者神出鬼没,压根不给他更多的提示。 燕容意就像抱着一座金库的守财奴,能听到里面金币互相碰撞的脆响,自己却穷得响叮当。 他叹了口气,合拢手掌,将心思再次放在承影尊者身上。 承影尊者乃世间第一剑修,若是不能指望《攻略》,那么唯有此人,有能力助他恢复修为。 更何况一炷香的时间之前,承影尊者才许诺,要治好他。 燕容意念及此,又轻松起来。 他生性乐观,看得开。 若是看不开,他早在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锁在漆黑的洞穴里,身边还有不知名的生物说话时,就崩溃了。 往后几天,燕容意都住在竹楼里,不敢轻举妄动。 他这具身体是浮山派首徒,就算没了修为,也早已辟谷,省去不少麻烦。 这日,燕容意一觉睡醒,听见窗外有鸟鸣声阵阵,他推窗一望,发现扶西蹲在草地上,撅着尾巴啄虫吃。 燕容意看了会儿,出声道:锦毛鸡。 你!扶西的尾巴上炸出几颗火星,继而心虚地望着承影尊者所在的竹楼,低声冷哼,若不是担心影响师尊闭关,我定要烧你个七荤八素。 师尊在闭关? 扶西翻了个白眼,抖着翅膀蹿到窗前:不然呢? 师尊得了灵芝仙草,闭关给你炼丹药去了。 燕容意还真不知道承影尊者在给自己炼丹,他趴在窗边,试探着伸手,小心翼翼地触碰扶西颈侧的毛,见它并不排斥,一时手痒,揪下一根:吃了丹药,我的修为就能回来了? 扶西尾巴上炸起更多火星,顾忌闭关的承影尊者,只得恨恨盯着他手里的羽毛,忍气吞声: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师尊神通广大,若是他说能救你,就是能救。 忘水呢?他把玩着手里的羽毛,问起穿越后唯二熟悉的人,还有白霜,怎么不和你一起来?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无聊?扶西鄙夷地打量着燕容意,忘水和白霜都是要参加开山大典的人。 扶西不提,燕容意都快忘了。 白霜带他回到浮山派时,说过,浮山派在举行开山大典。 燕容意眼珠子一转,捏着羽毛逗扶西:他们参加,你怎么不参加? 可怜的重明鸟没什么心机,被他一激,倒豆子似的抱怨起来:我也想啊,可是他们不许灵兽参赛!非说等我修炼出人形,才可报名。 唉,咱们浮山派的开山大典,一百年才举行一次,除了招收弟子以外,最重要的环节就是各宗门之间的比试了。我错过今年,就得再等一百年,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燕容意,这么看来,你也很倒霉,和珞瑜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主持开山大典,结果呢?修为没了,大典也参加不了了,要不是师尊为你撑腰,你早被赶出浮山派了! 这么算起来,我等一百年,还有个盼头。你勾结魔修,再等几百年,也没机会参加开山大典了,哈哈哈! 得,黑锅直接延伸到一百年之后了。 燕容意揣着手,又在心里为前任穿越者记上了一笔。 扶西抱怨完,大概是觉得他比自己还惨,心里舒坦多了,懒洋洋地团在窗户上晒太阳。 燕容意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连修为都没有,主持什么开山大典,上去讲笑话吗? 也不知道师父有没有炼制出丹药 他想着承影尊者炼制的丹药,承影尊者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世间的温度一瞬间降下来,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扶西尾巴上的火光几乎熄灭,哆哆嗦嗦地凑到燕容意的手边,团成了小小的毛球。 燕容意抱起重明鸟,垂头唤了声:师父。 还差一味药。承影尊者幽幽叹息,苍白的手指攀上他的肩膀,在触碰到薄薄的积雪时,蹙眉挥去了漫天的飞雪。 温度回升,扶西抖了抖羽毛,战战兢兢地问:师尊,缺什么药? 无极草。 重明鸟轻轻地叫了一声。 燕容意迟疑道:何为无极草? 无极草是一种生长在幽冥里的植物。扶西又打了个哆嗦,黄豆大小的眼睛眯了起来,你不知道也正常。我早年落入幽冥,见到过无极草。 这种植物本身并不稀有,甚至可以说,在幽冥里到处都是,可是只要出了幽冥,无极草便会在七日内迅速枯萎,就算用灵力滋养,也无用处。 承影尊者漆黑的袍子无风自动,繁杂的金色纹路闪着莫名的光辉,他伸手点了点重明鸟的脑袋,说:嗯,就差幽冥里生长的无极草了。扶西,你陪燕容意去取。 扶西闻言,垂头丧气:师尊,燕混咳咳,燕师兄修为尽失,幽冥内危机重重,我怕 它怕无极草没取到,燕容意就葬身在幽冥里。 我自然不会叫你们去幽冥深处。承影尊者蹙眉摇头,我叫你们去的是秘境。 扶西一愣:难道是幽冥秘境? 幽冥秘境是位于幽冥边缘的一处秘境。 也是浮山派弟子最熟悉的秘境。 所有浮山弟子第一次下山历练,去的都是幽冥秘境。 扶西沉思片刻,仍觉不妥:可是师尊,幽冥秘境虽名字占了幽冥二字,却并不在幽冥范围内。一百年前,我陪忘水师兄带新入门的弟子进去历练,并没有看见无极草。 那是因为你们并没有进入幽冥秘境的最深处。承影尊者耐心地解释,你们都以为幽冥秘境只有三重关卡,却不知其中还有第四重。 扶西屏住呼吸,瞪圆了小小的眼睛。 第四重关卡早已被幽冥之火渗透,无极草就在那里。 承影尊者说完,抬起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一震,天边立刻传来了嘹亮的剑啸。 燕容意只觉眼前发黑,气血翻涌,无数流光尽数从九霄落下,最后汇聚在他师父的掌心里。 扶西被气浪掀飞到半空,扇着翅膀大叫:承影剑承影剑! 于此同时,来浮山派参加开山大典的各宗门宗主以及长老,齐刷刷抬起了头。 他们有的望着天边霞光,拼命揉眼睛,嘴里念叨着做梦,我在做梦,有的愣在原地,嘴巴大张,完全呆住了,更有甚者,当即踩着宝器腾空而起,追随剑影而去。 一千年了。盘腿坐在蒲团上的珞瑜似有所感,倏地睁开了双眸,他奔向窗边,妒忌地望向漫天霞光,一拳杂碎了桌上的玉杯,承影剑出,万鬼哭十年前,几大宗门齐聚浮山派,逼他降罪于燕容意,他都没有出剑,今日今日是为何! 漆黑的浓雾在珞瑜身后缓慢地蠕动,引导者的语气里也有惊慌:该死,承影剑怎么出来了? 珞瑜斜眼望过去:怎么,你很害怕? 黑雾剧烈地震动:废话!凌九深飞升在即,他的本命飞剑出鞘皆可引来雷云,比寻常仙器还要厉害,你说我怕不怕? 珞瑜眼底滚过淡淡的鄙夷,却不再多言,只问,你在燕容意的《攻略》上动过手脚了吗? 我出马,你还不放心?浓雾自信满满,我把经脉逆行的功法写在了他的书上,亲眼看他读完,才离开。 珞瑜点了点头,凝重的神情稍稍舒缓,转身盘坐在蒲团之上。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8) 他摊开的掌心里,一本书缓缓展开。 珞瑜自言自语:凌九深,你就算是天下第一剑修又如何?等我练成浮山派大师兄的宝座是我的,就连你,也是我的! * 噗通。 被剑气震晕的扶西砸在燕容意的脑门上。 他抱着重明鸟,被承影剑逼退几步,背靠一杆翠竹,方才站稳。 承影尊者见状,轻笑出声。 承影尊者大概是很少笑的,嗓音里难免有几分生涩,可很快,这丝生涩就如冰雪消融,寒意尽褪。 容意,承影剑很喜欢你。 燕容意:是吗? 他哪里知道,若是寻常修士迎上承影剑的剑意,不是被逼到七窍流血,就是和扶西一样,直接晕厥。 唯有他,直面剑意,却只是被象征性地震退几步而已。 师父,您笑话我。燕容意悄声抱怨,故意把扶西往承影尊者面前举,扶西都被震晕了! 承影尊者还是笑,指尖在重明鸟的脑门上轻轻一点,扶西尾巴上的火瞬间蹿得老高。 惊醒的扶西欣喜若狂,匍匐在燕容意的掌心,向承影尊者行大礼:多谢师尊! 燕容意不明所以。 师尊那一指,我至少少修炼五十年。重明鸟激动地在他的掌心里蹦蹦跳跳,全然忘了先前的仇怨,殷切地望着他,燕师兄,我以后天天来找你玩! 我再也不骂你了! 以后谁敢说你不好,我第一个烧他! 燕师兄,你最好啦! 扶西还没高兴多久,承影尊者忽然把手里的剑递到了燕容意面前:幽冥秘境危机四伏,你带着承影剑,它会护你周全。 言罢,身影转瞬淡去,风里只剩最后一句叮嘱:早去早回。 被留下的承影剑乖顺地悬浮在燕容意面前。 扶西脸上的讨好丝丝碎裂,最后整只鸟腾空而起,一爪子踹在他脸上,悲愤怒号:大混蛋,你果然还是滚回思过崖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30 22:30:19~20200331 22:2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爱的人太多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燕容意揉着脸颊,觉得这不是滚不滚的问题。 这是会不会用的问题。 诚然,天下第一剑修的本命飞剑有多厉害,他就算不是此间之人,也能从世人口中的只言片语中窥得一二。 再者,本命飞剑、本命飞剑,观其名,便知其珍贵。 可于他而言,就如同《攻略》上所书的功法,华而不实,完全无用。 但燕容意没法再忽视承影尊者的恩情了。 他神情复杂地望向承影尊者所在的竹楼,几个呼吸过后,终于抬手握住了承影剑。 气浪轰然荡出,扶西再次被震晕,啪叽栽进雪堆里。 无数乘着宝器在浮山上徘徊的修士,下饺子般从半空中坠落。 一时间惨呼声无数,各派弟子集体出动,寻找自家摔在雪地里的师长。 唯有燕容意,稳稳立于剑前,墨色的发肆意散开。 他眯起桃花眼,看清剑身之上承影二字,心头突然涌起无限的酸楚。 斗转星移,破碎的画面出现在燕容意的眼前。 他知是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并不排斥,任由往昔将自己吞没。 承影剑出,万鬼哭。身着黑袍的承影尊者席地而坐,眉宇间有淡淡的冰霜。 燕容意趴在承影尊者的膝头,手握一柄竹剑,比比划划:师父,承影剑是你的本命飞剑,你为何要把它放在咱们浮山派的正殿里? 浮山派的剑修,但凡有了本命飞剑,都宝贝地藏在剑丸里,就算取出来,也绝对不会离手。 承影尊者握住燕容意的手腕,苍白的指尖点了点几处穴位,先蹙眉教导:错了,心法不是这么运转的。 继而解释:为师创立浮山派之初,用九九八十一把利剑托起了浮山,承影剑对应的刚好是阵眼。 可如今浮山在巨鲲背上 巨鲲是为师后来找来的。承影尊者轻描淡写掠过其中的波折,再次按住燕容意乱动的手腕,又错。 燕容意的心思不在练剑上,他翻过身,托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师父:您把剑放在正殿,若是遇袭,岂不是没有趁手的兵器? 承影尊者凝眸注视燕容意的桃花眼,严肃道:容意,何为剑意? 燕容意瞬间苦了脸。 等你领悟浮山剑意,你便明白,世间万物,皆可是你手中之剑 他不喜长篇大论,手忙脚乱地从地上蹦起来,拎着自己的小竹剑,沾着满屁股草叶,在承影尊者无奈的目光里,灰溜溜地跑了。 画面一转。 燕容意站在浮山的大殿中央,身后是无数跪拜在地的浮山弟子。 他绷着脸,听着耳边一声又一声大师兄,注意力全在大殿正中,静静沉睡的承影剑上。 容意。淡漠的声音突然响起。 燕容意猝然惊醒,收回视线,单膝跪地:师父。 墨色的身影在半空中渐渐现出了修长的轮廓。 裹在漆黑长袍里的承影尊者双手背在身后,袍角轻盈地浮动。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浮山派密密麻麻跪拜的弟子,却毫无波动,只蹙眉对燕容意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师父,开山大典已过,身为大师兄,我理应带着新入门的弟子去秘境历练。 承影尊者想也不想,冷冷道:我不允。 燕容意依旧跪在地上,不卑不亢:那秘境您已陪我去过一回,不会出 不允。 我会小心 不允! 燕容意无奈起身,踏剑飞至承影尊者身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抱怨:师父,幽冥秘境很近的,来回不足一周,您练练剑,我就回来了。 你还想下山?承影尊者怒由心起,挥袖狠狠抽向燕容意,却又在抬起胳膊的刹那,止住了身形,任由那缕微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我看,你是想气死为师。承影尊者面若冰霜,不等他反驳,狠下心施法,直接将人带回了竹楼。 燕容意没下成山也不生气,倚在门前,懒洋洋地拽承影尊者的衣袖:师父,我是浮山派的大师兄,您唯一的徒弟,怎么能天天待在山上,不出去历练呢? 承影尊者掰开他的手,怒气冲冲道:我不允! 然后摔上了房门。 咚! 燕容意摇摇晃晃地回过神。 栽进雪堆的扶西也幽幽醒来:我刚刚一定在做梦,承影尊者怎么会把本命飞剑给燕容意那个混蛋呢? 重明鸟顶着满头碎雪,蔫嗒嗒地往雪堆外爬:唉,肯定是前天没睡好,做这种气人的梦,要是被忘水师兄知道了,又要和我讲心经啊! 重见天日的扶西,与蹲在雪堆边,抱着承影剑的燕容意打了个照面。 做了无数心理建设的小鸟望着承影剑,惨叫一声,再次晕厥。 燕容意:不是我动的手,真的不是。 燕容意于心不忍,伸手拎着扶西的后颈,把浑身沾雪的重明鸟拎了起来,发现它尾巴上的火光又黯淡了。 燕容意心下一惊:师尊刚刚传给他的灵气,不会一下子就气没了吧? 正想着,远处忽然传来剑啸。 师尊师尊!踏剑而来的白霜像一阵风,身后还跟着两道淡蓝色的火线。 燃烧的真火先白霜一步,来到燕容意面前,重新化为火团,欢快地在他肩上浮动。 燕师兄,你可知白霜反手握剑,匆匆而来,话说一半,见他拎着重明鸟,又拿着剑,登时汗毛倒立,大叫,剑下留鸟! 燕容意一怔,手指失了力气。 啪叽。 倒霉的重明鸟又摔在了地上。 燕师兄,你怎么还是这样?白霜心疼地将扶西抱在怀里,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去它翅膀上的雪,十年前就天天说要烤了扶西吃都是辟谷的人了,怎么能重口腹之欲! 好,又是前几任穿越者留下的黑锅。 他眼观鼻鼻观心,以不变应万变。 好在白霜抱怨几句,就被燕容意怀里的剑吸引去了所有的注意力:承影剑! 简简单单三个字,白霜硬是念得抑扬顿挫从不可置信,到咬牙切齿,再到妒忌不甘,最后以心灰意冷收尾。 师尊果然最疼你。白霜失魂落魄地跌坐在雪地里,仿佛一个竭尽全力,却没有得到师长赞扬的孩子。 燕容意凑过去,好心解释:我修为尽失,师父又要我去幽冥秘境,所以才会让我带着承影剑防身。 白霜闻言,神情更痛苦了:区区一个幽冥秘境,刚入门不会御剑的弟子都能应付,师尊居然把承影剑给了你??? 燕容意: 燕容意面色沉重地坐在了白霜身边。 白霜不满地瞪着他:你是来炫耀的吗? 燕容意:不,我是在思考,我真的有那么废物吗? 废物到,刚入门弟子都能随便刷的秘境,承影尊者为了他,把本命飞剑都拿出来了。 白霜感慨地拍拍燕容意的肩:燕师兄啊,你不是废物。 燕容意:? 白霜望着他的眼睛,真诚道:你是连废物都不如啊! 燕容意:可闭嘴吧你。 其实白霜说的是实话。 自古修仙便是逆天而为,得大道者,飞升成仙,失败者,泯为尘土。 原本惊才艳艳的浮山派大师兄燕容意,早在失去了修为,丹田碎裂时,就绝了仙缘,成为连凡人都不如的病秧子。 甚至于,白霜在去思过崖以前,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以面对一具没有呼吸的骷髅。 当然了,燕容意还活着的确出乎人预料,但未来 白霜不说,心里亦有些戚戚然。 在他看来,珞瑜很快就会取代燕容意,成为浮山派新一代的领袖,也是唯一的大师兄。 不知为何,白霜眼底忽然闪过浓浓的厌恶。 他起身,拽着燕容意的衣袖,恨恨道:既然师尊把承影剑给了你,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燕容意踉跄着起身,眼珠子一转,当着白霜的面,虚弱地咳嗽:我身上有伤,你不知道吗? 白霜一惊,慌乱地收手,显然想起了先前在思过崖里,他奄奄一息的模样。 燕容意见状,强压下嘴角的笑意。 他身上的伤被承影尊者冻过后,差不多都愈合了,至于内里的伤,反正修为都没有了,他也感觉不出来。 所以现在就是故意吓唬白霜呢。 罢了罢了,我不催你。白霜板着脸,蹬蹬蹬后退好几步,就像是担心燕容意下一秒晕厥,然后嫁祸给自己一样,谨慎得要命,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抱着扶西,御剑跑了。 燕容意好笑地摇头,转身回自己的竹楼里歇着去了。 他原以为从幽冥秘境回来,才会再见到白霜,却不料第二日清早,就被臭着脸的剑修从竹楼拎到了太极道场边。 师尊要我和忘水师兄一起陪你去幽冥秘境。白霜显然已经认命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踢道场边上的草叶子,真是的,有我去就行了,麻烦忘水师兄做什么? 师兄今日还有比试,我真怕他为了你这个混蛋分心! 白霜抱怨了半晌,见燕容意一直没说话,忽觉方才的话过分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为情地转移话题:算了,不就是个幽冥秘境吗?就当是下山玩了。 言罢,见燕容意面无表情,沉痛地注视着远方,心下一惊:其实其实我本来也是要下山的,去幽冥秘境就是顺路。燕师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燕容意: 白霜慌了:没有修为也没什么,去幽冥秘境的大部分弟子,也没什么修为。 燕容意: 就在白霜无助到想要找忘水来安慰他时,燕容意忽然幽幽开口:师尊果然疼我。 白霜:? 燕容意把剑往怀里一抱:你刚入门,没有修为的时候,碰过承影剑吗? 白霜: 罢了,还是斩了吧。 白霜心想,这么糟心的大师兄不能要了。 第13章 燕容意还不知死活地叨逼叨:怪不好意思的,你是不是从来没碰过承影剑? 罢了罢了,看在你和我熟的份儿上,我把剑给你摸摸。 白霜掐剑诀的手快要按捺不住了。 好在忘水匆匆赶来:燕师兄。 忘水已经从扶西那里听说,承影尊者把承影剑交给燕容意的事,所以看见他怀里的剑,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讶。 师兄。白霜连忙将掐诀的手背到身后,重又变成了那副乖巧的模样,连脸上的情绪都敛去了。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9) 一席白袍的忘水停下脚步,温和地拍着白霜的肩膀: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新入门的弟子今夜才下山,我们也要陪着他们等到晚上才能出发。 白霜老实道:我想看师兄的比试。 说完,暗搓搓地踹燕容意。 嗯?燕容意冷不丁地被踹得往前一蹿,对上忘水含笑的眸子,连忙点头,是是是,我也想看。 行。忘水好笑地叹了口气,那就一起去道场吧,正好带你们见见师叔。 燕容意记得,在思过崖的时候,白霜就是用师叔出关为由,把忘水骗走的。 如今看来,竟然不是谎言。 我师父陨落得早,是师叔将我拉扯大的。忘水见燕容意面露疑惑,揶揄道,我估计燕师兄待会又要失忆,还是先解释为好,免得惹师叔生气。 白霜嗤笑出声。 燕容意尴尬地勾勾唇角。 忘水也不是故意要与燕容意为难,玩笑开完,犯愁地望着他怀里的承影剑。 白霜心领神会:承影剑太惹眼了。 这可是天下第一剑修的本命飞剑,从浮山派建派之初,就一直作为阵眼,安放在浮山派的正殿中。 除了浮山派的弟子,寻常修士,看见承影尊者的概率,都比看见承影剑的概率大。 燕容意也觉得自己这么抱着承影剑出现在太极道场上不妥。 托前几任穿越者的福,他这具身体吸满了仇恨值,要是再加上一把承影剑 连浮山派的弟子激动起来,都会撕了他。 忘水和白霜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难题。 寻常人的本命法宝,别说借出去了,就算是拿出来使用,都会小心再小心。 世间也只有承影尊者一人,先把本命飞剑当成阵眼,插在浮山派的大殿里,后又随手丢给了徒弟。 实在不行,把承影剑包起来?白霜咬咬牙,狠心提议,起码看上去没这么显眼。 忘水颇为犹豫:这可是师尊的剑。 言下之意,包起来,是对师尊不尊敬。 算了,师尊怪罪下来,有我顶着。白霜硬着头皮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匹轻柔的白纱,这是之前下山,我从鲛人族的商人手里买来的月影纱。 可是月影纱拿出来,白霜又下不去手了。 天下第一剑修的本命飞剑,居然居然要隐藏锋芒,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白霜下不去手,忘水更下不去手。 至于燕容意他见两位师弟如此踌躇,压根不好意思说自己敢下手。 三人面面相觑之际,扶西飞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呢? 重明鸟落在忘水肩头,眼巴巴地瞧着燕容意怀里的承影剑,大概是终于接受现实的缘故,它虽在拼命大喘气,却没有晕倒。 忘水说:我要带燕师兄和白霜一起去见师叔。 是该见见。扶西深以为然,正好下一场比试要开始了,大家可以一起看。 但是燕师兄不能就这么去。忘水扶额叹息,承影剑太惹眼了。 扶西看看燕容意,又瞧瞧白霜手里的月影纱,半晌,哭着叼住白纱一端,一边咒骂燕容意,一边帮他把承影剑裹了起来。 燕容意毫不走心地说:谢谢。 滚啊。扶西蜷缩在忘水肩头,看上去快自闭了。 等等。剑包好,忘水再一次拦在燕容意面前,师兄,我帮你把手上的花纹也遮一遮吧。 他顺着忘水的目光,垂下眼帘妖冶的血色莲花依旧盛开在他的右手手背上。 那是《攻略》融入神识后,留下的痕迹。 也是所谓的,他入魔的证据。 好。燕容意没有拒绝的理由,果断伸手。 忘水拿走白霜手中仅剩的半截月影纱,认认真真地将燕容意的手背包好:这样,如何? 有劳。燕容意活动着五指,向忘水道谢,话音刚落,就如芒在背。 他动作微僵,想起白木头暗恋忘水,连忙不着痕迹地让到一旁,做研究承影剑状。 白霜勉强满意,轻哼一声,对忘水又是一副乖巧的模样,每说一句话都要行礼,以示尊敬:师兄,咱们的动作得快些了,你今日还有比试呢。 不急。忘水伸手摸了摸扶西的小脑袋,见重明鸟受的打击实在太大,就收回了手指,我的抽签结果尚未公布。 浮山派开山大典的比试规则很简单,报名的修士依次抽签,抽到相同数字,下一场便是对手,而每一场的抽签结果,都会在比试前一炷香的时间内公布。 师兄已经连赢三场了。白霜故意说给失去修为的燕容意听,如今还留在赛场上的,仅剩十人而已。 厉害,厉害。燕容意将承影剑夹在臂弯间,很给面子地鼓掌。 白霜好不容易找到听众,忍不住又道:你可知,前三场,没人能在忘水师兄的剑下走过十招? 不知。 哼,你现在知道了。 是啊。燕容意见走在他们前面的忘水,耳根子都红了,强压笑意,那你和忘水师弟比起来呢? 白霜愣了愣,红晕慢慢爬上脸颊。 到底年轻,谈起自己就难为情。 白霜也很厉害。忘水忍不住开口替白霜解围,要不是遇上珞瑜师弟 师兄,你别提他!白霜闻言,手掌微微一抖,银色的长剑凭空出现在掌心,两团真火也飘了过去,下次下次抽签,我再抽到他,定然不会输得这么难看。 原来白霜在比试中,抽中了珞瑜。 燕容意意外地看了白霜一眼。 抽到万里挑一的主角,该说他倒霉还是幸运呢? 不过,无关运气,没有人能赢过主角,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身为大反派的燕容意,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他尚未搞清楚前几任穿越者做了什么,不打算贸然和珞瑜接触。 * 离太极道场越近,他们遇上的修士越多。 在开山大典上现过身的燕容意,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许多修士毫不掩饰地表达对他的厌恶,宁可踩着宝器,飞到道场边上,也不远与他走在一条路上。 把面具戴上吧。忘水忽而出声提议。 白霜知道忘水此言的深意,当下低声附和:嗯,以执法者的身份观看比试,肯定没有选手敢徇私舞弊。 言罢,已经将面具按在了面上。 燕师兄,你也戴上吧。忘水伸手从储物袋中掏出两张银色面具,其中一面是燕容意的。 我的面具怎么 师尊昨日将这张面具给了我。忘水对他笑笑,垂眸叹息,师尊还说,若是亲手给你,怕是要忍不住拦你,不让你下山的。 燕容意: 燕容意想起在回忆中看见的画面,讪讪地将面具按在了脸上。 宽敞的太极道场上,挤满了各派修士。 开山大典时,他们之间尚且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如今连南招提寺的佛修都撸起了衣袖,甩着佛珠为自家弟子呐喊助威。 而道场中央,凝聚的剑阵里,两道化为虚影的人,飞速地碰撞在一起。 剑阵挡住了大部分灵气波动,但即便是溢出来一小缕,亦让燕容意气血翻涌。 他的身体太脆弱了。 燕容意微微蹙眉,不欲被忘水和白霜察觉出异样,独自咽下喉咙里涌起的腥甜。 他终于明白为何所有人提到修为尽失四字时,望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怜悯。 试想,曾经站在年轻一辈顶峰的修士,一朝沦为凡人都不如的废物,会甘心吗? 燕容意不是此间之人,见了飞天遁地,移山造海之能,心下尚且翻起无尽的羡慕。 那要是原身呢? 真正师从承影尊者的浮山派首徒,燕容意,怕是会气到吐血而亡吧? 他不禁握紧了包裹在月影纱里的承影剑。 就算燕容意是反派又如何呢? 他便是他。 就算被全天下人笑话,他也要活下去。 燕师兄,随我来。 燕容意回过神,跟上了忘水的脚步。 他们面戴执法者的面具,各派修士都客气地礼让到一旁。 其实就算戴上面具,大家也把忘水和白霜认出来了。 毕竟一人身边常伴重明鸟,一人永远掌控两团至阴的淡蓝色真火。 至于他们身后的执法者 他遮住了面容,袖笼间垂下一截月影纱,怀抱奇奇怪怪的长剑,就算一袭红衣,也没人说他是燕容意。 红衣剑修,世间最出名的,的确是燕容意。 可燕容意修为尽失,手里断然不会有剑。 再说,世人对燕容意的印象,停留在构陷同门,勾结魔修上,见他便心生厌恶,自然怎么看,怎么心术不正,穷凶极恶。 然,走在白霜与忘水身后的剑修,身形修长,眼神狠厉又冷冽,好似出鞘的宝剑,竟无人敢与其长久对视。 众人心中一凛。 此子不凡! 又有谁知道,燕容意藏在面具后的脸,已是冷汗遍布。 越靠近道场中央,从剑阵中溢出的灵气越强,他残破的身躯仿佛被绞成了烂泥,下一秒就会分崩离析。 咽下一口腥甜的血,燕容意苦中作乐地想:若是撑不下去,他就要去找前八任穿越者咯!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错别字 第14章 忘水的师叔道号玉璇,是浮山派七位长老中唯一的女修,亦是七位长老之首。 当年收忘水为徒的,实则是玉璇长老的师妹玉玑长老。 玉玑长老收徒不久,意外陨落,玉璇不忍忘水孤独无依,遂接之至自己门下,百年来悉心教导,二人不是师徒,胜似师徒。 忘水带着他们快步穿过人群,伴着阵阵叫好声,走到一座如梦似幻的琉璃塔前。 太极道场边上,有好几座宝器幻化的空间,其中大多是宗门内有身份的长老所设,寻常弟子不敢靠近。 忘水熟门熟路地掐诀闪入宝塔内,白霜紧随其上,快失去知觉的燕容意也麻木地跟了过去。 他穿过一层微凉的水幕,眼前便不再是人山人海的太极道场,而是仙雾缥缈的庭院。 白霜摘下面具,轻快地伸了个懒腰,侧身与忘水说笑:还是玉璇长老的品味好。据说一百年前,玉权长老看比试时,将法器放在了道场边奈何他的宝器是招魂幡,里面鬼气森森,进去侍奉的弟子出来后,没有一个不做噩梦的。 慎言。忘水笑着摇头,把扶西从肩头抱下来,招魂幡固然可怕,里面也不会有真的恶鬼。 白霜深以为然,嘀咕着我们浮山派的长老可不是忘忧谷的鬼修,转身去望一言不发的燕容意:燕师兄,十年前你被打入思过崖,除师尊以外,唯有玉璇长老替你说话,你今日得好好谢谢她。 白霜的话在燕容意耳边忽近忽远。 他听了个囫囵,有心应允,奈何胸腔里传来剧痛,全身的力气都用来紧抿着唇,防止血从嘴角溢出来了。 你怎么不说话?白霜久等不到回应,视线落在燕容意毫无血色的唇上,心里忽而涌起不祥的预感,燕师兄 白霜迟疑地伸出了手,想要拍他的肩。 别!忘水察觉不对,想要阻止,却为时晚矣。 白霜的手刚碰到燕容意的肩,他就闷哼着吐出一口发黑的血来。 白霜吓了一跳:燕师兄燕师兄我还没碰到你呢,你怎么就吐血了? 你别吓唬人啊!你是不是又在装? 燕容意被吵得头晕眼花,忍不住低呵:闭嘴! 白霜泪眼汪汪地闭上了嘴。 他吐出淤血,暂时恢复了几分精神,望着同样神情慌乱的忘水,歉意地勾起唇角:不是你们的错,是我这具 他默了默,本想说这具躯壳,又怕两位师弟怀疑,便改了口:是我自身的原因。 言罢,继续吐血。 扶西,去叫玉璇长老来。忘水当机立断,将怀里的重明鸟抛飞出去,同时接替白霜,搀住了燕容意的胳膊,白霜,你去叫师尊。 好。白霜慌里慌张掏出飞剑,剑诀还没掐,燕容意已经倒在了忘水的怀里。 白霜连道好几声糟了,踏剑欲往琉璃塔外冲。 平静的空气突然泛起几圈涟漪,面若冰霜的承影尊者骤然现身,他伸手揽住燕容意的腰,望着发愣的忘水,蹙起了眉:松手。 忘水连忙松开扶着他的手。 承影尊者顺势将燕容意打横抱起,身影即将消散时,玉璇长老匆匆赶来:尊者且慢! 尊者不妨让我看看。玉璇手持拂尘,白衣似鹤,温和的眸子里隐隐透出水光,早年,我为了救师妹玉玑,炼制了几种丹药,可惜终究晚了一步今日我见燕师侄内伤极重,或许丹药能派上用场。 承影尊者闻言,身形微顿,似有意动。 玉璇见状,又道:尊者剑术天下无双,可治病救人,多一人看看,燕师侄便可多一份生机。 此话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连白霜都忍不住想要帮玉璇长老游说,开口时,却被忘水扯住了衣袖。 忘水眼里盛满了凝重。 白霜尚未回味过来,他却已然明白,燕容意之所以昏迷,很可能是剑阵中灵气波动所致。 可从剑阵中溢散出的灵气又有几分?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10) 毫无根基的凡人尚能抵御,燕容意居然吐血昏厥 忘水的心沉了又沉。 承影尊者垂眸望着燕容意苍白的面容,锋利的眉越蹙越紧,内心仿佛天人交战,最后终是长叹一声:丹药在何处? 玉璇躬身行礼,答:就在塔中。尊者请随我来。 承影尊者点了点下巴,在玉璇长老的指引下,来到塔深处,将燕容意放在玉榻之上。 还请尊者放心,我炼制的丹药,药效温和,就算对燕师侄无用,也绝不会伤他。玉璇长老从榻前木匣中取出了青色的玉瓶,先前白霜的妹妹白柳受伤,我给她服用过一颗,效果甚佳。 承影尊者背手立于窗前,目光凝在燕容意面上,不置可否。 玉璇长老也不觉得尴尬,放下木匣,直接捏住燕容意的手腕,往他身体内小心翼翼地打入一缕灵气。 女修的灵气一般都比男修的灵气温和些,玉璇长老小心又小心,燕容意却还是咳出了血。 玉璇长老的面色变了又变。 燕容意哪里是受了内伤? 丹田破碎,筋脉齐断,五脏六腑没有一处完好,这分明分明就是一具有呼吸的尸体! 玉璇长老被探查出的结果吓得冷汗涔涔,仰起头对上承影尊者冰冷的视线,忽而清醒尊者是知道的。 知道燕容意身上的伤,丹药压根治不好。 治得了吗? 玉璇浑身一震,颤抖着摇头:尊者,恕我直言,燕师侄重伤至此,本该本该 本该陨落?承影尊者平静地说,你是不是想问,他为何还能与常人无异,行走在世间? 玉璇不敢多言。 承影尊者弯下腰,漆黑的长袍如浓雾般缠上燕容意的指尖。 他用复杂的目光,长久地注视着呼吸微弱的徒弟,然后温柔地说:因为我不会让他死。 玉璇又是一震:尊者 玉璇深知承影尊者对徒弟的偏爱,却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 可是燕容意残破的身体如何能医治? 玉璇苦笑着想,尊者简直是把师侄的灵魂禁锢在她念及此,猛地瞪圆了眼睛,手指再次搭上燕容意的手腕。 承影尊者似有所感,若有若无地勾起了唇角:看出什么了? 魂魄魂魄不稳。玉璇说完,惊恐地退到一旁,对承影尊者行大礼,尊者,浮山派浮山派千年基业,不能毁于一旦啊! 此话怎讲?承影尊者眯起眼睛,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收拢,包裹在月影纱里的承影剑有所感应,猛地震动了一下。 生死不可违逆 是吗? 玉璇见承影尊者执迷不悟,硬着头皮又行了一个大礼:尊者!只有魔修才会将魂魄囚禁在毫无生机的躯壳之中,此举违背天意,恐遭天谴! 难言的沉默在琉璃塔内蔓延,候在原地的忘水和白霜同时祭出本命飞剑,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寻到了恐惧。 只一丝,且只一瞬。 他们的心防就在滔天的杀意里土崩瓦解,甚至连手中的本命飞剑都发出了惊恐的嗡鸣。 玉璇更是双膝一软,跌跪在地上,柔软的脖颈怪异地低垂,撑在身侧的手指渗出了细小的血珠。 她痛苦地喃喃:尊者 杀气缓缓消散。 若当初本尊告诉你,你有机会救玉玑,你会如何做?承影尊者闭上双眼,眉宇间弥漫起淡淡的落寞,是救,还是放任她死? 泪水顺着玉璇精致的面容跌落。 她张了张嘴,无声地回答:救。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去救自己的师妹,哪怕违抗天意,哪怕被天道追杀。 好。承影尊者并不意外玉璇的答案,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拨开燕容意面颊上的一缕长发,欣然道,本尊的选择与你一样。 躺在床上装死的燕容意: 他在玉璇长老说自己魂魄不稳的时候就醒了。 他之所以魂魄不稳,绝不是因为重伤未愈,而是因为他是穿越者啊! 这具躯壳前前后后容纳了九道异世的灵魂,魂魄与身体的契合度高才有鬼。 不过燕容意听了玉璇长老的话,有些庆幸。 日后若有人怀疑他并非原身,只需将玉璇长老的诊断说出来,便可打消对方的疑惑。 但是燕容意不敢醒。 承影尊者和玉璇长老之间气氛诡异,他要是这个时候睁开眼,三个人都尴尬。 他僵硬地躺在床上,极力忽视落在自己面上的滚烫视线。 承影尊者他的师父,显然对徒弟关心得有些过分了。 《攻略》上说,承影尊者前后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反派是燕容意,一个是主角珞瑜。 主角境遇,自是不必说,可燕容意已经犯下了滔天祸事,承影尊者依旧不离不弃,实在是好得离谱。 燕容意很感动,燕容意很感慨。 燕容意还是不敢睁眼。 承影尊者看了他一会儿,手指轻点几处穴道,压低声音对玉璇说:放心,我不会弃浮山于不顾,更不会囚禁容意的魂魄。 我已在古籍中寻到了秘法,只要炼制出书中所提及的丹药,便医治他魂魄不稳的病症。 玉璇长老虽有疑惑,但心中对承影尊者深深的崇敬,还是让她选择了相信:怪不得尊者让忘水和白霜陪同燕师侄下山,想来也是为了丹药。 嗯,炼丹还差一味无极草。 幽冥中的无极草?玉璇蹙眉望向躺在榻上的燕容意,片刻摇头,燕师侄身负重伤,待在山上比较好。 承影尊者何尝不知道将燕容意留在山上好? 他垂眸,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深深的挣扎与无尽的苦涩。 容意以前罢了,他想去,便随他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在大佬的指导下,改了文案_(:з」)_ 第15章 燕容意:不,我不想去。 他是真的不想去。 玉璇长老都说他魂魄不稳了,他再往外跑,不是找死吗? 偏偏承影尊者强调道:要是我将他留在浮山派,他又要说我不尊重他。 燕容意:不,不是我。 是前几任穿越者。 我用灵力封住了他受损的经脉和丹田,只是去幽冥秘境,不会再受伤的。与其说,承影尊者在对玉璇长老解释,不如说,他在说服自己。 燕容意实在忍不住,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 容意!承影尊者立刻扶住他的背,焦急道,你感觉怎么样? 燕容意虚弱地笑笑:师父 放心,为师不会再拦你。承影尊者垂下眼帘,漆黑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若是再拦你,为师就自去思过崖待百年! 玉璇长老一听,连道好几声不可,然后焦急地劝嘴角抽搐的燕容意:尊者真的同意你下山。燕师侄,你切莫置气了! 燕容意: 燕容意又吐了一口血。 他还不如一口气晕到晚上,等浮山派新收的弟子下山,再醒! 但不管怎么说,他下山的事就这么定了。 承影尊者仔仔细细地用灵力将他体内的伤势都封住,又把包裹在月影纱里的承影剑塞进他怀里,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对本命飞剑被裹住的不满。 燕容意无语地坐在榻上,欲言又止:师父,其实我不想下山。 承影尊者用帕子温柔地擦掉他嘴角的血迹,并不把他的话当真:你不必如此,为师不会像以前一样,将你关在浮山上。师父以前也是不得已,你一定要原谅师父。 燕容意: 提起以前的事,燕容意就不敢说话了。 他苦哈哈地从玉榻上坐起身,对玉璇长老行礼。 这位女剑修看他时,眼里还有不忍的水光,像是下一秒,他就要和她那位倒霉的师妹一样,陨落了。 燕容意有些承受不住,起身说要去找白霜和忘水。 师父,忘水师弟的比试是不是开始了? 承影尊者并不关心弟子之间的小打小闹,随意瞥了玉璇长老一眼。 玉璇会意:抽签结果刚出来,忘水对阵忘忧谷的鬼修,鬼夏。 燕容意: 燕容意:鬼什么? 玉璇以为他没听清,耐心地重复:鬼夏。 燕容意: 他对忘忧谷弟子的取名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你感兴趣?承影尊者见燕容意陷入沉默,眼神空洞又迷茫,心狠狠一痛。 这是他最疼爱的弟子。 曾经的浮山派首徒,十个鬼夏也奈何不了的燕容意。 如今却成了靠着灵气苟延残喘,连本命飞剑都没了的废人。 他有过睥睨天下,纵剑天下的过往,如何能接受庸庸碌碌,如蝼蚁般的一生? 承影尊者越想越是痛心,猛地一甩衣袖,空气再次如波动起来。 竟是就这么消失了。 燕容意莫名其妙地望着师父消失的地方,耳畔忽然传来玉璇幽幽的叹息。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玉璇长老,有话不妨直说。 不必,都是燕师侄从前不爱听的话,多说无益。玉璇撵起臂弯间垂着的青白色的拂尘,横空一扫,他们已来到了琉璃塔前。 忘水不在塔内,唯有白霜,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负剑焦虑地踱步。 比试还没开始,你且去看吧。玉璇长老从袖笼里掏出先前放在木匣中的玉瓶,递到燕容意面前,幽冥秘境虽算不得什么危险的秘境,多备些丹药总是好的,你且收着吧。 燕容意谢过玉璇长老,戴上面具,跟白霜一起走出琉璃塔。 太极道场上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承影尊者以灵气封住了燕容意的伤势,剑阵中溢出的灵气不再对他有影响。 白霜不知其中关巧,不放心地问:你身上的伤 燕容意不动声色地说出玉璇长老的诊断结果:魂魄不稳。 白霜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被缚龙锁锁了十年的缘故? 他故作高深,沉默不语。 一定是了。白霜自问自答,浮山立派千年,燕师兄,你是唯一一个被缚龙锁锁住,还能活着从思过崖走出来的人。 原来缚龙锁这般凶险。 燕容意将诧异的表情掩藏在面具后,抬头望向浮在半空中的忘水。 白衣剑修脚踩流光溢彩的逍遥剑,身形挺拔如松,端的是浮山弟子的铮铮傲骨,而他的对手鬼夏,是那日在太极道场上,将燕容意骂了个狗血喷头的鬼修。 真是冤家路窄。 鬼夏自知打不过忘水,扛着镰刀生闷气。 忘水大概也觉得抽签结果有意思,抬起右手,示意鬼夏先出招。 鬼夏就是不出招,闹脾气似的站在场上,不顾场边此起彼伏的嘘声,挨到一炷香的时间,举起双手表示弃赛。 什么人啊。白霜不屑地嘀嘀咕咕,不战而降,真是个胆小鬼。 燕容意倒是觉得鬼夏有意思,目光在鬼修身上停留了几秒。 谁知鬼修感知惊人,倏地望过来猩红色的眼眸在兜帽下忽隐忽现,燕容意仿佛听见了万鬼的哭嚎。 但是鬼修没认出他来。 鬼夏收回视线,跟在几位忘忧谷弟子身后,迅速离开了道场。 燕容意心里涌起古怪的错觉。 鬼夏是故意输给忘水的,至于原因他也说不清。 忘忧谷的鬼夏离开太极道场后,并没有立刻回浮山派提供的休息之处,而是潜入了一座竹屋。 我输给他了。鬼夏一走进去,就把兜帽扯开,露出了稚嫩的面容,然后气急败帅地将镰刀砸在地上:不战而降,真丢人! 丢人和报仇之间,你选哪一个?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 鬼夏憋着一口气,闷声说:当然是报仇。 那就听我的。输给他,不亏。 等到你答应我的事实现再说别的吧。鬼夏冷笑着拎起镰刀,刀尖对着屏风随意一划,上好的高深流水图就碎成了两半。 珞瑜端坐在屏风后,手里捏着一卷书页泛黄的古籍。 谁能想到,承影尊者的两位徒弟,竟然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呢?鬼夏怪笑几声,见珞瑜不接茬,无趣地收回镰刀,随意坐在地上,说吧,你要如何助我报仇? 燕容意三天之后会进入幽冥秘境,届时你想找机会下手,何其容易? 我凭什么信你?鬼夏从袖笼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一边擦镰刀,一边蹙眉反问,我又如何确认燕容意真的进入了幽冥秘境?就算他真的进入了幽冥秘境,我也不一定找得到他。 你的这条情报,不值得我今天不战而降。鬼夏从地上站起来,重新戴上兜帽,沉声道:我会将今日所见所闻都告诉执法队,想必他们会酌情让我和忘水重新比试一场。 珞瑜早就料到鬼夏不相信自己,笑着摇头:重新比一场,你就能赢过忘水了吗? 别忘了,他也是执法者中的一员。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11) 鬼夏捏紧了手中的镰刀:既然不能赢,我就要堂堂正正地输。 就像你先前在太极广场上,被关在火笼里一样? 你!鬼夏三番五次被珞瑜揭穿老底,怒火中烧,你别以为我自己无法报仇! 燕容意已经失去了修为,除非他一辈子都待在浮山派,否则我一定能找到机会,用他的鲜血,祭奠我的兄长和师兄们的冤魂! 啪啪啪。 珞瑜稀奇地望着鬼夏,拍了几下手掌:行,那你就试试吧。试试承影尊者会不会允许你对他的徒弟下手。 鬼夏本就苍白的面上,浮现出一层怨气:如此说来,我只能听你的了? 为什么不听我的呢?珞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先前我跟你说的炼魂大法,难道没用吗?我能感觉得出来,你的修为已经不比你们忘忧谷的长老低了。 想起炼魂大法,鬼夏的语气稍稍缓和:你的炼魂大法很好,可就算我的修为有所提升,也没法杀了燕容意! 所以你得听我的。珞瑜从屏风后绕出来,手腕一震,一把散发着流光的细剑出现在他的掌心。 鬼夏忍不住看了一眼:这就是芙蓉剑? 不错。珞瑜得意地勾起唇角,十年前,世间有芙蓉剑燕容意,如今只剩芙蓉剑珞瑜了。 这把剑,是他从燕容意那里夺过来的。 不,珞瑜眼底闪过恶毒的算计。 芙蓉剑,本该是他的。 若不是承影尊者过分偏爱燕容意,他也不用大费周折,才得到这把宝剑。 我才不管你们浮山派的私事,我只想报仇。鬼夏不耐烦地打断珞瑜的回忆,说吧,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珞瑜收回思绪,淡淡道:杀死燕容意其实很容易,你只要避开承影尊者就行了。 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三天后,燕容意会进入幽冥秘境,届时你只需封住第三重秘境的出口,即可将他困死在秘境内! 鬼夏也是去过幽冥秘境的修士,闻言,果断摇头:就算把他关在秘境内又如何?承影尊者既然让燕容意下山,必然给他法器防身。我能关住他一时,也关不住一世。 不,他去幽冥秘境,是为了寻找无极草。珞瑜握剑的手猛地攥紧,雪白的手背上爆出了细细的青筋,鬼夏,你知道哪里有忘忧草吗?幽冥秘境第四重! 什么第四重?鬼夏说,我只知道幽冥秘境有三重关卡。 知道第四重的人不多,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燕容意肯定会去。那里被幽冥之火烧成了虚无,只有无极草能在其中存活,寻常修士进去,坚持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像燕容意这样修为尽失的废物,你觉得他能坚持多久? 你是要我把燕容意关在第四重关卡内? 不错。珞瑜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你能做到吗? 鬼夏略一思索,点头道:行,我试试。不过,提前说好,我不会管你们浮山派其他弟子的死活。 珞瑜无所谓地转身:不过是些不足为道的人罢了,死便死吧。 鬼夏啧啧称奇:珞道友不像是浮山派的剑修,倒像是我们忘忧谷的鬼修。 说完,又好气地问:你为何那么笃定燕容意会去幽冥秘境? 珞瑜不耐烦地回到屏风后,一抬手的功夫,屏风就恢复了原样。 鬼夏知道这是逐客令的意思,自讨没趣地吹了声口哨,身影化作猩红色的雾气,很快就消散了。 而站在屏风后的珞瑜,面上露出了狰狞的笑意:我为何笃定我为何会笃定?! 他摊开右手,对着掌心喃喃自语:因为常人丹田破损,经脉寸断后,必不能活!除非 除非有人愿意以自己的元神为药引,辅以无数天才地宝,炼制丹药,为之续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建议!我把两个版本的文案都放上啦_(:з」)_ 第16章 承影尊者真的那么做了?漆黑的浓雾缠绕在珞瑜的手腕上,引导者震惊道,他不怕自己千年的修为毁于一旦吗? 他要是怕,燕容意会活到现在吗?珞瑜郁闷至极。 随时飞升的天下第一剑修,居然为了沦为废物的徒弟,舍弃了元神,说出去,谁信? 可这匪夷所思的事情偏偏发生了。 我为何不能直接对他出手?珞瑜的神情几经变化,最后不甘心地质问黑色的雾气,既然天道不允许他的存在,直接抹杀了不行吗? 黑雾沉默了许久,才说:天机不可泄露。 珞瑜听腻了黑雾的陈词滥调,暴躁地在屋中来回踱步:我看,不是天机不可泄露,是天道也拿承影尊者没办法吧! 话音刚落,窗外顷刻间劈下一道手腕粗的闪电,将院中的石桌劈成了两段。 珞瑜面色微变。 我劝你慎言。黑雾飘到窗边,望着地上的黑坑,心有余悸,妄议天道,灰飞烟灭。 珞瑜连说了三声好,重新摊开右手:那我要写,燕容意被鬼夏杀死在幽冥秘境内! 珞瑜说完,沉默一息,见书上并没有如自己所愿,出现红色的字迹,猛地仰起头,眼里迸发出深深的恨意:别人杀死他也不行?! 黑雾代替天道回答了他的问题:不行。从你拿到这本书起,我就告诉过你,没有人能杀死燕容意和凌九深。 珞瑜没有问为什么。 很早以前,他问过,得到的答案和窗外碎裂的石桌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没人能杀死他们珞瑜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眼中的阴狠缓缓沉淀,那就让燕容意被困在幽冥秘境中吧。 这一回,血红色的字迹出现在了书页上。 燕容意失足落入幽冥秘境第四重天,深陷幽冥之火,无法脱身。 你去跟着他。书上的字迹并不能让珞瑜安心,他对黑雾说,亲眼看他受幽冥之火灼烧,灰飞烟灭,再回来! 黑雾心不甘情不愿地蠕动了几下:幽冥之火实在厉害,我也坚持不了多久罢了罢了,看在你和我认识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帮你这一回! 不过说好了,我帮了你,你也得帮我。 珞瑜不耐烦地挥手:新上山的弟子随你挑。 黑雾里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好久没吃到新鲜的人肉了。等我从幽冥秘境回来,一定要一次吃个够! 还是收敛一点吧。珞瑜蹙眉合拢手掌,关上了半开的窗户,压低声音道,这一批弟子资质极佳,各位长老很是看中。 我有数,不会全吃的。 你知道就好。 珞瑜注视着黑雾远去,再次将芙蓉剑握在了手中。 芙蓉如面柳如眉。 当初承影尊者亲手炼制的两把剑,一把名为芙蓉,一把名为如眉。 珞瑜一直以为,这两把剑是给自己和燕容意的。 毕竟承影尊者只有两个徒弟。 那时他的野心还没有现在这么大,承影尊者也没有偏心得令他发狂。 珞瑜觉得,就算自己无法成为凌九深最喜爱的徒弟,他在凌九深心里也是和寻常弟子不一样的。 事实证明,他错了,还错得很离谱。 珞瑜记得那是个风雪交加的午夜,燕容意抱着浑身是血的白柳回到浮山,身后跟着失魂落魄的白霜。 一灯如豆,狂风怒吼。 承影尊者闭关,谁也不见。 珞瑜披衣走在窗前,听燕容意安慰白霜:你且等等,我去求师父。师父一定、一定会救你妹妹的。 白霜的呜咽藏在喉咙深处,像一只孤苦无依的小兽,无助又迷茫:燕师兄我妹妹会不会死?都是我的错,她是为了我才 白霜,不关你的事。燕容意打断白霜的自责,我是浮山派的大师兄,白柳师妹受伤,也有我的一份责任在内。你且等等,我这就带白柳去见师父。 燕师兄,若是白柳今日有幸得救。沉闷的一声响,是少年跪在地上,双膝砸在雪地下的青石板上的顿响,我白家 闭嘴!燕容意头疼地背起白柳,头也不回地走向承影尊者闭关的洞府,方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若是再说一遍,我们的师兄弟的情分自今日起就断了! 白霜红着眼眶跪在原地,等燕容意和妹妹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躲在屋中的珞瑜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踌躇着要不要出去安慰白霜。 白霜是天权长老的亲传弟子,又是修仙世家白家最受宠的小少爷,还和天璇长老的师侄忘水关系极好。 分析起来,有亲近的必要。 珞瑜想了一圈,终于下定决心推开门,白茫茫的雪地里却只剩两个快被风雪覆盖的深坑。 那是白霜跪在地上留下的痕迹。 他无趣地打了个哈欠,望着肆虐的风雪,不觉得燕容意能见到承影尊者。 就算见到了,又能如何? 凌九深是天下第一的剑修,亦是第一无情的修士。 多少人背地里猜测,他修了无情道,对人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淡漠了。 更何况,一个根骨不佳的女剑修,值得凌九深费心神去救吗? 珞瑜摇着头回到卧房,躺在榻上,琢磨着明早安慰痛失妹妹的白霜的说辞,很快就睡着了。 另一边,将奄奄一息的白柳背在背上的燕容意咳出一口血,苦笑着喃喃:师父,您可害苦徒儿了。 承影尊者闭关的洞府前,共有九九八十一道剑阵。 燕容意破去四十道,还有四十一道。 燕师兄他背上的白柳醒了,眼眶里滚出两行血泪,你放我下来吧,师尊在闭关,是不会救我的。 你把师尊当成什么人了?燕容意气喘吁吁地反驳,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白柳默默垂泪。 燕容意无心安慰女修,他抬起手臂,用手背蹭去唇角的血迹,神情严肃地注视着不断变幻的剑阵,几个呼吸间,已经躲过了数十道凌厉的剑光。 可惜,燕容意背上背着人,行动不便,在破第五十道剑阵的时候,躲过身前密密麻麻的罡风,却来不及躲避身后刺来的凌厉剑光。 电光火石间,燕容意咬牙转身。 燕师兄! 噗! 利剑刺入皮肉的闷响和白柳的惊呼声交杂在一起,最后都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沉寂下来。 燕容意单膝跪在地上,以剑撑地,勉勉强强跪稳。 燕师兄,你放我下来吧白柳哭得不能自已。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傻丫头,你燕师兄厉害着呢。你哭,是不相信我吗? 你明明你明明 燕容意强撑着勾起唇角,还想再说什么,结果牵扯到伤口,疼得眼前一黑,捂着嘴,鲜血随着剧烈的咳嗽,从指缝间喷涌而出。 白柳望着雪地上盛开的点点红梅,再也忍不住,一边哭,一边挣扎着想要从燕容意的背上爬下来。 燕容意本就受了重伤,被白柳一闹,又吐出一口血:小姑奶奶,消停点吧。你要是好不了,白霜能追着我满浮山跑。 白柳立刻不敢动了,抽抽搭搭地说:燕、燕师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可我重伤至此,肯定没救了,你别为了我,伤了根基,以后以后还怎么修炼? 一番长篇大论,堪比承影尊者。 燕容意听得牙疼。 但又觉得小姑娘比白霜靠谱多了,忍不住开玩笑:怪不得你哥哥宝贝你,日后要是看中了哪位弟子,和师兄说,师兄帮你去说媒。 白柳一噎,泪水挂在脸颊上,滑稽地打了个哭嗝,继而羞恼地瞪着燕容意的后脑勺,要不是他还在吐血,估计一巴掌就上去了。 燕容意调笑完,见白柳不再哭,暗自松了一口气。 比起被白柳打,他更怕白柳哭。 小丫头哭多了,就不好看了啊。 燕容意调整内息,重新从雪地里站起来。 第五十道剑阵是一道分水岭,往后的每一道剑阵,都比前一道更凶险。 燕容意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往前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在血泊中前行。 白柳起先还会求他放自己下来,后来渐渐麻木了。 她已不觉得,自己能和燕容意活着见到承影尊者了。 燕容意破第七十道剑阵的时候,耗光了丹田内的所有灵气。 他身上的长袍真正地变成了血红色,握剑的手止不住地痉挛,风雪却还是没有尽头。 白柳,我们歇一歇。燕容意故作轻松地将少女放在雪地里,席地而坐,强忍痛疼,运转起浮山派的内功心法。 他一边打坐,一边分出心神自嘲,若是让白霜见到现在的他,说不定要举剑砍来,骂他是登徒子。 因为他身上的袍子已经被剑气割成碎片啦。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燕容意再次站了起来,他将白柳背在背上,从长袍下撕下长长的布条,轻道一声:得罪了。 然后将白柳捆在了自己的背上。 白柳已经说不出话来,鲜血混着滚烫的泪,全流进了燕容意的颈窝。 他缓缓挺直了脊背,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白柳,燕师兄带你去见师尊。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12) 作者有话要说:  嗯,挺慢热的 大家记得添加收藏哦_(:з」)_ 第17章 第八十道剑阵过后,燕容意身上已没有一处完好之处。 他背着白柳跪在地上,鲜血淋漓的手扶着少女冰冷的手腕,感受着微弱的脉搏,就像是看见了荒原中的一点星火。 还差一点了。 燕容意想。 差一点,就能见到师尊了。 可第八十一道剑阵成型后,阵法中央出现了承影尊者半透明的影子,那是剑阵中形成的剑灵,自剑阵创造者的剑意中诞生。 它不似承影尊者,但对重伤的燕容意而言,它比承影尊者本人更可怖。 然而燕容意没有退路。 他把白柳往背上背了一背,勒紧被血浸透的布条:别怕,闯过这道剑阵,我们就能见到师尊了。 白柳用热泪回应他。 燕容意颤抖地抬起滴血的右手,将长剑夹入臂弯中,擦去猩红色的血:师父 苦笑在他的嘴角蔓延:若是徒儿今日闯不过去,也算是 剩下的话消散在叹息里,燕容意背着白柳向面无表情的剑灵横冲过去。 他的身影已然滞塞,剑招也已僵硬,但他凌厉的剑意一如往昔。 两道气浪在风雪中狠狠地碰撞,猩红色的身影瞬间倒飞出去百米,雪浪翻飞,燕容意拄剑堪堪停住,而剑灵一动不动,优雅地归剑入鞘。 真难啊他擦掉额角沾着的碎雪,喃喃自语。 燕容意的师父,承影尊者凌九深,乃是天下第一剑修,从他的剑意中诞生的一缕剑灵仅仅是拔剑,就差点将燕容意撕得粉碎。 可惜了。明知没有胜算,他却垂下头,低低地笑了,我不需要打败你。 燕容意要做的,只是破阵罢了。 他解开布条,将白柳小心翼翼地放在雪地上,然后从袖笼中摸出破破烂烂的储物袋。 完了,忘水看见我把他送的储物袋祸害成这样,肯定要生气。燕容意嘴里说着惋惜,手里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小心,直接拎着储物袋,胡乱抖动一气。 五颜六色的玉瓶和法器从储物袋中掉落出来,其中不乏放在外面,能引起腥风血雨的天才地宝。 他却毫不在意,嫌弃地将灵药拨开,在法器中挑挑选选,最后拾起最其貌不扬的布片,拍着心口感慨:还好还好,我就知道没丢。 燕容意感慨完,默念口诀,抬手将布片扔向白柳。 布片腾空而起,化为半透明的薄纱,将气息奄奄的白柳笼罩在其中。 这是师父给我的护甲,连他的承影剑都不能直接刺破。燕容意心疼地抚摸着在风中缓缓浮动的柔软护甲,有它在,就算我不能破最后一道阵法,你也能撑到师尊现身。 白柳呜呜地摇着头,她流了太多血,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指尖抠着碎雪,绝望地望着燕容意。 她想要燕容意走。 她恨燕容意不听劝,非要拼尽一身修为,救她的性命。 别怕。燕容意蹲在白柳身边,假装没看见白柳眼底夹杂着泪意的怨恨,将手塞进雪堆,随意蹭了蹭,等指尖的血迹都蹭去以后,才将她面颊上的碎发拂开,不就是一道剑阵吗?你燕师兄就算破不了,也不会让你死的。 可他也是强弩之末,蹲了一会儿,脚下就汇聚出了红色的血泊。 白柳不忍再看,闭眼将头扭向另一边,先前涌出的泪,已经凝成星星点点的冰。 师兄走了。燕容意好笑地拍拍白柳的脑袋,想起这小丫头刚上浮山的时候,拽着白霜的衣袖,亦步亦趋地往太极道场上走。 他当时还和忘水说:白霜怎么舍得啊? 怎么舍得,把娇滴滴的妹妹送上浮山。 我打包票,三天不到,她就会哭着闹着要下山了。燕容意信誓旦旦地说。 但三天后,白柳留在了浮山派,一留就是许多年。 而他也变成了浮山上最怕白柳哭的人。 因为白柳一哭,白霜就会提着剑追杀他三天三夜。 后来,燕容意干脆绕着白柳走,招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可是现在他不能躲了。 燕容意再次执剑走向面无表情的剑灵。 他身后是浮山派众弟子里最娇气的小师妹,他无路可退。 燕容意闭上眼睛,默念着浮山派的心经,灵气在丹田内疯狂运转。 风雪以他为中心,一簇接着一簇炸裂,宛若雪白的莲花,瞬间绵延至雪的尽头。 风在一瞬间静止了。 燕容意豁然睁开双眼,雪莲爆裂开来,他的身影随着飞雪,一并射向剑灵。 是了。 燕容意从未打算打败剑灵。 他要做的,只是以一身修为为代价,自爆丹田,直接将第八十一道剑阵彻底震裂。 无法破解剑阵,就毁灭它。 这是燕容意想出来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5 22:46:39~20200406 22:5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nsas、301817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灵气在经脉中涌动,剑阵中的剑灵再一次拔出了剑。 心存死志的燕容意心中涌动起万丈豪情,大笑着迎上去:来啊! 碎雪在他身边重新凝成一朵又一朵的雪莲,他踏剑而去,步步生莲,气息节节攀升,犹如神助。 可再强盛的气势,对上剑灵,也只剩溃败的下场。 燕容意尚未靠近剑灵,嘴角便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将身边的雪莲染成了血色。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打不赢师父的剑灵,幽幽一声长叹,闭上双眼,运转功法,让灵气在经脉中逆行! 啊!饶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燕容意在左臂炸裂,化为血雾时,依旧忍不住惨叫出声。 但是他飞向剑灵的速度更快了,手中的长剑也散发出了更耀眼的光芒。 燕容意死死咬住嘴唇,强忍剧痛,继续让灵气在经脉中逆行。 一条一条血管爆裂开来,丹田隐隐出现了裂痕。 他刚修炼出没多久的剑丸剧烈地颤抖,尚未等来本命飞剑,就要随着丹田一起毁灭了。 但是还是不够。 剑灵迟缓地抬起手臂,以凡人都不会有的笨拙姿态,挥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剑雪浪轰然而至,一人多深的积雪全部被气浪振飞,露出了下面终年不见阳光的冻土。 燕容意猛地折身,拼尽全力躲开这一剑,可惜终究慢了一拍,双腿在剑气的余威里齐齐断裂。 他眼里迸发出了油尽灯枯的光,将惨叫全压在喉咙深处,化身血光,冲天而起。 燕容意知道,只要将阵法震出一道口子,白柳就有生的希望。 他早已看不清眼前景象,全凭残存的感知,向着剑意最薄弱的一点冲去。 快到了。 就快到了! 他心里滚过一阵狂喜,唯一还完好的右手剧烈地颤抖,体内的灵气运转到极致。 砰。 沉闷的声响自燕容意的丹田中传出,他终于到了极限,身形在半空中僵住,皮肤上瞬间渗出细小的血珠,人也因为剧痛,扭曲成了怪异的姿势。 师父生命的最后,燕容意眼角滚出了一滴血泪。 也是在这一瞬间,剑阵轰然碎裂,细小的粉末仿佛漫天星光,在他身边流水般倾斜而下。 燕容意自半空中坠落,余光里,熟悉的身影破风而来。 容意!凌九深一把抱住失去左臂,双腿齐断的燕容意,目眦欲裂。 那双常年风雪弥漫的淡漠眸子里,盛满了茫然。 承影尊者想要恢复燕容意的手臂和双腿,何其容易,只是瞬息的功夫,燕容意的手脚就恢复如初,可是当他完好无缺地靠在承影尊者的怀里时,这位天下第一剑修还是没动。 世人皆说凌九深修的不只是剑道,还是无情道。 他收燕容意是一时兴起,引起各派轰动后,直接扔了本秘籍,说了遍心法,就再也没好好管过这个徒弟。 师徒间的交流,都是燕容意单方面的。 承影尊者就是懒得管,才会让世人生出他纵容燕容意的错觉。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徒弟在他心中不再可有可无。 凌九深闭关时会想,燕容意在做什么,悟道时,会想燕容意是不是也在勤奋地练剑。 他原以为这种感情是普通的师徒情谊,直到珞瑜出现他才惊觉,同样是徒弟,燕容意和珞瑜是不一样的。 于是凌九深闭关苦修,在洞府中苦思冥想,没意识到洞府前的八十一道剑阵有多危险。 那是他当年创建浮山派时顺手布下的剑阵,已经存在了千百年,所有的浮山派弟子都避之不及,连承影尊者自己都不认为有人会不自量力地闯进来。 直到他在闭关时,感应到阵中的剑灵岌岌可危,千百年前设立的剑阵毁于一旦,出关一看,做出这一切的,居然是自己的徒弟。 然后承影尊者沉寂多年的心里,翻涌出了陌生的情绪。 他抱着燕容意,发现这种情绪名为恐惧。 他恐惧燕容意受伤,更恐惧燕容意会死。 师父?燕容意在承影尊者怀里挣扎了一下。 凌九深猝然惊醒,松手将他丢在了地上。 他不以为意,拍拍屁股爬起来,活动着新生的双腿和手臂,丝毫没有命悬一线的后怕,只觉得自己自爆的法子是有效果的。 看,这不就把承影尊者引出来了? 燕容意一瘸一拐地跑到护甲边,对勉强保持着一丝神志的白柳,笑着调侃:看,你燕师兄没骗你吧? 白柳眼里又涌出了泪,但这回,她是笑着哭的。 燕容意揉揉白柳的头发,再次将她背起,向着承影尊者跑去。 师父,求您救救白柳。 承影尊者眼底的惊惧早已掩藏在深深的淡漠里:你破剑阵,自爆丹田,就是为了救她? 燕容意点头,不解道:白柳师妹是白霜的妹妹。 他以为承影尊者不认识白柳,特意强调了白这个姓氏。 谁料,承影尊者闻言,转身就走。 燕容意背着白柳艰难地追上去他觉得师父不是真的想将他甩开,否则以承影尊者的修为,直接消失不见就行了,何苦跟他一起在雪地上行走? 师父,您看白柳多可怜啊,她还在吐血呢。 师父,您要是不救白柳,我又要被白霜欺负了。 师父,师父,师父 承影尊者骤然驻足,转身攥住燕容意的手腕:你知道你刚刚差点爆体而亡吗? 他愣住,踉跄着扑进师父冰冷的怀抱,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沉溺于无尽的冰霜中。 承影尊者冷冷地注视着燕容意,直到他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才抬手,掐诀放出两把长剑。 燕容意认得这两把剑。 芙蓉剑与如眉剑。 不仅他认识,整个浮山派的弟子都认识。 这是承影尊者炼制给徒弟的本命飞剑。 虽然承影尊者没有直说,但很显然不是吗? 师父?燕容意巴不得承影尊者转移话题,连忙问,您这是何意? 选。承影尊者语气森然。 燕容意犹豫道:可是白柳 选! 他浑身一凛,老实地选了如眉剑。 承影尊者见状,毫不犹豫地将如眉剑拍进了白柳的丹田。 燕容意:??? 他扶住神情扭曲,摇摇欲坠的白柳:师父,您在做什么?白柳白柳连剑丸都没有! 不破不立。承影尊者垂下眼帘,平静又冷漠地说,她身上的伤已伤到根基,不如放手一搏,再塑筋骨,凝练出剑丸,一举将如眉剑炼化。若是能做到,她的修为自然能更上一层楼,若是做不到,我就算救了她,她在修为上也无法再进一步。 可 燕师兄。白柳忽地攥住他的衣袖,艰难地摇头,继而跪拜在地,对承影尊者行了大礼,多谢师尊成全! 炼化如眉剑纵使凶险万分,也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大机缘。 你就在我的洞府中慢慢修炼吧。承影尊者的目光微微一闪,转身瞪着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燕容意,你给我过来! 燕容意摸摸鼻子,心道这是要算他毁掉剑阵的总账了,连忙灰溜溜地凑过去:师父啊,您看时间也不早了,是不是该放我回去了? 回哪里去?承影尊者双手负于身后,往洞府深处走去,身上的黑袍如浓雾般窸窸窣窣地晃动,现在回去,不怕遇见白霜了? 燕容意一时语塞,没想到之前恳求承影尊者救白柳的说辞,又被承影尊者抛了回来,登时生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憋闷。 他随着承影尊者走了几步,抿唇不言不语。 承影尊者心里也好生烦躁,来到洞穴深处后,直接呵斥:还不认错? 燕容意习惯性单膝跪地,闷闷地叫了声:师父。 你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们成为师徒,哪里是一天两天的事,承影尊者听燕容意语气,就知他不服气,不由更加气恼,你且运转灵气试试。 运转就运转。 燕容意不服气地调动丹田内的灵气,结果灵气尚未涌进经脉,就疼得眼前发黑,一把抱住了师父的大腿。 承影尊者被他气笑了:行啊,你不是厉害吗?再去救一个人试试! 我看就算布下八百八十一道剑阵,你也能闯进来!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13) 不会的燕容意心虚地嘀咕。 不会?承影尊者见他唇角再次溢出鲜血,愈发烦闷,容意,为师与你相识数载,如今竟觉得你才是修无情道之人! 燕容意浑身一凛,心虚地移开视线。 他不修无情道,却也没有情。 因为他不是此间之人,所以所以轻视性命,无所畏惧。 怎么,被我说中了?承影尊者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燕容意眼尾的泪痣,心底涌出更多说不清道不清的情绪,抬手抚摸徒弟脸颊的渴望也前所未有的强烈,最后为了避免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只能闭上双眼,狼狈道,罢了罢了,为师说再多,你一心寻死,也不会听。 燕容意听出师父语气里的软化,连忙收紧手臂,将承影尊者的大腿抱得更紧:哪能?我是相信您会来救我,才敢自爆丹田的。 徒儿现在不是活蹦乱跳地跟您认错呢吗? 一番歪理,快把承影尊者气糊涂了:目无尊长,谁把你教成这样的? 燕容意笑嘻嘻地仰起头:当然是您啊。 承影尊者: 承影尊者拿他没办法,干脆将浮山派弟子人人都想得到的芙蓉剑,厌弃地摔在地上,意有所指:受伤的,何止白柳一人? 多谢师父成全。燕容意赶忙拾起芙蓉剑,心疼地拂去剑身上的灰尘,嬉皮笑脸地跪拜,然后又叹息,师父,您把芙蓉剑给我了,珞瑜师弟怎么办? 背对着燕容意的承影尊者微微蹙眉,花了一些时间,才想起珞瑜是谁。 再炼一把便是。承影尊者满不在乎地摇头。 一个不足挂齿的弟子,他不会费心神去记。 承影尊者只关心燕容意:记住,你炼化芙蓉剑,将它收进剑丸即可,不必将之收为本命飞剑。 为何? 不过是一把芙蓉剑,为师还会为你炼制更好的本命飞剑。承影尊者转过身,见燕容意老老实实地跪在自己面前,心下稍安,脸上也冰雪消融,甚至抬手,温柔地拭去他唇角的血迹,在为师心里你值得最好的。 于是,第二日珞瑜睡醒,寻到的不是失去妹妹,肝肠寸断的白霜,而是兴高采烈的白家兄妹,还有一个拎着芙蓉剑,跟在承影尊者身后嘘寒问暖的浮山派大师兄。 他见芙蓉剑,心中微喜。 芙蓉剑给了燕容意,那么如眉剑 珞师兄,抱歉。白柳黛眉微蹙,弯腰行礼,昨夜师尊为了救我性命,已将如眉剑赐给了我。 珞瑜脸上温润的笑意因为白柳的话,彻彻底底地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珞瑜:气死了.jpg 第19章 其实承影尊者从未明确表态过芙蓉剑和如眉剑的归属。 浮山派的弟子,大多自己寻找材料,炼制本命飞剑。 也就只有师从七大长老的白袍弟子,在炼制飞剑的时候,会得到师父的帮助,多寻点天才地宝什么的,提升本命飞剑的品级。 而承影尊者炼制了两把飞剑,又正正好有两个徒弟,大家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哦,是给徒弟的。 大家都这么想,珞瑜也就这么想了。 他不仅想了,还在心里仔细分析过,哪把剑是给自己的。 芙蓉剑名字女气,报出名号不好听。 还是如眉吧。 浮山派如眉剑,珞瑜。 真好听! 可惜珞瑜的美梦,做到今天,做到头了。 承影尊者把如眉剑赐给了白柳,芙蓉剑给了燕容意,而他这个名义上的二徒弟,什么都没有。 珞瑜一时间难以接受现实,垂在身侧的手颤抖着攥成了拳。 如眉剑是白柳师妹的机缘。燕容意见状,提着芙蓉剑走了过来。 那些弟子间的流言他也是听过的,说承影尊者用天才地宝给他和珞瑜炼制了飞剑。 如今看来,这两把剑并没什么特殊之处,否则师父也不会说出不要将芙蓉剑炼制为本命飞剑的话了。 但珞瑜怎么想 电光火石间,燕容意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他蹙眉将白柳挡在身后:昨夜白柳师妹的状况万分凶险,是我向师父提议,让她炼化了如眉剑。不破不立,她咬牙坚持了下来,才能见到今日的你我 你心里不要有芥蒂。 师兄说得哪里的话?珞瑜强笑着摇头,见承影尊者就站在燕容意身后,不敢造次,可低下头后,满眼都是嫉妒。 什么机缘? 什么芥蒂! 明明是把他的颜面踩在脚下,肆意羞辱罢了! 所以后来,珞瑜在引导者的帮助下,毫不犹豫地夺取了芙蓉剑,然后一步一步将浮山派最受人尊敬的大师兄,踩成了过街老鼠。 至于为什么? 同样是凌九深的徒弟,燕容意什么都有,他却什么都没有。 师父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偏心!从回忆中抽身的珞瑜脸上浮现出邪恶又阴毒的笑容。 他的视线穿过紧闭的窗户,越过浮山终年不化的积雪,最后钉在了那个恨之入骨的人身上 戴着面具,抱着承影剑的燕容意坐在台阶上发呆。 扶西团在他身边,美滋滋地嗑白柳炼制的丹药,忘水和白霜一人拿着花名册,一人核对弟子名牌,忙得不亦乐乎。 燕容意望着天上的圆月,痛苦地扶额。 他最后还是被丢下山,去那什么幽冥秘境,取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功效的无极草了。 走之前,燕容意不甘心地准备再努力一把,找师父委婉地表达自己不想下山的意愿,承影尊者却反过来先找上了他。 承影尊者传音入密:徒儿,为师下定决心不拦你,已入洞府闭关修炼放心,洞府门前的剑阵为师已经全部撤去,设下的禁制也只对你一人无效。 希望你回来的时候,不再生为师的气。 为师在洞府里等你。 说完,浮山上下所有弟子都听见了凌冽的剑啸。 万剑归宗,尊者入洞府。 燕容意还没搞清楚状况,身旁弟子,无论身上道袍服色,已全部跪拜在地:浮山弟子在此恭候尊者出关。护山剑阵,起! 燕容意: 他震撼于半空中腾起的五颜六色的剑光,根本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忘水和白霜拽到了山门口。 扶西半道跟了过来,边飞,边抹眼泪:师尊用心良苦,我等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心血! 言罢,往剑阵中弹了几颗火球,以加固护山剑阵。 燕容意:? 怎么,你居然不明白?扶西见他满脸茫然,气得直扇翅膀,你可是尊者的徒弟,怎么能不明白他的用意? 他是为了震慑各派修士,才故意闭关,让他们见识我们浮山派的护山剑阵有多厉害的! 燕容意似懂非懂地点头,但总觉得,承影尊者是怕自己阻拦他下山,才闭关的。 但燕容意不敢说。 他怕说了,扶西骂他自恋,再用尾巴上的火烧他的长袍。 他可没承影尊者的大能,一根指头就能祛除袍子上的血污。 所以燕容意退而求其次,虚心求教:怎么传音入密? 扶西飞落在他的肩头,深沉地叹了口气:你连修为都没有了,还想传音入密? 扶西。收起花名册的忘水,刚好听见这句话,轻声叱责,怎么和燕师兄说话呢? 扶西立刻把脑袋埋进了翅膀。 燕容意见状,无所谓地笑笑:没事,他说的也是事实你们忙完了? 嗯。忘水伸手在扶西的小脑袋上摸了摸,又问,师兄要过目过目花名册吗? 不了。燕容意连连摆手。 忘水勾起唇角,以一种格外怀念的语气,感慨:燕师兄果然和以前一样,这些琐事总是不愿做的。 燕容意: 燕容意起身,伸了个懒腰,用讪笑掩饰尴尬。 往事如烟,他这个穿越者怎么知道? 月黑风高,风里飘来悠远的长鸣。 那是被承影尊者抓来的巨鲲,驮着浮山在云海中前行。 新入门的弟子紧张又兴奋地挤在一起。 他们身着寻常弟子的蓝袍,有些激动地聚集在山门边,眺望月光下的云,有些偷偷摸摸地打量着燕容意一行人。 被浮山派选中的弟子,大部分都是出身凡世,根骨极佳的孩子。 也有零星几个修仙世家出身的弟子,但他们大多高冷,学了家中长辈的架势,清清冷冷地站在原地,满脸写着生人勿进。 其中一人,姓白,名垣,是白霜从没见过的某个表叔叔的侄子。 关系听起来,疏远到离谱。 但白垣上山前,寻到白霜的爹娘,拼命套近乎,其厚脸皮程度,让白霜的爹娘忍不住在家书中提了一嘴。 白霜也就知道了这么个人的存在。 白霜不欲搭理白垣,但顾念其是本家人,点名的时候,就对白垣点了点下巴。 然后,这一下巴,就让白霜成了众新弟子的领头人。 白师兄,你和白霜师兄有心思活络地凑上来套近乎。 白垣装作不经意地答:我们都出身白家。 众弟子连忙行礼,规规矩矩地道上一声:白师兄。 修仙虽说主要靠得是自身的天赋,但世家的弟子更吃得开些。 毕竟家族底蕴摆在那儿,寻常弟子埋头苦修数载,可能都比不过人家的一颗仙丹。 白垣得意洋洋地揣着手,见大家都在看自己,虚荣心大盛:你们知道白霜师兄身边站着的是谁吗? 弟子皆是摇头,就算知道,也没有人会站出来,搏白垣的面子。 逍遥剑忘水忘水师兄。白垣敬佩地注视着身形修长的青年,浮山执法者之一。 或许有凡人不理解逍遥剑的含义,可执法者三字一出,所有人看忘水的眼神都变了。 那是整个浮山派,年青一代最杰出的七位弟子之一。 而浮山派又是天下第一宗门,那忘水就是年轻一辈之中的翘楚,天才中的天才! 白霜师兄也是执法者。白垣眼底迸发出浓烈的自豪,就算他只把白霜当做靠山,但是他,以及整个白家,都以白霜为骄傲是不争的事实。 白师兄未来不可估量啊。方才套近乎的弟子已经熟练地拍上了马屁,说不定,白家要出两位执法者呢。 白垣哈哈大笑,嘴上说着慎言,实际上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有人拍马屁,自然有人看白垣不顺眼:你光说了忘水和白霜师兄,那位同样戴着执法者面具的师兄,又是谁呢? 白垣的笑声戛然而止,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后,微微蹙起了眉。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叫林瑶音的女孩,并不出身世家,却也颇有来头。 林瑶音的爷爷,是当今浮山派玉璇长老的弟弟,因为不喜门派束缚,便没有上浮山,而是选择在凡世中修行,做了一个散修。 仔细算起来,林瑶音才是真真正正的关系户。 林瑶音看不惯白垣高人一等的嘴脸,在她看来,上山修行靠得是自己的天分,和出身有什么关系? 白霜再怎么厉害,也是白霜的事,白垣若是不刻苦修行,日后说不定连身上这件蓝袍都脱不掉。 穿不上白袍,还妄想当执法者? 执法者也有不喜露面的。白垣额角浮现出一层冷汗,不敢妄言,却也不想在众弟子面前丢了面子,强撑着解释,我若是当众将他的身份说出来,岂不是会得罪人? 若是得罪了执法者,我还如何在浮山上修炼? 想不到你年纪比我还小几岁,心思居然如此恶毒! 林瑶音被白垣颠倒是非的话说得目瞪口大,一瞬间小脸通红,竟不知如何反驳了。 偏偏还有不少弟子围拢在白垣身边,低声附和 对啊,你怎么能这样呢? 快和白师兄道歉! 太过分了,我们可是同门啊! 你们!林瑶音眼里冒出两泡泪,拼命咬住唇,才没哭出声来。 她才不要当着白垣的面哭! 你和我说声对不起,这事儿就算过去了。白垣见大部分弟子都站在自己这一边,气焰愈发嚣张,我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你这一回。 林瑶音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我才不要! 白垣闻言,神情冷淡下来: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他抬起手,掌心里传来微弱的风声。 修仙世家出身的孩子,多少会些法术。 林瑶音也不例外,只是她拳头带起的风声明显不及白垣,但是女孩儿毫不畏惧地挽起衣袖,抬起胳膊 唉。看了大半天戏的燕容意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我说一入门就欺负女孩子,你们不怕在浮山上单身一辈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7 22:56:12~20200408 23:0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煎饼 10瓶;Xan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14) 第20章 燕容意顺着白霜的目光,发现了白垣这号人物,立刻津津有味地看起热闹来。 他没了修为,听不清弟子们在说什么,但修仙门派里,永远就那么点事儿。 无外乎是拉帮结派:你和我好啦,我又和你好啦。 幼稚得很。 燕容意抱着承影剑,目光在白霜和白垣脸上打了几个转。 停在他肩膀的扶西趁机悄悄说:那是白霜表叔叔的侄子,叫白垣。 燕容意恍然大悟:亲戚啊? 扶西:算是吧。 燕容意不解:长得不像啊? 扶西淡定道:可能是乱坟堆里捡回来的。 燕容意: 无论白垣是不是他爹妈的亲生儿子,于他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还没下浮山,就有人打着白霜的旗号欺负小姑娘了! 这还得了? 据燕容意观察,浮山上清一色是男修,要是再把刚来的女修吓跑,浮山派就要变成第二个南招提寺了。 浮山弟子更是不似佛修,胜似佛修! 燕容意虽然没有找道侣的想法,却也不想浮山派变成第二个南招提寺。 所以这闲事他管定了。 不过他不想立刻管。 因为他觉得那小姑娘不像是任人揉捏的主。 稍安勿躁。燕容意还拦住了满脸怒气的白霜,示意他看忘水。 白霜怒气冲冲地扭头,见忘水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立刻消停了。 在浮山派,向来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忘水淡淡道,白霜,你忘了吗?这是所有新入门的弟子要上的第一节 课。 白霜惭愧地下头:师兄,是我莽撞了。 燕容意啧啧称奇:好残酷啊。 话音刚落,三道目光齐刷刷地钉在他面上。 燕容意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燕师兄真是贵人多忘事。白霜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在忘水面前维持住乖巧师弟的人设,尽量平静地说,拳头大的人说了算的规矩,是你提出来的。 燕容意:? 当初我不服,你就把我揍了一顿。 ?? 扶西也阴阳怪气地哼哼起来:是啊,你提出来的挫折教育,师尊说好,就延续到现在了。 燕容意:??? 他的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扯淡的话也信? 燕师兄就不要开玩笑了。忘水没白霜和扶西看起来那么生气,毕竟他和燕容意的比试永远点到为止,打不过就认输。 忘水只觉得燕容意还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便轻声提醒:我们待会儿就要御剑下山了。师兄有没有想好,是上我的逍遥剑,还是上白霜的春雪剑? 原来白霜的剑□□雪。 取的阳春白雪的意境,还挺文雅。 燕容意想了想,觉得怎么看,都是忘水靠谱一点。 可他开口之前,对上了白霜冰冷的目光,立刻想到,这该死的白木头暗恋忘水,要是他上了忘水的剑,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立刻改口:我上白霜的剑就好。 忘水不疑有他:行。 然后望着白霜,郑重嘱咐:燕师兄身上尚有旧疾,白霜你御剑时,飞得慢些。 白霜乖巧作揖:都听师兄的。 白霜其人,只要在忘水面前,就是天底下第一听话的好师弟,和面对燕容意时,判若两人。 燕容意被白霜的惺惺作态酸得牙痒痒,偷偷摸摸地和在自己肩膀上梳理羽毛的重明鸟吐槽:你看白木头那样,什么时候能追到忘水? 扶西头也不抬地说:你以前问过我这个问题。 他装傻: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做梦吧!扶西用翅膀呼了燕容意一巴掌,快看,那两个小孩儿要打起来了! 燕容意依言向白垣和林瑶音望去,果不其然,他们俩真如扶西所言,快要打起来了。 不知道第几任穿越者说出了挫折教育的鬼话,燕容意的心还没大到,看到小姑娘受欺负了,不站出来的地步。 他轻咳着说出了那句话 我说一入门就欺负女孩子,你们不怕在浮山上单身一辈子啊? 燕容意说完,白垣和林瑶音手忙脚乱地收回拳头,对他行礼:师兄。 他们刚上山,就算听说过勾结魔修,残害同门的燕容意,也没办法将传言中的人物和面前戴着面具的执法者联系在一起,所以态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燕容意望着面前的一群小萝卜头,乐了:说啊,怕不怕单身一辈子? 白垣急欲表现,抢着说:怕! 你怕?燕容意抱剑感慨,我看你是最不怕的,要不然,怎么会欺负女孩子呢? 师兄此言何意?白垣白着脸辩驳,明明是她是她用心狠毒,想借机让各位师兄惩罚我! 燕容意顺势点头:不错,我就要罚你。 师兄白垣一噎,不甘心地抬起头,去望站在燕容意身后的白霜,白霜师兄,我 闭嘴! 却不料,白霜最不喜持强凌弱之流,早已看他不顺眼许久,掌心一震,直接握住春雪剑,直直地刺来了。 唉,不至于。燕容意只得抬手,用承影剑去挡。 他没有修为,本不该拦下这一击,可春雪剑劈上承影剑的瞬间,被月影纱裹住的承影剑忽然散发出淡淡的荧光,继而水波般的剑气向四周荡开,直接将白霜震退了十来步。 白霜:! 白霜握剑向承影剑仓惶行礼:弟子莽撞了。 承影剑是承影尊者的本命飞剑。 天下第一剑修的武器,岂容他人侵犯? 所以白霜拜的是承影剑,并不是燕容意。 但新入门的弟子想不到这一层,他们只看见身为执法者的白霜挥剑袭来,红衣剑修轻飘飘地抬起手臂,白霜就倒飞了出去。 燕容意握着承影剑的手指微微攥紧。 他拦白霜,并不是想救白垣,而是担心白霜真的伤了白垣,日后回家,有口难辩。 只是他出手时一时冲动,想起自己没有修为,已经来不及了。 师父燕容意蹙眉抚摸着剑身上的月影纱,心知承影尊者肯定在承影剑上动了手脚,才有了刚刚白霜被震退的一幕。 他压下心底怪异的情绪,转身对林瑶音招了招手。 林瑶音满眼星星地跑到燕容意的身边:师兄! 嗯,你觉得自己能打过他吗?燕容意蹲下身,笑着指了指白垣。 林瑶音撇撇嘴,不甘心地说:不一定。 不一定?燕容意追问。 林瑶音垂下脑袋,失落地说了实话:打不过。 继而认真地补充:现在打不过,以后也肯定打得过!师兄,你让我和他打一架吧,就算输了,我也不会让他全身而退的。 好,有志气。燕容意替林瑶音鼓掌,那师兄就让你和他打一架。 白垣眼底迸发出喜意。 如果让他和林瑶音打,他绝对不会留手,否则等林瑶音见到玉璇长老,说了今日之事 白垣攥紧了拳头,垂下眼帘,敛去眼底的恶毒。 多谢师兄成全。林瑶音郑重地对燕容意弯腰行礼。 她不怕输。 爷爷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输了才能进步。 燕容意怜爱地揉揉林瑶音的脑袋,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玩味的微笑:白垣,你愿意和林瑶音比试比试吗? 我愿意。白垣的眼珠子转了转,万一有所伤亡 生死勿论,我担着。燕容意起身,抱剑懒洋洋地问,你还愿意吗? 白垣忙不迭地答应:我愿意! 他不仅要赢,还要把林瑶音的性命留在浮山上! 燕容意冷笑着摇头:行,那我说说规则你不许用灵力,林瑶音可以。开打吧,我们还赶着下山呢! 白垣聚集在掌心里的灵气立时散了,目瞪口呆地望着燕容意:师兄,不公平! 不公平?燕容意推了推鼻梁上的面具,纳闷道,咱们浮山派最讲公平了。我问你,刚刚是不是你自己答应要比试的? 白垣:是。 燕容意:你事先问我规则了吗? 白垣:没有。 燕容意坦然地摊手:这不就行了! 说完,轻轻推着林瑶音的肩膀:去吧,和他比试比试。 林瑶音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走到白垣身前,娇哼道:你不用灵气,我也不会用的。 她抬起右手,粉拳周围果然没有灵气波动的痕迹。 行了,我们走吧。燕容意收回视线,对白霜说,你等他们比试完,去封住白垣的丹田,免得他在秘境里对人家小姑娘下手做得到吧? 白霜抿唇点头,然后小声嘀咕:燕容意,你拦我做什么? 那个废物,就算从幽冥秘境回来,也不会被长老们选中,成为白袍弟子的。 这不是怕你得罪人吗?燕容意笑嘻嘻地勾住白霜的脖子,怎么,担心我,怕我被你的剑气伤到? 白霜被戳中心事,面色微醺,将他的胳膊从肩膀上抖去:胡说八道! 没意思。燕容意暗自摇头,想着等会儿要上忘水的剑,就往忘水身边走。 哪知还没走几步,怀里的承影剑猛地震动起来,继而挣脱他的双手,直挺挺地插在了地里,拦住了他的去路。 燕容意:? 与此同时,在洞府闭关的承影尊者头顶的钟乳石悄无声息地碎裂成粉末,纷纷扬扬地自半空中飘落下来。 一炷香时间之前。 承影尊者望着被自己封住的洞府大门,深深地后悔。 容意没有修为,就算带着他的承影剑又如何?! 但承影尊者不愿违背自己的诺言,几番犹豫下,决定将元神附身在承影剑上。 结果刚附身到剑上,就见燕容意不自量力地挡白霜的剑,他只好释放出一缕剑意,化解危机,继而又见燕容意和白霜勾肩搭背,还试图上忘水的剑。 承影尊者:成何体统!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错别字 感谢在20200408 23:00:16~20200409 22:5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石大王. 15瓶;Girafe。 9瓶;安室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被月影纱包裹的承影剑稳稳地插在地上,剑柄上缠绕的纱布在风中缓缓地浮动。 忘水和白霜惊讶地对视一眼,以为承影尊者有所嘱托,主动跪拜:参见尊者。 燕容意也迟疑地曲起腿,试图跪下,却不料承影剑再次发出荧光,然后他的腿就被无形的灵气托住了。 燕容意: 紧接着,这道灵气猛地将他托了起来。 燕容意:! 承影剑也缓缓升起,最后横在他脚边,不服气似的,打了几下他的脚底板。 忘水和白霜: 燕容意哭笑不得,示意忘水和白霜起身:师父的剑可能不想让我上别人的剑。 我早该想到的。白霜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掸着手里的灰,一边酸溜溜地嘀咕,以前师尊也是这样,但凡法器,只有你能碰。 忘水笑着起身:这样也好,省得我担心白霜御剑时顾不上你。 白霜不服气地扭开头,踏上春雪剑,垂着头生起闷气。 燕容意在承影剑上站了会儿,最开始的新奇劲过去了,开始担心自己会从剑上掉下去。 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穿越者,要是下山的途中从承影剑上掉下去,玩笑就开大了。 直接摔死倒也罢了,说不准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过去的记忆也能恢复,若是没摔死承影尊者座下首徒连御剑都不会,或者承影尊者的本命飞剑把徒弟掀飞了的流言就要满天飞了。 到时候,就算他不觉得丢脸,他身边这群视承影尊者为神明的师弟,也能把他直接丢到浮山下喂巨鲲。 怎么飞啊燕容意喃喃自语。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忘水已经让新入门的弟子拿着名牌,按顺序走进了传送阵。 浮山派的下山阵法由专门的长老看管,什么时候,谁下了山,都会记录在案。 比如今天,能走进传送阵的,只有浮山派刚入门的新弟子。 等日后,他们在丹田中凝聚出剑丸,学会御剑,下山的限制才会相对宽松一些。 燕容意眼热地望着刚入门的弟子继而连三地消失在阵法内,差点脱口而出,自己也想走传送阵。 结果嘴还没张开,脚下的承影剑似有所感,趁他丢人现眼之前,猛地一声剑啸,带着他化为流光,扎进了厚厚的云层。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15) 燕师兄?白霜似有所感,低头眺望山门下的云海。 那里月色浮动,云卷云舒,巨鲲的羽翼时不时在云海下搅风弄雨。 没事的。扶西飞到他身边,安慰道,师尊的承影剑带着他下山,能出什么事? 可燕师兄修为尽失,如何能御剑?白霜还是不放心。 扶西嘎嘎地叫着,尾巴上抖落了几颗火星:他可是师尊的亲传弟子,御剑比走路都要熟练,没有修为又如何? 白霜犹豫着点头,见忘水还在安排新入门的弟子走进传送阵,便走过去帮忙。 他恭恭敬敬地站在忘水身后,欲言又止。 担心燕师兄?忘水好笑地与他耳语,既然担心他,就不要老是和他闹别扭。 说完,招手让一个满脸紧张的弟子站在自己身边:闭上眼睛,不要紧张,深呼吸,再睁眼就到山下了。 弟子红着脸说:多谢师兄指点。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白霜等弟子离开,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我不是担心他,我是要还当年他救白柳性命的恩情。 我知道。提起白柳,忘水也是满脸感慨,听说燕师兄为了救白柳,差点自爆丹田,才见到师尊。 嗯,还断了手脚。白霜咬着牙,硬邦邦地说,是我欠他一条命。 燕师兄听见这话不会高兴的。 我管他高不高兴? 白霜忘水无奈地摇头,我看,就是因为你每次提起过去的事,就是这幅态度,燕师兄才喜欢假装失忆。 呵,我逼他了?再说,就算他不记得了,我也不能忘。白霜的脚尖在春雪剑上点了两下,自嘲道,有时我倒盼着他真的失忆,否则勾连魔教,怎么会是他做出来的事? 白霜。忘水闻言,蹙眉低呵,慎言。 白霜冷着一张脸,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师兄,你也觉得那件事是燕师兄做的吗? 忘水送走最后一个弟子,握着逍遥剑,缓缓摇头:我从未怀疑过他。 那你为何白霜神情微喜。 忘水踏剑飞至他身侧,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也看过忘忧谷死去弟子的记忆。 白霜脸上的笑意登时僵住。 他低声喃喃:师兄,你别说了 那些弟子,的确死于燕师兄之手。忘水残忍地打破了白霜最后一丝幻想。 云海之下,电闪雷鸣。 燕容意踏剑立于风雨之中,耳畔是巨鲲搅起的狂风呼啸,眼前闪过一道又一道淡紫色的闪电。 但他稳稳地站在承影剑上,在雨幕中灵巧地穿梭。 或许这具身体原来真的很有天赋,御剑飞行如履平地。 就算穿越来的他对修仙一窍不通,依旧畅畅快快地体会了一把遨游天地的畅快。 只是在燕容意看不见的身后,透明得近乎只有在闪电亮起的瞬间,才能隐约看清轮廓的身影,从始至终都紧紧地拥着他的腰。 承影尊者很后悔。 寻常弟子下山,掐个诀就能躲避风雨,可燕容意没了修为,真一头撞进浮山下的电闪雷鸣,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祭出元神,一边操纵承影剑,一边为自己失去修为的徒弟遮风挡雨。 许多年前,燕容意刚成为他徒弟的时候,也是这样,只知道闷头往前冲,第一次御剑就敢往浮山下飞,若不是他追上去,怕是刚收的徒弟就被巨鲲的羽翼直接拍进幽冥,烧没了。 承影尊者微微蹙眉,不记得那时自己是如何教导燕容意的了。 有过责罚吗? 必然有。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为,承影尊者不会因为对徒弟产生悖德的情感,就将他教成菟丝花。 不过现在的燕容意,是承影尊者想大意,也不敢大意的脆弱存在了。 穿过云层之前,燕容意耳畔传来巨鲲的长吟。 余光里,墨蓝色的庞然大物在云海中缓慢地翻滚,他刚刚就是从巨鲲的羽翼下穿行而出的。 这种唯一能在幽冥中自由穿梭的瑞兽,成群结队地背着天下第一剑宗,在云海之上遨游。 燕容意心里突然涌起万丈豪情,一人一剑,冲出细密的云层,来到了繁花似锦人间。 滚滚红尘,轰然而至。 天上星,地上光,连成了绚烂的光海,仿佛九霄的银河倾泻在了地面,缓缓地流淌。 承影剑一点一点放慢了速度,燕容意隐约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叹息。 他仓惶回首,看见的却只是不断涌动的云,和一轮挂在天边的上弦月。 片刻,忘水和白霜双双冲出云层。 燕师兄!白霜见他,立刻踏剑飞过来,你没事吧? 白霜原本已经安下心,可穿越巨鲲搅动的云海时,见漫天电闪雷鸣,登时心乱如麻,要不是忘水在身边拉着,就要撞上巨鲲的翅膀了。 跟着飞过来的扶西也叽叽喳喳地叫:燕容意,白霜担心你,差点嗷! 可怜的重明鸟话未说完,就被两团淡蓝色的真火包裹,瞬间栽向地面。 燕容意立刻把刚刚听见叹息的事情抛在脑后,揣着手,揶揄:这么担心我啊?白木头,你这样,我要怀疑,你是喜欢忘水,还是喜欢啊! 这回被淡蓝色真火包裹的换成了他。 燕容意被真火裹挟,化为一团巨大的蓝色火光,在阵法前的弟子的惊呼声中,冲向地面。 好在承影剑在落地之前,稳稳地停了下来。 饶是如此,燕容意也出了一身冷汗。 搞什么?他赶忙从剑上跳下来,抱怨白霜的同时,也在发泄对承影剑的不满,你不会连真火都怕吧? 承影剑自然不怕白霜的真火。 但承影尊者生气的时候,就不一定护着他了。 承影剑听了燕容意的碎碎念,登时竖起,对着他的屁股连打三下。 燕容意当着满院弟子的面,不敢妄动,生怕出糗,但是后落在院中的白霜,就不那么给他面子了,当众哈哈大笑:连剑都嫌你话多! 燕容意黑着脸转身,将承影剑牢牢抱在怀里,咬牙道:打是疼,骂是爱,师尊对我的好,你懂什么? 好好,你说什么都有理。白霜见他被揍,心情大好,也不和他争吵了,走到新弟子面前时,嘴角擒着笑,来,大家再把名牌拿出来,我们核对一下人数。 燕师兄还是慎言吧。忘水走在白霜身后,悄悄劝燕容意,尊者的本命飞剑内,说不定已经有剑灵了,你说什么,它都会告诉师尊的。 忘水此话,只是吓唬燕容意。 世间法器多如牛毛,没有一个生出灵智。 就算是承影尊者,本命飞剑也万万不可能开口说话。 燕容意也没把白霜的话当真。 他捧着剑,见它没有再挣脱自己的怀抱,无声地松了口气。 而浮山山顶的洞穴内,承影尊者捏碎了掌心里由灵气凝聚而成的茶杯。 打是疼,骂是爱胡言乱语! 第22章 新入门的弟子吵吵闹闹,倒比在浮山时,看起来更像孩子。 想想也是。 浮山上的弟子大多出身凡尘,从小便在这片土地上生长,让他们下山,相当于让他们回家。 白霜清点完人数,抬剑指着他们身后的院子:今晚,你们就歇在这里,明日一早,我们启辰去幽冥秘境。 这里是小浮山,师兄没来过吧?白霜目送弟子们远去,转身对燕容意感慨,十年前,传送阵还是谁都能进的。 十年后呢? 十年后,浮山派已经在传送阵边上建了名为小浮山的庭院,专门给想上山的修士落脚。 燕容意在思过崖关了十年,物是人非,世间的一切都变了。 我们也歇歇吧。站在他们身边的忘水,敛去眼底的愁绪,引着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看见远处有灯火亮着,便道,执法队的执法者也经常在这里歇脚,等天亮了再上山。 难道是殷师兄回来了?白霜顺着忘水的目光望过去,悄声说,他住的院子里有光。 我等会儿去看看。忘水蹙眉摇头,示意他们跟上自己的脚步,回来便回来吧,与我们没有干系。 燕容意敏锐地察觉出忘水语气中的冷硬,悄悄拉了拉白霜的衣袖。 白霜似有所觉,扭头对他翻了个白眼。 燕容意:??? 他莫名其妙地进了卧房,歇下的时候,还觉得莫名其妙。 哒哒哒! 窗边忽然传来有规律的闷响。 燕容意一把抱住承影剑,翻身下床:谁? 还能有谁?白霜从外面将窗户推开,鬼鬼祟祟地翻进来,这儿是小浮山,外人也进不来! 他看清来人,松了口气:你来做什么?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白霜理直气壮地瞪了燕容意一眼,你拉我的衣袖了! 燕容意:行吧,随你怎么理解了。 白霜在房里转了两圈,觉得蒲团不合适,床也不合适,最后干脆坐在了窗框上:殷师兄的事,你别太在意,毕竟你也有错。 燕容意压根不知道白霜口中的殷师兄是谁,敷衍地点头。 你总是这样。却不料,他的态度激怒了白霜。 少年剑修蹙起眉,眼神在月光下,荡漾起名为不善的光:你总是这样优柔寡断。要是你好好拒绝殷师兄,不给他不切实际的希望,他最后也不会看破红尘,选择修无情道! 燕容意: 燕容意眼前一黑:等会儿,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可是合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了! 白霜:呵。 白霜:燕师兄,你有本事在殷师兄面前玩失忆,看他打不打你。 燕容意虚弱地靠在床边,觉得前几任穿越者真是太厉害了,一个又一个黑锅,他背都背不完。 不,这不是黑锅。 这完全是人渣的级别啊。 你是说,我以前吊着殷姓殷的?燕容意不死心地追问,没有误会吗? 有什么误会?白霜扭头不想看他,像是多看一眼,自己也会沾染上人渣的气息,当初殷师兄对你多好啊!但凡去了秘境,得到的宝贝都给了你你倒好,从不珍惜! 后来他大概是憋不住表白了吧?白霜幽幽叹息,联想到了自身的情况,凄凄惨惨地抱住剑,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肯定拒绝了。反正那天以后,殷师兄就修了无情道燕师兄,你要去哪儿?! 白霜拽住鬼鬼祟祟地往门外溜的燕容意,冷笑:殷师兄住在你的左边,忘水师兄住在你的右边。 你是想被殷师兄的无情剑砍死,还是被我的春雪剑刺成莲蓬? 前有狼后有虎,燕容意哭丧着脸说:我哪儿不去,行了吧? 白霜满意地放下剑,重新蹦上窗台:其实我挺好奇的,你到底是怎么拒绝殷师兄的? 单纯的拒绝,他也不至于修无情道。白霜蹙眉沉思片刻,看燕容意的神情忽然变了,你不会玩弄殷师兄的感情了吧?! 燕容意第一反应就是摇头。 但他转念一想,前八任穿越者中的某一位,很可能玩弄了这位殷师兄的感情。 于是燕容意再次迟疑起来。 白霜见状,乐了:你还真是没良心,迟早师尊也会被你气到去修无情道! 燕容意想起承影尊者毫无温度的手和冰冷的目光,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承影尊者不修无情道,胜似修无情道。 在他怀里的承影剑不甘心地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见无人搭理自己,只得沉寂下去。 白霜离开后,燕容意枯坐在床头,惴惴不安地思考自己单独回浮山的可行性。 承影尊者虽然看起来不好相与,但和他没有感情纠纷啊! 燕容意痛苦地捂住脸,盯着被月影纱缠绕住的右手,忽然想起了忽略许久的《攻略》。 自从右手被缠住,他就再也没翻开过《攻略》了。 月色如水。 燕容意关上窗,吹熄了烛火,小心翼翼地拆下月影纱,手背上的九瓣血莲再次散发出妖冶的光。 会不会有新的内容呢?燕容意抬起右手,默念了九次翻页,新的字迹赫然出现在书页上。 三天后进入幽冥秘境,获得大机缘。 还真有他倒吸一口凉气,压抑住满心的不安,将右手重新用月影纱缠住。 《攻略》说他会在幽冥秘境中获得大机缘。 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燕容意有些犹豫不定。 先前,《攻略》上出现了能让他逆天修行的功法,可他看不懂,无从印证真伪。 如今,又如何判断《攻略》上的内容是真还是假呢? 燕容意转念一想,承影尊者让他去幽冥秘境寻无极草,以炼制恢复修为的丹药,《攻略》上所说的大机缘,应该也是一个意思。 反正要去。燕容意隔着月影纱拍拍手背,望向摆在床头的承影剑,有师父在,肯定没问题吧? 他说完,隐隐约约瞧见承影剑散发出了光辉,连忙将月影纱扒开,承影剑却还是老样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仿佛刚刚的光芒是他的幻觉。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16) 看错了吗?燕容意好笑地摇头,可能是最近老想着师父的缘故吧 他躺在床上,将双手枕在身后,无语地嘀咕:不过,姓殷的和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燕容意百思不解的事,另一个人知道真相 浮山七大长老之一的开阳长老座下,有一天赋极佳的弟子,名为殷勤。 殷勤无父无母,在拜入浮山派之前,是个乞儿,后跌进了浮山派的传送阵,被路过的开阳长老捡回去,当了亲传徒弟。 殷勤天赋高,肯吃苦,很快就成了浮山派年轻一辈的翘楚,后来更是被承影尊者选为执法者。 奈何,殷勤在修炼上有天赋,在识人方面,着实有些问题。 他眼瞎。 看上了浮山派最没心没肺的剑修浮山派的大师兄,燕容意。 燕容意这个大师兄当得,和别的门派的大师兄不太一样。 别的门派,师兄都是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地带着师弟修炼,到了燕容意这儿,他自个儿成日遛猫斗狗,没个正行不说,哪个长老收了新徒弟,他还非得亲自撩一撩。 殷勤沉闷惯了,骤一遇上燕容意这么热情的,没招架得住,动了凡心。 可惜燕容意只把他当师弟,偷喝酒时才想起他。 于是先发现殷勤心思的,反而是同样对燕容意产生旖念的承影尊者。 当殷勤第无数次将喝得酩酊大醉的燕容意送回到承影尊者的洞府门前时,承影尊者发了怒。 殷勤扶着燕容意跪在凌九深面前,双膝深陷在雪里,嘴角溢出鲜血,望着燕容意的神情,却出奇地柔和:师尊,切莫责罚师兄。 我为何要罚他?凌九深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攥紧,五指深深扣进掌心。 也是。殷勤咳出一口鲜血,喃喃自语,是我邀燕师兄喝酒,不是他找我师尊不必罚他。 三言两语,已将所有的责罚拦在了自己身上。 你心悦他? 殷勤猛地抬起头,望进承影尊者风雪弥漫的双眸,又仓惶垂眸,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求师尊成全。 他坦然承认,天地为之色变。 凌九深静静地站在原地,等殷勤的身影彻底被积雪淹没,才淡淡道:本尊不允。 短短四字,看似平静,实则已经道心不稳,胸腔里气血翻涌。 凌九深俯身,伸出鲜血淋漓的双手,将燕容意打横抱起,然后一步一步,走进洞府。 他在身影隐进洞府前,驻足,凝视着燕容意微红的脸颊,迟疑地将冰冷的唇印在了他的唇边。 只一瞬,便如饮花蜜,酌琼浆。 凌九深慌了神,呼吸间,抱着燕容意出现在洞府深处,继而猛地咳出一口精血。 风里,是殷勤疯魔般的怒号。 凌九深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没有丝毫悔意。 他把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贴在燕容意唇边,小心翼翼地抚摸,仿佛抚摸一片脆弱的花瓣。 容意 作者有话要说:  燕容意:原来我是个渣男 是不是应该改个更新时间,感觉11点太迟了_(:з」)_感谢在20200410 22:53:46~20200411 22:0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室、Giraf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身处小浮山的燕容意猝然惊醒,捂着脸,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整整一个晚上,他都在梦里躲避看不清脸的殷姓师弟。 姓殷的拎剑追在他身后,喊:感情骗子,纳命来! 燕容意从浮山派的山脚下,一直跑到山顶,最后抱住承影尊者的大腿,方才脱身。 师父啊燕容意蔫蔫地望着承影剑,心道,你把徒儿带回浮山吧。 念头刚起,窗外就再次传来了熟悉的敲击声。 燕容意无语地从床上爬下来:白霜,你就不能走正门?大白天的,你还要翻翻 他打开窗户的手微微颤抖,和窗外穿着黑色劲装的剑修打了个照面。 燕师兄,好久不见。来人手执长剑,面容俊美异常,只是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说话时,神情宛若提线木偶一般僵硬。 殷师兄?白霜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你起得好早燕师兄,你也醒了? 原来,这就是那个毅然决然地转修无情道的殷勤。 燕容意警惕地对殷勤点了点下巴:好久不见。 殷勤淡漠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片刻收回视线,转身问白霜:你们要去幽冥秘境? 嗯,带新入门的弟子下山历练。白霜笑着拍了拍殷勤的肩膀,两个人的关系看上去还算可以,你呢? 殷勤僵硬地回了白霜一个勉强称之为微笑的微笑:我刚从南招提寺回来。 南招提寺出事了? 无事。殷勤摇头,南招提寺的不愁道友和不烦道友论道,想找个见证人,便写信到了浮山,师父觉得我很合适,就让我以执法者的身份去做个见证。 白霜绷不住笑出声:是了,也就只有你愿意听他俩讲佛法。南招提寺的秃驴一个赛一个啰嗦燕师兄,忘水师兄刚刚在前院找你,你去看看吧。 燕容意听得津津有味,忽然被打断,脸上露出了意犹未尽的神情。 再不去,扶西就要来烧你的袍子了。白霜见状,嘴角一抽,还是说你带了很多件长袍,不怕烧? 燕容意哪里有很多道袍? 就身上这一件,明天还不知道换什么呢! 他为了不裸\\奔,和殷勤匆匆打了声招呼,眨眼跑没了影。 白霜目送燕容意远去,脸上的轻松当然无存,须臾,叹了口气:殷师兄,你和燕师兄真的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殷勤打断白霜的安慰,却又忍不住问,我听他呼吸凝滞 燕师兄失去了修为。白霜满脸悲痛,一拳砸在窗框上,咬牙切齿,从思过崖出来,没死就算不错了! 白霜抱怨完,强迫自己冷静:殷师兄,我先前拜托你调查的那件事,可有眉目了? 殷勤摇头:我去了忘忧谷,也以执法者的身份,查验了那些死去弟子的记忆。动手的的确是燕师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白霜见殷勤蹙眉,眼前一亮,是不是另有隐情? 不。殷勤冷冰冰道,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忘忧谷的弟子不反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霜,杀人的是燕师兄,这一点肯定没错,但是燕师兄动手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鬼修都失去了意识。可哪怕是清醒的鬼修,也没有还手。 白霜心里腾起了凉意:那些鬼修真的一动不动地任凭燕师兄处置吗? 殷勤沉默点头。 怎么会这样?白霜茫然不已,其实忘水师兄也看过那些弟子的记忆,我却总也不信我不相信燕师兄会无缘无故地杀\\人。 我也不信。殷勤将本命飞剑夹进臂弯间,缓缓擦拭,所以我此行去南招提寺,还问了不愁一个问题。 不愁的名气和曾经的燕容意旗鼓相当。 只不过,不愁出名,不是因为容貌或修为,而是因为他曾经把自己的恩师气得闭关三十年,且在出关后,对天立誓,此生再不收徒,且不与弟子论理。 如若破戒,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有人笑称,不愁不愁,哪里不愁?明明愁到白头。 南招提寺的佛修没有头发,自然也不能白头。 但和他们论辩的修士,不是白了头,就是没了头发。 白霜打了个寒颤,敬佩地注视着修无情道的殷勤:不愁如何说? 不愁在那些鬼修出事后,曾经去忘忧谷念经超度他们的亡魂。殷勤擦完剑,一字一顿地说,那些鬼修的魂魄,没有任何怨恨。 没有怨恨,既不是枉死。 白霜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倏地断了。 他鼻子发酸,仓惶转身,望着明媚的朝阳,喃喃自语:我就知道燕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殷勤没有白霜那么乐观,低声道:就算鬼修的魂魄没有怨恨,动手的也是燕师兄。 一定是有原因的。白霜脸上的喜意在想到燕容意时,土崩瓦解,他不敢在忘水面前胡言乱语,就逮着殷勤,使劲儿发泄心中的不满,你知道吗?我和忘水师兄去思过崖接燕师兄出来的时候,他还跟我们玩失忆,说不记得我们是谁也就扶西单纯,信他的鬼话! 可怜的重明鸟在忘水的窗外打了个喷嚏,喷出了好几颗金灿灿的火星。 白霜抱怨完,见时间不早,就和殷勤打了声招呼:具体的事,等我们回浮山再说吧。 燕容意都不急着洗清谋害忘忧谷弟子的嫌疑,他们急又有什么用呢? 等等。殷勤却难得主动地叫住白霜,燕师兄没了修为,如何跟你们进幽冥秘境? 师尊把承影剑给了他。 殷勤闻言,僵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承影剑 那是凌九深的本命飞剑。 修为越高深的剑修,与本命飞剑之间的联系越深,别说是凌九深,就连殷勤,都不舍得与自己的无情剑分开。 可凌九深居然将承影剑直接给了燕容意。 对于达到人剑合一的修士而言,那必是撕裂元神之痛。 我不及你。 殷勤闭上双眼,握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周身腾起了隐隐的气浪,当一切都平息后,才再次睁开眼。 此时,殷勤眼底再也无一丝人气,看上去更像一具没有感情的傀儡了。 到处找忘水的燕容意并不知道,殷勤的无情道又因为自己更进了一步。 他戴着执法者的面具,在小浮山内兜兜转转,最后跟着新入门的弟子,才找到忘水。 忘水又拿着那本花名册,在核对每一位弟子是身份。 燕容意觉得忘水比自己更适合当浮山派的大师兄。 他偶尔回忆起的属于原身的回忆里,那个燕容意也和他一样,从不管浮山派大大小小的琐事,但凡师父布置了什么任务,最后都是塞给忘水了事。 我来帮你吧。燕容意心生歉意,走到忘水身边,顺手接过花名册。 忘水意外地看他一眼,继而了然道:殷勤去找你了。 语气肯定,连师兄弟之间的敬称都懒得用。 燕容意迟疑地点头:的确去找我了,不过 我和他说过无数回!忘水压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掌心猛地用力,一个弟子的名牌就扑簌簌地化为了灰烬,道侣的事强求不得,你不愿意,他还能强迫你吗? 燕容意:? 忘水:我们浮山派出身的修士,怎么能为了私情,放弃剑道,去修什么无情道? 燕容意:?? 忘水:浮山剑意,天下第一!他丢尽了我们浮山派的脸! 燕容意:??? 刚赶到院中的白霜瞧见这一幕,急匆匆跑来,先帮弟子恢复名牌,再将燕容意拉到一旁:你是不是在忘水师兄面前提殷师兄了? 燕容意尴尬点头。 提不得。白霜扶额叹息,忘水师兄平生最恨舍弃剑道之辈。 殷师兄入无情道后,他反应尤为强烈。 忘水师兄说,就算殷师兄还是剑修,也不是纯粹的剑修了。 燕容意似懂非懂地抱着承影剑:那我这种失去修为的 白霜脱口而出:废物。 燕容意: 咳咳。白霜掩饰地轻咳几声,把他掌心里的花名册抽走,核对弟子人数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燕师兄呢?还是交给我吧。 言罢,怕燕容意反悔,直接将扶西从忘水的肩头扯下来,丢进他的怀里:扶西,快带燕师兄去用早点。 在忘水肩头打瞌睡的扶西,茫然地扑腾了两下:早点,什么早点?他不是早就辟谷 重明鸟话未说完,被白霜毫不留情地丢出了院子:燕师兄,你看,扶西已经去用早点了,你快跟着去吧。 燕容意: 你们浮山派的剑修到底怎么回事啊??? 燕容意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院外,刚把扶西捡起来,就遇到了另一个他不想遇见的人。 殷勤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负剑立于院外:燕师兄,我和你们一起去幽冥秘境。 燕容意:不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笑眯眯的忘水遇见殷勤后,立刻开启丧病模式:浮山剑意,天下第一!!!!!!! 燕容意:就很想回思过崖 感谢在20200411 22:05:22~20200412 22:5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雯子(*?▽?*) 30瓶;羽扇青 13瓶;旧人新醅 10瓶;Xane 1瓶;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17)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不妥。 真的不妥。 万一耽误你修无情道可怎么办啊? 燕容意是这么想的。 可惜,他的意见不在大家的考虑范围之内。 原本忘水也不同意殷勤的加入。 毕竟在他看来,修无情道的殷勤连剑修都不算。 但白霜在一旁提醒:燕师兄没有修为。 忘水就立刻点头同意了。 这就是废物的待遇。扶西趴在他肩头哈哈大笑。 燕容意黑着脸把重明鸟丢出院子,心情复杂地望着这支护送新入门弟子的队伍,欲言又止。 连他在内,院子里共有四位浮山执法者。 这般声势浩大,要是被其他宗门的修士瞧见了,不知道作何感想呢。 燕容意摇了摇头,跟在弟子们身后,晃出了小浮山。 小浮山外,既是人间。 身着蓝袍的浮山弟子们一现身,门外的人群立刻聚拢过来。 有富绅拖家带口,给孩子送行,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和跃入龙门的乞儿告别。 一入仙门,便要斩断俗缘。从小浮山出来的弹指一瞬,是他们和亲人最后的见面机会。燕容意发呆时,殷勤毫无感情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师尊仁慈,允许弟子们在小浮山和亲人做最后的告别,等他们从秘境中回来,就再不能和俗世中的人有任何牵扯了。 不过也有例外。 比如林瑶音和白垣,出身修仙世界,或家中长辈是散修,此刻就没有离别之苦,站在队伍里,静静地等待着这场告别结束。 仙缘难得,是福也是祸。 如今这些蓝袍弟子在凡人看来,已经脱胎换骨,走上仙途,可他们自己心知肚明,修仙之途崎岖蜿蜒,蓝袍只是浮山派最低等的弟子,他们的路还有很长。 燕容意恍惚中觉得此情此景很熟悉,头隐隐作痛起来。 他对你好吗?偏偏这时,殷勤还在他耳边低语。 燕容意忍不住蹙眉:什么? 殷勤微垂着头,捏着无情剑的手颤抖了一下:师尊他对你好吗? 你在开玩笑吗?燕容意伸手轻轻按压眉心,不明白殷勤此话何意,半是认真,半是调侃,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师父不仅没把我赶出浮山派,还要帮我恢复修为世间有比他对我更好的人吗? 话音未落,殷勤的神情竟已是惨白至极,嘴角更是溢出了血丝。 燕容意吓了一跳,叫着忘水的名字跑过去:姓殷的怎么吐血了? 忘水揣着手,雌雄莫变的漂亮脸蛋上浮现出冷漠的笑意:吐血了?是好事。 燕容意:? 白霜将他拉到一旁,责备道:修无情道的修士动情之后,会反噬。 燕师兄,你又去招惹人家做什么? 燕容意百口莫辩,绕回队伍后排,犹犹豫豫地从承影剑外扯下一小段月影纱,递给殷勤:你还好吧? 殷勤惨笑一声:多谢燕师兄关心。 不必不必。燕容意摆着手,重新抱住承影剑,不敢再说什么,却架不住,殷勤宁愿吐血也要和他说话。 燕师兄,师尊真的把承影剑给你了? 是啊,他扯开月影纱,给殷勤看承影剑,在这儿呢。 殷勤:还真是 然后吐了一口血。 燕容意:? 殷勤:燕师兄,你没有修为,是怎么从浮山上下来的? 燕容意:承影剑带我下来的,可能是师父施了法术吧。 殷勤:这样啊 然后又吐了口血。 燕容意:?? 殷勤:燕师兄,师尊是如何允许你下山的? 燕容意:师父说以前总是阻拦我,这次不你好好说话,别吐血。 殷勤用月影纱擦着嘴角,信誓旦旦地说:不吐了。 然后再次喷了口血。 燕容意:??? 燕容意撇下殷勤,走到白霜身边,严肃道:我觉得殷勤喜欢我师父。 白霜: 燕容意:我一提师父,他就吐血。不是对我师父动心,还能是什么? 白霜: 他好像知道殷师兄为什么要修无情道了。 时间差不多了,归队吧。站在不远处的忘水拍了拍手,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白衣剑修戴着执法者的面具,少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多了几分肃杀之气:浮山派弟子听令! 以白垣为首,包括白霜在内,都高声答:弟子在! 启程!白霜执剑而立,雪白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抬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又去看暗自垂泪的蓝袍弟子们,等人群散去,才淡漠道,今日一别,他日再见,你们容颜不老,他们则是坟堆下的一捧黄土。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弟子们答:明白! 有些人擦干泪,不复先前悲伤,有些人口是心非,频频回头,等看不见故人,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忘水没有再多言,心知有些人的仙途刚刚开始,有些人的仙途则已经到了终点。 然,仙缘既是如此,现在醒悟之人,未来又会坠入凡尘,现在执迷不悟者,以后也可能有大彻大悟的一天。 红尘万丈,天道向来不公。 浮山下有小浮山,小浮山又在浮山镇中央。 浮山镇紧靠幽冥秘境,镇中除了世世代代居住在此的居民,就是从各地赶来,想要进幽冥秘境,或是拜访浮山派的修士。 行色匆匆的修士见到一水的蓝色道袍,都恭敬地避让到一旁,又见浮山派的弟子身旁跟着四位戴着面具的执法者,大宗门的修士还好些,散修直接被吓跑了。 浮山执法者,修的是以杀止杀的剑道,断的是世间的纷乱阴阳。 可是真正问心无愧的,又有几人呢? 正午时分,浮山弟子走出了浮山镇。 他们回身对浮山镇的城墙行礼,算是彻彻底底地断了尘缘。 忘水从储物袋中取出巴掌大的扁舟,往空中一挥,舟随风长,很快溢出流光的飞舟就浮在了半空中。 浮山派的弟子们鱼贯而入,忘水和白霜御剑而起,一落于舟前,一人落于舟后。 燕师兄,我们也走吧。殷勤踏上无情剑,耐心地等着燕容意。 燕容意额角滑下一滴冷汗,摸了摸怀里的承影剑。 这剑怎么不主动带他飞了??? 燕师兄?殷勤脸上浮现出僵硬的疑惑,你若是不方便,我可以和你共乘一剑。 这样啊燕容意犹豫着低头,还没来得及答应,怀里的承影剑就猛地蹿起来,将殷勤撞到一边,再化为流光闪到他脚下。 承影尊者的元神隐去身形,搂着燕容意的腰,御剑悬浮在飞舟旁。 夕阳熔金,红衣剑修踏着血似的夕阳,负剑而立。 你就那么喜欢和别人共乘一剑?承影尊者咬牙切齿的质问终究只能说给风听。 同一时间,白霜仰起头,眼眶忽地发热,仿佛瞧见了昔日浮山大师兄踏剑而来,红衣似火,宛若画中走出的谪仙。 燕师兄!白霜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高呼,燕师兄! 忘水和殷勤微微愣神,继而也跟着无奈行礼:燕师兄。 飞舟上的弟子们不明所以,不过见三位执法者都在行礼,便也跟着高呼:燕师兄,燕师兄! 燕容意静静地立于剑上,眼前滚过猎猎风雪。 原身的回忆又浮现在了眼前 傍晚时分,两道白芒从天边飞来。 身着白袍的浮山派弟子御剑飞在半空中。 晚课要开始了? 快一点!前几日来报信的仙鹤不是说师尊要出关了吗? 师尊已经闭关了五十年,错过这次晚课,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 他们不断掐着剑诀,催促脚下的飞剑提速,可是云海中的浮山却像是海市蜃楼,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糟了。其中一人止住身形,护山大阵! 这是护山大阵?另一人也停了下来,面露不解,我们掐着时间,日夜兼程往回赶,怎么都不可能迟到啊! 难不成师尊提前出关了? 那我们怎么办?护山大阵一但开启,没有特定的玉牌,谁也进不去! 你身上还有传音符吗? 两天前就用光了! 两个浮山派的弟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通乱飞,无意中撞上护山大阵,瞬间引来两道手臂粗的天雷。 粗壮的闪电卷着狂风,直奔两位弟子而去。 一位弟子吓傻了,另一位咬牙提剑而上。 眼见闪电轰然而至,两位弟子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一道血红色的光突然破空而来! 只见银紫色的闪电被红芒拦腰截断,红色的剑影舞成了细密的网。 碎裂的闪电化为星星点点火花,余下的一点威力在两位弟子发间噼里啪啦炸开。 他们齐齐抬头,护山大阵散去,露出悬浮在空中的巍峨高山,浮山。 浮山山下是成群的巨鲲,此刻巨鲲的羽翼遮天蔽日,卷起飓风,两位弟子站在剑上摇摇欲坠,同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踩剑向红芒飞去:燕师兄! 红衣剑修循声回头,桃花眼微弯,眼尾一点泪痣红得像血。 端得是丰神俊朗,气质无双。 没事吧? 嗓音更如玉石相碰,清脆悦耳。 两位弟子齐齐摇头,目光落在燕师兄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红衣似火,袖袍翻飞,恍若灼灼烈焰。 整个浮山派只有燕容意穿红衣。 因为他是承影尊者的徒弟,万里挑一的天才。 他从回忆中抽身,耳畔还回荡着轰隆隆的雷鸣,浮山弟子感激的话语也未曾远去。 燕容意回首,飞舟上的弟子们目光热切,与那日救下的两位师弟一般无二。 他鼻子发酸,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你还在吗?燕容意喃喃自语,握拳负于身后。 或许真正的燕容意还在这具躯壳里,绝望地看着自己从天之骄子,沦落为凡人都不及的废物。 只是一时的。他暗中发誓,燕容意就是燕容意,浮山派的大师兄,无人能及。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周三入V,嘿嘿_(:з」)_终于可以看见自己的封面了感谢在20200412 22:59:30~20200413 18:2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孤鹜爱枇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煎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离开浮山镇,御剑向西行两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幽冥秘境。 燕容意从承影剑上跳下来,正正好撞上一个念经的佛修。 阿弥陀佛,施主是想压死小僧吗?身披袈裟的佛修揉着腰,唉声叹息,善哉善哉呀。 燕容意有些不好意思,他毕竟不是真的浮山派大师兄,御剑功力有待提升,歉意道:失误,失误。 不愁道友。跟在燕容意身后的殷勤突然出声。 紧随而来的白霜闻言,立刻把收进剑丸的飞剑再次祭出来,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众人眼前:天色不早了,我还是在秘境门口等你们吧! 哎呀,那不是白霜小友吗?怎么走了不愁遗憾地望着天边的剑影,转身笑眯眯地对燕容意道了声佛号,好久不见,燕道友。 不愁道友? 燕道友不记得我是正常的。不愁见燕容意面露疑惑,并不意外,五十年前,我曾有幸听承影尊者讲过道法,那时燕道友就站在尊者身边,也是一袭红衣,真真是让人难忘呢! 燕容意望着面前慈眉善目,看上去和白霜年纪差不多大的佛修,心中不由生出亲近之感:不愁道友也要去幽冥秘境? 阿弥陀佛,是的。不愁指着远处一片身披袈裟的佛修,温和道,我们南招提寺今年也收了不少弟子。 辛苦辛苦。 不辛苦。不愁笑眯眯地转着手里淡金色的佛珠,相逢是缘,等从秘境中出来,我们两派的弟子好好切磋一下吧。 ? 弟子切磋完,我们也热热身。 ?? 不愁是武僧出身。忘水带着新入门的弟子走到燕容意身边,悄声道,燕师兄可千万别答应他。答应了,他能坐在秘境门口,等着我们出来,然后和我们切磋到爬不起来为止。 笑容僵在燕容意的脸上,他抱起承影剑,撒腿狂奔:我去找白霜! 忘水,你带着新入门的弟子快些走,我们在秘境门口汇合! 不愁注视着燕容意远去,再次遗憾道:呀,燕道友怎么也走了呢? 殷道友,还是你同我切磋吧。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18) 殷勤面无表情地摇头:你打不过我。 不愁丝毫没有被揭底的窘迫,乐呵呵道:前几天打不过,不代表今天打不过,今天打不过,也不代表未来打不过。殷道友殷道友,你怎么也走了呢? 不愁望着远去的剑修,摇头叹息:还是缘分不够啊。 * 幽冥秘境的入口是一汪淡蓝色的泉水。 燕容意找到白霜时,后者正俯身望着秘境入口,他便也低下头,谁料视线猝然下坠,犹如鲸吸百川,一时竟陷入了恍惚。 他怀中承影剑似有所感,猛地一震嗡鸣。 燕容意堪堪回神,捏着眉心问:不愁怎么那么喜欢切磋? 武僧都这样。白霜抿唇抱怨,显然陷入了不好的回忆,打不过或是打得过,都要在你耳边复盘整场对决,连你出了什么招,摆了什么姿势,都描述得一清二楚啰嗦死了。 他们说话间,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淡蓝色的泉水,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噗通声。 谁?!白霜猛地低头,淡蓝色的泉水翻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似是有人来过。 怎么了?忘水姗姗来迟,见白霜紧盯着秘境入口处,蹙眉将人拉到身边。 刚刚有人背着我和燕师兄进入秘境。白霜紧张地握着剑,这等偷偷摸摸之辈,绝对不安好心! 忘水看了看仍在状态外的燕容意,又看了看摩拳擦掌的弟子们,缓缓摇头:就算他不安好心,也已经进入了秘境每一个进入幽冥秘境的修士都会被随机传送到秘境的任何角落。我们或许连他的面都碰不到。 若是碰到,也无妨。 浮山派的剑修走的是以杀止杀的路子,最不怕斗法。 至于刚入门的新弟子 从踏入秘境这一刻起,命就由天了。 白霜只能作罢,等着忘水将弟子一一送进秘境,才皱着眉跳入泉水。 燕师兄,走吧。殷勤收起剑,跟在白霜身后,眨眼间,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但愿真有大机缘。燕容意抚摸着被月影纱缠住的右手,抱着承影剑,屏住呼吸,纵身一跃 预料中的窒息感并没有传来,他似是穿过一层薄薄的水膜,再睁眼,人已置身于幽蓝色的荒原之中。 燕容意缓了缓神,发现幽蓝色的光芒源自脚边的花。 它们在漆黑的空间内绽放,汇成蓝色的海洋。 燕容意身边没有任何浮山派的弟子,静谧的空间里也只有风声在静静地流淌。 他思索片刻,将承影剑外的月影纱扯去,然后提剑淌过花海。 无数闪着荧光的飞虫随着燕容意的步伐腾空而起,宛若璀璨的星辰,倏地汇聚成了奔流的银河。 他跟着这条不断涌动的河流往前走,最后发现了更亮的光源不愁的脑袋。 燕容意:??? 燕容意生生止住步伐:不愁道友? 燕道友。不愁转身,脸上还挂着温润的笑意,好巧。 不是巧。 是阴魂不散。 但在秘境里遇见认识的人,总归是幸运的。 燕容意叹了口气,望向脚边的花,问:不愁道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极乐花。不愁弯腰,折一朵花递到他面前,忘忧谷有很多,燕道友不知道吗? 燕容意眉毛一挑,莫名不安:我为何会知道? 也是,燕道友贵人多忘事。幽蓝色的花瓣被不愁用手指碾碎,佛修暗道一声佛号,走吧,浮山派的弟子就在前面。 燕容意握紧了手中的承影剑,总觉得面前的不愁有些异样。 但一来,他没有前几任穿越者的记忆,并不清楚南招提寺的不愁到底是怎样的人。 二来,秘境只有一条道,不愁不走,他也得走。 燕容意警惕地跟在不愁身后时,位于洞府内的承影尊者嘴角又溢出了鲜血。 元神离体对修士而言,实乃大忌。 燕容意进入了幽冥秘境,凌九深承受的,就不单是元神离体的剧痛,还有幽冥之火的灼烧。 这便是秘境的限制。 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幽冥秘境只是无数秘境中,最寻常的一个,可对元神而言,幽冥秘境就是无间地狱。 容意凌九深咳出一口血,手掐剑诀,将元神隐在承影剑最深处,独自承受烈火灼心的剧痛。 握着承影剑的燕容意已经跟着不愁走到了极乐花花海的尽头。 花海的尽头居然是陡峭的悬崖。 燕容意想起了浮山上的思过崖。 那里狂风暴雪,寒意刺骨,而这里,哪怕是悬崖峭壁也弥漫着诡异的芬芳。 浮山派的弟子呢?燕容意站在悬崖边看了半天,转身问不愁。 不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此乃幽冥秘境第三关卡。燕道友只要再向前一步,跃下悬崖,即可寻到浮山派新入门的弟子了。 燕容意颔首:跳下去就可以到第四关卡? 正是。 燕容意轻轻摩挲着承影剑的剑柄,嘴里说着:既然如此,我便去看看吧。 执剑之手却猛地抬起,承影剑出鞘,潋滟剑光直冲天际! 不愁反应不可为不快,抬手举起佛珠,硬生生抗下这一击,继而连退数十步,捂住胸口,慈悲的面容在剑光的映衬下,逐渐扭曲。 你不是不愁。燕容意淡然地站在悬崖边,血红的衣袍随着剑光,肆意翻飞。 寻常人只知幽冥秘境有三重关卡,连重明鸟扶西,都是在听了承影尊者的话以后,才知道第四重关卡的存在,浮山派新入门的弟子又怎么会在那里呢? 你是谁?燕容意再次抬起手臂,青色的长剑在他手里发出嘹亮的剑鸣。 他虽不没有修为,可这具身体师从天下第一剑修,哪怕手里只有一根木棍,也能流畅地使出剑法。 风呼啸而至,浓雾在他们头顶汇聚。 承影剑居然在这片天地间引来了雷云! 不愁见状,甩开身上碍事的袈裟,面前涌动起浓稠的黑色雾气。 他化手为钩,从浓雾内拎出一个失去意识的小姑娘。 林瑶音。燕容意的心骤然一沉。 不愁怪笑起来:我本来抓的不是她,可你们浮山派新收的那个姓白的弟子,说她和玉璇长老有关系那我就不客气了。 燕容意紧盯着不愁手里的林瑶音:你到底要如何? 我要你跳下去,受幽冥之火的灼烧,灰飞烟灭,永无葬身之地! 燕容意蹙眉:若我不愿意呢? 不愿意?不愁冷笑,不愿意啊我就把她扔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不愁居然将手里的林瑶音猛地向悬崖下掷去! 燕容意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本能踩剑狂追而去。 此时他早已忘了自身没有修为,亦忘了自己就是一缕穿越到燕容意身体里的幽魂。他与承影剑融为一体,眼前只有那个不断下坠的娇小人影 差一点,还差一点点! 眼见燕容意就要触碰到林瑶音蓝色的衣角,悬崖下突然燃起无边的黑色火焰。 幽冥之火俊美的修士眯起了桃花眼,眼角的泪痣散发出血光,他咬破嘴唇,纵身跃下飞剑,电光火石间,将不断下坠的林瑶音狠狠向上一抛,师父! 承影剑似有所感,接住林瑶音,可让自己已经被黑色的火舌彻底吞没,连影子都不见了。 容意! 千万里之外,云海之上的浮山,护山剑随着承影尊者出关,阵轰然碎裂。 无数浮山弟子口吐鲜血,云海中浮游的巨鲲发出悲鸣,雪白的羽翼上坠落下无数血红色的天火。 浮山镇里的人们纷纷抬头,失神地望向绚烂的天空。 在他们看不见的云海之上,响起了悲歌。 容意!承影尊者骤然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渗出隐隐血光,容意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柄青色的莲花魂灯。 微弱的火苗随着承影尊者的呼吸,在花心里摇曳。 不凌九深苍白的手指探了过去,像是要将火光护在掌心,可不待他靠近,属于燕容意的魂灯就猝然熄灭了。 凌九深的眼角猛地滚下两行血泪。 他踉跄着走出洞府,将失去温度的魂灯小心翼翼地贴在胸口之上。 容意,等等为师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发肥肥的V章了!!!呜呜呜希望大家支持正版QAQ感恩比心 大家收藏一下预收《重生成暴君掌中娇》(《徒儿们放过为师吧》也收藏收藏吧QAQ) 镇国侯府的小少爷夏朝生,身为太子伴读,寄养在宫中,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了五年。 到头来,非但没能成为太子妃,还被赐婚给了残废王爷,穆如归。 传闻穆如归性情残暴,臭名昭著,因为自己不良于行,便打断了身边所有仆从的腿。 婚讯传出当天,太子冒雨在大殿前长跪不起。 夏朝生也病倒在榻上,眼看就要为情归西。 人人都觉得夏朝生和太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觉得他会为爱抗旨不从,却不料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挣扎着爬上了穆如归的花轿! 重活一世,夏朝生知道太子并非良人,日后不仅会抄他家满门,还迎娶了他的庶弟为后,将他打入了冷宫。 反而是那个看似落魄的残废王爷,终有一天会前程似锦,权倾天下。 也只有那个人,甘愿受史官口诛笔伐,背负千古骂名,身披银甲,将他冰冷的尸身从冷宫中,一步一步抱了出来。 【排雷】 1.强弱弱弱弱弱弱,放飞自我产物 2.生子生子生子生子生子 感谢在20200413 18:25:10~20200414 13:5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闹海 1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狂风怒号,凌九深漆黑的衣袍在风中翻飞,他如同一只失去羽翼的苍鹰,悲伤地矗立于天地之间。 容意凌九深死死攥着那柄魂灯,片刻,骤然起身。 浮山上下,万剑齐鸣。 连修为深厚的七位长老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本命飞剑,露出惊慌的神情来。 同一时间,凌九深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而幽冥秘境内天崩地裂,原本分散在各地的修士们齐齐坠入第三重关卡。 极乐花海亮如白昼,风中卷起了细雪。 忘水等人茫然地从地上爬起,见半空中浮现的漆黑人影,皆怔住,继而仓惶跪拜:师尊! 承影尊者并不理会,他抬手,五指微微一颤,掐住了不愁的咽喉。 不愁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的血,面容扭曲,顷刻间化出原型,原是忘忧谷的鬼修鬼夏。 承影承影尊者鬼夏自知难逃一死,哈哈大笑,就算你是天下第一剑修又如何?你你的徒弟已经被幽冥之火吞噬了咳咳! 胡言乱语。细小的冰晶汇聚在半空中,折射着极乐花幽蓝色的光,映照着承影尊者满脸的肃杀。 鬼夏嘴角的血迹瞬间冻住,变成大小不一的血块,扑簌簌地往地上落下去。 但鬼夏丝毫不惧:你杀了我又如何? 他死了我替替兄长报仇报仇了 胡言乱语!承影尊者听不得半个死字,眼底闪过邪恶的红光,呼吸间,周身的冰晶伴随着噗嗤声,全部刺入了鬼夏的身体。 鬼修周身腾起细密的血雾,依旧狂妄地大笑:他连肉身都没了你你还能如何? 胡言乱语,都是胡言乱语!承影尊者猛地一甩手,鬼夏冻僵的身体轰然坠落在花海里,碎裂成大大小小的碎片。 秘境内的修士吓得大气不敢出,浮山派的弟子也都垂头跪拜在地。 一个即将飞升的修士的威压,无人能抵。 更何况盛怒之下的承影尊者压根没有收敛气息。 他垂眸,望向生满极乐花的悬崖,尖锐的嗡鸣轰然炸裂至半空,无数剑影自崖底飞上来,最后汇聚到承影尊者掌心里,变成了熠熠生辉的承影剑。 凌九深握住自己的本命飞剑,琥珀色的眸子里弥漫起沉沉的痛惜。 若不是幽冥之火的压制,他本能救下容意 我去接容意,你们且回浮山去吧。 一道人影直直地落在忘水面前,他慌张伸手去接,原是昏迷的林瑶音。 师尊?忘水猛地抬头,那道漆黑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面色惨白的白霜握住不断颤抖的春雪剑,呼吸急促,师尊师尊去哪儿了? 幽冥秘境的第四重关卡。落在忘水肩头的扶西惊叫起来,师尊曾经和我说过,要想炼制让燕师兄恢复修为的丹药,必须到幽冥秘境里找无极草。 可是第四重秘境的入口不在这里。重明鸟颤抖起来,把小脑袋塞进了羽毛里,我能感觉到下面只有无尽的幽冥之火。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19) 忘水将瑟瑟发抖的扶西抱在怀里。 可怜的重明鸟曾经掉进过幽冥,备受幽冥之火的灼烧之苦。 师尊和燕师兄都在下面,我们真的要回浮山?白霜咬着唇,操控真火往悬崖下游走,还未靠近幽冥之火,真火就被热浪烫得火光黯淡,白霜也顺势吐出了一口鲜血。 胡闹!忘水闪电般伸手,将白霜扯于身后,横剑于面前,堪堪挡住了随真火一同从悬崖下升起的火浪。 忘水师兄,白霜捂着心口,心有余悸,燕师兄没有修为,若是落下去 有师尊在,不会有事的。忘水强自镇定,打断他的话,转而望着一众恍惚的弟子,低声说,秘境被毁,你且带着他们先回浮山派,我与殷勤留在这里,等师尊和燕师兄现身。 可是忘水在这儿,燕师兄生死未卜,白霜自然不乐意回去。 浮山大典尚未结束,浮山执法者除你以外,皆不在山上。忘水按住他的肩,冷冷地质问,难道你要让珞瑜住持开山大典吗? 忘水为人,向来内敛,哪怕是对舍弃剑道,修习无情道的殷勤,也从未展露如此明显的恶意。 白霜浑身一震,垂头道:师兄,我明白了。 也只有我们忘水重新望向漆黑的崖底,剩下的话化为了叹息。 但是白霜知道忘水想说什么。 如今的浮山上,依旧相信燕容意的,只有他们了。 * 燕容意觉得自己死了。 幽冥之火不仅灼烧他的肉身,还灼烧他的灵魂。 被火舌吞没的瞬间,他直接失去了意识。 如果说曾经的燕容意,是让清心寡欲的佛修都念念不忘的天之骄子,那么如今被火焰包裹着躯壳,只能算是一团烂肉了。 他身上的皮肉早已被烧尽,除了被承影尊者施法用灵气裹住的血脉还能依稀辨出轮廓,其他地方皆变成了附着着漆黑火焰的森森白骨。 幽冥之火无意识地流淌,将燕容意当做一只寻常的飞蛾,裹挟着,在静谧的空间里游走。 某一刹那,火海中突然传来破风声,漆黑的身影撕裂火舌,闯入了滚烫的世界。 握着剑的承影尊者一瞬间锁定了燕容意,他强压下心头的绝望,伸手搂住徒弟残破的身躯,仿佛看不见那张可怖得,露出头骨的脸庞。 凌九深毫不犹豫地释放出元神,包裹着燕容意的残躯,准备离开幽冥之火时,瞳孔骤然一缩一簇细小的火苗钻进了燕容意的雪白的指骨。 他静静地悬浮在火海里,须臾,一声长叹:罢了,也是机缘。 言罢,将燕容意拥在怀里,任凭漆黑的火焰将他们吞没。 * 燕容意做了个梦。 或者说原身的记忆在身体里复苏了。 大概是他被幽冥之火烧死了吧? 他无不悲伤地想。 原来,《攻略》里的大反派燕容意,有着比珞瑜还凄惨复杂的身世。 世人皆恨魔修,燕容意也不例外。 然而,他是被魔修养大的。 连那身世人津津乐道,所谓千年难遇的根骨,亦是魔修们用丹药不断堆积出来的。 若是药物所不能及,他们就去残害无辜的生灵,寻找本身天赋极高的各派弟子,炼制成丹药,喂给和燕容意一样的孤儿。 魔修通过惨无人道的手段,培养出无数类似燕容意的天才,再让他们自相残杀。 燕容意活到了最后,踩着无数同类的尸骸,带着满身血腥气,来到浮山,意外入了承影尊者的眼,一跃成为浮山派的大师兄。 可是,就算他成了人人敬仰的浮山首徒,他依旧无法摆脱魔修的出身。 浮山三月,春桃烂漫。 燕容意踏剑下山,伴着纷纷扬扬的落花,落于巨鲲的翅尖。 他时常挂着笑意的唇紧抿着,蹙眉摆弄着指尖的剑影。 不远处的云海内,巨鲲缓慢地翻腾,见头不见尾。 你做得很好。燕容意身后凭空出现一道白色的虚影。 他没有回头,淡漠地质问:浮山上除了我,还有谁是你们的人? 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其他的没有知道的必要。 燕容意冷笑一声,回首望着身后的虚影,虽无法辨别对方的容貌,但在看清楚那件白袍上的纹路时,眼底透出浓浓的忌惮。 白袍竟有白袍弟子是魔修?! 很奇怪吗?虚影伸出一只手,若即若离地抚摸着他俊美的脸庞,连承影尊者最青睐的徒弟都是魔修,白袍弟子中有魔修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燕容意压下心底的恐惧,闭上双眼,将剑意化为潺潺流水释放出去,探向无垠的云海。 虚影哈哈大笑:没用的,燕容意,你和我身体里的魔种从未被激活,就算承影尊者在这里,也察觉不出你是魔修! 凭你,又如何能寻到我?! 话说间,虚影轰然炸裂,化为巨鲲羽翼间落下的羽毛。 等着吧,总有一天,你的真实身份会暴露。虚影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恶劣地揭露着燕容意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想想看,到那时,曾经尊敬你的人,会如何待你你是魔修,人人得而诛之的魔修!哈哈哈,真有意思,天下第一剑修座下首徒,居然是魔修! 燕容意,你好好想想,第一个对你出手的,会不会是你最敬爱的师父呢? 燕容意猛地腾空而起,对着虚空怒道:不 不!嘶哑的吼声自苍白的骷髅中传出。 原来,他从未勾结过魔修。 他从来都是魔修。 承影尊者怀里的燕容意彻彻底底烧成了一具骸骨。 紧接着,两点血红色的火光从他空洞的眼底升腾,新生的皮肉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不他的声音渐渐恢复成了人声。 容意? 燕容意茫然地抬头,惊觉自己尚在火海,而承影尊者 燕容意骤然瞪大双眼,目光落到垂在面前的发梢上,艰难而生涩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师父 嗯。承影尊者淡然地望着他,见他恢复意识,便毫不留恋地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手,继而对着面前的火焰轻轻一指,漆黑的空间内就分裂出了冗长的通道。 燕容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再畏惧幽冥之火,再然后,他发现丹田中盈满了充足的灵气。 他的修为回来了。 可若代价如此他痛苦地望着从承影尊者肩头倾泻而下的三千银丝他宁愿不要这身修为。 师父,你的头发燕容意拽住了承影尊者的衣袖。 无碍。承影尊者垂眸,望向衣袖边的修长手指,眼底划过浅浅的温柔,你感觉如何? 修为回来了。 嗯,幽冥之火重塑了你的经脉和丹田。承影尊者并不意外,转身踩着虚空,向外走去,也让你拥有了操纵幽冥之火的能力。假以时日,你的修为必定更上一层楼,连派中长老都不是你的对手。 燕容意依言对幽冥之火勾起手指,漆黑的火苗乖顺地跳跃到他的掌心中。 因祸得福,他果真拥有了操纵幽冥之火的能力。 承影剑留给你,为师先回浮山。承影尊者眉宇间闪过一丝隐痛,语气愈发冷淡,切忌,无事莫要打扰为师清修。 师父?燕容意还来不及将掌心的火焰收回,承影尊者的身影就消散在了天地间。 他蹙眉站在火海中,红袍翻飞,眼尾的泪痣愈发猩红。 恢复了原身的记忆,燕容意就不似先前那般天真。 承影尊者为了救他,定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不然三千青丝也不会在一朝之间,全化为雪白的银发。 师父。燕容意咽下满腔的复杂情绪,再睁眼时,里面清明一片,来都来了。 他胳膊一挥,幽冥之火散去,露出火海之下郁郁生长的无极草。 无极草依赖幽冥之火生长,叶片晶莹如玉,其中经脉清晰可见。 如今燕容意的肉身乃鬼火重塑之躯,无极草落在他掌心中,竟比在土里生长得更茂盛。 他微微一笑,将无极草收入袖笼,继而踩着承影剑,化为流光,冲破幽冥之火的桎梏,来到了悬崖之下。 那日,他为了救林瑶音,自悬崖上跌落,至今不知多少个日夜。 燕容意料定外面定然天翻地覆,却没想到,秘境居然全部坍塌,只剩下极乐花盛开在第三重关卡里。 燕师兄!两道焦急的声音自悬崖上响起。 燕容意循声望去,待看清悬崖上的两人时,不由露出了微笑:你们还在这儿啊? 忘水望着燕容意从崖底飞上来,欣喜道:恭喜师兄恢复修为。 他摆手:不足为提新入门的那些弟子呢? 燕师兄,你在悬崖下待了七七四十九天,那些弟子早就回去了。忘水苦笑,你再不出来,我和殷师弟也要回浮山派了。 已经四十九天了吗?燕容意轻声喃喃。 原来承影尊者在悬崖下陪了他整整四十九天。 也忍受了整整四十九天的幽冥之火焚心之苦。 燕容意想起自己魔修的身份,眼神一黯,垂眸望向鬼夏尸首散落的深坑。 死得不能再死了。 燕容意心里不是滋味。 若是他进入秘境时恢复了原身的记忆,绝对不会被鬼夏所假扮的不愁迷惑。 然,就算他有记忆,也没有修为。 哪怕认出了鬼夏,也会被扔下悬崖。 燕容意念及此,心中郁结散去,顺手打了个响指,漆黑的幽冥之火落在尸骸身旁,吞没了残存的血块。 至此,鬼夏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消失殆尽。 幽冥之火?忘水惊呼出声,见漆黑的火苗又跳回燕容意的掌心,满心羡慕,恭喜燕师兄收复幽冥之火。 是师父他叹了口气,不欲多谈,转而望向残破的秘境,哑然,这也是师父的手笔? 忘水无奈地点头:是了。燕师兄,你刚坠下悬崖,师尊就赶了过来。 当时我正在秘境第二层关卡寻找新入门的弟子,连白霜都没碰见,秘境就坍塌了。 我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等手笔,除了师尊也没有其他人能做到。 这可怎生是好?燕容意抱着承影剑,忍笑摇头,遥指破破烂烂的秘境,以后所有门派刚入门的新弟子,都没法来幽冥秘境历练坏了,这锅是不是又要扣到我们浮山派的头上? 不妥。忘水,秘境的事还得交给你来解释吧!他自然而然地将琐事交给忘水,继而见身旁的白衣剑修满脸无奈,连忙改口,罢了,还是我来吧。 燕师兄可千万别再写什么道歉的玉简了。忘水并不领情,祭出本命飞剑,踏剑而去,先前师兄写了一次,差点把各大门派的宗主和长老气死! 燕容意: 燕容意在纷乱的记忆中搜索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忘水说得是哪件事了。 那是他刚成为承影尊者的徒弟没多久发生的事情。 南招提寺的佛修发现了一个新秘境,燕容意得到讯息后,高高兴兴地御剑飞去探险。 半路上,他撞见好几个门派的弟子,大家结伴前行,本来和和气气,无事发生,结果从秘境中出来的时候,除了燕容意满载而归,其他人都两手空空。 这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各派弟子回去后,各自向师长告状,指责燕容意的玉简就如雪花般落在了浮山派的山头。 恰逢承影尊者在闭关,浮山派的几位长老一合计,决定让燕容意写道歉的玉简,以平息各门派的怒火。 写就写。 燕容意笑眯眯地应允,提笔把各派弟子嘲讽了一遍,最后在玉简末尾加上一句:抢了你的法宝,不好意思,可谁叫你们打不过我呢? 可想而知,玉简寄出去后,各派是如何震怒,又是如何在背后咒骂燕容意的。 但他们再怎么生气,也不敢上浮山。 因为承影尊者出关了。 天才地宝,有能者得。当日,带着承影尊者口信的仙鹤飞便了世间大大小小的门派。 嗐,凌九深明目张胆地为自己的徒弟撑腰,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说了,也打不过。 罢了罢了。 实际上,燕容意并没有刻意抢夺法宝。 恰恰相反,最不想要法宝的他,因为修为深厚,被所有修士忌惮,最后差点被坑死在秘境里。 好在他身怀承影尊者给的法宝,艰难脱身。 脱身后,燕容意并没有立刻回浮山派,而是候在秘境外,将满载而归的修士们打劫了个遍。 这也是承影尊者所说天才地宝,有能者得的真正含义。 燕容意念及此,忍不住勾起唇角,他踏上承影剑,见殷勤还站在原地,不由有些苦恼。 说他吊着殷勤,纯属扯淡。 殷勤就是个闷葫芦,平日里要不是找不到喝酒的酒友,都不会跟他多说几句话。 燕容意也只有在喝酒的时,会想起殷勤。 殷勤其人,酒量大,酒品好。 每每燕容意躲着承影尊者喝得酩酊大醉,都是殷勤将他背回竹楼,甚至还会替他受罚。 但是燕容意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啊!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20) 他得来的好酒,大半都进了殷勤的肚子。 至于殷勤怎么修了无情道燕容意就更无辜了。 一日,他自宿醉中醒来,睡意朦胧地睁眼,还没来得及换身像样的道袍,殷勤因为他专修无情道的八卦就传遍了浮山派上下。 晃出来吃早点的燕容意愣是吓出一身冷汗,御剑将殷勤从房中揪出来:你小子怎么回事,修什么无情道? 平时就面无表情的殷勤,此刻神情更僵硬了:与师兄无关。 当然与我无关啊!燕容意莫名其妙地抓着头发,你是不是修炼的时候走火入魔了?走,你快跟我去见师尊喂,你怎么吐血了?! 殷勤抬起手臂,拭去唇角的血迹,雪白的浮山道袍上立刻多了抹鲜红的印记:无妨。燕师兄,我意已决,你不必劝我。 无论我修剑道,还是无情道,我都是你的师弟,对吧? 你自然是。燕容意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郑重地拍着殷勤的肩膀,就算你是魔修,也永远是我的师弟。 殷勤闻言,睫毛狠狠地颤动了一下,继而毕恭毕敬地说:燕师兄,我内伤未愈,要闭关修炼一段时间。此间你若是想喝酒,另寻他人吧。 不急,我等你出关。燕容意还想再劝,见殷勤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进卧房,尴尬地摸着鼻子。 他暗自嘀咕:姓殷的哪儿来的内伤 但是燕容意不欲探究师弟的秘密,还把浮山派上下的流言蜚语当笑话听。 他心性洒脱,八卦再夸张,也无所谓。 殷勤就不一样了。 有心事也不知道说,就知道闷在心里。 憋坏了怎么办? 所以刚从悬崖下飞上来的燕容意,以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殷师弟,你同我一起回浮山派吗? 四十九天未见,殷勤的面色愈发苍白,说话时除了嘴唇在动,其余各位置僵硬异常。 他握着无情剑,低声应允:好。 挺好,彻底变成石头了。 燕容意不知道殷勤的师父,开阳长老是怎么想的,但他日,若他收了徒弟,肯定把无情道放在禁止修炼的功法内。 要不然,成日对着一块石头,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燕容意一边想,一边摇头,踏着承影剑冲出幽冥秘境时,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嘴角的苦笑就更深了。 承影尊者定是发了好大的脾气。 连秘境的入口都被撕裂了,淡蓝色的泉水不复存在,只留一个堆满黄沙与泥土的土坑。 燕道友燕道友!正想着,一道身影狼狈地从远处飞了过来。 燕容意堪堪稳住飞剑,和殷勤一左一右扶住来人的手臂,再定睛一看:不愁?! 可不就是不愁? 不愁勉强在法器上站稳,对燕容意道了声佛号:燕道友,我听从秘境出来的师弟说了。忘忧谷的鬼夏故意扮做我的模样,将你推入了幽冥之火,实在我之罪过。 与不愁道友没有干系。燕容意回了一礼,也不是他推我入幽冥之火的总之与不愁道友无关,你无需自责。 殷勤也硬邦邦地附和:当日鬼夏在师尊手里显出了原型,在场的各派弟子都亲眼目睹。 善哉。不愁忧愁地站在佛珠上,望着残破的秘境入口,一时无言。 我师父也是无意。燕容意不欲承影尊者替自己背锅,主动说,事发突然 小僧明白。不愁微笑着打断他的话,若是我派弟子被推入幽冥之火,长老宗主也会如此。燕道友不必紧张。 不愁道友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燕容意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急于回浮山派,告别不愁后,与殷勤御剑穿过巨鲲翱翔的云海,赶在天黑前,落在了山门前。 殷师弟,我们就在此别过吧。燕容意站在承影剑上,对殷勤挥了挥手,满心都是凌九深,你若有事,就来清望阁寻我。 恢复原身记忆的他已经知道了竹楼的名字。 不过看殷勤的僵硬的神情,燕容意觉得,这位修无情道的师弟,大概率是不会来找自己的。 真遗憾啊,还有谁能一起喝酒呢? 忘水滴酒不沾,白霜一杯倒,扶西喝了就到处放火 燕容意想了一圈,遗憾地摇头。 还是戒酒吧。 晃神间,他已经来到了承影尊者闭关的洞府前。 承影尊者闭关的洞府自然也是有名字的。 还是燕容意给取的,叫雪后居。 意思是风雪后可以安居的地方。 取这个名字的时候,燕容意还小,如今已经叫不出口这个名字了,承影尊者倒是不在乎,甚至之前还写了块牌匾挂在洞府前,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牌匾消失不见了。 大概是燕容意被前几任穿越者魂穿的时候,拿掉的。 他扶额叹息。 要是连带着恢复前几任穿越者的回忆,多好啊? 现在他说话还得小心,因为万一露了馅,不仅穿越的身份要曝光,说不准连魔修的身份也瞒不住。 人生真是艰难啊。 以后还是少说话吧! 燕容意刚下定决心,便对着洞府的门,大喊:师父,我回来了。 师父,你是不是受伤了? 师父,你明明有能力收复幽冥之火,为何要给我? 师父,徒儿宁愿不恢复修为,也不要你为我受烈火焚心之苦。 轰! 洞府的门打开了。 洞府的禁制对你没用。承影尊者无奈的声音从洞府深处飘来。 燕容意闻言,立刻拎着承影剑,一边往洞府里走,一边打量洞府内的钟乳石。 他的师父,世人皆知的天下第一剑修,生气了就拿钟乳石出气。 燕容意望着光秃秃的洞顶,后背冒出了冷汗:师父 还知道回来? 破水声起,燕容意单膝跪在池边:师父,你把幽冥之火从我身体里收走吧。 胡闹。黑色的雾气缠绕在凌九深身上,须臾化为广袖长袍,托在地上,随着他的步伐,沙沙地来到燕容意身边,拿回来,你这身修为不要了? 哪有那么夸张他没心没肺地笑,顺手拎起承影尊者拖在地上的长袍,跟在凌九深身后,好奇道,师父,你的头发还能变回来吗? 大概吧。承影尊者滴水的银丝披散在肩头,宛若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浑身散发的气势更凌冽了。 唯独燕容意不怕,还探手去摸。 他比承影尊者矮上小半个头,刚好将柔软的发丝揽在怀里。 还是变回来吧。燕容意由衷地感慨。 承影尊者本就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如今青丝似雪,看着更不好接近了。 我等修行之人,怎么能注重容貌?谁料,承影尊者听了他的话,忽地转身,容意,我教过你什么? 燕容意没有一点点防备,就这么被承影尊者噎住了。 清心净神,心无旁骛,方能成大道。凌九深不管他作何感想,挥袖一晃,面前多了张案几,把浮山心经抄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出去。 师父?燕容意倒吸一口凉气,开山大典还没结束吧?我想去看看 看什么看?他不提开山大典还好,一提,承影尊者眉宇间再次弥漫起冰霜,他们头顶的钟乳石也开始扑簌簌地碎裂,化为灰烬,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你就那么在意开山大典? 燕容意尴尬地摇头:也不是 他当然不执着于开山大典,只是想找个不抄心经的借口罢了。 但是前一任穿越者,就是将他坑进思过崖的人,肯定很执着。 那就好好抄。承影尊者见燕容意乖乖坐在案前,才收回冰冷的视线,语气有所软化,等你抄完,为师会让你下山的。 燕容意: 燕容意苦哈哈地抄起心经,等承影尊者离开后,立刻瘫倒在地,将右手举到眼前,蹙眉观察血红色的莲花他恢复了原主的记忆,依旧不知道《攻略》算什么。 难道他活在一本书里,还是书中的反派吗? 既然是反派,他为何还会得到《攻略》呢? 燕容意想起《攻略》里写的内容,猛地翻身坐起,急匆匆地念叨着翻页,然后眼里精光大盛。 三日后进入幽冥秘境,获得大机缘。 果真如此! 他进入了幽冥秘境,不仅重塑了筋脉和丹田,还收复了幽冥之火,真真是大机缘。 引导者,引导者?燕容意激动地呼唤着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看见的黑雾。 他要向引导者道歉,为他曾经怀疑过引导者帮助他的初衷,也为曾怀疑过《攻略》中的内容真伪道歉。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他多虑了。 与此同时,珞瑜的卧房内,引导者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忍受着剑修的怒火。 因为凌九深也去了幽冥秘境,所以你不敢逗留? 引导者咕叽咕叽缩成一团,委屈地抱怨:我亲眼见到鬼夏将他推下悬崖,才回来的谁知道凌九深会去啊? 言下之意,要不是凌九深突然出现在了幽冥秘境,燕容意早就化成灰烬了。 那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珞瑜讥笑一声,反问引导者,他修为尽失,丹田尽毁,就算承影尊者去得再快,他也应该烧成灰了!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他这种天道的弃子,也能在秘境中获得大机缘! 珞瑜又哪里知道,承影尊者用自身灵气护住了燕容意的经脉,又甘愿忍受四十九天烈火灼烧之苦,就为了帮助他恢复修为呢? 引导者也想不通,幻化成一片淡淡的雾气,飘出窗户:你等我去打探打探! 于是,在洞府内打瞌睡的燕容意睁开眼瞧见了可怜巴巴缩在案几上的一小团黑雾。 引导者借着天道的掩护,依旧怕被承影尊者察觉,连话都不敢大声说,急匆匆地问:你是如何从幽冥秘境里出来的? 燕容意托着下巴,用手中的毛笔轻轻戳着黑色的雾气:还得感谢你。 引导者:? 我按照《攻略》所书,进入了幽冥秘境,遇到了假扮成不愁道友的鬼夏。 我知道。引导者催促道,我还知道他把你推下了悬崖。 燕容意意外地挑眉:这你都知道? 你到底是什么,天道吗? 黑雾颤抖了一下:我是什么,你不必再问,这是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你先跟我说说被推下悬崖后发生的事情。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燕容意抿唇按了按眉心,刻意省略了承影尊者救他的事,只说:幽冥之火重塑了我的经脉。 话音刚落,黑雾重重地震颤起来,嗓音也变了,仿佛苟延残喘之人,费尽全身的力气,才问出一个问题:然后你就出来了? 不,燕容意笑着摇头,当着黑雾的面,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漆黑的幽冥之火落在了他的指尖,顽皮地跳动,我还把幽冥之火带出来了。 引导者:??? 怎么了?敏锐地察觉到引导者的异样,燕容意收回了幽冥之火,转而去戳稀薄的雾气。 结果那团本就不浓郁的黑雾就这么在他眼前散没了。 燕容意: 燕容意:??? 等等,这个世界的引导者不会就这么被他烧没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订阅w 看看我的预收吧QAQ《徒儿们放过为师吧》 文案: 薛蓝桥呕心沥血写了一本升级流仙侠小说,却因为人设老套,剧情平淡,扑街扑到姥姥家。 某天,他收到一条负分评论:我幼儿园的时候就不看这么无聊的小说了。 薛蓝桥大受刺激,一头撞在键盘上,当晚就穿进了自己写的小说,成了三位平平无奇主角的师父。 薛蓝桥:反正文都扑成狗了,我还走个锤子剧情线? 于是他怀着报社的心,将靠勤奋弥补天赋点的大徒弟,教成了屠戮三界的邪修。 将惊才艳艳温润如玉的二徒弟,教成了活人不救的毒医。 就连看上去最天真烂漫的三徒弟,也被他教成了吃两脚兽的怪物。 薛蓝桥教完,踩了个坑,摔死后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而经过他亲手改造的小说,已经被骂上网站各大榜单榜首。 薛蓝桥刷新着后台蹭蹭暴涨的收益,得意地笑,却没想到,某天睡醒,他又穿进了自己写的小说,而他笔下的黑化主角们,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师父,您终于醒啦? 薛蓝桥:??? 黑化得黑漆麻乌的三个徒弟将他团团围住: 大徒弟:以后你生我生,你死我随。 二徒弟:你就算碎成一片一片我也能把你缝起来。 三徒弟:师父父要是再死,我就把你的魂魄塞到萌萌的身体里你问我萌萌是谁?是隔壁老王家养的猪崽子啦! 薛蓝桥: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21) 薛蓝桥:求求你们放过为师吧!!! 第27章 虚弱的引导者直到飘回珞瑜面前,才再次汇聚成黑雾。 珞瑜单手托腮,懒洋洋地倚在榻前:我希望你带回来的是好消息。 引导者: 引导者生无可恋地:燕容意没死。 我知道。珞瑜的神情很平静,还有呢? 他重塑了经脉。 咔嚓! 珞瑜身下的床榻骤然多五个指印,木屑纷纷扬扬落下来。 珞瑜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怎么可能?! 一个失去修为,丹田破碎的废物,坠入幽冥之火,居然还能重塑经脉,恢复修为?! 我不信!珞瑜一掌挥向黑雾,凛冽的剑气直接将本就黯淡的雾气打散了。 但引导者的声音依旧在屋内回荡:他不仅恢复了修为,还收复了幽冥之火珞瑜,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珞瑜疯了般将手边之物通通砸向墙壁,一个连凡人都不如的废物,如何收服得了幽冥之火? 幽冥秘境存在了千万年,幽冥之火要是能被收服,轮得着他燕容意?! 不可能,连凌九深都珞瑜猛地怔住,他抓着笔筒的手缓缓攥紧,顷刻间,玉石雕刻的笔筒就碎成了粉尘。 珞瑜却毫不在意,他将双手插进发梢,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凌九深凌九深! 连幽冥之火都舍得给他?! 你就那么在乎他吗?! 珞瑜兀自发了会儿疯,渐渐冷静下来。 他掸去衣袍上的灰,抬头望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引导者,冷笑道:怕什么?我又伤不了你。 引导者讪笑:你可是被天道选中的人。 珞瑜轻哼一声,将头顶的玉冠扶正,继而顺着引导者的话想到了什么,神情重归平静:对,我是天道选定的人,就算燕容意恢复了修为,还收服了幽冥之火,又如何? 我能将让他失去修为一次,就能让他失去第二次。 他们说话间,屋外传来了嬉笑打闹声。 珞瑜猛地一挥衣袖,屋内恢复原样,引导者也隐去了身形。 他勾起唇角,顶着一脸和煦的微笑,推开屋门,温声询问:怎么回事? 屋外站着一群蓝袍弟子,领头的,正是和白霜同族的白垣。 珞瑜也是承影尊者的徒弟,虽然名声没有燕容意大,但白垣见他手握芙蓉剑,立刻弯腰行礼:珞师兄,打扰了,我们是新入门的弟子,刚被安排到这里歇息。 珞瑜了然一笑。 浮山派的和别的门派不大一样。 别的门派,早在收徒时,派中长老就开始争抢根骨上佳的弟子,而浮山派的长老,压根不会搭理没在丹田中凝聚出剑丸的弟子。 无论他们入门时根骨有多好,只要没凝聚出剑丸,就是废物。 这就是浮山派的准则,剑道大于天。 而未凝聚出剑丸的弟子,会被打散,安排在浮山各处,交由白袍弟子看管。 白袍弟子不仅要教他们入门的心法,还要帮助他们凝聚出剑丸。 换句话说,白袍弟子就是这群新人的第一任师父。 珞瑜念及此,眼底划过浓浓的烦躁。 全浮山派,就那么几个白袍弟子,唯有燕容意不用管教新入门的师弟师妹。 因为他是凌九深最宠爱的徒弟。 他喊一声累,说一句烦,凌九深就随他胡闹。 以前,珞瑜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凌九深就会看见。 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 无论珞瑜怎么挣扎,凌九深的目光还是只停留在一个人身上,甚至连那些在他帮助下凝聚出剑丸的弟子,也更喜欢燕容意。 燕容意,燕容意 珞瑜猛地握紧了手中的芙蓉剑,仰起头,微笑着问白垣:你们在幽冥秘境中历练得如何? 白垣殷勤地回答:回师兄的话,我们刚进入幽冥秘境没多久,承影尊者就现身了。 尊者修为深厚,秘境承受不住,直接坍塌,白霜师兄便带我们回了浮山。 珞瑜耐心地听完,故作惊讶:白霜带你们回来的? 是了。白垣顿了顿,故意坦白自己的身份,说起来,白霜师兄还是我的表哥呢。 白原来如此。珞瑜微笑颔首,一家人。 白垣暗喜:可不是?我和白霜师兄,就是一家人。 珞瑜又问:还有谁同你们一起回来? 没有别人了。白垣答,殷勤师兄和忘水师兄都留在了秘境内,还有一个戴着执法者面具,姓燕的师兄,不知去了哪里。 燕?!珞瑜捂住嘴,小声惊呼,故意做出不敢置信的神态。 白垣果然上当,小心翼翼地问:珞师兄,可有不妥? 珞瑜哀愁地叹息:那位姓燕的师兄,可是身着红衣? 白垣点头:正是。 怎么会是他?! 珞师兄,此人难道有不妥之处?白垣心中疑窦丛生,我见忘水师兄与白霜师兄都与他格外亲近 他们二人自然与他亲近。珞瑜打断白垣,捂着心口,垂眸低语,就连我,也与他格外亲近呢。 白垣连忙闭上嘴,竖起耳朵倾听。 咱们浮山派,谁和他不亲近?他是我们的大师兄啊! 就算他勾结了魔修,也是承影尊者的徒弟! 我和忘水他们一样,不信他会干出勾连魔修的丑事!可可可那是我亲眼所见 话已至此,白垣哪里猜不到珞瑜口中的他是谁? 天哪!白垣惊呼,难道是难道是他? 他身边出身修仙世家的弟子,纷纷露出原来是他的神情。 至于其他人,他们大多出身凡尘,并不知道燕容意是何许人物,听了半天,依旧满目茫然。 唯有站在人群后的林瑶音,不赞同地蹙起了眉。 她在拜入浮山派以前,也听了无数有关燕容意的传闻。 可她想到那日,为她撑腰的师兄,总觉得,传闻不尽是真的。 燕师兄明明是个温柔的人。 白垣可不管林瑶音的想法,他自以为消息灵通,转身与同门讲述起燕容意的事迹。 说他构陷同门,又说他勾连魔修。 引得一众弟子纷纷惊呼。 真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 怪不得那日,他会故意为难白垣师兄! 白垣师兄还被封住了丹田,进了秘境都无法运用灵气呢! 珞瑜听着弟子们的窃窃私语,自知目的达成,愉悦地勾起唇角。 燕容意是浮山派最受人尊敬的大师兄? 不,现在的燕容意,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而另一边,燕容意刚放下笔。 承影尊者叫他抄一百遍心经,他十遍没抄到,就已经心浮气躁,不愿在洞府里待下去了。 他瞬间理解前几任穿越者迫切想要下山的心情。 这天下第一剑宗,也实在是太无趣了些。 就连承影尊者的洞府,都没有几件像样的摆设,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燕容意顺手捡起一块石子,丢进冒着热气的温泉。 噗通! 你果然没在好好抄书!躲在钟乳石后的重明鸟兴冲冲地飞出来,燕容意,你等着,等师尊回来,我第一个去告状! 燕容意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又捡起一块石子,向扶西扔过去:早就发现你在了。还以为你能沉得住气,多躲一会儿呢。 哼。扶西落在燕容意的手边,用尖尖的嘴巴啄他的手背,硬邦邦地问,你的修为真的回来了? 燕容意把重明鸟抓到眼前,静静地望了会儿,然后噗嗤一声笑:关心我啊? 扶西恼羞成怒,挣扎着往他身上抖火星:燕容意,你真是个大混蛋! 好了好了,逗你呢。燕容意潦草地抓了几下重明鸟的羽毛,我的修为的确回来了。 听说你还收服了幽冥之火? 嗯。燕容意想起承影尊者满头的银丝就头疼,不欲多谈,你呢,之前替我去浮山九重天取灵芝仙草,受伤了吧? 算你有良心,知道关心我。扶西撅着屁股在他身边蹦来蹦去,我没事啦,有师尊在,再严重的伤也能治好。 燕容意脸上的笑意淡了:我师父去哪儿了? 我哪儿知道呀。重明鸟仰起头,气冲冲地凶他,我本来在忘水屋里修炼得好好的,师尊忽然传音,让我看着你抄心经,不抄好不许出洞府,我就来了。 忘水燕容意欲言又止。 重明鸟突然警惕:你不会又要问忘水到底喜不喜欢白霜吧? 我难道不应该问吗?燕容意反问,他们俩都是我的师弟。 扶西费劲儿地思索了一会儿,不太明白人修的情情爱爱,但还是认真地劝道:你不要搞事情。 怎么就是搞事情了? 你每次问过这个问题,白霜都要下山好久。扶西甩着尾巴,细数燕容意的罪证,最夸张的一次,他走了整整三年,白柳都跑来问我,他是不是叛出师门了。 燕容意苦笑:哪有那么夸张 他不过是给白木头制造了几次和忘水独处的机会而已。 他笑完,又道:白柳呢? 白柳在玉璇长老那里呢。扶西有问必答,她跟玉璇长老学炼丹十年了。 也就说,白柳从燕容意被关进思过崖开始,就去学炼丹术了。 好端端的,学什么炼丹?燕容意纳闷。 话音未落,就被扶西的尾巴烧了一脸:还不是为了你?! 燕容意:? 扶西气呼呼地抱怨:全浮山派,谁像你一样爱折腾,身上的伤就没少过! 白柳的命是你救的,自然也要救你,所以才去学炼丹术啊! 燕容意被重明鸟烧得生无可恋,抹了把脸上的灰: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他眼底闪过落寞。 原身身边有很多挚友呢。 而扶西口中的白柳,正面色苍白地站在玉璇长老身后。 尊者玉璇长老搭在凌九深腕上的手微微颤抖,尊者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无碍。承影尊者抽回手,淡漠道,我来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 白袍弟子中的魔修,你可查出来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再放一个放飞自我的预收《重生成暴君掌中娇》: 镇国侯府的小少爷夏朝生,身为太子伴读,寄养在宫中,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了五年。 到头来,非但没能成为太子妃,还被赐婚给了残废王爷,穆如归。 传闻穆如归性情残暴,臭名昭著,因为自己不良于行,便打断了身边所有仆从的腿。 婚讯传出当天,太子冒雨在大殿前长跪不起。 夏朝生也病倒在榻上,眼看就要为情归西。 人人都觉得夏朝生和太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觉得他会为爱抗旨不从,却不料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挣扎着爬上了穆如归的花轿! 重活一世,夏朝生知道太子并非良人,日后不仅会抄他家满门,还迎娶了他的庶弟为后,将他打入了冷宫。 反而是那个看似落魄的残废王爷,终有一天会前程似锦,权倾天下。 也只有那个人,甘愿受史官口诛笔伐,背负千古骂名,身披银甲,将他冰冷的尸身从冷宫中,一步一步抱了出来。 【排雷】 1.强弱弱弱弱弱弱,放飞自我产物 2.生子生子生子生子生子 感谢在20200414 13:59:03~20200416 00:5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朝如此、亲亲饼的奶黄包、忘机天天上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艺玮 27瓶; Kyuto 10瓶;闹海 7瓶;Xane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玉璇长老说:不曾。 承影尊者并不意外。 魔修狡猾,藏身于各派新入门的弟子中,若是不激活身体内的魔种,便和寻常修士没有任何分别。 有些魔修,甚至因为天赋异禀,被各大宗门花大代价培养,最后身份暴露,引起滔天巨祸。 无妨。承影尊者将一只手背在身后,若有所思地掐了个决,继而蹙眉,容意又从洞府中溜出去了。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22) 玉璇长老忍不住笑道:还未恭喜尊者,爱徒重获修为。 嗯。承影尊者冰封的神情温和了些许。 只是燕师侄手背上的玉璇长老话音未落,见承影尊者蹙起眉,连忙道,并无魔气,可见并不是魔修留下的印记。 自然不是魔修。承影尊者藏在袖笼中的手倏地攥紧,指甲扣进皮肉。 不是魔修留下的印记,却也不是好东西。 因为凌九深在九瓣血莲中,察觉到了一丝天道留下的气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下万物,无论生死,都逃不脱天道的掌控。 凌九深缓缓抬头,视线穿过了浮山的皑皑积雪,直直对上苍穹。 风起云涌,几声沉闷的雷声滚过天际。 师尊怯怯的声音将凌九深拉回现实。 站在玉璇长老身后的白柳,鼓起勇气,双手奉上了自己炼制的丹药:师尊,求您帮我把这些丹药交给燕师兄。 尊者,这些丹药是我帮着白柳炼制的。玉璇长老见承影尊者不动,忍不住帮白柳说话,燕师侄刚恢复修为,用些温和的补药最合适不过了。 凌九深眉心微拧。 丹药他那里也有好些,可是燕容意从来不愿吃,好像没受伤的时候吃药,就像要毒死他一样。 不。 就算是受了伤,燕容意也不愿意吃丹药。 凌九深为此头疼许久,还以为燕容意是不怕受伤之苦,后来机缘巧合下才发现他只是怕苦。 师尊。白柳咬牙,再次将玉瓶奉到承影尊者面前。 承影尊者淡漠地将丹药收入袖笼:为何不自己给他? 燕师兄不肯吃。白柳悄无声息地退回玉璇长老身后,握剑羞恼地抱怨,以前我都在丹药外加一层糖衣,骗他是糖豆,他才肯收可这回炼的丹药不能加糖衣,所以只能麻烦师尊给他了。 白柳想得简单。 若是承影尊者亲手给的丹药,燕师兄无论如何也要吃了吧? 她真把燕容意想得太好了些。 燕容意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连承影尊者都管不住的人。 燕容意溜出了洞府,抱着叽叽喳喳乱叫的扶西,踏剑向山下飞去。 扶西忌惮他恢复修为又收服了幽冥之火,憋屈地哼唧:我我是去找忘水的,不是要放你走。 行行行。燕容意满口答应,等飞到太极道场边上,立刻把扶西往下一丢。 白衣飘飘的忘水正在教导新入门的弟子剑术,冷不丁听见扶西的尖叫,还有些愣神,等重明鸟狼狈地扑腾到自己肩头,才去望浮在半空中的燕容意。 燕师兄,你又欺负扶西。忘水收起逍遥剑,将可怜的小鸟抱在怀里。 燕容意踩着承影剑,落在道场边,见蓝袍弟子探头探脑地望过来,恍然大悟:又在带徒弟啊? 燕师兄说笑了,都是同门,哪里算得上是徒弟?忘水不赞同地蹙眉,只不过是身为白袍弟子的职责罢了。 忘水说到职责二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把那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念出了佶屈聱牙的意味。 燕容意冷汗直冒。 他从未履行过教导新入门的弟子的职责,难免心虚。 辛苦了。燕容意握住承影剑,左顾右盼,作势开溜。 忘水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当师父的料。 浮山派的大师兄,修为深厚,天赋惊人,可你真要问他是如何修炼的,他的回答能气死人。 比如,白霜在尚未和燕容意熟识的时候,曾经心怀敬仰地跑到清望阁,从清晨等到日落,终于等到被殷勤背回来,醉醺醺的大师兄。 白霜乖巧地蹲在燕容意的床边,拿着小本子,虚心请教:燕师兄,那招江海凝清光,我总是练不好,你能不能教教我? 燕容意打着酒嗝,说:好啊好啊。 然后指着清望阁外面的竹林,说你对着竹子念一晚上江海凝清光,必能突破。 白霜信以为真,不顾殷勤的阻拦,对着竹子念叨了一整夜。 结果自然是毫无用处。 白霜自此认清了燕容意的为人,见到他喝酒就绕道走,练剑更是跟着忘水,再也没问过他一个问题。 燕容意酒醒以后颇为委屈。 他找到白霜,信誓旦旦地说:我就是这么突破的,不信你问我师父。 白霜: 就不是很想跟你们这种练剑的天才说话。 站在燕容意和忘水身后的弟子突然闷哼一声,继而涨红脸蹦起来:我凝练出剑丸了,我凝练出剑丸了! 忘水立刻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用灵力探测,片刻后,微笑点头:不错,的确凝练出了剑丸。 燕容意见状,忽地低头看向手中的剑。 他还拿着承影尊者的本命飞剑 得找个机会把剑还给师父,再寻找天才地宝,自己炼制一把飞剑。 他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再次汇聚起灵力。 承影剑似有所感,乖顺地飞到他脚下。 你怎么这样啊?燕容意失笑,你可是师父的本命飞剑,再喜欢我,也不能认我为主。 承影剑似是能听懂他的话,不服气地打着他的脚底心。 好好好,不说了还不成吗?燕容意在半空中晃动几下,举起双手投降。 承影剑这才安稳下来。 这剑不能要了。 他颇为郁闷地飞回承影尊者的洞府,准备明天就下山去寻找炼制本命飞剑的材料。 雪后居前,北风呼啸,几只仙鹤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他悄悄落在雪地里,连仙鹤都没有惊动。 一切都和他溜出来时,看起来一模一样。 师父肯定没发现。 燕容意得意地勾起唇角,脚步轻快地走进洞府,结果笑意还没达到眼底,就僵在了嘴边。 波光粼粼的池水边,凌九深坐在案几前,神情淡漠地翻看他没抄完的心经。 师父。燕容意不由自主单膝跪地,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想见我?承影尊者单手托腮,银色的发丝如流水般从肩头跌落,宛若一片璀璨的星辰。 燕容意的心微微一跳,慌忙低头:师父,您说的是哪里的话? 若想见我,何必躲出去? 师父,徒儿就是闷了,出去透气。燕容意摸摸鼻尖,委屈巴拉地解释。 凌九深见他如此,心里的火气腾腾地往上涨。 燕容意每每心虚,就会用手指摸鼻尖。 这个动作往往代表着,凌九深说的话被当成了耳旁风,他压根没听进心里去。 只是承影尊者平日不苟言笑,哪怕心里腾起滔天的怒意,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唯独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沉了下来,洞府里的那池温热的泉水,也开始结起冰花。 师父? 凌九深了解燕容意,燕容意何尝不了解凌九深? 他快步走到承影尊者身边,冒着手指被冻掉的风险,拽住了漆黑的道袍:师父,您和我置什么气? 我就是去太极道场晃了一圈,看看忘水教导新入门的弟子而已。 你想教?凌九深撩起眼皮,语气里荡起明显的讥讽,若是想,为师这就叫忘水去歇息,那些弟子交给你便是。 燕容意苦笑着替承影尊者捶背:您还不了解我吗? 让我修炼可以,让我教别人修炼,那是万万不行的。 承影尊者也知道燕容意坑白霜的事,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见他还拿着承影剑,神情微松:你身上的伤势如何了? 燕容意收敛了玩闹的心,让灵气在奇经八脉中游走一圈,然后恭敬道:回师父的话,已经大好了。 大好就是没好透的意思。承影尊者从袖笼中取出白霜炼制的丹药,抛到他怀里,冷着脸命令,吃了。 燕容意一见丹药,头就疼,犹犹豫豫地商量:能不吃吗? 承影尊者满脸冷肃:这是白柳特意为你炼制的。 白柳师妹?他没听出凌九深语气里的寒意,小心翼翼地捧着玉瓶,看了许久,然后眉开眼笑,哎呀,果然师妹才是贴心的小棉袄。 白霜什么的,只能给他添堵罢了。 凌九深听了此话,本就冷淡的面孔平添了几分怒意。 他伸手点住燕容意的肩,薄冰立刻顺着血红色的衣袍蔓延而下。 燕容意大惊失色,再次跪在承影尊者面前:师父? 凌九深猝然回神,狼狈地将手背在身后,攥着颤抖的五指,咬牙解释:你刚恢复修为,根基不稳,不易动用灵气为师且封住你的丹田。你忍忍,至多三天,修为稳固了,为师就放你下山。 说完,仓惶转身,不肯叫燕容意看出自己眼中的慌乱。 根基不稳,有很多办法可以弥补。 最简单的一种,是凌九深用自己的灵气滋养燕容意的经脉,如同当初为扶西疗伤一样,只一指,就能让重明鸟活蹦乱跳。 但凌九深藏了私心。 他不愿燕容意离开自己的视线。 三天。 他想。 只三天三天过后,就放徒儿走。 权当弥补这十年的思念之情吧。 承影尊者内心纠结万分,反观燕容意,就很平静。 主要是他根本不觉得被封住丹田是什么天崩地裂的惩罚,而且,他自拜在凌九深座下,就对师父信任至深。 凌九深是天下第一剑修,真要想害他,还能让他活到现在? 燕容意单手托腮,心安理得地坐在案几边,拿起毛笔,准备继续抄没写完的心经。 原主的记忆里,罚抄亦是家常便饭。 燕容意甚至觉得,自己没有教导师弟师妹的天赋,完全是承影尊者的锅。 承影尊者教他时,也是放养。 给本心经,教了剑法,就放任燕容意自行发展了。 要不是燕容意有天赋,说不准现在还和太极道场上的弟子一起,满头大汗地凝聚剑丸呢! 凌九深天人交战片刻,回首见燕容意老老实实地抄起心经,握紧的拳偷偷松了:你真想下山? 燕容意答:想,又不想。 此言何意?凌九深坐在了案几另一边,替他将垂在脸颊边的长发别在耳后。 燕容意笑嘻嘻地蹭着师父的冰凉的手指:想下山,为的是寻找天才地宝,炼制本命飞剑;不想下山当然是因为师父。 凌九深烫到般抽回手指,故作严肃:因为我? 我不在,师父肯定又要闭关。他幽幽叹息,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原主的记忆都是有关承影尊者的但凡他下山,浮山派上下就再也见不到天下第一剑修了。 师父,世间还有谁比得过您?燕容意将毛笔搁在砚台边,真心实意地劝道,您也该找点乐子了。 承影尊者听到乐子二字,好不容易软化的神情再次冰封:你要我像你一样? 燕容意忙道:师父,徒儿并没有寻什么不道德的乐子 他就是喜欢在凡间看看万家灯火,看看男耕女织,看凡间的一切但是并不参与。 再说,徒儿也不能一直拿着师父您的本命飞剑啊!燕容意急得满头大汗,干脆双手乘上承影剑,似乎抱着承影尊者不收回承影剑,他就一直抬着胳膊的打算。 凌九深眼睛微眯,心里有了数。 这是用他的剑,觉得不好意思了。 也是,寻常剑修都有名号,像什么春雪剑白霜,逍遥剑忘水,总不能轮到他的徒弟,连把本命飞剑都拿不出来。 也对,你是浮山首徒,当有自己的本命飞剑。承影剑化为流光,被承影尊者收回了剑丸,你说的找乐子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燕容意面色一喜,继而就听凌九深道:所以为师决定陪你下山,免得你寻了不好的材料,日后炼制的飞剑还不如为师随手炼制的芙蓉剑。 不了吧。 承影尊者见他面露难色,锋利的眉凉凉一挑:你不愿? 我 我此行并不单单为了你的本命飞剑。承影尊者拉下脸,拂袖而去,还为了揪出我们浮山派白袍弟子中隐藏的魔修!你身为浮山派的大师兄,也当把此事放在心上,不要叫为师天天替你操心! 冷汗瞬间浸透了燕容意的脊背。 师父要寻魔修,可他也是魔修。 第29章 承影尊者离开后,燕容意又在地上跪了片刻,方才缓缓起身。 他不仅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幽魂,身体还藏着原身的魔种。 无论哪一个秘密,都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隐患。 罢了,罢了。 燕容意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衣摆上的灰。 成日提心吊胆是没有用的,还不如好好抄心经。 接下来的三天,被封住丹田的燕容意,规规矩矩地抄了一百遍心经。 然后在第三天清晨,等来了回到洞府的承影尊者。 凌九深又变回了他们初遇时,那副清冷不近人情的模样,沉默地收起燕容意抄写的心经,默不作声地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23) 师父,您真的要和我一起下山?燕容意趴在案几边,好奇道,您下山长老们会同意吗? 他扒拉了一圈原身的记忆,发现承影尊者每次出现,都会引起轰动。 这可是天下第一剑修! 不仅天下修士想看一眼,连浮山派的弟子都想看一眼。 为何要告诉他们?凌九深却不懂燕容意的顾虑,语气淡漠又理所当然,为师会换个身份陪你下山。 燕容意闻言,忍不住冲承影尊者眨了一下眼睛:师父,您不会变成女修吧? 师父,您如果是女修,他习惯性地满嘴跑火车,肯定绝色倾城唔! 话未说完,舌头就不听使唤了。 燕容意连忙捂住嘴,含泪用灵气融化嘴里的冰块:师父,我知道错了。 承影尊者缓缓撩起眼皮,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他狼狈的倒影。 须臾,凌九深忽地勾起唇角。 他笑起来很好看,犹如春风拂面,积雪消融,对燕容意这种好美色的人而言,有着无穷的魅力。 但是燕容意不敢多看。 这又不是忘水或者白霜,他随口开个玩笑,事后道歉就行。 这是他的师父教会他浮山剑法,陪伴了他无数日日夜夜,甚至于,在他被魂穿后,干了无数错事,依旧没有放弃他,信他如初的师父。 他又怎么能对师父产生非分之想呢? 真是罪过。 燕容意擦去嘴角的冰屑,自暴自弃地想,下山后,先不去找炼制本命飞剑的天才地宝,应该绕道去南招提寺,找那最喜欢讲经的不愁,把他心里的污秽荡涤荡涤才好。 燕容意想了这么多,实际上最在意的,还是鬼夏。 那个为了报仇,假扮成不愁,逼他跳进幽冥之火的鬼修。 其实燕容意挺佩服鬼夏。 鬼夏的报仇大业,可以说,完成了四分又三。 剩下那一分,是他没有料到承影尊者现身,才失败的。 要是没有承影尊者,燕容意如今就是幽冥秘境内的一缕连尸首都烧成灰烬的幽魂。 燕容意头疼地叹气。 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和忘忧谷相关的片段,可想而知,在秘境中杀害鬼修的,绝对是前八任穿越者中的某一个。 但是黑锅在他身上,他不得不背。 好在这儿还有一个人相信他。 燕容意美滋滋地望向承影尊者,洞府外忽然传来扶西咋咋呼呼的惊叫:师尊,师尊出事啦! 师父,我去看看。燕容意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禁制前,隔着无形的屏障,看上蹿下跳的重明鸟,你不是天天火烧屁股吗,急什么? 他拿扶西尾巴上的火开玩笑。 隔着禁制,里面看得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扶西气得炸了毛,扑腾着翅膀,大喊大叫:燕容意,你就是个大混蛋! 是是是,我是混蛋。燕容意欣然点头,用手挠挠耳根,你找混蛋做什么? 我是来找师尊的罢了,找你也一样。扶西落在雪地里,急急地往前蹦跶了两下,快去太极道场看看吧,珞瑜和白霜打起来了! 嗯?燕容意眉头一挑,还没来得及回答,承影剑就带着流光,从身后飞了过来。 想去就去。凌九深的冷哼从洞府深处飘来。 他心里一暖,知道这是师父应允他下山的表现,连忙握住承影剑,伏地跪拜:多谢师父成全。 行了,赶快去吧。 温柔的气浪将燕容意推出了禁制,他听出凌九深语气里的无奈,忍笑抱起团在雪地里的重明鸟,踏上承影剑:锦毛鸡,别着急,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态紧急,重明鸟懒得管燕容意叫自己什么,尖尖的喙开开合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完整地解释了一遍。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两个刚入门的弟子起了争执,其中一人气不过,找教导自己剑术的珞瑜告状,另外一个弟子就遭了秧。 遭了秧的蓝袍弟子也不服气,拉来白霜,两边一对峙,矛盾就出来了。 所以我从来不去教什么劳什子蓝袍弟子。燕容意唏嘘不已。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不负责任?扶西对着他的脑袋啄了两下,把燕容意束好的发冠啄散,然后心满意足地团上去,你知道的,白霜和珞瑜的关系一直不好 不好?燕容意若有所思。 嗯。扶西抱怨起来,没完没了,大概是平日跟着忘水憋狠了,一碰到他,就开始哗啦啦倒苦水,还不是因为你?珞瑜一直觉得,浮山派身为天下第一剑宗,不应该包庇你咳咳,这是他的想法啊,不是我的! 重明鸟别别扭扭地替自己澄清:我也没有很相信你啦!主要是白霜他妹妹的命是你救的,他虽然当着你的面不说,可是背地里,很维护你。 燕容意忍不住勾起唇角,点头道:我知道。 他当然感觉得出来,白霜的关心都藏在蹩脚的讥讽里。 珞瑜就不一样啦,人家也是承影尊者的徒弟,肯定看不惯你这种混蛋。扶西蹲在燕容意的脑袋上,做最后的总结陈词,总而言之,都是你的错。 燕容意:是是是。 他还没飞到太极道场,就见半空中有两道身影在激烈地碰撞着。 前几日燕容意没恢复记忆,尚且看不出门道,如今却已经能一针见血地评价:白霜打不过珞瑜。 那是自然。扶西顺着他的目光,担忧地叹息,珞瑜怎么说,也是尊者的徒弟,白霜如何和他比? 但是白霜剑招凌厉,呈搏命之姿,两团淡蓝色的真火随着剑光,拖成了长长的虚影。 成日漂浮在白霜身边的两团真火,也和燕容意有关。 白霜刚成为白袍弟子之初,也曾教导过刚入门的蓝袍弟子。 蓝袍弟子大多天赋不佳,但其中不乏勤奋刻苦之辈。 当时白霜身边,就有两个这样的弟子。 燕容意依稀记得,那是一对兄弟,看起来文文弱弱,犹如凡尘世家公子,但是他每次路过太极道场,必在练剑的弟子中,瞧见他们的身影。 当时,连玉璇长老都动了惜才之心,想将他们收入座下。 白霜自然为他们高兴,还特地陪他们前往秘境,试图搏一分机缘。 可偏偏,就是这个决定,直接断绝了他们的仙途。 燕容意在一个雨夜,察觉到白霜的魂灯出现异状,等他赶到秘境时,只找到了伤痕累累,并且已经昏迷过去的白霜。 白霜手里紧握着两只玉瓶,燕容意怎么都掰不开他的手指。 直到白霜苏醒,他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骨灰。 是我害了他们。刚成为白袍弟子的白霜,还把燕容意当做值得信赖的浮山派大师兄,他自己也没有锤炼出铁石心肠,眼睁睁地看着亲近的弟子在面前死去,难受得抱着燕容意的脖子掉眼泪。 燕容意哭笑不得。 他是魔修出身,自小见惯生死,自然没有白霜的烦恼,可他也能明白白霜为何难过。 修仙之路崎岖坎坷,一步登天者寥寥,多的是泯灭在半途中的蝼蚁。 燕容意替白霜拭去脸颊上的泪,严肃道:是他们机缘不够,你已经尽力了。 不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突发奇想要带他们来秘境,他们也不会 白霜,这就是天道。燕容意蹙眉,将他掌心里的小瓶子抢到手中,就算你今日不带他们来秘境,他们身为浮山派的弟子,日后难道不去秘境中历练吗?你且缓缓,我想到一个法子,或许能让他们以另一种形态活下来。 什么?!白霜猛地抬头,用哭得红彤彤的眼睛紧紧盯着燕容意。 燕容意忍俊不禁,觉得面前的少年不再是惊才艳艳的白袍弟子,只是只软绵绵的白兔子:我也是偶然听师父提过一嘴,并没有尝试过,你可别抱太大的希望。 白霜忙不迭地点头,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抓着燕容意的衣袖:燕师兄,你直说吧,要我做什么? 只需你一滴心头血即可。燕容意闭上眼睛,回忆曾经在书卷中看过的法术,艰涩地用手指比划出了几个阵法。 是了,这压根不是他从承影尊者那里听来的法子。 是他还被魔修抚养时,翻书卷时发现的,连名字都没有的功法。 这法子并不阴邪,类似于忘忧谷的修士,与尸骸签订契约,炼制骸骨。 燕容意要做的,就是让白霜和骨灰里残存的一丝意识,签订契约。 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人死灯灭,三魂七魄归于天道,逆天而为必遭天谴。 但燕容意话都说了,顶着白霜期盼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掐了诀,换了好几个姿势,对着两瓶骨灰,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愣是把白霜的眼泪折腾没了。 白霜从深信不疑,变得疑惑起来。 咳咳。燕容意尴尬地将举到酸涩的胳膊背在身后,不等白霜开口,就先道,或许他们已经走了。 白霜失落归失落,心知燕容意尽了力,强撑着弯腰行礼道谢,结果一夜没睡的燕容意回礼时,失手打翻了装着骨灰的玉瓶。 燕容意:干。 白霜暴走的千钧一发之际,碎裂的玉瓶里突然蹿出两团淡蓝色的真火,绕着他的指尖欢快地跳动。 原来,燕容意布下的阵法早就生了效,只是刚诞生的真火法力太弱,没办法挣脱玉瓶,白白在瓶子里呆了一整晚。 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燕容意暗中擦了一把汗,然后迅速带白霜回了浮山派。 回去以后,他俩搞出来的真火很快就被长老们发现,后来还是承影尊者出面,说真火并无不妥,这件事才算了。 当然了,燕容意还是被罚抄了一百遍浮山心经。 只不过他自己写了十遍,剩下的,全交给了心怀感激的白霜。 白霜!扶西的惊叫将燕容意拉回了现实。 手持芙蓉剑的珞瑜虚挽一个剑花,在打散一团真火,白霜自顾不暇之际,猛地刺向他的后心。 燕容意面色微沉。 这只是师兄弟间的切磋,珞瑜下手太狠了些。 位于太极道场下方的弟子亦惊呼出声,心软者更是掩面,或是背过身去,不忍见白霜从剑上跌落的惨状。 而下一瞬间,珞瑜瞳孔猛地一缩,耳畔捕捉到风中传来的极轻极轻的闷响。 再然后,所有站在太极道场上的弟子,都觉得时间凝固在了瞬息里,漆黑色的火焰凭空出现在空中,如春雨,一点一点汇聚,最终遮天蔽日,汇聚到珞瑜面前,伴随着迅速攀升的气温,轰然炸裂开来 燕、容、意!满脸焦黑,狼狈跌落至太极道场上的珞瑜,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作者有话要说:_(:з」)_封面是约的,动作问题已经和画手反应了,会改滴 是师尊攻啦!!!!!写在文案最上面了不要看错啦w感谢在20200417 01:04:02~20200418 23:0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怎么可以吃芒芒 3个;原深、开心就好、太难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弥生 25瓶;蠢早早 23瓶;阿依苏哒喵、Segen 10瓶;山色空蒙、明明白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与此同时,在浮山派各处修炼的长老们,都惊愕地睁开了双眼。 这是 幽冥之火的气息?! 糟糕,难不成是魔修 几道破风声同时响起,而太极道场上,也传来接二连三的抽气声。 燕容意拎着白霜的衣领,望着满目疮痍的太极道场,心里只剩三个大字:完蛋了。 他低估了自己的修为,也低估了幽冥之火的强悍程度,随手一挥,就把浮山大殿前的太极道场给炸了。 还炸得格外彻底,不仅把道场中央的鼎掀飞到了雪堆里,还把道场周围的剑阵轰了个稀巴烂。 被燕容意救下的白霜也傻了眼,目瞪口呆地望着坑坑洼洼的道场,干巴巴地啊了一声,然后又啊了一声。 扶西更是直接僵住,硬邦邦地杵在燕容意的发冠上,半张的翅膀上飘下几颗火星,顷刻间,就被幽冥之火的火苗吞噬了。 珞瑜身上雪白的道袍碎裂成了脏兮兮的布条,他以剑撑地,踉跄着起身,温润如玉的面孔上布满了狰狞的恨意:燕容意,你 可远处传来的暴呵打断了珞瑜的话:贼人哪里去! 凛冽的罡风伴随着剑气,宛若细密的网,从太极道场的四面八方绞杀而来! 电光火石间,燕容意把扶西塞进白霜怀里,然后用力一推:躲开! 轰! 飞沙走石,热浪滔天。 燕师兄!被推开的白霜狼狈地就地一滚,堪堪躲过气浪的余波,喷出一口鲜血后,心沉了下去。 这起码是三位长老的合力一击,光是余波就足以要了刚入门弟子的性命,燕师兄岂不是凶多吉少? 白霜急匆匆从地上爬起来,眼前雾气尚未散去,就听见了燕容意的轻咳。 咳咳几位长老,切磋而已,不必这么大动干戈吧?狂风卷着碎雪,拂去了太极道场前的烟尘。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24) 燕容意毫发无损,红衣翩翩,手中的承影剑散发出无尽凌冽的剑气。 那把属于天下第一剑修的剑被他轻轻松松地握在掌心里,满头青丝随风肆意飞扬。 燕容意,你勾结魔修,不知悔改,如今还催动幽冥之火,毁我太极道场,定是入了魔!珞瑜赶在长老之前,怒吼道,长老们,快将他拿下! 浮在半空中的长老们却齐齐停了手。 他们出手时,只当催动幽冥之火之人是魔修,现下发现是燕容意都有些为难。 世人皆知,燕容意是承影尊者最喜爱的徒弟。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喜欢到他杀了人,放了火,都要护着,最后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也不过是丢进思过崖,反思了十年而已。 长老?珞瑜见状,摇摇摆摆地御剑飞起,寻常人如何能操纵幽冥之火?他定是入了魔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幽冥之火的确难以收服,许多修士,其中不乏大能,都动了收服的心,却无一人成功。 但像燕容意那般,烧成了骨头架子,还有承影尊者护法的,又有几个? 且在这样的前提下,燕容意还是重塑了血肉与经脉,才艰难地收服了幽冥之火。 燕容意听珞瑜搬弄是非,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垂眸将幽冥之火收回体内,只放出一小缕,在指尖灵活地跳动。 如果他不是魔俢,怎么会对我下此狠手?!珞瑜说到最后,抬起了伤痕累累的手臂衣袖全被烧尽了,裸露的臂膀上更是焦黑一片,一眼看过去,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 珞师弟,技不如人认输便是。燕容意听到这里,终于懒洋洋地握紧拳,将最后一丝幽冥之火收入体内,轻描淡写地调侃,为了自己的面子,栽赃同门不太好吧? 你强词夺理!珞瑜气得差点从半空中摔下来。 珞瑜的修为,要是不和燕容意比,在浮山派的白袍弟子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可要是和燕容意比那他从拜入浮山派,就从来没赢过。 世人提起承影尊者的徒弟,最先想到的也都是燕容意。 哪怕后来,燕容意的名声一落千丈,大家也只会在感慨完他的事迹后,提起珞瑜:承影尊者后来收的徒弟,好像还不错。 珞瑜越想,体内的的灵气越紊乱,眼见就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气息,引导者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炸响:你疯了吗?! 珞瑜身形微滞。 引导者:你要是现在暴露了身份,不仅功亏一篑,连天道都不会放过你! 不用你提醒珞瑜咬牙收敛了体内暴涨的灵气,用完好的那只胳膊掐诀,勉勉强强换了身干净的道袍,我还以为你被吓破了胆子,再也不会出现了呢。 引导者听出珞瑜语气里的讥讽,没好气地反驳:燕容意恢复了修为,身负承影剑,收服的幽冥之火还对灵魂有压制作用,你让我怎么出来?! 那你现在见我,就是为了说风凉话?!珞瑜落在太极道场的角落,趁着大家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快速道,我虽拿你没办法,但若是燕容意毫发无损地陪承影尊者飞升,你就等着一个人承担天道的怒火吧! 引导者被珞瑜的话吓到,半晌都没再发出声音。 另一边,燕容意等得意兴阑珊。 他以为珞瑜在气急败坏的情绪感染之下,会再次出手,这样,他就不用去找别人练手,直接对着珞瑜练习操纵幽冥之火就行。 毕竟,找个愿意挨打的人不容易。 可惜,珞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落在太极道场边上,安安静静地握剑而立,看上去,是以行动表示认输了。 燕容意忍不住皱起眉,转而去看踏剑浮在半空中的浮山派长老们:各位长老,我的幽冥之火有何不妥? 满头白发的开阳长老,率先开口,声如洪钟:燕师侄,你和珞瑜可是在切磋? 燕容意:正是。 开阳长老点了点头,又问珞瑜:珞师侄,你和燕容意可是在切磋? 珞瑜面色如常,新换上的白色道袍无风自动:正是是我技不如人,让大家见笑了。 开阳长老闻言,欣然点头:很好,我们浮山派后继有人。 然后不顾满道场的狼藉,径直飞走了。 燕容意: 他总算知道殷勤为什么沉默寡言了。 开阳长老一走,剩下的几位长老没在燕容意身上发现魔修的气息,也相继离去。 没来得及掐诀清理身上的血污的白霜,灰头土脸地跑回燕容意身边,板着脸上看下看:谁叫你出手的? 燕容意失笑,也不揭穿白霜最后那点小倔强:是是是,下次我绝对不打扰你和珞师弟切磋,你看如何? 白霜冷哼:这还差不多。 然后收敛了面上的情绪,压低声音,与燕容意耳语:燕师兄,我觉得珞瑜刚刚 白霜眼底涌起淡淡的疑惑,欲言又止。 他觉得珞瑜的剑带着杀意。 我看见了。燕容意按住他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继而郑重地提醒,小心为上。 白霜浑身一震,已然明白自己的猜测得到了印证,连忙恭敬道:多谢燕师兄提醒。 燕容意的正经也就维持了这么一小会儿,说完,胳膊一伸,勾住白霜的脖子,笑嘻嘻地凑过去:师兄的幽冥之火厉不厉害啊? 你看,道场都被我炸掉啦。 燕、容、意!白霜耳根微红,甩开他的胳膊,当着师弟师妹的面,能不能有点师兄的样子? 再者,炸掉道场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燕容意无辜地摊手:我刚刚表现得还不够好啊? 你你你你。白霜说不过他,一把拎起重明鸟,怒气冲冲地御剑飞走了。 师弟长大了燕容意忧愁地拂开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将重明鸟啄乱的发冠重新扶正,脑海里浮现出白霜刚拜入浮山派时的模样。 真是可爱又好玩。 不过这话可不能当着白霜的面说,要不然,白霜又要拎着剑,追着他满浮山跑了。 燕容意的目光又落在了珞瑜身上。 巧的是,他名义上的师弟也在看他。 珞瑜身穿雪白色长袍,头束玉冠,将芙蓉剑收回了剑丸,腰间只挂一柄皎洁如霜雪的折扇,当真是翩翩少年郎,俊美无双。 就算燕容意没拿到《攻略》,也不得不承认,珞瑜活脱脱就是个霁月清风的主角脸。 反观他自己。 非不老老实实地穿白袍弟子的道袍,而是一席红衣似火,手背上还有妖冶的九瓣血莲,如今,加上能灼烧灵魂的幽冥之火,真真是不是魔修,胜似魔修。 更何况他真的是魔修。 燕容意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攻略》对穿越者的深深恶意。 若真是他做了《攻略》里写的那些阻拦珞瑜报仇,或是诱惑人家入魔的事,也就躺平,任打任骂,老老实实地道歉了。 可是这事儿压根不是他做的啊! 看来得和这个世界的引导者好好聊聊。 要是能问出来,前八任穿越者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就好办了。 燕容意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走到太极道场中央,蹲在深坑边,对着自己造的孽发愁。 掀飞的鼎可以扛回来,可炸出的坑要用什么填呢? 还有道场边的无数剑阵,那不是一个或是两个阵法。 那是浮山派的长老,长年累月或是随手,或是认真布下的阵法的融合。 他倒好,一挥手,炸了个干干净净,连阵眼上插着的剑都没了,他就算会布剑阵,都不知道该布在哪里。 彻底完蛋。 燕容意眼前一黑,想到自己刚抄写好的一百遍心经,欲哭无泪。 要是被承影尊者瞧见太极道场的惨状,他还有机会下山吗? 凌九深还真就察觉到了太极道场上的灵气波动。 毕竟那里也有他随手丢下的一道小小的剑阵。 不过凌九深不在乎。 他亲手创立的浮山派,他都不怎么管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的太极道场呢? 所以当燕容意灰溜溜地飞回洞府,跪拜在凌九深面前的时候,凌九深比他还惊讶。 师父,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稍微改造了一下咱们浮山派的太极道场,您会生气吗? 不过是一个练剑的地方,你想改便改吧。凌九深不以为意,只叫他伸手。 燕容意乖乖将手臂搁在凌九深的膝头,看师父修长的手指搭在自己腕间,心跳骤然加速。 他慌乱地低头,盯着鞋尖,发誓下山就去找不愁要清心咒。 白柳给你的丹药没吃?凌九深松开手,低头时,满头银丝倾泻而下,划过燕容意的面颊,犹如一缕春风,我的徒弟,怎么能怕苦。 燕容意: 这回还真不是苦不苦的问题。 是他压根就没想起来吃白柳炼制的丹药。 但是提起了丹药,燕容意舌根自然地泛起苦意,他赶忙转移话题:师父,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吧。凌九深对下山的兴趣不大,言谈间,眉宇再次泛起冷意,你可曾想好,用什么材料炼制自己的本命飞剑了? 燕容意在原主的回忆中搜寻片刻,找到他刚凝聚出剑丸时,列出的清单。 现在看来,那上面的材料大都寻常得过分,只一种名叫蜚廉之羽的材料比较奇特。 所以燕容意说:我想先去寻蜚廉之羽。 蜚廉是一种豹身蛇尾的灵兽,据说可以日行千里,是无数剑修炼制本命飞剑时,梦寐以求的材料。 但是蜚廉早在千年前就于世间销声匿迹,不是他想要就能找到的。 你准备去何处寻?凌九深蹙眉问。 燕容意的眼珠子转了转,说:关凤阁。 关凤阁弟子修炼功法特殊,能用引兽哨,唤来天地间的灵兽,自然与灵兽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联系。 不过燕容意此去,也有私心。 关凤阁和南招提寺比邻,他去了关凤阁,还能顺路找不愁,净化净化思想。 燕容意和承影尊者做好打算的档口,珞瑜摊开了右手。 漆黑的浓雾在他身边盘旋,絮絮叨叨地说:本来幽冥秘境是个极好的机会,没能成功杀死燕容意,是有些可惜但修行之路千难万险,他总会遇上麻烦。 我明白你的意思。珞瑜不屑地轻哼,抬手握住笔,机会不来我还不能给他制造吗? 言罢,手腕翻转,血红色的字迹浮现在了书页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时间是每晚六点w感谢在20200418 23:08:12~20200419 17:5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朝如此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呆桃 20瓶;今天也要好好学习建设 5瓶;见雀、拾、2150165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几只仙鹤扑簌簌地落在洞府外。 燕容意似有所感,低头望向手背上的血莲纹路,感受到了细微的刺痛。 他随便寻了个理由,拜别承影尊者,回到了竹林旁的清望阁。 燕容意摊开右手,娴熟地念着翻页,果不其然,《攻略》上出现了新的内容。 燕容意在关凤阁得到蜚廉之羽。 他失笑:怎么《攻略》都知道我想要蜚廉之羽? 刚偷偷摸摸从窗户飘进来的引导者,长舒一口气。 就在不久之前,引导者也问过珞瑜这个问题。 血红色的字迹浮现在珞瑜手中的书册上。 燕容意为得蜚廉之羽,谋害关凤阁最后一只蜚廉,惨中剧毒。 引导者:你居然知道关凤阁有蜚廉不,你是怎么知道燕容意想要蜚廉之羽的? 但凡剑修,谁不想要?珞瑜不以为然,不过,在此之前,我的确不知道关凤阁有蜚廉。 但能出现在书上的剧情,就说明是真的。 蜚廉善于行,羽毛有剧毒,是剑修炼制本命飞剑梦寐以求的材料。 相传,关凤阁的第一代阁老,曾经用引兽哨招来一只蜚廉,养在关凤阁深处,一直繁衍至今。 但流言终究是流言,千年过去,早已没有人把流言当真,珞瑜也是报着试一试的心,写下了这句话。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如此甚好。若是他中毒身亡,就换我去取蜚廉之羽,若是他侥幸逃脱那我就坐收渔翁之利。珞瑜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自己的芙蓉剑,承影尊者亲手炼制的剑再加上蜚廉之羽谁还能比得过我? 引导者围着珞瑜转了两圈:燕容意恢复了修为,你日后写剧情时,小心为上,万一被凌九深发现 引导者冷哼一声,以警示珞瑜。 若是天道不这么畏畏缩缩,我用得着费尽心思编剧情吗?!珞瑜不甘心地收拢五指,这个不能写,那个不能写要是我能一笔赐他个全尸,你我何苦浪费百年时间?!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25) 天道公允,就算是不该存在于世间的角色,也给了他们苟延残喘的机会。引导者满口高深莫测,若是能胡写一气,世间哪还有规则秩序可言? 天道不能给你一身修为,却可给你无数机缘;天道不能让你富可敌国,却可以给你无数财路。 珞瑜,你我相识多年,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珞瑜沉默不言,再次摊开掌心,书页一页一页,飞速在他眼前滑过。 无数鲜红的字迹后背,代表着一段又一段,被篡改过的过去。 明白能不明白吗?珞瑜闭上双眼,想着自己多年来的努力,自嘲地一笑,是,天道助我良多,可我始终不明白,你们为何如此忌惮凌九深。 黑雾窸窸窣窣地蠕动起来,片刻,叹了口气:我只能告诉你,凌九深并不是即将飞升的剑修他千年前,就已经飞升了。 珞瑜闻言,狠狠一震,眼底弥漫起风雪一般呼啸而至的恐惧:不可能不可能! 他跌坐在床上,想要拿起床头的茶碗,却因为双手不断地颤抖,而失手将其打碎在地。 不可能的,这绝对是不可能的!被天道眷顾的珞瑜眼里,真真切切地透露出了恐惧,飞升之人怎么可能留在现世?!难道天道都无法限制他? 即将飞升和曾经飞升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其差距,如同凡世俗人与白袍弟子一般,隔着深深的鸿沟。 那我以前所做的一切 有天道替你遮掩,他自然不会发现。引导者安慰道,但千年前,燕容意与他 千年前?珞瑜敏锐地捕捉到引导者话里的深意,什么叫千年前? 引导者自知失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作为引导者,他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 所以,关凤阁里真的有蜚廉之羽啊? 引导者收回思绪,望着面前的红衣剑修,殷勤道:不错,《攻略》不会骗你。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燕容意抬手关上窗户,背对着门,笑眯眯地放出幽冥之火,前几任穿越者也看过《攻略》,对吧?为什么关于他们的内容全部变成了空白? 引导者:这就是天道。你若是脱离了剧情的管控,身死道消,所留下的一切,都会被抹去。 燕容意:真的是这样吗? 引导者:当然是真的。 燕容意: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我恢复了记忆。 引导者僵住一瞬,继而黑色的雾气炸裂成了无数缕细线,向着房间四处奔去 轰! 啊引导者凄厉的惨叫随着腾起的黑色火焰,在房间内炸响,收起来快收起来! 燕容意不为所动:你好像很怕我恢复记忆? 黑色的雾气在火焰中疯狂蠕动:你你怎么敢我可是被天道认可的引导者! 哦?燕容意挠了挠耳根,那引导者被烧死了,天道会管吗? 当然会,还会降下天雷劈死你!引导者气急败坏,燕容意,你真没良心!若不是我,你这个来自异世的孤魂野鬼,怎么可能在燕容意的身体里复生? 幽冥之火如潮水般褪去。 燕容意脸上的冷意犹如浮山上的积雪: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他,被抹除了记忆,成为了燕容意。 又为什么是他,拥有了《攻略》。 我到底要做什么,才能恢复记忆,回到原来的世界?燕容意问出了内心深处最想知道的问题。 虚弱的黑雾艰难地汇聚成一团,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引导者比方才看起来更黑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引导者一边怪笑,一边绕着燕容意浮动,若是浓雾有面孔,他猜测,此刻的引导者,必定满面狰狞。 但燕容意不在乎。 恢复了修为,又有幽冥之火傍身,他压根不惧怕引导者。 你恢复了被穿越前的回忆? 燕容意不置可否。 引导者也不再追问,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半晌,然后炸裂成无数细小的尘埃。 燕容意,你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引导者的声音忽然变得虚幻又缥缈,灰色的尘埃在房间里飞速转动,最后汇聚成了一副画。 画中有几道模糊的身影,看起来像围坐在桌边的一家人。 这就是你的原身。引导者话音刚落,身影重新汇聚成黑雾,只要你按照《攻略》上所写的内容走剧情,故事结局之际,就是你恢复记忆,回到原来世界之时。 燕容意笑笑,没再多问,也没再把幽冥之火放出来。 他挺烦的。 烦这种命运□□控的感觉,却又无能为力。 因为燕容意失去的是至关重要的两段记忆。 就像是为了将他留在这里,故意让他忘记真正的自己,又让他无法窥探别的灵魂在燕容意的身体里究竟做了什么。 于是他只能以燕容意的身份活着。 * 又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玉璇长老亲自来雪后居,求见承影尊者。 为的是被炸掉的太极道场。 太极道场其实就是个很普通的道场。 问题在于,浮山派从上到下,就这么一个道场。 唯一的道场没了,弟子们没地方练剑,都围着长老们讨说法。 长老们也很头疼。 如果是简简单单的炸掉,也就算了,偏偏是燕容意用幽冥之火炸掉的,如今深坑的四周残留着火焰的余温,居然连剑阵都无法承受。 所以长老们一合计,这事儿,还是得找承影尊者来解决。 洞府内,跪坐在凌九深身后的燕容意,额角滑下了点点冷汗。 承影尊者和玉璇长老坐在案几的两边,桌上摆着他刚泡的茶。 茶香阵阵,水声叮咚。 燕容意心虚地瞄着承影尊者的侧脸,见师父面色中并无恼意,才稍微安下一点心。 玉璇长老温和地笑:燕师侄泡的茶,还和以前一样急躁。 凌九深面不改色地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我觉甚好。 玉璇长老: 玉璇长老放下茶碗,又问:燕师侄可曾服用白柳炼制的丹药? 凌九深替他回答:不曾。 玉璇长老: 玉璇长老嘴角的笑意挂不住了,破罐子破摔,抱着拂尘,就地而拜:尊者,前些时日,燕师侄与珞师侄切磋,损坏了太极道场,我等修为浅薄,无力修补,还望尊者出手相助。 玉璇长老,燕容意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见师父没有皱眉,就顺势说下去,我的确将太极道场炸了个坑,可填补之事不必劳烦师父吧? 玉璇长老苦笑:燕师侄有所不知,你那幽冥之火就算全收回体内,被焚烧过的地方依旧留有余温我们几位长老尚可承受,可那些新入门的弟子,就没办法继续在太极道场上练剑了。 还真是他的错。 燕容意尴尬又飞快地瞥了承影尊者一眼,心里滴血,仿佛看见无数心经在对自己招手:师父,此事的确是徒儿之过。 玉璇长老闻言,悬着的心落下半截。 她最担心什么? 她最担心承影尊者护着燕容意,压根不管浮山派的事! 现在好了,燕师侄主动承认错误,承影尊者怎么着,都得出手相助了吧? 好歹,是他亲手创立的门派啊! 玉璇长老期盼地望向凌九深,环着拂尘的胳膊微微颤抖。 结果凌九深张口就是一句:何错之有? 玉璇长老: 凌九深单手托腮,缓缓转头,银色的长发划过面颊,淡漠的双眸锁住燕容意的眼睛,语不惊人死不休:弟子切磋,生死勿论。 不可万万不可啊尊者!玉璇长老两眼一黑,再次跪拜下去,尊者,弟子间切磋实属寻常,有时只是探讨剑法,并无决斗之意! 玉璇长老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承影尊者若是不把这话收回去,日后岂不是拔剑,就要斗个你死我活? 燕容意听了,也觉得好笑:师父,话不能这么说。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一道滚烫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肩头。 不用想,肯定是急得焦头烂额的玉璇长老。 师父,您看看我,时不时还和忘水或是白霜切磋呢难不成,您要我要他们的性命? 凌九深好看的眉微拧,半晌,终于松口:罢了,听你的。 玉璇长老喜极而泣:多谢尊者成全! 燕容意也坐回承影尊者身后,继续想自己在太极道场上炸出来的坑:师父,您有没有办法让道场恢复原样? 为何要恢复原样?凌九深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袖笼中探出来,在面前的案几上轻轻一磕,滚烫的茶碗就结了淡淡的冰霜,玉璇,百年过去,修行之事,你为何还是没有任何精进? 玉璇长老汗流如瀑。 浮山派是个很奇怪的宗门。 没有宗主,七位长老各司其职。 春去秋来,长老交替更换,唯有创立浮山派的承影尊者犹如千万年不化的冰,孤独地坐在天下第一剑修的宝座上。 这是个真正的老妖怪。 燕容意在心里替玉璇长老捏了把汗,站出来解围:师父,如果道场不恢复原样,师弟师妹们如何去太极道场上练剑呢? 凌九深又倏地回头看他,脸上的冰霜迅速消融,琥珀色的眸子里荡漾着燕容意看不懂的温柔情愫:你怎么也不明白? 燕容意面颊微红,垂头道:请师父赐教。 你啊凌九深的五指滑进他的发梢,眷恋地磨蹭,为师以前就说过,修士修行,修身也修心。若是连一点幽冥之火的余温都承受不住,还如何算是我浮山派的弟子? 燕容意满心都是凌九深的五指,晕晕乎乎之际,玉璇长老已经感激地跪拜了下去:谢尊者赐教! 继而窸窸窣窣地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师父,我也去看看。燕容意好奇心起,踏剑追上去,然后眼睁睁看着玉璇长老联合几位长老之力,将太极道场改成了巨大的石坡。 还和围观的弟子说,在幽冥之火的余温中练剑,事半功倍。 燕容意:哈?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洞府,寻到坐在案前翻看书卷的承影尊者,狐疑道:师父,您没骗玉璇长老吧? 没有。承影尊者示意他坐在自己身侧。 燕容意规矩地跪坐在蒲团上,沉默片刻,旧事重提:师父,我回去仔细想了一下,关凤阁还是要去的。 为何? 他们是天下最了解灵兽的修士,就算蜚廉不在关凤阁,关凤阁的弟子也应该知道蜚廉在哪里。 承影尊者轻轻嗯了一声,明显心不在焉。 燕容意忍不住撩起眼皮,正正好对上承影尊者的视线。 那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缱绻与温柔,只不过瞬息过后,又变回了一贯的冷然,如同浮山山颠千万年不化的积雪冻得燕容意直打寒战。 他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了酸意,且胃中翻江倒海,难受得近乎吐出来。 燕容意慌乱起身,寻了个由头,拜别凌九深,直奔出洞府,御剑绕着浮山飞了一圈,吹得浑身发冷,也没搞明白酸涩的感情从何而来。 许是原身吧。 那个被魂穿了八次不,算上他,已经被魂穿了九次的原身,可能正在他身体的某个角落,绝望地呼唤着师父。 奈何他也是异世的一缕幽魂,自顾不暇,如何帮得了原身? 燕容意失魂落魄地飞了半晌,再回神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太极道场。 不少弟子站在石坡上修习剑法。 其中甚至还有白袍弟子,站在离他炸出来的坑最近的位置,挥汗如雨。 燕容意飞着飞着,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破空声。 白霜和忘水正御剑向他飞来。 燕师兄。忘水踩着逍遥剑,笑似春风,我都听说了。你为了救白霜,把太极道场弄成了这样。 白霜红着耳根辩驳:是他非要救,我可没求他还把太极道场炸了,师尊肯定又罚他抄心经! 白霜抱怨完,不情不愿地伸手:拿来吧。 什么?燕容意好笑地问。 纸和笔。白霜不耐烦地催促,我帮你抄,过时不候啊! 燕容意勾着唇角,将手伸过去 啪! 白霜抽回被拍红的手,气不打一处来:忘水师兄,你看他! 师尊没有惩罚燕师兄。忘水看得比白霜透彻多了,若是罚了,燕师兄此时必定在师尊的洞府内抄心经,不可能与我们在道场边相遇。 还是忘水聪明。燕容意望着身边悬浮着两团真火的白霜,意有所指,哪像某些人罢了罢了,不提!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26) 你们俩这是要去哪儿? 他愣了愣,哭笑不得:不会也要顶着幽冥之火的余温练剑吧? 忘水摇头:不是。 我们要带蓝袍弟子下山历练。 蓝袍弟子中已有不少凝聚出了剑丸,又因为先前幽冥秘境被毁,没能好好历练,浮山派的几位长老一合计,就决定让他们再下一次山。 提起幽冥秘境,白霜来劲儿了:要不是某些人的缘故,蓝袍弟子何苦再下山进秘境,多遭一回罪? 燕容意抱着胳膊,毫不客气地反驳:多一次历练的机会,就是多一分机缘,他们还得感谢我。 不要脸。白霜闻言,眼珠子转了转,转变战略,以退为进,某些人身为师尊的弟子,丝毫不关心师弟师妹的修行过分了吧? 行行行,我跟你们一起下山。燕容意懒得吵,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他松口得太快,白霜反而心里打鼓:你想做什么,不会是要用师弟师妹们试剑吧? 怎么,我不配关心师弟师妹吗?燕容意故作严肃,难道是因为我不够关心你,才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 白霜瞬间噎住,等他御剑落在道场边,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咬牙切齿的:混蛋! 一旁的忘水,低低地笑出声来。 白霜红了脸,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难堪:忘水师兄 以前就和你说过。忘水笑吟吟地替他拂去肩头的雪,关心燕师兄就直说,不必兜圈子,要不然最后气到的还是自己。 谁关心他了! 好好好,是我关心他。忘水好脾气地哄他往太极道场边飞,快些吧,蓝袍弟子都在等着我们呢。 燕容意答应白霜一起下山,自然不是转了性的缘故。 而是他自己也要下山。 就算现在陪着忘水和白霜教导蓝袍弟子,下了山谁还管得了他? 燕容意的算盘打得挺好,却没想到岔子出在蓝袍弟子身上。 十一二个凝聚出剑丸的弟子,居然没有一个愿意与他同行。 以白垣为首的弟子,七嘴八舌地抗议。 燕师兄能控制住幽冥之火吗,万一伤到人怎么办? 燕师兄有和魔修勾结的嫌疑,谁知道他会不会半道入魔? 说得对,我们要珞师兄,不要燕师兄! 吵吵闹闹,就是不愿与他同行。 白霜气得差点拔剑,被忘水按住手腕后,冷着张俊脸,转身离开了太极道场。 燕容意从地上拽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望着白霜的背影,暗暗摇头:锋芒太盛,以后要吃大亏。 燕师兄,你就不要说风凉话了。向来好脾气的忘水,面上也没有了笑意。 他依言勾起唇角,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 关于他的传言,必定是珞瑜传出去的。 主角和反派,向来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最后的结局,也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燕容意觉得自己的胜算挺低,毕竟有八位穿越者做前车之鉴,他这个反派已经失败了八次。 他是第九次,也很可能不是最后一次。 但总要搏一搏。 燕容意活动着手腕,走到新入门的弟子面前,蹲下身,尽量和蔼地说:你们换个角度想想,能把太极道场炸掉说明师兄我很强啊! 蓝袍弟子: 忘水: 嗯?燕容意见蓝袍弟子们齐刷刷地后退,狐疑地打了个响指,漆黑色的火焰自他的掌心腾起,不厉害吗? 厉害个鬼。 命都要被吓没了。 气氛一度很尴尬。 人群以燕容意为中心,刷地让出一个圈来。 真的没人想和我一起下山吗?燕容意面露遗憾,实际内心窃喜,既然如此 我和你一起下山。冷不丁的,一道清冷又稚嫩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身着蓝袍的少年静静地站在石坡上。 他精致的面旁仿佛覆着薄薄的冰霜,纯洁而高贵,柔软的睫毛微垂,宛若蝴蝶颤抖的羽翼,遮住了琥珀色的瞳孔。 少年向燕容意缓缓走来,身上的蓝色道袍无风自动,一如深潭里荡漾的水波。 他身上没有丝毫的凡尘的气息,在无数蓝袍弟子的注视下,将冰凉的手指递到了燕容意的掌心里。 要命。 燕容意差点跪下。 原来承影尊者说的换个身份下山是这么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这章有点长,所以迟了几分钟_(:з」)_ 感谢在20200419 17:58:18~20200420 18:1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弥生 15瓶;3919150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安静蜷缩在燕容意掌心里的手指,柔软又纤细。 他却回忆起了舌头被师父冻住的痛,哭丧着脸问:你你真的要和我一起下山? 少年歪了歪头,精致的轮廓格外迷人:嗯。 燕容意要疯了。 且不说师父变小了,气质完全没变就连脸,也不过是稚嫩了几分,其间冷若冰霜的痕迹,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这要他如何是好?! 难道真要他以对待师弟的态度,去对待教导了他百年的天下第一剑修吗? 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燕容意只能可怜巴巴地向忘水望去,寄希望于这位任劳任怨的白袍弟子能看穿承影尊者的伪装。 忘水察觉到燕容意热切的视线,狐疑地眨了眨眼。 燕容意:! 忘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少年,恍然大悟:是你啊,阿九。 燕容意: 忘水笑眯眯地蹲下身,对阿九,也是对燕容意说:他叫阿九,不爱说话,前几天刚修炼出剑丸,是个好苗子。 燕容意惊呆了:你不觉得他很眼熟吗? 眼熟?忘水好笑地仰起头,托着下巴,温声打趣,燕师兄是不是看见美人,都觉得眼熟? 燕容意闻言,心里一惊,暗道不妙,没心情欣赏忘水雌雄莫辩的脸,刚想解释,舌头就被冻住了。 垂头站在他身侧的阿九,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里面涌动着不易察觉的暗潮。 燕师兄?忘水站起身,见他愁眉苦脸,忍不住劝解,你照顾阿九就好,其他的弟子,交给我和白霜便是。 燕容意僵硬地点头,咽下满嘴的冰渣,硬着头皮拉起阿九的手,跟着忘水往山门前的传送阵走去。 凝聚出剑丸的弟子,虽会御剑,却无法穿过巨鲲所在的云海。 那里不断翻涌的紫色闪电,是新入门弟子的噩梦。 一个一个来。忘水站在阵法前,熟练地核对蓝袍弟子们的名牌。 燕容意好不容易吞下了嘴里的冰块,吸着气问:白霜呢? 扶西去找他了。忘水捏着名牌的手微紧,无可奈何道,他会来的。 燕容意叹了口气。 他这几位师弟,虽在修士中,尚算小辈,可按照凡间的算法,都超过了两百岁。 唯有白霜,置气起来还和孩童一样。 他身上有一种罕见的桀骜和乖戾,一如他的剑法,向来以命搏命,以刚克刚。 当大部分蓝袍弟子通过传送阵后,白霜姗姗来迟。 扶西落在他的肩头,尾巴上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 他们也没有认出承影尊者,而是叫燕容意身旁的少年阿九。 燕容意便明白了,这是他的师父用了法术,让自己的身份在所有人的眼里合理。 燕师兄,劳烦你先下山照应一下山下的弟子。忘水知道白霜还没消气,犹豫片刻,转身和燕容意商量,小浮山你也是去过的。 他自然应允,动身前,目光再次落在了变小的师父身上。 燕容意一面不敢长时间看凌九深的脸,一面暗搓搓地觉得凌九深变成十来岁的模样,粉雕玉琢,过于可爱。 实在是太要命了。 忘水当燕容意放心不下阿九,笑着将阿九拉到身旁:我会替你照顾他的。 燕容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可是承影尊者。 天下第一剑修。 人世间最有可能飞升的修士 但承影尊者并没有甩开忘水的手,更没有冻住忘水的舌头。 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刚凝聚出剑丸的孩童,乖巧地站在蓝袍弟子的队伍末尾,等待着被传送阵送下山。 燕容意:行吧。 他踏上承影剑,一步三回头地飞走了。 好了,下一位。忘水收回视线,接过蓝袍弟子递上前的名牌。 蓝袍弟子的队伍再次缩短,唯有队伍的末尾,两人未动。 白垣插着腰,面色阴沉地注视着矮自己一个头的阿九:谁要你多管闲事? 阿九垂着头,两手抄在广袖里,沉默不语。 白垣不耐烦地伸出手,像是要推他的肩。 阿九倏地抬头,琥珀色的瞳孔里有风云聚拢又消散。 在白垣看不见的角度,他被衣袖遮住的手已然掐好了决,细密的冰层以一种肉眼都无法捕捉的速度,从他的脚底刺向白垣的衣袍。 生死存亡之际,白垣骤然一僵。 恐惧如同细密的网,一寸一寸勒进了皮肉,再在下一刻,轰然炸裂开来。 你做什么?白霜的怒吼打破了怪异的寂静,也让白垣衣袍下的冰迅速褪去,白垣,不要以为你是白家的人,我就会对你客气! 白垣呆呆地望着白霜,片刻,脸上升腾起羞恼的红晕:白霜师兄 滚进去。白霜不耐烦地扯下他腰间的名牌,一脚揣在白霜的屁股上,将其踹进了淡白色的传送阵。 不争气的东西。白霜等白垣消失在传送阵内,才收回脚,转身望着一言不发的阿九,尴尬道,轮到你了,快进去吧。 他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救了白垣一命。 他若是晚一秒出现,白垣身体里的血液就会冻成冰,然后化为利刃,刺穿心脏。 阿九默默点头,藏在袖笼中的手重新掐了诀,白霜的眼神忽而空洞起来,捏起一团空气,念念有词:蓝袍弟子阿九,进传送阵。 承影尊者不急不缓地走向传送阵,在即将踏入阵法的刹那,猝然回首 浮山上终年不停的风雪里,似乎闪过了一道剑影。 阿九,怎么了?忘水注意到他的迟疑,好脾气地弯腰,将手放在阿九的头顶,轻揉,燕师兄肯定已经到了小浮山,你走进这个阵法,就能看见他了。 无事。阿九不着痕迹地避开忘水,想起燕容意时,脸上冰霜尽退,春水般的笑意荡漾开来,只是看见一只不起眼的飞虫罢了。 珞瑜鬼鬼祟祟地跟了过来。 他披着银白色的斗篷,刻意压低身形,贴着绵绵白雪,御剑飞行。 为什么不直接和蓝袍弟子一起下山?引导者不满地在他耳畔抱怨。 若是和蓝袍弟子一起下山,必会有记录万一燕容意真被蜚廉毒死,凌九深必定追究,到时候,我们不暴露的可能性有多大?若是暴露,难道指望天道降下天雷救我们吗?珞瑜在一片树林里稳住身形,含讽带刺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蹙眉望着远处的传送阵,目光落在某一道身影上时,咦了一声。 怎么了?引导者问。 他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眼熟。 哼,肯定是你教导过的蓝袍弟子。引导者不以为意。 珞瑜为了维护自己师兄的名头,可没少在刚入门的弟子身上花时间。 珞瑜笑笑:可能吧。 只不过多年来被天道眷顾的经历,让他习惯于留意各种不同寻常的预感。 不是机缘就是灾祸 天道的预警,从未有错。 燕容意飞进云海,心尖没由来地一颤,他堪堪稳住身形,发现自己与巨鲲打了个照面。 他还不及巨鲲的瞳孔大。 灵兽湿润而温驯的眼睛里,映照着他身后细密的闪电,与翻滚的云朵。 他与这头庞然大物长久地对视,仿佛看见了浮山上经年不化的积雪。 有时他也疑惑,师父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把生长于幽冥的巨鲲束缚在浮山之下。 但他见巨鲲迟缓地沉入云海,在犹如浪花的雪白色云团中自由自在地穿梭,发出低沉而愉悦的嗡鸣后,忽然明白或许巨鲲本不愿呆在幽冥。 念头一闪而过,再回神,他已来到人间。 斗转星移,短短几日,凡尘似乎又变了副模样。 燕容意落在小浮山的院落里,蓝袍弟子大多躲开他,唯有阿九,静静地走到他身旁,牵住了他的手。 燕容意又想跪了。 他把阿九拉到角落里,磨着后槽牙,低声问:师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27) 承影尊者仰起头,望着他那张被月光笼罩,漂亮又妖冶的脸,勾起唇角:换个身份,方便些。 您就不能燕容意头疼地比划着两个人的身高,变大一点? 承影尊者望着他,温和地说:不能。 为师现在是蓝袍弟子。 言下之意,只要是蓝袍弟子,都是孩子。 燕容意没辙了,蹲在墙边画圈圈。 阿九站在他身后,少年单薄而纤细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刚刚好罩住燕容意,宛若一只贪婪的,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猛兽。 它慢条斯理地撕咬着燕容意,温柔又偏执地将他拆吞入腹。 它爱他的皮囊,亦爱他的骨血,更不放过他的灵魂。 它要将他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就算是天道,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角落里的燕容意忽觉一阵凉意,伸手摸了摸脖子,同时回头望向师父,却只在师父的眼里看见一片纯洁的风雪。 当忘水和白霜双双御剑而来时,天色已晚。 他们如同之前一样,歇在了小浮山。 只不过这一次,燕容意提前声明,自己要和阿九住在一起。 不是他真的想和承影尊者独处一室,而是他想象不出来,承影尊者和蓝袍弟子睡通铺的模样。 简直惨不忍睹。 白霜对燕容意的提议没有异议。 蓝袍弟子更没有异议他们巴不得离随时可能入魔的燕容意远一点。 唯有忘水,将燕容意单独拉到一旁,郑重而严肃地叮嘱:燕师兄,你切莫忘记殷师弟之事。 他茫然:啊? 阿九。忘水提醒他,我怕他变成第二个殷师弟。 燕容意猝然一惊:不会的。 那是他的师父啊! 天下第一剑修去修无情道,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忘水并不信他:燕师兄,阿九长得再好看,也是你的师弟。 你要与他保持距离,否则万一又像殷师弟那样,对你产生非分之想,你该当如何? 如果你重蹈覆辙,像拒绝殷师弟一样,拒绝了他,我们浮山派,岂不是要出第二个修无情道的剑修? 修无情道,是对我们浮山派剑意的侮辱! 忘水说到最后,义愤填膺,而燕容意吞咽着满嘴冰渣,欲哭无泪。 忘水这番话,虽是传音入密,却逃不过承影尊者的耳朵。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燕师兄,你早些休息吧。忘水向他弯腰行礼,心事重重地带着其余蓝袍弟子离开了院子。 燕容意等人走光,哇得一声吐出一口雪:师父,你听我解释! 阿九将双手背在身后,神情冷峻,一如高高在上的承影尊者。 其实,凌九深不愿听解释。 殷勤之所以选择了无情道,无非是发现了他对燕容意悖德的感情。 可那一幕,是凌九深故意让殷勤看见的。 也是他不愿让燕容意知晓的秘密。 他之于他,是师父,是亲人,却唯独不可能是爱人。 凌九深从很久以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因为他从未在燕容意身上察觉出任何情意。 百年来,他在燕容意心中,从来都只是师父而已。 只是这样,他也知足了。 月光在院子里静静地流淌。 不知何时,燕容意已经单膝跪在了承影尊者面前,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师父,我和殷师弟之间,绝无半分私情。 是吗?凌九深攥紧了拳,因为他是你的师弟? 不。他想了想,如实道,我只当他是我的师弟。 这个回答让凌九深沉默了许久。 久到燕容意以为师父不会再说话了,他才开口:无情道更适合你。 燕容意瞬间松了口气,笑着去望凌九深:红尘滚滚,徒儿哪里舍得下? 凌九深勾了勾唇角,眉宇间却萦绕着淡淡的愁绪。 一夜过后,浮山派的蓝袍弟子再次离开小浮山。 这一回,他们不再坐法器,而是脚踩木剑,摇摇晃晃地浮在了半空中。 尚未有本命飞剑的弟子,都有一把木剑。 连阿九都不例外。 燕容意嘴角抽搐地看着师父飞在半空中,宽大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若一只羽毛丰满的苍鹰。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刚拜入浮山派时的日子。 那时他和眼前的阿九差不多大,承影尊者亲手为他雕了一把木剑。 即便这把木剑剑身上没有丝毫繁杂的纹路,但因为它出自承影尊者之手,不免沾染上了不凡的气息。 燕容意先是拎着剑,在浮山上得意洋洋地晃了一圈,又寻到吭哧吭哧凝聚剑丸的忘水和尚未脱下蓝袍的白霜,恶劣地炫耀。 忘水脾气好,不当回事,白霜可就眼馋得不行不行的,追在燕容意屁股后面,求他把木剑给自己摸摸。 燕容意哪是什么好人? 他借驴下坡,提了无数要求什么要吃浮山上某颗树上结的果子,什么要玩某位白袍弟子新得到的法器。 白霜一一给燕容意寻来后,终于摸到心心念念的木剑,可燕容意已经有了另一把,剑身上雕刻满剑纹的新木剑了。 因为承影尊者从那时就格外偏心。 燕容意不由笑起来。 他御剑飞起,来到阿九身后,悄声道一句:得罪。 然后伸手,将阿九抱在了身前,让他与自己共乘一剑。 师父,徒儿实在是看不得您用木剑。燕容意摸摸鼻尖,指尖只敢轻轻压在阿九的衣袍上,您还是用承影剑吧。 鲜红的衣袍在凌九深眼前翻卷,他接住了自己的木剑,递于他面前:你再看看。 师父?燕容意狐疑地接过,目光落在发黄的木剑上,后脑突然开始一顿又一顿地痛。 这是他那把,凌九深手把手教他御剑时,雕的木剑。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师尊的回忆,嘿呀又会长一点_(:з」)_ 第33章 燕容意刚被承影尊者收为徒弟的时候,曾被当做珍惜动物,围观了很久。 因为承影尊者从创立浮山派以来,从未收过徒。 世人也从未想过承影尊者会收徒。 他已然成为一个标杆,提起时,天下第一剑修的含义,远远超过了人本身。 大家自然就很想知道燕容意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结果相处久了,浮山派众人发现,这家伙空有一副绝世好皮囊,实际上很欠揍。 浮山上下就没有没被他气过的人。 今天折腾长老,明天调戏弟子。 总之,有承影尊者给他撑腰,他在浮山派就可以横着走。 其实凌九深也知道燕容意顽劣。 他收徒时被一袭红衣晃花了眼,不知为何,破例停下了脚步。 然后座下就多了个弟子。 不过到底是一时兴起,凌九深并没有在燕容意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 等几位长老怒气冲冲地冲到洞府中告状的时候,他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天没看见徒弟了。 玉璇长老说:这样下去不行。 开阳长老说:要揍。 玉衡长老说:玉不琢不成器。 天权长老说:您下不去手,我们来。 几位长老都是凌九深亲自选出来的剑修,人前风光无限,人后居然被他的徒弟气成了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老顽童。 凌九深忽然对燕容意产生了兴趣。 说曹操,曹操就到。 燕容意从洞府外跑进来,红色的长袍下摆沾满了积雪,宛若一只红色的鸾鸟。 早年,凌九深尚未领悟剑道之时,在人间修行,每逢夕阳西下,抬起头,便能看见无数赤红色的鸾鸟划破天边血一样的夕阳。 朝升夕落,鸾鸟永远与最璀璨的光在一起。 燕容意身上就有那种鲜活的光。 凌九深听见几位长老倒吸气的声音。 他们看不惯他身上血红色的长袍。 不妥。 尊者,让他换掉。 成何体统! 不应该啊,不应该。 师父?燕容意茫然地跪坐在承影尊者身后,因为几位长老愤怒的注视,尴尬地摸着鼻尖。 他知道自己过于顽劣了一些,可从他有记忆起,从未活得这般快活过。 他喜爱浮山,哪怕他身体里隐藏着魔种,日后总有一日会与浮山派为敌,他依旧爱上了这里。 至于身上的长袍 按理说,成了浮山派的弟子,就应该换上道袍。 他是承影尊者唯一的弟子,自然穿白袍。 但燕容意等了两三天,未见师父提起,也无人给他送白色的道袍,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谁曾想,一件道袍,还叫长老们记在了心上。 不必换。凌九深伸出手,漆黑的衣袖犹如瀑布般倾泻在他的臂弯里,凉得一如洞府外终年不化的积雪。 然后,燕容意听见了几位长老不可置信的惊呼。 承影尊者骨节分明的手拂过他的衣摆。 那只手很白,却不是失血的苍白,而是一种类似于积雪的明亮色泽。 暗金色的光从承影尊者的指尖跌落,星星点点融入红色的衣袍,汇聚成繁杂的纹路,似云似雾,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他拥有了一件独一无二的红色道袍。 燕容意跪拜在地,欣喜道:谢谢师父! 承影尊者心情很好,揉了揉他的头。 几位长老见状,含恨而去,从此世间便多了一位叱咤风云的红衣剑修,连凡世间的茶楼,偶尔都会有说书先生讲上一段燕容意的辉煌传说。 但实际上,燕容意凝聚出剑丸后,被凌九深关在浮山派很久。 身为天下第一剑修的徒弟,他要学的,比旁人多得多。 燕容意必须感受风,感受雨,感受世间万物,最后感受剑意在花花草草里留下的痕迹。 那段时间,是燕容意最无聊也是最充实的一段时光。 承影尊者亲手给他做了木剑,手把手地教他浮山剑法。 他天赋高,一点就透,加上根骨千百年难一见,很快就超过了所有的白袍弟子,成为浮山派当之无愧的大师兄。 但是这个大师兄很犯嫌。 话多嘴又碎,长得好看的弟子没有一个逃出他的魔爪。 奈何他本身相貌更艳丽,所以被调戏的,没一个狠下心发火。 凌九深花在燕容意身上的时间越多,越烦躁。 他领悟剑道千百年,流连人世间,不曾飞升,只是在等冥冥之中尚未到来的契机。 原本早已对俗世失去了兴趣,收了徒弟后,却总是不自觉地去想燕容意。 然后就发现浮山派上下春心萌动,被燕容意搅和得不得安生。 凌九深袖子一甩,在浮山上沾花惹草的燕容意就刷地一下出现在洞府里,面前摆着笔墨纸砚,以及一本浮山心经。 三百遍。凌九深面若冰霜,不顾燕容意的哀嚎,封住了他的丹田。 燕容意愁眉苦脸地抄了十遍,等师父一走,立刻叫来白霜和忘水,逼着他们俩陪自己一起抄。 结果自然是被发现,然后三个人蹲在洞府里,苦哈哈地抄心经。 这一抄,就是七天。 燕容意的心又野了,抄完,御剑溜下山去,没和承影尊者打招呼,独自跑进秘境历练。 那是位于关凤阁边的一处秘境。 因为位置恶劣,加上四周灵兽遍布,鲜少有人单枪匹马闯入。 燕容意年轻气盛,自觉剑术无双,在秘境内肆无忌惮地乱晃,结果困于秘境中的杀阵,重伤昏迷。 千里之外的承影尊者兀地睁眼,身形消失在原地,显现在无数长明灯燃起的殿堂里。 他急匆匆执起一盏莲花灯,见其中火焰微弱渺茫,眼底立刻汇聚起惊涛骇浪般的风霜。 那是燕容意的魂灯。 尊者!几位长老慌忙闯进殿内,跪拜在地,尊者魂灯不能带出浮山派,是您亲自定的规矩! 连您的魂灯也在殿内,从未挪动过啊! 凌九深高高地浮于空中,仿佛有风自他脚下腾起,长袍肆意翻卷,长发飞扬。 他擒着燕容意的魂灯,薄唇微动:他是我的徒弟。 凌九深的身影在大殿内淡去了。 狂风随他一同离去,满殿烛火飘摇,映亮了长老们神情空洞的脸。 这样下去不行。 尊者的徒弟未免锋芒太盛。 过刚易折。 凌九深没听见长老们的窃窃私语。 就算听见,他也不会在意。 凌九深根本没心情搭理长老。 他连自己心底腾起的沉重又复杂的情绪都不知道是何物。 他只知道,燕容意是自己唯一的徒弟。 燕容意不可以死。 凌九深在秘境深处寻到了燕容意。 他被钉在刻满图腾的深黑色墙壁上,道袍浸透了血,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沿着墙壁上繁杂的纹路,滴滴答答汇聚在地上。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28) 燕容意听见了承影尊者的脚步声,仰起头,苍白的面上涌起羞涩与难堪。 他说:师父 凌九深忽然很愤怒。 他抿唇站在燕容意面前,风在秘境中盘旋,无数透明的剑影轻盈地在秘境中穿梭,那面沾满了燕容意的血的黑色墙壁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碎裂成了尘埃。 凌九深接住跌落下来的燕容意:你是不是要把血流干了,才知道错? 燕容意迷迷糊糊地将脸贴在师父的颈侧,仿佛闻到了三月的春风。 他委屈地呢喃:徒儿徒儿何错之有? 凌九深怒火中烧:不自量力! 燕容意倏地睁开眼,眼底腾起两簇炽热的火苗:何为自不量力?师父,待我修为精进,我还是会来。我不要你我不要你一次又一次救我! 我是你的徒弟,天下第一剑修的徒弟! 我要做世间世间除师父以外,最厉害的剑修! 凌九深闻言,浑身一震,再低头,燕容意已经晕了过去。 而他们脚下的血,凝结成了火焰的色泽。 凌九深低下头,发丝覆盖住了燕容意苍白的面容,许久后,风里传来模糊的叹息:傻孩子。 人人都道燕容意顽劣,只有凌九深知道,他顽劣的外表下,有一颗比谁都要强的心。 燕容意被凌九深带回浮山派,修养了大半个月,终于能下床了。 他吊着支胳膊,走路一瘸一拐,身边总是围着无数浮山派的弟子嘘寒问暖。 但是这一回,凌九深不允许他燕容意离开自己的视线。 师父,只是皮外伤。燕容意被唤回洞府的时候,满不在乎地晃动手臂,玉璇长老的丹药我都吃了几十颗了就算是死人,都能被救活啦。 承影尊者怒斥:慎言! 燕容意委屈巴拉地跪坐在蒲团上:哦。 然后又被罚抄了三百遍心经。 等燕容意伤好,再次前往同一个秘境,却发现整个秘境被一劈两半,剑痕里流淌的,是他熟悉的承影剑的气息。 他想,师父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修士修行,受伤是家常便饭。 燕容意又是个心大的性子,跟白袍弟子一起下山历练,回来受重伤的永远是他。 我是大师兄啊。燕容意罚抄心经的时候,托着下巴对着空气喃喃,他们都是我的师弟和师妹遇到危险当然不能让他们冲在前面。 几块钟乳石悄无声息地碎成了粉末,隐去身形的凌九深站在燕容意身后,忽然明白为什么浮山派的弟子嘴上抱怨大师兄烦,可一出事,人人都替他辩解。 因为他值得。 既然危险避无可避,那就只有变强一条路可以走。 凌九深对燕容意的要求更高了,浮山派的弟子仰起头,总能看见红色的身影在风雪里穿梭。 但燕容意从未喊过一声苦,也从未喊过一句累。 凌九深站在茫茫雪地里,低头看着跌跪在地,嘴角溢出鲜血的燕容意,听见了自己胸膛里犹如岩浆滚动的闷响,蓄势待发又危机四伏。 师父这一招我总也练不好。燕容意失落地抬手,用苍白的手背蹭去了唇角的血。 凌九深心如刀割,头一回顺从自己的内心,垂眸撒谎: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为师像你这般大时,对这招的领悟没有你深。 真的吗?燕容意眼里重新汇聚起光。 凌九深看着他磕磕绊绊地从雪地里爬起,掸去衣摆上的碎冰,再一次握着剑腾空而起。 犹如身披朝阳飞舞的赤红色鸾鸟,映亮了风雪。 后来,浮山的雪停了好些天。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燕容意的剑术日益精进,已然是浮山派年轻一辈的翘楚。 凌九深再不愿,也不能限制他下山。 尤其是当时,浮山派出了一件大事七位浮山执法者在三天内,陨落了五位,且行凶者残忍地挖去了他们的双眸,带走了银色的执法者面具。 还放出话来,浮山派除了承影尊者,都是废物。 整个浮山派都震怒了。 这是对浮山派的挑衅,也是对天下第一剑宗的侮辱。 燕容意跪在凌九深面前辞行,凌九深惊觉,自己内心生出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阻止。 师父,此人手法极其恶劣,寻常弟子去,只是送死。 凌九深背对燕容意,望着浮山派终年不化的积雪,沉默不语。 燕容意抬起头,纳闷道:师父? 你可知,行凶者是谁? 他笑:我自然不知如果师父知道,也请不要告诉我。 师父出手,岂不是印证了他的话,咱们浮山派上下全是废物? 凌九深又说:你可知,为师不用下山,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他继续笑:师父,就因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您不费吹灰之力可以让他灰飞烟灭,他才如此猖狂。 浮山派从来都不止有凌九深一个人而已。 浮山派弟子的头衔,对于浮山派的所有人而言,既是荣誉也是负担。 燕容意抓了抓头发,无奈地叹息:师父,正因为天下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您才不能出手。 而燕容意身为承影尊者坐下首徒,反倒成了最能出手的人,没有之一。 浮山派大师兄的名号终究成了枷锁。 不过燕容意甘之若饴。 他在凌九深撂下一句好自为之后,下了山,寻到歹人,苦战三天三夜,最终一剑刺穿对方的喉咙,拿回了血迹斑斑的五副执法者面具。 燕容意一战成名,却无人知晓他强撑着回到浮山派,口吐鲜血栽倒在承影尊者的洞府门前,只为了说一句:师父,我没给您丢脸。 凌九深颤抖着将他抱在怀里。 他们头顶是无尽的苍芎,繁星璀璨,星轨变幻无穷。 凌九深的指尖触碰到了燕容意身上溜出的血,仿佛碰见熊熊燃烧的火苗。 被放在大殿正中的承影剑发出了风一般的嗡鸣,山呼海啸。 那一晚,浮山派的弟子伴着剑鸣声入眠,祭奠逝去的执法者,也庆祝新的执法者的诞生。 所有人都知道,洗去鲜血的面具,总有一面会属于燕容意。 燕容意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这一回,连长老都没有异议,犹豫的却是承影尊者自己。 他不想再看见燕容意受伤。 不想看他唇角不断涌出鲜红色的血液,也不想看他眼底的光一点一点黯淡。 他想看他无忧无虑地在自己身边。 他甚至不想再让他当浮山派的大师兄。 但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凌九深惊恐地发现,自己越陷越深。 可当他脑海中浮现出燕容意修为尽失,困于洞府中,只靠倚靠他的场景时,心里竟然腾起无限地快意。 这是心魔,凌九深告诫自己。 然后开始有意避开燕容意,不再教他心经,也不再陪他练习剑法。 燕容意只当凌九深要闭死关,溜达到太极道场上,蹲在一旁,偷听蓝袍弟子的晚课。 蓝袍弟子笑嘻嘻地说:燕师兄,师尊不教你了啊? 他抓着头发,无奈道:我师父闭关啦。 蓝袍弟子去了又来,来了又去,学的都是燕容意烂熟于心的内容。 他只好飞回雪后居,每日都蹲在门前,等凌九深出关。 师父,我今日又悟出一招剑法我想练给你看。 师父,你在里面无不无聊啊? 师父,今天白霜都问我,最近为什么老去太极道场可我见不到您啊。 凌九深修行了千万载,第一次经脉错乱,走火入魔,吐出一口心头血,方知大事不妙。 他居然对徒弟动了心。 可师徒悖德,有违天道。 自古以来,被天下修士不齿。 他是天下第一剑修,无人敢置喙,可燕容意必定会被按上无数低贱的名号,从此被世人耻笑。 他用血与泪换来的尊敬都会被遗忘世人只会记住,他是承影尊者的玩物。 凌九深闭上眼睛,再睁开,里面繁杂的情绪消散殆尽。 他打开洞府的门,淡漠地命令燕容意与白袍弟子们同住。 燕容意狐疑地应允,当夜就受到了所有的白袍弟子的热烈欢迎。 凌九深独自一人站在风雪里,注视着半山腰的灯火通明,许久后,封上了洞府的门。 又过几日,长老们请承影尊者指定新一任执法者。 所有的白袍弟子都汇聚在太极道场上,燕容意在一群白衣中,格外耀眼。 他抱着剑,看见多日未见的师父,眼睛骤然一亮。 一如当年站在无数前来拜入浮山派的修士中间,对上了承影尊者淡漠的双眸。 凌九深的心开始变得柔软。 他堪堪移开视线,点了白霜和忘水的名字,又把面具递给了面无表情的殷勤。 他听燕容意在和身边的弟子说话:你问我着急不着急? 当然不着急,师父肯定会把执法者的面具给我。 为什么不第一个给? 他就算现在不给我,回洞府也会给我啊。 承影尊者垂下眼帘,将面具递给了另一位白袍弟子。 至此,仅剩一面面具没有归属。 凌九深知道,燕容意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他望着焕然一新的面具,看见的还是上面的斑斑血迹。 那上面终究会有他徒弟的血。 一股腥甜从喉咙深处涌上来,凌九深猝然停下脚步。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尊者难道不让燕师兄当执法者? 不应该啊浮山上下,哪有弟子比得过燕师兄? 难道说,燕师兄惹尊者生气了? 尊者会不会收新的徒弟啊? 凌九深没有回头,但他听得见燕容意说话的声音。 他的徒弟语气落寞,强颜欢笑,却依旧在为他辩解:师父不让我当执法者,自然有他的道理。 或许,是我修炼不够认真。 师父应该对我很失望吧? 不,不是的。 凌九深痛苦地闭上双眼。 他哪里是对燕容意失望? 他是对自己失望。 仅仅因为爱慕之情,就想折去徒儿的双翼,将翱翔于天的鸾鸟,变为笼中雀。 他才是世间最自私的人。 凌九深忍不住回头,燕容意果然在看他。 那双眸子里充斥着淡淡的茫然与失落,察觉到承影尊者的视线,又强压下所有的负面情绪,生硬地挤出笑意来。 凌九深甚至能想象到,今日若不把面具给燕容意,他日提起,燕容意也必定不会心生不满。 他只会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他曾经教过的剑法,拼命让他看见自己的努力。 寂静席卷了道场。 拿着面具的几位白袍弟子担忧地注视着燕容意。 他们并不知道这对师徒之间发生的事,只奇怪于燕师兄又做了什么,让师尊气到,连执法者的面具,都不肯给。 燕容意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抱着剑垂头站在原地,对着脚下的青石板砖发呆。 愣着做什么。最后,凌九深败下阵来,强装出一副淡然,缓缓转身,不愿要这执法者的面具,还是要为师亲手为你戴上? 师父?燕容意猝然抬头,眼底的欣喜宛若在雨里盘旋的雨燕,雀跃地升腾。 过来!凌九深避无可避,只能用冷冽的语气掩饰嗓音里的颤抖。 然后他的徒弟就真如红色的鸾鸟,撞进了他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_(:з」)_这一章咋一直发不出来 燕容意:我真的没有撩师父,真的没有。感谢在20200421 17:53:39~20200422 18:0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严卿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倾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凌九深猛地怔住。 燕容意一触既离,摸着鼻尖,笑:师父徒儿逾越了。 他说完,目光炯炯地盯着掌心里的面具,然后当着凌九深的面,将那张赋予了沉甸甸的责任的面具,按在了脸上。 少年意气,锐利如同刚出鞘的剑。 凌九深再一次心如刀绞。 却又无能为力。 那天,整个浮山派都在庆祝,唯有承影尊者回到了洞府,坐在案几前,抚摸着燕容意抄写的心经,静静地等待着他回来。 后半夜,醉醺醺的燕容意被殷勤送了回来。 他手舞足蹈,满嘴说着胡话:师父师父太过分了。 明明打算把面具给我了,为何还要等到最后? 吓得我呀嗝! 师尊。殷勤见凌九深面无表情地站在洞府门前,扶着燕容意跪拜在地,今日大伙儿高兴,多灌了燕师兄几杯,还望师尊莫要怪罪。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29) 怪罪?凌九深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残忍,今日庆祝,明日祭奠? 殷勤浑身一震。 执法者到底意味着什么你们明白吗?凌九深抬手,将燕容意拉进怀里,冷笑一声,好自为之。 言罢,身影一瞬间隐进了洞府。 跪在原地的殷勤仿佛变成了一座石像,久久未动。 而趴在凌九深怀里的燕容意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痴痴地望着师父的脸笑:真好看。 凌九深当他说梦话,绷紧了脸,不做理会。 燕容意却伸出一根手指,沿着凌九深高挺的鼻梁划过,最后落在柔软的唇瓣上。 他喃喃:好软。 凌九深的眸色骤然一黯,无尽的风雪都被吸入了深色的旋涡,最后凝结成隐隐的血色。 燕容意就是嘴贱。 他看见美人忍不住调戏的毛病,清醒的时候,是不敢对着承影尊者犯的。 大概是长年累月憋久了,喝醉后,原形毕现。 他挂在凌九深怀里,醉眼迷离地噘嘴:亲一个。 凌九深忍了又忍,才忍住把徒弟丢出洞府的冲动。 燕容意见凌九深不言不语,嗷嗷叫了两声,伸手去捏师父的下巴:这是什么好酒?梦居然这般真实 你和我师父不仅长得一样,还都不会笑呢! 凌九深锋利的眉拧在一起。 原来,他在燕容意心里,就是个不会笑的木头人。 燕容意捏完凌九深的下巴,又去摸凌九深的睫毛。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屏住呼吸,双颊绯红。 纷乱的呼吸徘徊在凌九深的眼前,如同朝阳,温暖又暧昧。 凌九深眼底腾起淡淡的茫然,压抑许久的情意绵绵不绝浮现出来。 燕容意衣衫凌乱,桃花眼里水光泛滥,眼尾的红染上了泪痣,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凌九深情难自已,缓缓低头,薄唇即将贴在燕容意的嘴角时,燕容意忽然哇得一声叫起来:师父! 凌九深猝然惊醒,心中火热,手脚冰凉,竟被徒弟盯得心虚:怎么了? 燕容意再次凑近他,两人鼻尖微微一触,如春日里第一块融化的冰,激得人阵阵心悸。 你哈哈哈,你左边的睫毛比右边的睫毛少十三根! 凌九深: 凌九深黑着脸,把燕容意丢进了洞府中的温泉。 噗通! 燕容意狼狈地扑腾到岸边,扒拉着石块,茫然地望向四周:我我在哪儿? 你在梦里。凌九深冷笑连连,掐了个决,他再次栽进温泉。 修炼到了这个境地,自然不怕水。 燕容意在水里飘了会儿,清醒了,虽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但见自身处境,便知喝酒误了事,连忙爬上岸,单膝跪在凌九深面前认错。 凌九深的手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反反复复好几回,燕容意一身道袍干透了,都没能落在他头顶。 最后凌九深愤然离去,留给他厚厚一沓空白的宣纸和一本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心经。 燕容意愁眉苦脸地坐在案几边抄写,同时暗暗纳闷,自己喝醉后,到底做了什么,让师父如此愤怒。 他想了一整夜,毫无头绪,只好偷偷摸摸去找殷勤。 燕容意:我昨天喝多,是不是对着师父说胡话了? 殷勤怜悯地注视着他:师尊是为你好。 燕容意:??? 殷勤沉默地拔出剑,对着漫天飞雪一遍又一遍练习剑招:燕师兄,浮山执法者的面具,是荣誉也是责任。 燕容意:??? 燕容意满头雾水地回到洞府,尚未把剩下的心经抄完,就又要下山了。 南招提寺的佛修让仙鹤传来了密函,说是寺中伏魔杖震荡不安,魔修恐有异动。 浮山派的七位执法者,有三位并不在山上,剩下的,正正好是刚拿到面具的燕容意等人。 他听闻事关魔修,当夜飞至巨鲲翅尖之上,屏息凝神静候一宿。 藏身于浮山派的魔修不止燕容意一人。 若是魔修们真想对南招提寺下手,他不可能什么消息都没听到。 可燕容意等到天光乍破,依旧无人现身,便知南招提寺的伏魔杖出现异动,大概率与魔修无关。 燕容意松了一口气,又想不明白,伏魔杖为何会异动。 世间宗门,浩瀚如星海。 除却天下第一剑宗浮山派,在人世间享有盛誉的,当属南招提寺。 佛修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虽不擅长争斗,然悟道者甚繁。 又因为入寺出家门槛极低,所以弟子广布天下。 某种程度上而言,南招提寺的佛修比成日呆在浮山上,只会练剑,神龙不见首尾的剑修们,平易近人得多。 而那所谓的伏魔杖,是南招提寺第一代住持的本命法器,一直镇于寺中。相传,但凡世间出现新的大魔,它都会有反应。 燕容意出发前,寻到了忘水和白霜。 白柳恰巧也在,羞涩地躲在兄长身后,假装摆弄刚得到的木剑。 燕容意随手揉了揉白柳的脑袋:白柳师妹又长高了? 白霜光顾着研究玉衡长老给的储物袋,随口答:是啊,她长高了不少。 短暂的寒暄过后,燕容意收起打趣的心:伏魔杖异动若真是和魔修有关,反倒好处理。 白霜不解其意:管他是什么呢,去了就打,怕什么? 继而在储物袋中挑挑选选没有本命飞剑的白袍弟子,通常会从师父那里得来世间罕有的宝剑,作为武器使用开阳长老怕白霜不够用,直接给了一大把。 燕师兄的意思是引起伏魔杖异动的不是魔修?忘水听出了燕容意的言外之意。 他点头: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毕竟他就是魔修。 若此事真是魔修的手笔,他不可能一点消息都得不到。 可不是魔修,又会是什么呢?忘水茫然地望着燕容意,难不成是别的妖邪之物? 谁知道呢?燕容提随口道,只盼不是违背天道常理之物现世。 与此同时,南招提寺外三十里,断魂崖。 一只青白的手突然从峭壁下探出来。 指尖血迹斑斑,指节扭曲,可见森森白光。 但是这只手牢牢地攥住碎石,一点一点将整具身体拖了上来。 这是个浑身浴血的青年。 他满身是伤,奄奄一息,眼睛却迸发出惊人的光。 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他捂着脸,又哭又笑,疯魔了般在地上抽搐。 无数红梅在悬崖边怒放,狂风吹过,血色的花瓣一点一点淹没了他。 须臾,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他抱着受伤的胳膊,自金光中站起,手里多了本流光溢彩的古朴书册。 黑色的雾气从书中钻出来,缓缓在他面前凝聚。 他蹙眉端详了一会儿,冷哼:你就是天道给我的金手指? 黑雾颤了颤,阴测测地笑起来:不错,我就是你的金手指。 他不屑地转身,恨恨地注视陡峭的悬崖:如若天道愿意将我原来的修为还给我,何须什么金手指? 死而复生,已是天道能为你做到的极限。黑雾意有所指,难道你愿意变成凌九深的不,他现在叫燕容意。 你愿意变成第二个燕容意吗? 他咬牙:自然不愿。 黑雾得意地腾起,围着他转了一圈:从今日起,你就是珞瑜了。 他问:珞瑜是谁? 珞瑜是谁全由你做主。黑雾飞向他手里的书册,示意他摊开掌心。 珞瑜照做。 这是天道赋予你的能力。黑雾耐心地解释,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你可以随意更改自己和燕容意的命运。 珞瑜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那要是我直接把他写死呢? 黑雾叹息:你可以试试。 珞瑜依言复述了这句话,可是书册毫无反应。 黑雾早有所料,蠕动着升腾,与茫茫苍天对视:百年前,自那一战过后,天道就再也无法插手凌九深和燕容意的命运了。 那一战具体为何,你不必知晓。你只需要记住,如今局面,表面上是天道略胜一筹,可如若他们二人恢复记忆,后果将不堪设想。 珞瑜眸色狠狠一沉。 那一战,他不过受到一道天雷的余波,就被劈粉身碎骨,形神俱灭。 继而在冥冥之中听到天道的声音:你可甘心? 甘心? 怎么会甘心。 若不是凌九深,他又怎会落到这般凄惨的下场?! 所以他无声地呐喊:我不甘心! 天道说:好,我们来做个交易。 珞瑜牙齿打颤,强行从回忆中抽身:天道要我做什么? 黑雾重新凝聚在书册之上:天道要你想办法,让凌九深亲手结果了燕容意的性命! 珞瑜并不意外自己听见的答案,他望着掌心的书册,蹙眉问了另一个问题:天道所说的规则允许的情况,是何意? 很简单。黑雾循循善诱,比如,你如今的身体虽有根基,却无半点修为,你就不能写自己突然获得了百年修为。 但你可以写,你因根骨极佳,被某个宗门收为徒弟,从此仙途坦荡,一飞冲天。 珞瑜听明白了,盘腿坐在细碎的落花上,面上一会儿是阴狠的恨意,一会儿是恶劣的笑意:既然如此那我得给这具身体写个清白的身世。 然后,去当凌九深的徒弟。 一道惊雷忽地从九天劈下。 御剑飞在半空中的燕容意蹙眉稳住身形。 燕师兄,怎么了?白霜见状,也停下来。 这雨不对劲。燕容意撤去掌心由法术凝结而成的屏障。 冰凉的雨点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滴落。 淅淅沥沥,滴滴答答。 风里有淡淡的血腥气。 燕容意浑身一凛:殷勤还没回来? 一炷香的时间之前。 白霜追在燕容意屁股后面,一路狂飞:燕师兄,你走之前是不是摸我妹妹的脑袋了! 我去找你们的时候,也摸了啊!燕容意抱头鼠窜,有什么的我真当她是妹妹! 不许摸!白霜咆哮着将肩头的两团真火丢向燕容意。 燕容意踏剑肆意地翻身,红色的衣袍灌满了风,还有空从身边飞过的雀鸟身上拽下一根羽毛,转手插在白霜头顶。 白霜崩溃了:燕、容、意! 白霜,别和燕师兄闹。忘水看着好笑,抬手替他将头上的羽毛拂去,温声相劝,你们忘了师尊的话了吗? 白霜脸上的愤怒僵住,片刻后散去,低低地叹了口气:我记得啊,师尊提醒我们,执法者是荣耀也是责任 倒是燕师兄,也不知道师尊单独和他说了什么,刚下山的时候,他失落了很久。 所以你就故意和他胡闹?忘水好笑地拍着白霜的肩膀,放心吧,燕师兄没那么脆弱。 燕容意的确不脆弱。 他只是没想到,师父会在他临行前,把他带回洞府,然后在他身体里打入一道剑意。 甚至没有给他丝毫的准备。 而在大殿中静静地打坐的几位长老,同时睁开双眼,震惊地注视着位于殿中央,被众灯环绕的金色的魂灯。 那点金色的火苗突然开始疯狂地摇曳。 尊者! 长老们异口同声地惊呼,继而化身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师父?跪在凌九深面前的燕容意也愣住了。 陌生而恐怖的气息在他的丹田内静静地蛰伏着。 为师能给你的东西不多。凌九深抬起手,终究没有放在燕容意的头顶,而是落在了他的肩头,这道剑意包含了为师五千年年的修为,若情况紧急,你知道该如何做。 师父,您怎么能燕容意拽住了凌九深的衣摆,俊俏的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您怎么能这么做?! 若是随随便便几年的修为也就罢了。 五千年的剑意,已然沾染了凌九深的心头血。 就算他贵为天下第一剑修,贸然将其赠与徒弟,也伤到了根本。 燕容意再次跪拜在凌九深面前:还请师父将剑意收回! 为师给你,就拿着。凌九深蹙眉抽回自己的衣摆,见他长跪不起,眉心越拧越紧,再者,为师此生只收你一个徒弟。别说五千年的剑意,就算是万年,为师想给,也给得。 去吧,白霜和忘水已经在山门前等你了。 燕容意眼眶发热,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他何德何能,成为凌九深此生唯一的徒弟? 他身体里还有未被激活的魔种。 日后,终有一日兵戎相见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30) 燕容意心中狠狠一痛,再次深深地跪拜:请师父收回剑意! 大有承影尊者不将剑意收回,他就不走了的架势。 凌九深忽觉得好笑:为师要你走,你岂有不走的道理? 言罢,抬起衣袖,一阵温和的风已将燕容意送至洞府门前。 他狼狈地滚落在地,与急匆匆赶来的长老们打了个照面。 不必再说。凌九深的声音从洞府内传来,容意,你再不走,为师就亲自送你下山。 燕容意掸去衣摆沾上的碎雪,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御剑离去前,对着洞府大喊:师父,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不会用您的剑意! 风呼啸而过,长老们震惊的神情不知道第多少次僵在了面上。 罢了。 承影尊者疼燕容意这个徒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而燕容意闷头飞到山门前,与白霜打打闹闹了一路,心情逐渐放晴。 只要不动那五千年的剑意,从南招提寺回浮山以后,他还是可以将修为原封不动地还给师父。 燕师兄,我们走哪条路?一直沉默的殷勤飞到燕容意身边,白色的道袍被风吹起,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劲装。 忘水从储物袋中取出地图,细细查看:我曾去过南招提寺几回,都是过食木(*),绕槐江之山,最后翻过蓬莱仙山,往东飞一日一夜便到了。 我们现在刚到槐江之山。 燕容意听得频频蹙眉:按照这个速度,还要三四天才能到啊。 除了师尊和几位长老,也没有人比我们更快了。忘水安慰道,南招提寺底蕴深厚,倘若真的遭逢劫难,也一定能撑到我们赶到。 忘水剩下的话没说,燕容意也明白。 若是南招提寺都撑不住,那么除非承影尊者亲临,否则他们去了也是无用功。 罢了,殷勤你去前面看看。燕容意收回思绪,伸手在忘水手里的地图上点了几下,听闻槐江之山多灵兽,关凤阁的弟子最喜在此历练,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若是遇上,替我们打个招呼吧。 好。殷勤戴上了银色的面具,二话不说,踏剑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了云海之中。 然而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燕容意在风中闻到了血腥气。 他与忘水对视一眼,互相在对方的眼里寻到惊忧之情后,同时踏剑向下飞去。 白霜愣了一愣,手忙脚乱地跟上:燕师兄、忘水师兄你们等等我啊! 风雨中,槐江之山雾气缭绕。 淡白色的烟雾在森林间升腾,宛若仙境。 但修士们都知道,槐江之山并不是仙境,这里是灵兽的天堂,人修的地狱。 这里还有殷师弟留下的剑气忘水的手指灵动在风中穿梭,他并没有离去很久。 在下面。燕容意的感应比忘水更敏锐,他直直地望着雾气最浓郁的一点,二话不说,直接俯冲而去,忘水,白霜的修为在我们四人中最低,你护好他! 谁说的。姗姗来迟的白霜不服气地反驳,我只是 白霜!话音未落,就被忘水拉到了一旁。 温和的剑修面上罕见地浮现出冰霜:不要闹。 白霜瞬间怂下来,把肩头的两团真火向燕容意抛去:寻常灵兽都惧怕真火燕师兄,你小心! 燕容意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耳边撕裂的风,犹如暴怒的兽在狂吼。 浸入雾气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温度骤降,一切声音都被阻隔在了雾气之外。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枝繁叶茂的树枝,伸手想要触碰一只窝在树上打盹的鸟时,瞳孔忽然狠狠一缩,继而面色骤变,咬牙双手结印,呼吸间变化了无数种手势,将自己严密地罩在屏障之中,才呼吸急促地稳住身形。 空气中浮动的哪里是雾气 那是成百上亿的白色飞虫! 燕容意的心沉下来。 殷勤的修为不及他,若是没能及时展开屏障,后果不堪设想。 吱吱嘎嘎。 真火也坠入到雾气之下,淡蓝色的火苗所到之处,伴随着磨牙般的声响,宛若落雪,飞虫焦黑的尸体纷纷扬扬落下。 还好有你们。燕容意的神情稍稍放松,对真火招了招手。 两团他误打误撞弄出来的真火,滴溜溜地落在他的掌心,愉悦地摇曳。 去吧,说不准你们比我先找到殷师弟呢。燕容意又将他们向前抛去。 更多焦黑的飞虫自空中跌落。 真火飘飘悠悠地开道,燕容意神情戒备地跟在后面。 某一刹那,他们同时定在空中。 远处传来一种类似于蜂鸣的诡异响声,仿佛尖锐的匕首,试图将燕容意的耳膜刺穿。 白色的雾气也浓稠起来,很快遮天蔽日,在森林中如浪潮般涌动。 燕容意面色铁青,铁青着一张脸,将耳朵捂住,却依旧听到了殷勤的怒吼 燕师兄,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地名是《山海经》里挑的。 明天就能写到师尊为什么收珞瑜为徒了看到评论里挺多猜测,但是都不对!嘿嘿 更新时间是晚上六点偶尔会迟,如果看不到,可以多刷新刷新,最新章节就弹出来了!感谢在20200422 18:05:00~20200423 18:3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raf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走自然是不可能走的。 燕容意无奈地叹了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御剑飞向殷勤声音传来的方向飞虫汇聚于此,浓稠犹如浮山上的雪浪。 水银般的月光从枝丫间流淌下来,和飞虫泾渭分明地构成怪异的图景。 浑身是血的殷勤,以剑撑地,在白雾的中心摇摇欲坠。 他身边是模糊的剑影,飞速旋转成单薄而纤长的光。 燕师兄?殷勤听到了剑鸣声,惊讶地抬头,看清红色的衣摆在白雾后飞舞后,愤怒地质问,你来做什么? 燕容意被殷勤语气里的不可置信逗笑了。 他抬手,将两团真火打向白雾的正中,沉闷的嗡鸣声再次响起,纷纷扬扬落在地上的飞虫堆积成了厚厚的霜雪。 燕容意紧跟真火飞至殷勤身边。 我是你师兄,我不来,谁来?他没好气地从储物囊中取出先前白柳给的丹药,硬塞进殷勤口中,还要我走我是那种把师弟抛下,独自逃生的人吗? 你大师兄我没那么不堪! 殷勤含着一嘴味道稀奇古怪的丹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原来,大师兄是这样的吗? 行了,让我看看,你还有哪里受了伤。燕容意不客气地捏住殷勤的手腕,用灵力小心翼翼地在对方的经脉中探寻,半晌,长舒一口气,还好,并未伤及丹田能站起来吗? 殷勤说能,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燕师兄 别说话。燕容意按住他的肩膀,自言自语,平时在浮山的时候,没见你话这么多,一下山就被白霜传染了? 殷勤: 殷勤:燕师兄,我遇上关凤阁的弟子了。 殷勤艰难地转身,露出一块被石头遮掩住的山洞。 洞口有几道残破的剑阵,不难看出,是殷勤先前布下的。 我遇见他们的时候,只有一人尚有意识。殷勤咳出一口血,艰难地描述自己的经历,他说他是关凤阁的大师兄,叫叫 东方羽?燕容意意外地挑起了眉,继而在看见殷勤点头后,轻轻吸了一口气。 东方羽是关凤阁千年来收到的,最有天赋的弟子,亦是关凤阁阁老们倾囊相授的唯一徒弟。 据说,东方羽尚未拜入关凤阁,便可纵百兽,修行短短两百年,便已成为关凤阁历史上,唯一一个不用引兽哨,就能与灵兽沟通的奇才。 要不是天生眼盲,不良于行,他的名声早就和燕容意差不多了。 燕师兄认识此人? 不认识,只是听说过而已。燕容意伸手按着眉心,心里思绪电光火石间过了千万种,最后全化为了叹息,带我去看看吧。 殷勤沉默点头,转身走进山洞,顺手补全了残缺的剑阵,燕容意也将真火留在洞口一朵。 山洞是人为挖出来的,很浅,洞中横七竖八倒了六七个人,身上都穿着关凤阁青色的长袍。 空气中血腥味涌动,怪异的是,关凤阁弟子身上没有丁点的伤痕。 这种飞虫会钻入皮肤,啃食皮下血肉,把人吃光,空留一副皮囊,再破体而出。殷勤蹲下身,一一试探关凤阁弟子的鼻子,这是东方羽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种飞虫从何而来?燕容意将殷勤从地上拉起,替他在周身布下屏障。 殷勤摇头:他没说就晕过去了。 燕容意闻言,苦笑:这事儿难办。 救,肯定是要救的。 但是如何救,怎么救,是个大问题。 浮山上下皆是剑修,他们会杀|人,不会救人。 就算有一两个剑修突发奇想,学了炼丹术,炼制的药丸,也基本上是吊命用的。 大概是为了战败后,还能有一口气爬回浮山求救。 所以燕容意和殷勤虽进了洞府,寻到关凤阁众人,却依旧束手无策。 半晌,燕容意毅然决然地掏出先前白柳给的丹药,死马当活马医,硬着头皮将丹药塞进关凤阁弟子的嘴里。 燕师兄殷勤担忧地望着他。 他勉强勾起唇角:殷师弟不用担心,若是丹药无用,我们再想他法,若是他们因为我给的丹药陨落我自会去关凤阁请罪。 这都是什么事儿。 好在上天待他不薄,关凤阁的弟子吃了丹药,陆陆续续苏醒了过来。 其中东方羽反应最为激烈,直接吐出一口黑血,脸色肉眼可见地恢复了正常:你们 他的目光落在燕容意腰间和殷勤脸上的面具上,惊讶道:浮山执法者? 红衣的剑修执剑而立,披着朦胧的月光,垂眸望过来 浮山燕容意!东方羽猛地一震,嘴角又淌下一缕鲜血。 苏醒过来的关凤阁弟子见状,凄凄惨惨地叫唤起来:大师兄啊 燕容意: 燕容意头疼地问殷勤:不是说关凤阁的大师兄眼睛看不见吗? 我的确看不见。东方羽轻咳着解释,不过关凤阁弟子皆可开心眼,视世间万物,我虽看不清你的容貌,却知道浮山派,只有一位弟子穿红色的道袍。 便是你,承影尊者唯一的徒弟,燕容意。 燕容意蹲下身,递给东方羽一块干净的手帕:好说好说。 东方羽擦去面上污血后,露出一张白净素雅的脸。 同样是大师兄,浮山派的燕容意,肆意张扬,而关凤阁的东方羽,则温文尔雅,儒雅清贵。 哪怕身陷逆境,仍旧保持着一分风度,拱手向燕容意道谢:燕道友,救命之恩无以言表,他日若有机会,我必携关凤阁弟子,登浮山道谢! 燕容意无所谓地挥手:道谢的事另说你先给我解释解释,外面飞的到底是什么? 是蜉蝣。 蜉蝣?燕容意摇头,朝生暮死之虫,何以将你们困在这里。 东方羽苦笑,以双手撑地,勉勉强强支起上半身:燕道友有所不知,这些不是普通的蜉蝣,是吸取了日月精华,悟出修炼之道的蜉蝣。 什么道吸食人血肉的道? 燕道友,万物有为法,于人而言,吸取同类血肉以增进修为之辈,是为魔修,可于虫而言,捕猎本为生存之道,吸食血肉便是正道。东方羽温声细语,侃侃而谈。 燕容意只觉得头疼。 他平生最恨掉书袋之辈,听得直挠耳根:那这些蜉蝣为何会聚集在此处? 东方羽沉默半晌,幽幽叹息:因为我在这里。 原来,东方羽之所以不用引兽哨就可招来万千灵兽,并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而是因为他幼时误服一株不知名的仙草,从此血肉中都散发着仙草的芬芳。 人修闻不出来,可对灵兽而言,那可是世间罕有的大补之物。 东方羽在灵兽眼里,从来都不是人,而是一株长了脚的人形大补药。 以前这里是没有蜉蝣的。东方羽望向洞口,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可能得了机缘,恰好齐齐悟出了修炼之道。 然后受东方羽血肉的吸引,疯狂地攻击关凤阁的弟子。 是我害了他们。东方羽挣扎着挪到苏醒的师弟师妹身边,眼底翻涌起浓浓的痛惜,如果 你不会想说,如果你一个人引开这群蜉蝣,我们就有救了吧?燕容意煞风景地打断东方羽的话,并引来所有关凤阁弟子的怒目而视。 其中一位女修,愤然骂道:浮山派的剑修没有人性吗?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31) 东方羽蹙眉轻呵:韶华,住口。 燕容意不以为意,笑眯眯地起身,掸了掸掌心的灰:东方羽,我佩服你牺牲自己的心。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群蜉蝣真的如你所说,悟出了道,那么他们会不会识破你的调虎离山之计呢? 东方羽微微一愣。 飞禽走兽的捕猎之术,可比我们这群人修厉害多了。燕容意抱着胳膊靠在洞穴的墙壁上,把玩着手里的真火,一字一句给关凤阁的弟子泼冷水,就算蜉蝣真的随你而去,你又如何能保证,没有其他灵兽坐收渔翁之利,在暗处等着我们从洞穴中出去呢? 我和我的师弟尚能保命,你门内的弟子呢?他冷哼,怕是连路都走不了。 燕容意这番话说得并不客气,却恰恰好点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洞穴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最后还是东方羽先开口。 关凤阁的大师兄掩唇轻咳:燕道友可有法子将我们救出去? 暂时没有。燕容意揣着手摇头,不过这些蜉蝣畏惧真火,或许我们还能寻到生机。 蜉蝣畏惧真火,如果白霜在这儿或许能更好地操纵火焰。 可若是白霜来这里,必定要经过蜉蝣凝聚的白雾,他修为尚浅,又无真火傍身,估计人还没到洞穴门口,就已经被蜉蝣蚕食干净了。 横竖都行不通,真真是要命。 燕容意扭头打量洞内大大小小的伤患,心情更糟糕了。 山洞内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夜色褪去。 晨曦在树枝间缓缓流淌,白色的雾气淡去不少,看来蜉蝣并不喜阳光。 燕师兄,真火能支撑到几时?殷勤蹙眉走到洞穴外,又快速退回来,蜉蝣退去大半,是离去的好时机,就是不知道这些关凤阁的弟子,能不能撑到离开槐江之山。 燕道友,殷道友,还是试试我的法子吧。东方羽又开始游说,就算不能吸引走全部的蜉蝣也能给你们争取到脱困的时间。 关凤阁的弟子眼含热泪:不要! 我们关凤阁弟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对,大师兄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不就是一群蜉蝣吗?和它们拼了! 燕容意听得好笑,走到东方羽身边:你确定你的血肉真能吸引蜉蝣? 你要做什么?!尹韶华闻言,惊叫起来,强撑着抓起引兽哨,作势要吹,燕燕容意,你居然要拿东方师兄做诱饵?你你们浮山派的执法者还要人性吗! 站在一旁的殷勤,硬邦邦地反驳:我师兄说要拿东方道友做诱饵了吗? 再者,你们又不是我浮山派的修士,燕师兄留到现在,已是仁至义尽,难道因为他是执法者,就要拼尽一身修为,救一群毫无感恩之心的陌生人吗? 尹韶华知道殷勤说得是对的,却仍不甘心:可执法者 执法者,断世间是非对错。燕容意轻笑着接过话茬,的确是沉甸甸的责任啊。 言罢,突然举起长剑,对着东方羽狠狠挥过去 师兄! 不要! 住手啊! 几声惊叫接连响起。 关凤阁的弟子人人捏住了引兽哨,殷勤也用伤痕累累臂膀举起了剑,无数透明的剑光再次在他周身环绕。 咳咳都给我咳咳咳把引兽哨放下!东方羽虚弱的声音从燕容意身后传来,语气严厉,你们都是在关凤阁内修习多年的内阁弟子,竟连燕道友身上并无杀气,都感受不出来? 今日若能安全脱身,都给我去闭关去! 五十年不得出。 看不出来啊,你瞧着温柔,脾气还挺大。燕容意收剑,笑眯眯地打趣,我可是从来不敢罚我的师弟师妹,要不然随便哪个人,都能拎着剑,追着我满山跑。 东方羽的视线落在自己被割破的手腕上:燕道友说笑了。玉不琢不成器,燕道友若是为师弟师妹好,以后还是严厉些的好。 不提不提。燕容意将装着东方羽血液的玉瓶收入怀中,转身对浑身戒备的殷勤招了招手。 殷勤纹丝不动,依旧死死地盯着关凤阁的弟子,提防他们对燕容意出手。 燕容意无奈地将他拉到身边:等会儿,我会用东方羽的鲜血将蜉蝣引开,你趁着洞口没有蜉蝣,带着他们去找白霜和忘水。 只要离开了槐江之山的地界,应该就无碍了。 燕师兄,那你怎么办?殷勤握剑的手猛地攥紧,我把真火留给你 不行。燕容意一口回绝,这点鲜血也不知道能引开蜉蝣多久,若是蜉蝣识破了我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我尚且可以抵挡片刻,你带着他们,如何脱身? 师兄殷勤咬紧了下唇。 行了,废话少说。燕容意见日光被云遮住,轻轻推了殷勤一把,太阳出来以后,我会将蜉蝣引去森林深处,你带着关凤阁的弟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不要回头。 殷勤执拗地回到燕容意身边:可是 你还真的变成第二个白霜了?燕容意好笑地勾住殷勤的脖子,凑过去,与他耳语,还记得我们下山之前,师尊把我单独叫走了吗? 师尊给了我好东西,死不了。燕容意胡乱揉了几下殷勤的头发,将他一头乌黑的发揉散,再笑着踏上剑,最后看了洞穴内的众人一眼,然后在阳光刺破云层的瞬间,化为流光,飞向蜉蝣。 其实燕容意心里也没底。 承影尊者给他的五千年修为,他压根没打算用。 他只是一个身负魔种的魔修,在茫茫世间苟且偷生数栽,拜入浮山派以后,才过了几天像样的日子。 又有什么资格炼化承影尊者的五千年修为呢? 燕容意将东方羽的血倒在衣袍上,听着嗡鸣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暗中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能把蜉蝣吸引走,就功亏一篑了。 另一边,东方羽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见蜉蝣远去,立刻抬起右手,黯淡的青色光芒在他的掌心中汇聚,风中炸裂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洞前的空气疯狂蠕动,庞大的白色仙鹤渐渐凝聚成型。 快,都上去!东方羽召唤出仙鹤后,又咳出一口鲜血。 关凤阁的弟子见状,互相搀扶着往仙鹤的背上爬去。 面色苍白的殷勤御剑浮在空中,望着燕容意离去的方向,缓缓攥紧了拳。 也不知道大师兄如何了 燕容意还真的有点不好。 越往树林里飞,日光越稀薄,他还是低估了东方羽的鲜血对蜉蝣的吸引力。 东方羽被你害惨了。燕容意苦笑着计算时间,不敢贸然腾空而起,飞离槐江之山的范围,生怕蜉蝣循着血腥味,跟着自己回去找殷勤和关凤阁的弟子。 嗡鸣声逐渐演化为沉闷的雷鸣,燕容意喉咙间也涌起了腥甜,他压下心底的恐惧,踩着脚下的飞剑,和蜉蝣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终于,时间差不多了。 燕容意盘算着,殷勤他们怎么也该离开槐江之山的地界,立刻翻身往回飞。 然而,蜉蝣察觉出了燕容意想的意图,速度越来越快,嗡鸣声再起,飞速向他逼近。 燕容意的声音被风拉成了模糊的叹息:不会吧,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速度快到极致,燕容意化为了血红色的光影,眼见离槐江之山越来越远,他眼里迸发出欣喜,却又在下一秒,被树林后突然出现的巨大白影淹没了。 背负着关凤阁弟子的仙鹤居然没飞出森林。 燕容意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燕师兄?殷勤欣喜地转过身。 该死燕容意硬着头皮稳住身形。 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 他体内的灵力根本不够再将蜉蝣引开一次。 而且关凤阁的弟子都在此处,蜉蝣真的会为了几滴快要干涸的血液,放弃到嘴边的东方羽吗? 燕容意的目光落在仙鹤身上,见关凤阁的弟子围着昏迷不醒的东方羽,便知道他们为何还在槐江之山的范围内了。 怕是除了这位惊才艳艳的关凤阁大师兄,谁也没办法控制仙鹤。 那么为今之计,只有放手一搏。 燕容意面色僵硬地望着漫山遍野的白雾,还听见了风里各种奇珍异兽凶狠的咆哮。 真是糟糕啊。 他一边掐剑诀,一边想。 若是陨落在这里,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再收徒弟呢? 燕容意的心狠狠一缩,不知名的情绪在心里盘亘。 或许会吧。 天下第一剑修想找徒弟还不容易? 但愿师父能找一个不是魔修,还省心的新徒弟。 燕容意冲进白雾的瞬间,忽然听见了白霜的声音:燕师兄! 他猝然回首:滚开! 红着眼眶的白霜被忘水拉住,堪堪稳住身形。 白霜和忘水是被森林中的异动吸引来的。 然后恰恰好撞上了这一幕。 先把人救出去。忘水御剑飞至仙鹤身边,从储物袋中取出专门给新入门弟子乘坐的飞舟,轻道一声得罪,将关凤阁的弟子胡乱丢进去,然后对愣神的白霜大喊,带他们走! 白霜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含泪御剑飞至飞舟船头,带着关凤阁的弟子往白雾外冲去。 忘水收回视线,瞳孔猛地一缩。 一只漆黑的猛兽不知何时绕过了白雾,出现在了摇摇欲坠的殷勤身后! 殷师弟,小心!忘水想要施救,却已经来不及了。 殷勤循声回首,望着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短暂的愣神过后,面色刷得一下白了。 躲不开了。 千钧一发之际,血色的身影忽然而至,将殷勤狠狠踹向忘水。 燕容意横剑,架住猛兽尖锐锋利的牙,怒吼:平时学的剑术都忘光了? 我就该和东方羽一样,罚你剑尖划破了猛兽的上颚,山呼海啸般的咆哮淹没了他的喃喃自语。 燕师兄!殷勤和忘水齐齐惊呼出声。 他咬牙松开手中的剑,再借力踹向剑身细长的剑带出一串血花,牢牢地扎进了猛兽的咽喉。 猛兽痛苦的咆哮犹如海浪,一波一波打响他们的耳膜,燕容意在半空中,堪堪接住忘水从储物袋中翻出了飞剑,摇摇晃晃地站在了剑身上。 燕师兄。忘水和殷勤急匆匆赶到他身边,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燕容意惊魂未定,反过来拉着他们,循着白霜离去的方向飞去,还愣着做什么,跑啊! 他们飞得越快,惊动的白雾越多,无数蜉蝣加入了追击的行列,浩浩荡荡地追赶在他们身后。 燕容意无暇顾及这些,他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却没有发现,被他扯着的殷勤望着身后的情景,眸色渐渐坚定 每撞上一只灵兽,一部分蜉蝣停下来进食,追击他们的白雾就会短暂地稀薄些许。 如果 快到了快到了!燕容意的声音被风割裂成了无数细碎的音节。 殷勤闭上眼睛:嗯,快到了。 然后用力挣脱了燕容意的手! 殷勤!燕容意猝然回首,一掌将忘水拍出白雾的范围,然后借力飞向殷勤,在对方震惊的目光里,用力将之搂在怀里。 混蛋白雾撞上燕容意的脊背,他眼前一黑,挣扎着稳住剑身,我需要你救? 别看不起你的大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_(:з」)_,看了眼大纲,差点忘记殷勤这一段 师父还要在明天ORZ 等会儿会修修错别字,标题出现(修)不用点开重看!更改剧情会提前说的!感谢在20200423 18:31:20~20200424 18:0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朝如此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燕容意散落的长发划过殷勤的面颊。 殷勤那张常年没有多余表情的脸,布满了惊愕。 殷勤是个乞儿。 若不是当年一脚踩到浮山派的传送阵,误打误撞被开阳长老捡走,现在早已在凡世饿成一具枯骨。 他觉得自己的命是捡来的。 浮山派养育了他,他的余生便要为浮山生,为浮山死。 所以殷勤松开燕容意的手,打算自我牺牲时,没有任何的犹豫。 燕师兄是个好人。 殷勤觉得,为他死,值得。 这种想法并不是凭空而起。 殷勤在浮山派,几乎没有朋友。 他的师父开阳长老,是个剑痴,平日只关心剑道,对徒弟的私生活一无所知。 开阳长老座下,不止殷勤一个徒弟。 他刚入门时,毫无修为,得了本心经,再怎么早起贪黑地修炼,也比不上门内的师兄与师姐。 小孩子就算不受欺负,孤零零一个人,也很难在偌大的门派内生存。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32) 日复一日,殷勤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他甚至开始怀念当乞儿时,捡到的半个馊馒头。 直到那一天,殷勤晕倒在雪地里,失去意识前,眼前晃过血一般的红 这是哪位长老的弟子啊?头顶落下的声音,好听得犹如天籁。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他从雪地里扶起。 殷勤茫然地抬起头,绚烂的天光晃花了他的眼睛,他没看清那人的脸,只记得那个怀抱很温暖。 事后,殷勤苏醒,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吃着酥饼,听师兄师姐们的谈话,才知道将自己救起的,是浮山派的大师兄,燕容意。 那日之后,燕容意时常来看他,有时带一两块山下的糕点,有时悄悄送他凡世间的风筝。 殷勤与其他弟子的关系不冷不热,却与燕容意日渐近亲。 燕师兄 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所以殷勤甘愿为燕容意赴死。 却万万没想到,燕容意会毫不犹豫地反身,将他护在怀里,然后拼尽一身的力气,跌出白雾的范围。 蜉蝣轰然而至,却因为离不开槐江之山,只能隔着无形的屏障,对他们发出尖锐的嗡鸣。 忘水御剑而来,扶着燕容意的胳膊,慌忙地往他嘴里塞丹药:燕师兄燕师兄! 咳咳,死不了。燕容意没被蜉蝣咬死,差点被忘水的丹药噎死。 他愁眉苦脸地把苦涩的药丸吞下去,吸着凉气叫殷勤的名字。 殷勤沉浸在震惊里,垂着头,低低地说:在。 在什么在?燕容意见他一副闷葫芦的模样,就来气,你刚刚想做什么? 觉得牺牲自己很伟大是不是? 燕容意也不知道心里的火气从何而来,要不是后背上的伤太痛,他绝对要拎着剑,对着殷勤的屁股狠狠地抽。 还是你觉得,我不可靠,不能将你带出槐江之山? 殷勤耳根微红,喃喃: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燕容意抬手对着他脑门就是一巴掌,你给我听好了,咱们浮山派的剑修,走的是以杀止杀的路数,不是歪门邪道的邪修,动不动就自爆! 你连自爆都算不上,就是玩自|杀呢。燕容意含讽带刺地说了一通,心头绷着的弦松了,捂着背对忘水龇牙咧嘴:快帮我看看,有没有破相。 忘水无奈地飞到燕容意身旁,拖长嗓音,毫无感情地奉承:燕师兄风华绝代,还和以前一样俊美无双。 他满意地轻哼,余光瞥见殷勤拘谨地杵在剑上,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心中的火气彻底散了。 怎么说,殷勤也是想救他。 行了,走吧。燕容意抬手勾住殷勤的脖子,见他耳根通红,不由哈哈大笑,别怕,我不是关凤阁的东方羽,不会关你禁闭的。 殷勤嗫嚅着嗯了一声,片刻,突然挣脱燕容意的手,狼狈地飞向天边。 燕容意望着空荡荡的怀抱,莫名其妙地问忘水:这是怎么了? 忘水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口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白霜已经将关凤阁的弟子送到最近的镇子,很快就会回来。 燕师兄,我们不能再在路上耽误时间了。 燕容意敛去脸上的笑意,望着天边翻卷的流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天后,他们赶到了南招提寺。 南招提寺杏黄色的院墙隐在松林里,青灰色的殿脊映着夕阳的余晖,宁静又祥和。 反观燕容意一行人的神情,越是靠近南招提寺,越是凝重。 南招提寺的香火常年不熄,从不会如此冷清。 他们飞来时,正是寺中佛修上晚课的时间,可他们连暮鼓声都没听见。 燕师兄,伏魔杖在南招提寺的大雄宝殿里。忘水来南招提寺的次数最多,此刻正向燕容意描述南招提寺的构造,寺中弟子下晚课后,多会回到禅寺的后院休息。 人都到哪儿去了?白霜踩着剑,跟在他们身后,左顾右盼,我听说求姻缘,属南招提寺最灵,每天上香的人络绎不绝难道是假的? 燕容意闻言,心情微松,勾起唇角,揶揄:咱们的白霜师弟红鸾星动了。 燕容意,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白霜气得跳脚,用余光偷偷打量忘水,见忘水师兄不动如山,心情落寞之余,转而将怒火全撒在燕容意身上,我只不过是下山的时候,听街边路人谈起求姻缘之事,才听来这么一耳朵你有和我开玩笑的时间,不如多吃几颗丹药! 燕容意的笑容瞬间僵在嘴角。 他背上的伤不重,就算不吃丹药,五六天也能好,可他这群师弟,一个一个,恨不能掐着他的脖子,往他嘴里灌药。 连被他救下的殷勤都不例外! 真是世风不古,人心日下。 燕容意压下舌根泛起的苦意,生硬地转移话题:南招提寺的佛修,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全不见了踪影。 他率先向寺院飞去:分头找! 是! 三道流光自燕容意身后分散而去,一炷香的时间后,又重新回到了他面前。 后院无人。 大雄宝殿无人。 禅堂也无人。 燕容意的神情沉了下去。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夕阳沉入浓稠的夜色,天边缓缓升起的,是一轮血月。 * 浮山派,雪后居。 凌九深倚在池边,苍白的手指撩起几滴泉水,这些泉水又在坠落前,化为剔透的冰晶。 那五千年修为并没有脱离与他的联系。 燕容意压根没有动过炼化的心。 凌九深拧眉掐诀,变幻千般手势,依旧看不透燕容意的命数。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凌九深修行至今,早已能窥破天机,甚至于操纵星象。 他只是在等一个契机。 至于在等什么连凌九深自己都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去等。 因为那是他心中最深的执念。 可如今,凌九深竟算不出燕容意的命运,只觉眼前雾蒙蒙一片,尽是浮山的风雪,不由心生烦躁,不多时,吐出一口心头血。 坐于殿中,守护着浮山众人魂灯的几位长老,面露凄苦之色自从燕师侄下山,尊者的魂灯就没安稳过。 三天一摇,五天一晃,还会时不时蹦出几颗火星,折磨得他们命都快没了。 凌九深不以为意,他修为深厚,不在乎一两口心头血。 凌九深从袖笼中掏出了燕容意的魂灯。 燕容意的魂灯安静地燃烧着,凌九深眸色渐缓,修长的手指探过去,绕着橙红色的火苗打转,但瞬息过后,凌九深突然抽回手指,死死地盯着魂灯 嗤! 原本安静燃烧的火苗疯狂地摇晃起来,几欲熄灭。 好啊。凌九深的眸色黯了下去,是震怒前最后的平静,好啊! 如此手段,竟连我都差点被骗了过去。凌九深飞出洞府,仰起头,望着苍茫的天宇,风雪在他周身盘旋,发出悠远的龙吟。 他质问:天道? 淡紫色的闪电破空而来,于凌九深面前化为栩栩如生的巨龙。 龙咆哮着扬起前爪,不屑地踩向看似渺小的人修。 凌九深佁然不动。 他身上漆黑的道袍在风中肆意飞扬,袍角暗金色的纹路发出刺眼的光。 他抬起右手,对着虚空,优雅一握细碎的雪腾空而起,化为无穷无尽的长剑。 去。凌九深薄唇轻启,淡漠地吐出两个字。 由雪化为的长剑立时变成了世间最锋利的刃,反复穿进巨龙的身体。 尖锐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淡紫色的龙在半空中疯狂地翻涌,再对着浮山愤怒地咆哮,却始终无法阻止身体化为星星点点的尘埃。 凌九深不急不缓地收回手,望着放晴的天,被冰雪覆盖的面容透出一股寒意彻骨的冷漠:最好不要是你动的手。 天边滚过一道示弱的闷雷。 凌九深垂下眼帘,身影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 南招提寺外,珞瑜手中的书已经多了一行字。 黑雾停在他身边,念念有词:珞瑜幼时失去父母,为了报仇,拜师于浮山派的承影尊者门下不错,符合逻辑。 你知道符合逻辑有多难吗?珞瑜不耐烦地抱怨,我试了很多剧情,发现必须给自己创造一个合理的身份,才能将未来发生的事写在这本书上。 为什么?他不甘心地望着天空,天道畏惧凌九深至此,却又能间接掌控他的命运? 不,天道并不能掌控凌九深的命运。黑雾善意地提醒他,而你能改变的,也只是他的徒弟和自己的命运罢了。 珞瑜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对天道的不满只敢藏在心里,不敢真的宣之于口。 黑雾却比他知道得更多些。 之所以要符合逻辑是因为,但凡有一点不符合逻辑的剧情存在,凌九深就会恢复记忆,变成天道都畏惧的存在。 而这个世界,也再也无法束缚凌九深了。 好了。珞瑜掸去手上的灰,环顾四周,现在我要做的,就是等待凌九深出现,再收我为徒 珞瑜的话尚未说完,大地就疯狂地震动起来。 他狼狈地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暗金色的光芒自面前拔地而起,转瞬将南招提寺笼罩在内。 紧接着,四道人影自远方御剑而来,毫无察觉地撞入了金光内,宛如四只小小的飞蛾,撞入蛛网而不自知。 居然是结界?!珞瑜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下一秒,忙不迭地张开手掌,去看自己写下的剧情。 既然拜师于承影尊者门下是符合逻辑的剧情,那么天道一定会给我一个和凌九深接触的契机! 难道刚刚撞入结界的中的人里,有燕容意?珞瑜连滚带爬地来到方才金光升起的地方,试探着伸手,却又闪电般缩回来,不行,一旦进入结界,除非找出结界产生的原因,再将其从内部击破,否则就会陷入结界的世界,永世不得出! 相传,有人陷入结界而不自知,在其中恍然生活百年,机缘巧合走出来,世间沧海桑田,早已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珞瑜蹙眉困惑道:我如今只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就算看见燕容意,又能如何?凌九深不出现,我还是没办法拜他为师。 这不是普通的结界。落在他肩头,沉默许久的黑雾突然惊叫起来,这是有限制的结界! 什么限制? 对修为有限制。黑雾的解释言简意赅,你进得去,凌九深进不去。 且能进去的修士,修为越高,结界内的世界越逼真。 反而是凡人进去,最不容易被迷惑。 珞瑜闻言,呆呆地发了会儿愣,继而仰天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面上的笑意扭曲了:凌九深,你该出现了吧? 凌九深进不去的结界,他可以进去。 这就是天道给他创造的机缘。 松林翻涌,气温骤降。 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身影。 凌九深凌空站在南招提寺的上空,犹如天神降临,身后的长袍在风中缓慢地翻卷。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南招提寺,瞳孔里突然腾起细密的风雪。 原本毫无异样的南招提寺,在他眼中变了模样星星点点的金色斑点围绕着禅院飞速旋转,将南招提寺分割成了两个重叠的空间。 结界?凌九深苍白的手从袖笼里探了出来,虚空贴上金色的斑点,伏魔杖吗? 凌九深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若不是眸色深沉,怕是无人能看出他在发怒。 镇守在南招提寺大雄宝殿内的伏魔杖,浸染佛光,却又不断感知到无穷无尽的魔力,几番作用下,竟然自行开辟出了结界。 寻常法器开辟出的结界并不能蒙蔽凌九深的探知,但是伏魔杖听了千年禅音,就算压抑不住杖内魔气,张开的结界依旧带着一丝佛性。 正是这一丝佛性,掩盖住了燕容意魂灯的异样。 月亮高悬在天边,南招提寺亮起了一盏又一盏温暖的灯火,遥遥城镇也点起了灯,微风拂过,宛若漆黑海面飘摇的渔舟。 凌九深闭上了眼睛。 伏魔杖的结界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他虽无法进入,但可以轻轻松松将其毁灭。 可容意在里面。 若是毁去结界,容意也会死。 为今之计,只有找到一个能进入结界的人,告诉燕容意,破去结界的关键在于伏魔杖,结界内的人才能安然无恙。 那么,这个人在哪儿呢? 凌九深睁开双眼,身影瞬间消失在空中,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珞瑜面前。 漆黑的道袍宛若潺潺流水,从珞瑜的指缝间匆匆淌过。 珞瑜死死地低着头,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假装惊恐地跌坐在地上,颤声道:仙人仙人?! 一个凡人。 凌九深蹙眉伸手,指尖若即若离地触碰着珞瑜的肩膀。 根骨不错,并无魔气。 凌九深迅速收回了手。 你可愿帮我做一件事?凌九深的目光宛若一潭死水,漆黑的瞳孔紧紧锁定珞瑜。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33) 珞瑜神情恍惚一瞬,深深的恐惧自尾椎骨,一路窜上后颈。 凌九深并不信任他。 哪怕他是一个凡人,凌九深也始终没有卸下防备。 甚至以灵力探测他的记忆。 好在有天道做掩饰,写下的剧情已然变成了现实。 什么什么事?珞瑜惊惧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到南招提寺里,找一个叫燕容意的人。 燕燕容意? 你只需要告诉他三个字。凌九深薄唇微动,伏魔杖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电光火石间,珞瑜也想通天道究竟做了什么。 原来结界是伏魔杖张开的。 而燕容意深陷其中,凌九深想要救他,就必须求助于他人。 珞瑜,就是出现在剧情节点里的关键人物。 他撑着上半身的双手不住地颤抖,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你可愿意?凌九深蹙眉重复了第二遍。 珞瑜回过神,猛地仰起头,装出半懂不懂的模样:仙人,你要我走进去,然后找一个叫燕容意的人对他说伏魔杖三个字? 凌九深点了点头:只要你愿意,我可答应你任何事。 荣华富贵,长生不老 这些凌九深都能做到。 短短瞬息间,他们周身已经降温至冰点,鲜红的梅花覆上了冰雪,成片成片地从枝头跌落。 珞瑜一个翻身,跪拜在地:仙人,我不求荣华富贵,也不要长生不老! 我只求仙人收我为徒! 咔嚓咔嚓。 温度再次骤降,尚且留在枝头的花苞炸成了细碎的红色冰晶,悬浮在他们身边。 珞瑜硬着头皮,大声说:还请仙人成全! 收徒。 凌九深垂下眼帘,想起自己对燕容意的保证,胸腔中气血翻涌。 他此生只收一人为徒。 那个人叫燕容意。 穿着一身红色的道袍,宛若鸾鸟,伴着灿烂的朝阳落在他的心尖上。 师父燕容意的声音忽然炸响在凌九深耳畔,我宁愿粉身碎骨,也不会炼化您的五千年修为! 凌九深猝然惊醒。 红色的粉末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仿佛一场血色的大雪。 南招提寺已经被彻底笼罩在了结界内,佛修尚且不知自己身处结界,又如何能给燕容意警示? 方圆几十里倒是有别的凡人,可是燕容意能在结界中撑到几时? 只剩眼前这一人了。 若仙人愿意收我为徒无论何时,我珞瑜,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九深对珞瑜的誓言不屑一顾。 他的目光穿过漫天的细雪,淡漠道:你看见他们进去了? 珞瑜浑身一震,属于天下第一剑修的威压轰然而至。 他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的血,像是被巨大的手按住头,死死压在地上。 我我珞瑜咳出更多的血,断断续续地说,我只是一界凡人看见又能如何? 仙人收我为徒,我便救燕容意 仙人若执意不愿收我为徒便杀了我吧! 珞瑜自信自己是进入结界最好的选择,说完,趴在地上喘息,静静等待着凌九深的选择。 威压陡然一散。 珞瑜捂着心口,蜷缩在地上,无声地笑了。 他赌赢了。 凌九深果然为了燕容意,什么都愿意做。 凌九深冷漠地注视着他,半晌,轻声说:好。 其实还有更好的方法。 比如,去那片灯火阑珊之处寻人。 可凌九深等不起。 在结界中的燕容意也等不起。 珞瑜捂住嘴,挡住嘴角诡异的笑容:那请仙人仙人发誓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发誓我把燕容意带出来以后,您依旧信守承诺。 凌九深面无表情地伸出右手,一点泛着金光的血液凭空出现在指尖。 他面色微微发白,不是因为逼出的心头血,也不是起的心血之誓,而是为了燕容意。 他违背了对徒弟的承诺。 珞瑜贪婪地盯着凌九深指尖的淡金色血液。 多少人梦寐以求,天下第一剑修的心头血,就这么落在了他的手里。 这滴血不仅蕴含着心血之誓,还蕴藏着无尽的修为。 拥有了这滴血,说是可以一步登天,都不为过。 珞瑜的手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冰雪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肩膀,最后连舌根都被冻住了。 如若你没有将我的话带到 无形的手掐住了珞瑜的脖子,寒意彻骨,珞瑜的脸涨成了缺氧的猪肝色。 就算舍尽一身修为,我也要将你挫骨扬灰。凌九深猛地一甩衣袖,将心头血和珞瑜齐齐打入了结界内。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差不多结束了! 感谢在20200424 18:01:23~20200425 17:3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开心就好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191504 5瓶;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淡金色的结界缓缓蠕动,某一刻,猛地收缩,吐出了珞瑜狼狈的身影。 凌九深凌九深!他踉跄着起身,盯着悬浮在面前的心头血,面色狰狞,你要我救燕容意?我偏不救! 珞瑜艰难地张开右手:你修为再高又如何? 我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三日后,结界破碎。 浑身是血的燕容意出现在凌九深面前。 我是怎么同你说的?暴怒的凌九深,五指深深陷入珞瑜的脖颈,空气中出现无数旋转的冰晶,它们绕着珞瑜飞速旋转,只待一声令下,就会毫不留情地钻进珞瑜的身体,若是我的徒弟 师尊。尚有一线意识的忘水,突然艰难地抓住了凌九深的衣摆,他他帮了我们 言罢,彻底昏了过去。 咳咳咳咳!珞瑜得意地吐出一口血,不是不是我不救 而是你的徒弟燕容意,没有安全脱身的福气。 凌九深闻言,手指微微僵住,继而一点一点扯去了力气。 珞瑜跌在地上,风雪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看见,凌九深小心翼翼地将燕容意从雪地里抱起,动作轻柔,仿佛怀里不是浮山派修为深厚的大师兄,而是一片随时会融化的雪。 从来都是这样。 珞瑜的目光渐渐冷下来。 凌九深从来都是这样,不论燕容意变成何种模样,他眼里,自始至终只有这一个人而已。 可那又如何呢? 珞瑜闭上眼睛,又睁开。 凌九深还是要收他为徒弟。 这一局,赢的人,终究是他! 而被凌九深带回浮山的燕容意,昏睡七天才醒。 他绝口不提结界中发生的事,只在忘水和白霜来看自己时,拼命向凌九深求救:师父,他们想用丹药毒死我! 白霜看着面色苍白的燕容意,气不打一出来:好心当驴肝肺!你知道这些丹药,玉璇长老和白柳炼制了多久吗? 燕容意十分感动,然后坚决不吃。 忘水师兄,你劝劝他啊。白霜拿他没办法,拉了拉忘水的衣袖。 面色苍白的忘水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缓缓回神:燕师兄 燕容意暗中叹了一口气,抬手揉忘水的脑袋:你也受伤了,吃药了吗? 忘水低声答:吃了。 吃了就好。燕容意沉默片刻,忽而说,今年的门内比试,你就不要参加了吧。 浮山派的弟子,每年都要进行门内比试。 燕容意这话相当于直接剥夺了忘水参与比试的资格。 燕师兄?!忘水还没有开口,白霜先瞪圆了眼睛,激动地反驳,你凭什么不让忘水师兄参加门内比试? 忘水师兄又没有犯大错,你这么做,让他如何在其他弟子面前自处?! 忘水蹙眉拉住白霜:你 师兄觉得我多管闲事?年少时的白霜心思单纯,生气生得直白,好好!我不碍师兄们的眼了,我走! 言罢,当真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换了平时,忘水肯定会温和地开上几句玩笑,再追出去,将白霜哄回来。 但今日的忘水跌坐在燕容意的榻前,捂着脸,哽咽:燕师兄 燕容意叹了口气,再次将手放在忘水的头顶:还在想南招提寺的事? 忘水,再这样下去,你会生出心魔的。 为了小小的门内比试,走火入魔,得不偿失。 燕师兄,我知道你不让我参加门内比试是为我好,在南招提寺时,也是你为我忘水面上浮现起苍白的恐惧,极力将心头伴随着回忆涌起的颤栗压下去,然后说,可当时,白霜已重伤昏迷,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也、也不要与他置气。 燕容意望着忘水发红的眼睛,噗嗤一声,笑了:自己都顾不上,还管忘水? 再说,我天天和他吵架,哪一次放在心上了? 忘水勉强勾起唇角:也是,他那样无忧无虑也好。 你就是心思太重。燕容意板起脸,伸手去扯忘水的嘴角,明明是个小美人,成天板着脸,给谁看? 忘水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挣开燕师兄的手,就看见了站在门前,面若冰霜的承影尊者。 然后,大病初愈的燕容意惨遭罚跪,硬生生跪过了门内比试。 前有燕容意被罚跪,后有忘水因伤缺席,浮山派的门内大比都没往年有看头了。 白霜也终于在闹了半个月的脾气后,阴阳怪气地和燕容意说起了话。 燕师兄,你的这张嘴哟。白霜蹲在案几边,幸灾乐祸,欠! 燕容意愁眉苦脸地跪在蒲团上,手边是抄好的,半人高的心经:白霜,你个小没良心的,要是真关心你的燕师兄,就过来一起抄心经。 白霜认真摇头:我可不敢。 师尊说了,谁帮你抄心经,那么你抄多少遍,帮你抄的人,也得抄多少遍。 我劝你去和师尊他老人家服个软。师尊高兴了,你想干什么都行。 我倒是想啊。燕容意头疼地喃喃。 可凌九深压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冷着一张脸,直接封住了他的丹田,再丢下成沓的宣纸,意思不言而喻。 不就是叫了忘水一声美人吗? 何以至此 燕容意痛苦地在纸上糊了一行字,觉得浮山上下,没有人比自己更熟悉浮山心经了。 毕竟,他抄的心经拿去分发给新入门的弟子,还能多出几百份呢! 说起新入门的弟子,燕容意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发现浮山派的开山大典在即,心跳不由快了几分。 想当年,他就是在浮山派的开山大典上,被凌九深选为弟子的。 燕容意心痒难耐,人在承影尊者的洞府里,心已经飘到了浮山镇。 毕竟是一百年一次的盛典,错过一回,就要再等一百年。 于修士而言,百年不过弹指一瞬间。 可漫长生命带来的,是无尽的空虚。 燕容意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他被困于洞府,无法擅动,好不容易等到承影尊者现身,连忙含蓄地表达了自己想要参加开山大典的想法。 燕容意毕恭毕敬地向凌九深行礼:师父,开山大典在即,我身为浮山派的大师兄,理应为您以及各位长老分忧。 凌九深不吃他这一套,淡漠道:忘水做得不错。 燕容意一噎,又不甘心地问:忘水师弟一人何以应付得过来? 有白霜和殷勤帮他。凌九深撩起眼皮,似笑非笑,以前没见你这么积极。怎么,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浮山派的大师兄了? 燕容意: 燕容意听出师父语气里的揶揄,抓了抓头发,余光扫到自己抄完的心经,实在憋闷,干脆直言:师父,徒儿自觉身体已痊愈,恳请师父让我下山! 谁知,凌九深听了他的恳求,居然勃然大怒:为师叫你抄心经,是为了让你静心!你倒好,抄完更想下山了? 燕容意惭愧地低下头。 给我好好呆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狂风席卷而去,凌九深愤然离开了洞府。 燕容意从地上爬起来,念叨着好吧,费力地按住四处乱飞的宣纸。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34) 世人都说,他是凌九深最疼爱的徒弟,也是最了解凌九深的人。 可有时,他也摸不清,师父在想什么。 凌九深在恐惧。 燕容意怕是永远也不会想到,他的师父,堂堂天下第一剑修,心里浮现出了深深的恐惧。 他恐惧即将违背的誓言。 连心血之誓都不畏惧的承影尊者,居然畏惧随口对徒弟许下的承诺。 世人知道了,怕是都要道上一句荒谬。 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 燕容意被罚的这段日子,忘水和白霜时常来洞府陪他。 殷勤偶尔也会来,带着俗世的酒,用贫瘠的词汇,向他描述浮山镇人来人往的繁华景象。 这一日,白霜等人又来洞府内寻他。 燕容意托着下巴,唉声叹息:要是我能下山就好了。 白霜坐在他身边,笑嘻嘻地落井下石:谁叫某人天天惹师尊生气,现在后悔了?晚了! 是兄弟,就帮我一起抄心经。燕容意没好气地将手里的毛笔向白霜的面门掷去,就数你的话最多。 白霜躲开飞过来的毛笔,藏在忘水身后,大叫:燕容意,你心里有气别对我撒,有本事去和师尊吵啊? 他当然没本事对着凌九深面无表情的脸发脾气,郁闷地将抄好的心经卷起,放在一旁,伸了个懒腰:开山大典准备得如何了? 一切都已打点妥帖。回答燕容意的,是温和笑着的忘水。 他循声望去,仔细打量忘水的神情,确信少年眉宇间并无被心魔折磨的疲倦痕迹,嘴角也勾了起来:辛苦你们了。 白霜在一旁冷嘲热讽:哪年不是忘水师兄辛苦? 白霜,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燕容意一句话,成功拉走所有的仇恨,和白霜你一言我一语地掐起来。 白霜:你这张嘴,就是欠! 燕容意:某人要是有我这张嘴,还需要去佛寺求姻缘? 白霜:真该让其他弟子瞧瞧,他们心目中的大师兄,其实是个混蛋! 燕容意:没办法,人气太高,招人爱啊。 白霜:我们浮山派的大师兄怎么会是你这种人?! 燕容意:谁叫我命好,师父是承影尊者呢? 白霜:你、你尊者肯定后悔收你为徒了! 燕容意:那又如何?我家师父说了,此生只收我一人为徒。 这场争吵,最后以白霜被怼得哑口无言告终。 但是,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白霜一直很后悔。 如若没说这些过分的话,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答案。 就像现在提议下山的殷勤不会知道,他们将在浮山镇遇上珞瑜一样。 名为剧本的命运,在落笔成书的刹那,已经埋好了所有的伏笔。 他们不过是被命运操纵的棋子,一步一步步入早已书写好的结局。 可以下山。一直沉默的殷勤,冷不丁开口。 燕容意和白霜同时怔住。 燕容意没当真,笑着问:怎么个可以法? 殷勤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传送阵。 白霜眉毛一挑:传送阵旁有长老把守。无论是谁,想要下山或是上山,都得登记。 燕师兄被师尊关在雪后居,没有长老会放他下山的。忘水也暗暗摇头,殷师弟,你这个法子不好。 殷勤抿着唇,耳根微红,费力地解释:伪装。 我有一师弟,尚未学会御剑飞行,今日也要下山。 燕容意最先反应过来:你是叫我假扮成你的师弟? 殷勤点头:我吸引长老的注意力。 你走即可。 殷勤说完,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抬头。 燕容意没发现他的不安,摸着下巴想了会儿,忽道:不可。 有何不可?白霜狐疑地打量他,燕师兄,难道你不想下山? 我是说,不能让殷勤吸引长老的注意力。燕容意笑着拍殷勤的肩膀,他到了长老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不就暴露了吗? 白霜和忘水闻言,嘴角都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殷勤搁在膝头的手紧了紧,半晌,也难为情地勾起了唇角。 他们的计划不算完美,但妙就妙在,吸引长老注意力的,是忘水。 忘水师从师叔玉璇长老,温文尔雅又勤奋刻苦,在各位长老心目中的形象,可比不停地折腾出幺蛾子的燕容意,好多了。 有忘水打掩护,燕容意成功下了山。 白霜和殷勤陪着他在浮山镇中游玩,忘水则留守在浮山上,以便接应。 早知道,就不下山了。白霜心情郁闷地盯着燕容意的背影,见他掏钱买了两串糖葫芦,忍不住磨起后槽牙,这么幼稚的东西,他也喜欢? 殷勤不善言辞,加上有燕容意在身边,难为情,张嘴的次数就更少了,听了白霜的抱怨,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干脆以沉默应对。 他到底还要逛多久啊?白霜逐渐烦躁。 急了?燕容意回头,粲然一笑,眼尾的泪痣像一颗溅起的水珠,来,吃糖葫芦。 说着,把糖葫芦塞到了他们手中。 谁要吃这么幼稚的东西?白霜板着脸抗议。 燕容意不理会他的别扭,转头,望着殷勤,笑吟吟地问:甜吗? 殷勤耳根微红,默默点头:甜。 白霜: 白霜等燕容意转过身去,偷偷咬了一口。 啧,果然很甜。 吃完糖葫芦,师兄弟三人拐进了一家看上去人气颇旺的茶楼。 茶楼里坐着的,大多是修士打扮的旅客,燕容意寻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点一壶茶,饶有兴致地听修士们聊天。 修士们最爱谈起的,自然是浮山派的承影尊者。 谁不想当天下第一剑修的徒弟呢? 但凡拜入浮山派的弟子,上山之初,都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千百年来,凌九深只收了一个徒弟。 那燕容意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有人悄声犯起嘀咕。 人家可是浮山派的大师兄,你有本事当面前质疑啊?立刻有人出言讥讽,且附和之声不绝。 浮山派的大师兄,必定丰神俊逸,才学无双! 听说浮山派上下,除了承影尊者,已经没有人比得上他了。 说不准啊,千年以后,浮山派又要多一位尊者咯。 白霜听得面容扭曲,险些将手里的茶碗捏碎。 众人口中的浮山派大师兄,正毫无形象地翘着腿,窝在椅子里,嘴里叼着块枣泥糕,听旁人夸自己,不仅不脸红,还听得摇头晃脑,津津有味。 你你!白霜一口气没提上来,灌了两口茶水,好不容易说出了完整的句子,你不觉得害臊吗? 燕容意啊了一声,纳闷道:害什么臊? 人家夸你,你不害臊? 实至名归害什么臊? 咔嚓。 白霜终究没忍住,将茶碗捏碎了。 他们这边正闹着,茶馆另一边,忽地传来冷笑:燕容意算个什么东西? 以后,承影尊者座下最优秀的弟子,一定是我。 整个茶馆为之一静。 继而满座人士皆笑出了声。 唯有白霜,板着一张脸,若不是燕容意按住了他的手腕,此刻必定拔剑而起,直奔向说话的男子了。 你是什么人?有修士嘲弄道,承影尊者凭什么收你为徒? 不用着急,我的名字,你们很快就会知道。说话的,正是得了天道垂青的珞瑜,你们这群废物,还妄想拜入浮山派? 趁早回家歇着吧。 岂有此理。白霜再一次想起身,世间竟有如此自大之辈? 燕容意淡定地瞥了殷勤一眼。 殷勤会意,牢牢地攥住了白霜的手腕。 松开!白霜挣了一下,没挣开,不甘心地瞪燕容意,都被人指名道姓地骂了,你难道不生气吗? 燕容意慵懒地笑着:生什么气? 他师父都说了,此生只收他一人为徒,这等狂妄之辈,有什么好在乎的? 你就不好奇他是谁?白霜闹了半天,见燕容意和殷勤谁都不理自己,只好重新坐回原位。 若是忘水在这儿,必定能认出,说话之人,乃是和他在南招提寺有过一面之缘的珞瑜。 奈何,忘水见到珞瑜时,燕容意,白霜以及殷勤全部重伤昏迷,所以他们三人至今并不知晓,当时的结界内,还有一个凡人。 好奇什么?燕容意伸手捏住白霜的下巴,故意恶心他,倒是你这么关心我,忘了你的忘水师兄了? 白霜浑身一阵恶寒,拍开燕容意的手,哪儿还管说话的人是谁啊?直接怒气冲冲地走了! 莫欺少年穷。珞瑜端起茶碗,目光隔着人群,落在坐在窗边的红衣剑修身上。 燕容意。 他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个名字,想象着不久的将来,自己出现在对方面前的情景,愉悦地笑出了声。 燕容意似有所感,突然回头。 燕师兄?殷勤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人头攒动,方才说话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没什么,大概是错觉吧。燕容意笑笑,喝完茶后,带师弟们回了浮山。 这场看似完美的计划,很快就被承影尊者识破。 奇怪的是,凌九深并没有再惩罚燕容意,而是叫他将先前练习御剑飞行时,所用的木剑找出来。 徒儿一直收着,不敢随意丢弃。燕容意从储物袋中翻出木剑,双手承于师父面前。 泛黄的木剑上,深深浅浅的剑纹散发着柔和的荧光。 而这把凝聚着燕容意心血与汗水的木剑,时隔多年后,又被变小的凌九深,握在掌心里里。 微风拂过,燕容意血红色的道袍在半空中翻卷。 凌九深的回忆戛然而止。 后半段都是他不愿想起的往事了。 可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凌九深记得,燕容意在他当着万千修士的面,亲口承认要收珞瑜为徒时,猛地愣住的神情,也记得燕容意面上来不及掩饰的惊愕,以及珞瑜来到雪后居,叫燕容意师兄时,燕容意止不住颤抖的手。 凌九深宁可燕容意来质问自己,为何违背当初许下的承诺。 可燕容意什么都没有说。 他平静地接受了珞瑜的存在,只是再也没提起过曾经的诺言,然后在接下来的百年里,每逢开山大典在即,他都会在浮山镇住上许久,最后喝得酩酊大醉,被殷勤送回到凌九深面前。 化身为阿九的凌九深捂住了心口。 师父?燕容意吓了一跳,低声询问,您 无碍。阿九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臂拂开。 御剑升至半空的白垣,恰巧看见了这一幕。 他原先望着身边一众摇摇晃晃,试图在剑身上保持平衡的一众弟子,已经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意了。 他果然是新入门的弟子里,根骨最佳之人。 晋升为白袍弟子,指日可待。 至于那什么阿九。 白垣见他还和燕容意共乘一剑,丝毫没有分开的意思,不屑地眯起眼睛。 他怎么会觉得阿九危险呢? 白垣自嘲地笑笑。 怎么看,这都是个废物嘛。 作者有话要说:回归到正常的时间线了,忘水和燕容意在南招提寺里发生的事情,会放在后面讲! 暗搓搓地埋下一个伏笔_(:з」)_ 感谢在20200425 17:37:32~20200426 18:0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开心就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黛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凌九深自然察觉到了白垣嘲弄的视线。 但在他千万年平静如死水的修行生涯里,唯一引起波澜的,只有燕容意一人而已。 他连决都懒得掐,挥了挥衣袖,白垣就犹如一只折翼的鸟,砰得一声在地上砸出了人形的坑。 御剑浮于半空的弟子哈哈大笑。 白垣灰头土脸地从坑中爬起来,心急之余,脚用错了劲,只听脚踝咔嚓一声响,再传来的,就是他自己的哀嚎了。 原本已经飞远的白霜,循声回头,厌烦地飞过去:站得起来吗? 继而不等白垣回答,直言:站不起来,就回小浮山吧,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从木剑上摔下来的入门弟子,每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刚出山门就摔残的,白垣还是头一个。 白霜记着白垣和自己出于同一个家族,面上无光,甩袖飞至燕容意面前,见他将阿九护在怀里,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严师出高徒。 冷汗瞬间从燕容意的额角挂了下来。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35) 这话是对他的说的,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凌九深说的。 不必如此。阿九等白霜飞远,震开了燕容意的手,自顾自地踏上木剑,你与白霜同行即可。 周围都是御剑飞行的蓝袍弟子,燕容意不好过多地停留。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摸着鼻子飞到白霜身边,问:真不管你们白家的人了? 白霜立于剑上,白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语气冷漠,反问:谁家的人? 自我拜入浮山派那日起,就不再是白家的人了。燕师兄慎言啊。 真是绝情。燕容意望着白霜冒出森然寒意的脸,喃喃自语。 可若有可能他也想和魔修一刀两断。 离开浮山镇,御剑飞行三个时辰后,浮山派的弟子们找到一处偏僻的小镇落脚。 镇上住的,多是凡人,忽然瞧见一群手执长剑的修士,皆紧闭门窗,闭门不出。 唯有懵懵懂懂的稚童,围着他们,跑前跑后。 燕容意刚御剑落于地面,阿九就静静地对他伸出了手。 燕容意连忙握住:师父,晚上 你同我住一间。 好。 忘水无意中瞧见这一幕,唇角微勾,不等燕容意开口,已经在客栈定房时,将他们安排在了一起。 是夜。 阿九盘腿坐在床上,静静地打坐。 柔和的月光从窗口涌进屋内,沾染在他精致的面容上,仿佛斑驳的霜雪。 燕容意端着客栈提供的饭菜,轻手轻脚地走进屋。 早已辟谷之人,为何还如此注重口腹之欲? 可惜他的动作再轻,也瞒不过凌九深。 客栈的老板娘不知道修士不用吃饭,烧了一个晚上,不吃白白浪费了人家的心意。燕容意一边替自己辩解,一边坐在桌边,执起筷子,尝了一口,继而惊讶地感慨,好吃。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饭菜了。 凌九深见燕容意面露喜意,心绪微动,起身走到了桌边。 天下第一剑修即使化身为少年,身上依旧散发着高处不胜寒的冷意。 凌九深用苍白的手指执起筷子,矜持地尝了一口:你若喜欢,此番回浮山,为师亲手给你做。 燕容意: 燕容意差点噎死。 天下第一剑修手握锅铲的画面,他想都不敢想。 师父说笑了,真是折煞徒儿。燕容意放下筷子,敏锐地察觉出气氛不对,连忙起身,师父若是不喜欢,我这就将这些菜端走。 他想起刚穿越过来时,凌九深语焉不详的话,暗道不妙,脚底抹油,端起桌上的菜就跑。 凌九深见状,将手里的筷子不轻不重地摔在了桌上。 啪! 清脆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无形的屏障如流水般覆盖住了卧房。 容意。凌九深眯起了眼睛,冷冷地问,你要去哪儿? 师父我我去他感受到屏障散发出的寒意,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白霜在忘水的房间里,殷勤在院中练剑。凌九深淡定自若地抬起手臂,衣袍如流水般倾泻而下。 凌九深对他伸出手:过来。 燕容意没动。 凌九深垂眸,掌心里凭空出现了冒着寒意的茶碗。 他低头轻抿一口,然后问:是要为师亲自抱你过来,还是你自己走过来? 当然是自己走过来。 燕容意哭丧着脸,重新回到桌边,屁股刚挨到椅子,就撩起衣袍,单膝跪在了地上:师父。 凌九深将手里的茶碗重重往桌上一磕,语气极冷:起来。 师父,徒儿燕容意硬着头皮,装作没听见,稳稳地跪在承影尊者面前,就算您化身为蓝袍弟子,也是徒儿的师父。 为师不要听这些。 师父燕容意的嘴刚张开,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凌九深冻住了燕容意的舌根,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拉到自己面前:为师的耐心已经足够好了,给了你十年的考虑时间。 然后,微凉手指划过燕容意艳丽的眉眼,指尖顿在泪痣边,若有所思:为师也不想听见拒绝。 更不想看着这张脸,吸引着浮山上的男男女女,搅和得浮山派不得安生。 燕容意望着近在咫尺的师父,觉得漆黑的犹如鸟雀羽翼一般茂密的睫毛,扫过了自己的面颊。 太近了。 他难堪地闭上了双眼。 你若是想好怎么回答为师,就把眼睛睁开。 燕容意闭着眼睛,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听不明白,凌九深要的是什么答案。 可如今,他恢复了原身的记忆,隐约觉察出了原身与凌九深之间,不同寻常的情愫。 他还以为是错觉。 现在看来 不过话又说来,原身漫长又纷杂的过去里,与凌九深的关系,从未超出师徒的界限。 而他,是异界的一缕幽魂,就算察觉出了这丝情愫,又能如何呢? 答应与否,都不是凌九深想要的那个人,亲口说出的答案。 燕容意平静的心忽然泛起暗潮。 从他睁开双眼,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刻起,有人骂他混蛋,有人指责他丢尽浮山派的颜面,更有人费尽心机,想要他的命。 唯有凌九深,救他性命,护他周全。 他心知这份维护源于燕容意的皮囊,却在想要脱身时,发现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他以燕容意为伪装,阴暗地享受着凌九深的付出。 燕容意心痛难耐,哇得一声,吐出一口混着冰渣的雪。 凌九深面露不忍,垂下了琥珀色的眸子:罢了。 原就是强求。 这样的结果,也早有所料。 毕竟,十年前,他早已得到了答案。 凌九深眼前弥漫着风雪,手中的茶碗寸寸碎裂。 十年前,当珞瑜指认燕容意勾结魔修,残害同门,燕容意却不辩解,只在他的洞府前长跪不起的时候 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不想把徒弟当徒弟,燕容意却只把他当师父。 而跪在地上的燕容意,忽听心中冒出一道焦急的声音,不断地催促自己,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话。 什么都行 快说啊! 师父,徒儿徒儿自拜您为师起,就一心向剑,与与各位师弟师妹,绝无私情。 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答应他? 闭嘴!燕容意无声地怒吼,闭嘴、闭嘴 可那道声音,也是他自己。 罢了。凌九深的叹息融入了风雪,如同他本人一般,转瞬消失在了燕容意眼前。 师父师父。燕容意不由自主地攥住胸口的衣袍,眼前一片模糊。 他仿佛溺水之人,周身最后一根浮木刚刚抽身离去。 他喘不上气,却也流不出一滴泪。 他想,那是原身对凌九深绝望而无助的依赖。 要有多痛苦,才能在被穿越了无数回后,依旧让穿越过来的人,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 可他不能回应,也不配回应凌九深的爱意。 因为他不是燕容意啊! 他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欲坠,扶着桌子,好不容易站稳,看见脆裂的茶碗后,又一次跌跪在地上。 风在他耳畔哭嚎。 他听见了属于鬼魂的低语。 不甘心,凭什么,我不信 一声又一声,几乎要将他的耳膜震碎。 燕容意地捂住头,跪着往半开的窗户边挪。 师父酝酿许久的泪终于从他的眼角跌落下来。 滴答。 怎么回事?藏身于客栈外的珞瑜,猛地起身。 滴答,滴答。 珞瑜静立片刻,突然神情凝重地摊开右手。 淡金色的书卷徐徐展开,看上去毫无异样。 珞瑜却丝毫不敢松懈,眉头紧锁,一页接着一页翻看。 怎么了?黑雾现出了身形。 我听见了奇怪的声音。珞瑜翻书的手微微顿住,继而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 那是他已经写下,并实现的剧情。 此刻书页上居然出现了一滴又一滴水珠,将密密麻麻的字迹模糊成了血红色的水痕。 这是被天道认可的剧情,怎么会?!珞瑜话音未落,就被呼啸而至的剑鸣打断。 苍白而巨大的剑影如长虹贯之,带着一串爆响,直直地刺向了客栈。 又如一柄开山之斧,扬起了锋利的刃,劈下去时,漆黑的火焰忽然如潮水般自客栈四周荡漾开来! 燕师兄!忘水和白霜几乎在同一时间惊呼出声,然后冲出卧房的门。 站在院中练剑的殷勤也腾空而起。 漆黑的火焰自红衣剑修周身炸裂。 燕容意捂着头,跪在幽冥之火中央,眼角淌下一行血泪。 不属于他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往他的脑海中钻。 手背上的九瓣血莲更是散发出了妖冶的光芒。 那是,那好像是第一任穿越者的记忆。 魔修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浮山派的蓝袍弟子争前恐后地叫起来:魔修燕容意入魔了! 胡说八道! 凌冽的剑气擦着第一个喊出魔修的弟子面颊,斜斜地飞出去。 几缕发丝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春雪剑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白霜扬起手,淡蓝色的真火旋转着捆住了所有的蓝袍弟子。 谁再出言不逊,他身旁的忘水,一改先前的温和,白色的道袍无风自动,手中的逍遥剑虽未出鞘,周身却弥漫起淡紫色的闪电,当按门规处置。 殷勤早已在他们说话时,就布下无数道剑阵,勉强将客栈笼罩其中,然后抱剑站在火焰的边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燕容意。 燕容意自顾不暇。 无数声音在他耳边吟唱:想起来,想起来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他的灵魂被挤出了属于燕容意的躯壳,漂浮在半空中,看着红衣剑修跪在漆黑的火焰里,宛若一朵绚烂的曼珠沙华。 而向他飞来的剑影,早已在触碰到幽冥之火的刹那,化为了灰烬。 遥遥的,仿佛一点寒星,御剑浮于半空的少女冷漠地注视着熊熊燃起的火焰。 魔修吗?她绝美的面庞上映着清冷的月光,双手变幻手势,喃喃自语,先留你一命,等他们不在了 少女嘴角浮现出诡异的笑意,浮山派白色的长袍对于她而言,过于宽大,遮住了她后背上背着的,人骨一般的琵琶。 而隐于暗处的珞瑜,紧张地注视着黑雾覆盖住手上的书册: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雾气急败坏地尖叫:我也不知道! 但是,你写过的剧情快消失了! 剑影散去,火势减缓。 若燕师兄是魔修,尔等岂能在幽冥之火中安然无恙?白霜收回真火,见蓝袍弟子畏畏缩缩,怒由心起,你们是没有眼睛吗?如果燕师兄没有替你们抵挡住刚刚那道剑气你们以为自己还能站在这里,骂他是魔修吗? 有弟子不服气地嘟囔:说不准,那道剑气就是朝他去的呢! 是啊,我们跟他同行,才是倒霉。 说得有道理,先前在幽冥秘境,不也是因为忘忧谷的鬼修要杀他报仇,连累了我们 够了!白霜手中的真火砰得一声炸裂,淡蓝色的火海映亮了他锋利的眉眼,你们畏惧燕师兄的幽冥之火,可畏惧我? 真火在他的说话声里,翻卷成滔天的巨浪,隐隐有与幽冥之火抗衡的架势。 白霜。 燕容意从纷乱的回忆中抽身,刚好瞧见这一幕,无奈地抬手,收回幽冥之火,也将淡蓝色的火海挥散。 忘水,你怎么不拦着他?燕容意捏着眉心,倚在卧房的窗口,疲倦地调侃,万一我控制不好幽冥之火 不会。忘水冷声打断了燕容意,态度竟比白霜还强硬,不愿与燕师兄同行的弟子,站出来我现在就送你们回浮山派! 说什么呢?燕容意没好气地摔上窗户,都歇着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然后静静立在窗口,等院中喧嚣散去,才噗通一声跌跪在地,吐出一口血。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先是滑过淡淡的迷茫,继而在看见手背上妖冶的九瓣血莲时,眼底炸裂开来无情无尽的风雪般的恐惧。 师父,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 忘水师兄,刚刚那道剑气等院中弟子尽数散去,白霜忍不住拽住忘水的衣袖,是不是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36) 慎言。忘水面若冰霜,不欲多谈,看向靠在客栈门前,默默擦剑的殷勤,难得主动开口,有劳。 什么什么啊?白霜不解地望着殷勤脱去白色的道袍,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负剑跃上屋脊,师兄,我也可以守夜,你让他去做什么? 他还惦记着燕容意:你就不怕殷勤半夜翻进燕师兄的卧房? 收收你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忘水无奈地伸手,点了点白霜的眉心,我叫殷勤去,是因为他修无情道练的无情剑,最适合应对刚刚那道剑气。 白霜脸上的笑意因为忘水的话,缓缓散去:果然是她吗? 回答他的,是呼啸而至的风。 一夜平安无事。 白霜走到院中,抬起头,见殷勤还保持着昨夜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屋脊上,忍不住劝:下来吧。 殷勤僵硬地起身,望着燕容意紧闭的窗门,点头:好。 燕师兄还没起来?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忘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笑着感慨,真是的,修行这么多年,还喜欢睡懒觉。 别管他。白霜没好气地把玩着掌心里的真火,我们走吧,反正他恢复修为了,总能追上来追不上来,就让他回浮山去找师尊! 哪有把燕师兄独自留下的道理?忘水哭笑不得,走到燕容意的卧房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燕师兄,时候不早了,起来吧。 门内毫无动静。 白霜嗤笑:他肯定醒了,就是懒得理我们! 忘水好脾气地再次将手放在门边:燕师兄,你若是累,我带了飞行法器,你起来,在里面休息可好? 这待遇,酸得白霜牙疼。 可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忘水脸上的笑意淡去,手指飞速地在门上点了几下,继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突然拔剑,将客栈的门板砍得稀碎。 忘、忘水师兄?凑热闹的白霜一个踉跄,吓得咽了口口水,不就是赖床不起吗?不不至于 忘水有此破格之举,却不是为了叫燕容意起床。 他的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卧房里,瞳孔一缩,继而转身,厉声质问从房顶上跳下来的殷勤:燕师兄人呢? 殷勤平静的目光里没有一点波澜: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忘水冷笑,手心里的逍遥剑嗡嗡作响,你在屋顶坐了一晚,居然没发现燕师兄不见了? 燕师兄的修为比我深厚,我如何防得住他?殷勤的神情平静得仿佛一个死人。 淡紫色的闪电开始在忘水周身盘旋,隐隐有气浪在两人周身翻涌。 白霜见势不妙,连忙跑过去:忘水师兄,殷师兄 不等他开口,忘水突然转身,气浪悄无声息散去:罢了。白霜,去核对弟子人数,我们继续前行。 那燕师兄怎么办?白霜焦急地追问。 忘水捏剑的手用力到泛白:他既然有事离去,日后自然会回来。 白霜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忘水和殷勤已经腾空而去,转瞬化为了流光。 他们谁也没有提起那个叫阿九的弟子。 承影尊者化身的少年,凭空而来,凭空而去,如一片碎雪,消失后,有关的记忆也在众人脑海中消融。 几个时辰以前。 燕容意从地上爬起来,擦去唇角的血迹,握住了静静躺在床边的承影剑。 他推开窗户,伴随风,优雅地落在屋前的月光里。 出来吧。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 屋檐下的阴影里,逐渐分离出一道漆黑的身影:燕师兄。 我还以为你会在屋檐上坐一晚上呢。燕容意笑着转身,殷勤,你要拦我吗? 殷勤将无情剑横在身前,坚定地摇头:我的剑,永远不会对燕师兄出鞘。 那你要如何拦我? 燕师兄,刚刚那道剑气你已经猜到是谁出手了吧? 嗯?燕容意意外地打量着殷勤,你居然 他摇着头,拍了拍手:我还以为站在这里拦我,问我是不是猜出是谁出手的人,会是忘水。 殷勤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确是忘水让我留在这里的。 是吗?燕容意蹙眉思索片刻,目光落在无情剑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的剑是有情剑,而你的剑是无情剑。天生相克。 还请燕师兄回屋。殷勤见他想通,拱手恳求,那人叛出浮山派多年,行事与魔修无异。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燕师兄已经恢复了修为,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要不是我感觉得到你的气息就凭刚刚那番话,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忘水夺舍了。燕容意好笑地走到殷勤身边,右手轻柔地覆盖住对方握剑的手,殷勤。 殷勤浑身一震,情难自已:燕师兄 你既然猜出释放剑意,想至我于死地的人是谁,就该明白,她的目标从来只有我一个人而已。燕容意在殷勤的耳边,温柔地呢喃,放我走吧。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恩怨。 燕师兄。殷勤唇角流下一线血迹,握剑的手失了力气,你明知我拦不住你,又何必与我解释? 燕容意的身影早已在殷勤握不住剑的刹那,消失在了月光里。 殷勤以剑撑地,失魂落魄地咳出一口血,继而被燕容意摸过的手骤然一痛,紧接着,剔透的冰覆盖了上去。 殷勤惊愕地仰起头,定定地望着虚空中的一点。 片刻,他自嘲地摇头:也是,他在,师尊又怎么可能不在? 同一时间,踏着承影剑的燕容意稳住了身形。 他静静地注视着面前临风而立的身影:师父。 师父,若要徒儿给您答案,您是否也能给徒儿一个答案? 凌九深面容一肃:你问。 燕容意好笑地打量少年身形的承影尊者,心里涌起无尽的苦涩,最后全沉淀成了冰冷的愤怒。 他将敬仰与畏惧齐齐压制在心底,冲过,一把攥住高高在上的承影尊者的衣领,冷笑:师父,此处已无外人,你为什么不变回原来的模样? 为师不想。 他凄厉地笑了几声,眼里水汽氤氲。 师父,您是不想还是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_(:з」)_要揭露之前埋的伏笔了 我说感情线肯定是甜的!!!感谢在20200426 18:00:06~20200427 17: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尽寒灯 20瓶;弥生 10瓶;染菽 8瓶;蔚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十年前。 浮山派,思过崖。 朔风凛冽,风雪交加。 面戴执法者面具的浮山弟子,御剑落于崖边,他们手执锁链,狠狠一拉,一道暗红色的身影踉跄着扑倒在地上。 咳咳。跌进雪地的燕容意咳出了一口血。 执法者缓缓低头,其中一人眼里,露出诡异的红光。 是你?燕容意见状,自嘲地笑道,我早该料到 话音未落,执法者抬起了脚,狠狠踢在他的心口上。 燕容意倒飞出去,重重地栽进雪地里。 哈哈哈,你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没有用刑,你就受了这么重的伤?难道你境界跌落的流言竟是真的?执法者摘下面具,露出珞瑜扭曲的面孔,让我来瞧瞧 他粗鲁地将掌心按在燕容意的小腹上,唇角勾起了诡异的弧度,继而五指指甲突然变长,噗嗤一声,刺穿了皮肉。 丹田破损珞瑜的手指在燕容意的丹田内肆意搅动,着迷地注视着他因剧痛而苍白的面颊,俯身过去,剑丸呢?让我找找 砰! 对不起啊,大师兄,我把你的剑丸捏碎了。珞瑜哈哈大笑,抽出沾满鲜血的手,转身走到另一位执法者身边。 不过,你这么狼狈的模样,真是少见呢。珞瑜脸上的笑意如狂风般消散,转变为浓稠的恨意,你猜猜,这么多年,一直爱慕你的师妹,看见你这幅模样,会有多心痛? 珞瑜走到另一位执法者身后,摘去了她面上的面具。 少女惊恐地望向燕容意。 她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如果不是唇角挂着血迹,此刻泪水依依的模样,别提有多动人了。 燕容意吸进一口满是冰雪的风,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珞瑜,你我之间的恩怨,不要牵连他人。 不要牵连他人?珞瑜像是听了笑话,弯腰大笑,燕容意,天下谁都能说这句话,只有你不配! 他说完,眼底盘旋起疯狂:莲雾爱慕你,浮山上下皆知,可若是她入了魔 燕容意寒意遍布的脸在听见珞瑜说到入魔二字时,突然涌起病态的潮红:你住手! 可惜,已经晚了。 黑色的雾气从莲雾的丹田内冲出,仿佛黑色的藤蔓,缠绕住少女曼妙的身躯。 珞瑜将从她脸上拿下的执法者的面具,厌弃地丢在地上:假的就是假的,变得再逼真,也不是真的不过我脸上的面具,可是真的。 他笑吟吟地转身:燕师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凌九深亲手给你的执法者面具。 从今往后,就是我的了。 燕容意闻若未闻。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里只有被黑雾吞噬的少女。 少女也望着他,晶莹的泪悬在眼角:燕师兄 燕容意咬牙:是我连累了你。 莲雾摇头,想要抬起被黑雾覆盖的手臂,可惜力不从心,只能闭上眼,用尽最后的力气,哭着恳求:燕师兄,求你杀了我! 我是浮山派的剑修,宁死不成魔! 不燕容意向她走去,颤声道,一定有办法。莲雾,我一定有办法 没有了。莲雾眼里涌出更多的泪,大师兄,求求你,杀了我吧趁我还有神志,求求你杀了我! 少女的哀嚎被风搅得稀碎。 好啊,好啊。站在一旁看戏的珞瑜,拍着手,激动地绕着他们打转,燕容意,她求你杀了她呢! 快,快动手啊! 滴答滴答。 燕容意捂在腰腹间的手,垂在了身侧,汩汩而出的血顺着衣袍,汇聚在了地上。 而他面前的莲雾,已哭不出声,漆黑的浓雾爬上了她绝美的脸,只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还在涌出无尽的泪。 她望着燕容意,眼底的恐惧渐渐汇聚成了如水般的温柔。 莲雾拜入浮山派时,刚过完十六岁的生日。 凡世十六岁的女子,大多成了亲,在家中相夫教子,唯她与妹妹,因根骨上佳,成为了浮山派的弟子。 可浮山上,最不缺的,就是根骨上佳的弟子。 天下第一剑宗,只收天才中的天才。 莲雾年轻气盛,与人比试时,一个没留神,眼见就要落败,横斜里忽然飞出一柄剑,挡在了她面前。 对女孩子下手这么重,你们以后如何找得到道侣? 红衣的剑修揽住莲雾的腰,挡住凌厉的剑气的同时,将她放在了地上。 与莲雾比试的男修,慌忙收回飞剑,红着脸,拱手认错:燕师兄,我下次注意。 燕容意没好气地敲了敲师弟的脑门:还下次呢,你今天要是把她伤了,估计这辈子,都找不到愿意陪你练剑的师妹了! 莲雾莲雾? 莲雾恍然回神,望着红衣剑修远去的背影,眨了眨眼:那人是谁? 你糊涂啦,那是咱们浮山派的大师兄,燕容意啊! 莲雾呀了一声,想起来了。 承影尊者唯一的徒弟,他们浮山派的大师兄,就叫燕容意。 她小心翼翼地捧住了自己烧得通红的脸。 燕容意 从此以后,莲雾心中就有了秘密。 可是现在,莲雾眼里的光逐渐被黑雾残忍地蚕食,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在生命的最后,她定定地看着燕容意。 杀了我。 求求你。 燕容意垂眸,避开了莲雾的视线。 原来入魔是这样啊。珞瑜啧啧称奇,围着被黑雾彻底吞没的莲雾走了两圈,然后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剑,丢于他面前:来,燕师兄,成全她吧。 锋利的剑身透出森然的寒意。 燕容意面无表情地握住芙蓉剑,手背青筋毕露。 那个绝美的少女已经变成了一团漆黑的姑且保留了人性的生物。 燕容意,你是不是很恨我?珞瑜见燕容意不言不语,不满地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拽到自己面前,你知道吗?莲雾这种被硬生生植入魔种的修士,最后只会沦为最低等的魔。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37) 燕容意冷冰冰地撇开头:我知道。 他如何能不知道呢? 他就是魔修。 魔修,有先天也有后天。 先天魔修,从修炼初始,将魔种融入骨血,以正道修士的修炼方式修炼,直到境界圆满,一朝堕落成魔,因魔种长时间与灵气融合在一起,可保神志清明,人形不变。 后天魔修,就如同燕容意眼前的莲雾,将魔种以特殊手段塞入丹田,强行催动魔力,虽能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自身的修为,付出的代价,却是肉身与灵魂。 莲雾已经没有救了。 无论她曾经是何种模样,只要魔种彻底掌控了她的身体,她就会变成一只只会杀戮的怪物。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底的怒意尽数淡去,只剩死水一般的寂静:珞瑜,你不该害她。 谁说我要害她了?珞瑜闻言,举起双手,大声喊冤,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害她我想害的人,从来只有你呀! 珞瑜抱着胳膊,笑眯眯地将手指伸到嘴边,迷醉地凝视指尖凝固的血液,然后张嘴,含住了手指:我就是看不惯,你勾连魔修,在秘境中杀害忘忧谷的弟子,证据那么确凿,凌九深都不肯重罚你,只让你在思过崖静思三天而已。 所以你想到了莲雾? 不,是她自己撞上来的。珞瑜不屑地轻哼,我原本打算将魔种塞进你的丹田里,谁知道她半路冒出来,非说要和我一起去看你? 所以我就想到了一个更妙的点子。 燕容意的身形微微摇晃,眉心浮现出淡淡的悔恨:还是因为我。 当然是因为你!珞瑜抬脚,踹向他的膝盖,等他摇摇晃晃地跌跪在地上,才得意地继续说,燕容意,我就不信,勾连魔修,再加上一条残害同门,凌九深还能护着你! 思过崖前的雪地染上了一层红色的血浆。 燕容意站在风雪里,风卷起了他的宽大的衣袖,他身上渗透出浓浓的寂寥,整个人看起来单薄极了。 杀死她就好了。燕容意听见了自己崩溃的喃喃自语。 对,杀死她。你也不想看着亲爱的师妹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吧?珞瑜拢起垂落的衣袖,不必指望凌九深会来救你。 他虽然只罚你静思三天,可实际上对你很失望呢,已经在洞府中闭死关了。 珞瑜说到这里,不耐烦地踢了踢脚边的雪:行了,我要说的只有这么多,动手吧。 燕容意,你不会不忍心吧? 他自然不忍心。 可正因为他不忍心,才必须要结果了莲雾的性命。 没有人比燕容意更了解魔修。 他没拜入浮山派之初,常见魔修们以将魔种塞入修士体内为乐。 无数正道修士在黑雾中挣扎翻滚,宁愿自尽,最后却全变成了奇形怪状,只知道吃人的怪物。 他不能让师妹变成怪物。 燕容意眼前隐隐约约浮现出了莲雾纤细的身影。 他和莲雾其实并不相熟。 她于他,不过是万千浮山弟子中的一员。 在今日之前,他只记得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会红着脸,将剑背到身后,叫他一声燕师兄。 可今日之后,她只是一只失去人形的魔物。 燕容意捏着芙蓉剑的手一点一点攥紧。 他不能让莲雾以魔修的身份死去。 否则世人再提起莲雾,便只会当她是魔修,连她尚在浮山派修习的妹妹,也会被世人所耻笑。 燕容意面上覆盖着冰冷的杀意。 他快步来到莲雾身后,在珞瑜的怪笑声里,将芙蓉剑深深地扎进莲雾的心窝。 黑色的血液爆裂开来。 燕容意怀里的黑雾散去了一些,隐约能分辨出人形。 燕师兄莲雾重新恢复了意识,刚刚还求着燕容意将自己杀死的小姑娘,哭着叫他的名字,燕师兄,我害怕我好害怕! 她怕失血带来的寒意,怕理智被蚕食的结局。 她方才还自豪于自己的牺牲,现在才知道 她原来这么怕死。 她还没有来得及和妹妹告别,没有对燕容意表达倾慕之情,更没有来得及去看看世间山河壮丽 她不想死啊! 燕容意眼角滚下一滴泪,他捂住了莲雾的眼睛,温柔地说:不怕,师兄在这里。 然后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向悬崖走去。 莲雾,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知道你变成了魔修。 你永远是我们浮山派的弟子,也永远是我的师妹。 没有人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 燕容意身后绵延着血红色的脚印,莲雾身上的黑雾再次翻涌起来。 燕师兄她的嗓音逐渐变调,身体里传出咕叽咕叽的怪响,仿佛有什么正在在皮肉之下,费力地挣扎。 燕容意面色不变,风卷起他血红的衣角。 睡吧。燕容意在悬崖边站定,轻柔地拔出了刺入莲雾心口的芙蓉剑,横在她脖颈间,师兄会一直陪着你。 冰凉的泪滴落在地上。 属于莲雾的声音彻底消散了。 血肉拉扯的闷响愈发密集,黑色的浓雾开始剧烈地蠕动。 燕容意低头,在莲雾的头顶轻吻,然后松手,将她推下了悬崖。 狂风卷上来刚诞生的魔物发出的一声愤怒的哀嚎。 珞瑜,我要你以心血发誓。站在思过崖边的燕容意,嗓音比风雪还要冷,发誓,此生不与任何人说莲雾入了魔。 珞瑜答应了。 也是这一天,本被罚静思三天的燕容意,被同为承影尊者徒弟的珞瑜状告,勾连魔修,残害玉璇长老座下弟子莲雾,引起满座哗然。 燕容意站在太极道场正中央,七位长老御剑浮于四方。 燕容意,莲雾可是你杀的?! 是。 燕容意,莲雾的尸身可是你推下思过崖的?! 是。 燕容意,是不是因为莲雾发现了你勾连魔修的秘密,所以你才将她推下了思过崖?! 是。 尊者在闭死关,各位长老如若无权处置燕师兄,不如将他用缚龙锁锁住,等尊者出关,再行判决?跪于道场上的珞瑜悲愤提议,如若不然,何以告慰莲雾师妹在天之灵? 长老们还有些犹豫。 珞瑜又补充道:燕师兄勾连魔修的事瞒不住了,忘忧谷的谷主已经来 罢了,不必说了。长老们打断了珞瑜的话,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再提! 对外,就说此番惩罚,是为了忘忧谷死在秘境里的修士吧。 同门相残,是一派之耻。 燕容意默默地听着,在判决出来后,隔着无边的风雪,淡淡地瞥了珞瑜一眼,然后跪在地上:弟子甘愿受罚。 长老们叹息着离去。 漆黑的甬道,通向无尽的深渊。 燕容意被丢进思过崖时,听见身后的弟子愤愤道:原来你是这种人! 莲雾倾心你多年,你竟忍心对她下手? 你不配做我们浮山派的大师兄! 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他回首,望着弟子远去的身影,总觉得有些熟悉。 是了。 那是多年前,与莲雾比试时,被他拦下的师弟。 燕容意独自站在漆黑的思过崖内,心想,若是莲雾没有倾心于他,现在可能已经有了道侣,在浮山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的存在他抬起手,自言自语,难道真是个错误吗? 回答他的是风,是雪,是隧道尽头传来的,恶鬼般的哭嚎。 这样啊。他像是得到了答案,如释重负,脚步轻快地向隧道尽头走去,然后在看见缚龙锁后,欢快地张开双臂。 他说:来吧。 巨蟒一般蛰伏的缚龙锁,沿着洞穴崎岖的墙壁,窸窸窣窣地游来。 它们围着燕容意试探地打转,似乎在确认,这是否是属于它们的猎物。 然后某一刻。 黑暗中传来了皮肉破裂的闷响。 轰隆隆。 鲜红的血淌了满地,失去气息的红衣剑修被锁链拖至半空。 也正是这一刻,暗红色的光芒突然刺破黑暗,刺进他的手背,九瓣莲血莲的光芒一闪而逝。 思过崖内又恢复了原先的死寂。 * 燕容意揪着凌九深的衣领,怒意只坚持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散了。 他松开手,跟着凌九深落于地面,单膝跪地:师父,徒儿逾越了。 逾越?凌九深慢条斯理地抚平衣领上的褶皱,为师准你问。 他偏偏不敢问了。 其实燕容意早有所怀疑。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以后,引导者从未说过,九瓣血莲和《攻略》有关。 是他自相情愿地将九瓣血莲和《攻略》联系在了一起。 也是时机凑巧,他来到这个世界,和引导者说完话,手背上就出现了九瓣血莲。 可和天道相关的东西,怎么会让世人联想到魔修呢? 你不问?凌九深身上的道袍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漆黑的袍角擦过了燕容意的面颊,宛若情人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眼角的泪痣,你不问,那就让为师解释给你听。 容意,为师一直不许你下山,你应该知道原因吧? 燕容意垂眸不语。 不,他不知道。 那是前几任穿越者们经历过的事情。 呼啸而来的狂风吹散了天上的云。 凌九深的神情在月光下淡漠到了极致。 你以为,为师愿意将你关在山上?凌九深面若冰霜,可那时,不知为何,你每动用一次灵力,丹田就会破碎一分。 原来,当年燕容意的修为在达到巅峰后,突然开始倒退。 他的丹田逐渐碎裂,无论凌九深用什么天才地宝,都无法弥补,最后只能将他关在洞府内。 可燕容意是浮山派的大师兄,永远不可能做凌九深的金丝雀。 他是天下第一剑修的徒弟。 他有他的骄傲。 可他的骄傲,被凌九深粉碎了。 那年门内大比,凌九深为了不让燕容意动用灵力,在比试开始的刹那,暗中以灵气将他的对手推出了太极道场。 人人都道燕容意修为深厚,他脸上却挂不住笑意,回到洞府,师徒之间爆发了相识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我是在救你。 燕容意跪在凌九深面前,痛苦地呢喃:师父,您哪里是救我您是在侮辱我。 凌九深何尝不知道呢? 可他更不愿自己的徒弟失去修为,空有浮山派大师兄的头衔,受世人耻笑。 师徒二人互不理解的情况,一直持续到 凌九深在一卷古书中发现重塑丹田,重新修炼的法子。 什么法子?跪在地上的燕容意如坠冰窖,师父,难道我重塑丹田,恢复修为,不是因为幽冥之火? 他明白了。 凌九深让他去幽冥秘境,寻什么无极草,说是能炼制让他恢复修为的丹药。 可世间若有这种丹药,谁不想吃? 就算幽冥中有幽冥之火又如何? 修士早就为之疯狂了。 凌九深绝对做了什么,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在燕容意的身体还被其他穿越者使用的时候,凌九深就开始谋划了。 而他穿过来,刚好完成了最后一步进入幽冥秘境,在幽冥之火众重塑的丹田。 那什么的丹药,只是凌九深将他骗去幽冥秘境的谎言。 你骗我。燕容意心里涌起莫名的悲愤,仰起头,望着凌九深冰雕雪琢的面容,你怎么可以骗我?! 凌九深垂眸,掩去眼底的痛惜,冷声问:我为何不能骗你? 他脱口而出:你是我师父! 你可曾问过我,我想不想当你的师父? 燕容意骤然怔住,耳根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月亮又被乌云遮住了。 凌九深狭长的双眼笼罩在朦胧的阴影中。 容意凌九深的嗓音温和下来,为师再问你一遍。 十年前我就问过你,你可愿意做为师的道 凌九深话未说完,突然抬起衣袖,对着虚空狠狠地拂去:放肆! 空气中炸裂出一串闷响,雪白的影子狼狈地跌落在地上。 咳咳少女眼神涣散,唇角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怎么可能,一个蓝袍弟子 在外人眼里,变小的凌九深,依旧是浮山派的蓝袍弟子阿九。 莲莲雨。燕容意从震惊中回神,一个名字从回忆深处走出来。 不错,我是莲雨。少女漆黑的瞳孔里烧起狂风般的恨意,燕容意,我就是被你推下思过崖的莲雾的亲妹妹,莲雨! 我的姐姐死了,你却只在思过崖呆了十年,凭什么?!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38) 我跪在每一位长老的面前,求他们给我姐姐一个公道,可是你是尊者的徒弟,尊者不发话,谁也奈何不了你! 所以我叛出了浮山派,在思过崖下,寻到了我姐姐的弟子名牌。 你知道吗?她被魔物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只有砍下魔物的脊椎骨,炼制成本命飞剑,日日背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杀你,以告慰姐姐在天之灵! 作者有话要说:开头珞瑜手里的执法者面具就是这么来的_(:з」)_ 还有之前救白柳,大家说生硬,后面也会解释的呜呜 日六一周,被榨干了ORZ 第40章 可惜,莲雨说了半晌,换来的,只是凌九深的一句聒噪。 凌九深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莲雨嘴里的血就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继而整个人狠狠一震,直挺挺地晕倒在了地上。 燕容意: 为师嫌他吵。凌九深见他走神,将手缓缓揣进袖笼,怎么,她的脸让你想到了别人,心疼了? 燕容意摸着鼻尖,干笑两声:没、没有。 他哪儿敢啊? 他还在想凌九深刚刚到底要说什么呢! 一个时辰之后。 燕容意在一棵枯树下升起了火,他身边是盘腿打坐的凌九深,身后是昏迷过去的莲雨。 此情此景,明显不适合再继续先前的话题。 于是他问:师父,你没法变回去,是不是因为元神受了伤? 凌九深苍白的面上浮现出零星的笑意:你既然已经猜到,就不必再问了。 和我恢复修为有关吧? 容意,为师不想说。凌九深单手托腮,狭长的眸子映着不断腾起的火光,语气颇有些耍赖的意味,而且你手背上的纹路不全是为师的手笔。为师在上面察觉出了天道的气息。 凌九深在古书上找到的法子,是以元神为药引,人为药鼎,再辅以幽冥之火煅烧,方能重塑丹田,恢复修为。 但无人尝试过的法子,凌九深不敢擅用。 所以他决定先将一部分元神分裂开来,悄悄融入燕容意的身体,却不料,自己因此大伤元气,不得已闭了死关。 而融入燕容意身体的元神,如石沉大海,与凌九深再无联系。 凌九深本以为古书上记载的法子出了差错,失望之余,另觅他法。 谁知,十年后,从思过崖出来的燕容意的手背上,多了九瓣血莲的纹路,上面既有凌九深元神的气息,也有天道的气息。 凌九深淡淡道:当与魔修无关。。 继而见莲雨有清醒的迹象,再次抬起手臂,随手将其震晕。 燕容意: 燕容意在想另一件事。 他在客栈里,回忆起了往事。 或者说,前一任穿越者死之前的回忆,在他的脑海里复苏了。 他破碎的丹田和无法凝聚的剑丸,一来是因为境界跌落,二来,是因为珞瑜。 这位故事的主角,恨他至深,还将魔种塞进了莲雾的身体。 他不禁蹙起眉,对《攻略》里的内容产生了怀疑。 珞瑜真的是主角吗? 如果前一任穿越者的记忆没出差错,那么,《攻略》中的剧情,和现实是有出入的。 他并没有引诱珞瑜入魔,也没有和魔修里应外合。 剧情出错了。 不,不对! 燕容意微微一怔。 他是反派,珞瑜是主角,剧情代表着的不是真相,而是世人愿意相信的事实。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事实不就是他和魔修勾结,还将发现一切的莲雾推下了悬崖吗? 果然,他的存在,就是用来烘托主角的。 莲雾入魔了吧? 徐徐燃烧的火焰里突然蹦出一颗火星。 燕容意轻咳起来,含含糊糊地打了个哈哈:师父,您在说什么? 你出事时,为师在闭死关。凌九深捏了捏眉心,想起自己正处于分裂元神的关键时刻,燕容意还跪在洞府前,说什么勾连魔修,害死师妹,罪有应得的混账话,再次怒火中烧,你是不是觉得,将自己的名声糟践到极致,为师就会弃你于不顾? 容意,你太傻了。凌九深伸手,捏住燕容意的下巴,逼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别人看不出,为师能看不出来吗? 莲雾根本没有被魔物吞噬。思过崖下的那具魔物的骸骨,就是她! 真相被一语道破,燕容意无奈地闭上双眼:什么都瞒不过师父。 那的确是莲雾。 变成魔物,摔死在思过崖下的莲雾。 你以为你是谁?凌九深勃然大怒,你觉得保住了莲雾的名声,就会有人感激你吗?不,恰恰相反。莲雨为了报仇,叛出浮山派,还用亲姐姐的骸骨炼制了本命飞剑。 你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燕容意还是那副无奈的神情:师父,怎么能说没有意义呢? 燕容意回头,蜷缩在地上的少女,半张脸被火光照亮。 她有着和莲雾一样倾国倾城的容貌,却因为心怀怨恨,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阴狠。 起码,除了我们师徒二人,没有人将莲雾和魔物联系在一起。 起码,世人想起莲雾,脑海中浮现的,还是那个容貌倾城的少女。 凌九深抬起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值得吗? 燕容意叹了口气:值得。 因为,我是她们的师兄啊。 因为是师兄,他拼了命去救白柳。 因为是师兄,他愿意为莲雾背负魔修的罪名。 无关情爱,只是责任使然。 不保住莲雾的名声,又如何? 燕容意继续摇头。 凌九深乃天下第一剑修,站得太高,反而不懂,自己创立的浮山派内的弟子,心中的信仰为何物。 他们以剑入仙途,视苍生为己任。 此生抱负其一,将凌九深悟出的剑道发扬光大,其二,斩尽天下魔修。 所以,莲雾不甘心以魔物的身份死去。 更何况 师父您应该知道的,燕容意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世人憎恶魔修。 憎恶到,没有确凿的证据,单凭半真半假的说辞,连浮山派的弟子,都以他这个浮山派的大师兄为耻。 他们骂他混蛋,骂他丢人。 哪怕他并未入魔,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不愿莲雾死后,还要遭受这样的口诛笔伐。 师父,你说我傻也好,说我不自量力也罢。燕容意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我问心无愧。 他唯一心虚的,就是自己身怀魔种,说不准哪日,也会变成魔修。 凌九深注视着火焰,沉默许久,道了声:让你做浮山派的大师兄,是为师错了。 燕容意曲起腿,伸了个懒腰:是啊,师父一开始就不应该收我为 为师见你时,应该直接问你,愿不愿做为师的道侣。凌九深冷冷地打断他的调侃,冰雪般的面容在火光里,透出落寞的神采,而不是让你做浮山派的大师兄,倒像是给你套了副枷锁 话音落下后,是长久的沉默。 凌九深不是第一次提到道侣,淡定自若地将手伸到火焰边,静静地出神。 而燕容意 他吓呆了,攥着一小截树枝,对着面前的火苗发呆。 该死。 凌九深爱上的,是原来的燕容意,还是前八任穿越者中的一位? 燕容意深陷修罗场,冷汗如瀑。 如果是原来的燕容意,会如何应对? 他捂着心口,想起先前撕心裂肺的疼痛,觉得原身百分之百会答应。 吵个架都疼得无法呼吸不用凌九深主动说,燕容意都能巴巴地贴上去吧? 可他不是原身啊! 他仰起头,天上悬着两三颗星。 恢复的记忆越多,归属感越强,可他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你不属于这里。 是啊,他不属于这里。 关于燕容意的一切,都是强行加进这具躯壳里的。 只要走完了反派的剧情,他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也不知道他离开的时候,燕容意会不会复苏。 罢了罢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燕容意想起《攻略》,自然想起《攻略》让他去取蜚廉之羽的剧情,不由自主看向了凌九深。 怎么?凌九深的掌心里浮着一小块冰晶,正随着五指,随意拉伸变形。 他讪笑着移开视线:没什么。 承影尊者就算元神受损,也比他厉害多了。 燕容意扶额叹息。 他这个浮山派的大师兄,修为在整个修真界其实排得挺靠前的,比他厉害的除去天下第一剑修承影尊者,也就剩一些宗门里避世不出的老妖怪了。 可他天天面对的就是天下第一剑修,修为再深厚,又有什么用呢? 正想着,莲雨嘤咛着苏醒。 燕容意赶在凌九深再次挥袖前,走过去,用手里的树枝轻轻戳她的衣摆:喂。 莲雨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在看清燕容意的脸后,怒吼:你放开我! 燕容意,你有本事抓我,有本事和我生死决斗吗? 燕容意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敢。 莲雨:? 他笑:你都偷袭我好几次了,谁知道决斗的时候,你会不会下黑手? 莲雨: 莲雨的脸被火光映红:胆小鬼! 嗯,不错,我是胆小鬼。燕容意席地而坐,目光落在莲雨后背上背的森森白骨上,叹息,女孩子家,换把剑吧。 换?莲雨浑身颤抖,眼里的泪一颗一颗跌落下来,燕容意,你是不是觉得很恶心? 不,你已经是魔修了,你当然不觉得恶心! 可我站在思过崖下时,我觉得恶心你知道魔物是什么样子的吗?它生着六七条足,破碎的眼珠流了一地。我刨开了它的肚子,找到了姐姐的弟子名牌。 莲雨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几欲作呕。 它吃了我的姐姐,我用它的脊椎骨炼制本命飞剑,有什么错? 燕容意眉宇间的戏谑不知何时消散殆尽。 他丢下手中的树枝,起身走回了凌九深身旁。 莲雨死死地盯着他,在瞧见阿九后,再次大叫起来:你为什么要带走这个蓝袍弟子? 燕容意,你是不是要引诱他入魔! 聒噪。凌九深再次挥动衣袖。 这一次,燕容意没有阻止师父。 他低着头,望着跳跃的火苗出神。 剧情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阴谋,他置身于旋涡的中心,有些真相即使说出来,也没有了意义。 莲雾不会死而复生,珞瑜依旧是主角。 燕容意抱着膝盖,潮水般的无助将他吞没了。 难道做反派,就注定要为主角铺路吗? 睡意袭来,他闭上了双眼。 许久以后,凌九深偏头,望着将脑袋搁在自己肩头的徒弟,无奈地叹了口气。 无形的风在他们周身涌动,最后化为了漆黑的道袍,搭在了燕容意的肩头。 三日后。 关凤镇最大的客栈前,人声鼎沸。 兴奋的镇民成群结队地汇聚在街边,等待着关凤阁弟子的出现。 这是一年一度的万兽节,届时,关凤阁的弟子会吹响引兽哨,和关凤镇的居民欢度节日。 客官,方圆几十里,没有比咱们家更好的客栈了。掌柜的拍着桌子,对面前带着帷帽的红衣修士夸夸其谈,你看到门外那块牌匾没有?那可是东方家族少族长亲手提的字呢所以,您千万别嫌咱们家住店的价格贵! 东方家族的少族长,正是关凤阁的大师兄,东方羽。 整个关凤镇,所有的客栈,都是东方家族的产业。 而头戴帷帽的红衣修士,则是准备去关凤阁寻找蜚廉之羽的燕容意。 客官,外面这么热闹,你带着道侣和孩子,就多住几日吧。 燕容意含着满口冰渣,差点跪在客栈里。 他牵着的孩子,是元神受损的凌九深,身后跟着的满脸冰霜的道侣,是因为聒噪,被凌九深封住了丹田,又冻住舌头的莲雨。 燕容意: 燕容意咽下嘴里的冰渣,欲哭无泪。 他一边从储物袋中掏钱,一边酸得牙疼。 瞧瞧人家东方羽,不仅是关凤阁的大师兄,还是修仙世家的少族长。 同样是大师兄,他怎么就混得这么惨? 不仅恶名昭著,身体里还有蠢蠢欲动的魔种。 天道不公,天道真的不公。 客官,上房就剩两间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给他一间下房,还省钱呢。 无妨,再给我开一间他话未说完,舌根就传来的熟悉的寒意。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39) 燕容意: 燕容意明白了,这是师父不让他单独住一间房的意思。 罢了。 他哭丧着脸收起钱袋,牵着凌九深,垂头丧气地跟着店小二上了楼。 师父,您睡床。一进屋,燕容意就贴在门边,心虚地找窗户。 凌九深背对他,站在屋中央,淡淡道:怎么,你要站在为师床边守夜? 不 那你是怕为师强迫你? 也不是 容意,为师若想强求,还有你拒绝的余地?! 过来,为师不想说第二遍。 为师这幅模样,如何能强求你?凌九深见燕容意还是踌躇不前,心灰意冷之余,又觉好笑,你还是想想,怎么和关凤阁的弟子说,想要蜚廉之羽之事吧。 若是没有勾连魔修,残害同门的流言蜚语,燕容意绝对是关凤阁的座上宾,可如今,他只能戴着帷帽,伪装成寻常散修,在关凤阁外,打听蜚廉之羽的消息。 为师替你写了拜帖。凌九深等燕容意磨磨蹭蹭挪到自己身边,继续道,但是关凤阁有没有蜚廉,为师不知。倘若关凤阁真有蜚廉,也必定珍视至极,你想要蜚廉之羽,并不容易。 关凤阁自然真的有蜚廉。 因为《攻略》上写了。 但是燕容意不能将《攻略》之事告诉凌九深。 要是说了他是穿越者的事情也会败露。 联想到凌九深对燕容意的情愫,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然后强打起精神,接过拜帖:总要试试。 如果关凤阁不接他的拜帖,再另想他法吧。 为师的承影剑不好吗?凌九深想起他寻蜚廉之羽的原因,低声质问,何必急着去炼制自己的本命飞剑? 师父,我总得有自己的剑 你对为师厌恶至此,连承影剑都不愿用了吗?凌九深话音刚落,承影剑就发出了委屈的嗡鸣,它不甘心地围着燕容意打转,然后像某种犬类生物,剑柄拱进燕容意的掌心,胡乱磨蹭。 燕容意哭笑不得。 承影剑很喜欢你。凌九深注视着自己的本命飞剑,目光温和下来,除了你,为师从未见它如此喜欢过什么人。 燕容意的心因为这句话狠狠一颤,继而难言的欣喜与酸涩席卷而来。 他握住了承影剑,剑意轰然散开,凌九深赶在剑意扩散出去之前,封住了卧房。 客栈的窗外,雪白的雀鸟抖动着羽翼腾空而起,化为白色的流光,转瞬出现在了几里外,青袍修士的肩头。 东方羽似有所感,微微偏头,倾听着鸟鸣,温和似水的眸子里透出一丝兴味:剑修浮山派的弟子也来参加我们的万兽节了? 东方师兄。站在东方羽身侧的尹韶华闻言,猛地攥紧了衣摆。 东方羽空洞的眸子里汇聚起零星的光,是心眼开启的前兆:韶华,你想说什么? 尹韶华面色微红:我在想,会不会是浮山派的忘水师兄 逍遥剑忘水?东方羽微微一笑,据说他正带着新入门的弟子下山历练,途径我们关凤阁,也不是不可能。 师兄,此言当真? 东方羽没有再说话,他伸手点了点肩头的小鸟,自言自语:一别数载,我和燕道友也许久未见了。 可真是期待啊。 夜幕降临。 关凤镇内亮起了璀璨的灯火。 燕容意倚在窗边,时不时瞧见关凤阁的弟子引来的灵兽,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舞。 关凤阁是个很神奇的宗门。 他们的修炼方式,据说,和灵兽是一样的,而被他们的引兽哨所吸引来的,其实都是濒死的灵兽。 关凤阁的弟子以秘法,赐予灵兽新的生命,然后与他们共同修炼,同生共死。 当然,并不是所有濒死的灵兽都愿意被关凤阁的弟子驱使。 毕竟活下去的代价,是失去自由。 但很显然,想活下去的灵兽更多。 燕容意伸出手,雪白的蝴蝶落在他的指尖,翅尖轻颤,抖落下星辰般的白色灵气。 而窗下,身着青衣的关凤阁弟子匆匆向他行礼,抬手召回了自己的蝴蝶。 师父,我们浮山派的鲲会不会变成关凤阁弟子的灵兽?燕容意突发奇想,转身问盘腿打坐的凌九深。 不会。凌九深五指微动,掌心里出现一只冰雪雕刻的小型鲲鹏,他将手掌向上抬起,鲲就如同活过来一般,扇动着小小的羽翼,飞到了燕容意面前,关凤阁的阁老曾经尝试过,但是没有鲲愿意失去自由。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久到凌九深回忆起那些画面,都觉得陌生。 那时他刚创立浮山派,还未想到将浮山放在巨鲲的脊背之上,关凤阁的几位阁老突然出现在幽冥,试图收服一头即将陨落的巨鲲。 走到生命尽头的灵兽羽翼斑驳,无力地搁浅在幽冥里。 漆黑的火光笼罩着它庞大的身躯,关凤阁的阁老拼尽一身修为,却无法撼动他向往自由的心。 那他们为何愿意背负浮山,日复一日地在天空中穿梭?燕容意想起自己从云海中飞过时,看见的奇景,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因为生于幽冥的巨鲲,虽有御空之能,却受天道法则限制,无法长久地离开幽冥。凌九深见燕容意将雪化的鲲拢在掌心,小心翼翼地触碰,不爽地眯起眼睛。 砰。 雪花四溅,燕容意掌心里只剩不断融化的雪花。 凌九深心满意足地移开视线:但若是背负着为师创立的浮山派,山上的剑阵可压制住天道的威压。 所以鲲看上去失去了自由,实际上却获得了更多的自由。 这样啊燕容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刚想转身继续去看窗外的景象,就发现无数巨大的白色仙鹤正从天边向自己急促的飞来。 呼吸间,已遮天蔽日地悬浮在了客栈外。 满街镇民虔诚地跪拜在地,身着青衣的修士也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他仰起头,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雪白色的羽毛纷纷扬扬落下,站在鹤首,面容清俊无双的修士正向他望来,那双无神的眸子里烧着星星点点的光,在短暂的犹豫过后,两点火光毫无预兆地熊熊燃烧起来。 燕道友东方羽欣喜地张开双臂,自鹤首一跃而下,仿佛灵动的青鸟,直向他扑来,你、你真真是让我好找! 燕容意:??? 等等,你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燕容意:喂。 莲雨:第一,我不叫喂 _(:з」)_ 感谢在20200428 17:48:52~20200429 17:5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one 10瓶;请叫我小王子 5瓶;我不知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东方羽,东方家族少族长,关凤阁的大师兄,传说中不用引兽哨,就可以召来万千灵兽的奇才此刻被凌九深冻成了冰棍。 燕容意趴在窗边,哭丧着脸咽冰渣:师师 燕道友的修为恢复得真好啊被冰封的东方羽艰难地竖起了大拇指,我、我都无法挣脱呢 师父,这是关凤阁的大师兄。燕容意拽住凌九深的衣袖,苦笑着劝解,您徒儿我,还想要蜚廉之羽呢。 旁人看阿九,只当他是浮山派的蓝袍弟子,连东方羽都以为自己身上的冰是燕容意的手笔。 凌九深冷哼一声,垂在袖笼里的手猛地握紧,纹丝不动。 燕容意只得召唤出幽冥之火,将东方羽身上的冰融化。 燕道友。东方羽一能动弹,就急匆匆地拽住他的衣袖,听说你从思过崖里出来,修为全失,后来还被卷入了幽冥之火 无碍。燕容意尴尬地拂去袖笼上的手,有劳东方道友关心。 东方羽失落地望着自己被拂开的手:燕道友,昔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是有什么需要差遣的地方 燕容意连忙摆手:没有。 东方羽:燕道友可是嫌弃我眼盲? 燕容意:? 东方羽:我虽眼盲,可心眼开启后,还是能看清燕道友的容貌的。 燕容意:?? 东方羽:之前就和燕道友说过,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不知燕道友考虑得怎么样了? 燕容意:??? 这是哪一任穿越者搞出来的幺蛾子啊?! 燕容意眼睁睁看着东方羽再次变成一根冰棍,赶在关凤阁的弟子发现异样前,硬着头皮,再次用幽冥之火把冰烧化了。 燕师兄,东方羽擦着嘴角的冰渣子,毫不畏惧地往他身边凑,你来关凤镇,是为了找我吗? 你还住在我们东方家族的客栈里,肯定是在等我。 燕道友,何须如此?你只需给我修书一封,我们东方家的喜轿就能去浮山派接你。 等等。燕容意生怕凌九深一个控制不住,把东方羽身体里的血液都冻成冰块,连忙制止他继续往下说下去,我以前答应过你什么? 燕师兄是在说笑吗?东方羽不满地后退半步,几只雪白的雀鸟落在他的肩头,叽叽喳喳,想当初,我可是连合婚庚帖,都寄到浮山派了! 燕容意两眼一黑,整个人和掌心里逐渐熄灭的幽冥之火一样,萎靡不振。 没错了,肯定是前几任穿越者留下的黑锅。 燕道友?东方羽见燕容意捂着脑袋坐在桌边,语气温和下来,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但你救我和关凤阁弟子于危难的恩情,我总要报答的。 燕容意闻言,心中一动:我当真有一事相求。 东方羽欣然应允:燕道友但说无妨。 蜚廉他定定地注视着东方羽的眼睛,关凤阁可有蜚廉? 东方羽面上波澜不惊,眼里的光温和地涌动着:关凤阁中有蜚廉的流言,燕道友也听说了? 嗯。燕容意点了点头。 心中却想,不,我不是听到了传闻。 我是看了《攻略》,才确信关凤阁中有蜚廉的。 要让燕师兄失望了。东方羽将手揣进青色的衣袖,倚在窗边,偏头抚摸白鹤的脑袋,语气惋惜,如若关凤阁有蜚廉,别说燕道友要一根羽毛,就算燕道友要的是整只蜚廉,我也不可能不给你。 可关凤阁中并无蜚廉啊。 燕容意心中微动,并未继续追问:原来如此,是我听信了流言,给东方道友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燕师兄不上关凤阁坐坐? 浮山派事务繁忙,既然关凤阁中并无蜚廉,我不日也要启程回去了。 短暂的寒暄过后,东方羽单脚踏上了窗台,眼里的两点火光熄灭,离去前,转头对燕容意说:合婚庚帖之事,还请燕道友再考虑考虑。 说完,脚下一滑,青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他眼前。 燕容意:喂,心眼关得太早了吧?! 白色的羽毛在空气中炸裂开来,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白鹤,背负东方羽徐徐升起:燕道友,我等你的消息! 站在窗边的燕容意,先是扶额叹息,继而神情凝重下来。 如果没有《攻略》,他压根看不出东方羽在撒谎。 而立于白鹤脊背之上的东方羽,垂下苍白的手指,白色的灵气所到之处,冰雪消融。 师兄。纵身从另一只仙鹤背上跃过来的尹韶华,面露忧虑,你怎么不让我们去客栈? 东方羽脸上温和的笑意散尽,湿润的瞳孔覆上了寒意:你去?如果燕容意入了魔,你去就是送死! 可是师兄,燕容意救过我们,我觉得他不像是会入魔的人。殷勤不甘心地咬住下唇,少女精致的五官微微扭曲,师兄,你不记得了吗?如果没有燕容意,我们就被那些蜉蝣 蜉蝣啊。东方羽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无神的双眼里跳动起惨白的火苗,犹如两点鬼火,而在他身后,蜂鸣声骤起,尹韶华,你要记住,求人不如求己。 尹韶华脸上的血色刷得一下,消失殆尽,她不敢回头,牙齿打颤,用夹杂着哭腔的嗓音,说:东方师兄,你你居然 这么好的灵兽,不用,也太可惜了。东方羽抬起的掌心里,有一只雪白的蜉蝣正迎风扇动着半透明的翅膀。 他爱怜地抚摸着蜉蝣,盲眼中映出了关凤镇影影绰绰的灯火:先前听闻他被关在思过崖,修为尽失,我还遗憾了好久,今日一试,他的修为竟是愈发精进了。 毕竟是天下第一宗门的大师兄。尹韶华克制住对蜉蝣的恐惧,理所当然道,有如此修为,并不奇怪。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40) 他的师父,可是承影尊者啊。 是吗?东方羽再次露出莫名的微笑,掌心里的蜉蝣腾空而去,宛若一抹柳絮,飘向了客栈,凌九深当天下第一的时间太久了,浮山派当天下第一宗门的时间也太久了 久到,世人理所当然地屈服于剑修之下。 而遗忘了,世间还有一个叫关凤阁的,历史比浮山派还要悠久的宗门。 细小的蜉蝣融入月光,飘飘悠悠地在半掩的窗户间穿梭。 没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它看见掌柜的自饮自酌,看见老板娘从店小二的床上偷偷摸摸地起身,看见白衣的女修抱着白骨垂泪,最后终于看见了坐在桌边的燕容意。 蜉蝣落在了窗台上,翅膀高频率的扇动着,像是在传递着什么消息。 须臾,更多的蜉蝣趁着夜色,落在了窗边,仿佛一层银色的月光,暗流汹涌。 师父,东方羽在说谎。燕容意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暗中叹息,如果想要得到蜚廉之羽,通过正经的手段,是不行了。 说谎?凌九深忽而一笑,如平静的水面泛起温柔的涟漪。 燕容意呼吸微滞:师父 然后他变成了一根冰棍。 凌九深的笑容果然是昙花一现,下一秒已经逼近他面前:东方羽寄来的合婚庚帖,是为师亲眼看着你收下的,何来说谎二字? 燕容意: 容意,你不会忘了吧? 燕容意:要死要死要死。 穿越进别人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的坏处,这就体现出来了。 燕容意眼神飘忽,不敢看凌九深。 凌九深轻哼一声,当他心虚。 当初关凤阁的合婚庚帖寄到浮山派时,声势浩大,派头十足。 九只雪白的凤鸟齐齐落于太极道场,为首的衔着红色的庚帖,在看见抱剑而立的红衣剑修后,轰然炸裂成了漫天飞雪。 原本在打瞌睡的燕容意,吓得哈欠都没打完,睡眼惺忪地接过飘到掌心里的信封:东方东方道友找我? 他挥散了看热闹的师弟和师妹,踏剑回到洞府内,见承影尊者不在,就随手拆了信封。 庚帖?燕容意嗤笑一声,没当回事。他了解东方羽,这个关凤阁的大师兄,看着靠谱,实际上就是个心血来潮,想起什么就做什么的奇人,真有你的。 然后将庚帖随手丢在一旁,暗自嘀咕:想谢谢我的救命之恩,倒是拿出点诚意来。等了你半天,就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燕容意不在乎庚帖,凌九深却在乎。 是夜,凌九深将燕容意叫到面前:这是什么? 燕容意单膝跪地,偷瞥一眼被递到面前的红色信封,暗暗叫苦东方羽真是害死他了,这庚帖搞得像他们俩真的有私情似的面上故作惊讶,师父,您怎么把东方道友写着玩儿的东西当真了? 合婚庚帖,是可以玩的东西吗?凌九深面色微霁。 师父,东方那个人,您您大概不了解。燕容意见状,立刻坐在地上,将长腿往前一伸,毫无形象地倚在师父腿边,先前,他和几个师弟师妹困在槐江之山,刚好遇上了我和白霜他们。 也不知道东方羽是怎么想的,明知道自己的血对灵兽有吸引力,还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修炼。要不是遇到我们,说不定现在关凤阁的大师兄都变人了呢。 胡言乱语。凌九深将手轻轻放在燕容意的头顶,见他小鹿一般湿润的眸子里并无排斥之意,才敢将五指插进他的发丝,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如若不经历生死,难成大器。 燕容意闻言,眼珠子一转:那师父就让我多下山历练历练吧。 凌九深的手立时僵住。 片刻后,说错话的燕容意捂着嘴无奈地吞咽着碎雪。 凌九深原以为燕容意当真不在意合婚庚帖,可多年后,当他的丹田出现问题,凌九深看见他又将合婚庚帖翻了出来,然后走进洞府辞行。 你要去关凤阁?凌九深藏在袖笼的手,指甲扣进了皮肉。 是。燕容意垂着头,谁也看不见他的神情。 为何? 去见东方道友。燕容意语气平静。 见他做什么? 合婚庚帖 不许去。凌九深气急败坏地扬起手,用灵气封住了洞府。 燕容意苦笑:师父,你已经不准我下山了,难道还不准我去见朋友吗? 凌九深发出短促的讥笑:朋友? 什么朋友,会给你寄合婚庚帖? 凌九深琥珀色的眸子垂下来,尽量压抑心中的怒火:容意,你向为师保证,你去关凤阁,并不是为了道侣之事! 燕容意沉默了。 你说啊!凌九深抬起手,用力抓住他的下巴,你为什么不说? 师父,浮山派他咬牙,双眼紧闭,硬着头皮说,浮山派并无师父干涉徒弟寻求道侣的先例! 凌九深瞳孔猛地一缩:好,好!好一个没有先例! 狂风呼啸而至,燕容意艰难地睁开双眼,眼前是曾经的自己,倚在凌九深膝头,没心没肺地笑:师父,您怎么把东方道友写着玩儿的东西当真了? 当真当真。风戛然而止,凌九深自嘲地勾起唇角,是谁当真了? 他深深地低着头,眼眶发热,再次重重跪下:求师父成全。 师父,师父? 凌九深猝然回神,发现燕容意将下巴搁在桌上,百无聊赖地叫着自己,不由捏着眉心,将纷乱的回忆抛在脑后,蹙眉问:何事? 拜帖。燕容意头疼地嘀咕,拜帖无用了。 既然东方羽已经知道了他去关凤阁的目的,那么就算关凤阁应下了承影尊者写的拜帖,也不可能透露任何和蜚廉有关的消息。 谁说无用?凌九深伸出隐在袖笼中的手,点了点燕容意的名字,换个名字,换个身份,他们不会拦着你的。 只见苍劲有力的燕容意三个字,笔画自行蠕动起来,幻化成了气势磅礴的王小二。 燕容意: 燕容意挣扎着提议:师父,你还是给我重新换个名字吧。 不好?凌九深又是随意一点。 王小二变成了李小五。 燕容意: 燕容意放弃了:还是王小二吧。 于是王小二的拜帖就这么回到了他的手中。 窗外忽而传来人群的呼喊,巨大的羽翼从窗口一闪而过。 燕容意跑到窗边,探头向外望去 关凤阁的万兽节祭奠开始了。 满街都是黑压压的人头,飞行类的灵兽铺天盖地地遮住了月色,将大地映出雪一般的苍白色泽,更多无法飞行的灵兽,与翩翩若仙的修士一同,在屋脊间穿梭。 而小镇中央,人群聚拢的广场上,一面巨大的鼓上,已经站了一位身穿青衣的关凤阁修士。 鼓声骤响,天地为之一静。 修士周身突然炸裂出无数银白色的蝴蝶,在镇民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四散向各处。 蝴蝶落在镇民的头上,也落在灵兽的身上。 有好奇的镇民伸手去抓,蝴蝶却在被他们触碰到的刹那,化成了星星点点的星光。 看那里!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广场中央。 容貌绝世的女修在蝴蝶中现身,她面戴薄如蝉翼的面纱,高高扬起的手上,落下一只振翅的凤鸟。 咚!鼓声铮铮。 女修吟唱着古老的歌谣,翩翩起舞,凤鸟在她身旁优雅地盘旋,清脆的鸣叫声吸引来了越来越多的鸟雀。 百鸟朝凤。燕容意轻轻吸了一口气,收回了视线。 关凤阁的弟子与灵兽之间的联系,是其他门派所不能及的。 他转身走到床前,灰溜溜地抱起一床被子,在凌九深冰冷的目光里,打起地铺:师父,晚上有什么事,你直接叫我就行。 凌九深攥紧了双手:你不怕为师踩到你? 燕容意连衣服都不脱,迅速拉起被子,将自己裹住:师父,您说笑呢。 修士三四天不睡觉也没事,您怎么会踩到我? 那你躺下做什么? 我燕容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噎了一噎,心虚地呢喃,我习惯睡懒觉,师父师父晚安! 他藏在被子下的手,迅速放出一缕灵气,熄灭了桌上的油灯。 黑暗笼罩下来。 莹莹白光在窗台上流淌。 将幽冥之火放出来吧。凌九深的声音在夜色里,听起来格外落寞。 幽冥之火?漆黑的火焰在燕容意的掌心里跳跃,他虽不知道凌九深此言何意,却听话地将火焰抛向窗外。 被燕容意收服的幽冥之火,安静地蔓延成漆黑的火墙,附着于他们住的客栈。 几声微不可闻的脆响随风消散。 凌九深的唇角微微一勾,愉悦道:睡吧。 而回到关凤阁的东方羽,忽而吐出一口鲜血。 东方师兄!尹韶华焦急地扑到他身边,东方师兄,你怎么了? 无妨。东方羽擦去唇角的血迹,满意地笑起来,燕道友,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连蜉蝣都被你发现了好,真是太好了! 东方羽拂开尹韶华的手,捂嘴轻咳。 他身后是遮天蔽日盘旋在半空中的蜉蝣,和面色惨白死死不敢抬头的关凤阁弟子。 燕容意燕容意。东方羽的语气既疯狂又着迷。 而放出幽冥之火的燕容意,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不知是不是太累的缘故,竟然迅速地沉入了梦境。 燕容意做了个梦。 梦里,他脚步轻快地往凌九深的洞府中走去。 泉水叮咚,水汽缭绕。 他单膝跪在池边:师父。 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温热的泉水化为灵动的藤蔓,轻轻缠绕着他的脚踝,将他拖进了池水。 师父?燕容意茫然地浮在水面上。 鲜红的道袍随着水波,徐徐张开,犹如血莲,羞涩地张开了柔嫩妖娆的花瓣。 一双有力的臂膀突然从他身后伸出,缠住了他的腰。 师父?燕容意面色微红,指尖落在那片沾了泉水,湿淋淋的臂膀上,嗓音里满是颤抖,师父,您您要做什么? 做什么?滚烫的呼吸徘徊在他的耳侧,你知道的。 我我不知 真的不知吗?凌九深低低地笑起来。 燕容意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恍惚。 凌九深很少笑。 就算勾起唇角,眼里也永远只有漫天的飞雪。 燕容意从一开始的畏惧,到后来的习惯,花了很多很多年。 是啊。 他们成为师徒,已经是千百年前的事情了。 但凌九深于千万人之中望向他的目光,他永生难忘。 他 他是知道的。 燕容意浑身一震,捆住他脚踝的水流探进了宽敞的道袍,蜿蜒而上,就像是撕开尚未张开的花瓣,肆意地在花心内探寻。 师师父燕容意红着脸弯腰,几缕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他的肩头。 他心中微痛。 凌九深为了他,元神受损,满头青丝化为了白雪,不知何时才能恢复。 燕容意执起了肩头的银发,哽咽道:师父 压抑的情绪仿佛终于到了宣泄的缺口,冰凉的泪落在凌九深的臂膀上。 凌九深动作停下来,柔声问:不喜欢? 燕容意摇头。 怎么不喜欢呢? 实在是太喜欢了。 可他不能 为什么不能呢? 剧烈的疼痛突然从燕容意的脑海中炸裂开来,摧残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惨叫着捂住头。 凌九深的声音离他远去了,他眼前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血色,或深或浅,浪花般翻涌。 倒在血泊里的白柳,被蜉蝣吞噬的殷勤,还有挥剑自刎的忘水 都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你,他们不会死。 啊!燕容意蜷缩在被子里,浑身冰凉。 漆黑的火焰在卧房内涌动。 凌九深面色凝重,单手搂着燕容意的腰,指尖点在他的眉心:容意,你是不是有事瞒着为师? 回答他的是燕容意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作者有话要说:_(:з」)_最近更新时间都会挪到九点!!! 第42章 晨曦在窗台上游走,清冷又朦胧。 燕容意猛地惊醒,捂着心口急促地喘息。 他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但是睁开眼,注视着淡金色的朝阳,夜里梦见的场面就如同水中泡影,一点一点消散了。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41) 醒了? 燕容意循声回头:师父。 凌九深站在晨曦里,面容模糊不清:醒了,就吃点东西。 桌上摆着还冒着热气的精致糕点。 师父,您是什么时候醒的?燕容意晃着头,艰难地站起来,尚未站稳,就双膝一软,向前跌去。 凌九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胳膊,目光一闪:怎么了? 没事。燕容意扶着桌子,没怎么在意,可能没睡好。 他拧眉坐在桌边,揉着酸涩的腿,吸了吸鼻子:莲雨醒了吗? 师父,我们不能一直带着她。 莲雨一心报仇,叛出了浮山派,若是不封住她的丹田,这一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安稳。 但燕容意为了蜚廉之羽,必定要化身为王小二,潜入关凤阁,到时候,若是将莲雨留在关凤阁外,保不齐她会为了报仇,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再说了,失去修为的美貌少女,流落在关凤镇,下场可能比死更可怖。 可要是带着,更不妥。 凌九深写的拜帖里,只有一个人的姓名,关凤阁瞧见被封住丹田的莲雨,迟早会起疑。 将他交给忘水吧。凌九深捏起糕点,浅浅地尝了一口。 燕容意眼前一亮:也好,忘水正带着浮山派的弟子在外历练,虽不知道去了哪里,但赶过来想必是很快的。 刚从秘境里出来的忘水突然打了个喷嚏。 师兄?白霜关切地望向他,你没事吧? 忘水笑着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白霜松了一口气,把玩着两团淡蓝色的真火,幽幽感慨,也不知道燕师兄去了哪里,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忘水安慰道:说不定,燕师兄已经回浮山了。 他倒是清闲!白霜不满地冷哼,双手一握,真火闷声炸裂开来,真是的,他当初还不如不下山呢,不然也不必受蓝袍弟子的气 白霜。忘水蹙眉打断他,在师弟师妹面前,慎言。 师兄觉得我说错了吗?白霜不服气地再次握拳,真火重新聚集在他的掌心里。 他望着刚从秘境里狼狈跌出的弟子,眼底浮现出讥讽来:他们虽是我浮山派的弟子,却都觉得燕师兄是魔修。 师兄,你说可笑不可笑?救下他们的是燕师兄,他们畏惧的也是燕师兄。 旁人害他们,他们说不出半个不字,倒是燕师兄,但凡出手,就是魔修行径!此番出行,我看了个真真的,实在替燕师兄不值。 忘水面上波澜不惊,只在听完白霜的抱怨后,淡然一笑:世间有不相信燕师兄之辈,自有相信燕师兄之辈。既然说不通,又何必多费口舌? 可是 你和殷勤不是一直暗中调查当年忘忧谷弟子在秘境中身亡的真相吗? 白霜闻言,面色微僵,拉着忘水的衣摆,嗫嚅道:师兄,我知你不喜欢殷勤,可除了他,浮山上下也没有别人愿意相信燕师兄了。 我难道不信燕师兄吗?忘水叹着气,抓住了他的手,你呀 我自然相信师兄!白霜耳根微红,急急地为自己辩解,只是,师兄不是一直看不惯殷师兄吗?我哪儿敢说。 忘水无奈地拍他的肩膀:我的确不喜殷勤放弃剑道,改修无情道,可事关燕师兄,我还会在乎这些小事? 白霜安下心来:师兄,你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事也只有燕师兄自己知道了。忘水见秘境中又有弟子出来,对白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待我们回浮山,再好好问问燕师兄吧。 他们正说着话,天边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鸟鸣。 羽翼绚烂的重明鸟盘旋着落下:忘水,忘水! 我还以为是扶西呢。白霜抬起手,接住一片金黄色的羽毛,喃喃自语,我就说嘛,扶西哪有这么漂亮的羽毛? 忘水对重明鸟行了一礼:在下正是忘水。 重明鸟落于地面,化身为黄袍的少女:忘水,承影尊者让你送回蓝袍弟子后,即日启程,前往关凤阁外的关凤镇。 关凤阁?忘水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燕师兄在关凤阁? 少女颔首,重新化为重明鸟,高鸣而去。 若是扶西身上的伤势恢复,是不是就可以幻化出人形了?白霜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望着重明鸟离去的方向,轻声感慨,幽冥之火当真凶险,扶西当年不过是沾上了一星半点,便成了现在的模样,也不知道燕师兄在幽冥秘境中是如何将它收服的。 行了,走吧。忘水见殷勤拎着一个昏迷的蓝袍弟子出现在秘境外,转身踏上了飞剑,赶快将他们送回去,我也好早日奉师尊之命,去关凤镇寻燕师兄。 燕师兄去关凤镇做什么?白霜头疼地跟上忘水,他不知道师尊不喜他与关凤阁的东方羽交往过密吗? 燕师兄救过关凤阁的东方羽的性命,自那以后,东方羽就时常写书信来我们浮山派忘水也头疼,罢了罢了,待我去了关凤镇,一切就都清楚了。 师兄,我陪你一起去。 师尊的口信中并未提到你,你就别去了。 肯定又没好事。白霜不敢违抗师尊的命令,垂头丧气,每次师尊传来口信,都是让师兄帮燕师兄干擦屁股的破事。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忘水哭笑不得,将手背在身后,化为流光,出现在了众蓝袍弟子面前。 他面上的笑意散去,冷眼瞧着狼狈的蓝袍弟子:你等已经凝聚出剑丸,在低等的秘境中,却还是如此不堪。此番回浮山,当勤勉练习,免得日后下山,被其他门派的弟子嘲笑,丢尽浮山的颜面! 蓝袍弟子唯唯诺诺,弯腰行礼。 有弟子哽咽道:忘水师兄,还有人在在秘境里 忘水睫毛轻颤,循声望过去:那又如何? 弟子愣住:救 救人?忘水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谁去救?为何要救? 可 谁能救他一辈子?你们此番在秘境中行事,已有殷勤相伴,若是连殷勤都无力救他出来,谁又能将他救出来?忘水顿了顿,见还有弟子不服,蹙眉训诫,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你们若是没有为剑道而死的觉悟,就不要再在浮山派修行了。 拜入浮山派,踏上仙途,谁又肯轻易放弃? 众蓝袍弟子皆是打起精神,向忘水保证:回师兄的话,弟子明白了。 忘水满意地收回视线,向白霜和殷勤点了点下巴。 白霜和殷勤立时腾空而起,引着浮山派的蓝袍弟子,向天边飞去。 而同一时间,在关凤镇的燕容意,正在劝莲雨不要绝食。 莲雨被封住了丹田,与凡人无异,不吃东西不睡觉,迟早有一天撑不住。 你不是要找我报仇吗?燕容意托着下巴,将饭菜推到莲雨面前,耐心地劝道,饿死了,还怎么向我报仇? 莲雨对他怒目而视。 你虽已叛出我浮山派,可练的是我浮山剑法,使得也是我浮山心经,以前也叫过我一声师兄,我真不忍心看你饿死。 莲雨娇哼一声,扭开了头。 你不吃,我吃了?燕容意说了半晌,口干舌燥,见客栈送来的饭菜里,有一碗莲子羹,忍不住将勺子伸过去,舀起一大勺,挺甜啊。 莲雨有将头扭回来,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像是在质问他,为何真的吃。 燕容意叼着勺子,笑嘻嘻地眨眼。 反正你不吃,我为什么不吃? 莲雨快气死了。 世上怎么会有燕容意这种混蛋啊? 你若是想吃饭,就眨眨眼,我替你把冻住的舌头化开。燕容意吃饱喝足,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望着莲雨。 莲雨气得不行,奈何腹中饥肠辘辘,只能不甘心地眨眼。 说好了啊。燕容意伸出手,指尖在莲雨喉前虚晃一圈,可别出尔反尔。 燕、容、意。好不容易能开口说话的莲雨,刚一恢复声音,就端起被他喝空的汤碗,向他砸去,就算你打死我,你拿来的饭菜,我也不吃一口!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燕容意眼疾手快地冻住莲雨的舌头,侧身躲过飞到脸边的汤碗,罢了,看你有力气扔碗,说明还不够饿这些还是我吃吧。 他自顾自地拿起碗筷,当着莲雨的面,将饭菜全吃完了。 莲雨肚子咕噜一声叫,气出了两滴泪,抱着骨剑蜷缩在椅子里,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燕容意吃到最后,于心不忍,给她留了块糖糕。 何必呢?他不解地嘀咕,最后饿的还是你自己。 话音刚落,寒意如流动的雾气,顺着半掩的门,徐徐涌进来。 容意。 燕容意浑身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再顾不上莲雨,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外,关门后,低低地唤上一声:师父。 你在做什么? 师父,莲雨总是不吃饭 与你何干? 燕容意摸了摸鼻子:师父,怎么说,莲雾都是因我而死的。 话已至此,他忍不住偷偷打量起凌九深的神情来。 还有一个人和莲雾的死有关。 珞瑜。 他的师弟,承影尊者的另一个徒弟,也是《攻略》里明确表明过的主角。 师父收珞瑜为徒的原因,他从未问过。 可恢复的记忆越多,他对主角的存在越排斥。 被天道认可的存在,怎么能是阴狠狡诈之辈呢? 最重要的是,在凌九深心里,珞瑜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燕容意心中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却因为不是此间之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想问什么就问。凌九深见燕容意面露纠结,以为他又在想和东方羽有关的事,语气不自觉地冷淡下来,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燕容意收回思绪,即便少年模样的凌九深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威压,依旧不敢直视师父的眼睛。 他不敢问。 若是前几任穿越者已经问过相似的问题,凌九深必定怀疑他的身份。 容意?凌九深见燕容意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心生无力。 以前也是这样,燕容意每逢有心事,又不肯说的时候,也是这样逃避他的目光,强颜欢笑的。 师父。燕容意垂下眼帘,目光所及是凌九深无风自动的漆黑衣袍。 晨曦演变为了刺目的日光,穿过客栈的窗户,在木制地板上潺潺流淌。 他像是坠入了静谧的深潭,四周寂静无声,目光所及,只有凌九深,唯有凌九深。 燕容意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嗓音问:珞瑜 您为什么要收珞瑜为徒。 您对他也像对我一样 轰! 凌九深手扶着的栏杆扑簌簌化为了木屑。 燕容意循声望去,先是目瞪口呆,继而跑到栏杆边,对站在大堂中央的掌柜的道歉:不好意思,一时没控制住 掌柜的见惯了修士的通天之能,并未生气,吆喝了一声,店小二立刻扛着工具跑上来,叮叮当当地修补着栏杆,嘴里还止不住地奉承:仙师的孩子好身手,是要拜入关凤阁,学习仙法吗? 拜入关凤阁?燕容意眼前一亮,直接忽略了店小二说凌九深是他孩子的话。 店小二用榔头往栏杆里钉进去一根钉子,示意燕容意看人声鼎沸的大堂:最近住店的,都是想把孩子送进关凤阁学习仙法的人呢。 燕容意顺着店小二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瞧见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在长辈的带领下,忌惮地望着他们。 我看啊,他们都选不上。店小二修好了栏杆,压低声音,拍燕容意的马屁,仙师是从大家族里出来的吧?只有大家族出来的孩子,能露这么一手。 燕容意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忍痛掏出钱袋,打发走了店小二,然后转身兴冲冲地对凌九深说:师父,我又想到了一个法子! 凌九深闻言,锋利的眉猛地挑起,他剩下的话又全咽回去了。 伪装成父子的确可行,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凌九深叫他一声爹。 凌九深只觉得好笑:为师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世间宗门收弟子,都是慎之又慎包括我们浮山派,都有专门的秘法探测前来拜师的人之中是否有心怀不轨之辈。 除了将魔种隐藏在血脉里的魔修,没有人可以躲过秘法的探测。 这也正是世人厌恶魔修的原因之一。 耗尽心神培养出来的弟子,最后都便宜了魔修,哪个门派发生这样的事,不怄气? 身怀魔种的燕容意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强行转移话题:连师父也不能躲过秘法的探测吗? 凌九深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味:为师自然可以。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42) 然后在燕容意欣喜的目光里,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但是为师若是躲过了秘法,关凤阁的阁老就会察觉到我的剑意。 燕容意瞬间失落地啊了一声。所有看见少年模样的凌九深的人,都会将他当成蓝袍弟子阿九看待,但若是惊动了关凤阁的阁老,燕容意伪装成的王小二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到时候身份暴露,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容意。凌九深定定地注视着燕容意他面前的青年早已不是当初刚上浮山的青涩模样他明艳又张扬,即便褪去浮山大师兄的身份,也能轻而易举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可凌九深记忆中的青年,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毫无负担的笑容了。 不知从何时起,燕容意眼里有了浓得化不开的愁绪,它们宛若一根又一根尖锐的刺,深深地扎在凌九深的心窝。 他们师徒二人终究是越走越远了。 容意,你可怪我? 燕容意勉强提起精神,苦笑着摇头:师父,您说得有道理,装成新入门的弟子的法子,的确不妥。 为师要说的不是这件事。凌九深深深地看着他,为师是说珞瑜之事。 燕容意: 他没敢开口问的问题,凌九深居然主动说了。 他的心脏开始狂跳,激动之余,脑海里仿佛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随着凌九深的话,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割着他敏感的神经。 燕容意头疼欲裂,又不肯错过知道真相的机会。 为师答应过你,此生只收你一人为徒。凌九深的眸子里流淌着平静又哀伤的光,可是为师 燕师兄! 凌九深的话突然被御剑从窗户翻进来的忘水打断。 忘水黑着一张脸,将阿九拦在身后:你怎么把阿九带到这里来了? 关凤阁最近在招收新入门的弟子,关凤镇鱼龙混杂,阿九只是蓝袍弟子,你不怕他出事吗? 燕容意呆呆地望着忘水,耳畔的轰鸣声如潮水般褪去。 燕师兄?忘水见他没有反应,耐下性子,说,关凤阁每次收新弟子,关凤镇上就会聚集很多心怀不轨的散修,专门打劫大宗门的弟子。 大宗门出身的修士,身上多带有散修眼馋的天才地宝。 平日里,这些弟子在宗门内,是天之骄子,可到了宗门外,他们就成了散修眼中的肥羊,哪怕连天下第一宗门浮山派的弟子,也不例外。 燕容意知道忘水是好心,并未为自己辩解,倒是阿九,主动绕到燕容意身后,拉住了他的手。 真是忘水见状,无奈地勾起唇角,新入门的弟子都亲近你。 言罢,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微变:燕师兄,我失言了。 如今的浮山派,哪还有弟子亲近燕容意? 燕容意倒是无所谓。 他引着忘水来到莲雨的卧房前:此番叫你来,其实是为了她。 门吱哑一声开了。 抱着骨剑的少女望过来,她的目光与忘水短暂地接触了一瞬,眼前登时模糊一片。 忘水面上却是死水一般的平静:燕师兄想要我将她带回浮山派? 燕容意说:你自己决定。 浮山派是不能回去了。忘水收回落在莲雨身上的视线,嗓音冷得仿佛面前不是曾经浮山派的剑修,而是一个恶心的魔物,她既已叛出浮山派,此生就不再是我们浮山派的弟子。 按照以往的规矩,叛出浮山的弟子,当自行捏碎剑丸才是。 倒也不止于此。燕容意噎了一噎。 捏碎剑丸,不是跟废去修为一个意思吗? 忘水从善如流地改口,像是早就知道他不忍心:燕师兄说得是。那我就在这间客栈里陪着她,直到你回来,再一起回浮山,如何? 燕容意自然点头,然后拿着凌九深变出来的拜帖,转身去了关凤阁。 而阿九则再一次消失在众人眼里,就像他从未来过。 忘水住在燕容意留下的客房里,待暮色四合,起身来到了莲雨的卧房。 少女蜷缩在床角,惊恐地注视着温文尔雅的剑修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眼角不断滚落下滚烫的泪水。 哭什么?忘水脚步微顿,不耐烦地说,我又不会害你。 他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望着少女怀里的骨剑,缓缓摇头:愚昧。 莲雨眼角又滚下一串晶莹的泪。 我早就和你说过吧?这样是杀不了燕容意的。忘水走到床边,捏住了她的下巴,语气缱绻,目光却如霜雪一般冰冷,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莲雨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忘水无趣地将莲雨的头拨到一边,抢走他怀里的剑,语气淡漠地诉说着最可怕的事实:罢了,像你这种将姐姐的尸骨当材料炼制本命飞剑的蠢货能伤到他就怪了。 须臾,房间里传来少女沙哑崩溃的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30 20:58:57~20200501 20:5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39027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胶布 20瓶;落雪飞花 3瓶;Yeji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燕容意御剑落在关凤镇外,凌九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师父。他没有回头,摸着脸颊,喃喃自语,我装成王小二以后,您要去哪儿? 为师自有去处。 师父要回浮山派吗?他问。 凌九深以沉默作答。 下次见到师父的时候,师父身上的伤 容意,不必再说了。 师父?燕容意猛地转身,身后却再无人影。 他的眉逐渐拧起。 凌九深绝不是回浮山派,若是回浮山派,不会连他的问题都不回答,直接消失在原地。 燕容意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手心里的拜帖上,瞬间多出了五个皱皱巴巴的指印。 远处忽然传来鸟兽的鸣叫,纯洁如白雪般的灵兽出现在了天边,十六七个身着青衣的关凤阁弟子立于灵兽的脊背之上,落在了关凤镇外的旷野里。 他眯了眯眼睛,身上的红色道袍化为了白色,面容也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只一瞬,就从绝世无双的剑修,变成了平平无奇的王小二。 他候在关凤镇的门前,等关凤阁的弟子一出现,立刻拿着拜帖凑了上去。 不多时,白袍弟子王小二就跟随着关凤阁的弟子重新回到了关凤镇内,他在路过忘水和莲雨住的客栈时,脚步微顿。 王道友?关凤阁的弟子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了然一笑,镇上的客栈都是我们大师兄的产业,你下次来,可以直接报我们大师兄的名号。 关凤阁的弟子提起东方羽时,语气自豪,全然不似浮山派的弟子 燕容意暗暗苦笑。 有他这个大师兄,浮山派的弟子的确面上无光。 如若他还是以前那个燕容意,浮山派的弟子提起他,也会自豪吧? 王道友,走吧。关凤阁的弟子见燕容意站在原地不动,轻声催促,再迟一点,我们可就赶不上关凤阁的晚课了。 燕容意收回视线,浅笑着点头:好。 浑身雪白的鹤落在他们面前。 他跟随着关凤阁的弟子,一同站在白鹤的脊背之上,白鹤高鸣着振翅高飞,风在他耳畔呼啸。 雾气散尽,露出了藏在崇山峻岭间的青色阁楼。 无数银白色的灵兽在云海中盘旋,白鹤的羽翼带起的气浪,吵醒了沉寂的森林,三两成群的灵兽仰起头,向他们发出善意的呼号。 还未到关凤阁,已有关凤阁的弟子从白鹤身上跳了下去。 他们仿佛天生会与灵□□流,无数鸟雀接住他们下落的身影,最后只留一人,驾驭着白鹤,将燕容意送到了关凤阁门前。 王道友,你且等等,我这就去通报阁老。关凤阁的弟子接过他手里的拜帖,匆匆离去。 燕容意揣着手站在原地。 他头顶,是由藤蔓组成的关凤阁牌匾,时不时有银白色的蝴蝶如柳絮般,从藤蔓里钻出来,继而四散在风中。 关凤阁的弟子从燕容意身边经过,窃窃私语。 哎,那是浮山派的剑修? 听说浮山派的大师兄入魔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怎么不是真的呢?听说还杀害了忘忧谷的弟子呢。 还是咱们的大师兄好 大师兄刚刚从关凤镇回来,不知为何吐了血,好像又去闭关了。 王道友。 燕容意回神,对赶回来的关凤阁弟子回了一礼。 王道友,阁老说了,你既是奉承影尊者之命,来我们关凤阁游学,那么日后就跟着我们一起上晚课吧。关凤阁的弟子引着他往关凤阁深处走,你来得不凑巧,我们大师兄刚闭关,要不然啊,他可以带着你在关凤阁内逛一逛。 这是我们关凤阁弟子用来通讯的银蝶。关凤阁的弟子伸手招来一只蝴蝶,递到燕容意的掌心里,日后若有什么要求,你直接对着银蝶说,然后放飞即可,它们自会去禀告各位阁老。 多谢。燕容意接过银蝶,看它在指尖微微扇动翅膀,面露感慨。 就如同浮山派的剑修喜欢用重明鸟传递消息,关凤阁的弟子随身带着的银蝶有一样的用途。 一滴雨落下,燕容意指尖的银蝶飘飘悠悠地钻进了他的衣领。 关凤阁的弟子以灵气幻化出伞,遮挡在二人头顶:我们关凤阁位于山间,常年阴雨缠绵,王道友这段时间,怕是要日日打伞了。 还有啊,阁中灵兽众多,王道友不必害怕,这些都是我们关凤阁内弟子的灵兽,没有命令,不会攻击任何修士的。 啊,到了。关凤阁的弟子停下脚步,仰起头,望着苍天的榕树,对他说,我就住在你旁边那棵树上,有事,可以来找我。 多谢。燕容意拱了拱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飞剑这是他在关凤镇上随手买来的抛于半空中,纵身一跃。 关凤阁的弟子嘴里发出了惊叹声,艳羡地望着他御剑而去,然后吹响了引兽哨,引来一只毛茸茸的猿类灵兽,坐在其肩头,几个呼吸间,身影就隐没在了郁郁葱葱的树叶里。 榕树上的树屋由藤蔓组成,简洁古朴,让燕容意想起了浮山上,自己和凌九深住的地方。 他推开了窗户,榕树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几只不知名的鸟被惊醒,振翅远去。 燕容意就这么在关凤阁住了下来,偶尔去听几节晚课,没学到什么法术,倒是和关凤阁的弟子们混熟了,表演个御剑,每次都有一大群人捧场。 他也曾故意提起蜚廉,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关凤阁的弟子皆是笑着摇头:都是传闻,若真有蜚廉,你在关凤阁内能看不到? 燕容意打了个哈哈:我也是听了传闻,随便问问。 然后等到回了树屋,张开右手,蹙眉盯着《攻略》发愁。 他不是没想过找引导者,可无论他怎么呼唤,引导者都没有出现。 大概是这部分剧情一直没有完成的缘故。 燕容意头疼地合拢掌心,另一边,在关凤镇落脚的珞瑜也同样头疼。 他盯着手里残缺了一页的书卷,面色狰狞:怎么回事? 黑雾悬浮在他的肩头,不可置信地喃喃:不应该啊不应该啊!从未有过发生的剧情被更改的情况!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问你!珞瑜咬牙切齿,被天道认可的剧情,为何会自己烧起来? 那是在珞瑜跟着燕容意一行人下山后发生的事情。 写好的剧情先是变成了血水,等他好不容易寻到关凤镇的时候,书卷中的一页,忽然在他踏入客栈的刹那,焚为了灰烬。 难道是凌九深?珞瑜合拢掌心,让书卷化为金光,消失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坐在客栈的床上,捏着眉心,自言自语:不对,不会是凌九深。 倘若凌九深察觉到天道做的手脚,不可能毫无作为,更不可能单单毁去剧情中的一页。 那会是谁呢?珞瑜的目光落在黑雾上,又移开,须臾又绕回去,会不会是燕容意? 不可能!黑雾激动地颤抖起来,连凌九深都没察觉到的东西,你觉得燕容意有能力毁掉吗? 它顿了顿,在房中转了两圈,忽而道:写好的剧情如果被更改,就说明剧情中的人,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黑雾冷笑,我的意思是,你与其在这里怀疑旁人,质疑天道!不如想想,是不是自己写下的剧情有漏洞,让本不该察觉出真相的人发现了真相! 珞瑜沉默片刻,勾起唇角:迄今为止,我写过的剧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有漏洞又如何?燕容意还想通过一个漏洞翻身? 别做梦了! 黑雾再次落在珞瑜的肩头:你不打算写新的剧情了吗? 他连蜚廉之羽都找不到,我还要写什么?珞瑜双手结印,缓缓闭上了眼睛。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43) 你不会真的报着他会被蜚廉毒死的心吧?黑雾焦急起来,不断地腾起又落下。 废话,他若是那么容易死,我们写的剧情不是白费了吗?珞瑜不耐烦地将耳边的黑雾挥散,而且,这么死,也太便宜他了这些年我要做的,你看不出来吗? 他已经得罪了忘忧谷,不久,关凤阁也会因为蜚廉的缘故,意欲杀之而后快。珞瑜眼底闪烁着疯狂的光,到时候不用我出手,想要他的命的人,会多到凌九深都护不住他! 黑雾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这样。 珞瑜得意地轻哼:若不是天道畏惧凌九深察觉出端倪,我何须想这么麻烦的剧情? 说到底,还是天道太胆小 轰! 珞瑜话音未落,一道手腕粗的闪电从天而降。 他和黑雾齐齐顿住。 让你说话小心一些!黑雾缓过神,愤怒地散去,你知道天道为了花了多少精力吗? 珞瑜不甘心地攥紧拳,同时低下头,喃喃自语:你又知道,我为了今日之局势,耗费了多少精力? 而在关凤阁内,一间尘封的树屋中突然迸发出银白色的气浪。 气浪在树屋前短暂地盘旋片刻,然后伴随着嘹亮的凤鸣,骤然向四处散去。 置身关凤阁内各处的弟子纷纷仰起头,在气浪中勉强稳住身形,狂热又激动地望向气浪的中心 青袍的修士打开了木屋的门,衣袂翩翩,踏白鹤而起,宛若下凡的仙人。 大师兄!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关凤阁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叫。 立于白鹤头顶的东方羽,温和地笑着,等仙鹤穿入云层后,弯下了腰,望着隐没在雾气中的关凤阁,面上的笑意里透出了丝丝兴味。 躲到哪里去了呢?东方羽抚摸着掌心里不住发抖的蜉蝣,能让我的蜉蝣如此恐惧只有你了吧? 真是的,要来找我,何须偷偷摸摸呢? 你是故意让我为难吗? 怎么对你才好呢? 燕道友。 作者有话要说:来不及写6000字了_(:з」)_明天争取多更一点 第44章 在木屋中打坐的燕容意睁开了双眼,抬起手,放出幽冥之火,厌弃地驱赶趴在窗户上的蜉蝣。 关凤阁的弟子可真是荤素不忌啊,连这种瞧起来颇为恶心的飞虫都当做灵兽驱使。 他赶走一群,又飞来一群,最后实在受不了,关上窗户,将幽冥之火悬在窗边,以驱赶源源不绝的蜉蝣。 真恶心。燕容意正感慨着,屋外传来了关凤阁弟子的声音,王道友! 他连忙收起幽冥之火,推门向树下望去。 关凤阁的弟子激动地向他挥手:王道友,我们大师兄出关了! 燕容意一惊,想到关凤阁的东方羽,头都要炸了。 他宁愿东方羽一直闭关。 要不然被认出来,东方羽肯定又要揪着合婚庚帖的事不罢休。 关凤阁的弟子不知道其中的关巧,还在拼命向他招手:王道友,你快下来吧,我们都要去看大师兄呢。 燕容意咬着后槽牙,点头应允:好,你们等等我,我这就来。 他摸着自己变成王小二的脸,自言自语: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然后硬着头皮,御剑来到树下。 榕树下果然有不少关凤阁的弟子聚集在一起,见燕容意来,压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他往前跑。 银白色的蝴蝶在他们身边盘旋飞舞,燕容意躲在关凤阁的弟子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东方羽等着的,就是他。 东方师兄,这位就是来我们关凤阁修习的浮山派弟子,王小二。关凤阁的弟子将燕容意推到了人前。 燕容意额角瞬间挂下了冷汗,迅速低头,拱手行礼:久闻东方道友大名,今日一见 今日一见,王道友可还满意?东方羽打断他的话,缓缓伸出手,在关凤阁弟子们的惊呼声中,捏住了他的下巴。 燕容意心里一惊,抬眼对上了东方羽漆黑的眸子,察觉出其中的兴味,心中警铃大作。 难不成被发现了? 他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挣开了东方羽的手,面色一肃:今日一见,方知传闻非虚,东方道友果然是人中龙凤。 东方羽闻言,发出一声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嗤笑:人中龙凤真的吗? 然后转身,面对着关凤阁的弟子们,温声细语:王道友远道而来,尔等不可怠慢。 大师兄,我们上晚课都带着他呢。 东方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是吗? 是呢,王道友还跟我们表演了御剑飞行。 如此甚好。东方羽欣慰地对师弟师妹们点头,关凤阁的弟子当如此。 燕容意趁着东方羽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迅速藏身于人后,还没等他脚底抹油开溜,东方羽就像是身后长了眼睛,忽然回头:王道友,我明日会带师弟师妹去我们关凤阁内的灵兽森林历练,你也一同前来吧。 东方道友带师弟师妹们历练,我跟着去,不太好 燕容意哪里愿意和东方羽同行? 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东方羽早有所料,遗憾地叹息:那还真是遗憾啊!传闻,每当夜半时分,都会有蜚廉出现在灵兽森林内。我还以为王道友有兴趣去看看呢。 关凤阁的弟子都当这是东方师兄编出来,哄王小二一起去历练的谎话,很给面子的没有戳穿,只是纳闷,师兄为什么对一个平平无奇的剑修感兴趣。 难道关凤阁的弟子们心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师兄真正喜欢的,是这种其貌不扬的男人?! 燕容意还不知道自己和东方羽的关系已经被关凤阁的弟子妖魔化了,他低着头,心里隐隐猜到这是个陷阱。 可就算是陷阱,他也不得不往里面踩。 因为他想早点完成剧情,回到浮山派,将凌九深身上的伤势问个清楚。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燕容意在心里长叹一声,收敛情绪,弯腰行礼。 东方羽满意地将双手背在身后:王道友不必紧张,灵兽森林中的灵兽,大多被驯化过,性情温顺,不会伤人。 他苦笑。 他担心的哪里是灵兽? 他只担心身份暴露若是被关凤阁的阁老知道,他对蜚廉产生了觊觎之心,两派的关系怕是能直接降为冰点。 可来都来了 燕容意将纷乱的情绪抛在脑后,回到树屋,等暮色降临,和一众关凤阁的弟子一起登上了白鹤的脊背。 灵兽森林是关凤阁外怀绕的树林,白鹤飞了没多久,就将关凤阁中的灯火遥遥抛在身后,最后落在了森林中,由藤蔓缠绕而成的平台上。 关凤阁的弟子放出银蝶,银白色的光徐徐展开,地面仿佛覆盖了薄薄的积雪。 王道友,请往这边走。东方羽自白鹤上跃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开启了心眼,你不必担心我不认识路。 燕容意干笑一声,跟了上去。 静谧的森林里,银色的光忽闪忽灭,关凤阁弟子青色的衣袍在晦暗不明的灯光里,透出一种可怖的阴森来。 王道友,你知道我们关凤阁的弟子是如何修炼的吗?待弟子们散去,东方羽忽而停下脚步,转过头,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两簇白色的萤火。 贵派的修炼方式,我怎么会知道呢?燕容意避开了东方羽的目光。 也不是什么秘密。东方羽却毫不在意,没有关凤阁的心经,你就算知道我们的修炼方式,也没法和灵□□流。 言罢,抬起手,指尖闪过一缕白光。 王道友,不远的处有一只濒死的鸾鸟,你可愿意陪我一同去看看?东方羽嘴上询问着他的意见,手却拽住了他的衣袖,大有他摇头,就强行将他扯过去的架势。 燕容意只能顺从地点头:去看看吧。 东方羽闻言,露出了温和的笑意,然后自行忽略了攥在他衣袖边的手,就这么拉着,继续往森林是深处走。 王道友,你知道吗?东方羽走着走着,又开口,我曾经给你们浮山派的大师兄送过合婚庚帖。 燕容意: 燕容意:! 燕容意眼神飘忽:是吗? 王道友不知道?东方羽故作惊讶,还是你们的大师兄从未说过? 这种事,我肯定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和师弟师妹们说啊! 燕容意的头隐隐作痛,支吾片刻,干脆硬着头皮承认:此乃大师兄的私事,他不说,自有他的道理。 东方羽幽幽叹息,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燕容意躲得快,这位关凤阁的大师兄就要扑到他的怀里了。 抱歉,心眼用久了头疼。东方羽淡然地站定,拂去衣袖上的落叶,对他拱手,劳烦王道友牵着我一点。 燕容意:鬼信你头疼啊。 王道友?东方羽眼里的白色火苗不知何时熄灭了,将手试探地伸到他面前,晃了晃,王道友可是嫌麻烦?我也觉得自己麻烦,自从盲了双目,简直是师弟师妹们的累赘。 不麻烦。燕容意见东方羽越说越夸张,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仔细想想,关凤阁的大师兄也挺不容易的。 燕容意叹息一声,将自己的衣袖递了过去,东方道友小心。 多谢王道友。东方羽低下头,一缕黑色的发丝从耳根后滑落,遮住了他漆黑的双眸。 越往森林深处走,银蝶散发出来的光芒越微弱。 不是灵兽不再发光,而是遮天蔽日的树林拢住了光。 还要往前走吗?燕容意停在一棵参天的树前,蹙眉仰起头,银色的月光被树枝搅得细碎,闪烁着落下来。 东方羽面上擒着温和的笑意:当然要往前走。 你的师弟和师妹 不必担心他们,这些银蝶自会引着他们回到白鹤身边。东方羽拽了拽他的衣袖,多谢王道友关心。 燕容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衣袖上多出的手指上,挑起一边眉,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顺着东方羽的话,说:如此甚好。 然后转身,继续往森林深处走。 东方羽的眉心微微拧起,似有不解,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跟上了燕容意的脚步。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燕容意眼前豁然开朗。 漆黑的湖泊映着清冷的月光,微风浮动,一缕又一缕的银线破碎在水波里。 燕容意轻轻吸了一口气。 赤红色的鸾鸟倒在湖边,巨大的羽翼逐渐凋零,暗红色的羽毛漂浮在水面,化为一簇又一簇迸溅的火星。 鸾鸟,乃祥瑞灵兽,即便濒临死亡,身上依旧笼罩着如梦似幻的月光。 果然是鸾鸟。东方羽终于松开了拉着燕容意衣袖的手,眼底重新腾起银白色的火苗,王道友,你且退后,容我与它说上两句话。 燕容意顺从地退后,见东方羽从容不迫地走到鸾鸟身边,缓缓伸出了手。 鸾鸟湿润的眼眸里滚下大滴大滴的泪,似有无数未尽之话,想要倾诉。 我知道,我知道。东方羽低语道,我都知道。 鸾鸟艰难地抬起残破的翅膀,露出了羽翼下,沾血的蛋。 好。东方羽将鸾鸟的蛋收入储物囊中,我答应你。 鸾鸟见状,猛地仰起头,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继而颓然栽倒在池水边。 它不愿失去自由。东方羽对站在一旁的燕容意说,宁愿去死不过,它为了报答我答应照顾未破壳的幼崽的恩情,在临死前,告诉我了和蜚廉有关的消息。 燕容意兴趣缺缺:是吗? 王道友不想知道?东方羽无神的双眼望向他,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我以为王道友会感兴趣。 世间剑修都感兴趣。燕容意反问,少我一个又如何呢? 他们静静地对视。 直到某一刻,月色被云层遮掩,风里传来剑啸。 东方羽轻笑出声:你知道了? 东方兄三句话不离蜚廉,再意识不到自己身份暴露,就是燕某愚笨了。燕容意低头,手指在眉宇间轻轻一抹,姿容绝世的红衣剑修就出现在了东方羽身前。 东方羽的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燕容意,燕容意。 他第一次听到燕容意的名字时,修行已有百余载。 承影尊者的徒弟,自修行伊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倘若他是寻常的天才也就罢了,偏偏,承影尊者眼光极佳,挑中的,当真是惊才艳艳的奇才。 不出百年,燕容意就成了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而关凤阁的东方羽的锋芒,自然而然被遮掩住了。 东方羽是东方家族的少族长,出身高贵,根骨奇佳。 不论是家族中的弟子,还是拜入关凤阁后,身边的师弟师妹,无人能及。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44) 东方羽表面温和,实则自负到了极点,燕容意的存在就是一根刺。 尤其是他身受重伤,在槐江之山被燕容意救下后,这根刺彻底地扎进了心窝。 这世间,居然有他东方羽所不及之人。 岂有此理! 燕道友,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东方羽将手背在身后,五指快速掐诀,无数银白色的灵兽汇聚到了池水边,光辉甚至掩过了月色,原以为你在思过崖待了十年,修为尽失,不想,你的修为竟又精进了。 当真是妙极!东方羽眼里的白色火苗狂热地燃烧着,若是你真的失了修为,我岂不是少了个绝佳的对手? 燕容意捏紧承影剑,打量着向自己靠拢的灵兽,沉声问:东方道友,你此言到底是何意? 我是何意,燕道友怎么会不知道呢?掐完诀,东方羽不满地将双手揣进袖笼,当初将合婚庚帖送到浮山的时候,我以为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那时,你总不接我的战帖,还特意避开与我相见的场合,我犯愁之际,听说了你与珞瑜不和的传闻,当即想出一个能把你从浮山请下来,又不得不和我相见的办法! 只要你成了我的道侣,就不用受珞瑜的气,还能天天切磋,多快活! 燕容意:原来如此。 可合婚庚算什么好法子?! 谁会天天扯着道侣打架啊! 燕容意的头又开始疼了。 这是个只关心修行的疯子,根本听不懂人话。 东方羽不知他心中所想,高兴地喃喃:承影尊者是天下第一剑修,我就算再修行千年,也无法与之匹敌。但我若是战胜了他最喜爱的徒弟,就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 所以燕容意,拔剑吧! 燕容意握着承影剑扶额叹息:你就是为了和我打一架,将我骗至此处? 我的名声如此不好,你不怕关凤阁的弟子误会,以为你和我一样,勾结魔修,意欲残害同门? 东方羽张开双手,衣袍无风自动,哈哈大笑:我才不在乎! 我不在关凤阁内和你比试,就是怕他们不自量力,上来阻拦。 再说,和魔修勾结又如何?我只在乎,你和我之间,谁才是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围拢在湖边的灵兽发出了或沙哑或尖锐的嘶吼,而飘然而立的东方羽浅笑着向他伸手:燕道友,请。 若是你愿意同我认真打一架,我就将蜚廉之羽亲手交到你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2 20:56:54~20200503 20:4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226647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燕容意不想打,也得打。 因为再不拔剑,灵兽就要咬住他的衣摆了。 于是承影剑出了鞘,流动的光影在银白色的灵兽间穿梭。 东方羽站在湖边,手指每一次颤抖,都有白色的光芒飞速窜进灵兽的身体,引来阵阵兽吼。 燕容意在短暂的紧张过后,渐渐放松下来。 人与兽,在他眼里没有了分别,剑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乳白色的幻影。 与关凤阁弟子同生共死的灵兽虽然失去了自由,却会在受到致命攻击,濒临死去的时候,回到关凤阁弟子的身体内。 于是池水边的灵兽愈来愈少,最后只剩红衣剑修一人负剑而立,剑尖缓缓指向了摇摇欲坠的东方羽。 微弱的星光洒落在池水旁,死去的鸾鸟化为熊熊大火,映亮了燕容意的眼睛。 他收回剑势,锋利的目光渐渐柔软下来:东方道友,得罪了。 东方羽擦去嘴角溢出的血,嗓音冷淡:又是如此。 为何你已经失去了一次修为,我还是打不过你? 燕容意抱住承影剑,反问:打赢我,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东方羽颤抖着抬起手,无数银蝶落在他的掌心里,燕道友,你不理解的事情,并不代表没有意义。 就像是你不理解我为何执着于第一的名号一样,我也不理解,你和珞瑜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 等等,你说谁?燕容意沉下了脸。 东方羽缓了缓神,用一种高傲且不屑的语气,说:你们浮山派的剑修,珞瑜。 也是承影尊者收的第二任徒弟。他曾经找到过我,想要帮助我打败你。 可是我拒绝了。 燕道友,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堂堂正正地赢你。 远在关凤镇中的珞瑜,鼻子有些痒。 他站在窗边,阴沉着脸注视着两个身着青衣的关凤阁弟子离去,转身问悬浮在空中的黑雾:燕容意肯定潜入关凤阁了,你就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也进去吗? 黑雾打了一个饱嗝,懒洋洋地散开: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与其求我,不如看看剧情。 旧的剧情没有完成,新的剧情是不会出现在书卷上的! 那就老老实实地等。黑雾不耐烦地翻滚起来,这些年,我们等得还少吗? 是啊,等得还少吗?珞瑜没好气地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记得有一次,我足足等了一百年,燕容意才把书上写下的剧情走完真够可以的。 黑雾用一声响亮的饱嗝回应他的话。 珞瑜嫌弃地撇开头:不就是吃了一个人吗? 我多久没吃人了黑雾以颤抖表示自己的不满,不过凡人的滋味一点儿也不好,下次还是给我浮山派的弟子吧。 新入门的弟子有白袍弟子护送,想下手,谈何容易? 罢了罢了,有的吃就不错了。黑雾自我安慰,若是能吃燕容意就好了 引导者发出了贪婪的喘息声,不过须臾,就恢复了正常。 毕竟那是连天道都无法直接下手毁灭的人,它就算想吃,也得有命吃。 砰! 沉闷的声响毫无预兆地在门外响起。 珞瑜看了看黑雾,起身走到了门边,将门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原以为是客栈里的客人起了争执,却不想,看见了拎着莲雨的衣领,一步一步往房间里走去的忘水。 哎呦,那不是白袍弟子忘水吗?黑雾在浮山潜伏多年,对浮山上下的关系比一般蓝袍弟子还清楚,见了鬼了,这家伙平日里就跟个笑面虎一样,你骂他十句,他都不会回一个脏字今日怎么了,拎着的是谁啊? 黑雾顿了顿:还是个姑娘,这可不太好不对,那张脸,是、是怎么可能! 不等黑雾尖叫起来,珞瑜就打断了它:冷静点!那不是莲雾,是莲雾的妹妹,莲雨。 他眯着眼睛,联想到自行烧毁的剧情,冷笑:原来如此。 想必是忘水认出了莲雨怀里的骨剑,猜到了当年事情的真相,所以和莲雾有关的剧情出现了漏洞。 怎么办?黑雾也想明白了莲雨和剧情之间的关系,放任这段剧情不管? 怎么能不管?珞瑜关上门,思索片刻,面上的抑郁一扫而空,还得谢谢他们毁了这段剧情是时候给燕容意多点事做了。 蜚廉的剧情还没有结束,你想做什么? 不需要你这个金手指费心。珞瑜讥笑一声,闪出了房间,片刻后,隔壁房间传来的几声闷响。 而在灵兽森林里的燕容意摸了摸鼻尖,试探着向东方羽伸出手:你没事吧? 东方羽的额头上沁着点点冷汗,顺从地扶住他的胳膊,切磋完,又变回了谦谦君子:有劳燕道友了。 燕容意有些无语:你是不是还想和我切磋? 自然。等我修为再精进些,必定再与燕道友切磋。 就不能不切磋吗?他头疼。 也可。东方羽欣然点头,燕道友若是应了我的合婚庚帖,成为我的道侣,下次再打,就不是切磋,而是夫妻之间的情趣了。 燕容意: 燕容意觉得不可。 一番折腾过后,森林里腾起了蒙蒙的雾气,漆黑的天际也被青灰色的晨曦割破。 燕容意将承影剑重新塞进储物袋,伸了个懒腰,对盘腿打坐的东方羽,说:东方兄,说好了的,我赢了你就告诉我蜚廉的线索。 东方羽闻若未闻。 东方兄,这样不好吧?燕容意恨得牙痒痒,却又毫无办法。 其实不走剧情也行。 后果就是永远回不到那个他已经完全没有印象的原来的世界。 不。 他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心里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不能如此。 倘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留在异世,他当真能安心地以燕容意的身份活下来吗? 那必定是不能。 且不谈燕容意是否还在这具身体里,就拿他与凌九深错综复杂的感情来说 他不能留下。 燕容意将衣袍一甩,坐在池水边,托着下巴发呆。 水声潺潺,方才紧绷的气氛不知何时散去了,他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已经恢复的记忆,试图从中寻到凌九深对徒弟感情变质的蛛丝马迹。 可越想,他心里越惊。 不是凌九深藏得太好,而是他太瞎。 燕道友。呼出一口浊气的东方羽睁开了眼睛,久等了。 他勾了勾唇角:不急。 急也没用。 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实在是东方羽苦笑着伸手,将指尖递到池水边,轻轻晃动。 他的话和涟漪一样,幽幽散开:实在是我不知从何说起总之,燕道友,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只等月圆之夜,我便把蜚廉之羽亲手交到你的手里,可好? 燕容意拿手指按了按眉心,红袍化为白袍,以王小二的身份回答:好。 风送来白鹤嘹亮的鸣叫,他们起身,不过瞬息,就看见了乘着白鹤而来的关凤阁弟子。 他们不知今夜池水边有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切磋,还在热情地招呼王道友上白鹤,唯有几个女弟子,发现东方羽面色苍白,担心地凑过去:大师兄 我没事。东方羽微笑着跃上白鹅的脊背,与王小二站在一起,天亮了,回去吧。 关凤阁的弟子齐声应着是,跟着白鹤一起回到了半山腰上的树屋里。 如此又过半月,终于到了月圆之夜,燕容意还担心东方羽出尔反尔,没想到关凤阁的大师兄主动来到了榕树下,在一群关凤阁弟子的簇拥下,等着他起床。 燕容意烧了大半夜的蜉蝣,好不容易睡着,被东方羽这么一吓,睡意彻底没了:东方道友这么早就来了? 嗯,毕竟答应了王道友。东方羽青色的衣袍在风中微微浮动,怎么能食言呢? 燕容意从树上一跃而下,在关凤阁弟子的惊呼声里御剑落于地面:走吧。 东方羽微微一笑,单独带他来到灵兽森林,在鸾鸟死去的池水边停下脚步。 燕道友,你可知道为何关凤阁的弟子都不知道蜚廉的存在吗?东方羽背对着燕容意站定。 他变回了自己的样貌,抱剑摇头。 因为他们不了解蜚廉。东方羽长长地叹了口气,灵兽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可以幻化成人燕道友你是知道的吧? 燕容意自然知道。 他们浮山派的重明鸟扶西,就是为了幻化成人,一直在努力修炼。 其实蜚廉也可幻化成人。东方羽见他点头,笑着解释,只是世人并不知道,蜚廉自出生起,便已可幻化成人,反而是化成兽,必须等到月圆之夜,沐浴月光,方可幻化出兽形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见到蜚廉。 乌云散去,清亮亮的月光在森林中流淌,东方羽抬起手,青色的衣袍如流水般,从他的臂膀上倾泻而下。 燕容意的眉心微微拧起来:东方道友,你的意思是说,之所以世人找不到蜚廉,是因为它们已经化身成人,生活在你我之间? 嗯。东方羽的声音低沉起来,接住月光的手指,不知为何轻颤起来,但是蜚廉化为人的这一个时辰,会失去大部分属于人的意识,倘若身边没有信任的人,很容易被其他修士伤害,所以几乎没有蜚廉再愿意化为兽了。 那东方道友又是如何知道燕容意的话戛然而止。 夜风骤起,在他面前的东方羽,俊秀的脸逐渐拉长,双臂展开,雪白的羽毛接二连三地冒出来,继而连身形也佝偻起来,变形的双手撑在地上,最后衣衫轰然炸裂开来,无数青色的羽毛覆盖了身体之上。 燕容意捏剑的手猛地攥紧。 他终于明白,为何东方羽会了解蜚廉了。 因为东方家族的少族长,东方羽就是蜚廉。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45) 在燕容意面前的灵兽,浑身青羽,唯独巨大的翅膀上生着纯白无暇的羽毛。 微风拂过,他听见属于东方羽的声音含糊地飘来:更详细的事情,待我变回来,再向燕道友解释。 往后的一个时辰,就拜托燕道友了。 第46章 燕容意: 燕容意心里一瞬间滚过了无数念头。 从东方家族的少族长居然是蜚廉到关凤阁的弟子知道他们的大师兄不是人吗,最后回到原点东方羽居然真是的蜚廉。 想和他做道侣的,居然是一只灵兽,他当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燕容意联想到自己的穿越经历,一切就容易接受得多了。 他席地而坐,随手揪下几缕草叶,丢在池水里,等涟漪散开,再回头打量聚精会神梳理羽毛的蜚廉。 温驯而巨大的灵兽,浑身散发着盈盈的光,湿润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东方道友?燕容意试探地叫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果然如东方羽所说,化身为蜚廉后,他会失去大部□□为人的神志。 燕容意收回视线,将承影剑横在膝前,屏气静心,打起坐来。 既然东方羽有所托,他自然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只是,燕容意低估了蜚廉的吸引力。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有鸾鸟落在枝头,风里飘来野兽的嘶吼。 燕容意豁然睁开双眼,执剑立于蜚廉身旁。 他不精于剑阵,此刻却不得不在池边布下了几道复杂的阵法。 月色愈发清亮,按捺不住的灵兽渐渐自黑暗中现出了身影。 成群的胜遇似火般从森林烧到池水边,在剑阵四周怪叫徘徊;水声潺潺,漆黑的池水暗流汹涌,生着双翼的蠃鱼在池底畅游;长尾的蛊雕用尖锐的角顶开茂密的枝叶,发出婴儿一般刺耳的鸣叫。 燕容意的掌心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些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灵兽,连关凤阁的弟子都难以将他们收为己用,如今却为了蜚廉,成群结队地出现。 东方羽也太有吸引力了一点。 燕容意在心里苦笑。 不知是哪一头胜遇先攻击起剑阵,越来越多的灵兽从森林里狂奔而出。 起!燕容意低呵一声,周身亮起了刺眼的白光。 无数飞剑旋转着冲天而起,仿佛细细密密的春雨,坠入到灵兽之中,所到之处,惨叫声连连,他掌心里的承影剑受到影响,发出了兴奋的低吟。 不必。燕容意按住剑身,自言自语,还不需要你 话音未落,震耳欲聋的咆哮自森林深处传来。 狂风呼啸,林海成了波涛,一浪接着一浪打来。 青黑色的粗长身影在森林中若隐若现,最后来到池边,昂起了硕大的三角形头颅,犹如森林中升起了两轮暗金色的月亮那是巴蛇闪着淫邪光芒的双眼。 吼! 腥臭的风卷起了燕容意血红色的衣摆,剑阵在巨蟒的咆哮声里碎成了星星点点的光。 巴蛇他喃喃自语,关凤阁的灵兽森林里,居然有这么危险的生物吗? 巴蛇吐出猩红的信子,窸窸窣窣的声响自森林中传来。 燕容意不知巴蛇到底有多长,因为他压根看不见它的尽头。 相传,巴蛇解百毒,服之可延年益寿,和蜚廉一样,是备受修士青睐的灵兽。 只不过巴蛇难得,是因为其本身凶恶;蜚廉难得,则是因为其早已在世间销声匿迹。 燕容意提起一口气,御剑而起,见东方羽幻化而成的蜚廉还在原地歪着脑袋注视着自己,眼里纯洁的光犹如稚童,差点噎住。 化为人修就将切磋胜负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关凤阁大师兄,变身蜚廉时比孩子还单纯。 《攻略》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在迎上巴蛇时,暗暗腹诽,先是要我去幽冥秘境,受幽冥之火炙烤,现在又要我为了蜚廉之羽,在万千灵兽之中护住东方羽就算我是反派,剧情也不至于如此艰难吧? 可惜腹诽归腹诽,燕容意还是用剑抵住了巴蛇的毒牙。 墨绿色的毒汁被承影剑的剑意击散,凛冽的剑气在巴蛇嘴里割出无数深可见骨的伤痕。 巴蛇狂啸着翻腾,引起了山崩地裂般的震动。 有承影尊者的本命飞剑在手,燕容意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巴蛇,却没发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向着蜚廉靠近。 身披黑袍的珞瑜将自己藏在夜色里。 一天前,他离开了客栈,因为无法潜入关凤阁,只能徘徊在灵兽森林里。 黑雾吞噬了几只落单的灵兽,身形膨胀,犹如一团黑烟,飘飘悠悠地浮动。 燕容意到底在做什么?珞瑜摊开掌心,看着毫无变化的剧情,蹙眉抱怨,难道他还没有找到蜚廉吗? 不会的。黑雾笃定道,既然剧情已经出现在了你手中的书卷上,就说明天道必将让他寻到蜚廉。 蜚廉已经上千年未现世了,怕是只有凌九深当年炼制本命飞剑的时候,用到了蜚廉之羽。珞瑜攥紧了拳头,艰难地将脚从泥沼里□□。 灵兽森林里的奇珍异兽太多,珞瑜不敢御剑,一来怕暴露身形,被关凤阁的弟子发现,二来担心招惹上什么凶猛的灵兽,没找到燕容意,自己反而无法脱身。 如此艰难前行了一整夜,离关凤阁还有十万八千里。 早知道就在关凤镇内等着了!珞瑜第无数次砍下靠近自己的灵兽的头颅,咬牙抱怨,进来就是遭罪! 黑雾在他身边飘前飘后,茂密的树丛对雾气而言,毫无阻碍:是你自己不放心,非要来看的。 要我说,待在客栈里多好?它打了个饱嗝,黑雾内部发出了类似于咀嚼的可怖声响,好久没吃到修士,都快忘了修士的滋味有多好了。 闭嘴吧。珞瑜烦躁地挥舞着芙蓉剑,刚欲挥散肩头的黑雾,就听到了无数灵兽的咆哮,怎么回事?! 黑雾猛地腾起,浮于林海之上,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激动:灵兽们都在往那里去巴蛇!这里居然有巴蛇! 它的嗓音忽而一顿,紧接着,阴森森的笑声传进了珞瑜的耳朵。 黑雾说:燕容意。 在哪儿?珞瑜面上的沮丧一扫而空,在黑雾的引领下,将身形隐藏在漆黑的夜色,以及无数向着同一方向涌动的灵兽里。 然后他看见了完美得近乎没有瑕疵的蜚廉,温驯地卧在池水边,巨大而雪白的羽翼搭在身体两侧,那身被世人垂涎的青羽随风浮动。 天助我也!珞瑜眼里精光大盛。 这便是主角,拥有无数机缘的天道宠儿,旁人费劲千辛万苦得来的天才地宝,对他而说,皆是唾手可得。 燕容意布下的阵法,于同为浮山弟子的珞瑜而言,形同虚设。 珞瑜趁着燕容意与巴蛇缠斗的当口,闪身出现在了蜚廉身边。 蜚廉缓缓偏头,如小鹿般湿润的眸子里流露出疑惑的光芒。 它自地上起身,修长的四肢踢踢踏踏,大概因为珞瑜身上的剑气与燕容意相仿,竟主动将羽翼凑了过去。 蠢货。珞瑜勾起唇角,芙蓉剑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掌心里。 他手起剑落,蜚廉的悲鸣立刻冲破了云霄。 东方羽!燕容意循声回头,见蜚廉踉跄着跌跪在池水边,眸子里闪过浓浓的戾气。 黑袍的剑修抬起了头,狭长的眸子在阴影里涌动着暗红色的光芒。 燕容意的目光落在剑修拿的剑上。 半晌,他漆黑的发丝无风自动,哑着嗓子低吼:珞瑜! 燕师兄。珞瑜甩了甩剑尖上的血,抬手摘下了兜帽,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庞遍布阴狠,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寻到蜚廉的但是多谢,蜚廉之羽,我收下了。 你休想!燕容意抬脚狠狠踢向巴蛇的眼睛,继而在巨蟒的悲鸣声中,化为血色的光,一瞬间出现在珞瑜身后。 承影剑剑身上闪动着血光,无数银白色的剑影环绕在他周身,不断地向珞瑜袭去。 他呼吸急促,怒不可支,几乎无法控制住心头暴虐的杀意。 于是更多锋利的剑影出现在了半空中,寒芒四射的剑尖齐齐指向了珞瑜 珞瑜自顾不暇,却毫不畏惧,他以剑直天,不过瞬息,紫色的天雷便从天而降,以摧枯拉朽之势,向燕容意劈来 天道! 因为燕容意是反派,所以不被天道所容! 哪怕主角不是他的对手,天道也不许他出手! 燕容意想通这一点后,悲愤地扬起头,艳丽的眉宇间,戾气横生。 天道不公!他手执承影剑,悍然迎上天雷。 轰! 血红色的身影和淡紫色的闪电狠狠撞击在一起,沉闷的声响震得所有灵兽匍匐在了地上。 珞瑜捂着心口,后退数步,见燕容意还在空中咬牙支撑,眼底划过一道暗芒,在第二道天雷劈下来的刹那,提剑而上 珞瑜!燕容意手中的承影剑抵抗着天雷,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躲过这一剑,只能死死盯着不断向自己靠近的芙蓉剑,心里除了愤怒以外,皆是不甘。 反派,反派 凭什么他是反派! 而珞瑜眼底迸发出了奸计得逞的兴奋光芒。 千万年过去了 终于终于! 燕容意终于要死在他的手里了! 可就在剑尖即将刺入燕容意心口的刹那,受伤的蜚廉腾空而起,用尽最后的力气挡在了他的身前。 剑尖入肉,带起一连串沉闷的声响。 珞瑜恨燕容意至深,这一剑,不仅刺穿了蜚廉的胸膛,还堪堪刺破了燕容意胸前的皮肤。 一个时辰的禁制,恰在此刻过去了。 东方羽!燕容意顾不上自己胸前的伤口,瞳孔狠狠一缩,抱住了浑身是血的东方羽。 滚烫的血在他指尖不断地跌落,灵气争先恐后地奔离出东方羽的身体。 你燕容意喉头涌起一阵腥甜,失去意识之前,听到了珞瑜得意的大笑。 燕容意,你可知蜚廉的心头血有剧毒? 真是有意思,关凤阁的大师兄居然是蜚廉。 你说,这个消息令人震惊,还是你杀了东方羽更令人震惊呢? 珞瑜再次握住芙蓉剑,俯身向坠落的燕容意刺去,灵兽森林的另一侧突然爆发出了如海浪般的剑气。 他堪堪稳住身形,犹豫再三,还是不甘心地收住了剑势。 哼,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救得了你!珞瑜裹住漆黑的长袍,犹如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这一章我发不出去!!! 第47章 自半空中坠落而下,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 燕容意眼前阵阵发黑,瘫在地上,一时间竟然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倒是东方羽,心口被贯穿,咳出几口血以后,居然还有力气爬起来,艰难地挪到他身边:燕道友 关凤阁的大师兄勾起唇角,从怀里取出一片青色的羽毛:我最后一刻变回了人形,珞瑜珞瑜这辈子都别想得到蜚廉之羽。 燕容意: 燕容意一时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为什么要替我挡下那一剑? 燕道友咳咳东方羽捂着嘴,轻声解释,燕道友在一个时辰之内,为我护法,抵挡住了灵兽森林内的灵兽,我自然要要报答 东方羽说着说着,咳出了更多的血,身上青色的长袍更是被鲜血所覆盖。 燕容意想劝他莫要再多言,可他自身难保,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有气无力地摇头,寄希望于东方羽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就因为天道说他是反派,便是天雷都与他过不去,谁都不劈,独独劈他。 可笑,可叹。 前几任穿越者也是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眼睛的吗? 燕容意在弥留之际,用尽全身的力气,对东方羽说:师父我师父 东方羽愣了愣,苦笑:我自身难保,如何帮你寻到承影尊者? 不不是燕容意唇角滚落一串泛着黑气的血液,痛苦又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 他不是想见承影尊者。 他只怕凌九深接受不了这个结局 也不甘心离开这具身体。 纵使他不是燕容意,依旧舍不得凌九深。 他的师父 微风拂过,胸口流血的东方羽慢慢坐直了身子,将手艰难地伸到燕容意面前:燕道友,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只有只有出此下策 话音未落,无数青色的光影盘旋着落在了燕容意的身上,仿佛是细密的网,将他笼罩,继而将他吞没。 微风拂过,燕容意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而做完这一切的东方羽,口吐鲜血不止,颓然瘫倒在他身旁,头歪向一旁,彻底失去了意识。 又过了一会儿,凌厉的剑意铺天盖地的从森林边缘压过来,紧随而来的,是无数高声鸣叫的白鹤。 大师兄!关凤阁的弟子于白鹤之上,瞧见东方羽的惨状,大惊失色,纷纷自白鹤之上跃下,哭着扑过去,大师兄大师兄!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46) 阁老,快救救大师兄! 身着青衣,端坐在白鹤脊背之上的关凤阁阁老睁开了双眼:都让开! 关凤阁弟子立刻规规矩矩地散开。 阁老腾空而起,如苍鹰,张开了矫健强劲的双翼,落于东方羽身旁,手指在其身上轻点了几下,继而厉声喊:快,把他抬上白鹤,回关凤阁! 关凤阁的弟子连忙擦干眼泪,急匆匆地抬起东方羽,快步向白鹤跑去。 而留在原地的关凤阁阁老,面色凝重地伸手,用手指沾了沾地上已经干涸的血泊,片刻倏地起身,满脸激动:此地有生人的气息,东方羽身上的伤痕依稀可以辨出浮山剑法的痕迹浮山派是浮山派的剑修伤了他! 爬上白鹤脊背的关凤阁弟子,闻言,齐齐怔住,继而互相对视一眼,有人耐不住喊道:燕容意他们的大师兄燕容意不是入魔了吗?肯定是他! 很快就有人附和:十五年前,忘忧谷的弟子也死在了燕容意的手上,世人都说他们之间有私仇,可今日,与他关系不错的大师兄惨遭毒手,说明此人定是入魔已久,杀人如麻阁老,我们得为大师兄讨回公道啊! 那个来我们关凤阁游学的浮山派弟子呢?我们的大师兄被他的大师兄伤成这样,他还好意思待在我们关凤阁内吗? 王小二呢,你们谁见到王小二了? 王小二不见了。 阁老!关凤阁的弟子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他们在阁老身后接二连三地跪下:请阁老为大师兄做主! 漆黑的夜空,群星闪烁。 关凤阁的阁老抬起头,望着在白鹤背上呼吸微弱的东方羽,颤抖着手,吹响引兽哨,释放出了身体里的灵兽。 无数雪白的苍鹰出现在关凤阁弟子面前,不断发出悲怆的鸣叫。 阁老!关凤阁的弟子见状,纷纷捏住引兽哨。 或高或低的哨声汇聚成一曲悲伤的离歌。 无数雪白的灵兽飞向天际。 将关凤阁弟子心中的恨意,传递向了四面八方。 而在此刻,风忽而停止。 裹在黑色道袍里的身影撕裂了空间,陡然出现在半空中。 关凤阁阁老释放出的苍鹰首当其冲,在凌冽的剑意里,发出了凄厉的哀鸣。 阁老!关凤阁的弟子见状,纷纷转身,咬牙再次吹响引兽哨,以对抗宛若实质的剑气。 尊者,此举何意?!阁老单膝跪地,口吐鲜血,浮山派的弟子害我亲传弟子,您您非但不给我们一个解释,还要杀人灭口吗? 凌九深闻若未闻,他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银色的长发被风吹得散开,像浮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他眼里是混沌的白,缓缓落于血泊之上,在感受到燕容意的气息后,衣衫无风自动:我徒弟呢? 尊者尊者!无形的威压加深,无数关凤阁的弟子吐血晕倒,最后只剩阁老苦苦支撑,尊者,吾等来时,只见东方羽身受重伤,晕倒在池边而他身上的伤痕,尊者也看出来了吧? 那是浮山派的剑修才能造成的剑伤! 尊者,浮山弟子燕容意谋害忘忧谷的鬼修,您不以为意,如今,害我关凤阁的亲传弟子,您还要包庇吗?! 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凌九深沉默不语,垂眸望着地上的干涸的血迹,仿佛成了一尊雕像。 尊者!阁老痛心疾首,跪在地上,深深匍匐下去,我派与世无争多年,从不主动参与各派之间的纷争,如今弟子受难,不可坐视不管,还请尊者见谅,日后 阁老狠下心,一字一顿道:日后,若尊者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关凤阁必定与浮山派不死不休! 几声嘹亮的兽鸣过后,关凤阁的白鹤消失在了天边。 凌九深捂着心口落于地面,注视着干涸的血泊,几乎站不稳。 容意 凌九深元神受损,为了不被燕容意瞧出端倪,不得已之下,独自离去。 他原以为在关凤阁中,燕容意不管闹出多大的乱子,性命也会无忧,谁曾想,不过短短几日,他的魂灯再次摇摇欲熄起来。 容意容意!凌九深痛苦地喃喃,修长的手扶住额头,风雪在他周身飞速旋转,似潮水一般的威压轰然四散,惊动了隐藏在树林中的灵兽,也影响到了飞远的白鹤。 关凤阁的弟子们自昏迷中醒来,拽着白鹤的羽毛,生怕被狂风吹飞。 关凤阁的阁老勉力起身,再次释放出苍鹰:都抓稳了! 然后转头,望向狂风的中心,痛苦地闭上双眼:回到关凤阁以后,立刻向其他宗门送出密函,答应他们之前的邀请。 阁老!知晓内情的弟子仓惶抬头,阁老,此举此举不是和浮山派作对吗? 不是和浮山派作对。阁老等狂风刮过,重新坐于白鹤脊背之上,沉痛道,是和承影尊者作对。 和天下第一剑修,随时会飞升的凌九深作对。 关凤阁的弟子打了个寒颤:阁老 你不必再劝。阁老深深地叹息,仿佛一瞬间老了千百岁,承影尊者心系爱徒,已然疯魔,若是放任他继续下去,人世间哪里还有太平可言? 昨日是忘忧谷,今日是我关凤阁,再往后呢? 浮山派欺我关凤阁至此,先前几大宗门私下里商议的诛魔大典,就由我们关凤阁主办吧! 是!关凤阁的弟子含泪应下,等白鹤一落在关凤阁内,他们立刻踉跄着从白鹤的脊背上跳下,须臾,带着密函的鸾鸟,乘着夜风,飞向了四面八方。 而在灵兽森林里的凌九深,堪堪睁开了双眸:容意,你到底在 咔嚓。 静谧的池水边,忽然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脆响。 凌九深刀一般的目光立刻扫过去,只见茂密的草丛里,滚出一只胖乎乎的鸾鸟幼崽。 啾啾啾。幼鸟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才发现自己长了翅膀,胡乱扑腾起来。 嗯?凌九深蹙眉低头,心里划过一阵异样,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将幼鸟拎到了眼前。 时间回到燕容意刚在青光里消失的时候。 东方羽施展出来的秘法,源于蜚廉血脉中的传承,连东方羽自己都不知道结果如何,胡乱使出来以后,就陷入了昏迷。 而晕过去的燕容意则步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他像是清醒,又像是没有清醒,听见了百兽的鸣叫,最后还感受到了熟悉的剑意。 师父师父! 是师父啊! 他兴奋又激动地挣扎起来,意识渐渐回笼,发觉自己被困在一处狭窄而漆黑的空间里,登时奋力挣扎起来。 他也听见了关凤阁阁老的话。 日后,若尊者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关凤阁必定与浮山派不死不休! 别别别! 我可以解释师父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他一面心急于阁老发的毒誓,一面害怕凌九深对此话信以为真,急得满头大汗,干脆用力用头一顶,终于重见天日。 师父!燕容意激动地张嘴,来不及看自己身处何地,直接大叫出声,然后发出了一连串的鸟叫,啾啾啾! 燕容意: 燕容意:??? 燕容意惊恐地低头,看见一片红色的羽毛。 他再一回头,看见的还是支棱着的羽毛。 完了。 他绝望地大叫一声:啾! 然后被凌九深单手拎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_(:з」)_大纲是早就写好的,应该不会改 珞瑜后面会有交代的!! 最近比较忙,可能日6的话,这一段剧情看起来会快一点QAQ 感谢在20200505 21:10:24~20200506 21:1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one 7瓶;黛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四目相对,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鸾鸟的豆豆眼拼命地眨动,而凌九深漆黑的双眸中寒气四溢。 燕容意紧张地收拢了双翼,望着师父放大的俊脸,差点晕过去。 他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和师父近距离接触过呢! 燕容意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起来,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已经化身为鸟,难堪地撇开了头。 而凌九深蹙着眉,望着圆滚滚的鸾鸟幼崽,叹了口气。 鸾鸟为瑞兽,喜伴随晚霞飞舞,又因叫声悦耳,深受修士喜爱。 可刚出生就失去母亲的鸾鸟,如何在灵兽森林里活下去? 再说,这只鸾鸟 这只鸾鸟与其他鸾鸟不同,额心有一根长长的青色羽毛,就算能长大,鸾鸟的族群也不会接纳这样的幼崽。 所以凌九深为之叹息。 它却不知人间疾苦,扑腾着想要蹦到凌九深的肩膀上。 凌九深本想将其拂去,伸手时,指尖触碰到鸾鸟毛茸茸的羽毛,心尖忽而一麻,手指僵在半空中许久,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承影尊者乃世间之大能,心绪早已波澜不惊,如若这只是只普普通通的鸾鸟,他绝不会产生心悸的感觉。 难道说 凌九深猛地垂下眼帘,望着地上干涸的血,联想到失踪不见的徒弟,再偏头向鸾鸟望去,目光如炬 柔软而稚嫩的羽毛擦过了他的唇角,仿佛一个比微风还温柔的吻。 凌九深狠狠一震,眼底风霜尽退,唇边徐徐露出了笑意。 燕容意晕乎乎地团在师父的肩头,迎着风,舒展着羽毛,过了一会儿,猛地惊醒。 他怎么变成鸟了? 师父的承影剑呢? 燕容意整只鸟僵住了,迈着小爪子从凌九深的肩头一跃而下,然后栽进了漆黑的道袍。 凌九深再次将他拎起,锋利的眉好笑地挑起:不会飞? 燕容意: 燕容意急起来,扇着脆弱的翅膀,叫:啾啾啾。 师父,是我啊! 凌九深摊开掌心,让胖乎乎的鸾鸟在自己的掌心里团着,眼里闪过了一道难言的异色。 啾啾啾! 我怎么变成鸾鸟了? 啾啾啾! 承影剑,师父,您的承影剑呢! 啾啾啾! 师父,是珞瑜伤的东方羽,不是我! 燕容意叫得口干舌燥,一屁股坐在凌九深的掌心里,头顶上的青色羽毛随着风一晃又一晃。 凌九深若有所思地伸出一根手指,将他头顶的羽毛轻轻按下,又在燕容意蹦起来以前,松开了手。 啾啾啾! 师父,剑剑啊! 燕容意变成了鸟,无法掐剑诀,自然也无法控制承影剑。 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敢想象承影剑被其他人拾到的场面。 那是师父的本命飞剑,怎容他人玷污? 他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像燕容意了,对待凌九深,也没了先前身为穿越者的隔阂。 凌九深虽然听不懂鸾鸟在说些什么,却能猜到,自己心中所系的徒弟在乎什么。 于是他闭上眼睛,低声说:剑来! 树林里涌起阵阵波涛,承影剑拔地而起,带着凌冽的剑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承影尊者伸手握住剑身,顺着承影剑飞来的方向看去:原来在你的蛋壳旁边。 啾啾啾! 对啊对啊,师父,你是不是猜到我是谁了? 承影尊者在燕容意殷切的目光里,皱眉思索:我已经把本命飞剑交与了容意,容意又怎么会将其扔在地上呢? 啾啾啾! 因为我变成鸟了啊! 难道,凌九深望着不停鼓动双翼的鸾鸟,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难道你与我浮山派 啾啾啾! 没错,我就是浮山派的大师兄,您的徒儿,燕容意啊! 难道你与我浮山派有缘?凌九深强压下唇角的笑意,把僵住的鸾鸟塞进了袖笼,既然有缘,我便带你回浮山。 燕容意: 燕容意失魂落魄地栽倒在袖笼深处,失望之余,还有不满。 师父认不出他来就算了,怎么这就要回浮山了? 如此轻易地相信关凤阁阁老的话,如果以后他能变回来,还能继续当承影尊者的徒弟吗? 难道连师父也是被剧情操纵的傀儡? 燕容意如坠冰窖。 自他发现自己穿越,且身为《攻略》中的反派后,还从未如此绝望过。 因为凌九深相信他。 不管燕容意的躯体被穿越了多少次,逼不得已走了多少剧情,凌九深都未放弃过他。 可如今,世界上最后一个相信他的人也失望了。 燕容意跌坐在凌九深冰凉的袖笼里,用单薄的双翼抱着圆滚滚的身体,发出了几声失落的鸣叫。 与此同时,身处关凤镇的珞瑜,正得意洋洋地观赏着掌心里的青色羽毛:有蜚廉之羽在手,日后还有谁能奈何我?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47) 趴在床边的黑雾连打了十几个嗝,懒洋洋地嘀咕:我劝你早些炼制蜚廉之羽。东方羽重伤昏迷,生死难料,可若是他命大,清醒过来,肯定会说出事情的真相。到那时,剧情彻底崩坏,连天道都救不了你。 不会。珞瑜对自己的剑术有信心,那一剑就算没要了他的命,关凤阁的阁老想要救他,也得耗上百年不过,在今日之前,我还真没想到,关凤阁的大师兄,居然是灵兽幻化而成的。 珞瑜眼底闪过一道阴毒的光:退一万步讲,如若东方羽真的醒了,我就把他是蜚廉的消息放出去,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自有各路觊觎蜚廉之人去关凤阁讨说法。 灵兽幻化成人不稀奇,可若是此人已经成了大宗门的大师兄,就是祸患了啊。 你的坏主意可真多。黑雾艰难地飘到珞瑜身旁,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嗝。 珞瑜厌弃地偏开头:你吃了谁,撑成这样? 我没吃人。黑雾冷哼,不过是些灵兽罢了,聊胜于无。 继而催促他赶紧炼制蜚廉之羽。 现在虽无人怀疑你,可若是蜚廉之羽在你手中的消息传出去关凤阁绝对会发现你与东方羽受伤之事脱不开干系,凌九深更是不会放过你! 好了好了,我这就炼制蜚廉之羽,别废话了。珞瑜不耐烦地将芙蓉剑从剑丸中释放出来的刹那,忽听黑雾尖叫起来,不对! 什么不对? 这不是蜚廉之羽!黑雾剧烈地滚动起来,继而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好你个东方羽好你个燕容意! 这是假羽! 什么?!珞瑜的神情猛地僵住,不可置信地将青色的羽毛从桌上拎起,然后释放出灵气,掐诀狠狠地炼制了许久,青色的羽毛非但没有融入芙蓉剑,颜色还愈发艳丽了。 果然是假羽。 那真羽呢?珞瑜捏剑的手因为愤怒,不断地颤抖,真羽还在东方羽身上,还是被燕容意拿走了? 黑雾没法回答珞瑜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生死存亡之际,是谁动了手脚。 门外传来了沉闷的声响。 但这一回不再是忘水和莲雨,而是急匆匆赶来的白霜。 珞瑜阴沉着脸站在门前,垂眸听着门外的响动,直到听到白霜惊慌失措地叫了声师兄后,唇角才再次勾起。 风尘仆仆的白霜跪在凌乱的卧房里,望着两根散落在地上的手指,面色苍白,颤抖的手臂伸过去,又缩了回来。 不,那不是忘水的手指。 他绝望地想。 忘水师兄那么厉害,怎么会被人砍断手指,消失在客栈里了呢? 师兄忘水师兄!白霜痛苦地抱住了头,为什么 他踉跄着起身,不慎撞到椅子,差点跌跪回去。 也正是这么一撞,让白霜看见了挂在椅边的一条不起眼的红色布条。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颜色白霜熟悉得不能更熟悉。 浮山上下,只有那一个人穿红色的道袍。 但白霜不相信事实,他固执地伸手,将布条从椅边取下,在看见布条上闪过金色流光的道文后,眼前一黑,彻彻底底地跪在了地上。 燕师兄不会的,绝不会是白霜无助的喃喃淹没在了窗外的喧嚣声里。 而白霜口中的燕容意,在凌九深的袖笼里滚了两圈,就再次被师父拎了起来。 眼前是无比熟悉的浮山派的一切,连洞府都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你尚不会飞,就与我住在一处吧。凌九深的声音从燕容意的头顶传来,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揶揄,那边的竹屋,你也可以去。 话音刚落,红色的鸾鸟就歪着脑袋,气愤地将他的指尖啄开了。 那是他的竹屋,凭什么许一只鸟去? 难道他在凌九深的眼里,和鸟差不多? 凌九深眼底笑意渐浓,曲起手指弹鸾鸟脑门上的青色羽毛,见他因为站不稳,重新跌回自己的掌心,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一笑,先是气得燕容意眼前一阵阵发黑,继而怔住,豆豆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凌九深唇角如春风般温暖的笑意。 他发现,师父在鸾鸟面前,和在自己面前,是不一样的。 那双记忆中时常积雪弥漫的眸子里,冰消雪融,温柔的目光好似春水,波光粼粼。 你且住着,待为师的徒儿回来 燕容意的思绪被凌九深的话吸引,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在凌九深眼里,他到底 师尊! 师尊! 两声焦急的呼唤打断了凌九深的话。 一袭黑色劲装的殷勤和满头大汗的白霜打了个照面。 他们对视一眼,齐刷刷地跪在凌九深面前。 殷勤双手奉上血红色的战帖:师尊,关凤阁因东方羽重伤不醒的缘故,联合了数十宗门,要开诛魔大会,讨伐燕师兄! 白霜则颤抖着举起裹着断指的红色绸布,哽咽道:师尊,忘水师兄下落不明,只留只留下 寒风拂过,红色的布飘飘悠悠地落在凌九深的脚边,红布下的苍白断指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6 21:10:07~20200507 23:4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lack布莱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几天之前。 忘水抚摸着手里的骨剑,眼底划过浓浓的厌恶:罢了,像你这种将姐姐的尸骨当材料炼制本命飞剑的蠢货能伤到他就怪了。 莲雨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你你胡说! 那怎么可能是她姐姐的尸骨呢? 莲雨想起在悬崖下看见的魔物,不由自主地反胃。 她的姐姐,是浮山派的剑修,或许再过几年,就能脱下身上蓝色的道袍,披上代表着荣耀的白袍,未来甚至有可能成为执法者! 她的姐姐才不会是魔物! 不会的不会的!莲雨瞪圆了眼睛,神情空洞地喃喃,你在骗我。 你肯定是在骗我! 忘水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握着骨剑,挑起莲雨的下巴,凝视着崩溃的少女,半晌忽而笑起来:你已经发现了吧? 莲雨浑身一个激灵,呆滞的眼睛里滚过了浓浓的惊骇:你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我听不懂! 她抱住了自己的头,宛若被烫熟的虾,手脚蜷缩在胸前,抖个不停:你骗我,你肯定是在骗我! 让我猜猜,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忘水闻若未闻,抬手给自己倒了一碗茶,蹙眉细细地思索,是不是在割下脊椎骨的时候? 你叛出浮山派,不是为了向燕师兄报仇,而是怕亲姐姐化身魔物的事情败露,大家怀疑你是魔修吧? 你为了自己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宁愿让燕师兄受千夫所指,也不肯说出真相,这样就算叛出了浮山派,世人也是心疼你居多,不是吗? 忘水说完,莲雨已是泪流满面。 真相是残酷的。 那日,莲雨御剑飞下山崖,跪在魔物的尸首旁,悲痛欲绝。 她恨不能将害死姐姐的魔物碎尸万段,可她知道,真正害死姐姐的人,是浮山派的大师兄,燕容意。 燕容意燕容意!莲雨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剑插进魔物的脊背。 腐烂的肉碎裂开来,肮脏的血染黑了地上的积雪,莲雨崩溃地大叫,松开手中的剑,冲到一旁干呕。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莲雨眼前朦胧一片。 姐姐被这么恶心的魔物吞噬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 莲雨想象不出来,也不敢想。 她捂着嘴,踉跄起身,走到魔物身旁,闷着一口气将脊椎骨剥离出来,然而还不等她松一口气,目光就凝结在了脊椎骨的末端那里有一块青黑色的印记。 哐当! 莲雨手里的剑跌在了满是血污的冰上。 她一步一步向后退去,最后狼狈地跌坐在雪地里,眼底盘旋起浓浓的恐惧,犹如惊涛骇浪,将仅存的神志,全部淹没。 她用颤抖的手捂住脸,在察觉到冰冷的湿意时,惊恐地尖叫起来。 是血,是血! 魔物的血! 不,不是魔物。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莲雾很小的时候,脊椎受过伤,不良于行,幸得仙人出手,才恢复正常。 只是神丹妙药也无法抹去当年留下的伤痕。 这不是魔物。 是、是是她的姐姐! 不会的,不会的!莲雨疯狂地摇着头,下巴被锋利的骨剑划破,鲜红的血染红了衣襟,我姐姐才不是魔修! 忘水不欲和自欺欺人的莲雨多说,丢下骨剑,重新拿起了茶碗。 这种人有什么好可怜的呢? 忘水在心底冷笑,明知莲雾是魔修的情况下,莲雨还将一切归结于燕师兄,有如今的下场,实属活该。 我之前就说过,别让我再碰到你。忘水头疼地捏着眉心,自言自语,在浮山上装模作样已经很累了,你为什么还要来烦我呢? 你你为什么不让我杀燕容意?抽泣的莲雨,颤颤巍巍地问,你是魔修吗? 忘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好笑地摇头:怎么,我是魔修,就该杀了燕容意? 可可燕容意也是魔修。 为什么说他是魔修? 就算没有我姐姐的事,之前的事呢?莲雨激动得满面通红,她像是在为自己诬陷燕容意寻找借口,眼里迸发出了光,忘忧谷死的那些弟子,难道不是他杀的吗? 别自欺欺人了。忘水的话宛若一盆冷水,从莲雨的头上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就算他真的是魔修,也真的杀害了忘忧谷的弟子,你姐姐也变成了魔物。 莲雨浑身一震,面上血色尽褪。 忘水冷笑着继续说下去:把亲姐姐的脊椎骨炼制成了本命飞剑的人,也是你自己。 啊!莲雨再次捂着耳朵,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别说了,别说了! 我真的很烦你们这些蠢货。忘水见状,轻叹一口气,要是有一剑杀了燕师兄的本事也就罢了。偏偏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燕师兄呢? 你知道我年年在浮山上看着你们,有多恶心吗? 可是恶心也不能下手,还得装出表率的模样,真是令人烦躁啊!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莲雨的嗓音渐渐低沉下去,眼神也空洞了。 忘水的一声闭嘴尚未说出口,房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逍遥剑伴随着淡紫色的闪电,出现在了他的掌心里。 是你?汹涌的剑意撩起了忘水的衣摆,他紧绷的神情没有丝毫放松,你怎么会在这里? 珞瑜笑而不语,先仔仔细细将蜷缩在角落里的莲雨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才啧啧摇头:我住在隔壁,听见门外有声音,无意中瞧了一眼,看见你的脸的时候,还以为是眼花呢! 咱们浮山派长老们最喜欢的弟子,忘水,怎么会如此粗鲁地拎着一个女修的衣领呢? 忘水眉心微蹙: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继而暗暗戒备。 他猜出了当年莲雾的事情有猫腻,那么,在各位长老面前说燕容意勾连魔修的珞瑜,立场就很奇怪了。 没什么。珞瑜轻抚着芙蓉剑的剑身,笑眯眯地说,就是想到了个好法子,要借你们的一样东西用用。 借什么?忘水手中的逍遥剑发出了低低的剑啸。 借珞瑜果然飞身袭来,借你们的命一用! 忘水坦然迎上,联想到莲雨之事,了然地勾起唇角:又想嫁祸到燕师兄头上? 珞瑜看着面前漂亮得宛如女人一般的剑修,大大方方地承认:自然当年莲雾的事,你也猜到真相了吧? 忘水挡住横在面前的芙蓉剑,目光微沉。 承影尊者的第二个徒弟,剑术仅此于浮山派的大师兄,燕容意。 怪不得你要拎着莲雨的衣领珞瑜后退半步,甩着手腕,恍然大悟,她是不是也发现了自己手中的骨剑,是用亲姐姐的骸骨炼制的? 莲雨听了珞瑜的话,又发出了一声崩溃的嚎叫。 你果然知道。忘水掌心里传来闪电噼里啪啦的脆响,厉声质问,珞瑜,你拜入我浮山派,到底想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做承影尊者的徒弟啊。珞瑜轻松挡下忘水的奋力一击,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在他耳畔笑吟吟地呢喃,还有为了要燕容意的命! 忘水的瞳孔猛地一缩,横剑挡在身前,却还是被凛冽的剑气震退了数十步。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48) 唔缩在床上的莲雨忽然发出了痛苦的喘息。 忘水循声望去,见到了此生所见最可怕的景象一团黑色的宛如流水的雾气,正顺着莲雨的眼眶往身体里涌去。 她的双手宛若两枝干枯的树杈,横斜着探向天空,在狂风中胡乱摆动,起初还能发出声音,待黑雾钻入口中后,就痛苦地栽倒在了床上,五指无力地在被单上划出一道又一道可怖的痕迹。 很快,莲雨不动了。 黑色的雾气彻底钻进了她的身体,空气中弥漫起类似于野兽啃噬猎物的咀嚼声。 有什么东西在莲雨的身体里游走,不断地将她的皮肉顶起,所到之处,尽剩皮囊,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莲雨就成了一张连骨头都不剩的人皮,而钻进她身体里的黑色雾气又如流水般,从空洞洞的眼眶里流出来。 你竟然不救她?珞瑜抱着剑,显然早已见惯黑雾的所作所为,神情自然地问,忘水,我可记得,你是浮山派里除了燕容意,最受欢迎的师兄啊。 一个蠢货罢了。忘水苍白的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我为什么要救他? 言罢,抬眼望向珞瑜,捏紧了手中的剑。 这才是真正的忘水,厌恶了仁义道德,厌恶了自己披了多年的好师兄的假皮囊,内里冷淡得连人命都不在乎。 啧啧。珞瑜摇着头,自言自语,你的性格真合我的口味,若不是罢了,你还是老老实实把命给我吧。 你也知道,自己打不过我,不是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忘水提剑化为一道流光,再次扑向珞瑜。 不自量力。珞瑜不耐烦地挡下剑势,再无耐心与他周璇,周身剑意四起,白袍无风自动,不给忘水任何反应的机会,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再见了。 忘水毫无血色的面上涌起了浓浓的惊骇,在珞瑜的剑闪入后心的刹那,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出的扭曲姿势,硬生生转过上半身。 要我死?忘水双目血红,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你也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珞瑜头皮一麻,想到了什么,来不及抽身,剧烈的气浪轰然来到面前! 砰! 该死!千钧一发之际,黑雾猛地膨胀,罩住了卧房。 一切都静止了,除了珞瑜。 他跌落在地上,满身是血,狼狈地爬到床边:咳咳咳咳,居然居然自爆 还好我吃了莲雨,要不然,根本救不了你!黑雾气急败坏地飞到他身边,你怎么不小心一点? 谁知道他会自爆?珞瑜阴沉着脸回头,见地上散落着断指,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有断指就好。 有断指,就能嫁祸燕容意。 珞瑜从储物囊中取出一角暗红色的道袍,随手丢在地上:燕容意,你担得起杀害忘水的罪名吗? 风呼啸而过,吹散化为尘埃的忘水与莲雨。 几日后,浮山派,承影尊者的洞府门前,团在凌九深肩头的鸾鸟,因为红布中的断指,猛地抬起双翼,发出了尖锐的悲鸣。 第50章 恳请师尊白霜跪拜在凌九深面前,颤声道,恳请师尊准许我去看看忘水师兄的魂灯。 浮山弟子的魂灯由专门的长老看守,没有特殊情况,连白袍弟子都不允许擅入。 化身为鸾鸟的燕容意焦急地望向师父。 他怕凌九深不答应,更怕看了忘水的魂灯,自己无法接受残酷的真相。 若是忘水死了 燕容意将小小的脑袋搭在凌九深的肩头,眼里滑落下悲伤的泪。 忘水为何会去他住过的客栈? 就是为了帮他照顾莲雨啊! 现下可好,不仅莲雨不见了,连忘水都凶多吉少。 剧情,该死的剧情! 燕容意恨得浑身发抖,要是不去走劳什子剧情多好? 他宁愿自己背负骂名,也而不愿相信自己的师弟们因为他,化为剧情中提都不会提到的炮灰。 凌九深察觉到颈窝里有微凉的水意,心思微动,伸手将肩头的鸟抓到掌心。 鸾鸟发出有气无力的悲鸣。 去吧。他望着鸾鸟,话却是对着白霜说的。 多谢师尊成全。白霜擦干眼泪,见凌九深掌心里多了只火红的小鸟,强笑着起身:师尊,这是哪里来的鸾鸟?咱们浮山上的仙鹤霸道,这么小的鸾鸟要是到处乱飞,肯定会受欺负。 一直安安静静窝在洞府门前,不敢说话的仙鹤听了,不服气地反驳:谁会欺负一只小鸟? 是啊,是啊,它连话都不会说! 开了灵智的仙鹤口吐人言,随风翩翩飞舞:尊者的鸾鸟,我等必当尽心竭力爱护! 白霜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他心里惦记着忘水,和承影尊者行礼后,急匆匆地赶去看魂灯了。 雪花飞舞,沉默宛若冰冷而华美的丝绸,静悄悄地将他们包裹在内。 燕容意强打起精神,坐在凌九深的掌心里,打量殷勤。 他这位修无情道的师弟话总是很少,哪怕在尊者面前,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殷勤不主动开口,凌九深就更不可能主动开口了。 冰冷的雪花落在燕容意红色的羽毛上,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然后身子一轻,被凌九深拎到了袖口边。他以为师父又要把自己塞进袖笼,安稳得悬在半空中,一身羽毛被风吹得蓬松起来,仿佛一颗红色的毛球,晃来晃去。 但是凌九深并没有将燕容意塞进袖笼,而是坦然自若地将他放在了领口,贴近皮肤的地方。 温热的触感袭来,燕容意整只鸟砰得一声炸成了团。 这这要是没变成鸟,就是和师父肌肤相亲啊!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啾啾啾!他慌里慌张地扇着翅膀,试图从师父的衣领里挣脱,可是凌九深伸出一根手指,就将他轻而易举地按了回去。 燕容意只好费力地蹬着漆黑的道袍,尽量将身体支棱在凌九深的衣服外。 凌九深暗暗好笑,又去摸他头顶上的青色羽毛。 他呢?冷不丁的,殷勤忽而开口。 气氛瞬间凝滞下来,连天色都顺势阴暗下来,风雪犹如蒙蒙的雾气,围着他们盘旋。 先前飞起的仙鹤不知去了何处,风中依稀有几声鸟类鼓动双翼的闷响。 凌九深缓缓垂下了手,开口前,透明的冰晶一路蔓延到了殷勤脚下。 殷勤恍若未觉,跪在地上,仿佛感受不到膝盖传来的刺骨寒意,平静地问:他呢? 他们谁都没有说出燕容意的名字,却又心知肚明。 殷勤之所以修无情道,就是因为撞破了凌九深对徒弟的私情。 那个比蜻蜓点水还轻柔的吻,在殷勤眼里,不亚于天雷。 可殷勤和凌九深之间的针锋相对,燕容意一无所知。 他被冻得打了一个寒颤,又一个寒颤,等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的时候,翅膀尖都被冻住了。 燕容意扑腾着挂在凌九深的衣领上,纳闷地望着殷勤,又去看面无表情的凌九深。 怎么怎么有点怪怪的? 但他并没有把怪异的氛围往凌九深身上想。 在燕容意眼里,他的师父是天下第一剑修,亦是天底下对他最好的人。 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肖想,师父会趁自己醉酒,偷偷落下一个吻。 怎么可能呢? 承影尊者刚正不阿,完美无缺,是当世修士之典范,断然做不出如此不堪的举动。 气氛越来越僵,燕容意也越来越困惑。 他连他们口中的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呢! 难道师父和殷勤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燕容意忽而一惊,难道是他魔修的身份暴露了? 不,不会。 燕容意暗自摇头,他从穿越至今,只走了两条剧情,且剧情都和他的身份无关,应该不会暴露。 难道师父和殷勤在说珞瑜? 正当燕容意满腹狐疑无处排解时,凌九深终于开口了:他无事。 殷勤默不作声地从地上起身,将战帖递于凌九深,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燕容意:??? 等着听八卦的燕容意一脸茫然。 这就结束了? 好歹多说一句话啊! 他望着殷勤的背影啾啾叫了两声,脑门上忽然出现一只冰凉的大手,毫不留情地将他圆滚滚的身子压进了衣领。 叫什么叫?凌九深琥珀色的眸子垂下来,望着支棱在衣领外的一缕红色羽毛,勾起了唇角,你又不会飞,难道还想追上去? 燕容意: 差点忘了,他现在是只鸟。 学飞的事暂且按下不表,燕容意被凌九深带回洞府后,迈着两只小短腿,在洞府门前徘徊不前。 他担心忘水,也怕真的出事,白霜禁不住打击,和当初的莲雨一样,叛出浮山派。 燕容意心里更多的情绪是不甘心。 他如何甘心? 若是没有《攻略》,若是不走剧情,他如今还在原来的世界里,过着或平凡或精彩的人生。 但是命运偏偏让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起初燕容意置身事外,是因为,他将自己当成一个外人,随时可以抽身,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可随着与剧情中的人物接触日渐变深,他发现,哪怕是《攻略》中未提及的炮火,都是实实在在活在他面前,有血有肉的人。 他们会哭,会笑,会流泪,会崩溃。 他们和他没有任何分别。 小小一团鸾鸟幼崽团在洞府门前,像一小点跳动的火苗。 狂风吹乱了他的羽毛,让他无法站稳,在地上狼狈地打滚,他却一次又一次固执地爬起,望着无尽的风雪,怀着一线希望,静静地等待着。 凌九深坐在蒲团之上,目光古波不惊。 凌九深创立了浮山派,早已有通天之能。 在白霜跪下的刹那,他便已探查到忘水的魂灯熄灭了。 凌九深闭上双眼,无声地叹息。 燕容意的期待,终究 风里忽然传来剑啸。 团在洞府门前的鸾鸟瞬间精神,蹦蹦跳跳地往前挪,可来人却不是他期盼的白霜,而是来猫哭老鼠的珞瑜。 燕容意缓缓停下了脚步,仰起头,望着这位前几日意欲杀他而后快的主角,心里翻江倒海,涌起的全是恨意。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忘水,为了白霜,为了殷勤,为了 他也不知心中的恨意从何而来,那些冰冷而恐怖的感情在他的血脉里流淌。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不同的声音在燕容意的耳畔炸响,宛若天边的闷雷滚滚。 他们是他曾经熟悉的师弟师妹,是他在修行道路上遇到的挚友,是还是他自己。 火红的鸾鸟痉挛着跌在雪地里,珞瑜诧异地驻足,还没看清红色的羽毛下究竟是何物,天上就劈下了手腕粗的闪电。 轰! 饶是被天道眷顾的主角,遇到天道降雷,也只能暂避锋芒。 而蜷缩在地上的燕容意茫然地仰起头,电光所到之处,皆是熟悉的黑色。 师父。 师父帮他挡下了天雷。 燕容意的瞳孔狠狠一缩,注视着凌九深唇角滚下的细细血线,心中的怒意彻底爆发。 稚嫩的鸾鸟腾空而起,一头扎进了闪电。 容意!凌九深的惊呼淹没在了更多的雷电中。 不是一道闪电,而是无数刺眼的闪电,化身张牙舞爪的巨龙,呼啸着冲下来。 常年被积雪笼罩的浮山派彻底被淡紫色的雷电映亮了,每一位弟子都停下了手中所做之事,惊慌地躲避着天雷。 而距离浮山派千里之外的各大宗门弟子长老,甚至是宗主,都乘坐宝器飞到了半空中,目瞪口呆地望着浮山。 有人喃喃自语:难道是承影尊者飞升了? 又有人反驳:不会。若是凌九深飞升,为何寻不到承影剑的踪影? 那人只好再问:浮山派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至于浮山之上 凌九深在燕容意飞出的刹那,腾空而起。 可羽翼赤红的鸾鸟已经在耀眼的光里舒展开了双翼,身形无限延长,隐隐幻化出了人形。 凌九深眼底闪过一丝狂喜,却不想,不过瞬息,人形又缩了回来,化身为鸾鸟,重重地跌落在他的怀里。 小小的鸾鸟长大了,羽翼丰满绚烂,唯独额上长长的青色长羽没有任何改变。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珞瑜压根没看见闪电中一晃而过的人影,只看见了凌九深怀里的鸾鸟,便将漫天电光当做灵兽开智的天劫,不以为意:师父。 凌九深定定地注视着怀里的鸾鸟,恍若未闻。 跪在地上的珞瑜不爽地撇了撇嘴,轻咳一声:师父! 凌九深像是刚发现面前还有一个人,淡漠的眸子转过去,目光锋利如刀。 珞瑜头皮一阵发麻,攥着拳头,咬牙道:师父忘水师弟的魂灯已经熄灭了。 各派将于十日后聚于浮山镇,商议举办诛魔大会之事。 凌九深的唇紧抿着,满心满眼只有怀里的鸾鸟。 珞瑜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却没忘心里去,他起身,跟在承影尊者身后,伸手摸鸾鸟在风中微微颤动的快要拖到地上的尾羽:师父,这是 珞瑜愉悦的调侃戛然而止。 砰。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49) 有什么东西坠落在了雪地里。 珞瑜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半晌,跌跪在地上。 他死死咬着牙关,佝偻在承影尊者面前,浑身颤抖。 而他眼前,自己的断臂已经快要被风雪埋葬了。 你用哪只手碰了他?凌九深仿佛与珞瑜闲聊家常,语气随意,苍白的手指在他另一只胳膊上点了点。 砰。 这只胳膊也应声而断。 薄薄的冰刀切断珞瑜的臂膀后,并没有离去,而是附着在伤口上,冻住了汹涌奔流的鲜血。 凌九深不愿珞瑜的血弄脏自己的洞府。 眼前腾起一片又一片黑雾的珞瑜已经顾不上断臂是否能接回,因为他脑海里传来了黑雾惊慌失措的叫喊。 剧情出现重大漏洞! 警告,剧情出现重大漏洞! 再次警告,再次警告!反派出现异常举动,请主角妥善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按时间线可以分为两个部分,目前是从第二个部分的内容开始写的_(:з」)_ 往后看,有第一部 分对比,肯定会觉得现在都还好。。。 第51章 所谓剧情,既是故事中的人物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的命运。 哪怕得知了前情,预判了未来,最后也只是在故事里走出几条不同的支线,然后到达同样的终点,永远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 不仅身为反派的燕容意要走剧情,身为主角的珞瑜也要走剧情。 他们两人手里各有一本《攻略》,剧情的大致走向是相似的。 反派之所以是反派,就是因为有天道的束缚,无论剧情多么离谱,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而主角呢?他手里的剧情比反派的剧情不仅完整丰满,也好走得多。 他甚至可以在逻辑允许的情况下,自己写剧情。 比如,珞瑜手中的剧情若是获得机缘,那么燕容意在《攻略》上看见的,就算不是痛失机缘,最后也会和到手的机缘失之交臂。 这就是身为反派的命运。 不过就算是天道的宠儿,主角过得也没那么轻松。 剧情中三言两语发生的事情,可能牵扯到数以百计的人,哪怕是千百分之一出了纰漏,也会造成剧情的重大漏洞。 如今的情况便是如此。 跪在雪地里的珞瑜,咬牙唤出芙蓉剑,舍了两条断臂,狼狈地离开了承影尊者的洞府。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他在风中摇摇欲坠。 黑雾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急切:检测不出来!但是肯定和燕容意脱不开干系。燕容意在哪里? 我不知道!珞瑜尚未飞到自己的卧房面前,就从半空中跌落。他断臂两侧被冰封住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黑,无数浓雾似的液体在冰层后涌动,几欲撞破面前透明的束缚。 珞瑜躺在地上喘了几口气,然后艰难地坐了起来。 他没有急着回到屋中,而是凝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燕容意中了蜚廉之毒,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可刚刚见到凌九深的时候,他非但不着急,还等着一只鸾鸟化形说明什么?说明燕容意必定没有大碍。 可是凌九深会把他藏在哪里呢? 剧情,哎呀剧情!黑雾一心扑在剧情上,压根没心思听珞瑜的分析。 珞瑜拧眉轻嗤:闭嘴! 你要我闭嘴?黑雾非但没有消停,反而更加焦躁,你知道剧情崩坏的后果吗? 要是天道的计划因此功亏一篑,你我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珞瑜自然畏惧天道,但他连剧情哪里出了差错都不清楚,只能坐在雪地里,等黑雾冲破冰封,化为完整的手臂,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多少年了?他低声问。 我不记得了。黑雾幽幽答道。 是啊,久到他们都忘记了,剧情走到今天到底用了多少年。 黑雾用颤抖的声音说:这是剧情第一次出现重大漏洞 若是燕容意此刻在这里,他必定要反驳:不,不是第一次。 被天雷劈了的燕容意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又或者说,他在梦里重生了。 喂喂?醒醒!带着泥土腥气的脏水泼在了燕容意的脸上。 他咳嗽着醒来,耳畔的声音还未远去:还以为是个死的唉,这种人,活着和死了又什么区别呢? 燕容意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肮脏又狭窄的囚室。 他身下是爬满跳蚤的稻草,手边还有发霉的水桶刚刚泼到他面上的水,就是从这里来的。 你运气不好啊。幽灵般幽怨空洞的声音忽然从黑暗中传来。 燕容意吓了一跳:谁? 你的邻居。那声音轻哼着抱怨,你要是死了,就不用做我的对手了。 什么对手?燕容意尚未搞清楚状况,刺目的光毫无预兆地从远处铺洒开来,他得以看清了那道声音的来源竟是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少年一身破布麻衫,头顶插着两三根干枯的稻草,身处和燕容意一般的牢房,在光蔓延到囚牢门前的时候,拖拖拉拉地站了起来。 几乎在他站起来的刹那,燕容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少年哪里算得上人? 他的上半身与常人无异,藏在黑暗中的双腿却已经被生满刚刺的双足取代,仿佛一只长着人身的螳螂。 他胃中一阵翻腾,几欲作呕。 怎么,怕了?少年的双手用力地攥住牢门,对燕容意挤出一个挑衅的讥笑,我还以为这次的对手有多厉害呢原来是个胆小鬼。 游走的光最终还是落在他们脚下。 浑身笼罩在漆黑长袍里的人影犹如鬼魂,随光飘至他们的囚牢门前,用秘法打开笨重的门锁,继而背对着光,飘然而去。 少年见怪不怪,伸着懒腰,用锋利的足刀踢开牢门:走吧,赶快的,别耽误时间,最好是速战速决。我今天还没吃饭呢,不想错过晚饭。 燕容意尚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的双腿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主动带着他走到囚牢外,跟着少年一起往光源走。 你知不知道,那些魔修已经不耐烦了?大概是难得从囚笼里出来一回,少年刻意放轻了步伐,在他身旁,低语道,你已经是他们送进来的第九十九个人了。 我瞧你也不像是很厉害的样子,难道他们找不出人了? 唉,也是,如今这个世道哟,厉害的苗子都被各大门派收走了,有他们魔修什么事? 若是你打不过我,他们能放弃向浮山派内安插魔修的想法吗? 少年苦恼地抓着头发,碰掉了头发里碍事的稻草:我要不要放水,假装输给你呢? 唉,不行不行,要是我放水,死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 燕容意听见自己淡淡道:死的本来就是你。 少年絮絮叨叨说了一路,忽然被打断,全然不在意燕容意的冷漠,哈哈大笑,完全没将他的话当真,还就着这句话说了四五个笑话,直到来到敞开的石门前,才彻底安静下来。 强烈的光刺得燕容意睁不开双眼,他想要后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前。 裹在黑袍中的人影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他们给燕容意和少年各戴了一副面具,然后将他们推向了门外 哗! 刺耳的尖叫如海浪般向燕容意砸来,他踉跄着往前跌去,没看见半人半魔的少年面色凝重,掌中出现一把宽斧,一步一步向场中走去。 这是一个椭圆形的角斗场。 高耸入云的看台上,有魔修,有灵兽,甚至有穿着各大门派服饰的修士。 他们戴着造型各异的面具,只露出两只嗜血又狂躁的眼睛,专注地望着被推入场中的少年们。 他们大喊:打起来! 杀了他! 我压了你赢,不许输! 燕容意头痛欲裂,想要捂住耳朵,手却自动握住了一柄锈迹斑斑的剑,连他的脚都向前迈了一步,又一步他来到了少年面前,在少年惊骇的目光里,举起了手中的剑。 为什么少年口中溢出夹杂着内脏的血,眼神涣散,为什么我动不了 燕容意僵硬的神情短暂地出现了变化,他露出浅浅的微笑,张嘴说了句什么,继而在少年困惑的神情里,挥动了手中的剑。 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剑,少年就在燕容意面前拦腰断成了两截。 发黑的血喷溅在他的脸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的鲜血。 是烫的。 废物! 居然不反抗? 再来一局! 燕容意不顾看台上的看客如何抱怨,将手里的剑丢在了地上。 他缓缓走回了敞开的门,瘦削的身影再次没入黑暗。 裹在黑色长袍的人影摘去了他面上的面具,嘶哑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是时候了。 燕容意脚步微顿:好。 三日后,他洗去一身的血腥,换上了红袍,来到浮山脚下的浮山镇。 小小的镇子里,到处都是修士。 燕容意寻了间茶楼,走进去点了一壶茶。 茶楼里的每一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 修士们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窃窃私语。 他们谈论的,无非是浮山派的开山大典究竟会多热闹,还有人感慨,千百年了,承影尊者怎么就是不收徒呢? 我看,还是不收徒为好。裹在漆黑长袍里的修士阴测测地开口,一个承影尊者就压得全天下的修士抬不起头,再来个徒弟,我们其他宗门以后还如何过日子啊? 燕容意特意循声望了一眼同样是黑袍,这个修士给他的感觉和囚牢里的那些完全不同他又无趣地收回了视线。 此言有理。身着青衣的修士低声附和,承影尊者修为太过高深,如今尚在正道,是你我之福,可谁又能保证他永远如此呢? 此话说得道貌岸然,实则无耻至极,偏偏除了燕容意,茶楼中的修士皆面露担忧。 联合几派之力,难道奈何不了他吗? 青衣修士缓缓摇头:若是我派老祖未飞升 他无奈地叹息,一切尽在不言中。 也不知是谁先带头抱怨了一声:承影尊者为什么不飞升啊? 瞬间引来了无数抱怨:对啊,和他同辈分的修士早就飞升了,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难道是机缘不够? 谁知道呢?要是有机会飞升,我巴不得早点飞升!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不绝于耳,修士们从怀疑承影尊者修为出了岔子,不如自家老祖厉害,所以无法飞升,一直说到承影尊者的修为绝对是夸大其词,实际上根本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 大家说得口干舌燥,天色昏沉才散去,第二日再聚集到茶楼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浮山的开山大典拉开帷幕。 那些嘴上对承影尊者万般不屑的修士,争先恐后地向浮山派的山门飞去,生怕被人抢了先机,排队登记的时候,闹出了无数笑话。 燕容意跟在这群人身后上了浮山,登记来意时,平静地说,自己想成为浮山派的弟子。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阵阵哄笑。 茶楼里的修士早就注意到了这个身着红衣的少年,在瞧见他身边并无长辈陪同后,料定这就是个运气好,一脚踏入仙途的散修而已。 他们原以为他和其他修士一样,来浮山大典上凑热闹,却没想到,他居然癞□□想吃天鹅肉,做着成为浮山派弟子的美梦。 小弟弟,当浮山的剑修有什么意思?更有甚者,见燕容意模样艳丽,心生恶毒的歹念,伸手勾住他的下巴,还不如做我的 话音未落,透着寒意的剑就横在了他的颈侧。 身着白衣的剑修翩然落在燕容意面前:各位,今日是浮山派的好日子,我等白袍弟子不愿见血。 白袍在浮山代表着荣誉,也代表着深不可测的修为。 调戏燕容意的修士灰溜溜地退下,他也低头行礼:多谢相助。 白袍弟子笑着收剑:不,是我要谢谢你,在最后一刻收了手,留他一命。 燕容意意外地挑眉。 浮山派的白袍弟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去报名吧。 继而望着燕容意的背影,喃喃自语:我们浮山派,是不是又要多一个根骨奇绝的怪物了? 背对着白袍弟子的燕容意缓缓勾起了唇角,然后不着痕迹地抬起右手,一本书凭空出现在他掌心里。 当然是。 他在心里说出了那句曾经对半人半魔的少年说过的话: 谁叫我是主角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9 23:40:10~20200510 23:5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摇光 5瓶;酒不落 2瓶;pikapikap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过去的回忆(一)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50) 浮山派的开山大典和往年一样,先是各派长老热热闹闹地挑选弟子,再有各宗门的弟子在浮山派的太极道场上互相切磋。 燕容意没有被选中。 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寻了个没人的角落,静静地等着承影尊者出现。 燕容意不着急,并不因为他有让承影尊者收自己为徒的计策,而是因为他手握《攻略》,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承影尊者会收他为徒。 这已经是燕容意拿到《攻略》的第三年了。 他按照剧情,一步一步从毫无修为的凡人,成长为被魔修选中,安插进浮山派的棋子。 早在三年前,他已经知道《攻略》这个金手指有多厉害。 他从小到大,走路都能撞上阳寿将近的大能,拼死要把独门秘籍传授给他;跌个跟头,都能在跌倒的地方,挖出一两件世人寻找千百年的法宝。 这就是拿着《攻略》的天道的宠儿的人生。 燕容意认命了。 有什么好不认命的呢? 世上除了他,谁也没有这么好的气运。 我当时谁呢燕容意身后飘来了恶心的嘲笑。 被白袍弟子吓跑的修士,不知从何处又冒了出来。 他刚刚刻意留心着浮山长老的收徒仪式,确认燕容意没有被选中,才大着胆子走过来,想要找回先前在浮山山门前丢下的面子。 你不是说要拜入浮山派吗?修士眯起眼睛晦暗不明的光落在燕容意的脸上,那张艳丽的脸透出一种雌雄莫辩的朦胧的美他的心又痒了,既然没人愿意收你为徒,你为何不拜我为师?我们一起双修,早登极乐! 修士边说,边向燕容意伸出了手。 燕容意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即将靠近自己面庞的手,丹田内的灵气蓄势待发。 近了,更近了。 修士眼里流淌着贪婪的光:跟我回去,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那只肮脏的手终于落在了燕容意的肩头。 吃香的喝辣的?他突然笑了。 燕容意笑起来很好看,修士仿佛着了魔,心中涌起为他赴汤蹈火的荒唐勇气,呆呆地注视着那双已经眯起的桃花眼,连手腕被捏住时,都毫无反应。 燕容意面露不屑,出手的刹那,异变突生! 另一只苍白的手指点在了他的手背上。 燕容意的瞳孔狠狠地一缩。 他动不了了。 恐怖的威压如落雪,轻飘飘地出现在他的肩头,然后化为利刃,轻松地划破血肉,沉沉地抵住他的肩胛骨。 燕容意吐出一口血,汗如雨下。 被他拽住的修士更惨,直接七窍流血,软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而那只点在他手背上的手纹丝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威压散去。 燕容意捂着心口,跌跪在地上。 漆黑的道袍在他身旁划过,宛若黑色河水,颤颤流动。 遇上这种人,不要忍。低沉又好听的嗓音在燕容意头上徘徊,杀了就行。 尊者咳咳尊者,燕容意心头滚过一丝喜意,知道剧情上线了,一把攥住了眼前的道袍,仰起头了头,尊者,我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怔住。 雪花像是顽皮的仙鹤,在他们周身徘徊,旋转,最后不甘心地落下。 燕容意的桃花眼微微睁大,里面映出了凌九深刀削似的冷峻面容。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慌乱之下,红了脸。 他怕承影尊者也听见那剧烈的声响。 你叫什么?凌九深伸出的手落在了燕容意的眼尾,他看着少年主动偏头,将温热的面颊贴在自己掌心里,然后羞涩地说,燕容意。 融化的积雪汇聚成清澈的泉水,叮叮咚咚地从山涧跌落,无数仙鹤落在他们身边,安静地立着。 凌九深尘封千万年的心,被燕容意眼尾的泪痣烫化,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他将冰冷的手指收回了衣袖,指尖上沾染的温暖迟迟不散。 他问:燕容意,你可愿拜我为师? 燕容意轻咳着从地上爬起来,单膝跪地,抚着承影尊者漆黑的道袍,郑重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仙鹤们齐齐鸣叫,盘旋着冲天而起。 从这天起,燕容意的名字传遍了天下修士的耳朵。 因为他是天下第一剑修唯一的徒弟。 燕容意成为凌九深的徒弟以后,并没有和浮山派的弟子打成一片。 他一门心思修炼,派中的早课晚课从不偷懒怠慢。 浮山上的弟子暗中抱怨,承影尊者收的徒弟简直和他本人一样,不苟言笑,成天不是练剑就是练剑,无趣得很。 不过弟子们抱怨归抱怨,对燕容意这位新晋大师兄,还是非常尊敬的,因为燕容意上山不过五年,修为已经比大部分白袍弟子都高深了。 当然也有不待见燕容意的人。 白袍弟子白霜就是其中之一。 白霜和燕容意同一年上山,辛辛苦苦修炼五年,终于成为了长老的亲传弟子之首,再熬个十年八年,应该就能继承执法者的面具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一代新弟子中的翘楚,谁知道,燕半路杀出个燕容意,非但在修为上超越了他,还成为了凌九深唯一的徒弟。 后者是命,强求不来,前者就比较让人难以接受了。 想当初,长老们收徒的时候,压根没给燕容意多余的眼神。 说明什么? 说明他根本没有什么好的根骨,连长老们都看不上眼! 可偏偏是这个上山时什么都不会的凡人,踩着他,成为了浮山派的大师兄,白霜如何甘心? 他出身修仙世家,自视甚高,瞧不上燕容意,便明里暗里找机会切磋,试图挫挫大师兄的锐气。 燕容意专心致志地走剧情,没工夫搭理白霜,甚至连白霜这号人都没记住。 在他看来,剧情中没提到的人就是炮灰。 炮灰注定要为剧情牺牲,身为主角的他,没必要和炮灰扯上关系。 奈何,白霜太执着,连承影尊者都察觉出了他想要和燕容意切磋的意图。 所以,某天,燕容意检查完蓝袍弟子的功课,回到洞府的时候,听到凌九深说,容意,去见见白霜。 他规规矩矩地跪地行礼:徒儿这就去。 凌九深望着燕容意面无表情的脸,微微蹙眉。 他记得,自己的徒儿是会笑的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燕容意就对意图不轨的修士露出了艳丽的微笑。 可燕容意成为浮山派的大师兄以后,就不会笑了。 弟子们私下里的议论,凌九深偶尔也会听到。 他们并不排斥燕容意,只是抱怨他过于严厉,在修炼之事上,对他们的要求,比师长还高。 凌九深担忧不已,可各位长老遇见他时,总是夸赞燕容意勤奋刻骨,严于律己,乃世间大师兄之楷模。 可是,这是燕容意真正的样子吗? 凌九深垂下眼帘,暗自摇头。 世间大师兄之楷模走出洞府,很快就遇见了提着剑转圈圈的白霜。 他行了个师兄弟间的平辈礼,一板一眼地问:师弟来此,所为何事? 他不是故意不叫白霜的名字,是真的没想记住白霜的名字。 反正是随时会死去的炮灰,记了有什么意义? 白霜气鼓鼓地回了个礼:大师兄,你为何总不愿与我切磋? 燕容意挑眉:太极道场上有许多练剑的师弟师妹。 言下之意,何必缠着我? 可他们都不是承影尊者的徒弟。白霜高傲地扬起下巴,抽出剑,大师兄,请。 燕容意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出白霜想要切磋的决心,便不再推辞,而是抽出了承影尊者给他的芙蓉剑:请。 雪落无声,燕容意赢的过程也很寂静。 他用三招,就让白霜毫无还手之力。 怎么会怎么会!白霜此刻才发现,燕容意根本不是什么毫无根骨的凡人,是各位长老看走眼了,他是天才中的天才! 燕容意收回剑,冷漠道:承让。 转身回到了洞府。 他想,这位师弟以后不会再来了吧? 但是燕容意错了。 白霜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成为了承影尊者洞府的常客,他缠着燕容意切磋,有时候,还带着自己的妹妹白柳一起来,后来还带上了另一位白袍弟子忘水。 燕容意话少,忘水的话也不多,好在白霜和白柳俩兄妹遇上了就斗嘴,所以他们四个人相处时,并不会冷场。 日子就这么流水一般地过着,某一日,他们一同下山历练,救下一只被幽冥之火烧得半死不活的重明鸟。 燕容意和忘水都说它没救了,唯有白柳舍不得丢下重明鸟,拿出自己刚炼制出的丹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硬着头皮给小鸟喂下。 重明鸟命大,当真活了过来,趴在白柳怀里,可怜兮兮地说自己叫扶西,本想去幽冥秘境历练,不想走错了路,坠入幽冥之火,拼尽一身修为才逃出来。 他好可怜,我们把他带回浮山吧。白柳越听,越是于心不忍,眼巴巴地望着燕容意,大师兄 白霜生怕妹妹伤心,跟着帮腔:大师兄,咱们就带他回去吧。 大师兄,既然白柳师妹将他救下了,我们就将他带回浮山派吧。忘水见状,也帮着求起情,若是师尊和各位长老不同意,我们再将他送走,也不迟。 燕容意到嘴的浮山派上从无重明鸟,只有仙鹤,在对上三双充满希冀的眸子时,生生化为了叹息。 他头一次好好地打量剧情中从未出现的炮灰们,惊觉自己已经割舍不下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燕容意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被带回浮山派的扶西,渐渐好转,只不过身上艳丽的羽毛再也回不来了。 白霜等人和重明鸟熟识以后,说话不再顾及,开玩笑说扶西不像是重明鸟。 扶西拍着翅膀,气鼓鼓地反驳:那我像什么? 一直抱剑望着他们的燕容意,忽而开口。 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锦毛鸡。 那一刹那,逗弄重明鸟的几位剑修齐刷刷地愣住。 浮山上的桃花怕不是在燕师兄笑的时候全盛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最最最一开始的故事_(:з」)_ 第53章 过去的回忆(二) 自从得了燕容意亲口说的这句锦毛鸡,白霜就再也没叫过重明鸟扶西。 扶西气了很久,又不敢和燕容意发脾气,就盯着白霜,一有机会,就拿嘴啄他的脑袋。 白霜被啄得后脑勺上秃了一块,最后逼不得已,亲自向扶西道歉,才护住了自己的头发。 不就是一个外号嘛白霜蹲在承影尊者的洞府前,嘀嘀咕咕。 他妹妹白柳冷哼:换了你,乐意被叫锦毛鸡吗? 锦毛鸡也不是我叫的啊!白霜大呼无辜,明明是燕师兄 他的话音低下去,捂着脑袋偷瞄站在一旁的燕容意。 燕容意一袭红衣,双手背在身后,正在指点忘水剑法。 忘水师兄好认真啊。白霜托着下巴,脸颊微红,白柳,你说,忘水师兄喜欢什么样的道侣? 白柳捧着一本炼丹的秘籍看得入迷,完全不想搭理自己聒噪的哥哥,只想他赶快走,所以回答颇为不耐烦:你自己去问问忘水师兄,不就成了? 白霜喃喃:这怎么好意思 都这么熟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白柳翻了个白眼,将秘籍举到眼前,遮住白霜的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妹妹啊?白霜没好气地起身,话还没说完呢,扶西就扑棱棱地飞了过来:出事了,出事了!开阳长老从山下捡回来了一个徒弟! 什么?这消息太过惊悚,白霜和白柳暂时将争吵抛到了脑后。 浮山派百年才开一次山门,收一次徒弟,可也有长老在下山时,看见根骨奇佳的少男少女,破例将其带上山。 但是这样的情况少之又少,他们在浮山上待了百八十年也没遇上一回,所以白柳听了扶西的话,当即丢下手中的炼丹秘籍:扶西,开阳长老在哪里呢? 扶西落在她的肩头:开阳长老和他新收的徒弟都在太极道场上呢。 哥,我们去看看吧。白柳闻言,迫不及待地拽住了白霜的衣袖。 白霜也想去凑热闹,但见燕容意和忘水练剑练到浑然忘我的模样,有些踌躇:不论开阳长老收了什么弟子,上早课和晚课的时候,我们都能遇到,那个时候再见也不迟啊 谁说不迟?白柳一心想要去太极道场,踩着飞剑飞到半空中,大喊,燕师兄,我想去见见开阳长老新收的徒弟,你去吗? 燕容意和忘水早就听见了白家兄妹的对话,对视一眼,嘴角都有了笑意。 忘水收剑点头:走吧,一起去见见。 白柳笑颜如花,得意地对白霜勾起唇角:哥,你走不走? 白霜才没空搭理白柳呢! 他御剑飞到忘水身边:忘水师兄,你也要去? 忘水看了白霜一眼,只当他是想去又不好意思开口,便替他点头:嗯。 你不练剑了? 我已经得了燕师兄的指点,剩下的就是练习。忘水转身,对御剑飞来的燕容意行礼,多谢燕师兄赐教。 燕容意摇头:你我本是师兄弟,不必如此。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51) 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若是没有白霜死缠烂打的切磋,现在天天和他在一起修炼的师弟师妹们,永远都是没有名字的炮灰。 现如今,就算他们是炮灰,在燕容意的心中也有了分量。 他们每一个人都鲜活地活在他的身边,是有血有肉的人。 燕师兄,走吧。忘水的声音将燕容意唤回了现实。 他点了点下巴,率先飞入浮山派的风雪中。 太极道场被蓝袍弟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浮山派的修士,每日除了修炼,就是修炼,每一百年的开山大典,弟子们才能放松一下。所以开阳长老收徒弟的消息一传开,除了不在山上的白袍执法弟子,全来凑热闹了。 燕容意一行人的出现,将太极道场上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大师兄。道场上的弟子齐齐弯腰行礼。 燕容意随意挥了下衣袖,冰冷的目光落在殷勤身上的时候,浮现出了一丝惊讶。 他以为以开阳长老的眼光,收的徒弟就算不是修仙世家出身,也至少有过仙缘,可他眼前明明就是个满脸茫然,对修仙一窍不通的乞儿。 为什么说是乞儿呢? 因为他身上的衣服打了无数补丁,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长老,您在何处寻到的弟子啊?白柳御剑落在道场上,身上的白袍晃作一片虚影,连白霜都不等了,直接跑了过去。 她将手放在乞儿的肩头,发现乞儿灰扑扑的脸颊上有几道未痊愈的伤口,满心怜惜,从袖笼中掏出了自己炼制的膏药:给,擦擦吧。 乞儿没有伸手,目光在周围的浮山弟子上刮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燕容意身上。 乞儿眨了眨眼。 他虽是个乞儿,却也听说过浮山派的大名。 浮山派,天下第一剑宗,山上全是仙人。 他在人间乞讨的时候,偶尔也会遇上修士,但那些修士都是贼眉鼠眼之辈,且喜欢对乞丐拳打脚踢,所以乞儿对修士的印象并不好。 他甚至不想修仙。 但是那位带他上浮山的仙人说,上了浮山就不愁吃不愁穿,修炼得好,连死也不用愁了。 乞儿犹豫片刻,欣然应允,只在心里默默地想,修仙以后不要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可上了浮山,他发现浮山派的修士和他在凡间遇见的修士不同。 他们不在乎他身上的衣服打满了补丁,也不在乎他满身脏污,他们的眼睛里没有鄙夷不屑,只有好奇。 他听见他们说什么大师兄,心想,大师兄就是浮山派管事的人吧? 然后抬起了眼 乞儿怔住了。 他甚至不敢再去看! 多看一眼,都是对仙人的侮辱! 这是怎样谪仙一般的人物? 乞儿原以为浮山派的大师兄,是开阳长老那样的中年人,再不然,也是他在凡世的武馆外,看见的膀大腰圆的青年人。 但是浮山派的大师兄 他丰神俊逸,身形挺拔,一袭红衣似火,长得比乞儿看见的最俊俏的人还要俊俏,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他不敢想了,红着脸低下头,羞愧地捂住身上的补丁他怎么能让神仙看见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呢? 但是那袭火一样的红衣窸窸窣窣地来到了他身前。 乞儿浑身僵硬,深深地垂着头。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仙人。 他在凡间遇见的,都是骗人的! 你叫什么?仙人问他话了! 仙人的声音也好听。 乞儿满面通红,支支吾吾:你你 私下里响起善意的哄笑。 燕容意唇角也有了点浅浅的笑意:我叫燕容意,以后就是你的师兄了。 乞儿鼓起心中全部的勇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自己的名字:我叫殷勤 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弟了。 容意。熟悉的声音忽而在耳畔响起,燕容意收回落在殷勤身上的视线,对白霜一行人说,我先回洞府,师父有事找我。 白霜和忘水连忙行礼:大师兄慢走。 至于白柳白柳已经忙着帮殷勤擦膏药了! 燕容意御剑飞回洞府,轻车熟路地走到洞内的池水边,单膝跪地:师父。 承影尊者半闭着双眸,手指不断地掐着决:嗯。 凌九深并没有理会燕容意,燕容意也没有打扰师父。 他们的相处模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平淡似水。 许久以后,凌九深的手臂缓缓垂下,转身一拂衣袖,将燕容意从地上托了起来:见到了? 问的是开阳长老新收的徒弟的事。 燕容意恭恭敬敬地回答:见着了。 如何? 小师弟看上去甚是不凡。 开阳挑剔,能被他选中的徒弟,必定不凡。凌九深不以为然,走到洞府门前一回头,见他还站在池边,蹙眉道,最近剑法练得如何了? 燕容意当即将浮山剑法舞了一遍。 凌九深懒洋洋地垂着眸子,等他气喘吁吁地收回剑势,一针见血道:后劲不足。 燕容意跪地认错:徒儿现在就去练剑。 不必。凌九深按住了他的肩膀,先陪为师去一趟九重天。 浮山九重天,指的是浮山派山顶之上的层层云海。 浮山派由无数巨鲲背负着,在天空中缓缓移动,而浮山之上,又有无数翻卷的云朵。 大概是沾染了浮山派的灵气,这些云朵终年不散,随着浮山派在世间浮动,最后云朵内生出了无数天才地宝。 燕容意自然知道九重天在何处,当即祭出了芙蓉剑。 你凝聚出剑丸许多年,为师该为你炼制一把本命飞剑。凌九深并不需要御剑,犹如闲庭信步,一步一步走到了半空中。 他的承影剑已经放在浮山派的大殿中,当剑阵的阵眼了。 师父,我自己可以 你是我的徒弟,难道还不愿意用为师炼制出来的剑吗?凌九深锋利的眉毛微微挑起,洞府内的温度降了下来。 燕容意无声地叹息。 他哪里是不愿意? 世间剑修,谁不愿意用凌九深亲手炼制出来的本命飞剑呢? 可他手握《攻略》,日后若是出现了和本命飞剑相关的剧情,到头来,肯定还是要自己炼剑的。 他不想伤凌九深心,不曾想,弄巧成拙,此刻不得不应承下来:徒儿多谢师父费心。 凌九深满意地背过身去:走吧。 话音未落,漆黑的身影已然淡去。 燕容意连忙踏上飞剑,在腾空而起的刹那,神识中传来熟悉的刺痛感。 他身形微顿,继而追赶着凌九深的身影,化为了流光。 燕容意知道,新的剧情又上线了。 第54章 过去的回忆(三) 自从知道自己生活在一本书里,还是书中的主角以后,燕容意就不断地收获机缘。 书中出现的剧情,更像是预告,无论怎么写,最后结果都不会变。 他猜测,这个时间点出现的新剧情,大概率和九重天上的天才地宝有关。 容意,在想什么? 燕容意回过身,垂眸敛去眼中神情:回师父的话,我在想执法者的事。 前几日,几位长老找到承影尊者,说前一代执法者干了太久,该让新一代弟子承担起责任了。 简而言之,就是现在的执法者想撂挑子不干了。 执法者是个光荣但累人的活,某些时候,还得罪人。 毕竟,很多时候,大家找执法者并不是为了正事。 有些宗门写来的拜帖情真意切,等执法者火急火燎地赶去,才发现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引起的纠纷。 谁多吃了一颗丹药,谁又多看了一本秘籍 就算执法者不去,最后宗门内的长老出面,也能解决。 可有了执法者,各派的长老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堂而皇之地将自身的责任转嫁到执法者身上,美名其曰,信任。 久而久之,执法者不乐意了。 谁被当成冤大头还高兴呢? 他们不敢在承影尊者面前闹,就和各位长老表达不满,说浮山派新一代的弟子已经成长起来,该放出去历练历练了。 尤其是承影尊者新收的那个惊才艳艳的徒弟,上山五年,就快把所有白袍弟子甩在了身后,他不当执法者,谁敢继续当执法者? 嗯?承影尊者意外地挑眉,没想到燕容意也在关心这件事,你心中可有人选? 燕容意老老实实地说了白霜忘水等人的名字:我每日与他们切磋,忘水的修为已完全可以担起执法者的名号,白霜虽浮躁,在剑术上的领悟却也不差,若有忘水在一旁提醒,当了执法者,也不会出大的差错。 还有你自己。凌九深点头,长老们也和我说了这件事。 尤其提到了燕容意。 长老们说,就算不把现有的执法者全换下来,燕容意也必须当执法者。 为师也希望你当执法者,只是执法者的责任与普通的浮山弟子不同。勉力的话到嘴边,又被凌九深咽了回去。他自己的徒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你现在做得就很好。 如何不好呢? 没有人比燕容意更好的大师兄了。 他好得失去了自我。 还有白柳燕容意并不知道凌九深心中所想,他自知修为高深,执法者中必定有自己的一席之位,所以并没有推辞,白柳虽为剑修,却痴迷炼丹之术,怕是难担执法者重任。 就按你说的来吧。凌九深对燕容意以外的人和事漠不关心,将双手背在身后,见徒弟在风雷中穿梭,已露出力尽之态,就伸出了手,来。 燕容意迟疑片刻,将手递了上去。 凌九深的手心冰凉,宛若一片即将融化的雪。 为师想起,九重天上有一样天才地宝很适合作为材料,炼制你的本命飞剑。凌九深握住了燕容意的手,看见他微红的耳垂,心里不知为何一软,冰封的脸色出现了转瞬即逝的微笑,随为师来。 九重天上充斥着可怖的天雷。 但是凌九深犹如入无人之境,带着燕容意在不断劈下的紫色闪电中穿梭。 最后他们在一处雷电汇聚成的天池边停下脚步。 去吧。凌九深松开了他的手。 凌九深在来的路上,已经告诉了燕容意,池中的闪电都很温驯,他只需走进去,就可以得到属于自己的机缘。 所以燕容意毫不犹豫地迈步走进了雷池。 他对师父,从来都是无条件地信任。 的确如承影尊者所说,池中的闪电围着他的脚踝小心翼翼地打转,宛若浮山上的溪水中四处游走的鱼。 燕容意获得了自己的机缘,只不过离开雷池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一道闪电不知为何从他的背后偷袭而来,可惜准头不太好,擦着他的耳根一闪而过,直接掉到云层下面了。 燕容意淡淡地瞥了一眼,不以为意。 他是主角,那道闪电在蹦起的刹那,注定的命运,就是和他擦肩而过。 这是燕容意生命里的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他将其抛在脑后,随承影尊者回到洞府,很快就和白霜和忘水二人一同,接下了执法者的面具。 白柳没能成为执法者,着实消沉了几天,但自从燕容意将一本炼丹秘籍送与她,她就将没能成为执法者的失望抛在脑后,成日缠着燕容意,以为他手里还有更多的秘籍。 这日,他们又在洞府前一起修炼。 白柳眼巴巴地跟在燕容意的屁股后面:大师兄,你上次送我的那本秘籍,我已经看完了,这是按照秘籍炼制出来的丹药。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装着丹药的玉瓶,等燕容意接过,立刻眉开眼笑:大师兄,你吃了以后,觉得效果好,能不能再给我一本秘籍? 边说,还边用手扯他的衣袖。 燕容意无声地叹息,将玉瓶塞入袖笼中,然后头疼地望着衣袖上多出的小手:男女授受不亲,师妹,你快些松手。 白柳才不在乎,笑得像只小狐狸:大师兄先答应我,帮我找秘籍,不然我就一直拉着。 好,我帮你找。燕容意无可奈何,只能应下,不过找不找得到 没关系,大师兄肯帮我找,我就很感激啦。白柳松开手,双手合十,对燕容意拜了拜,我哥从不让我看和剑术无关的秘籍,要不是他经常吃我炼的丹药,说不定连炼丹术都不让我学呢! 白霜是典型的剑修,看不上除了剑道以外的一切功法。 大师兄,你要保密啊!白柳走之前,不放心地叮嘱,我可不想和我哥因为炼丹的事吵架。 他们平时吵得够多了! 大师兄。一直在旁边练剑的忘水等白柳离开后,走了过来,你是不是不想让白柳当执法者? 白霜和白柳兄妹以为执法者面具的归属是凌九深一人的决定,唯有忘水猜到,凌九深必定是听取了燕容意的意见。 燕容意并不否认:白柳一心扑在炼丹术上,当执法者反而会耽误她。 忘水含笑听着,等他说完,又道:白霜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燕容意不置可否。 浮山执法者说是荣耀,可也是负担浮山派设立执法者以来,善终的不足十分之二。忘水捏紧了手里的剑。 其余的,身死道消,死无其所。 不错。燕容意终于开了口,深以为然,我等执法者,断世间阴阳,就要有以身殉道的觉悟但是白柳太小了。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52) 不仅小,还像个大小姐,不论是燕容意,还是白霜,都不愿意将她过早地放入滚滚红尘中。 还不到她历练的时候。燕容意话音未落,刚得了他保证的白霜,去而复返,怀里捧着一只奄奄一息的仙鹤,慌慌张张地喊,大师兄,大师兄! 怎么了?白霜循声赶来,见妹妹怀里的多了只鸟,忍不住抱怨,这些鸟怎么回事,都爱往你怀里撞? 你当我不在啊?一直蹲在树上打盹的扶西叽叽喳喳地抗议,扑腾到他们面前,见了白霜怀里的仙鹤,大吃一惊,不得了,这身伤,都和我当初掉进幽冥时差不多了。 白柳连忙从怀里掏出丹药,燕容意也将刚刚得来的丹药贡献了出来。 可惜,不是所有开了灵智的鸟都有扶西的幸运。 仙鹤吃了丹药,回光返照,眼底迸发出神采,挣扎着落在雪地里,对他们行礼:多谢各位道友相助,只是我自知时日无多,各位切莫在我身上浪费丹药。 白柳脸颊上滚下一滴泪: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仙鹤摇头:我本已快修炼出人形,不料渡劫时,九道天雷之外,天上又蹿下一道天雷,毁去我千年修为,如今吃什么灵丹妙药都没用了。 白柳霎时陷入了沉默。 修行之人最重因果,灵兽化形的天雷理应九道,若是多了一道,必定是灵兽本身做了什么惹怒天道之事。 谁又能和天道讲道理呢? 你是何日渡劫的?沉默良久的燕容意忽然开口。 仙鹤答:七日前。 他面上血色尽褪。 七日前,正是燕容意踏入雷池,获得机缘的日子。 那道劈中仙鹤的天雷,大概率就是那道试图偷袭他的闪电。 这是燕容意第一次意识到,对于自己来说并不重要的剧情,很可能伴随着故事线中的炮灰的消亡。 那么之前呢? 蝴蝶扇动的每一次翅膀,都伴随着无数死亡。 大师兄?白柳最先察觉燕容意的异样,惊呼出声,大师兄,你怎么了? 白霜循声望过去,看见他惨白的神色,也惊住了:大师兄,你哪里不舒服? 大师兄,可是修炼出了叉子?忘水扶住了燕容意的手臂,关切地问,我扶你回洞府吧。 扶西更是直接扇着翅膀,焦急地飞向洞府:尊者,尊者尊者!大师兄生病啦! 燕容意注视着面前三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看见的不再是师弟和师妹,而是冷冰冰的两个字炮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2 23:53:28~20200513 23:5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卟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摇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过去的回忆(四) 容意容意! 燕容意猝然惊醒,发现自己已经被师弟和师妹连拖带拽到了洞府内,身着漆黑道袍的承影尊者正蹙眉立在他身前,伸手向他探来。 师父。燕容意连忙跪在地上,徒儿无事。 承影尊者抿唇不语,面上没什么表示,实则心里隐隐有些不满。 白霜和忘水将燕容意扶进洞府时,连凌九深都吓了一跳。 他不苟言笑的徒弟满面苍白,额角滚下大滴大滴的冷汗,白柳跟在后面焦急地问:大师兄是不是练功出了岔子? 修行之人,走火入魔,算是常事。 凌九深立刻想要替徒弟诊脉,不料,燕容意回神以后,直接跪下,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的手。 徒儿徒儿练剑时分了心。燕容意的目光落在凌九深墨色的袍角上,眼睛又干又涩,语气平静,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道连他身为天下第一剑修的师父,也是炮灰吗? 可他不敢抬头,生怕师父面上也有两个漆黑的字炮灰。 燕容意拿到《攻略》很多年了。 他早知道自己是故事的主角,并且游刃有余地完成着不同的剧情,就算偶有失手,天道也会自行弥补残缺的剧情,所以他的目光从未在身边的炮灰上停留。 没必要。 从未有炮灰影响剧情的发展。 但是,就在刚刚,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就像那道劈在仙鹤身上的天雷,他以为自己是气运之子,躲避了所有的灾祸,事实上,同样的灾祸并没有消失,而是落在了与剧情不相干的炮灰身上。 他们从生到死,在书中没有只言片语,所以连死,也只能死得悄无声息。 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弥补主角犯下的过错。 是他们撑起了看似合理的情节。 燕容意迷茫了。 南招提寺的佛修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他把这个世界当做一本书,冷漠地活了许多年,可这个世界也是真实的世界啊! 他身边的人是活的,脚下的草是活的,连擦肩而过的一只此生再也不会相遇的鸟,也是活的。 难道因为他们活在一本书里,不是主角,就注定当炮灰吗? 不,肯定不是这样的。 跪在地上的燕容意攥紧了拳头。 成天追着他切磋的白霜,沉稳干练的忘水,痴迷炼丹的白柳,烧成锦毛鸡的扶西,还有他冷若冰霜,实在极其关心他的师父。 这些都是他至亲至爱之人,不是炮灰。 燕容意想通以后,心绪重归平静。 他冷静地站了起来,毫无波澜的目光落在白霜等人身上:我已无大碍。 白霜心大,拍着胸脯感慨:大师兄,你刚刚的样子实在是吓人得紧。 紧接着自言自语:果然修为越是高深,走火入魔时,越可怕。 白柳比哥哥细心多了,非但没有放心,还走到燕容意面前,凑近了瞧他的神情:大师兄,走火入魔不是小事,这几天你就在师尊的洞府内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炼制丹药。 丹药丹药,你怎么又在研究丹药?已经走到洞府前的白霜闻言,脚下一转,又绕了回来,扯着妹妹的衣袖往洞府外走,你要是把研究丹药的时间花在练剑上,早就成为执法者了! 忘水望着这对兄妹,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转身对燕容意行礼:大师兄好好休息,我去陪白霜切磋剑法。 言罢,转身离开了洞府。 只是,忘水背过身后,面上温和的笑意一点一点消散,他阴郁的目光落在白霜和白柳身上,捏剑的手收紧。 燕师兄走火入魔之前干了什么? 他看见了那只奄奄一息的仙鹤。 难道那只仙鹤有什么玄机吗? 忘水悄无声息地踏上飞剑,身影消失在了云层后。 落在洞府外的树上休息的扶西似有所觉,望着忘水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忘水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啊? 困倦的重明鸟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将小脑袋塞进羽毛里,与周公会晤去了。 浮山上春去秋来,一晃又是许多年。 开阳长老收的小徒弟长大了,比燕容意还沉默寡言,成日板着脸在太极道场上练剑。 燕容意有凌九深亲自指点,不再去上早课和晚课,连太极道场也少去了,偶尔路过一回,见到殷勤,还愣了愣。 当初瘦骨嶙峋的小乞儿,如今已经成了剑法精纯的剑修。 殷勤瞧见燕容意,手忙脚乱地收剑行礼:大师兄。 嗯,你是殷勤?燕容意停下脚步,望着面前穿着黑色劲装的少年,面露微笑,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殷勤垂着头,结结巴巴地答:好多谢大师兄关心,我一切都好。 开阳长老待我很好,各位师兄师姐也好。 浮山上有的吃有的喝,比我在凡间好多了。 浮山上的剑修都是好人! 殷勤一紧张,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燕容意忍不住笑出了声。 殷勤立刻回神,涨红了脸,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殷勤在太极道场上练剑,是有私心的。 几年前,燕容意会和所有的师弟师妹一道上早课和晚课,届时,殷勤只需拖沓些,就能看见坠在人群后,走得不紧不慢的红色身影。 他的大师兄燕容意,几十年不变,依旧是风华绝代的红衣剑修。 而他,也从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凡人,成长为了开阳长老座下,最令人敬畏的徒弟。 其他弟子都说,殷勤在人间当过乞儿,苦怕了,所以格外珍惜修炼的机会。 他们说得对,也不全对。 只有殷勤自己知道,他发疯了一样修炼,是为了离大师兄近一些,再近一些。 成为白袍弟子还不够,还要成为执法者。 那样,大师兄就会多看他一眼了吧? 他日复一日地在太极道场上练剑,寄希望于燕容意的目光能在自己的身上多停留一会儿,甚至为此,换上了不同于寻常弟子的黑色劲装。 可是燕容意非但没有注意到他,甚至连早课和晚课都不上了。 殷勤消沉了几天,重新振作。 燕师兄是承影尊者的徒弟,本与他们不同,一直与他们一起上课才奇怪。 殷勤又回到了太极道场上,认真练剑。 只有成为白袍弟子,他和燕师兄接触的机会才会越来越多。 你的浮山剑法练得不错。燕容意在殷勤身上看见了当初的白霜的影子,每天都在道场上练剑吗? 殷勤心里狠狠一震,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勤奋,真的能被大师兄看见! 他将头垂得更低,可惜依旧遮不住通红的耳朵。 燕容意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抬手拍了拍殷勤的肩膀:你很好,我会和开阳长老说,给你换身衣服。 大师兄?殷勤不可置信地仰起头。 燕容意抬手,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 殷勤又红着脸低头:大师兄,我明白了。 这是要让他当白袍弟子呢! 明白就好,不要懈怠。燕容意说完就离开了太极道场。 他不是无缘无故去和殷勤说话的。 实在是旧一代的执法者中,还有三位没被换下来,几位长老天天在凌九深的洞府门前长叹短嘘。 这两年,连白柳都接过了执法者的面具,要是扶西能修炼出人形,燕容意恨不得把面具扣在他的鸟脸上。 殷勤是个好苗子,再熬几年,绝对能担起执法者的责任。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回到洞府,浑身雪白的仙鹤款款落下,将嘴里衔着的信交到他手上:燕师兄,这有一封关凤阁阁老写给承影尊者的信,劳烦转交。 好。燕容意接过信封,揉了揉仙鹤的脑袋,在洞府内寻到了凌九深,师父,关凤阁的阁老给您寄来了信。 凌九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随手接过信封,往边上一丢:容意,你到为师身边来。 他依言走过去。 凌九深冷不丁攥住他的手腕,冰冷的手指宛若五条灵活的蛇,不等他挣扎,就闪电般缩了回来。 凌九深锋利的眉紧蹙:怎会如此? 师父?燕容意有些手足无措,另一只手按着被师父摸过的皮肤,指尖微微颤抖。 寒意化为了阵阵热浪,将他的双颊也熏红了。 为师算不出你的命数。凌九深并没有注意燕容意不自然的神情,仰起头,琥珀色的瞳孔里弥漫着灰白色的风雪。 燕容意心里一暖:师父,天机不可泄露。 您就算能算出我的命数,也不该告诉我。 凌九深不以为然,冷哼:你知道什么人才会说天机不可泄露吗? 燕容意摇头,说:徒儿不知。 窥不见天机的人才会这么说。凌九深语气淡漠而傲然,双手负于身后,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窥一窥天机又何妨? 燕容意的心绪因为师父短短几句话剧烈地震荡起来,仿佛站在渺渺云海边,身边有无数巨鲲扇动着巨大的羽翼,在雪白的浪花中翻滚。 带着天雷气息的风拂过他的面颊。 就算是天道又如何? 他不信命。 燕容意心中生出了万丈豪情,在察觉到熟悉的灼热之感后,并没有去看新生的剧情。 他不要做被剧情操纵的傀儡。 为此,他宁可舍弃主角的身份。 明白了吗? 燕容意收回思绪,恭敬道:多谢师父指点,徒儿明白了。 凌九深这才拿起关凤阁的阁老寄来的信,随意拆开,丢给他看。 燕容意手忙脚乱地接住,小心翼翼地展开,凤鸟的虚影伴随着信纸翩翩起舞,最后化为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印在了空白的纸上。 我派弟子在槐江之山附近发现一处新的秘境,诚邀各派弟子一同历练燕容意一目十行地看过来,挑了最重要的一句话,念与承影尊者听,师父,关凤阁的阁老想要浮山派的弟子同关凤阁的弟子一同历练。 他们会有这么好的心?凌九深嗤笑一声,挥袖将他手中的信纸震碎成粉末,不过是担心秘境过于凶险,想拉着我派执法者一起去送死罢了。 燕容意面无表情地听着,已经不会像多年前那样,露出苦笑的神情了。 这就是他的师父,外人口中凛如霜雪、孤傲绝伦的承影尊者。 实际上,是个脾气顶顶烂的剑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3 23:53:57~20200514 23:5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53)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朝如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rafe。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过去的回忆(五) 可就算明知道关凤阁的邀请不怀好意,他们也不能拒绝。 谁叫浮山派是天下第一剑宗呢? 而且浮山派还有七个任劳任怨的执法者,平日里连你多吃了一颗丹药,我少拿了一本秘籍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都管,总不能不管新发现的秘境。 承影尊者对关凤阁的邀请不屑归不屑,浮山派的执法者还是要陪着关凤阁的弟子一同进入秘境。 师父,我这就去找白霜和忘水。燕容意倒是不在意被关凤阁利用,反正进了秘境,各凭本事,能获得多少机缘,都是各人的本事。 谁还能比他的机缘多? 只不过,如今这份机缘伴随着沉甸甸的负担。 他不想要了。 燕容意打定主意不走剧情,不管神识中泛起多么灼热的剧痛,都面不改色,找到忘水和白霜以后,把关凤阁的信粗略一提,站在一旁的白柳也吵着要去。 听说槐江之山上有许多可以入药的草药!白柳的眼睛亮了,不顾白霜不满的轻咳,扯着燕容意的衣袖,恳求,大师兄,你就让我去吧,反正其他几位执法者都不想管事。 白柳说的是那些还没被换下来,怨气极大的执法者。 他们干了百八十年,早就不想在各派之间虚与委蛇,或是受夹板之气,像陪关凤阁的弟子进入秘境,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是考虑都不会考虑的。 让她去吧。白霜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附和,大师兄,你要是不让她去,她以后成天在你耳边念叨,就好像全天下的机缘都被她错过去了一样。 白柳瞪了白霜一眼,佯装生气: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你就是那样的人! 在场的几位师兄心里冒出了同样的声音。 好,我去请示师父。燕容意无奈地拂开白柳的手,师妹,男女授受不亲,我已经说过很多回了。 白柳知道燕容意点头,师尊绝对不会再过问,压根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废话,欢天喜地地跑了。 这是浮山派不成文的规矩,有什么事,就找大师兄。 如果大师兄点了头,师尊绝对不会多说一个不字。 新入门的弟子先是不解,后来在浮山上待久了,就想明白了因为师尊惯着大师兄,大师兄说什么,他老人家都不反驳啊! 再说了,师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露一次面,他们有事不找大师兄,还能找谁呢? 久而久之,遇事找大师兄就成了浮山派弟子们心中人尽皆知的秘密。 燕容意当了冤大头而不自知,只觉得奇怪,自己明明不是什么和蔼可亲之人,为何弟子们见到他还喜笑颜开。 不过他也就是迷茫了一瞬,很快就将不重要的情绪丢在了脑后。 三天后,燕容意带着关凤阁的信,和几位白袍弟子一道离开了浮山派,扶西也跟着他们一起下了山,美名其曰,如果他们出了事,他可以第一时间飞回来报信。 但燕容意看着对着一碗汤圆大快朵颐的重明鸟,很怀疑他吃饱后,还能不能飞起来。 你们啊,少见多怪。扶西看不起这群长年待在浮山上的剑修,不知人间疾苦别看这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汤圆,大部分凡人都买不起呢! 还是修仙好啊,辟谷可以省下好多钱! 扶西吃完汤圆,又吃馄饨,燕容意也不催,因为他们不急着去和关凤阁的弟子汇合。 承影尊者在他们下山之前,特意提点了一下浮山派的执法者也不是那么闲,谁请都去的。 于是燕容意一行人下山后,吃吃喝喝,每日御剑飞行一个时辰,等终于磨蹭到槐江之山附近时,关凤阁的弟子都等得长蘑菇了。 反观浮山派的剑修,满面春风,扶西更是将一身毛都吃得油光水滑,不像是来秘境中修炼的,反倒像是来度假的。 关凤阁的弟子气得眼睛冒火,浮山派的大师兄恍若未觉,淡定地拱手:各位道友久等,我等执法者琐事缠身,来迟了。 关凤阁的大师兄东方羽皮笑肉不笑地跟燕容意打太极:哪里哪里,执法者身负重担,能来,就是我们的荣幸了。 关凤阁的弟子惊才艳艳,想必不会将小小一个秘境放在眼里。 哪里的话?如若没有执法者保驾护航,我等可不敢擅入。 戴着执法者面具的白柳听了半天,忍不住和自己的哥哥说起悄悄话:那个和大师兄扯淡的,是谁? 关凤阁的大师兄,东方羽。白霜下山的次数比白柳多,随口道,扶西一路进的饭馆,大部分都是他家开的。 这么厉害?白柳小小地吃了一惊。 据说他是关凤阁的阁老千百年来遇到的,第一个不用引兽哨就能唤来灵兽的奇才。忘水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于是传音入密小分队变成了三个人,我先前与此人在秘境中相遇过,他不似寻常关凤阁的修士,修为不可小觑。 白霜和白柳立刻收敛了玩闹的心思,双双透过面具打量东方羽,像是要将对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正好那边东方羽和燕容意的互相恭维接近了尾声。 关凤阁的大师兄半是开玩笑,半是揶揄:燕道友,难道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为何你身后的执法者一直盯着我。 燕容意面不改色地将手揣进袖笼:他们久闻东方道友的大名,此番得以一见,自然控制不住,望东方道友海涵。 东方羽笑眯眯地说:无事。 等燕容意转过身去,他脸上的笑意立刻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意味。 浮山派,不仅是天下第一剑宗,山上还有个天下第一剑修。 为何单单说是剑宗和剑修? 因为世间修士不甘心直接把天下第一拱手相让,为了面子,非要加个剑字,好像这样心里就能平衡了一样。 可实际上,人家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东方羽就是不甘心的修士大军中的一员。 他从小在赞誉中长大,从修行到做生意,独占鳌头,可惜他本来顺风顺水的人生,碰上浮山派就头破血流。 先是拜了个不是天下第一的宗门,后来又在名气上,输于天下第一的徒弟。 不甘心啊不甘心! 东方羽为了印证自己和燕容意谁更厉害,写下一封书信,直言想让执法者同关凤阁的弟子一起进入秘境,实则为了和燕容意切磋一番。 东方羽满肚子弯弯绕绕酝酿了不知道多少年,到头来,先是被浮山派的执法者放了十来天的鸽子,又被燕容意虚虚实实的话搪塞了回去,直到进入秘境,都没能说出切磋的话,怄得快晕厥了。 偏偏浮山派的剑修在外人面前话极少,一个个端着沉默寡言的架子,关凤阁的弟子不开口,连他们带来的重明鸟都不吱一声。 更气人的是,他们进入秘境后,一次都没有出手! 无论秘境中发生什么变故,只要关凤阁的弟子能应付,他们就齐刷刷地揣着手,站在一旁看戏,东方羽留心观察一番,发现他们不是不出手,他们是本命飞剑都懒得祭出来! 至此,东方羽总算看明白了,人家浮山派的执法者真不是来当冤大头的,他们是来气人的! 气死人不偿命的浮山弟子聚在一起,传音入密。 白霜:大师兄,你看他们的引兽哨,是不是和我们的本命飞剑差不多? 燕容意:是。 白柳:大师兄,如果不学关凤阁的心法,能操纵灵兽吗? 燕容意:能。 忘水:关凤阁的引兽哨和我们的本命飞剑差不多,但是本身没什么攻击力。至于操纵灵兽世间能人异士那么多,谁说只有关凤阁的弟子能操纵灵兽?只不过,他们操纵的方式最奇特罢了。 这些都是早课和晚课上讲过的内容,你们两个就不要缠着大师兄问东问西了。 白霜和白柳羞愧地低头:是。 燕容意听着忘水无奈的话,嘴角微掀。 相处的时日越久,他身边这群浮山派的弟子在他面前,越没大没小。 连燕容意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和上山时完全不同了。 他身上有了人气,不再像是一块时刻散发着寒意的坚冰。 咦?白柳忽然轻咦一声,不再传音入密,而是激动地说,大师兄,我看到还魂草了! 还魂草是一味比较奇异的药材,它能炼制出让大多数修士趋之若鹜的疗伤金丹。 燕容意听出了白柳话里的意思,点头叹息:去吧。 区区一味草药,他们执法者不是想拿就拿吗? 白柳闻言,欢欢喜喜地去了,白霜在一旁不赞同地抱怨:大师兄,你实在是太纵容她了,身为剑修,怎么能 白霜话音未落,变故突生! 关凤阁的弟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脚下的土层土崩瓦解,顷刻间坠入了无尽的深渊,连带在一旁采摘药材的白柳也受到了波及,不受控制地向下栽去。 白柳!白霜的瞳孔狠狠一缩,飞身扑过去,不等燕容意开口,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深坑。 大师兄?忘水见状,立刻握住了从剑丸中飞出来的本命飞剑,我们 追。燕容意眉心微拧,目光在东方羽的身上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然后化为流光,闪入了深坑。 大师兄还留在地面上的关凤阁的弟子六神无主,望着漆黑的深坑,念着掉下去的师妹,最后全看向了东方羽。 东方羽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随我来。 他不能不去。 刚刚燕容意不善的目光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是关凤阁的弟子胡闹,才害了他们浮山派的剑修。 东方羽抬起手臂,青色的衣袍无风自动,面前的空气开始缓缓蠕动,最后一只雪白的仙鹤撕裂了空气,停在关凤阁的弟子面前。 上来。东方羽落于仙鹤的头顶,等师弟和师妹们全爬上来,也乘着仙鹤跃入了深坑。 掉下深坑的白柳在短暂的惊慌过后,有条不紊地祭出了本命飞剑,御剑追向那名还在不断掉落的关凤阁弟子。 白柳!追随而来的白霜见状,悬起的心松了下来,继而气起来,你们关凤阁的弟子怎么回事?不知道秘境之中要小心谨慎,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吗? 你们的师兄和长老成日在做些什么? 你这样的弟子,在我们浮山派,永远都别想换下身上低级弟子的蓝袍! 本来就被吓得半死的关凤阁弟子,在挨了白霜一顿训斥后,彻底崩溃了,一边往下坠,一边鬼哭狼嚎。 不得了,还是个脆弱的小姑娘。 白霜听得头疼,御剑超过白柳,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声:你给我到大师兄身边去。 白柳憋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飞到燕容意身边:大师兄。 可有受伤?燕容意没白霜那么生气,毕竟他看得真切,当时地面塌陷完全和白柳无关,她就是受到了牵连,完全是无妄之灾。 白柳摇头:没有。 那就好。燕容意收回了视线,转身追着白霜的背影向下飞去。 秘境中的深坑多为幻境,若是触发者一直陷在坠落的恐惧中,那么深坑就没有尽头,所以他们想要救关凤阁的弟子,就必须将之安抚住,起码不要再哭了。 先飞出去的白霜已经抓住了关凤阁弟子的衣领,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鬼话,怒吼:你给我醒醒! 这一嗓子声如洪钟,真把关凤阁的女修吓住了。 她一不哭,深坑下立刻透出了隐隐的光芒。 白霜心下松了一口气,拎着女修又飞了一炷香的功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大师兄。白霜一落地,就向燕容意身边走来,恶狠狠地瞪着躲在大师兄背后的妹妹,然后将关凤阁的女修推到身前,人救下来了。 与此同时,东方羽召唤出来的白鹤也落在了众人面前。 东方羽从白鹤头顶落下:韶华。 尹韶华闻言,眼里顷刻间多出一泡泪,转身哭唧哇啦地扑向东方羽:大师兄,他们欺负我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白霜一听就来气,卷起衣袖,准备去和关凤阁的弟子理论,谁知,变故又起! 沉寂的大地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 难道地里又有坑吗? 关凤阁的弟子手忙脚乱地往白鹤身上爬,浮山派的剑修也御剑飞在了半空中,唯独追着尹韶华往白鹤边走的白霜慢了一拍,脚下的大地突然崩裂,一根两人合抱粗的藤蔓腾空而起,差点将他掀飞。 白霜低低地咒骂了一句,就地一滚,掐了个剑诀,正准备踏上飞剑,那藤蔓却像是有智慧一般,再次向他劈来。 哥!白柳见状,立刻飞过去。 白霜面露怒色:你回来做什么? 白柳在众位执法者之中,修为最低,还醉心于炼丹,所以白霜见她飞来,牙呲欲裂:大师兄! 不用白霜出声,燕容意早已飞身而去,拽着白柳的衣领,护着她躲过了藤蔓。 我来。忘水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灵活地躲避着藤蔓,给白霜争取了御剑的时间。 白霜手忙脚乱地踩着飞剑,御剑回到燕容意身边,慌里慌张地拉着妹妹的手打量一番,见她并未受伤,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眉心一拧,嘴里酝酿好的教育眼看就要脱口而出,白柳忽而倒吸一口凉气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54) 你们看! 浮山众人顺着白柳的目光望下去,只见大地已被无数藤蔓搅得支离破碎,露出了下面滚滚翻涌的红色岩浆。 而岩浆只中,藤蔓的尽头,悬浮着一朵极其精致的莲花。 燕容意的神识之海在目光落在莲花之上时,剧烈地疼痛起来。 你的。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喃喃,语气极尽诱惑之态,那是你的东西。 不。燕容意咬住牙,嘴唇血色尽褪。 不。 他望着身边吵吵闹闹的师弟和师妹,心想,不,我不会用他们的性命去换机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4 23:56:22~20200515 23:5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笔生火 2瓶;pikapikap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过去的回忆(六) 燕容意耳边若有似无地滚过几道天雷,似乎是天道在发怒。 他不以为然,还把几位师弟和师妹拦在了身后:莫去。 燕容意不说,白霜等人也不会贸然涉险。 那几根乱舞的藤蔓失去目标后,又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扭了会儿,然后彻彻底底地沉寂了下去,要不是比例不对,倒像是莲花边伴生的细枝。 站在白鹤头顶的东方羽,无声地念着口诀,继而双手在眼皮上轻轻一抹,眼前的世界就与常人所见不同了。 这是关凤阁弟子的独门绝技,心眼,又称兽眼,是他们在与灵兽沟通时的一大助力。 他们通过心眼,能更好地看清灵兽体内的灵气走势,从而和濒危的灵兽签订契约。 当然,心眼也能看一看天才地宝。 比如,此刻在岩浆中心盛放的莲花,东方羽用心眼看了半晌,惊叹一声:有莲红如鲜血,生于岩浆,不惧烈焰这是不是浮山派的剑修都在找的朱砂莲? 燕容意闻言,头隐隐作痛,后悔来此秘境了。 浮山派的剑修炼制本命飞剑,通常要寻常一些耐高温又奇异的材料,朱砂莲东方羽的三言两语,已经引起了白柳的注意。 他们一行人,除了白柳和燕容意尚未有本命飞剑,其余都有了自己的剑。 白柳是修为不够,材料没找齐,所以一直未炼制,燕容意则是因为承影尊者非要亲手炼制,一会儿嫌弃这,一会儿嫌弃那,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此朱砂莲于我关凤阁弟子无益,燕道友,请。东方羽见浮山派的剑修不为所动,干脆催着白鹤向后倒飞,以行动证明自己真的不会出手夺爱。 而站在他身旁的尹韶华,抹着眼泪,道歉:大师兄,都怪我 要不是她触发了机关,坠入深渊,将浮山派的剑修卷入其中,这朵朱砂莲,他们关凤阁也有能力争上一争。 东方羽转身揉了揉尹韶华的头:无事。再者,我们不出手,浮山派的弟子也难轻易得到朱砂莲。 但凡天才地宝,周围都有灵兽相伴,朱砂莲也不例外。 白柳犹豫再三,想到赤红色的岩浆下,很可能有一双可怖的眼睛盯着自己,不由自主往燕容意身后飞了飞。 大师兄 叫你平时不好好修炼。白霜拎着妹妹的衣领,像拎着小鸡崽子一样,将她拎到了自己身旁,现在想起大师兄了? 白柳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怕岩浆里的伴生兽,却舍不得朱砂莲。 若是舍了,到哪儿再去寻第二朵朱砂莲? 就算真的寻到了,朱砂莲身边也必定有灵兽,到时候,还是免不了一场打斗。 你也不想想,大师兄也没有本命飞剑。白霜见妹妹沉默不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想要朱砂莲,大师兄难道不想吗? 白柳小小地啊了一声,面色由白至红,几欲落下泪来。 是啊,大师兄也没有本命飞剑,可大师兄从始至终没有和她抢,她又怎么能怎么能让大师兄出手,帮自己取朱砂莲呢? 燕容意见白霜两句话就把白柳教育哭,心里对天道的怒意散去一些,哭笑不得:白霜,你少说两句。 他不是不在意朱砂莲,他是压根没关注朱砂莲,满心都在和剧情斗法。 大师兄,我不要朱砂莲了。白柳吸着鼻子,擦干眼泪,我们帮你把朱砂莲抢过来! 白柳心思单纯,被兄长点了两句,立刻不要朱砂莲了,像个小土匪一样,盯着或坐或站在白鹤脊背上的关凤阁弟子,生怕他们食言,出手抢夺朱砂莲。 燕容意的头又疼了。 他发现剧情是无法逆转的,比如现在,朱砂莲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燕容意可以不要这份机缘,却无法阻止白柳争取这份机缘。 而这份机缘,最后很可能还是落在他自己的手里。 以血的代价。 唯一能避免剧情继续进行的方法就是离开秘境。 走。燕容意闭目沉思片刻,果断转身,向洞口飞去。 白霜和白柳齐齐愣住,唯有忘水板着脸跟上了燕容意的步伐:大师兄不想与你抢,宁可放弃机缘。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要大师兄亲口讲给你听吗? 白柳如遭雷击,刚憋回去的泪又涌了出来。 她哭哭啼啼地御剑跟上去,连叫了好几声:大师兄。 他们浮山派的大师兄实在是太好了。燕容意没空搭理白柳的哭声,离朱砂莲越远,他神识中的灼烧感越强,但他的心情是愉快的。 烧吧,烧吧。 他想,把剧情都烧光。 可就在他们即将离开洞口的刹那,身后传来了关凤阁弟子的惨叫,紧接着无数藤蔓腾空而起,墨绿色的枝叶上横七竖八地插着几个死不瞑目的关凤阁的弟子。 骑着白鹤的东方羽狼狈地躲避着不断生长出来的藤蔓,同时将挂在藤蔓上,还有口气的弟子往白鹤的脊背上丢。 大师兄,洞口被封住了!白柳躲开一根藤蔓,不忍细看藤蔓上的鲜血,仰起头惊叫。 燕容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洞口被密密麻麻的藤蔓堵住,几乎连光都消失了。 忘水在他们身边掐了诀,放出一群闪着银光的细剑:去! 细剑犹如浮山清澈溪水中的游鱼,快如电光,转瞬没入藤蔓,然后再无回应。 忘水心一沉:大师兄 燕容意眉心紧蹙,也掐了个决,结果和忘水一样,释放出去的小剑一没入藤蔓,就如同石如大海,没了音讯。 他眼底腾起两团炽热的怒火。 天道。 天道! 又是天道! 他的目光仿佛隔着藤蔓,直接和天道冷漠的双眸对上。 那里面只有规则与秩序,没有半点人情味。 天道说:你必须按照剧情走。 他说:不。 天道冷笑:那就走着瞧。 燕道友,看来只有夺取了朱砂莲,我们才能从秘境中出去。东方羽躲避藤蔓的百忙之中,与他隔空对喊,此朱砂莲应该是秘境中的一个关卡! 所谓关卡,就是秘境中自动生成的规则,进入其中的修士如果不按照规则的指示完成某项任务,就会被困在秘境中,永远不得出。 大师兄!白霜也看向了燕容意,我们出手吧。 他们必须出手。 燕容意垂眸望向哀嚎的关凤阁弟子,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不仅仅是因为身为执法者的责任,还因为他们再不出手,也会被藤蔓所伤。 于是芙蓉剑出了鞘,银白色的剑光擦亮了洞穴,与赤红色的岩浆交相辉映。 站在白鹤头顶的东方羽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这就是浮山派的剑修,一剑破万军。 哪怕那柄剑只是静静地浮在半空中,依旧压制住了乱舞的藤蔓。 破。燕容意握住了芙蓉剑的剑柄,血红色的身影伴随着罡风,一瞬间削断了身边的藤蔓。 浓绿色的汁液喷溅出来,空气中氤氲起酸臭的腐朽气息。 浮山派的执法者及时屏息,御剑飞到白鹤身边,警惕地望着不断翻滚的岩浆。 不知是不是燕容意出手太过迅猛,朱砂莲一时间竟没了动静,折断的藤蔓宛若死了一般,在岩浆中起起伏伏,花瓣也逐渐收拢。 关凤阁的弟子面露喜意:安全了?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燕容意提起的心非但没有落下,还因为朱砂莲诡异的示弱悬了起来。 他再次将白柳护在身后,一眨不眨地盯着冒泡的岩浆还真让他发觉出了不对的地方。 滚烫的岩浆下像是有什么活物游走,转瞬就来到了白鹤身下。 燕容意的瞳孔猛地一缩:闪开! 东方羽不愧是关凤阁的大师兄,千钧一发之际,心眼发挥了作用,不用燕容意提醒,直接狠狠地向白鹤的脊背踩去。 白鹤得令,高声鸣叫着拔高了身形,而藏身于岩浆之下的灵兽也显出了模样那是一条浑身赤红,与岩浆无异的巨蟒,颈侧生着一朵血色的莲花,而那些断去的藤蔓,实则是他颈侧长出的触角。 白霜嘴里滚出一句脏话,然后大喊:什么玩意啊? 险而又险地避开一击的东方羽低下头,眼底闪过惊愕:这是什么? 你们关凤阁不是成天和灵兽打交道吗?白霜拉着妹妹疯狂地向后倒飞,口不得闲,将关凤阁的大师兄也教训了一顿,你是不是也没好好上早课和晚课,所以不认识这只灵兽? 至于为什么用也,看看他身边满面通红的白柳就有了答案。 你胡说什么?尹韶华替大师兄抱不平,此灵兽长年生活在秘境之中,说不准是千万年前的老古董,我师兄怎么会知道? 你说什么?尹韶华不说还好,一说,白霜语气愈发咄咄逼人,千万前的老古董你要是不掉下来,我们至于陪你们一起和老古董过招吗? 白霜。燕容意只觉得聒噪。 他神识中的灼热感已经消散了不少,很显然,这朵生在巨蟒脖颈见的朱砂莲就是他的机缘。 避无可避,燕容意眼底闪过了淡淡的冷意:退后! 他就不信,如若师弟和师妹们不出手,天道还能要炮灰的命! 大师兄白柳不甘心地向前一步,这回抓住他的却不是白霜,而是满脸寒霜的忘水,不要成为大师兄的累赘。 白柳浑身一震,黯然退下。 而白霜没听见忘水的传音入密,见他拉着自家妹妹的手,心里不是个滋味,故意靠过去:忘水师兄 结果话音未落,白霜冷冰冰的视线扫过来:你也要去给燕师兄添麻烦? 白霜连忙摇头,紧张得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不是不是。 忘水欣然点头,眼里的寒意散去了大半:那便好。 然后收回搁在白霜身上的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和巨蟒周璇的红色身影,眼底隐隐泛起了狂热。 和白霜白柳这种出身修仙世家的弟子不同,忘水出身凡尘,和普罗大众一样,家里不缺钱,也不富裕,可惜他长了一张雌雄莫辩的脸,小时候还好,最多被认错性别,逼着穿裙子,长开以后,麻烦接踵而至。 先是被镇上的恶霸看上,后来举家出逃,半路撞上马匪,爹娘惨死在马匪的刀下,而他也被贼头子看上,眼看就要被玷污之际,红衣的剑修翩翩而下。 明明和鲜血是同样的颜色,忘水却从燕容意身上感受到了暖意。 那是说书人口中,从天上下凡的仙人。 燕容意当然不是仙人,他路见不平,忍不住出手。 年幼的忘水见燕容意将剑送入马匪的咽喉,非但不害怕,心里还翻涌起了无尽的快意。 有意思。燕容意收回芙蓉剑,剑身不染纤尘,见半大的孩子不哭也不闹,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起了怜惜之心,不怕吗? 忘水说不怕,还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怕就好。燕容意随手做好事,还是有点担心吓着凡人,将孩子救出来以后,又开始犯愁,把孩子放在哪里好。 忘水人小,心思多,扯着燕容意的衣袖不撒手,一会儿喊头疼,一会儿装晕,最后竟然跟着燕容意回了浮山派。 燕容意蹲在山门前,对着山门前的巡逻弟子,一筹莫展。 最后还是巡逻弟子先反应过来:大师兄,咱们可以测测他能不能修行啊! 燕容意猛地一拍头:对啊! 假设忘水能修行,就可以住在山上了。 于是弟子们兴冲冲地去请长老,亲自为忘水测试,结果忘水不仅能修炼,还是个好苗子,上山没几年就成为了白袍弟子。 这只是燕容意修行生涯中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早已将忘水的来历忘得一干二净,但却直接让忘水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他要追随大师兄的脚步,扫平天下的不平事。 稚嫩的誓言被时间磨平,世间那么多不平事,忘水哪里管得过来?唯有追随燕容意的脚步这一项,他从不敢忘。 大师兄修为高深,区区一朵朱砂莲,怎么伤得了他?忘水此话说得古怪,唯有对他一心一意的白霜没听出异样,还点头附和,不错,大师兄的剑法比几位长老都厉害呢。 正说着,一个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的关凤阁的弟子偷偷摸摸地从白鹤身上落了下去。 东方羽虽然说了不插手朱砂莲之事,但他身边的弟子不服气,望着衣摆上斑斑点点的血迹,趁着燕容意与巨蟒斗法之际,跳下了白鹤的脊背。 他招来一只通体雪白的苍鹰,悄无声息地滑落到阴影里。 没人注意到他,除了巨蟒。 巨蟒黄绿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玩味,看出了人修内部的暗流汹涌,舍了燕容意,转身向着白鹤冲去。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55) 这下白霜等人也不得不出手,凛冽的剑光向着巨蟒飞去,不过瞬息间,秘境中乱做了一团,那个躲在阴影里的关凤阁弟子咬牙不出声,直到巨蟒在各位修士的围困下,露出疲态,才猛地化为流光,向着朱砂莲飞去。 一起来秘境中修炼,凭什么将机缘拱手让给浮山派的剑修? 不公平,不公平! 他眼底流淌着浓浓的贪婪,仿佛实现了自己拿到朱砂莲以后,修为一骑绝尘,成为新一任关凤阁大师兄的美梦。 不好!燕容意最先察觉出异样,拉住身边的忘水疾步后退,可白霜和白柳离他太远,又靠巨蟒太近,电光火石间,没法施救。 轰! 一股堪称摧枯拉朽的气浪将秘境中的弟子齐刷刷地弹飞出去,哪怕是身为故事主角的燕容意也没有幸免于难。 短暂的眩晕过后,他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被他护在身下的忘水完好无损,只是还没回过神,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他又去看白霜,然后心无限地下坠白霜抱着毫无声息的白柳,呆呆地坐在地上,连本命飞剑掉落在一旁都没有在意。 神识中的灼热不知何时消散了,冥冥之中,剧情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 燕容意踉踉跄跄地扑到白霜身边,捏住白柳的手,惊觉她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继而看见了她被鲜血染红的衣摆。 大师兄,都怪我都怪我!白霜嘶哑的嗓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他忍着泪,颤颤巍巍地抱着白柳起身,当时巨蟒是向我咬来的,我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要不是白柳挡在我面前 别说了。燕容意的手比白霜颤抖得更厉害,他甚至不敢去碰白柳衣摆上的血,可是白柳在弥留之际,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里盛放的莲花递到了他面前。 少女脸上的执法者面具已经沾满了血迹,依旧遮不住她含笑的眼眸:大师兄我我给你拿来了 燕容意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寒冰冻住了。 是我。 都是因为我。 就是因为我是主角 燕容意浑浑噩噩地御剑,和师弟们一起将白柳送回了浮山派。 可纵使是承影尊者,依旧无力回天。 巨蟒咬穿了白柳的丹田,还震碎了她的经脉,承影尊者能做的,只是将她的魂魄禁锢在残破的躯体内,让她在人间再停留两三日罢了。 白柳最后的日子,燕容意没敢去看望。 他每次站在白柳的窗前,听着少女故作轻松的话语,就恨不能丹田破碎,筋脉断裂的人是自己。 他甚至尝试着说出剧情和主角的事,可每当他动起念头,浮山上的雷云就开始快速聚拢。 他不怕天雷,却怕有人因为自己引来的天雷,像那只差点化出人形的仙鹤一样,到死也不知道代表天道的天雷为什么要他们的命。 最终,燕容意还是打开了自己逃避许久的剧情。 那上面果然写着,燕容意陷入秘境,获得朱砂莲。 他的眼睛模糊了,那哪里是剧情! 那是他的师妹的血! 可最令燕容意恐惧的并不是剧情,而是他身边的人。 连白霜都安慰他:大师兄,白柳的事都是我的错,你无需自责。 燕容意面无血色的脸上挤出一个生硬的笑意:是吗? 他垂眸,望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沾满了鲜血。 只是你们不知道。 可我自己知道。 是。白霜疲惫地闭上双眼。 这位曾经话最多的少年剑修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身上迟迟透出了成年人的疲惫:大师兄,以前上早课和晚课的时候,长老们说过,修行之路艰辛,不仅仅难在修身,还难在修心。 彼时,他们无忧无虑地在课上打闹,以为长老看不见,偷偷将写满废话的纸片幻化成纸鹤,互相传递,然后在下课后,嘻嘻哈哈地奔去太极道场练剑,却全然读不懂长老眼中的悲悯。 修行是一条孤独的路,在这条路上,每一个人都注定失去,直到孑然一身。 年轻的修士现在不懂,未来也会懂。 如今的白霜懂了,他抚摸着剑身,自言自语:早知如此,我就让白柳去炼丹不当什么执法者,老老实实地在浮山上炼丹也好啊。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燕容意心口又是一震,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他可不就是早知如此吗? 可早知如此又有什么用? 白柳还是死了。 燕容意咽下一口腥甜的血,目送白霜离去,表面还像原来那般沉默寡言,唯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死去。 浮山上春去秋来,白柳死去带来的悲伤逐渐淡化,连白霜都重新来到洞府前,和燕容意修炼,唯有燕容意像一具行尸走肉。 而凌九深看出了徒弟的异样,等无人时,攥住燕容意的手腕一探,锋利的眉彻底拧紧:你不要命了? 燕容意毕恭毕敬地跪在凌九深面前:徒儿道心不稳,走火入魔,给师父添麻烦了。 凌九深最见不惯他油盐不进的模样,怒火中烧:你明知走火入魔,为何还要继续练剑? 燕容意一板一眼地回答:徒儿身为浮山派的大师兄 住口!凌九深怒火攻心,漆黑的道袍高高扬起,眼看手掌就要落在燕容意的脸上,又堪堪停驻,你是想气死为师吗? 燕容意垂头不语。 凌九深知他因为白柳的死自责,却没想到他自责到这种地步,一时间心里升起的恼火居然还有点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酸涩。 凌九深强压下怒意,将燕容意拽进怀里:容意,我等修士为何修行? 他茫然地摇头。 因为我们妄图与天斗!凌九深冷笑着凑近燕容意,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妖艳的面孔,有些人斗赢了,有些人斗输了,你觉得是命吗? 燕容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被凌九深与天斗的说辞震醒了。 是啊,与天斗! 燕容意死气沉沉的眼睛里重新迸发出光彩。 你若是执着于白柳之事,日后必定还有更多的白柳阻碍你前行。凌九深见他醒悟,语气稍软,不过你们一起修行多年,师兄妹之情深厚,在所难免。 你只要记住,自己是谁便可。 他是浮山派的大师兄。 他是燕容意。 他不是什么天道定的主角。 燕容意徐徐回神,惊觉自己与凌九深靠得太近,早已超出师徒应有的范畴,立刻红着脸跪下:师父,徒儿知错了。 凌九深将双手背在身后,不满地摩挲着方才碰过燕容意的指尖:还有一事,需你出面。 执法者又多出了一位空缺,你心中可有人选? 燕容意闻言,心中浮现出了一个身着黑衣劲装的少年。 开阳长老的弟子殷勤,徒儿觉得是个好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开头燕容意拼死救白柳的根本原因 *等会儿会修改一下错别字! 感谢在20200515 23:57:30~20200516 23:5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官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过去的回忆(七) 凌九深颔首:就他吧。 于是殷勤接下了血迹斑斑的执法者面具,成为了执法者中的一员。 从此,在承影尊者洞府前练剑的人,又恢复成了四个,只不过,再也没有人和白霜斗嘴,也再没有人偷偷摸摸地扯着燕容意的衣袖,说想要炼丹秘籍了。 殷勤不是白柳,他比谁都沉默。 浮山上的弟子就像是麦苗,一茬又一茬。 百年于修士而言,不过浮生一梦。 睁开眼,人间已是沧海桑田。 这日,殷勤从山下回来,赶到承影尊者的洞府前复命,燕容意刚好从洞府内出来。 大师兄。殷勤见状,连忙弯腰行礼。 燕容意刚在凌九深面前演练了一遍剑法,气息不稳,面色微醺,斜倚在洞府门前摆了摆手,示意他快些进去。 殷勤的目光在燕容意的面上惊慌地掠过,心脏差点因为他眼尾猩红的泪痣跳出心口。 大师兄殷勤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嗯?燕容意撩起眼皮,见殷勤双臂微微发抖,以为他受了伤,蹙眉将手探过去,毫不在意地掀开他的衣袖,此番下山,可是被人伤到了? 殷勤脑海里轰得一声,没了声音,只觉得燕容意的薄唇开开合合,说得都是自己听不懂的话,而被捏住的手腕更是起了火,皮肤一寸一寸地烧了起来。 大殷勤颤抖着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后面两个字尚未说出口,就被洞府内刮出来的狂风卷没了影。 燕容意愣了愣,倒没觉得师父是故意的,反而觉得凌九深练功出了岔子。 他顾不上殷勤,急匆匆跑进洞府:师父,您 凌九深冷冷清清地站在池水中央,全然不像是走火入魔的模样。 凌九深背对他,淡漠道:聒噪。 燕容意悬着的心落下来,无奈地走过去,替师父将衣摆下的褶皱抚平,耐心地替殷勤解释:师父,殷师弟刚从山下回来。 想来没有急事,否则不会与你在洞府前纠缠。 师父,殷师弟是我叫住的。燕容意愈发无奈了,您要罚就罚我,和他置什么气? 再说了,只是说句话而已,何以到纠缠的地步? 但燕容意也知道,凌九深是不会与自己置气的。 他高洁如天上明月一般的师父,只会在他面前,暴露出坏脾气。 您要找我,直接喊一声便是。燕容意直起腰,站在凌九深身后。 他比师父稍矮上半个头,抬起胳膊,能轻而易举地将凌九深三千情丝揽入怀中。 当然了,他只敢想想。 这些年,燕容意也摸索出了规律,唯有凌九深,能在他获得机缘时,不受剧情的影响。 他不知是凌九深即将飞升,不屑于与他争夺机缘,还是天道忌惮于凌九深的修为,不敢插手总之,他在师父面前,可以完完全全地放下心中的戒备,不当什么主角,安心修炼。 叫他回来吧。凌九深心里那点郁气,早在燕容意冲进洞府时消散了,上次让他去处理忘忧谷的事,他办得很好。 燕容意微笑点头:长老们也是这么说的。 只不过,长老们在夸奖殷勤的同时,隐晦地点了点其余执法者。 白柳的死给许多白袍弟子敲响了警钟,一时间竟然无人敢接下执法者的面具。 至今还有上一代的执法者与燕容意他们一起,在各种琐事之间,疲于奔命。 可是无人能接执法者面具,燕容意又有什么办法呢? 殷勤又回来了。 他毕恭毕敬地跪在凌九深面前,复述着自己下山的经历。 燕容意听着无趣,神游天外,但他当师兄当习惯了,虽然心神已经不在殷勤身上,温和的目光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殷勤的头发旋儿。 都是修行之人,五感灵敏。 殷勤说着说着就涨红了脸,一边是凌九深逐渐冰冷的目光。一边是燕容意温和似水的注视,他甜蜜又痛苦地煎熬着,终于艰难地汇报完了山下的情况。 师父,我送殷师弟出去。燕容意元神归位,任谁也没看出来他先前走了神。 凌九深重重地望了他一眼,拂袖消失在了洞府内。 殷师弟,这边请。 大师兄。殷勤跟上了燕容意的步伐,犹犹豫豫地回头,师尊好像生气了。 无事。燕容意摇了摇头。 他这位师父,往好了说,叫直率,往差劲儿了说,就是喜怒无常,哪怕是师徒独处,也会忽然板起脸,将他冻在原地。 你这件事办得很好。燕容意走到洞府门前,拍了拍殷勤的肩膀,去吧,好好歇歇,日子还长呢。 殷勤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躬身行礼:多谢大师兄指点。 燕容意失笑,不过是三两句戏言,如何就称得上指点了? 不过殷勤一向如此,他就没有把这句话往心里去,含笑的眸子刚撩起,就对上了白霜死气沉沉的目光。 白霜自白柳死后,就变了一个人,据说,还和白家彻底断了关系,至于顶替了白霜成为执法者的殷勤,他自然是表面上说无妨,实则不愿意与之相处的。 殷勤也知道自己讨嫌,黯然离去,留他们师兄弟二人在洞府前对视。 大师兄。白霜干巴巴地行了一礼。 燕容意扶额叹息:有事找我,还是有事找师尊? 我找大师兄。白霜直起腰,少年消瘦的面颊上,没有一丝血色,眉眼里的戾气浓得压不住,大师兄,我想下山历练。 燕容意敏锐地察觉出了白霜语气里的异样:你要去哪里历练? 白霜垂下眼帘,低声回答:凡间。 十丈红尘,一生也走不完。 白霜是要下山修心了。 燕容意心里翻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想到剧情,硬生生将酸涩压回去,勾起唇角,道:可。 白霜微微动容:大师兄 燕容意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未说出口的话压了回去: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对了,别忘了自己是浮山派的剑修,也是浮山派的执法者。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56) 白霜热泪盈眶,跪于洞府前与燕容意,又是与承影尊者行了大礼,然后一去三百年,其间不论离浮山多近,都没有回来看一眼。 而浮山上,百年如一日。 燕容意送走了白霜,扶西难过了好些天,这只在幽冥里受过重创的重明鸟,已经将原先绚烂的羽毛修炼回来了大半,成日蹲在结冰的溪水边,顾影自怜。 还要拉着路过的浮山弟子,问东问西:你们看我的羽毛好看吗? 好看?好看也不给你们。 不好看?你们什么眼光啊! 燕容意每次路过,都忍俊不禁,然后在扶西的目光扫过来时,绷住嘴角,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大师兄的派头:不错。 扶西美滋滋地转过头,继续对着冰块照镜子。 后来,扶西度过了天雷劫,落地成人,变成了一个满头黄毛的聒噪少年。 大概是初得人身,扶西当天就溜下了山,在浮山镇胡吃海塞了三四天,然后被忘水逮回浮山,好好地教训了一顿。 别给大师兄添麻烦。忘水拎着扶西的后颈,如同提溜着他后脖颈子上的毛,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尊每日给大师兄布置的日课有多少,浮山派的事务也大多是大师兄处理的。 虽说修行之人不需要睡觉,但大师兄这么熬下去 忘水皱起了眉。 扶西蔫了吧唧地闭上嘴,被忘水训心虚了,等回到承影尊者的洞府,瞧见揉着眉心的燕容意后,直接变回了鸟身,扑棱棱地飞过去,用自己的小脑袋蹭他的脸颊。 燕容意被蹭怔了,然后哭笑不得地将扶西抱在怀里:尾巴上的毛还烧着呢,想把我的道袍烧出窟窿? 才不会。扶西小声呢喃,浮山派的道袍怎么会被我烧出窟窿呢? 那都是有灵气加持的布料,寻常火焰奈何不了。 行了,别闹了。燕容意收敛了脸上的情绪,正色道,忘忧谷前些时日写来了信,说是谷中弟子无缘无故地魔怔了,想让执法者去瞧瞧。 扶西心大,闻言,不满地嘟囔:他们忘忧谷的鬼修,本就神神叨叨不正常,我们浮山派的剑修去了,能有什么用? 师父说,忘忧谷的弟子出事,很可能和魔修有关。燕容意自己就是魔修送进浮山派的棋子。这些年,魔修从未联系过他,他差点将前尘往事抛在了脑后,如今忘忧谷的弟子提起,他自然要去,忘水,白霜不在山上,你与我同去吧。 我也要去!扶西刚得了人身,迫不及待地叼住燕容意的衣领,大师兄,你让我一起去吧。 燕容意犹豫一瞬,没感觉到神识中有剧情上线的提示,欣然应允:去可以,但你不能荒废修炼,更不能一偷懒就变出鸟身耍赖。 化形成功的灵兽需以人修的方式修炼。 扶西性子急,有时嫌人身修炼速度太慢,偷变回鸟身,连浮山派的早课和晚课都敢翘。 好,绝对不变鸟。扶西当场就化为了人形,扯着燕容意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跟上他的步伐,大师兄,你知道吗?忘忧谷好阴森,我之前没受伤的时候,路过一次,差点被吓死你知道我看见他们在干什么吗? 他们在挖人的祖坟啊! 胡说八道。燕容意没好气地叹息,忘忧谷的弟子炼制的骸骨,大多数是谷中死去的弟子,或是老无所依的凡人。 这些凡人为了一口饭吃,依附于忘忧谷,自愿在百年后,将骸骨贡献出来,以供忘忧谷的弟子修炼。 那哪儿够啊?扶西不信,小腿一迈,跑到燕容意身前,他们那么多弟子,光是这靠挖自家祖坟,肯定不够! 你以为鬼修人人都能操纵百鬼?忘水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幽幽传来,多得是穷尽一生都无法操纵起一根骨头的鬼修。 也有很多鬼修共用一具骸骨。燕容意说完,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蹙眉补充,操纵骸骨就如同操纵本命飞剑,你看我们浮山上能凝聚成本命剑丸的人有多少,就知道忘忧谷有多少能操纵骨殖的鬼修了。 扶西恍然大悟。 他们说着,来到了洞府门前,殷勤早已候在一旁,见他们一行人出现,躬身行礼:师兄们好。 扶西跑过去,笑嘻嘻地揉殷勤的头。 他虽刚修炼出人形,但是上山的时日比殷勤长,所以在辈分上,依旧是殷勤的师兄。 殷勤不以为意,可重明鸟却很嘚瑟:殷师弟,我们要去忘忧谷,你和我们一同去吗? 殷勤听到忘忧谷三个字,眸色明显一沉。 怎么了?燕容意见状,蹙眉问,忘忧谷有什么不妥之处? 忘忧谷没什么不妥。殷勤迟疑地摇头,偷偷看了看燕师兄的神情,见他面露不解,咬牙道,只是我听闻白、白霜师兄最近在忘忧谷现了身。 殷勤话音落下后,洞府前陷入了一片死寂。 白霜下山三百年,如若不是魂灯一直明亮地燃烧着,他们早就去寻了。 可他们又都知道白霜为何下山。 白柳的死就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只要白霜在浮山上一天,这道疤痕就会不断地被撕开,不断地渗出血来。 因为总会有人替代白柳。 执法者的位置不会为一个已死之人空悬,浮山的各位长老不会不收弟子。 浮山看似终年不变,可那已经不是白霜心里的浮山了。 罢了,去看看吧。燕容意垂下眼帘,近乎是逃似的逃进了洞府。 他护不住师弟和师妹,唯有师父 他贪婪地注视着凌九深漆黑的袍角。 唯有他的师父不会被天道左右。 唯有师父,是他绝望时,可以抱住的浮木。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燕容意仓惶抬头,在凌九深浅色的瞳孔里寻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不受控制地抱住了师父的腰。 凌九深浑身一震,佯装恼怒:胡闹。 燕容意却不肯松手。 这些年来,他不断地受着折磨,不论是用何种方式得到的机缘,他都要思考,是否有炮灰因他而死。 他觉得自己是刽子手,以主角的身份为刀,凭无法更改的命运为刃,干脆利落地剥夺了无数的生命。 他是这个世界的罪人。 师父。燕容意崩溃地跪在凌九深的怀里,师父,如果如果天道不容 容意,你若总是纠结于天道,必定走火入魔。凌九深想起多年前,白柳死时,燕容意心灰意冷的模样,恼火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牢牢嵌在怀里。 燕容意满心都是剧情,居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因为对师父的信任,往前蹭了蹭。 凌九深的下颚猛地绷紧,眼睛被徒弟眼角的小痣烫了一下,说出口的话愈发凌厉:寻常凡人尚要忍受生死离别之苦,更何况修士? 容意,你若在凡间凌九深捏住了燕容意的下巴,对上那双水汽氤氲的眸子,一时间口干舌燥,居然说不下去了。 燕容意若在人间,如此相貌,能安稳活到几时? 凌九深心底平白涌起一股怨气,挥袖将心心念念的徒弟卷出了洞府:去忘忧谷好好反省反省! 燕容意狼狈地跪在洞府前,没听出凌九深语气里的异样,老老实实地拜别。 站在一旁,目睹一切的扶西,啧啧称奇:你们说,大师兄为什么也能惹师尊生气? 忘水垂眸不语,端的是面上平和,实则咬紧了牙关,强迫自己不冲过去,将燕容意扶起。 所以回答扶西的,只有沉默寡言的殷勤:不知。 扶西瞬间怀念起白霜来。 有白霜在,起码不会这么无聊啊! 你们已经准备好下山了?燕容意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碎雪,转身时,看见了忘水等人。 他不觉得尴尬,几位师弟却齐齐转移了话题。 忘水说:准备好了。 殷勤点了点头。 扶西叽叽喳喳:快些吧,再不下山,天就黑啦。 燕容意沉默地接受了师弟们的好意,带着一众剑修下了山。 路上,扶西憋不住,偷偷问:大师兄,你和师尊 殷勤和忘水虽然没有开口,却都竖起了耳朵。 燕容意勾了勾唇角:我修行出了岔子。 三位师弟恍然大悟。 怪不得呢。 原来是修行出了岔子,如若不然,承影尊者怎么舍得将最心爱的弟子扫地出门? 燕容意说完,垂在袖笼中的手紧了紧。 他刚被凌九深赶出洞府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参不透生死,惹了师父生气,可冷静下来回忆师父说话的神情,一时间心跳如擂,面红耳赤。 他甚至记得师父唇上的小小细纹。 湿热的,温暖的,他想要 燕容意猛地顿住身形。 扶西纳闷地回头:燕师兄? 他猝然抬眼,那一瞬间,眼中滚过了重明鸟看不懂的情绪似是惊讶,又似是恐惧,却又有一丝欣喜。 人间的悲欢离合都在燕容意眼里走了一遭。 大师兄,可有什么不妥?忘水和殷勤已经先一步去探路了,留在燕容意身边的,只有扶西。 重明鸟穿着白袍,在他身边兜圈子,就像还生着翅膀,一站在剑上,就巴不得窜出去二里地。 无事。燕容意抿唇摇头,低声喃喃,就是想到了白霜。 扶西心直口快,忘水和殷勤不愿说出的话,他眼睛眨也不眨地说了出来:大师兄,白霜会不会想不开,跑去和忘忧谷的弟子学什么操纵骸骨之术了? 不会,白霜不是莽撞之人。 可白柳是他的亲妹妹啊。扶西挠着头发,自言自语,要是我的亲妹妹去世了 扶西打了个寒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个好话题,登时脚底抹油,向前飞去:忘水和殷勤探个路怎么去了这么久?大师兄,我去寻他们! 燕容意望着扶西的背影,无声地叹息。 是啊,白霜不算是莽撞之人,可死去的是他的妹妹,谁又知道,他是否还能保持冷静呢? * 忘忧谷位处槐江之山以西的一片人迹罕至的峡谷中。 忘忧谷与其他宗门不同,谷中弟子因为功法特殊,甚少在人世间行走,就算出门,也将全身笼罩在漆黑的道袍中,仿佛一个又一个游荡的孤魂野鬼。 但其实,忘忧谷在当地的名声不错,因为谷中弟子乐善好施,虽然修行的是炼制尸骸这等吊诡术法,实则帮助许多客死他乡的旅人回了家,有点类似凡间的赶尸人。 燕容意一行人来到忘忧谷时,忘忧谷的弟子已经在谷外等候多时了。 燕道友。为首的鬼修裹着漆黑的长袍,猩红色的眼睛藏在兜帽的阴影后。 燕容意回了一礼。 鬼修又说自己叫鬼夏,是忘忧谷的第几十几代弟子云云。 各宗各派的弟子名号种类繁多,燕容意听了以后没什么反应,倒是瞧见了鬼夏眼里一闪而过的愠怒。 他猜此人必定是忘忧谷中地位不低的弟子,果不其然,进谷以后,忘忧谷中弟子虽然多叫鬼夏小师弟,实则态度恭敬,后来见了忘忧谷的谷主,燕容意才知道,鬼夏是忘忧谷谷主的亲传弟子。 忘忧谷的谷主虽穿黑袍,却并不将脸笼罩在袍下,看上去就像是路边寻常的中年凡人:各位师侄,不必客气,先用茶吧。 燕容意等人已经在进入忘忧谷前,戴上了执法者的面具,此刻的身份就不单单是浮山派的剑修了。 所以他们不为所动。 鬼谷主,还是先说说你们谷中的弟子吧。燕容意从袖笼中抽出了忘忧谷请执法者下山的信。 忘忧谷的谷主笑眯眯地摆手:不急不急,此事啊还与你们浮山派有关。 燕容意心里一沉,直觉不好。 果不其然,忘忧谷的谷主下一句话就是:你们浮山上是否有一个叫白霜的剑修? 我们忘忧谷的弟子出事,还与他有关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6 23:55:48~20200517 23:4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麒麟崽崽 9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过去的回忆(八) 有道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忘忧谷的鬼修修的是操纵尸骸的罗刹道,忘忧谷周围自然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坟冢。 而坟冢中的痴念怨念汇聚在一起,又形成了众多幻境。 白霜触发的,就是这样的幻境。 燕容意一行人告别忘忧谷的谷主后,被鬼夏带去了住处。 鬼夏依旧鼻孔朝天,一副谁也瞧不上的德行,不过浮山派众人心事重重,谁也顾不上他。 白霜真被幻境控制住了?扶西最耐不住性子,一进屋就在屋里踱起步,也不是没有可能,谁叫白柳已经死了呢? 扶西。燕容意喝断了扶西的话,慎言。 扶西撇撇嘴,跑到忘水身边坐下。 忘水揉了揉重明鸟的脑袋,转身望向燕容意:大师兄,既然忘忧谷的谷主都说白霜被幻境控制住了,我们不如去瞧瞧。 不。反对的,居然是话最少的殷勤。 燕容意循声望去,殷勤羞涩地垂下头:大师兄,幻境反应的是人心里最深处的欲望,若是白霜师兄被困在里面,我们进去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57) 殷勤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屋中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谁心里没有欲望呢? 燕容意茫然了一瞬,脑海中的空白没有持续很久,渐渐浮现出师父的面容来。 凌九深对于他,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曾经只是剧情中的一环,可在他开始反抗剧情后,凌九深成了唯一一个不会被剧情连累的角色。 是他在剧情中挣扎的救赎。 过往种种,忽而在他眼前翻涌起来。 仿佛有一口洪钟在燕容意的脑海中狠狠地敲响。 咚! 他的衣衫被冷汗浸透,狼狈地掩饰着神情的不自然。 那可是他的师父啊! 燕容意痛苦地捂住心口,眼前浮现出凌九深冰霜遍布的面容,同时也想起了师父柔软的嘴唇。 咚! 洪钟又是一声响,砸得他血液逆行,肝胆俱裂,皮开肉绽。 燕容意混沌的记忆迟缓地转动起来。 他似乎从出生起,就在魔修的囚笼里,一次又一次地与陌生人刀剑相向。 他手上早已沾满鲜血。 就算没有提前知道剧情,他也是污秽之人 燕容意心中大恸,吐出一口血来。 燕师兄!忘水和殷勤面容一变,齐齐扑上来。 无事。燕容意苦笑着将唇角的血迹擦干净,继而闭上眼睛,似乎看见了凌九深立于霜雪之上的身影,然后他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幻境还是要去的,毕竟白霜还在里面。 大师兄,你让我去吧。忘水咬牙拦在燕容意面前,幻境迷惑人心,若是我能将白霜带出来,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也好过我们全陷进去。 殷勤深深地望了忘水一眼,附和道:大师兄,我也觉得一起进入幻境不妥。 燕容意沉默片刻,点了头。 他道心不稳,进入幻境只能给几位师弟添麻烦。 于是,第二天一早,忘水在鬼夏的带领下,来到了白霜失踪的幻境前。 鬼夏阴森森的声音从斗篷下传来:就是这里,我们忘忧谷的弟子是在这里失踪的。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就算没有失踪,那些从幻境里出来的弟子也都陷入了魔怔。 不知道你们浮山派的剑修有没有本事从幻境中出来。 大师兄,我去了。忘水没有搭理鬼夏的冷嘲热讽,与燕容意告别后,抬腿迈入幻境,身形眨眼间消散在了天地间。 大师兄。扶西紧张地拽着燕容意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问,忘水会不会出事啊? 放心吧。燕容意安慰扶西,忘水应该没有什么执念。 可三天后,忘水失踪了。 殷勤不等燕容意开口,主动进入幻境,三天后,音信全无。 大师兄。扶西变回了鸟身,哆哆嗦嗦地蜷缩在燕容意的怀抱里,我跟你一起进去。 你进去能干什么?燕容意摸摸重明鸟的羽毛,将他拎了起来,你得回浮山找师尊。 让师尊来救你们?扶西眼前一亮。 燕容意微笑点头,目送扶西远去后,笑意逐渐发苦。 他的师父 只要剑法出了一点零星的错误,就会将他卷出洞府的承影尊者,若是知道他被困在了幻境里,怕是会气到将他赶出浮山派吧? 那他为什么要扶西回浮山呢? 燕容意抽出了芙蓉剑,在锋利的剑身上寻到了自己的影子。 因为他心里有一点不切实际的期望。 师父 他压下心头的苦涩,毅然决然地踏入了幻境。 无形的波浪自燕容意身边散去,他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斗兽场。 他手拿一把锈迹斑斑的剑,面前是生着螳螂腿的少年。 燕容意怔住一瞬,半人半螳螂的少年已经冲到了他面前,他狼狈地就地一滚,余光扫过坐满看客的看台,瞳孔狠狠一缩,甚至忘了躲避少年的第二次袭击。 漆黑的道袍无风自动,那张冰雕雪琢的面容隔多远,他都不会认错。 燕容意被凌九深冰冷的目光刺了一下,踉跄着跪倒在地上。 师父!他发出了沙哑而绝望的怒吼。 半人半螳螂的少年见状,举起了手中的巨斧,不满地向他靠过来,像是不明白好好的对手为何丧失了斗志,竟不急于将他斩首,而是围着他打转。 这是燕容意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他身为浮山派的大师兄,凌九深唯一的徒弟,实际上是个背负了无数亡魂的魔修。 喂,你真的不打吗?少年嘀嘀咕咕地掂量着手里的斧头,好没意思。 好吵。垂着头的燕容意忽然开了口。 少年套着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 我说他垂着的手,毫无预兆地插进了少年的心窝,好吵。 少年嘴角滑下一线黑血,不可置信地望着燕容意,嘴里吐出了无数个你,最后轰然倒下。 燕容意抽回了剑,在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中,一步一步向凌九深走去。 他的师父就像是云上月,山尖雪,纤尘不染的衣袍忽远忽近,就是不让他触碰。 最后燕容意遥遥跪在凌九深面前:师父。 他想问:师父,如果我是魔修,你还会将我当成唯一的徒弟吗? 他更想问:师父,如果我是魔修,你会亲手夺走我的性命吗? 可凌九深连提问的机会都没有给他,甚至没有将目光在他的身上多停留片刻,就消失在了原地。 燕容意呆呆地跪了片刻,挺直的腰背佝偻了下去。 是啊,凌九深是天下第一剑修,最不喜魔修,又怎么会再看身为魔修的徒弟一眼呢? 是他不配当凌九深的徒弟。 燕容意捂住脸,深深地吸了几口浑浊的空气,最后无声地笑起来。 这大概就是他的归宿吧? 无声无息地死在没人知道的角落里。 无声无息 不! 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宛若恶魔般喃喃:你是主角。 燕容意茫然地仰起头:我是主角? 对啊,你是主角。 眼前的画面忽然飞速褪去,燕容意眨眼间成了浮山派的大师兄,凌九深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容意 燕容意着魔般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师父。 冰凉的寒意顺着凌九深的指尖传递过来,他打了个寒战,明知指尖已经覆上了冰雪,却甘之若饴。 多好啊,那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喃喃。 他也跟着说:多好啊。 凌九深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只收了他这么一个徒弟。 他是凌九深唯一的徒弟。 你是浮山派的大师兄,修为不高怎么行呢?那个声音又开始诱惑他。 燕容意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望着师父含笑的面容,想:对啊,若是他的修为不及普通的弟子,师父肯定会失望。 于是他在那道声音的引导下,不断地获得机缘,直到白柳惨死在秘境内,然后是白霜,再接着是忘水,殷勤,扶西他们都为了他的机缘,失去了生命。 不!许多年后,燕容意站在一片枯坟前,痛苦地捂住了头。 可凌九深依旧微笑着站在他面前:容意。 他想握住那只手,可沾血的手重如千斤。 容意,你不要为师了吗?凌九深俯身,黑发划过燕容意的面颊,犹如温柔的吻,来,握住为师的手。 师父他的目光再次涣散,挣扎着要将自己的手递到凌九深的掌心里。 对,就是这样。凌九深眼底闪过暗红色的光,笑容里透出阴沉沉的诡异。 燕容意毫无察觉,可就在指尖触碰到师父的掌心的刹那,芙蓉剑出鞘了。 锋利的剑没入了凌九深的心口。 凌九深脸上的笑意未变,身影却开始消散。 他不断地重复着:容意,你不要为师了吗? 还向燕容意伸出沾着鲜血的手:来,拔出这把剑,为师就答应你,永远陪在你身边。 燕容意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握住了芙蓉剑的剑柄,手背蹦出了青筋:你不是我的师父。 他眼角滑落下一滴泪,近乎是咆哮着喊道:区区一个幻境,居然敢假扮我的师父? 凌厉的剑影批碎了无尽的幻境,凌九深在燕容意面前溃散成了无数光点。 就如同他的梦,风一吹就散了。 燕容意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身边陆陆续续传来闷哼声。 忘水和白霜跌在他面前,捂着头痛苦地呻\\吟,更多的忘忧谷的鬼修也倒在不远的地方,看上去除了精神有些不济以外,并没有任何不妥。 燕容意以剑撑地,咳出一口血。 幻境虽碎,却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无数伤痕。 师父,师父 燕容意每念一遍师父,心里就多一道血痕,舌根却是甜的。 容意。偏偏那道能轻易牵动他心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燕容意以为自己还置身于秘境。 他冷汗直冒,握着芙蓉剑倏地转身,剑光所到之处,惊起了一片凌冽的光。 凌九深若有所思地挑眉,两指轻松地夹住了芙蓉剑的剑身,额角的发随着剑气肆意飞扬。 大师兄!扶西看傻了,慌慌张张地跑到燕容意身后,扯他的衣袖,你怎么对师尊拔剑呢?你疯了吗! 师尊?燕容意痴痴地望着凌九深,片刻,元神归位,脸上涌起病态的红潮,芙蓉剑的剑柄似乎烧了起来,他一时握不住,师父我 容意。燕容意魂牵梦萦的声音叹了口气,手上用力,直接连人带剑地将他扯进了怀里。 冰雪的气息扑面而来,燕容意仿佛在黑色的道袍中迷失了方向,被凌九深打横抱起的时候,还没回过神。 你知道凌九深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扶西说你陷入秘境的时候,为师有多担心吗? 咚。 那口钟又在燕容意的心里敲响。 凌九深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可结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声又一声叹息。 师父在说什么? 他迷茫地瞪大了眼睛,手指攥着凌九深的衣袖,颤抖着,像随风飞舞的枯叶。 他不敢信,不敢听,又舍不得松手,甚至舍不得将目光从凌九深的唇上移开。 再多说一句吧。 燕容意卑微地祈祷,哪怕骂他也好。 师父,把我心里的妄念骂走吧。 可凌九深沉默了。 他将燕容意带回了忘忧谷的谷主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在幻境中看见了什么? 燕容意浑身一震,扭头不肯说。 凌九深捏住他的下巴,像幻境中那样,逼过来:容意,又想瞒着为师,嗯?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燕容意几近崩溃,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将环境中看见的画面全部说出来,可开口的刹那,又怯懦了。 他舍不得啊 与其被赶下浮山,他宁愿将这份不论的感情压抑在心底一辈子。 师父,别问了。燕容意闭上了双眼,连眼尾小小的泪痣都躲在了眼角浅浅的褶皱里,求您。 凌九深沉默片刻,唇角划过一丝自嘲的笑:好,为师不逼你。 可你总要让为师看看,伤到了哪里。 燕容意愣了愣。 凌九深的手已经探向了他的衣领:容意,你总是吐血,为师不放心。 第60章 过去的回忆(九) 浮山派的弟子通常在宽大的道袍内,穿一件紧身的里衣,燕容意也不例外。 凌九深轻而易举地将他的道袍扯开,手指覆上雪白的衣领时,顿了顿:容意。 燕容意兀地怔住:师父? 屏住呼吸做什么?凌九深脸上慢慢融化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嗓音比平时低了几分,为师又不是在教你练功。 他后知后觉地红着脸将头扭开。 屋外传来扶西咋咋呼呼的惊叫。 这只刚化出人形的重明鸟,一会儿拉住忘水的衣袖,一会儿拉住殷勤的手臂,像是在检查他们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最后扑到仍旧昏迷不醒的白霜身边,嚎啕大哭。 师父,白霜燕容意的思绪有些飘忽。 凌九深的指尖就像一片雪花,从他的颈侧,一直落到心窝里。 心魔。凌九深不满燕容意的走神,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你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 燕容意一不留神,脱口而出:看见了师父 然后他就看见了凌九深脸上逐渐加深的笑意。 凌九深在燕容意面前,总共也没笑过几回,他沉浸在师父的笑容里,昏昏沉沉又悲哀地想,自己大概真的陷入幻境,再也出不来了。 否则,师父怎么会一直对他笑呢? 容意,你内伤严重,日后凌九深的手滑进了他的里衣,顺着薄薄的肌肉,带起一串火花,最后环在了腰间。 燕容意眼里泛起淡淡的迷茫,理智上觉得自己应该挣开师父的手,可感性上,舍不得。 师尊啊! 最后是扶西的叫喊声将他唤回了现实。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58) 燕容意一边慌里慌张地将衣袍系好,一边红着脸跪在床边:师父,先去看看白霜吧。 凌九深将手缓缓插进他的发梢,随着三千青丝温柔地抚弄:好。 白霜醒是醒了,人却没有清醒,抱着剑呆呆地望着虚空中的一点,自言自语:白柳,白柳 白柳,哥哥替你去死,好不好? 扶西蹲在他身边,急得掉毛:师尊,他从幻境中出来,就变成了这样。 忘忧谷的弟子呢?燕容意走过去,面对昔日熟悉的师弟,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虚。他小心翼翼地将衣领隆起,蹲在白霜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腕。 忘忧谷中也有弟子陷入了魔怔。扶西先向承影尊者行了礼,又向燕容意行礼,大师兄,他们说,都怪白霜师兄触动了幻境,才害得他们在幻境中无法脱身。 别听他们瞎说。燕容意摇头,是人都有妄念,就算白霜不触发幻境,他们心中的执念也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心魔。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扶西气鼓鼓地附和,可他们非说,是白霜师兄入了魔,故意触发了幻境! 燕容意眉心微蹙,按了按扶西的肩,心里隐隐浮现出不祥的预感。 入魔二字,犯了大多数修士的忌讳,没有证据,无人会将猜疑宣之于口。 若是忘忧谷的弟子怀疑白霜,很可能 他边想,边从白霜身边站起来,尚未将心中猜测说与师父听,院外就传来了忘忧谷弟子愤怒的咆哮。 就是他下的手! 浮山派的白霜入魔,杀我忘忧谷的弟子!此仇不报非君子! 把他们赶出去,赶出去! 什么执法者?都是包庇同门的魔修! 忘水当即抽出了剑,一脸杀气腾腾地往外走。 殷勤紧随其后,甚至不顾燕容意的阻拦,大有大开杀戒的派头。 燕容意头疼欲裂,御剑飞过去,拦在二人身前:胡闹什么? 忘水毕恭毕敬地答:大师兄,忘忧谷中弟子自我们入谷后,频频出言不逊,此刻更是诽谤我派执法者入魔,其心可诛! 大师兄,白霜师兄不可能入魔。殷勤没有忘水能言会道,一句话却说得掷地有声,我相信他。 你们以为我不相信他吗?燕容意怒极反笑,红色的衣摆摆如波涛,稳住师弟的同时,将院外的忘忧谷弟子震退了三步。 他双手背在身后,厉声道:不得无礼! 承影尊者的徒弟,浮山派的大师兄,忘忧谷的弟子还是认识的。 四下里霎时安静下来,无数双泛红的眼睛在黑袍下向燕容意望来。 你们说白霜入魔,证据何在?燕容意冰冷的目光落在忘忧谷弟子身上,紧随而来的是犹如霜雪一般的威压。 忘忧谷的弟子受剑气所迫,一时间竟无人敢开口,更有甚者,直接跪在了燕容意面前。 浮山派的执法者好大的威风!一阵黑色的雾气裹挟着腐朽的气息,卷至燕容意面前,鬼气激荡,忘忧谷的弟子纷纷回过神,站在了鬼夏身边。 不敢当。燕容意勾起唇角,唇边露出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只是入魔的罪名太大,我们浮山派的弟子可担当不起。 你不信?鬼夏布满戾气的双眸抬起,直勾勾地盯着燕容意,你可敢于我前往谷主处,看一看死去弟子的记忆? 忘忧谷有一秘法,可取已死弟子临死前的记忆一看。 大师兄。忘水和殷勤同时拽住了燕容意的衣袖。 忘水说:大师兄,忘忧谷的秘法只有他们忘忧谷的鬼修知晓,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从中捣鬼呢? 殷勤说:小心有诈。 无事。燕容意沉思片刻,拂开了两位师弟的手,师尊在此,你们不必担忧。 忘水一怔,回头望向紧闭的房门,眼底划过淡淡的黯然:也是,有师尊在,大师兄无论去做什么,都是不用担心的。 胡说什么?燕容意没有听出忘水语气里的酸意,拍了拍两位师弟的肩膀,收剑随鬼夏离开了。 鬼夏带燕容意来到了忘忧谷深处的祭坛。 忘忧谷的谷主站在祭坛边,面前摆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们来了?忘忧谷的谷主并没有回头,也不给燕容意反应的机会,漆黑的衣袍无风自动,一团淡蓝色的光团从毫无生机的躯体里飘了出来。 无形的画卷铺开来,几条漆黑的人影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死气沉沉地坐在地上,没有人率先开口,殷红色的火光在他们身后浮动,像是晚霞,又像是血光。 画面忽然延伸出去,遥遥走来一道雪白的人影。 浮山弟子的白色道袍在罡风中翻卷,金色的道文在火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漆黑的身影无声地站起来,他们注视着白霜,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白霜满目空洞,视线越过忘忧谷的鬼修,飞去了更远的地方。 他们似在交流,又似在争吵,但很快,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白霜抽出了手中的剑,血光一片。 看见了吗?鬼夏见到这一幕,抑制不住怒火,身后翻滚出一团浓稠的黑雾,里面不断闪过森森白骨,你们浮山派的执法者白霜,杀我忘忧谷弟子十五人,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芙蓉剑出了鞘,燕容意冷笑反驳:你们忘忧谷的弟子被幻境魇住,就不知道反抗了吗? 他以剑指半空中近乎通明的画面:整整十五个鬼修,居然排着队,被人斩杀,你不觉得蹊跷? 不蹊跷。一直背对他们的忘忧谷谷主忽然转身,威压铺天盖地地向燕容意逼来,若白霜入了魔,一切都好解释了。 燕容意踉跄着后退了半步,继而咬牙挺直了脊背:谷主此言何意? 谷主眯起了眼睛,向他迈出半步,威压成倍地增加,试图逼他跪在自己面前。 可燕容意只跪天地与师父,就算喉咙里涌起腥甜的血,依旧面不改色。 不愧是承影尊者的徒弟忘忧谷的谷主神情一戾,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燕容意的心一沉,来不及拔剑就听见了身体里传来的闷响。 一丝鲜红的血迹从他唇角挂下来,血光染红了他眼尾的泪痣。 谷主谷主谬赞。燕容意身受重伤,仍直挺挺地站在忘忧谷的谷主面前。 看来承影尊者没有好好教你啊。谷主故作深沉,摇头向他继续施压,跪下吧。 燕容意在原地摇晃了一下,再次咬牙挺直了腰。 鬼夏见状,冷哼一声,抬腿向燕容意的腿间踢去:给我跪下! 千钧一发之际,如浪潮般的剑意自他们身后炸裂开来。 鬼夏直接被卷飞出去,捂着短腿,吐血不止;忘忧谷的谷主连退数步,重重地跌坐在祭坛上,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的血。 我凌九深的弟子,轮得到你教训? 比方才浓郁了不止十倍的威压轰然砸在忘忧谷的谷主肩头。 凌九深转瞬出现在燕容意身后,将他揽进怀里,语气少见的烦躁:胡闹! 燕容意提着的心一朝落下,连吐了十来口血:师父,我 闭嘴!凌九深冷着脸,伸手封住他的穴道,为师在这里,需要你逞什么强? 燕容意便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睛,将头靠在了承影尊者的肩头,结果刚安下的心,就因为师父接下来的话,再次悬了起来。 凌九深抬起了手,苍白的指尖对着虚空一抓:鬼卞,你伤我徒弟,把手留下吧。 紧接着,忘忧谷里响起了鬼卞的惨叫。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可能会改一下笔名是我傻了,在办公室打开了JJ后台,好像被同事看见了,唉_(:з」)_ 感谢在20200518 23:54:44~20200519 23:5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钮钴禄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过去的回忆(十) 修行之人,断手断脚虽算不得常事,却也不会像凡人一样,血尽而亡。 可凌九深一出手,威压之下,鬼卞身上的灵气全部冻结,比凡人还凡人,所以断手之痛,他是结结实实地品尝了一回。 燕容意在师父怀里打了个寒战,直觉不妙,挣开腰间的手一看血气冲天,鬼卞栽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 师父。燕容意知道凌九深是为了自己才出此重手,依旧不赞同地叹了口气,您怎么能 他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声叹息,对浮山派未来的担忧已经盖过了一切不为人道的心思。 鬼卞醒后,会向浮山派发难吗? 就算天下无人是凌九深的对手,天下人的吐沫星子也能把浮山派淹没。 师父。燕容意念及此,再次望向凌九深,您下手也太重了些。 凌九深不以为意,藏在袖笼里的手攥紧,那道本来要切断鬼卞另一条手臂的灵气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承影尊者面上端的是一派淡漠:那就罢了。 燕容意安下心,继而捂着心口,低低地咳嗽起来。 他本就在幻境中受了伤,后又挺过了鬼卞的威压,体内的灵气乱作一团,如今骤一放松,自然气血翻涌,连站都站不稳了。 但燕容意想起白霜之事,挣扎着抓住了凌九深的衣袖:师父,白霜在幻境中杀了忘忧谷的弟子,此事必有蹊跷,他绝不是魔修 为师知道。凌九深微凉的手覆盖住了燕容意的眼睛,睡吧,剩下的事交给为师处理。 不同于凌九深冰凉指尖的温热灵气涌入了他的身体,修复着他破碎经脉,也将他的神志带入了一片沉寂的池水。 燕容意攥着凌九深衣袖的手缓缓失去了力气,抬起的头也低垂了下来,意识的最后,是师父琥珀色的瞳孔里汇聚起了风雪。 他隐隐有些怪异的不安,可意识尽头的池水太缠绵,他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 凌九深将燕容意打横抱起,像抱起一只羽翼绚烂的鸾鸟。 他并没有像答应燕容意那样,放过鬼卞,反而走过去,切断了忘忧谷的谷主的另一条胳膊,然后低头拂开徒弟额角的一丝长发,喃喃自语:要是容意知道了,肯定又要伤神。 凌九深厌烦地啧了一声,对着鬼卞的头隔空抓去,几缕淡白色的记忆从忘忧谷谷主的头顶钻出来,眨眼间消散在了空中,而鬼卞的两条断臂,也被承影尊者潦草地按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凌九深转身时,似有所感。 他撩起眼皮,发现了瘫在角落里□□的鬼夏。 既然你想踢容意,腿就废着吧。凌九深抽走了鬼夏的记忆,却没有将鬼夏的断腿接回去。 可怜的鬼修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都没清醒过来,最后还是鬼卞先恢复了神志,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晃动着两条发青的手臂,眼里闪过一道又一道的惊骇。 * 白霜师兄?扶西变回了鸟身,用羽毛不甘心地刮着白霜的脸,试图唤回白霜的神志。 别费劲儿了。坐在一旁的忘水蹙眉擦着逍遥剑,指尖时不时蹦起淡紫色的闪电,若不战胜心魔,他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一辈子?扶西吓得扑棱棱地飞到忘水的肩头,翅膀尖上又落下了几根羽毛,不行啊,白霜不能这样痴痴傻傻地一辈子! 别看扶西平时经常跟白霜斗嘴,实际上,他永远记着,这些浮山派的剑修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重明鸟忧郁地梳理着身上的羽毛:我们去问问师尊吧。 话音未落,屋内的气氛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忘水抬眼,望着面无表情的殷勤,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在幻境中看见了什么? 殷勤毫无波澜的神情更僵硬了:你看见了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啊?扶西落地化为人形,虽不明白忘水和殷勤到底在说什么,却察觉到了空气中的暗流涌动。 扶西,你先出去。忘水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不那么走心的微笑,对着重明鸟点了点下巴,我有些事,要和殷勤师弟单独说。 扶西踌躇着走到门前:师兄,你别和殷师弟吵架。 他扒拉着门缝,不甘心地叮嘱又叮嘱:有话好好说。 忘水微笑着目送扶西远去,然后在门彻底关上的刹那,冷下脸,指腹蹭过逍遥剑锋利的剑身,低声说:我听见了。 他从幻境中脱身的时候,清晰地听见殷勤喃喃了一声大师兄。 殷勤不甘示弱地抽出剑:我也听见了。 忘水在挣脱幻境的刹那,舌尖滚过的也是大师兄三个字。 他们二人静静地站在卧房的两侧,剑尖都对着对方的面门。 雪白的衣袍无风自动,此时无声胜有声。 殷勤察觉到了忘水对燕容意的感情,忘水又何尝没有发现殷勤心里的妄念呢? 他们二人周身涌动着无形的剑意,不断地试探,不断地交锋,隐隐的汗水浮现在他们的额角,屋中零碎的物件开始不安地震动,眼看就要轰然炸裂的刹那,屋外传来了扶西的声音:师尊! 一切剑意都消散了。 忘水和殷勤同时收回了本命飞剑,在房门被推开之际,恭敬地跪拜在地:师尊。 寒意如流水,随着承影尊者晃动的漆黑袍角一同流淌了进来。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59) 凌九深半阖的眼里闪过讥笑。 他一手创立的浮山派啊都收了什么人? 各个心里都念着他的徒弟。 他唯一的徒弟。 凌九深搂在燕容意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 燕容意昏昏沉沉地发出了一声引人遐想的呻\\吟。 那声音如林籁泉韵,叮叮咚咚地敲在本就心怀鬼胎的几位剑修的心尖上。 忘水和殷勤都面露难言的隐忍,被凌九深的重哼声惊醒,皆惨白着脸跪拜在地。 下去吧。凌九深不想再看见这些觊觎徒弟的面孔,挥袖将忘水和殷勤卷出卧房的门。 砰! 两声闷响伴随着扶西的惊叫声,飘进了风里。 呆坐在地上的白霜依旧在重复着那几句话:妹妹妹妹我替你死。 而被承影尊者察觉出内心心魔的两位白袍弟子不再有心思互相拔剑,在扶西焦急的目光里,各自盘腿坐在院中,打坐静心。 而将燕容意放在床上的凌九深,将指尖点在了徒弟的眉心。 所谓心魔,既是妄念。 凌九深倚在床边,打定主意要看一看燕容意的痴心妄想。 燕容意其实没想什么。 不在幻境中,心魔就静静地蛰伏在神识里,像一块小小的疤痕,不轻易触碰,是不会再渗出血迹的。 修士也不会做梦。 他们的休息,就是一种半梦半醒,身体内的灵气自动运转的过程。 但是进入燕容意神识的,是凌九深。 就算凌九深不出手,燕容意自己的神识也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师父。身着红袍的剑修跪在凌九深面前,猩红色的道袍开成了一朵曼珠沙华,新入门的弟子已经安顿好了。 凌九深睁开了双眼,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好。 继而有些不满地垂下眼帘。 原来在心魔投影出的欲望深处,燕容意和自己的关系也和现实中没有任何分别。 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师徒。 凌九深心里涌起深深的无力。 就算他是天下第一剑修又如何? 容意心里没有他。 凌九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幻境中的身体,即将摆脱心魔的刹那,忽听燕容意压低声音,颤声道:师父,今晚还是 他剩下的疑问掩盖在不安的喘息声里。 凌九深瞬间回到幻境中的自己的身体里:嗯。 他倒要看看,燕容意到底要做什么。 燕容意听到师父的回答,身形摇晃,半晌,咬牙跪在地上: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然后狼狈地逃出了洞府。 他像现实中那样,先找到新入门的弟子,带他们在浮山派熟悉环境,然后一边走,一边向他们讲述浮山派的规矩。 半道上,燕容意遇到了忘水和殷勤。 大师兄。燕容意心魔里的忘水衣冠楚楚,温文尔雅,晚上可要和我们一起去太极道场上修炼? 燕容意面色微僵,移开视线,望着浮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摇头:晚上师父有事找我。 忘水不疑有他:那便改天吧。 说完,行礼告辞。 跟在忘水身后的殷勤犹豫片刻,与燕容意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提醒:大师兄,你脖子上 燕容意惊得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他慌慌张张地拢住衣领,待两位师弟离去,将新入门的弟子带到长老处,立刻化为流光,一口气溜到师父为他搭的竹楼前,掌心幻化出一面镜子,颤颤巍巍地移到脖子前。 雪白的皮肤上,一道已经愈合的剑伤泛着淡淡的红晕。 燕容意的心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发出了狼狈的喘息。 不是吻痕。 他踉跄着推开屋门,在呼啸的风声里揪紧了衣领。 他还以为,被殷勤看出来了呢。 燕容意缓缓走到屏风后,那里有一池温热的泉水在汩汩流动。 他看了看天色,解开腰带,脱下了火红色的道袍,再然后是纤尘不染的里衣。 柔软的布料如碎雪,顺着绸缎似的皮肤跌落,露出了掩藏在纯白画布上的点点红梅。 燕容意抬腿迈入水池,让温热的池水将自己笼罩,许久,在水中发出了一声崩溃的叹息。 天知道,他在师弟师妹们面前装得有多辛苦! 倒是师父 燕容意眉心一拧,搁在水池边的手指轻轻颤抖起来,溅起了一片小小的涟漪。 师父从未变过。 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凌九深永远都是那么平静,一如不会融化的坚冰。 他不是那个能让师父动容的人。 燕容意早已认清了事实。 他洗完澡,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红衣的剑修在雪夜里静静地行走,像凡间话本里的艳鬼。 他的发梢还没有干,滴滴答答的水痕蔓延向很远的地方,然后和冰雪混为一体。 路上偶有浮山派的巡山弟子经过。 燕容意从他们身边翩然而过,融入了灯笼映出的红光。 谁?!一个剑修猛地转身,举起灯笼照着身后的师弟的脸,在他眼里看见了自己被惊恐笼罩的脸。 师兄?他的师弟搓着胳膊,你看见什么了?刚刚没有人经过啊。 可能是眼花了。他打了个哈哈,心里犯起嘀咕。 红衣剑修,浮山上下只有那一个人 可是深更半夜,大师兄要去哪里呢? 燕容意已经来到了承影尊者的洞府深处。 雕花的木床上罩着床纱,里面隐隐映出了他熟悉至极的身影。 凌九深已经在床上等了燕容意很久,他沉默地倚在床头,想看一看心魔中的徒弟会做什么。 骨节分明的手探进了床纱,紧接着面色苍白的青年。 燕容意当着师父的面爬上了床。 他跪在床上,垂头熟练地解开了腰带。 红袍宛若晚霞,在他肩头沉入了暮霭。 凌九深的瞳孔狠狠一缩,虽未坐起,可腰背已经不自觉地挺直了。 他的徒弟只穿了这么一件宽敞的道袍,然后在他面前,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身体。 师父,今晚要我做什么?燕容意空洞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他伸出的手机械地掀开了被子,将自己送进凌九深的怀抱,别弄疼我了,好吗? 凌九深低下头,对上了徒弟泛红的双眸,以及那颗艳得滴血的泪痣。 轰! 剑气激荡,整个忘忧谷都跟着震荡起来。 凌九深强行从燕容意的心魔中脱身,听他口中似是发出了几声呓语,第一反应竟然是用灵气封住他的五感,让他再次陷入沉睡。 为师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吗?凌九深眼里暗流涌动,不顾院中几位弟子的惊叫,挥袖在卧房四周定下结界,再次沉入了燕容意的心魔之中。 暗香浮动。 师父。心魔中的燕容意已经捧住了师父的脸,虔诚地吻了上去 第62章 过去的回忆(十一) 灯影摇晃。 凌九深按住了徒弟的后颈,毫不犹豫地吻上了那双犹如花瓣般柔软的唇。 心魔里的燕容意猛地瞪圆了眼睛,眼底闪过浓浓的惊骇与不可置信。 不应该是这样的。 心魔中的燕容意想,师父不会这么温柔地回应他。 不,准确来说,师父从来不会回应他。 就算凌九深让他爬上了床,态度也没有丝毫改变。 燕容意每逢夜晚,都得费尽心思地取悦凌九深,吻那双从不会回吻他的唇,抚摸那双永远没有他的眼睛。 连最后的最后,都是他自己坐上去。 凌九深厌弃他。 厌弃他身为徒弟却生了不论之心,厌弃他借着徒弟的身份,死皮赖脸地游荡在自己身边。 燕容意有自知之明,每天清晨都会跪在床边,在凌九深冷冷的注视下,用芙蓉剑在手臂上割下一道血痕。 那是他对师父产生妄念的惩罚。 可今天的凌九深和以往不一样。 他的眼神有温度,话里有情丝缠绕。 燕容意隐隐有些不安,但师父的怀抱实在是太温暖了,他沉入了温热的溪水,与无数透明的鱼群在水里徜徉,尽情地舒展着身体,直到海里岩浆迸发,波涛翻涌,鱼群四散而逃,热浪将他掀飞至云端。 他昏昏沉沉地坠落在师父的臂弯里,大汗淋漓。 凌九深将燕容意面上的发丝拂开,低头温柔地吻着他眼尾的小痣,仿佛尝到了世间最甘甜的蜜。 师父燕容意伸出手,搂住了凌九深的腰,脸颊眷恋地磨蹭着师父□□的胸膛,师父? 嗯。凌九深的手顺着他的腰线缓缓摩挲,指尖探到腰窝,微微用力,不多时,耳畔立刻传来了不满的轻哼。 凌九深的唇角侵染了笑意,将燕容意从床上抱起,走向了洞府内清澈的池水。 他这个徒弟,估计是在浮山上呆傻了,心魔里尽是和浮山相关的东西。 连洞府内的石头都和现实中没有任何分别。 凌九深将燕容意放入池中。 血红色的衣袍四散开来,三千青丝在水中缓慢地浮动,仿佛一副泼墨山水画,美得惊心动魄。 凌九深伸手捏住燕容意的下巴:容意。 燕容意还没缓过神,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师父,眼尾残留着一丝难言的红晕。 凌九深沉寂了千万年的心忽然痒起来:容意,你的妄念是为师? 燕容意本能地点头,继而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地仰起头,惊叫:师父 师父!现实中的燕容意睁开了双眼,惊恐地坐起身,继而无力地栽倒在床上,不可置信地望着倚在床边的凌九深。 他和师父 他和师父在心魔里 凌九深蹙眉睁开眼,瞳色很浅的瞳孔里盛着明显的不满:嗯? 这一声冷哼惊得燕容意狼狈地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凌九深脚边:师父,弟子知错了! 何错之有?刚在心魔中尝到甜头的凌九深,语气悠然,将手向燕容意伸去,想要想在心魔中那样,摸一摸徒弟眼尾的泪痣。 谁料,手还没触碰到燕容意的脸颊,燕容意先战战兢兢地跪拜在地上:师父,心魔心魔中的事,不可当真啊! 不可当真?凌九深指尖一顿,猛地俯身向他靠近,容意,为师为何听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呢? 燕容意被师父窥探到内心深处最肮脏的念头,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闻言,额头贴着地面,颤声答:师父师父忘了吧。 把心魔中看见的一切忘了。 忘了他不堪的痴念,忘了他不论的爱慕之情,忘了忘了他。 凌九深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心魔中的燕容意对自己痴迷,可现实中燕容意连承认心魔的勇气都没有。 他冷笑着抬起徒弟的下巴:若是为师说,忘不掉呢? 燕容意浑身一震,继而痛苦地闭上双眼:那那就请师父废了我的经脉,让我下山吧。 他挺直的脊背佝偻了下来,双手颤抖着抚摸着师父的衣摆,贪婪又卑微地汲取着上面的寒意。 就这样结束了吗? 燕容意眼角滑下一行泪,来不及擦干,眼角忽而落下了一个和梦境中一般无二的温热的吻。 他倏地睁开双眼。 视线所及,是凌九深漆黑的鬓角,几根柔软的发丝拂过他的面颊,像三月的春风。 师师父燕容意不敢闭眼,生怕这是转瞬即逝的幻境,是你吗? 凌九深将他从地上抱起来,一言不发地掀起他的衣摆。 光洁的皮肤如同纤尘不染的绸缎。 但是凌九深的指尖轻轻地按了下去,像是依照着什么痕迹,一遍一遍地划过。 燕容意从茫然,到震惊,最后热泪盈眶。 师父他崩溃地搂住了凌九深的腰,别求您了,别 凌九深在他身上划过的,是他在心魔中亲手用芙蓉剑割下的伤痕。 那时,每一道伤口都是绝望,如今连鲜血都化为了甜蜜。 凌九深揽住燕容意的肩,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不是妄念。 燕容意耳根通红,将头埋在师父的颈窝里,许久才应了声:嗯。 不过兴奋过后,燕容意还是回过了神。 他望着残破的,倚靠着师父的灵气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坍塌的屋子,已经想象到了忘忧谷外的现状,头开始隐隐作痛。 师父 为师已经修改了鬼卞的记忆。凌九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随意道,连他那个不争气的徒弟,为师都考虑到了。 燕容意的头更疼了。 如果他没有听错,凌九深的语气里,除了不以为然,还有一丝淡淡的邀功意味。 若不是他们方才表明了心意,燕容意还不敢往这方面想,可如今他和凌九深已经不单单是师徒了,所以他试探着说:师父想得很周到。 紧接着,他就在凌九深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 燕容意: 燕容意糟心地扭开头:师父,白霜师弟的事该如何处理? 就算凌九深修改了鬼卞的记忆,忘忧谷的秘法尚在,他们只要再取一具尸首,就能看见白霜杀害忘忧谷弟子的画面。 师父,还有一件事。燕容意猜测之前凌九深来忘忧谷的事,并没有太多人知晓,换句话说,忘忧谷中除了鬼卞和几位长老,普通的弟子压根不知道天下第一剑修就在自己家门口,还把自家谷主打了个半死。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60) 现下就难说了。 刚刚触发心魔,不知引起了多大的轰动,加上鬼卞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别说忘忧谷的弟子会发现异样,怕是全天下的宗门都知道,凌九深在忘忧谷现身了。 相应的,白霜杀害忘忧谷弟子的事肯定也瞒不住了。 师父,白霜断然不会入魔。燕容意扯住了凌九深的衣袖,您觉得呢? 凌九深蹙眉望着徒弟搁在自己袖笼边的手,私以为十指相扣更好,但他知道容意在乎浮山弟子,所以并没有再做让他心神激荡之事:为今之计,先让他恢复神智。 凌九深挥袖散去了支撑着房屋的灵气,搂着燕容意的腰,跃至院中。 打坐的忘水和殷勤同时睁开双眼:师尊! 继而愣住。 他们的大师兄被承影尊者搂在怀里,虽只有一瞬,两人就已经分开,可姿态是他们之前从未见过的亲密。 有什么东西彻底变了。 忘水和殷勤的眼神同时灰暗下来。 燕容意尚未发现师弟的异样,匆匆赶至白霜身边,问蹲在草地上的扶西:他一直是这样? 嗯。扶西唉声叹息,嘴里翻来倒去就是那么几句话。 妹妹 妹妹,我替你去死 执念太深。凌九深意味深长地扫了忘水和殷勤一眼,走到燕容意身后,自然而然地揽住他的肩,让为师瞧瞧。 燕容意心系师弟的安危,没察觉到师父的动作太过暧昧,甚至还主动扯了扯凌九深的衣袖:师父,如果是心魔,您能不能 他面颊微红,想起了自己的心魔,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凌九深却明白了燕容意的意思,缓缓摇头:不行。 不是他不想进入白霜的心魔,而是燕容意的心魔于他不设防,可白霜不然。 白霜的心魔事关白柳的死,不论是谁进入,事必会遭到他的强烈排斥,到时候凌九深尚能从心魔中抽身,白霜反而会彻底被心魔吞噬,变成一个永远活在梦境里的痴儿。 怎么会这样?燕容意不甘心地喃喃,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办法也不是没有。凌九深眯起眼睛,状似无意地看了看从方才开始就神游天外的忘水和殷勤,我们虽不能进入他的心魔,但是可以营造出另一个幻境,让他认清现实,自己从心魔中挣脱出来。 如何营造出另一个幻境?燕容意忙不迭地问。 你们过来。凌九深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避而不答,反而向忘水和殷勤点了点下巴。 师父?燕容意敏锐地察觉出了凌九深的意图,我也可以进入幻境 为师在忘忧谷的消息已经走漏了,各派势必坐不住。凌九深打断他的话,容意,你身为为师的徒弟,难道要丢下为师一人,面对天下人吗? 燕容意哑口无言。 他的师父是天下第一剑修,就算来再多的修士又如何呢? 凌九深此言 简直是耍赖。 可他的唇角忍不住勾起,捏着剑的手微微摇晃,心情也微妙地好起来。 他笑着点头:好,我陪师父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0 23:52:05~20200521 23:5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企鹅宝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过去的回忆(十二) 忘忧谷从没有像今日这般热闹过。 上到忘忧谷本门派的弟子,下到谁也没听过名字的散修,集聚一堂,神情戒备地盯着鬼卞。 承影尊者为何出山,鬼谷主真的不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鬼卞苦笑着拱手:我派先前写信邀请执法者下山,也没有想到会惊动承影尊者。 你们为什么要邀请执法者下山? 鬼卞再次拱手:忘忧谷中陆续有弟子陷入魔怔,似是魔修所为 他话音未落,就被打断:就为了这么一点事,你就写信给执法者? 如今连承影尊者都下山了,你要怎么向天下修士交代? 鬼卞嘴角的笑意越来越苦,站在他身后的鬼夏脾气可没那么好,挥动衣袍将围在鬼卞身侧的修士全部震飞:你们不就是担心承影尊者对自己的门派出手吗? 我们忘忧谷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就算他真的想对我们出手,第一个遭殃的也肯定是忘忧谷,你们就安心吧! 各派修士尴尬地移开视线,片刻,有人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咄咄逼人:就算最先对忘忧谷下手,你们能扛多久? 鬼夏闻言,恼火地抬起手臂,想要再次出手的时候,手腕被鬼卞按住了:不可。 师父?鬼夏不甘心地收回手,他们 各位,承影尊者此刻就在忘忧谷中,你们若想知道他为何下山,可以自行去问。鬼卞脸上擒着温和的笑意,说出口的话却隐藏着深意,若是不去问,就请各位在忘忧谷内安心住下,或是自行离去,我绝不会拦。 忘忧谷的谷主说完,戴上兜帽,领着忘忧谷的弟子离去了。 鬼夏三两步追上师父的脚步:欺人太甚! 他们不是欺负我们。鬼卞压低声音训斥他,他们是害怕承影尊者你也是,刚刚那么冲动做什么? 他们怕承影尊者,就把气撒在我们身上?鬼夏不服气地喊,有本事去承影尊者面前抗议啊,叫人家不要下山! 孩子气。鬼卞将双手藏在宽大的袖笼里,笑着摇头。 天下的修士怎么会当着承影尊者的面说这些呢? 他们不仅不会说,还要表现出对承影尊者的尊敬,主动邀请他下山。 鬼夏,你记住。鬼卞停下脚步,对自己最年轻的徒弟说,有的时候,站得太高,反而不好。 鬼夏茫然地反问:为什么不好? 你看承影尊者。 师父,您的意思是 你知道就好。鬼卞按住了他的肩膀,对着匆匆而来的另一个弟子点了点头,查出什么了吗? 忘忧谷的鬼修答:谷主,我们对几位师兄的尸首施展了秘术,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就说。鬼卞蹙眉,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鬼修垂下头,颤声道:看见浮山派的剑修是凶手。 什么?鬼卞厉声反问,你确定看清楚了吗? 同时,心里产生了一丝怪异的错觉。 怎么好像已经听说过这个消息了? 师父。鬼卞来不及抓住那丝不安的情绪,就被鬼夏打断了思绪。 情绪激动的鬼修双目猩红,身后的黑雾沸腾般翻滚着:让我去吧。我去为师兄们报仇。 不急。鬼卞沉默片刻,毅然转身,为师有个更好的主意 于是,等燕容意来到忘忧谷的大殿时,面对的是群情激昂的各派修士,和再次以秘术发现谷中弟子死于白霜之手的鬼卞。 还真是最差的情况啊。 燕容意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了,若是运气不好,他来拜访鬼卞时,鬼卞已经再次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但他没想到,鬼卞还会顺水推舟,把这件事告诉天下的修士。 浮山派,燕容意。他在大殿前站定,捏剑的手微微攥紧。 猩红色的长袍无风自动,晚霞的光轻柔地落在燕容意的肩头,为他镶了一圈华贵的金边。 有年轻的女修绷不住,发出了轻叹声。 也有年长的修士不屑地移开视线,暗道华而不实。 但无人轻视燕容意。 因为他是承影尊者唯一的徒弟。 燕师侄。沉默被鬼卞打破,不必紧张,我并没有指责白霜师侄是魔修的意思。 燕容意冷笑着挑眉:谷主此言何意? 我谷中的弟子的确死于白霜师侄之手,但我相信,此事必定有隐情。鬼卞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伸手作势要按燕容意的肩膀,却被他躲过了。 燕容意抱着芙蓉剑,冷淡地瞥着鬼卞:谷主能如此想,甚好。 可我谷中弟子的死的确和白霜师侄有关。鬼卞见状,干笑着将手收回袖笼,装模作样地掉了几滴泪,我不能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啊。 燕容意料定鬼卞必定有后着,便问:谷主想要什么交代? 真相查清以前,还请白霜师侄待在我忘忧谷中,配合调查。鬼卞见燕容意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反对,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为了防止白霜师侄入魔我不是说他是魔修,我只是为了谷中其他弟子考虑。燕师侄,你想一想,普通的修士是入魔的魔修的对手吗? 燕容意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燕师侄,我向你保证,若是白霜师侄没有杀害我谷中弟子,真相查清后,我会亲自向他道歉。鬼卞说完,撩起衣摆,对着他行了大礼。 燕容意后退半步,将鬼卞从地上托起,知道此事是不得不答应了。 但他也不容任何人算计自己的师弟:谷主,白霜可以留在忘忧谷,但是我等执法者有职责和义务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到时候,还是要叨扰的。 鬼卞连忙摆手:不叨扰,不叨扰只是 他面露难色,假装畏惧身后的修士,缩着脖子道:只是承影尊者 嗯?燕容意没控制住,冷哼了一声,讥笑着望着警惕的各派修士,只觉得可笑。 他的师父乃是天下第一剑修,却被天下人所忌惮。 为什么? 因为人人都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凌九深当了天下第一剑修不够,还想一统天下呢? 就是因为这个天下第一,凌九深被扣上了莫须有的,未来某一天会凶性大发,血洗天下所有宗门的罪名。 白霜是我浮山派的弟子,家师怎么会不管?燕容意不屑于和鼠辈计较,给了鬼卞以及竖着耳朵听的各派修士,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诸位放心,假若白霜真的入了魔,我们浮山派绝不会包庇他。 燕容意说完,拂袖而去,一出大殿,就眉头紧锁地叹了口气。 他身后的空气微微蠕动,承影尊者凭空出现:容意,为师回了一趟浮山此物给白霜服下,再让他进入幻境,他恢复的几率高一些。 师父,你说白霜到底是为什么要杀那些鬼修?燕容意接过了凌九深递来的药瓶,苦笑着喃喃,他他是不是真的被魔修控制了? 不会,他身上没有魔修的气息。凌九深的手顺着燕容意的手腕滑落,捉住了他微凉的指尖。 燕容意面颊微红,后退半步,想要跪下,却被一股力气扯着往前跌了两步,直跌进了凌九深的怀抱。 师父。他挣扎了一下,发现凌九深没有松手的意思,就老实了。 为师想过了,等白霜的事情解决,我们就回浮山,为师跟你互换庚帖。 温热的呼吸在燕容意的颈侧徘徊,一股酥麻的痒意从他的尾椎骨蹿起来。 燕容意扭捏道:您是我的师父 师徒悖德,向来被世人不齿,又怎么能堂而皇之地交换庚帖呢? 那又如何?凌九深满不在乎地揽住他的腰,在他羞恼的目光里,吻了下去,为师想要的 师父。燕容意尚未适应身份的转变,别扭地偏开头,我们先去见白霜吧。 说完,挣开腰间的手,慌张地御剑离开了凌九深的视线。 凌九深脸上的笑意瞬间冷却,单手背在身后,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燕容意的背影,然后毫无预兆地向后挥动衣袖。 一时间,身处大殿内的修士齐齐吐血,更有修为不济者直接吐血晕厥。 鬼夏。鬼卞艰难地扶住眼神涣散的小弟子,费力地向他身体内打入一道灵气,坚持一下! 鬼夏口中流血不止,不甘心地瞪着眼睛,眼底盘亘着不甘与恨意。 浮山派 这仇,他鬼夏记住了! 静谧的大殿之上,忽而传来淡漠的声音:我们浮山派的剑修,还轮不到旁人教训。 鬼卞最先回过神,仰起头,对着虚空大喊:尊者说得是,是我逾越了。此事与谷中弟子无关,还请尊者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微风送来一声冷哼,大殿内的威压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尊者鬼卞试探地询问。 无人回应。 承影尊者离去了。 鬼卞悬着的心落下,身后的修士也陆陆续续地恢复了神志。 欺人太甚! 修为高,了不起啊? 就算修为高,也要讲道理吧! 大殿中的修士再怎么议论纷纷,也不是凌九深会在乎的事,他回到了徒弟身边,发现白霜已经从幻境中挣脱了出来,大汗淋漓地站在院子中央。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61) 而忘水,殷勤以及燕容意全部执剑围在他的身边。 白霜,你冷静一点。 白霜师兄,你在幻境中到底看到了什么? 白霜,你疯了吗,我是扶西啊,你怎么拿剑扎我呢? 燕容意最先发现了凌九深,眼前一亮:师父! 尊者?扶西循声飞来,落在承影尊者肩头,大吐苦水,尊者,白霜一清醒过来就发疯,非要 师尊!扶西的话被白霜打断。 面色苍白的剑修横剑在颈侧,哑着嗓子说:忘忧谷的弟子是我杀的,弟子身为执法者,知法犯法,甘愿赴死! 言罢,不顾师兄和师弟的惊呼,咬牙闭眸,双手用力,竟是要挥剑自刎。 作者有话要说:笔名改过来了! 第64章 过去的回忆(十三) 有凌九深在,白霜自然无法自刎。 冰冷的寒意裹住了白霜的手,属于他的本命飞剑发出了恐惧的轻吟。 白霜。燕容意见状,扑过去按住了他的手腕,忘水和殷勤也赶过来,抢走了他手里的剑。 白霜师兄,你说你杀了忘忧谷的弟子好,我信,但是你总得告诉我原因吧?扶西在白霜的肩头蹦来蹦去,狠下心,用尖尖的喙啄白霜的手背,试图唤起对方的神志,你和忘忧谷的鬼修无冤无仇,身上又没有魔修的气息,为什么要杀他们? 白霜微垂着头,虽然恢复了神志,却和没有恢复一般,嘴里颠过来倒过去,重复着一句话:人就是我杀的。 扶西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难道白霜师兄又被困在了刚刚的幻境里? 不可能。忘水摇头,方才的幻境和白柳的死有关。 确切的说,他们在幻境中,残忍地让白霜再次经历了一次白柳的死亡。 那他扶西小心翼翼地用翅膀托起白霜的脸,他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罢了。燕容意将扶西抓进怀里,想起鬼卞在大殿中说的话,无声地叹了口气,忘水,你先带白霜去休息吧。 继而又看向殷勤:此番事出,我们怕是有好久不能回浮山,你写封信给尚在山上的长老吧。 殷勤领命而去。 扶西。燕容意伸手抱住了蜷缩成团的重明鸟,你等殷勤写好信,就送回浮山,不得耽误,知道吗? 扶西点着小脑袋,追着殷勤的身影飞远了。 容意,你是不是有话对为师说?凌九深见燕容意把所有的人都支走,满意地牵住了他的手。 燕容意心里想着白霜,暂时将师徒礼数抛在了脑后。 他说:师父,我怀疑白霜自白柳死后,就起了自弃之心。 凌九深牵着他的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师父燕容意抽回了自己的手。 凌九深手里一空,不满地捏住眉心,冷声反问:他要自弃,你又能如何? 燕容意愣住。 自弃之心就是心魔。他一心求死,你们再劝也没用。凌九深撂下一句话,转身将他留在了院子里,容意,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燕容意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只是不忍心。 白霜白霜是他的师弟啊! 翻卷的乌云遮住了日光,燕容意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心里泛起浓浓的不安。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三日后,全天下的修士向浮山派发了难。 他们说白霜杀害忘忧谷弟子,证据确凿。 他们还说,凌九深包庇弟子,有血洗忘忧谷之心。 人言可畏。 就算凌九深已经回了浮山,流言蜚语传得久了,连浮山派的弟子心里都产生了疑惑。 承影尊者真的无欲无求吗? 白霜真的没有杀人吗? 各派修士将忘忧谷堵了个水泄不通,闹哄哄地要浮山派给个说法。 燕容意焦头烂额之际,白霜现了身,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忘忧谷的弟子是我杀的。 短暂的沉寂后,是轰然炸裂开来的议论声。 白霜!燕容意恨铁不成钢地将白霜推到身后,你就这么想死? 白霜垂着头,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 他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声对不起。 白霜亲口承认自己杀害了忘忧谷的弟子,浮山派就再不能护着他。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忘忧谷上下商量过后,决定将白霜押送至谷中的禁地,秘密处决。 事已至此,燕容意再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临处决的前一晚,白霜将忘水叫到了自己房中,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的,但是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忘水面色惨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白霜被带走前,回头看了燕容意一眼。 那一眼如释重负,又带着点隐隐的忧愁。 燕容意心尖一跳,神识中滚过熟悉的热浪,他来不及阻止白霜离去,就被轰然炸开的气浪震退了数十步。 白霜自爆丹田,神魂俱灭。 浮山白袍弟子,至此,又没了一位。 燕容意处理好了师弟的后事,将他的剑埋在白柳身边,然后颤抖着去看剧情,发现那上面居然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他陷入了茫然。 可天道不会回答他的疑问。 春去秋来,剧情再无推进,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 殷勤在槐江之山被蜉蝣啃噬成了白骨,忘水入魔,将浮山派的弟子推下悬崖后,主动走入思过崖,尸骨无存。 燕容意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浮山上的枯坟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天,他站在昔日好友的墓碑前,望着那些或熟悉,或模糊的姓名,才惊觉,自己孑然一人,除了凌九深,身边已经谁也不剩了。 剧情沉寂了几百年,他像是挣出了主角的束缚,结局却惨不忍睹。 他做错了吗? 难道这是天道对他的惩罚吗? 燕容意猩红色的道袍在风中翻卷,细密的雪划过他的面颊,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又一张面孔,记忆如刀。 风忽然静止了。 深紫色的天雷刺破云层,从天而降,不同以往的暴虐,反而带了一丝安抚的意味。 苍凉的声音顺着天雷飘落至他的耳畔:燕容意,你身为主角,功德圆满,即刻便可飞升成仙! 飞升成仙?燕容意嘴角挂着古怪的微笑,我? 不错。 那我师父呢?他猛地抬高嗓音,望着延伸到脚边的闪电,愤怒地质问,我都可以飞升成仙,我师父凭什么不可以? 那声音沉默许久,冠冕堂皇地答:因为他不是主角。 燕容意哈哈大笑:荒谬! 他笑得流出两行血泪,笑得嗓音嘶哑,肝肠寸断。 什么是主角? 主角就是气运之子,是天道宠儿,是踩着无数人的鲜血,得道的卑劣之人。 燕容意不愿做主角。 他捏紧了芙蓉剑,定定地望着天雷的尽头那里霞光万丈,仙气缭绕。 但那不是他该去的地方。 不,我不要飞升。燕容意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身形隐在缠绵的风雪里。 你!那道声音发出了愤怒的喘息,又有几道天雷从天而降,你真的舍得放弃飞升的机会吗? 燕容意,你可知道,世人都想飞升成仙? 你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吗? 可无论那道声音说什么,燕容意都坚定地摇头。 最后,世界沉寂下来,漆黑的乌云在天际翻卷。 你知道你的师弟们为了你,做了什么吗?就在燕容意以为那道声音已经远去之际,它忽然又开口了,语气里夹杂着浓浓的恶毒,燕容意,你若是不飞升,岂不是辜负了师弟们的好意? 你说什么?!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能反抗剧情吧? 你你 我不过做了点小手脚。那道声音得意地轻哼,不值得一提。我只不过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与其让你反抗剧情,不如让剧情推着你走。 燕容意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颤声问: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那道声音学着他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然后冷哼,我只是把剧情给你的师弟们看了而已。 什么什么?!仿佛有无数风雪向燕容意面前扑来,他眼前模糊一片,摇摇欲坠,以芙蓉剑撑地才勉强站稳,你给他们看了看了什么 看了你不走剧情的下场。那声音不耐烦地嘀咕,废了我不少力气。 不过,你的师弟们对你是真好啊,一个一个都愿意为你去死。 可那是不会发生的事。燕容意遍体生寒。 他是主角,是气运之子,也是无法反抗剧情的傀儡。 那道声音察觉到了燕容意的崩溃,一字一顿将事实送到他面前:对,你是主角,无法反抗剧情可你的师弟们不知道啊? 白霜在幻境中遇到的忘忧谷的弟子,被植入了魔种,他们在入魔之前求他出手,想以鬼修的身份死去,更不想在死后被当成魔修原本白霜可以说出真相,但我给他看了你遇见鬼修的画面你没将鬼修被植入魔种的事情说出来,最后死在了鬼卞的手里,所以白霜甘愿替你去死。 在槐江之山的时候,殷勤本可以逃出来,但我提前让他看见了你被蜉蝣吞噬的画面,所以他才会在最后一刻,心甘情愿地撤去了一身灵气,以肉身饲蜉蝣。 忘水根本没有入魔,他遇上的那个弟子才是被植入魔种的小可怜,可我告诉他,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肯定会隐瞒下弟子入魔的真相,甘愿为了她的名声,被打入思过崖。 燕容意,你有一群好师弟,他们都是为了你而死的! 你若是不飞升,如何对得起他们九泉之下的冤魂?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好了,回忆要结束了! 第65章 过去的回忆(十四) 真相残酷又可怕,原来这些年,剧情看似没有更新,是他的师弟用命换来的。 燕容意站在雪地里,身边皑皑积雪在他眼里,逐渐染上了鲜血白霜,白柳,忘水无数人睁着无神的双眼倒在他面前。 师兄 熟悉的声音也开始在他的耳畔徘徊,无数冤魂重现世间,哀嚎汇入了浮山派的风雪之中。 燕容意手中的芙蓉剑跌落在了雪地里,他捂着耳朵,重重地跪了下来。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一滴一滴滑落:不不! 那道声音又温和起来,见燕容意崩溃,循循善诱:你的师弟和师妹为了你,已经献出了生命,你现在放弃飞升,不就是弃他们于不顾吗? 燕容意,你好好想想,你真的要让师弟和师妹们死不瞑目吗? 他当然不想。 可这是不对的。 燕容意从知道自己是故事的主角的那一天起,就隐隐生出了这样的感觉,尤其是和浮山派众人相处过后,这种感觉日益加深。 他是主角,可他也是刽子手。 他残忍地将炮灰的机缘夺走,坐享其成,这样算什么功德圆满? 如果在天道眼里,炮灰的命不算命,他又何须信这样的天道? 这样的飞升又有什么意义? 燕容意艰难地从雪地里站了起来。 那道声音赞许道: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他垂着头,拖着双腿,向那道连接着天地的天雷走去,芙蓉剑在地上拖出了一道蜿蜒的痕迹。 来,走进来那道声音掩饰不住语气里的狂喜,连云层中都不断滚过兴奋的天雷,对,就是这样等等,你在做什么?! 红衣的剑修挥剑向天雷砍去。 风吹起了他的长发,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滑下一行泪:我若真如你所言,踩着师弟和师妹的血肉飞升,他们才会真的死不瞑目! 剑光所致之处,天雷泯灭如尘埃。 紫色的闪电伴着尖锐的剑啸,瞬间融入了浮山的冷风。 拿到声音没想到燕容意居然将飞升的天雷砍了个稀巴烂,一时间竟然沉寂下来。 许久以后,风里传来它震怒的大笑:好很好,你果然不好控制哈哈哈! 但那又如何呢?那道声音话锋一转,燕容意,你知道凌九深为何不飞升吗? 他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眼冒金星,头晕脑胀。 对啊,为何 师父为何不飞升? 你你做了什么?燕容意牙齿打颤,恐惧犹如风雪,将他从里之外,细细密密地包裹在内。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62) 他一直以为凌九深不受剧情影响,可是事实证明他很可能错了。 凌九深不是不飞升,而是不能飞升。 和我有关?燕容意扬起了头,虽是疑问句,语气却万分笃定。 不错。那道声音耐心用尽,不耐烦地答,凌九深早就知道你是故事中的主角。 他浑身一震,摇摇晃晃又要站不稳。 凌九深可比你聪明多了。 他不仅知道你是故事中唯一的主角,还猜到这个故事里只有一个人能飞升成功。 燕容意,你要谢谢你的师父,每当他修为提升到一定的境界,就会背着你,自毁多年的修为,以便留在这片天地间。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燕容意忽然大笑起来。 什么剧情,什么主角 他还以为自己是气运之子,得天独厚。 原来一切都是身边之人为他编织的美梦。 他懵懂无知地活了百年,不如大梦一场空。 燕容意,你还不飞升吗?那声音声如洪钟,在天地间震荡。 更多的声音加入了进来。 白柳问他为何不飞升,白霜问他为何不飞升,忘水问他为何不飞升最后,凌九深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来到他面前,冷声质问:容意,为何不飞升? 紫色的天雷再次从云层后劈下来。 来吧。那道声音催促,只有你离开了这个世界,凌九森才能飞升。 满目空洞地燕容意喃喃地重复着天道的话,颤抖着迈出了步伐。 他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若是没有主角,这个世界里的人就是人,而不是炮灰。 是他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是啊,他应该离开。 他才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 在燕容意看不见的云层后,一双猩红色的眼睛正操纵着天雷,焦急地等待着他飞升。 绚烂的霞光背后,不是仙气缭绕的仙界,而是死气沉沉的浓雾。 雾气中不断传来凄厉的嚎叫,弥漫着血腥气的风一阵紧似一阵。 无数冰冷的锁链横斜在天地间,组成了无数繁杂的阵法,而阵法的中心,正是惨叫的来源。 一具又一具骨瘦如柴的人影在黑雾中翻滚,挣扎,而锁链的尽头,就是他们的身体。 若是各派弟子在此,且看清浓雾中的身影,必定能认出他们身上的道袍。 关凤阁的青衣,忘忧谷的黑袍 广袤的天地间,一眼望去,世间各大宗门已经飞升的修士尽在于此,唯独少了浮山派的白袍。 该死。天道感受着铁链上传回的灵气,再次将目光放在燕容意身上,再拖下去,就会被凌九深察觉可若是不能将燕容意骗上来,这一方天地总有一天会被凌九深毁了! 天道对燕容意所说的话,自然半真半假。 比如,凌九深没有飞升的真正原因。 是因为千万年前,凌九深一人一剑,杀上来的时候,发现了人世间飞升的真相。 飞升的修士没能去往仙界,而是成了天道维持这方天地的养料。 天道眼里泛起浓浓的恨意,想起自己为了将凌九深困在人间所做的一切,漆黑的锁链像是感受到到了它的怒火,在浓雾中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半步踏入天雷的燕容意忽而惊醒。 不对。 不对! 就算他飞升,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了。 一丝违和感出现,燕容意很快察觉到了更多的违和感。 为什么天道非要让他飞升呢? 为什么主角就要飞升呢? 如果按照天道所说,凌九深不飞升是为了让他飞升,那么这个世界千万年前飞升的前辈又算什么? 要知道,除了浮山派的创立者没有飞升以外,大大小小的宗门在千万年前,可都有飞升的老祖,而且至今,那些老祖的魂灯都安然无恙地在各派中燃烧着。 这个世界并没有伴随着燕容意出生,这个世界明明有自己的规则。 于是燕容意迈出的脚又缩了回来。 我师父你想对我的师父做什么? 他身边的人已经死光了,唯独凌九深留到了最后。 这才是最奇怪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和凌九深密切相关的剧情,他原以为是师父修为深厚,即将飞升,天道也耐他不了的缘故,如今看来,事实绝不止步于此。 天道迫切地期望他飞升,就像是想将凌九深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里一样。 你的师父?那道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掩饰着什么,天雷尽头的霞光大盛,风里甚至飘来了醉人的仙乐,你飞升以后,你的师父就能飞升了燕容意,我向你保证,你和凌九深会在仙界相遇的! 是吗?燕容意将芙蓉剑捏在了手里,你的意思是,这片天地间,只能有一个人飞升? 天道忙不得地回答:是。 那先前飞升的前辈呢?燕容意闻言,冷笑着再次将天雷劈散,同时心里有了模糊的预感天道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凌九深他不知道自己预感从何而来,但仿佛是深刻在心底,终于重见天日的一丝念想,一出现就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 燕容意说:这片天地曾经有无数前辈飞升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那是以前!天道见天雷再次碎裂,睚眦欲裂,试图从黑链上再次汲取法力,却发现哀嚎声不知不觉地沉寂了下去,无数骨瘦如柴的修士瞪着血红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它。 天道打了个寒战,将怒火全发泄在了燕容意身上:你到底飞升不飞升! 自然不。 好,那你就看着凌九深你要做什么?!那道声音再次惊呼起来,你你疯了吗? 只见站在风雪中的燕容意,将芙蓉剑缓缓地刺进了心口。 温热的血顺着锋利的剑身滚落。 陪伴了他许久的宝剑发出了悲鸣,却无法挣脱主人的手。 燕容意面色迅速灰败下去,眼里则迸发出无限的光:你逼我飞升,我偏不! 只要主角消失在,这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了,对吧? 天道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燕容意会自杀,天上登时翻滚起无数天雷,连在洞府中修炼的凌九深都似有所感,猛地起身,飞掠出了洞府。 你你真是不识好歹,你以为你死了,我就没法对付凌九深了吗? 将芙蓉剑插入心口的燕容意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果然,天道逼他飞升,就是为了师父。 可惜啊 燕容意跌跪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心口的剑彻底推进了身体。 他喷出一口心头血,视线开始模糊。 好冷。 燕容意想,他自从踏上仙途以后,就很久没有感觉过冷的滋味了。 原来他还是会觉得冷的。 可生命的最后,他从未经历过的画面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身着漆黑道袍的凌九深背对他,以剑指天。 来自远古的气息自那把剑上散发出来。 燕容意恍惚之中,觉得亲切,不知不觉,视角就变了。 他被凌九深握在掌心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鲜血浸染了他的身躯,他报之以更凌冽的剑光。 有人在他耳畔缱绻地呢喃:能杀死我的人,只有你。 该死! 云层背后传来的天道愤怒的咆哮。 黑色的锁链猛地沉寂下来,又在某一个同时开始疯狂地震动。 被锁链束缚的身影一具一具化为了黑雾,天道猩红的眼睛也越来越深邃。 最后,在这片天地间的锁链上再无修士的身影后,它再次开口:想用死来改变剧情?没那么容易! 既然你不想当主角,那么就尝尝反派的待遇吧! 燕容意,你注定要走上我为你安排的剧情! 人世间仿佛被定格,继而开始飞速倒退。 耄耋老者眨眼间变成了孩童,苍天的古树重新引入泥土,化为草籽,等待发芽。 而即将身死道消的燕容意再次睁开眼,回到了肮脏的囚牢里。 喂喂?醒醒!带着泥土腥气的脏水泼在了燕容意的脸上。 他咳嗽着醒来,耳畔的声音还未远去:还以为是个死的唉,这种人,活着和死了又什么区别呢? 失去记忆的燕容意又回到了魔修的地盘。 他虽不记得自己已经经历过世间的一切,却对身边的师弟和师妹关爱备至。 冥冥之中,有道声音一直在提醒他。 他们不该死。 谁都不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写回正常的时间线了 第66章 燕容意从回忆中抽身,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原来,剧情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重启了。 当他失去主角身份后,不再是天道的宠儿,于是救下师弟和师妹的过程,也是他不断地死去的过程。 他失去了记忆,可师弟与师妹们死亡的画面深深刻在了他的骨血里,让他甘愿用生命还当年的恩情。 可天道一次又一次在他身死道消前,将他送回剧情的起点。 天道不让他死,只消除了他的记忆,给他虚构了一个穿越者的身份,逼着他走剧情。 时光荏苒,不断更改的剧情磨平了燕容意的锐气,也改变了他的性格。 可他内心深处从未改变,依旧是那个不甘愿走剧情的主角。 燕容意猛地仰起头,脑袋蹭过一片温凉的皮肤,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了起来。 是凌九深。 他忍不住唤道:师父 可他听见的,是鸾鸟的长鸣。 燕容意: 记忆回笼,他想起自己中了蜚廉之毒,变成了一只鸾鸟。 他惊慌地挥动双臂,发现随之而动的是赤红色巨大羽翼。 燕容意已经不是刚破壳的幼鸟了,他变成了一只羽翼丰满,有半人多高的成年鸾鸟。 嗯?倚在池水边休息的凌九深慵懒地睁开了双眼,若有所思地打量在池水边转圈圈的鸾鸟,眼里划过一丝笑意,经历过天雷,你应该能化成人形了。 寻常灵兽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渡过雷劫,幻化成人的。 而燕容意脑门上的蜚廉之羽,让一切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 鸾鸟激动地蹭到凌九深身旁,头顶长长的青色羽毛随风浮动,圆溜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师父,像是在说:怎么变成人? 凌九深假装苦恼,伸手抚摸他脖颈上鲜艳的羽毛:你是灵兽,难道不知道怎么化成人吗? 燕容意当然不知道。 明明扶西没化成人就能口吐人言,怎么到了他这里,就算经历了天劫,张开嘴,发出的还是鸟叫呢? 难道是之前沾了蜚廉心头血的后遗症? 燕容意左思右想,没想出缘由,扇着翅膀试图飞起来,结果还没起飞,就狼狈地跌落在了地上。 他不会飞。 燕容意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拱到师父腿边一蜷,垂头丧气地叫了几声。 他不指望凌九深能将自己认出来,他现在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抬起翅膀,试图将那本代表剧情的书召唤出来,却发现不仅仅是书不见了,连那团时常伴随着剧情出现的黑雾也不见了。 另一边,珞瑜手里的书册忽而被漆黑的火焰吞没,很快就烧成了纸屑。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珞瑜心中的震惊大于愤怒。 身为主角,他自然知道剧情意味着什么。 自从燕容意化身为反派,为了符合逻辑,无数剧情就开始在暗中运作。 小到与燕容意擦肩而过的路人,大到浮山派和燕容意关系好的剑修,但凡和剧情擦边,都要合情合理。 而让他们合情合理的任务就落在了珞瑜身上。 千百年来,剧情每一次重启,他都要绞尽脑汁地消除影响到剧情的因素。 他不明白天道为何非要燕容意活着,也不明白天道为何那么忌惮凌九深。 就算凌九深已经飞升,又如何呢? 一方天道管着一方天地,凌九深既已飞升,总有能管得了他的天道。 这方天道应付不了,就联系另一方呗。 但珞瑜不敢将腹诽宣之于口。 因为他能活着,且能有今天,都是天道的手笔。 他并不是珞瑜。 他甚至不算人。 珞瑜望着重新长好的断臂,少见地回忆起了过去。 那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自从剧情开始不断回溯,他都快忘了自己真实的身份。 想当年,剧情还没有存在的时候,他早早地出现在了凌九深的身边。 那时凌九深还不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剑修,更别说创立浮山派了。 那时候剑修都没有几个呢。 他陪伴着凌九深度过了最寂寂无名的那段时光,直到 珞瑜眼前出现一道火红色的身影,他兀地回神,狠狠地吐出一口气,将黑雾招至掌心:剧情没了,天道会怎么惩罚我们? 黑雾颤抖着摇头:不知道。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63) 它当然不知道。 想当初,燕容意第一次自尽,试图毁灭剧情的时候,天道就耗尽了大部分能量,加上这些年不断地重复剧情天道已经没有能力再去重塑一份剧情了。 或许很快,飞升的真相就会被世人发现他们以为飞升的老祖并没有得到呈现,而是成为了天道的养料,被束缚在漆黑的锁链里,日复一日地贡献着身体里的灵气。 黑雾诞生于锁链。 他亲眼见证了无数大能被天道吸成瘦骨嶙峋的骸骨,再看着无数修士抱着得道成仙的美梦,踏入璀璨的霞光,然后下一秒就被锁链锁在了浓雾中。 他们是养料,也是天道控制这个世界的力量源泉。 黑雾有的时候也会想,若是天道不在了,这方天地还会存在吗? 没人能给它答案。 毕竟它只是一团诞生于锁链之上,拥有智慧的能量体。 既然你也不知道珞瑜攥紧了掌心,烦闷地思考着先前的剧情,我们还得按照计划走。 剧情消失很可能和燕容意的失踪有关,但如果他不存在于这片天地间,天道肯定会接你我回去。 珞瑜思来想去,觉得找到燕容意才是关键:你能感应到他那里的剧情走到哪里了吗? 黑雾苦笑着说:自从他中了蜚廉之毒,我就找不到他了。 果然如此。珞瑜眯起眼睛,那我们盯紧凌九深经历了这么多剧情,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了吧? 凌九深装出一副薄情寡义的样子,实际上最在乎的,就是燕容意这个徒弟。 你是说,对凌九深下手?黑雾恐惧地惊叫起来。 胡说什么?珞瑜收回思绪,没好气地嘟囔,我要是能对凌九深下手,何至于靠天道给的剧情才成为浮山派首徒? 他说完,有意看向苍茫的天宇,见没有天雷随着自己的话劈下来,隐隐有了些猜测。 天道已经顾不上他了。 走吧。珞瑜向黑雾挥手,重新踏上了飞剑。 黑雾盘旋在他的肩头:你还要去见凌九深? 他都把我的胳膊砍了,我再去见他,不是找死吗?珞瑜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双手负在身后,我不去见他,但我有让他现身的法子。 珞瑜说完,身影化为流光,转瞬消失在了浮山派的风雪里。 与此同时,燕容意刚学会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上去。 他刚恢复记忆,想起了不断重复的过往,自然也想起了自己对凌九深的感情。 要是此刻,燕容意恢复人身,自然是无颜面对朝夕相处的师父的,但现在他是一只鸾鸟,忍不住肆无忌惮地在凌九深身边转悠。 他时而将翅膀搭在凌九深的手臂上,时而将脑袋搁在凌九深的颈窝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燕容意总觉得师父在笑,可当他认真去看凌九深的眼睛时,只在里面寻到了冰冷的霜雪。 也是,凌九深怎么会对一只鸾鸟笑呢? 过来。承影尊者向不安分的鸾鸟伸出了手。 燕容意一边腹诽,师父怎么会对鸾鸟感兴趣,一边蹦蹦跳跳地蹿了过去。 你为何不化成人?凌九深的指尖拂过他头顶的青羽,语气悠然,难不成,真的不会? 燕容意拼命点头,原以为师父会猜到他的身份,谁料,承影尊者语气一转:真笨。 燕容意: 燕容意尴尬地缩回了翅膀,团在师父面前生闷气。 他也想化为人形啊 可凌九深从未教过他如何从鸟变成人嘛! 凌九深见鸾鸟不搭理自己,唇角再次上扬。 他早知道这只不会飞的鸾鸟是燕容意,所以才纵容他在洞府里胡闹。 想学吗?凌九深念头一转,将鸾鸟抱在了怀里。 鸾鸟忙不迭地点头。 凌九深轻笑一声:可我已经有徒弟了啊。 燕容意怔住。 他想起了珞瑜。 那也是凌九深收的徒弟。 在答应了他,只收他一人以后,违背承诺,收下的徒弟。 于是凌九深眼睁睁地看着鸾鸟在自己的怀里逐渐萎靡,最后蜷成了红艳艳的羽毛团子。 珞瑜是燕容意心中的一根刺,何尝不是凌九深心中的一根刺呢? 他的手指划过燕容意蓬松的羽毛,仿佛搅动一池春水。 零碎的画面浮现在凌九深的眼前。 你到底在南招提寺中经历了什么?就算是天下第一剑修,也有猜不透的事情,难道和天道有关? 凌九深的喃喃自语并没有传进燕容意的耳中。 他忽然惊觉,自己与珞瑜的初遇并不是在浮山的开山大典之上,而要追溯到很久之前某一个已经被重启过的剧情里。 他和几位师弟前往南招提寺的时候,落入了伏魔杖制造的幻境,而在幻境中,珞瑜第一次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回溯过的剧情,只有燕容意记得。 第67章 诛魔大会(一) 回忆纷至沓来。 模糊的画面重新清晰,他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南招提寺。 燕容意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和师弟闯入了幻境,而破解幻境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幻境的阵眼,否则他们将永远走不出这方天地。 幻境的阵眼也很好找。 他们此行来南招提寺就是为了产生异动的伏魔杖,那么出问题的很可能正是伏魔杖。 燕容意带着师弟在南招提寺里转了几圈,寻到了伏魔杖,然后再次被新的幻境笼罩他们谁也没料到,伏魔杖居然会在幻境中再次制造幻境。 珞瑜就是这时出现的。 一个没有什么修为的凡人陡然进入幻境,自然是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备,尤其是在看见了浮山派的剑修以后,珞瑜当即压下心中的恨意,谄媚地凑过去行礼:各位仙长,承影尊者让我来 他边说话,边拿眼睛偷瞄燕容意,紧接着就发现浮山派的几个剑修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眼中毫无神采,仿若佛寺内的雕像。 珞瑜大着胆子往前靠近,眼睛渐渐睁大,继而哈哈大笑:原来你们还在幻境中啊! 他抖了抖肩膀,面上装出来的恭敬消散殆尽:早知这样,我何必和凌九深废话? 珞瑜从袖笼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夹在臂弯间擦拭,然后对着手指轻轻地划了一下。 他苍白的指尖登时涌出了鲜血。 嘶珞瑜倒吸一口凉气,将手指含在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真是把好匕首,用来结果你的性命正好! 珞瑜说完,眼神一厉,举着刀向燕容意的心窝刺去。 眼见锋利的刀尖即将没入红衣剑修的心窝,一道刺眼的金光凭空出现,将燕容意笼罩其中,顺便还将珞瑜弹飞了出去。 珞瑜狼狈地滚落到一旁,被金光震得头晕脑胀,好半晌才爬起来:伏魔杖 好你个伏魔杖,竟然不允许他在幻境中杀人! 珞瑜只好将匕首收起来。 他此刻是没有修为的凡人,想对燕容意出手,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就算燕容意没有惨遭珞瑜的黑手,也绝不好受。 他正在经历伏魔杖中积压了千百年的负面情绪,面前不断地出现入魔的弟子,有的时候是忘水,有的时候是白霜,还有的时候是殷勤。 他们都变成了半人半魔的怪物,生出了黑色的足,或是昆虫的触角,嘴里叫着师兄,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 燕容意毕竟是被魔修送入浮山派的棋子,在成为承影尊者的徒弟以前,就在角斗场里斩杀了无数魔物,对幻境中的怪物接受度良好,手起刀落间,幻境摇摇欲坠。 眼看燕容意即将摆脱幻境,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忘水的声音。 不不要忘水跪在几位浮山派弟子面前,捏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不要 燕容意连忙走过去,将忘水从地上拽起来:忘水,你醒醒,这只是幻境! 忘水呆呆地注视着燕容意,僵硬的神情缓缓解冻,片刻,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师兄 嗯,是我。燕容意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思去看幻境中的浮山弟子他们双眼赤红,面颊上爬上了黑雾是入魔的前兆。 忘水师兄,杀了我吧 杀了我吧,让我解脱 我不要以魔修的身份死去,忘水师兄快动手啊 崩溃的呼号伴随着阴冷的风,在幻境中徘徊。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忘水再次崩溃,捂着耳朵,自言自语:不要缠着我,不要再缠着我了! 忘水,你看着我。燕容意见状,蹙眉按住忘水的肩膀,那不是真的,是幻境 可是忘水已经听不进他话了。 燕容意只能抽出芙蓉剑:忘水! 这一声怒喝夹杂着灵气,将忘水的神志唤了回来。 只见燕容意走到一位浮山派的弟子身后,将芙蓉剑横在对方的脖颈间。 忘水的瞳孔猛地一缩,眼睁睁注视着那个即将入魔的弟子在燕容意的剑下化为黑雾。 一个接着一个。 看清了吗?燕容意解决了幻境中的浮山弟子,无奈地拍忘水的肩膀,不是真的。 忘水懵懵懂懂地点头,跟着燕容意往幻境外走,只是他心中,一团无人能看见的心魔正在滋生。 因为他的无能,师兄才要亲自动手解决那些入魔的浮山弟子。 忘水痛苦地握紧了手中的逍遥剑。 他一定要变得更强,强到让师兄不会为他担心为止。 接下来,他们又遇到了几个入魔的弟子,燕容意手起剑落,没有丝毫耽搁,直到他们碰上白霜和殷勤。 白霜和殷勤都和先前的忘水一样,被即将入魔的浮山弟子缠住,无数雪白的影子犹如冤魂,跟在他们身后求一个解脱,加之时间耽误得太久,其中不少弟子已经变成了魔物。 燕容意就是在救殷勤的时候受伤的。 原他也不会受伤,偏偏被缠住的殷勤神志不清,见他要对入魔的浮山弟子下手,反过来对付他,于是一片混乱下来,受伤的反而只有燕容意一个人。 不过好在,伏魔杖制造出来的二重幻境在他们解决完这些魔物后,主动消散,而守在他们纹丝不动的身体边的珞瑜,猛地惊醒,目睹鲜血洇出燕容意的衣衫,紧接着是伤痕累累的殷勤和白霜闷哼着栽倒在地上,唯有一个忘水,勉强保留一分神志,强撑着望向自己的大师兄。 珞瑜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掐着大腿,挤出两行泪:各位仙长,承影尊者让我来带你们出去! 他一把攥住伏魔杖:尊者说,阵眼是伏魔杖,可我花了好哒大的力气才把它推倒 这话当时是骗人的,珞瑜进入幻境后,除了对燕容意下手,什么都没干。 可忘水当真了,原本紧绷的心,在听到珞瑜的解释后,彻底松懈下来。 他挣扎着在地上画出一个法阵,赶在幻境溃散以前,将昏迷的师兄和师弟传送了出去。 紧接着,珞瑜就被暴怒的承影尊者掐住了脖颈。 当年的忘水心思单纯,真以为自己和师兄摆脱幻境,有珞瑜的一份功劳在,主动扯住师尊的衣摆,低声恳求:不不,他救了我们 然后才晕过去。 自此,珞瑜便登堂入室,逐步取代了燕容意,成了承影尊者座下的另一位弟子。 而这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呈现在了燕容意眼前。 他看见过的也好,没看见过的也罢,只要他认认真真地去回忆,都在眼前一一浮现了出来。 自然的,燕容意也看见了凌九深收珞瑜为徒的真相。 原来如此。 他将头埋进蓬松的羽毛,眼眶发热。 原来凌九深是为了救他,才答应收珞瑜为徒的。 多年来的心结一朝解开,燕容意兴奋地扑腾到凌九深的肩头,长长的尾羽一直拖到地上。 他眷恋地呼唤:师父,师父,师父。 实际上,凌九深听见的是:啾啾,啾啾,啾啾。 怎么,还要拜我为师?凌九深饶有兴致地起身,带着鸾鸟向洞府外走去,那我得先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凌九深故意走到燕容意的竹楼前:喜不喜欢? 燕容意自然喜欢,但是他点头以后,觉出一丝异样的不满来。 师父怎么能在他失踪后,堂而皇之地将他的竹楼让给一只鸟? 于是燕容意愤怒地扇起翅膀,差点将凌九深一头墨色的长发扇成鸡窝。 凌九深忍笑走到另一边:那把我的竹楼给你? 这就更不行了。 燕容意涨红了脸,不再扇翅膀,转而将脸埋进翅膀,团成一团,不搭理师父。 他是人的时候,都没在师父的竹楼里住过,区区一只没化成人形的鸾鸟,凭什么享受他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燕容意的小心思,凌九深不用猜也能想到。 他故意在竹楼前转了几圈,转到肩头的鸾鸟炸毛后,才施施然走到一处空地,随意用杂草搭了个鸟窝。 燕容意: 燕容意含泪蹦进去,一动不动,连师父的手伸过来摸他的脑袋,他都懒得动。 好像还是不合适。凌九深忍笑将燕容意抱起,转身往洞府走去,浮山派的重明鸟最喜欢在洞府前的树林里休息,你也在那里休息吧。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64) 燕容意闻言,心情勉强好了一点,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因为自己不会飞,连树都上不去。 燕容意: 被放在树下的燕容意叼住了凌九深的衣摆,试图阻止师父回洞府。 凌九深只好再次蹲下来,捏他头顶长长的清羽:树也不喜欢? 燕容意拼命摇头。 凌九深单手托腮:那你只好和我一起待在洞府里了。 燕容意巴不得如此,他扑腾着窜进师父的怀抱,等进了洞府,老老实实地蹲在一块被池水泡得温热的石头上,算是安心了。 可是很快,一只接着一只仙鹤飞落在洞府门前,将口中衔着的信放在地上。 不同门派的宗主或是长老,向凌九深发出了诛魔大会的邀请。 而在这个大会上,等着被诛的,就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徒弟,燕容意。 作者有话要说:_(:з」)_快完结了,写这篇文的时候发现了自己挺多毛病,争取下一篇能进步一点点 第68章 诛魔大会(二) 鸾鸟蹦到承影尊者面前,沉默着将各派写来的信笺收拢到一起。 东方羽生死未卜,由关凤阁牵头的诛魔大会势必照常举行。 燕容意收拢好信笺,又蹦回到凌九深身旁,用柔软的羽毛轻轻地磨蹭师父的衣摆。 刚刚有一瞬间,他担心师父对信笺上的内容信以为真,可凌九深不仅震碎了手中的信笺,还震碎了他们头顶的钟乳石。 这是承影尊者发火的信号。 岂有此理,我的徒儿怎么会凌九深把燕容意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里似笑非笑地望着鸾鸟的豆豆眼。 就算真是燕容意下的手,又如何? 凌九深眼底划过一丝漠然。 关凤阁也好,东方羽也罢,都没有他的徒弟重要。 凌九深又抬起头,向洞府外望去。 连这个他亲手创立的浮山派也不及燕容意。 燕容意当然不知道凌九深心中所想,他又想起了东方羽。 这位关凤阁的大师兄,替他挡了珞瑜一剑,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恢复意识。 若是恢复了 燕容意心里一紧,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假如东方羽恢复了意识,且愿意为自己作证,那么这个所谓的伏魔大会就没有举行的意义了。 天下修士会同意吗? 想必是不会的。 在燕容意纷乱且包含了无数轮回的回忆里,浮山派身为天下第一剑宗,一直被其他修士忌惮。 他们恨不得除浮山派而后快。 所以没有人会放过诛魔大会的机会。 东方羽死了比活着更好。 燕容意猛地抬起翅膀,从凌九深的肩头一跃而下,居然真的滑行了不小的距离。 他惊喜地扇起翅膀,勉勉强强地飞了起来。 你要去哪儿?凌九深冷眼看着鸾鸟扑腾,见他像是要飞,立刻伸手,将他搂入怀中。 燕容意:啾啾啾。 我要去关凤阁。 凌九深冷笑:不会飞就想跑? 燕容意:啾啾啾。 可我不去,东方羽会有危险! 东方羽,东方羽,又是东方羽。 凌九深想起那封堂而皇之送到浮山上的合婚庚帖,猛地一挥衣袖,一条细细的银链就出现在燕容意的脚踝上。 而另一端则拴在承影尊者的手腕上。 燕容意:等等。 燕容意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细细的爪子,狐疑地晃了晃。 清脆悦耳的声响不绝于耳。 链子是条好链子,可用途明显不对啊! 师父怎么把他拴住了? 燕容意尝试着扇动翅膀,往前低低地飞了一小段距离,可还没等他高兴,就被银链子拖了回去。 燕容意: 燕容意:啾啾啾,啾啾! 他只能重新飞到凌九深的肩头,拼命叫着表达抗议。 凌九深全当没听见,还伸出指节修长的手抚摸他的羽毛。 乖,等你会飞了,我就放你出去。 可被拴住的鸾鸟怎么可能学会飞行呢? 燕容意被囚禁在了凌九深的怀抱里。 他目瞪口呆地抬起翅膀,试图用喙将银链子啄断,可凌九深拿出手的东西岂是凡物? 这条银链子甚至可以比拟法器。 燕容意啄得嘴发麻,还是没能将银链子啄断,只能继续去凌九深耳边叫。 啾啾啾。 师父,我要去关凤阁。 啾啾啾。 东方羽是为救我才受重伤的。 啾啾啾。 若是他真的为我而死,我会内疚一辈子。 凌九深把玩着银锁链的手猛地顿住,匆匆撩起眼皮,专注地注视着团在自己肩头的鸾鸟,许久,忽而道:你尚未化为人形,独自前往关凤阁,我不放心。 此环乃是一个防身法器,你且戴着。 凌九深手指轻轻一拂,鸾鸟脚踝上的锁链就消失不见,只剩一个细细的银环,隐没在赤红色的羽毛里。 燕容意眨了眨眼,啾啾叫着,向洞府外飞去,生怕师父后悔。 凌九深一言不发地目送他离开,垂下眼帘,手腕上有一条线若隐若现。 套在燕容意脚踝上的银环的功能,当然不是简简单单的防身,而是能追踪灵气。 也就是说,燕容意就算飞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凌九深的掌心。 * 浮山派的开山大典结束没多久,浮山镇就再次热闹起来。 只是这种热闹不同以往,各派修士神情紧绷,镇上的凡人闭门不出,一场酝酿了许久的诛魔大会即将拉开序幕。 珞瑜就是在这时偷偷潜入浮山镇的。 他冷笑着注视着天空中不断闪过的法宝的霞光,心想,自己找不到燕容意,就让天下人一起去找,天下人找不到,就逼着凌九深去找。 总有一个人能找到。 珞瑜在寻找燕容意的同时,隐在九霄云外的天道也在找他。 燕容意气息全无,简直和死了一样。 天道哪里能想到,燕容意肉身被毁,灵魂融入了鸾鸟的躯体,早已跳出了人修的范畴,自然也逃过了他的探寻。 燕容意还是燕容意,又不是燕容意。 他就算化为人形,也是修炼成人的灵兽。 正因为燕容意不再是人,尘封的记忆才会苏醒,天道束缚在人身上的条条框框才会自行消散。 当然,天道虽然找不到燕容意,它依旧可以轻而易举地寻到珞瑜。 刚迈入浮山镇客栈的珞瑜,后颈忽而蹿过一阵寒意,他迅速隐去身形,御剑飞到人烟稀少的郊外,尚未从芙蓉剑上跳下来,就被手腕粗的天雷从剑身上劈了下来。 我珞瑜伸出焦黑的手,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是第二道天雷直直砸在他的脊背上,将他死死压在了地面上。 珞瑜不甘心地咬牙,闭上眼睛,承受着天道的怒火。 天道降下了九道天雷,最后留了珞瑜一条命。 因为只有珞瑜能帮他找到燕容意了。 杀了他杀了他!天道想到一种可能,疯狂地怒吼,珞瑜,我要你杀了燕容意,只要你杀了他,我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只要不是,只要不是 天道猩红的双眼里弥漫起恐惧,仿佛又看见了千万年前的凌冽剑光。 珞瑜狼狈地坐在地上,用伤痕累累的手背蹭掉唇角的血:所有的要求? 当然。 如果我要凌九深呢? 这还不容易?天道不屑得轻哼,天空中浓墨一般的乌云缓缓散去,我可以创造出无数世界,让你和凌九深当主角你想要什么剧情,自己写。 珞瑜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变:这个世界的剧情呢?! 他可以书写剧情的书卷先是自燃了一页,继而彻底化为了灰烬。这个世界还受天道控制吗?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但回应他的却是重新汇聚的乌云和密密麻麻的天雷。 燕容意飞下浮山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最后一道天雷。 他下山的时候,在巨鲲身边耽误了一点时间因为他差点迷失在雷云中。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燕容意学会了控制翅膀,开始能乘着风平稳的滑行,这才能落在浮山镇外的一株千年古树上,饶有兴致地看珞瑜在地上打滚。 珞瑜身上的白色道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天雷劈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焦土。 凄厉的惨叫盘亘在树林之上,燕容意静静地趴在树枝上,眼里盛满了淡漠。 他会同情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甚至是魔修但他不会同情珞瑜。 主角。 如果鸾鸟能做出表情,那燕容意脸上必然浮现出了冷笑。 最初的最初,他也做过主角。 正因为他成为过主角,他才知道主角背负着怎样的命运。 珞瑜选择了一条和燕容意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不能说珞瑜的选择是错的,毕竟人为了自己活着,也是一种平常的选择。 但珞瑜走过燕容意走过的路,必定意识到了主角的机缘是靠炮灰的死堆积而成。 与其说珞瑜不在乎炮灰的命运,不如说,他从未将忘水,白霜,殷勤以及这个世界上的人当人看。 在珞瑜眼里,除了主角就是反派。 鸾鸟黑色的眼里涌起了讥讽,片刻又泛起一丝怜悯。 每一个自以为是主角的人,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燕容意展翅飞到树下。 快被天雷劈得没有人样的珞瑜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黑雾小心翼翼地落在他的肩头:你你 燕容意燕容意!珞瑜举起双手,焦黑的皮肉掉落在地上,然后变成雾气消散。 他不以为意,依旧向天伸出白骨森森的双手,直到整条手臂都散去,还直勾勾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燕容意别让我找到你 我要你死! 全天下的人都要你死! 燕容意不耐地抖抖羽毛,把翅膀上的草叶抖落,鼓动着翅膀扑腾到珞瑜面前。 珞瑜自然不会在意一只平常到不能更平常的鸾鸟,更何况,他面前的还是一只毛色不纯的鸾鸟。 鸾鸟随处可见,且很少开灵智,就算万中有一开了灵智,也难修炼成人,就算修炼成人也大多资质平平,和浮山上修炼成人的仙鹤天差地别。 鸾鸟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蹦到珞瑜身边,歪着脑袋看他黑雾缭绕的双臂,然后闪电般跃起,将珞瑜手臂上的残肉啄了下来。 啊珞瑜的双臂虽为黑雾化成,缺一块肉,却依旧会产生剧烈的疼痛。 他再次跌跪在地上,无力驱赶鸾鸟,只能催促黑雾:去去把它给我 可是鸾鸟已经不见了踪影。 叼着碎肉的燕容意飞进疏林,眼睁睁地看着碎肉在风里泯灭,就像一团水汽,他的翅膀还没碰到,就碎了。 不是魔修。 鸾鸟眯起了眼睛,用露水反反复复地清洗着自己的喙。 他在成为凌九深的弟子之前,被魔修关在囚笼里,和无数半人半魔的怪物交过手。 他知道魔修的血液是什么模样。 珞瑜明显不是魔修。 连人都不是。 燕容意洗完喙,不再在浮山镇上耽误时间,他张开双翼,汇入一缕微凉的风,向关凤阁飞去。 * 银白色的蝴蝶落在灵兽的羽毛上。 尹韶华抬手,抓住了蝴蝶的翅膀,只有关凤阁弟子能听见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东方羽伤口恶化,速来。 尹韶华面色一白,抓紧腰间的引兽哨,急匆匆地召唤出巨大的白色仙鹤,一跃而上:快带我去找东方师兄! 聚集在仙鹤身边的蝴蝶一哄而散,仙鹤扇动翅膀,气浪卷走了满地的落叶。 尹师姐!不断有关凤阁的弟子骑着形态各异的灵兽追上来,尹师姐,大师兄的伤势 尹师姐,阁老何时准许我们去看望大师兄? 尹师姐 尹韶华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对师弟和师妹们摇头:大师兄已经有了些许的好转,但是不宜走动,你们若是为了大师兄好,就不要想着去吵他。 这一句话,已经耗尽了尹韶华所有的勇气,她狼狈地扭头,催促仙鹤加快速度,然后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 阁老们都去浮山镇参加诛魔大会了,关凤阁中只剩几位修为高深的弟子。 为了师弟和师妹也是为了大师兄,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慌乱。 她要撑住,哪怕大师兄 尹韶华不敢细想,咬牙抓住仙鹤的羽毛,将脸埋进了臂弯间。 若是大师兄出事,关凤阁该何去何从? 关凤阁的弟子又该何去何从? 尹韶华带着纷乱的心绪来到了灵兽森林深处。 仙鹤落在藤蔓组成的祭台之上,伴随着沉闷的响声,化为了一团白烟。 尹韶华含泪从袖笼里取出一面令牌,对着虚空缓缓一按,悠远的长吟就从远处传来。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65) 她面前的空气自动分开,露出了漆黑的虚空。 尹韶华抬腿迈入,身影瞬间被虚空吞噬。 而她身后分开的空气迅速合拢,就像从未裂开过一样。 尹韶华眼前短暂地划过无数绚烂的光团,继而一切尘埃落定,她眼前已经是另一片天地。 雪白的藤蔓缠绕成了闪着暗光的棺木。 面无血色的东方羽躺在里面,青色的衣袍上洇出了淡淡的血迹。 尹韶华走过去,跪在棺木旁,捏着手帕,颤抖着擦去东方羽衣襟上的血迹。 大师兄她眼角的泪滚落下来,就算你是蜚廉又如何?你还是我的大师兄 尹韶华难过了一会儿,又勉强勾起唇角:蜚廉的血是不是有毒?我可不敢碰,若是碰了谁?! 女修话未说完,余光里忽然闪过一道漆黑的身影。 她立刻捏着引兽哨起身,等她看清那人的面容后,眼底涌出浓浓的震惊:怎么会是你? 她的惊愕停留在了面上,锋利的剑刺入了她的胸膛。 鲜血涌出了尹韶华的嘴角,她却毫不在意,只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人。 第69章 诛魔大会(三) 银色的蝴蝶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茂密的树林里翩翩起舞,远看,仿佛一条银河。 燕容意落在树枝上歇脚。 风里传来百兽担忧的低语。 起风了。 他张开双翼,和几只同样羽翼赤红的鸾鸟一同冲上云霄,然后差一点撞上关凤阁弟子的坐骑。 关凤阁的弟子并没有将鸾鸟放在眼里,任由他落在坐骑的脊背上。 尹师姐去看大师兄,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难道是大师兄出事了? 就算是大师兄出事,尹师姐也应该给我们一个消息啊! 会不会连尹师姐都 不要胡说! 燕容意抖了抖羽毛,心随着关凤阁弟子的话,沉了下去。 难道来迟了吗? 他又在坐骑上呆了一会儿,见关凤阁的弟子言辞之间都是焦急,无人知道东方羽所在何处,便不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转而飞进灵兽森林,顺着风中的灵兽低语飞行。 纷乱的叫声渐渐汇在了一起,演变成了一曲悲歌。 燕容意双翼一软,跌在树冠上,磕磕碰碰地自枝叶间滑落,最后狼狈地滚进了灌木丛中。 灵兽们在为关凤阁的弟子唱悲歌。 他顶着满头草叶,心急之下,拦下一只鸾鸟,可当他说话的时候,鸾鸟却不理解他的意思。 燕容意只好再次鼓动翅膀,从地上飞起来,一头扎进呼啸的风里。 他像是掉入了暗流汹涌的海水,不断地被抛向透明浪尖,某一刻,面前忽然裂开一张漆黑的嘴,将他一口吞了进去。 燕容意是被吵醒的。 有个熟悉的声音不断地在他的耳边叫着他的名字:燕容意燕容意 燕容意烦躁地翻了个身,在梦里抱住师父的腰:睡着呢。 燕容意燕容意 别烦我! 燕容意燕容意 没看到我和燕容意在梦中松开手,仰起头,想说自己和师父在休息,结果看见的却是东方羽的脸,登时吓得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我和你是清白的啊你,你是鬼啊! 东方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燕道友,你要把我压死了。 燕容意连忙从东方羽身上跳下来,他现在是一只成年的鸾鸟,巨大的羽翼张开,有一人多长,蹲在东方羽怀里像什么话? 他胡乱想了一遭,转身想再和东方羽说句话,还没开口,就看清东方羽身下藤蔓编制而成的棺材,登时又是一声惊叫:你死了? 东方羽苍白的手指攀住了棺材的边缘,有气无力地点头:嗯,你也死了。 欢迎和我一起下地狱啊。 燕容意蹦到棺材边上,低头打量东方羽,见他面色苍白,连棺材都爬不出来,忍不住伸出一只小爪子,点在东方羽的肩头,将他再次踹进了棺材。 好不容易快坐起来的东方羽: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东方羽再次伸手,攀住棺材的边缘,艰难地坐起来,但首先,你能活着,得感谢我的羽毛。 他边说,边伸出手,费力地捏住了燕容意头顶的青色羽毛。 没有我的羽毛,就算你变成了一只鸟,我也认不出你,更听不懂你的鸟语。东方羽空洞的眼里艰难地生起两团淡白色的火焰,是关凤阁的弟子开启心眼的标志,我也没心情管你和谁睡觉。 燕容意脸一红如果鸾鸟也能脸红的话。 他扑腾着飞到东方羽身后,叼着他青色的衣领,催促:我和我师父的事你就别管了。 先告诉我,你怎么会躺在这里吧! 东方羽苦笑着捂住心口,咳嗽了几声:如果我说,我醒来的时候,你就趴在我身上,你信吗? 燕容意愣了一愣,又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蜚廉一族的埋骨之地。东方羽有问必答,所有的蜚廉在濒死的时候,都会回到这里,躺进白色藤蔓编制的棺材,以防尸骨被修士拿去炼制法器,死也死不安生。 很显然,先前东方羽也快死了,才会躺在棺材里等死。 不过我猜,我能恢复意识,和你有点关系。东方羽趴在棺材边歇了一会儿,勉强攒足继续说话的力气才再次开口,你虽不是蜚廉,却中过蜚廉的心头血之毒,又有蜚廉之羽你可以算得上是一只蜚廉了。 燕容意: 燕容意想到东方羽变成蜚廉时呆呆傻傻的模样,坚定地摇头:不,我是鸾鸟。 东方羽显然也想到了蜚廉在月光之下变成人,会失去人的意识的毛病,干咳着转移了话题:说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燕容意再次飞到棺材边,简单地将自己恢复意识,又被承影尊者带回浮山派,然后被雷劈了,变成如今模样的事说了一遍。 关凤阁的弟子成日与灵兽打交道,对灵兽的了解也比其他修士深。 东方羽听完燕容意的描述,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中毒后变成鸾鸟时,虽看上去是幼鸟,但灵魂却是人修。 天道视你灵魂的修为降下了渡劫的天雷,加之你又有蜚廉之羽,就直接渡劫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蜚廉是传说中的灵兽,渡劫时有一根羽毛护体,想不渡劫成功都难。 而有了蜚廉之羽的燕容意,基本上比世间所有的鸟都飞得快。 可我还是变不成人。燕容意并不关心自己飞得快不快,他只知道,大部分灵兽开了灵智就能开口说话,唯独他,一直发出啾啾的叫声。 这个啊东方羽将手放在他的头上,笑眯眯地说,可能是你还没适应鸾鸟的身体吧? 你要知道,就算灵兽口吐人言,他们的发声和人也是不一样的。你如果一直把自己当人,可能反而一直说不出人话。 也就是说,想要修炼成人身,再口吐人言,燕容意得先把自己当成一只鸟。 燕容意: 燕容意默默地从棺材上跳了下来,将话题又绕了回去:按你所说,这里是蜚廉的埋骨之所,理当戒备森严,为何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进来了? 燕道友,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东方羽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燕容意不是鸾鸟而是蜚廉的说辞,然后解释,能进入这片坟墓的,除了蜚廉,就是拥有特殊令牌的人。 你是蜚廉,这片属于蜚廉的坟墓自然不会将你拦在外面。 燕容意: 燕容意皮笑肉不笑:替我谢谢你们家坟地啊。 东方羽虚虚拱手:客气客气。 燕容意默默地将踩在藤蔓上的爪子收回来,飞到半空中:你有办法将我变成人吗? 除非你成为我的灵兽。东方羽摇头,否则,你就得按照灵兽的修炼方法咦? 关凤阁的大师兄仰起头,充斥着白色火焰的双眸微微眯起。 在他的眼里,赤红色的鸾鸟脚上缠绕着一团暴虐的灵气,仿佛吐着红信子的蛇,在鸾鸟的脚踝上不断地游走。 你东方羽话音未落,那条蛇就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猛地扬起了三角形的脑袋,冷漠又挑衅地望过来。 东方羽的心头登时滚过一阵战栗,寒意也顺着脊椎骨猝然跌落。 他一瞬间生出了躺回棺材了念头。 怎么了?燕容意毫无察觉地飞到他面前。 没什么。东方羽垂下眼帘,你脚上 你说这个银环?是我师父给我的法器。 你说我师父也真是的,都没把我认出来,还给我法器防身。 唉,在他眼里我和鸾鸟差不多吧? 你怎么不说话?燕容意脑子里的回忆太多,反而分不清哪一世是哪一世了,但总之,现在不会是他和师父在心魔中亲密相处过的那一世,所以他忧愁地扇着翅膀,东方道友,就算你没有将我重新变成人的方法,也得帮我给师父写一封信,告诉他,我就是燕容意。 东方羽噎了一噎,目光再次落在燕容意脚踝上的法器上。 他敢确信,凌九深早就知道燕容意变成了鸾鸟。 要是不知道,按照承影尊者冷漠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把法器套在一只杂毛的鸾鸟身上? 也就燕容意想不到这一茬,还在纠结如何和师父表露身份。 燕容意当然犯愁。 他心悦师父,自然担心自己一辈子都是一只鸾鸟。 他还是人的时候,他们二人就因为师徒的身份备受煎熬,好不容易摆脱了师徒的身份,他可倒好,直接变成鸟了。 一只鸟如何和天下第一剑修在一起? 燕容意愁得毛都要掉光了。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诛魔大会。 你可知道,因为你昏迷不醒,关凤阁的阁老牵头要在浮山镇举办诛魔大会? 东方羽靠在棺材前,闭眸叹息:我不知道但你肯定在骗我。我们关凤阁的阁老怎么可能因为我生死未卜,就召集天下宗门,开诛魔大会? 燕容意冷笑:东方道友,你身为关凤阁首徒,应当知道,浮山派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宗,被各大宗门忌惮多年吧? 东方羽点了点瘦削的下巴。 既然知道,你还和我装什么傻?燕容意不耐烦地说,就算你这次没有受重伤,没有昏迷,我猜,关凤阁的阁老依旧会将你被我所伤的消息放出去。 因为他们等这个契机很久了。 燕容意冷漠到近乎刻薄的语气刺痛了东方羽的心。 东方羽痛苦地喃喃:别说了。 他视之为一切的关凤阁,只把他当一个挑起争端的棋子。 东方道友。燕容意见东方羽面上涌起病态的红晕,于心不忍,他落在东方羽的肩头,低声问,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前往浮山镇,将真相说出来? 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就算说出来,关凤阁的阁老也不会因此取消诛魔大会。 世间的修士也不会因此和浮山派的修士和平共处。 对,我知道。燕容意平静地点头,他的目光穿过了时空,冥冥之中和凌九深的目光交融在一起,但我总不能被不明不白的声讨你也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吧? 东方羽被燕容意半是认真,半是揶揄的话逗笑,继而冷下了脸:燕道友,我有一事相求。 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和师父求情吧?燕容意扯了扯嘴角,你想清楚,浮山派不,我的师父即将面对的可是全天下的修士,就算他是天下第一剑修 不。东方羽匆匆打断了他的话,燕道友,我真身乃是蜚廉,我感知到的世界和你是不一样的。 他仰起头,苍白的瞳孔里流淌着疑惑和不解:我看这天是痛苦的根源,看地是无尽的深渊,看承影尊者 东方羽顿了顿,模棱两可地形容:只有你和他是一样的。 什么? 没什么。东方羽回神,双手撑着棺材的边缘,艰难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走吧,我还要回关凤阁和各位师弟师妹报声平安。 燕容意闻言,飞落到东方羽的肩头,好整以暇地趴下。 东方羽苦笑着抬起手臂:你不会还要我这个伤重未愈的病患带你去关凤阁吧? 不瞒你说,我连飞都是刚学会的。燕容意抖抖翅膀,慢吞吞地说,你想要我带你回去,可以啊就怕我敢带,你不敢骑。 他们说话间,雪白的仙鹤已经落在了棺材边。 哪儿敢劳烦燕道友?东方羽微笑着爬上仙鹤的脊背,一字一顿道,燕道友抓牢了,要是你被风掀飞,我可不保证能把你再捞回来。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66) 燕容意用一声不耐烦的长鸣回应了他。 虚空再次在分裂开来,雪白的仙鹤腾空而起,凭空消失一瞬,再出现时,已经身处九霄之上,穿梭在云海之中了。 而灵兽森林并没有沉寂太久,等东方羽远去后,虚空再次裂开,身着黑袍的修士缓步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有些像鬼修,但他身上笼罩着鬼修召唤尸骸时才会散发出的死气。 杂乱的草在他脚边迅速枯萎,落在枝头的鸟雀惊慌得四散开去。 他宽大的衣袍无风自动,一条没有皮肉覆盖的手臂从中伸了出来森森白骨攥住了一块令牌,将其收入怀中。 尹韶华已死下一个是谁呢?他像是被自己问住,痛苦地扶额,指骨划破了黑色的兜帽,露出一张可怖的,一半是常人,一半是白骨的脸。 哦南招提寺的不愁。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名字,腾空而起,黑色的长袍下隐隐闪过电光。 可他没有飞多久,甚至没有离开灵兽森林,就被拦住了。 白袍的剑修已经等了他很久。 久到他出现时,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剑。 白霜闭上眼睛,一行泪滚过脸颊,他痛苦地喃喃:师兄 第70章 诛魔大会(四) 风吹起了修士身上漆黑的长袍,白霜得意看见了长袍下的淡紫色电光。 浮山逍遥剑,忘水。 白霜咬着牙,再次将手中的剑指向了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 他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忘水师兄,别躲了,我知道是你。 若是剑修身死道消,那么他的本命飞剑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控制,会与自己的主人一起,逐渐消弭在时光里。 可现在逍遥剑尚在,也就是说驱使他的人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忘水摘下兜帽,露出了那张可怖的面庞。 白霜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后退半步。 忘水自嘲地笑笑:很可怕吧? 白霜无言以对。 可我宁可变成这样,也不要变成魔修。忘水将手伸到眼前,森森白骨在阳光下散发出淡淡的荧光,任谁也想不到,这幅白骨曾经也拿起过锋利的剑,斩过无数骇人的魔物,白霜,你知道吗?变成这样,我一点也不后悔。 因为我还算是个人。忘水用指骨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我还没有忘记,我是谁。 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白霜咬着牙,稳住了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忘水师兄,你到底 我是魔修。忘水打断了白霜,无所谓地耸肩,而且是早就被植入魔种的魔修。 你不必给我找理由,没有人逼我,成为魔修是我自愿的。 我之所以变成现在的鬼样子,就是因为我不信邪,要把魔种从身体里挖出来。 我的的确确把魔种挖了出来,可我也回不去浮山了。 为什么?白霜眼里的泪随着忘水的话跌落,他不甘心地飞到忘水面前,大声质问,师兄,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的师兄,明明明明是浮山派的剑修,怎么可能是魔修呢? 就算是魔修又如何,魔种不是挖出来了吗? 就算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他不在乎,燕师兄不在乎,师尊也肯定不在乎! 白霜揪住了忘水的衣领,毫无畏惧地望过去,哪怕忘水的一只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眼珠,空荡荡的眼眶里悬着森白色的火,依旧没有移开视线:既然你是自愿的,那你和我说实话,这些年,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浮山派的事! 忘水不耐烦地拂开白霜的手,指骨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白霜的剑横在了忘水的脖颈边,痛苦地喃喃,你你起码给我一个杀你的理由。 风里传来灵兽的悲鸣。 忘水沉思片刻,恍然大悟:尹韶华死在我手里,够不够你杀我的理由? 你!白霜猛地瞪大了眼睛。 尹韶华对忘水的情愫,他都看得出来,忘水本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你你为什么要 为了这个。忘水将古朴的令牌从怀里掏出来,没有这块令牌,我就见不到东方羽,见不到东方羽 你连东方羽都想杀?白霜手中的剑再次往前递去,已经将忘水的话信了大半,我我真是看错了你 白霜自拜入浮山派起,就一步一步地追随着忘水的脚步,直到弥足深陷,直到目光再也无法从忘水的身上移开。 他对忘水的情意早就超出了师兄弟的范围,可如今,他的剑横在忘水面前,忘水裹在一袭黑袍里,语气平淡地和他说着自己杀过的人。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兄。白霜深吸一口气,闭上的双眼再次睁开,里面只剩冰冷的恨意,忘水,受死吧! 忘水握住逍遥剑,躲开了直扑向面门的剑影。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是最后还是沉默地迎上了凛冽的剑光:白霜,你不是我的对手。 白霜被灵气震退了半步,勉强勾起唇角:那是以前。 他伸出手,将盘旋在肩头的两团淡蓝色光团攥在掌心,继而狠狠向本命飞剑的剑身按去淡蓝色的光芒大盛,他的衣袍随风鼓动起来,体内的灵气运转到极致,连眼里都隐隐透出了蓝色的光芒:现在呢? 忘水一动不动地浮在半空中,静静地注视着白霜的气息节节攀升,继而叹息道:这样才像话。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撞在一起,气浪轰然散开,灵兽森林再也不复原先的平静。 * 燕容意和东方羽回到关凤阁的时候,关凤阁的弟子刚好上完晚课。 东方羽一出现,就被兴奋的师弟和师妹们围住了。 大师兄,你的伤好了吗? 大师兄,你可吓死我们了! 大师兄,尹师姐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大师兄,这只鸾鸟是哪儿来的? 趴在白鹤脑门上的燕容意闻言,立刻扇着翅膀,扑腾到东方羽的肩头:啾啾啾。 我从浮山来。 东方羽: 东方羽干笑着回答:这只鸾鸟和我有缘,你们不必在意韶华呢? 尹师姐去看你啦。立刻有关凤阁的弟子回答,大师兄,她刚去没多久,可能跟你错开了。 东方羽微微挑眉,不着痕迹地瞥了燕容意一眼。 燕容意的心也同样提了起来。 他们谁也没看见尹韶华。 走!东方羽顾不上其他,跃上白鹤的脊背,韶华很可能出事了。 大师兄!被留在原地的关凤阁的弟子们追着白鹤往前跑,大师兄,你身上的伤到底是谁伤的? 大师兄,阁老为了替你讨回公道,已经去浮山镇筹备诛魔大会了! 大师兄,我们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他们的呼喊消散在了风里。 抱歉,等到了浮山镇,我会说出真相的。东方羽叹了口气,这件事解释起来,实在是麻烦,韶华 救人要紧。燕容意摇了摇头,飞到白鹤的头顶,望着脚下飞速倒退的森林,我来找你,就是担心有人对昏迷的你出手。 万一尹韶华撞上了要对你下手的人 后果不堪设想。 可当燕容意和东方羽再次来到蜚廉的坟墓时,这里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 不在?燕容意落在棺木的边缘,东方道友,你们关凤阁的弟子是否有魂灯? 若是有魂灯,起码能确认尹韶华是否还活着。 魂灯?东方羽苦笑着摇头,燕道友,我们关凤阁和浮山派不同,阁内弟子没有魂灯,但是弟子身死后,会化为关凤阁的银蝶。 燕容意的脖子后滚过一阵寒意:那些银蝶 不错,都是历代逝去的关凤阁弟子。东方羽抬起手,袖笼里飞出一只银色的蝴蝶。 他看它的目光充满了怀念与温柔:化为蝴蝶,是生也是死,人和灵兽本无区别。 燕道友,走吧。 不再找找了?燕容意飞到白鹤身边,或许你的师妹还活着。 没时间了。东方羽捂住心口,催促着白鹤起飞,燕道友,我是蜚廉,对天地的感知与人不同。 我有预感,要出大事了。 燕容意和东方羽赶往浮山镇的时候,凌九深也从洞府中走了出来。 由几位长老为首,无数身着白袍的弟子跪在他面前。 师尊。 师尊! 师尊,燕师兄到底是不是魔修? 师尊,关凤阁的阁老说燕师兄杀了东方羽,这是真的吗?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凌九深的身上。 有质疑,有畏惧,还有愤怒。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凌九深要包庇一个魔修。 不明白为什么凌九深宁可与天下修士为敌,也不将燕容意赶下浮山。 他们想杀燕容意正道。 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凌九深单手背在身后,漆黑的袍角上闪过刺目的金光。 呼啸的寒风在一瞬间静止下来,连纷纷扬扬的雪花也浮在了空中。 从凌九深袍角散发出来的寒意仿佛有生命,蔓延到了浮山弟子的脚边,继而生成了嶙峋的冰晶。 绚烂的光芒映亮了一张又一张苍白的面孔。 他们什么也不敢说。 既然如此凌九深无声地冷笑,转身走回洞府,漆黑的身影犹如暗夜里的幽灵,眨眼间消失在了风雪里。 觉得容意是魔修的人,就走吧。片刻后,跪在洞府前的浮山派弟子都听见了凌九深不耐烦的低语,我创立的浮山派容不下你们。 弟子们面面相觑,有人起身离去,有人依旧跪在原地,也有人默默地回到太极道场,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浮山剑法。 背负着浮山的巨鲲发出了悠远的长吟,仿佛察觉到浮山上下风雨欲来的气氛,不安地扎入了云海,只露出雪白的羽翼。 缭绕的雾气遮住了血色的夕阳,天火在暴雨中熄灭,无数仙鹤自浮山上飞落。 她们穿过厚重的云层,来到了人间。 躺在客栈里的珞瑜艰难地推开了木窗,看着长鸣的仙鹤,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凌九深,连仙鹤都放弃浮山派了,你还要坚持吗? 可凌九深从不在乎浮山派。 他双手负于身后,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尊冰雪刻就的雕像。 啪嗒。 一滴水落在凌九深的脚边,他豁然睁开双眼。 燕容意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9 23:59:02~20200530 23:5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raf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诛魔大会(五) 浮山镇浓雾缭绕。 穿越云层落在屋檐上的仙鹤,安安静静地梳理着身上的羽毛。 散修稀奇地注视着这些平日栖息在浮山上的灵兽,有人暗中握住了武器,还没有出手,眼前的仙鹤就化为了手执长剑的少年或是少女。 他们生于浮山,长于浮山,虽为灵兽,也是剑修。 散修们讪讪离去,浮山镇中很快就传出了浮山派连鸟都会修炼的传闻。 呵,一群蠢货。在客栈里养伤的珞瑜听了身边修士的窃窃私语,抱剑冷笑。 浮山上的仙鹤可不是普通的鸟。 他们从出生起,就与浮山弟子一同修行,除了少部分先天残缺的小鸟,基本都能渡过天劫,修炼成人。 也不知道能不能利用珞瑜眯起眼睛,望着不断化成人,走进客栈的仙鹤,若有所思。 他找不到燕容意,只能利用诛魔大会,让天下修士逼着燕容意现身。 天下第一剑修座下的弟子是魔修 单单这一句话,就能让无数早就对浮山派心生不满的修士躁动起来。 就算燕容意的师父是凌九深又如何? 只要他是魔修,他们就有讨伐他的理由。 倘若凌九深阻拦,那就是包庇魔修,他们若是死在凌九深的手里,那凌九深肯定也是魔修。 若凌九深不是魔修,为何会对他们出手呢? 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浮山镇,实则暗流汹涌,只待诛魔大会一开启,凌九深也是魔修的谣言,必将传遍天下。 珞瑜美滋滋地喝了一杯茶的功夫,客栈门前又进来两个人。 他匆匆瞥了一眼,见来人裹着一袭黑衣,肩头趴着一只寻常的鸾鸟,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最近出现在浮山镇的修士,除了出身大宗门的修士,其余皆穿着黑袍,遮住了面貌,仿佛各个都是大人物。 珞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67) 鸾鸟更不是什么稀奇的灵兽,比麻雀都常见,这只毛色还不纯倒是有些眼熟。 珞瑜皱了皱眉,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只鸾鸟。 不是在浮山上,也不是在浮山镇 罢了罢了。 他的注意力又转到了客栈门前的佛修身上。 南招提寺的佛修款款而来。 为首的佛修是鼎鼎大名的不愁,不愁走到客栈前,弯腰向店小二行礼:善哉善哉。 店小二是个凡人,见惯了修士,倒是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讶,同样弯腰行礼:大师是要住店吗? 不愁微笑点头:正是。 请跟我来。店小二将抹布甩在肩头,快步引着南招提寺的佛修上楼,天字二号房如何? 不愁点头:都可。 话音刚落,目光就落在了珞瑜身上。 如今的珞瑜已经换上了雪白的长袍,将长发用玉冠束起,端得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珞瑜说:不愁道友。 珞瑜道友。不愁停下脚步,再次弯腰行礼,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珞瑜勾起唇角:不愁道友这话说得有意思。 不愁微笑:哦?愿闻其详。 不愁道友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我,是以为我会待在浮山上,与魔修为伍吗? 不愁身后的佛修闻言,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珞瑜是承影尊者的第二个徒弟,若是他说浮山上有魔修,那么传言就很可能是真的不仅燕容意入了魔,连凌九深都很有可能入了魔。 这可真是个可怕的消息。 不愁捻着佛珠,低低地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不愁道友,请。珞瑜也没有再解释,让到一旁,示意店小二继续带路。 店小二早在他们开始谈话的时候就躲到了一旁,现在三步并两步蹦过来,堆着满脸的笑,引着佛修上楼:各位请跟我来。 不愁依言走了过去,只是在路过天字一号房的时候,脚步顿了顿。 店小二生怕佛修生气,连忙解释:仙长,真是不巧您来之前,另一位仙长定了这间。 不愁笑着解释:你且安心,我对于住在哪里,并不在意,只是住在天字一号房的道友的气息有些熟悉罢了。 店小二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悬着的心落回了肚子,再次弓腰引着佛修往前走。 住在天字一号房的,正是受了重伤还没好透的东方羽,和变成鸟连人话都不会说的燕容意。 赤红色的鸾鸟落在窗前:啾啾啾。 你看见了吧? 东方羽捂着心口,低低地咳嗽:你是说珞瑜? 啾啾啾。 不错,就是他。 你们师兄弟二人的关系还真是东方羽缓了缓,望着窗台上梳理羽毛的鸾鸟,失笑,缠绵。 燕容意被这个词恶心到了,猛地抬起头,瞪东方羽:啾啾啾。 胡说八道! 好了好了,我理解。东方羽摆着手坐在床头,自以为了解地分析,但凡大能,徒弟之间的关系都不见得好。 谁更得师父喜欢,谁的天赋更高,都会被徒弟们拿来比较。 啾啾啾。燕容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啾啾。 你懂什么?我和珞瑜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压根不是嫉妒二字能形容的。 他们一个是主角,一个是反派,在这片天地间永远不能共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东方羽不再和燕容意开玩笑,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叹了口气,按你所说,诛魔大会势在必行,那么我现在去找阁老,劝他们取消本次大会,他们也不会听我的话。 不仅不会听,说不定还会给东方羽安一个被魔修洗脑的罪名,将他扣押在身边。 而且我现在站出来,说自己没事,大部分修士也不会信。东方羽按了按眉心,他们还会怀疑是你逼我这么说的。 燕容意的名声早已烂得不成样子,或许很多人一开始还信东方羽的话,但一听他在为燕容意开脱,立刻就不相信了。 啾啾啾。燕容意歪着脑袋看窗外的浓雾,啾啾。 敌不动我不动。我想先看看珞瑜要做什么。 燕容意还不知道珞瑜的剧情已经烧成了灰烬,决定谨慎地和主角周旋。 也只能如此了。东方羽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忽而对燕容意招手,你过来。 燕容意眯起眼睛:啾啾啾? 干什么? 你头上有我的蜚廉之羽,我想看看。东方羽再次向他招手,而且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没法化成人形。 燕容意踌躇片刻,扇着翅膀落在了东方羽的手臂上:啾啾啾。 看吧,别乱摸。 东方羽当真蹙眉细细地打量起他来。 燕容意化身的鸾鸟,身形修长,比寻常的成年鸾鸟还要大些,但也没有大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但他身上的羽毛较之其他鸾鸟,更鲜艳也更柔软,且散发着柔和的光。 翅膀抬起来。东方羽又说。 燕容意乖乖抬起翅膀,露出翅根柔软的白色羽绒。 脚。 他再抬脚,继而注意到了脚踝上的法器。 啾燕容意刚发出了一声鸣叫,窗外就卷进来一股凛冽的风,直接将他从东方羽的怀里卷走了。 燕容意在风里颠得七荤八素,最后一头栽进熟悉的怀抱,他挣扎着扑腾起来,还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师父,就看见了趴在床边,不断呕出碎冰的东方羽。 啾!燕容意吓住了,拼命用翅膀尖拍着凌九深的肩膀,啾啾 师父,那是东方羽啊! 凌九深当然知道那是东方羽。 给他的徒弟寄过合婚庚帖的东方羽。 凌九深赶到浮山镇,循着徒弟的气息来到客栈的窗边时,见到的就是东方羽肆意翻看鸾鸟的场面。 东方羽不仅摸了燕容意的翅膀,还把细细的双腿分了开来 凌九深:成何体统! 咳咳承影咳咳,承影尊者。东方羽感受到了骇人的压迫气息,苦笑着抬起头,发现红色的鸾鸟被那人揉进怀里后,自嘲地摇头,尊者不必不必如此。 这只鸾鸟,是我是我来浮山派的路上,偶然遇见的。 不知此鸟是尊者心爱之物,是我我逾越了 但我,方才只是想看看鸾鸟有没有受伤咳咳 凌九深看也不看东方羽,细细地抚摸着鸾鸟的羽毛,确信他和离开浮山时一模一样,才撩起眼皮,懒洋洋地问:他受伤了吗? 东方羽咳出了最后一块冰渣子,瘫坐在床边,虚弱地喘息:此鸟甚好。 啾啾啾啾。燕容意好不容易将翅膀从师父的掌心里扒出来,费力地扇了两下。 师父,我很好啊! 啾啾啾。 师父,东方羽身上有伤,你不要再欺负他了。 啾啾啾。 说不定他还知道让我变成人的法子呢! 燕容意以为凌九深听不懂自己的话,稀里糊涂地叫了一通,又泄气地窝在了师父的怀里。 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师父还是听不懂。 不仅听不懂,还连燕容意都忘了吧? 从他失踪到现在,师父一次都没提过他的名字呢! 第72章 诛魔大会(六) 凌九深看着鸾鸟在自己的怀里萎靡下来,神情愈冷。 关凤阁的东方羽 凌九深再次望向狼狈趴在床边的修士,烦闷地抬起衣袖。 一股凛冽的剑气荡漾开来,将东方羽送上了床,也将他体内的伤势治愈了大半。 多谢尊者。东方羽连忙行礼,同时望着凌九深怀里的鸾鸟,说,此鸟经历过天劫,理应化形成人,尊者若是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必定可以等到他成人的那天。 东方羽又说:不少灵兽渡过雷劫后,都不会立刻化身成人,我这里有一颗化形丹,还请尊者笑纳。 窝在凌九深怀里的燕容意闻言,立刻抬起了头。 他还以为自己化身的鸾鸟有什么先天的残缺,才无法化为人形,失落了很久,现在听东方羽话里的意思,鸟是没有问题的,只要有耐心,再吃了化形丹,他就能化成人了。 燕容意的一举一动都被凌九深收入了眼底。 承影尊者招招手,青色的玉瓶从东方羽的掌心飞到了他的手心里:化形丹? 不错,化形丹。东方羽点了点头,关凤阁的灵兽并不都受阁中弟子驱使,也有很大一部分灵兽走上仙途,试图修炼出人身。 这种化形丹多是给未渡雷劫的灵兽吃的,帮助他们扛过天雷,也帮助他们化形。 东方羽的目光落在了鸾鸟身上,言下之意,燕容意吃下化形丹,也有可能化身成人。 啾啾啾!燕容意没听完东方羽的解释就忍不住了,挣扎着要抢凌九深手里的药瓶,啾啾! 师父,给我吃一颗吧! 凌九深不为所动,手指一翻,玉瓶就消失在了漆黑的袖笼中。 东方羽见状,对目瞪口呆的燕容意耸了耸肩,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转过身,背对着窗户说:也请尊者放心,就算关凤阁的阁老不信我的伤不是燕道友所伤,我也会在诛魔大会上将真相说出来。 凌九深淡淡道:有劳。 继而抱着鸾鸟消失在了空中。 被留在客栈中的东方羽轻轻啧了一声,自言自语:明明就知道燕容意化为了鸾鸟,还把我的化形丹拿走,真是 他摇了摇头,又觉得燕容意好笑:还信承影尊者没认出你?你家尊者故意的呢 凌九深就是故意的。 燕容意眼前一黑,再次恢复神志的时候,发现师父抱着他出现在了间客栈里。 显然,凌九深也隐藏了身份,在浮山镇里住了下来。 啾啾啾。他挣脱师父的怀抱,扇着翅膀飞到客栈内的床上,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鸟,大咧咧地在床单上踩出了一串深深浅浅的印子。 凌九深将手揣进袖笼,修长的手指点在冰凉的瓶身上,知道燕容意在说化形丹、化形丹,装作听不懂的模样,只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床上的灵兽。 他的徒弟即使变成了鸾鸟,也是毛色最靓丽的鸾鸟。 燕容意叫了一会儿,见凌九深在看自己,注意力却似乎不在自己身上,忍不住愤怒地跺了跺脚。 师父到底在犹豫什么? 就算师父不在乎一只鸾鸟,化形丹也是东方羽白送的,不吃白不吃啊! 难道东方羽给的化形丹有毒? 不,不会。 且不说他和东方羽无冤无仇,就算有仇,来浮山镇的路上,东方羽都有无数机会对他下手,完全没必要等到凌九深现身,再拿出有问题的化形丹,当着承影尊者的面害他。 既然化形丹没毒,那就是师父不想他化形。 师父喜欢毛绒绒的鸾鸟? 燕容意蹙眉回忆,纷乱的回忆一下子压过来,将他压在床上,翻了个身,头还是疼。 不断重启的剧情好像让他有了头疼的毛病,思绪一动,后脑就泛起钻心的疼痛。 燕容意费力地想了一圈,没在任何重复的剧情里寻到凌九深喜欢鸾鸟的迹象,心中稍安。 若是师父喜欢鸾鸟,他真有可能变不回去了! 燕容意踱到枕头边上,团成一团,然后歪着脑袋看凌九深。 离开了浮山的风雪,他的师父看上去平易近人了些许,连袍角上都不再缠绕着骇人的寒意。 但师父就是师父。 凌九深单单站在那里,隐藏了灵气,浑身也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势。 只有燕容意敢飞过去,落在师父的肩头。 凌九深抬起的手掐了几个诀,不知道在算什么。 他津津有味地看了半晌,见师父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也提了起来。 凌九深在算什么? 凌九深在算燕容意的命运。 修为到了承影尊者这个地步,寻常人的命数,不用算,一眼就能看穿,唯有燕容意,在他身边修行千百年,命运仍是一团乱麻。 凌九深每每想要窥探燕容意的命数,都有一层漆黑的雾气挡在他的眼前。 最近那团雾气越来越稀薄,隐隐透出了黑雾后的红芒。 是死劫吗? 凌九深撩起眼皮,定定地注视着苍穹,仿佛看见了另一双眼睛。 纷乱的风雪在他眼前飘过。 凌九深忽地捂住了头:嗯? 燕容意吓了一跳,扇着翅膀凑过去:啾啾啾!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68) 师父,别算了! 啾啾啾! 师父,南招提寺前几任住持,都是透露天机,渡劫的时候被天雷劈死的。 啾啾啾! 我知道您是天下第一剑修,可那是天道,小心为上啊! 凌九深将在自己眼前乱飞的鸾鸟拢在怀里,原本纷乱的心,因为叽叽喳喳的鸟叫放松下来。 哪就那么容易被天雷劈死? 天道 电光火石间,凌九深眼前忽然闪过了一段画面 漆黑如墨的乌云在他面前翻卷,紫色的天雷一道接着一道劈下来,他立于半空中,云层下,无数渺小如蝼蚁的修士仰起头,惊恐的神情定格在骤然擦亮天际的闪电里。 他裹在黑袍中的胳膊抬了起来,手中血红色的长剑散发着凛冽的剑气。 是承影剑吗? 是又不是。 天雷?凌九深听见自己喃喃自语,也不过如此。 更可怖的天雷随着他的话从九霄之上劈下来,他握着手中的长剑,轻松地迎上。 剑光与电光交融在一起,发出了畅快的长吟。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在闪电中现出身形。 凌九深的眼睛微微睁大,注视着那道身影飞上天际,又闪现到自己面前,透明的掌心若有似无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张了张嘴,吐出了一个名字。 那道身影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等天雷再次劈下时,猛地扑向凌九深,给了他一个不算拥抱的拥抱,然后如泡沫一般消失了。 但是凌九深手中的长剑发出了一声长啸,剑光划破滚滚乌云,直破苍穹。 无限霞光自裂开的苍穹中洒落下来,他们脚下的修士脸上的惊恐褪去,转变为痴念。 修仙飞升,是多少人的执念? 如今,凌九深在他们眼前飞升,裂开的天宇漏下一丝仙气就足以让他们如痴如醉,恨不能现在就踏上法器,赶在凌九深之前冲进绚烂的霞光。 但是无人敢动。 他们距离那道霞光,不仅隔着凌九深,还隔着发威的天雷。 与这些修士不同,凌九深眼里只有自己的剑。 他问:你想去吗? 他的剑在风中嗡嗡作响,仿佛在笑。 凌九深静静地听了片刻,也勾起了唇角:好,同去。 从此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啾啾啾! 聒噪的鸟鸣唤回了凌九深的神志。 他伸手揉了揉鸾鸟的脑袋,抱着他走回床边,倚在床头,轻轻揉捏眉心。 凌九深心想:原来我曾经飞升过。 是失败了吗? 他睁开双眼,望着自己苍白的双手,微微蹙眉。 若还留在现世,那必定是飞升失败了。 可若是飞升失败,他应该身死道消,不可能还活着,甚至创立了浮山派,且天下的修士没有一个记得他曾经飞升过。 怪哉,怪哉。 凌九深的手指无意识地插进了燕容意身上蓬松的羽毛。 目光落在客栈的床上,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怪异起来。 如果刚刚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是曾经发生过的现实,那么那柄剑凌九深又将燕容意抱了起来。 鸾鸟一时不敢乱动,小爪子蜷缩起来,小心翼翼的晃脑袋,那根属于蜚廉的青色长翎也跟着他的动作乱晃。 凌九深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笑意。 他如果想让徒弟恢复正常,何须关凤阁的化形丹? 燕容意只觉得师父的手带来了无尽的睡意,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睛。 而在他失去意识的瞬间,红色的鸾鸟身上散发出了盈盈白光。 蓬松的羽毛逐渐褪去,鸾鸟的身形倏地拉长,呼吸间,床上多了一个浑身□□的青年。 他有着和燕容意一模一样的面容,只不过黑发间多了火红的发丝,眼尾的泪痣也变成了精致的赤色图腾,仿佛鸾鸟长长的尾羽,在他的眼尾蔓延出去。 容意凌九深眼底浮起了压抑的迷恋,俯身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31 23:48:20~20200601 23:5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一叔 8瓶;Xint.l 2瓶;B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诛魔大会(七) 沉睡的青年没有丝毫的反应,安安静静地卧在床上。 漆黑的长发包裹着他的身体,火红的发丝仿佛即将燃尽的火焰,徐徐飘落在凌九深的掌心里。 他没由来地回想起方才脑海中出现的画面那个从剑中飞出来的半透明的身影,也如一团火,在漆黑的乌云间热烈地燃烧,焚尽了飘落的雨丝,然后与床上的燕容意渐渐融为一体。 凌九深的眉头再次蹙起。 那些回忆明明属于他,却弥漫着违感感。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凌九深的手指落在了燕容意微凉的皮肤上,继而猛地一缩。 鸾鸟化为的青年,皮肤上燃烧着无形的火苗,凌九深触碰到的瞬间,指尖像是被针戳了一下,细密的疼痛绵延开来。 更多的画面涌进了凌九深的脑海。 支离破碎的乌云散去,霞光笼罩在剑身上。 天劫已过。 红色的身影背对着凌九深,衣袍逐渐凝实。 他欣喜地抬起手臂,似乎在确认自己真的有了实体。 凌九深勾起了唇角,不自觉地微笑。 世人修仙,有的为了功名利禄,有的为了长生不老,唯有他,是为了 嘶凌九深再次捂住了头。 他是为了什么呢? 他也是有目的的。 凌九深确信。 但是尘封的回忆压在他的目的之上,仿佛爬满苔藓的墓志铭,从上到下散发岁月的气息。 但是凌九深可以确信一件事。 他是为了燕容意飞升的。 夜幕在不知不觉间降临。 凌九深的手再次落在了燕容意的肩头。 这次,他就算察觉到了灼烧的剧痛,也没有将手移开。 苍白的指尖在绸缎一样的肌肤上留下了淡淡的红痕。 凌九深拂开燕容意脸颊边的碎发,捏着他的下巴,俯身,长长的发丝跌落在他的颈窝里,然后在那双滚烫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凌九深的唇尚未离开燕容意的嘴角,就不受控制地跪在床上,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来自灵魂的颤栗让他一遍又一遍地喘息,身体里仿佛涌动着飞升渡劫时的天雷,电得他的心又酥又麻。 他们本该如此 本该如此 无数声音在催促凌九深继续。 他们好像本该如此亲密,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纵使是天道,也不能。 容意凌九深捧住了燕容意的脸,轻柔的吻再次落下来,乱麻般纠缠起来。 与此同时,两道裹在黑袍中的身影出现在了客栈外。 诛魔大会其中一个黑袍人摘掉的兜帽,赫然是浮山派的剑修,白霜。 他的面上多了一条刚愈合的伤疤,从眼尾一直蔓延到唇角,看着有些可怖。 在门前接待客人的店小二慌张地垂下视线,支支吾吾:客官,我们这儿 通铺即可。白霜收回了视线,对店小二勾起了唇角。 要是他脸上没有伤疤,倒算得上是和蔼可亲,可惜他现在脸上有伤,于是店小二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有,有客房! 言罢,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他们上楼:天字二号房!天字二号房是空的! 白霜将兜帽再次罩在头上,伸手拉住了同样裹在黑袍中的人的手腕。 他路过天字一号房的时候,脚步微顿,喃喃自语:灵兽? 化形的灵兽。一直沉默的黑袍人开了口,嗓音嘶哑,你惹不起。 白霜摇了摇头:无冤无仇,我去招惹别人做什么? 他就是没想到,连灵兽都被诛魔大会所吸引。 浮山上的仙鹤。那人又提醒他。 也有可能。白霜抬腿走到天字二号房门前,幽幽叹息,燕师兄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店小二的尖叫打断。 店小二叫完,自知做错了事,哭唧哇啦地窜下了楼。 白霜莫名地回头,见忘水的兜帽掉了下来,无奈地垂下眼帘,抬手替他将兜帽重新戴了回去:师兄 你还叫我师兄?忘水撇开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白霜的手。 白霜不依不饶地攥住忘水化为白骨的手腕:你永远是我的师兄。 他的眼里闪着隐隐的疯狂。 经历过大悲大喜,白霜终是魔怔了。 你忘水半边完好的脸上涌起了气恼,须臾又都散尽,你已经把我抓住了,还想做什么? 白霜闻言,眼底的疯狂被委屈取代:师兄,你那时为什么收手? 他说的是在灵兽森林发生的事。 那时,他和忘水的缠斗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凌冽的剑气将森林里的树割得七零八落,他身上也多了无数细小但深可见骨的伤口。 白霜是真的信了忘水杀害关凤阁的尹韶华的说辞,忘水也真的没有留手。 曾经亲密的师兄弟反目成仇,白霜心里又悲痛又绝望。 他不愿怀疑忘水,可事实真相摆在面前,他不得不去怀疑。 他也打不过忘水,但剑在手中,他不得不去拼命。 风声呼啸,林海翻涌起巨大的波涛。 白霜站在绿色的浪尖,咳出一口血。 论剑法,他不是忘水的对手,论修为,他落白霜一大截他要靠什么赢? 更何况,白霜也不想赢。 他闭上了眼睛,听着林海翻涌,忽而进入了玄妙的境地。 忘水呼啸而来的剑尖停在白霜的鼻尖,许久后,随着一声长叹,收了回去。 而正是这一分犹豫,让白霜抓住了机会。 他用新领悟的剑诀,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将忘水钉在灵兽森林泥泞的土地上。 他压着忘水,剑尖穿透黑袍与白骨,带着血水刺入泥土。 他的泪砸在忘水的眼尾。 师兄 * 你从哪里学来的?忘水抬起手腕,在森森白骨上寻到几根血红色的细线,忘忧谷? 白霜跟着他走进天字二号房,笑眯眯地点头:忘忧谷的鬼修最善和白骨打交道,我前些年路过忘忧谷的时候,顺嘴问了他们几个法术。 他们肯教?忘水用指骨挑了挑红线,见红线的另一端连在白霜手腕上的血管里,又冷着脸将手收回袖笼,不再乱动,这可是忘忧谷的秘法。 算不上秘法。白霜大着胆子拢住忘水的肩,乖巧地将下巴搁在师兄的肩头,犹如还在浮山上一样,轻声细语,师兄,你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势吧。 可他的乖巧没有让忘水心软。 忘水攥紧了衣领,冷冷地望着白霜,拂袖起身走到门前:看在你我曾经师兄弟一场的份儿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忘水抬起了手腕:放我走。 不行。白霜脸上的笑意淡去,也抬起了手臂,无数道鲜红色的细线瞬间从血管中蹿出来,继而在忘水愤怒的目光里,缠上了他的手腕,在师兄没说出真相之前,我是不会放师兄走的。 忘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真相就和我说的一样是我杀了关凤阁的尹韶华,你还想怎样? 可是我问师兄的问题,师兄一个都没有回答。 你 师兄,你真的做过对不起浮山派的事吗?白霜说完,不等忘水回答,又补充道,你回答我之前,先以心血起誓,若是有半句不实,就让你的师弟我,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你! 怎么,师兄不肯说?白霜微微一笑,扯着红线,将忘水一点一点扯回来,那师兄就乖乖呆在这里我会陪着师兄的。 他温柔地搂住白霜的腰,然后在对方羞愤的目光里,用手指碰了碰散发着盈光的白骨。 忘水没有挣扎,因为挣扎也无用。 白霜折腾出来的红线,其实是顺着血管分成无数股的心头血。 此乃忘忧谷中弟子在修炼时,为了控制尸骸,折腾出的秘法,白霜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用在了忘水身上,没想到真的起了效用。 师兄,你嘴上说自己是魔修,可你还是很关心我。白霜喃喃自语,你舍不得挣断我的心头血,对不对? 忘水沉默地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白霜毫不在意,他的手探进了黑袍的边缘,逐渐向忘水靠近:师兄 白霜!忘水察觉到白霜的意图,猛地转过头,瞪着他,我是你的师兄! 白霜神情未变,语气轻快:我知道啊。 我一直都知道。 可师尊和燕师兄都可以,我们为什么不行? 白霜。忘水没想到他会提到燕容意和凌九深,吃惊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结果就见白霜自嘲地勾起唇角:原来师兄早就知道。 忘水沉默了。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69) 师兄喜欢燕师兄,燕师兄眼里只有师尊,所以白霜将脸贴在忘水半边化为白骨的脸上,情意缠绵道,所以,师兄能不能看看我? 我对你的喜欢,不比师兄对师尊的少。 话音刚落,他们的隔壁,也就是天字一号房,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继而是模糊的喘息。 白霜: 忘水: 白霜的神情逐渐扭曲,一拳捶在墙上。 岂有此理,他还没酝酿好的表白,竟然竟然被隔壁的缠绵打断了! 第74章 诛魔大会(八) 燕容意似醒非醒,惶惶不知身在何处。 他中了凌九深的法术,仿佛置身云端,好似恢复了神志,眼神却格外空洞。 凌九深修长的五指插进了他的长发,发狠了拉扯,逼着他露出脆弱的脖颈。 火红的鸾鸟即使变成了人,身上依旧泛着淡淡的粉。 他的皮肤滚烫,腰肢柔韧,凌九深的指尖刚触碰上去,心就如落入了沸水,激烈地翻涌起来。 那些暗藏着心底的情愫,无数雪夜里无处倾诉的爱恋齐齐爆发,他俯身在燕容意的耳边低语:容意 回应他的,是燕容意毫不掩饰的喘息。 门外忽然传来说话声。 凌九深听出那是浮山派弟子忘水和白霜的声音,但他毫不在意,这个世界在他面前逐渐扭曲,崩塌,无数绚烂的光彩挡住了他的视线。 只有燕容意化为炽热的火,轰轰烈烈地烧到了他的眼前。 凌九深将徒弟紧紧拥在怀里,听着他胸膛里心脏的跳动声,仿佛听见了轰然奔涌的潮水,又好似与银河一同从天而降。 容意容意凌九深将脸埋进了徒弟的颈窝。 属于鸾鸟的燥热气息在他的鼻翼间跳跃,火红色的发丝从他眼前划过,像是几点尚未熄灭的火星。 凌九深琥珀色的瞳孔里染上了热潮,凶狠地融化着千年来积攒的风雪,而他怀里的燕容意则成了被渔网困住的鱼,徒劳地挣扎。 可惜 凌九深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他不敢将心中悖德的爱怜说与徒弟听。 他的徒弟对他信任之深,若是知道他对他存了如此肮脏的念头,会不会失望透顶呢? 想必是会的。 凌九深捻起燕容意脸颊边的碎发,拉到唇边轻吻。 那就不让容意知道好了。 永远都不知道。 凌九深再次俯身,细致地吻着燕容意的薄唇,而成型的法术盘旋在他的指尖,等最后一刻到来的时候,覆盖上了燕容意的双眼。 就当做是梦。凌九深轻声喃喃,容意,梦里你想与谁在一起,为师都允许。 他的手指挤进了燕容意的指缝。 现实中,燕容意只能是他第一个人的道侣。 然而事实上,燕容意就算做梦,梦到的也是凌九深。 只不过他的梦和回忆里一样,又回到了浮山派,他还是浮山弟子崇敬的大师兄,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忙着浮山派的事务。 可是一到夜幕降临,他就要脱下雪白的道袍,跪在师父的床前,忏悔自己的罪孽他对师父产生了不论的情感。 而承影尊者冷漠,凶狠,豪不怜惜地满足着他,然后将他推下床,任凭他用剑在手臂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师父啊师父燕容意痛并快乐着,在重复的幻境中一次又一次盼着日落,直到 凌九深过于激动,搂着他从床上摔了下来。 燕容意就如同失重落入水中,猝然惊醒,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人。 他的师父双目猩红,微微喘息着抚摸着他的面颊。 容意?凌九深眉心一跳,没想到燕容意竟在这时恢复了清醒。 师父燕容意忽地抬手,对着手腕咬下去,刺痛唤回了他的神志,让他眼底切切实实地烧起两团火苗,师父! 他扑进了凌九深的怀抱。 刚在承影尊者指尖汇聚起的法术瞬间溃散:容容意? 嗯。燕容意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变成了人,又为何和师父如此亲密,他被梦想成真的喜悦击垮,蜷缩在凌九深的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喃喃,师父师父! 不是轮回间短暂的重逢,亦不是疯魔后的臆想。 他真的在师父的怀抱里,甚至能听见彼此心脏剧烈地跳动。 师父,我燕容意好不容易缓过神,刚抬起头,唇就被凌九深封住。 他艰难地仰起头,幸福地攀住师父的肩膀,还没来得给出回应,耳边就传来沉闷的一声响。 有人在锤墙。 燕容意: 燕容意:??? 他困惑地望着凌九深,凌九深亲够了,才松开他,淡定道:隔壁住了人。 燕容意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和师父折腾出来的动静太大,影响到了邻居。 燕容意面色微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遮遮掩掩地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住,然后发现了身体的变化。他好像不是鸟了。 化形。凌九深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你现在是鸾鸟化形而成的人。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燕容意压下心底尚未散去的旖旎,拉着火红的发丝,眉头紧锁,我还算是剑修吗? 算。凌九深点头,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都是为师的徒弟。 燕容意心头滚过一阵酸涩的情愫,低头拉了拉被子:可 容意。凌九深不愿燕容意多想,捏着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你刚刚没有拒绝,为师就当你答应了。 答答应什么? 做为师的道侣。凌九深挑眉,指腹滑过他眼尾的赤红色纹路,你不拒绝,为师就当你答应了。 凌九深问得淡然,实则心里也没有底。 他看得清世间所有人的命数,唯独看不透燕容意。 明明触手可及,又像是远在天边。 容意。凌九深念及此,再次捏着他的下巴,凑过去,你若要拒绝 燕容意闻言,连忙搂着师父的脖子贴了上去:不要。 他急切地反驳:师父别反悔了才好! 凌九深沉默片刻,唇角缓缓勾起。 好。凌九深的回答伴随着叹息。 * 烦死了。白霜一拳捶在墙上,没动用体能的灵气,墙面依旧扑梭梭落下了灰尘,连窗外的屋檐上栖息的鸟雀,都受到惊吓,扇着翅膀,三五成群地飞走了。 忘水冷眼旁观,藏在袖笼里的手骨,握成了拳。 隔壁住的,究竟是谁?白霜捶完墙,卷起衣袖,一副要冲出去与人理论的模样。 忘水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衣袖。 白霜浑身一僵,身上的气势散去大半,并不回头,而是干巴巴地问:师兄,你有话和我说? 自然是有话说。 忘水抿唇松开了拉着白霜衣袖的手指:我是魔修。 我知道。白霜自嘲地点头,我身为浮山派的弟子,不论遇上谁,只要和魔修沾边,我就得一剑捅过去在遇见你以前,我一直是这么做的。 可是忘水,我对你下不了手,你对我也下不了手,不是吗?白霜猛地回头,攥住忘水化为白骨的手腕,你要是能对我下手,在关凤阁的时候,我就死了! 忘水移开视线,不敢和白霜对视,却也没有反驳。 为什么。白霜气势汹汹地逼问,你为什么要杀尹韶华? 就算不为了我,为了浮山派,也是为了大师兄,你得告诉我真相! 忘水的目光在听到大师兄三个字时,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他嘴唇蠕动,半晌,颓然瘫坐在床边,说:因为她和我一样,也是魔修。 什么?白霜已经听了太多令人震惊的事实,所以在听见忘水说尹韶华也是魔修时,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吃惊,他只是摇头,你说她是魔修,依据呢? 白霜,魔修远比你想得多,也远比你想得可怕。忘水苦笑着将头上的兜帽摘去,露出自己半边变成白骨的脸,我们在被送入各大宗门时,曾经见过面。 所以我知道,她身体里有魔种,和我一样,是被魔修送入各派的棋子。 这么说,魔修往各大宗门都送了人? 嗯,他们喜欢四处掠夺有天赋的孩子,再逼他们相互厮杀,好从中选出最优秀的孩子,植入魔种,送去各大宗门。白霜平静地揭露了一段鲜血书写的过往,我也是其中一员。 我杀了很多和我一样的人,才换来了成为浮山弟子的机会。 很可笑吧?忘水望着面色苍白的白霜,勾起唇角,对于你而言,成为浮山派的弟子,只是脱离修仙世家,证明自己的途径,可对我而言,成为浮山弟子,是活命的唯一机会。 被送去其他宗门的孩子也一样。我们手里沾着同类的血,更懂得如何活下去,并且帮助其他像我们一样的孩子,做出选择。 那你为魔修做过什么?白霜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手中的剑再次发出了剑啸,忘水,你说实话,到底有没有为他们做过事? 有吧?忘水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剑光,那些和我一样,被送上浮山的魔修,如果想死,我都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你! 怎么,要让他们和我一样痛苦吗?忘水冷冷地反问,白霜,你可知道身体里有魔种是什么样的体验? 忘水的骨手探向了白霜的脖颈,森森白骨掐住了他的咽喉:每一个死在我手里的魔修,我都问了他们一个问题是生不如死地活着,还是作为一个剑修死去。 你猜,他们是怎么选择的? 白霜的脸色变了,他神情复杂地望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师兄,张开的嘴尚未吐出一个音节,天子二号房的门就被人踹开了。 他与忘水同时回头,继而齐刷刷地僵住:大大大师兄? 第75章 诛魔大会(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燕容意站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是你们啊 他在踹门前,其实感受过门内的气息。 一个是剑修,一个隐隐约约散发着阴冷的魔气。 所以燕容意毫不犹豫地抬起了腿,想着门内应该是被魔修缠住的浮山弟子,谁曾想,撞见了掐着白霜脖子的忘水。 大师兄?白霜先反应过来,眼里迸发出喜意,你还活着! 燕容意点了点头,心虚地移开视线,片刻又猛地移回来:忘水! 低着头挡住面容的忘水浑身一震,将手背在身后,嗫嚅道:大师兄。 燕容意顾不上问他们为何会在这里,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忘水的手腕,继而目光一沉:怎么搞的? 师兄师兄不要问了。忘水慌乱地抽着自己的手腕,不不值一提 都这样了,还不值一提?燕容意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作势又要拽忘水的兜帽。 白霜见状,抢先一步拦在他们之间:大师兄,别。 白霜。燕容意微微蹙眉,虽松开了拽着忘水的手,目光却依旧钉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过是变成了鸾鸟几日,浮山派就乱了套。 说来话长。白霜疲惫地勾起唇角,目光落在燕容意眼尾艳丽的图腾上,反问,大师兄呢?你为什么失踪了这么久? 燕容意一时语塞,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凌九深一边往天字二号房走,一边用苍白的手指慵懒地整理着衣摆。 他脖子上有燕容意留下的吻痕,肩膀上也有暧昧的抓痕。 一切的一切都被承影尊者坦然地暴露在空气里,然后随着抖动的衣料,掩盖在了白霜和忘水惊诧的目光中。 凌九深从未想过隐瞒。 得到了就要宣告世界,就如同寻常修士得到了了不得的秘宝,也要在世人面前炫耀一样。 燕容意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宝贝。 师尊。短暂的震惊过后,忘水和白霜跪在了地上。 他们的震惊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毕竟燕容意也在这里,承影尊者的出现就不奇怪。 容意,过来。凌九深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弟子,淡淡道,魔修? 白霜和忘水具是浑身一震。 不等忘水开口,白霜先对着承影尊者重重地磕下了头:尊者,忘水师兄并非魔修,他已经将身体里的魔种全部去除,请您请您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吧!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70) 不用你帮我求情。忘水面色僵硬地扯住白霜的手臂,森森白骨间流淌着荧光,他仰起头,咬牙摘下兜帽,定定地注视着承影尊者,魔种已去,魔气难消,但凭师尊处置。 身体里同有魔种的燕容意,倒吸一口凉气。 忘水早已不是当年的俊俏少年,他又何尝 燕容意至此才惊觉,身体内的魔种在化身为鸾鸟以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而那些牵绊着他千百年的枷锁,也似乎都随着曾经的肉身离去。 他是灵兽化为的人修,再也不是当年身体里藏着魔种,任凭魔修宰割的燕容意了。 但凭处置?凌九深清冷的声音唤回了燕容意的神志。 他本能地拦在忘水身前,仰起头,恳切道:师父 凌九深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燕容意目光落在承影尊者的领口上,见那片洁白似雪的皮肤上,隐隐有自己情难自已时留下的挠痕,面颊微红:师父,忘水师弟已将魔种从身体里挖出,就放过他吧。 师尊!燕容意话音刚落,白霜再次大声恳求,师尊,忘水师兄从未做过对不起浮山之事,我 住口!忘水面色忽地一白,色厉内荏,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难道说错了吗?白霜不服气地反驳,师兄手上的确有本门弟子的命,可师兄都给了那些人机会,不是吗? 若是换做我 住口!忘水神情大变,几乎压抑不住体内涌动的灵气。 白霜恍若未闻,一字一顿道:我也会选择让师兄取走我的性命。 我愿意以浮山弟子的身份,以身殉道! 你给我住口!五根白骨再次扣住了白霜的脖颈,但是白霜不躲不避,伸手覆盖住忘水的指骨,柔声道,师兄是不舍得吗? 你你,胡说八道! 既然师兄不承认,那我现在就去找魔修,求他们在我身体里植入魔种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屋内陡然静了下来。 燕容意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连承影尊者的手臂缠在了自己的腰间都没发觉。 垂着头的白霜捂住着脸,低低地笑,丝毫不在意承影尊者和燕容意还在场,幽幽道:师兄气我自愿植入魔种,就是还将自己当浮山的弟子看待。既然如此,又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非要在师尊面前求死呢? 白霜的指骨微微颤抖,半场完好的脸上满是震惊与不解: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我说错了吗?白霜缓缓放下手,那张印着巴掌印的脸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他舔了舔唇角,自嘲地笑:同样的话,若是燕师兄说出口,你会打他吗? 燕容意: 燕容意:? 燕容意的大部分思绪还停留在自己变成鸾鸟后,魔种会消失不见的意外惊喜里,丝毫没意识到,争吵的矛头隐隐转移到了自己的头顶。 他有些愣神,许久未以人身行动,连话都不太会说了。 直到凌九深开口。 神情冷漠的承影尊者,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我为何要处置你? 忘水说:我体内有过魔种 现在没有了。凌九深察觉到燕容意关切的目光,不爽地蹙眉,以后也不会有我为何要处置你? 忘水闻言,尚未反应古来,白霜面上的戾气已经尽数散去。 承影尊者一诺千金,既然说了不处置,必然不会再对忘水下手。 不过白霜欣喜之余,心里泛起苦意。 忘水师兄在乎的,终究只是燕师兄罢了。 他对燕师兄提不起丝毫的嫉恨,甚至于,在看见燕容意和凌九深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情意时,心里只剩羡慕。 师徒尚且有未来,他和忘水师兄凭什么不可以? 可惜 白霜回过头,注视着忘水只剩白骨的半张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燕容意察觉到白霜和忘水之前诡异的气氛,扯着凌九深的衣袖,悄悄回到了天字一号房。 天字一号房里一片狼藉。 他杵在床边,尽量不将注意力放在凌乱的床铺上,轻咳道:师父,忘水他 并无大碍。凌九深走到燕容意身后,苍白的手指轻轻搁在他的肩头,倒是你,刚化出人形,气息不稳,再乱跑,怕是会被关凤阁的修士发现。 关凤阁的弟子常年与灵兽打交道,人修还是灵兽,他们看一眼便知。 虽然燕容意现在的身体乃世间最寻常的鸾鸟所化,可保不齐关凤阁的修士看见会起疑心。 但是就算被发现,有凌九深在,燕容意也可高枕无忧。 所以承影尊者说这句话,就有另一层含义了。 和师父心意相通的燕容意沉吟片刻,眼底划过一道恍然:师父,东方羽还不知道我已化为人形。 为何要告诉他? 燕容意嘴角噙着笑,若有所思:毕竟是东方道友给了我化形丹,就算师父不去同他说话,他也会来询问化形丹的药效。 等那时,他俩见了面,一切自然尽在不言中。 化形丹有什么药效?凌九深却冷笑着从袖笼中掏出玉瓶,抛进燕容意的怀中,为师想要你变回来,何须丹药? 燕容意手忙脚乱地接住装着化形丹的药瓶,发现药丸好端端地放里面,忽地呆住。 他眼尾愈发红润,好似天边的晚霞:师父,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鸾鸟是我了? 背对燕容意的凌九深勾起唇角,在他惴惴不安的等待里,残忍地点头。 燕容意如遭雷击,脸色通红。 如若为师不知道那是你,怎么会允许一只鸾鸟住进你曾经的竹屋? 如若不是你,又有谁能进得了为师的洞府? 燕容意说不出话来了。 凌九深言谈间的坦荡与自然是他所不能及,仿佛被师徒身份禁锢的人不是凌九深,而是燕容意自己。 他也不敢细想,变为鸾鸟的点点滴滴一时间都浮现出暧昧之色,连站在师父掌心之中,都被情爱赋予了不一样的色彩。 所以燕容意转移了话题:师父,诛魔大会为我而开,就算东方羽不顾师门警告,在大会上立证我的清白,各宗门也不会轻易放过浮山派。 因为天下修士在乎的,从来都不是真相。 他们只想将浮山派从天下第一的位置上,拉下来。 不放过?凌九深心知燕容意面皮薄,故意扯开话题,便不逼他,反而沉声笑道,这些宗门算个什么东西? 燕容意倏地抬头。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凌九深冷漠孤傲,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意,唯独望向他的眼睛里,有两点不灭的火。 就凭他们,还不配对我的徒儿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太尴尬了,快完结的时候合同出了问题麻烦编编折腾了好久终于搞定了_(:з」)_ 第76章 诛魔大会(十) 燕容意心头滚过一阵热浪,说不感动,那必然是假的。 但感动之余,又有些无奈。 他不知承影尊者当年为何要创立浮山派,但他对浮山派的感情尚在,不愿因为自己连累生活多年的宗门。 更何况浮山派的剑修弟子多是无辜的。 就算不断的轮回里,并不是所有的浮山弟子都诚心实意地对待他,可他又有什么资格擅自决定那些信任他的弟子的命运呢? 若因为诛魔大会而对从未生过事端的浮山弟子造成伤害,对他们而言,纯属无妄之灾。 此时的燕容意还不知道,承影尊者已经发过话,将那些起了歪心思的弟子打发出了浮山,他兀自想了会儿,又开始头疼。 轮回了无数次,看过太多人的命运,临了了,连自己的命运都看不透。 燕容意发了会儿呆,将手指塞进凌九深的掌中:师父,诛魔大会那日,我化为鸾鸟,随你去吧。 化为鸾鸟,天下修士就寻不到燕容意,那么诛魔大会就没有进行下去的意义,就算他们想对浮山派出手,也缺少了出手的正大光明的借口。 有道是,越是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越忌讳借口。 可。凌九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万事有为师做主,你切莫胡闹。 燕容意听了,只觉得好笑。 他何时胡闹过?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纷乱的记忆打散。 他还真不算个安分的徒弟。 于是燕容意从善如流地应允:好。 凌九深见他点头,神情缓和不少,又将他拉到了床边。 师父?燕容意面皮再厚,察觉到承影尊者的意图后,也忍不住红了脸,我我刚起。 是吗?凌九深面不改色地将手贴在他的颈侧,指腹若即若离地磨蹭,为师怎么不觉得? 倒好像是过去了很久似的。 燕容意剩下的话都化为了呢喃,消散在了风里。 第二日,师徒二人在客栈楼下碰见了白霜和忘水。 四人除了凌九深,都穿着黑色的长袍,戴着兜帽。 燕师兄,早。白霜和忘水向燕容意行礼,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异样,看来不论是燕容意和承影尊者的关系,还是他与忘水之间发生过的争执,都已经被深埋在了心里。 便是今日了。燕容意在桌边坐下,轻声叹息。 他不点名什么在今日,白霜和忘水却知道他说的是诛魔大会。 白霜将手搁在桌上,咬牙:师兄,你既然在这里,那么关凤阁的大师兄东方羽又在何处? 他燕容意话音未落,余光里就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东方羽离开了客栈。 他顿了顿,勾起了唇角:他无碍,我也无碍。 那关凤阁还有什么理由举行诛魔大会? 他们只是想针对燕师兄,针对浮山派罢了。忘水淡淡地接过话茬,似乎不耐白霜的焦躁,冷声说,好不容易寻了个由头,你以为光凭一个东方羽的证词就能让他们停手? 师兄的意思是 搞不好,连东方羽都有生命危险。忘水冷笑着用指骨敲打着桌面。 他的身份暴露,化为白骨的半边身子也叫一桌的人看了去,此刻连隐藏的心思都淡了,直截了当道:听燕师兄话里的意思,关凤阁的阁老还不知道东方羽已经无碍,也不知道东方羽也会来诛魔大会。 燕容意点头。 那东方羽既然肯来说出真相,必是瞒着关凤阁的阁老的。可是在天下修士面前说自己的伤和燕师兄无关,不仅是打关凤阁的脸,也是打天下修士的脸。忘水冷漠地得出一个结论,他会死得很惨。 所以忘水的目光落在承影尊者身上。 凌九深不急不缓地点了点头。 燕容意诧异地望向师父。 凌九深垂下眼帘:容意的事还需要他出面证明,我不会让他死。 有了承影尊者的保证,忘水不再在东方羽未来是死是活上纠缠,而是沉默着低下头,不知道去想些什么了。 白霜倒是有话说,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燕容意对他笑笑,憋着不难受吗? 燕师兄,白霜默了会儿,咬牙,你出现在诛魔大会上,必定成为众矢之的。 白霜只要想到各门派修士见到燕容意后的嘴脸,心里就翻涌起浓浓的厌烦。 浮山有何错? 大师兄又有何错? 俗世之人尚且知道没有证据不能定罪,修仙之人倒是学了那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路数,当真不害臊。 只是白霜说完,燕容意和忘水都笑了。 燕师兄?白霜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蹙眉道,你莫要不当真,我是认真 燕师兄既然要去诛魔大会,又有师尊在,你操什么心?回答他的,是忘水。 白霜恍然大悟:也对,有师尊在,燕师兄就算出现在诛魔大会上,关凤阁的阁老也拿师兄没有办法。 至于承影尊者会怎么做白霜很快就知道了。 承影尊者肩头多了一只羽翼风貌,毛色赤金的鸾鸟。 燕师兄?白霜大惊失色。 燕容意抖了抖翅膀,眯着眼睛叫了一声,继而将脑袋靠在师父的颈窝里,安心闭目养神。 怎么会是鸾鸟?白霜还想再问,忘水已经伸手,扯住了他的衣摆,冷声催促,走。 白霜兀自纠结:我们是剑修,化为鸾鸟,还算是 怎么不算?忘水嫌他烦,扶西就是剑修。 也对。白霜瞬间醒悟,与承影尊者匆匆行了一礼,先与忘水御剑而去。 师父。燕容意艰难地用鸟嘴叽叽喳喳。 他已然明白,他的鸟语,凌九深是听得懂的。 我们要如何做? 凌九深揉揉燕容意的脑袋,低声答:走一步算一步。 如今旁人是摆足了请君入瓮的架势,他们不去,当真是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71) 燕容意听了承影尊者的回答,也不惊讶。 他的师父一向如此,不屑于阴谋诡计,毕竟绝对的修为凌驾于一切算计。 只是燕容意恢复了多次轮回的记忆,就算那些记忆太过纷杂,不适合回忆,他依旧会性惯性地思考,若是自己在关凤阁的阁老面前现出真身会如何,东方羽说出真相又会如何,最重要的是天道会如何。 他仰起头,用漆黑的眼珠盯着阴沉沉的天。 天道不公,何须再惧? 只是珞瑜 燕容意分神思考的功夫,凌九深已带他来到了诛魔大会的会场。 关凤阁底蕴深厚,出手阔绰,一来,便是在浮山镇内开辟出一方小结界,内容纳圆形角斗场,看台高耸入云,无数修士正御着法器向上飞去,寻找着自己的座位。 燕容意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情形,与他记忆中的魔修有何分别? 师父燕容意啾啾叫了两声,见承影尊者已经落座,便硬压下心头的惊骇,暗中打量四周的修士。 承影尊者不遮掩容貌,不代表别的修士不遮掩。 看台上近乎大半的修士都笼罩在漆黑的长袍中,将气息压制到最低,生怕被人认出来。 燕容意狐疑地仰起头,愈发觉得此情此景诡异得厉害。 难道回忆中的魔修,全是关凤阁搞出来的吗? 这念头刚起,燕容意的心就开始砰砰直跳。 他忍不住啄了啄凌九深的衣领,欲言又止,凌九深却没有理会他,因为不远处匆匆而来的一道裹在黑袍中的身影,正是心怀不轨的珞瑜。 燕容意也瞧见了珞瑜,平白一阵气恼。 他恢复了记忆,倒是忘了这个所谓的主角。不过他转念一想,凌九深与珞瑜也是没有半分师徒情谊的,心就安了不少。 凌九深的注意力的确落在了珞瑜身上。 不是因为珞瑜是他的徒弟,而是因为他从珞瑜身上察觉出了几分怪异的气息。 像是天雷,又像是 凌九深的瞳孔微微一缩,将肩头的鸾鸟抱在怀里,默不作声地落座。 承影尊者的现身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此番诛魔大会,明里暗里诛的都是浮山派,各派修士心里有鬼,不敢上前,只遥遥地对凌九深行礼。 至于凌九深怀里的鸾鸟,根本无人在意。 不说鸾鸟是世间最寻常的灵兽,就算凌九深牵着一只蜚廉现身,也无人敢上去分一杯羹。 谁叫他是天下第一剑修呢? 珞瑜也注意到了凌九深,以及凌九深怀里的鸾鸟。 他隐隐有些不安,联想起不久之前,目睹他被天雷惩罚的灵兽。 珞瑜倒不认为那只鸾鸟和凌九深怀里的鸾鸟是一只承影尊者要是真的对他起了杀心,压根不会给他任何准备的机会,更不会派一只不会化形的鸾鸟行使监视之责。 凌九深动动手指的功夫,他就灰飞烟灭了! 珞瑜念及此,满心抑郁,不自觉地埋怨起天道。 若是天道胆子大一点,他这些年又怎会活得如此小心? 可就算是小心到了如此地步,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 珞瑜强迫自己冷静。 只要诛魔大会照常举行,天道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他就不算是一场空。 念及此,珞瑜没有特意去和凌九深行礼。 他虽担着凌九深徒弟的名号,自己却清楚,凌九深是极不喜欢他的。 谁叫他拜师的手段恶劣呢? 说起师徒情谊,珞瑜又不得不去想燕容意。 同样是徒弟,凌九深待燕容意,从来都是不同的,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可是凭什么? 珞瑜不甘心地攥紧拳头,目光落在出现在角斗场内的关凤阁阁老身上,他强行从回忆中抽身,凝神细听 感念诸位远道而来,老朽不甚欣喜。 多日未见,本该与诸位把酒言欢,只可惜,此番聚会并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我们关凤阁的弟子! 关凤阁的阁老絮絮叨叨说了半晌,说的是大家心知肚明之事关凤阁的大弟子东方羽被燕容意暗害,此番诛魔大会,就是要为东方羽讨个说法。 而同样身在角斗场中的东方羽闻言,满心苦涩终是化为一声叹息。 他视之如命的关凤阁,到头来,还是将他当成了一枚棋子。 第77章 曲终 关凤阁阁老的话只是一个由头,为的是引出众人对浮山派的不满。 浮山建派至今,独占鳌头,已经压了全天下的修士千百年。 关凤阁阁老的话虽说不上一呼百应,但四下里响起了嗡嗡的附和之声。 更有甚者,跳出来高呼:不公! 燕容意趴在凌九深的肩头,抖了抖翅膀,无语地啾鸣。 就算没有浮山派,他们关凤阁就是天下第一宗门了吗? 欲壑难填。凌九深揉了揉燕容意的脑袋,就算关凤阁真的成为天下第一宗门,他也不会满足的。 啾啾啾。 师父,他当着你的面这么说,有什么目的? 燕容意问完,凌九深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很快就知道关凤阁想做什么了。 因为关凤阁的阁老当着众人的面,遥遥向凌九深跪拜:尊者明鉴,我阁弟子东方羽被燕容意暗害,性命垂危,至今未醒! 请尊者给个说法!几位关凤阁的长老也随着阁老跪拜下来。 一时间,所有修士的目光都凝聚在凌九深的身上。 黑袍广袖的剑修迟缓地撩起眼皮,点星似的双眸里涌起了冰冷的笑意:性命垂危? 威压随着凌九深的回答一齐落在关凤阁的阁老肩头。 阁老眼前一黑,差点吐出一口血,硬着头皮回答:是! 至今未醒? 是! 你说的可是真话? 是! 关凤阁的阁老每回答一次,身形就往地里深陷一分。 阁老 阁老! 浮山派欺人太甚! 议论声骤起,燕容意忍不住扇起翅膀,飞落到关凤阁阁老身旁,又遥遥地望向凌九深。 角斗场中的修士多披黑袍,但都是畏畏缩缩,不敢露出真面目之辈,唯有凌九深的黑袍上闪着暗金色的光芒,坦坦荡荡地向关凤阁施压。 尊者此举,多有不妥!当关凤阁的阁老终于不堪重负,吐血倒地,紧接着,有人耐不住,对凌九深出手了。 垂头擦去嘴角血迹的阁老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只待那人被凌九深除去,就欲率领天下修士,与浮山派为敌。 可是预料之中的惨叫并未出现。 阁老猛地抬起头,继而瞳孔狠狠一缩他口中性命垂危,至今未醒的东方羽正拎着那名修士的衣领,他脚下的白鹤张开巨大的羽翼,挥散开了隐隐围拢在凌九深周身的修士。 阁老。东方羽自是看见了阁老愤怒的目光,他毫不在意地行礼,弟子东方羽 混账!阁老再也耐不住,不等东方羽说完,就挥袖向他袭来,你是不是受了燕容意的挑唆?堂堂关凤阁的弟子怎么能和魔修沆瀣一气! 东方羽不躲不避,眼里静静流淌着悲哀。 叮! 赤红色的火焰炸裂开来,阁老的攻势被热浪阻拦,火红的身影在火焰后若隐若现。 燕道友。东方羽苦笑着拱手,有劳。 他实在是不愿对教导自己多年的阁老出手。 小事。燕容意抬起手臂,赤红色的火焰尽数回到了他的袖笼里,他的容貌也暴露在了天下修士面前。 可不等修士们震惊,九天之上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燕容意! 凌九深的身影在这道声音出现的刹那,拦在了燕容意身前,他双手背在身后,平静地注视着不断翻滚的雷云,半晌,嗤笑:原来如此。 九天之上的天道因为凌九深的话,慌乱了一瞬,空荡荡的锁链在日渐稀薄的黑雾中摇晃。 师父?燕容意不安地蹙眉,这是 无事。凌九深低低地笑起来,老朋友了。 天道闻言,惊呼:你想起来了?! 紧接着,紫色天雷轰然而至,无数修士在天雷之下形神俱灭。 只是无人发现,那些修士化作的尘埃随风又被卷上了九霄,被漆黑的雷云吞噬。 师父?燕容意的身体里忽然涌起一阵刺骨的寒意,眼前似乎有无数画面飞驰而过。 他想问,师父到底想起了什么。 他亦想问,师父想起的回忆里有没有自己。 但是最后,燕容意什么都没有问。 他注视着凌九深手中幻化出一柄熟悉的长剑,风卷残雪,直指苍穹。 等为师回来。凌九深忽而转身,指尖触碰到燕容意的面颊,一触既离。 师父燕容意怔住了,等他回过神,凌九深已经穿过雷云,不知何处去了。 而他周身的修士正在漫天雷云中四下逃散。 天地震荡,世界摇摇欲坠。 燕容意咬牙化身鸾鸟,宛若一柄燃着熊熊大火的箭矢,擦亮了天幕,也划破了浓稠的雷云。 九天之上,漆黑的锁链缠绕上了凌九深的四肢。 你想起了什么?天道睁开了猩红的双眸,强压下恐慌,不可能不可能! 你怕我想起来?凌九深虽身负锁链,却有如闲庭信步,淡然地在黑雾中漫步。 不不天道兀自恐慌片刻,突然醒悟,你骗我。 他笃定道:你的剑尚未你不可能恢复记忆! 沉重的锁链随着天道的话复活了过来,仿佛无数散发着毒气的黑色毒蛇,从四面八方奔向凌九深的面门。 凌九深微微挑眉,手腕一抖,身前绽放出几朵银色的剑花。 他的确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 他甚至不确定那些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记忆。 但是凌九深生性淡漠,万事从心。 就算真的是他的记忆又如何? 就算他曾经飞升过又如何? 无数锁链断裂在凛冽的剑气之下,坠下九霄,在半空中化为无数惨叫的冤魂,飞向四面八方。与此同时,各大宗门内,曾经飞升的长老魂灯,轰然炸裂开来。 代表着他们生命的火焰伴随着哀嚎,一朵接着一朵熄灭。 原来如此凌九深苍白的手指攥住了一截锁链,目光微动,飞升之人,都在这里? 你又知道什么?天道爆喝一声,黑雾再次凝聚,呼啸着向站在地面上的珞瑜卷去。 做什么你做什么?!置身黑雾中的珞瑜眼见自己的双手轰然碎裂,飞速与黑雾同化,不由惨叫起来:不! 不?天道阴测测地笑道,你不过是凌九深修行之初所用佩剑之剑灵,天生残缺,要不是我出手,你连化形的资格都没有! 黑雾吐出一柄泛着红光的细长长剑,细看,剑身中似乎还有珞瑜的身影在疯狂挣扎。 我的剑?凌九深的眼神变幻莫测。 不错,你的剑。天道有了这把剑,哈哈大笑,有你心头之血的剑! 你可知,你为何会被我困在这方世界里?事已至此,天道已无隐瞒之心,因为你爱上了自己的剑,居然想带着剑飞升! 真是笑话!飞升之人怎么能贪恋红尘? 更可笑的是,同样是剑,你厚此薄彼。珞瑜是你的第一把剑,剑身中同样有你的心头血,你却弃之如敝履,唯独对燕容意青睐有加。 你知道吗?你是自己放弃飞升,非要陪自己的剑灵在小世界内修行千年! 飞上九霄的燕容意刚好听见这句话。 犹如一道惊雷直劈在他眼前,剪不断理还乱的回忆忽然串联了起来。 为了一把剑值得吗?天道正气凛然地怒斥,万事皆有法,你既踏上仙途,就要有摒弃外物的觉悟! 帮助你飞升就是我身为天道的职责! 可怜天道说得口干舌燥,最后得到的回应,只是凌九深的一声轻笑:笑话。 你! 为了让我放弃心爱之剑,把我困在这里?凌九深再次斩断缠绕上来的锁链,依我看,你是为了自己才营造出了这个世界。 你真的是天道吗?! 凌九深话音刚落,漆黑的雾气犹如沸腾的水,在九霄之上剧烈地翻滚起来。 我是天道,我是天道!尖细刺耳的嗓音引起了山崩地裂。 燕容意化为人形,捂着头痛苦地蜷缩起来。 又有记忆往他的脑海中挤。 他看见了山间的溪流,树林里的鸟雀,奔腾的江河,无数灵兽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间徜徉,最后他看见了凌九深的眼睛。 师父燕容意腾空而起,火红色的焰火眨眼间隐没在凌九深的掌心里。 一柄火红的长剑伴着电闪雷鸣凝聚成型。 恋耽美 >反派是个大好人(重生 修真)——四默(72) 容意!凌九深阻拦不及,只抓到一簇即将燃尽的火苗。 承影尊者不复镇定,修长的手指急急地抚上剑身。 师父。燕容意半透明的身影浮现在凌九深的面前。 他眼里有滚烫的光:师父,你不该留在这里。 为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凌九深压抑着心头的怒火,颤声命令,回来,容意,为师叫你回来! 燕容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用逐渐虚化的双臂揽住了师父的脖颈,轻声呢喃:师父,对不起。 继而钻回剑身,故意往凌九深的手指上碰了碰。 锋利的剑划破了承影尊者的手指,细小的血珠瞬间隐没进剑身。 火红色的长剑发出了舒畅的长吟。 他想起了千万年前,凌九深为了自己,踏上仙途,又坚决地折返的场面。 燕容意,燕容意。 这是凌九深为他取的名字。 在他尚未凝聚成剑灵的时候,就已经取好的名字。 凌九深曾经对他说过,若他有形,必定教他剑法,必定带他去万千世界,必定让他也有自己的剑。 于是后来,世间有了燕容意。 浮山派首徒燕容意。 火红的长剑划开了黑雾,热浪在九天之上弥漫。 你的确算是天道。他平静地说,只不过,早在千万年前,你就应该灰飞烟灭了才对。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各方世界自有各自的天道,只是和花开花败一般,就算是天道,也有凋零的那一天。 当年,凌九深领悟大道,渡过雷劫,飞升成仙后,所处世界的天道就应该重入轮回,重新修行,未来或许还有成为天道的一天。然,千万年的呼风唤雨让天道不愿就死,又恰逢凌九深拒绝飞升,便打起了将修士当养料,弥补自己不断流失的修为的主意。 千万年来,所有渡过雷劫的修士,并不是真的到了飞升的时刻,他们只不过是天道挑中的养料罢了。 而唯一察觉到天道有问题的凌九深来不及深究,就为了徒弟,斩断前尘,重新回到世界内,陪伴剑灵经历轮回之苦。 至于珞瑜的确是凌九深曾经的佩剑,可他在凌九深经历天劫的时候,唯恐天雷斩断剑身,背主而去,留下燕容意奋不顾身地挡下天雷,才有了那时飞升的承影尊者。 天道知道,凌九深陪伴燕容意修成正果之时,就是真相暴露之时,亦是他真正灰飞烟灭之时,故,不断阻挠二人恢复记忆。 可他就算是天道,也没法对实际上已经飞升,并不被这方天地约束的凌九深下手。 只有和他一同经历过天劫,剑身中又凝聚了凌九深心头之血的燕容意能伤到他。 奈何,无论天道如何操纵燕容意的命运,他都不愿站在凌九深的对立面。 他是凌九深的剑,忠贞不二,矢志不渝。 燕容意与珞瑜的剑身碰撞在一起,恍惚间看见了漫天的红霞,无数毛色火红的鸾鸟在天边翩翩起舞。 尚未修得正道的凌九深负剑而立,与他说:待你凝聚出剑灵,我 凌九深说了什么呢? 燕容意失去意识的时候,没想起来。 珞瑜再不济,也曾经是凝聚了凌九深心头血的长剑,二者剑身相撞,发出令人胆寒的嗡鸣,片刻,一柄长剑轰然碎裂,另一柄的剑身也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痕。 天光大亮,黑雾散尽。 剑破,困住凌九深的世界也破。 凌九深仓惶伸手,将皲裂的长剑拥入怀中:容意容意? 长剑静静地躺在凌九深的掌心中,仿若沉睡。 乌云散尽,明媚的光透过长空,真正属于他的仙途再次徐徐展开。 又到了最决定的时刻。 凌九深轻叹一声:你呀,总是让为师为难 * 自关凤阁覆灭以后,又过了百十来年。 经历过当年事件之人,无不痛心疾首,说各大门派被关凤阁的阁老诓骗,说关凤阁阁老心肠歹毒,不仅是魔修,还时常抓捕天赋异禀的孩童,植入魔种,为自己所用。 还好承影尊者以一己之力,抵抗住了天道降下的天雷,挽救了大部分门派的弟子,只是他的徒弟燕容意受伤过重,直到现在还未苏醒。 百年一度的开山大典之际,浮山镇又是热闹非凡。 你说,燕容意到底死没死啊? 我看,是死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 嗐,百年前我曾经被族中长辈带去参加那所谓的诛魔大会,有幸见过天道降下的天雷那阵势!除了承影尊者,谁不是碰到就灰飞烟灭?燕容意再怎么厉害,也只是承影尊者的徒弟,若是真的被天雷劈中,必定凶多吉少! 话不能这么讲,他毕竟师从承影尊者,若是尊者给了他保命的法宝,他不一定 此话也有道理! 浮山之上,被积雪覆盖的洞府门前,扶西和白霜正在下棋。 黑子如困兽,在白子编织的囚笼里挣扎。 不下了。白霜盯着棋盘沉思半晌,颓然丢了棋子,我去看看燕师兄。 真丢人,下不过就拿大师兄做幌子!扶西叉腰大笑,追在白霜身后,跑进了洞府。 燕容意的真身已经被凌九深悬挂在了洞府之中,以灵气滋养百年,如今剑身光滑如初,已经不见丝毫裂缝。 只是剑中剑灵始终沉睡,至今微醒。 白霜和扶西在长剑前席地而坐,叽里呱啦地争吵半天,最后被急匆匆赶来的忘水揪着耳朵拎走。 今日开山大典,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你们居然在燕师兄这里偷懒? 白霜捂着耳朵嗷嗷叫:忘水师兄,开山大典之事向来是你安排,我们去也是添乱! 是啊是啊,倒不如让我们陪燕师兄说说话!扶西忙不迭地附和。 胡闹!忘水低声呵斥,燕师兄要是有感觉,迟早被你们烦死! 言罢,将二人丢出洞府,转身向长剑规规矩矩地行礼:打扰燕师兄了。 长剑一动不动地悬挂在墙上,没有给忘水丝毫回应。 忘水习以为常,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洞府。 又过了一会儿,漆黑的身影从洞府深处走出来,手指在剑身上眷恋地抚摸:睡了一百年,还要睡,嗯? 剑身都修复好了,你还不出来,是不想见为师吗? 罢了,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为师等你便是。 凌九深叹了口气,指尖在剑身上轻轻弹了一下。 剑鸣嗡嗡,流光烂漫。 风里有开山大典开幕的钟声和巨鲲悠远的长鸣。 凌九深理了理宽大的衣袖,转身欲离开洞府的刹那,一双冰冷的手从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火红的衣摆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热烈。 师父,等等我 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