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里的我》 第1章 “喂,老张,还打不打了,什么情况啊这是?打团了你给挂机?” “大龙啊老哥,打输了这把差不多就没了。你说要是真打不过就算了,你挂机是什么个情况?” “挂,挂毛线啊挂,我妈打电话呢,我得出去接一下,还打个毛的团。” “靠了,接个电话不能等会儿?能有啥急事儿不?打一波团也就分分钟的事情,你不能打完了再回个电话吗?” “说的是个屁,连着打了三个电话了,刚才两个我都没接,这还能一直不理是咋的?” 头发有些脏乱的青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顺手抄起机子旁边喝了一半的可乐,然后拿着手机走了出去,毕竟网吧里的声音太吵了,接电话的话,怕是调最大声音都听不清楚。 “喂,怎么了妈?刚才在宿舍洗澡呢,没来得及接,有事儿吗?” 常年练就的本领,这点儿小谎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张口就来,而且还挺符合逻辑。起初他还曾为自己有这个“本事”还沾沾自喜,现在想来,无非是偷奸耍滑的一种手段罢了,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了。 “也没啥事儿。” 电话那头,母亲熟悉的声音响声,和以前每次打电话的时候情况都差不多,说不上中气十足,但也不至于显得多么虚弱,他知道母亲身上有些乱七八糟的小毛病,早年落下的,一直问题不大,但也一直没好过。 “就是小延啊,过两个月就该过年了,你今年准备啥时候回来啊。” “再说吧,还没决定好呢。” 一听是因为这种“小事”,张延顿时就没了兴致,方才被打断游戏的经历,也让他心里没来由的多了几分烦躁,但考虑到毕竟是自己的妈,就算心里有点不爽,觉得她有点啰嗦有点烦,却也是不能说出来的。 “没决定好?” 电话那头,大概是母亲没听出来他语气有些细微的变化,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你哥今年也没听说有回家的意思,你爸今年多半也还不回来,妈在家一个人,也……往年你不是都回来吗?今年什么时候,到时候要不要我去车站接接你?” “接我?你省省吧。” 又吸了一口手里的可乐,听到吸管因为杯子接近干涸而发出的声音,他停了下来,左右看了一下,将空杯子轻轻的扔进了一旁门口的垃圾桶里,因为刚才跟妈说过他在宿舍,所以这些不必要的声音他便不想让对方听到,哪怕即使听见了他也有办法“编”个理由混过去。 “就你那身体,不出点儿什么问题我就谢天谢地了,你还想跑来跑去?你可别折腾我了。我这么大个人了,是没长手啊还是没长腿啊?还是说我不认识路?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瞎掺和什么啊。” 母亲的身体不怎样,坐个时间稍微长点儿的火车都不好受,下了火车,之后的两三天都会有种还在车上的摇晃感觉,坐公交车会轻微晕车,提不动东西,上个楼梯都能喘半天。问题是她还不到五十岁,四十多了,中年妇女吧,却连村子里大多数六七十岁的老太太的身体都不如。 他倒是没什么资格去评判什么,只是有时候想起来了难免会觉得有些不爽,他爸爸早些年因为赌约,再加上小时候经常打他的缘故,导致母亲和他都与爸爸的关系都不好,现在也有好多年了,他爸一直一个人在外地,也不知道做些什么,但几乎不往家里打钱,有时候还会问母亲要个千把块钱。 母亲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在家歇着,目前为止情况还好,张延只用管个生活费,加上农村生活又不怎么花钱,平日里吃喝,水电费,一年到头也就几千块钱,他还是能负担的起的。而他爸偶尔要的那些,因为数目也不大,所以他也就不想多说什么了,就当做是花钱买个安静,省得有交集之后让他不自在。 “哦,那……行吧。” 母亲的性格软怯,这辈子张延都没怎么见过她强势的样子,张延小的时候,母亲被父亲拿捏,如今张延长大了,还和父亲闹的不欢而散,家庭都可以说是分做了两派,母亲选择了张延,也许是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也许是不想和自己的孩子争吵,所以很多时候也不会违背什么。 “那就先这样吧。” 简单的几句交流,也没什么实在的意义,张延挂了电话,转身又坐了回去。 “哎,哥们儿,能不能帮个忙。” 屁股刚刚坐下,旁边一起来上网的朋友就凑了过来,小矮子,倒是没张延高,工作这个没得说,没本事,大家都底层人民。而身高长相也不是人能决定的,张延身高一米八一,前几个月体检刚量测的,体重一百四十斤,没有八块腹肌,也就穿上衣服不胖不瘦,整体看起来身材还算可以。五官样貌算不得多么出众吧,自我感觉,应该也就一般水准。 “怎么了。” 张延不是那种能说会道的“机灵”人,身边朋友也不多,不管是酒肉朋友还是怎么样的,玩的好的也就几个老家的伙计,眼前的这个家伙叫高名扬,算得上是其中之一。 “嘿嘿嘿……” 高名扬没先说出来,只是颇为不好意思的先笑了笑,然后才说道。 “最近手头有点紧,饭都快吃不起了,张哥,能不能先支援点儿。” 高名扬的生辰,实际上比张延的还大几个月,但平日里都是高名扬喊他张哥,延哥,他却是从来都不喊高名扬为“哥”的,倒不是有什么严格条件限制,而是他觉得喊不出来,三分觉得丢面子,三分是因为各自的体型外貌。想他一个一米八大个子,高名扬才堪堪一米七,又瘦,才一百一十斤的程度,虽然他没什么歧视心理,但总觉得就是不合适。 “别介,别说叫哥了,你今天就算是叫叔都不好使。” 截止目前为止,高名扬一共欠了他五千四百六十三块钱,他都在手机上记录信息存着呢,每个加的数字后面还都写清楚了原因,不是他觉得高名扬会赖账,只是这年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就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这笔账,如果不记的话,假设有一天俩人谁记错了,张延说五千四,高名扬却记个五千二什么的,如果只还五千二,讲心里话,两百块虽然不算多重要,他也不是非要不可,但张延自认为不是什么圣人,他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会有些小不爽。 反过来高名扬也一样,如果还五千四,张延这头肯定是不会说什么了,但谁能保证高名扬不会有点不爽呢?觉得张延跟他多要了二百块钱。 虽然大家都不说什么,但因为这点小事搞的相互有些嫌隙的话,难免就得不偿失了。 而他现在之所以说这几句话,倒也不是说不想借。 “你自己看吧。” 怕高名扬胡思乱想,觉得他有钱不肯借,张延干脆把微信,支付宝,乃至银行卡软件都打开了,一个个让他看。 “花呗三千五的额度,现在只剩四毛五,借呗一千,没了,微信余额为七块八毛六,银行卡里只剩两千三,但你别看了,这是我留给我家里以备不时之需的。我家情况你大概知道一些,我就不多说了,就这两千三我都觉得头疼。说什么都不能再少了。” 高名扬是独生子,他不是,他还有一个哥哥来着,但是他哥的性格比他倔了一些,早些年跟家里人闹矛盾,起初是跟他们爸闹矛盾,后来因为妈老是为爸说话,劝他哥,结果一怒之下,他哥干脆直接出去了,手机号码一换,谁也不联系。已经有几年了,一年到头也就有那么一两次跟张延联系一下,证明人没出什么事,除此之外再无瓜葛。 家里边这种情况,张延心知肚明,而高名扬作为独生子女,家里人对他肯定是没得说的,张延见过高名扬的爸妈,讲道理,对高名扬那不是一般的好。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而且就说以后的路吧,今年,他和高名扬都是二十二岁,他现在无房无车,未来近乎一片渺茫,而高名扬,未来能不能前程似锦没人知道,但高名扬的爸妈已经给他买好了房子,车子也已经有了,就差他结婚成家了。所以高名扬不用愁,但是他不行。 “得得得。” 高名扬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而对于张延家的情况,他也确实知道一些,对此他也只能玩笑似的苦笑一声,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第2章 每周的休息日就这样在网吧度过,枯燥,乏味,没有激情,生活好似直接变成了一滩死水一样,见不到任何波澜。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有什么好吵的,不就休息了一天而已,有那么兴奋吗?” 早会时间,产线的小组长刚来就开始卖弄他的威风,对着一群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人开始发号施令。 “来来来,都别说话了,把队站好,我交代两句事情。” 他们所在的是一家电子厂,世界五百强企业,从事电子产品的研发与制造,说起来好听,感觉挺高端的样子,可真实情况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说到底,还是电子厂一个打工的而已。 每个月拿着真的不高的工资,三千到四千块钱一个月,一个月上六休一,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早上八点半到晚上八点半,两次十分钟休息时间,中午四十分钟吃饭时间,下午三十分钟吃饭时间。排除休息时间和吃饭时间,每天的工作时间是十个半小时,每个小时差不多是十一块钱,后两个半小时是加班,十七块钱一小时。 一天算下来的话,是一百三左右,但如果扣除早餐五块,中午和下午各八块钱的伙食费的话,也就剩下了一百一,就算每周六是双倍工资,一个月到头也还是三千多块钱。 三千多块钱,每天天亮进厂区,晚上天黑下班,睡一觉,第二天继续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好似一台没有情感的机器一样,尤其是产线上还禁止说话聊天。久而久之,进过电子厂的人都知道,待的时间长了,人都会变得有些迟钝一样。 所以打工的人口中,对电子厂的评价统一了一个说法。 熬人…… 真的是在熬…… 也许并不是特别特别的累,比不上工地搬砖,比不上建筑队,但不见天日的做着一遍又一遍的工作,真的让人有些受不了。 但没办法,没有文凭,没有背景,无权无势,又做不了生意的情况下,进厂,似乎成了最好的一个选择。因为搬砖是众所周知的累,虽然它工资要比电子厂高,但当下年轻人一代中,又有几个愿意吃那种苦?不是一定不能,而是不愿意罢了。 两相比较之下,电子厂尽管熬人,却好像还是比工地更受欢迎一些…… “第一件事,啊,想必大家也都不陌生,啊,这马上都快要到过年的时候了,啊,厂里边一年到头的订单也差不多都完了,啊,也就是说基本上不会太忙了。啊,以后五天八小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啊,但没加班的话,各位,还有我,啊,我们的工资就会变得很低。所以每年到这个时间的时候,会有很多人离职走人。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有厂里也不会拦着你们,大家只要提出辞职报告,厂里尽量都会批的。” 电子厂就是这样,一年到头,有旺季也有淡季,旺季的时候加班多,累,工资也相对高一些,多的时候,一个月五千块钱或许也是有可能的。而淡季,厂里没订单,五天八小时的上班,一个月拿两千也不是没可能,这是底薪,而扣除了餐费乃至住宿费等,也许就剩下了一千块钱也说不定。 而一个月到手一千多…… 很多人会选择辞职也是正常。 “你啥想法。” 人群前,小组长话音刚落,高名扬就挤眉弄眼的看了过来,“人家都说了,接下来几个月怕是挣不着什么钱了,怎么样,有没有想走的打算?” 来电子厂干活的人,除了不想受苦受累干搬砖之类的体力活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拿返费,而返费,也可以理解成是额外补贴,中介或者劳务从厂里赚取的费用不知道有多少,但肯定是高于我们能够拿到的工资的,从高出的部分里拿出来一部分当做返费,以诱惑那些觉得可以多赚一些的打工人,这就是这个模式。 “还是算了吧。” 张延稍微考虑了一下,说道,“眼下没多久就该过年了,你过年不打算回家还是怎样?现在走的话,返费还差一个多星期才能到时间,就算返费拿到了直接走,离过年一个多月你打算怎么办?一直在家玩儿吗?” 讲一句现实一点的话,今年他已经二十二岁了,不算特别大,毕竟按照他差不多十八岁高中毕业的年龄算,今年如果他还上大学的话,也刚刚好是大四,勉强挂的上是“学生”的年龄。而高名扬大他几个月,现在二十三岁,两人都是一样的年龄。 但要知道的是,就算大城市和农村的思想观念有些不同,二十二三岁也该懂事,也该拼搏奋斗了。 张延自己觉得二十岁是一个分水岭,虽然十八岁过后就算成年了,但他以自身情况和心智来定位,二十岁是一个分水岭,二十岁之前,你勉强可以说自己还年轻,还不懂事,哪怕是十九岁,他也可以自己告诉自己,你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有些事情处理的不太好的话,也是情有可原。但二十岁以后就不一样了,是个大人了,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在他们老家,农村,二十岁就结婚的也不在少数,远的不说,就他们以前的同学,初中的时候的同学,初中之后各自分开,但因为当时的同学都是老家的人,离得不远,相互之间还是知道一些消息的。他几个月前才听过几个消息,他们当初的初中同学,有几个已经有孩子了,最“厉害”的一个都已经二胎了。 可那些同学,差不多也就和他们一样的年龄啊,按照怀胎十月算一胎,哪怕中间相隔时间紧凑一些,先后生两个也要差不多两年时间吧,也就是说,最迟二十岁就怀孕,而以张延自身的学历年龄推算,二十岁,差不多也就刚刚高中毕业没多久,这……这在他看来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的。 但不管怎么说,不管张延自己能不能接受,反正老家的情况就是这样,二十岁,开始考虑结婚生子的事情,但张延自身知道自己的情况,一没钱,二没房,三没车,结婚?结哪门子的婚?结完婚让人家女方怎么办?一起受苦吗?虽然说现在的社会讲究男女双方平等,但张延自己是稍微有些大男子主义了,他觉得作为一个男人,自身的责任就应该大一些才对。 只是…… 只是迫于无奈,迫于现实,他倒是很想发愤图强,创造一番事业出来,奈何实力不允许,只是经常的做一些白日梦,但创造事业?他连创造事业的方向在哪儿,大门在哪儿都不知道。 “那怕啥?” 高名扬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大不了回家上一个月的网呗,在外辛苦干了一年了,咋的,还不能让自己歇歇了?” 在外……辛苦一年…… 张延摸了摸鼻子,心里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他和高名扬一块儿从老家出来,一年到头,倒也算是没怎么闲着,可关键是结果不行啊。任凭你再怎么说累,再怎么说辛苦,手里没钱还不都是扯淡?这个社会很现实,也可以说是很干脆,有钱肆意妄为,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有花不完的钱,你就可以天天睡觉睡到自然醒,吃了睡,睡了吃,没事儿旅旅游什么的,过猪一样的生活都行。而没钱,所有的一切都是妄想,想到一些问题的时候甚至都会觉得头疼,是真的头疼。 “咋样?你想想,在家网吧打着游戏喝着饮料,外带吹着空调,它不香吗?何必非要在这破地方受苦受累,而且忙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平白受这罪做什么。” 高名扬见张延笑了一下没说话,索性把胳膊搭到了张延的脖子上,继续“诱惑”道,“想想老家的大盘鸡,想想老家的菜合肉盒,还有胡辣汤豆腐汤,再想想咱这厂里的伙食,一顿八块十块的还不好吃,老家六块钱一碗豆腐汤加油饼它不香吗?你可想好了啊老张。” 几句话下来,说的张延都有些饿了,早上本来就是垫肚子的,没吃多饱,高名扬一说,他就想到了在老家他们吃过很多次的那些美食,不自觉的,就咽了咽口水。 “到时候再说吧。” 确有几分心动,但还不至于让他直接确定,一个不大不小的决策,他还没到为了几顿饭就改变心意的地步。 第3章 一天的光阴岁月,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还是日复一日的枯燥无味,早晨的打卡集合上班,接着工作,中午吃饭,然后继续工作,下午吃饭,接下来开始加班,加到八九点才能下班。 天亮进车间,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个月,甚至几个月下来,都不一定能够见到太阳的,一个月按四个星期算,每周休息一天,休息的那一天多半还都窝在宿舍,宿舍楼都不想出去。 “下课了吗?” 回到宿舍楼,张延回了宿舍,简单的整理过后就直接钻进了被窝,而高名扬有些网瘾,直接去了宿舍楼附近的一个网吧,哪怕每天都没多长时间,他都非要去网吧坐两个小时,说他没网瘾,张延反正是不信的。 而他躺到床上以后,就打开了微信,对一个网名叫做“阿真呐”的“网友”发了一条消息。 “没呢,现在是晚自习,你那边下班了吗?” 大约五分钟的时间,那边就回复了一条信息。 “阿真呐”的真名叫做任梦真,也是张延的初中同学,老家附近的人,和张延一样的年龄,比他小两个月吧,现在还在上学,大四,学的建筑设计。 两人之间的关系稍微有些复杂,说是在交往吧,勉强也算,但如果说不是吧,却还不算说错。因为双方都没有明确表示过这段关系。只是从相识,到慢慢熟悉,后来在一起认识的时间久了,两人之间的联系比起来其他人来说要多,异性方面的情况更为亲密一些,所以就算是在谈吧,但像情侣之间的什么在一起看电影啊,什么坐在公园里聊天啊之类的,他们都没有做过,只是保持着联系不断,最最“亲密”的一次,也不过是两人在一块儿逛街,但连手拉手都不曾有。 “嗯,刚下班。” 张延回了一句,在床上换了个姿势,然后就盯着手机屏幕,脑海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有些麻木了一样,也没说特别的兴奋什么的,仅有的,好像感觉心安了几分吧。 “累吗?” 任梦真回复了两个字,加了一个问号,还有一个微笑的表情。 “还行吧。” 张延紧跟着回过去了一条信息,后面跟了一个双手摊开,有些无奈的表情。之后,不等任梦真回话,他便又加了一句。 “不过只要想到你,就感觉一点都不累了。” 有些作怪的心理,结尾他加了一个贱笑的表情,发过去的时候,他本人也有些忍俊不禁。而很快,对面便发来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好了好了,不贫了,讲正经的,你们今年放假什么时候?没多久就快过年了,现在也差不多可以在网上订票了吧,过年人好多的,要不要你说个日期,我先帮你订个票?” “得了吧,急什么呀,我们老师都还没通知具体日期呢,我都不急,你急什么,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后面一个吐舌头的表情,颇有几分俏皮的可爱。张延轻轻一笑,然后输入了一行字。 “因为我太想你了啊。” 一行字打完,手放在“发送”上面,刚要点,却又犹豫了一下,想了想,他又把字都删掉了,改成了别的东西。 “毕竟也这么长时间没见,说实话,我还挺想看看你现在有没有变得更好看了。都说女大十八变,依照往年你变好看的速度,我怕时间再久一些,见面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一个流汗的表情回复过来,紧跟着附加过来一句话。 “小伙子会说话,哈哈哈。” “没办法,谁让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人呢,诚实善良是咱的本性。” “略略略……” 交流到此告一段落,张延看着任梦真的回复,脸上还带着些许笑意,正想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那边任梦真却已经又发过来了一条讯息。 “咳咳,有点情况,先不说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没事儿早点休息吧。” 点开的键盘被他隐退,然后又被点开,脸上的笑意退散,他看了一会儿,手指放在手机屏幕上面半空,约莫半分钟吧,才回复了一个字。 “嗯。” 也许是她那边的晚自习,监管老师回教室了吧,他没上过大学,所以大学里的学习模式他也不是很清楚,倒是高中的时候,他经历的是这样。所以他也姑且认为大学也是这样吧。 说起上学这件事,其实到了现在张延还有些小遗憾,说句不吹牛的话,上学期间,张延的学习成绩还算是可以的。只是他的学习经历倒是有些“奇葩”。 他小时候爱玩,幼儿园就不说了,学习是什么?根本就不知道那玩意儿是啥。每天打弹珠,扮演警察抓小偷,这些现在看似幼稚的游戏,那个时候就是他童年里三分之一的时光。 小学一到六年级,前三年,也就是小学一二三年级,不怕别人笑话,他从没按时写过作业,当时一个班级里差不多也就三四十个人,只有他,三年内几乎每天都要到教室后门外边报道。 搬着凳子,拿着教科书和本子,每天上的第一节课前,老师要检查作业,他就自觉的拿着这些东西去教室后门外蹲着,然后开始补作业。 如果前天晚上布置让抄一篇课文,那么他就要补翻倍,如果课文长,通常就是两到三遍,如果课文短,四遍,甚至八遍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年级的时候,差不多在校的每一天都是如此,而那个时候,农村的学校没那么多老师,通常好几年都是一个老师一直在带,比如二年级的数学老师,也教着一年级的数学,甚至也还教着三年级的数学。 而那个时候学校不大,一级标准的就两个班里,一年级一班和二班,二年级一班和二班,以此类推,因为一直都是一个老师带着,所以在升到二年级的时候,不用说,老师也知道他的情况,知道他不写作业,于是那个时候就想了个也许不是办法的办法。 冬天昼短夜长,也就罢了,不写作业就第二天过来补,但夏天昼长夜短,老师就干脆把他留在学校里,蹲在老师在学校里的宿舍楼前,写完作业才能走。 办法也许不一定很管用,但老师是想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写完作业才能走,写完作业才能玩儿,有效不有效不敢说的太死,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这样,教室后门外,老师宿舍楼前,这个两个地方,张延蹲了差不多三年,也就是第四年,也就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才有所改变。 具体是什么时候他也记不清了,但变化的初衷他好似还有几分印象,因为小学的数学题不难,即使对于那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如只要想要去理解,就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课堂上老师肯定是不允许学生们说话什么的,所以对于不想学习的学生来说,上课就变得特别无聊。 也就是偶然心血来潮,他有一次半认真的听了一节课,自然而然的理解了一些东西,而当时,也不知道是老师是不是心血来潮,还是老师看到了平日里不学习的他居然认真听课,所以在黑板上写题提问的时候,破天荒的居然叫了他的名字。 当时他是有点懵的,而因为要在班里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站起来答题,说实话他是有些紧张的,但好在问题真的不是很难,他很顺理成章的就答了出来。 当时老师大概也是有些惊讶的,但也很高兴,当着那么多小朋友的面夸了他几句,说了一些什么只要认真听课,就一定能学会的话。也就是因此,他突然觉得,好像这种感觉真的挺不错的。 小孩子是需要夸的,而且小孩子的心性也比较纯粹,当一堆同龄的小朋友因为你做了某一件事情而注视着你,大人们因为它夸你,这个时候,一种“虚荣心”的满足感就会油然而生。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如此,但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有些享受那种感觉,那种被人另眼看待的感觉。 所以他开始学习,倒也不算是刻苦用功,因为小学的知识真的不难,只要肯用心去学,大多数人都能学会的,所以仅仅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一个年级七八十个人,他就从五六十名排到了前三。 那个时候,他成为了别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他也曾高兴过,并以学习为乐,倒不是真的觉得知识能够让他多么快乐,而是当别人一节课才能背会一篇课文,而他不到半节课就背会的时候,别人会觉得他厉害。 别人解不开的数学题,他解开了,老师会在全班同学面前提出来,会夸他,同学们同样觉得他很厉害。 这种感觉应该是被称作为“虚荣心”吧,他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好,仅此而已,所以他才会用心去学。 但他从没课下复习过,真的,课堂上教的,他都听,老师布置的作业,他都做,练习册,试卷,学会什么知识点,他就把对应的试题都做完。老师让做的他都做,而老师没要求的,他也不会多此一举。 就以这样的学习态度,小学一级七八十人里面,他以前三进入初中,初中一级四个班级,一个班四五十人,一级差不多二百人里,他同样以前三的成绩迈入了高中。 而到了高中之后…… 因为一些事情,比如父母之间的矛盾,加上也有他自己的问题,他的学业开始慢慢下滑,直到最后……他选择了放弃。 第4章 母亲也许并不是有意,每次吵架完之后,母亲都会把他当做一个哭诉的对象,她不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有什么苦,什么累,都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谁也不说,只是自己憋着。 高中三年,是父母之间矛盾最频繁的三年,三年里,几乎每一个星期他都能面临一次母亲的哭诉。 家庭经济原因,双方感情问题,繁琐的细节已经没必要深究下去了,只是最让他记忆深刻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他对学习的态度。 一个学期将近一千块钱的学费,一个月差不多三百块钱的生活费,如果硬要和别人比起来的话,当时在他的周围,比起同学,他的生活费确实不算高。 父母在外打工许多年,要同时照看他和哥哥两个人上学,高一的时候,哥哥高三,但之后哥哥也没上大学,那年哥哥考了个三本,父亲看不上,就没让哥哥上。当时两人闹了点矛盾,吵了一架之后,哥哥一个人外出发展。许久不再联系,后来便只剩了供他一个人念书。 他本不该说什么的,因为他为人子女,没那个资格去埋怨家人给他带来的环境。但如果单纯的从经济角度考虑问题,只是单纯的算一笔账,一年排除四个月假期,就算八个月在校,一个月三百块钱生活费,一年两千四,加上两个学期两千块钱的学费,一年是四千四。 他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再算上乱七八糟的各种费用,一年就按八千块算好了,一个家庭,供一个高中生还是不成问题的吧? 可他清楚的记得,高二的时候,让交学费,他问家里要,母亲却对他说,手里暂时没钱,说让张延跟班主任商量商量,能不能缓几天…… 他那个时候过十七岁,毕竟也不小了,说他叛逆也好,说他不懂事也好,只是他自己会觉得,让他去说这种事情……他真的不好意思开口。 但没办法,情况所迫,不开口又怎样? 他去说了,自己编了个理由,说父母在外地打工,工作的地方比较偏,附近没有银行,不好转钱,能过几天他们换地方了就好。 班主任表示理解,倒也没多说什么,也许是真信了,毕竟所处的环境里,还没有碰到过学费都交不起的学生吧?所以班主任应该也没往这方面去想。只是说了句知道了,就暂且把这件事情抛到一边了。 而那之后的几天,他过得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毕竟他自己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清楚,手里只有几十块钱伙食费,吃个饭都要算算能撑几天。 为了省钱,那段时间,他去超市买了十袋方便面,五袋连装的,拿了两包,一包六块五毛钱,两包十袋就是十三块钱,他倒是想买一箱更划算,可想了想还是算了,没到那么夸张的地步。 就这么又勉强过了三天时间,班主任又一次找他谈话,大概也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还是怎么,近一千块钱的学费怎么一拖再拖。当然,也不排除可能是张延自己的心理作用,反正他觉得班主任好像看他的目光中都有些不太寻常的意思了。 他没办法,手里实在没钱,虽然他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但也比不上有些勤工俭学的,现在他所有的经济来源还是靠着家里。父母没钱,他短时间内也没办法。 可学费的问题总不可能没人理,他知道不能继续拖,也没那么脸去拖,只好干脆的给班主任说了一个期限,说第二天就交。 当天,他抽空找了四个关系还算可以的同学,这个一百,那个五十的,凑了凑,其中有一个家里还算挺有钱,家里给办了张卡,生活费都还有三四千的余额,一下子问人家借了五百,用的也是和向班主任说的一样的理由。 几个同学也没多问,很爽快的借给了他。算是这样勉强凑够了学费。 之后的差不多有一个星期,父母总算打来了钱,一千两百块,一千让他还,剩下的两百是他接下来的生活费。 这件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他用自认为不算丢人的“手段”勉强解决了这件事,又不让人知道他家里真实的情况,本来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可直到半个学期将近结束,他回家过寒假的时候,不愉快的事情却又再一次的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母亲依旧是一个人回家,带着如往一样的“病”,在火车站,大包小包的带了一堆,张延去帮忙提东西,两人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母亲便泪眼婆娑的开始哭诉起来。 农村的人口地,家家户户按人来算,以前经济发展落后的时候,农村,农民,那就是要种地的,只是这几年因为国家政策等等影响,老家的庄稼地大部分都被收了。用来修路,高架桥,或者建厂之类,中间的具体情况张延是不了解的,比如说是彻底卖掉还是卖掉了多少年的使用权,这些他都是不清楚的。 不过既然地被别人使用,相应的补助还是有的,母亲名下的庄稼地,地里还有两年前因为没种庄稼而改成种树的杨树,几十棵吧,说粗不粗,说细不细,但这些也不是重点,总之就是这片地的补助给了六万多块钱。 六万多块钱,按照物价什么的来说,或许不算很多,但对他们家来说却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如果紧一点的话,甚至可以直接把老家的破房子给翻新了。 但是呢? 现在说起来张延都有些气的想笑,他压根儿不知道这件事,是母亲在公交车上哭诉给他讲的,而母亲说她当时也不知道这件事,补贴的钱,是村里大队里的人直接联系的父亲,钱也是直接给的他。结果呢?撑死也就一个星期,家里除了父亲之外别人都还没见到这笔钱,就直接被父亲花了个一干二净。 好家伙,在当时张延觉得五十块钱都可以稳稳当当过一个星期的时候,六万多块钱?一个星期?好吧他承认他目光短浅,不是大手花钱的料,六万多块钱,一个星期,只限制吃喝玩乐的前提下,在他周围的消费水平中,他都不知道怎样才能花完。 母亲说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虽说声音没有特别大,但哭诉的模样,还是让车上很多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但当时张延却难得的没有不自在的感觉,反而怪异的有些平静,甚至有些想笑。 真的,有点想笑,只不过当然不是什么开心的笑。 而如果只是这样也还能勉强接受,毕竟这么多年了,父亲什么德行他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比起母亲顾家的“责任”来说,当时的他又没有多大的负担,所以就算有点气,却也远远比不上母亲心中的悲痛。 真正让他觉得有些了无生趣的,是母亲身上的病。 不止一年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大病,母亲去医院检查过,是子宫肌瘤还是什么的,他记不太清楚了,也许不是这个叫法,但他记不太清楚了。 不算大病,只是需要动个小手术,情况都问好了,费用也是在三千到八千之间,撑死八千块钱,讲道理,不算多吧? 可这个病,拖了好几年又算什么? 每年挣不到钱,一个这样的病,没钱看?拖了这么多年,把人的身体都拖垮了,那毕竟是个病,不管大小,总没道理一直拖着啊。好容易补贴给了一笔钱,不管家,不管人,拿去霍霍了? 呵…… 他想不通这算个什么事,算个什么道理? 当时的他是真的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所以之后的他开始有些胡思乱想起来。 母亲身体越来越差,父亲根本什么都不管,哥哥和家里闹翻之后一走了之,整个家庭说是支离破碎也不过分。上学?他上学还有什么意思? 考不考的好?他不敢保证,以后能不能有好的出路?他不敢保证。 他自认自己不算什么天才,像那种什么以优异成绩考上名校,不花费家里一分钱的待遇,他自认也达不到。所以假设他真的考上了大学,假设家里人也愿意供他,先不提钱,只算时间。 高中还有一年半,大学四年,加起来五六年时间,按照以往的惯例来算,别的不说,母亲这病怕是还要拖五六年? 呵,考上大学,妈没了? 拜托,这可不是他想要的剧情。 一番胡思乱想,或许愚昧的想法,使他选择放弃了学业,他偏执的觉得,只要自己考的够烂,只要自己表现的没有一点值得继续学下去的必要,他就能直接步入社会,哪怕工地搬砖也好,总之他能够开始靠自己赚钱。 家里,父亲不管,他可以管,母亲的病,父亲不给治,那就他来承担。 总之,不管母亲怎样,他不想自己当下唯一亲近的人有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 第5章 正如有句话说得好,学习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想变得非常优秀,想学习名列前茅?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要是自甘堕落,想让自己变得差劲,那可太容易了。 上课开小差,或者压根儿不听课,下了课更不用说,碰都不带碰的,没事儿拿着老年机看看电子小说什么的,偶尔可能上个网,一段时间不接触任何跟学习有关的东西,然后也别恶补,到时候你就会发现,你就算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短短个把月,一场小测验,高中一个年级一千余人,他就直接从三十名左右跑到了一百多名。到了升高三的时候,他干脆直接就掉到了差不多三百名的位置。 轻微的网瘾,脑子已经有些反应迟钝,以前他酷爱破解数学题,现在看到复杂的数学公式都有些头疼,仅仅半年多的光阴,他就变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他也曾有过那么几次,想要改变一下自己,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于是他认真的听几节课,结果发现在做题的时候,除了老师讲的部分之外,其他的他百分之九十的都不会。 他没有课下恶补的习惯,以前没有,现在这个样子更不可能会有,所以不会了怎么办?凉拌。 他不知道多少次的问过自己,以后怎么办? 但懒惰的习惯已经养成,他也经常性的自我麻痹,学习不好又怎样?世界上学习成绩不好的人多了去了,可该混的好的还是混的好,看个人能力罢了,也没谁规定成大事者必须学习成绩好吧? 高考的成绩出来之后,他“如愿以偿”的没有考上,连三本都没入,英语随便蒙,语文随便编,数学,物理,化学等,更是直接空了差不多一半都没做。 以前他考试的习惯总是追求正确率,因为他的速度完全跟得上,绝不会有空白,最有难度的学科是语文,因为只有语文的答案要写很多字,尤其是阅读理解之类的题,所以写语文卷子的时间最长。 但现在,除了语文卷子他能胡编乱造写满之外,其他科目的试题……他已经是看不懂了。 三分惆怅,三分无奈,三分如释重负,一分轻微的后悔,但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告别了学校。 父亲理所当然的很生气,在得知了他的成绩之后,但那个时候却已经没什么办法了,复读吗?他自己不愿意,别人又能如何? 一番争吵,仿佛昔日的剧本重现,他和哥哥一样,和父亲闹翻,只身一人出来闯荡社会,当时身上仅有八十多块钱,他记得清清楚楚,还是老家的几个朋友凑了一千多块钱借给他,他才能顺利的外出。 但他终究是和家里保持了联系,尽管只是和母亲,因为他不知道母亲在“失去”两个孩子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哥哥已经先一步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是第二个,但有些方面,他却没办法做的和第一个一模一样了。 一张火车票,他来到了当时一个初中同学所在的地方,也就是高名扬,毕竟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他还算是一无所知,没人帮衬,没人理会,他自己一个人,刚开始又能做什么?总要有个过度的阶段。 浙江省湖州市,那是他去的第一个地方,去得第一个厂区也是那里,那里是高名扬最开始待的地方,他第一次外出就是投奔朋友而去的。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那里的火车站有点小,现在有没有扩大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当时那里的地方很小,他坐过去的时候,附近都没见到过公交车,只有私家车在运行,他花了二十块钱,和五六个人挤在一辆面包车上,拉了好久,差不多有……近一个小时吧,才到了高名扬当时住的宿舍。叫什么贝什么公寓来着,是那个厂里的宿舍,宿舍查的不严,进去没人管,出去的时候只在门岗那儿签个名就行。所以他直接拉着行李进了高名扬他们宿舍,一直等到他下班。 第二天,他通过高名扬的内荐进了那家工厂,简单的培训面试过后,他开始上岗,工作的内容叫什么装舟好像,做太阳能上面的一个零件。但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做”零件,因为他的工作内容跟“做”零件没什么关系,就是上面的一个硅片什么的薄片,很薄,易碎,用镊子,把那薄片从一个模具里夹到另一个模具里面,只是因为那模具的缝隙不大,也就比两片薄片的宽度稍大而已,他要两片两片的夹,开始的时候非常不顺。 当然厂里也不会直接就让他开始干,先给了他一批半报废的产品供他练手,他从早上九点左右练到下午五点半下早班,一批两三百数量的半废品,他练的二次报废的足足有近一半。 这效率? 一天下来,腿疼,累,烦躁,当时他穿的鞋子还是薄底的,站了一天脚也疼,除了这些感受之外,再没有其他。 故而当天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他便开始有了一些愁绪,但也没办法,累就累吧,要不然能怎样呢?他自己再出去找工作吗?他以前可没有类似的经历,从老家出来的时候,心里倒是有着一腔热血,觉得不靠别人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可实际上,也许有的人是可以的吧,但他自己或许没有那个能力,或者说他的心还没有找到一个清晰的方向,仍处在一个摸索的阶段。 对于这个陌生的社会,当他第一次真正设身处地的处于其中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有些迷茫,有些畏惧的。无关乎胆大或者胆小,应该是人的本性,本能。 一个厂,每天招的人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与他同一批的还有几十个人,但却都被分散着分配到了各处,和他在同一个地方的,只有寥寥几个人而已,而很巧的是,有一个就和他在同一个宿舍。 那个人的年龄比他大一些,大他两岁吧记得是,在厂里体验了一天,也不想干了,当天回到宿舍就开始联系下家准备走人,还问他走不走,起初他是有些犹豫的,毕竟相互之间也都不熟,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他并不觉得靠谱。 后来…… 也许是真的太不想干那个活了吧,太熬人了,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而事实证明,人家倒也不是什么人贩子之类的,确实带他进了一个厂,正经的电子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启了他长达两年多的电子厂之旅。 不知道做什么,工地搬砖之类的活太累,坐办公室之类的一般又需要文凭,那没文凭,又不想出死力气的能怎么办? 电子厂! 虽然工资不是很高,活,也不能说很轻松,但肯定能干,而且大多恒温车间,夏天不热,冬天不冷,干上几年,发家致富肯定是不现实的,但当你不知道要做什么,自己又没有特别显明的能力的时候,电子厂,确实是一个选择。 只是有时候有些东西需要分得清楚,过度就是过度,暂缓就是暂缓,人呐,一辈子有太多的难以取舍,有太多的犹豫不决,也有太多的踌躇彷徨,想他刚出来的时候,自己告诉自己很多次,今年只是过度,今年只是过度,等我手头攒几个钱,就要好好闯荡一番。 人嘛,生而在世,几十年光阴也不算多么漫长,若是不拼一把,怎么对得起来这世上走一遭? 可一年到头,手里多少攒了两个钱,不多,万把块吧,然后呢?做什么? 他曾想过要不做一个冷饮店吧,店面小,启动投资也小,房租问题如果不是特别严峻的话,万把块也够开头了。 他自己算了一笔账,按老家价钱,一天假如卖两百杯冷饮,一杯四块钱来算的话,一天八百毛利,一个月按照标准三十天算,就是两万四,然后那些比如说杯子啊,水电费啊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不知道怎么算,索性就大致来算,一个月一万两千块钱左右的成本费,直接分过去一半。那么一个月就是净赚一万二,一年十四万四千块钱,假设房租一年八万,那自己拿的就是六万四千块钱。 电子厂一个月四千左右工资,但正常排除所有花销之后,能剩下的有三千都是不错的了,他哪怕算能攒三千五,一年也才四万两千块钱。 开个小店,自己当老板,卖东西也不累,赚的还多,不比厂里好多了? 可临近关头,他又不由自主的开始胡思乱想,假如一个月只能卖出去一百杯呢?冷饮冷饮,夏天顾客多,但冬天天冷的时候是不是就应该卖不出去了?房租算八万合适吗?符合闹市区的价格吗?成本会不会算的少了?有没有什么是自己没有考虑进去的? 一系列乱七八糟的问题,瞬间自己变得头大,左右一想,又怂了,不敢去整了,怕失败。 第6章 而诸如此类的想法,他还有很多。 比如说他喜欢喝温水,夏天除外,自然是冰水最好,但冬天的话,他不喜欢喝热水,不是不能喝,而是相对于来讲,不冰的温水更符合他的要求,因为太热的烫嘴,他喝水不喜欢小口小口的抿。 所以他就想,能不能在现有的保温杯上加一个小装置,加热的,也不需要加热太强,热的温水就好,毕竟也不是到处都有饮水机的,商店里卖的矿泉水和饮料,在冬天卖的也不是温饮料,这个时候如果有保温杯可以“加温”一下,是不是会方便许多? 可问题又来了,首先他不懂这种技术,其次他无法估计成本,虽然这个设想的装置应该不大,但保温杯本来也不大,“装置”达不到芯片大小的程度的话,会不会很占地方,从而让保温杯体积变大?要知道,保温杯太大的话,携带也是不方便的。 还有价格的定位,产品的推广,甚至研发等等等等,又怎么整? 所以,只能到此为止吧…… 曾经,还在无忧的年龄,相信很多人都一样,都有过奇思妙想,因为那个时候还没到我们承担社会压力的阶段,所以我们“胡思乱想”的空间会变得广阔。 但现实毕竟是现实,我们生活于此,就要考虑到它,而个人的勇气和经历,也是现实的一部分。 到底是因为电子厂到年关的萧条,厂里没什么订单,也就是没什么活,一整个月也上不了什么班,几乎处在五天八小时的阶段。 五天八小时,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时间,奈何,能达到这个标准的,要么特别牛掰,要么干脆没什么工资。 吃吃喝喝几百块,水电费和住宿费之类的再一扣,一个月两千零二十块的工资,到手才一千块出头的样子,怎么干?一个月一千块钱的工资,放在以前还行,放到现在,尤其还是个年轻大小伙子的身上,确实有些惨不忍睹。 而且若是上了班,年底的时候就更不好回了,所谓春运有多挤,不用想都知道。 所以,与其为了那千把块留在这里,还不如提前走人呢,毕竟他也没打算长驻于一个电子厂。 阳历二月份的春节,他们十二月底就回了家,距离春节还有一个月多点儿,但即使是如此,坐火车也是颇为拥挤的,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干脆的选择了硬卧,虽然随机到了上铺比较麻烦,但怎么着也是躺着,而且一人一铺位,比硬座车厢可宽敞的多了,但代价就是多花了一百多块钱。 放在平时的话,他多半是不舍得的,总旅程也就十二三个小时,算不得多长,忍一忍,却能省一百多块钱,他肯定会选择硬座,但毕竟是到了年关,在外拼搏也好,游荡也罢,辛辛苦苦了差不多一年,就当犒劳犒劳自己了。 回家的时候,他们俩都没有和家里的人提前通知,到了车站,也没有让家里人去接,毕竟都不是小孩子了,二十多的人了,而且又不是摸不回家,自前些年镇上通了城际公交车之后,他们回家就变得方便多了,只需要坐两趟公交车就能到村口,别提有多方便了。 什么城市大规模规划,发展之类的,他们不太懂,老百姓大多也都不会太关心,但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的,就不说村里那些几十岁的老人了,就单单是他自己,二十年来家乡的变化,他可都看在眼里。 以前村里面的土路,一下雨那特么就不能走人,穿着长筒胶鞋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像什么自行车摩托车,下了雨谁敢骑?走不了两条街就给你卡死,车轱辘里全是湿泥,搞不好还得陷进个泥坑里,要多烦人有多烦人。 后来修了路,柏油路,对比于以前的土路,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有村里的土房子,沿袭到他小时候的,那个没有长久的历史?年久失修,下雨就总漏,但能怎么办?翻修瓦房?显然不现实,于是就生出了各种办法。石棉瓦遮盖啊,木板遮盖啊,有的还用塑料布,贯彻的就是缝缝补补的方针。 后来,起头是因为多了许多厂,铁箱厂,给在家务农的人提供了工作岗位,村里的人很多都一直待在了厂里,十多年吧,存个小百万都差不多了,毕竟吃住都在家,平时骑个自行车电动车,甚至步行几分钟就能赶到,方便,也省钱。而存了钱,就能盖房子,早在距离现在好几年前,整个村里两三百户人家就都盖了房子。 除了…… 他家,还有村里几座废弃的宅院…… 他没有军人一般的忠诚,做不到如军人一般一切为了祖国,这一点他必须承认,所以他也不会嘘吹政府多好多好。但政府落实在他,以及在他周围人的身上的政策,确实对他们产生了非常大的帮助,所以即使站在完全独立的角度上,赞美与贬低之间,他也只能选择前者。 鼓励创业政策,医保卡,通自来水,土地政策,乃至于这两年村里人买个空调,大队里还给补贴,一家只限一台,两千多的空调,直接补贴一半,这些都是政府的惠民政策,于此,你还能说政府不够照顾你么? “叔,这是上班儿去吗?” “咦?优优回来了。” 优优是他的小名,奶奶给气的,大概是希望他能很优秀吧,优秀的优,所以打小周围的人就这么叫他。 但因为父亲的不务正业,村里人其实大多都对他家有些“看法”,导致他从小就有些沉默寡言,很多时候见了村里的人,他都不一定会打招呼,而村子里仅有的几个熟络的人,眼前的这个小叔算是一个。 当然不是亲叔,只是街坊邻居之间辈分的一个称谓,小叔比他大不了几岁,好像是大了……七岁多吧,他还记得小时候经常是小叔带他玩儿,两人之间关系还算可以。 “回家过年的吧?” 小叔好像看见他也挺高兴,毕竟也有一年多没见了吧,张延在村子里从不会说去拜访谁谁谁,见面多半都是在路上,碰见就是见面,碰不见,那也没办法。小叔自他那个初中的年龄就辍学打工,当时……小叔的父亲过世,家里就他一个男孩子,没办法的,他只能扛起家里的重担。 说起来张延也挺佩服他的,十五六岁辍学打工,就在家里的电子厂,一干就是这么多年,家里的房子是小叔看着盖的,当时小叔父亲的葬礼,借的一堆乱七八糟的钱,也是小叔还的,现在盖了房子买了车,生活是完全不愁的。 就是…… 就是媳妇儿难找。 小叔个子低,身高才一米六不到,还差点儿,在厂里,为了有一把子力气,只能吃得多,然后又吃的胖,一米六的身高,一百七八的体重,说句不好听的话,模样确实是又矮又瘦。咱也不能是说人家女孩子肤浅,毕竟结婚,过一辈子呢,在都没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谁不想找个看着好看点儿的? “嗯。” 他笑着点了点头,“想着再晚点儿估计要赶上春运,太挤了,就提前几天回来。” “是,提前回来也好,过年前一段时间火车站确实……” “你这是要上班去吗?” 这么多年了,小叔在哪个厂,走哪条路,几点上班,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嗯,上班呢。” 小叔笑了笑,提脚蹬了蹬摩托车脚蹬,“行了,先不多说了,快迟到了都,你拿着行李也赶紧回家吧,我先上班去了,在家有空记得找叔玩儿啊。” 算是客套了两句,两人就分道扬镳了,张延也没多说什么,把手机音乐重新播放,听着歌就拉着行李回家了。 第7章 意料之中,父亲不在家,今年过年他多半也不会回来,毕竟外面因早年胡混还欠着一屁股债,他就是想回也没那个资本。 小时候不懂事的那几年,他以为只有电视上才能见到那种被追上门要债的情形,以为那种事情多少偏离了现实,放在生活中是有些不切实际的。 可长大了几岁以后,过年来到家里的外人,就不再被他当做是来拜年的走访,他虽然不认识那些人,但他心里却已经清楚了他们来的目的。 总归是要打扫的吧。 望着乱糟糟的院子,那一棵大梧桐树落下来的叶子都有些腐烂了,可见落下来的是有一段时间了,因而他很好奇,月余前他还和母亲同了电话,那时候母亲还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按理说母亲应该在家才对,可看这样子……也不像是家中有人的模样。 将行李随便的放在了屋檐下,刚回来的第一天,他也懒得去整理分类。离开的时候再怎么想着无所谓,可久违之后再踏上“家”的土地,还是会有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这些,在外漂泊的人应该都深有体会,那种感觉没办法去形容,也许称不上是什么激动,现实早已磨平了激情,说什么久居在外,回到家乡会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这种感觉他现在是体会不到,倒是有一种本能的放松。 在外上班的时候,闹钟都快成了摆设,身体习惯了生物钟,到了大致的时间就会醒来,而醒的时候,好像不管睡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还是会觉得很困。可回到家里的时候,哪怕只睡平时的三分之二甚至一半时间,都会有莫名的精神。 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但他,是有的。 院子不大,却也不小,村子里的房子普遍都在一百平米左右,翻修过的房子通常是半封闭形式,只有四分之一到六分之一的裸露“小院”。而他们家的房子因为没有翻盖,样式要更“古老”一些,前厅,他们这儿的俗语也叫大屋,就是主卧吧,在房子最前面,往后的部分,两侧有两三个“侧卧”,剩下的部分就全是院子了。 也好理解,毕竟大桐树都有空地方生长,房子的样式可见还是有些“古老”的。 他本不是一个细致的人,打扫的一尘不染是不太现实的,也就大致的清扫了一下,达到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把那些枯叶扫到了一堆,打火机一点,等成了灰,随便找一片儿空的土地一丢,还能当做养料呢。 “你去哪儿了?没在家?” 花了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把院子和自己的小屋打扫了一下,然后他便躺在了床上,后背往床头一靠,顿时就什么也不想思考了。当然这只是玩笑,很快,他就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我在你外婆家。” 母亲那边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诧异,诧异他怎么一声不吭就到家了,但也没说什么,然后说明了一下她那边的情况。大致就是张延的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不硬朗了,前一段时间来了个毛病,住院了,正好母亲在家也是闲的没什么事儿,索性便去照看一段时间。 说起外婆,也就是母亲那边的娘家人,印象里,母亲的娘家人里面,也就只有外婆对他还算好些了。 母亲的外婆的大女儿,张延有二姨,三姨,四姨,还有个小舅,四个女儿一个儿子,若是放在现在,着实有些不敢想象,但在外婆那一辈,一家五个孩子还真不算什么。 外公走得早,据亲戚们所说,好像是肺上出了问题,一方面与吸烟有关,一方面也是劳累,所以正值壮年的时候便撒手人寰。 而外公走的时候,母亲作为大女儿,那个时候也才十三四岁,外婆一个人拉扯五个孩子,想想还真的是挺不容易,不过讲句实在话,那一辈的人,大多数家中都有好几个孩子,不止外婆一家,家家户户都挺不容易的。那个年代,农村还是靠庄稼生活的时候,不说种地与收成需要出力,就说打出来的粮食,供六个人吃,若平时再需要卖点粮食买些日用品之类的…… 想一想,好像现在自己经历的这些事情就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外婆许是经历过事情的人,或者说那一辈的人大多都是如此,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与人言语,也许做的不是很完美,但大多数都是让人挑不出大毛病的。尤其是对待晚辈的方面,张延小时候也被外婆打过,骂过,但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现在他还是觉得外婆挺好的。 二姨三姨她们,张延倒也不是说她们很坏还是怎样,只是就拿二姨来说吧,张延的母亲是家中老大,大女儿,平辈来说那也是你姐姐对吧?母亲和父亲通过相亲认识,走到一起,虽然从现实来讲,这段婚姻并不算是很完美。 经济问题和情感问题都有,而且是大家公认的,张延自己亲身经历的,只要在母亲娘家人那边提起父母的婚姻,所有人都会对父亲一番责骂,没有一个人会说父亲的好。 就当他有些大逆不道,可这毕竟是事实,父亲游手好闲,脾气还臭,哪怕到现在都已经近五十岁的人了,还不清楚自己已经是一个丈夫,已经是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该负的责任,从来都不管。所以哪怕张延来评论,他也会赞同母亲娘家人那边的观点。 可赞同归赞同,你们说也就说了,人肚子里有气,说两句不好听的也没人拦着你对吧?但总归得分清楚对象吧?说完父亲的不务正业,一群人又把话题扯到母亲的身上,说母亲傻,没眼光,当初怎么找了个这样的托付。以及诸如此类的话,反正是说的挺难听的,就差没直接破口大骂了的那种。 外婆气的时候,会跟着说两句,到毕竟母亲还是她女儿,说两句之后又能怎样?都已经什么时候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所以到最后的时候,一般都是外婆来打圆场,终结掉这个话题。 但事情总归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一次两次也就罢了,甚至十次二十次都可以忍,但每一次只要坐到一块儿就扯这个话题,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没什么话好说吗?生活很单调吗?很苦恼吗?那毕竟是我妈,你们是长辈,我不好直接说你们什么,但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当着我的面集体数落我妈的时候,可曾设身处地的为她考虑过? 知道我们日子过的艰难,你们可曾救助过?一年到头不见得来一两次,偶尔来一次,却一脸嫌弃的说我们家真破的又是谁? 我从未奢求过你们能伸出援手,但至少请不要落井下石,相互之间谁也不欠谁,亏的这还算是亲戚,姐妹之间还有血缘关系,然而就这? 呵…… 那年自他出了学校,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再去过外婆家,一方面是不想再看到那些亲戚,因为他完全可以想象到见了面之后的场景。 说他任性,说他不懂事,尽管可能不是责骂,但那些话,他却是真的不想听了。 他有自尊,尽管可能微不足道,可他也是想要保留那仅有的一些面子的,哪怕这些面子只能存留于自我的世界里。 不去听长辈们的责备,不去听他们的数落,因为我会觉得很丢人,很没面子。 我也曾是别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可现在,我成了另一种含义的“别人家的孩子”,尽管这里面的转变有我自己的原因在里面,尽管这一部分的自尊微不足道,可我却还是想保留。 我以前以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是指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直到步入生活我才明白,原来在生活中它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我有十块钱,我只能买两瓶水,但我会告诉别人我有二十块钱,我可以买好几瓶水,这么做的意义不是想从谁身上得到什么,只是想让自己变得稍微“体面”一点。在陌生人的面前,我可以展露最真实的自己,因为他们不认识我,哪怕他们背地里嘲笑我,我也全然不知,全然不在乎。 但在与我相识的人面前,我却想表露的好一点,再好一点…… 这不是虚伪,虽然曾经我也一度认为这就是虚伪,但现在我才明白,其实这就是生活而已,也只是生活……而已。 第8章 “老张,上网不?来啊,嗨起来啊!在外辛苦那么久,到家了还不好好放松放松自己?快点啊,红苹果网咖,我在这儿等你。” 高名扬有网瘾,他绝对有网瘾,虽然不至于说到痴狂的地步,可上网的频率和次数也着实太频繁了些,有事儿没事儿都会去上个网。 用他的话就是说,反正人生已经有这么多的不如意,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咱又不是什么公司老总或者高管,没有忙不完的事业,也不是什么哲学家或者研究员,脑子里想得多也没有用。甚至都还只是个单身狗,没有女朋友要哄要陪,那不上网还能干什么? 玩儿手机?睡懒觉?发呆? 相比较起来,那还不如去上个网呢。 话说的有点儿那啥,但你别说,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或者说是道出了一部分生活的真谛。 没事儿干,能干啥? 其实说到底还是闲的。 “那你等着我吧。” 在家本来就没啥事儿干,还有一段时间就要过年了,你说这个时候在家找份工作吗?好像也不太现实。何况就算找了,以老家这边的工价,铁箱厂累死累活一天下来也才一百来块钱,不管吃不管住的那种,干的还都是体力活,倒不是干不动,但却是真的挺累。 再者毕竟是年关了,就算想找,人家厂里面还不一定会要人呢,想想还是算了。 “呦,老张,啥时候回来的?” 高名扬去的早,所以张延直接来到了吧台,把身份证递给网管,开卡的功夫,旁边突然凑过来一个脑袋。 “帅武?” 张延微微一愣,短暂的愣神功夫,脑海中却是很快反馈过来一段信息,毕竟还是家里边儿的人,虽然有差不多一年没见面,对方的穿着发型等一系列东西会发生一些变化,但到底这张脸不会变。 “啥时候回来的?老高呢?也回来了吧?我记得你俩不是一块儿出去的吗?” 帅武姓王,全名王帅武,和高名扬一样,都是以前的初中同学,因为相互之间家里也都离得不远,同龄人嘛,很容易就玩儿到一块儿了。 “他早来了。” 张延一边说着,一边从网吧冰柜里拿出来了一瓶绿茶递给了他,“这小子有网瘾你又不是不知道,怕是昨天到家之后就来过了,今儿一大早就给我发消息说在这儿等我,我是路上喝了碗汤才过来的。” “呵呵,这瓜娃子确实。” 王帅武笑了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盒芙蓉王香烟,拿出来了一根,放到了嘴里,也没去递给张延,因为他知道张延不抽烟。 “那你们先玩儿着,我到那边抽根儿烟。” 网吧大环境里是不允许抽烟的,有专门的休闲区,那边有烟灰缸,有供人休息的椅子桌子,有时候网吧爆满的时候,经常还有人在那边打牌什么的。 “玩儿啥呢?又是这个?” 网吧一共一百来台机子,接近两百却不到两百,规模也是不小吧,不过他们如果来这里上网,只要机器不紧张的情况下,一般都会固定在某片区域,所以找到高名扬一点也不难。 “废话,老子枪神之神的称号你当跟你开玩笑吗?不经常玩儿怎么能这么牛皮?” 高名扬玩儿的游戏是穿越火线,算是曾经很火的一款游戏,相信年轻人里面没人会陌生,在当年,这款游戏也是火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张延也玩儿过,只是后来莫名其妙的有一次觉得头晕恶心,而说来也怪,晕过一次之后,再玩儿这种3d游戏就次次都会头晕恶心。 包括最早的侠盗飞车,流星蝴蝶剑,甚至后来玩儿过几次剑灵和疾风之刃,他都玩儿不了。 “还枪神?牛啊,穿越啥时候有这军衔了?” 一边坐下开机,张延一边随口说了一句,毕竟他玩儿的时间短,而且早,他只记得好像有笑脸,横杠,然后水晶之类的军衔,至于枪神?多少年的时间了,他还真不清楚。 “你又不玩儿,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不得不说,技术嘛,高名扬还是有点儿的,毕竟张延又不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懂,流畅的甩狙他还是知道的,高名扬的甩狙技术还凑合,只是意识好像不太行,貌似一个乱战的地图里,大家各自为战,他狙的还算挺准,只是每杀掉一两个的时候,自己总会被别人从背后或侧面打死。 看了一会儿,头晕的感觉就浮出了预兆,他扭过头,输入账号密码,打开电脑桌面,然后却是直接打开了腾讯视频。 游戏嘛,玩儿归玩儿,消遣娱乐而已,上瘾却是不至于的,也会玩儿几款游戏,但也只是“会玩儿”而已,平时在网吧一个人的时候,他更多时候只是看看电视或电影,毕竟网吧有视频会员,还有空调,没必要非得玩儿游戏不是。 “你小子,回来也不知道说一声啊。” 张延戴着耳机看电视,不一会儿,那边帅武抽完烟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先给了高名扬一拳,当然不是真打,就是意思意思。 “打个屁的穿越啊,来两把魔兽?” 当下网吧里玩儿的最多的游戏当然是英雄联盟,但是帅武不怎么玩儿,张延也玩儿的不是很厉害,高名扬嘛,玩儿的时间最久,可技术也就那样。这游戏怎么说呢,和朋友一起玩儿,开黑,倒的确是挺有意思的,但有时候却会上头。 一波下饭操作,一场本来可能会赢的局最后输了,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一次因为不爽而说点儿什么,而这个时候如果被说的那个人也不爽,那就精彩了,轻则吵一架,重则打一架。这还真不是瞎说,就在老家,就在这个网吧,张延还真不止一次见过有翻脸的,从一开始笑着喷两句“垃圾”,到之后问候双亲。 毕竟人是感情生物,谁也不敢保证情绪上来之后还能不能控制自己的一言一行。 两相比较起来,魔兽这游戏就好一点了,虽然趣味性可能不是特别高,但也不是说没意思,几个朋友如果一时之间找不到共通的游戏的话,魔兽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游戏中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大多数都记不住时间,总是某一时刻目光一转,就会发现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而注意时间的时刻,通常都是渴了或者肚子饿了的时辰。 “喝汤?还是搓一顿?你们说吃啥?” 张延是早上十点多的时候来的,来的时候在马路边喝了一碗豆腐汤,而王帅武也差不多是那个时间段吃的东西,高名扬早饭吃的早,但这家伙沉迷游戏不能自拔,真不饿还是没感觉,别人不知道,但他反正是没说过自己饿,直到现在下午六点多。 “呦,这是发财了?还搓一顿?行啊小伙子,有钱人啊。” 王帅武用着夸张的语气,“看这样子,今年有情况啊这是?” 也不知道是现在年轻人的通病还是怎样,总之就张延认识的这些同龄朋友,除去有几个还在上学的之外,但凡出来工作的,一年到头也不见有谁真存到钱。 花呗,借呗,京东金条,白条,乃至于信用卡,各种欠钱,说多吧,倒是也不多,每个千把块钱额度,一人占两样,一年到头也就欠几千块钱,也不是不还,就是手头钱真不多,要是还进去,手头的钱过年都紧张。 张延情况算是比较好的一个了,虽然不是最好的那一个,毕竟他的情况稍微有些特殊,但现在手里还能存个一万多块钱左右,可一万块钱也不算钱啊,现在这个时代,又不是旧社会,万元户吗?过个年花出去一半都是正常的,根本不顶用。 “赚个毛线。” 高名扬翻了翻白眼儿,他要是能有钱,除非……好吧,目前连除非这种可能都没有了。好好干活的心思都没有,小钱都不老老实实挣,更别说赚大钱了。 “那就喝汤呗,六块钱一碗,经济实惠也能吃饱。” 张延耸了耸肩,“而且味道还不错,老味道,快一年没喝过了,我估计起码得一个星期我才能喝腻。” “不用一个星期,能顶三天都是奇迹。” 高名扬摇了摇头,随后却是又嘿嘿一笑,道,“不过最起码现在是挺怀念那个味道的,那哥儿几个,走起啊。” 第9章 他们口中的豆腐汤,顾名思义,自然是以豆腐为主的,碗底是一些葱花,炸的油豆腐片,还有粉条,加上一些佐料,浇上骨头汤,再放上白豆腐片,最后洒上一撮香菜。 别的地方是不是一样,他不清楚,但在老家这边,卖豆腐汤的一般都会兼顾卖牛肉汤或者羊肉汤,而这家就比较特别了,兼顾卖的是驴肉汤。 倒也不是说驴骨头熬出来的汤才好喝,其实牛骨羊骨都挺好吧,主要是汤嘛,又不是真的只喝汤水,要配上饼才好吃,一般卖汤的配的是那种白的,薄薄的一层的那种,薄的饼丝。而他家的就不一样了,配的是油饼丝,厚厚的,烙的那种油饼,黄灿灿的,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而味道也确实是不错。 所以与其说是他家的豆腐汤味道独特,倒不如说是这油饼丝味道好,白的薄饼丝一块钱一份,这种油饼丝两块钱一份,也是不算贵,整体配起来要比其他家的味道好一点,自然能抓得住人的胃口。 “上网累了,出门就是一碗豆腐汤,啧啧啧,这小日子过的。” 这么长时间的家乡老味道了,一段时间不接触,这猛然一口老汤灌进去,啧啧啧,这种感觉还真别说,确实有点爽。 “这傻帽,去了的,这还高潮了是咋的?” 本来也没啥事,就是高名扬这小子一脸的表情太过猥琐,原本挺让人感慨的情绪,一下子就被他带的有点无语了。 “你要真想喝,干脆一天三顿饭都来这儿得了,让老板给你办个会员卡啥的,六块钱收你五块,一天三顿十五块钱,一个月三十天也才四百五十块不是?咱高老板什么身份,能在乎这四百来块钱吗?” “那必须的,四百来块钱算个球,想当年我在外面吃十来斤一只的大龙虾的时候,一顿饭就得在后面再添俩零,现在?呵,小钱而已。” “滚!” 吹起来还没个边儿了,不过也在所难免吧,毕竟年轻人嘛,还是男的,有人说过,男人,其实快乐也很简单,几个朋友坐在一块吃个饭,就比如说现在六块钱一份的豆腐汤,几个朋友坐在一块儿吹吹牛,聊聊天,相互呵呵一笑,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最起码在这个时候,我们都是很快乐的。 但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没有万贯家财,谈何花天酒地? 玩儿归玩儿,闹归闹,当玩儿性收敛之后,总会有那么一刻意识到几个问题。 我年纪不小了,过了二十岁就已经要自食其力了…… 我是个男人…… 我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将来要结婚生子,要买房,买车,结婚,要做正经事儿,现在每玩儿一天都是浪费光阴…… 钱啊,真是需要钱,有钱人能烦的大多数都是情感问题,而我现在只缺钱…… 什么来钱快? 什么活好干工资又不低? 玩儿一段时间,找个日子就出去干活吧,不然坐吃山空也是不行的啊,可是什么时候出去呢? 初六初七?毕竟过完年初五了。 要不然十五以后吧?好像年十五也是个小节呢。 有一段时间,张延的脑子里多了一些这样乱七八糟的想法,没头没尾,其实也没什么意义的想法,可不就是乱七八糟嘛。 而也正是那段时间,他有时候会意识到一个问题。 人啊,都有懒惰性!而且不能有个开头,否则通常都会越来越过。 别人他不敢说,但身边这几个,包括他自己,都是这种情况。 在家休息的时候,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饿了就吃,渴了就喝,休息时间也没个固定的时间点,困了就睡。 早上睡懒觉,睁开眼睛后开始玩手机,玩到中午,吃个饭,下午继续玩儿,而下午的这个时候容易犯困,好啊,玩儿一会儿,手机一丢就开始睡,也不用多长时间,一两个小时足矣,然后醒来接着玩儿,直到吃晚饭,跟着吃完继续玩儿,一直到晚上睡觉,第二天继续…… 周而复始,称得上是颓废的生活,但你说它舒服吗? 确实舒服! 不用为任何事情发愁,也不用多去想其他任何事情,一切都以自身心意来行动,随心所欲的生活,那真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三两天,甚至十天八天的都行,可一个月?一个半月?两个月? 如果天天过的都是这种生活,那人真的是会越来越懒,最起码当你想要改变的时候,也得好一段时间适应才行。 按照这样的进度,他“颓废”了快半个月,本来那段时间任梦真要回来的,张延有想过要找她玩儿什么的,结果…… “你要回老家吗?” “嗯,没办法啊,我爸妈非要让我回去,我也很无奈啊。” 一个小人儿摊手的表情。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失落吗?是有一些,但也没办法,对于任梦真家里的情况他倒是稍微知道一些。这边是她亲戚的家,她也一直借住在她亲戚家里,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一直她都是住在这边。 她亲戚家有个米线店,开在马路边,兼营炒面炒饭什么的,一个小饭店吧,平日里碰见假期什么的话,她会在亲戚的店里帮帮忙,一直都是这样。只是每年到过年的时候,会分两种情况。 一种,当然是她回老家,以前她还小一些的时候,初中,那三年只要寒假,暑假,她就会回老家,老家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同一个省,不一个市,张延自己感觉,就以他们两个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好像也没有到跨市一起过年的程度吧,虽然他倒是也想。 除去回老家,有时候她也会留在这里过年,比如说近两年就是,他也没想过说任梦真会一直就在这边,也知道她总会回到她老家那边的,也不是说以后见不见面了,只是以他个人的角度来看的话,确实有些失落。 “唉,我其实也舍不得你们,奈何母命难违啊!” 一排叹气的表情加一排摊手的无奈,简约中带着几分调皮,但张延却无心微展露笑容了,毕竟这种事情,不舍还是要有的。 第10章 见不到面,也只能网上偶尔的几声问候,没有事情可做之后,颓废的生活便好似找到了延续的借口,尤其是母亲从外婆那边回来之后,他连饭也不用做了,也不用出去吃,搞的在家一躺三五天都是正常的情况。 人啊,就怕懒。 休息可以,没节制就不行了,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倒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奈何天公不作美,就在他觉得过完年就该早些出去奋斗的时候,一场疫情的爆发,让他原本的计划胎死腹中。 这场疫情相信大家都不会陌生,毕竟是相关于全国人民乃至全世界人民的,这段时间倒是好了很多,差不多已经得到了控制,虽然还没有完全消除,但目前为止已经是不需要再提心吊胆了。 当然,平日里必要的防护还是要有的,毕竟自己的安全是自己的,你若自己都不在乎,别人当然更不会在乎了。 回想起来,疫情当时爆发的时间点还挺奇特,就在大年初一。 我不知道你们那边的除夕夜会怎么过,只是我们这边的话,这几年的除夕夜都已经不在家中,而是在外和朋友们一块儿过。 如果能够在除夕夜订到饭店的话,自然是最简单的方式,如果订不到,就自己去超市啊什么的地方买一些食材。 火锅底料,青菜,土豆粉,丸子等等,聚集在一个朋友的老家里,他那个老家里也没人,几个人就在那儿凑一局火锅,在这家提一个火炉,在这家端一个锅,在这家拿几个碗,然后买点儿一次性杯子,买几瓶啤酒,几瓶果汁。 差不多一吃,然后要么打个牌,打到后半夜然后各回各家睡觉,要么几个人一块儿出去溜达溜达,一方面消消食儿,一方面也是去网吧转一转,看看还有没有机器。 2019到2020年的过度年,除夕夜那天还算运气比较好,本来是已经没机器了,他们五个人,当时只有两台机器好像,也没办法说留两个,然后走三个吧?毕竟一块儿来的。而就在他们商量的几分钟里,有一排四连座,大概也是一块儿来玩儿的,然后走就一块儿走了,直接空出来了四台机器。 他们这才坐了下来,一晚上打游戏的打游戏,看电视的看电视,有的熬了一会儿不想熬夜的,倒头就睡,反正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过了除夕夜。 第二天不用多说,哪怕就是后半夜在网吧睡了,白天也是没什么精神,各回各家就又补了个觉。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的样子了,今天是大年初一,倒是不用拜年什么的,母亲也是觉得他昨夜和朋友通宵玩儿了一宿,今天白天补觉,所以也没叫他。他就习惯性的打开了手机,数据一打开,刚点开手机,十几条信息就蹦了出来。 “我靠靠靠靠靠靠,老张,网吧封了!!!” “封了啊我靠!!!” “说是疫情好像是,给网吧封了!!!” “啊啊啊,好特么无语啊,这让我以后上哪儿玩儿去啊!” “你怎么不说话?还没醒吗?” “靠,你真能睡,猪么你是?” “你大爷的,懒得跟你说了,你醒了的话自己看吧。” “啊啊啊……没了网吧,我生命里最亮的一道光没了,呜呜呜……” …… 看了看时间,最近的一条消息是在十二点多的时候发过来的,可能是高名扬起来吃饭的时候发的吧,这家伙熬夜上网习惯了,哪怕一晚上没闭眼,休息一个上午就可以生龙活虎的。但是张延不行,他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哪怕在网吧睡过几个小时,回到家里还是要补个觉才能精神。 网吧封了? 疫情? 高名扬的话里虽然有些让人无语的成份,但是重要的信息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疫情…… 哦,前几天家里边还有人谈论这些事儿的,确实有这么个情况,当时只当是一条普通新闻来听的。毕竟每天发生的事儿那么多,灾难性质的也不少,比如说今天这儿地震了,明天那儿下暴雨了,后天可能世界上那些国家擦枪走火了,诸如此类的新闻见的数不胜数,所以关乎于疫情之类的新闻,他也就自动给归类到这里面了。想着再怎么说都有国家政府人员会参与进去的,现在科技什么的这么发达,又不是古代那种环境,一场瘟疫跟末日一样,专家们合作起来研究研究,这病还不是手到擒来? 倒是没想到还有爆发开来的一天。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慌?那是不慌的。 大概是关乎于人的本性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发生到自己身上,甚至身边的人都没有这种情况,眼不见心不乱,有什么可慌的? 总觉得那些东西离自己还很遥远,多的不说,啥时候近处有人感染上了,那时候再慌也是没问题的吧? 第一天接触到的信息,就只是封了网吧,而关于这个消息,怕是也只有高名扬这种有些网瘾的人才会觉得不舒服,至于那些不上网的,哪怕就是网吧彻底倒闭也没什么关系的吧? 张延自认为本身没什么网瘾,所以这类娱乐场所封了也就封了,至于以后会不会发展的更严重。说句心里话,也忧心过,可大概是本性有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执拗,所以没有亲身经历过感染的侵袭,他便不会觉得压迫紧张。 “你要实在憋的受不了,干脆趁这段时间把你家那电脑设备换一换吧,万一网吧封上好几个月,你岂不是英年早逝?” 半开玩笑的回了高名扬一句,随后张延便起了床,因着平日不喜欢外出闲逛的原因,他只来到了房顶,往外面一看,好家伙,平日里这个时间段应该没多少人的,结果往街头一看,起码有十多个老头老太太聚在了那里。 因为张延家是在西边街头开始的第三家,离得近,所以那些老人们说话的声音他都可以听得到,尽管不是字字清晰,却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意料之中,他们谈话的内容全都是关乎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感染的,毕竟都是乡里相邻的,村委会但凡有个啥动作,用不了多久就能传遍整个村镇。 第11章 二零二零,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大年初一头一天,就展现出了与往年截然不同的局面,就在早上,关于疫情的认知还只停留在网络文字上,到了傍晚,便一下子映射到了现实世界里。 村委会的喇叭许久都没有开过了,现在破天荒的开了一次,而且一直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反反复复的只重复一件事情。 疫情期间,禁止走亲访友,禁止人群扎堆聚集,一切都是为了大家的人身安全…… 讲道理,这场疫情里,别人怎么想的张延不清楚,但就在大年初二以及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他自己反正是还觉得貌似挺好的。 倒不是说有疫情是好事,只是因为有疫情的关系,大家都只能待在家里,虽然的确是无聊了些,每天的活动形式也少了许多,但相对的,带来的氛围也是相当的安静。 他本就不喜欢走亲访友,尤其是他家里的那些亲戚,虽然相互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只要聚到一块儿,他便总是能够听到谈论自己的声音。 他不想被人议论,尤其是不好的方面,毕竟自尊这种东西,无关乎人的身份,地位,价值,他哪怕再平凡,那也是有自尊的人。 他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 可那些亲戚却总是会做一些他不喜欢的事情。 人固有喜怒哀乐,他又不是没有思想和灵魂的木偶,当厌恶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一些相对的反应,他没办法向着那些亲戚大声说“不”,所以便只能选择了逃避。 眼不见心不烦,管他们讨论的话题里面有没有自己,就算有,只要他不去,那也就无所谓了。 算不得热闹喜庆的一个春节,几家欢喜几家愁,对于那些不是很喜欢待在学校的学生们来说,对于类似于张延这一类的人来说,因为疫情而封闭在家一段时间,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最起码在肆意休息的时候,他的确感受到了轻松。 不是我不想上学,而是因为疫情,学校压根儿没开学啊…… 不是我不想上班,而是疫情严重,根本去不了公司…… 不是我不想拼搏奋斗,而是今年的这种情况实在特殊,真的找不到头绪…… 算是给自己的一个借口吧,一个可以合理“偷懒”的借口,尽管他其实也知道这种想法可能并不符合正确的人生观,毕竟老大不小了,二十多岁一个年轻小伙子,却天天想着如何偷懒,这怎么能行?可道理能想明白不假,能不能付诸行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意志坚定的人,或许能够抵抗这种“诱惑”,但张延显然不是,贪恋肉体享受,不自觉的就屈服给了身体的本能。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感慨几句,时间过得是真的好快,一转眼,一天过去了,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一转眼,一年过去了,不知不觉当中,几十年都过去了,可小时候的事情还印在脑海。 回想起这么多年的光阴岁月,经历过什么,曾经为什么而哭,曾经又为什么而笑,好像脑海里什么也没有剩下,他知道他有开心的时候,也有难过的时候,但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那些好像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很多时候,那些开心或难过的情感最后都变成了一些迷茫。 一些对人生的迷茫。 这个世间,我因何而来…… 我需要做什么,我应该做什么…… 世人都在经历几乎一样的人生,幼年,上学,工作,成家,继续工作,退休,苍老,直到离开…… 这样的人生反反复复,如同一台台被设定好的机器一样,看不到什么波澜。只看完整的人生阶段,真的是太过于苍白了。 但这些想法终归只是想一想,因为他根本没办法思考出答案。 嫌人生过得苍白?好啊,那你说一说,上学的年龄你不上学,又能做什么?打工吗?可就算别人上学的年龄你选择出来拼搏,那也不算脱离这个人生框架啊,只不过是把“工作”的阶段更提前了而已。 还有该工作的年龄,不工作,又能做什么?这个世界上有资本坐吃山空的毕竟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人没有那个资本,你不工作,没钱,难道等饿死吗? 迷茫的时候思考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可很多时候,那些问题根本没有什么意义。要么怎么说人有时候真的不能太闲,因为你太闲了,所以才有时间想想这个想想那个,如果你的时间很充实,或者说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你就是想思考什么问题都没有机会。 半个多月的“猪”生活,是肉体享受,可说到底并没有什么价值。 他本该是有压力的,以后的车,房,婚姻,乃至再往后养育下一代的责任,最直观的体现就是金钱,他需要挣钱,哪怕现在的他并不急需,也得为以后做准备。 只能说是现在这些东西还都没有一个苗头,不是迫在眉睫,所以他没有那么急,毕竟现在没人逼着他买房买车什么的。 但他不急,却不代表别人不急,现实生活当中也好,网络上得来的信息也罢,现在有多少企业因为疫情而不能运行?有多少人背负着房贷车贷等,却因为不能工作,不能挣钱而苦恼?甚至有多少还在热恋期间的男男女女,却因为见不到面而饱受相思之苦? 他以自己身边亲眼所见的例子来说,就那一个企鹅号的空间里,天天都有朋友在里面撒狗粮,发个什么牵手或者印着红心的图片,然后附上几句“好久不见,我好想你”之类的话。好家伙的,每次空间有消息,打开一看,十有八九都是这种东西。而他说的十有八九,不是说大多数都是有这种情况,而是十条消息里,差不多有八九条都是关乎于这种东西。 他不是嫉妒,真不是嫉妒,开始的时候或许有点儿酸的成份,但见过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甚至几十次几百次的时候,就只剩下无语了。 你说你俩表相思,相互聊聊,爱怎么说怎么说,也没人拦你不是?干什么非要在空间里秀给大家看呢? 因着空间里秀恩爱的情况愈演愈烈,再加上平时也没人联系他,毕竟真有急事直接打电话就可以了,所以到了后来他基本上就不再关注这些社交软件了,包括微信,若想关注疫情信息,他可以直接看新闻,没必要什么都从别人口中听说。 第12章 就以这样的状态吧,浑浑噩噩的过了两个多月,来到了三月份,将近四月份的时候,他的生活状态才开始有了转变。 也没办法了,因为身上没钱了,过年回来的时候带的钱就不多,过了个年,在家这几个月又天天是混吃等死的状态,疫情期间物价也相对上涨了,他又不是每天馒头咸菜白开水,那也得吃菜吧?有时候也沾个荤腥吧?这一来二去,那都是要钱啊。 另外在家这段时间,母亲身上又多了许多毛病,不是背疼就是头疼,或者是腿疼,加上头晕恶心,一系列毛病都不带停的。 那没办法吧?得去看病吧? 可疫情期间,道路都封了,太远的地方根本去不了,想去市区都难。没办法,只能去离得近的诊所,卫生室。 母亲去的是隔壁村马路边的一个中医店,那里的中医师姓王,姑且称呼王医师,男的,年纪看着是真不大,估摸猜测一下,可能是四十出头,甚至单从样貌来看,说三十多怕也是不夸张的。 地中海发型,圆脸,微胖,可能是有时常剃胡子的习惯,脸上也光光的,面色红润,人看着挺精神,所以就显得年轻。 张延倒是没有那么保守的思想,信奉什么年纪大一点经验就丰富一点,虽然这个说法不无道理,特别是用在中医上更为贴切。但事情也不能说的那么绝对,再者说了,中医年轻怎么了?难道看着人家年轻你还不治了吗? 第一次去看病的时候,属于是听人推荐的,镇上的诊所不少,差不多一个村儿对应的都有一个,但说白了也不算多。平时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可能说直接去市里面大医院吧?肯定都是先去诊所看一看,可有时候诊所不一定能给你治好,或者说某一家诊所对于你这种病,可能治疗效果不是很好。 那然后呢,就只能换一家。 来来回回次数多了,镇上这几家诊所大概什么情况,镇上的人就都能摸索的八九不离十了,所以很多时候你只要说你是啥病,村儿里面的老人直接就能给你来一个推荐。不敢说百分之百的包治,却也能八九不离十了。 而母亲背疼腰疼的毛病,就有人给推荐了这家王氏中医诊所。 一堆中药,反正张延也不认识,就只认识一味甘草,七天一疗程,王医师说的是先开一疗程,先喝着看看,一疗程喝完之后要是还不行,就再来看。 一疗程四百多块钱,不算多贵,但好像也不算便宜,一堆中药,拿一个布袋子包起来,王医师那里好像有专门熬制中药的机器,按照比例添水,布袋子装着中药往里面一放,机器一熬,出来的水就成了熬制的中药。 然后拿那种密封袋,一小袋一小袋的扎起来,就跟纯奶那种性质一样,只不过袋子里装的是熬出来的中药水,王医师都给配好了袋子的容量,刚好一顿一袋儿。喝的时候只要那给袋子热一热,然后剪开一个口子就能直接喝了。 中药的残渣,在走的时候人家会问一问你还要不要,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拿走,一来是因为那些中药熬了一次,不见得能把所有的药性都熬出来,拿回家之后可以进行二次熬制,虽然可能效果已经淡了很多,但总归是不舍得浪费。二来就算不进行二次熬制,王医师也说了,那些药渣你可以拿回来泡脚,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咱也不懂医学,所以也只能人家怎么说咱就怎么听,按着人家医生说的做就是了。 一疗程七天,一次四五百,一个月四个疗程,就是两千块左右,本来这也不算特别多。可母亲这身体也真是让人有点无语,腰疼,去治了治,一两个疗程过后差不多好了,转眼就又背疼,有时候背疼包的药还没喝完,扭头就又头疼,脚后跟儿疼,反正从快过年回家一直到四月多份,母亲身上的病就没有说彻底好过。 各个方面都要花钱,张延又没有一个稳定赚钱,而且工资不错的工作,钱花完了,自然只能再去想办法了,可又能想什么办法呢?找工作呗。 老家是不行了,那两天他也试过了,因为疫情的关系,厂里面订单少,很多在厂里面都干了七八年乃至十来年的“老人”,没活的时候都只能让他们歇着。他们这样小年轻,还是没进过的,人家又怎么可能会招? 家里边找不到活,只能去外边了,但现在有点儿麻烦的是,火车站的火车貌似都还没有开运。 那几天,着实为找工作的事情麻烦了一些时间,后来也是真没办法了,“进电子厂”这个念头就又冒了出来。 他也不想进啊,不是说电子厂别的什么,最重要的是工资真的不高,差不多两千块钱的底薪,每周上六休一,点对点的上班儿,正常一个月下来也就三千多块钱的样子,四千块都拿不到。 按照他那个“四十万买房子”的理论,讲道理,哪怕就按照一个月存四千块钱,也得差不多十年啊。 这一年电子厂,两年电子厂,年年都电子厂吗?那是真的要废了啊,永无出头之日了都。 他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怎样,不知道以后他是能找到机会翻身,还是像现在这样继续懒懒散散,继续维持这种浪荡的状况。但最起码他是真的不想甘于现状,不管是说空话还是下决心,目前的他是打心里就不想再进电子厂了。 一进,差不多就要注定一年,一年过去,又攒不下钱,如此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个循环? 但有时候也不得不感慨,现实和理想真的是有差距的,而且还不小,他不想进电子厂,不想过着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白天早上进厂,晚上天黑了才能从车间出来,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连太阳都看不见。 很多时候他都能听到别人在感慨,电子厂这种模式简直就跟监狱一样,困在车间里,不让聊天,不让来回走动,差不多只有在饭点儿的时候才会把你“放”开,吃完饭,就继续把你“困在”车间里。 以前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了之后,当看到那些在厂里面待了十年八年,甚至十几年的“老员工”的时候,他就感觉挺佩服的。 真的算是压抑的环境,十年,真的,从刚升小学三年级到高中毕业的时间…… 我的天,真是想都不敢想。 第13章 翻一翻微信朋友圈,看一看企鹅号的空间,哪怕是给他一个灵感也好,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微信里面,他加了一个来自于“打工网”的经纪人,而这个打工网,在这边电子厂打工的人相信都不陌生,所以里面的形式规条,流程,这里就不介绍了,就简单的总结两句。 是个中介,规模还算挺大,主要分布在苏州和上海这一片儿,相较于其他中介,打工网算是比较好的了,别的不说,最起码它有诚信。返费也好,高工价承诺也好,发布信息的同时,它也会明确条件。只要你不违反他规定的这些条件,时间一到,它承诺的返费或者高工价就一定会给你。 出去找工作,尤其是通过介绍的工作,最怕的就是对方说话不算话,打工网还算诚信,而且你进厂的时候需要的身份证复印件啊,照片啊,它都可以免费给你解决。差不多就是你只要人过去,然后身上带着身份证,就可以了。 它唯一的缺点就是压价,别人返费七千五,它可能七千,别人五千五,它可能就五千。 但很多人不太乎啊,你只要给,低一点就低一点,无所谓啊。怕的就是你哪怕说一万,十万,结果到时间了却说话不算话,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经纪人天天在朋友圈里发招聘信息,只要有厂要人,给他们那边招聘信息了,经纪人就会在朋友圈发布。 他那个时候看了,是有厂要人的,而且承诺的返费不低,三四个月,一万块钱,若是放在以前,真的,他可能毫不犹豫就去了,但现在他是真的不想进,所以犹豫了几天,就是想看一看有没有别的活他可以干的。 可想着想着,他就想到了一些比较现实的问题。 先别说现在疫情期间,找工作也不好找,能有个差不多的就不错了,就算不是疫情期间,没有这些问题,他又能做什么呢? 创业? 别闹了,苗头都还没有呢。 打工?找工价高的活? 一天三百干不干?一个月一万块钱干不干?物流,工地,这两个是最典型的代表,只要你能干的下去,干的越多,挣得越多。 问题是你干的了吗? 一天三百,电子厂一倍多甚至两倍的工资,工作量却能顶得上你两三天甚至更多,如果单从工作量与工资的对比上来看,电子厂的性价比还是高一点的。 排除这两项之后,服务员?收银员?保安?网管? 活倒也是不少,可单从工资上来看,对比老家那边,貌似这些岗位还不如电子厂的工资高呢。 思来想去好几天,再加上和高名扬以及家里边几个朋友闲聊总结意见,最后,他还是把目光又投向了那些电子厂的招聘信息上。 人生啊,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无奈,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很多东西想是一方面,但不亲身经历一番,你或许永远都无法真正的体会到其中的精髓。 高中那几年,他还有过“学历没太大用”的想法,直到步入社会,直到亲身经历过这些,他才知道其实学历真的是挺有用的。 也许一般的学历不能真正决定什么,比如说清华北大的高材生,或许毕业的时候都有可能是被企业争着要,而更多的毕业生还是需要自己去找工作。 或许因为这个,有些人会产生“不是好大学的毕业证,就没太大用”的想法,张延就是其中之一,当初的他就是有的这种想法,觉得清华北大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没戏了,既然好大学上不了,一般的大学也就没什么意义了,那还不如不上。省了几年花销,也省了几年时间。 这种想法相信应该不止他一个人有,而这种想法也无法准确的评判到底是对还是错。 因为不排除有的人从学校早出来了几年,在社会上早了几年经验,然后混的挺好的人。 但如果人生没有意外,没有惊喜,那么讲实际情况来说,大学毕业证还是有用的,哪怕是个一般的大学。 毕竟那也是个学历啊,各行各业不说,哪怕是在电子厂,学历也都有很大的用处。想他当年刚出来的时候进的第一个电子厂,那一年,那一批人,有个专科毕业证都可以直接去干实习组长。 哪怕你不想干实习组长,一个专科毕业证,干一样的活,一个月也多三百块钱的“学历补贴”。 一个毕业证,决定不了你的人生,但在面临一些问题的时候,却能够多给你提供几个选择。 电子厂啊,兜兜转转又回来了,虽然不是同一个厂,但在张延看来,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干的活不同,但对于人生价值来讲,都是一样的没什么用。 两百四十块钱大巴车钱,因为火车还没有运行,是打工网联系的大巴车,在郑州那边发车,张延和高名扬在家收拾了行李,赶到郑州,然后坐着大巴车来到了苏州。 故地重游,却有个屁的激动,只有压抑的心情和几分感慨。 过来的第一天,也没人要求你必须进厂,虽然这趟大巴车是接“想去某个厂”的大巴车,但如果你改变主意,他们也不会说不放你走什么的。原本二百多块钱的车费,是在厂里干满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就随工资返还的,而你要是干不到,二百多块钱就不退了等于说是。 那一车有将近三十个人,具体的也没数过,过来这边之后,包括高名扬和张延在内,直接就有七个人选择了退出。 别人是因为什么,他也不知道,而他们俩之所以不干,是因为这个厂里招的全都是站班岗位。 一天站十二个小时,挺难受的,倒也不是说干不了,只是真的挺难受的,有高工资诱惑也就罢了,工资一般般,自然就不太想去受这份罪了。 告别了大巴车,两人来到了昆山火车站附近的打工网门店,在利得国际,三楼,不知道我说出这个地点的时候,会有多少人看的想笑。 在门店放下行李,这里有个专门放置行李的区域,说是行李最多能放置两天,但其实也没有硬性规定,因为那儿天天都有人放,大早上六七点的时候都有一堆,总不能说是来的时候带过来的吧? 放了行李,身上只背着个小包,两人转身就去了利得国际旁边的一家宾馆,叫做昆山明星快捷宾馆。 第14章 标准间,一天一百二十八,以他以前在这边住酒店宾馆的经历来看,一百二十八算不得很贵,只是对比一下房间的面积,环境,设施的话,这一百二十八的性价比就确实不高了。 但也没什么办法,这边的宾馆差不多都是这个价,有一个速八连锁酒店的,环境倒是好一些,可是价钱却有些偏贵,要一百六十八。网上的价钱是一百二三,但必须要到下午两点以后才能办理,超过下午两点,就是一百六十八。 他们订房间的时间点有点早,所以也没得选,附近离的最近的就是这个明星快捷宾馆,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要说这个地方可真是挺熟了的啊,前一年他们也来过这里,而且住了也不是一天两天,流连于这边各个电子厂之间的人想必都能想得通,什么网吧,宾馆,民宿房之类的,那简直不要太熟。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就像他们坐大巴车过来的这种情况一样,你找了个厂,在你没进去之前,你也不知道你到时候干的是什么工作,你最多也就是知道这个厂里是做什么东西的,多半是手机或者电脑之类的电子产品,但具体是组装还是包装,亦或者是测试机台性能,这些细节性的东西,只有你进去之后才能知道。 那么问题就来了。 就拿张延和高名扬来说,张延不喜欢全天站着的工作,你哪怕是站两个小时然后坐半个小时都行,起码让缓一缓,而全天站十二个小时是真的难受。 它也不像保安什么的,站归站,那除了站着其他也没啥事儿了,这玩意儿还要干活啊。 反正累不累的暂且不说,一天下来,腿疼脚疼那是免不了的,张延还是那句话,如果工资很高,有吸引力,那么多受这点儿苦也就值了,问题是它工资也不高啊。 同等工资,多受一份罪,换谁也不会觉得划算吧? 其他的像什么宿舍环境垃圾啊,线上领导态度恶劣啊,甚至厂里一条不管吃的规定,都有可能成为跑路的借口。 他到现在还加着几个群,群里面有很多这种情况的“大神”,进一个厂,感觉到有不好的地方,第二天就跑路,换下一个,然后下一个如果也不满意,就再跑,再换一个。 初见不知提桶意,再见已是提桶人…… 提桶跑路……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知道了,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就老是想笑,再到后来,自己也曾做过其中一员的时候,再看到这句话,心里也就只剩下几分无奈的感慨了。 生活难,生活是真他娘的难! 不得不感慨啊! 想想那些老有钱的人可以经常性的四处旅游,很多时候都是在考虑明天吃什么,去哪儿玩儿。而这边,那么多找工作进厂的人,脑海里多半想的都是明天去哪个厂,哪个厂活好干一点,哪个厂的工资高一点,哪个厂的加班多一点。 真的,有时候想想确实是挺无语的,但总归自己最后还能想清楚。 自己这样的人生,怨谁吗?怨自己的命不好?没有出生在一个富贵之家?还是怨身边的环境不给力,没有给自己一个发财的机会? 有什么用呢?没用! 世界上富人和穷人的比例,说十比一不夸张吧?你不富不假,但不富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大家都穷,这一堆人里面,富有的也就只有某个人一个而已,当大家都处在一个相对平等的层次的时候,你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提桶人”有些让人感慨,但有句话说得好,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毕竟他不懂别人的人生,所以他没有资格去评判一个人。但拿他自己来说,之所以会成为“提桶人”当中的一员,他自己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从上学那时候,不管什么原因,不管再大的问题,只要不是有人逼着你不让你学,只要不是有人毁了你上学的所有条件,你就没有资格找借口说是因为谁你才不学。 没饿死,没渴死,也没冻死,尽管条件并不奢华,可学习的时间你有,条件你也有,是老师讲课的时候单独把你踢出去,不给你讲吗?是你没吃饭没喝水,身体条件不允许你学习吗?还是说别人学习的时候,你因为什么不可避免的事情要忙,所以没时间学习吗? 都不是吧?既然不是,那么你没有学历,没有文凭,没有知识,这方面的问题就只是你自己的。 再来说工作,这世界上工作也算的上是千千万万,各行各业都有缺人,没人逼着你一定要进电子厂,还是你自己选择的对吧? 然后最后一点,厂里面既然设置的有这个岗位,既然规定了这个岗位的工作量和工作内容,正所谓存在即有意义,别人能干你为什么不能干?是因为这个岗位的工作量超出了人的承受能力范围吗? 说到底还是自己有点懒,吃不了苦。 工资尚可,工作内容轻松,工作环境又舒适的活不是没有,问题是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得到? 能力?长相?背景?关系? 什么都没有,还做什么美梦? 当然,现在说的这些都是事后话了,也正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才有机会明白,但当时身处其中的时候,有很多问题是思考不明白的,或者说是根本没想过去思考。 总之,是又当了半个月的“提桶人”吧,进一个厂,面试通过,体检,分宿舍,签合同,什么都整完之后,然后分车间,进了车间之后,才会分岗位。 而问题多半都出在分岗位这个阶段。 全天站立? 不好意思,干不了。 铁皮厂房,没有恒温环境? 不好意思,夏天这么热,这种环境可受不了。 …… 一切准备妥当,一般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加上进车间分岗位,差不多都在三四天的样子,然后一个不满意的结论,就直接让三四天的时间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转身收拾行李,退宿,提着行李箱重回老地方,周而复始一般的,订宾馆,等第二天,然后进下一个厂。 来来回回反正也折腾过好几次,光是进个厂体检抽血都抽的让人有点受不了,但没办法,谁让自己作呢?波折就波折吧,好歹最后总算是找了个还算凑合的,就在这里稳了下来。 第15章 企业叫什么名字我就不说了,但也就是在这边的电子厂的圈子里,对这边环境很熟悉的兄弟们,不用说都差不多能猜出来了。 四月份,这边也没什么活,厂里面说是在招人,却也不代表厂里一定很忙,最起码今年是这样的。 进车间三天,新人期加上活不是很急的情况,每天八小时,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然后下早班。 工作量暂且不大,一天天的,在厂里面的时间也就那样,随便一个人都能受得了,甚至都会觉得有点太闲了。 闲,当然好,问题是电子厂的工资跟加班是相关联的啊,加班多,工资才会高,如果不加班,每天八小时,一周上五天,扣住宿费水电费,伙食费保险费,两千块钱的底薪,到手一千多?一个月一千多块钱?玩儿呢? 唯一好点儿的是,现在还有返费补助,三个月,七八千块钱,假设平摊到三个月里面,就算一个月只拿两千块,加一加,也就一个月三四千了。 不高是不高,但如果是这么闲的状况下有这种工资的话,还是凑合可以的。他毕竟没有太大的追求,再加上生活的环境就是如此,四千块钱,其实也能做很多事情了,而且一分劳动一分收获,他又没做过什么,还想拿多少钱才满足? “老哥,你哪里的?” 产线上有时候会有空闲,流水线虽然基本上是固定流速,可毕竟是人在干活,不像机器那样标准,所以产品的流速还是有快有慢的。快的时候注意力需要集中一下,慢的时候,人可以放松一下。 压抑的环境下,总不可能真当个木偶,要不然也太难熬了,该聊两句的时候还是想说说话的。尽管产线上有规定不让聊天,但也管不了那么死的,一条线近百人,干部也就几个,哪里能管的到每一个人?所以只要不太过分,即使他们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 “我老家?江苏的啊,就在这边,盐城那块儿的,你呢?” “我老家河南的,河南省洛阳市。” “河南啊,这里挺多人都是河南的,你老乡多啊。” “这没办法,谁让我们那边本来人就多呢。我出来也有几年了,确实,河南人确实挺多的。” “你不是学生工吧?” “学生工?我?老哥你是看我年轻啊?晃荡社会几年了,我可不是学生工。” 他长得也不算显年轻吧,只不过年龄确实也不算太大,二十二岁,按他十九岁高中毕业来算,如果现在上学,也就是大三的学生而已。 “哦。” 老哥点了点头,扭过头去,做了一下产品,又转过头来,问了一句。 “你刚进这个厂?” “对啊,你呢,也是刚进来?” “我不是,我都在这儿干了一年多了。” “一年多?可以啊老哥,讲实话,能在厂里待上一年以上的,我都觉得挺厉害的。” 电子厂工资一般般,环境压抑,一般人都觉得不好受,能在这里干一年及以上的,确实都不容易。电子厂一万人,能留下来的有五百人都是奇迹,虽然他没有接触到这个数据,但这个比例应该不夸张。 “还行吧,也没办法啊,主要也是没地方去,只能先待着了,不然怎么办?总得稳定住,赚不赚钱之后再说了。” “老哥你结婚了吧?” “一把年纪了都,早结了,我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现在上小学呢,所以说我跟你们年轻人比不了,得赚钱养家啊。” “呵呵,也是,这没办法,的确是得赚钱养家。” 三四十岁的男人,上有老下有小,人生的确是很难再有波澜了,结婚前和结婚后的对比或许还小一点,但有孩子和没孩子绝对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因为你结了婚,或许还能够碰到一个愿意陪着你打拼奋斗的好老婆,但你有了孩子之后,哪怕是你还有那份雄心壮志,你老婆也愿意陪着你,可你终究还是要考虑家庭的。 拼搏,努力,奋斗过,却并不意味着一定就能成功,也有可能会失败的。 若能成功,自然皆大欢喜,可失败的后果你同样是要考虑的。 一旦失败,轻则积蓄急剧缩水,重则倾家荡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结婚之前一人为家,父母尚且还有自顾的能力,所以基本上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或许有压力,但一般不会太重,责任会有,但还不到该承担的时候,所以大可以拼搏奋斗一把,用现有的所有,失败了无外乎从头再来。反正本来就是一无所有,只要不是说借钱啊,贷款啊,一头扎进一个洞里,就不会让自己的人生彻底锁死。 “你孩子,是儿子吧?” “嗯,儿子,唉,这年头儿子不好养活啊,上学什么的就不值当说了,就是这儿子到谈婚论嫁的年龄的时候,这老的还得愁他的房子,车,彩礼钱,不像女儿,咱就是不图人家的彩礼钱什么的,起码压力没养儿子那么大。” “要不怎么说现在的穷人都是这种观念,没钱,当然希望养女儿,压力小点儿。像有钱的人家,不用愁这些问题,自然生儿子好一点,哪怕是长大了继承家业也是好的。” “哈,说的没毛病。” 也是憋的太无聊了,一整天像个机器人一样,枯燥的做着重复的工作,确实让人难以忍受,没办法,就只能想点儿消遣的方式。可这电子厂里,无金属车间,啥都不让带,没有什么娱乐方式,就只能找人聊聊天来排解郁闷了。 而这一整天下来,这么几个小时时间也不短了,也不能逮着一个话题就硬聊吧?只能随便乱说,说到什么是什么,反正就只是为了消遣郁闷而已。 “那像老哥你这样,在这儿都干了一年多了,你现在正常一个月能拿多少钱?” “也没几个钱,也就三四千块钱吧,上六休一,天天加班的话会多一点,最多的时候一个月能拿五千块钱,现在不行了,下早班,休息,加班少了,一个月三千都不知道能不能拿的到。” 电子厂吃加班算工资,没加班,一个月到头来就只能吃底薪,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第16章 “你是来拿返费的还是小时工,如果是小时工的话,工价不低吧?” “没,我是返费,三四个月的样子,返费有七八千,也就凑合一般般吧。电子厂都这样,十个进来的,有七八个都是来挣返费或者干小时工的,底薪低又没加班,谁能指着这儿挣钱?” “哈哈哈……” 老哥也挺健谈,张延起了聊天的开头,这大哥就一直往下接,甭管唠的话题有没有意思,反正不说话是最没意思。 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毕竟聊天嘛,再有意思的话题也有说不下去的时候。 “我看你年纪貌似也不大,你是初中毕业?还是高中毕业?” “高中毕业,后……我一直学习都不咋样,高考的时候考的挺烂,没考上,这不也没办法了,就出来打工了。” “那挺可惜的,现在老多人说学历用处不大,但你这出来自己想必也有所体会,学历这玩意儿,哪怕现在就是个大专毕业证,其实也比没学历好得多。” “这个确实。” 深有体会,确实是深有体会,换做以前,谁跟他说学历多重要多重要,他肯定半信不信,那个时候他多半信奉自身,说白了就是觉得未来的成就跟个人能力有关,学历?学历只是个辅助的玩意儿,不见得有多重要。 现在他的观点也还是差不多,但“不见得有多重要”这句话,他却是觉得说不出来了。 “要么说现在很多人都觉得生女儿好呢,哪怕学习方面一无是处,将来嫁个人,也比儿子省心的多。” “这话说的没毛病,像我那孩子,真的,皮的很,天天也不学习,你说他现在年纪小吧,但有些习惯就是打小就开始养成的,像他这样天天不着调的,我怕就算到时候上了高中,上了大学,多半也还是这个状态。” “所以说啊,老哥,你听我一句话。” 张延来了精神,“就你儿子再大一点的时候,十六七岁,差不多也就是初中毕业,初三的样子,正常情况下,最多也就是高一。你听我讲,到时候趁着放暑假或者寒假的时候,你就让他来这边电子厂体验体验。” “这边电子厂?” “对啊,你就让你儿子来这儿体验体验,感受一下周围我们这类打工人的熏陶,真的,我感觉挺有帮助的,让他好好体会一下,没文化的人出来是什么样子。” 他说这些话并不是开玩笑,有时候也是感慨吧,真的,他这两年多来,差不多三年时间,也真是深有体会了,见过的人多了,尤其是跟他现在状态差不多的那种,年纪轻轻,也不大,来电子厂挣返费挣高工价的。 没多大的意义,真的。 就算你三四个月能拿一万块钱返费,加上平时一个月三四千的工资,平摊下来,也就一个月五六千块钱吧。电子厂一年也就那么差不多一波的事儿。如果再算算你跑路花的时间,在外面待几天花的钱什么的,乱七八糟的算下来,一年到头还是那三四万块钱,真心不顶用。 “我当年高一的时候如果要是来这电子厂熏陶两个月,真的,老哥,不吹牛,我感觉我很大的可能会在后两年学习积极很多。” 要么怎么说人就有这毛病呢,发生事儿的时候没什么太大的感悟,非得等到事后了,才会去后悔懊恼,可那个时候又有什么用呢? “嘿嘿……” 老大哥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发说道。 “感觉可以啊,确实也是,这种地方待上半个月都觉得难熬的很,让年轻孩子体验两个月,感觉应该会有用啊。” “那可不,而且重要的不是这种感受,而是那些打工人的熏陶,这玩意儿我跟你讲真的,别看这电子厂进来的都是打工的,可因为年龄的区别,我感觉也算是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了吧。不一定非要讲什么跑路的事情,讲讲别的,让孩子多认识认识现实,我感觉都挺好的。” 每次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其实经常性的会想到一个人,切—格拉瓦—周某。当然这是些玩笑话,不过他有句话其实说的挺有意思的。 这里面的个个都是人才…… 不只是他所指的监狱里面吧,电子厂杂七杂八的什么人都有,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吧,想在这里找几个人人才,那真是随手一抓一大把。 没瞎说,真的,从身家几千万的昔日大老板,到街头跟着黑社会大哥风风雨雨多少年,然后看破红尘的“高人”,这电子厂里面还真是包罗万象,什么样的人才都有。 起初,真的,他还信了几个,人家说的头头是道的,说什么以前开公司的,后来因为什么被朋友骗啊,被合伙人坑啊,市场变化太快了啊之类的原因,导致公司破产了,不但一贫如洗,而且还欠了一屁股债,没办法了,只能进电子厂打工。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相信过,因为他在电视上乃至小说里也见过类似的情景。 大老板历经风雨,奈何天公不作美,原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一夕之间化作乌有,最后看破红尘,感悟人生,再加上拼搏这么久也累了,就决定做个普通人,和平常人一样上上班,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那时候甚至还挺同请人家,有时候也羡慕,毕竟曾有过不一样的人生,哪怕最后失败了,至少人家曾站到过高处。 后来也是真的听的多了,按理说这种“企业”倒闭的情况不多见吧?然后企业“老总”最后进了电子厂打工更是少之又少吧?我不能百分之百的排除,说绝对没有,但用万中无一来形容应该没问题吧? 但现实生活里听得却太多了,一百个人里,五六个都是昔日的“大老板”,这也太夸张了吧? 而且就算别的不提,是你亲口说的“欠了一屁股债”的,公司倒闭产生的金钱纠纷,应该不是几千块几万块的事儿吧?哪怕就是几十万,电子厂十年理论吗?十多年,五十万,还债?不现实吧好像? “这玩意儿我看行。” 老哥许是来了兴趣,赞同了张延的想法,连连点头,道。 “等我儿子上初三或者高一的时候,十六岁一过,我就让他找机会体验体验生活去,电子厂不电子厂的,到时候再说,最起码先让他感受一下社会的氛围。” 第17章 张延很想说一句,老弟啊,还好咱俩不认识,要不然,如果让你知道是我的一番话才让你爹产生了这种想法的话,搞不好你还要狠狠的骂我一顿才行。 说笑归说笑,有些道理还是可以听一听的,而张延说的这个方法也早就不新鲜了,在他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很多类似的例子,不想上学?可以,放牛放羊吧。一天不去学校就放一天牛羊,到底哪个舒服你自己去体会。或者种地,种地相对于放牛甚至更辛苦一些,出力气活,尽管不是说特别特别累,但对于孩子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效果你不能说没有,但真正就凭几天疲累就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显然是有些夸张的。孩子觉得放牛累,选择回学校,觉得种地累,也选择回学校,可回学校不代表好好学习,好好学习也不代表一定能有好出息。 班里面,学校里面,花大量时间复习,做题,报补习班的人还少吗? 可能够靠着这些东西而变得出类拔萃的,又有几个? 不是说没用,只是有些东西,需要他自己决定好才最有效。 毕竟咱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学生时期自己的内心什么样,没人会比我们自己更清楚了。别人他不敢说,但他自己绝对是有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格的,说白了就是三分钟热度,这会儿感觉到生活不易了,想要以后奋发图强,搞出一番事业,可热情劲儿过去之后,仔细思考一下人生,就又感觉好像没什么头绪,迷茫一阵过后,就又放弃了。多半得等到下次再受个罪,那个时候才会重新回归热情。 这也许就是一个人的通病吧,像小时候一样,需要外在一些条件的督促。 枯燥的时光真的很难熬,也许在你还未亲身体验的时候,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就是点儿活吗? 难?有多难? 累?有多累? 听你说的那么厉害的,真实情况有那么夸张吗?真就如蹲监狱一样难熬吗? 我不能说真如蹲监狱一样,毕竟我也没去蹲过监狱,监狱里面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说电子厂这生活确实太枯燥了,难熬的不是说它累,而是心灵上的一种煎熬。 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让你做一个两个,或者十个八个,绝对只是很轻松的事情,但如果是一百个呢?会不会稍微觉得有点难度?那么一千个呢?一万个呢? 总会是感觉到厌烦的,而带着厌烦的情绪去做事情,就算再简单的动作,也会觉得比正常情况下更加吃力。 “兄弟们集合了集合了,有没有跑路的?速度了,我在火车站等你们。” “分分钟跑路回三和。” “有没有临时工,临时工的,二百了二百了,一天两百块,干一天阔以玩三天,网吧民宿泡面三合一,速度了速度了。” …… 以往加过的微信群,原本是在劳务带队进厂时为了方便交流而建的临时群,事后劳务的人不再打理,就渐渐变成了互相聊天的聊天群。 下了班,也没什么事干,无聊的点开聊天群,群里都在讨论乱七八糟的事情,蛊惑别人跑路的信息和表情包更是层出不穷。 他知道这些东西差不多天天都会有,天天都有人发类似的信息,他看的多了,也知道看这些没什么意义。可枯燥乏味的生活,让他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打游戏吗?以前还有些游戏瘾,后来……也许是人正常成长过程当中的本能吧,慢慢的就觉得游戏好像越来越没意思了。 打两把当下还算最为流行的王者荣耀,赢了还好,一输,原本今天可能心情还好,结果一下子就变得郁闷了。 谁坑? 反正也说不准,我觉得你坑,你觉得我坑,各自说两句难听的话,心态直接爆炸,你不想让我赢,那你也别想赢了。打死不团,打死不抢资源,团赢了四处逛,团输了更好,家都不用守了,直接拜拜。 最初玩游戏的快乐,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了,有段时间,每天都固定玩几个小时,玩着玩着就感觉不太好了,简直就跟上班完任务一样。为什么我非要玩儿?我不能休息休息吗?平时能玩儿到十一点,那今天我有点困,我想十点睡行不行? 真的,烦得很,有时候习惯养成了,哪怕本来没想着要玩儿,结果往床上一躺,手机一拿,手指头啪啪几下,本能的就点开了数据,点开了那个游戏。 很多时候他自己都愣了,看着游戏登陆的界面,才突然想到自己好像也没想玩儿。最后只能默默的退出去,但发呆片刻,他又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往往会看着手机屏幕发一会儿愣才接着做其他的事情。 “兄弟,来一盘儿?” 宿舍里,一共八个床位,三个上夜班的,其余五个全是白班,此刻都是脱光衣服只穿个裤衩子躺在床上,除了张延无所事事的看电视之外,其余四个人清一色的都是在玩王者荣耀。 他有时候会在想,因为他确实是亲眼所见,电子厂的打工者下了班,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去做,除了必要时候与他人的联系之外,下班的时间有百分之九十左右都给了三件事情。 打游戏,既是王者荣耀,打别的游戏的几乎没有,真的很少很少。 看小说,这一类人还算少的,几十个里面都不见的有一个。 刷抖音,刷快手,这一类当中人数还是有的,二分之一三分之一不敢说,但五分之一还是有点可能的。 除了这三大类之外,剩下的差不多都是和对象聊聊天啊,有家室的甚至和家里通通视频电话啊之类的。 而能够把下班时间用来丰富自己的,比如说看看书?关注关注新闻?财经新闻之类的,想通过一些自己的努力来改变一下自己的。 他在外面跑了三年,离整整三年也差不了几天,真的,不吹牛,他这双眼睛看到过的,接触过的,几百人几千人里面,只有一个。 当时还是在成都那边,他记得很清楚,富士康集团宿舍里,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反正性格什么的看着挺阳光的,每天下班之后,固定的会做一套床上健身运动,然后就是看书。 看的都是一些为人处事,与人相处,如何有一个好的说话方式之类的书,其中他只记得一本书的名字,因为这本书还算是比较出名,叫《鬼谷子》。 第18章 网络上也有很多人在推荐这一类书的,觉得对人有很大的帮助。 当然,关于这种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没有用,张延也不知道,毕竟他也没去看过,当时那兄弟还曾主动把书借给他,奈何当时他也没那么多想法,也没那个耐心去看。 他说这些不是说想去看什么书的,只是有些感概一些事情。 就拿那个小伙子来说吧,不管他看的书有没有对他以后的生活产生好的影响,不管他的自律是否让他整个人得到了提升,至少他曾努力过,他打心底里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的。 有这个想法就是好事,真的,不像其他人,也包括他自己,每天“浪费”时间去玩游戏刷短视频,诚然,也不能说这种生活方式有毛病,但至少游戏以及那些短视频,相对于一些书籍,道理,乃至于一些新闻趣事来说,对人的影响会更小一些。 尤其是当中最能体现出一种态度。 我看书,我去尝试着感悟一些人生哲理,我去搜集新闻,搜集一些资料丰富自己,我做这些事情,只是因为我想变得更好,我想让我的人生变得不一样。 但如果是换做打游戏,看视频呢? 我不能说这些东西对人完全没有用,因为有些短视频的内容还是积极向上的,所以我不能说完全没有一点用处,但我觉得人在打开游戏,打开视频之时,心中所想,应该不是我想从中学到点什么吧…… 更多的只是为了消遣娱乐吧? 丰富,精彩的人生,我们大部分人都很向往,但这世上的东西又都不是白来的,打着娱乐的心态去过每一天,如何能够前进?反之亦如是。 有一句话说的挺有道理,这个世界上,巧合,幸运,毕竟只是少数,它们并非不存在,但是却只出现在少数人的身上,大部分人还是要坚守一个原则。 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但成功的人,一定曾经努力过。 你都不曾往那条大路上去靠拢,又怎会走在上面?你都没有想改变自己的想法,又怎会让自己得到改变? 有些东西,有些事情,还是自己选择的,若是自己都放弃了自己,又能指望谁来帮你? 人生有时候也就只是这么简单,就像他现在这样,他不想这一生就只是这种状态,他不想打工就此成为他一生的宿命。可然后呢? 没有勇气尝试,自己选择了电子厂,每天厂区和宿舍两点一线,休息的时间不是打游戏就是看电视,看视频,这样的生活,他想着改变,也只是空想而已,因为直到目前为止,他也压根儿就没有做出过想要改变的行动。 “你那边也没开学吧?” 日子得过且过,每天脑子里空想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真的是乱七八糟,有时候想着想着,自己能给自己整的热血沸腾,也有的时候自己会让自己变得伤感。 他精神还算正常,这一点他还是可以确定的,但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好像脑子又不太正常。天天想着有的没的,很烦,真的很烦。 “没呢,学校连个通知都没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学呢。” 任梦真那边回过来一个叹气的表情。 “那不正好么,可以玩儿个够了。” 一句话的末尾,加了一个哭笑的表情。 “还当咱是小孩子呐,哪儿有时间玩儿啊。” “是是是,不过这不也是没办法嘛,现在这情况,就算你想开学也去不了啊。” “唉,真让人发愁。” 看到“发愁”二字,张延笑了笑,图库里找到一张表情包,是一个脑袋很大的熊猫头,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附带几个文字“真让人头大”。 但那边却一时没有回复。 大概……过了有半分钟吧,任梦真才回过来一句话。 “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嗯,你说,我听着呢。”张延回道,同时在末尾加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是这样,我……有一个表姐。” “她比我大两岁。” “前两天就在吃饭的时候,我听我姑姑和姑父在谈,说要给我表姐安排相亲。” “突然……就一下子感觉,时间过得好像挺快的,转眼之间就到了这种时候。” “而主要是我表姐,她跟我说她不喜欢家里人给她安排相亲,就那天跟我说嘛,我也觉得挺那什么的,然后我就有点胡思乱想吧,想着以后我家里人会不会也给我安排相亲什么的,就挺烦的。” 一共发了五条讯息,顺序,内容,皆如以上,张延就这么看着,看着,自身的心情就一下子变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是在暗示什么吗? 还是自己想的有点多? 相亲? 怎么感觉这个问题来的好突然,记忆中这好像应该是一个很遥远的词汇才对,可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来到身边了呢? 他的手指停留在了那几条发过来的讯息上,也不去点回复的那一栏,就只是看着,脑子里也什么都不想,只有那些文字在脑海中一遍遍的回荡。 他很想回复一句。 “相什么亲,你都有我了,还用得着相亲吗?” 可他不敢,真的,一想到他发出这条讯息的场面,他居然会感觉到几分害怕,对,就是害怕。 而且他该以什么样的心情说这句话?该以什么身份来说这句话? 开玩笑的心境吗? 以男朋友的身份吗? 凭什么? 若是用开玩笑的心境随便说一说,真的,他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巴掌,没有理由的那一种,只要敢说出来,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而若是以“男朋友”的身份认认真真的说出来呢? 也许,他是说也许,也许他会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也许这可能会是她想要的答案,可是之后呢? 一个责任,一个对于“这句话”的责任,他若是说出口,就要对这句话负责。 这本该是一个很正常的因果关系而已,他也从不否认这一段因果。 可是他却怕了…… 真的,他很怕。 倒不是怕人,而是对未来的一种畏惧,对一副担子的畏惧,直白的说,这份畏惧,就是来自于他的软弱,来自于他的不自信。 第19章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清楚自己的能力,清楚自己的心理,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一切,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能给自己一个符合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准确定位。 他不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这是他自己对自己的评价,当下最实际的情况,没钱,没车,没房,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而后呢?他也找不到自身特别突出的能力。 没文凭,没口才,甚至还偏向于些许内向,这在社会上如何吃得开?所以他经常性的会去想,两年之后,五年之后,甚至十年之后,他会做什么? 是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从此养家糊口,过上安稳的日子? 还是在某一天他下定了决心,拼搏闯荡,最终成就了一番事业? 亦或者是还如现下,如此浑浑噩噩,始终找不到一条正确的路,得过且过,一年接着一年?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这个答案没有人能够告诉他,他自己去想,也得不到一个答案。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很不自信,对未来没有一点掌控的能力,这种感觉直接就导致了他的不自信。 他怕他的未来依旧一片迷茫,而若是如此,那他的另一半呢? 他自认为还算是个负责任的人,所以他不想做一些随便的事情,他想给他的另一半一个相对于安稳的生活,倒也不是说非得要富足才行,但怎么着也得需要一定的资本吧? 房子,这是他自认为最基本的条件。 当下社会最基本的三种,车,房,存款,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不想以一无所有的状态去迎接他的感情,或许他的另一半人很好,可以不是很在乎他的这些,可是他自己却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算是有一些大男子主义的意思吧,他希望自己在有一定基础能力的情况下,再去考虑他的情感。 幻想以后的生活,冬季清冷的街道,两人漫步在街头,有些累了,想要找个地方坐一下。 他没想过一定要去喝一杯咖啡,但至少可以买上两杯奶茶,两个人坐在奶茶店,亦或者是坐在街头,公园里,惬意的聊聊天什么的。而不是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要考虑一下经济能力,让那些不必要的东西破碎了一些仅有的美好。 他知道他这个样子会显得很没有担当,身为一个男人,却如此怯懦怕事,他明白这种没担当就是怯懦,他也想改,可一想到未来很多不可捉摸的事情,他就又有些怕了。 有点贱吧,若是站在旁人无关的角度上来看,明明没有勇气做出保证,却又牵扯不清,若是放在电视剧里,简直就是渣男的一种提现了。 “你现在在忙吗?” 大概几分钟的沉默,那边又发过来了一条讯息。 “哦,没有。” 他终是回了一句,内容上,没有直接面对,犹豫了一下,他紧跟着又接了一句。 “你很反感相亲这种形式吗?” “也不是说很反感吧。” 回了一句,然后那边依旧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他就继续等着,等着她又发过来了一段。 “怎么说呢,就是有点想不通吧,如果说是相亲,那么你想啊,至少前二十年没有过交集,突然有一天通过相亲的方式见了面,然后可能就开始相处。通过相处了一段时间,也许,会慢慢的觉得对方还不错吧,然后可能就会慢慢步入婚姻的殿堂。我倒不是觉得这种方式离谱,只是……自己不能接受吧。” “毕竟就算是养个宠物吧,假如我一直喜欢猫,但突然之间别人给了我一条狗,虽然我也不是讨厌养狗,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还是更喜欢猫一些。” 两段话,他大概懂了些意思,而其实对于相亲这种形式的话,他的看法大致也差不多。 不讨厌,没觉得不对,但是放在自己身上的话,他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他不知道网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发表“不相信爱情”的言论,他猜测,可能是都被爱情伤过吧,所以他们才不相信爱情。这无法评价对错,只能说表示理解。 而他现在,首先是他也没谈过恋爱,其次年龄也算是够岁数,但在这方面仍是个新手,所以对于爱情,自然是有些憧憬的。也是因此,他更信奉由相知相喜,再到步入婚姻。 而相亲,说句可能不好听的话,想要真正了解一个人,半年,一年,甚至三年五年都不一定够,尤其是有了成熟思想的年轻人,因为虽然他没有自己经历过,但却不知一次听闻过有人说过此事,说是相亲见面的时候,对方给人的感觉还挺不错,本以为是遇到了一个不错的人,可后来发生了关系,甚至已经成婚,乃至都生了孩子了,可随着发生了一些事情,对方的性情突然大变,好像一下子撕开了面具一样。 而这个问题,只是一方面。他不喜欢相亲的形式,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就比如说一个中国人,习惯了每天早饭吃包子豆浆,油条胡辣汤,甚至只是一碗白粥也行,中午面条亦或者是米饭,虽然大致上分米面两大类,但做法却是千种万种,晚上也是,可以有让人眼花缭乱的多种选择。 但是突然有一天,你要我尝试接触每天牛奶面包,三明治和水果蔬菜沙拉,牛排意面之类的食物,并且告诉我可能这些东西就要陪伴我的整个下半生了。我又怎么可能受得了? 也许,时间长了,这些我都可以慢慢接受,并且习以为常,但那些毕竟都是未知的事情,我现在能有的只能是猜测。所以,在这个时候如果告诉我其实我可以选择的话,我当然大概率的会选择我熟悉的“东西”。 就像他看待相亲一样,成长的历程中,他相信大多数人对于另外一半,心中都有个自己设定的身影,二十载光阴岁月,他不觉得幻想一个对象会很难。不是真实,只是幻想。 那么就如上述问题一样,一个是你心中最佳的人选,一个,是要通过相亲,而且相亲过了才有可能开始接触的人,倘若要你选择,你会选择哪一个? 第20章 他心中幻想的最佳人选就是任梦真,如果要他做选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她。 这几句话,不知道是不是他想的多了,他总是想着里面应该有什么暗示的意思,比如说……想要让他表示一个态度? 他在思考这个问题,同时,他也真的很想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可手指放在手机屏幕之上,他却不敢输入那一段他想说的话。 “……” 他回了一个省略号,就像他现在的心境一样,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着实烦乱。 “那个……” “我家人叫我有点事。” “以后……” “再聊吧。” 一句话,分成了四句,分别发了过来,加起来短短就这几个字而已,他却好像从这些字里看出了几分失望…… 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看着那个“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显示显示,看着这四段话,脸上的表情早已经变得惆怅,他很想给自己来一巴掌,恼怒自己为什么如此优柔寡断,可一想到优柔寡断这个词,他又有些无奈。因为与其说他优柔寡断,倒不如说是畏首畏尾更为恰当。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的心情很低落,他没有再回复她什么,因为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几次打开聊天窗口,又看到了那几段话,可也就只是看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她这些天也没有再回复他,许是觉得失望了吧,也是,别说是别人了,就算换做是张延自己,站在对方的角度上,倘若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一定是非常失望的吧。 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啊…… …… 总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心情低下,一连几天,真的,他连笑都没在笑过,每次想到这件事情,就总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不是气愤的气,而是一种压抑的气,好像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有些喘不过气来。以往那形容好似胸口压了一座山一样的感受,他也总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而心情,很多时候总是会影响人的,因为心情不好,工作的时候也老是想一些与工作无关的事情,偶有跑神,虽然次数不多,可总会是对工作造成了影响。 领导也因此说了他好几次,虽然也不是骂他什么的,就算是说,也多半是警告语气的提醒,可他本就心中烦闷,此番被人说上两句,心气自然更加压抑。 “爱情”受挫,事业不顺,他曾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乐天派,没什么事情能压倒他,再烦人的事情,一觉醒来也能去个七七八八。可偏偏就这一次,他的乐观失了灵,整日闷闷不乐,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没了生气。 “孩子,你身上还有钱没,家里边有点事,你要是有的话,能不能先给转点儿?” “告诉我原因。” “是你爸,他不是在外边刚找了份工作吗,没发工资,手头现在也没钱,连吃饭的钱都没了,他问我有没有,可妈这情况你也知道,所以就来问问你。” 一直觉得电视里的剧情都演的太夸张了,世界上哪儿有什么所谓的吸血鬼父母,是,主要也是他没见过,他也从没想过能在现实生活中遇见,尤其更不会想到能落到自己的身上。 大概从两年前就开始了吧,俗套的套路,俗套的剧情,父亲“混”了这么多年,至今一无所成,一无所获,赚钱没本事,挥霍倒是一把好手。 可人总归是要吃喝拉撒的吧?生存于这个社会,哪怕是窝在家里都离不开钱,更不用说是在外面了。 父亲在外面找了个饭店的活,貌似是做帮工之类的,具体的他没问过,也不感兴趣。而这一个活,父亲找了两个多月,那段时间的吃喝住行,乃至于来回跑的火车票票钱,都是张延出的。 母亲虽说闲散,也是在家,按理说花不了几个钱,但算账毕竟不是这样算的,父亲和母亲的身份证,因为一些原因,前些年曾用网贷的方式借过一些钱,然后自然是没钱还的。之后就是信用受到了影响吧,具体细节不得而知,但现在父亲和母亲名下的银行卡却是用不了了。只要里面一有钱,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扣走。 没办法,张延就把自己名下的一张农业银行的卡留给了母亲,而这张卡因为是他自己的身份证办理,所以信息什么的自然不用说,也被他下载了一个农业银行app绑定在了手机上,只要里面的钱低于一两千块,他就会给里面转一部分,也不算多,就大概保持在三千块钱的样子吧。是想着万一母亲会有什么急用呢?给她留些,总归是方便的。 可他不曾想过,母亲和父亲“私下”联络,没次一有事,父亲就跟母亲讲,张延都不知道,等他知道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已经到了事后了。银行卡里显示的余额,加上母亲的解释,他才知道原来父亲隔三差五的就会找母亲要钱,他留给母亲那些“应急”的钱,十有八九都流到了父亲那里。 他很烦,甚至有些恼怒,他不明白母亲的这种行为,更不能理解。 主要是他自己也没什么钱,可为了母亲平日里的花销,他也没办法,总要给母亲留着钱备用着,却没想过竟然以这样的方式一点点流走。 他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年纪还不算大,还算是个“孩子”,二十二岁,两年前二十岁,而二十岁的年纪,就要开始负责“赡养”父母吗? 他有时候甚至都希望父亲能决绝一点,跟他算一笔账,算一算这二十年来单纯的养育费用,彻底划清界限算了。而他以自身感受言明,二十年来,他真的不曾在父亲身上感受过什么“父爱”。 二十年光景,单纯算天数,就有一半以上不见人影,不是出去与人喝酒就是外出躲债之类,记忆中,关于父亲的存在,有九成都是家暴的场景。 爱?父爱?什么是父爱? 倘若吃一顿饭,看个电视,日常生活中偶尔觉得开心的光景便是父爱,那便是有了,可如果不算,那就真的没有了。 他的未来还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但至少现在,他不想二十出头就要被锁死命运,尤其是还跟父亲锁死在一条线上。 第21章 “我说过,你所真想要这样,那你要,我就给。” 张延深吸了一口气,本就沉闷的心一下子就变得甚是疲累了,纷杂的琐事一同涌上心头,压的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他懒得与谁争辩什么,甚至一句话也不想说,当即就给那张银行卡里存了两千块钱,然后关上手机,躺在宿舍的床上,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头顶,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懒得想。 就这样吧。 当日是周五,母亲也是挑在这个时间点给他发信息,所以第二天周六的时候,本来是要加一天班的,他索性直接请了个假,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只是特别烦,什么也不想做。 “哥们儿,这段时间感觉你有点不对劲儿啊,有啥事儿啊?心情不好?” 压抑的心境,外在的体现,自然瞒不过身边的人,高名扬又不瞎,就算反应迟钝,这都几天了,也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 “没什么。” 有些事,能说,有些事却没办法说的,无关乎于关系亲不亲近,就算是再亲近的人,也总有不能说的东西。 人呐,心里总藏着一个地方,那是一个人内心的最深处,埋藏着无法与任何人透露的秘密。 “年纪轻轻的,发什么愁,看你这蔫儿了吧唧的样子,真鸡儿愁人,走走走,没事儿吃个饭,喝两杯酒,啥事儿都不用想了。” 高名扬神经大条,可神经大条也有神经大条的好处,与高名扬认识这么多年,这几年一直在一块儿乱混,他好像还真没见过高名扬为啥事儿正经的发过愁,哦,也不能说没有,倒还是有一样东西,那就是钱。不过钱嘛,这玩意儿谁不愁?或者说有几个人不愁?而且高名扬那也不能算是发愁,哪儿有人假装叹两口气,然后转头就进了网吧,打起游戏吆五喝六的? “吃完饭要不去上个网?通宵,去不去?” 每周的休息日,高名扬是固定要去网吧的,而且一般是通宵,一方面是因为省钱吧,不过这方面的原因还真不大,主要是通宵人少,像平日里白天的时候,就算周一到周五的工作日,网吧都有一段时间接近爆满,更不用说休息日的白天了,基本上就不用想抢到机器了,只有大晚上的时候机器多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多数人都不喜欢熬夜的缘故。 “算了吧。” 通宵?上网?本来就够烦得了,哪怕他去,怕也是无心玩游戏,而且他不像高名扬那么有劲头,用高名扬的话就是说,通宵上网就要有个通宵上网的样子,睡觉?不可能!看电视?扯什么犊子!不激情四射的玩儿一晚上游戏,就是对网吧的不尊重。 歪理是歪理,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道理,有没有道理也无所谓了。 “真不去?” 高名扬还在试图劝说他,“通宵我包,晚上喝水也算我的,饿了有泡面,哥请你,你就带上身份证,去个人儿就行,这也不去?” 就算两人并不玩儿同一款游戏,但一个人上网和两个人上网也还是有分别的,晚上哪怕偶尔说两句话,多一个人也比自己一个人闷头玩儿有意思,所以高名扬很多时候上网都会邀请其他人一起去,而邀请的理由,差不多都是这一套。 而朋友之间嘛,相互玩闹,有时候也不是说真要占你便宜,毕竟你可以算一算,通宵一宿,根据大多数网吧的价钱计算,差不多也就不到二十块钱,就按二十块钱算好了,一瓶水,三五块钱的,张延长这么大也没见过网吧卖超过十块钱一瓶的水,除非是有些比较高档的网咖,还卖那种自制的冷饮什么的。加上一桶泡面五块钱左右,一晚上差不多也就三十块钱。而这请上网只是偶尔一次,可能一年到头也不一定有那么两次,毕竟人又都不是欠,谁老想着占这种便宜。 “真去不了,你去吧,我回宿舍有点事。” 若是换做以前,他可能就去了,在老家的时候,两人也常一起去上网,高名扬说管通宵,那张延晚上就买两瓶水,然后买一些零食什么的,有时候低于通宵的费用,有时候略超,不过也都是跟网费差不了三两块钱,他不喜欢占别人便宜,朋友也不行,除非是三五块钱的小利,但凡超过十块钱,他都会觉得有点不舒服,可能是一种毛病,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对错。 “行行行。” 高名扬也只是问问,真不去就不去吧,他也总不能强行拉着人过去,网吧就开在宿舍附近,沿途还有一些小饭店什么的,两人就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家饭店,做木桶饭的,高名扬点了一份红烧茄子木桶饭,十二块钱,张延点了一份香菇炒蛋木桶饭,十三块钱。 “真搞不懂你怎么喜欢吃这玩意儿。” 高名扬去中途去拿了两罐菠萝啤的功夫,饭已经上来了,望着张延面前的香菇炒饭木桶饭,他一脸嫌弃的说道。 “香菇你居然也能吃,真是……唉……” 高名扬吃不了香菇,不喜欢吃青椒,不辣的青椒都吃不了,同样也不喜欢吃辣,当然,调味的微辣还可以接受,重一点的就不行了,也是个毛病,就因为小时候吃了一顿香菇炒的菜,然后上吐下泻的,后来就再也不碰香菇了。 “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而且人家饭店能拿出来卖,自然是有人买的,人又不傻。吃你的饭吧,吃完你去上网,我就回宿舍了。” 若是换做平时,两人还能因为这个话题斗两句嘴,可现在他是真没心情了,随手打开了腾讯视频,放了一部电视剧,一边吃饭一边看,但电视里的内容却是九成都融入不到他的脑海里。 高名扬见状,也没多说什么,点开了斗鱼直播,看着回放的lpl英雄联盟比赛,就这么吃完了一顿饭,随后各奔东西。 “到底是不太解渴啊。” 宿舍大门口旁边就是一家不大不小的超市,他刚吃过饭,那瓶菠萝啤带给他的多半是胀气,而且他也没喝完,此刻是有些渴了,就想着进去买瓶水。 但拿了一瓶矿泉水,又想着多少转一转吧,就在里面又逛了逛,走到卖酒的地方,他顿了顿,本想着要不要带一罐菠萝啤的,因为他觉得冰镇的菠萝啤味道还是可以的,但鬼使神差的,他最后却哪了两罐冰镇的啤酒。 第22章 超市的袋子是那种白色透明的,袋子里放的什么一眼就能看得到,他知道很多员工宿舍有规定,不能带酒,甚至喝醉了的都不让回宿舍,也是为了防止有的人喝醉后闹事儿,可以理解。 但他当下住的这个宿舍管的却不严,宿舍楼下的保安基本不会管你,只要你不是刻意找事儿,或者自己表现的太明显,就算你想带两瓶白酒进去都是可以的。 他拎着袋子回到了宿舍,宿舍里却空无一人,因为疫情的原因,宿舍本就没住满,只有五个人,除了他和高名扬之外,还有三个。而好巧不巧的,五个人都是白班。 周六是休息日不假,可产线上要加班的,张延是跟领导打了招呼的,高名扬的话……因为两人没有分到一块儿,所以张延也不知道,而张延也没问他,但想来他如果要去上班的话,应该也不会一声不吭。 此刻是下午六点出头,宿舍里只微微黑,本来夏日白昼很长,但苏州这边很长一段时间经常下雨,三天两头的下,真的,一星期也不知道有没有两天是晴天,确实有点不太寻常了。所以此刻即使还不晚,但宿舍里的光线却是有些暗了。 他打开了宿舍的灯,一个人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手机里还在播放着电视内容,可他却没什么心情去投入,只是像个木偶一样,只看,却消化不了内容。 嗡嗡嗡…… 手机一阵颤动,发过来一条讯息,是母亲的。 “我手机快没话费了,你先帮我充点儿吧,卡里的钱我给你爸转过去了,就剩了两百块钱,我也不会在手机上自己充值,你看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先给我充点儿……” 这是原话,短信发过来的第一时间,他就点开看了,大致内容他扫了一眼,注意力最后只放在了那一句“卡里的钱我给你爸转过去了”上…… 他愣了一下,然后也是顺其自然吧,他退出手机其他程序,打开了手机农业银行app,输入账号密码登陆,然后看向了页面上的余额信息…… 一百七十六块三毛四…… 呵…… 还真是差不多就剩了两百块钱…… 可问题是…… 之前,卡上的余额明明是两千四百多块钱,再加上他转过去的两千块钱…… 一共四千四百多块钱,现在只剩下了一百七十六块三毛四? 找工作…… 吃饭…… 四千块钱? 荒唐,是有些荒唐吧? 他怔怔的看着那显示的余额信息,足足看了两分多钟,他以前以为所谓的发呆入神只能在电视上才能看到,如今却居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奇妙,真奇妙啊! 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有些奇妙啊! 他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非常非常不能理解,他给母亲留的钱,只是给她的生活费,同时也是让她顾好自己,因为她身体不太好,经常性的会得一些毛病,就这两千多块钱的保障,他都已经觉得很低很低了,却不曾想…… 呵…… 看够了,最后还是要把这个程序关掉,他退出程序,打开支付宝,手机充值一栏上,他输入母亲的手机号码,充值了三十块钱,然后直接选择了关机。 关掉手机,扔在床上,他自己也还躺在床上,怔怔的望着房间里的天花板,只觉得屋子里的光线都又暗了许多,他的脑子里差不多是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到。 许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起了身,也没事情做,坐在床上无意识的扫视整个屋子,然后就看到了隔壁床铺床头的烟盒和打火机。 宿舍有规定不让抽烟的,可实际上大多数宿舍管的都没有那么严,也不会特意整一些烟感器什么的,只要你别太过分,在查房的时候把一堆烟头摆在人家面前,就一般不会有什么事。 他本来是不抽烟的,小的时候别人给他抽过,但他就是抽不来,第一次抽烟的时候都被呛的眼泪都出来了。后来他也陆陆续续的抽过许多次,但也就是学不会抽烟,只是浪费,旁人说的什么吸烟入肺,他压根儿就不会,只会吸一口,吐一口,仅此而已。 所以他也没什么烟瘾,没有什么几天不抽烟就难受的不行的感觉,他也从来不喜欢抽烟,可今日,他却莫名其妙的再试一试,没什么理由,就只是感觉不想给自己什么顾忌。 真的很奇妙,不是吗? 虽然只是抽了一根烟,但难得的,他居然感觉到了些许的平静,烟草辛辣的感觉在口腔中迸发,有些刺激性,却好像没了以前那种让人无法忍受的感觉。 他开了一罐啤酒,烟草的辛辣和啤酒的苦涩在口腔中弥漫,这种感觉很不好,若是放在以前,他绝对是不想忍受的,他宁愿吃一口糖,喝一口饮料,也绝对不想体验这种感觉。 可现在,这种感觉却好似有种病态的美好,他总算体会到了什么是借酒消愁,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很多男人在心情不舒坦的情况下为什么会抽一支烟,尽管他不喜欢,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确实是存在的。 一支烟抽完了,他没有再续第二根,将烟头踩灭,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后继续坐在床边,一口一口的喝着啤酒,第一罐喝完了,就开第二罐,直到都被他喝完了,他才有意识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空罐子,然后起身,把两个空罐子都扔了出去,特意的扔到了门外的大垃圾桶里。 回到房间,屋子里的一切还是一成不变,转个身的功夫,自然不会有什么变化。寂静的环境里,只有他一人,其他的宿舍也没什么人,某一瞬间,他感觉好像整栋楼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甚至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没有直接回到床上,而是转身去了宿舍里面的洗手间,因为有些许的困意,所以他想洗一把脸。 哗啦啦的水声,仿佛成了这个世界仅有的声调,他用力的用水擦洗着自己的脸,感觉脸都快被他搓红了。 抬起头,墙上挂着的是一面镜子,他就这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双眼无光,用一个词语怎么形容来着?对,死气沉沉。 他静静的看着,水滴从他的下巴滴落,鼻子里是他的呼吸声,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一动不动,蓦然间一股没来由的冲动,他抬起了手,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 第23章 疼吗? 有些吧,但这种事情本就是有些奇怪的吧,自己打自己,就算用力大些,也不会觉得有多疼,而若是别人动手,哪怕只是用巴掌轻轻刮一下,都感觉会被无限放大。 当然,前提是带着侮辱性的动作,亲人或者情侣之间的玩闹自然不算在此列。 一巴掌,他也没有多用力,只是有感觉,还远远不到给脸上留下一只巴掌印什么的程度。打完一巴掌之后,他继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也觉得挺可笑的。 他这是在做什么? 自暴自弃?怨天尤人? 埋怨命运的不公?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的人生与他人有所不同,最起码与他周围的人是有不同的,他有一个并不幸福的家庭,有一个并不负责任的父亲,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感受过家庭的温暖,家,旁人都说是一个温暖的港湾,可对他来说,不过是下雨可以遮挡,冷风可以抵御,困了可以睡觉,仅此而已。 也许有的人会说,家不就是这样吗?给你一个落脚的地方,或者说让你走投无路的时候还可以有个地方睡觉,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 可能吧,家的作用的确也就是如此,只要能遮风挡雨,那它就起到了它应该有的作用,可张延更期盼那是一个精神的寄托,能是一个在觉得累的时候,想起它,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而与其说是在乎那几十平米的地方,倒不如说是在乎那里的人…… 若能给漂浮不定的心一处温暖,纵使是一处茅屋土洞,也能称作是家吧…… 他不是圣人,说不了什么高尚的话,他也曾感慨过上天的不公,为什么要给他这样一个家庭?为什么要让他深埋贫穷?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富足的生活?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机遇? 为什么当中有太多的为什么,可并不是每一个“为什么”都可以有答案,而这世上也没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为什么”。 虽然一些话说来可能有些强求的意思,比如说有人曾经说过,我们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却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一味的怨天尤人没有任何意义,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去拼一把,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 我不评价这句话的对与错,但这个世界上终是充满了太多的无奈。 倘若百层阶梯被定义为“成功”,大家都在追求成功的路上,有的人生下来就落到了九十九层,甚至还有可能早就超过了百层,而有的人,生下来就落在了底层。 成功,对于“高层”的人来说触手可及,但对于底层的人却是那么遥远,因为他们的背后就是地面,能看得到的地面,而“成功”,还在那遥远的地方。 而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在这道阶梯上。 底层…… 可还有的人根本没在这道楼梯上,有的人甚至找不到走向阶梯的路,那么“成功”对于他们又是如何遥远? 我们未曾站在山峰,所以我们能体会处在山脚下的感受,我们羡慕山顶的人,仰望他们,渴望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有的人不甘站在山脚下,用尽一切办法想要爬上山顶。 有的人辛苦摸索,找到了一条布满荆棘,却是通往山顶的路,有的人善于取巧,他们不走路,却可以借着通往山顶过程中的“借力点”往上爬,藤蔓,石块,树根,乃至于草根,都可以为他们提供力量。但不管用什么方法,他们都是在为自己努力。 可总有更多的人,他们找不到路,也找不到可以借力的东西。不能说没有路,但那条路可能被一片杂草遮盖,纵使从它面前走过,也难以看出它的存在。而能够借力的东西,比如说藤蔓,可能有的人看到的时候,那藤蔓已经被人用过,经过风吹日晒后变得干枯,已经不能再用。石头?也可能被人扒过,别人想用的时候,那石头已经变得不再牢固。 很多道理,我们都懂,却难以运用在现实生活里,毕竟很多时候就算是别人走过的路,也不一定每个人都适合走,布满碎石的路,只要你有一双鞋子就可以轻松的走在上面,可偏偏就有人连一双鞋都没有。 这些东西他很早就在想,但他却不知道这算是悟出来的道理,还是算作给自己找的借口? 算作道理? 确实也有理,至少他这么认为的。 可这些很多时候不也是成为了他的借口吗? 我不是不努力,只是我实在找不到通往成功的路。 什么努力就能成功?世界上努力的人多了去了,我也没见谁敢保证他们都能成功。 别人的经验?别人的经验有什么用?一定就适合我吗?与其浪费时间尝试,还不如直接自觉点儿算了。 …… 怯懦也好,不自信也好,倘若非要算的话,不也是能归到这一类的吗? 他埋怨过命运,恼恨过自己的“卑微”生活,但人又岂能一辈子都这样度过?自己天天给自己颓废的意念,那人不颓废才有鬼了。 所以很多时候他也会开导自己,比如他有时候感慨自己没钱的时候,他就会这样想,我这还好,像有的生意赔本的,欠个多少钱的,整天过着逃债的生活。 亦或者像有的住在深山老林里的,那日子才叫苦,他曾在电视上也见过,记者到偏远山区采访,说那边的居民的生活是如何如何的艰苦,用电难,用水难,就医难,各方面都挺难的。 这么一对比,心情好像一下子就没那么难受了,虽然可能有点不太合适,不太道德,毕竟把自己的心情建立在了别人的境遇之上,可这也毕竟是事实。 你在学校里不想学习,想去上网的时候,还有的孩子渴望着明亮的教室。 你在埋怨自己口袋里钱不够吃一顿好吃的时候,却还有人渴望能有食物填饱肚子。 你在嫌弃自己的手机不够新潮,亦或者是用了一段时间有些卡顿的时候,却还有人或许都没见过什么是手机。 人,最怕的不就是比较吗? 你羡慕我,我羡慕他,他却羡慕你。 大义的道理说起来有些让人烦躁,未曾身处其中,别人就算想讲,我还不想听呢。可生活就是如此,没办法,到处都充斥着那些各种各样的道理,就像张延此时此刻,若是没有这些东西自己宽慰自己,他又该如何走出现在的局面? 第24章 自我催眠般的诱导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可有些时候,还真就得需要这些“自我诱导”才能解决比当下问题更重要的问题。 凭借着“你羡慕我,我羡慕他,他羡慕你”的道理,他用了差不多两天时间振作,毕竟生活还要继续,又不是整个世界都在与你为敌,又谈什么死路一条? 接下来的近半个月时间,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过,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也不曾特意与谁联系,而当返费时间到手的时候,他便直接选择了走人,是自离,因为他突然性的做了一个决定吧,想要做出改变,而离开电子厂,就是他想改变的第一步。 无关乎于有没有什么目标,尽管他现在依旧是一心的茫然,离开了电子厂之后他也不知道何去何从,但他就是想要离开。就当做是给自己创造一个环境,一个不知道何去何从的环境,一个没有退路的环境,一个富有危机性的环境。 他感觉人有时候就是要逼迫一下自身,不能总给自己留后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了后路,就会放松许多,而且很多时候都会不自觉的去想那条后路。 别人怎么样他不知道,但他自己,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想着干完这一段时间就不再进电子厂了,想着出去打拼打拼,可到了时间,又觉得没什么自信,思来想去还是电子厂能去得,就又进去了。 他不能这样,不能总是这样,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自离,退宿,这一次就当做是个开始吧,第一次做出改变。 他没有带着高名扬,也已经和高名扬说的很清楚,这是一个人在人生当中需要经历的阶段,自己只能管自己的事,和高名扬关系不管有多好,有些事情,他还是没办法和他一起去做。 今日的天气有些阴沉,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不下雨就不会麻烦,而纵使是阴沉沉的天空,此刻在他看来也有一番别样的“新意”,连带着走路都感觉有些轻飘飘的,心境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也有了一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茫然。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一切从头再来,他知道自己也许会失败,但他总要去做这份尝试,因为他确实不喜欢他现在的人生。 如今的火车站已经不像前几个月那么稀松了,那个时候还算是刚刚开放,很多人还没有选择外出,毕竟外出挣钱是重要,但自己的命却更重要,钱没了可以挣,命却只有一次。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有百病不侵的体质,万一要是感染了疫情,在当下还没有确切根治方法的情况下,确实会有些麻烦。 他没有在网络上订票,说来有些可笑,人都来到火车站了,却还不知道自己去哪儿。 他有想过去上海,深圳,北京,这些被公认的“大城市”,因为他还有受到以前某些思想观念的影响,认为越是繁华的城市就越有机会出人头地。 这个道理是真是假,无从辩解,到现在还适不适合这个社会,他也不知道,他只是一个人没事儿的时候胡思乱想过,但真要下定决心只身前往吗?他却又胆怯了。 有些不知道做什么,就在火车站前面的台阶上坐了一段时间,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看着四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境的变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没什么特色的景色,他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别样的宁静。 抬头望望天,今天还是个阴天,最近一段时间江苏上海这边总是多雨,所以倒也不是很热,天空中有鸟儿在飞,蓦然间,他脑海里突然想起一段歌词来。 转眼过去多年时间,多少离合悲欢。 曾经志在四方少年,羡慕南飞的雁…… 是吧,有时候他还真挺羡慕天上飞的鸟儿的,张开翅膀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飞翔,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愁,感受云在头顶,感受身边的风,仿佛超脱了一切一样。 可这种东西当然只是幻想,当时做做梦,事后也就这样算了。 而说起来,这首歌也算是他为数不多记得完整歌词的歌曲了,一首筷子兄弟的《老男孩儿》。 他还记得,第一次听的时候还是在上初中,在那之前他听说过有这首歌,却一直不曾听过,也是有一次班里上自习课的时候吧,班里集体播放了一下,是个短篇的电影,专业术语应该是叫做“微电影”,筷子兄弟王太利和肖央演的那个,内容开始有些搞笑,到后面却逐渐开始煽情,而这首歌出来的时候,配合上整片电影的内容,着实深入人心。 他当时只是个初中生,按理说应该不会有那么多的感触,可或许这就是“好的歌曲”的力量吧,直击人心的力量,即使他不曾感同身受,即使他不曾经历过那些波折,可听到歌曲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幻想一些场景,从而让自己站在作曲者的角度上看待世界,不知不觉的就被带入了一种情感当中。 那是他第一次听歌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湿润了眼眶,也不是感同身受的理解,可就是忍不住有一些莫名的伤感。 而第二首让他湿了眼眶的歌曲,他也记得很清楚,是一首《父亲》,同样也是筷子兄弟的歌曲,所以那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便喜欢上了这对音乐人组合,因为他们的歌总是会给人带来心灵的冲击。 乐坛歌曲千千万,但他真正喜欢的却是不多,也不是说别人唱的歌不好,只是他却找不到共鸣,也融入不到其中,很多时候只是觉得旋律还可以,就多听了几遍,可很快就会被忘却。 这也许是他个人的习惯,但人和人毕竟有所不同,他有自己专属喜爱的歌曲,他觉得并不是一件不被允许的事情。 发呆也发呆过了,思考也思考过了,他已经拉着行李来到了火车站,总不能真就在这里坐上一天,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买了一张通往老家的车票。 没什么特殊的意思,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调整一下心境,既然决定了要从头开始,那这个“头”,从老家算起好像也不无道理。 第25章 一张车票,他拿到手里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不定,这几年来的浪迹天涯,他早已经习惯了东奔西跑,这种坐火车之前有些恍惚不定的感觉,上一次有的时候应该是在他高中时期吧,他第一次坐火车的时候。 踏上长途的火车,通往未知的地点,心中难免彷徨,尽管第一次坐火车的时候也有家人陪伴,尽管也知道去另一个地方也改变不了他的生活,但第一次经历的时候,也还是难免的会感觉到有些不适应。 “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他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倒是也没说什么,拉着行李进了火车站,坐在候车厅,看了看时间,距离票面上的发车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闲来也是无事,他便打开手机,随便选了一个电视剧,然后看了起来。 他本想戴个耳机的,他有这个习惯,不管是看电视还是打电话,无论是做什么事情,他都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甚至于订个闹钟,他多半都会订个震动模式,这是他个人的习惯。 但想了想,又怕自己看电视一会儿看入神了,万一错过检票时间又怎么办? 尽管他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他就坐在对应的检票口,再加上火车站广播的声音也不小,说听不到,除非是听力有些问题的才对。 可他就是有这种毛病,很多事都会莫名的担忧一下,比如说坐公交车之前,他一定要把零钱抓在手里。在小摊买东西的时候,如果允许,他一定会先付钱,后拿东西,除非是超市。甚至在买东西之前,他都一定会习惯性的把支付宝或者微信打开,怕的就是万一手机卡顿导致支付进度缓慢,他会觉得有些尴尬。 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是不是觉得这人有毛病? 也许吧,只能说是没有造成过什么坏的影响,但他也承认确实是个毛病。只是毕竟这么多年了,现在想改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大概还是因为疫情,亦或者是这段时间的疫情已经松散了许多,所以有很多外出务工的人,导致返程的人却是少了许多,毕竟众所周知,外出务工的集中地一般都是江苏省亦或者是广东省那边,而像他老家河南省那边,很难想象有专门去那边找工作的。 所以回老家的火车上也没有那么拥挤,他的座位是三连座的其中之一,对面也是三连座,六个座位,却只坐了三个人,这种的对于火车来说,已经是非常稀松的了。 “小伙子你到哪儿啊?” 他的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快四十岁的老大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从他上来的时候就已经闭着眼睛睡觉去了。而对面的老大哥却是显得有些精神,上来的时候他还在看着窗外的景色,等到火车开了一段时间,张延正想着要不要眯一会儿,老大哥却是开口问话了。 别人问话,他自然不能不予理会,便随口回了一句。 “我回老家。” “你老家河南的吧?” 老大哥紧跟着就问了一句。 “嗯,是。” 张延点了点头,然后顺其自然的问了一句。 “你也是河南的吗?” “我不是。” 老大哥摇了摇头,笑道,“我是贵州的,就是在外面见的河南人多了,听你口音和他们挺像的,我就猜了一下。” 从上车开始,到你“猜出来”截止,我总共也就说了四个字,你能从四个字里面听出我老家的口音,也着实厉害的很啊。 张延有些汗颜,他想象当中的,也是见过的人当中,也只有东北人和四川人说话会带一种特有的地域腔调,即使是说普通话也会有比较明显的口音,而河南人还算好吧,反正如果都是说普通话的话,他是听不出来什么特有的河南口音的。 “你家里有事儿?” 张延笑了一下,还没回话,老大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然后问道。 “为啥这么说?” 见老大哥如此健谈,反正闲来也是无事,张延也就来了些许兴致,坐直了身子,与老大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今年这情况,大学不开学,而且我看你也不太像是学生,而现在这月份,又不是到过年,大多数人都是这时候出来找工作的,你却是回家,不是家里有事儿还是啥?” 这玩意儿给整的,简直跟个侦探似的,想了想两人之间的对话模式,张延着实有些忍不住想笑。 “你回家这是去结婚呢?” 老大哥也不知道是真的找不到啥话题说了,还是本身就爱猜猜猜的,一小会儿功夫没回答,老大哥就自顾自的猜起来了。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二十五六?这年龄确实也该结婚了,像你这么大,我们那儿大多数二胎都有了。” “我们那儿也差不多吧,二十五六岁确实不小了,就算没结婚也该有对象了。不过很遗憾,我还没二十五六岁。” 他长得显老吗? 也不能啊,大家都戴着口罩,我猜你的年龄还是从你的皮肤跟抬头纹之类的“细节”观察的,你倒好,直接猜具体岁数。是我这一米八的个子显得成熟了吗? 他也时常照镜子的,这张脸就算平平无奇吧,可也跟年龄没什么关系啊,他长得不算显小,却也不算显老啊。 “而且我还没……对象呢。” 他想说这后半句话的时候,脑海中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道身影,也想到了一张脸。 他们是情侣吗? 应该……还不算吧…… 那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对象了,既是如此,他就也不算说谎了。 “啊?哈哈…” 老大哥貌似有些诧异,笑了笑,倒是也没多说什么。 “那老哥你呢。” 张延有一句没一句的闲问。 “你孩子多大了?” “该子个屁的孩子。” 老大哥咧嘴一笑,“我特么也没结婚呢。” 啥? 张延还愣了一下,没结婚,不能吧?而且他没看错才对啊,这老哥年龄的确不小了,差不多都快四十岁了,没孩子?没结婚? “老光棍一条,结啥婚啊。” 老大哥紧跟着说道,但不知为何,张延感觉从他的话里隐约听得到几分苦涩。 第26章 “这……” 对于这种事情,老大哥说着尴不尴尬他不知道,反正张延听着都有些尴尬,因为他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说好与不好,貌似都不太合适。 “反正无事一身轻,结不结婚的,我感觉看个人就好,我是没什么所谓。” 老大哥貌似心态挺好,说的话是不是真心话张延不知道,反正老哥是这么说了。 “也……也是吧。确实……看个人,法律也没规定说不结婚就犯法吧。” 他能怎么说?只能含含糊糊的回一句。 “不过有条件的话,成家立业还是有必要的,我这是已经错过了,年轻的时候身边小姑娘一大堆,当时也没往这方面想,现在是年纪大了,想也没用了。小伙子你最好抓紧了,这种事儿可不等人。” 若是真不在乎,又老是提这方面的问题做什么?说什么无所谓多半只是借口,若是可以选择,谁愿意孤独一人?在大世界的潮流下,谁会愿意做特立独行的存在? “尽量吧,毕竟这种事……不好说的。” 感觉再往下谈就有点越来越尴尬了,两个不熟悉的陌生人,相差二十岁之多,在一块儿讨论关于婚嫁的话题,总感觉有点怪怪的意思。 两人相继沉默了一会儿,老大哥也没有继续深谈下去,一路上只偶尔说几句哈,其余时候张延都在闭目养神,老大哥纵使想找人说说话,也不好意思直接把人叫醒吧? 过了一夜,第二天凌晨时分,他回到了老家所在的城市,拉着行李走出火车站的时候,旁边有许多外租房子的人在招揽生意,也有很多城际大巴车在拉客,喊着到哪儿到哪儿的赶紧上车,听着这些熟悉的话,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好久都不曾有过的一缕平静竟然再一次涌上心头。 要回家吗? 他拉着行李坐在公交车站那里,手上就握着手机,翻来覆去的在手中把玩,却是连界面都没有打开,因为他现在正在思考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回家一趟。 他回来的消息目前只有高名扬知道,他还没有告诉家人,若是想要回家一趟的话,大概他现在就应该给家里人打声招呼了。 “小伙子,租房吗?” 正犹豫之间,一旁不远处却是走过来了一个差不多有五十岁的阿姨,紫色短袖,戴着口罩,微胖,缓步凑了过来,问道。 拉客都到公交车站了吗? 虽说这公交车站离火车站还很近,但也不至于如此步步紧逼吧,像这种拉客的,过度的殷切实在是让人有些反感,倘若别人真的有需要,你只需拿个牌子写明,标清楚价格就好,有需要的人自然会来找你,而像这种使劲儿往上凑的,别人怎么想的张延不知道,反正他是觉得挺烦的。 “不用。”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情绪的回了一句,然后就低下了头去打开手机,那拉客的阿姨见这般情形,便也不再执着,转身就走了。倒是经过这一系列插曲,“租房”这两个字,让他想起来了一个朋友。 “老板,忙呢?” 他打开qq,找到好友一栏,点开赵英博的聊天框,然后发了几个字过去。 “忙个锤子,我这活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忙也忙,说不忙也不忙,咋了,有事儿?” 不到十分钟,对方便回过来了消息。因为讲道理来说,现在大多数年轻人,愿意在厂里面干力气活的还是一小部分,而其他的行业,除了电子厂的选择之外,大多数都会选一些相对而言比较轻松一点的工作。 或许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加上生活的无奈,最后也会老老实实的留在厂里一干很多年,但至少如果没有生活的“逼迫”的话,年轻人嘛,又有多少人愿意在厂里面挥霍青春呢? 而他的这个朋友,做的工作也是简单,说白了就是网上卖货,平日里也没多少事情要做,有订单的话,他负责处理一下,平时也就是坐在电脑面前,所以空闲的时间是比较多。 “也没啥事儿,就我不是刚回来么,家里有点事,也不想回去,你不是在市里面租的房子么,能不能收留两天。” 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眼下家里他也是靠不上了,也就只有这些一块儿玩儿的朋友了。好在他自问与人相处还算是实诚,他也一般只深交那些对性子的人,再加上基本也都是老家的人,所以相互之间关系都不错。大的事儿现在还没遇到过,而小事儿的话,相互之间自然也都不会推辞,能解决就一定不会拒绝。 “靠,张总你这有点虎啊,咋说回来就回来了?还不回家。这儿离家里边就一个半小时公交车路程,我是在这边上班,你这不上班也不回家啊。” 赵英博回了个流汗的表情,然后不等张延回话,他就继续说道。 “行了,我也懒得问你那么多了。” “你要来就来吧,不过我现在在上班。暂时也没办法管你,我给你发个地址吧,你先到那边,然后在附近找个网吧什么的先玩儿着,等下了班我请你吃饭。” 看看时间,现在也才早上八点多钟而已,这个时间点也确实有点尴尬,赵英博那边也应该是刚上班吧,那要等他下班的话,差不多也要等到下午五点以后了。早知道在火车上没下来的时候就提前说一声了,不过当时也没考虑好,整个现在这种情况也是没什么办法了。 半分钟左右,赵英博那边发过来一串地址,对,就是“一串”,他本人不在他租的房子里,自然不可能发定位,所以就用一串文字描述了下来。张延看了看,那个地方距离这里也不是很远,坐公交车的话,半个小时左右也就差不多了。 他给赵英博回了个ok的表情,然后退出qq聊天软件,心里记下了该坐的公交车线路,接着打开了支付宝提供的电子公交卡,而就在他刚打开一小会儿,一抬头,那边拐角处便来了一辆公交车,他整了整行李,便等着坐了上去。 第27章 如赵英博所说,他在附近找了个网吧,好的一点是,赵英博找的这个房子附近还算相对比较方便,差不多啥都有,超市商店什么的,基本上正常生活里需要的都有了。网吧离得也很近,跟赵英博所租的地方就隔一个红绿灯。 “老铁,你可以啊。” 早上上网,也不玩儿游戏,看电视看到中午,点了份外卖,之后睡了两个小时,磨磨蹭蹭的到下午快六点的时候,赵英博过来了。 “玩儿一天了,爽不爽。” “爽个锤子,有啥好玩儿的,看电视都不知道能看点儿啥,无聊的很。” “你可拉倒吧,站着说话不腰疼,吃完饭了嫌做的不好吃,拉完屎了嫌弃厕所不干净,纯属没事儿找事儿。” “你可滚蛋吧,说话能不能文明点儿。” “文明个锤子啊,村儿里人,没啥文化,说话就这味儿。” 见了面,上来先搞几句礼貌性的互喷,然后才开始进入正题。 “咋回来了?” 赵英博问道,“外面混不下去了?也不能够啊,听那几个小崽子说你不是去电子厂了吗?那地方还能给你开除了?” “开毛除。” 张延笑骂道,“我又不惹事儿又不犯法,他拿什么理由开除我?厂里也没到倒闭裁员的地步,就是自己不想干了,厂里待不下去了,没前途,就出来了,别的啥原因都没有。” “这特么就对了啊。” 赵英博一巴掌拍在张延肩膀上,“那破电子厂能混出个锤子啊?我之前也进去过,咋的?待十年八年,混个小组长?一个月五六千块钱?那也不顶事儿啊,你要说那是个铁饭碗的话,我不否认,只要你愿意干,只要你不惹事儿,你待到退休都没问题,关键是你要真待那么多年,那特么整个人都废了啊。” “所以我这不是出来了么。”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赵英博又问,“有没有想好要做什么?实在不行的话,你就跟我我干吧,跟着我干也行,我租的那屋子虽然不大,但窝俩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大老爷们儿的也没啥好讲究的,我睡床,你打地铺,我出租金,你掏水电费,老铁,没毛病吧?” “掏你二大爷。” 张延翻了翻白眼儿,说道,“我现在也还没想好呢,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现在还在考虑。你那玩意儿,卖茶叶?一听就不怎么靠谱,你都干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工资还不稳定,我这刚去,先不说晚不晚,最起码刚开始工资就别想了,一个月千把块钱?我顿顿馒头咸菜啊?” “看你那吊毛样,咋的,看不起我这工作啊?我工资是不稳定,但每个月四千块钱以上还是有的,多的时候也能破万,关键是它还不累,不比你那电子厂好太多了?老铁,找个轻松的,工资又还过得去的,你知道有多难不?我现在给你带路,你绝壁比我当初发展要快,还有啥不满足的。” 赵英博说的倒是也没错,他现在的工作是网上卖茶叶,因为卖的这玩意儿也不是生活必需品,所以销量也没什么稳定的保障。 卖的多了挣得就多,卖的少了挣得就少,但因为有几年积累下来的客源吧,多的不敢说,低保还是有的,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那么几个固定的客人会来买,所以工资再低也不会低过那个限度。 像他说的,一般工资都在四千以上,有的时候卖的多了,也能拿个一万多块钱,这待遇差不多已经可以了,而且关键是他工作也轻松啊,六天八小时,早上八点上班,晚上五点下班,中午一个小时吃饭时间。不像电子厂,六天十二小时,辛辛苦苦加班加点的,一个月工资有时候连四千都上不了。 如果没有对比,四千块钱这个数目就确实不是很多了。 但就是这么一对比…… 四千块钱,工作却轻松自在,已经可以了大兄弟。 “再说吧。” 但他现在毕竟没有考虑好,因为他如果要入这个行业的话,没意外的情况下,就势必会在这个行业里待至少几年,甚至可能时间会更长,所以他还是想多考虑考虑。 “行吧行吧。” 赵英博也没有催他,从张延旁边的空沙发上站了起来,道。 “那你先下机吧,先去吃个饭,然后给你领到我那出租屋,你先住着,后续要有啥情况的话就再说。” “嗯。” 点了点头,然后在电脑上点了自助结账,他充的不多,差不多算好了时间充的,下机的时候,卡上余额还有六块钱,但因为是充的会员模式,这六块钱也是退不了的,也就算了。 拉着行李跟着赵英博回了他那“狗窝”,一个小区里的一间小房间,里面应该都没有二十平米,三分之二以上的空间当做卧室,加上一个浴室,一个卫生间,一个摆设用的灶台,就是这里的全部了。 “先去吃饭。” 将行李放下,两人又来到了小区门口的一个小饭店,点了两道菜,要了两碗米饭,便算是用来接风洗尘了。 “我一直想问,你跟人家任梦真的事儿咋样了。” 当时在上初中的时候,几个人都是同学,所以这点事情在张延的朋友当中根本就不算秘密,大家伙儿基本上都知道,而有时候坐在一块儿没啥聊的,大男人嘛,就喜欢瞎聊点儿这种事情。 “什么咋样,就那样呗。” 张延耸了耸肩,对此也有些挺无奈的。 “有时候想想,我都觉得自己挺操蛋的,你说以你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我是不是挺那啥的?” “啥?抠脚吗?你是挺抠脚的。” 赵英博啧啧两声,“有时候我都不稀罕说你,整的跟演电视剧似的,你俩这关系差不多也就是男女朋友关系了,你牛批啊,整个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你说你年龄不大,不着急,我倒是也能理解,关键是你连你追人家这种事儿都不敢认一下,也真是个老奇葩了。” “可我不是想着咱现在也是一无所有嘛。” 他轻声一叹,“我其实要求也不高,真的,但凡我现在能有个房子都行,我就有底气了。可现在穷的叮当响,我家那情况你多少也知道,你说我这情况去追她,简直就跟闹着玩儿似的。要啥啥没有,电视剧里的感情大多数都纠结在情感上,现实里却大多是关乎物质。我这一没长相二没财产的,我自己都看不到未来,一脸懵逼,我能让人跟我一块儿对着未来懵逼?” “你说的这种心情我是能理解。” 赵英博点了点头,“但反正我是也说一点,你俩年级差不多,都是同一年的,二十二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结婚的年龄反正是都够了。你要这么整,我感觉你俩迟早要完,你有你的考虑我能理解,但你也要考虑一些别的,你如果觉得最后你俩分开也无所谓的话,那你就随意,别人也不能拉着你硬让你干啥对吧。” “唉。” 他还能说什么?换来的只能一声轻叹。 “个人感觉,你总得试着争取争取,起码你也得看看人家啥意思,如果最后证明你们确实不合适,那也没办法,可如果本来是可以的,就因为你这磨磨唧唧的原因导致没成,我觉得是挺可惜的。” 一顿饭,也没说啥,大致上都只聊这个事情了。本来已经有半个月他选择了逃避,现在谈起这个话题,有些东西就不由自主的又浮了上来。 那一晚,他想了很多,怯懦和不甘两种情绪,在身体里斗了一晚上,是真的斗了一晚上,搞的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直到到了第二天早上六七点,赵英博去上班了,张延醒了,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件事情。 会分开…… 不,我不想…… 可我……没有未来的承诺……真的…… 望着手机,望着那个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沟通的聊天框,他看了很久,但最后,他终于还是选择了发过去了一条讯息。 “我刚回来老家,这两天你有空吗,我想……找你说说话。” (待续) 第28章 尾 告一段落吧,开始写这东西的时候,也算是一时兴起吧,那个时候也是因为一些不好的事情,让我有点憋得慌,一时兴起就开写了。但是开头的时间点有点太接近现在了,所以也没多少内容可写。 我本来是想多加一些琐事的,但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这本书本也就不算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更多的倾向于我个人的吐槽和情感宣泄。 关于书的内容,我只能说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真实,一小部分是我做了改动,毕竟是要写出来的,有些东西还不太适合展露,而我个人也是一个时间一个思想。这会儿觉得想写出来,一会儿可能就又不想写了。 挺蛋疼的吧,不过书里的内容已经是接近于现在了,后续写也没什么写的了,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因为一些原因,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整,所以就先不写出来了。 向看到这儿的朋友说声抱歉吧,同时也感谢你们能点开这本书看一看,只是我这个蛋疼的写手,让你们到这儿截止,可能会有一个不太好的观后感,对此,我说一句抱歉。 最后,是我刚写这本书的时候就写好的一段话,想着删了也是删了,发出来也无所谓了,几句“毒鸡汤”,大家看了也就看了。 …… 没有谁的生活是一帆风顺。 我们生而平凡。 也许你曾有过一刻,抱怨过上天的不公。 可事后想一想,真的,没什么意义。 生活还得继续,有苦,有累,那也是你自己的生活。 我们无法选择起点,但是这段路上用什么方式去走,却是我们来决定的。 这是一句激励的话,我曾一度觉得,说这些话的人好像站着说话不腰疼,只知道说些道理,可我们现实的苦,别人又怎会知道? 是的,没人知道。 自己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哪怕是你的家人都能真的了解你。 但纠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些话,有些道理,传承了这么多年却没有被人推翻,就证明它还是有存在的理由的。 可能有些并不适合你的生活,但也总有一些适合的。 坚持不一定成功,但成功的人一定选择了坚持……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我不能向你们证明这些话究竟是不是绝对的道理,因为我根本没有办法去证明。 我的生活,我的活出,以我自身经历,我只能说出我自己的感受。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如果不是百分百的不可行,就请你考虑一下,真的,或许真的可以尝试一下的。 不过高的抬举自己,但也请不要过度的贬低自己,有太多的人认不清楚自己的能力与价值,有时候,不尝试一下的话,你真的不知道其实你并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没有迈出去那一步而已。 我能说的也就这些,也只有这些能够让我有底气去说,毕竟这是我的自身感受,而看到这些文字的你。 一个陌生人…… 今管我们并不相识,大千世界纵使有缘偶遇,也可能是“无缘对面不相逢”,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 加油吧,陌生人! 生而在世几十载,苦也是一生,笑也是一生,哪怕无法登顶,可如果可以上一层楼,再上一层楼,我们又何必只停留在一楼的一方天地呢? 相信你自己,你是有潜力的,只是在于你自己能开发多少,愿意开发多少。 但不管你怎么选择,朋友,加油吧,愿你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