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拿了反派剧本》 lìànDànMEì.coм>谁拿了反派剧本—— 《谁拿了反派剧本》作者:温翡烟儿 文案: 高亮排雷:玛丽苏/情节狗血/文笔渣/古早人设,慎入! 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啊! 这是一个谁比谁更坏的故事: 当了十几年魔教少主,沈望舒知道自己不算好人 坑蒙拐骗、巧取豪夺,都是他的看家本领 没办法,谁让他有个立志一统江湖的爹呢? 然而有一天,他竟然被一个正道少侠骗身骗心再灭门? 侥幸捡回一条命的沈望舒决定保持低调,消停活着 这位阴魂不散的少侠竟然又找上门来 把他扯进一桩江湖公案 苍天啊大地啊,到底反派的剧本在手里 给句明话可好? 口是心非白切黑正道少侠攻恣意妄为黑切白魔教少主受 排雷: 小攻直掰弯,小受女装大佬,攻受之间有血仇,能解释明白的那种。 配角的戏份真的真的挺多的,不喜误入 这是一个包着爱情内核的伪武侠,但保证不是恋爱脑! 副cp有,狗血有,三角有。 内容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天作之合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望舒,萧焕 ┃ 配角:秋暝,苏闻,沈千峰,岳正亭,楚江流 ┃ 其它:小辈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 一句话简介:猜猜谁是大反派 第1章 楔子 快!小魔头在那儿! 大家一起上啊,拿下小魔头,千刀万剐了,以告那些无辜被害之人的的在天之灵! 杀了他 谁敢!分明自称为正道中人,看着却比乌合之众还不如,披坚执锐声势浩大地聚在一起,把个身形纤细形容狼狈的少年逼至山崖边上,七嘴八舌地嚷着要对他如何,却迟迟不敢动手。无他,实在是忌惮这少年的本事。当先的那一名一身红衣还未及换下的青年男子实在听不下去,才暴喝一声,震慑了吵嚷的众人。 少年孤零零地立在悬崖边上,一身是伤,红衣破碎,一向束得干净利落的发髻散了,被雨丝沾湿后凌乱地黏在脸上,手上还紧紧握着一柄残剑。然那少年却身形笔挺,气势不减,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当先的那一名一手撑伞一手执剑的红衣青年男子。 对视半晌,那红衣男子慢慢放下剑,轻叹一声,小舒,下来吧。 然后呢?少年冷笑一声。 红衣男子温声道:你随我回去,我会向掌门和师父求情。他们便不会把你怎样。 少年面上的嘲讽之意更浓,你替我求情?萧秋山,你在说梦话?你是正道大派的高足,又带领同道中人大破魔教,我是谁啊?我是你们口中的小魔头!谁要你求情?我很稀罕? 小舒 你不要叫我!少年一双剑眉高高扬起,似是被那男子激怒,萧少侠,我的剑早就卷刃了,只消一招,就真的断了。你倒是快来啊,拿下我,向你的师父和掌门复命,想必十年之后,还能混个武林盟主当当。 就是啊萧少侠,快动手啊!少年说话的时候用了内力,声音倒是远远传了出去,叫后头的人听见了,又是一阵高高低低的起哄。 青年男子亦皱了眉,声音痛苦而压抑,小舒,我不想对你不利。如今魔头已然伏诛,你 我怎么样?少年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我十二岁开始行走江湖,十三岁第一次杀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小魔头这个称呼,倒还真是当之无愧。萧少侠前途一片大好,还是好好管着你的恻隐之心,切莫乱动了。 骗你是我不对,可我身负血海深仇,又有正邪之分,我 行了萧秋山!少年扬声打断他,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与血水,不管你为了什么,你骗得我心甘情愿,是我输了,我不怪你。既然如此,那你就一剑杀了我啊,还在这儿啰嗦什么?莫不是你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男子的神色有一瞬的羞赧,语气却坚定,我我有万千件事对不起你,可唯独一点我绝不是哄你的我心如君心 此言一出,他身后那些人便如同在油锅中浇入一瓢热水一般沸腾起来,萧少侠莫让他胡说八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这样的争论之声此起彼伏。 少年神色陡然一变,目光也变冷,你住口!休要胡言! 你有!小舒,切莫忘了,你我今日一身红衣,倚霄宫阖宫上下皆一身红衣究竟是为何!当真是为宫主贺寿么?青年忽然偏执起来。 定定望了他许久,少年忽然抬手摸到自己松松散散的髻子,将那一支堪堪绾住发尾的玉簪毫不留情地拔下,用力一掷,使那簪子仿佛暗器一般落在青年身前,半截簪尾都深深插进泥土里。 谁还没个脑子犯蠢眼睛变瞎的时候?萧秋山你听好,从前是我昏了头,偏要喜欢你。那又如何?如今你我有不共戴天之仇,难道我还能继续喜欢你?少自作多情了!少年扬了扬下巴,冷声道,这是你送的定情信物,本就虚情假意的,正好如今我也不想喜欢你了,还给你!萧秋山,现在我什么都不欠你了。 小舒!青年忽地瞳孔一缩,将手中的纸伞远远抛开,足尖点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腾身而起,扑向那少年所在的山崖。饶是他反应够快,却也没抓住那个毅然决然从此处纵身跃下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让他爱恨皆入骨髓的人如一只浑身燃烧起熊熊火焰的凤鸟一般笔直坠下。 劲风灌入衣袍,衣袂烈烈飞舞,从他指尖划过,青年下意识一握,却只抓住一片鲜红刺目的衣角。 下坠之力何等霸道,再结实的布料也承受不住,那青年抓得又紧,两相拉扯之下,那衣角便生生被撕了下来。 青年握着一角残破的布料,满面的不可置信。 后头那乌糟糟的一团人也没反应过来。 小舒青年似是梦呓一般,轻轻喊了一声,而后又撕心裂肺地高喊一声。小舒啊! 可惜,再无人能应答。 作者有话要说:  求大家也顺手收一下双开的固氮新坑吧~~~ 《和摄政王互换身体之后[重生]》 本以为会打坐清修单身一辈子的国师大人, 没想到拳打敌人脚踢孽障的自己有一天也会死于情杀。 都做好了被天尊打入地狱的准备, 谁知一睁眼,又回到了云间院, 行吧,大不了从头再来嘛。 可是看着眼前那个满脸写着关心的人,无相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了 这才是我的脸啊喂! 等等! 我这是钻进了我传说中的宿敌、那位搅弄风云的摄政王大人的壳子里? 那我壳子里的又是谁? 于是乎,他看见自己邪魅一笑小傻子,除了本王,还有谁这么了解你,还有谁能学你学到自己都分不出来,嗯? 也推荐一下基友的文文: 《有空一起重生》by清水叶子 第2章 章一秋雨 啊!乱梦一团在眼前翻涌,也不知是何处忽地照来一道光,惊得岳羲和一下子坐了起来。 一张纸笺也便随着他的动作而悄然飘落在地。 岳羲和一边揉着因趴在书桌前睡着而压得冰冷麻木的四肢,一边抬眼往外望去。 窗外是浓稠的夜色裹挟着无边秋雨,淅淅沥沥,冷冷清清。 哦,原是因窗户不曾掩好,教那风雨给扑醒了。近来怎的恁粗心? 岳羲和一边叹息,一边附身去拾方才飘落的纸笺,上书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后面原该接上的一个发字不曾写成,许是那时支持不住就那么睡过去了,笔尖凝在素白的纸面上,戳出一朵玄色的花。 眼见着这一张纸是写废了,岳羲和只好轻叹一声,随手揉了,却也不想再继续摘抄药方歌诀,便准备关上窗再小睡一阵。 谁知这一抬眼,便见了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在外头掠过,快得仿佛是人眼花的错觉。 天子山险峻,山下的村民能爬上来采药的已是寥寥,何况夜已深沉,采药人是不会出门的。而这个时辰,除了他是今夜要值守候月阁的,明月山庄的弟子大多都是歇下了的,即便是没有歇息的,走动也不会这样鬼鬼祟祟 岳羲和心头一紧莫不是有人闯山? 捞过一旁的淡青外衫披好,岳羲和冲出了书阁,抬手甩出一支响箭示警后,便四下开始查找起可疑人物来。 明月山庄建在天子山上,山谷里是药圃,为了方便照料药草,弟子房也就建在离药圃不远的山脚下,但作为书阁的侯月阁却是正正落在半山腰上,顶上还有个非大事不得开启的揽月台。可以说,侯月阁的位置,既重要又孤立无援。 本是值守书阁的,岳羲和连佩剑都不曾带,而住在倚月居的弟子们赶过来还需一些时间,上头揽月台里还有师父在闭关也不知他能应付多久。 正想着,就听雨声一乱,脑子里还不曾想到什么,身子就先一步做出反应,脚尖点地一旋,岳羲和躲开来自背后的袭击,同时使出七分劲力回击一掌。 偷袭的人大约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招式回收不及,只来得及将手中的长剑偏开几寸,挡住一双肉掌的去势。岳羲和当然也不会与剑锋硬拼,原本一掌只是试探,便顺势收回,却将身形一矮,一个扫堂腿飞快接上。 那人飞身退走,隔着一张黑色面巾,轻轻咦了一声。 明月山庄不是什么独步武林的名门大派,毕竟研习医术才是他们的主业,习武只为强身健体、在行走江湖的时候不为人所欺罢了,故而习武所选的兵器,不是几寸长的金针,便是行走江湖人手一把的长剑,拳脚功夫是不甚在行的。岳羲和的身手印证起传说中的明月山庄弟子功夫来说,实在是好得不合理了。 既然那人出声,岳羲和也不好再一味地穷追猛打,只是后退几步,将被雨丝沾湿而黏在脸上的发丝拂开,沉声道:阁下何人,擅闯明月山庄意欲何为? * * * 刚刚得的消息,五六日前泰兴镖局运了一箱银子从湘水过,只一夜的时间,船上的东西都没了。 哦?是被劫了还是 说是一船的镖师都莫名其妙地睡死过去,第二日一早起来查看,就只剩了一艘空船。 人呢? 倒没见受伤的,不过聚起来点人的时候,数目却对不上,少了一个,一时也没查出来少的那个是谁。 夜雨缠绵,却也没影响屋里一男一女两名青年煮茶的兴致。红泥炉煨着一壶泛着鱼眼泡的水,壶边摆着两只杯子,里头盛着浅绿的茶水。 那名身着蓝衫的女子拿起自己手边的杯子,轻轻呷了一口,却也没顾上品评茶叶的好坏,只顾眉头紧锁地思索着另一名白衣男子所说的话,半晌,才轻声问道:你怀疑是 这手段难道还不熟悉吗?五年前咱们也遭过,师姐难道忘了?白衣男子急急地道。 蓝衣女子望了他一眼,话在舌尖滚了几遭,才小心翼翼地出口:那时咱们并不曾被迷倒一船人啊,至少秋山你还警醒着。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白衣男子别过脸去,薄唇紧抿。 于是蓝衫女子趁势道:秋山,魔教覆灭已久,你居功至伟,如今怎么倒是不信自己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阴险狡诈的魔教。白衣男子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何况当初我不曾中招,只因那孽障性子张狂,喜欢让人眼睁睁见着自己身陷险境却无能为力,故而才给我下的轻些。 执杯的手微微一顿,蓝衫女子的目光里带了些责备,秋山,斯人已逝,何苦还嘴上不留情? 白衣男子神色紧绷,我哪句话说错了? 蓝衫女子拿他无法,只好无奈摇头,阿澄也这样嘴上不饶人,还说不是你带坏的。 这小子与师姐最亲近,哪里怪得到我头上?白衣男子这才有了点笑意,这小子说是去换湿衣,都这个时辰了,便是现烧水沐浴也该好了。我看看他在磨蹭什么。说罢,便起身去了隔壁房间。 秋山啊秋山,嘴这样快,说的却永远不是心里想的。蓝衣女子慢慢把玩着茶杯,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却在这时候,隔壁房间里传出一声短促的呼喊:师姐! * * * 闯山的黑衣人不答,只是将掌中的长剑一抖,变招又攻来。 竟是不愿与岳羲和有任何交谈。 摆出这架势,颇像是安心来寻仇的。只是不知道此人前来,为的是私怨还是门派间的龃龉。 虽然明月山庄因庄主脾气古怪、治病救人全看心情好恶而一向为名门正派所不喜,却也从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更不曾与哪门哪派结下大仇,门下弟子也甚少去江湖中走动 心念疾转,岳羲和手上的动作也不慢,为着自己手无寸铁,还得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只是来人的招式实在有些眼熟,岳羲和倒是能看出几分他下一招的走势,应对得也不是十分吃力。 这人到底是用的哪一派的招式? 闯山的黑衣人武功也不弱,却不料被一个值守书阁且赤手空拳的年轻人缠斗甚久,不由得有些急躁,之前还想着遮掩身份而不肯好好施为,将从小练到大的剑法使得似是而非,后来被岳羲和激起好胜之心,也就认真起来,净挑着拿手的招式使。 也正是因为如此,岳羲和才看出这人的招式为何如此熟悉。 这、这不是 曾经有一人,闲来无事时总是陪着他喂招,倘若未曾使尽全力还会被他不依不饶地追着打,自然是看着眼熟的,连怎么破解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 譬如眼下这黑衣人使的一招流风回雪 岳羲和脚下一旋,往右侧避出一尺,飞扬的衣摆与发丝带起一片水雾,劈头盖脸地往那黑衣人眼前打去,使得他举剑疾刺的身子凝滞片刻,岳羲和趁机闪到他身后,五指成爪,抓向那人的后肩。 黑衣人反应也不慢,猱身躲避,但到底比不上岳羲和动作快,哧啦一声,他的衣裳就被抓破,露出右肩来。 喝黑衣人怒叱一声,回剑来刺。 有一瞬,剑光蓦然掠过他的肩头,照出一个淡红色的、形如莲花的印记。 我不要,我不要!为什么要扎我? 住口!能与少主有一模一样的胎记,这是你的福分。 我不要当什么少主,你们放开我啊! 小子,你记好了,你右肩上的胎记,是你出生以来就有的,若是说错了,有你好看! 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右肩上的陈年旧迹也尖锐地痛了起来,岳羲和甚至忘记了自己面前还有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它的主人还在伺机而动。 面前的人,就是那个人的同门吧?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欲铲除的人却是自己朝夕相处的手足,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会后悔吗? 虽然也不知岳羲和为何停手,但那黑衣人显然是不会放过大好机会的,挺剑横在他纤细修长的脖颈处,瓮声瓮气地道:苏闻那老毒物在哪? 诚然,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可明月山庄庄主、岳羲和的师尊苏闻年纪也不大,和老毒物三个字一点也不沾边。 啊这时候还能想到这些有的没的,真是不要命了! 见岳羲和不答,黑衣人也没耐心逼他,只是一掌把他推了出去,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纵身往山顶的揽月台奔去。 底下的弟子房有了动静,登山用的滑索也运转起来,人声喧闹逐渐从山下往山腰涌来,岳羲和终于回过神来,冲着黑衣人的背影叫了一声站住,亦发足追了上去。 第3章 章一秋雨 松风剑派,竟是松风剑派的人来找麻烦! 岳羲和倒是听过一耳朵,师父苏闻与松风剑派有些过节,却没细细打听究竟是什么仇怨。只是眼下看来,并不是什么小事,否则,人家怎么会不顾自己伤势也要孤身一人闯过去? 只是这侯月阁到揽月台,有上千级阶梯。对于武艺高强之人之人而言,不算如何困难,提气一纵也便上去了。但岳羲和不行。 眼见着揽月台就在眼前,然丹田处却蓦地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痛楚,真气一滞,岳羲和便再也奔走不得,扑通一声跪在石阶上,若不是他死命按着地板,只怕要立时从上头滚下去。 哪里来的小贼?还不站住!老五老六,你们去左边;老九你过来,抓住他!大师兄,这厮好厉害!老四呢?今天不是岳羲和守夜吗?人呢! 上头忽然吵成一片,隐约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气急败坏的,一听便不是什么好事。 但岳羲和总不能充耳不闻,何况上头还有师父在闭关,总是大意不得的。他也想纵身而上,却始终提不起一丝力气,只好勉强站起身子,踉踉跄跄地往上走着。 这松风剑派,还真是仇怨不浅啊! 何事喧哗?一道沉稳的嗓音穿透风雨进到耳中,岳羲和精神一震,又担忧起来。师父正在闭关,却因为闯山之人惊扰而提前破关,也不知有没有妨害。 苏闻?模模糊糊的,应当是那蒙面人的声音,老贼速速受死! 大胆,竟敢对师父口出狂言果不其然,那里又乱了起来。 简单过了几招,岳羲和对那闯山的黑衣人功夫如何心里也有底,轻功不错,拳脚却平常,也就比那些个废物师兄弟强些,连他都比不过,更莫说是他师父。 岳羲和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还未及看清形势,忽地面前就扑来一团黑影,带了湿冷凌厉的风雨,然后肩头袭来一股巨力,将他带得往后一仰。 啧,这姿势这动作,十分不体面啊。岳羲和还暗笑。 师父不可!一片惊呼声中,岳羲和忽觉自己腰上一紧,下坠之势顿止,反倒是被引着往反方向扑过去,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好不容易站稳了,岳羲和才看清到底是谁救了他,只是这一抬眼,就吓得连忙后退一步,单膝点地,多谢师父出手相助,弟子惭愧。 那一身着豆绿长衫、头束玉冠、面容清俊、颌下几缕长须的男子,可不就是他岳羲和的师父、明月山庄的庄主、方才那黑衣人口中的老贼苏闻? 师父无事吧?边上的一众弟子都围了过来。当先那一个还道:快,把那小贼抓回来!敢对师父不敬,就该千刀万剐! 苏闻扶起岳羲和,冷声道:他已吃我两掌,够他受的。莫要再追。 那名弟子心有不甘,却不敢反驳,只能回了声是。一抬眼又见了姗姗来迟的岳羲和,面上浮现不屑与愤恨之色,当即下巴一点,扬声道:四师弟,今夜是你值守侯月阁吧?怎的还让那小贼闯上来?咱们明月山庄的师弟都知道,这一辈弟子里面就是你的武功最高,那小贼也并不是如何厉害,你也拦不住?你明知道师父在揽月台闭关,稍有差池就 旧伤复发了?苏闻根本就没搭理那弟子,只是盯着岳羲和上下打量几眼,便发现问题所在,关切地问了一声。 明明是兴师问罪的,打的就是师父的旗号,奈何师父根本不领情,那弟子脸色登时涨得绯红。后头的其他弟子也纷纷侧过脸,生怕被旁人看见自己脸上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忿忿不平的神色。 岳羲和轻轻点了点头,再次单膝点地,向苏闻行了个礼,大师兄教训得是,是弟子疏忽,才惊动了师父。还请师父责罚。 你旧伤复发,本该好生歇息,仍然能够坚持赶来,为师感念你一片孝心。苏闻也肃了神色,既然无事,那大家都回去吧,为师也要继续闭关了。 被称作大师兄的那弟子大急,师父,那小贼就 是松风剑派的弟子。苏闻望向黑衣人潜逃的方向,星眸半眯,此事为师自有分寸,你们不用插手,待为师出关再议。 师父! 苏闻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常沂,松风剑派与我乃是陈年私怨,与明月山庄无关。你们年轻小辈,还是莫要掺和进去的好。你是大师兄,这几天你就好好看着师弟们,谁敢擅自去寻衅,待我出关后,定饶不了,明白么? 常沂无奈,只好道:弟子遵命。 天色不早,你们也都回去吧。为师要继续闭关了。说罢双袖一拂,举步踏入揽月台,并重重关上了门。 恭送师父!门外大大小小的弟子连忙跪了一地。 揽月台里再无动静,岳羲和才慢慢站起身来,暗自运气,却发现丹田仍旧滞涩,不由得苦笑一声,只道是这么长的石阶,须得自己一步步走回去了。 方踏出去两步,就有人阴恻恻地叫他,四师弟,留步啊。 完了,他就知道,方才师父那几句话,只怕是气得大师兄恨不能一剑刺死他。但众目睽睽之下,一走了之未免也太不给面子,岳羲和哀叹一声,还不得不打叠起笑容,大师兄有何吩咐? 常沂身量与岳羲和差不多少,却要硬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下巴扬起,皮笑肉不笑,四师弟旧伤复发了?有什么大碍不曾?你也不早些言语一声,早知如此,便不该让你去值夜的不是? 大师兄说的哪里话,师父定下的规矩,明月山庄弟子人人轮流值守,若非重伤重病,不得调换。岳羲和一边说着,一边思索着对策。 常沂冷哼一声,既然四师弟这么说,那就表示你是同意值守的。师父还说了,值守就要有值守的规矩,四师弟入门三年,该是记得很熟了吧? 又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对他的言外之意岳羲和十分清楚,也懒得听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道:是我疏忽坏了规矩,险些让师父置身险境,请师兄责罚。 诸位师弟都听见了,可不是我逼他的。常沂立刻指着岳羲和向其他弟子道,岳羲和玩忽职守,怎么说也得思过半月吧?七师弟,库里的药材有什么短缺,正好让你四师兄一并给补了。 其他弟子对这场景都见怪不怪了。却只有一个身形矮小的弟子稍稍踏出半步,小心翼翼地道:大师兄,这不妥吧?别说师父没有责罚羲和的意思,就算真的要罚采药原本是药奴的活计 三师弟是不同意了?常沂并不惊慌,似笑非笑地瞪了他一眼。 那弟子果然被唬得缩了缩脖子,说话声音更小,之栋不敢与大师兄顶嘴,只是不合规矩。 常沂哼道:规矩?三师弟不妨回去将门规抄上几遍,免得你还记不清我们明月山庄到底有些什么规矩。都让小贼闯到揽月台了,不该罚?至于采药,我们明月山庄原本是靠医术立足于江湖,门下弟子采药识药性方不忘本,只知耍凶斗狠算什么本事? 那弟子还要说话,岳羲和却扯了扯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他这位大师兄,资质平庸,偏偏自矜身份又舍不得权势,故而时时刻刻要摆足姿态,对手下诸位师弟动辄责罚,岳羲和深得苏闻喜爱,自然是他的眼中钉,也不知被为难过多少次。而三师兄郭之栋,虽然生性仁善,却软弱胆怯,斗嘴更是说不过常沂,再让他说下去,只怕自己都要搭进去。 大师兄说的是,羲和受教。岳羲和连忙告饶。 常沂气顺了,脸色也好看些,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值守完今夜之后,明天一早就搬进药谷的幽月居吧。对了四师弟,你是去思过的,兵刃就不必带进去了吧?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连岳羲和都目光灼灼地望了回去。 脸色多少有点不自在,但常沂还是强撑着道:兰摧剑乃是明月山庄的镇派之宝,师父是给你了不假,只是你去药谷半月,宝剑随意放在弟子房也不像话,还是拿给我帮你保管。等你从药谷出来,我就还你。 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岳羲和自问不是什么好性之人,这些年常沂对他明里暗里使绊子,他并不是怕了,不过是这些微末伎俩并不放在眼里罢了。只是他是个什么东西?凭他也配打兰摧剑的主意! 深吸一口气,岳羲和也扬起了下巴,呵斥的话还未出口,就感到丹田处又是一阵灼痛,使他深深皱了眉。 罢了罢了,和他争这长短有什么意思?他想要就让他拿两天,等自己出来之后且看他还有没有拿住的本事,眼下赶紧找地方调息才是最要紧的。 可再让岳羲和拿出那谦恭的态度却是不能了。他轻哼一声,将袍袖一甩,双手背在背后,转身就往石阶走去,兰摧剑便在我房中,大师兄自请代维照管半月,羲和感激不尽。尽管发丝衣衫都沾湿了,甩起来也不甚飘逸,却丝毫不减潇洒。 你!常沂气得脸色发青,想把他叫回来,可当着一众师弟,也不好表现得太过盛气凌人,只能恨恨跺脚道:都还在这儿杵着干什么?明天的早课不想做了?散了散了! 一众弟子也是敢怒不敢言,应了声是,便各自撑伞去了。 * * * 茶水也不知道煮过多少道,颜色都开始发白,想来也是无滋无味的,围坐桌边的两人却浑若不觉一般,一杯接一杯地往口中送去。 终于,隔壁房间的窗户吱呀一声,动静虽轻,却瞒不过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同时霍然起身,举着灯烛往隔壁去了。 那个浑身湿透的黑衣人正悄悄地褪着夜行衣,刚把上衣扒下,房门便被破开,惊得他下意识抓过放在床边的长剑,一个翻腕就要拔出鞘来。 阿澄,你去哪儿了?白衣男子当先出声。 黑衣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放下剑,扯过一边干净的内衫披上,口中不满地道:师兄,你们大半夜不敲门就闯到我的房间,是要干什么?面巾已去,露出一张嫩生生的脸,竟是个难得的美少年。 穿蓝衫的女子仍旧别开了眼,玉面上泛起两片红霞,指着少年身上因肌肤白皙而映衬得越发狰狞可怖的伤口,这是怎么了? 少年眸光一闪,心虚地觑了一眼那白衣男子的脸色,就是出去走走被野猫挠了 白衣男子当即冷笑一声,走,你速速带我去将那只能挠出这么深这么大伤口的野猫抓来瞧瞧。 少年心虚,不敢作声。 白衣人却不依不饶,指着他胸口的掌印,这个呢?野狗踹的? 师兄,你也忒瞧不起苏闻了少年原本是在笑,却忽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脸色大变,连忙捂嘴。 那蓝衫女子也变了脸色,苏闻?阿澄,你是不是闯山去了?我与秋山与你说了几次,叫你不许轻举妄动,你伤得重不重?快让秋山看看! 看什么看?他不是能干的很吗?受了伤就自己去找大夫。白衣男子双手环胸,为所欲为,不知天高地厚,还不都是韩师姐惯的? 少年闻言撇了撇嘴,萧师兄你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那老相好下手这么狠害得我抬不起胳膊,我也不能白白挨了两掌哎你干什么! 白衣男子毫无征兆地逼近,居高临下地望着少年,面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他定定地望了少年许久,直到他开始心虚,才厉声问道:你方才说谁? 第4章 章一秋雨 大师兄,您可不能这样!师父不是不许我们擅自去寻么? 是啊大师兄,二师兄下山买药材去了,四师兄那边也不知道来了几个人,咱们就这么去也讨不到好啊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3) 翌日,明月山庄就闹翻了天。无他,常沂一早就提了兰摧剑,说是要带着众弟子去寻那深夜闯山的小毛贼。除了少数几个响应的,其他人都是连忙劝他不要冲动的。 可常沂自小就被苏闻捡回来带在身边,再如何没本事,威望也是早就攒起来了的,手下也养出几个拥虿。 一个生着吊梢眼窄长脸的弟子,反手就扇了那个真心劝解的师弟一个大嘴巴,怒道:十九,你什么意思?大师兄亲自出马,难道还捉不住一个小贼?二师兄不在怎么了?二师兄医术高明,可对习武一道压根就不感兴趣。至于那个姓岳的他了不起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被打了的弟子捂了脸,盯着常沂手上的兰摧剑看了几眼,不敢再言语。 可常沂并不高兴那师弟训斥的几句话什么玩意儿,非得把我医术武功都不行的事情再拉出来嚷嚷一遍让全庄上下都知道是吗!他黑着脸咳了一声,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师父说让我们别管,那是怕我们吃了亏。可我们能把师父的疼爱当成不上进的理由么?山门都让人闯了,事后一个屁都不敢放,日后传出去我们明月山庄还有什么名声? 既然大师兄都这么说了,也没人敢再反驳。 见人都老实了,常沂才沉了声调:留下几个看家的由老三带着,其他人都佩剑随我出去。 禀大师兄,我还有事,就不跟着去了。冷不防有个弟子不卑不亢地接了句话。 先前替常沂说话的弟子又窜了起来,老七你又是什么意思? 那弟子横他一眼,又向常沂拱手,昨夜大师兄说让我清点药材,理出缺省名目给四师兄送去,如今又要让我下山我可不会分|身之术。 这态度委实让常沂不喜,可他也顾不上去计较在明月山庄,岳羲和就是他的心腹大患,能给岳羲和找点不自在是最好的,不就是不随他下山么?无妨!于是他挥手道:好,那你快去! 那弟子目光一转,在他手中的兰摧剑上溜了一圈,似笑非笑地道:是。 常沂被他看得脸色一红,又道:哎,我带着师弟们下山的事情就不必告诉老四了。 哦? 让他好生受罚! 是。 * * * 阿澄,伤势如何了?房门打开,进来一个长身玉立、面容如霜似雪的白衣人。 哎哟,疼死我了!原本坐在床上把玩小匕首的少年慌得一把丢了手上的东西,兜头倒下,裹着被子开始大呼小叫。 白衣男子放下手中的药和绷带,横了他一眼,苏闻那两掌不过是为了把你推出去,也没使多少力气,你身上连印子都看不出来了。至于你肩上也不比猫抓的重多少。 少年闻言大大翻了个白眼,又挺身坐起来,知道你还问! 既然伤口无碍了,那你该告诉我前夜在明夜山庄到底见到谁了。白衣男子往前倾了倾。 少年再度倒了下去,翻身向墙,连声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我眼神不好认错人了!我什么都没看见!你别问了! 阿澄!白衣男子上前一步,揪着他的领子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逼问道:昨夜你回来的时候,分明就说了,师姐也在边上。 双眼在自己衣领前的大手上一扫,少年的脸上浮现出嘲讽与痛心,萧师兄,你在做什么?疯了么?为了一个死人你居然对一起长大的师弟动手?真是好得很啊! 我不过是要你说句实话罢了。白衣男子松了手,微微垂下眼眸。 少年理了理衣领,哼了一声,既然你说你没听明白,师姐也听见了,那你不妨问她啊。你不好意思是吗?没关系,我来帮你喊。师姐 一声还未喊完,房门忽然就被推开,蓝衫女子立在门口,手上还握着自己的佩剑。 咦,这是有顺风耳还是飞毛腿啊,这么快就到了!少年惊得瞪大双眼。 蓝衫女子看了看屋中对峙的两人,柳眉一蹙,低声问:这又是在闹什么?怎么我一个错眼你们俩就闹?多大人了! 白衣男子却是抬下巴点了点他的佩剑,出什么事了? 哦,女子这才想起正事,肃了容色,适才我在街上,见一群人净往医馆里闯,抓着大夫就问有没有见着一个身上中了两掌、肩上还有伤的年轻人,这不就来的是找的阿澄么?我看那群人来者不善 是不是都穿淡青衣裳的?少年瞪大了双眼。 蓝衫女子一点头,面上担忧之色更浓。 少年索性翻身下床,一边套衣服一边找佩剑,明月山庄的人找过来了! 一听这话,白衣男子双眉一扬,霍然起身,大步就往外走。 萧师兄你等等我呀!少年急得跳脚。 现在知道怕了?闯祸的时候怎么就不动动脑子?白衣男子嗤笑一声,躺下,你现在伤都没好利索,逞什么能?难道你师兄师姐还护不住你了? 少年撇了撇嘴,却反驳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回自己房间去佩剑。 阿澄,你好好躺着,我们去去便回。蓝衫女子又望了那少年一眼,才转身朝外头去了。 师姐!少年连忙叫住他,犹豫了片刻,才道:一会儿要是咳,总之你看住萧师兄,让他见着老相好不要太冲动。明月山庄也不算什么名门正派,这么纠缠不清的,传出去不大好听 蓝衫女子愣了,你说什么? 少年终于吐出在胸口郁积了一天的话,松了一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韩师姐你可能不记得了,我还记得,萧师兄的老相好,就是那个小魔头,他没死,真的! * * * 气行十二周天,浑身的经脉总算是能让内力畅行无阻了,岳羲和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从窄榻上起身来。 下着冷雨的秋夜,本就容易引发他的旧伤,又在气血还没恢复过来的时候与人动了手,也不怪那时候丹田一阵要炸开似的痛。若不是身子不爽利,就凭常沂那样,还能让他落个好?都怪那不长眼的闯山小贼! 只是那小贼 冒充了多年的人忽然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岳羲和说不上来,但终归是尴尬得很。然而最荒诞的还是,这人原本应该是个被整个武林唾弃的魔头,却又与天下第一正派扯上了关系。 嘿,这人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吗?应该是不能的。改天亲口告诉他,想必他的表情十分精彩。岳羲和开始想坏主意,心情也愉悦不少,总算将冲出去抓着常沂暴揍一顿的冲动给平复下去了。 不妥不妥!一边随手翻着七师弟给他拟过来的清单,岳羲和却一边想着使坏的事同在一门,若去寻那人跟他说真相,要是遇着了当初立誓死生不复相见的,还是莫要再徒生枝节吧? 当年那些话,说得好听,保不齐后来他就反悔了,恨不能提剑将他刺死个千万回呢? 啊!都以为是被深深封存的事猝不及防地被想起,便裹挟着一同翻涌而起,顶得他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岳羲和低呼一声,跌坐在窄榻上开始平复心绪。 羲和。药谷并非人迹罕至之地,只是在这儿的不是药奴便是受罚的弟子,药奴都是哑子,受罚的弟子又是不能随意走动的,忽然有人推开房门叫他,岳羲和很是惊讶。 一名清俊的男子立在门口,见他捂着胸口弓着身子坐在榻上,不由得神色一变,连忙上前来扶他,还要捉他的脉,怎么了?听七师弟说你旧伤复发,如何了?我替你看看。 二师兄,你回来了?岳羲和坐直了身子,面上的笑容倒是发自内心的,我没事,不过刚刚抻到了。这次出去采办,可还顺利? 那男子也没理他最后一句话,只是一叠声地问:听说有人闯山,你没受伤吧? 岳羲和抬了抬下巴,想伤我?再回去练上三五年吧!只是一不留神把他放跑了,跑到师父跟前。要不,我也不会到这破地方来。 师父罚的?男子很惊讶。 岳羲和言语间带了些许不屑,还用问吗? 于是男子的目光一闪,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好?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大师兄这样只怕你是不愿去救他了。 他好着呢,哪里须得我一个受罚的弟子去救?岳羲和侧目。 男子摇头道:我刚刚回来,三师弟就急着找我,说是大师兄带人去寻那闯山之人,没想到遇上了硬点子,全给扣下了。那边遣人送了一封手信,说是要用碧芝草去换。三师弟怕你生气不愿意去,只有我说话还听两句 碧芝草?那还是留下吧,他才不值呢。岳羲和哼了一声,二师兄,就算我身手稍微好些,可那边一出手就拿住了众多弟子,我只怕打不过。何况师父说了不许轻举妄动,他耳朵打蚊子去了? 正是因为师父不许,才更要在他老人家出关之前处置妥当啊。那男子摸了摸下巴,又温声道:忘了说,大师兄不是空手去的,他带了兰摧剑。 !岳羲和双目圆睁。 如今人被扣下了,也断没有把剑送回来的理。男子微笑。 岳羲和气得额上青筋乱冒,终究还是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去去去!常沂自己不要命,死在外头都不足惜,可兰摧剑总不能堕了我们明月山庄的面子不是? 男子莞尔,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那边多少人?是松风剑派的人吗?都是些什么名号的人物? 传话的是个普通的店小二,他知道什么?不过松风剑派在江浙,与我们潇湘之地相去甚远,想来不会兴师动众。尽人事,听天命吧。 啧,果然是松风剑派,说好远远避开的 岳羲和身影顿了顿,才又重新提步往外走,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二师兄,常沂那脾气你也知道,只怕我把他捞回来,他反倒要追究我私自外出的罪。到时候你可得帮我说话的啊! 好。 第5章 章一秋雨 小贼,劝你们赶紧放人,你知道你们扣下的是谁吗?那可是我们庄主最喜爱的大弟子!等我们师父出关,可饶不了你们。 哟,最喜欢的大弟子这么脓包啊,说是让我们大师兄三招就撂倒了。看来你们庄主啧! 我们大师兄平日里精研药理,不喜欢练武!我告诉你,等我四师兄来了,一定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哦,我还真是好怕呢。对了,不好意思问一句啊,你四师兄谁啊? 我 十一,闭嘴! 呀,你们那四师兄,这么见不得人啊? 临湖的小楼上,一名白衣胜雪的男子正凭窗远望。 潇湘之地秋日多雨,缠缠绵绵,无止无休,落得天地之间一片迷蒙。 他身后是一群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身着淡青衣衫的明月山庄弟子。那肩头上裹着绷带的浅金衣衫的少年正与其中一个吵得欢快。 男子听了好一阵,原本并无波澜的脸上忽地浮现出一抹怒色,抬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原本静静躺在桌面上的宝剑便一下子跳了起来。男子随手一挥,内力带得那宝剑横飞而出,啪的一声拍在和他宝贝师弟吵架那弟子面上,登时便肿起一道三指宽的带着繁复纹路的红印。 重重地将剑压回桌上,白衣男子才略略换了坐姿,冷声道:聒噪! 明月山庄一众弟子都看傻了,半晌之后,被打那人才哆哆嗦嗦地吼道:你你竟然打我!师父都不曾打过我! 你以为全天下都是你师父?功夫差又嘴贱,活该。白衣男子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身着蓝衫的女子正巧拎着水壶走了进来,见状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秋山,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收敛一些? 少年下巴一扬,萧师兄说错了吗?就该打他! 白衣男子接过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碗,径自呷了一口,才淡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午时已至,应当是快到了。蓝衫女子知道他在问什么,也就一并答了。 话音刚落,几人目光所能及之处的湖面上,忽地出现了几只小竹筏。每只竹筏上都似乎站着不少人,而筏子逆水而来却行得极快,几息之间便让楼上之人能清楚地看见筏上人的模样。 六只竹筏上统共大概有十四五个人,后面五只上都是三五人相互挤着共撑一把素白的打伞,唯独打头的一只上,只有两人。一人头戴雨笠,执竹篙撑船,一人右手打伞,左手扶剑。这十四五人都身着淡青的衣裳,一望便知是明月山庄的弟子。 四师兄!四师兄来救我们了!你们看那是二师兄啊!被困的一众弟子高声欢呼。 被打得面颊肿的老高那名弟子也用肩膀轻搡身边的常沂,高声道:大师兄你看,他们来救我们了! 也唯独常沂,面上无一点喜色,反倒阴沉得厉害。被师弟那么一搡,他不由得更加恼怒,低喝一声:你吼什么?我还没瞎! 那少年似笑非笑地回头扫了二人一眼,旋即又指着第一只竹筏上那个撑伞之人对白衣男子道:二位师兄快看,那个就是那天晚上跟我交手的人。这个人武功还不错,要小心。 居高临下,那名青衣人的样貌被纸伞遮挡了大半,只能窥见他线条流畅的尖下颌。 白衣男子不由得瞳孔一缩这人,真的是他么? ========== 恍惚间又想起数年前的某一个黄昏,他与几位同门于洞庭湖边某一港口上了船,船只正要离港,却听湖上有人脆生生地唤:船家且等等!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4) 他目力极好,未出舱也能看清岸上的人。 岸上那人身形纤细,身量高挑,着一袭豆绿色的裙装,腰上系着竹青色的束带,衬得那小腰盈盈不堪一握;臂上绾着与腰带同色的披帛;长发在身后随意一束,发带与披帛也是同色的。傍晚时分又开始窸窸窣窣地落起了雨,那人撑着一把精致的素纸伞,遮住了打扮容貌,只露出了小巧的下巴。 那时他还想,看这腰身,看这下巴一定是个美人! ========== 霍然起身,白衣男子抄起立在桌边的佩剑,想了想,又将扔在桌上的另一柄宝剑握在手里,从窗口轻轻一跃,施展轻功,如同飞鸿一般轻盈地落在了湖边一只竹筏上,脚下一跺,用内力催着那筏子迎着那几名明月山庄的弟子行去。 萧师兄你等等我!少年急唤一声,也要跟着下去,却被蓝衫女子拦住,阿澄,你有伤在身,还是留在此处看着他们吧,我去。 少年无奈,只好眼睁睁看着师兄师姐都去了。末了,还觉得不解气,向被白衣男子打肿脸的明月山庄十一弟子道:哼,来了有什么用?你等着看吧,他打不过我萧师兄! * * * 白衣男子将竹筏催得飞快,明月山庄那边也不慢,眨眼之间,两拨人就在湖心相遇了。 相距不过几丈,他自然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这人肤色极白,仿佛冰雪攒起来的一个人;一张脸远比寻常男子轮廓柔和,十分清秀;飞眉入鬓,眼神明亮灵动,鼻子翘挺,嘴唇红润柔软竟是有些男生女相。 秋山别来无恙。来人正是岳羲和。他也看清了这白衣人的模样,一瞬间神色剧变,惊讶、恐惧、欣喜、愤恨在这张精致的脸上交错,最终化作一个无奈的微笑。 羲和,你认识他?边上撑船的男子闻言不由得一愣,抬起脸来看他们,那张脸正是明月山庄的二弟子的。 原本白衣人的神色也是百感交集的,听闻这一句,嘴角不由又扯出一个讥讽的笑,羲和?看来你还真是个念旧之人啊小舒! 小舒。究竟有多久没人这么叫过他了呢? 岳羲和原本就白皙的脸,一下子就褪去了血色。 ========== 忽然又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这冤家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还正是臭名昭著的魔教倚霄宫少宫主、大魔头沈千峰的独子,虽说在江湖上声名狼藉,可因着他自己有一身不凡的功夫,人又机灵,也没谁让他吃过什么苦头。反倒是他自己,时时在外兴风作浪,惹得正道武林苦不堪言。 四年前他那该叫一声爹的大魔头生辰,实在是想破头也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忽然听说蜀中青城掌门大寿,松风剑派遣弟子前去贺寿,所携贺礼乃是一套极为精巧且盛物不腐的七彩琉璃盒,就在那几日会溯江而上,途经洞庭,一下子心思就动歪了去。 也不是没人劝过他,说是宫主早有严令,没他的同意谁也不许去找松风剑派的晦气。可当时年少气盛,全然不把忠告听进耳中,也是他活该遭灾。 倚霄宫雄踞潇湘一带,他从小水性就好,劫个把来往船只是不在话下的。只是松风剑派毕竟名声在外,想必门下弟子也不尽是酒囊饭袋,能被遣去代表整个门派贺寿的,当然不是等闲之辈,需得好好筹谋一番。 想来想去,他最后倒是想出个令人惊掉眼珠的主意正道中人不是一向把锄强扶弱挂在嘴边吗?那好啊,他扮成一个弱女子,应该很好靠近了吧? 少主心血来潮,宫主闭关修炼,底下人怎么拦都拦不住,更何况当他换了衣服在众人面前晃悠一圈之后,大家也就闭嘴了。 还真是像啊!这么美的小娘子,哪有男人看了不动心的? 当魔教少主,坏事没少做,也是不要脸惯了,作少女打扮出门,愣是没有丝毫的别扭,大大方方迎着众人的一路注视去了码头。谁知仍旧是慢了一步,押送贺礼的那艘船,正缓缓驶离港口。 情急之下,他连忙喊道:船家且等等!行走江湖坑蒙拐骗多了,自然有一两门技艺傍身,比如口技。他嗓子本来也清亮,学起女腔来毫不费力。 做什么的?毕竟是怀揣重宝,松风剑派的弟子还是请了镖局保驾护航,一个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 装出一副又惊又怕的模样,他小心翼翼地道:奴有急事出行,奈何这时辰船家都归航了,不知诸位可否搭奴一程? 其实他那时第一眼见到的,还不是萧秋山这厮,而是他的师姐韩青溪。韩青溪正巧在甲板上,思忖片刻,似乎觉得孤身一个女子上路也太可怜了些,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威胁,便温声问道:姑娘是什么人?要去何处? 第二个见到的也不是萧秋山,却是闻声而来的小师弟岳澄。岳澄远远地望了他一眼,便嫌弃道:师姐莫要理会,这么晚了,一个年轻女子还敢孤身上路,必有古怪。谁知道是仙人跳还是打咱们谁的主意呢! 呸!就你有见识,小爷还不惜的玩这些下三滥的把戏。 正在思索怎生应对,忽地觉着眼前一亮一名白衣男子缓缓从船舱中走出,身形挺拔,气度不凡,容貌英俊,恍若芝兰玉树,又仿佛崇山冰雪。 师姐,我看这姑娘许是真的遇上了什么难处,不如就邀她同行吧?说着,他又向韩青溪低语一句:她孤身一人,但这船上全是我们的人,若有不对也可及时应付。 韩青溪望他一眼,摇了摇头,才按住就要反驳的岳澄,朗声问道:不知姑娘欲往何处?倘若顺路,就请上船来吧。 奴欲往眉山,您看顺路否?哼,估计不出巴陵小爷我就能把琉璃盒拿下。 顺利上了船,少不得一番见礼。韩青溪与岳澄报了姓名,他才报上了第一天行走江湖他爹就让他备好的假名,奴岳羲和,倒是与这位小公子同宗。 岳澄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乐意。韩青溪倒是礼貌客套了一番,羲和此名,甚是大气。 那个人也就笑吟吟地看着几人寒暄,直到他的目光望了过去,才拱了拱手,淡声道:在下,松风剑派楚江流门下萧焕,表字秋山。 作者有话要说:  女装大佬没跑了,颜控也没跑了 第6章 章一秋雨 羲和,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上的伤他家二师兄关切地问了一句,立刻拉回岳羲和的心神。 于是他微微抬手阻止师兄继续说下去,拱了拱手,朗声道:少侠叫错了,在下乃是明月山庄苏闻门下四弟子岳羲和,这位是我二师兄苏慕平。 萧焕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手上还握着两把剑,便抬手行礼,在下松风剑派楚江流门下萧焕,岳少侠是知道的。 岳羲和的脸色沉了几分。 那名蓝衫女子也催舟跟了上来,见了岳羲和之后,愣了一愣,秀眉轻轻一凝,露出一点若有所思的神情。 才回忆过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岳羲和哪里想不到她在想什么,也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先声夺人:韩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难得岳少侠记得在下。蓝衫女子也是见惯世面的,旋即收敛好情绪,向苏慕平颔首:苏少侠久仰大名,在下松风剑派岳正亭门下韩青溪。此前闯山的乃是在下的小师弟,也是师父的独子,岳澄。师弟自小顽劣,行事大胆,冲撞了贵派,在下这厢代他给诸位赔个不是。 既然是他自己把话题引到此,岳羲和也就不跟她客气,当即就道:我们明月山庄坐落潇湘之地,松风剑派却是建于江浙,两派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既然韩少侠也说了,是令师弟闯山,不对在先,贵派已然理亏,何以又扣下我们数位同门?再则,或许我们明月山庄的人有什么失礼之处,互相赔个不是就罢了,几位不仅出手拿人,还扣下了我们的镇派之宝,又开口索要极难得的珍贵药材碧芝草在下一向听说松风剑派执正道之牛耳,想来不光是因为贵派能人辈出,更是因为贵派弟子为人处世都颇具大家风范吧?今日一见,不禁想问一句松风剑派就是这样为正道表率的么? 韩青溪越听脸色越红,羞赧之意甚为明显。 但萧焕却是定定望着他许久,良久才道:啧,我竟不知原来你是这样的伶牙俐齿。不过岳少侠,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未免有些太过好笑了。岳少侠不放想想,从前你自己究竟是如何行事的? 最不想提的就是过去的事,最不想见的就是眼前这人,偏偏今日见到了这最不想见的人,又从他嘴里听见了最不想听之事。岳羲和只觉心头一绞,烦恶非常。 好在苏慕平也不是吃素的,岳羲和不说话,他便立刻接道:萧少侠这话好生无礼。不论羲和之前怎样,眼下他是我明月山庄的弟子,行事也依的我明月山庄的规矩,并未违背江湖公义,还轮不到萧少侠来指摘。 二位少侠息怒,韩青溪瞪了萧焕一眼,示意他不要插嘴,才道:我这师弟一向如此在下代他赔罪。 呵,堂堂松风剑派,一个是岳掌门独子,不懂规矩,擅闯别派山门,一位是赫赫有名的回风剑楚大侠高足,不问青红皂白就辱及别派弟子知道的,说你们不把明月山庄小门小户瞧在眼里,这不知道的,只怕是要说你们松风剑派没规矩呢!岳羲和动了气,面上笑得越发和气,说出的话却越发刻薄,末了,还问:韩姑娘,不知在下说对没有? 韩青溪也有些不悦,却只能赔笑:岳少侠莫要开玩笑 苏慕平便趁势道:既如此,还不速速给我们明月山庄一个说法? 原本就是松风剑派有错在先,什么说法也不需要给了。至于怎么处置么 韩青溪酝酿半晌,正要开口,萧焕却忽然抬手拦住了她。这样的岳羲和,让他平添几分熟悉,不由轻笑道:此事与你何干?你是明月山庄的主事么?若不是,我也没必要向你交代。 萧焕,你欺人太甚!后面的竹筏上终于有一名弟子按耐不住怒气,呵斥一声,足尖一点,施展轻功向萧焕扑过去,同时拔剑在手,一剑刺向他的面门。 不得莽撞!苏慕平惊呼一声。 岳羲和也在心中暗道一声蠢材。就算他没跟萧焕交过手,不知道他的厉害,可听闻这么多同门折在他手上,也应当生出几分警醒了,竟然还如此冲动。 眼见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刺向面门萧焕也不慌张,只是负手站定,含笑看着那名弟子,连实在不放心所以追下楼来解舟追赶的岳澄在他身后大喊小心也并不理会。鼻尖已经感受到了剑锋的寒意,萧焕忽然左手一翻,掌心便出现了一支晶莹剔透的长箫。 所有人都只觉得眼前白芒一闪,接着便是钉的一声,而后那弟子的长剑便偏开了方向,带着主人一块儿向湖心飞去。 萧焕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名气的右手长剑左手箫管,人称无韵剑。 小心!岳羲和骂归骂,但自己带出来的人,就这么受伤了委实说不过去,便施展轻功向那名弟子追去。只是还没掠过萧焕的竹筏,便被他的玉箫拦在了身前,岳羲和不得不顿住身形,落在了他的竹筏上。 好在岳羲和掠起之时,韩青溪也施展轻功跃起,长袖一甩将那名将要落进湖心的弟子卷住,稳稳落回了竹筏之上。 萧师弟,你也太胡闹了。韩青溪忍不住埋怨一句。 萧焕的目光一直落在岳羲和脸上,说话却带着戏谑:难道我被他刺中了便是应该的? 你避开就是,何必韩青溪无奈了。 终于向众人靠近的岳澄连忙道:师姐,明月山庄的人既然敢动手,那么他们技不如人输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又何必替他们说话呢? 这位岳少侠说的有理!岳羲和忽然冷声开口,按照江湖规矩,若是谈不成,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在下说一句自高的话,明月山庄的弟子按武功算我岳羲和忝居第一,那么还请几位推举出武功最好的一位来与在下切磋,若是在下能侥幸赢了,那么还请几位放了明月山庄的诸位弟子,并归还兰摧宝剑。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明月山庄的弟子普遍功夫不高,二师兄又是公认的重医轻武,就算知道他们四师兄的武功不错、除了师父之外就没遇到过对手,可松风剑派毕竟名声在外,岳澄已经从岳羲和与苏闻手底下走脱,即便是受伤也算是不错了,萧焕所展露出的一手功夫也令人震撼,再加上一个目前还深浅未知的韩青溪,实在是悬。 再则,岳羲和虽然性子算不得恶劣,却也与其他弟子相交不深,甚至与大师兄常沂还有不少过节,他说出这样的话,当真令人侧目。 那边,萧焕也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岳澄嗤笑一声,那若是你输了呢? 那就任凭几位处置了!岳羲和郑重地道。 四师兄(弟)不可!明月山庄众弟子都惊呼起来。岳羲和可是他们唯一的底牌,即便不能以一敌三,但他们人多,怎么也能把陷落的同门给抢回来。如今岳羲和定下的可是个君子之约,要是他落败,那岂不是完了? 其实岳羲和也不是十分有把握,毕竟曾经与萧焕交手的次数也不少了,粗粗算下来是胜少败多,何况他如今这身子,能不能撑过一场比试也难说了。可他胸中就是有一团无名火气在翻涌,烧得他就是想拿起剑来,堂堂正正与萧焕一战,胜败无尤。 萧焕盯着他,嘴角却是慢慢扬起来,我师弟身上有伤,师姐又是女流,想必你也不好意思和她打,少不得还是在下出战了。 好。这个结果与岳羲和所料不差。 听闻兰摧剑是明月山庄镇山之宝,不在苏闻手上也该是在他最得意的弟子手上,你们那个大师兄就是个草包。既然你说你的功夫是同门第一,想必之前那把剑也是你拿着了?萧焕不紧不慢地问着。 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岳羲和愣了愣,还是点头道:是又如何? 抬手将兰摧剑抛还给岳羲和,萧焕又缓缓拔出自己的佩剑。岳羲和站得离他极近,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剑脊上有些模糊的古篆小字溯光,名器谱上排名第三。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5) 溯光的大名,不需我废话。拿好你趁手的兵器,免得日后说出去,是我萧秋山占了你们兵刃上的便宜。萧焕手腕一翻,剑尖指向水面,剑脊上华光流转,一望便知其锋芒。 见了那熟悉的剑光,岳羲和的心绪翻涌得更加厉害,他努力使自己双手不抖,拔了兰摧在手,明月山庄岳羲和,请教萧少侠高招。 慢着。萧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后头的几只竹筏,你们明月山庄人多势众,而我们这儿仅有三人,还有一人负伤,万一借着你我过招的时机,你们的人趁机去劫走楼上的那些人,那我们岂不是亏大了?不如咱们上岸去,让我师姐弟看着你们的人,万一他们想乘机劫人,我也能马上拦下来,不知岳少侠意下如何? 好,我这个小魔头惯来喜欢偷鸡摸狗暗度陈仓,还是萧少侠想的周到。岳羲和定定地看了萧焕许久,忽地冷笑出声。 萧焕瞳孔一缩,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不是的! 有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尚觉得理直气壮,可本人说出来,却让他心口一痛。 只是还没待他开口,岳羲和便蓦地将手中的纸伞向着湖心狠狠一掷,接着足见竹筏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一朵轻盈的绿云一般翩然跃起,转瞬掠到了湖心,而竹筏却并无多大的摇晃。 好俊的轻功!饶是见过多次,萧焕也忍不住又在心底暗赞一声。 只是念头还没转完,耳畔便传来了众人的惊呼,萧焕定睛一看,也脱口叫了声小心。 岳羲和轻功很好,放眼整个武林也少见敌手,只是要跃过这么远的距离却也是不行的,眼看着他那淡绿青色的身影就在笔直地往下坠,就要坠入湖中。 但岳羲和却并没紧张,只是掠到了他方才抛出的纸伞所落的地方,才飞速探足在伞面上使劲一踏,直踏得纸伞因为受不住那一踏之力而散开坠入了湖底。不过岳羲和也因为那一下子的借力而在此腾空而起,如同投林的乳燕一般轻轻落在了湖岸。 四师兄好厉害!见着岳羲和落了地,明月山庄的众弟子便松了一口气。自家师兄甫一出手便展示了如此高妙的轻功,众师弟连苏慕平都倍觉欢欣鼓舞。 也不知为何,见岳羲和无碍,萧焕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脚下轻轻一跺,暗运真气催动竹筏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湖边驶去,待到竹筏离岸不远,他才施展轻功跃到了岸上,向着岳羲和笑道:许久不见,岳少侠依然风采不减,可喜可贺。 岳羲和却是皱了眉,手腕一翻,挽了几个炫目的剑花,然后剑尖点地,清凌凌地道:萧少侠,进招吧。 第7章 章二青锋 横竖无事,秋山走啊,去练两招。 不要了吧?一日里要练八回,你很熟悉我的招式,我也知晓你的手段,有什么意思呢? 你这话说的,和你交手这么多回,不是互有胜负么?比试么,实力是一回事,可是应变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说这么多,你不会是怕了吧? 怕你?哈哈,就怕你输了耍赖! 我会输?来来来,打过! 二位,刀剑无眼,可要小心。只是切磋而已,莫要伤了和气。韩青溪分明想劝解,但眼下局势如此,已经容不得她说,却还絮絮叨叨说着各种行走江湖谁都明白的话,分明是想拖延时间。 岳羲和听得心头火起,将剑鞘往苏慕平那儿一丢,冷声道:多谢韩姑娘好意,岳某省得了。萧少侠,请吧! 他来势汹汹,萧焕也是知道他本事的,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不过萧焕此人,生平不知道怕字怎么写,遇强则强。眼见岳羲和不讲情面提剑杀来,萧焕反倒步子一动,迎着他冲了上去。 嗤啦 名器榜上赫赫有名的溯光剑与兰摧剑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然后以剑刃相抵,飞快地朝两个不同的方向划去,隐隐有火花闪动。 第一次交手,只有短短一瞬,电光火石之间。 二人止住前冲之势,背向而立,同样的以剑指地,剑尖颤动不止。剑锋上还有一滴雨水划过。 他的内力似乎比从前更强了。岳羲和想。 他的速度似乎比从前更快了。萧焕想。 只是交手的时候,心下所想是不能让对方知道的。二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同时转身,举剑,再次发出下一招。 清风剑派的功夫以飘逸潇洒闻名江湖,而岳羲和轻功极佳,所用招式也偏好灵动的,两人以快打快,眨眼之间便过了五六招,眼力不好的明月山庄弟子甚至看不清他们到底比拼了些什么。 可就是这么快的速过招,二人也是点到即止,你来我往之间游刃有余,竟有种诡异的默契。 哇,四师兄平时和我们喂招的时候居然留了这么大的情面!要是这么打,我真是一招都接不下!苏慕平领着一众弟子跟着韩青溪、岳澄上了楼,解开被羁押的一众弟子,都忍不住拼命伸长脖子往外看萧、岳二人在楼下比试,一边看一边评价。 要不师父怎么会把兰摧剑给四师兄? 常沂在角落里默默听着,原本也不想看外头的战况。只是师弟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起劲,终于有些忍不住火气。 他的确是医道武学天赋都不高,若不是很小的时候就被师父捡回来,只怕根本就不能成为众人的大师兄。所以他很努力地在学习管事,想着师父看在他能干勤奋的份上,日后也能重用他。谁知道横空杀出老二和老四,一个于医道上天赋异禀,一个又是带艺进门,这两人就仿佛星辰一般耀眼,让师父的目光极难在他身上停留。 岳羲和,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如今连几个小贼都对付不了?不管不顾地,常沂忽然破口大骂。 楼上楼下,所有明月山庄的弟子都惊恐地盯着他,不明白这是发了什么疯。 苏慕平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萧焕的功夫他太熟悉了,岳羲和一边应对着一边在心底冷笑:常沂这个草包,都什么时候了还只知道窝里斗。和萧焕打个平手容易,但要求胜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若是这样把他们救回去都难,也不知道在那儿瞎嚷嚷什么。 岳澄本来对明月山庄没什么好感,冷眼看下来这一群弟子尤其是常沂更让他厌恶。他忍不住讥讽道:那你这么厉害你去啊,嘴皮子就能打死人了? 常沂武功不好,眼力却还勉强,连两人的身形都看不清,他凭什么去与萧焕斗?只是当着一众师弟,大师兄的面子不可堕,嘴上仍旧不服输:我看你这位少侠也厉害得很啊,孤身一人就敢闯山。有能耐,你别被老四伤了啊! 提起这事岳澄就臊,当即大怒:小爷我当然不能跟那小魔头比,但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的!让你一条胳膊,敢不敢打过? 众弟子又是一片哗然。苏慕平脸上挂不住,却不好说大师兄的不是,到底是向韩青溪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好在韩青溪知道自己理亏,不愿生事,轻斥道:阿澄住口,莫要惹是生非! 师姐!岳澄急得跺脚。 你再这样折腾,仔细你萧师兄回去罚你。韩青溪扫了他一眼,原本就是你不对在先,还想怎样? 岳澄似乎很怕萧焕,只得悻悻闭嘴。 吵嘴的这会儿功夫,萧焕跟岳羲和又过了数十招,但韩青溪和岳澄都看得出来,岳羲和的攻势明显是慢了下来。 双剑再次错开,萧焕疾退几步,剑尖指地,一手负在身后,定定盯着岳羲和看了一阵,才缓声道:岳少侠,你我分别代表松风剑派与明月山庄有此一战,虽先前未言明,但还是用本门功夫为好吧?毕竟日日练着的,也熟稔多了。他将熟稔二字咬得很重。 丢人!常沂在楼上又适时地鄙夷了一句。 岳羲和亦退开几步,平复着自己已然有些紊乱的气息。 性命无虞,只是内里受创,怕是不能根治了。 若不根治,会有什么后果? 气海受损,日后想在武学上再有精进就难了。再则哎,可惜了这么好的天赋! 他这无法治愈的旧疾都是从何而起?别人不知道,岳羲和自己却是心知肚明。眼见那罪魁祸首就站在眼前,还一无所知的模样,甚至还拐弯抹角说他功夫落下了,他就恨得咬牙切齿,眼角也忍不住发红,促声道:再来! 明月山庄不以武学见长,并不代表门中的功法不精妙。岳羲和三年前才跟了苏闻,医术自然是跟着在学,可他本来是个功夫极高的人,也是个武痴,当然更喜欢钻研武学。 恰好,明月山庄的武学路子还很对他的胃口。 岳羲和足见一点,腾身而起,同时长剑高举,从高处俯冲而下,一招皓月当空出手,自上而下向萧焕的头顶百会穴袭去寻常人遇到这样的攻势,下意识都会施展轻功避开的,他是知道萧焕轻功平平的。从前他这么对萧秋山的时候,总能寻到不少破绽。 只是算盘打得极好,他却是忘了,三年不见,人总是会变的。 萧焕见他使出这招,丝毫不见慌乱,反倒轻轻一笑,向后一仰,一腿蜷起一腿支地,整个人的重心都在那一条腿上,整个人几乎躺到地上,却是以足尖为支点,飞快地旋开一圈,等着岳羲和落下,他手上的剑刚好又撞上岳羲和的。只是萧秋山手上蓄力,转得也快,一下子就削得岳羲和斜斜飞了出去。 学聪明了!岳羲和心下感叹着,身子却在半空中一转,又避开了飞快站直身子横削一剑的萧焕,稳稳落在他不远处,起手又是一招浮光跃金。 萧焕也是第一次见识明月山庄的功夫,只觉得新奇,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静影沉璧、清辉千里、冰魄银魂、月华如水这些招式施展起来都十分让人眼花缭乱。岳澄脸色一白要是当日岳羲和或是苏闻任何一个有剑在手,可能他就没法从天子山上全身而退了! 连观战的弟子都忍不住感叹道:看着四师兄使这剑法我只怕是学了假的功夫。 但身在其中的萧焕却能感觉到,岳羲和的攻势看似凌厉,也的确是一招快过一招,但双剑交击之时剑上所传来的力道,却是越来越弱。 也是啊,这小子一向喜欢奇技淫巧旁门左道,偏偏不愿好生练内功,以致气息不足。 萧焕也不急了,守住周身要穴,见招拆招,攻势缓了下来,竟是打定了久战的主意。从小他师父就对他极其严格,再三言明内功乃是武学根基,根基不稳则学无所成,萧焕的功底不说是放眼江湖如何,但肯定是比岳羲和强多了。 看样子,这一局是他要胜了。 胜了之后又当如何呢?明月山庄的弟子他不感兴趣,押在这里吃喝拉撒都很麻烦,还有几个小子嘴里不干不净的;兰摧剑他也不感兴趣,再厉害难道还能跟溯光比了去?至于碧芝草也不知道这群废物值几棵。 但是这小子,又该拿他怎么办? 岳澄在楼上瞧得没这么透彻,还忿忿不平张牙舞爪地喊:萧师兄,快揍他啊! 萧焕不急,岳羲和可就急了,无论怎么打那边都是八风不动的,手上的招式也不管是自己从前在倚霄宫学的还是在明月山庄学的,都一股脑用了出来,但萧焕始终稳如泰山。 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局面,究竟是萧焕变强了,还是他自己变弱了?不行,不能败在他手里! 执念来得莫名,偏偏岳羲和又执行得认真,打得都有些不顾章法了。 但俗话说忙中易出乱。 冷眼瞧着,机会终于来了。 萧焕蓦地喝了一声,出手如电,溯光剑灵蛇一般划开兰摧的剑风,势如破竹地朝着岳羲和毫无包裹的咽喉而去! 第8章 章二青锋 小舒你看好,这是我们松风剑派很厉害的杀招。 嘁,少吹牛,让我瞧瞧有多厉害。 那你仔细了! 是风入松!韩青溪与岳澄认得出来,岳羲和也认出来了。 以前相互喂招,萧焕给他演示过这一招,就只有那一次。 原本拆招拆得游刃有余,但萧焕忽然之间就使出了那一招,什么花巧都没有,一剑平平刺出,裹挟着十二万分的凌厉,倏尔到了眼前,就算想躲也无能为力,因为那一招实在是太快了。 幸而萧焕也不是真的要把他怎样,那一剑也就堪堪停在他纤细修长的脖颈前,然后得意洋洋地问他:你想好要怎么破了吗? 三年前的魔教少主沈望舒自是没有想好的,可是这三年来一有闲暇就会琢磨那一招的岳羲和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天下武学唯快不破,风入松来得快,那就只能比他更快! 岳羲和不避不闪,手上连挽剑花,竟是织出一张绵密的剑网,将那无坚不摧的溯光剑紧紧缠缚,竟使萧焕的攻势真的缓了下来。而这样平淡无华的招式,若不是真的够快,那就太好破解了,岳羲和只消手腕一用力,就将萧焕推了出去。 如此迅猛的一招,必是用了十分力气的,讲究出剑无悔,绝不回头。从前萧焕和他玩闹的时候用出这一招,为了不伤到他,硬生生止了去势,险些让自己受了内伤。如今被岳羲和所阻,亦与当时的情况差不多,不过是岳羲和所用力气并不很大,萧焕也没受到多大的冲击而已。 真是奇怪,这小子怎么会如此手下留情? 萧焕还在纳闷,却不知岳羲和这边也不好受。他织出剑网,几乎是强行调动全身经脉的内力才有此施为,可他气海滞涩,内力便难以为继,爆发之后便是全身针扎似的疼。 一边并无大碍,一边却是病痛侵袭,偏偏还有一人一无所觉。萧焕刚一站稳,手上的招式就是一变,再次气势汹汹地攻来。 没眼力见的东西! 岳羲和暗骂一声,也很想没事人一样和他拼一把,只是手上的兰摧剑仿佛有千斤重,根本就提不起来,只能狼狈后退,施展轻功让他追不上而已。 这就怕了?岳澄在楼上瞧着,忍不住轻笑一声,向常沂道:我说什么来着?你们四师兄赢不了! 苏慕平眉头一皱,低低说了一声坏了。 同在一门三年,岳羲和的身子什么状况他很清楚,至于为什么会如此,他连师父说的、岳羲和解释的与自己猜测的柔糅合在一起,心里大概是有了计较的。于是苏慕平眸光一冷,恨恨向岳澄与韩青溪道:胜之不武!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6) 技不如人还不承认么?岳澄反唇相讥。 韩青溪看着苏慕平脸色不对,心知此事没这么简单也就拽了拽岳澄的袖子,示意他少说两句。 萧焕对岳羲和的心性也是十分了解的,见他在过招之时连连后退,不由得有些惊奇。手上攻势不减,嘴上更是不饶人:岳少侠是怕了还是打不动了? 哪个会怕了你萧秋山?岳羲和咬牙,却不得不腾身避开锋芒。 再退就是观战的小楼,再往旁侧闪身已是来不及。岳羲和一咬牙,顺着小楼的一根粗壮柱子,飞身而上,落在了三楼的屋顶,也便是观战诸人的眼前。 啧,打不过就跑,明月山庄教得不错!岳澄再次出言讽刺。 苏慕平目露担忧之色,羲和,你还好吧?你的 岳羲和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以免被萧焕听出端倪。是他自请与萧焕动手的,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没什么理由可找的。 萧焕也追了过来,将被雨丝沾湿而黏在脸上的发尾甩回脑后,只做出个起手式,却是定定立在那里,岳少侠,还要再比吗? 胜负未定,再来!岳羲和挺剑,猝不及防又发出一招。 这小子,就是这么倔。萧焕暗中叹了一口气,也只好举剑应对。但他隐隐能感觉到,如今岳羲和已经不能再和他战成平手了,只消再打一阵,他就会输得很狼狈。 对了,这小子也是很要面子的,之前跟他比试,每输一回,都能找出一千个理由,什么地面下了雨太湿、今天穿的衣裳有些施展不开等等。 算了算了,他就算是胜了,也不能把明月山庄这一帮酒囊饭袋继续养在这儿,倒是败了放他们回去又何妨?大不了再找上门去就是,横竖知道他就在明月山庄,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这样想着,萧焕手上的力道也就松了些。 但岳羲和虽然反应不及,洞察力却没有降低,明显就感觉到萧焕是在故意让他。心头火起,岳羲和狠狠挡开他无甚力道的一剑,以剑尖指着萧焕的鼻尖,高声道:姓萧的,你们松风剑派瞧不起谁?要你来让我? 萧焕被骂得面子上挂不住,心下也有些不畅快我萧秋山是什么人?情愿让的人屈指可数,这小子竟然如此不领情,实在可恨。 毕竟是三年前荡平魔教居首功的人,又是武林第一正派门下最出色的弟子,萧焕这些年的江湖地位高的吓人,还没谁敢这么跟他说话。于是气性一起,萧焕也就不再留情面,全力施为,又和他战作一团。 羲和,若是支持不住,就不要了勉强自己了。苏慕平看得满面焦急。 但被扣下的弟子可就不这么想了。 先前一直巴巴地拍常沂马屁的十一弟子就受不了了,当即大喊起来:二师兄,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四师兄认输了,那大师兄怎么办,我们这些弟子怎么办? 怎么办?四师兄该救你哦?岳羲和在明月山庄的人缘不太好,但也算不上坏,毕竟他武功好,也没什么架子,有时候还会顺手指点一下大家的武功,自然也是有关系不错的师兄弟。 十一弟子急了,他自己都放出话去了,现在想反悔了? 要不是你们自己作死,四师兄会被逼得跟那边打?另一名弟子接口,当时师父说话的时候,我们都在吧?师父怎么说的,此事等他出关之后再处置,不得轻举妄动。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这话听不懂吗?也不知道是谁非得让大家来,技不如人被扣下就活该倒霉呗,还指望四师兄来救回去装作无事发生吗? 常沂在明月山庄,除了资历,几乎没有任何一项值得一提的。但他又偏要表现得自己与众不同。也难怪有弟子会一直瞧不上他,逮着个机会便发泄不满了。 被骂的人面上挂不住,也无法反驳。常沂之下就是苏慕平,当着外人的面,总不能任他们看笑话。于是苏慕平清了清嗓子,斥道:住口!事已至此,莫要再说了。 偏偏十一弟子说话就是不经脑子,什么叫事已至此?那二师兄的意思是,大师兄做错了?这话你可得说清楚,大师兄为了捉拿闯山门的小贼,亲自下山来巡,还想怎样?任他去逍遥法外,我们明月山庄的脸面还要是不要? 当着敌人内讧,这面子里子早都没了! 之前与他吵的那名弟子又道:自己没本事,硬要来,怪谁?还想办法把四师兄的兰摧剑都诓来了,要是兰摧剑真的落在外面,是要以死谢罪吗?这人这么厉害,四师兄又不能打,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来赔命? 原本岳澄在一旁看狗咬狗看的是津津有味,此时却有些好奇,他不能打?你看他不是凶得很吗? 有你什么事啊!那名弟子倒还是把敌我分得很明确,扭头就给他吼了回去。 韩青溪仔细看着窗外两人在狭窄的屋檐上过招,担心之余却也看出一些端倪,便走过去低声问苏慕平:不知岳少侠是不是受过内伤? 苏慕平细细打量她一眼,确定是没有恶意的,才叹了口气,是。四师弟是我随师父去采买药材的时候在江边捡回来的,当时身受重伤,也幸好是他底子厚,才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只是他应当是坠崖时受了重伤,未得及时救治,又顺水漂了许久受了凉,以至气海受损。 韩青溪愣了一愣,气海受损?那不就是 不可久战,且在武学一道上再无登顶的可能。苏慕平十分痛惜。 岳澄正凝神看着外头的战况,对这里的对话一无所觉。韩青溪飞快地扫了他一眼,暗自下了决定,张口喊道:萧 韩姑娘不可!苏慕平连忙打断她,无奈一笑,四师弟是个武痴,不希望任何人因为此事而对他有所谦让。 那 苏慕平指了指萧焕:希望萧少侠不要赶尽杀绝。 苏少侠请放心,萧师弟不是这样的人。 这边说着话,外头却还是在打。这两人踩在青瓦上比试,一边留心不掉下去,一边拆解对方的招式。 只是渐渐地,岳羲和终是不敌,被逼得朝着一角飞檐退去,越走越远,最后踩在了飞檐的尖角上,单薄的身形看起来摇摇欲坠。 呼岳羲和急喘着,仍旧不想服输,紧紧握着兰摧剑,挡开萧焕的攻势。 岳少侠,还要继续么?萧焕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岳羲和红着一双眼,胸膛起伏不定,却是狠狠一剑把溯光削开:闭嘴!再来。 萧焕其实也没想赶尽杀绝的,还往后面退了几步让岳羲和回来。只是岳羲和是真的内息不济了,想施展轻功跃回去,身形一晃,竟是再没稳得住,笔直地朝下坠落而去。 师弟(师兄)!明月山庄的观战弟子,登时一片哗然。 第9章 章二青锋 小舒! 算来认识这小子也不过三年多的时间,怎么就已经见了两次他从高处落下的样子了呢?哦,再算上这次,是第三回 。 萧焕细细想来,最惨烈的一次,莫过于那魔教少主沈望舒在他面前身着一袭红衣从悬崖边纵身跃下了。 只是看着那个青衣少年人从飞檐坠下的时候,他又无端端地想起和他初见的那一回。 ===== 大约是从小在江湖上坑蒙拐骗久了,那小子伪装的本事可谓炉火纯青,船行过夔门,他都没觉得这个妩媚的小娘子原来是个男儿郎。 清风剑派女弟子也是不少的,萧焕最熟悉的莫过于师姐韩青溪。只是她与门中一众师姐妹一样,生长于江南,或清秀婉约,或端庄娴雅,却总仿佛少了什么东西似的。遇到岳羲和,他才知道那是什么。 当年他以为,那是独属于湘女的热辣、多情与灵动,就仿佛山水之间孕育的精灵一般,一颦一笑之间都颇具独特的风情,足以让他从前见过的那些女子都黯然失色。 岳姑娘说她往眉山那便在她下船之前问清家世吧,倘若日后得空,再去寻她叙旧。萧焕十分自信,在船上这些时日,岳羲和也并非对他毫无感觉。 只是岳羲和原本就不是个女娇娥,注定萧焕一腔初初萌动的情衷就要错付。 记得那一日是行过巴陵,入夜之时,江上起了雾,四下一望皆是茫茫,原本是不适宜行船的。但听闻巴陵一带多水匪,而他们的时日也本就不太宽裕,也便不再准备靠岸,只想速速离去。 他刚刚在船上检查过一遭,正准备从甲板上下去,却见岳羲和施施然来了,手里还握着一支竹笛。 天气有点凉了,又不安全,岳姑娘准备去哪?他巴巴地问了一句。 岳羲和笑得倒是坦荡,只是觉得气氛不错,想寻个开阔的地方吹曲子。 不知肖某能否有幸一闻?女孩子,长得漂亮便十分难得了,更难得的是还多才多艺,萧焕自然是欣喜。 也不是没看见他眉宇间的抗拒与犹豫,但当时并不曾想得太多,还以为他只是害羞了而已。到底是他们的地方,一个搭船的人而已,也不好多说什么,岳羲和到底是点头了。 以为他去到甲板上也就够了,谁知这人轻轻巧巧一个纵身,便跃到桅杆上坐好,拿着笛子开始试音。 轻飘飘的如同一蓬飞絮,凭风而起,这轻功实在高明。萧焕暗中赞了一声,仍担心道:岳姑娘,上头太危险了,还是快下来吧。 岳羲和坐在上头,淡绿的裙摆垂下,里头一双笔直的小腿轻轻踢腾。只这么一点高,萧少侠莫不是怕了?站在下头往上望,萧焕其实当时就发现了,他的一双套着青绿绣鞋的脚,比那些因为练武而留着天足的师姐妹还要大上些许。只是那时转念一想,岳羲和身量十分高挑,脚大些也是应当的。 萧少侠,上头凉爽得很,要不要上来瞧瞧?岳羲和笑吟吟地对他道。 那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岳羲和说什么便是什么,萧焕当真也跟着上去了,在他身边坐定。 萧少侠想听点什么?岳羲和调好音调,歪头问了萧焕一句,还不等人回答,便自己拿定了主意,嗯,还是《潇湘夜雨》吧。 咦,那还问他做什么?萧焕失笑,却也不去计较美人愿意吹曲子给他听,还挑什么? 说实话,岳羲和的曲艺还真不怎么样,若是真的要说两句,那唯一值得一夸的就是音准。很不巧,萧焕本人从小就跟着韩青溪她师父、岳澄他爹学过音律,最擅长的便是箫管,耳朵更是刁钻。若是遇到旁人这样,他早就狠狠嘲笑一番了,偏偏那天,在漆黑难见五指的夜里,身周都是潮湿的浓雾,他迎着冷风坐在桅杆上,对这乏善可陈的笛曲听得十分认真。 若不是船身猛地一晃,或许他还不会回过神来。 糟糕,莫不是触礁了?萧焕心头一紧。 正待他欲要跳下去查看的时候,船身又是一震,而身周的风却又让萧焕觉得,船正在前行。 是水匪!萧焕大惊,连忙握住岳羲和的右手,岳姑娘,水匪凿船了! 噗岳羲和被抓得猝不及防,便吹破了一个音,然后有些不满地道:巴陵一带水道狭窄,风高浪急,这船又甚是高大,摇晃本是常事,萧少侠是不是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萧焕又感受了一下,似乎船身真的在有节奏地摇晃,而底下也没人叫喊,仿佛真的是他的错觉。萧焕将信将疑,还是下去查看一下比较好。 岳羲和也不留他,那萧少侠且去吧。 岳姑娘不下去吗?萧焕皱了眉,无论如何,这桅杆上都不甚安全。 无妨,我自小在水边长大,水性尚可,萧少侠不必担心我。 萧焕还想说什么,却感觉船身猛地一倾,就这般斜了下去,再也没正过来。如此再说是风浪所致便是睁着眼睛撒谎了。这分明是船舷被凿穿后进了水! 船身倾斜,桅杆就倾斜得更厉害。 岳羲和仿佛坐不住一般,猛地往后一仰,便径自从那么高的桅杆上坠了下去!淡绿色的衣襟袖摆被风鼓起,就好似一只绿色的轻盈蝴蝶。 岳姑娘!变故来得突然,萧焕始料未及,高呼一声,也顾不得体统规矩,只来得及一边跟着跳下来一边将腰带一解,挥手甩出去,缠住岳羲和纤细的腰肢,将他朝着自己拽回来,才勉强止住下坠之势。 一双原本就灵动的大眼睛一下子就睁圆了,岳羲和显然没想到萧焕会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来,更没想到这人把他拽回去之后便紧紧抱了个满怀! 寻常姑娘家遇到这种情形都是怎么做的来着?是不是该抬手甩一巴掌再大呼登徒子? 抱歉,唐突姑娘了。萧焕低声说了一句,但岳羲和能感觉到他真是毫无诚意,甚至还有些欣喜。 你大爷的,离老子远点啊!再紧就要感觉到老子胸前是靠布团垫起来的了!岳羲和真是非常愤慨。 好在桅杆也不是那么高,几乎就是几息之间两人就稳稳落地,萧焕也不是色令智昏的人,到底还是记得自己是下来干什么的,便放开岳羲和,连忙去查看船舱里的情况。 船舱必然是被早穿了,且只凿开了一边,灌了小半船的水,难怪倾斜得厉害,连站立都有些困难。偏偏船只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船上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出来查看,连惊呼都没有一声。 当然没人有反应,在岳羲和上甲板之前,给每人都送了一碗暖身的热汤,嗯,加了料的。 萧焕心道不好,连忙就往船舱里跑。岳羲和倒是觉得时机不错,慢慢摸向船舷,准备找个机会逃跑。 谁知道那萧焕竟然不放心他,临进去之前还回头叫他:岳姑娘,水匪狡诈凶狠,也不知藏在何处,你还是小心一些。不如与在下一起进去可好? 不好!跟你进了船舱,我还怎么跑?我哪知道他们到底把什么地方凿了! 好在岳羲和还没说什么,那里头就钻出数名黑衣蒙面人,个个手持长刀,一见便知绝非善类。那几个黑衣人见了萧焕,招呼也不打,举刀便砍。 幸而萧焕警醒,溯光剑是从不离手的,当即挺剑还击。 船本就不稳,剧烈打斗起来更是加剧了麻烦,岳羲和计上心来,一面喊着萧少侠小心,后面!左边,右边也有!一面慢慢往船舷挪动,觑准时机,佯装站立不稳,一个猛子便扎进了水里。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7) 彼时萧焕虽然在江湖上行走的次数并不多,但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加上他是清风剑派长老的徒弟,少有人敢对他不客气,一时间怒急交加,暴喝一声,出招越发凌厉,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 船上遭了变故却一无所知,意中人在自己面前被逼落水,哪一桩传出去都是奇耻大辱,萧焕凭着悲愤所生之勇,势如破竹地闯进船舱,只见他们船上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得到处都是,有的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了才幽幽转醒,却被不知何处跑来的黑衣人一刀劈成重伤。 何方宵小?速速报上名来!萧焕一边打一边喝问。 船上原本就不比地上,何况这船还进了水,其他人刚刚醒过来,浑身软绵无力,几乎没有一战之力。 但也不知为何,这些黑衣人似乎也不愿与他正面交手,一沾即走,但看他要走脱,又立刻缠了上来,烦不胜烦。 这些人是想拖住他!萧焕意识到不对,连忙要抽身回他自己的卧房那里有松风剑派的贺礼琉璃盒子! 黑衣人不少,但萧焕勇猛,竟真的让他闯了过去。 甫一进门,萧焕便见了一人,在他屋中四处翻找。这人一身青布单衣,一头青丝随意用木簪绾了个髻子,却浑身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湿衣贴在身上,更是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这背影,似曾相识。 你是什么人?萧焕用剑指着他,低喝一声。 那人翻东西的动作一顿,托着一个小箱子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素净的脸。 萧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险些连溯光也握不住。 眼前这个,当然是岳羲和。不光长相一模一样,连眼神与笑容也一模一样。 若说女装的岳羲和明媚娇俏,那这男装的岳羲和,却是意想不到的清爽俊美。只是深藏眼底与嘴角的狡黠,使他看起来仿佛惑人的妖精。 是你?!萧焕实在不能置信他竟被这么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耍得团团转? 是我。岳羲和笑得眉眼弯弯,然后向他扬了扬手上的箱子,恢复了少年郎清朗的声线,萧少侠,这几日,真是多谢款待了。 骗他就罢了,怪他眼瞎识人不明,可那套盒子却是门中至宝,断断丢不得。还来!萧焕挺剑刺去,还不忘感慨一把本来想好生保护的一个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刀剑相向了! 岳羲和没有带兵刃,却带了很多手下,当然犯不着与萧焕动手,只是抽身一退,让左右拦住他,自己则抱着那小箱子,大大方方地在萧焕眼前,从窗户翻了出去,腾身下跳。下面早就有小舟接应,岳羲和稳稳落在小舟上,飘然而去。 小贼,哪能让你这么快跑了? 恰好这个时候,韩青溪与岳澄终于赶了过来,功力只回复了六七成,但对付这群小喽啰倒也是绰绰有余了。萧焕把舱里交给他们,自己突出重围奔到船头,恰好见岳羲和的小舟驶过船头。 站住!萧焕呵斥一声,腾身而起,落在岳羲和身边。 他武功不错,但轻功平平,这一落,便使得小舟摇晃了一下,岳羲和还嫌弃地啧了一声。 萧焕对他怒目而视,伸手道:还来! 什么?岳羲和眨巴着眼睛和他装傻。 岳少侠,大丈夫坦坦荡荡,岂有敢做不敢认之理?他果然是眼瞎,如此无赖,先前为何会觉得可爱? 岳羲和笑了起来,不慌不忙地与他掰起手指,第一,我也不是什么少侠;第二,我岁数还小,就不硬充什么大丈夫了;第三,好教萧少侠知道,在下原不姓岳而姓沈,连名带姓合起来叫,乃是沈望舒。 沈望舒!这小子居然是沈望舒! 江湖上人人皆知倚霄宫大魔头沈千峰独子名沈望舒,但极少有人知道沈望舒是个什么模样,都只道是魔头总算做了好事,生了个安生的儿子,却原来人家压根就不用自己的名字来走江湖! 一想起倚霄宫,萧焕便怒火中烧,想起师父楚江流与掌门岳正亭对他的训示秋山,你记好了,当年害你家破人亡的,是魔教倚霄宫,罪魁祸首名叫沈千峰! 小魔头,纳命来!萧焕双眼发红,挥剑便是一阵乱劈。 沈望舒不知萧焕这短短一瞬究竟想过些什么东西,只是见他骤然发难,不由得有些惊讶,闪身避开,还拍了拍手中的小箱子,萧少侠,刀剑无眼,这宝贝你还要不要啦? 若我说要,你肯还?萧焕生性就贫,一边打还不忘一边与他斗嘴。 沈望舒知道他在乎琉璃盒,也就不慌了,一边躲闪着溯光剑,一边将那盒子在萧焕眼前晃来晃去,我自然是不肯还。可若真是拿不走,也没关系,我就算是毁了也不会还给你啊。 你!萧焕气急,姓沈的,你要脸不要? 你都叫我小魔头了,还指望我跟你讲理?沈望舒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地在他剑下避闪,还有啊,我都好意思穿女装跟你卿卿我我了,你怎么还能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论不要脸,萧焕真的比不过沈望舒。 萧焕之前与那些黑衣人缠斗许久,本就耗费了不少力气,此刻又在气头上,章法也就乱了,当然不能与以逸待劳的沈望舒相比。 看准了一个破绽,沈望舒腾身而起,绕到了萧焕身后,用尽力气抬腿一踢,一脚把萧焕踢下了江。 为了骗你套盒子,害小爷我泡了一趟冷水,你也试试吧!沈望舒轻笑一声,放好小箱子,又摸出那支笛子,吹着笛子驾舟扬长而去。 他身后,一群黑衣人循着低声从将沉的大船上撤了下来,训练有素地乘舟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潇湘夜雨》,查无此曲。倒是有首古琴曲,叫《潇湘水云》。 第10章 章二青锋 蓦地想起这一出,萧焕脚下一顿,没再不管不顾地追上去,而是开始寻思这小子诡计多端,该不会是又为了取胜使出什么手段吧?能从那么高的山崖上落下还毫发无损,凭他的本事大概也轮不到旁人操心吧。 羲和!苏慕平急得连声道:萧少侠,求您救救羲和! 苏慕平的焦急并不似作伪,萧焕也就真的又细细看了一眼沈望舒,这才发现他竟是仰着落下去的,双臂平展,毫无防备。 这样落下去,非死即残。 萧焕这才急了,纵身一跃,伸腿挂在檐下横梁上,同时解下腰带一甩,在沈望舒落地之前将他拽住。 不要命了吗!萧焕怒斥一声。 隔着两层多楼,萧焕看不清沈望舒的神情,只能听他轻笑一声:萧少侠的腰带还挺长的。从来只听说过大家闺秀有裹足的喜好,这还是第一回 听闻名门正派的少侠爱裹腰,难怪那么细。 沈望舒说话的时候用了些内力,叫楼上的人也听了个清楚,都不由得暗笑。岳澄跺脚道:小魔头果然是小魔头,师兄救了他,他说的这是什么屁话! 眼见着自家师弟的小命就在人家手里拎着,苏慕平提心吊胆,却听他这般出言不逊,不由得扬声呵斥道:羲和,休得胡言乱语!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萧焕的脸色猛地一红,干咳一声,才认真问道:小舒,你认输吗? 听他改了称呼,沈望舒也冷了语调,绝不!说罢拼命一挣,同时挥剑一斩,竟将吊着自己不至落下的腰带斩断。 萧焕忽然觉得手上一轻,脸色剧变,不假思索地跟着就跳了下去。 秋山!师兄你做什么呀!韩青溪与岳澄都惊呼一声,分别从窗户翻了出来,探头去看底下的情形。 沈望舒离地面也没多远了,这点高度自然摔不着他,萧焕又是施展轻功跃下去的,也稳稳落地。 只是萧焕的脸色非常难看,怒道:你做什么? 既然萧少侠认为救在下一次便能逼着在下认输,那在下就不想承这个情了。沈望舒挑衅般地直视着萧焕,只是不知道萧少侠的腰带到底有多金贵,贸然就出手毁了。要赔多少萧少侠尽管开口,在下绝不赖账。 这个人!嘴巴依旧说不出句正经话,性子却还是那么倔强,为了挣个输赢,竟是连命都不要了。 萧焕也不在意腰带被斩去一截,再次把衣裳束好横竖沈望舒剑法不错,出手干脆利落,切口十分整齐,并不影响佩戴。然后他才淡声道:小舒,容我提醒你一句,方才我要是不出手,你就已经输了。 沈望舒脸色沉了沉,嘴上却无所谓地道:可是萧少侠出手之前也没问我想不想被救啊。既然救都救了,只能说是你自找麻烦了。 好好好,话都说到这份上,萧焕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当然也不想再跟他好好讲,只是提剑摆出一个起手式,咬牙切齿地道:好啊,那就再来打过! 请萧少侠赐教!沈望舒嘴上说得很轻松,却抢在了萧焕出招之前就一招浮光跃金递了过去。 两个人眨眼又战作一团,惹得楼上的岳澄大怒道:这小魔头真不要脸!不行,我要下去帮师兄! 阿澄!韩青溪连忙拉住他,讲好了单打独斗分胜负,你这一下去,坏了规矩啊。 岳澄甩开她的手,那小魔头明明就要输了,还一再耍赖,他就很讲规矩了? 苏慕平一直在边上听着,终于忍不住一撑窗棂翻了出来,岳少侠,我们明月山庄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也从不做有违江湖公义的事,也不至被称为魔教吧?岳少侠一口一个小魔头,未免太不给我们明月山庄面子了吧? 我说明月山庄半个字了吗?非得上赶着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还怨我啊?岳澄大大翻了个白眼,我说苏少侠,你跟他同在一门,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 眼见岳澄越说越过分,韩青溪不得不出言打断:对不住苏少侠,师弟从小被宠惯了,口无遮拦,得罪之处还望您海涵。 不敢不敢。苏慕平不冷不淡地说着。 韩青溪又道:只是我师弟有一句没说错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位岳羲和岳少侠早该败了,却撑着不肯认输先前咱们可是说好了,点到即止,怎么现在这规矩就随随便便废了? 诚然,沈望舒这事的确做得不地道,不认输的行为怎么看怎么有点死皮赖脸的意思。只是认真算起来,尽管也是因为常沂自己作死,但先做事不地道的是松风剑派,互相耍个赖,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原谅的事。 于是苏慕平面上笑得诚恳,韩姑娘说得极是。只是在下并不曾参与比武,说了什么也不算。要不您和萧少侠说? 说了有用吗?一看萧焕就是心甘情愿陪着他胡闹的。要是劝了有用 岳澄有些恼羞成怒,忍不住就要拔剑:他们比不出来没关系,那我跟你比? 胡闹!韩青溪看了看他受伤的肩膀,又把他的剑给按回了剑鞘。实在没辙,韩青溪只好探口气道:算了,且好生看着吧,秋山知道分寸。 楼上观战者之间的一场争端消弭于无形,楼下的两人却打得如火如荼。 之前萧焕也的确是按照从前和师兄弟喂招时的分寸,一直都是点到即止的,可沈望舒是真的把他惹火了,也就不自觉地使出了全力。 这样一来,原本就内息不济的沈望舒就越发招架不住,出招越发慢了,连抵挡防御的力道也越来越弱。 从前和沈望舒过招的次数不少,两人的确是势均力敌的,分出胜负也是因为两人间任意一个有那么一丁点的疏忽,收招之后还跟没事人似的,顶多气息紊乱了一些,是绝不会有这种感觉到对方连连败退的时候的。 他这是在装,还是真的 忽地想着之前岳澄指着沈望舒和他说那天晚上就是他,还让他小心。沈望舒武功高强不假,比岳澄高了一小截,他们两个撞上就算是沈望舒当时手无寸铁,但岳澄不应该只是被抓伤了而已啊。 萧焕瞳孔一缩,挡开逼近面门的兰摧剑,喝问道:你的武功怎么回事? 这时萧焕与沈望舒离得极近,又是盯着他的面孔看的,自然是发现了他面上浮现了一抹慌乱,不由得心下一沉。 只是沈望舒坑蒙拐骗惯了,心理素质好得不像话,慌乱只是一瞬之事,旋即就轻笑道:怎么,萧少侠看不上我们明月山庄的功夫? 你!也是,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问是没用了,总要找个机会自己弄清楚。萧焕脸色阴沉得要滴下水来,手上的招式越发凌厉。 萧焕全力施为,沈望舒越发不能挡,以至于兰摧剑最后都被他挑飞了。 沈望舒还没有死心,伸手便要去捞兰摧剑,萧焕就更加愤怒,手腕一翻,就将溯光剑横在了他纤细修长的脖颈上。 小舒,你要是再动一动,这条小命就别要了。萧焕死死盯着沈望舒,眼见他仍旧不安分,便又接了一句,为了这一屋子的人,我看他们跟你也不太对付,你至于豁出命去? 沈望舒的脸色慢慢灰白下去,眼眶却泛红了。 萧焕几乎没见过他这模样,但很肯定的是,他一点也不愿意见到他这样。沈望舒是什么人?任意妄为,古灵精怪,天王老子都不怕,何曾露出过这样脆弱的神色?萧焕看得心中一梗,也不知说什么,下意识便粗声粗气地喝道:输给我你就这么难受?有本事,你倒是胜过我啊! 仿佛一根锋利的词狠狠刺进心脏,疼得沈望舒忍不住浑身痉挛。 胜过萧焕是什么难事吗?不!曾经的沈望舒,想要逼得萧焕举手投降是何等容易,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他全力施为。可是现在的他,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又有多大的区别呢?与人动手无妨,但时间不能太久,否则就会引动气海的旧疾。 沈望舒生平所好之事不多,头等重要的就是练武,还希望有朝一日能凭自己一剑挑了根基深厚的武当少林,再踏平松风剑派,让那些曾经对他魔教出身不齿的所谓名门正派统统俯首称臣。如今,他的武艺再也不会有一丝的精进了。 罪魁祸首就在面前站着,沈望舒恨不能提着剑上去将他捅成血葫芦。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8) 偏偏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偏偏他现在也确实是没了这个能力了。 良久,沈望舒才抬起脸,面如死灰,却强行笑了起来,缓缓开口,牙关还有些微颤抖,是我没本事,胜不过你是我输了。末了,又用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低道:是我输了! 第11章 章二青锋 这位公子,请伸手让老朽号脉。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碰我? 沈望舒,别蹬鼻子上脸了,伸手! 萧秋山,你也别欺人太甚了,你让我伸我就伸? 快点!你不自己伸手是想瞪着我请你? 我凭什么听你的?有能耐,你就让我不得不伸手啊! 手下败将,也敢言勇? 萧秋山,你以为我怕你? 嘴上说说算什么?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哎,二位,还瞧病吗? 不看了! 韩青溪拿着师门秘制的金疮药走到萧焕房门口的时候,正好就听到两人干脆利落的一声不看了,不由得大皱其眉,提步跨进屋中,喝道:住手!还没打够? 萧焕敬她是师姐,不敢太过造次。见萧焕停手,沈望舒也不好主动挑衅。两人背对着背,余怒未消地分坐两旁。 亏了阿澄那个倒霉孩子被他差去要房间了,不然还不知道得怎么添乱呢。只是留下这两个,似乎看起来还不如阿澄省心。 隐隐约约在门外也听到一些,似乎是沈望舒不愿意让大夫替他诊治。至于为什么,她也能猜到一点。 细细想了想,他们二人过招的时候,也没什么伤,不过是最后二人对峙的时候 ========== 二人从飞檐上落下,沈望舒却仍旧不想认输,又和萧焕过了几招,却被恼怒的萧焕拿剑架了脖子,不得不认输。 原本二人的赌约是,沈望舒胜了才能带走自己的师兄弟们,若败了就要任凭萧焕处置。 萧焕留着这一帮人也无用,还得搭上不少嚼用。可沈望舒,却不得不把人带走。如今他败了 想必不止是萧焕与沈望舒,韩青溪与苏慕平也在思索究竟该怎么收场。 其他人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的时候,沈望舒却仿佛并没看见脖子上架着一把明晃晃的溯光剑一般,面无畏色地向前走了一步。 萧焕慌得连忙把剑锋撤了几分,喝道:站住!你要做什么? 羲和!苏慕平也急得大喊一声。明月山庄里的其他弟子自是惊呼不断。 名门正派的弟子,想必是不会随意杀人的吧?沈望舒倒是平静得很。 萧焕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道:只是不杀无辜之人罢了。你是么? 明月山庄不说悬壶济世,但以医道为立派之本,我岳羲和是明月山庄的弟子,自入门以来,就几乎没有下山走动过,萧少侠,你说我无辜不无辜?沈望舒向他眨了眨眼,嘴角微微翘起,我这么个人,为了给同门师兄弟讨回公道,死在了你的剑下,这话要是传出去 所有人都惊了。要不是因为立场不对常沂都想骂他一声不要脸。 岳澄气得跳脚,喂,你们明月山庄的人这么无耻?技不如人就要耍赖? 正是。沈望舒回答得坦坦荡荡。 萧焕握着剑,瞪着沈望舒的双眼都要喷出火来烧死这个大言不惭的臭小子,沈望舒!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小魔头么? 沈望舒的笑容无懈可击,随萧少侠怎么想。 只是萧焕那一声吼得毫不压抑,楼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不少明月山庄的弟子勃然色变:沈望舒?那不是从前倚霄宫的少主吗?四师兄他 萧焕忍不住冷笑一声,你看看,你拿命要护的师兄弟们,嫌弃你是魔教少主呢。还要救么? 沈望舒只是平静地望着他,萧少侠,你换不换? 岳少侠这是无本的买卖啊,此前立誓与我比斗,若我赢了,便随我处置。如今我倒是赢了,你就这样,师兄弟也想带走,此前承诺的碧芝草也没了算盘打得真响!萧焕残忍地勾起了唇角,方才你说你是明月山庄的弟子,我倒不敢把你怎样。只是现在你们明月山庄都嫌弃你是死里逃生的魔教余孽了。我发现一个魔教余孽,斩于剑下,这话传出去,指不定人家还要怎么夸我明察秋毫呢! 笑容苦涩了几分,沈望舒沉默片刻,才道:那好吧,萧少侠自便。说着就又往前走了一步,硬生生要把自己白皙的脖子往剑锋上撞。 你疯了!萧焕反应快,连忙撤剑,不至让他血洒当场,只是溯光的剑锋何等锋利,撤得再快,也到底是将沈望舒的颈侧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幸而并不很深,不至于要了性命。 常沂躲在人群中,一言不发。 岳澄则是大喊着诛杀余孽。韩青溪什么都没说,却也没阻止岳澄。 苏慕平翻身进了小楼,拨开身边交头接耳的师弟们,飞奔下楼,朝对峙着的两个人高声道:住手!松风剑派莫不是真的想与我们明月山庄交恶? 两人都扭头去看他。 萧焕对苏慕平没什么兴趣,余光仍旧放在沈望舒那儿。他分明瞧见沈望舒的神色仍旧是淡淡的,只是眼角却亮晶晶的,仿佛盛了一滴泪。 苏慕平向萧焕拱了拱手,朗声道:萧少侠,听闻三年前魔教倚霄宫覆灭,是您居了首功,尤其是您大义灭亲,处置了倚霄宫的少主。你说我四师弟是沈望舒,这便是要自打脸承认自己当年冒领了功劳? 萧焕瞥了他一眼,却对他说的话不以为意。 休要胡说八道,分明是这魔教妖人狡诈,哄骗了我师兄!岳澄吼道。 苏慕平又道:我这四师弟,乃是我同师父在江边捡回来的,无亲无故,师父看他可怜才收在门下的。不管他从前是谁,现在都只是我们明月山庄的四弟子岳羲和。便是松风剑派楚掌门亲至,要怪我明月山庄识人不明,少不得也只能认了。可萧少侠一定要将我四师弟当魔教余孽诛杀了我苏慕平功夫稀疏平常,当然不是萧少侠的对手,但为了师弟,也少不得全力一试了! 师兄!沈望舒喊了一声,语调有些哽咽。 韩青溪飞快拿了个主意,施展轻功下了楼,苏少侠稍安勿躁,原本我们也不是为了大开杀戒而来,只是为了向贵派求取一物,师弟不懂事,冒犯了贵派惹出这么些波折实在是对不住。不如,大家好生磋商一番? 韩姑娘的意思是 闯山是我们不对在先,扣押贵派弟子也实在不妥,照理是应当放归贵派弟子再赔礼道歉的。韩青溪淡淡一笑,在岳澄爆发之前又道:不过贵派岳少侠的确是输了,这赌约还是奏效的。 所以苏慕平心道不好。 果然,韩青溪不慌不忙地道:听闻天子山上有一味世所罕见的草药名曰碧芝草,明月山庄又是最擅炮制此种药草的。不知贵派门下二十多名弟子,值不值一棵碧芝草? 听说苏庄主把这草看得很宝贝,想来也不是你们说给就能给的,放你们回去可以,但要留下一人为质,什么时候苏庄主方便接见我等,什么时候就带着他登门拜访。萧焕的溯光依旧架在沈望舒的颈上,只是如今已经气定神闲了。 苏慕平自然是不想答应的。 只是在他开口之前,有个更能说上话的人高喊了一声,好!一言为定!我们明月山庄里面师父最看重的就是老四,留给你们也不亏吧?自然,能说出这话的,也只有对他又妒又恨的常沂了。 萧焕也很爽快,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这个条件,示意楼上的岳澄放人。 萧少侠苏慕平还想说什么。 二师兄不必担心。沈望舒先打断了他,他们想要碧芝草,不敢轻易动我的。 常沂领着众弟子慢慢下楼来,看见沈望舒,难免有些不自在,却不得不装模作样地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羲和,委屈你了。 沈望舒都懒怠理他,只是对苏慕平道:师父还在闭关,切不可打扰。什么时候师父出来了,什么时候再缓缓告诉他。就说是我自己任性下了山,跟松风剑派的人动了手,才被扣下的。你只说是遇到了无韵剑萧秋山就是。 跟着常沂下山找茬不成反被收拾的弟子听见沈望舒这么说自然是放了心。但岳澄却不高兴了,怒道:少在这儿颠倒黑白!要不是你们自己找死,我萧师兄都不稀得出手! 好了阿澄,心愿达成,萧焕心情颇佳,居然都开口劝阻岳澄了,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又不会少块肉,我也不会。拿到碧芝草才是要紧的。 明月山庄的一众弟子表情都很精彩,灰溜溜地跟着常沂和苏慕平走了。萧焕也就收剑回鞘。 趁这个机会,沈望舒奔出几步,将兰摧剑收好,用力抛了出去。 他这一动十分突然,站得远的人猝不及防,站得近的萧焕正在收剑。倒也不妨,萧焕既然混出无韵剑的名头,倒还是仰仗他那支收在左袖中的玉箫。眼见沈望舒暴起,玉箫也就顺势滑出,萧焕接在手上,用力挥出。 二师兄接住,好生带回去唔!抛出兰摧剑后,沈望舒高声喊了一句。 而萧焕那支玉箫,同时也狠狠敲在了他的背心,发出一声闷响。 第12章 章三灵药 萧焕的心思,韩青溪多多少少懂一些沈望舒是没准备逃的,平白无故地就出手了,那一下子的力道还不小,萧焕当然是愧疚得紧。 同样,沈望舒的心思,韩青溪也懂一些明明没准备逃跑,只是不想把镇派之宝落在了别人手上,结果就被本来有旧隙的人误会了,没轻没重地给伤了,自然是很生气的。 被强行抓来的大夫见一屋子三个人愣成一团,不由得重重咳嗽一声,几位,这病到底还看不看? 看! 不看! 瞧这两人斩钉截铁的样子,韩青溪不由得头疼,更加闹不明白萧焕为什么要把他留下了。但大夫还须得打发掉她想了想,掏出一块碎银子交给大夫,赔笑道:麻烦您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 看在钱的份上,大夫当然没有不高兴,欢欢喜喜地去了。 见萧焕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韩青溪才解释道:沈沈公子是明月山庄的弟子,当然是会医道的,想必在潇湘之地,也没谁敢说医术比得过明月山庄了。既然他不愿意,那就不瞧了,自己给自己开方子也是一样的。 沈望舒闻言定定瞧了她一会儿,嘴角微微一扬。 曾经他在倚霄宫的时候,听见萧焕和人吵了起来,什么师姐对你这么好,一颗心全在你身上,你怎么对得起她的话。那声音有些耳熟,现在一想,大概就是岳澄。听闻萧焕有些傲气,在松风剑派处得来的兄弟姐妹并不很多那个师姐多半是韩青溪。 啧,多善解人意的姑娘,还对他一颗真心,萧焕这眼瞎的怎么就不喜欢人家呢? 感叹完,沈望舒还有点尴尬按照正常关系来说,韩青溪应该是很讨厌他的吧,现在还替自己说话,难得。 见萧焕拿眼瞪他,沈望舒也不想说话自己在明月山庄纯属混吃等死、连风寒都看不利索的话,只是淡淡一笑,多谢韩姑娘好意。萧少侠这下放心了吧,在下命硬,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您今天也累着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且写方子,稍后我替你抓药去。萧焕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沈望舒当即就道:别!我还真怕喝了萧少侠抓来的药七窍流血而死。难道当着他的面写一副青龙汤来交差? 这话萧焕当然不爱听,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我想要你的命还需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也对,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只有魔教妖人爱用。沈望舒诚恳一笑,想起那年用两瓶蒙汗药放倒了他们一船人后盗走琉璃盒的光辉事迹。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韩青溪又怕那边岳澄办妥了事情来添乱,才连忙道:这样吧沈公子,我去买些治内伤的药。这里还有金疮药,就先对付着用一下吧。 沈望舒自觉没立场不给韩青溪好脸,便笑了笑,有劳韩姑娘,多谢。 韩青溪放下药便去了。沈望舒拿起药瓶细细打量,却感到一阵不自在,回头一看,却发现是萧焕仍坐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萧少侠还有何贵干?沈望舒十分防备。 萧焕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的伤我帮你上药。 开什么玩笑!沈望舒惊得瞪大双眼,这就不必了吧?在下又不是手折了。 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身上,似乎要穿透身上那本就不厚实的青衣,萧焕却是认认真真地道:伤在那里,你自己够得到么? 这话说的,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伤在那处真是很容易就让人想到某个极不纯洁的地方去!明明只是后背而已。被他的玉箫当烧火棍揍了一把,也犯不着上药吧? 嘴角微微抽搐着,沈望舒道:这就不劳萧少侠操心了你! 萧焕虽然也话多,但论口才却并不是沈望舒的对手,有时候说不过他,那就直接动手吧。论手上功夫至少现在沈望舒是比不上萧焕的,猝不及防地就被他点了穴。 将动弹不得的人抱到榻上盘膝坐好,萧焕自然而然地解了沈望舒的腰带,将明月山庄弟子那层层叠叠的青衣扒开,露出他纤细白皙的后背。 只是这白玉雕琢一般的后背上,却肿起一道两指余宽的淤痕。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9) 这样完美的躯体,就不应该有这样的伤若是添上点点暧昧不清的红痕,倒是相得益彰。 眼前忽然慢慢浮起一幅图景少年撑着身子从一片狼藉的床榻上慢慢坐起来,身上才盖上不久的锦被顺着身躯滑落,露出菱白的身子,上头覆满欢|爱后所特有的痕迹。 萧焕,你想做什么!沈望舒骤然喊出声,才拉回他的神智。萧焕坐在他背后,也能看见他的耳朵尖都红了。想必他方才走神,下手重了些。而被他强行扒开衣裳,也羞得紧 萧焕自己也浑身发热,却不得不收敛心神,干咳一声,手上的动作也越发轻柔。你的武功怎么了? 萧少侠,就算在下是你的手下败将,也犯不着这般嘲讽吧?沈望舒冷冷地顶了回去。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萧焕皱眉。 我为什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萧焕一怒之下,药也顾不上擦了,将药瓶墩在几案上,坐到沈望舒身前去,直视着他的双眼,沈望舒!你我从前是何等样的关系,难道我想问什么你听不出来?如果你真的听不出来,那我再问一遍,你的内息似有不济,从前并不是这般的。你怎么了? 你坐回去!这个时候,沈望舒特别想回到过去掐死自己。倒不是后悔他把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引进倚霄宫去导致整个魔教覆灭,而是后悔他当时眼神到底是有多差、脑子到底是有多傻,才会看上这么个家伙! 萧焕自然不为所动。沈望舒也不指望他能听话,奈何身不能动,只好顶着一张绯红的脸,佯装潇洒,容我想想唔,想起来,从前我们可不是逢场作戏的关系?至于后面半句话,就权当没听见了。 是因为坠崖么?萧焕也清楚沈望舒的脾性,他不愿意答,那就只好慢慢套话了。 沈望舒浑身一震,却故作轻松地道:萧少侠别瞎猜。我是小魔头,命硬得很,区区一座悬崖罢了,能耐我何萧秋山,你到底要做什么! 常年握剑的手上带着厚茧,抚在白皙胸口前那一道浅浅的伤疤上,沈望舒的心都跟着痒了起来。 从前并没有这一道疤,是那时候落下的吧?萧焕有些心疼,这么长一道疤我记得你一向不太留疤的,可见这是多重的伤。 萧秋山,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神经!这还是秋天呢!沈望舒忍无可忍,但凡他现在有一根指头能动,他也会拼了命去戳死萧焕,拿小爷我消遣,活腻味了?要是实在不能忍,出门右边两条街有花楼,是潇湘出了名的! 萧焕眯起一双星眸,你这么熟? 这下流坯子!沈望舒暗骂一声,不想回答他的话。 要说萧焕还真就是总能在天底下千万句话里头准确无误地挑出最难听那一句的人呢。沈望舒不答,在他眼里便是心虚,冷哼一声道:哟,沈公子现在换胃口了,竟会对女子起兴致了? 沈望舒气得睚眦欲裂,原本就没平复的内息又在如波涛一般翻涌,喉头一甜,冷不防就喷出一口血来,落在萧焕那如雪的衣摆上。 这下可是结结实实吓到了萧焕。 沈望舒是谁啊,哪怕挨了两掌中了一箭,都能浑若无事地去闯龙潭虎穴,跟一群高手打完一圈,之后只在床上躺了三天,就又活蹦乱跳地拉着他去劫寿礼了。今天这才到哪,怎么就 萧焕慌忙给他解了穴,然后去抓他的脉门,只觉得一股真气在指腹下那层薄薄的皮肤里乱窜,不由得一惊,你什么时候受的这么重的内伤? 沈望舒只觉得浑身都难受,偏偏萧焕还在边上咄咄逼人地瞎问,不由得咬牙道:萧少侠,你如果真的嫌沈某命长,大可以直接给我一剑! 你这是什么意思!若不是沈望舒非得用这些不中听的话来刺他,他也不至用这些不中听的话来反击。 勉强坐直身子,沈望舒还不忘披上内衫将衣襟合拢,五心向天,开始调息快要破体而出的内息。 小舒,你怎么样了?萧焕急得手足无措。 如果还想留我一命,就求您赶紧闭嘴!这人仿佛听不懂话似的,沈望舒真是后悔怎么就招惹这祖宗。 萧焕什么都不敢再问,在房里踱步几圈,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脱了靴子爬上床榻,盘膝坐在沈望舒身后,助他调理内息。 其间岳澄闯进来一次,还疑心沈望舒是在耍什么花招,被萧焕喝了出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韩青溪药都买回来了,沈望舒的情况才好些。 白皙的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萧焕绞了一把热布巾,细细替沈望舒擦去,才将他扶着躺下,又小心翼翼地掖好被子。 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却不知从何说起。如今沈望舒的情况,却也是经不起一点点的刺激了。思来想去,萧焕也只好把所有的疑问都咽回肚子里。 只是那一股焦灼在腹中翻来覆去,无处可去,难以下咽,最后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小舒 沈望舒方觉得好些,极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萧焕小心翼翼地,如同等待最后宣判的囚犯,问道:你恨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直球boy,很容易火葬场啊! 第13章 章三灵药 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萧焕反手关上门,才重重叹了口气。 方才那个问题,他没有得到答案。 问完之后就是一阵久久的沉寂,沈望舒的呼吸急促了一瞬,却又慢慢变得平缓,仿佛睡着了一般魔教少主纵横江湖坑蒙拐骗这么些年,这恐怕是他演技最拙劣的一回。 好在也没人计较,没人拆穿。毕竟萧焕也没脸。 话刚出口,他就悔得恨不能一巴掌给自己扇过去。这是能问的话么?问了之后又让小舒说什么? 他若说不恨,萧焕自然是爱听的,只是也不能信。想想也是,如果他把自己的一颗真心小心翼翼地捧出来献给某人,某人不予回应便罢了,反倒与他虚与委蛇,将他骗得团团转,最后满门那他一定早就提剑冲上去了,捅不死无妨,起码也要捅成重伤。 但小舒要是实话实说,他也是受不了的。诚然他不冤枉,可他也并非全没动心。 秋山,怎么在这儿站着?韩青溪抓完药回来,还带着岳澄,一上楼就见萧焕杵在门口,轻声问了一句。 萧焕轻轻摇头,他睡了。 韩青溪轻轻挑眉,睡了?上药了么?这不还没煎药吃 罢了,皮外伤都是小事,他真正的伤,吃药治不好的。萧焕失魂落魄地摇摇头。 岳澄忍不住怒道:真当自己还是一出门就前呼后拥的魔教少主么?看那娇气的德行,真难伺候! 闭嘴!萧焕异常烦躁,出声喝止。 岳澄脖子一梗,我说错了?师兄,我真怀疑你到底是把他扣下来干嘛了,他还真的值一株碧芝草? 我让你闭嘴!这次萧焕的声音大了些。 韩青溪眼见着这从小最要好的师兄弟二人掐起来的次数太多了,连头疼都懒得头疼了,只是觑着萧焕的神色,轻问:秋山,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惹着沈公子了? 沈望舒又不是真的睡着了,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外头说话,到这一句时,不由得心道:他还需要说什么吗?往那里一站就惹得人忍不住想给他两下。 萧焕心虚,一言不发。 你说你这人韩青溪摇了摇头,师叔那么八面玲珑一个人,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弟子?天底下那么多句话,说什么不好,怎么每次都能叫你挑中那一句最难听的往外蹦呢? 沈望舒偷笑这韩姑娘还真是个妙人,这评价也太对了。 连岳澄都忍俊不禁,师姐说得真对!萧师兄,我要跟你说句实话,咱们门中那么多师兄师弟,包括师姐师妹都说了要不是你是这辈弟子中武功最好的大家都不敢惹,就你平时那么跟我们说话,早就打死你八百回了! 你欠收拾了?萧焕果然抬手。 岳澄连忙往韩青溪身后一躲,师姐你看他! 你也少说两句。韩青溪笑嗔岳澄一句,然后又肃了神色对萧秋山道:从前你只以为沈公子不在了,旁人瞧不出什么,都只以为你是去魔教随意做了一次卧底罢了,但没人的时候,你却总是对着那支摔缺了一角的簪子出神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看见过好多回了。如今人还在,你怎么还对人这样? 萧焕有些惊讶,岳澄则是直接喊了出来:师姐!你怎么帮那个小魔头说话! 将手里的药包换过一手,韩青溪用空出的那只手在岳澄额头上一拍,似乎是在对他解释,实则又是说给萧焕听,魔教三年前便已覆灭了,哪有什么小魔头?只余他一人,即便真是要做什么,也成不了气候。更何况,沈公子如今投在明月山庄门下,改名换姓,自然是要重头再来的意思。过去的那些恩怨纠缠 哎,从前怎么就没对韩青溪多加留意啊?这么善解人意的姑娘,不比那家伙强上数倍?真是猪油糊了眼!沈望舒一颗心都痛得麻了,也不去细想韩青溪所言究竟对是不对,还有工夫在那苦中作乐地瞎想。 只是这话听过了,他又悬起心来,不知萧焕要说什么。 沉默片刻,萧焕才道:沈千峰再怎样,那也是他父亲;倚霄宫再如何,那也是他长大的地方。更何况,还是他亲自把我引进去的 韩青溪似乎还想再劝,岳澄却叫了起来,师姐,你不会还想把萧师兄往那小咳,那谁身边推吧? 这是秋山自己的事,我无权置喙。韩青溪的语调忽然冷了几分,然后又道:只是秋山,人如今在我们这儿,又有伤,到底还是要归还明月山庄的,你且收敛些,别再招惹了。 好一个还要归还明月山庄的!什么归不归还,他沈望舒难道是什么物件么? 哦对,现在他就是个质子,与物件也没什么差别,不过是一个用来交换碧芝草的筹码。只是他似乎还没这么值钱吧? 不过从前听师父苏闻说,那碧芝草十分珍贵,十年才成一株,炮制也极其不易,却也并不能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功,不过是有些稀奇的毒需得配碧芝草才可解。 他看医书的时候从不上心,但大概也就记住了一句凡是毒物所生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那么这话反过来意思也是差不多的,既然碧芝草只有潇湘之地才有,说明需要解的毒物也是产自此处,甚至极有可能就产自明月山庄所辖地界内。 也不知道远在余杭一带的松风剑派里会有谁中了来自潇湘的毒。 不过岳澄的爹、韩青溪的师父岳正亭在可是松风剑派掌门,萧焕的师父又是门中颇有地位的长老,能让他们三个结伴出来寻药,只怕这人大有来头啊。 听闻明月山庄所建时间并不长,还是苏闻一手建立起来的,门中除了他都是年轻弟子,多出身普通,还有谁能和大名鼎鼎的松风剑派结梁子呢? 沈望舒越想越觉得头疼,身上的伤又不大好,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合眼,准备先昏天黑地睡上一觉再说。至于外头那几个,爱说什么就说去吧。 而外头几个人还不知道里头那个人已经听他们说话听得真的睡过去了,仍旧自顾自地说着话。 萧焕揉了揉眉心,我倒也想好好同他说话,他被我所伤,难道我就不心疼?只是他总说那些话来激我,又不见得是真的清白,我就 幸而沈望舒睡过去了,否则定会拖着病体再冲出来和他狠狠打上一架。 岳澄听到这个,立刻道:啊!先前师兄总说那几个求助的小门派遭难的方式有些似曾相识,果然是的。师姐,咱们第一次遇到沈望舒,可不就是被他给耍了?先前咱们都不信,毕竟死人是不能爬起来使坏的。只是如今这人还活着! 住口!出乎意料的,韩青溪与萧焕异口同声。 岳澄吓了一跳,你们俩这是怎么的? 韩青溪摇了摇头,之前我就说过秋山,事情尚未调查清楚,不可胡乱猜疑。那时秋山是恨不得沈公子还在人世,哪怕重操旧业也好过阴阳永隔,那你呢阿澄?一点头绪都没有,何故平白坏人清白? 岳澄不爱听,跺了跺脚,师姐,萧师兄向着他老相好就算了,你怎么也帮着外人说话?你看这手法,迷晕一船人再劫走宝物,难道不是和那小子一模一样? 不一样。在萧焕生气之前,韩青溪便摇头,我问你,我们那次丢了什么?后来接到其他门派求助又丢了什么? 我们丢了琉璃盒子,后来还听说过丢金丝软甲、千机匣、羊脂玉瓶的。岳澄记性倒好。 韩青溪又问:这次丢了什么? 两箱银子。 也不急着解惑,韩青溪又问:之前那几次,除了丢东西,伤人了不曾?这一次可是还少了一名弟子呢。 岳澄懒得去想,只是撒娇道:好师姐,你有什么便直说吧,我想得脑仁疼。 你只怕根本就没去想。韩青溪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前沈公子即便是出手夺宝,看中的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并且也十分方便夹带,不管是偷还是抢,都容易得手些,且不会轻易伤人。这次像咱们松风剑派求助的,丢了两小箱银子,说是加起来才三百两,换之前的那些宝贝,不过只能换个边角,这银子也不方便携带,又掳走一人我总觉得这并不是同一人所为。秋山,你怎么看呢? 师姐心细如发,秋山自愧不如。萧焕倒是正经行了个礼,这些我都没瞧出来,不过是今天见到小舒之后,我才知道真的不是他所为。 岳澄轻哼一声,呵,见到他还活着,开心得不能自已,所以就不怀疑了。师兄,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萧焕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连岳澄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懒得去计较了。他的神色有几分痛惜,从前我和小舒比斗的次数不少,对他的身手十分了解。倘若不是有什么伤病在,我与他几乎是平分秋色的。只是今天,未免胜得有些太容易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0) 什么意思?他让你了?岳澄微惊。 不,萧焕缓缓摇头,他的内息似乎出了问题,不能久战。 韩青溪也听苏慕平说起只言片语,闻言便皱了眉,可知是为何? 我不知道。他一点也不想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玻璃心的蠢作在这里说一下。。。 看到好几个不喜欢老萧和小沈的亲,还是首先要感谢大家的阅读,也感谢大家花时间与精力写评论。话说本文是有些三观不那么正的,毒点也在文案标注了,请大家一定先做好排雷再决定点不点开啊! 这个脑洞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了,那年头流行的套路和现在不太一样,但是实在不想弃了,还是开出来了。我尽力在圆,如果您觉得圆得不行。。。那还是感谢您的阅读了 第14章 章三灵药 明月山庄的作息时间规律且严苛,苏闻自己也不是个贪恋享受的人,当然对门下弟子也够心狠,每日的休息时间不到三个时辰。 沈望舒自觉还从不曾一口气睡过这么久,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大大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原来天都已经黑透了。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也能断定他真的睡了不少时间,因为他的肚子都咕地响了一声。 啧,睡之前都忘了还得垫垫肚子这事了。沈望舒准备翻身下床,但忽然觉得黑暗中有一团黑影从他床前闪过。 什么人!这东西一直在他床前,方才竟然一无所觉! 屋里忽然亮了起来,沈望舒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然后才发现刚刚从他床前闪过的黑影,应该就是无韵剑萧少侠。这位少侠点亮了灯,连火折子都没来得及收好。 该死,果然还是对这人没什么防备,竟叫他在眼皮子底下蹲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沈望舒望着萧焕,却也懒得跟他斗嘴,只希望他能自己给个解释。而萧焕也细细打量着他,神色居然有些忐忑。 不过沈望舒的肚子很快又叫了一声,两人都尴尬地别开了头。 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才端出去热过不久。萧焕指了指桌上的一个食盒。 方才睡得无知无觉,萧焕一直就在边上坐着,如果想对他干什么,早就下手了。更何况这人一向直来直去的,除了灭倚霄宫的时候的确是无能为力,否则他肯定比下药更愿意选择一剑捅了。 想到这儿,沈望舒才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 萧焕竟然如蒙大赦一般,打开食盒,捧出一碗汤、一份清淡小菜和一碗白米饭摆好,就等着沈望舒过去。 待他拿起筷子,径自戳向小菜的时候,萧焕才又道:我记得你不爱吃姜蒜,嘱咐店家一概没放,不知记错没有。 稀奇了!沈望舒诧异得放下筷子,斜睨着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有什么好图的?美色吗?萧焕脑子反应快,亏得是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不然估计沈望舒又得和他掀桌子了。 莫非是韩青溪跟他说的话还真是听进去了?沈望舒重新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米饭,心念倒是转的飞快。 不跟他吵就不错了,干嘛忽然对他这么好?毕竟是自己亲自把萧焕引进倚霄宫的,这笔债真的要算有一半也该算在他识人不明上。只是沈望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因为最后点头同意让萧焕留下的还是沈千峰。 只是到底是他长大的地方,死去的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与叔伯,要当做无事发生是不可能的,除非先揭发萧焕那位岳小师弟才是沈千峰的亲儿子,但苦无证据,光凭他一张嘴只怕是没用的。 所以这个萧秋山也真是自己没对他喊打喊杀要报仇也就罢了,他还干嘛要往上凑呢? 正在想的入神,萧焕忽然开口问道:小舒,你的伤还疼吗? 沈望舒早就死了,你还是叫我岳羲和吧。沈望舒撇了撇嘴。 之前喊的时候,还没什么反应甚至是就默认了呢,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就忽然又不愿意了呢?萧焕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好又问道:你的伤,是因为我吧? 萧少侠有点健忘啊。沈望舒故作听不懂,挑眉戏谑地看向他,指了指脖子,这个是我自己撞上来的,但还是溯光伤的。然后颇有些别扭地指了指后背,这个确实是萧少侠自己打的,我真的一点都没故意。 你知道我不是问的这个。一双剑眉不由得拧紧了,萧焕很是气苦。 这人还真是的,非得挑吃饭的时候说这些,是摆明不叫他吃一顿安生饭啊。沈望舒垂下眼皮,给自己夹了一夹小菜,先前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是萧少侠肚子里的蛔虫,也不是你的什么知己好友,萧少侠不说明白,我怎么猜? 拒绝之意甚是明显,萧焕也能听懂。 只是这人大概是真的不知道见好就收几个字怎么写,愣是又问了一句:我是说你的内息。白日我与你比试的时候,感觉到你的内息似乎与从前 萧少侠。沈望舒将筷子重重一搁,冷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可是还要指着区区不才在下我去换碧芝草的,换不换得到还是两说,可至少与你们而言,在下还是个重要人物,不是阶下囚,犯得着这么盘问吗?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萧焕有些急了,我只是关心你的伤势 在下好得很,如果萧少侠不这么动手的话。沈望舒冷哼一声,再说了,既然是要拿我去换药,那我总得死个明白你们到底是给谁换的药? 这次轮到萧焕缄口了。 自觉扳回一城,沈望舒心情大好,又拿起筷子,给自己添了两箸菜。 谁知就在这时,萧焕又道:是我师叔、阿澄的父亲、松风剑派的掌门,岳正亭。 沈望舒手上一顿,面上露出一点异色。 倒不是因为这个答案让他吃惊,毕竟下午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细细想过可能的人,猜测不是楚江流便是岳正亭。只是他很惊讶,怎么萧焕就告诉他了。萧少侠,岳掌门有伤在身这种话,随便跟人说,不大好吧? 你也不是什么外人。萧焕说完沈望舒就抬眼去看他,萧焕又不慌不忙地道:不是你自己说要死个明白吗? 呵,看来你们还是准备要我小命啊。沈望舒真是不放过他言语上的任何一个漏洞。 萧焕有些头疼,又不好发作,只是道:这话是你先说的,我不过拾人牙慧,真要说,还是你自己先咒自己的。 好吧,在这上面纠缠,没意思。沈望舒扒了两口饭,又有些好奇,岳大侠这是什么伤?谁给他开的碧芝草?印象中当年各大派联手围剿倚霄宫的时候岳正亭是没有露面的,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人踏足过潇湘地界,不应该啊。 萧焕又悄悄看他一眼,权当自己没听见第一句话,答道:孙鹤清老先生开的方子。 如此一来,沈望舒就乖乖闭嘴了孙鹤清,江湖人称阎王愁,与那鬼见愁杀人如麻连地府都装不下的寓意不同,孙鹤清是医术高到能从阎王手里强人,好容易收来一个又被他给救回去了,岂能不愁? 只是沈望舒又不是一根筋,自然不能被他这么简单地转移注意。萧焕避而不答,这事本来就很可疑。 萧焕虽然说话不讨喜些,但是眼神也不差,也知道沈望舒不是一条肠子通到底的实心眼,必定是起疑了,才干咳一声道:孙神医说是中了蛊,有些年头了,至于到底为什么染上的,我们做小辈的却也不好去问。 这人竟然会跟他解释?沈望舒很是惊讶,但也说不出的有些舒坦。 放眼天下,只听闻苗人擅蛊,而且多半聚居在湘西深山里如此说来倒真还是与明月山庄勉勉强强能扯上关系。不过沈望舒好奇的却是另一件事,很多年了怎么不早想着治?孙神医虽然难请,但以你们松风剑派和岳大侠的声望,想必他老人家还是会卖面子。 这是掌门的私事,做弟子的的确不便去打听。萧焕诚恳地道。 那岳澄还是当儿子的,他怎么不早点来寻?说到这儿,沈望舒又有些心虚。也不晓得岳正亭知不知道他这宝贝儿子并非自己亲子对了,沈千锋的儿子怎么会到松风剑派去了?是他想错了还是这背后的事太复杂? 萧焕怕他真的去问岳澄,不由得伸出一手按着沈望舒的肩,低声道:掌门师伯不愿说,这也是我们无意间听来的,想着正好要来,说不定顺便就能帮他取到药的。 顺便?这人就是个大傻子吧,不是言不由衷就是把真相全都抖了出来,不知什么事这么要紧,竟然比你们岳大侠的安危还重要? 萧焕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神色一僵,此乃我松风剑派门中事务 不宜与外人道是吧?沈望舒轻笑一声,尤其是我这样的魔教余孽。 你莫要再这样说了!萧焕有些急了。 沈望舒微微挑了眉梢,却还勉强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前萧少侠不是还一口一个叫得欢么?怎么我自己还叫不得了? 萧焕面上一红,我也是被你气的。你不用那话来刺激我,我也不至如此! 得了吧,冷嘲热讽的话顺口而出,要真是说他心里不这样想的,沈望舒一万个不信。现在萧焕能跟他好好坐一起说两句人话而不是提剑把他砍了已是十分不易了。倚霄宫虽然没了,但他仍是沈望舒,抵赖不得。 不说便不说。萧少侠,辛苦你在此守了许久。如今在下能吃能睡全无大碍,您也该回去歇着了吧?沈望舒就差摆出个请的手势了。 萧焕却指了指他躺了数个时辰的床榻,这原本是我的房间。 好生尴尬。沈望舒放下饭碗,摸了摸高挺的鼻梁,才笑道:原来是在下鸠占鹊巢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在下这就走。 小舒!萧焕连忙又叫了他一声,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我想问你一事,你认真回答我,好不好? 第15章 章三灵药 萧焕已经问得很小心了,但是很明显,这话问得沈望舒又不爱听了。 认真回答怎么,难道在他心目中他沈望舒就是个张嘴谎话的魔教妖人。哦,好像还真是。 不过人在他手上,总不能一天跟他打三次然后次次逼得自己吐血吧? 于是沈望舒不动声色,决定先听听他说什么。萧少侠有话但说无妨。 你这三年怎么过来的?萧焕实在不知道用什么开头来问才比较合适,但是很不幸又选了一种不太好听的。 不过沈望舒虽然不喜欢这个话题,但也不是不能说,只是轻笑道:能怎么过?被师父捡回去之后,我就是明月山庄的弟子,别人怎么过我就怎么过。早上起来练功,上午学《本草》下午学《药经》,晚上再做个晚课。萧少侠自己就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想必规矩更加严苛吧? 萧焕微微挑眉,难道明月山庄的弟子不曾下山出诊么? 孙鹤清所在的药王谷乃是江湖上公认的医术最佳之处,一年下来上门求诊的人不知凡几,还不是所有上门求诊的人都能被请进去。可孙鹤清都已经这般地位了,但凡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请他,还是得乖乖上门去。神医尚且如此,他的弟子就更不肖说了。 至于明月山庄,也就在潇湘之地还算有些名气,这么一大庄子的弟子要养活,不接诊是不可能的。 沈望舒听罢,似笑非笑地道:萧少侠,难道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若说是一定要投入某一门中学艺,那一定是因为门中武功精妙,除此之外不做他想。我既然是被师父捡回去的,自然是没有挑挑拣拣的余地,他教什么我学便是,学得如何,就看祖师爷赏不赏饭吃。 萧焕若有所悟,难怪白天的时候你死都不肯开方子开不出来吧? 沈望舒把玩着一双筷子,一不小心给折了一根,面上却一派平和,嘴角甚至带着一点揶揄的弧度,仿佛萧焕刚刚就是放了个屁,自己大度而不去嘲笑他罢了。 得了,这小子爱面子又记仇,可再别问了。萧焕摸了摸鼻子,那你可曾下山采买过?从前我在门中,最喜欢的就是下山采买,能溜出去玩上大半天。 这会儿萧焕的语气平静得仿佛就是在闲话家常,全然看不出白日里他还对自己出手过,更看不出之前他说话时半点情面也不留。这态度转换得未免也太陡了一些。 事有反常即为妖。沈望舒掀了掀眼皮打量他一眼,你以为明月山庄和松风剑派一样有那么多闲散银子可以给你随意糟践?即便不是有心中饱私囊的,但凡遇上个脑子不灵光的弟子出门,都极易算错帐,回去就是一顿责罚。我们这儿下山采买都是有专人的。 可你够机灵了。心眼也多得可怕了,萧焕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然后又道:兰摧剑好歹在名器谱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你师父都能给你,说明他很宠你。怎么没让你去? 沈望舒一时闹不清萧焕到底想问他什么。明明说好是仔细回答的,可问的都是琐事,即便是信口胡说都无伤大雅。 你以为我们日常所需要点什么?门中虽然有药谷,可是别说是那些珍奇药材,便是龙涎香、龟板、鹿角一类也是种不出来的,都须得从外头买。我又不认得好坏,叫我去干嘛,添乱吗?似乎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沈望舒神色坦荡,至于别的么,你以为我们大师兄是做什么的? 大师兄?萧焕想了想,是先前带着众弟子来寻衅的那个? 沈望舒点头。 萧焕很是不屑,一门之中的大师兄是何等重要的地位!我们门下,大师兄命苦没得早,数下来就是韩师姐为长。你看看韩师姐是何等风仪,再看看你们那位 我们小门小派的,自然不能与贵派这武林第一相提并论。沈望舒轻笑一声。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1) 啧,一时嘴快又说错话了。只是看着沈望舒与常沂关系也不好啊,怎么说句坏话还给他看这脸色?萧焕硬生生转移了话题,那你这几年几乎没有下过山了? 沈望舒心中一动,隐隐有了些猜测,却微微一笑:怎么,莫不是萧少侠这几年时常到这一代来转悠么?是我错过了? 萧焕哽了一哽,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他还真说对了,这三年萧焕真是只要能寻到借口,就会到这边跑一趟,顺着当日沈望舒坠崖的地方上下打听,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好看又古灵精怪的小少年,可惜,没人回答说见过。 不过自从倚霄宫一役后,莫说是他师父,整个白道都对他颇为推崇,作为掌门弟子,平日里的一言一行就更要注意,不能肆意妄为。潇湘至余杭路程也不近,说是一有机会就来,其实两三个月才能来一次,逗留的时间也不能太长,总是没消息的。 原来这小子是被带到了天子山上。万幸路过的是会些医术的苏闻,否则他这一条小命还真不见得能保下来。 你性子活泼,我还以为你总能下山来呢。既然他总是待在山上,没能遇见也就能说得过去了。只是曾经和沈望舒异常亲密过的萧焕觉得他能这么老实,可真是奇了怪了。 沈望舒瞥他一眼,刚想说倚霄宫覆灭他也不是为所欲为的魔教少主而只是过街老鼠,只是这话都到舌尖绕了一遭,又被他吞了下去。 没意思,实在是没意思透了。不管是什么身份,他始终是沈望舒,更何况,先前倚霄宫少主的身份只是说着好听而已。 不过萧少侠现在可不能像以前这么潇洒了吧,怎么还能三不五时地往这儿跑?到底是没回答他的问题,沈望舒反过来问他。 萧焕愣了一愣,老老实实地道:倒也不常来,一年不过三五回,一次也没几日。 沈望舒若有所思。 但他这模样,看在萧焕眼里却有了别的意思。他也不算是天生的粗心直肠,处理起门中事务来可谓是有条有理,但也绝对算不上是心思细腻的,至少于情爱一道,总似乎是缺了根弦,要不然也不会等人跳下去之后才发现他真的不是因为想骗得沈千锋信任才待在沈望舒身边的。 难得敏感一回,萧焕还会错了意。他连忙解释:并非是我不想,实在是俗务缠身。我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却始终没有你的音信。 嗯?这话是从萧焕嘴里说出来了?沈望舒疑心自己听错了,诧异地忘了萧焕一眼,一时间有些忘了词。 直到看见萧焕耳根子有些发红,沈望舒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这几年你找过来数次,独独没往明月山庄上去。是孙神医才告诉岳大侠需要寻碧芝草,还是这次是真的有事就在附近所以才顺路一看? 噫,掏心掏肺地和他说好话,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一心只想的是摸清他的底牌。 不过也罢了,谁让他自己曾经欺骗过人家呢,套消息就罢了,骗身骗心现在想想都觉得是罪大恶极。 萧焕想了想,问道:你们倚霄宫的联络暗号,是只有自己人才知道么?曾经也算是混到了沈千锋得力干将的位置,但是始终未被视作自己人,萧焕反正是不知道的。 沈望舒脸色一沉,语气也冷硬了几分,你不知道? 又把人惹了。萧焕摇摇头,又问道:那这几年,有旧部联系过你么? 有没有旧部活着,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沈望舒冷笑一声,我说你怎么好心好意问我这几年在山上怎么过的、有没有下过山,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萧少侠,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我又死性不改丧心病狂地下山害人了?说吧,又是什么烂账要跟我算? 小舒!萧焕有些急了,一气把底都掀了,我们只是收到天子山下一个小镖局求助,行船湘水财货被劫,这手法神似当年我只是怀疑有人在模仿倚霄宫的手笔,想要栽赃嫁祸来个浑水摸鱼! 沈望舒眨了眨眼,然后缓缓道:就是我做的,你且再杀我一次? 你胡说什么!我知道不是你!萧焕有些无语,我承认之前我怀疑过是你还在世并且可是后来跟你交了手,又跟师姐商量了一阵,知道是冤枉你了。我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怀疑,这是我的错,对不起。 别别别,萧少侠多金贵,受不起。沈望舒摆手,笑得恶劣,说不准是某个恶贯满盈的人怙恶不悛,又悄悄爬回来了呢。 饶是沈望舒先前一口一个魔教欲孽自称、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可这却是连其他人也一并辱及了,就算那些人在旁人眼里是不折不扣的邪魔外道,但说起了总是他的同门。这话说得也实在太过了。 只是萧焕神色如常,似乎一点没觉得沈望舒这话有什么不妥,就连劝解也对此事只字不提,小舒,我知道可能觉得劫一两件宝贝并不是什么大事。从前你选的,都是那些名门大派或是大户人家,家底丰厚,丢一两件宝贝也不会怎么心疼,甚至有的还是为富不仁的人家。我也知道你以前劫了东西并不是留着自己赏玩的,不是送给你父亲便是转手卖了,卖回来的银子时常都给了倚霄宫外头的一个善堂。 闭嘴,少扯没用的!沈望舒没让他把话说完。 萧焕叹了口气,那且说这次丢东西的,只是个小镖局,门下外姓弟子都少,几乎就是本家的亲戚,替人跑跑腿送送东西。这次两箱银子没了,要赔得怎么个倾家荡产呢。就算不为了还倚霄宫众人一个清白,你也总不想看着这丢银子的一家遭受灭顶之灾吧? 出乎意料地,沈望舒没再说什么不中听的,只是沉默半晌,才问道:那你说,两箱银子怎么丢的? 第16章 章三灵药 二师兄你想干什么?师父在里面闭关,不许任何人打扰,这是规矩,你想违背门规么?几名弟子联手拦在揽月台外头,如临大敌地盯着气势汹汹的苏慕平。 听说师父在闭关之前曾说过,松风剑派的事情任何人不许插手,等到他出关后再做理会,你们公然违抗师命又该怎么算?苏慕平声音不大,说出的话却仿佛是一个个闷雷在这几人耳边炸响。 这这是大师兄师父不在,难道不该听大师兄安排么? 苏慕平笑了笑,望向站在众弟子后面的常沂,那么大师兄有什么话说呢? 常沂脸色红了红,旋即又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老二,你怎么如此不识大体?老四只是被那几人暂扣,他自己武功不错,松风剑派的人也还得指着他向咱们求碧芝草,是暂时不会出危险的。但是师父若是提前出关这干系可就大了。 照大师兄这话说的,被松风剑派的人扣下也没什么大不了,那么大师兄身为明月山庄弟子之首,为何不留下做个表率?苏慕平冷笑一声。 常沂没说话,倒是有弟子立刻开始嚷嚷,二师兄这话可就不对了,大师兄不在,谁来主持门中事务?哦对,还有二师兄可以代劳。只是不知道,二师兄是不是如此迫不及待 这样一说,苏慕平闹着要见苏闻的目的,真是其心可诛了。底下弟子开始七嘴八舌地吵起来,有替他说话的,也有替常沂说话的,少数还有几个替沈望舒那个平时压根不在乎和同门关系如何的家伙说话的。 苏慕平也没恼,只是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样,哦,原来大师兄早就想好了,去找松风剑派的麻烦,能把人带回来,自然是一件功劳;带不回来有什么打紧?横竖遭灾的不是自己罢了。 你!常沂气得满脸通红,暗忖着要不要上去出手教训沈望舒那个带艺进门天资聪颖的家伙他不敢招惹,但是苏慕平这么个一心扑在医道上的半文士他还是不怕的。 小四性子是有些张扬,在门中不太得人心,但心地却是好的,与我也是投契。此番他为了各位师兄弟下山,却落入敌人之手,我实在于心不忍,哪怕力有不逮,也需得下山去救上一救。苏慕平一拂衣袖,转身便要下山。 常年研究医案的人多半心静,苏慕平又是个温和的老好人,鲜少见他这么说话的,何况这事也的确是大家都对沈望舒不起。眼见他旗帜鲜明地表态,倒是有几个素来跟他交好的弟子犹犹豫豫地开口:二师兄,我跟你去! 苏慕平一摆手,不必了,师父有令不许随意下山,你们跟着去,回来就要受罚。 那你 大师兄,苏慕平忽然叫了常沂一声,你带着众弟子下山之事,我一点也不知道,因为我在外头采买药材,还没来得及回山,对不对? 稍稍疑惑了一阵,常沂才恍然大悟苏慕平这是在和他交换条件啊,谁也不许说谁的不是,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跟着他下山的弟子不少,自然不会自己去告状;萧焕的功夫大家都见识过,凭苏慕平的身手是绝不能把人救回来的,沈望舒也不可能抢在他前面告状;现在若是苏慕平也不说 权衡片刻之后,常沂立刻点头,都杵着干什么?你们二师兄马上要回来了,还不赶紧去把药库腾一腾? 是。 * * * * * 小舒,昨晚上睡得可好?潇湘之地,日出自然是比余杭要晚些。但萧焕习惯了那时候就起身,自己起来也就罢了,还巴巴地跑去闹沈望舒。 原本就有伤在身,头天又和萧焕秉烛夜谈,自然是起不来的。沈望舒掀了掀眼皮,迷迷糊糊地打量了他一眼,一时没缓过神,嘟囔两句,想伸手去拍他的头,这一动忽然牵动了气海,痛得一瞬间清醒过来,低喝一声:萧少侠,我也没有跟你熟识到可以不敲门就随意往卧房里闯吧? 萧焕也愣了愣。原本以为昨晚上聊过之后,他们两个的关系就会缓和不少,谁知一早起来,沈望舒又是这么冰冷的态度。 这有什么,曾经你衣裳都不穿的样子我也瞧过几回了。萧焕小声说着,忽地眼神一凛,抬手抓住还带着凌厉掌风的纤细手掌,硬生生压住了自己还手的本能。 没有休息好,又动了气,沈望舒面色一片苍白,眼神却是冷冰冰的,死死瞪着萧焕。 萧焕自知又是自己嘴贱了,有些讪讪地放开他,装模作样地自打嘴巴,是我说错话了,该打该打。你还伤着,还是我自己动手吧? 他说话这语气当年还在倚霄宫的时候,就曾经无数次说话惹着沈望舒生气,然后也是这副模样,死皮赖脸地求着原谅。那时候沈望舒还很受用,瞬间就消了气。可萧焕现在还这么说话,还真是一个大大的讽刺! 清早来找我,萧少侠有何贵干?沈望舒又躺了回去。 哎,果然还是把他伤到了。萧焕暗自叹息一声,也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态度,在几案前扯了张凳子坐了,昨天不是答应说一同去看看那家被劫了银子的苦主么? 沈望舒更是火大,这才什么时辰?苦主起身了吗? 难道路上不需得花些时间? 哦,倒是忘了,这人天生有些不辩东西南北,难怪出门总喜欢跟着韩青溪和岳澄,也不知是怎么在据说河道密如蛛网的江南长大的。沈望舒撇了撇嘴,从这里过去,撑船不过两炷香的功夫。怎么,难道萧少侠闲得无聊,想到人家门口去淋上一个时辰的雨? 萧焕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沈望舒却懒得理他,将被子一裹,翻身向墙,又睡了过去。 小舒啊小舒,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才能弥补我当年所做之孽的万一?萧焕望着被子那一团隆起,无声地苦笑。 * * * * * 又睡了一个多时辰,沈望舒才神清气爽地坐起身来,发现身边居然有一身崭新的衣裳,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准备的,却一点也没客气,直接就套上了。 洗漱完毕,去了大堂用早饭,才发现韩青溪、萧焕和岳澄都已经坐在那儿了,看样子似乎是等候多时了。 师兄,咱们是去查案的,带上个无关人等干什么?岳澄十分不忿。原本大家都认定是可疑对象的人,忽然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同伴,他实在是接受不来。 韩青溪向他歉意一笑,刚要说什么,沈望舒便吊儿郎当地道:因为我认识路啊。岳少侠,你说你们这儿还有谁认得路? 余杭来的三条强龙瞬间闭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沈望舒一边小口小口地咬着包子,一边问:各位,那边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倘若我一无所知,跟着你们去了也是毫无用处的。 听闻天子山脚下有个小镖局名曰泰兴。前两日当地一家富户要去北地做一笔买卖,就托了泰兴镖局押送银子。原本拟定的路线是先走湘水,然后入扬子江,至汉阳换陆路。谁知还不曾出了湘水,银子便被人劫了。韩青溪简短地介绍道。 空着的左手屈指敲了敲面前盛着豆浆的碗沿,沈望舒眯眼道:怎知不是一般水匪? 韩青溪耐心解释,想必沈公子也知道,湘地水匪剽悍,若是要打劫,便是光明正大地杀人越货,连蒙面也不稀罕。只是据那镖局前来求助的人说,他们自始至终,也不曾见过劫匪是个什么模样。 等等!沈望舒忽然敲在了桌上,侧头看向韩青溪,韩姑娘说泰兴镖局的人向松风剑派求助? 有何不妥?萧焕追问一句。 沈望舒微微皱了眉,别说天子山附近,整个潇湘也有不少正派,虽说不敢与松风剑派相比,但捉个水匪还是绰绰有余潇湘之地也并未听说过有什么杀人如麻的悍匪,全都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的。何以要远赴余杭请松风剑派? 岳澄立刻嗤笑一声,据我所知,整个潇湘,名气最大的就是你们明月山庄了。怎么,觉得落了面子心有不甘啊? 虽说明月山庄是以医术闻名,但也的确是整个潇湘最负盛名的门派,平日弟子下山多为出诊,但也确有少数时候是为帮助其他门派处理不平事。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2) 不过是觉得宰鸡用了牛刀罢了。不过看起来岳少侠并不介意,此番高义,在下佩服。沈望舒淡淡一笑,然后微笑着向韩青溪道:韩姑娘请继续。 韩青溪略略想了想,大致便是如此,毕竟一船人都晕了过去,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一看便是银子不见了。不过他们倒是激灵,那艘船倒是保持原样不曾翻动,只等着咱们前去查看。 想不出别的头绪,沈望舒索性两口咽掉那个倒霉催的包子,拍手起身,既然如此,那咱们就速去速回吧。 第17章 章四疑云 沈望舒在明月山庄三年,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泰兴镖局他还是能找到的,因为实在是太近了。 他们家有个半大小子,平时就特别喜欢跟着沈望舒,毕竟沈望舒功夫高,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就能收获一大票渴望成为享誉武林救世大侠的小孩子崇拜。 故而沈望舒也就特别奇怪,为什么泰兴镖局会放着明月山庄不找,却找到了千里迢迢之外的松风剑派。究竟是瞧不起明月山庄呢,还是那股子劫匪太过凶悍。 就这么想着,已经跟着韩青溪一行人进了泰兴镖局,正主几个见礼完毕,随行的自然也不能太不知礼。然而沈望舒刚刚抬起手,泰兴镖局的当家吕益就惊道:小岳?你怎么也来了? 那表情那语气,全然是意料之外,几乎可以换为我没叫你们来啊,连带着岳澄都觉得胸口一滞。 沈望舒也十分尴尬。这怎么说呢?人家明摆着看不上了,当然不能抬出师门,可要说自己是被扣下然后强行拉过来的面子何在啊? 正当他踌躇之时,萧焕忽然朗声开口:岳少侠是在下的故友,此番前来特意相邀,正好岳少侠熟门熟路,便请他当个向导了。 漫说沈望舒,韩青溪也为之一惊萧焕这个人,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面子啊?哪怕偶尔有那么一两次良心发现,那也是绝不能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是找不到路的。 吕益却没想这么多,干笑两声,原来是这样。小岳,原来你和松风剑派 不共戴天!沈望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开口打断:吕大哥,你不是请他们来找镖银的么? 对对对。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然而对于吕益来说,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把丢了的镖银给找回来。于是他恭恭敬敬请了几人议事厅坐了,又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来龙去脉。 尽管多了一些细节,但听下来也没什么发现。 沈望舒仗着自己作案经验丰富,就想问话。只是话都到了嘴边,在舌尖打了几个转,却又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人家是请松风剑派来帮忙的,他一个外人,只怕还是身负嫌疑的外人,有什么资格说话? 一个恍惚,沈望舒忽然想到当年自己还是一呼百应的少主,但凡沈千峰不在,去哪都是主位上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连萧焕有什么意见,都需得经他允准才能开口。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际遇还真是神奇。 回过神来,沈望舒发现萧焕的目光在他身上不经意地打了个转,然后听他开口问道:敢问吕先生,此番出行,船上可有外人或是半路上搭载的人? 吕益连忙摇头:这哪敢啊?押镖出门,最讲究谨慎,岂敢随便让外人上船? 所以吕先生可以保证这一船上全都是自己的心腹?萧焕屈指轻轻叩着桌面,一派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个自然不能,船上的船工、炊工等等都不是咱们镖局的人,那哪里养得起?吕益笑得有些窘迫,不过这帮外头请来的人,却是和我们共事很多回了,也都好好的,从不见出岔子。 萧焕不置可否,只是看了一眼韩青溪和岳澄,见他们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道:吕先生不是说那船还保持原样么?可否带我们去看看? 这是当然,几位请。吕益忙不迭引路。 见其他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沈望舒忍无可忍地开口了:吕大哥,听闻你们这儿除了丢失两箱银子,还有个人找不见了。是谁? 吕益愣了一愣,神色有些懊悔又有些尴尬,好半晌才小声道:是小豆子。 是他?沈望舒略略挑了挑眉。 小豆子这孩子沈望舒也算是比较熟识了。这孩子今年十五六岁,原本是泰兴镖局一个趟子手的儿子,那趟子手在一次走镖的过程中不幸身故,小豆子就成了孤儿。幸而吕益还算心善,把小豆子养在镖局,却也不过尔尔,连正经名字也顾不上取。好在这孩子省心,虽然平日不爱说话,但十分勤谨,又肯刻苦练功,沈望舒倒是很喜欢他。 这孩子不见了,究竟是为什么呢?若说是把他掳走,却不知道这么个无亲无故的半大小子掳走有什么用;若不是别说吕益了,连他都不免心生怀疑。 怎么,这个小豆子有何不妥?韩青溪心细如发,一眼就见了沈望舒的不对劲。 但此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沈望舒还是熬了摇头,示意无妨。 潇湘多水,泰兴镖局又临湖,吕益也就把那只出事的船靠在了湖边,日夜派弟人看守,不许随意靠近。 船舱内部一片狼藉,吕益解释说是那天大家睁眼发现银子不见了,所以满船寻找,给翻成这样的。 乱成这个德行,请问您老保不保持原样,还有什么分别呢?不光沈望舒自己这么想,看那边别说是岳澄了,连韩青溪都有些无语。 咦,今天这岳澄倒真是安静啊。看来也不是一味莽撞么。不过也对,他生父那样的性子,养父好歹也是一派掌门,他怎么也不能是个莽夫 沈望舒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悄悄打量,越发觉得岳澄的五官,和沈千峰是真的神似。 你看我干什么!岳澄也早就注意到沈望舒在看他,心里有点发毛,忍不住就斥责了一声。 他这一喊,大家都望过来了,沈望舒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心虚,看着就仿佛是他真的怎么样似的。于是他微微一笑,只是觉得岳小公子好生英俊罢了。 你!岳澄气得都想拔剑了,只是当着外人,又不好动手,只得低低骂了一声死断袖。 迎着萧焕如有实质的目光,沈望舒负手在后,施施然就去了船上的后厨。 按照常人的思维,如果一船人都昏迷不醒,那么多半是有人下了蒙汗药,而且多半是下在食水里。吕益又不傻,自然最先去了后厨,不过看样子自然是一无所获。 但沈望舒还是准备再查看一番,毕竟能让这么多人中招中得如此毫无防备,普通蒙汗药的可能性并不大,否则早就被认出来了,这药至少也得无色无味的。而这样的药,寻常人又不一定分辨得出来。沈望舒自认就算药理再差,也比什么都不懂的人强。 认真查看了一遍,却是真的没有蒙汗药的痕迹。有些奇怪。 萧焕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后来见沈望舒低头沉吟,便代他问话:吕先生,敢问这一船人都晕过去之前,大家正在做什么?用饭么? 不是,当时都吃完一个时辰了。吕益慢慢回忆了一阵,神色有些尴尬,不瞒几位,咱们镖局的人,从我开始,都喜欢玩牌九。只要是不值守,我们晚上就喜欢一起玩,几桌聚在一起,没有例外。那天我醒过来的时候,手上还抓着几张牌,嘿,真是一把好牌 韩青溪抿了抿唇,岳澄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萧焕也摸着鼻子干咳几声。 只有沈望舒神色如常。 他是知道吕益喜欢玩牌的,连他家那个小子十二三岁都是个中高手,整个泰兴镖局唯一不爱玩的那还真是只有那个丢了的小豆子。 但在牌上抹蒙汗药也是不太可能的吧。别说这东西大家天天都要摸怎么就能保证在这儿就能迷倒,单是泰兴镖局上下这么多人十几副牌,一副一副抹完还不被人发现这也太不容易了。 好在吕益只顾着尴尬,也没在意沈望舒一个人在边上想什么,还竭力邀请三位松风剑派的贵客去别处瞧瞧。 沈望舒却还在他们聚众玩牌九的舱里徘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走了几圈,鼻端忽然飘过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有些熟悉。 也是机缘巧合,沈望舒想事情的时候喜欢无意识乱看,眼神落在地板边缘的时候,忽然就发现了那一块有些不正常的隆起。于是他连忙摸出防身用的小匕首,也不顾形象,趴到窗边就开始撬地板。 喂,你发什么呆呢?准备走了!地板下果然是取出东西来了,沈望舒还在细细端详的时候,这间船舱的门口忽然探进来一颗脑袋,高声喊着拉回他的思绪。这般不客气的,定然是岳澄无疑。 飞快地把取出的东西藏进衣袖,沈望舒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走了出去,大大方方地问韩青溪:可有什么发现? 韩青溪摇了摇头,向吕益一抱拳:多谢吕先生亲自带我等前来查看,我们定会尽快查出真凶给先生一个交代。不过还请先生也细细想想,那几日船上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点点线索都不要放过。 好,等我想到了,再派人请几位前来。旅游拱了拱手,几位赏脸留下用个便饭吧? 看样子韩青溪都准备答应了,但萧焕却忽然开口拒绝,声称还有要事在身,坚决不留下。吕益无法,也只好亲自送他们出了门,萧焕却再三请他留步。 师兄,送上门的一顿饭,干嘛不吃啊?岳澄很是不能理解,一直在念叨。 虽说泰兴镖局临湖,可正门却是开在一处矮崖上,作为客人登门,就必须从正门去。几人把船停在正门,穿过一片芦苇才到门口,此番回去,也是原路。 萧焕对岳澄的念叨充耳不闻,只是专心拂开锋利的芦苇叶,连带沈望舒那边的一起,然后才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刚刚捡到了什么? 嗯?被发现了?沈望舒步子一顿。 韩青溪倒没什么,然而岳澄却十分激动,大骂道:你藏东西了?好啊,我就知道你不老实!你自己说,是不是你自己做的,然后借着这个名义来掩藏形迹? 沈望舒原本也没什么好在乎的,正想解释,忽地眼光一凛,向身后的芦苇丛厉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还不出来! 第18章 章四疑云 他这一喊,另外三个人都警觉起来,漫说岳澄这性子急的已经拔剑出鞘,便是韩青溪的拇指也已经压在了吞口上,只消有一点不对,就会立刻还击。 羲和,我辛辛苦苦追过来救你,你就这么一句话,未免有些伤人心了。人影未见,笑声先闻。一青袍男子分拂开茂密的苇叶,款步走了出来。 是苏慕平。 沈望舒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疑惑。 萧焕则是伸手把沈望舒往身后一拨,朗声道:苏少侠?若方才在下不曾听错,苏少侠是想搭救令师弟吧。敢问苏少侠是要怎么救,与昨日一般武斗么? 二师兄不可!沈望舒立刻摇头。 这一声喊得不假思索,倒是让萧焕有些惊讶苏慕平的武功,比岳澄都要差远了,若说他自己不知道,是绝对不能的。那他为什么要赶过来?只怕不太可能是为了沈望舒。可是沈望舒这么个人,难道会不明白这个理? 苏慕平苦笑,惭愧,在下武艺稀疏平常,自然不能和四师弟一般。实不相瞒,在下此来,原本是为着吕先生。 哦?萧焕挑眉。 听闻泰兴镖局被人劫了镖,所以来看看。苏慕平说得十分坦荡。 岳澄却是不高兴了,你的意思是,泰兴镖局向你们明月山庄求助了?这就是不懂规矩了。沈望舒毫不怀疑,若是苏慕平点头说是,岳澄能立刻杀回去找吕益说道。 苏慕平淡淡一笑,既然已经请了松风剑派,自然不会掉过头来找我们这小门小派的,这究竟是不给谁面子?只是从前偶尔托泰兴镖局运送药材,又是比邻而居,自然是要熟识些,听闻他家遭了变故,当然是要来劝慰一番的。 这个说法倒是十分合理。只是 韩青溪终于开口,苏少侠如何得知泰兴镖局请了松风剑派襄助?放着旁边有个亲近的明月山庄不求,却千里迢迢求到余杭,若是韩青溪自己,是断不会把这话告诉明月山庄的,毕竟是得罪了人。 苏慕平眉头微微一皱,却只是一瞬而已,眨眼就恢复如常。先前不知道,不过现在猜到几分。 你是来探访的,大大方方地去不就是了,为何要躲在草丛里鬼鬼祟祟的?岳澄歪头打量他。 岳少侠还请慎言。苏慕平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原本是想去叩门的,只是远远听见几位在此说话,未免打照面彼此尴尬,便想着避一避。奈何在下实在身手不好,还是教四师弟给发现了。听闻几位有线索了? 萧焕有些懂了适才他出言逼问沈望舒,岳澄也跟着掺和,怎么看怎么像是欺负沈望舒,难怪他这师兄要故意让人发现呢。轻笑一声,萧焕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原来是误会一场,对不住了。只是先前说好了,这位岳羲和少侠我们还得留几天,就先告辞了,不耽误苏少侠登门。 方才在下又想了一阵,苏慕平在几人转身离开之前开口了,见他们都驻足停下,才道:既然松风剑派的贵客都已登过门了,在下还是莫要去自取其辱了,想来他们也什么都不会说。 岳澄嗤笑:那你希望他们说什么? 到底比邻而居,又有些交情,在下自然是希望帮助他们早日寻到歹人的。我知道几位都是江湖上名望颇高的青年才俊,这点小事还难不住几位。不过几位也是初到潇湘,对此地风土人情不甚熟识,若是有人做向导 萧焕没有说话,却是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沈望舒。 苏慕平自然也看见了他的目光,却当即笑道:萧少侠,我这师弟素来不爱热闹,入门之后也极少下山,而在下却时常下山采买药材 轻轻抬手揉了揉鼻子,萧焕暗笑:你只怕是对你这师弟有什么误会。 再看一眼沈望舒,果然他的脸上就大大写着心虚二字。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3) 倒是韩青溪思量一阵,觉得苏慕平所言也有些道理,便点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苏少侠,若不嫌弃,请去客栈详谈。 师姐!岳澄自然是不乐意了。 然而他发表意见,几乎是没人听的,苏慕平也就顺理成章地跟着他们上了船。 上船之后,苏慕平才拉着沈望舒走到一边,低声问道:羲和,你的伤势如何?他们昨夜有没有为难你? 师兄放心,我到底还算是个有用的质子原本沈望舒的神情很是轻松,毕竟这也是他最亲近的师兄。只是湖上忽地起了一阵微风,有一阵似曾相识的气味被裹挟在湿气之中扑面而来。 细细一闻,好似在苏慕平身上。 察觉到沈望舒走神,苏慕平不得不提醒道:羲和?你怎么了?是不是旧伤又犯了?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去摸他的脉搏。 沈望舒却是下意识地收了手,见苏慕平有些奇怪地望着自己,才强笑:我没事。昨晚上萧秋山运功给我调息了。他内力精纯,我今日也没动手,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苏慕平的神色有些古怪,然后试探着问:他怎么给你调息?先前你们说的话,我们在楼上都听得一清二楚。你放心,不管过去你是谁,如今你只是我的师弟岳羲和,我不会有别的什么想法。只是萧焕他听说当年平倚霄宫,还是他出力最多。你跟他 沈望舒神色一冷,半晌之后,才轻笑道:他欠我的。 这边师兄弟两个在说些私房话,那边师姐弟三个也凑在一起商量。 准确地说是岳澄一个人在咆哮着发泄不满,师姐!那个苏慕平莫名其妙地就要跟着我们走,师兄还让他来了!这也就算了,可是你怎么不拦着他? 韩青溪没有回答他,而是静静地看着萧焕。 萧焕摸了摸高挺的鼻梁,有些尴尬。原以为韩青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才没有出言阻止,谁知她也是一头雾水。那怎么还同意了?这算是无条件地信任他? 稍微理了理头绪,萧焕才道:阿澄你小声点,船就这么大,非得喊给他听么?我是以为,苏慕平所说倒也不像是假话,只是也不一定全是真话。但有一点,那就是他想跟着我们是真的。既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那索性就先遂了他的意,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想等他自己露出尾巴?岳澄有点惊讶,师兄,你是不是傻了?你忘了之前那谁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他说的当然是沈望舒。 韩青溪却点头,秋山说得不错。苏慕平武功不高,醉心医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耍不出什么花样。 岳澄一瞬间有点想哭。平日里睿智英明的师兄就算了,可能是色令智昏,可是师姐哎,估计也是吧。 泰兴镖局离萧焕他们下榻的客栈真的很近,在船上没说两句话就到了。众人下船,所有没说完的话也就咽进了肚子里。 岳澄是松风剑派掌门的亲子,在家就娇惯,出门也不含糊,就连要客房也是要了一间有套间的,当时萧焕没少数落他。不过现在,萧焕却觉得,幸好这个小少爷娇气,否则他们这几个人还不知道坐在哪里说话去。 大致跟苏慕平说了一遍早上的探访结果,韩青溪为了表示客气,到底是问了一句:不知苏少侠这儿有没有什么线索? 未曾亲眼所见,在下也不好下推论。只是听诸位所说,在下还是以为,既然一船的人都失去了知觉,大概是中了迷香。苏慕平却没跟他们推诿。 岳澄很是不赞同,饭食里什么都没有。 岳少侠,苏慕平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在下也极少出远门,不知其他地方如何。只是潇湘之地,紧邻苗疆,此处擅毒的高手甚多,什么稀奇古怪的毒物都能寻到,比如那种无色无味却能杀人于无形的剧毒。 岳澄一个激灵,是真的被他吓到了,却强撑着道:你休要危言耸听! 韩青溪却插言道:想来苏少侠认识不少? 医毒同宗,在下的确知道几个。苏慕平微微欠了欠身子,譬如雄踞湘水的洪涛水寨,隐隐有一统潇湘绿林之势,便是因为寨中有一擅毒的五毒公子坐镇。 五毒公子?韩青溪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号,不免有些惊讶。 萧焕在此地也待过一两年,从前跟着沈望舒走过一些地方,对这名头有点印象。只是三年前,这位五毒公子似乎也刚出来闯荡江湖,名气也小的可怜。后来萧焕回了余杭,也不知他近况如何。 这是他的惯常手段?沈望舒对这个人的印象跟萧焕差不了多少,不得不向苏慕平求证。 苏慕平道:洪涛水寨的寨主是个莽夫,喜欢直来直去的。不过要是遇上硬点子,这就是他出奇制胜的手段。 如此说来,很是可疑。 松风剑派的几个弟子对望一眼,确定下一个目标就是去查一查这五毒公子。只是无凭无据的,却用什么理由登门才是呢? 左右想不出头绪,萧焕便站起身来,苏少侠,时辰也不早了,只怕你再不回山,令师兄该着急了。 苏慕平有些意外很少见人下逐客令这么直接的。 沈望舒也明白他留在这里没有任何益处,便道:是啊二师兄,你快回去吧,当心这几位又忽然变卦,连你也扣下了。 喂你这人胡说什么呢!岳澄很不爱听这话。 苏慕平似乎很能认清形势,也没说什么一定要留下的话,而是从善如流地告辞,看得岳澄目瞪口呆。 既然是一同讨论案情又离去,就算是上门的客人,走的时候自然是要主人相送。 不过岳澄不乐意,韩青溪也跟着去就显得太隆重,最终只是萧焕和沈望舒去送。苏慕平倒是走得干脆利落,惹得萧焕都忍不住想嘲讽沈望舒了。 只是没等他的话说出口,沈望舒就肃了神色叫他,萧秋山,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第19章 章四疑云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刹那间,萧焕的耳中只剩下了这句话,心里竟有些莫名的甜蜜。 原本是松风剑派的人受邀去查探真相,他沈望舒只是因为被扣下而担心逃跑所以稍带去的,他就是坐在泰兴镖局大门口干等也无所谓,发现了东西不告诉他们也没谁能指摘什么。 如今沈望舒当真有了发现,却没有告诉他按理来说最亲近的师兄,而是单单告诉了他萧焕,是不是说其实沈望舒最信任的人,还是他? 什么?萧焕可以说是拼尽全力才绷紧了脸,声音也是淡淡的。 沈望舒既然拿定了主意,也就从容许多,从袖中摸出一团皱巴巴的东西递到萧焕面前。 面对又皱又脏的布团,萧焕下意识皱了皱眉,甚至往后退了一小步,很是嫌弃的模样,这是什么?哪里来的? 沈望舒撇了撇嘴,从船舱夹缝里挖出来的。 萧焕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船舱夹缝?你没事去挖那个干什么? 准确地说,应该是船舱与地板的夹缝。沈望舒见他不想细看,就把布团收了起来,我见靠船舱的一块地板有些翘起,与旁边的不同,就去撬开了。虽然他也很好奇,为什么萧焕要在他为什么挖开船舱这个问题上纠缠而不是问他找到了什么。 好在萧焕也不傻,只问了两句,还是抓住了重点,这个究竟是什么? 如果我没闻错的话,应该是迷|药。沈望舒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萧焕,我推测,应该是有人提前把地板挖空,然后把一袋迷|药放了进去。但是这种药干粉是没用的,需得遇水才能散发,否则他们应当是一下水就中招了。 萧焕对药理一窍不通,怎么来的水?因为他们赌得太兴奋了所以失手打翻了茶?这未免也太靠运气了。 沈望舒嗔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满萧焕打断他的话,我方才似乎同你说过,我是在地板与船舱的夹缝中取出这东西的。现在没看见那船的外壁无法定论,但我猜是船舷的木板也被打通了,外头只剩薄薄的一层还留了缝隙,里面用颜色差不多但可被水溶解的东西封住,船在水上行走,填的料也就一点一点融化了,最后浸透迷|香。只要算得准,完全是可以确定在何处下手的。 萧焕沉吟片刻,不得不承认沈望舒说得很有道理。你是怎么发现的?仅仅因为地板翘起来了? 这也太玄了,因为船上的木板远比别处更潮,所以也就更容易出现变形等等问题,如果一见地板有些异样就知道那里有古怪 我是行家啊。沈望舒忽地露齿一笑,带着些许挑衅的意思。 萧焕沉默了,脸色却有些发黑。时常挂在嘴上,但并不代表他真的是怀疑沈望舒。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说得多了,沈望舒也学会拿这话自嘲了,萧焕开始觉得这话特别刺耳了。 以后是断断不能再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了。 嗓子有些哑,萧焕缓缓地说道:我并非同你玩笑。 沈望舒也肃了神色,不避不闪地望着他,那我也不是同你玩笑,这迷|香我闻着熟悉,所以才找到了。 萧焕做出一个讨要的手势,沈望舒也就把之前他还嫌弃不已的布团递了过去。可是萧焕凑近了深深一闻,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若是论对药草的灵敏,萧少侠想来是不如在下的,尽管在下只是个半吊子。沈望舒笑道。 玉树临风的萧少侠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然后浑若无事一般,问道:你说这味道很熟识是什么地方见过。 从前我也用过。在本想说方才在苏慕平身上也隐隐闻到,但又总觉得苏慕平并不是个能做出打家劫舍这种事的人,沈望舒还是迟疑地缄口不言。 好在萧焕只是以为他其实并不想提起倚霄宫的过往,也就没有深究,又问:从前你用的迷|药,是你不,那时候你也不通药理。是你手下的人制的? 谁知沈望舒一摊手,我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用的那么趁手的东西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萧焕有点不相信。 沈望舒慢慢勾起嘴角,萧少侠,麻烦你讲讲道理,我觉得这枚鸡蛋很好吃,难道还得知道下蛋的是哪只鸡?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这个类比让萧焕有些哭笑不得。鸡蛋谁都吃得起,迷|药是谁都会用的?这东西怎么说也有些危险吧,难道你就不问是何处来的?万一这药配得不好出了岔子,你却去找谁问责呢? 沈望舒想了想,这个问题他还真的不需要考虑,毕竟这药是沈宫主给我的,难道你敢当着他的面怀疑这药不好使? 略略愣了片刻萧焕才想起沈宫主到底是谁,却忍不住揶揄,父亲都不肯叫了? 你听我叫过?沈望舒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然后发现有些不妥,连忙住口。 不过这也是实话,曾经在倚霄宫待了那么些时日,虽然见到沈千峰的时候并不多,但在萧焕记忆里,沈望舒还真的没有叫过一声父亲,更没有叫过爹,一律以沈宫主呼之,当着属下的时候是这样,私底下的时候还是这样。可他觉得,沈千峰对沈望舒也并不是十分严厉,这般生疏也不知为何。 只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萧焕还是想起了正事,你真的不知道他是如何拿到这些迷|药的? 不止这些迷|药,还有各种伤药和补药,全是从他手上给我的,我并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沈望舒摊耸了耸肩。 但萧焕却不信,沈千峰好歹也是一方咳,这种事情难道还需得他来过问? 除了这事,他老人家也不会过问别的呀。 那你就不好奇这神神秘秘的药是哪来的?他认识的沈望舒,应当不是这么个大大咧咧的人。 沈望舒上下打量他一眼,似乎在权衡当讲不当讲,末了,还是道:倒是好奇过一两回,偷偷跟着沈宫主出去过,远远见他跟一黑衣蒙面人说了几句话,便见那蒙面人打着手势让另一波黑衣人抱着几个箱子跟着沈宫主走了。我不敢跟得太紧,怕被他发现说到此处,他不由得又想起一事,心底的疑虑越发深了。 而萧焕却是被他说的这件事给震惊了。黑衣蒙面人?裹得严严实实当然是要掩人耳目,却不知这究竟是有多见不得人,还要偷偷摸摸去做。那人是苏慕平口中所说的五毒公子吗? 萧少侠,那几年你也在此,你听说过这号人么?沈望舒似笑非笑。 但这三年你仍旧在此,却也不曾听说过? 沈望舒定定地望着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不管是曾经的蒙面人因为倚霄宫树倒猢狲散而转投他门还是他是那蒙面人的亲朋故人,因为他们两个我谁都不认识,所以也不知是不是同一人。 萧焕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才点了点头,那好,此事等会过那位五毒公子再议不迟。 话既然都说到了,沈望舒便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回客栈。 只是萧焕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看了半晌,终究忍不住把他叫住:小舒,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沈望舒似是听不懂,就算我不说,但做过的总是会留下些许痕迹的,你们也总能查出来。 可现在看来,此事不光是跟你,就是跟倚霄宫也有很大的关系。 但我自己告诉你,总要坦诚得多。难道我会明知是自己做的还敢给你透露线索?你又不蠢。沈望舒无所谓般地一笑。 萧焕直视着他,那你就不怕我索性就说是魔教余孽作乱? 你不会的。 这算是无条件的信任么?萧焕莫名觉得心里有些熨帖。想了想,他又问:既然你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了,大约真的不是你做的。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若倚霄宫真有人活下来,再按照你当年的手段你岂不是帮了我一把?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4) 帮了萧焕,其实也就意味着再次将倚霄宫推入险境。只是沈望舒一点都不在乎。 这些都是不能告诉萧焕的话。想了想,沈望舒才道:旁人大约是拿不到这个药的。而唯一能拿到的沈宫主我不信他能做出这事。 你便这样笃定? 自然,毕竟从前也都只是我在处置此事。 那万一他还不知道你仍在人世呢? 不,他真的不会做这事。沈望舒十分坚定地道,你以为从前他建倚霄宫是为什么?有一次他喝醉了我听他念过一回,年轻的时候,他被一个正道的少侠伤了心,只是立下重誓不能再踏入那少侠所在之处一步。所以他就做了一个大魔头,搅得武林不得安宁,只希望能引得那位少侠来看一眼。后来倚霄宫被围困那一日 萧焕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接口:那少侠来了? 沈望舒一笑,我也不认识他,怎知他来没来?不过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沈宫主死了,他的少侠也是这么以为的吧。活着的时候都不曾来,想必死了就更不会了。他费劲折腾个什么? 他径自说了,也就径自去了,留下萧焕一人站在原地细细思索。 只是越想越发觉得不对劲 什么叫被一个少侠给伤了心?什么叫他的少侠?是他所想的那样吗? 看不出来,原来沈望舒当年对他动心并不是无端端的,不过是家学渊源罢了。 第20章 章四疑云 公、公子奴婢一向尽心尽力地服侍您,远近似乎也没什么错处,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奴婢好不好? 小香儿,你这是信不过本公子? 奴婢不敢,公子毒术超群只是奴婢害怕,奴婢胆子小。 跟着本公子这么久了,胆子还不见长,这可不行啊。 求公子垂怜 公子一名黑衣短打的下人走了进来,看着那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一脸甜蜜地挑着一名婢女的下巴,那婢女好看是好看,却因害怕而花容失色,他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连忙垂下头,低声道:苏公子求见。 锦衣男子松开婢女的尖挑下巴,神色有些不悦,什么苏公子?苏慕平? 正是。那下人恭敬地道。 锦衣男子坐回几案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带他进来,上茶!末了又看了那婢女一眼,行了,算你今天运气好,苏慕平救你了,该好好谢谢他。 是那婢女如蒙大赦,一下子站起身跑开了。 有下人把苏慕平迎了进来,那锦衣男子也没跟他客气,连起身都不曾,只是下巴虚点了了点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 并刀如霜,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叶兄好自在呀。苏慕平一进门就见了旁边有个婢女正在专心致志地剥橙子,不由笑了一声。 呸,你少编排我,我叶无咎对娇娇痴情一片,底下可不曾藏什么人等你抓。锦衣男子叶无咎将苏慕平拉过去,殷切地抵了一盏茶过去,苏兄快尝尝,我新制的呢。 苏慕平对他非得自比李师师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眉梢一挑,略略尝了一口,当即就肃容道:黄芩、黄连各二钱,用酒炒,生甘草、玄参、桔梗各一钱,连翘、板蓝根、马勃、牛蒡子、薄荷、僵蚕、升麻各半钱,陈皮、柴胡一钱半。 叶无咎努努嘴,都听见了?还不赶紧去办? 侍女当即应声去了,分别抓药炮制,就在门外架了一只药罐熬煮,带水沸后立刻端了进去。 苏慕平几乎是半点犹豫都没有,也不顾才出锅的药汁滚烫,一扬脖子便喝了个干净。 叶无咎自从苏慕平饮茶之后便不曾与他说过话,如此又坐了半柱香,才对那侍女道:小香儿你看,本公子哪里是要害你?你看看苏大公子,可不还好好坐在这儿? 若不是苏慕平反应快医术又高,只怕现在已经是横在这儿了。侍女脸色发白,一句话也不敢说。 别,在下行二。既然毒解了,苏慕平也就松弛下来,还有心情与他开玩笑,如此娇俏的小姑娘你竟拿来试毒,叶无咎,你可真是下得去手。 得了吧,就你们那大师兄,也是你老实,还甘心屈居他之下。叶无咎扫了他一眼,你心疼小香儿那你天天来让我试手? 你也没跟我客气过啊。苏慕平用细竹签子扎起一块橙子,蘸了些盐后送进口中,末了夸上一句,这橙子倒是不错。 喜欢你就拿点去。叶无咎也给自己扎了一块,话说你到底干嘛来了?往常都是我巴巴派人去寻你,可从不见你主动上门。怎么,莫不是知道你叶兄我研究出新东西了? 苏慕平思忖片刻,认真地道:我开始以为是的,所以就想来看看。你倒是真的制出了新东西,不过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什么意思? 最近你们是不是劫了泰兴镖局的镖? 叶无咎闻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橙子也顾不上吃了,用力把竹签往地上一掷,苏慕平,你到底看不起谁呢?泰兴镖局什么家底你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劫的? 这原本是个反问句,苏慕平却老老实实当做一个疑问句在回答,两箱银子。 两箱银子小香儿你说,本公子这两年给你的赏钱,加起来有多少?叶无咎简直要气笑。 提起赏钱,那侍女的脸色才好了不少,却仍旧是小心翼翼的,大约有两斛珍珠。 你听见了?本公子一不喜欢银子二不缺银子,劫那东西干什么?叶无咎冷笑,你扯这些干什么?方才不是还在说以为我研究出新东西却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叶无咎的神色不似作伪,苏慕平面上显出一抹愧色,泰兴镖局遭劫,一船人都中了迷|药,中药后毫无知觉,且并不是下在饭食之中。我还以为,如此厉害的迷|药是出自叶兄之手。 停,你不要拍我马屁!叶无咎抬手制止他,然后痛心疾首地道:苏慕平,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什么时候做过迷|药?本公子研究的,可都是致命的毒|药,一滴下去肠穿肚烂,大罗神仙也难救! 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滴下去的苏少侠只是摸了摸鼻子,对此不置可否,待叶无咎说够了才诚心诚意地到了个歉,对不住啊叶兄,都是在下的错。 行了,原谅你了,谁让本公子大人有大量。叶无咎撇了撇嘴。 谁知苏慕平笑得越发谄媚,不是的叶兄,是在下不小心诬蔑了你,似乎还给你惹麻烦了。 那个唤作小香儿的侍女闻言也不由得一惊,削得好好的橙子皮忽然就断了。 你到底干什么了? 苏慕平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是这样的,泰兴镖局丢了银子,不知怎么就找到了松风剑派来请他们做主。松风剑派的人好像跟我们也有点过节,扣下了我四师弟。那边来的人似乎从前和四师弟认识,认定四师弟是凶手,因为迷|香。我一着急就以为是你。 到底是你们明月山庄的毛病还是他们松风剑派的毛病,怎么拎出来谁跟谁都有过节?这个时候叶大公子还有心情调侃有的没的,然后才啐道:这时候你想起来是我了,苏慕平你还真是为了给你师弟脱罪谁都能往上扯啊! 苏慕平连连摆手,我不是 叶无咎咄咄逼人,你怎么不是了?就你师弟宝贝!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一点都不了解我,连我从不碰迷|药都不知道! 是在下错了 光嘴上说说就完了?我告诉你,这个月不老老实实自己过来给我试药十次我是绝对不会饶了你的。叶无咎一口气吼完,然后有点纳闷,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你不说话我也不会知道,没的给我留下个把柄。 苏慕平往后退了一小步,过两天大概松风剑派的人大概会上门来。 不光找你,大概还会找你的泰山大人。 叶无咎深吸一口气,然后运足一口气吼道:苏慕平你这是干的人事吗?小香儿,把本公子那几坛毒全都搬上来,要最浓的那种,全都给他灌下去!不许给他熬解药!愣着干嘛?看他长得好就不忍心下手了?我告诉你,改天我就做一种毒,让他全身溃烂,看他还敢不敢靠着一张老实的脸坑人了! * * * * * 小香儿,你说本公子该往里头放黄蜂尾后针呢,还是蛇牙毒呢? 公子 啊我知道了,蝎尾倒是不错。 那侍女又是害怕又是着急,不过到底想着是洪涛水寨的事比较重要,才鼓起勇气打断:公子先别忙着玩这个了,松风剑派的人上门来了,现在正和大当家在外头叙话呢! 叶无咎一惊,险些砸了药罐,不能啊,苏慕平不是说他会去替我解释的吗? 这个奴婢不知。侍女连连摇头,只是奴婢看着大当家好像很是生气的样子,公子还是赶紧去瞧瞧吧。 叶无咎一听自家岳丈给气着了,当然也顾不上摆弄他的瓶瓶罐罐,那好,你先去外头瞧瞧什么情况,待我换身衣服就去。 侍女幽幽地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还是行礼退了出去。 待他换好衣裳,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 叶无咎大步往会客厅走去,远远就听见一声洪钟般的怒吼:松风剑派算什么东西?被一群乌合之众称道几句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想查我洪涛水寨的人,未免手也伸得太长了些!漫说这里不是你们的地界,就算是,我巫洪涛也决计不肯听你们这起子人的调遣!快滚! 噫,这也太不客气了,岳丈这暴脾气真该改改了。 于是叶无咎打叠起笑脸,迈着自认为器宇轩昂的步子,慢悠悠地踱了进去,朗声道:岳父大人,来者皆是客,何必这样大动肝火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二师兄解毒的方子摘自普济消毒饮,功效差不多就是清热解毒,剂量有变,因为不想去算克数和钱数之间的对应关系。 第21章 章五五毒 沈望舒看到叶无咎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人一定不会是劫银子的。 为什么这么笃定?单看打扮就知道。 且不说他一身红衣颜色极鲜极正,便宜的料子是绝对做不出这个效果的,也不说外头罩的那件鲛纱袍子织得是如何细密、在阳光下是如何泛出五彩的华光,更不说他腰间的那块玉佩是如何洁白似雪滑如凝脂、雕工又是如何巧夺天工的,单看他头上那纯银打造的双蛇盘旋造型的银冠子就可见一斑。整个冠子弧度自然就罢了,冠上两条银蛇只比筷子气粗一点,却錾刻得鳞羽毕现,上头嵌的珠子也有龙眼大小,圆润无暇,一见就知道价值不菲。 叶无咎往那儿一站,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小爷我很有钱。 就这么一身行头就大概需要花一箱银子来买,哪怕就这么一身,他也没必要去劫财。 更何况,这一路从大门乘船从水路进会客厅,经过数道岗哨,其中不乏武艺高强的,更别说他们看不见的那些暗哨。洪涛水寨在潇湘一带名气不小,自然是高手如云,劫走一个根骨尚可却没被好好调|教过的孩子没这个道理。 你是什么人?这儿你说得上话?岳澄上下打量了叶无咎一眼,小少爷自然是有些瞧不上小少爷的。 叶无咎愣了愣,一双燕翅眉皱了一皱,未免有些疑惑。只是他到底没那么莽撞,并没当场发火,只是淡声道:在下姓叶,叶无咎,巫寨主乃是在下的泰山大人。 也不知在他来之前巫洪涛和他们说了什么,岳澄的态度异常不好,怎么,洪涛水寨人多,沾亲带故的都跑来撑场子是吗?还真不怕你们。五毒公子到底在哪儿,叫他出来说话。 还不待叶无咎说什么,巫洪涛就冷笑一声,黄口小儿,有眼不识泰山,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韩青溪连忙抬手将岳澄一拦,向叶无咎道:阁下便是五毒公子? 姑娘,人都认不清就找上门,说出去未免太丢松风剑派面子了吧?叶无咎似笑非笑地道。 韩青溪面上一红,到底向他一抱拳,师弟莽撞,还请叶公子海涵。在下松风剑派岳正亭门下韩青溪,适才是师父的独子岳澄,这是师叔楚江流门下萧焕,明月山庄弟子岳羲和。 叶无咎也懒得理会其他人,哪怕是武林第一大派的掌门弟子也不关他的事,只是好奇地看了沈望舒一眼,摸着下巴道:全须全尾的,看起来也没这么严重。哎,你师兄没告诉你,是他弄错了闹的乌龙? 沈望舒纯粹就是被拎出来放在身边防止他跑掉的,却不意叶无咎直接问到他头上,还提到了师兄,一时茫然,摇了摇头。 岳父大人容禀,这个就是苏慕平那小子时常挂在嘴上的四师弟岳羲和。叶无咎颇有些自来熟地指着沈望舒同巫洪涛介绍,昨天苏慕平来了,也问了我这话,我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他还答应帮我转告。 昨日并不曾见师兄。沈望舒直觉有些不对,还是先帮着苏慕平开脱。 叶无咎倒是没想这么多,一摊手,只怕是你们来得太快,他不曾来得及。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咱们洪涛水寨与松风剑派素来也没什么交情,各位就请了吧。 慢着!巫洪涛和萧焕同时开口。 巫洪涛是长辈,萧焕不好和他争,只能让他先说,乳臭未干的小子,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我们洪涛水寨想闯就闯,本座手下的人想问就问?没这么容易!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5) 萧焕也轻笑一声,叶公子轻飘飘一句误会就完了?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如何让人取信?竟是全然没把巫洪涛的话当一回事。 叶无咎想了想,低声劝巫洪涛,岳父,这明明是苏慕平嘴快惹的祸,他们上门求证一番也不是什么大事,说清楚就打发他们走吧,松风剑派名声在外,咱们也犯不着得罪啊。 放屁!巫洪涛忽然怒喝一声,老子怕他不成?就算是岳正亭亲自来了,这也是他们无礼在先,难道我要给他低这个头? 岳澄这急脾气的,袖子一挽就要发火,韩青溪死命拉住他,然后低声道:不请自来是晚辈们的过错,也难怪巫寨主生气,晚辈这就给您赔个不是。只是松风剑派也是受人之托,自然也要忠人之事,若是误会,也还请当面说清楚才是。 误会?我看你们就是抓不着人就硬往我女婿身上扣,扯什么姓苏的小子?巫洪涛也阻止了叶无咎的辩解,松风剑派我还不知道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凡你们看不过眼的,还不是什么都凭你们说? 这话就有些武断了。叶无咎和沈望舒对望一眼,神色有些为难。 韩青溪也听不得有人污蔑师门,却不得不忍着火气,低声道:既然巫寨主不相信晚辈所言,这也无妨。若是巫寨主信得过苏慕平公子,不放将他请来,事实究竟如何,一问便知。 苏小子的师弟在你们手上,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巫洪涛哼了一声。 叶无咎这就有些纳闷了怎的岳父大人今天就认定了是松风剑派的这几个人要诬陷他?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事情,还越扯越麻烦了。似乎岳父大人对松风剑派有什么偏见与怨气似的。 而巫洪涛这态度也激得萧焕生了些火气,巫寨主,我们师姐弟敬您是长辈,一直都客客气气的,缘何您要这般恶言相向?在下只是想找叶公子把话问清楚,只要他问心无愧,在下再与您赔礼道歉就是,何来我们松风剑派污蔑一说? 我的确问心无愧,也跟你们说了是误会,你们自己不信,有什么办法?叶无咎撇嘴。 我无咎儿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倒是你们,能摸着良心说不是随意拿人顶罪吗?巫洪涛仍旧恶声恶气。 如此这般,连叶无咎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道:岳父大人,他们都认错了,不必如此了吧? 谁知巫洪涛怒道:无咎儿我问你,你道娇娇是怎么死的? 也没个缘由,巫洪涛忽然就提起了娇娇,却如同一道霹雳正中叶无咎的天灵盖,劈得他浑身一颤,娇娇她不是因为先天不足所以体弱多病 那你以为娇娇为何会先天不足?巫洪涛原本说话就中气十足,此刻盛怒之下,说话声更是震得人耳朵疼,难产的孩儿天底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身子孱弱成娇娇那样的,能有几人?你岳母原本也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康健得很,难道能无缘无故就难产? 天底下万事都讲个缘故,就如同巫洪涛认定自己的亡妻不会无缘无故难产一般,他也不会当着外人就无缘无故提起自己的妻女。叶无咎惊疑不定,这和松风剑派有什么关系吗? 巫洪涛冷笑一声,这干系大了去了 原本他是做好了一副好生摆谈的架势,抬眼一看,却有个中年人在门口焦急地踱步,便高声问道:老何,做什么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那唤作老何的中年人看了厅中诸人一眼,欲言又止。 说!巫洪涛喝道。 于是老何只好期期艾艾地道:寨主,方才底下兄弟来报,硬点子脚程比预计的快了些,马上就要过去了。您看这 叶无咎歪头想了想,陡然一惊,你是说那个告老还乡的李尚书?老东西跑得倒快,能跑出小爷我的手掌心?岳父,事不宜迟 李尚书?萧焕身在江湖,但朝中之事也隐约是听过一耳朵的,李尚书在朝之时颇有令名,你们 哟,你们这假惺惺的名门正派也就喜欢这种道貌岸然的老货了!巫洪涛哼了一声,忽然高声道:老何,传我的令,让手下弟兄速速集合,跟着少主,务必把船拦下。 沈望舒忽地反应过来他们想干什么。当着松风剑派的人,还是调查湘水上的船只丢失货物之事的人,竟然公然下令让底下人去劫道,这未免也太不把松风剑派放在眼里了。 岳澄当即就跳了起来,你敢? 叶无咎满不在乎地道:尚书算个什么?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宰相致仕,路过此地也剐了好几层皮。今日忽然有要事,真的少陪了,改日找到苏慕平,让他再跟你们解释一遍。 巫洪涛想了想,忽然笑了一声,说来也巧,不知道你们几位有没有兴致和无咎儿同行,好生瞧瞧他是怎么劫道的。我们洪涛水寨在湘水一带也算是有头有脸的,难道靠的就是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你们也太不把道上的其他朋友放在眼里了! 杀人越货,恬不知耻!岳澄忍无可忍,当即就要拔剑。 叶无咎却没有理他的兴致,对门外侯着的侍女道:小香儿,去把少爷的兵器拿到船上。兄弟们别磨蹭,速速跟着少爷我下水去! 瞧得出来叶无咎在洪涛水寨很是有些威望,只是喊了这一声,外头一片呼应。 韩青溪还想和巫洪涛讲理,萧焕却是拉了她一把,师姐莫要再浪费口舌了,迷药之事尚不能与他们好好分辨,断人财路的事他们又岂能听你的?快些跟上吧。 眼见一帮水匪飞速集结,有条不紊地上了船,韩青溪也知道多说无益,当即一点头,只和巫洪涛抱拳说了句告辞,就转身奔了出去,义愤填膺的岳澄自然也赶紧跟上。 萧焕正要走,回头却看沈望舒还立在那里若有所思,不由得叫了一声:小舒,你不去看看? 沈望舒糊里糊涂点了点头,直到跟着他们一齐跳上了来的时候划的小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奇怪,我为什么要跟着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或者后天会修一下前文不合理的地方,我真的不是伪更! 第22章 章五五毒 三个远客,加上一个几乎就没怎么下过山的,在出门之前还不知道,满以为洪涛水寨大大小小的一行船上路,怎么也不会太快,谁知当真下了水,才知道厉害。 虽说一气出动了八艘大船十只小船,但二十只船的行船速度竟比萧焕这边四人的小舟还要快,一眨眼便只能见着最后一艘船的尾巴,萧焕撑船的时候用上了内力才勉强追上。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洪涛水寨号称一统潇湘绿林绝非托大。 偏那叶无咎为人古灵精怪,还让手下人将船只顺序调了一调,让自己这艘大船落在最后,然后站在船尾向萧焕他们招手,高声道:几位少侠还追的上吗?若是划船累了就请言语一声,咱们好停下来等一等! 我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邪魔外道!岳澄气得跺脚。 韩青溪连忙阻止他:阿澄你冷静些,当心把船踩翻。 沈望舒在一旁看的好笑,待岳澄和叶无咎对骂一阵之后,才摸着下巴道:诸位,还认定是五毒公子劫的泰兴镖局? 萧焕为了追上前头的船,一路屏息凝神不便说话,韩青溪回答了他:大约真的不是。朝中致仕官员的船都敢大张旗鼓地去劫,一个小小的镖局,也犯不着处心积虑。 这便是了。沈望舒似笑非笑地望了萧焕一眼,那萧少侠还追什么?白费力气。 你这人还有没有点良心?岳澄狠狠瞪他,明知他们浩浩荡荡地出去大劫,却不去阻止,这算什么? 沈望舒有些奇怪,那位李老尚书与我非亲非故,也无人命我去保护,若是我恰好遇上,可确保自身无虞,那我就顺手救一救,但我不救,也没人好指摘什么,如何就没有良心? 我们松风剑派的弟子,就是以锄强扶弱匡扶武林正义为己任的,你们岳澄终究是知道眼下不适合与沈望舒闹起来,生生咽下了后半句,既然这事被我们知道了,必定得管上一管,不然岂不是助长了那伙水匪的歪风邪气? 韩青溪和萧焕都没说话,但看萧焕一刻不停地撑船追赶,沈望舒便知道他们也该是这么想的。 也是,人家是堂堂武林第一正派的弟子,有掌门独子与弟子在场,还有门中长老高徒,当然是把这话当做金科玉律一般在奉行,他一个前任魔教少主,还是少说两句为妙。只是沈望舒到底还是在心里骂了一句螳臂当车,并且飞快地盘算着如何才能置身事外。 这边极力赶着,那边也飞快地行着船,终究是在江上相遇了。 眼见着有两艘雕梁画栋的大船迎面而来,洪涛水寨的船也不需命令,便训练有素地从直直的一列分散开去,呈一个近圆的弧形,将两艘大船合围起来。 萧焕也就趁着洪涛水寨的船变换阵形,跟在一边飞快地划出,一忽就绕到了第一艘船的后边,对着高大的船身思索片刻,然后微微皱了眉,向韩青溪道:师姐,咱们上船吧? 韩青溪面上有些发红,大约是觉得此举不算光明磊落,事急从权,稍后再向李尚书解释吧。直听得沈望舒暗自发笑。 主意打定,韩青溪就取了船上的一卷绳子,在一端套了个活结,灌注真气甩手一掷,那绳套便稳稳套在船舷的栏杆上,韩青溪再使劲一拽,绳子便扯紧了,她便使出轻身功夫顺着这绳子荡了上去。 而岳澄这武功不足却轻功上佳的,凭空在船上一跺脚,就稳稳飞上了船。 萧焕见韩青溪落下,便接过绳子在手上挽牢,然后向沈望舒招手,过来。 这点高度,沈望舒压根不放在眼里,他完全可以自己跃上去,且比岳澄的姿势更加潇洒,就更不需要萧焕带他了。更何况,把他带上去做什么? 萧少侠,你们想要阻止洪涛水寨劫船是因着松风剑派的祖训,可我们明月山庄没有。再者,似乎那位叶公子和我二师兄关系不错,若我就这么掺和进去,岂不是让师兄日后见了他为难?沈望舒退了一步。 萧焕的脸色沉了沉,你同我们一起来的,洪涛水寨的水匪又不认得你到底是谁,一会动起手来这小船也施展不开,当心误伤。 咦,这人是在保护他?沈望舒心下略略一惊,却也不得不承认萧焕说得很有道理。只是他仍旧未上前去,萧少侠先请,在下别的本事不行,轻功还勉强值得一夸,不需要借力。 萧焕却并没嘲讽的意思,只是认真地道:你不宜运气,还是我带你上去吧。 这人讲话这么难听,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便是从不在乎旁人究竟作何想,如今竟记得他不宜引动真气,实在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正想解释不过是跳个船罢了,根本就用不着多少真气,沈望舒却惊觉自己只是一个走神的功夫,就被萧焕揽了过去,扣着腰肢登上了船。 这人的胸膛很结实,怀抱也很暖,可惜,终究不是他能依靠的地方。 好在那船也并不很高,一息之间便落了地,沈望舒一个使劲挣开了萧焕,负手就往前面去了。 拜叶无咎所赐,洪涛水寨的船团团围住了这两艘大船,船上所有人都聚到前面去查看了,后头空无一人,就任他们这么大大咧咧地在船上行走。 前头什么人?竟敢挡了我们的路!知道我们主人是谁么?那可是陛下最倚重的户部李尚书!远远地,四人就听见船上的家仆在跟人交涉。这是这态度,全然没把来人放在眼里,大约也是当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遭了什么难。 果然是李尚书的船,赶得很及时,回去都重重有赏。这是叶无咎吊儿郎当的声音,户部尚书那可是肥差啊,听闻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想必户部尚书致仕,家底应当是更加丰厚的吧?这趟肯定亏不了。 你大胆狂徒竟敢出言不逊!就不怕我们报官? 你们自己就是官,还想报给谁?哦,忘记了,李尚书这是致仕了,也就拿不起官威了。让我想想你们报官能往哪去啊,莫不是耿长青那个窝囊废?好啊,小爷我就在这儿等着,看看耿长青来了之后敢不敢放出一个屁来! 就算再怎么不爱下山,但沈望舒从前闯荡江湖的时候还是隐约知道一些时事,与官府也打过一些交道,让那帮蠢货能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知道这耿长青是澧阳郡太守的名字。 叶无咎敢这么说话,想必是整个澧阳郡的官员都不敢招惹洪涛水寨的。大约李尚书这么个致仕的老头,他们也是懒得管的。 正在思忖着,船上的仆人便怒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不把澧阳太守放在眼里!简直是无法无天!李尚书曾为帝师,你们敢冒犯李尚书,就不怕他老人家向陛下参你们一本,陛下便派兵来平了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么? 真是怕死了。叶无咎笑了一声,然后阴侧侧地道:那也要有命参才是。 你你们究竟想要如何?叶无咎说话声音不大,但气势却是不凡的,果然就把那家仆给吓到了,连说话都不甚利索了。 萧焕等一行四人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也慢慢靠近了船头,混在人群之中,暗自观察着双方的实力。 洪涛水寨来了统共二十艘船的人,不管是大船还是小船,怎么说也比这边两船人加起来多。更何况寻常说来,致仕的官员一船是亲族子弟另一船是女眷,而两船上大半都是家仆奴婢,有身手的护院家丁并不很多。而沈望舒凝神去看,这船上的护院家丁也不过是比寻常人看着健壮些,但武功根底该是十分粗浅的,远不比洪涛水寨。 那边叶无咎的船在包围圈之外,隐隐有统领全局的意思,而他本人抱臂立在船头,先前让那婢女准备的兵器在哪不曾看见,但有两条儿臂粗的长虫在他身上缠绕盘旋倒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就这他打扮往外一站,便真的有些吓人了,难怪那家仆会被吓得软了声气。 这大概就是必败之局。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6) 萧焕也在暗暗观察船上的情况,恰好一侧头就对上了沈望舒的目光。于是沈望舒揶揄地冲他做了个口型,毫无胜算,当真要帮? 恰好也就是在这时,叶无咎笑道:方才不是说了吗,户部尚书是个肥差,这些年吃进去的民脂民膏也不少。咱也不为难李尚书,只消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便可平平安安地过去。李尚书,可还上算? 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的白发老者闻言,终于忍无可忍地喝道:胡言乱语!老夫为官数十年,一向廉洁自持,绝不做贪赃枉法之事,尔等怎可红口白牙败坏老夫名声? 哟,死不认账呢。叶无咎摸着下巴,转向边上的一个中年人,何叔,对付这种死犟的老东西您比晚辈有经验,您说怎么办? 老何冷笑一声,无妨,他不说实话,那就让东西替他说实话。 都听见了?原本叶无咎是笑着的,只是说到后头,脸上的笑意收了,倒是显出一抹厉色,动手! 萧焕虽然看着沈望舒,注意力倒是还有一大半在叶无咎那处,一听这话,当即拔出佩剑,大步往前冲去,一壁跑一壁高声道:路见不平,当然要管! 作者有话要说:  18年最后一更,大家新年好啊~ 第23章 章五五毒 自己的船上蓦地窜出几个陌生人,个个拿着长剑,看装束也像是江湖中人,船上的一干人自然是吓得不轻。还算有几个胆子大的,连忙高声叫道:快保护好家主! 人群中有个头发白了大半的老者,从外貌看起来大约年逾古稀,身上穿的衣裳料子不错,气度也与旁人不同,应该就是众人口中的李尚书。这位老尚书大约是在帝都见惯了风雨,只是在最初稍稍慌了神,而后很快就镇定下来,沉声道:尔等是何人?怎么会在老夫的船上? 在下乃是松风剑派楚江流座下弟子萧焕,此乃我掌门师伯独子岳澄、弟子韩青溪,明月山庄弟子岳羲和。听闻老尚书有难,我等特来襄助。萧焕向李尚书抱拳见礼。 但这位李尚书一见便是从未与江湖中人打过交道的,听着萧焕自报家门,还是一脸茫然,全然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会和这些个草莽有了牵扯。 萧焕当然也能瞧出他在想什么,又解释了一句,家师虽处江湖之远,却十分倾慕老尚书。 那李尚书到底是不懂江湖上的门道,只是哼了一声,老夫一介文臣,倒是从未结识过江湖朋友,实在是担当不起。 叶无咎已经趁着这边说话的时候悠悠然跃了过来,闻言不由得笑道:我说萧少侠,你们辛辛苦苦来驰援,可是人家老尚书好像不领情啊。 老尚书不过问江湖中事,可我们却是知道老尚书官声人品,当然不能袖手旁观。韩青溪也站了出来,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 叶无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双蛇儿,闻言轻笑,韩姑娘,话可别说得太早,一会儿真的找出什么来,岂不是自打脸了? 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得逞。岳澄上前一步,高高地扬起了下巴。 看架势,这几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倒真是来帮忙的,李尚书便闭口不言,只管让他们自己去交涉。 听岳澄说这话,叶无咎笑得更欢,岳少侠好大的口气啊。知道松风剑派厉害,却不知道原来门下弟子还能以一当百,那叶某真的要领教一下了。兄弟们,还愣着做什么?都跟我上! 师姐,还请保护好老尚书;阿澄,你拦一拦那些水匪;小舒萧焕心中早就有了计较,安排起各人来倒是得心应手,只是在喊到沈望舒的时候又迟疑了一瞬,到底还是跳过了他,自己则是摆好起手式,向叶无咎道:请吧! 见一帮蠢蠢欲动的水匪听到这一声号令便如同见了血的蚂蟥一样奋力往前扑,李尚书终是慌了神,向萧焕道:少侠,老夫这把老骨头不劳费心,只是后头的妇孺和 您老放心,我们洪涛水寨还不会向女人和孩子下手。至于您的家当么,他们还真的护不住!叶无咎说话间便从腕子上解下那一串银环,抬手一抖,却是一丈余长的一条鞭子,啪的一声甩在地上,直把船板都打出一条一指宽、寸余深的痕迹。 沈望舒没被点到名字,也对这位老尚书没什么特殊的感情,索性就抱臂站在一边看热闹。 船上乱成一团,水匪和家丁打得不可开交,岳澄倒是积极地帮着清剿,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效果不甚明显。 那李尚书躲在韩青溪身后,不断地推搡着家丁,提着一口气高声道:快!快去看看舱里!快去! 而叶无咎果然是言而有信,说了不对女人和孩子下手,就真的没有一个水匪往后面一条船扒。只是正因为如此,二十只船上的人都上来这边,确是松风剑派三个人应付不了的。 劫船沈望舒是熟练工,这样的场景倒是见多了,十分没意思,倒是萧秋山和叶无咎打架很值得一观。 萧焕的武功高他是知道的,且他出身名门正派,招式尽管潇洒飘逸,却是走的大开大阖的路子。而叶无咎的功夫显然是不及他的,但此人的武功路数诡异阴柔,出手的角度十分刁钻,身形又灵动,倒是能把萧焕给牢牢拖住。 更何况,叶无咎既然号称五毒公子,便是不光会使毒,还会驾驭五毒。 譬如他身上盘着的两条长蛇,总会出其不意地冒出头来往萧焕的要害之处咬去,萧焕倒是反应及时,反手一剑就要去削,但那蛇就仿佛有灵识一般,剑风一到就倏然回缩,连一片鳞也没被伤到。 再比如,叶无咎每当抵不住溯光的锋芒之时,便会变戏法一般地抛出一只毒物,多半是蟾蜍。原本萧焕也是不惧怕的,横剑就要斩。然而喘过一口气的叶无咎却会嬉皮笑脸地道:萧少侠请三思,这一剑下去,便是毒液飞溅,也不知会落在哪儿,要是冲着脸去了只怕一双招子就要废掉。 他这话真假不知,萧焕却也不敢托大,毕竟他这人武功再高,也不是钢筋铁骨,不敢与毒物硬碰硬。 好在萧焕号称无韵剑,既不敢用剑锋去削,却还有一根玉箫可以去把飞来的毒物挑开。 不过虽然一点毒物也不曾近身,但萧焕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脸色黑得也塞陈年锅底。 沈望舒在旁看着,不免有些好笑萧秋山此人毛病不少,有轻微的洁癖,但凡碰到不结之物,也总会洗上半天手,这会子他赖以成名的玉箫却要去打毒物,蝎子便也罢了,蜈蚣、壁虎、毒蛇、蟾蜍却是又软又黏,足够恶心死他了。 再打下去,大概赢了之后萧焕能立刻砸了他的玉箫。 对于这种不啻于自断一臂的事情,沈望舒当然是喜闻乐见的。只是那一支玉箫用的是赤玉,不是最难得的满红而是冰飘,半透明的白色中间夹杂着些许红纹,难得的是这红纹天然便是梅花的形状,一支箫上一共五朵,倒是比满红的更加不知稀奇多少倍。 沈望舒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因为那支箫是他送给萧焕的,料子是自己找的,箫是他亲手雕琢的。虽然他惯常使剑,但也不太会掌控刻刀,为了保证那五朵梅花不被雕坏,之前也不知练了多少回手,坏了多少好料子。 萧焕的东西,摔上千百次不足惜,但总归是自己的心血,可惜了。 垂眸想了想,沈望舒从怀里摸出一物向萧焕掷去,接着! 和叶无咎比起来,沈望舒还是比较值得信任的,萧焕想也不想伸手一抄,却发现到手的是一枚龙眼大小的丸子。 这是我师兄炼的避毒丹,一丸能撑半个时辰。沈望舒解释道。 萧焕没有立时咽了,而是又和叶无咎过了两招,实在是被那些毒物扰得不胜其烦,才面前将避毒丹服了下去。 叶无咎见状便大笑,我说羲和兄弟你这又是何必?你好心好意的给他好东西,他反倒疑心你会害他。要说我和你师兄是旧识,洪涛水寨和明月山庄又同在潇湘,应该咱们俩是同一战线上的人,怎么你还要帮一个扣下你的人? 沈望舒没有答话,只是耸了耸肩,但心底却是一阵懊悔你竟然帮了萧秋山?是叫常沂那个蠢货附身了不成?这时候就应该给他一颗毒药,管叫他肠穿肚烂才是! 休要胡言乱语蛊惑人心!萧焕浓眉一挑,手上的剑势更加凌厉,宛如一道白虹一般刺向叶无咎。 叶无咎忽地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将手中的长鞭一甩,倒把溯光缠得结结实实。 这条鞭子大约是精钢所铸,遇上了溯光的锋芒竟也没被绞断,而是严丝合缝地咬住,萧焕抽了几次剑,也没把剑抽回来。 鞭子甚长,就算缠住了剑身也还有一截绷得笔直,而玉箫原本就不及溯光来得长,更不好去救,萧焕当机立断,右手加了力道,狠命一抬,竟把叶无咎也带得腾空而起。 习武之人在与人交量的时候,若非自己主动施展轻功,便是最怕浮空的,毕竟空中没有借力之处,腾挪不开,几乎是任人宰割。 但叶无咎却好似全然不怕,双脚离地之时,唇边就绽开了一抹笑意,然后从容一个空翻,借着萧焕之力从他身前跃到身后,也没回身,反倒是把鞭子一丢,双手成爪,朝着沈望舒毫无防备的脖颈去了。 这不就是给了他一粒避毒丹么,难道就招来杀身之祸了?沈望舒一惊,连忙矮身一钻,躲过了那一招。 用得最习惯的兵器是剑,却不代表他拳脚功夫就不好。莫名其妙被叶无咎当了靶子,沈望舒自然是生气的,抬手就要一掌劈出。他与萧焕不同,小时候沈千峰可是给他喂过毒的,寻常的五毒兽他全然没有放在眼里。 只是一掌没打得出去,沈望舒就觉得腰上一紧,然后被迫一个旋身,眨眼功夫,竟是被带到了萧焕身后。 这人有毛病吧? 失了主人力道加持的鞭子一忽就软了下去,萧焕一抖剑尖,鞭子便飞了出去,被叶无咎接在手里。萧焕将沈望舒往后拦了一拦,低声道:你别动了真气。 只是不能久战,又不是就此废了,看了这么久,他早就瞧出叶无咎的破绽在哪,大概十五招之内就能让他举手投降,用得着他萧焕来多事? 但这话沈望舒憋在了心里并没宣之于口,不为别的,他也不想看着萧焕就这么赢了。 萧、叶二人摆好架势,准备再战。这时却有一水匪高声喊道:公子,都找出来了,您要过目吗? 他这一喊,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松风剑派的三人循声望去,不由得脸色一白。 甲板的空地上,赫然放着十几口大箱子,这箱子的木材,似乎像是紫檀木。 作者有话要说:  赤玉是南红玛瑙的古称 第24章 章五五毒 明月山庄,弟子房。 你在这儿走来走去地做什么,晃得我眼晕。常沂坐在床上,不耐烦地望着自己的心腹。 那名弟子不能置信,大师兄,二师兄已经下山三五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我担心什么?又不是我逼他下山的,说好的生死无尤。常沂满脸淡漠,重复了一遍,你们二师兄现在还在外头采办药材呢。这两天雨下得密,路上耽搁也是有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那弟子犹豫了一阵,二师兄暂且不论,可四师兄呢?师父出关,只怕第一个要问的就是四师兄。难道四师兄也是去采办药材了? 常沂轻蔑地笑道:老四冲动易怒,听不得半句劝告,师父明令禁止了,转身还非得下山去。咱们师兄弟都不是他的对手,死活拦不住,叫那松风剑派的人给扣住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听他张冠李戴地说了一番,那名弟子吓得瞪大了双眼,师兄,你这是要 都告诉下去,这是非曲折究竟如何。若是师父出关问起,有人道听途说讲了浑话,我饶不了你!常沂严重划过一抹厉色。 多少日过去了,四师兄那里半点消息也没有,松风剑派的几人却是明明白白盯着碧芝草来的,东西没到手是不会轻易放人的,四师兄是没有在师父跟前辩解的机会的那弟子飞快地衡量了利害,到底还是小心翼翼地同常沂道:我知道了。 * * * * * 嚯,收获颇丰啊。叶无咎轻笑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到十几口箱子面前,蹲下身来细细端详片刻,屈指在箱子上敲了敲,小爷是个俗人,不认识什么木料子,但也恍惚听说过,这种带香味的,价值不菲啊。 李尚书铁青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沈望舒从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当然晓得那是什么。不光是他,看样子,韩青溪、萧焕、岳澄都知道那是什么。 叶无咎笑意更甚,敢问老大人一句,这箱子里是什么? 无知庶子,怎敢胡乱碰老夫的典籍?这话说得倒是利索,脸也不青了,身也不抖了,毫无畏惧的模样。 典籍?这十几大箱的沈望舒不才,也是听闻过几位当世大儒的姓名,可惜里面并没有这位老大人。也不知是不是他见识太过浅薄。 像叶无咎那样的直性子,当然是一把掀开箱盖查看。但见那箱子面上满满地铺了几册书,《论语》《大学》《孟子》《中庸》,倒也真像是他会读的东西。 你怎好胡乱去开人家的箱笼?韩青溪清叱一声。 叶无咎十分得意,怎么的,韩姑娘难道不知,这水匪打劫,喜欢当场清点财物? 萧焕听了这话,也不知想起什么,眼风就这么幽幽地飘到了沈望舒那处去。沈望舒别过头去,暗道:我才没这习惯。 那边叶无咎一边说话,一边抬脚就踹开了另一口箱子,只往里面看了一眼,就笑出了声,然后回腿又踹开一口。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李尚书气得直哆嗦。 岳澄也是早就看不惯的,骂道:姓叶的你住手!你明明已经看见是书了,还想怎样? 是书不假,就是这书么叶无咎扬唇一笑,岳少侠稍安勿躁,还请您先亲自来悄悄再说话不迟? 那李尚书闻言重重哼了一声,将脖子一梗。 岳澄满心不乐意,却还是怒气冲冲地上去望了一眼,这一看就勃然色变。松风剑派的另外两个人也去瞧了瞧,脸上也着实算不上好看。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7) 叶无咎要的就是这效果,笑嘻嘻地问李尚书:老大人,府上人丁兴旺啊? 这话实在是沈望舒拧了眉心,也暗自伸长脖子去看那几口箱子。第一口里头最上面放着四书,第二口面上也放着四书,第三、第四一直到被叶无咎踹开的最后一口,都无一例外的是四书。 为官做宰的人,四书大概都背得滚瓜烂熟的,身边留着一两套也还说得过去,但一气带着这么多,就着实有些奇怪了。说是给族中子弟看也未免太多,毕竟四书不比其他,难道帝都的就比别处的要强上许多? 叶无咎也不从何处摸出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蛇盘在脖子上把玩,大蛇嘶嘶地吐着信子,端是骇人得很。但五毒公子待这些毒物却是十分亲近的,他的眼神一直落在蛇身上,表情却十分温柔,小爷我是个粗人,承蒙娇娇好心,教我认了几个字。老大人,这几个字分明就一模一样,你是想哄谁呢? 娇娇,又是娇娇,仿佛是那个巫洪涛的女儿。看叶无咎的岁数,再看巫洪涛的岁数,巫娇娇怎么也不会太大,却似乎已经过身了,也不知道这和松风剑派有什么关系。 此乃帝都墨香斋的书,纸质上乘,用墨考究,装订精良,别处的都比不得,老夫就是要给阖族子弟都买上些,有何不可?李尚书义正言辞地喝道。 墨香斋。沈望舒忽然出声,萧少侠,上次我带你去衡阳办事,顺手给先父带回去的那一套被人拿出来倒卖的墨香斋出品的书是多少钱来着? 松风剑派的人自是脸色一沉。毕竟萧焕当年灭倚霄宫的手段委实算不上光明正大,不喜让人拿出来指指点点。而萧焕更是听沈望舒罕见地叫了一声先父,深觉他必有下文。 没人答话,沈望舒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道:我记性尚可,隐约记得那一套内页有损毁的画谱,一套值一金呢。哪怕四书常见些,也定不会相差太大。几十口箱子的书哪位帮在下算算,这是多少钱? 叶无咎不意沈望舒竟是在帮他说话,喜滋滋地接口,这个好说,不论多少,总归凭老大人的俸禄是买不上的。 说话间,叶无咎还示意手下上前去,要掂一掂其中一口箱子。 原本李尚书被沈望舒说得面上血色全无,见他们要去动箱子,便急得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窜了起来,住手!圣贤之书,怎么可以让你们这一群歹人玷污? 哟,那它还真是好贞烈呢!叶无咎大笑,动手! 两个水匪上前来,一人一边地扣住箱子,正要抬起来,岳澄便怒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 沈望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岳少侠,眼见为实,您不妨看看再说? 看什么看?由着你们这起子盗匪来欺辱清流?岳澄最不耐烦同沈望舒说话,当即反唇相讥。 幸而沈望舒也并不是认真要劝他,话说到也就罢了,只看叶无咎想干什么。 两个水匪拎起箱子掂了掂,高声道:禀少主,这箱子重量不对,沉太多了。 叶无咎笑了一声,墨香斋的书这么好?还是这木头委实是好得很? 水匪都是直肠子,打开一看就知道了。 这话说得有理,你们两个就把这一口掀了吧。叶无咎淡淡地说着。 李尚书哪里肯依,就要扑上去阻拦。另外自有两个水匪上前来,并排挡在他跟前,就仿佛两堵墙似的。 岳澄见状,拔剑就要冲上去,韩青溪却道:阿澄莫要冲动,洪涛水寨的人并没有出手伤人,你这般贸然出手,只怕并不占理。 叶无咎忍不住笑,啧,韩姑娘还真是深明大义啊。只是配合那语气,怎么听也不是句赞扬的好话。 那口箱子倾倒在地,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地亮了出来,滚得四处都是,李尚书见状,忍不住两眼一翻,一下子撅了过去。 几位,如果你们还没瞎,就应当认识这是什么吧?叶无咎笑着捡起滚了一地的东西,拇指那么大的珠子,好长的一串,只怕买这一串就要花一年的俸禄吧?这么大一箱,也不知是多少年。还有这些、那些,几位想不想掀开瞧瞧? 松风剑派的几人都始料未及,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是想锄强扶弱、阻止水匪危害清流的,却不想这位清流竟不是个好东西。那么多珠串,也不知是多少民脂民膏聚集于此。 你哄我!这一定是你们的障眼法!岳澄神情激动。 叶无咎非常无辜,岳少侠不信啊?那你自己来摸摸好了。这么值钱的东西,我们就是抢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抢到这么多啊。 还敢再提!岳澄怒不可遏,这次倒不是冲着两个水匪了,而是冲着叶无咎,提剑就是一刺。 沈望舒在一边看着,不由得暗自咋舌。按说沈千峰也不是个冲动无脑之人,那位岳正亭岳大掌门就更不是了,也不知岳澄到底是随了谁。 莫不是岳澄小时候丢了又被重新找回去过?改天一定要好好问问萧焕。 也不知这位少侠怎么就忽然抽风,叶无咎连忙退了一步,一边打一边问:岳少侠无端端地生什么气?你们觉得这个李老头是个好人,其实不然,此人道貌岸然贪赃枉法。你们跟他非亲非故,硬要相帮就十分奇怪了,现在明知道他不是好人却还一定要帮他,这又是什么道理? 不,不会的,我父亲如此推崇李尚书,他怎能不是好人?一定是你们骗我!岳澄追着叶无咎打,韩青溪都拦不住他。 看不出来,岳澄素日为人可以指摘的地方太多了,想不到对他爹倒是孝顺,还把他说的话都奉为金科玉律一般。 叶无咎也觉得莫名其妙,但没人劝住岳澄,他还得继续打,真是愁人。 正打得不耐烦,忽然听到远远地传来一声冷笑,哼,岳正亭那老不修,不,是你们松风剑派一门上下尽是些道貌岸然的东西,自然是喜欢这种满口仁义道德的败类!说话声洪钟一般,明明人不在跟前,却震得人耳朵发疼。 这该是多高深的内力! 第25章 章五五毒 叶无咎一听这话,也懒得和岳澄纠缠了,轻巧一个旋身避开老远,向着声音的来处揖了一礼,恭迎寨主。 其他的水匪见状,也如他一样行了大礼。 那来人的身份也不消说了,定然是叶无咎的泰山大人、洪涛水寨的寨主大人巫洪涛。 只见一叶小舟轻轻巧巧地飘了过来,船上只巫洪涛一人立在船头,而那小舟的速度却一点不慢,可见是巫洪涛用内力催动这小舟逆水而上的。 当日在宝峰湖上,萧焕也用过这么一手,一下子就震慑住了明月山庄的一帮弟子,却也只是从湖心到岸边而已。而巫洪涛却是不知从哪里就驾舟独行了,这份功力委实骇人。 这样一个功力精深之人,放眼整个江湖也难寻敌手,不知巫洪涛为何只是个潇湘水寨的土匪头子。 小舟漂到了大船跟前,巫洪涛腾身上了船,亲自把叶无咎扶起来,和颜悦色地问:都办妥了? 回寨主,东西差不多都找出来了,只是还未清点造册。叶无咎神色轻松,不知寨主怎的亲自来了? 巫洪涛笑了笑,好,无咎儿办事最妥帖的。清点财物的事本座不懂,你看这办就是。不过对付松风剑派的这几个,还得本座亲自来才是。 叶无咎答应一声,带着底下的水匪去清点财物,那位晕倒在地的李尚书就这般横在路上,叶无咎便一脚踹了过去,丝毫不顾及这是个已到致仕年纪的老人。 喂,你这人岳澄看不下去,就要冲上去阻拦。 只是他本人却被巫洪涛拦住了,此人道貌岸然、贪得无厌,少侠却还对他生的出怜悯之心,果然是深得乃父真传啊。 老匹夫胡言乱语!诚然巫洪涛还不曾口出恶言,岳澄便是这般的怒不可遏,巴不得上前去与他拼命的模样。 韩青溪也蹙起一双秀眉,肃然道:巫寨主,敢问我松风剑派究竟有何得罪之处,您竟这般诋毁? 本座不过是讲了几句实话,你们就这样听不得。那我洪涛水寨就合该被你们红口白牙地污蔑了?巫洪涛冷笑一声。 萧焕近前一步,气势一点也不弱,证据未足而贸然登门质询,原是晚辈等思虑不周,冒犯了寨主,晚辈在此赔罪。只是寨主为何平白无故要辱我师门? 尔等都能平白无故污我无咎儿的名声,本座难道还说不得你们了?哼,松风剑派真是好大的派头!巫洪涛冷笑一声,莫以为你轻飘飘地道句歉就完了,你小子的道歉难道很有分量么? 江湖上总是论资排辈,萧焕这些年虽名头很响,但资历并不是很足,被前辈轻慢也是常事,因而他听了巫洪涛这话也不生气,只是沉声问道:不知寨主怎样才肯消气? 恰好这时叶无咎过来回话,寨主,东西都点好了,您看 分批装好,金银送去银庄融了打碎银,该怎么分还怎么分。别的东西去鬼市卖了,换回来的钱留足给兄弟们的,剩下的也送过去。巫洪涛淡淡地吩咐。 叶无咎也没意外,是。 当着松风剑派的这几人就开始分赃了,倒真是明目张胆。只是巫洪涛也根本不在乎他们听见没听见,又吩咐手下,将他们几个带回去。 形势比人强是真的,但松风剑派的弟子一向出门都是受礼遇的,几曾受过这样的气?当然是不愿意受摆布的。尤其是岳澄,当即就亮了剑,不管不顾地朝着巫洪涛劈去。 此番情形下,松风剑派算上沈望舒一共才四个人,而洪涛水寨却有数百手下,还有巫洪涛这样深不可测的高手坐镇,动手实在是不智。只是要让他们被洪涛水寨的人带走,那也是受不了的。即便是被俘,那也不能束手就擒。 岳澄一动,洪涛水寨的手下当然不能忍的,即便是功力不及也纷纷迎战,萧焕与韩青溪也卷了进去。乱拳打死老师傅,混战一触即发。 而沈望舒本想着事不关己,趁早就往边上躲了躲。谁知叶无咎却是个不嫌乱的,趁着手下人都去围攻松风剑派的人,他也拦在了沈望舒面前,我说羲和兄弟,你到底帮哪边呢? 叶公子这话问的不对吧?在下乃是明月山庄的弟子,目前也还是松风剑派的俘虏,又是第一次与洪涛水寨打交道,帮谁也不合适。开玩笑,他本来就是被强带来看热闹的,他谁也不想帮。 可是你师兄跟我很熟啊。叶无咎轻笑一声。 沈望舒很无语,师兄也不曾将公子引荐给在下啊。 叶无咎摸着下巴,笑得更开心,那羲和兄弟的意思,是不愿意帮着我们洪涛水寨了? 当然不想!虽然这次萧焕他们来潇湘,沈望舒真是觉得他们是吃饱了撑的,也不知道这边的镖局失窃与他何干,非得跑来趟浑水。但他也没理由帮着洪涛水寨啊,毕竟帮了这边对他来说也没有半点好处。 见他不语,叶无咎又往前逼了一步,既然不帮我们,那就是敌人了。少不得,要讨教羲和兄弟的高招了! 叶无咎变脸快,动手更快,话音还没落,那条还不曾收整齐的鞭子便如同一条银白的巨蟒一般迎面袭来。 沈望舒也是有年头没见过这么喜怒无常的人了,说打就打,招呼也没有,还欺负他手上没有兵器。 只是到底也是身经百战的人,没有兵器拳脚也在,哪怕拳脚对上长鞭也没什么胜算,沈望舒也第一瞬间做出了反应,凭借自己轻身功夫好,躲过挟万钧之力那一鞭,绕到了叶无咎背后。 巫寨主,这原本是松风剑派和洪涛水寨的恩怨,何必为难一个明月山庄的弟子?萧焕大怒,想要过来帮手,却被团团围住,他也不敢真的狠下杀招,束手束脚之下,却是一步也挪动不了。 叶无咎就是欺负沈望舒手无寸铁,一边跟他打还一边能跟萧焕说话,可是羲和兄弟是萧少侠你带过来的,也是你让他置身险境的。 跟叶无咎讲什么道理?这人就像个小孩子,全凭心情行事。于是沈望舒也懒得跟他废话了,反正刚刚已经看他跟萧焕打了这么久,短处罩门也瞧得差不多了。 一念及此,沈望舒飞快地吞了一枚避毒丹,一个矮身近了叶无咎,翻手一掌向他小腹拍了过去。 原本叶无咎也没想下杀招,就是跟沈望舒闹着玩,连毒物也没太放出来。 只是在他们二人过招之间,巫洪涛忽然眼睛直了,往前走了一大步,想凑的更近些。 叶无咎的功夫并不是特别强,但沈望舒亏在了没有兵器上,就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力去应付。几乎都是用的明月山庄的功夫,但偶尔情形危急,还是会用上曾经沈千峰教他的功夫。 住手!就在沈望舒觑准一个良机就要一击得手的时候,巫洪涛忽然大喝一声。 所有人都住了手,纷纷望着巫洪涛,却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 巫洪涛却是直勾勾地望着沈望舒,一步步近前去,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沈望舒心里咯噔一声这是被他看出来了? 不过面上他还得装得若无其事,在下明月山庄四弟子岳羲和 胡说!巫洪涛打断他,又逼近了一步,睚眦俱裂地瞪着沈望舒,纷乘玄云、涷雨洒尘、气御阴阳,这些招式你是怎么会的? 自问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沈望舒有些慌了,这些招式也算是他们倚霄宫的绝学,完完整整的一套只有沈千峰和他会,之前倚霄宫的其他人也就是在宫主大人心情好的时候能够得两招真传。巫洪涛绝不是倚霄宫的人,他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心下惊疑不定,沈望舒还在强撑,寨主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巫洪涛逼问:沈千峰是你什么人? 这么一问,连松风剑派的三人也惊了。他们倒是知道沈望舒是什么人,但巫洪涛能看出来,想来他也是认识沈千峰的,只是不知道这之间是怎样的交情。 到底是该认还是不该认? 沈望舒还在思索究竟该不该说实话的时候,巫洪涛伸手一拨,让叶无咎到边上去稍站,然后抬手一掌,用了一半的功力朝沈望舒打去,趁沈望舒躲的时候,高声道:蹇留中洲!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8) 巫洪涛的功力全然不是叶无咎能比的,哪怕只是用了一半的功力,但出手太猛太快,沈望舒也不敢硬挡,一旋身便退了一丈远。 沛吾乘舟!巫洪涛步步紧逼,又是一招打出。 沈望舒自然又退了一步。 而巫洪涛手上招式一变,又是雷霆万钧的一招使出,同时中气十足地喝道:驾龙北征! 寨主这是要做什么?萧焕有些看不下去,毕竟在巫洪涛一阵大江扬灵、流涕潺湲、桂櫂兰枻、斲冰积雪、逍遥容与的呼喝声中,沈望舒已经被从船头逼到了船尾,若是再退下去,只怕又要在他眼前生生落下江去一次了。 巫洪涛暂时立定,笑看沈望舒,小子,现在要是再不使出看家本事,你小命休矣。 沈望舒立在船舷上,不知寨主为何如此在意在下是何人、与那位早已离世的倚霄宫宫主是什么关系?莫非寨主与他是旧识? 你想知道?巫洪涛摆了个起手式,好啊,等你亮出本事我再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上招式的名称,化自《九歌》系列,小舒的招式是《九歌大司命》里的,寨主是《九歌湘君》。啊!感觉我是在玩命剧透啊! 现在都要从周更变成半月更了,真是好可怕,不行,不能这么懒了! 第26章 章六九嶷 沈望舒长这么大,除了以前在沈千峰身边的时候,几乎都是他想跟人动手的时候才会出手,若是他不想,除了沈千峰要考校功夫的时候躲不掉,其他时候还没什么人是敢逼着他要好生打一场的。 可是巫洪涛本来只当他是个水匪头子,全然不放在眼里的,如今却猛地散出一身气场,端的是威压迫人,教沈望舒拒绝不得。 当着这么多人,巫洪涛总不能出手把他打死。 于是沈望舒从船舷上跳下来,向巫洪涛拱手抱拳,那请巫寨主赐教。 小子,拿出你的看家本事来!巫洪涛也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对待小辈也一点客气都没有,起手又把刚才那招沛吾乘舟使了一遍。 这次本就是有意试探,巫洪涛下手更轻,只用了三成的功力,沈望舒倒是有更多的时间去思索到底用什么招式来应对。 巫洪涛看破了他的来历,但他又不知道巫洪涛是个什么人,万一是沈千峰生前的仇家,又嚷嚷着要父债子偿,凭他现在仅存的一点功力,后脚跟想也知道不是巫洪涛的对手。萧焕那一行人大约也是不会帮手的 一念及此,沈望舒用了苏闻教他的皓月当空,一个腾挪便跃至半空,居高临下地击出一掌,直朝巫洪涛头顶百会穴袭去。巫洪涛没想杀他,他当然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下重手,只是使出了七成功力,希望他就此退却。 谁知巫洪涛一见他出手便大怒,下一招陡然加力,狠狠一掌拍在沈望舒肩上,臭小子,本座叫你使本门功夫! 沈望舒捂着肩退了一步,还在嘴硬,在下乃是明月山庄的弟子,用的正是明月山庄的功夫。却不知巫寨主想看的到底是什么! 巫洪涛大怒,出招更急,想着将沈望舒迫至窘境,到时候就瞒不住自己的本事了。 但沈望舒却是打定主意不认,用苏闻所传招式一路硬撑,一不留神就挨了好几掌。幸而巫洪涛是真的没想要他命,否则现在他就得横在当场了。 小舒!眼见着沈望舒在自己眼前被打伤,萧焕就坐不住了,想要上前来救,却又被韩青溪与岳澄拉住。 岳澄下巴一点,师兄,这两个都是邪魔外道的人物,如今自相残杀,不管伤了谁都是对武林有利而无害的 韩青溪瞪他一眼,缓了语气,秋山,看起来巫寨主是与那位沈宫主有旧的,如今沈宫主身故,而沈是他的后人,巫寨主找上他也并非毫无道理。但此事与松风剑派无涉,你还是莫要再管了。 萧焕左右拦下,也不好强行挣脱,只好高声道:巫寨主,不论您有何事需要找沈宫主,但他于三年前便已然身故,这是整个武林都知道的。逝者已矣,您又何必如此? 你们松风剑派还有脸提他?沈千峰如何离世的,你们松风剑派心知肚明!巫洪涛一边打一边说着,忽然又想起一事,手上的动作忍不住就是一滞,要不是你们门下那个小弟子行鬼祟之事无咎儿,那个臭小子叫什么来着? 叶无咎在边上看热闹看得起劲,被叫到之后反应也很快,回寨主,当年隐姓埋名潜入倚霄宫的那弟子姓萧,大名一个焕字,表字秋山,江湖人称无韵剑正好,也就是您眼前这一位了。 原来是你!巫洪涛陡然一声暴喝,距他最近的沈望舒都能见他双目一下子就开始充血发红,大惊之下一个倒仰,远远退开几丈,用的却还是明月山庄的浮光掠影。 但巫洪涛竟然没顾得上管沈望舒怎么出招的,而是一双铁掌猛地推出,径直朝着边上的萧焕打了去。 变故陡生,松风剑派这边三人始料未及。 岳澄是掌门爱子,整个门派上下都对他宠爱有加,故而养得他嘴巴刁钻厉害但功夫稀疏平常。如此凌厉的一掌,裹挟着风雷之势,他当然是挡不下来的,甚至也没来得及腾挪。 萧焕与韩青溪一左一右地把他拉到身后,双双出掌,使出全力去抵挡巫洪涛。 被晾在一旁的沈望舒也惊呆了。 巫洪涛之所以这么大反应,几乎是使尽全力地朝萧焕出手,那是因为他听叶无咎说萧焕是致使倚霄宫覆灭的罪魁祸首。这么说起来,巫洪涛其实是要帮着沈千峰的。那他对沈望舒也是没有恶意的。 原本沈望舒是该袖手旁观的。作为明月山庄的四弟子岳羲和,他是被萧焕强行掳来的,在此之前他还对自己的师门不敬,此时没有落井下石已然算是很厚道了。而作为倚霄宫少主、沈千峰名义上的儿子沈望舒就应当亲手了结了萧焕。 眼见韩青溪与萧焕联手都未曾挡住巫洪涛惊怒交加的一掌,被逼得连连退后好几步,沈望舒就什么都顾不得去想了,一个箭步上前去,也使出内力去挡巫洪涛的攻势。 臭小子,你想做什么!巫洪涛大喝一声,虎目圆瞪。 萧焕也咬牙道:你来做什么?还不赶紧退到一边去? 沈望舒无话可说,只是运足内力去与巫洪涛相抗,一步也不退。 叶无咎看得津津有味,还加以评点,羲和兄弟,我可是听你师兄说你身上有旧伤,不宜与人交手,尤其不能与高手久战,否则会伤及丹田。再说了,我们寨主要教训那几个松风剑派的,你插什么手?不识好歹。 巫洪涛变招飞快,一边迎战三个小辈一边冷哼道:若他执意要帮,被本座一掌拍死也是应当! 萧焕与韩青溪各自退了一步,拔剑在手。 沈望舒也不擅赤手空拳与人相斗,足尖一旋就到了岳澄身边,出手如电,一举夺了他的佩剑,也迎了上去。既然在叶无咎叫破萧焕身份的情况下还选择与巫洪涛动手,那就更不能让他认出自己的身份,沈望舒更是聚精会神,绝不露出一丝沈千峰教他的功夫。 岳澄本来想上去帮忙,但一来他武功还差上一截,二来又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不时斥骂上两句,老匹夫,你竟然因为那邪魔外道要杀我师兄?可见你跟他是一伙的! 但言语又没什么杀伤力,除了叶无咎偶尔还兴致好跟他斗两句嘴,便也没人理会岳澄说了些什么,更是气得他跳脚。 只是巫洪涛的功夫也委实惊人,与他相斗的三人都是武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三人联手全力施为,他竟然能不落下风。 四人缠斗良久,最不利的就是沈望舒。前几日就因为和萧焕动手牵出了旧伤,还没好利索就遇上了巫洪涛这样的不世出的高手,哪怕巫洪涛是一门心思想杀了萧焕都没太理会他和韩青溪,久斗之下也不由得丹田剧痛。 羲和兄弟,我看你也支持不住了,还是赶紧退回来吧,我们寨主也不会跟你多计较什么。叶无咎都看得皱眉。 巫洪涛仍旧镇定自若,只是原本还追着萧焕缠斗的,忽然就转向了沈望舒,逼得他手忙脚乱地躲。萧焕与韩青溪当然是全力来救的,但也只能拦住巫洪涛的杀招,拦不住他的攻势。 巫寨主!眼见沈望舒因为体力不支,手上的招式出现滞涩,巫洪涛便毫不留情地将他踢翻在地,变掌为爪,毫不留情地朝着沈望舒毫无防备的咽喉抓去,若是抓实了只怕他会当场毙命,萧焕情急之下便喊了一声。 招式稍稍一慢,沈望舒便觑准这个空隙,形象脸面一概不顾,就地一滚,捡回一条命来。 萧焕腾挪到沈望舒身前,语速飞快,倘若巫寨主因为沈千峰的事记恨晚辈,那晚辈也无话可说,只好拼尽全力与前辈一战,生死无尤。只是这位岳公子是明月山庄的弟子,原是晚辈强掳来的,巫寨主何必迁怒? 此等不忠不孝、护着杀父仇人的孽障,竟还有脸面活在世上?不如老夫一掌打死了干净!巫洪涛竟是怒不可遏,翻手又是一掌。 丹田之处仿佛快要炸开,但沈望舒却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暗道:我都使出明月山庄的功夫了,他却是如何认出来的? 然巫洪涛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冷哼一声,却是强行改变了出掌的方向,一掌击向江心,生生击出八丈高的一堵水墙。 你以为使出陆灵枢教你的功夫,本座就认不出你是谁了?巫洪涛面上的神色几近扭曲,细细辨认,愤怒有之,不屑有之,不可思议也有,好啊,果然一个个都好得很!有这么一个爹爹、这么一个师父,难怪会教出你这么个孽障! 沈望舒却没听懂,不知寨主所说的陆灵枢是何人? 便是你那好师父,明月山庄的庄主! 这下连叶无咎都忍不住开始解释了,寨主容禀,那明月山庄的庄主姓苏,单名一个闻字,您这莫不是弄错了吧? 苏闻?巫洪涛将这个名字低声念了几遍,连连冷笑,你们仔细品品,这名字可不是素问?《灵枢》《素问》俱是医家经典,他倒是取的好名字。 沈千峰的事可以拒不承认,但苏闻还是他师父,沈望舒不得不管。于是他压下即将出口的痛吟,低声问道:巫寨主何处此言? 你先前所用的功夫,乃是我们九嶷宫《大司命》篇中的绝学。至于你师父教你的巫洪涛面上惊怒之色更浓,那是倒练宫中《少司命》的功夫! 第27章 章六九嶷 沈望舒自问算是在潇湘土生土长的,还做了好多年的地头蛇,对这一带的大小门派都了如指掌。 不过他纵横江湖十数年,倒也不曾听说过什么九嶷宫。 只是听人说过,在洞庭以南数千里之遥的群山深处蛮夷杂居之地有一座九嶷山。此山又名苍梧、九疑,乃舜帝南巡崩殂埋骨之所,传闻娥皇、女英二妃千里迢迢前来寻觅,却因此山九峰相仿而终不得见。昔年倚霄宫中也有典籍提到过此山,说此地曾是上古神魔蚩尤的生长之地。当时沈望舒看了也就一笑置之,毕竟蚩尤、舜帝只是人们口口相传的神话人物,是真是假还有待探究,牵强附会的可能性更大。 潇湘之地的南边就有很多苗人、瑶人,多半居住在山里,沈望舒平素很少跟他们打交道,而远在群山深处的九嶷,他就更是了解不多了。 但无论是已经身故的沈千锋,还是巫洪涛和苏闻,这三人的武功都十分高强,所用的招式非常精妙,要是这三人同出一门,这九嶷宫该是何等强盛,只怕与松风剑派相比也不遑多让,却不知为何在江湖上一点名声都不显。 晚辈行走江湖的时日不算短,竟未曾听说过九嶷宫萧焕的想法与沈望舒出奇的相似,只不过他先说出来而已。 巫洪涛冷笑一声,小子出生得晚,本座也不怪你没见识。再早个几十年,我们九嶷宫的威名,说出去倒是教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中人害怕。 沈望舒默默地听着,心下却想既如此,如何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这回又是岳澄做了他肚中的蛔虫,嗤笑道:照寨主这么说,偌大一座九嶷宫,如何在一夕之间就踪迹全无了? 巫洪涛虎目一蹬,怎么,如此丰功伟绩,你父亲就不曾向你多吹嘘几句? 不知与我们松风剑派何干?韩青溪十分疑惑。 也是,一派掌门如此,怨不得底下的弟子有样学样。要怪只怪千峰那个臭小子不长记性罢了。巫洪涛不知想到了何事,一拳砸在了手边的护栏上。这一拳的力道颇大,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动,那一船的围栏竟都碎了个干净。 这手功夫固然骇人,只是沈望舒却还在头疼这汉子说话颠三倒四没个章法,竟一直讲不到点子上,真是急死人了。那九嶷宫如何,跟沈千锋又有什么关系,您倒是直说啊。 原本叶无咎率人出来劫船的时候已是中午,交涉一场又动了几次手,时间也不早了,日头渐渐偏西,撒了一江金红。 叶无咎见状,连忙上前道:寨主,天色已晚,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咱们先行回寨子。至于这几位,也一并请回去吧。 带回去只怕是脏了我们洪涛水寨的地方!本座与他们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做个明白鬼罢了!巫洪涛哼了一声,此处甚好,早些把话说明白,本座也好早些动手。 世间最倒霉的事莫过于此,本是被强行拖出来陪着这几个人查案的,不曾想遇到了有宿仇的大仇家,很不巧的是这仇家的功夫又高得吓人,还跟他有些牵扯死里逃生一次也不容易,沈望舒是一点也不想找死的。 但巫洪涛显然是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径自在一片狼藉的甲板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大马金刀地坐下,很是随意地道:你们愿意近前来便寻个地方坐,要是不愿,站着听本座讲也无妨。 这分明是个极好的逃脱机会,因为巫洪涛自行走出了三丈开外,方才和他打斗的时候沈望舒便细细观察过了,这汉子功夫强横不假,但走的是刚猛一道,轻身功夫便十分寻常了。偏巧沈望舒自己是个轻功好手,离了这么远,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逃之夭夭。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9) 然而松风剑派的这几个,却像是被巫洪涛下了蛊一般,韩青溪与萧焕双双收剑回鞘,叫上不很情愿的岳澄老实走了过去,各自寻地方坐下。大概是真的好奇这巫洪涛到底和松风剑派有什么深仇大恨。 好奇害死猫,何况他沈望舒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只想着与过去划清界限,一点不愿意知道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只是沈望舒也绝对相信,若他真的施展轻功趁机逃跑,别说洪涛水寨的人,萧焕也肯定会第一个跳起来抓他的,哪怕萧少侠自己的轻功并不怎么样。 不得已,沈望舒也只好把剑还给岳澄,自己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去坐了,不情不愿的。 无咎儿,你也来,事关你岳母和娇娇,且听听。巫洪涛向叶无咎招了招手。 不管是作为手下还是女婿,叶无咎都是很听巫洪涛的话的,当然老老实实坐了,还特意坐在了沈望舒身边,悄悄向他狡黠一笑。看来这小子倒是聪明,知道沈望舒想跑,还特意坐过来看着他。 既然我圣教名曰九嶷,自然是坐落在南疆九嶷山上。巫洪涛缓缓开口,语气有些沧桑,九嶷山九座主峰,都是我们圣教的地方。周遭许多苗人与瑶人,都以圣教马首是瞻。传说圣教的开山祖师乃是楚王后裔,因战乱而避居深山,参悟屈子的《九歌》而创出几套高深武功,分别传给他的几个亲信。久而久之,我们圣教的教主便称为东皇太一,掌教义的副教主为云中君,再下头是管钱粮的湘君,管人口的湘夫人,掌管武学东君,掌刑的大司命,掌礼的少司命,掌水路联络的河伯,掌陆路联络的山鬼。素日大家各居一峰,有事则聚于东皇太一所在的舜源峰 想是许久不曾与人说过这些旧事,巫洪涛颇有些不吐不快的意思,说得极尽琐碎之处。 沈望舒没这个耐心听这个,便插嘴道:巫寨主口口声声称我们圣教,想必也是九嶷宫的旧人了?却不知您是九神中的哪一位? 萧焕虽然是行走江湖的人,但到底有个爱好风雅的师父,杂书看得也不少,还记得先前巫洪涛试沈望舒时呼喝的招式名称。既然他说九嶷宫的武学源于屈子的《九歌》,两厢一对照您是湘君? 正是。巫洪涛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相传湘君在古时楚人的传说中便是舜帝的化身,除却东皇太一和云中君二位天生天养的神祇,便数湘君最为尊崇,可想巫洪涛当年在九嶷宫中地位着实非同一般。按照方才巫洪涛所说,从前沈千锋乃是教中大司命,化名苏闻的陆灵枢则是少司命,若是见了他还要以他为尊。 而韩青溪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事,既然您是湘君,那么湘夫人 便是亡妻了!巫洪涛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按照圣教的规矩,湘君与湘夫人必得结为夫妇。我与亡妻自小便是情投意合,先代东皇太一也是因此才将我二人擢升此位。 因为是夫妻所以就委以重任,只为了对应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这样的门派,难怪被灭门了。沈望舒阴悄悄地想着。 不过既然巫洪涛与他的夫人自幼就相识,想必感情也非同一般,他话里话外都在说夫人是因为松风剑派才亡故,也不知松风剑派为何会跟一个女子过不去。 原先我们九嶷宫只在南疆一带活动,与中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但先代东皇太一却太为宠爱自己的独子,纵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听闻江南山水风光乃是天下一绝,便偷偷下了山,独自前往余杭。说到此,巫洪涛抬眼瞧了瞧沈望舒,我这任性妄为的师弟,便是沈千锋。 竟是他!沈望舒忽地想起幼时曾听说他被正道的一个少侠伤了心的事,又想起巫洪涛说起他与松风剑派有旧隙,难免生出些联想,不由得心头一跳。 巫洪涛又道:千峰虽然任性些,但到底被东皇太一保护得太好,未免单纯,便叫你们松风剑派的一位少侠欺骗,信了他被师门误解无处可去,将他视为好友,并将他领回圣教来小住,与他说了不少教中的秘密。东皇太一虽也觉得不妥,但那位少侠也算老实,这才作罢。 这故事的开头,隐隐让沈望舒觉得熟悉。若非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沈千锋抱回来的,只怕真要感叹一声不愧是亲父子。 而萧焕也有些窘迫,一面听巫洪涛说话,一面暗暗去瞧沈望舒的脸色。 碍于东皇太一父子的颜面,圣教中人对那少侠还算客气。可人家名门正派的弟子,却瞧不上我们南疆深山里的邪门歪道,一心一意只想回到余杭洗刷冤屈。千峰也是鬼迷了心窍,也要跟着他一道去就罢了,还拿去了教中不少名贵药材。东皇太一也依了他。 好吧,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沈望舒是引狼入室,沈千锋却是自己送上门去的。他哪是鬼迷心窍,不过该是色|欲熏心了吧。 那位少侠也不知是如何大逆不道了,竟让师门布下了天罗地网来抓他,而他竟还和邪教弟子并辔而行,自然是一露头就被押了回去。巫洪涛虽然一口一个邪教地喊着,但嘲讽之意却甚是浓厚,千峰想救他,只是那门派太大,门下弟子各个本领高强,他一个人自然不敌,也被捉了过去。千峰第二次下山的时候,东皇太一便放心不下,遣了从小与千峰交好的陆灵枢去暗中保护。陆灵枢见势不好,便发信通知了东皇太一。东皇太一大急,亲自下山去救。南疆到余杭山高路遥,待东皇太一紧赶慢赶到了的时候,却正好赶上那门派广发英雄帖召集各路英雄来召开武林大会,共同来商讨如何处置这教唆他们门下弟子行悖逆之事的邪教妖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纯属瞎扯,请抛弃掉自己多年所学的地理知识、历史知识和文学常识食用,谢谢! 第28章 章六九嶷 处置一个门中弟子,原本都不需要集中所有门中之人。而沈千峰那时候也算是初出江湖,按照后来他在江湖上那样的名声,若真是年轻的时候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应当没有只言片语流出的。这样一个毛头小子,缘何能惊动英雄帖? 不知这位少侠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叶无咎置身其外,想到什么便问什么。 弑师。巫洪涛冷冷地说了一句,不过千峰先前带去了教中的碧芝草,又把那老东西给捞回来了。 碧芝草!松风剑派的三人便是奔着此物而来,甚至挟持了沈望舒做人质,却不想这东西又和沈千峰牵连了起来,此中缘分委实是玄妙。 千峰要走了碧芝草替那人救了他师父一命,他师父便求掌门手下留情,毕竟那人根骨上佳,是个武学良才,还道一切都是千峰这个邪魔外道所谓,那人不过是含冤受过。那位大掌门其实也舍不得这个弟子,便道要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他当着正道泰斗们的面一剑刺死千峰,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好一招祸水东引啊!巫洪涛加重了语气。 叶无咎闻言也气恼道:呸!什么名门正道,都这般不要脸! 萧焕等人却是出自第一名门松风剑派的,被这样骂,面子上十分挂不住。只是巫洪涛所言也不知真假,还含糊其辞,就算是要辩驳也不知从何驳起,实在是憋得好不难受。 日头慢慢沉到西山下,暮色笼罩江上,越发晦暗,巫洪涛的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也瞧不出究竟是怎样一副表情,但听他继续道:东皇太一赶到的时候,那位少侠正持了剑,要往千峰心口刺去,而千峰就仿佛被点了大穴一般,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两人是一样的狼狈,千峰身上还有不少伤。东皇太一一向宠他,见到他遭了这么大的罪,还如何忍得住?当即就下场,一掌掀开那人,带着千峰就要走。在场这么多高手,哪能容得他们所谓的邪教妖人撒野?一个个都疯了似的来阻拦。我与亡妻自小就在圣教长大,东皇太一于我们而言,亦师亦父,自然不能眼看着他被围攻,再加上暗中护送的陆灵枢,跟那一群人好一番血战。 当了十多年的魔教少主,沈望舒自然不把正道中人放在眼里,只是他也不妄自尊大,把那群人都看成无脑傻瓜。略一琢磨,他觉得此事蹊跷,巫寨主,方才您说九嶷宫向来只在南疆行走,那想必中原人也甚少听闻这名字,也就不好论正邪了吧?为何东皇太一一出手,其他人就没命地来拦? 此事本座却是没细想过。巫洪涛叫他问住,迟疑了片刻,又道,不过东皇太一却是当着众人说了一桩旧事,扫了当场不少人的面子,想必是恼羞成怒了吧。 什么旧事?萧焕一双剑眉紧蹙,显然也是觉得巫洪涛所言委实太过骇人。 巫洪涛又冷哼一声,与此事关联不大,横竖不过是说了你们正道中人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罢了。 先前一开口巫洪涛边说此事与他妻女牵连甚深,叶无咎大约是第一次听他提及,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不由得催促道:那后来呢? 到底是自己爱重的女婿,巫洪涛对叶无咎还是和颜悦色的,当即就缓了语气,东皇太一为人宽厚,又一向照顾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每当我们遭了围攻,他便不管不顾地上来挡。东皇太一武功卓绝,却也受了重伤。好不容易带着我们都逃了出去,但他伤势实在太重,没称过三日,便撒手人寰了。 如此仁慈敦厚、爱护后辈的人,哪里能和邪魔外道沾上边?饶是最牙尖嘴利、目中无人的岳澄听罢也忍不住啊了一声,半晌才苍白着一张小脸,色厉内荏地呵斥道:你你骗人!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冷哼,巫洪涛又接着道:我与亡妻跟着东皇太一千里驰援之时,她尚不知自己已经怀有身孕,好一番奔波劳碌又频繁跟人交手,后来东皇太一辞世又伤心过度,伤了胎气,以致难产而亡。我苦命的娇娇 娇娇怎么了?叶无咎红着眼眶追问。 娇娇在娘胎里就遭到了如此折磨,先天不足,出生之后便身体孱弱,延请多少名医来看都束手无策。本座小心翼翼护着她,到底也没过了十八岁。提起妻儿,巫洪涛不免悲从中来,嗓子都开始发哑。 在人家伤心的时候还要紧紧逼问实在是毫无良心,松风剑派的三人和沈望舒都只好缄口不语。倒是叶无咎不必顾忌这么多,发着狠问:寨主所说的那个名门正派可就是他们余杭松风剑派? 正是!巫洪涛咬牙切齿。 叶无咎腾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逼近那三人,又问道:不知那位少侠是楚江流楚大侠还是岳正亭岳大掌门? 自然是岳正亭那匹夫!巫洪涛怒喝一声。 岳澄闻言也站起身来,毫不畏惧地向叶无咎瞪了回去,高声道:你含血喷人!巫寨主,方才你说了那么一大篇话,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人证是谁,物证在哪?不然你上下嘴皮一碰便想污我父亲的清誉? 巫洪涛怒道:证据?若是拿得出证据,本座还不立时找上你们松风剑派去算账,又岂会在此龟缩多年?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做了亏心之事,还不问青红皂白就乱杀人,又岂能留下把柄让人诟病?十大门派的人,相互包庇,又有哪一个敢说一句实话? 说到底还是您的一面之词了。萧焕也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 十大门派相互包庇松风剑派、紫微门、普安寺、严华斋、碧霞派、太华门、朱雀宫、襄台派、翠湖居、绿萝坊并称十大门派,但其中松风剑派居首,其中还有好几个门派互相瞧不顺眼,倘若其中一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其他几派不落井下石便算是顾念彼此颜面了,几曾有同气连枝共同遮掩什么事的时候? 眼见着几个愣头青又要和巫洪涛打起来,沈望舒连忙道:巫寨主,您还不曾说那九嶷宫是如何覆灭的 岳正亭被千峰领去九嶷宫又好生送了出去,路也走熟了,你觉得呢?巫洪涛抑制不住怒气,飞快地说着,他在圣教修养的时候也不曾闲着,暗地里便策反了好几名内应,身份品阶都不低,等他率人攻来,里应外合,焉有不灭之理? 那一刹那,沈望舒忽然想到了三年前,眼前立刻就浮现出铺天盖地的红色,那是遍地的鲜血,也是刺目而讽刺的礼堂,更是他与萧焕身上的喜服。 无怪萧焕为何做得如此得心应手,原来都是师父教的好啊! 看神情,萧焕也想起了他一战成名的那一段,却是一点欣喜也没有,反倒是满脸涨得通红,耳根也在发烫,偷眼瞧着沈望舒。 韩青溪作为岳正亭的弟子,有些听不下去了,巫寨主,事关家师声名,还请慎言! 怎么,还是想要证据是吗?叶无咎一向都是笑嘻嘻的,如今却是恨得双目发红,恶狠狠地道:你们岳大掌门手段真是光彩啊,没有著书立传为后人表率实在是可惜了!要有证据,他也要有脸往外说才是! 巫洪涛已然将精纯内力灌注于掌心,高高举起,时过境迁许多年,物证早就湮灭了。人证么,却也不难找老夫送你们下地狱,且去问九嶷宫枉死的数百教众吧! 巫寨主!萧焕忽然清斥一声,若如您适才所言,当年九嶷宫定然是一场恶战,场面不言语您说的松风剑派一役。尊夫人与东皇太一折于松风剑派一役,您也说九嶷宫折损了数百教众,云中君、东君、河伯、山鬼晚辈不识,且当是在那一战中殒身了。但大司命、少司命晚辈却是见过,再有便是巫寨主。俱是身体康泰,丝毫不像有损伤的样子。这恐怕 蹊跷得很。 蓄满力道的一掌猝不及防地推出,好在萧焕警醒,一个腾身躲过了。只是他们身后的桅杆却是不能动弹的,被一掌劈了个正着,连断裂都不曾,便碎成了齑粉,纷纷扬扬落了一地。那未曾张开的风帆则被掌风推到了江中,笔直坠下,掀起好大一层浪。 你还有脸提云中君!巫洪涛怒喝一声,九嶷宫教众习武者不少,但更多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你们中原正道中人来势汹汹,又有什么神医所配的避毒丹,连山中瘴气都不能阻拦,眼见九嶷宫难逃被夷灭的下场。云中君素来心慈,不忍见信徒遭难,便嘱咐我等带着信徒分别南迁,他自己一个人留下来应对。信徒无辜,我等本想留下助云中君一臂之力,又恐信徒遭了毒手,思虑再三,只好忍痛与他诀别。一日后,本座见九嶷宫所在之处起了冲天的火光,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又过了三日,本座悄悄潜回去查探,只见我圣教已被焚作了一片白地,云中君他他也以身殉教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0) 这听起来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啊。 正道武林口中的邪门歪道九嶷宫,教主东皇太一是个敦厚仁爱之人,副教主云中君慈悲为怀又赤胆忠心,这算哪门子的邪教? 巫洪涛被彻底勾起了伤心事,满腔恨意无法倾泻,猛地双掌一抬,运气了全身的功力。劲力太强,他的衣衫与发丝皆被逼得猎猎飞舞,所带起的疾风更是迫得叶无咎都后退两步,以袖掩面。 这一掌要是打实了,算上沈望舒一起,四人都难逃出生天。 而正面迎掌的几人也知道厉害,连忙运气抵御,盘算着如何才能逃过。 恰在此时,江面上忽地传来一人呼喊,巫寨主且慢!还请饶我徒儿一条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有点激动,然后基友跟我说看到东皇太一就想到王者荣耀 还能不能好啊!严肃一点! 第29章 章六九嶷 一个半时辰之前,明月山庄。 大师兄,不好了大师兄!一个小弟子飞快地跑进了明月山庄的议事厅皓月堂。 常沂正在理账,头也不抬,语气不耐,什么就不好了? 师父出关了!那弟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师父竟然忽然出关了?之前去送饭菜的小弟子也没透出一点点消息,竟然忽然就出关了,难怪那些小弟子吓成这样,连常沂都吓得掉了笔。 不过苏闻出关这样的大事,他身为大弟子是不可能不去迎,只能放下手里的事去迎接。 往常苏闻闭关出来,常沂都是去得最积极的,哪怕是让苏闻夸一句有孝心也好。只是这次不同,他违背师命闯出祸来,现在岳羲和还在别人手上扣着,哪怕是现在所有弟子都帮他撒谎,一旦见到岳羲和,也全都露底了。 磨磨蹭蹭到了揽月台,已经有好几个弟子候在那里了,包括老三郭之栋,都在跟苏闻说着话。不过常沂在明月山庄积威甚重,见他一来,都纷纷起身,给他腾出个位置来。 弟子恭喜师父出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常沂还是迎了上去。 苏闻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在跟着常沂而来的弟子们身上扫了一圈,直截了当地问道:羲和呢?他的伤势如何? 没料到苏闻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常沂神色一僵,觑着苏闻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他下山去了。 下山?苏闻也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弟子,知道他素来是不爱到外头走动的,便追问了一句,他下山去做什么? 这要怎么说呢?到底是实话实说还是扯个谎瞒过去呢? 底下有些弟子是一向以常沂马首是瞻的,知道此时他不好作答,也知道自己逃不了干系,索性一咬牙一狠心,启禀师父,四师兄是下山寻仇去了。 苏闻眼风凌厉,他寻什么仇?但心里暗暗有了猜测,毕竟他也不是没有和松风剑派的人打过交道,对他们的武功招式还知道一些,那天和岳澄交手的时候就隐隐看出些什么来。 既然都有人帮他开了个头,常沂编起谎话来也就顺溜多了,回师父的话,四师弟是向那日闯山的人寻仇去了。弟子隐约听他说,那个闯山的人是松风剑派的叫萧萧什么来着?哦对了,那个人叫萧焕。 郭之栋张了张嘴,原本想说什么,只是常沂一个眼刀丢过来,他又立刻咽回去了。 萧焕?竟然是萧焕!当真是冤孽!苏闻一时怒急攻心,起身就要往外走。 师父做什么去?常沂吓得脱口就问了一句,又飞快地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妥,才立刻补了一句,不知弟子可否代劳? 萧焕,萧焕这么个名满江湖的后生,武功很是一般,未免沽名钓誉。苏闻边走边道:我自然去寻羲和。他几时下山的?去了何处?松风剑派来了几人? 松风剑派来了三人,两男一女,一个是萧焕,另外还有掌门岳正亭的独子岳澄与大弟子韩青溪,住在宝峰湖畔的客栈里。四师弟下山快有十日了。常沂到底还是有些惧怕苏闻,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常沂说得详细,苏闻却是越听眉头挑得越高,等他讲完,苏闻忽地顿住脚步,轻轻一笑,本座闭关之前和你们说过,你们各自守好门户不得擅自外出,违者重罚。除羲和之外,还有谁违背命令过? 下山的人太多,稍有不慎便能牵连一大串,因而早有心生畏惧之人接口道:师父之命,弟子自然不敢违背,都不曾下山。 更有常沂的拥趸,忙着攀诬,也就只有四师兄,仗着自己带艺进门武功不凡,并不把师父的话放在心里 哦?那这么说,常沂竟是有千里眼不成?苏闻面上笑着,语调也淡淡的,但说出的内容却足以让人心神剧震。 常沂终于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苏闻眉梢一挑,冷声道:你既不曾下山,如何知道松风剑派来了几人、是何身份又住在何处?羲和虽然性子清冷又与你们不亲近,但本座说话他还不曾违背过。那日闯山之人武功平常,已经被羲和所伤,绝不会是萧焕。既然不是萧焕,他为何会下山?说! 武功高强之人又身居上位,那威压绝不是闹着玩的。苏闻板了脸,常沂便吓得腿上一软,险些就这样跪下。 还不待苏闻继续逼问,上山的缆车忽地驶了过来,守山弟子从车上跳下,见了苏闻连忙行大礼,弟子拜见师父,恭喜师父出关。 出了什么事?守山弟子便是护卫山门的,是明月山庄的第一道屏障,若没有大事必定不能稍离。苏闻原本就被常沂一干人欺上瞒下弄得没好气,说话的声气不由得重了些。 那弟子吓得微微一缩,低声道:二、二师兄回来了。 之前苏闻闭关,不知道外头发生何事,他知道的苏慕平下山是为了采买草药,略略一算,不由得惊讶,竟此时才回来?莫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弟子拜见师父,恭喜师父出关。守山弟子为报信,所乘的缆车自然要快些,苏慕平不急,便是乘第二趟缓缓上来的,一下车便行了大礼,然后才道:弟子此次出门采买一切安好,是羲和下山那日就回来的。 你既知道他下山,为何不加阻拦?苏慕平有些不悦。 苏慕平则是不慌不忙地道:师父容禀,其实羲和下山,算起来还是弟子劝的。 苏闻侧目,什么意思? 那日弟子回山,见山上空无一人,便问留守的七师弟究竟是怎么回事。七师弟也不敢说,不过恰好这时候,有师弟回来报信,说是大师兄领着下山的师弟们尽数都让松风剑派的人给扣下了。苏慕平缓声说着,倒是实事求是地道。 常沂!苏闻忍不住呵斥一声。 苏慕平也甚得苏闻喜爱,为人也公正,犯不着捧着常沂,更何况他素日里还和沈望舒关系更好,也就不会帮着常沂撒谎。 既然事情败露,常沂也不敢再瞒着,当即就一五一十交代真相,是是弟子违背师命,带着师弟们下山去寻那闯山之人。弟子以为,明月山庄既然偷偷闯山,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前来,弟子多多带些人,定然能把他们捉回来。谁知那萧焕 苏闻却不耐烦听他究竟作何想,又问苏慕平,你如何劝羲和下山的? 大师兄与师弟们被萧焕扣下,报信的师弟说师父严令大家下山,若是师父出关后知道,定然会被责骂,羲和功夫好,或许还能与萧焕一战,将大家救回来,到时候羲和不说大家下山之事,大师兄也免了羲和的罚,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要遭!常沂听他说着,只觉得大祸临头。 果然,苏闻问道:免罚?羲和为什么受罚? 苏慕平吃惊地道:羲和值守侯月阁出了纰漏故而罚去药谷幽闭半月,难道不是师父的意思? 弟子擅作主张,请师父责罚!横竖是瞒不住了,常沂便主动请罪。 他做错的事可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桩,苏闻也懒得在此时计较,眼神都不屑于落在他身上,只望着苏慕平,后来呢?羲和人呢? 他二人说好,若是羲和胜了,便能领着诸位师兄弟回来,若是败了,羲和也得留下。其实羲和的武功和那萧焕也是伯仲之间,胜负倒是有些难定。只是羲和那日旧伤复发还不曾调息好便强行运了气 苏闻听到此处,抬手便打了常沂一掌,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尽管也没用几分力道,但到底是让常沂在一众师弟面前损了面子。 苏慕平看了常沂一眼,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羲和败了,却不肯认输,与那萧焕以命相搏,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最后松风剑派的几人没法子,也只好放人,不过羲和却是必须得留下的。 素日以来,你便觉得慕平医术高超、羲和武功出众,这二人都抢了你大师兄的风头,所以你一直怀恨在心,你以为为师不知道么?苏闻逼视着常沂,可你看看你是如何对师弟们的,师弟又是如何对你的?你这人品心性,如何能为大师兄? 岳羲和那厮才不是为了救人才和萧焕拼命的!不过是为了他们之间那些为人不齿的旧事罢了!只是这话常沂只敢在心里念上几遍,却是决计不敢讲给苏闻听的。 而苏慕平竟还微微一笑,师父放心,羲和倒是把险些失落的兰摧剑夺回请大师兄带着的,本门至宝所幸不曾受损。 苏慕平!他定然是故意的!如此一说岂不是就让苏闻知道他常沂下山之前强要兰摧剑了? 如今羲和岂不是手无寸铁?那他如何自保?苏闻又惊又怒。 师父且安心,弟子这几日下山去过几次,见着羲和并无大碍。松风剑派的几人对他还是客气的。 苏闻这才舒了一口气,他现在何处? 弟子见松风剑派的几人挟着羲和去洪涛水寨了。 洪涛水寨苏闻一听这地方便神色复杂,思忖了一阵,才道:也罢,慕平,你率几个功夫尚可的师弟,随本座去接羲和回来。 弟子遵命。 常沂倒还算乖觉,弟子这就去请兰摧剑。 这话苏闻还爱听,嗯了一声,倒是也没当场发作他,只是道:你且老实在山上待着,守好门户,待本座回来再说你的事。 弟子明白 第30章 章六九嶷 日暮时分,湘江之上。 话音还未落,便有一道青影掠过,快得仿佛一阵清风,在与巫洪涛对掌的四人面前轻盈落定,却也不敢硬接巫洪涛如此强横的一招,只得用自己的内力将掌力包裹,远远卸到远处的江心,激起数堵水墙。 而这变故发生只在一瞬,稍远些的人都看不分明。譬如后头那只船上的青年。 水墙涨至最高,那人还在担忧地高喊:师父当心! 于是大船上的人又循声回头去看。只见船上的青年亦是一身青衣,身后是万顷碧波,再后头是西斜金乌,衣边尽数染上一层霞色,竟仿佛是从画中款款而来。 苏慕平,你还真有脸来见我!叶无咎看清了来人,当即就呛了一句。 自然,先前抢着掠上船来、被苏慕平称作师父的那位,便是明月山庄的庄主苏闻了。 岳澄年纪轻轻,当然记性还很不错,自然记得他闯山那日,当着沈望舒的面,一句老怪物便脱口而出。事实上在此之前他是从未见过苏闻的。如今见着一位青衫翻飞、容貌俊美、看上去仿佛只有三十出头的高挑男子,他还真有些不敢认。 既然苏闻到了,苏慕平也出声了,沈望舒当然不能假做不见,上前见礼,不肖徒儿岳羲和,叩见师尊。 只是他还没跪下去,苏闻就一把将他拉住了,上下打量一番,很是关切,在山下多日,有没有受伤?松风剑派的几个小贼有没有为难你? 那边苏慕平也终于靠了过来,勉强能施展轻功上船,先与巫洪涛见礼,然后才对叶无咎抱歉拱手,对不住叶兄,是我嘴快,又思虑不周,给你添麻烦了。待此间事毕,苏某听凭发落便是。 你自己说的话,自己记好了。叶无咎哼了一声,暗想小爷不配个十副八副肠穿肚烂的毒药给你灌下去就不姓叶! 一干人打招呼吵吵闹闹,而巫洪涛却始终负手站在原地,一双虎目死死锁在苏闻身上,单等他几时抬头来与他说话。 大约苏闻也被他盯得不自在,终于放开了沈望舒,转向巫洪涛,一派若无其事的模样,巫寨主,此事原是松风剑派门下弟子挑衅,羲和是被他们挟持而来,身上还有伤,也并非诚心与您做对,还望您大人大量,放过羲和。 巫洪涛却满面阴沉,只将苏闻对他的一句称呼听了进去,你方才叫我什么? 苏闻眉头一皱,目光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而巫洪涛却始终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架势是如果听不到满意的答案就不会放过他似的。 两方僵持一阵,萧焕喘过一口气,拉了拉韩青溪与岳澄的袖子,试图趁着两位大人物对峙的时候逃走。不过叶无咎自苏慕平上船之后便一直盯着他们,有意无意地往他们的去路上挪了一步,似笑非笑地盯着三人。 在眼皮子底下有了小动作,巫洪涛和苏闻都看见了。二人互换一个眼神,有的事情心知肚明。 片刻之后,苏闻才叹了口气,单膝点地,颇有些不情不愿地道:石楼峰少司命祠陆灵枢,见过湘君大人。 一言既出,苏慕平惊诧不已,以目光示意叶无咎和沈望舒,只是这二人眼下都无暇去为他解惑。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巫洪涛冷笑一声,本座还以为,一朝九嶷宫毁,你便把自己置身事外了。 灵枢不敢。明月山庄一众弟子对苏闻可是又敬又怕,不仅因为他武功高强,更因为他性子十分古怪,对从小养大的常沂和苏慕平都甚少稍假辞色,怕是也决计想不到有一日他们这高高在上的师父也会对旁人这般恭敬。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1) 巫洪涛当着外人的面,没有下苏闻的面子太过,却是仍旧压制不住心中的不满,不敢?我看你连圣教的武功都敢乱改,倒练如流,本事不小啊。 苏闻没说什么,沈望舒却是忽然想通了为什么他一门师兄弟竟难有武功高强的原本练功就艰难,还要把一门艰深的功夫倒练,岂不是难上加难?苏闻也算是个奇才,竟能把一套倒行逆施的功夫改得似模似样且威力不小。不过话说回来,沈望舒连这样的功夫也练得极好,只能证明他也是个根骨奇佳的好苗子。 难怪呢 巫洪涛终于抬眼看向了萧焕等人,却仍是朝着苏闻说到:既然你还肯尊我一声湘君,便是还自认圣教少司命的身份。我且问你,圣教之仇,你还记不记得? 绝不敢忘!苏闻咬牙切齿地说着。 巫洪涛倒是满意一点头,那松风剑派岳正亭哄骗千峰,害死东皇太一,又杀云中君、灭九嶷宫,他虽不在此,但他的独子和徒弟就在此,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这位萧少侠更是害死千峰的大功臣。灵枢,你说这几人该不该杀? 这次苏闻倒是没有立时回答,目光微微偏开一些,不知在想什么。 只这一瞬的迟疑,巫洪涛便勃然大怒,怎么,不敢得罪正道第一大派么?说罢又转向沈望舒,喝道:小子,这几个人的师父杀你祖父、此人还害你父亲,这仇你报是不报? 别,高攀不起!沈望舒在心里拒绝。 也是他被带回倚霄宫的时候岁数太小了,根本就记不得自己的身世,或许是个孤儿,不过要是说沈千峰杀人夺子他也信,毕竟这种事情他老人家还真的干得出来。 若在下记得不错,沈宫主其实是被十大门派的数位高手围攻至死的。萧少侠功夫固然不错,但与沈宫主还未有一战之力。沈望舒轻声说着。 萧焕听闻都十分意外,立刻回头看他一眼。只是沈望舒却避开了他的目光,望去了别处。 此言一出,漫说是巫洪涛被气得不轻,苏闻都忍不住颤声道:你你真是沈师兄的孩儿? 叶无咎不由得嗤笑一声,苏庄主,戏演太过可就不美了。连我都听慕平说了,整个明月山庄,除了他医术好得你器重一些,您就对这位羲和兄弟最好,和颜悦色,亲自疗伤,连镇庄之宝兰摧剑都给了。若你不知道他的身世,他一个带艺进门的弟子,您至于对他这么好? 苏闻脸色一沉,偏偏叶无咎还继续道:哦对了,听说在您在捡到这位羲和兄弟之前,身边只有三个弟子,一个是常沂,一个是慕平,这两个都是你捡回的孤儿,三弟子则是抹不开恩人的脸面勉强带着的,武功教得不很尽心。偏偏有了四弟子之后,门下的弟子才忽然多了起来,学医学武俱是不拘。怎么看,也像是在掩饰这位四弟子的不同之处吧? 你胡说,师父几时教授武功不尽心了?还不是因为我天资不佳开玩笑,苏慕平当然不敢任由叶无咎口无遮拦。 够了!苏闻呵斥一声,然后才向巫洪涛道:是,我的确知道羲和便是师兄的孩儿,猜出来的,他的来历和武功两相一印证便是了。 巫洪涛听着,又忍不住一声冷笑,好得很。千峰的小子不认得你,大约是千峰从未和他说起过旧事。姑且算他心怀愧疚,没脸提起。但杀父之仇都抛诸脑后了,本座都要替东皇太一不平。不过灵枢,你一早便知道他是千峰的后人,却不与他相认,你又是何居心?自己现在是一庄之主,手下弟子簇拥的感觉不错吧?这就让你忘了圣教的血仇了? 岳澄不愧是被一派上下娇宠着长大的,眼见着巫洪涛对苏闻不满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不仅不学着师兄师姐拼命降低存在感,反倒突兀插嘴,哟,巫寨主这可真是宽于律己严以待人啊,苏老不和这姓沈的讲明身世相认便是他忘恩负义,那您不也和这位五毒公子说明你家的事、不也从不见您前来寻仇么?这又怎么算? 啧,这种时候还逞口舌之快,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沈望舒暗自嫌弃。 萧焕和韩青溪也赶紧把岳澄拉到身后护住。 仗着自己半个人都藏在阴影里,沈望舒暗笑萧焕和韩青溪也是够倒霉的,明明是出来替岳正亭办事,反倒是被岳正亭的儿子三番四次地拖累,但他二人又少不得要出手相救,怎一个惨字了得。 巫洪涛果然是勃然色变,怒喝一声:小子找死么? 这一声暗含内力,如惊涛飓浪一般汹涌而出,震得船上许多武功不好的弟子都跟着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然而岳澄这话,却也真切提醒了巫、苏二人从前为何隐姓埋名绝口不提复仇之事,不管是怕了松风剑派还是根本就没这个心思都一笔勾销,眼下萧焕在此,岳正亭的独子也在此,正好宰了,不算大仇得报也出了一口恶气。 主意打定,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一个举起一双蒲扇似的大掌,一个握了兰摧剑在手,脚下不丁不八站了个姿势,身体紧绷,蓄势待发。 第31章 章七幽居 你说,是这根更粗还是这根看起来吓人? 大师兄 要是师父打我一顿还不解气,我又该怎么办? 大师兄,您可别琢磨了,师父回来了,如今都到山门口了,还是赶紧去迎一迎吧! 自从苏闻气得拂袖而去,常沂就急得六神无主。原因无他,还是因为沈望舒。谁知道沈望舒被松风剑派的人扣了这么几天,会不会甫一被救就告状。只是沈望舒救不会来,苏闻只会更生气,自然这个气还是撒在他身上。 早知道那萧焕如此了得,当初就不该托大。 不过后悔也晚了,现在连思索对策的时候也没有了,常沂只能一狠心,把他挑出来的两根看起来就狠的荆条一并带上,前去迎接苏闻。 弟子常沂见过师父眼见一道青影远远地过来,常沂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将荆条高高举过头顶,摆出负荆请罪的架势。谁知苏闻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就仿佛一阵风似的去了,连带苏慕平与沈望舒也匆匆跟着去了。 还是一个素日敬畏他的小弟子见了,连忙把他扶起来,师兄,师父进去了。 常沂面色发青,也连忙跟了上去,却发现苏闻一路便进了主事厅抱月堂,登时心头一紧。抱月堂乃是明月山庄里有重大事宜召集弟子的地方,亦是无大事不开启。都去抱月堂了,想来苏闻是气得狠了。 紧赶慢赶追了去,还有一只脚尚在门外,便听苏闻一声断喝,逆徒,还不跪下! 苏闻一向对弟子是严苛些,但顶多也就是摆张冷脸,鲜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这样的阵仗,当然是吓得常沂又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又把荆条举过了头顶。 手上一轻,想必是苏闻抄起了荆条,常沂立刻咬牙闭眼,盘算自己到底能扛住苏闻几下。 啪 荆条狠狠抽在皮肉上一声闷响,众弟子都跟着一抽,仿佛打在了自己身上那么疼。 只是常沂觉得有些不对,就好像苏闻抽的并不是他自己似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于是他悄悄睁眼往边上一看,脸色不由得又开始青红交加。 原来他边上还跪着一个人,正是苏闻急着去救的沈望舒。而沈望舒跪得比他还规矩,任由那儿臂粗的、还未来得及拔去尖刺的荆条劈头盖脸地抽下来,牙关用力咬着,连太阳穴都在隐隐地跳动,却始终一声不吭。 咳,吓死了常沂连腿软也顾不上,一溜烟爬起来躲到一边,生怕被波及。待站定之后,才发现情急之下竟然躲到了苏慕平边上。 老二素日里和老四交情最好了,如今怎么也是一副不忍多看的神色而不去求情呢? 倒是老三郭之栋,一直就留在山上,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见苏闻一进门便一反常态地打起了他最宠爱的沈望舒,吓得也跟着跪下,小声道:师父,您消消气吧羲和这几日在松风剑派那帮人手里,想必是吃了不少苦?您看他背上还有伤呢! 他吃苦?他能吃到什么苦?本座还从未见过苦主反倒护着凶手的!苏闻咬牙切齿地说完一句,抬手又是一杖。大概是气得厉害,手上也没注意轻重,沈望舒一下子扑到在地,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吐出一口血来。 四师兄!到底还是有人看着害怕,惊叫了一声。 苏闻立刻冷冷地四下瞪了一眼,我看谁敢扶他! 哟,这是闹的哪一出?常沂虽摸不清头脑,但也知道今日他是逃过一劫了,不由得心情大好,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襟,然后问苏慕平,这是怎么回事? 苏慕平挂心沈望舒,懒得理他,但又碍着他大师兄的身份,不情不愿地道:羲和一时冲动做了错事。 嘁,你不爱说就罢了,我自己去打听。常沂冷哼一声。 那边苏闻又打了十几杖,沈望舒呕了好几口血,苏慕平才跟着求情道:师父!羲和糊涂,也罪不至死啊,您看他都这样了看在沈师伯的面子上,您手下留情啊! 沈师伯?那是什么人?常沂跟着苏闻时日不短了,却对他的师承来历一无所知,这也是头一次听到只言片语。 住口!苏闻不爱听他这么说,但又的确被他一句沈师伯给震住,到底没再打他,远远丢开荆条,缓缓蹲下身来,也不顾沈望舒满面血污,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怒道:他糊涂?本座看他帮着松风剑派的人逃跑的时候倒是精明得很呢! 弟子不敢沈望舒气若游丝地道。 苏闻脸色更冷,你不敢?本座问你,那松风剑派是什么东西?就算九嶷宫与你毫无瓜葛,但你父亲的仇呢?你竟把杀父仇人纵走,也不怕倚霄宫上下怨魂不宁吗? 他是气急了,一股脑说了好些,明月山庄的弟子却是大惊,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即便他们年轻,一向没在江湖上走动,但倚霄宫的大名却是听过的,毕竟同在潇湘之地。那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啊!那宫主叫什么来着?好像就是姓沈。 师父!苏慕平大急,连忙提高声音叫了他一声。 苏闻也知道自己一时失态,丢开沈望舒,拂袖起身,朗声道:明月山庄四弟子岳羲和,不尊师命,敌我不分,私纵闯我揽月台之人,以至师门一干弟子陷落,罪实难恕!念其初犯,本座不忍重责,罚禁足一月,抄写《药经》十遍。如有再犯者,决不轻饶! 这是苏闻岁数大了记混了还是老四自己傻,怎么事情全都颠过来了?常沂震惊。 沈望舒却是一句没有反驳,只是强撑着自己又磕了个头,弟子叩谢师父。 * * * * * 嘶明月山庄药谷之内,稀稀拉拉的房舍早就熄了灯,唯独一间还亮着。也正是这间房里,不时传出一阵压抑的痛呼。 沈望舒也是倒霉,方才从药谷里出去,转眼又被扔了进来,还是同一间,连衣裳摆件都不用搬,简省得很。 二师兄,你也累一天了,啊!原本想撑着说句好听的场面话,只是药粉撒在伤处实在是太疼,沈望舒忍不过去,咆哮一声之后,才不客气地道:您对我有什么意见,不如直接一剑杀了我,何必如此,唔 苏慕平见他还有力气说话,也没有特别小心,伤药就仿佛不要钱似的往他翻卷的皮肉上撒,一面撒还得一面用镊子挑出里头的小刺,用烧酒清洗,自然是把沈望舒痛得死去活来。若不是苏慕平极有先见之明地把他绑住手脚,只怕就凭他自己,还摁不住拼命挣扎的沈望舒。 你还知道疼啊,做事的时候怎么就没过脑子呢?苏慕平浓眉紧锁,师父十分痛恨松风剑派,你是知道的,尤其是那萧焕,与你还隔着血海深仇,你怎么怎么还能把他们放走呢?那巫寨主、师父,无一不是当世高手,萧焕再厉害,不过与你不相上下,再加上无咎,怎会让他们三个走脱? 沈望舒立刻别过头去,不想说话。 为了萧焕么?苏慕平忽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是!沈望舒倏尔转过头来,也顾不上身上伤口撕扯,直愣愣地望着苏慕平。 上药的手一顿,苏慕平叹了口气,好,过去的事情便不提了,且当你不是为了萧焕,你却又是为何? 沈望舒整个人放松不少,在窄床上趴了片刻,才轻喘一声,师兄,你没看出来么?我只是不想让师父日后想起来后悔罢了。毕竟师父如今亲朋故旧在世无多,总不能让他亲手杀了师兄的唯一血脉吧? 唯一血脉?苏慕平双眼微睁,你不是 我自然不是。沈望舒原本想抬手,只是一早就绑起来了,并不方便,只能在床上蹭动。 苏慕平吓了一跳,莫要乱动!你想干什么,我帮你。 沈望舒微微一笑,师兄,你帮我把衣襟掀开,拉到肩膀下头。 干什么?这里要求太过无礼,苏慕平神色十分古怪。 师兄,我只是当年眼瞎喜欢上萧焕而已,又不是是个男人就能怎样,你大可不必紧张。沈望舒暗自叹了口气,然后道:好吧,其实我肩上有个胎记的,也不知道当年你和师父救我的时候看到没有。如果你仔细看一眼,会发现那个胎记的形状颜色都十分眼熟。 你 就和岳澄肩上那个一模一样。沈望舒嘴角微微一勾,可惜不能把他叫过来给你细细比对了,而一比对就能发现,他那个才是正经的胎记,而我这个,边缘生硬,却是个刺青。 苏慕平越听越觉得离谱,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望舒却笑得异常轻松,我记事很早的,我记得大概是四五岁的时候吧,我被带到倚霄宫,沈大宫主看过了,然后就被带下去,莫名其妙成了少宫主。刚被捡回去几天,就有人给我刺了这东西。沈宫主要求一丝也不能错,反反复复刺了十来次,一度有些溃烂,险些就挨不过去。后来我挺过来了,就有人天天跟我交代,这东西,那是我天生就长着的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2) 倚霄宫的少宫主沈望舒,竟不是沈千峰的亲生儿子!对于这么一个捡回来的孩子,沈千峰还让人给他刺了个一丝也不能错的刺青,对外声称是自己所出,这究竟是为什么?苏慕平只想到一个可能沈千峰原本是有个儿子的,肩上也的确有这样一块胎记,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这孩子不知所踪,而沈千峰又不欲人知,所以找来一个假儿子也要做戏做全套。 那岳澄,岂不就是 难怪你要挑着那儿刺了一剑!苏慕平想起先前沈望舒偏挑着岳澄下手还故意刺破他肩上的衣裳露出胎记的事。 苏慕平开始替他觉得冤枉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师父? 岳澄可是松风剑派掌门岳正亭的独子,怎么又成了沈千峰的儿子,说出来你信,师父能信么?沈望舒摇头,我不知我原本身世如何,但终归是在倚霄宫长大成人的,沈宫主与我有恩,我不忍见他的儿子就这样遭了毒手。师父不能理解,我也认了。 苏慕平沉默良久,到底是叹了一口气,这原本是他们上一辈的恩怨,与你一个外人也没什么相干。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写打戏的我卡了这么久,还是选择跳过了= = 第32章 章七幽居 师兄,你到底要找什么啊?城里的药铺都要被你跑完了,再这样下去,咱们还怎么找真凶?这样娇气又碎叨的,当然是岳澄。 只是韩青溪和萧焕都没顾得上安抚他的情绪,站在门上挂着回春坊牌匾的铺子前占了好一阵,相互对视一眼,才举步进去。 请问有大夫在吗?韩青溪文化十分客气。 回春坊的名字取得很大口气,但生意却并不怎么样,整个门堂里一个人都没有,伙计在柜台后头百无聊赖地玩算盘,边上坐着一个中年人,聚精会神地抄什么东西。 见终于有人来,那中年人殷勤地站起身来,我就是。请问哪位要诊治? 劳驾,您看看这上面有什么药。萧焕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个油纸包,又从里面取出一片皱巴巴的破布,递到大夫面前。韩青溪则顺势往桌上拍了一块碎银子。 那大夫一见这阵仗,浑身一凛,连忙接过破布,小心翼翼地嗅了嗅,一张经了风霜的脸便皱得厉害。后来他都蘸了布送进口中尝了尝,整个人一个哆嗦,要不是萧焕扶的快,就已经倒在地上了。于是大夫惊道:好厉害的迷|药! 您可知道这药是怎么配的?其实萧焕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果然,那大夫摇头,见所未见,更莫说这方子了。 这是他们跑的最后一家药铺,却仍旧没人能说出这迷|药的来历。萧焕和韩青溪都心里一沉,草草告辞。 岳澄实在是憋不住了,师兄师姐,咱们不去查凶手,在这里看什么破布片啊! 这就是在那艘船上找到的物证,若是能验出药性,大约能查到凶手。韩青溪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岳澄却是不以为然,这是沈望舒给的吧?师兄,你连他的话也信,他凭什么帮我们啊? 萧焕握剑的手一紧,却是什么都没说,只管大步往前走。 秋山,咱们现在去哪儿?韩青溪有个大致的想法,只是出门在外,她习惯问一问萧焕的意见。 找叶无咎。萧焕淡淡地说着,原本咱们就想着找他的,若不是出了这些意外,应该已经问出这药是谁配的了。 话还没说完,萧焕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就多了一个人,原来是岳澄使出自己的浑身力气抢到他面前,双手一张,摆出拦人的架势,师兄,你不觉得这是沈望舒故意引我们过去的吗?那个巫洪涛和咱们落在他手上便是没有活路的! 你住口!萧焕额上青筋一跳,似乎是忍无可忍,若不是小舒,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说他的坏话? 岳澄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 * * * * 那一晚,巫洪涛与苏闻是铁了心要对他们下杀手,再加上一个叶无咎,有没有沈望舒出手其实他们都很难脱身。沈望舒也的确是动手了,却挑的最为薄弱的岳澄,处处留情,只是为了抓破他肩头的衣裳露出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胎记。 也不知怎的,巫洪涛与苏闻见到那个胎记都硬生生地住了手,满面震惊地看着他们二人。 但也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萧焕与韩青溪得了喘息之机,拉着岳澄退出好几步。 原本巫、苏二人要追,沈望舒却开口帮忙求情了,请二位稍带片刻,弟子有一言 沈望舒,你竟然要为杀父仇人求情?巫洪涛怒急,险些连他一起打死。 弟子不敢。沈望舒倒是从容淡定,只是此三人来潇湘,原本是受人之托。泰兴镖局镖银被劫,门下弟子走失,便求助与松风剑派,希望讨一个公道。泰兴镖局家底浅薄,是赔不起这笔损失的,二位何不大发慈悲,让他们三人查完此事再行发落呢? 苏闻脸色一变,狠狠地剜了沈望舒一眼。 巫洪涛也冷笑,泰兴镖局失镖与我何干?要怪,就怪他们自己所托非人。 师父,那吕益素日对我们明月山庄也十分恭敬 既如此,他为何舍近求远?苏闻一口回绝,甚至不让沈望舒把话说完。 萧焕的性子强,生平就不会与人低头。韩青溪却比他圆融多了,能得一线生机才能向师门求援,不管沈望舒为什么帮他们,都要抓住机会,巫寨主、苏庄主,松风剑派得罪过二位,晚辈不敢争辩。只是我们三人也的确是奉命出门,如今使命未成,但也该与苦主有个交代的。若是二位今日不愿高抬贵手,那也请与泰兴镖局知会一声,并非是松风剑派言而无信,而是我三人无能。 巫洪涛却是神色一缓,想不到这女娃娃还有几分气性。 湘君!苏闻神色一变,就有些急了。 巫洪涛却是抬手阻止了他说话,反倒问韩青溪,本座若是放你们一马,你们就有把握把镖银追回来? 虽不敢赌咒发誓,但会倾其所能!韩青溪坚定地道。 苏闻忍不住上前几步,低声道:湘君,此举不妥吧?这几个可是松风剑派的高徒,岂能轻易放过? 灭我圣教的时候,这几个娃娃只怕还未出生,他们自诩正道却是非不分,但我圣教的弟子却还会分辨,冤有头债有主,也不能拿几个弟子撒气。巫洪涛也不知是单纯欣赏韩青溪,还是气过头了,竟然淡了杀心,千峰本是自己作孽,咱们不追究他的错便罢了,替他报仇原该是他儿子该做的事。 萧焕也是十分惊异了。见过喜怒无常的,却从未见过这般翻脸如翻书的,原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巫洪涛还自己替他们开脱了。 苏闻又气又急,偏还发作不得,只能耐着性子道:湘君,当年他们火烧九嶷之时,从未想过教众无辜! 本座也不曾说过要放了他们。不过既然他们受人之托,倒是可以让他们忠人之事。巫洪涛向叶无咎示意,无咎儿,你派人看着他们,待他们查出真相之后便抓回来。 叶无咎也很迟疑,毕竟萧焕和韩青溪的身手在那儿,一般人根本制不住,他们要是想跑,易如反掌。 女娃,你们要几日才能查出真相?巫洪涛下巴一抬,看向韩青溪。 原本韩青溪就没想过巫洪涛能放过他们,只是准备拖延时间寻求生机罢了,谁知他却这么一问,当即就愣住了,下意识看了萧焕一眼。 萧焕不假思索地道:十日。 好!巫洪涛答应一声,话音还未落,忽地身形一动,一忽便不在原地。等萧焕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手上一轻,而巫洪涛又站在了原地,只是手上多了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 屈指一弹,剑身微微震颤,发出一声清吟,巫洪涛朗声笑道:好剑,果然好剑! 自闯荡江湖以来,萧焕就极少遇到对手,便是沈望舒那般的都实属难得,能像巫洪涛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便夺了他兵刃的更是见所未见。若他方才存了心思要摘萧焕的脑袋,只怕如今的萧焕就是一个死人了。这样的变故,怎能不让他心神俱凛? 那便给你们十日,不管查没查出真相,都到我寨子里来。否则巫洪涛两指挟住剑锋,用力一折,剑锋便弯如满月一般,堪堪快要折断。 * * * *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沈望舒为他们三人抢回一条命是不争的事实。只是巫洪涛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他们却不太明白。 最让萧焕想不明白的,是沈望舒为什么要把岳澄的胎记露给大家看。他是怎么知道那里有一个胎记的? 萧焕其实有了一个模糊却惊人的想法,但他根本不敢说。而他隐隐觉得,巫洪涛应该是与他有了同样的猜想。 寻叶无咎应当是无用的。韩青溪忽然开口,岔开了话题,因为她知道再说下去这师兄弟二人必然是会起争执的,看样子叶无咎是真的不知道泰兴镖局的事情,而且依照洪涛水寨的实力,也的确不会打泰兴镖局的主意。这药该不是叶无咎所配。 萧焕微微挑眉,那何以见得他不知道这药是如何配出的呢? 日前看叶无咎出手,多是用毒虫毒物,而少药草。毒虫所配的药材,多半会有一股腥气,很是明晰。但这药我自小嗅觉灵敏,没从此物中觉察到毒虫的气息。韩青溪说得很是郑重,秋山,阿澄,你们有没有觉得这药的气息有些熟悉? 岳澄不屑一顾,什么熟悉?我才从不用这下三滥的东西呢! 熟悉么?看来师姐也觉察到了。萧焕把破布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进怀里,一句话也不说,转身便走。 师兄你往哪儿去!岳澄急吼吼地要跟上。 谁知萧焕忽然转身,面上没有一点表情,语气也有些冷,你跟着师姐去泰兴镖局雇船工、保养船只的地方好生查探,不许乱跑。 韩青溪也不放心,那你呢? 我萧焕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想漏了底,我还是再找叶无咎看看,万一他就知道配方呢? 第33章 章七幽居 这该死的秋天,就是阴雨不止,而一到雨天,沈望舒便格外容易旧疾发作。 真气凝滞的感觉已经很糟了,偏偏身上还有伤,疼得动弹不得,沈望舒只能僵直地趴在被褥间,任由涔涔冷汗将衣裳浸湿又被体温蒸干。 这手下得是真重啊,看来苏闻是真的生气了。 是因为他为了萧焕一行求情么?大概是的吧,毕竟苏闻暗中得知他的身份之后就对他格外照顾。 但沈千峰还在世的时候,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师叔?看起来苏闻还是陆灵枢的时候和沈千峰的交情应该是十分深厚的吧。是因为沈千峰招惹了岳正亭导致灭门所以才生疏了吗?看这态度也不像 沈望舒想事情的时候是喜欢盯着某一点出神的,如今药谷的房间里简陋得很,他也只能看着一点烛火。外头风雨不止,那烛火原本是在微微摇晃的,只是忽然之间猛地一跳,激得沈望舒一下子就回了神。 方才墙上是划过一道黑影么? 什么人!虽然动弹不得,沈望舒还是先声夺人地呵斥了一声。不过这一张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声音粗哑得不成样子,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外头的黑影忽然顿住,然后越变越大。沈望舒强打精神想要坐起来,房门却被推开,一股湿气扑面而来。 你怎么沈望舒打个哆嗦的空当,那不速之客便开口了。声音熟悉地不能更熟悉,却是害他挨打的萧焕。 沈望舒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撑着坐了起来,顿觉一阵头晕眼花,只好不看来人,低声道:你为何在此? 萧焕没有回答,反倒是欺身近前。 他来的时候没有撑伞,一身白衣几乎湿透了,沈望舒受不了这湿气,艰难往后退,却被萧焕一把捉住双肩,然后细细打量他发红的面孔。沈望舒想要挣开,却使不上力气,反倒是如同在闹别扭一般。 你在发热?萧焕一进门便闻到一股血腥气,伸手一捏摸到了厚厚的绷带,当即就明白了。沈望舒身上有伤,只是如今这境况无法自己换药,伤口发了炎,也就烧了起来。 苏闻还真是狠心,说是最疼爱的弟子,不过犯了这么个错就不管死活了。 桌上还有药,多半也是治伤的,萧焕不假思索地拿了过来,抬手就去解沈望舒的衣带。 沈望舒大惊,想把他给挥开,你干什么!这里可是明月山庄,你找死么! 除了你还有谁能拦我?苏闻会亲自到此?你现在这样,想必也是拦不住的。萧焕手上不停,口里还不忘跟他抬杠。 病中的沈望舒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任由衣带被扯开。可沈望舒也不甘心,怒道:我现在这样是谁害的?萧秋山,你要是还有半点良心,就不应该闯山! 让你病死在这儿我就有良心了?萧焕轻笑一声,开始解纱布,这么大份人情,我连道谢都不道一个,说不过去。 呵,当年我信你无处可去的时候把你领进倚霄宫你可没安这好心。沈望舒轻轻哼了一声,不想再和萧焕斗嘴,实在是没这个力气。 萧焕也不是什么细致的人,更不通医理,拆纱布的时候就手脚粗重,沈望舒忍着疼没吭声。但萧焕抓起药瓶就往伤口上倒,沈望舒实在是忍不住,压抑地啊了一声。 早就知道这是个好强的人,受了重伤也不说的,想不到几年不见却变娇气了,上个药都要喊疼。但萧焕也跟着心疼,手上的动作越放越轻,还忍不住一边撒药一边替他吹。 你沈望舒着实吓到了,一个激灵就要起身,却被萧焕死死按在自己腿上。原本发热的人就对冷风十分敏感,更何况是萧焕在吹气,连带鼻息一起喷在身上,沈望舒忍不住开始起鸡皮疙瘩。要撒就快些!再折腾下去,我不会死于伤口溃烂也要死于伤寒唔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3) 一只大手忽然捂了嘴,萧焕的语气重了几分,莫说这些死呀活的!你命大,该长命百岁的! 这人!沈望舒气得要笑,却又想起萧焕大概是被他的假死刺激得不轻,到底也老实了。 好不容易上完药,还得等药性发散一会儿才好包起来,萧焕怕他凉着,一手抓过沈望舒空着的那只手,掌心相对替他输送内力。这一下才发现原来他体内还有一股真气乱窜,着实是惊吓不小他是知道沈望舒的气脉受损的,也知道他不能与人激烈打斗,只是在江上那一场,沈望舒也并不曾使几分力气,却不想真气又走岔了。他这一身毛病,原来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如此好武的一个人,如今却变成了这样,但他也不能把罪魁祸首给剐了。尤其是萧焕才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瞬间便愧疚得几乎无法呼吸。 萧少侠!沈望舒忽然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在下知道您内力深厚,可内力消耗不易恢复,您还是悠着点! 萧焕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心神激荡所以没有控制好力道,一波又一波浑厚的内力就这样给沈望舒送了过去,可他那伤痕累累的经脉是吃不消的。 道歉也说不出口,似乎太矫情了,萧焕索性装聋作哑,只一双眼睛四下乱看。 沈望舒多少也是魔教少宫主出身,就算沈千峰对他格外严厉而他也格外喜欢闯祸,但总的来说也是娇生惯养的,加上沈望舒自己又生得好,一身皮肉总归是细嫩又白皙的。如今这一身好皮肉却是惨不忍睹的,伤痕交错,血肉模糊。 肩上倒是还有一块好地儿,但那里却有一个与血色相近的胎记。 像,真是像啊。萧焕从小就与掌门这一脉亲近,夏天没少带着岳澄到外头去泅水,自然知道岳澄肩上有一簇火焰样的红印。沈望舒的身子他也是见过的,只是当时心里记挂着别的事,也不曾仔细去看,竟一直没发现这两个胎记竟然如此相似。 不过细细一看,也是有些不同的。沈望舒这个,边缘要整齐多了,颜色也更加浅淡。 脑子里胡乱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探了过去,覆上那处印迹细细摩挲。 用剑的人,指掌之间都有一层茧子,像萧焕这样的高手尤其厚,沈望舒原本就格外在意自己肩背处,还着实怕痒,挣又挣不开,便破口骂道:萧秋山,你究竟干什么来的!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 方才你动静也不小,却不见有人来,只怕你是喊不来人的。萧焕倒是一点不慌张。 这人怎的这般无耻!沈望舒有些恼怒,我救你一命便是让你用来玩的?还有九日,再不会你的余杭,便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萧焕见伤药发散得差不多了,这才撤了掌,拿过新的纱布细细替他包扎。溯光还在巫洪涛手上,我怎么能走? 一把剑而已,总有办法拿回来。沈望舒嗤笑一声,萧少侠能屈能伸,假意背叛师门把自己当成兔儿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如今却要坚信什么剑在人在了? 换做半月之前,萧焕定是要反唇相讥的,不过如今他却不敢了。他不后悔灭了那个臭名昭著的魔头,却开始愧疚自己选了这么一个见不得光的法子,伤害了一个似乎无辜的人。 沈望舒见他不说话,还有些不习惯,而他自己又习惯了拿话去撩他,你的剑在洪涛水寨,自己想办法拿回来就是,你跑到明月山庄干什么? 我来,原本是有事问你。萧焕老实解释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也幸好我来了。 哟,还真是托了您的福,让我离气死就差一线了。沈望舒轻哼一声,找我做什么?我不觉得我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是关于那迷|药的。萧焕轻描淡写地说着。 沈望舒那不太清醒的脑子还在拼命地运转着,那迷|药哦,我是见过这东西,但我不知道是谁配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谁拿给沈宫主的,除此之外一无所知。不知道你还想问什么。 看,他还是称的沈宫主,从前如此,现在也不曾改口。怎么从前就没有发现呢?萧焕忽然觉得呼吸一滞,胸口闷得难受。 你肩上那个胎记萧焕听见自己的嗓子与沈望舒哑得不相上下,是天生的么? 不是在说迷|药吗?怎么又跑到他身上去了?真是莫名其妙。 诚然他让岳澄挑破自己的衣裳再反手撕了岳澄的是他故意的,就是要教人看见这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胎记,可这些人里并不包括萧焕。他看见又怎样,让他愧疚?不,或许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于是沈望舒轻轻一笑,萧少侠,你眼睛长在后背上? 你 很可惜我后背上不长眼,也就不知道这胎记是不是一直都有。但是他们都说我肩上有个红色的印迹。沈望舒依旧在笑。 他说的是印迹,而非胎记!萧焕眉心一跳,已然确定了几分。 虽然这事太过荒诞,但似乎事实就是沈望舒,真的不是沈千峰的亲生血脉! 累了吧,你先闭眼睡一觉,我去去烧点热水给你擦擦身子,出了一身汗应该很不舒服的。萧焕逃也似的出了屋。小舒一向爱洁,被这个样子孤零零地丢在此处,该有多难受呢。 沈望舒看着萧焕的背影,深觉此人今日太过反常。 这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34章 章七幽居 身上带着伤,又跟萧焕斗了一阵嘴,沈望舒早就疲惫不堪了。 尽管今天的萧焕反常得厉害,甚至亲自烧水帮他擦 身,沈望舒也懒得去挣扎了,反正他现在根本就不是萧焕的对手,索性任萧焕折腾。 但这人就不是个能伺候人的,换药的时候下手太重,擦拭的时候又太轻,轻得都有些发痒了,不过又意外的有些舒服,让沈望舒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习武的人少有嗜睡的,沈望舒对自己又格外严厉,更是如此。 天色微明的时候沈望舒便醒了,眼睛都没睁开就感觉浑身热乎乎的,却不是发烧的那种灼热。他轻轻一动,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不对竟然有人面对面搂着他! 猛地睁开眼,一张俊美无俦的大脸便赫然出现在眼前。嘴唇薄而轮廓分明,鼻梁挺拔,眉骨高凸,美中不足的事那一双浓眉并未舒展开,而是浅浅地纠结着。 萧秋山的皮相可真是好,不然怎么能勾得他失心疯一般地迷恋他呢? 只是这人的心思也是真重,睡着了还这样愁眉不展,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从前没心没肺的,还玩笑着问他,萧秋山,你都是本公子的人了,有本公子罩着你,你在潇湘横着走都没问题,还愁什么? 那时候他一定在暗中狠狠唾骂自己吧?但面上还得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概我是天生苦相吧。怎么,少宫主看不顺眼了? 怎么会看不顺眼?这么俊的人,我能看一辈子。 沈望舒也说不上现在对萧焕是怎样一种心思。恨吗?那是应该的,尽管他算计的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那人也没有给过自己一星半点的父子情谊,但萧焕的确是利用他了,还害他落了难以治愈的伤。可只有恨吗?那在被他扣押的那几日就该相反设法取他性命了。 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沈望舒就已经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他眉间,如同曾经尝试过多次那样,希望抚平这人眉间的折痕。 萧焕也是个习武的人,虽然一向都睡得沉,但沈望舒都摸到他脸上了,当然就醒了过来,然后在沈望舒又惊又窘之际便飞快地握住他的手,然后带着去到他自己的额头,反手用手背探了探。沈望舒下意识往后缩,但萧焕抱得紧,没被他躲掉。 幸好,没发热。萧焕微微勾了嘴角。 人睡着的时候做什么都行,可现在人都醒了,沈望舒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和萧焕待着很不合适,便抽回自己的手,抵着萧焕宽厚的胸膛用力一推,你怎么还在这儿? 态度急剧的变化让萧焕的嘴角一下子又坠了下来。他不是生沈望舒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偏偏嘴上还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深更半夜的,你让我往那儿去? 那你先躲一躲,一会该有人送饭来了,看见你在这儿算什么?沈望舒挣扎着坐起来。 萧焕伸手扶了一把,问道:还疼吗? 明月山庄的药,哪怕是治普通风寒的,都比山下的要卖得贵几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沈望舒淡淡地说着。 所以连迷|药都比寻常的要厉害数倍么?萧焕只敢想想,没有宣之于口,他知道沈望舒听见之后一定会拼了命地揍他。 羲和,你起身了吗?两人一时没说话,便听见了外头极轻的一声唤。听声音是三弟子郭之栋。 沈望舒连忙使了个眼神让萧焕藏起来,好在郭之栋武功马虎,也不怕他会听到什么。萧焕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闯进来的消息,便一个飞身上了房顶,贴着房梁躺好了。 三师兄请进。沈望舒把被子一团,连萧焕还没换上的外衣一起包住。 郭之栋闻言便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个食盒,羲和,感觉好些了吗?我来帮你换药。 沈望舒跟郭之栋没有太深的交情,毕竟依照他的脾性,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都不是特别瞧得上那种天资不够的人。但郭之栋又是个老好人,平素被常沂针对的时候没少帮着他,所以沈望舒对他还是很客气的,多谢三师兄,今天感觉好多了。昨夜里换了药,现在应当还不用吧,不必麻烦了。 揭食盒的手微微一顿,郭子栋有些惊讶,哦?二师兄走之前帮你换过了吗? 这句话不长,沈望舒自然没有错过重点,走?二师兄去哪儿了? 咦,你不知道?郭之栋更迷糊了,那谁帮你换的药呢? 好吧,郭之栋虽然不太聪明,但是学医还是很认真的,倒是牢牢记着病患才是第一位的。沈望舒连忙打岔,我叫了个药奴来帮忙的。二师兄下山一事我也确实不知,他没有和我说过。 郭之栋松了口气,哦,他去买药材了。 明月山庄所有的药材都是苏慕平在负责采买,一般两三个月出去一次,毕竟所需药材品类繁多,要出远门。只是他这次才回来几天啊,怎么又出去了呢?而且苏慕平跟他一向要好,现在他病着,苏慕平要出远门是会跟他道个别的,没道理他不知道啊。 见沈望舒眼神疑惑,郭之栋才跟他解释,是这样,二师兄回来的时候是先走的,药材随后到,昨日才跟七师弟一起去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一直在下雨,在下货的时候竟然发现有几样药材发霉了许多。偏偏有两三味药是急缺的,二师兄只能禀明师父后再跑一趟了。 药材发霉?苏慕平做事一向谨慎,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以前从没出过纰漏,没道理这次会这么不小心啊。 交代了几句,郭之栋也没什么别的好说,便拎着空盒子告辞离去,沈望舒这才抬头冲着萧焕一笑,少侠,梁上君子当着可还舒服? 萧焕干脆利落地跳下来,没有丝毫的废话,苏慕平以前买药出现过药材发霉的事情么? 这人还真是敏锐得可怕。 不过苏慕平到底是他的师兄,沈望舒还是得维护两句,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还不许人家出点岔子么?怎么,你又怀疑二师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我没怀疑他,只是觉得按照他的心性,不至于此。萧焕心平气和地说着,然后指着桌上的东西道:趁着粥还热,你先喝了,凉了仔细胃疼。 萧焕疯了么?从昨日开始就表现出极为明显的照顾,哪怕是从前还与他扮作鸳侣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沈望舒有些迟疑,你不饿? 这些东西分着吃,你跟我都会饿肚子,索性你先吃,然后告诉我伙房在哪儿。 你还敢乱跑?沈望舒震惊了。 萧焕看他这副模样,有些好笑,若不是我无意间在这儿发现了你,肯定是会在山上四下找一阵的。你说是弟子房比较危险,还是伙房比较危险? 沈望舒忍不住皱眉,你找我做什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也无法助你破案。 抽开凳子率先坐下,萧焕有些无奈地一笑,我昨夜不就与你说过么,明月山庄尽是杏林圣手,不会制毒也会辨药,若是就看出来历了呢? 那你还真是想多了,这山上自我以下都是新弟子,几乎都没在江湖上走动过,就算是真的能看出来这迷|药怎么配的,也不会知道来历。沈望舒慢慢摇了摇头,你是打算直接问我师父么?之前二师兄不是说可以问问叶无咎么,被一堆乱七八糟的事耽误了,你后来有去过吗? 没用的。萧焕打断他,我和师姐都分辨过,这药里没有毒物的腥气,应该是草本,叶无咎只怕是认不出。 沈望舒好歹也是学过两天医术的,当然知道能制毒的不仅是毒虫。叶无咎善用五毒,不代表他只会用五毒。不过他也承认方才是他欠考虑了,洪涛水寨应当是比明月山庄危险得多的地方,萧焕要是敢只身去闯定然是有去无回。 既然你一定要查,那你就在此稍坐一坐,等会我带你去找个人。 萧焕下意识地拒绝,不必,你只告诉我怎么去,你不要走动。 萧少侠,沈望舒险些要笑出声来,常人上天子山,多半都是从山门上来的。明月山庄巡逻的弟子不多,武功就更不必说了,连你们那位岳大公子都敢横冲直撞地上来,没道理你要走后山。 迎着沈望舒有些戏谑的眼神,萧焕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轻轻一咳。 昨夜里几乎是被他气得毫无还击之力,好不容易扳回一城,沈望舒不由得心情大好,跟着乘胜追击,若是你能找到山门,你会从后山绕? 我 知道自己在外几乎是个睁眼瞎子,竟然还敢一个人乱窜,萧少侠,您还真是勇气可嘉。 萧焕气急,忍不住反驳,你走得动么? 脸上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那一丁点笑意霎时间退了个干净,一张白净的脸更是欺霜赛雪一样的白,萧焕猛然惊觉自己说错话了。沈望舒何等好强,又怎么容得他在此嘲笑他的伤势?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4) 果然,沈望舒冷笑一声,哎,萧少侠提醒的真是,在下的确走不动了,还请萧少侠自去吧。不过我告诉你之后你认得人么?难道要一个个揪出来问名姓? 是我考虑不周劳烦你了。萧焕低声说着,此事要找谁去问呢? 沈望舒的脸色这才好了那么一些,在明月山庄,除了师父和二师兄,便是他的医术最好,师父把药库都给他管了。 常沂?好歹是个大师兄,镇山之宝、采购大权和药库,总能摸到一样吧? 沈望舒不由得又黑了脸,凭他也配? 那是? 我七师弟,容致。 第35章 章七幽居 对月照影! 邀月独酌! 九天揽月! 停!负责带领小弟子练武这种事,还是常沂在做的,毕竟沈望舒武功是高,但比其他人高出太多,他没耐心看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练剑,而常沂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利用大师兄的机会作威作福。老七你在做什么?九天揽月是这么使的吗? 被点名的正是七弟子容致。 此人可算是明月山庄里出类拔萃的弟子了,颇有苏闻的风范,医武俱是不错,奈何头上有个医术精通的苏慕平和武艺卓绝的沈望舒压着,风头不那么强盛而已。但常沂想要指导他的武艺,还差那么点意思。 只是被常沂点名呵斥容致也没争辩,因为刚刚那一招他的确使错了,原本应该笔直向天的剑尖,生生就偏开了小半尺,在一众师兄弟中格外显眼。 容致不爱与常沂争,乖乖认了错,继续练剑。早些练完就可以回药房了,昨日才在一本古籍上翻到一个奇方,不试试实在是难解心头之痒。 谁知下一剑刺出去的时候,他又刺偏了。原本是一剑刺出定住这么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他竟然没立稳,往后晃了一晃。 容致!早上没吃饭吗?剑都举不动了!常沂看着容致也窝火,毕竟这也是个比自己优秀的师弟,逮着机会当然是要狠狠地下面子。 容致照例是不想说话的,做出一副乖乖挨训的样子,但实际上却在想另外的事情。 入门也有两年了,此前容致跟着家里学过一点粗浅的功夫,底子尚可,没道理连入门弟子都不会错的剑法使成那样啊。他刚刚出剑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有一股奇怪的力道带着自己的剑锋偏开了,却不知这力道是哪里来的。 常沂也不喜欢一个人喋喋不休地对着一个根本不吭气的弟子训斥,倒显得他这个大师兄气量太小似的,只挥挥手让他站回去,继续练。 不过容致都出了两回岔子了,自然就成了常沂的重点盯梢对象。然后,常沂就眼睁睁地看着容致连人带剑一道撞向了边上的十一。 啊!十一被吓了一跳,当即就抓着手上的剑不要命地舞起来。 啧,先前我只知道你们明月山庄的弟子就这个人不太济事,谁知道他竟然这么不济事。始作俑者萧焕和沈望舒躲在一丛桂花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中的乱象。仿佛是怕人发现一般,萧焕紧紧地贴在沈望舒身边轻声说着,温热的气息尽数喷在他柔软的耳垂上。 沈望舒下意识想躲,又把勾动枝叶发出声响,只好推了萧焕一把,躲开!若不是你捣乱,又何至于此? 不过你说的那个容致倒还不错,上次若来的是他,也不至于输的这样惨。萧焕连忙假装正经。 那边十一被吓到了,见容致连人带剑地撞过来,吓得什么都忘了,连忙舞起手中的剑,想要把眼前的人逼退。但苏闻对弟子的要求还是严厉的,早起练剑除了刚入门三月的新弟子可用木剑外,其余人都须得用自己的佩剑,俱是开过剑锋的。十一这一舞,边上就有好几名弟子险些被剑锋带到。 容致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一个旋身过去,把边上吓住的师弟们飞快地拉到一边,然后挺剑一击,将十一的剑架住。 十一是常沂的拥趸,仗着一向有大师兄照拂而惯会作威作福的,实际剑术医术都奇烂,举剑乱舞看着吓人,但其实一点力道都没有,被容致一架便立刻握不住剑,脱手飞出好远。 当啷一声,十一的剑坠地了。 场面忽然安静了,众人神色各异,有惊愕的,有害怕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十一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忽然就跳了起来,怒道:七师兄你做什么!明明是你自己不好好练剑才挨了大师兄骂,拿我撒什么气?虽有恶人先告状之嫌,但在旁人看来,还是有一部分是没错的。 容致也懒的理论,干脆利落地告罪,是我失手,请大师兄责罚。 常沂在边上看得清楚,容致只是没有收住势,往边上偏了一下,如果十一自己躲开,容致最多就被呵斥几句。但十一自己慌了阵脚,不仅大大地出了丑,还险些伤到了其他师兄弟,若不是容致反应快,现在演武场是只怕是要乱作一团了。 真真是蠢材! 大师兄,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十一不依不饶。 好吧,容致和苏慕平还有岳羲和亲厚,犯不着为了教十一心生怨怼,常沂便挥手道:行了别吵了。老七,是你自己晨练不用心,还扰得大家一道不得安宁,罚你抄一遍剑谱,不算我这个做大师兄的不公吧? 十一还想说什么,常沂却不让他出声。容致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抄一遍剑谱已然算是很轻的责罚了,只是要耗些时间罢了,于是干脆领罚而去。 明月山庄的规矩,抄剑谱抄药经都得去候月阁的,沈望舒便带着萧焕等在从演武场至侯月阁的必经之路上,果然拦下了容致。 四师兄?见到本应受罚的人却忽然带着外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容致当然是有点惊讶的,但他本性沉稳,也没有声张,且学医问药的痴症一下子就发作了,四师兄脸色很是不好,似乎身体不适?要不要我替您把把脉? 不必,只是伤口发炎有点发热罢了,一会儿我找点药带走就是。沈望舒摆摆手,然后指了指身边的人,这个好像你没见过,就是松风剑派的弟子萧焕萧秋山。 容致也没大在江湖上走动过,对萧焕的大名倒还不觉怎样,只是一听松风剑派,便大惊失色苏闻怎样讨厌松风剑派门下弟子都知道,最近接连有两人不长眼地闯山还罢了,四师兄怎的还明知故犯把人带上山来? 莫不是想从这儿拿到药库的钥匙去盗碧芝草? 四师兄,碧芝草可是极难得的草药,丢了我担待不起,便是您也要跟着受罚的。为了个不值当啊。容致飞快地退后一步,还想着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两个人俱是一愣,差点没明白过来容致在属什么。 近段时日变故太大,都自顾不暇了,居然谁也没想起萧焕这一行三人来潇湘的目的,却是为了得一株碧芝草回去给岳正亭配药。 萧焕有些惭愧,沈望舒却是十分好笑。不过是把他们放走了我就被师父打成这样,若是把碧芝草拱手相让,我焉有命在?你大可放心。 容致松了口气,那四师兄有何指教? 想请你看看药,二师兄不在,就数你医术最好,我是不成了,你且看看这东西是怎么配的。沈望舒取出那个辗转多次、里头药粉都所剩无几的药包,戏谑道:若是看出来了,松风剑派上下可就都欠你一份大情了。 容致对松风剑派没什么概念,至于这份人情有多大,他也没想过,只是听见沈望舒说叫他看看药就忽然来了精神,好啊,四师兄咱们去药库吧。 萧焕看着是忍不住地想笑苏闻究竟收了些什么弟子,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不过在容致看了药之后,萧焕也扭转了一些看法。沈望舒是纯属自己不学无术,进门这么久医术还没有一点精进,而容致这个自称只学了皮毛的人,也没花多少工夫,就把方子解了个七七八八。 这药真是厉害,四师兄哪里来的?容致双眼放光,又有些失落,这药沾水便能发散,炼制手法我不是太会。 沈望舒倒是毫不意外,毕竟容致入门年限尚短,若是能一眼就看出这药到底是怎么制的,山下那些毫无头绪的大夫岂不是都要羞愤自尽? 药材呢,能看得出来么?萧焕摸着下巴问。 做麻药的,定是要以曼陀罗做底,加生草乌、白芷、当归、川芎还有,还有天南星,应当还有羊踯躅?还有几位药我拿不准。容致有些迟疑。 沈望舒抄药经的时候不少,不会看病,但药方还是能背下来,闻言不由得惊讶,这不就是麻沸散吗? 容致认真地跟他解释,做麻药,大抵都是用这些药材的,只是炮制的手法不同,药效也会有些微的差别,这是最要紧的。但辅药不同也会影响的,这剂药的辅药应当与别处不同,只是我不太瞧的出来 最要紧的东西还是没瞧出来,也没什么线索。萧焕不禁有些烦躁。 生草乌、白芷、当归、川芎、天南星、羊踯躅容致口中还在念念有词,似乎在思索,忽然又跳了起来,师兄!我好像有眉目了! 什么?沈望舒半信半疑。 容致却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窜出去在药柜里一阵翻找,取出几味药。时间不够充裕,现研磨药粉是不够了,只能简单地熬煮一阵,如今没有炼制,定然是不能遇水即挥发了,但师兄你闻,这气味是不是一模一样的? 萧焕半点也不通,但想容致也不至于说谎,便急问:又添了什么? 茉莉根和菖蒲。 沈望舒沉吟,茉莉根与菖蒲的药性全然不同,竟能同用一方之中。老七,你是怎么想到这两味的? 容致很是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其实我也是乱猜的,下意识就想试这两味药,太熟悉了,仿佛就在嘴边。 以往沈望舒也是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药方背得太顺溜,一说药材的时候还会顺嘴带出另外两个。于是他笑着问:这是哪里的药方? 不,不是药方。容致摇头,前几天点药的时候一直都在说,翻来覆去的,所以就印象很深了。 点什么药?这些药都不太常用,轻易不会点的。 容致肯定地道:因为二师兄买回来的药有发霉的,所以就要点齐后重新买。二师兄这一批带回来霉变比较多的,就是这几味。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药方改自麻沸散,效果肯定夸大了,我也不通药理,多半靠编 第36章 章七幽居 泰兴镖局别说放眼江湖,就算是在潇湘,那也只是个很一般的小镖局,所以不敢轻易接水路的货,因为他们只有一条船可以下水。 这条船也用了好些年头了,但当家人吕益始终舍不得换掉,总是拿去修修补补的,但凡没有彻底腐朽,那就还是继续用。 久而久之,吕益修船的地方大致也是定下来的了,就叫远运船行,在赤山渡旁边,离泰兴镖局远得紧,但位于他走水路外出的必经之路上,也算顺路。 韩青溪带着岳澄访遍了天子山附近泰兴镖局落过脚的地方,一无所获,索性便想到赤山渡来碰碰运气。 远运船行生意做得还不错,门面也不冷清,总有人上门来购船,韩青溪与岳澄便扮作要顺江东去的姐弟,上门去看船。 潇湘再往大了算,便是荆楚之地,自古就不怎么太平,尤其是水面上,多半是绿林好汉的天下,因而前来购船的大多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看就是江湖中人。韩青溪以为此中总会有些线索,便一面漫不经心地与伙计答话,一面观察这些来往的汉子。 师姐,咱们跑这么远,路上就用了一日,如果你猜错了岳澄是总要抱怨的,不说几句便觉得不舒服。 韩青溪也习惯了,何况眼下情况危急,她也不想安抚岳澄,只顾打量店里的人。 船行的伙计见韩青溪挑的不专心,便道这两人也只是随便问问,应当不是真心要买船,招呼也不热络,眼见有新的客人登门,便立刻迎上去招呼那边了。 客官要什么样的船呢?小店可是方圆数十里品类最齐全的了。 海船。来人惜字如金。 几艘?伙计的神色不由得为之一肃。 十艘。来人淡淡地道。 伙计四下一看,打叠起笑脸,原来是贵客,您里边请,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来。 岳澄很是不以为然,悄声对韩青溪道:海船也有大小之分吧?十艘也不算很多吧,这就请上楼让掌柜亲自接见了?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韩青溪却是一凛,不,这应该是接头的行话!快走! 客官您走了?没有喜欢的吗?没关系,下次再来啊。伙计见韩青溪与岳澄说走就走,当然不是很高兴,只是东家规矩严,礼数还是要做足。 然而一向礼数周全的韩青溪此时却顾不得了,带着岳澄疾速奔走,直接抄到了远运船行后院外墙根下。院墙不高,韩青溪只看了一眼,当机立断,施展轻功,鸿羽一般地落在了屋顶上,踩着瓦片小跑,却没发出一丁点声响。 师姐岳澄目瞪口呆。上人房顶偷听这种事,他也是多年不曾有过了,何况还这样青天白日的。 远山样的黛眉微微一蹙,韩青溪轻声道:你来不来?不来便在底下接应。 岳澄撇了撇嘴,当然是跟了上去,只是心里却在暗骂萧焕都是师兄,师姐那么娴静端庄一个人,跟着他出门之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不是叫你们无事莫要随意露面吗?怎么这才几日就又到我这儿来了?原本韩青溪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间房里议事,但此间传来了说话声,韩青溪便笃定了是此处,示意岳澄停下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这屋子里坐了两个人,一个就是先前在门脸见到的的那个大汉,另一个背对着韩、岳二人所在的位置,看不见脸,只是听声音看身形应当是个男子,岁数不大,但也并不太轻。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5) 那大汉神色冷峻,事情有变,巫洪涛竟然没弄死那几个人,反倒让他们继续查,你自己小心点。 我小心什么?这事就算揪出来,也不是我一个人顶罪。那男子倒是闲适得很,不过巫洪涛竟然放过了他们,这很不应该啊。松风剑派的弟子,还是平倚霄宫的大功臣,他难道不该是挫骨扬灰的么? 大汉不动声色,听说是明月山庄的一个弟子保下了他们。 男子疑道:陆灵枢的弟子?巫洪涛都不把陆灵枢当回事,怎么会听他弟子的话? 大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弟子不是一般人,在进明月山庄之前,他可是倚霄宫的少宫主。 哦?男子更是惊讶,是沈望舒?这也不对,萧焕便是因为骗了沈望舒才得以进入倚霄宫,沈望舒没有恨他入骨么?这时候还保他的命,不应该。 大汉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松风剑派的几人能不能查到你这儿还说不好,你自己小心些什么人! 说来也是韩青溪运气不好,那大汉说话之间无意间一抬头,屋顶上被移了一片瓦自然要比别处亮多了,自是一眼就看见了。 韩青溪心道不好,连忙拉起岳澄,疾步往外奔去。 别看此处只是个船行,但也有几层戒备。起先是因为韩青溪与岳澄的庆功还不错,不曾惊动旁人,但有人出声一喊,那就全然不一样了,一群短打装扮的汉子无声无息地就从各个角落钻出来,跳上房顶就开始追击闯入的二人。 远运船行人多势众,韩青溪与岳澄再怎么能跑也被追上了,自然免不得一番交手。 韩青溪是掌门首徒,武功自然不俗,一串剑花绾起,便带倒了一连串的护卫。岳澄来潇湘之后,遇到的无一不是高手,一直被压着打,满心憋屈,正好遇到这些不入流的小护卫,可以尽情地打,当然也不会手软。 是松风剑派的人!先前在屋里密谈的两个人自然也追了出来,并肩站在远处观战。那汉子眼力也不俗,一眼就看了出来,当即就要自己上前去应付。 边上那个男子却拉了他一把,做什么?我们一句话也没说错,如今他们也没什么证据,听到那几句语焉不详的有何用?你这样上去,不是摆明了告诉他们我的船行有问题么?他们要跑就让他们跑吧。 韩、岳二人脱身飞快,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总担心会不会有追兵前来,因而一路疾奔,专挑幽僻的小巷子去。 忽然,韩青溪脚下一顿,腰肢一拧,硬生生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同时抽剑出鞘,干脆利落劈掉了从几个方位同时打出来的小石子。 岳澄也吓了一跳,拔剑在手,先声夺人:谁在那里? 躲在暗处的人并没有说话,忽然又放出暗器。这次不是三两颗,而是整整一把,如同漫天花雨,劈头盖脸地打了来。 阿澄,外衫借我一用!韩青溪自忖用剑只怕是挡不周全,连忙后退两步,清叱一声。 啊?岳澄愣了片刻,几乎是下意识地照做。 韩青溪却不耐烦等他慢慢磨蹭,抓住他褪下的一只袖子,手上略略用力一拽,岳澄就被带得原地转了一圈,那件外衫也就被剥了下来。韩青溪拉着一只袖角,手腕翻转,外衫便被甩起来,散开如一朵花,竟是将那些石子尽数包住。 躲在暗处的人见她这一手,不由得轻轻咦了一声。 既然躲在暗处的人出声了,韩青溪也就立时知道了他在哪儿,双手一兜,便把兜住的暗器尽数朝那处撒了出去。 哎哟!躲在暗处的那人惨呼一声,从藏身之处窜了出来。 韩青溪早就等着了,一柄长剑递了出去。 叮 一声脆响,似有一物撞在了剑身上,韩青溪不由得退开两步。 师姐,是我。前头白影一闪,一名身形颀长的俊俏男子便落在了地上,却是萧焕。他手上还握着玉箫,便是方才用来挡剑锋的。 萧焕站定,他身后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个青衣人,却是沈望舒。 韩女侠真是好生厉害,在下佩服。先前窜出去的人影又悠然地回来,一身红衣,银冠束发,竟是叶无咎。 师兄你来了!岳澄原本还很惊喜,只是在看清后头两个人之后,脸色又沉了下去,你干嘛把他们也带来? 叶无咎笑意盈盈,岳小公子,容我提醒一句,你们只有十日的时间,足够逃回余杭了,不盯着你们一点怎么成呢?我见萧少侠和沈少侠结伴出现在渡口寻船,当然要上去询问了。他们到赤山渡,少不得我也得跟着了。 韩青溪微微一拧眉,看向萧焕,药方上有何发现? 等回住处之后细说,三言两语讲不明白。萧焕摇头,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反问一句,师姐为何会被那船行的护卫追赶? 此事好说,韩青溪示意大家边走边聊,我与阿澄见一人进门之后与伙计说了暗语,然后被请上楼,疑心此中有问题,便去听了壁角,不慎被发现了。 沈望舒忍不住轻笑一声,没说什么。叶无咎却是忍不住,啧啧啧,好一个松风剑派! 你!岳澄自然是气得跳脚。 萧焕不想听他吵,拉他一把,又问:可有什么发现? 这船行的长辈认识巫洪涛,似乎对他的来历颇为清楚。他还知道明月山庄庄主原名陆灵枢,更知道其实沈少侠是倚霄宫的少宫主。 在场诸人脸色一变。 能够知道如此底细的人,若是此事与他无关似乎很难让人相信啊。 第37章 章八无踪 能清楚这几个人的身份,其实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吧,毕竟再倒回去十几年,都是这一带响当当的人物,知道也不稀奇。在客栈安置好,萧焕便迫不及待地把人都聚在一起,继续商讨案子的事情。毕竟叶无咎都跟来了,他是切实感觉到一点压力。何况这个事情本来也不算特别复杂,却足足拖了十多日还没什么头绪,倒仿佛松风剑派的人多无能似的。 韩青溪也想过,但那两个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最近要小心,千万别被我们看出端倪,此事也就十有八|九和他们有关吧,虽然我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关系。 胡乱揣测容易,证据呢?叶无咎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多数时间也是听他们说,偶尔开口。 萧焕淡声道:若真是他们做下的,总能留下痕迹的。想个办法混进去查探吧。 这话说到这儿告一段落,一直没插上嘴的岳澄便很是不满地瞪了一眼专心吃点心的沈望舒,师兄,你为什么把他带过来?苏闻知道吗? 沈望舒把剩下的半块绿豆糕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渣滓,好笑道:若不是我,你以为你师兄能顺利地到沅陵?他找得着路么? 叶无咎不认得路么?岳澄不服气。都是做水匪的,洪涛水寨的名气那么大,估计敢伸手的地方也远,岳澄还真的不信叶无咎找不到如何来沅陵赤山渡。 看着沈望舒与岳澄斗嘴,萧焕真是一阵无奈这两个人,不说身世互换,但总觉得沈望舒是在代岳澄受过,偏偏岳澄还被保护得那么好,什么都不知道,专会与沈望舒过不去,委实是让他有些心疼了。 于是萧焕敲了敲桌子,小舒,你就别逗他了。因为前些日子我带着药方上明月山庄想悄悄请人看看是什么药,却不料着实有些蹊跷。 怎么说?叶无咎来了兴趣。虽然不是什么剧|毒,但终归不是好东西,岳澄喜欢。 看药的是明月山庄七弟子容致,只能看出是用了曼陀罗、生草乌、白芷、当归、川芎、天南星、羊踯躅、茉莉根与菖蒲草,不知炮制手法如何 叶无咎当即嗤笑一声,用你们不识货的眼神望着萧焕,你找苏慕平啊,这小子肯定能看出来。容致么,我都没听说过。 沈望舒点头,若是二师兄知道叶公子如此夸赞他,定然也是十分开心的。只是不巧得很,他不在山上。 叶无咎皱眉,不在山上?他不是刚回来么,怎么这就乱跑了? 没办法啊,师兄采买的药材有大量霉变,需得重新购置。 叶无咎笑得更是得意,这小子,不是说素来谨慎得很么,居然还能让买回来的药给发霉了!哎哟不行,下次见到他,我定要好好嘲笑一番! 沈望舒亦浅浅勾起唇角,那叶公子知道霉变的药材是哪几味么? 这我哪知道? 萧焕接了下去,不多不少,正是那九味。 叶无咎笑不出来了。连韩青溪与岳澄都吃了一惊。 几乎没过脑子,岳澄脱口而出:所以就是苏慕平配的药咯? 沈望舒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 韩青溪有点尴尬,连忙道:也不能这么说,或许只是巧合呢? 若是巧合就罢了,我们也不至辗转到沅陵来。只是听闻吕先生家的船一向都是在此修缮,而我师兄若是往江南采买药材,一路上歇脚的地方也是确定的,这其中一站,便是沅陵赤山渡。沈望舒不紧不慢地说着。 叶无咎一时没想明白,拧着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假使,修长的手指蘸了一点茶水,在桌面上划出几道痕迹,我师兄押送药材在沅陵上岸歇息,但药材总是不会上岸的吧,是需要停在船上的。恰巧泰兴镖局的船也正在沅陵修缮药材也有了,船也有了,什么事都能办了吧? 也不知是听没听明白,岳澄蓦地笑了一声,沈望舒,你这么怀疑你师兄,他知道么?原来你跑这么一趟,是为了替他遮掩啊! 我几时怀疑我师兄了?沈望舒瞧傻子似的瞧了岳澄一眼,医毒不分家,叶公子可能知道,药材在运送之时,一定要严密封舱,就怕灌了潮气。凭我师兄的谨慎,这么些年采买药材就从未出过岔子,自然不会是在上船之时出了纰漏,应当是半路被做了手脚。 你的意思,是有人趁苏慕平不在船上,然后盗取了药材去炼药,又因为行事慌乱,所以连封也没封严实,所以药材发霉了?叶无咎觉得匪夷所思。 沈望舒却点点头,叶公子觉得有没有道理? 岳澄哼道:听说潇湘一带也多雨,想必也是有些潮湿的吧。难道你不知道器物霉变,也需得好些水汽并暴露许久么?如果真有人偷药,那人是一片一片数的么?不然如何能灌入这么多水? 韩青溪却摇了摇头,未必。若是取药那日是雨天,即便只有一小会也足以致使药物霉变了。 这下其他人不知道问什么了,因为这么一解释,这个思路就很像那么回事。 不过沉默一阵,萧焕又突然问道:明月山庄采买药材没有定数的么? 嗯?沈望舒抬眼看他。 像我们松风剑派,若需采买,所有的物事都是有定数的,采买之人所携带的银两出入不大。 叶无咎身子前探,不错,我们洪涛水寨也是如此。 想必你们也是有些定量的吧?即便药材品质不可控制,见品相不好买的少些,买完装船之前也是要登记造册的吧?不然他说多少便是多少,这银钱岂不是随意花?萧焕是从未如此在意过措辞的,生怕惹了沈望舒不快,下船之时也是要核对的吧?若是药材真的被盗,数量对不上,苏慕平不可能没发现啊。 此事沈望舒倒是没觉得有意外,气定神闲地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打开之后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桌上。 咦,这是什么,脏死了!岳澄万分嫌弃。 沈望舒却一点没嫌弃那东西脏,反倒是伸手拨拉了两下,笑嘻嘻地向叶无咎道:叶公子,您应当也是认得一点药的吧?看看这些有什么不同。 叶无咎研制毒物,别说是霉变的,便是腐坏之物也见过不少,甚至还自己动手提炼过,也是半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当即就捻起一撮细细查看。这一看还真教他看出些毛病,剑眉一扬,这不是一批药! 这还真不是一批,有的是上佳的杭白芷,有的却是兴安白芷,品相甚差。沈望舒细心地解释着,若不是看到这个,我也不能想到药材被盗上。想来那盗药的也不是傻子,知道东西取出之后还得有东西来填补。只是当时情急,找不到品相相当的药,只好滥竽充数了。不过那日下雨,换药之时就被带进去一些潮气,所以药材霉变了。 如果他有这么多上好的,干嘛来换你们的?岳澄嘀嘀咕咕。 叶无咎摸着下巴道:也对,听说这药粉十分厉害,若不是上好的料,炮制手法再厉害也是不成的。 韩青溪想了一阵,但我还有一事不明。 沈望舒对着女子还是十分温和的,何况韩青溪其实对他也还算得不错了,韩姑娘请说。 松风剑派接到泰兴镖局求助,约摸是一个月前。我们来潇湘的速度不快,大概用了四日,泰兴镖局因为失镖而焦急,脚程再快也是两日。也就是说泰兴镖局失镖,其实是在一个多月之前。韩青溪缓缓说着。 萧焕明白她要说什么了,屈指在桌上一叩,是了,那日小舒与苏慕平一同来找我们,听说那一日他也是刚到,也就是说苏慕平比我们晚来一两日。药草又是比苏慕平更晚才到总不至那一船药草是比苏慕平先上路然后用了一个月才从沅陵到天子山吧? 说起此事的时候,萧焕有些小心翼翼的,怕是提起此事沈望舒心里不痛快。 只是沈望舒似乎没想到那儿去,专心想着这两人提出的疑点,或许是用药的人先对泰兴镖局动了手脚,然后想对付下一家的时候发现药材不够了,而一时又买不齐,所以才对我们的船下手了? 岳澄几乎要笑出来,哎,你自己信吗? 好吧,老实说,沈望舒是不信的,毕竟也太巧了些。 但此事本就这么巧,他委实是想不到能有什么别的解释。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6) 小舒所说也有些道理。萧焕见沈望舒咬着下唇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自觉为他圆起了话头,不过猜测终归是猜测,还得去求证一番比较好。 求证什么,又要怎么求证?叶无咎问。 萧焕也学着沈望舒那样,蘸了茶水在桌上写:明月山庄的船是几时到沅陵的、又是几时走的、其间是否下雨,苏慕平又是几时到沅陵、几时离开的。还有这远运船行,到底与泰兴镖局的事有没有牵连、他的东家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叶无咎啧了一声,够得查,希望你们十天之内能查明白。他倒是很无所谓,当然是一个劲地说风凉话。 这是原本和沈望舒也没什么关系,他却坚持来了,甚至不是为了洗刷苏慕平的冤屈。明月山庄的徽记我最熟悉,我去问问附近的客栈食肆有没有见过我们的药船。 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不宜奔波,把徽记画出来给我们就是了。萧焕也没料到沈望舒才因为替自己说话被苏闻打了一顿便又敢因为他而私自离山。虽然不敢这么想,但萧焕大概也意识到,沈望舒其实是担心他的安危,不是一路上是否会遇到危险,而是十日内他们能否探知真相。 小舒其实还是在乎他的,他能感觉得到。萧焕有些开心,不过这份开心却更让他愧疚不已,自然不愿意再让沈望舒受累了。 但他却忘了,沈望舒是个极其要强之人,如今连叶无咎这个原本可以暗中使绊子的人都表示出要帮忙的意思,他怎能因为一点皮肉伤就留在客栈不去打听呢。 你以为有徽记便罢了么?我们的药船与其他船只相差甚大,我认得,你们认得么?沈望舒轻笑一声,更何况,如若泰兴镖局的船真是在此处被动了手脚,那么此地不是有人手握大量的迷|药便是有人知道这个方子,想要下黑手也是易如反掌。那迷|药多厉害你们也知道吧,但你们有我熟识吗? 岳澄还不知道其中的关窍,你很熟识那迷|药?那你不哦,万一就是你配的,凭什么告诉我们。不对,你跟着我们不安好心啊! 还真不好意思,在下虽然在明月山庄当弟子,医术还真是一塌糊涂,你便是打死我我也配不出这药来,不过用起来倒是得心应手。沈望舒上身微微前倾,语气仿佛是在逗弄岳澄,你师兄没有告诉你吗?以前我经常用这东西的,得心应手,简直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利器啊。 你!岳澄瞪大双眼,师兄师姐!这事说不好就是倚霄宫的余孽所为啊!咱们还是先把沈望舒抓起来,堂堂少宫主陷于我手,我就不信那些阴魂不散的余孽不投鼠忌器! 他这话一说,没人响应。萧焕、韩青溪甚至是叶无咎都神色古怪地望着他。 唯独沈望舒笑吟吟的,笃定他不会拿自己怎样。 那天连叶无咎都看出来了,岳澄与沈望舒应当是有极深的渊源,否则身上也不会有个一模一样的印迹。叶无咎猜测,要么沈望舒与岳澄是兄弟,因着沈千峰与岳正亭的恩怨,故而将他的儿子偷了一个在身边;要么岳澄与沈望舒是兄弟,沈千峰故意把自己的儿子给仇人养,总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恶心岳正亭,只是还没等到这一天他自己就先折在萧焕手上了。 韩青溪却是知道岳正亭从来就没有双生子的,所以岳澄必定是沈千峰的子嗣。 至于岳正亭原本的儿子去了何处、岳澄如何就成了自己的小师弟,韩青溪还猜不透。 萧焕却是几乎知道全部真相的,听岳澄这么说,感叹他这个师弟还真是命好、被门派上下宠得如此天真的同时,又开始深深地心疼起沈望舒来。 莫要胡说,倚霄宫还剩下些什么人难道我还不清楚?萧焕叱了一声,那大家就一同去吧,当心些,莫要着了道。 不久前萧焕还当着沈望舒的面猜测过是不是倚霄宫的余孽在为祸,谁知这么快就帮着他说话而斥责自家师弟了,不由扫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 萧焕更是心底一疼,很想把这个人狠狠地揉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习惯性申了榜,不小心还真的上榜了,这个周大约会日更的 第38章 章八无踪 小二,来两壶酒,再来一份陈醋鸡,一份羊逢羹,一份焯茼蒿,要醢豚作料的。赤山渡并不是什么知名的大渡口,何况如今斜阳渐矮,早就没几只船了,因而渡口旁边的食肆生意也冷清了起来。忽然来了两名食客,自然是让店里的伙计双眼放光。 您先坐,请稍等。伙计殷勤地去了。 来的两人一人青衣一人白衣,正是沈望舒与萧焕。先前说要出来打听,便当真来了,只是萧焕说五个人一道出来实在太显眼,不若分头行事。原本叶无咎最不放心的就是他,是点名要跟他一起的,谁知萧焕主动提出要跟沈望舒一起,叶无咎想着沈望舒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也就点头同意了。 沈望舒本是不肯的,岳澄就更加不肯了,对峙了好一阵,韩青溪忽然又点头了,带着岳澄便走,沈望舒便不得不跟着萧焕。 既然都一道出来了,沈望舒也懒得计较了,还是要跟自己过得去些,也就假装自己身边没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这家食肆算是渡口最近也是最大的一家食肆,沈望舒知道苏慕平其实还是有些挑剔的,出门在外头,如果可以的话,能吃得好些住得好些便不会亏待自己,若他是苏慕平,便会在一众食肆里头挑这个。 只是他原本当做不存在的人,如今却非得彰显自己的存在,你点的都是什么啊? 沈望舒也是下意识地道:都是我们潇湘名菜。陈醋鸡是晋惠帝年间一道阴差阳错的菜,逢羹是用蒿烧制的肉羹,羊逢羹便是羊肉羹,醢豚是小猪肉做成的肉酱,用来佐菜,再是美味因为收得太急,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该死,跟他解释什么! 习惯真是要人命啊。从前萧焕伏低做小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因着他自己也颇为喜好美食,便总是带着萧焕出去尝新鲜。萧焕是余杭长大的,略微嗜甜,总的来说口味却比沈望舒清淡太多了,总是消受不了沈望舒口中的美味。这时候沈望舒总会耐着性子和他说这菜的做法与来历,好教他知道,能吃上这一口也是不易的,岂容他随意挑拣。 如今也不需要担心这人有朝一日后悔而费尽心思讨好他留住他了,爱吃不吃,不吃就便宜他一个人了。 因着沈望舒忽然住口,萧焕也想起了一些事,眼神黯了黯,又若无其事地道:似乎做起来都有些麻烦,这家食肆看着简陋,真能做出来? 那你在附近找一家更大的去。沈望舒立刻噎了他一句。 萧焕也不敢再顶嘴,只是道:若是风味不佳,还不如回城中去再计较。 沈望舒白了他一眼,颇有些嫌弃,萧少侠,行走江湖许多年了,您还真是没点长进啊?下午塞了一肚子点心,我还真的一点都不饿。只是你不知道食肆勾栏一向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么? 可你也用不着 你倒是赤眉白眼地去问问啊,看你腰间佩剑步履沉稳,定然是江湖中人,四处打听某人多半是为了寻仇。若真是成了还罢,若是不成,又叫人家知道是自己告的密,掌柜的定不会出面相救,连累了整家店 我 沈望舒说话间,一直用茶水在涮洗碗筷,然后忽然一个用力将碗墩在桌上,略微提高音量,不许些好处,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这些菜是麻烦些,价钱也不便宜,除去师傅的手工钱,还有许多赚头。 好,你说的都对。萧焕摸了摸鼻子,选择闭嘴了。 大约是因为没有别的食客,伙计没过片刻便把沈望舒要的菜都送上来了,连带两壶酒一起。 饭菜倒的确是香,酒也很不俗,萧焕也是暗暗一惊。只是他也不想想,能在客人如流水几乎没有回头的地方做到如今这样,没些本事怎么行。 沈望舒每道菜都尝了尝,然后对边上还颇有些紧张的伙计道:不错,这师傅的手艺真好,比城里许多大馆子都强了。 伙计与有荣焉,那是,多少地方都想把师傅挖走,只是出价都不如我们东家。 萧焕不动声色地问:哦?开价这么高,看来你们这儿生意很不错了? 那是!别看现在没什么人,那是才下过雨有些涨潮,一些小客船不敢走,但凡是行船的旺季,别说熟客一定会往我们这儿来,多少生客也是听闻了我们店的名声而特意来尝师傅的手艺! 沈望舒笑了笑,那这么说,但凡大些的客船,都会到你们这儿来用饭了? 可以这么说吧。 沈、萧二人对视一眼,然后沈望舒问道:那跟你打听个人。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年轻公子,看着大概二十多岁,个子比我矮些,大概到我眉毛这儿,身板比我看起来弱一点,文质彬彬的,长得也还不错。他应该喜欢穿青衣吧,跟我一样。 伙计哦了一声,客官,您说的大概是那明月山庄的苏慕平苏公子吧? 萧焕神色一凛,你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呢?苏公子只要是去江南采买,来去都会在我们这儿吃饭的,都是多少年的熟客了。 看来是问对人了。于是沈望舒问道:那他最近什么时候来过? 两天前啊。 沈望舒逼问:再之前呢? 伙计忽然警惕地看他一眼,你们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打听苏公子? 我是他师弟。沈望舒笑得眉眼弯弯,师兄大约是被人做弄了,这次买回去的药材有些不对,师父不高兴了,便令他去重新置办,又命我沿路查问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竟敢动我明月山庄的药材。 明月山庄在此地还是很有些名气,伙计立刻对他肃然起敬,难怪苏公子才隔半个多月又出去了,我还当是你们那儿有什么时疫所以需要那么多药。 时间是对上了,苏慕平上次路过赤山渡,按照脚程算,大约还真是半个多月前。 沈望舒原本以为要多打听些消息,就一定要多掏些银子,却不想明月山庄的身份原来真么好用,索性就一气问了出来,那你知道他上岸歇息的时候,船一般都停在何处么? 伙计倒是机灵,不知公子问的是苏公子自己乘的小船还是药船? 自然是药船。 不假思索地,伙计便道:那自然是有远运船行的伙计帮忙照看了。要我说他们东家也真是人才,知道许多客商其实都不耐烦在船上睡,便派了许多船工到港口,客商可以随意上岸找客栈休息,远运船行的船工帮忙看船,一晚上也花不了几个钱,所以愿意请他们看船的人还挺多的,苏公子就是。 远运船行,又是远运船行! 这要真是他们想动手脚,把船交给他们照管,岂不是让耗子落进了米缸! 不过这也奇了,要是远运船行如此手脚不干净,都不说他的生意如何做下去了,便是苏慕平来来回回许多次都没发觉么? 沈望舒轻轻一笑,远运船行信得过么?从前有没有听说过出什么事? 这倒不曾啊。伙计一脸疑惑。 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沈望舒很是满意,又坐着多吃了两口菜,才额外多给了伙计几个铜板,准备回去。 谁知刚走到门口,便有一道黑影风一般地扑了上来,张嘴就喊:大有,你看见我家大有了吗?求求你告诉我,大有到底去哪了,求求你了! 扑过来的人脚步散乱虚浮,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武的。只是她身材壮硕,来得又突然,沈望舒一时酒足饭饱有些懈怠,才让她扑了个猝不及防,险些摔倒在地。 萧焕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摔,见他脚下有些踉跄的时候,便猿臂一展,勾住人家的窄腰将人带进怀里,飞快地推开几步,同时空着的那只手暗自运劲,就要一掌拍出。 住手!沈望舒见他一言不合就要伤人,连忙喝止。 真是出息了啊,堂堂松风剑派的弟子,又是正道少侠的楷模,居然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当街对一个毫无武功的妇人动手,这要是传出去,他萧秋山不要脸,难道松风剑派也不用要脸了? 哎哟客官,真是误会了!您千万消消气。那伙计也是殷勤,一直送人送出门,正好见事不对,也跟着求情了。 一听他出身,那状若疯癫的妇人便不再纠缠沈望舒,又朝那伙计跑去,大有,大有啊!为娘寻你寻得好苦啊!快跟娘回家吧! 那伙计有些尴尬,一边灵活地躲闪一边道:大娘,桑大娘!您可看清楚了,我是小石头,不是你家大有啊! 你认识她?萧焕问了一声。 也正是因为他出声了,沈望舒才发现他现在还被萧焕抱在怀里,紧紧贴在胸膛上,自然就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如同有人忽然点了一把火,沈望舒只觉得浑身都烧起来了,尤其是与萧焕相触碰的地方,烫得惊人。 他连忙就要钻出某人的怀抱自己站好,谁知这人的双臂仿佛铁箍一般,竟一时没挣开。沈望舒恼了,重重推他一把,躲出一尺远才站定。 哎,真是可惜了。 幸而这时那个叫小石头的伙计开口了,认识,怎么不认识啊?桑大娘都在渡口晃了一个多月了,刚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现在都不清醒了,也真是作孽哟! 那桑大娘似乎也发现自己找错了人,嘴里嘟囔着你不是我的大有,又跌跌撞撞地往别处去了。 萧焕连忙轻咳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这位桑大娘大概是一个多月前才来沅陵的,似乎是岳阳人。她说她儿子桑大有是某个商队的船工,某次跟着船跑了一趟蜀中,大半年都没归家,她去商队打听了,才知道人家的船啊,又来回跑了几次了,但都没见过桑大有。她向好多个人打听了,最后大概确定桑大有是在过沅陵的时候失踪的,便一路寻了过来,四处跟人打听。虽说桑大有是个船工,商队的船又只在这儿停了一夜,他多半只会在渡□□动,但难保有个万一呢?更何况,渡口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谁会注意到一个小船工啊!小石头摇头。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7) 沈望舒拧眉,所以她仍旧没有找回儿子? 瞧您说的,要是真的找回来了,谁会在这儿逗留啊,还不赶紧带着儿子回家团聚去么!小石头叹道,桑大娘在这儿找了一个多月,一点消息都没有,看这情形,隐约都要得失心疯了吧。真是可怜见的,听说桑大娘的男人走得早,就剩桑大有这么根独苗了,却还遇到这种事,可真是祸不单行啊。那桑大有也是,幼年丧父还不算,才十五六的年纪啊,多半也遭遇不测了。 沈望舒神色一凛,你说那桑大有多大岁数? 十五六啊,怎么了?小石头不解。 连萧焕都有些疑惑,十五六岁怎么了?你怀疑这个桑大有 十五六岁,年轻得很。偏偏,泰兴镖局走失的那个不起眼的小弟子,今年也刚好才十六岁!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几句写完的时候,电脑突然之间黑了,真是吓出一身冷汗! 感谢wps,备份中心真是太贴心了!!! 第39章 章八无踪 不要回头,快走,去告诉师姐他们。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沈望舒与萧焕并肩往回走着,只是身形从先前的闲适放松慢慢绷紧,两人原本离得一臂远的距离也渐渐消失,直至最后萧焕凑到了沈望舒耳畔。 沈望舒闻言,连面上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咬牙道:做梦!若是怕了,你自己先走。 萧焕也很是无奈。他的溯光被巫洪涛扣下,尚有一支玉箫在手,沈望舒的兰摧被苏闻取了回去,下山太匆忙,连佩剑都没有寻到一柄合适的,若是与人动手,他身子又不好,怎么能让人放心得下。 才从食肆出来,两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身后跟着有人。 这个时候,不动声色缀行在身后的,任谁也不会往好人上想。二人倒也是默契,仿佛什么都没觉察到,却暗中戒备,端看身后跟着的一群尾巴什么时候会暴起。 后头的人脚步越发急了,大约真的要按捺不住了,萧焕才会有这么一句交代。 但他也知道,这话也就说说罢了,要是真的言听计从地逃走,那就不是他沈望舒了。 几时动手?萧焕又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沈望舒倒是有点意外,只是大敌当前,容不得他多想。夜色浓重,又淅淅沥沥落起了雨,一层水雾渐渐弥漫开来,他也看不清暗中窥伺的到底有几人,更不知敌人究竟是强是弱,那就索性不想了,就现在! 好。萧焕答应一声,一下子站住了,脚下步子不丁不八,左手扣住袖中的玉箫,身子紧绷。 沈望舒也停下了,倒也没莽撞出手,只是身形一动,背心与萧焕相抵,霍然回头。 似与他心有灵犀一般,萧焕也回头去,便见了十数个夜行短打装扮的持刀汉子慢慢地走过来,衣裳与夜色浑然一体,真仿佛是从夜色中化出的鬼魅。 二人又转了回去,便见面前也走出十数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哟,真是好大阵仗。沈望舒一点都不慌,反倒笑了起来,说起来这船行的主人也忒沉不住气了,我们只是刚刚起了点疑心,他便把证据送上门来了。 萧焕已然将玉箫作剑一般握在手中,甚至摆好了起手式,那也未必。各位,见面也不打个招呼么? 显然那些黑衣人是没这个想法的。为首的一个低喝一声杀,便一窝蜂地冲了上来。 啧,真是简单又粗暴。面上的表情还在笑,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虽说沈望舒刚刚还和萧焕摆出一个命门相托的姿势,但下一瞬间他就窜了出去,在空中一个灵活地倒翻,一掌落在离得最近的黑衣人的天灵盖上,那人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再不曾爬起来。 沈望舒一出手便是如此狠辣,倒把那些杀手委实吓了一跳,立在原地怔住了。 倒是萧焕心下大急,低喝道:莫要擅用内力! 你可闭嘴吧!沈望舒暗骂一声,也不知萧秋山这厮究竟什么毛病,这时候这么喊一声,无疑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若是让黑衣人发现他是个不能久战的,岂不是就惨了? 沈望舒心下火起,还没落地便硬生生扭转身形,一手扼住一个黑衣人的脖子,狠狠一捏,直接捏碎了喉骨,同时两腿灌注内力一踢,一气踢中了两个人,远远倒飞出去,重重栽在地上,也没了生息。 顷刻毙了四人,杀手是真的怕了。 萧焕却也是神色一凛到底是倚霄宫养出来的,这心狠手辣的性子只怕是难改了。 各位,还要打么?沈望舒感觉到气息有些紊乱了,便不再逞强,反正他想震慑众人的目的是已然达到了,便落定在地,负手在后,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却足以让人胆寒。 为首的杀手喉头一动,露在外头的眼睛里已然生出俱意,只是又仿佛在顾忌什么,不敢轻言撤退,犹豫了一阵,还是摸出个竹哨,撩开面巾送到嘴边吹了起来。 不妙,这是还有帮手啊! 果然,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沈望舒便发现边上的黑衣人有多了近两倍。横竖今晚必有一战,沈望舒便伸手在腰间一抹,掌中立时多了一把软剑。 杀!为首一人再次下令,杀手便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与沈、萧二人战作一团。 虽然沈望舒并不觉得杀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并不代表他就噬杀,如今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他还不想大开杀戒,手上的招式也是以防御居多,倒是仗着自己轻功高明,专往屋顶上跳,一路往回奔去。 萧焕一边御敌一边还分神观察着沈望舒的情形,见状立刻低呼:快回来! 沈望舒不想理他,一个劲往前奔,再跳过两座小楼便是江边了,他还是喜欢到船上去打,毕竟从前劫船的时候留下了不少经验。 他们可能是船行的人!萧焕见人并不听劝,连忙又喊了一声。 这下沈望舒听明白了,他擅长在船上打斗,可又不是天天都待在船上,而他们怀疑这批杀手是远运船行的人,只怕是水性比他还好,倘若是训练有素的,甚至能结出阵法来阻拦他。 一想到此,沈望舒火气更大,回剑一荡,将身后的一个杀手捅了个对穿,然后矮身一转,躲过了后头两把大刀的偷袭。 不能往江上跑,那就只能往城里跑,沈望舒提气纵跃,一下子又窜出好远。 小舒快过来!萧焕与他的想法差不多,虽然他自己的轻功很是一般,但杀手的轻功显然比他还差,双拳难敌四手,自然是躲为上策,能拖到有人相救那是再好不过的。 这种时候了,萧焕也不会对他怎么样,两人联手才有胜算,沈望舒便不假思索地奔了过去。不过跑了两步他觉得有些不对,客栈不在这边!奶奶的萧秋山,小爷我还真是信了你的邪,连回客栈的方向都找不着你也好意思带路? 穷巷!玉箫无锋,又怕被兵刃伤着了,萧焕可比沈望舒狼狈多了,连说话都开始变得惜字如金起来。 穷巷?沈望舒甩了甩发丝上的雨水,凝神一看,便见他面前这条还真是死路,一堵高墙将两条巷子分隔开,如今所有的杀手都追着他们从这边跑过来,至少另一端是不会来人了,也免得腹背受敌。他和萧焕翻过这堵墙便能一路飞檐走壁回去,那些杀手可要绕很远的路才能出去了,到时候他俩走就跑得没影了。 喂,你倒是上来啊。眼见就要到墙根了,萧焕还在底下与一帮杀手纠缠,站在屋顶的沈望舒便有些急。 萧焕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小舒,麻烦你拖延一下。 拖什么?还有比这堵墙更好的缓兵之计?沈望舒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从房顶跳下去,提剑便刺伤了好几名杀手。 有了沈望舒帮忙,萧焕总算缓过一口气,纵身一跃攀住了屋檐下的木梁,臂上一个用力将身子引上去,然后抬腿勾住飞檐,终于翻上了屋顶。 若不是面前还有数十杀手,沈望舒都要笑出声来这姿势真是难看啊。堂堂松风剑派的萧少侠,轻功竟然差到了这个地步! 萧焕也顾不得收拾仪容,只是踩着屋顶跑到墙头,将玉箫凑到唇边吹奏起来。他是灌注了内力在吹,箫声一下子便传出很远。 这莫不是在召唤韩青溪与岳澄过来?脱身他们二人是绰绰有余了,倘若还要找帮手来,那他莫不是想生擒杀手? 沈望舒想明白了,便几招迫开面前几人,伸手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笑道:来吧,小爷就陪你们练练。 杀手又不是傻子,也知道眼下的局势对自己是很不利的。他们这一群人,是没法在城中杀死沈望舒与萧焕的,如今这两人还在叫帮手,搞不好这一帮杀手自己还得交代在这儿,不宜再打下去了。 主意打定,为首一人喊了声撤,站在最后的几人掉头便跑。 任务没完成,回去也是要挨罚的吧,不再拼一把了?沈望舒的语气颇为挑衅,足尖一点,踩着几个杀手的肩膀,又落在了众人前面。他一个人提着一把软剑,将一群杀手堵在自己和高墙之间,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杀手一点也不想跟他硬碰硬,但眼下这局势,也不得不拼一把,眨眼之间,众人又战作一团。沈望舒一袭淡青的衣衫在一众黑衣人间翻飞飘舞,甚是灵动,打得一众黑衣人惨叫连连。 但看起来很威风,沈望舒自己却知道他是撑不住多久了。背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又牵动了气脉,偏偏还不能让自己的招式看起来有丝毫的凝滞,真是要命了。 萧秋山!若是你再不把你师姐师弟招来,小爷我回去就劈了你这根破箫! 正暗暗骂着,背后忽然传来破空声,沈望舒下意识一低头,让过背后飞蝗似的暗器,前头的杀手又是一阵惨呼。 这暗器一股硫磺味,却是白日里叶无咎用来打韩青溪和岳澄的暗器。 好在援兵终于到了。 沈望舒退开几步,让过背后的三道人影,终是觉得有些脱力,用软剑支在地上。只是软剑打斗的时候尚可,用来支撑他自己的重量却是不能的,反倒带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不过他到底没有摔下去,因为他跌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方才还立在墙上吹曲的萧少侠如同流星一般飞落,疾步抢到了这个摇摇欲坠的人身边,终于如愿以偿地把他拥进怀中,小舒,你没事吧? 萧秋山,下次再陪你胡闹小爷我就不姓沈! 第40章 章八无踪 小舒 出去! 我真的是来帮你 你给我出去! 客栈房间内,床边坐着一人,紧紧抱着被子;门口站着一人,死死抠着门框。二人皆身体紧绷,一见便是在紧张对峙,谁也不让谁。 良久,还是门口那人率先动了,无视坐在床边那男子快要杀死人的眼刀,走到桌边拿过伤药,再去到另一人身边坐下,强硬地扳过他的肩膀,让他把后背露给自己,开始给那些还有些血痕的伤口抹药。 萧秋山,你要不要脸!被抹药那个自然是沈望舒。他是不想让萧焕碰到自己的,但近几次来,不是外伤未愈便是内息不稳,根本就不是萧焕的对手,只能由着他动作。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平,只好骂两句来撒气。 萧焕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过,一声也不吭,只顾擦药,任由沈望舒骂。 一个人骂着也没什么意思,沈望舒觉得无趣,悻悻地道:萧秋山,你哑了? 小舒对不起。萧焕低哑地说出一句。 什、什么?沈望舒一双星眸一霎便瞪得溜圆,连带整个人都有些坐不住,就要从床上窜出去。到底还是被萧焕眼疾手快地按住。 缓了一阵,沈望舒才轻笑一声,又不是你动手打的,你道什么歉? 总是因我之故。萧焕的声音越发低了。 沈望舒笑得更冷,别,我也不是特意为了救你,只是与吕先生比邻而居,他们虽然没找我帮忙,但是我总不忍心见他们白白蒙了这么大的损失。更何况,他们丢的那孩子,我还挺喜欢的。 倒真不是萧焕自视太高,而是他的确能明显地感受出来,沈望舒其实对他还是有一丝情感的,否则也犯不着被苏闻打成这样,更不至偷偷跟他跑出来。至于他说的那些,自己都是能查出来的。可越是这样萧焕也就越愧疚,到底还是他对不住人家更多些。 可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至少眼下不会受伤;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被苏闻责难;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还好好做着少宫主。萧焕忍了许久,这是第一次一股脑把自己的懊悔说给沈望舒听,我不是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好武,如今我却害你都不能轻易与人交手了。我知道你肯定恨透我了。 这人也是奇了,既然知道我恨你,还敢天天在我跟前晃,还真不怕我那天气急之后不要命地跟你打吗?沈望舒腹诽着,面上却风轻云淡,萧少侠,对着一个魔教余孽这样说,不好吧?你对得起当年一起围剿倚霄宫而战死的那些十大门派的师兄弟吗? 我知道你不是!萧焕更加心疼,从前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对你,手段委实不够光明正大,可也是没办法的事。若你真是魔教少主,那也罢了,可你并不是。 谁说我 你自己说的。萧焕打断他,其实之前你就告诉我许多次了,是我自己没有细细去揣摩,一直都不知道。我真是 沈望舒心头一震,却不得不按捺下激动,转过身去与萧焕对视,萧少侠,话不能乱讲,我几时告诉你我不是沈望舒了?江湖皆知,大魔头沈千峰之子名曰沈望舒,我可不就是那个小魔头? 萧焕不敢与之对视,一双浓眉也深深拧起,你从前一声也没有叫过沈千峰父亲,往常我只是以为你是为了表示尊重。可我们掌门师叔一向也威严得很,但私底下阿澄没少和他撒娇。父子天性,哪有永远这般疏离客气的? 沈望舒不由得哂笑,这又有什么?父为子纲,怎么尊重也不为过的。 可你肩上的印记呢?为什么会与阿澄的一模一样?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有可能,更何况一个胎记?沈望舒眼珠一转,忽然凑到小欢面前,说起来,能把胎记长得一模一样的,也真是一种缘分。萧少侠该不会是因为我与令师弟的这般缘分而呷醋了吧?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8) 胡言乱语!萧焕气结,满面通红地瞪着他。 能气到萧焕,沈望舒也开心得很,慢吞吞地坐了回去,准备把衣裳穿好。 谁知萧焕又忽然暴起,一把将沈望舒面朝下按在被褥上,快要套好的内衫也被他一把掀下来扔到一边。沈望舒心下大惊,刚要挣扎,那因为惯于握剑而带着薄茧的手指便落在他的肩头,细细地摩挲着,令人心底都生出一股痒意。 沅陵再小,但寻出一个刺青师父该是不难的吧?要不要我现在就去请一个来看看?萧焕恨恨地开口了,这印迹做得粗看之下倒是以假乱真,只是做得再好,假的就是假的,总与真的有所不同。我自小就看着阿澄的胎记,细细比对之下便越发觉得你这胎记是块刺青。处心积虑地做这么一块印迹作甚?不就是为了仿冒得真些吗? 沈望舒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从萧焕的桎梏下脱身,也便不再白费力气,只是侧过头,给了自己喘息的机会,仍强撑着笑道:萧少侠,你当倚霄宫的一个个长老护法都是傻子么?我若是个西贝货,他们还肯被我呼来喝去? 他说得轻松,萧焕却想起从前他与沈望舒去捉拿反叛教徒之事。 沈千峰虽然是个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大魔头,但岁数也很轻,毕竟离世之时也不过四十余岁。他底下多少资历更老的,也只能做个护法而已。若是沈千峰时时都坐在教主宝座上认真处理教中事务也罢了,偏偏这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若非大事,是很少露面的,一干事宜都交给沈望舒去打理的。 沈望舒如今都还未加冠,更遑论以前,谁能心甘情愿地被一个毛头小子支使? 萧焕在倚霄宫也就待了一年多,便见了三次教中的护法想要夺取教主之位。不过没有一个是成功的,全教沈望舒给震住了。 说起来沈望舒的功夫也是真的好,至少人家单枪匹马前去,能打服一众喽啰还不算,连造反的长老都没一个是他对手,不管是五十招、一百招、三百招,沈望舒从来就没不怕受伤,自然能胜过那些许多顾忌的长老。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倚霄宫的长老们各个武功都那么高了,倚霄宫也不至被灭得那么容易。 可至少那些个老东西并不服沈望舒的,只是迫于他的武力而不敢怎样而已。 若是沈望舒是沈千峰的亲儿子,他如何舍得自己的骨肉去这般拼命? 若你从小便被抱过去当做倚霄宫的少主在养呢?萧焕不傻,几下子想通了关窍,我比阿澄大了四五岁,那时候也是记事的,我可不记得阿澄有什么时候是走失过的,自然,是一早便被掉包的。 沈望舒轻哼一声,萧少侠,你这是瞧不起你们岳大掌门?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认错么? 萧焕往门口敲了敲,外头一片宁静,没有什么异动,他才低声道:其实我第一次见到沈千峰就很惊讶。你和他长得并不像。 若是我肖母呢? 可是阿澄和他生得很像。萧焕手上送了些力道,将沈望舒扶起来,小舒,沈千峰如何对你的,我有眼睛,一直都看着呢。我倒是从未见过将自己的孩儿当做一把刀在用的。你的确不是他的孩儿,对吧? 沈望舒因为惊诧而抬眼去看萧焕,而后飞快地别开,但整个人却是绷紧的。过了好一阵,他才放松下来,笑道:好啊,萧少侠真是见微知著。我的确不是沈千峰的儿子,自我记事起,我其实是跟着个老乞丐在四处流浪的。后来沈千峰捡到我,觉得根骨还不错,才勉强留下来,一开始就是当做倚霄宫的少主在养的。不过我记事太早,始终跟他亲不起来。 看,小舒的身世都这样可怜了,自己竟然还这么骗他! 至于岳澄到底是不是沈千峰的儿子,我只是猜测,毕竟那个胎记可是我是在想不通,岳正亭即便与沈千峰有旧,也不至帮他养儿子的。沈望舒一脸平静,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之前就听巫洪涛提过,有些隐晦,但萧焕听懂了。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也未来得及细想,如今沈望舒再一提,萧焕便不能自抑地想起岳正亭与沈千峰从前有纠葛!这个认知不仅让他有些震惊,更有些恶心。 毕竟虽然掌门夫人据说是生岳澄的时候难产而死,但岳正亭也一直没有再娶,每逢生死忌的时候还会闭关一整日去为掌门夫人扫墓,整个松风剑派上下无一不说他深情。那沈千峰又算什么? 我说,杀手好不容易抓回来一个活口,你们房门忽然被推开,径直就闯入一个人,却是叶无咎。他看清眼前的景象,吓得话说一半都咽了下去,转身就出去了。直到外面隐隐有人问了句怎么了,才踹开门又回转来,指着二人道:你们两个真是我们才出去多大会儿,你们就这么按耐不住?我说萧少侠,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这还真是下得去手。 什么?师兄和那个小魔头又搞到一起了?咋咋呼呼的,当然是岳澄,他闯进屋一看,当即就叫起来,沈望舒,你真是不知廉耻! 沈望舒一点也不慌,甚至连上衣都懒得披好,是是是,我一个被扒衣服的不知廉耻,不知道你扒人衣服的师兄又该怎么说? 韩青溪站在门口,不好意思进去,只是轻咳一声,扬声道:秋山,沈公子的伤势如何? 多谢韩姑娘垂询,并无大碍。到底还是有女子在场的,沈望舒还是把衣裳穿好,杀手抓到了吗? 韩青溪听到动静,才呵斥一声进去,一个形容狼狈的黑衣人才跌跌撞撞地进了屋。 这人双手反剪在背后,已经快站成一块板子,显然是紧张的很。沈望舒刚想说他和萧焕也不至于这么吓人吧,然后才发现原来那人害怕的不是他俩,而是用来捆他的东西。 捆着他的东西,儿臂那么粗,在烛火的映照下还泛着幽蓝鳞光,细细一看便会发现它还在慢慢游走,不时发出嘶嘶声,竟是一条长蛇。看蛇头的形状,只怕毒性还很强。也难怪那杀手会怕成这样。 不消说,这自然是叶无咎的手笔。 叶兄真是好生厉害啊!沈望舒由衷地赞叹一声。 嘿,多谢夸奖。叶无咎拱了拱手,不过我觉得你也是很强了,之前苏慕平总说你功夫好,我以为是因为他太差了所以衬出来的,没想到啊,这么多人竟然也能扛住。这家伙一听是要抓回来被你审,跑得跟疯了似的,可见他多怕你。 能与那么多杀手抗衡,决计不止沈望舒一个人的功劳,但叶无咎只字不提,纯属为了恶心松风剑派的几人。 果然,岳澄沉不住气,冷着脸道:行了吧,不是要审么?问啊。 不笑他说,沈望舒便沉了脸色,喝道:说!究竟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第41章 章八无踪 做杀手的,尤其是拿钱办事的那种,总得有些骨气的,否则被人简简单单一句话就问出底细,还有谁敢雇? 充作绳子绑人的那条蛇是挺吓人,但还不至于吓得杀手理智全无。 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他功夫高太多,想杀他是易如反掌,如果真的就想让他死,也犯不着费这么大力气把他弄回来。现在这样,分明是有话得问他。 那杀手想了想,别开脸去,轻轻哼了一声。 沈望舒当然也不指望自己随随便便这么一问就问出了底细,这么配合,搞不好还会让脑子里缺根弦的岳澄以为这杀手跟他是一伙的。 这次任务失败了,大概是要受罚吧,你不怕么?叶无咎也懂些道道,笑嘻嘻地开口了。 沈望舒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想必这个处罚不会太重,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你们给抓回来吧? 杀手迟疑了一下,还是哼了一声。 于是沈望舒身子微微前探,以一副很闲适的姿态问道:哎,你们那儿,任务失败和暴露秘密,哪个处罚更重啊? 这还用问?萧焕似笑非笑地道:好像任何地方,叛出本门的处罚都比较重吧? 沈望舒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事情萧焕大概是很有发言权的,毕竟他曾经也是个叛出本门的人,尽管是做戏给江湖中人看的。可忍辱负重去魔教卧底之事哪里是能四处宣扬的,松风剑派那么大的门派,也不能门中所有人都知道。一半为了做戏,一半是掌刑的弟子对萧焕实在是恨其不争,下手也是格外的重,好好一个人,打得都要脱形了。 一想到这儿,沈望舒又不由得有些佩服萧焕。被打成那样,还不忘处心积虑地布局,打听自己的行踪,直挺挺地躺倒在他必经之路上等着他把人捡回去。萧秋山也不想想,若是当年沈大少主没这个兴致,他堂堂萧少侠岂不是要横尸街头了? 不,他算准了,沈大少主就有这个兴致的。 除了第一次见面萧少侠没有防范而被沈望舒轻而易举地夺了琉璃盒子,后面几次交手,萧焕都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的,任沈望舒智计百出,也再没遭过暗算。当年他们两个身手相当,打起来互有胜负,但沈望舒也没机会这么从容不迫地从萧焕手上抢走什么。 沈望舒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别说正道中人对他恨之入骨,连沈千峰也没把他当回事,别看那时还威风八面的,可要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沈千峰大概是真的不吝能打死他的。那时候的沈望舒对谁也没动过情意,不论男女,因为他知道沈千峰瞧着是一定会生气的。 所以在沈望舒一直告诫着自己不能轻易对人动情之时,他对萧焕就纯属是一种欣赏。 这人武功不错,出身又好,虽然对他总是不假辞色的,对其他人也比较冷淡,但能看出来他对同门还是十分照顾,跟他就完全是不一样的人。 有时心绪不佳,沈望舒也能不期然地想到萧焕,甚至生出一种隐秘而罪恶的期待如果把这人狠狠地折辱之后,他还能不能像那样傲气。 后来天上掉馅饼一样,还真叫他遇到了这样一个机会。 听说萧焕被逐出师门,又恰好被他捡到,沈望舒还真是又惊又喜。你说让萧少侠一睁眼发现自己被小魔头所救,会不会气得寻死觅活呢?若果小魔头还天天念叨着再让他加入魔教呢? 不管是在萧焕同意加入倚霄宫之前还是之后,他对沈望舒一直都有些冷淡,先是一见面就恨不能动手又不得不克制,后来是面上一片温顺但眼底总是嫌恶的,沈望舒都知道,毕竟他也不是瞎子。只是他从没怀疑过萧焕是在骗他,好歹人家做了这么多年的正派弟子,忽然被逼得加入魔教,还不小心对魔教少主动了心,怎么也得好生消化一阵吧。 原来萧焕真的不是演的,他就是讨厌他,堂堂松风剑派的高足,迫不得已要对倚霄宫的小魔头言听计从,换做是沈望舒自己也为当做是毕生之耻。 啧,还是因为他蠢啊。 沈兄弟,沈兄弟?叶无咎叫他两声,沈望舒才惊觉自己走神了,竟然还能想起这些他发誓都不再碰的回忆。 何事?沈望舒干咳一声。 萧焕顺势倒了一杯热茶塞进沈望舒手里,方才叶公子问你,有没有什么手段,折腾起来比较痛苦又不会立刻把人弄死。 这个动作萧焕做得再自然不过,但另外三个人都大吃一惊,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望舒手里的杯子,连沈望舒自己都觉得手心烫得厉害。 啊,这法子倒是多得是。沈望舒胡乱应了一声,什么凌迟啊、剥皮啊,那都是小意思。叶兄也可以挖个坑,再借你那些宝贝一用,尽数放进去,再给他喂好解药,直把下半身埋进去 嘶也不知是真的怕了还故意配合,叶无咎别过脸去,做出一副不忍卒听的姿势。 岳澄更是不回放过这么个机会,骂道:卑鄙下流! 沈望舒充耳不闻,只是问那个杀手,怎么样兄台,想试试吗? 你杀手瞧着也是有些怕了,本想放几句狠话,可到底是说不出来,脸色也变得惨白。 沈望舒也没准备给他思考的机会,只是对萧焕道:劳驾二位少侠,去后院选块合适的地方吧?哦对了韩姑娘,这种事,就得扒了裤子才合适,您还是先回避一下? 他说的二位少侠,自然是包括岳澄的。岳澄当即就大怒,沈望舒,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话还没骂完,就被萧焕拉了一把,好,那就请叶公子先准备着。 他二人拿着兵出了房间,叶无咎就和沈望舒坐在那儿认认真真地挑着毒虫毒蛇,这个好,毒性虽然不足,但牙口很好,要是用力一咬,腿都能咬断。还有这个,别看腿细,但都带着倒刺,要是爬过一圈 那杀手听得双目圆睁,汗出如浆,几次都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说 哎,别啊。叶无咎冲他一笑,你既然入了杀手这行,还是得有点操守不是?我们还没给你上刑呢,你就先交代了,不太合适吧? 本来杀手是没想骗人的,就想老实交代给个痛快,谁知叶无咎和沈望舒都是一副不想再听的模样,就等着岳澄和萧焕挖好坑,一看就是想作弄人的,杀手真是叫苦不迭。 偏偏沈望舒还笑着安慰他,你看,就这么点小东西,怎么着也比你背叛本门的处罚轻吧? 瞧您说的!我们只是个拿钱办事的杀手组织,生死不过一眨眼,罚也只是为了让人长记性,怎么会用这么变态的法子去折腾! 萧焕和岳澄动作还挺快,这边只挑了一小筐,两人就进来说是坑挖好了。架着那杀手出去看时,叶无咎还对着那个半人深的坑装模作样地感叹道:哎,可惜这次出来带得不够,不能堆满了。 那杀手一听,险些当场厥过去,连声喊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各位好汉可饶过小人吧,小人至今还未娶亲呢。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便轻盈地落在他面前,冷声道:快说!原来是躲在房顶上的韩青溪,到底是担心这两位行事邪气的小祖宗闹出人命又跟自家师弟起了冲突,只能远远地瞧着。好在这杀手还并不是那么有骨气。 小人乃是扶桑楼的人。 扶桑楼?众人对视一眼,然后松风剑派的三人把目光落在了沈望舒和叶无咎身上,毕竟他们俩才是地头蛇,对于这些地方应当更加熟悉。 沈望舒与叶无咎都有些震惊,尤其是沈望舒,扶桑楼?我竟不知萧少侠的命如此值钱!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9) 什么意思?萧焕微微一挑眉。 叶无咎好心地解释道:扶桑楼在我们荆楚之地很是有些名气,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地方很神秘,一般人找不着,也不愿意找。 韩青溪有点不相信的样子,这是为什么? 因为听说这里的佣金非常贵,是市价的五倍以上,且不论成败都不会退。叶无咎指了指那个杀手,韩姑娘看见这家伙了吧,也不知道他在扶桑楼的排行怎么样,但如果是我,我是定然不会招这样的。今天这么多杀手,武功都很不怎么样,能得手除非萧少侠昏死过去一动不动,就这样的,还收这么贵的价钱,谁乐意找上门? 岳澄满面不能置信,这是什么人若不是太傻,便是不想要我师兄的性命吧?哎,你知不知道是谁出的钱要买你们出手? 那杀手原本听着叶无咎的话就十分生气,毕竟他手艺再差也还是个杀手,以后有机会还是得继续混的,当然听不得别人这么诋毁。只是沈望舒的眼神时不时往那个坑里瞟,他又害怕得紧,挣扎了一阵,他才道:扶桑楼也是有规矩的,我们只管动手,不管是谁出钱。 咦,生意不怎么样,规矩倒是多。 众人再次交换了个眼神,叶无咎忽然和颜悦色地对他道:哎,兄弟今天也辛苦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吧。明天晚上,我们就把你送回扶桑楼怎么样? 杀手的双眼一下子瞪大了 这是什么意思?送?他们能找到么?不就是想要他带路么? 杀手最后又看了沈望舒一眼,心下有些绝望。 早知道还不如和那几个兄弟一样呢,被捅一剑、捏喉咙、拍碎天灵盖都行啊,好歹还有个痛快。这些人,分明是死都不让他死利索啊! 第42章 章八无踪 在荆楚一带行走的江湖中人,多半都只把扶桑楼当个笑话,毕竟又贵又难找,实在不上算。 但真的到了扶桑楼,众人才惊觉,原来这扶桑楼的主人还是认真把自己当个人物的。 别的杀手组织都喜欢大隐隐于市,到底是开门做生意的,没有折腾客人的道理。可这个扶桑楼,却是在山中的。 先前那杀手往山里钻的时候,没人信他,总以为他是设法脱身,叶无咎差点没当场放蛇咬死他。 这山算是方圆五十里最高的一座,突兀地拔地而起,山上只有采药人和猎户踩出来的小道,崎岖难行,一行人走了近半个时辰才上到山顶。但山顶却十分平坦,竟然还有一汪大湖。夜色已深,也看不清这湖边际在何处,只觉得及目之处尽是月色映照下的粼粼波光。 你玩我们呢?叶无咎功夫一般,目力也就不那么好,在夜里看不太清楚远处。 不敢不敢!杀手连连告饶,扶桑楼就在湖中! 萧焕和沈望舒倒是看见了,却也异常惊奇这湖广远平静,水面无波无澜,只有一处有一座小岛,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人力所造,那小岛上耸立着一座五层小楼,自有一份遗世独立的意思在。 难怪扶桑楼难找,因为一般人是不会往这样的地方想的,而这样的地方也当真是难寻了些。 你们素日都是游过去的么?沈望舒踢了杀手一脚。 杀手露出个尴尬的微笑,自然不是,我们出入还是靠小船的。那里就有。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凝神一看,果然是见了几条小船孤零零地泊在岸边,缆绳都系得松松散散的。 岳澄不由得皱眉,就这样的小船?那你们出入得耗费几个时辰了?难怪价钱这样贵。 杀手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该笑。毕竟出入一次也的确不太容易,若不是没完成任务就领不到赏钱,他一点都不愿意往外跑。 叶无咎却是轻挑地道:那可不,想必扶桑楼豢养杀手,镇日里就学着怎么划船上岸了吧?出去一趟三五个时辰,回来一趟又是三五个时辰,也就不必练功了。 胡说!过湖最多只需半个时辰,有风的时候会更快!杀手不爱听了,连忙反驳。 哦?萧焕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杀手也没想到这几个人无意间就联起手来套他的话了,只是一股脑地道:这湖奇着呢,暗流能推着船走。 沈望舒斜睨着他,就不怕给推翻了? 当然是不能的。杀手非常得意,湖底的暗流可是有迹可循的,日出之时由西向东,推着船就过去了;日落之时由东向西,又能快速上岸;早晚各有一个时辰的波动,其余时候啊,这水就这么静着,划船过去非得累死。我们一般出任务 也就掐着这两个时间,晚上出来早上再回去,是也不是?韩青溪忽然出声。 杀手正说得兴起,被她这么一吓,险些咬了舌头。他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骗了,不由得十分懊恼。 秘密都交代了,叶无咎又把杀手用蛇捆起来,大大咧咧地丢在一边,然后五个人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众人不是不怀疑杀手说话的真实性,但想想他也实在没有撒谎的必要。人都到跟前了,完全不需要留着他带路,多尝试几次也就知道这湖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离日出尚早,水面看起来也的确是静止的,大家也都不想去试船,更不想下山回客栈然后等明日,最后只能在山上将就着歇一晚。 这水真的这么神奇?我怎么不信呢?岳澄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草。 韩青溪也拧起眉头,的确有些蹊跷。这山也不矮了,江河都流不上来,山顶上竟然还能有这么大的湖 韩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叶无咎嘻嘻一笑,听说余杭平坦,就连江水也比我们这里宽上数倍,自然少见。在我们潇湘,山上有湖实乃常事,不然也不会有许多飞瀑了。 韩青溪有些窘迫,顿了一顿,才岔开话头,也不知这扶桑楼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是为了什么,竟要如此大费周章。 沈望舒笑了一声,这世间无聊的人多了,总会为了一些在他人眼里看起来不可理喻的目的而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可他自己却觉得很值得。 譬如你跟着我?萧焕忽然问了一句。 余下四人都呆了一呆,确定方才那句话的确是萧焕说的,然后就更加惊诧了。他这是要干什么? 沈望舒静默片刻,才若无其事地道:不,小魔头就是太闲了想找事做。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还是赶紧休息一阵吧。叶兄,那家伙不会跑了吧? 你是瞧不起我呢,还是瞧不起我的宝贝?叶无咎瞪了他一眼。 既然无事,那就睡了吧,我身上还有伤,实在太困。说着沈望舒就找了块草木稀疏的平地躺了下去,双眼一合,仿佛真的倦极了一般。 躺下一个沈望舒,另外四人也不知再说什么,只好草草散开,摆好休息的架势。 至于到底睡着没有,别人也不知道。反正萧焕是眼也闭不上的,盯着不远处沈望舒一动不动的身影望了一夜。 直到天际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沈望舒猛地坐起,萧焕才赶紧收回目光,装作一副才被吵醒的模样。 不止是他们二人,另外三人也在同一时间坐了起来,举目望向东方不远处传来一阵水声轰鸣,似战鼓,又如奔雷,声震天地。这样的动静,应当是一处极大的瀑布,却不知为何一夜之间都悄无声息,只在此时忽然响起。 快看!岳澄忽然指着湖面叫了一声。 众人循着他指的方向一看,不由得也吃了一惊。只见原本还十分平静的湖水,忽然就动了起来,仿佛汹涌的江河一般,波涛滚滚地向东流去。 难怪那杀手说日出的时候乘船回去,只需不到半个时辰呢。 也不知那瀑布是不是因为湖水忽然动了起来而被推到山崖下才一刹之间出现的。 此景的确罕见,众人都不由得看愣了。 倒是萧焕当机立断,连声道:快,趁此机会过湖去一看究竟!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到了湖水流动的时辰,也没见有人来坐船,大概扶桑楼生意不好所以头天夜里压根没往外派多少人,而派出去的那一拨又让他们尽数剿杀了。 虽然此地隐秘,但韩青溪担心昨夜他们没有十分小心而泄露了行踪,万一再过湖的时候忽然遇上追兵再打起来,那就有些棘手了,于是她拔出佩剑,削断了其余几条船的缆绳,又在船舷上狠狠刺了几个窟窿,才招呼大家上了仅剩的一条船。 就在这时,从旁边的树林里忽然蹿出一道黑影,施展轻功贴水疾掠,一下子就落到了小船上来。而小船还十分平稳,都没有太大的晃动。 好轻功!沈望舒暗叹一声。这人的轻功只怕比他还要强上几分。 什么人!岳澄却没顾上欣赏来人的功夫,拔剑就刺。 那人不慌不忙,站在船舷一个空翻,避开了剑锋,又轻轻巧巧地落在另一侧,依旧如同只是一只蜻蜓落下。 但岳澄就没这么好的轻身功夫,扑得太猛,险些落下水去,甚至踩得船身猛地一歪。 沈望舒大觉恼火,喝道:下去! 韩青溪到底手快,拉了一把,才让岳澄往后一仰,又把船给踩了回去。站都没站稳,他就下意识地和沈望舒开始斗嘴,你好威风啊,你叫一声他就能下去么? 我是让你下去!笨手笨脚的,你想拉大家下水陪你?沈望舒见黑衣人落在了他身侧,当即双腿一分,重心下沉,回手朝黑衣人拍出一掌。 岳澄老大不快,刚想说话,却感觉自己忽然腾空,回头一看,原来是萧焕把他拉了起来,朝着岸边跳去。 师兄!岳澄十分气恼,一个沈望舒一个叶无咎一个黑衣人你就留师姐一个人在船上啊? 萧焕眼也不错,盯着船上来回腾挪的几人,我们两人轻功不够,留在上面也是添麻烦。 这是个什么人啊?岳澄知道萧焕说的是实话,但又不想承认自己功夫不好,尤其是那个沈望舒刚刚才呵斥了他,偏偏轻功又是沈望舒的强项,岳澄只好岔开话头去。 萧焕凝神看了一阵,应当没有歹心。此人功夫不错,出招留有余力,并不是要置人于死地。你看他的衣角,带了一点露水,应当也是在这儿过了一夜。 岳澄瞪大眼睛,我们居然没发现他! 此处那么大,藏身也不算难事。萧焕淡淡地道。 既然他没有歹意,为什么忽然冲出来往我们船上扑? 萧焕的目光一直锁在黑衣人身上,良久,才慢慢地道:我猜,他也想过湖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旧坑完了,这篇快要进入日更的节奏啦 第43章 章八无踪 过湖?岳澄吓了一跳。这个地方太过隐秘,若不是有那杀手引着,他们是全然不会想到还能往这样的地方找,这人是个杀手? 萧焕摇头,我看未必。你看他的轻功,灵巧迅捷,再看他的功夫,也比那个废物要强上不少,若扶桑楼有这样的任务,昨日也不必搞得这么狼狈。 那他会是什么人呢?穿着夜行衣,一看不是什么好东西。 未必。阿澄,你看他刚刚那一招,虽然手中是空手使出,但应该是剑势。有没有觉得很是眼熟?萧焕也是个武痴,且眼力比岳澄要强多了,一眼能看出其中关窍来。 先前岳澄没有注意,自然不知道他说的哪一招。不过现在凝神再看也不迟,他应该是用剑的人,师兄,这剑势有些眼熟啊 阁下可是翠湖弟子?韩青溪身在战局之中,看得比岸上更分明,当即就喝问了一声。 那黑衣人犹豫了一瞬,并没说话。 不好!这水行速度太快,再打下去只怕师姐他们都要去湖心了!打架岳澄没兴趣看,让他上去过两招还好,可现在被撇在岸上,他也还好干着急。大家为着一探扶桑楼来的,现在他却上不去,当然也不想别人上去了。 萧焕倒是不至于这般小心眼,但扶桑楼深浅不知,又多了个身份不明的人在,沈望舒与叶无咎随时可以袖手旁观,仅放韩青溪一人上岛,未免有些危险。于是思忖片刻,他运起内力喝道:师姐,快些回来! 怎么,害怕我们抢了你的功劳不成?叶无咎在船上也没怎么出力,毕竟那名黑衣人看着也不像是为了打架来的,叶无咎不主动出手,他也不主动招惹。 韩青溪却明白了萧焕所想。眼见这船离岸的距离比她施展轻功能跃过的极限还差一些,韩青溪又问道:阁下究竟是不是翠湖弟子?去这扶桑楼又意欲何为?倘若是为了探个根底,大可以握手言和。 那名黑衣人仍旧不说话。 沈望舒往萧焕所站之处望了一眼,眨眼之间就拿定了主意,双掌一错,左手使出沈千峰所教的功夫,右手用的明月山庄的招式,一齐向黑衣人攻去。沈望舒也没有用全力,但这二人俱是高手,九嶷宫的心法秘籍又实在厉害,仅靠招式也能逼得那人连连后退,踩到了船舷上。 眼下的机会正好,沈望舒招式一变,又续上一掌,只逼得那黑衣人腾跃而起。 你干什么!这可是船上,小心栽下去!叶无咎在边上看着沈望舒气势逼人地迫近那黑衣人,让黑衣人不得不施展轻功逃窜,却不知他自己为何也要跟着追,不由得提醒了一声。 沈望舒头也不回,高喊一声:起! 叶无咎没明白为什么要起,更不知道什么要起,倒是韩青溪机灵些,一下子便明白过来,拉着他往岸边跳了出去。 到底还是有个明白人,难怪能做大师姐的。沈望舒向黑衣人微微一笑,先前韩姑娘问你几次,可是你自己不愿意说的。那没关系啊,不想说就别说了,你且下去吧。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一旋,一掌就朝船上打去。 这一掌的力道,可比先前□□衣人的时候要重多了。 黑衣人陡然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露在面巾外的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连忙要去阻拦,但到底蹿得太远,身在空中也无法阻拦,只能看着沈望舒一掌下去,把船劈得粉碎。 这是要干什么啊?他这是准备师兄!岳澄在岸上看得惊奇,还没发表完看法,却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30) 啧,还真没看到过师兄身法这么快的时候。 只见一道白影仿佛利箭一般离岸而去,直奔沈望舒,然后双手一抄,把他按进怀里。 你蠢吗!沈望舒被抓了个猝不及防,幸而看清了是萧焕,才没一肘子撞过去。 他知道萧焕应当是想帮他来着,只是这人的轻功委实差点意思,这样一来,可是活生生带着他往水里栽啊! 好在萧焕也不算蠢到家,还看了看脚下,下落之时正好踩到了他们之前割了揽的船,才免于落水。 那黑衣人也看见了四散飘开的船只,连忙使了个千斤坠,落到最近的一只上,脚下运劲一跺,使船只调转,往东行去。 说来也是奇怪,这湖近案之处的水也是流动着的,但是顺水飘荡的船只是任意东西的。而船只一旦往东飘出五丈,便立刻乖乖听话,正正朝着东方那座驮着扶桑楼的小岛而去了。 好在沈望舒机警,算准了那黑衣人仍要往岛上去,将将落在船上便已经做好了再次跃起的准备,向黑衣人那边飘了出去,又是一掌推出,故技重施,把黑衣人脚下的小船毁去了。 萧焕落脚的船已经离岸很近了,不受水中怪力的牵扯,倒是好整以暇,觑准黑衣人可能会落下的几只船,不是一掌远远推了出去,便是弹指击碎了。 叶无咎与韩青溪也找到了船,用内力控制着船在岸边五丈以内划动,很快就与萧、沈二人占据四角,把黑衣人团团围在中央。 诸位,黑衣人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大家都是要上岛的,为何不能一同前去?一日里就这么一次机会。 韩青溪听他开口,面露疑惑之色,你是秋居士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终是拉下面巾,露出一张略带稚气的脸,向韩青溪与萧焕一抱拳,在下翠湖居静安居士秋暝座下弟子谢璧,见过松风剑派的师兄师姐。 叶无咎摸着下巴笑道:哟,你还真是啊。那方才韩姑娘问你半天,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呢? 谢璧看了他一眼,不想答话,又转眼看了看沈望舒,神色一变,你 咦,这谢璧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岁数,三年前更只有十二三,这么小的小孩子不会出来攻打倚霄宫吧?难道他以前还见过我?沈望舒叫他弄得心下大惊。他倒是不怕遇上十大门派之人,但就怕有自称名门正派的人知道他没死就罢了还镇日和萧焕待在一起。 萧焕也被他的反应弄得心中咯噔一声,忙道:谢师弟看起来年纪尚轻,应当少在江湖中走动,还以为你方才没认出我们来。也对,是我们有错,没能及早表明身份,引起误会了。幸而没有伤到自己人。 萧少侠一向都冷这张脸少言寡语的,极少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时候,别说是叶无咎了,连沈望舒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谢璧倒是没被他引开心神,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指着叶无咎与沈望舒道:这二位有些眼生,功夫看着还有些邪气,有些不敢认。 想不到这谢璧年纪不大,眼神却是好的,萧焕倒是吃了一惊。 此事说来话长,韩青溪见天色越来越亮,岛后的瀑布声也越来越小,知道这湖又要静止不动了,便道:今日是错过进岛的机会了,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先行离去再从长计议? 原本韩青溪是想打个圆场的,谁知谢璧听了这话,忽地有些生气,若不是这样缠斗一场,我早该进去了! 还好岳澄在岸上,否则听见这话一定得跟他呛。 只是这与岳澄差不离的性子,让沈望舒有些好笑。翠湖居也位居正道十大门派之中,这位静安居士秋暝虽说近年甚少在江湖上走动,但年轻的时候却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任务,号称书剑双绝,听说为人温文尔雅,多少女子都渴慕着嫁与他为妻。谢璧是秋暝的徒弟,应当也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 大概也是被宠得太好了,谢璧就敢这么单枪匹马地去闯深浅莫测的扶桑楼。 谢少侠这么急,是着急做生意嘛?对于这种天真得不谙世事的小少侠,沈望舒就喜欢逗一逗。 谢璧果然不爱听了,但他涵养要比岳澄好得多,只是沉了脸皱了眉,倒不至当场发火,翠湖居的弟子行走江湖不与人结仇,即便真有龃龉,说分明也就是了,绝不至于以性命开玩笑。 原来还是个小正经啊。沈望舒点点头,既然如此,谢少侠还有什么好急的呢?若是被扶桑楼的人得罪了,现下已经找到了地方,还愁没有下一次机会么? 人命关天,岂能耽误?谢璧本想瞪他,但又不知为什么,刚刚一抬眼,就立刻别开了目光,多拖得一日,便会多出许多危险。若是师妹真的遭难了,那我还有何颜面去见阮师叔? 等等,你说什么?萧焕听到了不对劲,你师妹?幽谷居士阮清门下? 是啊,我师妹丁雪茶,本来这次是跟着我和师父一道下山办事的,结果两日前忽地不见了。本来出门前阮师叔就怕她出岔子,特意给了一包追风香。昨夜我用食香虫寻找,正好就找到谢璧忽然抬手遥遥一指,正指向被撂在岸边许久却一直不敢逃跑的那个杀手,正好就找到了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新图鉴 第44章 章九涌波 做什么? 你们没听见吗?翠湖居的弟子失踪,十大门派同气连枝,我们松风剑派既然知道了,就断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岳澄指了指不远处的谢璧,怒瞪着拦在身前的叶无咎。 叶无咎把玩着两条色彩斑斓的小蛇,嗤笑一声,你想帮他?你以为你是谁?明察秋毫的神探么? 就算力有不殆,也不能失了侠义之心! 仿佛咬了一颗极酸的梅子,叶无咎一张脸都皱成一团,当真不好意思,我们水匪没这个规矩。我说岳小少爷,您该不是忘了我是跟你们来做什么的吧?自己的案子都没查明白,你还想插手人家的事? 我 叶无咎又自顾自地道:哦,我明白了。你是听说那位什么静安居士来了,想找他求助是吧?我行走江湖晚,没听说过这位的名号,就且当他十分厉害吧,那又怎么样呢?如今他也不在这儿,我就不让你去见他,这总是可以的。那位谢少侠的武功还成,不过跟沈兄弟不能比的,劝你死心。 萧、沈、韩三人也在一旁听着,没想插话,因为他们不明白叶无咎这是什么算法。 谢璧在一边却是等得不耐烦了,不知几位还有什么疑虑?小师妹那里,可是一丝一毫都耽误不得的! 萧焕想了想,还是朝谢璧一拱手,对不住谢师弟,我们这儿还有一事没有了结,若是去见秋居士怕是不太方便。 这也无妨,你们只消把这个人借我一用就是,我只需问上几句话便是。谢璧指了指杀手。 沈望舒摇头,这可不好,此人是个关键的证人。 我就在这儿问!谢璧有些气恼,当真就一撩袍子在杀手面前蹲下,我问你,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姑娘,大约十五六岁,古灵精怪,活泼好动,一团玉雪可爱的 他话还没说完,叶无咎就笑了起来,哟,少侠这么说找起来可就麻烦了,杀手认人凭的是体貌特征,您这有点为难他。 谁知那杀手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这半个月来就接了一单,要杀的是两个男人,都在你面前站着了,就没见过什么姑娘。 谢璧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胡说八道!你身上有她追风香的味道,怎么可能没见过?谢璧行事比岳澄收敛多了,只是现在大概真是怒极了,竟把杀手吓得一个哆嗦。 韩青溪在他肩上拍了一记,谢师弟莫急。敢问那追风香是什么东西,可是只要与人接触便能沾上? 自然不是,如此岂不是雪茶在大街上走过,凡是与她擦肩而过的人都会沾到这味道?谢璧摇头,若非与香同处一室一盏茶以上的功夫,这味道是递不过来的。 沈望舒略一沉吟,便想通了关窍,这人在来此处之前,便只与我们五人在一起过,待了小半夜。但我们五人是真的没有见过那位丁姑娘少侠想想,我们五人也并非都来自同一门,甚至私底下还有些小龃龉,没有互相包庇的道理。这样说来,他身上的味道极有可能是在上一人身上沾来的。少侠不妨问问他,出来杀人之前去哪里厮混过。 明明有龃龉还结伴而行,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换了其他人早就询问了。但谢璧一门心思只在他师妹丁雪茶身上,便问道:说,你是不是从扶桑楼里出去之后便找上萧师兄他们的? 萧焕都能替他答了,并非如此,我们遇袭之时刚好是日落时分。我们住的客栈离此处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若是等着日落时分湖波涌动之时再出来他们是赶不上的。你还是老师交代再之前去哪里了吧。 杀手原本还想扯个谎,谁知没开口就戳破了,只好老老实实地道:再之前小人就是在城里晃悠了。兄弟们闲得无聊,想出岛来玩一玩,都是偷溜的,本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去,结果在路上遇到了薛先生。薛先生说只要我们帮他做一件事便不告诉主人,便只好答应了。薛先生一开口就是让我们来杀 薛先生是谁?沈望舒追问。 是主人的一个朋友。 萧焕有些不快,不怒自威,他姓甚名谁、做什么营生?你主人又是谁? 几位少侠,小人进扶桑楼的时间短,也没见过主人几次,只知道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戴着一顶玄底绣金红纹的大斗篷,连脸都看不清。倒是薛先生,大大咧咧的,总算还能看清样子。小人是真的不知道他二位到底是什么人物啊!杀手也是肠子都悔青了,没事听那几个狗胆包天的臭酒鬼挑唆,竟敢私自溜出岛来,竟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 韩青溪又问:此人年貌如何? 大约四十多岁吧,身长八尺,十分雄壮,双臂的肌肉看着十分吓人。且此人肤色黝黑,面向还凶得紧。 谢璧听得更加烦躁,怒道:那你跟那个薛先生在一起待了多久?又是在什么时候遇上的? 大约是昨日中午,在渡口边的一家酒楼。我们兄弟几个正喝着酒,忽然就看到薛先生来了。当时我们慌得不行啊,薛先生却和颜悦色地请我们去了雅座,只交代了一件事问我们办不办,答应下来之后他就请我们喝了一顿酒,大概半个时辰才散。 众人听罢也没说什么,只是一齐望向了谢璧。 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杀手身上的追风香就是从那位薛先生身上沾到的。即便这位薛先生没有绑走丁雪茶,至少也是跟她或是绑她的凶手待过的人,十分可疑。 而按照那个杀手的说法,也是这位薛先生想要杀萧焕与沈望舒的。 这么说起来,这两拨人其实可以并作一波去查。 这几年我没有在潇湘走动过,应当不至于在这么远的地方结了个想要我性命的仇家。萧焕摊了摊手。 沈望舒沉默了一阵,也道:我也极少下山。从前似乎也没跟什么姓薛的人结过梁子,便是长得如他所描述一般的也没有。 谢璧连忙道:小师妹这还是第一次下山走这么远,从前只在我们徽州一带活动,当然也不会有这么个仇家的。 叶无咎看着几人好一阵,才缓缓道:若说是这么个人,我似乎知道一个。 谁? 叶无咎漫不经心地道:是个船行的老板。 虽然叶公子一向喜欢卖关子,但还算是个直爽人,至少知道什么消息不会藏着掖着,最后总是会说出来的。他这么说的意思,那个船行老板应当是大家都知道的,没有细说的必要。 远运船行?岳澄惊呼一声。 叶无咎看着他笑笑,算是变相地肯定他说对了。 远运船行,又是远运船行! 不过这么一想,事情也就变得明晰了。远运船行的人,盗了人家的钱财与药草,被苦主追来,查到他们门上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所以就动了杀心,想要先下手为强,只是找到的这些个杀手功夫太差也就罢了,嘴还一点都不严,这么一问就什么都抖搂出来了。 也不知道远运船行清不清楚,这次前来查案的人里面,有三个都是松风剑派的得意弟子,远运船行在沅陵再如何势大,也是得罪不起松风剑派的。 现在还又加上了一个翠湖居。 还真当十大门派是摆设不成! 诸位,谢璧向五人一抱拳,虽然不知几位到沅陵来是有何要事,但听起来似乎也是和这位薛先生有些牵扯的。不如咱们一道去查访,人多总是要快些。 好啊,早就听说静安居士的大名了,这还是第一次有幸拜会,求之不得呢!岳澄十分高兴。 叶无咎却是很不放心。原本松风剑派三人,别说联起手来,就算韩青溪都比他略胜一筹,也就是这几个人老实,才没有逃回去求援罢了。沈望舒虽说从身份上算起来应当是与他一伙的,但看他行事,却是偏帮萧焕的,倘若再加上翠湖居的人 也好,早日让案情水落石出才是正理。韩青溪语气淡淡的,一双妙目却不住地望向叶无咎,暗示之意甚是明显。 沈望舒只是点了点头,好,先下山去,到底是你们十大派的长辈,理应拜会。你们和谢少侠先去见过秋居士,我和叶兄先想办法打探一下远运船行的消息。等到晌食之后再在远运船行门口会面。如何? 你谢璧有些惊讶。这是明摆着不想去见秋暝的意思。虽然沈望舒没有表现出来不恭敬,但还是让他有些不快。 萧焕却是明白他的意思,皱了皱眉头,本想说什么,但一看沈望舒的脸色,又只能咽了回去,点头道:好。那位薛先生既然认得我二人的相貌,你在外头也小心些。若是遇到强敌谢师弟,静安居士在哪里下榻? 云来客栈。 于是萧焕接着道:若是遇到强敌,你们就到云来客栈我们,莫要硬撑。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31) 沈望舒静静看了他一阵,忽然一勾嘴角,好。 岳澄实在是看不惯他师兄和这个倚霄宫的余孽整日眉来眼去的,便指着那个杀手道:我说,那这个人怎么处置? 萧焕又冷了神色,轻哼一声,该掏的都掏出来了,也该弃了。把他放了,任他自去,想来会有好果子等着他。 你们不是正道中人吗?怎么做起事情来还这么心狠手辣过河拆桥的呢! 第45章 章九涌波 远运船行的老板究竟怎么回事?松风剑派的三名弟子跟着谢璧去客栈见秋暝,沈望舒与叶无咎自己在城里晃荡。到了吃饭的时间,两人便去了船行对面的酒楼,要了个临街的雅座,点上一桌精致的吃食,反正叶大公子并不心疼身外之物。但沈望舒无心吃饭,刚刚让小二退出去就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这酒楼地段好,叫价也高,但东西也是真的好,待客的茶都是上等的。叶无咎呷了一口,回味好一阵,才漫不经心地道:我们洪涛水寨也在这儿买过一次船,不过他们家的大船不怎么样,交到也就打得不多。这家的老板,你也听说了,长得凶神恶煞,脾气也不太好。但是我感觉他功夫很好。 哦?沈望舒凑近了些。 叶无咎想了想,他给我的感觉,就跟我看我岳父似的。 这算是怎么一个形容?不过沈望舒也跟着想了想第一次见到巫洪涛的情形,但是也米觉得他是个什么大人物,毕竟也没太大名气,加上态度也十分散漫,没半点高手的气场。不过现在想来,正是顶尖的高手,才会有这样举重若轻的气度。 知道这老板是什么人吗? 叶无咎笑了,沈兄弟,你以为我是包打听吗? 沈望舒也笑,但这一带应该没人比你消息更灵通。远运船行也不算什么无名鼠辈,你多少也知道一些吧? 相处时间不长,但叶无咎的性子真的很好摸,只要顺毛摸就是了。虽然沈望舒不怎么会夸人,但叶无咎还是被哄高兴了,摆手道:其实我知道的真不多。这个船行,好像就真是凭空冒出来的,老板更是一点过往都查不到。而且这家船行看起来也没什么蹊跷,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大船不怎么样,小船却做得还可以,出货快价钱还便宜,所以渐渐有了名声。 虽然知道不合适,沈望舒还是问了一句,知道老板的武功什么路数吗? 你想什么呢?我刚刚说了,感觉老板是个高手,是因为他就没与人动过手。叶无咎敲敲桌子。 才陆续上来了,沈望舒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小二说菜已上齐之后,才忽然问道:你既然知道,先前为何不与他们说? 叶无咎夹菜的手一顿,旋即摸了摸下巴,我说沈兄弟,我是来跟着他们不让回去报信的,又不是来帮他们查案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其实他们想跑你也根本拦不住。沈望舒摇了摇头。 巫洪涛应当也没有一定要杀了他们的意思吧,当时只不过在气头上,所以才撂了话下来,若是真的想提沈千峰报仇,早该与松风剑派为难了。叶无咎人是聪明,但武功平平,根本看不住,巫洪涛大概是想给他们一个逃跑的机会。 想想也是,虽然与沈千峰系出同门,但细细追究起来,沈千峰也是引得九嶷宫覆灭的罪人之一,而他自己身死,却与巫洪涛没半分关系。灭了九嶷宫的是岳正亭,巫洪涛也是个磊落汉子,不拿小辈撒气。 沈兄弟,那个萧焕怎么说也是你的灭门仇人了,你怎么非但不杀了他报仇,反倒还帮着他啊?叶无咎凑了上来,起初我以为是他挟持于你,可后来看着却不像。还有,萧焕对你也挺奇怪的,就算知道你不是我那位沈师叔亲生,最多也就对你愧疚而已,但他 沈望舒那筷子的手也抖了一抖。 叶无咎是个外人,但他都发觉有些不对劲了,当真这样明显吗? 我听说萧焕混进倚霄宫,就是骗得了你的信任。即便你不怪他,但你们这样也不像是好友,反倒像是 沈望舒定定地望他一眼,什么? 叶无咎被他看得背脊一凉,往后退了退,你和他但凡有一个是姑娘,我定会把你们认作是闹了别扭的小夫妻。 闹了别扭的小夫妻?这个比方,也不知该不该说叶无咎眼里好了。 不是他骗得了我的信任,而是我自己瞧上了他,他与我虚与委蛇罢了。沈望舒自嘲地笑了笑,可笑的是,他都对我这样了,我却还一门心思地帮着他。 一向喜欢半眯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叶无咎说话都不利索了,什、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得那个意思。沈望舒淡淡地说着,忽而觉得压了好久的话终于说出来了,一阵轻松。 叶无咎拍案而起,你他你们两个可都是男人啊! 沈望舒倒是自顾自地夹起菜来,叶兄,你叫巫寨主岳父,当然也是成过亲的了。不过听闻尊夫人辞世许久了,你还对巫寨主这般恭敬。想来你与尊夫人情深意笃啊。 这你就错了,我是寨主从小捡回去当儿子养的,即便没有娇娇我也崇敬他。叶无咎横了他一眼,不过你也别误会,我不是因为寨主才娶了娇娇的。我被捡回去的时候,娇娇刚生下来没多久,夫人也辞世了,娇娇很瘦弱,看着跟个小猫崽似的。那段时间寨主整日借酒浇愁,也没什么时间去管娇娇,我心想寨主对我如同再生父母一般,我也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且好生照看娇娇吧。 所以娇娇从小就喜欢跟着我,特别听话。我们俩几乎整日都腻在一起,也没想过会分开。 娇娇及笄的时候,我问她,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她说愿意,我俩就一起禀明寨主了。寨主很为难,为了娇娇,他很想同意,但为了我,他又不忍心,最后只问我:无咎儿,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你也知道娇娇年寿难永,说不准哪日就先你去了,你待如何?我答,我会倾尽所能保护好娇娇,但若真有那么一日,余生也便伴着寨主过了。 寨主又问我,会不会觉得委屈。我答,不会,我不想让娇娇觉得委屈,倘若娇娇真的时日无多,我希望她剩下的日子里再无遗憾。 叶无咎多数时候都是以笑脸示人的,但总是漫不经心未达眼底的,这是沈望舒认识他以来,看到他笑得最纯粹也是最真挚的一回。说起亡妻巫娇娇的时候,沈望舒觉得他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于是沈望舒也跟着轻轻一笑,那你也应当能理解,你遇到的是你的娇娇,而我遇到的是萧秋山。 叶无咎都愣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像沈望舒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他一时间不太能接受把巫娇娇和一个男人相提并论。 你叶无咎还想说什么,但楼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让他一下子就闭了嘴。太吵了,不适合聊这些需得凝神细想的东西。 叶无咎筷子一摔,推开门出去,喝道:吵什么吵,还让不让吃饭了? 沈望舒透过门缝也大致看清了堂子里的情形。一群身材魁梧穿着短打的男人,正追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在桌子间穿梭。那群人被叶无咎吼了一声,只瞪了他一眼,又继续去追那女子。 倒是那个女子,听见有人出声,连忙喊道:公子!公子救命!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叶无咎冷笑一声。 那女子沈望舒也看清了,岁数不大,娇小玲珑的,和叶无咎说起过的巫娇娇竟有些相似。难怪他一个做水匪的,竟然能开口呵斥一群绑人的。 有个汉子终于舍得理他了,捉拿逃奴归家,关你什么事? 不,我不是什么逃奴,我是良女子!那个女子与这边雅间之中隔着一群汉子,她想扑过来求助,却是无能为力。 为首的汉子立刻恶狠狠地道:贱|人胡说八道,你不是逃奴是什么? 沈望舒瞧着就有些不对,也上前一步,问道:既然你们说是逃奴,可有籍契为证? 你是何人,凭什么查看?哦我知道了,你莫不是这小贱|人的相好,故意帮她逃脱的? 你开什么玩笑,小爷我对姑娘一点兴致都没有。沈望舒险些没忍住要笑。还是叶无咎道:若真是有,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也耽误不了什么功夫。可若你们拿不出来,那就是掳掠人口,这事可就不能这么轻易地过去了。 那群汉子大约也知道这是遇到了硬点子,此事是不能善了了,便道:小子,管闲事之前可得算清楚自己的斤两啊!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涌波山庄的人。 叶无咎掏掏耳朵,那是什么玩意?没听说过。 臭小子捣乱!为首的汉子总算还没蠢到家,莫要跟他废话,把这个贱|人带回去,我倒要看看这两个小子能做什么! 叶无咎和沈望舒长这么大了,都好歹是个少主,都是被人捧着的,还从没遇到过这么不把他们当回事的下人,当即就觉得是开了眼界。似这般没有眼色的,活该揍一顿了事。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笑。 只是在他俩暗暗蓄力准备去救人的时候,一道白影却比他们更快,眨眼之间就落在了那个女子身前。 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便听一声清斥:我看谁敢放肆! 第46章 章九涌波 即便几位在沅陵霸道惯了,连王法都不放在眼里了,但也该想想总有人是不把你们放在眼里的。那白影落地后把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子往身后一藏,冷着脸说了一句,把一帮壮汉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一群壮汉起先是被吓了一跳,但定睛一看却是这么个白衣女子,便大笑一声,哪里来的臭娘们儿,敢管爷爷的闲事! 这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子。一袭飘逸的白衣纤尘不染,长发用玉冠在头顶束了个矮髻,余下的则如墨缎一般披散在身后;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不过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莫近的冷气。 啧,这身装束,这身气派,想必和萧焕很聊得来。沈望舒好笑地想。 白衣女子眉峰一扬,素手轻轻一拂,姿态十分优雅,却是结结实实一巴掌甩到说话之人脸上。 好俊的功夫!沈望舒不由得赞了一声。 叶无咎气得拍了他一把,哎,咱们两个大老爷们想帮人出头,却被一个小姑娘抢了先,你不觉得丢人吗?居然还有心思看人家的功夫好不好,好什么啊好! 沈望舒不由得好笑,那叶兄先请?在下可不敢抢你的风头。 二位少侠。那个女子又清泠泠地开口了,妾出手,他们断不敢惹。只是不知二位捅了涌波山庄这个马蜂窝,能不能担待得起。 真是好大的口气!想想小爷我纵横荆楚横行霸道之时,这涌波山庄是个什么玩意儿都没听说过,我还能怕了他不成?沈望舒刚想豪气地大笑一声,忽而又想到自下山这段时日以来,遇上的净是些从前没听说过的人物,却不知是这几年把自己关在天子山上闭目塞听了,还是从前压在头上的倚霄宫这尊大魔头倒下了什么魑魅魍魉都敢出来现眼了。 洪涛水寨的势力范围还没到沅陵来,叶无咎自是有些底气不足的,但到底不服气,小声道:姑娘这话说的,也忒瞧不起人了。不知您又是哪路的神仙啊? 白衣女子微微勾了勾嘴角,妾楚兰藉,绿萝坊茶堂弟子。 哟,难怪敢放下话来,绿萝坊再怎么行末,也是正道十大派之流。在江湖上混的,没点底气与实力,真不敢与十大派相争。 胡胡说八道!那带头的人显然是吓着了,只能犹自嘴硬,绿萝坊在洞庭,离沅陵远着呢,谁知道你是不是就借了个名头来唬人的? 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楚兰藉话还未说完,手中的长剑便已出鞘,化作一道银光,直取为首的一人。 那人也没想到楚兰藉能说动手就动手,吓了一跳,当即就要往后退。但楚兰藉的剑实在太快,顷刻之间就到了眼前,直指咽喉要害。那人只知道紧闭双眼,想来是在劫难逃。 谁知楚兰藉的剑倒也没真的刺下去,眼见都已经贴上了皮肉,却忽然剑尖一动,顺着那人的脸就到了他头顶心上。楚兰藉手腕一抖,剑影如虹,从那人顶心横削而过,眨眼之间有来到了第二人的面前。 为首之人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剑锋没入身体的剧痛,只是头顶一凉也就罢了,他不由得哆哆嗦嗦睁开一只眼,战战兢兢地往头顶摸去亲娘哎,他什么时候就秃了! 这位楚姑娘看着正经,想不到行事这么促狭啊。叶无咎忍俊不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当众给人剃头,简直比打得人鼻青脸肿更加折辱。 而沈望舒不愧是个武痴,眼神一直就跟着楚兰藉的剑锋在走,看它所过之处须发横飞,再次感叹了一句姑娘好功夫。 不知几位还有什么意见?眨眼之间就把在场诸人剃得精光,楚兰藉收剑回鞘,气定神闲。 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好说的?那几个汉子都蔫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楚兰藉这才缓步朝那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女子走去,想将她扶起来。谁知这个时候,变故陡生,那个看着已经老实了的汉子,竟然趁着楚兰藉已然放下戒心之后,猛地一扬手,洒出了一大把药粉。 如此下作的手段,洒出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沈望舒高呼一声小心,人已经弹了出去,一脚踹向那个撒药的人。 这么喜欢暗箭伤人?那就让你也尝尝这个滋味。叶无咎人还在原地,但指尖却是轻轻一弹,洒出一把毒虫。 也不知楚兰藉中招没有,踉跄两步,扶住了旁边的柱子。 楚姑娘没事吧?沈望舒又踢倒了边上几个汉子,轻声问了一句,复又转向叶无咎,你别乱放,还有其他人呢,当心伤及无辜! 放心,我有分寸。叶无咎虽然口中这样说着,但还是没再扔出毒虫。 楚兰藉站直身子,向他淡淡一笑,无妨,这点鬼蜮伎俩。不过公子也莫要出手太重伤及人命,涌波山庄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32) 打扰他们欺男霸女就已经是开罪他们了,难道还怕得罪得更狠些么?沈望舒不以为然。 只怕这些人再去为难这位姑娘的家人。楚兰藉提醒道, 这倒是很有些道理,他们几个不是有功夫傍身便是身后背景了得的,自然不惧几个区区地痞流氓。但这个姑娘,一看就是不会武功的,且能被他们这样欺辱,应当也是无甚背景的,若是这群人要撒气当然只能找她或者她的家人。 一念及此,沈望舒一脚踩上领头之人的胸口,暗中加力,刚刚所说的都听清楚了? 是是是!不敢不敢!那人痛得哇哇大叫。 带着你的人快滚!沈望舒踢了他一脚。 叶无咎却拦了一把,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笑得不怀好意,这个给他喂下去。想问什么东西是吧?告诉你也无妨,这是小爷我秘制的蛊虫,特别听话,即便小爷我在千里之外,只要想取你性命了,也是易如反掌。这蛊除了小爷我,无人能解 沈望舒轻咳一声,示意他差不多得了,免得吹太大收不回来。 功夫差了太多,那帮人就算想反抗也不敢,只能挨个吃下蛊虫灰溜溜地去了。 被救的女子自是千恩万谢,痛哭流涕。 楚兰藉将她扶起来,姑娘家住何处?未免路上再遭不测,我送你回去吧。 在下也一道去。也不知楚兰藉到底伤着没有,虽然沈望舒对十大门派之人全无好感,但也见不得有人因为锄强扶弱而受伤。 楚兰藉淡淡一笑,不必了,我无妨。这么多江湖中人一下子涌上门去,只怕会吓到她的家人。 那女子也是这般想,遭遇了这样的变故,身边陪着一个女子当然比两个糙爷们要强。沈望舒也就不好坚持,让楚兰藉扶着那女子去了。 待二人走远了,叶无咎嘟囔了一声没意思,就要回去继续吃饭,又被沈望舒一把拽住,跟上! 什么?叶无咎愣了一阵,才结结巴巴地道:沈兄弟,你不能这样吧?这位楚姑娘的确漂亮,又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但是你你这刚和我倾诉衷肠的,转眼就要跟着人家姑娘走,不合适吧? 什么叫和你倾诉衷肠?沈望舒翻了个白眼,方才楚兰藉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应该是中招了。我怕那几个人还在边上有埋伏。 那你还是怜香惜玉了!叶无咎不依不饶。 就算我怜香惜玉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沈望舒懒得和他说,转身就下去了。 叶无咎就是喊的厉害,他也喜欢凑热闹的,想了想还是丢下银子跟了上去。 一路看着楚兰藉把人送回一间简陋房舍,两人才松了口气。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两人却顿住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楚兰藉果然还是中招了,刚刚出了那姑娘家没多远便委顿下去。不过蓦地从边上闪出一道青影,一下子就把她抱在了怀里。楚兰藉也就任他抱着,也不推开。 叶无咎不由得拧起眉头,我眼花了?居然是苏慕平这小子? 沈望舒静静看了一阵,真是师兄。 他这么快就买完药了?叶无咎脸上的疑惑更甚,从余杭到此,去就得走上三日,回来是逆水,得五日,他是飞着去的? 的确有些蹊跷。 苏慕平武功一般,但楚兰藉功夫好,沈望舒怕她发现,也不让叶无咎跟太近,听不见二人在说什么。但看这二人的举止,应当是十分熟稔才是,他却不知道明月山庄的二弟子苏慕平什么时候能识得绿萝坊茶堂的弟子。 算了,这个时候打扰不合适。哪天苏慕平回来,非得让他老实交代不可!叶无咎到底是过来人,愤恨一阵也就罢了,倒是先拉着沈望舒走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别让萧焕他们等急了。 哦对,还跟他们约好了要去探远运船行的。沈望舒这才回过神来,疾步往回走。 哎你怎么回事啊,刚刚站着不想动现在又跑得跟走水了似的!叶无咎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 我怕他找不到我就担心了。 只是沈望舒没说出口来,怕叶无咎嘲笑,更怕他是自作多情了。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萧焕会担心他吗? 这几日对他稍稍关切一些,就能以为他是对自己动情了?不过是愧疚罢了! 小舒!正想着,忽然听到一声疾呼,沈望舒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去看。 那个人,的确是萧焕吧?沈望舒下意识便立在原地,不可能再走一步。 萧秋山此人,什么时候这么失态过?双目赤红,青筋暴起大约也就只有在倚宵宫灭门那日才见过吧?今日并无大事,他缘何如此? 见他站定不动,萧焕神色倒是松了松,努力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一笑,可到底没成。于是萧焕也不笑了,大步朝着沈望舒走来。 他要做什么?沈望舒直愣愣地看着萧焕,质询之意想是藏不住。 萧焕也看懂了,硬生生在他面前三步开外站住了,小心翼翼地问:你回来了,没事吧? 第47章 章九涌波 抱歉,忘了时间。沈望舒轻咳一声,不去看萧焕的神情,只是遥遥看着他身后的人,朗声问:这位可是静安居士? 萧焕这才想到他不是一个人自己来的,还带着一个刚刚打过照面的谢璧和一个生人,连忙收拾了情绪,就要给沈望舒介绍,对,这位是 在下翠湖居秋暝。没等萧焕介绍,先前站在众人身后的那人便自己缓缓步出,与沈望舒打了个招呼。 果然便是谢璧的师父、静安居士秋暝。算岁数他应当是不惑之年,身材清瘦,面容清癯,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定是个迷倒万千少女的俊俏男子,只是这位秋居士却是华发如雪,倘若从背面看过去,说不定要认成一位老叟。 沈望舒见他一头白发也并未惊奇,只是愣愣地望着秋暝,久久不能回神,甚至都忘记了有失礼这回事。 晚辈洪涛水寨叶无咎,见过秋居士。人都来了,总不好视而不见,叶无咎也上来打了个招呼。 出人意料,秋暝也未有所表示,只上下打量着沈望舒,神情有些激动。 谢璧不得不轻咳一声,师父? 秋暝这才回过神来,向二人淡淡一笑,叶少侠不必多礼。 沈望舒也连忙打招呼,在下明月山庄弟子沈望舒。 都是初次见面,秋暝与沈望舒的表现都有些奇怪,但到底秋暝是长辈,其他人也不好多问,只是远远望了一眼那远运船行,可有什么发现么? 都还没来得及打听就撞上了那么一档子事,可有什么好说的?但苏慕平平白无故出现在此地,就算不知沈望舒和叶无咎也在,却藏头露尾的,若是让松风剑派的人知道了,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来。 叶无咎总算还知道这可不能多嘴,和沈望舒对视一眼,倒还没来得及打听,方才碰到有人强抢民女,一时没忍住插手了,还没顾得上。 强抢民女?到底都是正道中人,一听这话就有些动气。谢璧更是剑眉倒竖,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那位姑娘如何了? 谢少侠放心,沈望舒有些好笑,都是不入流的地痞流氓,都不必我们出手,便让路过的绿萝坊女侠给收拾了,那姑娘也好好地给送回家了。 秋暝这才淡淡地道:竟还有绿萝坊的弟子,不知是哪位? 沈望舒也温声回答,是茶堂的楚兰藉楚姑娘。 也不知是不熟悉还是就随口一问,秋暝听完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倒是谢璧,上前一步急着问道:那姑娘是什么人?那地痞流氓又是什么来路? 谢少侠这是要为民除害?沈望舒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道。 谢璧有些脸红,但还是正色道:我丁师妹失踪了,也不知是为何,但凡听到有人口遗失之事,多问一句也多个线索。 叶无咎都听不下去了,谢少侠,令师妹丢了您很心急这个我能理解,但令师妹应当不是才入门的弟子吧?翠湖居门下,总不至于连区区地痞流氓都摆不平吧? 雪茶年纪小,功夫也不太高,一个两个还好说,但若是人多了谢璧摇头,雪茶第一次下山,人生地不熟,心思又单纯,那些地痞流氓又一向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真是斗其很来,雪茶不是对手。 倒真是个好师兄啊。沈望舒一摊手,好吧,那就不妨告诉谢少侠,适才我们遇上的那一拨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涌波山庄的人。若是您觉得有什么疑虑,便可自去查。萧少侠,韩姑娘和岳少侠是在客栈看着人是吧?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萧焕没料到沈望舒一开口居然是在问他的意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轻轻嗯了一声。 谢璧也没料到沈望舒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愣了,为何是自去? 那谢少侠的意思,却是要我们一道去?沈望舒有些好笑。 人命关天,多个人总能查得快些。谢璧望着萧焕,适才韩师姐和萧师兄不也是答应了么? 啧,这些个正道中人啊,也不知成天在想些什么,不过萍水相逢罢了,至于就邀请人家来帮你查案子了么?但沈望舒看了一眼萧焕的神情,便知他所言非虚。或许,又是看在秋暝的面子上呢?萧焕也不至这般迂腐吧。 算了,他不愿意说,那就自己来做这个恶人吧。沈望舒淡淡地道,谢少侠,你自己也说了,人命关天,不是玩的。丁姑娘失踪你固然心急如焚,但倘若松风剑派的三位遭了不测,那他们的亲长又该如何? 什么?谢璧睁大眼睛去看沈望舒。 萧少侠他们与人有约,十日之内需查清一桩案子,否则就要以命相抵。这可是活生生的三条人命。叶无咎笑吟吟地出声。 都是第一次见面,萧焕他们只要不是傻了,也不会把这事拿出去到处宣扬,毕竟不很光彩。是以谢璧听到还有这些内情之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可找人也应当用不了许久吧?谢璧声气都弱了些。 沈望舒毫不客气,倘若帮你找人用了九日,只剩最后一日便一定能查出真相么?更何况,如今已是第三日了。到时候谢少侠自去松风剑派请罪么? 无暇,秋暝忽然开口了,想来叫的也是谢璧。刚刚秋暝一直站在原地听他们说话,安静得仿佛根本不存在,如今开口也是十分温和的,沈少侠所言甚是,方才你不分青红皂白请萧少侠他们帮着寻人便已是不妥,切莫为难人家。雪茶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位秋居士倒是个明理的。 沈望舒向他笑了笑,正欲告辞,谁知萧焕又道:且慢。这涌波山庄虽然强抢民女,但也未有证据表明,就是他们掳走了丁姑娘。但远运船行却是有证据的。不若先一同去查查那位老板,若是没有头绪再打探涌波山庄,如何? 很不如何!沈望舒只觉得一阵头大,他好不容易把这两人给撇了出去,萧焕却又竭力给拉了回来。 也对,毕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锄强扶弱简直是铭刻在骨髓里的。 也不知他从前跟着自己总是做些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之事的时候,是不是浑身都憋得难受。还真是难为他了。 沈望舒记着自己是个来帮忙的,主要查案的还是松风剑派的人,既然萧焕都开口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秋暝看了看他的神色,向众人拱手道:给几位少侠添麻烦了。 不敢不敢。萧焕可不敢让秋暝给他行礼,连忙避开,口里却问道:先前咱们便说要查这远运船行的老板,只是师姐与师弟已然去探过,不小心露了行迹;按照杀手所说,那老板又是要杀我与小舒的,自然也不好上门去;那就只好 其实我是见过薛老板的,他要是记性不太差,应当还记得我。叶无咎连忙撇清关系。 那也就还剩下秋暝师徒了。不过秋暝这一头白发也是在太过扎眼,谢璧的性子也不适合去做套话的活计 沈望舒想了想,叹了口气,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飞快地将办法一说,众人的神情都有些精彩,打量着沈望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 沈望舒自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耳根子都在发红,却强撑着道:既然大家都无甚异议,那便去准备了? 不愧是打家劫舍惯了的魔教少主,若是认真要想鬼主意,那也是一套接一套的,不美的便是这计划今日应当是实行不了了,需得去准备好些东西。 叶无咎回去通知韩青溪与岳澄一道,谢璧放心不下,说是想趁着这个时间去打探一下涌波山庄的消息,秋暝自然是要跟着去的,毕竟丢了的丁雪茶还是他们翠湖居的弟子。只是又剩下沈望舒与萧焕单独在行动了。 小舒,你与秋居士认识么?等人一走,萧焕便按捺不住地问了一句。 沈望舒微微一皱眉,我为什么会认识翠湖居的人?翠湖在徽州一带,我还不曾去过。 萧焕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哦了一声,复又觉得自己问得有些突兀,有心找补,秋居士的脾气很好,但他对你又好像格外温和。 有么?沈望舒想了想,然后低声道:我倒觉得秋居士有些面善。不过他这样的人物,我当然是没见过的。怎么,萧少侠因为秋居士脾气好,所以就答应帮着他们找人? 怎么就无端提起了这事?萧焕脑筋一转,连忙道:小舒你别误会,我只是不忍见翠湖的师妹遭难罢了,我什么也未与秋居士讲,他也不会对你还有明月山庄、洪涛水寨怎么样,他避世多年,三年前都没有出山过,是不会在意这些事的。 想来这位丁姑娘是个十分出色的美人了?沈望舒略一挑眉。 萧焕委实没想明白他为何又如此一问。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33) 沈望舒轻笑一声,倒是引得萧少侠不顾自己性命安危也要救她。 我并不是因为丁姑娘哎,若是换了其他普通女子也是如此的。萧焕摇了摇头,小舒,你 忽然又见着沈望舒正认真地看着他,萧焕连忙把剩下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原本想问的是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但按照沈望舒的脾气,即便真的是,也会立时恼羞成怒矢口否认,然后便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肯与他说话了。好不容易等回来的人,萧焕不想再惹他生气了。 于是萧焕轻轻叹了口气,温声道:你放心,我的这条命,我会好生留着的。 第48章 章九涌波 二位里面请,是买船还是租船呢?模样生得好看的,总是能多得些青眼,不管是干什么的。远运船行今天照常开张,生意依然不好不坏,看店的小工正百无聊赖,忽然就进来两个容貌极其出众的人,这让他双眼一亮,连忙就迎了上去。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那男子身材颀长,容貌清隽,只是面上还有些稚气;而那女子身材高挑,几乎和身边的男子一样高,身上也几乎没什么装饰,但那一张脸却是得了神灵的百般钟爱,差不多是将所有女子都渴慕的优点都生到了一起,美丽不可方物。 这厢小二看得目眩神迷,那厢叶无咎却是在客房里笑得直打跌。 天呐,沈兄弟真是果然鬼主意多!叶无咎无视对面松风剑派三人外加秋暝各异的眼神,边笑边揉肚子,他这一手也真是厉害。 岳澄一下子就想到了丢人的往事,怒道:好什么好!这么卑鄙无耻的手段,也真的只有卑鄙无耻的人才使得出来! 岳小公子,你该不会是嫉妒人家漂亮吧?叶无咎笑得更欢乐了。 而萧焕始终沉着一张脸,活像是清早起来便发现八百两银子不翼而飞一般。 去远运船行查探的二人,正是沈望舒与谢璧。谢璧是生面孔,还好随意进出,可他有些固执,又太过老实,实在不适合去做打探消息这种事,需得一个人陪着。可另外几人都太过点眼,容易打草惊蛇。沈望舒自忖会易容之术,到还能勉强遮掩,不过另一个人选谁却又成了个问题。 秋暝好歹是个长辈,大家都不敢造次;韩青溪不够高挑,强行充作男子站在谢璧身边会立时露陷;叶无咎与岳澄又怎么说都不愿意改装成女子;萧焕倒是无所谓,可惜他的骨骼与肌肉都是令男子都羡慕的优秀,实在不能改。最后也就只剩了个沈望舒。 叶无咎想过沈望舒扮起来比较合适,但也没想到能好看成这样,若不是他认识沈望舒,只怕都会错认为这是一个绝色美人。 他是真的不知道,从前沈望舒就是因为一身女装,就和萧焕有了这么深的牵扯。 听外面说,远运船行是可以帮着照看货船的?沈望舒一开口,谢璧不由得惊悚地看了他一眼,好歹还是顾及着有外人在,神情是收敛了不少的,否则一定会被识破。 可这也不怪谢璧,毕竟他也不知道沈望舒有此绝技,穿起女装来,连声线都变了。 那小工却是听得半边身子都苏了,一味傻笑,是的是的,不知二位要照看多大的船?什么时候? 沈望舒嫣然一笑,好大两艘呢,船上也都是贵重的东西,可妾与弟弟还有要事需得上岸去呢,你们这里的确妥当吧? 姑娘放心,咱们远运船行可是名声在外的,这么久以来就没出过事,您大可放心。 没出过事?那我师兄的药草又该怎么算?沈望舒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半点不显,那可好呢。不过听说你们这里只给看晚上,白日里呢? 小工连忙道:晚上是看,难道白日里就不是看么?若是姑娘用得着,咱们现在就能上船,价钱也给您算的便宜些。 原本就不是为着生意来的,沈望舒身边的几个人又是一个赛一个的富庶,价钱几乎都没讲,沈望舒就爽快地在文契上签了字,谢璧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难怪先前问他需要记些什么的时候,沈望舒只说了一句记得叫姐姐就行。 这一张口就是各种他听了都要信以为真的假消息,都不知是何事编出来的,偏偏还丝丝入扣,谢璧也是不得不佩服。 定金付了,就该去船上验货了。小工带着几个船夫跟着沈、谢二人往他们连夜去临县租来的船上走,还不忘跟沈望舒搭话。 姑娘与这位小公子是出来做生意么?不知是什么生意? 沈望舒淡淡一笑,刚刚从苏州买的丝绸,想带去眉山卖的。对了,丝绸可是一点都不能沾水受潮的,你们可千万得仔细。我瞧着沅陵总是在下雨,若真是落起来,你们可千万记得给船蒙上油布啊。 这姑娘就大可放心了,我们远运船行多少年的生意了,自然会替客人想到的。小工拍着胸脯打包票。 沈望舒却眼神一闪,佯做吃惊,哦?远运船行已经开了许多年了么?为何我三年前来此做生意的时候,还并不曾见过呢? 咳,那时候咱们老板也就老老实实做个小船行罢了,也不曾想到替人守船这样的法子,自然既没赚头也没名声。自从咱们替人看船以来啊,生意一下子好多了,不说是日进斗金,但不是从前比得了的。姑娘看着很是年轻,没想到三年前就已经开始做生意了? 那也就是说,这个船行至多是在三年之前才开始动歪脑筋的,难怪从前没有听说过。不过三年前,正是倚霄宫被围剿那一年,似乎有点太巧了。 因沈望舒一直在想事情,没来得及回答,谢璧不得不哼哼哧哧地开口,父亲没得早,姐姐委实是辛苦。 沈望舒这才回头对他笑笑,然后又一脸崇敬,那你们老板也真是太精明了,竟会想到这样的法子! 这法子是好,只是太晚了些。那小工叹道,若是早些能想出来,咱们说不定现在已经是整个沅陵,不,是整个荆楚数一数二的大商行了。 还真是贪心不足啊。沈望舒弯了弯眉眼,赚钱的念头,可遇不可求的,有时候就是那灵光一刹。 小工与他越聊越开心,也不管身边还有船工在,只摆手道,算了吧,我看我们老板呐,这辈子也就闪这么一回了。姑娘你是不知道,有时候我们都怀疑啊,这主意也不知是不是老板哪一日被仙人托了梦,这辈子再没下次了。 这位小哥,你们老板平日不会刻薄你们吧?沈望舒忍不住想笑。虽然是背地里,可这坏话讲得实在是太过明目张胆,若是让那位薛老板知道,只怕会当场把他给解雇了吧。 小工摆摆手,姑娘,我可真不是说笑。咱们老板啊,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除了有需要查账的时候,他就根本没出来过,这船行也是咱们几个做老了的人在拿主意。先前我也以为他就是做个甩手掌柜,可后来老板也从来没在乎过咱们是盈是亏啊,还经常大把大把往外拿钱,多就多拿,少也不含糊,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若不是咱们还有这么个法子支撑着,只怕您今日也见不到咱们这个船行了。 哦?这么说起来那位薛老板还真不是仔细做生意的,那这个船行多半就是个幌子。沈望舒原想去看谢璧有什么反应,谁知他好像完全不在乎的样子,沈望舒也就只得自己独自思量。 不过也有些不对,这薛老板要是一开始做生意就没想做得干净,那怎么会老实了好些年才开始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还有,按照那个伙计的说法,薛老板根本就没在这事上花心思,一直就让这个船行半死不活,为什么忽然又想出一个绝妙的生财之道? 如果出主意的另有其人呢? 小哥,你既然在这儿做老了,想必是和老板很熟悉了?沈望舒柔声问道。 那小工便更是招架不住了,挠着头笑了笑,是做了许久,但也不是很熟,毕竟老板也不总来,只是知道一些事罢了。 既然你们老板好像对生意不算上心,那他有没有什么别的比较在乎的事? 小工还当真是仔细想了好一阵,忽然凑上来贼眉鼠眼地道:老板平日里躲起来干什么我们不知道,但是我就知道吧,他应该挺好色的。 谢璧也听见了,眉间不由得一阵抽搐,别过脸去重重咳嗽一声。 哎,还真是名门正派教出来的小正经。几年之前,萧焕那厮也是这样的。 沈望舒原本还有些好笑,莫名想到萧焕之后,却又心情一沉,有些敷衍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咳,老板每次来,身上都总会有些香粉味,还几乎不带重样的小工越说越不像样子,后来到底想着自己面前的是个大姑娘,才勉勉强强收敛了一些。 原本谢璧对远运船行的生意不感兴趣,他只想去找师妹丁雪茶。不过小工的这一句话,让他不能不多想。这位薛老板身上总是沾着不同的脂粉香气,那也不能说明什么,毕竟这味道要沾染,也是有很多法子的。可万一呢 你见过那些姑娘吗?谢璧忍不住问了一句话。 不过这句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沈望舒与那小工两个人的白眼。听听,方才还不好意思呢,现在问的又都是些什么东西!装什么假正经呢? 小工没忍住鄙夷之情,这我哪儿知道啊。我们老板再怎么着,也不是个色中饿鬼啊,人家来一次就是为了查账的,总不能带着女人来耽误事吧。这种事,不应该是在自己家里关起门来慢慢享受么? 谢璧仍是听不得这话,耳根子都要羞红了。 沈望舒却是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问:哦?不知你们老板的住处,是否华丽得可以肆意金屋藏娇呢? 那是当然,姑娘可以到外头去打听打听涌波山庄,可是咱们沅陵数得着的气派呢。小工说起来的时候与有荣焉。 之前酒楼遇到楚兰藉的是没与其他人细说,谢璧还不知道,沈望舒却是神色一震他说什么?薛老板住在涌波山庄? 第49章 章九涌波 将船工领到租好的船上,也便是大功告成了,沈望舒与谢璧回了秋暝他们落脚的客栈。 其余人都已经见过了,却还忍不住盯着他细细打量。 而秋暝是第一次见沈望舒女装的模样。身为长辈,秋暝是不可能做出嘲笑年轻弟子的事,但看他的神情也并不是觉得有趣,却是极力隐藏又顽强地从若无其事的面具下破土而出的惊愕。 啊,沈姑娘当真是绝色啊。叶无咎还在笑,一边笑一边开口调戏。 沈望舒蹬他一眼,只是悠悠地喝着茶,都已经引上船了。船上尽是上好的丝绸与珍珠,还有一些海上来的名贵香料,倘若真是远运船行动的手脚,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坐得住。 你心思细密稳妥,有你这话便是成了。萧焕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看他的神情应当就是想起了当年与沈望舒初见的时候。倘若这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只怕如今他二人已然共结连理了吧。 秋暝也盯着沈望舒看了一阵,然后小心地问他:不知沈公子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料到这位并不相识的前辈这么问了一句话,沈望舒愣了一愣,还在想他到底为何有此一问。沈望舒不曾见过秋暝,那秋暝也就没有去过倚霄宫,大概不会认出他少主的身份;秋暝应当也没有上过明月山庄,而苏闻也大概不会有一位出身十大门派的故人 他应当只是随口一问的吧? 沈望舒客气地笑了笑,哦,在下家里已经没人了。现在只跟着师父住在明月山庄。 秋暝愣了愣,连忙道了声抱歉。 沈望舒本也不觉有什么,亲人朋友,他大概从来都是没有的,也便习惯了。 那沈公子秋暝知道自己唐突,又忍不住问了一句,父母是何人? 这话就问得有些过了,即便秋暝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也没道理对着一个陌生的后辈直问家世。 若换了旁人,沈望舒定是要生气的。但对着秋暝,他倒没什么火气,或许是因为秋暝长相和善,脾气也格外的温和。沈望舒仍旧笑着,晚辈是个孤儿,也不知父母是何人,全赖师父好心,才能长到今日。 秋暝自是内疚不已,连声与他道歉。萧焕却也心中一阵疼痛翻滚。 小舒他啊,真的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教少主,他就是一个孤儿罢了,不幸教那沈千锋给捡了回去,其实他本性很好的。倒是他萧秋山自己,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混蛋。 师父待我如同亲子,倒不觉有何失落之处。沈望舒漫不经心地说着,眼角瞥见谢璧一言不发地往外走,便叫他,谢兄这是要去哪儿? 去探探那劳什子涌波山庄!谢璧头也不回。 沈望舒站起身来,扬声道:慢着! 谢璧不曾理会,仍旧抬脚往前走。 倒是秋暝,也跟着出声了,无瑕,你且站一站,听听沈公子有何事再说。 谢少侠,你是打算一个人去探?秋暝对门下弟子这样好,沈望舒不由得有些羡慕,可他从小羡慕别的孩子有慈爱的父亲惯了,知道那与他而言总是不可求的,脸上竟是半点都没显露出来,自顾自地把自己想说的话给问了下去。 谢璧得了师父的话,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站住,却并不服气,自然是我一人。沈公子不愿意插手我们翠湖居的事,这也无妨,我自己的师妹自己来救! 哦?你究竟是想救她还是想害她?沈望舒似笑非笑地说着。 得师如此,想来谢璧从小就没受过一句重话,闻言不由得脸面涨得绯红。萧焕连忙叫了一声小舒,却又不知道接下去又该说些什么。他也没什么立场去教训沈望舒的,毕竟自己也不是他什么人,何况沈望舒还是一心一意为了他们松风剑派的几人着想。 沈望舒看在秋暝的面子上,到底还是放缓了语气,谢少侠,方才您还在远运船行去看船,现在就立刻去了涌波山庄打探消息?你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远运船行此中有诈吗?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34) 有诈便有诈,按照现在的线索来看,作恶的大约就是远运船行的老板一人,和其他船工无关,不如直取老巢,跟这些人计较什么?谢璧倔强地道。 沈望舒轻轻一笑,那小工说薛老板好色,好色便会去掳掠良家女子么口中说着,未免又想起了那个被楚兰藉救下的女子,似乎还真的可能是这样。不过就算真是如此,他也不打算告诉谢璧,免得他一个冲动之下坏了大事。 他不想和谢璧吵,便看向秋暝,敢问秋居士,那位丁姑娘的功夫如何呢? 秋暝想了想,温声道:天资聪颖,修炼刻苦,同辈中可算出色。 翠湖居的弟子都是经过仔细遴选的,没有根骨太过粗陋的,太过懒散的也该早就贬作外门弟子了,能一直留在师父身边的,出来行走江湖便已经是不易受欺负了,更何况秋暝还亲口赞她不错。 即便真是薛老板的涌波山庄有古怪,也不该谢公子去探查,免得打草惊蛇。只要谢璧不去,也就没谁愿意在此时多生枝节了。倘若今夜能把那位薛老板擒下,细细审问也是总能有结果的。 谢璧也叫他说的有些迟疑。 那不知几位,有谁愿意去那涌波山庄一探?谢璧眼巴巴地看着众人。 剩下几人眼观鼻鼻观心,也没一个回答他。 早就说过剩下几人几乎都被认得脸熟了,也没这个必要冒着风险去多此一举。 剩下一个秋暝 然后沈望舒便见静安居士秋暝淡声道:你莫要担心,为师去替你打探。 师父谢璧吓得瞪大了眼睛。他也不想让师父身涉险境的。 秋暝摇了摇头,到底是我翠湖弟子,纪委少侠都有要事在身的。还有你无瑕,既然答应了帮几位少侠套取消息,切不要半途而废了。沈公子,却不知握着一头白发,可否想法子遮掩一下? 能沈望舒忽然嫉妒到心里酸得厉害。 瞧瞧人家的师父! 倒不是苏闻对他不好,至少人家是给沈望舒吃饱穿暖了,还教授他武功,竭力去诊治他身上的痼疾。可因为他放走了萧焕等人,师父就毫不犹豫地当着所有师兄弟一起狠狠打了他一顿,一点情面都不留,只因为萧焕是害倚霄宫覆灭的罪魁祸首。对了,若他不是顶着倚霄宫少主、沈千峰之子的身份而恰巧被师父发现,大约苏闻也没这耐性把伤得厉害的他给带上山吧? 更莫说那位名义上的父亲沈千峰了。原本把他捡回来就是为了树个靶子,至于这个靶子怎么想,全然不重要。幸而沈望舒自己一早就知道他不过是个棋子,也从没奢望过沈千锋对他有什么疼惜之举,只消拼命做个称职的靶子便是了。但也总有不甘,拼了性命去做一把锋利的刀,提沈千锋解决了不少的麻烦,只为了得到他一句赞许,可是终是没有的。 他活该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他什么也没有。 秋暝打定了主意,沈望舒便带他去做易容。 不过一头白发,处理起来还是十分容易,秋暝也有机会跟他慢慢聊一些事情。 沈公子这一手易容的功夫甚是高明,想必练起来是十分辛苦的?秋暝的语气温和,语调缓缓的,就像三月的暖风,夹着如丝的细雨扑面而来。 是啊,当然练得很辛苦,不过是为了在替沈千峰办事的时候更加得力一些罢了。可沈千峰却觉得这是淫巧奇技,手段实在鬼祟,不似个利落男儿。 但这话他不行告诉秋暝,直觉他或许会心疼,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竟会这样臆想。不过是喜爱罢了,倒是让秋居士见笑了。 听闻易容术学起来十分不易,若非聪慧之人是很难学会的。秋暝笑了笑,我听萧师侄说,沈公子的身手也很好,却还能把易容术练到这样的境界,公子难得啊。曾经我也希望无瑕能多学些东西,多一技傍身总是好的。不过无瑕不喜欢,那也就罢了。 沈望舒又无端更加嫉妒谢璧了。 也对啊,若不是有这么个师父从小惯着,谢璧也断不会如此不通人情世故的。 秋居士,那涌波山庄有些难测,门下之人还爱用些阴诡手段,您且当心。我这儿沈望舒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从怀里摸出一瓶药交到秋暝手里,有一些避毒的药丸,可惜我医术不大好,炼制得比较粗陋,只能壁一些简单的毒物。您不要嫌弃。 秋暝有些意外,结果药瓶,对他温润一笑,多谢沈少侠。 秋居士沈望舒终究没忍住,轻声问,您为何要亲自犯险呢?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只需过了今夜,谢少侠也是可以去自行寻找的。 雪茶的师父,是我故交,我也不忍见这孩子遭难。秋暝依旧笑得十分温和,更何况,无瑕长这么大,我也没见他对别的女孩子这样上心。倘若因为这一次的疏忽就让他痛失所爱,我也实在不忍心啊。 秋暝说话的时候,神色有些暗淡也有些痛惜。 沈望舒却是没看见,仍旧在想为何他就从未遇上一位这样体贴的亲长? 送了秋暝出去,沈望舒仍旧有些闷闷的,还未收拾好情绪,却迎头撞上了萧焕。 萧焕本不是个心细之人,但他对沈望舒十分熟悉,瞧他的神情便能大致知道他此时心情怎样。小舒,你不高兴了? 没有。沈望舒迅速别过脸,鬓边的发丝跟着他的动作拂过脸颊,遮掩了他的表情。 谢师弟年纪还小,说话也并不是有意的,你就不要与他他一般见识了吧。萧焕的劝慰有些笨拙,之前阿澄那样,我也没见你对他生气啊。 对啊,岳澄也是被宠着长大的,只怕整个松风剑派加起来对他的宠爱比一个秋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为何他偏偏对一个谢璧感到了艳羡与妒恨?难道就应为他师父是秋暝? 为何不能是秋居士?沈望舒偏要与他唱反调,尖尖的下巴一抬,当真活像个刁蛮大小姐。 萧焕看得愣了一愣,心底发痒,喉咙也有些发干。他清了清嗓子,怎么会呢?秋居士那么一个人,何况你还是后辈,他定然不会与你过不去。 是啊,秋居士对后辈可真好。也不知他的孩儿该是何等的幸运。 萧焕愣了愣,才压低声音道:这话你可千万别在秋居士面前去说。 为何?难道秋暝还听不得人家夸他吗? 听闻秋居士的妻儿,在二十年前萧焕示意沈望舒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了,二十年前就已罹难,却一直查不出是何人所为。虽然秋居士不说,但大家都知道他心里难过,所以绝不敢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些事,你千万记好了。 哦沈望舒愣在原地。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每天看到新章还是有点击的,说明还是有小伙伴在看的对不? 那在看的小伙伴,可不可以留个言呢?说什么都好,批评剧情批评人物,这样我才知道自己哪里没有写好,才能有改正的机会嘛。大家说句话好不好啊? 来自单机作者的卑微祈求 第50章 章九涌波 秋暝还不曾回来,但天色已然擦黑了,也差不多到了该上船去看看的时间,毕竟再不去,大概远运船行的人都已经开始动手了。 谢璧并不是特别乐意,但到底是答应好的事情,也不得不跟着大家埋伏在了河边晚上需得偷偷潜到船上,沈望舒都换了一身利索的紧身衣,方便在水下活动,谢璧的水性不是很好,不敢让他跟在后头。最后挑来挑去,到底是把另一个水性好的叶无咎给选中了。 船里的东西是沈望舒自己布置的,他倒是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存放香料与珍珠的船舱里,让叶无咎同他一道躲好。 真得躲一夜么?叶无咎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这几天跟着萧焕他们东奔西跑已然是一肚子怨气了,现在还要让他做这种暗暗蛰伏的事,他是真的不愿意。 沈望舒倒是耐性极好,那你可得求他们赶紧动手,给你个痛快。 万一他们不动手呢?叶无咎继续念叨着,哎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这么鞍前马后地替他们几个查案啊?萧焕是什么人还得我提醒你么?你 舱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沈望舒神色一凛,示意叶无咎噤声,不用求了,他们来了! 他说话几乎就是用的气音,那几个船工打开舱门的时候也没听见他说话,倒是自顾自地点着灯四处巡游,嚯,还真是有钱,这回应该赚大发了。 另一人则道:那可不见得,毕竟这肥羊来得太过突然,咱也没准备好了这么多东西来填补。差不多拿点也就得了。 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来路么?还有一人冷笑着问了一句。 最开始说话那人道: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是姐弟两个,看着都文文弱弱的,应该不像是有靠山的样子。 于是最后一个人笑了起来,可不是机会来了?就这么两个人,在沅陵丢了便丢了,没什么好稀奇的。 另一人顿时跟着笑了起来,对啊,男的么,虽然弱了点,但是丢给崔先生也不算亏。至于这女的,三儿说她长得可是真好看,正好给老板。 也不知这句话怎么就戳中了叶无咎的笑穴,都趴在房梁上了,他还盯着沈望舒捂着嘴大笑,险些没把自己给震下去。沈望舒趴在一边,若不是怕闹出动静,定是要一脚踢过去的。 都点清楚了么?那个说话喜欢冷着脸的人问道。 清楚了。另外两个回了一声。 于是三个人又掉头走了出去,听说话间的意思,是要先把船上的船工都放倒,然后再慢慢行事。 他们想怎么放倒?直接砍了?见人终于出去了,叶无咎一翻身就从梁上下来了,大大咧咧地问道。 沈望舒很想白他一眼,到底是水匪,想来想去还是这样直来直往的。我猜大概会是迷药,毕竟泰兴镖局的船上就留下了迷药。如果真的就是远运船行的人动的手,应当也会用这个。叶兄可千万要小心。 这倒无妨,苏慕平那家伙,送给我几样解毒丸,应该是能挡一挡的。叶无咎满不在乎,那迷药大概多久能发作啊?还得等多久? 这也太小瞧那东西了。以前沈望舒自己用的时候,可是相当的得心应手,起效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只要这些个人决定动手了,那也就是顷刻之间的事。 果然,叶无咎还没念叨几句,又有脚步声传来,比之前还多,都不消沈望舒提醒,他便自己住了嘴,翻身上了房梁。 就这么几个船工,也敢带着这么多珍宝上路,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打头的一人踹开房门,举着烛火便扑向了箱子里的货品,那两眼放光的模样,看得人一阵恶心,这品相拿出去,多少女人得心甘情愿往爷的怀里扑啊! 说话冷冰冰的那人总算还没失去理智,别看了,赶紧拿走,待会儿还得去找那对儿姐弟的下落。 见诸人都开始动手了,沈望舒便也不客气了,一翻身坐在梁上,慢悠悠地道:不必多费力气了,就在你们面前呢。 什么人!起先是来查看过一道的,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人,忽然有人在头顶上说话,那一群船工也吓了一跳。 沈望舒一跃而下,抱臂看了看舱里的人,其中还是有几个比较眼熟,想来就是白日里跟着那个看店的小工一起过来的人。于是他故意凑近前去,微微一笑,仔细看看小爷是谁? 到底还是有眼力不差的,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谁,当即哆哆嗦嗦地问道:你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若不这样,只怕还揪不出你们这伙子贼人!老实说,你们在这儿干无本的买卖多久了!沈望舒忽然凛了神色。 那个说话总是冷冰冰的人想来也是个小头目,若不然也没这个底气。他只听了几句话,却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当即笑了一声,哪来的兔儿爷,也敢多管闲事?你知道爷爷们都是什么人么? 什么人?不过是远运船行的几个喽啰罢了。沈望舒一语道破众人的身份,也不知你们哪来的底气敢这么和小爷我说话。脚你们老板出来应对还差不多! 小头目一听自己的身份已然暴露,也就不再有顾忌,当即就道:兄弟们,这人想断咱们的财路,你们允是不允? 自然不允,弄死他!几个汉子答应一声,开始不要命地往前扑。 哈哈哈小沈,这些个人仿佛很看不起你啊。叶无咎也没有从梁上下来,倒是不分敌我地丢了几只毒虫,说话的口气颇为闲适。 早知道叶无咎任性妄为的,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不忘捉弄人,也幸而沈望舒身上是有避毒丹的,才不怕他这样不分敌我地乱洒,随手把毒虫一拂,用内力震到那群汉子身边去了。 那群船工里面也是有不怕毒虫的,伸手一拨,原本是想往地上扔,却又瞄着舱里的几箱珍珠与香料,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毁于一旦,登时有些束手束脚的。 蠢材!用火攻啊!小头目大急,这些东西都有剧毒,若是不小心被咬到了,连小命都没有,这些东西没到手就不是自己的,何必替他们去珍惜? 但那一群船工心存犹豫,还不愿意用手里照明的烛火去烧毒虫。 头目无法,只好一扬手,将一把白色的粉末给洒了出来,同时高呼一声后退。 从前沈望舒就是惯用这个的,如今入了明月山庄,对药材多熟悉几分,更能很快地辨别出他用的是什么东西。这味道,可不就是那极其厉害的迷药么! 他身上倒是有些避毒的丹药,但应当是解不开这种迷药的,实在不敢托大,当即一跃而起,同时抓起叶无咎的衣领,向船舱的天花板拍出一掌,直击得木屑纷飞,两人趁机从破口里窜了出来。 叶无咎看热闹看得很欢快,猝不及防地被沈望舒给拎了起来,下了一跳,不由得破口大骂,你干什么!想弄死我么?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35) 沈望舒将他丢在一边,怒道:我若是想弄死你,那就把你留在底下了。就这个迷药,把你大卸八块了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叶无咎又不傻,只稍稍思索一阵他的话便想明白了,啊,你是说,你们怀疑是我做的那种? 两个人一同从船舱里破顶而出,这个动静委实太大,就算先前围堵他们的几人还不曾追出来,但船上也不止这一波船工,听到动静便出来查看,即便没有刻意想要围捕他二人,却也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合围之势。 沈望舒倒是一点都不在乎,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一把短笛,凑到唇边去,刚要吹奏,忽然又拿开去,向叶无咎解释道:那是他们,我知道不是你。 尖锐短促的笛声蓦然响起,把准备上来抓他们的船工都镇在了原地。不光是因为这调子起得实在太过突然,还因为沈望舒实在是不具备这个功底,吹出的调子也太难听了些。 但紧接着,岸边忽然有几道黑影闪动,如同破风的一般直奔这艘货船而来。 那些就算再傻也有看出来的,沈望舒并不是他们一伙的人,更不是一时间抽风想不开所以要爬到船舱顶上去吹笛子,他这分明是想给人发信号! 都不需要有人指挥,这群人便一拥而上,想要在帮手赶到之前抓住沈望舒给以颜色看看。 但沈望舒又是什么人,身经百战了,当然没把一群船工放在眼里。 更遑论叶无咎还在边上守着,冷不丁地就放出毒虫毒蛇来吓唬那些好不容易爬上舱顶的人,竟是一个都没有能走到沈望舒身边来的。 叶无咎也闲得很,一边看准机会扔毒虫一边问沈望舒,现在的发现的确是远运船行有古怪了,然后呢?这么多人,你准备拿哪一个去交代? 还没问过,不能妄下定论。沈望舒抚摸着短笛,居高临下地盯着那些船工,不过擒贼先擒王也不是说说而已,自然是要捉住在场最说得上话的那个人。 叶无咎会心一笑,你说方才那个? 应当就是。 好,等其他人都过来了,咱们一起去捉。叶无咎仍旧在笑,却带着些嘲弄的意味,不过沈少侠,我真的想跟您好生建议一下,以后啊,咱们约个什么暗号都成,求您别吹笛子了好吗? 沈望舒自然是知道自己在音律一道上是欠缺的。 但他又不期然想起,第一次和萧焕交手的时候,也是在一艘船上,而交手之前,他也吹了一段曲子。当时还不知道箫某人竟是个行家,听着他夸却也暗笑此人大概是个傻子,色令智昏,这也夸得出口。 知道了。沈望舒回答叶无咎的时候,嘴角依然是向上扬起的,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第51章 章九涌波 蓦地想起了萧焕来。 可不论再怎么想,那几个前来助他的人里面,可没有萧焕为防重要人物走脱,萧焕这样武功高强的人,自然是得镇守在远运船行门口的,轻易不往这边来。 不过也好,萧焕不来,也没人念念叨叨让他不要动手了。 眼见帮手差不多到了,沈望舒伸手在腰间一抹,掌中便多了一柄软剑,还不忘与叶无咎开玩笑,叶兄,这么多人呢,你怕么? 叶无咎经不得激,当即手腕一抖,把自己那条白蟒似的长鞭抖开,旋风一般扫向已然爬到船顶的几人,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扫下去,我会怕他们?担心好你自己吧! 沈望舒轻笑一声,施展轻功又从他们破出的大洞里跳了回去,看准那个头目,便一剑劈了出去。 既然他不可久战,那就干脆一上来就拼尽全力,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那几个人也没料到沈望舒来得这么快,迎战的准备都没做好,吓得连忙退了几步。 大哥,这两个人有帮手!功夫很好啊!外头有人喊了起来。 那头目只是慌乱了片刻,又立刻回过神来,高声道:结阵! 就这么大一点的船上,也不知结的是什么阵。沈望舒心下不屑,仍旧挺剑去刺,还是照着那个头目去的。 但那头目喊过一声之后,他身边的几个人竟反应得十分迅速,立刻围过来,把沈望舒包在中间。原本沈望舒也没想与他们纠缠,只想都推到一边去。 却不料一掌推出之后,那船工竟还好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诚然沈望舒不以内力见长,那一掌也没用尽全力,但他的功夫,借着巧劲可是能掀翻一头牛的,没道理这人还毫发无损。 不对,这些船工都是一群好手!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想法,头上的叶无咎也跳了下来,先用鞭子给自己扫出一块落脚之处,然后才道:我说沈兄弟,你是不是玩脱了? 话音未落,又有好几个船工破门而入,两两撑一张渔网,网眼处固定着尖刀,把屋里的人团团围住。 这些船工的功夫也并不是如何精纯,若是一对一打起来,别说沈望舒,叶无咎打他们都不太费功夫。可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还呈现合围之势,就十分棘手。 沈望舒与叶无咎对望一眼,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相似的神情这么多身手不错还训练有素的打手,洪涛水寨是抽不出来的,倚宵宫也难。 这远运船行背后的老板到底是什么人,又究竟想做什么? 叶兄,你能拖住这些人么?眼见底下人慢慢围拢来,那个头目开始慢慢后退,想要趁机溜走,沈望舒自是不能忍,当即就想脱身去追。 叶无咎大惊失色,姓沈的你想干什么?咱们也就是来看着人的,送命的事你让他们自己来做! 倒也不是叶无咎贪生怕死,而是这些船工布的阵有些厉害,而船舱又有些狭窄,叶无咎是用鞭子的,有些施展不开。 想了想,沈望舒再次跃起,用力拍出一掌,这次不是奔着人去的,而是直接拍在船舱壁上,一掌便将一壁舱给推倒了。想来那边也是有人的,舱壁倒下的时候,那后面还传来几声惨叫。 祖宗叶无咎也被沈望舒的强横给吓到了,结结巴巴地道:你还是不要乱用内力了,想干什么跟我说。 推,都推了,让他们几个过来也容易些。沈望舒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慢,既然击不退那些船工,那就只好提剑去砍,倘若还知道痛,自然就不敢来硬拼的。 洪涛水寨也不是什么善人堂,但叶无咎再怎么样也少有要人性命的时候,结结实实被沈望舒吓了一跳,直到一面渔网都逼近面前了,才慌忙躲开,愣愣地哦了一声。 叶无咎武功不太好,但击倒船舱壁还是能做到的。不过眨眼的功夫,这小船舱便只剩了个舱顶,被叶无咎一鞭子卷住给扔了出去。叶无咎腾不开手,沈望舒也就只能和那些船工缠斗,眼看着那头目又溜出去好一段。 两位没事吧?好在这边动静大,前来襄助的三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三人还不曾陷入混战,纷纷踩着桅杆与船舱往沈望舒他们这边来。韩青溪一边奔走还一边问了一声。 无妨。船上都是好手,几位要小心了。沈望舒出声应和。 堆放珍珠与香料的船舱也不是瞎选的,是最外头的一间,舱壁被拆之后,众人便与直接站在甲板上无异了。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又细细密密落起了雨,落在身上也不觉得湿,可一层又一层地落了满身,却又一层又一层地笼起寒气。 沈望舒将额前的细碎发丝一抹,见韩青溪、岳澄与谢璧都已就位,才低声道:各位,这里就拜托拖延一下,我去追那个头目。 其余几人还不曾答应,沈望舒便提气跃起,将底下的船工当做落脚的墩子,每次都是重重一踏,毫不留情,倘若要是有人阻挠,便是干脆利落的一剑,绝不留活口。 早知道沈望舒是倚宵宫出身,岳澄骂他心狠手辣都多少回了,这却是第一次见他害人性命,果然是当的起一句杀人不眨眼。 谢璧却是不知道的,惊问道:这位沈公子究竟什么来历?好重的杀气! 这些惊呼沈望舒俱听不见,只知道眼下他就是要拿下这个疯狂逃窜的那个头目,不死不休。 那头目也是有些本事的,被沈望舒一路追击,竟然都从船头冲到了船尾去。好在他想要潜水而去之时,沈望舒追了上来,一剑又将他逼了回去。 松风剑派的事情,与你何干?值得你拼了命的帮忙?那头目轻笑一声,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你就算把命放在这儿了,萧焕也是不会领情的。 沈望舒一语不发,却有些惊诧知道他不是松风剑派的弟子不难,可听这话的意思,那人也知道沈望舒与萧焕是有些旧怨的! 说不定,也是知道他从前究竟是何人的。 但无论怎样,是敌非友,万万留不得。 船便停在了岸边,也不曾解缆,船上打得再如何激烈,终究不会离岸的。而这边上就是一处客栈,打斗声压制不住,便有落脚的江湖中人出来查看。 这位公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忽然有一声清越的呼喊拂风破雨而来,清晰地传到了沈望舒耳中,略有些耳熟。 沈望舒所站的桅杆与客栈的二楼齐平,他与那头目在此过招,客栈二楼的人便能看得一清二楚。于是沈望舒借着和那人错身而过的间隙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刚刚叫他的也果然是个熟人,正是昨日才见过的楚兰藉。 楚兰藉在此,沈望舒下意识地就想寻找她身边有没有苏慕平,毕竟就昨日看来,他二人交情不浅。 目光一错,沈望舒便见她身边还站着几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冷着脸问她:这人你认识? 昨日有过一面之缘,这位公子倒不失侠义心肠。楚兰藉淡淡一笑。 是了,楚兰藉是绿萝坊弟子,门下都是女子,这些该是她的同门,苏慕平是不方便跟着的。不过绿萝坊也是十大门派之一,应当与松风剑派也是有些交情的。 于是沈望舒扬声道:在下明月山庄岳羲和,此番来沅陵,是与松风剑派的几位弟子来查探一桩案子,如今凶徒人多势众,还望各位绿萝女侠襄助。 那头目也没想到沈望舒居然会求助,当即就冷笑一声,你竟然向一群女人求助?还要不要脸。 你竟敢出言侮辱我们绿萝坊!当即就有个女子听不下去了,拔剑就要跃过来。 另一个却伸手拦住,谁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松风剑派韩青溪姑娘、岳澄公子还有翠湖居谢璧少侠就在那边,各位不信可以去瞧瞧。沈望舒一边与那头目打斗,一边还要与一群大小姐解释,场面有些凶险。 楚兰藉却是当先跃了过来,路见不平便出手相助,我信岳公子不曾说谎。 多谢楚姑娘。姑娘帮他们便好,此人在下还应付得来。沈望舒报以一笑,便又凝神去捉那个头目。此人功力不俗,应对沈望舒尚不落下风,要是再拖上一阵,可就要坚持不住了。 有楚兰藉率先出手,绿萝坊的几名弟子也就不好再袖手旁观,跟着也上了船,往韩青溪那边去了。也不知这些弟子功夫怎样,但多个人总也是好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远运船行又是劫财又是劫人,究竟有何目的?待绿萝女弟子都去得远了,沈望舒才低声喝问。 那人漫不经心地道:我竟不知什么时候明月弟子竟变得这般古道热肠了,尤其是你,沈公子。 我又如何?沈望舒答得强硬,心下却是一凛也不知是不是和叶无咎、萧焕他们待久了连戒心也消磨了,遇上秋暝师徒的时候,他都是报上大名的!若是三年前,沈望舒这个名字,普通人听了会吓得腿脚发软,而正道中人则会狠狠啐上一口。 毕竟是大名鼎鼎的魔教少主。 但近来无论是谢璧还是秋暝,竟无一个有异样! 如今又对绿萝弟子说了假名,万一这两波人遇上,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你不是沈望舒么?为何会对绿萝坊的弟子假称岳羲和?耳边响起这句话的时候,沈望舒只觉得头皮都要炸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谢璧他竟然听见了! 第52章 章九涌波 你不留在那里帮他们,追上来作甚?沈望舒倒也不怕谢璧发现什么,毕竟此人心思单纯,稍稍骗一骗也就过去了。 果然,谢璧只顾着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了,有了绿萝坊的这么多姑娘,少我一个也不少。倒是先擒了贼首,问出我丁师妹的下落才是正经。 丁师妹,又是丁师妹,谢璧这脑子里当真也没有别的东西。 小贼,我丁师妹是不是被你给擒了去?谢璧一面挺剑去刺,一面急着追问。 他年纪不大,功夫也不算得好,但底子还是比较扎实的,虽问话问得急,但动起手来仍旧不紧不慢,颇具法度。 那头目一人对两个,总有些力不从心。但他面上一点也不显露,只是每次沈望舒攻来的时候,从不会正面接招,身子总是以各种扭曲而刁钻的角度从他的剑锋下滑过,但谢璧攻来的时候,他却会凝神去挡。毕竟谢璧的功夫不如沈望舒,柿子也总是要挑软的捏。 不仅如此,那人还一边打一边佯装轻松地笑道:丁师妹?我们主人那儿的姑娘多了去了,我也不知道哪个姓丁哪个姓卯的。 要遭!沈望舒听他说完便道不好,想尽力把谢璧拉回来,谁知谢璧一急起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接连几剑刺向那人,几乎可谓是破绽百出。 那人也不傻,一见有破绽,便毫不犹豫地反击,迫得沈望舒也不得不紧递了几招,使围魏救赵的法子让谢璧脱困。 莫要冲动,他激你呢!沈望舒低呼一声。 那不是你师妹,你自然不急!谢璧当即就顶了他一句,然后继续不管不顾地向那人攻去,越来越猛,渐渐都没了章法。 中计了!沈望舒按捺住骂人的冲动,也跟着那头目引着谢璧撤退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过看他后退的方向却还是朝着远运船行去的。 算了,早晚都是要去的,若这人当真退了过去倒正是合了沈望舒心意,是不是埋伏也无所谓了。 那人很快便退至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四周住宅倒是有,但几乎都没点灯,简单来说,就是非常适合藏匿。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36) 前面有诈,谢无瑕快回来!沈望舒一直将剑锋挑成一个起手式的姿势,如今见势不对,干脆将剑锋横在身前,就怕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之中突然出现。 而他的直觉倒也是对的,只听一阵狂放的大笑从身后响起,沈望舒与谢璧同时转头去看,便见一名身着黑色劲装、面罩同色布巾的汉子从一幢矮楼后转了出来,闲庭信步一般踱了过来。但此人带给沈望舒的威压,却比先前那个头目要强多了。 见过主人。果然,此人的身份比那个小头目要重要多了。 不过那个人已经是个小头目了,它的主人岂不就是远运船行的老板? 做得很好。那主人点了点头,又望向沈望舒与谢璧,当真是不自量力! 此人一看身形便知功力不凡,大概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对手。但谢璧大概也猜到这就是他要找的那个薛老板,半点也不害怕,反倒是握紧了自己的佩剑,恶狠狠地就扑了上去。 沈望舒心急如焚,高声道:谢璧快走! 走?你还想走?那汉子也不管谢璧,双手一分,便有一道银芒向沈望舒刺来。 锵 为了试探这汉子的功力如何,沈望舒并没有躲,而是硬接一招,剑锋上传来一股霸道的巨力,他便被震得往后大大退了几步,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这人大约就是远运船行的老板薛某人无疑了。而就沈望舒方才接的那一招来看,这人的功夫显然是比他预想的还要高出不少。比不上巫洪涛那样霸道,但差不多与苏闻在伯仲之间。 沈望舒并不是苏闻的对手。 而这人也着实自负,既然已经亲自出手,便不再需要手下帮衬,打发他去帮船上的人,自己一个人来应对这两名年轻人。 就这么一对短短的分水峨嵋刺,对上两柄长剑,却还游刃有余,占尽上风。 所幸谢璧也不算傻,对了几招之后,也发现了自己远远不是对手,若是一定要和他打下去,被毙于掌下也不是说笑。 可谢璧性子又有些执拗,即便知道自己不敌,但为了丁雪茶也得奋力一试。 谢少侠,谢公子,你快走啊!若你不去搬救兵,我们二人都会陷在这儿。追那头目便费了不少力气,又开始下雨了,沈望舒感到丹田隐隐作痛,实在是拖延不得了。 谢璧又被击得后退几步,呕出一口血来,却咬牙道:为何不是你去? 我去?只怕等我回来之后,你就已经横尸当场了! 沈望舒算是看出来了,谢璧是一定不会走了,为了丁雪茶的下落,还只是一句可能的回答,他就算把命交代在这里也在所不惜了。 只是又忽而想到秋暝,那个沈望舒生平仅见的温和男子。萧焕说他的妻儿多年前就已遭难,至今也未有续弦,更不曾再有子嗣,谢璧又是他唯一的徒弟,所以才对他耐性格外的好,毕竟这也算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倘若谢璧就这么折了,秋暝该怎样难过呢? 长这么大,沈望舒就几乎没有得过长辈的关怀,便是苏闻,也不过是为着他沈千峰之子的身份,偏偏是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却给了他难得的温暖,哪怕只是轻轻一句,却是发自内心的。 魔教少主当得久了,沈望舒自问也是冷心冷性的,除却自己视作自己人的,也就这一个秋暝让他感到了不忍。 谢璧本来功夫便差了些,实战经验又委实少,能支持到现在已实属不易,一股子孤勇耗尽了,也就越发不支,任由那汉子一脚狠狠揣在肋骨上,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那汉子一击得手,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当即追了过去,扬起手中的峨眉刺就要去捅谢璧的胸口。 本该趁此机会逃去求援的,但一向不做不利己之事的沈望舒却如同被绊住脚似的,竟跟着谢璧窜了出去,甚至比那汉子身法更快,扑到在谢璧身上,把自己胸膛给亮了出去。 你谢璧一双眼睛都瞪圆了,实在不敢相信沈望舒竟然会舍身相救。到底他只是个陌生人,且方才在船上看他那杀人不眨眼的架势,还以为此人并不把生死放在心上。 唔!沈望舒等了许久,也不曾感受到利刃刺入身体,耳边却传来一声闷哼,刚想睁眼去看,面前就有重物砸了下来,暖呼呼的,是人的身躯。 恰巧这人的身子他还很熟悉,缠|绵过了多次,是萧焕。 小、小舒,你没事吧?含含糊糊的,但声音确是萧焕的无疑。 萧师兄!谢璧先叫了一声。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应该等在船行附近么? 你沈望舒喉头一哽,张嘴只能发出低哑的声音,你做什么来的?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来送死么? 萧焕竟笑了笑,不早不晚,偏在你最危险的时候到的。 这人是不是傻子?凭他的功夫,就算不能一击制敌,但多半也能引开那个汉子去,然他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选择了最笨的那一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挡利刃。 萧秋山,你欠我一条命,但你以为,就这样便可还上了么? 那汉子也没料到会忽然发生这样的变故,愣了一愣,复又狂笑不止,竟还有人上赶着来送死?可真是妙啊,也省去本座不少麻烦! 本座?他说的是本座!沈望舒所认识的人中,敢这样自称的,第一个就是沈千峰,第二个是巫洪涛,恰好他二人又系出同门,一个是九嶷宫大司命,一个是九嶷宫湘君。那么这个人 愣神的时候,萧焕忽然发出一阵痛呼,沈望舒凝神一看,不由得睚眦俱裂那汉子的峨眉刺尚刺在萧焕体内,他倒也不急着拔出来,只是握着刃柄,狠狠地在他血肉里旋了一圈。饶是沈望舒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徒,也看得怒火中烧,不假思索地就拍出一掌。 那人离得近,又不曾在意被萧焕护在身下的沈望舒,竟被这一掌拍了个结实,倒退了一步,连带手里的峨眉刺也一并拔了出去。 沈望舒眼疾手快,连忙拍了萧焕身周的几个大穴,将他扶了起来,同时问谢璧,身上可有带金疮药? 有、有的谢璧着实吓着了,再没有扬言要和那汉子一决生死的勇气。 你替他上药。沈望舒把萧焕放到谢璧怀里,握紧了手上的软剑,干脆利落地跃起。 小舒你做什么!萧焕见他大步迎了上去,端是吃惊不小,你快些回来啊! 沈望舒并不听他的话,软剑一抖,起手便是一记烂熟于心的杀招纷乘玄云。 这一招并不是苏闻所授,也不是他自己从明月山庄已被颠倒的心法中悟出来的,而是多年以前沈千峰所传的绝学。 那时,沈千峰便与他说过,这一套招式使出来,便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若是有半点犹豫,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也便是靠着这一套剑法,沈望舒横行潇湘这么多年,几乎就没碰到过敌手。 初时并不明白这一套武功何来如此大的威力,想来苏闻与沈千峰都是九嶷宫的弟子,按说功法也该各有千秋不分伯仲才是,如今却忽然明白了少司命掌生,大司命掌死,身为九嶷大司命,沈千峰的武功原就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 乘以清气、御之阴阳、折疏瑶华 在拜入明月山庄的那一天,沈望舒曾经暗暗发誓,既然做了苏闻的弟子,便该与过去一刀两断,沈千峰教他的功夫,便不要再使了。 他也从来都不想做一个杀人如麻的邪教少主啊。 可今日忽然又动了强烈的杀心,这一套招式便自然而然地用了出来,比先前他用明月山庄的功夫要强横太多。 果然,他还是那个看淡了生死无常的沈望舒。 先前还志在必得的那人也教沈望舒给吓住了,挺峨眉刺抵挡几下,喃喃地道:果然还是倚霄宫长大的,太像了! 萧焕已然被伤痛与谢璧的笨手笨脚折磨得意识模糊,却还强撑着把目光钉在了沈望舒身上,看他使出了许久不曾见过的剑势。这套功夫极其霸道,对内力消耗甚剧,沈望舒的身子根本就吃不消。 他想喊小舒回来,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小舒小舒他是为了我! 这本该是个甜蜜的认知,但萧焕却不敢细想,只要一想,便五脏六腑疼得厉害。 他的确是不配去想。 沈望舒的确是气急了,却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但听那人这样说,杀心却又更盛了。 他认识这功夫!他知道自己是倚霄宫的余孽!这究竟是个什么人? 可不管这是什么人,都必须得死! 眼前似有红光闪过,沈望舒的剑招更加凌厉,身法也更加迅疾,都不管峨眉刺究竟是从何方刺来的,也不管那银芒有没有刺中自己,他只想取了那人性命而已。 小舒!你快回来!萧焕拼了命地喊出一声,仿佛喉咙都被撕破一般。 沈少侠,你受伤了,快走啊!谢璧也吓得语无伦次。 只是沈望舒已然听不见了,他的五感中只剩下无边的血色,所有的念头,不过一个杀字而已。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那汉子想来也不是要与沈望舒以命相搏的,他发起狠来,也实在招架不住。 对啊,的确是不要命了,也不知这一命是为何而留。 丹田开始剧痛,已经没有多少内力可以用了,但沈望舒手上的软剑仍然密不透风地舞着,连他自己都要看不清剑势了。 即便不能力毙对手,至少也能重创吧? 沈少侠?沈少侠!忽然有人高声唤他,有些熟悉。 一个愣神之间,腰间忽然被牵扯,沈望舒便不由自主地顺着那力道后退几步,眼睁睁地看着峨眉短刺擦着他的鼻尖落下,劈到了他方才站过的地方,青石板登时四分五裂。 是谁?竟还能再这个节骨眼上救他? 沈望舒呆滞地往回望去,只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身染月华的儒雅男子,正满目担忧地望着自己。 是还顶着一头乌发秋暝。 从他那双古井般幽深又澄澈的眼眸里,沈望舒看到了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影。 仿佛地狱修罗。 第53章 章九涌波 还有谁不服?尽管站出来。 老子不服!想当年我们一群老哥们是豁出命去陪着宫主建立了这基业,倚霄宫如今能在江湖上有这样的名声,那全是咱们这些老人的骨血给浇筑起的。宫主年轻,但手腕硬,咱们也愿意听他调配。但是你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小野种!你凭什么就踩到了老子头上去! 口出恶言的是个干瘦的老头,发丝花白,身形佝偻,面似橘皮,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手上握着一柄铁杖,说话的中气却很足。 这人不是倚霄宫御下万福洞洞主仇三公么?这老东西也入土有些年头了,怎的如今又在此嚣张? 沈望舒正迷糊着,忽然又见一名年轻男子从上头的虎皮座上慢腾腾地起身走过来,不由得眼前一亮。 那男子也真是岁数极轻了,面庞上还带着些少年人的稚气,神色却是骄矜又桀骜的。他一身织暗纹的玄色劲装,戴牛皮护腕,腰间的一掌宽腰封上还镶着细巧的金饰,衬得越发腰细腿长;头上高高束着马尾,束发的亦是金环;脚上登一双密实的皂靴,靴子上绣着龙飞凤舞的纹样。 他认出了,那就是他自己呀。 是四年前的倚霄宫少主沈望舒。 三公不服么?也无妨,哪日你管宫主叫父亲了,宫主大小事务自然也会听您吩咐的。沈望舒轻轻一哂,并不把这倚霄宫的老功臣放在眼里。 他想起来了,四年前,倚霄宫最后一位长老仇三公反叛,沈望舒就带着一个萧焕,几乎算是单枪匹马地剿灭所有反叛之人,震慑了倚霄宫三十六洞,此后整个宫中提起少主沈望舒无不畏惧,再无人敢生不臣之心。 那一战其实沈望舒也没太有印象了,只不过是他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无数场恶战中的其中一次罢了,若非得说那一次有什么好说的,便是他受伤格外重罢了。 好歹也是倚霄宫元老,功力比他多出近一个甲子。 那时候沈望舒也没想着自己能胜,所以特意把萧焕带上了。其他人他不愿意牵连,也不乐意下了黄泉之后还见着,但唯有萧焕,他舍不得。 这个人是我的,生当同衾,死亦同穴。 仇三公定下的规矩,只要他一人迎战,旁人都不许插手。迫不得已了,沈望舒使出了生平绝学。 仍旧是那一柄软剑,虎虎生风,越饮血却越锋利。 也幸而那时候他的身子还好,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鏖战了一日,总算是割断了仇三公的咽喉。 一条人命,湮灭就在顷刻。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慢腾腾地朝萧焕走去,向他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伸出手去便要让他抱。 一开始,萧焕迟疑了,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秋山?沈望舒看见自己的笑意也凝滞了片刻。 当年并不曾注意,如今终于发现了,萧焕的眼神躲闪了一阵,咬了咬牙,到底只是走上前来扶住他,轻声问:你当真把命看得这么轻么? 他的命不金贵,被沈千锋那样养着,还能好好的长成,真的不金贵。 不过似乎萧焕问的,却是其他人的命。 也难怪了。 透过萧焕的瞳孔,沈望舒看见了一个形容狼狈的人,披头散发,满面血污,从阿鼻地狱爬出的恶鬼也未必有他恐怖。 呃沈望舒忽然惊醒,很想干脆利落地坐起来,只是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仿佛被烈火狠狠灼烧过,又似乎被巨石细细碾压过,无一寸不疼。他想喊,可嗓子也疼,连发出声音都勉强。 小舒你醒了!眼前忽然就凑近一张脸,急切地望着他。这张脸是萧焕的。 忽然想起梦里萧焕躲他的事,沈望舒就心下一阵抽疼,挣扎着想要躲远些,奈何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拼命地把脸扭向床里。 沈少侠醒了,萧师兄也不必担心了吧,你也有伤,还是先回去歇着吧。谢璧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明显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37) 哦对,仇三公早就死了,不过是做梦才又见着了。先前与他恶战的,大概是那远运船行的薛老板。 只是这一回他拼尽全力也不曾剩,反倒是把自己弄成了这样,最后似乎是被秋暝给救下来了。 萧焕并没有理会谢璧的招呼,只是伸手在沈望舒的额头上碰了碰,小心翼翼地问道:小舒你感觉怎么样?你睡了一天了,要不要喝点水? 沈望舒这才发现萧焕坐在床边的姿势十分别扭,整个上半身都使不上劲的样子,却还强撑着没有趴到沈望舒身上来。 虽然只是一柄峨眉刺,但那样的力道刺入体内,还狠狠拧了一圈,这样的伤应当是比他力竭要严重得多,他怎么还在这儿坐着? 你回去沈望舒强忍着喉间撕扯搬的剧痛,说话的声调无比怪异,谢少侠,那个黑衣人你师妹? 啊?谢璧一时没有听懂。 萧焕就着这个怪异的姿势,却愣是把沈望舒扶起来一些,又将水碗递到他唇边,淡声道:你刚醒,就别想这些事了。秋居士说你这次伤得很重,须得小心照看。 他一提秋暝,谢璧才如梦初醒一般,啊对了,我去请师父来看看!说着便慌忙要出门。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步,低声向沈望舒道:沈少侠,多谢您的救命之恩,谢璧无以为报,今后 莫要谢我,最后救下你的,是秋居士。开什么玩笑,他这个魔教余孽竟然还会与救人搭上干系,说出去有谁会信啊。 谢璧却是一本正经地道:若不是少侠你,咱们也撑不到师父来救。师父说了,滴水之恩定要涌泉相报,你 沈望舒从小到大几乎就没被人夸过,更没被真心实意地谢过,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连耳尖都红了。萧焕离他近,一眼就瞧见了,忍住了促狭之心,只淡声道:谢师弟,还是先请秋居士来瞧瞧吧。 哦。谢璧被他这么一支,当真就老老实实地去了。 房间里就剩了两个人,沈望舒愈发地感到不自在。可他又几乎动弹不得,最后只能望着床帐,一本正经地道:在下也多谢萧少侠的救命之恩。 萧焕也没被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谢过,愣了愣,才苦笑道:小舒莫要说笑了,却还有救人救得比我更狼狈的吗? 有的,我啊,我不是比你还多睡这么久么?沈望舒悄悄地想着,嘴上不饶人,萧少侠既然知道扑上来没用,为何还要奋不顾身地挡? 我按着萧焕的性子,定是要反唇相讥的,可那样一来,沈望舒也一定会跟他斗嘴。他现在这样,说话都十分艰难,萧焕不忍心见他吃苦,只好软下声气,我一时急昏头了,怕你被伤着。怎料到你后来还是伤着了。 最近萧焕很是反常,竟然会说软和话了! 曾经假作对他钟情的时候,萧焕也没这样就着他的。 若萧焕反驳倒也罢了,沈望舒自有一箩筐的话等着去堵他。现在萧焕却顺着他的话说,这让沈望舒很是不能适应。 都已经这样了,忽然开始就着他,竟是怎样的意思? 我没事了,萧少侠也还伤着,先回去歇歇吧。沈望舒终于把目光移到了萧焕身上,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十分憔悴,似是许久不曾睡好了。 他该不会是,从昨夜起便一直在这儿守着吧? 萧焕却满不在乎地道:一点小伤,不碍事。我等着秋居士来看过之后再走。你若是嫌我吵,我就在边上坐会儿,不打搅你休息。 怎么会嫌你吵?你在边上坐着,我无论如何也看不够的。沈望舒咬紧牙关,生怕一不当心就把心里话就这么说出去。 平复好心绪,沈望舒才慢慢地朝里侧挪了挪,萧焕见状连忙去扶他,怎么了?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既然你不想走,那就趴着吧,能好受些。沈望舒有些不好意思。这床本来也不大,萧焕再往上一趴,与同床共枕有什么两样。于是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这么折腾自己,韩姑娘与岳小公子瞧见了,非活剐了我不可。 萧焕喜出望外,也没细听他后头说了什么,连忙就把沈望舒往里推了推,自己则趴在了床沿上。 末了,萧焕又忍不住小声道:小舒,我很开心。 熟悉的气息洒在脖子边上,沈望舒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也幸而现在他伤成了这个样子,一点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生不出来。 反正萧焕是不会有的。 萧少侠,在下真是第一次见着,受了伤还这么傻乐的。沈望舒不自在地说了一句,欲盖弥彰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萧焕却是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小声说道:小舒,我真的很高兴,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救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说者或许无心,但沈望舒却觉得浑身的血忽然被冻住一般。 他救谢璧,不过是怕秋暝伤心,虽然他与秋暝也并不熟识。可他使出大司命的功夫与那黑衣汉子相搏,却是见着萧焕伤在了自己眼前。 不是。沈望舒冷声说着,我不是救他,是救你。 小舒萧焕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惊又喜。 可沈望舒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兜头泼下来的一盆冰水,你还欠我、欠倚霄宫上下一条命,我是不会让别人取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在线卑微求评求收~~~ 第54章 章九涌波 底下的小喽啰什么都不知道,再如何审也无用。另一件客房内,叶无咎盘腿坐在榻上,手里还把玩着一条周身青碧的小蛇,用下巴点了点几个在墙角蜷成一团的黑衣人,神色是无可奈何的,可恨那个小头目,趁着当时混乱,教他走脱了。 房间的另一角,摆着一张不大的茶几,秋暝端坐在桌前,韩青溪、岳澄、楚兰藉并几名绿萝女弟子就立在一旁。秋暝叹道:是我无用,原本幕后主使就在眼前,却也擒不住。 一众年轻弟子不免想到那船上的船工四下逃散之后去寻萧沈二人之时的景象,连忙道:秋居士切莫自责,那贼人心狠手辣,您又清修已久 秋暝有许多年不曾在江湖上行走,年轻一辈的弟子,听说过他名声的,无外乎是二十年前他如何风华绝代。到如今,只能叹一句可惜罢了。谁知那日有幸得见他出手,秀骨清像,曹衣出水,吴带当风,宛若一团月华与那乌云轻灵缠斗,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也正是如此,年轻一辈的弟子未免更要道一声可惜。 屋里正静默着,房门忽然被推开,谢璧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师父,那位沈 岳少侠醒了么?秋暝连忙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来,我去瞧瞧他。 谢璧噎了一噎,满脸茫然,一抬头却对上了叶无咎似笑非笑的神情,明白秋暝这是在护着他,只能哦了一声,又转身出去了。 秋暝要去探病,韩青溪与岳澄作为同门也自然是要去的,叶无咎爱看热闹,楚兰藉与沈望舒也算有点交情了,依然要去,眨眼间就有好些人一并要进去。 趁着众人鱼贯往前走,秋暝便将自己这迷迷糊糊的弟子给召了回来,无瑕,为师有一句话,你务必要记得。 谢璧自幼就跟着秋暝,这位师父待他也不错,他自然是要恭敬听训的。 当着各位绿萝女侠的面,你便叫他岳少侠吧。沈望舒这三个字,不可再提。秋暝低声说着。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这般藏头露尾,师父为何要袒护他?谢璧有些不忿。 秋暝嗔了他一眼,轻叹一声,或许沈公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呢?行走江湖,谁也不敢说自己就那般地光明磊落,谁都也会有那么一些痛彻心扉的过往,为何不与人留两分情面呢? 原本想说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见着秋暝的神色又委实郑重,谢璧才点头道:弟子记住了,师父放心。 秋暝这才欣然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好。咱们也进去吧。 打头的叶无咎已经推门进去了,生性活泼的他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出言调侃,秋暝有些纳闷,越众而出,便见到一副奇异的景象明明自己已然身受重伤却说什么都要守在床前的萧焕与动弹不得的沈望舒就这般挤在一张床上,当中一点间隙也没有,一躺一卧,姿势倒是十分亲密,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有些古怪,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坚冰。 见秋暝也进来,沈望舒原是想坐起身来的,秋暝连忙抬手阻止,身子尚未好,且躺着。可还有什么不适之处? 多谢秋居士救命之恩。沈望舒哑着嗓子说了句话,又急问道:那黑衣人擒住了么? 众人也没料到他一开口就问了这事,拖着病躯,都迟疑了一瞬,才缓缓摇头。 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在他不省人事之前,倒是也看了几眼秋暝与之交手的情形。秋暝的功夫不弱,但那黑衣人明显更强,一丝花巧都没有,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秋暝为人温和,手下的招式也多半是留有余地的,自然不如那黑衣人要命的打法。 于是沈望舒又问,船上的那些,可有捉到一两个要紧人物? 众人又是一阵摇头,叶无咎还雪上加霜,逮到的那些,一问三不知,还白白占了一间客房来关他们。 那个小头目,武功虽然比普通水贼要强些,但合诸位之力沈望舒有些急,嗓音也便发紧了。 岳澄立刻瞪了他一眼,说得倒轻巧,那人武功不算很高,但底下喽啰众多,又不都是饭桶,如果不是我们帮你拖住他们,你还能这般轻松地追着他到处跑?不问问其他人伤着没有,就知道怪我们无能!你能耐,能耐怎么没抓住他呢?还得让我师兄来救你! 一般来说,岳澄口不择言的时候,韩青溪都是会喝止的。但今日韩青溪却不曾说话,神色说不上厌恶,但也有些不满。 倒是萧焕,连忙道:阿澄!那人藏有救兵,武功深不可测,岂是先前就能预料的?我技不如人,你怪他做什么。 难怪韩青溪这么理智的人也懒怠阻止岳澄。 萧焕大概近年来是极少受伤的,如今为了他伤成这样,这师姐弟三人自有感情甚笃,也不怪韩青溪会生气了。 原本这里也没有绿萝坊什么事的,但楚兰藉忽然插口道:几位,不知你们方才说的,可是最近沅陵一带人口走失的事? 并非如此。韩青溪顺口一答,很快就觉得有些不对,什么人口走失? 绿萝坊另外一名一向脸色都冷冰冰的女弟子这才道:日前我们绿萝坊接到有人求援,说是自己的一双儿女去眉山探亲,逾越一个月未见归还,一路打听之下,得知儿女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这沅陵赤山渡,而后便再也寻不到踪迹。原本我绿萝坊驻守岳阳,管不了沅陵之事。可没过多久,又有一人来报女眷走失,依旧是发生在沅陵。掌门见事出蹊跷,便命我等前来查看。 竟有此事!秋暝闻言有些震惊,既然苦主已经求助绿萝坊,翠湖居便是不好插手的。秋某携弟子查探的,乃是门下一弟子失踪之事。 楚兰藉不由得更震惊,什么?竟敢对翠湖居的弟子下手?如此猖獗,实在可恨。 沈望舒拧眉听了一阵,问道:不知楚姑娘为何会觉得秋居士所查探的,与贵派的是同一件事? 若不是方才询问,都还互相不知道来沅陵所为何事,楚兰藉这般一说,倒是有些奇怪。 绿萝坊其余弟子也不由得望了楚兰藉一眼,只怕也是觉得她方才所问有些莽撞。但楚兰藉却是不慌不忙,据妾这几日查探所得,那贼人的行迹似乎是在涌波山庄之内。而当地有人告诉妾,这涌波山庄,乃是远运船行的老板薛无涯所建。 薛无涯?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先前答秋暝话的那个女弟子当即就变了脸色,你既已探知如此重要的线索,为何不告诉诸位师姐妹? 柳师姐出身琴堂,不是最不愿搭理茶堂的弟子么?楚兰藉不慌不忙地说着,师妹我曾有几次想与诸位师姐妹说的,可是柳师姐不愿意听罢了。 不管是作为倚霄少主还是明月弟子,沈望舒最不耐烦的就是本门上下的勾心斗角,好没意思。他不等那个姓柳的弟子说话,便打断道:请问楚姑娘这边有些什么线索呢? 秋暝却一抬手,示意楚兰藉先莫要说话,分条缕析抽丝剥茧最易消耗心神,岳少侠现在身子还虚,还是静养的好。此事咱们先理个头绪u,在一并告诉岳少侠吧。 沈望舒原不想答应,但想着秋暝毕竟也是为了他着想,不忍拂逆人家的一番好意,便点头道:多谢秋居士。 既然秋暝都发话了,在场的都是小辈,也只好点头称是,纷纷出了房间。 萧焕其实是想留下的。尽管沈望舒方才冷言冷语的确把他一腔温情给尽数浇灭,可他还是想陪在这里。 岳澄一蹦三尺高,师兄,你伤得也不轻,还一天没好好休息了,你还是去歇息吧,铁打的身子都熬不住。 可我想守着他。萧焕说不下去了。他怕沈望舒这样难受,但一个人待在此处,并无亲朋故旧相陪,孤零零的,实在太过可怜,毕竟他自己身边还有师兄师姐作陪。只是他又凭什么留在此处?对于沈望舒来说,萧焕到底算什么呢?即便是个故人,那也算是旧怨吧。 沈望舒轻轻叹了口气,萧少侠,十日之约已过半,如今手上却还并没有多少线索,还须得你们去细细查探,早日养好身子的好,在下也不便与你们添乱。 话已至此,萧焕即便再不愿意,也只好由着韩青溪与岳澄扶着回了自己的卧房。 可算是走了,否则沈望舒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那一抹白影从眼前消失之后,沈望舒才轻轻阖上眼,吐出一口浊气来。 良久之后,他才睁开眼,想挣扎着给自己倒杯茶来吃。谁知这一看,便见了自己身边仍旧坐着一个华发如雪衣襟如月的男子,正温和地望着他。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38) 秋居士?沈望舒吓了一跳,就要坐起身来。 秋暝连忙示意他躺下,沈少侠,在下唐突,有几句话,想问问你。若是实在不能答请你也莫要见怪。 秋居士但问无妨。 虽然在萧焕等人面前口口声声自称魔教,但沈望舒其实一直很怕旁人发现他曾经的身份。倒不是因为倚霄宫覆灭之后怕找不到依靠,而是他怕有人因为倚霄宫的缘故而厌弃他。自幼独来独往惯了,但不代表他就喜欢这样,要么就是厌恶他,要么就是畏惧他,总之也没人愿意与他亲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能与他好生说几句话的人,沈望舒并不想因为这些糟心的过去而失去了。 故而秋暝问他是不是自幼就拜在明月山庄门下之时,他还是迟疑了一阵,才告诉他不,是三年前才被师父捡了回去。 那沈少侠的姓名也是那时候改换的?秋暝只是很平常地问了一句。 沈望舒想了想,决定半真半假地解释,是。年少的时候不懂事,也太过无能为力,所以就做了很多不该的事,如今大约都过去了,我只想重新来过。 秋暝轻轻一笑,沈少侠才多大年纪,怎么也自称起年少的时候了?不过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沈少侠既然已经明白自己做的事有误,以后再改过也是好的。 如秋暝这样身份地位的正道大侠,遇上所谓邪魔外道,即便不会喊打喊杀,也是会嗤之以鼻的。秋暝猜到沈望舒从前的身份似有不妥,却也没多说,反倒夸了两句,这让沈望舒很是惊讶。 秋居士,您不问我从前究竟做了什么错事么? 佛经上有个故事,说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死后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佛陀问他是否真心悔过了,那大盗说知错,于是佛陀便命一只蜘蛛垂下蛛丝,将他拉出地狱。沈少侠再有怎样的罪孽,也不会越过这个大盗去吧?既然这样的大盗都有悔过的机会,沈少侠也是有的。秋暝的语气十分温和,更何况我从前也不认得沈少侠,少侠从前所做之事究竟是对是错,也并不是我能断定的。但我只知道,少侠愿意悔过,这便够了。 这个故事沈望舒是听过的,但他嗤之以鼻。他认为这个佛陀倒是很有些心机,蛛丝如何能将人拉出地狱?他无非也就是既想要慈悲的名声,又不愿意拯救那个大盗罢了。 可秋暝却真是把这个故事当做知错能改的意思来理解的。 或是觉得有些不妥,秋暝犹豫了一阵,才低声问:不知沈少侠从前有旧怨的,是否就是那位萧少侠? 他竟然看出来了!沈望舒一惊。 不过仔细想想,却又不难理解。萧焕那个缺心眼的,所以也表现得十分明显了,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他和沈望舒之间定时有些过往的。 但有一点秋暝猜错了,他们二人之间有旧怨不错,沈望舒却并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萧焕。 初次见面只是骗了他不假,盗了他们准备的寿礼琉璃盒也不假,但后来他就再也不曾讨到什么好处了。 再后来,萧焕自己伙同松风剑派使了一出苦肉计,佯装被逐出门派,沈望舒也是真心实意想把他领进倚霄宫来的,不过是想委屈他做个普通的教众罢了。只是萧少侠从前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声的,被一个有心的教众告了密,捅到了沈千峰处,是沈千峰想出好些法子来折辱他的。 他还记得听说萧焕是松风剑派的弃徒之时,沈千峰的脸色变得十分阴鸷你们松风剑派的弟子,如今也要投到我倚霄宫门下了么?好得很,你们掌门若是知道了,颜面上想来也很是有光吧。可惜我却是不信的,除非,你自己拿出些诚意来。 为了骗取沈千峰的信任,萧焕吃尽了苦头,倒也终于被收入宫中,放到了沈望舒手下。那时候,沈望舒亦不曾薄待他,治伤的珍贵药草也是流水样地往他那儿送去。 再后来他对萧焕动了心,恨不能将天上的星月摘下相赠,更不曾对他有过半分强迫与违背,至少沈望舒行事之前都问过萧焕允是不允,萧焕要逼着自己昧心说话,沈望舒也无可奈何。 可是萧焕呢? 自己傻乎乎地将一颗真心挖出来,还唯恐他的心太冷太硬太黑暗,焐热了融化了洗净了,小心翼翼地捧到他跟前,就怕他不愿意要。萧焕却毫不在意地将它打落在地,狠命地踩碎。 不过他们正道中人,喊着镇邪除恶的大义,萧焕反倒成了大家眼中的英雄。 沈望舒也不想把这些事告诉秋暝,只觉会污了他的耳朵,故而只是淡淡一笑,是啊。 如今萧少侠倒是很珍视你,宁可自己受伤,乃是一副愧疚的模样,想来从前也并非是你一人之过。秋暝的语气依然如同春风般和软,既然你们二人都已发现从前是自己做了错事,改过也便是了。 沈望舒不由得有些好笑,秋居士,您真的认为,我会改过的么? 秋暝忍不住轻轻摸了摸沈望舒的头,又把他有些凌乱的发丝拢好,沈少侠,我看你秉性,知道你本性纯善,不过偶尔行事手段有些过了。人生而为善,不过看教化如何而决定行事如何。你知道自己错了,想来也不是真心想要做错事的。 毫无征兆地,沈望舒的鼻子忽然一酸,两滴热泪就这般滚落下来,倒把自己烫得吓了一跳。 倚霄宫的少主看着风光,只是这种双手染血朝不保夕的日子,又哪里是他想要的?如果可以,他宁愿从来就是明月山庄一个有些天资却得过且过的小弟子。 沈千峰不知他,苏闻不知他,萧焕也不知他。 倒是一个偶然谋面的秋暝,竟无心一语就道破了他的心愿。 沈望舒迅速扭过头,不让秋暝看见,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还保持着平稳,居士所言甚是,晚辈受教了。 第55章 章十水姻 有秋暝在,沈望舒与萧焕还想在拖着身子起来逞强也是不能够了,毕竟这位前辈虽说脾气温和又从不说重话,但到底辈分在哪里放着,又被那么多别派弟子看着,都不好意思跟他唱反调。 和绿萝坊的弟子交换信息,也没让两人在场,顶多是让人后来给简单地传达了一句。 加上翠湖小弟子丁雪茶,一共所知的丢失人口竟真是不少,其中包括泰兴镖局的小弟子在内有男子十六女子七人,再加上还有一个被楚兰藉半道上救下的那个姑娘,二十四人之众,大约是在一个月之内陆续发生的,可见幕后黑手之猖獗。 而据秋暝那日暗查涌波山庄所见,庄内的确有一处院子被许多家丁团团把守,饭食也是有专人去送的,好大几屉,里头应当是关了不少人。 你们接下来如何打算的?虽说在这儿的一群人里头就叶无咎和沈望舒最亲近,可这人也是个大少爷出身,从来做不惯伺候人的活,秋暝便遣了谢璧来照顾他。到底也算是救命恩人,谢璧对沈望舒还是客气的。 谢璧一边轻手轻脚地帮他上药,一边道:师父说了,他不曾见过那庄子里的宅院究竟是怎么一番模样,亦不曾亲眼见到丁师妹就在那儿,不好直接上门要人,还得诱敌。 这想法倒是和之前沈望舒查探船行底细的想法一模一样。 而且沈望舒大概也能猜到他们商议的计策是怎样的现下有那么多绿萝女弟子在,其中好几个容色也十分不俗,大约能引得那些人上当的。 可曾查探出失踪的人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沈望舒觉得此法还是有些弄险了。 谢璧看他一眼,毫无关联,如果实在要说,大约就是都十分美貌吧。毕竟我丁师妹虽然功夫但她好歹也是佩剑出行的。想来这些人自负,并不怕得罪什么江湖上的门派。 这样的行事作风莫名有些熟悉,倒是有些像三年前的自己。 见沈望舒不言语了,谢璧悄悄望了他几眼,到底是按捺不住好奇,沈公子啊,我问你个问题,你想说就说,如果实在不方便就罢了。不过你可千万不可告诉我师父啊! 沈望舒也能大概猜到他想问什么,却也不甚在意,只是点头道:谢公子请问。 沈公子是不是在江湖上有什么仇家,非得隐姓埋名来避讳的?谢璧说话也不知道如何圆滑,自然是想到什么就能问出什么。 仇家么?大概整个白道江湖都能算是仇家了。就算沈望舒没有要向整个围剿倚霄宫的白道复仇的意愿,但只要他这个名字出现在江湖上,便会有无数人想要取他的性命。 也算是吧,毕竟得罪的人不少。沈望舒不甚在意。 谢璧却是真心实意地有些替他担忧,这样啊。可是你好像和萧师兄他们是故交啊。萧师兄如今在江湖上很有些名气,许多宵小之辈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吓得掉头就跑,有他在也不行么? 傻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若真是要清算起来,他第一个要找的可就是这位萧少侠。沈望舒不由得笑了起来,不管用的,毕竟我得罪的是白道中人,难道你要让萧秋山叛出正道? 也对,绿萝坊就是正道十大派,沈望舒在他们面前隐匿姓名,自然是躲的正道中人。谢璧叹了口气,那好吧,沈公子还是好生隐匿好自己的行迹吧,别跟遇到我还有师父的时候一样,顺口便说溜嘴了。 沈望舒实在有些忍不住了,问道:谢少侠,你什么时候拜入师门,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行走江湖的呢? 我?五岁就入了翠湖,一直就跟在师父身边。学武还好吧,可师父的文才我却是一点没得到真传,委实笨得很。谢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是去岁才开始在江湖上行走的,因为掌门和师父说了几次,说咱们习武之人要锄强扶弱的话师父不爱听就罢了,但我还是个年轻人,又是个男孩子,不该只囿于一方天地,需得去四处走走瞧瞧,方不负此生。于是等我加冠之后,师父这才领着我出来走动了。 难怪,他沈望舒即便是在三年前就成了个死人,但也纵横江湖许多年了,没道理秋暝和谢璧都对他一无所知。不过想想也是,萧焕说秋暝在二十年前痛失妻儿,自此以后便心灰意冷不问世事,自己这点恶名也不会传至他耳中。 沈望舒又笑,多谢谢少侠美意了。不过你才涉足江湖,不知世事复杂艰险,这一腔慈悲心肠以后可千万别用错了。 嗯?谢璧没明白。 轻轻吐出一口气,沈望舒笑道:能与正派为敌的,多半都是邪魔外道。你方才不仅没有想要除之而后快,还叫我好生隐藏身份。倘若真有一日我便伺机而动,你岂不是成了罪人? 谢璧立刻轻笑一声,沈少侠,你以为我是那些傻子么?师父从小就教我,出身名门正派的,就未必是磊落君子,而出身所谓邪教的,也未必就是恶贯满盈的罪人,出身不由人,最重要的事看他究竟想做怎么样一个人。我和你不过刚刚认识,你那天就这样来救我,自然不会有多坏的心思。我虽然有时候挺傻的,但是我看人倒挺准。 不愧是秋暝的弟子,说出的话都那么相似。 但正道江湖中也的确是少见如他们师徒一般的人物。 说起来萧焕傻么?他一点都不傻,能把智计百出的倚霄宫少主都玩弄于鼓掌之间,萧焕实在是非常聪明了。可萧焕为什么会骗他,不就是为了一举拿下倚霄宫么? 诚然倚霄宫在江湖上臭名昭著,但那也是拜宫主沈千峰、各位随着沈千峰建功立业的护法还有他这个少主所赐,宫中仍然也有普通人,比如饭堂那个永远都是笑呵呵的阿婆、能侍弄出一园好花的哑巴大叔、几乎记得宫中上下所有人身量尺寸的针线大姐,还有从小就跟着他的、嘴馋又爱偷懒的、脑子并不灵光却很忠心的小厮甜糕。这些个人直到被一群正道大侠斩于剑下之时,都从未做过一件恶事。然而未曾作恶又有何用?出身倚霄宫,便是罪孽,万死不可赎。 见沈望舒开始走神,谢璧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也累了吧,上完药就歇一歇,什么山庄啊船行的事情就别管了。叶公子跟我说了,你也是看在跟萧师兄还有些交情的份上才出手相助的,原本这事与你也没什么关系的 正说着话,房门忽然被推开了,两人俱是一惊,回头看去,却见那位不速之客正是二人口中正反复讨论着的萧少侠。 虽然受了伤,萧焕也总是不消停,每日必定是会挣扎着过来看沈望舒几次的,谁也拦不住。韩青溪婉转和沈望舒提了几次,希望他能劝劝,沈望舒也表示自己并不待见萧少侠了,可这位依旧我行我素,没人能管。 原本这个时候应当是沈望舒这两日准备午睡的时辰了,萧焕雷打不动地在这时候过来,看着沈望舒入睡,再自行回去。今日谢璧是与绿萝弟子还有韩青溪、岳澄商议了涌波山庄之事再过来的,便耽误了一阵,萧焕又按照老习惯来的,当即就撞见了二人换药的场景。 对阵那个黑衣人之时,沈望舒不曾给自己留有余地,周身上下受了多处伤,胸膛后背都有,谢璧替他上药的时候则需要连中衣一并给他除去。这边露出了他身上许多的伤痕,旧伤如七八年前的,新伤除了三日前的还有半月前苏闻给打的,层层叠叠,好不凄惨。 沈望舒身材修长,却十分纤细,否则也不能游刃有余地假扮女子。就那么一点的地方,密密麻麻尽是伤痕,看得萧焕实在是心痛难当,也就不由得死死盯着那些伤,挪不开眼去。 也不知萧焕在想什么,但见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懊恼、痛恨、怜惜、无奈还有妒恨的神情在一张脸上纠结翻滚,沈望舒有些好奇,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不由得恼羞成怒,又不好一把将谢璧推开,仿佛在掩饰什么似的,最后只能强忍脸上的烫意,喝道:萧秋山,你这人委实没规矩,进来之前不知道敲门么? 进你的房间,我不是从未敲过门么?萧焕见沈望舒觑了一眼谢璧的神色之后才来呵斥他,没来由地一阵恼怒,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阴阳怪气的,难不成沈少侠是准备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不巧被在下给撞破了么? 沈望舒不由得更是生气,萧秋山你住口!你把谢少侠当什么人了? 不好,此处还有个谢璧在,看他一脸茫然的模样,也定然是清清白白,单纯只是个上药而已。 可萧焕一点没觉得有什么好羞愧的。 沈望舒的身子,原本只是他一个人能看的。只有他知道这人的蝴蝶骨有多美,只有他知道这人的腰有多细,只有他知道这人的肌肉线条有多流畅,也只有他知道这人的身子有多柔韧。从前倚霄宫也是有医师的,但沈望舒从不会去找他们,那不是不留心打翻了茶水烫伤了手,沈望舒也是一定会让自己来给他上药的。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39) 如今却不是了,他能襟怀大敞地让苏慕平上药,那也罢了,好歹也是师兄,有三年的情谊。如今连一个刚认识几天的谢璧也可以了。 他不过是想在小舒身边躺一躺、确定这个人还好端端地在身边,不过是看了一眼,便能立刻变了脸色来呵斥他。 萧焕原本觉得有些委屈的。只是这个念头刚刚一起,又很快被自己给压了下去。 呸!你有什么脸面好委屈的,小舒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如今他都不能提剑杀了你报仇了,难道还不许人家对你疏远些了?真是好大的颜面! 门里门外的两个人各怀心思,谢璧原本是不太明白的,但他能感觉到屋里的气氛委实有些微妙,上药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些,然后胡乱替沈望舒裹了,那我就先出去了。二位慢慢聊吧。 然后逃也似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醋坛子翻了,熏跑了谢少侠 第56章 章十水姻 哎!沈望舒很想叫他回来的。就把绷带裹了便完了么?就他现在这样,连里衣都拉不起来,这么坐在萧焕面前成什么样子了! 两人对望一阵,廊上忽然扑来一阵冷风,萧焕这才如梦初醒,反身关了门,大步往沈望舒那边走了过去。 萧焕的身量原本就比沈望舒要高上些许,体格也要魁梧些,何况是这样居高临下地过来,沈望舒下意识地就要往里头缩。 你别动。萧焕看着他满身的伤,想拉住他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只好皱着眉叫了一声,然后捡起里衣,小心翼翼地给他套上,深秋了,当心着凉。 一时间,沈望舒也不知是不是该感谢他的体贴。但他自己动弹不得,也就只好让萧焕施为了。 深怕碰倒了他的伤处,萧焕的动作十分轻柔,一点一点地将衣料理好,再给他系上衣带,就仿佛是捧着一把价值连城却极其易碎的珍宝,稍稍动作大一点,这把珍宝也就能在眨眼之间碎成齑粉,遂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可他这样小心,于沈望舒来说反倒是折磨。 鼻息太轻,落在脖颈之间就仿佛有软羽在不轻不重地搔弄,实在是让人心痒。动作也太轻,带着薄茧的指尖虽然没有直接碰到皮肤,但那人的温度却透过衣料传到没有包裹绷带的皮肤上,带着难以言说的灼热。 敢与他这么亲近的人,只有萧焕一个。 正是那样的年纪,又是唯一亲近过且仍然深爱着的人这样若有若无的触碰,即便沈望舒再不想,也有缕缕若有若无的热流开始在乱窜。 现在这样子,太过暧|昧了! 萧焕也同样不好受。 虽然沈望舒身上抹了各式各样的药膏,可萧焕低头之间还能闻到他发丝上的味道,带着一点皂角的清香,还有沈望舒身上所独有的味道他是倚霄宫的少主,有那个资本去讲究,所有的衣物漂洗之时都是添了香料的,用的都是味道较为辛辣的,不过漂洗几遍之后,衣衫上也就只剩了一点点的余味,若有若无的,经年日久,他身上也就染上了香气。 世人焚香,端是因为香料遇热之后才会散发得更加馥烈。而人身上的香气,也会随着体温的升高而变得更加浓郁。 沈望舒身上的香气一向都是淡淡的,因他的体温天生就比常人要低些许。 可再冷的人,到了芙蓉帐里,也不可避免地会变得燥热起来。那带着辛辣的香气,随着潮湿的汗意,也便会顺着鼻腔往萧焕心里钻,越钻越深,终至盘旋不去。 三年不曾闻到过了,骤然再闻到这样的味道,就仿佛在干枯的林间投下一把火,炽烈而张扬,瞬间燎原。也像是一粒火种投入血管,萧焕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咕咚。 萧焕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与心跳一样,如同擂鼓。 到底也亲密无间地在一起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看着萧焕的眼神,沈望舒就立刻明白他在想什么了,脸色微微一变,突兀地开口问道:萧秋山,你与绿萝坊的楚兰藉楚姑娘熟识么? 什么?最近也不知是流年不利还是怎样,萧焕总是被沈望舒当头一盆冰水浇下,别说火焰,就连零星的火灰也不曾留下。 都在这样目眩神驰的时候了,他却跟他打听个不相干的人? 前日在你倒下的地方,我与那楚姑娘还是头一回相见。系带都已系好,萧焕的指尖却不愿从沈望舒的中衣上移开,慢慢摩挲至襟口,五指骤然收紧,连带沈望舒一起拽至面前,恶狠狠地道:倒是你,听阿澄说,若非你与楚姑娘打了招呼,绿萝女弟子也不会出手相助。 身材魁梧些到底不一样,都是受伤的人,力气还恁地大,与他的脾气一样大。 这人莫不是吃错药了吧。 若是在几年之前,萧焕能有这样的表现,沈望舒一定会乐疯的。 从前只是觉得他冷情,都跟自己有了这样的关系,看到底下人送上的妖娆娇娘竟然还毫无反应,不过是点了点头便去了自己的房间。 那时候还傻兮兮地问他,萧秋山,你就不怕小爷我沉迷女色从此之后就冷落你吗? 那家伙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男女敦伦方才是正道,少主也不小了,该有个孩子了。 萧秋山,你比我还打了好几岁,你都不急,我有什么好急的?自己还不服气地反驳了一句。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哦,他低了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轻轻丢出一句话,那少主肯让我娶妻生子去吗? 自己干脆利落地揪了他的衣领把他拉近,鼻尖对着鼻尖,恶狠狠地道萧秋山,你想都别想! 你是我的人,一辈子都是。 原本是想骗他吃醋来着,最后还把自己给惹炸了。萧焕那厮也不着急,甚至哄的时候都是漫不经心的只要少主不点头,焕也不会离开少主身边。 这话也算不得什么甜言蜜语,倒是明明白白地彰示着两人之间的关系若不是萧焕投了倚霄宫,受制于人,他才不会碰自己这个心狠手辣又诡计多端的魔教妖人呢。 萧焕在倚霄宫虽然身份微妙,但他一点没有人在屋檐下的自觉,就连对沈望舒也是爱答不理的,沈望舒一直以为他是天性如此,桀骜不驯,张扬疏狂,在私情一道上是没怎么留心的。如今想想,也不过是不爱罢了。 沈望舒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萧焕往吃醋上去想。即便他真有吃错的时候,那也绝对不是因为自己。 不认识便不认识,萧少侠这样激动作甚?沈望舒拨开他的手,楚姑娘古道热肠,倒是很值得结交。 虽然萧焕有些恼羞成怒,但他终究不是岳澄,理智始终还绷着,一面生着沈望舒的气,一面迅速地分出一点心神开始思考三年前再往前一年,他与沈望舒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这三年来他又几乎是从未曾下过山的,重逢之后沈望舒也绝少有离开他眼皮底下的机会,看起来这二人也不像是旧识。 是了,三四日前,刚刚遇上秋暝师徒的时候,沈望舒与叶无咎离开了几个时辰,他在远运船行门口久候不至,险些以为这人又要猝不及防地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因着秋暝之故,也因着那时他心绪激荡后怕不已,都未及问两人做什么去了。 楚兰藉也是因为人口走失之事才和绿萝坊众弟子来到沅陵的,且已查到涌波山庄的线索,能在远运船行门口碰上沈望舒,那也是正常的。 想通此节,萧焕耳根发红,如同触及火焰一般飞快地松手,见沈望舒有些吃不住力地往下倒,才又手忙脚乱地将他扶住,颇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你找楚姑娘有何事? 萧某人虽然张狂些,但终归不是一惊一乍的性子,这是在干什么?沈望舒撇了撇嘴,又开始细想苏慕平之事。 岳澄一向把喜怒直接摆在脸上,韩青溪虽然口头不说但心里未必没有怀疑过,这二人不相信苏慕平是清白的。萧焕与他们是同门,又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情,谁知他能不能信苏慕平呢? 找叶无咎来问也是一样的。算了吧。 于是沈望舒轻轻笑了笑,无事,谁说我要找楚姑娘了? 那你问萧焕显然不信。 沈望舒笑意更深,萧少侠,你兀自闯进来,吓得谢少侠都赶紧回避了,在下也很是尴尬的好吗?若不再找两句话随口聊一聊,我怕 怕什么?目光锐利如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盯上了哪个敌手。 别说放在从前,就算是任何时候,大约岳澄也不会相信这鬼话。萧焕好像还真信了,并且表现得异常急切,倒真是有点意思。 怕什么?难道要说怕自己失控吗?沈望舒狠狠地唾弃自己。都说男人只用半身来思考,这话好像一点错都没有,在那样的气氛下,居然连前尘过往恩怨情仇都不管了,只想不管不顾地与萧焕一道宣泄自己积压已久的热情,实在太可怕了。 沈望舒,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只怕萧少侠连我这件衣裳上的经纬都数明白了。沈望舒飞快地找到一个借口,面不改色地说了下去,添油加醋,几乎连自己都要信了,幸而我们明月山庄也挺穷的,发给弟子的衣物不是什么细密的料子,否则萧少侠还真要好生数上一阵。 他这是在胡言乱语!萧焕听明白了。 只是萧焕也无法反驳。 不过是帮着穿件衣服而已,松风剑派的众多师兄弟,但凡有手上的,就总有这样互相帮扶的时候。他帮师兄弟换衣服是出了名的快,左手还在整理衣摆,右手就已经灵活地系好衣带了,没理由一件中衣能穿这么许久。 那不过是他意乱|情|迷了。 纠缠了一年多,沈望舒对他的身体很熟悉,对他的各种反应也很熟悉。他应当是看出来怎么回事了,不过是为了不让大家难堪,才佯装若无其事而已。 真是体贴啊。 可这样的体贴又让萧焕十分委屈。 他既然看出来了,又怎么还能如此从容?又或者说是,方才的时候,他为何还能这样冷静? 曾经在倚霄宫中的那些岁月,始终还能保持从容淡定的都是他萧秋山啊,小舒一早就会在他的一双大掌搓弄下不知今夕何夕。 看着那一张白玉似的面孔渐渐地染上薄红再层层晕染开去,萧焕都会有一种深深的罪恶感。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倚霄少主沈望舒,其实再单纯不过,也是在太容易满足了,自己还这么骗他,委实是太过禽兽。 可现在沈望舒不再贪恋他的温暖,萧焕又深深地感到不甘。 小舒 我花了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去思考,去悔悟,去辗转反侧,最后终于明了,我愧对于你,我糟蹋了你的一颗真心。 我其实,一直是爱你的呀。 可惜从前总是想着,待我有一日灭了这魔窟,便能光明正大地回到松风剑派,绝不能与小魔头扯上关系。于是心里哪怕是生出一点点的怜惜与愧疚之意,都会被自己狠狠地掐灭。 但情愫这种东西,就仿佛离离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越是想将之斩于萌芽之际,那种莫名的情愫就会越发繁茂,最终蔚然成林。 可错了终究是错了,也不是谁都该在原地等着他幡然醒悟的。 当他终于想把一颗真心捧出来,郑重地交给小舒时,小舒却已经风轻云淡地告诉他 哦,那个呀,我已经不想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追妻火葬场loading 第57章 章十水姻 沈兄弟,小沈沈望舒!是夜,两名男子披一身月色,在沅陵安静的街巷间飞快地奔走,起先还是并驾齐驱,猴脸便有一人慢了下来,站在原地喊人。喊了两声也没人答应,语气也就变得恶狠狠的了。 前头那人,不得不停下,怎么了?叶兄跑不动了? 我跑不动?本公子好手好脚的凭什么会跑不动?后面那人都忘了一开始张嘴是要干什么,只是一叠声地辩解起来,最后才发觉话题被扯太远,不得不强行打住:你这一身都是伤的,偷偷跑出来就算了,跑这么快做什么? 沈望舒见他没事,又飞身上了房顶,疾行过两户低矮民宅,足尖落下的地方竟是片瓦都不曾惊动。我无妨啊。若是叶兄吃力了,那我就慢着些。 后面跟着那人自然是叶无咎。他被沈望舒这么一说简直怒不可遏,我再说一遍,我不是跑不动了。我是担心我才不担心你,拿自己身子玩命作践的傻子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是担心萧焕那家伙。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近来沈望舒都听不得这个名字,脸上竭力淡定,但步履却真的慢了些下来。 叶无咎没好气地道:你想跑出来我就帮你,要是让他知道了非抽死我不可! 沈望舒又忍不住开始疾奔,仍旧觉得有一股无名火在心底乱窜,便施展起轻功来,在城中俨然的房舍之间任意飞落,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只大鸟在飞翔。 这傻子,说了不让他用内力的,这么没命地跑什么?活像后面有鬼在追。可叶无咎也不得不跟上,你干什么?就算你不体谅人家秋前辈治你一回也着实不容易,你好歹体谅体谅我啊。 你怎么了?沈望舒乜了他一眼。 少侠,你这么糟蹋身子,萧焕要是知道了,他是不会跟你发脾气的,但是他肯定不会饶过我啊。你大人有大量,慢着点。叶无咎一把拽住他。 夜色里,看不清沈望舒神色的变化,但听他轻笑一声,放心,溯光还在洪涛水寨,他不敢对你怎样。 叶无咎愣了一愣,忽然嘲笑道:就你,还和我倾吐衷肠呢?你这傻子该不会没看出来萧焕非常着紧你吧? 并不是。沈望舒冷着脸打断。 嚯,你还不信?叶无咎笑得更开心,我发现你也是有点好玩啊,你说你心心念念地喜欢萧秋山,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样子,怎么还不知道他也喜欢你啊?沈兄弟,我发现你平时还挺聪明的嘛,怎么这时候就忽然傻了呢 沈望舒忽然扭过头来,眼神凌厉地瞪了他一眼。 叶无咎说得正开心,忽然被他吓到,一句话没收住,险些把自己给呛着,结结巴巴地问:干什么? 谁知沈望舒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去,淡声道:噤声,江边可是远运船行的地界,切莫打草惊蛇。 被他这么一说,叶无咎才发现自己都不知不觉地跟着沈望舒窜到了江边来。沅水亦是荆楚境内一条重要的水流,只是并不如湘水波涛汹涌,叶无咎又是在水上跑惯了的人,都已经没有在意水声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40) 到这儿来干嘛?几日前江边一场恶战,远运船行损失惨重,虽然因为并不知道这一伙是什么人而不曾找上门来,但若是他们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上,叶无咎可不认为他们能全身而退。 沈望舒也不敢腾挪得太快,说话声音亦是压低了几分,谁说我要下江了?我只是想去涌波山庄瞧瞧。 涌好吧,这家伙莫不是真的活腻味了,孤身一人还敢往贼人的老巢里闯。沈兄,既然你来都来了,我也打不过你,当然不能把你给架回去。可是去涌波山庄明明从城里走更近,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我看过小二帮着弄来的沅陵舆图,发现涌波山庄是临江的。沈望舒忽然压低身子,伏在一处屋脊之后,看着渡口停靠着的几艘船只,船上有几名身着远运船行服饰的船工正打着灯笼在左右巡视,倒是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只是我看这薛无涯啊,做的都是水上的生意,这一路过去,未免还有些意料之外的发现呢。 叶无咎也跟着伏了下来,闻言不由得撇了撇嘴,沈兄,容我再提醒你一句,我跟着他们几位到此,那是为了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真心要查案的,至于你,我都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要跟着来。怎么你查案倒是比他们几个还要积极呢? 沈望舒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叶无咎也不是真心要等他一个回答的。之前和沈望舒聊过了,虽然他说话还是半含半露的,但叶无咎明白,沈望舒不过是担心萧焕送命而已。 江湖上都在传,倚霄少主沈望舒那是被松风剑派的萧少侠亲手诛杀的,看起来虽然传言多有不实之处,但大差不差的,显然是有这么一个过程的。沈望舒居然还能护着萧焕不让他有性命之虞,看起来也是真心在喜欢这家伙的。 就是这萧焕吧,之前对沈望舒言语也不怎么客气,见了他肩头那个胎记之后要好多了,但也总是做些想让人臭骂一顿的事。难怪沈望舒还总是不信萧焕是真心在喜欢他的。 那沈少侠准备在这儿趴多久?秋夜风凉,叶无咎倒也不是很怕冷,只是沈望舒重伤未愈,经不得风,他怕好好地把人领出来却送回去一只病猫,萧焕那是得跟他拼命的。 大约也是因为前两天才闹过,远运船行到底收敛了些,至少今日在船上巡视的船工都是老老实实尽职尽责的,就算是把眼睛盯瞎了也不会看出有什么不妥,沈望舒索性也就放弃了,叫着叶无咎一道走了。 江上风大,你真的没事吧?叶无咎坚持了一阵,自己都觉得有点受不住江风,不由得开口问了沈望舒一声,我听苏慕平那家伙说,你好像还挺怕冷的? 我?沈望舒愣了一愣,我也不算很怕冷吧。年轻的时候算了,当年的事不提了。身子坏了之后倒也不是很怕冷,只是冷天气行不畅,格外容易犯病,所以才比较注意。 叶无咎立刻嗤笑一声,你年轻的时候?快别逗我了。沈兄弟今年好像还不到弱冠吧? 沈望舒轻哼一声,年底就是了,我是腊月的生日。说起来,叶兄从前也不曾见过我吧,我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没刻意宣扬过这些事,你怎么还挺清楚的? 两人一边潜行一边说话,倒也不觉得有多冷了。叶无咎笑道:这你得去问苏慕平啊。他在山上是只跟你一个人交好吗?每次到我这儿来,多半都会说你的事儿,我不想知道也就都知道了啊。 那可不是,苏慕平不像他,脾气温和,且因为排行靠前,就格外照顾各位师弟们。在明月山庄,除了常沂和他几个真心实意的拥趸,苏慕平和谁的关系都还算不错。 沈望舒有些疑惑,说我的事?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吧。他只说我的事吗? 那可不?师父今天又给你换了一种药啊,师父今天又传你新的剑招啦,师父把他的兰摧剑传给你啦哎哟那一股浓浓的醋味,臭不可闻,他每次一走我都得叫底下人把我的水榭给好生涮洗一遍,免得被他余下的酸气给熏死。叶无咎绘声绘色地说着。他和苏慕平相交好些年,学起他说话的时候,神情语调有七八分相似。 这有点出乎意料了。 沈望舒愣了一愣苏慕平醉心医术研究,武学天赋不佳,也就得过且过了,沈望舒学到什么新的武学招式,他应当没什么感觉才是啊,如何会像叶无咎描述的这般一股子酸气呢? 好吧,想来是苏闻的医术和武学都相当惊人了,苏慕平又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最孺慕的就是苏闻,即便自己学不好功夫,但也有些羡慕的吧。 叶兄是什么时候认识我二师兄的?之前认识叶无咎就兵荒马乱的,但他到底是苏慕平的好友,且相处下来发现人也不坏,倒是值得一交,沈望舒索性就与他聊些家常。 叶无咎不假思索地道:大概是四年前的样子。那家伙押送药草走水路,本公子正打着兄弟们出来,嘿嘿出来活动。真是好大几船的药草,看起来卖得上价,就想弄到手。当时带的人不算多,我怕硬上拿不下来,就使了点手段。说起来吧,苏慕平这家伙是第一个能解了我自制剧|毒的人,我看他还是有些实力,便放他走了,还跟他说找个机会切磋切磋。这人挺老实的,过了几日还真就来了,这一来二去么,也就熟了。 说起自己败于人手之事,叶无咎一点愤恨与不甘都没有,反倒笑得挺开心的,显然是真心与苏慕平交好,都不去计较。 可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明月山庄在潇湘地界有点名声,但在荆楚就已然不够看了,门下弟子也不算很多,就苏闻一个人带着,且弟子的资质参差不齐,有常沂这样什么都学不来的废物,也有容致这样医武俱佳的才俊。但不管怎么说,明月山庄小门小户的,平素出诊的机会也少,所需的药材就更少了,一向苏慕平出去采买的时候都最多两船,叶无咎说他带着好大几船四年前,连他都没入门,满打满算,明月山庄也只有三名弟子。 叶兄,那天二师兄是 哎,你看你看,终于到了!沈望舒正要问什么的时候,叶无咎却忽然戳了他一下,不无兴奋,然后才反应过来沈望舒也是有话要和他讲的,有些迟钝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沈望舒抬头一看,之间前头江岸边的山上,果然耸立着一片十分宏伟的建筑群,几幢小楼拱卫着中间一栋高楼,山壁上还借着地势修了好些连绵成片的封闭长廊,气派的大门上挂着一块巨匾,借着月色也能看清匾上的几个金粉大字 涌波山庄! 于是沈望舒当即神色一凛,低声道:就是这儿了。叶兄,千万当心!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今天遇到了小车祸,真的不能留个言安慰一下下吗? 第58章 章十水姻 虽说涌波山庄是用来住的地方,但到底这庄园太大,而住在此处的薛无涯又是个有偷盗掳掠恶行之人,那便与常人的住处不一样,里里外外倒是放了许多护院。 这些护院的警觉性也很高,沈望舒试探之时往里头丢了一块小石子,便惊动了五六人,而后又捏着嗓子学猫叫,那五六个人依然不信,一本正经地打着灯笼要去找猫究竟在何处,慌得他连忙拉着叶无咎藏进了旁边的树丛里。 若不是此情此景太过危险,叶无咎定时要笑死他的。 不得已,沈望舒只好领着叶无咎围着山庄高达数丈的外墙行走,饶是这样也不敢让自己的脚步声太大,生怕惊动了一墙之隔的护院们。 听着仿佛是两队护院错身而过之时,沈望舒终于忍不住小声道:防的这么严实,到底是不让谁好过? 叶无咎难得没有嬉皮笑脸,而是认真地道:沈兄弟,从前你们倚霄宫的护卫与这相比,如何? 应当是要差一些的。沈望舒仔细想了想。沈千锋其实是个很自负的人,倚霄宫里住着的,又都是他十分倚重的下属,这些人身手都不差,并不需要旁人保护;沈千锋也是个很冷漠的人,宫中一应仆役,在他眼中与草芥无异,也没这个必要去保护。故而倚霄宫的护卫,不过是好看而已,从来都指不上。每每有人想刺杀沈千锋,还都得是他这个少主亲自去应对。 叶无咎低声道:用得起这么多武功还不错的护卫,这人却在荆楚籍籍无名,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此前在船上激战之时沈望舒便细细思量过这个问题。的确很奇怪,可他又想不到这究竟是什么人。算了,不管是谁,咱们也不是为着锄强扶弱来的,只需要弄清楚泰兴镖局的银子是不是他们劫的便罢了。 叶无咎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眸色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很是揶揄。 墙里的脚步声又密集起来,二人连忙噤声,又顺着墙根往里走。 这涌波山庄的围墙也着实是高了些,要看到墙头都得使劲仰头,弄得自己脖子酸。沈望舒倒是能一口气自己跃上去,但叶无咎就很是勉强了。怕帮着叶无咎爬上出弄出响动来,沈望舒也只能忍着没有动作。 终于,二人走到一处围墙比别处矮些的地方,对视一眼,同时腾身而起,稳稳地落在屋顶上。只是这山庄也是奇怪,墙外分明有一片小树林,但树只生在了距墙一丈远的地方,连伸展开的枝桠也没有。而这墙里也未有什么高大的树木,沈叶二人一时竟找不到能遮掩身形的树木。 于是两人只好伏低身子,趴在了屋脊后面,借着月光打量庄里的情形,不由得吓了一跳。 前头那些有高墙的地方,即便没亲见,也能听出巡逻的护院大约是五六人一队,三队人在固定区域行走,相互照看,每块区域之间大约相隔二十丈。这一处却是不同,后头有一进十分宽敞的院子,院前竟有五道门,每道门上都挂着一把一见便很是沉重的大锁。这五道门并院子里是没有护卫的,但最外间的一道门前却密密麻麻地站着一排护院,两两之间相隔不过五六步,若真是要动手,腾挪都周转不开。而这一排人前头,还有六七队护卫在巡视。 要知道这院子前头是一方池塘,占地也十分宽广,与前几日他们在山上看到的那个湖泊相差仿佛,水上亭台楼阁一概没有,船也不见一只,前院即便进来了人也闯不过湖,却不知在此处安排这么多护院目的何在。 看来这院子里是该有什么很宝贝的东西了。叶无咎险些没被这诡异的布局逗得笑出来。 沈望舒确认了一下护卫没有发现他们二人的动静,仍然向叶无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慢腾腾地贴着屋脊往那个被一道又一道锁起来的院子里挪去。 摸到了五道大门之后,沈望舒才松了口气。锁是锁外头的人,里头安安静静的,也无人看守,而被厚重的大门所阻隔,里头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外面也未必知道。 沈望舒立在院中右边庑房顶上,低笑一声,这山庄的主人也是够傻的。 也不知道这院子里是什么东西。这般关法,大概是不怕跑出去的,莫不是金库?叶无咎亦笑,然后顺手在脚下揭了一片瓦,顾不得自己五毒公子的形象是否还光鲜亮丽,直接就趴了上去。 沈望舒也不是个在乎这些小节的人,有样学样,也开始往里看。 只消一眼,便知道叶无咎猜错了。里头并没有珠光宝气。 那间庑房里对坐着两个婆子,大约是老眼昏花,一气点了好几盏灯,昏黄的光都隐隐从瓦缝之中透了出来。其中一个婆子抱着一本很厚的账册,一个则拖着一只大箱子,像是在清点东西的模样。 红烛十对抱着书册那个婆子道。 另一个婆子则在箱子里翻来翻去,把合适的东西一个个慢慢往外码,一条一条的,借着光看,竟是龙凤烛。最后实在翻检不到合适的,那婆子才拍拍手,只剩了八对半,这个叫耗子啃了半截,记八对吧。 拿册子的却道:半截的怎么了?等重新买过之后,再找一支掰一半就是了。剩下的一支半还能掰成两对用。 沈望舒听得目瞪口呆,但另一个婆子却深以为然,还是老姐姐你聪明,买九对,记十对的账,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一时间心头升起荒谬之感,一支烛才能多少钱?这么扣扣索索的又能省出多少来?这婆子莫不是穷疯了? 老杀才!叶无咎在旁边低低骂了一声。所幸婆子年纪大耳朵背,没听见他这一声。 这才想起叶无咎是成过亲的人,娶的还是他心尖上的巫娇娇,想来举办婚仪之时是带着无限的憧憬与十二万分的柔情蜜意的吧 在坠崖之前,沈望舒与萧焕亦是一身红衣的。 两人皆是男子,萧焕又一向正经惯了,饶是沈望舒再怎样任性,也不会不管不顾地拉着萧焕一起冒天下之大不韪硬要成亲。正好那日沈勤峰三十九生辰,按照民间的习俗是该大操大办一场的,总要广邀亲朋好友来热闹一番。 沈望舒在很早之前便央求萧焕了今生大约是等不来一个正经的婚礼了,可这个机会正好,又是大喜的日子,你我一人一身红衣,也就当悄悄地成了礼,你说好不好? 萧焕也不是个从前沈望舒所想象的那种一本正经的正道少侠,但至少在此事的反应上,总算是符合自己曾经的身份了。他面色如霜似雪,半晌才呵斥一句成何体统! 可那时的沈望舒总没咂摸出其中浓重的拒绝之意,还以为小环是害羞了,黏黏糊糊地央了他好久。那人总是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他许久,最后终是说了个好字。 得了他的允诺,沈望舒便欢天喜地地命人裁衣裳去了。纹样不敢太明目张胆,但料子总得要最好的,一个针脚都不能出错,拆了改了多少遍,直到头一日,才总算点头了,点得十分勉强。 萧焕问过他是何必,沈望舒还十分不悦这是你我的大事,一生一次,已经很简单了,可不能草率马虎。 然后萧焕似是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但沈千锋寿宴那日,萧焕还是起了个大早,认认真真地焚香沐浴,又给自己绾了个一丝不苟的发髻,戴上玉冠,还极其难得地帮他也整理了衣襟。沈望舒简直心花怒放,恨不能与他十指相扣,到底也还是与他并肩步入了那披红挂绿的礼堂。 而后,迎来的便是漫天的血色,比红衣更加刺目。 在明月山庄的三年,沈望舒偶尔回想起萧焕的眼神萧焕的脸色,不由得开始鄙夷起自己的傻气来。他分明都已经厌恶得毫不掩饰了,最后答应陪着胡闹,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上路罢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41) 可笑他还珍而重之地亲自挑选了一应物件,连龙凤烛都有偷偷备下,只待宴席一结束,便拉着萧焕回卧房点上,坐看红烛燃尽,从此相携白首 连他那样一个可笑的婚仪都布置得如此费尽心思,为何此间的主人还任由这两个婆子欺上瞒下? 合卺杯这个破了口,不碍事的吧?翻检东西的婆子又问了一句。 造册那个很不耐烦,有什么碍事的?你以为主子还真的喝啊,不过摆摆样子罢了。 于是另一个婆子也就心安理得地把杯子摆好,也是,毕竟十个呢,哪有这个闲工夫一个一个的喝? 十个?什么十个?沈望舒与叶无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疑惑。 剩下的东西凑一凑也将就有十份。只是这喜服吧,十件是有的,但我看这一次的几个姑娘里头,有两个身材太小,穿上不像啊。那婆子絮絮叨叨的,这要是不顺眼败了主子的兴致,倒是后还不是得怪罪到我们头上。 这下两人都听明白了,什么十个,是新娘子有十个! 那些走失了的极有可能是在涌波山庄的姑娘,就要莫名其妙地成为新娘子了,不是分别嫁人,而是一齐被嫁给这两个婆子的主上!而这两个婆子在涌波山庄干活,他们的主上也自然不会有旁人,当然就是这远运船行的老板薛无涯啊! 这么说来,这个院子里关着的,也就极有可能是那些失踪了的女子,用了不知什么手段给禁锢在此,也不怕逃跑,而那五道大门却是用来防护院的,告他们主子的女人休想染指。 真是好生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线索啊,它在疯狂地跳动~~ 第59章 章十水姻 沈叶二人在原地趴了好一阵都没缓过来,正好又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原来是后门来了人,护院勘验身份后又客气地把人给请了进来。 倒也真是奇怪了,这涌波山庄的正门是朝着江边的,而临街的这一面,原来是后门。 进来的是个身材高大的人,穿一袭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玄色斗篷,戴着大大的兜帽,也看不清面孔。不过能在这时候造访的,还打扮成这样,应该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去看看吗?这次是叶无咎主动去问。 沈望舒正有此意,当即点头,示意他手脚轻一些,从屋顶上跟着那人走。 也幸好是因为有人来了,那些护卫要与来客说话,倒是遮掩了屋顶上的脚步声,不过即便如此,两人也不敢跟太近,毕竟此处好手众多,叶无咎应付困难,沈望舒又是伤号,还是小心些为妙。 两人磨磨蹭蹭挨近了来人进去的房间,故技重施,仍旧是掀了瓦片听墙角,却忽然听到一声暴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一门心思想着你成亲的事?每年都要闹一次,你还真把自己当 否则呢?两人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吊儿郎当地道,前几日我出手你也这样骂,如今我撒手不管你还骂。不知道我究竟做什么你才会满意。 穿黑袍子那人冷声道:做什么我才会满意?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那日若不是翠湖居的人跳出来横加阻拦,你是不是就打算直接杀了沈望舒再杀了萧焕? 沈望舒一惊,死死地按住瓦片。 当晚与他交手的黑衣人,竟是薛无涯么?此人武功极高,似乎也真是带着杀意在与他交手。只是不知道他从前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位大人物。 这两人难道不该杀?薛无涯忽而暴怒,拍案而起。 这次连叶无咎都吓了一跳,用眼神示意沈望舒。沈望舒摇了摇头。 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大约是他和萧焕共同的仇敌。不过沈望舒从前是仇敌遍天下,正道瞧不起他这魔教妖人,黑道的也被倚霄宫压得抬不起头,自然对他这倚霄宫第一爪牙恨得深入骨髓,一个个去回想,当真不知凡几。萧焕却是白道人人称颂的后起之秀,从前假意投奔之时双手也很干净,几乎就没沾过什么要命的事。他们两个共同的仇敌沈望舒想不出来。 黑衣人气急,提高声音道:是,这两人死有余辜。但此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做个假局蒙混过去也就罢了,远运船行也好涌波山庄也好,不过就是一张皮,蜕了就算了。你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崔公真是好耐性,薛无涯哼了一声,老薛是个粗人,不知道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肚子里究竟有什么弯弯绕,我也知道你不是小打小闹。可我老薛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手刃仇人吗?憋屈这么多年,过得跟丧家犬一样,现在人都到眼皮子底下了,你让我放他们走?除非我死! 再这么折腾下去你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那位崔公怒不可遏,趁着现在人还没找上门来,你赶紧准备一下,连夜离开,谁也找不到你。 薛无涯怒瞪着黑衣人,老子不走!不管是远运船行还是涌波山庄,那都是老子一拳一脚创下的基业,老子自己一文钱没落着,尽数都孝敬崔公你了。你不心疼,老子心疼! 黑衣人沉默片刻,大约是在上下打量薛无涯,然后才鄙夷地笑了一声,别是舍不得府上的一干美人吧?薛无涯,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老子的确没什么大出息!薛无涯双目发红,几要滴出血来,但老子也知道什么叫感恩什么叫情义!谁对我好我知道,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崔大先生看不起我吗?我知道 ,可是我无所谓啊,你想做的和我想做的事同一件事,那就够了。现在仇人都在眼前了,你还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沈望舒和萧焕就是你的仇人了?黑衣人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二十多年前,这两个小子还不曾降世,怪得着他们? 一把掀了桌上的东西,薛无涯又欺进一步,不怨他们?那要怨谁?你敢去把那个人的尸首找出来挫骨扬灰吗?哦我倒是忘了,那人原本也死无全尸,轮不着你动手。那你去找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那一位啊,你敢吗? 黑衣人也忍不住了,一把揪住薛无涯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我所做之事是为什么?报仇凭的可不是一腔蛮力。 是是是,崔公一张嘴厉害得很,老薛我说不过。薛无涯揪回自己的衣领,轻笑一声。 薛无涯,你最好听我一句劝,否则的话,我就保不住你。 薛无涯已经转过身去,送客的架势都摆好了,不用保,你要是觉得老子没用了,那就弃了吧。老子不怕,也不后悔。 黑衣人静立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摔门而出。 趁着黑衣人离开,也是沈叶二人混出去的最佳时机。不过方才那扑面而来的信息委实太过驳杂,且与沈望舒自己息息相关,竟让他一阵的愣怔,起身的时候险些没站稳,还是叶无咎扶了一把才没倒下去。 喂叶无咎吓了一跳。 沈望舒却向他摆摆手,示意他先离开再说。 黑衣人这次走得飞快,两人也不得不赶紧跟上。不过沈望舒跟得有些吃力的样子,倒不得不靠着叶无咎时不时拉一把才稳住身子。 叶无咎有些担心,低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这次咱们从后门走,回去近些,也能避开不少护卫。沈望舒随口答道。 这不是废话吗?这个黑衣人就是从后门进来的,不从后门走你倒试试从前门给闯过去啊。叶无咎很是无语,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出声,只好拉着沈望舒赶紧走。 一旦离开涌波山庄的范围回到街市上,他那张嘴便又停不住了,小沈啊,那个薛无涯好像跟你有仇,从前你认识吗? 不认识,萧焕应该也不认识。沈望舒直接做了担保。 叶无咎噎了噎,不可能吧?人家都想杀你俩了,你还不认识?如果那天秋暝没及时赶到,你们岂不是死得很冤? 沈望舒却把那两人方才说过的话在脑子里一连滚过几遭 黑衣人说远运船行和涌波山庄不过是一张皮,蜕了了就是,语气淡漠,且毫不心疼。就算这是薛无涯一手创下的产业,可他这言语间透露出的熟稔也太过诡异了,说得好像就是这套把戏已经玩得得心应手了一般。那他们之前还充当过什么角色?又做过什么类似的事情? 黑衣人还说,二十多年前,他与萧焕还未曾降世。这是一句实话。只是这样一来,那便意味着薛无涯的这段仇怨其实就是二十多年前就结下的,而他和萧焕不过是因为薛无涯无法找到真凶所以只好将一腔愤恨尽数倾倒的替代品。 薛无涯自己又说,他怨恨的两个人,一个尸骨无存,一个受人敬仰。这样算来范围委实是有些宽广了,毕竟二十年前死去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太多了,如今江湖上名望颇高的也不止一两人。但再加上与沈望舒和萧焕有十分密切关系这一条件 沈望舒自幼长在倚霄宫,最亲近的人当属倚霄宫主沈千峰。 听说萧焕自幼就成了孤儿,得松风剑派怜惜,从小就在门中长大,与他最熟悉的应当是他的师父楚江流。 沈千峰的确是死了,但并不是二十年前身故的,唯有尸骨无存这一点还比较符合。 而楚江流在江湖上的名声地位,大致与秋暝差不多。大家提起,也知道是成名已久的前辈,恶行自然是没有,但令名却也说不上来,说受人敬仰实在有些勉强。 此外还有何人,那便真的想不起来了。 沈、沈兄弟沈望舒一直在想事情,也不太看路,一直就跟着叶无咎,却也没发现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了下来。直到他这么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沈望舒才抬了抬头,一眼就看见了长街尽头站着的那个人。 那人也不是什么沉静或是冷清的性子,却异常喜爱一袭白衣,从前总觉得匪夷所思。不过有时候却又觉得,再不会又比白衣更加适合他的了这人脾气有点大,一生气就爱板着脸,当真能冻人一身冰碴子,倒和如霜如雪的白色很是相像。 现在他应该又生气了,沈望舒仿佛能看见他周身支棱起的冰凌,连如水的月华也不曾软化。难怪叶无咎都会被吓成这样。 萧少侠沈望舒勉强扯了扯嘴角,想打个哈哈给岔过去。 为什么要自己乱跑?你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伤吗?萧焕却臭着一张脸打断。 沈望舒出门的时间也不早了,他去找叶无咎的时候,这家伙都已经洗漱好准备休息了。在外头摸黑转了这么一圈,也是夜阑人静了,没想到萧焕居然还能发现他不在了。也不知道这么晚了,他还有什么事。 见沈望舒不吭声,叶无咎不得不强笑道:那什么,今晚上月色很是不错,沈兄弟觉得自己已经躺了很多天了,非常难受,就想出来走走,是吧? 这谎话编得虽然有点傻但很圆。谁知萧焕仿佛根本就没看见叶无咎似的,目光仍旧直直地落在沈望舒身上,声音里的怒意更盛,若你有什么非办不可的事,为何不和我说? 萧少侠你自己也带着伤,再劳烦你去,未免有些乘人之危了不是?沈望舒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萧焕仍旧一个字不信,你究竟做什么去了? 这个好像也不需要跟您交代吧?到底是伤了元气,身子一直没好利索,又在外头折腾一夜,如今没事了,沈望舒陡然松了一口气,声音里也带上了疲惫。 你萧焕也听出来了,近前一步就想伸手扶他,语气也软了好几分,我不是故意要探知你的行踪的,你要是想走,随时可以走;你要是想加害我们,也有许多机会。我只是你这一身的伤,若是在外面遇上什么不测可如何是好? 他听错了吗?萧焕居然在给他解释? 不过沈望舒只是在心里惊诧一瞬,又淡淡一笑,多谢萧少侠好意,在下还是惜命得很,知道什么时候撑不住了就什么时候回来的。 惜命?分明知道自己身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却一次又一次地强行动用真气,不管不顾,这是惜的哪门子命? 只是萧焕忽然又深恨自己仿佛自作多情了。 原本想看看沈望舒好点没有,晚上睡得踏不踏实,谁知去到他房间之后之间被褥平平瘫在床上,都已经冷透了,登时就惊出他一身冷汗,深怕那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要对他不利。不过也不应该,客栈里住了那么些人,其间高手也不少,倘若真是遭了不测,没道理一个人都没察觉。 可就算是他自己走出去的,萧焕也依旧担心得厉害,毕竟沈望舒还伤着,且是内伤,若在外遇上什么敌手,他都不能全力对敌的。 好不容易看到人囫囵个回来了,可人家似乎并不想要这样的关切。 既然无事,那便早些回去歇息吧。莫要惊动秋居士了。萧焕忽然垂头丧气地道。 沈望舒这厢想了半晌,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问,便斟酌着道:萧秋山,于你而言,最亲近的人是谁? 什么?不止是萧焕,连叶无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险些惊掉了下巴。 沈少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60章 章十水姻 萧焕想不明白为何沈望舒会忽然这样问出一句话。不过是多说了一句莫要惊动秋居士么,秋暝那样的性子,对所有的小辈都非常关心,不管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若是知道沈望舒这样不顾惜身子地跑出去,一定会着急。他这样问,莫不是在怪他不该用秋暝作筏子? 可他直言是自己不放心,沈望舒大概会气得立刻拂袖而去吧? 哦,我问的是长辈,于萧少侠而言,最亲近的长辈是哪一位?沈望舒于此时又补了一句。 还在当魔教少主的沈望舒,用一团火来形容也是差不多的,性烈如火,人也活泼。此次再见,沈少侠沉稳了不少,性子也冷了不少,就仿佛是一盆冰水高悬于顶,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当头落下,浇得心肝脾肺统统都冷透了,也顺势浇灭了他一厢情愿的荒诞幻想。 萧焕暗中握了握拳,脸上竭力不做出什么令人生疑的表情,自然是师父。我自小就是在师父膝下长大的。 不,不该是楚江流。沈望舒早就把此人排除在外,又仔细思量一阵,的确不该是此人。除了令师呢?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42) 便是掌门了。师父身子不太好,时常闭关,没人照管的时候我就会去掌门的院子。萧焕从前隐藏情绪的本事就强,如今越发游刃有余,几句话之间就强行压下心绪,与沈望舒对答如常。 对了,怎么就没想到此处去!楚江流门下就萧焕一个弟子,与所有同门应当是都不分亲疏的。但他外出行事,总是与韩青溪和岳澄这两个掌门弟子一道,自然是因为和掌门岳正亭亲近才会如此。 岳正亭岳正亭!果然是躺久了脑子也不太好使了,他怎么就忘了,沈千峰能成为搅得江湖腥风血雨的大魔头,其中岳大掌门是出力不少的。这二人在反目成仇之前,曾经也是一对爱侣的。 那年中秋,沈千峰也不知是怎的就来了兴致,一向不沾酒的人竟是把自己灌得面前站的人是谁都分不清了。绕着大殿游走好一阵,嘟囔着谁也听不明白的话,然后他忽然就劈手夺了宫中一名乐工手中的月琴,自己弹了起来。若不是那一次,沈望舒也不知道原来这个冷心冷性的大魔头原来还颇通音律,至少比他那荒腔走板的笛子不知强了多少。 沈千峰一边弹还一边朗声唱 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令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 沈望舒不爱读什么诗书,那些妇孺皆能吟诵的也罢了,《楚辞》于他而言实在是佶屈聱牙,压根就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如今也是回想起头一句有个纷吾乘兮玄云,又得知了沈千峰九嶷宫大司命的身份,才知道他唱的是《大司命》篇。 虽然听不懂他的唱词,但听他的声调,看他的情态,端的是豪迈,颇有些唯我独尊的气派。只是到了后头几句,声调才渐渐弱了,逐渐变得缠绵悱恻,如怨如诉,倒是把沈望舒吓了一跳。 而后沈千峰的行事,就更吓得沈望舒连忙喝退底下人,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在此处久留。 沈千峰足尖一点,便跃上了大殿的主梁上坐好,修长而有力的五指在琴弦上一拨,月琴便发出了柔婉的吟唱,沈千峰则轻声唱道 小酌荼蘼酿。喜今朝,钗光鬓影,灯前滉漾。隔着屏风喧笑语,报到雀翅初上。又把檀奴偷相。扑朔雌雄浑不辨,但临风私取春弓量。送尔去,揭鸳帐。 六年孤馆相偎傍。最难忘,红蕤枕畔,泪花轻飏。了尔一生花烛事,宛转妇随夫唱。只我罗衾寒似铁,拥桃笙难得纱窗亮。努力做,稾砧模样。休为我,再惆怅。[1] 这一首便通俗易懂多了,沈望舒也大约咋摸出意思。你且安心娶妻,勿念,我肝肠寸断也无妨。 彼时沈望舒都还不认得萧焕,而沈千峰那些年也并没什么出格之举,自然也不会往别处去想,不过有些疑惑,方才还如此气势如虹睥睨天地的,怎的忽然换了个女子的口吻在唱? 不过沈千峰也不是个什么风雅之人,学识不比沈望舒强上多少,或许只是借了这么一首词来表达自己抑郁的心境罢了。也对,沈千峰膝下有一子,这是整个武林都知道的事,不然如何会摆个他在此?只是这孩子的生母,却从未听人提起过,甚至是讳莫如深的样子,实在也不像是天妒红颜的样子,还有那个孩子,亦不知所踪。听这样的歌,莫非其实那女子并不爱沈千峰,只是被他强抢而来,后来却又幡然悔悟,放她与心上人双宿双栖去了?那孩子也自然是被带走了。 沈望舒有些得意,自己这小脑瓜子也太聪明了,就这么几息的时间居然就想明白了这么复杂的事。 从前对沈千峰都甚是畏惧,毕竟此人的功夫实在太高了。如今这么一想,此人也不那么可怕了,毕竟一个痛失所爱的大魔头,想想竟然,还有点可怜。 沈望舒正想轻手轻脚地关上店门推出去,让沈千峰独自舔舐自己不能轻易示人的伤口,谁知忽然眼前一花,面前也就多了个人。 少主的话,旁人便罢了,下人不敢不听,大殿里再没别人,而武功还这么好的,自然只有一个沈千峰了。 沈千峰狠狠地把自己掌中的月琴掼在地上,负手在后,对他冷笑一声,打扰了岳少侠洞房花烛的雅兴,对不住了。 什、什么?沈望舒惊得眼珠子都要瞪脱眶了,岳少侠是谁? 在下方才的《贺新郎》唱得如何?沈千峰笑意更盛,却是不怀好意的,这词倒是写得不好,咱们并不曾相依相偎六年,满打满算不过才三年罢了。 果然醉得厉害,什么话都说出来了。虽然沈望舒也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但也知道这是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若是被旁人知道,沈千峰在不在意的也还罢了,那一位岳少侠,只怕就要难过了。 沈千峰绕着他慢慢走了一圈,忽然凑到耳边,先是轻轻呵了口气,沈望舒顿时一个激灵,只觉得后背上一阵阴风吹过,汗毛都竖了起来,然后他听见沈千峰几乎是只用气息在说:只是三年也不短了,一千多日,即便不是日日如此,但少侠的身体,也早就习惯了吧? 方才还在灵活拨弄的手指,忽然就出现在腰侧,隔着几层不厚的衣料,慢慢向后摩挲,触碰若有若无,又有向下滑的趋势。沈千峰不无恶意地道:那个地方早就得了趣儿,该是食髓知味了吧?没了在下,少侠应当也得不到满足了吧? 沈望舒从小就不喜欢有人碰,当即就要剧烈地挣开。可他又不能挣开,沈千峰醉得不轻,连他都认不出来了,说出的话如此匪夷所思,倘若再有所忤逆,谁知道他还得发什么疯。于是沈望舒只好这样笔挺地站着,浑身的肌肉都绷得死紧,仿佛是一块竖起来的木头,尽可能地躲着,喊都不敢喊一声。 这宝贝当了三年的摆设,还能有用吗?不光是言语,连手指的趋势都更加下|流,沈千峰有些肆无忌惮,似乎吃定了面前的人不敢有什么反应。 但沈望舒实在是忍无可忍,猛地后退一步,也不管这个人是谁了,瞪圆了一双眼睛望着他,打定主意是要在这人还有更过界的动作后暴起反击。 好在沈千峰也不想怎么样了,似乎是被他的反应逗得很愉悦,将手一收,又慢条斯理地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笑得十分残忍,被说中了吧?那可有些不妙啊。岳少侠如此艰难地才娶到江姑娘,新婚之夜竟然如此萎靡不振,江姑娘又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你说,她会不会一怒之下刚拜堂就和离了? 最好别让我知道是哪位少侠,否则还真是不能直视啊。沈望舒咬住下唇才没笑出声来。 不过沈望舒也终于弄明白了,沈千峰的那首词,不曾唱错! 哪里是他对一位佳人求而不得啊,狗屁!那分明是他和一位少侠有了惊世骇俗的私情,只是这位少侠幡然悔悟也好,悔不当初也好,是不想再与沈千峰有瓜葛了,便迎娶了一位妻子。可看这情形,沈千峰去人家洞房里闹了? 沈千峰都这年岁了,那位少侠应该与他差不多的年纪。而那一代的少侠里,成亲当天出了点岔子的,似乎只有 沈兄弟?小沈沈望舒!正在恍惚间,又听见叶无咎叫他了,沈望舒这才自混乱不堪的记忆中猛地回神,便见萧焕一双虎目灼灼地瞪着自己,当即一个激灵。偏偏叶无咎还似乎什么都没觉察,你这问话问了一半,怎么就走神了?松风掌门怎么了? 哦对,刚刚是他在问萧焕亲近的长辈是谁,想必这人就该是岳正亭。 叶兄,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沈望舒淡声说着。不看也知道,叶无咎肯定现在眼神都不对了。 只是他还得接下去继续说,萧少侠,方才我夜探涌波山庄,发现了一些线索。可事关阴私,还得烦请您跟我找个僻静的地方说。 作者有话要说:  [1]为清代词人陈维崧写给他的同性恋人徐紫云的贺婚词《贺新郎云郎合卺为赋此词》。他们俩的爱情故事在当时几乎是人尽皆知,徐紫云是当时的名伶,和明末清初词坛第一人陈维崧有九年的感情史,只是后来徐紫云迫于压力,不得不娶亲,所以陈维崧才写了这首贺婚词。陈维崧对徐紫云用情很深,在徐紫云成亲甚至是过世之后,还为他写了很多首词。 第61章 章十水姻 在进这间卧房以前,萧焕的一颗心都在不能自抑地剧烈跳动,可如今,却也与止水相差无几了。 按照沈望舒的想法,虽然萧焕和掌门一脉十分亲近,但到底韩青溪和岳澄才是张门弟子,有的事萧焕并不一定知道。岳澄的性子那样,沈望舒也懒怠跟他多说,便只叫了韩青溪来商议。 韩青溪烹得一手好茶,正适宜何人谈天时饮用。 余杭一带的人,最爱饮绿茶,清淡悠然,带着一点苦涩,在舌尖滚过两遭,慢慢变作甘甜。这样一盏下去,怎样火热的情绪都被悄悄地化开了。 失踪的女子的确都在涌波山庄,沈望舒却不爱饮绿茶,只放了一点点青盐的茶汤委实太清淡,不太合他饮惯了生姜、茱萸的口,豪饮一盏,便浑不在意地放到一旁,可这与松风剑派无关。劫银子的也多半是他们。 早在几日之前其实萧焕与韩青溪就确定了,毕竟看那样的做派,想必是办老了的。但到现在他们还没上门去兴师问罪,便是因为翠湖居与绿萝坊的弟子尚在追查人口失踪之事,不便打草惊蛇。有了沈望舒这话,几乎就可以成为他们放手一搏的证据。 不过人口走失之事并不是他们在管,有了消息沈望舒也是该告诉秋暝才对,为何要把他们悄悄叫过来说话? 尚在疑惑之时,沈望舒又淡淡地开口了,只是二位,依在下之见,这位薛无涯薛老板,所图甚大啊。 何意?萧焕神色一凛。 此前在洪涛水寨,巫寨主便不信几位当真是为了泰兴镖局之事而来,毕竟潇湘与余杭相去甚远,即便吕益信不过明月山庄,前去洞庭还能请到绿萝坊;假使吕益又瞧不上女流之辈,信不过绿萝坊,顺江而下还有襄台派、翠湖居,哪个不比松风剑派更近?这些他都信不过么?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沈望舒到底是做惯了上位者,在明月山庄隐忍,只因不想和常沂这样的蠢货多费口舌,但遇上萧焕与韩青溪,则又变得强势起来。 这个问题当着巫洪涛和苏闻便讨论过一次,没个结果。毕竟松风剑派是第一正派,附近的人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总会上门求援,掌门长老无有不允的,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韩青溪给沈望舒又添了一杯茶,沈公子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吧。 方才去涌波山庄查探,除却听闻那里囚|禁了被掳来的女子,还见着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沈望舒轻敲桌面,他与薛无涯见面,言谈之间,在下得知前几日咱们使计想套出线索却损失惨重是因为薛无涯亲自出手了,就是为了要我与萧少侠的性命。 萧焕浓眉一拧,当真? 沈望舒淡淡地乜了他一眼,萧少侠只管回忆他的招式就是了。 韩青溪也吃惊不小,握着杯子的手还有些发颤,但总算还镇定,这倒也不错,我与阿澄到沅陵的第一日,便是想打探远运船行的消息,便听见老板与一神秘人物在密议。想必如今沅陵的事,也不是这位薛老板一个人弄出来的。 正是。沈望舒颔首,此二人不光是对在下,对萧少侠也存了杀心,又提到了什么二十年前,那时候在下尚未出生,应当也不至也无法与什么人结仇。所以我猜,这二人应当是对亲长有怨,却无法亲手报仇,才借着泰兴镖局的事,把几位从余杭骗了过来。 这个猜测,韩青溪与萧焕从不曾听过,更从不曾有过,乍一听都十分惊讶,更别说去分析沈望舒说得到底对不对了。 悠然饮了一杯茶,萧焕才皱着眉出声:按照你这样想,何以见得泰兴镖局样就是清白的? 因为泰兴镖局当家吕益。几乎就没什么功夫,能不能跟贵派岳掌门有什么嫌隙在下不知道,但沈宫主眼高于顶,这样的人都走不到他眼前去。沈望舒十分笃定,虽说这话叫吕益听了去,一定会气得吐血三升。 韩青溪却又不明白了,为什么是掌门?秋山的亲长,不该是楚师叔吗? 沈望舒耐心地与她解释,在下其实也想过会不会是楚大侠,但在下与楚大侠并不熟识,仅靠所知的江湖传闻来看,他大概与沈宫主也是不相识的。至于岳掌门么他和沈宫主渊源颇深。倘若真是有什么人同时瞧不上武林黑白两道,那大约也只能是二十年前同时开罪了他们二位吧。 韩青溪说不出话了。 先前看沈望舒故意露出肩上和岳澄一模一样的印记,大家其实就信了,沈望舒大约真的不是沈千峰的亲子,极有可能岳澄才是。至于为什么大魔头的儿子会成为正道第一掌门的儿子,若非当事人只怕谁也猜不到是为什么。不过这样佐证了,沈千峰与岳正亭之间确有极深的渊源。 将沈望舒方才的只言片语串起来一想,二人都能得出一条线索。 薛无涯与另一个没有透露出丝毫消息的神秘人物,干着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买卖,又与沈千峰与岳正亭都有旧怨,可惜一个已不在人世,另一个高高在上难以接近,只好退而求其次,想杀了沈望舒与萧焕泄愤,这才利用明月山庄旁边的一家小镖局,惊动了千里之外的松风剑派,将人引来沅陵,想瓮中捉鳖。 这么一想,有的事便说得通了。 比如,若真是普通的劫银,吕益也不能求到松风剑派去。 比如,不过两箱银子,薛无涯应当也不会放在心上,不会去了解究竟是谁在查这个案子,以至于先人一步就把沈萧二人给认了出来,并大着胆子派出了杀手。 再比如,沈望舒的易容之术虽算不上出神入化,但骗素不相识的人是绰绰有余的,结果竟然被他们将计就计给利用了。 可这样一来,又有很多疑点是解释不通的。 若真是和掌门有旧怨,整个江湖谁不知道他膝下只有阿澄一子?要报复,阿澄比秋山合适多了。韩青溪如今的模样,可真算是皱损春山了。 也是,除了他自己、沈千峰本人及几个心腹,也没人知道沈望舒不是亲生的,岳澄也是同样。倘若真是与他们二人有仇,这边都拿沈望舒开刀了,没理由会放过岳澄。 一个念头很快在沈望舒脑子里划过,但他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倒不是觉得自己念头荒唐,也不是觉得自己的想法近似于诡辩,而是他觉得有些伤人。岳澄被养得太过骄纵,武功平平,脾气倒不小,日后也是难撑起偌大一个松风剑派的,就算是把他杀了,一点报复的成就感都没有。 反观萧焕,在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任掌门,若是向他寻仇,震慑与威胁更大。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43) 萧焕也不知道沈望舒在想些什么,只是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良久后,才问道:小舒,我再问你一次,这些话,你不曾有半句虚言吧? 呵,沈望舒也是一时没有绷住,就那么蹦出一声冷笑,似是蔑视又似是自嘲,把韩青溪都吓了一跳。不过既然已经笑出声来,沈望舒也便不再收敛,懒洋洋地道:好吧,这么完还请萧少侠来听在下编故事,为难您了。听闻明天几位还要帮着秋居士去查探人口失踪一事,还请早些回去歇息吧。请吧。 萧焕神色剧变,连声道:我不是!我知道你 知道什么?知道你如今很不愿意与我说话,所以若不是有真凭实据是断然不会当着叶无咎的面连夜把我叫进房里来的么? 别说当着韩青溪,就算她没在此,萧焕也不敢说出口,他知道沈望舒一定会生气,甚至会冷笑着反驳萧少侠想多了,在下并没有这么小气量,并没有不愿意同您说话。 在下只是想说,为何一定就是掌门与万一他们只是与松风剑派和倚霄宫有些过节呢?萧焕压下激烈的情绪,又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沈望舒这才缓了神色,想起自己并没有把听到的全部都告诉他二人,又耐着性子道:那个神秘人说了,他们的两位仇人,一个已经尸骨无存,另一个如今受万人敬仰。除了这二位,在下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 此言一出,萧韩二人也说不出话来堵了。的确是很明显了。 只是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在二十年前同时开罪九嶷宫少主沈千峰和还是松风剑派普通弟子的岳正亭呢? 三人同时陷入了沉思。 可煮水的壶仍旧在红泥火炉上烧着,壶中的水开了,也没人去照管,便由鱼眼泡变为了绚烂的银花,一朵接一朵,越开越高,最后从壶盖之间冲了出来。 呀!韩青溪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把壶移开。 萧焕却比她要快,衣袖一甩,凝成一股短短的白练,套在茶壶的提手上,将壶从炉子上拎起来,好生放到一边,同时口中还道:师姐莫动,当心烫。 秋山你没事吧?韩青溪又转去看萧焕有没有被烫伤。 所幸萧焕的衣袖足够宽大,袖子湿了大半幅,倒也没烫到,韩青溪松了口气。 沈望舒就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修长的手指慢慢摸索着下巴,全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韩青溪是个好人,也是个极好的师姐,对两个师弟都颇为照顾。不过沈望舒眼睛也毒,可以看出她对萧焕更好一些,不是因为偏心眼,而是作为一个当龄的女子,对优秀的男子那种孺慕。 也不晓得萧焕知不知道。韩青溪面皮薄,自然不会向他沈望舒一样,一旦明了自己对萧焕存了些不一样的心思,便霸道地告诉他了,不管他同不同意,更不管他从前究竟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不知道么?那这家伙经历自己这么一出之后还这般迟钝,也真是蠢死! 知道么?那还总和韩青溪一起出门办事!看样子这两人也不是互通心意的,他还总是对自己做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简直混蛋啊! 原本沈望舒已经觉得自己丝毫不在乎萧焕的态度了,只是这么一想之后,忽然又觉得怒火中烧,想揪着他的衣领大声质问,再狠狠地给他几巴掌。 可他做不出来,也并不想这么失了身份。 最后,沈望舒只能蓦然压低嗓音喝了一声:萧少侠! 韩青溪与萧焕都手忙脚乱地在拧着袖子。也不是普通地沾湿,而是这么大一幅袖子几乎都整个浸在了水里,湿的一塌糊涂,险些甩到了身上。两人都忙着袖子的事,也就暂时忘了房里还坐着个沈望舒,被他这么一喊,险些吓到。 沈望舒见状,那股死活压抑不住的怒火便开始翻涌。 他敲了敲桌面,衣裳湿了便回去换吧,仪容不整的,成什么样子了? 第62章 章十水姻 原本是十分严肃而正经的商榷,却因为沈望舒突如其来的脾气而戛然而止,韩青溪与萧焕被赶出去的时候,还十分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刚刚还据理力争的沈望舒怎么忽然就说出困字来的。 虽说夜都已经很深了,但沈望舒却还真的不困。因为气的。 他也知道自己气得莫名其妙,可就是抑制不住这股怒气。好你个萧秋山,才跟我献完殷勤,扭头就能和人家姑娘拉拉扯扯的,那你把我当什么了? 身上的伤也没好透就出去折腾,这会子开始变本加厉地向他算账了,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内伤在叫嚣,外伤在狞笑,更添了一把火,迫得沈望舒不得不保持清醒。 直到天色将晓,才有了一丁点可怜的睡意,终于可以闭上眼睛迷糊一阵。 这一迷糊也并没有睡得踏实,因为他翻来覆去都在做梦。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梦到了曾经与萧焕待在一起的点滴。 萧焕才入倚霄宫的那段时日,沈望舒也没有总是出门的时候就带着他。这个人,丝毫没有人在屋檐下的自觉,那一身的傲气,也是半分都没被磨去。沈望舒无论是做无本买卖还是去平定倚霄宫三十六洞的叛乱,他都能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嫌恶与憎恨的神色。只有十六七的沈望舒起初还觉得十分有趣,还总是带着这位刚正不阿的少侠出门去,就想看看他气急败坏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只是日子一久,又觉得没意思透了,毕竟也没谁愿意天天看人给自己甩脸子。 既然萧焕不爱见这样的场合,那就别让他去了,偶尔遇上几次凶险的,沈望舒也受不了有个人在边上跟自己对着干。锁了两回门,发现萧焕还真老实,他早上出去的时候萧焕坐在什么地方,晚上回来的时候也便坐在什么地方。 想想也是,这人说的是在正道走投无路,所以才会到正道中人所不齿的倚霄宫中来,他没理由跑的。于是沈望舒就给他解了禁,许他在自己住的院子里随意走动,免得他闯到了沈千峰的禁地。 有一回,一个刚刚归顺不久却又出尔反尔的洞主实在难缠,一直到深夜沈望舒才回来,却仍然还记得自己院里有一个被关起来的人,连饭都没顾得上去吃一口,伤也没来得及处理,就连忙开锁去了。 不过萧焕又不知道沈望舒在外面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一日委实太久了些,刚从门缝里看到沈望舒的脸,他的嘴角就挂好了讥讽的弧度,整整一日,少主收获颇丰啊。 哪有收获颇丰?分明是损失惨重。沈望舒苦笑了一声想要解释,他倒是很能宽忍萧焕的冷言冷语,因为他吩咐过底下人不许在他外出之后靠近院子,萧焕这一日下来,几乎是和他一样,水米不曾沾牙。 只是解释的话还没说得出口,沈望舒就是眼前一黑,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就向着萧焕直挺挺地栽倒下去。失去意识前,他是知道自己么有趴在地上的,因为他被萧焕下意识地接住了,他还记得萧焕那个丢手也不是,接下也不是的纠结眼神,太有意思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床边有个人影,正俯下|身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登时清醒过来,腰上发力坐了起来。 哎哟!沈望舒起得太快,那个人猝不及防,两人就这样结结实实撞在一起,同时捂住了头。沈望舒这才听出来,在他床边坐着这个人是萧焕。 那时候他说什么来着?哦萧少侠这是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要取在下性命了吗?太迫不及待了吧。 萧焕冷着脸,开口就是讥笑在下委实是佩服少主,为了银钱,为了些身外之物,身子也伤了,力也用尽了,小命也差点保不住了。 少侠,我可是还记着你当初是怎样入宫来的。烧红的碎瓷铺了整整一里,一边烧一边往前铺,断没有说放冷了的道理,就这么不着鞋袜赤着脚走过去,却吭都不曾吭一声,也不知到底是谁更不要命。 沈望舒懒得解释,只是问他:你怎么叫来人的? 一张俊脸上的讥讽之意更浓,萧焕低声道:原本也是叫不来人的,毕竟少主吩咐过,不要搭理在下。若不是在下拉了一人来瞧少主躺在门口的模样,也没人愿意来。 堂堂倚霄宫少主,无遮无拦躺在门口的样子就这样被人瞧见了,原本是颜面尽失的一件事,可沈望舒也一点都不在乎,毕竟沈千峰让他没面子的事比着严重多了。 他只是摸着下巴想了想,那好吧,待会儿我与他们说说,日后你可在宫中自由活动,除非你不想要命去闯禁地,也就没人拦你了。 你?萧焕的神情非常惊愕,似是不相信沈望舒能这样就解了禁。 可沈望舒说到做到,等身上力气恢复些能下床吃饭后,他就当即招来管事,宣布不可限制萧焕的行动。管事自然无有不从的。 而萧焕也颇为自觉,至少沈望舒看见的时候,他都老老实实的,没有乱跑过。 只有一回,沈望舒又回得晚了,却没在院里见着原本应该在这个时间做晚课的萧焕。 遭了,会不会是那家伙做出一副老实的样子在骗自己啊,等他戒心尽消了,便趁机去刺探消息,然后逃之夭夭了?沈望舒先是一惊,而后有些懊恼。他倒是不生萧焕的气,毕竟兵不厌诈么,他本人就总是在肆无忌惮地骗人,是他自己错信了,怎么能怪对手太狡诈? 不过这个人是在沈千峰面前过了明路的,松风剑派的弟子,沈千峰隔三差五总会问一句,若是人丢了倒不好交代了,说什么都得抓回来的,否则等沈千峰动手,这家伙会很惨。 只是这人能去什么地方呢?都被赶出松风了,还有哪个名门正派会收留他? 正胡乱想着,沈望舒忽然闻到一股香气,暖呼呼的,勾得他肚子都忍不住叫了一声。 哎,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这个时候给他送吃的来,这不是存了心思要看他出丑么?快端走,我现在不想吃! 那还真是对不住了,面不禁放,过会儿就该腻了,在下可没这个功夫再去做一碗。后头那个人不但没走,反倒大着胆子答了句话,语气很是吊儿郎当,一点不像是倚霄宫的下人。 沈望舒也是那个时候知道,萧焕其实是会做饭的,看起来高高大大的一个壮实男人,还总是一副瞧不起所有人的神色,竟然还会做饭,虽然只是一碗鸡丝汤面。 这面做的极好,面条只有银丝那般粗细,鸡汤黄澄澄的,里头放的木耳丝、萝卜丝、葱丝都切得十分均匀,闻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你做的?沈望舒大吃一惊,也就因为矜持才没直接快步奔过去,这里面大约是放了毒|药吧? 萧焕勾起一边嘴角,目不斜视,端着面条径直进了屋,边走边道:是啊,一滴下去就会肠穿肚烂的那种。 沈望舒到底还是跟了上去,毕竟那是他自己的屋子,你为什么会给我做饭呢?厨房里没人了吗? 这个时候了,其他人都该回去了。萧焕其实很不习惯给人解释什么,至少对于他自己的事是如此,他从来都不喜欢向人邀功,因而神色都有些别扭,本该留守的大伯他孙子忽然病了,儿子媳妇又不在家,需要回去照看,我就 沈望舒笑了起来,竟然托付到了你头上去。可是你也只会煮面啊。 萧焕有些不悦,谁说的?我们松余杭一带多爱吃鱼虾河鲜,我也是都会做的。只是你说到一半又觉得有些失言,连忙止住了话头。 但沈望舒的谈兴却被他勾了起来,便笑嘻嘻地凑上去问道:我怎么了? 萧焕不想说话,沈望舒就追在他后头一直问,大有你不说我就绝不吃的意思。也不知是心疼自己特意做出来的面就这样被糟蹋了还是担心沈望舒饿着,最后他终于认输一般地道:你总是在外头奔波到很晚,饭都顾不上吃,现在年纪轻到不觉得有什么,但长此以往,脾胃总会变得很虚弱,需得好生养一养。 语气还是生硬,毕竟萧焕也不想让沈望舒知道自己在关心他。但沈望舒总是和那些油滑的老东西打交道,愣是暗暗砸么出一点柔软的意味,愈发得意了,哎,看不出来,萧少侠也没比我大几岁么,就开始想着怎么才能保养身子了,真是可怕。 在下从不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眉头开始压低,萧焕有些动气的意思,少主就这么喜欢钱财么?从来都身先士卒的,带着一身伤回来,很值当么? 这话从何说起?沈望舒觉得被骂得有些冤枉,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每每他外出之时,只会告诉萧焕说今日有事要出去处置,并不会说是为了什么,而投入倚霄宫之前到从前他们一道出去的几次,萧焕见他的时候总是在和水匪抢饭碗,想来是以为沈望舒出去也就只为了这一件事吧。 不过说起这个,沈望舒又有些烦躁,眼角眉梢的笑意都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奉宫主之令,去捉拿反叛的下属,不办妥贴了,能与宫主交差么? 这还是沈望舒第一次与他说起宫中之事,不由得有些惊讶。只是面上他还得装作是不动声色的样子,竟要劳动少主亲自去? 什么狗屁少主?不过是比旁人看起来要得体一些也能干一些的大寿罢了,难道沈千峰还能对他高看一眼不成?只是这话他不能说,竭力忍耐了好一阵,沈望舒才又慢慢勾起嘴角,漫不经心地道:这么大的倚霄宫,终有一日是要交到我手里的,骤然接过来,只怕是不能服众的。 萧焕走了一阵的神。现在想来,他大约是想到了岳澄。 松风剑派的掌门之位并不是父死子继的,而是有才有德者居之。但作为那一届弟子中最出众的一个,自己的后人也不能太逊色才是。岳澄却不是,武功别说比萧焕与韩青溪了,就连许多普通弟子也比不上,脾气又傲又急,就仿佛是外头那些土财主家宠出来似的。 而沈望舒么出身魔教,行事也带着邪气,处事能有多少才能萧焕不敢妄断,但从前交手的几次看来,此人倒是非常聪颖,功夫也厉害,脾气说不上多好,至少绝没有高高在上的样子。 一黑一白两道尊主的孩儿,相差倒是有点大了。 萧焕想了好一阵,终究说道:基业易创不易守,少主还年轻,原本不必这么心急的。若是把自己身子弄坏了,一切都是一场空。 话都没说完,沈望舒忽然凑近前来,认认真真地盯着萧焕上下打量,倒是把他吓了一跳,少主在看什么? 萧秋山,你关心我啊?沈望舒的眼睛长得极好,有些桃花的样子,不笑便已含情,又因岁数尚轻,面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眼睛也仍还圆溜溜的,显得格外澄澈。这般一瞬不瞬地望着萧焕,竟盯得他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躲。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44)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承认,你是正道的少侠么,怎么好意思关心我们下三滥的魔教妖人。沈望舒半开玩笑似的说着,不过没关系,话都说出口了,我记着呢。多谢了。 萧焕终于缓过神来,艰难地道:我没有 沈望舒径自笑了笑,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过于自信,自信到自大,都没有多想,也未曾观察萧焕的神色,便接着道:可如今我连个得力的助手都没有,就算想让自己轻减些也不成啊。萧少侠,你来帮我么? 萧焕猛地垂了眸,没有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让沈望舒看见,良久之后,他才哑着声音道:若少主不弃在下自当竭尽全力。 不知道迷糊了多久,直到一双温暖而干燥的手覆上了额头,他才倏尔睁眼。 神智还未完全回笼,沈望舒便坐了起来。这只是个习惯而已,他倒是没觉得眼下坐在床边这个人会对他有任何不利。 大约还是萧焕吧? 这家伙也真是烦人透了!他与韩青溪也算是品貌相当身份相当了,就这么结为夫妇也挺好的,那就乖乖地离他远些也罢了,怎么还总是做出这些事来? 萧张嘴就想骂,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竟是比那日才手上之后更严重。 起这么急,头不晕么?快躺下。那个人温声说着,又伸手扶着沈望舒躺回去。 哦,不是萧焕,那就好 等等,好什么好?毫无良心的家伙! 第63章 章十水姻 沈少侠经脉有伤,三日前又遭了重创。经脉气血对于习武之人而言究竟有多重要,这不需要在下赘述吧?秋暝说话的语气淡淡的,按说他一个翠湖居的长老,也管不到其他小辈头上去。可沈望舒就硬是从中砸么出一点几不可察的怨怪与痛心。 更诡异的是,沈望舒竟然感觉到自己有那么一些的心虚。 秋暝重新拧了一块凉布巾搁在沈望舒额头上,沈望舒竟被这温度激得打了个寒战,觉得有些冷。莫不是他如今这弱不禁风的身子,竟然还发烧了? 沈少侠究竟有怎样的大事,非得偷偷跑出去一趟不可?秋暝仍是那个语气。 这让沈望舒忽然有些心酸。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几乎就没人这样和他说过话,沈千锋不闻不问,苏闻又总是把关切之语说得太过明白,他都不习惯。倒是怀念从前倚霄宫有个做饭的大娘,敢当着所有人数落他,可一句快过一句的话语底下,藏着的都是细细密密的关切。 诚然秋暝是那个大娘远不能比的,可这个说话的语气,竟让他觉得有些相似,一定是疯了。 秋暝还瞧着他,沈望舒便挣扎着要坐起来,轻声道:秋居士丁姑娘大约真的在涌波山庄。 一只有力的大手又把他给按了回去,秋暝先是有些意外,而后又温声道:是,我知道。涌波山庄里似有许多被囚禁的人。眼下无瑕正与绿萝女弟子在核实走失人口的数量,待大概定下,便可直上涌波山庄要人。 沈望舒愣了。 他知道吗?一早就知道?连谢璧和楚兰藉他们都知道? 也对,那天秋暝让他帮忙乔装,可不就是为了去打探消息么。 只是为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 沈望舒一直都不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遭逢剧变之后,也只是脾气比从前是隐忍多了,但他终归不是这样的性子。如今病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就更加放肆,纷纷在脸上争夺着控制权。 而秋暝实在又是个细心的人,岁数还长,一眼便看出了端倪。他连忙道歉,沈少侠,是在下疏忽了。倒是要谢谢你这般热心了。原本在下只是想,松风剑派的几位,是为了查偷盗案来的,与翠湖、绿萝两家所为之事不同,他们已然够焦心了,也不便用此事去打扰他们。你是跟着他们一道的,在下也就 韩青溪与萧焕他们都不知道么?沈望舒不是很相信。谢璧一口一个韩师姐萧师兄岳师弟的,会不与他们说么?独他一个是沈少侠,活该不知道。 沈望舒自暴自弃地想着,努力扯了扯嘴角,啊,是在下多管闲事了,秋居士并没有做错。 秋暝却被他的态度刺得有些手足无措,想了想,温声道:可在下查探到的消息也仅止于此,只知道那些失踪的人被囚在山庄之中,其余一无所知。若沈少侠还有其他线索,还望不吝赐教。 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为了给他留点颜面呢?沈望舒不禁开始思量起秋暝的话。如他这样的人,总是会替别人多想一些的,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不可能。 可秋暝照顾他的情绪,他也不能全无自知之明不是?把自己折腾得这样,仿佛笑柄一样。 但秋暝都问得这么真诚了,他还拿话去赌,未免显得太过小气了。 沈望舒闭了眼,睫毛都抖动了好一阵,才小声说道:不是所有人,那里只有女子。 什么?秋暝没听清。 第一句话说出口了,剩下的也便不再那么艰难,沈望舒侧头看着秋暝,昨日我偷偷站在墙外面听见的,应当是那里面只有一些女子,而且有十个。 秋暝的眉心慢慢陷下去一个淡淡的痕迹,有十个? 对,我听说是薛无涯要娶亲,一气把这十个女子都娶了。大约是还有其他丢失的女子,不过因着路途遥远或是没有门道,所以没有报至绿萝坊,故而大家都不知道罢了。 而秋暝这才又反应过来一个了不得的细节,你方才说薛无涯一次要娶妻十个? 对啊,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如此。 哦对了,听说秋暝十个痴情的人,妻儿离世之后,便只有谢璧这一个徒弟,洁身自好得很,自然不能理解一次娶十个据说还每年这么来一次的人。 秋居士,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倘若常人都能理解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了,那岂不是大家都成了恶人?沈望舒还好心地开解他。就像他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沈千峰明明有实力创立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倚霄宫却只是为了引岳正亭来看一眼一样。 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慢慢握成了拳,秋暝的神色愤然,实在丧心病狂!那些女子何其无辜?说着便振袖而起,转身就要往外走。 秋居士且慢!看样子他不会是就要这么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吧?嗓子有些火烧火燎的,但沈望舒也不得不强忍不适,此时不是好时候,说不得薛无涯听到风声就将那些女子带去了别处,更是难寻。不若等他结亲当日 若是筹措不及,那些女子岂不就失了清白?秋暝打断他的话。 沈望舒的神色黯了下去。 他也是为了秋暝、为了绿萝坊的几个女弟子好。薛无涯武功强悍,秋暝勉强能与之一战,涌波山庄又能人众多,还有个神秘莫测的黑衣人,就他们这几个人,没有胜算。 可秋暝想到的,是那些无辜的女子。就像他那天毫不犹豫地出来救他们一样,除却对自己功力的自信,但更多的应当是记挂他们的安危吧。 果然,堂堂正正的大侠,和他这样魔教出身的宵小,差太多了。 不过秋暝还是个理智的人,激动了那一会,理智倒是很快回笼。即便他不知道背后还有个黑衣人,他也知道自己胜算不大,于是秋暝缓声道:方才在下失态了,如今这个时机的确不好。这样吧,我先让无瑕和楚姑娘先联系师门,大约 绿萝坊在岳阳,倒是无妨。翠湖过来须得几日,也不知能不能赶上。沈望舒轻轻点头,不过在下听闻,薛无涯应当就在这几日就会举行婚宴,婚宴这种东西,最是人多口杂的,其实很方便咱们浑水摸鱼。 秋暝的神色有那么一瞬的不好看。沈望舒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觉得不光彩罢了。 想了想,沈望舒便补充道:只是这水要先给搅浑才能乘机而动。听闻薛无涯每年成亲一次,想必涌波山庄的仆从早就习惯了,典仪流程烂熟于心,等闲不会出岔子,还需咱们来制造乱子。到时可以由秋居士带着谢少侠和楚姑娘出面要人,再由其他绿萝弟子与松风弟子潜进去救人,应当能成。 秋暝摆了摆手,松风剑派的弟子与此事无关,不该涉险。 秋居士,咱们都是奔着薛无涯去的,只消把他拿下就是了,至于为什么拿他,还是等以后再分说。沈望舒笑了笑,不过还有一点,在下须得事先提醒一句。那个薛无涯还有个同伙,躲在暗处,我们也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但听他说话的语气,薛无涯还要以他为尊,想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韩青溪与岳澄第一天便撞上了这人,自己也是才听见了此人与薛无涯的对话,但秋暝应当是还没遇见的。而这人言谈之间提起二十年前的恩怨,说不定秋暝也是知道的。 可这一提,少不得就会牵出他与沈千峰的关系。沈望舒以倚霄宫少主的身份闯荡这么些年,如今再说上一句自己不是亲子,只怕也没人信。秋暝虽然对沈望舒甚是宽厚,也说过什么正邪之辨只在于心的话,可谁知道有朝一日身份暴露,秋暝会不会厌恶他。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秋暝也知道问沈望舒不能再挖出更多的消息,也便作罢,只问道:薛无涯喜宴的时间,沈少侠清楚么? 这个在下不知道。沈望舒很快回过神来,言谈自若,只是这个也不难打听。那天在下听闻涌波山庄的下人说,婚仪用度有短缺,应当近日就会去采买。毕竟是十位姑娘的份,这样大的生意,点眼得很,稍稍打听一下便知道了。 秋暝以为然,又替沈望舒拧了一把帕子换上,一早上就劳心劳力的,是在下考虑欠妥了。沈少侠好生休息,晚一点我叫无瑕送些散热的汤药来。涌波山庄之事,就不必担心了。 秋居士要自己去打探?秋暝的话没让沈望舒安心,反倒是强行坐了起来,连声道:万万不可!薛无涯所图甚大,只怕一早就掌握了松风剑派与在下的行踪,那日您又救了在下,想必是被薛无涯认熟了。此事您最好还是不要出面了,免得被薛无涯抓住行踪,谢少侠应当也是被认熟了。若是可以请楚姑娘或者其他绿萝弟子吧。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的,任谁都得怀疑沈望舒的居心,或是怀疑萧焕与他到底在外头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对头。 但秋暝却什么都没问,只是和气地一点头,好,我且去与绿萝弟子商量商量。 第64章 章十一河山 皓月当空,清辉千里,江水微澜,浮光跃金。端的是一派赏心悦目的景色。 然而渡口边的几人,谁也没顾得上去欣赏江景,都一门心思地盯着渡口的几只小船。 这几只小船并不起眼,与寻常人家的渔船无异,顶多算是多了个讲究一些的乌篷。不过这个时候了,除非要专门捕捞只夜间出来活动的鱼虾,渔夫都该回去歇息了。仍然靠在船头却不见有任何动作的几个汉子看起来确实有些可疑。 我听说你们这儿的婚俗,不是中午拜堂么?拖到晚上的不是鳏夫再娶就是寡妇再醮,这个更是深更半夜的,会不会是弄错了?这个时候还能关心这种无关紧要问题的,当然只有岳澄了。只是他也不愿意和沈望舒说话,憋不住只好问相对没这么厌恶的叶无咎。 叶无咎心想薛无涯每年都得娶一次,每次都是十人,自然算不得头婚,若是要晚上行礼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的。只是他懒得和岳澄解释,要是岳少侠觉得等不及了,那就自行回去吧。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认真问你问题,你岳澄老大不高兴。在他看来,在场的所有人里面,除了沈望舒,就改数叶无咎最没什么地位。人家翠湖、绿萝的师兄师姐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这家伙说得都是什么话啊。 韩青溪见岳澄又要发脾气,不由得低叹一声,好了,薛无涯愿意什么时候娶妻都行,横竖这个礼是成不了的。阿澄你也别说话了,当心打草惊蛇。 除了萧焕积威甚重,岳澄还当真就最听韩青溪的话,果然悻悻地住嘴了。 伏在一旁的萧焕、沈望舒、谢璧并几个绿萝女弟子这才松了口气。 又等了片刻,忽然从远处驶来一艘客船,不大,却装饰得异常华美。船头上挂着一面鲜红的旗,旗面上有一个漆黑的纹样,是鱼与水纹咬合成的一个圆,看着有些眼熟,大约是在涌波山庄里面也见到过的徽记;船身上搭着红绸,檐角缀了五彩绣球,船窗上还贴着吉祥纹样的剪纸。众人一见这船,都纷纷精神一振。 果然,船在渡口靠定,船夫拉了缆铺了夹板,便从船舱里走出两个披红戴绿的仆妇,一个站在舱门口,一个上了岸,做出一副恭候的模样。 移时,船里率先走出一名女子,畏畏缩缩的,纤细的身子一抖一抖,似乎还在哭。只见她穿了一身不甚合体的半旧喜服,头戴一顶甚为寒酸的凤冠,目力较好的人甚至都能看见,冠子上的珍珠也掉了几颗,一只烧蓝蝴蝶也折了翅,连两边的耳坠都不是同样的颜色,可见之前的准备是怎生的草率。 这是真心要娶亲的么?岳澄没忍住,又多了句嘴。 这回倒是沈望舒理他了,岳小公子金尊玉贵地长大,自然不知人间疾苦。咱们荆楚本就算穷山恶水,自然比不得江南富庶,更何况是沅陵这样的小城镇,百姓娶不起亲,租用凤冠喜服的不在少数。 可是薛无涯又不穷岳澄很想反驳,但又怕沈望舒讥笑他何不食肉糜,不得不再次气哼哼地闭了嘴。 打头的一个新娘子出来了,剩下的女子也就接二连三鱼贯而出。神色多是凄楚的,身上的装扮也是破旧的,虽然看不清脸,但从身形来看,应当也都是美人。 谢璧一直瞪大眼睛在看,都没见着自己熟悉的人,不由得有些焦急。 楚兰藉说,绿萝坊处已知的,走失的女子是七人,算上了丁雪茶。而沈望舒说,薛无涯一次娶妻会娶十个,就是还有他们未知的丢失的姑娘。倘若这里头都没有丁雪茶,谢璧也无法想象她到底会去了哪里。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45) 七、八、九最后一个! 谢璧原本是伏在房顶上,紧紧地握着房上的瓦片,见到最后一个较小的身影时,却一下子撑起身子来,伸手一按,似乎准备跃起。 沈望舒就在边上,看他的反应,也知道最后出来的那个与其他哭哭啼啼的姑娘不一样的,就该是丁雪茶。但他还是一把将谢璧按了回去,低声道:做什么? 丁师妹,那是丁师妹啊!谢璧竭力压低声音,可沈望舒还是听出了他嗓音里掩饰不住的迫切。 他这一喊,其他人都听见了,纷纷望了过来。 此中又隐隐以萧焕为尊,毕竟有松风剑派的名头在,而他又是当年剿灭魔教的大功臣。萧焕沉声道:切莫轻举妄动!当心坏了静安居士与空谷居士的大计。 空谷居士阮清,也便是丁雪茶的师父。那日沈望舒与秋暝商议计策后,楚兰藉很快就探知了薛无涯的娶亲时间是在三日后的傍晚,于是两人各自修书求援。绿萝坊相对近些,又调来了十余名弟子。翠湖居远些,其他弟子尚在路上,可阮清门下也只有丁雪茶一人,便格外上心些,风尘仆仆的,终于在今日中午赶到了,都不顾上好好歇息,便与秋暝商议究竟如何行事。 阮清都这般辛劳了,谢璧也的确不好意思横生枝节,坏了大家的一番心血,到底是又卧了回去,却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声:丁师妹不会有事吧? 叶无咎有些哭笑不得,谢少侠,人家抓了这么多姑娘,就是要成亲的,之前关起来都没事,成亲的路上就更不会有事。你信不信要是真有什么,那帮人比我们更紧张。 岳澄则又插了一句,这人也真无聊啊,从自己府上把人运出来又运回去,果然是开船行的不怕花钱。 十名新娘打扮的女子都上了岸,船舱里这才又走出一人,却是之前水上激战时大家遇上那个小头目。难怪这些女子,尤其是丁雪茶这样会武功的,害怕成这样也不敢偷偷逃跑了。 那人上岸之后,便支使着两名仆妇拉着各位新妇往候在渡口的有人的小船上塞,新妇坐一艘,船工便会往乌篷上挂一段彩绸,好歹算是全了个仪式。 十艘小船都装好,两名仆妇也上了一艘,作了打头的,其余的船则一字排开,依次又往方才的客船来的方向驶了过去。而那个小头目则上了最后一艘押尾,也不进舱休息,而是走上船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摸出一支笙,悠悠地吹了起来。 原本众人都以为他会吹一首贺婚之曲,谁知这调子一起,却是一首极其陌生的曲子,连曲调格式都与日常所听的相差很大。 岳澄面色古怪,都顾不上之前叶无咎和沈望舒次第扫了他的面子,又问道:莫非你们潇湘婚俗当真与别处不同? 叶无咎是正经成过亲的,当然受不了这样的污蔑,睨了他一眼,少胡说八道,我们潇湘之地怎么了?我们就不是人了?我们就不能正常地成亲了?薛无涯脑子不正常你就说我们都不正常? 谢璧也很疑惑,那他这吹的到底是什么?从前根本就没听过,十分古怪。 原本这话应该问叶无咎与沈望舒的,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只是这二人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在对方脸上意外地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不解。 好吧,原来大家都不知道。 可能薛无涯并不是汉人?有绿萝坊的弟子也比较知道此地的情况,倒是小声解释了一句,从前我和柳师姐去宝峰湖一带办事,见过当地的五溪蛮[1]嫁女,女子出阁都是要哭的,家人还要唱什么《迎风骂媒歌》。 她这样一解释,大家都觉得很是有趣。 不过沈叶二人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哭嫁之俗不算少见,除了五溪蛮,百夷人[2]、濮人[3]、乌浒人[4]成亲的时候也有哭嫁之俗,可人家的鼓乐调子也不是这样的啊。 萧焕暗中观察着沈望舒的神情,见他与叶无咎一直眉来眼去的并没有搭理自己,不由得一阵不痛快,当即扬声道:师姐! 韩青溪忽然被他叫了一声,险些没收住声,啊? 师姐有没有觉得,这个调子其实还是有点耳熟的。萧焕笑得胸有成竹,倒是吓得韩青溪与岳澄赶紧开始反思,是不是某位师傅讲过却又不记得了。 这也不怪他们,松风剑派一向门规极严,门下的弟子除了武艺之外,还得学习很多技艺,比如琴棋书画什么的,虽然不要求精通,但至少得懂一点门道,免得日后行走江湖的时候被人嘲为莽夫。 萧焕看了沈望舒一眼,缓缓地道:师姐有没有觉得,这一段,和岑夫子教过的《九歌》中有一段很相似? 《九歌》?! 沈望舒倒是不知道什么《九歌》的曲调究竟是什么样的,甚至不知道《九歌》的词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九歌》的篇目,除了《国殇》《礼魂》,剩下的九篇,对应的可就是九嶷宫的九神啊。 却不知这一首到底是那一篇,终归不能是《礼魂》《国殇》这样的,这人既然能被薛无涯派来迎亲,怎么也是个很得信任的心腹,不至于大逆不道的用这么不吉利的曲子来咒主子。 韩青溪、岳澄与叶无咎也都惊到了,尤其是岳澄,还恶狠狠地瞪了沈望舒一眼。 不过翠湖与绿萝弟子并不知道九嶷宫的过往,也便没什么反应。 谢璧等得心急,更是莲生催促,他们都走远了,还不跟上么? 萧焕这才整好神情,问道:都与自己的师长同门放了消息了么?若是那边准备好了,咱们就赶紧过去吧。他们走水路原是比咱们要快些的。 好!众人连忙答应一声,纷纷不甘落后地施展轻功开始疾奔。 作者有话要说:  [1]:土家族先民的古称 [2]:白族先民的古称 [3]:彝族先民的古称 [4]:壮族先民的古称 这都已经差不多是在明示了,真的没有宝宝想猜猜剧情的么? 第65章 章十一河山 跟着十艘小船到了涌波山庄门口,沈望舒才忽然想明白为什么涌波山庄的正门是临江的而后门,毕竟迎亲的船是从江上来的,为了掩人耳目,自然要从此处开门才更为方便。 十艘小船一字排开,侯在门口的仆妇次第近前来,一人接一个,把手上的盖头给新妇蒙好,再鱼贯往里头领。至于什么射轿门、跨火盆、跨马鞍之类的礼数,一概都没有,甚至连娶亲的薛无涯都不曾出现在门口。 到了庄门之时,那一首古怪的曲子也刚好吹完,那个男子收了芦笙,远远缀在一排新妇后头进门,左近的下人都还在客气地跟他打招呼:羿先生辛苦了。 那位羿先生却不为所动,目不斜视地抬脚跨进了大门。 羿先生?哪个羿?似乎以前也不曾听说过这号人物。 雪茶被带进去了,愣着做什么?谢璧被萧焕与沈望舒一左一右地按着,见大门都关上了,不由得有些焦急,低声催促着。 萧焕看了看沈望舒,见他仍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轻咳一声,低声道:看来计划有变,薛无涯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准备婚宴,连装饰都几乎没有,混起来不太方便。 几个绿萝坊的女弟子点了点头,觉得他所言不错。 谢璧却急了,谁都不是神仙,谁都不会未卜先知的,咱们谁都不认识薛无涯,自然不知道这人能做出些什么事来。可他行事与咱们所想并不相同就可以不去救人了吗?那么多无辜女子的清白,可就在这一晚了啊! 哎,正道的小少侠就是麻烦,什么事都想去管上一管。沈望舒也低声道:又没说不去。只是眼下会比我们想象的要艰难许多,不能轻举妄动。各位绿萝女侠,与楚姑娘她们联系过了么? 柳师姐在这儿留了记号,咱们顺着记号找过去,应当就能摸清这座山庄到底有多少出口、各自守备如何。一个女弟子答。 萧焕便道:那咱们还是按照计划行事,我们松风弟子与诸位女侠还有谢师弟一道去救人,叶公子和沈少侠居中策应。 听沈望舒之前所说,又或是看薛无涯一次娶十人的行径,众人也知道薛无涯是色中饿鬼一般的存在,多耽误片刻便会使里头的人多一分危险。主意商定,众人便要四下分散行动。 等等。沈望舒终究是有些不忍,把大家叫住,然后戳了戳叶无咎,这山庄里的护卫身手都好,倘若真是遇上了,只怕非得缠斗一阵才好脱身的。叶兄这里有没有什么麻|药一类的东西,也方便大家行事。 叶无咎惊得目瞪口呆,回头蹬了沈望舒一眼,用口型道我哪有这东西?沈望舒却是不管,仍旧在他胳膊上戳了戳。 萧焕就在边上看着,沈望舒与叶无咎这般亲近,心里一阵烦躁。 而叶无咎也被缠得烦了,从怀里摸出个几个纸包,这可是小爷我特制的迷幻散,就这么一点下去,保证能让人不知道今夕何夕。这次出门急,没带多少,记得省着点用啊。 绿萝的女弟子都没伸手接,其中有一个甚至低声嘀咕道:好好的,为什么要让我们用这种邪气的东西? 沈望舒脸色骤然一变,忽而后悔了。 萧焕也是仔细看着他的脸色好一阵了,见状便立刻伸手接了叶无咎手上的东西,多谢二位的好意了,敌众我寡,有备无患,大家都小心。 等真的分头行事了,叶无咎便急不可耐地开始嘲笑沈望舒,嘁,叫你拿着我的东西做人情!怎么样,报应了吧?你以为那些自命清高的正道弟子还能看得上我的宝贝?简直暴殄天物。 对不住,我去我赔你便是。沈望舒走得飞快,面色也一片铁青。 叶无咎赶紧追上,脸上仍旧笑嘻嘻的,别了别了,我听苏慕平那家伙说,你炼个伤寒药都费劲的,不然也不至于让秋暝那么个半吊子来给你看伤了。 叶兄,你说那天在城里看到我二师兄,会不会是我的幻觉?听他提起苏慕平,沈望舒才一气把心底压了许久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难道小爷我也幻觉了不成?叶无咎斜眼睨他。 沈望舒的步子就慢了下来,既然不是我看错了,说明二师兄的确是身在沅陵的。楚姑娘与我们在一处,自然知道我们是什么状况,看样子她又与师兄关系匪浅,不会不知道他的身份。究竟是楚姑娘并不曾与师兄说起我们,还是师兄避着我们呢? 这我哪知道?叶无咎被问住了,我看苏慕平都要把你当亲弟弟看了,要是知道你受伤,应当是立刻就奔过来了。要不就是楚兰藉没有和他说? 这几日楚兰藉也没少问候他的伤情,沅陵地方小大夫也不好,尚不如秋暝来得靠谱,若苏慕平能来,他当然能好得快些,楚兰藉应当也是知道的。 要不就是苏慕平早就走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叶无咎拍了拍他的肩,你想啊,叶无咎下山之后你才跟着萧焕跑的,他也不知道你能来这儿,而且之前咱们看见他的时候楚兰藉还不知道你是谁。万一他那天之后就走了呢,你让楚兰藉告诉谁? 沈望舒已经走到了墙根下,飞身而上,然后蹲在墙头向叶无咎伸手,这么巧合? 叶无咎借着他的力道也翻了上去,怎么不能?你对这事这么耿耿于怀干什么?是觉得在师兄那儿失宠了不成? 沈望舒忽然不是很想和他说话了。失什么宠?他是在乎这些的人么?他小时候都没奢望沈千峰能宠宠他。 只是觉得苏慕平去购药,原本也不该路过沅陵的,他却出现在此处,并且有些避而不见的意思。实在太奇怪了。 你要是气不过,等此间事了,回去揪着苏慕平的领子好生问他,现在咱们就别想了好吗?危险得很,我可不想因为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而送命啊。叶无咎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别在这儿蹲着不动。 两人顺着屋顶的砖瓦,慢慢挪到了大厅对面。 这个大厅总算还有点婚礼的气氛,一应布置虽说简陋但样样俱全,正面墙上也还是贴了个硕大的描金囍字,红烛高照,披红挂彩。 堂前还立着一个穿着喜服的魁梧男人,从身形上看,确实与那日在陋巷和他动手的那个人极其相似。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让沈望舒窥见了他的真容。 方才萧焕说那位羿先生吹的曲子是《九歌》的乐段,他便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位薛无涯应当也是九嶷宫的遗老。只是这人和沈望舒从前见过的几人,感觉都不太一样。 沈千峰是自小看着的,虽说气质阴鸷,但不掩容貌的俊美;苏闻气质儒雅,谈吐气度不俗,倒是更衬得此人面如冠玉;巫洪涛虽说成了水匪,岁数也比另外两人大些,面上蓄了须,但看轮廓也能瞧出此人年轻的时候也该是个美男子。 可这薛无涯若真是和前头三人站在一起,只怕也没人觉得他们是同门。 虽说名字起得大气,薛无涯的身材也十分高大,但这人的眼睛却生得委实是小,蒜头鼻、厚嘴唇、招风耳,五官无任何出彩之处,气质甚至都称得上有些猥琐。 啧,这人长得也叶无咎都没忍住嫌弃了一句。 沈望舒没说话,虽然他也是这么想的。可他又不好意思嫌弃,毕竟此人的武功是真的高,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应对一阵,而后节节败退,只等秋暝来救。 那么些绮年玉貌的女孩子,就这么被他糟蹋了,实在太可惜了。 叶无咎也在仔细打量那间喜堂,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连忙拽了拽沈望舒的袖子指给他看,沈兄弟你看,那儿摆着好些个牌位呢! 沈望舒也定睛去看,果然是,用来供奉高堂的桌子上端正地摆着好几块牌位。这原本也是常事,倘若双亲不在的,叩拜高堂之时则需要对着神位叩首。 可就算是夫妇二人的双亲俱亡的,也只有四块而已,这张桌子上,却摆了整整六块。 这人不会是打听过他这十个媳妇的家世,然后把亡故之人的牌位都给供上了吧?叶无咎也是拜过灵位的,他和巫娇娇的高堂,仅巫洪涛一人尚在,也就一口气拜了三块牌位。六块牌位壁垒分明地放在那儿,他觉得有些瘆的慌。 沈望舒目力还算不错的,但从他们所伏的屋顶到那桌子的距离也委实远了些,根本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可他觉得那一定不是其他姑娘父母的灵位,毕竟这个婚礼都办得如此粗糙,说明薛无涯也没怎么把这些牛蒡子给放在心上,不过是随手掳来的,很可能连名字都交不上来,又怎么会在意她们的家世如何。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46) 正在疑惑之间,那位羿先生快步走了过来,对着薛无涯恭敬地道:主子,时辰差不多了,可要现在开始? 好,把人都带进来。薛无涯漫不经心地说着,仿佛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羿先生得了令,扬声喊道:吉时已到,拜堂!便有十个仆妇把打扮好的新妇又扶了进来,各个都蒙着盖头,偏偏身量又不差多少,整整齐齐站成一排,竟让沈望舒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人都在这儿了,说明他们去后院企图悄悄营救是不成的了。 为今之计,只能强取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集合,准备团战! 第66章 章十一河山 前半生沈望舒的身份地位都太过特殊,倚霄宫又不是什么安平和乐的地方,故而他几乎就不曾参加过任何的婚宴。 只是想想也知道,十一人对着六个牌位拜堂成亲的场景,该是何等的荒谬。 大约薛无涯也没这个耐性,一个礼堂也不能一气排开这么多人,他还没准备这么大段的长绸,故而那位羿先生高喊一拜天地的时候,十位新妇在奴仆的搀扶下转身,薛无涯则一人走到了最前头,向着空空如也的中庭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新妇们又转回身来,薛无涯仍旧站在最前头,向着桌上的六个牌位下拜。 只是这薛无涯当真古怪,对着皇天后土也只草草地点了头,但对着六块连做工都不算多么精致的牌位,却固执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一丝不苟。 这些牌位到底是什么人啊?叶无咎都不禁好奇了,然后按照他和他岳父的思维想了想,惊道:莫非这些都是和他共创基业的手足兄弟么? 应当不是,毕竟九嶷宫好像没有这样的习惯,至少沈千峰就没有。那么多和他并肩创下这个黑道第一宫的手足兄弟,最后还不是被他给亲手屠戮殆尽了么。 沈望舒现在更为好奇的,就是夫妻交拜的时候薛无涯究竟要怎样。 莫不是十位新妇一字排开,他站在对面,草草一点头就算礼成了? 可好奇归好奇,苍天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羿先生刚刚喊完夫妻对拜,一堂的仆妇来不及调度,便听一声清朗的且慢划破长空,自涌波山庄的墙外传来,然后飘进园中,掷地有声。 什么人?竟敢坏本座的好事?薛无涯恼怒极了,呵斥一声,然后不得不暂停拜堂。毕竟这种时候能喊出且慢来的,不管为了何事,都不见得是真心实意道贺来的。 沈望舒听见身后又破风声,一回头便见两道素色的影子从身后飞掠而过,左边那个人甚至还几不可查地冲他点了点头。 那两道影子同时拔地而起,又同时翩然而落,宛若惊鸿一般,动作都一般无二。待两人落地站定之后,才能看清这二人左边是个满头华发的男子,右边则是个气质脱俗的女子。左边那人自然是少年白头的秋暝,而右边那个,则是为了弟子匆忙赶来的空谷居士阮清。 这二人都穿着月白色的衣裳,用着同样的轻功,有着配合了千百次一般的默契,甚至从容貌上看也十分般配。可不知为什么,沈望舒看看秋暝再看看阮清,莫名就有些不舒服。 忽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薛无涯还没什么反应,那位羿先生便先上前一步,手上摆出防御的姿势,疾言厉色地问: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薛先生娶亲,原本是件喜事。秋暝温和地开口。这种上门寻衅要人的事,他都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礼貌和客气。 薛无涯哼了一声,莫非二位是道喜来的?可惜薛某不认得二位,只怕是当不起了! 阮清则微微一笑,朗声道:薛先生误会了,我二人前来,只是有一事相询。 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涌波山庄指手画脚?薛无涯不悦地挑了眉,眼底有戾气闪动。 站在最边上的丁雪茶大约是听出了师父的声音,一时有些激动,身子不安地晃了晃,抬手想去掀盖头,可又仿佛在害怕什么一般,到底放了回去。 秋暝仍旧好脾气,拱了拱手,不请自来还未曾报上名来,是我们失礼,还请莫怪。在下翠湖居秋暝,这是师妹阮清。 薛无涯眯着眼打量了两人几眼,最后只哦了一声,真是不巧,都没听说过。不过秋先生几日前和本座交过手,功夫很好啊。如此厉害的人物,在江湖上却没什么名气,有点可惜。 那是你孤陋寡闻!沈望舒暗笑。连他都知道秋暝年轻时的名声,只不过是二十年前他选择了归隐而已。至于阮清,那是近些年才开始在江湖上有走动的,名声不是很显。 阮清到底沉不住气些,一双秀眉高挑,就要说些什么,不过到底是看着秋暝给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这才没有开口。 秋暝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看在你前几日竟然能和本座战成平手的份上,说吧,你有什么问题要问。薛无涯懒洋洋的,也并没有多把这二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敢问薛先生,今日所娶的女子之中,是否都来历清明且是自愿的?秋暝的声音缓缓的,仿佛秋水潺潺,清凉却不寒冷,能安抚人心躁动。 薛无涯嗤笑一声,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翠湖居什么时候也管别人姻缘之事了? 在下也不管他人姻缘之事,只不过听说,婚姻大事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倘若缺了一样,便是憾事一件。 薛无涯不由得笑意更深,还说不管?那你看看你刚刚问的都是什么话。 阮清忍不住了,提高了一些音量,别人管不了,但我们翠湖自己的弟子总该能管的。我座下弟子,父母早亡,在世间也并无别的亲眷,她的婚姻大事是不是该我这个做师父的点了头才算?如今六礼未行,她就被薛先生拉来拜堂了,你说我这个做师父的该不该来看一看? 别说是薛无涯了,便是羿先生闻言也不由得脸色一变。 看样子这些女子大概真是他们随意抢来掳来的,名姓不知,来历不知,可能婚配与否也不知,只是容貌足够好看,或是足够好拿下,便不问青红皂白带回来,强行绑了成亲,却未曾想这一下子踢到了铁板,竟惹到了翠湖居头上去。 不过薛无涯旋即又镇定下来,笑得颇有些无赖,这红口白牙的,阮阮姑娘上下嘴皮一碰就把本座的新夫人给划到翠湖门下去了,有点厉害。 那薛先生敢不敢让在下一看?阮清寸步不让,针锋相对。 那羿先生便呵斥道:荒唐,礼节未成,何况这盖头也不是能轻易挑落的,阮居士还请注意分寸。 莫非是你们不敢吗?阮清冷笑一声,忽然目光一凛,扫向站在边上的一个女子,也不曾掀盖头,便轻叱一声:逆徒,师父来了这么久也不曾相迎,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先前踟蹰了好一阵的丁雪茶似乎因为师父师伯来了就忽然有了勇气,一把掀落盖头,脆生生地喊了句师父,仿佛黄莺出谷一般,就要往那边奔过去。 只是薛无涯又哪里能让她这么轻易地走脱,当即伸手一拦,你说是便是,谁知这是不是臭丫头为了脱身而跟你们唱了一出戏呢? 为了脱身?秋暝沉默了好一阵,也是逮着这个言语的漏洞才答话了,那在下可不可以理解为,薛先生如今这十位新娘,至少得有一位不是自愿嫁入涌波山庄的? 你什么意思?薛无涯立刻目露凶光。 趁着下面对峙,沈望舒就趴在檐上打量着大厅里的情形。除了薛无涯、羿先生、秋暝、阮清、十位新娘还有十个仆妇,这里竟是一个宾客都没有,冷冷清清的,自然也不见上次那个和薛无涯争执的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可听他们上次说话的意思,薛无涯所做之事,其实也只是十之五六,或者说多半也是在那个神秘人的教唆撺掇之下才行的。如今那人没在,单抓个薛无涯没什么意思,关键是会不会打草惊蛇呢? 翠湖居第五代弟子丁雪茶,手腕上还挂着翠湖的玉铃,上头有翠湖居和名字、师承,是与不是只消一验便是。阮清看着自己的弟子,面色变得铁青,连声音也仿佛是在寒冰中淬过一般,显然是气急了,连我们翠湖的弟子薛先生都能想抓就抓想迫就迫,倘若遇上寻常人家的普通女子,又该如何呢? 只见丁雪茶惴惴不安地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长出不少的斑驳嫁衣,头上戴着金漆都有些褪色的发冠,面上涂着打翻胭脂盒似的妆,狼狈极了,也可笑极了。听谢璧所说,丁雪茶是第五代弟子里最小的一个,素日性子又好,十分讨喜,几乎是被整个门派一起宠着长大的,怎么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难怪作为师父的阮清会这么生气。 薛无涯一看就是个粗人,就连想要除掉萧焕与沈望舒之事都是自己亲手去做,只消自己武功够强,便不畏惧任何人知晓,自然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花巧的言辞去应对。 但那个羿先生看起来就机灵多了。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阮居士,或许令徒一向乖巧,但您是否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谁说丁姑娘没有报知您,便是我们涌波山庄强抢了? 你竟然还敢狡辩,阮清自然怒意更甚。 羿先生却勾起嘴角,态度看似很恭敬,语气却十分恶劣,万一丁姑娘是心甘情愿就要跟我们主子走呢? 我不是丁雪茶大约也没受过这样的污蔑,竟然急得跺脚。 阮清也嗤笑了一声,凭他?也配! 叶无咎忍不住笑出声了,强行捂住嘴,险些把自己憋得咳嗽,哎哟这人真是能编,丁雪茶也不知道能看上薛无涯哪里,看上他老还是丑啊? 沈望舒摇了摇头,暗道那羿先生也是急得出了昏招。在翠湖居,别的师兄师伯师叔不说,单看秋暝与谢璧两个,哪个样貌不比薛无涯强多了?且看这几日谢璧那着急的样子,平素里应该也是把丁雪茶视为珍宝的吧。 谁知阮清不过说了句大实话,薛无涯却忽而震怒,上前一步,你说什么? 习武之人还是有些警觉的,阮清当即握住了腰间的佩剑,只待他一暴起便拔出迎战,我有说错么?雪茶儿虽说父母亡故,但却是我翠湖居五代弟子,又正值青春年少,模样也出挑,她会看上你?只怕是你痴人说梦! 她每说一句,沈望舒便见薛无涯的拳头紧了一份,额上的青筋也一股股地凸起,仿佛爬满了青色的蚯蚓。待阮清最后一句话出口,薛无涯便暴喝一声,震得房顶似乎都抖了一抖。 当心!秋暝见势不好,出手拉住阮清的胳膊,足尖点地一旋,往侧里滑出三尺远。 哐 叶无咎和沈望舒虽然躲着,却被这一声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薛无涯整个人如同被蓄满力气拉开又放出的弓箭一般,眨眼之间便劈出一掌。 掌风落处,恰好是刚刚阮清所站的地方。 而她刚刚所落脚的青石板,却让薛无涯这满含怒意的一掌给尽数劈成了齑粉! 作者有话要说:  boss要开了啊,还有没有要参团的? 第67章 章十一河山 怎么,薛先生辩无可辩,就要直接动手了么?阮清被秋暝拉开,还不曾站定,质问的话便一句接一句地出了口,连珠利箭一般,那在下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此间站着的十位姑娘,没有一个是资源与薛先生成亲的? 羿先生还想转圜,阮居士 薛无涯却已经不想辩驳了,恶狠狠地道:是又如何?你们翠湖了不起么?竟然管到沅陵来了。 若薛先生觉得翠湖居管不了沅陵之事,那我们绿萝坊呢?一声娇斥从后方传来,紧接着,便有几个窈窕的女子施展轻功,从后院踏瓦而来,一齐落在厅中,为首的正是那位众人都得敬上几分的柳师姐。她微微扬起尖尖的下巴,神色有些倨傲,绿萝坊驻守岳阳,荆楚之人遇事多半会上报绿萝坊,薛先生以为绿萝坊管不管得着? 薛无涯斜着眼打量了她一遭,面上露出见到美貌少女时那种邪气的笑,这位小娘子是什么人? 柳师姐被他盯得非常不悦,恼怒道:绿萝坊琴堂大弟子柳寒烟! 绿萝坊虽然是一派,底下却分了六堂,分别是琴、棋、书、画、诗、茶,也不像其他门派一样,这六堂分别由六个长老主持就罢了,这六堂是分了先后次序的,琴堂为首,茶堂居末,柳寒烟在门中的地位可以说是相当高了。 但那薛无涯却不知是不清楚绿萝坊的规矩还是并不放在眼里,大笑一声,原来只是个普通弟子,本座还以为是谁呢。那你这位小娘子说话,还不如翠湖的两位管用。 这算是在挑拨离间吧?叶无咎不太喜欢他们这些名门正派,躲在屋顶看热闹倒是津津有味。 柳寒烟气得一张俏脸绯红,却还犹自镇定,对付区区一个涌波山庄,派琴堂弟子来,都算是瞧得起你!薛无涯,你尽管在此话说八道,但沅陵走失人口的名单,我们已经握在手上了,这堂上十人,你敢不敢一一让我们验明身份? 验啊,你们随便验。薛无涯倒是有恃无恐,验出来之后呢?带走? 他这仿佛问了一句废话,等一个个验明正身之后,自然是要好生送还家里的。只是他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却让沈望舒感到有些不安。都不问此行一共来了多少人,便如此笃定带不走,难道这涌波山庄之中还隐藏着什么了不得的战力么? 萧焕等四人也从后院一路行来,落在院中,薛先生未免对涌波山庄的战力有些太过自信了吧?咱们这么多人潜在后院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护卫报与您知道么?那您是不是也太过自信了些? 萧、秋、山!都没有自报家门,薛无涯便将他给认出来了,姨夫咬牙切齿的模样,全然没了之前的嚣张与狂傲,双眼涨红,杀气腾腾地扑了上去,又恶狠狠地劈出一掌,还不忘向羿先生吩咐,叫人来!无论如何,今天也不能让萧秋山走脱! 饶是之前就想过这薛无涯是不是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但萧焕也没想到他能一见面就下这么重的手,连忙带着身边几人仰身后撤,却也被薛无涯一掌劈中束发的冠子。那冠子好歹也是一枚玉饰,不至于太过脆弱,却被这一掌一下子给劈得四分五裂,那一头墨缎一样的黑发失了束缚,一下子飞散开去。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47) 哟,出手够狠的。叶无咎看得兴致勃勃,沈兄,不救他了? 沈望舒立刻瞪了他一眼,怒道:他用得着我去救? 萧焕需不需要沈望舒去救倒是说不好,但作为正道武林数得上的青年才俊,萧焕一般也真的用不着谁去救。 即便溯光没在手上,他还有一柄玉箫,除了无锋无刃,倒真能让萧焕当剑来使。真气关注其上,回手一划,与薛无涯的掌风相击,各自退开几步,同时一脚在地上踩出个浅浅的痕迹来。 叶无咎也是见识过萧焕的功夫的,但之前薛无涯动手的时候并不在场,难免就被惊到,这薛无涯好厉害啊!难怪你那天伤成这样。你们两个加上一个谢璧都斗不过他? 不是,那天萧焕先就伤着了。沈望舒不好意思说萧焕是因为护着他才伤着了,但薛无涯也确实不容小觑。若是真的打起来,应该能和你岳父战个平手? 你没逗我?叶无咎惊呆了。巫洪涛可是难得一见的好手,至少叶无咎从前就没见过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后来出现个苏闻也就罢了,现在随随便便冒出个薛无涯也这么厉害了吗? 底下还有秋暝在,阮清也是长辈,面对劲敌,当然不会让小辈首当其冲,哪怕不是自己门中的人。 秋暝其实也没有特别喜欢说话,而阮清要比他强势些,二人把剑在手,身法一致地冲上去拦薛无涯,阮清还不忘吩咐:无瑕,你赶紧带着阿茶走!诸位绿萝的姑娘,能救人便救,若是不能,先保护好自己要紧! 师叔放心!其实谢璧都不需要她叮嘱,薛无涯一动,他跟着萧焕后撤之时就是觑准方向的,直奔丁雪茶身边去了,顺道还把旁边站的一个姑娘给护住了,然后低声问:师妹你没事吧?佩剑在哪儿? 丁雪茶站在谢璧身后,总算觉得安心些了,带着几分惊魂未定,努了努嘴,委委屈屈地道:谢师兄,他们给我下了软筋散,佩剑也被收了,没办法帮你啦! 谢璧舒了口气,那就好,你没事就好,对敌这样的事情,都该是师兄来做的,你只管照顾好那把这些姑娘都聚在一起,别让她们伤着了好不好? 嗯,师兄放心!丁雪茶很快展颜一笑,伸手去牵边上几个似乎是吓傻了的盖头都没揭就站在原地不动的新娘,小声地道:大家都快过来,师兄会保护我们的。 到底是涌波山庄,薛无涯自己的地方,婚礼发生变故都这么久了,底下人也总该反应过来了,再得了羿先生的召唤,纷纷聚拢了来,一见堂前还站着佩剑的武林中人,便不由分说地围了上去。 这边秋暝和阮清拖住了薛无涯,其余小字辈的弟子也就得了空,纷纷围拢在十个新娘边上,不让涌波山庄的护卫靠近。 沈兄弟是真不准备帮忙啊?叶无咎有点纳闷了。虽然现在萧焕没有遇险,可他大老远地跟着萧焕来这儿也就已经纯属多管闲事了,更不差现在这一桩。想了想,他只能问道:你的伤还好吧? 伤无大碍。沈望舒慢慢皱起眉头,底下乱作一团,我就是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用,或许还能想想事情。叶兄,巫寨主从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九嶷宫的事。 没头没脑的,叶无咎愣了一愣,这个当然没有,我那天和你们一样,也是第一次知道。怎么了? 沈望舒似有些犹豫,不过叶无咎的身份总比正道的弟子要强些,他也就低声道:刚刚在江边,萧焕说那个羿先生吹的曲子,是《九歌》中的一章。 对啊我知道啊。叶无咎也顺着他的话想了想,毕竟荆楚之地,有人会吹楚辞也不见得是什么稀奇事吧? 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学无术,没想到叶无咎比他还要严重,沈望舒无奈地道:叶兄,你知道《九歌》是哪几篇吗? 这位不学无术的五毒公子果然摇头如拨浪鼓一般。 《九歌》一共有十一篇,除了《国殇》《礼魂》,剩下的都是以神明为题的,分别是《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 叶无咎只是不熟悉诗文,又不是傻,听他这么一说,也明白过来,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你是说他是九嶷宫的人?不能吧。 对啊,应该是不能。毕竟那只是个传说中的门派,沈望舒自己都没亲见过,忽然有一日,钻出两个人自称是九嶷宫的旧人,连你那已经死去的养父也是,沈望舒还是不能置信的。 可若薛无涯真是九嶷宫的人,那就一下子能说得明白了。 薛无涯和那个神秘的黑衣人都想杀他和萧焕,为了二十多年前的旧怨。他们二人身边能扯在一起的旧人,无非就是沈千峰和岳正亭。先前沈望舒还不明白为什么要刺激岳正亭会拿萧焕开刀,可再加上九嶷宫这一条,线索忽然就明晰了。 岳正亭带人闯入九嶷宫,他该死;沈千峰招惹了岳正亭,他可恨。可不管怎么说,沈千峰曾经也是九嶷宫中的一员,是袍泽兄弟,他也不是有意要出卖自己的父亲与同门,但他最后却折在了萧焕手里,也算是不共戴天的血仇了。 可是九嶷宫的人不是都死完了吗?叶无咎仍然不能相信这个过于大胆的猜测。 沈望舒乜他一眼,谁说死完了,你想想我师父,还有倚霄宫主沈千峰,不都还活得好好的么?巫寨主说的是,东皇太一战死,湘夫人难产而死,云中君以身殉教,剩下的都是带着信徒四处避难去了,谁说一定就是已经死了? 叶无咎觉得有道理,忽然又想起了桌上的几个牌位:不对啊,九人去其三,为什么桌上还摆着六块牌位?难不成他还真的把自己的高堂什么的一起加上去了? 别的不敢说,但其中有一块肯定是沈千峰的。沈望舒扬了扬下巴,他之前要杀我杀萧秋山,都是奔着旧怨去的,我想来想去也只能和沈千峰有关,毕竟当年他也够高调,创了一座令人闻风丧胆的倚霄宫都不曾改变名姓,后来身死也是尽人皆知的事。 只是还有两人,会是谁呢? 按照巫洪涛的说法,自从大家分散逃逸,彼此之间便断了联系,甚至他和少司命陆灵枢比邻而居这么久、女婿与人家的徒儿成了好友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那这些旧人们应当连湘夫人的离世也不知道才是,为何又会多立这么几个牌位? 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会不会也是当年九嶷宫的人? 对面梁上的两个,还准备趴到什么时候?薛无涯端的是凶悍,以一敌二还有余隙骂人,来都来了,何不现身一见?当缩头乌龟很有意思是吗? 哎呀,一定是方才讨论得太过忘情,便一下子被发现了! 第68章 章十一河山 沈望舒此时并不想与薛无涯打照面,毕竟这人是认识他的,万一一个激动之下喝破了他的身份,只怕在场的人多半都会调转剑锋来对着他了。 他倒不是怕死,毕竟曾经从山崖上纵身而下的时候,也就那么回事。但他不想死得这么憋屈。 当年正道围剿倚霄宫,他虽然震惊,却也知道终会有那么一日,即便在他手上,叛臣的血比正道中人还多,但做下了就是做下了,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可即便萧焕是他引到倚霄宫的,可也是沈千峰自己点了头才收留进去的。他们九嶷宫的旧怨,更是与他一点干系也无,他就是个光鲜的杀手,连自己生身父母都不知道,凭什么要殉了这莫名其妙的仇怨? 只是到底都被发现了,沈望舒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虽然是魔教少主,鬼鬼祟祟的事也做得不少,但那都是从前了,过去已死,现在他只想活得堂堂正正的。 果然,薛无涯看到沈望舒的时候,不比见到萧焕的时候好多少,那汹涌而疯狂的恨意,几乎将一张本就堪称丑陋的脸撕裂。 但目光落到叶无咎身上的时候,他又惊愕了,最终只愣愣地问道:是你? 看,他果然认得,更是知道湘君旧事的。 秋暝与阮清也不是等闲之辈,趁此时薛无涯心神剧震,便抓紧了这个机会,两人同时跃起,使出一模一样的剑招,分从左右向着薛无涯刺了过去。 主人,接兵刃!羿先生终于把护卫全都调来了,还带了薛无涯因婚礼而暂时离身的兵器,扬手一抛,一双分水峨嵋刺便稳稳地落在了薛无涯的掌中。 经这一声呵斥,薛无涯回过神来,双臂一挥,竟是无视两柄急速压下的长剑,用不盈一尺的峨眉刺架住剑锋,手腕翻转,使得剑身偏移,让两柄长剑径直向对方主人撞了过去。 幸而是同门的师兄妹,秋暝与阮清应当从小就经常在一处练剑,对彼此的身份招式很熟悉,见对方的剑锋袭来,也不慌不忙,只是两柄宝剑的剑尖在空中一撞,然后两人借势推开,凌空一个潇洒的翻转,足尖往身旁的一根柱子上狠狠一踏,又是一剑刺出。 你们来做什么?薛无涯狠狠盯着两人。 萧焕都觉出有不对了,脸色陡然一沉。 看来小舒所言不错,薛无涯是认得他们的,且是因为旧怨才认得他们的,刚刚又听闻了《九歌》,又见他认出了叶无咎只怕这人是九嶷宫的旧人。 却是哪一个呢? 方才只顾着打斗,萧焕都没认真观察这个喜堂,因为没这个必要,这么荒唐的婚礼,喜堂能有什么好看的。可忽然这么瞥了一眼,萧焕却被那六个灵位给吓到了。 先主东皇太一沈冀之神位 兄云中君沈千流之神位 兄湘君巫洪涛之神位 嫂湘夫人乔氏之神位 弟大司命沈千峰之神位 爱妻 你也配看!那边薛无涯大约是真的很挂心这六个牌位,连萧焕多朝那边看了一眼都立时发现了,竟是一副睚眦俱裂的神情,连两名高手同时围攻自己都已经顾不上了,凶狠地扑了过来,一把将摆着灵位的桌子给掀翻在地。 漫说是萧焕,沈望舒也吓了一跳他虽没看清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可能在成亲的时候拿出来供奉的,又结合自己方才的猜测,都该是自己很敬重的人,他竟然就这么一把掀翻在地上? 这写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竟能让他不惜大不敬也不能让萧焕看见? 只是薛无涯原本是被秋暝与阮清缠得无法走脱的,如今不惜背后中了一剑也要扑过来,瞬间就落到了那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新妇身边,吓得谢璧背脊冒汗,大喊一声快退。 薛无涯也不傻,知道这群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涌波山庄就是为了把这几个女人救出去,自然是伤了自己也不敢伤了她们,瞬间就觉得压力骤减,于是抬手朝理他最近的那一个抓了过去。 好在先前谢璧出声的时候大家就觉得不对了,韩青溪和柳寒烟都立时补了过来,联手接了薛无涯一招。 不行,她们不能留在这儿,需得赶紧带出去。柳寒烟当机立断,所有人都撤,把她们保护好。楚兰藉到了没有?你们去找她接应! 师姐!绿萝坊的女弟子都叫了一声,显然不同意她只身留下来涉险。 柳寒烟却是有些不耐烦了,又与谢璧共同抵挡了一招,气息都乱了,咬着银牙,若你们谁认为自己功夫比我好,那就留下。不然快滚,别留下来添乱! 秋暝与阮清也追了上来,两柄长剑再次缠上薛无涯。阮清见那些绿萝弟子还有犹豫,立刻呵斥道:还在啰嗦什么?眼下局势太乱,不是人越多就越好的,你们先走,若是有谁伤着了,我们也不好和柳掌门交代的。 到底是长辈,阮清的话比柳寒烟管用,绿萝女弟子不好再犹豫,连忙将那十个新妇簇拥在中间,自己则结成剑阵,催促道:各位姑娘,快把盖头掀了,跟着我们走吧,莫要害怕。 秋暝一剑把正要追上去的薛无涯逼了回去,忙里偷闲,无瑕,还有韩姑娘、萧少侠、岳少侠、叶公子你们也护着几位姑娘走,涌波山庄人多势众,多几个人也安全些。 沈望舒倒是巴不得赶紧走,毕竟他留在这儿,万一薛无涯一个激动叫破他身份,那便是吃不了兜着走了。秋暝一人便能和薛无涯战作平手,现在多了个阮清,肯定是无碍的。 只是谢璧又不知道哪根筋拧巴了,说什么也不愿意走,因为不能让师父犯险。而萧焕一直在想灵位之事,还想趁机再把那几个翻倒在地的灵位捡起来看看究竟是哪些人,自然也不愿走。 谢璧倒还好说,对于他这种喜欢以身犯险的蠢家伙沈望舒都不爱搭理,要是嫌自己命长那就尽管作去。 但萧焕又不一样。 且不说自己那该死的斩不断的情愫,便是为了自己如今这残损的身子,也不该让萧焕这么轻易地丧于他人之手。自己不愿报仇那是他沈望舒自己的事,但萧焕这一条命,还轮不到旁人来做主。 你杵着做什么?难道觉得自己比秋居士阮居士更能耐?沈望舒又腾挪到萧焕身边,躲过他一记未曾看清敌我的玉箫横扫,反手牵住半幅雪白的衣袖,将人往自己身边一拉。 萧焕连忙把箫管夹在指尖一旋,止住去势,然后急道:你快走啊,伤势未愈,你不可留下来硬拼。 说得好像你自己没伤似的。沈望舒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问道:你还想做什么? 看看地上的灵位,我想知道他是九神中的哪一个。萧焕见秋暝与阮清又联手将薛无涯制住,便干脆利落地一个鹞子翻身,摸到了灵位散落的地方,抬手就要捡起一个来看。 嗖 一道寒芒破空而来,萧焕连忙缩手,而后,一柄小巧的分水峨嵋刺便被重重地掷入地砖之中,没柄而入。若是萧焕反应慢了半分,现在被钉透在地上的,也就是他的手掌了。 你不配碰!薛无涯双目赤红,表情狰狞凶狠,仿佛披了画皮的野兽,只待萧焕做了什么不合他心意的事,便会立刻毫不犹豫地撕去人皮,露出锋利獠牙,将他生吞活剥了去。 就算秋暝和阮清一点线索都没有,可薛无涯的行止太过反常,他们也不至于全无猜测。于是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身形一错,双双站定,剑尖指地,却摆好了起手式,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掳掠人口劫掠船只? 薛无涯并没有答话的意思,而是怒喝一声:冯羿! 正在竭力阻拦绿萝弟子与松风弟子救人的那位羿先生立刻跳出战圈,恭敬地道:主人请吩咐。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48) 你放的信号呢?薛无涯有些烦躁。 冯羿更加小心了,刚刚发现有人来闹便放出去了,只是一直未曾有过回应。 薛无涯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没有回应?没有回应是什么意思? 冯羿没有回答,但沈望舒大概猜出来了,他应当是见着自己不敌,便想召唤自己那个神秘的同伴来帮忙。可是那位同伴,如今却想袖手旁观了。 如此淡漠,似乎与九嶷宫旧人之间的那种手足之情大相径庭,大约那人并不是?可若不是九嶷宫之人,还有谁会同时开罪过岳正亭与沈千峰呢? 萧焕一听薛无涯开口喊冯羿,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个想法。 冯羿,谐音冯夷,而在上古神话传说中,河神便以此为名。 这么一想,忽然一切都有了根据。 方才江上吹的那一曲,隐隐想起了几句词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水扬波;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 兵器是分水峨嵋刺,说明此人其实非常擅长水战。不过九神之中也能找出好几个,比如湘君、湘夫人、河伯,包括沈望舒这个大司命的儿子也擅于此道,不能排除其他人也是如此。 最重要的是,此人一年一娶妇,不早不晚,恰在秋收之后 于是萧焕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河伯?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萌,明天我就要出去休假惹,不带电脑,存稿已就位,会按时发送的。评论看不见,会以后统一回(走个流程假装自己有评论系列) 第69章 章十一河山 沈望舒还小的时候,沈千峰就从不曾对他上心过。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孤零零躺在那么空旷的一间寝殿里,难免会害怕得睡不着,沈千峰也任他去了,从来不说哄一哄的。 倒是有几个粗使的仆妇心疼他,想给他讲讲故事。可仆妇也没读过什么书,讲不来多好的故事,只能讲她们从长辈那里听来的、东拼西凑的老传说。 楚地因屈子而显得神秘而浪漫,那些传说也便光怪陆离的。 其中便有一河伯的故事。 说那河伯原本是个叫做冯夷的凡人,得了些门路,自行修炼仙道,眼看就要飞升成仙了。可那一年啊,洪水肆虐,巨浪滔天,哪怕是隐居在深山里修炼的冯夷也被淹死了。 冯夷很不服气,硬是闯到天帝面前,状告淹死他的河水。天帝亦觉得这肆虐的河水需得有人来管,恰好冯夷差一点也就功德圆满了,正好来做这个治河之神。 冯夷到底不是自己修成的神仙,心性也未完全驯化,成了神的冯夷那一点未被完全驯化的劣性却被放大了数倍。还是凡人的冯夷,喜爱美色,看看也就罢了,做了河神的冯夷,竟至好色如命。 可他天生样貌丑陋,没有女仙看得上他,于是冯夷便动用了自己的驭水之力,威胁百姓说:若你们不每年敬献美女与我为妇,我便放任洪水冲袭你们的田地家园。百姓敢怒不敢言,只好每年都从人间遴选美女数名,打扮成新妇的模样,驱入底下破了洞的大船,船行至河心而沉。 又一年,轮到一个叫阿宓的女子祭献,她的情郎阿羿不愿看她受苦,便偷偷跟去了水上,待河伯出水接人的时候挽弓搭箭,想取他性命。可羿终究是个凡人,没有杀死河伯,只射瞎了他的一只眼。河伯大怒,斩杀了阿羿与阿宓。 但他没想到,阿宓却是在人间历劫的天帝之女,天帝知悉真相后大怒,禁河伯与河底,永生不得出水,他这才无法威胁百姓,再也无法娶妻。 那天那个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与薛无涯说话,有一句没说完的,应该是你还真把自己当河伯了? 除了故事的结尾,薛无涯的行迹,与传说中的河伯竟一般无二。 薛无涯被萧焕那么一喊,先是浑身一僵,而后神色变得十分阴沉,你叫谁? 这样的反应,几乎也不用解释了。萧焕轻笑一声,我说的是谁,他自己心里明白。 河伯?阮清也罢了,连秋暝都愣住,萧少侠,你竟认识 薛无涯原本准备来个咬死不认的,听他二人这么问,反倒双眼一亮,好啊,还道今晚本座栽得不甘心,没想到却是两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 蒲扇似的大手张开,凌空一抓,那柄没入地板的峨眉刺竟又这样被薛无涯给收回掌中,若非还分属敌对,众人都要给他喝彩一声。 冯羿却在旁边低声提醒,主人,他可能是路上有些事绊住了,并非想要袖手旁观。您先走吧! 走什么?我们九嶷宫可没有不战而退的孬种!薛无涯冷着脸呵斥,你们两个,当年也参与了围我九嶷宫之役?那如今仍旧在江湖上籍籍无名,也太废物了。 这话委实不好听,阮清气得柳眉倒竖,当即就要还口,到底还是被秋暝拦住了。 秋暝缓声道:惭愧,当年在下刚刚成亲,阮师妹也年纪尚小,经师长允准未曾赶赴九嶷,故而对这些旧事只有些耳闻。听闻九嶷宫九神,各个身怀绝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说到成亲的时候,沈望舒瞥见阮清的神色变了一变,忽然就有些顿悟了。 难怪谢璧与丁雪茶这般亲近,若非师父交好,徒弟又怎会亲近?至于是双方相互引为知己还是某人单方面示好,区别都不大,反正秋暝看起来也是不反感阮清的。 薛无涯则冷哼道:你捡好听的说!我们堂堂九嶷那么多兄弟姐妹,各个都是光明磊落的,如何跟你们这些阴险狡诈的人斗? 这一句首当其冲的,还是落在了如今的松风剑派掌门岳正亭身上,毕竟九嶷宫隐在深山中,若非岳正亭因着沈千峰的缘故摸着了门路,只怕这些武林白道在山中转上许久也找不到地方。 阮清则是忍无可忍,师兄何必跟他费口舌?魔教余孽到底是魔教余孽,走到何处都要兴风作浪,你我身为翠湖弟子,合该诛邪除恶! 魔教?薛无涯神色扭曲,那你说说,我们九嶷宫是个什么地方,怎么就当起了你们的一声魔教? 我阮清想了想,一时没想到有什么可反驳的,遂指着堂上的花烛喜字,强抢民女逼迫成婚没有冤枉你吧?掳掠良民没有冤枉你吧?做尽鸡鸣狗盗之事没有冤枉你吧?能教出这样的弟子,九嶷宫是怎样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可想而知! 薛无涯的一双眼睛,原本是比常人要小了近一半的,可忽然就瞪得圆溜溜的,眼底的血丝如蛛网密布。他那么高大一个人,身法却忽地快如鬼魅,在阮清还不曾反应过来之时就忽然掠到她面前,将峨眉刺横在她颈间,本座是什么人?本座是堂堂河伯!若非你们所谓的正道相逼,何至于自己动手去劫?若还在九嶷宫,本座勾勾手指 所以薛前辈以为一次娶妻十人且年年如此是个天经地义的事咯?正道规矩都大,原本长辈说话小辈是不许插嘴的,可萧焕又不是个十分守规矩的人,仗着秋暝不会计较,忽而调侃了一句。 薛无涯又忽然不说话了,只是一张面皮涨成了猪肝色。 萧焕倒是胆大,抬手一箫把薛无涯的峨眉刺从阮清雪白的颈间挑开,笑容可掬地道:薛前辈,九嶷宫覆灭多年,江湖上早就没有河伯了,方才叫您,不过是想验证一下猜想是否有错。既然江湖上已经没有河伯而只有薛无涯,您做的一切事情应当也是与九嶷宫扯不上什么关系的吧。除非您偷盗掳掠都是为了九嶷宫?那阮居士也没说错啊,纵容门下弟子行此等恶事,不是魔教又是什么? 也不知道九嶷宫此前是什么样子,单看少主沈千峰的行径,打上魔教的印迹也不冤枉了。沈望舒如是想。 薛无涯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辩驳。 看得出来他有些笨嘴拙舌的。而且看他一提起九嶷宫就急的行径,他应当是并不承认昔年的师门就这般不复存在的事实,所以只要他在一日,九嶷宫就还在一日。 他点头那便是承认了九嶷宫就是个魔窟。可他要是摇头,却是承认了如今江湖上再无九嶷宫。 憋了许久,薛无涯才暴喝一声,做什么要扯九嶷宫?本座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些女人都是本座抢回来的,如何? 女人?不止吧。薛前辈,在下所知的,沅陵还丢了不少青壮年男子?萧焕的语气还是在调侃,但眼神却冷了下来。 眼看着薛无涯气得都快没了理智,冯羿道还算清醒,连忙插口道:少侠,话可不能乱说。咱们涌波山庄的后院都让各位闯了几回,可曾找到一个青壮男子?没证据的事,请慎言。 饶是萧焕伶牙俐齿,也不得不暂时闭嘴。冯羿说的话,无疑是拿住了众人的软肋,若说涌波山庄强抢民女还算是人赃并获,可若说他们连男子也不放过,却是真的拿不出证据来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萧焕一双剑眉压得很低,配上他微微有些上扬的眼角,笑意收敛之后,看起来异常凶,在你们同伙处呢? 冯羿笑了笑,请少侠明示,我们涌波山庄还有什么同伙? 好,就算你们只掠女子没有动男子,从前都没有,是今年才开始做这个勾当,可足足十人,若是捅出去,也是一桩大罪。沈望舒还是极少见萧焕在外人面前吃瘪的样子,原本看得还有些有趣,后来又觉得不甘,毕竟只有他自己逗得萧焕气闷才算有意思,若在别人处吃亏,他固然会觉得是萧焕笨,可又会生出一种是自己面子被弗的气愤,劫掠人口不算,羿先生,那天带头想动我们船上珍珠的人是你把?你总该是替薛前辈做事的吧?动手的还有远运船行的其他船工,难道远运船行不是薛前辈的产业? 在下可记得那日来托货的是一对姐弟,后来便见您和另一位无端端出现在船上,在下以为是贼,赶上去捉拿,有什么不对么?冯羿一脸疑惑。 沈望舒易容术虽然不错,可他穿女装的样子和现在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用的都是同一张脸,不过是男性的特征被遮掩了一下,他不信冯羿是真的没认出来。 可冯羿的说法,又毫无漏洞。 泰兴镖局的两箱镖银在路上被劫,经查,是船壁被刻意挖了一个孔洞,放入迷|药,再封上遇水则融的蜡,一船人都不省人事,所以遭了毒手。泰兴镖局的船是一直在远运船行修缮的,若是船上有孔洞,要么就是船行的人动了手脚,要么就是船行疏漏了,您怎么看?沈望舒眼也不眨,又提到另一件事上去。 冯羿波澜不惊,此言差矣,若是船上有内贼,待船行一半之时再埋药,这也要往船行头上算,那主人岂不是要冤死? 沈望舒又道:好吧,那就说说明月山庄。师兄几日前运一船药草回来,开舱却发现药草霉变。我这师兄一向谨慎,出门采买这么多年,一次纰漏都没出过。听说这船药草最后一次靠岸停歇就是沅陵赤山渡,托远运船行照看一宿,恰好那一夜秋雨连绵未绝。 少侠,您这不是在说笑吧?冯羿面上的得意之色几乎要掩饰不住,即便令师兄把船交给远运船行照看,无缘无故的,我们也不会开舱。药材遇雨霉变,又不曾少,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但他不知道,沈望舒等的就是这句话,羿先生,你怎么知道药材不曾少? 冯羿的瞳孔陡然放大了些,垂在身侧的双手也开始握成拳,却强自辩解,少侠不是说霉变么? 对啊,我也只说了霉变,并没说药少没少,那么羿先生又是如何得知药材并没有变少?您开舱数过,还是知道数目所以又填回去了呢? 少侠您不觉得很奇怪么。既然远运船行要盗贵派的药材,又为何要填回去?多此一举岂不是很没意思?冯羿又放松了些。 秋暝也懂些药性,便道:虽然都是同一种药,可产地不同,药性也会稍稍有些差别。药效好些的,用量可减一些。 薛无涯在边上听了好一阵,再笨也总算相处应对的话来,年轻人,有本事就手上见个真章。打不过了就开口闭口咒人病了是什么意思?你父亲你师父就这么教你的? 好险!到底是没叫破。 不过沈望舒也一直很好奇,薛无涯看起来就是莽夫一个,冯羿虽然聪明些,但也不像是会炼药的样子,他们盗银两还有得说,盗这么多药材去却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找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河伯的故事,是根据多个版本的传说综合之后瞎编的。请勿当真 第70章 章十一河山 薛先生的话不对,岳少侠不过是在陈述事实罢了,在下并不觉得他是在诅咒先生。秋暝也是个细心的人,知道沈望舒不欲暴露身份,就算当着阮清,他都记得唤他假名,倒是冯先生的话,漏洞不少。您说那一船的东西不曾少,这个在下倒是信,毕竟替人照管船货,总有个交接,验货是天经地义的。这是个正当的理由,冯先生原本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可您方才没有。 冯羿的表情僵了僵,太过理所当然忘记了。 秋暝这话倒是给沈望舒提了个醒,那我也不问您这船草药到底多重了,毕竟能给它填回去,自然不会对数量一无所知了。只是在下刚来沅陵的时候就打听过了,明月山庄的药船过赤山渡的日子,正在下雨。点药的时间长,需要把药材长时间暴露在雨中,必然会发霉的,毕竟药材装卸的时日都不会选在雨天。我师兄又不傻,自然也不会犯这个忌讳。 少侠不是说令师兄一向谨慎么?这样岂不是留了很大的空子给人钻?冯羿说得谨慎,没把自己往里面填。 沈望舒则道:明月山庄的药船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停了,师兄信得过你们,自然也就不必那么小心地每次都清点数量了。 冯羿逼问:那贵派从前可曾发生过类似之事? 又不是拿走了就不填了,这事若不是因为药材霉变而我又因着泰兴镖局之事特意查看了一番霉变的药材,也不会发现药材被掉包的事。这种事,不被抓住,永远也想不到从前发生过多少次。沈望舒厘清思路,又自信满满。 冯羿则摊手道:好好好,没有证据的事,随便少侠怎么说,在下实在辩无可辩。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49) 轻轻巧巧一句话,却说得仿佛沈望舒在仗势欺人一般。 萧焕听得不乐意,冷着脸问道:我说冯先生,掳掠人口已然是违反了江湖公义,不是倒卖而是谁了一己私欲欺凌弱女子还要罪加一等,偷盗反在其次。既然您与河伯连重罪都爽快承认了,为何要在更轻的罪名上抵死不认呢? 自然是在等待帮手了。沈望舒轻笑一声。 听他这么一说,冯羿的神情便僵了一僵。显然是等那个神秘的帮手却久等不至,他不免有些焦虑了。 但薛无涯却听不得这话,江湖公义?哪个同意的江湖公义?反正我们九嶷宫从前就没点过头。还是说,在你们所谓的正道少侠眼里,十大门派说了的事,就算数了对吧?这个江湖到底是整个天下的江湖还是你们这百十个人的江湖? 薛无涯的注意力不再停留在阮清处,她便舒了一口气,脚下使出翠湖居的独门步法,一气掠到几尺开外,冷笑一声,谁说这只是十大门派的江湖公义?江湖约定十年一定,上一次定约之时,倒是有数十个门派的掌门在场,底稿上还要他们的花押。九嶷宫未曾参与莫说九嶷宫还在不在,即便是在,想必也是不会点头承认的吧。 得了,这话又从问案又扯到了九嶷宫旧事上,沈望舒也是有些无语,阮清好歹也是个长辈了,都能带徒弟了,为何脾气还是这般的不沉稳? 你年纪小不曾围攻过九嶷宫,本座也就不取你性命,还正好说一说当年九嶷宫灭之事。薛无涯竟然没有气得再次动手,反倒是咬牙切齿地和阮清理论起来,我且问你,当年你在翠湖居,是不是从不出门走动? 自然不是。阮清到底是正道中人,耍不来阴险手段,既然薛无涯要与她好好说话,她也就认认真真地跟薛无涯问答起来。 薛无涯点了点头,那便好。正好本座也未这位秋居士一句,即便二位当年不曾参与围剿九嶷宫,整个正道倾巢出动的壮举,二位总该是听说过不少相关的事迹吧?你们且摸着良心说一说,当年可曾听说过九嶷宫什么恶行? 这一下反倒真的把二人给问住了,师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老老实实地摇头,似乎真的不曾。不过是忽然就听闻松风剑派的江掌门下帖子召开武林大会,要赶赴潇湘剿灭魔教。 薛无涯冷笑一声,剿灭魔教?那倒真是有点意思了,既然都不曾听说过有什么恶行,又如何算魔教?阮居士涉世不深便罢了,可在下怎么也听说当年秋居士也是个有名气的人物,在江湖中纵横数载,若真是有魔教,你会一无所知? 难得薛无涯会夸人,只是让人听起来也不怎么舒服便是了。 秋暝苦笑一声,得先生一声谬赞,秋某愧不敢当。只是当时在下忙着成亲,就不过问江湖之事,孤陋寡闻了也 秋居士,你与尊夫人相识到成亲,历时多久?薛无涯又不爱听了,厉声问道。 秋暝倒是不以为忤,反而认真想了想,大约有半年。 半年的时间,还算上召开武林大会各大门派聚集余杭的时间,再加上有人把潇湘的消息传到余杭,恐怕也非常勉强了吧?薛无涯的思绪陡然变得清楚起来,居然开始逼着秋暝追问,这之前秋居士也不曾听说过什么九嶷宫的恶行,本座就想问一句,倘若九嶷宫真是什么魔教之流,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居然引得整个武林白道一起上门来围剿? 这话秋暝与阮清都答不上来。沈望舒与萧焕也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是啊,不算上路上传递消息的时间,就只有短短半年,能做出什么天大的恶事呢?沈望舒回想了一下鼎盛之时的倚霄宫,就算是全力出动,只有半年的时间,一个大计划都不曾推演周全,更别说行之有效了。 沈望舒与萧焕是知道内情的,岳正亭也是因为和沈千峰相识久了,得知了九嶷宫的内幕消息,才能把人给引过来。 不过有萧焕这个榜样在前,沈望舒只是以为萧焕是跟他们掌门有样学样,得知九嶷宫真的是个作恶多端的魔教,才苦心孤诣地潜了进去。虽然巫洪涛并不是这么说的,可巫洪涛就是九嶷宫出身,说话间难免也偏向旧主一些,能开脱则开脱,并不足信。 但有了翠湖居的两名长辈一印证,沈望舒发现似乎巫洪涛并没有说假话,真是九嶷宫好心收容了岳正亭,而这家伙恩将仇报了。 难怪沈千峰要想出这么个办法去报复岳正亭,既然你说我是邪教,好啊,我便当真作恶给你看,你有本事便来潇湘再一次灭了我啊。只怕你心里有愧,不敢来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最后沈千峰身死了,岳正亭也没有露过一次面。 从前沉思之时,沈望舒也只当岳正亭格外薄情罢了,到底是相好过一场的人,好了三年,最后人也离世了,居然一眼也不曾来看,一句话也不曾留下。 可仔细一想,好像又不尽如此。当年围困倚霄宫的,也不是没有长辈,可几乎都是叫不上什么名字的,庸碌一生,唯有这些时候当一把拥趸,便能显得自己格外正义凛然的样子;剩下的,也就几乎都是些小辈了,只是当年忙着和萧焕拼命去了,还不曾仔细看过那些义愤填膺的正道人士,不知道如今跟他并肩查案的那些绿萝女弟子有几个是在场的。但凡有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在,那一拨人也轮不到以萧焕为首。 倚霄宫并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小门小户,毕竟自沈望舒记事起就在操持这营生了,后来沈千峰渐渐对岳正亭失望了转而把手上的权柄逐渐交到沈望舒处之后才改变了不少。可多年积弊,竟然轮到一个小辈来出头,真是看不清倚霄宫么? 大约是没有这份底气吧? 二十多年前,松风剑派忽然放出了消息,邀请整个武林正道一同远赴潇湘,打着替天行道诛邪除恶的幌子,联手剿灭了一个并不曾有过丑闻的门派。即便真的有人是受了松风剑派的蛊惑,可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尤其是能坐到十大位置上的,再怎么也该想明白了。 果然,薛无涯气得眼眶都红了,声嘶力竭一句话,又印证了沈望舒的猜想,我们九嶷宫,原本就是楚地遗民所创,世世代代驻守九嶷山,与诸族蛮夷相伴,多少年来除了一个沈千峰,就几乎不曾有人下过山,更不会与你们所谓的武林正道有什么冲突。可就是这样,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人,忽然有一天,就闯进了九嶷山,把我们九嶷宫夷为平地!真是好一个武林正道啊! 所以沈千峰真的作恶之时,这些参与过当年九嶷宫围剿的正道大侠都没有露面。倘若沈望舒也如同薛无涯一般,厉声喝问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来替天行道,只怕这些人也是无话可说的。二十年前,是他们自己先做错了事,冤枉了人。面对沈千峰,他们的底气也就没这么足了。 哪怕,是沈千峰真的做错了事,他们也仍旧没这个资格了。 第71章 章十一河山 薛无涯一句话骂了各路武林正道,在场几个人,大半都是正道中人,自然是被他骂得抬不起头来,竟连分辨也忘记了。 但沈望舒就没这个顾虑。他方才之所以没说话,是在认真地分析当年旧事,与薛无涯说得究竟是对是错无关。 可这么想想,如今的薛无涯,和当年的沈千峰,似乎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在作恶。因为你们武林正道的人对不起我们九嶷宫,倘若是我么作恶了,你们也没这个资格来指责我们,换言之,便是肆无忌惮。 不过沈望舒从知道了零星的真相之后就在想,即便是武林正道当年真的是对不起九嶷宫了,最对不起还是战死那几位,剩下的人,尚留着一条性命在,当年也没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怎么如今还能利用正道中人的愧疚而怙恶不悛呢? 那些正道中人做错了事,难道就意味着他们这样做不是错事? 沈望舒微微抬了抬手,薛先生,九嶷宫或许是受了冤屈,只是冤有头债有主,当年冤屈九嶷的人,一个也不在此,您对着我们发火,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更何况是那些被您掳到此地强行成亲的那些女孩子,她们一个个岁数都小,不可能得知当年的旧事,而且多半还都不是武林中人,您拿她们撒气,未免有些过了吧? 明明就是来问物件失窃人口走失的案子的,扯什么九嶷宫啊,冤有头债有主,谁对不起你就找谁去,拿着不相干的人作筏子,此乃懦夫之举。 当年沈望舒就一直想和沈千峰说这话,可年幼的时候一直都不敢,后来年纪大些了,沈千峰似乎也改邪归正了,倚霄宫的事几乎不再过问,这话也就再也找不到机会说出口了。但如今的薛无涯,却也正好适合这句话。 薛无涯被沈望舒噎了一噎。他本来也嘴笨,口舌之争原本不擅长,适才说得另外几人哑口无言,不过是仗着大家还在愧疚罢了。 沈望舒又道:若是薛先生这么为九嶷宫不平,这倒也无妨,您犯下的几桩事情加起来,足够凑一堂武林公审了,就算到时候岳掌门不出面,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也会来不少,到时候大家见了面,您自与他们去分说吧。现在在下作为一名明月山庄的弟子,只想问一句,我们山庄的药船被动了手脚,是不是远运船行所为? 不冯羿连忙就要打断薛无涯说话。 但薛无涯不知道是不是被沈望舒给刺激到了,竟然脖子一梗,大声道:就是我们做的,你待怎样? 那在下又敢问薛先生,你们远运船行又不是什么擅长医术的地方,为何要动我们的药草?沈望舒逼近一步。 萧焕张了张嘴,原本想插话。不过沈望舒知道他想问什么,一个眼风扫过去,示意他闭嘴。 他原本是为了泰兴镖局的案子来的,且对苏慕平也一直疑心未消,几乎是认定了苏慕平也脱不了干系的,当然觉得此事没有泰兴镖局的事重要。不过好不容易撬开了薛无涯的嘴,自然是要让他有多少吐多少,若是半路强行改换话题,只怕薛无涯回过神来,就什么都问不到了。 薛无涯还有些得意,小子,你师父教你炼药,难道就不曾告诉你,药用得好是为药,要是动了别的心思,一样可以是杀人不见血的毒么? 果然,他是知道那极其厉害的迷|药的存在的。 甚至他也是用过那药的。 哦,这么说,涌波山庄或是远运船行里头竟还有制毒的高手了?这样的能人,身份地位一定不低,是冯先生么?沈望舒似笑非笑地望了冯羿一眼。 冯羿眼神躲了躲,那又如何?难道在下会什么不会什么,也得是少侠您点头之后才可以的么? 倒也不是。只是明月山庄的药,受潮的有九味,乃是曼陀罗、生草乌、白芷、当归、川芎、天南星、羊踯躅、茉莉根与菖蒲草。沈望舒淡声说着,不知冯先生说不说得上这几味药材是作何用的么? 都是好药。冯羿别开脸去,答得十分生硬。 沈望舒便知道有鬼,又逼近一步,是,若是好好调和,所有药材都可以用来治病救人。但方才薛先生也说了,这药草不仅可以用来治病救命,也可以杀人于无形。这几味若是合起来炼制,倒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效用,不过是能令人昏睡不醒罢了。 冯羿闭了嘴,脸色开始发青。 阮清明白过来,想必冯先生也是不通药理的。却不知这位会炼药的高人究竟是哪一位? 薛无涯不耐烦地打断,怎么,问明白了是谁盗的药材也就罢了,难道连我们拿来做什么也得管上一管?你们武林正道未免有些管的太多了。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阮清柳眉一扬,若是那位炼药的高人知道你们究竟在做什么事,还仍旧义无反顾地为你们炼制迷|药,这算是知情不报,也要同罪的。 萧焕却皮笑肉不笑地道:阮居士此言差矣,既然是用药的高手,理当是知道自己所炼为何才是。不管他知不知道别人用这药做什么去了,也都改变不了他炼制邪药的事实,原本也是逃不过的,端要看是不是与薛无涯同罪论处才是。 薛无涯原本就瞧不上正道中人,又不甘心被他们审讯,不过是方才听沈望舒说可以看到岳正亭等人才一时情绪激动,但衡量过来之后,又觉得有些憋屈,当即又要叫嚣。 沈望舒却是大致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性,知道说了什么话会刺激到他,连忙又插嘴:好,这么说来,薛先生就是承认远运船行里有那种迷|药了是吧?那么泰兴镖局的事,您也就不必再抵赖了,泰兴镖局的银两失窃,是因为船上的人都中了招,经在下与松风剑派的几位查验,他们所中的药就是方才说那几位药配成的。恰巧泰兴镖局的船也是在远运船行修缮的。那在下是不是就可以肯定了,泰兴镖局的银两,真的就是先生这边给截下的? 原来又是沈望舒给下了个套。 不过这么个套对于薛无涯和冯羿来说,到也算是有用。这二人说话总东拉西扯,动不动就扯到廿年前的恩怨去,沈望舒委实是有些头疼的。那他也就只好声东击西,让这两人自己不小心留下话语上的把柄来。 薛无涯与冯羿俱是脸色一白,良久之后才点头道:是,就是我远运船行做的! 秋暝一直静静地听着,这才轻轻地问:那沅陵近来丢失的人口,也是先生所为了? 不错,就是我,沅陵此地杀人放火偷盗淫辱之事,都是我薛无涯做下的!这样说几位可满意了?薛无涯怒喝一声,显然是有些自暴自弃了。 只是这么一说,又跟没说似的,因为这分明就是句气话。 秋暝叹了口气,薛先生,在下虽然在江湖中也没什么地位,更不能左右江湖公审,但在下既然插手了此事,便要问个明白的。您方才是承认了劫掠民女之时,在下只想问一声,那些丢失的青壮年与你有关么? 本座说了,有关,还啰嗦什么?援兵一直未至,涌波山庄好手虽多,但前来襄助的那些正道弟子亦是不弱,本就讨不到什么便宜,何况秋暝就能与薛无涯战成平手,现在还多了个阮清相帮,就更加无力抗争了。 阮清一脸嫌弃与恶心,你抓些青壮年来做什么? 薛无涯笑得很无所谓,甚至有些猥琐,阮居士不是已经知道了?还装什么装?不是有句行话么,走得水路,自然也走得旱路。 他说得大大方方,沈望舒与萧焕却俱是一惊。 这河伯 沈望舒又不想相信,毕竟巫洪涛说的那句话又忽然浮现在脑海中山鬼掌陆路,河伯掌水路。虽说可以算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但到底话是同样一句话。看起来薛无涯倒是对九嶷宫忠心耿耿的模样,既然分属责任的话应当是九嶷宫传下来的祖训,他就不该像是开玩笑一般给说了出来。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50) 虽然沈望舒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固执地认定。 但换过人来,萧焕也是不信的。 他是适才有看过那几个牌位的。最后一个没有看清,只记得依稀有爱妻的字样,但那一块牌位,似乎与另外几个是不甚相同的,雕工要更加考究些,似乎木料也好些。牌位上的字迹,看着并不怎么有章法,一笔一划的,仿佛是初学的模样,也与另外几个笔走龙蛇的所去甚远。 但这恰巧说明,薛无涯对自己的亡妻,是格外爱重的,在他心里的地位,这位亡妻甚至排在了东皇太一的前头。 既然他这样爱重自己的妻子,这样大肆玩弄女子本来就有些奇怪了,要说他还去玩弄男子,就更加说不过去了。 换做是他他当年目睹沈望舒坠崖之后,蓦然发现原来自己并不全是在逢场作戏,至少有时候在沈望舒负伤归来的时候会说他几句,语气不好,一番心意却是真的。他以为沈望舒就这样溘然长逝之后,掌门和师父也曾经问过他年纪到了想娶什么样的妻子时,都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毕竟已经习惯了自己枕边的是一个倔强而好强的男子,如何还能毫无芥蒂地再迎一位姑娘进门呢? 掌门倒是做到了,可看他的那些行径,却也瞧不出他对沈千峰究竟有几分真心。 薛无涯看上去至情至性,应当不会如此。 那厢阮清与秋暝都是正经人,听不得这样的话,面红耳赤好一阵,秋暝到底不愿意让师妹来问这样的话,还是自己强自镇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些人的去处总是该有一个的吧? 薛无涯哼了一声,怎么,秋居士觉得沅水还不够宽敞么?无论多少人,往水里一丢,省了不少麻烦事。 男女不论吗?秋暝着实被吓到了。 自然如此。薛无涯满不在乎地说着。 是么?只此一夜,薛无涯将人都糟蹋过了,然后就毫不留情地沉了江?这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娶进门的时候都这么草率,喜服是不合身的,凤冠是拆珠掉玉的,连婚礼用具都随意得惨不忍睹,那么他对人能有几分上心? 可这么一想,也有些古怪。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好色如命,男女不论,糟蹋过了便任意处置了,沉江沉河,一了百了。但薛无涯这厮终究还是河伯啊,连举办婚仪都要从江上走,固然有掩人耳目的意思,可这人如此胆大妄为,当街都敢强抢民女,亦没人敢上前阻拦,他会对江水如此轻慢么? 不,如若真是好色,大可以抢回山庄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认真举行婚礼?如若真的只是好色,男女不论,那为何丢失的男子一个也没有出现在婚礼上? 说到底,男子和女子在他心目中,地位也终究是不同的。 正这样想着,萧焕便听沈望舒忽然冷笑一声,河伯,你这样讲,就不怕山鬼在九泉之下听了难过么? 第72章 章十一河山 原本薛无涯都可算是自暴自弃了,任旁人说什么都一并往自己身上揽。可沈望舒骤然一提山鬼,他脸上的神情又僵住了,面部的肌肉还在隐隐地抽搐着,似是几种表情都在努力争夺这张堪称丑陋的脸的控制权。 好,沈望舒竟是说对了。 萧焕仔细去回想方才他看到的那些灵牌,最后一个刻着爱妻的,后面究竟是什么来着到底有没有山鬼的字样?似乎是有的吧。 你怎么薛无涯终是不能置信地看着沈望舒。 怎么知道的?猜的。 凭借河伯这样的相貌,这样的脾气,想来也是不认得几个九嶷宫之外的女子。而他心气也高,寻常女子是瞧不上的,能猜一猜的,大约就只有九神中的一个了。原本按照传说,湘夫人、少司命与山鬼三位是女子,可湘夫人生来就是配湘君的,少司命又成了苏闻,剩下只有一个山鬼可想。 沈望舒笑了笑,河伯似乎对山鬼痴情一片啊,却还能这样糟践人,未免叫人怀疑这痴情是不是装出来的。 你胡说!薛无涯大怒,握着峨眉刺就朝着沈望舒大步走了过来,似乎想抬手就刺出去。萧焕就站在边上,脚下一个错步便挡在了沈望舒面前,,自然而然的,一点犹豫也没有。如此,薛无涯的脸色就更差了。 谁要你在这儿好心?沈望舒皱了皱眉,到底还是越过萧焕走上前来,又与薛无涯面对面了,此事拿旁人作比也不太好,但薛先生心也该明白,若真是与爱妻情深不渝的,不说是终身不娶,就算是续弦了,给该是洁身自好吧?您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山鬼生前与您有多大仇怨,非得这样气她才好。 要说沈望舒也是勇气可嘉,第一句话出口的时候,薛无涯的面色已然很不好了,越说到后头就越阴沉,可沈望舒依旧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丝毫不怕面前这个武功卓绝的人忽然暴起。 少侠请慎言!连冯羿都知道不好,还提醒沈望舒,未知旧事,您还是不要妄加评论吧。 沈望舒瞧着他,这么说羿先生是知道的? 在下知道。不过这到底是主子的事,在下不能随意告诉旁人。冯羿摇了摇头。 沈望舒又何尝不知道对旁人的情爱之事妄加置评是极不妥当的事,可事情还不曾弄清真相,他必须得往下挖取。若薛无涯当真只是为了美色而劫掠少女,虽然可恶,但也就此打住了,能救则救,不能救也好找到尸首给父母个交代。最怕的就是,大家都以为真相如此了,那些被害之人却含冤九泉。 二位都这样三缄其口,难道此中真有什么隐情?这种时候,萧焕居然与沈望舒有着一种诡异的默契,听闻潇湘盛行巫蛊之术,九嶷深处更是如此。薛先生咬定与亡妻深情不改,会不会拿这些少男少女来就是个幌子,为的是炼某种异术 不能不说,萧焕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说话,这话说出来,别说是薛无涯,换谁都能气得七窍生烟。 果然,薛无涯怒气更甚,若真有这种异术,就算拿本座的命去换,本座也愿意! 这样一说也就的确不是异术了。 莫非真是单纯地想要娶妻?可沈望舒和萧焕并不相信一个深情之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哪怕是性情大变也不至于此。 同样不信的,还有静安居士秋暝。他也是痛失所爱的人,这些年来便一心守着谢璧这么一个徒弟,将他当做子侄来教养,再不动娶妻续弦的念头,没有必要,也深觉是对不起亡妻。 既然按照常人的思想并不能理解薛无涯到底是在想什么,沈望舒也便开始用自己那原本属于小魔头的心思去体会薛无涯。 虽然他并没有如此,但总听说有的人在痛失所爱之后,会产生移情,再有伴侣,也多半与前一个样貌相似或性情相近,全然是当做自己的爱侣还在生。 而薛无涯格外邪气些,一个不够,总得源源不断地找了一个有一个,方能生出一点满足来。 这么说起来当真还是为了山鬼? 可总觉得还是有点什么说不通的地方。 河伯,在下冒昧多问一句,既然当年九嶷宫破,你们诸位是各自带着信徒离去,彼此失了消息,你又如何得知山鬼已经辞世的消息?萧焕再次问了个一开口必定会被打的问题。 只是这问题又恰好问在了点子上。 九嶷宫诸多旧人之间,私底下应当是没什么练习的。巫洪涛所在的洪涛水寨与沅陵的远运船行相去并不远,他却并不知道此人还在生的消息。那么他又如何得知山鬼辞世的?莫不是果真因为在乎所以格外上心么? 谁料薛无涯说起此事,反倒有些骄傲,你以为,我这些年辗转经营都是白费力气么? 既然薛无涯自己说是打听来的,那么此事就应当是可信的,他也没道理红口白牙地咒山鬼。不过按照薛无涯的脾性,哪怕是沈千峰过世,他都要杀萧焕报仇,提起山鬼却并没有这样刻骨的仇恨,想来山鬼没有死于非命? 只是他的消息既然这样灵通,不该不知道巫洪涛还在世啊! 既是夫妇,为何当年离散,薛先生不曾与山鬼一道上路?阮清也终于理出个头绪,不免有些疑惑。 薛无涯也不知这些个人为何一定要揪着他的情|事纠缠不清,但此事也是他生平的一大憾事,竟也老实回答了:若本座能有这个福分便好了,九死也不悔!可秋妹秋妹她不愿意嫁与我。 若非其他人都绷着一张脸,沈望舒当真要笑出声来人家不愿意嫁与你,你竟然还好意思立一块爱妻的牌位?真是仗着人都不在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我们九人之中,秋妹年纪最小,武功底子自然也差些,我当然是想与她一道走的,彼此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可秋妹一向都瞧不上我,自然也不愿意受我庇护,即使我强行把她带离了九嶷山,到了夜里她还是自己偷偷地溜了回去。难得在说起旧事的时候,薛无涯没有发怒。 沈望舒不是很明白:回去做什么?不是都离去了? 还有云中君自愿留下以身殉教!薛无涯看他的眼神非常不满,就仿佛是在看不肖子孙一样,秋妹她喜欢的,是云中君,我一早就知道。可她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去寻云中君,我却也没有料到。她是有多讨厌我,才会连生也不愿意与我一起生;又有多喜欢云中君,才死也要与他一起死? 万万没想到故事居然是这样。沈望舒摸了摸鼻子,早知道就不多问了。不过唯一的好处,便是知道山鬼是自愿殉教的,再不能与其他人扯上干系,想来薛无涯要报复,也牵扯不到旁人身上去。 似秋暝那样心软的,看神色都知道有些不忍了。 不过知道这一层,沈望舒也有些想明白了薛无涯会一直不停地掳掠那些无辜的女子回来成亲。 他与山鬼是从不曾在一起过,自然也是没有为她守身如玉的必要。可薛无涯又时时在怀念着山鬼,甚至是渴望着山鬼,既然从前不曾得到,如今便要狠狠补偿自己,竭力去寻和她有些相似的女子。可每个人生于天地间,都只能是她自己,从不能被旁人代替,更不能代替其他人,薛无涯无论怎么找,也终究再也找不回他的秋妹。一年又一年地疯狂娶亲,不过是在饮鸩止渴。 但他真的需要疯狂到,连青壮年男子也不放过么? 薛先生,你劫掠人口,姑且可说是因为思念山鬼;偷盗银钱,也算是为了凑齐婚礼之用。只是在下还想问一句,为何要偷盗明月山庄的药草?是为了炼制迷|药么?帮你炼药的人又究竟是谁?沈望舒觉得自己还真是冷心冷性,连秋暝与阮清都有些感慨的时候,他居然还能冷静地去考虑这些。尽管大家一开始也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来的。 薛无涯不曾说话,冯羿却开口道:少侠不是聪颖过人么?缘何不自己去查?我们自己做的事,自己老老实实也就认了。只是出卖伙伴之事,却绝不会去做! 萧焕立刻嗤笑一声,羿先生倒是高义。那在下又问薛先生吧,盗得这样大量的药草,应当能炼制不少药。却不知薛先生是拿去贩售呢,还是留下自用呢? 只怕你想问我炼这些药、囤这么多银两,是不是想杀了岳正亭那人面兽心的东西吧?薛无涯恶狠狠地道:没错,本座做梦都想杀了他!可惜那家伙怕死,在松风剑派周遭设了这么多机关秘术,本座实在闯不进去,可恨! 萧焕的脸色变得有些精彩,秋暝与阮清也不遑多让。 这个沈望舒还是知道一些的,但凡有些底蕴的门派,尤其是正道这十大派,左近都设有许多机关阵法,为的就是防宵小滋扰,当真不是怕死。这些机关阵法也并没有太过厉害,就怕伤了人无法交代。薛无涯闯不进去,大约是真的一点都不懂吧。 所以薛先生囤下银钱与迷|药,是希望能打通一条上山的道路么?萧焕看他的眼神,总仿佛是在看个傻子。既进不了山,迷|药何用?至于那些银钱,莫非是请杀手么?别说杀手多半惜命,单是他上次寻到的扶桑楼那样的货色,也毫无用处啊。 薛无涯哼了一声,不曾说话。 秋暝却不放心地一问:只寻岳掌门一人么? 怎么?秋居士还想以身相替不成?薛无涯斜眼看他,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曾插手此事,本座不与你为难。 第73章 章十一河山 薛先生,在下不过是想清您此举意欲如何罢了。当年松风剑派的江掌门忽然举行武林大会、征召正道武林合围九嶷宫,自是有些缘由,而九嶷宫的信徒教众无辜受过,在下即便再如何诚心认错,也终究是换不回他们来。秋暝说得十分动情,不过您这般行径,不论为何,到底也牵连了许多无辜之人。在下虽不才,却也要替那些无辜之人问一句真相。 薛无涯冷笑,秋居士说话很有几分道理。不过你没做错,也用不着你来道歉,我只跟岳正亭分说。小子,你不就是松风剑派的弟子么?出来这么多天了,还带着他儿子,怎么也不见你们掌门问候一声? 萧焕心下一凛,脚下踩好风行步,只待薛无涯一有动作便立刻后退。听他这意思,只怕是要抓自己做筹码,可萧焕如此骄傲的人,断然不会允许自己这么没用。 不过面子上,他却不能表现出怯懦,仍旧朗笑:松风弟子下山历练,十天半月实属常事,掌门早已习惯。若薛先生有事请见掌门,大可按照敝派的规矩,递上拜帖,至于见与不见,掌门自有论断。 岳正亭这样的阴险小人,岂会有脸面相见?薛无涯的神色变得狠戾,当年倚霄宫在潇湘闹得一片腥风血雨,不也未曾见他过问一句? 见他忽然扯到了沈千锋身上,沈望舒就有些紧张,万一越说越多,他的身份也就瞒不住了。于是沈望舒趁机问道:薛先生,缘何只与岳掌门一人过不去? 他这话仿佛是在挑事,在场的若是换个人,只怕当即就要翻脸的。 幸而这几人还算是明理,也就忍了沈望舒与薛无涯这么一问一答。 其余人算什么?如果没有岳正亭引路,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给他们十年八年也不见得能摸到我们九嶷宫的门!薛无涯很是不屑,说起来本座其实是想找你们那什么江掌门的,倘若不是他,东皇太一也不会身殒。只是那老头儿多行不义,天都看不过去,早早把他收了罢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51) 但攻上九嶷山顶逼死云中君的 薛无涯立刻横了他一眼,云中君?他算什么?他得了秋妹的一片芳心,还害得秋妹也跟他去了,我管他作甚?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会在成亲的喜堂上摆他的灵位?萧焕上前一步,与沈望舒并肩而立。 薛无涯脸色一变,有一瞬的尴尬,却梗着脖子强自镇定,到底同门一场,人都死了,我拜他一拜怎么了?除了他,不也都在这儿了?我也不是只拜他一人的。 沈萧二人都直直地盯着他,也不置可否。 秋暝与阮清连内情都不是很清楚,更是直愣愣地看着他,也不知究竟说点什么才是。 但四道目光这样黏在身上,薛无涯很是不自在,口中反复道:你们看着本座做什么?难道本座还骗你们不成?也不怕实话和你们说,本座就是个沿街乞讨的叫花子,东皇太一看着可怜才带回去给口饭吃,顺便教些武功他们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嫌弃本座得紧。哪怕本座后来成了河伯,也该跟他们平起平坐了,可他们依旧看我不起。你们说,除了东皇太一,这些人还有什么是值得本座去敬畏的 他说的语无伦次,但沈望舒什么都懂了。 只怕薛无涯逼着自己这样说,是想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吧。恶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与旁人都没关系,他原本就是个遭九嶷宫上下嫌弃的,没资格代表其他人。 可他还口口声声地说着是正道中人冤枉了九嶷宫。 他会因为岳正亭出卖九嶷宫、沈千锋引狼入室、萧焕剿灭倚霄宫而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杀了他和萧焕,因为想为曾经的同门们报仇。 他会为了掩护自己的合谋之人,站在此处和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东拉西扯与大家狡辩,甚至不惜自曝昔年被同门一致瞧不上。 而他却说,不是为了旁人,只是为了救他性命的东皇太一罢了。 当真是个傻子,而且是个演技与撒谎技巧同样拙劣的傻子。 可就是这样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解释,反倒让萧焕与沈望舒无话可说。毕竟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实在也不忍心责怪。 我知道你们不甘心,想将九嶷宫余下之人一网打尽可你们也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胡乱栽赃唔!薛无涯还在说着,忽然闷哼一声,双眼一瞪,张口便喷出一大口污血。 幸而萧焕反应快,揽着沈望舒的肩,将人带到一旁,避免污血兜头落下。 沈望舒反应也够快,只被萧焕一搭,便立时借力站稳,同时回头去看薛无涯的情形。 不好,太不好了! 八尺高的壮硕汉子,胸口陡然就开了一个碗口大的洞,黑黢黢的,狞笑着要将薛无涯的生命吞噬殆尽。这样大的洞,不管是开在了谁身上,都注定是活不成了。 只是这么些高手在此,谁还能在顷刻间下此毒手? 不必想也知道。 于是五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聚集到了站在最外围的冯羿身上。只见他立在原地,不甚健壮的身子还在微微发颤,仿佛风雨欲来时就已经感受到征兆的秋叶,而他的手掌是摊开的,指掌之间还隐隐有些蓝莹莹的幽光。 是余下的毒素。 你薛无涯瞪着他,满眼不可置信。 冯羿的武功放在江湖上算是二流,对上奋力一搏的沈望舒是不占上风的,甚至一不小心还会被沈望舒给取了性命,可那天情势凶险,他也依旧未退,甚至方才还在为薛无涯说话,原本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忠心耿耿的人。 薛无涯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仿佛十分忠心的人,却给了薛无涯致命的一击洞穿心脏,还淬了毒,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被这么多人盯着,冯羿也几乎就没做过什么露脸的事,当然是十分紧张的,能站定也不过是在强自镇定。他仰起头,想用下巴指着薛无涯,主人,不,是薛先生,您既然身为河伯,应当也不会没听过河伯的传说吧? 为什么?薛无涯仍旧执拗地盯着他,似乎要把这个人盯出个洞来。 河伯掳了阿宓,强娶为妻,可阿宓却是有个恋人的,他叫阿羿。原来冯羿的名字是这个。 薛无涯十分茫然,好一阵,他才问道:是谁? 冯羿轻轻笑了笑,薛先生可还记得每一个被你娶回来的女子各自叫什么名字么?应该从来都不知道吧?既然不知道,问我又有什么意思? 可薛无涯还是满脸不能置信,你,你跟了我这么久八年了,我怎么不知道呢? 薛先生,在下处心积虑地要潜伏在你身边,自然会捏造好身世谎言,若不然还等你发现我在说谎么?冯羿看他的眼神也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你强抢民女的时候,就该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 这个变故倒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薛无涯有错在先,抢了冯羿的心上人,又将人糟蹋至死,所以冯羿处心积虑地要找他报仇,甚至委屈自己屈居他之下。而后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冯羿便终于取了薛无涯的性命。 似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但薛无涯似乎又十分信任冯羿,若是冯羿早就有异心,应当有很多机会下手才是,为什么会拖到今天?这场复仇旷日持久便罢了,为什么冯羿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拖到了薛无涯心心念念想除去的几个人在场的时候动手? 他固然是事出有因,可他怎么就知道这些人一定不会把他视为同党一并公审呢? 冯羿用的毒似乎很烈,而薛无涯的伤又实在很重,只来得及说这么几句话,薛无涯便再也站不住了,一连后退好几步,颓然跌坐在地,又大口吐出鲜血。 二位居士,救是不救?萧焕到底还是问了一句。 阮清哼了一声,此人恶贯满盈,救他作甚? 可此事还有不少疑点,需得细细问出真相才是啊。秋暝口中说着,也上前几步,抬手就去拍薛无涯的心脉。 没用的,伤成这样,早就救不回来了。沈望舒心道。 而薛无涯也很有自知之明,在秋暝还未接近之时,便咬紧牙关,凝聚起最后的内力,一把拂开秋暝,本座都说完了,你们爱信不信! 你秋暝躲过一掌,仍旧要去扶。 这是这一掌又加速了毒血的窜动,薛无涯的眼神都开始涣散了,口中却仍旧高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本座言尽于此。只可恨恨本座未曾杀上松风剑派,割了岳正亭的人头去祭奠东皇太一! 说罢,又是一道乌黑的血箭喷出,薛无涯仰面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一张脸上的血色也飞速退了下去。只是那一双小眼睛却始终没有闭上,直勾勾地望着天空。 也不知道他生前的最后时刻,到底是在盯着谁。 沈望舒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未及血战便轻松击倒的劲敌,一时间心生荒谬之感。 明明按照薛无涯的武功,他就算要逃,倾他们在场四人之力也未必能拦住,即便再加一个冯羿阻拦也难说。可他老老实实站在这儿,耐着性子和大家胡说八道,哪怕被激怒多次也未曾出手。这到底是在帮谁拖延时间? 冯羿也就这般瞧着薛无涯倒了下去,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一双藏在袖中的手却是微微握拳,半晌又松开。 这如何是好?阮清倒是喊打喊杀的,可人真的死在自己面前,还不是自己亲手处置的,一时间也有些惶然。 秋暝叹了一口气,却忽然抬眼看向冯羿,羿先生,虽说您也是事出有因,可方才薛先生也说了,您跟了他八年,他也十分信任您倚重您,能不能劳烦您跟在下走一趟,将此前薛先生未曾说请的事给解释一下? 在薛无涯倒下之后,冯羿的确有一瞬的愣神。只是他的反应比秋暝等人都要快,知道这些人一定会打他的主意,便早早觑准路线,往先前谢璧叶无咎等人撤离、涌波山庄护院追击的方向挪动脚步。 不好,他要逃!萧焕低喝一声,将衣袖一甩,就要将冯羿缠住给撤回来。 嗤啦 谁知忽地响起一阵裂帛声,萧焕的身形晃了晃,竟又往后倒去。 沈望舒离他不远,几乎是没有犹豫地,伸手将他身形稳住,又顺手接过他那一段被骤然割裂开的白色衣袂。 好快的剑! 都未曾看清几时那里便有了个人,更未曾看清此人何事出的剑,变故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发生。 趁着秋暝与阮清去查看萧焕的情形,那个也不知何时潜入的、似乎是从夜色之中割裂而出的神秘人一把抓起冯羿,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了屋顶,几息之间便没了人影。 这身形有些眼熟。 是薛无涯的同伙!快追!沈望舒一个激灵,忽然就醒悟过来,都没来得及把话喊完,便施展轻功追了上去,剩下的寥寥数语便在风中飘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第一个boss打完了,嘴炮解决的,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我肥来惹,欢迎大家留言呀~~~~ 第74章 章十一河山 你们在追什么?所有人都跑得风驰电掣一般,轻功次一些的都跟不上去。萧焕的轻功原本就是短板,几息之间就被众人落在了身后。不过这倒是方便才赶到的叶无咎撵上来。 萧焕知道自己怕是追不上,只是他天性就不服输,仍旧凝神在夜色中寻找沈望舒那一抹青影。 叶无咎的轻功比他要强一点,追他毫不费力,还一直念叨着,怎么回事,倒是说句话啊?薛无涯拿住了吗? 虽然心下烦躁,但萧焕也知道冲叶无咎发过是没用的,只能耐着性子解释:薛无涯死了,我们正在追凶手。 原本留在场中的四个人就是奔着捉拿薛无涯去的,即便打斗之中有伤亡,那薛无涯也一定是折在了这四个人手上。萧焕这么一句话,登时就把叶无咎说懵了,谁杀了薛无涯? 是他身边那个冯羿,现在冯羿又被人劫走了,我们都怀疑那是薛无涯的同伙想要灭口。萧焕越发看不清前面几人的行迹,不由得心下焦急,说来话长,等此间事毕我会亲自和巫寨主解释。你怎么来了,其他人呢? 叶无咎好奇归好奇,但他和萧焕又不甚熟识,既然他不说也就不问了,自然是护着那些个姑娘回城了。绿萝弟子忙着送人回家,你那师姐师弟本来也跟着折回来了,路上见你们这样,就让我来看看,他们还准备进庄去看看。 萧焕点了点头,看看也好,就怕仍旧有被囚禁的人。叶公子,你也先回庄吧,多个人也方便行事。 你莫非还要追?叶无咎奇怪地看他一眼,隐隐有些嫌弃,但不敢表现得十分明显。 萧焕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这是自然。 于是叶无咎忍不住笑了笑,萧少侠这是为了抓人呢,还是害怕沈兄弟又受伤呢? 你萧焕猛地顿住脚,几乎可说是悚然一惊。 即便世人再如何知道是他骗了沈望舒的信任才有机会灭了倚霄宫,但多半也会理解为,他们是上下属或是手足之情,极少有人会知道那隐秘而禁忌的私事。可叶无咎的暗示实在是太过明显了,萧焕实在不能骗自己说他只是随口开个玩笑。 你也追不上了,就算追上了吧,有秋居士和阮居士在,应该也没什么插手的机会了吧。叶无咎狡黠一笑,别误会啊,在下可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少侠想想之前沈兄弟是怎么受伤的就对了。 上一次么?是为了护着他和谢璧 那时谢璧毫发无损,若是想要从薛无涯手底下逃脱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再加上一个重伤的自己就无异于登天了。别无他法,只有一战。 所以若他不在,小舒反而不会因为要保护旁人而受伤么? 只是叶无咎不是与小舒才认识不久么,就算是有苏慕平这一层关系在,他为何会如此关心小舒? 敌意顿起,萧焕戒备地望了叶无咎一眼。 叶无咎虽然对巫娇娇痴情一片,但又不是个木头人,对旁人的情绪还是能准确无误地感受到,萧焕又是这样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敌意,叶无咎当即就被冲得后退了一步。 敌视他做什么?叶无咎皱眉想了想,一下子就懂了。 有点意思啊。 不过叶无咎也是促狭,看破却不说破,只是道:萧少侠,你跟我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人都跑的没影了,想追也追不上了,不如还是回庄里去吧。 这话倒是不假,为今之计也只有先回涌波山庄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若是能发现什么书信往来的,那是再好不过的。 只是一路上两人并肩而行,萧焕都很是不痛快。他其实憋不住什么话,想到了便直接问了,你几时与小舒这般熟稔了? 同行十日了,还时常一道行动,自然就熟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叶无咎笑得眉眼弯弯,以前苏慕平说沈兄弟不太合群,我还以为他性子该有多差呢,不过现在看来,明月山庄其他的蠢货也的确没有答理的必要。沈兄弟性子还不错,当然也只能是和本少这样厉害的人在一处才能展示出来的了。 萧焕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叶无咎十分满意。 于是两个人沉默着回到了涌波山庄,与韩青溪、岳澄汇合。 涌波山庄的护院对上绿萝、翠湖及松风的弟子其实是没设么胜算的,毕竟人数也没占压倒性的优势。好在正道弟子戒律森严,不会轻易杀生,只是把人点了穴道丢在路上也就罢了。现在涌波山庄的恶名尚在,沅陵的百姓见到他们也不会怎样。 如何?萧焕自然和同门更亲,也顾不上和叶无咎生气了。 倒是未曾见到其他被囚的人。只是这薛无涯的尸身韩青溪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幸而你无事。二位居士与沈公子呢? 萧焕这才想起他们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把一系列变故简单说了说,又疑惑道:什么都没有么?难道薛无涯说的都是实话? 岳澄被恶心得够呛,这样恶贯满盈的人,真是死得太便宜了!只是那些女子都被强娶一次,青年又要怎么办,那总不至于一起娶进门吧?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52) 韩青溪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还是强自镇定,的确不通得很。会不会是我们找得不够仔细? 萧焕点点头,咱们人手不够,说不定是找得不够仔细,多看一次总没什么坏处的。 松风剑派的几人一向都是以萧焕马首是瞻的,也没提出什么反对的话。叶无咎这两天也被使唤惯了,索性也就跟着一道去了。 走出两步,萧焕想起什么似的,想去问叶无咎,但到底还是别扭的,想了好一阵,才别别扭扭地道:叶公子有没有那种可以循着气味找人的 有是有,但你们这儿却没有失踪之人的气味啊。叶无咎有些好笑。在他看来,沈望舒的脾气也的确算好了,相比之下这萧焕的脾气就很不怎么样了,总爱给人甩脸子就罢了,还总是这么别扭,也不知道沈望舒看上他什么了。 萧焕更是不悦了,但这也不是叶无咎的错,不好说什么,只能道:那我们就仔细找吧。横竖薛无涯已伏诛,若今日无所获,便明日请各位绿萝的女侠一道来吧。 几人说话间便去了。 按照薛无涯此前的行径来说,他不曾碰过的人都是一并关押起来的,但碰过之后便觉得瞬间没了价值,应当也不会精心伺候;而他若是为了宠幸方便,自然也不会关押得太远,应当在自己的居室附近。 今天这个日子特殊,薛无涯的居室也就格外好找,哪一间最为富丽堂皇就是哪一间。 这一间极为重要,韩青溪与岳澄也知道,不过适才还为来得及,只先就近找了找,此番也正好跟着萧焕一道进来看看了。 这一看之下,萧焕也有些惊讶了。 早就看出涌波山庄的营造规格有些奇怪,与常见的房舍布局不甚相似,没想到薛无涯的房间表现得更甚。这山庄本就在江边的山壁上修建,地势不甚平坦,而薛无涯的居室则在最高处,可薛无涯却嫌弃还不够高一般,底下以木架架起一层空层,绵延甚远;架起的高台上却强行堆起了矮山,遍植香草,花木深处,才是一间饰以红绫的小木屋。 举步走入,抬眼便见雕满纹饰的梁柱。雕刻皆为花木,却不是常见的莲花、忍冬或是牡丹纹样,而是一些简单的草木,有些眼熟,好像就是屋外栽种的那些东西直接照搬到了梁上。 而正对大门的是一张躺椅,椅子上铺着一张豹皮。躺椅背后的墙面上则画了一幅简单的画,看起来像是两只猫,一只体型健硕,另一只则娇小灵巧。 这是萧焕有些震惊。 还是叶无咎终日与毒物打交道,却也是认得草木的,这是杜若,那是兰草,还有薜荔和藤萝。 松风剑派的三人俱是一怔。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适才薛无涯说他仰慕山鬼,萧焕是不信的。毕竟连人家的牌位都能毫不犹豫地扫倒在地,哪有这样去喜欢人家的! 可看到这屋子的装饰,他又不能不开始相信了。薛无涯不像是个风雅之人,说不定连字都不认得几个,却肯花了如此心思,把自己的居所都按照山鬼所喜那样去布置。 萧焕沉默一阵,还是道:仔细看看吧,万一这屋里有什么机关暗门呢? 他也没说错,这屋里的确是有机关的,就在床头,无端端地从床幔上垂下一条绳子,怎么看都是另有蹊跷的样子,伸手一拽,墙面便轰然洞开,露出一间暗室。 不过这暗室却不如他们所想那样。 所预料的什么尸首或是活人都没有,不过是一口黑沉沉的箱子,揭开一看,却只有许多画卷。 多数都是一名女子的,或站或坐,或卧或立,宜喜宜嗔,宜动宜静。这女子打扮与他们素日所见的汉女有所不同,多穿一身白衣,袍袖宽大,身上佩着香草,还有几样简单的银饰。这女子的长相也与汉人有些不同,眉目浓丽,五官精致,灵动与明艳几乎都要透纸而出。 画都是有落款的,无一不是薛无涯。 想不到这么一个粗鄙之人,居然还画得一手好画,即便是为了心爱之人刻意学来的,也实属不易了。 剩下的画卷则画着其余八人,画工倒是这样,不过神韵就差上许多,至少就萧焕所见过的巫洪涛、沈千峰和苏闻来看,若不是画上有题跋,他都不能与人一一相对应。他自己画得最潦草,全然不能与另外几幅相配。 果然么,他还是记挂着故旧的,只是山鬼被翻出来了,也就成了唯一的幌子。 而与他合谋的,也一定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否则他也不至于这般拼死相护。 只是这人究竟会是谁呢? 第75章 章十二止澜 这一夜谁也没过消停。 萧焕带着师姐弟还有一个叶无咎在涌波山庄找了一夜,而沈望舒则跟着秋暝与阮清出去追了一夜,后来匆忙收拾过的谢璧与丁雪茶也返回帮忙了,可无一例外的,都是一无所获。 薛无涯就这么死了,死得憋屈,连他自己为什么这么作恶也不敢公之于众。 而冯羿也就这样被带走了,众人甚至连那个劫人的神秘人衣角都不曾摸到。 唯一算得上有所收获的,大约也只有绿萝的弟子们。在柳寒烟与楚兰藉的带领下,剩下九个被掳来的女子都被一一送去医馆检查过,并询问了被劫的前因后果,又连夜送回家去了。 而根据那些女子以及丁雪茶所说,也就她们十人被关在一起,此外再没有见过别人,更没有什么青年男子。 别的女子也罢了,都是弱质女流,但丁雪茶是会些功夫的,一群普通的喽啰出门强抢定然是不能奈何得了她的,于是萧焕他们又多问了几句。 我那日和谢师兄在市集,见了有人在卖自家做的野葛粉,想着师父喜欢,就去问价。那天集市上人也不多,师兄也还有别的事,我就没叫他,还以为能马上买好就追上去的。后来我在付钱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个很高大的陌生人,小贩好像还挺怕他,恭恭敬敬地叫薛先生。我点头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看他脸色有点不对了。等我去追师兄的时候,没走两步忽然就眼前发黑,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一睁眼 阮清耐着性子听她说完,眉梢早就扬到了太阳穴,怒道:你自己第一次出门,我没让你跟好师伯师兄么?也算你命大 师叔,丁师妹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这次她也吓着了。谢璧连忙就替她说情,回护之意甚是明显。 秋暝也道:歹人手段阴险,怪不得雪茶。 阮清这才作罢,只是狠狠瞪了丁雪茶一眼。 但沈望舒听了,却是心下一动。他知道萧焕也想到了,因为他隐隐瞥见了萧焕飞过来的眼神,只是假作不觉,反倒和叶无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就是在泰兴镖局的船上发现的迷|药无疑了,这样大的药效。 不过薛无涯咬死不说,始终问不出那药是在什么地方得来的。 先前还不知道薛无涯的身份,沈望舒也不敢多想,如今真的知道了薛无涯乃是九嶷河伯,便是一阵背脊发凉这不是倚霄宫的余孽所为,而是九嶷宫的旧人。 这人从前与沈千锋也是暗中有些联系的,否则沈千锋处也不会有那种药。沈千锋过身之后,他又搭上了别的人,为的还是给一众故人报仇。 而且沈望舒大胆猜测,这人应该才是幕后主使,沈千锋和薛无涯都只是听他的话在行事。毕竟薛无涯行事张扬,丝毫不顾忌是不是会被正道武林捉拿审判,在沈望舒看来,他比巫洪涛更能做出截道剪径的事,没道理会偷偷摸摸地拿人家东西。至于沈千锋,也是个行事古怪的人,魔教头领说当就当,为何就不能直接杀到松风剑派和岳正亭对峙呢? 秋居士,敢问昨晚那人,是如何跟丢的?虽然知道这样问长辈话不太妥当,但萧焕也顾不得了,线索中断,他是有些抓心挠肝的。 好在秋暝从不计较这些虚礼,只是道:那人对沅陵的地形十分熟悉,在城中兜了几圈,把我们越甩越远,后来出了城,又进了一片小树林,便彻底失了踪迹。 既然线索断了,多说也无益,薛无涯一事也就算这样结了。 秋暝带着谢璧与丁雪茶原本是历练来的,除了这么大的事,丁雪茶也算是长了教训,历练之事便可断了。阮清原本是为着解救徒弟来的,亦是事毕。若是没有其他线索,他们四人便可启程回翠湖。 萧焕他们是为着泰兴镖局的案子来的,也几乎就能证得那银子就是远运船行拿了去,在涌波山庄里随意寻出相等的数目带回交还亦是功德圆满。 不过绿萝坊苦了些,本是为着人口失踪一事来的,薛无涯倒是一力揽下了,但生不见人死也不见尸,而薛无涯明显还是有个同党在的,这事也不算完了,一众女弟子还得留在沅陵,联络官府寻找其他失踪的人。 另外两派之人其实也有心相帮,奈何自己也不是完全轻松无事,只得作罢。 几队人马作别之时,绿萝坊只有柳寒烟带人来相送。 沈望舒一直都惦记着向楚兰藉问问苏慕平之事,如今又没见着人,只好旁敲侧击地打听,得知那日众人护着几个女子撤走之时,楚兰藉自请断后,被那些护院给伤着了,伤在腿上,不宜行走。 好吧,苏慕平也到了岁数了,按照寻常人家来算,他沈望舒都是该娶亲的年纪了,苏慕平有个心上人并且得了空和人家会面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柳寒烟送罢,就带着其他弟子回城了,萧焕一行与秋暝一行在赤山渡分别上船,朝两个不同的方向去。 临行前,自是要作别一番的。 沈望舒莫名地有些不舍。 谢璧因着他那日相救,倒是主动与他换了地址,商量好得空便互寄书信。秋暝也对他诫勉几句,秋雨纷乱的天气里,却令人如沐春风。 沈兄弟,我发现你人缘不错啊。船开的时候,叶无咎见那边秋暝还站在船头上朝着这边望,便凑过去打趣,那位秋居士人虽然不错,但对谁都这样,除了谢璧,就对你最关心。谢璧也是,对他们萧师兄岳师弟的都没对你这么亲。 你要是豁出命去救我一次,我回去就给你立个长生牌位。沈望舒没好气地顶了一句,眼神却还落在秋暝出,见他点头示意,也跟着还了一礼。 叶无咎却笑,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救他?还不是因为当时有重伤的萧少侠在场。 沈望舒笑笑,不置可否。萧焕来之前,他就已经是险些用肉身替谢璧挡了一刀了。 那位秋居士对你挺亲的,我猜是不是叶无咎看了一眼身后船舱,见韩青溪与岳澄都在休息,唯独萧焕满含敌意地看着他,也不甚在意,反倒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揽过沈望舒的肩,凑到他耳边道:听说秋居士早年妻子俱亡,算起来那个孩子也该是你这个岁数额。你是不是还挺像他的? 妻子俱亡,年岁相仿沈望舒心中一凛。 虽说不太可能,可他还是一下子就想到了别处去。 但面上他还是淡淡的,你看我和秋居士长得像吗? 不,我是说像他早夭的儿子哎你别误会我没咒你,只是单纯地形容一下,叶无咎连忙摆手,你和他比什么呀? 沈望舒抬了抬眼皮,人家妻儿罹难之时,那孩子都尚在襁褓之中。婴儿一日一个样,你让我怎么和人家去比?若真要说像,那我也得像秋居士才是。 他原本也就随口一说,谁知叶无咎还真是托着下巴,认真打量起他来,而后一惊,拍着大腿道:你别说,还真是有些像! 胡说八道什么呢!沈望舒连忙呵斥一声,有些难堪,却还有些期待。 叶无咎却来劲了,还扳着他的双肩凑上前去细看,你这眉眼吧,还真是有些像的!不过秋居士比你柔和,你的眉目有点太犀利了。但是你这剑眉啊,还挺好看的,不像我 萧焕人坐在船舱里,眼神却一直落在船头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了沈望舒身上。 原本身上的伤还没好透,昨夜又出去追击那个黑衣人整整一夜,也不知道伤口崩开没有,身子还受不受得住。只是早上一阵忙乱,都顾不上去问一句。好不容易分开上船了,就应当多得是机会去询问的,哪里料到这个叶无咎如此没眼色。 想想那日他问的话那样调侃而促狭的语气 这家伙不是一直自称对巫娇娇深情一片么! 揽肩也就罢了,凑这么近却是要做什么!萧焕忍无可忍,倏尔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走到船头,没好气地问:在瞧什么? 沈望舒下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拨开叶无咎的双臂。 叶无咎却浑无所觉一般,反倒是十分兴奋,来来来萧少侠也帮着瞧瞧,沈兄弟的眉眼和秋居士像不像? 下意识就是想说声不像的,叶无咎所说的话,萧焕并不想赞同。只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句不像又实在说不出口来。 两人气质不同,身份也几乎可说是毫无联系,若是叫一般人来看,多半也不会觉得这两人能有什么联系。但仔细去看眉眼,沈望舒和秋暝还是有些相似的。 萧焕微微皱了眉,目光几乎是黏在沈望舒脸上挪不开,是像。不止眉眼有些像,侧脸轮廓也有些相似。倘若不说,说不定多少人都会认错。 你们这样拿秋居士开玩笑,实在过分。沈望舒实是被萧焕盯得受不了了,有些恼羞成怒,转身就进了船舱。 叶无咎觉得没意思,也就跟着进去了。都是折腾了一晚上的人,还是要闭眼歇息一会。 唯独萧焕一个人站在船头上怔怔出神小舒不是沈千锋的儿子,却也总不会是莫名其妙就从天地间多出来的一个人,总该有父母的。他的父母究竟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萧焕:怎么才能让那个人离我小舒远点,在线等,急! 沈望舒(白眼):闺蜜的醋都吃,够酸 第76章 章十二止澜 沅陵至潇湘也不远,一日的功夫便到了。 萧焕憋了一肚子话想和沈望舒说,譬如他以后是不是会继续待在明月山庄,譬如今后他准备怎样过等等。可千头万绪的,也不知究竟怎样开口才好,竟活生生坐在舱里偷偷望了他一日,却一句话也没说。 远远地能瞧见他来潇湘时下船的渡口了,萧焕总觉得再不说就无甚机会,便鼓起勇气去找沈望舒。谁知走到跟前,却发现他正靠着窗往外看,隐在水光雾色中的半张脸苍白如纸。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53) 你怎么了?是不是伤病又复发了?萧焕心中一凛,连忙坐到沈望舒身边,捞起袖子就要去摸他的脉门。 沈望舒却是倏尔收回了手,险些弹了起来。看清是萧焕之后,有些尴尬,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慢慢勾起嘴角,没有。不过是看到师父了。 顺着他的目光往岸上望去,透过湖上的烟波,果然见到那里站着一行人,青衫祎祎,几乎要融在山光水色间。为首的一人身材修长挺拔,旁边还有一人殷勤地替他撑着伞。后面一行人站成一列,一人成一把纸伞,仿佛铺陈齐整的白花。 你师父是来迎你的?萧焕目光深深,倒是好大面子啊。 沈望舒不理会他的揶揄,劣徒不听管教,竟敢私自下山,明月山庄从未有此先例。此风气不可纵,定是要捉回去好生打一顿才行的。 萧焕看着他勾出清浅弧度的嘴角,总觉得有些刺眼,你师父待你不好? 这是什么话?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如今却还能与萧少侠拔剑讨教,全赖师父悉心救治教导,这也叫不好,那沈某真的无话可说了。沈望舒挑衅似的轻扫他一眼。 仿佛一把利剑忽地出鞘,都未看清剑芒,便狠狠地捅进了心窝子里,一时间竟都没觉出疼来,只是愕然,只是愧疚。 萧焕嘴唇翕动,半晌才缓缓地道:你师父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你其实是沈望舒? 这个自然。其实他自己也有所疑虑,毕竟又没把脑子摔傻,他是知道这名字一旦重现江湖将会是什么下场,故而一开口便称自己为岳羲和。只是身份揭破那日,苏闻却是半点惊讶也没有的,想必是早已知道。但他却是怎么知道的呢? 萧焕又逼近了些,那他这般爱重你,不过是看在沈千锋的颜面上? 沈望舒眉头一皱,你这话便很诛心了。师父对每个弟子都很好,跟我是谁有什么关系?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的。苏慕平还罢了,常沂却是苏闻捡回来的孤儿,自小就跟在身边的,苏闻不把常沂当回事,沈望舒能看出来。自小养着的孩子都不亲近,如何对他一个捡回来三年的半大青年如此爱重,若说是因为他格外讨人喜欢,沈望舒倒没这般厚颜。 萧焕自然是瞧出来他的口是心非,也不揭穿,只是笑笑,那日你当着他和巫洪涛的面揭开了你与阿澄的胎记,只要苏闻不是太笨,她就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还会这么宠着你? 应当不会了。从前苏闻知道他身子不好,只要不闭关的时候,都不会让他在阴雨天值夜,那日却狠了心鞭笞一顿之后扔到药谷去,苏闻也不是不知道药谷有多潮湿。 他垂眸不答。 之前不是出自自愿的时候萧焕便发现了,沈望舒的睫毛真的很长,垂着眼的时候,就仿佛是小扇子一般,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青影,掩去眸中一切情绪。但萧焕知道,能让沈望舒这么藏起来,定然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萧焕也想了许久了,此番终于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小舒,要不你别回去了。 睫毛陡然随着眼皮一道掀起,撤去那不堪用的屏翳,露出一双阗玉一般的漆黑眼眸,定定地望着他,什么?萧少侠是想撺着在下背叛师门么? 明月山庄不是什么好地方,如今苏闻只怕也不待见你了,你回去也不好受。萧焕有些急,你随我去余杭,我 萧少侠,昨天一日的时间,您还不曾休息好么?竟在这里说梦话。沈望舒蓦地轻笑一声,我是谁?松风剑派又是什么地方?萧少侠,您莫不是因为泰兴镖局的事了了,便终于能腾出手来收拾魔教余孽了? 萧焕眉梢一挑,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望舒却没理会他的辩解,只轻哼一声,那还请少侠凭本事来说话了! 从前沈望舒也爱说什么凭本事的话,然后一言不合便要拔剑。只是眼下这情形,萧焕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他动手的。 若哪一日萧少侠真的气不过了,沈某就在明月山庄,少侠随时来拿。只是拿不拿得住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沈望舒冷冷地说完,便霍然起身,绕开萧焕去了船头。 小舒!萧焕也是很无奈。如今真是随便说点什么都能惹得人家怒火中烧,也不知从前小舒究竟是瞧上了他什么,竟然还对他百依百顺的,见他不给好脸还会好声好气地哄。 他一起拿都是怎么哄的来着? 萧焕追上船舱,没摸到人,只能见到一抹青影穿雾拂烟而去。他轻功不好,也追不上。 这船虽小,却也是有隔间的,否则一船人坐在上头,也无法休憩。先前韩青溪、岳澄与叶无咎都在后头歇着,眼下萧焕喊的动静一大,也便都出来查看了。 师兄,你跟沈望舒又闹了?岳澄是没什么好声气的。 叶无咎动作比他快些,跟着就蹿到了船头,不是吧萧少侠,你怎么还能把人气得跳船了? 我也不想惹他生气的。萧焕苦笑。 既然瞧见沈望舒施展轻功离船,自然就看见了岸上站着的那一行明月山庄之人,叶无咎都有些惊了,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今日回来?还要夹道相迎么?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萧焕心头一动,的确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十日期限尚有一日,再加上一日路程,他们如何知道沈望舒今日就会回来?在意他们会不会溜走的不该是洪涛水寨么,明月山庄的人等在此处作甚? 沈望舒飞掠至岸边,抬眼就见了苏闻冷肃的眉目与常沂一脸幸灾乐祸的笑意,当下就知道大事不好,身形在空中微微一转,便是单膝点地行了大礼,见过师父。 苏闻居高临下,打量了他好一阵,才淡声道: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 这样冷的口气,从前不曾有的,想来是真的气狠了。 弟子知错,请师父责罚。 罚?我哪敢罚?苏闻冷笑一声,此前我让你去药谷采药是冤了你不成?一声不吭便溜了出去,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 的确,萧焕也没有胁迫他,是他亲自带着萧焕出的谷,不辞而别,忤逆师命,苏闻骂得很是。 若你当真有什么急事也罢了。你自己说你是做什么去了!苏闻一向在弟子面前是寡言的,能被他疾言厉色斥骂良久的,也就沈望舒独一份了,你竟然帮萧焕去了。难道你不知道萧焕是什么人么? 明月山庄的其他人又不知沈望舒与苏闻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苏闻一向是看不上松风剑派的,因为苏闻不喜欢。触了苏闻的逆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常沂一想到此就很畅快,横竖苏慕平也不在没人敢管他,他对着沈望舒所露出的恶毒的快意也便丝毫不加掩饰。 沈望舒一向不喜欢争辩,也就由着苏闻呵斥。 可苏闻却很不满意他这不合时宜的乖顺,皱眉道:哑巴了? 弟子无话可说。 苏闻一阵气闷,到底还是不忍心在一众师兄弟面前狠狠下沈望舒的面子,只好道:还不快跟我回去听罚? 是。沈望舒叹了口气。 萧焕与叶无咎也总算是催着小船紧赶慢赶地上了岸。苏闻还没走,自然是要上前打招呼的。 苏前辈,众人都表现得十分恭敬,即便岳澄十分不屑一顾,但态度也是做足了,都没好意思叫破他的本名。 苏闻自然也是不会给松风弟子好脸的。但叶无咎不同,他好歹是巫洪涛的女婿,苏闻自然不好与他太不客气,只淡淡问了一句:回来了?一路上没受什么伤吧? 叶无咎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飞快地在垂首静立的沈望舒身上扫过,笑道:有劳苏前辈关心,晚辈倒是没什么,毕竟只是去瞧个热闹也就算了。倒是沈兄弟,为了查探明月山庄药材霉变之事,和歹人好一场恶战,受了重伤,也不知现在好利索没有。 苏闻脸色一变,当即回头把沈望舒上上下下都打量一遍,为何不早说? 方才不是师父你在问罪么?哪有插嘴的余地? 再说了,若是问起究竟是谁伤的,难道直说是薛无涯么?那要是再问起后来,岂不是又要惹起好一场腥风血雨? 劳师父垂询,弟子学艺不精,给师父丢人了。沈望舒只想把事情先圆过去,以免萧焕他们连这渡口都走不出去。 只是他这话也自谦太过了,毕竟沈望舒的身手,可以跻身江湖一流,能与他一较高下的人甚少,大多都是成名高手。 苏闻有些不满,莫非慕平买来的药草发霉还另有隐情?竟还能把你弄得这么狼狈。 叶无咎到底还是苏慕平的好友,也尽力要把他给摘干净,当即就道:苏前辈,苏慕平这人多小心啊,您从前见过他出错么?若不是船舱被人开了进去些潮气,这药材也就不会坏了。不过那人手法也很是高明,如果不是此番正好教水汽进入了船舱,大约也发现不了从前药草给人动过。 苏闻眉头一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没有说话。 常沂却自觉是抓到了个好机会,连忙问道:按照这位兄弟的意思,我们从前的药船也是被动了手脚的?怎么半点都看不出来? 叶无咎从前是没见过常沂的,自然也认不出来。不过这人的急切与幸灾乐祸实在是明明白白给写在了脸上,毫无收敛,没的叫人看着恶心。 扫了一眼以往内没伞而发丝都开始滴水的沈望舒,叶无咎笑道:苏前辈,此事过程有些曲折,三言两语讲不清楚,横竖这三人也是要回禀我们寨主的,不如到时候您也一道来听一听? 苏闻自然也注意到了沈望舒没伞,甚至还有些意外叶无咎会照管到他,倒也很是满意,也好,这一路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 晚辈告退。叶无咎与松风弟子三人都向苏闻施了一礼,然后沈望舒便感觉到有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道是叶无咎的,向长辈辞行也敢挤眉弄眼的,这另一道,自然也就是萧焕的,恋恋不舍。 哎,此间事了,他也该回去了吧。 本以为死生不复相见,却不料又是好一段并辔同行的日子,说到底仍旧是自己割舍不下,实在不该啊。 第77章 章十二止澜 这么晚了,不去好好歇着,到我这儿做什么?苏闻一向回房都早,却是不睡的,一般都会看看药典或是打坐调息,沈望舒是知道的,也就敢在这个时候前去敲门。 沈望舒老老实实地撩袍跪下,虽说师父宽宏大量,没在众师兄弟面前斥责弟子,但弟子有错,便该来领罚。 你又从?那你说说错在何处?苏闻那双细长的丹凤眼眯了一眯,看上去十分危险。 沈望舒眼观鼻鼻观心,弟子不该在受罚的时候私自出谷。 苏闻不乐意了,仅仅如此? 最严重的错处,沈望舒心知肚明,只是并不好宣之于口。他知道苏闻气的是他帮着萧焕,可这并不是个正当的可以说出来的理由。偏偏苏闻还要问。于是他只好伏低身子,弟子不肖。 此处没有别人,苏闻也不跟他端着,你是什么人,自己心知肚明。倚霄宫死里逃生的少主,即便你不是我沈师兄的亲子,可他养你十几载,父子情分总是在的。萧焕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你这般帮着他,于心可安? 沈望舒不说话,只是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修长的手,莹白如玉,骨节分明。可在沈望舒眼里,这上边可全是淋漓的血迹。 即便他是倚霄宫的少主,身负重任,可他真的没见过哪位少主回回都亲自动手去收拾叛教余孽的,他更没见过有哪个父亲,是把儿子当做杀手来培养的。 不过这些他也不敢说,仿佛开脱一般。 苏闻见他不说话,眉心皱得更紧,你同那萧焕,即便不说,我也瞧出来了。但我得告诉你,那萧焕是松风剑派的弟子,更与你有灭门之恨,却不比你那一点私密的情意更重? 不,不是什么私密的情意,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可笑之极。 我知道你父亲从前也是叫那松风剑派的岳正亭给迷惑了,那所谓的天下第一正道,不过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只是东皇太一身殒之后,沈师兄也与那人一刀两断了,断不会如你这般不明事理。苏闻继续数落他。 他说便说吧,沈望舒静默地听着,是不是还点头称是。 渐渐地,苏闻说得没意思了,原本你这是十恶不赦的大错,应当重重责罚。但念在你及时悔悟,且身上还有旧伤,便先记下,倘若以后再犯,定不轻饶。 谢师父。总算是完了,沈望舒松了口气。 不过你的身手能把你耗到力竭再重伤与你的人不多,这次出去究竟是遇上了什么人?若是从前苏闻问这样的话,一定是十分担心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苏闻还在气头上,对沈望舒是十分失望的,说话的语气却是淡淡的,就仿佛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的模样。 沈望舒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一口气就全部告诉苏闻,这太突然了。想了想,他颇有些大逆不道地问:不知九嶷宫破后,师父同从前的友人还是否有联系。 若是有,凭我从前与沈师兄那样亲近的关系,你会从不认识我?苏闻挑了挑眉,从前在九嶷的时候,沈师兄偷偷下山去游玩,总是我在替他遮掩的。 他这话似乎很在理。 只是沈望舒又觉得有些奇怪了既然从前关系这样要好,为何宫破之后便一下子断了联系?是因为沈千锋招惹了岳正亭所以被记恨了么?那苏闻现在对自己也不该这么关心,还口口声声地训斥什么灭门之恨。最重要的是,苏闻自从捡到他就对他异常亲厚,显然不是因为沈望舒自己格外讨人喜欢,而是因着沈千锋的缘故,那边意味着苏闻其实早就原谅他了。那为何沈千锋那些年一直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且毫不掩饰地用了真名,其他人就罢了,苏闻怎么会没有与他联络过? 沈望舒走了会儿神,见苏闻的眼神变了,连忙收敛心神,此次遇到的在沅陵一带作乱的,却是九嶷宫的旧人。 哦?是谁?苏闻的语气仍旧有些淡漠。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54) 咦,莫非他其实对九嶷宫并没有什么深情厚谊,故而才不愿意与他们联系的么?之前也是被巫洪涛再三逼问才承认自己少司命的身份的。 他叫薛无涯。沈望舒暗中观察着苏闻的神色。 苏闻似乎松了口气一般,微微垂了眼睑,是他呀。他在江上打劫船只了? 不是,他是偷偷摸摸拿东西。明目张胆打劫的那是巫洪涛,还有就是欺男霸女。 欺男霸女?苏闻这个惊讶的反应绝不是作伪的,薛无涯欺男霸女? 沈望舒便请教道:师父觉得很不可思议么? 苏闻轻哼一声,倒也不算十分惊讶,毕竟薛无涯从前在九嶷宫便十分不成体统,鸡鸣狗盗之事做得不少,便是连东皇太一都十分瞧他不起。且此人也十分好色,一壁说着自己倾慕山鬼,一壁又从不曾停过流连花丛的举动。不过就我所知,这家伙从前是不好男色的。莫不是这些年过去,他的疯病又更厉害了? 疯病?薛无涯说话颠三倒四,但似乎是要替他的同伴拖延时间,也看不出有什么疯的迹象。 苏闻却点了点头,不错,薛无涯应当是有疯癫之症,但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与常人咳,还是有些不同的,但也相去不远。一旦疯病发作,便连人也认不得了。 男女也不分么?沈望舒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谁知苏闻却笃定地道:不错,正是如此。记得有一次,他将湘夫人错认作了云中君。云中君脾气好,对他还算和善,他有时候也回去与云中君勾肩搭背的。只是湘夫人那次湘君可把他打得够惨。 好吧,这的确是疯的不轻啊。 不过苏闻的话也侧面应证了薛无涯所说,云中君待他极好,他一门心思要与岳正亭和武林白道作对,一半还是因为东皇太一与云中君的。 那薛无涯是没有说谎的了?说不定真是因为他疯起来不认得人,所以男女也不辨了。 沈望舒还在胡思乱想,苏闻却终于舍得问了一句,既然是他在那里胡作非为,想必是你们把他给擒下了? 还真不是。其实沈望舒在与薛无涯东拉西扯的时候便有考虑,若真是把他擒下来了,他该怎么和苏闻交代。叶无咎倒是聪明,人根本就不在当场,就算日后重情重义的巫洪涛发起脾气来,也清算不到他头上去。 回师父,薛无涯并没有被我等擒住,而是死在了他自己心腹的手上。沈望舒倒是有些庆幸,据那人说,他是被薛无涯夺了心上人,所以怀恨在心,潜在薛无涯身边多年,就等有朝一日能为心上人报仇。 苏闻面露嫌恶,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不长进,胡作非为便也罢了,却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 看他这态度,沈望舒忽然有些同情薛无涯了。 还以为薛无涯只是找了个借口,想把自己的同伴们全都干干净净地摘出去,才说九嶷宫上下都瞧不上他。但他似乎说的也是真话,苏闻的脾气虽然古怪,但也绝对算不上孤傲,他对薛无涯的嫌弃都溢于言表,想来薛无涯是真的很不受待见的了。 只是这人还心心念念地要为自以为早就不在人世的同门们报仇,不管人家怎么嫌弃自己,都没有一点点的隔阂。这样也就罢了,还得悄悄地藏在心底,至死都不敢承认。 大约是觉得自己真的配不上吧。 那个杀人的手下呢?苏闻又问了一句。 沈望舒摇了摇头,弟子无能,让他跑了。 跑了?苏闻皱起眉头,大司命篇与少司命篇的轻功,放眼整个江湖也算得上十分上乘的,你集两家之长,原本就已经少人能及了。你都追不上,这人究竟是什么人物? 师父容禀,不是那人自己跑的,是有人带着他逃的。那个人穿一身夜行衣,看不清样貌,只知此人的武功十分卓绝,轻功也不差,还十分熟悉地形,弟子实在是追不上。沈望舒低头。 苏闻沉吟一阵,才轻笑一声,呵,早知道薛无涯最后会折在女人身上,果然如此。也不知他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最后便落了这么个下场,当真是可悲。 什么意思? 沈望舒把苏闻的话咂摸几遍,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是说,那个黑衣人应当是薛无涯的仇家? 若不然呢?苏闻淡淡地扫他一眼,若不是仇家,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地要人性命?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此前他猜那个黑衣人应当是薛无涯的同伙,见他脱身无望了便先下手灭口,免得他抖搂出更多秘密。但苏闻这样一说,却似乎更合理一些,因为是仇家,所以才处心积虑一些。只是那人自己不方便露面,才不得不求助于其他人,而这人帮他完成了心愿,他自然就不能见死不救,当然是要保他能全身而退了。 不过也有些不对,薛无涯又不会炼药,那种及其厉害的迷|药却又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沈望舒原本是想问一问苏闻的,但苏闻却先他一步开口了,虽说他是自作自受,但好歹同门一场,未免也有些唏嘘。 这时候能说什么呢?还是闭嘴不言吧。 苏闻却看了他一眼,说起来,薛无涯他也算是你的半个师叔了,尽管沈师兄从前也不是很看得上他。九嶷宫不剩几个人了,去一个便少一个,有什么恩怨我替师兄原谅他了。 师父宽宏。只是这未免有些慷他人之慨了。 既然他新丧,这也是第三日了,但到底头七还没过。你且去置办置办,这头七的丧礼,还得补上的。苏闻扬了扬下巴,说得理所当然。 沈望舒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当即就点头道:弟子知道。 这样也好,过几日倘若巫洪涛真的下个帖子请苏闻去探讨萧焕他们如何处置,沈望舒也有了正当的理由不跟着去了。 萧焕这人,想不得念不得,且还是离他远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忘了设置存稿箱了那就迟来的祝大家中秋快乐吧 今天的留言有红包掉落呢~~~ 第78章 章十一止澜 薛无涯毕竟死得不光彩,即便苏闻说着要祭奠,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明月山庄里除了沈望舒,别人都不知道,偷偷摸摸的,十分见不得光。 只是苏闻祭奠的时候看起来都不像是有什么真心实意的,沈望舒就更是敷衍,一心只想往山下跑。 倒不是他想去寻萧焕什么的,而是苏闻先前和他所说的关于薛无涯之事真假难辨,也不知绿萝坊那边查得怎样,到底是插手过,还是想一管到底。 不过有一点还是很奇怪。苏闻把沈望舒的疑问都解释得七七八八了,但最后有一点重要的还没问出口,他便自己岔到了其他话题上,不再给沈望舒问话的机会,那便是关于薛无涯所使的迷|药究竟是何处来的。 药材到底也不怎么值钱,薛无涯不至于偷去倒卖,更不会贴着本钱去置换,唯一的解释便是需要炼制。薛无涯应当是不会自己炼药的呃,这一点还没有求证,也不好太过笃定。不过一旦查实薛无涯的确不会,这问题便有些麻烦了。毕竟是沈千峰也用过的东西,若说只是巧合沈望舒不信。能给两人同时供药的,必定也是他们二人都熟识之人。 是九嶷宫故旧吧。 沈望舒其实很想问一问,九嶷宫中除了苏闻自己,究竟还有谁是与众人交情都还不错且还会炼制药材的。 不过当时那个情形下,沈望舒觉得只要自己开口,必定就会惹得苏闻狠狠收拾他一顿。还是有机会再说吧。 那日苏闻带着一众弟子到渡口去寻沈望舒,排场实在拉得够大,自然也不好让弟子们看了笑话,便意思意思也令沈望舒闭门思过一月,就为了悄悄地做法事。不过这法事有些敷衍,也花不了沈望舒太多精力,他便有些闲得无聊。而这一闲,又免不得会胡思乱想。 幸而叶无咎这个活宝出去一趟也算是与他有了些交情,还时时想着他,偷偷给他送了封信,问他还好不好,又说三日后巫洪涛要在寨子里亲自过问来龙去脉,只怕萧焕他们有些不好,问沈望舒去不去看看。 巫洪涛要拿萧焕开刀,不单是为了他们东皇太一之事,还为了沈千峰。到底都是同门,自然苏闻也是被他请去了的。 也不知道苏闻答没答应,但既然这消息不是从苏闻口中传给他的,那就意味着无论如何苏闻也是不想让他去的。 沈望舒知道如果自己敢跟苏闻提半个字,他定会被绑起来再狠狠揍一顿。若是巫洪涛想要萧焕的性命,凭他一人也是就不下来的,去了也是白去,不过就继续留在这儿,横竖给薛无涯买的纸钱元宝多,悄悄给萧焕再烧一份也是够的。 不过想是这么想的,但理智终究是不能战胜感情的。 到萧焕他们过堂那一日,苏闻是照例来拜过,然后离去得甚早。容致还是愿意帮着沈望舒打听消息的,不过会儿便向他传讯说苏闻自己下山去了。 只要苏闻不在山上,沈望舒便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想来想走也没谁能拦着,轻轻巧巧就下山寻了船,直奔洪涛水寨而去。 苏慕平是被底下人认熟的,只要一来便会客客气气请到叶无咎的药室。但沈望舒不是,此前一次他还是跟着萧焕他们来的。深怕洪涛水寨的人对他还有些印象,沈望舒也不敢走大路,愣是凭着身手自己给翻了进去。 哟!不是不来吗?叶无咎是个讲究的人,即便再研制毒物之时,也不会亏待了自己,香瓜蜜饯地备在一旁。正好一碟子蜜枣吃完了,叶无咎正好舒展筋骨,自己出去拿,一回头却见沈望舒忽然出现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登时吓了一跳,一碟子蜜枣都扔了出去。 也不见沈望舒怎么动作,人就凭空落在了叶无咎背后,抬手抓住他拿盘子的胳膊,然后带着人原地一转,愣是将撒出去的枣子又原封不动地接了回来,然后没事人似的退至一旁,淡声问:几时开始?他们人呢? 倒是够直白的,开门见山,一句废话也没有。叶无咎笑了笑,按照岳父的脾气,问明白几乎就可以取性命了。一般行刑不都得等午时三刻么,你先坐会吧。 沈望舒并不坐,只是睇他一眼。 叶无咎倒是看懂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笑得更欢,这你放心,洪涛水寨没有关押犯人的权力,更没这个习惯,再说萧焕他们自然也不傻,当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都在外头客栈住着呢,等会便到。 萧焕他们倒是不傻,只是洪涛水寨是不是有点傻,事情也都了了,松风弟子无牵无挂的,就不怕他们跑了吗?只是按照萧焕他们的人品来说,应当也是不会的。 你怎么没跟着苏前辈一道?叶无咎有点好奇。如果真是一起来的,沈望舒也是不至于偷偷摸摸地钻进他的书房来了。 沈望舒凉凉地望他一眼,你是嫌我死得不够惨? 那你跟苏前辈说了薛无涯的事了么?叶无咎有点担心。 这个是自然的,我都陪着萧秋山出去跑了一趟,没有结果是不会回来的。师父能不顺口问一句?沈望舒摇了摇头。 他莫名有些心慌。原本就是深仇大恨了,现在有搭上一个薛无涯,苏闻不喜欢他,不知道巫洪涛怎样。不过看起来巫洪涛更加重情义,也不知会不会一气起来当场连叶无咎都发落一顿。 叶无咎便小心翼翼地问:苏前辈什么态度啊? 师父没什么反应。沈望舒也就正好趁这个时候和叶无咎说说自己的疑点,毕竟在明月山庄也没谁知道这件事,他最亲厚的苏慕平不在,其他人的交情也不过尔尔,都不知道和谁说才好,师父说的和薛无涯自己说的也差不多,薛无涯他其实在九嶷宫人缘很是不佳,除了东皇太一和云中君,就几乎没什么人瞧得上他。 在回来的路上叶无咎是大概听沈望舒复述过的,听起来也不费劲,还能帮着想想,那你这么说起来,他的同伙可能就不是九嶷宫的人? 按照这个说法,也可以这么说。且师父还说,薛无涯是有疯症的,发起病来连人都不认得,男女也分不清。所以那些丢失的男子也是能勉强说得过去的。沈望舒似笑非笑地道。 叶无咎却是轻嗤一声,沈兄弟,你记不记得绿萝坊的女弟子说男子丢了几个女子又丢了几个?好的,看起来你是没有放在心上的,没关系,你只消知道一点就行了丢失的男子是比女子更多的,不是一两个,而是近乎一半。这到底是怎样的疯症,才会让薛无涯清醒的时间比发疯的时间少了近一半?再说了,薛无涯又不是亲自去抓人的,他认不清人难道手下也认不清人? 先前沈望舒总是在斟酌到底该怎么和苏闻交代,又怎么和苏闻套话,脑子真的已经转不了这么快了,稍稍一想没什么问题便就这样信着了。叶无咎眼下算是无事一身轻,想东西的角度也就不太一样,这么一来就真的发现了有不对的地方。 叶公子的意思沈望舒有些不敢想,我师父说了假话? 叶无咎连忙摆手,我可没这么说!我岳父还在呢,这事稍稍一打听就知道结果的,何必骗你啊。我是在想,会不会有人知道薛无涯其实是个疯子,所以就专门利用了他的疯病来给自己便宜。还有啊,我都跟你称兄道弟这么久了,你居然还叫我叶公子!是不是没打算跟我当朋友啊? 这话的意思就是薛无涯其实是被利用了。也不无可能,毕竟后来冯羿杀了薛无涯,出现的神秘人都忙着把冯羿给带走了,生怕给他们留下了一点点线索。 这倒不是!既然你不喜欢,那我还是叫叶兄吧。沈望舒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在讨论如此严肃之事的时候还有心思关心这些有的没的,不过他也从善如流,直接给代过这一茬,那叶兄觉得利用薛无涯的到底是什么人?会不会是九嶷的旧人呢?先前我与师父推演,他觉得是薛无涯的仇家。 叶无咎嗯了一声,却发现了他言辞之间的漏洞,你不信么? 因为迷|药。薛无涯用的那个,我也用过。沈望舒把这个消息也透露给他了,是从前沈千峰给我的。我偷偷看过,是一个神秘人物给他送来的。能与他们二人都扯上关系的,多半也是九嶷旧人吧? 摸着下巴想了想,叶无咎皱眉道:那你这意思,岂不是说,薛无涯可能有两个同党,一个是旧友,一个却是旧仇,就抓着这个机会往死里整他呢?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55) 沈望舒想了想,虽然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复杂了,我很不希望如此,但好像这样也很说得通。 叶无咎还待说什么,外头就有侍女来通报:公子,寨主请您过去,您好了没有呀? 打盆水来伺候小爷净手。叶无咎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摆谱,顺便把小香儿叫来给本公子更衣。 侍女应声而去,沈望舒却又紧张起来萧焕是死是活,就要在接下来巫寨主的一念之间了。 叶无咎收起自己的瓶瓶罐罐,冷不丁地看到了沈望舒纠结的神色,不由得笑出声来:担心啊?那一期去看看? 叶兄果然很像让我死啊。沈望舒叹了口气。 哎,我是这样的人么?叶无咎一挥手,你跟我来,带你去个保证大家都发现不了的地方! 沈望舒暗想巫洪涛与苏闻的功夫都这么高了,到底躲在哪里才能不被发现,然后他就听叶无咎道:议事厅南面的梁后面其实有个小夹层的,不知道是不是工匠修的时候没有注意。小时候我经常和娇娇一道躲在里面听岳父议事呢,从没被发现过,也没别人知道。你看我对你是不是很义气了? 是,多谢叶兄。 叶无咎豪气地一摆手,口头谢谢我才不领情,你要是真的感激,日后可记得给我一杯谢媒酒哦。 谢媒酒?什么媒?沈望舒一下子反应过来,脸色腾地就红了,叶无咎! 好了好了,是我口不择言了。叶无咎说得毫无诚意,要不要跟我过去啊?再耽误可就来不及了呢。 第79章 章十一止澜 方才叶无咎也说了,这是他小时候和巫娇娇常来的地方,几乎也算是勉强能容纳。少年身形纤细,而沈望舒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成年人,尽管身量没有那么高,但挤在一个少年人能钻的甬道里,也是在委屈狠了。 王八蛋萧秋山,你到底对小爷我用了什么邪术啊,为何每次遇到你小子小叶都脑子不够转啊! 沈望舒一边屏息凝神地望着下头,一边在心里暗骂,却丝毫没想过,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萧焕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是不会往这些地方来的。毕竟从小就学着要明哲保身,这样于自己无益的事他几乎就是不会碰的。 到了?巫洪涛高坐上首,见萧焕几人来了,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沈望舒却紧张地把自己往甬道壁上挤了挤,恨不能将头伸出去瞧瞧。隐隐约约能看见这几个人面色还不错,没什么憔悴慌张的样子,才稍稍放了心。 萧焕一拱手,今日便是第十日,晚辈勉强完成了,幸不辱命。 巫洪涛哼了一声,那你就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咦,巫洪涛不是并不关心这案子是谁做下的么?毕竟泰兴镖局这么一个穷得响叮当的小地方,堂堂巫寨主也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大概是叶无咎和他说了来龙去脉所以才想着要多问几句的么?可他都知道了,怎么还要去问萧焕呢? 萧焕也同样疑惑,只是面上一丁半点都没表露出来,倒是藏得很好,禀寨主,晚辈几人在叶公子的帮助下,前往怨灵多番查探,发现是那边一个名叫远运船行的地方在作怪。船行老板除了偷盗来往船只的财务,还欺男霸女劫掠人口,绿萝坊有弟子便是受人之托前去查探的。只是偷盗事了,晚辈想着与前辈还有约,便与师姐师弟先一步回来了,绿萝女弟子仍在查探人口失踪之事,若是寨主有兴趣知道,日后得了结果,晚辈定会向前辈汇报一声。 这事与本座何干?巫洪涛轻哼一声,你说是远运船行的老板所为,这老板是个什么人物,竟然惊动了松风剑派的弟子? 来了,他真是设套了,萧焕若是据实以告,便是新仇旧恨一起叠加,只怕是不能善了;可若是他说谎,巫洪涛又不是不知道事实如何,下场只怕会更惨。 萧焕倒还是十分镇定,那老板姓薛,名叫薛无涯。 既然查实薛无涯做下多番错事,那你们把他怎样了?巫洪涛的音调仍是不紧不慢的,就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一旁的苏闻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不过他一直绷着一张俊俏的脸,似乎一直在压着火气。 按照武林公义,做下此等恶事,自然是要送去公审的,由议事堂共同商议顶罪。不过晚辈等还不曾动手,那位薛老板便死了。萧焕的语气十分诚恳,不过沈望舒知道,这家话指不定怎么在心底幸灾乐祸呢。 巫洪涛的语气这才有了点起伏,哦?怎么死的?莫不是他自尽? 萧焕淡淡一笑,薛老板的功夫可比在下等年轻小辈要强多了,若要出逃也不是难事,怎么会犯得着自尽?只字不提关于秋暝与阮清相关之事,想来是不想把他们也牵扯进来,免得日后巫洪涛上门去寻仇。 苏闻终于开口了,既然不是你们动手的,也不是他自尽,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死就死了? 诚如萧焕不相信叶无咎回去之后没有和巫洪涛交代事情始末一般,萧焕更不信沈望舒一个字都没和苏闻说,沈望舒倒是十分敬重苏闻的,二人之间也很有些师徒情谊,沈望舒不会骗他瞒他。苏闻这样问,大约也是存了一并算账的心思。 不过萧焕也不惧他,只是从容地道:这话便要从薛老板掳掠人口一事说起了。薛老板十分恋慕一位姑娘,可惜这位姑娘并不喜欢他,又早早辞世了,薛老板十分遗憾,便每年都要娶亲,专挑与那位姑娘有些神似的男女娶进门来,糟蹋之后杀人灭口。 荒唐!大约是叶无咎觉得此事并不重要,也没和巫洪涛细说,此番萧焕一说,巫洪涛便怒不可遏,又不是同一人,找再多回来又有何用?不过是为自己好色找借口罢了! 沈望舒这才想起,巫洪涛的夫人早就辞世了,而他如今的身价地位,却还一直不曾续弦,而巫娇娇也去了,叶无咎视他为亲父,定然也是不会反对,巫洪涛至今还不曾娶亲,定然是自己不愿。 湘君与湘夫人本属同门,他二人定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感情甚笃,故而巫洪涛对薛无涯这样的行径想必是格外鄙视的。 萧焕也不置可否,只是又若无其事地接着道:那位薛老板曾经糟蹋过的姑娘中,也并不全是无牵无挂的,总有个父母亲友的。有一位姑娘与人订过终身了,那人听闻噩耗,惊痛不已,定是要为她报仇雪恨的,便悄悄潜至薛无涯身边,渐渐成了他的心腹,最后一击得手。 这人又是个什么人?苏闻的模样似乎是第一次知道这事,连惊讶与疑问都全然不似作伪。 萧焕一摊手,这晚辈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当着你们的面取了重要犯人的性命,你们就当没看见么?苏闻挑了挑眉,你以为你在骗谁? 岳澄从进门以来就没说过话,站得也十分规矩,但按照他的性子,忍耐到现在也是十分不易了,当即便开口:我们为什么要骗你?有这个必要么?你以为你是谁啊还值得我们这样骗唔! 只见苏闻瞧也不瞧他,只是轻轻一拂袖,岳澄便捂着嘴跳了起来。 韩青溪大惊,连忙去查看。沈望舒只恨在甬道之中无法随意转身,不能看见岳澄是个什么情形。 别大惊小怪的,不过是点让他口舌发麻不能言语的药粉罢了,两个时辰过后自己便好了。苏闻冷哼一声,松风剑派少主很了不起么?还敢在此口吐狂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韩青溪原本是想求情的,不过苏闻这一手十分厉害,几乎是瞬息之间,谁也没有察觉,便知苏闻的确不是个惹得起的人物,想了想也只好把话换了一番,师弟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前辈见谅。 年纪小?若是我没记错,岳小公子今年也该加冠了吧?苏闻淡淡地说着,我那四徒儿沈望舒,应该与岳小公子是同年,却从不见他在外头乱说话。怎么,堂堂松风剑派岳掌门,连儿子也不会管教么? 这便是句极其侮辱人的话了。只是韩青溪与萧焕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岳澄不服,就要上去与苏闻理论,到底是被拉住了。 叶无咎坐在下首,今天是难得的安静,看热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巫洪涛皱了皱眉,忽地一拍椅子扶手,都住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你们不知那人是何身份,为何不带回来审问? 冷不防他把话又扯了回来,萧焕当即心神一凛,晚辈等也是想将那人带回来好好问询一番的。只是这时候忽地出现一个神秘的黑衣人,将人劫掠走了。晚辈等武功不济,没有追上,只能见他跑了。 苏闻又道:这便是胡说了吧?那人轻功竟有这样好?你们武功不济,我不信沈望舒还追不上。 沈少侠倒是奋力去追了。只是此前沈少侠便受了伤,并未痊愈,手上也没什么合适的兵刃,故而有心也是无力的。萧焕拱了拱手,末了又补充一句,叶公子当时也在,您信不过晚辈,总该信得过叶公子吧? 是是是,话说沈兄弟现在的伤势该好了吧?叶无咎一脸关切。 苏闻不是知道真相如何么?为何还要这样问?仅仅只是为了给向萧焕动手找个合适的理由么?沈望舒有些怀疑。 不够有了叶无咎作证,巫洪涛也便不再继续纠缠此事,只是问道:不知按照几位的高见,倘若薛无涯被你们活捉了去,应当如何处置? 薛无涯危害的乃是无辜百姓,晚辈等自然不敢置喙,需得送去武林公审。只是按照成例,如薛无涯这样的,即便不死,也得废去武功挑断经脉再投入深牢的。萧焕不避不闪。 那其余人又当如何?巫洪涛问道。 其余人?萧焕也被他问得疑惑了一下,然后笑道:巫寨主是问那些从犯么?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蒙骗,但他们总归不是作恶最多的那个,论罪也是问个主次的。或罚没财产或逐出门派或废去武功。 巫洪涛却有些不耐烦,我问的不是这些无关之人! 副手怎么能算是无关之人呢?方才还没说到有同伙一事,巫洪涛就开始问这些话了,莫不是已经知道同伙是谁,却打定主意要保护他了? 萧焕还是耐着性子道:晚辈愚钝,不知前辈问的是 教出薛无涯的师门,又当如何?巫洪涛死死地盯着萧焕,似乎是不愿错过那一张脸上的任何神情变化。 萧焕却是真的愣住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那些从犯之中并没有他的同门,那此事与师门何干? 第80章 章十一止澜 一人做事一人当?巫洪涛重复了一遍,你当真是这么觉得的? 萧焕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此乃晚辈真心实意的话。江湖上的各个门派,稍稍大些的,难保门下的弟子不是良莠不齐的。便是松风剑派这样的名声,晚辈也不敢保证门下弟子各个都是正人君子。 哼,你们松风剑派里头的伪君子难道还少了么?巫洪涛很是不以为然。 众人也都知道他是真的瞧不上松风剑派,便不敢再言语,免得惹他生气。 苏闻却是神色一闪,湘君,您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巫洪涛也没理会他,又问萧焕,倘若你还能活着回去,此事你将如何报知岳正亭?那你以为岳正亭又将如何处置此事? 自然是如实报知,毕竟我们师姐弟三人外出查探,是征得掌门同意的。萧焕仍旧实话实说,便是仍有失踪之人未找到和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晚辈也会一并报知掌门,该怎么查探则要等掌门与绿萝坊主商议之后定夺。若是掌门仍命我几人查探,晚辈也定会再赴潇湘。 巫洪涛觑他一眼,你还不曾说岳正亭会如何。 萧焕没有答,只是以眼神示意岳澄。毕竟他才是掌门的公子,没谁比他更有资格说话。 岳澄当即下巴一扬,腰板也挺得笔直,按照我父亲的性子,定会对此事追查到底,那些躲在幕后使鬼蜮伎俩的,一个也别想逃过去! 巫洪涛的神色有些古怪。沈望舒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问什么。 松风剑派的弟子原本是为了查泰兴镖局的案子才结伴来到潇湘,并不是诚心来送死的,只是不小心撞见了巫洪涛。原本这事一了,他们连回潇湘都不必,大可直接顺水之东回余杭去,如今到此,不过是为了等着巫洪涛发落。 只是这一路上仅仅有个叶无咎跟着,这家伙只能跟岳澄打个平手,别说三人联手,只消韩青溪一个便能胜了,若是他们三个想走,简直易如反掌。 然这三人非但没对叶无咎怎样,还自己老老实实地回来了。这坦荡的态度就做得很足,无可指摘。 更有甚者,巫洪涛是第一次见这三个小辈,萧焕倒也罢了,对韩青溪和岳澄两个,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过是因为当年岳正亭与其他武林正道污他们为魔教才想报仇雪恨的。只是这事彻查下来,又的确是九嶷宫的旧人薛无涯的错,此番行径,的确够的上魔教的名头了。 若是把薛无涯的帽子往整个九嶷宫头上扣,那么当年一群正道中人也不算冤了他们,这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不是你们魔教教出来的么? 但巫洪涛与苏闻包括薛无涯自己都认为九嶷宫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他们不是魔教。 只是真的把人与门派分离开去看那么巫洪涛要杀这三个松风小辈,也没了正经的理由,更仿佛是在仗势欺人罢了。 果然,巫洪涛沉默一阵,才问道:我与陆灵枢从前都是九嶷弟子,你们清算薛无涯之事,要不要把我二人一并清算了? 似乎之前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韩青溪与萧焕对视一眼,十分震惊。 这韩青溪到底是个姑娘家,恶人断不会是由她来做的,萧焕便抢先道:晚辈说句不中听的话,巫寨主做这无本的买卖,虽未听闻有过害命之举,但也的确伤财了,虽不至就到了需得剿灭的程度,但若是放到武林大会上说道,也定是会受到惩戒的。至于明月山庄,晚辈到此地之后,未曾听闻有什么恶行,自然是不会如何的。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56) 苏闻冷冷地扫他一眼,你以为你想如何便真能奈何得了我? 巫洪涛咳了一声,只盯着萧焕,你们当年不是废了恁大力气要剿灭我们九嶷宫么?如今人就在眼前,大好的机会,你们不动手,你们家掌门就会甘心放过? 韩青溪上前一步,不避不闪地望着巫洪涛,晚辈没有亲历过当年九嶷与武林诸白道的旧事,不知纷争从何而起、误会从何而来。但晚辈自幼便在松风剑派长大,由掌门亲自教养,自问对掌门的品性也算是了解。岳掌门御下宽厚,温文尔雅,处事公平,为人端方,自然不是恶人。许是当年掌门见九嶷宫有如巫洪涛一般的人,所以便误会了九嶷宫呢? 呸!当年岳正亭在我宫中时时都与千峰待在一处,难道是千峰让他误会了?巫洪涛嗤之以鼻。 这可不见得。虽然那时候岁数太小了,可是作为光辉事迹,沈望舒可是从小就听宫里的老人念叨。沈千峰当年建立九嶷宫的时候,可是在江湖上引起了好一阵腥风血雨,杀人也不过如砍瓜切菜一般。若真是一个天性良善的,即便是受了再大的刺激也断不会陡然就如同变了个人似的。 但韩青溪也不尴尬,只是温声解释:那时掌门也未曾被软禁,应当还是有许多时间在外走动的吧?否则怎能摸清九嶷宫的布防呢?说不定就是在此期间见到了九嶷宫中有劣迹斑斑之人。 巫洪涛闻言沉吟不语。 那厢苏闻搁下手中的茶碗,拖长了声调,湘君,您原本放他们出去自由行走十日,只是为了让他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您派人到明月山庄来传信,也说是要商议如何处置这三人。如今您问这么些话,却与如何处置他们无关的。 灵枢,我记得你当年学医,最是个心善的人。巫洪涛看了他一眼。 苏闻低眉一笑,湘君谬赞。 那你也应当听过一句话,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巫洪涛又缓缓地说着。 不知在场的其他人能不能看清,但沈望舒居高临下地,能看见苏闻仍旧低着头,却是霍然抬眼,飞快地扫了巫洪涛一眼。因为太快,沈望舒也来不及分辨他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莫名让他觉得背脊有一丝发凉。 可是这情绪波动也仅仅是那一瞬之事,苏闻开口的时候仍是淡淡的,知道。 本是岳正亭做下的错事,虽说父债子偿,可那时候岳正亭都不曾成亲,更没有这岳小娃,连这韩丫头都不曾有,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一并清算的行径,岂不是自认我们九嶷就是魔教了?巫洪涛的口气是征询意见的口气。 苏闻微微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却指着萧焕问道:那他呢?沈师兄可的确就是他害死的。 虽然没在江湖上走动,但你当真闭目塞听了么?从前你与千峰可是最要好的。巫洪涛皱起一双墨描刀裁似的眉,千峰做了什么,也不必我多说了吧?倚霄宫在潇湘是什么名声,那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即便没有萧焕,还有赵焕钱焕等着。 这话沈望舒却是赞同的。不单是武林白道,连他这个做人儿子的,有时候沈千峰下了什么命令,他都得怀疑这人以后究竟会不会被气不过的人乱刀砍死。 而且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九嶷宫这一群人想事情都很偏执。 听闻当年岳正亭的确是将人引到九嶷宫不假,可那时他才多大,功力自然不足,那位神通广大的东皇太一总不能是他杀的吧?为什么每次提起要报仇雪恨就一定得往他头上扣? 还有萧焕,沈望舒倒是真觉得他可恶,自己一片真心小心翼翼地捧给他,却被他毫不留情地糟蹋了。只是沈千峰死的时候,这家伙正和他打得难舍难分,连一个眼神都难分过去。真要说起来,萧焕也不过是把人引进倚霄宫罢了,为何一个个说着要为沈千峰报仇的,也仍旧是把帽子尽数往萧焕头上扣呢? 湘君的意思是,沈师兄就该死?苏闻的语气重了些。 巫洪涛倒是教他问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杀人偿命,没什么该不该的,不过是千峰自己做下了,便得承担后果罢了。 好在今天巫洪涛算是想明白了。 苏闻垂眸不语。这一下沈望舒却是看不清他的神情了,更加猜不透自己这位便宜师父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湘君所言也有理。苏闻慢吞吞地说着,一瞬不瞬地看着巫洪涛,所以湘君这是准备放过他们了? 灵枢这是有与松风剑派一决生死的打算了?巫洪涛也看他,末了还解释一句,倘若就我这一把老骨头,本座倒是不怕仗剑闯到松风剑派去的。只是水寨上下几百人,多少都是拖家带口的,只因为世道艰难委实无法自力更生,才不得不落了草当了水匪,倘若本座将松风剑派再引来,便是要他们白白送了性命了。 苏闻定定地看了他好一阵,忽地吃吃笑起来,湘君说的是。便是我那明月山庄,人口虽不多,不能与洪涛水寨相提并论,可上上下下,除了几个孤儿,余下的也都还有父母亲人在世,也是不能陪着我们拼命的。 巫洪涛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复又向萧焕他们道:长辈之过,与你们无关。如今泰兴镖局之事查清,你们也便回去吧。 什、什么?岳澄瞪圆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巫洪涛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毕竟此前他可是放了狠话要取他们性命的。 巫洪涛也懒得和他解释,向叶无咎问:无咎儿,这几人在外查案之时,的确没有行龌龊之事? 没有。叶无咎似笑非笑地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上飘,沈望舒能肯定他是在看自己。 于是巫洪涛抬手凌空一抓,便把一直摆在旁边的长剑给抓到了手上,却看也不看一眼,直接一抬手便扔了出去。 是溯光!沈望舒太熟悉了。 但萧焕比他更熟悉,当即就腾身乐器,将溯光抓在了手中,迫不及待地拔剑出鞘,在厅中划出一道如水的剑痕。见溯光完好如初,方才松了口气,向巫洪涛拱手抱拳,多谢巫寨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存稿箱设置成功了,结果又断一天 第81章 章十一止澜 总以为此次回来定是必死无疑的,萧焕与韩青溪也商议过几次如何才能从洪涛水寨安然脱身的法子,但似乎都行不通,几乎就是必死无疑。 谁知道巫洪涛倒是自己想开了,要放他们走。 有这么个机会,不走便是傻子。萧焕等人连客气都欠奉,接过溯光之后,便与巫洪涛和苏闻告辞,准备立刻动身回余杭。 到底也是同门,看着巫洪涛与苏闻不算很亲近,但总归在一起共事数十年,怎么也有几分交情。二十年不见,先前一面又见得匆忙,如今正是好机会,自然是要留下来款待一番。 巫洪涛没工夫来送,更不想送,叶无咎便代他来送。 事情一了,沈望舒也重重松了口气。宴席没什么好看的,沈望舒也就轻手轻脚地从暗道中出去,悄悄跟上了叶无咎。 各位还真是吉人天相啊,连我都以为岳父定然是不会放过你们了,谁知转眼我就得送你们上船回去了。叶无咎大冷天的还摇着扇子装风雅,动作十分熟稔,竟也不觉得傻。 岳澄冷哼一声,让你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叶无咎依旧笑容可掬,让我失望不打紧,某个人不失望不久好了? 他没有说名字,可在场之人又有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韩青溪与岳澄都有些尴尬,萧焕却是神色一变,却到底没有失态,只是客客气气地道:不知叶公子有没有小舒的消息? 这几天小爷我累惨了,从不曾出去,哪里知道明月山庄里的事?叶无咎笑着看他,萧少侠若是真的这么上心,怎的不自己去打听沈兄弟的消息? 萧焕愣了愣,苦笑道:叶公子莫要开玩笑,在下哪里进得去明月山庄? 叶无咎做出一副惊奇的模样,那你是怎的把他给拐出来的?苏慕平说沈兄弟可老实,苏前辈罚他,他才不会随意跑呢。 萧焕半握拳虚虚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若是你真的担心,就自己去问啊,假托旁人算什么真情实意的?叶无咎啪地合上扇子,抬手朝萧焕一指,哎,别找借口。你不去问怎么知道沈兄弟不愿意被你问呢?诚意都没有,你让人家怎么能接受?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尽管沈望舒知道萧焕不管再怎样向他道歉,他也是不能轻易原谅的。 见萧焕真的被他说得有些心动,韩青溪连忙拉了他一把,你做什么?方才你注意看苏闻的神情了么?或许巫洪涛真的不计较了,但苏闻却是不见得的,你若真是这般回去,怎知苏闻不会又将你擒下?看上去他与沈千锋更加亲密。 虽然韩青溪是师姐,但出门在外,几乎都是听着萧焕指挥的,故而沈望舒也没太把这位松风剑派的大师姐放在眼里。 但好歹是掌门首徒,没点本事怎么能被看在眼里?武功及不上萧焕,但也是出类拔萃的,又因是女孩子,韩青溪可当真是心细且敏感的,不光注意到方才苏闻急不可查的情绪,还觉察到了苏闻与沈千锋之间比他人更亲密的关系。 见过巫洪涛又见过薛无涯,这二人都对沈千锋没什么好感,只有苏闻,即便他犯了这样的错也没觉得他有何不妥。 萧焕觉得韩青溪说得有理,稍稍有些犹豫。岳澄又趁机道:师兄,我们都出来这么久了,我爹该担心我了吧。还是回去么,沈望舒他可是巫洪涛的爱徒,不会怎样的。 左右一劝,萧焕也并没有打定主意就要去看看沈望舒。毕竟眼下这个时候他去看沈望舒,也没什么意思,何况那人还不见得就会见他。于是萧焕便冲叶无咎一抱拳,这几日倒是劳烦叶兄了,倘若有机会,欢迎叶兄到余杭来看看。告辞。 叶无咎满以为萧焕是被他给说动了,再不济还得犹豫一阵忙谁知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和他告辞,当真是愣住了。等他三人都上了船,才嗤笑一声,好,那几位慢走,江湖不见了。 被这般讥讽,也没几个人能不尴尬。萧焕只是笑笑,便跟着另二人上了船,解缆东行。 原本叶无咎对他们几人也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奉命来送送,等人上船就可以离去的。但他却在渡口站了好一阵,任自己的一身锦衣被吹得有些凌乱。 好一阵,他才勾起嘴角,懒懒散散地道:还看着呢? 沈望舒隐匿身形的功夫不错,他不想让叶无咎知道,这家伙也就不会知道他在。但叶无咎猜也能猜出来。 于是沈望舒从藏身的树丛里跃出,轻轻巧巧地落在他身边,却一言不发,只定定地望着那一只缓缓驶入江心的小船。 哎,都走这么远了,你还不追?叶无咎恨铁不成钢地给了沈望舒一肘子。 本是可以轻易接下的,但叶无咎没用什么力道,沈望舒也就由得他去了,追?追什么追?他们要走,我还能拦着不成? 这一个两个的,简直天生绝配,你不说我也不说,端看谁能先憋死谁。叶无咎哼了一声,来都来了,还是真心相送的,你怎么不当面跟他说明白? 叶兄,你是觉得还有什么事没说明白吗?沈望舒笑嘻嘻地望着他,我要跟他们说一句请远方的客人留下来么? 叶无咎是真的被他给逗笑了,揉了好一会肚子,行吧,你俩就憋着吧,我且看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能破镜重圆! 沈望舒一下子就冷了脸。一面镜子摔坏了,无论怎么修补,都总是会留下痕迹的。这世上哪有什么破镜重圆。 那可不一定,若是重新熔铸,可不又是一面光洁如新的镜子? 这还是从前的那一面么?沈望舒说完,径自负手就往回走。 于是叶无咎连忙追上来,你就走了?好不容易来一回,不留下来多坐会?我跟你说,我这儿有自己炒的山茶叶,滋味不同凡响,苏慕平都说好呢。 沈望舒连忙摆手,不不不,叶兄的好意,沈某人实在是消受不起。毕竟我那点粗浅医术,什么都解不开。 嘿,我有说要跟你比试这个么?这事还得苏慕平来。叶无咎倒是一点没掩饰自己的嫌弃,就给你尝尝茶而已,还不许我献个宝么? 强行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叶兄,您倒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师父发现我偷跑出来么? 好吧,那你下次来,和苏慕平一道。叶无咎又追了两步,我从小就不怎么看得起别人,除了苏慕平,你还是我最想交朋友的人呢。 沈望舒勾唇一笑,巧了,我也是呢。 我看你也不烦我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叶无咎拍了拍他的肩,过两天就该入冬了,我们都会去猎些獐子鹿子的回来烤,小爷的手艺可是一绝,请你来尝尝? 多谢叶兄好意了。只是过两日我只怕是不在山上。沈望舒姨夫欲言又止的样子。 叶无咎直觉有些不对,你想干什么?啊,该不会是偷偷跑到余杭去看萧焕吧?我可跟你说,人家松风剑派哪是这么好进的?刚刚人就在这儿,你怎么不跟他说明白呢? 闭嘴!沈望舒立刻就飞了一个眼刀过去。 叶无咎却是不依不饶,那你说你要去哪?否则我就告诉你师父说你准备偷偷下山,让他把你盯得死死的,我看你还能怎么折腾。 咳,刚刚就不该跟这家伙提。不过这事也不难猜啊,为什么他还就是想不明白呢? 沈望舒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我想再回一趟沅陵。 丢东西了? 他出门的时候几乎可算是两手空空,怕被发现连换洗衣服都没带两件,到底有什么好丢的!沈望舒恨不能戳一戳这家伙的脑袋,你不觉得薛无涯这事还没完么?我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无咎立刻瞪圆了眼睛,怎么个意思?现在沈兄弟要改行行侠仗义了? 这个词和魔教少主并不是很搭,可还是别了吧!不过沈望舒被他说得也有些不自在,毕竟此事与他无关,他到底是巴巴凑什么热闹呢? 刻意清了清嗓子,沈望舒看着别处,也没什么意思,不过那人是在我手上被追丢的,我心里不舒服得很,总想抓出来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57) 叶无咎自然是不能全信的,呵,跟萧少侠待了这么些天,性子都转了? 叶兄跟我认识也不久吧,怎么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性子呢? 跟你说了,苏慕平总是跟我叨叨,我怎么能不知道啊?叶无咎连忙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对你没什么兴趣。 沈望舒轻哂一声,也没打算跟他闹,只是正色道:你记得那个迷|药么?至今咱们也没查出来究竟是谁炼制的,你就不好奇么?这么厉害的东西,若是能握在手上,岂不是就方便多了? 叶无咎摸着下巴,你怎么知道很厉害,说得好像是你自己用过一样。 我真的用过。沈望舒眨了眨眼。 这叶无咎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是倚霄宫产的? 不是,沈千锋是不会炼药的,我曾亲眼见过是一个黑衣人给他送来的,只是那时候年纪小,对那人没什么印象了,说不定就是站在跟前也不见得能认出来。 叶无咎惊叹一声,这可是大事啊!有个神秘人,以前偷偷给沈千锋提供各种乱七八糟的药,现在又改给薛无涯,说不定背后还牵扯了一个人这是想干什么? 沈望舒摊手,你别问我,我可不知道,这不是等着去查么? 不是沈兄弟,这是件天大的事,搞不好会牵扯到许多人,甚至是你的一些亲朋长辈啊。叶无咎认真地劝解。 沈望舒却是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叶兄,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捡来的么?父母不祥,亲眷俱无,你说我有什么好怕的? 第82章 章十一止澜 沈望舒说着还要去查冯羿的事,但说了许久也总不见动作,安安分分地待在明月山庄,连叶无咎请他吃鹿肉也不曾去,倒把人家叶大少爷气得够呛。 苏慕平大约是在半月之后回来的,沈望舒也去接他了。苏慕平看着他的时候神色如常,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一时之间沈望舒也说不好,苏慕平到底知不知道他去沅陵之事。 听闻苏慕平也回山了,叶无咎当真是按捺不住,自己就上门来找人,抓着苏慕平,指名道姓地要让沈望舒去陪酒。 叶无咎是带着酒肉来的,肉是生肉,还得自己烤炙。明月山庄的弟子房都很简陋,不过一床一桌,摆不开这么大的阵仗,而明月山庄其他地方不是书就是药,一点火星子就能燃起来,也不敢随意生火。最后不得已,苏慕平只得在后山观月亭起了个简单架子。 时人赏月多是秋节,天气还不算太冷,故而这观月亭也不过是几根大柱支起拱顶,可谓四面来风。不巧这日还有些飞雪,便是炭盆在周围排开了,也没把亭子里暖起来。 叶无咎一边烤肉一边抱怨,我说你们两个,真不是东西!小叶好心好意地请你们过去,地方也有炉子也有,你们还不愿意。现在这么幕天席地的,可就满意了? 别这么说,至少咱们现在还是上不见天下不接地的。沈望舒并不是很爱吃鹿肉,不过人都来了,也得赏个脸应应景,仍在那里坐着。只是不吃鹿肉便不生热,他不得不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苏慕平一边给肉上料一边好奇地问:无咎,你不过见了羲和一面,怎的跟他这么熟悉了? 叶无咎早就改过口了,陡然一听苏慕平又叫人羲和,愣了好一阵,才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不行岳。 叫了好几年了,习惯了。苏慕平笑笑。 沈望舒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忽然问道:楚姑娘没告诉师兄么?苏慕平诚然是下山许久了,可他和叶无咎亲眼所见,苏慕平的确是出现在沅陵了,和楚兰藉在一起。即便苏慕平没有碰上沈望舒他们,并不知道这家伙是偷偷下山过,但沈望舒是向楚兰藉表露过自己明月山庄弟子的身份的,除非苏慕平没告诉楚兰藉自己也是,否则她怎么也会问一句的。 苏慕平手上拿着一罐青盐,正准备放回去,一听这话,便微微顿了顿,然后才轻轻放回桌上。你是说在沅陵的时候么?我以为按照你们两个的脾气,应当也凑不到一块去。 何以见得啊?沈望舒还是喝酒的,就放在炉边,烫至半温再入口,口感绵长醇厚,比冷酒的滋味强多了。 你不是一向不怎么瞧得起人么?苏慕平打趣一句,无咎用毒不错,但功夫差点,又是个小少爷,我以为你可能不喜欢。 叶无咎立刻拍案而起,苏慕平你说谁呢?小爷我怎么了? 沈望舒一把将他按回去,那也不见得,能得师兄青眼的,定然有过人之处,比如那位楚姑娘。 咳!苏慕平被问得猝不及防,咳嗽一声。 叶无咎一点都不见外,人在明月山庄,吃得却比谁都没个样子,满嘴都是油,听到这么一个问题,反手一擦,双眼放光地问:就是就是,看起来你和人家楚姑娘很熟啊,怎么认识的? 就是之前去苏州采买的时候遇上的。苏慕平笑得有些羞涩,你们和绿萝坊打过交道了,应当也有所了解,绿萝坊六堂,琴堂为首,茶堂居末,兰藉是茶堂弟子,本就不太受重视。且茶堂堂主任女侠只收了一个弟子,便是兰藉自己,每每出去历练,都是她一个人。 啊,你是趁人落单的时候叶无咎笑得不坏好意。 苏慕平连忙摆手,你说什么呢!那是兰藉在外头孤身一人没个照应,不慎遭了宵小暗算,中了软筋散,我瞧见之后便顺手救了,于是就认识了。 沈望舒吃吃一笑,只是认识? 原本是知道沈望舒是不爱吃的,但苏慕平此时也顾不得了,直接将一大条肉筋塞进他的盘子,有些恼羞成怒,你吃! 沈望舒眉梢一挑,反手就夹回苏慕平碗中,师兄莫要开玩笑,我可消受不起,这要是火气上来,还不知道怎么去呢,可比不得师兄你。 倒是没把话给挑明了,但暗里的戏谑大家都能听得明白,叶无咎更是险些拍桌大笑。 苏慕平瞪他一眼,怎么这么大火气?难道是在气我当时不曾与你打过招呼么? 就是,你明明也在沅陵,还装得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苏慕平我跟你说,再这样下去就跟你绝交了啊。叶无咎终于想起还有这一茬。 并不是我不想去见你们,而是我先前真的不知道你们也在。后来兰藉与我说的时候,我都快走了。你们与松风剑派还有翠湖居的人在一块儿,我也不好去跟你们见面啊。苏慕平摆手。 叶无咎不信,真是仗着我们没跟楚兰藉打听就不知道你行踪是吗?还有另外那些人,自家师兄弟打声招呼怎么了?你是觉得我们有那么见不得人么? 不不不!苏慕平连忙摆手,满脸都是苦相,羲望舒不是偷偷下山的么,我怕和他见面之后大家都说漏嘴了。 他是偷偷下山的不假,可又不是被苏闻给关起来或是苏闻长时间不在山上了,难道还能一直不知道他跑了的事?反正都是人不见了,自己发现和被人告知,又有多大差呢? 且苏慕平是受命下山采买的,沈望舒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说漏嘴就要了命的危局,苏慕平更没有,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除非他去沅陵或者去见楚兰藉之事是瞒着苏闻的。 于是沈望舒轻轻一笑,没关系,在外行事多有不便,师兄总有自己的理由。师兄,那天楚姑娘似乎是被涌波山庄的人暗算了,后头她怎样了呢? 我自然是不能放着不管的,好在不是什么厉害的下作药。苏慕平说得很轻松。 沈望舒点了点头,看起来楚姑娘很是信任你啊,你们之间应该情谊匪浅吧,为何从前都没听你提过呢? 叶无咎也附和:就是!有了心上人也不跟我们说说,你这家伙实在是很没义气啊。 我也总是和她见不上面,和你们说了,你们该总是取笑我了。苏慕平扫了他二人一眼,语气有些无奈。 叶无咎轻哼一声,取笑你做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看看我,什么时候就跟娇娇成亲了。我还担心你年纪一把了也始终找不到个媳妇,是不是你并不想找个姑娘。现在好了,你自己开窍了,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沈望舒也嘴角噙笑,就是。若是没什么功夫见面,师兄大可自己去找她嘛。作为男子,不该主动些么? 苏慕平却是脸上一红,老向山下跑成什么样子啊? 你又不是跑出去玩。叶无咎那神情,恨不能糊苏慕平一巴掌的样子,实在不行你就跟你师父告假啊。我看苏前辈很是通情达理的样子,应该是不会为难你的吧? 这话从何说起?苏闻看着好脾气,却并不怎么通情理。先前沈望舒放走萧焕,也不算是什么不得了的大错,就被他那样打了一顿,小命都去了半条。他是真的感觉到了,苏闻没有留手,就是气极了之后毫不留情地揍了他一顿。 不过那个说起来还情有可原,但苏慕平下山见心上人是多理所当然的事啊,苏慕平为什么会觉得苏闻会不允许呢? 师兄,你这样总不和人家会面,将来如何商议婚期呢?沈望舒一手托腮,一手晃着杯中的酒,用不经意的语气问着。 他原本就盯着苏慕平看的,这人脸上有审核的情绪波动自然也是逃不过他的一双眼睛。只见苏慕平的眼底划过一丝苦涩,低声道:此事也不急。 不急?叶无咎陡然拔高调门,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虽然这么说不好,可你看看楚姑娘,也不算小了吧?你倒是不急,可人家不能陪着你蹉跎啊!你要是没那个意思,趁早和人家说明白! 沈望舒忍俊不禁:叶兄,你莫要太过激动。 不激动,你说我怎么不激动?你看看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那不知道叶兄在激动什么?沈望舒乜他一眼,你知不知道啊,你这样子,活像是你喜欢楚姑娘,可楚姑娘喜欢我师兄,但我师兄又不喜欢人家似的,所以你在忿忿不平。 叶无咎脸色都绿了,沈望舒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这样的人吗?我对娇娇可是痴情一片 至死不渝,沈望舒依旧含笑看着他,我就是这么打了个比方,你生什么气啊?越激动的人越说明心里有鬼。啊我知道了,叶兄是不是心里有了点什么对不起人家巫大小姐的想法啊? 你 苏慕平原本是在一旁看着的,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叶无咎连忙瞪了他一眼。苏慕平也很想一下子就恢复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是笑得太厉害,绷也绷不住,显得一脸狰狞。 沈望舒也笑了。 看起来叶无咎那么个张扬跋扈又牙尖嘴利的人,其实嘴是真的有点笨,偏偏脾气也火爆,一撩就着,逗起来真是有些意思。 叶无咎恼了,拍着桌子道:你们还有没有点良心?吃我的喝我的,还联起手来欺负我!信不信下次小爷我在里头放点新的毒|药,保证那么一丁点下去就神仙也难救! 苏慕平仍旧在笑,还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不消说,叶无咎又气得要疯。 虽说鹿肉真不是他所喜欢的,可这样的日子也真不错,和几个聊得来的人聚在一起,喝酒吃肉谈天说地,不高兴的时候就听他们抬杠,高兴的时候再自己下场来两句。 怎么不比天天想着那些打打杀杀的糟心事强啊! 第83章 章十三又临 潇湘地处南方,但冬日还是会下雪,且因着潮气颇重,冬日里便冷得令人有些受不住。 若是当年,这对于沈望舒来说,根本就不值一哂,照样该去哪就去哪,连被他锁在院子里的萧焕都会惊讶于他出去折腾一天,即便兜头淋了那么大的雪,回来连姜汤都不喝一口第二日却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沈望舒身上有伤,阴雨天都会不痛快,更别说这样的雪天了。 可他今日却不得不披上厚厚的外袍,撑一把大油伞,顶着漫天的风雪,哆哆嗦嗦地下山去。 走到下山的长阶前,他碰上了容致。 这家伙依旧缓带轻裘,长剑负在背后,额上还有些许细汗,面上红扑扑的,散发着练功后独有的热气。真是像极了几年前的自己。沈望舒莫名气得有些牙痒痒。 四师兄这是要下山去?容致看到他的时候,面上有明显的惊讶,也不知惊的是沈望舒居然要下山去,还是他这样都要下山去的事。 沈望舒莫名有些不高兴,怎么,师父是不许我下山了? 苏闻一向对弟子们都不算太上心,更不会约束门下弟子外出,除非是出远门非得报备,三日内能回来的地方,他都不会在意。虽然沈望舒先前偷偷溜出去的事着实气着了他,但苏闻也只是轻轻罚过,也并没有下令说不让他下山。 容致因着自己天资甚高,自小就很自信,在门中对师兄们倒也恭敬,却绝对不会唯唯诺诺。他闻言,只是一笑,师父并没有禁止师兄下山,只是今天下雪,我记得师兄的身子在雪天有些不爽快,故而有此一问。 在门中与其他师兄弟的关系都很一般,与容致交情也不深,但至少没得罪过他,想来容致也不会怀有恶意,倒是他有些紧张了。 不过容致这么一问,沈望舒又越发怨恨起叶无咎来。 也不知叶无咎是不是最近闲得很,隔三差五就捎信来请他下山去玩,什么新奇玩意儿的名头都用过了。沈望舒不是不待见他,只是天气一冷就懒得动弹,一次也没答应。 这次这家伙居然托人交给他一张纸片,上头写着明月山庄岳羲和亲启的字样。 虽然一别几年,可沈望舒还是认得萧焕的字。和他人一样张扬遒劲,笔画都拉得很长,墨迹也透出了纸背。这纸一看便是从信封上裁下来的,而且是萧焕写给他的信。 虽然想不出现在萧焕给他写信会写出些什么东西,但到底是给他的,沈望舒很想看看,顺便质问一声怎么会在叶无咎那里。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58) 不得不说,这家伙真是太阴险了! 受友人之邀,不得不去一次。沈望舒有点不好意思。 容致点点头,是此前带着鹿肉上山来的那一位吧?听闻二师兄也与他颇有些交情。 就是他。也是从不曾见过这样肆意妄为的家伙,一说起来沈望舒还忍不住有些想笑。 这阶梯太长,山下的缆车也行不了,师兄要不要我送你下去?容致说得十分诚恳,绝没有半点瞧不起或者嘲笑的意思。 叶无咎派人送来的口信说,他们寨里的梅花开了,他那些心灵手巧的侍女想到些餐芳之法,苏慕平奉命出诊去了,便诚邀沈望舒去一饱口福。 容致与沈望舒也差不多少,几乎就没下过山,更别说尝过什么好东西了。既然容致提出相送,沈望舒也觉得有必要,更不能亏了他,合计片刻,便点头道:好啊,我带你去喝好酒。 我容致愣了一愣。 叶无咎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他不会在意我多带人去的。我总不能让你白白走一遭啊。沈望舒狡黠一笑,是你自己说要送我去的,送佛送到西,后悔可就不像话了。 容致不算嘴笨,但也不擅狡辩,一时竟被沈望舒给说迷糊了,最后只好点头道:好,师兄请吧。 洪涛水寨离明月山庄很近,坐船只用一小会儿。 不过这一小会儿对于沈望舒来说,竟是有些难捱。毕竟他和容致也不太亲厚,想说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起先应付着还得客套两句,说的都是功法之事。但他们二人都是其中佼佼者,也没什么练不明白的,佯装不懂互相请教也实在尴尬,连容致都不想多说话了。 听了好一阵的水声,沈望舒都有些犯困了,容致却忽然站起身来,师兄,我好型听到外头有打斗声,是不是我听错了? 沈望舒也凝神一听,果然听见了,便撩了帐子疾步走到船头去看,果然见到不远处有一大一小两艘船对峙江心。小的那艘也没什么纹饰,一时辨识不出来历,另一艘沈望舒却眼熟,上头有洪涛水寨的徽记。 莫不是叶无咎又瞧中了哪只肥羊,正在动手? 原本对这事也不太愿意搀和,更何况沈望舒也气叶无咎明明说好邀他来取信却转眼又去截道,沈望舒便取过长篙,深深往江中一插,令小船就这般停在江中不动了。 师兄?容致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有些闹不懂沈望舒到底想干什么。 沈望舒心念一转萧焕的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没什么正事能和自己说,这信不看便不看了吧。于是他沉声道:前面有水匪截道,回去! 容致只是不太爱下山,却又不是闭目塞听什么都不知道,那不就是洪涛水寨?听闻一般寨主不会亲自动手,都是让他的女婿叶公子来,师兄和他认识,不去看看? 沈望舒挑了眉梢,睨他一眼,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帮着抢? 虽然苏闻的行事不像什么名门正派,可沈望舒能保证,容致定然是个好孩子,绝对做不出什么杀人截道之事。 果然,容致闭了嘴,还想帮着沈望舒来转向。 少主您没事吧?伤得怎么样?远远地,忽然听到那边船上乱糟糟地喊了起来,好像十分不得了的样子。 洪涛水寨的少主,可不就是叶无咎么?他受伤了? 虽然一向都是爱答不理的,但沈望舒觉着叶无咎人还不错,是个值得结交的,何况人家总巴巴地凑上来,沈望舒也把他当朋友看的。朋友在眼皮子底下受了伤,哪怕是他自己先去惹了人家,于情于理也该去看看的。 手上的长篙又往水里深深一插,容致一时划不动,便去看沈望舒,师兄还有何事? 刚刚还说自己不会去帮着截道的,但一听人家受了伤,又想着回去看看,这前后不一的行径让沈望舒有些汗颜,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在容致也十分体贴,师兄担心叶公子? 你你先回去吧,我自去看看就好。再拉着容致去也就有些不大合适了,沈望舒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只摆了摆手,就要施展轻功过去。 听说师父与那位洪涛寨主也是同门,倘若师父知道我们见死不救,该是要生气的。我同师兄一道去。容致手上又是一个发力,将转了一半的船头又给转了回来,飞快地向那艘大船划过去。 远远地,沈望舒便听见船上一阵高呼,可以想见船上乱成了什么样子。 只怕是遇上了硬点子。但叶无咎武功不算很高,一时间应付不来了。 沈望舒心下一急,不等小船靠近,足尖便在船头一点,挟着长剑飞掠而去,如乳燕投林苏闻既然已经说了将兰摧剑给他,如今又不见沈望舒帮着松风剑派做什么,而又听闻沈望舒在沅陵因着没有趁手的兵刃而受了重伤,这兰摧剑便仍是交给他在用。 轻飘飘地落在船上,都没惊动几个人,沈望舒当先便打量了一番船上的情形。 他想象中双方人马混战一团的情形倒是不曾出现。不过如今这样,却比混战更要可怕。洪涛水寨一众水匪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中间的,居然只有一个人。 诚然这次叶无咎带的人不多,但被围的却只有一个人,仍将这帮经验丰富的水匪给杀成了这幅德行,可见这人的能耐究竟有多大。 围着的人太多,沈望舒也没什么兴趣知道他到底是谁,还是先回头找了找叶无咎。 这家伙了就显眼多了,毕竟永远都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裳,身上镶金戴银的,身边还总是为着许多人,想看不见都难。 银鞭被折作几段扔在了地上,叶无咎靠着船舱坐在地上,衣裳下摆有血迹,倒也不多,似乎是伤到了腿,不过应当不是很严重。 还不快放人走?再不去医治,想让你们少主断腿么?沈望舒扬声喊了一句,旁若无人地便往叶无咎身边走。他也是做惯少主的,倚霄宫的人只比洪涛水寨的更难驯服,故而沈望舒这一声喊得也是气势十足,竟把洪涛水寨的一众人给镇住了。 直到他走到叶无咎跟前不远,才有人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 新来的不懂事,你别一般见识。叶无咎见到沈望舒便咧嘴笑了笑,然后和其他人道:你们别听他的,小爷的腿好得很,断不了,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敢伤小爷的,也是许久不见了,今天不把他拿下,谁都不许回去。 你不要命了?沈望舒有些不可置信。洪涛水寨不是一向眼界很高么?区区两箱银子都不放在眼里,为什么要和这么一个孤身赶路的人过不去,莫不是他携带了什么稀世珍宝? 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要伸手去扶叶无咎,但耳旁却传来破风之声,沈望舒心神一凛,还犹豫了片刻究竟是躲还是还手。 铮 双剑交击之声传来,紧接着便是衣衫猎猎之声,一个人站在了他背后。 这位少侠,为何要背地下狠手?容致虽然年纪不大,但嗓音是少见的低沉,十分有辨识度,沈望舒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原来是他赶到。 沈望舒这才转过身来,看请了方才向他暗下独守的那个人。 适才容致叫他少侠,也不算有错,但这人看上去却绝对比容致要年长,应当与萧焕相差不大。他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劲装,护手与腰带上还有太极阴阳鱼的图案,头上利落地束着高髻,戴一顶青木冠。 看这打扮,竟是太华门人! 到底是十大门派的弟子,身手再差也不会太过离谱。只能说叶无咎也太过没有眼力见了。 那太华弟子身量颇高,肩宽腿长,猿背蜂腰,面如冠玉,气质冷冽,就仿佛太华山上经年不化的白雪一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他皱了眉,便把眉眼压得更低,你们竟然帮着水匪,自然不是什么好人。 沈望舒承认自己不是好人,但他并没有帮着水匪,不过是来看个热闹的。实在是无妄之灾。 在下不过是在查看叶公子的伤势,也未曾与少侠交手,少侠缘何要拿我开刀?沈望舒似笑非笑地问。 那太华弟子面色更加难看,难道你看过伤势之后,便准备就此罢休了? 看样子这是不打算放过他了。虽然不想找事,但事找上门来也绝不惧他,不过是打一架而已,又不是第一回 了。沈望舒神情懒散,但身子却绷紧了,拇指暗中扣在兰摧剑的吞口上,少侠武功这样好,怎的耳力如此不堪?适才在下一上船便让他们住手了,显是并不想与你为难的。 谁知那太华弟子道:若你与这帮水匪乜有瓜葛,他们为什么会听你的调遣? 这位少侠真是一地爱你道理都不讲,您哪里见着他们在听我调遣了?分明我根本就叫不动的啊。 沈望舒很久都没让人说得语塞了,只觉得有些新奇。 可那太华弟子却当他理亏词穷,当即剑花一挽,便向他疾刺而来。 拇指一挑,兰摧剑便弹出剑鞘,笔直飞到空中,沈望舒反手接住,就要使一个杀招,想让那人看看厉害。 不过容致站在他前面,剑也是早就出鞘的,见那太华弟子一动,便当先还击,眨眼之间便过了两三招。 明月山庄的剑法以轻、快见长,听闻太华剑法化自太急阴阳之道,讲究不疾不徐、刚柔并济。只是容致出手这么快了,那弟子还能以快打快,可见功力是当真不俗。 沈望舒提剑杀到,觑准一个间隙,仗着兰摧之锋,将两人的剑荡开,低声道:容师弟你且先退开,我来会会他。 容致无声地看了他一眼,到底点了点头,旋身退开,却守在了叶无咎边上。 明月山庄岳羲和,请教太华少侠高招。沈望舒嘴上打着招呼,手上却一点都不慢,转眼就使了几招,每次都不把一招使老,只到一半之时就变了招。 那太华弟子却没有打招呼的意思,见沈望舒替下容致,不过眉梢一挑,也没别的表示,仍旧来战。他与沈望舒交手倒没这么轻松,看表情都凝重了许多,不过沈望舒的几招他也都接下了。 容致武功不低,但与人交手的经验到底逊了些,毕竟明月山庄里,除了苏闻便只有沈望舒能有与他一战之力,只是这二人素日也不爱与人过招,容致能得到的经验有限。 沈望舒的经验比容致要丰富得多,更能发挥出武功的最大作用,但这人也接下了,可见此人的江湖经验也异常丰富。 那人又是一剑直直刺来,沈望舒挺剑一挡,剑锋险些要压到眉心,但他却丝毫不怕,只是腕上使出巧劲,将对方的剑刃一压,趁那人刺向地下的时候,又施展起轻功,在对方剑上一个借力,倒翻而上,跃到那人头顶,凌空一剑直刺而下。 这一招算是沈望舒琢磨出来的厉害杀招,虽然弄险,却十分好用,能挡开的人不多。 那太华弟子似乎并不能应对,神色有些变了,身子连忙往后一仰,足尖点地,斜斜飞了出去。 算是试探出来了,这人的功夫不及萧焕,不敢硬接此招,但他的轻功比萧焕好,也算是会躲。倘若拼尽全力与之一战,胜算还是比较大。 可他又没和这人怎样,犯不着和他拼命。 沈望舒也没有去追,只是稳稳落在地上,手腕翻转,剑尖指地,沉声道:少侠还要再打么? 太华弟子的眼力也不差,知道自己刚刚逃得很险。何况这才短短几招,沈望舒还不曾露出内息不济的破绽。于是那太华弟子垂眸道:我是打不过你。不过你要想拿到东西,除非杀了我!明月山庄是个什么地方,敢与太华门为敌么?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连松风剑派都不怕,还怕你太华门么?沈望舒暗自一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在下对少侠身上的东西可没什么兴趣。 不过能以命相护的,应当十分贵重,却不知到底是个什么。 沈望舒话音刚落,那边叶无咎便不满地喊起来,这可不行,小叶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把人困住,你怎么能说放就放了? 于是沈望舒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那要不叶公子亲自上?在下是不打算关这事的,有能耐的您就亲自去拿。 你叶无咎没这个本事,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沈望舒向他一抱拳,少侠对不住,我这位朋友,脑子不太好使,净喜欢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您别与他计较。不过您东西没丢,也伤了他了,该撒的气都该撒了,也便两清了吧?要不要在下送您回船上? 不必!那太华弟子冷哼一声,在船上轻轻一踩,便用轻功跃会自己的小船上,一点停留也没有,用内里便驱着船顺水东流,一忽就只剩了个淡淡的影子。 沈望舒!叶无咎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若不是腿还伤着,都要跳起来揪他衣领了。 沈望舒却是大步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着,给个解释?叶公子这是穷疯了么? 第84章 章十三又临 你就这么把他放走了?你知道他是谁么?叶无咎似乎真是气着了,也没要手下人搀扶,自己就站了起来。 沈望舒好整以暇,不管他是哪一位,但总归是太华弟子,是你得罪不起的人。 叶无咎叫他说得噎了一噎,似乎有些心虚,却还梗着脖子,不是还有你和这位小兄弟在么?怎么都能把他拦下来。只要让他不能回去告状了,我们那里能得罪太华门?哎这位小兄弟是谁啊,看样子应该也是你们明月山庄的人。看不出来啊小沈,难得你还会带着师兄弟来赴我的约,应当是关系还不错吧? 在下明月山庄七弟子容致。老实孩子还真恭恭敬敬地见礼。 沈望舒眉尖一抽,打断叶无咎的胡扯,怎么着,买我们出手啊?你付得起哦对你是付得起。他到底揣着什么东西啊,拼了老命也要去抢,这东西还能有雇我贵? 你知道他是谁吗?叶无咎又回到方才的问题上,此人名叫燕惊寒,别说你不认识啊。 这个认识,太认识了,连容致都耸然一惊,太华掌门之子? 就是他。叶无咎点头。 沈望舒以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哟,那你这颗胆儿还真的够肥,连他都敢动。 叶无咎不服,换你你也得动。你知道他揣着什么东西吗?碧芝草知道吗?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59) 这不废话吗?那是我们的镇派之宝你说什么?碧芝草?叶兄,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叶无咎懒洋洋地翻个白眼,我知道,苏慕平跟我说过,那是你们的镇派之宝。不过啊,这东西又不是只有你们天子山上才长。我可是听说这燕惊寒燕少侠是西行入蜀,翻遍了好几座大山,才终于找到了一株。 只要不是从明月山庄偷的,那就和他没关系。叶兄想弄一株回去以防万一还是怎地? 如果不是咒我,你就是送给我都不想要,那是疗伤的圣药,我拿着没用。叶无咎十分生气,你知道他弄去干什么吗? 叶兄,有什么话,能劳驾您直接一口气说明白吗?你这么问我,我也真的不知道。沈望舒看着他血流不止的腿,都有些替他疼。 叶无咎顺着他的目光去看,也不知是终于想起疼了还是怎地,啊了一声,我跟你讲说啊,下个月就是松风掌门岳正亭的生辰,四十五,也算是个吉利的数字,所以准备操办一番。那一株碧芝草,就是太华门的贺礼呢。 岳正亭的生辰?他是真的不知道的。不过要是叶无咎也看不惯岳正亭,有什么事大可以冲着他本人去的,为什么要夺太华门的贺礼? 容致原本是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听着的,此时也不得不发问:可是洪涛水寨与太华门又无过节,为何要与他们为难? 咦,你们不知道吗?叶无咎反倒吃了一惊,岳正亭身子不好,需得用碧芝草入药来调理。 这个是知道的,否则为何岳澄要千方百计偷上明月山庄呢?萧焕他们虽然是受托而来,却打了要顺势找找碧芝草的主意,这些沈望舒早就知道,容致他们也知道。但叶无咎为什么会知道? 叶无咎颇有些鄙夷,沈兄弟,你这也太不过关了!容兄弟应当是不知道的,我告诉你啊。知道当年的魔教倚霄宫吧?那大魔头沈千峰便是被岳正亭逼成这样的,你身边这位师兄,本是沈千峰的养子沈望舒,倚霄宫破,他重伤,被你师父救了,这才隐姓埋名的。咳,不过我要说的还是沈千峰的事。当年他和那个岳正亭啊,曾经好过,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沈千峰不是汉人啊,祖上有些苗人的血统。苗人擅蛊,而那时沈千峰与岳正亭正是情浓,于是沈千峰便给岳正亭下了情蛊 作为叶无咎口中那不怎么过关的养子,沈望舒有些异议,你怎么知道?看见了? 我没看见,可我就是知道啊。叶无咎就差给他半个鬼脸了,是我岳父告诉我的,这事当年人人都知道,你问你师父他也是知道的。 他说的人人都知道,应该还是限定在九嶷宫中。 容致想过来了,所以碧芝草应当是用来解蛊的?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叶无咎道,情蛊种下之后,倘若变了心,蛊虫就会啃噬心脏,令人死得极其难看。不过这蛊虫也不算难对付,只需要将之逼至心脉处,划一条口子,蛊虫便会顺着血液流出。不过这样逼出蛊虫,到底也是伤了自己,会留下心绞痛之症,在每年的中蛊之日发作,倘若另一个带有蛊的人在他逼出蛊虫之后死了,则会在这人的忌日又发做一次,使人痛不欲生,动弹不得。这种绞痛也不是不能治,不过非得用十余种极其珍贵的药材制成药灸炙烤心脉,反复数十次方能治愈。 单是想想,沈望舒便觉得心口发疼。 他是听过情蛊的传说的,不过一向都嗤之以鼻。诚然情蛊有让两个宿主生情之效,可这份情谊也说不上究竟是人自己的还是蛊虫在作怪,而一旦分离,便是惨绝人寰的反噬。之前萧焕对他那么冷淡他也没想过要打情蛊的主意,因为他希望若有朝一日萧焕真的对他动了心,不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邪门歪道,而是他自己打动了萧焕。 不知道岳正亭的蛊是沈千峰偷偷下的还是他自愿种的,后来做的事却很让沈望舒不齿了。 而苏闻与巫洪涛则更是恨透了岳正亭,连带叶无咎也同仇敌忾的,不愿意让岳正亭得到碧芝草的心思根本就不屑去掩饰。 只是燕惊寒都让他放走了,这事也跟他没关系了,沈望舒百年没好气地问:信呢? 什么信叶无咎啧了一声,笑得十分揶揄,只是碍着容致还在,不能放开了嘲笑,颇有些遗憾,那东西我能一直带在身上吗?自然是放在寨中了。现在回去,小香儿也该把东西收拾好了,顺便就能开宴了。 都折腾到这时候了,容致也没提什么要走的话,也乖乖跟着沈望舒他们去了。毕竟这时候再回明月山庄,山上的膳堂也早该关了,他连菜汤都捞不着。 先前来过两回,沈望舒没心思也没工夫好好看看,今天都要留下用饭了,也该四下打量一下。 叶无咎横看竖看都不像是跟雅字搭得上关系的人,但他的院子却真的还挺雅致。 进门之后能看见的那个院子不大,中间开出一方小池塘,塘心架了一座小拱桥,池边栽了一些花树,可惜这个季节百花肃杀,也看不见什么名堂。过桥之后便是两间并排的屋子,左边是卧房,右边是书房。书房朝着池塘这一面对开有门,而通向后头更大院落的那面,则是月洞门,冬天也仅仅是垂下一道厚帘子来挡风。从那月洞门出去,便是一片梅林,中间用石板堆出一条简单的小路,通向梅林深处的长亭,很适宜赏梅。 而叶无咎设宴的地方,便在那长亭之中。 主菜据说还在煮,叶无咎的侍女便给他们一人上了一碗汤饼。 这原本是一件极其不风雅的事,不过汤饼又做得十分风雅,堪堪挽救了一下叶小公子的形象。 梅花汤饼,原是梅妻鹤子的雅士林逋所创,取白梅洗净切沫,和檀香末、面粉揉匀,用模具凿出一个个梅花薄片;再起一锅鸡汤,将梅花饼放入煮熟,和汤盛碗。沈望舒虽然不爱诗文,但各式新奇菜谱却很愿意看看。 难道叶无咎也是同道中人? 沈兄弟,我知道自己长得挺英俊的,但你也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啊,你这样有人会不高兴的。叶无咎对着这么一碗讲究的汤饼,吃得却毫不讲究,唏哩呼噜喝完一碗,牛嚼牡丹一般。 啧,是他想多了。沈望舒诚挚地道:叶兄,我真的很难想象,这是你的院子啊!你每日在这儿出入,都没想过要讲究一下自己的行为举止么? 这不是我的院子啊,这原本是娇娇的院子,成亲之后我才搬过来的。叶无咎毫无羞愧。 也难怪了,他就知道叶无咎不是这样的人。 趁着菜还没上来,沈望舒又开始催促叶无咎,信呢? 叶无咎很想再调侃他几句,不过当着个容致,有点不好意思,到底还是老老实实起身去拿信了,他也真是的,怕苏前辈一见是他写的就直接丢出去不让你看吗?寄到我这儿我可是会偷拆的。 那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毕竟和萧焕在一处待了这么就,沈望舒知道他不是什么扭捏缠绵的人,什么借信传情的事是打死萧焕他都做不出来的。 果然,略微扫了一眼,这信的内容简明扼要,还真不是与什么情情爱爱相关的。 不过虽然无关风月,但这信的内容,却让沈望舒原本还挺轻松的心情又给沉了下去。 第85章 章十三又临 哎哟哟,这是写了什么了?看你师兄那脸子叶无咎试图拉着容致一并来嘲笑沈望舒,自己还探头探脑地试图往上凑。 沈望舒大大方方把信纸往他脸上一糊,让您失望了,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您要是有兴趣,那就给您你念一段儿? 这纸这么干净,连涂改都没有?真是服了。叶无咎也真是不要脸,沈望舒敢给他还就真的敢念,望舒公子,见信如晤呸,望舒公子是个什么玩意儿。接绿萝坊楚姑娘来信,沅陵城中失踪一十三男子,仍未有消息,生不见人死也不见尸 叶无咎也是服了萧焕了,大老远的给沈望舒寄封信来,不说有什么缠绵之语吧,看他的性子也是写不出这些东西来的,但至少得先问问最近好不好之类的废话吧,哪有一上来就跟人说这么惨烈的事的? 以及,叶无咎也很好奇,他是闲的吗,这事情还得巴巴给你递封信特特说一声? 沈望舒轻飘飘地望他一眼,这人生性如此,做什么都总要和人有个交代的,毕竟在沅陵查案之时,我也在。 你可就吹吧,小爷我难道不在?都把信寄到了我手上,连誊一份再给我看看都懒得,我也就看你吹吧。叶无咎轻哼一声。 容致在一旁听他俩斗嘴,听到一半却又不知全貌的感觉委实有些不好受,他便试探着道:敢问是何事?只听说四师兄下山去查明了二师兄的药材被人动了手脚之事,几时又扯上了人口失踪? 沈望舒原本是不想告诉他的,容致还不曾在江湖上走动过,也是不太了解江湖究竟多险恶的,和他讲,只怕他以后就真的畏惧了,一辈子缩在山上。 可叶无咎嘴上就是没长把门的,张口就来,就是松风剑派接到你们山下那个泰兴镖局求救,说是银子丢了,希望帮着找回来,你四师兄和他们松风剑派的人又有些交情,帮着一道去查,结果发现偷银子的人真是无所不偷,连你们的药船都不放过,开了舱进了水汽,药材也就霉了。这个人呢,又实在可恶,偷鸡摸狗还不算,还欺男霸女,一次娶亲十个,好歹被我们给救下了。只是丢的不光有姑娘,还有一些青壮。那人说是杀掉之后沉江了,不过始终没找到尸骨。 果然,容致脸色都有些发白,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沈望舒只想揉揉额角再安慰他:七师弟,你是没见过你四师兄当年行走江湖时的样子。 可泰兴镖局不是在我们山下吗?松风剑派远在数百里之外,难道丢了很多银子么?竟会求到他们头上。容致是个聪明人,一下子便发现了究竟何处说不通。 于是沈望舒欣慰地一笑,此事我也很好奇。不过吕先生现在自己都记不清了,可能是丢了银子急昏了头,想着松风剑派江湖风评颇好,便直接遣人去了吧。 那查人口走失一事的,是绿萝坊的各位女侠?叶无咎念了信,容致两厢一对比,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叶无咎又来劲了,笑嘻嘻地道:没错,其中有一个,很可能就是你们以后的二嫂了。 容致对这话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问道:那失踪的人除了十个姑娘,其他的人就了无音信了么? 听说联络了当地官服,把沅陵一带的江水河水都翻了一遍,也没打捞起来半根骨头,似乎就真是找不到了。叶无咎整日在江上来往,消息自然也比别人灵通些。 沈望舒却是嗤之以鼻,沅陵才多大地界,官府又能有多少人手?何况我记得天下十大之中,绿萝坊的人是最少的,又都是女子,这种翻江捞尸的力气活做起来只怕是很难。 你的意思是他们没用心找?叶无咎露出玩味的神色。 容致先开口了,话也不能这么说,绿萝坊应当不是平白无故就去查看此事的,毕竟她们的驻地在岳阳,管不到此处来。既然是受人之托,绿萝坊又因为门中俱是女子而总是受人闲话,不敢不尽心吧? 那也真是惨了,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就惹上了薛无涯这样的煞星。叶无咎感叹了一句。 他的侍女们总算是把菜都置办好了,几只大盘子往桌上一放,然后鱼贯而出。 沈望舒瞧了瞧那些菜色,眼角一抽,叶兄,你现在所用的几个侍女,是你自己花钱买的吧? 不是,都是以前娇娇用惯的。怎么沈兄弟有瞧得上眼的?你尽管指,我马上让她收拾东西跟你去。叶无咎双眼放光,不过放出来的都是贼光。 沈望舒执箸挑起盘中的一大块炙牛舌,那我真替巫大小姐委屈,好好的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都被你给折腾成什么样了!在这么雅致的梅林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容致正吃着,也没耽误说话,简直暴殄天物。 吃着人家的东西还闲人家糙,叶无咎吹胡子瞪眼,那你俩给吐出来! 到底是师兄弟,沈望舒与容致同时阁下筷子,动作整齐划一。 还能说什么呢?叶无咎觉得自己也是挺惨的,都是连求带骗地把人请来做客,还被各种挑剔,试问谁家少主受过这样的闲气啊?于是他一拍桌子,沈望舒你行了啊,不乐意你大可以不吃啊。白吃我几顿了,也不见你回请。有本事你也置办一桌像样的让我开开眼? 那可能得等到明年了,叶兄可要耐着性子了。沈望舒答应得很干脆。 但是定下的这个日子让人很不爽。 怎么着,你缺钱啊?还得先攒上几个月?叶无咎嗤笑一声。 沈望舒立刻回敬一个白眼,马上就是年关了,明月山庄倒是不打紧,但洪涛水寨得有许多应酬吧,只怕叶兄分|身乏术。 叶无咎更加生气了,离过年还有近两个月,你还忙得不可开交了? 在下有事外出。难道叶兄为了这一顿饭,还要自掏腰包跟我一块儿跑一趟?沈望舒说得有些揶揄。 你叶无咎刚想问他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出去跑,便见沈望舒眼帘一垂,在桌上那封信上扫了一圈,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却十分不能置信,你还要去查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哎,真是个憨货,谁让你喊出来了?沈望舒想扶额。 不过问都问出来了,容致也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了,沈望舒也不能假装没听见,只好淡淡地道:因为药。 嗯?叶无咎面露疑惑,沈望舒白了他一眼,又立刻想过来了,哦!你是想找到那个炼药的人? 这是自然。与沈千锋都有联系的,一定是九嶷宫的人,却不知道是谁。薛无涯不受待见,死了也没见咱们这两位长辈有什么反应,可要是其他人就说不好了。咱们自己查出来的,大约还能私底下给圆过去。若是让那些正道中人查到 虽然巫洪涛把人放走了,可并不代表他就把这件事给放下了,万一再有一个九嶷宫的人折在正道手上,不管是做了什么,只怕都会引得他勾动旧怨。还有苏闻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60) 叶无咎觉得很有道理,但还有些担心,不对啊,你下山一次这么不容易,难道还得偷跑? 谁说我要偷跑?这回二师兄再去采购药材,我自请同去便是。沈望舒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师父不在意别的,但药材却是十分看重的。我若是告诉他,万一那个没抓住的幕后黑手就是奔着药材来的,我再恳请他让我和二师兄一道去护药,他应当不会不同意吧? 你小子还真聪明啊。叶无咎笑了笑,什么时候启程,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收拾东西。 沈望舒惊了,叶兄你不是吧,就这么欠这顿饭?自掏腰包填路费都得跟着去? 叶无咎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是为了查那个药行不行?能配出这么厉害的药,也是个神人啊,怎么能不见上一面? 行,这个理由十分说得过去,就姑且信了吧。 方才一直没插嘴的容致终于觑准了他们说话的间隙,弱弱地问道:师兄,能带上我么? 你沈望舒一挑眉梢,那你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现在就开始预备着要抢二师兄的饭碗了?你这样是会气死大师兄的。 容致认真地道:师父愿意让谁去采买药材,我是无权置喙的,大师兄要是生气我也别无他法。我也并不是想弄明白这个药材采买是怎么一回事,听闻其中门道很多,十分费神。 叶无咎如同看热闹一般,抓了一把花生米慢吞吞地嚼着,那你是闲的呀? 习武之人,总是不会一辈子都待在自己的门派之中吧,终有一日是要出师的,然后行走江湖。容致眼神十分诚挚,方才听师兄与叶公子说话,我方知道江湖险恶,我从前对江湖竟是一点都不了解,若是日后真的下山了,只怕会吃尽苦头。如今能有这个机会,自然是要提前去见识见识的。 竟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有这样的见识,后生可畏啊。沈望舒摇摇头。 叶无咎却是乐出声来,嘿,我得收回从前对明月山庄的评价,我还以为你们那草包大师兄都能管事了,这山庄是迟早要完的,没想到嘛,草包也就他一个,其他人还是不错的。 容致不好背地说人坏话,只盯着沈望舒,四师兄以为如何? 我不能以为,毕竟我不能替师父以为也不能替你以为。虽然你有这想法是挺好的。沈望舒微微一笑,你自己和师父说,他要是同意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于是叶无咎十分开心,那咱们就说好了,等苏慕平再下山买药的时候,咱们再聚一起好好地吃喝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都忘了高能预警了,最近这几章老萧都不在线,小舒可以和基友们尽情地浪 第86章 章十三又临 沈兄弟,你也真是太厉害了,还真不怕刺激得你师父一怒之下把你逐出师门?叶无咎听闻前因后果之后,笑得前仰后合。 原因无他,沈望舒真是说到做到,苏慕平又一次要下山采买之时,沈望舒当着所有送行弟子的面,跟苏闻提出说要同行,怕薛无涯那个隐在暗处的同伙又对他们的药船下手。 苏闻都来不及反驳,一向不爱管其他杂事的容致也提出要同行,说是想出门历练,增加江湖阅历。 本来指望应声虫似的常沂给呵斥两句,谁知常沂生怕这些师弟们忽然就慢慢上手了门中事务把他这个大师兄给比过去了,常沂也趁机提请想要下山。 后来苏闻气得脸色铁青,压也也不下去,索性给了一个月的时间,让想要出去的弟子尽管自己去闯,受伤了他不管,闯出祸事也需得自己扛。 明月山庄的弟子几乎都是没怎么下过山的,听苏闻这么说,都顾不上思索山下究竟多危险,只是欢呼一声便去收拾行囊了。 叶无咎光听转述都能想象,苏闻该是气成了什么样。 不过他对面的三个人却神色淡淡的。 容致不觉得沈望舒这算是大逆不道,毕竟他也是个江湖儿女,又不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哪有一辈子都不下山的道理。沈望舒能说动苏闻放他下山,他很高兴。 苏慕平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苏闻偏宠沈望舒得十分明显,哪怕是最近沈望舒做出了几件让他不快的事情,但习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过来的。只要沈望舒不叛出师门,苏闻就不会对他怎样。 至于沈望舒自己他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从前不下山,固然有他自己心境的原因,可苏闻的暗示也功不可没。苏闻总是说他如今身子不好,只怕是出门之后要吃亏,让他不要在外头去走动。可容致说得对,他难道还能再天子山上待一辈子么?沈千峰的死,其实他也不怎么介怀,毕竟他从小也没把这个人当做是父亲来看待,说句大逆不道的,他甚至很厌恶此人。可萧焕却是害他功夫大减,他练功也不易,总是要说道说道的。 苏慕平,你知道你的师弟们跟着你干什么来了?叶无咎一向不嫌事大,还开始挑拨离间了,你看小沈是个会陪你买药看药的人吗? 自己的师弟自己也清楚,苏慕平当然不会相信沈望舒是陪他来买药的。不过苏闻都松口了,他就只能把人带在身边,只要沈望舒和容致不拦着他去采买,他全然可以当做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和从前一样。 见没人搭他的茬,叶无咎很不甘心,又道:你没觉得自己很惨吗?这么多人一块上路,走着走着就剩你自己了。 苏慕平给两个师弟倒上热茶,有什么好惨的?从前都是我一个人出来一个人回去的,这次好歹还有人陪我走了一段,甚好。 叶无咎吃瘪,沈望舒忍不住笑了起来,叶兄,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挑拨离间,明知道每次都不成还这么坚持。 笑着欣赏了一阵叶无咎气鼓鼓的样子,苏慕平才正色道:望舒,你一向主意大,愿意做什么我都问不着,你走之前和我说一声便是了,注意不要受伤。阿致,你第一次下山,想跟着谁呢? 对于师弟岳羲和变成了沈望舒,苏慕平接受得很快,改口改得也很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以前一直是这么叫着的一样。 容致有点不好意思,我听四师兄说沅陵前些日子出了些事,动了咱们药船的人还有同伙,却功亏一篑没有抓住,我想去看看。 好,那等船靠岸之后先住下,你们追查那个幕后黑手,我停一日就北上去辽东。苏慕平点点头。 叶无咎瞪大眼睛,你怎么不问我? 苏慕平终于舍得给他也添了杯茶,叶大少爷难道还对买参之事有兴趣么?这事重大,想必巫前辈也记挂着,正好就放你出来瞧瞧。 见叶大少又被挤兑,沈望舒与容致相视一笑,总算没有落井下石。 只是过了一阵,沈望舒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 苏慕平那日跟着苏闻到江上来把他带回去,知道了巫洪涛与苏闻的真是身份。只是薛无涯的事,沈望舒没跟他说过,难道是苏闻告诉他的?否则他怎么知道巫洪涛不能放心? 不过沈望舒不好当着众人问出来,只是先问了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靠岸之后找住处?二师兄,你这是要跟我们一道去沅陵? 不能么?苏慕平气定神闲。 众人俱是一愣。 叶无咎虽然被挤兑得够呛,但始终改不了话多的本性,当即就道:你去沅陵莫不是那位楚姑娘也来了? 苏慕平之事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什么也没说,耳根子却有点发红。 那就是了。 不过想想也对,薛无涯之事并不算是圆满解决,还留了很多疑点。这件事又本是托付给绿萝坊的,总不能就这般撒手不管,自是要时时派弟子来查问。楚兰藉冰雪聪明,武功也不错,把她派出来一点也不稀奇。 我的天,你这出来见个心上人还得等着终于有机会下山、人家也恰好出门,真是非天时地利人和俱存不可。叶某也真是佩服了。叶无咎向他一拱手,甚至还摆出了几分货真价实的钦佩。 苏慕平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恢复如常,她素日事多,也也总不得空。 楚兰藉是不知道了,苏慕平是比明月山庄的其他弟子要忙,但比起从前沈望舒管倚霄宫的时候,就要清闲太多了,并不至全然没有时间去处置其他事情。 先前说起楚兰藉,苏慕平还是一副藏着掖着的模样,生怕被捅到苏闻那里去。而楚兰藉似乎也没有主动来探望苏慕平的意思,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思。 他是经历过的人,总知道若是其中一人表现出这样的态度,那便是并不很在乎另一人,比如从前的萧焕。哪怕江湖上都传遍了他叛出师门投身魔教,他自己也并不很在乎出去办事的时候被一些正道弟子唾骂,可他绝不能接受在外头与沈望舒流露出一星半点的亲密来。因为萧焕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不过逢场作戏,却还想着不能因着这个坏了自己的名声,日后总是还要娶妻的。 两人能成为情侣,至少也有一人是深爱对方的,尤其是有一人并不算很乐意的时候,另一人是出于某种目的才愿意陪着扮演情深义重。但两人都如此,那必定是为了某一种目的。 只是沈望舒想不明白,明月山庄有什么好图的?在江湖上的名声地位都比绿萝坊差远了,苏慕平也不是什么十分耀眼的青年才俊,果然人如其名,相貌算是中上,武功也是平平,更没什么家世。可要说苏慕平是图绿萝坊什么,他也不能相信。绿萝坊尽管位列江湖十大,但门下全是女子,这几年也没出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也并不太受重视,其实无形中是比其他九大派矮了一截的。 想不明白,沈望舒便决定不再为难自己。苏慕平的事,他操什么心?还非得把自己当做是个过来人似的一本正经瞎分析,自己的事情还一团糟呢。 不过既然都想到这事上去了,沈望舒也终于忍不住,偷偷地开始思考,他和萧焕的事。 从前喜欢他,最主要的事被那一张脸给骗了,加上萧焕这人武功也很强,脑子聪明,让自视甚高的沈望舒第一次觉得还是有个可以和他比肩的人的。 不过那也就一点点好感而已,他从前也不知道自己能喜欢上一个男人,真正动心,却是在萧焕来了倚霄宫之后。 虽说他明面上是主动来投,但沈千峰与其他长老都信不过他,总是想办法要除掉他,沈望舒也是怕这个人就此折了,同时也带着一些戒备,才给锁在自己院里。 萧焕的性子,就不是个能委曲求全的,被沈望舒这么锁着,自然不会给他好脸,一开始连他带伤回来也会视而不见,后来听过一些原委,总算别别扭扭地还会帮他包扎、给他留些饭食、耐着性子看沈望舒给他展示那些一路搜刮来的新奇玩意儿。 软化了萧焕的态度,沈望舒自己也不知不觉地陷进去了。毕竟几乎朝夕相处,要生出情愫实在太容易了。若不是因为喜欢,后来沈望舒也不会时时都把萧焕带在身边了。 他都还记得,那天是冬至,要喝羊肉汤的。只是沈望舒与萧焕豪爽,喝汤不过瘾,便提出饮酒。沈望舒的酒量其实不太好,与倚霄宫其他人对饮,总是偷偷用内力将酒逼出去,才能时刻保持头脑清明。但和萧焕不需要,于是几盏下肚后便有些头脑发昏。 然后他傻乎乎地对着萧焕笑萧秋山,我给你唱首歌吧,可是你们吴越之地的曲子哦。 唱的是《越人歌》。萧焕的文才比他强多了,自然能听懂是什么意思。 那一瞬,他看见萧焕的表情变得空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一直没回过神来。 沈望舒凑上去,几乎是脸贴脸地停在萧焕面前,他能感觉到那人的呼吸急促地扑在自己脸上,让本来就有些发烫的脸颊更仿佛是烧起来一般。他瞪大眼睛去看眼前的人,只觉得这人生得可真是俊朗,至少他从前没见过能与他相比的。 萧焕也垂眸看他,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加上酒意麻痹了大脑,沈望舒一时没看明白萧焕在想什么。 不过他想什么也不重要,沈望舒定定瞧了一阵,见萧焕并没有躲的意思,便嘿嘿一笑,对着那两片淡色薄唇凑上去,狠狠咬了一口。 萧焕霍然弹开,沈望舒没了支撑,软趴趴地就要往下倒,迷迷糊糊之间还听萧焕叹息一声,又把他扶住。 这下沈望舒更来劲了,伸手缠住眼前人的脖子,再度凑了上去,如同一块被暖意融化的麦芽糖,黏得紧紧的,想扒下来也根本无从下手。 能感受到萧焕结实的身板瞬间绷紧,对招许多次,沈望舒知道这副身躯到底蕴藏了多大力量,以他现在手脚无力的状态,萧焕想强行甩开他实在是易如反掌。 可他始终好好地挂在萧焕身上,除了感受到他一直如同一根紧绷的弦之外也没别的感受。 或许是萧焕始终没有推开他甚至还被他撬开唇舌给了他希望与错觉,沈望舒掐着把人家咬肿之前,终于撑着身子坐好,直愣愣地盯着萧焕,尽管他那时已经双眼迷离,根本就看不清眼前人的轮廓了。 但他还是坚持着道萧秋山,我好像好像是喜欢你的。你呢? 萧焕的反应他不记得,也的确是没看清,甚至连萧焕有没有给回应他都不记得,便实在撑不住,直挺挺地栽进了别人怀里。 小沈?沈兄弟?沈望舒!叶无咎又开始叫魂了,沈望舒不能假装听不见。 啧,怎么又开始想这人了?沈望舒开始自我厌弃。 叶无咎还一点都不体贴,你又发什么呆啊?是想到什么事了? 你叫我,就是看不得我发呆?沈望舒慢慢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望过去。 苏慕平忍笑,马上就要靠岸了,先收拾一下吧。 到沅陵也的确花不了多少时间,何况一路上都在与叶无咎斗嘴,的确是不怎么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因为目的地就是沅陵,下船的时候则需要把所有的行礼都带好,故而明月山庄的药船在赤山渡还是停了好一阵,直到等来了另一艘船也在此下客。 那艘船看着构造就比药船要精致多了,船上还装饰了许多香草,一见便是讲究的大户人家。 舢板放下,舱门打开,当先便从里头走出一名身着雪白衣衫的高挑女子。她的打扮十分简单,身上除了一把佩便变没有多余的饰物,连头上也只有一只玉簪子。只是这姑娘容貌极美,气度也佳,白衣墨发,如同山水之间晕染开的水墨,清丽不可方物。 叶无咎虽然不好色,但喜欢看漂亮女子,当即就多看了几眼,然后开始惊呼:哟,真是巧了,这不是楚姑娘么?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61) 听他一喊,那女子也抬头来看,果然是楚兰藉。 第87章 章十三又临 原本还在想,这两个几乎不见面的两个人,究竟要如何在沅陵碰面,谁知上天早就帮他们安排了,直接在渡头碰上,也不必相约到底要去何处了。 楚兰藉看清来人,笑着向二人打了招呼,又向素不相识的容致点头致意,最后目光才挪到苏慕平身上,是明显与见到别人不同的,可最终还是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苏慕平也只是笑得一如往昔的温和,客气地回礼。 若不是知道内情,沈望舒都要以为苏慕平与容致一样,与楚兰藉都是初次会面的。 沈望舒都看得直皱眉,就更别说叶无咎了。 这位公子哥刚要说什么,船舱里又走出来好几个女子,看着眼熟,都是上回来沅陵的几个绿萝坊女弟子,其中还有琴堂大弟子柳寒烟。 瞧了这么久还不下去,走不动了么?都还不曾见到人,沈望舒是先听到她的声音的。 楚兰藉连忙快步先下了船,把位置让了出来,却也没走到沈望舒等人身边。柳寒烟这才在一众师妹的簇拥下慢慢走下来,抬眼一扫,看到叶无咎与沈望舒。 二位,又见面了。柳寒烟这就算是打了个招呼,下巴都一直是高高扬起的,态度也冷冷的,甚至似乎还带着点敌意,不知二位这次来沅陵,所谓何事啊? 先前打过交道,沈望舒知道柳寒烟有些不好相与,因为她有些瞧不上明月山庄与洪涛水寨。沅陵也不是绿萝坊的地方,他们也并不十分相熟,还轮不到她来过问别派之事。更何况,原本这边站着四人,她却口口声声只喊二位,端是没把人放在眼里。 叶无咎一向是看不惯这样的行径的,上前一步,就要针锋相对。 沈望舒却是知道他想做什么,连忙拉了一把,只朝苏慕平那边努了努嘴。 小沈跟他师兄苏慕平、师弟容致要去辽东买参,本少跟着出去玩玩。叶无咎皮笑肉不笑,柳姑娘又到沅陵啊?这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不知诸位姑娘又来此作何呢? 柳寒烟没想到他还会反问,尤其是她觉得并不光彩,一点不想回答,当即面色就有些不虞。只是方才叶无咎言语之间还点到了另外两人,她才把目光转了转,最后只看着苏慕平,微微够了股嘴角,你就是苏慕平? 这言辞语气都不怎么客气,难得苏慕平还如同没听出来一般,拱了拱手,在下便是明月山庄苏慕平。 柳寒烟也不说什么,眼神又飘到楚兰藉身上,然后轻嗤一声。 大家一路过来也累了,前面便是客栈,不如早些前去歇息?楚兰藉也没什么多余的神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只是回头招呼后面的师姐师妹们。 一个以礼相待,一个仿佛事不关己,即便柳寒烟是存了心来找茬也只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有些气闷,不想再理会,只高声喊了句走,便当先去了。 楚兰藉一直站在边上,等所有人都走了,才往苏慕平这边看了一眼,眼神颇为担忧。苏慕平连忙向她一笑,又摇了摇头。于是楚兰藉飞快地做了个口型,然后也转身追上了自己的同门。 到这个时候,沈望舒才觉得,其实这两人还是真心相爱的。 只是也没有多大的阻隔,两个人却表现得如临大敌一般,见面打招呼还得藏着掖着的,着实让沈望舒有些想不明白。 哎我说苏慕平,你倒真是好脾气啊,人家都伸手打你脸了,你不躲还笑着让人打,什么毛病!叶无咎不能忍。 容致也关切地问:二师兄没事吧? 无妨,听兰藉说,她师姐一向这样,因为琴堂与茶堂有些不对付。苏慕平无奈地摇了摇头,柳寒烟也不曾说什么,何必表现得如此斤斤计较?倒让人看明月山庄的笑话了。 叶无咎啧了一声,目光不仅在苏慕平身上打转,还稍带上了沈望舒,最后只跟容致道:你看看你的这些个师兄,一个个有了心上人都成什么样了?小容啊,你可千万别跟着他们学。 容致答应一声,表现得非常乖巧,只是目光中却露出疑惑沈望舒几时有心上人的?怎么没听说啊? 沈望舒自然是看见了,当即轻咳一声,快走吧,堵在渡口,还让不让后面的船上岸了?师兄你常来,应该比我们熟悉,你来挑客栈吧。 这地方小,客栈都差不多,除了渡口旁的食肆味道好些,其余地方也差不多。苏慕平也很配合。 提起渡口旁的那家食肆,沈望舒也很有印象,脱口便道:的确味道不错。 叶无咎不服了,你吃过?好吃为什么不叫我?你跟谁去的? 那时候我很你还不熟悉的好吗!沈望舒刚想嘲笑他无理取闹,忽然又想起他上次是和萧焕一起来的,一时间就笑不出来了,只揉了揉鼻子,那家东西好吃,也不算贵,叶兄要是不嫌弃,这顿我请? 算你还有点良心。叶无咎还挺好哄的,这就放过他了。 不过还没走到食肆门口,他们就听江边有一阵骚乱。吵吵嚷嚷之间,沈望舒只勉强听明白了几句话,快拦住桑大娘!桑大娘您快回来啊,水里危险! 桑大娘?这名字有些熟悉。 哦对,是上次他和萧焕来的时候碰到的,那个儿子突然失踪、自己只好不辞劳苦前来寻子的疯妇! 怎么,她这是要投河?沈望舒神色一凛,当即脚下的步子便改了方向,朝河边奔了过去。 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一个,同行之人自然一头雾水。不过他们还是相信沈望舒的,也就一并跟着过去了。 只见河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妇孺站在岸上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不少青壮汉子都开始犹犹豫豫地脱鞋除袜了。而还不曾冻上的江水里,一个形容狼狈的妇人在水里拼命扑腾,一边扑一边哭嚎。有动作快的汉子已经去拉她了,但那妇人却拼命把人挣开,又跌跌撞撞地往更深的江心出走去,引得人群一阵惊呼。妇人双手都冻红了,整个人也哆哆嗦嗦地,可就是不肯上岸,也不肯让人靠近。 那妇人一头乱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沈望舒只能从身形判断,这人还真有点像上次扑他怀里的桑大娘。 劳驾,沈望舒叫了一声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能问下是怎么回事吗? 原本那人是在兴高采烈地看热闹,被这么一喊,还有些不耐烦,这我哪清楚啊?不过听说这婆娘早就疯了,天天在这一带游荡。说不定今天是有谁刺激到她了,要寻死觅活的。 叶无咎他们追了上来,怎么,你认识? 苏慕平也是常来沅陵的,凝神看了片刻,忽然惊愕地道:桑大娘? 应当是她。沈望舒点点头,然后向叶无咎与容致简单地解释,听说这位桑大娘的儿子叫做大有,是个船工。早前有一次出门去蜀中,却没跟着回来。问过他船上的朋友,说是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沅陵,于是桑大娘就一路找了过来。儿子没找到,自己先疯了。 另外几人听罢,神色又是气愤又是不忍。 又有几个胆子大些的汉子在冰冷的江水里淌了过去,怕桑大娘又跑,只好站在几步开外,牙关都在打战,大娘,天气那么冷,这江水都浸骨头,您要是冻病了怎么好呢?有什么事咱们上岸说吧? 我的大有啊,你在哪儿啊?娘想你啊!桑大娘仿佛没听见有人在跟他说话,仍旧弯着腰在水里翻找,一边翻一边哭,听着真是说不出的心酸。 容致听说过前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桑大娘的儿子是不是让薛无涯给抓去的? 这就不知道了,那薛无涯抓人成亲都没问个名字,其他人就更不指望了。叶无咎摇了摇头,却有些吊儿郎当的,不过我觉得吧,还真不是。 不是?一向都很从容的苏慕平这回反应大了些。 叶无咎压低声音,似乎是挺不好意思的,你们看那位大娘的样貌,穿着气质不提,单看长相,颧骨突出,眼窝下陷,嘴唇也厚,再看身段,粗手大脚的别打我,听我说完!这位大娘年轻的时候都不见得是位美人,你说她丈夫得是长成什么样子,她儿子才会入了薛无涯的眼? 虽然沈望舒很是有些无语,却也不得不承认叶无咎说得其实没错。 薛无涯就算是男女不忌,可单看那天他拉去成亲的几个,姿容都还不错,且五官里总有那么一个地方与他画像上的山鬼有些像。这位桑大娘虽说是年纪大了,可骨相总是不会变的,想必年轻的时候也不会太漂亮,更看不出于山鬼有什么地方是相似的,也不知她的丈夫得是什么模样,儿子才可能会合了薛无涯的眼缘。 两位师兄,这位桑大娘平日里也是这么疯的么?容致在一旁看了半晌,觉着有些不对,这位大娘伤心得有些极致,不像是一个疯子的常态,倒像是忽闻噩耗的样子。 沈望舒看了他一眼,显然是不懂他在说什么。 苏慕平便解释道:我随师父下山去看过好几个疯子,一般疯起来的症状都比较稳定,大家都见怪不怪了,除非是忽然受了刺激,否则不会这样。 大有啊,河里太冷了,你起来跟娘回家吧!江水里的桑大娘蓦地跪倒在水中,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 是了,她先前的动作,应该是在摸索,而听她喊的这些话她是听闻薛无涯都将人抛尸江中,所以才来寻找儿子的尸骨的! 第88章 章十三又临 官府和绿萝坊也不是三头六臂,能解决一切麻烦的。但这两方无论如何都算得上当地的强势力了,它们两边都不曾找到那些所谓被沉江的尸骨,桑大娘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疯妇自然更是找不到,还这般站在江里乱翻,简直就是急着去和儿子见面的。 沈望舒叹息一声,实在不忍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施展轻功飞掠过去,引得周围看热闹的人一阵惊呼。 知道桑大娘不会听人劝,更不愿意有人碰,沈望舒也没这个耐性,在掠至人身边之时,抬手便是一记手刀,直接把人敲晕,然后抓着腰带就把人给提到了岸上。 哎哟这位少侠好身手啊!就是就是,人也生得好俊!最闲的就是那些无聊妇人,见人给救上来了,首先看的那是那个可怜的同伴,而是瞧着沈望舒指指点点。 不过也有热心的,连忙围上去,桑大娘怎么样了? 无妨,我看她情绪激动,先让她睡会儿。水里的各位哥哥也赶紧上来吧,天气太冷,仔细留下病根。沈望舒直接把人交给苏慕平,反正他自己也不太会瞧,不知哪位能帮忙买一身干净衣服来啊。 苏慕平把了个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并无大碍。 一看起来和桑大娘岁数差不多的妇人连忙道:我看她身量跟我差不多,穿我的。只是她在江里站了这么久,光是换身衣服可不行,还得洗个热水澡才是。 桑大娘在此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倘若这些人一向都这么好心,她也不至于疯到如今的境地,能拿出一套衣服已经算是很大的慷慨了。 心下了然,沈望舒还是给出几个铜板,我们这就带着桑大娘去找客栈。这位大娘,我们这儿都是大男人,不太方便。劳您带着衣裳来帮忙洗个澡,您看这些够吗? 那妇人看着竟有钱拿,欢喜得很,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高声道:少侠要去哪儿?我家地方就够。 便是那边的客栈。桑大娘这样的境况,不宜挪动太远。沈望舒淡淡地说着,嘴角却是下意识地一勾,不是在笑,是嘲讽。 没能再捞一笔,那妇人有些失望,不过也不算太贪,便拿着那几个铜板飞快地走了。 人都救起来了,也没什么意思,其余人才渐渐地散了,连个帮忙扶人的都没有。救人的就是沈望舒,再让他把人抱走也有点不好意思,容致便自告奋勇地来当这个苦力,扛着个桑大娘竟然还比其他人都跑得快。 叶无咎先前一直冷眼看着,如今没旁人了,才忍不住开口,小沈,你真是倚霄宫的少主? 沈望舒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都不想理。 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才想问问你啊。你说你先前帮萧焕查案就算了,我可以理解为现在自己还跑来接着查,你的那些理由我不信,肯定是因为别的。就说你刚刚救人吧,魔教少主亲自下水救人,说出去谁信啊!叶无咎几步追上去,拦在沈望舒面前。 我可没下水。沈望舒不耐烦地道,你爱信不信啊。 他知道叶无咎在想什么。洪涛水寨还没有魔教的名声,身为少主的叶无咎方才就一点没想过自己要去救人之事,更何况当年沈望舒在江湖上还是有名的邪气。 可就算是魔教出身、也并不太把生死放在心上,但也不代表他就喜欢看人去死。沈望舒自记事起便无父无母,故而对天伦之情十分渴慕,难得还没因此生出妒忌。从前他给自己立下规矩,是为九不杀,其中之一便是家中独苗不杀。因为他要是死了,这父母该有多难过呢。 如今是桑大有死了,桑大娘都伤心得疯了,他看不得。 啧,到底是看上少侠的人呐。叶无咎本来也不为探究什么,单纯就是不刺他两句不痛快,说完就摇头摆脑地走开了。 和萧焕有什么关系?沈望舒张了张嘴,就要反驳,可惜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关系吗?哎说不清了,不知道! 客栈也不远,没走几步便到了。那个拿了钱的大娘还算讲信用,果然带着衣服便来了。她给人洗澡换衣服,四个大男人不好在里头站着,纷纷退了出来。 客栈老板刚刚也是在边上看热闹的,见人安顿好了,才凑上来和他们聊天,几位,桑大娘没事吧? 无妨,受了些寒气,吃几服药就好了。苏慕平客气地说着,准备出去买药。 那老板点点头,就跟剩下的三个人开始聊天,没事就好。今天大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往水里跑,拉都拉不住,开始大家都以为她要想不开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沈望舒觉得有些不对,今天?您的意思是,大娘前些天一直都好好的是吗? 那可不?昨天还在我门前抓着人就问有没有见过她儿子。我这儿住着有好些都外地来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的一吓着了就差点动了手,好说歹说才劝住。老板感慨一声,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62) 沈望舒想了想,又问道:老板方才说店里住着许多外地来的,莫不是城中有什么大事?先前我来过沅陵,见此地外来之人并不多。 老板也一脸疑惑,可正是呢,这几日来了好几拨外地人,我还以为城里面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呢,也没听说呢。 来的都是什么人啊?叶无咎问道。 跟你们年纪差不多,男的女的都有,大都带着兵器,应该是江湖中人吧。到底是开客栈的,贩夫走卒游侠商贾接待不少,见识也要强些,沅陵这地方,也没什么名门大派,顶多就是有个涌波山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庄主之前是欺男霸女来着,也不见有人管。前几日听说他抢了不该抢的人,被一个厉害的对头给到底还是有些忌讳,老板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对于亲历过此事的人来说,从别人嘴里听到这话总觉得有些荒谬。薛无涯也算是被他的对头所杀,但这人并不是什么厉害的家伙。 他活着的时候都没人主持公道,怎么人都没了,却忽然来人了?老板摇摇头。 对了,沅陵本地人也算是知道薛无涯恶行的。于是沈望舒问:老板,被涌波山庄抢去的那些人,之后你们还见过吗? 老板立刻露出惊恐的神色,没有!你说那个庄主是不是要吃人啊?好些人进去,就再没见过出来,下落根本打听不着。之前还有人胆子大,上门去讨人,结果第二日全家都之后再也没人敢去了,凡是自家的亲戚被带走,也就只能当家里从没这个人了。 正说着话,苏慕平便已经把药抓回来了,问老板借地方去煎药。另外三人也就跟着告辞,和苏慕平一道去了后厨。 苏慕平要亲自煎药,其他人站着也是站着,容致终于迟疑着开口,四师兄,我有个事情想不明白。 沈望舒偏头看他一眼,示意但说无妨。 你们告诉我的是吗,薛无涯临死前交代,那些被他抓来的人都一律沉江了,然后绿萝坊联系官府一并找过,却什么都没找到。我看这老板也算消息灵通了,但他刚刚说了半天,说是不知道那些人去哪儿了。就算是什么都没捞起来,他不也该说是沉江了吗? 叶无咎笑了一声,这你却不动了。你倒当官的在平民百姓心中是什么形象?那可是官老爷,无所不能,权势通天。自己治下出了个弹压不住的麻烦就已经让人很伤面子了,他们还会让百姓知道自己忙活半天什么都没找到吗?脸面还要不要了? 于是容致的一双浓眉皱得更紧,可是今天桑大娘却忽然跳进江中去捞人了。 是啊,真是可怜。叶无咎顺口答道。 沈望舒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望着容致,你想问她为什么会知道对不对? 容致连连点头,就是啊,如果客栈这样的消息流散之地都不知道的事,一个疯疯癫癫的大娘又是如何得知的? 苏慕平一边扇着炉子一边道:许是那些办事的捕快见大娘可怜所以顺口告诉她的呢? 叶无咎便嗤笑道:嘴这么不牢的,那早就闹得满城皆知了。能专门对着桑大娘一个人不牢,这未免也太不容易了。还有那个掌柜的说最近来了很多江湖中人,我可不记得沅陵有什么盛会,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沈望舒摇头,还没见着人,说不好。不过我倒觉得,桑大娘这事儿,是有人刻意告诉她的。 为什么?谁这么无聊?叶无咎一脸你在无理取闹的神情。 是谁我不知道,可这人一点也不无聊。沈望舒忽然板起脸,告诉一个疯妇这消息没什么用。可桑大娘日日都在这一带晃悠,但凡外来之人下船便很有可能会遇上。今日到了沅陵的,又喜欢到江边这座食肆吃饭的,便只有我们了。那人是想告诉我们。 容致很是疑惑,告诉我们什么?我们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 沈望舒摇头,如果不是萧来信,我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那人大概是不知道已经有人通过消息了。 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于是容致又问:告诉我们之后呢?他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遇上桑大娘? 叶无咎抢着道:这人应当与我们比较熟悉。 那边苏慕平扇着炉子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却没回头,只是静静地听他们继续说。 思量好久,容致还是摇头,这样也很说不通。没找到尸骨告诉我们有何用,就我们四个人,那么多人都没找到,我们也不能吧? 想想也是,沈望舒便退了一步,好吧。只是我觉得这事仍旧是冲着我们来的,那个人一定是想告诉我们什么事,只是我们自己没猜得透罢了。 到底是谁这么可恶,别让小爷抓住!叶无咎气咻咻地道。 沈望舒倒是笑了笑,暂时还想不到,不如静观其变吧。 第89章 章十三又临 熬好药端进房中,那边也早就洗好澡换好衣裳了,沈望舒也就把她给请走了,由容致和苏慕平想办法给喂药。 他对自己有数得很,就轻轻敲了一记,桑大娘又被折腾这么久,按照时间算,人的确该醒了。 果然,苏慕平刚刚端着药碗走到床边,桑大娘便霍然睁开眼,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双手乱舞,把药碗都打翻在地,大喊着就要往外跑。 烫着没有?药汁有一半都是朝着人去的,叶无咎还是关心好友的,连忙就去查看。 苏慕平连忙摆手,我没事,快拦着大娘啊。 这问题就有些棘手了,沈望舒也没料到大娘这样的强悍,刚刚醒过来就这般能折腾,鞋都没穿就横冲直撞地往门口跑,他总不至于再补上那么一下子,不然药怎么喂,又怎么去问话呢。 容致还试图去和桑大娘沟通,双手扶住她的肩,柔声道:大娘,您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您刚刚受了些寒气,喝点药吧。 药都打翻了,喝什么呀?叶无咎有点头疼,还从没处理过这样的事,等等,我们为什么要把她留下来? 容致一愣,不是还得问问究竟是谁告诉她儿子的事 叶无咎不耐烦地打断,你还能指望一个疯子能好好跟你说话吗?她压根就不是在怕我们,她这是要出去呢。 苏慕平连忙道:那可不行,大娘身子骨不太硬朗,就这么出去,一定会着凉的。 一时间屋里乱成一团,苏慕平去捡瓷碗碎片,容致要抓人又要防止伤着人,叶无咎在边上说风凉话,沈望舒注意拦着门,四个身负武功的江湖中人竟然奈何不得一个疯妇。 叩叩 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四人俱是神色一凛。沈望舒低声问道:谁? 是我。慕平在里面么?外头是个年轻姑娘,一把嗓音十分清冽。 苏慕平松了口气,是兰藉。请她进来吧。 沈望舒看了桑大娘一眼,扣着门边,对不住楚姑娘,一会儿你进来的时候当心些,万不可让人窜出去。说完也不等人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把门开了个小口。 好在楚兰藉十分机敏,不等门完全打开,便跟着缝隙挤了进来,一个旋身利落地进了屋,反手又扣上门,你们这是 叶无咎有点尴尬,咳,让弟妹见笑了。方才在外头带回个疯妇,一时间竟是制不住了。 他这一声弟妹可是叫得两个人都有些脸颊发红。然楚兰藉还是强自镇定,方才是听说你们在外头救了个人。为何要制住她? 沈望舒心念一动,脸上便挂上些笑意,不知绿萝坊先前寻找失踪之人的时候,有没有询问过失踪者的身份与家中亲眷情况? 自然是有的。不过也需得是向我们求助的才有消息,若是还有其他失踪的但并不曾求助,我们也无能为力了。楚兰藉有些赧然。 那也无妨,想来这个应当是没有求助过的,姑娘不认得。沈望舒耐着性子解释,这位大娘是岳阳人,说起来与绿萝坊也是十分相近了,她儿子是个船工,有一次出工,便再也不曾回去过。听船上的朋友说,她儿子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沅陵。 楚兰藉秀眉一蹙,侧身躲过扑来的桑大娘,还顺手把她往容致处一带,也是被薛无涯抓走的? 苏慕平面露担忧之色,没有证据,但多半也是这样了。今日这位大娘似乎是得了消息,方才正是在江中捞人呢。 于是楚兰藉的面色变得十分古怪,她是如何知道的? 不知道,正想问问她呢。沈望舒见容致累得满头大汗,自己也被折腾得忍无可忍,终于抬手点了桑大娘的穴道,虽然仍旧在乱七八糟地说着什么,但好歹不满屋子乱跑了,然后才长舒一口气,向楚兰藉歉意一笑,敢问楚姑娘,这件事你们为什么要瞒着? 没有点明首尾,一时间楚兰藉还有些不明白,什么? 就是薛无涯把人沉江之事。官府与绿萝坊联手打捞,却什么都没找到,就没想过要寻求百姓帮忙么?百姓那么多,即便热心的少些,许以酬劳,不愁找不到人帮忙。这么大一条沅水,没有许多人,也实在找不过来。 楚兰藉便苦涩一笑,其实我也这样想过,但柳师姐不同意。她说我们便是为了找人来的,如果没找到还要求到百姓头上,绿萝坊的颜面也算是扫地了。 呵,这就是名门正派,到死都得绷着那张也不知道能有什么用处的面皮。 容致擦了把汗,现在怎么办? 楚兰藉便款款上前来,我来试试吧。大娘,您这是要去找儿子吗? 大有啊,水里太冷了,你就跟娘回去吧!桑大娘泣不成声。 这算是答非所问了。不过楚兰藉却不以为意,仍旧温温柔柔地道:您怎么知道大有在水里啊? 是他告诉我的。他好心,不愿意让大有受苦。他是好人,是个好少侠这桑大娘说起话来,竟全然看不出是个疯妇,逻辑清晰口齿流利,不过也仅限于说桑大有的事情的时候才这样,若是问她别的,她就当没听见。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相互交换一个眼神。 她说的是少侠,不是年轻人。一看桑大娘就是个普通妇人,若说她能从一个人的脚步、气息、身形看出这人是不是会武功,那就纯属胡说了。能让桑大娘觉得这人是个少侠,这人要么就是带着兵刃,要么就是在她面前展露了武功。 先前客栈老板也说近来沅陵出现了一些江湖中人,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是何门何派、又到沅陵来做什么的。 大娘,您在什么地方遇到他的?容致也忍不住问了句话,虽然,可以算是个蠢问题。 桑大娘却认真地想了想,渡口。那天他刚刚下船,我问他有没有见到我们家大有,他问我大有是谁、怎么到这儿来的,然后和我说大有他他被坏人给害了,扔到了江里。 好吧,容致问的还真不是废话。 若是有个陌生人前来询问有没有见过一个人,一般人都是有一说一,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再有好心一些的,顶多会问问人是在何处走丢的、大概什么时候。就算是热心得要帮着找人的,一般也问不到为何要到此的问题上去。 再说那人是下船之后直接和桑大娘聊起此事,又稍稍一问便知道这究竟是何事,说明此人原本就是个知道内情的。 可知道内情的人原本也不多,桑大娘又说那是个少侠,定然不是绿萝弟子。 楚姑娘,不知道后续的事宜,都通知过哪些人?沈望舒只觉得头大。 楚兰藉连连摇头,并未告诉太多人。坊主都不愿意知会其他几大门派,恐糟了耻笑。不过秋居士与阮居士是知道的,还特意来信相询,便答复了。我想着松风剑派的几位应当也是挂心的,也跟着去了封信。不过我猜萧少侠应当也是会和沈公子说的。除此以外,我连慕平也没告诉。 可以肯定的是,明月山庄三人并叶无咎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可能知情的谢璧莫说到不到此,按照他的心性也不至说出如此不知轻重的话;萧焕认得桑大娘,他要说便直说了,不会问这些废话;不过岳澄么 莫不是他们也悄悄溜过来了? 念头稍稍往上面一转,沈望舒便登时眉头一跳。如果他们又来了,查的都是同一件事,难保不会遇上。 不过先前他们才在此吃了大亏,那位岳正亭岳掌门和楚江流楚大侠应当不至如此狠心,又把人给弄到此处来遭罪。 沈公子,怎么了?见他沉吟不语,楚兰藉便叫了一声。 沈望舒一个激灵,笑了一笑来掩饰尴尬,然后飞快地把脑中的一些疑虑给理了一理,敢问楚姑娘,上一回绿萝坊与官府的人手都找过写什么地方?这次又过来是准备查看哪里呢? 楚兰藉有条不紊,上一次官府调集人手,和我们众师姐妹沿着此地境内的沅水都细细翻找过,又顺水上下各找了二十余里,一无所获。后来我们又去了涌波山庄,去查找各类过往文书和账册,连带船行的在内。 从前都没顾上查看文书一事,到底还是女子心细。沈望舒赞赏地点了点头,还不忘与苏慕平挤了挤眼。 楚兰藉肯定看见了,但她比第一回 叶无咎开玩笑的时候淡定了许多,自顾自地接着说:船行的账目果然是有些问题的,每月都会有一大笔银子平白无故地流了出去。 去哪儿了?原本沈望舒只是随口一问。 但楚兰藉却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扶桑楼。 扶桑楼?那个半吊子的杀手组织?从前薛无涯只是从里头请过人,倒是不知道还有银钱往来在内。他这是做什么呢?养杀手? 叶无咎有些惊讶,薛无涯养着扶桑楼么?我看他自己的护院都比里面的杀手强啊。 交过手?苏慕平便问了一声。 因为扶桑楼的杀手实在是武功太低又过于没有操守,实在不值一哂,沈望舒自己都差点忘了他和萧焕其实也是被追杀过的。所以绿萝坊接下来是要从扶桑楼开始查?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63) 没错。就是不知道扶桑楼在何处,须得查证一番。楚兰藉秀眉微蹙,春山皱损,好一派风情。 无妨,我们知道地方。叶无咎嬉皮笑脸,弟妹,我看你们那位柳师姐也实在有些讨嫌,跟她一起做事不憋屈么?不如跟我们一道去查? 楚兰藉摆手,到底都是同门,也不能太拂了面子的,咱们可以随时沟通消息。若是实在找不到扶桑楼,再来询问各位也不迟。 众人也不好勉强,只好点头,那好吧,我们先行一步,有什么发现一定告诉楚姑娘。 容致又指了指口中念念有词的桑大娘,那桑大娘改怎么安顿? 这说容易也不容易,总不能转成去请个人来帮忙看着吧?叶无咎瘪了瘪嘴。银子他倒不是很心疼,只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了结此事,为了个不相干的人,犯不着。 于是楚兰藉道:不如我领过去?同行师姐妹较多,也照顾得过来。 楚姑娘真是人美心善。沈望舒在这种时候是不会吝惜夸赞之语的,若是有不方便了,再给我们送回来吧。 无妨,桑大娘也是个关键整人,师姐应当不会拒绝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忘了设存稿箱 第90章 章十四惊寒 等楚兰藉把人领走之后,苏慕平才如梦初醒一般,她好不容易能出来一次,为什么不趁着现在去瞧瞧? 师兄有所不知。沈望舒如同送走瘟神一般,一屁股坐在桌前,给自己灌了一杯水,然后和苏慕平、容致描述那扶桑楼所在之处究竟如何诡异。叶无咎时不时在一旁添油加醋,听得容致都有些一惊一乍的了。 能自行改变流向的湖泊?一天只有两个时辰的瀑布?苏慕平一向都算得淡定,可此时真的好像听到天方夜谭一般。 沈望舒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别这样,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份薛无涯号称河伯呀? 容致没想明白,一双浓眉都要拧成疙瘩了,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九嶷宫众人之中,有一个湘君了,还有一个河伯。一般河伯都是指的黄河之神,不过黄河不过此处,故而这个河伯指的就是众河之神,听起来地位比湘君还高。 叶无咎当即就嚷嚷起来,这怎么可能?凭他,还能越过我岳父岳母去? 薛无涯不能,可河伯就不好说了。沈望舒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不过薛无涯人品如此,东皇太一却还愿意给他这样高的地位,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叶无咎干脆皱起一张脸,比如? 沈望舒笑笑,比如他水性就很好啊。你们仔细想想,那么大一个湖,还是按点流动的,哪有这样的分毫不差?自然是有人动了手脚。试想要控制这么大的湖面和瀑布,没点本事怎么行? 容致明白过来了,四师兄的意思,是那个湖其实是薛无涯用机关控制的,目的就是不让人随意进去? 苏慕平则接道:也有可能,是不想让人随意出来。 嗯?这回沈望舒都有点惊讶了。 苏慕平立刻目光一闪,我只是随口胡说的,当不得真。 反正不管怎样,这湖都和薛无涯脱不开干系了,大不了咱们去探的时候检查一下湖里是不是有机关就对了。对于没影的事,叶无咎懒得猜,现在时间还早,远不到湖水流动的时候,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沈望舒睨他一眼,叶兄的意思是? 你不是来查那个什么药的吗?扶桑楼的人要懂你们,都是真刀真枪的,也没见用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段,你们顺着还这个查,或许是能查点什么出来,可是也太绕了。 原本薛无涯一死、冯羿被神秘人带走,线索就几乎是全都断了,根本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才是。也是楚兰藉提供了一个消息,沈望舒才决定继续从这个方向摸下去。不过仔细想想,薛无涯万一就是自己闲着没事干养了个乱七八糟的杀手组织又如何了,扶桑楼的主人除了是他的合作者,也可能是他手下的人。就这么查下去,白忙活一场的可能性太大了。 沈望舒一直都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别人没什么意见的时候他喜欢拿主意,但别人有意见的时候,他也是很乐意听别人安排的,特别好打发。叶兄有什么高见? 你别挤兑我,我不爱听!叶无咎哼了一声,指着苏慕平和容致,我觉得这事儿你的师兄弟只怕比我更清楚,炼药是个多复杂的事啊,尤其是要练那种药效极强的粉末,需要多少药材多少人手? 容致之前看过一眼药粉,回忆一番,那个药粉纯度极高,工序十分复杂,应该用料是不少的,炼制的时候应该味道也特别大。 叶无咎很开心,虚虚点了点他,聪明。 沈望舒了然,所以叶兄的意思是,打听打听哪里囤放药材、药味还特别大,哪里就很可能有问题是吗? 难得苏慕平也点了点头,有道理。 或许是看着容致老实,叶无咎不好意思跟他抬杠,但对着沈望舒他就完全没有顾虑,当即摆出一脸嫌弃,哟,这才想明白呢,你好意思说你是明月山庄的弟子吗? 怎么,叶兄要替师父把我逐出师门了?沈望舒冷笑一声,并不把这点挑衅放在心上,然后对容致道:那我们是不是得买条狗去? 容致被问得一愣,为什么? 沈望舒便笑,这东西要是就在城里弄,那么大的味道,谁都知道有蹊跷,药铺也不太可能,毕竟正经开店行医的都看不上这样的下作东西。剩下的,就只能是城外去了。可惜城外什么方向也不知道,咱们鼻子没这么灵,可不得去买条狗来帮着闻闻? 另外三人的神情都有些诡异,显然是并不想去买。 沈望舒开够了玩笑,心情好了许多,便认真地道:说正经的。我猜炼药的地方是在城外不假,但也没这么麻烦,不至如大海捞针一般。 有想法?叶无咎气得牙痒痒。 若是城郊有人的地方,与城里也并无什么不同,还是容易被发现。要想不被人打扰地专心炼药,自然是要选个深山老林,越是人迹罕至的越好。沈望舒似笑非笑,叶兄,沅陵的舆图,应当还是不难弄的吧? 叶无咎十分惊恐,你以为那是什么?按律,只有官府才能持有舆图 按律,你这拦路打劫也不对啊,是不是就该把洪涛水寨给散了?有便有,没有就算了,你给句痛快话就是。沈望舒拍了拍他的肩,末了又轻飘飘地道:只是我以为叶兄神通广大,这点子事情,对你来说其实不费吹灰之力呢。 不得不说沈望舒是看透了叶无咎是个什么人,心高气傲,经不得激,被他这么一说,当即就道:你也不看看小爷是谁!舆图有什么难的?沅陵我都跑过多少次了,不敢说什么地方都能找得到,但地势还是清楚的。城南城东都有山林,但如你所说的人迹罕至的那种,应该就是城南。 沈望舒顿了一顿,城南?扶桑楼是不是也在城南? 怎么,你还想把扶桑楼一并给逛了?叶无咎挑眉看他,上回咱们跟着那个刺客走,一路上什么情形你也看见了,山倒是座高山,爬都爬了好大一阵,也没遇上什么人。可这山上四处都是光秃秃的,也没见有什么人住的样子。 容致不得不说了句话,可是我们炼药,也没总是住在药庐啊。一批炼好,够用好一阵子的,剩下的时间便可以好生歇歇。或许上次只是不在炼药的时候而大家没有想到这件事所以没注意呢? 苏慕平摇头,这么说起来也太过巧合了。不过容师弟有一点没说错,若是不到炼药的时候,这药庐便是空的,或许和一个废旧茅屋没什么两样,也猜不到究竟是不是此处。四师弟说这药庐在山林之间,没了药气,在偌大的山林中寻一间与众不同的茅屋,这未免有些太难了吧? 叶无咎当即揽了苏慕平的肩,你看,要不然你是我的好友呢。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四个人要去搜山,要是我底下人这么跟我说,我真的会两巴掌把他打醒的。 沈望舒点了点头,那好吧。刚刚说找其他线索,现在又嫌查起来麻烦,我还能怎么样呢?那就各自回去睡一觉,到晚上再说吧。 这叶无咎被堵得哑口无言,缓了好一阵,才有些悻悻地道:除此之外,没办法查了吗?从药材上入手呢? 叶兄,你别是不记得前一次我为什么会下山来吧?还不是因为师兄的药材被动了。药材都是从明月山庄的船上偷的,那还要怎么查?要不你去问问我师父?沈望舒毫不留情地挤兑他。 还不等叶无咎自我反省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容致便摇头道:也不一定啊。虽然药材都发霉了,可原本师兄买的量就不太一样,不一定就正好是他们想要的量,倘若有所缺漏,他也找不到那么多家去一一偷足吧?容致认真地道。 叶无咎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他们还是得买的是吗? 苏慕平缓缓地点头,算是承认,应当是如此。既然知道缺的是哪几味药材,那应当去各个药铺打听,看看何人有过大量采购,一次的不算,要长期的才是,那这个人也就多半是炼药之人。 好,那咱们就先去打听一下药铺吧。沈望舒从善如流,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咱们就分头行事,东南西北,一人去一边,晚饭的时候在客栈汇合。 其余三人又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才同意了沈望舒的安排。 不过临出门之前,苏慕平又犹豫着问道:那关于查找药铺之事可否告诉兰藉? 为什么不能呢?莫不是他怕楚兰藉就知道了九嶷宫的事?只怕她也没这么机敏吧,又不是什么江湖经验十分老道的旧人了,新一辈里面,就算是萧焕这样出身于大派的弟子都不曾听说过。 于是叶无咎做主,大大方方地摆手,无妨,你知道什么就和楚姑娘说什么呀,好歹不久之后就是一家人了,你还这样藏着掖着的,就不怕人家不高兴么? 苏慕平听了这话,也没有很高兴,而是有点心事重重的模样,浅浅一勾嘴角,好。 赤山渡在沅陵城北,而沅陵城又是个南北狭长型的小城,要往城南去委实麻烦些,叶无咎这么懒的人自然是不会去的,而城西的药铺比较多,自然遣了最懂行的苏慕平去。容致老实,本想自请去城南的,可沈望舒还有自己的计较,愣是把他拦下来了。 适才另外三人分析得起劲,他势单力薄,也不好泼冷水,什么事都只好闷在心里,准备自己去查。 若是问药铺有用,先前在此这么就,早该问出结果来了。 即便一次明月山庄的药船过往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大的量,可潇湘之地又不是只有明月山庄才会采买药材,那么多药铺,莫不是都能自己产么?薛无涯既然已经下手偷了,也不是只偷明月山庄一家,难道还凑不足那么多药材不成? 还不如直接去找那个神秘的药庐呢。 薛无涯身死,涌波山庄也几乎是散了,但还有个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的冯羿不知所踪,还有个实力莫测的幕后黑手躲在暗处,沅陵城并不安全,沈望舒是佩着兰摧剑出门的。 走出没多远,他忽地握紧了兰摧剑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有人在跟踪。 跟踪的人不多,大约是三五个,且功夫十分粗浅,脚步有些虚浮,大概也知道自己并不是沈望舒的对手,所以不敢跟得太近,却一直缀在后头如同尾巴一样,十分令人心烦。 沈望舒的脾气,颇有些混不吝的,何况实力超群,也并不怕这些人,实在是被跟得烦了,才会在大街上忽然站定,沉声道:出来吧。 跟着他的人也连忙站住,似乎觉得只要自己不站出来沈望舒便不能奈何他们一样,打定主意躲着。 刷 兰摧出鞘,如水的剑身指向身后之人躲着的地方,沈望舒声音也冷了几分,再说一遍,出来。如今还可以自己慢慢走出来,若是待会儿我改了主意,那就指不定会怎么让你们出来了,要多不体面便有多不体面,自己可掂量一下。 毕竟行踪都暴露了,却还自欺欺人坚持要躲藏的人,一定是十分爱重自己的颜面的,都这么威胁了,应该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躲了吧。 果然,剑锋所指之处,一张有些褪色的大幌子后头,慢吞吞地走出一个人,脸上努力挤着笑,四师兄。 这人是明月山庄的一名弟子,听闻家境殷实,只是从小顽劣,便硬被父母塞到山上来的,上山之后依旧本性难移,和常沂混得很熟。 沈望舒冷哼一声,并不和他打招呼,只是道:就你一个?不是吧。后面躲着的,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的?数五个数,你们自己往外走。 数到三的时候,躲人的一个废弃摊位后头又磨磨蹭蹭走出一个人,是十一弟子陈林,常沂最忠心的拥趸。 一!沈望舒也懒得理他,只是把数数完,然后片刻也不耽误,腾身而起,一剑就朝着那能隐匿身形的破布劈了下去。 师兄!那两名被逮个正着的师弟都忍不住惊叫一声。 而沈望舒手里也是有数的,忽然就止了剑势,凝定不动。 剑锋就正正地指在那人眉间,堪堪与皮肉相触,倘若再往下一毫一厘,便会割出血痕来。 嘴角微微一勾,沈望舒看着那个吓得抖也不敢的人,曼声道:大师兄,真巧啊。 第91章 章十四惊寒 只震惊了一瞬,沈望舒就平静下来,甚至有些想笑。 常沂这个大师兄,是总管山庄杂务的说起来还真的没有苏慕平和沈望舒体面。这次苏闻松口让众弟子下山,对于常沂来说,其实是个立威的好机会。可惜他自己并没什么本事,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恰好苏慕平、沈望舒还有容致这个虽然对他恭恭敬敬但已经颇具实力的师弟聚在了一处,他也就只好跟着,不求能办成什么大事,但能搞明白这几个家伙在干什么也不错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64) 不过就沈望舒发呆的这点功夫,常沂便缓过劲来了,梗着脖子,你还知道叫师兄?你这是对师兄的态度?你见过谁拿剑指着师兄的? 沈望舒原本也没想把他怎样,慢吞吞地收剑回鞘,还跟他嬉皮笑脸,我也没见过偷偷跟着师弟的师兄啊。 偷偷跟着?你说话可不要信口开河!常沂急了,我那只是凑巧!谁知道你也在,我不想见你,所以 这解释不通得很,若不是做贼心虚,谁会这么躲着啊。但沈望舒也懒得跟他拌嘴,便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那好吧。不知师兄要去何处,我一定避开,免得碍您的眼。 你常沂傻了,这还怎么整? 见他还不死心,沈望舒又道:要不师兄先请?我看您走之后换一边便是了。 这死小子,一定是故意的!常沂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弄得好像我这个做师兄的在欺负你! 好吧,都这么给面子了他还不要,可真是难缠啊。既然他不愿意走,那就自己走好了,常沂和那两个师弟的武功都不怎么样,只要沈望舒一心想走,他们肯定追不上。 那对不住,师弟我还有事要办,不能陪师兄叙旧了,告辞。沈望舒拱了拱手,然后头也不回地便走开了。 岳羲和!看也不用看,常沂是气得跳脚的,若不是两旁还有人拉着,只怕就要冲上来找他算账了。 不过走出两步,沈望舒又慢慢退了回去。 常沂这人,当真是不怎么样的,武功就更不怎么样了。但常沂有一样本事那实在是无人能及,便是找茬了。沈望舒自己便不说了,他也没有想如何,有什么把柄被常沂拿住时时告状都没什么,只是苏慕平,为人谨慎低调,还时常被常沂为难,这大概真是有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 沈望舒对这本事也不感兴趣,但觉得十分有用。 毕竟那些药庐藏在深山老林之中,必定也会被建造之人用心掩饰,肉眼去看想来是极难发现的,他自己肯定没这个耐心。但常沂么,若是许以好处,只怕他会非常上心。 干什么!见沈望舒退回来,常沂还没说什么,陈林便跳了起来。 沈望舒根本就懒得搭理他,只是对常沂道:大师兄这是第一次下山,要是能破了多少武林正派都破不了的悬案,想必师父是要对您高看一眼的吧? 常沂眼皮一跳,却又冷哼一声,什么意思? 虽然师父并没告诉大家,但我想大师兄一定是有法子打听到的,二师兄先前采买药材出了岔子,其实是被人动了手脚,而这个人虽然被抓住了,但还有同党逍遥在外。若是大师兄能一举擒获 平心而论,常沂还真的不是个脑袋空空的蠢货。他警惕地打量沈望舒一眼,这事绿萝坊、翠湖居和松风剑派都没查明白,我凭什么能找到人?你小子想开我玩笑也掂量一下自己在说什么吧。 非也,松风剑派和翠湖居又不是专门查这事来的,现在只剩个绿萝坊。先前她们都没什么线索,现在不也不足为虑是么。沈望舒狡黠一笑。 常沂看他一眼,神色狐疑,莫非你知道线索? 有些想法,不过还须得有人帮忙。我想大师兄是有兴趣的吧? 有,太有了!把这几大门派都没弄清的事给差个水落石出,这是何其有面子!两个师弟都不由得露出狂喜的表情。 但常沂把神情控制得很好,只是吊着眼,你少骗我,苏慕平和容致都在你身边,你会想着找我帮忙? 沈望舒知道他是心动了,面上越发不动声色,二师兄真的就是买药去的,陪我们在沅陵逗留几天,不日就要启程了。至于七师弟,他人不错,但终究脑子不够灵光,不比大师兄你。 岳羲和,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不怪常沂不信,只是从前沈望舒是一句好话也没对人说过的。 也不想表现得自己过于急迫,省得常沂坐地起价,于是沈望舒装作失望的模样,好吧,看起来大师兄是不想帮忙了。也罢,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花点时间也是能弄明白的。告辞了。 架子还没摆够,人就要走了,常沂十分不乐意,连忙道:回来!什么事情,你说。 沈望舒勾了勾嘴角,然后迅速收敛,转身又是一脸平静,这个同伙,会炼制一些厉害的毒药。我想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城中炼药,应该会找个少人来往的地方躲起来。 你让我去找隐蔽的药庐?常沂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此事并不简单。不过另外两个师弟还巴巴望着他呢,从气焰上就不能输。于是他只好装作一副大局在握的模样,满城中找么? 自然不是,我有大概的地方,端看大师兄愿不愿意动趾了。沈望舒挑了挑眉。 这个神情是有些挑衅的意味的,常沂又经不得激,当即就道:带路!不过我说,这主意是你想的,还把我骗来给你找,我 都答应了还这么磨磨唧唧,除了长夜也真的就没谁了,沈望舒强自压下不耐烦,师兄放心,我也只是因为先前没有查出个答案所以感觉很不舒服,其实并不想怎样。等此事一了,回去禀报师父,我半个字也不会说查找药庐的事我参与过。 好不容易哄得常沂没了二话,沈望舒便赶紧带着人去了车马行。 毕竟城南离客栈远,还要出城去翻山,能和其他人差不多时间回去已然不可能了,自然还是能省些时间就省一些,免得其他几人生了疑,骑马自然是比双腿跑着快多了。 沅陵城南比之城北本就要冷清许多,街巷住户多是家门紧闭的,连铺子也少,出了城郊更是如此,要找人迹罕至的山林也就更加容易了,这一行四人进入林子的时候,离他们碰面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 这树林里的树木不算密集,但十分高大,枝叶繁茂,树冠参天,即使是冬天树叶都落得差不多了,那交错横斜的枝条也有遮天蔽日之感。 师、师兄,真的在这儿啊?年纪最小那个师弟害怕得狠了,说话都有些发抖。 沈望舒其实也暗恨自己有些孟浪了。天子山上也是树木茂密的,他以为沅陵此处的和山上也差不多,光想着常沂应当会有用就把人带来了,却不曾想山林与山林之间也能差得这样大。这林子委实有些吓人了,他倒是没什么,但两个师弟就有些受不了。 其实常沂自己也是怕的,不住四处张望,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但沈望舒没表现出有什么,他也只好强自镇定,抖什么?不就是树林吗,有什么好怕的?要是你怕了,就自己回去! 两个师弟是不敢反驳常沂的话的,也就哆哆嗦嗦地受着了。 常沂在后头一边教育师弟一边给自己壮胆,沈望舒丝毫不受影响地在前头走着,只是不知道听见了什么动静,忽然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怎么的?你也怕?常沂很想嘲讽他几句,但实在笑不出来。 看他们吓得这么可怜的份上,沈望舒决定温和一些,只是实事求是地讲述,那边有脚步声。 但这一句话并没有让另外几人觉得安心,反而一下子就搭上了剑柄,将剑身抽出一半来。 或许是来打猎的呢?也太一惊一乍了。沈望舒很想一个一个地把佩剑给他们按回去。 不过他还没说话,另外几个武功不太高强的人也听见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不算轻也不算重,应当还是人的脚步声,而且是一个在疾奔的人。隐隐约约跟在后面的,还有一大串脚步,应该有五六个人,似乎是在追。 深山密林里有人就已经很是蹊跷了,一下子还出现这么多,并且是一群人追着一个人,看来事情不简单。于是沈望舒毕竟没有让同门们把剑收回去,反而自己的手也按上了剑柄。 没过多久,便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朝他们跑了过来,口中含混不清地喊着:救、救我!听声音似乎是个少年人。 也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沈望舒大着胆子问:追你的是谁? 不不要!似乎吓得狠了,少年人并没有回答沈望舒的问话,只是一个劲地狂奔,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不对,这跑过来的速度,似乎有些过于快了。沈望舒暗忖。他用上轻功应当比这快上一些,但那时因为他的轻功已然算是江湖前列了。这少年既然跑得这么快,哪里还怕有人在后头追他呢? 后面那一群人里,除了脚步声,还有衣衫在风中划过卷动的声响,应该是有人在林中腾跃着追赶而来的,但似乎还在远处。怎么就吓得这少年这样了? 见好歹是个人,常沂可算放心了些,忍不住又想充大,当即就道:小兄弟你快过来,放心,我们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唔少年口中发出些含混不清的声音,当真就往这边跑来,一忽就跑到了沈望舒身后去。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沈望舒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冲得他一口气没缓过来。 不是吧,身上的药气都仿佛凝成实质了,却还能跑得这么快,有些奇怪。 目光不经意间在那少年的脖颈之间流转而过,沈望舒一下子就瞪大双眼,暗道不妙。 这人的皮肤绯红的颜色,上头密布着蛛网一样的纹路,是血红色的,似乎还在飞快地往头脸上蔓延!沈望舒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一个正常人是决计不会如此的! 常沂毫无戒心地收回佩剑,还和蔼地与那少年道:小兄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 小心!习武之人对危险的感知要比寻常人强,武功越高的人这种机警也就越强,沈望舒感觉到不对,当即大喝一声。 啊那少年口中模糊不清的呢喃终于也变成了一长串凄惨的嚎叫,忽然抱住头原地不动,开始一边喊一边疯狂地扭动。 常沂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小兄弟你别怕,我们 沈望舒眼神一凛,又拔高了嗓门,快退开! 少年的惨叫最终凄厉得不似人声,然后戛然而止,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常沂。 啊!陈林先叫了出来,惨得与那少年方才所喊也不遑多让,师、师兄啊! 来不及多问,沈望舒一个腾身落到了那少年面前,对上他的脸,也被吓得后退一步。 这少年的脸方才还确凿是好好的,可就这么一会儿,却变得与他的脖子似的,密密麻麻爬满了细小的红纹,嘴唇变作乌紫色,眼珠也开始变得浑浊发灰,仿佛所有的生气都随着那逐渐退去的黑色一起消散了。 实在是太过诡异而恐怖了。 小兄弟,你常沂的声音都在发抖了,却坚持着问出一句。 若不是地点不对,沈望舒都要重新审视他了。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着关心这个陌生人怎么样,看来这人还真的就坏不到哪去的。 只是常沂话还没说完,那少年忽然低吼一声,抬手便是一抓,朝着常沂的咽喉去的。那只手也与他的脸相差无几了,指甲也是深不见底的黑,泛着一点幽冷的光。 常沂身手不好,而这少年的动作居然很快,他应该是躲不过的。沈望舒念头还没转完,却已经出手了,一掌打在少年的胳膊上,将他那一抓给推开,同时抓着常沂后退了几步。 沈望舒自忖那一掌没用多少力气,紧紧是把人打偏了方向而已。但那少年竟然就冲着旁边的一个大树扑了过去,也不知他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铎 树木被刺穿的闷响传来,常沂与另外两个师弟真是惊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 那少年他,竟然单凭五指,就这样把一棵碗口那么粗的树木,硬生生地给抓穿了! 第92章 章十四惊寒 这位小兄弟!常沂吓呆了,竟不知如何是好。毕竟在他认识的人里,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这样的境地。 嗷那个少年口中发出一声怪叫,又生生把手从树干上拔下来,再次出招,奔着身边最近的一人去的。 那个弟子是个纨绔,武功实在不高,又没什么见识,一下子就真被这阵仗给吓住了,两股战站,却走也走不动,连手上的剑都险些扔在了地上。 果然是不该带着常沂来的,尤其是他还拖着两个几乎就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师弟,简直就是好大一条后腿,不需要别人,自己就能坠死沈望舒。 不过人是他自己骗进来的,不能见死不救,沈望舒当即一剑削了出去,那个显见是没了神智的少年也不知道避闪,结结实实就抓在了兰摧剑刃上,发出铮的一声,竟似乎金石一般。 你们也看见了,这少年有古怪,还不快走!见另外三个人还冷在原地,沈望舒当即不耐烦地骂了一声。 常沂连忙拉着两个师弟扭头狂奔,跑得两个师弟都回过神来,他才丢了手,站在原地有些踟蹰,你怎么办? 这话倒把沈望舒给问住了。 他怎么办?试问一个正常人,有谁是愿意站在原地受死的?沈望舒要是想跑其实很容易,他那么好的轻功,一般的高手都追不上。可他要是跑了,按照方才那少年的跑动速度,另外三个人就谁都跑不掉。 这少年也不知怎么了,神智全无,身手却很灵敏,力气也大,尤其是指甲,金铁一般的坚硬,他对上还好,但另外三人是必死无疑的。 虽然沈望舒对他们几个并不怎么喜欢,但也不想看他们死。 你带着师弟先走,我还能应付。再与常沂对上视线的时候,沈望舒的眼里忽然闪现了久违的戾气。 要说这少年真是神智全无其实也有些冤枉他,毕竟过了好几招之后他发现沈望舒不怎么好热,便有了脱身之意,嚎叫着要往常沂那边追去。趋利避害,是一种本能。 沈望舒如何能给他这个机会。听着后面一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不知是敌是友,沈望舒决定快刀斩乱麻,使出了杀招。 且慢!蓦地有人喊了一声,距离已经不远了,声音还有些耳熟。 但沈望舒也懒得去想究竟是谁了。他已经腾跃而起,又一个翻身,持着兰摧从天而降,如一道劈落的闪电,直指那个少年的天灵盖而去。 毕竟方才还在求救的,但忽然就出手伤人,并且伤害的还是并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敌意与威胁之人,委实有些说不通。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少年已经不能算是个正常的人了,不仅力大无比身手迅捷,且攻击性极强,是个祸害。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65) 眼见兰摧的锋刃离那少年只有一指的距离了,忽然就从林中射出一物,带着极强的力道打在剑身上,竟打得剑身一偏,朝着地上刺了过去。 眼下沈望舒的姿势也算是头下脚上,若是刺中便罢,若是不中,对手便有了反击的机会。好在他从小打到大的,经验丰富得很,当即腰上发力,伸腿勾住旁侧一棵比较纤细的树干,把自己翻了过来,然后手腕一抖,把掷过来的东西又按原来的方向打了回去。 那一边也飘出一个冰蓝色的人影,伸手一抄将东西握在手里,稳稳地落在地上。 四师弟,他们有帮手,你常沂没有一门心思闷头跑,还留了点心思在沈望舒这边,也就见到了变故,又一次站住,犹犹豫豫地问着。 虽然换了其他人,比如容致或是叶无咎什么的,问都不会问,直接就返身回来了,但沈望舒却忽然觉得自己从前有些过于瞧不上常沂了。虽然他没本事是真的,虚荣心强也是真的,但他也不算是个坏人,眼见他过来就是送死的,还能停住逃命的脚步问一声,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太华门的少掌门,大师兄有几分把握能对付?但沈望舒一向是个说不出好话的人,忍不住还是揶揄了一句。果然,常沂也被吓住了,站在那里一步也未前进,甚至还悄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见没人注意,也跟着两个师弟跑了。 那个从林中掠出之人沈望舒是见过的,便是几日前被叶无咎围在江上的太华弟子燕惊寒。 燕惊寒神色有些不虞,眯着眼打量了一阵,才沉声道:原来是你。 吼!那个少年可不管刚刚是谁帮他捡了一条命,只知道沈望舒方才对他发起了致命一击,当即就怒了,举起一双斑驳的爪子,用力朝沈望舒抓了过去。 后面那一群人终于赶了过来,看服色都是太华弟子。燕惊寒胳膊一抬,阻止他们继续前进,只是拧眉打量了半晌,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望舒在树上借力一弹,落到了少年身后,一剑劈出,削铁如泥的兰摧便一下子斩断了少年的一条胳膊,带起一蓬有些发紫的血。但那少年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一条胳膊已经没有了,等着一双血丝暴起的眼,转身继续朝沈望舒抓来。 不是燕少侠自己要率弟子追赶还阻止在下动手么?少侠为何问我?沈望舒还有些余力,说话也毫不影响。 被拦在后面的太华弟子也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愕然问道:师兄,这我们怎么办? 燕惊寒又看沈望舒与那少年过了几招,确认这少年是真的没了神智也没了知觉,且暴躁易怒只知道攻击,才淡声道:你们就站在原地别动。然后霍然抽出佩剑,也加入了战团。 太华少主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头的,都直逼萧焕而去了,武功自然也不差,沈望舒也是高手,他二人联起手来,那个少年即便再厉害也招架不住,被两把长剑一前一后刺穿了心脏,趴在地上不动了。 还好燕惊寒并没有帮到底的意思,否则解决了这么一个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而狂化的少年再打一个燕惊寒,沈望舒是招架不住的。 燕少侠,是不是解释两句?见燕惊寒一撩衣袍半蹲在那尸体旁侧,且还有伸手去翻动查看的意思,沈望舒一壁撕下衣袍一角缓缓擦拭剑上的污血一壁笑吟吟地问着。 燕惊寒微微抬起一点头,看了沈望舒一眼,似乎又很不满意这个居高临下的姿势,当即站起身来,斜睨着眼前的人,为何要向你解释? 配上他万分不耐烦的神情,沈望舒知道他是看不上自己,觉得犯不着和自己解释。 不过沈望舒也不气恼,毕竟太华门么,在十大之中也排名很靠前,连松风剑派也要礼让几分那种,松风剑派的少主岳澄都一向用下巴看人的,太华少主也这个德行有什么好奇怪的。 方才这人忽然对在下出手,还险些伤了在下的师兄弟,而在下看他十分不妥,想一举击毙的时候,少侠还挡了那么一挡,差点让在下自己也受了伤。若是在下与少侠异地而处,您不会多问几句么?沈望舒慢条斯理地说着。 燕惊寒的双眉生得浓,压眼也压得低,若是眉头一皱,便更显得有些阴郁。 他没说话,但他身后的太华弟子自然会帮他说,这位少侠什么意思?您是说我们是这怪物的同伙了?刚刚分明是我们大师兄斩杀了怪物! 方才他们二人一人一剑,若是没看错的话,沈望舒自认为自己那一剑还稍快些,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是他们师兄杀了怪物? 可先前燕少侠出手阻拦,也是不争的事实吧?沈望舒指了指燕惊寒腰间的玉佩,挂得十分潦草,玉身上也有一道长长的剑痕,显然这块质地还很不错的玉佩方才就是被他当做暗器一般掷出来又被沈望舒一剑挡回去的。莫不是燕少侠在外头遇到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争斗,不问青红皂白便会随意出手偏帮一方么?敢问少侠凭什么断定要帮谁?眼缘?在下长得有这么令人厌憎么? 别说是燕惊寒了,便是那些太华弟子也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燕大少主皱着眉打量沈望舒好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方才我的确不欲岳少侠杀了此人,才出手阻拦。只是我也不认得这人,更不知他为何会如此。 沈望舒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一脸我就看你怎么编的模样。 这话有些离谱,说是敷衍也未尝不可,燕惊寒也知道沈望舒不会信。可他并不想跟沈望舒细说,因而神情愈发烦躁,我们遇到他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至少还和常人无异。我们在林子里遇到他,他一直在跑,神情惊恐,还让我们救他,带他出去。但遇到来历不明的人,我们也不会随意就带走,当然要多盘问一句他是何人、又为何会出现在此、什么人要对他不利。 所以呢?既然是向燕惊寒求救的,怎么又变成了燕惊寒他们追着他跑了? 这人一句话也没说,多问几句又开始跑。我们在那儿等了好一阵也没见着有人来追,越发觉得他可疑,就想追上他问个究竟。这人看着一点武功也没有,又是个还没长开的小少年,谁知道竟然跑得这么快,然后就遇上了你们。燕惊寒微微扬了扬下巴。 其实看他的神情,沈望舒明白,他是觉得字已经说清了。但沈望舒还是笑容可掬,哦? 果然,燕惊寒面上的不屑与不悦更盛,我便以为是你们要对他不利! 所以燕少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他被什么人所害是吗?沈望舒点了点头,好像也不在意被他误会一样。 都还来不及问。这次不高兴得更明显了,岳少侠,方才我说得还不清楚吗? 这话问得沈望舒都怔了一怔。原本堂堂太华少主脾气这么不好、情绪这样外露便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而这人还直白得可以也坦荡得可以,生气起来不掩饰,还会清清楚楚告诉你他为什么会生气,还真是生平仅见。 于是沈望舒摸了摸鼻子,抱歉,兹事体大,在下得确认一下。 燕惊寒哼了一声,忽然道:我听说你们明月山庄是以医术立足的,你能不能看出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沈望舒又愣了。看得出来其实燕惊寒瞧不上他是因为瞧不上他们门派江湖地位低微,但他还是知道这叫不上名字的明月山庄是做什么的,也有些不容易。 而更尴尬的是抱歉燕少侠,明月山庄的医术不错,但不巧在下是个不肖子弟,连皮毛都没学到,所以在下真的瞧不出来。 亏了你武功这么高!燕惊寒还是忍了忍,才终于没有翻出一个白眼来。 不过沈望舒却暗自发笑,也不知道这位燕大少主怎么想的,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专心研究武功了,其他方面就会差些。怎么,燕少侠对这少年有兴趣?在下还有师兄弟在城中,得了师父真传的那种,不如 不必了。燕惊寒连忙打断,表情有些不自然,既然人都死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样,最好还是别碰了,免得沾上些什么,害了自己就不好了。我对这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忽然遇上了,所以才多问两句。要是没事,我们先走了。 可看他的表情,分明不是没什么的样子,他其实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更重要的是,前几日他还亲赴蜀州去采了碧芝草要送给岳正亭当贺礼,眼下却又率一帮师弟出现在沅陵,有些说不通啊。 燕少侠,那碧芝草可是送到了?沈望舒忽然扬声喊他。 燕惊寒一下子便转回身来,目光有些森然,与你何干? 自然与我无关。不过是想着长安距余杭委实不近,而燕少侠眼下又在沅陵,这脚程实在快得有些不可思议,想讨教一下方法罢了。沈望舒笑得很谦和。 我必得亲自去送么?听沈望舒这么说,燕惊寒的语气也缓和了些,听闻这一带也可能有碧芝草,我率师弟们来寻,不能么? 沈望舒连忙摆手,自然是能的。太华与燕少侠的一番心意,想来岳掌门也是感激不尽的。 还有什么事么?没事我就真先走了,你不许跟着!燕惊寒恶狠狠地道。 打叠起笑容,沈望舒拱了拱手,您慢走。 一行人慢慢走远,沈望舒的笑意也渐渐淡了。寻碧芝草?他半个字也不会信。潇湘一带的碧芝草,只有明月山庄才有,这是江湖上谁都知道的秘密。远赴蜀州去寻,还可以理解为太华无意与明月山庄起冲突,可他到沅陵来寻便一定是个借口了。至于为什么来沅陵,沈望舒也能猜个大概。不过与他没什么关系。 倒是今天遇到这个少年,能从一个好生生的人忽然就变成个怪物,实在太蹊跷了。不管与他有没有关系,他都想一探究竟,毕竟此事可怖,若真的不是偶然,还不知道会整出什么样的大乱子来。 只是燕惊寒说得对,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之前,还是莫要碰这少年的尸身,免得沾上什么,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苏闻也不是没有教过什么采血之法,只是他自己从来没用心听过,不过容致和苏慕平肯定是会的 对了,还是有办法的。 沈望舒也就什么都不想了,当即一撩袍原地打坐,一边调息一边守株待兔。 第93章 章十四惊寒 若是在今日之前,沈望舒也是不会这么安心等着的,因为他不相信常沂是会带着苏慕平回来的。 毕竟常沂一向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他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位总是看谁都不顺眼的大师兄会挟私报复。 不过现在看来,常沂其实人也没这么坏。毕竟他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沈望舒也没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也不至于就对沈望舒怎样的。 从前见过的恶人恶事太多了,沈望舒不惮把人往最坏的方面想。 原本是在好生自我反省的,远处却又传来了脚步声,不止一人,却并不曾聚拢在一处,分散而行。而这几人的功夫,最差的一个也应当是比常沂他们强的,最好的一个,可算是江湖一流的水准。 这么一个深山老林,居然还有人! 于是沈望舒慢慢站起身来,背靠着一棵大树,手也慢慢握在剑柄上,整个人都如同被绷紧的弓弦,蓄势待发。 那边应该有三人,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走动的速度极慢,等了好一阵,几人才走到沈望舒面前。 就是现在,三人还未聚拢,离沈望舒也不远。 于是兰摧剑铮然出鞘,直奔最近的一人而去。那人该是没想到林中还有别人,更没想到这人会忽然出手,自己手上也没拿好武器,便惊叫一声,急速往旁边退去。 这声音有些耳熟。 不过沈望舒也未及多想,转身便掠向了下一人。有了第一人的准备,那人急忙拔了剑在手,匆匆与沈望舒过了一招。 与所料差不多,这人武功也算不错了,但还比不上沈望舒。 于是他借着去势,迎上笔直扑过来的第三人,双剑在空中一错,然后一下子分开,两人各自站定,只站了片刻功夫,又各自收剑回鞘。 沈望舒对松风剑法不熟,不然先前连着和两人对招他也没看出来者究竟是谁。 但他对萧焕实在是太熟了,这人出招的习惯,这人的力度,出招的角度,他实在是烂熟于心,就那么一瞬间,都不用看见脸,他就能肯定这人一定是萧焕。 居然又是你!三个人,萧焕还在,岳澄哪还有可能不在呢?他拔剑冲过来,看清来人之后,便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 逮着了偷偷跟来的常沂,又遇上了此前有些小摩擦的燕惊寒,他都能笑嘻嘻地说一声好巧。但遇到萧焕,是真的说不出来。毕竟本来以为今后是轻易不会再见了。 这人死里逃生回了余杭,没有好好修养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再来沅陵,而且好巧不巧也钻进了这一片几乎就没有人来的密林。要不是今天他来此算是临时起意,沈望舒都要怀疑是叶无咎在悄悄地通风报信了。 韩青溪也还剑回鞘,上来打招呼,沈公子,又见面了。这次来,是要继续查那个藏头露尾的同伙么? 不过有些好奇罢了。从前也没看出萧焕的好奇心这么强,也没觉得他像是个这么热心的人。 萧焕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看不清神色。 沈望舒被打量得有些不舒服,便别开脸去,只问韩青溪,莫不是几位也是为了冯羿之事来的?怎么想着到 沈望舒,你杀人了!岳澄忽然惊叫起来。 也不怪他大惊小怪,毕竟是正道的小少主,虽然喜欢动手,但肯定没杀过人,连死人也见得少,就这么一具尸体大喇喇地摆在那儿,谁猛地一见都会被吓着。 沈望舒笑了笑,也不算是在下一个人所杀,岳小公子没见那心口上有两道剑伤呢么? 岳澄当然不敢那么仔细地去看这尸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沈望舒这么一说,韩青溪与萧焕的目光却被吸引过去了。 都没来得及看清伤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韩青溪的脸色就变了,这人怎么回事? 那少年已经死透了,身体也僵硬了,但皮肤仍旧是绯红中带着密密麻麻的血丝,指甲与嘴唇乌黑,十分可怖。 这却不知道了。沈望舒想着还是给这个少年一些最后的尊重,态度还算端正,可算没有吊儿郎当的,原本这少年是跑来求救的,只是跑着跑着人就不对了,意识全无,只知道攻击,且速度奇快,力道也大。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66) 这事若不是亲眼所见,就太过匪夷所思,反正要是别人这么原封不动地跟他讲,沈望舒是不会相信的。 果然,岳澄大声道:你莫要胡编乱造!哪有这么稀奇的事? 算了,当着逝者的面,不跟他吵。 韩青溪蹙起秀眉,沈公子说是求救?是有人要加害于他么?那沈公子可曾看清追他的事什么人?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沈望舒一脸诚挚,但是追他的,当真就是太华门的少主。 萧焕面色越发阴沉,至此,终于说了见到沈望舒以后的第一句话,燕惊寒? 就是燕少侠,还有好几个太华弟子。沈望舒仍旧没看他,只是对韩青溪道:听说太华门与松风剑派交情不错,几位应当对燕少侠还是熟悉的吧。燕少侠那样的轻功,都追这人不上,可想是有多可怕。 原本沈望舒以为岳澄又要和他吵,大喊血口喷人什么的,但出乎意料,这小子只是皱起眉头,疑惑地问:你是说,燕惊寒要害他? 这帽子有点大,不敢接。沈望舒连忙摆手,在下的意思是,在下遇到这少年的时候,他就在被人追,追他的是燕少侠和他的师弟们。至于燕少侠为什么要追他,在下就不清楚了。 你没问他么?岳澄不信。 我问了,燕少侠的说辞却与我差不多,说他们原本好好在山里走,忽然听到有人求救,却是这少年。燕少侠说来历不明的人不敢轻易帮,就多问了几句,但这少年不乐意被问,仍旧跑了。燕少侠觉得蹊跷,就一路追了上来。后来这少年忽然发狂与在下交手的时候,燕少侠还试图阻止我不要伤他的。后来见他也实在没得救了,就 岳澄居然双眼一亮,哟,他杀人了? 是的吧,可是你这么高兴做什么。人家都好心好意给你爹找碧芝草了,你还对人家这么幸灾乐祸的,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啊?沈望舒摸了摸鼻子。 萧焕与韩青溪比岳澄要沉稳多了,等沈望舒说完才插嘴,燕惊寒说不清此人的来历?然后呢,他就走了? 那在下也说不清啊。所以我不认为燕少侠说谎。沈望舒摊了摊手,是走了,原本太华弟子也不是进山来玩的,不至于为了一个意外耽误太久。何况这少年看着如此可怖,也不知究竟是被怎样过,但想来就十分危险,太华弟子又不太精通此道,自然就走了。 岳澄乜他一眼,那你在这儿干什么?你不怕? 沈望舒一脸不能理解,我又不乱碰他,我能怕什么?我们明月山庄好歹是医术立庄,我虽然医术不行,可我师兄师弟还算不错,等他们来看看总是可以的吧? 听他这么说,萧焕便知道此人的不妥之处还有不少,他方才还怎样了? 果然是聪明人,交流起来一点都不费劲,先前我与燕少侠联手与他对战,倒也不算艰难,只是此人似乎没有知觉,剑劈在身上竟是连眼都不眨,也不知道躲。且他的指甲,竟然能与兰摧相击而无损。萧少侠应当知道兰摧究竟多锋利吧? 与溯光所差无几。萧焕向自家师姐弟解释。这便是十分坚硬的意思,毕竟是名器谱上排名前十的宝剑。 韩青溪吃了一惊,若是如此,倘若这少年并不是自己得了什么病症变成这样而是被什么所害这法子落在歹人手里,将会是一场浩劫! 浩劫不浩劫的沈望舒并不关心,只是回忆先前与这少年对招的情形,那种不管不顾又无所畏惧的样子实在有些吓人。 萧焕不由得更纳闷,一双剑眉锁紧了,燕惊寒竟然都没有管?太华行事,向来不是如此。 但他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沈望舒忍不住又揶揄了一句,更何况,人家忙着帮你们岳掌门找碧芝草,可知足吧。 谁要他找了?岳澄立刻跳了起来。 有本事你倒自己去找啊。沈望舒不想理他,而是向萧焕道:莫非几位知道明月山庄的不好拿,也到此处来寻碧芝草的? 韩青溪的眼神立刻变得热切,此处也有碧芝草? 在下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是听说而已,若是韩姑娘真的想要,大可以自己找一找。沈望舒笑了笑,不过这么说起来,几位就真的不是为了碧芝草而来了。那容在下问一句,这林中一见便没什么人来往,几位又是来做什么的呢? 岳澄立刻把嘴闭得紧紧的,似乎生怕被沈望舒问出什么来。 不过他倒真是忘了,他还有个十分挂怀迁就沈望舒的师兄。 只听萧焕淡淡地道:小舒记路识路的本领比萧某强多了,莫非还没看出此处是何地? 抱歉,真的不曾。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当着韩青溪和岳澄叫小舒,是嫌我没被眼刀给戳死? 萧焕只是温声道:那小舒还记得扶桑楼么? 这个时候说不记得那就真是在撒谎了,沈望舒只能点点头。 那扶桑楼修在一座湖中孤岛上,湖水也异常诡异,每日有两个时辰会流动,便会形成两个时辰的瀑布。我与师姐师弟在湖边查看几日,发现这个林子,应当就在那瀑布之下。萧焕耐心地解释。 沈望舒实在想不到查那处瀑布有什么必要,只好虚心求教,不知几位为何会舍弃扶桑楼不查而来查看这座瀑布? 莫非扶桑楼与薛无涯除了主人有些私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牵扯?韩青溪很疑惑。 也对,他们应当没有看见绿萝坊手上的账本,而绿萝坊也没吧这个消息透出去,所以暂时不知道。 若是说了,那就把楚兰藉与苏慕平的关系给捅出去了,他们两人似乎并不很愿意。不过好在萧焕对沈望舒的问题很上心,他一问便答了:只是觉得此处十分隐秘,恰好适合有些心术不正之人在此秘密地做些见不得人的事罢了。 好得很,果然是心有灵犀啊。 第94章 章十四惊寒 敢问几位看出什么了不曾?沈望舒用闲聊一般的语气问着。 可惜岳澄警惕得很,就怕沈望舒套话呢,闻言当即就反驳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说来我也觉得很稀奇,你怎么也在这儿? 信是萧焕自己写给沈望舒的,他为什么会写信自己心里很清楚,而沈望舒会有什么反应也能猜出个大概,岳澄所问,于他而言根本就不是个问题。这山林甚大,我们三个人,很难穷尽。这都第三日了,才找到原来瀑布下头是此间。 三日,原来他们早就到了。那之前客栈老板所说的外地来的江湖中人几位是在何处下榻的? 这问题有些古怪,但总算相处一阵,韩青溪发现沈望舒不像传言所说那样可恶,也便告诉他了,还是在上回住的那一家客栈。 没在渡口附近那一家?既然不是他们,那就很可能是太华门的弟子们了。不过沈望舒还是要多问一句确定一番。 你说看起来就很破那家?哦对,险些忘了,小公子岳澄在呢,就不可能往那儿去。 所以桑大娘应该也不会是在他们这儿得知儿子的噩耗了。这么说起来太华门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如今萧焕和沈望舒见面之后还是有些尴尬的,就更别说互相关心了,他知道这肯定不是在问废话,便道:渡口那家客栈有何不妥? 客栈没有不妥,只是在客栈那儿知道个不妥的消息。本来也没做好交底的准备,算是有一句聊一句,就为了等着苏慕平他们来,谁知过了这么久都没动静,让沈望舒不禁怀疑常沂是不是到了这个份上都还想独吞功劳、坚决不去和苏慕平报信。 沈公子是不是不想告诉我们?作为掌门首徒,韩青溪可不笨,察言观色的本事乃是一流的,比岳澄这个被宠坏的家伙可不知道高到哪去了。 虽然心里所想的是一回事,但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沈望舒还得和他们继续耗,韩姑娘说的哪里话,只是在下并不是很确定,不想凭一己猜测就胡说八道,冤枉了旁人罢了。萧少侠还记不记得渡口总是徘徊着一个疯癫的大娘,是来寻儿子的那个? 剑眉一蹙,沈望舒就知道萧焕是真的忘了。毕竟上次来的时候可谓是惊心动魄,大家的全副身心都在追查偷盗银两药材的凶手身上了,对于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疯子,要不是这次又见了,沈望舒自己也想不起来的。 不过这事情也不难理解,毕竟大家都知道薛无涯欺男霸女劫掠人口,稍稍一描述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得了萧少侠的信,在下听闻绿萝坊虽然与官府一道去打捞过尸首,但并没将此事宣扬开去,至少百姓不知道前些日子他们究竟在沿江找什么。在暴露楚兰藉和萧焕之间,沈望舒果断选择了后者,横竖这二位也该知道他们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了,要觉得恶心早就觉得过了,不差这一回,但我们今日到沅陵,便见那位大娘跳到江中去说是要找儿子。 萧焕的眉头皱得更紧,你怀疑是我们告诉她的? 现在确定不是了。其实一直也没正经怀疑过,但沈望舒不想让他知道。 岳澄左看看右看看,十分疑惑,沈望舒你什么意思啊?我们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告诉一个受害家属这种事?你儿子死了,被人抛尸江里,尸体找不不到了这还是人话吗? 虽然不是人话,但按照大少爷你的脾气,还真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沈望舒心里想着,面上却恭恭敬敬地道:在下也在想,告诉那位大娘又能如何?难道还真想凭着母子连心之间的感应把人给找出来? 于是岳澄气哼哼的,你刚刚说看到了燕惊寒?如果你没撒谎,那肯定就是他做的! 咦,人家帮着你们找药,张嘴就这么污蔑,太不合适了。 太华那一帮人,从掌门到底下弟子,就没一个安了好心,成日就想取代我们松风剑派的地位,四处挑事!在这时候,岳澄都顾不上他还在敌视沈望舒了,反倒扯着他亲亲热热地道:你以为他是好心想告诉那个大娘儿子的消息吗?错了!这事虽然说起来是绿萝坊在管,可也牵扯了我们松风剑派。绿萝坊好面子不说,他偏偏要捅出去,不就是想告诉大家我们松风弟子无能吗? 阿澄!韩青溪一脸尴尬。 其实沈望舒也挺尴尬的,都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好在被他悄悄问候了好多次的大师兄终于做了件像样的事,居然还真的就把苏慕平给带来了,正满林子里的找他。 虽然,常沂自己喊的话有点讨嫌。老四岳羲和啊,你要是还没死,就、就吭一声呗!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还活着,沈望舒迎着另外三人惊诧又有些讥诮的眼神,沉声道:大师兄,我在此处。 衣衫破风之声骤然响起,接着便是两道人影落在了面前,却是叶无咎与容致。 容致先前没跟着下山去裹乱,压根不认得松风剑派的人,只顾得上去看沈望舒,四师兄没事吧?我听大师兄说得十分凶险。 你四师兄的本事大着呢,何况还有松风剑派的几位少侠襄助。叶无咎似笑非笑,随意朝几人拱了拱手,真巧,又见面了。 容致一向听话,一说起松风剑派,神色立刻就变了。 这家伙,就知道兴风作浪。沈望舒瞪了叶无咎一眼,解释道:刚巧遇上的,先前联手退敌的那是太华门少主。 岳羲和你几时又得罪太华门的弟子听见人没事,常沂又开始耍起威风来,刚刚又还离得远,没听见这边说话,忽然就和萧焕打了个照面,吓得步子一顿,连嘴边还没说完的话也磕巴了一阵才勉强补完,了啊你什么时候又跟松风剑派的人扯上关系了?师父说了什么你不记得了是不是! 岳澄立刻嗤笑一声,哟,又见面了,手下败将。 为了避免双方多说几句又打起来,沈望舒只能揉了揉额头,扬声道:二师兄,大师兄有没有和你说明白事情经过?是带了药箱来的吧? 苏慕平终于走了过来,先是不紧不慢地和松风剑派几人打了招呼,然后才当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拿下肩上的药箱,听着十分凶险,能拿的都带来了,人在何处? 沈望舒往边上的尸体上一指,死了好一阵了,还能不能验? 只要还没挫骨扬灰,就没什么不能的。苏慕平当即就开始摆工具,容致与另外两个师弟也连忙弯下腰去帮他。 常沂帮不上什么忙,就这么站在原地被叶无咎与岳澄一左一右地看着,很是不舒服,便清了清嗓子开始没事找事,我刚刚听苏慕平说,不是不让你来这儿吗?你居然还好意思把我往这儿带。我倒是不打紧,但是你两位师弟,那可是第一次下山,年纪还这么小,要是出了什么岔子 大师兄,验毒的时候麻烦你噤声。苏慕平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但他是不好与常沂顶嘴的,但容致又不怕,他脾气硬,也不是没有和常沂杠过。 当着外人被师弟这么抢白一通,常沂脸色非常不好看,偏偏容致他们在做正事,他发作不得。 验毒帮不上忙,又不敢高声说话唯恐再被容致呵斥,这几个人面面相觑。沈望舒还好些,自觉坦坦荡荡,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叶无咎更是如此。可常沂就有些难受了,脚下不停地挪动,颇有些如坐针毡的模样。 你说这人之前还好好的,是忽然就发狂了?苏慕平验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把裹在手上的布袋子小心翼翼地拆下来仔细包好,单独拿了盒子装。 是,大师兄可以作证,这人跑过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还在向我们求助,忽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然后突然开始动手伤人。沈望舒也严肃了起来,二师兄,他这是病还是中毒了? 应当不是病,因为在他身上我验到一些药草的残留,不过条件简陋,时间也仓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苏慕平示意容致把先前验过的几样东西收好,眉头却慢慢锁在了一起,不过真要是你们所说那样,这药未免也太过可怕,可以吧一个好好的人给折腾成那样。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67) 等着苏慕平交代完,萧焕才客客气气地开口:苏公子验完了?这尸体还有用处不曾? 别说是苏慕平他们了,就连岳澄看着萧焕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了。这话说得,也有些歧义了。 苏慕平只愣了一下,便笑了笑,毒血采得也够多了,等把手上这些验完,尸体也该坏了。言下之意便是他用不着了。 于是萧焕便对岳澄道:阿澄,抬走。 岳澄当即跳了起来,什、什么? 这人无端出现在这儿,还知道跟人求助,应当不是自愿在此的,只怕也是那些失踪人口中的一个,带下去,就算咱们自己打听不到也问问绿萝坊,看看是谁家的孩子。萧焕有些不耐烦。 哦岳澄觉得不能反驳,但也不太能接受,目光都呆滞了。 沈望舒听不下去了,等等。先前你们不是还说燕惊寒与桑大娘说他儿子之事是不妥的,如今这又是做什么? 萧焕向他笑了笑,目光还有些温柔,是啊。可如今这孩子已经死了,尸身总该入土为安吧?也总不能让他的父母一直悬着心,却什么消息都等不到吧? 这目光有些让人受不了,沈望舒连忙别开眼,那好吧,松风的各位少侠去打听这少年的身份,我们就专心回去验毒。若有了消息仍旧互通一声? 好啊。萧焕笑得十分开心,险些让师姐弟都要不认识他了。 第95章 章十四惊寒 毕竟苏慕平断定这尸体是有毒的,沈望舒他们也不至让萧焕与岳澄徒手抬走,还是细细替他们将尸体裹起来了。 老四,你和松风剑派的人有些交情也罢了,怎么还帮上他们了?常沂很不满意。毕竟苏闻对松风剑派厌恶得不加掩饰,常沂自然是要以他的喜好为主。 沈望舒觉得自己还真白夸他了,他的好心也是有限的,大师兄方才也看见了,一个毫无根底的年轻人中了毒都会变成那样,萧焕的武功怎样,大师兄见过,不需要我多说,若是他也中了此毒,该有多可怖?只怕我们在场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常沂被萧焕俘获一回,不然也不至被岳澄叫做手下败将,自然还记得萧焕的武功有多惊人,反正按照他的进境,就是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 堵住了大师兄的嘴,二师兄又有话说了,羲和,不是让你不要单独行动么,你怎的不听? 沈望舒朝常沂那边努了努嘴,不是还有大师兄在么? 若不是大师兄在,你现在还能和我们好好说话?苏慕平见他不知悔改,怒意更盛,为何一定要往此处来? 似乎苏慕平对他到树林里来格外有意见,于是沈望舒淡淡地反问:敢问师兄,在城中医馆查到什么消息了? 苏慕平噎了一噎,复又问道:那你在此又查到了什么?莫非你想说遇上了此番危险? 师兄说的对啊,遇上此人便是极大的收获。唇角抑制不住地悄悄勾起,沈望舒有些得意,那个人是中了毒才变成这样,不恰恰是说明了,这林中,的确有人在秘密地炼毒么? 此言一出,常沂吓得连忙退了一大步,你说什么?这里头有人炼毒?不是,这毒竟然是被人炼出来的?那这人也是在太可怕了,也太过丧心病狂了! 沈望舒嘴角一勾,的确是丧心病狂。大师兄,此等丧心病狂之人,是不是必须除之? 这常沂嘴上叫得厉害,但真说起来的时候,脚下却不由得慢慢退了一步,一看就是心生了惧意。 不等沈望舒出言嘲讽,苏慕平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还没闹够么?今日何等凶险,你自己不知道么?若不是遇上太华少主,只怕你一个人要击杀这人也还得废还一些功夫吧?一个尚且如此,万一这林中还有其他人,你又待如何? 今日常沂是在场的,但他几乎什么忙都没帮上。苏慕平虽然没有明着说什么,但就这样的态度,也足够让他十分难受了。偏偏他还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难怪常沂看不惯苏慕平许多年,苏慕平虽从未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争执过,却从未处过下风。 沈望舒看破不点破,只是一本正经地道:依照各位师兄之间,我们该当如何? 这话很是符合常沂的心意,不等苏慕平开口,便摆了摆手,天色已晚,我们也没来几位弟兄,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不是与绿萝坊在合作么?绿萝弟子人多,等她们一道来看吧。 叶无咎先前一直静静地立在一旁,虽然神色十分不好看,但总算没说话。如今常沂这样讲,叶无咎便忍不住嗤笑一声,的确甚好,躲在女人后面还不用自己出手,明月山庄大师兄果然厉害。 都这么说话了,常沂不发火都有鬼了,不过这种时候谁也不愿意让他们吵起来,苏慕平、容致还有沈望舒连忙把几人分开,分别劝说,才把这一次口角给平息了。 常沂什么样的性子沈望舒很清楚,叶无咎是什么样的脾气他也大概摸出来。叶无咎发作好歹还是分人的,多半也没带什么恶意,常沂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不惯某人了,不管这人究竟是谁。他俩一道出门,忙着劝架就已经够耗神了,能处置什么大事的确不指望,且听苏慕平一句劝。 连拖带拽总算把二人给拉走,忽然就从树林深处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之声,浩浩荡荡,犹如天雷滚滚而来。常沂一个激灵,那是什么! 对了,适才萧焕说他们找了整整三日,才发现原来扶桑楼所在的那座大湖形成的瀑布便是跌落在此处,想来现在时辰也该到了,那湖水开始逆行,带动湖泊流动,瀑布便又出现了。 不过要是告诉了常沂下午苏慕平是答应了楚兰藉带她一道来看看的,不知道他现在愿不愿意先带常沂去瞧瞧。于是沈望舒暗暗给苏慕平递了个眼神,看看他是怎么个意思。 想来苏慕平也有些犹豫,不知是不是要告诉常沂太多。但大概是对他的个性太过了解,最后苏慕平也决定稍加隐瞒,无事。先前盗取山庄药草之人,原是极熟悉水性的,机关之术也还算不错,便生了闲情逸致,在这深山之中寻到一方山顶之上的湖泊,稍加调整,此处便成了一处瀑布,每日只有两个时辰流动。 那此人还真是够闲的啊。常沂轻笑一声,显然也不曾太过上心。 他闲不闲不知道,但此人的确挺厉害的。沈望舒暗笑着,倒也松了口气,毕竟总算是把常沂给骗住了。 二师兄,接下来又该如何?其实此间有好几条线索的,但都没去查,难免有些可惜。沈望舒不会说,但容致这样过于老实的,可就不见得了,直接就问了出来。 幸而常沂不是个能吃苦的,连忙嚷嚷起来,你们还想干甚?刚刚才验过毒,天色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洗漱一番是要等什么? 也对,带着常沂、陈林他们,什么都做不了,沈望舒与苏慕平便欣然同意,连叶无咎都求之不得。 不过就要走出林子之时,沈望舒又听到破风之声,连忙手腕一翻,用兰摧把远处打来的东西给挑开。那东西被他灌注真气那么一挑,坚硬无比,铎的一声便打入了一旁的树干上,入木三分。定睛一看,原来袭来之物竟是一截枯枝。 什么人!早知道这林子里不安全,一行人可一直都是绷紧神经的,一见发生变故,按在剑柄上的手便一下子拔剑出鞘,带起一片寒芒。 没人回答。但躲在林中之人只等了片刻,忽地又射出一截枯枝来。 常沂一剑挡开,有些怒了,什么人,竟敢躲起来装神弄鬼?还不速速出来!说着就要朝林中走去。 那人虽然没说话也没露面,但沈望舒是挡过一次的,知道那人虽然只是丢了一截枯枝,可这枯枝上所蕴含的力道却是非同一般的,想必躲在林中的也是个高手。 沈望舒伸手一挡,这种小事怎能劳动大师兄?还是我先去看看吧。说不定此人还有什么后招,以防不测,大师兄还是先率领大家出去吧,我稍后就到。 常沂倒是很爱听这话,只留了一句你自己小心,便迫不及待地往外跑去。叶无咎、苏慕平和容致还有些担心,也被他用眼神劝了回去。 没了后顾之忧,沈望舒握紧了兰摧剑,朝着暗器打来的方向缓步走了过去。 那人似乎是有意要引他过去,见没了其他人,再掷枯枝的力道也轻了不少,几乎都是掐着他迟疑着到底要不要继续走过去的时候,才又丢出一支来。 已经全然听不见其他的动静之时,沈望舒才干脆收了剑,朝着林子深处朗声道:阁下既然只是为了引我出来,现在也没有其他人了,阁下何不现身一见? 那人也算的爽快,听他这么说,便从藏身的地方飞掠而出。沈望舒只觉自己眼前有一道水蓝的影子闪过,便见一个身形纤长的女子立在跟前。 韩姑娘?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韩青溪,沈望舒有点惊讶,不知韩姑娘有何指教? 韩青溪待他也算不上友善,只是淡声道:指教可不敢,不过是帮秋山递句话。 这是什么臭毛病,有话不能自己说么?难道是怕自己要说的话太过分被打出去所以才让韩青溪来?可敢让旁人转达的话,也不该太过火的。也对,萧焕和岳澄抬着尸体走了,也便只有韩青溪还方便留下。于是沈望舒微微颔首,在下洗耳恭听。 秋山让我问问沈公子,这次来沅陵所为何事?若是为了之前绿萝坊没有查出答案的事,又是怎样打算的? 萧焕也的确挺了解他的,第一句话问出来不过是为了仿佛不那么唐突而已。 没什么打算,手上的消息知道得太少,何况小小明月山庄,在江湖上人微言轻,也没什么多余的消息,不过是把能想到的地方都看看罢了。沈望舒也没把自己的底细抖搂干净,韩姑娘这么问,在下能不能理解为,这是在向我们求援? 松风剑派是什么地方,便是韩青溪这样性子随和的人也容不得颜面被伤,脸色登时就有些不好看了。不过当场发作绝不是她的做派,不是求援,是合作。 沈望舒当即朗声一笑,若在下没记错,又共同目标的人才会合作。我们明月山庄也不是非要查出真相不可的,为何要与贵派合作?再说了,要与明月山庄合作,师父虽然不在,可在我之上还有两位师兄,韩姑娘何不与他们分说? 沈公子,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明人不说暗话,在你们门中诸位弟子之中,若说咱们谈合作要成,您点头了不见得能作数,但您要是不点头,便是一定做不得数的。韩青溪说得很笃定,不容反驳。不过她也没说错,沈望舒素来只是从不要求师兄弟们做什么,但若是他坚持不做什么,也没人能犟过他。 敢问韩姑娘,在下劝同门与松风剑派合作,能有什么好处?莫忘了明月山庄与松风剑派的交情可并不好啊。沈望舒又不是个只会听恭维的人。 韩青溪不慌不忙,可不管怎么说,薛无涯也算是苏前辈的同门,苏前辈对薛无涯被杀之事口头不说,但耿耿于怀。沈公子的这条命是苏前辈救的,自然对他也格外敬重。难道沈公子不想帮苏前辈查出来究竟是谁在背后弄鬼么?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算计的都是他沈望舒一人,用的却是门派的旗号。 垂眼想了一会儿,沈望舒才抬起头来,重新挂起笑意,好,我会试着说服两位师兄,和贵派共享所查到的消息。不过既然是合作,还是交个底为好。敢问贵派为何如此看重此事。这分明就与你们没关系。 韩青溪也是个十分爽利的女子,也好,有话说在前头,日后合作才愉快。其实是师父命我们前来查探此事的。 岳掌门?堂堂松风掌门居然还会关心这种事,沈望舒有些不信。 不错。因为绿萝坊一向与松风剑派交好,而十大门派之间,也并非是铁板一块。绿萝坊若是没处理好此事,日后总不免要被其他门派的有心之人攻讦,更有甚者,会以此为借口,对我们松风剑派不利。韩青溪说得有些含糊,可沈望舒是能听明白的。 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总不能永远一条心,日子久了,就会因为嫉妒、羡慕、怨恨等念头生出龃龉。松风剑派这个十大派之首也做了许多年,够久了,有人是想让它换换位置了。至于是谁,即便不说,也能想到,多半就是那个看起来很友善但实际很倨傲的太华门了。 为了不给太华门留下把柄,松风剑派不能袖手旁观。 为了不让燕惊寒先一步查出真相,韩青溪都开始拉拢明月山庄了。 原本以为明月山庄算是一处世外之地,所以沈望舒可以忍受师兄弟们的恶意与愚蠢,没想到此间的水浑起来,却比从前更浑,更没想到江湖之大,竟包罗天下,世间本无清静之地。 躲是躲不掉的,沈望舒也不是个怕事的人,便点头道:好,那在下就先回去探探师兄的口风,待验毒完成,会立刻知会姑娘的。 多谢。 第96章 章十四惊寒 韩青溪传话倒是痛快了,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但沈望舒想着与其他人交代去向就麻烦了。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当然,这个对象是不包括常沂和他的两个狗腿子的。 毕竟常沂武功马虎就算了,医术可能也就比沈望舒好了一点点,基本就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如果跟他说了此事,他免不了就是要跳脚的。可一个帮不上忙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的? 你说什么?和松风剑派合作?还真不怕你师父知道之后又一口气抽掉你半条命?把苏慕平把容致都叫过来了,不叫叶无咎有些不好意思。沈望舒只是为了表示并没有避开他的意思,谁知道叶无咎还真的就这么好意思插嘴了。 苏慕平也微微皱了眉,望舒,先前你帮着松风剑派,师父都已经气成那样了,是看在你受了重伤又查清了药船的事情才没有发作。如今你又和他们搅和在一起,师父会怎么想? 倒是没急着答话,沈望舒看了看容致,想听听他怎么看。 说来常沂与苏慕平都是苏闻收养的弃婴,常沂便一向以苏闻马首是瞻,苏慕平虽然表现得没有常沂那么明显,但也是很听苏闻的话,所以他考虑事情先考虑苏闻的想法也是意料之中的。容致不一样,或许他能清醒一些。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68) 我以为此事不简单。容致左看看右看看,但到底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之前查出的薛无涯是有同伙的,却不知道这个同伙究竟是做什么的。若只是为了做些鸡鸣狗盗之事,薛无涯的武功据说已经很高了,为什么还要一个给他提供迷|药的同伙呢? 眉梢一挑,苏慕平面露疑惑之色,所以呢? 沈望舒摸着下巴,笑得意味不明,那薛无涯说,他要闹出大乱子,要募得死士,替他攻上松风剑派去。 叶无咎则是乜他一眼,眼神又是嫌弃又是惊讶,这鬼话,你居然信了?不应该啊小沈! 只怕他们偷拿我们明月山庄的药材,为的不仅仅是炼制迷|药,所图甚大,可能还真是为了报复松风剑派。这么一阵过去,容致显然是已经感觉到了,叶无咎这人,最喜欢插科打诨了,所以已经学会了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而是专注自己的事,既然他们真的想闹出大乱子,又有个会使用鬼蜮伎俩的幕后黑手,一定会炼制更多的药。 沈望舒这才想起下午大家应该去做的正事,忙问道:也不知你们那边打探得如何,我下午是进山去了。 另外三人俱是摇头,没有打探到有哪家药铺的药材出了问题。 一家说自己的药材没被动过,或许是他们自己不当心,并没有发现。可要是所有的药铺都这么说,那就是远运船行此前从来不曾对本地的药铺动过手。不过也是能理解,毕竟在本地动手目标也太明显了,只怕早就该被人发现了。 既然他们需要炼制大量的药材,又不从当地的药铺拿,更不会掏钱去买,自然就是在来往的船只上获取的。不过我想了想会从此地过的船只,大约只有我们明月山庄是最频繁的了。容致诚恳地望着两位师兄,或许我们细细一查,会发现咱们明月山庄还丢过许多东西。 叶无咎忍不住笑,怎么,容兄弟还准备去要回来么? 容致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想反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沈望舒到底是看不过他被这样欺负,便淡淡地道:师弟的意思是,若不把这人给找出来,只怕以后明月山庄还是会丢药? 是。容致连忙点了点头。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谁都不好反驳什么。若说不管此事,岂不就是对本门漠不关心? 但苏慕平一向,有些不对,等等,此事可以查,不过为什么要和松风剑派联手?绿萝坊手上的消息,不比他们多? 师兄,此事也没规定说一定只能和一家合作啊。沈望舒笑得很揶揄,如今绿萝坊手上有涌波山庄的账本,而松风剑派手上有那个莫名横死的少年,也说不上谁优谁劣,左右逢源总没坏处。不过他们两家如今是联手查案,帮谁都是帮。倘若太华门手上也有什么了不得的证据,咱们也可以和他们谈谈条件啊。 苏慕平看了他一阵,最终只是站起身来,阿致,咱们先去验毒吧。叶无咎,你要是没事,也来帮忙吧。 叶无咎其实看到那么厉害的毒,早就技痒难耐了,也顾不得苏慕平对他说话其实并不很客气,行啊!不过小沈怎么办? 我自然是要上街看看了。沈望舒嘻嘻一笑,他们刚刚得了个人,自然要满街去询问这究竟是谁家的孩子了,万一运气好些,或许我就直接撞上了呢。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在场就没有一个是猜不到的。 只是方才与沈望舒讲过,若真是与松风剑派有太多纠葛,苏闻是一定会生气的,结果一转眼又凑合上去了,别说苏慕平,就连叶无咎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若是能让我遇上苦主,便不需要与松风剑派合作了。师兄,这不是很好吗?沈望舒能看出苏慕平心中所想,便有些调皮地笑了笑。 话都被堵完了,苏慕平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那你当心些,别再乱跑了。 沈望舒答应一声,一溜烟去了。 倒不如他所想的那样,萧焕与岳澄没有大张旗鼓地在外头寻找苦主,所以找上去的时候,倒是很费了一番功夫。 绿萝坊倒是和松风剑派同气连枝的,失踪人口名单是誊过一份的,大可以按图索骥,一家一家地问过去。 可沈望舒没有,不管是绿萝坊还是松风剑派都没给过他,只好沿街去问有没有见着两个配剑的年轻人。好在他们两人容貌出众,在沅陵这个小城一出现,便让人见之难忘;沈望舒也长得讨喜,很多大姑娘小媳妇都乐于给他指路。 大娘您看看,这个是不是您家的小子啊?等沈望舒到了的时候,就见了韩青溪拿着一张画像在问一名渔妇,萧焕与岳澄立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沈望舒一看那画像,险些笑了出来。他是见过那少年生前的样貌的,忽地失了神智之后也见过,除了皮肤遍布血丝,其实也没差太多。可这画像,有些狰狞,人都走了样,要是能认出来,除非是父母心有灵犀了。 你们准备白跑一夜?萧焕这样的武功,自然能发现沈望舒走到身边来了,于是沈望舒开始大大方方地嘲笑他。 萧焕摸了摸鼻子没说话,想来有些尴尬。于是沈望舒悟了,这只怕是萧焕的手笔。 岳澄很不高兴,那你来?抬着尸体满街跑? 不然怎么叫认尸呢?沈望舒笑容可掬。 就那尸体的样子,我看了都恶心,你还敢拿给谁看?不怕沅陵的百姓恐慌?岳澄瞪大眼睛,还有些气势汹汹的模样。 沈望舒掀了掀眼皮,哦?我还以为是怕此事传出去之后,武林中会对绿萝坊和松风剑派有微词呢。 你 怎么忽然过来了?眼见岳澄又要发火,萧焕赶紧转移了话题,很有些无奈。 沈望舒在他出声的那一瞬笑意便收敛了些,几乎就是下意识的,那头帮不上忙,便出来看看。毕竟套话在下还算比较擅长。 走街串巷之事毕竟辛苦。萧焕诚恳地道。 于是沈望舒眸光一转,嘴角又重新往上挑了挑,哦,萧少侠这是嫌我碍事了? 眼看着又要杠上,岳澄又是个只会添乱不知劝架的,一时间气氛都有些不对了。 幸而韩青溪问完话过来,先与沈望舒打了个招呼,又摇了摇头,才算把事情给揭了过去。 韩姑娘,这画像都瞧不出人形了,如何能问出来?沈望舒轻轻一笑,但也怪不得,毕竟各位见到尸身之时,已然不成样子了。不过么,这孩子到底是折在我手上,我好歹是见过一面的。也幸好,在下的记性还算是不错的。 韩青溪神情一喜,沈公子知道这孩子有什么相貌特征? 身量大致还是如此的,皮肤微黑,眼睛也黑,耳后有一块胎记,不大,是乌青的。 这都是画像画不出来的,但若是用来认人,却是再好不过的特征。萧焕很是欣慰,好,咱们再去问一遍。不过,若不是城中的少年 外乡的少年也有,只能自求多福了。沈望舒笑了笑。 萧焕悄悄打量沈望舒一眼,又给韩青溪使了个眼色,还有好几户没有去,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咱们分头去问? 岳澄还是愿意的,毕竟他不愿意见到沈望舒,且他也很愿意与韩青溪在一处,相比之下,萧焕与沈望舒在一处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韩青溪神色一黯,却很快又笑起来,好,咱们一处去也没什么好处。 沈望舒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可人家三个人都点头的事,他没资格不同意,也就只能边走边道:那就这样,事不宜迟,快走吧。 第97章 章十四惊寒 两个大男人,肩并肩地走在街上,一个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个又板着脸就差直接写上生人勿进了,怎么看怎么读有点奇怪。 好在萧焕的确是脸皮够厚,也不管沈望舒愿不愿意跟他讲话,便自顾自地跟他说了起来,为什么又来沅陵? 但沈望舒在心里悄悄翻了好大一个白眼。他们为什么来,别人可以不知道,但他自己不就是萧焕给引来的吗?不然他费这么大劲写一封信做什么? 你的二师兄和七师弟还罢了,叶无咎也还好,为什么把常沂和那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带他们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容易多了,萧焕这次的话也变多了。 沈望舒依旧不打算搭理他。 从前便是这样,不过每次回来叽叽喳喳的都是他,不说话的那个是萧焕。也不知道从前萧焕怎么想,今日萧焕这样话多,他总是想搭理一句的,忍得十分辛苦。不过萧焕应当不至如此,反倒会觉得他聒噪吧。 小舒,小舒?萧焕到底还是没这么厚颜,不能一个人无休无止地讲下去。 这就受不了了?看来他也只是有些愧疚罢了。若真是如当年他喜欢萧焕那样,真的可以一直自言自语下去的,哪怕那个人只是偶尔会在嘴角漏出一个笑意也好的。 也是了,跟松风剑派合作么,又不是让萧焕讨他欢心,为什么要让这人一直尴尬地坚持着呢? 不过是师父命我们一众弟子下山历练,恰好遇上了。沈望舒淡淡地说着,都是同门,难道我还不许么?至于那林子,在我进去之前,我也没想过会遇上这么离奇的事。 萧焕摸了摸鼻子,干巴巴地道:你没受伤就好。 那还多亏了说到一半,沈望舒觉得有些不对,脚下步子一顿,只是嘴唇轻轻翕动,用只有萧焕能听见的声音笑道:萧少侠,你是属扫把星的么?怎么每次跟你一道在外头,都能遇上些奇怪的人? 萧焕的武功也不差,自然也发现有人在跟踪的。只是对方身份不明,他也不好轻举妄动,只紧紧握住了剑柄,仓促地回:是,都是我运气不大好,连累你了。 咦,这般伏低做小的,哪里还是他认识的萧少侠? 对方见他们步子停了,也跟着站定,一动不动的,没有被发现之后的气急败坏。 萧焕以眼神去询问沈望舒怎么办,沈望舒却是不管不顾地,袖手在内袋里摸到一物,从手感上来说倒是十分合适,便扣在指尖,然后蓦地回身,抬手便打。 那细细长长的东西带着一点莹莹的绿芒,飞向了身后之人藏着的地方。 萧焕一见那东西,脸色都变了,刚说了个你字,便见寒芒一闪,当即拔剑出鞘,流星一般地扑了出去。 那人藏身的地方,陡然出现一道剑芒,眼看就要与沈望舒打出去的东西撞上,萧焕急得睚眦俱裂,出剑的速度是生平难得一见的迅疾,后发而先至,他的溯光竟是在那暗器之前与对方的剑尖撞在了一处。 将那人的第一剑迫开之后,萧焕又回手一捞 ,将沈望舒掷出的东西收进衣襟里,才松了口气。 嚯,这家伙竟然被逼出了这么厉害的轻功,也真是难为他了。话说自己刚刚随手丢的是什么东西来着?沈望舒摸了摸袖子上的内袋,脸色也变了。 该死,竟是萧焕曾经送给他的玉簪子。 燕少侠,此举未免不够光明正大啊。那头萧焕喊了一声,才让沈望舒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却是下午才见过的燕惊寒。此时他就一个人,先前跟着他的太华弟子也不知在何处。 被萧焕叫破身份,燕惊寒也没有任何表示,反倒是将薄唇紧紧一抿,手上的剑招一变,又朝萧焕打了过去。 怎么,这二人曾经是有过节的? 燕惊寒手下没有留情,应当是使出了十成的功力,比沈望舒那日在江上与之对战的时候要高出一些。萧焕原本是有些不解的,还想着先与他好生说道说道,后来发现燕惊寒并没有听他解释的意思,便也沉着应战。萧焕一向是遇强则强的,而燕惊寒的武艺也不弱,这二人便瞬间战作一团,难舍难分。 沈望舒就在一旁站着,谁也不帮。到底是两个高手,多看看他们对战,也是很有些意思的。他甚至还在思考,若是他自己迎敌,萧焕使出这一招该如何应对,燕惊寒使出那一招又当如何。 松风剑派的剑法,灵动飘逸,但力道一点也不弱,犹如清风入松林,松针虽随风摇曳,但树林却坚韧挺拔。而太华剑法,则是走的刚猛冷峻的路子,恰如太华山上经年不化的积雪。 到底都是成名多年的名门正派,剑法虽风格不同,却不分优劣,而对战的两人也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更是此消彼长,险象环生。 不过两人到底是在街巷上。沅陵毕竟不是什么大城镇,地方也不够宽敞,二人在腾挪之间,总是会撞倒人家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摊子,踩翻住户的瓦片,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二位,身上银子带够了么?可数数能赔多少。到底不是来安心看人打架的,尽管很精彩,但沈望舒也不能任由他们就这么打下去,还是出声提醒了一句。 那二人好歹也是名门正派有头有脸的弟子,自然做不出因为打坏了东西没钱赔的丢脸事,当即各退一步,一下子就分开了。只是这二人罢战之后仍旧没有还剑回鞘,而是以剑尖指地,浑身绷紧,一触即发的模样。 沈望舒左右看了看,不知他二人到底为什么打成这样,但也少不得硬着头皮道:燕少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打个招呼? 燕惊寒的目光一点点都没分到他身上,而是一直定定地看着萧焕,良久之后,才轻笑一声,都说萧少侠是青年一辈中的翘楚,从前一直没有一战的机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那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 好吧,看样子这是嫉妒啊。 萧焕也瞧了他一阵,率先收剑,淡然道:燕少侠谬赞了。不知燕少侠因何到沅陵来? 萧少侠,此事你心知肚明,何必多此一问?这不是让大家颜面上都不好看么?燕惊寒哼了一声,也不情不愿地收起兵器。 这个事沈望舒都是知道的,他是为了绿萝坊那还没查清的案子来的,韩青溪也说的很明白,说穿了,仍旧是要拿捏松风剑派的错处。难怪他一见萧焕,便是那么不要命地跟他打了一架。只不过看上去还是萧焕赢了。 江湖中人打交道,直来直往的也不少,只是以少主身份说出话来,除了岳澄那样的,他还没见过谁能讲出这样直白的话来,对自己的目的毫不掩饰。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69) 萧焕愣了一愣,也沉了脸色,这原本是绿萝坊的事,不过松风剑派上次凑巧帮了个忙,帮人便帮到底了,却与太华门无涉。燕少侠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燕惊寒嗤笑一声,萧少侠这话没道理。太华门与绿萝坊,还能比松风剑派来得更远?更何况先前你们也帮过了,若不是你们办事不利,哪里还有如今这些事?既然你们帮不了,我们太华门倒是很愿意代劳。 都这样说话了,无异于打脸,萧焕也懒得客气,燕少侠要这样说,那萧某也无话可说。不过查探之事原本就各凭本事,燕少侠不自己去查线索,鬼鬼祟祟跟着我们作甚? 燕惊寒似是这才注意到沈望舒一般,将脸一扬,尸体呢? 嗯?原本还津津有味地看着两大门派扯皮,结果一不小心战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沈望舒觉得自己也是有些无辜。 他这反应让燕惊寒觉得有些不悦,当即不耐烦地解释,就是下午那个忽然发狂的少年,尸体呢? 沈望舒下意识地看了萧焕一眼,然后笑了笑,怎么,燕少侠这是想带走? 不能么?燕惊寒立刻皱起眉头。 若是先前,燕少侠自然也是不必问在下的,毕竟那少年的身后事,在下无权处置。沈望舒矜持一笑,不过当时少侠也不曾说要,那无主之物当然是先到先得的。很不凑巧,已然被人领走了。 燕惊寒目光一闪,却仍旧问了一句,谁? 燕少侠当真不知道么?沈望舒揶揄道,若少侠认定是在我这儿,会这么小心翼翼地跟着么?只怕早就拦路讨要了。你也知道松风剑派不会轻易给你,自然连要也不会去要,只消跟在后面听我们打探消息便是了,说不定还能先我们一步继续往下查。 萧焕哦了一声,作恍然大悟状,那燕少侠这个主意倒是打得真不错,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线索,佩服。 燕惊寒又不傻,当然能听出萧焕是在讥讽他。可他也没生气,只是扬了扬下巴,怎么,有谁规定了不许是怎么的?我不偷不抢,也没有违反江湖公义,就是跟在你们后面听消息,有什么问题么? 这一番话倒是说得二人有些语塞。 本来燕惊寒此举也没什么大错,又没碍着旁人,自己也达到了目的,若是换沈望舒选,他也喜欢这样的法子。只是这手段到底不够光明正大,实在让那些自诩正道的门派有些不齿。 只是燕惊寒好歹是太华门的少主,不单这么做了,还如此理直气壮地说了出来,实在让人有些惊讶。 原以为萧焕已经算是名门正派的少侠中够不要脸的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实在是差远了。 怎么样,还问不问?沈望舒用胳膊肘捅了捅萧焕。若燕惊寒执意要跟着,他们自然也说不出什么赶人走的话,又不是他们自家的路,不能想赶谁走就赶谁走。唯一可行的法子便是釜底抽薪,他们自己便不查了,燕惊寒自己也没仔细看过尸体说不出更多有用的特征,若不跟着人,是一定得不到线索的。 果然,燕惊寒有些紧张,抓紧了自己的衣摆。 萧焕当然一眼便看见了,只思忖了片刻,便从善如流地道:也是,天色太晚,你再不回去,只怕你师兄要戳肿我的脊梁骨了。我送你回去吧。 都这么大的人了,原本沈望舒武功也不弱,哪里就需要人送了。不过燕惊寒还在,做戏要做全套,他也就忍了。 眼见着人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走了,燕惊寒气得倒仰,也不待人走远,自己倒先施展轻功跑远了。 人都走了,还问么?沈望舒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 萧焕当然是发现了,神色有些黯然,算了,不问了,这些失踪少年的亲眷自然早就被绿萝弟子问了个遍,该说的都说了,何必现在又去刺激他们? 沈望舒喜逐颜开,那便好,在下就回去睡觉了。萧少侠,有缘再见。 小舒!萧焕连忙叫他一声,摸出先前被他随手打出去又被自己奋力抢回来的玉簪子,你东西忘了。 沈望舒神色一僵,旋即又笑,哦,那原本就是萧少侠的东西,物归原主吧。 萧焕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分明是我赠与你的 那我还你好不好?沈望舒笑了笑,萧秋山,你还记得吧,这是你那年生辰的时候,我送你玉箫,然后又强迫你回礼的。心不甘情不愿送出的东西,我也不好就这么留着了。我还给你。 我握着簪子的手忍不住便是一紧。 沈望舒却不想听他再说,一跺脚便跃上屋顶,踩着瓦片急速奔行,竟是比方才燕惊寒跑得还快。 萧焕眼睁睁见着人就这么走了,可又不敢去追。 咔 手上用力太过,玉石的东西承受不了这样的力道,便一下子断作两截。 萧焕慌忙松手,还想把簪子给拼回去。可玉簪子如何能这般轻易地拼好?不过是徒劳罢了。 第98章 章十五扶桑 被燕惊寒一打岔,沈望舒与萧焕算是彻底放弃了找人的事,韩青溪与岳澄那边倒是问出一点眉目。 那少年不是本地人,本是来沅陵探亲的,只是在归家的路上忽然失了音信,多番寻找也没有消息,连家里都以为他是与家仆一道遭遇了劫匪。 不过这样的消息,有与没有都没有什么差别。毕竟那少年归家的路上,有好几段都不是官道,甚至是深山老林,出没之人龙蛇混杂,大概除了真正动手的人,没谁会注意到这样一个少年;若是要互相举证,这一带的人就没谁是干净的,定然也不愿互相出卖。 这条线索也不太用得上了,如今只有两个方向好查,一是继续在林中搜寻,毕竟那少年是在林中被发现的,按照沈望舒遇到他那一段的情形来看,毒性发作很快,他不可能是从很远的地方跑来的。第二便是与之前和楚兰藉说好的一样,过湖去看看那个神秘的扶桑楼。 按照萧焕他们的意思,当然只会选第二个。 燕惊寒等人还不知道扶桑楼之事,目前只会在那片林子里转悠,若是要继续去林中寻人,自然就会与他们撞上。明月山庄与太华门面子上的交情还是在的,无论是沈望舒还是韩青溪都不想和他们起冲突。 沈望舒其实是很无所谓的,反正都是查,苏慕平他们也迟迟没有研究出那少年身上的毒是什么来头,更不知道究竟先查哪边线索会多一些。 苏慕平嘴上不说,但沈望舒知道其实他不太想管此事,若不是手上还有毒血要验,若不是楚兰藉还在此,他早该北上了。 至于剩下三个拖油瓶,也是让人有些头疼。沈望舒一点不想与常沂共事,但也不好随意决定他的去留,毕竟他是师兄。幸而常沂听闻扶桑楼四处都是机关,十分凶险,早就心生退意,又想着他们和燕惊寒好歹还算有点交情,和松风剑派却是十分不对付,便打定主意要去林子里查探,不与他们同行。 而叶无咎一向看不惯常沂,又有苏慕平和沈望舒两个好友在,自然也是想去扶桑楼看看的。 问明白了去向,也便安排了起来。 绿萝坊那边来的弟子较多,但武功低的也不少,不能全数去涉险,只由大师姐柳寒烟带了几个功夫不错的去,其中便有楚兰藉;既然楚兰藉要去,苏慕平也就跟着去了,叶无咎也是要去的,沈望舒不放心这两个半吊子还是要跟着,容致自然也不能丢下;松风剑派则留下了一个岳澄,韩青溪与萧焕一道前去。 浩浩荡荡一行人,各门派都有,自然还是跟着自家师姐妹或者师兄弟行动,萧焕不好随意跑到沈望舒身边来,连眼神也没多分几个来,这让沈望舒着实松了一口气。只是看着他与韩青溪并肩走在前头的背影,又不由得有些气闷。 哎,可是你自己要把那玉簪子还给他的,可不就是为了让人死心么,现在看着人家一对璧人,有什么好嫉妒的?沈望舒在心里唾弃自己。 大概是他表现得太明显,叶无咎都看出来了,便在歇息的时候凑上来打趣,沈兄弟,我鼻子不大好,你快帮我闻闻,是不是一股子酸味啊? 沈望舒睨他一眼,没有搭话。 可叶无咎是谁啊,一点也不尴尬,只是自顾自地道:怎么回事啊?前两天我看那位萧少侠还巴巴的,今天怎么就对着韩姑娘献殷勤了?你是不是又惹他了? 会不会讲话呢?到底是谁招惹谁啊!沈望舒哼了一声,我跟他话都没说两句,怎么惹的?人家师姐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有什么不妥? 哎哟!小容有没有坛子?好多醋呢,拿回去烧一道醋鱼都绰绰有余了! 容致当真是放空了在休息,没想到忽然被叫到,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 沈望舒气得撞了叶无咎一肘子,又冲容致笑了笑,示意无事。 小沈啊,你到底什么意思嘛?叶无咎夸张地揉着被撞到的地方,语气却是压得很低,我看那位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对你已经是够放下身段了,如果只是想跟你道个歉,也太犯不着了。 所以呢?沈望舒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叶无咎白他一眼,你不是还挺在意人家的么,三番五次地为了他忤逆师父,怎么人站在跟前的时候反而这样了?要是不知道的,我都以为你这是在吊着他了。 叶兄,虽然我觉得你这样情路没什么波折的人理解不了,但我还是得说一句,我喜欢他,和我不能跟他在一起,这两件事并没有矛盾。沈望舒自嘲一般,嘴角微微一勾,凑到叶无咎跟前压低声音说道,说起来,其实我连喜欢他都不该的。他是我的灭门仇人,还差点害我武功尽失。所以在他有难的时候帮上一把,已经算是我能做的最合适的事了。 叶无咎十分不以为然,你又不是亲生的。 沈望舒则认真地道:可倚霄宫许多人对我很好却不是假的,他们都因萧焕而死。隔着那么多人命,我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 好吧,可就急死你算了。叶无咎再一次反省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嘴欠跟沈望舒聊这个话题,每次都被绕进去就算了吧,还每次都被说得心情极度阴郁。 两人说完悄悄话,沈望舒不经意一抬头,却与萧焕的目光对上。那人的目光有些愤恨的,若是可以,只怕都会飞出两把小刀来,至于飞过来是扎死他还是叶无咎,那可就说不好了。 不过那又如何,且不能被这家伙影响心情了。 于是沈望舒仰起脸,不避不闪地对他粲然一笑。这下萧焕的脸色可就更难看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该继续赶路了。韩青溪忽然扬声唤了众人,然后有条不紊地道:不过扶桑楼这地方有些不比寻常,我看大许多人是第一次来,少不得要多句嘴。 这话也没错。又不是来送命的,众人都侧耳倾听,不过柳寒烟的一张俏脸上还带着一些不忿。 上一次我也只与师弟他们在湖边来过,这湖水流动有些蹊跷,且不知有多深,过湖之时一定要当心,千万不要落水。韩青溪大大方方地说着,只是上次还不曾上岛,也不知岛上是怎样的情形,不过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大家千万莫要走散了。 众人一一答应着,也就难免都紧张起来。 时间算得倒是准,众人刚走到湖边的时候,太阳便开始落山,紧接着远处便传来一阵水声轰鸣,惊雷一般。 见过的人便罢了,一些第一次来的,惊得合不拢嘴。 萧焕便催促道:机不可失,今日运气倒好,没有扶桑楼的人要回去,趁着有船,大家快些过去吧。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前去解缆,十多个人分别上了两只船。 仍旧与上回一般,这船也不需要人划动,便自行往湖中心行驶,速度极快。 想不到这薛无涯本事真的挺大的。叶无咎心情甚好,站在船头指指点点,若是我们在江中也这样布置,行船速度能快上不少,保准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叶兄,江水自己就会流动的。沈望舒面无表情地打断,你且坐下,方才不是说了不要乱动当心落水么? 换来的却是叶无咎的嗤之以鼻,我说小羲和,大家都是在水边长大的,涨潮的时候你没下去泅过水么,会怕? 不,我还真没这么作过死。沈望舒挑了挑眉。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船身忽然晃荡了一下,苏慕平也忍不下去了,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商量,无咎,你莫要在船上乱动了,这船身摇晃得有些厉害。我可不会水啊。 叶无咎将信将疑,到底是老实了些,嘴上还不饶人,苏慕平,你好歹也算是水边长大的,怎么这都不会呢?这可不行,你得学啊。 他嘴里念叨个没完,旁边那只船上的柳寒烟、楚兰藉、韩青溪还有萧焕都相继站了起来,神色凝重地望着水下。 不会水怎么行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叶无咎被这个阵仗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利索了。 沈望舒直觉有些不对,也跟着站起身来,有何不妥么? 水下有东西!柳寒烟已然拔剑出鞘,若不是不敢莽撞,只怕已经一剑刺入水中了。 叶无咎已经老实了好一阵了,但沈望舒仍旧感觉到船身晃荡得有些厉害,委实不太寻常。容致也感觉到有些不对,慢慢站起身,把手放到了剑柄上。 苏慕平的武功没那么好,下盘也不够稳,不敢轻易站起来,只是老实坐在一角,望向楚兰藉,这船是被水下的机关推动的,且行船原本就有些颠簸,应当没什么大事吧。大家何必这么紧张? 楚兰藉冲他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慕平便脸色一白。 只见船身剧烈一晃,一下子漾进来半船水,将众人的衣衫都湿透了。 当心身后!那边萧焕睚眦俱裂,冲着沈望舒疾呼一声,都想直接跳过去帮忙了。 不曾转身,但沈望舒的确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出水面,一窜就是老高,那东西抖落的一身水珠,仿佛雨点一样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只觉得身后腥风迫近,沈望舒也不及细想,兰摧出鞘,反手一剑刺了出去。 钉 一声脆响传来,沈望舒也感到虎口一麻,心下不由得紧了几分以兰摧之利,却与那东西打出了这样的动静,那东西想来是不小的,且身上还有极坚硬的宝贝。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70) 嚯,好大两条蛇!叶无咎在船身颠簸那一下便被掀得摔了一跟头,然后被接二连三的水浪打得不甚呛了水,如今把脸一抹,终于缓了过来,不由得叫了声。 第99章 章十五扶桑 沈望舒借着收剑的力道转过身来,终于看清了那突如其来的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想他一介魔教少主,行走江湖的时日也不短了,倒真的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蛇。碗口那么粗的大蛇,长达数丈,立起来就须得仰头去瞧,脖子都酸了;这也还罢了,这两条蛇一青一赤,长尾还牢牢交缠在一处,一刻不曾稍离,若是动起来便是二蛇一道游走,远远望去便仿佛是一条双头的怪物。 这两条蛇的眼瞳还不大一样,青蛇幽蓝,赤蛇金黄,仿佛四盏明灯,一瞬不瞬地盯着人,委实有些瘆人。 叶无咎勉强坐起来,抬手制止了与蛇对峙的沈望舒,你先别动,且让我试试!这样的大蛇,稀世难寻的。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一支短笛,吹出一串尖锐的调子。 在场不少人都知道他善驭五毒兽,应当会有什么特殊的法子,也不打扰他,只听他吹笛。只是谁也不敢全信,手都还按在剑柄上。 也不知那两条蛇究竟有没有听懂,起初的确是安静了一阵,纷纷把脑袋从沈望舒面前转了过来,盯着他看。叶无咎以为奏效,心下大喜,指尖疾动,把调子催得更快了些,那两条蛇却忽然暴躁起来,嘶吼一声,双双朝着他俯冲而下。 沈望舒一直戒备着,当即出剑一拦,从两条蛇的尖牙上一一削过,几乎要撩起一串火星子来。好在兰摧足够锋利,那两条蛇也是知道疼的,还是被他迫得缩了一缩。 不过他这一出手,又把两条大蛇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恶狠狠地朝着沈望舒吐着信子。 当心!萧焕大急,拔出溯光来,就准备跳过来。 沈望舒连忙喝止,慢着!你的轻功这蛇不知多长,出水如此,也不知水下还有多长,若是船身一动碰到尾巴,便是要翻的。 众人也知道他所言非虚,却都十分紧张。这边的船上人要少些,且总体功夫不如另一边,看着便危险。楚兰藉秀眉紧锁,这可如何是好? 打蛇须打七寸,这蛇的鳞片虽说十分坚硬,但我细细看了,他的肚腹之上看着要薄弱许多。容致忽然开口,若是宝剑足够锋利,应当能一击毙命。 柳寒烟当即出剑,既如此,还啰嗦什么? 她腾身而起之时,是在船舷上踏了一脚的,所用力道不小,震得船身都歪了不少,加上水流的冲击,险些把船打翻。可另一只船上的几人直面两条大蛇,又分不出心神去帮忙,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沈望舒却在这个当口不合时宜地想难怪楚兰藉与苏慕平能看对眼,柳寒烟比常沂好些,但在这样的事情上,却实在是惊人的相似,他二人该是有许多共同的话说。 在柳寒烟拔剑之时,双蛇便注意到了异动。但区区一个小姑娘,大蛇似乎并没放在眼里,只有右边的那条赤蛇侧过头来,当头喷下一口毒雾,青蛇仍旧盯着沈望舒。 来的路上也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毒物,亦不曾吞服什么解药,柳寒烟被喷了个猝不及防,内息一滞,便从半空里落了下来。 凭心而论,沈望舒一点也不想救她,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做什么事之前都估摸不准后果,也便不能指望有谁能去相救。可看楚兰藉一脸焦灼,沈望舒也不忍让苏慕平担心,只好低喝一声站稳了,腾身而起,用空着那只手接过柳寒烟,稳稳落回船上。 赤蛇的反应也不慢,当即一探笆斗大的蛇头,张嘴就要咬下,看得隔壁船上的人一阵惊心动魄。 沈望舒却比他还快,脚下还没站稳,手上便挥出一剑,灌注了八成内力,一剑砍在大蛇背部的鳞片上。 蛇鳞坚硬无比,只听一阵金石交击般的声音响起,蛇鳞却是只留下一点点白痕。 好在沈望舒的本意也不是要伤它,只是借这一剑之力,将他们所在这只船远远推开去。赤蛇一口咬下,终究扑了个空,脑袋便扎进了湖水里。 师兄,替她看看。如同抱着个烫手山芋一般,沈望舒头都没回,便把柳寒烟丢了出去。苏慕平反应没这么及时,还是容致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把人甩出去。 柳寒烟自是有些恼怒的,但她中了毒,也发作不得。 至于别人,全然米这个心思去关心她究竟如何。因为那蛇一击不中,显然是怒意上涌的,又吼了一声,扭着身子便要追过来。 你们怎么样啊?还好吧?另一只船上的人看得大急,都恨不能冲过来帮忙。 沈望舒回头一看,两条大蛇都在奋力追赶自己,全然顾不得眼皮子底下还有另一船人,眉头一皱,便心生一计。 不过此一事原本都轮不到他来做的,他也不是这样舍生忘死之人。但眼下形势太急,他也来不及把自己摘出去,只能促声道:你们别动!待我把头引开,你们便绕到腹下,伺机攻它七寸! 你萧焕算是在座之中非常了解他的人了,想不到他竟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时之间都惊到语塞。 沈望舒便呵斥道:啰嗦什么,快去!阿致,催船。 船上无桨,又听说这湖水可以自行推船,谁也不曾带什么趁手的东西,若是要催船行走,则完全需要内力。毕竟沈望舒还需要不时迎战追上来的大蛇,容致责任重大,神色变得严肃。 叶无咎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我也替你挡挡? 沈望舒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叶兄,托付你一件大事。 你说。难得看到叶无咎也有十分正经的时候。 你和师兄一道,把柳姑娘带过去,别回来了。沈望舒似笑非笑地说着。 这是明明白白地赶人走,叶无咎有些受不了,你嫌我? 船越轻跑得越快,人多了反倒是阻碍。沈望舒又一剑挡开迫近的蛇头,快点,趁着那边船还近,若不然大家都会掉进水里。 叶无咎无话可说,只得和苏慕平架起柳寒烟来,向对面喊了一声接住了,便趁着两船靠得最近的时候,一举跃了过去,被那边的绿萝弟子接下,由着苏慕平与楚兰藉一道验伤逼毒。 没了负累,沈望舒与容致也便更加心无旁骛,借着水势拼命往前赶。 但那两条大蛇毕竟是生在水中的,虽然身躯庞大,但行动却异常灵便,紧追不放,不时对沈望舒发起一击。沈望舒武功虽高,但人在湖上,除了这小船,也不曾有个能落脚的地方,打得险象环生。 师兄,你还好吧?连容致都忍不住开始担心。 沈望舒又一次高高跃起,避过咬上来的青蛇,又在它头上踩了一脚借力,与赤蛇正面相逢。只迟疑了一瞬,沈望舒便举起兰摧一刺,正中它一只眼睛。兰摧拔出之时,便带出一丛污血。 吼 无论是人是兽,眼睛总是身上最脆弱的部位,不能有一点的损伤,更遑论是兰摧这样的利器直直戳了进去,自然是痛得那赤蛇狂叫一声,吓得人双腿打颤。 另一船的人也在寻找机会偷袭,不过因着无篙无桨,全靠内力催船前行,才格外地艰难。 见着沈望舒单枪匹马地毁了大蛇一只眼,萧焕吓得心口狠狠一滞,也不管嗓子都给吼破了,只顾着招呼沈望舒:快躲开! 不用他说,沈望舒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十分危险,已然是把这巨兽激得狂化,稍有不慎便会葬身蛇口。可他与大蛇缠斗得够久了,内息已然有些凝滞,心下更是不耐烦,一开口便是十分烦躁:光知道说,动作倒是快些啊! 萧焕这才注意到他脸色有些不好,心下明白,也不由得惶急起来,口中连声催促:快!靠过去!先杀赤蛇!说罢也不管其他人究竟如何,自己先凌空跃起,提剑便朝着赤蛇腹下一片柔软之处用力刺了过去。 当心啊!出手太急,时机并不是十分妥当,韩青溪与楚兰藉都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大蛇活的时间够久了,又被沈望舒所伤,警觉程度已不是方才能比,更何况二女同时出声,倒是阴差阳错地给它提了个醒,当即将身子一摆,避过溯光剑芒,同时将尾巴一甩,准确无误地拍向萧焕。 两条大蛇一直是将尾巴缠作一处的,一道甩过来的力道究竟多大,即便是站在一旁的人都有所体会。 啪的一声闷响,只怕都要将胸骨击碎。 萧焕喷出一口血,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萧秋山!虽然赤蛇被引走还有青蛇在,但好歹是并没有发狂的,沈望舒应对得游刃有余,此时正立在蛇头上,疾声呼喊。可惜他离得太远,实在赶不过去,无法施救。 幸而见萧焕遭了不测,韩青溪与楚兰藉都立刻反应过来,一左一右地跃了出去。 到底还是楚兰藉的轻功更胜一筹,一把捞住萧焕的腰带,把人给拽了回来。不过为了救人她自己扑得太猛,带着人又坠得太快,眼看是回不到船上了。 鞭子!苏慕平急得拽了叶无咎好几下,才让他将银鞭抛出,堪堪卷住楚兰藉的脚踝,然后一并把人给拉回了船上。 人都放下了,萧焕却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楚兰藉,倒是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叶无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打傻了? 眼见着苏慕平脸色都有些发黑了,萧焕才挣扎着退开,眼神也收敛了些,却仍旧在打量楚兰藉,多谢楚姑娘,多谢叶公子。 楚兰藉向就要给她验伤的苏慕平摆了摆手,萧少侠怎么样? 无妨,一点内伤,还能撑得住。不管是真是假,横竖此时不可动摇军心,哪怕如今口中真的含着血,也必须咽下,当心戒备,先合力斩蛇! 听他这样说,众人即便不放心也不好再围着他,纷纷散开去,反手又挡开了赤蛇的几次扑咬。可有两名绿萝弟子躲得慢了些,被咬中胳膊,当即就断了骨。一时之间,两条船上的战力都有些吃紧,形势岌岌可危。 沈望舒只觉得越发有些力不从心,便又催促道:速战速决!受伤的原地疗伤,小心毒入心脉阿致停下,与我一道打蛇。 好。容致也十分听话,当即也跃了起来,和沈望舒并肩立在青蛇头上,伺机而动。 那边萧焕一时站不起来,韩青溪与楚兰藉便答应一声,又是一左一右地分开掠出,希望引开赤蛇的注意。 沈望舒伤到的是赤蛇的左眼,而那蛇行动的时候更愿意相信自己那边还能看见的眼睛,当即舍了左边的楚兰藉,向着右边的韩青溪追了过去。好在韩青溪反应够快,一剑迎上,接着蛇鳞反弹的力道一个旋身,便学着沈望舒与容致那样,也立在了赤蛇头上。 到底还是受了伤,影响也不算小,立刻就留下了破绽。沈望舒凝神一想,便伸手指了指青蛇的七寸,低喝道:韩姑娘,朝我们这儿来! 韩青溪立时会意,趁着自己还没被赤蛇甩脱,又朝着青蛇这边腾挪而来。水蓝的衣摆飘飞之间,煞是好看。 赤蛇被几番戏耍伤害,已然是红了眼,当即不管不顾地地追了过去。沈望舒也乘势跳下,在与韩青溪错身而过之时,低声道:绕到身后去! 一时间想不明白究竟为何会有这样的主意,但韩青溪还是信沈望舒的,便一点头,双足在青蛇身上一踩,借力弹了出去。 情势危急,方才沈望舒刺蛇目时的鲜血还留在剑身上,赤蛇原本是想继续追着韩青溪而去,可又嗅到血腥味,立刻便认出了沈望舒这个仇敌,当即怪叫一声,立刻舍了韩青溪,追着沈望舒而去。 阿致,带着韩姑娘下去!沈望舒衣袖一甩,便缠上了青蛇的脖颈,同时干脆利落地给了容致一道指令。 底下的人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纷纷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一口气招惹了两条大蛇,还让能够立刻援手的人撤开,他这是要做什么? 师兄!容致一时没动。 沈望舒却是火了,怒道:快点!都躲远些! 如此一来,容致也不敢再耽误,连忙向着韩青溪掠去,与她一道往先前落脚的小船落去,同时催动小船远去。 见底下两只船都躲远了,沈望舒松了口气,然后扯回衣袖之时轻轻一荡,落在赤蛇头上,向着它的另一目举剑刺去。 你做什么啊!叶无咎看得是心惊胆战。毕竟受了伤的大蛇发起狂来多可怕大家都已经见识了,不想再体会一回。 一击得手,沈望舒连忙跳开,不顾那边的青蛇也探头来攻击,又向着青蛇飞了过去。 萧焕一下子看懂了他的意图,在心里骂了一声大胆,却也沉声向叶无咎道:叶公子,可否借鞭一用? 做什么!叶无咎正关注着沈望舒那边的情形,不是很想理人。 若要借就快些!萧焕却比他还横,口气生硬。 叶无咎并不是个硬骨头,一向又有些怕萧焕,被他这么一吼,到底是有些怕了,连忙把自己的银鞭递了过去,只是嘴里不饶人,嘀嘀咕咕地骂了两句。 萧焕一言不发地接了银鞭,飞快地把自己的溯光绑在了鞭梢上。 那边沈望舒仗着赤蛇双眼已盲,不停地在他身上借力,一次又一次地跳起,然后带着它往青蛇的方向冲过去。他速度极快,即便青蛇能与赤蛇相沟通也来不及,有几次都险些撞在了一起。 就是现在! 沈望舒刻意将沾血的兰摧在赤蛇面门前晃过,激得它狂性大发,然后朝着青蛇的方向急速俯冲而去。赤蛇杀性一起,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张开血盆大口就咬了下去。 啊!一干人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叫出声。 原来沈望舒的衣角的确是擦着赤蛇的毒牙滑了过去,然后笔直地向下坠落,于是那一对利齿迎面便碰上了青蛇无遮无拦的七寸! 蛇鳞虽然坚硬,但到底比不过蛇牙,何况赤蛇用了这样大的力道,竟是一口便将自己兄弟咬作了两段。 青蛇都没来及叫上一声,硕大的蛇头便砸落下来。 萧焕顾不上躲,就在赤蛇张口的一瞬间,他坐直了身子,将手中的长鞭狠狠一甩,绷得笔直,鞭梢绑着的溯光剑也便被甩了出去,恰好冲着赤蛇的七寸。 这一甩之下用了萧焕十成的力道,溯光又是数得着的神兵利器,刹那间便破开鳞甲撕开血肉,将赤蛇身上也撕开一道大口。 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萧焕拼命施展轻功窜了出去,把丝毫没顾忌自己后路的沈望舒揽进怀里。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71) 这二人叫那瓢泼雨一般的血污喷了个满身满脸,又被双蛇颓然倒下的硕大身躯砸了个正着,再也无力挣扎反抗,双双落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中。 第100章 章十五扶桑 小时候的沈望舒,什么都不怕,毕竟知道自己就是个捡回来的野孩子,再不济也就是被沈千锋丢回街上,让他继续做一个沿街乞讨的小乞丐便罢了,反正他学会了武功,谁都不敢欺负他。 后来他就有了,他怕水。 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来,跌进汹涌的江水中,并不比直接跌落在地来得轻松,毕竟水至柔亦至刚,足以在一瞬间击碎全身经脉骨骼。那时候也快入冬了,江水冰凉刺骨,没过头顶,他在里头漂浮了三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一并冻上了。 在明月山庄的三年多,他几乎是不会去水边的,那样的滋味,经此一次便毕生难忘。 可自从与萧焕重逢以后,他就不停地在与水打交道。和他在水上打了一架、沿江下来查案,如今又在一面深浅不知的湖上和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两条大蛇打了一架,然后落了水。 已近年关,又是在山顶上,这水比比当年寒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密密实实地压过来,让他无处可逃。一瞬间便仿佛回到了噩梦般的那一日,及目之处都是艳丽的红色,是他精挑细选的红绸缎,也是炽热的鲜血。 沈望舒,你说我们变成这样怪谁?你不该偿命么? 无边的血色中,他似乎看见无数扭曲的人影朝他伸出手,指爪尖利,獠牙森然,见他落入水中,按捺不住不住狂喜之情,一拥而上,伺机将他撕成碎片。 我我也不想如此! 求生的本能让他想逃,可水太冷了,冷得实在动弹不得,沈望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团团乱七八糟的影子向他迫近,然后拼命把自己蜷起来,却已然抑制不住浑身剧烈的颤抖。 极度恐惧之间,他又忽然看见一道白影朝自己游来,仿佛是一道投入黑暗水底的光。他睁大眼睛想看个分明,却见那白影向他伸出手来,以一个要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的姿态。 他也想伸手去够,可实在是伸不出手,他太冷了,也颤抖得太厉害了。 不,到底还是沈望舒并不相信竟会有人来救他。 但那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踌躇而放弃,反倒是奋力向前一蹬,直接就游到了沈望舒身边,不由分说地拉住了沈望舒的一只手,将他往身边一带。 或许是水中太冷,他觉得那人的掌心里仿佛攥着一团火,不由自主地要抓得更近,害怕只要自己一松手,这一点点暖意便从指缝见溜了出去。 那人几乎是一点犹豫也没有,便紧紧反握住他的,然后手上发力,把沈望舒拥入怀中,宽阔而温暖的胸膛瞬间便将他包裹。 于是掌心那一点滚烫便不足以满足他了,沈望舒瞄准了那人的衣襟,死命地揪住。 恍惚之间,他似乎感觉到那人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无奈,可他仍然不想松手,只是紧紧地攥着。那人想带着他破开水面游出去,但沈望舒僵得不能动弹,一个人带动两个人的重量委实不容易。 都不是长在水里的人,在水中呆久了,总是会喘不上气的。沈望舒憋得双眼发红,忍不住就张了张嘴,吐出一个泡泡。 那人立时就觉察了,却是犹豫了片刻,才俯下身来,一张俊脸慢慢地贴近,最终一丝缝隙也无,鼻尖对着鼻尖,唇瓣擦着唇瓣。 唇瓣也比他的要暖上许多,沈望舒便毫不犹豫地贴了上去,贪婪地汲取着那人口中残存的一点点空气。 能立刻跟着沈望舒跳下来救人的,当然只有萧焕。除了上药或是打斗的几次,他已经是许久不曾因为情爱而触碰过沈望舒了,拉手已经让他心跳加速,将人拥入怀中更是让他血脉鼓噪,如今人家自发地将唇瓣送入他口中,萧焕更是脑中一片空白,连渡气都忘了。 水下比船上来得寂静,更算不清时间的变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焕只觉得自己的肺管子都在生疼,却仍旧不愿意把沈望舒丢开。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就这样也好,什么都不顾了,只有他们两个,相偎相依。 可显然船上的人是不能让他们一直待在水中的。一直没见人出来,众人都急了,除了跳下水来找人,几乎是能用的法子都用尽了。叶无咎收回自己的长鞭,一次又一次地探入水中,终于卷到了人,把两人捆作一团,一并往水面拉去。 眼前越发明亮,萧焕知道这是快要出水了,说不定船上的人都已经能看清他正在做什么了。他脸皮倒是厚惯了,一点不在乎别人对他说些什么。可沈望舒脸皮薄,若是真的被人知道了,只怕以后就再也不会理他了。 虽然十分舍不得,萧焕还是狠心推开了沈望舒,松松地把他拢在怀里,然后被众人一道拉回船上。 秋山没事吧?加上一个韩青溪,绿萝坊的弟子也远比明月山庄的来得多,都围在他身边,花团锦簇,没的有些让人心烦。 萧焕撑着坐起身来,只觉得手上一紧,低头便见原来沈望舒仍旧还捉着他的手不曾放开,心下一动,却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淡声问道:小他怎么样?苏少侠容少侠快瞧瞧! 不必他说,这二人便已经围了过去,到底是自己的同门,若没有他们,便没人会关心了。 号了脉,苏慕平的脸色才缓和些,还好,是力竭加上呛水,没有中毒。 是么?说得好轻松。可萧焕看着沈望舒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嘴唇也一片乌紫,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与他交握着的那只手骨节凸起,呈现出青玉一般的颜色,怎么也不像没什么大事的样子。天气太冷,他应当不会染上风寒吧? 船上没有干净的衣裳了。叶无咎白他一眼,又是一鞭子朝着水里甩出。 萧焕本身被蛇尾扫中,受了些内伤,却还坚持着挪动到沈望舒身边,将他扶起来,一手仍旧由他握着,一手抵在他的背心,一个调息,便将纯厚的内里输了过去,他二人身周也慢慢浮起一层细密的水雾。 萧少侠你竟然用内力替他烘衣裳?一个绿萝弟子惊叫一声。 连眼神也懒得分一个过去,萧焕反而加快了周身的内力流转。 天气太冷,一时半会又回不去,这样穿着湿衣,都会着凉的。韩青溪倒是好心地解释了一声。 柳寒烟中毒了有些精神不振,在场众人便以韩青溪为长,她都发话了,自然也没有谁敢说什么。只是众人的目光却一直在二人身上逡巡,意味不明,带着一些暧昧。 好在萧焕内力深厚,也不需多会,便将两人衣裳烘干,然后撤回内力,不轻不重地在沈望舒背上拍了一掌。 咳沈望舒张口吐出一口水,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睁了眼。 醒了醒了!不管怎样,大家都不愿意在上岛之前折损人手,尤其是沈望舒这样武功高强的,见他睁了眼,一群女弟子便是一片欢腾。 方吐出积水,沈望舒还不能立时说话,只是靠在身后之人胸口缓缓吐息着,身后那人也一下一下地慢慢替他顺气,动作十分温柔。 即便脑子混乱一片,沈望舒没发觉自己拉着谁的手不放,却能感觉到是有在他背后顺气的,当即便觉得有些不妥。而眼前的一群人里,所有可能让他靠的人,苏慕平、容致还有叶无咎都在,那么背后的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 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靠在萧焕身上! 沈望舒大惊,也不顾自己身子还十分不痛快,便一股脑地坐了起来,往旁边挪了挪,而后才觉得自己手心里有东西,感觉起来仿佛是另一个人的手。他也不是第一次牵萧焕,对他手指手掌的形状和触感已经十分熟稔了,只觉得头皮都麻了,忙不迭地松了手,耳根都有些发红。 萧焕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蓦地手上一空,有些不能适应。 旁人或许没能发现这几个细微的举动,但叶无咎眼尖,全都瞧在眼里,忍不住便噗嗤笑了一声。 别人也就罢了,叶无咎沈望舒是不会跟他客气的,当即就狠狠瞪了一眼,然后才发现叶无咎站立的姿势有些别扭。他虽然也如旁人一般半蹲着,甚至还凑在了前排,但身子却是侧着的,面向船舷,一只手也放在背后,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 你一开口,嗓子便哑得不成样子,但沈望舒顾不上,只是下巴一点,背后那是什么东西? 叶无咎倒是浑不在意地把自己握着的东西亮了亮,我的鞭子啊。 一般叶无咎都是把他的银鞭盘在腰间的,他没什么洁癖,何况鞭一类的软兵器也总不至能见血,这般拖着的确有些诡异。沈望舒挑了挑眉,示意他说清楚些。 嘿嘿,拖着的东西太重,就不方便给你看了。叶无咎没心没肺地笑着,不过告诉你也无妨。那两条蛇又大又重,实在放不上船,我这么拖着,让水推着走,倒也正好。 你疯了?先前叶无咎是想驯养那两条蛇是不假,可如今蛇都死了,也不知还能拿去做什么。 叶无咎立刻嘲笑他,你好意思说你学过医么?蛇浑身都是宝不知道?这么大两条蛇,挖出蛇胆来都不知道有多大了。 堂堂洪涛少主,也不至于缺钱了吧。沈望舒摇了摇头,那你自己带好,莫给人家添麻烦。 听沈望舒一醒来便旁若无人地与叶无咎斗嘴,萧焕心里是老大不痛快,便趁机插话,你没事吧? 没事,还不曾上岛,怎能有事呢?听见萧焕的声音,沈望舒真是下意识就想刺他两句,可又想到他们方才那样,多半是萧焕救了他,不好给人甩脸子的,才软了语气,多谢萧少侠了。 但萧焕并不愿意听这个,沈望舒如此客套,反倒让他越发地不痛快,只嗯了一声,不再说别的。 韩青溪这才连忙央了苏慕平与容致替萧焕看看,毕竟也是受了伤的,又接连着折腾这么久,可把韩青溪给心疼坏了。 趁着众人各自开始忙,楚兰藉便道:方才沈公子说得没错,咱们这次是要上湖中小岛的扶桑楼一探究竟,来去都不容易,需得万分小心。何况还不曾上岛便遇到如此厉害的凶兽,这岛上也不知还有怎样的机关,诸位一定要慎之又慎。 她这一番话说得在理,只是不算好听,让众人又心情沉重起来。 是啊,此行的目的便是这岛上的扶桑楼,但还不曾上岛便弄得大家如此狼狈,可谓人仰马翻,也不知那岛中究竟还有怎样的凶险在等着呢。 第101章 章十五扶桑 水底下的机关是算好的,整整一个时辰,一点也不多也一点不少,正好只够船从岸边飘到岛上。 可众人在水上与两条大蛇缠斗过,绕了不少远路,机关停止运作之时,船还不曾靠岸。不得已,只好由着几人用内力让一只船往前飘出几丈,先用轻功上岸,再让后头的人以此落脚,也跳上岸。船上还有几个伤患,须得有人相助。等所有人都上岸之后,几乎是筋疲力尽的。 至于叶无咎的大蛇,没法一直随身携带,更没人愿意在此等他扒皮剖胆,便在水边又找来一条船,将蛇尸堆放在船上,当真是满当当的一船。 不过大家也没顾得上歇息,因为这岛大约是人为填起来的,并不大,整个岛上也便只有一座高耸的七层小楼。 这楼虽说孤零零地立在岛上,修筑得却是十分华丽,通体木质,木料亦是上等,栏杆梁柱上还雕绘着精细的花纹图案。不过有些奇怪,这楼正门上头,也不曾挂个匾额。 叶无咎十分好动,当先就凑了上去,又是摸又是瞧的,这是什么东西?这个好像是树,这是什么?黑不拉几的。 其他人也凑了上去,却不敢动手,只是远远地看着。 楚兰藉好心解释,看起来这个画风,却是仿的荆楚先民的路子。楚人尚红,故而这彩绘以红色为主,连这树也添了红色的染料调色。叶公子说的那个也不是黑色,而是因为受了潮气有些褪色了。这原本应当是金红色的吧? 楚姑娘好眼力!当着苏慕平的面,叶无咎自然是不吝夸赞的,那楚姑娘知不知道这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我一个俗人真是看不明白。 楚兰藉莞尔,仍旧轻声细语的,这是树不错,那十只应当是金乌,还有树周围的,应当是山谷间的大湖。这边是金车 萧焕忽然插嘴:是旸谷与虞渊? 应当不错。楚兰藉点头,还向周围几个面露疑惑之色的绿萝弟子解释,据《山海经》记载,在大荒东隅有一旸谷,谷中生神树扶桑,可通神、人、鬼三界。帝俊之妻羲和饮旸谷之水而有孕,生十金乌,也便是太阳,皆居于扶桑树上。至晨时,天神会遣金车来接一金乌至天宫,是为日出。经金乌一路西行,到西极虞渊方休,再由金车接回旸谷,一日方至一日方出。后来十日作乱,夷羿愤而射日,踏断扶桑树,也便断了三界之间的联系。 叶无咎不觉一哂,这后羿还挺忙,跟河伯过不去,与太阳一家还有龃龉。不过说起来,金乌之母乃是羲和啊他瞧着沈望舒说的,一阵挤眉弄眼。 沈望舒懒得理会他,毕竟再多的人叫他岳羲和,他终究也不是,只向楚兰藉拱了拱手,楚姑娘博学。 这些虚无缥缈的神话有什么好说的?众人聊得高兴,忽然有听见一声清冷的呵斥,回头一看,却是满脸不悦的柳寒烟,尽管毒伤未愈,她却依旧站得笔直,若不是那张脸还十分苍白,瞧着就真是素日那个不假辞色的大师姐无疑了。她瞧也不瞧楚兰藉,只是问一个普通弟子,听了这些便能让你知道这扶桑楼究竟有什么古怪了? 那弟子连连摇头。 虽然是扫兴,但柳寒烟也不全是为了发泄私怨,何况人还伤着,也没谁犯得着和她过不去,纷纷肃了神色,准备直接进楼一探。 但韩青溪也不想大家一路都哭着一张脸,便温声道:大家当心,扶桑楼里应当是豢养着许多杀手的,虽说武功的确不高,人数却不知多少。大家仔细些,千万不要落了单。 众人答应好,三三两两地列了阵型,换了容致和韩青溪仍旧打头,楚兰藉与苏慕平、叶无咎殿后,才由着容致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鱼贯而入。 出乎意料的是,这楼里竟然空荡荡的。 与其说这是一幢小楼,倒不如称之为塔。中心是从地基直通塔顶,四周的房间是分层隔断的,每一层都很高,每一间房门口也都不嫌麻烦地修了楼梯直通上一层。一层楼所占的地方不算大,四周的房间也便没几间,看起来不像是能住多少人的地方。但这楼正中间却有一只足有两三层高的巨鼎,底下有还没烧透的柴禾。塔顶上还装着许多根吊索,末端挂着一只木桶,倘若有人站在楼上拉动,木桶便能伸进鼎中取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吊桶并没有收好,而是七上八下地悬在空中。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72)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是决定一间一间地打开看。 进门右手边第一间屋子推开,一股难以言喻却十分令人不舒服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个绿萝女弟子当即便掩面退到了一边。沈望舒和萧焕这样不怎么讲究的人,自然而然地凑上去查看。只见屋里有两张窄小的床,床上枕头衾褥俱在,连同换下的衣物一道胡乱堆放着;屋中还有一只炉子,炉灰乱七八糟掏了一地没收拾,是早已冷透的。 出去接客了?叶无咎嫌弃那股味道,不肯往前去,只站在门口望了一眼,足够看清,便嘟囔了一句。 旁人没有意见,沈望舒也没心情在这时候和叶无咎斗嘴,便只作没听见,房门也懒得关,直接退出来,奔着下一间去了。 容致到底是个有眼力见的,见沈望舒转身了,便自觉先去了下面一间,先替他们开了门,见里头,诶什么异常,才让开身子。 沈望舒都有些于心不忍了,阿致,你带避毒丸了么?什么地方都第一个闯进去,万一里头有毒雾怎么办? 容致却没怎么放在心上,有二师兄在,也不会让我出什么岔子的不是?四师兄受了伤,还是我来代劳吧。 一时间沈望舒觉得有些诧异,毕竟他从前所认识的那些人,包括正道少侠萧焕,除却倚霄宫那些生死被他握在手中的下人,都是一颗真心掏出去也不见得能换回半分好的主,他自认也没对容致多好,却得他如此照顾,实在是难以想象。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沈望舒只是点了点头,又探头去看屋里。 这间屋子的陈设布局与方才那一间没什么不同,若要仔细说,便是曾经在这间屋里住过的人应当是比隔壁的更邋遢,因为床上的被褥更乱,屋子里的臭气也更加刺鼻些。柳寒烟远远地在外头站着,都是一脸要背过去的难受。 一连开了几间屋子都是如此,萧焕的脸色也跟着黑下去,先前我们所抓的那个人,似乎说了谎。 何以见得?韩青溪顺口问道。 不知各位门中如何,但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应当也不会差太大。至少我松风剑派的弟子房,就不是这样。萧焕淡淡地道。 沈望舒想了想,觉得明月山庄没什么发言权,也便准备听听绿萝坊的高见。 想不到柳寒烟虽然嫌弃,但头脑还算清明,萧少侠,无论是松风剑派还是绿萝坊,字啊江湖上都是名声赫赫的名门正派,资金财力都比其他小门小户的强,倒是能让所有弟子都单独住一间,别人却不见得了。只是习武锻炼的是心性体魄,故而弟子房中的床榻都是硬且窄的,这里倒是没什么不对的。 扶桑楼杀人,收费可不便宜,若是他们想,定然能把房间修得无比奢华。叶无咎毫不客气地回敬,尽管他面上的笑意十分可亲。 柳寒烟懒得跟他说话,立刻就把脸别到一边。 楚兰藉善解人意多了,温温柔柔地道:我倒是有些知道萧少侠想说什么了。我入门之前家境贫寒,四处与人做粗使活计,那些下人所居的房间也便与此相差不远。再者说,做杀手的,若不是故意要炫耀名声,自然是留下越少痕迹越好、越没有特点来辨认越好,一般都会找些长相普通的,且这些人身上也不能有什么特殊的气味 话是点到即止,但沈望舒听明白了这房间里都臭气熏天的,人身上能不沾染么?一个臭气熏天且邋邋遢遢的杀手,实在是有点难以想象。 可楚兰藉的一句下人房却又给他提了个醒。叶兄的蛇也不是花架子,中看更中用,我看那人贪生怕死也不是装出来的,想来不会在这上头说谎,不要命了么?但他说这是扶桑楼是真,江湖上说扶桑楼是个杀手组织却不见得是真呢? 什么意思?萧焕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沈望舒立刻别开脸,只是对着自家的师兄弟侃侃而谈,扶桑楼要价不菲,手艺平常,所以极少会有人求到他们头上,对吧?可万一这就是个幌子呢?有人打着杀手的旗号经营起扶桑楼,掩盖他们真正想做的事情。可一来他们并不是真的想做杀人的买卖,二来他们也并没有这么多可以用的人手,所以就狮子大开口,吓退了大半客人,名声也打出去了。 有道理!刚刚沈望舒是给足了叶无咎面子,所以现在叶无咎也很给他面子,拍手叫好。 韩青溪则是十分疑惑,那依着岳少侠之见,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呢? 我要是答上来了,诸位是不是就该怀疑幕后黑手是在下了?沈望舒似笑非笑地说着,反正现在都已经到了人家老巢了,四下看看,总能找到线索的不是? 韩青溪被他噎了,却也没计较,刚想招呼其他人继续查看,却忽然听见楼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扶桑楼里空荡荡的,这脚步声便显得格外明晰,众人都不由得眉头一跳,一齐抬头去看。 诸位,不请自来是为贼,都是名门正派的少侠,没问过主人的意思便开始明目张胆地翻屋子,不妥吧?楼上的脚步声停下,紧接着便响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应该是从小就听过《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的故事吼,所以之前写河神的时候出现了后羿和宓妃那一段我也是听懵逼的。然后我查了一下各种神话传说,据说,历史上有两个羿,一个叫大羿一个叫后羿,都是有名的神箭手,大羿也叫夷羿,是三皇五帝时期的人,嫦娥是他老婆;后羿是夏朝有穷国君主,屈原在《天问》里写:降夷羿,革孽夏民,胡为射乎河伯,而妻彼雊嫔。说明射河伯的是后羿,老婆是宓妃。 说了这么多是让大家不要记错了,毕竟,我是会改写的哟。 第102章 章十五扶桑 冯羿!萧焕一字一顿地道。 楼上站着这人,穿了一身宽大华美的锦袍,看上去也是器宇轩昂的模样。可那张脸,又的的确确是冯羿的脸,尽管除了一模一样的无关之外,已经快要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了。 在场诸人之中,认得冯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大概有一半。好在这几人也不是沉不住气的性子,没有贸然叫破身份,只是静静地抬头看着他,虽然这种脖子都要仰断的感觉,让众人都十分不痛快。 到底是方才开口叫了一声,有几个绿萝弟子站得近,听见了一耳朵,便慢慢靠过来,几乎是咬耳朵一般地问:就是他杀了薛无涯? 正是。不过此人武功一般,能杀得了薛无涯,是因为薛无涯毫无防备。沈望舒尽量没有动嘴唇,声音也有些含糊,不过带他走的那个黑衣人却很厉害,不知是不是在此处,还是当心些得好。 那边柳寒烟站得稍远些,不曾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是强撑着气势与冯羿道:你是此处的主人? 冯羿含蓄一笑,不管在下是不是主人,但总归主人是允许在下管辖此处一应事务的。恕在下记性不好,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邀请各位来过此处了? 柳寒烟也算得牙尖嘴利的,却被他一通话堵得语塞。 诚然涌波山庄藏污纳垢,主人薛无涯又是确凿无疑的贼首,可是扶桑楼作恶的证据,他们还真的没有。难道凭着涌波山庄与扶桑楼的资金往来,便能说明他们有问题?江湖公义之中也没有那一条说不许豢养杀手,便是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燕子坞也不曾有谁敢明里宣布要除之而后快,他们若说是要铲除扶桑楼为民除害也站不住脚。 但冯羿居高临下,能将底下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很快他就与萧焕与沈望舒对了个眼神,还不慌不忙地打了个招呼,原来二位也在,难怪能顺利过湖。想必湖里的蛇,也被你们二位顺手诛杀了? 这话就听得人很不舒服了。仿佛是在褒奖他二人武艺高,只是在场还有这么多人,也都是门中数得上的好手,在冯羿眼中这些人却仿佛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说是暗中挑拨离间也不为过了。 为何要豢养这样的毒物?萧焕皱起一双浓密的剑眉。 冯羿却是戏谑一笑,这话问得蹊跷。听闻松风剑派外头都还有守山大阵,我们小地方也请不起那样的能人异士,自己寻一猛兽看门,有什么问题么? 柳寒烟当即冷笑一声,这么说来,岛上是有什么好宝贝了? 即便岛上有什么,那也是我们扶桑楼的事,轮不到向外人交代吧?冯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末了又笑,不过我们这样的地方,比不上绿萝坊底蕴深厚,即便真的拿出来,姑娘只怕是要嘲笑我们敝帚自珍了。 这一来一往的尽是废话,沈望舒听得头都大了,十分不悦,便沉声道:羿先生,想必我们为什么来此,你也心知肚明的。我们并不想找扶桑楼的麻烦,也没那个兴趣。但是你么,杀了薛无涯,怎么也该交代交代吧? 此言一出,不明就里的几个绿萝弟子也安静下来,纷纷警惕地望着冯羿,眼神戒备,手也慢慢摸到了兵器上。 各位,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的吧?萧少侠沈少侠他们也知道,在下武功平平,不值一哂。冯羿笑出声来,再者,在各位看来,薛无涯不是罪大恶极么?在下杀了薛无涯,不敢自认是为武林做了怎样的大事,也不求各位褒奖,但就这样要被拿去问罪,恕在下不能束手就擒。 他叫的是沈少侠!沈望舒当即就目光一寒。 也不记得是不是在薛无涯处露了破绽,只是原本绿萝坊的人并不知道他是谁,如今这么一叫,即便她们一时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人,但总归是知道他谎报身份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撒谎?除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之时瞒着大家! 好在眼下还是冯羿的事比较重要,也没人去注意他到底喊了谁。柳寒烟冷哼一声,少在此搬弄是非!你当你从前是什么人我们大家都不知道是么?薛无涯手底下的管事啊,还觉得自己是个无辜之人? 冯羿好整以暇,姑娘这话说的不对。在下即使是涌波山庄的管事,却也并非一心效忠薛无涯。不过因为武功低微,不知如何才能为自己报仇,才迫不得已蛰伏而已。 叶无咎则嗤了一声,暗自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气势仍然不输,你要是心里没鬼,那你杀了人之后跑什么?按照你这说法,你弄死薛无涯,这些个正道弟子谢你还来不及。 有的绿萝弟子也点头附和,就是,薛无涯无恶不作,你能深得他信任成为涌波山庄的管事,若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一定是在扯谎! 诸位怀疑在下,你们人多势众,除非浑身上下都长嘴,否则在下也说不清楚。只是证据呢?冯羿仍旧不慌不忙。 柳寒烟跟他说得憋屈,终于想明白和他打口水仗是没用的,也不顾自己的毒伤还不曾好利索,便足尖一点,一举跃上三楼,伸手就朝冯羿抓去。 她的意图很简单,既然在这儿啰啰嗦嗦问不出个所以然,不如先抓回去,凭借绿萝坊这么多弟子,总有法子叫他交代。更何况她也听说了燕惊寒之事,也决不允许太华门先她们一步抓住人。 不过她的傲气却又是刻在骨子里的,听闻冯羿武功不高,便真的没有把人放在眼里,认为自己一抓之下定是手到擒来的。 就在她那一双素手就要抓上冯羿衣领之时,叶无咎忽然目光一凛,低呼道:要遭! 果然,柳寒烟忽然神色剧变,惨呼一声,硬生生从三楼那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 见大师姐遭难,一众弟子当即就要去救,叶无咎却一把甩开鞭子,喝了一声闪开,鞭梢破空而出,一个倒卷勾住柳寒烟的腰身,却并没有以此为缓和,反倒是振臂一抖,又将柳寒烟抛了起来。 叶公子?韩青溪疑惑地问了一声。 叶无咎没理她,用鞭子带着柳寒烟凌空甩了一圈,才慢慢卸了力道将她拉回地上。可惜叶无咎力道不够,带着活生生一个人,力道控制不大好,还是把柳寒烟摔着了。 一时间有些脱力,叶无咎脸色都有些白了,却还强撑着给柳寒烟道歉,对不住了柳姑娘,没摔伤吧? 见大师姐仓皇落了下来,绿萝坊便有弟子生气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摔坏了师姐,仔细我们不放过你! 那你得有命去才是。方才叶无咎那么一抛,多数人都去关心柳寒烟了,但沈望舒却清楚地看到,在那一甩之下,有什么东西从柳寒烟身上飞出,在空中飞快地一弹,蹿向冯羿,却被他不慌不忙地接住。于是落地之时,沈望舒果然仔细瞧了瞧柳寒烟,听见绿萝弟子发难,便伸手一指。 顺着他指的方向,周遭之人忍不住大骇柳寒烟肤色很白,又不是做粗活出身,一双手也是很漂亮的,之时如今这一双手却变得乌黑,还肿得馒头那么大,一见便是中毒之兆。不仅如此,那一抹紫黑之色还顺着她的手臂在飞快地往上爬。 楚兰藉连忙抢上前去,出手如电,将她几处大穴都封死,又叫苏慕平去看。 余毒未清又添新伤,柳寒烟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却强撑着道:不得无礼!若不是叶公子,只怕那毒物就要在此处散开了。 先前出言呵斥的几个弟子神色有些讪讪的,不过道歉的话也的确说不出来。 叶无咎一向都很计较这些事,但眼下却一反常态,没有揪着礼节之事不放,只是凑上前去,看了看柳寒烟的伤口,面色剧变,然后问苏慕平:带解药了吗? 苏慕平一脸为难,摇了摇头,并不曾料到会有这样的毒物,身上只有普通祛毒药丸,方才那那种还好,也算是能压制住毒性。但这个太过霸道,只怕 不能解就起开。叶无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后变戏法一般,指尖便出现了一条手指粗细却通体透明的小蛇。 绿萝坊的女弟子多半还是害怕的,四下散开。连沈望舒都看不下去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既然解不了,便以毒攻毒了。叶无咎也管不得其他人怎么想,便把那小蛇放到了柳寒烟的伤口处。小蛇嘶嘶两声,却摇头摆尾地想退开。 韩青溪有些忧心,叶公子,若是能压制得住,还是不要弄险了吧? 药压不住,便只能用内力逼出来了,谁来?冯羿还在那儿站着,就不怕他趁虚而入?叶无咎在小蛇头上拍了一记,低喝道:快去! 小蛇得了主人的严令,不能再退,只能探出头去,张嘴咬在柳寒烟的伤处,一动不动地盘了起来。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73) 这边在疗毒,另一边也一点不能松懈,沈望舒回过头,倒是与萧焕并肩而立,怒视着冯羿,这是什么意思? 呀,沈少侠这话有点意思,别人都向我出手了,我却不能反抗,这到底是哪儿的规矩?冯羿揶揄道。 的确没有不能还手的规矩,可即便是在黑道,也极少有我打你一掌你要我一命的规矩,若是真的有,也早就被各大正道的正义之士联手剿灭了。 拿不准到底是改动手还是撤走,沈望舒只能问叶无咎,能不能治? 别吵,快了!叶无咎有些不耐烦。 于是底下一群人与冯羿对峙着,就等着叶无咎疗毒。 那小蛇趴在柳寒烟的伤口上,似乎是在吸食毒血,手臂上的乌紫之色在慢慢往下褪去,而小蛇透明的身子却在渐渐变黑,起先是仿佛在清水之中滴入一滴墨,然后墨迹渐渐扩散开去,最终将一条蛇身慢慢染得如同墨汁一般。 终于,柳寒烟的伤处恢复如初,而那小蛇也变得仿佛墨玉一般。 叶无咎将小蛇捧回手里,摸了摸蛇头,小蛇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却忽然再也盘不住身子,一下子便散开去,在叶无咎手上垂作细细的一条,便再也不能动弹了。 显然是柳寒烟身上的毒太过厉害,连叶无咎的毒蛇也抵挡不住。 看神情,叶无咎显然是很心疼他那殒命的小蛇,毕竟这家伙酷爱研究毒物,这小蛇更是明明白白长着一副稀世难得的模样,就为了救一个交情不深甚至还有点看不过眼的柳寒烟便折了,别说是叶无咎,沈望舒都替他不值。 但眼下却绝不是什么可以心疼宠物的时候。 就算此处再没有其他人,就算冯羿并没有装疯卖傻隐藏武功,可就凭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唤出毒物攻击武功还不错的柳寒烟,就凭他能驱策那么厉害的毒物,便已经够令人担心了。 沈望舒回头,见韩青溪、楚兰藉、苏慕平和萧焕交换一个眼神,再缓缓点头,便知道他们这是不打算强攻了,是以期来日的意思。 于是他缓缓退了两步,低声道:快走!阿致,你打头。 容致迟疑了片刻,没有立时答应下来。 一直冷眼看着底下一团忙乱的冯羿却冷笑道:走?沈少侠当我们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扶桑楼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名门大派,可这点脸面还是要的,岂容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一开口沈望舒就暗道不好。果然,话音未落,四下里便响起一阵沙沙声,仿佛是许多虫豸爬行的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双叒叕忘了设置存稿箱,我错了! 第103章 章十五扶桑 刚刚与湖中两条大蛇缠斗许久,又折了一个柳寒烟进去,别说是普通的绿萝女弟子,就连沈望舒他们也不由得一阵胆寒。可到底是想精心挑选过的人,还不至于到落荒而逃的地步,只是一个个都握紧了手中的佩剑,紧张地望着声音的来处。 最底下一层被检查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可从二楼开始,栏杆上忽然就开始出现了长虫、蝎子、蜘蛛、蜈蚣一类的毒物。从体积上来看,当然不如湖中大蛇那样可怖,但密匝匝黑压压的一大片,实在令人牙酸。 羿先生,你究竟想做什么?萧焕拧眉问道。 冯羿摆弄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掌中的一条金色小蛇,眼也不抬,本来我什么都不想做,偏偏你们要逼我。都已经查到扶桑楼头上来了,不先下手为强,难道还等着你们弄死我不成? 没有攻击的指令,那些毒物便在众人头顶及大门上方盘踞着,过了最初的恐惧,心态也好了不少。韩青溪一张脸煞白,却强撑着道:你究竟是不是扶桑楼的主人?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冯羿的耐性比旧主薛无涯强多了,倒不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把自己的计划一股脑地倒了出去,反正不管怎么问,他只不说就对了。 韩青溪却不死心,又问:那日救你的又是何人?为何杀了薛无涯之后却要逃走? 冯羿也懒得和她纠缠,只是别过脸去。 沈望舒虽然从前也用过一些不算很光彩的手段,比如暗器投毒什么的,但也没用过这样大量的毒虫,看着一阵心烦意乱。虽然现在这些毒虫还算安生,可到底都是灵智未开的爬虫,若是失控就不好玩了。 回头一看,叶无咎的神情也有些不大好看,沈望舒不由得心念一动,低声问道:叶无咎,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洪涛水寨似乎没有祖传驱使毒虫的功夫吧?你是怎么学会的? 声音虽然尽力压低了,可这塔里密封性不错,空间也不算很大,仍旧把声音传到了旁边几人处,那几个绿萝女弟子都忍不住回头来看了他一眼。 叶无咎立刻怒了,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啊! 我要是怀疑你,现在就该一剑杀了你,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被这些东西围攻一顿罢了。沈望舒冷笑一声,只想知道叶无咎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你什么意思?虽然沈望舒说话一点不客气,但叶无咎的脸色却意外好了些,毕竟知道自己不是怀疑对象之后,他还是松了口气。 沈望舒很想用下巴去指冯羿,奈何这家伙站得实在太高,沈望舒还不想望断脖子,只要微微提了提手腕,有个意会就行,我看他用蛇的手法和你挺像的,你该不会是自己都没感受到吧? 叶无咎又不高兴了,那你什么意思么?这不还是在怀疑我吗? 还不待沈望舒说什么,萧焕便黑着一张脸打断:若是问清师承,应当能看出冯羿的来历,也大概能猜出他为何要如此。 都到这个时候了,问明白了有什么用?叶无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好死个明白吗? 窸窸窣窣的爬行之声一直都没有停息,转眼间众人的头顶就被各类毒虫包围,多看一眼都让人犯恶心。 楚兰藉四下打量一周,当然也没傻到觉得可以就这样杀出一条血路去,便挪了挪步子,低声道:青溪,问他无用,他定然一个字都不会说。为今之计,只说是不是撤离? 按说眼下这样的境况,撤出去才是最好的。 可扶桑楼大门口都已经爬满了毒虫,谁知道冯羿会不会在他们鱼贯而出之时忽然下令攻击。何况这岛主那奇怪的爱好,让薛无涯做了那样的机关,他们刚刚上岛,还不到水波逆流的时辰,即便能除了这个门,也不见得能够安然无恙地回到那边岸上去。 似乎还真是无路可走。 连容致都忍不住小声地问苏慕平,师兄,我这里有一瓶清心散,够不够用? 苏慕平苦笑着摇头,没用。方才替柳姑娘看伤的时候便发现了,这毒太烈,普通药草是无法解开的。 柳寒烟连番中毒,可谓元气大伤。但她的秉性如此,一时半会改不过来的。哪怕是被师妹搀扶着,她也站得笔直,用中气虚弱的声音强硬地道:姓冯的,若是你对我们上岛此行有什么意见,大可以自己下来收拾我们,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算什么本事? 手段上不上得台面,不是你们这些正道中人说了算的,只要管用就行。冯羿笑了笑,在下别的本事的确没有,不过么让各位出不去的本事,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他一直一来都是笑吟吟的,和一众人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仿佛是抓住了老鼠却不急着咬死而是要先细细耍弄一番的狡猾狸猫,只是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才变得森然。 这柳寒烟也真是个人才,如今可算把人激怒了,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今之计便只有一战了。 叶无咎见他从怀里摸出一只竹哨来,脸色骤变,各位当心! 十大门派之所以能成为正道翘楚,门下的实力还是不可小觑的,弟子亦是百里挑一,这点反应还是有的,都不消叶无咎说,便纷纷拔出剑来,与同伴背向而立,把背心要害藏了起来。 只是这些毒物体积也不大,几乎算是无孔不入,随便沾到哪里,都是要命的伤。 虽然知道叶无咎是好心,但他这样喊了一嗓子,几乎是没有任何作用的,除了能让在场之人变得更加慌张。萧焕掩住满面的嫌弃,喝道:诸位不要慌张,都听我说!待会冯羿吹笛之时,只要笛声一响,便立刻施展轻功往上,拽住中间挂木桶的绳子跳! 冯羿当然不会留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去细细部署,萧焕只来得及说了一半,那尖锐的笛声便响了起来。 沈望舒仗着自己轻功出类拔萃,当先便用力跃起,反手斩断两条从旁边弹射而出的毒蛇,同时左手抓住了吊得最高的一个桶,在空中一荡,眨眼之间便把空中的绳子全都汇集在一起,拧成一大股,也不怕滑脱,然后大喊一声:快!抓住下面的桶! 最高的一个桶其实已经快接近塔顶一层了,还当真没几个人能有这个本事能一举抓到,这一手轻功甫一展露也的确是有些骇人了。可现在并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活命要紧。于是还在半空中却不知道接下来改如何是好的一众人纷纷在空中改了方向,抓向半空垂下来的绳子。轻功稍好些的帮着不大好的,几乎只是一眨眼,塔中央的绳子上便挂住了所有人。 毕竟冯羿的命令是命毒虫往下进攻,他们如今却跃上了半空,毒虫便不足为虑了。 这里满打满算也不足二十人,而这绳索也足够粗,承受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些一涌而下的毒物骤然失了目标,三三两两地俱在塔下,躁动不安地嘶鸣着。偶尔还有没来得及下去的,会在栏杆上奋力一弹,欲要扑上去撕咬。不过这些数量也不算多,反手一剑便能解决。 没人受伤吧?挂在中间韩青溪还不放心地问了一声。 众人纷纷检视一番,相互报了个平安。 但冯羿又不傻,见众人悬在半空,眉头稍稍一皱,笛音便转了个调子。 不好!叶无咎低呼一声,身子一荡,带着众人豆子啊空中转了一转,然后伸手抓住其中一条绳索。 苏慕平武功最低,连带手上的力道也不很够,抱住一捆绳子已经有些吃力了,连忙松了被叶无咎抓住的那一根,埋怨道:你做什么? 叶无咎用力一拽那条绳子,不容置否地道:快松开这一根! 众人都有些不明就里,只是松开一根绳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没必要在这时候和叶无咎慢慢起争辩,也就撒了手,任由叶无咎扯出一根绳子,环在自己腰上。 另一半边仍旧被众人死死抓在手里,叶无咎也不担心自己会坠下去,亦不太担心会忽然升到塔顶,只是被迫上到沈望舒的位置,然后又从怀里摸出短笛吹奏起来。 平心而论,叶无咎的笛子吹得确实很不怎么样,尤其是一张嘴就太急,一连吹破了好几个音,显得有些尖锐刺耳。沈望舒想捂耳朵都做不到,刚想问他要干什么,一抬头却见塔顶的绳索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爬上去许多虫豸,正顺着下滑。 而恰好是叶无咎那刺耳的笛声响起之后,那些虫豸下落的速度便开始减缓,最终停住,趴在绳索上徘徊不前。 好吧,错怪他了。沈望舒手上借力,朝叶无咎靠近几分,展臂抱住了叶无咎的腰,免得他被这边的绳子坠得再升上去。 做什么!名门正派的弟子好像大多都会琴棋书画,哪怕是皮毛也是学过,何况绿萝坊琴堂和无韵剑这样在江湖上还有一定名声的,这笛声一响,众人便忍不住抬头去看,萧焕一下子就收到了刺激,吼得沈望舒都差点放了手。 若想被咬死,那你尽管发脾气。沈望舒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大家目力都还不错,自然也看见了绳索上的毒虫,登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乱动。 那边的冯羿原本以为要不了许久就能把这一群人收服,一直都是慵懒而散漫的,如今见叶无咎竟然有法子与他相抗,自是又惊又怒,终于收起不屑的神色,开始将旋律催得更急。 叶无咎眉头一皱,亦把调子催急,沈望舒不禁觉得自己的耳膜被震得隐隐作痛。 即便看不见,可在场诸人也不是等闲之辈,隐隐都能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两股力道胶着在一起,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互相推挤着,斗得难舍难分。 只是也不知是他内力不够还是经验不够,竟是吹得异常艰难,眉头紧蹙,面色发白。 这样也罢了,可绳索上那些躁动的虫豸却隐隐有接着向下爬动的趋势了! 不等叶无咎说话,沈望舒便当机立断,萧秋山! 嗯?萧焕被喊得有点懵,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点名到他头上。 若不是情况危急,沈望舒都又要揪着他好生冷嘲热讽一番了,快用你的箫!叶无咎他撑不了多久! 既然名号无韵剑,那一管玉箫还是沈望舒所赠,萧焕自然是时时待带在身边的,被这么一喊,他也学着方才叶无咎那样,把自己吊在半空,由容致抓着腿,然后空出双手去摸箫管。 只是摸着箫管,萧焕还是有些茫然,我不会吹这首曲子啊。 没用的废物啊!沈望舒都想骂人了。 角,角羽,徵角恰好在这时,绳子底下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提示。不消低头看也知道,如今只有柳寒烟还伤着,说话这种声气的,也不作第二人想。 见众人都望了过来,柳寒烟也并未觉得如何,只是面色如常,飞快地道:角羽徵羽徵商角,商商羽商徵 到底是绿萝坊琴堂大弟子,这份音律的造诣也不是吹的,否则也不至于被收为首席弟子。不需要打谱,也不需要正音,柳寒烟就这样听出了曲调,一边听一边念给萧焕听。 萧焕没得选,当即把箫管凑到唇边,按照柳寒烟所说的音律开始吹奏,果真是方才叶无咎吹出来的调子。只不过萧焕的技巧要好多了,箫管也比短笛柔和,这调子也就变得悦耳了许多。 若说内力,冯羿是不能与叶无咎相比的,但胜在技巧,叶无咎就算灌注了内力也无法压制他的笛音。可萧焕的内力却要比叶无咎强出太多,所谓一力降十会,在这样纯正而蛮横的内力压制下,又有叶无咎带着吹曲调,冯羿自然是不能比。 莫说是绳子上头的毒虫,便是塔底聚集的那一丛,自从萧焕加入吹奏之后也开始变得惶惶不安,在原地拼命打转,仿佛是不知是走是留而彷徨。 而萧焕一个气震音加上之后,就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了一滴水,一群毒虫忽然激动不已,纷纷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然后忽然如潮水一般退散开去,任凭冯羿怎样催动也是枉然。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74) 而众人这才看明白,原来那些密密麻麻的毒虫,便是从五六层的房间之中爬出来的,每个房间都有,大约这里就是它们寄居之所。 见毒虫都退了出去,冯羿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似乎有退走之意。但沈望舒才不会给他留下这样的机会,当即将手一松,便头上脚下地从绳索上滑落下来,然后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又重新握住绳索,伸手在萧焕怀里一摸。 萧焕脸色剧变,若不是顾忌着毒虫还不曾完全退走,就要放下箫管来拍他的手。 好在他对萧焕的习性也算熟悉,三两下百年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掌心掂了掂,然后低声道:阿致,借你肩膀一用。 啊?哦容致都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呆呆地点了头,然后觉得肩膀一重,然后整条绳索都晃荡起来。 师弟你做什么!原来沈望舒是借着容致的肩膀踩了一脚,重新施展轻功,朝站在三楼的冯羿飞了过去。毒虫还没退走,此举未免过于冒险,苏慕平便喊了他一声。 但沈望舒委实是个随心所欲之人,别说是苏慕平,就算苏闻现在站在此处叫他,也不会回去。 他人在半空,左手翻腕一甩,两枚晶莹剔透的东西便被打了出去。 萧焕其实隐隐猜到他拿走的是什么,如今见他随手便当做暗器一般打了出去,未免有些怒急攻心,一个高音便硬生生地吹破了。 沈望舒随手打出去的,是他那天打燕惊寒打断了、又轻描淡写还给萧焕的两截玉簪! 作者有话要说:  老萧的心在滴血 大师姐念的那一段宫商角徵羽的,是用的中国五声音阶,对应12356,如果一一对应的话,会发现,这是《长安十二时辰》里面《清平乐》的调子哈哈哈哈 第104章 章十五扶桑 玉簪激射而出,分取冯羿胸口与咽喉两处,而沈望舒的身法也不慢,紧随而至,剑尖自头顶劈下。 铛 可随即而来的却并不是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而是金石交击的动静。 冯羿的身法不怎么样,尽管奋力去躲,但两截玉簪也没有完全避开,到底还是刺入了肩膀,又带着极大的力道透肩而出,留下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可沈望舒的剑,却着实是被架住了。 当然这个人并不是自身难保的冯羿。 众人回过神去看,也不知冯羿面前何时又多出一个人来,浑身都是绯红的颜色,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青紫经络暴起,若不是这形状尚在,多半要不把它认作是个人了。 在场诸人中,一半的是见过尸首,陡然一见活人,都有些惊讶。 而沈望舒本人之前却与一个活生生的交过手,深知这东西究竟有多厉害,毕竟那指甲坚硬而锋利,竟能与兰摧相抗衡。 是你?沈望舒被挡了一记,只能顺着那力道在空中翻了一转,借势踩过旁边的栏杆,才跃进了狭窄的走廊,趁着那个已经变得不似常人的怪物还不曾追上来,怒意冲冲地质问着冯羿。 冯羿脸色一变,你见过? 不仅见过,还杀过。沈望舒又与那怪物缠斗在一处,不过已经有过经验了,这次应对得不算费力,还能一边打一边与冯羿说话。 唯有绿萝坊的女弟子们有些不明就里,楚兰藉当先发问:青溪,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见那些毒虫多半被逼了回去,冯羿又受了伤无法继续驱策,一时半会是没什么别的危险了,韩青溪便道:咱们先下去吧,还能助岳少侠一臂之力。秋山,你和叶公子当心些。至于那怪物,我不是特别清楚,只听闻原本是个活人,忽然就发了狂,神志全失,不知疼痛,还力大无穷。 竟有此事!那些绿萝女弟子俱是一惊,原本都准备冲上去相帮了,只是听韩青溪这么一说,又有些犹豫。 沈望舒也懒得废话,寻了个破绽,一剑刺穿了那个怪物的心口,质问冯羿,之前薛无涯说所有的失踪人口全被沉江了,或许他是这么吩咐你的吧?但你你悄悄把人藏了起来,就做成了这样? 楚兰藉比她的师姐妹们勇敢多了,当即就施展轻功上楼来,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岳少侠,薛无涯可没有这么无辜!你忘了?他每月的赃银可是会有一大部分都会支给扶桑楼使,扶桑楼建在这孤岛上,难道还能有别的什么大用处不成? 其他人悚然色变,你的意思是说,是薛无涯下令让冯羿养这些东西的? 沈望舒也懒得猜,直视冯羿,是不是? 冯羿应当是疼痛难忍的,面色都不比柳寒烟强多少,却仍旧笑得满不在乎,既然你们有了猜测,那我还能说什么呢?若是我说不是,你们定是要质疑我在撒谎的,可我说是,那便是没了良心。 问话的时候,身边就不应该有太多人,毕竟七嘴八舌的,很容易影响被问话之人。可沈望舒也没权利喝止身后的女子,只是抽了剑,吹去剑身上的血花,等众人都安静些了,才又问道:那你们把人弄成这样是准备做什么?又是怎样把人弄成这样的? 人不过都是血肉之躯,怕疼,也畏惧死亡,能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弄成这幅模样,实在是耸人听闻,这手段也一定是非常残忍的。 终于,整座塔里也没见着在外横行的毒虫了,叶无咎松了口气,从绳索上跳下来,顺口接道:那还用问么?你以为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虫子是做什么用的?自然是用蛊了! 蛊?韩青溪有些好奇。到底是从小长在余杭的,不知道苗湘之地的一些骇人听闻的手段。 叶无咎三步两步顺着楼梯跑了上来,传说中的蛊,似虫而非虫,似毒而非毒,最简单的就是把许多毒虫关在一起,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下一只最毒的,那就叫做蛊。如果再用一些其他的手段炮制一番,这个蛊就会有其他用处,是你们想都想不到的那种。 众人又忍不住一个战栗,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明月山庄丢了许多药草,先前咱们不是不知道做什么用处去了么?如今看来,大约真的是被他们弄来炮制蛊虫了吧?苏慕平也跟了上来,抬手指了指所站之处身后的房间,我闻到了药草的味道,就在这些屋子里。 冯羿静静听着他们说,然后点了点头,猜得不错。 萧焕终于也收起了箫管,一举跃到沈望舒身边站好,然后问道:你们养蛊,莫不是真的为了让他们去攻破松风剑派吧? 萧少侠既然心里明白,何必问出来多此一举呢?冯羿笑出了声,你们也瞧见了,这些男孩子,岁数不大,从前几乎也没学过武功,可一旦那么一小只虫子喂下去啊,就变得如此勇猛无比,不正是一件很趁手的兵器么? 有绿萝弟子忍不住怒了,兵器?你叫他们兵器?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凭什么被你炮制成这样? 韩青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按照冯羿和薛无涯的说法,搅得荆楚之地的百姓不得安宁,其实是为了找松风剑派复仇,偏偏松风剑派又不是全无过错,可以说是因为他们的老掌门先招惹了九嶷宫才会招致今日的后果。所以他们尽心尽力地查了许久,其实算是在替长辈赎罪? 可如今又卷入其他几个门派来。明月山庄罢了,虽然当家的人是苏闻,也是个九嶷旧人,可他似乎没有要复仇的意思,又是个小门小派的,似乎不足为虑。洪涛水寨同样如此。绿萝坊也罢了,绿萝坊一向是拥戴松风剑派的,想必也不会借题发挥。 可太华门一直就眼巴巴地想找松风剑派的错处,若是得知此事,可不就得抓住这个机会去落井下石了么? 好在这时候,有个永远都在打岔的叶无咎在。 他忽然上前几步,问道:你老实交代,你与那孙婆婆是什么关系? 孙婆婆?什么孙婆婆?冯羿结结实实地一愣,看样子也不似作伪。 沈望舒也有些哭笑不得,只想糊他一巴掌,干什么?你到底在问什么东西? 你刚刚不是问我师承何处么?我现在是在问他师承何处。叶无咎瞪他一眼,按照江湖规矩,寻仇的都先一边站着去,等我清理完门户再说。 冯羿却笑了,叶公子,你便这样确定在下究竟师承何处了? 看着差不多,否则也不会问你了。叶无咎笃定地道,方才你看我驱虫之时,难道没觉得有些熟悉么? 叶公子这就是在说笑了。冯羿眼神一闪,毕竟咱们荆楚之地,擅长驱使毒虫的大大小小宗派不在少数,更有半数都选择用音律来驱使,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叶无咎怒极反笑,你耳朵聋了不打紧,在场的可是有好几位绿萝坊琴堂的弟子,你且叫她们听听,方才你吹出来的那一支曲子,只消从头到尾地倒过来吹,便是我方才吹的斥退之曲! 让冯羿再立刻吹一遍是万万不能的,毕竟就算他自己愿意,在场众人都不愿意谁想再见一见那些毒虫啊! 好在柳寒烟记性不错,与两个师妹一回忆,当即便点头道:不错,正是叶公子所说那样。 冯羿的脸色紧绷片刻,然后无奈地一笑,好,即便是叶公子所说那般,只能说明在下与公子所修的乃是同一套功法,又能如何呢?荆楚之地的毒蛊宗门虽说没有很成气候的,但如万毒门、五仙宗等等的,也算小有规模,门下那么多弟子,谁能保证不出一个叛徒呢? 你放屁!叶无咎也是气急了,都顾不上自诩风流了,张嘴便是脏字,我的师父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我还不清楚么?她老人家说了,就这一脉,一代只传两三人,到她这一代,就只剩下一个师弟在。你敢说你不认得我师父? 方才你问的孙婆婆是你师父?冯羿双眉一挑,在下还真不认得什么孙婆婆。诸位且看,在下是什么年纪?便是我师姐,应当也不会大得太多吧,如何就当得起一声婆婆了? 叶无咎语塞一阵,气急败坏地道:我也不知道师父究竟什么名讳,岳父让我只管叫孙婆婆便是!但我问你,你师姐是不是与九嶷宫有些瓜葛? 九嶷宫?绿萝弟子们连这也没听说过,不由得有些疑惑。 可沈望舒与萧焕等人却有些头疼得紧怎么又是九嶷宫?莫非冯羿帮着薛无涯作恶,也是因为九嶷宫的关系?那先前他杀薛无涯所说的什么夺妻之恨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叶无咎的那位师父,听起来和巫洪涛之间也是有些交情的,听叶无咎的说法,与冯羿也有些扯不清楚的烂账 还真是好乱的一团啊! 第105章 章十五扶桑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事你们要追查便冲着我一个人来就是,为何要问我师门?便是翻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要株连九族,师门也不该牵连在内!冯羿脸色大变,冷声呵斥着。 沈望舒一看,心里便有了计较。冯羿的这个反应,和之前的淡定简直是大相径庭,通常来说,一个人态度变化这么大,可能就是真的有问题。 但萧焕觉得冯羿所说也不无道理,你与他说这些做什么?他犯了事,难道须得把整个师门都牵扯进来顶罪吗? 叶无咎却是第一次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萧焕:你闭嘴!若是我问清缘由,说不定就知道他是为什么要助纣为虐了。 虽然不是很懂为什么非得弄明白冯羿究竟为什么会帮着薛无涯这个仇人,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大不了一并斩了便是,只要知道之前遇到的几个怪物一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好了。但沈望舒看其他人也并没有阻止叶无咎文化,也就想着大不了听过故事,不去插嘴了。 你师姐多大岁数我不清楚,但我就问你,她是不是姓孙?是不是曾经死心塌地地喜欢过崔离?叶无咎咄咄逼人地问着。 韩青溪有些不解,崔离是谁?九嶷宫中的弟子么? 这个该问羿先生啊。叶无咎睨他一眼,男子汉大丈夫,是就点头说是,不是便罢了,就不能给句痛快话? 冯羿与他对峙一阵,到底还是点了点头,不错,我师姐姓孙,随她母亲姓,取得汉名叫做芳叶。 萧焕有些不耐烦,崔离又是谁? 他冯羿有些挣扎,旋即望向叶无咎,既然叶公子和在下打听此人,有名有姓的,难道叶公子自己并不知道这是何人? 叶无咎哽了一哽,我便是只听说过这个名字又如何?难道还不许问问么?他是不是九嶷宫的弟子? 他才不是九嶷宫的普通弟子!冯羿冷笑一声,叶公子就算不知道我师姐究竟是什么身份,可到底是师徒一场,也相处许多年了吧?难道还不知道我师姐的脾气?她那样眼高于顶,普通弟子能入她的眼? 沈望舒微微一惊,他是九神之一? 冯羿不曾说话,但这态度也近乎于默认。 九嶷宫的几位,巫洪涛、陆灵枢尚在人世,湘夫人和山鬼虽说不知名姓,但应当也不能是叶无咎口中的孙婆婆喜欢的人,薛无涯是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沈千峰也早已身死,东皇太一、云中君即便没有过世但似乎也都是姓沈的,那么这位崔离 东君?韩青溪一看也是饱读诗文的,只在心底稍稍一估计便明白过来。 不过韩青溪道破身份也没什么用,因为先前和九嶷宫的旧人们打交道,他们几乎就不曾提过东君此人,若不是数的时候非得凑齐九个,他们甚至都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人的存在。 可以说,关于东君崔离,他们实在知之甚少,更不知道孙芳叶喜欢上崔离,和冯羿帮着薛无涯作恶有什么关系。 虽然我不曾亲耳听闻,但我听岳父和孙婆和我师父谈话之间,大约有了个猜测。叶无咎勉强定了心神,师父从前并不是九嶷宫之人,只是那一代一个小小门派的弟子,不过偶然遇上了下山来办事的崔离,便一心喜欢上了,死心塌地要跟着,甚至不惜放弃你们门中的身份,甘愿加入九嶷宫做一个普通的弟子。 冯羿不由得冷哼一声,虽说我们只是个小门小派,可师父就收了我和她两个亲传弟子,底下那么多教众,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为了个只见过一眼的男人,这就弃了圣女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究竟图的是什么。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75) 没人搭理他。毕竟在场之中有或者曾经有过与自己地位门户不想当的恋人的,也不在少数。 可冯羿他不也有过一个恋人么?怎么还能问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他并不认同有时候缘分来的时候,只是因为很简单的一个眼神或是一个表情么? 不过叶无咎接下来的一句话,也算是给众人解惑了,呵,求而不得就贬低自己的竞争对手,羿先生,这一点都不光明正大啊。 哦,原来是嫉妒啊。 我又不是你们汉人,讲什么光明正大的?冯羿也嗤之以鼻。 萧焕打断了两人的口舌之争,既然孙芳叶是九嶷的弟子她是拜入了湘君门下? 这你便想错了,九嶷之中,只有男子的那一峰便只有湘君巫洪涛了。冯羿玩味地一笑,不是怕湘夫人吃醋,而是湘君认为自己得洁身自好,不给自己对不起夫人的机会。 叶无咎不由得赞叹一声,果然是岳父,此举甚妙。 众人都懒得理他。柳寒烟虽然还虚弱着,但口气却是一点不客气,既然她对那劳什子东君一见倾心,自然会想方设法拜入东君麾下了。 不错。冯羿并没有对柳寒烟投去赞许之色,反倒有些咬牙切齿的。但想想也是,他不是在气柳寒烟,而是在气孙芳叶。 这与你帮着薛无涯作恶有什么关系?萧焕皱了眉,只觉得有些荒谬。 冯羿扫了他一眼,怒道:谁说我在帮他?我不是说了么,我在复仇!我只想让他死!他死得越惨越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目圆睁,眼中布满血丝,十分可怖,众人都被他的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暗自猜想薛无涯与他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先前他杀薛无涯的时候,不是引了一个河伯与后羿的故事么?因为河伯夺了后羿之妻,所以他卧薪尝胆地想要报仇。可现在叶无咎又说,他其实喜欢的是他师姐孙芳叶,而孙芳叶喜欢的又是东君崔离,这其中与薛无涯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吧,那麻烦羿先生解释一下,东君和河伯之间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牵扯?沈望舒挑了挑眉。 东君好像挺不合群的。叶无咎解释着,我也是听师父和岳父说起崔离的时候他们感叹了一句。他们说从前崔离这个人,和谁都不太亲近,就连与亲如手足的九神之间也仅仅是点头之交,总是独来独往的,所以按理说也不太会与河伯结仇啊。 冯羿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不合群?这仅仅是不合群的事么?他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是冷情冷性的,不知道情爱为何物。师姐也不是什么忸怩之人,都已经大大方方地向他示爱许多次了,他也没给出过任何回应,不拒绝但是也不答应。 啊,那不是挺好的?给你留了大好的机会,你怎么没把握住呢?叶无咎到底是叶无咎,这种时候都还有心思好好去打趣一番。 冯羿被他这话刺激得更加暴怒,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我们苗人一向专情且痴情,师姐既然是真心喜欢崔离,又怎会因他的冷淡就放弃了呢?崔离没有答应师姐,但也不曾答应其他人,师姐便觉得她还是有希望的,只需要再努努力,再热情些,总有一日会打动崔离。 萧焕便点头道:不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直听得沈望舒险些一个白眼翻上天去。亏你还有脸说!当年我都这么不要脸地对你示好了,你也不曾稍假辞色,难道是我还不够坚持还不够热情么? 我们都这么以为。可是崔离他本来就是没有心的呀!冯羿显得异常难过,他不接受师姐,可遇上更更为热辣的女弟子愿意自荐枕席,他也是不曾拒绝的。一次也罢,可他从来如此,当着师姐的面也不曾避讳,便狠狠伤了师姐的心。 咦?这又是什么情况?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师姐伤心之下,便问九嶷宫中的挚友要了酒,想要借酒浇愁。冯羿紧紧握起拳头,师姐一向不碰酒,量浅,又是那么不要命地灌自己,没多久便把自己灌醉了,睡在山间也不以为意。可那河伯薛无涯,他却是个好色之徒! 这结局如何众人大约都有了预测。 尤其是叶无咎,他对这个师父也算是十分敬重,听闻师父年轻的时候曾经遭了薛无涯的毒手,更是恨得眼眶发红。 师姐醉得不省人事,正好便宜了薛无涯那个狗贼!冯羿死死盯着眼前的萧焕,若他眼前真的是薛无涯,大约是会扑上前去再杀他一次。 沈望舒却轻笑一声,羿先生,容在下插句嘴。这些事你都这么熟悉,好像亲眼所见。你一直待在令师姐身边么? 我若在她身边,难道还会便宜了薛无涯那个狗贼?不过是偶尔相见之时她告诉我的罢了。这回冯羿将火气撒在了沈望舒身上。 难怪冯羿记得这么清楚,想来听着心爱之人与他分享恋慕另一人的点滴,他也委实是心如刀绞吧,可孙芳叶愿意与他分享,说明孙芳叶还是将他当做一个可以说体己话的亲人吧,冯羿还得笑着装作无所谓的模样。 不过众人只觉得,他应当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薛无涯的身手,大家都是见识过的,冯羿虽然驱使毒虫的本事颇大,可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凭他多少小伎俩,统统都不值一提。若非如此,冯羿这般痛恨薛无涯,怎么能委屈自己替薛无涯做了许多年的管事呢? 那后来呢?容致倒是真的为孙芳叶感到担心,一双浓眉都皱紧了,满脸写着心疼。 我师姐一心都是崔离,失了贞洁,哪里还能忍受,自然是寻死觅活,我有时候一个错眼看不到,她就要跑去跳崖,幸而师姐在九嶷宫中人缘不错,出了此事之后都十分心疼她,还时时看着,都给救下来了。 沈望舒越听越觉得有些奇怪,那照你这么说,此事算是传得众人皆知了? 冯羿黯然道:我师姐喜欢崔离,这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有一天她不再围着崔离打转,便十分奇怪,与她交情好些的人就忍不住去问。原本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可她心里苦,便与几个好友透露过一回。那几个人里头有一个嘴巴烂了,竟四下宣扬! 啧,这是什么卑劣之人啊!孙芳叶的眼神也的确是不大好啊。 既然众人皆知,那薛无涯又怎样了?韩青溪问道。 冯羿闭了闭眼,东皇太一倒是个明白人,说是薛无涯屡有劣迹,按照教规,应当废去武功逐出九嶷宫,态度十分坚决。可九嶷宫有个规矩,但凡有什么大事,须得九神共同表态。最后,同意逐他出门的只有四人,同意留下的竟有五人,所以 薛无涯仍旧留下了。 好么,薛无涯口口声声说九神之中除了东皇太一便没有一个瞧得起他,可到头来,不管是为什么,不愿意处置他的竟然还有半数。 东皇太一无奈,只好留下薛无涯,却亲自押着他给师姐赔礼道歉,并提出让薛无涯迎娶师姐的主意!冯羿有些痛心疾首。 别说是冯羿了,便是其他人都不能接受。就算不了解这几位都是什么人,但就事论事,众人都觉得不该如此。 冯羿缓了缓,才继续道:薛无涯钟情山鬼龙素秋,这也是阖宫皆知的,他死活不同意。我师姐自然也瞧不上薛无涯,听闻消息之后,便投江了。 那容致有些好奇。既然投江了,如何又成了孙婆婆?冯羿不曾去找过么? 我找了许久,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实在无法。冯羿苦笑,不过湘君素有侠名,刚正不阿,也对薛无涯颇有微词。湘夫人也是仁善之辈。若是师姐为他二人所救却也是情理之中。师姐她现在还好吗? 叶无咎有些哀伤,不好。落水之后师父身体不大好,总是缠绵病榻,前几年便辞世了。说着也不知道想起什么,偷偷瞟了沈望舒一眼。 啊冯羿的表情有些空白,却也说不好到底在想什么。 而被人盯着的沈望舒,却丝毫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反倒是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之中冯羿的反应有些奇怪啊。口口声声说喜爱孙芳叶,可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即便陡然听闻她的死讯,好像也表现得太平静了吧? 第106章 章十五扶桑 这样说来,你的确是想报复薛无涯。韩青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又觉得有些不对,那日救你走的又是什么人?这扶桑楼难道真是你所建? 冯羿的神情还是有些恍惚,僵硬地道:韩姑娘,在下说过了,虽然师门凋敝,但门下总还有几名旧人的的。 苏慕平在明月山庄的身份地位也算得高,可他武功不佳,在这个能者为尊的江湖上行走,他说话甚至不如沈望舒和容致来得有用,幸而他一直也知道,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但眼下这个时候,许是正巧遇到他擅长的地方,苏慕平终于开了口,所以阁下的意思是,刚才那怪物,是用蛊毒驭使的? 是蛊不是毒。冯羿的脸色黑了那么一瞬,到底还是松下来。 萧焕立刻问道:究竟是什么蛊?如何炮制?你又用此蛊究竟控制了多少人? 冯羿自然是一言不发的。沈望舒心想,蛊虫别说是中原,便是在南疆都算是令人闻之色变的东西,人家如何会说出这究竟是怎么炮制的?于是他掀了掀眼皮,你只消回答最后一个便是。 诸位不是早就已经有了猜测了么?冯羿冷声一笑,薛无涯抓了那么多人,只交代一句投江便罢了,听闻诸位也在这沅陵城搜寻数日了,敢问可有打捞到一具尸首? 在场之人都不是笨蛋,冯羿的话已经十分明显了。可众人并没有一种得到了事实真相的释然,反倒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直冲头顶。 绿萝坊得到的消息,沅陵左近,一共失踪近三十人,全都被他 他们人呢!萧焕忍不住咆哮了一声。 冯羿却觉得异常愉悦,向他呲了呲牙,萧少侠,年纪轻轻的似乎记性不大好啊,没关系,在下帮您回忆一遍,您身边这位沈少侠,身手可谓是十分干脆利落,几日之间便斩杀了两个。 我问你其他人!萧焕上前一步,有意无意地把沈望舒往身后挡了挡。 萧少侠,您以为在下到底是在做什么?蛊毒便是百里挑一,而人又是万灵之长,即便是集合了百种毒虫的凶悍,可到底还是虫豸,能控制住人的,不过是那么几个。可是人的神智虽说是奇妙,但身子却无比脆弱,那些蛊虫在日复一日的厮杀与噬咬之中已经变得无比凶戾,倘若不能控制人的神智,便会大发脾气,释放出那么一点点的毒素话虽残忍,可冯羿的神情却十分愉悦。 绿萝坊的女弟子们都露出不忍的神色,容致更是冷声打断:够了!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怪物来? 我先前不是说过了么?薛无涯一生之中的最大心愿,便是能夷平松风剑派,可他自己又没那么大本事,自然是要借助一些非常的手段。 沈望舒却是不信的,你既然如此痛恨薛无涯,甚至不惜卧薪尝胆二十余年,为何还要替他完成心愿? 冯羿轻轻一笑,少侠这话却问错了。薛无涯原本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亦知道能以蛊虫控制人的传说,我若是不表现得顺从一些,他如何能相信我是真心投靠?我只想让他死,至于他究竟在忙些什么事,我根本不在乎。 丧心病狂,实在丧心病狂!柳寒烟都气得语无伦次了。身子好了些,也有了几分力气,柳寒烟终于挣脱身边搀扶的师妹站了起来,快步往前走着,这样丧尽天良之辈,人人得而诛之!绿萝弟子们,还不跟我一起除魔卫道? 是!绿萝弟子齐齐答应一声,拔剑在手,将冯羿团团围住。 那一张有些苍白的脸上并有露出惊慌的神色,冯羿慢悠悠地将围住他的人团团打量一周,忽地轻蔑一笑,好一个除魔卫道!可笑我这个妖人,曾经还替各位斩杀了一个恶贯满盈的薛无涯! 柳寒烟噎了一噎,倒是楚兰藉,眉目冷峻,不为所动,恶人偏有恶人磨,不过是你们自己窝里斗罢了。 反正这个江湖的规矩,谁拳头硬谁就说了算,在下实在是势单力薄,打不过各位,也便不试图反驳了,各位愿意怎么想,随意。冯羿没头没脑地说着,横竖我也替师姐报仇了,心愿早就了了,苟延残喘至今,不过还需要各处一个像样的交代。现在该说的我都说了,也不需要各位动手,我自行了断便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叶无咎就发现有些不对,高声道:各位快退开! 只是叶无咎这一开口也不算得很及时,绿萝坊的诸女弟子还不曾反应过来,冯羿的衣袖袍角之间便飞出许多闪着莹莹磷光的半透明蝴蝶,或幽蓝或惨绿,团团转转地将他围了起来。这些蝴蝶飞舞之间,蝶翼上便落下细碎的磷粉,哪怕只是沾到衣角,便会立刻灼出一个大洞来。 绿萝坊的弟子也不曾见过这样的阵仗,惊叫一声,纷纷向旁侧退开。 好在那些蝴蝶是听冯羿号令的,只往他身上裹,并不曾往四周散,任凭绿萝弟子推搡叫嚷也不曾乱了阵脚。 渐渐地,那些诡异的蝴蝶将冯羿包裹得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曾露出来,远远望去好像一个发着幽光的巨蛹。而这蛹的光芒,也只有最初的时候是十分耀目的,渐渐就变得暗淡起来,再只有透明一片,冯羿不见了,蝴蝶也不见了,什么都不曾剩下。 这韩青溪都觉得有些惊奇,不顾众人的阻拦,伸手去摸,只能感觉到指尖搅弄空气,并不曾碰到什么东西,他这是 死了。苏慕平沉声说着,那蝴蝶身上的磷粉含有剧毒,即便是碰到衣物都如此,更何况密密麻麻地把他整个都包了起来。不知诸位有没有受伤? 在场之人都仔细检视了一番,并无一人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叶无咎最是不能接受的,所以冯羿就这么死了?我还想把他带到师父坟前让他好好拜一拜,告诉他说师父从来就没怪过他的。那这件事就算结了么?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76) 冯羿的确是死了萧焕刚刚开口,后头的话却被沈望舒截了过去,可这件事未必算是了结了。 最听不得这话的便是柳寒烟,毕竟此事闹得绿萝坊一而再再三地丢脸,她自己还连番受伤,心底当然是十分不痛快,这话怎么说? 萧焕微微一挑眉,示意沈望舒先说,沈望舒自然不会跟他客气,诸位当时不在,但萧少侠可以作证,冯羿刺杀薛无涯的时候,薛无涯十分惊讶,问他究竟是谁,冯羿说他只是个被薛无涯夺了爱人的复仇者。可刚刚他又说,薛无涯知道用蛊控制人之事,他若是装作不懂,薛无涯便不会信他投诚。这话的意思是,薛无涯是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的。 薛无涯知不知道他是谁很重要吗?苏慕平问。 叶无咎便抓住机会和他解释,薛无涯要是知道冯羿是谁,还接受他的投靠,那说明冯羿一定是得了薛无涯的授意才会制这么写被蛊虫控制的怪物。可薛无涯要是不知道,那还真说不好他是替谁在做事了,是吧,小羲和。 他最后这一句改口,不可谓不机智,但沈望舒还是被他恶心到了,翻了个白眼,继续道:不错。寻常人即便是舍身饲仇,也必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止仇家所要做的大事,哪怕不为别的,只是单纯恶心他一番也不错。冯羿这未免也太尽心尽力了。 我想他背后应当另有其人,此人与薛无涯其实才是沆瀣一气。但这人对薛无涯其实也只是利用,并不太瞧得上他,便遣了一个与薛无涯有旧怨的冯羿来监视。冯羿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听命于此人,而这二人目的一致,所以冯羿并不算是帮着薛无涯在控制蛊人。萧焕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韩青溪不愧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立刻就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而且这个控制冯羿的人,就是当日在秋居士和阮居士手下救了冯羿的人。萧焕立刻赞许一点头。 不知怎么的,沈望舒就是觉得看着有些扎眼,当即轻笑一声,那么按照二位高见,这个救下冯羿的,应当是什么人呢? 他这话就问得有些阴阳怪气了分明先提出此事还另有隐情的,就是他沈望舒啊,如今倒开始反问跟着他提出的疑点猜测的韩青溪了。 其他人不明就里,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目光只在沈望舒和韩青溪身上打转。 叶无咎心下狂笑,事实上他自己也恨不能原地坐下,捶着地板先笑上它一炷香半盏茶的,可他知道沈望舒其实脸皮也挺薄的,要是他敢笑,沈望舒一定第一个掐死他,便一本正经地上前来挽着他的胳膊道:这不是还没有线索么,你急什么?这要是随口一猜都说中了,咱们就该去摆摊算命了。扶桑楼这么大,咱们先从头到尾地搜一遍,不愁没有发现的。 沈望舒觉得有理,便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叶无咎还唯恐天下不乱地睨了萧焕一眼。 果然不出所料,萧焕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冷着声音道:走,咱们先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当惨无人道的加班,撞上存稿用完的日子 第107章 章十六祸起 扶桑楼塔高七层,慢慢沿着塔身搜过去,便会发现,底下两层都是住人的屋子,一样的脏乱邋遢;三四层都是堆放药材的屋子,新鲜不新鲜的都有,几乎都没有分开安放,乱七八糟堆成一团,其中好些稀奇古怪的药材,苏慕平与容致都不认识;五六层应当是安放毒虫的所在,站在门口便能闻到一股腥臭的气息,听到虫类爬行的沙沙声,也没谁嫌自己命长会动手去扒拉。 至于最后一层,大家委实有些看不懂。 塔中的绳索与木桶是能直接升到塔顶的,而最高一层旁边还放着一些木棒,萧焕试了试,一探出去恰好能够到塔中央垂下的绳索,也就是说从底下运上来的木桶能够被轻而易举地被送到顶层人的手上。 而顶层的房间,不过是因着塔身的限制,随意分割成大小不等的几个而已。 顶层的房间里别的没什么,只有一个大池子,空荡荡的不曾灌水,也不知曾经里头灌注了何物,导致池底沉淀着一层黑乎乎的杂质。 冯羿的确在撒谎。叶无咎与毒虫打交道惯了,没有其他人那么介意,蹲在池边用手抠起一块黑色的杂质验看,还用力嗅了嗅,他不该是用蛊虫控制那些怪物的。 沈望舒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道:哦? 既然他是靠养蛊来控制怪物,你怎么解释那么大两层的药草? 苏慕平疑道:我曾经在一本志怪的闲书上看到过,用万虫自相残杀所得的蛊其实也近似于毒,算是阴毒而粗暴的一种,是控制不了人心的。许多蛊虫的炮制,不是都需要用到药材来辅助么? 你这么说也不假。但是你来闻一下,这池子里的渣滓到底是什么味道的。说着叶无咎就把手伸了过来,吓得一众女弟子连忙都往边上躲了躲,你闻这味道,到底是虫腥更重还是药味更重。我倒更相信这是用了毒虫来入药。 苏慕平还是有些嫌弃的,却也不好躲,硬着头皮闻了闻,眉头深锁,药味的确很重,虫腥味亦不弱。不过我没有碰过蛊毒,不知道这东西做好之后到底是样子的,也说不好。 这么说来,在场众人里,也就只有叶无咎是最了解蛊毒之人。这样一个认知让他似乎有些得意,你们都没碰过吧,那没关系,我来和你们说。你们瞧这个蛊字的写法,分明就是将虫置于皿中,虫豸不比药草,随便丢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尤其是毒虫,野性难驯,放在器皿里也是需要盖上盖子的。 韩青溪不得不打断他的夸夸其谈,叶公子,麻烦您说关键之处可好? 就是我们用来养蛊的器皿,一般都是小口大腹的,如果还能深些,便是再好不过了。这池子太浅,又不好盖起来,我实在想不出来这个蛊虫应该如何饲养。叶无咎指了指水池,如果是饲养蛊虫,应当不会注入太多的水,但你们看这一层残渣,并不算太干,应当是水排空之后所余。 柳寒烟仍旧有些倨傲,面对救命恩人都不曾稍假辞色,所以叶公子有什么高见? 叶无咎果然敛了些笑容,高见不敢。只是听说这大鼎在作为礼器之前,本来就是个烹食所用的东西,用来煮药也勉强说得过去。 萧焕自叶无咎开始说话起,脸色一直就不好看,只有到了这句话的时候,才稍稍好些,不错,看这扶桑楼的布局,我猜他们是将药草与毒虫统一放到鼎中熬制,然后因为地势所限,不得不升到最顶上的药池中加以提炼,毕竟单纯熬出来的药汁应当也不会有太过厉害的用处。 沈望舒也顾不上置气,顺着他的话道:有理。前几日在下与本门几位师兄弟还有太华门的燕少侠等人在林中遇到过一个被毒害的怪物,而后遇到萧少侠、韩姑娘,他们说那树林乃是这湖后瀑布附近。按照萧少侠的说法,这便不奇怪了,扶桑楼炼好药,再送到不远处 既然如此,扶桑楼其实也没那么要紧,为什么冯羿还得守在此处?容致有些不明白。 萧焕便是面色一冷,不管是通过怎样的手段,冯羿都知道了此次还有明月山庄参与其中,而这些人中不乏有真才实学的弟子。扶桑楼七层,人可以立时撤走,可里面的东西太多,尤其是药汤,若不能及时销毁极有可能会被看出门道来。药材搬不走便罢了,药汤必须销毁。冯羿应当是在负责经营扶桑楼的,自然也只能由他来善后。可能我们来得太快,他还不曾完全清理干净,便只好撒着大谎来转移我们的视线了。 柳寒烟神色一凛,如此说来,岂不是要尽快赶到那个炮制怪物的地方?既然此处他们都想着要销毁,更何况别处? 此言甚是。韩青溪点头,不过湖底有机关,倘若现在咱们自己划船出去,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这瀑布实在是陡峭,非人力所能下去。 叶无咎却全然不当做一回事,这个好说,既然是机关控制,总该有个机括,能打开也能关上,就算不知道如何修改,但机括关闭之后再开启,是会立刻再运行一次的。这机括不至埋在湖底,也不至随意放在岸边,应当就是在扶桑楼中。 他这一番推论也是有理有据,众人都表示认可,也便说好,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整座扶桑楼查探。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查的,毕竟这塔七层里每一层的分工也算是十分清晰了。 顶层是药汤池,若机关真的布在此处,那薛无涯还不如把它埋在湖底,至少湖中还有异兽镇守,寻常人是根本触碰不到的。 五六层几乎也不可能,即便有人不怕毒虫敢进去开放闸门,可那么多活蹦乱跳的虫豸,万一不小心碰到,那就乱套了。 三四层虽然不同于五六,可要在那么多胡乱堆放的草药里找到那么一个小小机关也不是易事,何况有的机关也根本就经不得压。 至于一二层,沈望舒以为那也是不太可能的。毕竟看现在屋子里所残存的痕迹来看,这里头所住的人实在是邋遢而粗鄙,想来也不是什么聪慧之人。而这些人多半是看守扶桑楼和做粗重杂活之人,无论薛无涯还是冯羿应当都不愿意让他们离开,和他们说机关是何物,岂不就是告诉了他们逃出去的办法? 最后还剩下的,也就只有塔顶与底座了。 塔顶一般为了装饰,会在间尖端一个宝珠样的饰物,若是将这饰物做得中空,藏下一个机关也未尝不可。 而塔底则还有一口大鼎,用这样的重物来掩盖机关亦是常有的手段之一。 沈望舒思忖着自己并不以内力见长,何况刚刚在外头还受了伤,才懒得去动手推鼎,还是查看塔顶为妙。 主意打定,他便从一楼施展轻功而起,脚尖分别在二层、五层、七层的栏杆上轻轻踏过,便如飞鸿一般,轻而易举地越到顶上,伸手拽过中央的绳子,将自己升到塔顶中心,伸手去摸固定绳索的机括。 你做什么?若说最关注沈望舒一举一动的,自然非萧焕莫属。早在沈望舒腾身而起之时,他就注意到了,不过为了不让他分心,直到人停稳之后萧焕才出生询问。 最可能藏机关之处,莫过于塔顶的宝珠与地下的大鼎。沈望舒决定不卖关子,毕竟他不愿意与萧焕交流得太过友好是一回事,但他不愿意待在这个破岛上又是另一回事。 萧焕点点头,那我来帮你? 你就罢了。沈望舒轻轻一哂,就萧焕的轻功,他还真怕自己被坠下去,下头的鼎一看就十分沉重,我们明月山庄的弟子力道没这么大,两三人也是搬不走的,其他姑娘们更不好意思劳她们动手。萧少侠,你内力深厚,应当是能推开的吧? 由于沈望舒的语气太过戏谑,萧焕也没认为这是真在夸他。他默然看了沈望舒好一阵,才轻轻叹一口气,好,我且看看这口鼎。 于是二人也便分工合作起来。众人也知道塔顶只有这么大的地方,待不下去更多的人,还是选择和萧焕一起研究这鼎。 萧焕将真气聚于掌心,先使出五分去试,一推之下,这鼎纹丝不动。倒也不是出于意料之外,深吸一口气,萧焕又用了八分的力道,却依然推不动这口大鼎。 这有些不对了。 松风剑派一向规矩大,弟子们作息、用饭、课业都有严格的时间规定,也不知是哪代掌门开始,就在前院的广场之中竖起一口大钟,重逾千斤。只是萧焕内力深厚,若是用尽全力,是可以将这大钟举过头顶的。 这口大鼎别说是如何才能运上岛的,便是这黄铜的材质,又是这样的大小与厚度,撑死了不过五百斤,没道理会推不动的。 恰在这时,沈望舒忽然在头顶上喊了一声,机关在这儿,我摸到了! 众人都十分兴奋,连胜催促,快试试! 于是沈望舒便依着大家的要求,将机关缓缓扮动。而就在这时,众人也纷纷听到轰轰的响动,似乎是什么重物贴地挪动所发出的声音。 叶无咎眼尖,喂,你是不是找错了?外头水不知道怎么样,但是这鼎被你挪走了! 无论如何现在都只找到这一处机关,况且狡兔三窟之事也并非不能,还是先试试吧。萧焕朗声说着。 叶无咎不说话了,只是暗中扫了萧焕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萧焕说得有些道理,沈望舒也就继续拧动着机关,直到听见咔一声,再也不能动。 大鼎被彻底移开,露出地上一块绘着巨大图腾的地砖。沈望舒在顶上看,是一个金红的大球,里头有只纯金色的鸟振翅而歌,这球四周还围绕这一层火焰图案。 不等他继续看清细节,地砖便分开了两半,底下黑漆漆一片。可随着这地砖的裂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腐之气便扑面而来,多少女弟子当即便以袖掩面,退出几丈原。 哗啦啦 仿佛是生了锈的机械在转动,地底下有个东西被推了出来。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什么东西。 沈望舒正想俯下去看这底下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却不期然地撞上了一双眼。 一双浑浊的、毫无焦距的血红色的眼瞳! 作者有话要说:  潘多拉的魔盒已开启 第108章 章十六祸起 快躲开!已经不知道是谁开的口,但可以肯定的是,塔底已经乱成了一团,就算在打水中巨蛇也气定神闲的一众名门正派弟子,此时竟自乱阵脚,显然是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地砖原本就占地颇大,裂开之后更是露出底下一个与砖面差不多大小的机括。这机括几乎就是个平台,上头分成了许多小格子,而每个小格子上都站着一个人不,不能算是一个人,那有着少年面貌的人已经浑身赤红而经脉突起,显然已经被催化成了战力极高又无知无觉的怪物。 刚刚众人都看见沈望舒与冯羿身边的一个过招,一个已是如此厉害,更何况是这样一群,粗粗一算只怕有四五十个,如何能不让人害怕? 沈望舒一看这阵势就知道不好,连忙把塔顶的机关往反方向拧。只是这机关已经卡死了,他已经无法再扭回去。沈望舒一气之下,狠狠拍出一掌,却是直接把那机关打了下来,而地下的机括仍旧不曾缩回去。 阿致,带着师兄和叶无咎闪开!沈望舒从屋顶一跃而下,也不忘照顾好本门的师兄弟。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77) 地底下藏着的怪物鱼贯而出,地砖便忽地一震,果然又缓缓地合了回去。 叶无咎早就一鞭子甩开了身边的好几个怪物,看神情有点吃力,但还是强撑着道:你看不起我是不是?谁要他这么个小屁孩来照顾? 沈望舒懒得理他,只是向其他人道:塔里太窄了,还是先撤出去吧。这些人十分厉害,千万不要硬拼。 好歹是精心挑选过的弟子,断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惧怕归惧怕,却还是抽出兵器来奋力迎战。只是眼下的情形,委实有些不容乐观。那些怪物自从地底下放出来,见人就扑,却并不知道疼,被剑锋划伤皮肤还算小事,即便手脚被斩断也不见退缩,反倒用那散着黑气的指甲抓伤了好几个绿萝弟子。 听岳少侠的,大家还是先出去吧!萧焕将一柄溯光催到了极致,化作一道白虹,在纷乱的人群中盘旋飞舞,救下好几个女弟子。 到底还是绿萝坊的大师姐,柳寒烟的音律学得极好,功夫其实也不弱,否则也不至如此自傲,却轻敌遭了毒手。如今她身上还有伤,却仍旧不见一点颓势,将手中的一柄二指宽的宝剑舞得密不透风,剑招甚至十分优美,仿佛迎风舒展的纤纤绿萝一般恣意而柔软,可手上的剑却一点不温柔,剑芒所过之处,便将面前的怪物浑身上下削下不少血肉。 好吧,既然大家这么不怕死,那也别拦着了。可沈望舒自己带来的几人,除了容致,剩下两个都是半吊子的功夫,是讨不到好处的,还是要带出去的。 可惜沈望舒从屋顶上落下之时为了躲避怪物,落在了靠这大门的位置,苏慕平他们却是被挤在了最里头,他须得穿过混战一团的人群,才能把人给接出来。 师兄,阿致?沈望舒已经感觉到浑身提不起什么力气了,却不得不咬牙强撑,但仍然不能漫无目的地瞎找,不得不一边找一边喊,叶无咎? 在呢,你啊!叶无咎回答了一声,然后就是一声痛呼。 他那长辫子,在外头展开了迎敌倒是唬人,但在这挤挤挨挨的地方,不打到自己就不错了。何况这些怪物连刀剑都不怕,鞭子也不至于再一次勒死他们,叶无咎的处境就变得十分危险。 沈望舒一剑插进面前怪物的心脏,强忍着不去看那还有些青涩的脸,手腕翻动,将它心脏狠狠绞碎,喝道:还不快过来?师兄和阿致他们呢? 你放心,你这小师弟啊我看得好好的呢!叶无咎仍旧嘴硬,不过想来也是容致在保护他,你师兄运气好啊,有楚姑娘护着,不要瞎操心。 楚兰藉的身手也是十分漂亮的,护一个苏慕平应该没什么问题。沈望舒刚刚松了口气,就被背后砸下来的东西砸的晃了晃,差点扑了出去。幸而他足尖一点,一个旋身躲了开去,才看清后面的境况。 那是一个绿萝弟子,只是身上那一袭鲜嫩的绿衣如今却斑驳得看不清颜色,几乎染满了血,黑的红的,一层叠一层。她面前有两个怪物一道攻下来,虽然她跌倒在地处于劣势,但手中宝剑尚在,手腕抖动快些,倒是能在怪物伤到自己之前一剑结束一个。只是这姑娘并没有如此,非得等怪物迫近,采用剑柄去敲击怪物的关节。 怎么,难道还以为这些个怪物身上还有穴道来让你打么?沈望舒看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原本他是不爱管闲事的,只是众目睽睽之下见死不救,一会脱身之后其他人可有的话说,沈望舒不想和他们多说,便长袖一卷,绾住那姑娘的细腰,将人一把拽了过来,反手剑出,只需两招,危机立解。 谢谢谢少侠!那弟子显然是吓坏了,说话哆哆嗦嗦的,一双小鹿似的眸子睁得老大,湿漉漉地望着沈望舒。 这样的眼神还真是让人受不了。沈望舒收回袖子,只摆了摆手,大敌当前,姑娘还是小心些为妙。 那弟子忙不迭地点头,却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沈望舒,一步不曾稍离。可饶是这样,她也又有几次险些伤在怪物爪下,人就在边上,沈望舒也实在不能不救。 原本是为了救同门,顺带再捎上一个叶无咎的,只是现在却被一个小姑娘绊住脚,迟迟没有挪到那边去,沈望舒不由得有些烦躁,姑娘,你手里的剑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我不得不说沈望舒方才的语气非常不好,那姑娘又被吓到,眼眶一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一座塔,却挤了近百个人,敌我不分,拼死厮杀,已经吵得沈望舒十分头疼了,他也实在不想在这儿看一个小姑娘流眼泪,尤其是说起来似乎还是他吓的。不是说好选武功过得去的精英弟子么?这姑娘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 眼神一转,沈望舒就看见了身边一个穿绿衣的绿萝弟子,就差将人直接推过去了,姑娘,还是找你的同门去吧,免得落单。在下还赶着去救师兄,不奉陪了。 少侠!那小姑娘竟然有些急了,还想跟过来。 沈望舒不是个什么有耐心的人,却实在不好意思对着一个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小姑娘发火,少不得还得和她讲道理,贵派弟子也都是武功十分高强,又是同门,定会护得你周全的。你跟着在下做什么? 说话之间,他见着那姑娘的眼神忽然变得惊恐,似乎想扑过来,沈望舒都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感觉自己好像被谁推了一把,然后重心一偏,往旁侧滑了几步才站稳。 嘶,好大的力气啊! 站稳回身,沈望舒才看见方才他站着的地方,有个怪物保持着一手高举的姿势,举起来之手呈爪状,五片尖利的指甲还泛着诡异的幽光,若是这一下落得实了,只怕天灵盖都会被抓出五个窟窿。 而那怪物身后还站着一人,白衣染血,眉目森然,手中的一柄长剑从背后深深穿透了怪物的胸膛,露出好长一段,林琳漓漓地往下滴落着乌黑的血迹。 这么狠的身手,这样锋利的长剑,自然是萧焕。 果然,那人抬眼与沈望舒打了个照面,证明他并没有看错。 萧焕张了张嘴,似乎想与他说点什么,但沈望舒却没有理他的兴趣,只是草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领了这份情,便是足尖轻点,一个小腾挪,又把自己往前送了一段。 至于那个小姑娘,萧焕不是很爱去救死扶伤么?那就交给他好了。 哎,人家可是救了你一命,你怎么连句话都没有?也是真的巧,沈望舒落下的地方就是叶无咎所在之处。虽然明月山庄的弟子服并不是很显眼,但沈望舒的身姿与相貌都十分初中,自然是被一眼瞧见了,叶无咎便拉着容致一道拼命飞奔过来,一张嘴却没什么好话。 沈望舒连眼神都不想给他,只是挥剑逼退面前的好几个怪物,我也救你多少回了,你有一句好听的?阿致,这东西弱点在心脏,别无他法。 容致答应一声,也跟着沈望舒迅速清理起眼前的怪物。 叶无咎讨了个没趣,如今他跟前有沈望舒和容致同事护着,也便不太担心自己的小命是不是随时会被拿走,嘴上越发停不下来,我说,你这找的什么机关啊,水上的机关不知道打开没有,却放出这么些玩意儿来。你是对面派来的卧底么? 要是这么能耐,那你找去啊。沈望舒恨不能反手给背后这人一剑。明明也没想结交的,这人莫名其妙地就巴上来称兄道弟了;这也就罢了,都说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家伙除了经常拖着他出去胡吃海喝之外,干过一件人事么?每次遇到危险都躲在他后头就算了,还总说风凉话,迟早有一日会给他气死。 叶无咎不慌不忙,找就找,其实我知道在哪。 你知道?这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东西么?沈望舒百忙之中斜睨他一眼,也幸而他是从小就开始用剑的,闭着眼睛都不会刺歪的,那你好意思说我是卧底? 嘁,你问问小容,刚刚是不是我俩一起看见的?叶无咎不服气,到底还是甩出一鞭子替沈望舒把身后的几个怪物给迫开,其实先前并没猜错,这个机关不在顶上便在地上。大鼎移不开,但顶上的机关可以移鼎,鼎下面的则是藏着外头的机关。 沈望舒大概明白了过来,你们方才看见地砖下头还有机关? 容致老实,一问便和盘托出,不错,方才与叶公子看到底下白色的一团,被一圈金属笼子好生护了起来,应当就是机关所在。 好得很,沈望舒笑了笑,抽空伸手一指,但是你们现在说了有什么用?这么多怪物,密密麻麻的,难道还能现在就下地去?且等着吧! 叶无咎便挤眉弄眼地道:哈,沈兄弟,你可要努力些,不然可真的杀不完哦! 沈望舒恨得咬牙切齿还真是个混账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是真的不怎么喜欢看到有关僵尸的文的,包括什么丧尸啊傀儡啊毒人啊都是的,但是剧情在这儿了速战速决,免得引起不适 第109章 章十六祸起 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啊?夜色已深,满城的百姓也早就熄灯就寝了,整座沅陵城便显得一片寂静,唯独那个在街上边走边踢石子的年轻人,显得格外突兀,师兄也真是的,为什么就不能带我去?我这么像是会拖后腿的人吗?师姐也是,她居然就答应了! 哦?请问岳少侠,令师兄和令师姐去什么地方了?走着走着,他身后便多出一人,负手而立,气定神闲。 前头那个青年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却是岳澄。他瞪着身后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自己的人,怒道:燕惊寒?这半夜三更的,你跟着我做什么? 后面那人正是燕惊寒。他微微一笑,岳少侠说得不对,沅陵就这么大的地方,莫非这条路你走得我就走不得? 那你走啊,非得出声吓人!岳澄不想跟他起冲突,毕竟在外头一个是松风剑派的少主,一个是太华少主,闹起来不好看。 燕惊寒却并不挪窝,不过现在在下遇上旧识,又不想走了。不如岳少侠与在下乘月夜游,好生叙叙旧? 岳澄瞪他一眼,我跟你很熟吗?有什么好叙旧的?你不走是吧?那我自己走了! 且慢!燕惊寒一个闪身有挡在了岳澄身前,在下方才问的那个问题你还没答呢。令师姐和令师兄去了何处? 你管得着吗?岳澄十分烦躁,却到底忍住了动手的冲动。 燕惊寒垂眸浅笑,的确在下管不了,可咱们两派共同调查一件案子,贵派发现了线索,便偷偷自行去调查,将我们太华撇下,此举似乎也太失江湖第一的风范了吧? 我师兄师姐答应和你合作了?岳澄显然是不信的,吓得一双眼睛都瞪圆了。 燕惊寒则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点了点头,不错。哎呀,他们莫不是没把这件事告诉岳少侠?哎呀,此举是不是有些不妥啊?这二位是并没有把岳少侠放在眼里啊? 你闭嘴!岳澄神色闪动,将信未信。 虽说怪物的数量数倍于己,但好歹也都是精英弟子,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到底也摸出些规律,应付起来也便得心应手多了。 大约鏖战了近两个时辰,才把所有的怪物都斩杀。 面对一地血污与残肢,韩青溪实在看不过眼,毕竟那些怪物的脸,还只是个未长成的少年,在场的所有人,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大多都还在憧憬着那一日去行走江湖了一定要给自己闯出一番名堂。 真是作孽!绿萝坊的一名弟子感叹一声。 沈望舒想,自己还真是天生就冷心冷性,最初看到这些被做成这样的少年,心里还是生了些波澜的,可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从前也算是见过了尸山血海的,沈望舒没觉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径自走到那绘着金乌的地砖前蹲下身仔细研究起来。 顶上的机关已经被他打坏了,地砖上却没什么反应,大约是被动了手脚,让他们误以为找到了生机,却没料到是放出了恶鬼,即便众人能合理剿灭这些怪物,也别想再打开地砖。改造之人就是想把他们困死在岛上啊。 这地砖也挺厚的,只是用兰摧去敲也听不见回响。可除了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还有哪里能打开地砖露出里头的机关。 沈望舒想得有些心烦,决定索性不在被这个设计机关的人牵着鼻子走,抬手蓄力,一掌拍在地砖上。 四师弟你做什么?苏慕平就在他边上,一见如此便大惊失色,方才一番力战,你的内力已经消耗不少,若再不好生调息恐会伤及经脉,你这是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萧焕这么耳聪目明之人当然听见了,也连忙围了过来,不过当着许多人,语气神情还算克制,怎么了?要不要紧?想做什么便和我说 沈望舒很想翻个白眼,他讨厌被人当个废物。只是众人都看了过来,他要是和萧焕针锋相对会显得十分奇怪,只好耐着性子道:开湖水的机关在地底,只是现在地砖开启的机关毁了,只能用内力去破开了。 你伤得重,不要动用内力了,还是我来。萧焕不由分说地把沈望舒给拉了起来。 立刻有几个伤势较轻的绿萝弟子也围了过来,连带韩青溪、容致一起,我们一起试试,这地砖似乎并不好劈开。 叶无咎趁着众人不注意,对着沈望舒挤眉弄眼一阵,然后又恢复正经的模样,诸位别慌,刚刚沈羲和兄弟也只是在尝试,但他选的这个地方并不好,估计劈到明天也开不了。 都不等本人不乐意,萧焕就不爱听了,那叶公子觉得什么地方合适呢? 嘿,您这样子说得我好像故意找茬似的。叶无咎横他一眼,然后往地上一指,诸位请看,地上的血迹虽然四处都淌得是,但总的来说不然,几乎都是向两边散开的,尤其是这块地砖上,中间几乎就没什么血迹。 所以应该从四周下手?有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沈望舒循声望过去,却是先前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姑娘,虽然不是很好意思,却仍旧忍不住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句愚蠢。 叶无咎的脾气倒是比他好,只是竖起一指轻轻摇了摇,非也。姑娘可见过拱桥?若是要承受重物,弧形的东西可比一条直线强,换做这地砖也是同理。这地砖这么大,刚刚开启的时候姑娘应当也看见了,现在,或者说大多数时候底下都是中空的,所以这地砖就更会修成弧形的。光是修成弧形还不算,须得四周加持才能承受重物。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78) 苏慕平听他唠叨许久还没说完,便直接总结道:所以四周的地砖要厚得多,只有最中心那处是最薄的。只是那一处也不见得是最好破开的。 叶无咎不好跟他发火,只能笑着点点头。先前插话的那个小姑娘也忍不住面上一红。 如今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试过再说。萧焕目光坚毅地点了点头,走到地砖上金乌右翅处,将内力灌注于掌心,然后狠狠拍了下去。 咔 原本众人都在屏息凝神地等待,这一声轻响在这空荡荡的塔上也便显得格外明晰。 萧焕一掌之下,竟然真的把那地砖拍出一道尺余长的细碎裂缝! 看来还是低估他的实力了!沈望舒又是吃惊又是妒恨。若是没有当年那一变故,他现在就算一向不是以内力见长的,但也能比如今这样强多了吧! 其他人却是不如沈望舒那样心绪复杂。毕竟是有了希望,众人都十分高兴,也连忙上前去,贴着萧焕方才下手的地方,一掌接一掌地落下。 诸位可当心些,底下便是机关,切莫砸坏了。沈望舒见他们这样兴奋,不得不提醒一句。 不得不说精英弟子并非浪得虚名,众人一道用内力去敲击地砖,却只是将地砖上震出一道道裂缝,并未一气打塌。见地板裂得差不多了,萧焕便用溯光卡进裂缝,手上一个用力,便将地砖撬起来一块。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撬起来的石块搬开,便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打洞,仅容一人通过。 沈望舒仗着自己身材劲瘦,当即就要往下跳,苏慕平却抬手拦住了他,等等,底下不知还有没有别的机关暗器,不宜轻举妄动。 萧焕便睇了他一眼,又陆续撬开好几块地砖,将那个洞口扩充成三五人通过也毫无障碍的大小。 在下轻功还算不错,有什么变故也能及时撤出,自请下去瞧瞧。沈望舒率先开口,我师弟容致武功也不错,且精通药理,可挡一挡毒虫,也可以下去。不过这底下情况未明还是不要去太多人,万一有什么变故,大家挤挤攘攘的,反倒走不脱。 那就我去吧。萧焕仗着自己武功高,几乎是不容置否地说着,也不需太多人了,诸位就在旁边稍事休息吧。 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同意了这样的安排。 不过底下的空间也不大,只能装下方才那些个怪物而已,如今上头没了人,只剩了个空荡荡的铁架子。架子上的空隙很大,能看清下面的情形。 但这洞也不算深,铁架子底下不远便是泥土,而架子下头正中间,屹立着一个花苞样的物事,还泛着一点白惨惨的光,远远一看,似乎就真是漆黑地底下开出的一朵幽花。 是辛夷!容致熟悉药草,一看形状便能轻而易举地认出是什么东西。 沈望舒也是看过一些药经的,疑惑道:辛夷长这样?我怎么记得那是长树上的?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孤零零的一朵了? 萧焕干脆蹲在铁架子上,从空隙之中把胳膊探了出去,伸手摸到了那朵有些诡异的花苞,似乎是用白铜浇筑的,不过真是辛夷花蕾的模样,倒是精致。 沈望舒又有些不懂了,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的机关应当是薛无涯一手设计的吧?他那个样子,还能做出这么细致的活计?不像话啊。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萧焕慢悠悠地念道。 谁知沈望舒与容致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发了什么疯,在这个时候念出这么文绉绉的东西来。 萧焕很是无奈又暗含些痛恨地盯了沈望舒许久,只看得人有些发毛了,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九歌》中的《山鬼》篇。 哦什么?沈望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薛无涯是刻意把机关做成了这样子? 不然呢?萧焕细细地摩挲这这朵辛夷,地底下忽然出现这么一朵花,必然不是只为了好看的,想来也是个很重要的机关,只是不知道如何打开而已,这扶桑楼处处不是金乌便是火焰,为何会出现一朵扯不上干系的辛夷花?不过是《山鬼》片中所提到的植物都太过纤巧,唯有辛夷花朵秾艳,倒适合发挥一番。 发挥什么?容致没想明白。 沈望舒瞧着萧焕神色有些不好,虽然也没想过来究竟是为什么,但也知道这时候还是不要惹他的好,便小声解释道:自然是适合做成个机关了。 想不到薛无涯这么个人,论人品的确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但还真是个痴情之人。萧焕说话的时候,连容致都听出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不过这师兄弟二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萧焕便握住那花苞狠狠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花苞颤了颤,忽然就抖动起来,花瓣一片片次第绽开,露出中间包裹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簇花蕊状的物事,仍旧是白铜打制的,纤毫毕现,栩栩如生。而细细一看,每一根花蕊的细丝上也还挂着一个小巧玲珑的花苞,鼓鼓囊囊的仿佛饱满的珍珠粒。 萧焕盯着这一簇花蕊看了一阵,仍旧伸手去拨动花蕊。 只听一阵细碎的响动之后,花蕊上挂着的花苞也渐次开放,又自成一株。 这回沈望舒都认识了,叹道:竟是杜若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副本总算是过去了,虽然也实在是写不出来大战僵尸,还是给跳了 第110章 章十六祸起 都到齐了吗?船多不怕,两人一组,依次前行。果然如先前所猜测的那样,机关闭合再开启之后,人工形成的湖泊便会重新开始流动。众人又在扶桑楼背面的一处暗室里找出不少新的船只,纷纷都松了口气,只想一心逃离这个惊心动魄的地方。韩青溪与楚兰藉状况好些,还能立在湖边指挥大家有序上船。 绿萝坊的女弟子先走,然后是容致带着苏慕平、萧焕与韩青溪,沈望舒只能勉为其难地与叶无咎挤。 夜色已深,而潇湘的冬日天气多半都阴沉沉的,天空便是一片晦暗,一颗星子也无,缺了一半的月白惨惨的,水面上也只能映照出零星的细碎光影。湖上还弥漫着一层雾,半透明的白色,看着就有些黏黏糊糊的,没的让人心生不舒坦。 一日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又接连打了几架,又是滴水粒米未沾,沈望舒也累得浑身无力,莫名地有些不痛快,便拿着叶无咎开刀,你还真是这两条蛇的确大得不多见,但你有必要拖着吗?也是你一直没怎么动手,精神好! 都经历一场生死了,叶无咎仍没忘了他的两条蛇尸,单独装了一船,用鞭子系在自己所乘这一艘船尾。 叶无咎也不在乎沈望舒挤兑,眉开眼笑,蛇胆可是越陈越有效的,这么大的蛇,求都求不来! 沈望舒便冷冷一哂,呵,我就看你等会上岸了之后怎么把这两个大家伙给拖回去。先说好,我就看着,绝不动手。 你怎么能这样啊?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你师兄叶无咎原本还想撒个娇外加软磨硬泡一番,谁知说着说着忽然就瞪大了双眼,指着不远处,你看! 这一惊一乍的,沈望舒都差点吓到了。顺着他的指向一看,却忍不住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他们前头的船就是萧焕的。萧焕也凝神细看一阵,疑道:有什么不妥么? 好吧,就不能指望这个找不到路的人能发现有什么不对。沈望舒破天荒地没有嘲笑他,而是认真地道:这不是回去的那条路!那座小山的山峰,应该是左大右小。可是这个不对,反过来了! 后头闹出的动静不小,前头也听见了。有好些记性不错的人都发现了,船行的方向的确与来的时候不大一样。 才脱险境,多数人都已经又累又饿,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只是忽然又出了这种事,不能不让人心生焦虑。 这种时候,也只能是萧焕站起身来,高声道:诸位莫要惊慌。如今我们人在湖上,机关也已经开启,也只能顺着湖水漂流罢了。咱们且修养精神,静观其变,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不能不说松风剑派的名头还是很有用途的,毕竟绿萝坊的弟子多半也是第一次见到萧焕,在此之前不过听过一些他真假掺半的江湖传闻,还不知道这人是否靠得住。若不是松风剑派的高足,也断不会让这些绿萝弟子都安心听令的。 可是叶无咎又不是第一次见他,从前留下的印象恰恰还并不怎么样,此事不由得有些心慌,小沈啊,你说这水里 蛇么?沈望舒轻轻嗤了一声,那不是你挺喜欢么? 那也没你去打了啊!叶无咎当真是说得面不改色,丝毫没有羞愧的意思。 忍住反手把他推下去的冲动,沈望舒到底是温和了一点语气,别瞎操心了。现在情况就这样,湖水的推力极强,你就是想自己划都没用,难不成你还想自己游回去。 叶无咎瘪了瘪嘴,你还挺信他么! 这个他指的谁,不需特意指明,大家都心照不宣。 沈望舒敛了笑意,你没长脑子么?仔细想想,是不是就那么回事? 是哎,我怎么听到雷声了?小沈,这大冬天的,怎么还能打雷呢?叶无咎又慌乱起来,你听见了么? 随波逐流的,十几艘船都渐次驶入一条窄溪,溪水有些湍急,船身不时有些颠簸。这个时候只要有任何一点不利于众人的动静,便很有可能会引起成片的恐慌。 沈望舒武功在他之上,耳力也比他强,自然是听见了。不过那声音还不甚明显,轰隆隆的闷响,果然有一点像雷声。 不过也终究是像,并非真实如此。沈望舒扬了扬眉,你刚刚起誓了?还是你又遇到什么心仪的小姑娘了? 天地良心,你这么说对得起娇娇么?叶无咎也顾不上怕了,挽起袖子就要去揍他。 于是沈望舒继续懒洋洋地道:那不就完了?大冬天的打雷,你也不怕让人笑歪了嘴巴。这分明是水声。 船越行越近,那边的声响也便越发明晰。连绵成一片,若雷鸣又似鼓擂,果然是瀑布的轰鸣。 或许绿萝弟子对扶桑楼所在之处是没什么概念的,但萧焕和韩青溪是去后头查看了地形的,听见瀑布水声更有些难以置信,莫非现在我们是去往后山了? 或许是吧,我是感觉到我们一路都在向下的。沈望舒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不过这么说便很能解释清楚了。原来扶桑楼里就算不用来炮制那些炼制好的药水那么大的量,总要想办法送到山下的。若是用这样的法子,倒也省力。 叶无咎若有所悟,那这么说起来,薛无涯倒是很聪明啊。 他不太受待见,只是因为他这个人的人品不行,又不是因为他傻。我那素未谋面的爷爷又不是疯了,非得重用一个毫无长处的人。沈望舒白了他一眼。 叶无咎刚想和他杠,就发现沈望舒的眼神方向其实是朝着萧焕那边的,不由得弹了口气,最终只是道:那你说,咱们这要是就乘船下山了,不会又遇上那些东西吧? 我们刚刚杀了有多少?他们报上来走失的人才十多个,这个数已经很惊人了,你还想怎么样?沈望舒淡淡地说着,其实心下也不是十分拿得准,毕竟在拿到他们手里的名单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这话是真的骗到了叶无咎,那就好。薛无涯这家伙,也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沈望舒不置可否。 不一会儿,船便从瀑布前驶了过去,众人这才发现,这瀑布高倒不算太高,毕竟山势如此,也不能凭空再拔高数十丈去,只是这瀑布实在很宽,虽说到山下之后水流就变缓了,但河水仍然湍急,船行速度仍是不慢的,从瀑布这一头到瀑布那一头也行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飞溅的水花劈头盖脸地打下,比下了一场雨还让人狼狈。 只是众人都累坏了,谁都懒得去用内力烘干衣物。 水面也逐渐变得宽阔起来,周遭的景物竟然也有几分变得眼熟,前面便有绿萝弟子问道:这是不是我们当初到沅陵的时候走过的路? 好像真是!立刻有人应和道。 沈望舒来的时候都觉得不太新奇了,也就躲在船舱里不曾出来,而上次来的时候却是忙着赶路,也没在意过,此时夜深雾重,更加看不清江上的情形,不过听其他人都说是,那也就是了吧。 只有叶无咎还在惊奇,咦?这么说薛无涯可不就是把那个湖和沅江都打通了?小沈,你先前说错了吧,这船也不是来运东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沈望舒凉悠悠地说着,其实扶桑楼地底下的那个辛夷花,应当不止一档,可以调整机关从而操控水流的走向。而刚刚萧某人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一巴掌拍下去直接给抽到了最强那一档,所以就让船走了最远的那一趟。 不过他这么说,好像也是在理的。叶无咎看了看不远处一直在意着这条船动静的萧焕,到底不好意思大笑,只能疯狂地揉脸,缓解笑意。 叶无咎十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倒是琢磨过味儿来了啧,萧某人刚刚生气,还不是因为你给惹的! 又在江上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赤山渡码头,无人不识。船上无桨无篙,不能自主是停是走,只能随水之东。好在众人也没把这点难处放在眼里,一个个都施展轻功上了岸。 折腾了一整天,还弄了一身的水,沈望舒只想赶紧回客栈洗个澡睡一觉,叶无咎那家伙却在后头叫魂似的喊他,你可不能走啊!快帮我把这弄上去! 不久两条破蛇么!沈望舒心里骂着,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苏慕平和容致应当是对蛇胆十分感兴趣的,他俩都去了,沈望舒也不好不去帮忙。 只是他们几人在帮着叶无咎拉蛇的时候,前头忽然又传来一阵嘈杂。 沅陵这地方小,白日里便不怎么热闹,晚上就更安静得很了。这深更半夜的,除了这一群将将回来的人,谁还会在城里游走呢?莫不是这一群人之间又有什么不妥了? 于是沈望舒便撒开手,不顾叶无咎的呼唤,飞快地往前赶了几步,便听见柳寒烟的呵斥:楚兰藉,是你自己要自请照顾桑大娘的,我信得过你才把人交给你了,你是怎么看的人?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79) 桑大娘?她又有什么不妥了吗?沈望舒心下一惊,连忙加快了步子,小跑着过去查看情况。 第111章 章十六祸起 大有啊娘被坏人关起来了,你快来救救娘啊!离得近了,便能听见桑大娘隐隐的哭号之声,不难想象她此刻捶胸顿足的模样。 桑大娘身后还跟着几个留守的绿萝弟子,正小心翼翼地同柳寒烟解释,大师姐容禀,我们听桑大娘说想要解手,便扶她出去了。谁知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她就 她是男的还是你们是男的?解手就不能跟着么?柳寒烟听了她们的解释,气得更狠。 柳姑娘,若是在下不由分说地将各位给带走,也不说是为什么,只将各位锁在屋子里不许外出,不知柳姑娘会不会想方设法地要逃走呢?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萧焕就觉得有些不大好。 果然,那个从夜色中缓缓走出的男子,正是众人都不太愿意见到的燕惊寒。而他身后,还站着一众太华弟子。 唯一不大合适的是,被他们故意留在城中的岳澄也在这一队人里头,看见萧焕他们,又有些欣喜,又有些尴尬。萧焕瞪了他好几眼,但到底没有在这样的场合下便开口斥责他。 可是面子上,众人还得客客气气地相互打招呼,假装不知道对方心里小九九的模样,都这么晚了,不知燕少侠怎的还未安寝? 这么晚了,诸位不也没睡么?燕惊寒笑着打量众人,还弄得如此狼狈,这不应该啊。几位好歹都是各派翘楚,为何至于此? 哟,看样子这位燕少主不是找茬也是看笑话来了。沈望舒倒是莫名地觉得有些痛快,便打定主意不出手,躲在一旁看热闹罢了。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双方甚至有些剑拔弩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正邪之战再度爆发了。 幸而桑大娘这个唯一的变数还算发挥了作用。她忽然双眼发直,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冲着渡口的方向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喊:大有,大有!娘在这里啊! 怎么回事?她这莫名其妙地在跑什么? 啊,该不会是扶桑楼里那么多被炮制成只知杀戮的怪物的少年人,其中或许是有桑大有的,只是大家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一个,更不知道他一不小心就惨死谁手了。都说母子连心,这桑大娘该不会是在谁身上感受到了他的血腥气了? 大娘您慢着些!后面的绿萝女弟子并萧焕他们开始追。 大娘您可千万别过来,这里是有大蛇的啊!叶无咎也在江边放声大喊。 但桑大娘姨夫充耳不闻的模样,只是一个劲地往江边跑。一众年轻弟子在后头跟着,却不敢去硬拦。 快躲开!这蛇,好像动了!众人都在招呼桑大娘,容致这一声,便显得格外突兀。 叶无咎原本只是想把两条蛇尸拉上岸来取胆,谁知一靠岸之后便是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变故,心下很是有些不爽,当即就顶了一句,这蛇早就死透了,你四师兄亲手杀的,难道你还信不过他了? 容致也是个固执的人,可这蛇真的在动啊! 叶无咎当真是被他一句话气笑了,都顾不上另一边的纷乱,自己没有趁手的兵器,便不顾黏腻与冰凉,亲自上手去拨弄蛇尸,在动么?你自己来瞧瞧,看看这伤口,你说它在动啊! 沈望舒远远就听见了他们二人的争执,只觉得有些焦头烂额,便施展身法开始腾挪,抢先一步来到船边查看,这一见之下便是大惊失色一只赤红色的手从堆叠的蛇尸中探了出来,正紧紧地抓在叶无咎的手腕上! 来不及细想,兰摧便出了鞘,直向那只血红的手上斩去。 只是这一剑并未斩下,沈望舒就身子一晃,却是被横冲直撞而来的桑大娘狠狠推了他一把,不许伤害我家大有! 都来不及在心里骂大娘糊涂,沈望舒便被他推了出去,一剑刺入了蛇身。兰摧的剑锋也十分锋利,而沈望舒冲出的力道也不小,竟一剑又将蛇尸斩断。 叶无咎回过神来,狠狠一挣,将抓着自己手腕的血手丢开,另一手则握着银鞭一甩,缠住沈望舒的腰,使劲把人拽了回来。 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沈望舒咬牙切齿地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我刚刚不是救了你么?你这人真是!叶无咎被他骂得有些发懵。 你装蛇之前,有没有好生检查过船上?有没有看看蛇尸有何不妥?直接就抱起来塞在船上,没觉得重量都不对了?你倒是生得一把好力气! 你到底在说什么?叶无咎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的疑惑。 而那边桑大娘推开沈望舒之后,也不顾一众弟子的阻拦,拼了命地要往船上扑,一边扑一边嚎啕大哭:大有别怕,娘这就来救你了! 这下连容致都明白了,神色剧变,哆哆嗦嗦地道:这、这船上 方才那些怪物,并不曾斩草除根,至少有一个跟着我们混出来了。苏慕平则面色苍白地在一旁补充着。 楚兰藉也听见了,不得不试图把桑大娘往回抱,大娘快回去,这里危险! 只有燕惊寒一行人,看这情形便知道不妙,却不知道为何不好,还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这船上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燕少侠,请你快将桑大娘带走!你忍心见着一个无辜的老人在你面前就这么离世么?萧焕这样的性子,要让他求人可是比登天还难,可是为了一个桑大娘,他也不得不向着有些龃龉与过节的燕惊寒求助。 燕惊寒到底也没有太当回事,因为他不相信这么多精英弟子会拦不住一个不会武功的妇人,那萧少侠不如先说说,这船上到底是什么?两条大蛇么? 也不知怎的,桑大娘看起来也并不强壮,至少前几日沈望舒救她的时候,是轻而易举便将她从何种捞了出来。可现在她也不知是从何处爆发出的一股力量,那么多年轻力壮的少侠女侠竟然都拦她不住,任她拼了命地接近那装了蛇尸的船。 终于,那条船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上头装着的蛇尸承受不住,一下子被甩进了江中,露出底下的东西。 这东西,方才众人已经看得很多了,甚至有些见之色变血红的皮肤、暴突的经脉、浑浊的眼球、尖利的指爪,他是不是桑大有众人不知道,可这即便他就是桑大有,他也已经早就没了神志,杀戮与嗜血变成了他的本能,他会拼命攻击自己所见到的每一个活物。 沈望舒见势不好,匆匆忙忙拍出一掌,希望让那只船速速离去。稍后再去追捕都好,千万不能让他上了岸,毕竟这里还有无辜的人。 大有!桑大娘开始爆发出一阵洪亮而刺耳的哭号,更加疯狂地要往水里扑。 叶无咎也顾不上心疼他的蛇胆了,只是有些吓傻了的样子,天呐,这可是小爷我亲手装的船,为什么里头会有这玩意儿?我我一点也不知道啊! 岸边已经乱作了一团,偏偏燕大少主还嫌不够乱似的,忽然开始兴师问罪,好啊,你们竟然私藏这这怪人!先前那一具死尸已经被你们带走了,难道还嫌不够?你们到底还想怎样? 我们不想怎样,只希望您闭嘴! 虽说那只船被推了出去,可船上的怪人也并不曾死透,听着桑大娘的哭号,竟一下子坐了起来,甚至试图从船上翻出来,挣扎着要回岸上。 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众人也看清了,这怪人身上密密麻麻全市伤口,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这些伤口也并未愈合,还在往外渗着乌黑的血迹。只是怪人一点也没感觉到似的,口中嗬嗬有声,似乎非常着急。 哎,我看他好像真的认识桑大娘啊!叶无咎十分惊讶,戳着沈望舒的肩,小声说着。 苏慕平在肩上听见了,便一口拒绝,这不可能!方才杀了这么多,没有一个是甚至尚存的,这一个难道会例外么? 明月山庄的另外两个弟子并叶无咎都被他的决绝与武断惊到,默默地看他一眼,到底什么都没说。 只是有这样看法的也并不止叶无咎一人,绿萝坊那边也有弟子小声道:大师姐,我看那个他好像真的很想亲近桑大娘,不如不如就沈望舒一看,却是那个先前就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姑娘。 住口!柳寒烟狠狠地瞪了那个弟子一眼,丧失了人性的东西,若是伤及了无辜,你来负这个责? 他靠过来了!萧焕忽然低喝一声,保护好桑大娘,准备应战! 众人再也不敢懈怠,七手八脚地架起桑大娘,强行把她从水边拖了回来,飞快地往边上的客栈跑。剩下几个则拿起兵器,在水边摆出迎战的姿势。岳澄也连忙加入了防御的阵型。 那怪人也终于从江心扑腾了过来,连滚带爬地上了岸,便挨了好几剑。可是那怪人也并没有痛觉,丝毫不在乎,只是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慢腾腾地向前走着。 且慢!容致觉着有些不对,他好像没有伤人的意思! 燕惊寒也站了过来,把剑在手,轻笑道:没有伤人的意思?你怎么知道?他受你控制?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发起狂来是什么样子么?若是伤了人,你来负责么?说着便是一剑刺了出去。 桑大娘虽说被人强行架走,却也一直看着这边的情形,见状又开始哭号:你们放开我!别伤到大有,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大有! 可那怪人到底也是受了影响,心智并未完全恢复,又被那么□□番攻击,早已被激发了凶性,即便一心想往桑大娘身边靠,可被人攻击之后,他还是想着要还手的,瞬间又与重弟子战作一团。 原本已经杀了那么多怪人,多半是致死都不曾恢复神智的,所以大家都有了经验,也越发不会手软。只是大约是因为一旁有个不断哭喊的桑大娘,多数人都生出了恻隐之心,不太愿意对着那个怪人下狠手或许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并不是桑大有,可他也是个有父母亲朋的人,而这些人或许也正如桑大娘一般,不知在何处替音讯全无的儿子心酸流泪呢。 你们怎么回事?这是要公然包庇么?燕惊寒有些恼怒,若是各位不愿意除去这怪物,那就放着燕某来做!姑息养奸之事,我们太华门绝不允许! 随着燕惊寒一声令下,一众太华弟子也便围了上来,毫不留情地朝着那个怪人攻击。那怪人不怕疼也不知累,但毕竟是血肉之躯,经不起那么□□番消耗,行动也便越发迟缓。 燕惊寒也就趁着这个机会,一剑削在他腿上,令他伏跪在地。 若是一个人废了双腿,就等于武功被废去大半。这怪人虽然看起来并不是会武的样子,可道理也是相同的,因为他无法再腾挪躲闪了。 想着这人也不会再有清醒的机会,桑大娘哭也就哭一阵,到时候告诉他这并不是桑大有就罢了,萧焕觉着目下正是个极好的机会,可不能让燕惊寒抓到话柄,便立时挺剑而上,又抢到了方便攻击的位置。 怪人的死穴是在心脏,而太华门的另一弟子正伤了怪人的胳膊,带得他往前倾斜,后背便是空门大开,正是一个好机会,于是萧焕便一剑刺出,同时闭目不看。 剑锋刺破血肉之躯的感觉异常熟悉,萧焕却仍旧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睁开眼睛。 不对! 方才那一剑刺得太过决绝,他已经全然没在乎自己周遭的动静。直到重新睁开眼,周围人的惊呼,桑大娘撕心裂肺的呐喊才在那一瞬间重新争先恐后地灌入耳中。 他闯祸了! 从小师父便教导他,剑锋不可朝向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可朝向无辜之人,他不是第一次犯错了,这是这次错的离谱。 原本是想救人的,没想到最后成了杀人。他这一剑刺出,首先刺穿的还不是那怪人的胸膛,而是桑大娘的后背。接下来无往不利的溯光,才又刺破了那个怪人的胸膛,将两人穿成了一串。 大大有?桑大娘也不知是没感受到疼,还是顾不上疼,一张口便吐出一大口血,可她那双一向不甚清明的眼却忽然亮了起来,皱如老树的手也颤巍巍地抬起来,缓缓抚摸着面前这不成人形的少年蓬乱潮湿的鬓发,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没有人认为那怪人可以回答她,甚至都叹了口气。谁知那怪人突然暴喝一声,七窍之中都缓缓渗出血丝来,但一双几乎没有焦距的眸子却又重新变得正常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个同样狼狈的妇人,嘴唇翕动着,模模糊糊地发出了声音。虽然很轻,若非在场众人都竖着耳朵认真在听,只怕都会觉得那是自己一时的幻觉。 并非无意义的咆哮,而是一个短促的词。所有人生来学说话,只怕第一句学会的就是这个。 娘。 那怪人,不,应当叫他桑大有,他叫完这一声之后,便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然后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桑大娘并没有又哭又喊,只是抱着桑大有,还安抚性地拍了拍这个早就比他高一头的少年的后背,温柔地道:大有啊,娘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最开始写到这对母子的时候,尤其是大娘,就准备作为一个简单的npc来引出丢人(什么鬼)的事情,也没准备给多少戏,所以给蛾子取名的时候都非常非常的不靠谱。结果么,到这儿的时候,就是想有这么一场,因为先前并没把这些孩子当成人来写,总叫人家怪物,良心不安啊。其实都是半大的少年,却被迫成了这样,死也不安生,不好啊不好。所以想了想,就让他们从侧面烘托一下凶手的丧心病狂!坏人会受到惩罚的! 第112章 章十六祸起 怎么回事?他不是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众人都愣住了,反倒是和萧焕交集不多关系不大的容致最先回过神来。 之前斩杀了那么多怪人,没有一个恢复过神智,可这个桑大有,他竟然在最后的认出了自己的母亲。 萧焕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对于溅到自己脸上身上的血污也没工夫去管,因为经历了一日的厮杀,他已经十分狼狈了。用剑的人一向是不会轻易放下自己的兵器的,更何况是溯光这样的利器。可萧焕就像是溯光烫手一般,飞快地撒了手,之后几次也准备去把,只是手上颤抖得厉害,怎么也握不住往日自己最熟悉的剑柄。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80) 这时候,岳澄的表现居然异常清醒,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啊!你沈望舒,你不是说明月山庄医术了得吗,你 若是让你遭溯光穿心而过,你去找天王老子试试啊!沈望舒心里也很乱,或许是许久没见萧焕杀人了,杀的还不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江湖败类,一时间他也想不到如何是好。只是岳澄实在太吵,他便极不客气地呵斥了一声。 岳澄果然被他吓到,一句话也不敢说。可燕惊寒却被提了个醒,他居然轻轻拍了拍手,好,好剑法啊!一剑毙命,一剑双人啊!松风剑派果然厉害! 只是这话过于阴阳怪气,漫说是岳澄与韩青溪,便是绿萝坊也有不少弟子都瞪了他一眼。 燕惊寒却只是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负在背后,面上反倒添了几分戏谑,那个桑大有怎么回事,我不是很清楚,不过看着真不像常人。只是这个大娘吧,虽然看着脑子不大好使了,却也没有主动攻击谁吧,怎么看怎么是个标准的老弱妇孺。我竟不知松风剑派几时改了规矩,连老弱妇孺也能眼也不眨地说杀就杀了。 姓燕的你胡说岳澄听不得这样的话,忍不住怒斥。 韩青溪自然是将他拉到身后去,然后沉声道:燕少侠,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吧?秋山错手伤了桑大娘是真,可他是不是故意杀人,在场这么多同仁看着,应当有个公论吧? 都说十大门派同气连枝,韩青溪所说的同仁自然就是在场的绿萝弟子,她虽然对沈望舒等人十分客气,但明月山庄与洪涛水寨却定然不是在他所说的这个范围内的。沈望舒与苏慕平都很识相地没有说话,容致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叶无咎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人,更不会主动帮萧焕,当然也袖手旁观了。 至于另一边,柳寒烟没说话,楚兰藉也在沉吟,倒是那个先前跟过沈望舒一段的小姑娘怯怯地道:是大娘自己扑上来的,萧师兄他不是故意的。 陆师妹的意思,是这么一个大娘的身手,比松风剑派无韵剑萧少侠的身手更快咯?燕惊寒挑了挑眉。 我那个姑娘连连摇头,一双圆圆的眼睛都红了,仿佛受惊的小兔子。 韩青溪则拧起秀眉:燕少侠所说,原是按照常理推演不太可能。不过母子亲伦,许多时候就不能按照常理来说。那桑大有被奸人所害,没有了神智没有了感觉,只知攻击与杀戮,方才我们亦遇到不少,只是无一例外都没有再恢复神智,此事真假,燕少侠大可以向在场的诸位求证。可方才桑大有认出了自己的母亲,此前谁又能想到? 燕惊寒饶有兴致地反问:此事与桑大有何干? 不过是个类比罢了。桑大有因为母亲舍命救他而挣扎着清醒过来,那桑大娘又如何不能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忽然发力飞身相救呢? 目光在萧焕身上转了一圈,又慢慢回到韩青溪身上,燕惊寒才慢慢点头,韩姑娘此言有理。 韩青溪这才松了口气,不过桑大娘与桑大有到底是折在了秋山手上,松风剑派会全权负责他二人的身后之事与家属亲人的抚恤,以告慰二位的在天之灵。燕少侠,在场诸位都累了一天,多多少少也受了些伤,实在没力气站在这儿与您闲话,这便先告辞了。等明日修养好,再与您叙话不迟。 萧焕不喜燕惊寒就罢了,就他那个臭脾气,看不惯的人多了去了,何况在沈望舒看来,燕惊寒也不是个好人。只是韩青溪这样八面玲珑的,居然也对他这么不客气太华门与松风剑派的关系已经这样差了吗? 韩姑娘且慢,燕惊寒果然把他讨厌的一面发挥到极致,不是在下不体谅各位,只是有些话,若是现在不说清楚,只怕到了明日,那就说不清楚了。 柳寒烟在扶桑楼伤了两次,且次次都不轻,此事身子早就有些受不住了,不由得怒道:燕少侠,不知我们绿萝坊和松风剑派的事,还有什么是要向太华门交代的? 交代自然不敢,不过十大门派一向是亲密无间情同手足的,可此番松风与绿萝却联手排挤我太华,也不知太华门究竟如何惹了你们两家,要让你们这样?燕惊寒一向都是漫不经心而带着些莫名的优越的,倒是第一次露出这么困惑而委屈的神情,倒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只是这话也实在不像是燕惊寒能说出来的,沈望舒着实有些惊讶。这家话又不傻,能这样装可怜,定然是不怀好意的。就是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这话太重,谁也不能打个哈哈就过去了。若是有一个不慎,还会真的落下话柄。 韩青溪沉吟片刻,不知该如何应对,难得岳澄也没有胡乱插嘴。倒是楚兰藉,含笑问道:不知燕少侠何出此言? 燕惊寒没有说话,他身后的一个太华弟子便道:你们自己做出的事,竟不敢认了么?真是好不要脸。 楚兰藉则是一脸为难,这位少侠,东西可以乱吃,话可千万不要乱说啊,若是伤了我们十大门派的和气,可就不好了。我们绿萝坊一向行得正坐得端,坊主更是对其余各派十分敬重,何来排挤太华之说?若是少侠有证据,那就摆出来让我们心服口服;要不,仅凭少侠几句似是而非夹枪带棒的话,就要让绿萝坊认下排挤太华的大错请问这与当年宋高宗用莫须有的罪名斩杀岳武穆有什么区别? 好,既然你们要证据,那就当面对质!那弟子冷哼一声,听闻绿萝坊几个月前接到求助,说是沅陵出现了走失人口之事,是也不是? 这下沈望舒他们也听明白了,燕惊寒果然不是无的放矢,他就是冲着这件事来的。 这是事实,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柳寒烟便点头道:确有此事。绿萝坊驻守岳阳,沅陵之事求助绿萝坊,有何不妥? 好,那么请问一句,此事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操控? 柳寒烟立刻柳眉倒竖,怎么,求助我们绿萝坊的事,还要向太华门先报备一声? 燕惊寒立刻笑道:非也非也。之事我听闻此事好像也挺久了,却一直没有得知进展,故而问上一问。若是这事实在棘手,我们太华门也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柳寒烟便冷哼一声,多谢好意。只是我们已然求助松风剑派,一客不烦二主,就不劳燕少主操心了吧? 这却是让在下有些不解了。燕惊寒皱了皱眉,柳姑娘,绿萝坊在岳阳,太华门在长安,而松风剑派却在余杭,算起来似乎是长安来此更近啊,为何要舍近求远?再不济,还有徽州的翠湖居可以求助的。 萧焕也只是那一瞬的恍惚,却也不是没听见周遭的动静。燕惊寒都这样咄咄逼人地为难绿萝坊、为难松风剑派了,自然不能装聋作哑。于是他冷声道:彼时我们师姐弟三人正在沅陵查另外一事,与人口丢失乃是同一人所为,也便一并调查了。 燕惊寒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也不纠缠到底为什么绿萝坊就一定不向太华门开口的事,只是道:听萧少侠言下之意,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劫掠少男少女、打劫银钱的主谋查出来了,翠湖居的秋居士与阮居士亲眼见他毙命的。萧焕淡淡地说着。 如此说来倒是一件好事啊,为何不见诸位发一份江湖公告呢? 萧焕有些不耐烦了,动手的主谋查出来了,但他仍旧有同伙在逃,不知是谁。怎么,难道燕少侠想看着漏网之鱼闻风而逃么? 燕惊寒扬眉一笑,萧少侠这话可就是诛心了。不过既然此事没有彻底查清,为何不再调动一些人手帮忙呢?我们太华门就很愿意听候差遣。如今家父命我带人前来襄助,诸位反倒不领受我太华门的一番好意,反倒防贼似的防着在下,未免有些伤了咱们十大门派之间的和气吧? 好吧,算是看出来了,燕惊寒就是来找茬的,反正绕来绕去,总是能找到机会把屎盆子往这两派头上扣的。 不过叶无咎终究是嘴欠,明明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偏偏要插嘴,这不对吧燕少侠,当日咱们第一次见面,您还和我们说是来寻找碧芝草的,如果我没记错,明月山庄的几位朋友也能作证。这才几日啊,人还是那拨人,怎么就变成了要帮松风剑派和绿萝坊排忧解难了呢? 果然,燕惊寒听罢,脸都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到最想写的那一段了!一定要稳住不能崩了! 第113章 章十六祸起 到底还是太华门的少主,燕惊寒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只一瞬之间便冷静下来,面上的神情仍旧是那副有些不屑的,这位似乎是叶公子吧?你们洪涛水寨什么出身、做的什么勾当,难道还需要在下向诸位仔仔细细解释一番么?在下孤身一人,遇上水匪打劫,你们所为的也恰好是在下所携的碧芝草,敢问在下如何就不能顺水推舟了? 找茬没找到,反而被人揭破了老底,叶无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幸而一向最瞧不起人的柳寒烟今日被叶无咎所救,不好对他甩脸子罢了。 不过叶无咎这一闹,也算是给萧焕提了个醒,燕少侠,方才叶公子问的一句话,却正好也是在下想问的。燕少侠是奉了燕掌门之命前来襄助,在下也相信燕掌门定然是诚心相帮的。那为何燕少侠既然知道我松风与绿萝两派都已在城中,却不现身来一见呢? 不错,若不是燕少侠今日在此出现,我们都还不知道太华少主大驾光临。柳寒烟轻嗤一声,假装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自然,大家都是平辈,论起来咱们都只是普通弟子,燕少侠是太华少主,论理是不能要求燕少侠纡尊降贵前来拜会我们。可燕少侠事前一点风声也没透露,却也没给在下一个上门拜会的机会啊。萧焕似笑非笑的,说来在下也只是比柳姑娘强上一些,柳姑娘今日是第一次在沅陵见到燕少侠,在下乃是第二回 。不过这第一回么在下竟不知道,原来太华门跟人打招呼的规矩,竟是偷偷摸摸地跟踪啊。 楚兰藉故作惊愕,与萧焕一唱一和,哦?燕少侠怎会做出这样的事?萧少侠莫不是误会了? 在下也怕是个误会呢。索性当日这位岳少侠与在下一同行动,应当是能替在下作证的吧?说着,萧焕睇了一眼沈望舒。 其实沈望舒巴不得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自己就闹得个不可开交的,倒是省了他的心。不过和萧焕比起来,他是更讨厌燕惊寒,也不知道自己帮着他撒谎还会不会给他留下话柄,想了想还是准备实话实说,不错。不仅如此,燕少侠还想让我们把手上的证据交给他。 叶无咎见机会正好,又趁势道:咦,太华少主这么霸道么?凭什么把证据交给他?他以为他已经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武林盟主了? 燕惊寒脸色一沉,忽然又对沈望舒发难,若在下没看错的话,这位岳少侠与萧少侠之间的私交甚好吧?似乎岳少侠此番到沅陵来,也是为了萧少侠?既然岳少侠已然先在城外与在下见过一次,也知道在下在追查此事,怎的就不与萧少侠言语一声? 好吧,果然刚刚就不该说话的。不过这燕惊寒是疯狗么,竟然逮谁咬谁的! 只是沈望舒面带疑色,等等,且不说燕少侠如何得出在下与萧少侠私交甚好的结论,单单问一句,难道明月山庄在江湖上人微言轻些,就应当被如此瞧不起么?是不是在太华少主眼里,明月山庄的弟子只配当一个传话的小厮? 眼看一桩事情越扯越乱,韩青溪其实是非常乐见其成的,她并不希望太华门能找到机会和松风剑派过不去。只是眼下都已经是三更天了,她委实不希望再耗下去,不得不打断几人的唇枪舌战,燕少侠,容我插句嘴。绿萝坊与松风剑派并不知道燕少侠是奉燕掌门之命前来襄助是事实,我们两家也不想追究燕少侠究竟为何要藏头露尾的,不过只想问一句,眼下燕少侠将我等堵在此处,究竟有何要事? 燕惊寒似乎是巴不得韩青溪不提此事,当即又恢复了从容镇定,松风剑派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武林第一正道!既然绿萝坊都已经求到松风剑派去了,原本我太华门是不该横插一手的。只是家父实在不忍见到那些父母受到骨肉分离之苦,见此事迟迟不得解决,这才遣我率一众师兄弟前来查探。在下也是唯恐损了两派的颜面,不好直说自己是奉命前来襄助,只想暗中查访,若是能发现什么线索,及时知会一声也好。 这话,不知别人怎么想,反正沈望舒自己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按照燕惊寒对待岳澄的态度来看,其实大概他也是能猜出几分的其实太华门瞧不上松风剑派也有许久了。他哪里是派儿子来帮忙的?分明是见此事之中两派办事不利,想自己暗中查访率先得出结论来打这两派的脸的! 换言之,则是这位燕掌门觉得太华门是不应该屈居松风剑派之下的。 好么,见惯了邪门歪道之间互相倾轧争权夺利的,原来名门正派之中也是如此。何况邪魔外道之间一向都是直来直往的,单凭本事说话,不像名门正派这般,为了不撕破脸皮,一个个笑里藏刀,实在是精彩。 容致与苏慕平都听明白是很么意思了,一个惊得目瞪口呆,一个则是不停地摇头。若不是沈望舒动作快拉住了叶无咎,只怕这家伙都会跳出去架桥拨火了。 柳寒烟又不傻,自然也听出了话里的话,秀眉高高地竖起,燕掌门的一番好意,小辈们自是不敢辞的。却不知燕少侠在沅陵的这几日,究竟查出了什么? 方才萧少侠说,组织手下劫掠人口财物的人已经伏法了是吧?燕惊寒哼了一声,这人姓薛,名叫薛无涯,手下有一间涌波山庄,还开了一家远运船行,手底下应当是不缺钱的。此人又十分好色,每年娶妻十人。各位,这薛无涯劫掠药草与年轻男子又是所为何事呢? 一提起此事,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绿萝坊有个脾气稍微冲一些的女子则指着桑大有的尸身没好气地道:如燕少侠所见,便是为此了。 燕惊寒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过来个大概。太华弟子里头也有反应快的,都纷纷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来能用药草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做成这样一个怪物,这人的手段实在是阴狠可怕。 但燕惊寒却只是稍稍抬了眉毛,若无其事地问道:那么各位可知,薛无涯为何要如此? 原本都对燕惊寒忍气吞声的一众人却忽然真的哑巴了,甚至有几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开始面露尴尬。叶无咎却实在是没忍住,背过身去捂嘴狂笑。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81) 诸位是不想说还是真的不知道?燕惊寒逼近一步,面上隐隐有些得色,好,那在下就当诸位是真的不知道,只把这几日太华门所得与各位讲一声。这薛无涯,原本是九嶷宫之人,地位颇高,被封为河伯。 围剿九嶷之事发生之时,在场大多数的都还不曾出生。沈望舒不知道各大门派对门下的弟子是如何宣扬此事的,但毕竟年生久远,众人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陡然提起,许多人还是一脸迷茫。 燕惊寒踱步到萧焕面前,只换了一副笑脸,萧少侠,旁人不知九嶷宫是怎么回事,但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九嶷宫原被称为魔教,我们十大门派于二十多年前围剿过一次,当年是焚毁了九嶷宫总坛才算完,至于底下的人么,却并未诛尽。 原来是魔教余孽!柳寒烟露出愤恨之色,既然这薛无涯是这样的身份,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还嫌他死得太便宜了! 燕惊寒微微勾唇,摆了摆手,柳姑娘稍安勿躁,在下还有话要说。这九嶷宫,原本在荆楚之地的最南边、几乎要与滇国接壤的大山深处,那里地势险要交通闭塞,几乎就没什么汉人,一向不与中原往来。在各大派围剿九嶷之前,各家都不曾听说过这么一个门派的存在。请问柳姑娘,这样一个不为人所知的门派,诸位前辈又是如何定义为魔教的? 柳寒烟还真的被问住了。 沈望舒却有些吃惊燕惊寒看起来最多也就与萧焕同岁,各大派围剿九嶷宫的时候他应该只是一个智龄孩童,即便听说过此事也该不知道许多内情才是。再说了,按照各大派对待沈千峰的态度,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好事,若是要些脸面的,只怕都不会告诉门中弟子难道太华门就是那个不要脸的? 不知怎么的,沈望舒觉得燕惊寒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才又对柳寒烟和善一笑,在下听门中长辈所说,最初知道九嶷宫,却是在二十五年前的武林大会上。这几十年来,松风剑派都是武林第一正派,故而武林大会也都是在松风剑派召开的。所以岳公子、韩姑娘、萧少侠,诸位想必是知道这次武林大会的吧? 那次武林大会一想到此,叶无咎面上的幸灾乐祸倏尔消失不见,毕竟他的岳母、他的爱妻,都是因为这一场武林大会而发生了变故。只见他握紧了拳头,眼底也泛起血丝,若不是沈望舒拉住,只怕他能当场发飙。 不过无缘无故的,难道燕惊寒是闲着了,非得提起此事不可么?他与九嶷宫非亲非故的,这是要鸣不平么? 第114章 章十六祸起 抱歉,这数十年来松风剑派所主持过的武林大会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却不知燕少侠究竟说的是哪一回?韩青溪是知道他想说什么的,却装了个傻。此事并不光彩,是绝不能承认的。 燕惊寒笑得有些玩味,哦?韩姑娘竟然不知道?在下还以为松风剑派如此功绩,定然是会让门中弟子耳口相传的呢。不过无妨,此事在下听家父说起过,只知一鳞半爪的,让大家见笑了。 江湖传闻,最忌讳的就是道听途说还以讹传讹。燕惊寒身为太华门的弟子,应当知道此事不能开玩笑,却仍然这样说,想来是借着假说之名,要说些对松风剑派不利的话了。 果然,燕惊寒表现得老神在在,缓声道:听闻松风剑派老掌门江前辈还在世之时,最中意的掌门人选其实不是岳掌门,而是他的大弟子齐云,不知诸位是否耳闻? 他口中的江掌门乃是松风剑派的上一位掌门,他的独女乃是现任掌门岳正亭的亡妻。能将独女相托,这位江掌门还瞧不上岳掌门?这话怎么说怎么有点说不过去了。 与江掌门何干?见众人难免都有开始窃窃私语,岳澄自然不能让自家先人威名受辱,便立刻喝止。 自然与江掌门有关。岳小公子,你就不想知道你的外租父最初为什么不喜欢你父亲吗?燕惊寒看似在询问岳澄,其实并没给他选择的余地,而是自顾自地道:因为岳掌门年轻的时候,不太得他师父喜欢,有一日,他师父将岳掌门责骂一番,岳掌门独自出门散心,回来之后便被其他师兄弟扣了起来,说他因为新生不忿便鸩杀恩师,是狂悖忤逆之徒,应当押下去狠狠发落。 岳澄最容不得别人说他爹的坏话,从前巫洪涛如此,燕惊寒便更是如此,你胡说! 这话自然是胡说的。但那时候岳掌门的师父忽然昏倒在地,此前所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便是岳掌门,由不得让人多想,不是么?燕惊寒无所谓地笑了笑,岳掌门没做过的事,自然不会认,可是他师父昏迷不醒,也没人能跟他对峙啊。松风剑派的规矩,几位比在下熟悉,应当知道弑师的处罚是什么,简直就让人生不如死。岳掌门青年才俊,自己也不忍自己就这么折了,于是在几位同门的帮助下,连夜出门寻找解药去了。 虽然这也算是说得委婉了,可到底还是在嘲讽岳正亭贪生怕死叛出师门。岳澄不能接受,眼看着又要闹。可绿萝弟子倒是听得专注,没人提出质疑,韩青溪与萧焕自然不能丢了自家颜面,到底把岳澄给按了下来。 不过后面的事沈望舒他们都知道了,和燕惊寒所说的两相对照,事实真相也就大致浮现眼前。 岳正亭得知师父中的毒蹊跷,连大名鼎鼎的神医也只能抑制不能拔除,又听闻潇湘之地擅蛊毒者众,便想着去试试,这一去便遇上了下山游历的沈千峰。岳正亭如何自然是不得而知,但沈千峰却是对岳正亭一见如故,听闻他的难处,便主动把岳正亭带了回去,并还真的给了他一份解药。 毒解了,真正下毒的叛徒也被抓住了,自然是要在门中公审的。燕惊寒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听闻那沈千峰是跟着岳掌门去了松风剑派的,但不知怎么,就传出了岳掌门结交魔教妖人的话,还说是这妖人蛊惑了那下毒的弟子,此番不过是假装好心罢了。武林正道一向对魔教是严防死守的,自然不允许魔教妖人作乱,遇到一个便要重惩,江掌门便下帖子要召开武林大会,共同商讨惩处沈千峰之法。 原来其间曲折是这样,不过这说法未免不合理了些。连燕惊寒都知道,九嶷宫一向不出世,就算沈千峰脾性自来都那么臭,堂堂松风剑派也不该把整个九嶷宫都定义为魔教啊。 武林大会召开那一日,九嶷宫的宫主,也便是沈千峰的父亲,领着教中几个重要首脑前来营救儿子,为此还伤了咱们正道中不少前辈。这下九嶷宫就算不是魔教也不得不背了这个名声了,于是各大派联合起来,一同深入南疆,要夷灭九嶷宫。燕惊寒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神又在沈望舒身上一转,想必后来的事大家也听说了,那沈千峰也便是恶名昭著的倚霄宫宫主,说起来这位魔教大教主还是被萧少侠一手铲除的呢。 方才燕惊寒所说的话,几乎没有一句是对松风剑派有利的,韩青溪也坐不住了,沉声问道:燕少侠,不知您说了这么多,与薛无涯之事有何关系? 燕惊寒没有搭理她,只是问柳寒烟,请问柳姑娘,薛无涯作恶,除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之外,还为了何事? 柳寒烟警惕地瞪他一眼,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思忖了片刻,才道:薛无涯死的时候,我又不在当场,燕少主似乎是信不过萧少侠和这位岳少侠的,那也无妨,亲口问问秋居士与阮居士便是,他二人总不会说谎吧? 燕惊寒倒是没有理会这个激将法,好吧,柳姑娘不知道,那在下就说说这几日查出的结果吧。薛无涯私底下囤银囤药囤毒还掳掠青年男丁,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九嶷宫报仇! 小沈,你说这燕惊寒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叶无咎委实有些吃惊,毕竟这些事情他们也是查了许久才发现的,而其间的细节,若非涉事者亲口所说,他们也是不可能知道其中内情的。 沈望舒摇了摇头,示意叶无咎不要在这时候多嘴,免得当了出头鸟。 兜了这么一大圈,谁都明白燕惊寒所为何事了。就连沈望舒也要忍不住赞一声,这家伙还真是心机深沉啊。就算这是他父亲授意,能把话一环套一环地引向此处,他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韩青溪见众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了,立时扬声道:当年围剿九嶷宫,十大门派并一些正道门派可是都有参与,薛无涯要为九嶷宫复仇,也应当是冲着整个武林正道来的。这样的包藏祸心之人,及早诛杀乃是好事,为何燕少侠还要在此纠缠不休。 不错,当年的确是整个武林正道都参与了此事,可薛无涯是冲着整个武林正道去的么?只怕韩姑娘心里也是清楚的吧?燕惊寒笑了笑,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薛无涯为什么会冲着松风剑派、冲着岳掌门去呢? 好大一个陷阱,若是一句说不好,又是一个把柄。韩青溪索性选择缄默。 燕惊寒本来也不是要她说话的,先前在下问了一句话,诸位还记得么?在那次武林大会之前,整个武林几乎都不知道九嶷宫这样一个门派的存在,它又不像几年前的倚霄宫那样的的确确是罪行累累,那么为何整个武林正道还会如此兴师动众地远赴南疆呢?如今武林正道虽没有盟主一说,但松风剑派是第一正派,那么掌门所说之话自然是一呼百应,堪比武林盟主。倘若松风剑派的掌门说九嶷宫是个罪不容诛的魔教 姓燕的,你的意思是我外祖颠倒黑白么!岳澄实在忍无可忍,即便我外祖威望颇高,可其他门派的掌门长老难道是没长脑子的傻瓜,松风剑派说什么便是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燕惊寒也并不曾生气,只是竖起一指轻轻晃了晃,能当上十大门派的首脑,的确也不能是傻子。不过面对九嶷宫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门派,若是松风剑派拿出的证据足够有说服力,便也容不得他人不信。更何况,那九嶷宫的宫主还在武林大会上一举伤了这么多前辈呢。 你是说我们松风剑派弄虚作假?岳澄气得简直要将一口牙咬碎。 在下可不敢这么说!燕惊寒耸了耸肩,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只是松风剑派放出的消息,先说慷慨赠药的沈千峰是魔教妖人,后又召开武林大会要商讨如何处置。沈千峰是九嶷宫主的爱子,听闻他被羁押,自然是要全力来营救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踏足中原与武林正道起冲突吧?说起来,当年倚霄宫横行无忌之时,多少前辈都对此不发一言,还得考一个小辈出马才摆平此事,究竟是为什么?多半是觉得对沈千峰心中有愧吧?那么沈千峰究竟为何会成为一个恶贯满盈的魔头,也很有些意思啊。 你 燕惊寒忽又走到沈望舒跟前,说起来这也算是十大门派的丑事,我等小辈不好妄加评论,不过明月山庄立派不过数年,又一向与世无争,总能来评评理吧? 评什么理?这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往这浑水里趟。不光是沈望舒等人,连叶无咎都闭紧了嘴,连连摇头。 萧焕沉默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皱紧一双浓黑的剑眉,直视着燕惊寒,燕少侠,明人不说暗话,方才你铺垫了这么多,总该说说正事了吧? 第115章 章十六祸起 家父说喜爱音律之人,性子都会和缓些,萧少侠怎的如此性急?燕惊寒嗤笑一声。 但眼下没人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太华少主或许素日是狂傲了些,但也绝没有这般看不懂人眼色的时候,明知道这群人累了许久,根本不想和他多说话,却还在此喋喋不休地缠人,若说不是为了什么大事,恐怕没人相信。 见众人的眼神都有些奇怪,燕惊寒才敛了笑意,终于不再卖关子了,好吧,看来诸位也没心情和在下啰嗦,那在下就长话短说了。此番薛无涯杀人劫财,其实是冲着松风剑派去的,这个大家没有异议吧? 原本韩青溪是不承认的,岳澄他们也不会承认。只是绿萝坊的弟子们都缄默了绿萝坊与松风剑派亲近归亲近,但终究是个独立的门派,并非附属,本门遇到麻烦的时候求助于松风剑派倒是无妨,不过松风剑派扯上了麻烦谁还愿意与他们有难同当啊? 燕惊寒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而后又笑了起来,薛无涯无端端的,为什么要针对松风剑派?自然是因为九嶷宫。可当年九嶷宫出事,也并非松风剑派一派之力所能及的,薛无涯为何不找其他门派?不过是应了一句冤有头债有主罢了。 岳澄怒目而视,你胡说八道什么! 在下说错了?敢问岳小公子,各大派围攻九嶷,是不是因为松风剑派的缘故?若非江掌门召开武林大会,别家是如何知道有这样一个门派,又如何会在武林大会上损兵折将从而被卷入这一场纷争呢?燕惊寒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在下说句不客气的,九嶷宫,分明就是被松风剑派所毁。 岳澄大吼:怎么,你想替魔教说话? 魔教不魔教的,不都是你们一家说了算么?有个太华弟子忽然出声,另外的师兄弟也齐声附和着。 燕惊寒倒是没帮着九嶷宫说话,毕竟为魔教翻案,吃力不讨好,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着:九嶷宫既然是武林正道共同认定的魔教,而在下身为小辈不曾亲见,也不好说前辈们都判断错了。可是九嶷宫一向龟缩南疆,从来不在中原地界上作乱,没有松风剑派牵头,其他门派也不至兴师动众地前去讨伐吧?诸位,回去问问门中掌门或者长老,在讨伐九嶷宫之前,江湖上都已经消停了多长时间了,为何偏偏要惹出这么一桩事来? 其实这也是沈望舒百思不得其解的。 若说当年的九嶷宫如同倚霄宫那般凶名在外也就罢了,被各大派围剿也实属罪有应得,若不是萧焕还牵连了他自己和亲近之人,说不定生完书还要拍手叫好。可九嶷宫偏安一隅,倘若不是沈千峰下山遇到了岳正亭,都没人知道这个门派,他们为什么要不远千里地来潇湘发难呢? 燕少侠,小女可是记得,当年围剿九嶷一战中,太华门也是出力不少的,敢问一句,少侠这是觉得自家门中长辈都疯了不成?松风剑派说一声,太华门就跟着去了?韩青溪不太认同。 江掌门的威名,那时候江湖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说起来岳掌门能有如今的势头,还是托了江掌门的福。燕惊寒有些嘲讽地说着,江掌门即便拿不出个像样的说法来,只要一声令下,各大门派的弟子也会跟着他全力以赴。何况江掌门言之凿凿地说那就是魔教,还训诫正道弟子就该匡扶正义,韩姑娘说,谁敢不听?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82) 萧焕冷眼瞧他,燕少侠,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想说我松风剑派自作自受吧? 燕惊寒又换了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可不敢!萧少侠,红口白牙地冤枉人啊!在下只是想说,二十多年前的武林之乱,与松风剑派有莫大的关联。数年之前为祸武林的倚霄宫,也算是被此次打乱逼出来的。至于今日之事,却不是九嶷之事的遗曲么? 这与口口声声地说松风剑派自作自受有什么区别?沈望舒算是明白了,燕惊寒就是冲着给松风剑派找麻烦去的,不,找麻烦都太轻了,只怕他这次是想颠覆武林正道多年以来的势力划分与格局排位,可谓野心不小。 萧焕的眉心都压出一个深深的川字来,他沉声道:明白了,燕少侠的意思是,千错万错都是松风剑派的错。即便都是松风剑派错了,燕少侠又意欲何为呢? 萧少侠,听闻你在门中可是执掌刑罚的高阶弟子之一,想必对武林公义应当十分熟悉的吧?燕惊寒从容不迫地说着,此事缘起,莫过于当年江掌门召开武林大会,率领众门派围剿九嶷了吧?可九嶷宫正邪难辨,只是江掌门之言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恃强凌弱、兴风作浪,这么说可没错吧? 放肆!原本最该生气的应当是岳澄,事实上他也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将衣袖一绾,已经摆出了要上前去一顿暴打的姿态了,但萧焕却先他一步开了口,语气严厉而神色冷肃,都能把人吓一哆嗦,燕少侠,请注意你的言辞!江掌门乃是我松风剑派的先代掌门,他的是非功过早在身故之时便已有定论,岂容你在此污蔑! 燕惊寒倒是无所谓,懒懒地抬了抬手,好,死人不能说,那咱们就说说活人吧。岳掌门被冤枉弑师的时候,是沈千峰鼎力相助才让他洗刷冤情的这不假吧?可在下怎么听说,在武林大会上,岳掌门却是当着天下英豪的面刺了沈千峰当胸一剑呢? 竟有此事?众人都大惊失色。 只是沈望舒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这样的事燕惊寒都知道了,他父亲究竟与他说得有多详细! 沈千峰武功颇高,沈望舒是十分清楚的,年幼的时候他甚至还好奇过这人的胸口怎么会留下一道剑伤,这该是怎样的绝世高手所为啊。不过后来想想,或许也并不是怎样厉害的一个人物,只要这人足够亲近,便有充足时间下手。岳正亭也恰好是其中之一,甚至可以说是最有可能的一个。 无论如何,彼时的沈千峰也算是岳掌门的恩人了吧,这究竟是要犯多大的错,才能让岳掌门刺得下这一剑去?沈望舒相信,燕惊寒若是有朝一日想退出江湖了,去做个戏子一定会成为风光无二的红牌,就这唱作俱佳的本事,多少人该自愧不如了。 不过岳澄也终于找到了能插嘴的机会,你少在这里编排我爹!沈千峰当年干了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还需要我再给你数一遍吗?或许是我爹一早就发现了此人阴险,所以才想防患于未然。 笑死我了,谁都好意思说这话,他由岳正亭动手,不怕别人说他冷血无情么?叶无咎在旁边嗤笑一声。 沈望舒却是慢条斯理地道:那有什么?对待魔教之人,只怕还会赞上一句大义灭亲呢。 是么?燕惊寒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这么说起来,沈千峰又是凭什么帮他呢?说起来如此十恶不赦丧心病狂的人,还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教少主,他为何会帮助一个落魄的正道弟子?若真有这样善良,他怎么还能叫做魔教少主? 要遭!沈望舒倏尔一震燕惊寒这是要使出杀手锏了。 果然,燕惊寒淡淡一笑,沈千峰在武林大会上被岳掌门刺了当胸一剑,九嶷宫主也伤重身亡,而武林大会之后,岳掌门却是立刻就与江掌门的独女江小姐成了婚,宴请了大半个武林正道。听闻他们成亲的那一日啊,沈千峰还特特到洞房外头,弹着月琴给新婚夫妇唱了一首歌。 岳澄急得直跺脚,你说什么!燕惊寒,你今年几岁?你亲眼见着了吗? 在下自然不能亲见,毕竟年轻。只是此事真假却也很好辨别,当年那么多正道前辈在场,诸位回去问问便知。燕惊寒掩唇而笑,或许还有记性好的前辈记得,当年沈千峰唱的歌是小酌酴醾酿。喜今朝、钗光簟影,灯前滉漾 小酌酴醾酿。喜今朝、钗光簟影,灯前滉漾。隔著屏风喧笑语,报道雀翘初上。又悄把、檀奴偷相。扑朔雌雄浑不辨,但临风、私取春弓量。送尔去,揭鸳帐。六年孤馆相依傍。最难忘,红苏枕畔,泪花轻飏。了尔一生花烛事,宛转妇随夫唱。努力做、藁砧模样。只我罗衾浑似铁,拥桃笙、难得纱窗亮。休为我,再惆怅。 果然是这首歌!果然是沈千峰唱给大婚的岳正亭听的! 在场诸人之中,尤其是绿萝坊书堂弟子,俱是饱读诗书的,不会不知道这一首词是什么意思。沈千峰在岳正亭的洞房之夜,唱了一首送给同为男子的爱人的曲子,其间到底是什么意思,哪怕不是胡思乱想也能发现端倪。 这一首歌什么玩意儿?叶无咎是个不学无术的,自然听不懂。 沈望舒才不说自己是专程去查过的,不过看着岳澄也一脸疑惑,才故意放开些嗓门,文人么,自诩风流,也自诩深情,什么绝色花魁歌姬都已然不满足了,人家这一位啊,可是瞧中了一位色艺双绝的俊美男人呢。两人如胶似漆地好了六年呢,可惜人家不愿意了,他说两人的情分自然不是假的,只是家中亲人都催促着要娶一贤妻,才不得不妥协。这位文士自然是伤心得肝肠寸断,却也大度,在人家洞房花烛夜啊,还写了一首贺婚词呢! 叶无咎吓得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瞪着沈望舒。沈望舒却也不怕他,也跟着瞪了回去。只是不用回头沈望舒也知道,不远处萧焕看他的眼神也十分复杂,不过他并不想去探究。 闭嘴!难道你很清楚么!岳澄自然也听懂了,一张尚能看得出些稚气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恨不能将有损他爹名声的人一个个都生吞活剥了去,只是面前这两个,一时间竟说不好到底先挑谁下手的好。 倒是先前与燕惊寒说过话的那位陆姑娘怯怯地开口了,燕少侠,您的意思是岳掌门与那个沈千峰有、有小姑娘家脸皮薄,她却不好意思把话说下去了。 叶无咎见众人的注意又被引开去,才低声对沈望舒道:小沈,你可真狠啊!我都想不明白,你这样一个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么一番话啊? 我怎样一个人?沈望舒挑了挑眉,一副耍无赖的模样。 燕惊寒又摆了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过是将当年沈千峰唱过的曲子复述了一遍而已。至于陆姑娘这样想,也不是在下所误导,乃是这样一首曲子本来就是这个意思罢了。姑且算是沈千峰痴缠岳掌门吧,可岳掌门明知这样一人对他怀了些不可言说的想法,却还接受了他的帮助,且把此人带回松风剑派,末了又毫不留情地对人下这样的狠手,说始乱终弃或许不至如此,但终归是有些不厚道的吧? 燕少侠,谁也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是容致忽然开了口,您今日忽然出现在此处,又说了这么多旧事,且当着我们明月山庄这些无关人等的面,究竟所为何事? 容致与燕惊寒之间又没什么过节,明月山庄与太华门则更无交集,燕惊寒也犯不着对他阴阳怪气的,当即就笑道:不错,在下当着诸位明月山庄的朋友,只是想求个见证罢了。松风剑派先代掌门的功过他们不许在下评说,那便说现任掌门岳正亭,利用旁人好心在先,为了掌门之位而害人家破人亡在后,实在不堪为正道翘楚吧? 燕惊寒,难道我们松风剑派的掌门废立,也要你太华门点头才是?岳澄睚眦欲裂,若不是师兄师姐一左一右地拉着,只怕现在真的会上前动手。 燕惊寒无所谓地笑笑,贵派的内务在下自然不能插手,不过松风剑派可是正道之首,却率先破坏了江湖公义,掀起武林正邪之战,又姑息养奸,险些酿成大祸!不仅如此,得知大错将成,松风剑派不光拒绝了其他门派的襄助,还妄图将此事悄悄压下。难道武林正道竟要让这样的门派一手遮天不成? 叶无咎实在是目瞪口呆前面几句话听着不过就是夸大其词而已,可后头便成了颠倒黑白了,这还真是正道少主能做出来的事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焕狠狠拂袖,松风剑派所作所为,是燕少侠凭一个人一张口就能定论的。 原本只是想狠狠反驳燕惊寒的,谁知这家伙竟是一点都不害怕,反倒顺着萧焕的话继续往下说,不错,在下人微言轻,如何能议论松风剑派的功过呢?不过在下没资格,自然是还有人是有资格的。家父业已下帖,请开武林大会,碧霞派、朱雀宫、襄台派、紫微门、普安寺、严华斋都已应邀,似乎岳掌门也会赏光莅临,到时候会上自有分辨! 好啊,难怪燕惊寒敢如此嚣张,他爹都已经敢下帖开武林大会了,他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看来太华门想取松风剑派而代之,不是这一两日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讲个故事,名叫狗咬狗一嘴毛~~ 第116章 章十六祸起 南方的冬日就好起雾,潇湘之地尤其如此。头天夜里江上便有迷迷蒙蒙的一层,人行江上就仿佛在纱幔之中穿梭,偏巧今晨又是阴天,雾气便更是深重,四周都是白茫茫的,走在街上都瞧不清远处街坊的轮廓。 昨天折腾成那样,今天还得急着走么?叶无咎打着哈欠,也顾不上自己贵公子的脸面与形象了。 二师兄和师父说好,此次出来就是为了办药,在沅陵耽搁好些天了,该出门了。沈望舒淡淡地说着,把手上的包袱递给苏慕平,江上雾大,师兄一路上要当心。 苏慕平犹豫着接过包袱,真的要这么急?还有你们 沈望舒却是直接打断,大师兄他们还在城中,昨晚上应当也休息得不错,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二师兄也不想他们牵连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里去吧?二师兄先去,总要有人把他们劝走的。阿致,你与二师兄一道,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容致一向听话,此事却梗着脖子,四师兄,我不太想走。你和大师兄他们 怎么,你是觉得我和他们已经不能心平气和说上一句话了么?沈望舒有些不耐烦了,你说你想来看看沅陵这边失踪的案子,薛无涯死了,冯羿也自戕了,你还准备如何?明月山庄的弟子,跟着二师兄学着办药才是正经的。 是么,岳少侠莫不是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简单?雾气之中看不见人脸,只能看到人影影绰绰地晃动着,不过这么讨厌的声音,除了燕惊寒也不做第二人想。 趁着人还不曾到跟前,叶无咎跟沈望舒摇头,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啊?夜里这么折腾,现在还有精神爬起来管你们的事? 沈望舒没理他,只是眉心蹙紧些,一个劲地把包袱往苏慕平手上塞:时辰不早了,二师兄快些上船。待会儿见到了楚姑娘,我会跟她讲明白的。 苏慕平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到底我是二师兄,大师兄原该是我照顾好门中师弟,怎么能让你犯险呢? 说话间,雾气中的一个身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燕惊寒身上的仍旧是太华门服,不过又换了新的一件,缓带轻袍,端的如同贵公子一般。他面上带着笑,却分毫不见亲和,倒无端令人生厌,这位朋友怎的这般急着走?在下记得明月山庄长辈也便只有一位庄主,莫不是 燕惊寒,你少在这里红口白牙地诅咒师父!昨晚是事不关己,沈望舒也便袖手旁观了,燕惊寒烦人归烦人,只要没冒犯到自家,沈望舒倒是乐得看热闹。只是沈望舒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善主儿,自然不能无限制地忍受燕惊寒在他面前放肆,忽地疾言厉色起来,我们明月山庄小门小派的,也并不曾提出要依附武林正道,即便是松风剑派的命令也落不到我们头上,更何况是太华门,有什么资格管我们明月山庄门中之事? 叶无咎倒是第一次见沈望舒这么和人说话,不免有些吃惊地望向苏慕平与容致。但这二位却是一脸淡然,习以为常的模样。要知道沈望舒从前和常沂也总是这样说话,常沂并不是他的对手。 和沈望舒并不算十分熟悉的燕惊寒也没料到沈望舒会这样和他说话,神色尴尬了好一阵,才又缓和了神情,太华倒是无权插手明月山庄事务。不过眼见武林大会召开在即 武林大会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下了帖子么?那也是该给师父的,没得到师父的命令,咱们也不会参加那劳什子武林大会。沈望舒冷冷一笑,燕少侠眼高于顶,来往的大约都是十大门派的长辈或是杰出弟子,从未与我师父打过交道,只怕也不了解他老人家的脾气吧?师父即便是接到帖子,也是不会出席的。 燕惊寒摆手一笑,岳少侠说什么呢,在下也并非说邀请明月山庄啊。只是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一切都须得小心。本次武林大会主要便是为了沅陵之事,相关的人证还是要露个面说清楚得好。 他这字里行间的意思,分明就是说沈望舒自作多情,太把自己和明月山庄当做一回事,太华门没有邀请明月山庄的意思,让人留下也无非是当做人证来看待,愿不愿意无所谓,但是必须留下便是了。 沈望舒的脾气,还真就讨厌谁在他面前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不就是个太华少主吗,再如何难道能横过当年的倚霄宫少主?从前没有打过照面的人,都不值一提。 于是沈望舒敛了笑意,语气还颇有些森冷,证人?不好意思燕少侠,我们明月山庄还有要事,无暇做这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就不奉陪了。燕少侠若是执意不许,那就凭本事留人吧! 燕惊寒上下打量他一眼,有些戏谑,沈少侠定要如此?在下可是记得沈少侠昨日多番力战,身上还有不少伤,这样一来可不是在下胜之不武? 若是凭嘴上功夫,岳某倒的确是比不过燕少侠了。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兰摧,倘若燕惊寒再说点什么不大中听的,只怕沈望舒能立时拔剑出鞘来。 苏慕平到底是见势不妙,在背后死死按住沈望舒的手,薛无涯与那冯羿的确是狼狈为奸为祸武林,若说做个证人,倒也应当。不过薛无涯伏诛之时,尚有翠湖居的两位长辈在场,在下当时也还在江南办药,倘若作证便是伪证。至于冯羿,他死的时候可是有那么多人亲眼所见,在下人微言轻的,只怕难以服众。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83) 一见他服软,燕惊寒的气焰便涨了几分,不妨事。此事论起责来,便是松风剑派的过错,松风弟子之言是做不得准的。至于绿萝坊绿萝即便并列十大也是陪末的一个,一向依附松风,为了成全松风剑派的颜面,什么不能说? 怎么,燕少侠觉得十大门派另外几家都看不上眼了?那是不是在燕少侠眼里,只有太华门配称为武林正道?沈望舒睨了他一眼,是真的有些想动手。他贬低松风剑派倒是无妨,反正也是不喜欢的。只是绿萝坊的诸位弟子,除了柳寒烟跟他一个臭脾气外,其他的姑娘都还不错,也不知为什么就要被他这样品头论足。 燕惊寒耸了耸肩,在下什么都没说,这是岳少侠说的。不过岳少侠,适才你说沅陵的事也算了了,所以要走,这话有些不妥吧?昨日你们带回来的那怪物真的是薛无涯和冯羿弄出来的?就用所谓的蛊毒?亲眼所见么?就这么急着下定论了? 叶无咎一惊,你如何知道冯羿所说的是蛊毒?你 很惊奇么?若是我想知道,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告诉我。燕惊寒下巴微微抬起,很是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样,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查了大半,诸位就不想知道事实真相究竟如何么? 丢了儿女的父母没有求到我们明月山庄头上,绿萝坊和松风剑派也没请我们帮忙,不过是兴致来了所以跟着掺和了几天,如今没了兴趣,自然也就懒得再管了。燕少侠,你莫不是以为咱们还是真心地想了解此事真相了?沈望舒嗤笑一声,见不知不觉之间雾气都散了些,便不想再和他纠缠,转身便准备走人。 燕惊寒见人要走,也没着急,反倒不紧不慢地道:岳少侠,您这话说的,难道就不怕苏庄主听到之后伤心么? 我师父自然不用你替他来伤心。连容致都忍不住噎了他一句。 谁知燕惊寒反倒是笑出声来,哦?那好吧,在下替你都是同门,门下弟子竟不知这师叔,对师叔的案子也如此漠不关心,实在是可叹可悲啊! 师叔二字一出,叶无咎便有些惊讶了,容致懵懂,苏慕平凝思,沈望舒却是神色一凛,一双剑眉高高扬起,反手在腰间一抹,兰摧剑便铮然出鞘,在他手上挽出一个利落的剑花,携着冷风刺向燕惊寒眉心。 住手!旁边三人都惊得非同小可,高声疾呼。 燕惊寒却岿然不动,兀自立在原地,只是抬眼看着剑刃。 好在沈望舒手上有数,对兰摧控制炉火纯青,连剑气也不曾伤人,只是将剑刃停在燕惊寒眉心前几寸的位置,神色冷得如前年寒冰一般,燕惊寒,方才是不是对你还是太客气了?那好,小爷我就把话说明白,你燕惊寒,你太华门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管起我们门中私事来! 岳少侠,在下管的是明月山庄一家的私事么?燕惊寒笑了起来,薛无涯犯下的恶行,江湖难容,已然不是简单地违反江湖公义那么简单了,武林正道人人都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容致语气生硬,那是薛无涯的事,与我明月山庄何干? 浓黑燕翅眉高高挑起,燕惊寒的惊愕来得有些夸张,哟?容少侠这是还什么都不知道么?薛无涯师出九嶷宫,与令师乃是货真价实的同门啊。 你什么意思?容致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怎么,你们做弟子的,竟然不知道师父的出身,倒是有些奇了。不过在下更惊讶的,却是明明门中有人知道,却不与师兄弟言说,这未免有些 这话明里暗里只能是在说沈望舒与叶无咎。叶无咎倒是有些心虚,毕竟他与苏慕平也算是好友,却连这样的消息也瞒着。沈望舒却不为所动,仍旧持剑而立,面色冷肃。 当年武林正道围攻九嶷,宫主身死,便是副教主以身殉教拖延时间,让其他师兄弟带着教众出逃,故而当场能确认离世的,其实一个也没有副教主纵火焚宫,尸骨无存。逃出去的九嶷宫弟子,不愿再与各大派为敌,便隐姓埋名活了下去,至于究竟隐匿在什么地方,谁也说不清楚。那位洪涛水寨的大当家,不也是其中一位么?燕惊寒口中说着,眼神却并没有分给叶无咎,只是有些嘲弄地道,九嶷宫毕竟是南疆的门派,与咱们中原有些不同。宫主称为东皇太一,副教主云中君,薛无涯乃是河伯,巫洪涛为湘君,哦对,故去的沈千峰是大司命,至于苏庄主么 沈望舒实在忍无可忍,手腕一个用力,便是一剑横削而出。 燕惊寒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却也一直在警惕,只等沈望舒稍稍一动,便腰上发力后仰,同时脚尖一点,贴着地面滑了出去,口中的话还在继续,苏庄主便是擅长医术的少司命陆灵枢了。 多的已经不用问了,沈望舒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一向不爱与无需计较的人动手,只是觉得浪费时间,忽然对燕惊寒下狠手,便是真的被他踩到了痛脚。 既然是早有准备,燕惊寒自然不会被沈望舒逼到手忙脚乱的地步,退开之后便伸手在腰间一抹,再抬手之时,手上便多出了一把寒光凛凛的软剑,迎击上兰摧,剑锋交错之间,发出一声脆响,而丝毫不落下风。 哎?怎么忽然打起来了?叶无咎也是有些疑惑,虽然刚刚一直就有些剑拔弩张的,可说着更严重的话题之时都没动起手来,为什么说到苏闻身上,就忽然这样了? 燕惊寒又与沈望舒对了几招,错开身形之时,笑道:在下也十分好奇。若说更不愿此事公之于众的应当是这位叶公子啊,毕竟湘君巫洪涛还是他岳父,是沾了姻亲关系的。而少司命陆灵枢,却是师父。同为明月山庄的弟子,另外两位如何不见生气?在下昨日也说了,九嶷宫究竟是不是货真价实的魔教尚且存疑,岳少侠为何要急着生气? 羲和,你先回来!苏慕平摇了摇头,扬声召唤。 沈望舒也只是退开一步,剑尖点地,整个人却已然是蓄势待发的,姓燕的,你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展示太华门究竟是如何喜爱挖掘别家的阴私么?堂堂太华,不若改行去做包打听! 岳少侠这话说的。松风剑派势大已久,整个武林都缺了钳制,太华就算是看不过眼,说话之时不也得有几位同伴盟友才敢放心大胆地说话么?燕惊寒丝毫不以为意,反倒将私底下拿捏别家把柄之事说得如此正义凛然,实在让人恶心。 他拿捏把柄倒是无所谓,从第一次见到此人,沈望舒便觉得此人出事十分不择手段,比当年的自己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他提起苏闻与沈千峰之时,明显是一副不怀好意的嘴脸,让沈望舒尤其觉得不舒服。 燕惊寒闲闲地把玩着自己的软剑,岳少侠这样激动,倒是让在下不得不生出疑虑薛无涯与冯羿此前大劫了那么多药草,听闻那扶桑楼内又有许多沉着药渣的池子,定然是炼制了大量的药物。这二人谁都不会医术,反倒是明月山庄,以医术闻名 燕惊寒,你这是什么意思?连苏慕平都忍不住霍然色变,开始直呼其名了。 没什么意思,只是忽然想到了,随口这么一说而已。不过各位想想,这个解释,就很说得过去了不是吗?燕惊寒笑得有几分狡黠有几分得意,先前薛无涯打劫过往船只之时,曾经用过一种十分厉害的迷药,寻常人是根本就不会制作的。此前诸位不是都在想这个能帮着薛无涯炼药的到底是何人么?这不就已经 见他还敢口出狂言,沈望舒又是一股怒火上涌,不顾旁人的阻拦,提剑便刺,一出手便是极其厉害的罗生堂下。 燕惊寒的武功的确是不如沈望舒高,可前提是他对上的是全盛时的沈望舒。方经过一场鏖战,沈望舒一夜也不曾好好休息,身上还有伤,甚至有些落了下风。 十几招打过,沈望舒颓势越发明显,先前众人没能上前去劝架,如今倒是有了点机会,苏慕平与叶无咎便让容致好生注意着,见着合适的机会就上前去分开二人。 只是燕惊寒一直就防着这一手,不给容致插手的机会,反倒是越打越快,沈望舒因伤口生疼而露出了一个破绽,他便欺身而上,狠狠一掌拍了下去,一点情面都没留。 小心!三人见势不好,都想上前去接。 只是从雾色中忽然横空而出一道白影,虽然不甚潇洒,却稳稳地接下了沈望舒,将人拢在怀里,稳稳落在地上。 燕少侠,不知明月山庄又怎么开罪了太华门,竟要下如此狠手?来人是萧焕。见沈望舒受伤,他的脸色与口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燕惊寒见是他,好歹是收敛了一点,却也没有多客气,不过是在下有了新的猜测,说与几位听听,谁知几位不信便罢了,这位岳少侠还一言不合便拔了剑,在下为求自保,不得不如此。 萧焕重重哼了一声,猜测?燕少侠的猜测,不过是信口开河罢了,几乎没有可信之处,还总是中伤门中长辈,怨不得岳少侠动气。燕少侠,松风剑派行事的确有错,你抓住把柄不放便罢了,明月山庄又做了何事,竟引得你大做文章? 燕惊寒倒是不说话了。毕竟方才他言之凿凿地说苏闻乃是薛无涯的同伙,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拿不出半点证据,倘若再说给萧焕,若是日后再查出不是,便是自己把把柄交到了萧焕手上。 见他终于老实了,萧焕这才看了看其余三人,见苏慕平拿着包袱,稍稍一愣,却还是彬彬有礼地道:苏少侠还有事要办?若是如此,便先请了吧。 不!苏慕平看了沈望舒一眼,沉声道:方才燕少侠口口声声说我们明月山庄庄主苏闻乃是与薛无涯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之人,为人弟子者,听到这样的话还能充耳不闻的,与欺师灭祖何异? 燕惊寒脸色一变,到底没有辩解。 容致却也上前一步,掷地有声地道:就是!既然燕少侠能说出这样的话,那我们明月山庄的弟子便不能走,非得留下来陪着查出一个真相不可!虽然明月山庄只是个小门派,却也不能叫这些自命不凡的名门正派随意欺侮了去! 第117章 章十六祸起 月上中天,夜阑人静。整个沅陵一片静谧,似乎皆已陷入沉眠。 不过临江那一家客栈三楼的某间客房,却忽地开了窗,然后从窗里探出了半边身子,左右张望一番,才从窗口一跃而下。 那人落了地,便要借着夜色潜行,只是一抬眼,又看到眼前一个白色的人影,便猛地顿住脚步,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 那白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缓地往前走了一步,淡声道:小舒,码头全是太华弟子,两个时辰轮班一次,你倒是可以是顺利逃脱,可是你的师兄弟和叶无咎 自客栈之中潜逃而出的人正是沈望舒,而堵他的人正是萧焕。 沈望舒闻言便不悦地皱了眉,又与你何干? 萧焕无奈地摇头,小舒,你为何一定要出逃?不过是武林大会,明月山庄 不走,难道等着被认出来?沈望舒嘲讽一笑,你以为各家掌门长老是这些猜出江湖的少年人能比的么?诛灭九嶷没资格参加的,难道还没资格踩一脚倚霄宫? 老实说,萧焕还真没想起此事。毕竟近段时日遇上的不是江湖小字辈便是如秋暝与阮清那般不曾参加过讨伐倚霄宫的前辈,沈望舒的身份也被隐瞒得极好,他都险些忘记了,原来当年的倚霄宫,还坏得那样人尽皆知。 一时间,他异常尴尬,想说些什么,却总是说不出口。 见他不说话,沈望舒便白了他一眼,转身欲走。 萧焕脑子里乱糟糟的,还不曾想好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把人拦下了,喃喃地道:别走。 沈望舒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肩上的包袱扶了扶,那你说,我为何不能走? 为什么不能走?似乎沈望舒还真的没有非留下不可的理由。燕惊寒开口留人,明月山庄也需要有人参加武林大会,可上有常沂和苏慕平在,沈望舒在与不在都无妨。何况沈望舒本身也并不把燕惊寒放在眼里,他说留下,沈望舒想走便走,燕惊寒拦不住。 这个人还是要走的,他并没有非留下不可的理由。 萧焕忽然就有些失落,这个认知让他十分难过。只是没有理由再阻拦,萧焕只好收回手,悻悻地道:那你一路当心。 萧少侠,就此别过。沈望舒倒是干脆利落地冲他抱了拳。 守在渡口的太华弟子不少,你就这样贸然去闯萧焕又忍不住叫人,胡乱编了理由,要不,我陪你去? 沈望舒险些失笑,不必了。你信不过我的轻功? 的确是,沈望舒那样的轻功,几乎就没有遇到过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即便真是动手打不过,逃还是能逃过的。 可萧焕仍旧有些不甘心,那,我送你走一段吧?到底是相识一场,你要走,我也该送送。 相识一场不假,甚至这样的情谊说起来都算是太轻,远不能一语概括这二人之间的纠葛。只是这样的纠葛之中,囊括了那样多的爱恨情仇,却不适合再继续牵扯。 沈望舒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萧焕,似笑非笑。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萧焕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好,我不缠着你了,你自己多保重。待武林大会之后,我知道你或许很不想见到我,不过你的内伤,也是因我而起,若得了空,我便请神医替你瞧瞧。 不必了。沈望舒笑着摇了摇头,的确是全然不想计较的模样。 萧焕却急了,我我真的只是想请神医替你瞧瞧内伤!到底是我伤了你,总该帮你的! 沈望舒微微偏了头,饶有兴味地瞧着萧焕,你觉得,我师父的医术不好么?虽说九嶷宫不在中原行走,但你也知道他们的功夫如何。便是一个排行最末的薛无涯,也能力战秋居士与阮居士两位高人了。所以我师父顶着少司命的名头,自然是医术更胜武功的。 这样一说,萧焕的神情便更难过了。难得在旁人面前都显得十分盛气凌人的萧少侠,竟露出了无措的神情,偏又怕沈望舒瞧见,连忙低下头,小舒对不住。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84) 沈望舒慢慢拧起眉头,瞧了他许久,忽地大步上前去,微微蹲下|身子,将自己的脸又凑到萧焕眼前,揶揄道:萧少侠,你这样子,其他的师兄弟们知道吗? 实在对不住萧焕又别开脸,低声说着。 好吧,都过了这么几年了,还不会开玩笑,也不知日常与江湖中人打交道,都是怎么样子的。 不过沈望舒到底是收敛了神色,直起身来,淡淡地道:无妨。其实数月前我再次见到你之后,便细细想过了。此事也并不能怪你。 你?萧焕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沈望舒会同他说出这样一句话。 萧少侠,都听不明白话了吗?沈望舒轻轻挑了挑眉。 不是听不明白话了,是萧焕实在不能相信,沈望舒会说不怪他这样的话。从前沈望舒是怎样的性子,他也不是不清楚,撇开这个不说,前些时日沈望舒见着他也是横眉冷对的,也不知为何就忽地有了这样大的转变。 萧焕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因着松风剑派高阶弟子的身份,他一向都不甚在意旁人的看法,所以说话也从不曾想过对方爱不爱听。可面对沈望舒不能,他已经伤人至此,不敢再伤。 于是思忖半晌,他到底低声道:你宽宏大量,是你心胸广。可我做错了事,也终究不能当做不曾发生过。 你难道真的非得让我说出我实在不想看到你、不想与你说话才舒服么?沈望舒失笑。 萧焕反倒如释重负,我就知道,你到底是恨我的。我那样伤了你 这人也真是,看样子今日是不能顺利溜走了,沈望舒便不再着急,耐着性子与萧焕开始掰扯,萧秋山,你到底想让我怎么说才可以呢?我曾经记恨你,你总是缠上来;如今我又说不想与你牵扯旧事,你也不愿意。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放过我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萧焕有些着急,我我知道你如今不想再见我,我也知道不该再讨你的嫌,可是我,我是在忍不住。若是见不到你,倒不如让你厌烦我 沈望舒冷冷地抬眼,萧秋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萧焕唯有苦笑,我知道你应该不在乎了,可还是想告诉你。如今我总算知道从前你究竟是怎样难过了,掏心掏肺地对一个人好,可总是不被领受 他竟也能体会到这样的心情了?真是有些稀罕了。不过沈望舒以为,萧焕能体会到的,应当和自己的不同。 于是沈望舒风轻云淡地笑了笑,不是,我从不觉得难过,毕竟对待心上人,谁还会计较自己究竟付出些什么呢?喜欢一个人,不过想让他开心而已,自己能拿出什么,便巴巴地给他什么,若是他看得上眼能给个笑便罢了,若是看不上眼,那也无妨,是我还不知道他究竟喜欢什么而已,多试几次,总能摸准。至于我的心绪,却也不重要了,连我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我亦是如此。萧焕连连点头,旋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转过脸去,我辜负你的心意那么许久,也该偿还了。 我不需要你偿还。沈望舒斩钉截铁地说。 萧焕又慌了,上前一步来,直视着沈望舒的双眸,是是是,的确不该是偿还。可我我想对你好,这也不行么?你方才说的话,我觉得很是,对喜欢的人,何须计较付出多少呢? 沈望舒不避不闪,也紧盯着萧焕的眼睛。好清亮的一双眼啊,难为他闯荡江湖这么些年,还能有这样的眼神。只是沈望舒斩钉截铁地道:萧秋山,你误会了,你其实,并不是喜欢我。 如何不是?眉心皱出一个深重的川字,让沈望舒很想抬手替他抚平了去。 你是什么时候才想着要好生补偿我的呢?沈望舒眉眼弯弯,却是笑了起来,若我没感觉错,应当是你得知我并非沈千峰亲生之后吧?因为此前你即便对我心怀愧疚,却也记着我是魔教的少主,正邪不两立,除魔卫道乃是天职,手段不光彩也便不光彩了。可你知道沈望舒不该是沈望舒之后,你就觉得自己自己错了,你伤及无辜了,所以你对我心怀愧疚了,想要好生补偿,是也不是? 不,不是!萧焕拼命摇头,只是说不出口。 若说他对沈望舒心怀愧疚,才不是从得知他真实身份开始的。在他坠崖的那一日,不,应当说是更早之前,他便觉得自己错了。除魔卫道,何谓邪魔外道,又何谓江湖正道?不过是因为行事所坚持的准则不同,行事的手段也不同,正道光明磊落,魔教阴险下作。假装叛出师门来骗取沈望舒的信任甚至感情,本来就不是君子所为。只是沈望舒也不是什么好人,哪怕是按照沈千峰的命令行事,可终究也做下不少有违江湖公义之事。 有一段时日,萧焕只觉得自己是被架在火上烤,他既恨自己的手段不够磊落,又恨自己对沈望舒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但知道沈望舒不是沈千峰亲子的那一刻,萧焕只觉得心中的枷锁瞬间溃散,喜悦之情油然而生,便开始试着对沈望舒好一些,不求能求得人回心转意,但求能让自己不要欠他那么多。 见萧焕神色纠结许久却并未说出什么来,沈望舒垂了垂眼,掩去眸中的情绪,再抬眼的时候,便又是笑意盈盈,你不过是觉得冤枉了我,所以格外愧疚罢了。可我到底也不冤枉,至少你的琉璃盒子,是被我亲手所盗,你也无需太过自责。 不是的小舒!这番风轻云淡的态度委实刺痛了萧焕,他有些激动,我分得清的,我并不只是愧疚!我想补偿你 你看,你说想补偿我。沈望舒狡黠地眨了眨眼,唯有觉得自己对人有了亏欠,才会想着补偿,会想着怜悯。可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对他生出怜悯的态度?感情之事,绝不是施舍。若你真是觉得对不起我而想着弥补,那便不是真得喜欢。 萧焕被他说得有些发懵,竟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一个劲地摇头,不是的,我真是喜欢你。小舒,我喜欢你! 那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觉得我还不错么?沈望舒笑意更深,应当是才见面不久吧?可是那时候我分明是作的女装打扮,告诉你我叫岳羲和。你觉着还不错的,是一个看起来姑娘模样的人。萧秋山,你喜欢的是女子。从前你需得应付我,才虚与委蛇一段时日。骗人骗得久了,很多时候会连自己都信了的。 果真是因为骗人骗久了所以骗到了自己么?萧焕已然心神大乱,竟无暇去思索沈望舒说得到底是不是对的,更不曾想起,当年他第一眼见到女装打扮的岳羲和之时,的确心动过一阵,但在得知这便是倚霄宫少主之后,这点微澜便一下子荡然无存,甚至对此人恨之入骨,直到假意投靠倚霄宫,也恶心不已。若说什么时候再悄然对他产生一些不同一般的情愫,只怕真的是在倚霄宫相伴的点滴岁月中了。 萧秋山,你不过是愧疚,不过是怜悯。可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沈望舒轻轻笑了笑,三年前,我的确是心心念念就想听见你说这样的话。可是三年的时间太长,如今我已经 不需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昂,这两天事情有点多,终于写完了。 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我一边在这儿写两个男孩子的表白,母上就非得拉着表妹在身边不远处谈心,真是分裂啊 第118章 章十七风云 孙掌门,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原来是青城周掌门,有劳记挂,一切都好。听闻贵派弟子日前在锦官城诛杀一伙强盗,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孙掌门谬赞了,不过是咱们正道弟子该做的。 腊月廿二,由太华门号召发起的武林大会,就要在岳阳城召开,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但凡接到请柬,无一不遣人赴会。 因着是太华门号召,岳阳渡口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太华弟子,只等各派来使下船之后将人迎往客栈。少主燕惊寒亦亲自在此,不过他倒不如门下的弟子殷勤,并非所有人到了都会上前去打个招呼,不过是名气大些的门派方有此待遇。 迎面又走来两家门派的来使,一边是曾经依附过倚霄宫而后又自立门户的流沙帮,另一边却是与太华交情极深的碧霞派,自然不用想,燕惊寒是打叠起笑容迎向碧霞派,虞掌门好,辛长老好,杜长老好。想不到您几位竟动趾亲临,实在是太华的荣幸。一路上诸位都辛苦了,小侄也安排好了房间,这就引诸位过去? 一年不见,惊寒愈发长进了。打头的一个华服中年男子笑得甚是和蔼,甚至还伸手在燕惊寒头顶摸了摸,后者始终一副温顺的神色,你忙吧,本座也不是第一回 来岳阳,只消报上名字,本座自去便是。 燕惊寒连说不敢,到底还是安排了几个弟子引路,才将碧霞派众人送走。 至于另一边的流沙帮,连门下弟子都不曾多分几个眼神。 流沙帮亦是帮主亲至。帮主是个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领着弟子们出了渡口,才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太华门倒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了?当年倚霄宫什么势头?沈千峰都没对老子这么不客气过! 后头的弟子连忙示意他噤声,帮主,您怎么还在这时候提这个啊?太华门位列十大,咱们怎么能跟他们置气呢? 不过说起来也奇了,一向主事的不都是松风剑派吗?什么时候轮到太华门来充这个大了?流沙帮主非常疑惑。 可惜流沙帮众也不明所以,纷纷摇头,给不出个答案来。 你赌输了,给钱吧。渡口不远处的茶棚里,沈望舒面无表情地冲着身边的叶无咎伸出手。 叶无咎愤愤不平地把两片金叶子拍到他手上,末了到底有些不甘心,又赔着笑问道:小沈啊,你怎么知道这回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会比往常都多? 刚刚那个沙惊海不是告诉你了吗?沙惊海便是流沙帮主的名字,不过沈望舒从前叫习惯了,开口也喊得十分随意,因为从前但凡召开武林大会,都是松风剑派出面说话的,这次却忽然轮到了太华么,松风那边也没有任何的表示,所以大家都好奇啊,忍不住要来看看风向。 容致却是一脸迷茫,好奇什么? 好奇这个江湖还是不是松风剑派说了算啊。我就说么,这都要过年了,山遥路远的,赶都赶不回去,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前来赴会哎哟!叶无咎也是才明白,却对着容致摆出一脸嫌弃的表情,然后不出意外地被沈望舒敲了一记后脑勺。 容致也不笨,一下子就明白了。不过片刻之后,他又叹了口气,可是师父为什么也要来呢?师父似乎是一向都不把武林正道很放在眼里的,谁胜了谁成为江湖上说一不二的首脑,他应当也不很在乎才是啊。 叶无咎拼着自己被打的风险,又丢了个白眼,你傻啊,这次他么开武林大会用的借口是什么?是薛无涯,是九嶷宫啊!就算你师父不关心薛无涯,到底还是记挂九嶷宫的事吧?我岳父都要来的。 不惜自打脸替九嶷宫翻案也要将松风剑派拉下水,看来太华这次是势在必得啊。沈望舒冷嗤一声,忽然眉心一皱,眼神便直直地盯着前方不再说话。 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不由得神色一凛。 渡口泊进两只大船,同时下来了人。不过这次燕惊寒可不敢厚此薄彼,毕竟一边是同为十大的翠湖居,另一边,却是这次他们卯足了劲试图打人家脸的松风剑派。或许太华掌门在此还敢和松风剑派较劲,可燕惊寒不敢不给这个面子。 岳掌门,姜掌门。仇长老、楚大侠、郑居士燕惊寒逐一见礼,毕竟两边来的人都不少,不能马虎。 翠湖居能出阮清与秋暝这样的人,便是整个门派上下几乎都是淡泊名利的,也不甚愿意去参与江湖上的各种纷争,至少在三年前剿灭倚霄宫之时,翠湖居便没什么人参与,沈望舒几乎没瞧见什么眼熟的人。 当着松风剑派之人,翠湖居的姜掌门对待燕惊寒的态度既不热络,也瞧不出鄙夷,不过温和地笑笑,只说一声贤侄辛苦。 而松风剑派这边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长老倒还罢了,连着门下的弟子也只是与燕惊寒平辈见礼,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似乎并没觉得太华门此举是何等过分何等冒犯,行完礼也就站好了,多的动作多的话是一点也没有。 这也是沈望舒第一次见到大名鼎鼎的岳掌门岳正亭。但见一个身材清瘦、身量颇高的中年男子站在最前头,虽说鬓角见了些风霜,但样貌却是保养得宜的,不难看出年轻时的英俊。到底是一派掌门,气度也着实不凡,只消一个眼神,便能轻而易举地传递出震慑之意。 哎,你瞧着这岳正亭怎样啊?叶无咎不嫌事大,伸手捅了捅沈望舒。 沈望舒只是不咸不淡地饮了一口茶,方慢悠悠地道:沈千峰眼光还不错。 容致被吓到了,委实是目瞪口呆。 而岳正亭身后站着的那个,便是楚江流楚大侠,也是萧焕的师父。到底萧焕是他带出来的弟子,爱学着师父那样穿白衣。只是楚江流比萧焕儒雅多了,穿上一袭白衣是更相得益彰。 萧焕、岳澄与韩青溪等人则是站在弟子的队伍中,穿着自家的弟子服。松风弟子的肤色,男子为松石色,女子则为月白色,果真是应了一句明月松间照,衣袍柔软而飘逸,远远一看倒真是恍若谪仙人。 不同于翠湖掌门亲切招呼,岳正亭只是凝立当场,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燕惊寒,什么话都没说。 燕惊寒也不是胆小的,只是岳正亭这样一副高深莫测的态度,他是越看越觉得有些心惊,虽说在渡口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岳正亭即便是碍着身份也不会与他为难,可燕惊寒也知道太华此举无异于一巴掌扇在人家脸面上,若是岳正亭真的气急了,也不知会怎样。 静默得有些久了,连翠湖掌门都有些看不过眼,清了清嗓子,岳兄,数月之前咱们那一局棋还不曾有个结果,不知近日是否得空 姜兄,武林大会其间,可不就是为了商议大事的?弈棋不过是玩意儿,不可误了正事。待此间事了,翼然定登门拜访,再战不迟。岳正亭又对着翠湖掌门言笑晏晏,而后便径自转身去了,仿佛并不曾见过燕惊寒此人一般。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85) 好在燕惊寒也并不想与岳正亭多打交道,见松风剑派的弟子跟着岳正亭鱼贯而去,才舒了一口气,又向翠湖掌门赔笑。 翠湖掌门摆了摆手,贤侄且忙吧,我们自去找住处便是。 哎,这翠湖居的掌门倒是还不错啊。可是燕惊寒那样的狗东西,就不该给他面子!叶无咎还有些不忿。 沈望舒嗤笑,他那是给太华掌门面子。翠湖居的实力,原本也比不过太华 只是说话间,松风剑派一众人等便从茶棚前前过去了,不过岳澄忙着与他爹数落太华门和燕惊寒多不是东西,韩青溪忙着劝和,只有萧焕注意到了此处的沈望舒,愣愣地看了两眼,旋即又想起什么似的别开眼,可终是舍不得,到底还是又偷偷地望了一望,见沈望舒还一脸玩味地瞧着他,索性连头都扭了过去。 萧师兄怎么了?站在边上的一个弟子问他。 无事。前面便是客栈了,快走吧。萧焕又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一副师兄教训师弟的口吻。 叶无咎自然是发现了萧焕的反常,很是惊讶,怎么回事?你俩 没事。沈望舒又托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地饮了一口,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 嘁!叶无咎到底也知道当着容致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只好把一肚子好奇都憋了回去,恨恨地也饮了一口茶。 很快翠湖居的人也过去了。其他人倒是没怎样,不过秋暝一扭头恰好瞧见了这边的一行人,便轻轻点头一笑,算是给他们打了招呼。叶无咎回礼很敷衍,倒是沈望舒,不仅笑得真心实意,还朝秋暝拱了拱手。 小沈,我看你对这位秋暝前辈也有点不一般啊。想不到江湖正道里面,还有你这么尊敬的前辈? 叶无咎,我发现你也很有意思,每天都在孜孜不倦地给自己找不自在。沈望舒睇他一眼,秋居士人还不错,你也见过,与其他道貌岸然的家伙不能相提并论吧? 叶无咎翻了个白眼,倒是容致还算给面子,认真地道:的确听闻这位秋居士多年之前便在江湖上很有些令名。如今他已经几乎退隐了,却也总有人夸。 几人又聊了几句,渡口忽然传来一声高呼,到了到了!快快,衣服都整整,头发也理好 沈望舒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渡口上出了太华门的弟子,还有别家先来探路的弟子在此等候师门,会面的多了,也不见谁弄出了常沂这么大的阵仗。实在丢人。 只是那只插有带明月山庄徽记旗帜的小船越行越近,便意味着是庄主苏闻要来了,作为弟子,沈望舒与容致也不得不起身去迎。 这时候正好渡口无人,苏闻带着弟子下船之后,除了常沂一干人大献殷勤之外,燕惊寒也围上来问候。但苏闻也没对他稍假辞色,只随意一点头,便大步向前走去。 看得出燕惊寒是十分不悦的,太华其他弟子也有些恼怒。毕竟先前岳正亭都没给他们脸色看,明月山庄这么个籍籍无名的小门小派竟然还敢不理会他们,实在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沈望舒倒是很愉悦,欣赏了一阵燕惊寒无法发作的窘态,才与容致快步上前去见礼,弟子恭迎师父大驾光临。 苏闻早就瞧见他们,把容致与一并上前打招呼的叶无咎都扶了起来,独留沈望舒一人单膝跪地,又板着脸打量他好一阵,方凉凉地道:你自请下山历练,如今可是收获颇丰啊? 作者有话要说:  热烈祝贺我们在台词里活了四十万字的岳正亭岳掌门终于登场了! 至于沈爹就惨了,他好像也没这个机会了= = 第119章 章十七风云 身边的叶无咎与容致都吃了一惊,毕竟苏闻从前有多偏宠沈望舒,明月山庄的所有弟子都看在眼里的,当着众人的面让他难堪可以说是从不曾有过的。 跟在后头的常沂等人也有些按耐不住,伸长了脖子要看沈望舒是什么反应。不过碍着到底是被人家救了一命,才稍稍收敛了些。 但沈望舒心里很明白,苏闻从前对他好,不过是看在沈千峰的面子上照拂一二罢了,瞧着他与萧焕不清不楚地的已经让苏闻很是不痛快了,更别说知道他并非亲生,再加上如今沈望舒一再违逆苏闻的心意,换做是沈望舒自己,也不会对这个弟子再留下多少温情。 不过苏闻倒是没打算当众发落了他,不管是为着明月山庄的脸面还是顾忌着沈望舒这见不得光的身份,到底给了他一个起身的手势,慢条斯理地问道:慕平已经走了? 是,那天弟子是亲自送老二上的船。常沂忙不迭地抢着回答。 苏闻眉头一皱,脸上划过一丝不悦的神情,不过是懒得计较,又问容致,这一趟下来算是长见识了吧?怎样,江湖有你想象的那样好玩吗? 容致连忙一拱手,回禀师父 不过是同你闲聊,这么紧张作甚?苏闻把他的双手拍掉,然后自顾自地往前走,我随便问问,你也就随便说,何必拘着。 容致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虽然没有再拱手,可到底还是有些拘谨,认真地道:弟子此番跟着几位师兄下山,方知江湖果然险恶。但也正是因江湖险恶,方能见我学武之人的用处 羲和,听说你这次又受伤了,好了没有?一众弟子都跟着苏闻往前走了,沈望舒倒是识趣,并不曾巴巴地跟在后头,只是坠在队尾。未曾想原先就跟在苏闻身边的郭之栋反倒慢下步子,特意走在身边来问他。 沈望舒先是一惊,复又平常一笑,有劳三师兄挂怀。不过是小伤,阿致就大惊小怪的还要写信告诉师父。二师兄在北上之前一惊调理得差不多了。 郭之栋摇了摇头,七师弟那么老实的人,从不会言过其实。看他写的信,那么凶险。这完全与咱们没有干系的,你又何必如此? 因为我一向就喜欢管闲事啊。沈望舒勾唇一笑,却又想到一事,在唇舌之间滚过几遭,到底问出口来,三师兄,师父收到武林大会请柬的时候,你在身边么? 自然是在的,这请柬还是我值守的时候收到然后送去师父手上的。郭之栋倒是老老实实地说了。 沈望舒又问:那师父收到请柬的时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咱们明月山庄虽然没有作奸犯科的劣迹,但也并不曾加入武林正道,他们下帖子来请已然是奇怪了,师父有一向看不上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为何还决意赴会呢? 郭之栋倒是认真地思索了一阵,没见师父不高兴啊,不过他也没很高兴,只是板着脸拿信瞧了许久,说既然太华门如此给面子,咱们也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所以才带着我们来了。难道你们近日和太华门的弟子闹了矛盾? 这我们可担不起!沈望舒轻笑一声,人家太华门都敢下帖子召开武林大会了,哪里还会把我们这些籍籍无名之辈放在心上啊? 郭之栋大约是没听出沈望舒语带嘲讽,只是关心另一事,不过这武林大会也开得蹊跷,马上就是年下了,这时候把大家召集到岳阳,有些得罪人啊。 沈望舒又是轻轻一哂,争权夺利的事,可不就得赶早么?若是再拖,夜长梦多便罢了,说不好,可能连肉汤都不会留下。师兄不必担心,他既然敢把大家叫过来,自然不会让大家过不了年。横竖与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师兄只管安心看戏便是。 可郭之栋有些没明白。 只是一抬眼便到了太华门安排好的客栈了,沈望舒也不欲与他多聊,毕竟郭之栋不是什么聪明的人,他不想多费口舌,师兄,可占到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进去喝口热茶吧。 进到客栈之后也没什么说话的机会,分配好房间之后,苏闻让众弟子就待在房里歇息,不许出去乱跑,沈望舒这才可以消停一阵。 他与容致到得早,也就能先选房间。他要的是走廊端头,中间隔着个小院,然后便是另一栋楼。 太华门给够了钱,客栈便在每间房里都放了炭盆,沈望舒想着横竖要出去,便打开了窗户散散气味,如今回来了,也就该关上了。只是他探身一关,便见到一个熟人。 对面那栋楼的这间屋里也住进人来了,进屋第一件事也是关窗,正好与沈望舒打了个照面。虽说两栋楼相距也不近,但练武之人耳聪目明的,沈望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面的人是谢璧。 谢璧也瞧见了沈望舒,微微一怔。 沈望舒以为他是忘记自己究竟叫什么名字而只是有些眼熟,便和善地笑了笑。谁知那头的谢璧却心虚是的往屋里看了看,然后迅速扣上了窗户。 这人临别的时候还一口一个沈兄的,转眼就不不认得了,连打个招呼都还要立刻合上窗户,这该是有多大仇怨啊?沈望舒摇了摇头,也随手关上了窗。 谢璧之事倒也没让他多放在心上,毕竟沈望舒也没想着要与谢璧多亲密,他真正烦心的,却还是这个武林大会。 就方才在渡口等着苏闻的那一阵,太华门接应了大大小小许多门派,他也就见着了许多眼熟的面孔,曾经骗过的、欺负过的、劫过的,还有当年杀上倚霄宫的。他倒是没有刻意去记那些杀上倚霄宫的一个个都是谁,只是有些个人,样貌可以说是其丑无比,丑得令他过目难忘。如今召开武林大会,他在此处,哪怕是跟在明月山庄弟子后面,也难保不会有与那些人打照面的机会。 若真是见面,他又该怎样呢? 沈望舒的确没有给倚霄宫复仇的想法,毕竟除了底下的杂役,也没谁算是无辜的,可那时候兵荒马乱的,他根本就顾不上看到底是谁动的手。 不过就他所知的武林正道,多年来或许是被松风剑派带起来的风气,对待他们眼中的邪魔外道,是恨不能斩草除根的。沈望舒知道自己在他们眼中并不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倘若被发现还好好活着,多半难逃一劫,说不好还会连累萧焕。 哎,萧焕连累了就连累了吧,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且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吧。说好了不在因为这人挂心的,怎么转眼便忘了呢!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沈望舒一惊,低声问:谁?这个时候,难道是苏闻找他? 是我!谢璧。门口那人短促地回答了一声。 怎么会是他?刚才不是还关窗装作不认识么,忽然跑过来干什么?沈望舒虽然满腹疑惑,却也并不担心这人过来究竟会有什么企图,毕竟和谢璧相处几日,沈望舒也知道这人心思单纯,甚至称得上是人畜无害的。 缓缓开了门,沈望舒都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谢璧便闪身进屋,然后反手扣上,一惊一乍,鬼鬼祟祟,沈望舒忍不住笑了,怎么了这是? 谢璧猛地回头,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才如临大敌地开口,你是叫做沈望舒对吧?下车如昨日,望舒四五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沈望舒退开一步,一摊手,抱歉谢少侠,在下不通文墨,可不能与您对诗了。 就是月神望舒那个望舒吗?谢璧有些急了,有逼近一步,想了想,才低声问道:倚霄宫的沈望舒?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连谢璧的都发现了!沈望舒脸色一僵,双手在背后握成了拳。 今日出门便是为了迎接苏闻的,兰摧剑并没有带出去,沈望舒又怕方才客栈被盗,是好生藏在了枕头底下的,现在若是要拿就算拿起剑来他又该如何?谢璧与他无冤无仇的,若只是因为识破了他的身份变要被杀还真是符合他丧心病狂的魔教少主身份。 谢璧也不傻,见他这幅模样,便连忙摆手,你听我说!我不想害你的!我的功夫又比不上你,如果真想怎么样,怎么会一个人悄悄跑来找你对不对? 还请谢少侠划下道来。沈望舒依旧浑身紧绷。 谢璧有些尴尬,好吧,我就不该这么贸然跑来问的!只是刚才关窗的时候看到是你,一时有些忍不住了!是这样,前几日在来的路上,我听师兄们说起武林大会,又说起太华门与松风剑派作对的由头,一下子就说到了倚霄宫师兄说倚霄宫少主的名字,恰恰就叫做沈望舒 沈望舒轻轻一笑,不错,就是我。 还真是你啊!谢璧有些不能置信,怎么还真就是你了呢! 这反映就有些可笑了,沈望舒揶揄道:谢少侠,也也是心中有了猜测之后才会想着找在下确认的吧?确认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证明在下真的就就是那个魔教少主沈望舒么?如今在下承认了,你又何必如此? 我如何就希望你是魔教少主了?谢璧被噎到了,气得喊了一声,只是旋即又意识到此事不宜张扬,才重新压低声音,你可是救过我命的人,我有这么忘恩负义么? 沈望舒摊了摊手,那又如何?谢少侠,你总不会认为,魔教少主就是靠着杀人度日的吧?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我也是不介意伸手做些好事的。 谢璧知道自己越描越黑,一双浓眉都皱成了一团,你怎么就听出来我是这个意思了?好吧,我就不该来问你,假装不知道不就好了么,真是! 假装不知道?沈望舒愣了愣,谢少侠,你该不是真的只是好奇一问吧? 否则我会孤身一人来为民除害么?谢璧有些不悦,其实一早我是想着悄悄找萧师兄问问的,毕竟他是跟你最熟悉的。可方才一见着你我就忘了你师父他们知道吗? 一提起苏闻,沈望舒便是心下一冷,师父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师兄弟们知道的却不多。 那还好,我以为你这边就没人知道了,若是到时候让那些见过你的师兄弟发现,连帮你打圆场的人都没有。谢璧松了一口气,对了,武林大会是什么地方,你竟然也来,不怕么? 沈望舒也是没想到,谢璧居然是真心实意地在替他打算,委实有些诡异,心下顿时有些五味陈杂,多谢好意,不过师父应邀而来,在下又是被燕少侠强行拦下的,倘若一声招呼都不打便离开,苏护有些说不过去了。 燕惊寒一向如此,霸道惯了。谢璧随口说了一句,不过后来有发现有些不妥,连忙捂了嘴。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86) 按照秋暝的性子,的确是不会背后语人是非的,他能这么要求谢璧也自然不是奇事。不过看起来谢璧的天性与秋暝相去甚远,再怎么要求,一离了视线便立刻现了原型的。 沈望舒觉得有趣,谢少侠,秋居士只有你这一个弟子? 对啊,我从小被师父收养的。谢璧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师父一直都很想收养那些遇上的孤儿,只是我死活不同意,说师父要是有了其他弟子便再也不会关心我了,所以师父才作罢。不过我这样,师父估计有些失望吧。 沈望舒不置可否。毕竟他也不是秋暝,不能替他失望。 哎,又扯远了!谢璧有些懊恼,对了,既然萧师兄是认识你的,那他 我能怎么跟你说,难道告诉你他其实对我别有企图吗?沈望舒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大约是觉得自己的手段不够光明正大,所以心怀愧疚吧。等我哪一天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他就绝不会手下留情。 不,你不会的。谢璧忽然打断他。 嗯?沈望舒只疑心自己听岔了。谢璧这是夸他么? 却见谢璧真诚地道:我说你不会的。你说一个遇到根本不认识、甚至还可能给自己惹来麻烦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去救的,能做出什么坏事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车如昨日,望舒四五圆出自晋朝张协《杂诗》。 第120章 章十七风云 谢璧走后的整整一日,沈望舒都不曾出屋,倒不是备着苏闻叫他,横竖苏闻应当也没什么同他好说的。只是遇上谢璧之后,他才猛地想起,曾经遇到的这些人,虽说各个都不认识他,可他们总是有师门的,师门之中也是有人认识他的,或许从以前见面不相识,但若是再在街上碰上,或许也就一个疏忽被发现了。 武林大会召开尚有些时日,人多眼杂的,如无必要,还是不要到外头去乱逛了。 幸而叶无咎还是有点眼色的,知道沈望舒处境有些艰难,也没有强行拉他出门去闲逛,只是和容致一道随意走了走,还给他带回一些当地的特色零嘴儿。 你是不知道啊,那什么紫微门、普安寺和严华斋啊,个顶个的厉害,来得晚就罢了,还带着一大帮弟子,我和小容看了几次,浩浩荡荡一帮道士、一帮和尚、一帮尼姑这么走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干什么呢。你说不就是太华门开了个武林大会嘛,名不正言不顺的,竟然出动了这么多弟子,真是有意思。容致话不多,陪着叶无咎逛逛街就罢了,可叶无咎跟他讲什么都总是嗯嗯啊啊的,远不如和沈望舒斗嘴来得痛快,故而叶无咎一到沈望舒的房间里,就仿佛个话匣子开了闸,两瓣嘴皮不住翻飞。 沈望舒十分嫌弃地蹬他一眼,自然是因为太华门出头开了个武林大会才来这么多人的,你以为松风剑派他们敢? 什么意思?容致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按说一家门派对待一次武林大会,遣出大量弟子参与,是重视的表现,也便是对东道主的尊重。既然沈望舒话里的意思是这些门派对松风剑派还是比较敬重的,为何又说松风剑派主持会议的时候这些门派不会来这么多人呢? 叶无咎都已经慢慢地弄明白了,遇到这个时候,倒还可以显摆一番,你以为他们带这么多人是为什么?是为了示威啊! 嗯?容致依然没明白过来。 叶无咎便拉开架势,慢吞吞地道:你看啊,从前召开武林大会,那可是松风剑派的特权,人家是天下第一正派,虽然没有这个头衔,但绝对是武林盟主一样的地位。结果现在太华门都能召集群雄了,赴会的门派比从前松风剑派做主的时候只多不少,这说明了什么呀? 容致又迟疑着摇了摇头。 这说明至少现在太华门是不把松风剑派放在眼里了啊,敢公开挑衅了。要说以前啊,这些个门派也未必见得多服松风,只是从来没人站出来指摘一句松风做得多不好,所以也就这样了。可现在有人站出来了,这就意味着正道啊,要变天了。叶无咎语重心长地教育着,可是松风说了不算了,太华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啊,大家都是十大门派之一,谁也不比谁高贵,你太华能出来挑事,我紫微、普安或者严华又差到哪去了吗 啊!杀人了!叶无咎正唾沫横飞眉飞色舞地与容致指点江山,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又急又尖,如利刃一般划破夜空。 所以啊,这时候也算是谁带的人多谁能占便宜了什么情况?杀人了?叶无咎坚持着把先前的话说完,然后又立刻扯到窗外的情况去了。 沈望舒面色凝重,嗯,你没听错。 容致则是站起身来,可太华门给各门各派安排的住处几乎都集中在这一片,四处都是好手,怎么还会 那个尖利的呼喊还在不断传来,惊动了已经在客栈里安歇的一众人等,纷纷出门来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客栈外头人声鼎沸,喧闹非常。 叶无咎睇他一眼,示意他隔墙有耳,这种事怎么能说得准呢?现在就胡乱猜测为时尚早,还是先去看看吧。小沈你就 放心,我不去。沈望舒摆了摆手。 叶无咎一下子放心了,那你老实待着,我们去去就回。说完拉起容致就跑,根本不给人反抗的机会。 等两人除了屋,沈望舒仍旧关好门,看着油灯有些微弱了,便随手拨了拨灯心,取出叶无咎给他带来的《岳阳风物考》翻看起来。 倒不是他着实冷漠,而是这种集会上,还真的很容易发生命案。 毕竟江湖那么大,难保不在哪里就结了个对头,平日也就罢了,天南海北的,想得开些也就罢了,可这时候却待在同一屋檐下,倘若东道主安排得有些疏忽,说不准就勾起人家心中的不满来,若是再遇上有意无意的挑拨,这便要出事了。 而这样的时候,公怨私仇都有,一不小心就会引起两家门派的争端,说不定还会殃及池鱼。明月山庄势单力薄,本来就不宜与其他门派交恶,何况沈望舒也不太喜欢去凑这样的热闹。 不过这才是太华门第一次召开武林大会,又只是武林大会的第一天,就忽然闹出人命来,真有这么按捺不住么?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现在江湖上谁能做主跟他有什么关系?有这功夫,倒不如想想这段时间怎么避免被认出来吧。 书翻得不大用心,事情也没想出个头绪,只是屋里的炭盆熏得暖烘烘的,眼前的烛火又在不停地摇曳,一时间竟生出些困意,沈望舒干脆以手支颐,闭眼假寐起来。 也不知眯了多久,沈望舒忽然眉心一皱,倏尔睁眼,抬手摸到桌上叶无咎带来的枣干,紧紧扣在手心。 恰在此时,身后的门纱上忽然闪过一道黑影,沈望舒当机立断,飞快地旋身,将手中的枣干掷了出去。 外头的人影停住,做出一个抓的动作,似乎是把枣干稳稳接在掌心里了。 倒还是个厉害的人物。沈望舒心念疾转,开始思量自己是先去拔兰摧剑还是先出去捉拿这个黑影。 不过外头的人也没准备让他纠结,压低声音道:是我,别打。 沈望舒脸色顿时又是一黑竟然是萧焕!这个时候他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有事?沈望舒仍旧没开门,只是坐了回去,没好气地又翻了一页书。 萧焕细细摸索着手上的枣干,眼神却一直落在沈望舒身上。隔着一道门,自然是看不见沈望舒的,不过能看见烛火投射在门纱上的一道模糊剪影。 细细比对一番,萧焕得出沈望舒瘦了的结论。就那么单薄的一片,仿佛吹一口大气就能散了似的。沈望舒骨架子小,故而身量也长不了太大,从前骨肉匀停的就显得瘦,如今肉眼所见便是这样,也不知是不是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萧焕有些心酸,开口的时候嗓子便有些哑,有件要事和你说。 什么事非得现在说?沈望舒皱了眉。萧焕这个口气,只怕是今天见不到人是不会走了,只是不知道他能有什么要事定要跟自己说不可。 关于方才的命案的。萧焕知道等闲沈望舒是不会给他开门了,悄悄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说正事,免得吓着人家。 沈望舒眉心一蹙,直觉有些不好。依照叶无咎的性子,若是有什么发现,绝对会第一时间就飞奔回来和他讲,如今叶无咎没来,倒是萧焕来了,还真是想不到他到底会有什么需要和他说。 见屋里的人影凝立不动,萧焕便知道沈望舒仍在迟疑,于是轻声道:若你实在不想见我,便将门开一条缝,我保证不会动手,只是给你看个东西。 还保证不动手,难道他会怕了萧秋山不成?沈望舒倒是被激起了脾气,但到底还有些理智,没有一把将门拉开,当真就如萧焕所说那样,只开了一条缝隙,仅能传递一些细巧的物件。 萧焕倒也说话算话,沈望舒一低头便见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进来。两根修长的手指之间,捻着一枚银光。 那是一枚寒光闪闪的银针,并不纤巧,约三寸长短,发簪那样的粗细,一头是锋利的针尖,另一头别出心裁地做出一个花样,似一朵小花一般,八个稍小的小银疙瘩环绕着一个稍大些的,针身与针尾的银饰上都錾刻出纤毫毕现的花纹。 这是!沈望舒瞳孔一缩,发力将门拉开,连眼前的人都没看清,便一把拽了衣领,把人扯了进来,又反手将门甩上。 何必这么急我就在这儿,又不会跑。萧焕被他拽得踉跄几步,连忙扶住沈望舒的肩,开口争辩一句。 沈望舒这才烫了手似的将他甩开,冷冷地瞧着他。 这样的萧焕倒是他从没见过的。素来萧焕爱穿一袭白衣,霜雪似的,虽然沈望舒觉得白衣也并不怎么衬他。早上见萧焕穿了普通的弟子服,虽说的确是鹤立鸡群的模样,可同样的衣裳,也不能穿出花来。如今他又换了一身,中衣、袖摆与袍角仍是白色,却有着明月松间的暗纹,外头的马甲与蔽膝又是淡淡的湖绿,翻开的领口、束袖、腰带都是松石绿,密密麻麻绣着松风剑派的徽记。这样的萧焕英俊不改,却比素日更加精神,一见便知是名门正派的高徒。 沈望舒不动声色地打量片刻,却将情绪收敛起来,下巴一点,哪里来的? 萧焕知道他问的什么,有些无奈,是凶案现场捡到的。 沈望舒又上下打量他一阵,嘴角微微勾起,萧少侠倒是厉害啊,竟敢私自拿走命案现场的东西了。怎么,是觉得人家的命不是命,连师门亲友帮着报仇雪恨的机会都不给了吗? 我萧焕被他一通抢白,脸色有些发红,却仍旧握紧了手中的银针,这是不是你的? 哦,原来是萧少侠想替天行道啊。沈望舒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了点头,不知罹难的是哪一位?松风弟子? 萧焕连忙摇头,不是,是绿萝坊的一名小弟子。我知道不是你,如今这样的时候,你不会做出这样于己不利的事,叶无咎还说你已经在客房里待了一日了。只是这银针 这银针沈望舒还真的认识,因为从前他身上也总是带着。这是沈千峰传给他的暗器,好用倒真的算不上,毕竟暗器后头加了花里胡哨的坠饰便会影响速度,不过这银针很是别致,几乎是别无二家,倒是很彰显身份,于是沈望舒才留着了。 自从那日他坠了崖,又被苏闻救回明月山庄,他便没再见过这种银针,也没想过再去打制。却不曾想,有朝一日他会在萧焕手上看到。 已经把话都说开了,沈望舒也只想和萧焕当个互相知道名姓的陌生人,也就不再刻意阴阳怪气地与他说话,是致命伤么? 不是。我去得比较早,因为绿萝坊的客房便在我们楼下,见我进去了,叫救命的弟子才冲出去报信的。我一进门便见了一地的血,定然是身上有伤口所致。不过这么一支银针,就大喇喇地放在她尸身上。既然不是凶器,便是为了表明身份的,我想也不是你,便暂且拿走了。萧焕一脸诚挚。 沈望舒也不由得拧起眉头,这便奇了 怎么会有这么凶残的人啊,那么大一道伤口!沈望舒还没想出个头绪,走廊上便隐隐约约传来许多人说话的声音,想是去看热闹的明月山庄弟子回来了。不过叶无咎的声音夹杂其中,实在是格外引人注意。 沈望舒的表情空白了一阵,霍然回头看向萧焕。 后者却无辜地耸了耸肩,然后目光一转,嘴角露出个若有若无的笑意来。 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沈望舒气得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杀千刀的萧秋山,果然还是奔着占他便宜来的,这屋里即便不大,能藏人的地方却太多了,至于找上这么个既促狭又尴尬的地方吗? 小羲和,我们回来了!叶无咎已经走到了门口,似乎就要动手推门了。 萧焕便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办法我都给你了,照不照办便是你的事了。 到底是被萧焕调戏严重,还是被叶无咎与容致同时发现萧焕在他房里严重,根本就不用衡量。沈望舒一咬牙,别过脸去,你快点! 第121章 章十七风云 小羲和,快出来迎驾啊!咦,你这是睡了?叶无咎大摇大摆地闯进了房间,带着一脸兴味,一看就是准备坐下来与沈望舒好好掰扯一番,谁知一进门就吓了一跳。 沈望舒半靠在床头,腰后支着枕头,被子盖到小腹处,身上披着一件大氅,发髻都有些松了,手上捧着书,神色还有些倦怠。他慢腾腾地转过头,懒洋洋地道:不能么? 原本他就是个容色极盛的人,素日装扮都很精干,多看看也就习惯了。不过如今这慵懒的模样,却甚少有人见过。容致都看得呆了一呆,才结结巴巴地道:四师兄有些畏寒。这几日太辛苦了,也该好生歇歇了。要不咱们明日再来吧。 无妨,你们坐说话间,沈望舒脸色一僵,缓了一阵才道:这人兴冲冲地来,不就是想和我说说见闻么,我要是不听,大约能憋死他。说吧,免得晚上睡不着。 叶无咎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顺手抓了个没吃完的蜜饯塞进口中,你猜,谁死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87) 绿萝坊的弟子,我早知道了。沈望舒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怎么,我认识吗? 也说不上怎么认识吧,只能说见过。叶无咎摆了摆手,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绿萝坊的一个弟子,名叫杨晴。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死得也太惨了! 怎么死的?这个萧焕没说,到底还是好奇的。 叶无咎便给他比划,看样子应该是割喉,那么点的小脖子上有这么大道疤!满地都是血,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血腥味。这都还不是最惨的,也不知道多大仇多大怨,把人小姑娘舌头都给拔了。你说谁这么丧心病狂啊? 拔舌?这手段委实不常见。不过沈望舒却是松了口气倚霄宫的人里头,至少沈望舒所熟悉的人里头,并没有谁会有拔舌的爱好。这个动手的人应当不是倚霄宫的人。 小望舒,你想什么呢?叶无咎没得到回应,有些不满意,又喊了一声。 沈望舒刚想答应,脸色又僵了一僵,伸手往被子里拨了一拨,才冷声道:不会好好说话了是吧?我方才只是在想,到底哪号人物有这档子爱好。 嘿,绿萝坊的那位茶堂堂主也这么说,你还真是叶无咎眉飞色舞地说着,只是见着沈望舒眼神有些吓人,才连忙住嘴,悻悻地道:不过后来大家商量许久,好像也没商量出江湖上有哪一号人物会这样。 茶堂堂主?沈望舒记性不错,想起这人是楚兰藉的师父。不过楚兰藉在几日前说是得了师父的命令,须得赶赴北地,和苏慕平一道走了,却不知她师父如何会出现在此地。 叶无咎还没想到那么多,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啊,茶堂堂主,也就是你二嫂的师父。我算是知道了,绿萝坊那么个地方,怎么能养出你二嫂那么个人物来,原来是有个好师父。除了娇娇,我就没见过任女侠那么漂亮的 沈望舒当年给自己立过一个规矩,便是绝不与女人孩子为难,故而绿萝坊驻地就在岳阳,他也从不曾与之交手。不过到底是比邻而居的,绿萝坊的一些琐碎事他也听说过,尤其是关于几位掌权人。 绿萝坊原本只有五堂,堂主都是自小拜入师门的,只有最后这一位茶堂堂主任雨疏,是成年之后才被老坊主收养的。可这位任女侠很聪明,又很会做人,不仅几年之间就把功夫练得像模像样,更是深得老坊主的欢心,为此老坊主才特设茶堂,并点名让她做了堂主。 不过绿萝坊这一辈的几位掌事都不怎么喜欢任雨疏,而她门下也只有一位弟子,故而柳寒烟先前说起茶堂的时候都是一副十分不屑的模样。 若真是如此,任雨疏还第一个站出来分析师侄的死因,看来她还真是个不错的人,也不能全怪叶无咎被美色迷昏了头。 只是沈望舒仍旧嗤了一声,若不是你岳母大人好看,凭你岳父大人的样貌,你家娇娇也不会好看到哪去,说话可还是要讲点良心。所以呢,任女侠和大家商量完之后,又有什么发现呢? 你才讲话要凭良心!虽然岳父大人说你那养父沈千峰和师父陆灵枢都是九嶷宫里出类拔萃的美男子,但是我岳父大人也不差好吗?他那只是谦虚!叶无咎见缝插针地反驳了一句,然后又毫无缝隙地说回了正事,就开始分析可能杀杨晴的人到底是谁了啊。听说这小姑娘也是第一次跟着师姐出来闯荡江湖,本来是个孤儿,所以她自己和父母都不太可能有什么大仇家,若真的要说,这人就只能是针对绿萝坊了。 沈望舒又往被子里搡了一把,眉心微蹙,声音确冷了几分,据我所知,绿萝坊大师姐虽然那样,但整个门派一贯低调,坊主更是长袖善舞,与松风剑派最为交好,但与其他几家关系也不差。何况要寻仇,即便不冲着掌门,也该冲着长老或是得脸的弟子,否则也没什么意思了。 这么说来,那人只是临时起意?容致仍旧不解。 我一直在这儿待着,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沈望舒笑了笑,又望向叶无咎,还有么? 叶无咎撇了撇嘴,你是太看得起我了还是太看得起你们明月山庄了?就我这样的,能让我在门口看一眼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放我进去仔细看?我刚刚说的那些,还是因为我耳朵好给听到了! 也对,好歹是名门正派的弟子遭了难,自然不会没人管。何况太华门刚刚开始争全就被这样打了脸,他们自己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去查的,咱们这些个小虾米就别瞎操心了。沈望舒挪了挪身子,耳根都有点发红。 另外两人都没说话,一致直愣愣地望着他。 沈望舒轻轻挑眉,还有事? 没有,就是看你脸太红了,是不是发烧了?叶无咎难得正经,伸手就要去摸他的额头。 沈望舒连忙往后一躲,看叶无咎手僵在半空,又有些尴尬,勉强笑了笑,啊,多谢关心。我也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只是炭盆子烤得狠了,热。 叶无咎也没当做多大回事,只嘲笑他:热你还把自己捂得那么严实!我替你掀了。 手还没放到被子上,沈望舒便先他一步按住,瞪他一眼,只是眼神也没那么锐利,要死了!你还能衣冠整齐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了?叶无咎,你说你这样对得起你家娇娇么? 哎小容你来评评理,我疯了才会去占他便宜啊!叶无咎忽然被沈望舒按了个天大的罪名,又是委屈又是惊诧。 经过这么一段时日,容致算是见怪不怪了,只是认真瞧了沈望舒一会儿,淡声道:师兄,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前几天累了还没缓过来啊?那我们就不打搅了,你先休息吧。 沈望舒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就点了头,也好,你们也先歇着吧。 你叶无咎一时没闹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幸而容致懂事,只向沈望舒点了点头,便将人拉走了。 房门甫一合上,沈望舒便一把掀了被子,长腿一抬,还不等他踹出去,忽然便见白影一闪,一道人影从床上跃起,稳稳落在一旁,同时还伸手握住沈望舒纤细的脚踝,给他按回去。 但沈望舒也不是个任人摆布的,腿还没放回去,他便接着那人握他脚腕的力道,伸手在床板上一拍,腾身而起,凭空旋转几周,劈手一掌朝那人打了过去。 那人顺势松开脚踝,又捉住手腕,轻轻一带,便将人按进了自己怀里。 吃了大亏,沈望舒气得眼冒金星,喝道:萧秋山,你这人有没有意思! 敢躲在沈望舒被子里的,除了萧焕也不作他人想。见沈望舒真的动了气,他便双臂法力,将人抱起,又放回他方才躺的位置,不过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眨了眨眼,我怎么了? 你!沈望舒耳根子开始发红,却说不出话来,只垂眼看着自己皱巴巴的白色中裤。他就知道萧焕想出这么个主意是绝没安好心的!屋里虽然不大,能藏人的地方却还是有那么些,这人偏要往他被子里躲,难道还能干什么好事了? 不过这个人的醋劲未免也太大了。和叶无咎同行这么久,萧焕应该早就看出来自己和他说话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没遮没拦毫无顾忌,那家伙满心都是他的娇娇,怎么会对他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呢! 沈公子,你的确脸色好红,真的没事吧?要不要在下替你瞧瞧?萧焕神色如常,像方才叶无咎那样伸出手来,想要去摸沈望舒的额头。 这次却着实把沈望舒惹恼了,只见他双眉一簇,出手如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把捉住萧焕的手腕,却并未就此放过,而是狠狠一扭,将他整条胳膊都反剪在身后去,恶声恶气地道:萧秋山,你究竟做什么来的?若是再没有一句正事,那就给我滚出去! 萧焕心知沈望舒的脾气,暗自懊悔,也不敢反抗挣扎,横竖沈望舒手下留情了,只低声道:我错了。你且先放开手,我真的有要事要问你。 那银针么?沈望舒冷笑,你没猜错,就是我,仗着自己轻功好,杀人之后立刻逃之夭夭,你们谁也没发现痕迹,那根银针就是我用来炫耀身份的。 那你怎么不干脆出门走一趟?萧焕略略抬高了声音,叶无咎进不去,我却是瞧见了,从动机、手法甚至伤口来看,你都不会是凶手的。 方才叶无咎说了这么一大堆,都是废话,一点有用的都没有。不过萧焕既然这么说,便是知道不少叶无咎接触不到的线索。 于是沈望舒用力一推,到底丢开手,咬牙切齿地道:说! 作者有话要说:  老萧藏被子里干了啥请自行想象! 第122章 章十七风云 自从上次沈望舒准备趁夜离开而被萧焕撞上之后,两人大约也有七八日不曾单独相处了,这也是两人私底下第一回 说话。 实话说,见到萧焕,沈望舒反倒没有之前那么尴尬了,毕竟藏在心底那么久的话已经一股脑都说出去了,也算是松了口气。若问他还喜不喜欢萧焕,那必然是的,可他喜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与其纠缠不清,倒不如快刀斩乱麻。他才不到弱冠,人生还有这么长,有这么多时间,难道还忘不掉一个萧焕么? 可萧焕剖白心迹之后,却是更加的绝望了。 他也不是木头,自然是能看到沈望舒的感情,一直都是,从最初奉命接近他的时候便是。起初是有些恶心的,魔教少主,还是一个男人,居然喜欢他,这让萧焕怎么受得了!可沈望舒当年也是对他真的好,哪怕自己真把人惹生气了,却也没受过半句重话,还总是替他着想,甚至帮他一起骗沈千峰,却是有些感动。 自小就是门中的优秀弟子,偏巧又生了一张好脸,萧焕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便是优秀如大师姐韩青溪,虽然她口头不说,可萧焕都知道。这么多人里头,他就没有一个是动过心的,顶多不过是遇到一些倘若成婚倒是十分合适的对象。 唯有沈望舒,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为之惋惜为之悲恸为之愧疚的人。 萧焕还有自知之明,也知道沈望舒绝不会他一开口便立时原谅他,毕竟是个武痴,却被他害得等同自废武功,沈望舒还是记仇的。 但他没想到沈望舒竟一口拒绝了,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听到他说出口的一瞬间,萧焕脑中一片空白,与沈望舒当年在他眼前坠崖一般,什么都想不过来了。让夜风一激,才慢慢回过神来,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小舒真的不要我了。 这个他自己的私事,原本就不该让太多人知道,更何况眼下松风剑派正遭逢极大的挑战,他作为门下的高阶弟子,在此事就该全力帮着掌门长老分忧,他在这个关头是不能倒下的。 装作无事的模样,如常应对,连从小亲近的师父也不曾发现他的异常。不过今日在渡口有瞧见沈望舒的那一眼,才觉着仿佛有一根又尖又细的针,往他心口狠狠扎了下去。 他接受不了,经历了失去沈望舒的三年,无法想象再来一次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自己根本受不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试试,能不能求得人回心转意,即便即便沈望舒不再把他当做恋人,做个见面之后还能相互问声好的朋友也不错啊。 只是从小被别人捧惯了,萧焕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怎么哄人,这一次好像又砸了。 沈望舒发现萧焕失神了,却没想过他能乱七八糟想了那么多,颇有些疑惑,怎么,这事很难开口? 不是!萧焕下意识摇头,然后才发现自己走神了,不由得自嘲一笑,然后才轻声道:我去得快,只见那伤口挺宽的,也比较深。我能看看你的兰摧么? 见他说回了正事,沈望舒也不疑有他,把方才为了藏萧焕而挪到墙上挂起的兰摧取了下来,抛到萧焕手上。 萧焕见沈望舒用的次数便不多,更是第一次拿到手上,萧焕掂了一掂,只觉得这把剑竟是出乎意料的轻,就更加否决了沈望舒行凶的可能。 略略将剑身拔出几寸,只见兰摧大约只有两指多一点的粗细,比溯光要窄,剑脊也是极薄的,几乎与剑刃不相上下。 还剑回鞘,萧焕坚定地道:此事绝非你所为,即便不是兰摧也不是你。杨姑娘身上的伤口应该是刀伤,剑太轻太窄,削不出那样的痕迹。 都是用剑的高手,也不需要再细说了,刀与剑的差别都一清二楚。沈望舒本来就没杀人,自然一点也不慌张,只低头思索着,用刀?据我所知,你们名门正派的弟子里头,用剑的特别多,刀算是少数了;至于你们口中的歪门邪道,什么稀奇古怪的兵刃都有,倒是瞧不上刀剑,嫌它不够邪气。故而不存在用刀来掩饰身份一说。 那也未必,或许是存心栽赃嫁祸呢?萧焕微微一抬下巴,点了点沈望舒藏银针的位置,你的东西不就被堂而皇之地摆在那里了么? 那银针是沈千峰给的,的确其他人摸不到,也算是沈望舒专属的东西。从前他也没少用过,认得的人不少,倘若萧焕没有拿走,只怕当时就会有人给认出来。 一想到此,沈望舒便有些烦躁,顺手摸出那一枚银针,对着烛火翻来覆去地瞧。若是人人都认得那是他的东西了,也就很有可能会被其他人冒用了。 虽然这话问你并不是很合适,不过还得请你想想,倚霄宫里,有没有擅于用刀的高手,我去的时候似乎是没见了,不知道你萧焕见他一脸愁容,忍不住放轻了声音,生怕刺激到沈望舒。 谁知此时沈望舒竟是双眼一亮,斩钉截铁地道:这不是我的! 啊?萧焕吓到了,一时间有些呆愣。 沈望舒却凑近他跟前,把那银针举给他看,你看,针尾看似是一朵八瓣花,其实不然,因为这上面算上花心的九个银疙瘩,都是不一样的。中间这一枚最大,四周的这八个瞧上去虽然差不多少,但细看也各有不同。以前我用惯了,发现出手的时候,须得比要打的东西高出几寸。 因为其中有一瓣要重一些?萧焕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了。 沈望舒赞许地点了点头,又凑近了几分,方便萧焕看得更清楚,后来我没事的时候就真的仔细研究过,然后发现其中一瓣要小上一圈。然后我就拆开来看,原来其他几瓣都是空心的,只有一瓣是实心的。可惜手上没有现成的,但是我所用的那些,实心的都是同一瓣,便是这个,比其他几瓣要尖锐一些。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88) 靠得太近,萧焕便能闻到沈望舒身上独一无二的气味。从前这人也不爱用香,不过总喜欢偷偷地吃点甜食,身上便总有一股蜜糖似的味道。如今拜入明月山庄,总是侍弄药草,又添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将甜味中和,倒是更好闻了。 只是沈望舒身上的气味极淡,若非凑得够近或是他情绪激动,是闻不到的,也就唯有几个及其私密的时候,萧焕才能闻到他独一无二的气味,如今丝丝缕缕地钻入鼻端,难免勾着他想起那些迷乱而暧昧之事。 沈望舒的身量又比他小些,倾身过来的姿势,恰好能瞧见他的发顶。都说脾气硬的人头发也硬,但萧焕知道,这人的发丝却是非常柔软的,乌黑柔亮的一团,手感极好。 这般想着,萧焕便鬼迷心窍一般,伸手去揉沈望舒几乎要散开的发髻。 这边正心无杂念地与萧焕说着,忽然觉得头发被捏了一把,沈望舒下意识地便是一巴掌挥过去,将萧焕的收拍开,旋即意识到自己这个姿势实在有些不妥当,立刻挺直腰板坐了回去,冷着脸道:你听清楚了? 啊方才想过的事情很多,唯独没想过沈望舒与他讲的那些,萧焕一脸茫然,又有些羞赧,只好低声道:抱歉。 萧少侠,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那天我也把话讲得够清楚了。沈望舒终究不好摆出一张冷脸,毕竟萧焕来找他,是为了替他洗脱嫌疑,若是萧少侠有事,在下定当知无不言。但若是为了些别的,就别怪在下翻脸无情。有句话,叫做好聚好散。 萧焕连忙摆手,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倘若萧少侠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先休息了。沈望舒垂了眼,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 且慢,我还有一言!萧焕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只是沈望舒瞧着他,就那么静静地瞧着,倒让萧焕心下一慌,自他踏入这间屋以来,脑子还没有转得这么快过。 就在沈望舒等得有些不耐烦,要再次开口逐客之时,萧焕终于想起一事,你看着九个银疙瘩,像什么? 像什么?像一朵花啊,这不是一开始就说了么?沈望舒有些莫名其妙的。 你仔细瞧瞧,单看每一个,是不是像山峰一样?萧焕有些急切。 沈望舒却是摇了摇头,这么小的东西,也是难为萧焕见着之后还能想出这些有的没的。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沈望舒倒是真凝神去看,也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竟觉得萧焕说的很有些道理,那九个银疙瘩,居然越看越像是山峰。 自从听闻九嶷宫大名,我便悄悄回去查了古籍,书载,九嶷山原名苍梧,又因其九峰峰峰相似、外人入内极易迷路而得名九嶷。而最奇的是,九嶷山主峰名曰舜源,居九峰之中,另外八峰拱卫四周,山头却又都朝向舜源。原本萧焕只是随口一扯,结果越扯自己越觉得有道理,到最后不由得变了神色。 原本沈望舒也是似笑非笑地听着他说,大有要看看萧焕究竟能编出些什么玩意儿的意思。只是对照他的话再去看那一枚银针,便愈发觉得有道理了。 是了,沈千峰原本就是九嶷宫的少主,手上的东西有九嶷的徽记也不是什么奇事。或许九嶷宫的九峰主事都有这东西,哪一峰的主人便将手上银针的哪一瓣做成实心的,以期辨认身份。 可我既没去过九嶷山,也不知道沈千峰从前到底住在哪一峰上啊。沈望舒神色凝重。 说起来与倚霄宫也没什么关系了,本是该松一口气的好事,只是这一来又扯上了九嶷宫。这人是嫌事情还不够大么,太华门刚巧因为九嶷宫的旧事向松风剑派发难他就跑出来闹,不是正好帮了太华门了? 沈望舒还在思索,萧焕便胸有成竹地道:无妨,你不知道,却是有人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公司四十周年大庆,有大活动,周末都要加班。我会尽量不断的! 第123章 章十七风云 主意本是萧焕自己出的,可事到临头,他又有些后悔了。 苏闻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和气的人,又格外不待见萧焕,难道他还好意思跟真沈望舒一道进去询问银针的事么? 且苏闻虽然没有刻意在他面前露过伸手,可那惊鸿一瞥便让萧焕知道了,这人的功夫很高,大约对上他们岳掌门与师父楚江流都不会占下风的。沈望舒进去问银针的事,萧焕即便想偷听也不敢离得太近,生怕被当场抓住。 幸而萧焕自己的耳力还算不错,沈望舒说话又可以抬高了音量,才让他断断续续地听了个大概。 之前都不知道,但这次甫一开口萧焕百年发现了,苏闻对待沈望舒的态度很是冷淡,似乎不论为了什么,他都没有见到沈望舒的欲|望似的,问他来做什么都有些不耐烦的意味。 但沈望舒对苏闻还是恭敬的,听闻绿萝坊那边死了个弟子,在尸身上发现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闻就变了脸色,疾言厉色地问:你也跟着去凑热闹了? 想来想去,萧焕也只能想到苏闻这是关心沈望舒这一个可能,毕竟苏闻早就知道沈望舒是何许人也,若是在武林大会的关口到处乱跑,将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明月山庄不惹眼,何况沈望舒入门时间不长,于情于理都不会牵连师门,她能这样生气,大约是真的替沈望舒着想的。 沈望舒倒是愣了一愣,才轻声解释,弟子没有出房门,是叶无咎带着七师弟 他们二人都不曾踏入房间,如何能发现现场有古怪?苏闻再一次不留情面地打断他。 沈望舒沉默一阵,只好道:是萧秋山给的。 苏闻的声调陡然拔高:萧焕?你还同他有联系? 那不然呢?前段时间一起追查薛无涯与冯羿的案子,这一波人一直在一起,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怎么就不能有联系了?还是说沈望舒觉得与他有联系是一件及其见不得人的事故而根本没有告诉苏闻?萧焕委屈地窝在客栈走廊的横梁上,神色有些委屈。 沈望舒一直没说话,苏闻便气急败坏地对他发作:萧焕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即便沈师兄不是你的生身父亲,到底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不念着他的养育之恩便罢了,我只替师兄心疼他捡了一只白眼狼便是。可萧焕是怎的打入倚霄宫的?他骗了你,还害你身子变成了这样,你 弟子知道。萧焕还没来得及生气,便听沈望舒清凌凌地反驳了一句,不过师父若是替沈宫主着想,却该谢谢萧秋山了。若非他及时认出此物,在悄悄送到弟子手上,只怕会掀起轩然大波。 听动静似乎是苏闻接过银针查看,再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克制了许多,你说这是萧焕从那个女弟子尸身上拿下来的? 正是。 又是一阵沉默后,苏闻才淡淡地开口,此物如何?听你的口气,莫非这是沈师兄的东西? 怎么,难道苏闻并不认得?全是他天马行空的猜测又栽赃九嶷宫了?萧焕一时愣住,却又想着若真是如此,也不知沈望舒该怎么看他,是该以为他为了转移话题而信口胡说呢,还是以为他为了维护师门而不惜把九嶷宫往死里踩呢? 沈望舒也没有立时回答,亦是沉默了一阵,才轻声道:沈宫主自己不曾用过,倒是给了弟子。从前弟子用过,应该亲见的人不少。 也不知道苏闻是怎样的神情,语气倒是淡漠不少,所以他怀疑是你? 此事并非弟子所为,弟子为人如何,师父应当是清楚的,无缘无故的,弟子何必去招惹绿萝坊?沈望舒平静地说着,只是这银针,却就这么大喇喇地摆在尸身上了。 苏闻的声音听起来竟是饶有兴致,哦?既然不是你,你又将此事告诉我,便是要让我替你作证说并不曾出过房间么?只是除了今日一早,我也不曾见过你,更说不上你究竟是不是在房里待着。你说叶无咎和老七去过,想必他二人在事发之前是和你在一起的?那找他们岂不是比我更合适? 这一番话说下来,简直让萧焕有些不能置信。 松风剑派上上下下都及其护短,从掌门到长老再到底下当了师兄师姐的人,若非自家小辈或是弟妹犯了打错,都一定是向着自己人说话的。萧焕相信,倘若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别说他师父、韩青溪还有岳澄,便是岳正亭这个做掌门的也会保护他的。苏闻说着这话,就全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连一点安慰也没有。 以前见着苏闻的时候,只是觉着他冷淡,如今看来,却只是冷漠惯了。看来小舒在明月山庄的这些年,其实过得也并不太好。 沈望舒只是淡声说着,此事弟子知道。不过眼下找师父,却只想确认一事师父与沈宫主系出同门,又是一起长大,应当对他十分了解的。此物师父真的不曾见过? 不曾。苏闻回答得干脆利落,怎么,你怀疑沈师兄 弟子只是想知道,凶手针对的是沈宫主还是弟子本人。这几乎算得上是沈望舒打断了苏闻的话。 苏闻是有些生气的,哦?我以为,你倒是在怀疑九嶷宫呢。 姜还是老的辣,竟被他看穿了。萧焕微微一惊,倒是替沈望舒捏了把汗。 可沈望舒只是轻声说了没有,就再不曾多一句话,直截了当地与苏闻告辞。苏闻应当也与他没什么话好说,只消片刻后,房间的门便打开了,沈望舒转身而出,又朝着里头行了一礼,轻轻带上门。 确定门完全关上之后,沈望舒还四下张望一周,不过似乎没有发现他想找的,微微蹙起眉头,却也大步往前走了。 原来一向鬼点子极多的小舒竟然没猜到他会躲到房梁上。萧焕自嘲一笑,却将内力灌注指尖,凭空一弹,击中了沈望舒的衣袖。 沈望舒还是能辨别出力道究竟是什么方向来的,抬头便对上了萧焕的眸子,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抬手,朝前一指。 也对,到底是在苏闻的门口,当着他的面说起此事,还不知要闹出怎样的乱子来,这种私密的事,还是回房间去说得好。 不过他轻功不大好,从梁上跳下来势必会有些动静,也便只好顺着那粗壮的主梁慢慢朝前爬行。 但沈望舒却似乎是忘了这一点,起先还回头看了看身后,见没人跟着,露出疑惑的神色,复又恍然大悟一般,抬头往上看,正对上萧焕的眸子。 到底不敢惊扰苏闻,沈望舒立时掩口,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眸子。 一时间萧焕心绪有些复杂。方才还想好好哄哄人的,却不料就把人给惹恼了。如今萧焕只觉得自己万分狼狈,毕竟堂堂松风剑派的高足还会有做梁上君子的一天,说出去就丢人,可沈望舒却笑得如此开心而纯粹。 看来烽火戏诸侯,也不是毫无道理的。 大概是诶了照顾萧焕,沈望舒走得很慢,几乎是与他一同到达门口,然后若无其事地推门进去,不过在返身关门的时候,萧焕觑准机会一跃而下,一个鹞子翻身俯冲进去。 可惜沈望舒没躲开,被萧焕撞了个正着,接连后退好几步,扶着桌子站稳,又把人拎了起来,顺口调笑:你竟然也是松风剑派的弟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的独门秘籍是千斤坠呢。 萧焕猛地耳根一红,又是羞赧又是欣喜,随手关上门,自然不敢和沈公子比。就是不知公子愿不愿意不吝赐教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沈望舒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根本没理会萧焕的前一句话,只是冷声道:方才师父他,并没有说实话。 嗯?其实萧焕先前还想过,究竟要怎么跟沈望舒解释,大大方方道个歉么?谁知沈望舒自己先开口说了,苏闻说的不是实话。萧焕自己是绝不会怀疑他师父楚江流的,可楚江流对待自己也不像苏闻那样,不由得更加心疼,语气也软了些,此话怎讲? 我方才一句也不曾提九嶷宫吧?沈望舒在桌边坐下,随手倒了两杯茶,只取了其中一杯啜饮,也没跟萧焕客气,那是我惯用的东西,即便是沈千峰给的们最近所经历之事又与九嶷宫有关,却也不至一下子就想到九嶷宫上去。他为何会有此一问,不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萧焕没有说话。 有的话,沈望舒自己能说,但他不行。到底是怀疑人家师父甚至是救命恩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去,难免要惹人生气的。 好在沈望舒并不是要问他,自顾自地又接了下去,他越是这样说,我便越是肯定了,其实那一枚针就是九嶷宫的东西,不是哪个与倚霄宫或是与我有仇的人想栽赃嫁祸做出来的赝品。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萧焕只好先问一个缓和些的。 沈望舒伸出两指,其一,人是他杀的,他要为自己脱罪。 萧焕一惊,你师父他用刀? 方才你看过的兰摧,便是他传给我的,你说呢?沈望舒的语气有些嘲讽,不过神色还算严肃,又缓缓将第二根手指收了回来,第二,他认识这个凶手,要替他遮掩! 第124章 章十七风云 能拿到九嶷宫信物的、苏闻会暗中包庇的,这样的人屈指可数。 可按照常理这么数下去,却又有些不对。九神凋零,如今还能说得上来的就只有少司命陆灵枢与湘君巫洪涛了。巫洪涛那样的性子,就不该是个与小姑娘为难的。难不成还是苏闻自己杀了人? 沈望舒摩挲着银针,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忽然觉得手感有些不对,怔住了。 萧焕脸皮厚,依然赖在这儿,也算是眼都不眨地盯着沈望舒看,只消他有一丁点的反常,萧焕便能一眼瞧出来,怎么了? 这花纹沈望舒皱着眉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缓缓开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萧焕轻轻一挑眉,示意他细说。 到底也是许久没有经手的东西了,何况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不至天天拿在手上把玩,沈望舒也不能确定他的感觉错没有,迟疑着道:我记得我以前用的银针,上头的花纹是连续的,这个确实一团一团的。 针就那么细一根,拿在手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萧焕忽地灵机一动,有纸墨吗? 萧少侠,谁家客栈会给你备下这些东西?沈望舒忍俊不禁。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89) 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萧焕又干咳几声,那我去问掌柜的讨,你等我一等。说着连忙反身出了屋。 也真是有意思了,破个杀人的案子,现场不去看,事发事就在周围的人也不去问,偏偏把重要的物证顺走,然后来问他这个压根不清楚状况的人,这是破案么?这分明是添乱!更何况她们绿萝坊的事,松风剑派其他人都不见得这么上心,萧焕跑得这么殷勤,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他心上人呢。不过沈望舒也知道萧焕为何如此,不就是想找个借口和他待在一起吗,说得冠冕堂皇,连赶人走都没个好理由。 也幸而沈望舒想通了些,就算自己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过去放下,可身边还有的是阻碍,他早就对萧焕不抱希望了。 苏闻到底是他的救命恩人,这几年对他也委实还不错,最近为着松风剑派的事都已然态度大变了,犯不着为了萧焕得罪他,恩将仇报的事沈望舒倒是做不出来。 不过说起来,他对叶无咎几乎也是这个态度啊。 同样是故人的后辈,不过叶无咎是义子兼女婿,他沈望舒是个假儿子,为何从前苏闻对他这么好?初次见面的时候都是生人,沈望舒也并不认为自己的性子比叶无咎讨喜,为何就有这样大的差别?都是借长辈的面子,难道巫洪涛的面子就比不上沈千峰的? 苏闻似乎和沈千峰年纪相仿,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比旁人亲密些是该的。且苏闻对这些故旧的称呼,东皇太一、湘君、薛无涯、沈师兄亲疏未免太过明显。不是各个都说除了薛无涯实在瞧不上眼之外,九神感情甚笃么,却是在瞧不出来。 莫非 沈望舒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然后猛地拍了额头,试图把这个念头驱逐出脑海。 想什么呢!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么,这般以己度人,委实狭隘了。 萧焕进门的时候,正好就见到沈望舒自己在拍头,大惊失色,以为沈望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险些连手上的东西都丢了,小舒你 我没事,不过是方才想岔了。沈望舒连忙退开一步,取来了? 萧焕见人躲了,多少有些失落,却不好摆在脸上,只将纸铺开,又摆好砚台墨腚,自顾自地研磨起来。他知道现在开口问刚刚沈望舒在想什么一定会惹人生气的,可又有些不甘心。不过旋即一想,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呢,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待墨汁浓稠,沈望舒这才想起来,你弄这些来做什么? 萧焕取过银针,在墨汁里滚过一遭,又将银针平放于纸面,针尾露出桌面些许,然后将银针顺着纸面推开,留下一道墨迹,直到针上的墨汁都滚尽了才罢手。原来萧焕用的是拓印之法。 银针上的花纹是錾上去的,算是阴刻。可针也没多粗,上头的花纹也便不会太深,稍稍一蘸墨便给糊住了,前面拓出来的都是没用的墨痕。也就只有最后墨迹快用尽的时候,还留下几个像样的印迹。 就是这样似是而非的印迹,便已经让二人大惊失色了。 扶桑楼?两人不约而同地喊出来。 也不怪他二人大惊小怪,委实是印在纸面上的花纹,乃是一个个带着火焰花边的圆,圆中还有边缘不甚明晰的图案,越看越像是鸟。单一元素倒是没什么,可这二者加在一起,旁人便罢了,去过扶桑楼的人都会觉得这就是一只金乌。 这是冯羿的东西?萧焕有些不能置信。 沈望舒险些翻了个白眼。这人,想到拓印的时候不是还很机灵么,这时候怎么忽然傻了?冯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尸骨无存,除非是个障眼法,否则是他还魂了才能跑来放银针。只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在那么近的地方,还没让人发现是障眼法,冯羿早该横行江湖了。 你不记得了?冯羿也没说过扶桑楼是他的地盘啊。沈望舒给自己添了口茶,那时候扶桑楼还不算山穷水尽,若是他就是主人,大可以找人在那里拖延一阵,然后自己想办法逃走啊。当时手上什么证据都么有,谁还能找到他那里去? 萧焕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冯羿是被人放在那里顶罪的? 不然呢。他或许是个很重要的人,但应当不是主使。杀一个薛无涯,需要玩出那么多花样么?沈望舒越发嫌弃了。 若冯羿不重要,也不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从他、萧焕还有两个翠湖高手那里把他抢出去。冯羿说那是个下属,可哪个能与他加上秋暝、阮清一战的高手能心甘情愿地去当个下属?或许这个人才是扶桑楼的主人。而这个人能拿出与沈千峰相仿的银针,所以这个人多半也是九嶷宫的人。 不过这人为什么会用金乌来作为自己的徽记呢? 小舒,你说这人是巫洪涛还是萧焕没把话说完,但沈望舒能猜到,萧焕想说的,是他师父苏闻。 但他真被这话给气笑了,忍不住反手在萧焕头上拍了一记,你要不要出去吹吹风清醒一下?那段时间我师父没有下过山,那么多师兄弟看着,随便问一个便是。 他不是在闭关么?萧焕有点莫名其妙。闭关的时候是见不到人的,即便偶尔能与之说句话,谁又保证这话就是本人说的?不过萧焕只敢在心里怀疑,不敢当着沈望舒说出来,生怕又把人惹急了。 沈望舒倒是没发现萧焕的异常,自顾自地道:你看看叶无咎,也知道不可能是巫洪涛。 为何?怎么还跟这家伙有关系? 叶无咎虽然说话油滑,可整个人还真是老老实实的,没有心眼。他是巫洪涛一手带大的,与亲子无异。都说养儿肖父。除非叶无咎是真的无药可救,否则巫洪涛教不出他这样的人来。沈望舒习惯性地屈指敲桌,那日你是亲自去洪涛水寨请罪的,应当知道他听闻薛无涯之事是什么态度,像是伪装吗? 萧焕想了一想,的确不似作伪。巫洪涛也不像是心机深沉之辈。不过那日是苏庄主只身前往的吧,你如何得知巫洪涛是什么反应的? 咦,这人忽然又不傻了!沈望舒一时语塞,心道竟把自己暴露了。 不过萧焕也是一时嘴快,忽然就想明白了沈望舒对薛无涯的事其实也不怎么上心,而那一次去洪涛水寨,原本是为了讨论他们松风剑派几个弟子的生死,苏闻不带着他而沈望舒偷偷跑去还能是为了什么? 小舒从前倒是坦荡,可是后来,是绝不会承认关心自己的。萧焕忽然想起此事,暗恨自己失言,只是心底却怎么也按捺不住地泛起一丝甜蜜,偏偏脸上不能显露出一丝半点,只僵硬着道:那你觉得还能是什么人?莫不是哪个借尸还魂了? 沈望舒最爱听的就是这话,踩着台阶就下,你还记得薛无涯拜堂的时候放着的六个牌位么? 东皇太一、云中君、山鬼、湘夫人、大司命剩下那个我记不清了。见沈望舒转移话题这么快,萧焕还是有些郁闷的,只是他把郁闷死死地压在心底。 记不清也无妨。沈望舒摆摆手,薛无涯当时自己还是活着的,还有我师父与巫洪涛也在世,你说剩下一个还差谁? 萧焕与沈望舒都在心里默数了一遍,然后又被这个新的认知惊到了。 最后剩下的一个,便是东君崔离! 是了,不怪你们先前都没想到。沈望舒恍然大悟,在中原,东君有时与青帝便是一个人,乃是司春之神。可九嶷诸神里,为何独独只有一个东君而没有其他人?因为在我们潇湘,东君并不是春神,而是太阳神啊! 萧焕忍不住瞪大双目,直愣愣地盯着纸面上的金乌图案,心绪有些复杂。 可冯羿为什么会听他的命令?虽说直接害了孙芳叶的人是薛无涯,可正要细细追究起来,崔离才是造成一切悲剧的祸端。冯羿真心喜欢孙芳叶,怎么能与崔离同流合污? 不,崔离为何会与薛无涯联手炼制怪人?莫非也是为了向松风剑派报复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又坚持爬回来码字了! 第125章 章十七风云 虽然这样一想,曾经的许多疑点便很说得通了,但沈望舒还是觉得这个想法委实太过疯狂。 有这么巧,这边蛰伏了二十年的九嶷旧人开始疯狂报复,那边便有说得上话的名门正派站了出来,要帮他们翻案。可现在也只有他和萧焕两个人私底下猜测这是九嶷旧人的手笔,连叶无咎他们都不知道,燕惊寒会是因为此事才发难的吗?除非他未卜先知。 小舒,在想什么?萧焕倒是很有些欣喜的,毕竟燕惊寒和太华门要拿着九嶷宫说事,证明松风剑派残害无辜排除异己,继而把整个门派都拉下水,这时候却冒出几个不曾死去之人,罪责便能减轻一半。倘若这几个活着的人手上还沾满了鲜血,那更是再好不过,松风剑派并没做错,却是太华门处心积虑其心可诛了。 今晚上话说太多,该说不该说都已经向萧焕交代了,不差这一两句的,沈望舒也就大大方方地道:我只是在想,当年的松风剑派或者说是当年领军之人,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 什么?萧焕没听懂。 沈望舒轻轻一笑,你看,萧少侠说率众剿灭倚霄宫,其实也不太做得准,毕竟在下至今还逍遥法外呢。 萧焕最听不得这个,有心想反驳,却实在没什么证据与立场,偏又不能叫沈望舒闭嘴,一时间脸都憋红了。 幸而沈望舒也不是想与他翻旧账,轻轻一语带过,不过还好,只漏了一人,不是故意的,哪怕在下是倚霄少主,传出去江湖上也不会过多苛责萧少侠。只是当年松风剑派也说是夷灭了九嶷宫,可是除了东皇太一这样的首脑是在之前就身死了,宫中其他人,湘夫人是死于难产,湘君尚在,少司命尚在,大司命后来被养成了为祸一方的大魔头,河伯亦成毒瘤,如今又跑出个疑似东君的人。这么算起来,因各大派攻打九嶷宫而殒命的,也不过是殉教的云中君和殉情的山鬼而已? 试想整个武林正道秣兵历马,一路气势汹汹地直取南疆腹地,到头来九嶷宫却是自毁的,门中首脑与信众一个个下落不明,若真是被传扬出去,可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萧焕神色一僵,似乎也替前辈们感到了丢人。 不过这般说来,其实九嶷宫与松风剑派的积怨倒也不算是血海深仇的境地,连沈千峰都没想着替父报仇,我师父和巫洪涛也没有太大的反应,这几位如何就要与松风过不去?沈望舒没想明白。 其实萧焕一早便想说他提到的这三位实在薄情,但又不想惹沈望舒不快,只好道:不是都说东皇太一待他们特别好么?沈千峰作为亲子或许无所谓,但薛无涯不是说了么,他是个孤儿,东皇太一将他捡回去养活,还教授武功,这恩情太重,他需得偿还。 沈望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那好,当年各大派联手攻打九嶷,即便云中君焚宫自毁了,他们就没想过验看尸首么?毕竟九嶷宫也算是一方豪强,那么多个重要人物,不确认下落,如何能放心? 这个萧焕就真的说不上来了。 于是沈望舒丢下自己的结论,我以为,当年各大派攻打九嶷之时,中间发生了一件巨大丑闻,并非某一家一派,而是所有参与其中的正道共同犯下,故而到后来大家都只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什么丑闻?萧焕下意识地追问。 沈望舒朝着他戏谑一笑,这你问我?对不住,在下实在没早生二十年。我不知道,总是有人知道的。 也对,此事问掌门,他一定很清楚。萧焕连连点头。 于是沈望舒差点再次按捺不住给他一巴掌的冲动,你疯了吗?这事拿去问你们掌门,仅凭我跟你坐在这儿胡乱猜测? 你放心,掌门为人温和 闭嘴!虽然沈望舒和沈千峰不亲,可他仍然有些同情沈千峰,连带就越发不喜岳正亭,也听不得萧焕夸他,你以为你问的只是个旁观者?你们岳掌门当年可是涉身其中,可以说如果没有他,便不会有这一场九嶷之乱。他会放任你去挖伤疤?你好好有个师父不去问却问什么掌门啊! 萧焕这才知道他有些误会。不过沈望舒又是替他着想,萧焕便忍不住心中一喜,又殷勤地替他添了茶,温声解释,这事却没法问我师父,因为他那段时日似乎不在门中,外出云游去了。 端茶的手就是一顿,沈望舒看着萧焕,眉头慢慢地拧起。 楚江流在江湖上素来低调,却从没人敢怠慢他,除却他自身武功高强之外,更因为他在松风剑派地位颇高。近来松风剑派甚至武林上也没什么大事,沈千峰的算一遭,但在那时候楚江流便已经算是一代宗师了。再往前推,似乎就只剩九嶷宫之事了。一个弟子,并不曾参加过门中大事,他的地位难道是凭空而来的? 不过如萧焕小心翼翼不想激怒他一样,沈望舒也不想平白无故地得罪萧焕,只那么瞧了他片刻,便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这也无妨。你们松风剑派家大业大,门中长老可不止这一位。想来你萧少侠在门中也是十分受宠的吧,应当都能说上话? 却都不如掌门和师父亲近。萧焕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沈望舒又想了想,忽地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欠妥当。 虽说这不算是太华门的地盘,甚至可以说是绿萝坊自家的地方,但太华门出面召开舞林大会,在这儿折了个绿萝弟子,该慌的也是太华门才对。松风剑派也应当是比谁都愿意看到太华门受挫的,萧焕却着急帮着寻找真相,知道的会说声曾经与那位杨姑娘并肩作战过还有些情谊在,这不知道的,松风剑派自己门中会怪他吃里扒外,别的门派只等着看笑话呢。 沈望舒很想告诉他,既然此事和他们两个都没关系,还是不要插手太多。不过这话想想便也罢了,却不好说出口来。只怕萧焕会觉得他冷心薄幸了。 咦,为什么要在乎他的看法!这念头甫一形成,沈望舒便被自己惊到了,连忙摇了摇头,果断驱逐出脑海,准备让自己狠心些。 只是就在这当口,门外忽地喧闹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沈望舒只来得及呆滞地说出个你字来。 萧焕却不受控制地眼神一飘,一下子又落到方才躲过的地方。 你敢!不能确定外头的是什么人,沈望舒只能咬牙骂了一句。方才也是昏了头才让萧焕藏了进去,应对叶无咎与容致险些就要了他半条命,若是再来一次,只怕他就再等不到下一次能把萧焕拎出来暴揍一顿的机会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90) 这么一会功夫的犹豫,那边的声音便近了,却是燕惊寒那厮,开门,追查凶手! 别说等发现有人遇害之时就早已不见了凶手,即便是当时还在,都过了这么久了,难道还能留下把柄等着他们来抓? 这一层住的都是明月山庄的人,燕惊寒一向是瞧不上的,当然可以这般趾高气昂。却不知他们最看不过眼的松风剑派那边,是不是也这样大喇喇地去查过了。 但他也不想想,若是明月山庄都有了在各大派眼皮子底下杀人于无形的能耐,还轮得到他骑在头上来撒野? 腹诽归腹诽,该藏还是得藏。沈望舒指了指头顶的房梁,藏好,若是露了行迹,你自己交代去吧! 为何我一定得藏起来?访友不行么?萧焕有些委屈。 你还有脸委屈!沈望舒要给气笑了,平日里你爱访谁就访谁,可眼下刚刚出了命案,你就跑到明面上不该有什么交情的我这儿来,生怕燕惊寒不给你编排个罪名不是?快去! 萧焕无话可说,只好按照沈望舒的意思躲了起来。 飞快地收拾好萧焕用过的茶杯,见房间里也没什么可疑之处了,沈望舒放了心,整个人都贴到了门口,以便听清外头的动静。 而后他才发现,苏闻的房间,是比他更靠近楼梯口的。 哎呀,这弟子做得,真是不孝。 于是他就听着燕惊寒叩开了苏闻的房门,如方才一般,冷声道:开门,追查凶手! 追查凶手?苏闻的脾气他也是知道的,连岳正亭都能不放在眼里的人,哪里会顾忌区区一个燕惊寒,太华门这么快就查出凶手是谁了?这人为何杀人? 燕惊寒当即冷哼一声,苏庄主,这些没必要跟你交代吧? 那你们凭什么要搜我的房间?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想硬闯,这是哪里的规矩?苏闻似是动了气,方才在现场,似乎太华门来得也不比我们快吧?都没瞧见凶手的影子,你们何以断定他会跑到我们明月山庄的住处来? 燕惊寒大概是没想到苏闻这般强硬,一时有些语塞。本来他们也不占理,何况苏闻还是长辈。可燕惊寒是谁啊,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毛病大概是真改不掉了,例行搜查而已,不独明月山庄一家。 沈望舒便听见苏闻冷笑一声,是么?松风剑派、紫微、普安与严华都搜过了?那你们动作倒是挺快的,毕竟人家名门大派,带来的弟子也多,一间间搜过去得用不少时间呢。 不难想象,现在燕惊寒的脸色应该是十分难看的。他敢说搜过了么,两厢一对照便知道他在说谎了。可他也不能说没有,说了便是坐实仗势欺人的罪名。 偏偏苏闻还不放过他,对了,虽说这次武林大会是太华门出面召集的,可出了凶案需要查案抓人,似乎不该是太华门出头来查吧?万一太华就是看谁不顺眼,正要趁这个大家都来齐了的机会动手呢,正好窝藏罪犯了。你别不服气,毕竟按照从前的江湖公义,倘若发生龃龉,应当由两不相沾的第三方来厘清事实真相。怎么,太华门想修改江湖公义了? 没有亲眼瞧见江湖公义是怎么定出来的,但沈望舒也是有所耳闻,需得由一家草拟,百家共同商讨,数易其稿才算敲定。一般来说,能出面拟稿的,自然是最说得上话的一家,从前一直也是松风剑派的。 纵然太华门如今的企图,也算是司马昭之心了,可到底脸皮还是要的,最怕有人戳破。 燕惊寒被苏闻堵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恶声恶气地道:走! 好容易一场闹剧收场,沈望舒松了口气,让萧焕下来,也顾不上嘲笑名门正派的少侠一夜之间竟被迫上了两次房梁,只认真地道:你也瞧见了,如今太华门到底是怎样的态度。你师父他们不好直接出面分说,你也莫要轻举妄动。燕惊寒那样的性子,迟早会惹出祸事,太华门对你们就构不成威胁了。 你想让我袖手旁观?萧焕拧起眉头。 真是不识好人心。但沈望舒也懒得跟他生气了,只是道:你可以暗中去查,但千万不要和太华的人起冲突,最好也别让师门其他人知道,吃力不讨好。 萧焕定定地瞧了沈望舒好一阵,忽地垂眼笑了笑,倒是异常柔软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第126章 章十八愁笼 一个绿萝坊的弟子没了,当天夜里或许闹出了些动静,但到了第二日,将此事仍旧放在心上的人也就不那么多了。毕竟武林大会还没开始,天南海北的江湖豪客还在络绎不绝地赶往岳阳,作为东道主的太华门自然是要忙着迎客的;小门小派的难有得见大人物的机会,逢迎巴结都来不及,自然没空理会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至于十大门派么,和绿萝坊交好的自然要前去慰问一番,和太华交好的,则干脆缩起头来佯装不知。 便是绿萝坊的几位堂主,只忧心倘若整个武林真的姓了燕,和太华关系不那么密切的绿萝坊又将是怎样一番光景。好歹位列十大,门下不缺根骨好的弟子,折了一个是有些痛心,却并没什么大碍。 还挂着捉拿凶手的,居然是萧焕和沈望舒这两个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两个人。 不过沈望舒到底碍着身份,不敢轻易出去乱跑,辗转一夜,却也没想出个什么好的办法来。 但就是在他还没想出办法来的时候,又有变故发生。 到底是冬日,岳阳虽算是地处南方,却仍旧天亮得晚,加之此地湿润,冷起来总觉得一股寒意深刻入骨挥之不去,多半的江湖侠士又是远道而来,故而第二日早上都起得较晚。绿萝坊虽常驻此地,但头一日才发生了命案,门中上下都心力交瘁,弟子们也起身并不早。 弟子们陆陆续续起来之后,坊主便要召集门下共同商讨缉凶之事。这一点人却发现有一弟子不曾在场。起先还以为是睡过了,坊主便遣了柳寒烟亲自去叫,正好借着她那脾气给个教训。谁知柳寒烟喊了半晌也无人答应,便破门而入,这才发现这位小师妹已经躺在地上凉透了。 那么多门派在此,凶手却偏偏挑了绿萝坊,一夜杀二人,无声无息的,可是把坊主与各位堂主气坏了,直问太华门要个说法。太华掌门还不曾到场,便抓着燕惊寒不放了。 想着此时此地人多眼杂,又是两大门派闹起来,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沈望舒也就简单地给自己添了点易容,跟着绝大多数人一起站在廊上,看院里的闹剧。 几位前辈,晚辈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那位王师妹晚辈根本就没见过,无冤无仇的,为何会对她下杀手呢?燕惊寒被好几个穿绿萝坊丝萝纹衣衫的女侠围在当中,四周的太华弟子满面忧心,却又不敢上前。不过燕惊寒也并不是很害怕的样子,眉宇间还隐隐有些不耐。 前情沈望舒是没听见的,但料想绿萝坊坊主与几位堂主的身份,莫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质问燕惊寒是不是凶手,便是猜都不会这么猜的吧,顶多是拿住在太华门所订的地盘上出了人命的把柄兴师问罪。 果然,站得稍微往后一些的那一位温温柔柔地开了口,燕少侠,坊主只是说绿萝坊弟子接连在武林大会上遇害、太华门是否要担起准备不周的责任,少侠却急忙说出人不是你杀的话,这是否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虽说问话的都是长辈,但弟子们也是在当场的,三五一群,可以看出应当是跟在某一人身后。唯独刚才说话的那一位,身后一人也没有。能和坊主等人站在一起的,自然也是身份不凡的人物,沈望舒便猜她是茶堂堂主任雨疏。毕竟任雨疏只有一个弟子楚兰藉,但楚兰藉又被遣出去公干了,她身后自然没有其他人。 叶无咎的眼光倒是一向都很好,这任雨疏果然是一副好相貌,看着竟是没比楚兰藉大多少的模样,加上说话又温柔,这一开口啊,便将在场大部分男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甚至有些没见过世面的粗鄙之人还显露了垂涎之色。 就是啊燕少侠,你咋听不明白话呢?更有个穿着厚重貂裘的高壮汉子大声说道。 然燕惊寒也不是个皮面薄的人,他只当没听见这话,轻轻笑了一声,任堂主说这次武林大会太华门准备不周,这是自然,晚辈不敢反驳,毕竟也是头一回筹备这样的盛事,没什么经验,晚辈也在此多谢各位前辈海涵了。说着朝四下一拱手。 不必看也知道,松风剑派那一伙人的脸色是好看不到哪去的。 不过任堂主所说的话,有一点晚辈也是不敢苟同的。燕惊寒甚至微微勾起了唇角,诸位自从住进客栈以来,房间不少,吃穿不缺吧?这样说来太华门也不算是准备不周。所以其实任堂主想说的,是我们太华门保护不周吧?只是有一点在下很奇怪,都是习武之人,听闻这位王师妹还是绿萝门下出色的弟子,在破获人口走失案时还出力不少。之前的杨师妹也是如此 配上叶无咎的眼神,沈望舒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说的话大家都是练武之人,谁还需要谁保护呢?何况绿萝坊的得意弟子这般容易就被害了,可想绿萝坊的武功,应当也不怎么样。 呵,可真是笑死我了,绿萝坊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能参加武林大会的门派,竟然还须得旁人保护,那还参加什么武林大会呢?不如回闺房里绣花去啊!立刻就有躲在人群中阴阳怪气嘲笑的声音出现了。 且附和之人不少,哎哟,还位列十大呢,真是好意思了!若是不行,不如趁早让贤,有的是愿意接替的。 绿萝坊主立时脸色一变,柳眉倒竖,就要发作。不过她开口之前,却有一道温和却稳重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蒙江湖朋友们看得上,将我们松风剑派与普安寺、紫微门、严华斋、朱雀宫、碧霞派、绿萝坊、翠湖居、襄台派还有太华门一道并称为十大门派,由来已不可考,不过是流传已久约定俗成罢了,却从未听说这十大是怎样排行的。这位兄台莫不是想将我们十家拍出个高低来?那么敢问这位兄台,绿萝坊缘何就要被放在最后再被剔出出去呢? 还不曾见人,只听闻这声音与说话的语气,沈望舒就能断定,这必是松风掌门岳正亭无疑。毕竟久居上位,气度与心性都不是旁人能轻易比拟的。 这样的人,当年竟然还屈居于沈千峰之下。看沈千峰那德行,也不像是个能将岳正亭给降住的角色。看来松风剑派果然是底蕴非凡呐。方才说这话的人,也委实是有些不长脑子了,竟敢在这些人物面前放出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言来。 岳正亭都帮着绿萝坊说话了,自然也没谁敢跟他过不去,毕竟太华门想和松风剑派叫板,其他人跟在后头瞧个热闹也便罢了,真要是与岳正亭对着干却是不能的。那位敢公然挑衅的燕掌门还不曾露面,其他人自然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了。 只是有句话说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燕掌门携整个太华门都把事做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是狠狠下了松风剑派的面子,若是这个时候燕惊寒在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不单是他自己是在摆不出来,便是岳正亭也不能信服的。于是燕惊寒只是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岳掌门见谅,晚辈并没有这个意思。晚辈只是说,那么多朋友都住在此处,却只有绿萝坊一家遭难,这显然不该是我太华门的疏忽所致,毕竟绮秀台门下也都是女弟子,怎的也安然无恙? 那燕少主的意思,是有人刻意针对绿萝坊了?人群里又有一人喊了一句。 应当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横竖听着不太耳熟,于是燕惊寒干脆头也不抬,只是道:在下可不曾这么讲。不过就现在所知的来看,好像这么想也没错。 哼!绿萝坊主冷笑一声,旋即又疾言厉色地道:好啊,好一个太华门!未曾出事的时候,美其名曰要帮着我们查人口走失的案子,还要当着天下群雄的面质问我绿萝坊办事不利,这事情一来了,便都是我们绿萝坊咎由自取了?那若是日后各位的驻地也出了这样的事,是不是就报给太华门便算罢了,横竖有太华门去查,倘若查不出来结果,咱们也召开一个武林大会来兴师问罪? 坊主!任雨疏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拉她袖子。不过坊主正在气头上,一扬手将她掀开,还是站在一旁的阮清上前去扶了一把。阮清与任雨疏似乎是旧识,且关系还不错,见她被推,阮清还颇有些生气,倒是任雨疏好声好气劝她莫要在意。 燕惊寒也没想到绿萝坊主会在这时候发作,脸色变了一变。 看得出来,其实他也真的没把绿萝坊放在眼里,此番不过是因为牵涉其中,恰巧选来做攻讦松风剑派的武器罢了。但绿萝坊主却不惜撕破脸也要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吵,逼得他反驳不是,承认也不是。 好在燕惊寒脑子还是灵光,不消片刻便想好了话来堵,前辈说哪里话,太华怎敢兴师问罪?不过是此番绿萝坊与松风剑派联手查探沅陵人口走失一事,非但一个活人也不曾找回来,还伤及无辜百姓,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沈望舒也不知道太华门召集群雄的时候找了什么样的理由,但显然不是这一个,因为这话说出来,许多人都是一脸错愕。 阿弥陀佛。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一名普安寺和尚忽然出声。普安寺的绝学便是佛号,虽说没有用上内力,但这大和尚一开口,便犹如洪钟,又仿佛狮吼,穿透力极强,在场诸人便一下子安静下来,端看这和尚有什么好说。 诸位施主,太华门此番召开武林大会,不正是为了此事么?如今乱哄哄的一团,多少掌门长老也并不在此,难道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出个结果?那和尚一本正经地说着。不过在沈望舒听来,和尚就是在给燕惊寒提醒,现在还不是清算的时候。 燕惊寒果然听明白了,仍旧不动声色,倒是合掌施了一礼,苦智大师说得有理,如今这样的情形,不适合说此事,传出去倒是没的让天下耻笑咱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今日既然绿萝坊的各位长辈都找上门来,晚辈自然也是要给一个说法的。 沈望舒便不自觉地往前靠了靠,想听听燕惊寒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到底也是因着太华门请各位莅临岳阳才出的此事,也是住在晚辈安排的客栈里才出了事,太华门与晚辈也算是难辞其咎。为了告慰二位师妹的在天之灵,也为了给诸位一个交代,燕某在此发誓,凡我太华弟子,一定会竭尽全力查清真相。燕某也在此保证,今后再不会有此事发生! 燕惊寒说得掷地有声,端的是运筹帷幄的模样。 第127章 章十八愁笼 第二位折进去的绿萝弟子,沈望舒仍旧是不好去看的。毕竟头一位去的时候是晚上,多少有兴致的侠士女侠想一睹岳阳风物,乘夜赏景去了。但这一大早上的,该回的都回了,也没忙着要出去,故而客栈里几乎是该到的人都在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91) 站在走廊里看热闹的时候,沈望舒便一晃眼看见了好几个从前打过照面的人。如今太华门放下话来说要抓住凶手,想趁机靠上太华这一大靠山的,和想趁机看太华热闹的人都忙着去找证据去了。倘若沈望舒这时候也跟着去找证据,不啻自投罗网。 怎么没精打采的?刚才那么一大出好戏,不入眼?叶无咎这厮眼睛倒是毒,老远便见着了沈望舒,却也没有声张,只等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蹦到人跟前来,还拖着个仍有些睡眼惺忪的容致。 沈望舒不想跟他闹,只是道:劳驾,去那位王姑娘的房里瞧瞧,若是现在人多,就稍等等,待里头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再看。不见着尸体就别找我了。 嗯?叶无咎莫名其妙,什么意思?你也想跟着凑热闹?他们太华门、松风剑派和绿萝坊打架,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这哪里只是他们几家的简单较量?若是一个不慎,只怕就被牵连进去了。沈望舒袖中还拢着那一枚银针,指腹不断在冷硬的针尖上摩挲,开口几次,仍旧没能把一句话给说完。 因为江湖上见过这银针的,应当都是见他用的;因为昨晚的尸身旁就放着这一枚银针,实实在在地当了个罪证。 可是这银针是萧焕给他的。 莫说萧焕为什么会把银针藏起来,便是他大半夜的来自己房间离,两人又絮絮叨叨地嘀咕很久,说出去便会让叶无咎嘲笑他好久了,那还要不要做正事了? 沈望舒这才意识到,萧焕留下的那一枚银针,成了他二人之间无法向外人言说的私暧昧秘密了。 岳羲和?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的时候,那边就有人脆生生地叫他,于是三人循声望去,竟是先前在薛无涯的涌波山庄里打过照面的丁雪茶。小姑娘穿着一身葱绿的袄子,头上绑着朱红的缎带,笑颜如花地和这边几人打招呼。 丁雪茶身后站着的,自然是对他紧张备至的谢璧。 谢璧见着沈望舒的时候,面上闪过一丝担忧,却还不能叫人敲出端倪,只是对着丁雪茶佯怒:阮师叔不是这么教你的吧?别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便是因着他比你大,你也不能直呼人家的大名啊。 那我也不想叫他岳兄啊,说起来就好像是在叫丁雪茶掩了掩口,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江湖上那么些岳姓的名士,鼎鼎大名的便是岳正亭,能让丁雪茶叫岳兄的,自然是岳澄。不过看起来,丁雪茶似乎不太喜欢这位岳少主。 见沈望舒他们都有些忍俊不禁,丁雪茶才稍稍放了心,大着胆子问:那你字叫什么呀?我师兄字无瑕,有时候我叫他谢无瑕他是不会生气的。 那也是因为是你叫,即便是指着鼻子叫谢璧人家也不会生气的。沈望舒暗自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却敛了几分,没字。 为什么?你还没有加冠吗?丁雪茶追问。 未行冠礼,因为没人管,自然就无人取字。沈望舒微微勾了勾唇角。只是容致和谢璧这样的愣子都瞧出来了,他并不高兴。 叶无咎连忙道:咳,没字就没字吧,我早过年纪了,不也没字吗?我岳父说了,那是他们文人的臭规矩,又是名又是字又是号,啰啰嗦嗦一大堆,喊来喊去可不都是我吗?咱们江湖儿女的,就是要豪爽大气不是吗? 看神色谢璧是不敢苟同的,可有不得不点头,是啊。丁师妹,你客气的时候叫岳少侠,若是人家愿意,叫羲和兄不也可以么? 沈望舒只是笑了笑,说了句不相干的,离武林大会尚有几日,不知谢兄有什么打算?听闻岳阳风景壮丽,云梦泽与岳阳楼都是天下闻名的盛景,可有游览过? 谁知谢璧只是摇头苦笑,带着丁雪茶往这边走了几步,有意无意地把沈望舒挡在角落里,恰好又让出身后的通道。几位不知道,其实掌门与师父同绿萝坊倒是交情一般,不过阮师叔却是与绿萝茶堂堂主任雨疏情同姐妹的。此番绿萝坊出了这么大的事,阮师叔自然也跟着着急,故而师父便命我前去听候差遣了。 旁人倒是没什么,叶无咎却是挤眉弄眼地哦了一声,复又问道:不知谢兄是听候那位姑娘的差遣啊? 如今几位堂主与坊主抽不开身,自然还是柳姑娘在担事的。谢璧笑着摇了摇头。 柳寒烟么,脾气不大好,但坏心也是没有的,能干也算得上能干,由她领着查也是理所当然的。有阮清与任雨疏的一层关系在,谢璧与丁雪茶自然也不会难做。 只是要不要与他提个醒呢? 还是罢了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谢璧会好心帮着他隐瞒身份,但沈望舒自问与他也没多深的交情,承了人家一个天大的人情便罢了,再多给他透露这么些消息,对他有害无利。 于是沈望舒指了指叶无咎,不知谢兄忙得过来么?若是勉强,我们叶大公子可是很愿意帮忙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叶无咎也不知道这能有他什么事,忽然被推了出去,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不能置信。 但谢璧是个实心眼,也没注意到叶无咎的反应,只是听说有人能帮他,便十分高兴,如此,那就多谢岳少侠,多谢叶公子了! 容致在一旁看着,也不知沈望舒为何会把叶无咎给供出去。起先听他说要查案子,便知沈望舒对此事十分上心,而他又把叶无咎塞给了这两人,那这两人即便不是他的朋友也是他信得过的人。出门这一段时日,容致与沈望舒亲近不少,既然见着沈望舒这般着紧这案子,也就想着帮他一把,故而自告奋勇,几位,不知算上在下一个如何? 原本沈望舒是没想让容致也去的。毕竟这个师弟素日里话也不多,不知道他子在想什么,远不如叶无咎整天胡言乱语那般联络感情来得快,自然也不好意思去坑。 不过容致既然自己愿意,自然是皆大欢喜的。 你不去么?听说你查案子很厉害的样子,武功又好。既然没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称呼,丁雪茶干脆就以你来代称。也便是她年纪小又长得好,才不至让人生厌,若是换个人,虽不说交恶,但沈望舒绝对不会理的。 就是因为前段时间查得太好了,所以受了点伤,这种劳心劳力的事情,现在不太适合我来做。沈望舒漫不经心地说着。 谢璧便有些紧张,受了伤?如今怎样? 咦,谢璧竟然会对他这般关心?沈望舒有些纳闷,却只是克制地笑了笑,多谢无瑕兄,别忘了咱们明月山庄的立派之本乃是医术啊。 谢璧有点尴尬,挠了挠头,只顾着赔笑。叶无咎有些莫名,便道:我说,不是要去查案么?这还走不走了?要去就快点吧,不然进去过的人多了,东摸摸西看看,一会儿什么都没有了。 临走之前,沈望舒还是有些不放心,半含半露地道:你们千万小心。此人一夜之间连杀两人而不被发现,想必武功高强,莫要轻敌。 几人答应了,然后往绿萝坊的房间去了。不过谢璧走之前还回望一眼,眼神里流露出担心的意味。虽然沈望舒不知道谢璧有什么好担心他的。 不能跟着去看现场,也不想待在客栈里,沈望舒决定出去透透气。虽说近几日岳阳接头随处可见武林中人,但这到底是个重镇,来往的形形色色的人也不少,倘若真的不小心被认出来,沈望舒也有把握能逃跑。 只是天公不甚作美,外头正下着小雪,东风阵阵凛冽如刀,沈望舒也没多穿一件衣裳的,迎头一吹,真是觉得寒气入骨,也便没心思去欣赏比沅陵干净整洁宽敞得多的街道与房舍,更别说去看岳阳楼与云梦泽,只觉得倒不如回去窝在客栈舒服。 但就是他这一转身,却见着个熟人。 太华门的弟子服其实设计得并不算招摇,毕竟黑白灰的颜色,也算是随处可见,并不点眼。但也架不住穿衣服的那个人招眼。何况燕惊寒走路的姿势,其实也很有些特色,故而沈望舒一眼便人了出来。 这个时候在街上看见了燕惊寒,实在有些不对。 他不是刚刚才承诺了绿萝坊要倾尽全力找出凶手么,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街上?现场勘察这就完了?他如何就断定这凶手不在客栈内而是在外面呢? 沈望舒猜测着,便隐隐约约听见燕惊寒道:你们几个,仍旧去渡口,你们几个留下来应付绿萝坊那帮娘们儿,莫要闹起来。 少主你 我自有要事。燕惊寒打断旁边与他说话的弟子,直视前方,目光有些森冷,我自有要事,你们谁都别跟着我。 第128章 章十八愁笼 对于跟踪这种事,沈望舒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有高超的轻功在身,又被跟过许多次,他知道该注意什么。 燕惊寒出了客栈之后,走得并不快。一开始沈望舒以为他是怕客栈附近还有相熟的人所以有所顾忌,须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不过离开客栈两条街之后,他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燕惊寒并不是避人耳目,而是在找记号。 江湖中人许多时候都需要隐匿痕迹,可又得让自己信得过的人寻到,便会留下只有彼此能看明白的记号。沈望舒也没敢贸然上前去看那是个什么记号,不过从燕惊寒的动作来说,他的确是在找。 能让燕少主如此小心翼翼去见的,也不知是什么人物。 这一找,就找到了城郊的一间茅草屋。燕少主站在门外,沈望舒躲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只见他脸都黑了,暗自骂了一声什么,才一撩衣摆大步走了进去。 这茅草屋看着并不很结实,躲在房顶上偷听是不大现实的。幸而围着周围转了一圈,见屋后有一垛高至窗口的柴薪,便猫着腰躲了进去,想瞧瞧燕惊寒究竟与什么人碰面。 你们一个个都吵着要验尸,以为我们绿萝坊是什么地方?我们门中之事自会处置,不需要帮忙,多谢几位好意了。还没进房门,叶无咎等人便听到一阵干脆利落的呵斥,听声音大约是柳寒烟,因为嗓音有些尖利,是高过了走廊里的喧哗声,直接飘入耳中,杨师妹与王师妹都是云英未嫁之身,你们是什么东西,仵作么?不是来凑什么热闹,凭什么来让你们验尸? 叶无咎忍不住停住了步子,嚯,柳姑娘就是柳姑娘啊,舌战群雄。 谢璧微微皱眉,看了他一眼,但柳姑娘说得在理。人多手杂,有时候越帮越乱。阮师叔一番心意,做晚辈的不敢拂逆,可要是绿萝坊不愿意领情,咱们也只能打道回府了。 容致也道:是啊,欺负一群女子,真是不要脸。 太华门可以不待见绿萝坊,早上那个汉子也可以在人群中起哄,可到底积威还在,当着面也没几个人敢公然和柳寒烟对着干,更何况她说的话还十分在理。毕竟行走江湖之人,大多都只管杀人,并不会查案,非得闯进去也只能是胡闹。 一时间,走廊便安静下来,柳寒烟冷哼一声,陆师妹,你就在门口守着,倘若再有人敢硬闯,我方才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告诉他,一个字都不要省,记得么? 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与丁雪茶岁数相仿的小姑娘答应一声,果然出了门,软着声音开口了,诸位,大师姐的话也听到了,咱们也不要互相为难了 陆师妹。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人来,却是穿着松风剑派弟子服的韩青溪,我也是女子,奉掌门之名前来襄助,不知贵派是否需要? 那小姑娘有些犹豫,回头望了柳寒烟一眼。柳寒烟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回去,又对上韩青溪一张笑脸,又什么话都只能咽了回去,韩师妹愿意出手相助自然是好的,也谢过岳掌门好意。请进吧。 见着韩青溪进了门,谢璧连忙催促一声,带着丁雪茶挤上前,扬声道:柳师姐且慢!在下奉师父和阮师叔之命前来襄助在下绝不碰两位师妹的遗体,看看现场便是。 柳寒烟也是认得人的,只是脸色没有让韩青溪进去时那么情愿了。 丁雪茶便趁机撒娇,柳师姐,杨师姐和王师姐从前对我都很好,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雪茶留一份,可是雪茶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她们人便去了,你就让雪茶再为她们做最后一点事情吧!说着声音都开始哽咽了,似乎是要哭。 厉害啊!叶无咎都忍不住低呼。 柳寒烟嘴硬,但心肠不见得有那么硬,更不敢让丁雪茶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哭,连忙挥挥手,好好好,你们也进来。谢师弟便不必进里间了。 谢璧答应一声,带着丁雪茶便要进去。叶无咎见状,连忙拉了一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容致,挤开人群飞奔过去。 那位守门的陆师妹都是见过的,去调查扶桑楼的时候便有她。她也还记着容致和叶无咎,不过柳寒烟的话方才落下,又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在一旁看着,她便伸手一拦,你们 是跟着谢少侠一道来的。他都能进去,我们应该也没问题吧?我们也不会验尸,不进里间添乱。陆姑娘,此前咱们也打过交道,你看我们也不像是心怀不轨的人吧?叶无咎嬉皮笑脸地道。 谢璧也还记得是沈望舒托给自己的两个人,还不能怠慢了,只得道:柳师姐 只是柳寒烟都没等叶无咎把话说完便扭头来看,虽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可口中还是淡淡地道:既然是谢师弟的朋友,便请一起进来吧。不过有一点要先讲好,进来之后若是有半点逾矩,便立刻赶出去。 容致没大听懂,望向叶无咎,叶无咎却笑着施礼,多谢。不过他心里也在嘀咕,这柳寒烟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和谢璧不熟,容致都还是第一次跟人见面,如何就算得上朋友了?若非要说,柳寒烟自己都要比谢璧更相熟的。 不过管她怎么想,能混进去便不错了。 大少爷还真是让人捧惯了,所以都快记不清自己是谁了?你醒着的时候,旁人都得陪你醒着?茅屋里传出一声略微喑哑的调笑,可惜人在里头,沈望舒看不见。 少跟我废话!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在睡?你昨晚上做什么去了?燕惊寒气急败坏地道。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92) 那人笑了笑,大少爷,我似乎没必要同你交代这个吧? 燕惊寒忍不住拍了桌子,我才懒得管你去哪儿做什么。但只有一点,昨晚上你是不是去了客栈? 这话稀奇,我要是去了客栈,如何今日还睡在这么间四壁漏风的破屋子里?太华门可是财大气粗,定下的客栈乃是岳阳首屈一指的,你说我是疯了吗? 我看你就是疯了!燕惊寒似乎是将人的领子给揪住了,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人? 杀人?沈望舒眉头一跳,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燕惊寒竟然认识凶手?那他刚刚信誓旦旦地说要彻查此事,就是要把这人送去让绿萝坊处置么?可是如果让沈望舒自己来做这件事,那定然不会一上门就撕破脸,毕竟这个凶手的武功不错,惹得狗急跳墙之后,也不知怎么跟人交代。 不过先前沈望舒与萧焕推测杀人者乃是崔离,但看燕惊寒与他说话的态度,却又不敢确定了。 那人懒洋洋地笑了一声,啊,我看是大少爷自己没睡醒。我杀人,杀了谁? 两个绿萝坊的女弟子! 既然是女弟子,那应当岁数不大吧?你看我像是认识的样子吗?别说无冤无仇的,我又没疯,怎么会胡乱杀人。就算是认识,我杀两个小丫头,未免有些好笑了! 燕惊寒咬牙切齿地道:你少跟我装!你认不认得他们我不知道,也不想管。但那两人身上有刀伤! 大少爷,虽然你们大都爱用剑,可偌大的武林,还不许别人用刀了? 你还敢狡辩!一声暴喝,沈望舒都能想象出燕惊寒的样子,必然是双目赤红的,你的刀我见过不止一次,无论是厚度还是长度都很特殊,几乎可以说是绝无仅有。若是我把这把刀拿去比对伤口,一定是能吻合上的。 那人沉默一阵,忽然又笑出声来,然后仍旧用慵懒的语调道:好,大少爷倒是明察秋毫,佩服。人就是我杀的,怎样? 果然是凶手!沈望舒认不出站直了一点身子,想看清屋里的情形。 正好那人也起身了,一边披衣一边往前走,那张脸也从阴影里显露出一部分来。 那人生得很高大,身材也算得魁梧,即便披着衣衫,也不难看出衣衫之下藏着的饱满肌肉;肤色微黑,看起来大约年近不惑,鬓发掺杂着点点银色,不过这人的样貌却仍旧是极好的。面庞棱角分明,线条犀利而流畅,轮廓深邃,鼻梁高挺,一双浓眉,两只鹰眼,看着有些桀骜不驯的样子。 多瞧了两眼,沈望舒确定这人自己是并没有见过的。 他一站起身来,原本算得高挑的燕惊寒便立刻被衬得弱了。而那人的气势也十分强悍,燕惊寒终不敢缨其锋芒,略往后退了一步,连声气都弱了些,果然是你啊!你为什么要杀人? 多新鲜啊。那人笑了笑,带着几分邪气,小少爷没杀过人?那你杀人的时候需要理由了吗?或者说,你敢拍着胸脯说,你所杀之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燕惊寒立刻别开眼,显得有些心虚。 看吧,你也不敢保证。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资格在我这儿大呼小叫?小少爷,你莫要忘了,连你爹在我面前也不敢这么说话!我想干什么、为了什么,你也无权过问,知道么?那人忽然目露凶光,气势全开,即便是躲在屋外的沈望舒都忍不住为之一震。 第129章 章十八愁笼 这人若是仍旧子啊江湖上行走,应当是有很高的身份和地位的。 这人原来不是受燕惊寒辖制的,甚至连燕惊寒他爹、太华掌门燕鸿与之充其量也不过是合作关系,甚至还要被他隐隐压过一头。 这是沈望舒听了这一阵之后能得出的结论。 不过既然是这样一个大人物,为什么会与绿萝坊的几个小弟子为难?沈望舒细细回想起被杀的两个女弟子,印象十分模糊,虽说一同经历过扶桑楼的变故,但这二人似乎一路上话都不多,也没什么点眼的表现,算是出众的那一拨弟子里显得平庸些的。 燕惊寒一肚子都是气,到底也不敢与那人硬争,倒是有点委屈,先前拟于我们说好 说好什么?那人笑了一声,我把我知道的,早就告诉你们了。反倒是你们,磨磨蹭蹭的,至今没把事情办成。如今倒好,还想管到我头上。小少爷,是不是这几天都被捧得找不着北了? 燕惊寒听他这么说,倒是没生气,不过是真的急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得好好和你掰扯掰扯。你说我们没把事办成,但你也不想想,倘若武林大会砸了,还怎么帮你? 有什么事是得借着武林大会才能办成的?沈望舒心下生疑。太华门开这个武林大会,原本就是想逼着松风剑派让位的,若是还能顺手帮人做成什么事,那便是在排挤松风剑派之后让这人及其背后的势力多分一杯羹? 我杀的是谁?绿萝坊的坊主还是堂主?那人轻蔑地道,几个弟子,也不是最得脸的,死了她们武林大会就开不起来了?到底是绿萝坊面子太大还是你们太华没面子? 燕惊寒自然是听不得这话的,颇有些口不择言,绿萝坊何足为惧?但她们背后是松风剑派! 那人嗤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拉好衣带,松风剑派这么了不起?既然这么怕,还怎么敢取而代之?小少爷,趁早劝你爹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吧。号令武林的盟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担得起的。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沈望舒不由得有些心焦。看天色,似是又有一场大雪要落下了,想听的东西却始终没有听到,可不凑巧,丹田又开始隐隐作痛,也不知道这毛病什么时候又会发作。 没有中药,没有挣扎,若凶手不是熟悉的人,便是武功非常高,一刀毙命。一进门,柳寒烟就抛出了这样的结论。 其余人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勘察过现场,除了大片的血迹之外,便没有别的痕迹了,桌椅板凳、茶杯用具都十分整齐,更何况住在左近的人也不曾听到这间房里的打斗或者呼救声。 其他人都还有所顾忌,但叶无咎是个没正形的,和容致、谢璧还有胆小的丁雪茶坐在外间,也是十分无聊,他索性朗声道:柳姑娘,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何事?柳寒烟在里头冷冰冰地说着,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不过叶无咎刚喊话,她就立刻应了声。 除了松风,贵派还与哪些门派交好? 翠湖、襄台、朱雀、紫微都有交情,毕竟相去不远。柳寒烟飞快地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无咎摸着下巴道:紫微步法掌法名震天下,间或有弟子也是用剑的;朱雀羽扇也是江湖一绝。至于剩下两家,自然也是用剑的。谢兄,我说的可对? 谢璧点头道:不错。翠湖门中弟子几乎都是从小习剑的。 那便是了,除非这位姑娘自己又在江湖上认识了什么人,不然这个凶手应当不是相熟的人。这伤口形状如何?可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叶无咎了然,而后又漫不经心地问着。 这回开口的是韩青溪,从伤口上看,凶器应当有半掌宽,这么笨重的刀可不多见。且这伤口是倾斜的,凶手应当是居高临下一刀斩出。加上王师妹的尸身是在床上发现的,故而我猜是夜半时分她感觉到有些异动,正欲起身查看,但没想到凶手就在旁边,没来得及呼喊也没来得及挣扎便遇害了。 杨师妹呢?谢璧插了一句。 柳寒烟这回赶在了前面,听闻杨师妹遇害之时,刚与陆师妹还有另外几个师妹在外头逛过夜市,应当是刚进门不久。杨师妹的房间与楼梯近些,先进门,另外几个师妹还不曾走远,便听见她倒地的声音,于是折回来查看。 叶无咎哦了一声,这么说,这回凶手是躲在房间里的?见人来了之后,就干脆利落地动手了。那凶手还真是就奔着杀人来的啊。 房间里沉默了一阵,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丁雪茶便有些不安,什么人这样丧心病狂?杨姐姐和王姐姐都是很好的人,怎么会招惹上这样可怕的人? 武林大会一日不开,松风剑派一日就是旁人心中的武林盟主!燕惊寒怒道,你以为我太华为何能请到这么多人来岳阳?我爹的面子比岳正亭还大?号令武林的权势谁不想有,凭什么让松风剑派独占了去?不过人人都只敢想想,只有我爹敢这么做而已! 沈望舒忽然有点期待,萧焕或是岳澄任中一个站在这里听见燕惊寒说这番讲话时候的表情了。虽然他对燕惊寒的观感并不大好,觉得这人为达目的有些不折手段了,不过这人虽然坏,却是坏得坦坦荡荡的,自己那点心思,就从没想过要隐瞒。 那个人笑着拍了几下手,几乎是笑容可掬地问:唔,真是有魄力,佩服!然后呢? 如今太华门召开武林大会,你再多杀几个人,天下人都会说是我们太华无能。若是我们子什么难保,这武林大会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如何还能将松风剑派踩下去?又如何才能做到你所说的事?燕惊寒理直气壮地质问。 所以闹了半天,还是在针对松风剑派么?沈望舒忽然觉得没什么听下去的必要了,若是针对松风剑派,便是与他无关。虽然这人是九嶷旧人的可能没被洗刷掉,可听起来正道之中也多有口服心不服之辈,犯不着去疑心一个死人。 只是冻得久了,寒气也发作得有些厉害,沈望舒忽然觉得四肢有些发僵,根本站不起身来,稍稍一挣扎,却不慎碰到了边上的柴草。 这点动静只是微乎其微的,但屋里站着的两个也不是普通人,自然就听见了屋外的响动,说话声霎时停住。 要遭! 沈望舒很想施展轻功赶在两人出屋之前逃走,不远处便是一片小树林,只要能窜进去,他就有把握不会被找到。只是如今这境况,他几乎被冻住了一般,别说施展轻功,就连舒展肢体都做不到,只能听着两人跑出了茅屋。 但就在此时,沈望舒只觉得自己被一个温暖的身躯拢住,借着便是天旋地转,应当是那人抱着他就地一滚,从那边的柴草垛里滚了出去,一把按进另一边堆谷子的地方。 来人至少不是敌人。惊魂未定中,沈望舒只来得及这么想。 这两位姑娘最近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与门中其他弟子的关系如何?叶无咎本来就聪明,又跟着沈望舒的时日久了,将他这些说辞早就记得滚瓜烂熟。 尸身验完了,待在里间也没什么意思,韩青溪、柳寒烟等女弟子便鱼贯而出。 摘了沾有血污的布手套,柳寒烟臭着脸道:方才丁师妹说了,这两位师妹素日与人和善,也老实,极少出门走动,是断不会在江湖上结仇的,仇杀的可能性其实不大。最近她们二人一道去过的地方,你们也去过,便是扶桑楼了。 掐指算着太华门给武林各派发公告的时候,还不曾发生沅陵的一系列事,谢璧也就不知道他们说的是怎么回事,少不得众人又将事情简单地与他说了一遍。 想不到此前经历过的事这么快就有了结局,且这个结局转得还十分出人意料,谢璧也免不得有些唏嘘。 不过眼下也不是感叹世事无常的时候,谢璧略一沉吟,便道:诸位怀疑冯羿背后还有人在玩弄局势?这人的目的未免有些奇怪了。 我倒是不曾怀疑过。柳寒烟冷声道,虽说冯羿的行为有些不合常理,可能帮着薛无涯作恶本来就已经违反了常理。倘若这些人还能按照常理行事,便不会成为恶人。没有证据之前,还是先从眼下能查到的线索入手吧,否则二位师妹死不瞑目。 叶无咎瞧了她一眼,难得说话的语气是正儿八经的,那好啊,且先数数江湖中用刀的高手吧。在下还是认为,这凶手应当是武林大会受邀的客人之一。毕竟按照柳姑娘的说法,两位姑娘与人为善,谁会千里迢迢赶过来只为杀两个小姑娘呢? 即便是受邀的宾客,也没理由一门心思就要杀两个小姑娘吧?柳寒烟冷言冷语地打断,不过要说江湖上用刀的人,还是这样的厚脊刀的,至少名门正派额是没有的,只能去那些小门派查。不过素日没有来往的门派,又涉及命案,打听起来可就麻烦了。 叶无咎忍不住一笑,柳姑娘,岳阳还是绿萝坊的地盘呢,这你都不知道?听闻云梦泽畔住着个很有名的包打听,不论什么稀奇古怪的消息都能打听到,不如去试试? 柳寒烟立刻愣愣地剜了他一眼,口中却道:好,事不宜迟,我这就禀明师父后出发。 啧,让你好好找个地方住着,偏不肯听,非得住在乡下这种地方,野兔子蹦来蹦去的,没得让人提心吊胆。缓了好一阵,沈望舒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没被发现,而是听着谷垛后面燕惊寒带着嘲讽的抱怨。 说来也是巧了,方才把他弄进谷垛中的那个人竟然随手还拎着一只肥硕的野兔,抱着他的一瞬间便撒了手,那胖兔子开始拼命蹬腿逃窜,蹬出不小的动静,自然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那人听着燕惊寒这么说,面上却不动声色,盯着柴垛瞧了一阵,忽而一掌劈出,便将柴垛劈得粉碎。也幸而来人带着沈望舒换了地方,否则不被打得重伤,也要被逼得与之交手了。 见实在无人,两人才又回了屋子。抱着沈望舒的人非但没撒手,倒是反手握住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低声道:小舒你没事吧?手怎么这么冷? 呀,又是萧焕,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莫非这家伙是等自己一出客栈就跟上了? 沈望舒也没力气反驳,只是觉得这人身上有源源不断的热气传来,几层衣衫都裹不住,便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用口型说道:别说话,能听见! 萧焕也省得,没再说话,只是把沈望舒往怀里又拢了拢,抓着他的手给他输送内力。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93) 不过这人也不老实,在输送内力的时候,还不忘摩挲着人家白玉似的指骨。 第130章 章十八愁笼 做什么!虽然萧焕源源不断注入体内的内力让沈望舒觉得有些暖洋洋的,可手上的触感也是异常明晰,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忍无可忍地,沈望舒便低喝一声。 萧焕什么都没说,不过勾了勾嘴角,竖起一指放在沈望舒唇边,欲触而未触。 这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学会坏的! 不过第一次可以用兔子糊弄过去,这次连萧焕也跟他一道藏身此处,便没什么东西可以再次用来遮掩了。于是沈望舒只能恨恨地反握住萧焕掐了一把。不过他如今使不上什么力气,那一把掐得,亲昵多过了威胁。 经历了外头一早变故,燕惊寒也冷静不少,还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即便我没资格管你,可你也别忘了,你现在和太华门乃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我们出了事,这武林大会开不成,也便没人帮你们伸冤了不是? 若不是听到了前头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燕惊寒边上这人受了松风剑派多大的委屈,须得靠着太华门才能沉冤昭雪了,也不知这松风剑派到底是怎么个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门派。一想到萧焕就在他身后,偏偏不能开口,沈望舒的心情就又好了几分。 那个人也不置可否,只是笑,放心,这武林大会该开还是得开。都到这个关口了,即便你们不想开,那么多聚集在岳阳的门派只怕也会催着你们开。 燕惊寒也不傻,发现这人是把话给绕了开去,并不放心,难道你还要杀人? 很意外么?那人得意一笑,小少爷,莫非你以为我是个什么好人么? 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人,又还想杀谁?若你不说清楚,我如何能帮你遮掩?不难猜出,燕惊寒已经忍到濒临爆发的边缘了。 那人却笑了笑,何须你来遮掩?你只需要装作不知道便是了。我管叫他们就算查得到也抓不到。哦,不过有一点你放心,太华门的人我是不会碰的,算是给你们父子一点面子。 你燕惊寒显然不止是为了让人保证这个的,可人家始终抱着一种耍弄人的态度,不由得气极,双拳一握,抬手便是一拳打了过去。 小少爷,这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了吧?那人轻笑一声,不躲不闪,只是任由燕惊寒的拳头到了面前,之差纹丝碰上鼻梁的时候,才倏尔抬手,张开蒲扇似的打仗,握住了燕惊寒的拳,然后狠狠一拧。 喀拉 关节脱臼的声音在屋外都清晰可闻,沈望舒禁不住一个牙酸。 但燕惊寒好歹还有点血性,硬生生忍住了断腕之痛,咬紧牙关也没吭一声,任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面色也苍白如纸。 原本我想着你小孩子家,燕鸿宠坏了,任性一点也就算了,懒得计较。不过后来一想,我也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家长辈,凭什么要惯着你?太华门倒是个数得着的门派,但也没到天下无敌的份上,狂什么狂?那人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又把燕惊寒的手腕接了回去,然后嫌弃不已地丢开。 小时候调皮,沈望舒与萧焕都脱臼过,自然之道这一下有多疼。燕惊寒虽说比岳澄性子好上那么一点,但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几乎就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许久不曾缓过来。 那人便缓缓走上前去,两指捏起他的下巴,小少爷,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燕惊寒仍旧大口喘息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既然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就赶紧滚,别耽误老子睡觉!说完,竟是再也不管燕惊寒,又往先前出来的阴影里走了过去,不一会便传出了绵长的呼吸声。 看眼神,燕惊寒自是一万个不服,可实力相去甚远,又与这人还有些利益牵扯,终究不能背地里伤人,燕惊寒只能等气喘匀之后再慢慢起身,恶狠狠地朝那人的方向瞪了一眼,才踉踉跄跄地出了屋。 估摸着人也走远了,睡觉也没什么好看的,沈望舒便转身朝萧焕做了个口型,示意他走。萧焕同样以口型问了句他是否坚持得住,沈望舒表示无妨之后,才一并轻手轻脚地从谷垛里爬起来。 若是带着一身谷壳离去,地上势必会留下痕迹,难保那人不会发现,两人便轻手轻脚地互相清理了一番,才施展轻功钻进了旁边的灌木林子里。 你怎么跟过来的?确定应该不会被发现之后,沈望舒便与萧焕拉开了一段距离,很有些翻脸不认人的意思。 但萧焕却仿佛没发现他的态度转变一样,只是大大方方地上前一步。刚才清理谷壳太急,沈望舒的发顶仍然还沾着几个,萧焕便伸出手起轻柔地替他拿去,一边拿一边道:方才大家都散了之后我就想着来找你了,只是你房间没人,恰好站在楼上我见你跟着燕惊寒走了,也就跟了上来。 萧焕的轻功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居然被他跟了这么久都没发现!不,一定是他警惕性下降太快的缘故!沈望舒又很快摇头否决了。 这厢萧焕见沈望舒表情一阵纠结,不由得有些好笑,却不好意思开口问,只能死死憋住,然后道:方才燕惊寒见的是什么人? 凶手。沈望舒干脆利落地回答。 他就是崔离?萧焕大惊。 沈望舒白他一眼,这倒是不能确定了,毕竟这二人也算是谨慎,从头到尾都没叫破身份,只是那人亲口承认了自己杀人而已。至于为了什么,你也看见了,连燕惊寒自己都没问出一句实话。哎你做什么? 凶手就在眼前,难道不抓么?萧焕原本都大踏步往回走了,只是听到了沈望舒叫,又立刻停下步子,耐心地回答问题。 沈望舒却是要被这人气笑了。素日里看着萧焕也算是个精明能干的,怎么每回跟他说起话来,就跟个傻子似的呢?方才那人出手你没看见?燕惊寒的功夫,我交过手,你应该也是清楚的,与我算是不相上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擒住,你以为这人的武功有多高?如今我这样,几乎就是个废人,你还想单枪匹马跟他过招?若是失手被擒,且别指望我通风报信,我说不清楚。 可若是此时不抓,你听他那嚣张的口气,似乎日后也不会有什么机会的!萧焕有些急了,如今找证据的人虽多,但此人手法也是十分干净利索,几乎就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在。而唯一一个最能说明身份的,你真的要给大家看? 沈望舒摆手打断他,你莫要激动。你且想想,松风剑派还有没有什么劲敌?那人和燕惊寒、和太华门目的一致,便是冲着松风剑派来的。 萧焕摇了摇头,刚想说没有,沈望舒又自顾自地道:不能是别人了吧。这些年松风剑派在江湖上的名声甚好,几乎都是锄强扶弱的佳誉,几乎不会树敌。即便真是有什么过节的,大约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与松风剑派对着干。所以这人,多半就是崔离。 那你 若是你如今非要抓他不可,好,我也不拦你。但有一事,你要想清楚了再说话。沈望舒定定地看着萧焕,嘴角忽地扬起一丝诡异的笑意,崔离与松风剑派为难,能是为了什么?自然还是九嶷宫之事,清算起来,云中君、山鬼、薛无涯等人自然也会被拉出来再清算一遍。不过这些人里头,还有一个沈千峰,你应该记得吧。 萧焕皱了眉,他又如何? 他不如何,可他也是倚霄宫的主人。说到倚霄宫,众人也自然会想到你我身上。我人就在这儿,武林大会的时候总也不能躲起来,难保燕惊寒或是绿萝坊的其他弟子就说漏嘴了。你该不会不知道有多少人认得我吧?沈望舒娓娓地说着,而他越说,萧焕的脸色便越白一分。 世人皆知倚霄宫沈望舒是被萧少侠亲手斩获的,如今又好端端地活在时间。即便大家真信了我是祸害活千年,可萧少侠你的行踪也不是什么秘密,又还有燕惊寒等人看到你与我过从甚密,那么敢问萧少侠,既然知道我还在世,为何不永除后患呢?这神情,几乎称得上是笑容可掬。 萧焕有些慌了,一边摇头一边上前,似乎想要捂嘴不让他继续说。 但沈望舒偏不让他如意,退开一步,继续道:你说其他弟子,包括韩姑娘和岳少爷在内,不认得我就罢了,可是萧少侠你当年你潜近倚霄宫,与我同行同宿,我也没有换一张脸,你敢说你不认得我么? 怎么会不认得,即便换一张脸,多听他说几句话,也早该认得了。这人,说话的神态语气都太过特别,没有人能模仿得来。 沈望舒仍旧风轻云淡地道:这些话若是解释得明白,那你就去吧。不过我想你也解释不明白吧,除非你失忆了,否则你如何解释不仅认出了我却根本没有与我动手。解释不明白的后果是什么,萧少侠是知道的吧?这些年你得到了多大的赞誉,就将会迎来多大的诋毁。萧少侠,你是舍不得的吧?毕竟你如今所得的赞誉是怎么换来的,屈居人下,被人骂作忘恩负义,你甘心这一切都白白承受了吗?你看,果然是不甘心的吧? 自然不甘心。萧焕自问不是圣贤,怎么也不能视名利如粪土。 见萧焕满面痛苦,沈望舒倒也见好就收,不再逼他,不过是轻轻叹了口气,如自嘲一般,萧秋山,我也想好好问问你,你这是为什么要放过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爱你呀 亲爱的梦,明天又是加班的一天。所以我会尽量的!!! 第131章 章十八愁笼 柳寒烟她们真的不知道云梦泽畔住着个包打听,一是因为绿萝坊本来就是大派,消息总比一般人灵通;其二便是名门正派之间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并不很多,而别的正派也不会一门心思想着挖人家的阴私。 太华门虽说一门心思想开武林大会将松风剑派拉下马,但也不好表现得太过简单粗暴,甚至还得博取其他江湖朋友的好感,故而定下的客栈在岳阳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与洞庭毗邻,好一些的客房甚至开窗便能观湖景。 叶无咎是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但也算沾了临湖的光,跟着柳寒烟她们,没多会儿就到了湖边。 岳阳与潇湘一样,同属荆楚之地,冬日里总不见暖阳,天空多半时候都是灰蒙蒙阴沉沉的,一副欲雨而未雨的模样。这样的天气总爱起雾,何况偌大一泽湖水,真可谓是烟波浩渺,湖光山色皆影影绰绰,只能见着个朦胧的影子,却多了种含蓄之美。 叶无咎见此景象,忍不住啧了一声。 走在前头的柳寒烟立时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叶无咎有些莫名,却仍旧挂着笑,想不到云梦泽与我们那边一样,总是烟水蒙蒙的。韩姑娘,却不知与西子湖相比,又有什么不同? 这却不好说,否则便有自夸之嫌了。韩青溪与他也熟了,还能笑言两句。 有什么不好说的?岳阳可是我们的地方,我都不生气,还怕他生气?柳寒烟立刻接了一句。 韩青溪便道:这可是你要我说的啊,说了可别生气。我们余杭比岳阳湿润,一年四季里,只要一下雨,便一定会起雾,不似此地只有冬日才能一见。也不知是不是总爱起雾,故而每一次的雾气都不算大,瞧上去也总比这儿柔和。 叶无咎便抬手捅了捅容致,小容你看,难怪呢。我说怎么余杭的姑娘要比岳阳这儿的温柔许多呢。谢兄,你说呢? 这话出了口,绿萝别的弟子便罢了,柳寒烟却是沉了脸色。容致见状不好,索性装傻,似乎方才根本就没注意听几人说话。谢璧则道:难道我们徽州的姑娘便不好么? 叶无咎,让你出来查案的,你就借机游山玩水吟赏风月了不是?远远地,忽然传来一声讥讽的冷笑,隐约现出个人影。虽看不分明,但听声音也知道,这人却是沈望舒。 你怎么来这儿了?叶无咎很是惊讶。这人不是说不出来么,连他们勘察现场都不曾到,如何就知道了这是要来找包打听? 沈望舒见这儿来了一大帮人,松风的、翠湖的、绿萝的都有,甚至能不认出他来便很好了,日然不能将他跟着燕惊寒听到的事情全都抖搂出来,只是笑道:方才我遍寻你不着,恰好遇到秋居士,是他说谢兄来了此地。我想你也不敢不跟着。 这话说得叶无咎很没面子,有心想要反驳几句,不过容致却几步迎上前去,师兄,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又 没事,缓了缓,只要不动手就无妨。沈望舒摆了摆手,诸位,时间不早了,还是快些吧。 一个外人都如此上心,绿萝弟子们自然不好再拖沓。此次出门查访,又是以绿萝弟子为主的,柳寒烟一叫快走,所有人都跟着加快了步子。 沈望舒仍旧有些无力,方才飞奔过来,迎头吹了一阵凉风,正有些不大舒服,便落后了几步走在最后。谁知韩青溪也慢慢落到后面,与沈望舒并肩走着,秋山呢? 韩姑娘这话问得有点奇了,令师弟在什么地方,在下如何能知道?沈望舒心下一疼,却只是轻轻一笑,漫不经心的模样。 韩青溪便摇头,沈公子,秋山今日出去之前,是特特与我说过,他寻你去了。倘若师父与楚师叔问起,还请我帮他遮掩一二。如今他却并没与你在一处,你们吵架了? 她这问话的语气,让沈望舒觉得有些诡异。不过沈望舒觉得没必要在这事上和韩青溪打太极,便问道:韩姑娘,你问这话的时候自己不难过吗?我也不瞎,你对他的心思这种时候,你不该巴不得我和他吵架吗?最好能大打出手,老死不相往来,让他知道我这小魔头是靠不住的。韩姑娘笑什么? 沈公子还真是挺有意思的,难怪秋山喜欢。韩青溪笑得倒是没有芥蒂,秋山的性子,遇强则强,与他客客气气的,他便同我客客气气的,可是你用言语逗他的时候,那才是个活生生的秋山。 沈望舒不由得失笑,所以韩姑娘是为了让他开心么?这便很不必要了。人生在世,还有许多是比开心更重要的,比如,他的声名性命。韩姑娘知道我是什么人,也知道一旦我的身份让别人知道将会是什么后果。萧秋山能有今天的声名与地位,究竟是怎样换来的,韩姑娘只怕比我更清楚。你忍心让他这么多年的心血经营因为一个沈望舒而毁于一旦?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94) 我 前面就到了,你们还不走快点?韩姑娘,你跟这家伙讲什么呢?走在前头的叶无咎忽然蹦跶了过来。 沈望舒认真地瞧着这个人。同样都是弃婴,同样都是九嶷宫的人把他们捡了回去,可巫洪涛是真的把叶无咎当成了亲儿子在养,还送给他一个倾心相恋的媳妇,虽然斯人已逝,可叶无咎终究是真的得到过。可沈千峰呢,自己的儿子莫名塞到了别人家,却又另择一个充作自己的,这样的举措本来就让人有些捉摸不透。若是真的当做儿子来养活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当做一个杀手来养的。沈千峰撒下的谎,沈望舒还得帮着他圆,换来的自然也是欺骗罢了。 叶无咎今年大约二十四五岁,许多人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当父亲了,可叶无咎因为丧妻,还没有续弦的意思,仍旧跟个半大小子似的。他似乎很喜欢银饰,今日更是在自己的马尾里挑出一撮打了辫子,又在辫梢绑了个小银坠子,随着他的步子而跃动,看起来很是活泼。 沈望舒忽然就觉得他的小辫有点碍眼,忍不住抬手在辫梢拽了一把,知道了,快走啊。 哎哟!你这人怎么没轻没重的啊!叶无咎痛呼一声,连忙把沈望舒的手拍开。可沈望舒又锲而不舍地继续去拽,叶无咎只好撒腿就跑,两人闹着闹着便跑远了。 韩青溪看着二人的背影,忍不住蹙起秀眉方才沈望舒不说,她也要忘了,这可是倚霄少主,是本该死在她那宝贝师弟手上的小魔头,若是真的被人发现,秋山又如何是好? 到底是到了包打听的居处,有千百般心思也该收敛起来,去关心眼下的案子。 包打听住的地方也很是好找,这一片湖岸比较平缓,湖水涨潮的时候很容易漫过,故而没人愿意在此处搭建房屋。但包打听与众不同,偏偏在这儿起了一间寒酸茅草屋,也不知他买卖消息收来的银钱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包打听看起来岁数大约在五十左右,模样普通,举止也不甚大方,见着这么乌泱泱的一群人进来,慌忙把桌上写了一半的文书掩好,小眼一眯,哎,先说好,别忙着进来!一只脚踩进了这门槛里头,便是一两银子。你们这儿十几个人三十几只脚,带好钱了吗? 叶无咎走在最前头,一只脚马上都落地了,一听这话,又连忙收了回去,站在门外嘟囔,听闻这老头是钻进钱眼里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哈。 柳寒烟沉着一张脸站在一旁,抬手丢出几锭银子。包打听忙不迭地捡起来掂了掂,十两,五个人。姑娘,你好像不大会算数啊。 只进去五个人,商量一下?柳寒烟没有理会他,只是问身边的人。 沈望舒便道:正好五家,一家一个,公平。 柳寒烟挑眉,指着叶无咎,他也算? 怎么,柳姑娘瞧不起我们洪涛水寨?在扶桑楼的时候,没我们洪涛水寨的小鱼小虾叶无咎不服气。 好,你进去!柳寒烟丢下一句话,便率先抬脚走了进去。 绿萝坊已经有人了,韩青溪、叶无咎则是一人代表师门,也跟着进去。至于明月山庄与翠湖居么,容致不爱说话,丁雪茶什么都不懂,进去的便是沈望舒与谢璧。 包打听眯眼打量了一眼屋里站着的人,嘿嘿一笑,各位,我这儿的规矩可能你们不知道,老朽也不介意再说一次。进门,一只脚一两银子。这问话么,贵点,一个问题十两,无论我答不答得上,都是十两。如果各位不乐意,门就在那儿,请吧。 柳寒烟当然是不乐意,当即就要拔剑。不过到底是有求于人,韩青溪连忙把她按住,自己先掏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就要张口。 沈望舒却率先开了口,我们打听一把刀。 第一个问题开始了啊。包打听连忙竖起一指,什么刀? 刀长不详,材质不详,何人所有也不详 包打听便笑了,年轻人,什么都不知道你还问?这你让老朽怎么回答?世间宝刀多了。 沈望舒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缓缓地道:刀脊,约有半掌厚。 包打听立时一愣,眼睛都瞪大了,反而急着追问:你见过这刀? 老丈这话也问得有意思了,要是我都见过了,如何还什么都不知道?沈望舒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包打听,我们问话是要给钱的,怎么你还反问我们了?知道就说,不知道小叶也好赶紧换地方。 第132章 章十八愁笼 包打听见他们真有要走的意思,当即就有点慌了,连忙开口留人,别别别!你们还有详细点的消息么?老朽叫包打听,又不叫神算子,如何能答出来? 那你该是知道那把刀的吧?都学聪明了,不会一上来便亮出自己的底牌,韩青溪便不动声色地问道。 包打听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转身回了书案前,抽出一张纸,飞快地涂抹一阵,亮给众人看。只见图上画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大刀,刀柄、刀刃都比寻常人所用的那种要大要长,刀身上还有纹饰,就是扶桑楼常见的那种太阳纹。 其他人都不知道沈望舒和萧焕的猜测,更不知道现场中还出现过一枚银针,见到这图案都不由得大惊失色。沈望舒连忙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收拾,不要让包打听钻了空子。 见众人都没说话,包打听便道:此刀名曜渊,长约五尺,宽半尺,半掌厚,乃是玄铁所铸造,重达百斤。 果然是做惯了生意的,倒是没有让人占到便宜。沈望舒只好使个眼色,让叶无咎又给钱,刀的主人是谁? 这刀的原主人已经死了。至于现在么,老朽也不知道落在了什么人手上。怎么,几位瞧着曜渊锋利想要弄到手么?那老朽还是劝各位歇了心思,毕竟此刀笨重,又过于霸道,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住。包打听伸手抓了银子,忙不迭地就要往柜子里塞。 沈望舒却是一把将他的手按住,包打听抽了几次都没抽出来。沈望舒对他展颜一笑,却是一看就不安好心的,包打听,你还真是有点意思,来钱全靠上下嘴皮一翻是吗?它的主人死了,死了就不配拥有名姓了?若是你说出名字,只怕咱们还能顺着就找到它的现任主人呢。 这个包打听眼珠子咕噜一转,显得有些犹豫。 叶无咎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么久以来,他已经很会和沈望舒配合了,当即就笑道:哟,岁数大记性也变差了?不要紧,咱们也并没有急得火烧眉毛。您老人家就在这儿慢慢想,咱们也坐在这儿等等。 老朽虽说做的是买卖消息的事,可也要讲道义的不是?老朽也不值得哦啊几位是什么人,就贸然把消息卖了,倘若你们有加害之心 胡说!我们柳寒烟受不了这个污蔑,当即就要反驳。 但叶无咎立刻阻止了她自曝身份,只是抬高声音,咦,这年头买卖消息的包打听也开始讲道义了?那咱们何必还要花这么大价钱来问他?我看此人多半是个骗子,打着旗号专等着骗钱呢。这可不行,等咱们从这儿出去了,便立刻发布一个告示,告诉各位江湖同人,云梦泽畔的这位包打听啊,他就是个骗子,咱们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千万别给他骗了! 就你,做的几乎是无本买卖,说什么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沈望舒便觉得有些好笑。 却说萧焕与沈望舒一道从那茅草屋回来,翻来覆去想了一路,遇上几个熟人都没顾得上打招呼,终究觉得有些不妥。后来索性一想,既然他已经决定瞒着了,那就帮着沈望舒一口气瞒到底了,倘若日后被人发现追究,那也是他自己一力承担。 如此一想,果然就宽了心,然后决定再去寻沈望舒,和他谈谈那个神秘人的事。 只是还没走到人房间,就在走廊上撞到一个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萧焕不敢怠慢,连忙行了礼,孙神医。 这位药谷来的孙神医,早就名动天下了,医术自然不必说,号称能在阎王手里抢人。不过早年他受了岳正亭的一个恩惠,也为了躲避江湖上没完没了求医的人,便索性搬到了松风剑派,俨然是客座长老一般。不过有掌门的吩咐,门下的弟子对他也十分客气。 秋山啊,我正找你呢。孙鹤清摆了摆手,不让他闹这些虚礼,上次你和阿澄还有青溪去明月山庄讨药,因为受人之托须得查案给耽搁了,眼下听闻那位苏庄主就在此地,青溪奉命查案去了,阿澄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正好你见过他,还需得你来引见引见。 当初从潇湘回去,萧焕与韩青溪倒是意见一致,认为不能和岳正亭提及此事。虽说岳正亭与沈千锋之事不辨真假,但说出来却也够他颜面扫地的了,如今苏闻与巫洪涛老老实实在潇湘待着,也不像是要闹出什么大事的模样,便放过一马就罢了,不必闹得江湖上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起先岳澄坚决不同意,毕竟他从小到大也是第一次受这么大的委屈,当然想借着爹爹来报仇雪恨。但那日韩青溪便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几乎是一张嘴便给插了过去,后来师兄师姐又轮番教诲,紧接着又将他带到沅陵,故而岳正亭都一直没机会知道此事,更遑论孙鹤清了。 不过孙鹤清还当真是个药痴,竟想着要亲自登门拜访,萧焕真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孙神医这个时候咱们上门去讨药不合适吧?萧焕小心翼翼地道。他本来也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让他来哄人,还得让孙鹤清自己自愿不去,太难为他了。 孙鹤清一摆手,难道我还能让他吃亏不成?我知道碧芝草金贵,可时间金贵的药草也不止碧芝草这一种,与他们换,总不会不乐意吧? 若是换了常人倒还好,可这是苏闻啊,见了他都是一副恨不能转手除掉的模样,更别说是这碧芝草还得用来给岳正亭解蛊了。 只是萧焕不能明说,憋了许久,终于憋出来一句,孙神医,您这想法不错,不过来参加武林大会,人家也不至将镇派之宝带在身上吧?便是您也不能带着这么多药草在身上吧? 话可以先谈好,立下字据,难道我还会赖掉吗?孙鹤清有些不高兴。 老大夫都要生气了,萧焕也不敢再跟他掰扯,只好引路去了,暗求此时苏闻不要在房中。 不过正好是个机会,萧焕便虚心求教,孙神医,请问若是有一人因受凉而伤了经脉,时有内息不济之状,可还能医治? 孙鹤清便朗声笑了,你问我?有什么病是老夫不能医治的? 萧焕心下一喜,又问:可还好治?会不会十分麻烦? 气海受损程度不同,治起来的难度也不一样。我并未见过病患,也不能把话说满了不是?孙鹤清也并未十分上心。 让孙鹤清见沈望舒是不大可能的,孙鹤清是不认得人,可沈望舒也不会乖乖听话跟他来的不是?此人是因为冬日里从高处跌下,又在江水里飘了三日所致。幸而此人功夫底子不错,倒不曾伤了根本,只是现在与人交手之时,不可力战,也不可久战。 你说得再详细,老朽也只知大概,不敢轻易开药方。孙鹤清连连摇头。 沈望舒印象中的包打听,应当是趾高气昂的,毕竟消息在手,你不买自然会有大把的人来买,再不济他又那么多消息握着,也不知哪一条就是人家的阴私了,万万不能显于人前。 可是这位包打听,却着实有些卑微了,听叶无咎说要走,他连忙把笔一丢,追上来抓住最近的谢璧的衣袖,连声道:老朽如何就骗人了?这曜渊的来历老朽也说了,第二个问题等老朽确认了各位的身份自然也是会悉数奉告的,何苦砸人饭碗呢? 他这样一说,沈望舒心里便有点数了。这位包打听或许素日里都没什么人找上门来,也是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单生意的。 柳寒烟已经毫不客气地道:怎么,既想着拿钱,又想着摆足姿态?若你有那个本事,那你可随意。如若不然哪有这么多废话? 包打听被她一通抢白,吓得脸色都变了,只好唯唯称是。 叶无咎趁机下巴一抬,点着他的手,放开啊。 包打听松了手,然后才道:不是老朽不说,只是这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恐怕说了名字,几位也是不知道的啊。 你不说如何就知道我们没听过?柳寒烟秀眉一挑,已经按捺不住怒火。 这人名叫仡濮卯让,乃是蒙绕教的一名弟子。包打听叹了口气之后缓缓地说着。 这都是什么东西?如此绕口,如此晦涩,听得沈望舒有些头大。难道真的不是崔离么?可那枚银针又怎么解释? 其他人显然也是不曾听过这个名字的。柳寒烟的一双秀眉要飞出脸去,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各位都问了,老朽也便说了,可老朽说了之后几位还偏不信,那老朽也无话可说了。包打听摊手。 连柳寒烟都不认识的人,绿萝坊弟子多半也不会认识,即便其中一人知道,可是两人同时认识的可能性也不大。思忖片刻,沈望舒还是摆手道:罢了,这老头一句实话都没有,还是走吧。 叶无咎立刻心领神会,连忙去拉谢璧,是啊,谢兄,咱们走。 包打听哪里肯同意,连忙颠颠地跑过来,伸手去抓沈望舒。只是沈望舒的身法,若是他不想,又怎么会被一个糟老头子抓住。他使了个巧劲,带起衣角一翻,便滑出了三丈远。 抬脚正欲走,他却听包打听激动地喊道:不可能啊!你这个武功、你这武功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呀,昨天有点事情没更,今天今天也胖不起来嘤 第133章 章十八愁笼 在包打听提到武功的那一瞬,沈望舒是心下一凛的。毕竟人家敢做这一行的,除了记性好,眼睛也得毒,若是在武功上被看出端倪,沈望舒觉着即便谢璧和韩青溪不会怎样,但柳寒烟还真的说不好会不会带着绿萝坊的人怎么样。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95) 不过细细一想,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反应有些过度了,毕竟只是简单的避闪,几乎就是下意识的行为,他自己都没想好是不是用了哪家哪派的招式,更遑论别人。 也幸好包打听有些激动,结结巴巴地不曾把话说完,武功如何,沈望舒自认轻功尚可,动作也潇洒,万一人家就是想夸个好呢。 一念及此,他便加快了脚步,几乎可以说是夺门而出。 少侠且慢!包打听竟是异常执拗,挤过谢璧叶无咎还不算,又把韩青溪和柳寒烟拨到一边,扑上来死死攥住沈望舒的袖子。 想不到这人如此死缠烂打,沈望舒又不好强硬地把人推开,倒显得有些心虚,只得不耐烦地问:还有何贵干? 老朽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诉少侠,不要钱也无所谓,但求少侠能回答老朽一个问题!包打听疾声说道。 先前他漫天要价,忽然又做出了恁大让步,一看便是有蹊跷。沈望舒正要一口回绝,柳寒烟却很感兴趣的模样,你想问他什么? 沈望舒觉得自己还能挽救一下,便道:你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银货两讫,十分公平。在下不打算跟老丈抢饭碗,这还是免了吧。 老朽不曾说谎,那人的确叫仡濮卯让,也的确是蒙绕教的一名弟子,只是这都是他曾经的事了。包打听急切地说着。 叶无咎便挑了挑眉,那你倒是说说,他现在叫什么? 包打听根本没提钱的事,只是一股脑地说着,那是他的苗名,后来入了九嶷,就另外换了个名字。 九嶷?柳寒烟一下子就听到这字眼,不由得往前逼近了一步。 包打听见她感兴趣,便是大喜,对,就是九嶷宫。蒙绕教太小,仡濮卯让功夫好,人又高傲,自然不愿待在那里。那一片当初最强盛的便是九嶷宫,仡濮卯让却还是自荐入教的,一一挑过了山鬼、河伯、少司命、大司命、湘夫人、湘君,云中君觉得此人可用,便建议东皇太一将他留了下来。 有了薛无涯这个前车之鉴,一提起九嶷宫中人,在场的便多多少少能想出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了。 绿萝坊被他害了人命,而他针对的对象又极有可能是松风剑派,韩青溪也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肃了神色,后来呢? 当时教中正好东君一位空缺,东皇太一又见他勇猛,这便让他接了东君之位,主管一峰。 崔离,果然是崔离! 这么说起来,燕惊寒私底下去见的那个人也是崔离。只是崔离与太华门,或者说是太华门与崔离勾连上,却不知道是有什么图谋。 这位便是明月山庄苏庄主了?萧焕劝不住人,到底是让孙鹤清杀到了苏闻的房间,好巧不巧,苏闻此时也并不曾离开,便被堵了个正着,久仰大名,在下孙鹤清。 孙鹤清三个字,一向是与神医挂在一起,江湖中但凡是学医之人,莫不对其万分尊重。不过苏闻不然,听人报上大名,也只是简单拱了拱手,看到他身后跟着的萧焕,还冷笑一声,然后不咸不淡地道:不知孙神医有何贵干? 好在孙鹤清对这一套看得也并没很重,也是有求于人,没计较苏闻的态度,反倒带着些讨好的模样,想必苏庄主也听秋山他们说起过,我派掌门岳正亭,受大魔头沈千锋的蛊毒所苦,还需得碧芝草来佐药。苏庄主也知道,这碧芝草稀世难寻,正好贵派还有一株 萧焕听着听着,都有些不忍心地闭了闭眼。 就算苏闻今日心情好,想管一管闲事,可他发现苏闻对沈千锋这个师兄还是十分在意的,孙鹤清却一张口便是大魔头,苏闻就算不会当场发作,也一定不会给出碧芝草的。 果然,但听他冷笑一声,却对着萧焕道:哎呀呀,我这算是见识了,萧少侠果然是松风剑派的徒弟啊! 萧焕有些莫名。他即便是跟着孙鹤清来了此地,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如何就莫名其妙地被牵扯了进来,实在冤枉至极。 苏闻却是不顾孙鹤清古怪的脸色,又笑了一声,原本以为只是他一人如此,却不料松风剑派上下各个都如此爱重颜面,实乃上行下效啊。 少侠,老朽所知之事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您可以回答老朽的问题了吧?包打听甚至有些可怜巴巴的。 沈望舒心烦意乱,柳寒烟却代他开了口,你想问什么? 哎,人家是问小羲和,又不是要问你。叶无咎说话很有些不客气,小羲和愿意回答便回答。 按照柳寒烟的脾气,沈望舒以为这两人会在此处直接掐起来,谁知柳寒烟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然后道:也算是问题交换,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吧?难道岳少侠还有什么不太方便回答的么? 有,非常有!沈望舒在心里大喊。 不过包打听得了她的首肯,便如同是得了特赦一般,大喜过望,连忙问道:敢问少侠,可认识一个叫陆灵枢的人? 认识,怎么不认识?不光是他,现在还在屋里的人,只有柳寒烟和谢璧不知道是谁。叶无咎和韩青溪都有些脸色古怪了。 叶无咎到底还是向着沈望舒的,便帮着打岔,我说,陆灵枢是个什么人啊,我怎么都没听说过?小羲和,你跟我也认识那么长时间了,你身上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刨过一遍了,我怎么不晓得你还认识这么个人?不厚道了啊! 叶无咎,你少说两句!柳寒烟忍不住皱了眉,低声呵斥着。只是她这样的反应和语气,却又让众人侧目。 沈望舒得了个好,自然不能太没良心,便也投桃报李,大大方方地道:并不认得,老丈说的是谁? 韩青溪了然,只是垂了眼。谢璧什么都不知道,一直都是懵懵的。 包打听却是异常激动,不可能! 老丈,你这话便说得很没道理了不是?沈望舒笑吟吟地说着,既然你心里已经认定了我是认识的,又何必问我?若有什么话,你直言便是。 包打听却十分激动,你不可能不认识他的!你方才的避闪功夫,分明就是他的功夫! 原来方才是用的少司命的功夫,竟是忘了,只是太过顺手了,下意识便使了出来。 但沈望舒是谁啊,从小骗人就是拿手好戏,几乎眼也不眨,张口就道:是么?我不过是避开了老丈你方才抓我袖子那一下而已,侧步一滑,能看出多少来?轻功的起手式,能有多大的不同? 不一样的包打听有些急了。 沈望舒便摊了摊手,老丈,天下功夫这么多,你敢说你都认得么?那你要不要猜猜我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倘若猜对了,我便信了你方才所说,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旁人都觉得包打听不能。沈望舒方才所说,绝不是危言耸听,毕竟武林之大,怎样新奇的武功都有可能出现的。 但包打听却是一口答应,好!就使一招。 老丈,话可不要说大了。沈望舒却轻笑一声,我给你三次机会吧,若是能猜对,我便立刻就说。 叶无咎知道他鬼主意多,便在一旁帮腔,三次也很欺负人啊,这样吧,各退一步,五次。 五次甚好。谢璧是个厚道人,倒也想着帮一把那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包打听。 既然人家已经七嘴八舌地决定了,包打听想反对也没用了,只好比了个请的手势,少侠便划下道来吧。 沈望舒淡淡一笑,右手虚握,足下一点,腰身发力,轻盈地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右手挥出。叶无咎看得瞪大双眼,有心想和沈望舒说什么,却只换来他狡黠一笑。 到底也算是老相识了,沈望舒从小记性就好,又是个武痴,看得多了,便学会了叶无咎最常用的一招。原本就抱着促狭的心思,如今下意识使了出来,却是正好。 不过叶无咎的功夫乃是鞭法,沈望舒却是腰里佩剑,包打听有些吃不准,一时愣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沈望舒摆了摆手,无妨,还有四次,不急。说罢,手腕抖动,如灵蛇吐信一般,晃到包打听面前,然后忽然煞住,轻轻松松地收回手,负在背后。 这次包打听有些不确定开口了:波涛掌你是海沙帮的弟子? 老丈,你瞧着我像是江浙一带的人么?沈望舒失笑,然后又足尖一点,腾身而起,在房梁上绕了一周,干脆坐在梁上,再猜呢? 乳燕投林?你也不该是太华弟子吧?包打听说着自己都在摇头。 倒也不怪他这样,毕竟方才沈望舒开玩笑说自己不像江浙一带的人,而他身量不算大,骨架也小,着实就不像是北方人士,而太华所在之地尽是关西大汉,沈望舒怎么装也不像。 尽管很是清楚自己是什么情况,但沈望舒还是有些不高兴了,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却是使出了本家功夫浮光跃金,一掌拍向包打听的天灵盖,不过就在掌心要触及他发顶之时便轻飘飘地滑开。 倒不是沈望舒得意忘形,而是他吃准了包打听不认识明月山庄的功夫。一是明月山庄的弟子很少下山来走动,二是他如果知道明月山庄的功夫便是倒练少司命的功夫,也就不会问他认不认得陆灵枢了。 果然,包打听再次露出茫然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 真功夫已经露过了,包打听认不出却只能怪他自己了,沈望舒算是仁至义尽,于是干脆玩了起来,使出一招藤枝蔓,然后在柳寒烟不悦之前先笑道:这是绿萝坊的功夫,不过老丈想必知道吧,绿萝不收男弟子的。 包打听又是颓然又是迷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沈望舒却又玩心大起,随手使出一招,只是使过之后才觉得有些后悔他行走江湖的时候,出于恶作剧的心理,也是偷偷模仿过许多门派的招式的,内功虽然不对,但似模似样,也便是仗着包打听没有跟他喂招,所以才敢拿出来骗人。不过这一招,却是松风剑派的得意之作明月松间,远远算不上是粗浅功夫了。更重要的是,这一招他几乎是连内力都用对了的,毕竟和萧焕交手太多次了,猜都能猜明白。 在场的人也几乎都是与松风剑派交好的,只怕是会觉得他偷师吧? 韩青溪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包打听却肯定地道:你一定不是松风剑派的弟子!这一招只得了形,却没有神。少侠,我已经猜不出你究竟师承何门了,何必这么作弄老朽? 是了,松风剑派之所以能屹立江湖,首先得是武功十分出众,自成体系。沈望舒一日也不在门中,是学不来的。 不过眼下的大麻烦解决了,沈望舒也知道是自己有些过了,便道歉了:对不住老丈,方才在下是使出了六个门派的功夫。不过其中有一种,却是在下的本门功夫,您却半点没有认出来,这便是说,您方才的确看错了,在下也真的不认识什么陆灵枢。 真是我看错了?不可能啊!包打听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沈望舒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便多嘴问道:不知老丈寻他,有何要事? 没什么要事,我也并不是一定要寻他,哪怕是个传人也好啊包打听慢慢摇着头往回走,一屁股跌坐在案几前。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黄蓉可还行啊! 第134章 章十八愁笼 从包打听的破屋子里出来之后,柳寒烟那一直都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就更家冷若冰霜了,直吓得绿萝坊的一众女弟子都大气不敢出。 韩青溪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有心上去安慰两句,柳寒烟却根本不理会,只叫了一声走,便当先去了,绿萝坊的一众弟子自是连忙跟上的,其余几人却也不得不跟着他们的步子。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那个私活要跟在后面的包打听岁数大了,跟不上一群有功夫的人这样疾走,到底是被甩在了身后。 别人也罢了,容致和丁雪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容致不敢问,丁雪茶却没这个顾忌,拉着谢璧一阵软磨硬泡,哎呀师兄,你就说吧,到底在里面遇到了什么嘛?柳姐姐怎么又生气了? 谢璧连忙摇头,打定主意不告诉她。叶无咎却笑,唔,丁姑娘这个又字,用得着实传神。 丁雪茶又不傻,翠湖居也不是没有其他女弟子,再看韩青溪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却不怎么敢开口的模样,便恍然大悟,哦,是韩姐姐惹她生气了? 若真的只是韩姑娘惹她生气就好了。谢璧不由的苦笑,然后认真地吩咐丁雪茶,丁师妹,一会儿回去,若是阮师叔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你千万要劝着她! 我师父怎么了?丁雪茶有点不高兴。 沈望舒实在看不下去谢璧的磨叽,便代他开了口:因为这次杀人的凶手,名叫崔离。 崔离是谁?丁雪茶又一脸兴味地转向沈望舒,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都在闪闪发亮。 沈望舒仍旧很冷淡:九嶷宫东君那个崔离。 嗯?丁雪茶是没理解过来为何会忽然扯到这件事上去。毕竟查到了凶手,难道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苏庄主,听您这言下之意,似乎是对松风多有误会啊。误会不要紧,可您这开口便伤人,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孙鹤清脾气算好了,只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子,这些年连岳正亭在内的松风剑派长老并弟子们都对他十分客气,苏闻却这样讥讽,他自然是有些不快的。 苏闻却只是轻笑一声,怎么,我说错了?外人看着松风,天下第一正派,可真是了不起。谁知道这门下是个怎样的藏污纳垢之所?便是这位萧少侠,都道是青年才俊,不过他的底子还有谁不清楚么?说得好听是平了魔教故而很有些江湖地位。但你要是有能耐,那就真刀真枪地打上山门啊,欺骗人家儿子算是怎么回事?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96) 萧焕知道苏闻见他主动上门来是说不出什么好话的,可也没想到能当着孙鹤清翻旧账。若是早知如此,即便是对着老神医动手,他也不能任人走到此处来。 然孙鹤清却只是一愣,暗道带着帮腔的人没叫对。老大夫皱了皱眉,仍旧忍着气,苏庄主也是一派之主了,何必跟一个晚辈过不去? 知道的说是孙鹤清护短,可萧焕看来他就真是在添乱,有心想让孙鹤清退了,却又实在开不了口。 好吧,孙神医说话了,那作为晚辈必当遵从。我也不拿萧秋山这么个年轻后生说事,单说岳掌门吧。苏闻嗤笑一声,孙神医是当真不知道岳掌门身上的蛊毒,是如何被中下的? 孙鹤清摇了摇头。 想来也是,这事本来算不得光彩,岳正亭大约也不好意思广而告之。萧焕意识到他想说什么,脸色骤变,就要强行拉着孙鹤清走,苏闻却看穿了他的意图。 晚辈知道孙神医也是宅心仁厚,想着要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不过晚辈有句话,神医可能不爱听这世间那么多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该救的,总有那么几个是该死的。苏闻凉薄一笑,以松风剑派的声名地位,别说亲自来要,即便透出点口风,也该是许多人前仆后继地帮着来拿的。但时至今日,碧芝草仍旧好好在明月山庄里隔着。您说这是为什么? 孙鹤清立刻斥道:苏庄主这是不愿意给么?那便直说了。老朽虽说是真心求药,却也不想强取豪夺,不会令苏庄主为难的。 可神医现在已经不高兴了不是么?苏闻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一派好整以暇的模样,神医如今客居松风剑派,心里本就有些偏颇了,如今在下又拒绝了您的条件,您定是觉得在下不识抬举吧?可是神医,难道要谷中就没有不救奸邪一类的规矩么? 不知孙鹤清怎么想,反正萧焕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定会觉得苏闻十分不可理喻。他上前一步,当即就要帮着孙鹤清说话。 但苏闻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仍旧笑盈盈地瞧着孙鹤清,但那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方才在下问您知不知道岳掌门是如何中蛊的吧。您不知道没关系,在下就与您好生说道。不过萧少侠,你怎么是楚大侠的门下?依我看,你才该是岳掌门一手带出来的才对啊。 你萧焕实在不想与他多言,按照他的性子,遇到这样的人早就该动手收拾了,不过实在是看在沈望舒的面子上才一忍再忍。 但苏闻着实是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时时用言语贬损挑衅就罢了,似乎就是为了图个乐子,根本没给萧焕插嘴的机会。当年岳掌门还不是掌门的时候,其实并不得老掌门的青眼的,就连师父中毒,还会怀疑到他头上说他是不是要弑师。后头是得了人相助,才给师父解了毒。可那个好心好意给他解药的人,却成了教唆他的魔教中人,实在留不得,要除之而后快。做松风剑派的弟子还是做魔教匪类,很好选的不是么? 一派胡言!孙鹤清愤而拂袖。 苏闻也没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道:可岳掌门不知道啊,那个人是苗疆出身,身怀绝技,可是会下蛊的呢,无色无味,防不胜防。他以为自己就洞房花烛得升高位了,却没想到啊,那蛊虫早已深入血脉了。 孙鹤清应当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指着苏闻的手都在颤,刚想说什么,却听楼下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斥骂,岳正亭,我跟你拼了! 萧焕听得眉头一跳,暗想究竟是哪位女侠这样大胆,竟然能对他家掌门直呼其名。 另外正在对峙的两位也听见了,不由得都是一愣。孙鹤清是维护岳正亭的,苏闻却是唯恐天下不乱,生怕别人不找岳正亭的麻烦,听人这样一喊,便不由得来了精神,大步绕过了孙鹤清,走到栏杆前往下看。 只见楼下大厅里又乌泱泱地围了一群人,毕竟闹出这么大动静,其中之一还是松风掌门岳正亭,好事者都想看看究竟又闹出了什么大事。 而岳正亭对面的,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却是绿萝坊的坊主并几位堂主,绿萝弟子跟在身后,柳寒烟等人也赫然在列。韩青溪站在岳正亭身后,岳澄就在她边上。谢璧带着丁雪茶站回翠湖居弟子中,沈望舒等人也被挤在那处,看起来好不热闹。 苏闻一眼看到沈望舒,原本还是姨夫看戏的申请,却陡然沉下脸,也顾不上招呼人,便大步下了楼。 不过还好,绿萝坊和松风剑派有了冲突,可以算是江湖中难得的大事,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谁还顾得上一个沈望舒。 看样子先前闹的是书堂堂主,一副十分激动的模样,似乎还准备冲上去对岳正亭出手,幸而棋堂堂主和茶堂堂主任雨疏死死把她拉住了。而绿萝坊主则负手立在一旁,丝毫没有劝解的意思。 你有人当面给岳正亭找麻烦,岳澄自然忍不得,就要上前去理论。韩青溪却连忙把他按住,示意他不得轻举妄动。 岳正亭被人指着鼻子骂,涵养却还没丢,只是轻声细语地道:颜堂主何故发这么大的火气? 岳正亭,我的两名弟子因你松风剑派而死,你却这样轻飘飘地问我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书堂堂主怒容满面,只是一开口却仍旧漏出了哽咽。 岳正亭眉头一皱,韩青溪便连忙上前一步,低声与他说着什么。 普安方丈慧海也在场,闻言便问:颜堂主方才此言何意?莫非贵派两名弟子遇害一事,已经找到凶手了? 书堂堂主不说话,绿萝坊主便稍稍扬了扬下巴。柳寒烟得了示意,走上前来,向岳正亭抱拳施礼,岳掌门容禀。晚辈与诸位师妹验过伤口,王、杨二位师妹罹难,身上的致命伤乃是刀伤,刀刃宽约半掌,应当是一柄极为特殊的刀。 我们松风可是用剑的!岳澄立刻有些骄傲地将自己的佩剑一举。 柳寒烟却只是乜了他一眼,淡声道:洞庭湖畔住着以为包打听,应当也有同仁是有所耳闻的吧?晚辈去问过包打听,包打听说世间只有一柄这样的刀,此刀名曜渊,长约五尺,宽半尺,半掌厚,乃是玄铁所铸造,重达百斤。所持有者姓崔名离。 岳正亭脸色微微一变。但岳正亭身后的楚江流却问:崔离是何人在下并不曾听说过。另也有几名长老附和。 崔离原名仡濮卯让,乃是苗疆蒙绕教的一名弟子。后来他离了蒙绕教,改投九嶷宫,得了东皇太一的赏识,成为东君。柳寒烟面无表情地说着。 翠湖居与松风剑派的关系也还不错,掌门姜畅便上前一步试图打个圆场:崔离乃是九嶷宫的人,与岳掌门、与松风剑派也没什么关系啊。 姜掌门如今还不到不惑之年,这记性怎的还不如老尼了?严华斋那边传来一声冷笑,掌门明枯师太也步出人群,姜掌门不记得九嶷宫是什么地方,各位朋友总还有记着的吧? 严华斋边上站着的是紫微门。紫微掌门玄清点了点头,贫道还记得。九嶷宫可是各大门派二十年前联手剿灭的魔教。不过那时候姜掌门年纪尚小,不记得了也实属常事。言下之意却是姜畅年纪小资历浅,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份。 岳正亭冷眼瞧了众人好一阵,方才淡定地道:绿萝坊发生此事,本座也实在不忍,颜堂主更是一夜之间痛失两名爱徒,心情本座也能理解。不过既然凶手既然是魔教余孽,我松风与绿萝一向交情甚笃,只要言语一声,本座自然会遣弟子相助,缘何颜堂主反倒怪起本座来了? 韩姑娘、岳小公子都在,那便当面好生说明白。莫非二位不曾向岳掌门说起沅陵之案?行凶之人名叫薛无涯,曾经也是九嶷宫的旧人。棋堂堂主一边安抚同门一边向岳正亭说着,薛无涯招供了,他掳掠女子是为一己私欲,但掳掠男子却只是为了培养成死士,随他一并杀上松风剑派。此事还有翠湖的秋居士和阮居士可以作证,诸位不信,尽可以问问!河伯如此,焉知东君不是如此? 岳掌门,这些年我绿萝坊对松风剑派难道还不够恭敬?凡有大事,几乎都是交予贵派定夺;贵派若是有什么需要差遣之处,我绿萝坊也从没迟疑过!何以原本冲着贵派的事,却要我绿萝弟子来挡灾?书堂堂主也是伤心糊涂了,竟有些口不择言,没的就让人看了笑话。 岳正亭静静地听完,然后哦了一声,好,魔教余孽滋事,绿萝坊不想着斩草除根便罢了,缘何会怪到我松风剑派头上?只因为薛无涯最初是想找松风剑派复仇?那么敢问诸位,当年攻打九嶷,绿萝坊可有参与?在场的诸位里,又有多少门派没有参与? 魔教覆灭是大家的功劳,怎么魔教报复就要我松风剑派一家来担?松风剑派的另一个长老哼了一声。 这话说得让人就有些尴尬了,绿萝坊这边坊主与任雨疏都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挽回颜面。 只是原本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燕惊寒又忽然冒了出来,摆手道:诸位冷静一下。武林大会尚未召开,且不要内讧,以免给了那些歪门邪道可乘之机!只是晚辈邮局不恭敬的话,非说不可岳掌门,何以又是贵派出事了? 岳正亭不好跟一个小辈计较,只是非常看不上他的行径,只是别过脸不说话。 方才晚辈听闻孙神医与明月山庄苏庄主发生了冲突,正欲上前去劝解,却听到了苏庄主说岳掌门的一些是非,晚辈实在不好插手,还正在想怎么办,却又见您与绿萝坊这边闹起来燕惊寒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您的身份地位,原也不该如此的。 谁不知道此次太华门就是冲着松风剑派才召开武林大会的,偏偏这会燕惊寒自己跳出来要与岳正亭对着干,实在是惊得众人侧目。 却不知明月山庄苏庄主又是哪位?岳正亭没瞧见人群中的萧焕、身后的韩青溪和岳澄都变了脸色,只是负手而立,倒很有一身风骨,又不知有什么话是只能在背后说而不敢当着在下说的。 原本听着燕惊寒平白无故地说其他,苏闻的脸色便有些不大好,似乎在生气。连沈望舒等人也有些紧张,说不好在场就会有人认识苏闻的。 不过岳正亭的语气神态,似乎又刺激到了他,于是他将袖一甩,大步走上前去,不卑不亢地道:便是在下。 岳正亭回头看了他一眼,瞳孔忽然一缩。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loading~~~~ 不过这个只是个小修,毕竟还有重头人物正在飞奔来的路上 第135章 章十八愁笼 岳掌门,虽说潇湘蛊术厉害,但您也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您身上的蛊毒究竟从何而来,该不会一点觉察都没有吧?苏闻优雅地一笑。 他也算是第一次出现在其他门派面前,倒把许多人都震住了,毕竟苏闻这样的气度与姿容,便是在十大门派中也及其难得的。 在场的各个都是人精,仅凭苏闻这么一句话便察觉出其中并不简单。普安方丈慧海当即扬声道:请问苏庄主,岳掌门身上的,是什么蛊?普安寺有一绝技名曰大音希声,慧海更是此中高手,即便不用上内力,讲话也能让整间客栈的人都听清。 堂堂普安的方丈,说话如此客气,寻常人都该诚惶诚恐了,但苏闻又不是个寻常人,倒似乎有些不屑的模样,方丈是出家人,这事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本座不是出家人,苏庄主,可以说么?人群中又有一人说话,却是襄台派掌门。 苏闻便笑道: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不过是最大名鼎鼎的情蛊而已。 此言一出,便如同在热油锅里撒盐一般,楼上楼下的人都沸腾起来。 情蛊,倒是名震江湖,毕竟初出茅庐的少男少女,正是青春少艾的年纪,还坚信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爱情,总是想着用某些手段将自己的情人拴在身边。只是这数百年来,却并不曾听闻有谁真正成功过。 如今却听闻堂堂松风掌门身上有着情蛊,怎能不令人既惊讶又兴奋呢?要知道岳正亭的亡妻,可就是先代松风掌门之女,本来是不该会此术的。 岳掌门,可知道是哪个姑娘对你用了此等邪术?说话的应该是个小门派掌门,素日里是断不会在这种场合有机会说话的。好不容易能拿捏松风掌门,怎能不拼命作践?看他那挤眉弄眼的猥琐模样,没的令人恶心。 岳正亭面色铁青,并不像跟此人多说话。 苏闻却替他回答了,不是女子,是个男人。此人姓沈,名叫 沈千峰是你什么人?松风剑派有位长老忍不住怒喝一声。 不过他这么一吼,却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严华掌门明枯师太肃着一张从不曾见笑模样的脸,厉声问道:沈千峰?是倚霄宫的沈千峰? 正是。苏闻颔首。 一瞬间,沈望舒忍不住握紧了拳。他实在不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苏闻提沈千峰做什么。作为一个恶名昭著的魔头,即便岳正亭有千般不是,但他对岳正亭下了蛊,最后追究起来,多半又会是全都归咎到沈千峰头上。苏闻会不知道么?他不是一心一意维护沈千峰么? 旁人还没说话,燕惊寒就故作惊讶,沈千峰?据晚辈所知,倚霄宫覆灭,岳掌门自始至终都不曾露面过,从前也不曾与倚霄宫有过冲突,岳掌门竟是认得这大魔头的? 燕少侠,你不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很蠢么?既然能被他中蛊,自然是与这魔头有过交集的。苏闻皱了皱眉。 岳正亭听闻这话,脸色骤然大变,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苏闻。沈望舒与叶无咎也惊呆了苏闻竟然叫沈千峰魔头?便是巫洪涛也不会如此吧! 说道此处,碧霞派那边有个长老忽然哦了一声,在下想起来了,他二人定然是认识的。当年剿灭倚霄宫,在下不才,便是率领碧霞弟子赴潇湘的,也与沈千峰交过手,对他的身法容貌很有些印象。 沈望舒定睛一看,倒还真有些印象。碧霞派张无尘,长相与名字相去甚远,是个膀大腰圆的齐鲁壮汉;武功一般,倒是一门心思想要立功,当时还好奇过为什么碧霞派会让这么一个人来率领弟子。 张大侠,在场许多人中都是见过沈千峰的。楚江流淡淡地打断。 张无尘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楚大侠,在下还没把话说完呢。那个沈千峰啊,轻功特别好,有一招小腾挪的功夫使出来,在下就想起一桩旧事,是岳掌门大婚时候的事。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97) 岳正亭的眼神当即变得凌厉起来,藏在大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岳掌门大婚,迎娶的是江掌门的千金,自然是一桩大喜事,邀请了武林中许多朋友,在下与长白刘兄许久未见,便喝了许多,一直到月上中天。中途有些内急,便摸索着要去如厕。在下对松风剑派的路也不熟,不知怎么就走迷糊了,忽然听着有人在弹琴唱歌,脑子一热就走过去了。张无尘一边挠头一边道,反正当时喝得头昏眼花,又离得远,没看清在那里的是什么人,只是那身法轻功 楚江流立刻出声:天下武功本属同宗同源,即便是不同门派的内功心法都极可能有相似之处,更何况是轻功,只有一个身影,也不能说明什么。 就是,掌门师兄大婚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张大侠记得这么清楚?松风剑派另一长老也附和。 燕惊寒却摆手,或许张大侠是看错了,不过江掌门嫁女可是大事,那么多来宾中,应当不止张大侠一人瞧见了吧? 岳澄实在忍不住了,当即恨声道:姓燕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么没品啊!人家大婚,偷窥洞房的事,名门正派的弟子是做不出来的吧? 他不开口倒罢了,这么一说,原版还有些想作证的人都吓得连忙闭嘴,生怕落了个持身不正的罪名。 岳掌门不想承认便罢了。苏闻颇为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容在下好心提醒一句。沈千峰还在世的时候,到底是不忍心催动蛊虫,故而岳掌门还有这么二十年安稳日子。只是沈千峰现在没了,他体内的蛊虫自然是跟着没了。但情蛊此物,最是痴情不过了,只要其中一只死了,至多五年的时间,另一只也会跟着殉情。岳掌门,莫以为情蛊殉情只是悄悄死了就罢了 眼下之意便是,情蛊死也会拉着宿主一道的。 岳正亭的神色果然一变,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露出惧色,只是向苏闻恨声道:苏庄主,原本本座与您也不认得,为何阁下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和本座过不去? 苏闻立刻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岳掌门此言,在下实在不敢当。原本岳掌门是在与坊主讨论九嶷宫之事对吧?坊主说因着九嶷宫之事,崔离迁怒了绿萝坊,岳掌门想说造成九嶷宫如今局面的并非松风剑派一家之过是吗? 不然苏庄主还有什么话说?岳正亭死死地盯着苏闻,恨意深重。 直到此刻,沈望舒忽见一向风轻云淡、好似什么都没放在欣赏的苏闻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快意与狰狞,可薛无涯为何心心念念的却是找松风剑派复仇?适才岳掌门自己也说了,攻上九嶷的不止松风剑派一家,何以所有的仇怨都归结到松风剑派一家头上?若是没有别的原因,为何不能一视同仁? 紫微掌门玄清怪笑一声,苏庄主,就别在这里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莫要担心。 想必在场的诸位不少都记得,当年武林正派与九嶷宫交恶,甚至九嶷宫被中原武林所熟悉,都是因为一个人沈千峰。苏闻已经收敛好了情绪,淡得令人瞧不出破绽来。沈千峰结识了岳掌门,原本是受邀道松风剑派做客,可忽然就被指认为魔教中人,九嶷宫也就跟着成了魔教。后来沈千峰又是死在了松风剑派高足萧少侠的手中。薛无涯与崔离的确是恨,可是相比之下,最遭人恨的,不就是松风剑派了么? 岳正亭却义正言辞地道:怎么,难道苏庄主认为,沈千峰并不是危害武林的魔头?他的所作所为是对的么? 三年前的不敢说,可是二十年前的苏闻轻轻一笑,不知哪位英雄听说过,想害人却先救人最后还把自己搭进去的道理?当年的岳掌门不过是个普通弟子,有什么好图谋的么? 苏庄主,还请慎言。楚江流低声警示。 燕惊寒觉着苏闻是不敢与这些长老相争的,当即便道:苏庄主可有哪句话是说错了?九嶷宫远在南疆,在二十多年前并不曾有什么人听闻过大名,不过是沈千峰去松风剑派做了一次客,便莫名被打成魔教了。 不错。当年老夫受邀前往松风剑派参加武林大会,江掌门一上来就命弟子押着沈千峰示众,说是魔教中人,留他不得。至于这人做了什么恶,却是蛊惑松风弟子弑师!岳掌门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个糊涂蛋,怎么会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三言两语就骗了?他可是从小就在松风剑派长大的!襄台掌门跟着冷笑一声。 他这么一说,人群里立刻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之声,似乎是被他这话勾起了回忆。不过众人的回忆都是一致的襄台掌门并没有说错。 岳正亭厉声道:宋掌门!岳某有任何不是,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尽管一一说个明白。只是江掌门早已登仙,不容随意中伤! 怎么,辞世先辈就不会有过错了?岳掌门有点过于霸道了吧?燕惊寒冷笑,宋掌门不过是就事论事,如何就成了中伤江掌门?再说了,这次敝派觍颜召开武林大会,原本也就是为了此事,因为家父觉着当年九嶷宫一事,似乎是错判,正好大家都有印象,何不藉此机会正好说个清楚呢? 岳正亭到底当了这么多年的松风掌门,一旦拿出气场来,还真是许多人都招架不住的。他凝视着燕惊寒,直看得人慢慢往后退了一步,方才冷声道:怎么,燕公子的意思,是想在这个地方,就凭着这些人给本座、给松风剑派的先代掌门顶罪了? 燕惊寒背心都在冒汗,只是为了不丢门派与父亲的颜面,到底还是忍住了,勉强回答:不是定罪,只是与其他同道一起商榷 那燕公子想好谁来主持谁来见证了吗?你主持?只怕还不够资格吧!岳正亭拂了袖,从前主持武林大会的,约定俗成就是松风剑派,当然这也是承蒙各位瞧得起,松风剑派也不是一定要霸着这个位置不松手。这回燕公子针对的是本座,换一家来主持倒是无可厚非。只不过燕公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讨论本座的是非?别说拿得出手的功绩,你的德行与信誉在武林中如何,有谁说得清么? 眼见着父亲被人七嘴八舌地指责,岳澄早就气得想冲上去动手了,若非韩青溪压着,只怕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如今岳正亭自己都开口了,岳澄自然是十分开心,当即扬起下巴,就是,你自己几斤几两说得明白吗? 那倒无妨,此处大都是打过交道的朋友,随意挑挑都能选出好几个能做主持的,老衲不行,明枯师太也不行么?玄清道长也不行?慧海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立刻接了话。 能主持武林大会的,即便之前在江湖上不怎样,日后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的,慧海都说话了,自然没人愿意落于人后。 燕惊寒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连忙高声道:此次武林大会乃是我太华发起的,自然也不用劳烦各位长辈来操心了。家父总是有这个资格的吧? 吃着太华的住着太华的,只要不是脸皮厚过了城墙,也就没人好意思在这时候说句不够格,只有沙江帮的帮主躲在人群中阴阳怪气地道:说来也是怪了,既然是太华让咱们来开武林大会,燕掌门他人呢? 家父正在星夜兼程地赶来岳阳,诸位放心,武林大会定是能如期召开的。燕惊寒觉得眼下局势已稳,松了口气,也没有几日了,还望各位这几日稍稍忍耐些,有什么龃龉什么不满,几日后的武林大会上尽可一并说出来,切勿在私底下争执,若是伤了和气便不美了。 这便是要让大家散了的意思。 绿萝坊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最初她们闹起来,就是想给死去的绿萝弟子要个说法的。于是书堂堂主又道:那燕少侠的意思,是我们绿萝的弟子就该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并无此意!燕惊寒又立刻换上一副正义的嘴脸,早上晚辈便在此处向诸位保证过,要抓出凶手,不过仍有其他俗务缠身,挣脱不开,倒是柳师姐能干,只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有了线索。既然有了线索那就好说了,晚辈保证,这次一定会抓住那崔离的。 毕竟死的不是自家弟子,其他门派多半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倒还帮着燕惊寒说起话来。 绿萝坊诸人心里有气,却也不能对着这么多人一并发作。最后,还是任雨疏心平气和地道:好,这可是燕少侠自己发的誓言。武林大会还有五日,想必燕少侠也不希望在大会召开之时还拖欠着这么几桩命案吧?五日为期,可否?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公司又有大活动,就听天由命吧 第136章 章十九望舒 岳公子、萧兄、韩姑娘!诸位松风剑派的师兄师姐!还请各位留步啊!刚刚踏出客栈门,便听见有人在身后呼喊。 岳澄一听这声音便气炸了,不顾韩青溪的阻拦,转回去骂道:燕惊寒你要不要脸!你居然还敢跟我们打招呼?你 燕公子有何贵干?当着天下英豪的面明里暗里针对岳正亭了,饶是韩青溪涵养再好,也不能做到对燕惊寒笑脸相迎,只是冷冰冰地问着。 然燕惊寒却不以为意,这一大早的,几位可是要出去追寻崔离的下落?正好在下也要带着太华弟子去找,不如同路? 此言一出,松风剑派的所有弟子都站不住了。其中有个年轻弟子也不管韩青溪和萧焕了,当即出列,冷笑一声:在下看太华弟子也不少啊,为什么要求助我们松风?哦我知道了,燕公子莫不是觉得自家弟子都不堪大用啊? 这话太华弟子也不爱听,自然也有不少都跳起来要理论。但燕惊寒却一一拦了回去,只是笑容可掬地对着松风弟子这边,却只问韩青溪和萧焕: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萧焕忍不住挑了挑眉,好奇地打量着燕惊寒。 他应该是不知道昨天已经被跟踪了,所以不知道萧焕已经发现了太华门与崔离私底下的勾连,否则还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和松风剑派谈合作,不是脸皮太厚就是心机太深。燕惊寒提出跟他们一路,是担心他们掌握了崔离的动向么?可他们也能不动声色,再私底下告诉绿萝坊的。 要么就是崔离其实也并不是十分信得过燕惊寒,或是昨天就发现燕惊寒被跟踪了,于是又赶紧躲了起来,如今燕惊寒也失去了它的消息,所以要借他人之力把他给找出来。最急切想找到崔离下落的,第一是绿萝坊,只怕第二就要数松风剑派了。只不过燕惊寒是看不上绿萝的,他为人又一向如此,自然不在意得罪过松风剑派。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太华上下那么多弟子,定然是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自家掌门与杀人凶手相勾结的事,也自然是有人是真心实意想找出凶手的。有一个算一个,找人又不同于其他,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于是萧焕低声对韩青溪道:师姐,先答应他。然后扬声与燕惊寒道:行啊,既然是燕公子相请,无敢不从。 韩青溪信得过萧焕,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其他人并不这么想,不说刚刚那个弟子,便是岳澄也瞪眼道:师兄你疯了?你要和跟爹过不去的人合作? 师姐已经同意了,你若是不同意,就和不愿意去的师兄师姐一道吧。萧焕懒得和他解释,只是懒懒地说着。 但不得不说,松风剑派别的不说,至少是把弟子教得十分团结的,韩青溪和萧焕在门中的地位也可见一斑,不管是出于不想内讧还是对这二人的信服,哪怕是先前最不愿意的那个弟子,此时都没有再出言反对。 于是萧焕向着脸色颇有些阴晴不定的燕惊寒做出个请的手势,微微一笑道:燕公子,请吧。 崔离生性残忍凶狠,武功又高,王师妹和杨师妹的死各位师妹也看到了。所以这次出去,大家千万不要走散了,一旦落单,就赶紧呼救,听清楚了吗?柳寒烟站在客栈门前严肃地对着绿萝坊的弟子训话。 各位师妹早就习惯听她的指挥,当然没有异议,纷纷答应。 而后柳寒烟又放缓了语调,脸上也有了些笑容,对旁边站着的几个人道:多谢各位翠湖的师兄师姐相助,若是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不过此行凶险,还望诸位也注意安全。 该说的场面话都交代明白了,一行人也准备出发,忽然从客栈里又奔出两个人,打头的一个还高声道:诸位请留步! 柳寒烟回头一看,却是叶无咎带着容致追了过来。于是她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嘴角却是不易觉察地微微勾起一点,是你们?做什么来? 诸位要去缉拿崔离,本公子和小容也很愿意帮个忙的。叶无咎依旧那副没正经的样子。 柳寒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师妹和翠湖弟子,然后问容致,你为何不与自家师兄一道?方才我才见了几个穿着你们门派衣裳的人出去了。 她说的那是常沂和陈林他们,不用说又是为了出风头去的。 容致本来是不喜欢常沂的。只是这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他很是为难,叶无咎却很懂,毕竟沈望舒比他更不喜欢常沂,于是叶无咎在他肩上拍了一把,然后嬉皮笑脸地道:那不是昨天折腾得太累么,自然不比他们无所事事的那么闲,一时没能起得那么早。柳姑娘,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对吧,你也知道我们是绝对不会拖后腿的。谢兄,你说是不是? 谢璧自然也是在这儿的,就算自己不想也是为了陪丁雪茶。他与叶无咎也没算上十分熟悉,不过对他观感尚可,于是也点头,是啊柳姑娘,多个人帮忙也好的。 柳寒烟看了一眼绿萝坊自家的师妹们,见没人反对,也便有些矜持地同意了。不过临行之前他又想起一事,有些狐疑,不对,那个总是和你们一起的岳羲和呢?怎么今天就见你们两个自己出来了? 这么一问,谢璧都有些担心毕竟他是沈望舒啊,昨日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揭晓了,沈千峰也是九嶷宫的人,便是崔离的同门了! 叶无咎却是不慌不忙地开了个玩笑,哟,柳姑娘这是想我们小羲和了?这可不大方便了,他是被苏庄主叫过去有点事了。要不我帮你问问让小容替他行不行?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98) 柳寒烟瞪了他一眼,却有些软绵绵的,没什么威慑力,只是轻哼一声,既然决定要去,便快些走吧。 刚被柳寒烟问候过的沈望舒当真是在苏闻处,这个叶无咎也不算信口开河,只是并非苏闻叫他去做事,而是沈望舒主动去找的苏闻。 其实沈望舒一直都很好奇,武功高的人不都是勤学苦练所至么,为何苏闻一向起床时间都很迟。 武林大会期间,苏闻也照睡不误,等到睡舒服了才慢慢起身,沈望舒给他打好的洗漱用水也都快放凉了。 都出去帮着查找凶手了,怎么今天你翻倒没跟着出去跑?苏闻一边慢腾腾地换衣净面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 沈望舒便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撩袍跪下,然后低声道:弟子有错。昨日太过忙乱,还未来得及同师父汇报弟子其实见过崔见过东君。 苏闻拧着帕子的手就是一顿,目光如电地望了过来,什么时候?在哪儿? 昨日,在城外。沈望舒垂眸,心底也有了一些计较。看苏闻的态度,第一句话并非问的是真假,至少他是相信或者说是知道其实崔离并没有身死的。当然,薛无涯都能好好地活在人世,苏闻自己也隐姓埋名活得比较舒适,崔离也未尝不可,他并不惊讶。 苏闻不冷不热地道:昨日你怎么想起出城了? 因为昨日一早绿萝坊才与燕惊寒闹过,燕惊寒发誓要帮着绿萝坊找出凶手,然后依然和那一批迎宾的弟子出了门。不过他出门之后却与其他弟子分开了,单独一人悄悄跑了出去,弟子觉得有些蹊跷,就跟了他一路。沈望舒据实已告。 苏闻一把将帕子丢回水盆,燕惊寒去见崔离了?望舒,你说话可要认真些。 苏闻这么问,沈望舒也是能理解的。毕竟崔离做了二十多年的死人,在大部分人的眼里,他是昨天才忽然又活了过来。即便他一直都活着,也是九嶷宫的人,是大部分正道眼中的魔道中人,而太华门当年讨伐九嶷的时候也出力不少,所以燕惊寒和崔离四下见面之事就显得异常惊悚。 沈望舒是没见过崔离的,若是燕惊寒也认不得崔离,那沈望舒是如何知道他见的就是崔离?如果燕惊寒知道那是崔离,就的确没有理由和他私下去见面。 你把此事告诉我,是觉得我会帮着崔离一道逃走?正在沈望舒想着怎么回答苏闻的问题之时,他却主动转移了话题,湘君的态度,之前你都瞧见了。九嶷宫都散了二十多年了,再也没有联系过,再深的情分也该淡了。若是他真的作奸犯科,我也不能为虎作伥不是? 听他这么说,沈望舒就放心了些,其实弟子来,是有事想问师父。 怎么? 弟子想问问,东君崔离从前是怎样一个人?沈望舒说完,见苏闻的脸色算不上好,连忙又补充道:他能与太华门有所勾连,其中定有些缘由的。弟子想,到底是师父的故人,总该问清楚的好。 第137章 章十九望舒 看萧兄的意思,这是要出城去?有目标,萧焕跟韩青溪打了个招呼,便异常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去了。这个方向,自然就是昨天已经走过一遍的那个茅屋的位置。燕惊寒自然是有些慌了的,连忙出声交涉。 萧焕心里笑了一声,却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不能出城? 当然不是。燕惊寒连忙摆手,不过岳阳城这么大,能藏人的地方多得很,为何一粒就要出城?万一崔离就在城里,岂不是错过了? 燕公子的顾虑也不无道理,那不如就兵分两路,我们松风弟子去城外、太华弟子在城内?韩青溪一见萧焕坚持,就明白他其实另有打算,不过碍着燕惊寒没机会说出口来,自然也是要帮着他说话的。 只是这样一来,又谈什么合作呢?本来两家门派也没有太深的交情,不管哪边发现了线索都是没有义务同志另一边的。还没开始就要分道扬镳,这也太不像话了。 燕惊寒的神情僵了一瞬,到底还是退了一步,萧兄为何执意要先搜城外?莫不是断定了崔离不再城中? 我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萧焕笑了一声,岳阳城虽大,可城中的江湖同道更多,说不好哪一个就是恰好认得他的,倘若在城中活动,岂不是自投罗网?诚然有大隐隐于市一说,不过眼下城中高手云集,崔离应当还没有强横到这个地步吧? 也不知是不是一时没想到合适的说辞,燕惊寒竟然当着两边众多弟子的面人了怂,萧兄说得有理,咱们还是先出城去看看吧。 说起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找啊?柳姑娘有没有个章程?叶无咎的嘴是一刻也闲不下来的,苏慕平不在沈望舒也不在,他仍然要找个人来念叨,想来想去也就念到了柳寒烟头上。 柳寒烟又走了几步,才道:去找包打听。 谢璧都有些不懂了,可是包打听都不知道崔离还活着,就更不知道他出来作奸犯科了,如何能告诉我们崔离藏在哪里? 柳寒烟便轻笑一声,说来也是我们自己没想周到。包打听不知道崔离在哪,但看样子他是认识崔离的,不问清楚这人长什么样子,我们怎么知道究竟谁是崔离? 听起来也是有些道理的。虽然大家都知道了崔离的兵器十分特殊,是一把又厚又长的大刀,可这兵器如此显眼,他应当不会去哪里都带着,若真是空着手上街闲逛,岂不是会错失许多抓出凶手的机会? 路都记熟了,大家又都是奔着追查凶手来的,故而今天来的人更多,但速度却比头一天更快了。 天色还算早,至少湖上的大雾都不曾完全散去,冬阳也懒洋洋的,不曾穿透水雾,看起来还有些阴沉晦暗。而众人赶到的时候,那位包打听正扛着一个大包袱,准备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敞亮的时候离开。 站住!不等柳寒烟吩咐,便有绿萝弟子上前去将人扣住。 包打听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拦他,而且还是头一天刚刚见过的人,顿时就有些慌了,连连告饶:姑奶奶怎么又来了?老朽昨天给的消息真是一个字都没有掺假,千真万确的呀! 这么说起来他倒是有卖假消息的时候了。不过柳寒烟也顾不上追究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冷声道:我有说你给的消息掺假了?不打自招,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方师弟、杜师弟、谢师弟,依我看这人有些问题,是不是先把他拿回去审问? 方才柳寒烟点到的几个,都是翠湖居里得脸的弟子。只是翠湖居从掌门到长老都与世无争一团和气的,弟子有样学样,被叫来跑腿还行,并不想拿主意,自然都说请柳师姐定夺。 包打听自然不想被带走,连忙告饶:老朽真的没有撒谎!贵派的坊主、颜堂主还有翠湖姜掌门、陈居士、杜居士当年都去过九嶷山的,崔离是不是用大刀的,问问各位长辈都知道的! 既然没做亏心事,那你这是忙着走什么?柳寒烟乜了他一眼,是不是忙着要去给崔离通风报信?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 那你鬼鬼祟祟做什么?依我看,还是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说不定还能给出更多有用的消息来。柳寒烟轻哼一声,向身后的师妹们挥了挥手。 叶无咎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柳姑娘,咱们出来,好像还是有话要问这老头的吧? 柳寒烟瞬间面色一僵,然后示意众人放开包打听,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来问你,你是不是认得崔离? 不包打听一个哆嗦,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 嗯?柳寒烟用眼神示意他想清楚再回话。 那包打听眼珠子转了几圈,才战战兢兢地道:老朽只见过他几回,算不得十分熟识的。 柳寒烟却很满意,不打紧,知道模样就好。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把崔离的样貌画下来,若是不会画就说给陆师妹听,她来画,有什么不对你就告诉她,直到改好为止,听明白了么? 这个主意其实叶无咎不是很赞成,容致和谢璧也是如此。毕竟包打听也说了,他就见过崔离几次,而且还不知道这人尚在人世,说明这几面也是二十多年前见的了。二十年足够一个人样貌大变了,只怕现在崔离活生生站在他面前都不见得能认出来,更别说是让包打听描述他人代笔了。 不过柳寒烟也委实有些霸道,包打听对她是害怕的,自然不敢出言反驳,她说什么便就是什么了,连忙点头答应。 你要问崔离的事?苏闻终于收拾停当,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慢条斯理地品着,毕竟君山银针也是名种,既然太华门出手这么阔绰愿意给大家供,苏闻自然乐于笑纳。 他慢慢地用碗盖撇去浮沫,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方道:若我没记错,这是你第一次跟我提起崔离。从前应当也没人跟你说起他,想来是这一回才知道东君的大名。你是想提绿萝坊捉拿凶手了? 绿萝坊的事与弟子没有干系看苏闻的态度有些漫不经心的,沈望舒便有些吃不准了。薛无涯是因为本来就惹人厌弃,就连巫洪涛都不是那么在意他的生死,可苏闻提起崔离也这样,难道崔离也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那口口声声说九神亲如一家的,岂不是笑话? 沈望舒飞快地权衡一阵,决定说出实话,只是崔离到底是九嶷宫的东君,此番行动看起来又像是与九嶷宫的旧事有关,弟子少不得要多问几句,免得师父被牵连。 你是说崔离私底下见燕惊寒还是他杀人?苏闻扬起眉峰,但眼底却有些笑意,连他尚在人世我都不知,如何能知道他作恶之事?至于崔离与薛无涯报复松风剑派,那原本是他罪有应得。若非我是在没这个本事,我也是恨不得能将岳正亭剥皮拆骨的! 你有,你太有了!听闻碧芝草乃是解蛊的重要一味,燕惊寒找到的那个不是说谎也是个挟制,自然是不会乖乖交出来的,如今就只有明月山庄还握着一株,若是苏闻咬死了不给,岳正亭便必死无疑,这委实是兵不血刃啊。 不过沈望舒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一点,崔离十分厉害? 带艺进门,你以为呢?苏闻笑得有些不屑,当年崔离的排位,只在东皇太一、云中君和湘君之下,实力可见一斑。 提他带艺进门?沈望舒不由得疑道:师父,弟子问一句大不敬的话莫不是九嶷宫中之人都十分瞧不上带艺投师的弟子? 苏闻立刻白了他一眼,胡说什么?九嶷宫主峰便是九个,武功也是九套,你以为立派之初如何能有这么多种精妙的武功?自然也是吸纳了许多前来投奔的其他教众的武功。东皇太一又是个心怀宽广的,否则也不会让崔离做东君。不过你想说我不喜欢他么?我也不想不喜欢他,只是望舒,你在山上交好的师兄弟也不多,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原来苏闻都知道啊。沈望舒觉得有些窘迫,不过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苏闻的意思。 沈望舒在山上人缘很一般,除了因为最爱拉帮结派的常沂嫉妒眼红之外,根本原因还是沈望舒之前的武功底子实在太好了,而明月山庄的其他弟子几乎都没这方面天赋,他委实有些瞧不上罢了。 恍惚想起先前在扶桑楼的时候,冯羿似乎也说过,崔离这人似乎对谁都没什么感情,孙芳叶那么喜欢他,他也无动于衷,就连孙芳叶遭了薛无涯的毒手,就连与此事原本没有丝毫关系的巫洪涛都看不过去了,崔离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他这样冷情,与同门没什么交情也实属常事。 不过这就更加奇怪了既然崔离是个冷心冷性的人,连从前的门派太小容不下他这尊大佛了,他都能转身投入九嶷宫门下,如何就会想着要替九嶷宫翻案呢?苏闻似乎从小就是在九嶷宫长大的,与他交好的沈千峰还是宫主之子,他如今看起来都已经淡忘了往事的。 师父,崔离对九嶷宫所有人都很淡漠吗?沈望舒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苏闻却摆手,并不是,至少他对东皇太一就十分崇敬。虽然蒙绕教很小,但崔离此举也算是叛出师门,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这都是大逆不道的行为,蒙绕教的人自然是紧追不放的。这些事,全是东皇太一替他解决的。不光如此,当年千峰有些骄纵,当着面嘲笑过崔离背弃师门,东皇太一从不曾动过千峰一指头,因为这件事,还把他罚去祠堂跪了三天。 这么一说倒是能解释得通了。沈望舒又想到别的事,便接着问:师父可知道冯羿? 冯羿?苏闻想了一阵,这不是我峰上的人,也不是千峰的人。 那孙芳叶呢?好歹也是追求过崔离这么久的人,应该还是惊动过其他八位的吧,冯羿就是孙芳叶的师弟。 苏闻恍然大悟,哦,你是说这个小跟班啊。倒是有些印象,他师姐投水之后,他闹过薛无涯,也闹过崔离,不过他这人天赋不佳,不是这二人的对手。后来就没见过了。冯羿先前你们说冯羿是为了复仇所以帮着薛无涯作恶了是吧?也是冤孽。 冯羿应当不是帮着薛无涯的,他背后还另有其人。不过现在,这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于是沈望舒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师父,九神之中,是不是各有各的特殊徽记? 没错啊。苏闻颔首,我的是折枝蔓草,千峰的是连绵罡风。 那崔离呢?沈望舒紧问。 苏闻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道:是赤日金乌。 第138章 章十九望舒 虽然沈望舒本人是并不曾见过传说中的赤日金乌究竟是什么模样,但如果把赤日金乌这四个字和扶桑楼的壁画放在一起,沈望舒敢肯定,那就是赤日金乌的图案。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99) 扶桑楼,其实真是东君崔离的地盘! 其实早该想到的,日出东方旸谷,栖息于扶桑神木之上,他既然都能告诉萧焕说在潇湘一带其实东君不是春神而是太阳神,就应当确定扶桑楼的主人乃是东君无疑的。 所以冯羿其实是崔离的人,虽说沈望舒想不明白中间隔着一个孙芳叶他是怎么能做到帮着崔离做事的。 另外还有一个念头也在沈望舒脑中隐隐萦绕崔离似乎是有意暴露薛无涯的! 按照崔离的武功,既然能在人眼皮子底下将冯羿劫走,薛无涯的武功比冯羿高了不知多少倍,带他走应当不是难事,可崔离硬是撑到了薛无涯死透了之后才现身,摆明了就是没有想救他。 亏得薛无涯宁死也不说出自己同伙是谁。 望舒,在想什么?苏闻见沈望舒久久不说话,便唤了他一声。 弟子失态,请师父责罚。沈望舒连连告罪。 苏闻嗤笑一声,这也要罚,那就没个清净的时候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件事不许插手。 弟子 不管崔离做了什么,好歹同门一场,千峰说起来还是你的父亲,你帮着松风剑派的人把父亲与师父的同门抓起来算是怎么回事?苏闻瞪了他一眼。 沈望舒不想和他争,便老老实实地道:弟子知道。这几天弟子也不敢乱跑的。 苏闻不置可否,只是道:你自己的处境自己明白,也不用我来多嘴。这里没事了,你且先回去吧。天气冷,小心你的旧伤。 沈望舒便辞了苏闻,回房间去披了件素色的大氅,脚下一拐,便又除了客栈。 崔离落脚的那个茅屋,不光他知道,萧焕也看见了,燕惊寒更是知道的。不说萧焕一门心思会把崔离给抓出来,便是燕惊寒,觉得太华门受到了威胁,只怕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崔离给卖了的。 因为轻功好,脚程也快,沈望舒出城没多久,竟意外地赶上了松风剑派与太华门的队伍。 这两边都有些眼熟的人,沈望舒不能让他们发现,也便悄悄多了起来,在后头缀着。不过就算这么远远地跟着,沈望舒也能看出其实这两边的意见也并不是很统一,别别扭扭磨磨蹭蹭的,不用说也知道是燕惊寒不想让萧焕他们找到崔离。 跟了一阵,沈望舒有些不耐烦了,干脆悄悄绕了过去,自己走在了前头,果然还能听见岳澄与燕惊寒是不是地斗嘴扯皮。 沈望舒一马当先地找到了昨日的小屋,因怕萧焕迷失之症无药可救找不到路,一边走还一边留下些新鲜的松针摆在路边,给他指了个方向。 不过站在院里的时候,沈望舒便知道,这里头没有人。 想想也是,崔离又不是傻子,明目张胆地杀了两人,又是十大门派的弟子,用的是自己成名的家伙,而且太华门这边似乎也不太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了,除非是疯了才会帮着他遮掩,崔离若是再等在此处,大约是真的不想活了。 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更棘手了。 原本大家都不知道崔离还在世,看样子苏闻也是不愿意管这件事的,定然也不想贸然联系崔离暴露自己;其余人都对崔离几乎是一无所知,根本无法判断接下来他还能往哪里去。唯有太华门还在与崔离联系,只是现在不管是燕惊寒还是崔离只怕都不想与对方见面了 正在思索之间,互听远处一阵喧哗,似乎是远处的人赶上来了。 奇怪了,方才还走得跟龟爬似的,最后这一段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快了?不过疑惑归疑惑,沈望舒自然是不能站在这里的,毕竟照面之后,多少事情都说不明白的。 闪身躲进了邻家的草垛里,不多时便见松风与太华弟子浩浩荡荡而来。 这间茅屋看着有些古怪,各位师兄师弟,不弱咱们进去瞧上一瞧,应当能有发现。萧焕站在最前头,一声令下,就有好几名松风弟子响应。 燕惊寒似乎有些慌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就挡在了萧焕面前,萧兄,你怎的就认定是这间茅屋?我看此处平平无奇,与隔壁两家也没什么不同啊,你哪里都不去,怎么直奔这里? 这里沈望舒未曾想到这萧焕也是个憨货,知道此处有鬼便横冲直撞地来了,路上连个借口都不曾想,燕惊寒一文化,他就卡了壳。 目光一转,落到了院中的晾衣绳上,沈望舒当即就扣了一枚小石子在手,正欲弹出,便有一个松风弟子出了列,直奔晾衣绳而去,这里有古怪,燕公子该不会没看出来吧? 原本蓄势待发的手指又缩了回去,沈望舒倒想看看他准备说些什么。只见那弟子指着绳上两件旧衣道:各位请看,这两件衣裳上面,已经落了好一层灰土了,说明这衣服在外头晾了好久了。这说明屋主人应当不在许久了。 既然没人,把我们领到此处来做什么?当即就有太华弟子表示不满了。 诸位稍安勿躁,那松风弟子笑了笑,你们再看这一段晾衣绳,却又是湿的。这说明这一段绳子不久之前是才晾过衣服的。这晾衣服的一定不是屋主人,否则日日瞧着这几件旧衣服风吹日晒的,怎么会不收进去?那只有一种解释了,这间屋里,有外人住过。 萧焕立刻点头,徐师弟说得是。岳阳乃是重镇,城中客栈不知凡几,能住乡间小茅屋的,定然不是什么正经人。 燕惊寒无话可说,萧焕与韩青溪便立刻让松风弟子进屋去找。 不过结果显而易见,几波弟子前前后后都找过了,一点人影也不曾找到。 没有人萧焕显然也是想到了崔离应当不会在此束手就擒,正在思忖崔离又能躲到何处去。 不过见此情形,燕惊寒却又不依不饶了,慢着萧兄,在下忽然想起一事,须得好生分说。就那么一段晾衣绳,旁人若不凑近了瞧,都不会发现有问题,萧兄却是直直奔着此处而来,莫不是早就知道此处藏了人? 这是要倒打一耙?众人都心下一凛。太华门的弟子更是开始帮腔,就是,我看萧少侠自信满满地便冲着此处来了,我们少主如何劝阻都不愿意听,若不是心里认定了,只怕是不能的吧? 你什么意思啊?莫不是想说我萧师兄早就知道崔离躲在这儿?岳澄到底护短,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不过这个时候,沈望舒想着萧焕也应当想骂他一声蠢货。燕惊寒不过是含沙射影,他便这样直白地喊了出来,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果然,燕惊寒连忙道:在下可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岳公子这么一说,似乎也很有些道理。 你含血喷人!岳澄莫名其妙地被扣了屎盆子,实在怒不可遏。 眼见两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似乎还有动手的趋势,沈望舒本想趁乱离开,免得在此浪费时间。不过天上蓦地落下来一只大雁,燕惊寒一见便令所有太华弟子住口,然后从雁腿上的竹筒里取出一张纸条,一读之下便是脸色大变。 松风剑派这边的弟子也好奇起来,一瞬不瞬地望着燕惊寒,端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移时,一只雪白的鸽子也飞了过来,落在了韩青溪手上,腿上也绑着一支小竹筒。 韩青溪开了信,叫上几个弟子一道来看,读罢,俱是大惊失色。 萧焕的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怒色,燕惊寒! 你做什么?太华弟子觉他言语冒犯,上前一步来,手都要指到萧焕鼻子上去了。 但韩青溪却拉了萧焕一把,低声道:事态紧急,莫要在此作口舌之争,还是先去救人吧! 救人?莫不是又有人出了事?沈望舒也不由得心头一跳。 那边燕惊寒也是如此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争闲气!快随我走,若是绿萝的师妹出了什么岔子,咱们太华便不好交代了。 绿萝又出事了?崔离与绿萝坊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接二连三地对女子下狠手! 原本茅屋前熙熙攘攘的一群人,一下子都散了个干净。按理说沈望舒应当立时追上去,悄悄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但他却不慌不忙地从草垛里钻出来,将身上的杂草摘了个干净,然后走过来,在萧焕站过的地方捡起一张纸条。 或许他看着指路松针便已经猜到了,知道他找不着路且知道崔离藏身此处的,只有沈望舒。他也知道,沈望舒一定也也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方才众人离去的时候,萧焕趁人不备,把门中用来传递消息的纸条丢在了地上,他知道沈望舒一定会去捡起来的。 将那揉皱的纸团展开来匆匆扫了一眼,沈望舒不由得心神剧震 绿萝坊弟子去寻找崔离的下落,路上忽然遇袭,一名弟子身死,一名弟子被掳走,目前下落不明。 而行凶之人,所持的兵刃,便是那一柄半掌厚的曜渊刀! 第139章 章十九望舒 因为没人通风报信,沈望舒几乎是两眼一抹黑的。松风与太华两边的消息也写得十分简略,仅仅是知道有人死了,别的一概没有,沈望舒免不得心里要犯嘀咕。 跟着两边的人一道赶回客栈,只见众人下榻的客栈门口便里三层外三层地站了许多人,看样子客栈大堂也该是挤得针插不进,粗略一算,几乎是已经到了岳阳的人都在此处了。 太华和松风的人都回来了,陆姑娘,现在你可以说是怎么回事了吧?一见这两队人开始往里挤,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喊了一嗓子。 沈望舒不好跟上,当即就翻身上了对面楼的房檐,透过窗户还能看见对面大堂里的情形。 于是沈望舒便听到一个轻软的声音,用内力从大堂里传了出来,适才我与诸位师姐去了云梦泽旁的包打听处询问崔离的样貌,刚刚得了图,与包打听一道出来,忽然就听见走在最后的师姐一声尖叫,回头便见,见 按照两派的消息来看,崔离应当是丧心病狂到当场便杀了人,而这位陆姑娘么,听谢璧提过一句,她似乎是棋堂堂主的侄女,从小娇宠,故而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所以应当是吓得不轻。 不过许多一心盼着抓住崔离立下大功再卖好的汉子可就没这怜香惜玉的心思,只管催促:见了什么,倒是说啊! 那位陆姑娘的声音都在抖:只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皮肤偏黑的男人,右手提着一把笨重的大刀,左手掐着林师姐的脖子,正用轻功腾至半空。他先前站过的地方,乔师姐她就这么倒了下去脖子上开了好大一条口子,血都止不住 阮清是个女子,心肠总要软些,又一贯与绿萝坊交好,对坊中的女弟子视若子侄,见状便把个头娇小的陆姑娘揽进怀里,轻轻在她背后拍了拍,可怜见的,一定吓坏了。 可紫微门的玄清却只是怪笑一声,然后呢?崔离现了身,你们绿萝坊的其他弟子呢?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阮清当即瞪了玄清一眼,玄清却不为所动。连慈眉善目的慧海方丈也柔声道:陆施主不要怕,你说出来,大家才能帮你。 陆姑娘只犹豫了片刻,便接着道:崔离现身之后,只对乔、林二位师姐下了手,毫不恋战,转身就要逃。柳师姐不愿意见着他逃脱,便带着其他师姐去追了,只让我一个人回来报信。诸位,事情都说清楚了,应该可以让我走了吧? 难怪说了这么久也不见绿萝坊的几位长辈出现,应当是一接到消息就追出去了。只是陆姑娘武功差一些,脸皮又嫩,被这一帮人团团围住,一定要让她把事情交代明白,所以才有了如今这一出。 事情都已经明了了,先前闹得最凶的几个也改了口风,绿萝有难,咱们自然是应当鼎力相助的。坊主与几位堂主想必也是留下联络暗号的,不过贵派的标记,只怕也只有陆姑娘看得明白了,还请陆姑娘带路 陆姑娘本来就是回来搬救兵的,想着多一个人自然也多一份力,根本就来不及计较究竟谁是得用的谁又是添乱的,挤出人群就开始往外跑。其他各家门派的人,自然也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眨眼之间,她身后就跟上了浩浩荡荡一群人。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望舒开始犹豫他是很想知道崔离下落的,可一来常沂他们倒是风风火火地跟着跑了但苏闻并没有露面,便知苏闻是铁了心不想插手此事,他这样积极,也不知会不会让苏闻不满;二来这些人里头应当是有好些能认得他,这样贸然地跟上去,谁知道会不会被发现。 秋山,你在看什么?正在为难之际,忽然听到可韩青溪的声音,沈望舒低头一看,果然见到萧焕站在客栈门口,虽说动作还算克制,但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在找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沈望舒知道,萧焕必定是在找他。 从他沿路丢下松针的时候萧焕就知道他在,否则也不会丢下纸团。萧焕还知道,按照沈望舒的脾气,他一定是想跟上去的,却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跟着,还是忍不住要四下看看这人到底躲在了什么地方。 沈望舒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从兜里摸出了先前没来得及打出手的小石子,掷在萧焕跟前。那人立刻就抬起头来,跟沈望舒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走!不等萧焕有什么反应,沈望舒便做了个口型。 好在萧焕迅速会意,只是顺势扭头,若无其事地和韩青溪说:无事,不过脖子有些酸了。咱们还得快些跟上,以免被太华抢了先。 韩青溪记挂着崔离之事,也并没多想,便拉萧焕一道跟上了前头浩浩荡荡的队伍。 虽然明知道现在再出发,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但沈望舒还是想着万一能从中得到一些线索,依然跟了上去。 而萧焕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晓得沈望舒是暗中跟着的,还总是忍不住四下打量,希望能找出沈望舒的藏身之处,逼得人时不时就得丢出一块小石子警告。 起初石子落在萧焕身边,那人还会立刻就转回头去,专心致志地跟着队伍往前走。再后来,就越发明目张胆,沈望舒掷下石子来也仍旧不收敛,气得沈望舒直把石子往他身上打,萧焕反手便接了,非但不气恼,反把石子拢在手心里细细摩挲把玩。 这是什么臭毛病?莫非觉得身边跟着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人很舒坦很得意不是? 按照柳寒烟和绿萝坊几位长辈的标记指引,一行人先是出了城,向着云梦泽的方向行去,然后便是沿湖绕行,一直不曾稍离。 沈望舒觉得很奇怪。 崔离究竟是愿意被抓到还是不愿意被抓到呢?这湖边虽说有一片起伏的丘陵山地可以藏人,但还有一大片地方是平整的沙地,可以说是一眼望去毫无障碍。而按照陆姑娘的说法,他们是从包打听处出来之后遇上的崔离,那一片便是平地,崔离能逃到哪里去呢?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00) 这个人用自己的独门兵器杀人,现在更是大着胆子在人眼皮子底下行凶,似乎从不曾惧怕过被人认出来,他又为什么要挟持一个绿萝弟子? 更重要的是,听说柳寒烟她们是带着包打听一道走的,此举本来是听没有必要的,不过若是她们一定要如此,却也没有什么好诟病的。但包打听好像是认得崔离的,崔离现身之后便直截了当地开始杀人,看见包打听了么?什么反应?包打听看见他又是什么反应? 前面好像有人在打架,是不是追上了?太华和紫微两派的弟子走得最快,几乎是紧贴在陆姑娘身后的,远远地就看见了前头的异动,当即就高声叫了起来。 沈望舒也听见了,便不得不停了步,躲在一旁远远地观察。 离得实在太远,他也看不分明,只能看清远处有一群人在交手,不,应当是一个人在与好些人对战。从身形来看,围攻的都是女子,而被围攻的那个人身形十分魁梧高大,一看就是男子。 一群人腾挪转移,身法倒还勉强能看清,只见被围攻的那个男子左手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只有右手还挥动着一把笨重的兵器在与众人相抗。不过那兵器笨重也仅仅只有外形而已,却被他的主人用得十分灵活,任凭周遭的一群女子怎么夹攻,也丝毫不落下风。 沈望舒见过的高手很多,阮清、秋暝、薛无涯、巫洪涛、苏闻、沈千峰,尤其是九嶷宫的这几个,只要肯认真发挥自己的实力,便能轻而易举地跻身一流之列。 可崔离的武功,与这几人相比也丝毫不差,不仅不差,沈望舒仔细比对过之后,发现他的武功应该是在薛、苏、沈等人之上的,或许巫洪涛全力施为能与之一战。 绿萝坊的坊主与几位堂主并不是顶尖的高手,但也能算作一流,可她们五个人再加上几名绿萝弟子甚至还有翠湖弟子,居然都不能奈崔离如何! 这是何等可怕的实力! 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去帮忙啊?碧霞派的掌门在后头喊了一声,自己率先就拔剑出鞘,朝混战一团的那边冲了过去。 被他这一嗓子喊的,众人如梦初醒,也连忙亮了兵器,喊打喊杀地往那边靠。 也正是趁着着一股乱劲,沈望舒几个轻巧的腾挪,比其他人更快地靠了过去,躲在一棵大柳树上观战。 他首先看见的是站在一旁的叶无咎和容致,两人都没有参战,因而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就对崔离的实力感到更加惊惧怪道他只有右手在挥刀,左手却什么动作都没有,适才听陆姑娘说他挟持了一个绿萝弟子,想不到连此时都仍旧没有放开! 不过又转念一想,却又能够理解了。毕竟绿萝坊的人投鼠忌器,不敢死命强攻,崔离却是并不在乎这女弟子的生死的,所以才能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 见这么多人一股脑地冲上来,崔离一刀架开了坊主、棋堂堂主的两柄宝剑,又狠狠瞪了旁边的任雨疏一眼,一个翻身往后退开几丈远,见众人还要追,便立刻横刀架在所挟持的女弟子脖颈上,逼得众人立刻停步。 来得倒是很快啊。崔离笑了一声,终于开口说了句话。果然如头一天与燕惊寒对话时的那样,口音虽然还好,但咬字十分生硬,不像是汉人。 崔离,识相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碧霞掌门一声断喝。 慧海方丈也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崔离一句都没听进耳中,只是道:这时候人来这么齐做什么?本座还没想跟你们这些杂鱼清算。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么。 废话少说!燕惊寒在旁看了好一阵,面色一直十分阴沉,此时终于忍无可忍了,竟是第一个挺剑冲上去的。 不可!任雨疏在旁惊叫一声。 崔离却提着那女弟子又退开好几步,然后猛地手上发力,竟是将人给丢了出来,正正丢在了燕惊寒怀里,险些被扑得一个踉跄。 阿婉!画堂堂主都顾不得崔离如何,只是朝自己的弟子冲了过去。 丢了人质这事,在场之人都十分惊奇。只是既然少了个顾忌,也是众人乐见的,于是纷纷高声斥骂着崔离,都冲了上去。 崔离却是足尖一点,一个铁塔似的汉子竟凭空腾起□□丈,飞快地掠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本座懒得与你们纠缠,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阿婉不光画堂堂主,还有另外几名绿萝弟子也朝着燕惊寒那边围了过去。 绿萝坊主原本是想直接追上去的,可就这样撇下弟子也显得太过冷血无情,只好丢下一句诸位英雄,烦请你们将阿婉送回客栈医治,日后绿萝坊定当报答,才召集了记名弟子又追了上去。 这时,便有本身实力不济又有心想卖绿萝坊一个面子的门派便满口答应下来,也不管人听不听得见,便来扶那个倒霉的林婉。 而没有求着绿萝坊的门派,自然是觉得抓着崔离更要紧写,于是也点齐弟子,跟着绿萝坊的人追了上去。 沈望舒只觉得林婉看着有些眼熟,却也没什么深交,自然也是一丝犹豫都没有,又悄悄地跟上了追人的队伍。 第140章 章十九望舒 追着追着,沈望舒便很能肯定了,九嶷宫的轻功应当是祖传的,不然崔离这么大的个子,怎么能那么敏捷灵巧?若是全无顾忌地追,沈望舒应当是能追上的,可他不敢露了行迹,追得很克制,只是跟着绿萝坊的一众弟子。他甚至在想,其实崔离是不是已经被追丢了。 小心!跑着跑着,绿萝弟子里有人惊呼了一声,然后有另外的人高声道:坊主不好了,陆师妹晕过去了! 那位陆师妹是棋堂堂主的侄女,而棋堂堂主又颇受人尊敬,坊主也要给几分薄面的,不好装作没听见,只好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柳寒烟早一步代师查看过,是累的。 此言一出,却没人嘲笑,有些绿萝弟子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企盼的神情。 他们已经整整追了两个时辰了,一直都没有停歇过,便是有的男子都受不了,早在之前就已经掉队了,如今还跟着的这些人,都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而这次一停下,绿萝坊主自己也累了,便对众人道:诸位,我绿萝坊这边有弟子身体不适,须得停下歇息一阵。各位英雄请自便吧。 各门派胡乱关心两句,也跟着停下来找地方修整。他们巴不得绿萝坊早点停下来。 休息的地方是一片小树林,离湖边也不算得很近了。冬日的树木,也委实算不得十分繁茂,又正是下午,东阳的照射让树林没了阴森之感,倒是一处十分适宜休憩之处。 都是一门一派那么来的,沈望舒自己的师门明月山庄也有人在,不过他并不想和常沂为伍,更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也就离得远远的找了一棵较为粗壮的树木遮挡身形,然后安心打坐,将一口已经涌至喉口的血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再追下去,他可说不好自己会不会像那位陆姑娘一样倒在这儿。 秋山,你做什么去?也不知是下意识还是算自己倒霉,沈望舒才意识到自己选的这块地方,居然又是离松风剑派的人最近,韩青溪唤人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甚至能猜到,眼下必是萧焕又开始四下走动,所以才引起人发问。也不必说,萧焕这般,是在找他的。 但沈望舒眼下并不打算理会。 分不出心思是一方面,人多眼杂的,万一被撞见,萧焕他师父楚江流都还在呢,可真是说不清了。 师姐见笑,我实在有些内急,想寻个僻静处。萧焕漫不经心地回答。 楚江流立刻就教训他了,你自去便是,何必污人耳朵? 萧焕告了两句罪,然后竟准确无误地朝着沈望舒所在之处走了过来。 啪 一颗小石子弹在面前,沈望舒岿然不动,眉毛都不曾抬一下。他知道自己要是给出一丁点反应,萧焕就一定会立刻找过来。 不过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够好了,那个人还是坚定不移地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赶在沈望舒跃起之前,一手贴上了他的背心,将内力注入他的经脉,口中还调笑道:哟,还是块风水宝地,竟有人捷足先登了。 浑厚的内力注入经脉的一瞬间,沈望舒只觉得自己要沸腾起来的气海一下子又被压制住,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来的舒服。他也不与自己过不去,没让萧焕走开,只是恶狠狠地道:你要是敢,我就给你拧断! 小舒,你好凶啊!萧焕忍不住笑了起来,空着的一只手却探入怀中,喝点水么?不然吃口干粮? 饿倒是不至于,不过活活跑了一上午,真是渴得不行了,沈望舒一点都不客气,当即就抓过水囊,你还真是会找地方藏。要我说楚大侠也是眼神竟没发现我们萧少侠如厕还带着吃食和水。 被他那一句我们萧少侠弄得心情大好,萧焕只是啧了一声,在沈望舒仰头喝水之前,把两粒丹药放进他口中,然后抓起水囊塞了过去,狠狠一倒,又在人喉咙处抹了一把,直到确定那两粒药真的咽了下去才收手。 沈望舒被他突袭,可以说是猝不及防,瞪着眼刚要说什么,萧焕就贴着他耳根低声说道:毒药,你吐不出来了! 无妨,就你这个,还能比五毒公子更毒?待会儿我让叶无咎给研究研究。沈望舒当然也不信萧焕想让他死会采取下毒的法子,只将人推开,懒洋洋地说着。 萧焕无奈,只好递过去一个药瓶,固原丹。若是累了便服一粒。 多谢了。沈望舒晃了晃瓶子,萧少侠,年纪轻轻的,方便需要这么久?只怕是要找孙神医给开副药了。 知道沈望舒这是变着花样在赶他走,萧焕还是有些不快。只是他不能发作,便眼珠一转,想到了几句话,小舒,说道孙神医,我有话要问你。 沈望舒方才恢复,也提不起什么力气,只是软软地发出一声鼻音,嗯? 昨日你师父起了个头,便又立刻打住了。毕竟昨天苏闻的行为,那么多武林同道都看在眼里,沈望舒也在场,并不需要萧焕赘述,多说两句只怕还会和人吵起来。 萧焕斟酌着问:你这样追着崔离,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陆前辈?他叫的可是苏闻的本名。 原来还是信不过,所以要套他的话呀。 沈望舒脸色冷了几分,又不动声色地将自己从萧焕的怀里抽离,师父说他不想管东君的事,随我怎么折腾。至于你们岳掌门说起来最应该记恨他的难道不是你那小师弟岳澄?可是岳澄什么都不知道,难道还不许师兄弟帮着套一个公道? 我不是 你不是哪个意思?沈望舒笑了笑,你怕我师父与崔离同流合污?那你放心,师父没这个打算。便是太华门,他与燕鸿还有燕惊寒都不熟,也对谁当正派首脑没兴趣。不过话又说回来,岳掌门做事的确不地道,难道还不能说两句了? 对不起!萧焕没头没脑地道了句歉,没说是给谁的,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向谁道歉。 沈望舒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回休息不可能太久,接下来还得继续追,萧少侠还是赶紧回去吧,也好省省力气,免得下一个倒下的就是你。 话音还没落,不远处又传来一阵高低起伏的惊呼,不同的是,这回喧哗起来的,却是松风剑派那边! 师姐当心啊!岳澄高呼一声,紧接着便是兵刃交错的声音。 萧焕看了沈望舒一眼,想说什么,沈望舒便直接一巴掌把他推了出去。 等到那边差不多乱成一团的时候,沈望舒才悄悄挪了位置,去查看境况。 松风剑派这边派出了两名长老跟着绿萝坊来追崔离,其中之一便是萧焕的师父楚江流。眼下这两名长老已经拿了兵器在手,和翠湖居的掌门姜畅、阮清、秋暝还有慧海、明枯、玄清和绿萝坊主堂主等人将一名身材高大的灰衣男子围在正中,那男子手握曜渊刀,却是众人久追不到的崔离! 其他门派也有人跟着围了上来,不过小字辈的弟子都无一例外地被隔绝在这一圈高手的包围圈之后。 玄清性急,绿萝坊众人与崔离又有学海深仇,当先便发了招,几柄宝剑如同灵蛇出鞘一般,直取崔离面门。 可崔离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来自背后的强敌,整个人带着山崩之势,一刀砍向了松风剑派的两名长老。 其实说起来松风剑派已经算是沉稳的路子了,可与崔离的刚猛比起来,便是兵器都实在不敌,楚江流与另一张老便不敢硬接,只用剑尖抵住刀刃,并借力一个翻身,欲攻其后背。 崔离仍旧是把后背让了出去,去势不停,直奔站在松风弟子最前头的韩青溪而去。 铮 关键时刻,曜渊还是被架住,却是萧焕赶到,凭借溯光之利,硬生生地与曜渊相撞。只是崔离的力气比他大,萧焕几乎都要被他压得跪倒在地。 幸而楚江流、玄清等人杀到,崔离又不是铜筋铁骨不怕刀剑的,他到底还是撤了刀,回身与几名长老战作一团。 那一刀来得惊险,幸而是没人受伤的。韩青溪当机立断,让所有弟子都迅速后撤,不要给前辈们添乱。 但沈望舒作为一个观战的人却看出了端倪其实崔离就是奔着年轻弟子去的,拼着手上的危险,也要把各派高手的合围撕出一道口子来,然后攻向他们身后的年轻弟子。 所幸各派的年轻弟子中也有些出众的,即便不能把崔离怎样,但足以保护自己不受伤。 阁下为何要为难年轻弟子?秋暝也看出来了,一边动手一边喝问。 崔离自然不会回答他,眼见着边上有个绿萝弟子,便横刀一抹,竟是朝着人家纤细的脖颈而去,丝毫的犹豫都不曾有。 这个弟子有些眼熟啊! 沈望舒留心观察着崔离着意攻击的这几人,忽然心中有了个想法他所攻击的这些人,除了叶无咎和容致实在站得远,剩下的这些,连带之前已经不幸罹难的两个,都是和他一同去过扶桑楼的人! 崔离的武功的确是高,一人力战各派高手,不说游刃有余吧,至少也并不显得十分吃力,便是受了几处伤也不影响他的身手。可在场的人那么多,倘若是采用车轮战的方式,哪怕到了最后只剩三流的高手,崔离也不会占到便宜,他却是为何要这般不计后果地为难一群弟子呢?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01) 扶桑楼里的确是藏着十分重要又可怕的秘密,但那些不知疲倦不知痛的怪物,应当也不是崔离自己炼制出来的,当初沈望舒他们一举灭掉了所有怪物,按照崔离的性子,应当也不心疼才是,毕竟还有药方在。 要说那一战之中,唯一一个不能挽回的损失,便是冯羿。 崔离是因为冯羿才会大肆屠戮这些踏足过扶桑楼的人? 可是按照崔离那种瞧不起人的性子,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冯羿做到这个地步? 沈望舒正在胡思乱想,那边崔离却似乎是发了狂,暴喝一声,竟是势如破竹一般,从秋暝、阮清、慧海还有楚江流的联手包围中冲了出来,直奔韩青溪而去。 韩青溪正在帮着搀扶起不来的弟子,一时没有防备好,身边也并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人,眼看着那厚重大大刀就要当头斩下,若是这一道劈到实处,韩青溪这么个小姑娘只怕能被轻而易举地斩成两半。 师姐!松风弟子俱是一声惊呼。 破空声响起,大刀也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落下,擦着韩青溪的头发丝和衣袖落下,带起了几缕青丝、两片碎布,一刀斩在她方才落脚的地方,地上便是一道深深的刀痕。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韩青溪腰上是缠着一道银鞭的,鞭子的另一端握在叶无咎手上,正拼命把她往后拽。 连你也要帮着他们?崔离死死地瞪着叶无咎,又一个用力,把大刀从地上拔了起来,粗喘一声,立刻又朝叶无咎砍下一刀。 坏了! 分明躲在人群之中能毫发无损的叶无咎,如今却是亲手把自己送到了崔离的刀下! 第141章 章十九望舒 叶无咎的本事怎样,沈望舒是很清楚的。连各大派长老联手都没能抓住的人,只怕这家伙连三招都走不过去。 好在韩青溪反应很迅速,柳寒烟也就在边上,两人亟亟变招,双剑架住大刀,给了叶无咎一瞬的喘息之机。这家伙别的不会,但机敏是够的,于是趁着这机会连滚带爬地躲开去。韩青溪与柳寒烟力弱,并没有拖住崔离太久,厚重的曜渊依旧斩下,不过只是斩断了叶无咎的一片下摆。 好险。沈望舒松开手中的兰摧,才发现掌心之中已经沁出了一层细汗。 你竟然帮着她!崔离怒喝一声,失望之极的模样,不过一点也不耽误迎战楚江流与慧海。 也是,叶无咎是湘君和湘夫人的女婿兼养子,也不知道这二位和崔离关系怎样,但好歹也是同门,韩青溪却是松风弟子,他的确是不该帮的,至少不能当着崔离的面帮。 可也不对啊,难道崔离已经知道叶无咎的身份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眼见着现场一片兵荒马乱,叶无咎又躲在一边久久没动弹,连容致都围上去了,似乎受了点伤,于是沈望舒也坐不住了,悄悄地往那边靠了过去。 不过崔离虽然悍勇,但到底已经奔逃这么长时间,又一人与那么多高手鏖战,初时不显,但力战之后便越发显露出颓势,渐渐有些不支。 也不知怎的,沈望舒忽然就想起那句话东皇太一于二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上,力战各派高手而亡。 那时候的武林大会上,一定有比今天更多的高手,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魔教高手,定是全力以赴的,哪怕东皇太一身边还有湘君和湘夫人,还有沈千峰,可是双拳难抵四手,更何况是和整个正派高手对战。刀光剑影翻飞之间,一代绝世高手便就此殒命。 崔离是杀了人没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他也只需得向绿萝坊赔命,太华门职责所在、翠湖居与松风剑派仗义相助,那么剩下的呢?不过是为了名利。 对待一个崔离便是如此,对待根本不知道有什么过错的东皇太一,实在有些残酷。 都说武林正道锄强扶弱剪除邪恶,可他们所除的也未必是恶,他们自己,更未必是善。 恶贼,吃我一剑!崔离连番在秋暝、阮清、楚江流和燕惊寒手上走了几招,恰好又撞上了联袂而来的绿萝坊主与任雨疏,竟是被逼至绝路,再也无法躲闪,便撞上了二人的剑刃,生生扎进了小腹。 杀了他,快杀了他!旁边的也不知是什么人忽然就激动起来,连声高喊着。 可崔离此人,也端的是一时枭雄,都已然受了这样的重伤,却不过是暴喝一声,后退几步,忍着两柄长剑离体的剧痛,任凭热血狂飙,而后根本没有停歇,回手又抄起一名已经有些受了伤的松风弟子,接连后退好几步。 这下松风剑派的弟子及长老可就慌了神,忍不住开始喝骂。不过到底碍着他手上还挟着人,不敢轻举妄动。 别家是不敢不给松风剑派面子的,也都按兵不动。唯有燕惊寒,不管不顾地挺剑去刺,似乎连松风弟子的生死也不曾放在眼里。 这小子的命,你们不要了是吧?崔离的伤口仍旧在流血,他那一张黝黑的脸也渐渐地透出青色来,只是这人仍然神色如常,似乎根本就没感觉到身上有伤口一般,那好啊,等着给他收尸吧! 站住!萧焕双目发红,溯光翻转,剑芒暴涨,一阵风似的席卷而去。 崔离一心想着脱身,懒得与他缠斗,只是咬牙施展轻功,挟着动弹不得的松风弟子腾空而起,与萧焕擦身而过之时,更是拼着自己胳膊又被刺了一剑,反手狠狠给了萧焕一掌,直拍在他的小腹上。 人在空中之时不好躲闪,幸而萧焕反应也快,将真气调动到了腹部防御,虽被一掌拍得后退好几步,到底还是没有倒下。 倒是崔离,借着这一掌之力,将自己又推得往前送了一丈,很快就逃远了去。 快追!萧焕咬紧牙关,生怕自己呕出血来,只是又急又气的,还是从牙关里泻出一句。 楚江流就他这么一个徒弟,自然还是先顾着他的,秋山怎么样? 弟子没什么大碍,调息一下便是。不过方师弟萧焕摆了摆手。 奔走了许久,又是一场恶战,哪怕是没受伤的也都精疲力尽了,见崔离走远,也都想好生坐下来调息。不过还有人在崔离手上,也没人敢提这话。 到底还是楚江流与另一名长老对视一眼,莫急,交手之时我趁崔离不备,已在他身上种了追风香,还能寻到踪迹。诸位朋友奔走许久也累了,还是先恢复一下吧,我看各派弟子在方才都有受伤,逞强追上去,也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 有了楚江流这话,众人都舒了口气,当即不再死撑着面子,横七竖八地坐了一地,疗伤的疗伤,调息的调息。 岳澄武功一般,身份又特殊,满门的师兄师姐自然是护着他的,因而眼下还能中气十足地道:那方师兄怎么办?楚师叔最是心善的,不会就这样不管他了吧? 楚江流有一瞬的尴尬,却还是强自笑道:阿澄莫要担心,崔离的性子,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都敢杀人,若是他真的存心要方师侄的性命,早就在方才动手了,何必挟持?不过是为了脱身。他受了重伤,咱们人多,恢复起来总比他快,少不得还得留着方师侄下一次脱身的。 岳澄明明不服,但他自己又不敢单枪匹马地去救,只好噘着嘴自行去休息了。 哟,楚大侠还真是以大局为重啊。到底有些门派是一味躲在后头的,毕竟崔离也不是想找他们的麻烦,故而损失也不惨重,眼见危机已除,便开始说起风凉话来。 萧焕很不爱听这话,只是觑着楚江流的脸色,也不敢当场发作。而楚江流只是风轻云淡地一笑,拉着萧焕去了一旁要给他验伤。 眼见各门各派都有序地忙着自家事去了,沈望舒也开始悄悄地行动起来。 萧焕是为了夺人而伤的,松风剑派的同门自然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关心他的伤势去了,便是秋暝、慧海、玄清这样的人物也前去关照,沈望舒插不进手,也懒得去与他们挤。 相比之下,他觉得叶无咎更惨。毕竟洪涛水寨就他一人,跟他最要好的自己和苏慕平也不在身边,他这伤估计只有容致能帮忙处理了。 谁知等他凑了过去,沈望舒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容致的确是在一旁候着呢,手上伤药绷带俱全,只是愣没找到下手的机会柳寒烟柳大小姐竟然已经代劳了。 真是稀奇了! 柳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有小容在呢,您真的不必如此!不知是装的还是真情实感,反正现在叶无咎的神情,端的是诚惶诚恐。 柳寒烟头也不抬,只是将手上的绷带狠狠地扎紧。 叶无咎立刻哎哟一声,龇牙咧嘴地喊道:疼疼疼!这伤口本来不深也被您勒开了!还是让小容来吧,他毕竟是学这个的 是啊柳姑娘容致讷讷地开口,却被人家一个眼神瞪得闭了嘴。 柳寒烟惯常是冷着一张脸的,虽然长得漂亮,但若是有心,吓哭小孩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被叶无咎这么一说,她手上的动作倒是轻柔不少,嘴还是硬的,知道疼?知道疼你还敢和崔离对上? 瞧你说的,千钧一发么,我看也就我用的是软鞭,若是再不出手,韩姑娘就危险了。叶无咎无所谓地笑了笑。 柳寒烟又瞪了他一眼,便是只有你能救?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不明白么?还是说为了青溪你就甘愿把命给搭上? 叶无咎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才缓缓地道:这就是玩笑话了。韩姑娘是谁啊,愿意为她豁出命去的大有人在,怎么数也数不到我叶某人头上去啊。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不是正道中人的基本要求么?在下跟着诸位正派弟子久了,偶尔想装一装好人,也得装得像点不是? 这话沈望舒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叶无咎那臭小子,和不太熟识的姑娘家不大能和他一样贫嘴就罢了,为何要弄得这般客气?再说了,柳寒烟一向对人都爱冷嘲热讽的,这恶声恶气的,却怎的句句都像是关心? 谁要你装好人了?装个好人还得豁出命去?柳寒烟蹙起一双秀气的眉,好似春山皱损,贝齿也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只是忽然又如梦初醒一般,意味不明地看了容致一眼。 容致虽然老实,却并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是柳寒烟嫌他碍眼了,虽然他什么也没干更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柳姑娘,但还是十分识相地起身告辞了。 叶无咎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柳姑娘,小容这老实孩子很少下山,更没怎么接触过姑娘家,你别老吓他,免得他以为天下的姑娘都这般厉害,以后该不敢娶媳妇了。 关心过了青溪,又关心过了容致,你什么时候能关心关心你自己?站在沈望舒的角度,他能看见柳寒烟雪白的脖颈上,有一抹嫣红在悄然蔓延,却是飞快地染上了脸颊,叶无咎,你知不知道,也有人在关心你? 叶无咎盯着她看了一阵,然后扭开脸去,重重叹了口气,叶某受不起。 终于听出有些不对劲的沈望舒不觉有些目瞪口呆柳寒烟对叶无咎好好的姑娘,怎么说瞎就瞎了! 绿萝坊的大师姐,一贯都是矜持而骄傲的,如今虽然未直白地表露心意,可叶无咎是一定听明白了的。于是刚刚漫上脸颊的红晕又在那一瞬间散了个干净,柳寒烟白着一张脸,低声道:你就这般瞧不上我? 柳姑娘莫要说笑了,绿萝女侠,江湖上鼎鼎大名,叶某一个无名小卒,岂敢瞧不上?叶无咎说得十分诚恳。 沈望舒从前也就没见过他这么正经的样子。说起来巫洪涛能选他当女婿,除了从小养大的情分,自然也有他的过人之处的,若是他就是那么个油腔滑调没个正型的家伙,哪怕他是巫洪涛的亲儿子只怕也不会受待见。 柳寒烟知道叶无咎实在敷衍她,当即冷笑一声,昔时武帝的阿娇皇后,身份高贵,姿容绝世,可不仍旧败给了女奴出身的卫子夫?何况正经要论起来,绿萝坊又怎比得天下第一的松风? 好吧,这是连韩青溪的醋都吃上了,不知道萧焕听见之后,会不会觉得好笑。 叶无咎无力地摆手,柳姑娘,坊主只怕是不爱听这话的吧?何况韩姑娘心有所属,与在下没有干系。 好一个心有所属,那么想来五毒公子也是如此吧?柳寒烟有些咄咄逼人了。 既然柳姑娘能喊出五毒公子这个诨号,自然也是知道在下究竟是什么身份的吧?叶无咎笑了笑,在下乃是洪涛水寨的女婿,是早就成过亲的人了,虽然如今鳏居,可也不能抹煞事实不是吗? 我何尝在意? 可是在下十分在意啊。叶无咎正色道,巫寨主只有一女,从小视若珍宝,他亲手把女儿交给在下,虽然如今斯人已逝,可我答应他的话,却不能就这样便不作数了。毕竟若不是巫寨主也叶夫人,就没有今日的叶无咎,他们二人对我恩同再造,我自然是不能做出背信弃义之事的。 柳寒烟直直地盯着他,那你准备守着一个死人过一辈子吗? 叶无咎微微皱了眉,沈望舒甚至还能看见他几不可查地握了握拳,但他说话的语气仍旧很轻柔,可巫寨主还活着啊,在下答应过寨主,要侍奉他终老呢。 他于你有恩,你知恩图报,而巫洪涛于你而言也不啻亲父,你想好生待他,这我都能理解,我也可以柳寒烟艰难地说着。 叶无咎却打断她,不,柳姑娘,你连韩姑娘这样没影的事都要争风吃醋,若是看到巫寨主,又怎能不想到娇娇呢?不委屈么? 柳寒烟张了张嘴,只是终究没能说出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 于是叶无咎笑得更加欢畅,方才在下说江湖地位的时候,柳姑娘不爱听,那在下就换个说法。柳姑娘,你是个难得的美人,武功也好,人又能干,虽说对师妹们十分严厉,可心总是好的。你这样的姑娘,值得更好的人捧在手心里,不该被我这样一身羁绊的鳏夫所拖累。我这样说,柳姑娘会不会听着舒坦一点? 你柳寒烟盯着她,眼底水光潋滟,柔软如花的唇瓣也在轻轻颤抖。 她那样的性子,乞求怜悯的话实在说不出,可也放不出狠话来,更无法装作毫不在意,最终只能落荒而逃。 沈望舒不由得感慨。 啧,还是软刀子戳人最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午本来还在愉快地摸鱼码字,结果,噩耗忽然降临反正因为各种原因,我需要在今天之内誊抄一个本子的内容,于是就活生生手写了六千字!废寝忘食的,还是七小时之内!手都废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02) 然后我开始反思,我每天码字也没这么多过啊,于是今天还是粗长点吧~ 第142章 章十九望舒 看够了吗?沈望舒还在想现在走出去是不是有点尴尬,叶无咎就已经慢悠悠地出声了。 不能吧,这家伙的武功应该是不至于察觉到他的存在的吧?沈望舒有些侥幸地想着,反正就是不想出去直面尴尬。 等了一阵不见有人出来,叶无咎失笑,看我的笑话很有意思是吧,小沈? 就差连名带姓地叫他了,可见是真的没藏好。沈望舒摸了摸鼻子,见周遭也没什么人在意一个叶无咎,才轻手轻脚地从藏身的地方出来,用下巴点了点叶无咎的胳膊,没事吧? 被刀风擦破点皮,没什么事。叶无咎摆手。 沈望舒便将从萧焕那里搜刮到的固元丹递出去,叶无咎问也不问,直接倒出两粒吃下。 若是换了平时,沈望舒是一定要跟他开番玩笑的,但也不知现在叶无咎现下心绪如何,只是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谁知叶无咎却对他的体贴并不领情,不耐烦地戳了戳他的胳膊,你到底干嘛来的?不会是算准了来看我笑话的吧? 你这叫笑话?沈望舒嗤了一声,绿萝坊大弟子柳寒烟姑娘对你倾诉衷肠,还被你干脆利落地给拒绝了,这话要是传出去,有大把的名门子弟会排着队来揍你的! 叶无咎微笑着点了点头,哦,原来柳姑娘这么了不得。小沈,我看你也不错啊,起码是比我强多了,你怎么不去试试? 沈望舒立刻剜了他一眼。叶无咎便拍着腿大笑起来。 不过你刚才跟她说的,是真是假啊?你这年纪轻轻就成了鳏夫的,要是巫寨主知道你是因为怕对不起他才不敢续弦,会不会气死? 叶无咎当即翻了个白眼,我说你就信啊?当然是假的。 可是柳寒烟信了啊。沈望舒啧了一声,既然巫寨主不反对就好,反正做不成女婿你还是他养子,从小的情分就在,日后你也不敢撇下他不管的。我看那位柳姑娘,你方才自己都说了,除了脾气不怎么样,优点也那么多,你 我不能接受她,否则何必找那么些理由呢?叶无咎收起方才的嬉皮笑脸,小沈,你看那位萧少侠都这样对你了,你还那么割舍不下,娇娇可比他强多了,我又如何能背叛当年的誓言呢?啊,你不知道,我当初求岳父把娇娇嫁给我,他老人家说什么都不同意,于是我就当着整个寨子里的人发誓,我叶无咎,一生一世都只会有娇娇一个妻子,她在生之时我好好待她,她若是不幸离世,我就日夜思念她,此生不再娶。 巫洪涛把叶无咎养大,从素日的言谈举止看来,他也很中意这家伙,叶无咎求娶巫娇娇,原本是亲上加亲的美事一桩,但巫洪涛却严词拒绝,为什么呢?因为巫洪涛虽然疼女儿,但也心疼这个儿子,所有人都知道巫娇娇年寿难永,自然是不忍心叶无咎孤独一世。 哎沈望舒有些心疼,你这话是不是说太早了啊?你才多大年纪,这辈子还长的很,结果早早地发下这样的重誓,若是日后真的遇上了中意的姑娘呢? 叶无咎轻哼一声,遇上了再说遇上的事。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你看我连十大门派的出色女弟子都一一见过还没动心,韩姑娘柳姑娘她们不好么?只怕天底下也少有能与她们相媲美的女子,她们我都不动心,剩下的自然更不会了。 沈望舒一向是不爱管闲事的,只是叶无咎逼得他破例了,那就容我冒昧地问一句我也没有瞧不上巫嫂夫人的意思,不过你想啊,一个先天不足的小姑娘,即便是长得美,可也总是病恹恹的,巫寨主和整个水寨又宠她,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萧秋山口是心非、自以为是、目的不纯,你喜欢他什么?叶无咎远远地望了一眼被人群围住的萧焕,因为他生得英俊、武功好、出身高?燕惊寒也是啊,你怎的不喜欢他去? 小心燕惊寒听见之后跟你拼命。沈望舒撇了撇嘴。 他这是把话题岔开了呀,显然是不想说了。于是沈望舒想了想自己摸过来之前想好的话,准备把这个话题给绕过去,免得他们二人都不自在。 谁知这时候,叶无咎忽然又低低开口了:你也知道我是岳父捡回去的么。你想想我岳父那样的人,路边见着个快要饿死的乞儿,难道还会大发慈悲之心不成?还不是因为那天附近的镇子里来了一个杂耍班子,娇娇闹着要去看,所以岳父带她出了门,在回去的路上看见在缩在街角的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我。那时候我还小,也几天没吃饭了,迷迷糊糊的,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问阿爹,那个小哥哥他怎么了?她的声音,就像是出谷的黄莺一般,对于我来说,不啻天籁。 其实岳父当时并不想管我的,毕竟是看惯了生死的。可是娇娇执意不肯走,跟他说,阿爹,他好可怜啊,我们带他回去好不好?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吃白饭的,要是他不会赚钱,我就把我的小金猪卖了来养他。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沈望舒实在想笑。叶无咎的心动,委实来得有些诡异。 不过陷入回忆中的叶无咎,是没心情注意到沈望舒的异常的。他的脸上带着柔软的微笑,因为娇娇身子不好,岳父其实是不爱让她出门的,怕她磕着碰着,又怕她受欺负。所以他想着把我捡回去也好,多了个玩伴,还能保护娇娇。听说我小时候一点都不调皮,又很听话,岳父看着我这样,才动了收为义子的念头,还给了我夫人的姓氏。 那你现在怎么长成这个德性了?沈望舒只是暗暗地想着,并没有宣之于口,只是一边听他讲着,一边拿起也不知是容致还是柳寒烟留下的金疮药和绷带,帮着他开始包扎伤口。 不过我在武学上面是真的没什么天赋的,不然我岳父那么高的功夫,我哪里至于像现在这样?那时候我师父也还没提出收我入门,岳父的脾气其实也真的不大好,见我练功总是没有进境,便总是生气,罚我扎马步、顶水缸什么的。反而是娇娇总安慰我,可能是我不太适合学我岳父的功夫,换一套或许会好些。洪涛水寨的库房里其实也是收着好几套武功秘籍的,可是我底子都没打好,也不敢去看。娇娇她自小就不能练武,反倒能随心所欲去看。她很聪明,记性又好,不仅看一次就记住了功法,还能看出我练功的时候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跟我说怎么去改。就这样我才勉强练了一套鞭法,入了师父的眼。 等我大些了,开始跟着岳父来往江上。那时候他还会亲自管着寨子里的事,我没什么事需要管,就总爱往外跑。我不信娇娇这么好的人,竟是天不假年的命数,总想着能寻着什么灵丹妙药来,忽然有一日她的病就好了呢?她不让我去冒险,可是你知道半大的男孩子么,虽然那时候谁也没把话说破,可是心里朦朦胧胧的,早就有了影儿,是不愿意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丢脸的,我偏要去。那一年,我在西蜀的雪山上遇到了雪崩,险些被埋进去,也是经历了千难万险才走出来。娇娇听到消息,急得大病一场,却嘱咐所有人,一个字都不许跟我讲。岳父那时候对我已经很好了,也念着我是一片好心,责怪两句,终究不忍心说破。但我师父没这个顾忌,忍不住狠狠骂我一顿,我才知道这么一回事,连忙跑去问娇娇为什么不告诉我。娇娇说,她说她在生下来的时候,这一生就已经注定了,是救不过来的,她不想因为这个连累我受伤。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呢?那是我心甘情愿的。可我终于知道我这么坚持,其实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反而会惹得娇娇为我提心吊胆。她本来就不宜忧思过度,会更加损伤身子,我不敢再让她这般,就哪里都不去了,整日就在洪涛水寨里陪着她。反正我也没什么大本事,更没有大志向,能让她天天开心也很好了。就这样又过了两三年,忽然有人上门,要给我说亲。岳父好像很满意那个人选,几乎就拍板定下了。我知道娇娇不开心,却强颜欢笑对我说着祝福的话。小沈,你能想象一个我拼了性命想要好好保护的女子却又被我亲手伤害是什么感觉么?与往心口捅刀无异的。我便和娇娇说,我不会答应这门亲事,这辈子除了她,我谁也不娶。娇娇那时候的神情她是个单纯的女子,藏不住心事的,一开始便露出欣喜之色,可旋即又觉得不妥,赶紧收敛了,坚决拒绝,说她不愿意嫁给我。 怎么会不愿意呢?要是不愿意,一开始就不会在叶无咎遇险的时候而担心得病倒的。只是巫娇娇知道自己会拖累叶无咎,所以干脆就不想给自己这个机会。沈望舒不认得巫娇娇,只是光这么想想,他就不由得一阵心疼。 叶无咎的眼圈都有些发红了,我知道我不能跟她去争,她呀,一向固执,我怕刺激到她,所以我就去找岳父求亲,岳父不同意,这个你也知道了。我在岳父门前跪了三天,我说若是没有娇娇,我这辈子谁都不会娶;我说若是能有幸娶得娇娇,她便是我此生此世唯一的妻子。岳父是过来人,到底还是同意了我们的亲事。娇娇知道后,先是找我发了脾气,她说我傻,说不愿意拖累我。我才不傻,我知道如果我不能娶到她,那我剩下的半辈子也定然是不会开心的。我劝了她许久,再三表明心迹,娇娇才终于开心一些,并和我说,她会努力活得长一些,不想让我孤零零一个人留在世间。 等待吉日的那段时间,娇娇的精神真的很好,或许正是应了一句人逢喜事精神爽吧。可是她的身子真是就在大婚当日,我们已经尽可能地简化了一切仪式,可她终究还是整个喜堂都是大红色的,她躺在绣着并蒂莲与戏水鸳鸯的锦被中呕血,我竟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她的血更红还是锦被。我珍视了十几年、渴望了十几年的姑娘,在与我的洞房花烛之夜撒手人寰。弥留之际,她还一直跟我道歉,说是她食言了,连一日都不曾好生陪我,还说我和她的婚事并不作数,要让我好好地再去找一个好姑娘,把她忘得干干净净的。我和她媒聘俱全,拜过皇天后土,怎么就不作数呢?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我叶无咎,今生今世,只有她巫娇娇这一个妻子。 总以为在江湖上漂泊久了,自己能变得冷心冷性的,但听到此处,沈望舒也忍不住有些鼻子发酸。 忽然觉得巫洪涛替他取的名字很是,叶无咎,他一点错也没有,巫娇娇更是如此,可他二人的命运,却是如此残酷。 你方才为何不照实告诉柳寒烟?开口的时候,沈望舒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哑,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叶无咎眼睛亮得可怕,里头的湿气似乎只需他一眨眼便会凝成泪滴滑落下来。可这人愣是大大地睁着眼睛,不让自己在沈望舒面前失态,甚至更没有用袖子去拭去泪水,反倒是勾起嘴角,给了沈望舒一个大大的笑容,小沈,一看你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废话,老子又不喜欢女人!沈望舒忍住了和他顶嘴的冲动。 叶无咎仰起脖子望着天,好半晌才又看向沈望舒,只是如今的神色已然是与素日那种吊儿郎当时一般无二了,柳姑娘是个很好的女子,为什么要让她和一个已然逝世的人相比呢?对娇娇不好,对她也不公平。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予她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那天和基友梳理剧情,他表示无咎儿和娇娇这段青梅竹马好感人,强烈要求我给他们加戏,那就 所以说啊,松风剑派老掌门真的不是个玩意儿啊! 第143章 章十九望舒 叶无咎一向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这些事情总是埋在心底最深处,等闲是不让人知道的,而一旦示于人前,对他自己其实也是不小的伤害,好半晌都不曾缓过来。 沈望舒也不是那种没眼色的傻子,凑着这种时候给人找不自在。 你一直这么悄悄地跟着?叶无咎终于平复了心情,才跟沈望舒又说了句话,只是带着浓重的鼻音,语气也不复往日的跳脱,那你刚刚追了这么久,都没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这话说着有点不好意思,沈望舒微微别开脸,只是道:你以为刚刚的固元丹哪里来的?难道我是能随手拿出这个的人? 于是叶无咎便懂了。不过他现在没心情开玩笑,你说你现在这样,也不方便露面的,何必跟着? 因为我好像是发现崔离杀人的规律了。沈望舒压低了声音,不敢让第三人听见。 叶无咎虽然很吃惊,但也不敢声张,也不敢大幅度地做出表情,几乎是咬着牙问道:什么?这你都能发现? 你看看他之前杀的人,在看看他方才挟持的人。松风剑派的弟子还是个男的,但他之前挟持绿萝弟子的时候明显掐脖子更狠,说明对绿萝弟子的恨意应当是更大的。沈望舒也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免得被发现了,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崔离最痛恨的,不该是松风剑派吗?连绿萝坊主也说了,她们也算是被松风剑派所连累的。 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崔离劫持那个绿萝弟子的时候,似乎真的是往死里在掐。不过叶无咎也不太能接受沈望舒的说法,万一他只是觉得绿萝坊的女弟子更好欺负呢? 沈望舒白了他一眼,崔离是这样的人么?能潜到客栈用自己的成名武器杀人,说明此人狂妄自大,并不惧怕被人发现,他这样的人会欺软怕硬么? 那他为什么专门和绿萝坊过不去?叶无咎一时有些迷茫。 这家伙,真是伤心糊涂了吧?沈望舒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他岂止是跟绿萝坊过不去?你仔细想想刚才,那么多高手与他过招,可是除了还击之外,崔离都没有主动进攻。他主动攻击的几人 不过是韩青溪、萧焕、叶无咎、柳寒烟,还有其他几个绿萝弟子罢了。 一想到此,叶无咎便有些不能置信,我?天地良心,我到今天才知道崔离长什么样子,之前根本就不认识。我这么个小喽啰,也配被他看在眼里? 你仔细想想,你们几个人最近同时干过什么事、去过什么地方?沈望舒耐心地诱导着。 我们?根本就不算很熟嘛,最近真是聚在一起的话叶无咎还算听话,当真就开始按照沈望舒提供的思路开始想,不由得又是一惊,扶桑楼! 就是扶桑楼!不管是之前被杀的两名绿萝弟子,还是方才被挟持的那一个,再到刚刚崔离主动攻击过的那几个,最近一起做过的唯一一件能和崔离扯上关系的事,就是一起杀到扶桑楼。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03) 可也不对啊,他刚刚不就是抓了个松风剑派的弟子吗?叶无咎满怀希望。 沈望舒只是笑着打击他,他方才只是为了脱身而已,因为他刚刚身边只有这么一个方便挟持的人。不信你看,再多追几步,是能追到那个弟子的。 他讲讲道理好不好,他自己布置了那么多那个叶无咎实在不能把那一群凄惨的少年称为怪物,只比了个夸张的手势,见人就打,我们为了脱身当然只能还手,又不是专门要去杀的。他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难道还能怪在我们头上吗? 沈望舒很是想笑,怎么叶无咎的思维这么可爱呢,连那些已经丧失人性的都不忍心叫怪物,却独独没把冯羿当个人物看。你想想扶桑楼还有什么? 嗯?你是说底下人早就撤走了,不管是打手还是负责炼药的,药池也早已排空,只剩下些几乎都看不出成分的药渣子,还剩下的,只能是个冯羿了。 迎着他惊恐的眼神,沈望舒缓缓地点了点头。 叶无咎却是一脸你在开玩笑的不能置信,崔离和冯羿,说起来中间还隔着我师父,他们两个不该是血仇么?当然,崔离可能并不把冯羿放在眼里。 首先,冯羿并不是为薛无涯效力的,不管他再怎么嘴硬,但事实如此,无法否认。第二,崔离如果不是因为冯羿,还能因为什么,躲了这么多年,他的忍耐力应当是足够强大的,现在忽然把自己暴露在人前,这么丧心病狂地杀人,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明知我们会找上门去,而且会捣毁扶桑楼,崔离却一点都没在乎,连面也不露,你说他会是被什么所刺激了? 被沈望舒这么分条缕析地说下来,叶无咎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因为他承认沈望舒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为什么两个看起来中间隔着一条人命的两个人背地里却是这样的关系呢? 叶无咎想到一个最有可能但也最荒诞的理由,不能置信地盯着沈望舒,吓得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沈望舒几乎能肯定他的心中所想,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 这叶无咎缓缓地抚着自己的胸口顺气,又看着沈望舒,悻悻地道:贵派还真乱呢。 如今并不是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隐秘的时候,沈望舒拍了拍他的肩,我现在不能露面,还得麻烦你,柳寒烟那里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再跟她说话了,你就和韩姑娘说一声,这些去了扶桑楼的弟子都得小心些,能躲就尽量躲开。 叶无咎当即斜睨他一眼,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看你跟萧少侠暗度陈仓也很欢嘛,刚刚柳寒烟还吃了韩姑娘莫名其妙的飞醋,你让萧焕去说! 都这个时候了,闹什么别扭?沈望舒也是有些无语了,你去找韩姑娘,越快越好,等着萧焕那里空出来我自是会找他的,分头行事! 叶无咎忿忿不平,不过想着崔离的悍勇,还是心有余悸,别别扭扭地答应了。 也算是赶巧,萧焕身边如今也没什么人了,沈望舒悄悄地凑了过去,捡起两枚石子扣在掌心,正欲弹出,萧焕却忽然心有所感一般地回过头来,跟沈望舒打了个照面。 萧焕双眼一弯,里头盛着明显的笑意,向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四下一望,确定自己方便行动了,才慢慢地朝着沈望舒靠了过来。 他这是受的内伤,除了当场呕出一口血,也没别的伤痕,更无需包扎,除了脸色稍差些,倒跟个没事人似的。不过沈望舒自己也是受过多回内伤的人了,自然知道这是多大的痛苦,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你的伤,没有到要害吧? 我命大,没有打得实了。萧焕忍不住裂开嘴,露出一个放肆的笑容,你呢,还好吧? 沈望舒真的忍不住想翻个白眼,他方才又没有动手,什么好不好的? 你既然伤了,还要跟着他们继续追?没有回答问题,沈望舒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萧焕不由得微微皱了剑眉,崔离也受了伤,应当逃不远的,眼看着就要抓到他了,岂能前功尽弃?我这点伤,不碍事。 沈望舒要气笑了,你以为你的功夫和崔离比,能走几招? 全盛之时自然无法相提并论,不过如今都受了伤,看起来他比我更重,一切尚是个未知之数。萧焕肯定地道。 崔离打起来不要命,你呢,要么?沈望舒忍不住呛他,如果崔离真的拼了命要杀你,你又待如何呢? 萧焕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他为什么要拼命杀我?我与他也没什么直接的仇怨。 于是沈望舒便把方才讲给叶无咎的事又和萧焕重复了一遍。只是萧焕比叶无咎心里更多弯弯绕,有些话不需要挑明他就自己想清楚了。 九嶷宫还真是萧焕有些哭笑不得,实在不知道能用什么词才能既表达自己的心情又不惹沈望舒生气。 而沈望舒这边还没想好究竟要回敬一句什么话,隐约便听见不远处似乎是闹了起来。 谢无瑕,你居然帮着九嶷宫的人说话,你居然帮着邪魔外道?你是怎么回事?说话的是一松风弟子,似乎和萧焕的关系也算不上很好,说话有些咄咄逼人的,不是很讨人喜欢。 那头是谢璧不紧不慢地回敬了一句,并不曾帮着邪魔外道。倘若真是作恶多端的,自然要除。可是九嶷宫里出来的人,也不见得都是恶人吧? 还不是恶人?那在你谢无瑕看来,到底什么样的才算是恶人?崔离杀人如麻漠视人命的不是恶人,之前你们翠湖居的阮居士还有你师父一道捉拿的薛无涯,打劫船只、偷盗财物、强抢民女,他也不是恶人?那个松风弟子越说声调越高。 沈望舒与萧焕对视一眼,也是觉得有些头疼。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人居然能吵起来,毕竟谢璧的脾气也算得很好了。再者说,听他们争执的内容也不知谢璧二和会为了这几个说起来便十分敏感的事辩驳。 就是,另一个松风弟子帮了句腔,不知道谢少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被我们萧师兄带头剿灭的倚霄宫也是个名副其实的魔教,大魔头沈千锋早些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小魔头沈望舒也变着花样骗了我们正道多少宝物,这总归是事实吧?沈千锋不也是九嶷宫的弟子么? 他一说起这事,不光是萧焕,就连当场的谢璧神色都有些不对了,也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 见谢璧不说话,之前和他争吵的那个松风弟子便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没话说了吧?谢兄,我知道秋居士心肠好,将天下人都视为良善之辈,可你瞧瞧这个江湖,妖魔横行恶人遍地,没事还是不要随便替人说好话了。 可倚霄宫的许多为恶的爪牙,不也是少主沈望舒所斩杀的吗?谢璧最后还是小声说了一句,若不是倚霄宫几个比较悍勇的手下早就被斩杀了,只怕最后也不会这么轻易地便被攻下吧? 那人气得发笑,谢无瑕,你是不是听不明白话啊?沈望舒即便是真的斩杀了许多爪牙,那也是因为他们自己窝里斗,是狗咬狗!这你便说他是个好人了,真是可笑! 够了!两人闹的动静不算小,附近的弟子都竖着脖子前来看,终于也惊动了静安居士秋暝,一向脾气温和的人居然当众喝止了自己的弟子。 师父开口,谢璧自然不敢再放肆,而松风弟子便愈发得意。 楚江流等人也发现了有些不对,正要上前来圆场,只是秋暝却轻飘飘地道:正邪之论,自古以来便没个定论,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大战在即,莫要做此动摇军心之事。 弟子遵命。谢璧悻悻地说着。 有长辈收场,一场争论很快就消弭。那个松风弟子还有些不服气,很想说几句秋暝的不是,不过其他弟子倒不如他这般大胆,自然也是不敢帮腔的,他自己说着没意思,终于也就消停了。 这时候,萧焕才敢去看沈望舒的脸色,小舒 我没事,不过是几句闲话,还听得少了?不打扰萧少侠休息了,一会儿又是一场恶战呢。沈望舒微微勾唇,反倒是给了萧焕一个凉悠悠的笑意,而后又轻手轻脚地离开,直取了个萧焕寻不到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哭了,辛辛苦苦写半天结果没有设置存稿箱! 话说。。。最近养了一兔子,俩月大,又能吃又能拆,想取个很皮的名字,是混球好呢还是进击呢,或者红油、尖椒、啤酒、孜然呢~还有同事提议芋圆来着。有亲爱的能帮忙选一下啵~ 第144章 章十九望舒 又歇了一阵,众人再次开始搜寻崔离。不过这次是循着楚江流搁下的追风香去找,自然又是要以松风剑派的人为主,这回萧焕也不敢载躲懒,只能跑到前头去了。 不过叶无咎受了伤,又刚刚开罪了柳寒烟,举目再没什么故旧,和容致说了一声,自己就躲到了队尾,和沈望舒二人联袂而去。 叶无咎心情好些了,嘴上又开始停不住,小沈,你说这些个大长老大掌门的,为什么非得追着崔离不放啊? 在你眼皮子底下杀了人,难道你不想赶紧把凶手抓住?这些名门正派都不要面子的吗? 难道他们就不怕这是调虎离山?叶无咎自言自语,不过崔离那样的性子,应当是不会与人一道密谋这些事的吧? 那可太不见得了,毕竟他都能与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太华门协作。 不过叶无咎这一说,却又是给沈望舒提了个醒虽说苏闻等人都说崔离性子孤僻,与人相处并不算十分融洽,因而也不大可能会有同党。只是这都是旁人所言,又不曾亲眼所见,崔离究竟脾性如何,也不得而知。 只是崔离既然能和太华门合作,自然就是不排斥与他人合作的,他制作的那些怪物并不是经了冯羿之手,也就是说还的确有个人在暗中襄助他。 小沈,你在想什么呢?再不走就赶不上了。叶无咎见他出神,不由得喊了一声。 我在想,如果崔离的合作者不止一个,还可能会是谁?他又是为了什么?沈望舒把自己的疑惑一股脑地都讲了出来。 叶无咎不耐烦去想,你还真的设身处地地帮着他们查案啦?别想了,这事情管太多对你没好处,反倒是里外不是人了哎哟! 原来是前头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叶无咎一个不留神就撞了上去。 不好意思啊这位兄台,敢问前头发生了何事?走在最后头的,都是不入流的门派,即便当年上了倚霄宫,也是不会和沈望舒打照面的,故而他一点也不担心,大大方方地找了个人询问。 追了一日,冬日的天又黑的早,如今天色已经有些晦暗了,看不大清人脸,被叫住的那人也没有很高的戒心,只是道:我也应该是追上了吧? 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沈望舒便干脆地打发了那人,叫着叶无咎又悄悄地在周围绕行。 不知不觉之间,众人已经走入了一片山林之中,地势略有些险峻,路也变得比较狭窄,沈望舒他们选择绕行的时候,几乎都走到了山壁上,算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但见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停在了一个山洞前。这山洞口还算得宽敞,应该能容十余人并肩通过;不过因着光线昏暗,瞧不清里头的情形,一时之间也没人敢第一个往里头走。 怎么?都到地方了还不敢进去?朱雀宫不愧属火,宫主的脾气也是异常火爆的,见众人都踌躇不前,便一马当先冲了过去,还准备招呼弟子一起上。 姜畅倒是个厚道人,连忙把他拦住,南宫兄且慢!凭空出现一个山洞,洞中情况不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不错,姜掌门所言甚是。楚江流也点了点头。 南宫宫主看了两人一眼,便是一声冷笑,呵,原来姜掌门与楚大侠也是胆小之辈!我南宫炎可不怕。不过么,这被挟持走的又不是我们朱雀宫的弟子,我有什么好悬心的?谁的弟子谁心疼。 这样一说,松风剑派的众人面子上未免有些挂不住。另一名长老不似楚江流那般沉稳,经不得激,当即就道:松风弟子听令:随我入内讨贼! 齐师叔韩青溪想阻拦,只是终究不敢拂逆长辈的面子,何况的确是自家师弟落在敌手,不能见死不救。 这一犹豫,齐师叔便领着几个性急的弟子入内去了,剩下的松风弟子便鱼贯跟上。有了松风弟子打头,剩下的门派也放下担心,纷纷找出身上的火折子,将就着照明进山洞。 折腾一阵,洞口便几乎只剩下太华门弟子了。燕惊寒显然很犹豫,不知道崔离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更不敢放手让门下弟子去犯险。 而站在太华弟子中最格格不入的一个,就是东张西望的萧焕。 沈望舒知道他在看什么,可这人就站在燕惊寒身边,实在不好出手提示。 萧少侠怎么不去?我看楚大侠都已经入内许久了。燕惊寒和萧焕面面相觑,实在是尴尬,也就开始没话找话说了。 萧焕勉强应付着,燕少侠先请,我殿后。 只是这二人各有各的打算,都不肯当先进洞。 嘿,他们是准备在这儿当门神了?叶无咎都觉得好笑,小沈,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沈望舒权衡片刻,当机立断一点头,自然是要去的。你身上有伤,不知道这洞里有没有蝙蝠,小心些。 叶无咎倒是没把身上的伤当做一回事,不过他们这几尊就这么守在门口,我们也不好有什么动作啊。 是么?沈望舒笑了一笑,轻轻巧巧地从藏身的山石之后跃了出去,稳稳落在几人面前,衣摆发丝都不曾弄乱,只是气定神闲地和几人打了招呼:诸位这是守着山洞怕崔离逃脱么?如此甚好,在下也敢放心地进去了。 看着沈望舒大摇大摆地举步走入,别说萧焕和一众太华弟子,就是叶无咎都目瞪口呆现在怎么不躲了?这不是明白告诉燕惊寒他跟了一路吗?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脸皮一向不薄,既然沈望舒都敢现身,他自然也大大方方地跳了下去,跟两人打个招呼,赶紧跟了上去。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04) 有沈望舒在前头,自然不愁萧焕不来。至于燕惊寒,不知想到了什么,总之觉得是在洞口守着并无益处,到底还是招呼太华弟子跟着进了洞。 这个山洞应当不是天然形成的,不止是因为洞内实在宽敞高大,也因为这山洞之内并不潮湿,而山壁与脚下的路也都光滑平坦,一点绊脚的石头都没有。 先前进洞的人多半都带着火折子,此时蜿蜒行走,火星子将洞内照出点点微光,也足够沈望舒看清洞内的大致构造。 先前从远处看来,这座山也并算不得很高大,否则早该有些名气的。只是现在走的这条道路,端的是又深又宽,近百人零零散散地走在其中,也未曾照亮到最深处,反正沈望舒所见的还是一片混沌的黑雾。 崔离到底是偶然发现还是自行开凿的洞府呢?倘若是捡了个现成的也就罢了,若是他自己修建他孑然一身,顶多再算上一个冯羿,两个人何须这么宽敞的一个洞府? 咚 山洞空旷,有一点动静就会被无限放大。一声闷响之后,前头忽然有人惊叫起来:师父!师父您怎么了? 是齐师叔!都是松风剑派的弟子,萧焕熟悉同门的声音,自然立刻就能判断出大概怎么回事。 不光是这一个人,前头接二连三地传来倒地声,连火星子也跟着熄灭了,一层一层向后传递,看得人心惊胆战。 快退!韩青溪的声音有些发闷,像是隔了一层传出一般,不过至少说明她还安然无恙。 萧焕立刻高声问道:师姐,前面怎么回事?有人受伤了吗? 快退快退,不要啰嗦!听见了一声退,后面的人就怕了,后撤的速度也不知比进去时快了多少。一见萧焕挡了路,也不管是谁,劈头盖脸便是一句呵斥。 萧焕被裹挟着退开几步,终于稳住身子,毅然冲进人群,逆流而上,似乎是决意要到同门身边去查看情形。 沈望舒也跟着往前跑了几步,被叶无咎一把按住肩,你做什么去? 我去瞧瞧。理智上知道自己其实不应该插手,可沈望舒还是艰难地回答了一句。他的确很想知道前头究竟是什么情形,萧焕又究竟遇到了什么变故。 叶无咎知道拦不住他,只好低声道:去就去吧,不过你千万当心。 不入流的门派尽数退走,剩下在江湖上还有些声望的,不愿意如此丢人,只是退开几丈也就停下了,纷纷出声询问松风剑派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沈望舒也就趁着这个机会挤了过去。 没有闻到血腥味,说明没人受伤,情况倒是比预想的强多了。 借着零星的火光,沈望舒只见地上躺倒了好些人,大部分都还在弱弱地挣扎动弹,即便是没有动的,也能见着胸脯微微起伏,还有气息,应当是没有性命之虞的。 齐师叔如何了?萧焕已经走到了楚江流身边,低头开始查看门中另一位长老的情形。 楚江流似乎简单地诊过脉了,当即就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昏睡过去了。 韩青溪守在岳澄身边,闻言便补充道:方才忽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紧接着身边就有师弟师妹倒了下去,于是才赶紧往后退了这么远,现在似乎那香气没有作用了。 洞中有迷香。沈望舒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只是那么浅淡的一点,就一下子放倒了这么多人,可见这香的药效之霸道。沈望舒见识过的药物也不算少了,只是这么厉害的,就只能是一种。 是薛无涯用来劫掠船只的那种。 也是当年他自己用来偷盗宝贝的那种。 如今这香在崔离处也出现了,便只能说明,其实这是九嶷宫中所通用的迷香。 沈望舒对九嶷宫几乎能算是一无所知,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清楚的九嶷宫其实是有精通医术之人的,也正是掌管宫中所有药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兔儿有名字了,他叫。。。兔傲天! 第145章 章十九望舒 不,不会的,按照那位的性子,若是真的有什么,大可以与薛无涯或是崔离合作,哪怕私交并没那么深厚,也不妨碍他们为了同一件事而握手言和,毕竟都是同门,知根知底,做什么事都方便。 又或许,是崔离其实从前与沈千峰是有联系的,而崔离与薛无涯中间还有个冯羿作为纽带,沈千峰特地找人配的迷药,这几人手中也可能都有一份。 只是不知道他曾经见过的那个黑衣蒙面人究竟是谁。时间太长,他也想不起那人的形貌来,便也无从对比。 这可怎么是好?这迷|药一看便是十分烈性的,若不是服下解药,需得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可洞中不利于修养,还有崔离暗中窥伺姜畅都不由得替松风剑派担忧起来。 楚江流是如今松风剑派最说得上话的人。但见他蹙眉沉思片刻,便干脆利落地道:既然如此,大家赶快出去避一避。 崔离他燕惊寒见众人是没有追下去的意思了,放下一颗牵悬许久的心,又开始装腔作势。 不过这次并没人理会他,韩青溪与萧焕也只顾着与楚江流商议:松风剑派的弟子走在最前头,吸入迷香的人数是最多的,如今清醒着的弟子不比中招的多,他们应当 向其他门派求助吧?楚江流似乎不是个杀伐决断的人,又是一阵思忖,显得有些为难。 萧焕连忙摇头,师父,弟子认为不妥。毕竟松风剑派行走江湖极少求助于人,这是一份天大的人情,可不敢轻易欠下。更何况,眼下局势于我们不利,多少人恨不得来踩一脚。 洞中人多眼杂,萧焕这话说的声音自然是不大的,不过沈望舒离他很近,当然是听进耳中的,闻言不由得十分唾弃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能考虑到这些事,果然是够清醒的。 虽说对松风剑派没什么好感,但其他弟子毕竟无辜,何况岳澄这人,平素虽然说话很是不讲究,但为人还算不坏,和他还有莫大的牵连,总不好眼睁睁就这么看着他出事。 不得不说师父毕竟是师父,苏闻对他的心性也算摸得十分清楚了,知道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掺和到此事之中,还特意叮嘱他注意安全。今日告辞的时候,苏闻还专程给了他好些药,如萧焕给他的固元丹那样的虽说没有,但治跌打损伤的、止血的一应俱全。 其中还有一种,是提神醒脑解迷|药的。 这种迷|药的厉害沈望舒是知道的,苏闻虽说医术高超,但他的药能不能有效,其实沈望舒是心里没底的。不过见着其他人都没拿出什么有效的药,沈望舒还是决定试试。 哎你干什么!见着沈望舒往松风剑派那边走,叶无咎急得连忙一把将他拉住。毕竟他身份敏感,而松风剑派当年似乎还是有好些弟子上了倚霄宫,若是一个不慎就会被认出来。 沈望舒犹豫了一阵,还是把手中的药瓶递了过去,你帮我拿给萧秋山。 嗯?叶无咎有些莫名其妙。 跟他说解谜药的。沈望舒有些不自在,语气也生硬起来。 叶无咎连忙就把瓶子往回塞,你做什么好人?他们松风剑派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是忘了谁让你这样的,帮什么帮? 你不去那我就自己去。沈望舒皱了眉。 叶无咎哪里敢让他自己去?毕竟若是被认了出来,那可不是玩的。于是他一把抓过药瓶,你可老实站着吧祖宗,我还真是欠了你的。 虽然素日里叶无咎油腔滑调的,可他也是个靠得住的人,言出必行,当真是拿着药瓶走到萧焕身边,低声道:萧少侠,这是能解迷香的要,他让你好歹试试。当着那么些人,可不敢吐露姓名,可叶无咎知道,萧焕定是明白他说的到底是谁。 萧焕自然是知道的,当即便有些惊讶,连忙要回头去找,却被叶无咎强硬地勾回脖子,做出哥俩好的姿势,也不管旁人会不会投以异样的眼光,你想干什么?用还是不用,到底给句话? 叶无咎不见得能信得过,可是沈望舒若他对松风剑派有什么仇怨,也只在萧焕一人身上,反正沈千峰的事他是不回去管的,而萧焕在身边这么久,沈望舒也并不曾做出什么对他不利之事,想来应当是不会有问题的。于是萧焕当即朝着他一拱手,多谢叶公子高义。 见着萧焕先给岳澄把药喂下,沈望舒稍稍放了心看来萧焕还是信他的。虽然这也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而岳澄服下药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问自己究竟发生了何事,韩青溪见状大喜,连忙把药分给其他中了招的弟子。 小沈可以啊,都说你医术不佳,你瞧瞧你给的药,还一个个都治好了。这药不但有效,而且效果好得太出人意料,叶无咎都忍不住和沈望舒开起了玩笑。 不过沈望舒见状,心里却是一个咯噔。 果然,那边等着韩青溪给所有松风弟子喂了药,又准备把剩下的药丸分给别派中招弟子的时候,普安寺的慧海方丈忽然出声:阿弥陀佛,不知韩施主的解药,究竟自何处而来? 是一位友人所赠。韩青溪怕慧海误会,还连忙解释,不过她有分寸,也没有轻易供出沈望舒来,方丈放心,虽然这位友人在医道上并没有太高的名气,但也不会胡乱医人的,我们松风弟子都试过了,并无 老衲还不曾老眼昏花,自然是看见了。这解药立竿见影,实在是神奇。慧海仍旧是一脸慈祥,不过韩施主,你知道这迷药是什么吗? 韩青溪一开始见着同门接二连三地倒下,自然是关心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去了,哪有那么些闲工夫去在意他们中的到底是那种迷香?这一冷静下来,便忽然发现不对了。毕竟也是经手了薛无涯之事,没有亲生体验过,但或多或少还是知道那种迷药的威力。 眼见韩青溪迟疑,萧焕便立刻接口,方丈真是说笑了,我们松风弟子,从不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我师姐又最是品行端正的,如何能知道这迷药究竟是何种迷药? 还不待慧海说话,一旁的玄清便冷笑一声,韩姑娘不知道,萧少侠应当不会觉得陌生吧?按说萧少侠应该是我们所有人里头最熟悉不过的,竟没认出来? 你岳澄见不得自家人被欺负,本能想还嘴,不过玄清道长身份非同一般,毕竟是紫微掌门,只能忍气吞声,玄清道长,我师兄也并不曾使用过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 玄清并不把岳澄放在眼里的,只是乜了他一眼,岳小公子稍安勿躁,贫道的意思是,萧少侠虽然不曾使用过这种迷药,但从前一定是见识过的毕竟是倚霄宫赖以成名的东西,萧少侠当年忍辱负重在倚霄宫潜伏许久,总不会没见过吧? 沈望舒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萧焕的脸色想来也并不曾好到哪去。 道长萧焕心念急转,飞快措辞,晚辈惭愧,其实也并不曾得道匪首沈千峰的信任,宫中机密自是不知。 明枯师太便道:沈千峰虽说作恶多端,但武功着实不错,若他想做什么,都是明目张胆地去,哪里还须得这些?不过是他那好儿子,年纪轻轻,却惯会使坏心眼,功夫不够,就偏用这些歪门邪道来为祸武林。 萧焕的脸色可以称得上铁青了,只是碍着自家师长同门皆在,不好与正道德高望重的前辈顶撞,只得忍气吞声,这么说来,沈千峰与崔离同出身倚霄宫,或许这迷|药也是共有的,原也说不出什么不是。不过这解药不同 我正道医术高超之人辈出,不说如今成为贵派客卿的孙神医,便是万花谷、回春坊也有不少圣手,却都不曾炼制出这种迷药的解药。慧海摇了摇头,委实是这种迷药的配制实在繁琐,除非炼制之人,也便没人能参透药方。而魔教既然能拿出此药,自然也是怕自己门中弟子不甚中招,当然是要做出解药来应对的。 话不说透,意思却让众人都明白。一时间,还留在洞中之人都不由哗然。 叶无咎大惊,还不忘压低声音,沈望舒你可真行,为了救萧焕,居然把自己都供出去了! 胡说八道,萧焕好端端的,何须我来救?沈望舒在这时候却想到了不相干的事。 而那厢燕惊寒原本以为这一趟进洞,太华门只怕要颜面扫地,搞不好还会被群起而攻之,谁知崔离那么难抓就罢了,还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连忙义正言辞地道:韩姑娘,只有魔教才会用的解药,为何你的朋友会有?敢问这位友人是谁? 这话几乎就是在指责韩青溪结交魔教中人了,算是很严重的罪名,岳澄当然不干了,立刻道:你什么意思?我师姐的朋友如何就不能有解药了?若是真的有人真的有人不图名利,只是一心钻研医术,得了这药之后也不愿意张扬呢? 哦?燕惊寒似笑非笑,这样的人才却并未曾在江湖上扬名,委实可惜。不如韩姑娘说出他的大名,也好让我等结交一番? 韩青溪是从萧焕手上接的药,而能从萧焕手上给出来还能解毒的,她自然能想到究竟是谁给的。只是这个答案说出来后果有些严重了 正在韩青溪犹豫之时,忽然听人朗声道:不用找了,这药是在下给的。 你?燕惊寒不由得皱了眉头,到底还是没有失礼,五毒公子叶无咎是吧?听闻叶公子是研究毒术的,怎的也对医道有所涉猎? 叶无咎便不满地回敬,医毒不分家,燕公子少见多怪?我虽然甚少在江湖中行走,武功也的确算不得高强,却也不代表我就一点本事都没 沈望舒!正在叶无咎准备侃侃而谈吸引众人注意力的时候,忽然有个朱雀宫的弟子高声惊叫起来。 这一喊,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时间,数十个火折子便同时照了过来,与昏暗的山洞中,照出一个样貌俊秀却脸色苍白的青衣男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两天会,争分夺秒终于赶上了一章! 第146章 章十九望舒 被众人隔绝开来,叶无咎不知道被看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但看着众人的反应,定然是沈望舒无疑。毕竟在场诸人里,认识他的人也并不算是少数。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05) 他更知道沈望舒被认出来之后究竟是怎样的后果。 这位少侠,在下虽然名声不显,却也不能这么被你随意改了姓名吧?也不管是否有用,叶无咎只能大声地说话,意图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少侠年纪轻轻的也不知是记性不好使还是耳朵不好使,方才燕少侠都说了,在下叶无咎,一叶知秋的叶,至于这无咎 聒噪!慧海呵斥一声,暗含内力,当即逼得叶无咎再说不出话来。 而沈望舒便一直在那儿面色苍白地站着,与逐渐逼近的一众正道人物对视着。 谢璧离他不远,自然知道是沈望舒当真被认出来了,不由得有些紧张,也想学着叶无咎那样帮着解围,连忙对秋暝道:师父,这便是沈望舒?他不是死了么?会不会是认错了? 不会。谢璧身边站着一名师兄,头也不回,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看他的神情,似乎与沈望舒有深仇大恨一般,只待旁人有所动作,他便会与人一道上前与沈望舒拼命。 绿萝坊那位姓陆的姑娘也当真是迷糊,见状还颇有些疑惑,诸位前辈,你们说的沈望舒是他吗?他不是明月山庄的弟子岳羲和么?还是韩师姐、萧师兄、岳师兄他们一道引荐来的,听说与谢师兄他们也有些交情。 若不是眼下情形不对,沈望舒简直要笑出来。 这位陆姑娘的天真无辜大约是真的,无知也是真的,否则就她那么一句话,真是标准的挑拨离间祸水东引了。 想不到最害怕担干系的竟是常沂,他听到明月山庄的名字,连忙跳出来,诸位前辈明鉴,这人是半路带艺投师的,声称自己名叫岳羲和,师父见他可怜才收为弟子,也不知道他从前究竟做过什么事 玄清道长武功或许不错,但在道法上的造诣一看就不太高,否则都做到掌门了,脾气还仍旧十分暴躁,你是何人,有你插嘴的份? 晚辈明月山庄大弟子常一听有人询问他的姓名,尽管语气也不算得善意,常沂也连忙拱手。 明月山庄不曾作恶,我等也不会胡乱牵连。玄清不等他说完话便不耐烦地打断,不过方才陆姑娘说沈望舒竟然与谢少侠有些交情,若是在下没记错,谢少侠与陆姑娘能一道见到此人,便是日前处置薛无涯的时候,那时候似乎静安居士也在沅陵? 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了。不过秋暝还没怎样,阮清先扬起柳眉,斥道:玄清道长,我秋师兄二十年前便已然算是退隐了,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攻打九嶷宫的时候就不曾参与,别说是沈望舒,便是连沈千峰都不认得,如何知道在他面前自称为明月山庄弟子的这人到底是谁? 玄清冷笑一声,哦对,空谷居士当时也在。您不会也退隐了吧? 我阮清气急,面色非常不好,连丁雪茶都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角。 倒是掌门姜畅见势不好,连忙挺身出来打圆场,二位稍安。玄清道长,我阮师妹年纪轻,出师也晚,当年九嶷之乱的时候刚刚入门不久,平倚霄的时候贵派也并不曾派出长老参与。便是道长自己,也不见得会认得沈望舒吧? 玄清被噎了个正着。 他身边的明枯师太便上前一步,贫尼也不认得沈望舒。只是方才陆姑娘还说了,这岳羲和是松风剑派的韩青溪、岳澄还有萧焕引荐的。旁人倒还罢了,若说萧焕不认得沈望舒,这就是天大的笑话了。如今人都在这儿,就让萧少侠当着诸位的面认一认,这岳羲和究竟是不是沈望舒。 她这一说,响应之人甚众,看热闹的有,真心求证的也有。 一时间,萧焕算是被送到了风口浪尖。他被一众同门请了出来,甚至一路被让到了人群的最前端,与沈望舒对面而立。 沈望舒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今日为了行动方便,萧焕并没有穿那一身衣袖宽大的礼服,只是一身劲装,双手无处可藏,连握拳也不敢。不过沈望舒能看见他鼻尖上密密麻麻地沁出汗珠。 韩青溪也顾不上合不合规矩了,急道:虽说秋萧师弟与沈望舒相识,可天下之人颇有相似,难保不会机缘巧合,就有一人与沈望舒真的生得一模一样的! 所以才让萧少侠来认啊。别人都可能看错,但萧少侠当年跟着沈望舒许久,应当是绝无认错的可能才是。慧海沉声说着。 岳澄跺了跺脚,急道:可是当年攻打倚霄宫的时候,在场的诸位不是也有许多进入宫中了么?那么多位英雄瞧着,沈望舒被我师兄打下山崖,此后又无人提出异议,才对外宣称说倚霄宫已灭,沈千峰与沈望舒俱已伏诛。如今忽然说有个人就是沈望舒,这人还好好活着在江湖上行走且与咱们十派中多名弟子结交这传扬出去不是自打脸么? 岳公子,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太华门有一名弟子站了出来,当年沈望舒坠崖之后,咱们都不信他就这样死了,毕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仅凭他落下山崖就说死了,未免有些武断。毕竟是魔教少主,不能放走。所以咱们各派都说定了,要一起下崖去寻。可是萧少侠这时跟我们说,诸位远道而来实在辛苦,此等劳心劳力的事,就交给他一个人去做。原本我们也不同意的,毕竟崖下那么大条河,他一个人如何能搜的完?看萧少侠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去,一旦有人劝,他便问:阁下是想挣一个寻到沈望舒的功名么?可惜人都死了,捞个尸体也不算什么大功。这话好不气人!他都这样说了,咱们谁还敢坚持?真的是为了确认魔头的下落,反倒被他说成争功了! 沈望舒不由得微微睁大双眼。 从崖上坠下之后,他就被冰冷的江水所淹没,崖上的一切都与他再无干系,一睁眼,却是在苏闻的船上了。他一心隐瞒身份,现在想来苏闻也不想提起这一段令他悲愤的事,故而他至今也不知道,原来在他坠下之后,竟还有这样的事。 萧焕下来找过他,一个人下来找过他。 而萧焕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还不惜满武林地给自己树敌! 而萧焕则是听得一脸漠然,只紧紧盯着沈望舒。 就是就是。萧少侠亲口说了,沈望舒坠下山崖之后,只剩了一滩血肉,实在不能污了各位英雄的眼。不过出于仁者之心,还是用浅土将他埋了,不立碑不助传,希望他过了奈何桥之后洗心革面来世不再为祸。襄台派那边也有名弟子接口,我们看着萧少侠如此憔悴,风度仪态全无,实也是累坏了的模样,都不好多问了。萧少侠原本是松风剑派出类拔萃大有可为的弟子,却不得不做戏叛出师门加入倚霄宫,我想他是对倚霄宫恨之入骨的,想来也不至在此事上欺骗诸位英雄,所以才信了沈望舒已死之事。 燕惊寒更是笑得不怀好意,萧少侠,即便当年你找不到沈望舒的尸骨也不愿意堕了自己的面子声称沈望舒已死,可如今活生生的沈望舒就站在你身边,你不急着斩草除根以全名声便罢了,如何还会将他带在身边四处引荐? 秋山,燕少侠所言是不是事实?楚江流还没说什么,另一名长老便按捺不住追问。 可惜萧焕的心思全在沈望舒身上,并不曾听进耳中,自然也不会回答了。 青溪,你说!师叔气恼非常,又问一直和萧焕待在一起的韩青溪。 只是韩青溪也不好回答。 燕惊寒越发添油加醋,便是在下就不止一次看到,萧少侠与沈望舒联袂而行,亲密非常,身边也没有旁人,一副引为至交好友的模样。原本在下并不知其身份,还在好奇萧兄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位好友,却没想到 此言一出,更是众人哗然。 燕惊寒不知道他的身份,沈望舒是定然不信的。他的表现就不像。不过他没有当场叫破,而是一直按下不提,恐怕就是等着一个正道大多数门派聚齐的时候。当着天下人的面揭示他的真实身份,萧焕那因灭了倚霄宫诛了魔头而得来的身份地位便会随之消失,若是再好好发挥,连整个松风剑派都会被拉下水。 沈望舒并不在乎松风剑派怎样,他也不该在乎萧焕怎样。 若是再早一些,这么多人义愤填膺地提起三年前的事,沈望舒或许还会嬉皮笑脸地与众人周旋,说他与萧焕、与松风剑派另有图谋。 只是他忽然知道了,萧焕当年便不是对他毫无感觉的。哪个人,尤其是一心想证明自己的人,会做出这样损害自己声名的事? 虽然这点真心透露得太晚,沈望舒也早就不该稀罕了,可他就是有些忍不住。 早在三年前他就应该成为孤魂野鬼了,全赖师父师兄才捡回一条命,却损了他最为在意的武功,还让常沂这样的人欺负到头上,说是苟延残喘也毫不为过。而他这位师父 萧焕却不同。此人如日中天,武功高强,头脑清明,不管是潜心武学还是执一方牛耳都会大有所为,如何能为了一点早该抹杀的感情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更何况,这群义愤填膺、横加指责的人,嘴上说着正义,自己又做出了什么好事呢? 沈望舒便笑着往前走出一步。 萧焕也惊得眉头一跳,几不可查地向他摇了摇头。后面的叶无咎也急得抓耳挠腮,却不知如何是好。 我是沈望舒,倚霄宫沈望舒。也顾不得天气寒冷,沈望舒将自己肩头的衣物往下扯了一截,露出那个形状独特的鲜红纹身给众人看,如假包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这里了,争取不扯了,大家好好打架! 话说,大家希望老萧帮他嘛? 第147章 章二十联袂 他我不同于别的门派弟子那样群情激奋,岳澄在看到那个纹身的一瞬间,是直接懵掉了,按着自己的肩头,语无伦次地嘟囔着,一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萧焕和韩青溪。 不过此处并不是说及此事的好地方,眼下的情形也不合适。 你这小魔头竟还活在世上,你旁边也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蓦地暴喝一声,只是说到后头,却卡了壳。 若不是眼下的情势不对,只怕多少人又会笑出声来。 只是一群人面面相觑,竟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讨伐之词。 诚然沈望舒是倚霄宫的少主,而倚霄宫的名声也的确不大好,只是细数沈望舒从前做过的事坑蒙拐骗的委实不少,在场的各大门派几乎都在他手上吃过亏,但要说他做出什么丧尽天良之事,倒也真是想不出来什么。灭门抄家是没有的,而沈望舒手上即便是有正道人命,也多半是因着重伤不治。 不过既然还是有人因他而死,自然就会有家人亲友在。 果然,有一个弟子酝酿好了,大步走上前,用剑尖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沈望舒,你记不记得五年之前我鹤梦派从水上过,教你劫去了十箱银子? 沈望舒静静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其他人也有些好奇这人分明穿的是襄台派的衣裳,怎么还提起了别派? 那人被他的态度激怒,越发愤慨,我鹤梦派人丁不兴,故而不抵你们魔教。可我们那十箱银子里,还有当年祖师爷因为千里奔袭救友而不慎遗失的剑谱!或许在你们看来,这剑谱根本不值一提,可到底是我们祖师爷的毕生心血!我师兄为了抢回剑谱,被你一掌震断了心脉,躺在床上呕血一月而亡。你知不知道我师兄那时就要成亲了?嫂子在过来奔丧的路上被奸人 这个沈望舒是真的不知道。他甚至都想不起什么时候带回来的东西里还有一本剑谱的存在。 只是这人的遭遇也委实可怜,有些心软的都忍不住问:这位兄弟,你不是襄台弟子么?这个鹤梦派 我们鹤梦派势单力薄,眼看师兄能干些,却就这样没了,剩下的师弟也多半散了。不过襄台徐掌门见着我们可怜,便同意我们带着产业并入门下,一如普通弟子。 话是这样说,不过怎么听怎么觉着别扭。只要脑子还转的过来的人都能明白,这是拐弯抹角地说襄台派仗势欺人,一举侵吞了鹤梦的产业。 那位徐掌门气得脸色发白,却不好当着群雄发难。 而沈望舒只是轻轻地点头,未带任何情绪,淡淡地道:倚霄宫沈望舒,灭鹤梦满门,这个罪我认了。 你胡说什么!叶无咎拼了命地挤过来,大声呵斥。 只是柳寒烟就在他边上,到底还是将他扯到了后头,你做什么?这时候,是能帮着他说话的? 难道就该让他们这么颠倒黑白?叶无咎气极,一把甩开她的手。 但这一位说的话有内讧之嫌,也不妨碍后头的人继续问罪。有一青城弟子上前来,高声道:沈望舒,你八年前奉命征讨依附倚霄宫的虎啸堂是不是?单枪匹马单挑了一整个虎啸堂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威风?可你知不知道,我师父关沧海因虎啸堂门下一个香主作恶正上门惩戒,却被你 关沧海?倒是有些印象。沈望舒忽然冷笑一声,打断了这弟子的叙说,当时我在查看有没有漏网之鱼,便在虎啸堂后山崖边看到两人在争吵,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关沧海,你莫要欺人太甚,原定的是成都府境内的所有水上生意分你一半,如今连巫山的生意你都要插手?背信弃义,难道你打发来的弟子,我教训不得了? 此言一出,又惹得众人哗然。 不论他们讨论的到底是什么事,只是字里行间的意思,关沧海都是勾结了虎啸堂的,还从这儿捞到了不少好处,且贪心越盛,反倒开始敲诈勒索了。 那弟子气极,高声道:沈望舒,你休得胡言乱语!我师父已然仙去,自然无法与你争辩,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污蔑我师父! 好,他的品行如何我也不想多谈。青城关沧海一条性命,我沈望舒是认下了。沈望舒负手而立,下巴微微扬起,很是倨傲的模样。 一见这些不成气候的门派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那些自恃身份的大派掌门也坐不住了。慧海双手合十,暗运内力,中气十足地道:阿弥陀佛,沈施主,可还记得五年前与老衲嵩山一晤? 慧海身份高,辈分也高,沈望舒与他也不算十分有过节,还是礼貌地弯了弯腰,自然记得。五年前四月初八龙华会,在场的许多前辈都在,除了礼佛之外,还举行了一场比武会。晚辈得方丈指点,倒是参悟了武功,一直不曾有机会向方丈道谢。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06) 道谢便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慧海仍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不过沈施主再细细想,那日施主莅临还发生了何事? 众派既然叨扰普安寺,自然不会是空着手去的,纷纷赠予普安寺不少贵重法器。其中最珍贵的,要数翠湖居所赠的燃灯舍利,传闻里头藏着及其高妙的功法。晚辈虽然不信佛,可到底是好武的,自然很想接来一观。沈望舒说得很坦然。 慧海便怒了,不问自取,也可称为借? 可方丈当时也发现了不是?沈望舒不在意地笑笑,若非如此,方丈也没有指点在下功夫的机会呀。 沈施主也该知道有借有还这句话,可如今这舍利呢?站在一旁的大和尚慧方质问。 目光在在场的众人中流转一圈,沈望舒懒洋洋地道:普安寺燃灯舍利,沈望舒认下了。不过这舍利的下落,晚辈却是答不上来了。这燃灯舍利的确是晚辈带回了倚霄宫,不过到底是死人的东西,晚辈也不能日日揣在身上不是?尤其是父亲大寿这样的日子,不吉利。 他这样一说,多少人脸都绿了,很想教训他一顿。 但沈望舒也没给人插嘴的机会,慢条斯理地道:倚霄宫被灭那天,是个喜宴,我也不会把舍利子带在身上,自然是放在了库房里。想来诸位忍倚霄宫很久了,一朝覆灭,哈不给抄个底儿掉?偌大的库房,诸位会放着不理? 当即就有人要反驳,你们魔教的东西 多半是从各大门派那里弄来的,莫不是说这东西到倚霄宫过了一遭,就成了脏东西?沈望舒笑容可掬地说着,所以方丈,若是要寻燃灯舍利,问晚辈是不能了,但晚辈看那日灭了倚霄宫的,几乎也都站在这儿了,您老人家面子大人缘好,四下里问一问,应当能有许多人都可提供消息的。 慧海还当真是下意识地四下一看。能做普安方丈之人,气势一定是不凡的,一双慧眼如炬,能看得人心头一凛。 燕惊寒原本是没有身涉其中的,只是他的脾性,从来都不是个怕事的,反倒希望无风能起三尺浪。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诸位,虽然沈望舒这魔教少主并非善类,只是他在三年之前便应该被诛灭了,何以时至今日还能在此与诸位狡辩? 就是!当年攻上倚霄宫,我们沙江帮可是死了不少弟兄,结果今日却告诉我们说沈望舒还活着?这让我们死去的兄弟英魂不安啊!有个精瘦的汉子立刻叫了起来。 碧霞派那边也有人道: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当年斩草未除根所致!不过这并非大家不尽力,而是有人不让咱们尽力啊! 之前沈望舒自认身份之前便有人提过了,是因为萧焕才让沈望舒逃过一劫,不过被松风剑派的人一致堵了回来。只是如今掰扯旧事,已然是一笔烂账,谁身上都不干净;而燕惊寒又有心要拖松风剑派下水,自然是越发混乱。 面对其他门派的指责,沈望舒都能泰然自若地应对,毕竟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不惜得狡辩;其他门派自己手上也未必干净,让他们内乱才痛快。 可事关萧焕,哪怕是他再焦急再心痛,也终究不敢说一句话。 他只要一开口,不管说了什么,都能成为旁人攻击萧焕的把柄。 虽然萧焕自己做事也不妥当,可他就是这样偏心。 有添油加醋的,也有真心要拿住沈望舒问罪的,七嘴八舌地开始职责萧焕,萧少侠,沈望舒与你朝夕相处那么许多时日,你敢说没有认出他是谁?他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将他诛杀了? 就是啊!此小贼罪不容恕,萧少侠怎能心慈手软? 也有躲在人群里说风凉话的,咳,依我看,这位萧少侠当年投靠倚霄宫就不是作假,而是真心。后来不过是看着倚霄宫墙倒众人推,才摇身一变成了 你闭嘴!岳澄急了,竟是要拨开人群前去算账,好在被人架住,嘴里却也不示弱,我师兄不是假意叛出师门,松风剑派又岂会让他回来?难道我们就是只认功劳不认品行的? 又有人道:哎,我听说萧焕从前就与沈望舒过从甚密,那亲密的姿态,一看就不是装出来的。说不定人家就是心软,所以才放过一马呢? 又是一句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沈望舒听不得,却也不能在众人眼前教训那个只敢躲起来的小人,气得捏紧了拳头。 诸位!一直默默站在人群里看事态发展的秋暝忽然出了声,嗓门不大,可是铿锵有力,都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萧少侠给了沈沈望舒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难道不正是深得三昧么?为何要被诸位这样指责? 秋暝乃是翠湖居的人,而翠湖居与所有门派的关系都还算得上不错。秋暝帮松风剑派说话,没人好意思说他护短。 众人不由得安静了片刻。 但燕惊寒反应很快,既然是安了心要找事,自然就想了应对之策,秋居士此言差矣,佛法无边,却也只渡可渡之人,法度所存,便是为了警醒世人的不是么?倘若魔教少主沈望舒都能放过,今后还有什么人是不能放过的? 佛渡众生,难道是一句虚言?秋暝叹了口气,慧海方丈,明枯师太,普安与严华诸位在此,秋某不敢妄言,还请解惑。 普安寺与严华斋其实也不太在意沈望舒的处置,毕竟他与在场那么多人都有仇怨,即便这两派不计较,也多得是其他门派会去计较。只是牵不牵连萧焕又是另一回事。都是奔着能颠覆松风剑派来的,自然不能让他讨到好。 这两派出家人,以掌门为首,都不曾说话。 玄清乃是道士,此番没被秋暝提到,心里自然有些不痛快,当即阴阳怪气地道:秋居士,你倒是闲云野鹤与世无争,自己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自然不会在意那些有亲眷殒身于魔教之手的人究竟是如何痛苦的。但倘若有一天,害死尊夫人的匪徒在你面前,却有人跟居士说,他们都诚心改过了,你就大人大量不要与他们计较了。秋居士,你作何想? 这话倒是让不少人都点头附和。 只是秋暝却忍不住浑身颤抖,看起来他的妻儿之死乃是他心底不可触及的痛。 阮清暗中握了握他的手,然后上前一步,玄清道长,一码归一码,何苦要用嫂子来刺激秋师兄? 但刚刚秋居士可不就是这么刺激人家的?玄清哼了一声。 秋暝轻轻挣脱了阮清,虽然脸色仍旧不大好,却已经勉强稳定了情绪,低声道:为善为恶,本就不是用口来说,而是要看他究竟怎么做。虽说我们不知沈望舒的身份,可他却是认得我们的,然则他与我们同行的这段时日,却从不曾有过不利于我等之举。 燕惊寒当即冷笑一声,凭他也敢? 秋暝也不理会他,不紧不慢地道:当初为了捉拿薛无涯,沈望舒替我们出了多少主意?后来我徒儿谢璧身陷险境,他也竭力相救,为此还身受重伤。无瑕那时候与沈望舒也并无多少交情,他何至于此? 沈望舒帮着捉拿薛无涯?明枯师太似乎只听到了这句话,算起来这也是他的师叔,他为了蒙蔽诸位,竟然做出此等欺师灭祖之事,其心可诛啊! 沈望舒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也没想过要辩解。 他那时候刚刚知道九嶷宫的存在,至于宫中有什么人,他也只知道沈千锋、巫洪涛夫妇还有苏闻几个,根本就不知道薛无涯是个什么人物,甚至不知道作恶之人便是薛无涯。 秋暝眉头一皱,还想说点什么。只是阮清和姜畅都意识到再说下去只怕情形不妙,万一翠湖居也被拉下水,就太过得不偿失了。 场面安静了一瞬。 玄清这才冷笑一声,楚大侠,咱们热火朝天讨论了这么久,您倒是说句话啊,怎么说这萧秋山也是您的弟子,做师父的,也有权利发落。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又聚集到一直都不曾开口的楚江流身上。 楚江流的眉头皱得很紧,下颌线也绷得很紧,一看便是在竭力压抑着怒气。 只是他的涵养似乎能与秋暝一较高下,即使气成了这样,一开口的时候也是心平气和的,松风剑派的门规里,似乎没有知情不报一款,这是我们的疏忽,日后一定禀明掌门加以完善。 等了许久却是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这让许多等着看热闹的人都要气炸了。 楚江流又道:不过门规没有规定也无妨,因为秋山之事,原本也不是我们松风剑派一家之事。倘若之事简单违反门规、有损本门声誉,做师父的斟酌着处置了便是。不过此事牵连甚广,楚某似乎无权来做这个决定。 楚大侠的意思,是要将萧秋山交予我们处置?有人很是激动地问了一句。 楚江流便眼风如电地看了过去,交给阁下,阁下就敢定夺么?你确定你能好好地给武林一个交代? 那你是什么意思? 武林大事,一家一派说了都不算,全靠诸位商议后定夺。楚江流环视全场,不日便是武林大会了,将秋山之事放到会上再议,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楚江流的话倒不是无的放矢,许多人想反驳,却也没什么合适的理由,只能悻悻地闭嘴。 于是楚江流又望向萧焕,秋山,师父的决定,你服不服? 弟子但凭师父吩咐。萧焕单膝点地,行了个大礼。 燕惊寒见自己挑事不成,颇有些悻悻的,伸手一指沈望舒,那他呢? 沈望舒呢?苟且偷生的魔教少主该如何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已然没有打起来明天应该可以 话说真的没有亲说一下想看老萧帮还是不帮吗? 第148章 章二十联袂 燕惊寒似乎问了一句废话。 对于名门正派来说,魔教之人,自然是一个都不能留下,免得埋下了什么祸根,日后又得费好大一番功夫去处置。 事实上,也是有许多人就这么想的。话音未落,便有人跳起来吼道:燕少侠问的这是什么话?我听说前几日燕少侠也在沅陵,莫不是被这小魔头迷了心智? 燕惊寒嘴角抽搐,却只能隐忍不发,强笑道:高掌门说笑了,晚辈也只去了几日,不过是点头之交。说起来晚辈也是刚刚才知道他就是沈望舒。 那就好。燕少侠,如今燕掌门不知何故迟迟没有献身,你就是主持大局的人,在对待魔教之人的问题上,你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碧霞掌门算是与太华交好,自然想着要敲打他,你道是倚霄宫因何而来?不就是当年铲除九嶷宫的时候并不曾一个个搜罗出来,这才留下了如此隐患啊。 沈望舒听到此处,不由得冷笑一声,好啊,原来倚霄宫与正派武林公然为敌,却是因为当年没有杀干净。此番言论听起来,与无恶不作的凶残魔头何异? 你 小魔头只会耍嘴皮子!如今正派众人就占了个人多,一个说不过,自然还有下一个站出来,碧霞掌门心直口快,或许有些词不达意,可你整个江湖上去打听打听,他老人家几时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倒是你,打家劫舍便罢了,方才自己都亲口承认了,手上还沾着人命,你有什么可狡辩的? 沈望舒斜睨他一眼,我也懒得狡辩,是我做的事就是我做的。只是我就想问一句,各位凭什么处置我?武林公义么?不好意思,诸位都知道我是小魔头了,自然也是知道倚霄宫是并不认这劳什子武林公义的。 谢璧听得急了,连忙问道:沈望舒,你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看他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望舒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着急,但他却不能有所表示,仍旧摆出不屑的态度,常言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又道是一命抵一命。如今我是身无分文了,就只有这么一条命,自然是谁有本事谁拿去。 小子好大的口气!有一个站在他背后的汉子闻言立刻从身后捞出一把硕大的斧子,暴喝一声,向他劈了过去。 但沈望舒头也不回,只等那汉子逼得进了,忽然腾身而起,也不见有什么依凭,凌空后翻,一下子就到了那大汉的身后,然后抬腿,也不见如何用力,似乎就是这么轻轻巧巧的,却把一个铁塔似的汉子一脚给踢出几丈。他面前的那些人都怕被撞到,纷纷躲闪开,任那个汉子被踢到了山壁上。 这一手功夫不可谓不高明,果然将众人都震慑住。片刻后,才有人高声喊起来:不好了,小魔头发狂了,大家一起上啊! 沈望舒气定神闲地拂了拂衣摆,忍不住笑起来,这位兄台有点意思,分明先出手的又不是我,怎么就成了我发狂了?不过是我功夫好些后发制人罢了。如果我身手差些,现在只怕都要被剁成肉泥了,难道那时候诸位就满意了? 旁边又有不知道是哪一派的女侠恨声道:你这样的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沈望舒看似站得随意,实际上整个人都绷紧了,只等有人再出手,便立刻变招策应,有怨抱怨有仇报仇,若是和我沈某有私怨的,想怎样都行。可若是没跟我沈某人打过交道的,还请麻利地滚一边去。便是刚才那一位,据我所知也没有哪一位成名人物的兵器是板斧吧?虽然我是个小魔头,但也是有脾气的,你以为什么无名小卒我都耐烦去纠缠?既然无冤无仇的,还主动出手打我,打死也无怨。 小子狂妄!旁边有个精瘦的老者怪叫一声,拿出一对铁爪便攻了上去。 有人一带头,其他人也就按捺不住了,也纷纷亮了兵器,黑灯瞎火之中便朝着沈望舒站立的方向而去。 不过山洞里不够宽敞,也不亮堂,纵然习武之人的五识比常人要灵敏许多,却也不到夜里能清楚视物的地步,那么多人一阵拥挤,自然乱作一团。 哎哟! 左老二你打老子作甚? 哎我说你们翻江派做什么?你们也就是去年才立起来的,能跟沈望舒扯上什么关系?快快滚到一边去! 你们通天教也好意思说我们?三年前你们也就在吐蕃一带活动吧,那里又穷又远的,难道也能被倚霄宫看上?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07) 听着一阵吵嚷,玄清、慧海、明枯等大派掌门都忍不住额上青筋乱跳,纷纷嚷道:诸位,切莫中了这小魔头的奸计了!他这是想让咱们自己内讧呢!洞里阴暗狭窄,且先出去再说! 更有谢璧、秋暝和萧焕等不愿意沈望舒遭难的人纷纷劝阻,有话好说,大家何必如此? 到底还是十大门派威望甚高,这几位一开口,情况瞬间好了许多,一些与沈望舒或是倚霄宫并没有打过交道的人便依次往外撤去。 而沈望舒先前躲的地方其实并没有挑好,一下子就犯到了朱雀宫宫主手上,都还没打上照面,两人便动起手来。朱雀宫其他弟子见掌门都出手了,自然也不能闲着,纷纷拔剑合围,在洞里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不过沈望舒身法灵巧,仗着洞里崎岖不平的地势东躲西藏,一时间也没落下风。 南宫老弟!碧霞掌门看不下去了,连声道:做什么在洞里打?这里面有迷药,也不知还有什么机关,还是先出来吧? 朱雀宫主觉得这话有道理,便招呼着弟子将沈望舒团团围住,一齐簇拥着他往外带。沈望舒虽然功夫不错,但到底是面对这么多正派弟子,即便不受伤,也不得有被他们裹挟着往洞外而去。 甫一出洞,沈望舒有些不适应外头的光亮,手上的兰摧剑也就慢了那么一瞬。可洞外再久里三层外三层候了许多人,见他出来,五花八门的兵器便一道招呼上去。 叶无咎也一早就被挤了出来,和身边的容致一道,眼见着沈望舒被围攻,二人一左一右地扑了上去,带着人往旁边退了一退。 做什么?难道你们也是魔头的同伙?群雄不满地怒骂。 常沂眼珠一转,连忙高声道:老七你回来!方才没听诸位英雄说吗,这人不是你的四师兄,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啊,你可不要被他给骗了! 可四师兄是个好人!容致一句话给顶了回去。 沈望舒的反应很快,刚被两人抓住便明白了情况,如今趁着容致和常沂说话,手上便使了巧劲,一把震开他和叶无咎,怎么,还想清理师门?我可告诉你们,我不过是为了找个歇脚的地方才屈就在明月山庄,苏闻他从来都不是我师父,你还有你一个外人,没这个资格! 容致是个实心眼的人,听了这话当即就睁大眼睛,师兄你 叶无咎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却很是气恼沈望舒竟然会在这时候选择和他们撇清关系,当然又要伸手去抓他。 只是他的武功比沈望舒差了许多,连人的一片衣角也摸不到,还得忍受常沂的风凉话,听见了吗七师弟,我们沈大少主可是连师父都不放在眼里的,你又何必去帮他?开罪正道诸位英雄,你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眼见着沈望舒与两人过了几招,仿佛戏耍一般,甚至连人拿出兵器的机会都不给,刚刚露出一点点便被按了回去,其他人也才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地劝:就是啊两位,这魔头六亲不认欺师灭祖,何必帮着他?就是你们师父苏庄主在此,也定然会亲手了解了这个师门败类的! 地势变得宽敞起来,也没了好依凭之物,沈望舒也不敢托大,当即跃上了山洞口上方一块凸起的巨石上,朗声道:诸位,你们这也不让来,那也不让上,却又口口声声说要捉拿我,倒是拿出个章程来呀? 费什么话,大家一起上!有人吆喝道。 沈望舒便笑了,在场诸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一起捉拿我一个人,原来正道中人以多欺少不叫以多欺少,叫替天行道啊。 不少人都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找不到能反驳的话。 绿萝坊主则冷声问道:那你想怎样? 很简单啊,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我一开始就讲过了。沈望舒一跃而下,在众人面前站定,虽说我身上背着许多债,我自己都算不清楚了,不过在场诸位和我之间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应当自己心里都很清楚,那就好好一笔一笔地清算如何? 小子想得倒美!玄清呵斥一声。 沈望舒却淡淡一笑,玄清道长,你细细想想,这很公平的不是? 一拥而上不公平,可挨个清算却是车轮战,同样不是公平的法子。不过这是沈望舒自己提出来的,且大家一起合围还指不定怎样,但轮番上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耗尽了沈望舒的体力,说不定就捞着好了。 叶无咎、容致和萧焕等人自然不愿意。 只是更多的人是愿意的,也算是达成了一致。 于是最开始说话的那个身着襄台门服的鹤梦弟子上前一步,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昏天黑地加了两天班,开心(????) 第149章 章二十联袂 在被苏闻救起来之后,沈望舒就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究竟什么时候会死,毕竟这段时光都算是他偷来的,能活得长些固然是好,但被上天收回之后,也算不上可惜。 不过就算知道自己是一定要死的,沈望舒也希望自己死地有尊严一些,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少主,傲气早已养成。 这一群所谓的武林正道,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若是死于混战之中,只怕到了地下,连沈千峰都会气得直接把他一巴掌扇活过来。 既然他好武,自然还是想像一个武者一样,手下见真章,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哪怕他如今体力不济,也不愿意让自己败得那么憋屈。 沈望舒一向还是尊重对手的,只要不是使了下三滥的功夫,正面迎敌的时候他还是会摆正自己的态度,即使他知道这位出身鹤梦的弟子,小门小派的也没什么特别厉害的功法,而襄台派又会因为他带艺进门而不会认真地教授他武艺。 也算是存了立威的心思,沈望舒只用了五招就把那名鹤梦弟子打下了站立的巨石。不过他觉得这人也算是可怜,并不愿意下四手,那人落地之后吐出口淤血,倒也没什么损伤。 只是他一脸不忿地看着沈望舒的时候,沈望舒居高临下地问:大侠服不服?若是不服,沈某等君再战。 再战?他又打不过你,又不服你,一回又一回的,你让我们其他人怎么办?一个虬髯大汉不满地叫嚷一声,腾身而上,亮出一双斗大的铁拳,小魔头,出招吧。 沈望舒只是轻轻巧巧地一避,慢着! 虬髯大汉不悦地道:怎么,想反悔?哦我知道,你们魔教中人,嘴里没一句实话,都只是讲着好听而已! 大侠方才没听清楚么?沈某说的是,有怨的抱怨,有仇的报仇,您这一上来就要动手,连由头都不说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就想拿下沈某之后当做大功一件去炫耀啊?沈望舒轻嗤一声,要是这样,对其他那些想着立功的人来说,岂不是很不公平。 一番话夹枪带棒的,说得那个虬髯大汉面皮涨紫。他怒喝一声,小贼听着!我乃是巨鲸帮张通海,三年前众派围攻倚霄宫之时,你们宫中许多魔教妖人逃下山来,夺了我们帮中的船只,杀了我们帮中的兄弟。你说,这笔账该不该清算? 嗬,真不要脸!叶无咎在底下和容致轻声说着,谁杀的人把谁揪出来呀,这跟小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小沈下命令杀人夺船的! 没想到沈望舒只是点了点头,不错,狗咬了人,自然是要找狗的主子清算。张大侠,请吧。 张通海的岁数看着比先前鹤梦的弟子要大些,功力也便更加深厚,身手虽然算不上灵活,但一力降十会,铁拳落下之时,便是带起的罡风扫到,沈望舒都会觉得身上有些生疼。 你小心啊!叶无咎都忍不住在底下呼喊。 沈望舒百忙之中还不得不分出个眼神给他,让他赶紧闭嘴。这是什么地方?各大正派云集,专门就是要讨伐他这个邪门歪道,他还这么喊,生怕不被当做同伙么? 秋山,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张大侠虽然武功不太好,但是我辈武林人才济济,总有一位能收拾他。有个师姐站在萧焕边上,见他双手握拳,还以为是愤恨,竟还柔声宽慰他,待会儿你自己上啊,你的功夫,可比那个沈望舒好多了。 萧焕喉间生火,偏又不能对着师姐发火,只能勉强一笑,师姐说笑了,我与沈望舒也不算有仇,如何去找他清算? 沈望舒到底比张通海强些,一脚将他踢下石头的时候,回眸正好看到萧焕和他师姐言笑晏晏,一股莫名的情绪迅速上涌,原本就被张通海打得翻涌的气血更是险些涌上嗓子眼。他剧烈地喘|息几口,才开口:还有哪位? 我来!近年来,江湖中数得上号的魔教,也便只有一个倚霄宫,仇家也真是海了去了。而沈望舒那样的态度,不管人家说什么都算,来者不拒,眨眼之间又有许多人上去向他挑战。 先出头的几个,要么就是真的有深仇大恨,要么就是急着要立功的,其实身手都算不得好,沈望舒赢得也不算艰难。只是十多个人轮番打下来,他很快就觉得有些内息不济了。 沈望舒,还能打吗?若还能,那我太华门便好好来跟你说道说道。燕惊寒见着那些小门派都差不多去过人了,十大门派的其他人却还按兵不动,一时间有些着急,便亲自上了高台。 其实沈望舒是真的想找个地方好好打坐调息一番,不过他也是真的看不上燕惊寒这副嘴脸,于是轻笑一声,稍稍抬了抬手,好啊,不妨请燕少主说出来听听。 当年我太华门在平定倚霄宫一战中,可是折损了不少精锐弟子,譬如我大师兄钟翰,那可是我父亲的得意弟子。燕惊寒负手在后,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其实却在暗中蓄力,只待突出奇招。 可这一回沈望舒却没有干脆利落地认下,不过微微挑眉,就是这样? 燕惊寒不由得一愣之前胡说八道的人那么多,沈望舒没有一个是追究了的,如何到他这里就成了这样?这是不给太华门面子还是不给他面子? 浓眉一竖,燕惊寒怒道:那你还待怎生? 燕少主,在此之前,我沈望舒,或者说倚霄宫与贵派有何过节?沈望舒似笑非笑地问。 他笃定这个问题燕惊寒答不出来。 毕竟太华门在长安,地处北方,而且极少到南边来活动,而倚霄宫的活动范围几乎都在南方,偶尔北上几次,也都不是冲着太华门去的,他若是能说出两边有什么过节,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果然,燕惊寒愣了一愣,不知道答什么才是。 而这几日太华门几乎是揪着松风剑派不放,早就惹得门下诸多弟子不快了,以岳澄为首的几人便放肆地笑了起来,哎,你这人不行啊,虽然对面是小魔头,但好歹行事还算光明磊落,你这人怎么还想浑水摸鱼啊? 叶无咎更是趁乱起哄,就是,太不要脸了! 难道我大师兄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燕惊寒怒目而视。 沈望舒则是摸着下巴,饶有兴味地道:燕少侠,你似乎对仇怨的理解有些不对啊。倚霄宫主动骚扰并且让贵派损失了财物,这是倚霄宫的错,沈某定然不会抵赖。只是围剿倚霄宫的时候,又不是倚霄宫主动攻击的太华门被打了难道还不允许还手么?燕少侠,总不至于是倚霄宫的人请太华门来攻的吧? 虽说一说起魔教来,正道中人也算是同仇敌忾了,只是这几日燕惊寒行事太过,总能犯了众怒,见他吃瘪,还有不少门派的人在一旁笑了起来。 除魔卫道,本就是正道弟子之责!碧霞掌门在底下帮衬了一句。 但沈望舒听罢,竟是大笑起来,好吧,既然碧霞掌门这么看,沈某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既然太华门是主动来攻,为的是除魔卫道,那就要做好殉道的准备,还想兵不血刃地就拿下倚霄宫燕少侠只怕是在做梦吧? 底下的嘲笑声更加响亮了。 燕惊寒憋得一张白净的面皮宛如铺开了红霞,恼羞成怒之下,竟想直接动手。 沈望舒一直就防着他,错身躲过,跃至更高处的石台上,嗤笑道:哟,在下还没认呢,燕少侠就心急火燎地要灭我的口了,这到底是正道的规矩,还是太华门自己的规矩? 凡是有挤兑燕惊寒的机会,岳澄都是不会放过的,他高声道:你少胡说八道了,太华门自己兴的臭规矩,可别把我们武林正道拉下水!至少我们松风剑派是不认的。 我们绿萝坊也不认!柳寒烟在下头看了许久,一直都没什么反应,毕竟绿萝坊和倚霄宫也没什么直接的冲突。只是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就冷冷地开口了。 绿萝坊主还有几个堂主都忍不住回头瞪了她一眼,柳寒烟虽然低头避开了几位长辈的目光,却并没有愧疚与畏缩。 燕惊寒接连被扫了几次面子,早就压不住火气了,此时更是口不择言地道:你们动动脑子,这小魔头分明是已经没力气了,借机恢复顺便挑拨咱们武林正道的关系,不要中计了啊! 小魔头的奸计咱们早就看出来了,不过就算要跟他清算,也轮不到你们太华门吧?朱雀宫主冷笑一声,咱们朱雀宫被沈望舒盗去重宝阴阳玉都没说话,你们太华门在这儿叫嚣什么? 那边玄清也道:就是,我们紫微门的七星剑也被这小魔头拿去一把,虽说是找了回来,却损了好几名弟子,这血仇不比你太华门深? 慧海也道:不错,还有我普安寺! 还有我松风剑派!一直都没开口的楚江流忽然也站了出来,慢悠悠地道:当年我弟子萧焕与掌门弟子岳澄韩青溪奉命护送琉璃甲去往青城,欲给青城掌门贺寿,只是在半道上被这小魔头算计,害琉璃甲被劫,此其一。其二当年普安寺佛诞,我徒萧焕奉命前去,为协助慧海方丈捉拿小魔头而身受重伤,至今还留下病灶! 此言一出,萧焕与沈望舒同时睁大了双眼。 沈望舒心念急转当年他是和萧焕单独交手了,小动作也耍得不少。不过萧焕这样的身手,怎么会被他重伤?又是多重的伤才能留下病灶,至今未愈? 萧焕也从不曾表露出他身上还有旧疾的模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一周的地狱模式啊,下周很可能还会继续,周末我尽量存点稿子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08) 第150章 章二十.联袂 算起来,那是第二次与萧焕见面。 其实沈望舒对那一回,也并没有太深的印象,毕竟他打劫滋扰过的正道弟子太多了,萧焕虽然武功出众且样貌英俊,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况他还曾经被自己的女装模样骗得神魂掉到,沈望舒觉得好没意思。 不过是后来对这人动了心,又拼命去回想,才会觉得当日的萧焕实在是可爱。 他盗取了普安寺的宝贝,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慧海交手,虽然当年并没有如今内息不济的毛病,却绝对没有讨到好。而在场的正道中人众多,不管为着什么,都纷纷遣出弟子前来追击,沈望舒借着少室山山高林密的地势,一路上还是逃得好不狼狈。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眼见着有个紫微弟子跟师门走散,沈望舒便将他放倒在地,扒了衣裤套上,又简单地给自己上了点装饰,装成下山帮忙搜寻的弟子一道走着。 只是那时候他累得厉害,走动并不很快,又好巧不巧地,遇上了艺高人胆大而单独行动的萧焕。 萧焕委实算是个热心肠,见沈望舒一人在林中踽踽独行,便凑上来问道:这位道兄,可是受了伤? 沈望舒那时候并没有把这人放在心上,也不觉得这话耳熟,只是想着撞上了正道弟子有些麻烦,可转身就走也未免让人生疑,只好硬着头皮道:啊,刚刚忽然就被人从身后突袭,不碍事的。 道兄现在一个人,若是再遇上那个小魔头,只怕会有些危险,不如与在下同行?萧焕看着有些不放心的模样,紧走几步凑了上来。 嘿,你现在也是孤身一人,也遇上了我这个小魔头,你也很危险啊,不过你自己并不知道而已。沈望舒暗笑着,却发现萧焕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却又不好伸手去摸,只怕把装饰给抹掉,只好强忍着不悦问道:这位师兄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小道长好像一个故人啊。萧焕仍旧没有移开目光。 啧啧,居然从道兄变成了小道长,称呼这么轻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被他整了也不算什么! 沈望舒便笑了,什么故人呀? 一个令在下寝食难安的故人!萧焕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的。 沈望舒自然是不傻的,见了他这个反应,又看看萧焕的相貌,忽然有些印象了这人他应该是见过的,不仅是见过,还被他恶整一番。叫什么?哦,萧焕,是松风剑派的得意弟子,武功还不错。 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横生枝节,沈望舒只想赶紧脱身,却不能直说要走,只好道:这位师兄,我和门中的兄弟走散了,又怕一个人在这儿遇上那个你能不能陪我找一找啊? 这么大的林子,这么密的草,随便走到什么地方一藏,都能假装自己再次走散,也比在这儿傻站着强。 萧焕没有生疑,反倒歉意一笑,不好意思,让小道长见笑了。不知贵派弟子都往何处去了,也好有一个方向不是? 什么方向,还用问吗?沈望舒毫不犹豫地指了指下山的路,这边。 若是盗了宝贝,自然是要赶紧跑掉的,一路下山也没什么问题,萧焕不疑有他,领着沈望舒便往那边走。 只是有一点他没想到,萧焕还真是过于热心了。 一般路上遇到个陌生的弟子求助,顶多是在前头带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防止人跟丢了。只是萧焕不同,他见着沈望舒有些伤,生怕在路上他体力不济倒下了,竟是把着他的袖子,将人牵着走的! 啧,这位少侠,有伤风化的你知不知道! 这位师兄,我好得很啊,你也不用如果不是怕暴露了身份,沈望舒都想伸手去推他了,毕竟从前也没谁敢这么大胆地抓着他的袖子不放。 可萧焕却是如临大敌,小道长你不知道,今日擅闯法会的那人,委实是诡计多端的,稍有不慎便会遭了他的算计,你还不曾遇到过,不知其中的厉害。总之,还是我带着你一道吧。 诡计多端?防不胜防?这倒是个很高的评价了。沈望舒有些好笑。 不能拨开萧焕的手,便索性让他牵着。只是沈望舒闲不住,没走几步,便又动了坏主意,佯装无辜地问萧焕:这位师兄,你怎么把那小魔头说得这样厉害呢? 日前与师姐师弟前往青城派贺寿,那小魔头在我们眼皮底下算计了一船的人,还盗走了琉璃甲!那时候萧焕到底年轻,说起此事的时候还有些愤愤不平的,连带握着沈望舒衣袖的力道也没收住,硬生生将衣袖捏出一个显眼而丑陋的皱褶。 幸好这件衣服不是他自己的,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沈望舒强忍笑意,又道:可这也不能说明那个小魔头就有大本事了,若他真的厉害,此番来法会,就该不惊动任何一人便带走了燃灯舍利的。不过这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普安寺守卫森严,沈望舒又是存了心思要作弄众人,刻意到法会上装神弄鬼的。 但萧焕却如同被刺中心事一般,先是耳根发红,飞快地转过脸去,末了还掩饰一般地道:总之小心为上,小道长你应当不曾下过山,不知世事险恶。 沈望舒也是忍了又忍,才把嘴边一句怪你没本事给咽了回去,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一路有些长,两人一道走,虽说并不算熟识,但若真是谁都不搭理谁却牵着衣袖,看起来才真是有些奇怪了。萧焕不是个爱主动开口说话的人,不过沈望舒不同,一路上缠着萧焕问了许多江南风物,倒是很有些和谐欢愉之感 作弄萧焕虽然也是有点意思的,但沈望舒又不是奔着捉弄他来的,玩够了还得顾着正事,需得赶紧想办法脱身才是。 只是有些不巧,快到山脚下的时候,他二人终于遇上了一队人马,看服色,便是紫微门的道袍。为首的一人却是玄清,等着萧焕向他见礼之后,才怒道:听风,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还不赶紧滚回来! 回去就会露陷,沈望舒哪里肯依?黑漆漆的眼珠一转,转身便要走,末了还将仍旧攥在萧焕手中的衣袖使劲一抽。 不过这人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的,手上的力道一点都不轻,沈望舒一抽之下竟不曾抽出。倒是萧焕有些惊讶,听风道长? 沈望舒便哼了一声,一边蓄力一边嘲笑:萧少侠,就你这样子的,委实太蠢了,难怪被一骗一个准!他用回了自己原本的声音,笑得毫不掩饰,同时手上用力一抽,竟是将半幅衣袖都扯了下来,自己飘然退出几丈远。 玄清还不曾反应过来,萧焕却是如遭雷击,脱口而出:沈望舒! 这才将紫微门的人一起惊动,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纷纷开始追击沈望舒。 不过沈望舒仗着自己轻功好,一溜烟似的便飘了出去,紫微门的人本来也离得远,没那么容易追上他,不一会儿就被甩到了身后。 只是这个萧焕,轻功虽然不擅长,但下盘功夫稳健,一旦发起力来,光凭一双腿也追得够快,快到让沈望舒瞠目结舌,暗道他上一次似乎是真的刺激到了萧焕,不然他也不至憋着一口气要死命地追他。 眼看甩是甩不掉了,且说不定一会还会引来什么人,沈望舒决定先打发掉萧焕。 萧少侠,你追这么久,跑得不累吗?这人也真是傻得让他开心了,虽然知道三言两语打发不掉,但用言语逗逗他还是有点意思。 萧焕咬牙切齿地道:难道我让你站住你会老实听话?既然不能,自然是要追的。 倒是很有些自知之明的。 看了一眼缺了半幅袖子的外袍,沈望舒干脆就脱了下来,然后在一枝大树杈上伸足一点,忽地转了个身,兜头将外袍丢了下去。 萧焕毫无防备,让一件外袍劈头盖脸兜了个正着。 四月的天气,已然是春暖花开了,春衫也是轻薄,而这个听风在紫微门中似乎还颇有些地位,这件外袍的衣料也十分讲究,带着沈望舒的体温罩在脸上,就让萧焕的动作滞了一滞。 也就趁着这一瞬的功夫,沈望舒再次施展轻功,几息之间便借了几棵大树的力,瞬间又弹出好远。 萧焕手忙脚乱地将外衫扒了下来,怒喝一声:小魔头,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望舒头也不回,只是飞出一串轻快的笑:哎哟萧少侠,你把人家衣袖都弄断了,这让人看见了,我都没脸面了,不如就还给你好了! 他在前头,也没看见萧焕如何,但仔细想想,此次会面二人不过联袂并肩走了一路,若是抛开其中他的促狭心思,甚至都还有些温馨。二人全程都不曾动手,且他的功夫更不足以伤到萧焕,楚江流那句话,又是从何说起呢? 莫非萧焕年轻的时候,气量着实是小得惊人,竟让他那些调笑之语给气出了内伤? 第151章 章二十联袂 先时说好了,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不论是谁,只要和沈望舒或是倚霄宫有过节的,都可以去。像燕惊寒那样企图蒙混过关的,也被打了回来。 只是之前下场的,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人物,都不是沈望舒的对手。 如今楚江流忽然开口,便是让近些年来年轻一辈里风头最劲的萧焕出手,一下子便镇住了在场之人,不由得一片哗然。 不过也很奇怪,楚江流命萧焕去打擂,打擂的人一直凝立于地,一瞬不瞬地望着站在高台上的那个人,而被攻的那一个,却是神游天外,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无咎可就急了,他知道萧焕的功夫有多厉害,当即就忍不住骂道:萧秋山你个混蛋!懦夫!有那么多机会你不光明正大地去报仇,非得挑着这时候玩车轮战是吗?不要脸啊! 那边松风剑派的弟子都对他怒目而视,连带容致也看了他一眼,叶无咎却依旧故我。 楚江流却面色如常,只在自己唯一弟子的背上轻轻一拍,秋山,去吧。 他这一掌里倒是蓄了内力,推得萧焕便往前走了一大步。人都出列了,萧焕也算是骑虎难下,终究不能公然反驳师父的话,只好借力而起,几个腾挪到了沈望舒面前。 轻功虽然说不得好,但萧焕的身手矫健,这一出手便引得众人纷纷叫好。 只是被夸的人心里却兵不痛快,一张脸也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明明与人对面而立,眼神却一直飘忽不定,看哪里都好,只是就不看沈望舒。 倒是沈望舒忍不住笑了,萧少侠,恕在下健忘,委实不记得如何就伤到您了。毕竟在下又不是神仙,什么人都能轻松胜过的。 萧焕不语。 你这不说话可就不好办了,说是有伤,却又说不上是哪里有伤,在下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胡乱寻的借口?沈望舒故作为难。 底下有人骂道:小魔头,你的意思是我们楚大侠冤枉你不成? 在下没与楚大侠打过交道,他的为人如何,也不知道。沈望舒轻轻巧巧地说着。 到底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即便沈望舒没有要污蔑他的意思,可萧焕也不能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扫地,只好抬手胡乱往心口指了指。 别人还没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沈望舒便勃然变色,倒转负立的兰摧剑在掌中一翻,寒光凛凛的剑锋便直取萧焕而去,出手迅疾,都不像是明月山庄的武功路子。 先前沈望舒虽说也没否认自己倚霄宫少主的身份,但与人交手的时候,仍旧是用的明月山庄的剑招,赢得也是有惊无险。萧焕是强敌,一出手便用上了自己最得心应手的少司命功法。 不过萧焕也是经验丰富之辈,这一招虽然来得快,但他与沈望舒也终究是交手多回了,眼见剑光一闪,足下便发力后退,同时伸手往腰间一抹,溯光也铮然出鞘。 沈望舒出手快,萧焕也回得快,眨眼之间两人便对了十多招,足以让先前与沈望舒打过的人心有余悸。 但这二人的招式虽快,却也不算凶险,分寸掌握得极好,一沾即走,不像是要争个高下,更像是寻常的武艺切磋。 在场的高手不少,眼力自然也不差,不多时便看出了二人并非认真过招,便有人不满地道:楚大侠,您的为人我们是素来景仰的,您说这萧少侠与小魔头有些旧隙,我们便让萧少侠去的。只是如今看来,似乎萧少侠是并没有这个意思的? 楚江流也不说话,一派风轻云淡。 萧焕倒是听得耳根一热,眉头微微皱起,不自觉地手下便多用了几分内力,一招风满琼林使出,逼得沈望舒退了好几步。 好!底下的人开始高声喝彩。 沈望舒却是嘴角一勾,招式连变,动作越发快了起来,用出了萧焕几乎从不等见过的少司命剑招,也让萧焕压力倍增。 小舒!萧焕又气又急,却不是为了自己,你不要命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台下几乎没人能听见,只让沈望舒自己听了个清楚。只是沈望舒却毫不留情地又还了一招,不要命?若是我不全力以赴,才是真的不想要这条小命了。 萧焕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又有些为难,不知不觉地,手上的动作便又轻了些,清风拂面一招用得有些虚了,被沈望舒横剑一挑,溯光险些脱手而出。 你也不必让着我。萧秋山,你别以为自己是被逼着上台的。沈望舒已然有些气促,说话之时微微喘息,不过气势却是半点不减,交错两个箭步上前去,轻盈一跃,手上的兰摧便从高处刺下,离萧焕的咽喉也就只剩了二指远。 这一招来得极快,若非沈望舒自己不曾刺中,萧焕竟然都没来得及躲。趁着剑招已老,萧焕才连忙退开好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望舒。 沈望舒撤了剑,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兰摧再利,终究是短了两寸。这话却不是悄悄说给萧焕听的。 底下的常沂听见了,便高声道:你个小魔头还有脸说!我师父的佩剑,岂容你拿去作恶?快快还回来! 苏庄主亲手所赠,他自己都不曾往回讨,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替他说话?沈望舒轻笑一声,又向萧焕道:萧少侠,请问在下的玉折,何处去了? 这下不止是萧焕,许多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如今沈望舒最趁手的兵器,便是苏闻给他的兰摧剑,此外只有一柄随身的软剑,防身尚可,但真的要与人动手,倒是过于不足。但他从前在江湖上行走,也不是赤手空拳的。若非从小就学习剑法,也不能这么快就学成明月山庄的功夫。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09) 从其那沈望舒的兵器,便叫做玉折,是一把与兰摧样式材质都十分相似的长剑,不过剑鞘是大相径庭的。第一眼见到兰摧的时候,沈望舒还有些好奇,毕竟与玉折太过相似,所以他换过来的时候,竟然都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后来才音乐明白了,苏闻与沈千锋是同门,兵器自然也是相似的。 虽说沈望舒是个武痴,兵器几乎是从不离身的,但倚霄宫覆灭那日,到底是沈千锋的生辰,恰好还是个整寿,作为少主,他是不能佩剑出席的,也就丢在自己的房间里。 然后头的一切都来得太猝不及防,他便再也没回过倚霄宫。听人说后来那里变成了一片焦土,自然是什么都不剩了,而在成为焦土之前,他的房间也是谁都能进去的,也不知道玉折最后到了谁的手上。 到底是魔教少主的佩剑,再锋利,也没谁敢堂而皇之地昭告天下说此物在自己手中。 溯光指地,剑尖微微颤抖,他的主人也一动不动,神色十分痛苦。 沈望舒环视一周,忽然轻轻一笑,诸位,我沈望舒是小魔头,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在我手上吃过苦头要讨个说法,天经地义是不是?既然这么说,在下和倚霄宫在诸位手下也吃过不少亏,这又该怎么算?譬如我那玉折剑,当年诸位以为在下死了,便将那剑随意处置了,又是凭了什么? 小魔头休得猖狂!人都死了,你的东西又多半是从我们手上劫去的,难道我们无权处置?你以为你们魔教之物,我们能有多稀罕不成?当然是榕成铜汁铁水了!待我们将你擒下之后,仍旧也会如此处置,你犯不着如此忿忿不平。碧霞掌门高声道。 沈望舒便也不在理会萧焕,只向那碧霞掌门道:既然已经熔了,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不过在下只想说一句,这玉折剑乃是沈家家传之物,并不是从别处拿来的。再则既然诸位说在下伤了人命须得偿还,不知诸位手中的命,又该如何偿? 你什么意思?燕惊寒见势不对,说话都有些咄咄逼人的。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各位正道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的命是命,倚霄宫的人命便不是了?沈望舒居高临下,看起来纤瘦的小身板里忽然迸发出强大的气场,令萧焕都有些心惊,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们倚霄宫骄奢淫逸,宫里虽然没有专人伺候,但伙房、马厩等处是专程雇了人来打理的,若是价钱合适家里又不忙便来帮忙,若是不乐意了,也尽可以拿钱走人。这些人都不会武功,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素日也没做过什么错事如果各位觉得给倚霄宫刷马做饭也是天理难容就罢了。诸位攻打倚霄宫的时候,这群人可是一个都没走脱。 燕惊寒眉头一蹙,厉声问道:那也只怪他们命不好,为什么要替你们倚霄宫做事? 哟,这就是你们名门正派的人能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沈望舒微微偏头,看着倒还有些俏皮。 松风剑派那位靠着沈望舒的药才缓过来的齐师叔面色铁青,沉声道:那你说,你究竟想要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没想到我今天能更新!!!加班几天,我都要不是人了! 第152章 章二十联袂 适才在下说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也没有那一位大侠是不认同的,如此甚好,也免得在下多费口舌了。沈望舒忽地从高台上跃下,青色衣袂皆数迎风散开,仿佛一朵异色的花,然后稳稳落在地上,又站立得挺拔如竹,在场多是武林泰斗,说起来也是有头有脸的,自然是最讲究公平公正了,魔教中人也是人,诸位该不会只允许你们自己人向我寻仇,而不许我向在场各位寻仇吧? 原本立在高台上,还算是占尽优势,即便要动手,一时半会也不会奈他如何,只是沈望舒主动放弃了那样好的位置而将自己置身人前,几乎就是任人宰割,偏偏他还说出了这么狂悖的话,分明是故意刺激众人向他动手。 脾气火爆如朱雀宫主,当即就怒道:荒唐!魔教中人该死,还有脸寻仇? 在我们看来,所谓武林正道也是异端,称一声魔教并不为过,在我们看来,他们也是该死的。如今他们死了,我都痛快认错并任你们寻仇了,怎么堂堂正道反倒不敢了?沈望舒以衣袖擦拭着兰摧剑。 其实方才动手,几乎都是点到即止的,目前为止还算兵不血刃。只是这样寒光凛冽的兰摧剑被他这样一拂拭,配上沈望舒轻蔑的神情,无端就让人感到一股森然邪气。 按照他的说法,似乎也没有任何问题,正道中人几乎都噎住了。 秋暝再次越众而出,低声道:沈公子,当年众派围攻倚霄宫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还武林一个清净,毕竟令尊的所作所为究竟如何,你心里也该有定论。但倚霄宫没有武功的老弱妇孺无错,这一点的确是我们做得不妥。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沈公子,诸位同道,何不各退一步,前尘往事既往不咎,只从今日开始改过自新呢? 沈望舒一点也不惊讶秋暝会说出这样的话,毕竟根据他们为数不多的接触还有旁人的描述,秋暝的确是个心怀慈悲之人。 只是他能这么想,其他人却并不会领情。 有些粗犷的汉子立刻就嚷起来,秋居士,您这是说得什么话?放了小魔头一条生路,谁还能把我们死去的兄弟给救回来? 不错,我们倚霄宫死去的那些人也救不回来了。沈望舒试探着挽了个剑花,所以秋居士,您就别劝了,迟早有一战,择日不如撞日的。 眼看着有人按捺不住,玄清便趁势道:可你先前不是说咱们人多势众欺负你吗?这回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刚才是诸位向我寻仇,的确是胜之不武。不过现在却是倚霄宫要向诸位寻仇了,倚霄宫再也找不出别人,只能我亲自动手。眼见天就要黑了,一个一个来太过麻烦,不如在下一次向诸位都下个战书,愿意接招的就上吧!原本沈望舒还笑吟吟的,只是这话越说到后面,他的神情便跃森冷,说到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字。 话音没落,那青影便原地消失不见,忽然疾冲至人群中,反手便刺出一剑。 但见那鬼魅似的人影晃过几下,最开始与沈望舒打了照面那人才发出一声惨叫。 小子狂妄!以玄清为首的各大掌门都深觉颜面扫地,怒喝一声,亮出兵器,带着弟子便迎了上去。 在场的正道中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即便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抓了沈望舒复仇,却也有半数之人是随着号令冲出去的。又不是一个绝顶高手挑战只有蛮力的村夫,即便只有半数的人想要动手,也足够逼死沈望舒了。 你疯了吗!叶无咎的身手,自然是挤不进去,连容致都跟丢了,只能远远抛出自己的长鞭,将沈望舒的细腰缠住,手腕一抖,想就此把人拽出来。 眼前一把长刀逼近,沈望舒借势一个倒旋,挥手格挡开刀刃,却也让叶无咎的鞭子散了开去,他这一拉竟然拉了个空。 这个沈望舒,也不知什么毛病,非得在这时候逞英雄么?叶无咎急得想跺脚,都恨不能把自己那些宝贝唤出来,一人咬上一口,然后自己在冲进去带着沈望舒跑路。 他倒是敢想敢做,当即就伸手往怀里摸,只是还没摸到东西,胳膊肘便是一麻,一下子无力地垂了下来。叶无咎大惊失色,连忙回头去看,却见萧焕正立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捏着他的手肘,指尖上的力道不知用了多大。 一见到萧焕,叶无咎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说沈望舒这傻小子究竟图什么啊,居然会为了萧焕这么个东西屡次身犯险境,连自己身上还有伤都顾不得了。再看看萧焕这玩意儿,人家为了他死心塌地,可他自己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还要阻止别人帮,真是令人发指! 药粉毒虫是掏不出来了,毕竟叶无咎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只是他那还握着鞭子的右手便高高扬起,一鞭子狠狠抽了过去。 幸而萧焕也并不是全心信任他的,一直都暗中提防,见银芒袭来,当即伸手握住,令叶无咎动弹不得。 你有病么?叶无咎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子又不是倚霄宫的人,就算你狼心狗肺非得抓个人去立功,你也抓不到老子头上来啊! 萧焕手上的力道顺价加重了些,捏得叶无咎龇牙咧嘴。只是萧焕并没有在意他的感受,只是回头看了看混战的一团。 刀光剑影横飞,各色门派服装交错,几乎将沈望舒完全淹没,根本不知道他如今是怎样的状况。萧焕便压低嗓音道:他一定不希望你动手。 原本挣扎得厉害,只是听到这句话,叶无咎忽然老实了,有些悻悻的,胡说八道! 他一人揽下所有的过错,连死人都不愿意牵连,怎么会愿意牵连活人?萧焕苦笑一声,你是他的朋友,他定然不想见你手上。若是他全身而退之后发现你出了岔子,一定会十分自责。 叶无咎怒道:全身而退?你看看这个样子,他怎么全身而退? 有我在,放心。萧焕忽然松开他,掌中溯光一翻,你站开些,不要伤到了。 叶无咎愣愣地看着萧焕冲进战团,而后有盯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胳膊肘和手腕,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真的看走眼了? 却说那萧焕冲进了人群之中,也并不曾一路杀到包围圈的最中心,毕竟在场的也不是泛泛之辈,他还不足以以一当百。躲了许久险些自相残杀的兵刃,萧焕也挂了些彩,才终于冲到了沈望舒附近,却一时被眼前的景象所惊住。 沈望舒的情形固然不好,身上的青衣已然被各式兵器割裂得残破,而他挥剑的动作也眼见着迟缓,一看便是因为气力耗尽。只是他这个样子,却仍然没什么要命的伤。 不是因为那些杀红眼的人心慈手软,而是沈望舒身边还站着几个人。 这几人都是萧焕很熟悉的容致、韩青溪、柳寒烟、谢璧、丁雪茶、秋暝、阮清,几个明月山庄的弟子还有跟他们一道打探扶桑楼的绿萝弟子。这些人多半都是十大门派出身的,自然是不会做出与同道刀剑相向之事,却也把沈望舒团团围住,让其他人无法进到包围圈之中,而他们虽然也向沈望舒出手了,却能看出也是手下留情了,并没有往他的要害打。 魔教少主的名头固然可恶,只是这些人从前没有倚霄宫少主沈望舒打过交道,认识的却是明月山庄弟子岳羲和,岳羲和却是个嘴上说得薄凉内里竟是古道热肠的人,令人生不出恨意来。 诸位,沈望舒是在我手上走脱的,还请给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萧焕能看出这几位并没有全力以赴去追杀沈望舒,在场那么多高手,自然也是能看出来的,不过是冲着十大门派的面子并不曾说破。萧焕对这几位也都是十分欣赏的,更不忍他们事后被指责,便高喊一声,腾挪到韩青溪身边。 你韩青溪目露迟疑。这么多年的姐弟,她对萧焕也十分了解,自然知道这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她又不敢让萧焕一头扎进去,对沈望舒再有不忍,这么优秀的一个师弟因他而折了,她是更受不了的。 但萧焕却容不得她迟疑与纠结,与她错身而过,硬生生窜到沈望舒面前,溯光指地,摆出一个起手式,沈望舒,方才一场还并未比试出结果,堂堂倚霄少主,就这么不战而退了? 沈望舒与容致错开一剑,落在地上之时脚步都有些乱了。只是他看向萧焕的眼神,却依然是清澈而锐利的。 慢慢地,一双剑眉便皱了起来,沈望舒的神情也变得复杂。 萧焕此举固然是好意,而他本来对自己也亏欠良多,他本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只是骨子里的傲气,还有沈望舒害怕自己再次沉沦在萧焕那不可捉摸的情意中,才使他迟迟不曾应声。 萧少侠,这小魔头口气很大啊,说是要以一己之力与咱们大家比试,你可不能不给他这个机会啊!玄清在后头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萧焕没有理会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沈望舒,心下却十分忐忑,在等一个仿佛能定了他生死的答案。 沈望舒也看了萧焕许久,忽然垂下眼帘。 这是曾经的沈望舒梦寐以求的,如今他也不能嗤之以鼻。 于是他复又抬眼,轻轻笑道:好啊,请教萧少侠高招。 作者有话要说:  加完班的我,生死时速啊! 第153章 章二十联袂 萧焕是有心要给沈望舒放水的,只是他知道自己这么明目张胆的,一定会惹来旁人的不快,譬如,燕惊寒。 自从第一次见面,不,应该是自从燕鸿打定主意要与崔离合作开始,松风剑派便是太华门的眼中钉肉中刺,而萧焕作为松风这一辈的得意弟子,自然是很碍了燕惊寒的眼。 萧少侠,三年前便是你自己的缘故放走了沈望舒,如今你还想一个人把他给抓住?燕惊寒跃至包围圈外,错了便是错了,在场诸位又不是你们松风剑派的师长,没这个必要给你机会去慢慢改正。你抓不住沈望舒,自然还有旁人能! 对于他这样没意义的嘲讽,萧焕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横剑一削,恰好就削在沈望舒的剑上,而沈望舒也不曾撤手,就让萧焕这样抵着剑划出半个弧,然后溯光倏尔撤离,兰摧一下子向容致刺了过去。 虽说是帮着沈望舒的,但容致也需得自保,见兵刃来了,自然也不会引颈就戮,当即挺剑一击,双剑一错而过,容致后退之时一个翻身,手中之剑恰好指向了他身后不远的燕惊寒。 而燕惊寒带头一闯,太华门的弟子当然不会视若无睹,也纷纷拼命往里挤。沈萧二人当然也看见了,故而从交手开始,两人就不曾歇过,倒是配合一致地接连走了十多招,从容致面前依次挪到韩青溪、柳寒烟等人面前,无一例外地在过招的时候波及到了身边的人。 这一圈人一乱,他们身后拼命想往里钻的人自然也受到影响,忙不迭地亮出兵器抵挡,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 萧焕与沈望舒二人,认识的时间也不长,真真朝夕相处的时间,不过一年而已,这亲密无间的默契也不是一年便能磨合出来的,自然是二人长期练出来的。 当年沈望舒被沈千峰拆遣去讨伐对他有了异心的手下,却并不拨派人手,而沈望舒算是倚霄宫首脑里面辈分最小的,喊不动任何人。从前单枪匹马也就罢了,自从身边有了萧焕之后,沈望舒便总没忘记叫他。两人武功虽高,却也不是那些自立山头的舵主坛主的对手,便想出了这种隔山打牛的法子。 只是那时候两人背心相贴,面敌而立,出手之时看似招架的是眼前这一个,看到的却是那人背后的几人,然后引人出手格挡,竟意想不到地攻击到了自己背后的人。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10) 如今这情形,他二人是不能背心相抵的,即便没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沈望舒也不敢再把自己的命脉放心大胆地递到萧焕手上。不过二人对面而立,空门大开,但眼睛却落在彼此的后背上,一旦有人想往里靠拢,便立刻毫不留情地出招。 萧焕与沈望舒的武功,在年轻一辈的弟子中难有敌手,外头站着的几位,也多半都是江湖中叫得出名号的,即便是隔了一层,但本人的功力加持,效果竟比从前更好。 分明是百十名武林正道讨伐沈望舒,却被弄得仿佛是十来人与数倍于己的敌人抗衡,虽说胜算渺茫,却比一个人两双手的时候强出太多。 燕惊寒接连在容致、柳寒烟、韩青溪处碰了壁,不由得怒骂:明月山庄就罢了,绿萝坊与松风剑派竟然也帮着小魔头? 说话间沈望舒又对上了柳寒烟,一式罗生堂下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逼得柳寒烟使出一招丝萝乔木,而后飘然向后,却又撞上了燕惊寒。那燕惊寒的剑尖正好朝着柳寒烟飞来的方向,柳寒烟心中有气,便毫不犹豫地倒转剑尖,也指向了燕惊寒的胸膛。燕惊寒吃不得这个亏,连忙横剑去削。 绿萝坊主就在不远处,见状便冷笑道:燕少主贼喊捉贼的本事倒是很高啊!分明是我徒儿与小魔头力战,你怎的还向同道出手? 眼下的战局,旁人看不出来,但几位武林泰斗还是一目了然的。慧海也尤其瞧不上绿萝坊主护短,当即就使出狮子吼的功夫,绿萝坊与松风剑派的各位,这是要从今日起退出十大门派? 这话也太重了,别说这两家,便是与与之交好的门派也忙不迭地道:大师慎言! 不过也有排名稍稍靠后一点的门派忙着添油加醋,是啊,若是不愿意再待大可以言语一声,有的是人想补上。 慧海将手中的禅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杵,真气翻涌,激得地面一阵颤抖,竟让在场之人都止住了手上的动作,回头看着慧海有什么话要讲。 方才那些人的反应,让慧海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重了,如今魔教当前,正道自己可不能先起了内讧。于是他直视着沈望舒,高声道:沈施主究竟意欲何为? 沈望舒也停了手,略微偏了偏头,示意自己没有听懂他的话。 先前沈施主提出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可不等所有人都上前来,便忽然说要向在场的诸位寻仇,至少老衲与施主之间的过节还不曾清算明白吧?慧海双目如炬,稍稍靠的近些的人都被他的眼神所震慑,偏偏被他直视着的沈望舒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慧海不由得心中更气,语速也快了不少,可现在施主身边的几位,除了萧少侠,并不曾有一位去过倚霄宫。如是沈施主真这般恩怨分明,为何要与之缠斗不休? 沈望舒却笑出声来,方丈这话有点意思。在下也不想和他们交手的,只是这几位实在是正道中的优秀弟子,竟将正道除魔卫道的箴言时时铭记于心,不管从前有无恩怨,都一定要将在下这小魔头擒获,在下也很是无奈。看方丈也是一位很有些名望的前辈,不如您和他们说说,无冤无仇的就往后退,去过倚霄宫的再上前说话? 若是慧海按他说的去做了,便是受了小魔头的摆布;若是不做,却又打了自己的脸,不由气得一张面皮涨紫。 明枯师太便也上前一步,喝道:小魔头还敢在此饶舌!说什么要向我们正道寻仇,却连几个后辈弟子都不是对手。如今四处都是我辈中人你莫要妄想能借机逃脱。 沈望舒知道自己是走不脱的,毕竟那么多人,还有慧海、明枯、玄清、楚江流等高手坐镇,他又不是崔离,没有以一敌百的本事,只是并不想死得那么窝囊罢了。什么名门正派,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偏偏这群人人多势众,打着除魔卫道匡扶正义的名头来铲除异己,沈望舒其实很瞧他们不起。若是必有一死,不如是力战而死。 所以师太这里又有什么章程?面上却是风轻云淡的。 明枯还不曾说话,玄清便也上前一步,怪笑一声,小魔头不是要向众派寻仇么?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每家都出过弟子参与倚霄宫一役,不过有些人眼下还不在此处,也不方便你清算。 道长什么意思?朱雀宫主不耐烦地打断。 玄清将手上拂尘一甩,慢慢地活动了脖子,能给出攻打倚霄宫命令的,必然是每家的掌门帮主无疑,这么算起来,你的仇家该是我们才对。 这样一说,许多人都明白过来。更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错不错,更底下的小孩子们较什么劲,有本事的,便冲着我们来呀! 不可!叶无咎闻言大急。 萧焕也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玄清之言不无道理,何况各家掌门多半都是武功最好的,联手对战沈望舒,自然是速战速决,也免得大家费工夫,当然赢得了不少人的赞同。 诸位,此举似乎胜之不武!秋暝也试图劝解。 只是在场大部分人都是认同了玄清的话,不管秋暝说什么也不能阻止,都不等沈望舒自己点头同意,便纷纷跃起,从四面八方想沈望舒出了招。 松风剑派并无掌门在,而楚江流的功夫也是门中最高,理应由他出战。 萧焕想要阻拦,岳澄却在后头拉他一把,师兄,你就别操心了,快点回来,免得误伤啊。 翠湖居姜畅还有些犹豫,秋暝也极力阻止,不过门中其他人还有别家掌门那么一喊,自然也只能一狠心一咬牙,飞快地跟了上去。 武林中数得着的武林泰斗几乎都在此处,沈望舒全盛之时尚无胜算,何况已经动手那么久。都不待所有掌门长老动手一遍,慧海一杖将他击飞,旁边的玄清便一脚踏在他胸口,恶狠狠地问道:小魔头,你认不认输? 仗势欺人,也敢言胜?胸口沉沉的,几乎上不来一口新鲜气,喉间也是一股腥甜气息在翻涌,但沈望舒仍旧只是轻蔑一笑。 明枯大怒: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看贫尼这就了结了小贼!说着,举掌就要劈下。 住手!不要!叶无咎与容致都要疯了,身边的人怎么拉都拉不住,眼见就要奔出去。只是现在出手似乎也有些迟了。 且慢!一声陌生的男声忽然响起,中气不算很足,却十分清越,众人忍不住好奇,便回头看了一眼。 沈望舒也尽量侧过头去看。 因着血行不畅,沈望舒眼前已经出现了一片朦胧的血影,看人看不分明,也不知这人到底穿了一身什么颜色的衣裳。 不过是脸型轮廓与身材他还是认得的。 这人是他的便宜二师兄,苏慕平。 作者有话要说:  被加班逼疯的我,终于能爬上来更新了 第154章 章二十联袂 在燕惊寒下帖子邀请明月山庄参与武林大会之时,苏慕平被苏闻派去办药了,算算时间也不至回来得这么早,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如今就是出现在了此处。 之时多数人都是没见过他的,不免会怀疑,到底是个什么人,竟然会忽然出现在此处,要求一帮武林泰斗停手。 各位前辈,在下是明月山庄二弟子苏慕平,奉师父之命前来,有一句话想与诸位说。苏慕平礼数到位,语气也很诚恳。 只是忽然被打断好事的玄清尤其不满,你们掌门有话说,怎么自己不来?你这么个后生谁知道你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沈望舒他们都知道苏闻为什么不出现,毕竟在场诸人里,参与过九嶷宫一役的也不少,谁知道有没有人就认出他是少司命陆灵枢。 苏慕平被呵斥之后也不慌张,只是温和一笑,师父原本想亲自前来,然出门之际却撞上了孙鹤清孙神医,神医一定要请师父去商议要事,师父抽不开身,只好遣弟子前来,并非有意冒犯。 孙鹤清的名头够响,毕竟行走江湖之人,总会有生老病死,就离不开医者,孙鹤清作为其中的佼佼者,也没人愿意轻易得罪。玄清神色稍霁,挥了挥手,有什么事你快说,不要耽误我等收拾小魔头。 师父有言,当年将老四带回明月山庄,原本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不过是看江上浮起一人,本着救死扶伤之心才救了回去。自入了明月山庄,老四便一直安分守己,从未有过不轨之举,此番更是帮着诸位正道少侠破获薛无涯与崔离之案,也算是改过自新了,何不放他一条生路?苏慕平微微拱手,竭力模仿着苏闻的语气。 朱雀宫主立刻嗤之以鼻,这是什么话?沈望舒势单力薄,不夹着尾巴做人还能怎样?这就能说明他是改过自新了?别说这小魔头戕害过的人不答应,便是本座也不答应! 秋暝却也是认同苏慕平所说的,可他到底也是偿过一次命的了,还折损了武功修为,难道一定要死在这儿才算?如今手染鲜血的人是崔离,眼下还不曾将人抓住,却要处置一个恶行并不算过分的,这是什么道理? 苏慕平忙道:师父也正是这个意思。崔离尚不曾抓住,说不定正躲在暗处看咱们为了老四闹得不可开交,他便尽收渔人之利,这个时候,不宜为了老四大动干戈。 苏闻倒是说得轻巧。明枯哼了一声,崔离在何处,咱们还没有线索,这沈望舒却是就在手上,何况他自己都已经认下了恶行,苏闻说放过便放过了? 师父并非此意。苏慕平解释着,方才晚辈在一旁听着,似乎也有前辈替老四求情,说他罪不至此,也说他已经死过一次,过去之事实在不宜揪住不放。既然诸位前辈之中都有不同的意见,就这么杀了他,似乎也太过草率了。 在场之中不认得苏慕平的人很多,瞧不起明月山庄的人也不少,耐着性子听他说了这么许久,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那按照你师父的意思,怎么才算不草率? 苏慕平趁势一拱手,师父说,过几日便是武林大会了,原本就有许多事要议,老四虽然够不上这个资格,但倚霄宫却是够的。如何处置倚霄宫唯一遗留的一人,放在武林大会上商议再合适不过。不知诸位前辈意下如何? 何必这么啰嗦?道爷问一声谁想杀沈望舒,你瞧瞧此间会有多少人同意?玄清忍不住破口大骂。 绿萝坊主却道:苏庄主此言也有些道理,那崔离身上有我绿萝数条人命,怎的不比沈望舒来得重要?恶贯满盈之人不去抓,却在这里讨论一个小贼,岂不是舍本逐末? 秋暝也十分认同,坊主说得极是,沈望舒似乎罪不至死。 姜畅一贯不爱揽责,也急着表态,正是。如今还有许多英雄没在场,若是背着他们便做了决定,十分不妥。等武林大会上群雄毕至再行商议,也算公平。 不过最耐人寻味的还是楚江流。许多师父都是护短的,即便弟子有错也会竭力开脱,但如他这般生怕旁人不给自己弟子定罪的,他却是第一个。说到底,沈望舒今日重现江湖,也是我弟子萧焕失察,总该受些责罚。但秋山一人,还不该在武林大会上单做讨论,加上沈望舒一道,才算合情合理。不知诸位以为呢? 陆陆续续有人表了态,竟都是同意将沈望舒留待武林大会上再做定夺的。 不过想想也好理解,除了个别如秋暝这样的,在场多半人都是盼着沈望舒死的,即便换个时间换个地方也一样。 玄清见大局已定,十分不甘心,抿了抿嘴,将脚松开,又提着衣领将沈望舒从地上拉起来,既然诸位心意已定,贫道便不啰嗦了。不过这沈望舒十分奸猾,便是带回去看管也恐怕会逃走。不如贫道眼下就废了他这一身功夫,也为大家省心。 与沈望舒交好的数人大惊失色,连声道:不可! 秋暝更是抢至玄清身边,道长,方才不是说好等到武林大会再做定夺么? 贫道现在又不是要他性命。玄清十分不耐烦,手掌高高扬起。 秋暝情急之下,竟也一掌挥出,将玄清的手打开去。 变故陡生,一众人都看得瞠目结舌。姜畅更是慌得连声呵斥:静安你做什么?住手!快些回来!有话好说啊! 玄清更是吊起一双三角眼斜睨着秋暝,面色阴沉如水,似乎在等他给个说法。 秋暝急促喘息着,谢璧作为弟子,这么些年也算是十分会猜他的想法了,连忙拱了拱手,道长息怒,师父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习武之人,武功到底是重逾性命的。按照江湖公义,罪大恶极当处死,稍次一等便是废除经脉。方才诸位刚刚商定要等武林大会再行定夺,如今便要废了他武功,似乎有提前定夺之嫌啊。 那沈望舒若是逃脱了,你们翠湖居负责?玄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姜畅一听这话,自然是要推脱的,却没想到阮清站了出来,好,便由我们翠湖居来负责。那么多同道都住在客栈里,倘若沈望舒跑出去了,江湖上会说沈望舒本事大,还是我们这一群名门正派弟子太过无能? 玄清被她噎住,只能奋而拂袖,不知在场诸位谁身上有绳子?或是长些的软兵器,定要将这小魔头捆得结实些才好。 我有我有!叶无咎立刻奔了过来。他先前就仔细观察过了,这群人里除了他自己,便没有一个是用鞭子的,若是真要绑,只能用他的,而用了他的兵器,自然不能把他给撵到一边,也便有了跟着走一段的理由。 沈望舒先前受了明枯、慧海及碧霞掌门、朱雀宫主各一掌,又被玄清重重一踏,伤势颇重,但被紧紧绑缚起来之后,却坚持着自己行走。叶无咎很是担心,不过鞭子虽然握在他手里,但四周都有人围着,他也不方便去扶。 明月山庄江湖地位不够,门下弟子是没资格围过来的,更何况也为了避嫌。于是在众人停下修整的时候,趁着看守的弟子稍稍松懈,叶无咎才靠过来,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傻,为什么不跑? 就这情形,跑得了?沈望舒气息低微,能有人帮我,已经是意想不到了。 叶无咎便笑:看来你也不算白白多管闲事。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所谓的正道中人也真是太有意思了,放着崔离不去追,却咬着你不放。我听了他们说你那些话,真是没一句有用的。 趋利避害,人之天性。你以为正道是什么?他们不也只是一群庸人罢了。沈望舒笑了笑,倒是你,你叶大少爷不也一向是最会权衡利弊的了,怎么敢在这种时候帮着我说话?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11) 沈望舒,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苦于不敢惊动旁人,叶无咎不能高声骂他,只是有些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的朋友落难而袖手旁观,这人就不是个东西!更何况,你也没什么洗不干净的死罪吧? 沈望舒倒是愣了愣,朋友?你竟真把我当朋友看? 什么意思?眼看叶无咎就要生气。 我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看我如此落魄了还想跟我交朋友的人。面上在笑,眼神却有些落寞,沈望舒看着远处,一字一顿地道,好,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叶无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有这么惨?我看你那小容师弟对你也很不错,还有那位萧某人好了不说这个了,只是我以前听苏慕平说,你在山庄关系最好的人是他啊,怎么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奇怪得很? 沈望舒顿了顿,才又慢慢将嘴角勾起,他不过是传了师父的话。刚刚去外边办药回来,近日来岳阳发生之事与他丝毫关系都没有,你还想让他怎样? 你师父的话叶无咎忽地眉头一皱,对了,你师父怎么就知道你今天会被识破身份?苏慕平今天还这么巧就赶回来了,也是奇怪得很。 又定定地看了叶无咎一阵,沈望舒才嗤了一声,许是有人告诉他的呢?出来的时候,也没人数过到底来了多少人,就算走着走着少了几个,难道你能瞧出来? 可是就算你师父在这群人里有交好的朋友,这人还得恰好是和你有些交情的叶无咎表示了疑惑。 但沈望舒却打断他,怎么,我师父来救我,你却不愿意看到了?是不是我今天非得死在这儿你才乐意? 哎你这个人!叶无咎气得想撕了这张嘴。 不过这一声动静稍大,到底是惊动了几个看守的弟子,连忙喝道:你,走远些,莫要和这个小魔头说话! 叶无咎本来还有些不愿意,但沈望舒却悄悄给他做了个口型 莫要多想。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就是喜欢无咎儿怎么破! 第155章 章二一叶落 关了好几日,沈望舒除了在吃饭的时候能瞄见一眼看守,其他时候,谁也见不着。 他的性子倒是不怕寂寞,只是这客栈柴房临时改成的牢狱,也是在没什么想头,稍稍还能有趣一些的,便是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耗子了。 这一日,沈望舒走了两周真气,实在是无聊透顶了,便蹲在墙角看几只耗子为了争口他的剩菜大家,你来我往的,虽然没什么章法,但好在天真自然,也可以算得是有意思。 只是几只打得正欢的耗子,也不知为何便忽然一惊,吱吱叫着,竟忽然四散跑远了。 耗子的五感惊人的灵敏,若是忽然被惊动,多半是有人靠近。只是沈望舒估摸着一想,还不曾到给他放饭的时候,不免有些奇怪。 哗 后头的柴垛里传出被翻动的声音,沈望舒心下一紧。 既然是被关押兰摧便被常沂迫不及待地缴去了,便是他身上的软剑也被搜走,而那些人说是防他自尽,连喝水的碗也只给了木头的,如此还真是手无寸铁,若只是钻进来一只野猫野狗就罢了,但若是有人看不得他这样活得好端端的,那边真有些麻烦了。 若是现在出声求救,是绝不可能有人前来的,毕竟关他只是权宜之计,盼着他死的人可不在少数。于是沈望舒决定先发制人,轻手轻脚地挪动到先前发出响动的柴堆跟前,忽然出手,将柴堆劈得四散。 你要死了!柴堆散开的一瞬间,忽然从后头传出一声低斥,吓得沈望舒连忙收手。 虽然没看清后头躲着的是谁,但这声音他认得,是叶无咎的。 那个一向喜欢穿着上乘衣料裁制的锦衣的小公子,如今竟顶着一头乱草出现在气味难闻、腌臜潮湿的柴房里,一身衣衫也揉得皱巴巴的,还带着不少沙土,狼狈得让人无法相认。 沈望舒一惊,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是你?怎么进来的? 叶无咎被他拉了出来,还不及答话,他后头却出现了另一个人,形容与叶无咎相差无几,沈望舒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认出来,这人是洞庭湖畔那位包打听。 他又是怎么回事?想着叶无咎也不会对他不利,沈望舒倒是没对包打听表现出敌意。 那包打听笑得有些谄媚,想要收集消息,手段可得多些才好。不过公子尽管放心,小老儿这地道打得隐蔽,又不曾惊动旁人,只要公子不声张,没人知道我们进来过。 沈望舒将信将疑,只问叶无咎:堂堂叶小公子都做了土行孙,不知道是何等要事? 叶无咎听他嘲讽之意甚浓,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担心你这厮。天冷,这里还湿,你又有旧伤,我怕你那天悄悄死在这里。 虽然言语之间满满都是嫌弃,但沈望舒还是有些感动,我好得很,你不用担心。不过就为了这事你也值得犯险跑一趟?还有这包打听,想不到几天的功夫你就把人家的手艺摸得一清二楚了,这事准备为巫寨主招揽人才? 看把你美的,我虽然担心你,但也顾忌着自己一条小命。叶无咎草草地整理了仪容,总算是恢复了从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是这小老儿主动找上门,说他有个不被人发现的法子来瞧你,我这才跟他一同打洞来的。 沈望舒听得神色一凛,你要找我? 是小老儿。包打听有些激动,这位少侠,你真是倚霄宫少主? 一双锐利的眼只盯着他不动,沈望舒轻哼一声,怎么,几日前还说的不够清楚?若我不是倚霄宫的人,那些个大侠女侠的是疯了才跟我过不去。 包打听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眼忽地一亮,那你真是大你是沈千峰之子? 这却并不是了。 沈望舒不由得皱了眉,我有不认得你,你管我是谁?打听我身世之前,你不该先自报家门表示诚意么? 包打听连忙拱了拱手,公子无怪,小老儿这是高兴糊涂了。小老儿本就姓包,单名一个海字,年轻的时候,也是九嶷宫的门下。 他这样一说,就连叶无咎的神色也凝重起来,直直盯着他,却要看他到底能说出些什么来。 小老儿武功不好,记性还算不错,又认得字,当年便跟着云中君,在九嶷宫中做了一个管案牍的文书。包海疾声说着,当年还是湘君大人开玩笑,说小人既然记性这么好,又什么乱七八糟的琐事都知道,不如改名叫包打听算了。 叶无咎当即眉梢一挑,你胡言乱语什么?我岳父那样一个人,怎么会说出这么促狭的话来? 没料到包海更是激动,叶公子是湘君大人的贵婿?哎这可不是,难怪姓叶呢,那湘夫人她 岳母大人我从不曾见过。叶无咎见包海几乎要贴上来,不由得退开一步,你到底想说什么?小爷我花着银子来找你救人,问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湘君大人的钱,小人就是打死也不敢收呀,但求公子能好生回答小人几个问题。包海的神色似悲似喜,湘夫人受了那么重的伤,生孩子又是一道鬼门关,可惜小姐可好? 沈望舒实在忍不住了,叶无咎,你带这么个人来,是怕我闷得慌? 叶无咎一脸无辜,示意此事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海连忙拱手告罪,二位公子息怒,小人一时听见诸位的消息,高兴得忘了形,对不住了。只是沈公子,你既然从小就是跟着大司命长大的,为何还会少司命的功夫?莫不是少司命其实也在九嶷宫,那他现在 包海,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处境,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叶无咎稍稍提高声音,神色也冷了下来,九嶷宫早在二十年前便已覆灭,你所说的这些故人,如今也只有崔离还敢打着名号在江湖中行走,若是要叙旧,自去找他,我们这些晚辈,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在正道严密的看管之下和你提起这事,你明白么? 包海摇头如拨浪鼓,小老儿当然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是小老儿寻了二十多年了,终于瞧见一点希望,公子难道忍心让小老儿含恨而终么?湘夫人辞世湘君大人应当会保留她的一应遗物,只是大司命他他应当只有沈公子这一个后人了,小老儿不问您,却又能去问谁呢? 叶无咎被他啰嗦得头疼,便恶声恶气地问:你究竟要问什么? 沈公子,可否将大司命的武功秘籍默下来给小老儿?您不愿意写也没关系,只要您说,小老儿自然会仔细誊写!若不是二人都如临大敌地盯着他,只怕包海都会当场给跪下。 沈望舒还不曾说什么,叶无咎便皱眉道:你这疯老头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武功秘籍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了个真假不知的身份,就想把人家的安身立命之本给骗过去?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叶公子,武功秘籍可不是一个人的安身立命之本,也是九嶷宫的立宫之本,九嶷宫倾覆多年,故人死的死散的散,可若还有秘籍在,何愁没有重建的时候?东皇太一谁当不是当?云中君谁做不是做?包海还算是没失去理智,机关十分激动,也没放声大喊。 武功秘籍乃是立派之本?这说法倒是第一回 听说。 沈望舒阻止了正要发作的叶无咎,饶有兴致地问:这么说,这二十年里,你都在收集九嶷宫九位高手的武功秘籍了? 正是! 那你如今收到了多少? 河伯行事张扬,小老儿私底下与他联系过,他倒是爽快地就给了。而河伯最熟悉的便是山鬼,虽然心法不知对不对,但招式却被他完整画了出来,与小老儿当年见山鬼出手之时一般无二。 沈望舒便冷笑一声,河伯山鬼原本就是九人之中排名最末,你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只收了这二人的武功,却还想骗着旁人把自己的也给你? 包海有些急了,沈公子明鉴,小老儿自己生来经脉不通,本就不能练武,便是拿着这些秘籍也毫无用处。何况小老儿无儿无女,也没有娶妻,家里的亲戚也是在被救回九嶷宫之前全都死于战火,小老儿要是别有用心,拿着这些秘籍又能做什么?如今九嶷宫在江湖正道口中可是魔教啊! 略略一想,却也有些道理,沈望舒又问:好,姑且算是你收集这些秘籍就是为了重建九嶷宫,也是你说的,谁做东皇太一都是做。那我再问你一句,你准备把这些武功交给什么人?似乎每一位的武功和身份都是对应的,你又凭什么决定谁能主掌这新的九嶷宫? 我 还有,既然你也知道正道将九嶷宫视为魔教,九嶷宫的故人也不多了,谁又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建一个和自己毫无干系的魔教?难道谁还能天生就甘愿与武林正道为敌?沈望舒掷地有声地反问着。 包海答不出来。 叶无咎也觉得他问得十分有道理。 若是你怀念过去的繁华,你自怀念你的,没谁想陪你胡闹。湘君早就隐世,否则你不会如今都不知道他在何处。我和叶无咎更是和九嶷宫毫无关系,便是连你口中的大司命都也自立门户了,你也求不到我们头上来。沈望舒哼了一声,至于你说秘籍乃是立派之本,错了,你知道普安寺吗?普安拳法,谁都能练,心法口诀都不复杂,为何只有普安寺独此一家?不过是因为寺中的僧人将拳法与佛理融会贯通,有了新的体悟,所以普安寺才会人才辈出吧。原本开宗立派,靠的就不是武力取胜。 包海还愣愣地没有回过神,沈望舒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算算时辰,也该是为他送午饭的时候了。 于是沈望舒神色一凛,有人来了。若是让人看见你们在这儿,又知道了你方才和我们说了点什么,有什么下场,你该自己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喘一口气,明天的更新听天由命 第156章 章二一叶落 不巧,这回轮到来送饭的,是太华门。 倒不是沈望舒对太华门有什么成见,而是太华门的人每次来送饭,都让他感到一阵的不舒服,尤其是少主燕惊寒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在自己不知道的什么时候,一定是得罪过这位小爷的。 燕惊寒倒不是亲自来送饭的,但每回太华弟子进来,他总会跟着。 这倒让沈望舒有些纳闷了倘若心中不喜,大可眼不见为净,也没谁逼着他一定要亲自到场的。 看起来沈公子在这儿住得还很习惯?正当沈望舒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燕惊寒便出声了,神情不屑,语气也有些嘲讽。 沈望舒便皱了眉,看来燕公子眼神不大好。 燕惊寒也只是一笑,哦,不是吗?在下还说看沈公子容光焕发精神奕奕的样子,应当是已经在柴房住习惯了才是。既然沈公子说不习惯,也不知是哪里不舒服了,不言语一声,在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到沈公子。 你要帮我?这话听着是你疯了,但若是信了,那便是我疯。沈望舒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句,面上不动声色,怎么,燕公子居然有这么大权利了? 好歹也是太华门召集的武林大会,帮沈公子做点小事,诸位前辈不会不给面子的。燕惊寒一下子拿出款来。 沈望舒怕躲在后头的叶无咎撑不住笑出来,索性自己就与燕惊寒争锋相对了,帮我?也不知道燕公子会怎么帮我?是不是我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是可以达到的呢?那若是要论舒服,这里又黑又潮又冷,燕公子觉得可以怎么改?莫不是要搬进火炉和床榻被褥来?人家客栈老板好好一间柴房,不是让人这么糟蹋的。 这个沈公子不必担心,这客栈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产业,太华门索性买 太华门真是财大气粗,太华少主也真是沈望舒笑了一声,人傻钱多啊。分明有一个十分简单的法子,燕公子怎么就不愿意试试? 燕惊寒愣愣地睇了他一眼,示意他有话直说。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12) 既然是柴房让人住着不舒服了,很简答,出了柴房可不就是了? 各大派好不容易把沈望舒给捉了回来,关在此处严加看守,也就是为了不让他轻易逃脱。这一个要求,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燕惊寒是不会答应的。而燕大少主也因为沈望舒先前的嘲笑而感到万分气愤,催着门下弟子赶紧摆好饭,然后一甩手走了出去。 不识好歹的小魔头!那个摆饭的太华弟子临出门前,还狠狠清了一口痰,不偏不倚地吐进了饭碗里,我们少主也是心善,想着掌门后日便到岳阳了,武林大会一开也没你的好果子吃,才想趁这最后几日让你过得舒服些。对小魔头,就不该存着这一丝善念! 太华弟子骂完也忿忿离去,叶无咎便迫不及待地扑了出来,小沈,你是不是关久了,所以就变成窝囊废了! 沈望舒先是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还若有所思的包海,才将目光转回叶无咎身上,好端端的,你也这么气我。怎么,现在还不走,是想分我一口饭吗? 吃吃吃,吃死你算了!眼神从地上的饭菜上扫过,叶无咎还算消了点气,陈醋鸡、羊逢羹、醯豚菘菜、栗子糕,便是住在客栈里的其他英雄伙食也不过如此了。只是刚刚太华弟子的眼下之意,却有点不大吉利。 沈望舒的记性还算是不错的,看到这几道菜,忽然想起他初到沅陵之时,和萧焕那混蛋一道去查探消息,点的也不过是这几道菜,如今也不知是谁自作多情,又添了个点心。 哪里是什么燕公子的好意,分明是萧少侠的。或许正是因为燕鸿要到了,萧焕也料定他凶多吉少,想给他几顿丰盛的当做安慰。只是萧焕又猜不准沈望舒究竟爱吃什么,只想到那一日两人同桌点菜,沈望舒不假思索地报出几道菜名,即便是不喜欢也不会太过排斥。 倒是难为他想起来了。 也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沈望舒只是啧了一声,拿起筷子,看到了白米饭上沾着的一口浓痰,眉心微微一皱,就要动筷子将周围的米粒尽数赶出去。 包海嘴唇翕动,应当有话想说,只是他与沈望舒究竟不太熟悉,也不好张口劝说。不过他要说什么,沈望舒也是可以猜到的,只是装作看不见罢了。 但叶无咎就没这么多顾虑,伸手就把饭碗打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连太华门的小弟子都敢在你饭里吐痰了,你也不给他点颜色看看? 叶无咎,你冷静点。沈望舒不得不拍了拍这位暴脾气朋友的肩,我能怎么办呢?倘若动起手,那人应当不是我的对手。可我赢了之后呢?幽禁其间还敢出手伤人,可见是烈性难驯,看来是不用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了,还是杀了省事。 叶无咎一时语塞,然后气得跺了跺脚,你是什么老实人吗?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儿老老实实听候发落?地道就在这儿,现成的,趁现在没人发现,还能走出很远。 你说什么胡话?沈望舒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就算我趁其不备跑出一段,可现在的岳阳可谓高手如云,想追个人,是很难的事吗? 你不是会易容吗?弄得跟真的似的,我都不大能认明白,和你熟识的人也不算多,要想逃过他们的眼皮,也不难。叶无咎神情激动。 一直没说话的包海也道:沈公子,小老儿我手下还是有一点门路的,特别是在岳阳这地方。只要您能把大司命的武功心法默写出来,小老儿便一定助您逃脱追捕。 逃出去之后呢?惶惶如丧家之犬? 不知怎么的,沈望舒又想起先前萧焕被巫洪涛勒令十日查案的时候,分明巫洪涛的势力范围连潇湘都布不满,被派来监视的叶无咎又绝不是几人的对手,只要逃回余杭,便能什么事都没有,可他却选择了坦然面对。巫洪涛算是够恨萧焕了,最后也选择放他走了。 都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倚霄宫早就给搬空了,沈望舒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他不信这些人到底还有什么理由能非置他于死地而不可。正道中也不是没有讲理的人,虽然他也并不太信任他们,但只要还有一人,那便是有一分希望。若问沈望舒死可不可怕,他细细一想,能答出一句不,因为这个世上也没什么太值得他牵念的人或事,但若是能活着,他还是愿意试一试。 就这样跟着叶无咎逃了,那是做贼心虚,抓住之后必死无疑。可他要是留下来,结果还未可知。 轻轻叹了口气,沈望舒干脆拿起那一叠陈醋鸡,叶无咎,今天我没见过你。当日所有的武林正道说好了,这间屋子,是决计不许外人踏足的,一旦发觉,与我同罪。至于包海,武功秘籍我没有,也决不会写。我也劝你少动歪心思,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叶无咎气得要骂他,只是鼻子翕动一阵,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一巴掌掀了陈醋鸡,在屋中弥漫而起的醋味里厉声道:别吃了! 这家伙,脾气还真是大,好说歹说,怎么就不明白呢? 沈望舒眉头紧锁,差点就要发火,却见叶无咎将剩下的几个菜都细细闻了一遍,然后神色凝重地看着沈望舒,轻轻吐出两个字:有毒! 也不算是意料之外吧。 轻轻点头,示意叶无咎继续说,什么毒? 奇怪得很叶无咎皱眉,按理说,这该是我的毒才对。 就算是叶无咎的毒,沈望舒也不相信叶无咎会想要他的命,撇开交情不论,叶无咎和巫洪涛都没有让他死的理由。 怎么就成了你的毒?江湖上靠毒术起家的可不止你一个,虽说你号称五毒公子,却也算不上其中登峰造极的人物吧?或许是你和某一位制毒的能人有了同样的想法,便做出了类似的毒来呢?沈望舒和叶无咎说话,惯来都是相互贬损,谁也不以为意。 不过话虽这样说,沈望舒却也不太相信自己的这个推测。自古以来,江湖上就把使毒的人叫做歪门邪道,这次又是正道人物大集会,即便是叶无咎这样的人物能混进来,也不会蠢到在这种时候用毒杀人。 叶无咎摇了摇头,我敢肯定这是我做出来的。你可能不知道,以前苏慕平总是来寨里找我的时候,每次进门我都用新研制的毒物来招待他。不过这厮医术太高了,我基本上就没难倒过他。那我多不服气啊,自然会想许多办法使许多手段。那一回我请他前来,摆了一桌子菜,有羊肉汤、苦艾饼、糖醋鱼,剩的都是陪衬,也懒得去想。就是这几味菜里面所放的某些配料,单拎出来都不是放错了,反倒有增香的奇效,不过凑在一起那时候苏慕平还笑我,巧是巧,只不过这法子太啰嗦了,若是要拿出去用,可能千百人里也没一个会主动点齐了这三个菜。 沈望舒听完,不由得眉心一跳。 这三个菜应当是萧焕选的无疑。虽然都是潇湘名菜,可羊逢羹里的苦艾,并非所有人都吃得顺口的,便是许多潇湘人也不例外,外来之人也少有愿意尝试的。若不是见着沈望舒自己点过一遍,只怕很难同时将这三个菜同时点在一起。 不过说是萧焕要杀他,却也不太可能。 那个人的性子,最崇尚风光霁月的,当年迂回进了倚霄宫,每日将自己拧巴得和麻花似的,现在区区一个沈望舒,又是身上有旧伤的,不是很好杀吗?他有那么多机会,何必会等到现在这个节骨眼上? 不过从动机来说,想杀沈望舒的人肯定不少,一家一家选过去,都不知道如何取舍,倒不如从这个毒上下手。 叶无咎说这毒要凑齐也十分不易,他不过是为了赢得苏慕平才耐着性子摆了一出,但依沈望舒对他的了解,只怕过了那一次之后,他就再不想故技重施了。 既然这样,这毒能流出去的途径与法子也十分有限的。 不是叶无咎自己,那就只有另外见识过这种毒的人了。 而叶无咎方才说的是苏慕平! 作者有话要说:  打章节简介的时候,差点打出一句屎里有毒,真是够了! 第157章 章二一叶落 怎么回事?吓怕了?叶无咎见沈望舒许久没说话,便用胳膊碰了碰他,想调侃一句缓解古怪的气氛。 沈望舒却仍旧愁眉不展,我在想,到底是谁,这两天也等不得了,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我死。 叶无咎浑不在意的模样,这还有谁?当然是燕惊寒了。 嗯?沈望舒倒是从没往他身上想过,有些惊奇。 于是叶无咎便仔细跟他剖析自己的想法,虽然这法子有点蠢,但你仔细想想,送饭的是太华门的人,最方便下手的也是他们;其他门派来送饭,你要是吃死了,就得担上看护不力的罪责,可燕惊寒大概不怕吧,你看绿萝坊接连没了两人,他仍旧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死了你一个小魔头而已 沈望舒便打断他,他为什么要杀我? 你不是知道他和崔离勾在一块儿了吗?叶无咎说到此处有些懊恼,连忙摆手,你倒是没想跟我说,我不小心听见了,没告诉别人。虽然你不确定燕惊寒是不是知道你已经发现了,可是好像今天崔离就没在原地待着了吧?你手上握着他和太华门的大秘密,又是这种身份,所以 这么说,倒是有些说得通了。 崔离或许很早之前就知道他的存在了,毕竟与沈千峰是同门,万一从前还有些往来呢?而崔离与太华门合作之后,便告诉了燕惊寒这事,所以燕惊寒才会一早就表现得似乎知道他就是沈望舒。就是因为这一层身份在,今日各大派声势浩大地追击崔离,把他拿下只是时间的问题,为了救崔离脱困,就抛出了沈望舒的身份来转移视线。 或许也正是因为今天来送饭的是燕惊寒,又有燕鸿已经到了岳阳的事,萧焕才托他准备了这么几道菜,尽管从前的交锋并不愉快,但总归是像是一场,远比托付不甚熟识的人放心。 不过这样一来,又有了些新的疑虑。 比如,让沈望舒身份暴露的解药,原是出门之前苏闻嘱咐他带好的。 又比如,这回准备杀他的毒药,是叶无咎的游戏之作,只展示给苏慕平一人看过。 妈的,这燕惊寒还真当天下武林都是自己家的了!见沈望舒又不说话了,叶无咎便骂了一声,甩了甩衣袖,大步就要往外走。 包海被他吓了一跳,连声道:叶公子且慢!切勿冲动! 沈望舒也抬高嗓门,你想做什么? 我去找那混蛋对质!叶无咎气势不减。 只是柴房大门忽地打开,一股湿冷之气扑面而来,门口一个穿着太华道袍的人挟着风雪而立,脸上竟然还带着几分笑意,硬生生逼得叶无咎往后退开一步,他才不慌不忙地进了门,甚至是不紧不慢地扣上房门,微微一笑,找我对质?叶无咎,你胆子倒是挺大啊。 叶无咎怒目而视,怎么有你太华少主胆子大?竟然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就想毒杀小沈。 毒?燕惊寒面露疑色,转脸看向被他们打开却没有动过的食盒,你说饭菜里吗?哦,叶公子只怕是不知道,饭菜送来之前,是需要几家一起验毒的,大家的银器都不曾变黑,这饭菜才能送过来。今日是我们太华与松风、绿萝一道验的,凭着这一位和那两边的交情,难道你想说是他们想置沈望舒于死地? 叶无咎被他反问得一愣,一时竟反驳不得。 他自己做的毒自然自己心里很清楚,若是让人一验便知,便算不得高明,他特意做成需要好几种看似不相干的东西合在一起才会发作的毒,可不是拿去让人这般狡辩抵赖的。 燕惊寒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叶无咎,倒是你,还有边上这位,当日诸位英雄约定好,任何人不得私自探望这小魔头,二位既然有意见,为何当时不讲?当时不讲便视作赞同,何以阳奉阴违? 私通魔教的罪名,可大可小,若是燕惊寒非得借题发挥,结果也是能要了人命的。 沈望舒又提了箸,将几样菜分别往碗里捡了些,然后递到燕惊寒面前,既然燕公子说是饭菜没问题,备得这样多,不如一道用?也免得浪费了。 燕惊寒的神色立刻变得不虞。 沈望舒轻笑一声,略略收了手,那也不妨,毕竟是被贵派弟子吐过痰的东西,别说是少主了,连在下这样的小魔头也委实咽不下。留意着燕惊寒面露嫌恶,也不知是不是在暗骂那弟子坏事,沈望舒笑意更深,不过也无妨,燕少主也可以去寻一只老狗,倘若狗吃了没事,叶无咎便立刻跪地认错。 叶无咎也没提出任何异议,倒是把腰板挺得笔直。他可能会认错吗?他就笃定了这饭菜里的确有毒。 面色阴晴不定地变换了好久,只看得包海忍不住就要往角落里缩,燕惊寒才蓦地冷笑,怎么?你在威胁我? 都知道燕惊寒为什么如此嚣张。毕竟太华门想毒死魔教余孽,和叶无咎带人偷挖地道私通魔教,那帮所谓正道中人究竟会觉得哪一事更加严重,答案几乎是一目了然。 但沈望舒也不慌张,只是笑:不是威胁,是交易。 燕惊寒神色不变,上前几步,忽然抬腿,将放在地上的饭菜一脚踢翻,复又勾过旁侧的干草覆在上面,使劲用脚尖碾了碾,近乎恶劣地问道:这样呢? 你!叶无咎气急,扑上去就想动手的模样。 沈望舒却波澜不惊地将他扯了回来,燕公子,明人不说暗话,这个时候就不必跟我打马虎眼了。有没有毒,你我都心知肚明;为什么有毒,在下也门清燕公子,太华门的百年声誉,还是要的吧? 空口无凭,你这小魔头调动三尺之舌搬弄是非,你以为有谁会信你?燕惊寒的神色终于有了破绽。 证人又不止我一个,何况您行事又不那么干净,您说会不会有人相信呢? 自从太华门决意将松风剑派拉下马以来,行事便颇为高调,得罪的可不止是松风剑派一家,只是如今还有个崔离和沈望舒在面前摆着,倒是没人跟他们计较。一旦有人提出太华门与魔教余孽有所勾连,都不需铁证如山,只要留下个怀疑的影子,太华门便再难翻身。 二人无声对峙一阵,虽神情都是一派风平浪静,可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许久之后,燕惊寒忽地上前一步,面上的笑容也越发邪气,是么?你却瞧瞧还有没有这个说话的机会!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13) 不止是沈望舒,其余二人也是一惊。听燕惊寒的言下之意,这是要杀人灭口。可就算方才二人条件没谈妥,却也不至当场撕破脸,还准备强杀沈望舒吧?除非用药或是他能再说动一个绝世高手,否则按照沈望舒的身手,燕惊寒再加上几个弟子,短时间内是拿不下人的。 见人眉心皱起,燕惊寒更是提高嗓门,我堂堂太华,岂会被你一个魔教余孽所威胁?老实听话就罢了,还想谈什么条件? 这人,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沈望舒心知是不能与他商议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了,便也近前几步,轻声叹息,燕少主,你觉得我们这边两个人,你有多少人,能一招之内就悄无声息地灭了口?若是打斗之间闹出动静,招来了其他门派的人,只怕你也不好交代吧? 是么?燕惊寒笑着拍了拍手,另有一人从他身后应声而出。 魁梧的身材、黧黑的皮肤、深邃的面容,不是前几日被各路人马追踪的崔离又是谁?燕惊寒压根没把人放在眼里所以不在意他的安危也就罢了,崔离自己也是胆大包天,明知道住在这间客栈里的所有人都等着他现身露面之后将他擒获,却还敢如此大摇大摆地前来。 未等崔离进门,燕惊寒方又得意洋洋地道:对了,忘了告诉几位,这原是秘密消息,身份地位不够的,也不能知道的,便也便宜你们了。不日便是武林大会,但近来诸事驳杂,原定的议程便会有些改动,父亲已经请了各位英雄前去商议了,也不在这家客栈。所以,就算是你们今天把店给砸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至于燕惊寒,完全可以装作忽见强敌来袭,自己不是对手,负伤逃出去报信的。毕竟崔离与他们还算是通力合作的,怎么演,也都好商量。 沈望舒上前一步,有意无意地把叶无咎往身后藏,看来燕少主已经早做打算了,这是铁了心的要我的命。只是敢问燕少主,崔离与在下也没怎么见过,更别提什么勾连牵扯,非要说,在下还是故人之子,他为什么要专程来杀我? 莫非他就认识绿萝坊的两名师妹?燕惊寒微微挑眉。 还有脸口口声声叫师妹,却是从不曾把人命放在心上的。沈望舒又问:那又为何会专程挑着太华门值守的一日前来?崔离也不会洞悉今日燕大侠要将人都调走吧?所以究竟是太华门看守不严,还是消息保护不严? 燕惊寒面色微冷,拔出佩剑,沈望舒,废话少说,别以为你能拖延时间。动手! 第158章 章二一叶落 虽说真的动起手来,沈望舒是有把握能将燕惊寒击杀的,可前提也是他手上有趁手的兵刃。如今赤手空拳的,又有崔离这样的高手在侧,沈望舒着实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取胜。 而在他还不曾想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叶无咎便从腰间抽出软鞭,往地上啪地甩出一道又长又深的印迹,而后便直奔燕惊寒而去。 叶无咎,你做什么!沈望舒慌忙去扯他衣袖,他们杀我,你凑什么热闹?还不快走? 叶无咎立刻不满地道:沈望舒你当我什么人?眼见好友落难,你叫我独自逃走,换了是你,你做得出来? 燕惊寒自是佩了剑来的,反手出剑,轻松迎上一鞭,漫不经心地笑道:走?今日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走。 崔离倒是不慌不忙地,踱着方步来到沈望舒面前。虽然他这番姿态算得上悠然懒散,可身为绝世高手的威压却没有一点收敛,肆无忌惮地释放着,首当其冲的沈望舒都要用好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步步后退的怯意。 东君大人!包海看着不是会武功的,又与此事没有太大的干系,没人理会他,一早就退出好远,只是还不曾趁乱从自己打出的洞穴里逃跑,反而壮着胆子叫崔离,东君大人,这可是大司命的孩儿! 崔离睨了包海一眼,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似乎根本没认出包海是谁,横竖是与那些陌生人毫无差别,沈千峰的儿子?既然是他的儿子,倒是替那些狗屁正道中人解毒解得快。他都能帮着仇家来抓本座了,本座难道还需对他客气? 话音未落,沈望舒只觉得身周的气流开始波动,却是崔离抬手,掌心缓慢向上托起,一道肉眼能见的气旋在他掌心出现,竟是用内力凝成的罡风,且还有不断增强的去势。 若是这一掌打到了实处,五脏六腑都可震碎的。 东君大人,所谓不知者不罪!这可是大司命唯一的血脉,大司命都不在人世了,就这一点血脉,您也忍心给断绝了吗?包海情真意切地恳求着。 沈望舒倒是并不觉得感动,毕竟包海求的只是因为沈千峰,与他毫无干系。 他眼里所见的,不过是那边叶无咎应付燕惊寒有些吃力,毕竟鞭子这样的长兵器,本来在柴房这样逼仄的地方就发挥不出优势,何况叶无咎的功力还不如燕惊寒。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若不是他自己要帮着什么所谓的中原正道,还跟着他下了山,将九嶷宫泄了底,又岂会有后来的灾祸?崔离怒喝一声 眼看着那雷霆万钧的一掌就要落下,沈望舒心念一转,足下发力跃起,赶在崔离出手之间,从他头顶翻过,甚至越过了叶无咎,与燕惊寒正面对上。沈望舒离他太近,忽地出掌,燕惊寒甚至没有时间反应,便被打退几步。 而崔离那一掌也终于推出,接二连三地劈倒数个柴堆还不算,连柴房的土墙都喀啦裂开。 叶无咎也趁势回手一鞭,恰好扫在崔离腰间,发出一声闷响。 崔离那浓黑的眉头霎时皱起,一见便是动了真火。 包海见状,又连忙道:东君大人,这是湘君与湘夫人的养子 小子,不敢正面迎敌,沈千峰就是这样教你的?崔离并不曾理会叶无咎,只是对沈望舒发出一声冷笑。 崔离是赤手空拳,沈望舒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手无寸铁。他只是轻笑一声,方才崔前辈提起大司命,言语之间颇多不屑,因为他帮了岳掌门,引得正道围剿九嶷宫? 既然人家把我们当魔教,又何必腆着脸去送死?崔离微微扬起下巴。 可是崔前辈,您的行止,却与您自己所说多有不符啊。沈望舒躲过燕惊寒偷袭一招,再次晃到崔离面前,松风剑派号称是天下第一正道,可与他们并称十大门派的太华门,难道不是正道的十大门派?大司命帮了岳正亭一把叫做讨好正道自己送死,那么崔前辈与太华门联手,又算什么? 崔离恨声道:松风剑派害死东皇太一,灭了九嶷宫,可恨本座势单力薄不能赤手空拳灭了松风,正好太华也看着松风不顺眼,有臂助不借,岂不是傻子? 沈望舒哼了一声,连晚辈都知道的事情,莫非前辈还不知道,当年围剿九嶷宫,太华门也赫然在列! 燕惊寒眉头一皱,怒道:崔离,你与我爹怎么说好的?沈望舒绝不能留,你不动手,却与他在这儿废话什么? 似是觉得他这话有理,崔离颔首,于是又出了一掌。沈望舒心知他厉害,毕竟能与慧海、楚江流、清虚等高手轮番对战而不落下风,他自问是根本没有胜算的,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小心避闪,能拖一时是一时。 不过沈望舒也是个闲不住的人,稍稍有喘息之机,他那一张嘴便不曾停下,崔离,你把自己说得大义凛然,或许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可你既然能与太华门合作,便并不是真的介怀九嶷宫灭门之事吧? 小子胡说八道!崔离似乎也没使出全力,只将沈望舒玩弄于鼓掌之间,既没让他受伤,也让他不得脱身功夫去襄助叶无咎。 沈望舒似乎也看出来了,应付得还算轻松,于是说话就更加大胆,你似乎很瞧不喜沈千峰,也并没把薛无涯的生死放在心上,即便出手来援,也不过是救走了一个和九嶷宫没什么太大干系的冯羿而已。就凭你这样的举措,便不是为了九嶷宫复仇! 崔离双掌一分,挡开沈望舒左右两击,眼底似乎划过一丝赞许,面上却依旧冷硬,不错,本座的确不喜欢沈千峰,仗着自己是东皇太一的独子便任性妄为,为了一个岳正亭,就将整个九嶷宫都牵连了。这等眼中没有大义的人,本座很是瞧不上! 哟,崔前辈还真是好意思说这话!叶无咎的软鞭对上长剑并无丝毫优势,眼见得被燕惊寒逼得左支右拙,沈望舒心下大急,只想快些脱身,但崔离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记得说话都快了几分,崔前辈难道不是为了一段世所不容的不伦之情便与灭门仇敌携手合作了么? 你!崔离的脸色陡然一变,重重拍出一掌,沈望舒没躲得开,恰好被打在左肩,身子一震,连退几步。 叶无咎咬牙抵挡着燕惊寒,同时不忘挖苦他,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这儿胡说八道的? 包海为了沈千峰的功法秘籍,也不由得连声道:沈公子,你可别再说话激怒东君了!东君大人一心好武,对男女之情并无兴趣,九嶷宫人尽皆知的! 沈望舒咽下喉间腥甜,又摆出一个起手式,是么?那么崔前辈,无缘无故的,你为什么要杀那几个绿萝坊的女弟子? 绿萝坊的臭娘们儿,唯松风剑派马首是瞻,杀不得么?崔离微微眯了眼,却掩不住眼底的危险之色,掌上内里汹涌,拨弄风云,竟是对沈望舒也起了杀心。 沈望舒便笃定自己不曾想错,也不忙着躲闪,只是笑,是么?那日前在小树林里一场激战,那么多门派弟子迎战,其中也不乏与松风剑派交好的,怎么不见前辈去杀?松风剑派的弟子更是不在少数,更有岳掌门之子岳澄在场,依前辈的功力,想杀他不说易如反掌,但也并不是难事,为何前辈放着他不去理会,为难的只是韩青溪和萧秋山? 一个是掌门弟子,一个是松风剑派最得意的弟子,杀了他二人,难道不比杀那些没用的废物更痛快? 那绿萝坊有一弟子姓陆,武功与那两个罹难的不相上下,却是一位堂主的侄女,岂不比杀几个绿萝坊的普通弟子更有用?两人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难为沈望舒的脑子也转得这般灵光。 崔离被他问得恼了,刀在本座手里,本座爱杀谁便杀谁,小子难道也要管上一管? 不过是按照崔前辈的逻辑,绿萝坊因为亲近松风剑派该杀,松风剑派只有有头有脸的弟子才值得一杀,绿萝坊便是随便什么弟子都可以杀沈望舒与崔离对了一张,飞身飘到叶无咎身边,又与燕惊寒对了一招,方才道:倘若前辈没疯,这便说不过去。 崔离听罢,怪笑一声,方才你还说本座针对松风剑派却与太华门合作很说不过去,你怎么知道本座就不是疯了? 沈望舒猱身而上,哪个疯子会自己承认是疯子? 小子你疯过么?怎么知道疯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疯子?想不到崔离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但脑子也十分聪明,竟还能用庄周子非鱼的论调来反驳。 谁知沈望舒忽地怒喝一声,崔离!他在你心里这么不堪么?竟让你在人前自认是疯子也不愿意承认一句是为了他! 这话来得突然,便是燕惊寒都忽然停手,叶无咎更是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谁啊? 沈望舒都不曾理会,只是挑衅一般地盯着崔离看。 而崔离那一张本就黝黑的脸却阴沉得更厉害了,仿佛铁汁浇灌过一般,一双碗大的拳头也慢慢捏紧,筋骨突兀耸立,眼里更是血丝渐起,密布如蛛网一般。 不杀那位陆姑娘甚至是柳姑娘,不是你不想,或许只是没来得及,毕竟在小树林里,你也对着柳姑娘出手了。但对于岳澄,你暂时是真的没有动他的想法。沈望舒见他是真的气急,反倒镇定下来,甚至笑得很温柔,想想崔前辈已经杀了或是想要杀的人,似乎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我们都去过扶桑楼。 叶无咎大惊,哦,我们毁了他的筹划,所以他想要报仇!我跟你和他好歹有点沾亲带故的他不好意思下手,所以就动手杀其他人? 对一半错一半。沈望舒勾起嘴角,目光却一直没从崔离脸上离开。 叶无咎不喜欢他这样卖关子,对了哪半错了哪半? 沈望舒负手在后,甚至往崔离面前走了几步,对了后一半,错了前一半。崔前辈想杀我们,不是因为我们毁了扶桑楼,毕竟杀手都是假的,而他自己也不是个会调理毒物与药材的,就算是薛无涯没了短时间很难能找到人帮他弄来那么多银子和药草,但他应该也不会如此心疼。你瞧崔前辈的脾气,他若是想杀上松风剑派,还会借助这些连人都不能再算了的怪物么? 那你说到底是为了什么?燕惊寒也有些疑惑与错愕。看起来,他似乎并不知道那一日他们不小心带上岸的和他曾经遇到的怪物,就是崔离一手炮制出来的。 沈望舒稍稍侧过脸,眼神仍旧不转,叶无咎,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们在扶桑楼,除了杀掉那些怪物,还做了什么? 叶无咎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微微皱了眉,仔细回想当日的情形,我们那天在扶桑楼遇到了冯羿,还把他给逼死了? 不错!沈望舒忽然提高音量,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而他注意到,在他提起冯羿的时候,崔离的神色有了些波动。 叶无咎不能置信,你的意思,崔离是因为冯羿所以才敢这么丧心病狂地去杀人? 不仅如此,他还曾冒着风险从两大高手手底下把冯羿给救了回去。沈望舒轻轻一笑。 可是就不能是为了冯羿会制蛊毒吗?当时咱们杀掉的那些,咳,太过仓促,都没来得及研究一下为什么就变成了那个样子,也不知道苏慕平有没有研究出结果他就被派出去了叶无咎很有些疑惑。 沈望舒却斩钉截铁地摇头,不,不是因为这个。若是冯羿有这么重要,留下他便能再炮制出许多的怪物,扶桑楼毁了便毁了,冯羿那么金贵,怎么会留着他来守扶桑楼? 既然他没这么金贵,那本座为他杀人,岂不就是个笑话?崔离沉默了许久,终于说出这一句话来。 因为他是自愿的,因为你不知道的时候他就留了下来。沈望舒笑了笑,若是你自己让他留下来,好像也没这个必要,毕竟冯羿身手很一般,根本就抵挡不了多久,用他来拖延几乎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如果专门留他下来断后,也大可以一把火烧楼之后便离去。他能留下来送死,似乎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想让他一起走,他不愿意,生怕拖累了你,给你下药或者下蛊然后让你失去知觉,再令心腹带你离去,自己留下来拖延时间。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14) 叶无咎双眼一亮,对啊,等我们处置完扶桑楼的事,早就精疲力竭人仰马翻了,哪里还能想到冯羿之后还藏着别的事? 崔离死死地瞪着眼前两人,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沈望舒偏偏还要火上浇油,崔前辈,不知晚辈的猜测,究竟对是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最少也能恢复隔日更了~~ 第159章 章二一叶落 小子!沈望舒问完之后有许久,崔离都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胸膛起伏如风箱一般,好不容易出口一句话,却带着凛冽的杀意,你在找死! 看来是猜对了。沈望舒一边躲闪一边想。 只是猜对了也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他算是真把崔离给惹怒了,若先前只是碍于情面来应付差事,眼下却是当真要动了杀心了。 死在崔离手上,与死在那些正道中人手上,似乎也没什么不同,毕竟残杀同门子侄与为了自己的利益铲除异己,谁也不比谁干净些。 见崔离是真的下了杀手,燕惊寒似乎松了口气,手腕翻转,又是一剑向叶无咎刺了过去。 这样下去,连叶无咎都绝无生还的可能! 沈望舒顶着压力,吃力地应付着崔离,却还得想法子让他罢手。反正知道了冯羿是他的逆鳞,横竖都已经摸过了,沈望舒不信他还能再生气到哪里去,便气息有些不稳地开口了,看前辈这样的反应,晚辈应该是说对了? 住口!崔离暴喝一声,出招更快。 包海虽然号称包打听,但这件事却是一丁点都不知道的,惊在原地许久都没回过神,直到被崔离的掌风挂到,才连声唤道:东君大人息怒哎呀沈公子,你知道东君大人不爱听,就少说两句,你要是交代在这儿,日后老朽见了大司命 崔前辈为了冯羿,向同门家的后辈出手便罢了,却还与灭门仇人串通一气,您凭什么瞧不上大司命?沈望舒被逼到墙角,眼见已经避无可避,便也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神色颇为轻蔑,大司命再不济,东皇太一死在松风剑派之后,他便与岳正亭一刀两断了,再没做过对不起九嶷宫的事。您还有那位河伯大人口口声声说是大司命害了九嶷宫,言语之间颇多不屑,那么敢问崔前辈,您的所作所为,又当如何呢? 崔离一掌高高举起,叶无咎与包海在他身后,阻拦来不及,只能惊叫一声。崔离却是下手偏了开去,直将一堵土墙拍得四分五裂,方冷声道:本座该当如何,是你这引狼入室的小子能评说得了的? 这话也不是沈望舒爱听的。不过是生死关头,怒意又蓦地上涌,沈望舒的脑子倒是转得飞快,当即顶回一句,即便是引狼入室,可到底也不知这终究不是一条忠狗而是一匹狼才无心所致。怎么,崔前辈在与太华合作之前,并不知道他们也参与了灭门之事? 一双虎目死死盯着他,不知为何,沈望舒竟似乎在其中读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只是他并不敢这么想,趁着崔离沉默,他又道:好,撇开此事不谈。崔前辈认为大司命乃是九嶷宫的罪人,恨屋及乌连带晚辈也想除之而后快便也罢了,只是那一位,却是湘君与湘夫人的养子,更是他二人的女婿。如今湘夫人与小姐不幸香消玉殒,湘君大人可就与叶无咎相依为命了。素闻湘君大人在九嶷宫颇有令名,崔前辈见着他的子侄落难,竟也不帮一把么? 沈望舒你闭嘴,小爷才不需要他这么个是非不分的莽夫来救!叶无咎臂上中了一剑,长鞭险些脱手而出,这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想来还从不曾吃过这样的苦头,痛得脸色都变了,却仍旧咬紧牙关,不愿意示弱。 崔离刚要说什么,外头忽然有喧哗声响起:怎么回事?柴房为何塌了? 声音太熟,却是萧焕。 沈望舒尚且蹙眉不语,一向与他不大对付的叶无咎却露出个轻松的笑容,哈,天无绝人之路啊。 原本听到外头萧焕说话,燕惊寒的神色便肉眼可见地变得阴郁起来,叶无咎如此一说,更是十分可怕。许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趁着叶无咎分神那一瞬,他忽地重重拍出一掌,只将叶无咎拍得横飞而出,喷出一大口血。 叶无咎!沈望舒瞳孔骤缩,高呼一声。 他为何会在里面?怎么样了?这是柳寒烟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脚步声。 没有猜透燕惊寒的主意,崔离眉心紧锁,怒气冲冲地看了他一眼。而趁着崔离这一瞬的分神,沈望舒便从他的桎梏之下逃出,奋力扑到叶无咎身边,要将他扶起来。 你怎么样?我我身上现在没有药,你坚持一会儿,听见了吗,有人来了,他们、他们马上就你!饶是这三年并不曾认真学习医术,但沈望舒还是学会了不少常识,也长了眼界,看着叶无咎一边吐血一边抽搐,便知他的内脏已经受了重伤,多耽误一会儿便挺不过去,不由得慌了,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外头萧焕还在高声问:小沈望舒,里面怎么回事? 宝剑出鞘之声接连响起,眼见外头的人就要冲进来,听脚步声应当有五六人,燕惊寒便知道情势紧迫,不得不当机立断。他觑准了一心扑在叶无咎身上的沈望舒,心一横眼一闭,一剑便要刺过来。 原本二人离得极近,这又是一招快剑,燕惊寒几乎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谁知这时又变故陡生原本话都说不出来的叶无咎,也不知怎的,眼神忽然一亮,陡然生出一股力气,把空门大开的沈望舒猛地推开,只是手上力气不济,只能将人推得一个踉跄。 不过就是这一个踉跄,也就够了。 那冰凉的剑锋擦着沈望舒的发丝而下,还削断了几缕,四下飞散,然后狠狠没入叶无咎的后背,用力之大,又从他的前胸穿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屋里的几人都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滚烫的血溅在脸上,沈望舒才嘶声喊道:叶无咎! 杀错了人,燕惊寒的脸上也只有几不可查的慌乱一闪而过,而后干脆利落地拔出剑来,再次朝着沈望舒捅去。 只是有一双肉掌忽地上下合围,硬生生地将剑锋夹在掌心之间,竟发出了金石之声。却是崔离忽然出手阻止,不悦地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外头的人终于冲了进来,萧焕、韩青溪、柳寒烟、容致与谢璧,各个手持长剑,如临大敌。 眼底有一丝恨意划过,燕惊寒连声道:诸位来得正好!崔离这大魔头忽然闯入,速速通知师长,将他擒下! 崔离闯入,这可是天大的事。这几人当日都见过崔离与自家师长交手,对他的实力十分了解,也都不敢贸然上前。 而崔离听了他这话,猛然抬头,一双血红的眸子死死盯着燕惊寒,忽地暴喝一声,手上发力,竟是将燕惊寒的佩剑生生折断。 他这一暴起非同小可,余人各自戒备,做好了与他交手的准备。 叶、叶无咎唯有柳寒烟,一进门便被满地的红色刺痛了眼,却又不敢上前,任身边的人剑拔弩张,竟浑然不觉一般,只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慢慢靠了过去。 沈望舒已经出手点了叶无咎周身大穴,只是被燕惊寒一剑洞穿的地方,殷红粘稠的血仍旧在汩汩涌出,根本就止不住。实在无法,沈望舒竟想着用手去捂。 小沈 沈望舒立刻呵斥道:你别说话!你会没事的! 小沈叶无咎有些无奈,又唤了一声。 柳姑娘身上有没有金疮药?若是有护心丹之类的自然是最好不过 叶无咎忍不住提高声音,沈望舒!你能不能听老子好好说话? 柳寒烟与沈望舒都被吓了一跳,手上动作顿了一顿,才连声道:你说,你说!都听着呢! 叶无咎这才舒了口气,只是唇边洇出的却是一股血沫。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沈望舒,苏慕平有句话说的很对,你还真是不学无术!在明月山庄这么久了,居然连这都看不出来,还要小叶我来教你。你记好了,以后要是见着这样的,不用忙了,根本没得治。 你闭嘴!沈望舒怒喝一声,眼底血丝泛起。 我闭嘴了,你就连最后几句话都听不到了。叶无咎翻了个白眼,你别这样,怕我死啊?我跟你讲,死有什么好可怕的?当年娇娇临终前啊,我比你还慌,她都要喘不上气了,还得安慰我,想不到这么快就轮到我了咳,你看我都这么费劲了,就不能让我死得轻松些? 沈望舒死死瞪大双眼,一眨都不敢眨,生怕只要一有松懈,便会令自己崩溃。 叶无咎这才费力地勾了勾嘴角,真的,没什么好可怕的。娇娇在下面这么久,我不放心,终于可以去瞧瞧她过得好不好了,你该替我高兴才是。只是有一点,岳父啊他把我养这么大也不容易,如今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我很是对不起他。我知道你不想,可是我真的没人可以托付了了。沈望舒,看在我这一条命都送给你的份上,你能不能替我尽尽孝? 不,我才不会!又不是我岳父,有本事你自己爬起来去啊!沈望舒咬紧牙关。 柳寒烟在旁边颤声道:你放心,洪涛水寨那边我得空会替你去看看的。 叶无咎这才慢慢转向她,吃力一笑,多谢柳姑娘。 沈望舒,叶无咎仍坚持不懈地跟他说着话,你告诉岳父大人,叶无咎这条命,是他给的,原本没他的允许是不敢死的。只是没办法啊,谁让我这么倒霉,交了一个比我还倒霉催的朋友啊我对不起他。岳父大人的养育之恩,来世当牛做马我也会偿还的。 本想骂他一句的,只是在听见朋友二字时,沈望舒实在不能张开口,只能死死地咬唇,听叶无咎越发虚弱地交代后事,身后的打斗与呼喝之声皆不能入耳。 还有一句,劳你告诉岳父,如果可以来世,我还想再当一次他的无咎儿叶无咎缓缓阖上双眼。 沈望舒忽然不能与他较劲了,只能忍着喉间撕扯般的剧痛,低声道:好,我都会带到的。 叶公子柳寒烟叫他一声,到底是没有压抑住,喉间的哭声泄露出一点,便一发不可收拾,最终泣不成声。 终究柳寒烟是个女孩子,叶无咎又心软,到底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不可闻地说着 柳姑娘,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大过年的,我却把叶无咎给neng死了,我有罪! 其实最初让叶无咎出场,我就想好他是得死的,作为沈望舒的好朋友,让他和其他人更加看清隐在幕后的反派究竟有多丧心病狂。我给他取名叶无咎,咎者,错也,翻译过来就是没错。叶无咎有什么错呢?他是个孤儿,被巫洪涛捡回去之后就一心尊重爱护他;他也深爱着巫娇娇,哪怕是她过世许久了,也仍然洁身自好为她守身;对于沈望舒,偶尔插科打诨损一损,关键时刻还是会站出来。 最初设定的时候,叶无咎应该是个龙套,结果因为过于喜欢他的脾气性格,于是他就成了沈望舒的好基友,甚至戏份好像比萧焕这个官配还多,死的时间节点也越来越靠后越来越重要 啊,我就是喜欢无咎儿嘤嘤嘤 另外,写的时候心里很难受,然鹅老父亲在外面看跨年晚会声音超大,每次想哭了结果就被逼回去了,内伤! 第160章 章二一叶落 啪。 长鞭落了地,人也就没了气息。 柳寒烟觉着自己是个外人,又碍着面子,先前叶无咎无一句给她之时,尚且强自忍耐,眼圈都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亦只是流露了些哭腔,不曾让泪珠涌出眼眶。直到叶无咎对她说出此生最后一句话,对不起,她才终于按捺不住,低低啜泣出声。 但本该最伤心的沈望舒,却一言不发,俯身拾起叶无咎的兵器,慢慢站了起来,手腕一抖,长鞭绷得笔直,重重甩在一旁的柴堆上,发出一声巨响,惊动了正在交手的众人。 来人并不多,又少了一个柳寒烟,虽说各自功夫都还算得上不错,也应付得有些狼狈。 燕惊寒见了沈望舒的神色,心里不由得就打了个突。 他被关进来之前身上便带着伤,这几日的饮食也很是一般,药物一应不给,伤势并未痊愈,而先前又与崔离交手,情形委实说不得一个好字,脸色也白得吓人。只是如今,沈望舒的两颊晕着团不正常的潮红,眼球上血丝密布,眼神锐利如刀,仿佛修罗恶鬼。 诸位,小魔头拿了兵器,这可是要翻天了!咱们且合力拿下他在场的几人,几乎与沈望舒的交情都比他好,燕惊寒说得没什么底气,脚下也逐渐后退。他甚至都不敢指望崔离,毕竟先前才将人卖了个一干二净。 沈望舒不等他把话说完,手腕一翻,长鞭犹如毒蛇吐信一般,直取燕惊寒咽喉而去。 其他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猜测,但谢璧却一无所知,还忍不住急道:沈沈望舒你疯了?若是伤了燕少主,过两日武林公审,你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沈望舒没有说话,甚至没将他的话听进耳中,只是把自己所学的武功发挥到极致,不拘是大司命、少司命还是明月山庄的武功,只要能想起来,便信手使出,用了十二分的力道。他惯常使剑,长鞭又太软,便灌注了真气在内,使长鞭硬|挺得如一把刻意加长过的剑,出手毫不容情,逼得燕惊寒十分狼狈。鞭梢扫过,燕惊寒的衣摆便已寸寸碎裂。 小子好功夫啊,方才藏着掖着,是瞧不起本座?连崔离都忍不住赞叹一声。 这边沈望舒逼得厉害,崔离又没有出手的意思,其余四人立在当地,都不知怎么办才好。听到打斗的动静,柳寒烟也不得不起身,往这边走了几步,右手扶在剑柄上,慢慢握紧,只消轻轻一拔,三尺秋水便能出鞘而去斩杀仇敌,可她终究不曾,任剑柄上冰凉的装饰硌得掌心生疼,也只是紧紧地攥着,再未有多余的动作。 燕惊寒为了躲开沈望舒的攻势,不得不使出轻功,倒悬于房梁上,喘了几口粗气,厉声道:你们就这样看着了?崔离抓不住便罢了,若是沈望舒跑了,有一个算一个,都得问责。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15) 韩青溪早就瞧出沈望舒的状态不对劲,心下生疑,见崔离没又杀意,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请问崔前辈来此作甚?是要救沈望舒出去? 本座最瞧不上的就是这小子他爹,这小子自己也是蠢货,竟会如此轻易被擒,如何配本座来救?崔离哼了一声。 韩青溪问包海,这位先生如何会在此?还有叶无咎柴房看守不可谓不严,你们二人又是如何进来的?虽说土墙已经倒了半扇,但韩青溪也不会猜是他们二人的杰作,毕竟叶无咎的身手他们心知肚明,包海看着也不像是有身手的。 燕惊寒自然是不能让他们问出真相的,连忙插嘴:韩姑娘,崔离的话如何能信?这二人如何搅在一起在下不知,但他二人的确是为了救沈望舒而来,怕自己救不得,还招来了崔离!到底都是一家出来的,就这么点血脉,崔离怎么会见死不救? 哈!崔离忍不住冷笑一声,斜睨着燕惊寒,眼神令人心惊。幸而他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点了点头,好,既然燕小公子都这么说了,本座为了自证清白,也只能先去了。几位少侠,后会有期啊! 他要走,其余诸人自是要拦。只是崔离的功夫何等高明,这些小字辈加在一起当然是拦他不住的。不过也就是保着自己没受伤,眼睁睁便见崔离潇洒离去,临去致歉,还顺手抓了个包海。 见人走了,燕惊寒反倒是重重松了一口气。 只是沈望舒依然不为所动,没有崔离这心腹之患在,他倒是能更加肆无忌惮地发挥,长鞭倒卷,一下子套在燕惊寒手腕上,将他的半柄断剑勒住,一个用力便拉了过来,握在自己手里。 都不待燕惊寒说什么,其余人都大惊失色,连忙劝诫。韩青溪道:沈公子,你且想想,这个时候若是伤了燕公子,不日武林大会上,可就难了! 就是啊沈公子!谢璧也跟着喊。 容致倒是全心偏帮沈望舒的,不过在问他:师兄,你究竟与这燕惊寒有什么仇怨?我知道你不是个冲动的人,有什么事说明白,也不至日后清算起来都成了你的错处啊! 沈望舒也就还听得进他的话,断剑挥出,头也不回,倒是答了话,他杀了叶无咎!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是叶无咎违反约定在先,还想帮着你出逃!否则我与他无冤无仇,何必对他动手?燕惊寒手无寸铁,顿时变得更加狼狈,一边拼命往人身后躲,一边犟嘴。 燕惊寒,你还真是生了一条好舌头啊!什么话都被你说尽了,连崔离想来救我这话都能编排出来!如今叶无咎躺在那里,死者为大,你还敢这样胡说八道?沈望舒下手越发狠戾,几招之间,便削下燕惊寒几缕发丝。 燕惊寒顿了一顿,到底还是有些顾忌。只是他脑子转得快,瞬间又想好了新说辞,你的意思是我撒谎?那好,沈望舒我问你,叶无咎是怎么进来的?这柴房被眼见看守,没有任何一派敢懈怠,我又没请他,他是如何就能进到此处来的?若他不是为了救你,他冒着被问罪的危险,潜进来做什么? 柴房本来就小,屋里还站着其他人,燕惊寒一个箭步绕到了萧焕身后,沈望舒追来之时,只与他对了个眼神,便伸手将人推开,断剑急挥而出,却是一下子扎进了燕惊寒的左臂。 趁着众人惊愕,沈望舒拔了剑,又想再出第二下,叶无咎无视你们定好的规矩,强闯柴房,这是什么滔天大罪?论罪当诛了? 到底萧焕就在他身边,反应也快,第二剑还不曾挥出去,便立刻探身向前,伸手握住沈望舒的手腕,沉声道:小舒,你冷静点! 但沈望舒杀心已起,将身一拧,空着的那只手竖掌劈下,转瞬又与萧焕战成一团。 韩青溪有些哭笑不得,沈公子,你先住手!何事不能好生分辩? 燕惊寒推开要上来帮他裹伤的谢璧,任左臂的伤口血如泉涌,神色却有些得意,诸位看见了,什么要替叶无咎报仇,都是借口!萧少侠可是方才进来的,他可没杀叶无咎吧?叶无咎不仍旧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了?魔头到底就是魔头,劣性难驯,何必给他这个机会? 萧秋山你滚开!沈望舒暴喝一声,断剑险些划过萧焕喉头,好在他也并不想无差别地杀戮,终究是将手腕回收,萧焕毫发无损,只是二人错身而过之时,将自己的胳膊划伤。 只是这一点疼痛,沈望舒都不在乎了,提高声音道:燕少主一定要分说是不是?那好,今日就与你讲个分明!崔离想杀我,你也想杀我,有本事你们两个冲着我来就是。崔离倒是比你光明磊落,真刀真枪自凭本事便是了,不像你,只知道耍些阴诡手段。败露了也便罢了,我人在此处,无法去告发你,叶无咎人微言轻,说了什么也都不会有人信,你何至于丧心病狂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师兄你在说什么?容致十分震惊,燕少主为何要杀你? 你自己问萧秋山,他要是愿意说,你就知道是为什么了!沈望舒抽身而出,又是一剑刺了出去。不过这一次却是被燕惊寒身边的韩青溪所阻。 逃过一劫,燕惊寒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倒是深深地看了萧焕一眼,令人十分不适。 萧焕则是薄唇紧抿,面色晦暗不定。 按照沈少侠所说,在下都不知道自己的所谓什么把柄究竟落在了谁收上,又凭什么断定叶无咎知道了还得灭他的口?燕惊寒还是决意辩解两句。 沈望舒与韩青溪过招,气息已经十分不稳,却还坚持着道:你想对我下手,却被叶无咎识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将我二人一道灭口,也免得夜长梦多。可是燕惊寒你想得美,我沈望舒既然从高崖坠江都幸免于难,便是阎王爷不敢轻易来收的,凭你,不配! 缠斗已久,凭着叶无咎之死刺激出的那一股孤勇几乎消磨殆尽,身上的旧疾却在叫嚣着要反扑,沈望舒手上的力道越发弱了下去,萧焕见着势头不对,连忙从背后扑上去,将沈望舒报了个满怀,并用双臂死死桎梏住那个双目血红的人,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人揉进身体里。只是他说话的语气,却又万分轻柔,小舒,小舒你冷静一点到底是一条人命,总该有个公断的,你先住手,先住手好吗? 沈望舒实在挣不过他,只能嘶声喊道:萧秋山你放开我! 小舒,听话手上的力道毫不松懈,语气却越发轻柔。 这边被萧焕抱得动弹不得,那边燕惊寒想趁势反杀却又被容致、谢璧等人拦住,两厢对峙,谁也奈何不了谁。 实在挣不动了,就仿佛是陷在潮湿的泥淖中,越挣扎却陷得越深,最后只能放弃,听天由命,然后慢慢松了手,被泥浆拖入无底深渊,任冰冷的泥水没顶而过,从七窍的缝隙里拼命往里钻,沈望舒着实绝望了。 断剑锵然落地,沈望舒慢慢松了手。 感觉到怀里僵硬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萧焕喜忧参半,腾出一只手,在沈望舒后颈慢慢抚摸着,哄诱一般地道:小舒别怕,别怕 萧秋山,谁要你的好心,叶无咎他都是因为你!沈望舒垂着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萧焕没听分明,忍不住凑近去追问:你说什么? 不过这次沈望舒却不能再回答他了,猛地喷出一口污血,整个人就委顿了下去。 第161章 章二一叶落 崔离来过了? 是。 你们几个和他交过手了? 是。 那你们战果一定是颇丰了? 武林大会即将召开,太华掌门燕鸿风尘仆仆而来,急着要召开一次筹备会议,几乎是把赴会的所有英豪都请了过去,故而借了一处较大的场子。如今倒好,正好用来审几个小辈了。 五名后头才进去的弟子再算上一个燕惊寒,一字排开跪了一地,叶无咎的尸体也停在了当场,昏迷不醒的沈望舒也被随意地摆在旁边,若不是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只怕也看上去与死人无异了。 站在上头发作的,便是这次武林大会的召集人、太华掌门燕鸿,他居高临下地立在前头的台子上,满面怒容,既然知道不敌,为何不求援?白白坐失擒获魔头的良机! 太华掌门燕鸿年轻的时候便没有关于容貌的美名,因为五官委实不够周正,看着有些凶,如今岁数大了,又瘦得厉害,更显出狠戾来。 配合他的表情,这话说得也着实有些过了,坐在旁边的碧霞掌门忍不住将拳头虚握,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示意。 燕鸿知道自己失态,才对着儿子发作起来,臭小子,这几位少侠想一展身手便罢了,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不知道吗?他们不求援,你也不与为父通报?白白损了一条性命,你如何与人家师长交代? 这二人不愧是父子,睁眼说瞎话的毛病还真是一脉相承。下跪六人,五人都向外发过求援的信号,若不然最后也不会是各大门派的弟子一道前往,将叶无咎与沈望舒抬了出来。唯一一个坚决不求援的,便只有燕惊寒。 燕惊寒贵得笔直,姿态也十分恭敬,禀父亲,这叶无咎并非被崔离误伤,乃是孩儿所杀。 此言一出,全场议论纷纷。燕鸿不得不咳嗽一声,提高声音道:荒唐!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害人性命? 禀父亲,孩儿并非平白无故。燕惊寒仍旧是姨夫理直气壮的模样,那叶无咎伙同外人,私闯柴房与沈望舒相见,可孩儿分明记得,将沈望舒关进去那一日各大派便商议好,决不许私自探视。叶无咎明知故犯,理当严惩! 坐在上头的各位长老还不曾开口,一旁的柳寒烟便冷冷地道:这罪,便该杀了? 自然不是,不过数罪并罚呢?燕惊寒反倒轻轻笑了一声,眼神有意无意地掠过一旁人事不知的沈望舒,只是前脚叶无咎闯了进去,后脚崔离便出现在此,柳姑娘,这事不大说得过去吧? 柳寒烟竖起秀眉,燕少主的意思是,崔离乃是叶无咎引过来的? 燕惊寒一脸笃定,若不然,这个巧合要怎么解释?总不能是因为崔离心血来潮,忽然就跑过来了吧? 燕公子,坐在角落里的秋暝忽然出声,叶无咎将崔离引至此处是为了什么? 长辈开口,晚辈不太合适与他起唇舌之争,可惜燕鸿自恃身份,并不想与秋暝说话,于是太华门另一张老便作答:这也不难猜。叶无咎与这小魔头有些交情,本来也不是我们正道弟子,一时错了主意,想把沈望舒救出去也是有的。只是这个叶无咎功夫不大好,无法闯入咱们设下的几道关卡,便只能向外人求助。那崔离与沈望舒的父亲沈千峰乃是同门,对故人之子出手相助,合情合理。 秋暝不由得加重了语调,徐长老也说了,这只是猜测。 谢璧也道:可弟子觉得,燕少主的说法似乎有些不对。弟子等赶到之时,沈望舒正在与崔离交手,燕少侠则与叶无咎打得不可开交,这样看起来,崔离便并不是来救沈望舒的。 这二人之间难道不能是起了内讧?燕惊寒反驳道,更何况,崔离不管作何而来。与叶无咎先后出现在柴房都是不争的事实。勾结魔教,论罪当诛吧? 柳寒烟深吸一口气,为何不管崔离?若说不清崔离究竟是怎么来的,也便无法断定叶无咎是否有罪。如若叶无咎真是带着崔离来救人,这罪名是他应得的,小女自然不敢多言。但崔离若不是来救沈望舒方才大家都看着,崔离似乎对沈望舒下手颇狠,说是要杀他也不为过。叶无咎与崔离若是有勾结,那便是说叶无咎也是奔着杀人去的他二人的交情,难道还用多说? 场面上有一瞬的寂静,似乎被柳寒烟所震慑。 便是燕惊寒,也愣了一刻,才想着反驳,若是崔离狡诈而叶无咎并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呢? 燕少主,您所言的都是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而我所说的,也不无可能。既然此事还有争议,您却一剑杀了叶无咎,说句死无对证也不为过。那我是不是也能猜测,燕少主是因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急着杀叶无咎灭口? 柳寒烟有些咄咄逼人了,所言之事又十分骇人听闻,连绿萝坊主都不得不呵斥道:寒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柳寒烟所说,不无道理,总有些人听见之后便心下生疑了。但燕鸿急着要立威,便不得不帮着儿子说话,叶无咎无视咱们各派的约定,私下找小魔头见面还不算,并企图私纵,此事可大可小,犬子见状,自然是要出手阻止的。只是犬子学艺不精,分寸把握并不能那般收放自如,一时不慎便伤了性命 他的话还不曾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岳正亭百年站起身来,缓步下了台,走到叶无咎的尸身旁,甚至不顾污秽,蹲下身来亲自查看,直看得燕鸿接下来的话都忘了。 而岳正亭不紧不慢地看好了伤,站起身来接过岳澄所递的丝绢,有条不紊地擦了手,方才笑道:燕掌门是想说,令公子一点责任也没有是吗? 那岳掌门的意思 岳正亭指着叶无咎尸身上的伤痕,淡声道:诸位且看,这伤痕,一看便是居高临下刺过来的,且尸身手臂上还有伤痕,这便意味着此人当时已经倒地,无力反抗,然后燕公子出手杀人。 他越说,燕鸿与燕惊寒父子脸色便越差了一分。 不论他是不是存心要救沈望舒出去,也不论他有没有勾结崔离,但燕公子却是毫不犹豫地杀了一个罪名未定且无力反抗之人。这说起来,似乎不够光明正大吧?岳正亭轻轻拂袖,似乎在掸衣上并不存在的尘埃,也不知这人和燕公子到底有什么过节,要让你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杀他? 我燕惊寒一时语塞。 自这一行人进入厅中以来,燕鸿便先声夺人,摆出一副要独自做主裁定的架势,自然是惹了许多人不满。眼见抓住了破绽,岳正亭率先发难,其他人也陆续落井下石。 慧海与明枯则是双手合十,念了佛号:阿弥陀佛,小小年纪,倒是够狠辣的。 如今人都死了,不知岳掌门有什么高见呢?燕鸿面色铁青。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16) 岳正亭也不与他客气,叶无咎明知故犯思慧沈望舒,也不能说全然无错,见崔离来袭,还奋力抵挡,足见其悔过之心。奈何崔离武艺太过高强,一众小辈不是对手,才有此不幸,我等俱是十分惋惜,愿好生护送遗体回洪涛水寨。 好一招祸水东引!好一番冠冕堂皇! 到底是做惯了正道领袖的,见识与手段都比燕家父子强多了,虽然不服气,可燕鸿也只能道:岳掌门好主意。此事到底是因为犬子而起,愿亲自扶灵。 燕惊寒也只能暗暗咬牙,是!不过敢问岳掌门,沈望舒又该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自然是岳正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转了几转,面上一派云淡风轻,自然是哪里来的回哪去。 不过人群中却有人高声道:慢着! 众人回头一看,原是秋暝。他越众而出,神色坚定,如今沈望舒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倘若不及时救治,只怕还有性命之虞,如何能挨到武林公审的时候?武林公审,重在一个公字,却不只是说说而已。 也有不少人点头称是。 按说要被武林公审的人需得养伤,也得送回原来的门派,只是苏闻却站起来向众人欠了欠身子,沈望舒原是我明月山庄的弟子,只是他武艺高强,明月山庄又不以武学见长,只怕若是日后有人要杀他要劫他,明月山庄弟子是阻挡不住的,届时只怕不能向诸位交代啊。 我秋暝愿代为照料!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秋暝便脱口而出,神色颇为愤慨。 姜畅吓了一跳,连忙低声叫他:静安! 秋暝却沉声道:能跻身十大门派,我翠湖门下的弟子自然也算得有些本事吧?明月山庄恐怕看不住人,我翠湖却不怕。更何况,翠湖居与沈望舒和九嶷宫都无仇怨,也与明月山庄没什么交情,自然不会有偏颇。 你秋居士偏颇得还不明显么?有人在人群中嗤笑一声。 只是秋暝都开口了,阮清自然也附和道:正是,翠湖照料沈望舒,日后武林大会,定将人好好带到场上。 再没什么人提出反对,也算是诸事都议定了。秋暝原本要亲自去扶沈望舒,到底谢璧不敢,抢着把人给背了起来,往自己住所去了。 待人都散得差不多了,绿萝坊主才霍然起身,缓步走到柳寒烟面前,沉着脸问道:方才为何要一再与燕惊寒为难? 弟子没有,不过是实话实说。柳寒烟低着头,没人能看清她的神色。 坊主哼了一声,又道: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无需为师赘言。不过为师还听说,适才迎战崔离,你可是连剑也不曾出鞘。 柳寒烟并不答话,只是跪得笔直。 阿烟,你可是我绿萝首徒,为师对你给予厚望,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想必是有数的,为师也不想多说。今日便罢了,若是日后还有这样的事,你自己该明白的。 跪了好一阵,柳寒烟才叩头到地,面上一片冰冷,但语气十分恭敬,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作者有话要说:  开工第一天就加班,昨天写了半章回家路上都是生死时速啊,太惨 第162章 章二一叶落 血,及目之处满是浓稠而腥臭的血。 血海之中,又藏着无数魑魅魍魉,狞笑着,嘶吼着,诱惑着,恐吓着,渴望把人骗进去,撕得粉碎,再嚼骨啖肉,渣也不剩。 他想出去,却不得其法,慌乱之间摸到了腰间的佩剑,便毫不犹豫地拔出鞘来紧握掌心,拼命挥动,将一切靠近之物都毫不犹豫地斩作两段。惨叫声直冲耳膜,刺得人脑仁生疼,可不比浊血喷溅在脸上的感觉更难受。 不想杀人的。可是如今这情形,若是不杀,便会被那些怪物所杀。 沈望舒,沈望舒遥遥地,有一阵熟悉的呼唤声传来,他霍然回头,便见身后的血海之中,忽然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道白影,一下子照亮了周围的殷红。那浑身浴光之人,还在向着他微笑。 叶嘴唇翕动着,他想喊一声,只是一张嘴,喉咙就像是被塞住,发不出声来。 白影缓缓飘到他面前,深深看了他几眼,然后挥了挥手,怎么才这么会没见,你就把自己搞成了这样?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帮我照顾好岳父的,可别逼我时时半夜爬起来找你啊! 若是你能时时来入梦,那也是极好了! 行了,我走了,你可要保重啊。白影潇洒一笑,忽然飘远。 叶无咎!喉间的阻塞忽然消失,沈望舒立刻高声叫喊,却忽地把自己叫醒了,他霍然睁眼,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同时警惕地打量着这个陈设并不眼熟的房间。 哎呀你醒了!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眼角瞥见有一抹浅碧的影子扑了过来,脑子并未想明白,手上却先一步行动,沈望舒伸手一抄,便扼住了那纤细白皙的脖颈。 可惜这一声已然惊动了屋外的人,房门打开,鱼贯进入几名身着翠缘白衣的男子,一见这情形,都如临大敌,呵斥道:小魔头,放开小师妹! 有莽撞些的,已经拔剑出鞘,眼见就要落下,沈望舒眼神一凛,将扣在掌中的人往旁边一推,翻掌便要迎敌。只是运气之时,筋脉一阵剧痛,逼得沈望舒闷哼一声,身子便软了下来。 眼见长剑要当头落下,边上那个捂着脖子咳嗽的小姑娘忽然上前一步,连声道:师兄,不要! 于是剑锋便悬在了他鼻梁上方一指处。沈望舒抬眼望去,倒是对上了一张熟脸谢璧。二人大眼瞪小眼望了一阵,谢璧终于还剑回鞘。 边上那个女子是丁雪茶。 她拿了一张布巾,试探着就要往沈望舒脸上去,沈望舒下意识往后闪避。丁雪茶也不尴尬,只是将布巾递了过去,又用空着的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还若无其事地对屋子里其他人笑道:没事没事,他做恶梦了,一时间没有完全清醒。 沈望舒这才觉得面上有些凉意。不用瞧也知道,他这是梦中流泪了。 已经许久不曾如此了。为什么呢?为了叶无咎。 一时间千头万绪,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这时候房门开了,又进来两人,一人身着明月山庄的青衫,一人身着浅碧的青袍,华发如雪,容貌俊美。 静安居士。屋里的其他人纷纷见礼。 来人正是秋暝与苏慕平。秋暝皱眉打量了一阵屋中剑拔弩张的情形,这是在做什么? 丁雪茶抢着回答:没事没事,就是刚刚沈公子做了噩梦,一时之间有些不清醒,吓着师兄们了。 苏慕平闻言,也上前一步,望舒做噩梦了?刚刚可是动手了?且让我先把把脉 这改口还真是快啊。沈望舒只是定定地瞧着他,也不动作,嘴角还若有若无地勾起一个有些嘲讽的弧度。 秋暝暗自打量着屋里的情形,心知有些不对,便命弟子都撤下,苏公子先替沈公子瞧着,我也不打扰了,你们师兄弟先说说话。 苏慕平自然是点头称是的,沈望舒却道:秋居士,这是您的房间吧?既然如此,哪有客人说话要请主人回避的道理?您且坐,也就当是帮着明月山庄避嫌了。 漫说是苏慕平,便是那些翠湖弟子闻言都不由得有些面色古怪。秋暝却只是摆了摆手,让他们自行下去,自己一撩袍坐在桌前,好,到底这几日沈公子是要在我们翠湖居的地方将养,我也听听医嘱,免得过几日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 话都放下了,苏慕平作为晚辈也没什么好忤逆的,便自然而然地在床榻边坐下,轻声问道: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不如何,真气溃散经脉剧痛,都是老毛病了。沈望舒别开眼,就是不看苏慕平。 苏慕平也便移开眼,笑道:是啊,老毛病了,也没什么药有用的,只能好生养着。幸好没两日就是武林大会了,你又在翠湖居养伤,也不需要与人动手。 明月山庄的弟子,却在翠湖居的地方养伤?沈望舒着实有一瞬的惊讶,不过旋即恢复如常,好,不过是真的给秋居士添麻烦了。 秋暝自然摆手说不妨,苏慕平少不得也与秋暝道了好一番谢。只是看着沈望舒的神情,秋暝难免觉得有些尴尬。 因着还有秋暝在,苏慕平也与他不甚熟识,除了诊病之外,倒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沈望舒又不是罹患了什么疑难杂症,倒也没什么好诊断的。 冷眼瞧了半晌,沈望舒终于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师兄,你真的没有别的话可以跟我说了? 我?苏慕平微微一惊,复又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意,也是,你在那里关了许久,在翠湖居的地方也有些不自在,一定憋坏了。师兄便与你好生聊聊天秋居士不介意吧? 秋暝自然不会介意,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悠然而饮,一派淡泊的模样。 沈望舒盯着苏慕平瞧了许久,忽然问道:师兄认识叶无咎多久了? 不意他忽然问了这样的问题,苏慕平瞳孔骤缩,而后才道:也不算许久,就是这几年的事。只是我与他一见如故,倒算得上是个好朋友。 总归师兄认识叶无咎的时间,是比我早的了,应当也是比我更加了解叶无咎的为人的。沈望舒坐在床上,腰上不舒服,便微微挪动了身子。那边秋暝眼尖,便放了茶杯,几步上前来,要替他塞个枕头。苏慕平与沈望舒自然是不好意思让他动手的,连忙自己接过。 一番忙乱之后,沈望舒惬意地靠在床头,只是脸色有些冷,师兄比我更了解叶无咎,却说说他是不是会勾结崔离的人? 他自然不是。苏慕平低声说着。 既然不是,那么燕惊寒为什么执意要杀他?嘴角慢慢扬起,但眼底却似乎结了寒冰,沈望舒直直地盯着苏慕平,师兄说与叶无咎一见如故,说你二人是朋友,可叶无咎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师兄也不问问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慕平的身子一下子绷紧,手指也捏紧了衣角,只是尽力不让自己失态,用平静的语气道:师父说,你如今的状态,是一点都受不得刺激的。叶无咎与你关系也不错,我只怕提起他你心里难受。 沈望舒便笑,若是让叶无咎这般含恨而去,我才真是要难受了。 这语气有些尖锐,苏慕平被刺到,呐呐不成言。 但沈望舒却没有逼他,只是移开目光,看着不远处的窗棂,也是,杀人的乃是太华少主,如今太华门声势浩大,连松风剑派都快被他们压下一头,区区一个明月山庄又如何敢造次?不过是个叶无咎死了,又不是门下弟子,洪涛水寨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何必为了他而开罪太华门呢? 望舒你说哪里话,若是其中真有隐情,我定然 咳咳苏慕平赌咒发誓的话还不曾说完,沈望舒忽然捂嘴,别过脸剧烈咳嗽起来。秋暝与苏慕平都连忙来查看情形,沈望舒却坚决不让他们碰。只是二人眼力俱佳,都看到了从沈望舒指缝之间沁出的血痕。 好不容易待他平复,苏慕平替他打水漱口又收拾干净,然后才道:你看,你伤势未愈,还是不要想太多,且安生在这儿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就是叨扰秋居士了。 秋暝摆手,客客气气地送了人出去。 没多会,秋暝又转了回来,让沈望舒躺下,又替他掖好被子,说声让他好好休息,便要转身出去。 但沈望舒却叫住了他,不好意思秋居士,倒是让您见笑了。 他与苏慕平本是同门,就算心里再有怨气,当着秋暝一个外人发作,本就有些不妥。沈望舒知道,秋暝也知道。 不过秋暝也只是温和一笑,想了想才问:沈公子是与令师兄有了什么误会?若真是如此,还是早些解开得好,毕竟是同门,师兄弟之间,便与手足无异了。 没有误会。沈望舒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事实摆在眼前,我也不需要问他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我哎,让前辈见笑了。 没头没尾的,秋暝自然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温和一笑,或许是有苦衷呢?只是你们师兄弟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也插不上话,终究还需得你自己去解决。只是茫茫人海,能做师兄弟也是来之不易的缘分,若非什么不可饶恕之事,轻易断了便不好了。 是啊,到底也是同门师兄弟,到底也是朋友,怎会如此呢沈望舒外头看着秋暝,那么秋居士,您不过在沅陵的时候见过我几面,为何一再帮我? 秋暝便笑,我也说过,你秉性纯良,又救过无瑕,我自然会对你好些。 沈望舒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可是前辈,我乃是倚霄宫沈望舒,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小魔头,您怎么会觉得我是好人? 评判一个人,不能看他身处怎样的身份地位,只是需要看看他究竟做了些什么?至少自我认识你以来,并不曾见你做过什么恶事,也不曾听闻你的恶名,这便足够了,我知道你这孩子值得我去救。秋暝温和地说着,淡然的语气,却令人如沐春风。 沈望舒忽然别过脸,藏在了枕头后边,不想让秋暝看见他的神色,只是闷闷地道:秋居士,对待谢兄您可不是这样的吧?我看您对他虽然好,却也少假辞色,若不然,他也不会想现在这样,有些傻气。 只是他到底没说出口,毕竟当着师父说人弟子的坏话,又在人家的地方养伤,沈望舒又不是把脑子摔坏了。 秋暝被他说得愣住,良久之后,才淡淡地道:无瑕这孩子,心性与你不同,自然也不好 沈望舒并没有说话。 而秋暝却仿佛真的在认真反省,安静了许久,才重重叹了口气,的确是我不好。我将无瑕带回来的时候,却是我妻儿遇难后不久,见他孤苦伶仃,于心不忍。只是无瑕比我儿也大不了多少,一见着他,便想起那苦命的孩子,越发不忍相见。想来到底是幼时对他疏离了些,故而他如今也并不与我十分亲近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17) 秋居士,沈望舒闷闷地笑了一声,亡羊补牢,尤未晚也。 秋暝也笑了笑,沈公子说得很是。 二人一起笑了起来。只是片刻之后,沈望舒又慢慢恢复了一张波澜不惊的脸,秋居士,在下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沈公子请说。 那日我们去沅陵,与我岁数相仿的,至少也还有叶无咎与岳家小公子,都是别家子弟,秋居士为何单单待我如此不同?沈望舒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我究竟有何不同么? 秋暝也沉默了。 久到沈望舒以为他不会回答,要为自己的失礼而致歉之时,秋暝才轻轻地说道:因为沈公子你的眼睛,与内子实在太过相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排练节目,又堵到深更半夜才回家 幸好机智的我,存稿了! 第163章 章二一叶落 毕竟武林大会在即,秋暝又是翠湖居的长老,需要操心过问的事太多,也不能一直陪着沈望舒说话。不过翠湖弟子都得了吩咐,房门外要守,沈望舒有什么需得着的地方,也要尽量去做。 有什么样的掌门多半就会养出什么样的弟子,得了秋暝的吩咐,一众弟子都老老实实守在门外。不过也有不同寻常的,比如,丁雪茶。 秋暝出去没多久,这位姑奶奶便轻手轻脚地钻了进来,见沈望舒平躺在床上,也没准备折回去,反倒是将步子加快了。 可惜如今沈望舒没心情跟她开玩笑,只是闭着眼,低声道:不知丁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呀,你没睡着啊。被抓了个正着,丁雪茶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甜甜一笑。 莫不是丁姑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是一定要等沈某睡着了才能做的?沈望舒仍旧没睁眼。 丁雪茶连忙摆手,不不不,其实我只是看看。刚刚你做噩梦了,应该没有休息好,你现在伤得重,我正是想劝你多睡会呢。 沈望舒终于上了心,睁眼坐起,慌得丁雪茶连忙将他按住,你躺着呀,有话直说就是,又不是我就听不见了。 丁姑娘如何知道沈某做了噩梦? 丁雪茶替他掖被子的手就是一顿,小心翼翼地道:你说梦话了呀,一直在喊叶无咎。 竟已如此失态了吗?沈望舒愣了神,只觉得一股强烈的不适之感在心里涌起。 只是他这模样,倒是让丁雪茶慌了神,哎呀都怪我不会说话!我本来是想好生安慰你的,谁知道让你更难过了。你 敢问叶无咎如今在何处?沈望舒打断她的话。 丁雪茶局促地绞着衣角,这我就不知道了。 沈望舒自嘲一笑,也是,死了个勾结崔离的,还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自然哪里够远够宽敞就拖到哪去便是了。 可不是啊,燕掌门既然决定让燕惊寒扶灵送回洪涛水寨了,自然会找个地方好生存放的,只是我人微言轻的,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但总归不会轻慢的。丁雪茶连忙摆手,水汪汪的杏眼瞪大,仿佛林间小鹿一般。 扶灵送回?燕惊寒?沈望舒嘴角一勾,讥讽之语还不曾出口,忽然眉头一蹙,只淡淡哦了一声,再无别话。 丁雪茶见状,又要绞尽脑汁说些让他开心的话,沈望舒却干脆躺了下去,丁姑娘,沈某有些乏了,想好生睡一觉。 哦那好吧,你先睡,我们都在门外,有事你叫一声就是。丁雪茶有些失落,却也不能说不好,点了点头,有些不舍地向外走。 待房门合上了好一阵,沈望舒才闭着眼,懒声道:萧少侠最近壁虎游墙的功夫又精进不少啊。不过这可是翠湖居的地方,那么多弟子就守在门外,您这么单枪匹马地闯过来,也不怕被发现了? 窗户无声无息地打开,一道白影翩然而入,又轻手轻脚地合上窗,缓缓走到床前,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 没听到有人回应,沈望舒也只作不知,仍旧闭着眼,且知道这人不会把他怎样,还放心大胆地翻了个身,迷糊了好一阵,竟真的有了些睡意。 只是在快要睡着之时,他终于听见背后的人叹息一声,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受苦了。 还好还好,没有受皮肉伤,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哪怕崔离来了都有人相救,我能受什么苦?沈望舒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焕又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出这人话里有话。那日事发突然,瞬息万变,都没来得及和沈望舒说上什么话,唯独一句,便是不要他的好心。而那一日里,为了不让沈望舒暴起伤了燕惊寒,萧焕将他紧紧桎梏,这对于沈望舒来说,委实算不上好心。能担得起这话的 莫不是那饭食出了问题?萧焕试探着问,可我那日与谢璧、燕惊寒一道盯着厨房做的,又是我亲手装进盒子里,看着燕惊寒送到门口,不该 你又不懂毒术,也想不了那么周密。这其中的关窍都是叶无咎告诉的,沈望舒不想重复一遍,只是含含糊糊地说着,那是我气急了,口不择言怪罪于你的。此事与你无关,若日后有清算的机会,我是不会找你的。 这话可谓是轻描淡写,但萧焕却听得有些心惊。这位小爷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谈笑之间便能相处许多主意,管教人必死无疑。虽说不心疼燕惊寒,可到底那是燕鸿之子、是太华门的少主,萧焕可不愿意让沈望舒沾染上这个洗不掉的麻烦,不由得急问:小舒,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望舒扫他一眼,未有多言。 我知道叶无咎身死,于你而言是个很大的打击,我也知道按叶无咎的心性,是断然不会勾结崔离的。他并无过错,无端被害,你也定是想给他报仇的。萧焕诚恳地说着,只是小舒,那一日当着天下英豪,师父已经对此事提出质疑了,此事也的确是燕惊寒处置不当,燕掌门也决定命燕惊寒替叶无咎扶灵回乡,这都是丁姑娘同你说过了的。 萧秋山,若你与叶无咎易地而处,你会希望是燕惊寒给你扶灵?眼神灼灼地望着萧焕,沈望舒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措辞。 萧焕的脸色一霎铁青,不过到底知道如今沈望舒心绪不佳,并不是那个意思,只好强忍脾气,温声道:可是小舒,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咱们和叶无咎还算熟识,知道他不会做出这事,在外人那里,说不定就信了燕惊寒的说辞。若是没有证据证明燕惊寒为了杀人灭口才加害叶无咎,如今燕掌门退让至此,他们该说是你 我一个阶下囚,只怕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沈望舒摆了摆手,抿嘴沉吟片刻,忽然又问:对了,那间柴房可有被打扫过? 也不知他会忽然有此一问,萧焕还愣了一阵,才道:应当是没有的,这几日诸事驳杂,谁还顾得上柴房。那客栈老板也不敢插手武林中事。 沈望舒一点头,如此最好,你若是得空,烦请去那里看看,有没有剩下的饭菜,杂草柴枝底下也看看,若不然,当日能在灶间留下些也好,你且取一些 依照沈望舒那样的脾气,别说是这回三年后重逢,便是三年前,他也极少有求人相助的时候。萧焕听着,不免有些心神激荡,我知道,给你师父或是师兄去验一验是吧? 不,不要给他们,不能让他们知道!沈望舒侧脸来看他,眼神亮得有些骇人,若是你取到东西,请你设法托孙神医帮着瞧瞧,若是他不肯,你信得过的医者都好,但切不可让明月山庄的弟子插手,记住么? 萧焕不免心下生疑,怎么,莫非 你只记住我的话就是,别问这么多!沈望舒不容置疑地说着。 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潜意识便认定了萧焕一定会好生完成他交办之事,什么灭门伤身的旧怨,全都不曾顾及到。 好在萧焕也没对此一追到底,只是点点头,好,我记得。不过若是并没有留下印记,又当如何?别说抓不到崔离,就算找到崔离,他也不见得会帮着作证啊。 那一日萧焕也在场,沈望舒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一想到此,沈望舒又嘱咐道:没有便没有吧,我想叶无咎也不会在乎在所谓正道面前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不过你要记得,这几日最好不要单独行动,注意安全。还有韩姑娘,就是你们两人一道也不行,人越多越好。 萧焕又猜到几分真相,不由得瞪大双眼,那你 我如今在翠湖的地盘上,这是秋居士的房间,崔离不知如何,但燕惊寒是不敢这般造次的。沈望舒摇了摇头,沉默半晌,忽然又问,对了,你知道叶无咎如今在什么地方吗? 萧焕如今在江湖中地位也算是举足轻重的,知道的机密也比丁雪茶多。只是听到沈望舒如此问,他倒是犹豫了片刻,你问这个,该不会是想去看他吧? 沈望舒理所当然,难道不该么?毕竟他也是为了救我。 可你如今身子不好,过两日我再带你去吧? 把守很严密么?这似乎不大应该啊。 不不不萧焕连忙摇头,只是你身子如今这样,我怕你见了之后,只会徒增伤感罢了。 沈望舒轻轻一笑,萧秋山,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在为叶无咎报仇之前,我是没时间去无谓伤心的。去看他一眼,只是想看着他身后安宁,然后才好专心替他洗冤呢!你只需要说个地方,我自己去瞧就好了。 萧焕自然不会如此言听计从,深深看他一眼,叹了口气,也罢了,今日也是凑巧,我就带你去瞧瞧。只是你可切不要出声,只管抱紧我便是。 萧少侠,沈望舒上下瞧着他,语气戏谑,在下虽然如今身上有伤,但也不至于连翻墙走瓦都不会了。你放心,只管带路,我绝不拖累你便是。 好。 第164章 章二一叶落 因着是私逃,萧焕与沈望舒自然要避着人,飞檐走壁,猫腰猱身,却不曾想,还能遇上许多好生走大路而不能遇上的机密。 客栈门口处,早就被太华弟子围了起来,外人不许进来,里头的人也轻易出去不得。 柳寒烟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让太华弟子这么一拦,一时间万般情绪都翻涌而上,对这一群弟子怒目而视,怎么,如今我们绿萝坊的人出入,也需得看太华门的脸色了?不过是来开武林大会的,既不是太华门的地界,更不需看脸色行事,为何阻我? 守门的弟子也是知道柳姑娘的大名,当即好声好气地解释,柳姑娘见谅,太华与绿萝一向交好,我等自然不会有意为难您。只是掌门与诸位英雄商量过了,那崔离实在丧心病狂,进入咱们客栈如入无人之境,先前遇害的又都是绿萝弟子,为了打架的安全着想,才叫咱们日夜把守的。现在柳姑娘孤身一人外出,若是出了任何岔子,我等也不好交代啊。 怎么,你们的意思,是我绿萝弟子这几日都不许出门了?太华门究竟是请大家来商讨大事,还是来逞威风了?柳寒烟讥讽地道。 柳姑娘慎言,家父并无此意,实乃一片好心。燕惊寒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言笑晏晏地与柳寒烟说着话。许是因为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作为太华少主,他要时刻展示太华气度,身上的门派服装都是礼服的制式,缓带轻袍,黑白分明,更衬得他英挺俊朗。 不过这样的好样貌好风姿似乎没被柳寒烟看在眼里。她上下打量一眼来人,好,那燕公子说说,今日这个门,我是出的去还是出不去? 燕某可没说过不许柳姑娘出门的话,相信咱们太华弟子也不会出如此之语。燕惊寒依然一张笑脸,柳姑娘只消说明白要去往何处、做何事、几时能回来便可,若是逾时不归,咱们也好去寻,不至遭了不测。 柳寒烟冷脸以对,去义庄,燕少主去得熟,该是知道一来一去需得多久吧? 燕惊寒的脸色霎时有一瞬的不自然,语气也冷了些,不知柳姑娘去那里作甚?义庄这种地方,阴气重,晦气更重,只怕姑娘去了,会有些不吉利。 今日柳寒烟是佩剑出行的,燕惊寒说话之间,她的手边不由自主地放到了剑柄上,慢慢握紧,白皙的手背上甚至浮现出根根青色的血管。只是她也并不曾对着燕惊寒发火,反倒一字一句地道:燕少主怎么不怕晦气了?莫不是太华门当真如何特殊,门下弟子一个个都有瑞气护体不成?我知道燕少主自己也不爱去,若不是为了 既然柳姑娘知道,此事又不曾牵扯绿萝坊什么,何必呢? 连燕少主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都需得去扶灵了,我好歹与叶无咎也并肩查案许久了,再不去看最后一眼,岂不是铁石心肠了?柳寒烟针锋相对。 其中的关窍,沈望舒是知道的,但萧焕却是懵然无知。这不对呀,柳姑娘似乎与叶无咎算不得熟悉,甚至好像还有些不大对付的。 若是平时,沈望舒定是要好生翻上一个大大的白眼,只是这个时候,并无心情,便淡淡地道:柳姑娘被叶无咎救了两回,心生好感,有何不可? 啊?萧焕忍不住有些吃惊。 沈望舒便瞪了他一眼,免得他失态之后叫人发现。 那边燕惊寒也不好跟柳寒烟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好劝道:柳姑娘情深义重,在下自然是不能阻拦的,不过那义庄偏僻难行,柳姑娘一个人前去,似乎有些不大安全啊。 若是出了什么事,都怪我柳寒烟命数不好,与你们太华门、与你燕少主都没有任何干系。柳寒烟握剑的手更紧了几分,若我这样说了还不算,是不是要立下生死状之后才能走出这个门了? 燕惊寒连忙摇头,罢了罢了,柳姑娘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18) 这边还在牵扯,沈望舒便淡淡地道:既然偏远难行,便赶紧走吧,一会儿翠湖弟子该发现我不见了。萧焕自然无有不从的。 出得客栈,便见柳寒烟孑然一身在前头走着。萧焕想了想,就要带着沈望舒上前去招呼,沈望舒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袖子,不虞道:做什么? 燕惊寒说得有些道理,柳姑娘一位女子,孤身在外行走,又是上过扶桑楼的人,若真是遇上了崔离萧焕说着说着,忽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你不必担心,柳姑娘看在叶无咎的份上,应当也不会说出你私自出来的事。 就是看在叶无咎的份上,才不能与柳寒烟打照面的。方才燕惊寒逼着她交代去向已经够难堪了,人家一个姑娘,难道就不留些颜面?走吧,避着人些。 萧焕挠了挠头,觉得沈望舒说得也有些道理。这样也很好,他已经很久都不曾与沈望舒独处了,虽说现在他们二人眼下也没什么好说的,可能并肩在外行走,便已是甚幸了。 柳寒烟是大大方方地去了义庄,路上遇到什么朋友长辈,点头打个招呼便是了。可萧焕与沈望舒不同,毕竟是私逃,对于某些人来说,能让沈望舒活着已经让他们万分气愤了,倘若看见他还出现在了街上,只怕要气得当场动手。原本萧焕可以让沈望舒躲起来,自己出去应付,可他并不想。既然现在沈望舒不方便出现在人前,他便跟着躲,因为实在不想让沈望舒有一个人艰难支撑的无力感了,他就想陪着他。 好容易躲到了义庄,柳寒烟已经在里头了。 沈望舒这才注意到,她今日还特意穿了一身素衣,发间也未曾有装饰,倒真是诚心来祭拜的。只是义庄在城外,附近尽是荒山野林,少有人迹,柳寒烟这样一身打扮出现在此地,便看着格外凄凉。 因着说了要给柳寒烟留几分面子,二人也不好进去,便选了个方便的地方躲藏起来。 大约真的是太忙了,又或者是其实太华门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义庄里头并没有一具棺椁,也便是草席裹尸。而冬日里草席也并不是那么常见,多半还是破旧的。柳寒烟以袖掩鼻,皱着眉在里头逡巡一阵,似乎都没找到叶无咎,脸色便有些不好。 漫说是柳寒烟,沈望舒心头更是不快。 叶无咎是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家伙,素日里的衣饰装扮也都极尽精致,想不到过身之后,却要受到这样的折辱。而他想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洪涛水寨,还要被一个杀人凶手假惺惺地侮辱。 这是何等的难过! 沈望舒心里有气,只是身边除了萧焕,便只有满坡的荒草。而沈望舒并不曾与萧焕认真地讨论过此事,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觉得是燕惊寒过分,更不好把自己的心绪发泄给他。 那一刻,沈望舒忽然觉得自己十分理解柳寒烟。明明知道眼前这个就是杀人凶手,也知道他是满怀恶意,可实在拿不出证据,只得任他逍遥法外。 可知道他是凶手又如何,形势比人强,面对燕惊寒的时候,都还不能发火。毕竟沈望舒只是个小魔头,没资格替任何人说话,而柳寒烟没名没分的,到底是怕人在背后说闲话的。 终于,柳寒烟步子一顿,站在一具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尸身跟前,也顾不得庄子里尸臭骇人,慢慢放下衣袖,给尸身打理着发丝与面庞。 看样子,那就是叶无咎了。 柳寒烟一向脾气冲,此时却难得的安静。但见她替人整理仪容时,眼底的温柔几乎要化为实质满溢而出,若非情谊深厚是绝不能有的。 实在没瞧出来,柳姑娘与叶无咎真是可惜了。萧焕在旁叹息一声。 沈望舒却并没有答话。 虽说脾气不好,但柳寒烟此人还是个好姑娘,若是聘为妻室也是良配,要是叶无咎真心有意求娶,只怕还求不来。可听叶无咎说起来,那巫娇娇也是个极好的女子。 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终究是不,这不是造化弄人,这委实是某些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之人实在太可恶。 叶无咎良久,柳寒烟终于收拾干净了,停下手,凝立在那尸身跟前,只叫了一声,嗓子却似乎被凝住,久久说不出下一句。 又站了好一会儿,她才幽幽地叹息一声,哎,说不定我来替你整理,你也是极不情愿的。我也不是那么没脸没皮的人只是我看你一个人这么孤零零地躺着,太可怜了。 说到此处,柳寒烟笑了笑,哎,说什么胡话呢,我猜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到底是怎么想你的对不对?那就当我实在心里太难受了,想找你说说话吧,反正你现在这样,就是不爱听也不能告诉我了,就勉强受着吧。我知道你死得很冤,我也知道凶手是谁,但我也没这个资格,更没这个能力,我不能替你报仇,甚至我替你说两句公道话,师父都会狠狠训斥我。为什么呢?你究竟做错了什么事?就是因为凶手是燕惊寒么? 是啊,就因为凶手是燕惊寒,连沉冤昭雪都做不到,还得让人大摇大摆地扶灵。 可你现在这个样子,竟还要让他扶灵回去。他准备怎么扶呢?是用草席子抬回去么?柳寒烟脸上露出嘲讽之色,不过你放心,别的我做不到,但替你添一副上好的棺木我还是能做到的。倘若太华门只是把你带回去了事,我还会给你做一场法事,帮你早日找到你的娇娇姑娘。 你说我是不是傻啊?分明你都瞧不上我,我还心甘情愿替你做这些事情。可我要是不傻的话柳寒烟有些说不下去了,又沉默了片刻,最终才低声道:叶无咎,对不起啊。你离世前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向我道歉,其实我不需要你道歉的,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希望下辈子算了,这辈子还很长,说什么下辈子的事呢? 对了,沈望舒现在很好,我知道你很记挂他,就告诉你一声。好了,我走了,你再委屈几天。柳寒烟倒也真是爽快干脆的人,只低低叙说一阵,便干脆地转身离去了。 萧焕见沈望舒脸色不大好,便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好了,柳姑娘走了,进去吧。 不了。沈望舒忽然站起身来。 怎么,近乡情怯么?萧焕想了想,我觉得叶无咎应该是不会怪你的。 沈望舒却头也不回地转身,不,还不曾替叶无咎报仇,我没脸见他。你们都不敢替他说话,可我是小魔头啊,我怕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忙疯了的一周,身心俱疲,所以一直断更。 今天本来想请假躺一天,然后躺在床上办公一天,码字的时候真的是有点神志不清了,本来决定大书特书额一段,就这样吧。 替无咎儿和柳姑娘点蜡 下一章(不确定是不是明天,因为现在还处于日常要疯的状态)就终于可以武林大会了,我要调整一下状态,毕竟重头戏,要hold住!hold住!!! 第165章 章二二盛筵 又三日,众人翘首以盼的武林大会,终是要拉开帷幕了。 太华门选的地方,是云梦泽畔岳阳楼边一处临水高台,若是春秋日登临,揽胜观景倒是令人心旷神怡。可惜时近年关,岳阳又总是雨雪霏霏,虽说武林中人身强体健倒也不怕阴冷,但这样的天气总归让人不大舒服。 自太华门召集武林大会起,一路上出了不少纰漏,早就有人心生不快了,终于要集会,燕惊寒等弟子自然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敢再出岔子,故而也不曾在有时间,向沈望舒他们找麻烦。 武林大会这一日,十大门派分别遣了弟子,至翠湖弟子住处提人,一路押往高台。秋暝有些于心不忍,教谢璧替他准备了一身厚实的棉衣,免得给冻病了。 沈望舒也不是一开始就被带到了台上,毕竟燕鸿讲究排场,总不至开门见山。沈望舒与押解他的十名弟子一道候在高台后头,便见不到台上是何等样的景象。 而萧焕身为松风剑派的高阶弟子,不仅要跟着门中长辈上台,且还被安排在了上首,与东道主太华门并排而列,倒是能将赴会的英豪尽收眼底。但见在场之人无不是换上了浆洗一新的门派衣裳,兵器也磨砺得铮亮,由台上而下分别是太华、松风、普安、紫微、翠湖、碧霞、朱雀、襄台、严华、绿萝的首脑并高足,再是其他门派从一流排到不入流,普通弟子则分列台下,以服□□分,倒也泾渭分明。 诸位,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燕鸿便起了身,走到首席之上搭得更高的小台上,朝天下英豪挥了挥手,乌泱泱的一群人才渐次安静下来。但见燕鸿一身太华道袍迎风而展,平添几分气势。他运足了真气,朗声道:都说这岳阳人杰地灵,燕某亲见之后,发现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云梦泽与洞庭湖如何壮美,还都赖诸位莅临,才更显得蓬荜生辉。蒙诸位给几分薄面,不辞辛劳赶赴岳阳来应燕某之邀,燕某感激不尽。 燕鸿并不以文采扬名,但到底得主持武林大会,少不得要文绉绉地讲两句,却说得颠三倒四,直听得许多门派,尤其是松风剑派的弟子都在底下窃笑不已。 玄清性子急,地位也高,便打断道:我说燕掌门,咱们是跑江湖的,又不是那些个醋大,挑岳阳不过是因为此间大家来着都差不多远近,难道还专门是为了舞文弄墨来的?今日天气也不好,雪霰子也落得密,咱们这幕天席地的,你也不嫌多说话喝风。又不是第一次见,犯不着客套,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 这话说得燕鸿脸上一黑,却发作不得,只好忍气道:诸位也知道,从前这武林大会召开,都是由松风剑派召集。不过近些时日,江湖上出现一些乱象,细究起来,却似乎是因松风剑派而起,倘若仍旧是由松风剑派出面处置,只怕有些不妥。此事乃是犬子率先发现,太华也便觍颜发了个请柬,希望天下英雄共商。 这也算是一巴掌打上松风剑派的脸了,年轻些的弟子自然有些忍不住。可掌门岳正亭却是不紧不慢地取过手边茶盏,轻撇浮沫,闲闲呷了一口,又稳稳地放了回去,示意燕鸿继续讲。 碧霞掌门与燕鸿交好,有些见不得岳正亭的做派,便接口道:如今人都到齐了,不妨请燕掌门说来听听。 燕鸿便道:想必诸位也知道,近些时日,有一魔头在岳阳兴风作浪,诸位在追击此人之时,却偶然抓获了一名形迹可疑之人。经指认,这人却是从前的魔教倚霄宫少主沈望舒。来人,把他带上来! 得了燕鸿的命令,奉命看押沈望舒的一种子弟便将五花大绑的沈望舒从地上拎起来,一道把人架到了高台上,又如同麻袋一般丢在了地上。沈望舒被绑得久了,血行不畅,又旧伤未愈,自然是反抗不得,看着苍白病弱的,说不出的可怜。莫说是萧焕,便是容致、谢璧等人都看得一股怒意油然而生。 燕鸿却浑不在意,请了几名长老和弟子验明正身,听众人都说是沈望舒,才继续道:想必诸位还记得,倚霄宫在三年前便已覆灭,而带领大家攻上倚霄宫的,便是松风弟子萧焕萧秋山。 这话不错。朱雀宫掌门接口。 那就有些奇怪了,燕鸿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当年攻打倚霄宫之时,似乎是确认过魔教上下再无活口,各派英雄才陆续撤回,而出面确认此事的便是萧少侠。如今魔教少主却又大摇大摆地重现江湖了,这事有些说不过去吧? 燕惊寒更是在此时添油加醋,禀父亲,那沈望舒并非是忽然重现江湖的,孩儿早就见过他。只是那时候他与绿萝坊还有松风剑派的弟子待在一处,似乎关系十分亲近,孩儿还只当是他们的友人,并不曾有什么怀疑。如今才知道,原来这人竟是魔教少主。 燕鸿摆手道:当年攻打倚霄宫之时,你正在太华山上闭关,此前也甚少到南边来走动,你不认得他也实属寻常。只是这样说来,当年倚霄宫横行江湖之时,还是萧少侠请命去做了卧底,传出不少魔教机密,这才使大家省了不少心力。而萧少侠打入魔教内部之时,便是因为得了沈望舒的信任才能成行。如今沈望舒就这样出现在你眼前,你竟没认出来,还与之结伴而行,这话说出来,总是有些不大好听的吧? 萧焕也不曾想到他一上来就说起了沈望舒的事,一双拳头藏在袖子里早就握紧了。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如何,反正不是什么大罪过,最多申斥几句,从此江湖地位一落千丈罢了。倒是沈望舒,多半是不会被轻易饶恕,却不知要怎么才好。 因而燕鸿问他的时候,萧焕一语不发。 好在燕鸿也并不是真的要问他,毕竟自恃身份,也不屑与别派弟子争论。他转向楚江流道:楚大侠,萧少侠是您的弟子,您怎么看? 秋山这人,记性极差,尤其不善认人,从前他在倚霄宫也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自然不能时时见到沈望舒,如今又过了三年,忘了相貌也不是不可能的。楚江流神色淡淡的,只是说出来的都是令人牙疼之语,不过当年没确定沈望舒是否身死便传了话,这是秋山之过。不知燕掌门想怎么罚? 众人都听得明白,燕鸿的意思,乃是说萧焕有意纵虎归山,倘若说得严重些,都能将他甚至是倚霄宫与勾结魔教联系起来。只是楚江流三言两语的,语气还如此平淡,却把事情解释为无心之失,结果便会差异许多。 一时间,在场之人除了身份较高不大方便的,竟是四下里一片窃窃私语,有人认为松风剑派过于护短,还有人则认为燕鸿借题发挥,更有人一时不知应和哪一方才是对的。 沈望舒虽然身上不舒服,可因为旧伤时时隐隐作痛,脑子还十分清醒。 他知道这次自己只怕是不能善了了,只是萧焕的罪名却是可大可小。虽然一度对他恨之入骨,可沈望舒也舍不得他死。 自嘲一笑之后,沈望舒哑着嗓子开口,枉他萧秋山在江湖上偌大的名声,竟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糊涂蛋,倚霄宫毁在了他手里,真是老天无眼!也怪小爷我没留神,竟然以为他就是个唯唯诺诺普普通通的正道叛徒,连见了小爷都不敢抬头的货色,没成想他竟还闷不做声地办了件大事!这还不算,萧秋山,你连自己欺骗过的人都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吗! 萧焕是决计没想到沈望舒会这样说,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这个时候,沈望舒竟然会想着帮他开脱! 按照他的所作所为,沈望舒恨他是应该的,即便没有与他以命相搏,也终究是因为他身上留了伤,而不是因为已经原谅了他。可是如今,沈望舒竟然放过了一个让他万劫不复的大好机会,还口口声声帮着他说话! 是么?燕鸿眯眼在二人之间看了一阵,那目光如电如刀一般,锐利非常。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19) 我萧焕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应承了么?那便是他亲手将沈望舒推上了死路。可若是否认沈望舒竟然帮着他撒谎,便更不由得旁人究竟会有什么想法了。 楚江流低声催促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是!沈望舒忽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萧少侠,面子这么重要么?比你的命还重要?承认你认不得人就这么难?一壁说着,还一壁轻蔑一笑,嘲讽之意甚浓,倒是让素来就认得他们二人的人有些惊讶。 萧焕仍旧不说话,双手在袖中握得更紧。 我说燕掌门,这事难道很重要么?除却十大门派,其他门中也有存心与松风剑派交好的,见着燕鸿还紧紧盯着二人,便开口催促,这武林大会的请帖早就发了,沈望舒却是前几日才无意中发现的,你兴师动众地叫我们前来,只怕也不是为了这件事吧?既然这样,那不如赶紧说了,咱们也少在这儿吹一会儿风不是? 燕鸿终于收回了目光,却又望向了岳正亭,好,此事不谈。接下来一事,却仍旧有关松风剑派。 作者有话要说:  啊,萧焕他就不是个主角!他只是主角的前男友!!! 日常想捶他系列 第166章 章二二盛筵 慧海耐着性子听了许久,显然是不喜燕鸿拉拉杂杂总也说不到点子上去,只是这个时候,能挫一挫松风剑派的锐气也是极好的。他双手合十,朗声道:燕掌门请讲,老衲洗耳恭听。 岳掌门,得罪了。燕鸿向岳正亭拱了拱手,然后又道:或许有的朋友已经听说了,前些时日,不少船只过往沅陵地界之时,出现了财物失窃之事,其作案手法与三年前便覆灭的倚霄宫极为相似,又有那魔教所特有的迷药。经查,做恶之人名叫薛无涯,乃是二十年前被消灭的魔教九嶷宫的旧人。便是因此,我儿燕惊寒深觉不妥,才报信与我,本座这才发信请各位前来一叙。 这与松风剑派有何关系?岳澄不是个藏得住话的,到底还是反问了一句。 燕鸿轻笑一声,据本座所知,当年各大派联手攻打九嶷宫,乃是松风剑派的老掌门所代领,传出消息说魔教已灭可以收兵的也是松风剑派,如何就留下了薛无涯这个余孽?再则,这薛无涯临死前交代,说他如此行径,是为了他枉死的同门而找松风剑派复仇。既然是枉死,便不得不好生说说其中的内情了吧? 松风剑派门中,虽然掌门不在的时候,众人都习惯以楚江流的意见为重。不过楚江流本人素日不爱说话,倒是十分低调。只是今日,岳正亭尚在,楚江流却难得的主动与多话,燕掌门什么意思?莫非松风剑派当年剿灭魔教竟是错了不成? 燕鸿摆了摆手,我侠义之辈,自然是要以匡扶正义为己任。只是松风剑派此举,却未必出自侠义本心。诸位且想想,在当年松风剑派召集天下英雄之前,有谁听说过九嶷宫的名头?姜掌门,长孙坊主,翠湖居与绿萝坊算是咱们正道诸派之中离南疆最近的了,您二位可有听说? 姜畅猝不及防被叫,又顾及松风剑派的面子,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只是一向与松风剑派交好的绿萝坊主却缓缓摇了摇头,不曾。 原本燕鸿是没准备等他二人回答,只是绿萝坊主给了他意外之喜,于是更加来劲,一个闻所未闻的门派,仅凭从前江掌门一句话就成了魔教,一夕之间覆灭无踪,若是换到各位身上,定然也是心中不忿的吧?却不知这九嶷宫如何得罪了松风剑派,将要将之灭门不可呢? 岳正亭仍旧不说话,面色也没什么波动。楚江流便道:如今江掌门已然仙逝,自然是问不到了。只是在场的各大派,当年似乎就没有不曾遣弟子赶往九嶷山的吧?难道还是江掌门胁迫所致么?若在下记得不错,老燕掌门是第一个响应的,燕掌门便没想过问问究竟是为什么? 太华老掌门也辞世已久,这话燕鸿自然是听不得,当即气得面皮紫涨。 燕惊寒虽然也听不得这话,但到底比他爹要冷静,便向着楚江流拱了拱手,楚大侠,当年的松风剑派可算是江湖上独树一帜的大派,江掌门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江掌门的话,大家自然也不会怀疑 那如今为何又把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言说呢?若是太华门认定江掌门是蓄意针对九嶷宫,还请拿出证据来。否则我们松风先掌门的一世英名,就凭二位这几句话便玷污了,松风弟子可不答应!另一名长老也怒目而视。 燕鸿缓了缓,示意燕惊寒退下,自己又道:二十年过去了,时间的确太久,许多证据都湮灭难寻,自然不能做到板上钉钉,只是近日来又有了些不合理之处,就因为涉及松风剑派的先掌门,便不许再提了么?若是本座没记错,当年岳掌门只是松风剑派的一个普通弟子吧?似乎有一段时日还背上了弑师叛逃的罪名。不过后来岳掌门又洗脱了罪名,紧接着便传出魔教教主擅闯松风剑派被击毙的消息,然后江掌门召集诸位进攻九嶷宫,这未免有些太赶巧了吧? 怎么,攀诬我外祖不成,难道现在又要算到我爹头上?燕掌门,太华门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应当知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若是拿不出证据,我们松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岳澄倒是对他父亲维护的很,听不得旁人说一个不字。 碧霞掌门的性子倒是比燕家父子要和缓许多,当即便笑,岳小公子稍安勿躁。燕掌门这么一说,倒是让本座想起一桩旧事来。 岳澄知道碧霞派与太华门关系好,可碧霞又不曾犯众怒,更不好与之撕破脸,只是皱眉瞧着碧霞掌门,端看他究竟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当年帮着岳掌门洗脱冤情,可不就是一个少年人么?后来江老掌门召开武林大会,将此人押至台上,说是他意图教唆门下弟子不成反被擒获,必须杀之以儆效尤,这才惹来了九嶷宫主东皇太一。碧霞掌门笑吟吟地瞧着岳正亭,诸位也猜到了,那位少年人便是东皇太一之子、九嶷宫大司命,也便是后来的倚霄宫主沈千峰。 这段旧事知道的人也不少,反响倒也不算太大。楚江流也皱眉问道:不知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千峰是九嶷宫人,远在南疆,从前并不曾在江湖上听说过这一号人物,想来是极少在江湖上走动的,本座甚至怀疑他对中原武林能了解多少。碧霞掌门摇了摇头,一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能准确无误地知道松风剑派门下生了变故,还能骗得松风弟子的信任且教唆于他 楚江流打断他,若是沈千峰已经下山游历有一段时日了呢?正是因为从前他在江湖上声名不显,所以谁也说不清他究竟是几时下山来、又对武林中事知道多少。万一他早已定了计,甚至连掌门之事也是他一手谋划呢? 楚大侠,空口无凭 您不也是随意揣测的么? 虽说关系亲密,但燕鸿也不能容忍碧霞掌门抢了他的风头,便干咳一声,二位且慢!方才本座已经说了,此事年深日久,早就寻不到证据,也只有蛛丝马迹可寻。本座既然敢在此等盛会上言说,自然还有可疑之处。待本座一一说明,诸位再定夺也不迟。 啰啰嗦嗦,有屁就快放!玄清这暴脾气的,一点也不给人面子,夹枪带棒便说得燕鸿面色铁青。 这会儿都争论沈千峰去了,倒是没什么人关注沈望舒,他也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地上坐好,紧了紧身上秋暝刚给换上的棉衣。 燕鸿只怕是难成大事的。沈望舒暗暗摇了摇头。毕竟岳正亭这个被夹在风口浪尖上的人都始终面不改色泰然自若的,燕鸿是自己主动挑事的,不过被人挤兑几句便动了气,其中的涵养也差得太远。 只见燕鸿黑着一张脸,狠狠拂了一把衣袖上的雪粒,然后才缓缓地道:适才本座也说了,帮了岳掌门后又被江掌门擒下的人乃是倚霄宫主沈千峰。且不论若是沈千峰早有颠覆松风之计何至于孤身犯险失手被擒,但是说这倚霄宫 倚霄宫怎样?岳澄瞥了一眼地上的沈望舒,又盯着燕鸿问。 燕鸿应当是不愿意同一个晚辈耐心解释,便使了个眼色,让燕惊寒上前来应付岳澄。 燕惊寒的性子比燕鸿稍稍强些,虽说也并不怎么瞧得上岳澄,但好歹脸上是挂着一点笑意的,若说九嶷宫远在南疆,委实说不好他究竟是不是江老掌门口中的魔教,但倚霄宫为祸武林,这却是不争的事实吧?据在下所知,岳少主与令师兄令师姐都在那小魔头沈望舒身上吃过亏吧? 先前这话是听燕惊寒说过的,剩下他要说什么沈望舒心里一清二楚。不过这倒真是松风剑派说不明白之事了,端看他们如何圆场。 岳澄却没转过这弯来,听他提了此事,便冷哼一声。 燕惊寒勾唇一笑,面向台下各大派,想必诸位那几年也没少吃过倚霄宫的暗亏吧?倚霄少主沈望舒诡计多端,倚霄宫主沈千峰手下更是爪牙众多横行霸道。此等魔教,竟然在江湖上盘踞近二十年!方才咱们所说的九嶷宫,尚不曾听闻劣迹便被江掌门率人一锅端了,怎么到了岳掌门这儿,便能任由魔教横行了? 既然燕少主燕掌门如此义愤填膺,何以不见太华门挺身而出,率领群雄讨伐呢?岳正亭终于开了口,淡淡地说着,甚至带着一点讥诮。 岳正亭亲自争辩,燕惊寒自然也不够分量,只得退到一旁,由燕鸿再上,岳掌门说笑了,有松风剑派在,何时能轮到太华门发号施令了?说完又觉得有些打脸,连忙补充道:莫不是松风剑派与倚霄宫有些勾连,所以不方便出这个面? 这一问,岳正亭又不想讲话了,楚江流便道:方才燕掌门也说了,讨伐九嶷宫之时,便是我松风剑派领头,一路首当其冲,门下精英弟子折损无数,远比别家更甚。掌门当年为了擒下沈家父子,更是拼尽全力,身受重伤,如今还仍在悉心调养。 楚江流说这个做什么?沈望舒不由得皱了眉,实在没明白看起来有条有理的楚大侠何以会说出这样自曝其短的话。 而楚江流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讲错了话,再则,当年擒获沈千峰之后,引来了其父东皇太一,大闹的可是我松风剑派,门下弟子又是一番折损才将其击毙。方才燕掌门还说,正道弟子,当以匡扶正义为己任,何以一到这种时候,便合该我松风弟子遭难? 楚大侠的意思,是如今松风剑派门下,竟没有得力弟子了?襄台掌门冷不丁开口,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接连折损,难道不需得休养生息么?楚江流淡声回答,再说了,后头率领各位攻上倚霄宫的,不仍旧是我们松风弟子萧焕么? 玄清指了指沈望舒,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成什么事?松风剑派门下不是还有许多长老么,何以要用这样一个年轻人出面?最后还让这个小魔头给跑了。以身事敌,也是在辱没了我武林正道的脸面。 萧焕眉头一皱,到底是不敢发作,只有藏在袖中的手握得骨节轻响。韩青溪立在一旁,便悄悄地在他胳膊上拍了拍,示意他不要往心里去。 岳澄更是口不择言,那么玄清道长,紫微门光明正大,怎的也不见有什么好法子呢? 一时间台上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虽然大家都自恃身份没有破口大骂,只是这场面也委实算不得好看。十大门派之间勾心斗角,倒是让底下的小门派看了笑话,明枯看不过去,便高声道:所以燕掌门提起这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是想说,松风剑派如果不是与倚霄宫有所勾结,如何能容忍沈千峰这么多年。毕竟先代江掌门的行事作风并不是如此的。玄清翻了个白眼。 眼看越说越不像话,慧海不得不气沉丹田,以狮子吼的功夫稳住场面,阿弥陀佛!胡乱揣测只会让大家徒生嫌隙,岳掌门,老衲的为人你也知道,定然是不会偏私的。今日老衲便在此问一句,你只消如实作答便是。 岳正亭直视着慧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慧海却也不惧他,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江老掌门已然西去,身为晚辈,不好在他身后多做议论。那么老衲便问问岳掌门,方才燕掌门所说之事,究竟有还是没有? 岳正亭紧抿嘴角,并不说话。 楚江流插嘴道:方才燕掌门说了许多事,多是无稽之谈,也不知方丈说的,究竟是哪一件? 也便是方才玄清道友也说过的那一件,倚霄宫横行江湖多年,松风剑派始终不闻不问,门下也不曾有德高望重的长老出面,这并不是松风剑派的行事作风。老衲只问岳掌门,此举究竟是不是与倚霄宫主沈千峰有关系?玄清便把话剖得明明白白,不给人钻空子的余地。 而岳正亭的应对,依旧是缄口不言。 作者有话要说:  我算是发现了,我最擅长最喜欢的是撕逼吵架的戏份 虽然三次元和人争,我就从来没赢过= = 第167章 章二二盛筵 以岳正亭在江湖上的威名,倘若他大大方方义正言辞地咬定绝无此事,旁人就算心里有些想法,可也不敢搬弄。只是岳正亭避而不谈的态度,似乎就是一种默认。 这 怎么回事?竟然真的让燕掌门给说着了? 一时间,底下的人议论四起,虽说也不敢十分放肆,但能坐上高台的,都是耳聪目明的当世高手,却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敢答了?忽地,远远地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一边说着话,却是一边靠了过来,他当然是不敢否认,毕竟自己做下的事,就算矢口否认,却也有天再看。 一忽之间,声音便忽然飘到了跟前,众人大惊,连忙伸长脖子去看。 这声音是从湖上传来的。虽说岳阳也落雪,但远不及北方冷,湖水并不曾上冻,水上的船只仍旧能自由穿行。但见水上有一只竹筏由远及近地飘了过来,上头站着个人,身材高大结实,肤色黧黑,更让众人惊诧的,却是他在这样的雪天里,竟是穿了一件不甚蔽体的蓝布褂子,下着玄色的宽松长裤,裸露出的皮肤上隐约可见青黑的诡异文身,身上头上缀满银饰。 崔离!有人眼尖,忍不住叫出声来。 竹筏子靠了岸,那人腾身而起,姿态不甚优美,也并不轻盈,却是飞快地掠到高台之上,定定地站在十大门派所坐的地方。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20) 绿萝坊中人见着崔离,群情激愤,纷纷拔剑出鞘,魔头,纳命来! 慢来慢来!燕鸿一见眼下情形要脱离掌控,不由得大急,各位女侠稍等一等,尚不知来者所为何事,就这般急着动手,是否有失身份气度? 数十柄剑瞬息之间便到了眼前,崔离也浑然不惧,扬天大笑起来,充沛的内息喷薄而出,竟将面前的人都一并震开。说得好,本座可不就是个大魔头?今日到场的人不少,比那日多了一倍,想来还有不少人并不认得本座?那诸位且听好了,本座便是九嶷宫旧人,东君崔离! 九嶷宫!方才还在说着的人,陡然就出现在了眼前,可着实是骇人。更有并不曾见过崔离却听说过凶名的,也不免被他的样貌与体格吓着了。 燕鸿却不慌不忙,态度甚至还很是平和,不知崔先生到此,有何贵干? 呵,方才你们不是还讨论得热火朝天么?既然你们自己都觉得当年不该灭了九嶷宫,作为深受其害九嶷宫旧人,当然要来听听你们说出了什么所以然。崔离眼神轻蔑,环视一周,颇有一股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气势,现在看来,似乎都一致认定是松风剑派的错了? 放肆!岳正亭与楚江流都不曾说话,松风剑派自然还有其他长老挺身而出,莫说此事尚未有定论,便是你,近段时日滥杀无辜,又有什么资格指摘旁人?我倒是忘了问一句,那沈望舒算起来还是你师侄,你却险些杀了他,这便是你要为九嶷宫一众故人沉冤的态度? 崔离忽地皱起一双浓眉,仿佛没听懂这话,我师侄? 看他的神情,沈望舒不由得瞪大双眼怎么,连崔离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看来他们今日正式有备而来,就是为了将岳正亭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旁人又不知道其中的关键,玄清更是哼了一声,怎么,你替你们东皇太一把沈千峰逐出师门了? 我们自家的子侄排辈,本座当然是比你们这些个外人清楚。崔离下巴一点,却是指向了岳澄的方向,看好了,下回要再给本座安个师侄,可千万得认准了。 什么?! 松风剑派掌门岳正亭,娶妻前掌门之女江滟滟,二人育有一子,取名岳澄,而江夫人早逝,岳正亭也未有续弦,故而算起子嗣来,岳正亭也只有这一个,这是江湖上公开的秘密。 可崔离却说沈望舒不是他的师侄岳澄才是,这不啻于平地里炸了一个惊雷。 底下免不得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岳澄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气得说不出话来。 荒谬!岳正亭也终于起身,沉声怒斥,我岳某人的儿子,几时与你们九嶷宫扯上了关系? 听着他这样说,岳澄也终于硬气一些,怒骂道:姓崔的,你来之前是灌多了猫尿么? 崔离却又露出一脸疑惑,咦,看起来岳大掌门是真不知道?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松风掌门,竟然连自己养了多年的儿子是谁的种都不知道? 住口!楚江流斥道,崔先生,本座知道你因着当年松风剑派率先攻打九嶷宫一事而对我派与岳掌门有些误会,只是你冒着偌大的风险现身,口口声声要给九嶷宫众人讨个公道,便就事论事罢了,为何要这样折辱我们掌门? 崔离侧头与楚江流打了个照面,脸色倏然一变。但楚江流却是不避不闪地与他对视,眼底与嘴角甚至带着一点点不易觉察的笑意。 二人对视良久,崔离才皱着眉头别开脸,清了清嗓子,这你就错了,本座几时说过要替九嶷宫沉冤昭雪了?譬如沈千峰,若不是他,九嶷宫便不会有如今的境地,本座恨他尚来不及,凭什么替他翻案?不过是东皇太一与叶妹子实在死得冤枉,本座要替他们讨一个公道! 你这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明枯忍不住大摇其头,先前你说是怪松风剑派,如今又要怪你们自己人沈千峰。这可是我们正道的武林大会,你这魔头不知死活擅闯便罢了,却还在此胡言乱语,是正当我们正道无人了? 崔离冷哼一声,老贼尼莫急,当年九嶷宫遭难,你们严华斋出力不少,还有在场的许多人,也并不清白。不急,咱们待会儿在一一清算明白。 听到此处,沈望舒不由得疑窦丛生看崔离行事,听他言辞,虽说并不在乎九嶷宫的其他人,却也是不容许旁人灭了九嶷宫的,当年参与此事的,有一个算一个,他都会秋后算账,并不单单是松风剑派一家。既然如此,他怎么会选择与太华门合作?莫不是 可是看起来,崔离又不像是有这一份心眼的人物。 玄清忍不住骂道:那你这魔头今日的确是为了要找咱们清算是吧?不妨事,咱们正好也有血债要向你讨。那就闲话少说,亮出本事来! 燕鸿黑着脸看他们吵了许久,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何处不对。但眼下又要动手,却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又少不得出面调停,道长何必如此性急?崔离要与咱们清算,咱们就一定要答应么?好好的武林大会,岂能因为一个崔离搅局?冤有头债有主,便是擒贼也需先擒王的 十大门派的首脑中里,也就姜畅的性子最为温和,见这一群人争了许久也没有插话,如今是有些听不下去了,燕掌门,咱们江湖正道同气连枝,共同除魔卫道方有武林和平,如今这魔头当前,您不说请大家一道抵御便罢了,怎么还竟说些之语? 姜畅到底是不好意思把话说透了。沈望舒却默默地替他添了个词挑拨离间。 自燕鸿下帖子集会起,太华门便错了好些事,引得众人不满,如今这样的行事态度,也让有些人不齿。岳正亭看得一清二楚,当即振袖而起,拿出主宰正道多年的气度,朗声道:不错。或许本座与燕掌门之间的确有些误会,才会让燕掌门闹了这样一出。不过这是咱们正道自己的事,绝不能让邪魔外道看了笑话!崔丽这厮日前犯了绿萝坊数条人命,是可忍孰不可忍?诸位,如今崔离就在此处,咱们齐心协力,不愁拿不下他! 这话倒是说到了许多人心坎里,到底是岳正亭,倒是很会掌控人心。尤其是绿萝坊,坊中上下心心念念的便是要杀崔离,却被燕鸿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怎能不心生怨气呢。 如今岳正亭振臂一呼,倒是正中下怀,门下弟子当即拔剑在手,也不管什么剑阵不剑阵的,使出看家的本领,便一股脑地往上冲。 而其他门派的弟子也不甘示弱,譬如松风剑派,既然掌门都发话了,门下的弟子也跟着动了兵刃。 萧焕知道那一日崔离是要杀沈望舒的,若是没有叶无咎以身相替,只怕而今沈望舒也冷冰冰地躺在义庄了,不,按照正道中人对沈望舒的态度,绝不会把他送到义庄去,随意找个地方弃尸都算的是客气了。 一想到此,萧焕心中便是一阵后怕,内力飞快流转,将剑招使到机智,竟是拼着要取崔离性命去的。 一些掌门长老自恃身份,却也没有一拥而上,现下动手的,出了绿萝坊,都是年轻弟子,崔离自然一点都不着急,冷眼已对,看着身子笔挺不动,一旦等兵器递到眼前之时,忽而出手如电,竟是一举便折了两柄宝剑。 数十名弟子使出车轮战术,源源不断地攻了上去,崔离却仅凭一双肉掌在应付,他的成名兵器曜渊被他缚在背后,一点也没有取下来一用的意思。 而最可怕的是,崔离手上迎敌,脚上却只不丁不八地扎了桩,一动也不懂,仅凭他那高大的身躯在避闪。 岳正亭是第一次见崔离出手,方知道这人果然厉害。他凝神看了一阵,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片刻之后,他才抿紧薄唇,忽地腾身跃起,并指如剑,见缝插针地指向了崔离的背心。 到底是当世高手,崔离也感受到背后袭来的劲风,暴喝一声,当即一个扫堂腿,矮身错过了岳正亭的一指,又迅速腾挪开。 站直身子后,崔离抽空回头来看,忽然又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哟,岳掌门亲自动手了?看样子,这是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替沈千峰养了个崽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捏了这么久的岳澄,终于炸了~~~ 小舒问:那么问题来了,我到底是谁儿子? 第168章 章二二盛筵 高手过招,最忌讳的就是分了心神。更何况崔离所说,几乎是能要了岳正亭半条命的话,自然是让人动作一滞。 只是崔离又哪里是什么安了好心的人,这话就是专门替岳正亭备着的,一见他招式露了破绽,当即猱身而上,竟是不管身周一众年轻弟子递到面前的刀剑,只瞄准了岳正亭,一双大手鹰爪似的,又狠又快地抓向他的咽喉。 所幸这是正道的武林大会,在场高手如云,自然不会由着一个崔离撒野。楚江流、玄清、慧海等人纷纷出手,几道强劲的真气从几方强势袭来,逼得崔离不得不中途变招,抬臂格挡。岳正亭也不是泛泛之辈,逃过一劫之后便猛然惊醒,冷哼一声之后,抬手便是接连几掌拍出,逼得崔离又退了好几步。 这不对! 眼见着台上乱作一团,沈望舒不得不在人影翻飞之间找到崔离,越看越是皱紧了一双英挺的剑眉。 诚然崔离的身手惊人,可谓生平少见的高手,只是能被燕鸿请到高台之上的,也绝不是省油的灯,或许崔离能凭借勇猛之气挫败四五人,可十多人一起呢?更别提其他门派的掌门与各大派难以计数的弟子了。崔离本性狂妄,却不是蠢人,也不会把自己的命拿来糟蹋,即便是他勾结了太华门专为扳倒岳正亭而来,可他不会料想不到自己这一现身将会陷入怎样的险境。 他为什么还会前来?难道燕鸿已经帮他想好了退路? 沈望舒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太蠢还是燕鸿父子太蠢,毕竟崔离的身份,还有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知道究竟如何才能脱罪。 数位高手骤然发难,加上许多弟子从旁协助,崔离也没来得及祭出兵器,自然是敌不过的,眼见他伤了数名弟子之后,便被慧海以金刚指戳中了檀中穴,又被身后的玄清一脚踹在了背心,碧霞、襄台、朱雀掌门其上,分上中下三路攻来,绿萝坊主更是凌空而下踩在他的肩头,岳正亭又是一记扫堂腿,正中了他的膝弯,一个高大威猛如铁塔一般的汉子便这般颓然跪倒在地。 动手之际最怕的就是倒地,崔离还来不及反应,燕鸿与燕惊寒便不知从何处杀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出手如电,飞快地点了他周身三十多处大穴,令他保持一个跪地不起的姿势,却再也动弹不得,其间羞辱的意味甚浓。 还我弟子命来!绿萝书堂堂主最为激动,见崔离无法还手,便挺剑而来,红着一双眼,便要直取他咽喉。 但听嗒的一声轻响,书堂堂主的剑锋却偏开了几分,只是擦着他的脖颈边缘而过,一剑削落了崔离的一条细辫子。 是谁?书堂堂主立刻怒目而视。 襄台掌门笑嘻嘻地道:堂主且慢,这崔离平白无故地出现,应当不是急着来送死的吧?这其中太过蹊跷,焉知不会有诈?反正人也跑不了,不如先问清楚也不迟? 绿萝掌门便道:还有什么好问?难道我们这么多同道在此,还会怕了他一介魔道的阴谋诡计? 坊主此言不妥。燕鸿开了口,本座也以为这崔离暂时还杀不得。听闻那一日大家围堵于他,却也没问出崔离究竟为何要杀害贵派弟子。难道坊主忍心看着爱徒死得不明不白么? 绿萝坊主的爱徒乃是柳寒烟,可人还好端端地在后头站着,燕鸿这话十分让人不舒服。 原本绿萝坊的人想反驳,德高望重的慧海却忽然出声:阿弥陀佛,老衲以为,燕掌门说得有理。崔离身上还有太多秘密,若是不问清楚便一刀杀了,他没有同谋便罢了,要是还有,后果不堪设想! 也难怪,崔离适才喊出的一句话实在太过惊人,事关第一正道松风剑派掌门的隐私,众人都迫不及待地想听一听。 岳正亭知道他们没点名的秘密所指为何,虽然脸色难看,却到底没有出声阻止,毕竟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岳澄怎么就成了沈千峰之子。 见许多人都不同意杀了崔离,燕鸿便上前解了崔离的哑穴,沉声道:崔离,姑且留你一命,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若是不照实回答,待会可有得你受! 在人群之后,沈望舒再次轻轻地摇了摇头。 崔离杀了人,本来就是必死无疑的,不管他究竟道出了什么秘密,也不会让他逃过一死,既然如此,他这么恨武林正道,是断然不会吐露的。 可崔离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沈望舒的意料。但见他虽然满面不愿意,却阴沉着脸问:你们想听什么? 你为何杀我绿萝弟子?二十年前,她们几人甚至都不曾出生,与你并无冤仇,你为何要下如此狠手?绿萝坊主当先问了出来。 哎,这事我都知道,问崔离,他却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的吧?沈望舒暗想这绿萝坊主浪费了一个机会。 谁知崔离笑了笑,这问题我告诉你。原本本座想杀的,其实也不是你们绿萝坊的弟子。只是要杀的人不少,唯独其中武功最差的就是这几个,也方便,聊胜于无吧。 看他淡漠中带着些嘲讽的神色,不光是绿萝坊的人,这台上台下许多人都忍不住怒意。毕竟人生而不同,于武学一道上更有天赋高低之别,有的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才能初窥门径而已,仅仅是因为武功差便要送命,未免太过残忍。 书堂堂主长啸一声,举剑又要刺,玄清却毫不留情地朝她手腕打出一掌,用力不小,却将长剑震落,又问:那你本来想杀谁?总得有个缘故吧? 方才燕家父子点穴的时候,只顾了他四肢与躯干的穴道,脖子却仍旧还是灵活的,于是崔离环顾一周,以下巴示意,他、他、她、她还有她。 众人顺着他示意去看,却见柳寒烟、韩青溪、萧焕还有沈望舒都赫然在列。旁人也就罢了,可沈望舒即便真的不是沈千峰之子,到底也是顶着倚霄宫少主的名头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了,怎么也算得崔离半个师侄了,却不知他为何如此执意要杀。 燕惊寒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你难道沅陵城外的那座扶桑楼,是你的手笔? 在场的诸人也多半是听说过扶桑楼的大名的,不知真相的难免面露古怪崔离这样的武功,却养出这么个废物的杀手组织,实在说不过去。 见着崔离没有否认,慧海便问燕惊寒,不知燕施主此话何意?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21) 说来惭愧,燕惊寒恭敬一礼,当日小侄便在沅陵,想着一同追查薛无涯之事。却不知为何,绿萝与松风的师兄师姐们不愿与在下一道,故而他们联手行动的时候,小侄懵然不知,待他们回程之时才在渡口打了照面。小侄自认记性尚可,只知道方才崔离说的这几位,再算上一个叶无咎,都是当日一道去探了扶桑楼的。 因着近日事忙,扶桑楼之事还不曾在江湖上流传,只有松风与绿萝的几位长辈知道一二。于是玄清又问:所以这几个在扶桑楼做了什么?莫不是杀人放火了? 此等有违江湖道义之事,松风弟子绝不敢为。武林大会么,敢说话的都是身份不凡之人,韩青溪自问并不是什么人物,也便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岳正亭身边,唯独这一句话的时候开口反驳了。 燕惊寒在心中飞速盘算一番,觉得没必要与玄清细说,便笑着拱了拱手,道长说笑了,这几位师兄师姐自然是不会如此行事,只不过是捣毁了崔离多年经营的心血罢了。 并不是吧?沈望舒听他说着,几不可查地动了动身子,透过人群缝隙看了看与他境况所差无几的崔离,但见他一双眼忽地变得赤红,恨恨地瞪着燕惊寒。 原来如此。一旁的明枯点了点头,崔离苦心孤诣地,可不就是为了找我们武林正道的麻烦?他的多年心血,泰半不是什么好东西,毁了便毁了,贫尼倒要说声做得好。 老贼尼!崔离忽地一声暴喝,你懂什么? 明枯不防他忽然发难,倒是被吓了一跳,旋即又轻哼一声,怎么,你还觉得自己委屈了? 若是别的东西,毁了便毁了,本座怎么也不会心疼。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却不该逼死人!崔离咬牙切齿地说着。 果然是为了冯羿。沈望舒心中早有定论,只是听着崔离亲口承认,却有些不真实之感。那一日在柴房,尚且没有多少人在场,崔离还不肯承认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这样疯狂,如今当着这么多武林正道人士的面,却忽地松了口,委实是奇也怪哉。 只是若没猜错,他似乎还要指认岳正亭与沈千峰之间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如今承认了他自己与冯羿之事,却还有什么立场去指摘岳正亭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艰难地爬上来码字了! 第169章 章二二盛筵 逼死了什么人?到底还是武林正派,最怕与人命沾上关系,倘若是公认的武林败类便罢了,若是说不明白的,只怕这辈子的声望与前途便毁了,因而绿萝坊主都忍不住急匆匆地问了一句。 萧焕也忍不住插了句嘴,与崔离乃是一丘之貉,更是薛无涯的爪牙,手上虽然没有直接沾上血,却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听到这话,绿萝坊与松风剑派的一种长老都不由得舒了口气。毕竟是门中出色弟子,若是卷入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倒真是门中一大损失了。 你以为他是愿意的么!崔离豹目圆睁,盯着萧焕呵斥一声。若是目光能有实质,萧焕毫不怀疑自己此刻只怕已经被捅成了一个筛子。 玄清嗤笑一声,还真是奇了怪了,这年头,做个行侠仗义的大侠难如登天,只是安安分分做个老实人,却也不是什么困难事吧?难道还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人去作恶? 崔离蓦然闭目,太阳穴却突突直跳,你不曾遇到过,便一口咬定不能?何其狂妄,何其愚蠢! 这话沈望舒倒是信了的,毕竟冯羿的师姐孙芳叶便是因为崔离遭了难,虽说后来被巫洪涛所救,但他也是临终之前才听叶无咎说起的,算起来这一切的根源还在崔离身上。若不是受了胁迫,沈望舒实在很难想象,冯羿凭什么要帮着崔离潜伏到薛无涯身边去。 姜畅上前一步,冷不丁开了口,诸位,可否容在下问一句,方才诸位讨论的,究竟是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 此人名叫冯羿,是薛无涯手下一名管事,帮着他侵吞钱货劫掠人口,却教崔离从秋居士与阮居士剑下救走。晚辈等人再见到这冯羿之时,便是在崔离的扶桑楼里。扶桑楼虽说不剩下什么活人,却还有崔离留下的心血,冯羿想阻我们一阻,奈何他武功低微,便自尽了。萧焕恭恭敬敬地道。 姜畅点头,看样子,这个冯羿对于崔离而言,倒是个重要人物了。不知他是什么来头? 沈望舒早有猜测,那日还用这话刺激了崔离,燕惊寒却是一直都在边上听见了,此番便轻轻巧巧地一笑,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从前也是九嶷宫的人,不过无关紧要,否则薛无涯怎么会认识他? 玄清脑子转的飞快,哦,那就是与九嶷宫的事没什么关系了,应当是与崔离有些私交的。只是咱们都是第一次与崔离见面,并不熟识,在场诸位里能对崔离知道一些的,只怕仅有松风剑派的岳掌门了吧。岳掌门,不如您给大家说道说道? 分明说着崔离的事,偏偏这都能拐到岳正亭头上,沈望舒也的确是佩服这些大人物的机敏。不过有一事他实在想不明白,太华门与崔离,到底是怎样一种合作关系,为何一到紧要关头,几乎都是在互相捅刀子?再者说,他那便宜师傅苏闻,于公于私不都该帮崔离一把么,为何到了现在依然一言不发? 岳正亭是听不得旁人提及与九嶷宫相关之事的,面色倏尔铁青,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崔离难打交道,本座与他不熟! 只怕不仅难打交道,还与九嶷宫一众人都不怎么亲近吧?否则薛无涯死在跟前,也不出手管一管,反倒救走个无足轻重的冯羿。玄清也不知想到什么,啧了一声,神情有些猥琐,看来关系真的是非同一般呢! 又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岂有不知道玄清言下之意的?一时间众人面色古怪,古板如襄台掌门,甚至骂出一句不知羞耻,罔顾人伦来。 崔离对他的所指心知肚明,眉宇间颇有些气恼之色,却不曾当场发作,反倒拿眼去瞟了岳正亭,骂得好!不过这话也不能单单给在下一人吧?不知岳掌门是否与在下共勉? 本来正在追究岳正亭,崔离却骤然现身,燕家父子还对他多有维护,丝毫不见惊讶,显然崔离并不是一时兴起自己跑来的,而是被人请来的。他与太华门说好此时现身武林大会,所图之事必定是对两家都有益处的。 这两家可谓矛盾重重,能凑到一起合作,在沈望舒看来都是一件奇事。唯一一件能说到一处去的,大约就是要松风掌门岳正亭身败名裂之事了。 燕鸿没藏好眼底的满意,却装模作样地干咳一声,休要胡说八道!你自己分桃短袖的,如何能把岳掌门拉下来?你知不知道,岳掌门的发妻,乃是松风江老掌门的独女?再说了,岳掌门的公子都这么大了,如何能跟你这断子绝孙的比? 方才本座已经说过了,这岳正亭便是替沈千峰在养儿子,你以为是玩笑话?崔离冷笑一声,这岳澄身上应该有什么胎记,做父亲的该是心知肚明吧?那么岳掌门我问你,这小子肩上有一处红色的胎记,你知道么? 浓眉的剑眉渐渐皱紧,岳正亭克制着自己回头看岳澄的冲动,只是死死地盯着崔离。 崔离大笑起来,你儿子肩上有红色胎记,只怕门中许多弟子都是知道的,怎么你这做爹的不知道?更何况本座听闻江夫人早逝,这小子该是岳掌门一手带大的吧,这都不知道?只怕是从来不曾上心过吧? 这话却是让在场的一种长辈脸色微妙。但凡岁数大些有不是资质平庸的,手底下或多或少都会有几个弟子,除非真是丧心病狂之辈,否则都会对手下弟子十分爱重的。而为人父母的,一般门派也不会是自家子弟继承,更没什么须得勾心斗角,自然是对子女十分疼爱的。 换言之,岳正亭这般的举动,看起来便实在是不寻常。 趁着众人议论,也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毫不知情,明枯便低声问道:这有些不对啊?岳掌门不是十分爱重小岳公子么?据贫尼所知,从前江夫人还在时,二位也是伉俪情深的 伉俪情深?崔离吃吃笑了一声,岳掌门如此功力,若是有一日松风剑派没了,只怕改行做戏也定然饿不死的!岳掌门你摸着良心说,你对着女人,能硬的起来? 这话委实太过粗鄙,场上诸人齐齐勃然色变。 不过嫌了崔离粗鄙不堪之外,又对这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意思感到震惊非常。 这是怎么个意思?不喜欢女人,难道岳正亭真的就喜欢男人了?只是细细一想,似乎也有些在理的,毕竟先前薛无涯一直有意无意地提起沈千峰且将他生生与岳正亭扯作一处 岳正亭终于忍不住呵斥道:荒谬!本座的私事,你如何得知? 你们那点子丑事,本座也不稀罕知道。崔离哂笑一声,只是当年啊,你也太过不讲究,那调调,隔了老远都能听见,听得本座一身鸡皮疙瘩。薛无涯还同本座说,这名门正派的少侠就是不一样,看着斯文白净的一个人,没想到可以这么浪 你胡说八道什么!岳澄正是心神激荡之时,听到崔离如此讲,自然是忍不住呵斥。 却看岳正亭,虽说面沉如水,浑身也在微微颤抖,却不发一言。 到底还是慧海听不下去,高声道:阿弥陀佛!这等事情,怎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摆谈?崔施主若是有什么要讲,尽管就事论事,何必如此? 崔离这才懒懒一笑,就事论事?这也容易。话说当年咱们九嶷宫的大司命啊,也是被东皇太一宠坏了,无视宫中不得擅自下山的禁令,执意要道中原武林去瞧瞧,又听闻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语,便一路游历道余杭一带,顺手救起一个落魄少侠,又再次违反禁令将人带回了九嶷。岂料那我少侠是蒙了冤的,压根就瞧不上咱们这穷山恶水的地方,一门心思就想着回到余杭洗脱冤屈。 咱们大司命也不知怎么就被这少侠给迷了心智,也全心全意地帮着他。听闻少侠的罪名是弑师,却不是一剑毙命,而是投了毒,师父一直吊着一口气。这毒极为少见,但也不是无药可救,只是须得我们九嶷宫的宝物碧芝草来解。东皇太一自然是不肯给的,可东皇太一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宝贝,也舍不得拂了他的意,毕竟碧芝草入土扎根,取了一株还能长出二株,儿子便只有这一个,气跑了就得不偿失了。再说了,东皇太一终究不想一世都困在九嶷山中,也想借机与中原武林走动走动。于是大司命如愿以偿,拿着碧芝草与那少侠去了余杭。 东皇太一和大司命没想到,我们整个九嶷宫的人都没想到,好好地拿着药去救人,怎么一眨眼就成了魔教中人意图戕害正道中流砥柱了?剩下的各位也知道,咱们大司命被松风剑派擒下,那边还特意召开了武林大会,要公审大司命。东皇太一听闻消息,哪里舍得儿子?连忙带着宫中几位得力干将前去营救,却没想到,就再也没回来了 这段往事其实在场的大多数长辈都知道一些,不过内情不祥罢了。如今年轻一辈也知道了,松风剑派的面子便更是挂不住。门下有一长老呵斥道:谁教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不是就事论事么? 不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如何能把这事给解释明白?崔离白了他一眼,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大司命虽说是有些任性,可本性也是好的,如此一片诚挚之心,却被人生生放在地上践踏,还搭上了父亲,如何能不恨?而更可笑的是,那个对他伏低做小的少侠,在骗取了碧芝草与东皇太一性命之后,一转眼竟然要迎娶掌门独女,做下一任的松风掌门!大司命气极,在人家洞房花烛当晚,不顾兄弟们的阻拦,一定要见那少侠一面,却趁机对他下了情蛊。 这个沈望舒也知道了,却没不知道原来这情蛊真是在岳正亭与旁人洞房花烛之日种下的,岂不是莫大的讽刺? 众人的脸色越发古怪,就连一众晚辈,也顾不得松风掌门素日积威,忍不住拿眼去瞧他,虽然不敢明目张胆,但总归是有些不怀好意的。 崔离将这些丑态尽收眼底,正是他想要看见的,不免得意一笑,又道:只是诸位以为那情蛊是什么东西?若是两情燕好,自然种与不种都无妨的。若是有一人变了心,或是二人长时分隔两地,蛊虫便会躁动不安,发作起来有噬心之痛。沈千峰那小子也是傻,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满盘皆输,还想着以这样的法子,让那位少侠回心转意。只是我看那少侠也是个厉害的人物,硬是盯着这样厉害的伤痛,也终究不肯来看沈千峰一眼,想必是从不曾在意过他的。 如此一说,周遭的眼神便都变了,从犹疑一下子变得鄙夷起来。毕竟崔离并不曾说沈千峰如何就被认定为魔教之人,当年江老掌门的为人也是有不少人清楚的,他认定之事,岳正亭或许是劝不住的。 只是后头的事,全都是岳正亭自己的选择,宁愿病痛缠身也不愿意再见沈千峰,只怕是极其厌倦了。或者说,他从不曾对沈千峰动过心,不过是逢场作戏。 原本对这一切都早已心知肚明,可等到崔离再说起,沈望舒又忍不住心底一阵钝痛,抬眼去看萧焕。 偏偏萧焕似乎是心有所感,也回头来看他。 两人的视线在那一霎与空中交错,虽旁人看不见,却噼里啪啦地激出一片火花。 但沈望舒的目光太过炽烈,萧焕有些承受不起,坚持一阵,便别过脸去,不愿再看。 再后来呢?行走江湖的女子或许比一般的都要刚强,但也有许多绕不开一个情字。听到此处,阮清便忍不住催促了一声。 崔离便笑,后来?东皇太一过身后,沈千峰曾经当着一众兄弟立过誓,此生再不踏足余杭。所以后来那位少侠身先士卒灭了九嶷宫,他也没有再找上门去,而是自己又立了个倚霄宫这只不过是懦夫自欺欺人罢了。不过既然他要拿此事作筏子,自然也是要将这一出戏唱的圆满才好的。 听闻那位少侠新婚之后与夫人相敬如宾,沈千峰便一直心里心里气不顺,于是也找了几位美姬终日荒唐。后头其中一人有了身孕,巧的是那一位少侠的夫人也传出了喜信,沈千峰便更加耿耿于怀。 等到孩子半岁的时候,少侠的夫人要独身赴一位好友之邀前往青城,沈千峰心生一计,用了九嶷宫独有的迷药,将夫人药倒。原本他是生了杀心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忽然改了主意,只把两个岁数差不多的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了。 松风掌门的独女出门,哪怕是她独身一个,只要没有活腻味,都不敢打她的主意,加之婴孩的模样几乎都差不多,所以一时也没人发现这两个孩子有何不同。不过后来么,夫人命薄,早早去了,就更没人知道这一路上有些什么意外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22) 那沈望舒谁也没想到丁雪茶一个小姑娘竟然敢在这时候插嘴,但听她脆生生地道:他岂不就是岳掌门之子? 原本这武林大会的现场就仿佛是一锅滚油,丁雪茶的这句话,却又仿佛是在锅里浇了一瓢沸水,当即就炸开了方才大家还喊打喊杀的小魔头,忽然成了第一正道掌门之子,这笔账却要怎么算? 崔离老神在在地点头,姑娘好聪明啊。 不对,这事定然不是如此!沈望舒被众人以各色目光盯着,面上什么都不显,心念却是疾转。 虽说那时候年纪尚小,但沈望舒还记得,他四五岁的时候还跟着老乞丐在街上游荡,偶然才被沈千峰手底下的护法给捡了回去。按照崔离的说法,沈千峰若是直接将两个孩子对换,他应该是从小就养在沈千峰身边了。 那人的性子若是真把岳正亭的骨肉拘在身边了,哪里还会留下活口?便是如他这般当做杀手养也不会,只怕应当是一刀杀了。 可崔离为何会如此一说?偏偏他还说得如此笃定? 沈千峰独自经营倚霄宫的那些年,不知道与从前的师兄弟们还有没有联系。不过瞧着他手中的迷|药,应当还是有的,故而他的一举一动被人知晓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目前的种种看来,却又前后矛盾了! 真是好大一张网,弄的人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这个身世也是有点复杂。 本来其实挺想谢谢崔大叔和冯羿的故事,但是好像插在武林大会里面有点过分了 不报啥希望有人能回复,但是还要问一句,有没有亲想康康的?有的话咱就弄一个番外惹 还有就是沈千峰和岳正亭的故事细节,应该可能是没人愿意看的对吧? 第170章 章二二盛筵 你胡说八道!岳澄实在忍不住了,跳起来便是一阵大吼大叫,崔离,你编瞎话也要靠谱一点!我怎么可能是沈千峰那个魔头的儿子?我爹是松风岳正亭,我娘是松风江滟滟,你你看那沈望舒,行事邪气,他怎么可能跟我 这个时候,但凡还要松风剑派颜面的,都应该叫岳澄住口。毕竟这样不成体统,倒要叫人笑话了松风剑派真乱之后还得笑话他们门中疏于教养了。 韩青溪抬手想去拉住岳澄,只是看到他惊恐的申请与泛红的眼圈,又委实说不出什么斥责的话。 一旁那么多人,作什么表情的都有,震惊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不一而足,却几乎没有什么善意的。 可秋暝忽然就想起了自家那个生死难料的孩儿,又看着手足无措的岳澄,恻隐之心顿起,便越众而出,这话听着是环环相扣,只是也并非没有破绽。 此时还敢说话的,就只有一个秋暝,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了过来。尤其是岳澄,目光灼灼,如有实质。 秋暝不惯于出风头,忍不住侧了侧脸,方才低声道:即便岳掌门不熟识孩子的胎记,也并非说不过去吧,那时候岳掌门刚刚接手松风剑派,千头万绪,想必是没有多少时间照料孩儿的。再则,如此明显的胎记,岳掌门不知道,难道孩子的母亲江夫人也不知道? 就是啊,秋居士说得很有道理。在场众人里,也有女侠是做了母亲的,自然十分能体会慈母的一片爱子之心,江夫人是几年后过世的,那么几年的时间,她都不给孩子洗澡换衣的吗? 崔离却不慌不忙,江夫人或许是发现的,只是她敢声张么? 笑话,松风剑派的掌门夫人,发现自己的孩儿被人掉包,竟然还不敢声张了? 有人当即就反驳道:怎么,难道松风剑派的掌门还不敢去追究自己的孩儿究竟被谁动了手脚么? 话都递到了嘴边,按说岳正亭只需应和一声便罢了。只是他仍旧不肯开口,面色阴鸷地盯着崔离。 沈望舒便有些费解了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定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光是听听他过往的光辉史,都令人咋舌。只是这个时候了,岳正亭却宁可不说话,也不愿意编两句骗人的话来听,奇也怪哉。 各位不信是么?可事实就是如此。若不是保持着浑身不得动弹的跪姿,看这轻松佻达的神色,倒真要以为崔离是包下了一间茶肆,一壁品着春茶一壁闲话了,很简单啊,因为原先江滟滟生下的崽子,是个六指儿。 岳正亭总算开口了,胡说,本座又并非不曾见过孩子,如何不知道此事? 手能看见,岳掌门看见脚了么?崔离转头看向站在松风剑派队伍里的孙鹤清,懒洋洋地道:孙神医,还有在做通些医术的应该都知道吧,六指儿,尤其是足生六趾,真乃是极为少见的,若是家中亲眷没有,孩儿便不会有。 孙鹤清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楚江流便道:若是掌门家人里 掌门家人里有没有这不好说,不过松风剑派里现放着一位,怎的没想到呢?崔离环视一周,偏偏目光没落到任何人身上,听闻松风剑派门下弟子一向感情甚笃,同吃同住,想必一同沐浴的时候也能瞧见,贵派曾经有一名弟子,似乎唤名齐睿的,似乎就是六指儿? 漫说是松风剑派,便是十大门派的其他首脑听到这个名字,也忍不住勃然色变。 齐睿。 年轻一辈的弟子能听说过的不多了,只是在老一辈弟子这儿,齐睿是个厉害人物。他原本是松风剑派的弟子,算起来还是岳正亭等人的师兄,武功高,人又能干,倒是深得江老掌门的欢心,江湖上一度都有传言,说是松风剑派的下一任掌门,该是这位齐少侠。 再后来,松风剑派出了岳正亭弑师一事,齐睿的风头一时无两,只是岳正亭又自己给自己洗清了冤屈,顺带还捎出一个魔教,岳正亭又东风压到了西风,迎娶江滟滟,继了掌门之位。 其实从岳正亭带着沈千峰上松风剑派开了武林大会之后,江湖上就甚少再有齐睿的消息了。待到岳正亭成了掌门之后纪念,齐睿也便在江湖中查无此人了。 暗地里,有江湖传闻说,岳正亭因为不满齐睿从前总是压倒自己一头,故而自己得势之后,便将齐睿作了阶下囚,折磨致死。 不过还有一种传闻,说是齐睿只怕岳正亭更得姜掌门青眼,便决定先下手为强,诬陷岳正亭杀师,后来真相大白,他也就无颜行走江湖了。 不管真相如何,横竖不是什么光彩事,松风剑派没有大肆宣扬,别的门派也就不敢多问,只当从来不知道有过这么个人就是了。 大胆狗贼,怎敢胡乱攀扯!松风剑派一个长老怒目圆睁。 崔离便顺势看向他,看岁数,你应该是见过他的。那你且说说,齐睿是不是六指儿?反正你们岳掌门总不会是六指儿吧;江滟滟本座不知道,但你们江老掌门应该也不是吧? 秋暝则道:事有凑巧,不能因此便说这可事关江夫人的清誉。斯人已逝,何必败坏人家身后名声?再则,岳掌门加的小孩儿生作什么模样,只怕许多松风同道都不一定见过,你怎的如此信誓旦旦? 就算此事为凑巧,但本座相信也有许多人该是记着的,当年那位江夫人自己,中意的可不是岳正亭吧?崔离对秋暝似乎还有点尊敬的意思,神情都不那么吊儿郎当,江滟滟虽说武功不高,却是难得一遇的美人,当年齐睿也是个出色的人物,他二人情投意合,也没有刻意避着旁人,这事想必有的人还记得吧? 其他人也就罢了,燕鸿父子经过这么多私密之事的刺激,似是终于缓过了神,连声道:正是呢,当年的江姑娘和齐少侠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呢!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就再不曾见过齐少侠,江姑娘也琵琶别抱了。 他这词用得古怪。琵琶别抱分明是说女子弃夫改嫁,可江滟滟从前也并没有嫁过人,甚至连定亲也不曾,何至于此? 楚江流面色微沉,燕掌门,请注意你的措辞! 燕鸿这话,也没算说错。崔离的目光又落到了楚江流身上,毕竟江湖女子,不似一般那些俗人,什么礼法规矩就把这辈子给钉得死死的。咱们江湖儿女,若是情投意合了,何须婚媒? 话已至此,期间的意味已经不需得再如何解释了。 按照崔离的提示,便是说岳正亭的先夫人江滟滟与他岳父从前都并不曾看好他,江滟滟甚至与她师兄齐睿早就有过夫妻之实,甚至已经珠胎暗结。后头不管是因为齐睿诬陷同门,还是在九嶷宫一战中岳正亭更得了老掌门的青眼,横竖江滟滟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嫁了过去,生下了别人的孩子。 所以岳正亭忽然就得了掌门之位。 所以岳正亭其实并不关心岳澄,连他身上有什么胎记都不知道。 连岳正亭都不曾反驳,唯有岳澄,终于忍不住,一张脸憋得通红,带着哭腔吼道:你胡说八道!你做什么污蔑我母亲?她如何就得罪你了?口说无凭,有本事你就拿出证据来啊! 这些证据本座或许没有,毕竟过去这么些年。只是有一样,你不妨和岳正亭滴血验亲试试,到时候就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你生父了!崔离轻蔑一笑,即便你不是沈千峰的种,怎么也是齐睿的。都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身份,差不多。你们不是要铲除魔教余孽么,那就来啊。 你岳澄因着激动,险些被唾沫呛着,剧烈咳嗽起来。 韩青溪连忙扶住他,一边替他拍背顺气一边道:那又如何?这是当年沈千峰造下的孽,阿澄当时还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他知道什么?这些年阿澄在松风剑派教养,虽说并不曾做出什么轰动武林的大事,却也从无劣迹!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龙生龙凤生凤,邪魔外道生的儿子,不知身世倒还罢了,如今知道了,怎么不得替父尽忠尽孝?只怕这血海深仇,还是要报的吧?还不如早早杀了。以绝后患。崔离大笑起来,又说沈望舒,至于岳掌门的亲生骨肉,你们这样喊打喊杀的,日后与松风剑派还如何相见呢? 她这样一说,旁人又把目光移动岳澄身上,更有心思活络的,还捎带沈望舒一起。 只是沈望舒心里却想:方才崔离不是还把他指为岳正亭之子么,旋即又说那江滟滟所生的乃是齐睿的骨肉,如此显而易见的谎言,怎的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脑壳痛,又有破事了,要是后两天不能更新 话说这几天掉得有点猛啊,为啥呀,你们说,说了我改呀TAT 第171章 章二二盛筵 哟,怎么的?岳正亭的亲生骨肉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就可以作恶多端了?其他人都自恃身份或是与松风的交情而闭口不语,但玄清却不管,开口便是夹枪带棒,他是天王老子么! 岳正亭的脸色依旧难看,却终于舍得说句话了,道兄说笑了,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岳某这样的江湖草莽。这沈望舒光听崔离一张嘴搬弄是非,谁知是真是假?若是诸位要与他算账,岳某绝不阻拦。 方有人在底下赞了一声大义灭亲,燕鸿便道:岳掌门,沈望舒之事,也算得上是十分明白了,只消对照江湖公义,届时给个定论便是了。不过方才咱们商议的却是岳掌门自己的事情,尚不曾有个定论呢。 燕掌门请讲,岳某听这边是。勃然大怒倒是不至如此,不过咬牙切齿的也便是了。 燕鸿微微眯眼,掩去眼底的得意,朗声道:岳掌门,当年你受了栽赃陷害,后来帮你救回尊师林大侠的,是九嶷宫的沈千峰不是? 别说是松风剑派之人,便是江湖上都有人知道此间的细节,岳正亭抵赖不得,只一点头,不错。 那沈千峰不仅赠了药,还带你上了九嶷宫,也便摸清了其中的路线。燕鸿慢悠悠地说着,那时候你回到松风剑派,虽然救回林大侠,但名声已经一落千丈。这时候恰好查出是门中高足齐睿所为,可是姜掌门为了你们松风剑派的名声,自然不能把这话告诉大家,恰好送上门一个沈千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所以他就成了顶罪之人。 想不到方才一直缄默不言的岳正亭却忽然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并非如此,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只是这样,齐睿毫发无损,你心里不服,林大侠和姜掌门也觉得对你不住,便提出要把当时还是大小姐的江夫人嫁与你,让你面子里子都全了。 不是!乃是我再三求娶滟滟掌门才同意的。 燕鸿越说越快,既然沈千峰蛊惑了松风剑派的弟子,那么沈千峰的本家九嶷宫也就不是什么好去处,算作是个邪门外道不亏吧?恰好那时候江掌门年岁也大了,门中弟子却还不能独当一面,若是再这般下去,松风剑派便不能再稳坐第一正道的位置,于是江掌门将计就计,骗了我们十大门派一道去做了这把刀! 掌门,只是受我蒙蔽。岳正亭艰难地说道。 玄清啐了一口,你那时候什么地位什么能耐?松风剑派那么多老人压着,会听你一个毛头小子颠倒黑白?若是如此,松风剑派绝不会有当年的地位。 岳正亭深吸一口气,但我乃是从小就长在门中的弟子,师父与掌门都信任我,且二位都那般嫉恶如仇,听闻有人为非作歹,自然是不能姑息的。 敢问贵派齐睿后来又去了何处?明枯问道。 师兄钟情滟滟,听闻掌门将她许给我,又不愿同室操戈,更不想日日见着徒增伤感,于是自行离派了。岳正亭看向别处,似乎是不耐烦旁人一波接一波地询问,便不耐烦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本就是我贪图松风掌门之位,便利用了沈千峰,替自己上位攒了功绩。先师与先掌门全是被我蒙蔽,与他们毫无干系。倘若崔离先生要报仇,今日我岳正亭就在此,要杀要剐便凭本事了! 松风剑派在江湖上是何等地位,岳正亭也是个人人景仰的人物,这番话说出来,全场竟是一片寂静。 爹?岳澄表情空白,似乎刚刚岳正亭所言,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门下的一众长老倒是不曾说话,神情阴晴不定。只是门下的弟子不愿相信,纷纷大呼小叫起来。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23) 崔离哼了一声,怒瞪着岳正亭,你方才所言,意思是我们九嶷宫分明是清白的,并非是作恶多端的魔教不是?我们满门上下都死得冤枉是不是? 岳正亭双唇紧抿,不愿答话。 是不是!崔离双目通红,因着穴道被封,只能用肉嗓高喊。 余人立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九嶷宫怎门成了魔教,这是松风剑派一家的过错,崔离要打要杀都无妨,其余九家甚至其他门派还可以坐山观虎斗。只是剿灭九嶷宫之事,乃是整个正道武林都参与其中的,若是岳正亭说一声是,便是将整个武林正道的脸面放在脚下踩。 幸而岳正亭理智尚在,本座只说构陷沈千峰一事乃是本座一人所为,九嶷宫冤不冤,本座可从不曾定论。这事本座说了不算,须得在场诸位一道品评才是。 慧海反应也是异常迅速,眼珠一转,便立刻明白过来,不错,九嶷宫虽然从前并不曾在江湖中走动,但谁知盘踞南疆可否做过什么恶事?便看看这门下的弟子,沈千峰即便当年遭了诬陷,日后也建立了为祸一方的倚霄宫;那薛无涯欺男霸女烧杀抢掠;便是施主你绿萝坊门下的几位女弟子何辜? 秃驴当真生了一条好舌头!崔离冷笑一声,若非被这位岳掌门所欺骗,九嶷宫不会遭遇灭顶之灾,沈千峰也不会为了报复愤而建立倚霄宫;便是那薛无涯,也不过是为了给东皇太一讨回一个公道。至于本座冯羿一条人命,在你们眼里竟不能算作是一条命了么? 柳寒烟按在剑鞘上,粉面罩霜,倘若你们不用无辜的百姓试炼,我等何故会找上扶桑楼?冯羿资源留下守楼,又是自戕,难道也要怪在我师妹们头上? 堂堂武林正道,污蔑、欺瞒、仗势欺人的手段用得如此娴熟,反倒洋洋自得,怎么现在开始质疑起我们的手段了?崔离都懒得正眼看她。 朱雀宫南宫宫主暴跳如雷,怎么,在邪魔外道看来,杀人都已然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崔离咬牙,若非尔等苦苦相逼,我们何至于此?我们东皇太一,那是何等样的人物?胸襟宽广,仗义耿直,咱们南疆炎热而多瘴毒,不如中原那样适宜耕作,每逢连绵雨季,便会有许多人吃不上饭,东皇太一不仅慷慨放梁,还会收留许多无家可归的人,若是愿意入九嶷宫便收下,不愿意的,待到时节好了,各自归家,还赠送钱粮。还有我们云中君,光明磊落风光霁月的一个人物,每逢瘴毒起之时,便会带着少司命等人下山布药救人。便是我们湘君与湘夫人,来往江上,见有人失足落水一定会救,遇上山匪打劫手无寸铁的百姓也会出手相助你说你们偌大一个中原武林,有哪一家敢说自己是一心一意锄强扶弱为了百姓? 崔离说得异常激动,倒是把许多人都镇住了。 便是有人想开口反驳,崔离却也没给他这个机会,只是道:听闻去年冬天天气极冷,亲临以北出现不少冻死之人,太华、紫微、普安几家都地处北方,可有哪一家是发放了棉衣炭火的?前几年总有洪汛,沿江房舍损毁无数,人畜死伤无数,甚至还险些传出疫病来,严华、青城、绿萝、襄台、绿萝、翠湖、松风都在江岸,又做出了什么好事来?十大门派尚且如此,其他门派更不值一哂。 这话说得众人脸上发绿。 原本出现旱涝之灾,赈济乃是朝廷之事,武林救是情分不救是本分,更有小心眼的帝王还会觉得这一群江湖草莽莫不是要借机生事。只是被崔离这么一说,却成了武林正道漠视人命的最佳佐证。 崔离骂得酣畅淋漓,当即仰天大笑,口口声声说着邪魔外道,可你们的所作所为,却连邪魔外道也不如! 襄台掌门面上青红交错着,却还不忘骂道:你们南疆向来不服朝廷管束,向来都是法外之地,焉知九嶷宫不是沽名钓誉收买人心?代天子以赈济灾民,莫不是你们那什么东皇太一还真想当皇帝不成? 听说九嶷宫立宫之初,便是几个楚国王室后裔逃遁于此占山为王,焉知不是千百年过去了,那贼子称帝之心不死呢?绿萝坊主也算的是博闻强识了,一张口就将九嶷宫的来历说得明明白白。 燕鸿亦笑,可不是。屈原作《九歌》,他们也还真敢以九神之名来称呼自己!称王称帝都不够了,还想着成仙成圣,也配? 你崔离道不是什么心思百转的人物,被这几位一唱一和地挤兑一番,气得额尖的青筋乱冒。哼哧一阵,他才盯着燕鸿,目中似要喷出火焰,卑鄙小人! 私下合作之事尚没被捅穿,不过自从崔离出现之后,燕鸿便没一句好话,落井下石,冷嘲热讽,话里话外还总是引着其他门派之人对付崔离。沈望舒想着,他这是准备弃了这枚棋子。 但燕鸿手上也不干净,自然不能趾高气昂地痛斥崔离,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他对视,仿佛他骂的人并不是自己。 怎么,为了证明自己是名门正派,拿不出什么有力的作证,非得通过把别家都打为邪魔外道才是?崔离轻轻一笑,松风剑派混淆视听,绿萝坊依附其后,太华门挑拨离间,其他几家也拉帮结派,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江湖正义? 别家也罢了,或是板上钉钉,或是无足轻重,唯独太华们这一句挑拨离间燕惊寒浓眉一蹙,怒道:胡说八道什么! 本座有没有胡说八道,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崔离乜他一眼,初时这武林大会是为什么开的,诸位还记得么?记不得也无妨,本座便帮你们回忆回忆。那时候沈望舒的身份还不曾暴露,薛无涯也伏诛,一切恶事都是他做的。九嶷宫被灭,他心存怨恨想要报复也实乃常事,何以太华门便会想到,九嶷宫被灭之事有蹊跷?当年太华门也十分积极,这不是要狠狠打自己的脸么? 你燕惊寒神色剧变,似乎是真的没想到崔离会忽然说这话。 这燕家父子啊,野心大,不过脑子好像真的有点不大好使,偏哎把人当傻子耍。也不想想崔离到了这个境地,怎么会守口如瓶帮他们保守秘密,难道就为了让他们把松风剑派拉下水么? 崔离不慌不忙地道:不知在场诸位从前有没有怀疑过松风剑派是污蔑九嶷宫,但想必是极少的。何况他们几代掌门在江湖上名声都还不错,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对他们生疑?是不是早就看不过眼所以处心积虑地找个机会了? 燕鸿连忙道:诸位,这厮狗急跳墙了,胡乱攀诬之言 何况松风剑派当年的事也并非十分隐秘,大家也并不是把他们当神一样敬畏,不敢打探期间的消息。显而易见之事,这么多年都心照不宣,为何会突然想起发难?仅仅是因为捉了一个薛无涯么? 玄清忍不住催促,崔离,你有话就直说! 崔离并不理他,慢条斯理的,却让在场众人都能听得明白,薛无涯死无对证,更是犯在了翠湖、绿萝和松风手上,与太华门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时候跳出来重提旧事,太华门到底是图了什么?有些其他门派都不知道的细节,太华门又是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将为大家播放《动物世界》 本期主题狗咬狗 第172章 章二二盛筵 贫道记得当年太华门与松风剑派的关系就不怎么样,连带亲近的碧霞几派也与松风的关系不过尔尔,这些隐秘之事,是当然不会让他们知道的。太华门的根基其实并算不上深厚,却急着想要把松风剑派踩到脚下,自然是有不少看不过眼的。加之这段时日他们又出头太过,实在遭人记恨。 明枯也点头道:是有蹊跷。 朱雀与襄台两派掌门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了句不错。 碧霞掌门见着风向不大好,一时没开口说话,只是想看看后续如何。 眼见着孤立无援,燕惊寒坐不住了,慌忙道:诸位前辈,这崔离包藏狼子野心,见着自己再无退路,边傲胡乱攀扯,诸位明鉴,切不要受了此人的蛊惑呀! 萧焕便冷声一笑,崔离说了什么了就是蛊惑?莫不是燕少侠心虚,欲盖弥彰了? 我如何会心虚?萧少侠,你可不要含血喷人。燕惊寒变了脸色。 慧海神色一动,这样说来,萧少侠是知道些什么的,还请但讲无妨。 诸位前辈容禀,萧焕恭恭敬敬地向众人拱手为礼,虽说晚辈知道的法子不够光明正大,乃是无意之间偷听见的,可晚辈能保证,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绝非虚构。晚辈曾经看见燕少侠与这崔离私底下是见过面的,相谈甚欢。那时候晚辈并不知道这就是崔离,也不曾放在心上。后来想起,倒是深觉后怕。 燕惊寒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嘴唇翕动,张合了几次,分明想说什么,到底还是什么都不曾说出来。崔离却是惊讶地望了过来。 盯着看了一阵,崔离才放声大笑,好你个萧焕,不怪沈千峰竟然栽在了你手上,有这份隐忍的功夫,何愁大事不成? 虽说也是不置可否的,但有谁听不明白,崔离这话便是肯定了萧焕所言非虚。 只是燕惊寒有一点是说对了,崔离对于在场的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敌非友,难保他存心离间,刻意编了什么骗人的话。一时间高台上的人面面相觑,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底下的议论纷纷便罢了,松风剑派也有不拘小节的长老听闻这话之后只觉得扬眉吐气,高声道:哎哟,这可不是贼喊捉贼么?勾结崔离诬陷我们松风剑派,姓燕的老子问你,我们松风剑派素日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 萧少侠,此等大事,还请你慎言!燕鸿目光灼灼地盯着萧焕,你确定是看见了我儿与崔离在一处? 萧焕这脾气,也便只对自家师长还有点敬畏,至于燕鸿,是一点都不怕的,哪怕他那一双环眼睁得溜圆,萧焕也只是轻轻一笑,正是。 人有相似,你确定不是认错或是记错了?燕鸿急着解释,你方才说起此事,我儿与崔离都很是惊讶,也就是说即便真有此事,要在他们二人都不曾发现的情况下看见,至少也是很远的地方了,万一看错了人 燕掌门,楚江流淡淡地打断他,秋山除了剑法不错,其实暗器也还可以,小时候练眼力,倒是可以在数十丈开外百发百中。 燕鸿又咬牙说道:可即便我儿真与崔离在一处说话,说不定也是如萧少侠一般,他年纪轻认不得人,见有人前来搭讪,便随意说了几句呢?仅凭二人说过几句话,便说我太华门与这恶贯满盈的魔头有所勾结,只怕不能服众吧? 不巧,在下耳力也挺好的。萧焕克制住自己望向沈望舒的冲动,也不嫌自夸丢脸,笑吟吟地回应,那日晚辈听燕少侠与崔离交谈,便是燕少侠质问崔离,为何杀人、为何不好好待在他准备的地方。前一句罢了,后一句燕少侠,麻烦你与诸位前辈解释解释,究竟为何会替崔离准备安全的住处? 燕惊寒艰难地反驳,一派胡言! 崔离却玩味地盯着萧焕:耳力果然不错。难怪沈千峰会把你纳入倚霄宫,他一向喜欢落魄少侠,倘若有些本事的便更好了。 也算是一语双关,仿佛夸萧焕,却又让人不得不想到岳正亭,一时间众人的面色又是一阵变幻。 一时间场上一片寂静,台上的十大门派没人说话,台下的门派中谁说了话也并不能被听见。 思忖了好一阵,碧霞掌门才道:此事重大,若非证据确凿,还是不要轻易下定论的好。毕竟太华门刚刚才站出来指认了岳掌门,崔离便立时反口,萧少侠也说见着这燕少侠与崔离私下接触,时机未免太过凑巧。 柳寒烟却道:可萧少侠这么一说,有些事却可以解释清楚了。譬如,崔离前几日潜入客栈,究竟是不是来救沈望舒的,就有待商榷了。 崔离对沈千峰这样的态度,他会救沈望舒?玄清哂笑,哦对了,沈望舒还不是沈千峰之子,他凭什么来救?看那谁尸身上的伤口,应当也不是蓄意所刺,而是忽地扑出来挡剑。崔离也不是那谁叶家那小子引进来的。 明枯也趁势道:这个也是,毕竟那日崔离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那日咱们开了个小会,多半人手都不在此处,或许在场之人都知道,但崔离是如何知道的?若非有人告知于他,断不会如此。而崔离虽说狂放,却也不是没有脑子,咱们在这客栈许久,他也没大张旗鼓地现身过,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房间动手。能掐的准这个时机,甚至是送饭休息之间的间隙,若是没有熟知内情的人通风报信,贫尼是决不能相信的。 这么说诸位都信了我们太华勾结崔离了?燕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可是诸位,我燕鸿为人如何,与诸位相交这么多年,难道大家并不清楚么? 绿萝坊主笑道: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诸位与燕掌门又不曾同食同宿,如何知道燕掌门究竟是怎样的为人?若是掌门真的冤枉,不放替大家解释解释方才的几点疑问? 燕鸿着实被噎了个正着,粗喘一声,才缓缓地道:事有凑巧,无巧不成书,何必定要往阴谋上去想?但诸位方才七嘴八舌说了许久,全是捕风捉影随意揣测,可有证据? 沈望舒心知证据也该是有的,只是当日自己太过冲动,竟是亲口提醒了燕惊寒,让他捣毁了那些食物。虽说残渣或许还有,但燕惊寒也不是个粗心大意之人,应当也不会放过那些食物残渣的。 这事倒是难了。 证据么?台下忽然响起一个清朗的男声,众人不明所以,但沈望舒却是一惊,好啊,既然燕掌门想要证据,在下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音未落,一抹青影倏尔掠出,身形轻盈,步履稳健,稳稳地落在台上。来人是个男子,看起来约莫三四十的年纪,容貌清隽,气质出众,身材挺拔。那人的眉眼略略向上扬起,顾盼之间便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傲气,却是与外表的谦和不甚相衬。 苏闻!竟然是苏闻! 这武林大会几乎便是十大门派的地方,即便他们几家之间再怎么有隔阂再怎么明争暗斗,寻常门派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明月山庄连寻常门派都不太算得上,毕竟只有在天子山附近才有些名气,如今苏闻却只身上台,要拿出燕鸿勾结崔离的证据。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24) 即便崔离与九嶷宫的其他人感情淡漠,苏闻也不至将他往死路上推吧? 崔离也不能置信,愣愣地看着苏闻。 来者何人?玄清不耐烦地问道。 苏闻拱了拱手,在下苏闻,明月山庄庄主。沈望舒从前,正是在我门下。 你便是那小魔头的师父?有人冷哼一声,不偏不倚,捡了个不明不白的小魔头回去,真是好得很啊。 这便纯属迁怒了。也没人理会,慧海便沉声问:不知苏施主有何事要说? 苏闻上得高台来,却并不是空手而来,但见他宽大的衣袖遮掩之间,还隐着一个小小的布袋。当着众人的面,他慢慢地把布袋打开,示意大家都来瞧瞧。 虽说冬日天冷,什么东西都腐坏得慢,可毕竟也好几天过去了,又是被狠狠糟蹋过的,自然是看着污糟一团,还散着一股隐隐的臭气。在场的掌门与弟子多半都是养尊处优的,没见过这么恶心得东西,有些女侠甚至当场便掩鼻侧脸,怒道:这是什么东西?还不速速拿开? 这是羊逢羹、醋鸡呀,都是荆楚之地的名菜,诸位有机会,倒真是得尝尝。苏闻不紧不慢地笑着,却并没有依言将东西收起来,不过都坏成这样了,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毕竟已经放了五六日了。 棋堂堂主便斥道:既然是五六天前的东西,你现在拿到此处来做什么? 巧了,这正是那日崔离闯入客栈之时,小徒沈望舒所吃的饭食。苏闻云淡风轻地说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后天两场年会,都要演出,实在是有心无力了,就不好意思啦 第173章 章二二盛筵 十大门派的长老与弟子,在门中都是讲究惯了的,一说是剩了许久的饭食,许多人都忍不住掩鼻后退,不管这饭食究竟是作何用的。 岳正亭盯着苏闻,有些不可置信。慧海还算镇定,便问道:阿弥陀佛,苏施主,不知这饭食残渣有何不妥。 那一日几名少侠与崔离打得也是激烈,连饭食都几乎毁了个干净,亏得我徒儿机敏,还找到一些饭食的残渣带回。苏闻不紧不慢地说着,这几样菜,每一个都没有问题,不过是比寻常的做法添了几味料。不过好教诸位知道,这加的料也是无毒的,不过是起激发香气之用。只是这几样菜凑到一起便没这么好说了。 慧海闻言,面色一凝,当即扬声问道:那一日究竟是谁在看守沈望舒?又是谁在准备饭食? 于是那日负责值守、送饭的几名弟子都越众而出。燕惊寒越发心虚,抢先说道:这饭食是晚辈等人一起看着厨房做的,并无多余的动作。只是这厨房做饭的时候究竟用了什么材料却是我们不懂的。至于选定这几道菜的,却是萧秋山萧少侠了。 这几道菜都是荆楚名菜,晚辈不过是随手一点,也不知道厨房究竟是如何做的。晚辈也不知道,这厨房做饭竟会往里头加料。萧焕私底下和沈望舒已经见过面了,心知燕惊寒杀叶无咎也并非无缘无故,便趁着那日两人溜出去,趁机问了几句。沈望舒并没有和盘托出,却也没有闭口闭眼,露出只言片语,萧焕便知道此事与自己并没什么联系,故而镇定自若。 萧焕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何况韩青溪还从旁作证,没错,虽说是秋山决定的菜式,可他当着咱们大家的面定下的菜色,亲口告诉厨房的人,只说了菜名,又不曾有其他的要求。此后他便一直和咱们在一起,不曾私自离开,应当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楚江流则淡声道:说来惭愧,我这弟子,武功尚可,但旁的一概不会,医术不通,厨艺更是不通,这种精巧的法子,他是想不出来的。 谁说一定要会医术会厨艺才能想出这法子杀人的?燕惊寒在旁狡辩,只需有人告诉配方,甚至是告诉他这个动手的法子,萧少侠什么都不会也可以杀人。 萧焕便笑了,燕少侠说得有道理,如此说来,谁都可能是凶手。不过在下冒昧一问,在下为何要杀沈望舒? 自从苏闻开口起,燕家父子便开始想脱身之计,燕惊寒又本就是个聪颖之人,心中早就有了计较,当即便道:萧少侠是怎么想的,在下自然不能摸得一清二楚。只是凭借所知之情,稍稍能猜测一二当年萧少侠自请去追杀沈望舒,但这人却逃脱了,若不是萧少侠故意放他一马,便是你二人达成了什么协议。相安无事三年,只是如今沈望舒又暴露了身份,萧少侠为了灭口,便动了杀心。 萧焕闻言只是一哂,连反驳也懒得。当日沈望舒都煌煌如丧家之犬了,也不知他,甚至说是松风剑派,对他有什么好图谋的。 苏闻冷眼看了好一阵,眼见几人又开始推诿扯皮,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燕公子,在下既然说是有证据证明太华门与崔离勾结,当着这么多人,自然不是玩笑。劝您说话之前三思,否则,真相公之于众后,太华脸上挂不住啊。 只是他现在这样说话便已经让太华脸上十分挂不住了。燕鸿黑着脸斥道:若是苏庄主有证据便赶紧拿出来。 这证据便在饭菜里的毒上了。苏闻淡淡一笑,方才在下也说了,这饭菜里的毒并不是现成的,而是几样菜中的某几样食材拼合起来才有了毒性。这要求其实并不好达成,其一,下毒的人要知道这一副毒究竟有些什么成分;其二,还要知道这几样东西放在什么菜里才不让人生疑。 这两样虽说也不易成,却也并不是什么难如登天之事。玄清不耐烦地插了嘴。 苏闻倒是不介意自己的话忽然被打断,仍旧轻声细语地道:即便如此,还有两样也需得注意。其三,此人熟悉客栈厨房的厨子做菜的习惯或是能要求厨子究竟怎么做菜;其四么,就是得保证这几样菜,最后能成功地送到沈望舒手上。这四个条件加起来,诸位难道还觉得是随意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有松风剑派的人作证萧焕既不会医术也不会做饭了,虽说如今岳正亭濒临身败名裂的边缘,但楚江流和韩青溪的名声威望尚在,说话还算可信。而萧焕即便在江湖上名气不小,但普通客栈应当也不会那样心甘情愿地听他号令,多半是谁给钱便听谁的。最重要的是,那天送饭菜的,恰好就是太华门弟子。 燕惊寒心里也明白,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怒道:万一是有人栽赃嫁祸呢?苏庄主就这么相信萧焕的为人?他能为了除掉倚霄宫而假意叛出师门,谁知不会为了除掉沈望舒想出什么别的主意! 苏闻眼睛一眯。 燕鸿却是连忙道:你住口!燕惊寒也是慌了,开始口不择言。萧焕此举,若非松风剑派首肯,也无法顺利实行。更何况,当年整个武林正道都将他视为少年英雄,如今这样斥责,与打了整个武林正道的脸无异。 一时间,台上之人面色各异,显然是各有打算。 绿萝坊主狠狠地瞪了燕惊寒一眼,又问道:苏庄主,这模棱两可的,也能算作是个证据? 自然不算。苏闻笑容可掬,只还有一点。在下既然以医术立派,自然是对天下的毒与药都有些研究了。据在下所知,这毒药也不是中原武林所常见的,乃是当年九嶷宫的珍藏。 也便是说,下毒害人的一定是正道中人,且在送饭的一众弟子之中。只是这名弟子能用这样的手段害人,却是因为勾结了九嶷宫的旧人! 这样算起来,还能联系上的,也就只有崔离一人。 众人一片哗然。 沈望舒却是忽然一下站起身来,浑身发抖,目光便直直落在苏闻身上,嘴唇翕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可能是九嶷宫的毒?这分明是叶无咎自己研究出来的!湘君巫洪涛是不会毒术的,叶无咎也犯不着撒这个谎,更何况若非当日叶无咎在场,燕惊寒早就遂了心愿了。 他又转头看向苏慕平,这是唯一一个知道叶无咎毒药配方的人了。只是苏慕平没有苏闻那份功力,不好与他对视,只是淡淡地别开脸。 大概猜到了为何苏闻要这样信口雌黄,沈望舒只是不能置信,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揭发他。毕竟这一条命也是苏闻和苏慕平给的,即便他们要拿回去,或许在旁人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沈望舒不能相信,自己这些年对待苏闻与苏慕平如父如兄,他二人会这样毫不犹豫地便舍弃了他。 旁人只当他是害怕、是激动,当即就有看守的弟子上前来呵斥道:跪下!武林大会,还轮不到你来造次! 更有其他门派的人恶意嘲笑,怕了?沈望舒,你苟且偷生之时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们魔教中人也会想要了你的命? 不,不对!苏闻这脾性,应当与太华门是没什么牵扯的,否则方才燕惊寒也不至差点当场和他吵起来,而看样子燕鸿也是不知情的这样说来,太华门的毒真的是崔离递过去的。 而崔离却也只能从苏闻或是苏慕平处得到方子。 不管怎么说,苏慕平是个老实人,尤其敬重苏闻,应当不至于背着苏慕平和崔离有什么勾结,所以与崔离暗通款曲之人,应当就只有一个苏闻而已! 他究竟想做什么? 是了,薛无涯即便是打家劫舍抢药材,可苏闻采买药材这么多年,如何能防不住这些并不高明的鬼蜮伎俩?若不是他有心放过,难道不能发现装药材的船舱早已被人动过么? 而苏闻擅长医术,而医毒不分家,他在毒术上也应当是颇有些造诣的。崔离在扶桑楼豢养的一群怪人,是用药水炮制的无疑,当时还没想明白他究竟是何处弄来的药方,若是有了这一层关系,便很好说明白了! 崔离炮制的那么多怪人,也不知究竟用了多少药材,薛无涯再如何偷盗,从前并不曾被发现,数量应当也不至怎样惊人。不过如果他们二人联合苏闻与苏慕平做了阴阳账簿,结果便不同了。 他们几个,根本就是在合伙作案! 苏闻想干什么?苏慕平想干什么! 沈望舒惊惧之下,并不曾想明白一个头绪,只是那边的崔离,却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崔离身材高大,内力也深厚,这笑声也便传得好远,也十分高亢听的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燕鸿心下不耐烦,怒斥道: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崔离却并不曾理他,只顾自己笑够了,方看向苏闻处,高声道:陆灵枢,你倒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过年好呀!宅在家的我终于开始更新了! 祝大家新一年里身体健康,响应号召,咱就别处去了,待在家里,共同祝福武汉(虽然作为武汉的临市,咱们这儿兵刃也很多很多很多,每天都很害怕!) 话说开了个新文,《和摄政王互换身体之后》,尽量更吧,就大家懂的! 第174章 章二三山崩 陆灵枢?这是谁?崔离这么一喊完,许多人都面露疑色,不知是怎么回事。 再看苏闻,满面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根本就不知道崔离究竟说的是谁。 玄清很是不满,呵斥道:崔离,都这个时候了,你究竟还想攀诬什么人啊? 崔离就当着恁多人的面,与苏闻四目相对,瞪得睚眦欲裂,可对面的人仍旧不动如山,满面淡定,反倒是让崔离越发有些焦躁。 不过勾结崔离这样的大事,也不是能随意传扬的,太华门下弟子众多,也不是没一个都能得了燕家父子的信任,知道这事的,不过是少数几个心腹弟子。故而苏闻揭露此事之后,太华门下许多弟子都露出惊恐之色,先前没有插嘴的机会,眼下终于能高声询问了:掌门、少主,苏闻所说之事,是真是假? 燕惊寒当即一口否定,胡说八道什么?我与父亲为人如何,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如今听了个外人乱嚼舌根就开始怀疑我们,太华门真是白白养了你们。 燕少主,太华弟子可不是你的家臣,太华门养了这么些弟子,可不是一定要帮着你说话的。明枯似笑非笑地说着。 崔离看着台上又要乱作一团,神色有些复杂。只是瞧了好一阵,他忽地露出一个快慰的微笑,太华门有没有与本座勾结,此事很重要么? 自然重要!楚江流抢先出声,若是太华门勾结崔离,就已经脱离了名门正派,他们所说之话句句指向我松风,明显就是要将我们松风剑派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其心可诛!若是太华门自己立身不正,便不能指责我松风剑派! 他身边的一名朱雀宫长老便冷笑一声,得了吧!楚大侠,太华门不是什么好鸟,可他们方才与崔离所指正之事,你们掌门是默认了的吧?如果是他们胡编乱造的,那你们岳掌门怎么就一言不发任他诬陷呢?太华门自己行差踏错,可不见得你们松风剑派的就是什么好人! 就是!十大门派的其他长老与弟子趁势附和。 好歹是燕鸿号召的武林大会,自然不愿意让场面乱起来,当即就与燕惊寒振臂高呼安静,希望场面能控制下来。连岳正亭也说了几句话,可惜也收效甚微。 其他几家的掌门也暗自交换了几个眼神,就差将心怀鬼胎几个字摆在脸上了。按照慧海、清虚这样的身份地位,若是真的要制止,自然是能很快平息的。只是这几人都不愿意做出头鸟,也就任凭场面乱了下去。 哈哈哈哈眼见着场面一乱,崔离忽地站起身来,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用力一挣,身上捆绑的绳索便应声而断,瞧瞧,这就是你们武林正道,无事的时候作威作福,仿佛好得跟一家人一样,一旦有了事,推诿扯皮、互相猜忌、伺机夺权,什么乱象都出来了。你们自己说,武林凭什么要让你们这一群人来统领? 他身边的几个看守弟子惊呆了,哆哆嗦嗦地说着:你你不是被被封了 被封了穴道?崔离居然和颜悦色地反问了一句,然后面露嘲讽,就你们那些个掌门长老,养尊处优惯了,功力早就倒退不少。能止住本座?呵,本座若是不装装样子,如何能让你们这一群伪君子露出真面目?燕鸿,都证据确凿了,你还在挣扎什么? 能被请来参加武林大会的,谁都不是傻子,崔离一说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他这一承认,未免就让在场众人更加惊诧。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25) 你燕鸿没想到会是如此,你如何出尔反尔? 崔离活动了筋骨,缓步向燕家父子走了过去,而他所过之处,竟没人敢阻拦。崔离佯装思考,我答应了你什么?让岳正亭和松风剑派身败名裂?该说的我都说了,只是我一个邪魔外道,如何能让你们正道中人深信不疑?自然是少了你燕掌门煽风点火啊。这难道也怪我? 可是你勾结邪魔外道的罪名,细细追究起来,却比岳正亭欺骗沈千峰要严重多了,如今事情败露,燕鸿慌得六神无主,什么该不该说的都往外说,可你为什么要出卖我太华门?别忘了我与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我们出了事,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崔离大笑起来,燕掌门,是不是被人吹捧多了,你脑子也傻了?我与你如何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为了扳倒松风剑派,那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难道当年围剿倚霄宫,你们太华门没有出力?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听他说这话,其余众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慧海更是高声提醒:大家凝神戒备! 谁知崔离倏尔脸色一变,也不知如何一晃,手上便出现了那把厚重的曜渊大刀,回手劈向燕鸿,同时面目狰狞地道:告诉你,本座早就想将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一锅端了! 当心!燕家父子还未及反应,旁边站着的是出列对质后还不曾回去的岳正亭,眼见崔离的大刀至,似乎一点也不记得方才这二人对自己苦苦相逼,竟然出手相救。 松风剑派剑术闻名,身为掌门,岳正亭的剑术自然也不会差。他的佩剑乃是千古名剑太阿,剑身通直,没有丝毫纹饰,黑沉沉的一把,却是锋利无匹,架住崔离那样一柄大刀,竟是丝毫无损,反倒在曜渊上划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崔离都出手了,岳正亭也迎敌了,饶是反应再迟钝的都回过神来,纷纷亮了兵器准备迎敌。台下的那些个小门派,即便功夫不济,也仍旧跃跃欲试,接二连三地往上跃。 眨眼间,高台上便堆满了人,连崔离都瞧不清在哪儿就要上去打。 而身处中心的十大门派弟子,虽说出手还有章法,却也绝对不轻松。 先前崔离想杀的不过是与冯羿之死有关的弟子,莫说是别家的掌门与长老只是随便挡挡,普通弟子迎上来,他根本连躲都懒得躲。只是如今崔离发了狂,也不管眼前站的究竟是什么人,在他眼里都是该死,手上的曜渊大开大阖,只管劈过去便是。若有旁人递了兵器,方便的就一刀格开,倘使不便抽到的,有时就出了那蒲扇似的大掌,并指一拧,普通的刀剑便会被生生折断。 这悍勇之气,竟是令人生畏。 被崔离与苏闻揭了老底,燕鸿与燕惊寒恼羞成怒,父子俩可谓是身先士卒,教岳正亭挡开一招之后,两柄长剑出鞘,眼见着有松风剑派和翠湖居的其他人围拢来,竟是一点相让的意思也没有,先后腾身而起,还在挡路的弟子肩头上重重一踏,借势俯冲,势如破竹地冲了下去。 彼时一柄曜渊上格了四五柄长剑,都不是凡品,可崔离也不见怎么吃力,一声暴喝,便将围堵他的那些人一并甩开,抬眼见着燕家父子来攻,咧嘴一笑,一个旋身上前去,挥刀格挡,手腕旋转间便将那二人一下子甩了出去。 这一招可谓是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凝滞,别说是燕家父子没有反应过来,便是刚刚退至一旁的几名碧霞弟子也不曾防备。眼睁睁看着长剑疾刺而来,也听见燕家父子高喊躲开,那几名弟子慌忙要躲,怎奈去势太快而不可挡,为首的一名弟子便被一箭穿心。 而第一名弟子遭难之后,那二人的势头仍旧不曾止住,反倒是借着这俯冲之力,将被刺中的弟子撞翻在地,又顺带着撞翻了好几个他身后的弟子。太华门的佩剑原本比其他门派略长些,如今竟成了趁手的凶器,也一并刺中了另外两三名弟子。 那碧霞掌门原本与燕鸿最是亲厚的,只是如今见着自家的弟子受了伤,再也坐不住,高声道:燕鸿!莫不是你太华门真的叛出正道了不成?那崔离就在那儿站着,你不去杀他,竟然杀我弟子,你是何居心! 本就是又羞又气,一击不中还伤了旁人,燕鸿更是急躁,如今又被碧霞掌门当着众人的面这般呵斥,燕鸿都顾不得平心静气好生思考,反唇相讥,妈了巴子你那一双眼睛长在头上莫不是摆设?老子叛出正道?老子方才是不是朝着崔离出的手?你们碧霞弟子自己学艺不精不知道躲开,这样能怪到老子头上? 这话一喊就坏了事。 玄清一手持拂尘一手持剑,那拂尘倒卷银丝漫天,在崔离头面上一扫,逼得人退开几步,于是玄清才怪笑道:燕鸿老儿,你方才和你那好儿子怎么出剑的,兵荒马乱的谁也没看清,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只是如今你伤了人却是不争的事实,你不道歉也就罢了,怎的还嘲笑人家碧霞弟子学艺不精?难道你们太华弟子就是什么好的?若都是好的,怎么不见他们发现你这掌门和少主已经做了吃里扒外之事了?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连燕惊寒都冷了脸,狠狠抽剑回来,却被鲜血喷了一头一脸。 啊!被他重伤的弟子大叫一声,当场气绝。 于是碧霞掌门双眼发红,指着燕家父子喝道:诸位都瞧见了吧?我碧霞弟子的确就死在他们太华门手中了,这可不是本座胡说八道!你们太华门就是勾结魔教,还将我等聚集在此,里应外合,妄图颠覆我武林正道! 场面乱作一团,沈望舒却依旧被绑在原地。 他旧伤未愈,内力又远不如崔离,自然不能如他一般崩开绳索逃开,只能尽力避闪着不被人群挤到。 退着退着,只觉得胳膊上一紧,然后就被一股大力拽得一个踉跄,忽然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跟着被带着转了一圈,不由得有些晕头转向。 不过这个怀抱的触感沈望舒觉得十分熟悉,也就安下心来。 果然,还没站稳,他就听见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说道:都这个时候了,怎么不找个地方躲起来?杵在那里做什么? 虽说已经极力克制,这人又勉力用了一副嫌弃的口吻在斥责,可话里话外那点子关切,却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母上大人她们医院被市里列为重点,估计她这两天就得赶回去上班。但是她们医院物资什么的储备真的不齐全,担心TAT 希望这次所有参与救治的医护人员都能平平安安的! 第175章 章二三山崩 我无妨。蓦地就生出了一股软弱与依恋,不过沈望舒却是个冷心冷情惯了的人,尤其是这样的场合之下,根本就不允许自己耽于萧焕不经意间给的那一点关切,连忙推开他站稳,低声道:你自己小心,崔离不好对付;保护好你师弟,崔离应当是恨沈千峰的;还有 什么?萧焕仔细听着沈望舒的嘱咐,见他迟疑着,便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沈望舒不敢乱看,毕竟萧焕也是个聪明人,一眼看过去他就估计会猜到,便摇了摇头,暂时没想到还有什么,你自己当心。 遇上崔离这样的强敌,萧焕这样好强的人,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想上去会会的,只是他念着沈望舒,那你 叶无咎不在,在场诸人里也没多少愿意庇护他的,萧焕很是担心。略想了想,你去秋居士身边吧伤势未愈,又没有兵刃的 我省得。沈望舒胡乱点了点头,先他一步走开了。 萧焕有些怅然若失,不过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如今松风剑派的名声已经够差了,若是再让人看见他与沈望舒在一道站着,也不知会传出什么话来。 一念及此,萧焕挺剑而上,与被崔离击退的韩青溪还有柳寒烟等人错身而过,不假思索地递出一招风入松,直取崔离后腰。 崔离正与楚江流、岳正亭、明枯、玄清还有慧海等人激战正酣。 前几日是猝不及防地遭遇,而崔离的武功又与中原各派的路数不大相同,大家并没有防备,才会久攻不下。高手过招,只消看见一次,便能窥出些门道,这次终于与崔离再交手,便显得愈发游刃有余。 不过崔离也不是吃素的,手上的一柄曜渊委实骇人,而他心性又委实凶悍,不知是被哪件事彻底激发了凶性,下手当真是一点不留情,不管自己对上的是谁,都一律使出杀招。成名已久的高手便罢了,那些小辈,有些功夫并不算十分高超的,稍有不慎便重伤在崔离手上。 玄清脾气暴,不仅与崔离过招久攻不下而急躁,更因身边不断有小辈受伤而愤怒,便高声道:乳臭未干的都给道爷退下!没事添什么乱呐! 可惜一心要立功要扬名的弟子不少,并不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是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其中绿萝弟子算是首当其中。毕竟崔离手上有她们几条命,都想着要为同门报仇,而崔离却恨她们率先闯上扶桑楼逼死冯羿,这两厢见面自然是格外眼红,打个不可开交便罢了,绿萝坊门下弟子又是好些折损。 崔离,你不是怨恨我岳正亭欺骗了沈千峰又率人剿灭九嶷宫吗?冤有头债有主,你冲着我岳正亭来!我与你一战,你要报仇便杀了我,也免得说我们正道中人欺负你!岳正亭到底还是正道魁首,眼见形势不好,也知道自己该拿出些担当。 他这么一喊,竟真的有许多门派的弟子与长老停了手,暗暗往后退了退在他们看来,崔离就是岳正亭招惹来的,而这人又实在难对付,不如就让他们二人两虎相争,到时候见势不好再出手也就是了。 绿萝坊倒是与崔离之间越发显得是深仇大恨,并不愿意停手,反倒是见前头的人原来越少,坊主便令弟子们往上冲。 柳寒烟身为大弟子,自然是身先士卒的一个,但见她杀的双目发红,一张俏脸上尽是狰狞之色,几次都差点被曜渊命中要害。萧焕有些看不下去,便挺剑去救,低声道:柳姑娘当心! 你走开,今日我定要手刃崔离,以告慰柳寒烟恶狠狠地说到一半又说不下去了,银牙一咬,变招再上。 萧焕暗暗叹息一声,出手将她拦下,柳姑娘,你这是何必。若是替报仇,却也算不到崔离身上。那人尚且好好的地在那儿站着,你可看清楚了!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二人心知肚明。柳寒烟紧紧皱了眉,却并不曾后退。 坊主!姜畅在一旁道,这崔离太过凶狠,您当心啊!那么多绿萝弟子,您不为她们考虑么? 他这算是宅心仁厚的,倒也是真心实意为着绿萝坊着想,还不曾落井下石。玄清那张嘴却就说不出这么好的话了,冷笑一声,就是啊各位女侠,崔离原本也不是冲着绿萝坊来的,你们何必这么拼命?绿萝坊与松风剑派一向交好,岳掌门已经站出来了,他替你们报仇也是一样的! 绿萝坊主并不爱听这话,却也不好当面啐他,仍旧一言不发,出招反倒越来越快。 只是崔离似乎也觉得众人说的有道理,便跳出战团,将曜渊重重地插|在地上,直视着岳正亭:你想一个人扛下所有罪责?岳正亭,这个时候你充什么好汉? 在场的高手如云,崔离,饶是你是个神仙,也决计不能逃出生天去的,若是日后传扬出去,多少别有用心之人要说我武林正道胜之不武!岳正亭淡淡地说着,风雪拂起他的衣袂,倒忽然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崔离轻笑一声,也好,既然你执意送死,本座也不好拦着。解决掉你,本座再和其他人算账! 眼见两人都摆好了起手式,一直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岳澄忽地哭出声来,拼命往前跑,爹爹,你不要 韩青溪与萧焕就在旁边站着,脸上也露出不忍之色,却是暗暗拦着岳澄,偏不让他前进一步。 你们放开我,你们明明知道爹爹岳澄气急,对一向尊重有加的韩青溪都动起手来。 萧焕却提高声音道:既然大家都说是咱们岳掌门的错,那么掌门出手平息风波不也是应当的么?毕竟咱们松风剑派,这种时候不该挺身而出么? 你!岳澄怒急,眼泪都下来了,仍旧想要往上扑。 只是那边崔离与岳正亭却仿佛并没听见身边的动静一般,相互做了个请的手势,眨眼之间便战作一团。 崔离出手刚猛,松风剑派的功夫也是大开大阖的路子,岳正亭动起手来,招式与萧焕所用的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他到底是老江湖,对每一招每一式的把控比萧焕要更加精确。 岳正亭的太阿也是当世名剑,丝毫不惧曜渊的霸道,故而岳正亭动起手来,竟是正面迎敌的多,刀剑相碰,火花四溅,看得人惊心动魄。 他二人的动作并不快,即便是初入门的弟子也能看明白究竟是用了些怎样的招式,只是二人过招之间的劲力却成了一阵罡风,带得离战团稍进的人发丝与衣袂都在狂舞,甚至有些功力不济的都感到有些站立不稳。 这样的实力,即便是用着与他二人一模一样的武功,也不能战出这样的效果。 即便不服岳正亭与松风剑派,可慧海等人也忍不住高声赞道:好功夫! 沈望舒站在远处瞧着,不由得皱眉思索。 从小就听着沈千峰暗带机锋地说岳正亭,后来又听说了他二人的旧事,自然是对岳正亭有些偏见的,到底不是凭着实力,而是凭着手腕上位的,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武功往往能瞧出一个人的心性。岳正亭的武功可谓光明正大,没有躲闪也没有取巧,且他自己还主动站出来要为所有人一力扛下崔离这样的人似乎也并不是个十分不堪的。难怪萧焕等人都对他崇敬有加。 看着看着,沈望舒又发现了为什么岳澄这么抗拒岳正亭单独迎敌 岳正亭的身体应当是与他一样,看着倒是无妨,却是有暗伤的,甫一出手便罢了,若是与人久斗,只怕是要败的。 而崔离又是高手,自然也看出来了。他挥刀而出,手上的招式不停,口中却大笑道:岳正亭,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逞强,难道第一正道掌门的面子,竟是比你的命还重要? 岳正亭抿起薄唇,一言不发,手上又是内力极强的一招使出,剑锋扫过之处,身周的雪花似乎都出现了一瞬的凝滞。 哦对了,你们中原人都不爱用蛊,或许不知道这东西的厉害。崔离欺身而上,曜渊当头扬起,狠狠落下,无妨,本座就好心告诉你。沈千峰所炼制的情蛊,应当是最厉害的一种,若是你还同他好着也就罢了。可一旦母蛊死去,子蛊不到三年也会跟着死去。只是这子蛊么,它并不是忽然一下就死掉的,而是要历经很一番痛苦才会死去。当然,蛊虫这东西,说白了也是没有神智的畜生,既然自己那么不好过,自然也是不会让宿主好过的。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26) 曜渊落下,岳正亭快步后退,只是身法明显比最初慢了不少,那曜渊擦着他的鼻尖从他身前落下,狠狠劈在青石砖上,霎时间便裂开一条一掌深的裂纹,并如蛛网一般扩散开去。 众人一片哗然。 虽说崔离先前就有提到过情蛊一事,只是宗人都还没从松风剑派掌门与倚霄宫主的陈年旧事的刺激中回过神来,自然对一个陌生的情蛊并没有十分在意。 崔离见岳正亭的脸色越发不好,便十分得意,想必岳掌门近年来也有所感觉。这子蛊一旦发作,不光会流窜全身,还会啃噬宿主的血肉与经脉。算起来也是沈千峰的忌日了,子蛊也应该是闹腾得最厉害的时候了。岳掌门,蛊毒发作的时候,是不是异常生不如死啊? 岳正亭仍旧没有说话,握剑的手却是在轻轻颤抖,显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真气了。 爹,您身子不适,就不要强撑了!岳澄忍不住哭喊道。 沈望舒却想,这家伙该不是个傻子吧,他这么一喊,便坐实了岳正亭身中情蛊的事实。别的便罢了,只是情蛊这东西,委实有些暧昧,即便岳正亭最后真的能胜,众人也会瞧他不起的。 住口!岳正亭终于忍不住开口,却泻出一丝喘息,此时动摇军心,仔细我回去狠狠罚你! 回去?崔离闻言便冷笑一声,岳正亭,你以为你还有命回去么! 第176章 章二三山崩 岳正亭瞧着都快支持不住了了,崔离也不是傻子,自然是要乘胜追击的。他一声暴喝之后,曜渊便应声而至,而岳正亭步法已乱,又不曾避闪得开,当即就叫他刺中了前胸。 曜渊如此沉重的一把刀,若是再刺得深些,只怕岳正亭都能立毙当场。 爹!岳澄当即就尖叫一声。 掌门!松风剑派的其他人也忍不住就要往前冲。 岳正亭应当是极不好受的,毕竟曜渊那么一把宽厚的大刀入肉几分,哪怕他及时调动真气护体,也是疼痛难忍的。可他仍旧咬紧牙关,对着圣湖的人做出一个止步的手势,盯着崔离,你满意了? 崔离又是何等样的人?伤到岳正亭也不在他的意料之外,甚至都没有半点犹豫,手上发力,又将曜渊捅得深了几分,满意?岳正亭,你莫不是以为,就你这么一点伤,就比得上我们九嶷宫数百条人命了? 自然是不能的。岳正亭笑了笑,疾退一步,硬生生地让曜渊离开自己的血肉,掌中的太阿翻转,那你就拿出本事来,让我为你们九嶷宫的人陪葬啊! 师父!韩青溪都有些忍不住了,您受伤了,弟子替您去吧! 萧焕也道:是啊,您是松风剑派的掌门,若是您除了什么岔子 松风剑派就支持不住了?岳正亭冷哼一声,随手点了自己伤口周遭的大穴,一人做事一人当,能做出这样的事,岳某人就不配做松风剑派的掌门!即便门中弟子不说什么,岳某也无颜再忝居掌门之位。自今日起楚江流便是我松风剑派第三十八代掌门人!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在场之人都有些傻眼了。岂有在临敌之时忽然改立掌门的?何况是松风剑派这样根深叶茂的武林大派,猝不及防地换了掌门,门中众弟子该如何想? 崔离手上的动作稍稍一停,意味不明地道:哟,原来沈千峰也不全然是个瞎子! 岳正亭似乎心意已决,任身后的人如何大呼小叫,也只作不闻,太阿剑递出,即便动作稍稍有些凝滞,可招式仍旧是一板一眼,竟无丝毫错漏。 他这个状态,自然不是崔离的对手,这样相比之下,曜渊的刀光也仿佛是一道白虹,逼得人不敢直视。短短三招之后,岳正亭腿上又中了一刀,竟是站不起身来。 可他仍旧没退,盘膝而坐,舍了步法而专注于手上的招式,将太阿舞得密不透风。 只是练武之人都知道,习武本就是要手足并用的,而高手更是要讲求真气流转全身,岳正亭仿佛被废了双腿,真气流转不畅,哪怕手上的剑招再快,再崔离这样的对手看来,也不过就是精巧的花架子。 第三刀接踵而至,落在了岳正亭的右臂。 似乎伤到了经脉,岳正亭痛呼一声,太阿当啷一声落了地。 岳正亭,谁要你这么假惺惺地赎罪?崔离似乎有些怒了。 岳正亭免白如纸,额间也涔涔除了一层冷汗,却仍旧不要岳澄等人搀扶,而是自己慢慢站起身来,笑道:若是赎罪,我也用不着向你赎,自有你们东皇太一还有沈千峰在底下等着我。 那你这般惺惺作态,究竟是想干什么!听着崔离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有些佩服他了,玄清很不痛快,便阴阳怪气地讥讽了一句。 不过诸位都以为崔离是岳某引来的,好歹也被诸位尊敬这么些年,总不能叫大家瞧了我松风剑派的笑话不是?岳正亭头也不回,对崔离正色道:崔先生,沈千峰并不是我骗下山的,是他自愿,这你也知道;你们东皇太一就更不是我骗下山的,攻打九嶷宫也不是我的主意 崔离脸上立刻又显出讥诮与不屑,呵,刚还以为你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没想到打不过就开始推卸责任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岳正亭的声气越发弱了,那年掌门问我是不是我伤了师父,自然不是的。可掌门器重齐师兄,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齐师兄陷害,为了松风剑派的脸面,便只好推给了沈千峰毕竟他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人。也是我鬼迷心窍,为了重获掌门的信任,并不曾阻止,是我对不起沈千峰。当年那些前辈不明真相,一听说沈千峰竟敢向松风剑派下手,也就将九嶷宫认作邪门歪道,这也不怪他们 崔离不耐烦地道:那你这么说,应该怪谁?难道还怪沈千峰多管闲事把你给救了? 岳正亭摇头,掌门与当年做决定的许多前辈都已身故,你还想如何?人都没了,即便你去掘了墓开了棺,人也不会有半点知觉的。 岳正亭你说的什么屁话!玄清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崔离便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道:岳正亭,你这意思,我们九嶷宫百十条人命,就这么一笔勾销了? 岳正亭有些站不稳了,到底是靠在了岳澄身上,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你想找我算账,今日我岳正亭就站在这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死之后,你我知道你不惜命,只是为了一笔糊涂账送了命,你不觉得冤枉吗? 什么糊涂账?在场多少人参与了当年的九嶷宫围剿,本座心里明镜似的,待我一个一个清算 不错,在场诸位的确是许多都参与过九嶷宫围剿。只是你细细想,当年武林正道声势浩大地杀到九嶷山下,与你们交手过几次?不多是被你们仗着地势险要给打回来了?若说损失惨重,只怕各家各派都比你们九嶷宫更甚。岳正亭笑了笑,崔先生,你仔细想想,九嶷宫一夕之间成为白地,真的是我们武林正道所逼迫么?我也很好奇,为何九嶷宫守得好好的,会忽然起了一场大火? 所有人都是一愣显然是没人想到过这个问题。 便是崔离也愣住了,半晌才道:你们所谓正道来势汹汹,云中君为了不让九嶷宫落到你们手里 还不曾交手便料定要败?岳正亭笑着反问,说来薛无涯、巫洪涛等人,在咱们眼里早就是死人了,可接二连三地又传出了在世的消息。当年你们只是焚宫撤离,又不是死守到底,说不定你的同门们还尚在人世呢?崔先生,我倒要问问你,你是为什么就这样笃定,认为你的同门都死于二十年的一场大火呢?你又为什么一定要与整个武林正道过不去,是你自己一时迷了心窍,还是 怎么可能?崔离陡然瞪大双眼。 沈望舒听他这样说,不由得心道:岳正亭不愧是坐稳正道魁首十多年的人物,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如此认为,至少他说出来的话竟是十分有道理的! 正在崔离疑惑之时,忽然听见一人高声道:狗贼害我! 众人还不及反应,便见剑光闪动,崔离背后一人忽地暴起,上手便是一招狠戾的杀招。 崔离头也不回,架起曜渊一挡,将偷袭的长剑隔开,紧跟着才回过身来,看清来人之后,面上的不屑之意更浓,燕鸿?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狗东西,连动手都这么偷偷摸摸的,你还妄图取岳正亭而代之? 废话少说!燕鸿一击不成,更是有些慌乱,口不择言地道:无论他怎么说,但当年逼死你们东皇太一的是松风剑派,号令武林围剿九嶷宫的还是松风剑派,岳正亭这么三言两语,你就这么相信了? 在一旁耐着性子看了许久的绿萝坊主不由得冷笑一声,那燕掌门又是什么意思?无论如何,这都是九嶷宫与松风剑派的恩怨,你先是这么费尽心机地将我们大家召集与此说是要揭露松风剑派当年的丑事,后面又撺掇崔离来大闹,害我绿萝弟子惨死,你又是为了什么?莫非你瞧不上松风剑派,就要与九嶷宫的余孽同流合污? 无知婆娘,休要胡说八道!燕鸿的神色有些暴戾,我几曾勾结崔离了?若是你们不信你们不信,我便斩了崔离给你们看! 玄清便更是忍不住嗤笑道:好啊,那燕掌门便斩给咱看看啊!横竖如今岳松风剑派都这样了,若是燕掌门斩了崔离,只怕今后的武林,还真就是要太华门说了算呢! 燕鸿本就心虚,又渴望权力已久了,玄清这华恰好就戳中了他的软肋,由不得他不心动。于是他握紧了掌中的长剑,大喝一声,便迎着崔离冲了上去。 可崔离似乎并不曾把他放在眼里,曜渊未动,不过一个侧身,便将他的剑锋躲了过去。 已经是第二次失手,连崔离的衣角都不曾挨到,燕鸿不由得更加烦躁,手上的招式变得更快,用尽全力,脚下步子还不曾站稳,反手又是一剑。 崔离轻笑一声,转身又避了开去,哪怕燕鸿再如何变招,他也只是挪步躲闪,并没有还手的意思,如同猫捉耗子一般,并不急着咬死猎物,而是耐着性子戏耍一番。 听闻燕鸿四下勾结崔离,为的是将松风剑派拉下马来,在场的许多人都对燕鸿十分瞧不上。眼见他与崔离过招,而人家脸迎战的意思都没有,便更加轻蔑,甚至有的人还开始高喊:燕掌门,你这可不行啊!别说刀刃,连衣角都没摸到! 你们住口!燕惊寒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他的心性极像燕鸿,也觉得丢不起这个脸,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恶狠狠地斥骂。 燕鸿赤着一双眼,大喝一声,再次挺剑迎向崔离。这回崔离没再戏耍他,只是冷了神色,双手握刀,狠狠一挥,与剑刃相击,竟将燕鸿掀了出去。 亏得燕鸿反应快,凌空一个倒翻,还是稳稳落在了地上。 显然,他的功夫虽说在江湖上也算得一流,却比岳正亭是要逊一筹的。 我说燕掌门,不行就别硬撑了。玄清闲闲地理着衣袖,将上头快要融化的雪粒都扫了下去,你说你勾连崔离,也不算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认了便认了,顶多就是掌门之位不保,我看太华门上下都对你忠心耿耿的,也不至于把你逐出门去的。不过是个太华掌门,人家可是连松风掌门都说不当就不当了。 我没有!燕鸿仍旧咬牙坚持。 也难怪他不愿意承认,毕竟勾连魔教乃是大事,丢了掌门之位也罢了,若是认下,只怕太华门都会被江湖中人看不上的。 崔离倒是不置可否,只轻轻一笑,显然也并没把燕鸿这个盟友给瞧在眼里。 若要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怕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崔离,届时不管苏闻手上有什么东西,横竖也死无对证了 燕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握紧了手上的佩剑,再次向崔离攻去。 只是剑还不曾递到崔离身边,他却忽地瞪大双眼,面上也浮现出一丝惊恐之色。 那一双忽然放大的瞳孔里,映出了曜渊又宽又厚的刀锋。 第177章 章二三山崩 父亲!高台上寂静良久,忽地爆发出一声惊呼,众人定睛一看,却是燕惊寒疯了一般地往前扑去,堪堪接住那个快要倒下的结实的身躯。 对待燕鸿,崔离下手可比对岳正亭狠多了,方才即便砍了岳正亭三刀,伤口也极深,却也是他护体真气能止住的。只是燕鸿这一刀,透体而过,曜渊拔出之后便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父亲啊这样的伤,自然是要人命的,燕鸿都来不及再说什么,便咽了气,只是一双眼还不曾闭上,便沉重地向前倒去,带着燕惊寒一道。 本座对你出手可比对岳正亭狠多了,怎么,你还想说本座和松风剑派有勾结?崔离不耐地吹去刀上的血迹,就你这样的怂包,还不配与本座共商大事。 崔离你燕惊寒恨恨地抬头,露出一双血红的眼。他原本是想斥骂的,只是他也要些颜面,知道自己与燕鸿早已暴露无遗,实在没必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只是一腔仇恨无处发泄,只好拔了自己的佩剑,劈头向崔离挥去。 而燕鸿的尸身就那么狼狈地摆在地上,一些太华弟子站在旁边看着,你推我我推你,竟没有一人愿意去为他们的掌门收尸。 碧霞掌门犹豫一阵,向身边的玄清道:这杀人了,难道就这样放任崔离去了? 玄清却只是一笑,他是杀人了,可他杀的究竟是什么人?燕鸿乃是正道叛徒,他就算死得冤枉,也不需得咱们多说什么,人家自有孝子贤孙去报仇。 原本也有好些人想要上去帮上一把,不过听着玄清这样说,便都不敢妄动了。毕竟谁也不想被他上下嘴皮一碰便斥为正道叛徒的。 岳正亭却有些看不过去,崔先生,不是说好万事皆冲着我来么? 崔离一刀掀开燕惊寒,你少在此假惺惺的,方才你那么大一篇话,不就是想激得本座与燕鸿老匹夫鹬蚌相争你这渔翁好从中获利么?不愧是岳正亭,拼着受了本座三刀,除去了一个对你们指手画脚胡说八道的心腹大患,厉害呀!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27) 一时间众人又以异样的眼神看着岳正亭,似乎是在想这样一个心机深沉之人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岳正亭摇了摇头,崔先生,先前你与太华门私下交涉,不就是冲着岳某人来的么?如今岳某还在此好好地站着,你却将燕掌门一刀杀了,这又是意欲何为? 岳正亭,你让本座冲着你来,那是你自说自话,本座可有答应?崔离忽然狞笑一声,想送死也莫急,本座会一个一个清算的。当日去过九嶷山的,一个都跑不掉。至于你,一刀杀了也太便宜你了,自然是要好生折磨之后再杀,方能解了本座心头之恨! 方才众人都还在看好戏的,不意崔离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兵刃紧握,盯着他跃跃欲试的模样。 连沈望舒早就看出来了,崔离本就是奔着整个武林正道的人来的,不单是为了一个岳正亭或是一个松风剑派,只是战出一个说他一力承担的岳正亭来之后,众人就仿佛找到主心骨似的,全都袖手旁观起来。 这是太看得起岳正亭了,还是太看不起崔离了? 不过先前众人还对岳正亭恶语相向的,眼见他为了保护众人挺身而出之后,他又成了个好人 这是个什么正道,不过一帮乌合之众罢了。 诸位不要乱!岳正亭虽说点了身上的大穴,只是孙鹤清并不曾跟着到高台上来,而是与普通的松风弟子一道在下面候着,来得也并不及时,因着失血过多,他已经很虚弱了,却还坚持用内力喊道:崔离实在是悍勇,各自为政是胜不过他的!任之,你带几名精锐弟子分四方阻拦,其余松风弟子,结剑阵! 是!楚江流答应一声,连忙叫萧焕等人四面合围。可见任之便是他的表字。 岳正亭余威尚在,松风弟子仍将他视为掌门,全心信任,听他说结剑阵后,都不需旁人来催促,当即脚下步子一变,有序地前行或是后撤,只是在几息之间,便当真有模有样地结出了大阵。 只是高台上的人不少,又分作十大门派,并非全部都听岳正亭号令的。姜畅与绿萝坊主一向与松风剑派交情还不错,听岳正亭发号施令了,当即也命门下弟子照做,虽说他们不知道松风剑阵是怎样,但各派也有自己的独门阵法,结好之后与松风弟子互为补充也罢了。碧霞派、朱雀宫、襄台派却是与太华门交好的,即便燕鸿自作自受玩火自焚,可太华门还有那么多弟子,为着稳住太华弟子,这几派也不能公然便表现得和松风剑派一条心。至于紫微门、普安寺与严华斋这几位,掌事都是有主意的,既不服松风也不屑太华,都想趁这个机会拿出自己的本事给人瞧瞧,分别对门下弟子下令,谁也不理会谁。 此外还有不少其他门派的弟子也涌上台来,拥护谁家的都有,更是乱得一团糟。 崔离自然是对这样的场景喜闻乐见。 数十名高手围攻,或许他能勉强应付一时,却绝对十分吃力的。只是这乌泱泱的一群人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撞,对他有利无害的。他也就再懒得分辨,只管大开杀戒就是了。 沈望舒实在看不下去,忽然又想起有一事或许崔离能知道答案,便一连推来身边几个碍事的弟子,从怀里摸出一把长鞭,迎风一抖,便也猱身冲入了战团。 喂,你做什么啊!原本沈望舒被推到了翠湖弟子的阵营,身边就是谢璧与丁雪茶,他二人有意无意地护着沈望舒,岂料这人竟自己冲了出去,自是惊得非同小可。 沈望舒并不理会他二人的呼喊,甚至也懒得理会身边乌七八糟的人,用那长鞭开路,径直往人群里冲,只瞄准了那个身着黑白相间道袍的人。 兰摧剑早就被拿走了,如今正在苏闻手上,而沈望舒也被幽囚许久,自然是不允许他佩剑的,但软鞭不同,秋暝又不会搜身,自然是发现不了。 这是他偷偷跑去看叶无咎遗体之时拿到的萧焕偷偷地取了来,辗转交到他手上,说是给他留个念想。不过沈望舒自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让他拿着这长鞭留念想是不能的,若是用业务就得兵器亲自去索了凶手的狗命倒还差不多。 燕惊寒因着父亲之死大受刺激,疯了一般地往崔离身边扑。只是想要崔离这条命的,又何止他一人?如今太华弟子并不如从前那般全心全意地信任他这少主,而其他门派的弟子却是齐心协力地往里进攻,他自然是被挤了出来。 只是燕惊寒并不死心,仍旧想着挤回去。 还有少数几个弟子,从小是跟他一起长大的,不忍心见他这样不自量力,倒好心好意地来拉他,少主,如今这情形,只怕你挤进去了,也会被其他门派的弟子拦住,说不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先走吧! 是啊,另一人也道,掌门的尸身还在那儿您总不忍心他就这样 燕惊寒却是一把将几人挥开,咬牙道:父亲的脾性我知道!若不能杀了崔离替他雪耻,他是死也不会瞑目的!说着腾身而起,也并不在意身边这几人究竟作何想,反倒将人作了踏板,往他们肩上狠狠一踩,又借力跃高,企图从上头冲进去。 只是还不曾越过众人头顶,燕惊寒便觉得腰上一紧,他使劲一挣,反倒是勒得更厉害了。于是他这才发现腰上不知何时竟被一条银鞭捆住,而鞭子的那一头却握在沈望舒手上,用力将他往回扯。 叶无咎的鞭子倒是特制的,柔韧而有力,即便想割断也不好着力,燕惊寒是领教过的,也便不强挣,只是借力一拧腰,凌空转了几转,又倒飞到沈望舒面前。 你做什么!被他横插一脚,燕惊寒火气更盛,将手中的长剑捏紧,恶狠狠地呵斥道。 沈望舒的脸色也并不比他好到哪去,薄唇紧抿,眉心压低,眼里的杀气根本就不屑掩饰,一句话也不说,抬手便甩出一鞭,冲的却是燕惊寒毫无防备的脖颈。 他虽然还有未愈的内伤,只是功底毕竟在那儿摆着,这一鞭甩出来自然是比叶无咎气势更强,但见那银鞭如同吐信的大蟒一般,呼啸而来,带着凌厉的劲风。 燕惊寒早就防他动手了,只是这一招也不敢贸然去接,只是一个矮身躲过,同时右腿伸出左腿支地,便回敬了一个又急又快的扫堂腿。 沈望舒也并不十分熟悉鞭法,收势是来不及了,却将手腕一抖,长鞭掉头,仍是狠狠地甩出去。而他自己却并不曾躲,一手举起,单手倒翻,恰好抓在燕惊寒踢出的腿上,手上一个用力,眼看就要分筋错骨。 却说他那一鞭不管不顾地甩了出去,自然是让激战正酣的人心有所感。一听劲风至,众人或是躲闪或是抵挡,而扬起的鞭尾恰好递到萧焕面前,却也没带什么劲道了。 萧焕迎战崔离有些吃力,恰好趁势后退,不意眼前忽地出现一条鞭尾,便想也不想地伸手拽住,狠狠一扯。 他这人即便没有动用真气,也是一身蛮力的,而沈望舒头下脚上,仅凭一手按在燕惊寒腿上,自然支持不住,竟被萧焕又带了起来,高高地抛起。 小心啊!谢璧是追着沈望舒过来的,见他忽然被抛到了半空,连忙大叫一声,同时腾身而起,准备去接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出门,在家实在是太寂寞了,只有沉迷码字了 我试试能不能双更! 毕竟这文太久了,还有很多剧情没走,真是愁死了 第178章 章二三山崩 萧焕也没闹明白,这人分明是被收缴了兵刃的,而他自己方才也是一副伤重难行的模样,怎么自己就一个错眼不见,人家就拿出一条长鞭和燕惊寒打了起来。 不过看着谢璧出手要去接,萧焕便心生不快,也不管他是不是好心,手上一重,将沈望舒拽了过来,自己抱了个满怀,稳稳地落地,低声问道:没事吧? 沈望舒也不看他,只是轻轻将人一推,站稳之后又是一鞭甩了回去。 可燕惊寒原本就不想跟他缠斗,毕竟他也没想明白沈望舒为何会跟他动手,他的目标是崔离,眼见着沈望舒被别人绊住,他便乐得脱了身,又一头钻进人群。 他这一躲,沈望舒一鞭子又甩回了原处,自然是打不到燕惊寒,反倒要伤了旁人。萧焕见势不好,便将他的手腕攥住,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你这是作甚? 沈望舒终于乜了他一眼,浑身的戾气也消散许多,反倒是略略勾了勾嘴角,高声道:太华门勾结崔离,被我发现之后还想杀人灭口,此举与邪魔外道何异?此等奸佞,何不诛杀? 他这话说得正义凛然,若不是萧焕了解他的心性,只怕还当真要被唬住。 听见这话的人也不少,也都是一副见鬼的神情。 多新鲜啊,魔教少主沈望舒,斥责太华少主是邪魔外道? 啊不对了,似乎沈望舒也不是沈千峰的亲儿子,他爹是松风掌门岳正亭啊,只是还在襁褓里的时候被沈千峰使了手段给换了,说起来他也是个受害者。虽说岳正亭年轻的时候做了糊涂事,可这么多年的松风掌门了,人家还是做了不少好事,单说方才他挺身而出让崔离不要牵连无辜 这般一想,众人的神色又有些微妙,不知道这沈望舒究竟是该拦还是不该拦。 燕惊寒气得面色发青,当即就沉不住气了,你血口喷人! 怎么,我说错了?沈望舒倒是理直气壮,脚下步子一动,便往燕惊寒所在之处逼近了,我师父方才拿出的东西,燕少主敢不敢找条狗来试试?若是狗吃下去无事,我立刻跪地向你道歉! 他只字不提叶无咎之事,就是不想让旁人觉着是他在借题发挥。若是说他一句小心眼也就罢了。 可他虽然没说,却也不是没人记起此事。柳寒烟一直都在怀疑燕惊寒为什么要拼命诬陷叶无咎引着崔离前来,这般前后一对照,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当即眉头一蹙,从战圈之中抽身而出,也挺剑向燕惊寒那处逼近。 寒烟,你做什么?绿萝坊也是结阵的,而柳寒烟这样很受器重的弟子,自然也是踩在重要的位置上,她这一动,便出现了一个豁口,无怪绿萝坊主叫住她。 柳寒烟眉目罩霜,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绿萝坊主到底是个过来人,对柳寒烟的心思倒也清楚。她只略略思忖片刻,便果断喝道:退回来!擒贼先擒王,燕惊寒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做什么?拿下崔离要紧! 那么多人围着崔丽,而柳寒烟也不是个绝世高手,缺她一个并不算缺。只是绿萝坊主的心思,沈望舒与萧焕都猜得明白。 燕鸿死前虽然也没留下几句话,却也是学着岳正亭,只把罪责一力往自己身上揽,若是临终前还能说几句,他应当是会说,此事与燕惊寒,与太华弟子无关。而太华门好歹也是十大门派之一,彼此知根知底,倘若将他们就这样斥为外道,还得补回一个来,底下怎么争还不好说,最重要的是十大门派的格局与势力还会发生大变。 只是这时,茶堂堂主任雨疏却淡淡开口了,坊主,寒烟此举,也并非有错。崔离的确是恶贯满盈,只是燕惊寒也并不清白,若非他们勾结崔离将人引来,我们绿萝弟子又何至于 她这般一说,绿萝坊主又有些动摇,竟真的开始思索究竟绿萝坊弟子的人命官司,要不要算在太华门头上。 只这一瞬的疑虑,那剑阵便流转不畅,恰好崔离突围又到了此处,竟险些从此处伤人而走。幸而楚江流率萧焕等弟子及时赶到,又将崔离给挡了回去。 坊主,楚江流似乎有些不悦,纵然太华门有错,可主恶已死,何必在这个时候揪着一个晚辈不放呢?当务之急是什么,坊主不会不知道吧? 于是绿萝坊主又点了点头,高声道:结阵!绿萝弟子全都守好了,一个都不许稍离。 柳寒烟心不甘情不愿,只见着燕惊寒几个腾挪又杀入人群,只能紧咬银牙,从齿缝间憋出个是字。 却说沈望舒煽动绿萝坊不成,却还有其他门派对他的说辞动了心。毕竟如今太华门满身泥污,若不能拿出能一举翻身的证据,只怕要从此陨落了,此时狠踩一脚,十大门派会出现空缺;此时帮他一把,日后燕惊寒能重振太华也未可知,自己还可以落一个仗义出手的好名声。反正众人都心照不宣绝不能给燕惊寒靠近崔离的机会。 虽然各怀鬼胎,但毕竟目的一致,那就是要拦下燕惊寒,于是一些小门派的弟子便从十大门派的阵法中撤了出来,扭头追击燕惊寒。 这样一来,围攻崔离的剑阵倒是理顺了许多,倒把崔离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那燕惊寒知道自己远不能与崔离相比,别说是一众高手,便是一群普通弟子围攻,他也招架不住。仗着众人都没有杀他的意思,他且战且退,高声道:沈望舒,你这话说得可真好听!别以为叫我一声邪魔外道,你自己便能把自己摘干净了。从前做的那些坑蒙拐骗之事,你能说清楚么? 不是都说清楚了么?我是坑蒙拐骗,却也没伤人命。可是您燕公子,却是一门心思想要了我的小命啊。沈望舒不把其他门派的人放在眼里,在人群中灵巧地穿梭,一把银鞭也使得越发得心应手。 燕惊寒越发狼狈,别说还手,便是躲避也躲得他气喘吁吁。也便只有躲闪的间隙,他才能抽空骂道:卑鄙小人! 沈望舒的情形并不比他好多少,内息一阵乱窜,只是他忍耐习惯了,面上还能从容不迫地露出笑意,卑鄙小人?燕公子可讲讲道理,令尊与您做的那些勾当,是我逼着你们做的么? 两边都打得不可开交,却还有一处显得清闲安静到格格不入便是重伤的岳正亭处。 自然是有许多松风弟子跟着楚江流围堵崔离去了,可到底是掌门受了重伤,门下还是有许多弟子留下来照看他,尤其是岳澄。 爹,您怎么样了?岳澄急得六神无主,却也插不上手,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因着伤重,岳正亭动弹不得,才总算是能松懈下来,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慢慢地梳理一遍。 他这才想起,这个叫了自己快二十年的孩子,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亲子,而是那个人的儿子。 而自己的儿子 真是不像啊。岳正亭慈爱地看了岳澄一眼,暗自喟叹一声。 这小子心底不坏,只是从小就被那么多叔伯兄弟千宠万爱的,本事不大,性子却不怎么好,和他自己的脾性其实并不怎么想象,只是和他的亲生父亲也不怎么相像。 倒是那沈望舒 岳正亭又望向那个咬牙与燕惊寒缠斗的少年人,眼前一阵恍惚。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28) 这孩子长得也不像自己,性子似乎与自己也不大相似,却与沈千峰十分相似。 岳澄也注意到岳正亭的视线飘远,一抬头便见着了沈望舒。他一下子就想起了方才崔离的话,心底不由得一阵害怕,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胡乱道:爹爹您放心吧,燕惊寒那小子他跑不了的! 他自然是能看出来的,毕竟沈望舒即便此刻带兵强撑,那么多人在旁,燕惊寒也没有逃出的机会。 只是眼下这个时候,岳正亭不能将自己的情绪尽数示于人前,否则就会让人有些别的想法。于是岳正亭仿佛并不记得崔离究竟说了什么话似的,又把目光移回楚江流这头。 十大门派的弟子终究都是精英,经过这么久的磨合,也越发亲密无间,围堵起崔离来越发得心应手。而楚江流、慧海、玄清等人又都是高手,竟慢慢逼得崔离有些腾挪不开。 却在这时,有一人影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十大门派弟子形成的合围之外钻了进来,慢慢地进到了包围中心。 正巧慧海的禅杖挥下,背后还有明枯与萧焕的长剑,左有玄清右有楚江流,崔离那处可谓是四面楚歌。 那人也刚好靠到了崔离身边,但见方才还眉头紧皱的崔离却忽地露出一丝轻松的神色,嘴角几不可查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就迎着那人硬生生地挤过去。 只是他还来不及笑出来,那一个淡淡的弧度便一下子凝固在嘴角。一双环眼慢慢地瞪大,崔离不可置信地低头,盯着自己胸口还在滴血的长剑,又霍然抬头,额间青筋暴出,你! 这一声暴喝,引得另一团酣战的人也忍不住回望过去。 沈望舒一见之下,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那柄剑那柄熟悉的长剑 剑身上有两个古篆小字,虽然都有些模糊了,却仍旧还能辨认 兰摧! 第179章 章二三山崩 若是在半月以前,在江湖上问一声明月山庄,只怕多半会得到一句从不曾听闻的答复。问起苏闻此人,也多半如此。 几日前问起,稍稍好些,明月山庄便是倚霄宫余孽沈望舒栖身之处,苏闻是明月山庄的庄主。 再近些,今日这一个时辰前问起,明月山庄是个以医药擅长的门派,庄主苏闻的医术听说是着实还不错,连神医孙鹤清都曾与他讨教过。 只是在这一战之后,只怕说起苏闻,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连十大门派那么多弟子久攻不下的大魔头崔离,这位苏庄主都能一剑击杀了,不管是不是凑巧,都能算得上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了。 常沂想到此节,远远的在人群之外,面上的神情又是不可置信又是狂喜,试探着喊道:师父? 可苏闻却没空搭理他,稳稳地握着剑,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崔离。 崔离也瞪着他,喘得如风箱一般,你 苏闻面色不变,手上的兰摧却是在伤口中顺势搅了一圈,让那窄而薄的伤口变成一个硕大的血窟窿,然后毫不犹豫地拔了剑,殷红的血喷了一身也不曾眨眼。 这又让常沂着实吓到了。毕竟在山上待着,他从不曾有亲见杀人的机会,何况是苏闻这样杀人不眨眼的。 陆灵枢崔离低声叫着,忽然又狂吼起来,你好得很呐! 说罢,他便沉重地往前倒了下来。苏闻轻轻巧巧地一旋身,就这般避过,连崔离倒下之时带起的雪花与扬尘都不曾沾身。 周遭之人都愣住了。 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不认得苏闻就是九嶷山上的少司命陆灵枢,但见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一出手便杀了崔离,委实是没有想到。 而沈望舒这样知根知底的,也没有想到。 沈望舒尚在思索苏闻究竟为何出手杀了崔离,自然是暂时顾不上追杀燕惊寒了。而燕惊寒拼了命地逃窜,也只是想冲出去与崔离拼命。如今崔离一倒下,连燕惊寒也面露迷惘,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岳正亭虽说身上有伤,却一直在关注着台上的变化。只是他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免不得愣了一愣,才慢慢站起身来,沉声道:苏庄主真是好功夫! 苏庄主也真是低调,有这样的功夫却不曾在江湖上多显露,很是不应该啊。慧海也紧接着便开了口。 他这一说话,却又让许多人心思活泛起来,纷纷拍起了苏闻的马屁。 苏闻却恍若不闻,慢条斯理地私下一截袍角,将兰摧剑刃擦拭干净,还剑回鞘,才缓声道:好好的武林大会,忽然冒出一个崔离搅了局。幸而招来崔离的燕惊寒自食恶果,崔离也解决了,武林大会是不是可以继续下去了? 虽说崔离杀人不眨眼,与他缠斗的这么一阵,地上便横七竖八地躺下了许多弟子。可这也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方才还生龙活虎,眨眼间就没了,苏闻却表现得浑若无事一般。 于是岳正亭与慧海等人又是一愣。 楚江流刚令松风弟子撤回来,正互相检查着伤势,听了这话,便回头道:继续什么?若是在下没记错,方才崔离暴起伤人前,正是燕掌门为难我们松风剑派的时候。不过方才我们岳掌门也说了,这都是过去老掌门与各门派前辈的决定,如今人都不在了,还想如何追究? 死人大可不追究,只是还有活着的人,难道就不用给个交代了?苏闻说话依旧冷硬,或许现在等着松风剑派和岳先生给个交代的人已经没了,可这就代表着此事完全揭过了? 楚江流不由得眉头一皱,却不知苏庄主还想怎样?我们岳掌门自觉有愧,都已经放弃了松风掌门之位了 松风掌门的位置难道是多不得了的东西么?苏闻冷声一笑,是,岳掌门当年鬼迷心窍诬陷沈千峰的时候,或许就是为了保住自己松风弟子的席位;赞同你们老掌门围剿九嶷山的时候,大约也是为了松风掌门的位置。可因他一念之差而受害之人,丢掉的可是性命!如今岳掌门交出了掌门之位,这便是受到惩罚了? 虽说苏闻方才击杀了崔离,也算是帮着绿萝坊报了仇。只是绿萝坊受松风剑派荫蔽多年,崔离还在的时候坊主或许心中有气,但眼下这个时候,却又想起了松风剑派的好。于是绿萝坊主便道:苏庄主这话,我有些听不明白啊。您这意思,是要帮着九嶷宫说话吗? 苏闻倒是不比崔离狂傲,说话的时候还是转向别人,甚至面上又慢慢地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不过他说话的语气,却逼着冰雪还凉,九嶷宫究竟是什么魔窟,竟帮他们说几句公道话都是错了么?九嶷宫之人没了,难道岳掌门就没错了么? 错是错了,方才岳正亭当着众人的面也已经承认了,几乎都是把自己的脸面给丢了。更何况方才岳正亭也挺身而出,和崔离缠斗好一阵,这样才没让更多的普通弟子遭了毒手,各门各派也承了这个情,原本都不想追究了,谁知忽然又跑出个较真的人。 姜畅想打个圆场,便淡笑着道:方才讨论之事,也不止岳岳大侠这一桩吧?还说起太华门,太华掌门燕鸿勾结崔离是不争的事实,只是如今他也身死,算是死无对证,也不知道门下弟子还有多少参与此事;何况太华门也是十大门派之一,太华掌门也干系重大,如今太华群龙无首 苏闻便冷眼瞧他,并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正是。先前听苏庄主说那日沈望舒的饭菜里查出了毒药。那日燕鸿一大早就将咱们找去议事,他自己又是从不管这些庶务的,只一并交给儿子燕惊寒打理。故而这毒便是燕惊寒下的无疑了。若说燕惊寒不知道他老子勾结崔离,道爷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的。玄清眼睛一眯,透出一丝狠厉之色,似乎是想将太华门往死里踩。 燕惊寒咬了咬牙,似乎本来是想辩驳的。不过燕鸿已死,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身上才是聪明的,但燕惊寒是不想这样毁他爹的身后名声。 苏闻没有继续说话,于是台上又变成了十大门派各位掌门唇枪舌剑的战场,丝毫不把其他门派的人放在眼里。 碧霞掌门想了想,这也未必,燕鸿是怎样一个人,诸位也不是不知道。他素来对待儿子便很严苛,即便惊寒知道他私底下勾结了崔离,也是不敢对他说什么的。如此便把惊寒一道算进去了,未免有些草率。 您也知道燕惊寒极有可能是知情的。明枯接过话头,他即便阻止不了自己的老子,却不知道告诉一声各位掌门长老吗?到底也是太华门的少主,不能大义灭亲便罢了,如此是非不分,太华门日后还能交到他手里么? 绿萝坊主也趁势道:不错。燕鸿为人强势,对待儿子尚且如此,还不知是怎样教弟子的。勾结崔离这么大的事,他一个人是断不能瞒得密不透风的,门下定有心腹弟子知道,却无一人敢说句话,可见太华弟子均是这样不分是非。若是太华要再立新掌门,断然不能再从如今的太华弟子里头选了。 不从太华弟子里头选,难道还能从你们绿萝坊的娘们儿里选?玄清当即呛了她一句,连太华弟子都不是,如何能当太华掌门?就像你们绿萝坊,当年任女侠做了茶堂堂主,你们姐妹几个挤兑人家好久,不就是因为人家不是从小就在绿萝坊里长起来的?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何况绿萝坊这事虽说许多人私底下都知道,却从不曾拿到台面上来说过。玄清忽然提起这话,狠狠给了绿萝坊一个没脸,当即就让大半弟子变了脸色。 姜畅见势不好,又连忙劝道:道兄可真会说笑,不过绿萝女侠脸皮都薄,开不起这样的玩笑。只是道兄此言,在下有些不明白,太华掌门一定要从太华弟子里头选,道兄可是想到了什么合适的人选? 太华门也是个底蕴极深的门派,实力不错。可惜近年来太华弟子里没什么在江湖上闯出大名堂的,除了掌门燕鸿,便只有少主燕惊寒还算有些名气了。 这样数下来,最能名正言顺继任太华掌门的,就只有燕惊寒了。可先前也是玄清自己说的,燕惊寒极有可能是一道与燕鸿勾结崔离的,若是能立为太华掌门,实在有些难以服众。 玄清闻言哈哈大笑,你们看看太华弟子如今这个样子,哪有一个成器的?各位,有吗?倒是说一个来让贫道听听啊! 众人实在是被他颠三倒四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玄清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面面相觑。 玄清笑够了,才眯着眼睛,淡声道:再小的门派,也总该有个主事的才是。若是这么大的门派、门中这么多弟子,却连一个掌门都推举不出来这样的门派,不知道留着还有什么意思? 第180章 章二三山崩 玄清是个直肠子,说话惯常是直来直往的,这话的意思很是分明。 只是他这话,却没人敢接。 只有燕惊寒,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道:玄清道长,这不是小事,还望您慎言! 怎么,燕公子觉得贫道是在胡言乱语了?玄清哼了一声,太华门还有哪一位可担重任的?燕公子是太华弟子,不妨与诸位推荐推荐? 燕惊寒正要说话,他又道:只是燕公子作为太华少主,眼看着定是太华门下一任的掌门了,这时候忽然被夺了身份,自然是千万个不甘。不是贫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令尊与燕公子丑事做在前头,让贫道不得不怀疑万一燕公子随口举荐一个亲信,自己躲在后头做太上掌门,咱们在这儿举荐一番又有何用? 虽说是胡搅蛮缠,却叫人一时反驳不得,倒真是把燕惊寒堵得哑口无言。 他瞪着玄清,大口喘着气,太华掌门究竟应当传给何人,此乃我太华门中事,还不劳紫微门不远千里来指手画脚。 这话就不对了,太华门毕竟也是十大门派之一,掌门人选事关重大,不可草率。绿萝坊主幸灾乐祸地重复了一遍。 燕惊寒紧紧握拳,尽量压着火气,方才岳掌门不也说出将松风掌门传给楚江流楚大侠的话?那是怎不见诸位阻拦?莫不是诸位觉得松风掌门的位置,还比不得一个太华门要紧? 松风剑派的掌门传递,谁敢插言? 便是岳正亭所做之事都已然板上钉钉了,也没几个人敢明目张胆地说要拿他怎么样,毕竟江湖威望在这儿放着,又不曾做什么人神共愤的大事。何况楚江流一向也颇有令名,传给他也算是实至名归,自然没谁敢说三道四。 可太华门如今满身泥点不说,也没个说得上话的人镇场子,自然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 朱雀宫南宫宫主冷笑道:莫不是松风剑派也勾结邪魔外道了?还是楚大侠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倘若燕公子说得出来,咱们也能好生分说分说。 楚江流一向深居简出,能抓到他的把柄并非易事,何况他还有个弟子唤名萧焕,虽说用的手段不算高明,却也是拿下倚霄宫的功臣,燕惊寒自然是说不出来的。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盯着松风剑派说话,毕竟他父亲就是在一门心思要扳倒松风剑派上失败了,人家也没有趁此机会落井下石,自然不好紧追不放。 眼珠一转,燕惊寒有了主意,便又看向玄清,道长,您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说掌门人的位置事关重大,何况是咱们十大门派的。换言之,便是德行有缺之人是不配坐掌门位置的,是么? 玄清笃定他是翻不出花来的,便抱臂道:不错。 中招了!燕惊寒便轻笑一声,如此说来,道长也该让贤才是。 小子胡说八道什么!玄清不已他说出这样的话,当即大怒。 燕惊寒却是不紧不慢地笑了笑,虽然紫微门修的是正一道,满门上下都是火居道士,不禁娶妻生子,可道长似乎有点过分了。若是在下没记错的话,道长入门时间也不算早的,入门之前是一名游手好闲的无赖来着,用了些不怎么好看的手段,弄到了一名孤苦无依的女子,还育有一子。后来紫微门老掌门灵虚道长云游之时不甚遭了暗算,您无心帮了他一把,灵虚道长看您根骨不错,便动了收您上山的念头。灵虚道长是个武痴,虽然对门中师兄弟娶亲之事并不说什么,却要求自己的弟子切不可近女色,您也是知道的,他问您是否成家的时候,您说什么来着? 你!玄清不意他忽然说起这事,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您自然说自己孑然一身,于是如愿以偿跟着灵虚道长上了山。可惜那苦命的女子与你那造孽的孩儿,家里没有挣钱的人,更没有能支撑门户的顶梁柱,还不知道日子过得有多惨。燕惊寒笑了笑,您说,您这样的都能当上紫微掌门,还有什么脸去管别家事?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29) 玄清握紧了手中的拂尘,看样子还有动手的意思,只是好歹按捺住了。就算贫道德行有亏,却也只是我自己的事,一没危及太华门,二没妨碍正道利益,如何不比你这是非不分的强? 莫说是燕惊寒了,便是底下许多听着的人也只是一哂,不理会他的强词夺理。 可燕惊寒还不依不饶了,又转向绿萝坊主,坊主莫笑,您道是自己这位置就来得清白么?二十年前围剿倚霄宫之前,绿萝坊最得力的弟子似乎是姓顾吧?人家原本就没想掺和此事,可您一个劲地撺掇前任坊主带上她一道去。九嶷山附近么,穷山恶水出刁民,盗匪也不少,您与那位顾前辈一道出门巡逻之时遇到山匪,您丢下她便逃了。人么,总是趋利避害的,倒也可以理解。只是您逃开之后,也不求援,连老坊主问起来也只说不知道,生生让人家落入魔爪心腹大患既除,坊主的位置岂不是唾手可得? 竖子岂敢胡说八道!绿萝坊主也变了脸色。 燕惊寒也不听她争辩,嘻嘻一笑,转向了明枯,刚想开口,便听慧海喝道:燕施主,如今说的是太华掌门人选,何苦四处攀诬?即便绿萝坊主、紫微掌门从前有什么错处,可自二位继任以来,也是兢兢业业,将门派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也不会退位,再说此事又有何益? 慧海也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倒真是没有什么污点,自然是敢开这个口的。 是么?燕惊寒如今也算是什么都不怕了,对慧海说话也不那么恭敬了,若说是太华掌门人选之事,为何别家都可以自定,偏我太华不行?更何况,方丈又不是没听见方才这二位说的话,那是要给太华选一位新掌门么?分明是就想散了我太华门! 慧海噎了一噎,许久之后才找到了新的说辞:何曾是要散了太华门?玄清道长一向如此说话,言辞激烈些,他如此说了,难道太华就真的 老秃驴休要在此假惺惺地装好人!玄清已经丢光了老脸,横竖也不怕更丢人些,索性撒起泼来,即便道爷从前是做过荒唐事,可我们紫微门七侠名声在外,多少人得了我们七兄弟襄助感激不尽的?紫微门也没做出勾结魔教的丢人事来。反观你们太华门,藏污纳垢,却还能找出什么好人来?这样魔窟一样的地方,不如就散了的好。 眼见两位武林泰斗又争得不可开交,其他人又有些茫然了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燕惊寒冷笑一声,再次提了自己的佩剑,诸位都听清楚了吧?玄清道长什么意思,司马昭之心啊。可我们太华门屹立百年,从来就不是怕事的,若是玄清道长想散了我们太华门,好啊,拿出你的本事来! 玄清便拂尘一甩,蹂身而上,好啊,小子,道爷边看看你能走出几招! 虽说太华弟子也对燕鸿与燕惊寒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只是到底做了这么些年的太华弟子,谁也不想让自己的门派说散就散,自然是同仇敌忾,纷纷亮了兵器,要与燕惊寒共进退。只是玄清做了这么多年的紫微掌门,也培养出不少心腹,在门中也是一呼百应,他这么一说,跟着他找太华门麻烦的人也不少。 而绿萝坊主因为崔离的事情还记恨着太华门,严华斋、襄台派、朱雀宫等门派也早就想从太华门这里分一杯羹,碧霞派又与太华交好,松风剑派与翠湖居一心想要劝架,一时间各方立场乱七八糟,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乱自然是全都混战成了一团。 沈望舒则是急着叶无咎的仇恨,一直都在找机会再对燕惊寒下手,眼见他腹背受敌,当然不肯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倒是一眨眼就与柳寒烟凑到一起,竟配合得很是默契。 岳正亭被岳澄扶着坐在一旁,虽然身不能动,心里却急,诸位诸位!本来好好的武林大会,便是要让咱们正道各派团结一致的,何苦自己与自己内讧起来?快快住手!任之,快分开他们! 萧焕原本是跟着师父四处分开战团的,一晃眼却见沈望舒与柳寒烟进退有度地围堵燕惊寒,顿时只觉头疼,便不假思索地扑了过去,躲过沈望舒携风带雪的一鞭,回手握住他的胳膊,将人拉了过来,你做什么?眼下这么纷乱,你何苦来凑这个热闹? 你放手!沈望舒冷着一张脸,颇有些六亲不认的意思,叶无咎的仇没报,我是断断不会放过燕惊寒的。若是你也要阻我,我便连你一起 萧焕忍不住苦笑。 这人真是分明自己这儿和他还有血海深仇,却都没在乎过,为着个叶无咎,便要豁出命去了。这样想来,叶无咎于他而言,倒是比自己重要多了。 小舒,你莫要意气用事!自苦归自苦,可劝还是得劝。 沈望舒还待说什么,忽地觉得眼前一花,便有一道青影落在人群中,也不见有什么大动作,竟是让战团中心胶着着的两人一下子就再也动弹不得。 那人竟是苏闻。 但见他一手钳着燕惊寒的胳膊,一手攥着玄清的拂尘,冷笑道:诸位,方才在下说是武林大会继续,却并不是要继续这件事吧?这太华掌门,什么人来做就做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打戏真的苦手啊!尤其是团战 第181章 章二三山崩 苏闻也是第二次神不知鬼不觉地深入战团中心了,这一手功夫委实令人心惊,也不得不住手,听他究竟有什么话说。 那依苏施主的意思,岳施主还要怎么罚?慧海犹豫片刻,到底是应了一声。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得罪苏闻的好,毕竟太华门之事非同小可,便是在此争上个三天三夜也未见得能有个结果,但岳正亭都已经自废掌门之位了,看起来也便如同弃子。 苏闻果然是看也不看燕惊寒,不过指了岳正亭,方才在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位岳大侠做错了事,仅仅是废了掌门之位便罢了么? 若是废了掌门之位都不足以惩戒,却不知要怎样才好了。 不过对于旁人来说,事不关己,无需开口。倒是岳正亭,扶着岳澄的手慢慢站起来,面色倒是很平静,不知苏庄主的意思,应当如何? 都知道岳掌门素来积威甚重,何况现在的楚掌门与岳掌门交情也好,只是废了掌门之位,松风剑派自然还是会把您奉为座上宾,甚至会想尽办法帮您解掉身上的情蛊。而楚掌门从前应当是没有管过事的,偌大一个门派接到手中,千头万绪的,有您在旁,自然是会向您求教的。苏闻面带微笑,语气和缓,如此一来,松风弟子照样是敬重于您的,这掌门之位废与不废,竟还有什么区别? 这好像是这个理儿! 松风剑派一长老艰难地道:胡说八道,既然掌门之位已经易主,到底也是多年的松风弟子了,岂会如此不懂规矩? 哦?苏闻玩味地一挑眉,那方才诸位这么说太华门之时,怎就不见松风剑派的各位说声不是呢? 岳正亭仍旧没恼,心平气和地问道:那不如苏庄主出个主意? 苏闻轻轻一笑,好说,其实也很简单。世上有一种人,是绝对不会做错事的。 岳澄便气冲冲地道:不会犯错的,那是圣人! 苏闻却抬手轻摇,非也,岳小公子只怕是没听过《两小儿辩日》一篇吧?圣贤如孔丘也会说错话。在下所说的绝不会出错之人,指的是死人。 好大的口气!苏闻一向寂寂无闻便罢了,这一开口就是想要了岳正亭的命,该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呢。 岳澄立刻脾气上来,怒道:你胡说什么?休想! 楚江流也皱了眉,苏庄主,大家敬您以一己之力斩杀崔离,才容您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松风门内事务指手画脚。只是岳掌门即便是让贤,也仍旧是松风弟子,断没有让您一个外人随意处置的。 楚掌门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怕行事前还得掂量掂量啊,否则这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苏闻不以为意,只是淡淡一笑。 萧焕在边上听着,几次都想出言打断,只是碍着沈望舒的面子在,终究不好开口。 但韩青溪便没这些顾虑,她上前一步道:苏庄主说话却也要讲些道理的。当年决定围剿九嶷宫的并非我师父,即便那些前辈泰半都已离世,这账也算不到师父头上。若说是利用了沈千峰,莫说这事按照江湖公义还罪不至死,那沈千峰后头也的确是扰得江湖不得安宁,并不算冤枉了他。 韩姑娘让在下讲道理,可你自己似乎就没有讲理吧?苏闻凉凉地扫了她一眼,沈望舒对他最是熟悉,知道这是动怒的前兆了,沈千峰是奔着为祸江湖才下山的么?若非遭此一劫,只怕如今他已经在九嶷山上做了新一任的东皇太一! 苏施主,慧海蓦地开口,声如洪钟,你这是,在替魔头沈千峰鸣不平? 慧海这样一说,众人又警惕起来,成千上百双眼睛齐齐盯着苏闻,端看他如何回答此事。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常沂在这么多人的地方,什么威风什么体面,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有苏慕平,还敢上前一步,沉声解释道:诸位不要误会,家师并无此意!家师一向甚少涉足武林,又是黑白分明的性子,若是有冒犯 哼,若是不懂规矩就少说话,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明枯很是不屑。 倒是岳正亭这个身处风口浪尖之人大度地摆手,不妨事,苏庄主并非咱们十大门派众人,心思单纯,并不曾计较许多,反倒是好事。既然苏庄主提出质疑,便是先前锋处置仍有不妥,自然是可以讲的。 本尊都不在乎了,旁人再不满意也只好闭嘴。 可苏闻却并没有领情,只是吊着眼看他,然后才道:在下也并未说过非杀不可吧?只是废去掌门之位惩处不够。听闻其他门派弟子若是犯了大错,轻则逐出师门,重则可是要废去武功的。 没机会见着岳正亭与苏闻交手,只是想来不分高下的,都是少见的高强。这样的武功说废就废,别说松风剑派答不答应,正道其他人也不见得答应。若不是方才岳正亭站了出来,崔离伤的人只怕更多。要是再有这么一次,却让谁挺身而出呢? 不过到底也是多年的松风掌门,方才也算是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转眼就要逐人出门,没这个道理。 饶是最口无遮拦的玄清都不好意思开口了,十大门派的诸位掌门你瞧我我瞧你,端看有哪一个敢做了这个出头鸟。 苏闻将众人的反应瞧在眼里,忍不住冷笑连连。 无耻之尤!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喝,转头一看,却是燕惊寒那厮。 只见他满面怒容,胸膛也在不住地起伏,都是犯了错,也都是十大门派的掌门,说起先父,你们一个个恨不能把言语也化成了刀子,可说起岳掌门,怎么都哑巴了! 也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他,竟惹得一个需得谨言慎行假装不存在的人忽然当众发怒。玄清当即反唇相讥,你那死鬼老爹,可是为了整个武林正道挺身而出了? 先父难道不是因为迎战崔离而死的?先前在说起太华掌门归属一事,燕惊寒便与玄清算是撕破脸了,因而说话的时候语气一点都不好。 玄清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反唇相讥,难道不是因为狗咬狗才打起来的?别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你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招惹崔离,真是为了武林正道吗?只怕是你们早就想取松风剑派而代之了吧?可惜你父身手不济,也就填了一条命进去,怨不得别人。谁叫他勾结崔离的?反正不是贫道。 我们太华的确是勾连了崔离不假,可我们究竟是为什么找上崔离的?燕惊寒开始口不择言了,如不是崔离,若不是我们太华,各位如今能看破岳掌门的本来面目?好一个挺身而出的岳掌门啊!这松风掌门的位置来得如此不光彩,若是不假惺惺地做个样子,诸位保不准还会说出什么话来呢! 岳澄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对待长辈尚且如此,何况燕惊寒,你闭上嘴!这么多位同道与长辈看着呢,他们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来说我爹的好坏?难道大家都是瞎子不成? 别人瞎不瞎我不知道,只是有一事我看得真真的。燕惊寒嘴角一勾,方才崔离如何对先父的,又是如何对岳掌门的?诚然先父的功夫是要比岳掌门略逊一筹,却也不至有天地之差吧?岳掌门身体不适,似乎受了重伤,崔离口口声声说着要找他报仇,最后却对他手下留情了,所以岳掌门如今还在这儿站着,而我父崔离不是要找岳掌门复仇么,这又如何解释? 你胡说岳澄只下意识地吼了一声便觉无话可说。燕惊寒倒是真没说错,毕竟岳正亭武功再高,可深受情蛊之困,并不如全盛之时那般强悍,如今尚且还有命在,还能与苏闻讨价还价,燕鸿也不是个草包,眼下却是横在那处再也爬不起来了。到底岳正亭才是崔离口口声声要报复的,倒是全身而退,稀奇了。 旁人沉吟不语,但沈望舒却是知道几分的。 崔离性子孤僻,连沈千峰也没瞧在眼里,能闯到此间来为故人讨个说法,除却不忿自己遭受无妄之灾,自然也是因为九嶷宫还有值得他敬佩之人。听那口气,这人应该是沈望舒的便宜爷爷东皇太一的,而先前薛无涯也说到,东皇太一该是个仗义、磊落之人。 这样看来,岳正亭干脆利落地认错,当然就强过了死不承认的燕鸿。也怨不得崔离瞧他不起,直接动手杀人了。 不过沈望舒才不会开口,毕竟眼下他这身份实在尴尬得很,没他说话的份。 好在底下也有明白人。明枯满面不屑,若非燕鸿咬死不认,崔离需得对他下什么杀手?没这个能耐还一定要送死,谁能拦得住? 旁近竟还有附和之人。 燕惊寒不说话了,冷眼瞧着身边的人,忽地开始冷笑。笑着笑着,逐渐变成放声大笑,一直笑到直不起腰来。 众人也是摸不着头脑,纷纷喝问他意欲何为。 半晌之后,燕惊寒才挺直背脊站了起来,随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只是神色却变得森然,哈,真有意思!这便是所谓的武林正道么?还真是好公平、好正义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线上工作会议已经开始了,大概是只有这一更惹 第182章 章二三山崩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30) 看燕惊寒的神情,再看他已经亮了剑,便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真动了怒气。 小子,你想做什么?玄清也抬手按在佩剑上,单等他一有动作,便立刻挺剑而上。 燕惊寒却是被他这一动作激发了凶性,比划了一个起手式,既然诸位公正都不要了,晚辈也只好自己动手,替父亲讨个公道了! 说罢,燕惊寒已然疾冲而出,用乳燕投林的身法,眨眼就冲到了松风弟子身前,出招逼向岳正亭。 岳正亭身边没多少人,毕竟方才大家都跟着楚江流围攻崔离去了,便是争执起来,一时间人满为患,也没能及时挪动过来。 岳澄倒是一直防着燕惊寒,早就按剑不发了,见他冲过来,当即出招,什么风入松、风满晴岚等等大招都一股脑地往外递。 这招使错了,岂不是把破绽送到了他跟前去?岳正亭虽说虚弱着,可一双眼睛还是厉害,口中也不停,竟是打算指点着岳澄迎战。 要说岳澄也实在是听话,剑招练得也够熟,只是出招并没这么快,而岳正亭也并不是仔仔细细地同他讲解究竟如何出招,只是与他讲哪一招错了,倒更让岳澄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至于他身边的其他几个松风弟子,却比岳澄还要不成气候毕竟有能耐的都跟着去围堵崔离去了,何必在此守着一个已经逊位的掌门人呢? 燕惊寒的武功在年轻一辈不是顶尖的,却也算是前列,岳澄这样的挡他不住,反倒是成了他手底下的一盘菜。 眼见着那明晃晃的剑尖就要刺中岳正亭的伤口,斜里忽地又窜出一人,手持软鞭,抬腕横甩,缠在燕惊寒的剑刃上,硬生生地拉着他倒退一步。 燕惊寒被这么一阻,心里十分不快,定睛一看,这人却是沈望舒,当即就不悦地道:此事与你何干,用得着你在这儿卖好?哦我知道了,这是要抓紧机会认祖归宗了不是?不过这位岳掌门已经让位了,眼见着连松风弟子也快不是了,你又何苦这么费力地巴结? 燕公子要替自己的父亲讨个公道,没人阻拦。那我替自己的友人讨个公道,燕公子这就不许了?没这道理吧?沈望舒倒是对他轻轻巧巧地笑了起来,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倒更是衬得他杀意十足了。 燕惊寒说是要替他父亲讨个公道,只是一出手却对着岳正亭。原本燕鸿便是自己主动联络了崔离,没人相逼,更没人诬陷。后头自己不敌崔离身死之后,旁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要将太华门怎样之时,岳正亭也一直好言好语地相劝,从不曾参与,显然是没有想分一杯羹的意思。 燕公子,方才是我们岳掌门要你父亲勾结崔离的,还是我们岳掌门出手使你父亲毙命的?萧焕在人群里匆忙地挤着,还不忘出言斥责,岳掌门从不曾说过燕掌门半句不是,你要替他讨个公道,怎就找到了岳掌门头上?是谁要对太华门出手,冤有头债有主,你自去找他! 其实一众掌门长老瞧着燕惊寒这气势汹汹的样子,也是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不过见他朝着岳正亭那处去了,倒是松了口气。毕竟岳正亭是块烫手的山芋,谁也不愿意出言断定他究竟该怎么处置,若是能被燕惊寒趁乱收拾了,倒也省心。燕惊寒毕竟年轻,收拾起来也不算费劲。 燕惊寒也知道自己处境不大好。即便是其他人作壁上观,单一个松风剑派便不是好对付的。哪怕其余门派的弟子有意无意地拦着萧焕等人不让他们轻易赶过来,但有了沈望舒插手,只怕也不好善了。 眼珠一转,燕惊寒忽然有了主意,与沈望舒错身而过,反手以剑尖指向沈望舒,好啊,诸位方才这么激烈地讨论着家父与岳前辈该怎么处置,怎的就忘了此番武林大会召开的初衷呢?如今小魔头就在此站着,难道诸位要眼看着他撒野么? 燕惊寒,你要脸不要?柳寒烟都忍不住斥责了一句,方才你还说什么认祖归宗的话,分明也是知道沈望舒并不是沈千峰之子,如今怎的还一口一个小魔头地叫着,岂不是自打脸? 沈望舒并没理会他们的口舌之争,只是将手中的长鞭舞作一团银芒,任谁也靠近不得。 燕惊寒虽然比他体力占优,却也不敢缨其锋芒,毕竟他这架势,一看便是不要命的,倘若是沾上了,只怕是不能轻易脱身的。 于是说话的时候也就慢了些,虽说沈望舒并不是沈千峰亲生的,哈!可他到底到底是沈千峰养大的,心性邪佞,也做下不少危害武林之事,诸位在他手里吃过什么亏,难道还要在下一一细数? 这话倒也不错,先前众人要给沈望舒定罪之时就罗列不少。 如此说来,燕公子也是燕掌门一手带大的,从不曾稍离身边。燕掌门与崔离勾连,这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谁也没想到,虚弱至极的岳正亭竟然不要身边弟子的搀扶,慢慢地走到人前,一字一句慢慢道:按照燕少主的意思,燕掌门做下这等事,燕少主你岂不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原本身份就有些敏感尴尬,岳正亭便一直很克制,除了挺身而出对抗崔离之时,能不说话便不说话,此时却忽然态度鲜明地表态,竟让众人都好不惊讶。 燕惊寒也愣了一愣,不过旋即也笑出声来,是啊,诸位可不就是这么看的么?我父亲做了错事,我这个当儿子的也一定不清白,甚至连我们太华门上下也不是清白的,连一个能当掌门的人选都挑不出来。都是父亲做下了错事,这沈望舒的生父养父都不是什么清白人物,怎的他还能全身而退?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岳正亭摇头道:听闻沈望舒当日在查探崔离的老巢扶桑楼之时出力不少,在擒拿薛无涯之时也帮了大忙,其间也对翠湖居的谢少侠与丁姑娘出手相助,故而如今秋居士还对他心存善意。既然沈望舒诚心改过,为何不能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沈望舒依旧没说话,不过微微低头,一双剑眉却是暗暗皱起。 岳正亭这是在做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帮他说话?莫不是岳正亭还真的相信自己是他儿子?先前崔离不都说了吗,即便他真是被沈千峰从江滟滟手上抱走的,他也应当是那位齐师兄的儿子才是啊。 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那我呢?那我们太华门呢?谁又给了我们机会?燕惊寒一下子暴跳如雷,蓦地探出一剑,却是绕开沈望舒刺向岳正亭的。 沈望舒稍稍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出手接下。 他没这个必要帮着岳正亭。 一旁的玄清见状,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手中的拂尘便倒卷而出,一把银丝铺天盖地的,牢牢地压制住燕惊寒的剑势,而后又是一甩,直击他胸口,将人迫得倒退好几步。 岳兄,这沈望舒从前行事如何,想必贵派的萧少侠也是向您禀报过吧?他帮着我们正道除害?说不定就是使个苦肉计障眼法的,端是为了骗咱们的信任呢。浪子回头这话,说得有点早了吧?玄清笑了笑,很是不怀好意,岳兄,那崔离说他是你儿子你便信了?怎知他不是骗你的?可贫道怎么还记得崔离说了,这小子乃是江夫人与旁人所生呢? 果然玄清是最不饶人的,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让岳正亭尊严扫地。 楚江流立刻道:道兄慎言!那崔离说话颠三倒四的,一会儿说齐师兄是六指,一会说掌门师兄的孩儿被沈千峰掉了包,又说阿澄乃是六指这样说来,岂不是并不曾掉包?这件事都有假,却还有哪句话是能信的? 仿佛刚刚崔离不是这么说的吧?沈望舒暗想,这位楚大侠好像记性不大好。 明枯也道:楚掌门,是你记错了,还是不要打岔了。无论如何,沈望舒也是沈千峰养大的,那行事做派与他养父很是相似,可见不是什么善类,即便真是岳大侠亲生孩儿,也留不得了。岳大侠做了这么多年松风掌门,又主理江湖中事许久,应当是最刚正不阿的,为着一个不亲的孩子而丢了这么些年的清名,不值当。 清名早就丢光了的岳正亭闻言忍不住一笑,看向其他人,道长与师太是这样想的,不知其他各位怎么说? 就是,为了一个野种,不至于。朱雀宫主率先道。 襄台掌门也道:是啊,岳兄,你瞧瞧岳小公子,听话又孝顺。再看沈望舒,方才燕惊寒都动手了,他却连一点替你挡的意思也没有,可见并不是个孝顺的,你又何必维护他? 陆陆续续还有其他掌门与长老苦口婆心地劝他。岳正亭都一一认真听了,不置可否。 非等没人再开口了,岳正亭才道:师太与道长都是出家人,慧海禅师也是,出家人六根清净,不为子女所累便罢了。不过既然诸位掌门与长老也这么说,岳某却有些不大明白了。南宫宫主,你也是有儿子的人,倘若有一日,满武林的人都劝你为了所谓的正道而出手要了儿子的性命,美其名曰大义灭亲,你会不会动手? 胡说八道,犬子虽然不成器,但也绝不会成为武林祸害,自然不会有那一日!朱雀宫主怒气冲冲地道。 岳正亭摇了摇头,在下只是打个比方。 楚江流便道:掌门师兄,阿澄这孩子从小是养在身边,德行如何咱们都知道,你若是要用南宫宫主家的公子相比,也该是比阿澄才是。毕竟这沈并不是你自己一手教养的,品性如何实在说不准,你何必为了他而得罪诸位同道呢? 楚师弟如今也不曾成家,自然是不懂我这一片拳拳为父之心。岳正亭苦笑着摇头。 萧焕便趁势道:师父,其实这沈望舒倒也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他在沅陵帮着我们,也不是受人逼迫,而是自愿从潇湘跟到沅陵来的。 是啊楚掌门,沈望舒救晚辈的时候,也是不顾一切豁出性命的,那时候我跟他也不算十分交好,晚辈又只是翠湖居一个普通弟子,他救我应当也只是路见不平罢了,是别无所图的。谢璧也帮着说起了好话。 自家小辈公然拆台,楚江流与翠湖掌门姜畅都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阿弥陀佛。僵持不下,慧海便开了口,岳施主,你这是打定主意要包庇沈望舒这魔教余孽了? 岳正亭颔首,他不是什么小魔头,而是我岳某人的儿子。 好啊,堂堂松风剑派,有一天居然会为了倚霄宫说话!玄清冷笑一声,岳兄,光凭崔离这么几句话,你便认定了沈望舒是你儿子?只怕他还是沈千峰的种吧?你心里必定是知道的。不过就算是沈千峰的种你也这么护着他,贫道真是有些想不通了!你这究竟是实在觉得对不住沈千峰了,还是 崔离其实并不曾把话完全挑明,需得细细去想才能得知他里头的深意。只是都有了情蛊,玄清也猜出岳正亭与沈千峰的关系必定不简单,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岳正亭倒也不恼,却也并不曾任,只是淡淡地道:不管道长怎么说,岳某人若是连自家的孩子都护不住了,还要这名声脸面做什么? 燕惊寒其实也只是想让岳正亭与沈望舒成为众矢之的而已,却不想岳正亭这样配合,便趁势上前一步,高声道:诸位且看,松风剑派的前掌门,公然包庇小魔头,可见这松风剑派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与松风剑派无关!岳正亭立刻肃容打断。 燕惊寒轻笑一声,与松风剑派无关么?即便您现在不是松风掌门,到底也还是松风剑派德高望重的老人了 岳正亭立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极少在人前生气的,只是这一眼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竟吓得燕惊寒噎了一噎。岳正亭这才慢慢地道:岳某这些年,在江湖上有些薄名,全是松风剑派所给。既然如此,岳某也不能成为松风剑派的污点。楚师弟 掌门师兄别说了!楚江流立刻打断。 见他不配合,岳正亭便笑了笑,无妨,既然掌门不肯下令,那岳某只好自逐出门了。 第183章 章二三山崩 你说什么?一个松风剑派的长老比较性急,便不管不顾地大声斥责,掌门师弟,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岳正亭那颜色已然非常浅淡的薄唇费力地勾了勾,松风剑派第三十六代弟子岳正亭,不贤不肖,败坏门派声名,故自请脱离师门! 你闭嘴!那长老不依不饶,我们松风剑派培养你这样一个弟子,花费了门中多少精力与财物,你算的过来么?你这一身的功夫,你如今的江湖地位,还有你素日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我们松风剑派所给的?你想自逐出门?好啊,那你能一并还回来吗? 长老说得义愤填膺,岳正亭也渐渐沉了脸色。 以为他被说动了,韩青溪也趁势道:是啊师父,如今弟子尚不曾出师,师弟更是年纪还小,也离不得教养。虽说都是松风剑派的功夫,但各位师叔师伯的功夫心法也与您略有不同,若是师弟转投他门,倒是更不利于师弟功夫的精进了。 是呀父岳澄下意识就想叫他父亲,只是方才听着岳正亭口口声声说要维护自家小辈,显然是已经认下了沈望舒,只好硬生生地改了口,您好歹也教了弟子那么些年,就这么忍心让自己的心血白费了吗?弟子是不成器,却也是一心学武的 阿澄,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师父,也可以继续跟着我,若我能安然度过此劫,日后也会潜心教你。岳正亭轻声说着,若是你觉得我这师父太过丢人,仍然可以留在门中。你又没犯错,没道理将你逐出师门的。青溪口中说着自己不能出师,但她的功夫,如今在门中也是少人能及,倘若青溪愿意念着同门的情分,她教你也是一样的。 若是放在平日,岳澄自然是欣然同意的,比今天能得韩青溪的贴身指导,是他求之不得的。只是眼下岳正亭要自逐出门,他也没有别的精力去想旁的。 师父不可!韩青溪还想再劝。 岳正亭却举起掌中的太阿,忽地往前一抛,这太阿的确是把稀世名剑,被我这样的人用了,实在是辱没。这到底是松风剑派掌门的信物,自然物归原主。 楚江流便在他面前不远处站着,下意识地抬手接了剑。 方才只是岳正亭口头上说传位,别派的人改了口,可松风剑派的弟子仍旧称岳正亭为掌门。如今掌门信物已经交出,楚江流便是松风剑派名正言顺的掌门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31) 至于这一身的功夫,是师父亲手所授,原该由师父收回的。只是师父离世已久,如今似乎也没人能收。岳正亭笑了笑,岳某人只能在此起誓,所学松风剑派的功夫,再不会传给旁人! 玄清便道:我说岳兄,你这话就有些好笑了,你的功夫不传给旁人,这本就是被逐出门弟子该做的。只是你留着这一身功夫,似乎也不大合适? 岳某也知道不妥,不过留着这一身功夫尚有用处,待此事毕了,还会请诸位见证,岳某会自废武功。岳正亭举起右手,三指并拢指天,神色端肃,不似作伪。 掌门师兄。楚江流越众而出,你可是想好了,这一步踏出,今后你便与松风剑派再无干系了。 岳正亭颔首,是。 那你可想好了,沈望舒乃是魔教余孽,正道中人为着当年剿灭九嶷宫所折损的弟子,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松风剑派作为正道首脑,也是不会轻饶他的。你若是执意要护他便是与正道为敌。楚江流郑重地说着。 师父!萧焕闻言一惊,就要劝解。 岳正亭却道:是,既然我这样选,便是已经想好后果了,绝不让松风剑派为难。 楚江流定定地瞧了他一阵,忽地拔剑出鞘,与昔日同门刀剑相向,也在所不惜? 请楚掌门赐教!没了佩剑,岳正亭也依然摆出了起手式。 岳师叔!许多松风弟子都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虽然沈望舒对岳正亭的观感是不大好的,可这时候也不得不表态,岳掌门,不过是崔离胡言乱语,您切不要当真。为着沈某人自逐出门,岂不是要伤了与岳澄小公子的父子情份? 绿萝坊主插言道:就是啊岳大侠,这小子根本就不领情,你何必为了他而葬送了自己的名声与前程呢? 我心意已决,诸位不要再劝了。岳正亭平静地说着,然后踏出几步,站到了沈望舒身前,今日岳某在此,谁都不能伤沈望舒分毫! 他身形已然有些不稳了,走路踉跄,却仍旧坚持着,竟让沈望舒都有些不忍。 燕惊寒一直从旁看着,早就恨得牙痒了同样是声名狼藉了,还有个岳正亭这么护着沈望舒,只是对他,所有人都喊打喊杀,还想着将太华门也一并瓜分了,凭什么! 于是燕惊寒狞笑一声,适才楚掌门所说,岳岳大侠自逐出门,又执意要护着沈望舒这小魔头,便是与松风剑派为敌了。既如此,不如松风剑派言出必践,做出个样子来给其他门派也瞧瞧? 楚江流微微皱着眉,不置可否,也并未动一动。不过也能说得过去,毕竟是一派掌门,门中那么多弟子,还不会轻易轮到他自己动手。 只是其他松风弟子瞧着岳正亭,又哪里敢轻易动手?连佩剑都不曾出鞘的,只犹犹豫豫地看着楚江流。 但燕惊寒的话倒是给众人提了个醒岳正亭这样的人物,谁知道还有没有翻身之日,如今对他动手,万一他日后翻身了,只怕自己就不好交代;可若是眼下不动手说不好又会被扣上一个勾结邪魔外道的名声。到底是他们松风剑派的人,且让他们自己闹去吧。 玄清更是笑道:哟,看起来松风剑派的弟子这是不忍心跟掌门动手啊!看样子,松风剑派是要一起叛出正道啊? 都反了么?楚江流负手在后,清凌凌地喝问一声。 自第一眼见他,沈望舒便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楚江流是松风剑派的长老,还是岳正亭传位的首选,这样的人不是武功高强便是十分会处事的。他功夫是不错,不过见着松风剑派其他长老,沈望舒觉得他也没强出太多。若是会处事的,多半也是个强势之人,只是第一回 见他道方才,沈望舒都觉得他是个十分温和的性子,全然不像是能教出萧焕这样的徒弟。 直到方才这一声,气势气场都拿出来了,倒很有些掌门人的派头,不怪岳正亭会指了他继任。 只是楚江流既然有这样高的地位,岳正亭也不像是个猜忌心重的,为何他要一直收敛着性子? 没人敢回楚江流的话,一众松风弟子都只是静立着,深怕被楚江流叫道。 好在楚江流没想为难他们,见门中弟子没有一个愿意挺身而出,便将太阿剑鞘悬在腰上,轻轻跃起,凌空平转,衣袂翻飞之间,却如同流星一般,飞快地射向岳正亭。 这众人不免有些吃惊。毕竟也没谁想到,楚江流竟会亲自出手,还是用岳正亭亲手传给他的太阿剑,对准了传他掌门之位的人。 依照岳正亭如今的身体状况,是断然躲不开楚江流的一击。虽然看样子岳正亭并没有躲的意思,但沈望舒倒也不忍看着他就这般被楚江流所伤。 毕竟说到底,这人是为了替他挡灾。 于是沈望舒少不得提了一口真气,抬手在岳正亭肩上一按,从他背后翻了出来,同时手腕一抖,长鞭如银蛇吐信,卷向楚江流。他知道太阿这样的名剑定然是剑锋犀利的,叶无咎的软鞭恐怕不敢与之硬碰,打的便是楚江流的手腕。 而楚江流自然也发现了,不避不闪,只是手腕一抖,将剑锋偏开几寸,顺着银鞭划了过去,眼见着剑锋就要划到沈望舒的手腕,若不是他反应快,右手便要废了。 软鞭这样的兵器可不同于剑,楚江流竟能顺着软鞭一道划过来,这份控制力,倒是难得的。 二人一交手便退开,遥遥对峙,暗中评估着对方的实力如何。 也便是这个时候,燕惊寒冷笑,不是岳大侠说着要护好沈望舒的么?如今竟成了沈望舒护着您了。不过也好,总算他还是知恩图报的,也不算是一片心意都喂了狗。 师父!沈望舒的身体如何,萧焕心里有数。楚江流的实力如何,他也清楚。只一招就罢了,可若是二人真的打起来,沈望舒绝不是对手。萧焕不好出手,毕竟他也不敢公然与师父动手,只好哀求,岳岳大侠身受重伤,沈望舒也并非康健之体,如何能与师父抗衡?还望师父 楚江流一挥手,剑尖指地,神色也十分冷淡,方才是岳大侠亲口所说,与松风剑派为敌也在所不惜。他都撂下话了,又叛出师门,你还替他想? 想不到楚江流竟是这般冷酷无情的一个人。 沈望舒平复了一下气息,见萧焕还想说话,便也不想让他为难,只是又抬臂一舞,将手中的长鞭甩了出去。这回用的力道更足些,却是瞄准了楚江流的面门。 楚江流眉头一皱,反手挥出一剑,任剑身与长鞭相绞,待两厢绞紧,便腕上发力,太阿在掌心转了一圈,挂得长鞭发出刺耳的响声,便被弹了开去,倒卷着抽向沈望舒。 岳正亭有心要将他拨开,只是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只来得及伸出手去。 而楚江流知道这是个好机会,掌中接连变招,再次猱身而上。 看来沈望舒这是要吃大亏了。所有人都如是想。 倏尔白光一闪,紧接着便听铮的一声,似是双剑交错的声音。 待人影站定,众人才发现,竟是萧焕挺身而出,拔出溯光,替沈望舒挡下一剑。 你楚江流皱眉打量着自己唯一的弟子,似是压抑着怒气。 萧焕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稍稍别开脸,只是身形却十分挺拔,大有说什么都不走开的架势,弟子擅自与师父动手,望师父恕罪。只是弟子以为,沈望舒之事,似乎还有待商榷,罪不至死。至于岳大侠,更是情有可原。本是同门,何必在此大打出手? 本是同门?楚江流逼视着他,萧焕,亏你说得出这话!你是我的弟子,竟也要为了外人与我动手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迟到了,但还是来了 第184章 章二三山崩 好啊,萧少侠还真是松风剑派的好弟子!燕惊寒唯恐天下不乱地笑了起来,先掌门脱离门派了,便不假思索地跟着去了,连师父也不要了,比韩姑娘和岳小公子两个正头弟子还要孝顺,真是难得!不过在下免不得要问一句,这到底是奔着岳掌门去的,还是奔着谁去的呢? 见着众人都冲着松风剑派发难了,太华弟子也松了口气,便有人不遗余力地帮着燕惊寒转移视线,就是啊。当年是萧少侠一力追踪沈望舒,如今人还好好在这儿,就迫不及待地要跟着跑了,师父也不要了,师门也不要了,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萧焕都懒得理他们,不过望着楚江流,恳切地道:师父,岳师伯的为人您是再清楚不过的,他方才又挺身而出迎战崔离如今怎么说沈望舒也是咱们松风剑派的小师弟了,您何苦如此? 韩青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挡到了萧焕面前,掌门师叔息怒,您是知道的,秋山不大会说话只是弟子以为,师父只身迎敌,到头来却遭到松风剑派放逐,日后传出去,只怕不知道的人说咱们松风剑派逼迫忠良啊。 是啊师父,那太华门和某些人本来就是奔着削弱咱们松风剑派的目的来的,这种时候了,您还要逐师父出门吗?岳澄却把韩青溪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话都一股脑地给倒了出来。 只是还有其他长老和弟子不服,怎么,离了他,难道松风剑派就要散了不成? 楚江流仍旧冷着脸,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三个弟子,半晌,才道:松风剑派从来没下过要将岳正亭逐出师门的命令,是他自己打定主意要脱离师门,便由得他去。何况方才大家说的很明白,现在要捉拿的是魔教余孽沈望舒,不是岳正亭。只是他一力维护沈望舒,逼得松风剑派不得不清理门户。倘若你们几人也要向着他们说话,那便也一并视为叛出师门。萧秋山,我只问你,究竟还想不想做松风剑派的弟子? 玄清闻言,忍不住冷笑,哟,好一个铁面无私的楚掌门! 师父萧焕满面疑惑,似乎是想不明白楚江流何以会变得如此强势。 燕惊寒更是添油加醋,我说楚掌门,既然这几位少侠心意已定,还是不要再劝说了,免得徒费口舌。 萧秋山,我数三声,若你还不过来,日后松风剑派的弟子名录里,便不会再留下你的名字!楚江流提高音调,一! 萧焕神色复杂地看着楚江流,脚下一动不动。 松风剑派另一长老则道:青溪!秋山和阿澄冲动,你却是一向最稳重不过的,难道你也要跟他们一起叛出师门?你忘了咱们那么多长老都对你给予厚望了? 二!不等长老说完,楚江流又喝了一声。 韩青溪也岿然不动,反倒是解下自己腰间的松风腰牌,诸位师叔师伯,松风剑派的确对弟子不薄,恩同再生父母。只是都说世间天地君亲师,师父并不曾做错事,弟子也不能弃师父于不顾。 岳澄见状,也哆哆嗦嗦地解了腰牌递出去,虽然我不是亲生的,可是这么些年师父也对我不错,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求求各位师叔师伯高抬贵手吧! 楚江流始终没理会他们二人,冷冷地打量着萧焕。萧焕也凝视着他,一双剑眉皱得死紧。 其余人倒也识趣,并不出言打扰,单看这师徒二人对峙。 秋山,快回去,莫要意气用事!半晌之后,岳正亭撑不住开了口。 沈望舒见着萧焕一动不动,不由得心中一暖。从不曾想过,竟有一日萧焕会这般站在他身前,将剑锋指向自己从前的同道。虽然这一回也并非全是为了他。 只是萧焕这么做了又能有什么好处? 不过短短地纠结了那么一会儿,沈望舒便下定了决心,抬脚便对着萧焕的屁股狠狠一踹。萧焕并没防备自己身后的人会忽然出手,竟被踹得一个踉跄,一下子扑了出去,便与楚江流近在咫尺。 噗!有些弟子禁不住笑出了声。 苏闻都含笑开口了,萧少侠,看来你的好意,小徒似乎并不想接受啊。 三!楚江流的神色稍稍一缓,斩钉截铁地数出第三声。只是他的眉梢还不曾完全平展,便又紧紧地皱了起来,甚至眼底的怒意都要喷薄而出。 因为他的掌心里,在他数出第三声的同时,忽然被塞入一物。 还带着一点未散的余温。 那是萧焕的腰牌,松风剑派弟子腰牌。 韩青溪与岳澄只是将自己的弟子腰牌递了出来,没人收回去,如今他们二人仍旧还算是松风剑派的弟子。只是萧焕却是将腰牌摘下之后塞到了楚江流手里。 楚江流是谁?如今他不仅是萧焕的师父,更是松风剑派的掌门,萧焕这样交了腰牌,便是真正地脱离了门派。 虽说岳正亭口口声声说着脱离门派,又交了太阿剑,但他的弟子牌也不曾交出来,从法理上来说,还仍旧是松风弟子。 也便只有萧焕,如此干脆利落地脱离了门派。 萧秋山,你是不是有毛病?沈望舒都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 看来你是主意已定了?楚江流慢慢将萧焕的弟子牌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倘若再加一分力道,这弟子牌便会成为一堆齑粉。 萧焕反倒是坦然一笑,是啊,弟子萧秋山不肖,辜负了楚掌门的多年心血。 楚江流便抬手将那弟子牌狠狠地掼在地上,好,很好!诸位都看见了,今日萧秋山鬼迷心窍一意孤行,与松风剑派断绝关系,偏要与那魔教余孽为伍。从今以后,诸位见了这孽障,尽管拿下便是。我楚某人感激不尽。 这武林大会,开的倒真是奇也怪哉。 原本稳居正道之首的松风剑派因此得咎,德高望重的掌门岳正亭自逐出门,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个魔教余孽当儿子,而松风剑派的几个精锐弟子,也跟着与门派一刀两断。可是发起这场武林大会的太华掌门燕鸿也跟着身败名裂,还赔进了性命,但他家那儿子又忽然置身事外了。 萧焕无话可说,只是向楚江流深深行了一礼。 不过楚江流没在估计情分,看都没看他一眼,手腕一转,太阿携着劲风而来。而他身后,几名早已按捺不住的松风弟子也跟着悍然出手。 韩青溪与岳澄还来不及处置自己的弟子牌,匆忙拔剑,一左一右地迎向楚江流。沈望舒也抬腕甩鞭,缠着萧焕的腰将他拖了回来。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32) 疯了,我看你是疯了!沈望舒原本是想忍下的,只是看着萧焕一脸如释重负,还是低低骂出声来,萧秋山,你当年也是拼上了自己的名声,假意叛出师门,为的便是能在江湖上挣个地位,怎么今日就全然顾不上了? 从前我觉得斩妖除魔乃是正道弟子之责,哪怕是选择伤了你也不敢后悔。今日我却觉得,师伯与你不该受此一劫,所以出手了。萧焕眼见有一名师弟逼近沈望舒,立刻挺剑迎战,我没疯,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见他大喇喇地将后背露给自己,沈望舒一阵恍惚,然后才从他身后转出,一鞭子缠住了其他继续涌上来的松风弟子,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如燕惊寒一般挑拨离间的,也认为自己并不曾做错,你也跟他一样吗? 我做的却是我自己认为对的事。萧焕向他一笑,余光里却瞥见岳正亭也想上前迎敌,又连忙抽身回去将他扶住,师伯,您的伤势如此严重,切莫轻举妄动。 岳正亭苦笑,真是对不住,还说着要保护旁人的话,到头来,自己却成了个累赘。 眼见松风剑派的人和几名弃徒战成一团,谢璧、丁雪茶等人有些于心不忍,便回身问道:师父掌门方才说着诛邪,如今却成了这样,咱们究竟还要不要出手? 一旁的襄台掌门听见了,也不等姜畅说话,便道:自然是要出手的!诛杀邪门歪道之事,正道弟子责无旁贷,这可不是松风剑派一家之事啊。 朱雀宫主也笑,就是啊,到底是多年同门的情分,只怕到时候各位松风剑派的同道下不去这个手。不如这个恶人就让咱们来当,皆大欢喜,互相省心了不是? 这两派一动,已然有许多小门派的弟子按耐不住了,偏偏玄清也道:南宫兄说得不错!松风剑派今日也是损失惨重了,这种与自己人动手的事,还是由咱们代劳吧。紫微弟子听令,同本座一道前去捉拿邪门歪道! 是!严华、碧霞、太华、普安也接连下令,无数弟子陆续加入战团,连带一些并不入流的门派也跟随而上。 作者有话要说:  老萧他脱离门派了,立场也终于要改变了,累出一口老血! 第185章 章二三山崩 眼见沈望舒等人的身影被人潮淹没,容致终于忍不住了,对苏闻道:师父 苏闻只是好整以暇,嗯? 苏慕平也面露不忍,师父,小四他他到底也不曾脱离明月山庄,更不曾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您当真要 你以为小四只是明月山庄的弟子沈望舒?苏闻瞧着前头,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却不带感情,他也是倚霄宫的少主沈望舒!难道你不曾听闻他曾经所做何事?明月山庄虽说并不想依附于哪门哪派,却也绝不能做冒天下大不为之事。 就是啊老二,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常沂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装腔作势地教训起苏慕平。 苏闻却也没有理他,只是翻腕拔出兰摧剑来,细细瞧了一瞧,忽地又往战团中心一指,不过那岳正亭却着实不是什么好人,为了一己私利而覆灭了偌大一派,能擒下他也是好的。 明月山庄其他弟子都有些没明白苏闻三番两次地针对岳正亭,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若还自认是我明月山庄弟子的,那就随为师一道迎敌!苏闻足尖一点,眨眼便掠出几丈去。 其他弟子都呆了一呆,只是苏闻的话说得重,而这一群弟子也并没有叛出师门的想法,只好纷纷跟他去了。 眼见各家各派都围上去了,仅剩的翠湖与绿萝两派也有些尴尬。姜畅与绿萝坊主互相对视一眼,稍稍犹豫片刻,也纷纷下令,命门中弟子参战。 倒不是他们对沈望舒与岳正亭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是因为捉了他们二人又是多大一件功劳,而是因着他们二派若是在这个时候不动手,只怕秋后算账的时候被斥为正道叛徒。 这个罪名太重,谁也担不起。 眼见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又围了上来,方才围攻崔离的是谁如今仍然是谁,只不过围攻的人竟变成了力敌崔离的那个,沈望舒只觉得十分荒谬,与面前一人交手罢了,飞身后退,准确无误地与萧焕背心相抵。 萧秋山啊萧秋山,这就是你定要自行其是的后果,只怕一条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沈望舒笑了一声,想不到当年自己豁出性命去要杀的人,如今却要死在一块儿了,有没有把肠子悔青? 萧焕回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话来。 生同衾想来是已经没了指望,不过能够死同穴也是极好的。可他不敢跟沈望舒,只怕说了之后,他就不愿意了。 这二人各自还有些小心思,岳澄又还得顾着受伤的岳正亭,分不出多余的心神,唯一一个还比较清醒的便是韩青溪了。 她四下一顾,忽见崔离来时停在湖畔的小舟,心生一计,便朗声道:说什么死不死的?一点不嫌晦气。天无绝人之路,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沈萧二人都是聪明人,经此提点之后,瞬间有了计较,也开始思索究竟如何才能抢到那小舟上去。 不过幸好,那小舟所在的方向,是绿萝坊与翠湖居的弟子。 这两派原本也没什么战意,何况一个从前与松风剑派最是交好,得了岳正亭不少帮助,另一派掌门又是少见的公正厚道人,与岳正亭私交不错,门下也多是宅心仁厚的,倒还有一线生机。 而这两派弟子,也果如他们所料,还不曾交手,便生了退意,竟真的让这几人慢慢打出个豁口。 只是一干老奸巨猾的人物又如何看不出他们的主意?慧海连声喝道:东南一隅切切守住!而在他说话间,也有不少其他门派的弟子在飞快地往此处补充。 不过也如同先前围攻崔离一般,这些门派看似目标一致都是要捉拿岳正亭与沈望舒的,但心思并不见得是相同的,各自为政,也没人能调度得了所有人,想有什么调整也着实艰难。 韩青溪只管在前头开路。她到底是掌门弟子,素日不算锋芒毕露,但功夫扎实,也是少人能敌,虽说慢了些,也真的渐渐逼至高台边缘。 岳澄也使出了了平生所学,岳正亭还在他旁边低声指点,甚至有时候不顾自己的伤势,还亲自出手,跟着韩青溪也进得十分顺利。 萧焕与沈望舒却也是配合默契了,联手断后,竟也没让人能越过二人而追上韩青溪。 阿澄带着师父上船!终于逼至了高台边缘,韩青溪本可以第一个先走,却倏尔回身,挺剑逼退一个急追而来的太华弟子,手上毫不留情,给岳澄与岳正亭让出了一条路。 岳澄有些着急,师姐快走啊! 韩青溪忍不住发了火,都这个时候了,啰嗦什么?你忍心让师父身陷险境? 被她骂得没脾气,岳澄只好背着岳正亭奋力一跳,落在那小舟正中,带得小舟左右剧烈摇晃一阵,好在到底是稳住了。 这回来参会的武林正道中,诸如唐门等门派是擅使暗器的,先前在人群中恐伤了自己人不好交代,如今见着人已上传,便也摸出了暗器,如飞蝗一般洒出。 韩青溪瞳孔一缩,连忙挥剑斩了缆,同时一掌挥出,让小船飞快地窜出一射之地。不过仍有不少暗器打在船头,发出一阵密集的铎铎之声。 岳澄吓得脸都白了,连声道:师姐,师兄!你们快些下来啊! 眼见着身边没有能挡路的人了,韩青溪便也纵身一跃,堪堪落在船舷,同时回身高声道:秋山,沈公子,你们也快些来啊! 萧焕与沈望舒却是遭遇了楚江流。 不管他还有没有念着情分,但他的武功便在那里摆着,即便是两人联手应对,也并非稳占上风。更何况楚江流缠得这么急,他二人也不敢轻易就走,深怕楚江流跟上。 怎么办,这回是彻底走不了了。原本还有人企图用轻功跳上船去的,只是小船越行越远,跳出去的人接连落在了湖中,萧焕便忍不住苦笑起来。 沈望舒回头看了一眼,心中默默盘算,忽地挥鞭,群并非是朝着楚江流,而是卷了一旁一个年轻弟子的佩剑,跟着小臂横切,将那长剑抛出去,划出一片银芒。 虽说那只是一名普通弟子,佩剑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也总有人怕剑锋落在身上,当即就闪开了不少人。 那长剑在人群中扫过小半圈,终于落了地,却是扎进了高台边缘。 萧焕原本还在与楚江流对招,忽地觉得袖子一紧,却被沈望舒拽住,带着离了地,便往高台边缘飞去。 少说丧气话,抓稳了!沈望舒不知不觉地便露出个胜券在握的微笑。 叶无咎的鞭子本就长,用料也好,寻常的兵刃奈何不得,带着沈萧二人从战团中脱身而出飞至高台边缘之后,又将二人往湖心甩了过去。 不过鞭子再长,也不如人用轻功纵跃来得远。岸上便是有人欺他二人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竟要动手来攥住鞭子令二人走不得。 长鞭已然绷紧,若是再不松手便会坠下去,甚至可能会被人拽回去。沈望舒眼神一凛,对萧焕道:后背借你一用。 萧焕颇有些受宠若惊,却又连忙摇头拒绝,不行,我的轻功远不如你,这又不是岸上,我过不去。你好好过去便是。 别逼我再说一遍!沈望舒有些动怒。 萧焕便也跟他耍无赖,快些!他们抓你,不是抓我。 放屁!先前楚江流说的话都到听到脑后去了?沈望舒暗自腹诽,却也心知萧焕说的对。更何况这人脾气比他还犟,认准什么便不会轻易改。 麻烦! 不过恼怒归恼怒,沈望舒却也当机立断地一抖手腕,将高台上的长剑拔了出来,同时松开萧焕的衣袖,反手推了他一掌。 如此一来,萧焕便笔直地坠了下去。 沈望舒,你要干什么!船上的韩青溪与岳澄都看得大急,岳澄更是忍不住高声叫骂。 但这还不算完,沈望舒竟真的探足在萧焕的后背上又重又狠地一踏,自己如离弦的箭一般飞掠而出,而萧焕却落得更快了。 沈望舒!便是岸上的楚江流都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眼看着还有要施展轻功来与之继续一战的架势。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萧师兄一直都好好地护着你,如今更是为你叛出师门了,你这么恩将仇报,你岳澄气得跳脚。 只是听着他这话,岳正亭不由得眼神一闪。 骂声未歇,眼见着沈望舒就要落到船上,而萧焕的衣角已然沾水,那条长鞭却又如白蟒一般飞速游过去,卷在萧焕的腰上,将他从湖面上狠狠拽了起来,紧接着飞快地甩动,把他往小船上扔了过去。 咦?岳澄一下子傻了眼。 韩青溪倒是比他清醒,脸上的阴郁之色还不曾完全散去,却也知道往前一步,把萧焕扶住,让他稳稳地落地。 而沈望舒坚持了许久,又在空中挥鞭,身上力气所剩无几,眼看着是屋里再往船上去了。萧焕心里清楚,也不待自己站稳,便反手握住了腰间的长鞭,用力一拽,便把沈望舒也给拖了过来。 经历了好一番凶险,萧焕也懒得估计旁人怎么看了,直接把沈望舒抱了个满怀,连声问他: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沈望舒一推之下没有推动,便也不再费力,只是道:你有这把力气,不如赶紧催船去。 萧焕这才松手,连忙用内力催船去了。 眼见一只小舟渐渐只剩了影子,高台上的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最后都望向了楚江流,楚掌门,到如今,却是追还是不追? 楚江流定定地望着湖心那一抹越发渺小的黑点,最后才咬着牙道:追! 作者有话要说:  天呐,武林大会终于搞完了!!!这是多少万来着? 感觉这段写得特别崩,俩主角基本就是摆设,也不大打架,全程各种乱七八糟的撕逼各种吵架,仿佛泼妇骂街一样,难受。所以特别感谢现在还没放弃我的亲们!!! 好在终于完了,要好好搞了! 第186章 章二四分道 师父,您怎样了?可惜出来得太急,身上只带着些普通的金疮药,没有上好的止血散 洞庭八百里,烟波浩渺,横无际涯,可惜船上一行人谁也不熟悉路,竟让一只小船在湖上随意飘荡,最后到了个山高林密之处,举目不见人烟,更别说医馆。只是这一行人谁都狼狈,又是匆忙出行,眼见着岳正亭,却是面如金纸了,韩青溪自然大急。 方才人前的时候,岳澄事急从权,一律以师父称呼,如今没了旁人,他反倒不愿再叫了。 毕竟岳正亭说他要保护自家子侄,便是认下了沈望舒,自然也就默认他岳澄乃是沈千峰的儿子,一时心中气苦,连师父也叫不出来,别别扭扭更不愿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了。 岳正亭自然也看见了,叹息一声,只对韩青溪道:你们自己也都有伤,不要只顾着我了。世事无常,只怕连做局的燕鸿也不曾想到今日会如此收场。 除了岳澄别扭,这一路上沈望舒也是不曾和岳正亭说话的。岳正亭却也不在意,反倒撑着身子问他,沈公子觉得如何?我看你面色不大好,要不要坐下调息一阵? 虽说已经离了那里很远,可眼下并没一人知道这是何处,倘若有熟知路线或是擅长追踪术的,只怕不多时便会找过来。沈望舒不置可否,径自在前头探路。 岳正亭的神色有些讪讪的,倒是我拖累你们了,不如 如今是雪天,虽说不算大,可这冷气还有那雪花也是能稍稍掩盖一些踪迹的,倒也不用如此紧赶慢赶的。沈望舒自然是见着岳澄在瞪他,也知道自己方才说话是有些不近人情了,才放缓了语气,这林子里的树木大多低矮,也不算粗壮,应当是寻常总有人走的。这样的林子里药草多,说不定再往里头便会有疗伤止血的药材。 若是你们并不是执意要走,何苦会落到如今这田地?都没等有人接话,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喟叹,是个女子的声音。 这女声很是耳熟,一下子令人绷紧了神经。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33) 是任雨疏! 也对,岳阳乃是绿萝坊的地界,而洞庭又是重要的水道,绿萝坊的人当然对此处十分熟悉。 果然,右前方的树林里缓缓地走出了一群人,打头的却并不是绿萝坊的弟子,却是姜畅所率领的翠湖弟子。而他们身后,才是绿萝坊的一众女侠。 只是绿萝坊主与几位堂主的脸色都不大好,唯有任雨疏神色自若,想来是这几位对她方才忽然出声叫人有些不满。 上船之前是好一番鏖战,便是强悍如萧焕都满身狼狈,另外几个人更是惨不忍睹,绿萝坊主从人群中缓步而出,神色颇为痛惋,岳大侠,你何苦如此?你这样的伤势,倘若再不救治,只怕届时孙神医来了也无力回天,为了一个沈望舒 便是没有这一场,我身上的蛊毒,也撑不了多少时日。岳正亭平静地笑了笑,如今我们几人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偏叫诸位遇上了,也是巧了。只是不知诸位这儿有个什么章程? 姜畅也面露不忍,岳兄,你们只有这几人,伤的伤病的病,我们两派在此若不然你们便先走,我们只当没见过你。 他身后的秋暝、阮清、绿萝坊各堂主也不由得颔首。 只是任雨疏越众而出,那可不行,姜掌门,如今各大派的人四散入林,说不定一转身便会遇见哪一家的。岳大侠他们从我们两家手中走出去,我们也不见得就是丢人,毕竟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如果教人知道咱们不战而退,这要是传出去 任女侠,可此处无人姜畅连连摇头。 阮清也道:阿疏,岳阳不过是绿萝坊最熟门熟路,外头来的,尤其是那些北地的门派,入林寻人的功夫恐怕远有不及,何必 姜掌门、阮居士。岳正亭淡淡地开口,岳某人从前与翠湖、绿萝上下也算交情颇深了,对诸位的为人更是知道的。若非是担心连累满门,诸位想来也是不想为难咱们这几个老弱病残的。不过相交一场,诸位如此替咱们着想,难道我岳某人就好意思觍颜生受了么?横竖岳某人眼见着也过不了几日,诸位尽可以拿我回去交差,便放过这几个孩子吧,这样咱们都过得去。 对面绿萝、翠湖两派还不曾表态,萧焕便断然拒绝,师伯说得什么话?若是能眼睁睁地瞧着您被人带走,咱们日后还有什么脸面面见祖师爷?若是一定要抓,就带我萧焕回去,师父最气的就是我,见了我他就顾不上对旁人发火了。 任雨疏却道:萧少侠这话不对,原本咱们这兴师动众的,是为了捉拿魔教余孽,便是岳大侠也只是受了累。若不是拿住了魔教余孽,任谁挺身而出,也是无用的。 任雨疏!绿萝坊主忍不住怒道:如今我还没死,好端端在这儿站着,绿萝坊什么时候就轮到你来做主了?闭嘴! 岳正亭连忙摆手,坊主,任堂主这也是为了绿萝坊着想,切莫动气。想来旁人也需不得多久便会想起这岳阳原是绿萝坊的地盘,倘若绿萝坊说声没找到人,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行走呢?不过任堂主所说,岳某却也不敢苟同。今日岳某还在此,便绝不会让诸位将沈望舒带走。 见岳正亭说得也十分坚决,秋暝忽然开口了,既然如此,咱们各退一步,都拿出些诚意来。 姜畅大喜,连忙问道:这话怎么说? 素日咱们两派也受了岳大侠的不少帮助,岳大侠不曾挟恩求报便是很好了,难得还为了咱们两派而如此委曲求全,若是一位拒绝,却显得是咱们矫情了。秋暝缓声说着,只是如今咱们人多,却也不能仗势欺人。 阮清眼前一亮,不错,岳大侠他们现下不过五人,而岳大侠伤成这样,根本就无力一战。江湖公义说了,绝不能对无力还手之人动手,咱们就更不能欺负四个晚辈了。还在翠湖与绿萝二派别的不说,门下的弟子却还有不少,挑四个出来替门中出战,倒也并非难事。 她这主意算得上很好,莫说是姜畅,连绿萝坊这边也十分赞同。 任雨疏看上去似乎还有话想说。不过阮清与她交情甚笃,且这偌大两派之中也不曾再有旁人反对,她只好闭口不言。 只是姜畅回头一瞧,顺手便点了几个人,你们几个,就出来替师门一战吧。无论成败,尽力便是。 是。那几个弟子应声出列。 任雨疏便又忍不住了这几个弟子一看便是满面稚气,身量也不曾完全长开,显然是刚入门不就的新弟子,让他们几个这样去迎敌,别说是胜,能不能接下一招都还是两说。 姜掌门,虽说阿清这法子折衷得不错,可您也别把旁人当傻子哄啊。任雨疏曼声说道:若是旁人问起咱们两派为何会输,您一指这几个小弟子,岂不是亲手把把柄送到人家手上去?翠湖居的颜面咱们管不着,但绿萝坊的颜面却也还要呢。 姜畅不意她还会反对,一时有些讪讪的。 绿萝坊主又要斥责她多事,任雨疏却是不管不顾地道:方才阿清说只能以弟子出战,便已是让了好大一头,却不能一直这么让下去吧?即便要遣弟子出战,也该是让门下最得力的弟子才对。 这话也没错。只是姜畅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即便是门下最出色的弟子,与岳澄交手便罢了,与韩青溪打起来胜负如何也未可知,至于萧焕和沈望舒,那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自然是难胜的。 不过姜畅也学聪明了,不敢答应得太过轻松,稍稍想了想才道:好啊。岳兄这边有四个小辈,不如咱们两家一边两个,如何? 姜掌门,咱们两家这是要并为一家么?却算是哪一派?任雨疏轻笑。 姜畅被噎得无法,却也不忍见绿萝坊主与任雨疏当场起了冲突,于是连声道:也是,倒是在下考虑不周了。既然决意比试,也该是公平比试,便由我两家各出四名弟子与这四个年轻人比武。若是他们胜了两场以上,翠湖居便甘拜下风,再不阻拦。不知绿萝坊怎么算? 自然与翠湖居相同。绿萝坊主狠狠瞪了任雨疏一眼,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岳正亭无有不可的,便任凭他们两派点人。 翠湖居这边遣出了两名掌门弟子、一名大长老的弟子还有秋暝的弟子谢璧,翠湖居这边则是除任雨疏外四名堂主各遣一名弟子毕竟任雨疏再怎么样嘴上不饶人,可她唯一的弟子楚兰藉如今不在此处,届时动起手来也不由她说了算。 松风剑派的三名弟子自然是早就与各派杰出弟子打过无数次交道了,沈望舒也是认识这几人的,心下暗暗掂量,算了算胜率,当即也点头。 好,八场比试,速战速决吧。萧焕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只是任雨疏想了想,又道:萧少侠乃是年轻一辈的翘楚,自然少人能敌。若是萧少侠一上来便出手,连战数场 萧焕对绿萝坊其实也没什么意见,但任雨疏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他们,虽说事出有因,但也令他十分不快,只皱眉道:好,咱们四人一人两场,绝不贪多,这样任堂主可满意了? 比试还是得公平的好。任雨疏淡淡地笑笑,请吧。 第187章 章二四分道 萧焕不好第一个出手,他知道在场的人里头,除了几位长老,也没谁能与他一较高下。沈望舒也不能第一个出手,他的功夫与萧焕不相上下。若是一定要比满四场,他二人一动手,只怕对面斗志全无了,实在不给面子。 故而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定下了由岳澄率先出战。 而姜畅也的确是有心放他们一马,见着岳澄先站了出来,当即遣了一名自己的弟子出来。 方才大家也是交过手的,心里都明白,这弟子算是绿萝坊的一把好手,功夫略比韩青溪高些。姜畅这样,便是采取了田忌赛马的策略,不过他是反其道而行之,但求必败。 这几日见惯了慧海、玄清、明枯等大派掌门说一不二甚至颠倒黑白的,忽然又见了姜畅这样的,沈望舒倒是有些惊讶,他真是十大门派里难得的厚道人,松风剑派被千夫所指之时也不曾帮着站队说话,只是私底下却暗中相助。 有姜畅这样安排,岳澄自然是败了,韩青溪对上姜畅的另一弟子,关键时候佯装不敌,也输了一场,沈望舒力战谢璧,萧焕也轻松胜了灵异普通弟子,完成了与姜畅的两胜之约。 松风剑派姜畅说话间瞥见了沈望舒,旋即又笑了笑,岳兄厉害,子侄弟子都是好手,姜某羡慕不来啊。 姜掌门承让了。岳澄也拱了拱手。 场面话说过了,姜畅当真是守信,便带着翠湖居的长老与弟子们退了一步,示意自己不再管此事。 瞧着绿萝坊主的神情,她也并不想再管此事,只是有个任雨疏将话先放在了前面,她也是骑虎难下,只能黑着脸让一众弟子迎战。 第一场仍是岳澄,对战的却是书堂堂主那位姓陆的侄女。 那位陆姑娘被叫到的时候便是犹犹豫豫的,如今要出手了,更是苦着一张脸,一时偷偷地瞧着沈望舒,一时又瞧着自己的姑母兼师父。 书堂堂主面子上也过不去,假意斥道:我素日怎么教你的?不过是与人切磋便这样,若是日后遇上了强敌,却该如何是好?倘若拿不起这把剑,就趁早退出绿萝,回去做你的大家小姐去! 陆姑娘被一顿呵斥,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低低对岳澄道:岳师兄,陆嫣请教高招。 只是岳澄那样的脾气,一早就对绿萝坊主险些背后捅了松风剑派一刀而耿耿于怀,后来又对任雨疏那一番话动了气,对这位娇滴滴的陆姑娘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哼了一声,便猝不及防地出了剑。 二人眨眼间战作一团。 从功力上来说,岳澄与陆嫣应当是不相上下的。只是陆嫣一开始就没有斗志,而岳澄又正在气头上,出手一招快似一招,打得陆嫣手忙脚乱。 见绿萝坊主与书堂堂主脸色越发不好,韩青溪还轻咳一声,示意岳澄适可而止。 岳澄一向很听韩青溪的话,倒是收敛了些,却仍旧没有放过的意思,一位快打,打得陆嫣节节败退。 渐渐退无可退,陆嫣更生怯意,一不留神,竟让岳澄挑飞了佩剑。那柄小巧的短剑冲天而起,正正插落在书堂堂主面前,兀自震颤不止。书堂堂主的脸色自然不会好到哪去。 师父陆嫣懵了一阵,终于回过神来,神色泫然欲泣。 你别叫我!书堂堂主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气,方道:既然败了,就赶紧回来!杵在那里丢人现眼么? 陆嫣眼圈一红,捂脸奔回了众师姐妹身后。 岳正亭也只好赔笑道:堂主见笑了阿澄这孩子,脾气有些冲,出手又是没个分寸的 尽管他这么解释着,可方才岳澄终究是败在翠湖弟子手上,倒越发显得绿萝弟子无能。书堂堂主的脸色仍旧阴郁,没有任何表示。 绿萝坊主的脸色也不好看,却也记着不好随便发作,只是命画堂堂主的弟子上前去。 这回仍旧是韩青溪出手。 到底都是知根知底的,韩青溪与画堂弟子见礼之后便迅速交手,全力以赴,没有任何谦让的意思。看样子这位弟子的功夫是不错的,且性子应当也不是那样十分大度的,否则韩青溪极少这样。 不过到底是韩青溪技高一筹,胜过那名弟子,深深一礼后,向画堂堂主与绿萝坊主愧疚地道:承让了。 败了便败了,没什么好说的。绿萝坊主烦躁地道,华莲,去替了你师妹。 被她点到的那名弟子正要上前,任雨疏却摇头道:坊主,华莲武功也算得不错了,可并不及飞雨,不如让飞雨去? 被她点到的是琴堂的一名弟子。那弟子看了看任雨疏,看了看棋堂堂主又看了看绿萝坊主,已然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神情,连忙摇头,任师叔说笑了,弟子的功夫是远不及华师姐的 棋堂堂主只瞥了任雨疏一眼,冷笑道:想不到任师妹记性这样好,竟对坊主与我门下弟子的实力心知肚明,佩服。飞雨,既然你任师叔如此赞你,你便不要推辞了,以免费了她的一番好意。 绿萝坊主回头瞧了她几眼,见棋堂堂主再没别的表示,便只好摆手道:罢了,飞雨,你去吧。 沈望舒这算是听出来了。原本应当与他一战的华莲,乃是棋堂堂主的大弟子,而临时被推出来换人的飞雨,只是琴堂一个普通弟子。 看得出绿萝坊上下都是争强好胜的,可坊主也顾忌着几位堂主之间的情分,哪怕是连输两场,也不曾提出要换人。只是任雨疏这一闹,便是直指棋堂弟子远不如琴堂,连大弟子还比不上人家一个普通弟子,连带坊主与棋堂堂主都得罪透了,也让外人看了笑话。 她为什么拼着得罪坊主也要求胜?沈望舒想不明白。 不过再如何想不明白,也终究是要他迎战的。换人便换人吧,沈望舒生平就不知道一个怕字怎么写。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运行了一周真气,他便站了出去,将叶无咎的鞭子一摆,做出个请的手势。 且慢。站在翠湖居那边的秋暝忽然出了声。 原本不关翠湖居的事,但秋暝开了口,绿萝坊主当即更加不悦,却也不得不压着脾气瞧了过去。 秋暝将自己的佩剑往前一递,颜姑娘的确是功夫了得,即便岳大侠这边已然剩了两场,这一场胜败都无妨,只是颜姑娘应当也不希望对手怠慢自己吧? 秋居士这是什么意思?绿萝坊主皱了眉。 秋暝自知有些冒犯。只是这位沈公子,原本是使剑的,后来佩剑被收缴,一直都再没有趁手的兵器,这样仓促应战只怕不好。暝见过沈公子从前的佩剑,看着那剑的样式、长短与重量都与暝这一柄相差无几 秋居士的佩剑,晚辈不敢擅动。沈望舒连忙摇头。这是怎么?绿萝坊临阵换人,他便临阵换兵器,比谁更没规矩是吗? 颜姑娘便是她们口中的飞雨。她小心翼翼地觑了绿萝坊主的脸色,才道:无妨,即便这一场飞雨胜了也无用,可到底是比试,倘若沈公子胡乱应付,才真是看不清飞雨。若能借到趁手的兵刃,沈公子请便就是。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34) 既然人家小女子都不计较,沈望舒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推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双手捧了秋暝的佩剑,多谢秋居士。 但愿沈公子用得顺手才是。秋暝温和地笑笑。 秋暝的佩剑倒是有个轻灵的名字,空山。剑身稍窄,也并不很长,入手较轻,倒是十分符合沈望舒的武功路数。 接了秋暝的剑,沈望舒自然比先前在高台上混战之时更加得心应手,毕竟他虽然所学甚杂,却都是剑法。而正是因为他所学太杂,那大司命与少司命的剑法又甚少展露于人前,颜飞雨虽说功夫的确很扎实,却仍然被沈望舒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连败三场,绿萝坊一众人可谓黑云罩顶,连岳正亭都瞧不下去了,干笑道:三场也胜了,余下一场比是不比都无妨了,不如 说好四场便是四场,一场也少不得。绿萝坊主冷着脸说着,而后又嘱咐柳寒烟,寒烟,为师素日所教你的,即便眼见不能胜,也绝不能轻言放弃,你且尽力施为吧。 柳寒烟微微蹙了眉,不动声色地看了绿萝坊主一眼,见她沉浸于情绪中而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然后抱拳拱手,是,弟子尽力而为。 只是柳寒烟也是老相识了,虽说她的确是绿萝坊出类拔萃的弟子,放眼同门之中也便只有一个楚兰藉能与她一较高下,但她的功夫也只是与韩青溪不相上下,并不能比得过萧焕。 输了这一战,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结果。 不过萧焕这样的人也知道绿萝坊一场不胜委实是太过丢脸,倒是尽量手上留情,愣是拖到了五十招开外才险胜了柳寒烟,这才让绿萝坊主脸色好了些。 岳大侠剩了,请吧。绿萝坊主向翠湖居也拱了拱手,朝仍旧与萧焕对面而立、一直低着头看不见神情的柳寒烟道:寒烟,回来吧,咱们走。 师父!柳寒烟霍然抬头,沉声道:弟子恭祝师父一路平安。弟子这便不与师父同路了。 漫说是绿萝坊主,便是其他的看客也忍不住一惊。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绿萝坊主神色有些阴鸷,定定瞧着柳寒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柳寒烟还剑回鞘,也如同先前几名松风弟子在高台之上时所作那样,将自己腰间的绿萝坊弟子牌摘了下来,双膝跪地,又双手捧着腰牌举过头顶,弟子不肖,请师父责罚。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姜畅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连忙道:岳兄,坊主,耽搁不得,姜某就率翠湖弟子先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只是还不等他脚底抹油溜掉,柳寒烟便朗声道:姜掌门请留步!翠湖各位居士请留步!寒烟有一事,还请诸位留下做个见证。 究竟是何事,还需要这么多人替你见证?绿萝坊主见势便知道有些不好,忍不住疾言厉色地呵斥着,只希望不丢人太过。 绿萝弟子柳寒烟,今日自请脱离门派,日后与绿萝坊再无干系。倘若日后做出什么有辱绿萝声名之事,都是我柳寒烟一人之过,与绿萝坊并无干系!柳寒烟掷地有声地说着。 眼见绿萝坊主气得脸色铁青,岳正亭连忙道:柳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你何必效仿 柳寒烟稍稍抬头,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寒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寒烟也知道,此举深深辜负师父与绿萝坊的教导,师父与诸位堂主如何生气都是应该的,想怎么责罚也是无妨的,寒烟都一力承担,绝无半句怨言。 任雨疏便关切地道:寒烟,你是绿萝坊大弟子,应当比谁都清楚门中的规矩。若是脱离门派,可不只是上交腰牌那么简单的。佩剑、弟子服、药材、心法秘籍、银钱,都得全部交还。 是。柳寒烟先是放下了佩剑,然后从怀里摸出不少零碎的小玩意儿,在面前一字排开,而后又站起身来,将外裳与靴子脱下,仍旧跪回了雪地上。 这天气也并不暖和,见她冻得脸色发青也仍旧要继续,书堂堂主也忍不住了,自逐出门,还得自愿写下一份脱离绿萝坊的文书,签字画押才算。 今日仓促,事前并不曾准备,不知诸位堂主、诸位前辈有没有纸笔?柳寒烟认真地问道。 今日是做什么来的?谁会在身上带着纸笔?画堂堂主不耐烦地道。 柳寒烟想了想,只将自己的中裙上撕下来一块,咬破手指,用血迹慢慢写着:绿萝琴堂弟子柳寒烟,今自愿脱离绿萝坊,自此一别两宽,再无干系 书堂堂主眼睁睁看着她画了押,眼中要喷出火来,更是厉声道:最要紧的一条,若要脱离门派 需得自废武功!柳寒烟慢慢闭紧双目,抬起掀掌,就要往自己头顶拍下。 柳姑娘!阮清到底于心不忍,脱离师门到底是大是,便是男子都承担不起这后果,何况你一个女子。你且三思啊。 柳寒烟未曾稍停,只是咬牙道:多谢阮居士好意,不过晚辈心意已决 你究竟为了何事,竟如此忤逆师父,还想脱离师门!绿萝坊主终于忍不住了,一掌将昔日爱徒打倒在地,怒不可遏地喝道。 柳寒烟挣了一下,到底不曾立刻起身,反倒是吐了一口血。 绿萝坊的人便这般看着,即便有面露不忍的,可到底不敢得罪坊主。最后还是丁雪茶瞧不下去,连忙过来把人扶起,柳姐姐,你这究竟是做什么呀? 柳寒烟还是绿萝弟子的时候,也算是为绿萝坊尽心尽力了吧?师父说什么,各位堂主说什么,都无有不从的。师父曾说,绿萝坊门下皆是女子,立世本就艰难,若不认清本心立志向善,便更难了。柳寒烟一向将此话奉为金科玉律,曾经更是发誓要为绿萝坊效忠一辈子。柳寒烟慢慢地说着,只是不易觉察地带上了一丝哽咽。 画堂堂主便怒道:你住口!亏你有脸说这话,那你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柳寒烟曾以为,师父也会如自己所言一般,一心向善,明辨是非。只是师父,您且想想近日来您与绿萝坊所作所为 为师怎么做事,还需得着你来教?绿萝坊主冷笑一声,才勉强克制住脾气,好,那为师就听你说说,最近我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竟把带了多年的大弟子都逼得叛出师门了! 柳寒烟摇了摇头,曾记得师父说过,绿萝坊立足江湖,并不求做什么名门大派。可是师父,当日几位师妹接连罹难,凶手昭然若揭,您为何姑息? 绿萝坊主勃然色变,你说崔离?好啊,若是你有这么大本事,怎不见你前去诛杀那厮? 崔离的确凶悍,可若不是有人与他里应外合,几位师妹的住所又如何会被他知道?如今都知道太华门勾结崔离为祸江湖,燕鸿的确伏法了,可燕惊寒仍然逍遥法外,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竟哄得整个江湖的人都要拿岳大侠撒气柳寒烟摇了摇头,便是别的门派也罢了,可是师父,当初为了捉拿崔离,岳大侠却是出了大力气的,旁人可以不记得,绿萝坊如何能装作不记得? 绿萝坊主被她说得面上一红。 任雨疏便道:寒烟,话可不是这么说吧?我等并不是一定要与岳大侠过不去,而是因为岳大侠执意要包庇沈望舒这魔教余孽 沈望舒从前的确作恶不少,只是前些时日在沅陵扶桑楼的时候,沈望舒几次三番地救了寒烟与其他绿萝弟子,任堂主随便问问就知道真假。即便旁人说沈望舒魔教余孽罪不可恕,可绿萝坊也是没脸说这话的。对救命之人恩将仇报,这是无耻之徒才做得出来的。柳寒烟眼神清亮,何况沈望舒从前再如何,也并不曾沾上人命官司吧?现放着杀人凶手不管,却追究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这便是绿萝坊的正义么? 听她这样说,绿萝坊主脸色剧变,你 只是到底没拦得住柳寒烟。她朗声道:那燕惊寒勾结崔离,还意图诬陷沈望舒与叶无咎,见诬陷不成,便杀了叶无咎灭口!手染鲜血的凶徒不追究,却要追究他们,这到底是哪里的正义? 沈望舒有些吃惊了怪道这些日子柳寒烟每每瞧着燕惊寒都是极不顺眼的样子,却也无可奈何,原来是为着叶无咎。还以为只有自己记着叶无咎的命案,没成想柳寒烟却比他还刻骨铭心。 倒是个难得的痴情女子。若她喜欢上的并不是叶无咎,或许该得一段美满顺遂的姻缘吧! 绿萝坊主委实是气得头疼,竟开始口不择言,好,很好!我悉心教导多年的弟子,竟没想到是个为了个认识不久的野男人就脱离师门自废武功的小贱人! 她这话委实太重,自己没来得及后悔,旁人便已是哗然。柳寒烟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师父,原来你竟是这样看我的? 难道我说错了?绿萝坊主冷笑不止,正好今日也有各位在场,就且做个见证吧绿萝琴堂弟子,为了个外人,忤逆尊长,口出狂言,还妄图叛出师门。不需你叛,今日本座做主,将你逐出绿萝坊,师徒之谊也从此一刀两断,倘若日后再见日后再见也只当不认得了! 师父!柳寒烟只是轻轻笑了一声,飞速低头,不让人看见自己眼底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滚了下来,绿萝坊琴堂的其他弟子却忍不住齐齐唤了一声。 绿萝坊主立刻四下一扫,目光凌厉,若是再有求情的,便与她同罪论处。怎么,有人想试试么? 绿萝坊好歹也是十大门派之一,若是被门派逐出,日后在江湖上也再难立足了,一时间绿萝弟子都噤若寒蝉。而翠湖居与松风剑派几个身为外人,自然也不好相劝。 见柳寒烟垂了头,单薄的身子几乎要蜷成一团,绿萝坊主吸了吸鼻子,然后才别开脸,寒声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本来是还有好几句,却是一个即将出门的弟子对师父所说的,如今坊主与晚辈断了师徒之谊,便再也说不着了。柳寒烟也轻轻笑了一声,弃徒柳寒烟,多谢坊主。 绿萝坊主噎了一噎,便狠狠拂袖,走!说罢就转过身去,对柳寒烟放下的一排东西看也懒得看一眼。 既然坊主都走了,绿萝其他弟子也不敢再做停留,即便还有话要同柳寒烟讲的,也只能深深地瞧她一眼,赶紧跟着走了。 姜畅等人被迫看了全程,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不过阮清一向与绿萝坊亲近,到底还是走上前来,寒烟,我知你是一片好心,只是你这又是何苦啊?你如今顶着绿萝弃徒的名声,在江湖上只怕无处容身,不如先 是啊,若是柳姑娘不嫌弃,翠湖居倒是欢迎姑娘的。姜畅也点头。 柳寒烟便摆手道:多谢姜掌门与阮居士的好意,不过寒烟还有心愿不曾完成,此举算是大逆不道,就不与翠湖招惹麻烦了。 方才柳寒烟所说的话众人都听着,自然知道她所指为何,一时不敢深劝。 待着也是尴尬,姜畅便与岳正亭交代两句,领着弟子们追着绿萝坊而去。 待到这两派人马都走了个干净,韩青溪才连忙上前去,捡起地上的衣裳就往柳寒烟身上披,你你真是 怎么,只允许你韩女侠叛出师门,我柳寒烟便做不得了?柳寒烟松了口气,跌坐在地,穿衣裳的手哆哆嗦嗦的,几乎要将衣裳掀下去。 沈望舒一直冷眼瞧着,也几乎是不多话的,只是此时终于忍不住道:柳姑娘,为了个叶无咎,为了个根本没将你放在心上的,竟这样与绿萝坊撕破脸,值得么? 这话不大好听,只是柳寒烟没有发作,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光是为了他。早就作此想了,叶无咎不过是是让我心志更坚罢了。 岳澄忍不住一惊,嗯?绿萝坊怎么了? 先前几位师妹遇害的时候,燕惊寒父子阴阳怪气说是绿萝坊这事替松风剑派替岳大侠挡在,师坊主竟是真的往心里去了,全然忘了这些年岳大侠与松风剑派对绿萝坊帮衬多少。柳寒烟摇头,若非绿萝弟子技不如人,何至于此? 岳正亭连忙摆手,柳姑娘言重了,从前岳某也不曾做过什么。 岳大侠不必自谦,寒烟协助坊主处理门中事务时日也不算短了,自然都瞧在眼里的。柳寒烟终于理好了衣物,又变成了素日那个高傲的柳姑娘,何况方才坊主帮着玄清道长说话,我也没忘。燕惊寒与燕鸿父子有错,便惩处他们二人便是,即便是整垮了太华门,与绿萝坊又有何益? 听她数落师门的不是,众人都默契地住口。 不过柳寒烟也不是出门之后便拼命数落师门不是的人,只说了几句便住口。 一时间林中便寂静得骇人。 良久,萧焕才忍不住问道:那柳姑娘接下来又什么打算? 我?虽然绿萝弃徒不如几位这么点眼,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身份,更何况我想做的事 也正是我想做的。沈望舒笑了笑,带着一点挑衅似的,就是不知道柳姑娘怕不怕。 柳寒烟深深看他一眼,旋即一挑眉,既然打定主意,那就没想过要怕!我一人做起来太难,与诸位一道么,只怕会简单许多。 萧焕不意沈望舒这就将柳寒烟也拉了过来,忙道:柳姑娘可莫要说笑,如今我们五人算是为武林正道所不容,被那么多人追杀,朝不保夕的,你 方才我也在追杀你们,我知道的。柳寒烟微微偏了头,怎么,萧少侠觉得我会是个拖累? 自然不是!萧焕有些气苦。 柳寒烟却不管,既然不是,就别这么多废话。方才还好,如今可说不准坊主他们会不会再带着其他门派追上来,还是赶紧离开此处的好!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35) 作者有话要说:  憋了个大招,所以又晚了 本来这是两章的内容,但是柳姑娘么,不算是主角,就干脆一股脑放出来吧,免得大家明天还要再看一次,点击收藏刷刷掉我受不了 明天白天,就只有一更啦,今天已经爆肝惹 第188章 章二四分道 柳寒烟虽说也是奔着参加武林大会来的,压根没想过今日就会脱离绿萝坊,但到底是女子,身上的准备是比旁人多些,便分出了些止血的药材给岳正亭,自然是引得松风剑派的几人千恩万谢的。 不过先前岳正亭说得是要护着沈望舒,而沈望舒又与柳寒烟商议定了要让燕惊寒血债血偿,跟着岳正亭而来的三人也没别的意见。故而这一行几人从仓皇逃命,竟一下子就变成了要掉过头去找燕惊寒的麻烦。 如今太华门并没有掌门,只怕太华弟子也并不是完全对他心服口服,他要带着这么一大门派的人来拿我们,只怕是会与其他门派一起行动的吧?既然定了去向,众人也就不再慌乱,好生坐了下来商定计策。岳澄到底是年轻藏不住话的,率先就开了口。 柳寒烟却摇头,不会,太华门的弟子虽然燕惊寒可能弹压不住,但他到底是做了多年少主的,门中弟子难道不会比外人给面子?方才若不是沈望舒在前头顶着,那些个掌门第一个闹着的就是要处置燕惊寒。他才不敢与人同行。 沈望舒露出赞赏一笑,不错,燕惊寒煽动其他门派抓我也算是兵行险着,暂时转移视线罢了。只怕其他门派一时没有我们的踪迹,便会想起来要处置太华门之事。他必定是率领心腹独自一队的。这样也好,倒省得他身边人太多不方便咱们动手。 岳澄被驳了之后,有些不快,那你们说,到哪里去找他? 咱们松风与太华打交道的时候不少,阿澄不妨猜一猜?萧焕好不容易捞到开口的机会,虽说是在问话,却也并没指望他回答,不过自顾自地道:不知小舒还记不记得,在沅陵之时,燕惊寒为了打听那些怪人的消息,硬生生跟了咱们一路 他这么一提,沈望舒自然就想起来,免不得剜了萧焕一眼。 只是他提起那些怪人,沈望舒不免又想到了其他事,一时间眉头紧蹙。 萧焕只当是自己方才又说错话惹了人,暗自懊恼片刻,却又道:燕惊寒到底聪明,只是为达目的有些不择手段罢了。他能想到跟着咱们能打听到消息,未必想不到这岳阳便是绿萝坊的地方。 韩青溪当即皱了眉,你的意思是从武林大会现场散开之后,那燕惊寒就跟在绿萝坊后头?咱们刚刚和绿萝坊打了照面,岂不是行踪就暴露了? 正是!他岂不是也瞧见方才柳寒烟自然也是着急的。 沈望舒却镇定许多,不必惊慌,虽说燕惊寒极可能会跟着绿萝坊来找线索,只是绿萝与翠湖两派同行,不管是后来遇上的还是一开始就走在一处,总归两派高手众多,燕惊寒自然是不敢跟得太近,未必就知道方才咱们已经打过照面了。 柳寒烟却摇头,即便开始不知道,可是咱们一共比试八场,耗时不短,动静也不小,他若是远远地跟着,过了那么久,应当也知道发生何事了吧? 说到此,连岳澄都忍不住问:方才我看那位任堂主一直在驳坊主的话,原本咱们能轻易脱身的,结果愣是折腾这么久。她该不是故意的吧想尽办法把咱们留在此处,即便绿萝坊和翠湖居不便动手,也能引得其他门派来动手。 虽说这小子一向不大灵光,可不得不说他这次的猜测十分有道理,众人都不由得一阵沉默。 到底还是岳正亭轻声道:事已至此,再想也是无用的。倘若燕惊寒真的听见了你们的计划,又会如何? 按照他的性子,即便知道咱们想杀他他也是不会怕的。萧焕无意识地捻着手指,只是他也不会狂妄到没有把握便轻易出手,大约是会遣弟子留在此处观察咱们的动静,然后自己再联络其他门派,里应外合把咱们拿下。 沈望舒想了想,点头道:不错。眼下还没有动静,应当是他还不曾寻到一个乐意合作的门派吧,一旦有了眉目,只怕是会毫不犹豫地出手。这正是咱们的机会。 他这也算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吧?萧焕有些高兴,却不敢形于色,只是尽力绷住脸,若不然,咱们想个法子把他引出来吧? 想法是好,只是如何能把他引过来?毕竟燕惊寒还是狡诈小心的,等闲的破绽他应该不会上当。沈望舒认真地问他。 眼见着这两人自顾自地便聊上了,似乎身边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岳澄便露出一脸不忍直视的神情,韩青溪秀眉微蹙,岳正亭若有所思。 不过柳寒烟尚不算十分清楚内情,还是出声了:我看这里头,唯一一个能当做破绽来使的人便是我了吧?你们几位与岳大侠,从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一道杀出来,名声也不要了,命也不要了,忽然说闹内讧也没人信,不过我就不一样了 嗯?沈望舒这才发现与萧焕凑得有些近了,耳根子微微一烫,却又若无其事地看向柳寒烟。 而柳寒烟却是霍然站起,指着沈望舒,忽然变了脸色,斥骂道:沈望舒,亏你堂堂七尺男儿!亏你口口声声说叶无咎是你的朋友,天底下竟还有你这样对待朋友的!他为你豁出一条命,你呢?你连替他报仇也不管。 这一通火气来势汹汹,看得岳澄都吓了一跳。 只是其余人都面露赞许。 沈望舒连起身都不曾,不过抬起脸来,似笑非笑地道:柳姑娘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朋友么,生死之交固然是朋友,酒肉朋友也是朋友。叶无咎他为我豁出一条命,我自是铭感五内的。不过如今连沈某人自己的小命都要保不住了,哪里还有心思替叶无咎去报仇? 卑鄙无耻!柳寒烟原本就脾气大,对怒意上涌这一情绪的把控自然是得心应手的。 柳姑娘,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帮旁人的,那是神仙菩萨。可惜沈某人么,魔教余孽一个,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更做不得什么圣人,自然是顾不上了。沈望舒一手托腮,懒洋洋地笑道:不过柳姑娘既然这般着急,那在下也不拦着,将这大号的机会让给您,您亲自去找人? 柳寒烟留心听着身后的动静,暗暗地向人一点头,然后道:去便去!还以为你是因为叶无咎才如此得罪燕惊寒,觉得你并非一无是处,没想到也是个小人!既然如此,我也不愿同你谋划了,你且安心逃命去吧,我自去 说话间,她却是忽然一个倒翻,身在空中,剑已出鞘,正正与凌空横飞而出的一道白光撞在一起。只听铮的一声,柳寒烟又与那道白光骤然分开,稳稳落地。 只是柳寒烟出手的时候心里便早有计较,她落在了靠外侧一边,突然出手偷袭的那人自然也就落在了先前她站过的位置,险险被其余四人半围在圈子里。 来人不是燕惊寒却又是哪个? 见人被勾了出来,萧焕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见他孤身一人,沈望舒的神情却并没有轻松下来。 柳姑娘,你这好像就有些不大上算了,为了个男人不惜脱出门派,险些成了魔教余孽的党羽,可惜这沈望舒啊,好像还并不愿意与姑娘为伍?燕惊寒懒洋洋地笑着,只是眼底却闪过一道精光,不过我看坊主既没收缴你的佩剑,也没废去你的功夫,想来是真心疼你的,连那道文书也不曾拿走,你又何必与她这样闹?不如眼下赶紧去追,说上几句软话,令师只怕还能让你回去的。 柳寒烟哼了一声,燕少主倒是胆子大,这个时候竟敢孤身一人往外跑,你就不怕遇上我这样的,执意要你性命? 只怕还有一个沈望舒要同柳姑娘你抢,届时二位争起来,谁能脱颖而出还说不好呢。燕惊寒满不在乎。 那燕少主就不怕自己一个错眼,回去的时候太华门便再不是之前的太华门了?柳寒烟定定地看着他。 燕惊寒当真打了个呼哨,身后忽然就走出来数十名身着太华服饰的弟子。他大笑道:柳姑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话,永远也不算过时的。我若统领太华,门下自然只能留下听我号令的弟子,若是生有二心的,我留了又有何用?太华门在,便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见他把弟子都召了出来,沈望舒松了口气,也慢慢站起身,走到燕惊寒面前,就这么几个人,瞧着都寒酸啊燕少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原先的太华门即便不如松风剑派,可到底门中千百弟子,也算是声势浩大,却硬生生被你们父子折腾成这样,还得重新招兵买马 你住口!燕惊寒想来是十分听不得这话的,一下子就勃然色变了,若不是你们魔教中人狡诈,出尔反尔,我们太华 沈望舒便笑了笑,这话却又从何说起?方才不管是岳大侠还是楚掌门,都已经承认了九嶷宫并不是魔教。那崔离也不是我们九嶷宫的人,如何算得魔教?再说了,令尊与燕少主露了马脚,也是因为我师父拿出了还有毒|素的残羹冷炙这事能怪我师父么?若不是燕少主在饭里下了毒,也不能叫我师父师兄查到。燕少主,我都被你们囚了那么些时日了,原本就是要被定死罪的,你至于这般迫不及待么?我的确从前是得罪过你吧,却也不至如此? 崔离那蠢货 不是吧?崔离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连杀绿萝弟子都不曾藏头露尾的,若是要杀我,也该是自己亲自动手才对啊,何必假手于你?沈望舒笑得更加欢畅。 燕惊寒便怒道:本就是崔离的意思,你自己得罪了他,自己问他便是。我就算想让你死,如何会选这么刁滑这么麻烦的法子?更何况我若是想杀你,为何要选九嶷宫的毒? 可你就是做出来了呀。倒是崔离,他要动手为何会选九嶷宫的毒?沈望舒依旧嬉皮笑脸,只是一颗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都这个时候了,燕惊寒的确没有说谎的必要,他不需要动手杀人,自然也不需要用投毒的法子。恐怕都是崔离给他建议才采纳了此法。 只是崔离应当也不是出这个主意的人。即便他出了主意,那药也不是他选的 燕惊寒怒极,话我都摆在这里了,你自己爱信不信吧!只是叶无咎又不是我想杀的,是他自己硬要往上凑,若是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我是不会认的! 杀人凶手还敢如此猖狂!柳寒烟听不得这话,当下也顾不得还需要什么谋划,挺剑又刺,眨眼与燕惊寒战成一团。 燕惊寒的功夫沈望舒也是知道的,柳寒烟与他相斗,或许会吃些亏,不过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就在眼前,他是断断不能放过的,于是他低声与萧焕道:麻烦你们挡一下那些个杂鱼,燕惊寒我非杀不可! 萧焕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却也很是知道沈望舒的脾气,知道和他争论只怕会伤了和气,只好一点头,你自己小心。 沈望舒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也如流星一般飞快地射了出去,与柳寒烟一左一右地夹击着燕惊寒。 不过接连奔逃许久,沈望舒也强弩之末一般,加入战团之后其实也帮不上柳寒烟什么忙,反倒是险象迭起,害萧焕在一旁都忍不住暗暗替他担心。 燕惊寒见状,狞笑一声,竟也顾不得还有柳寒烟这样一个强敌在侧,专攻沈望舒。太华剑法是不以快而著称的,只是气势不凡,一招一式虽说看着古拙简单,但需得极强的内力来调动,内力越是强劲,这剑招的威力便越大。为了拿下沈望舒,燕惊寒也是拼了。 沈望舒如今就吃亏在内息不济上,再想快也并不能如何,当真就被燕惊寒压制住了。 小心!萧焕也免不得分了神。 啊! 只是燕惊寒觑准一个机会,就要当胸刺他一剑的时候,却忽然脱手丢了剑,捂着手臂痛叫不止。 第189章 章二四分道 沈望舒与柳寒烟两个,方才根本就不曾碰到燕惊寒,便是沈望舒的软鞭也不曾,他无端端地这样惨叫,想来也不是场中之人的手笔。 于是二人双双望向场外,但见萧焕等人与太华门的弟子都停了交手,只看向燕惊寒。 察觉到沈望舒的目光,萧焕立时意会,连忙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与此事无关。 也对,他们几个都被缠得脱不了身,而岳正亭也不像是个会用暗器伤人的这样一想,沈望舒便大着胆子往前走,想去查看燕惊寒的伤势。 小心有诈!萧焕大急,连忙高声提醒。 燕惊寒却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人靠近,虽说栽倒在地,却是拼命向后蹭,你走开!卑鄙小人,竟然学着这些下作手段! 指望燕惊寒说出什么好话来是绝无可能的,沈望舒早就习惯了。他躲便躲吧,反正自己居高临下的,早就看清了。燕惊寒的手臂上血肉模糊的一团,即便是暗器也得是火器,只是他们当时离得近,并不曾听见声响。 这么说来,他的伤,极有可能是毒药造成的。 这便更可怕了,眼皮子底下,到底是谁用了毒? 沈望舒四下环顾一周,手中的长鞭握紧了,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此?既然来了,藏头露尾地算什么?何不现身一见? 沈望舒,你敢做不敢认?你不仅无耻,还是个懦夫!燕惊寒怒道。 沈望舒本来是不想跟他计较的,谁知这时候林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技不如人便认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似燕公子这般,才真是难看。 旁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沈望舒却是立时沉下了脸这声音他是十分熟悉的,听了几年,绝不会有错。 不过他一直以为这是个温柔和善的人,却没想到也有如此嚣张的一面! 慢慢地,从林中又走出两人,俱是一袭青衣,与前些时日沈望舒所穿的样式几乎没什么差。前头那个众人也算认得,是明月山庄二弟子苏慕平,后头那个是如今江湖上无人不识的、方才斩杀了大魔头崔离的明月庄主苏闻。 看苏慕平慢慢捻动手指的样子,适才出手伤了燕惊寒的人只怕就是他。 不过这也奇怪了,即便苏闻再如何厉害,苏慕平却实打实的只是个三流水准,苏闻竟然只带着他一个人便追来了,还毫不顾忌地伤了燕惊寒就不怕太华弟子一拥而上么?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36) 见了他们二人,燕惊寒便冷笑一声,沈望舒,你还有脸叫帮手?叫了帮手又如何,今日你是决计逃不出去的! 是么?不如燕公子先赢了在下再说话?苏慕平轻轻一笑,神色依旧谦和,只是这语气与他捻指的动作,却让人心下生寒。 燕惊寒便道:有本事你别用毒,正大光明地与我打一场。 功夫不济,自然不敢。苏慕平倒是不以为耻,只要能赢,用什么样的手段,又有多大关系呢。你说是不是啊,燕公子? 不用问也知道,苏慕平就是在嘲讽燕惊寒。只是苏慕平先前与萧焕等人打交道的时候,可完全不是这样的,倒是令人十分惊讶。 燕惊寒反唇相讥,可这几位不是自诩正义,要让我血债血偿么?苏公子如此,只怕这几位也不会领会你的好意吧? 慕平不是你的对手,难道我也不是?苏闻终于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又似笑非笑地瞧着沈望舒,怎么,我这个做师父的想要干什么,难道他这个弟子还敢不老实听话? 沈望舒闻言立刻深深地看他一眼,却不说别的。 但燕惊寒并不能摸清苏闻是什么意思,迟疑道:可最先说出要好生清算岳大侠之事的,难道不是苏庄主?如今岳大侠为了保全沈望舒,搞得自己众叛亲离,苏庄主却也是要保全沈望舒,那不知先前苏庄主的正义凛然 沈望舒是沈望舒,岳正亭是岳正亭。我想怎么处置,难道还需要燕少主来教?苏闻微微挑了眉,还是说燕少主对自己有这把握,自认能越过我去对沈望舒做些什么? 苏闻的武功到底怎样却是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不过他能一剑毙了崔离,便已经够让人忌惮了。燕惊寒掂量一番,底气都有些不足了,苏庄主,你们这儿可只有两人,我们太华 他话音还没落,四下里忽然响起一片惨叫之声,燕惊寒大骇,抬眼一看,却见方才与萧焕等人打得不可开交的太华弟子都纷纷双膝一屈,软绵绵地跪倒在地。 自然,萧焕、岳澄与韩青溪也没好到哪去,同太华弟子一般,俱是中招倒下。 而苏闻只是浑不在意地拂了拂衣袖,仿佛将将落下的雪花也是什么污秽之物一般。 是薛无涯时常用来打劫所用的迷药! 沈望舒终是忍不住了,低声道:师父,何必如此? 可苏闻不曾理会他,只是气定神闲地对燕惊寒道:如何,燕少主觉得这可公平? 苏庄主燕惊寒显然是慌了,瞪大了一双眼睛,却强自镇定着,还想与苏闻好生谈个条件的,您先前不顾一切击杀崔离,又奋而揭发松风剑派的丑事,难道为的不是明月山庄能在江湖上能有一席之地?如今太华门的名声是不大好,可岳正亭与沈望舒等人,也多半是门派叛徒,您帮着他们,岂不是要白费了自己的好一番心血么? 苏闻嗤笑一声,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只问你一句,滚是不滚? 燕惊寒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如何能忍受一个小门小派的掌门人张口闭口对他说个滚字?他咬牙切齿地道:苏庄主,您这是逼着在下 做什么?苏闻笑容可掬地道:看来燕少主好像并不把我们明月山庄的功夫放在眼里?也对,从前是我们明月山庄太过低调,几乎就不曾在江湖上行走过,倒是我这个掌门人的不是了。今日么,还就得让燕少主好生见识一番。 苏想不到却是一直都没怎么开口的岳正亭忽然开口,苏庄主,你何必这样欺负一个小辈? 苏闻瞥了他一眼,不知为何,脸上却有毫不掩饰的嫌恶,想不到岳掌门还是这么爱管闲事。不是我想为难这么个小辈,实在是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纠缠不休,我给过他机会了,他偏不肯走,难道也要怪我? 岳正亭又沉默了。 他难道能劝燕惊寒快些走么?燕惊寒原本就因为他父亲的事心生迁怒,这时候在让他快些走,还指不定怎样雪上加霜呢。 只是苏闻越是这样说,燕惊寒那不服气不服输的脾性便被激得越发厉害。他咬牙道:既然苏庄主一定要保这几人,晚辈自然也就冒犯了。 见他真的有出手的意思,苏闻稍稍怔了怔,不过旋即冷笑一声,抚上腰间的兰摧剑,也好,切让我瞧瞧,究竟是你父的太华剑法并不曾练好,还是太华门的功夫本来就那般不值一提! 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将他放在眼里,燕惊寒简直要发狂,大喝一声,当即挺剑而上。 原本燕惊寒以为对战沈望舒多次了,应当也对明月山庄的功夫熟悉几分,除了要多分些心思来应对苏闻比沈望舒多出的几十年功力,也应当是有惊无险。 只是他忽然就忘了,沈望舒的师承首先应当是九嶷宫,然后才能算上明月山庄。而那套正练的少司命剑法,是沈望舒最近才慢慢悟出来的,出其不意吓唬对手便罢了,倘若是为了求稳,自然还是用沈千峰教给他的多。便是被苏闻倒着改过的明月山庄剑法也要强上许多。 而苏闻创建明月山庄之后需要一门镇派的功法,却又不能用九嶷宫的功夫来暴露身份,便灵机一动编出一套,也并不曾十分悉心地教导弟子,他自己对这一套功夫也并不十分熟稔,出手对敌的时候自然还是用了自己最得心应手的。 故而总的说来,其实沈望舒与苏闻的功夫并不很像,除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之外,几乎是毫无相似之处。而苏闻身体无恙,内功还较沈望舒更强,燕惊寒自然是有些招架不住。 你师父这是想干什么啊?柳寒烟也不忍见着自己的同伴们就这么动弹不得地瘫倒在地,还是上前去准备一一扶起,只是这几人全然动弹不得,她一个女子,拖拽得十分吃力,于是问话的时候都咬着牙,其实先前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你师父怎么就一直盯着岳大侠不放呢? 沈望舒大概是知道的。 只是如今苏闻带着苏慕平这一个信得过的弟子前来,又口口声声地说着是要来救他,沈望舒觉得自己到底还是要知道好歹的,不能轻易就把苏闻给出卖了。 于是他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 苏闻看着漫不经心的,可他的剑气却着实霸道,不仅将燕惊寒击倒在地,那凛冽的剑意还将他的衣衫割得破碎不堪。 随手将兰摧还回鞘中,苏闻眼皮也懒得抬,如今还滚不滚了? 燕惊寒恨恨地握紧了拳,却也不敢再放狠话,只是屈辱地道:可我们太华弟子 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要走只能燕惊寒自己走。 苏闻一意要将燕惊寒逐走,沈望舒知道他定然不是为了自己,或许是与岳正亭有关,倘若还有这么一大群太华弟子在这儿杵着,却让他怎么说事呢? 果然,苏闻朝苏慕平一点头,苏慕平便抛出一只瓷瓶,每人服一粒,立竿见影。 燕惊寒也不能确定苏慕平给他的究竟是不是解药。可此时不信苏慕平,他也没别的法子将这群弟子带走,到底是一咬牙,将那一瓶子药丸都分发了下去。 只是燕惊寒也着实是小心眼,那药瓶里的药丸听声响也还有许多,但燕惊寒就是不分给萧焕等人,任由他们在地上瘫软着,不过解了所有太华弟子的药性后,才仓促地说了声告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太华弟子都鱼贯而去,岳正亭才松了口气,直视着苏闻,很好,原来等了这么多年,你终究还是找到了一个发作的机会了。 什么?这么多年?发作的机会? 松风弟子并柳寒烟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岳正亭能与苏闻还有什么牵扯。 只是沈望舒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极其荒诞的可能。 第190章 章二四分道 苏闻笑意不减,好得很,原来你心里都清楚着呢。本座原本以为,你岳大侠会抵死不认呢。 怎么会抵死不认?在武林大会上岳正亭都说出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话来,否则也不会挺身而出,单枪匹马地迎战崔离了。 岳澄心下不服,就要辩解两句。只是岳正亭苦笑两声,不认有什么用?难道你心里不是一清二楚的? 苏闻便微微抬了下巴,那你说,你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我对不住千峰岳正亭摇了摇头。 哦?苏闻挑了挑眉,认错多容易,上下嘴皮一碰,便是一句我错了。那你不妨说说,你究竟怎么对不起他了? 岳正亭不意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忍不住一愣,迟疑着扭头看着几个小辈。 岳澄见状,更是怒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不是说你是来救沈望舒的?现在救好了,你也没必要待在这儿了。就算你实在放心不下,沈望舒是你的徒弟,你带在身边放心些也好,省得再拖累我们了。方才在武林大会上你就不怀好意的,我问你,何必这样为难 崔离说的话还不够明白么?苏闻忽然冷了眼神,颇有些嫌弃地看向岳澄,如今他也不是什么松风剑派的掌门了,反倒是人人喊打,也值得你这样认贼作父? 我岳澄噎住了。从各个细节对招来看,他应该真的不是岳正亭的儿子,更有可能是沈千峰的儿子,方才没人提,他就假装并无此事罢了,如今苏闻虽说不曾完全点破,却也足够让他面上发烫了。 岳正亭到底还是养了他那么多年,忍不住摇头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为难他? 想不到苏闻的眼神又稍稍柔和了些,好,不为难他,继续说你的事。岳大侠,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对不起沈千峰这么个臭名昭著的大魔头了? 似乎是这个称呼让岳正亭惊讶,他微微一愣,才摇头道:其实在跟他回九嶷宫之前,我对他也并没有什么想法,不过是觉得这人好生热忱,倒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朋友?苏闻冷笑一声,受朋友之邀去了他们门中也就罢了,认识他的同门也无妨,甚至因为千峰身份特殊所以跟着他去拜会东皇太一也罢了。不过岳掌门,你们松风剑派的规矩,普通朋友还能日日同宿一屋了? 这话听得一众小辈脸色一变,萧焕还悄悄看了看沈望舒的神色,却见这人虽然耳根子泛红,但神色着实淡定,想必是早就清楚的。 韩青溪更是尴尬地道:苏苏庄主,您也追踪一路了,是不是坐下歇歇?晚辈们给您打点水? 苏闻哪里听不出来她这是要借机避开?当即就翻了个白眼,怎么,不就是当了你们十几年的师父,你们难道真的还把他看得成仙成圣了?他过往的风流韵事不愿意听一听? 师父沈望舒都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叫了一声。 苏闻淡淡地扫他一眼,还不曾说什么,苏慕平便上前一步,老四,你身上带着伤,又频繁与人交手,只怕是有些不舒服了,来,师兄给你瞧瞧。而后便不由分说地扣了他的脉门,示意他莫要说话。 看来苏闻就是要他在小辈面前身败名裂的意思,岳正亭叹了口气,又深深瞧了沈望舒一眼,才摇头道:是我骗了他不过我是真的把他当做好友的 你把他当朋友?苏闻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若你真把他当朋友,他与你表明心迹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直接拒了?我知道,岳大侠要说什么不忍伤了他的心,那好他邀你共赴巫山云雨之时,你怎的也不曾拒了?莫要告诉我,你是因为好朋友对龙阳之事一时好奇所以拉不下面子便陪他试试了? 原本岳正亭失血不少,面色苍白如纸,但苏闻所说之话实在是太过直白,就如同一把烈火,烧得岳正亭一张脸红透了。 他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苏闻便紧逼道:他说要与你共度终生之时,你若是不想,为何不严词拒绝?他那么听你的话,为了不让你难过,难道还会强逼你不成? 够了!岳澄实在是听不下去,不顾韩青溪与萧焕的阻拦,大声道:你又是谁?这些湮灭了几十年的破事,你怎么能知道?莫非你也是魔教余孽? 对不起,还真让你说着了。 沈望舒忍不住垂了眼,只看着苏慕平替他把脉,越把那一双浓眉便皱得越紧,忍不住有些好奇,他竟是得了什么绝症不成? 苏闻大大方方地一笑,小公子,你这记性是不是有点差?我乃是九嶷宫少司命陆灵枢,也是沈千峰的嫡亲师弟,这位岳大侠上九嶷宫的时候,还是我去接来的,你说我究竟知不知道? 岳澄噎了一噎,复又不服气地道:可你你就算是他师弟,这些私密事怎么会知道? 沈千峰满心满眼都是这位江南来的岳少侠,亲昵也从不避着人,为此拒绝了不少姑娘的示爱,连崔离他们都知道,我为什么会不知道?陆灵枢盯着岳正亭,眼底闪着奇异的光。 这样的眼神,又是疯狂,又是妒恨,还掺杂着一些讥讽、不甘、愤怒,萧焕等人一时没有看透他究竟是作何想。 你说你把他当朋友,但你们中原人不就是说朋友之间需得坦诚相待么,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他说什么你便应下什么,仿佛是怕惹了他不高兴一般。岳正亭,你好歹也是松风剑派的弟子,即便是受了冤屈似乎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小心翼翼地迁就着千峰,不就是为了从他这儿得到能救你师父性命的碧芝草么?陆灵枢的眼神忽然就变得明亮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于是岳正亭脸上好不容易浮起的那些血色便一下子褪了个干净,摇了摇头,我我真的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碧芝草到底是九嶷宫的镇山之宝,我随便讨要,只怕是无人肯给的 所以你就想着勾引千峰,把他迷得晕头转向之后再拿么?陆灵枢冷哼一声,既然如你所说,不过是为了取碧芝草,那么岳大侠,你这戏未免也做得太全了些!千峰虽然为人心思纯净,却也不是个傻子,若不是你将细枝末节处都做得如此到位,他如何能着了你的道?有这样的功力,你还做什么想回松风剑派去,随便寻个戏班子不也能成当红头牌吗?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37) 萧焕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苏陆前辈,还望您慎言! 他做得出,难道还怕人说?陆灵枢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不怀好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些恶毒的,多少次我在他卧房外听着,岳大侠低语呢喃,千峰,千峰。当真是酥媚入骨。若不是这样的反应,千峰如何就信了你是与他两心相悦,不顾众人反对,一定要同你回江南呢? 沈望舒自问也不是个脸皮薄的人,却也被这话臊得一双眼无处安放,不经意扫过柳寒烟处,但见她的表情十分混乱,细细看起来,几分是听到绝密之事的惊讶,几分是得知长辈阴私的羞耻,还有几分,沈望舒感同身受我究竟做了什么孽,竟得被迫在这儿听这些污言秽语! 陆灵枢偏偏就是要看岳正亭的窘态,岳正亭越是难堪,他便越发欢畅,怎么的岳大侠,你堂堂七尺昂藏,即便当时心里没有中意的姑娘,也不至为了个碧芝草便甘居人下了吧?也不觉得羞! 我我的确是不该耍弄千峰的感情 岂料陆灵枢听了这话,忽地面露怒容,岳正亭,你当真是个伪君子! 这话又从何说起?人家都承认自己是欺骗人的感情了,怎的还这样?几个小辈都不由得愣了一愣。 不过岳正亭自己理亏,倒是不敢吭声。 陆灵枢大步逼近,就在岳正亭身前不远处站定,恶狠狠地瞪着他,我问你,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千峰?哪怕只有一星星一点点呢? 沈望舒都不由得由衷地可怜起岳正亭了,逼近也是松风剑派前掌门,竟被陆灵枢折腾得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 岳正亭别开眼,冷声道:不曾! 你再说一遍?陆灵枢却是蓦地拔高了声音。 我岳正亭半闭了眼眸,睫毛微颤,半晌才道:不曾! 陆灵枢却是气笑了,你不曾?好一个你不曾!若是你不曾喜欢过他,怎么整的愿意与他那样耳鬓厮磨云雨交缠?若是你不喜欢他,你会愿意让他在你身上种下情蛊?若是你不曾喜欢他,二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上,你便不会替他求情!若是你不曾喜欢他你洞房花烛那日,千峰带着一身伤去看你,你就不会出来见他,还特意在他追问你是否对他真的动过心之时只为了回他一句从未! 好像还有些道理。沈望舒忽然觉得自己多年来对沈千峰的轻慢与鄙薄好像是有些过分了。 虽说他从前并不敢反抗沈千峰,到底是恨他的,恨他将自己培养成了一柄满手鲜血的妖刀。只是在知道不可一世的倚霄宫主沈千峰多年来蜗居潇湘从不肯踏足江南是为了一个压根不愿见他的男人之时,恨意里头便夹杂了不屑。不过是为了个男人,而且还是为了个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男人,闹成这个样子,真是可笑。 而萧焕又无端端地想起,他借祝寿之名率领武林正道攻上倚霄宫的时候,他因为沈望舒坠崖而大失镇定,疯了一般,竟莫名爆发出潜力,将沈千峰也打败了。在诛杀沈千峰之前,那人得知了自己是松风剑派的弟子,神色忽地疯狂起来,歇斯底里地问他,岳正亭在哪里,你们掌门在哪里?萧焕心绪不佳,一句也不想答,便将他斩于剑下。 可那个时候的沈千峰,又该是怎样的绝望而疯狂呢? 等了半生的人,最后也没个答案。 岳正亭沉默良久,忽地哑声大笑起来,后头因气息不济,还开始剧烈咳嗽。只是他一把拂开了韩青溪与岳澄的搀扶,也凑到陆灵枢跟前,提高嗓门问道:人都死了三年了,现在问这些话,有意义么? 陆灵枢倒是冷静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圈,淡声道:你这身子的状况,自己心知肚明。马上就要去见他了,难道走之前都不肯吐露一句实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还有下章是两个老爹的爱情故事(微笑) 想了想,还是决定写一写 毕竟没有这一段吧,这篇文就不会开始的对吧? 第191章 章二四分道 陆灵枢是个医者,他说的话多半是真的。便不是陆灵枢,觑着岳正亭这样的脸色,加上如今身边也没什么可以使用的药材,也知道岳正亭是没多少时辰可以熬了。 而岳正亭似乎也被他所说服,紧抿薄唇,许久之后才低声道:是我负了他。 陆灵枢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旋即又冷了脸,千峰那样钟情于你,东皇太一也待你不薄,便是湘君湘夫人等人也对你十分和善,听闻你师父出事之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看来也对你不太看重的,留在九嶷宫有什么不好?为何要负了千峰? 我岳正亭狠狠闭眼,是,千峰从小就在九嶷宫长大,那里民风淳朴,你们一门的人都宠着他惯着他,才有了他那样纯粹的性子。松风剑派是个大派,门下弟子众多,至于我,从小就不受重视,不得不谨言慎行伏低做小,我很是倾慕千峰那样的性子。可我自幼就在松风剑派,不认得父母,是师父一手带大,就算师父对我我也终究不忍看他这样遭罪,这碧芝草,我是一定要替他讨的。 陆灵枢便翻了个白眼,你不过是骗,千峰都想着办法替你拿到了碧芝草。若是你好好同他讲,难道他真的不会给你?找个人替你送过去便是了,难道非得是你亲手送的才有效不成?我看你就是舍不下松风弟子的名头。 岳正亭摇了摇头,我一个身无长物一无是处的弑师弟子,跟在千峰身边,或许当着他的面没人敢说什么,但背地里,岂不是要连他一起嘲笑? 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但陆灵枢就是气氛,伸手提了岳正亭的衣领,将他拉到面前,咬牙切齿地道:那你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便罢了,为什么要告诉你们那江掌门是千峰蛊惑你对师父大不敬? 若不是这一句话,沈千峰不会遭难,东皇太一也不会千里来援,竟将整个九嶷宫都陷了进去。 岳正亭忽地面露痛苦之色,似乎并不想多言,只是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此事你责无旁贷,便是想推脱也没有你能推脱的地方!陆灵枢恨了他一眼,然后就道:本座如今只问你,为何要如此!究竟是瞧不上九嶷宫,还是瞧不上千峰? 不,只是我贪慕虚荣罢了!岳正亭连连摇头,你这般追着我们过来,便是为了与我清算此事的吧?如今该说的话都说了,你想替千峰报仇,便来吧,我岳正亭绝不反抗。 岳澄闻言便慌了,师父,您 你这小子,陆灵枢眼风如刀地扫过来,即便你再不想承认,但沈千峰都是你的生身父亲,而你这好师父恰是害死你生父的罪魁祸首。你们松风剑派不是最讲孝悌么,你没学会? 这一句话堵得岳澄哑口无言。他心里再如何不服,却也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 岳正亭便叹了口气,陆先生,既然阿澄他你何必为难他?便是为了为了沈望舒,他也是你的弟子,如今又被整个武林所追杀,再拖延下去,不知又会遇上什么人,便莫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了吧? 你认为这是细枝末节么?陆灵枢的眼神又阴冷下来,便是你认了错,虚情假意的,就对得起千峰了? 眼看着柳寒烟的神情越发绝望,沈望舒也有些窘迫,到底留下柳寒烟是对还是错。 岳正亭好歹也是做了十多年松风掌门的人,怎么也有些脾气,当即便怒道:对不对得起他,似乎不是陆先生说了算的吧?就算要说对不起的话,也该是千峰他自己来说,你你凭什么替他?即便要有个交代,他日到了地下,我自会与千峰说! 陆灵枢气得脸色铁青,眼底似有业火燃烧。良久之后,他才道:好,那我便不擅自替千峰做主张,我只替九嶷宫的同门问你一句你在二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上已然洗脱了罪名,你们掌门为何要你一剑杀了千峰? 岳正亭要杀沈千峰,而且还是松风前掌门要求的?这便有些奇怪了,堂堂一个松风掌门,何必同后生晚辈计较? 不岳正亭下意识就要摇头否认,只是看着陆灵枢的脸色,似乎又想起什么一般,紧紧闭口不言。 陆灵枢却不放过他,那一阵你齐师兄也不曾在场,江老匹夫更是连太阿都抛给你了,让你一定要杀了千峰。你倒是一直替他求情,江老匹夫便扬言说你再求情,便连你一起逐出师门。于是你拿着太阿剑,犹犹豫豫地,千峰问你许多遍是不是真要杀他,他不信你真的会伤他。可你们好掌门一直在催你动手,所以你终于狠了心,给了千峰当胸一剑你还记得他当时的眼神吗? 不可能!岳正亭高声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陆灵枢又轻轻笑了笑,语气温柔,我连你们那么私密的事都知道,还有什么看不见? 原本还在考虑为何松风掌门一定要让岳正亭杀了沈千峰之事,沈望舒不意萧焕就这么靠了过来,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问:你师父一向这么喜怒无常的么? 有么?苏闻平素可不是这样的啊。见着岳正亭,不,是对着岳正亭说起沈千峰之事,为何就成了这样?上一刻还怒容满面,下一刻却能对人笑得春风化雨。 沈望舒摇了摇头,终究不想说师父的不好。 不过连几个小辈都知道此事蹊跷了,岳正亭也知道陆灵枢这儿是蒙混不过去的,摇了摇头,松风剑派一向门风严谨,门下的弟子竟敢受了旁人三言两语的挑唆就伤害师长,若是传出去,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呢,自然是要严惩的。你莫要再问了,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千峰! 那好,我只问你,东皇太一不过是救子心切,即便擅闯了你们的武林大会,他又不曾做出任何不利于你们所谓正道之事,为何你们江掌门一门心思要击杀东皇太一?就因为他说的那几句话? 话?是了,许久之前巫洪涛也说过,东皇太一在武林大会上说了一件正道的大丑事,所以招致杀身之祸。不过九嶷宫偏安一隅,究竟是怎样一件大事,才惹得松风剑派要在武林大会上将人当场击杀? 陆灵枢也没给岳正亭留下喘息的机会,继续逼问道:还有啊岳大侠,当初你不过是个普通弟子,师父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你,别说是掌门的青眼,便是连师长都不曾对你高看,这掌门之位,怎么最后就落到了你头上?就因为你伤了千峰又带着人攻上九嶷宫?难道九嶷宫还是你们正道的心腹大患不成? 他说到此,沈望舒不由得瞧了萧焕一眼。 九嶷宫是不是正道的心腹大患他不知道,但当年的倚霄宫是够得上的。萧焕苦心孤,卧薪尝胆一般地带人灭了倚霄宫,如今仍旧是松风剑派的普通弟子,不过是江湖声望高了些,余下可谓是任何好处也没有。 萧焕心有所感,也回了沈望舒一个眼神,皱着眉摇了摇头。 都被逼到了这个份上,岳正亭自然是知道再这般僵持下去也是没什么意思的,他就算逃过这一劫,陆灵枢不给他碧芝草,也算是油尽灯枯了。或许他想把秘密直接带到地下去,但看陆灵枢这个架势,只怕是不允许。 岳正亭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其实生来就是松风弟子,并不是师父在外游历之时带回去的,而是我父亲便是松风弟子。 这回萧焕、韩青溪等人都是一惊,连柳寒烟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惊诧。 松风掌门的履历,自然是透明的,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正如楚江流乃是先代松风弟子下山游历时带回的有根骨的孩子一样,岳正亭也是如此。这样的弟子从前在松风剑派是不大受重视的,知道岳正亭接位之后才好上许多。倘若岳正亭的父母都是松风弟子,他也不至如此不受掌门待见。 听闻五十年前,江湖上也横行着一个无恶不作的邪门外道,为了诛杀此派,便又爆发了一场正邪大战。我父亲与齐师兄的父亲都参与此役。只是有一回,他二人同时被困,救出来的时候,却只剩下我父亲一人门中其他人都认定是我父亲为了活命而戕害了齐师伯我父亲与母亲自然是不承认的,双双以死明志。门中不想将此事闹大,便按下不提,却也只将他二人视为逆徒,能在门中给我一个容身之处,便已是仁慈。岳正亭微微垂了眸子,语气平淡,没有一点起伏,至于师父遇害,自然令门中长辈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了。 这个回答却是令陆灵枢也没想到的。他顿了顿,此事与东皇太一又有何干? 沈前辈他说岳正亭似是陷入回忆,眼神有些暗淡,我父亲的确不曾残害同门,只是齐师伯为了能得到剿灭魔教的头功,便策反了那魔教的一个附属门派,希望里应外合。只是那门派的掌门临时变卦,倒戈相向,齐师伯死于乱兵之中,倒是我父亲力挽狂澜 这就难怪了,一直以来视为英勇牺牲的弟子原来是个心存邪念的,这么大的人,松风剑派实在丢不起,难怪要杀人灭口。 陆灵枢却还是那句话,这与东皇太一何干? 沈前辈说那门中有一人是他好友,原本不想卷入这些杂事之中,便向沈前辈发出了求救的讯息,于是沈前辈出山来援,不过到底晚了一步,他那好友力战而死,只余下了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孩,便只好将这孩子带回去悉心抚养。 又是松风剑派面上无光的事,几个小辈面上都露出惭愧之色。 只是这事情也一下子就明晰起来。岳正亭原本只是个不受重视甚至是被歧视的松风弟子,被诬陷之后奋力自救,无意之中将父辈的脏事大白于天下,松风掌门便以前程引诱,想让他灭了九嶷宫的口。岳正亭到底是受不住诱惑,背弃了沈千峰。 好!可真是好得很!陆灵枢忽地扬天大笑起来,而后又抽出兰摧剑,慢慢地擦拭着,该说的都说完了吧?岳正亭,你大概也记得千峰的忌日是什么时候吧?算起来你也没多少时日了,横竖都是一死 岳澄十分紧张,你想做什么? 陆灵枢却并不理会他,反倒是轻声细语地道:你说,是你自己动手呢,还是让我来?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38)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上班了,为了存稿,我要恢复一更惹 第192章 章二四分道 师父够了吧?沈望舒也瞧不下去了,不由得轻声劝阻。岳正亭都是个将死之人了,何必如此? 苏慕平立刻在他腕上重重一捏,神情十分紧张。他这样如临大敌的模样,沈望舒是第一次见。 陆灵枢却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发怒,甚至不做理会,只是对岳正亭道:杀人偿命,你没动手,千峰与东皇太一却都是因你而死,你必得为他们偿命。本座身为东皇太一的弟子、千峰的师弟,是有这个资格来问你讨的吧? 陆前辈!萧焕也是个不看人脸色的,当即怒道:师伯已然被沈前辈的蛊毒害得如此,如今只怕有了碧芝草也救不过来,又被九嶷宫的崔前辈所伤,也算是你们九嶷宫报了仇,何必急在 陆灵枢便笑:照萧少侠这样说,人总有一死,若是有了仇家,也不必急着去报仇,只消活得比他长久便是了,对么?也对,可不就是有人这般给了你暗示么。 说话间陆灵枢眼风一转,有意无意地在沈望舒身上转了一遭,暗示之意甚为明显。 岳正亭暗暗打量了在场的几个小辈弟子一眼,心里有了计较。 要说他的两个弟子加上萧焕,若是认真比斗起来,拖住陆灵枢是能行的,若柳寒烟愿意出手相助则是绰绰有余。只是带着一个苟延残喘的他逃出去之后,又能怎么办呢?江湖上那么多门派一道追杀他们,其中陆灵枢一般的高手也不在少数,比过了一个,仍有数人在等着 飞快定了主意,岳正亭淡声问道:陆先生,若是岳某绝不反抗,引颈就戮,你能不能答应岳某一个要求? 岳正亭,你如今走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资格和本座谈条件?陆灵枢露出嫌恶的神色。 岳正亭却道:陆先生都不曾听岳某说完,如何就断定自己一定不会答应呢? 在场的也总有几个陆灵枢也记挂的人,他略想了想,便道:说吧。 岳某自裁之后,陆先生也该气消了吧?岳正亭放下了矜持与傲气,带着点乞求的意味,何况这沈望舒原本也是先生的弟子,岳某托先生好生照看他们好生照看沈望舒,不知先生是否能答应? 陆灵枢原也猜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便只是轻轻一笑,岳大侠,你是不是想得有些太好了?沈望舒么他的确是我的弟子,可他到底也是你的儿子。你以为本座为什么要帮着你的儿子脱难? 沈望舒听得面无表情,他早料到陆灵枢会这么说。 只是苏慕平却面露惊愕之色,忍不住回头去看陆灵枢。 而另外几个正道弟子则是大惊失色,连岳澄都跳了起来,陆灵枢,有你这么当师父的吗?之前我我闯了你们明月山庄,你那草包弟子非得来找麻烦,若不是沈望舒一个人以身相替,还拼命把你那劳什子剑给送回去,你看看如今明月山庄还能不能剩下个大弟子? 阿澄别说了!岳正亭忙不迭地呵斥道。 岳澄却连他的话也不想听了,师父您别拦着我!您看,我给您当了这么多年弟子,又不听话又不聪明,而我才是魔教正经八百的少主,您也没有嫌弃我不是?您再看看陆灵枢,沈望舒哪里对不起他了?他也是今天才当您的儿子,陆灵枢就急着跟他撇清关系了 够了!眼见着陆灵枢始终一张冷脸,倒是沈望舒先呵斥一声。 待看清说话的人是谁之后,岳澄稍稍一愣,更是恼怒:沈望舒你个不识好歹的!我师父我师父他是多好一个人,你这么不稀得做他的儿子,可有的是人愿意! 沈望舒只是清浅一笑,实在抱歉岳少侠,人说命数都握在自己手上,其实不然,至少有一样不是,便是谁也不能选择自己的生父生母究竟是谁。不过岳大侠似乎对你视如己出,你视他为父,未为不可。 岳澄气得瞪大了眼睛,都这个时候了,你竟舍不得叫一声父亲? 若我真是叫了,才是对生父的大大不敬。沈望舒不理会岳澄,只看着岳正亭与陆灵枢,想必二位搞错了,晚辈即便不是沈宫主的亲子,也绝不是岳大侠之子。 你说什么?陆灵枢拔高嗓音,神色可怖。 苏慕平也忍不住插嘴,老四你别胡说,师父他他一早就调查过,崔离在武林大会上所说,绝非虚言。沈前辈的确是将他的孩儿与江夫人所抱的孩儿调换过。 换或许是换过,但那绝不是我。沈望舒笃定地道,师父,您对沈宫主的为人也是了解的,若他真是把岳大侠的孩儿抱到手了,也是绝不会轻易离了自己眼皮底下的不是? 陆灵枢双眉紧锁,定定地看着他,不错。 沈望舒松了口气,眼神越发坚定,那便是了。自我记事之后,还仍旧在外头跟着老乞丐飘荡了几年,大约是六七岁上才被沈宫主带回去。难道我都进了倚霄宫,沈宫主还能坐视我流落在外许久不成? 你陆灵枢神色狐疑。 岳正亭也是熟悉沈千峰行事做派的,比陆灵枢还要激动。此话当真?你是被他从外头捡回去的? 岳大侠,我知道你今日大起大落乍悲乍喜,又离阎王殿只差一步了。沈望舒知道这话太刺激人,到底是没忍心说出口,只能含混道:晚辈景仰岳大侠的为人,也知道您是一位好父亲,但皇天后土作证,晚辈真的不是您的孩儿!哪怕沈望舒生父只是个恶名罩住的盗匪、是个庸庸碌碌的平凡人,也只能认了。 陆灵枢忽地大笑起来,好啊,好得很!岳正亭你瞧瞧,你处心积虑不折手段,骗了千峰,害了我们九嶷宫满门,最后爬上了松风剑派掌门的位置,最后又能怎么样?你的儿子是替别人养的,亲生的,哦不,是不是亲生的还说不好,不过横竖也音讯全无了。 岳正亭面色苍白,嘴唇颤抖着,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灵枢还偏偏火上浇油,哦对,千峰的脾气你应当很了解吧。他把你的儿子抱过去,怎么可能好好养?说不好只会当场就掐死了 这也有些太恶毒了,沈望舒皱了皱眉,低声道:师父,算了吧。 哈!谁知这时,岳正亭却笑了起来,陆先生说得很有道理! 韩青溪等人听罢,不由得都是一愣,师父? 岳正亭却跌跌撞撞地走到陆灵枢面前,笑得直不起腰来,你说得很对!从小我就在不甘分明我的天资不必任何人差,可师父掌门他们从不肯正眼看我,凡是有了恶事,便是我岳正亭做的,凭什么?我舍弃了千峰,舍弃了我最心爱的人,好容易换他们看我一眼,替我正了名,可那又有什么用?松风掌门的位置,看着很风光是吧?谁稀罕谁便拿去!区区一个松风掌门之位,害我伤了千峰不说,还必须得迎娶江师姐!江师姐你们知道吗?齐师兄身败名裂之后她自然不能嫁过去,可她也等不到一个愿意好生照料她腹中孩儿的人了,只有我!为了一个松风掌门的位置,我不得不咬着牙将她娶进门来! 疯了,当真是疯了。 先前不管旁人说了多么难听的话,岳正亭的风度与涵养也始终还在,几时见他这般癫狂过?更别说是当着小辈的面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 大约岳澄对他那位母亲也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听到这些,反应也不算太大,只是已经懵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岳大侠说到底是沈望舒一番话逼得岳正亭失态了,他倒是有几分愧疚,还想劝个两句。 但岳正亭却根本就听不得他开口,忽然劈手朝陆灵枢腰间抹去。 谁也没想到岳正亭都这样了,却还会忽然暴起出手,弟子们都来不及阻拦,陆灵枢也连忙弯了腰,一个铁板桥躲了过去。 却不料岳正亭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陆灵枢,而是他佩回腰间的兰摧剑太阿都传给楚江流了,他手上没有别的兵刃。 但见岳正亭将剑一横,剑锋对准了自己的咽喉,又快又狠地抹了过去,登时血溅五步。 师伯!萧焕疾呼一声,与柳寒烟一左一右地迎上去,将软倒的人扶住,不顾血污喷了一身。 师父!韩青溪与岳澄更是睚眦欲裂,当即就哭喊出来。 岳正亭一剑抹了喉,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岳澄,口中嗬嗬有声,执着地朝着岳澄伸出了手。 岳澄可谓是泪如雨下,拼命朝岳正亭身边挤,师父,我在,我在呢! 说不出话来,岳正亭便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大掌落在岳澄的发顶心,轻轻揉了揉,而后又无力地花了下来,落在岳澄的腮边,将几滴冷透了的泪水拭去,动作并不算温柔,眼神去满是眷恋。 岳澄愣住了,直直地望着岳正亭。 嗷(叫)岳正亭有些急了,眉间皱成一团。 也不知是不是跟着岳正亭长了这么多年,岳澄已然与他有了默契,见他这样急,竟是愣了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岳正亭。 但岳正亭只是急切地点了点头,也不顾喉间的血涌动得更加疯狂。 爹?岳澄试探着喊了一声。 岳正亭忽地笑了笑,又吃力地将手放到他的头顶心,温柔地揉弄两下,便再也不动了,忽地颓然落下。 一双眼睛也渐渐没了神采,最终紧紧阖上。 堂堂松风前掌门、一代名声煊赫的大侠岳正亭,竟然这样无声无息的,就死在了岳阳洞庭湖畔的一个不知名的小树林里。死前,他身边只有两名弟子、一名师侄并几个外人,其中一个更是亲手抹杀了他寻得亲子的希望。 爹啊!岳澄忍不住伏到他的尸身上,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问题来了,小舒他爸是谁? 第193章 章二四分道 沈望舒,你王八蛋啊!眼见着岳正亭的尸身已然凉透了,岳澄也越发愤怒,霍然起身,大步走到沈望舒面前,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吼道。 萧焕等人也连忙起身,神色复杂地看着沈望舒,倒还未有别的动作。 苏慕平倒是上前一步,试图将岳澄拉开。只是岳澄原就比他功夫好,如今受了这样大的刺激,更是爆发出偌大的力量,有些让苏慕平心悸。 唯有被他攥了个正着的沈望舒,不避不闪,任由他抓着。 但他这样淡漠的态度,却越发刺激了岳澄。他手上攥得更紧,接连斥骂:你故意的是不是?我爹他这样护着你,甚至不惜为了你脱离松风剑派,你却故意气死他!沈望舒,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沈望舒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望向他身后的三人,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为何要撒谎?我与岳大侠也不算熟识,并不知道他能听什么不能听什么,便实话实说了,绝非故意气他。 你胡说八道!岳澄暴喝一声,当岳正亭的儿子,难道还没有当沈千峰的儿子来得光彩么?你少给脸不要脸了! 这话太难听,沈望舒忍不住皱了眉,语气也稍稍重了些,难道你想让岳大侠至死不知真相么? 你!这话却也是岳澄不愿意听的。他已然忍耐到了极致,挥拳便朝沈望舒打了过去。 虽说沈望舒是不太介意岳澄向他撒气的,可动手之事却是短短不能忍的。他抬手,又快又准地握住了岳澄的拳头,斥道:你闹什么? 岳澄红着一双眼瞪他,你气死我爹,就这么完了吗?说着便动了另一只还自由着的手,又是狠狠一拳。 陆灵枢冷眼在旁看着,见着围在岳正亭身边的人都起开了,才缓步走上前,盯着岳正亭的尸身打量一阵,才弯腰将跌落在地的兰摧剑拾起,擦拭干净血迹,一个旋身又来到沈望舒二人身边,忽地对岳澄出剑,迫得他慌忙后退。 他的剑法,岳澄委实抵挡不住,几招之后便岌岌可危。 萧焕忍不住挺身而上,用溯光架开兰摧,恳切地道:陆前辈!岳师弟年幼,脾气又直,冒犯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眼角瞥见岳澄仍旧不服,还有想动手的意思,陆灵枢便反手打了他的大穴,令他老实下来,却也不理会旁人,只是对沈望舒道:如今你替我完成了心愿,即便不为着岳正亭临终前的嘱托,只为着你我师徒一场,你且跟着我走吧。 这语气,不容置否,又理所当然,仿佛陆灵枢来这一趟本就是为着沈望舒似的。 但沈望舒却摇了摇头,如今整个岳阳都是要缉拿沈望舒的江湖中人,明月山庄的弟子一向不参与这些事,还是不给师门添麻烦了。多谢师父好意。 既然知道是好意,为何不去?陆灵枢乜他一眼,如今本座刚刚替正道除去崔离,即便不说一呼百应,怎么着也是有几分薄面的。你也不曾做过如何丧心病狂之事,何况前头还有燕惊寒挡着,若是本座替你说几句,自然也会没事的。 那么多江湖人士,难道师父须得见一家解释一回么?沈望舒摇了摇头,弟子深谢师父好意,不过弟子还有要事未曾了结,若是此时便跟着师父去了,实在是会给师门惹来无尽麻烦。 陆灵枢却还并不曾放在心上,淡淡地问道:你却还有什么要事? 沈望舒忽地撩袍,对他行了个大礼,先前燕惊寒承诺,会扶叶无咎的灵柩送还洪涛水寨,但如今太华门的声名地位,燕惊寒自身难保,定然是不会履行这个诺言了。叶无咎是为了救弟子才遭了难,倘若弟子还不管此事,岂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师父难道还能让弟子在门中容身? 果如沈望舒所料,苏闻一下子便黑了脸色。 他若是跟着一道送还叶无咎的尸身,如何与巫洪涛交代? 略沉默半晌,陆灵枢才道:也罢,既然你是个知恩图报的,我这个做师父的难道还能强把你拦住么?不过叶无咎之事实难交代,你仔细湘君怪罪。 都是弟子该受的。沈望舒诚恳地道。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39) 沈望舒主意大,陆灵枢一向都知道,何况他也着实不愿娶面对巫洪涛,话都说到这份上,只仰头长叹:心愿已了,千峰,你的大仇得报,尽可安息了。 见他如此说,苏慕平连忙站到他身边,又有些不舍地看了沈望舒一眼,师父,就这样撇下小四了么? 你四师弟不要咱们碍事,何必留下来给他堵心?陆灵枢神色薄凉,只要他记得回来便是。 师父都走了,苏慕平也不敢耽搁,只是从怀里摸了一把,掏出五六个药瓶塞到沈望舒手上,留下一句保重,便跟着陆灵枢离去了。 等他二人走远,沈望舒一回身,便见柳寒烟、韩青溪、萧焕都神色古怪地望着自己,不由得暗叹一声,先与柳寒烟道:柳姑娘放心,先前与你说过的话都是作数的,燕惊寒一日不死,便追他一日,叶无咎的仇到底是在这儿的,沈某不会忘。 柳寒烟蹙着一双眉,上下打量沈望舒许久,方摇头道:罢了,你方才说得对,如今叶无咎孤零零地躺在义庄列,虽说天气寒冷并不易腐烂,却也太糟践他了。我同你一道送他回去,旁的事再说吧。 沈望舒便向她微微一笑,心道剩下的几人才是真麻烦了。 萧焕与韩青溪断然是不会跟他动手的,甚至都不会跟他翻脸,可这样的人应付起来才是真的麻烦。沈望舒思忖片刻,到底还是走上前去,抬手便解了岳澄的穴道。 早在他与陆灵枢说话的时候,岳澄便一直死死地瞪着他,那眼神只怕早就将他千刀万剐了。这穴道一解开,岳澄便立刻从地上弹起来,双拳虎虎生风,就往沈望舒脸上招呼。 只是沈望舒也累了,便生生受了他一拳,就打在肩上,冲得沈望舒往后退开好几步。 如此一来,萧焕又心疼了,出手将岳澄拦住,岳师弟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咱们现在处境危险,若是在此处浪费时间,迟早会被追上的。 你不必替他说话!岳澄瞪他一眼,否则我就连你这个师兄也不认了! 萧焕觑了一眼沈望舒平静的脸色,只觉得头疼,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我知道你与岳师伯感情甚笃,如今岳师伯身故,便是我也不好受。只是你何必拿小何必拿沈望舒撒气?他又并不曾伤了岳师叔。 他没有么?若不是他胡言乱语一番,如何会让父亲岳澄气得跺脚,萧秋山,你这时候还护着他,你没看出他就是故意气死父亲的吗!他就是故意的! 沈望舒等他骂了一阵,反倒是稍稍拽了萧焕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和岳澄置气,等他骂了好一阵之后,才微微一笑。 他上前一步,气定神闲地望着岳澄,岳小公子,我知道若不是因着岳大侠,只怕是打死你都不愿意与我同路的吧?巧得很,沈某独来独往惯了,也不喜欢与人同行。既然两看相厌,不如就此别过。 岳澄立刻逼近一步,你想走?我告诉你没这么容易!你不还我父亲命来,我绝不饶你。 那就随便了,在下医术不精,既不会接喉管也不会解蛊,实在救不回来了。沈望舒摊手,方才这话我已经说过几遍了,现在是最后一遍了,麻烦岳公子用心听一听。岳大侠最终走到这地步,先是因着他骗了沈千峰,并不是我令他去的;然后他带着正道中人灭了九嶷宫,也不是我命他领路的;他为了掌门之位抛下沈千峰,也不是我唆使的。薛无涯、崔离等人要找他寻仇,却与在下没关系,毕竟我从前并不认识他们;燕惊寒父子想要把旧事翻出来,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事,当然也不是我走漏的消息 他是因为你岳澄不耐烦地打断。 谁知沈望舒的气势比他还足,他因为听说我是他儿子所以叛出松风剑派么?这话是我说的?便是我说了句实话他气得自刎,你也怪我气死他。岳公子,你好好用脑子想想,你的好父亲并不是我害死的,是他为自己所做之事负责罢了。倘若你真的要替他讨公道,还不如替他自豪毕竟岳大侠敢作敢当,却比多少人都强多了。若是你还咽不下这口气倒不如去找燕惊寒?毕竟找崔离来胡说八道的是他啊。 岳澄被他说得一噎。 于是沈望舒又笑容可掬地望向韩青溪,韩姑娘,刚才在下所说,你怎么想? 韩青溪上下打量他一阵,最终只能慢慢地摇了摇头,沈公子说的是,此事分明是太华门心怀不轨,便害了师父,却与沈公子没关系。 沈望舒想了想,又对韩青溪道:哦对,最近几位行动的时候可得当心些,毕竟如今岳公子才是正经的魔教少主,哪怕他从前从不曾做过什么恶事,却难保又心怀不轨之人借此兴风作浪。言尽于此,就此别过。 小舒!萧焕下意识地喊了他一声。然沈望舒回身来看他的时候,却愣了一愣,飞快地想了个借口,方才你说,害死岳师伯的,乃是太华门中人,尤其是如今还在逃的燕惊寒。既然大家都要找燕惊寒算账,不若同路? 他那点小心思,沈望舒哪里瞧不出来?当即就轻笑一声,萧少侠,好歹你说起来也与韩姑娘和岳公子是同门,你这般做决定,他们二位同意了么? 韩青溪深深瞧了萧焕一眼,见他那一双眼黏在沈望舒身上便挪不动了,不由得轻叹一声,摇头道:秋山说得有理。如今咱们势单力孤,燕惊寒手底下却还有好些太华门弟子,寡不敌众,只怕要吃亏。 不意韩青溪竟会答应得如此容易,沈望舒倒是愣了一愣,又道:韩姑娘都如此说了,在下也不好硬要赶人不是?不过方才柳姑娘说了,报仇之事还可以稍稍放放,当务之急却是先将业务就是送回洪涛水寨。几位莫不是要等着咱们这一遭走完? 韩青溪这回是不假思索地道:毕竟咱们也与叶公子相识一场,并肩闯了涌波山庄又闯了扶桑楼,算的是同生共死过,如今他遭了难,帮不上忙也得去凭吊一番的。 岳澄最听韩青溪的话。既然她都做了决定,岳澄万分不情愿,也只能噘着嘴,如同被按着脖子一般点了点头。 倒是萧焕,虽然开头之后便再没说话,但看他的神情,也应当是开心的,眼角眉梢的喜色,是想掩饰都不曾遮掩住。 好吧,如此一来又要与萧焕同路了呢。 沈望舒也说不上自己如今是什么心情,只是面上一点表情也不敢摆出来,不过淡淡地点了点头,那好,事不宜迟,咱们趁着如今还没被人缠上,先去义庄将叶无咎请出来吧。柳姑娘,此处你可认得路? 柳寒烟当即一颔首,自然。诸位且跟我走吧。 第194章 章二四分道 岳正亭与韩青溪等人都算是脱出松风剑派了,而他的原籍,恰恰就是松风剑派,几人回不去,自然也不能将岳正亭的尸身带回去。要让他落叶归根是不能了。 只是这几人原本就被追杀,各自伤的伤累的累,自然也无法带着岳正亭的尸身奔走。 岳澄犟了好一阵,原想带着岳正亭的骨灰走,可点火毕竟惹眼,又须得好几个时辰才成,最后还是韩青溪忍痛决定,暂将岳正亭葬在此处,做好记号,待日后有了空闲,再将他迁至一处风水宝地。 原本就十分不舍,又是用剑开坑,便花费了不少时间,岳澄又实在上心,填土之后还跪在灵前哭了好久,逼得沈望舒都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才算消停。 柳寒烟到底是熟门熟路的,带着几人在树林中东走西窜,几次都眼看着要撞上一队人马,但柳寒烟带着人东拐西绕,却又成功地躲开了。 武林大会磨磨蹭蹭就开了一大上午,加上几人在林中对峙、交手、埋葬岳正亭,又穿行的一下午,好容易到达义庄附近,却已是日薄西山了。 沈望舒倒是没有直接进到义庄,而是转身进到义庄旁的一家棺材铺里毕竟此地多是存放客死他乡之人的尸身,总还会有亲人来认尸的,倒也方便行事。 只是这样一来,多半都来不及厚葬了,这几家铺子里出售的都是极薄的棺材板,沈望舒没一个满意的。 就只这些?沈望舒不悦地问着。 老板见几人衣着不凡,到底不敢怠慢,讪笑着道:这地方,也只有这么些东西。几位若是要上好的梓木,需得进城去了。 进城自然是不能的,只怕是自投罗网了。于是沈望舒皱眉道:罢了,且挑店里好的来吧。 那老板是会做生意的,眼见着沈望舒是有定要挑好的,且只能在此处买,便殷勤地道:几位一看也是当真有心的,不才倒是有一建议。家慈岁数也大了,家里便早早地备下了棺木,是极好的阴沉木。想着老母亲如今身体还好,用不上,便给几位救急用? 半点犹豫也没有,沈望舒立刻答应了,多谢老板仗义,令堂一定长命百岁。却不知这衣服棺木,老板准备怎么卖? 不多不多。老板呵呵一笑,伸出两根指头。 沈望舒是见过好东西的,自然明白老板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二,也便是二百两的意思。 二百两并不算很大一笔钱,不管对于在场的哪一位来说,若是在从前,要拿二百两,咬咬牙便有了。不过现在 见沈望舒面露难色,那老板也变了脸,怎么?几位公子姑娘该不会是没钱吧?小店小本生意,可经不起几位这么折腾啊。 您放心,自然是钱货两讫的。沈望舒咬了咬牙,忽然看向萧焕。 萧焕一愣,刚想说自己没什么余钱,便听沈望舒道:把给我。 什么东西?萧焕微微偏头,以示疑惑。 沈望舒的神色有些不大自然,恨恨地道:就是玉簪。你从前给我的那个。那簪子雕工不太好,但玉质却是上成的,想来抵个二百两不是问题。 萧焕却是神色一变,想说决计不会给,只是怕柳寒烟看了笑话,只能硬邦邦地道:那簪子已经折断了,如何能用? 听他这么说,老板的面色也变得古怪起来。沈望舒连忙解释:您放心,断得整齐,一角都不曾缺,修也容易,找个手艺好些的师傅,都看不大出来。那可不是,他自己下手折断的,怎么能没有数? 眼看着老板脸色稍霁,萧焕更加生气,咬着牙道:断簪有什么好的?老板您看看我这一支玉箫,雕工细致,玉色也好,完完整整的一根,怎么不比一支簪子值钱?说着就当真抽出来给老板看。 沈望舒亲自选的玉,哪有不好的?若是传出这是萧焕的玉箫,许多人都要争相购置。 老板是满意了,连连推说用不着这么多。韩青溪却皱了眉,秋山你疯了?若是将这箫抵了,日后你用什么取行走江湖啊? 溯光仍在,如何不能?不过是这无韵剑的虚名要不得了。萧焕轻描淡写地说着。 沈望舒垂着眼睑,半晌也没点反应。只是萧焕这么说,他便抬起脸来轻轻一笑,好啊,倒是多谢萧少侠慷慨解囊了。 别说是萧焕,便是岳澄与韩青溪也料不到他是这个反应,都愣住了。 柳寒烟算起来是个外人,对沈望舒与萧焕之间的旧事几乎是一无所知。不过看着这几人如今的神色,也知道此事绝不会简单。沈望舒提了簪子,萧焕便提起了他那大名鼎鼎的玉箫,看来是二人曾经互赠的,只是如今么 于是柳寒烟抬手摸了摸发髻,只摸到一支扁金簪子。好在这簪子也够重,上头嵌了一粒红宝,也算是价值不菲的。虽说是绿萝坊主所赠,可是 老板,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玉石的东西,拿出去也不好这算,不如真金白银的。你看看我这支金簪子,值不值这个价?柳寒烟浅浅一笑。 柳姑娘!沈望舒又惊又疑。 柳寒烟却没有收手的意思,都是相识一场,诚然他与沈公子最为要好,只是我等就不配奉上一份心意了? 沈望舒无话可说。 毕竟叶无咎就算没接受柳寒烟的好意,他二人之间并没有那一层旁人不能企及的亲密关系,但叶无咎也并不曾说过要与柳寒烟断绝往来的话,他二人无论如何也能算是朋友。都是朋友,没道理沈望舒做得柳寒烟做不得。甚至只要岳澄愿意,他要出钱沈望舒都拦不住。 老板估摸不出玉器究竟怎么卖,对金银还是知道的,只看了一眼成色、大小,便立刻有了成算,堆起笑脸,够了够了!姑娘,这位是什么人啊?要不要小店赠寿衣、钱纸并香烛啊? 若是方便,自然再好不过。柳寒烟颔首一笑,复又道:不知道老板这里有没有香料?不用名贵的,只要味道够辛辣的都行。 几位是要扶灵回乡是吧?老板笑了笑,一边麻利地收捡东西一边笑道:义庄旁边的棺材铺,哪能没有呢?毕竟这里多的是要扶灵回乡的,用量大着呢。您几位稍等,我这就去收拾。 老板转去了后院收拾东西,剩下几人也有些尴尬,面面相觑着。 沈望舒到底撑不住,便对柳寒烟施了一礼,多谢柳姑娘慷慨。 这算什么慷慨,不过是一份心意。柳寒烟忽地自嘲一笑,毕竟叛出师门这样的事都做出来了,还在意这些小事么? 被他说得一噎,沈望舒只是笑笑,却更不愿看松风剑派三人的神情,尤其是萧焕的,便索性转过头去看着店里的晨色。只是毕竟就是个棺材铺,整个铺子里堆满了的都是棺材,看着阴森森的,也没什么意思。 好在老板手脚够快,没多会就把零碎的东西包好了,又赔着笑脸道:不好意思了各位,那阴沉木料实在太沉了,在下一个人那也搬不出来啊。 沈望舒也没二话,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往老板先前转出来的地方走了过去。 萧焕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这老板所备下的棺材虽说没什么精细的装饰,就是那么黑漆漆的一口,只是用料实在足,开起来也是长方方的一大口。 沈望舒上前去试了试,一时间竟没能抬起来。 一直垂手立在旁侧的萧焕便一言不发地上了前来,蹲身发力,一下子便将那棺材扛上了肩头,稳步往外走。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40) 此举委实让沈望舒吃了一惊,他愣了愣,就要伸手帮忙。 只是萧焕面无表情地,只给了他一个眼神,沈望舒倒是被镇住,讪讪地缩了手,又摸了摸鼻子,到底是跟在萧焕身后又走到了前厅去。 萧焕的面相颇为英挺,若是面无表情的时候,自带不怒而威的气势。而他如今皱着一双剑眉,肩上还扛着硕大一口棺材,更显得煞气十足。 便是沈望舒都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身后,另外几人便更没什么话好说,只能跟着萧焕辞了老板,又往义庄走去。 萧师兄岳澄到底是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忍不住先搭了句话,咱们难道要这么扛着叶无咎去洪涛水寨吗?带着这个,只怕想上船人家也嫌晦气吧? 萧焕没理他,沈望舒却被他提醒,当即就道:岳公子说得有理,自然不能带着叶无咎招摇过市。从岳阳到潇湘,最方便的是走水路,只是也有陆路可走,买一架牛车,慢是慢些,却也能回去。 说着说着,沈望舒眼珠一转,不过诸位也看见了,咱们荆楚之地就是这般,山高林密,山路自然是崎岖难行的,说不定还有山匪,没走过的人自然是很不习惯的,几位不妨 你想让他烂在路上?萧焕忽然扭头看了他一眼。只是萧焕还扛着棺材,这一回头,自然是横扫一片,唬得几人连连后退。萧焕心知自己激动,好歹稳住了身形,只是语气十分不好,杀人多了,烂成什么样的我没见过?若是你觉得这样十分对得起叶无咎,那便随意吧。 沈望舒被他说得语塞。 萧焕又慢慢转回身子,语气冰冷,若是决心要送,自然越快越好,柔则你这一去,究竟是要宽巫洪涛的心还是要惹他生气?或许水路上有重重追兵,但你既已决心要送,想必也是不怕的。 沈望舒心道:都被整个武林正道追杀了,我还能怕什么?只不过是想让你们几位快走。 只是这话不敢说,他怕萧焕当场发作。 韩青溪见气氛实在不对,原想说点什么劝解,只是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些什么声响,当即就喝道:鬼鬼祟祟,谁在那里! 第195章 章二五道阻 看来贫尼所料不错,沈望舒这小子,果然是舍不下替他死了的叶无咎的。不远处传来一声笑,紧接着便鱼贯走出许多人,或僧或俗,俱是女子。为首一人头戴青布小帽,身着宽大的杏黄袍,岁数已经不轻了,清瘦的一张脸上温柔慈爱不足,严肃威仪有余。 韩青溪见状,连忙与柳寒烟一道抱拳,原来是明枯师太 看样子严华斋的弟子都已经在这儿了。虽说严华斋与绿萝坊一样,门下全是女弟子,可它到底是个尼姑庵,又不如绿萝坊琴棋书画诗酒茶那般风雅,门下弟子无事自然是钻研武艺,故而就战力来说,别说比绿萝坊,便是比翠湖居可能都还强些。 韩青溪与柳寒烟是做足礼仪的,萧焕不方便,沈望舒不在意,岳澄也知道明枯出现在此定然是没有安好心的,只是警惕地看着一行人,神情紧绷。 倒是明枯看见了柳寒烟,奇道:你不好好跟着你师父,怎么还跟着他们跑? 师太见笑,寒烟如今已经不是绿萝坊弟子了,自然也不会跟着坊主行事。柳寒烟有些赧然。 先前斥骂柳寒烟的时候,绿萝坊主并没有刻意避着人,能听去的人自然不少。明枯似乎有所耳闻,略略一想也知道怎么回事,面露惋惜,却也有些不屑,嘴上倒只是淡淡的,是么?你师父养你这样一个弟子也是不易,可惜了。 沈望舒见她一开口就问柳寒烟的事,怕她难堪,也不想在此徒费口沫,便上前一步,明枯师太,想必您是冲着拿我来的,我就在此,咱们也没什么交情,还是不必寒暄,您有话直说吧。 我严华地处眉山,又是姑子庵,甚少与外头联系,更不比普安紫微有底蕴,手上也没什么好东西,从前并没和倚霄宫打过交道。明枯乜了他一眼,神情有些不耐烦,捉了你,好处有,却也得罪不少人。严华又不想称霸武林,没得白费这个功夫。 沈望舒叫她说得一噎,旁人也愣住。 于是萧焕放下棺材,上前几步,既然如此,师太为何守在此处? 明枯皱着眉在几人之中看了一圈,神色更是不耐,为何不见岳正亭? 这句恰好又问到众人伤心处,俱是沉默。唯独沈望舒事不关己些,便老实地道:让师太失望了。您以为岳大侠那样的伤势,又接连遭遇了翠湖、绿萝与明月山庄的追击,还能撑下去么? 什么?明枯神色剧变,小魔头休要胡说八道! 沈望舒诚恳地道:师太不信我无妨,这几位您都尽可以问问的。柳姑娘、韩姑娘、萧少侠你们说我是不是在胡言乱语? 见这几人都不说话,明枯已经信了大半,却仍旧不死心地望了岳澄,厉声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为什么不回答我?你说话! 岳澄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被明枯这一问,又忍不住红了眼圈,大声道:是啊,被如今不得不把他老人家暂时葬在树林里,师太要去瞧瞧么? 是谁杀的他?明枯神色冷厉。 没人杀他沈望舒都有些不好意思说了。毕竟岳正亭是受了刺激自尽的,死得太过难看,一代大侠死前却声名扫地颜面无存,连沈望舒都觉得有些不忍了。 明枯又死死地盯了众人一阵,忽然冷笑一声,好啊,岳正亭,你便这样死了么!好轻松好痛快啊! 岳澄立刻暴跳如雷,你说什么!人都死了,明枯竟然送上一句轻松痛快,难怪岳澄会发怒。 你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却不是死在我手里,岳正亭,你还真是从来都没把我放在眼里啊!明枯忽然怒斥一声,霍然出手,一掌打向沈望舒。 不过众人一直都防着明枯发难,见她抢攻而至,沈望舒便连忙足尖点地,蓦地腾起三尺,向前一个空翻,绕到明枯身后去了。 但到底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明枯反应也快,头也不回,反手一抓,正好抓住了沈望舒的脚踝。于是沈望舒不得不以那只脚踝为支点,横身凌空一旋,将明枯踢开,落在了岳澄身边,反手抽出他的佩剑。 明枯师太,沈望舒抬起一个沛吾乘舟的起手式,警惕地盯着那老尼,方才不是还说您不是来抓我的么?您这样的身份,出尔反尔,似乎有点不妥吧? 明枯也反手拔了剑,贫尼的确没想抓你。只是现在改变主意了,不抓你也罢,直接杀了了事岂不是更好。 萧焕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师太! 明枯却并不理会他,一招纯正的严华剑法脱手而出,气势不凡。 沈望舒自然是见招拆招的。不过萧焕听闻明枯想要人性命,吓得不轻,也拔了溯光在手,也想往战团里面裹。见他一动手,韩青溪也坐不住,柳寒烟想了想,也出了剑。 当然,他们这边除了被夺去佩剑的岳澄都动手了,严华弟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也纷纷亮了剑,就要上去相帮。 但明枯却厉声道:都退下!若有违者,门规论处! 掌门!严华弟子急道。 明枯又与沈望舒飞快的对了两招,待两人分开之后,才沉着一张脸,冷声道:本座只杀沈望舒,不涉及旁人,一个人还应付得来,你们动了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上都看了我们严华斋的笑话? 虽然是对着弟子说,却也是让萧焕他们听着明枯只杀沈望舒,与旁人无涉,不想死的不要掺和其中。 如此一来,萧焕便更加不解,师太,既然您方才说从前并不曾与沈望舒打过交道,也并不想捉拿他,又为何一意要杀他? 我与沈望舒是没什么过节,可谁让他有个好父亲呢?明枯神色一冷,剑势如风如电,逼得沈望舒连连后退,岳正亭的儿子,本座看不得! 如此一来,已经做了十多年岳正亭儿子的岳澄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期期艾艾地道:师太从前您对晚辈,也不曾 如是那时候便知道岳正亭为了掌门之位不惜委身魔教又始乱终弃,你以为你还能活到这么大? 这听起来是另有内情的,萧焕便飞身上前,将沈望舒带入怀里退了几步,听起来师太却是对岳师伯有些误会?只是这沈望舒刚被认回来,又不曾在师伯身边长大,您何至于此? 误会?若说从前还只是想不分明胡乱揣测,可与他武林大会上所说的话一通比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明枯怒道,你们以为贫尼是怎么当上严华掌门的?从前我只是个普通的俗家弟子,虽然师父喜欢,却武功平平,不思进取 沈望舒从萧焕怀里脱出,勉强站稳,却不经意地与他对了个眼神,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了然或许,这又是一笔说不明白的风月债。 果然,明枯道:那时候岳正亭还只是个松风剑派的普通弟子,勤奋上进,武功又好,只是师长都不在意他。我看他为人的确不错,便心生亲近之意。岳正亭他对我淡淡的,不说好,可也不曾拒绝。我想或许是他性子如此,也不在意。后来他被诬弑师,我还找了他好久,可惜并不曾找到他 后来,他自己回来了,在武林大会上洗刷冤屈,且立了大功,得了掌门的青眼,我很为他高兴的。只是后来,他就迎娶了江滟滟,有了儿子!明枯越说越是悲愤,我倒是私底下问过他为何如此对我,可他十分淡然,问我究竟是答应过我什么 沈望舒不置可否,其余几人的脸色却不大好看。毕竟人都没了,何必还说这些败坏人家身后名声? 明枯满脸恨意,此事之后,我便发誓出家,落发为尼,勤练武艺,果然做了严华掌门,为的便是有朝一日,我能亲口问岳正亭一句若我是严华掌门,他还会不会娶江滟滟? 这却说不好了吧?毕竟岳正亭想的是做松风掌门,取了严华掌门,只怕他连在松风剑派的立足之地都没了。沈望舒心里想着此事,口中却说:师太,岳也不曾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虽说的确是对您不起,却也罪不至死啊。何况他如今已经不在了,您何必迁怒? 若你是他心甘情愿与江滟滟所生,贫尼也便罢了,怪我与他无缘。可他也并非真心实意娶江滟滟,而江滟滟还念着齐某人,你便是个孽种!明枯恶狠狠地道。 虽然也不明白明枯为何会有这样的推论,但沈望舒也能理解她的心情。只是理解归理解,他并不认为自己该死。 只是岳正亭的名声,却也不是他想败坏便能败坏的,别的不说,跟着岳澄一道行事,他可不想时时与这小子打一架。 却在这时,韩青溪忽然道:师太,您对先师有所误会,晚辈很能理解,也不敢劝您。只是沈望舒他他也不是师父的亲子,您何必迁怒于他? 什么?韩青溪竟然帮他说话?这却有些令沈望舒意想不到了。 第196章 章二五道阻 韩姑娘,崔离在武林大会上说得一清二楚,便是你们那位好师父也不曾反驳过,如今你却告诉贫尼,沈望舒并不是亲子?明枯轻笑,你想哄谁呢? 韩青溪恭顺地道:实在不敢欺瞒前辈。只是这样的事,除非江夫人或是沈千峰复生,否则谁也说不清其间到底又怎样的曲折误会。师父也只是听了崔离的一面之词,若是他编得还算像话,自然是不好分辨的。 于是明枯更怒,那你却说沈望舒并非亲生?岂不是仗着贫尼如今无人可问便信口开河? 师太想来也是知道沈千峰的,心狠手辣,又痛恨师父,倘若我那小师弟落到他手上,又岂会认真抚养?不掐死了事便很不错了。萧焕也趁机辩解一句。 明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半晌之后,才沉声道:只是你们所说,也没有证据,不过是凭空猜测的,怎知你们不是为了帮着这小魔头 师太,您既然口口声声叫我消磨图,便是把我当做倚霄宫的少主看了。既然我是倚霄宫的少主,又与岳大侠有什么关系?沈望舒不在乎地笑了笑,您恨岳大侠,可是您再想想,岳大侠为了掌门名位欺骗了您,可如今是名声扫地而身份无存,他的妻子并不在意他,他所喜欢的人也恨透了他,他的孩子也并不知何处去了,到最后他可谓一无所得这样一想,您还不曾消气么? 这话说得很是有些道理,只是明枯仍旧有些气恼,似你这般说,岳正亭已然遭了报应,我就不该理会了。可我当年受的委屈,却是白白承受的? 晚辈并无此意。沈望舒摇头,不过师太想想,那人既然没将您放在心上当回事,您又何必为了他而跟自己生气?为了个没必要的人,不值当。 看沈望舒气定神闲甚至嘴角带笑的模样,萧焕却蓦地一慌,动了动手,似乎想去拉他,只是到底忍住了。 是啊,不值当明枯终是长叹一声,岳正亭葬在哪里了? 岳澄闻言,大惊失色,师太您这是要做什么?师父纵然有千般不是,可他都您还是不要打扰他身后清净了吧? 明枯立刻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贫尼在你看来是这么阴险龌龊的人?到底是动心过的人,倘若对他太坏,岂不是自认眼瞎?我且去祭拜一番。 于是众人松了口气,才与明枯说明了岳正亭安葬之处。虽说不敢明目张胆地立碑,但好歹是做下了极好,以便来日辨认的。 明枯打听清楚之后,便招呼着严华斋的弟子要走。不过在别国之前,她语重心长地问道:你们当真要去义庄?倒不是贫尼要教你们忘恩负义,只是如今义庄里埋伏着不少人,就凭你们几个 多谢师太好意提醒!沈望舒郑重地向她行礼,堵住了明枯接下去要说的话,只是叶无咎为了救我,连一条命都搭进去了,我却因为一点追杀便裹足不前,都不把他送回洪涛水寨了,岂不是说明叶无咎他白白救我一场?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41) 于是明枯不得不重新打量他一眼,你这重情重义的脾气,倒并不很像岳正亭,却也更不像沈千峰。 沈望舒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管晚辈生父母是谁,却都是从小不曾长在身边的,自然也不曾学到他们的好处,并不知道像谁了。 小子,你与慧海把话说明白了,若他点头,或许你还能有条生路。明枯诚恳地道,我看你也的确不像是个恶人,从前么,又有沈千峰在上头压着。如今你想洗心革面,却也不是不可。 这些都不是沈望舒在乎的,不过明枯倒是一片好心,他不忍心拂了人的面子,便道:多谢师太,晚辈记下了。 就此,两拨人分道扬镳,明枯去寻岳正亭的埋骨处,沈望舒等人则是继续朝着义庄出发。 走到了义庄门口,一个人也不曾见到。只是这几个人的武功造诣还是有些,隐隐约约能听见里头传出粗重的呼吸声。显见这义庄里头也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马,单等他们一露头,便要骤然发难的。 沈望舒忽然停了步子,若是柳姑娘执意要去,沈某人也是不该拦的。不过另外三位么,这原本就是我欠叶无咎的一条人命,那些人也是冲着我来的,几位便不必跟着我受这个牵扯了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在外面等着?萧焕的语气十分平静,显然他是已经想到了沈望舒会有此一句。毕竟他们两个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若真要好生清算,只怕也是仇深似海的那种。 沈望舒嗯了一声,没做解释。岳澄却十分生气,沈望舒你说的什么屁话?为了保你,师父都已经当然,这不是你求的,是师父自愿的。但我们也是自愿跟着师父来的。就算是为了师父的遗愿,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让你去送死! 话音未落,义庄里便传出一阵粗犷的笑声。这人只怕是用了内力,雄浑地传了出来,哈哈,没想到这几个小贼自投罗网,连岳正亭也死了!正好少了一个碍事的! 众人凝神一看,却见里头乌泱泱地走出许多人,看服色,碧霞、襄台、朱雀皆有,还有些众人并不算太熟悉的小门派。 只是这一众人分开,从里头又走出一人,身后的弟子拖着一卷草席,那草席被颠得有些散了,露出里头裹着的头发,上头还束着个精致的银蛇发冠。 那是叶无咎的发冠! 沈望舒见状,立刻勃然大怒,燕惊寒,你究竟要做什么! 叶无咎现在在我手上,你不是心疼他么?那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啊!那人正是燕惊寒。他看着沈望舒惶急的样子,神色竟是说不出的快慰。 沈望舒到底是忌惮他毁了叶无咎的尸身,气得双拳紧握,眼眶发红,却再没说出一句狠话。 那边的襄台掌门便笑道:这可好,松风剑派的前掌门、掌门弟子、现掌门弟子接连叛出门派,还跟着个小魔头厮混,可见这第一正派啊,竟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碧霞掌门忍不住白他一眼,然后恶狠狠地道:如今此地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了起来,你们是插翅也难逃,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那严华斋的明枯似乎与太华门并不睦,能想到此节,却也只是在外头的小树林里候着。可如今这几个门派一向都是同声一气的,还有个燕惊寒掺和其中,想都不用想,这一定是他的主意。 连岳澄都气得看不下去了,恶声恶气地道:燕惊寒,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众人不知他如何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都愣了一愣。 岳澄继续道:即便我们是跟着沈望舒走了,可也都脱离门派了,松风剑派是决计不会被你这三言两语便拖下水的。至于沈望舒,他一不是沈千峰的亲子 那他就从不曾作恶过?燕惊寒咄咄逼人地道。 是,然后他就死了一次。岳澄耸了耸肩,他从前拿走的东西,倚霄宫覆灭的时候便早就被瓜分一空了,你们想要,找他也没用。 燕惊寒撇了撇嘴,那么按照小沈公子的意思,他死过一次便能一笔勾销了?他分明是被咱们武林正道逼得不能不坠了崖,并非真心实意地认错谢罪。 他这一开口,连岳澄的姓都改了,轻蔑之意不言而喻。 岳澄果然是气得脸色发白,却仍旧道:好啊,既然沈望舒这样的罪责都要被你们如此追究。那么燕少主,你们勾结崔离的事又该怎么算?崔离可是杀伤咱们正道多少弟子啊,若不是太华门与他里应外合,他知道什么? 果然那些个小门派的掌门与弟子都不由得脸色一变。 柳寒烟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接着道:想来诸位可能还不算很清楚,这位崔离先生究竟在沅陵做下了什么事吧?他与薛无涯勾结起来,打劫银两药材、掳掠人口,秘密关起来,将人炼制成一种没有意识又不知疼痛、偏偏力大无穷战力惊人的怪物,便是我与萧少侠、韩姑娘这样的,想杀一个也得费上许久的功夫。若不是及时发现,让这样的怪物养多了再流入世间 这下,连十大门派这样的大掌门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对付一个岳正亭,甚至一个松风剑派,开个武林大会便能让人身败名裂,甚至能让人身死,养这些东西却是要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太华门就这般与崔离合作了,他究竟知不知道崔离私底下在做这样的勾当?太华门又究竟想干什么? 无数满怀探究的眼神落在了燕惊寒身上,他也终于慌了,结结巴巴地道:诸位前辈可别、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晚辈实在什么都不知道家父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崔离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朱雀宫主忍不住呵斥一句,不知道那你们还敢与他合作?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再说了,死无对证,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脱身而故意隐瞒推脱呢? 晚辈真的不知道燕惊寒连声解释着。 可惜看样子也没谁愿意听了。 岳澄见状很是满意,忍不住笑了一声,哼,他就是个蠢货!把沈望舒拉下水了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大家抓了沈望舒之后,便会忘了太华门之前究竟做过什么?没有沈望舒在前面挡着,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 沈望舒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岳澄立刻跳了起来:做什么? 又上下打量他两眼,沈望舒才淡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换变聪明了。 第197章 章二五道阻 却说燕惊寒,虽然这边的确是一唱一和,为的就是要让他害怕,可也并不是全都在胡言乱语,至少有一点,燕惊寒也是认同的若是沈望舒被捉拿归案后,下一个要清算的,就一定是他。 毕竟沈望舒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说来也是好笑,折在他手上的人命,竟然都是倚霄宫自家人。 燕惊寒眼珠子一阵乱转,说不得就是在思忖脱身之计。 而旁侧十大门派之三的掌门在想什么说不好,那些小门派掌门的心思却也活络了起来。 捉住沈望舒好像在拿沈望舒之前,说的本就是燕惊寒的事,却被他三言两语给混了过去,逼得岳正亭救子心切才闹出了脱离门派之事吧?这样说起来,此事却与沈望舒关系不算很大,连他们都能想明白,说不定慧海玄清这样的大人物稍稍一想也能明白过来,到时候遭殃的就是燕惊寒。 若是让这几位知道自己还跟着燕惊寒胡闹,日后清算起来 诸位,可别被他给骗了!看着这些人眼神都有些不对了,燕惊寒便急了起来,连声道:说起来这小子才是沈千峰的儿子,怎知他不是在开脱?如今慧海方丈与玄清道长率普安与紫微都在奋力捉拿这二人,倘若从我们手上走失了人,岂不是说不过去了? 不错,如今整个武林正道都在捉拿他们二人,却也并不曾说你太华门就清白无事了。有一掌门忽地接口,如今都在眼皮子底下放着,岂能轻易放过了? 这话立刻就被人附和了:就是,沈望舒也抓了,燕惊寒也抓了,难道还能少了好处? 碧霞掌门脸色一变,当即道:诸位,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要阵前反目的意思么?人还没拿住,大家可不能 何掌门,知道碧霞与太华交好,若是您还挂念着与燕鸿的那点子交情,您大可以退至一边看着,就当碧霞派从不曾来过!朱雀宫主暴喝一声,忽然对着燕惊寒出了手。 我哪有这个意思?南宫宫主莫要说笑!碧霞掌门解释一声,却是向着萧焕他们出了手。 眼见这样的大人物都不客气了,其他人自然也就懒得废话,当即也亮了兵器。 燕惊寒大惊失色,飞快地往后退了两步,一边退一边怒喝:沈望舒!叶无咎的尸身还在我手上,你这样陷害我,岂不是想让他死无全尸? 这话却是给人提了个醒,便有人高喊起来:对对对,先把叶无咎的尸身抢下来,到时候不愁沈望舒不会束手就擒。 沈望舒面色不虞,上前一步就要说什么。但萧焕的动作比他还快,他与碧霞掌门对了一掌,又回身按住沈望舒的胳膊,沉声道:陷害你?燕少侠,方才我岳师弟所说哪些,哪一句不是实情?若不是你非得纠集这么些门派来围堵我们,只怕此刻早已逃出好远了,哪里会遇上这样的险境? 被他这一拦,沈望舒好歹缓过来写,一张脸依然绷得紧紧的,但语气却轻松不少,不错,你该感谢叶无咎,若不是他还在你手上,此刻你还能与我们好好说话吗?仔细着点,若是他出了什么岔子,我第一个就会要你的命! 于是襄台掌门便道:哈,大家都听见了?只要叶无咎尸身在此,沈望舒不会轻举妄动,大家尽管用心把燕惊寒拿下便是! 碧霞掌门又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命弟子们先回头去拿燕惊寒了。 那么多人一拥而上,燕惊寒与仅剩的几名太华弟子自然对付的艰难。不得已,燕惊寒只好高声道:沈望舒,你想要的东西在我手上,若是我出了岔子,他们也不见得会多么宝贝着,不如你先跟我合作? 做梦!沈望舒暗暗咬牙。 只是韩青溪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朗声问道:哦?不知燕少主想做什么? 我知道如何离开此处,就是不知道你们想不想走!燕惊寒似是中了一剑,痛呼一声,说话也有些吃力。 韩青溪与萧焕对了个眼神,暗暗摇头,可仗着燕惊寒那里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却只是漫不经心地道:哦?燕少主,如今你自身都难保了,还说什么逃不逃的? 又是一阵打斗,听着里面都闹得不成样子了,沈望舒有些心急,都忍不住想近前去查看了,却见着燕惊寒从一个人手缺乏的角落里挤了出来,竟还不嫌麻烦地扛着叶无咎的尸身。 沈望舒与柳寒烟当即就要上去抢,萧焕与韩青溪一人一个拉住,只是任由燕惊寒近前来,在离他们十步的地方停住,低声道:我自知总有一日会翻出这笔账,若是能捉住你们,也算是将功折罪,倘若不能,自然也留了后路。你们以为我与父亲一手带出来的太华弟子,竟叛逃得只剩下这么些了?自然是去渡口寻船了。 不得不说,燕惊寒其实很有做个恶人的天赋,还不曾做什么,便把后路都想好了。 不过心底鄙夷却不曾放在脸上,韩青溪仍旧耐着性子问:所以燕少主想让我们做什么呢? 既然诸位接连与绿萝、太华还有明月山庄都遭遇过了,最终却只损了个岳大侠,也没受什么伤,想必也是很有能耐的。都是仓皇出逃的,咱们不放暂时结盟,放下成见,待逃出生天之后一切再议。燕惊寒说着,又看了沈望舒一眼,补充道:等到安全之后,叶无咎的尸身我便还给你,如何? 沈望舒还不曾说话,柳寒烟便咬牙切齿地道:你放屁!如今你这样,我们自然也能擒下你之后再抢,轮得到你在这儿讨价还价? 如今没有苏闻相帮,你以为我不能一战?想起树林里未竟一战,燕惊寒便笑了起来,叶无咎就在我手上,若是不怕他有损伤,几位便尽管来抢啊。就是不知道柳姑娘为何如此着急? 尽管都被燕惊寒的无耻气得头疼,可太华弟子似乎顶不住了,隐约听见里头有人在问燕惊寒去了何处,韩青溪便替所有人拿了主意,好,便如你所言,先逃出去再说。 好啊,燕惊寒松了一口气,得意一笑,我先走,你们只能跟在十步开外。倘若教我发现你们胆敢上前一步横竖叶无咎在我手上,下场你们是明白的。说罢,他当着施展轻功一跃而起,飞身往树林里扎了进去。 沈望舒也立刻要追,燕惊寒头都不回,却如脑后长眼一般,十步! 不得已,这等着燕惊寒十个起落之后,萧焕才扛起棺材,短促地说了一声跟上去。 燕惊寒也是估摸着距离的,想着差不多了,才回头看了看,满意一点头,朗声道:太华的二郎们,切不可恋战,快走吧! 是!太华弟子答应一声,齐齐后退。毕竟在场之人并不想抓他们,也没为难,这一时间就让他们齐齐脱战,纷纷追随着萧焕他们后面离去了。 碧霞掌门气得直跺脚,竖子狡猾,竟将咱们耍得团团转! 朱雀宫主便冷哼一声,这不就是何掌门的好侄子么?休要废话,莫让他们跑了!说着就点了门下的弟子去追。 要说燕惊寒也是狠心,能留在他身边的太华弟子是绝对忠心耿耿的,可他却跑出那么远才下了命令,还有好些太华弟子一时间不曾反应过来,被那些实力并不雄厚的小门派围住,撒气似的对着他们一阵围攻。 不过这个节骨眼了,也没谁能顾得上这些太华弟子,便是一路追着燕惊寒而去的沈望舒他们也觉得有些吃力。 燕惊寒扛着个人,几步便罢了,跑出去一阵便有些吃力,却偏记着十步之约,就不肯让沈望舒他们靠近,更别说帮忙了,一时间竟将步子慢了下来。 而萧焕本来就不长于轻功,又扛着一口比人还重的棺材,自然更落后了,眼见着就要被跑得最快的朱雀掌门抓住。 沈望舒几次回头,最终还是从燕惊寒身后最靠前的位置生生顿住身形,又旋身至队尾,对萧焕道:你还好吧?若是不行,便给我。这是叶无咎的棺椁,理应由我来扛。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42) 你?萧焕一开口,便不经意地泄出一口粗喘,慌忙闭嘴,稳了片刻才道:算了吧,你方才都扛不起来,还是莫要逞强了。 不过话虽这样说着,但因沈望舒要用断簪换棺材的那股气却消下去不少,反倒软了些语气,你借一把力给我吧? 沈望舒毫不犹豫地伸手扶住萧焕,足下发力一蹬,带着萧焕一下子窜出几丈远。 萧焕自然也不会然沈望舒白出力带着自己跑,他反握住沈望舒的手,又将肩上的棺材稳了稳,足下的力气一点都不曾松懈,跟着沈望舒的步调一道拼命往前奔去。 只要有沈望舒在边上,愿意信他依赖他与他互相扶持,面前即便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也无妨了。 第198章 章二五道阻 沈望舒等人倒是一点也不怀疑燕惊寒会撒谎,毕竟他比过街老鼠也并不强上多少,逃是一定要逃的。 不过在看见渡口上停着的几只船时,众人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眼见后头的追兵近了,韩青溪提了裙角就要登船,已经上船的燕惊寒忽地横在船头,慢着! 都这个节骨眼了,却还被横加阻拦,韩青溪有些愠怒,燕少主,眼下这时候了,还要玩什么花招? 韩姑娘言重了。燕惊寒淡淡一笑,你说咱们这两拨人,也不是那么一团和气的,万一上船之后你们忽然暴起夺船 岳澄闻言,气得袖子一绾就要跟他理论,韩青溪却拉住他,只沉着脸道:那你说怎么办? 抬眼看了看越发近了的追兵,燕惊寒蓦地后退一步,挥剑斩缆,沈公子的轻功,这下是整个正道都见识过了,船都行至湖心了,还能带着人上船。当然,在下既然要与诸位合作,也不是要为难,诸位烦请在此等上十息,待那些人彻底追不上了,在上船也不迟。 也算是燕惊寒谨慎,众人挑不出毛病,只能看着他顺水飘去。 一、二岳澄飞快地数着,眼中愤恨之意甚明。 沈望舒瞧着几只并行而去的船,忽地朗声道:燕少主,咱们都已经让步成了这样了,你是不是也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有来有往才叫合作啊。 那沈公子请说?燕惊寒立在船头,得意之色甚是扎眼。 沈望舒却是气定神闲地道:这几艘船上俱是太华弟子,我们一行却就只有五个。不论上了哪条船,万一燕公子一声令下,我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岂不是亏大了。既然我们的诚意都给够了,不如燕公子也给点诚意,您一人一船,待我们上船之后交接完成您再回自己穿上? 燕惊寒低眉想了一阵,忽听岳澄说了句时间到然后拉着韩青溪往船上跳,便点了点头,好,也算公平。你们都走吧,少主我就陪他们乘一段。 他二人上船之后,襄台掌门也追到了,见状便冷笑一声,真是稀奇了,方才还咬得你死我活的转眼就合作起来了。你们别以为搅在一起便能如何了,都是武林上的毒瘤,都得一个一个切除。 沈望舒根本不想理他,只回头对柳寒烟道:柳姑娘快去,上船之后切记稍安勿躁。 你们柳寒烟想着绿萝坊与襄台的交情尚可,便道:掌门,若论罪责,怎么也该是太华门居首。何况沈望舒也是为了讨要挚友遗体回去安葬才不得不与他合作,也算是性情中人,您何必为难他? 柳姑娘别说了。萧焕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船上。 到底是记挂着船上还有叶无咎的遗体,柳寒烟为难地看了看沈萧二人,又看了看襄台掌门,最终还是一咬牙,腾身去了船上。 待她一走,襄台掌门便抬手出掌。萧焕如今腾挪不便,便是沈望舒与他周旋。 只是与他擦身而过时,沈望舒听他压低嗓音道:那个女娃说得对,为难你们对本座没有任何好处。 略略一愣,沈望舒却想明白了想必玄清之前在武林大会上的建议,让许多人都心动了。抓一个沈望舒,甚至抓住了绿萝、松风的弃徒都没用,都逐出门了还能怎么利用呢?燕惊寒却不一样,能抓住他,就等于把太华门抓在了手上。好歹也是十大门派之一,哪怕几家一道瓜分,也能捞到好大一笔。 沈望舒眼珠一转,假意还招,虽说也压低了声音,却也让萧焕听见了,不知前辈有什么打算? 假意缠斗,待会本座助你们上船,你们只管把燕惊寒那小子弄下来便是!襄台掌门狞笑道。 萧焕只听得半句,却也很快就明白过来,也放了棺材,装作出手的样子,嘴上问道:那其他的掌门与弟子呢? 这个你们放心,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然也不会跟着燕惊寒来了。襄台掌门忽地狠狠一掌打向沈望舒。 好在沈望舒也飞快地会意,与他对了一掌之后便借力后仰,似乎是被襄台掌门一掌击飞,却轻飘飘地掠至湖心,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只船上踏了一脚,又掠至另一只船旁,仍旧是在船舷上借力,再次跃高,最终落在了燕惊寒所在的船上。 沈望舒这两脚都是极有分寸的,看似借力,但所用的力道却着实不小,踏得两只船都偏了些方向,虽说不甚明显,却也让两只船头稍稍偏开了方向。 太华弟子大都是北方人,坐船的机会不多,燕惊寒都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反倒是对沈望舒冷嘲热讽,哎呀沈公子,那位萧少侠连棺材都愿意帮你扛,对你也是情深义重了,你便是这样对他的?只是那么一口棺材,都不想要了? 听他这么一说,船上的人都忍不住探头朝萧焕看了过去。 但见他已经迎上了襄台、碧霞与朱雀三派掌门,只是有口棺材在,也不方便拔剑,便索性将棺材一抡,横推而出,仿佛一堵墙一般,将那三名高手堵住。 快来!沈望舒见状连忙高喊一声。 萧焕也当即一个倒翻,棺材也不管了,掠至水岸边。不过此时船都行得有些远了,他也追不上了。 那几名掌门已经暗中通好气,作势追来,却仗着船行水上看不十分清楚,并不曾碰到萧焕的一片衣角。但门下弟子们还是将戏做了个足,口中呼喝有声,气势不凡。 于是沈望舒制止了韩青溪与岳澄,自己再次腾身而起,掠至落后的那只船顶上,再次摸出了叶无咎的软鞭,横甩而出,被萧焕一把攥住。 松手!萧焕短促地喊了一声。 沈望舒心下明了,当即就松开了自己唯一的防身武器,任由萧焕将长鞭接了过去,又是狠狠一甩,正好卷住被朱雀宫主推开而将将要落地的棺材。 萧焕哈哈大笑,道了声多谢,手腕一抖,便将那口沉重的棺材扯了回来。 沈望舒便立时让开了,落到另一只船上,把这个落脚点让给了萧焕。 你做什么!萧焕到底是没用过鞭子的人,出手很重,又干脆利落的,那棺材直飞而来,根本就没卸去力道,便是这般都让船身为之一斜,更遑论若是棺材砸在船板上会有怎样的后果。这船上的太华弟子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可他们吼归吼,萧焕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甚至是暗中用力,连接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松开长鞭,任由那口阴沉木的棺材重重地砸在船上,他自己则是借机跃起。 所谓阴沉木,便是遇水都不得浮,可见这木头之重,又是被萧焕重重抛下的,那木船砸坏没有是另一说,却是一下子被这力道拍得翻到,一船太华弟子都落了水。 燕惊寒见状,当即怒喝一声,萧焕!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对不住,第一次用这样长的软兵器,控制不大好。萧焕嘴上道着歉,可任谁都知道他没半点诚意。 燕惊寒隐隐想到什么,正要发作,却见萧焕又提着棺材要往自己这边来,当即眼珠一转,就要往另一条船上去。 只是韩青溪和萧焕同门这么多年,先前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多看两眼,便了然于胸。见燕惊寒要走,韩青溪自然是不同意的,只仓促地喊了一声寒烟,便蓦然出手,一下子拦到了燕惊寒身前。 与燕惊寒同舟,柳寒烟早就浑身不自在了,既然韩青溪都叫她出手了,当即不客气挥出两掌,缠得燕惊寒脱不开身去。 燕惊寒的武功虽说还不错,但因着从小就极少乘船,只觉得船行水上摇摇晃晃,下盘都打不稳了,愣是被柳寒烟与韩青溪逼得左支右拙。 另一艘船上的人见他们少主遭了围堵,连忙就要来相救,只是沈望舒就在船顶上站着,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出来一个打一个,出来一双便奏一双,谁都不放过。 你们想做什么!燕惊寒气急败坏地喊道:别忘了叶无咎尸身还在我手上,你们不管了吗? 韩青溪柳眉一竖,清斥道:阿澄,带远些! 啊?岳澄不是没听懂韩青溪在说什么,只是有些不能置信这是要他去搬尸体吗?放了好多天那种。 好在已经有了安葬岳正亭额一次经验,他的反应也没这么大了,只稍稍迟疑了片刻,便抱着那卷子草席飞快后退,一直退至船头才松了口气。 而这时萧焕终于到了。 毕竟自己人也在船上,萧焕自然没有方才那般不管不顾地将棺材往船上砸,只是凌空又将棺材扛到肩上,落地之时却将棺材当做兵器一般,在肩膀与后颈上打了个旋,然后狠狠往另一艘船上推,即便捅不烂船舷也能将船推开很远。 沈望舒也看准了这个机会,凌空一跃,恰好又用这棺材当了一回落脚处,轻而易举地回到这艘船上,微微勾起嘴角,神色凉薄地看着燕惊寒。他那眼神委实有些可怕,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燕惊寒可谓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少不得心下有些害怕,可终究嘴硬,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怒视着众人。 燕惊寒,你以为你还走得了?萧焕沉着脸道,你这样的人,什么事都做尽了,竟还妄想着能逃出生天?若是真让你跑了,这世上可还有天理公道在? 燕惊寒嘴角一抽,我?萧秋山,你这大义凛然的,说得好像你们多干净似的!为了包庇沈望舒,连堂堂松风掌门竟都脱离师门了 如今是在说你,少往旁人身上扯!萧秋山蓦地暴喝,你与父亲勾结崔离,为了灭口,企图鸩杀沈望舒,一击不成便杀了叶无咎;而后将崔离引至武林大会上,岳师伯愿意站出来相抗,你说他是为了赎罪,那也罢了,可多少正道弟子也死在了崔离手上!燕惊寒,因你而死的、被你亲手所杀的,难道还算是少数吗?你觉得有今日难道是冤枉,吗? 燕惊寒怒极反笑,这么说,萧少侠是要替天行道了? 沈望舒便冷声道:你是死是活是忠是奸,与我一点干系也没有,什么替天行道,这都是你们所谓正道成日挂在嘴上的,我一个小魔头不稀罕!但你杀了叶无咎,还妄图用他的遗体来要挟我,燕惊寒,我偏嘚让你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被你随意威胁的! 话一说完,沈望舒赤手空拳地就朝燕惊寒袭去,但柳寒烟比他动作还快,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便朝他杀去。韩青溪与萧焕也并不袖手旁观,愤而出手,夹击燕惊寒。 以一敌四,又是在船上,燕惊寒自然是支持不住的,没多会便被逼至船舷。 各位掌门,大礼在此!沈望舒忽地对着江岸高喊一声,却要看各位有没有这本事来拿了! 说着他轻巧跃起,凌空回旋,一脚便踹在燕惊寒胸口。 哗 燕惊寒早就站立不稳了,被他这狠狠一踢,自然是栽落水中,连挣扎也来不及的。 第199章 章二五道阻 你就这样把他交到了那些人手上?眼见着燕惊寒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了柳寒烟沉沉的脸色。 船上的气氛稍稍一滞。 韩青溪原想打个圆场,柳寒烟却又逼近一步,你说要亲手杀了他为叶无咎报仇,他都已经落到手上了,你却将他送了出去? 柳姑娘你别生气啊,落到他们手上,燕惊寒也活不成了。岳澄都尝试着笨拙地劝解,你刚刚也看见了,那么多人在岸上虎视眈眈的,如果不把燕惊寒送出去,只怕我们也不能平安地走啊。 沈望舒却打断他,谁说燕惊寒落到他们手上就活不出去了? 柳寒烟挑眉,什么意思? 柳姑娘,你忘了先前咱们说好的,先送叶无咎回洪涛水寨,燕惊寒的事,可以稍后再说,但无论天涯海角,都一定会用他来祭叶无咎。沈望舒淡淡地说着,方才放燕惊寒走,也的确是为了脱身。 只是柳寒烟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不耐烦地打断:我只问你,落到那些掌门手中,燕惊寒还要怎么才能活得出来? 沈望舒却不急不缓地道:柳姑娘稍安勿躁。依你之见,方才另外两条船,再加上跟在燕惊寒身边的太华弟子,一共有多少人? 也没想到沈望舒忽然会问这个,柳寒烟没好气地道:方才谁还仔细看这个了? 韩青溪则不假思索地道:一船怎么也有二十来个人,加上先前跟着燕惊寒的太华弟子,总数六七十燕家父子带来武林大会的弟子,大约就是此数。 正是。沈望舒点头,柳姑娘你且想想,燕家父子都在武林大会上被揭了老底,燕鸿更是被崔离一刀杀了了事,燕惊寒连收尸也顾不上。即便如此,他们带出来多少弟子还能跟着多少,即便都是心腹,却也不至如此忠心不二吧? 柳寒烟不知他如何说起太华弟子之事,皱着眉问道:什么意思? 萧焕却明白过来,沉声解释道:如此看来,太华掌门与少主也算是御下有方了,门下弟子对他二人如此忠心。如今各家各派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将太华分而划之么?但这些弟子若是太过忠心,只怕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若想平稳接手太华,自然要先制住燕惊寒才是。 到底也是做大弟子的,柳寒烟并不笨,萧焕也说得够明白了,自然转念就想明白了。她神色稍霁,燕惊寒固然一时半会死不了,可多半还是会落到十大门派手上,你要怎样把他弄出来?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43) 柳姑娘,十大门派也不是铁板一块啊。萧焕意有所指地说着。 如此一来,别说是柳寒烟,便是岳澄与韩青溪都面色古怪。若十大门派真的同气连枝,怎的会有太华门为了撼动松风剑派的地位而勾结崔离的事? 沈望舒倒没太大感觉,只是觉着船上的气氛委实过于压抑,便道:好了,今日各位都辛苦了,眼下好不容易清净些,都先缓一缓吧,且让船先飘着。此去潇湘虽算不上山高路远,但绝不平静,有的是需要应付的。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且这话说着也着实难受,便胡乱点点头。 只是叶无咎的遗体还在船上,替他挣来的那口黑沉沉的棺木也在船上,自然是要先将他收敛起来才好。 沈望舒倒是没指望别人帮忙,但柳寒烟是头一个不会袖手旁观的,也上前来要替他整理仪容。另外三人不好意思直接走开,也见着有需要的地方帮把手。 只是叶无咎已经过身好几日了,又是被草席随意一卷,身上的血污等等早就干涸了,头发面色也乱糟糟的,一直用了好久才收拾好。 几人一丝不苟地忙活半天,当真是精疲力竭了,才各自找地方去歇下。 沈望舒这段时日着实被折腾得厉害,也累得昏昏沉沉的,找地方坐下之后,没多会儿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间,他感到有人在自己身上披了一件外衫。只是这人的气息让他感到十分熟悉,他也懒得睁眼去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望舒感到船身一震,立刻睁开眼,几乎是毫无停顿地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一件有些脏兮兮的外袍,隐约能看出是件被血和灰尘脏污了的白袍。 他们这一行人里,只有萧焕是爱穿白衣的。 只是沈望舒还来不及想什么,便见着白袍的主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照面就见着了沈望舒手上的白袍,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尴尬。 到底沈望舒先冷静下来,随手将衣裳递还回去,有事? 萧焕也立刻敛了容色,正经地道:后头仿佛有船跟上来了。那船快,我远远瞧了瞧,上头都是带着兵刃的。 沈望舒闻言也禁不住容色一凛,大步往船尾走去。韩青溪、柳寒烟等人也已经等在那处了。 折腾了一整日,天早就黑了,又是冬季,江上最爱起雾,茫茫一片,沈望舒定睛瞧了许久,才瞧见后头一个不分明的黑影。 这萧焕的眼神也真够好的。 沈望舒自忖应当是来得最晚的一个,什么都不清楚,便问道:这是几时缀在后头的?可有亮明身份? 我打坐调戏完毕之后就发现了后头跟了尾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上的。也就这么远远跟着,倒是并不曾说什么。柳寒烟今日动手的频率不如另外几人,自然也没那么疲惫,便是第一个发现后头有船的。 或许只是同路?沈望舒口中这样说着,只是自己都不相信,眉头仍旧紧锁,便道:船上应当还是有桨的吧?咱们一人一支,奋力往前划。若是他们不追便罢了,若是跟来 岳澄急道:跟来怎样? 也不能怎样,沈望舒摇头,一看就是人多势众的,咱们也只能尽力一战。 几人分别点了头,都转身去找桨了。 好在船上几人都是南方长大的,又都在水网密布的地方,划船都会的。更何况几人也都是有身手的,稍稍一用内力,一只小船而已,即便是溯流而上,也仍旧行得飞快。 岳澄卖力地划了一阵,便扭头问后头掌舵的萧焕,师兄,他们追来了吗? 萧焕回头看了看,一双剑眉倏尔皱紧,不好,他们果然追来了! 既然是紧追不舍的,他们再跑也无用,沈望舒索性弃了桨,也来到船尾查看。这一回,就算透过牛乳一般浓厚的江雾,他也瞧见了那船的轮廓。 两层的小楼船,却行得飞快,如离弦的箭矢一般,不仅没有被甩下,反倒追上来一截。船舷上也站着许多人,夜雾中看不清究竟是哪一派的弟子,只是左边各个手持长剑,右边各个握着棍棒,都站的笔直,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模样。 这可怎么办?岳澄急得跺脚。 柳寒烟却绷着一张俏脸,从船头转回来,方才我划船的时候,见江水湍急,深浅不一,底下似有暗礁。 岳澄没反应过来来究竟是什么意思,萧焕却勾唇一笑,将手中的长篙一撑,好啊,既然快不过他们,就权当陪他们玩玩了。柳姑娘,你且在前头发号施令,阿澄,小舒,麻烦你们了。 沈望舒点了点头,又推了一把仍旧一脸茫然的岳澄,好! 虽说满心疑惑,但岳澄知道萧焕不会拿着他开涮,更何况萧焕最在乎的沈望舒也在船上,肯定不会乱来。 二人归了位,与韩青溪一道奋力挥桨,柳寒烟则伫立船头,凝神看着水下,蓦地高声道:左! 沈望舒在右侧,闻言立刻提桨,开始慢慢地倒划水,萧焕也跟着将篙一撑,就要将船往左打。 韩青溪道:别太急了!咱们忽然转了方向,后头会生疑的。 正是这个意思。柳寒烟回头看了她一眼,二女相视一笑,神色都颇为欣赏,我会提前喊的,莫急。 后头三个男子不由得有些赧然,不约而同地摸了摸鼻子,将手上的动作放轻缓,让小船平缓地向左转。 紧追不放的那只船上的人果然也上了当,跟着朝左前方行去。 不好!柳寒烟忽地低呼一声,这礁不深,恐怕会被看见的! 韩青溪却道:这无妨。前面仿佛还有,连绵成片的,总会有一处能绊住他们。 沈望舒也笑了笑,不错,欲擒故纵之计,柳姑娘应当是明白的吧? 柳寒烟深吸一口气,好,那就别再偏了,如今这样,也仍旧能顺利过去的,待过了这一块,便快些往右。 众人答应一声,便操纵着小船在礁石丛里穿梭起来。 后头的大船仍旧跟着,也瞧见了水下的礁石,追赶的速度慢了些,却不曾放弃。 柳寒烟指挥着众人不断地改换前进方向,有时候故意往礁石旁绕去。后面的大船大约也知道自己这是被戏耍了,颇有些气愤的样子,竟开始不管不顾地加快了行船速度,势要将他们抓住一般。 沈望舒心生一计,让众人故作触礁的样子,在水上生生停了好一阵,甚至被江水推着还倒退几尺。 后头那船见状,追得越发快了。眼见只有几丈远了,船头的柳寒烟忽然疾声道:快走!莫要转向,前面水底下有一处暗礁,藏得比较深,我们船小应当不妨事,他们确实一定绕不过的。 好!众人答应一声。萧焕甚至将戏做足,用力往一旁的礁石上用力一撑,作出奋力逃离的模样。 眼见就是到嘴的肥肉,谁能眼睁睁地瞧着它溜走?大船不甘心地追了上来,眼见着就要赶上小船的时候,却忽听咣的一声,而后便是船上咬牙切齿的叫骂,显然是当真触礁了。 哈哈!岳澄得意地大笑起来,走,咱们去看看,究竟是谁这么蠢! 沈望舒立刻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不趁着这个时候赶紧走,难道要留下来和这么多人又打一架? 岳澄自然是不高兴的,却也不得不承认沈望舒说得很有道理,只好撇撇嘴,继续用力划桨。 萧焕原本想安慰他两句的,只是耳畔忽然听见了破风声,当即神色一凛,头也不回,只将手中的长篙从水中捞起,奋力向后一挥, 铎 是锐物刺入木头的声音。 萧焕连忙把长篙收回来看,却见那上头赫然钉着一支羽箭,箭尾犹自震颤不已,在夜空中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白痕。 沈望舒听见了动静,霍然回头,还不曾说什么,双眼却忽地瞪大 在他放大的瞳孔里,赫然映出了漫天的箭雨!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呀 第200章 章二五道阻 快伏低!拿兵器!萧焕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将沈望舒给按了下去,同时双手持篙,暗运内力,将那长篙舞得虎虎生风,竟把周遭一大圈的箭矢都吸引过来,如同被黏在长篙上一般,被萧焕舞成一团靶子。 沈望舒被推了一把,立刻就回过神来,连忙扑上去用力将叶无咎的棺材一推,抵到萧焕身后,让棺材免于流矢伤害,紧接着又回到原位,抓起船桨,连声道:快些划!他们被卡住了,追不上的! 岳澄颇有些奇怪,咦?夹着尾巴逃跑,可不像你沈大公子的做派啊! 那你想在这儿当靶子吗?沈望舒头也不回,手上暗暗加力,催着小船快走。 韩青溪也劝道:快走吧,看样子那船上的箭矢其实并不多,撑过这一阵,他们也便无计可施了。 由于萧焕将大部分的箭矢都一并拦下,而其余几人也都身手不凡,更用心划桨,小船一下子便窜了出去,远远甩开大船,一直到了射程范围外。 萧焕这才松了口气,就要撤去内力散开箭羽。沈望舒却上前去夺了长篙,继续用内力将箭矢附在篙上,又一股脑地卸在船中,笑道:别啊,人家好心好意送了这样一份大礼,怎能浪费了?柳姑娘,掉头,别照面迎上去,稍稍绕一绕。 柳寒烟明白他的意思,原本也心中有气,便朗声道:好!只是你拿了篙,没人掌舵,却要多用些力气了。 萧焕叹了口气,对沈望舒道:还是给我吧,你原本经脉有损,就别费这些力气了。 沈望舒也没跟他客气,只把长篙递过去,自己仍旧划船去了。 小船在江上兜了一个小圈,到底还是朝着大船去了,不过是从侧翼绕了过去。眼见进了射程,大船上又射下一阵箭矢。不过看来他们所携的箭矢并不多,也没多少会射箭之人,这一轮却远不如之前那样密集。 只是沈望舒也不嫌弃,仍旧让萧焕照单全收。 直到船上只有零星的箭射落下来,沈望舒才低呼一声:这就回他们一个大礼。可站稳了! 说罢,他将内力运至腿上,在船上跺了一脚,船身并未如何摇晃,可船上横七竖八的箭矢,却忽地腾空而起。借着沈望舒运气于掌,将触手能及的箭矢都包于两掌之中,使之悬浮于空中。 萧焕也有样学样,运足了内力,将身周的箭矢都托了起来,慢慢汇集一团,借着用力一抛,那些箭矢便纷纷朝着大船飞去。沈望舒也紧随其后,朝着萧焕并不曾顾及到的地方招呼。 啊!大船上果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叫。 只是这样一招下来消耗甚大,沈望舒有些脸色发白,连柳寒烟都忍不住道:你还是莫要逞强了。 沈望舒却摆了摆手,再次拿起长篙,双手抡转,将快要坠地的箭矢又纷纷抄起,以长篙之力,将余下的箭矢也纷纷抛了回去。 正在此时,那船上忽地掠出两条人影,一人身着大红的宽袍,头顶锃明瓦亮;另一人则身着灰袍,绾着个高髻。 那穿红袍的手上持一根明晃晃的禅杖,学者沈望舒与萧焕的法子,将箭矢都引了过去,在手上裹成一团;那灰袍人却是甩出一柄雪白的拂尘,银丝倒卷之间,也缠住不少箭矢。 灰袍人也卷了一捆箭矢,拂尘一挥,眼看是要甩出来的,红袍人却沉声道:道兄何必如此?不过是一群晚辈说话间,他却卸了禅杖的力道,任箭矢落在船上,自己则落到了船头。 灰袍人似有些不情愿,哼了一声,也甩开了一手的箭矢,跟着那人上了船头。 众人凝神一看,那迎风而立的两个,却是慧海与玄清。 遇到硬点子了。沈望舒不由低声说道,大家当心。 萧焕有些无奈i看了他一眼,到底也走上了船尾,隔着几丈远,规规矩矩地见礼,慧海方丈,玄清道长。 你少装模作样!玄清冷笑一声,本事了呀!跟着沈望舒这小魔头,都学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段。 萧焕并不接这话,只是向慧海道:不知二位前辈夤夜追赶,却是有什么大事? 玄清见他晾着自己,脾气更大:你会不知道? 萧焕仍旧笑容可掬,晚辈自忖对二位前辈一向恭敬有加,也并不曾开罪过普安与紫微二派,竟不知何故让二位如此兴师动众? 废话少说,快把燕惊寒那厮交出来!玄清加重了语气,连带手中的拂尘也是重重一甩。 萧焕不由得一脸愕然。 沈望舒却是上前一步,玄清道长既知我在船上,也知道太华门与沈某之间诸多过节,有我在,怎会容忍燕惊寒在这儿待着? 是时,柳寒烟、韩青溪与岳澄都慢慢走到了船尾,只是怕小船承受不住,才并不曾聚成一团,却也能让对面船上看清楚。 打量一阵,玄清还看见了船上的棺材,不由得面露疑色,当真不在?贫道怎么听说你们现在所乘的船,乃是太华门弟子去安排的? 先前我等去义庄接叶无咎的尸首,燕惊寒便带人埋伏在那儿,又以叶无咎的遗体为要挟,我等自然先假意答应,先将人骗上船之后再将人打了下去。沈望舒眼珠一转,忽地有了计较,当即一笑,道长与方丈先前可有遇上严华斋的人? 玄清冷哼一声,明枯那老贼尼已经带着她的徒子徒孙连夜回眉山去了,若是能遇上,道爷自不会让她们临阵脱逃。 既然如此,道长先前也并不曾遇上我们,怎的就知道我们是往这儿来了?又怎么知道我们所用的船乃是太华门的?明枯师太只是见着咱么去置办棺材,至于能说出咱们船只所在看来二位是遇上碧霞、朱雀或是襄台的人了?沈望舒仍旧不紧不慢地说着。 玄清脸色一变,颇有些惊疑不定。 慧海这才开口,这么说,小燕施主当真不在船上? 方丈啊,即便他一开始是跟着我们的船走的,如今走了这么远,他的尸身也早被我沉江喂鱼了!沈望舒依旧面带笑意,只是说话的语调却狠戾。 萧焕唯恐他开罪两位武林泰斗,连忙解释道:二位也知道,小舒与叶无咎关系十分要好,叶无咎死在燕惊寒手上,连带岳师伯也是间接被太华门逼死的,还害得柳姑娘与绿萝坊主之间生了误会,咱们这一船人,自然是不会乐意见着燕惊寒在船上的。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44) 说到此处,玄清在颇为不自在地哼了一声,岳正亭这个人啊,也是他早年糊涂,不然何至于此! 众人都默不作声。 玄清又道:可碧霞、襄台还有朱雀等等一大帮人都众口一词地说燕惊寒跟着你们走了,难道他们都在说谎不成? 什么?韩青溪与柳寒烟都不由得面色古怪起来,他们真这么说? 慧海点了点头,他们说燕惊寒悄悄取走了叶无咎的尸首,要挟你们为他开路,便一道走了。 韩青溪当即摇头,这便是无稽之谈了。二位前辈,即便柳姑娘下午才与我们同路,但我们几个却是从武林大会上一道拼杀出来的,早就精疲力竭了,三派好手与那么多江湖帮派,哪怕在加上太华弟子,就能轻易逃脱的么? 方才我也说过了,迎回叶无咎的遗体之后,便将燕惊寒踹下船了。他是长安人氏,不通水性,若是此刻没被淹死,道长想想他是会在谁手中呢?沈望舒摇了摇头。 玄清当即脸色巨变,这不可能啊!既然已经抓住了燕惊寒,他们何必如此异口同声的否认? 二位前辈携弟子追击,是否真只是为了捉拿燕惊寒?萧焕忽然问了一声。 废话,若是想拿沈望舒,你以为他还有开口的机会?玄清不耐烦地道。 萧焕略松一口气,又正色问道:那晚辈斗胆问一句,为何要捉拿燕惊寒? 怎么,难道前松风剑派的弟子,认为勾结邪魔外道还是小事不成?至于沈望舒,他若愿意改邪归正,咱们偌大一个正道自然也不会如此小气的。玄清嘲弄一般地看了看萧焕以及韩青溪和岳澄,你们几个沉不住气,怎么岳正亭还想不明白了?一个个倒是硬气得很,口口声声脱离松风剑派,我要看看你们怎么收场! 韩青溪与岳澄都有些尴尬,萧焕却只是淡淡一笑,晚辈记住道长的话了。既然方丈能与道长同来,想必也是达成一致的了。 玄清横了他一眼,小子,扯这些做什么?哦道爷知道了,你在这儿磨磨蹭蹭与我们扯这些闲话,是挖空了心思要想办法让燕惊寒抓紧时间逃走是吗! 道长误会了!萧焕哭笑不得,燕惊寒自然是不可能跟晚辈等人一道的。如今他极有可能已经落在了碧霞等门派手中。 那你的意思是,是碧霞、襄台、朱雀撒谎了?玄清一眯眼,阴测测地道:小子,你倒是说说,十大门派之人藏匿燕惊寒却是为了什么? 那么道长在武林大会上口口声声说要另择人选做太华掌门又是为了什么?萧焕不避不闪地迎上他的目光,笑得还十分诚挚。 作者有话要说:  收箭那段,然我想起不知道哪一版《倚天》里乾坤大挪移的特效了哈哈哈哈,然后我在想为毛武林大会的时候我没去重温一下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找感觉呢? 第201章 章二五道阻 玄清的神色霎时就变了。 他怎么想的大家都知道,只是若挂到嘴上来说,那便不大挂得住面子了。 萧焕却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似的,只微微笑着,道长不也是不想再看着太华坐大吗?何况燕氏父子经营太华多年,门下弟子对他二人可谓是死心塌地,难保没被这二人教得生了什么狼子野心,实在不得不防。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的,玄清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哼道:和那几家有什么关系? 道长能这么想,都是十大门派的兄弟,其他几位掌门说不得也是这么想呢?萧焕语气轻缓。 慧海却缓缓出声,倘若真是为了教太华弟子及时回头,把燕惊寒拿在手上做什么?可不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没料到慧海这么实诚,萧焕被他说得呛了一呛,连玄清也有些不自在地回头看他。 只是沈望舒倒喜欢他这样不遮掩地说话,当即就点头道:是啊方丈。这太华门能召开武林大会,其间应当是捞到不少好处的。若不是崔离并不是真心与太华合作而大会生变,正经各派散去之后,太华门的实力与威信只怕要再上一层楼,只怕是能与普安、紫微平起平坐了。 玄清睨他一眼,不可能! 可不可能的,毕竟我是个邪魔外道,对你们正道的家底并不是很清楚,道长自己心里明白就是。沈望舒点了点头,笑得眉眼弯弯,二位都是世外高人,不在乎这些名利之事也罢了。不过碧霞、襄台与朱雀哪里受得了?太华原本与他们不相上下,转眼就要骑到他们头上去,若是光明正大地立功就罢了,偏偏还是用了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自然是心里不忿的。 也说不清如今玄清的脸色算是怎样,反正十分精彩也就是了。他咬牙思忖好一阵,才恨声道:他们抓了燕惊寒回去,想吞了太华门,然后想干什么?松风剑派只是折了个岳正亭,楚江流也仍有江湖名望,难道他们以为这就能连松风剑派也踩下去了? 分明就是自己心中不快,却扯到了松风剑派头上去,韩青溪和岳澄都有些不快。只是脸上还得客客气气的。 韩青溪恭敬地道:道长,我等的确没有撒谎,燕惊寒没有与我等同路。此前我等假意与他结盟,只是为了能有只离开的船只。我们几人鏖战一日,精疲力尽,能从那么些前辈手上脱身,自然是那些前辈承诺只要将燕惊寒给了他们,便不与我等为难。 说到此处,玄清又是一声冷笑,说得自己多无辜似的,你们不也参与其中了? 韩青溪不做声了,沈望舒则接道:不管为了什么,既然刚才方丈与道长都说了,此行只是为了捉拿燕惊寒而不是与我等为难,那就还是赶紧掉头回去吧。燕惊寒也不是个宁死不屈的,若是为了保命而点头与谁家合作了,那就来不及了。 我看这一船的都是老实人,带着道爷与方丈触礁只怕是你的主意吧?如今却还大说风凉话。玄清忍不住恨了他一眼。 沈望舒却笑道:多谢道长夸奖。既然您都说了不与晚辈计较,凭您与方丈的江湖地位,日后也没人会与我为难了,如此大恩大德,少不得还得帮您让船脱困的。 玄清这才满意了。 慧海又盯着沈望舒道:若是没人再追杀,几位小施主准备做什么去? 方丈也瞧见了,叶无咎的尸首就在船上,头等重要的一件,就是先将他送回洪涛水寨去安葬。这第二件么沈望舒的神情忽地变得森冷起来,冤有头债有主,沈某人从前做的那些事,被诸位追着喊打喊杀那么久,沈某没有怨言。自然,谁取了叶无咎的性命,自然要让谁付出代价! 花白的浓眉一下子就拧在了一起,慧海惊道:你们也要去捉拿燕惊寒? 看他的神情,似乎大事不好,萧焕连忙插口道:无论如何,燕惊寒勾结崔离、草菅人命都是不争的事实,按照江湖公义,即便不死也该废去武功。晚辈等被燕惊寒害成这样,连岳师伯也因他身故,寻他报仇也不为过吧?两位前辈放心,我等绝不稀里糊涂就杀了他,自然要等二位前辈将诸事安排妥当之后再动手。 慧海神色稍霁,慢慢点了点头。 说得倒是轻巧,你们怎么知道那时候燕惊寒还能活着落到你们手上?玄清却又泼下一盆冷水。 我等自然不能保证,不过还有二位前辈在,这点主还做不了吗?萧焕不在意地笑了笑,旁的门派不知道,可十大门派的掌门,哪一位不是深明大义的呢?既是如今被蝇头小利所迷,但只要二位痛陈利害,他们不会不明白的。若是十大门派态度一致,旁的门派也自不会多说什么。 玄清的神情就仿佛听了个笑话,那你说,他们怎么听我和方丈的?便是杀了个燕惊寒,又如何不深明大义了? 萧焕便正色道:道长许是没看见,燕氏父子的罪行,可谓是证据确凿,只是方才我等与燕惊寒照面之时,他身边还有不少弟子听着他的调遣,几乎与他们父子带来岳阳的弟子人数相差无几。 竟有此事?慧海不由得大惊。 萧焕颔首,不错。太华弟子让他们父子教得如此是非不分,倘若单单杀了燕惊寒,只怕这一群太华弟子激愤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到底是正道弟子,究竟怎么办才好?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岂不是让邪魔外道看了笑话? 若是让这几个小辈就逼得束手无策,这才是天大的笑话!玄清狠狠拂袖。 不,晚辈的意思是,燕惊寒绝不能陷入一家一派之手,应当由二位出面,少不得还要联络我师松风楚掌门,十大门派一道捉拿,重开武林大会,将燕惊寒的罪名定死之后再杀。若再有太华弟子不服,便逐出正道,也便没了顾虑。萧焕诚恳地说着。 玄清上下打量他一阵,小子,你说得倒是轻巧。只是太华一派,即便不一口吞下,分成多少份我们每家各取一份,门中实力也会大增。开武林大会,说不得还有希望分杯羹的人出来搅局,何必费这力气? 这次他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了。 萧焕有些急了,道长,您以为当初武林正道是怎样来的? 玄清没说话,慧海便道:自是当年邪魔外道肆虐,江湖上整日腥风血雨不得安宁,便有几派心怀善念之士缔结盟约,成了江湖正道,希望守护武林和平。 方丈说得很是。萧焕点了点头,可方丈再看如今的正道怎样? 慧海叹了口气,萧施主,有话你便直说了吧。 恕晚辈狂妄。当年松风江掌门不管是为了何事,但总归是没拿出一个像样的理由便剿了九嶷宫,埋下了无数祸患。此后沈千峰、薛无涯、崔离层出不穷。倘若就是他们几人闹事,这还不足为虑,咱们正道人才辈出,不怕他们猖狂。萧焕摇了摇头,当年沈千峰为祸之时,武林正道虽说多年不管,可一旦决定也是同心协力的。但崔离出现之后,正道却成了什么样子呢? 二人果然细想了想,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 萧焕不紧不慢地说着,不知是崔离先找上的太华,还是太华找上的崔离,这两家一合作,暗地里便找了不少事情。扶桑楼之事折损了不少绿萝弟子,面子上看起来是崔离的杰作,可算起来还有松风剑派的罪责,绿萝坊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恨上了松风剑派的吧?崔离滥杀绿萝弟子,绿萝除了与松风仇怨更深,也与太华门生了嫌隙吧?而太华门与崔离勾结,为的是让松风剑派的江湖声望一落千丈,自己能取而代之。有此一事,十大门派的其他几家难免会想太华门都能爬上去,我家为何不能?何况太华门勾结邪魔外道,那么大个把柄在外头摆着,能不去拿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玄清有些不耐烦了。 韩青溪也听明白了萧焕的意思,便上前一步,恭声道:二位前辈,方才萧师弟所说之事无一不是实情。如今咱们十大门派甚至武林正道虽说看起来还是一团和气,可私底下早已矛盾重重,倘若这一次谁家私自斩了燕惊寒,只怕绿萝坊第一个不答应;若是私底下便将太华门瓜分殆尽,只怕整个武林正道就要乱了啊! 一僧一道同时挑了挑眉,神色十分凝重。 许久之后,慧海才沉声道:两位小施主的意思,老衲听明白了。 玄清神色仍旧阴晴不定,方丈,焉知不是他们希望松风剑派稳坐钓鱼台而危言耸听呢? 道兄的心思七窍玲珑,他们到底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你应当也有了计较。慧海似笑非笑地说着。 玄清便闭口不语,脸色越发阴沉。 沈望舒不怕他二人,轻笑着道:道长只怕也是知道的,若想做人上之人,凭着自己真本事爬上去的,才能将这位置做得长久。若是只用阴谋诡计得来的,只怕也会被另一个阴谋诡计所取代。一力降十会可不是乱说的。 慧海长叹一声,亏得老衲还是出家之人,掌门做久了,竟连小辈的见识都比不过了,实在是惭愧!几位放心,老衲这就与道长去寻燕惊寒,且说服几位掌门召开武林大会。 方丈深明大义,晚辈佩服。萧焕拱了拱手。 慧海摆手,届时几位可一定要来。老衲自会在大会上帮诸位洗刷冤屈。 沈望舒便笑道:冤屈谈不上,若不是自己露了把柄,也没人能借题发挥不是?到时候只要让我等亲手处决燕惊寒便是了。 第202章 章二六魂归 这一路上,沈望舒等人还是遭到了不少围追堵截,就在江上大大小小的打了数十场。虽说都不是十大门派的人物,但其他门派怎么也比这六个人多,江上也不同别处,打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幸而慧海与玄清走的时候也想到了,倒把一开始他们带着的箭矢全都留了下来。靠着这些箭矢,一路上也算有惊无险。 又过了几日,或许是慧海与玄清已然同那几派讲好了条件,江湖上也发出了消息,追着他们的人倒是越来越少,最后终于清静下来。 这个时候,也已然到了潇湘地界。 见着熟悉的山水,沈望舒终于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感慨万千。 他自小就生长在此处,可他年幼的时候做梦都想离开此地,他不想被逼着没日没夜地练武,不想学着怎么镇压那一群狼子野心的下属,也不想被养成一个只知道杀人的机器。 后来遇上了一个能让他一潭死水的生命鲜活起来的人,可这人却是存心来骗他的。樊笼破了,那个让他不得安宁的人也死了,可沈望舒仍旧开心不起来。 他被现在的师父陆灵枢捡到,依然生活在潇湘。没有杀戮没有争夺,可陆灵枢诸事不管,大师兄常沂总是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便闹得鸡飞狗跳。这样的日子也没了指望。 谁能想到,不久之后,他竟还能有这些经历。 想得累了,沈望舒便靠在船舱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又见着沈千峰威严地站在他面前,沉着脸呵斥道:你信那小子?他是松风剑派的徒弟!松风剑派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么?若是还想待在倚霄宫,你就杀了他,提着他的头来见本座! 宫主,萧秋山他不是他只是个弃徒,他沈望舒连连摇头,挣扎着想要后退,只是挥手之间打到一物,虽然也结实,却不是船板的触感。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45) 然后他听见有人在身边道:小舒,小舒? 沈望舒霍然睁眼,就对上了在眼前放得极大的萧焕的一张写满担心的脸。然后他才发现自己是被萧焕半拥在怀中的状态,吓得一下子坐了开去。 萧焕的神色有些失落,却还是佯装不在乎,你做噩梦了? 是啊,梦到你了。沈望舒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船舱内静得别无他声,唯有江水缓流的潺潺。 恰在这时,岳澄在外头大呼小叫起来,师兄师兄,不好了!我们让人给围起来了! 二人俱是眼神一凛,登时顾不得去想别的,双双起身,飞快地跑到外头去查看情况。 岳澄倒真是没有夸张,但见江面上一字排开了好些船只,有与这一艘差不多大小的快船,还有两层高的大船。船上清一色地站着身穿鱼皮水靠的精壮汉子,各执兵刃。每一艘船上也都插着一面旗帜,旗上的图案仿佛是一团浪花。 那一排船中间的不动了,两翼的却仍旧在往前行驶,当真是把这只小船给围了起来。 柳寒烟当即就要拔剑,却被沈望舒一把按了回去,低声道:别急,这是洪涛水寨的船。 于是柳寒烟的神色微微一变。 这是打哪儿来的小船,有水引么?正中间的大船舷上忽地出现了一个人,懒洋洋地问道。 连萧焕都记得这个人最初见到叶无咎的时候,这人就在他边上。那时候的叶无咎啊,脸上带着与他如出一辙的懒散。 萧焕便扬声道:不知这位兄台还记不记得我们?在下松风剑派萧焕,求见寨主! 那人闻言,一下子精神起来,往前走了一步,认真瞧了瞧船上的几人,忽然怒容满面,居然真是你们!你们几个竟然还敢回来!兄弟们,快把这几个给我围起来,一个都不要走脱了! 是!周围的汉子听命,飞快地动了起来,当真是把这小船团团围在了江心。 这是要做什么?沈望舒站上船头,好歹也是熟人,问也不问一句,怎就这样不客气了?烦请通传一声,我等有要事要求见寨主。 那汉子呸了一声,凭你们也想见寨主?是深怕寨主不会一怒之下弄死你们几个吗?老子就没见过脸皮像你们这么厚的。我们少主好端端地跟着你们出去,如今如今竟然落得个弃尸荒野的下场! 沈望舒脸色微变,有些惭愧,却只能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不错,叶无咎他的确因我而死,却并不曾弃尸荒野啊。你去向寨主通传一声,我们送叶无咎回来了。 什么?那汉子大惊,同左右道:诸位兄弟且看看,这人当真是不要脸,竟然挟着少主的遗体想要威胁寨主,你们答应吗? 底下人齐声道:不能答应! 于是那汉子从腰间摸出一面小旗,翻腕挥动,合围的船只便齐齐地朝小船压近。 萧焕见状,连忙道:这位兄弟,我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等几时要用你家少主的遗体要挟你们寨主了?我等千辛万苦从奸人手上将叶无咎的尸首夺回,一路上又被追杀,好不容易才将叶无咎送回来,你们就是这样对他的?见面就动手,我们船小,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连尸身都保不住了? 你听听,这还不叫威胁?那汉子气得双眼发红,兄弟们,莫要跟他们废话。 柳寒烟也知道萧焕说的在理,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沉声道:再敢问诸位,报讯说叶无咎辞世的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报信的人说,我们少主为了救你,被太华门的燕惊寒一剑刺死了!你被太华门扣下了,我们少主自然也就被诬作了同伙!那汉子气得不轻,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却还知道指着沈望舒说话。 众人交换一个眼神,觉得有些蹊跷看来燕家父子答应要给洪涛水寨报信,其实就是一句空话罢了。若是真让他们自己来报信,一定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说是崔离的手笔。 更何况,巫洪涛十分爱重叶无咎,倘若连手底下的人都气成这样,巫洪涛自然也该是发了很大的火,叶无咎离世的这几日,早就够巫洪涛带着人杀到岳阳去了。 柳寒烟好不容易压住了脾气,又问道:究竟是什么人报信的?几时得的信? 那人只管与沈望舒生气,是你师父亲自来报信的,难道他还能冤枉你? 竟是陆灵枢?其余几人都大惊失色。 沈望舒却是神色淡淡的,如今我说其中有误会,只怕你们也是必不会信的。只是叶无咎已然辞世多日了,早该入土为安的。诸位就看在我等不辞劳苦将叶无咎的遗体送了回来的份上,准我们亲手将他交给巫寨主。若是可以,在下也想亲自向叶无咎赔个罪。 你说这话,可是真心的?人都还不曾露脸,忽然就传出一声雄浑的呵斥,逼得人都忍不住退了一步。 紧接着,众人见先前那汉子所站的大船之上蓦地掠出一道玄影,稳稳地落在桅杆上,负手在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竟是巫洪涛到了。 沈望舒这人傲气,除了救他性命的陆灵枢,也没见他向其他人低头。只是巫洪涛这一出现,沈望舒竟干脆利落地单膝点地,向他行了个大礼,巫寨主安好。晚辈惭愧,实在无颜面见您 巫洪涛立在桅杆上,冷眼打量了船上的人许久,才冷声道:那你倒说说,为何惭愧? 沈望舒道:叶无咎他好心好意陪着晚辈去沅陵查探薛无涯一事的隐情,没想到纠缠入更大的阴谋中,晚辈应当及时劝他回来;晚辈身份敏感,在江湖上树敌颇多,也不曾劝叶无咎离得远些,也不曾保护好他,才致使他遭了毒手 燕惊寒这几年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到底比不过你身边这位萧少侠,想必武功也是不如的。巫洪涛缓缓说着,你连萧焕都有一战之力,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燕惊寒?我那无咎儿三脚猫的功夫你不知道?竟也要他来救? 沈望舒微微一惊。 而萧焕被他夸了,一点也没感到高兴,只认真地解释道:晚辈也不知陆苏庄主如何跟您说的,只是当时燕惊寒并非孤身一人与小舒对战,且当时小舒身上有伤,实在是无法一战啊。 巫洪涛理也不理他,只是道:陆灵枢说你当时知道了太华门的一件丑事,燕惊寒要趁机杀你灭口。既然这样,他身边应当也只有几个心腹才是。 原来问题在这里!沈望舒深吸一口气,握拳让自己莫要失态。 柳寒烟并未想太多,只是道:燕惊寒虽说诡计多端,却也不足为虑。只是当时崔离在一旁虎视眈眈或许您还不知道这崔离,这人的武功实在是 巫洪涛却并不曾等她说完便从桅杆上一跃而下,落到了小船上,逼问着柳寒烟:女娃娃你说什么?崔离怎会在那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第203章 章二六魂归 柳寒烟不知道巫洪涛竟然是认识崔离的,被他逼得一愣。 沈望舒这才叹了口气,原来师父为着情分与颜面,并不曾告知您全部真相。可如今人都没了,却不该这样瞒着您的。晚辈的确是因为抓住了太华门的把柄所以才惹得燕惊寒想要灭口。只是晚辈手上的把柄,却是太华掌门父子与崔离相勾结,崔离在武林大会前滥杀无辜,太华门便替他们遮掩。 他这边说这话,韩青溪也将柳寒烟拉到一边,给她讲明巫洪涛的身份。 怎么可能?巫洪涛促声打断,崔离是什么性子,难道本座还不知道?他怎么会与人结盟? 沈望舒只能恭恭敬敬地道:一开始连师父也不信的。只是后来在武林大会上崔离亲口承认了。崔离为了当年九嶷宫之事,一心要让松风剑派付出代价;恰好太华门也想让松风剑派身败名裂,自然是一拍即合。 巫洪涛闻言,沉默片刻,那崔离如何了? 众人都变了脸色。难怪陆灵枢不说,分明就是他一剑毙命的,他哪里敢说? 沈望舒想了想,只是道:崔离即便什么都没说,可单单会前滥杀无辜之举,又大闹武林大会,您以为 是谁动的手?巫洪涛目光凌厉。 沈望舒眼神一闪,韩青溪便道:巫寨主,虽然晚辈知道您与这崔离有同门之谊,可崔离遭此下场,并不是因为他对松风剑派怎样,而是滥杀无辜。冤冤相报何时了,您又何必 巫洪涛冷笑一声,若你们敢在武林大会上公报私仇,只怕其他门派之人早就按捺不住了,如今你们还能和本座在这儿说话?不过是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厉害,竟能将崔离给毙命了。他的武功,只怕你们也见识了。 韩青溪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萧焕便道:那时候一片混乱,刀枪剑戟齐上,所以崔离才会一时不查殒命的,实在分不出到底是谁。 原来是这样。巫洪涛摇了摇头,好在岳正亭也遭报应了,不算白白费了一条性命。 在场便有两名松风弟子,巫洪涛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个,难免就神色不好。 只是巫洪涛根本就不在意他们的想法,看向沈望舒,既然知道凶手是谁,为何不杀了他替无咎儿报仇?无咎儿并没有错处,燕惊寒又自己做了恶事,难道还有人拦着你不许? 燕惊寒固然该死,可如今武林正道因为此事乱了起来,多少门派想将太华门吞下,倒要留着一个燕惊寒以挟制太华门。都要捉拿燕惊寒,都不能让他死了,晚辈等人能将叶无咎还好抢出来以实属不易,杀燕惊寒之事,自然要从长计议。 巫洪涛看见了船上的棺椁,眼中有了些湿意。只是他飞快地别过脸去,恶声恶气地道:好,能将无咎儿送回来,也辛苦你们了。为他报仇这事,还是不劳动旁人,我这做岳丈的,亲自去! 听见岳丈一词,柳寒烟的脸色便不大好。但她到底知道分寸,前辈且慢!如今燕惊寒百家抢夺,洪涛水寨这时候插手,并不是好时机。 巫洪涛便怒道:怎么,本座为女婿报仇,还得翻着黄历挑日子? 岳澄也附和,就是,燕惊寒要死,就不配挑个好日子!那种诸事不宜的最合适他! 韩青溪连忙拉他一把,解释道:巫寨主不要误会,晚辈等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普安与紫微两派已经达成共识,知道燕惊寒罪大恶极是留不得了,正游说各派,要重开武林大会,对燕惊寒进行江湖公审,待罪名定下,一定严惩不到。晚辈等已经求过慧海与玄清两位掌门,最终处置燕惊寒之时,绝不假手于旁人。 你们正道中人,口蜜腹剑出尔反尔的不少。你们几个倒是难得的守信之辈,却也别把什么人都想得这么好。巫洪涛满不在乎。 萧焕耐着性子解释:寨主且听晚辈说一句,普安与紫微两派,虽说并没有什么第一正道的威名,这这两派能在江湖上屹立数百年不倒,再没有能出其右的门派,自然也有些缘由的。这二位掌门或许是不想,但话都已经承诺出口了,倘若出尔反尔,便是打了普安与紫微的脸。他们是不敢拿自家的百年名声开玩笑的。 沈望舒也道:是啊寨主。如今燕惊寒被人扣住,咱们若是直接上门讨要,干戈一起便会伤及自身,何不等着他们去要人呢?倘若他们当真说话不算,燕惊寒在那儿放着,咱们再出手也是不迟的。 巫洪涛思忖了一阵,似乎觉得沈望舒所言在理,忽地腾身跃起,重新回到大船上,高声道:来人,恭迎少主回来! 是!先前与他们交涉的汉子答应一声,吩咐左右,都跟好了!待会儿上岸的时候都小心些,扶好了,谁要是敢冲撞了少主,就把谁剁了八块丢下去喂鱼! 左右都答应下去。大船便率先掉头回去,率先在前开路,剩下的小船却也没回去,仍旧围着沈望舒他们的船,只是船上的人都收刀回鞘,做出拱卫之姿。 沈望舒终于松了口气,却看向柳寒烟,柳姑娘,你方才也听见了,巫洪涛口口声声都是称叶无咎为女婿的,洪涛水寨又是他的地方,你当真愿意跟着上门去啊? 柳寒烟噎了一噎。 岳澄趁机骂道: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啊!柳姑娘这么跟着,不也是为了你那好朋友叶无咎吗?如今人是送回来了,你这就想赶人走了?没这个规矩啊! 不妨,柳寒烟却摆了摆手,虽说巫洪涛是他岳父,却也是他的养父。这是巫洪涛的地方,却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我想看看的。 沈望舒也便不再说什么。 可岳澄似乎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又道:我说,你那师父是什么意思啊?先前为了你,都亲自出山来救了,如今怎么跟巫洪涛说话还说一半留一半啊,毛病都在你身上,是生怕巫洪涛不宰了你?是不是因为你是魔教少主他就怕了所以要撇清关系啊? 韩青溪与萧焕同时伸手去推他。 沈望舒却似笑非笑地道:那你别忘了,我师父陆灵枢,原是沈千峰的师弟,两人自小关系就好。可惜了,我却不是沈千峰的儿子。 你沈千峰的亲儿子就在这儿站着,偏偏他最听不得这话。 幸好沈望舒如今也没心思跟他斗嘴,只淡淡地道:到底是他动手杀的崔离,巫洪涛又是个看重同门情谊的人。他不好跟巫洪涛交代,索性连崔离出现过也一并略去了。 都不让人知道崔离死了岳澄想了想,改口道:方才我萧师兄的话不就挺好么?只是也不对啊,既然知道不好交代,他和崔离也是同门,就算从前关系不大好,也不至于下这样的狠手杀人吧? 柳寒烟也道:是啊,我看陆前辈好像对岳大侠可都这样不对付了,他也没有对岳大侠出手,为何会一剑杀了崔离,比仇敌还狠 沈望舒脸色一沉,谁知道呢?师父心思深沉,我倒是从不曾猜透过他怎么想的。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46) 萧焕注视着他,口中缓缓道:的确是心思深沉。从前他倒是很在意你,都能从巫洪涛手上抢人,看他对师伯的样子应当是十分珍视沈千峰了。若是因为沈千峰之故他才格外看重你,为何不帮阿澄一把? 师兄!你在胡说八道,我、我岳澄又生了气。 沈望舒便笑了笑,你看,你家小师弟至今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沈千峰之子,何况他自小在松风剑派长大,四岳大侠一首教养的,自然不像沈千峰。 哼!岳澄有些不自在地哼了一声。 沈望舒竟是难得有心地安慰了他两句,岳澄,我知道你从小就是松风剑派的少主,父兄长辈也对你给予厚望,即便日后不能成为一个经天纬地的大英雄,却也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正道弟子是不是?而沈千峰恶名昭著,做了他的儿子,岂不是如过街老鼠一般? 若说过街老鼠,那也是你我又没做坏事!岳澄不服气。 萧焕正要斥他两句,沈望舒却摆了摆手,这就不错了。你看武林大会上,谁又因为你的生父是沈千峰而要与你为难了?多半还是冲着我来的,毕竟从前在倚霄宫,我也眉梢做坏事。可见若是持身正,便是生在何处都是不要紧的。 岳澄叫他说得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哎你别这么说!如果也不知道你的生身父母到底是谁。如果我跟着沈千峰,你跟着自己的父母长大,也不一定是什么样子呢。不管为什么,一路上你也帮了我们不少的,怎么说我都应该谢谢你的。 哦?岳小公子竟然还能说出句软话?沈望舒似笑非笑。 岳澄被他说的不好意思,抢白道:怎么,你沈大公子还能放下身段安慰人呢! 见他二人开始斗嘴,萧焕松了口气,与韩青溪相视一笑。 说了几句,岳澄认真地道:你看,你也帮了我们不少,我现在这样子,也没什么好报偿的。要不等叶无咎的事了了,我们帮你找到亲生父母如何?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沈望舒其实早就不抱希望了。丢了他这个儿子,人家还能再生一个,都要二十年了,哪里还能放在心上呢? 只是看着岳澄的神情认真,沈望舒便拱手道:那就多谢了。 第204章 章二六魂归 巫洪涛一早就得了叶无咎过世的消息,正准备率人去迎接叶无咎的遗体,在临走之前,寨中的灵堂已经准备好了,甚至还替他备了一副上好的棺木,沈望舒这才放心些。 沈望舒原本是想亲自参与丧仪的,只是巫洪涛体谅他们一路风尘仆仆,为了守护叶无咎的棺木已经许久不曾好好睡过一觉,又频繁与人交手,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伤,便让他们先下去歇息,养好精神再说治丧的事。 从武林大会前起,沈望舒便受了伤,又日夜悬心不得安宁,如今总算是把叶无咎给送回来了,他也算是长长出了一口气,竟在沐浴更衣的时候就直接睡了过去。 感觉有人把他捞出来擦干、上药再穿衣沈望舒也没有醒过来,甚至觉得那人身上的气息十分熟悉,天气又实在冷了,还往那人的方向拼命凑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沉,直到很晚的时候沈望舒才做了个梦。 他梦到叶无咎来了,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那个打扮。 小沈,叶无咎依旧嬉皮笑脸的模样,轻声跟他说着话,谢谢你送我回来。能回到洪涛水寨,能再看一眼我与娇娇共同待过的地方,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 沈望舒觉得自己很清醒,他始终还记得叶无咎早就死了的事,都不曾试图阻拦与留恋,只是道:那你路上小心。嫂夫人应该在下面等你许久了,你再不去,她就该着急了。 是啊,娇娇离了我,也有五年了吧。也不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她还认不认得出来。还好只是一箭穿心,岳父给我收拾得齐整,骗一骗应当也不能吓着娇娇。沈望舒看见叶无咎满不在乎地笑着。 于是他终究忍不住道:你真是傻你还有位泰山大人记挂着,为什么要帮我挡剑? 叶无咎就笑,岳父这一生,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应当是习惯了。我太想娇娇了,他应当理解的。不过如果是你出了什么岔子,那位萧少侠,只怕是要发疯的。小沈,他都为了你脱离松风剑派了,抛起了从前他所视之如命的一切,你还不想原谅他吗? 沈望舒没回答这话,只是道:你放心吧,安心去。你的仇,我一定会亲手帮你报了。无论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燕惊寒揪出来,用他的人头给你祭奠! 燕惊寒算一个,但绝不仅仅是他一人。叶无咎摇了摇头,只是另外一人,我是在不好去怪罪。小沈,若是可以,劳烦你有空的时候问他一句话。 谁?你想问什么?沈望舒眉头一皱。 就是你的好师兄苏慕平啊。叶无咎轻轻叹息一声,似乎当年我与他认识,还是他主动招惹的我。他同我说,兄台,你的毒术精妙,在下佩服,能否找个时间切磋一番?他学医我学毒,这有什么好切磋的?但我还是答应了,我看这人老老实实的,有时候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沈望舒有些迟疑,你的意思 在你之前,苏慕平算得上我唯一的好友,我所有的毒方都给他试过,他也都能瞧出是怎么配的。那天你的饭菜中如此琐碎的毒,就算旁人能配出来,便是燕惊寒的脾性也不会用。叶无咎摇头,他想杀你不假,只是这把刀应当也不是他自己选的。 沈望舒的脸色更不好看,你的意思是,我师兄要杀我?他为什么要杀我? 这我就不知道了,需得你自己去问他。叶无咎叹息一声,小沈,日后你见着了他,只请你替我问他一句话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把我当朋友?若真的是,为何要用我制的毒去加害于你? 我记下了沈望舒只觉得心绪难安,模模糊糊地答应一声,你放心,若他真是有什么,哪怕、哪怕他是我师兄,我也绝不会姑息的。 叶无咎又打量他许久,才淡淡一笑,好了小沈,我的话都说完了,我就要走了。 那你当心些。沈望舒与叶无咎作别,看着他原曲的背影,又低声道:祝你早日与你的娇娇团聚。 叶无咎走后,身周又陷于一片混沌,沈望舒只觉得有些恍惚,一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许久之后,他才恍惚听见有人在叫他。 睁眼所见的,是一张放大到极致的脸,飞扬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有因为睡得舒服而微微湿润的薄唇。沈望舒吓了一跳,就想往后退,却蓦地觉得腰间一紧,细细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被搂在怀里的,胸膛相贴,好不亲密。 见沈望舒醒了,萧焕松开手,刚要说什么,沈望舒便径直坐了起来。 啊!他短促地低呼一声,又倒了回去。 萧焕也轻嘶一声,伸手到枕畔,帮着去解。 二人如墨一般的发丝恣意铺散在枕上,缠绕勾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密匝匝的,一时之间竟难以分开。 沈望舒越解越生气,脸上也开始发烫,一时气恼,甚至想动手去拽。 小祖宗,手下留情。萧焕连忙握住他的手,自己仍旧耐着性子去解。 沈望舒便越发气恼,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说你在浴桶里睡着了,底下的侍女不好意思动你我怕你着凉。萧焕语气淡淡的。 既然这样,捞出来擦干就好了,为何要同塌而眠?弄成这样,还以为他们多亲密似的! 刚还想呵斥两句,萧焕却低声问道:你做梦了? 沈望舒也不知自己方才是否说了梦话,神色稍稍一僵,只作不在意,多新鲜啊,萧少侠,每个人睡觉都会做梦,不过看多少罢了。 你在梦里叫了叶无咎。萧焕语气不变,解着发丝的动作却快了些,你还叫了你二师兄。 沈望舒便笑了笑,我一路千辛万苦地将叶无咎送回来,如今终于送到了,梦见他跟我道个谢也是常事吧。至于二师兄他比我更早认得叶无咎,二人交好,既然我们二人都认得的人,说话之时说起,也没什么奇怪吧? 萧焕终于将发丝全部解开,颇有些留恋地理了理,然后才轻声道:小舒我见你入梦的模样很多次了,你梦见什么,我也能大致猜得出来了。今日与叶无咎话别,你既不轻松也不开心,还提了几次苏慕平,实在不寻常啊。 沈望舒果然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神色微变:萧焕,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为何还要挂在嘴边?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萧焕也坐了起来,将放在一旁的氅衣拿来与沈望舒披上,只是我发现你有心事。你若不想说,自然是不能强迫与你。但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难处,尽管和我们说就是了,如今我们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帮你的。 沈望舒眼神一转,并没说话。 萧焕又道:若此事与叶无咎有关,你还是不要瞒着的好。柳姑娘不提,巫洪涛也是十分关怀叶无咎的。若是唐他知道叶无咎身死另有隐情,报仇雪恨自不必说,只怕你也会遭了埋怨。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陡然被戳中心思,沈望舒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不是吗?萧焕微微一笑,这几日我细细想了想,只觉得其中着实不少漏洞。那日我们赶到的时候,你们已经和崔离还有燕惊寒打了起来,饭菜是并不曾动的,说明你已经知道了饭菜有毒。可是你我猜是叶无咎告诉你饭菜有毒的吧?但崔离又说那是九嶷宫秘制的毒药,这样说来你师父认得并不奇怪,叶无咎又是怎么认出来的?虽说他号五毒公子,但老实说,苏慕平都能解开他的毒,想必 沈望舒眉心一抽,萧焕,你想说我与叶无咎才疏学浅就直说! 萧焕摸了摸鼻子,佯装没听见,叶无咎能认得的毒,也不可能是谁都能瞧出来的那种,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自己所制了。想想也是,那毒配得繁琐,无论是崔离还是燕家父子,都不是会用那个的性子。而在武林大会场中的人,可能知道配方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沈望舒挑眉看他,我还是了解你一些,你会准备什么饭菜我大概能猜到。 萧焕则认真地道:你被关着,哪知道什么时候轮得到松风剑派值守?又怎么去买通厨房? 难道我二师兄就知道?沈望舒轻哼一声。 他不知道,可是燕惊寒知道。萧焕摊手,你二师兄甚至你师父可能在此之前都不认识燕惊寒,但你师兄将药方给你师父,你师父再递给崔离,通过崔离交给燕惊寒,他布置起这一切岂不得心应手?叶无咎遇害之时我也在现场,瞧得是清清楚楚,叶无咎挡得快,若是燕惊寒想收势他不是做不到,可他仍旧一剑刺下。你告诉我,叶无咎到底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 第205章 章二六魂归 你说什么?沈望舒却是满面震惊,你是说燕惊寒故意刺死叶无咎?那么他其实是奔着我们二人来的,不管是谁死都好是吗? 这个反应倒是让萧焕愣了愣,不是么?不过看样子,可能燕惊寒更想让叶无咎死。你看,当时虽然我们也赶了进去,但燕惊寒若是存心要对你下手,也是防不胜防的。当时他的理由很充分,我们一时之间都没有合适的反驳法子。小舒你细细想想为什么? 沈望舒不能置信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萧焕轻叹一声,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接受不了,但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过来的。你知道的秘密,是太华门勾结崔离。可你被关了起来,而几日后的武林大会上,崔离是一定会露脸的,到时候只要细想,也该知道这两家之间有些联系的。而叶无咎他认出来毒药,自然就能想到是谁才能给出这毒方。 若是按你所想沈望舒打断他,可这两人我都熟识得很,若他们真的与崔离有什么,是决计十分谨慎的,并不会让燕惊寒知道他们的存在。否则武林大会上师父大出风头,燕惊寒早就将他咬出来了。 萧焕也稍稍沉默片刻,然后道:但崔离也有其他办法让燕惊寒觉得叶无咎非死不可。不过你肯定会觉得我这是胡乱揣测,不愿意相信罢了。只是这样一想,我还能理出其他疑点来。还记得今日与洪涛水寨的人打照面时他们说了什么吗? 你一定要找出我师父牵涉其中的证据才肯罢休么?沈望舒拧眉看着他。 虽说这段时日以来,萧焕因着愧疚与其他的情愫,沈望舒只要稍稍强硬些他就会退让。但萧焕本也是个倔强强势的人,对于这些牵涉人命与正义之事,他绝不会退让。 不理会沈望舒的那个问题,萧焕继续道:洪涛水寨之人知道是燕惊寒杀了叶无咎,也知道你当时被囚了起来,却只知道是你害死叶无咎,其中的曲折一概不知。你看巫洪涛对崔离的态度,不过尔尔罢了,先前我们不知道,但你师父与他多年同门,他的心性难道还摸不出一二吗?你师父若是与巫洪涛说明了崔离之事,只消含混他的死因便罢了,没什么不好交代的。若是真的要开脱,为何会让巫洪涛以为是你害死叶无咎? 够了!沈望舒提高音量。 但萧焕也不甘示弱,沈望舒,你师父想杀你啊!你难道一点都没猜到吗? 他为什么要杀我?即便我不是自幼跟着他,但我好歹是明月山庄武功最高的弟子,他为什么要杀我?沈望舒定定地瞧着他。 萧焕被他的神色所摄,试探着按住他的肩,柔声道:小舒,并不是世间所有人都能以常理来揣度的。万一他就是 萧秋山,若是我今日在此告诉你,岳正亭有今日的下场并不只是崔离与太华门的人暗中勾结撺掇,你师父也有份,他为了谋夺松风掌门之位而勾结太华甚至暗中策划这一切,你信不信?沈望舒嘲讽一笑。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47) 于是萧焕也被激得变了脸色,小舒,就事论事而已,何必扯到楚大侠身上? 沈望舒慢慢拨开他的手,轻笑道:你看,岳正亭本来就命不久矣,毕竟我师父也是绝不会给碧芝草的。可太华门早不动手晚不动手,非得挑着这个时候把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二十多年的崔离给翻腾出来,逼死了一个将死之人。楚大侠原本在松风剑派也是不爱管事的吧?不过这次武林大会,他倒是办了几件漂亮事,而岳正亭在紧要关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最近风头正劲的楚大侠。你看我这么说来是不是也很有道理? 萧焕狠狠地闭了闭眼,无凭无据的,你莫要污了他的清誉! 那你也无凭无据的,为何要污了我师父的清誉?沈望舒无所谓地笑了笑,披衣下床,慢慢收拾起来,萧少侠,我记得我一向是睡相不佳的,大概折腾得你不得安生了。我先去叶无咎的灵堂看看,把床还给萧少侠。 你身上的伤萧焕下意识地阻止。 沈望舒却只作不闻,无妨,守着灵堂而已,又不需跟人动手,什么伤不伤的? 萧焕知道自己怀疑陆灵枢惹得沈望舒不快了,只是方才沈望舒没头没脑地说楚江流的坏话,却也让他心生不快,自然也不好开口留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穿戴整齐之后出了房门。 沈望舒睡了许久,一直不曾进食,却也都顾不上了,径直去了灵堂。 外头早就是夜深人静了,洪涛水寨身份不够的又不能出现在堂上,巫洪涛年纪大了不能狠熬,已经被人劝回去了,偌大的堂上便只剩了个一身素衣的柳寒烟守着。 沈望舒挑了挑眉,怎么是你守着? 难道我不配吗?柳寒烟的脾气,一点就着,也不知是不是此前就有谁说过她什么,听了沈望舒这话,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为了个男人,抛师弃门,厚着脸皮到了人家门上,可人家根本没承认过我? 原本沈望舒也心绪不佳,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摆手,柳姑娘别误会。只是说你也累了一路了,怎的你一个人来守?不过你也别放在心上,叶无咎是此间的少主,更是此间的姑爷,若是有个陌生女子上门来对他如此殷勤,只怕心里都会有点想法的。 柳寒烟悻悻地说道:我也没想做什么啊!他日叶无咎下葬,自然是要与洪涛水寨的大小姐合棺的,没我的干系。我只是想尽点心意罢了,就像你一个,如普通朋友一般。 普通朋友?这就言重了。沈望舒根本就不记得叶无咎与柳寒烟说过几次话。 柳姑娘,叶无咎这家伙,无父无母的,功夫马马虎虎,还油腔滑调的,又是个鳏夫,我也是没明白,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刚刚与萧焕险些吵起来,沈望舒还憋着些火气,与柳寒烟一阵闲聊,倒还能稍稍平复一点心绪。 谁知柳寒烟一点都不领情,睨他一眼,却要你管?人都不在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沈望舒只好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不过忽然觉得,绿萝坊的各位女侠,眼光都非常独到啊。 都?柳寒烟挑了眉。 啊还有就是贵派的楚兰藉楚姑娘。沈望舒又想起梦中叶无咎还有方才萧焕同他说的话,叹息一声,你看我的二师兄苏慕平,医术应当是好的,师父经常夸他,人也还算稳当。可他的功夫连叶无咎都不如,我们明月山庄也不是什么名门,甚至都不能与洪涛水寨比富庶,楚姑娘还能瞧上我二师兄 柳寒烟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说这个? 在这儿守着,若不说说话,难道要枯坐一夜?沈望舒笑了笑,这个时候说叶无咎不大合适,而我能与柳姑娘说的,想来想去只有这一桩事。 柳寒烟撇嘴,我以为,你早知道我们绿萝坊都不喜欢楚兰藉。 这个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想明白而已。沈望舒也没想到柳寒烟能这般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楚姑娘好像对同门师姐妹还不错吧?沈望舒也不好多说两句好话。 我师坊主不喜欢任堂主你知道吧?柳寒烟淡淡地说着,不过任堂主素日对我们也不错。只是楚兰藉,就与她师父一个样子,也是岁数不小了才被任堂主收入门中,偏偏天资出众,学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就通,待人接物也没错处,就把我们师姐妹衬得仿佛毛丫头似的。你也是近些年才入门的,也不是样样都拔尖,你的师兄弟们不喜欢你的也不少,自然也是能明白的吧? 沈望舒笑了笑,我是脾气不大好,所以不招人喜欢,楚姑娘 脾气的确是比我强多了,可我好歹在师妹们剑术练不会的时候会教一教,她呢?时时找不着人,久了谁还愿意搭理她?柳寒烟摇了摇头。 沈望舒便愣了,时时找不着人? 柳寒烟点头,是啊,任堂主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咱们还能想为她是不愿与坊主跟几位堂主照面了尴尬,可是楚兰藉与她师父一样,总不知道去了何处。连晚上沐浴浣洗也总部与我们一起,自然更不会与我们一道说些体己话,故而不太受喜欢。倒不是因为她把我们怎么着了。你怎么打听起她来了? 啊沈望舒摸了摸鼻子,都要成嫂子的人了,难道不该问两句吗? 柳寒烟却乜他一眼,得了吧。你说你跟我,因为叶无咎,这几日又一道出生入死的,算是有了交情,所以坐在这儿说这事,也无妨。可你方才言语之间,对你师兄很是嫌弃的样子,如今又打听楚兰藉的,哪里像是在问嫂子? 沈望舒觉得有些势头不对,不像问嫂子?那我像是在问什么? 若不是还有个萧秋山在,我都要以为你这是瞧上了楚兰藉所以要拼命从我这儿打听些东西来呢。柳寒烟笑了笑。 她知道了?她怎么看出来的?沈望舒有点慌。 柳寒烟见状,笑得越发愉快,你想想,萧秋山那脾气,便是青溪跟他青梅竹马的也不假辞色,对你倒是紧张,能瞧不出来吗? 你沈望舒不意她说得这样轻而易举。 怎么?柳寒烟想了想,恍然大悟一般,我知道了,萧秋山先前是对不起你了。你不能原谅他是吗?这倒也能理解的。只是楚兰藉么,就算你瞧不上你师兄,可我看楚兰藉倒是对苏慕平一心一意的,你可千万别想岔了,做出什么让大家都瞧不上的事。 柳姑娘,你才是真的想岔了! 沈望舒已经忘了自己最初想要说什么,只是咬着牙道:多谢提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记住这章!划重点!要考的! 第206章 章二六魂归 叶无咎是被耽误好些天才给送回来的,虽说冬日天气冷,但也禁不得放,巫洪涛便做主只停灵一夜,第二日就将叶无咎送葬了。 虽说洪涛水寨上下对叶无咎都十分尊敬,可到了捧灵之时,巫洪涛仍旧不想假手于人,自己亲自捧着牌位行了一路,将叶无咎捧到了一处风水宝地。 不仅如此,巫洪涛连盖棺封土都不曾假手于人,自己用一柄铲子开土,小心地落下棺材后又仔仔细细地填了图,然后将数倍于人的纸钱冥宝慢慢焚化了,仍旧不肯走,只是坐在叶无咎坟前。 良久之后,巫洪涛才笑了笑,笑得却比哭还难看,臭小子啊,许多年前你就保证过,说日后一定会给我养老送终,得用最贵的金丝楠喜木,都忘了吗? 沈望舒暗想叶无咎倒是说到做到的洪涛水寨倒是有一副现成的棺木,就是金丝楠的,总比他那阴沉木的强上许多。叶无咎是真的敬重自己的养父兼岳父,所以巫洪涛也格外喜欢他。 当年我们一起送娇娇的时候你就说了,一定会好好陪在我身边,我要长命百岁的,你也一定不会走在我前头,都忘了吗?如今阿灵走了,也娇娇走了,你也高高兴兴地跟着他们母女俩到底下团聚去了,我这个糟老头子就没人管了吗?巫洪涛原本是肃着脸指责他的,只是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伤心,到最后竟是老泪纵横了。 底下人连忙安慰他,寨主,您可千万别伤心坏了,夫人小姐还有少主在那边,也不想看见您这样的。 他要是怕我伤心,怎的不自己走回来见我?巫洪涛哼了一声。 沈望舒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低声道:对不起巫前辈,是晚辈的错,连累了叶无咎。 巫洪涛也不曾理他,仍旧对着新刻好的墓碑道:无咎儿,这些年我到底也没白教你。从前在九嶷,都赞我一声最仗义的,你学得很好,到底是没让我失望。但有一点,讲义气也得掂量着自己的斤两不是?可没见过为了救人却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的。 沈望舒听得更是不好意思。难得萧焕也并不帮他说话。 柳寒烟心觉有异,目光在他二人身上转了一道,才低声道:此事便是那燕惊寒实在可恶,他存了害人之心,也是无法的。只见千日做贼的,却无千日防贼的道理啊。 巫洪涛仍旧不置可否,只是絮絮叨叨和叶无咎说话。 虽然说得琐碎,但众人却听明白了巫洪涛是怎的把叶无咎捡回来又是怎的教养、怎的成了他与巫娇娇的亲事,不由得有些唏嘘。只是这样听来,叶无咎虽说油腔滑调了些,也做着水匪的勾当,但骨子里却不是个坏人,还时常将从贪官污吏或是一方恶霸手上劫掠来的物资用来救济贫弱。 一念至此,柳寒烟不由得越发痛恨燕惊寒。 只是沈望舒还比她更难过,心中纠结着,不知该如何决断。 巫洪涛在叶无咎坟前生生坐了一上午,到底是不想连累一众洪涛水寨的兄弟陪他受冻挨饿,这才下令回程。匆匆用了午饭之后,巫洪涛又派人来单独将沈望舒找了过去只他一人,偌大的议事厅里,连个伺候的人也没留。 不知前辈唤晚辈来,有何见教?从前是瞧见过巫洪涛的处事的,沈望舒直觉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巫洪涛端坐上首,沉声道:前几日仓促,你师父又不曾清理现场,许多事情说得不明不白的,如今我只要你说,无咎儿是怎么死的? 寨主,毕竟他人都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若是您心中有气,只管冲着晚辈来就是了。沈望舒摇头。 是你杀了他么?巫洪涛哼了一声,本座对着你撒气,却放任真凶逍遥法外,与那些没本事的泼皮无赖又什么区别? 沈望舒被他堵了嘴,又想了想,方才道:那日叶无咎遇害,动手的统共就两个人,不是燕惊寒便是崔离。只是崔离已死,也决意要找燕惊寒偿命了,不知前辈还要问什么? 说是当时你的身份被人识破,被人关进柴房重重把守,无咎儿为何要去找你,又是怎么进去的?巫洪涛并不在乎沈望舒的解释,只能自己想知道什么便问什么。 见他并不会善罢甘休,沈望舒也是无法,只能老实回答,叶无咎说是来带我出去的,因为武林大会一开,我必定没有好下场。他进得柴房,是因为有人帮他打了地洞,那人叫包海,说是从前在九嶷宫管着文卷的。 巫洪涛略一沉吟,却有这么个人。你们怎么遇上他的?他又为什么要帮忙? 沈望舒便简单说了说是如何认识包海的,又道:晚辈在他面前露了行迹,叫他认出了大司命的功夫,他便说自己在九嶷宫四散之后竭力将九神的功法收集辑录起来,想让我将大司命的功法告知与他。便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帮着叶无咎来救我。 想不到他还有这份心。巫洪涛颔首,我九嶷功法虽说不闻名于世,却自成一脉,强过了多少名门大派,若是这般遗失,着实是可惜了。 他这样一说,沈望舒便是心中一动。 巫洪涛又问:燕惊寒为何要杀无咎儿? 他并不是要杀叶无咎,而是要杀我。叶无咎他只是帮我挡了一剑。沈望舒垂了眼,因为我知道他与崔离私下盟约之事。 崔离的脾气,哪里信得过太华?不过就是想借他之手让岳正亭身败名裂,待真相公之于众,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太华拖下水。巫洪涛说得仿佛亲见一般,燕惊寒想杀你,崔离应当不允,毕竟你还是东皇太一的孙儿。 沈望舒有些诧异,并不是。崔离亲口所说,当年沈宫主气愤之下,将自己的孩儿与岳正亭之子对调,又因气恼而掐死了岳正亭之子,后来想着掩人耳目,才重新抱养的晚辈,对外称作是自己的孩儿。 巫洪涛一愣,怎会如此?不过就算是这样,崔离也犯不上与你计较,为何要帮着燕惊寒杀你?还有,本座看过无咎儿身上的伤 好好说这话,巫洪涛忽然腾身而起,手上也没有兵刃,并指如剑,直刺沈望舒胸口。 没料到还有此等变故,沈望舒一惊,往后退了两步。 只是巫洪涛还不曾杀到,便左手一挥,将一旁的凳子掀了过来,正好撞在他指尖。灌注真气的手指一下子便戳穿了凳子板面,留下一个窟窿。 前辈沈望舒惊疑不定地唤道。 巫洪涛一言不发,一个回旋步又立回原处,只是不等沈望舒说什么,他又忽地出了手,仍旧如方才一般,抬手引来一只木凳做挡。 沈望舒知道他并不会真的伤着自己,也便镇定不少,竟还能细细分辨,却见这次巫洪涛在戳到凳子前是稍稍作了停留,再一举刺出的。虽说这停留只有短短一瞬,却足够巫洪涛再次蓄力。 这回巫洪涛终于满意了,负手在后,只抬了抬下巴,你且看看那两处痕迹。 沈望舒不敢有违,果然认真查看起两处不同来。却见先前巫洪涛所戳的一指,在凳子面上所留的印迹是略有倾斜的一个孔洞,边缘十分不平整,还有拖曳的痕迹。而他第二次所为,那孔洞却是正正一个,比起第一个也规整得多。 倘若无咎儿不替你挡,你所中一剑也应当是本座第二次出手一样。巫洪涛瞧也不瞧两张凳子,若非蓄意要刺,伤口便不会平整。不知道你看过没有,无咎儿身上的剑伤,并不是撞上来的样子,而是被人蓄意所刺。燕惊寒不是误杀,而是定要了无咎儿的命!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48) 沈望舒紧抿薄唇,不敢轻易答话。 若只是来偷偷救你,犯在谁手上都不是必死的过错。无咎儿从前得罪过燕惊寒吗? 并不曾。沈望舒连忙摇头。 巫洪涛逼近一步,既然如此,燕惊寒为何要杀他?你说自己因为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他动了杀心,那无咎儿又知道了什么? 他沈望舒咬了咬牙,正在思量怎么说才好。 巫洪涛却是一声暴喝:回答本座!不许编瞎话! 沈望舒艰难地道:之前燕惊寒是想下毒神不知鬼不觉。可叶无咎是用毒的行家,正好就撞见了,给晚辈提了个醒,所以晚辈幸免于难 果然如此?巫洪涛将信将疑,别说无咎儿,便是我们洪涛水寨,在江湖上也是人微言轻,还算是个不黑不白的门派,即便他知道了燕惊寒要杀你灭口,莫说他讲话会不会有人听,便是在那种地方,他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沈望舒微微侧过脸,低声道:可燕惊寒生性多疑,万一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而动了杀心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巫洪涛便定定地看着他,良久之后,才沉声问道:是么? 沈望舒只觉得自己背后浸出一层薄汗,甚至有些站不住,却仍旧咬牙道:是 第207章 章二六魂归 沈望舒,你想好了再说话!巫洪涛冷眼瞧了他好一阵,忽地怒道,无咎儿的一条命已然送在此处了,你既然口口声声地说要替他找出凶手,还敢这般包庇他? 沈望舒眼珠一转,巫前辈说得哪里的话?晚辈有幸被叶无咎视为友,且豁出性命相救,实在无以为报,唯有替他找出凶手才是。晚辈为何要包庇凶手? 巫洪涛哂笑道:是啊,本座也在想你为什么要包庇凶手。到底是什么人,会比你欠了一条命的无咎儿还要重要,自然,这人应当也是救了你一条命的。 前辈说笑了沈望舒面色微变。 巫洪涛并不理会他,只是道:你把这人看得比无咎儿还重要,本座倒不是说你对无咎儿虚情假意,只不过这人应当对你有过天大的恩情才是。而且这人与你相识的时日不短了。沈望舒,你的履历在江湖上也算是清清楚楚的,你从前所遭受的生死之劫,无非就是倚霄宫破你坠崖那次,救了你的则是苏慕平和陆灵枢! 沈望舒听得心惊胆战,只能小心翼翼地道:前辈多虑了,师父与师兄固然对我恩重如山,却也都是善心之人,否则也不会救下晚辈。 陆灵枢算起来是本座的师弟,他是什么人本座自然知道。巫洪涛打断他,陆灵枢能看进眼里的还有什么?不过是一个沈千峰罢了。当年正道纠集那么多人攻上倚霄宫,本座不信陆灵枢一点消息都没有,否则他为何会巧不巧地出现在那里?至于苏慕平 又恨恨地瞪了沈望舒一眼,巫洪涛才冷声道:无咎儿在寨中前呼后拥的,但外头的朋友不多。好不容易有一个,我这做爹的应当高兴才是,也免得他整日沉溺在娇娇辞世之痛中。只是这个苏慕平,第一次见了,本座便不大喜欢。 沈望舒微微一惊,师兄他 洪涛水寨没什么好图谋的,他也没对无咎儿做过什么事。巫洪涛叹息一声,只是本座这辈子见的人多了,虽不敢说一眼能看穿所有人,但苏慕平这样的小辈,多半不会走眼。他这个人,绝不简单。 既然巫洪涛没说坏话,沈望舒也不知该如何辩驳,只能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巫洪涛将袖一拂,又坐回上首,你说燕惊寒为什么要杀无咎儿,哼,单想想燕惊寒最初想以什么法子除掉你,又想想无咎儿最擅长的是什么,你以为本座心里还没点数?我问你,武林大会上有没有说起过燕惊寒意图杀你之事?又是怎么说的? 沈望舒无法,只好老老实实地将陆灵枢的话又重复一遍。 九嶷宫的秘药?巫洪涛有些好笑,亏他说得出口!九嶷宫的教众一向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若能用拳头解决的,绝不会用毒。若真是有什么毒,那也只能是他陆灵枢和沈千峰鼓捣出来的!难道你要告诉本座说,这是陆灵枢嫁祸到无咎儿身上去? 师父不是擅长医药么?沈望舒摇头。 医毒不分家,这些年你都学的是什么!巫洪涛怫然不悦。 沈望舒只能老老实实地任他骂。毕竟沈望舒原本对医术也没什么兴趣,的确是没有认真听过的。 幸而巫洪涛不是奔着骂他来的,说了便过了,然后又道:若不是嫁祸,便是陆灵枢他用了无咎儿的毒,涉事几人都知道,便一定要杀了他灭口!本座不曾到那什么武林大会上去,知道的消息大约是没你多的,你也不必急着反驳,只自己想想是不是吧。你这般处心积虑地瞒着,不就是怕本座去找陆灵枢的麻烦吗?可你也不想想,陆灵枢处心积虑地做出此事,牵涉多少人,他们会善罢甘休么? 若是巫前辈仍觉得此事乃是我师父从中作梗沈望舒咬了咬牙,到底师父不在此处,叶无咎又是为了救我而死,巫前辈便取了晚辈的性命去祭奠叶无咎吧! 你想得倒美!巫洪涛哼了一声,别以为本座身不能至就当真是一无所知,本座难道还不能问问旁人?崔离在武林大会上捅破了你的身世不是?他从前便与沈千峰不算相熟,后头只怕更是恨他,怎么还会如此处心积虑地打听沈千峰的消息?交换婴孩这样的私密事,他如何知道的?本座所知的人之中,只有一人能知道。你想必也该能猜到的。 沈望舒小心翼翼地道:毕竟我师父与沈宫主都是东皇太一一手教出来的,互相之间亲密些也是有的。 巫洪涛的笑容变得嘲讽起来,互相亲密?只怕是陆灵枢他一厢情愿吧!且不说他是不是故意去救你,可自从你入门之后,他待你最好,这却是不假的吧,其他人即便是苏慕平,也不能如你一般。不是因为你是沈千峰养大的,怎会如此?你且想想,是不是那日在我面前揭破岳家小子身上的胎记之后,你师父便对你淡了不少?你当他是救命恩人,他却只当养着沈千峰的儿子,先前大家都觉得是你,所以对你好些,一旦你的身份变了,他就将你弃如敝屣了。就这样,你还要拼命替他保守秘密? 沈望舒眉心一皱,眼底也闪现些许挣扎之色。 巫洪涛又趁机道:听说你也是沈千峰捡回来的?沈千峰自从成立那劳什子倚霄宫,便没出过潇湘。在他地盘上,还有谁敢造次?若你不是因着父母遗弃或是天灾而成为孤儿,多半还是因为沈千峰你现在因为这假的救命之恩,要拼命维护可能是血仇的拥趸?真是可笑。 从前不是没有想过,可听巫洪涛这般一本正经地分析过之后,沈望舒又忽地动摇起来。 陆灵枢的确不是因为将他当做弟子在关心,何况这次明知道会威胁到他,还几次三番地将他推入险境,若不是有萧焕等人在,只怕也死了几回了。 师徒之谊在,更有救命之恩在,沈望舒知道许多东西,却始终不愿与旁人透露一星半点,因为他不想伤到陆灵枢。可是陆灵枢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了,一味退让也不是沈望舒的脾性。 终是长叹了一声,沈望舒便道:不错,燕惊寒用来害我的,就是叶无咎炼制的毒药,说是只给我师兄苏慕平看过。 小舒,你终于肯说出来了,我真是忽地从后厅转出一人,很是感慨。能这样叫他的,自然只有萧焕。 但沈望舒想到不久之前才同他吵过,虽然看样子萧焕是不计较了,他却觉得心下十分别扭,当即硬邦邦地道:你为何会在此? 是本座叫他来的。巫洪涛没有任何不悦的意思,若不是他来找本座,只怕本座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将无咎儿给葬了!沈望舒啊沈望舒,我知道你念着你师父师兄的救命之情,可我无咎儿救你就不是救了么? 萧焕见他又说起这事,连忙道:巫寨主息怒,小舒也是十分为难的。不过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且看看如何为叶无咎正名报仇才是。 沈望舒不敢答话,巫洪涛瞪他一眼,语气颇重,说罢,你还知道什么,都一并说出来,本座便不计较你的隐瞒之事。 除了毒|药一事,还有一个很大的疑点。沈望舒掂量一阵,方小心翼翼地道:薛无涯劫船,靠的是一种极厉害的迷|药才这般无往不利。这药晚辈认得,从前晚辈也用过,是沈宫主给的。晚辈知道他不炼药,还特地悄悄查探过这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只是晚辈只见到有个黑衣人招呼着倚霄宫的人将几个小箱子搬进去,却不知道这人是谁。沈宫主去世三年多,这得剩下多少才能让薛无涯撑到现在?更何况,晚辈从前是没见过薛无涯的。 萧焕也点头道:薛无涯是听崔离驱策的,若这药是崔离给的便能说得通了。崔离私底下与陆灵枢也有联系,能轻而易举地拿到这个药。而陆灵枢从前也是给倚霄宫的,能查探到倚霄宫的私密事再告诉崔离也并不是什么难处。还有一个证据 什么?听他开口,沈望舒就有些紧张,生怕他会说出什么来。 萧焕却是淡淡地道:薛无涯交代说他时常劫明月山庄的药船。而小舒说过,明月山庄负责采买药材的,一向都是苏慕平。薛无涯那里的用量不小,即便是动了手脚之后还填上,也是有痕迹可循的。即便检查药的还是苏慕平,可这药每次都有不妥,怎的从来都没人知道?若不是苏慕平刻意隐瞒,晚辈也想不出其他理由。若不是药材霉变瞒不过去了,这事仍旧就过去了!还有最初那泰兴镖局的人到松风剑派来求助,只怕也是他的授意,为的就是将我们松风剑派的人引过来从而制造混乱罢了! 巫洪涛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陆灵枢!他究竟想干什么? 沈望舒沉默一阵,才问道:不知巫前辈如今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要了我无咎儿的命,难道我还能装作不知?巫洪涛一掌拍裂了一只茶几。 沈望舒连忙劝道:可这都是晚辈等人的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到底曾是同门,巫前辈这便要撕破脸了吗? 那你说本座该当如何? 萧焕也趁机劝道:巫前辈,再有几日便是除夕,实在不宜出行的。横竖慧海方丈与玄清前辈已经承诺捉拿燕惊寒之后会重开武林大会,严肃处置此事。不如借那个机会前辈与陆灵枢问个清楚?倘若得了确切结果,武林大会之上即可处置! 巫洪涛倒也仔细想了想,同意了萧焕的说法,好,且让他再过几日。却看武林大会上他还要玩什么花样! 第208章 章二六魂归 早先和萧焕冷战了,沈望舒见着人都是绕道走,后头在巫洪涛跟前说了几句话,沈望舒也仍旧没觉得就和萧焕就合好了,甚至觉得见巫洪涛都有些别扭,这几日便一直深居简出的,谁都不想搭理。 只是这一日,早上还不曾睁眼,沈望舒便觉得外头叽叽喳喳吵得很,匆匆穿衣出门去看,却遇上了从前跟着叶无咎的婢女,便拦住人问道:今日这是做什么?为何这么吵? 沈公子这是不记得了吗?今日除夕呀。那婢女的脸上难得有了些笑意,虽说为着我家公子之事,寨主这段时日都有些闷闷不乐的,可除夕还是要过一过的。跟您一道的那几位都在前头忙着呢,您可要去看看? 他们能忙什么呢?披红挂彩是不可能的,巫洪涛还不得撕了他们?只是沈望舒也想不出究竟还能有什么事是这几位都没能忙的,一时有些好奇,果然应了一声,问明地方之后便提步朝那头去了。 侍女说他们四个都在厨房外头的小院里。还不曾走近,沈望舒便听见柳寒烟道:哎呀这是在做什么?即便萧少侠刀功好,却也不该这么拿鱼来撒气啊,怎么切成了这个样子? 你们荆楚之地的东西啊,味道都太重了,在客栈或是别处吃都不好说什么,今日都自己动手了,当然得让你们看看我们余杭的美食。韩青溪爽朗一笑,这个叫宋嫂鱼羹,就是要将鱼肉里的小刺全都有剔出来,做成鱼茸才好呢。 嘁,谁说我们都只喜欢吃味重的菜了?柳寒烟颇为不服气,且给你瞧瞧,咱们洞庭的冰糖湘莲。可惜这时节没有新鲜莲子,晒干的要稍稍逊色些了。 原来这几位竟是要亲自做饭去?沈望舒觉得有些惊悚,脚下的步子一时没收住,就迈了进去。 但见洪涛水寨的一群婆子与伙夫都在一旁打着下手,为首的却是韩青溪与柳寒烟,二人长发绾成高髻,又用束袖扎好袖口,打扮得干净利落,又在外头套了罩衣;岳澄与萧焕则在一旁,一个和面一个切菜。虽说做着辛劳而普通之事,可这几人的身形气度,一看也不是普通庖厨,仍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柳寒烟一抬头看见了他,笑着招呼:你也来了?今日除夕,按照规矩,不劳动者不得食。你也露一手? 哪里的规矩?沈望舒有些愣。 门中弟子辈的除夕之夜要么掌勺要么切菜要么挑水要么劈柴,每一家都是这样的,难道你岳澄揉面的力度竟掌握得十分合适,眼看着一团白面被他抻长又搓圆的,没一会就变得光滑洁净了。 他随口说着,直到萧焕递了个眼神,才发现自己又失言了,连忙道:咳,你这做少主的,应当只管吃就是了。不过现在你也不是什么少主了,这臭规矩得改了。上不得灶不要紧,还有别的事等着你。饺子总吃过吧?我已经揉上面了,你就做馅吧,去挑你喜欢的做来。 从前的除夕 沈望舒恍惚想起也不知是哪一年,分明也知道是除夕,还如同旁人家的小孩一样,盼着一早起来沈千峰能给他一封压岁红包,实在不行,有件新衣服也好。只是他等了许久,只等到了沈千峰命他外出去巡七十二洞的命令。其中有一洞洞主新叛不久,还是沈望舒亲手平定的,底下的人自然也对她有些意见,一言不合还动起手来。好不容易回去,已经是夜里了,倚霄宫厅中坐着许多人,大鱼大肉,开怀畅饮。众人见他进来,一下子都愣住了。沈千峰也不要他复命,只叫人给他端了一份饺子,让他回去吃。饺子早冷了,根本就尝不出是什么味道来。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49) 不管是哪一年,好像每年都一样? 至于明月山庄么,除夕之时也就是不用练武了,仍旧没有大家一起动手做饭的传统。也是常沂为了拉拢底下的师弟们,这一天会自掏腰包去山下的餐馆定一桌席面来,给大家打打牙祭。不过明月山庄的弟子似乎都不大喜欢吃饺子的。 不过倚霄宫那冷了的饺子,嚼起来有些脆生,味道还有些冲沈望舒想了想,随手就挑了一把青菜。 他这一挑,另外几人都愣住了,直勾勾地看着他。沈望舒便问:怎么了?难不成我选了一把毒草? 沈公子,你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吗?韩青溪难得如此不淡定。 沈望舒在手上掂了掂,不是茴香么? 岳澄惊道:你喜欢吃这个? 倚霄宫上下都不大有吃饺子的喜好,也便只有除夕会包着应景,没每回他吃到的都是茴香饺子,便以为包饺子也只有茴香馅的,便迟疑着点了点头。 岳澄倒抽一口气,方才我为什么要让你自己挑啊!那这样吧,你就挑这一把,做好了自己吃,本少爷喜欢香菇的,你也抓一把一并剁了吧。 我喜欢白菜的,谢谢啊。柳寒烟也尴尬地笑了笑。 韩青溪迟疑一阵,到底是缓缓地道:我觉得韭菜虾仁的比较好,若是没有虾,用蛋也比较好的。 每说一句,沈望舒的面色便迷茫一分,到最后竟有些不知所措。 萧焕便发力将菜刀立在案板上,走到他身边,又选出一把茴香递过去,难得你也喜欢这个。那就再添一把,否则我可就不够分了。 秋山韩青溪促声叫他,却被萧焕用眼神制止了。 只是沈望舒没发现这二人的眉眼官司,只认真地又挑了一大颗茴香,问萧焕:这些可够? 萧焕眉尖一抽,却还是点头笑道:好啊。不过晚上有多少菜,却不光是吃饺子的。对了,你且问问巫寨主喜欢什么,毕竟这是人家的地方,我就先替你且了吧。 沈望舒略有些迟疑地看他一眼,又见其他几人向他点头,这才又转身去寻巫洪涛去了。 待他一走,众人松了一口气。柳寒烟却是摇头道:我一直以为用茴香包饺子的只有北地的莽汉,没想到沈望舒他也看来倚霄宫果然是不同凡响的。 师兄啊,你不是最怕吃茴香的东西了吗,怎么还岳澄咬牙切齿地道:为搏美人一笑,你只怕是连命也不要了! 不就是一把茴香么,能要什么命?萧焕苦笑着摇头,你们不知道,在倚霄宫的时候,小舒一向都是给什么便吃什么的。好在厨房里的人心疼他,会瞧着他喜欢什么就多给做些什么。至于除夕夜,小舒多半都不会上桌去吃饭,被遣着到处跑;到他手里的饺子,多半是众人剩下不爱吃的。 岳澄大惊,师兄你开什么玩笑?他好歹也是倚霄宫的少主,谁敢这么对他? 沈千峰自己捡回来的,难道自己还不知道这不是亲生的?萧焕已经动作熟练地开始理菜洗菜了。 好像细细一想又的确是这个道理。韩青溪不由得叹息道:真是这样,他也的确有些可怜了,从前竟都是我们误会他了。 说起来,最对不住他的还是我萧焕一抬眼,忽然又见沈望舒去而复返,连忙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只是柔声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望舒垂了眼,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见之前的话,只从旁边满堆的菜里挑出了一截子莲藕,巫寨主说他喜欢吃这样脆生的。 好。萧焕从善如流,又从边上帮他拿了个萝卜。 柳寒烟看不过去,一扭脸便与岳澄对了个眼神,十分嫌弃。只是后头又见韩青溪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神色有些伤感,柳寒烟便摇了摇头,上前去拉她,快走,再不赶紧写,今晚上的菜可就弄不出来了。这可是你夸下的海口。 韩青溪勉强笑了笑,便跟着她去了。 岳澄左右看了看,也抱着面盆跟了上去,师姐你看看我这面揉得够不够筋道啊 沈望舒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韩青溪的背影,然后道:你在我这儿干什么?韩姑娘柳姑娘做的可是红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多了,你在我这儿杵着,是觉得我不会切菜么? 不是萧焕暗自摇了摇头,只想同你交代一句,白菜、冬菇配上猪肉都是再适宜不过的;方才我没找见虾,这鸡蛋却是要大火快炒成蛋花之后放凉再搁进韭菜里,至于这茴香 沈望舒便冷眼瞧他,这个我知道,毕竟也是吃过多次了。多谢萧少侠的好意,不过在下这儿可着实是请不得您这一尊大佛的。 逐客令都下得如此明显了,萧焕若是再赖着不走只怕沈望舒都要生气了。于是他只好放下东西便站到一边去,仍旧去处置那条鱼去了,却也没去管韩青溪。 沈望舒这才偷偷地抬眼打量着萧焕,又看了看韩青溪,轻轻叹息一声,开始摆弄方才跳出来的一大堆菜品来。 他沈望舒从小就与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过得全然不一样,也不知萧焕如何就被他给吸引了。因为新鲜么? 第209章 章二六魂归 近段时日巫洪涛心绪不佳这是谁都知道的,不过好歹是除夕,巫洪涛还是给面子,招呼着底下人喝酒吃菜。看得出来众人对巫洪涛这个寨主也是十分敬重的,而这人又没什么架子,一开始大家还顾着他的心情不敢太过嚣张,只是见巫洪涛频频给大家敬酒,一时都忘了形,都一拥而上要敬他。 也没闹多大会儿,巫洪涛便被人灌醉了,于是一众人又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回去。 只是巫洪涛不在了,热闹劲儿却一点都没减。最初指挥船队将沈望舒他们围起来的那汉子还抱着酒碗围了过来,嚷嚷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啊?菜也不吃,酒也不喝,是不是嫌我们洪涛水寨招呼不周啊?寨主这几天心情不好给灌倒了,老刘我陪你们喝啊。 两个女子只是笑笑,向他举杯示意。岳澄却道: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啊,知道人家心情不好还一个劲劝,可不就倒了? 你懂什么啊!那汉子摆了摆手,像寨主这样悲伤之情郁结于内的,当然还是要发泄出来的好,不然得憋出毛病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有句话叫做一醉解千愁啊?我跟你们说,寨主今晚上回去睡一宿,明天起来保管心情就好多了! 松风剑派规矩严,门下弟子自然是没多少喝酒的机会,岳澄当即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啊?那来啊,我敬你。 那汉子爽朗一笑,行啊。不过你第一次跟我喝酒,可得拿出点诚意来。你看啊,我们喝酒不兴碗里留底的,你要是诚心诚意的,那就干了。 岳澄也是无知者无畏,果然就一扬脖子喝干了,韩青溪拦都拦不住。 那汉子十分满意,在辣得头晕眼花的岳澄背上拍了两把,又端着碗晃悠到其他桌上去了。 师、师姐一碗酒下肚,烧得岳澄脸颊发红,他傻乎乎地对着韩青溪笑道:你怎么变成两个了? 韩青溪没好气地道:不会喝酒还逞强!醉了吧! 师姐我好难过啊!方才还看着韩青溪傻笑,下一瞬间岳澄又捶胸顿足地哭了起来,师姐,我、我才不是小魔头!我明明我明明就是松风剑派的弟子,我爹、我爹是松风掌门我怎么可能是沈千峰的儿子呢! 这话转得太急,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唯独沈望舒一脸淡定,慢慢地夹了个饺子送进口中。他面前就摆着一盘茴香馅的,直看得众人眼睛疼。 师姐你说啊,我嗝,我到底是谁?岳澄却抱着韩青溪的胳膊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了这是?边上好几人都凑过来问情况。 韩青溪十分尴尬,连忙摆手,无妨,只是喝多了。我家师弟第一次喝酒。 众人都是一笑,露出了然的神色,又各自散了。 岳澄却大声道:师姐你看,他们都在笑话我!他们都笑我是沈望舒的儿子 不是韩青溪也不知如何是好,更不忍心把岳澄推开,便僵硬地摸着他的后脑勺。 我本来是第一正道的弟子,第一正道!岳澄大着舌头说,可是可是我爹我师父,他怎么就成了把沈千峰逼成大魔头的人了?我怎么就是大魔头的儿子了。师姐,你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韩青溪有些不忍心,阿澄你听我说,师父年轻的时候的确做了些不太好的事,可他早就后悔了。至于你的身世,你不管是谁的儿子,但你是在松风剑派长大的,大家都知道你秉性纯良,你 韩姑娘,沈望舒把碗里的酒喝干净了,才淡声道:岳澄喝醉了,你现在劝他什么都没用,还是先把他哄睡下吧。 韩青溪点点头,然后对岳澄柔声道:阿澄啊,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啊? 谁说我喝醉了?我没有!岳澄挥开韩青溪搀扶的手,自己蹦了起来,你看,我还能走呢,我走给你看 哎韩青溪吓了一跳,连忙追了上去,这边! 萧焕原本只是乐呵呵地看着,见状有些担心,就要去追。 只是柳寒烟一抬眼,就见了对面的沈望舒神色有些落寞,嘴角也是往下撇的,连忙道:我今天和多喝了两盏,有些头昏。我陪着青溪送他回去吧,你们别管了,多吃些菜。 萧焕只迟疑了片刻,便坐了回去,有劳柳姑娘了。 沈望舒坐在边上,嘴角几不可查地一挑,只是不愿让别人看见,便又夹了个饺子往嘴里送。只是一口咬了下去,他的眉头又几不可查地皱起。 早上师姐他们都是跟你开玩笑的,萧焕轻叹一声,另外夹了个饺子给沈望舒,包了这么多饺子,可不就是大家一起吃的,你也尝尝别的。 沈望舒也没阻止,任由萧焕给他把其他几种都夹了一遍,然后一一尝过,搁下筷子,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萧焕以为他不喜欢,有些讪讪地又给他夹了个茴香的,也罢,你喜欢便喜欢吧。 沈望舒也夹起来咬了一口,却扭头吐在地上,又将筷子重重一搁,不悦地道:难吃! 什么萧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仔细看了看沈望舒的神色,这才发现是与素日不同的。 看了看沈望舒手边的酒杯,萧焕觉得有些不能置信。 不过他还是决定一试,既然难吃,干嘛一直吃呢? 我也不想的,可是只有这个。沈望舒忽然扭头看向萧焕,认真地说着,每次都想办法把我撵出去,就是不愿意承认我跟他是一家人么。既然这么不想,为什么一定要捡个我养在身边?难道我很想做他的儿子吗! 什么?萧焕没想到沈望舒会说这些,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沈望舒又指了指大厅中乱做一团的众人,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一团和气,其乐融融,看着好得很呢。我就一个人在边上,酒菜饺子都是剩下的,也不配和他们一块儿乐。连喝酒也不敢喝醉了,免得沈千峰还叫我 好像真是这样。萧焕与沈望舒过了一次除夕,当时只觉得是这人实在太过孤傲,连这样团圆的日子都不愿与旁人一道和乐。 那时候他自己也沉浸在归不得松风剑派见不到师长同门的苦闷之中,并不曾在意沈望舒的情绪,也没发现他的反常。 只是隐约记得,那一天沈望舒的话很少,却比往日更加热情,一出了厅便往他身上黏。萧焕自己心里正烦,没心思理会他。但沈望舒却是异常执拗,不理会他推拒多少次偏要勾他的脖子。 虽然萧焕心里是不愿意的,可身体却早就熟悉了这样的亲昵,加上烈酒的麻痹,推到最后也渐渐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便也就由着沈望舒去了 一想到此,萧焕就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你怎么还在这儿?沈望舒忽然冷冷地看他一眼,脚下轻轻一点,屁股底下的板凳也就跟着往后退了一丈远。 萧焕有些莫名其妙他如何不能在这儿了? 只是沈望舒撑着站起身来,略往前走了一步,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猛地退了回去,只是冷着脸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在这儿看群魔乱舞,更不愿意委委屈屈地对着我强颜欢笑。你想回松风剑派是吗?那你走啊,我不拦着你,也不会让底下人拦着你。 小舒?萧焕吃了一惊。 听他说着的,那是三年前的旧事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心不在焉么? 萧秋山,松风剑派好歹是第一正道,你作为门下的优秀弟子,竟不能用些光明正大的手段么?沈望舒自嘲一笑,倚霄宫又不是什么坚不可摧之处,须得你这样委屈自己来做卧底。日日对着我虚情假意的,你难受,难道我就恨开心么? 沈望舒越说越激动,引得旁边几桌的人都看了过来。萧焕深觉不妥,连忙道:小舒,有什么话换个地方说吧? 也不知沈望舒是不是真的把眼前认成了倚霄宫,在倚霄宫他是不敢乱说话的,于是他点了点头,也好,你跟我来,咱们把话都说明白。 说完,他当真转身就往外走。 只是厅里人多,又生了火盆,自然是暖和的,沈望舒只穿着单薄的衣袍,大氅丢在椅子上,也没来得及拿便起身往外走去。萧焕叫不住他,也就伸手抓起大氅,在沈望舒出门的一瞬给他披了个严实。 只是外头仍在下雪,沈望舒被这冷意一激便清醒了不少。他攥着大氅的领口,手指紧了几次,终究没能将大氅掀下去,只是叹了口气,你若是不愿意,也不必如此。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50) 我萧焕倒是有些语塞,小舒,你醉了。不如我先送你去歇息吧。 你说什么,我都能听明白。沈望舒冷冷地瞧着他,萧秋山,你连假装叛出师门这样的事都能做出来,怎么就怕跟我说一句实话呢? 萧焕见他真的不清醒了,犹豫片刻。只是沈望舒不清醒了,有的话他才敢肆无忌惮地说出来,我从前,的确是想骗你的。我的父母都死在沈千峰手上,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只是对你,我真的很抱歉 谁要你抱歉?若是抱歉有用,我一剑杀了你,再说句抱歉好不好啊?沈望舒推了他一把。 萧焕更加愧疚,都是我做下的事,再如何致歉都没用。若是能让你消气,你一剑杀了我也便罢了。小舒,我是真的很后悔,你说得对,若是要取倚霄宫,就该光明正大地取。既然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就合该不得善终 沈望舒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退了一步,却笑道:萧秋山,你不骗我就罢了,你这样的对手让我遇上,我也是十分欣喜的。若你要骗我,做戏就该做全套才是,为何要让我识破?可笑的是,我明知你在骗我,却跟着你骗自己 对不起小舒萧焕紧紧握拳,我现在不求你原谅,但求能为你做点什么。你的经脉旧伤,我从前是问过孙神医的,他说其实有法子医治的。待武林大会上叶无咎的仇算清了,我就带你去找孙神医治伤好不好? 沈望舒瞧了他一阵,忽地低声道:这是不想再欠我了吗? 什么?萧焕没听清。 不欠便不欠吧。你不欠我,我还欠你呢。沈望舒笑了笑,萧秋山,你欠我一身伤,我却欠你脱离师门名声尽毁。你想要我还吗?还不清了 也不知是不是酒意上涌,沈望舒忽然就往前栽倒。萧焕慌得一把接住他,却发现这人竟就这般睡了过去,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用你还,是我心甘情愿。萧焕搂着人低声说着,末了又在他耳边呢喃道:只是你想慢慢还,我也很开心的,这样你就能一直在我身边了。 沈望舒依然气息沉稳地睡着。 只是他那扇子似的眼睫,却忽地颤了颤。 第210章 章二七重聚 一直待在洪涛水寨过了元宵,众人才又收到了帖子,邀请众人参加新一回的武林大会。 也不知道是不是慧海与玄清谁也不服谁,这新一次的武林大会,既不在少室山也不在武当山,也没在余杭,而是落在了眉山严华斋头上。 看来武林两大泰斗即便是意见一致要好生清算太华门之事,也仍然是各怀心思的。 不过巫洪涛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在他看来,只要能替叶无咎报仇雪恨便是了。 听闻陆灵枢也在赴约之列,巫洪涛还有些纠结。到底也是同门一场,陆灵枢也不曾与他把脸皮撕破,巫洪涛更没有确定陆灵枢害死叶无咎的铁证,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似乎早就变得陌生起来的同门。 只是比他还煎熬的是沈望舒。 一个是朋友,一边又是救了命的师父与师兄,沈望舒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顾着哪一边。 众人都明白他的顾虑,却谁也没敢去劝他。毕竟脱离师门这种事,自己做起来的时候尚要下好大的决心,也不是什么说出去面上有光之事,全得沈望舒自己拿主意。 不管这几人都在各自盘算什么,但总归都是要去看燕惊寒到底会有什么下场的,接到请柬之后,便立刻开始收拾东西。武林大会二月十五在眉山召开,从潇湘到眉山走水路需得大半月,于是巫洪涛做主,定下了元月廿日作启程之期。 出门那一日,沈望舒仍旧想带着叶无咎的长鞭的。一是因着到底是给叶无咎讨个公道,人虽不在了,带着他的爱物做个见证也好。其二么,也是因着沈望舒在洪涛水寨这段日子,但凡有点时间都去看叶无咎了,也没来得及去打个兵器。 不过登船之后,萧焕却偷偷给了他一把长剑。 这是那一日装醉听得萧焕说了好些话,虽然面上仍旧对他不假辞色的,但沈望舒早就心软不少,萧焕愿意主动来找他,他也不排斥。若是萧焕能主动送东西,他更是暗中开心。 萧焕还有些紧张,你原本是个用剑的人,叶无咎的软鞭只是勉强用着,算不得趁手。我也是见过玉折的,更拿过兰摧剑几日,凭着感觉帮你打了一柄重量、长短和宽度应该是和那两柄差不多的,只是不知道你拿着顺不顺手。 沈望舒眉梢一挑,拔剑在手,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虽说是把新剑,却是十分熟悉的手感,他连绾了几个剑花,深觉满意。 还剑回鞘后,他见萧焕还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有些好笑,只是口中却道:这剑不好打,剑身更是百锻钢,应当花了不少银子吧? 一把好剑可遇不可求,这一柄也不算太贵,所以并不十分出色。萧焕连忙摇头,你要是觉得还勉强能用用,便用着。若是日后遇着合适的铸剑师,再打一柄新的不迟。 沈望舒乜他一眼,谁问你这个来?只是我自己的佩剑,原该我自己想办法去解决,如何劳动你去置办了? 你不是抽不出空来么?这点小事,帮了便帮了。萧焕摇头摇得愈发坚定。 沈望舒又笑,倒不是说这事多麻烦,只是到底是花了你的钱。你现在身后也没松风剑派做依傍了,用钱还这样大手大脚。可惜我也是身无分文的 萧焕的眼神微微一黯,一定要把钱算得这么明白么? 亲兄弟尚且明算账呢。沈望舒淡淡地说着。 萧焕便赌气一般,抽出自己随身的玉箫,当年你送我一支玉箫,使我得了个无韵剑的名号,我赠你的玉簪原本也不足以为佩,你还还给我了,算起来我也欠你一件兵刃,如今我还你这个,只怕还不如这一支箫来得名贵。 沈望舒不意他这样说,若一定要认真算账,的确是算不明白的。于是沈望舒默默地将剑别在腰间,好吧那就多谢你了。这把剑并不普通,应该取个名字的,你可有取名? 既然是你的佩剑了,自然应当是你自己来起名的,问我作甚?见沈望舒总算是收了剑,萧焕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些,甚至还淡淡一笑,我若是会起名,这管箫也早该有名字了。 那你以后可怎的当父亲呢?孩儿的名字都没了?沈望舒似笑非笑地说着。其实他藏在袖中的手也暗暗攥紧,就怕萧焕忽然说一句早就想好了。 听了这话,萧焕的脸色又猛地沉了下去。他盯着沈望舒看了好一阵,见他始终没什么异样,才重重吐出一口气,轻笑一声,没影的事,现在想它做什么呢?若是你现在想不出,也不必着急,慢慢想想,从这儿到眉山时日还长呢。 沈望舒只是嗯了一声,再没说别的。 萧焕见他不说话,自己也找不出什么可说话的,只借口告辞。 沈望舒刚要松口气,忽地听见背后有人说:哎你这个人也是好奇怪,分明心里十分欢喜,却硬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惹他不快。现放着外边有个韩姑娘,就盼着他回心转意呢。 扭头一看,原来是柳寒烟。也不知道她在这儿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究竟听到些什么。 难怪你能喜欢叶无咎呢。沈望舒摇摇头,这忽然冒出来说风凉话的样子,还真是和他一模一样。 到底是因为叶无咎而熟络不少,沈望舒都能和柳寒烟随意开玩笑了。 柳寒烟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但到底没被沈望舒给糊弄过去,只是道:我看萧秋山对你那个样子,应当是十分紧张你了。即便从前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却也改了吧?何况你也不讨厌他的。你这个样子,是想做什么呢? 柳姑娘,我都害得他叛出师门了,难道还能让他一直顶着这名声过下去?萧焕这才多大,人生还长呢 话都没说完,柳寒烟却狠狠瞪他一眼,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为了叶无咎才脱离绿萝的? 沈望舒愣了愣,柳姑娘,虽说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了,但好歹也就二十出头,也不傻也不痴的,你那日说的话我都还记着。你不是因为叶无咎,而是因为坊主对叶无咎一事的态度让你失望了。可是松风剑派与楚掌门做了什么是让他失望的?便是韩姑娘和岳澄,也不过是因为岳大侠才跟着脱离师门的。 你也没逼他啊,萧焕是自愿的,为什么你要觉得自己拖累他了?柳寒烟有些不懂。 柳姑娘,我和萧焕都是男子,你倒是不觉得有悖人伦,却有大把的世人会嗤之以鼻,会觉得恶心。若是两个男子执意要在一起,父母、师长、亲友多数不会支持,连婚仪也不会有,更不会有,一点羁绊也没有,不过是凭着一点真心。这人心又是世间最难琢磨的东西,说不准哪一日就变了。沈望舒摇头,我不在乎有没有子嗣,只是楚掌门这样悉心培养了一个萧焕,即便如今名分上的师徒之谊断了,可他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萧焕走上歧路? 柳寒烟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想了好一阵,她才道:可是我看萧秋山主意大得很,只怕楚掌门都拦不住呢。你们二人之事,我知道的不算多,不过拼一拼猜一猜,也能想出个大概。我看萧焕这样的人,应当不会轻易地移了心思。 沈望舒认真地道:实不相瞒,在我看来,岳大侠除了年轻时糊涂那一回,也是个好人,当得起一声大侠。便是他这样的人,说反悔那不也是立即就反悔了? 什么? 你们都不了解沈千峰,他这人疑心病重当然若是说他被岳大侠骗过之后才变得如此也是能说得过去的。只是沈千峰心智不差,能骗过他其实并非易事。沈望舒摇头,岳大侠似乎并不是个擅长做戏的,若没拿出真心来,沈千峰何至于被骗成这样?何况岳大侠临终前的表现,我不信他对沈千峰一点感情都没有。 柳寒烟被他说得有些尴尬,搜肠刮肚想了一阵,只能道:或许沈千峰那样的人,岳大侠要是就是一时被骗了呢? 那也不是,沈千峰并不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否则陆灵枢他也不会沈望舒苦笑一声,岳大侠的脾性,他能看入眼的,想来最初沈千峰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可终究有许多比情爱更重要的事摆在眼前,需得去抉择。我并不是个只顾着情爱的人,萧秋山就更不是了,若不然他不会孤身一人闯入倚霄宫,也不会为了一个小镖局的求助就赶赴潇湘。他想着锄强扶弱我明白的,而松风掌门弟子这一身份才能帮到他。或许这次他觉得愧疚,所以激动之下叛出松风,一两个月还不觉得什么,一两年呢?一二十年之后呢?若是时时有人嘲笑他松风弃徒之事,你说他会不会后悔? 我这个问题柳寒烟不能替萧焕答。 沈望舒也不指望她能答,便随口问道:柳姑娘,先前你是为什么来的?难道就是为了听墙脚么? 呀!柳寒烟惊呼一声,我是要跟你说,听到巫寨主跟底下人说话,探知明月山庄的船队也准备出发了。算起来应该在我们过渡口的时候就能遇上。 沈望舒一惊,连忙钻出船舱往岸上看。 此时果然是已经行至天子山附近的渡口了,一行人正有条不紊地上船。 而在渡口排成一排的船只上,恰挂着有明月山庄徽记的旗帜。 第211章 章二七重聚 都快点!一个个磨磨蹭蹭的,准备什么时候才上完?陆灵枢想来已经是上船了的,常沂才敢在底下这样放肆,大呼小叫,作威作福。 不巧沈望舒出船舱的时候,常沂恰好抬头望过来,两人一下子打了个照面。 反正沈望舒坦坦荡荡,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也便和他点了下头。 常沂却一下子跳起来,高声喊道:哟,那不是四师弟吗?除夕夜不见你回来,元宵也不见你回来,我还道莫不是真要当了孝子贤孙足足守过尾七才肯回来。想不到这武林大会你倒是去了,却不肯与我们师兄弟同船怎么,这是攀上高枝想改作水匪了? 巫洪涛也在外头站着,用余光去瞄也知道他脸色不大好,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与一个小辈一般见识。 只是在他出手之前,常沂忽然捂着脸惨叫一声,然后整个人都偏了过去,半晌都没转回来。 他身边的其他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四处在看究竟是谁出手。 那边打头的船舱里,施施然走出一个青衣人,沉声道:常沂,这个大师兄只怕是做得,连话都不会说了。若是再让本座听见一句你说一句不该说的,这条舌头就别想要了! 师父教训的是,弟子再也不敢了!常沂是不敢反驳的。 陆灵枢从前是极少对着弟子们动气的,更别说亲自动手收拾人,奈何他武功又高,甫一出手,自然是把常沂给吓得服服帖帖。 这边教训完常沂,陆灵枢又转向洪涛水寨的船,恭敬行了一礼,朗声道:门下弟子不懂事,冲撞了湘君大人,还望湘君不要同小辈计较。 本座同小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巫洪涛冷笑一声,只是死死盯着陆灵枢,若是晚辈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不也是咱们这些做师长的教出来的? 陆灵枢面色如常,湘君说的是。 巫洪涛便更是心气不顺,看了他好一阵,才道:说起来,咱们二人也有许久不见了,此番又同去眉山,不如结伴同行? 在下也这么想呢,毕竟明月山庄弟子少,武功也不大好,有洪涛水寨一路同行,自然是求之不得。陆灵枢一脸欣喜,客客气气给巫洪涛拍马屁。 其实从陆灵枢第一次见巫洪涛沈望舒就觉得,陆灵枢若不是忌惮这个人,也该是尊敬这个人的,否则也不会如此客气,尤其是巫洪涛湖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的情况下。 既然这样,陆灵枢又是怎么把叶无咎给牵扯进去的?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51) 巫洪涛只怕也想到了这个,神色更加复杂,我看你们明月山庄的都是小船,不如本座这只宽敞。不如你就过来和本座同住,也方便叙旧。 陆灵枢却只是笑笑,湘君好意相邀,苏某本是不该辞的。只是明月山庄弟子尚未全部登船,离岸之后更是要瞧着这些不大出远门的弟子安顿,做师父的自己躲到一边去图清净也委实不该了。 沈望舒不由得一哂他陆灵枢什么时候管过这些了?否则也不会让常沂作威作福这么许久的。 原本巫洪涛还想说什么,陆灵枢却向他行了个礼,自顾自地回了船舱中,气得洪涛水寨的其他人都想骂人。 沈望舒肯定自己站的地方还是显眼的,否则常沂不会一眼看见他。 虽说常沂只是想挤兑他,可他到底也知道沈望舒在外许久未归了。陆灵枢却仿佛根本没瞧见这个人似的,或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子已然许久不曾回过门中,一句话也没有,似乎根本不关心他的死活。 也说不上是十分难过,毕竟前些年的苏闻对他好到有些不真实,沈望舒不敢领受,只把他当成了再生之神,心中除了敬重,倒也无多少亲近之意。 可任谁也不能接受,自己敬重之人,仅仅因为自己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就扭头装作根本没见过似的。 小时候在倚霄宫,沈望舒倒总是因为这样的事委屈,不过年纪渐长,也就看开多了,即便再难过,也只是一会的事,过一阵子便好了,面上却是藏得滴水不漏的。 只是这时候,沈望舒忽然觉得自己藏在袖中的手被捏住,惊得猛地抬头,却见方才与他不欢而散的萧焕就立在一旁。或许他还在生气,神色有些冷硬,说话却是温柔的,莫要难过还有我在。 如今你在,但你会一直都在吗? 沈望舒想起自己方才与柳寒烟所说的话,又见明月山庄的船队里忽然跃出两道人影,便自然而然地抽回了手,正色道:多谢萧少侠,在下无事。 萧焕分明是恼了,不过也见着明月山庄来人了,不好与沈望舒发作,只自己站到一边去。 离得近了,这便看清,过来的是苏慕平与容致。 只是一见到苏慕平,沈望舒便立时想起叶无咎的惨死,不由得瞪大双眼。 巫洪涛也仍旧没进舱。苏慕平时常出入洪涛水寨,他是认得的。只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巫洪涛不能轻易翻脸,只上前一步拦住堪堪落在船头的两人:怎么,你们的师父方才拒不上船,你们两人转眼就来了,不怕他责罚? 苏慕平眼神一闪,却仍旧露出个笑,见过巫前辈。叶兄离世的消息晚辈一早就知道,只是正赶上年底,明月山庄也有许多事脱不开身,不曾前来祭拜 若是他真的来了,只怕巫洪涛才会受不了吧? 果然,巫洪涛冷哼一声,多谢你的好意,很用不着!无咎儿的灵堂遗体墓地也具不在船上,怎么,苏公子现下是要祭我们这一船活人吗? 晚辈不敢。苏慕平有些窘迫,只是抬眼望向后头站着的沈望舒,不过四师弟送叶兄遗体回乡,又在洪涛水寨守了许久,晚辈怕他伤心太过,就过来瞧一瞧。 你既然担心他,怎不知道无咎儿新丧那几日才是他最伤心的?那时候你又在做什么?前几日无咎儿归乡、下葬,也是最劳心劳神的时候,你说你有事无法脱身,无妨,后来元宵都过了也不见你来看看自己师弟,从天子山过来需要多久?你就是这样关心师弟的?若不是今日恰巧遇上,你还记得你师弟会伤心太过?巫洪涛说话也是当真不留情面。 苏慕平有些讪讪的。 巫洪涛又道:说起来你比沈家小子还要先认得无咎儿,也不知武林大会上你们能得罪什么人,连将无咎儿的尸身带回来都做不到?亏得还是他们几个费尽心力去偷出来的! 沈望舒怕他再多说两句就把什么都讲出来了,只能插嘴道:多谢师兄关心,我一切都好。除夕都不曾回去,没能陪着师父,倒是我的不是了。 师父知道,并不曾怪你。苏慕平勉强笑了笑。 巫洪涛便冷着脸道:你们两位还有什么事?一会儿明月山庄的船走了,只怕就不好回去了。咱们这船上也没有备小船,不能送二位的。 苏慕平就要说句告辞,容致这才急道:四师兄我知道你在巫寨主这儿,应该是不缺东西的。只不过上次出来得急,也不知道会走这么久,你也没带什么,许多用惯了的东西都还放在房间里。我猜你这次也定是要去的,就一并给你带了过来。你看 众人这才注意到,容致手上原是拿着个包袱的。 虽说沈望舒被扣下之后,容致便回了明月山庄,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容致是不会有太多替沈望舒说话的机会的。但在他跟着沈望舒他们闯扶桑楼那段时日,容致还是为着沈望舒着想的。 容致说得不错,巫洪涛虽然恨沈望舒替苏慕平和陆灵枢遮掩,却也很承他不顾安危将叶无咎的遗体送回的情分,故而巫洪涛这段时日对沈望舒还算不错了,至少吃穿用度是不愁的。 只是沈望舒没想到容致竟然还能记得将他的东西一并带出,很是有些感动,便伸手接了包袱。多谢你 反倒是容致有些局促不安了,四师兄,我也没太去过你房间里,也不知道你素日的习惯,只能是看着新旧程度挑了一些,或许疏漏百出,你不要嫌弃才是。 沈望舒笑了笑,你有心了,我怎么会嫌弃呢。 如此一来,巫洪涛对容致的印象还算好些,并没急着赶人。 容致想了想,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布囊,这是今年的压岁银子,还是同往常一样,是三两,师兄点点看。 你沈望舒有些惊讶了。明月山庄自然也是发压岁钱的,却是自己去领,本来一个门派也没多少人,都脸熟,领后花押便是。这是这种事向来都是常沂把着,他又素来与沈望舒不对付,怎么还能让容致多领、且把沈望舒的份领出来? 于是沈望舒坚决不接,这只怕是你自己的份吧?我也不急着用钱,巫寨主怜惜小辈,倒是给我也发了一份。 容致便有些急了,不是我自己的!是我趁着大师兄没在的时候求着三师兄给的。你可一定要收下,不然三师兄也该不放心了。 一说到此,沈望舒又蓦地心下一暖。 好在他遮掩情绪也是做惯了的,最后只淡淡地道:那就谢过你们了。 第212章 章二七重聚 除了第一回 巫洪涛邀陆灵枢过来一叙被拒绝,之后在路上的半个月,巫洪涛也没有一次是邀请成功了的,陆灵枢总会有各式各样的理由来拒绝。 巫洪涛虽说脾性也比较强硬,可到底是隔着一条船,如今陆灵枢怎么也是一派之主,巫洪涛却也做不出什么闯到对面船上去抓人的事,实在有失身份。 就这么着折腾近半个月,两家的船都到了眉山。 偏偏这回时间赶得紧,有几家甚至是都没来得及回驻地过年便来了眉山,稍稍近些的门派,也几乎是在同一日抵达,严华斋一家是招呼不过来的,便请了其他几家一起帮忙。 紫微与普安自不必说,毕竟是他们两家前头发起的武林大会。不过就算是先前大失颜面,但松风剑派在江湖上的地位也并不曾被动摇到根本,也被严华斋请来帮忙了。 好巧不巧,他们抵达的时候,正是松风剑派负责接人;而与他们一并靠岸的,却是从前柳寒烟所在的绿萝坊。 这几家一照面,陆灵枢倒是没什么,施施然领着弟子上了岸;巫洪涛可以说是谁都不认识,也带着洪涛水寨的弟子上去了。 剩下几人,不是这边的弃徒,便是叛出了那家,更有被几派联手追杀过的沈望舒,这一照面,彼此都很尴尬。 好歹陆灵枢是先前诛杀崔离之人,如今在江湖中人眼里,他也算是个人物。松风剑派的弟子不想搭理萧焕等人,便与明月山庄的人打招呼,苏庄主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您这边请。 只是知道内情的萧焕却忍不住摇了摇头陆灵枢逼死岳正亭,心底只怕是痛恨松风剑派的,这般殷勤,仍旧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果然,陆灵枢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带着人往前走。 招呼人的松风弟子有些尴尬,又不敢表现出恼怒,只好转向绿萝坊,坊主,诸位堂主,也这边请,晚辈这就带各位去客栈。 绿萝坊主倒也看见了柳寒烟,却并不如松风剑派那边表现得视而不见,只是神色复杂地打量她好久。柳寒烟面对自己的师父,到底是有些心虚的,不敢与之目光相触。 如此,绿萝坊主也面露失望之色,转身便走。 不过就算上一次武林大会苏闻再如何露脸,但明月山庄也仍旧是个三流开外的小门派,自然不能和绿萝坊相比。绿萝坊主便率弟子走在前头,几名堂主在她身后,再接着是各堂的弟子。 茶堂在最后,唯一的弟子楚兰藉也就掉在了队尾。 也不知她是几时回来的,似乎还不知道江湖上异常波澜壮阔的大戏,离开之前,到底还与沈望舒等人浅浅一笑,小幅度地做了个礼。 沈望舒等人也不好表现得太过见外,到底是并肩闯过扶桑楼的,也一一还礼。 只是楚兰藉站的地方,几乎是明月山庄的队首,陆灵枢在前,常沂紧随其后,苏慕平几乎是与她并肩而行的。但楚兰藉与众人打完招呼转身回去的时候,却一下子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连眼神也不曾在苏慕平身上停留。 怪了,柳寒烟有些不解,这丫头不是一向笑脸迎人么?怎么见着了苏慕平却这个样子?沈望舒,你二师兄带着她上门过了? 沈望舒对于柳寒烟这莫名其妙的关注点有些无奈,柳姑娘,自从上次和楚姑娘作别后,在下几乎都与您是待在一处的还记得吗?你都不知道的事,难道问我就能问出结果? 柳寒烟知道他是在打趣,小小地翻了个白眼,难道你师父和绿萝坊或者任堂主也有过节? 越说越离谱。沈望舒已经不想再说她。 柳寒烟却越发纳闷,那明月山庄虽然名气不大,却也不至声名狼藉。你看看他们两个,私底下多恩爱,当着两边的师长,却还仿佛不认识一般。你只想想,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 其实这个问题沈望舒早就想过,他们二人那里得来的解释,似乎都不算很合理。 不够渡口这么个人来人往的地方,的确是不适合想这些细枝末节儿女情长的地方。 松风剑派的弟子里,有鄙夷萧焕韩青溪等人败坏门风的,有对两任掌门弟子脱离门派而幸灾乐祸的,却自然也少不了与他们几人交情还不错的。 有一女弟子,趁主事那个不注意,连忙跑了过来,拉着韩青溪嘘寒问暖,青溪师姐萧师兄岳师弟,你们也来了!你们怎么还说走就真的走啊?没你们在,感觉过年都没意思了。 韩青溪也有些伤感,却只能道:秋山将弟子腰牌都交还了,我和阿澄师父也自请辞去掌门之位还自逐出门,我们自然也不能算是松风弟子了。 谁说岳掌门被逐出门了?那女弟子有些不平,楚掌门可是专门带着我们在洞庭寻了好几日,这才寻到了岳掌门遗骨,然后郑重迎回余杭,迁入历代掌门陵寝了。 什么?几个松风弃徒都吃了一惊。 那女弟子又道:楚掌门亲自写了手书给你们,就是想请你们回去参加 胡师妹!此等忘恩负义之徒,还与他们多说什么?那个主事的弟子似乎很是不喜萧焕韩青溪等人,本与巫洪涛在交接人事,扭头见着这几人在说话,当即就大怒,竟是丢下巫洪涛就跑了过来,与他们说这么多做什么! 只是那胡师妹正说到要紧的地方,却被这样粗暴地打断,漫说是萧焕等人,便是沈望舒的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沈望舒对这人有些印象,当日萧焕自请出门之时,这人便没少落井下石。想想也是,如果萧韩两名弟子还在,今日在此招呼江湖朋友的,定然也不是这位了。 只是萧焕目中无人惯了,根本不理会这人的阻挠,反而上前一步,对那胡师妹急问:师楚掌门亲自写信给我们?胡姑娘知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为了何事?那管事的弟子将胡师妹拦到身后,气势汹汹地迎上萧焕,楚掌门那么好个人,怎么能教出你萧秋山这样不忠不孝自私愚蠢的弟子来?还有你们二位啊,岳掌门即便不是生父,却也是教了你们十多年的师父,你们居然忍心把他丢在荒郊野外! 我岳澄很想反驳,只是仔细一想,的确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来反驳。 于是那管事弟子便越发咄咄逼人,楚掌门见信鸽出去迟迟未归,想来是找不到你们的下落,几日几夜都不曾合眼,最后实在等不到你们的消息了,才决定将岳掌门下葬的。如今看来,你们哪里会遭遇不测,看起来过得也很好啊。可笑那叶无咎是个什么人啊,和他再一见如故,难道还能亲过把你们一手带大的师父?他救了沈望舒一条命,沈望舒爱当孝子贤孙替他扶灵回乡我自然没话说,但是你们几个你们几个就跟着他去了,还在水匪窝子里过得乐不思蜀! 巫洪涛原本也不喜欢插手别家事务,何况他对松风剑派还没什么好感,岳正亭更是死有余辜。只是都被人骂作是水匪窝了,还险些辱及叶无咎,他便十分不悦了。 这位小兄弟,便是本座日前在洪涛水寨不曾出门却也听说了,这几人自请逐出师门,连带你们岳掌门也是一样。巫洪涛冷声说着,只是岳正亭如今万事不知,你们想把他认回来他也不能说句不字,但这几个却并不是你们松风剑派的徒弟了,他们往那儿去还得跟楚江流报备一声?他们就算是有心去奔丧,你们松风剑派难道还会放人进门? 那管事弟子被说得一噎,翻了个白眼,才道:可他们把岳掌门草草丢在密林之中也是不争事实!但凡有点孝心有点良心的,也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那若是有朝一日你自顾不暇了,还会不会记得把尸体带上?巫洪涛抬高声音。 巫寨主是吧?若是将这被遗弃之人换做叶无咎,您会作何想?管事弟子怒道,叶无咎为了救沈望舒而死,若是沈望舒为了自己逃命而抛下叶无咎,您会不会连杀了他的心也生出来?何况岳掌门原本还能一救,却为了个沈望舒而落得被整个正道追杀!岳掌门为了沈望舒是自愿的,沈望舒即便无动于衷也无话可说,但是这几人连师父都可弃之不顾,与禽兽何异!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52) 韩青溪一向是个重礼之人,被这般斥责,自然心里是很不好受的。她神情哀戚,不知楚掌门合在,我等这就前去领罚!但求楚掌门能网开一面,让我与阿澄能在师父灵前上一炷香。 你想得倒美!那弟子的怒意半真半假,还带着一点得意,楚掌门原本是没想如此决绝的,只是门中的各位长老都看不下去了,便商议之后一致决定,正式将你们几人从弟子名册中除名!不过念在你们从前也为松风剑派和武林正道做了许多义事的份上,此事便不公开宣扬了,横竖你们在武林大会上也自请出门,便算是遂了你们的心愿。 萧焕与楚江流最是熟悉,也知道他的脾性,更知道他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来,是十分不易的。于是萧焕疾声问道:楚掌门呢?楚掌门在何处? 那弟子十分不耐烦,这是你该问的事么? 若是要逐我出门,楚掌门给我的东西也该一并收回的。萧焕桀骜地盯着他,我剑法初成之时,楚掌门便赠我佩剑溯光,如今既然是要逐我,难道他不亲自收回么? 于是那弟子眼神一亮,当即伸了手,那你把剑拿来,我替你转呈。 萧焕一动不动,你是什么人?凭什么代他老人家收回? 好你个萧秋山,想出尔反尔是不是?那弟子大怒,伸手便来抓。 只是萧焕也警醒,如今他便凭此物能求见楚江流了,自然不会让人轻易拿走,当即腾身而起,将溯光藏在身后。那弟子不服,变招又来抓,两人眨眼之间竟是在渡□□起手来。 这柳寒烟看得有些为难了。 沈望舒皱着眉看了一阵,这是他自己的事,咱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柳寒烟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逆徒,还不退下!二人的招式越发快,眼见竟是真的要比试起来,忽地便传来一声暴喝。 两人飞快住手,回头去看。那弟子连忙行礼,师父! 便是韩青溪、萧焕与岳澄也连忙见礼,徐长老! 那徐长老哼了一声,萧焕,到底是你多年的师兄弟,你今日竟然大庭广众之下便要与他动手,实在好得很,看来将你逐出门去果然是个明智之举。 萧焕面皮张红,默然不语。 徐长老又道:我劝你莫要再闹了,你再怎么闹,江流也是不会见你的。 见萧焕一脸惊慌愕然,徐长老又补充道:正亭虽说年轻不懂事的时候闹了些乱子,但最后他挺身相护,江湖上怎么也得敬他几分。松风剑派或许因此声誉有损,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你们几个,为了个魔教余孽便公开叛出师门,何况沈望舒还是你一手放走的 晚辈知错了。只是再如何要逐晚辈出门,也不该是由人来传话吧萧焕急切地道。 徐长老将眼一瞪,怎么,你怀疑本座说假话? 晚辈不敢!徐长老,晚辈只是想见他一面。 徐长老便冷笑道:拜你们几个所赐,江流他初接掌门之位,有正亭的丧事需要料理,又有一些门派的人前来要个说法,更有门中琐事需要处置,真是累死他了!接到请柬之后,江流猜到你们回来,本来也想赴约,只是累得病了,实在出不得门。你满意了吧! 怎么会这样!众人一惊,萧焕更是重重跪倒在地。 江流还说了,他知道你想见他一面,还说你一定会想出归还溯光剑的说法。他叫我转告你,好歹师徒一场,从前你也没做过什么欺师灭祖之事,溯光剑你便拿着,他并不要回去。但是从今往后,你要好自为之。 说完,徐长老便拂袖而去,几个弟子也便跟着走了。 唯有萧焕等人,仍旧在渡口呆立着。 第213章 章二七重聚 萧秋山过了好一阵,这几人仍旧没有走的意思,沈望舒不由得拽了一把。 只是萧焕怔怔出神,根本没空搭理他。 巫洪涛便道:本座先带着人去安顿,你们你看好他们,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 他只说了个你,但任谁都知道,只能是说得沈望舒。 沈望舒也有些不好意思,却只能点点头,然后继续去叫人。 大约是看着巫洪涛走了,萧焕也终于开口说话了,虽然他说出的话并不是沈望舒爱听的,小舒,是我不孝,我我连累了师姐和师弟,是我对不起他们。 那你的意思是,你就不该跟着我走,我和柳姑娘就该被那帮人一路追杀是吗?沈望舒气笑了,既然岳大侠已经在武林大会上声称自己脱离松风剑派了,你师父楚掌门还把他认回去,且不说岳大侠自己是不是愿意的,但你们这几个已经跟着他脱离师门的弟子,也是不能回去的。 韩青溪摇头,掌门发了信鸽,他是要我们回去的。 柳寒烟则疑道:诸位,我看方才那人对你们的态度,很是不善,想开从前在门中也不会好太多吧?若是还有这样的人,偏不愿意让你们看到信呢? 岳澄倒是蓦地抬头看了过来。 信鸽寻人,靠的是气味,否则你们每回出去办事,地点都不一样,若是鸽子只认得几处,岂不是要坏了大事?柳寒烟认真地分析着,虽说我们走的水路,可并不是淹在水下,气味尚在,断没有鸽子寻不着的道理。除非是信鸽被人动了手脚,或是这信根本就没发出来。 韩青溪皱眉,这个人为什么要动这样的手脚?若是两厢一对峙,便很容易看出撒谎了。 沈望舒的笑意便越发嘲讽,对峙?韩姑娘,你们现在还有对峙的机会么?楚掌门都已经再也不见萧秋山了。 韩青溪神色稍松,可萧焕仍旧神色怔怔,可当初将岳师伯暂时安置在林中是我的主意我为何不带着岳师伯的遗体一道走呢? 然后呢?你想把他葬在洪涛水寨的地界还是让他一路烂了?沈望舒的脾气更大,咄咄逼人地问着。 岳澄有些不高兴了,可是我们可以在义庄我见那里也有不少骨灰坛的。 岳公子,沈望舒正色道,还记得咱们之前在义庄外的林子里遇上明枯师太么?凭她所说的那些话,若是再见到了岳大侠遗体,你觉得会是什么下场,还能让你们安全带走?方才那位徐长老说的话你们不曾听见吗,许多人现在都追上松风剑派要为了岳大侠的事要个说法了,若是我们几个人带着岳大侠的尸身,岂不更是羊入虎口一般?先前我敢带着叶无咎走,也不过是看着叶无咎除了燕惊寒之外,并不曾得罪过其他人,就算有人找麻烦,也不会冲着他去的! 汉青县清醒许多,是啊,秋山你忘了,当初我们几人想了好一阵,的确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才会把岳师叔 可我们安顿好叶无咎之后,原该去看看岳师伯的萧焕仍旧十分愧疚。 沈望舒不由得有些怒了,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地道:萧秋山,你给我听清楚了,在洪涛水寨之时,外头是个什么情形,我知道的是什么样,你知道的也是什么样!慧海方丈与玄清道长已经劝说武林正道不与我们为难,但岳大侠辞世的消息并不曾传开。另外,松风剑派仍旧承认岳大侠是一派掌门、并不与你们几个叛徒计较的消息,你可曾听任何人说起过? 两位少侠这是怎么了?水上忽然传来一个清润的男声,众人回头去看,便见着翠湖居的大船缓缓靠了过来,当头的自然是掌门姜畅,他身后是一众长老,秋暝与阮清也赫然在列。 沈望舒再怎么不把正道中人放在眼里,也十分承翠湖居的情,毕竟这几位当日曾经暗中抬手,否则他也不能将叶无咎的棺椁送回去。 于是他当即松了手,与其他几人一道向来人见礼。 阮清到底心直口快些,既然诸位一道逃出生天,有都是无处可去同病相怜的,怎的又在这时候生了嫌隙,却要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动手?还有柳姑娘,你怎么在? 柳寒烟脸色有些讪讪的,心里却十分舒畅绿萝坊主虽说也是把她逐出了师门,却并不曾大张旗鼓昭告天下,这一份情她很是感动。 只是沈望舒听阮清的话,有些奇怪。 松风剑派几番剧变,她也不曾责怪也不曾安慰,尽管一眼看到的便是他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但就事论事也好像有些太心宽了。 果然,姜畅又问:岳兄呢,没有跟你们一起来么?也是,他的伤势 一听他问起这个,岳澄的眼圈便蓦地红了,哽咽道:姜掌门容禀,师父他他已经辞世了! 什么?姜畅与几个长老都吓了一跳。 秋暝低声道:岳掌门的伤势的确很重,但若是尽快找到落脚之处医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是 韩青溪与萧焕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没有先开口。 毕竟岳正亭是自尽的,还为着一个不甚光彩的理由,若是说了出去,他生前死后的颜面可就当真是一点都不剩了。 毕竟翠湖居的各位大侠女侠心善,可也不是人人都是如此的。沈望舒便替他们开口了,岳掌门伤势太重,又一路奔走,实在撑不住,便过身了。莫不是江湖上一点风声也没有么? 姜畅听罢,忍不住叹息道:岳兄从前也是个英雄人物了,竟没想到回事这样的收场!只是江湖上的确一点风声也没有,你们倒是瞒得好苦啊!那岳兄如今在何处,他的身后之事 沈望舒便露出个古怪的笑意,此事慧海方丈与玄清道长原本是知道的,也正是因此,二位才决定不与我们这些小辈计较,只处置搅弄风云的阴险小人。或许这二位是为了让心怀不轨之人自己露出马脚所以隐忍不发,可是松风剑派都已经将岳大侠迁入掌门陵寝了,竟也瞒得这般严实?连一向交好的翠湖居竟然都没吐露半个字? 什么?姜畅又惊又喜,迁入掌门陵寝这是好事,说明楚兄仍旧将岳兄视为上任松风掌门,也并不认为他所作之事损伤了松风剑派的名声。 秋暝却有些疑惑,只是岳掌门在武林大会上当着群雄的面说是自请脱离松风剑派并将掌门之位传了出去,如今江湖上都知道他已不是松风剑派的人了,将他重尊掌门这样的大事,为何不昭告江湖?若是日后有人论起来,不知道的人一不小心便会对岳掌门不敬。 一时间在场之人神色各异。 阮清才强笑道:许是方丈与道长事前有过交代,不让楚掌门走漏风声? 到底是一个人的身后名声,又有什么是能重要到连这都不顾了?秋暝摇头,或许道长与方丈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松风剑派竟然能答应下来,实在是匪夷所思。 说话之间,方才在渡口迎人的几名松风弟子又回转来,见着翠湖居的人与萧焕他们说话,虽说是有些不快,却也毕恭毕敬地上前见礼。 姜畅到底没忍住,听闻岳兄已然下葬了? 主事的弟子眉头微微一皱,却只能道:是,过年那段时日葬的。如今楚掌门为着岳掌门尾七还不曾过,特意留在门中照看,这次只委派我师父来参加武林大会。 既然岳兄都下葬了,为何不知会我们翠湖一声?我们两派多年的交情,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姜畅扼腕叹息。 主事弟子的表情更加奇怪,姜掌门容禀,并不是松风剑派不愿意告知贵派,只是岳掌门的遗体被找回来之时,已经已经十分不成样子了,委实拖不得,所以楚掌门才做主,速速下葬的好。 姜畅便愣住了,不成样子?为何不成样子? 这就要请姜掌门问问这几个人了!主事弟子果然开始发作,这几人为了逃脱方便,就将岳掌门的尸身丢在了深山密林里,我等找到的时候都过去许久了,自然是说起来,姜掌门究竟是为何离世的,都还要好生分说分说呢! 你莫要血口喷人!岳澄一听这人暗指是他们害死岳正亭,直气得火冒三丈。 管事弟子却道:我血口喷人?那你敢拍着胸脯说你们几人并不是只顾着仓皇逃窜而没有将岳掌门的尸身弃之不顾?哼,亏你还做了他这么多年的弟子,连我这个师侄都瞧不下去了! 阿澄,秋山姜畅满面的不可置信,你们竟能做出这样的事!还有你青溪,你竟也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做出如此悖逆之事! 掌门师兄!秋暝见他气得不行,而松风剑派的几人也都满面愧悔,连忙阻止了他,渡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若是有什么事,咱们还是回去再说吧。且先带着弟子们去安置才是最要紧的。 主事弟子立刻一拱手,是啊,江掌门,各位长老,便这边请吧。 姜畅也觉得在这儿发作委实不大好看,最终只满面怒容地对着萧焕等人道:你们几个,一会儿过来见我! 是萧焕面如死灰,到底还是恭敬地行了个礼。 待翠湖居的一众人离去,柳寒烟还颇为担心地看了几名松风弃徒几眼,沈望舒却蓦地笑了起来,我算是知道为何要玩这一手了。 你说什么?柳寒烟没有听懂。 不大张旗鼓地宣布岳掌门的死讯,只是总有人会问起,便逐个去解释,只是这话传来传去究竟会多难听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岳掌门是被萧焕等不肖之徒害到如此境地的,这话总不是假的。沈望舒微微眯了眼,至于这话为什么不能在岳掌门的丧仪上说,偌大一个门派,如此说自己的弃徒,传出去颜面实在有损。但门下有弟子为着此事愤愤不平,便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韩青溪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你的意思是,楚掌门要让我们身败名裂?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53) 不可能,师父绝不可能这样做!萧焕断然否决。 沈望舒便道:楚掌门是不是这样的人我不知道,毕竟我与他也没太打过交道。或许这也真的只是方才那人拼尽全力想将萧秋山踩得永世不得翻身所以自己在外头胡说八道的。但有一点,诸位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沈望舒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从咱们在武林大会上奔逃以来,一路上便从不曾与松风剑派遭遇过,遇上绿萝与翠湖也是许久之前,他们应当不会知道咱们的踪迹。那么松风剑派究竟是如何得知你们将岳大侠葬在何处的? 第214章 章二七重聚 姜畅都发了话要见人,几个做小辈的,自然也是不敢推诿的,去洪涛水寨众人住的地方收拾好行礼,便去了翠湖居所住之处求见。 翠湖居到底是大派,严华斋便直接拨了处院子给他们。 这院子的好处,便是大门一关,谁也不知道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而萧焕等人求见,跪在院中说话,也不会有人置喙。 姜畅立在正中,翠湖居的几位长老在他身后排开,翠湖弟子也散了一院子,就将几个跪立的人围在中间。姜畅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一阵,才道:说吧,究竟怎么回事?岳兄如何过世的,你们又如何将他弃尸荒野的? 看样子他是气得不轻的,虽然语气还算平和,但措辞算得上激烈,只差逼问一句是不是他们几人害死了岳正亭。 岳澄也不是傻子,当即就道:姜掌门明鉴,我等就算再忘恩负义,也不敢对师父起坏心的! 姜畅便更不耐烦了,那你说,究竟怎么回事? 这岳澄想了想,实在不知道如何说岳正亭自刎之事。 但他这样子,落在姜畅眼里,便是心中有愧。 眼见得姜畅愈发不悦,沈望舒干脆道:姜掌门容禀,岳大侠当着正道群雄的面说要脱离松风剑派,不过是为了庇护在下这个小魔头,因为崔离说在下乃是岳大侠与江夫人的孩子。只是晚辈记得,自己是五六岁上被沈千峰沈宫主捡回去的,之前不过是跟着几个老乞丐流浪,与崔离所说的根本就对应不上,所以晚辈根本就不可能是岳大侠之子。晚辈并不想欺瞒,便告诉了岳大侠实情。只是岳大侠伤重体弱,又受了这样的刺激,一时没缓过来此事与他们无关,全是晚辈的过错! 漫说是姜畅,便是翠湖居其他的长老也不能置信。 沈望舒,你既然早知道自己不是沈千峰所生,为何还要助纣为虐?问这话的人也算是不过脑子,并无一人搭理他。 姜畅望向韩青溪和萧焕,他所说的,是不是实话? 只是二人都不好点头,也不好摇头。 于是姜畅便问柳寒烟,柳姑娘,此事于你而言,算是无关的,你说,沈望舒所言是真是假? 柳寒烟略低头想了想,的确如此。当日沈望舒说,沈千峰此人心狠手辣,又着实是对岳掌门心中有怨,将岳掌门的孩儿掳去之后,只怕没多久就折磨致死了,若不然也不会捡他回去充数的。岳掌门骤闻噩耗,所以才气绝的。 岳兄还真是姜畅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又问:好,就算岳兄之死不是你们故意,那么你们为何会将他弃尸荒野? 晚辈绝没有将师父弃于荒野!韩青溪忽地出声,那时晚辈等人正被整个武林正道所追杀,又都带了伤,自顾不暇,实在不能保证能将师父的遗体保护好,故而才决定先将师父葬下,做好标记,等来日有机会了,再回去将师父请出来,另择一风水宝地下葬。 翠湖居毕竟与松风剑派也亲近,姜畅是深知这几人为人的,听这说法倒还是合情合理。你们且起来说话。既然都是误会,为何不同门中解释清楚?徐兄脾气急些本座知道,可楚贤弟那么稳重一个人,若是把话说明白,他自然不会听不进去的。 岳澄便小声道:姜掌门,我们一路奔逃,直到去了洪涛水寨,一直都没和和松风剑派的人打上照面。他们若是得知师父过世的消息,只怕也是从慧海方丈、玄清道长或是先前打过照面的明枯师太还有碧霞襄台朱雀等几派掌门处得知的,中间是不是谁有误传,我们是不知道的。 姜畅便叹了口气,松风弟子本座大概认得一些,都不是信口开河之辈。既然他们说岳兄被你们弃于林中,你们又说是好生安葬的 师兄,会不会是有歹人知道了岳掌门的葬身之所,故意想去泄愤或是陷害的?只是还不曾完全得手,便撞上了松风剑派的弟子来寻。阮清低声说着。 这也不太可能啊!岳澄委屈道,我门就怕这个,葬师父的时候都生怕做得太点眼了,连标记也只是十分普通的那种,若是不细细去查看,根本就不能发现。除了松风剑派,江湖中也没几个一定要将师父的遗体的人吧?更何况,师父辞世之时,当场就只有我们几个,后来有事一直在一起的,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我们把师父葬在了何处,如何能这么轻易就 姜畅神色一凛,你这是什么意思? 晚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不妥!岳澄摇头如拨浪鼓。 如此说来,当真不是你们几个所为了。姜畅转念一想,刚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只是既然方丈与道长都答应你们要力劝群雄不再计较你们先前的错处,叶无咎也已经安葬好了,为何没去松风剑派看看?若是早些把误会说明白,楚贤弟也是看着你们长大的,难道还不会原谅你们? 韩青溪摇头道:晚辈等人后来的确是没被再追杀了,只是松风剑派却并没有原谅晚辈等人甚至是仍旧要将师父视为掌门的消息传出。晚辈等人还是松风剑派的弃徒,无处可去,又仍有大事不曾完成,此时若是请出师父的遗骨,却真不知能找何处安置。 你们竟不知道这消息?姜畅有些吃惊。 韩青溪也惊道:莫不是姜掌门早就知晓此事? 姜畅被他问得一怔,倒也的确没听说,连岳兄过世的消息都是近日才得知的。 方才晚辈与从前的师妹在渡口说起此事,师妹只说是放出信鸽寻我们,却始终不曾寻到。而晚辈等人发誓,也的确是没见过门中的信鸽。韩青溪正色道,松风剑派迎回师父下葬没有告诉江湖同道,或许是想着方才开过武林大会,各家都已是筋疲力尽,又正当年下,不愿再打扰诸位。只是我们几个没有收到消息便有些奇怪了。 秋暝一直在静静地听,此时终于开了口,岳掌门好歹也算是为了咱们武林正道所折,原本当着大家自请脱离门派,松风剑派又要复他掌门名声,这般掖着藏着地做,已然有些奇怪了。而萧少侠、岳少侠与韩姑娘只是不曾有回音,也并未公开在江湖上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做什么欺师灭祖之事,如何就断定是他们将岳掌门弃于荒野的? 姜畅看他一眼,秋师弟有话但说无妨,此间没有外人。 秋暝便道:传出这样的消息,其一,松风剑派自己要毁了这几名弟子的名声;其二,有人从中作梗,要萧少侠等人身败名裂。不过先前韩姑娘所说的,倒也合情合理,更何况如今的楚掌门是萧少侠的恩师,没理由这样陷害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故而在下猜,却是有人从中作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神色一凛。 只是这样一番折腾下来,不过是萧少侠、岳少侠还有韩姑娘在江湖上毁了名声,对于其他人也并没有什么妨害。难道是谁与几位有如此深仇大恨不成?姜畅的一名弟子开了口。 岳澄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如果说能跟我们几个有深仇大恨的,自然是燕惊寒了!毕竟他倒是因为我们几个才没跑掉的。 阮清立刻摇头,不会,如今燕惊寒被普安、严华和紫微几派严密看管起来了,他没工夫去折腾。倒是方才几位所说信鸽一事门中联络所用之物,必得是自己人才最清楚的。 师妹,秋暝打断她,不管承不承认,韩姑娘与这二位少侠,都是松风剑派乃至我们武林正道下一代中最优秀的弟子,若是害得他们身败名裂,如今便罢了,数十年之后,松风甚至武林正道都会后继无人,有些远见的都不会如此。而这件事设计缜密,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定然不是没有远见之人。 韩青溪被他这么一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却不得不问,那秋居士的意思呢? 偌大江湖,希望毁了武林正道的,还能有什么人?秋暝摇了摇头,只怕邪门歪道亡我正道之心不死,所以才想出这样阴狠毒辣之计。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将松风剑派的情形这样了如指掌,能从中玩弄手段而不被察觉。 秋暝这样一说,不少人都觉得毛骨悚然。连沈望舒也道:秋居士,您莫不是想得有些太严重了? 那沈公子还有没有更合理的推论?秋暝看着他的时候,目光十分温和,不仅松风剑派屹立数百年,不至为了诬陷门中弟子而如此兴师动众。 姜畅忧心忡忡地道:看来我得赶紧同松风剑派提个醒。秋师弟,依你看,此事最有可能是谁做的? 在下目前只有一点线索,秋暝淡淡地说着,然后看向沈望舒,沈公子,岳掌门在离世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谁,你可曾记得? 第215章 章二七重聚 岳正亭生前所见最后一人是谁?毫无争议,这人必是陆灵枢。 甚至说陆灵枢是看着他死的都不为过。 只是众人都有些尴尬,不大好说出来陆灵枢到底也是九嶷宫的弟子,和沈千峰以及崔离都系出同门,但他又是亲手杀了崔离之人,陡然将身份说破,几方都不好见面了。更何况陆灵枢还是沈望舒的师父,添上这一层关系,就更难理清了。 见众人都沉默,沈望舒便道:是家师。不过家师也并未与岳大侠说什么。到底还有晚辈这么个不成器的徒弟在,家师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将人放走了。 姜畅连忙笑道:原来如此。秋师弟,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此事处处透着蹊跷,秋暝却摇了摇头,多想一些,也总比什么都不想的好。如今武林正值多事之秋,万事小心为上。既然一点破绽都不留,这人才可怕了。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翠湖居也有多名长老点头认同,姜畅自然也不能置之不理,只是道:不过如今此人在暗我们在明,若他想做些什么,我们也是防不胜防的,且先看着,见机行事吧。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武林大会上审燕惊寒也不是什么轻松之事。若是有什么为难之事,松风与绿萝或许不好开口,你们尽管来找翠湖。 多谢姜掌门。众人答应一声,便从翠湖居的院子里辞别了。 路上有许多江湖人在行走,人多口杂的,许多话并不方便说,原本众人是想回到住处再行商讨,谁知刚刚过去,却撞见巫洪涛准备出门。 巫前辈这是要做什么去?沈望舒随口问了一句。 巫洪涛看了另外几人一眼,才低声道:我有话要问你师父,憋了一路,不问不痛快。 其余几人都是神色一凛,沈望舒也眼神几变,然后轻声道:不如晚辈陪着巫前辈一道前去?晚辈也有许久没见师父了,自然是要赔罪去的。 好,只许你一个人去,人多了,我怕他不愿说了。巫洪涛才不管几个晚辈怎么想。 于是沈望舒给了众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跟着巫洪涛往明月山庄所住之处去了。 到底是上次诛杀崔离一战成名,如今明月山庄弟子所住之处与翠湖居相比也不差很多,甚至还有许多江湖小门派登门拜访。 迎人的是苏慕平,抬眼看见巫洪涛和沈望舒前来,神色略微有些慌乱,却不得不上前,巫寨主,师父那里现在有客,您看 哟,如今他也成了大忙人了?巫洪涛哂笑一声,无妨,我们便在这儿等着,本座不信,到了天黑他还能有多少访客! 苏慕平自然是不敢出声赶人的,只能赔着笑道:那您先坐,晚辈陪您一会。四师弟,师父倒是给你留了房间,老七帮你收拾好了,你收拾一下 不用你陪,现成就有个明月山庄的弟子,他沈望舒陪不得了?巫洪涛压根不给他好脸色,对了,沈望舒的这一条命,是我无咎儿给救下来的,无咎儿的命又是本座救的,算起来,无咎儿不在了,这几天沈望舒就留在本座那儿了,好把无咎儿从前的事给顶上。 苏慕平的脸色越发难看,却只能赔着笑,巫寨主不愿看见晚辈,晚辈自然不在此现眼。不过您要借四师弟之事,晚辈可做不得主,还需师父点头 本座跟他是多少年的交情,难道连借个人他都不肯?巫洪涛不耐烦地打断。 眼见得他的嫌弃之意如此明显,苏慕平也不会没事在这儿等着他数落,放好茶水之后便去了一边。其他明月山庄弟子见着苏慕平都闹了个灰头土脸,自然也不敢往上凑。 沈望舒陪着巫洪涛坐了一会儿,忽见楚兰藉从一房间里走了出来,同苏慕平说了几句话,偶尔还往他与巫洪涛所在之处望过来,见沈望舒也瞧见她了,甚至还莞尔一笑。又说了几句,楚兰藉便与苏慕平作别,临行之时却也没有刻意避着人。 这却有些奇怪了,分明在渡口上还装得不认识一般,如今就能光明正大地来找苏慕平了? 在瞧什么?巫洪涛似乎和沈望舒说了句什么,只是沈望舒心不在焉,并没有听见,便引得巫洪涛也望了过来。 沈望舒干咳一声,前辈方才说什么?晚辈走神了,实在是对不起。 巫洪涛却也瞧见了楚兰藉,那个应该是你师嫂?哼,苏慕平倒是好福气呀! 原本巫洪涛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语气都十分戏谑,原本是在嘲讽沈望舒的。只是他多看了楚兰藉几眼之后,不由得瞪大双眼,你这师嫂什么来头?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54) 绿萝坊茶堂弟子沈望舒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楚兰藉的身份有什么好关心的。 不可能啊巫洪涛却是自言自语起来,像,这眼睛,这走路的姿势实在是太像了! 像什么?像谁?沈望舒有些莫名其妙的,却也不自觉地跟着多看了几眼。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巫洪涛在旁边念叨,沈望舒越看楚兰藉也越发觉得眼熟,很像某个人,只是这个人应当不是他十分熟悉的,因为他一时竟不能分辨出来。不过既然还留有印象,应当就是近段时日才见过的。 他觉得眼熟同时巫洪涛也举的眼熟的、还得是近期见过的人莫不是洪涛水寨之人? 胡思乱想之间,忽见最大那一间客房开了门,一身素衣的陆灵枢客客气气地将几名访客送了出来,抬眼便与巫洪涛打了个照面,神色便沉了下去。 灵枢,待陆灵枢把人都送了出去,巫洪涛才站起身来,神色十分诚挚,如今已无访客,你总该有时间听我说几句话了吧? 人都上门来了,陆灵枢自然不能硬赶,只是叹了口气,湘君纡尊降贵亲自前来,有什么话便请进来说吧。望舒,本座已给你准备好房间,你 不好意思了,本座的女婿为了救你弟子搭进去一条命,本座身边忽然少了个人,做什么都不方便,这几日还只能借着你这弟子在身边使唤。巫洪涛笑了笑,少司命没意见吧? 陆灵枢撇了撇嘴,湘君都开口了,不过借个弟子,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您不嫌弃便好。不过既然湘君有要事要跟在下说,也让他一个晚辈在边上听着吗? 巫洪涛眼神幽深地看着他,也很不巧,本座要问你之事,恰与你这徒儿息息相关,还不得不让他在边上听着。 陆灵枢瞪了沈望舒一眼,沈望舒虽说有些愧疚,却也没有避闪他的眼神。陆灵枢无法,只好道:既然如此,那便进来说话吧。 原本陆灵枢还想闹些虚礼,但巫洪涛开门见山地道:听说少司命之前在武林大会上作证,是燕惊寒父子要毒害沈望舒而被无咎儿发现,所以无咎儿才被灭了口,是吗? 的确如此。陆灵枢不情不愿地答道。 那么敢问少司命,燕惊寒给沈望舒用的,到底是什么毒?巫洪涛逼近一步。 陆灵枢皱起眉头,毒便是毒,用的是哪一种,在湘君看来很重要吗? 少司命,你要知道本座虽不曾亲临武林大会,但总归是听到许多消息,再稍一打听,去与不去都没什么差别。巫洪涛虽然勾起嘴角,只是眼底并不曾有笑意,听闻那是九嶷宫的一种秘药。旁人信了,难道本座会信?九嶷宫究竟有没有这种秘药、又究竟是什么药,他崔离作为湘君或许不知道,但你少司命陆灵枢会不清楚? 陆灵枢也露出古怪的笑意,湘君,那药的确不是九嶷宫的,只是我听说那是叶无咎自己亲手配制的。若是这话传了出去,旁人会怎么想?岂不是连洪涛水寨也要疑心上了? 巫洪涛登时怒了,洪涛水寨有没有做过、无咎儿会不会对沈望舒下手,难道你心里不知道?崔离都承认这药是他给燕惊寒的,难道还是无咎儿自己给崔离的? 如何不能?陆灵枢气定神闲地反问。 无咎儿长这么大这二十年来,别说是他,便是本座也并不曾再见过崔离!遇上你们之前,无咎儿甚至连九嶷宫是什么所在都不曾听说过,他如何勾结崔离,又为什么要与太华门沆瀣一气?巫洪涛双眼圆睁,无咎儿的毒,做好之后极少往外用,倘若真能被人得到方子,这人也必得是时常找他来试药的苏慕平! 陆灵枢忍不住笑起来,湘君,您这话说得可就有些不对了,您的女婿不会勾结太华门,我的弟子就会?没这个道理。 原本苏慕平破出叶无咎毒|药配方再通过陆灵枢交给崔离之事就是沈望舒的猜测,并诶呦确凿的证据,陆灵枢若是抵死不认,自然也没人能奈他何。 巫洪涛大约也想到了这一层,深吸一口气,不再纠缠此事,又说起别的,那好,日前远运船行作恶,靠的便是一种霸道的迷|药,这倒也货真价实的就是九嶷宫的东西。如果本座没记错,当年整个九嶷山上炼药的就只你一人。薛无涯什么德性你也清楚,他是断然没有本事自己去配药的。当年九嶷宫破,大家走的都匆忙,几乎没带走一草一木,你说他是从九嶷宫带出的这些东西,本座不信。更何况什么药能放置二十余载而效力不退呢? 湘君的意思,便是我给了薛无涯药之后让他来偷明月山庄的东西?湘君也知道,明月山庄乃是我一手创立,山庄上下的所有东西都是我自己的心血,我为什么要这般拿给薛无涯去糟践?陆灵枢忍不住冷笑一声。 巫洪涛有些语塞,想了想,又道:先前无咎儿还说,崔离在一座孤岛上藏了许多被药物控制心性的人,他难道会炼药? 崔离不是自己承认了,那不是用药,而是用蛊控制的!陆灵枢眼神冰冷,崔离的确不会制药,但他身边有个用蛊高手冯羿,如何不能? 你怎么知道他身边跟着冯羿?巫洪涛逼问。 沈望舒也是神色一凛从扶桑楼出来之后,他便几乎没有和陆灵枢说话的机会,苏慕平也是没见着他便离开买药去,容致这人话少陆灵枢也很少主动跟他说话,故而陆灵枢能从他处得到消息的可能性并不大。何况若不是关心内情之人,说起来都是崔离暗中作怪,他手底下有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极少会有人会主动去关心。 陆灵枢的神色也僵了一瞬,最后索性狠狠拂袖,湘君,你当年只关心湘夫人,对旁人的事不大在意便罢了,我却是知道,那冯羿与崔离之间有些说不明白的弯弯绕。他二人同时下落不明,待在一处的几率多大? 强词夺理!巫洪涛忍不住拍桌。 陆灵枢却是压住火气,诚恳地道:湘君,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有误会,我说什么也是无用的。不过我敢对天发誓,这些事都与我没有关系,我绝没有私下与崔离有联络,也绝不会做陷害同门之事! 巫洪涛斜眼乜他,这世间最做不得准的,便是发誓。你见过有多少人真的是被天打五雷轰的? 陆灵枢倒是一直忍着巫洪涛,不过巫洪涛一直咄咄逼人,他也不是什么软和的脾气,当即就冷笑一声,好啊,原来湘君是疑定我了?我陆灵枢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之人,没有什么能不能疑的,若是湘君不放心便不放心吧。只是有一点,捉贼尚且要拿赃,这么大的罪名就要往我头上扣,湘君好歹也拿出证据来啊!若是没有证据,湘君说话便注意些。不过是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我也不与湘君计较那么许多,若是再有下次,便不客气了! 证据是么?巫洪涛见他翻脸,当即冷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且等着!走! 这一声自然是叫的沈望舒。 沈望舒有些犹豫,到底是向陆灵枢行了一礼,跟着巫洪涛出了门。 好啊,果然是我带出来的好徒弟!陆灵枢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216章 章二七重聚 在陆灵枢这里可谓是碰了一鼻子灰,毫无所获,巫洪涛心情不大好,沈望舒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只是在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沈望舒忽地听见这小楼顶上传来一阵箫声。 他在音律一道的造诣上并不高,听不出这究竟是一首什么曲子,只是这箫管的音色,却让他一下子分辨出上头的人是谁。毕竟他送给萧焕的箫管是玉制的,玉石之声终究与竹木不同。 巫洪涛虽说并不知道屋顶上的人就是萧焕,只是见沈望舒忽然停了步,又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便知道此事对他而言极为重要。他不爱管闲事,也不问究竟是什么事,只是自己大步回去了。 沈望舒叹了口气,纵身跃上房顶,果然见着一身白衣狼藉的萧焕。他身边还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酒坛,酒渍污了衣衫下摆。而他本人眼神迷离,满脸红晕,气息也不济,几次高音的时候,都叫他给吹破了。 怎么跑这儿来了?沈望舒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一阵,萧焕都仿佛不觉,沈望舒也并不想不管他,到底还是蹲下身子来,喝这么多酒,韩姑娘都没管管你? 谁要她管?萧焕嘟囔了一声,然后奋力睁大眼睛,应当是看清了来人是谁,才低声道:师姐现在自己尚且不好受,还要顾着阿澄,哪有多余的精力来管我? 韩青溪都顾不上管萧焕了?沈望舒默然一阵,也不去问韩青溪他们到底在难过什么,他自己心里是有数的。但想了想,他还是对萧焕道:那你发什么疯?别喝了! 萧焕皱着眉夺回了酒坛,你又为什么要管我?沈望舒,我的心意总是被你视若无睹,你根本就不在乎难不难过、为什么难过,现在问这些干什么? 很好,还真是喝醉了,清醒着的萧焕是绝不会这么和他说话的。 沈望舒在一巴掌把他退下去和解释之间踌躇半晌,最后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性子了,却已然在他身边坐下,柔声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在乎了?喝闷酒对身子不好,越喝越苦闷,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些了。 你真的愿意听我说啊?萧焕醉眼朦胧地乜着他,你不会笑我咎由自取? 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喝成这样了,我笑你什么?你想不想说呢?我就等你一小会,要是你还不说,我就会去休息了。仗着现在萧焕醉得不轻,沈望舒也放松下来,好整以暇地同他说着话。 萧焕定定地看了他一阵,忽然一扁嘴,委屈地道:师父他不信我。 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沈望舒一时没听明白。 但有了这第一句开始,后面的话再说出来便十分容易了。萧焕低垂了眼睑,我是绝不可能让岳师伯曝尸荒野的,即便我会,师姐师弟也不会。师父问也没问就认定是我们做的! 沈望舒微微皱眉,他倒是想问,连你人都见不着,问谁去? 他若是真的想问,信鸽联系不上我们,松风剑派里多的是联络的法子,比如到底也没有醉到神智全无,萧焕还是知道有的话是不能说的,当日我脱离松风剑派,并不是因为师长或者同门厌弃我,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松风剑派让我失望,若是师父还肯容我回去,我也一定会再去见他一面将某些事情说明白的。师父难道会不知道吗? 沈望舒长长吐出一口气,你怎么想的,你师父怎么会知道? 他知道的!我从小就跟着他,跟他情同父子,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他不清楚吗?萧焕有些忿忿的,却又有些失望。 那可未必。毕竟沈望舒与沈千峰还有父子的名声在,只是沈千峰就是不把他当做儿子看,更不知道他究竟怎们想、又是怎样一个人。何况还只是师徒,陆灵枢那样的师父,沈望舒相信苏慕平这样从小就跟他长大的他也未必会知道苏慕平是怎样一个人。 不过沈望舒懒得跟萧焕讲道理,只是轻笑一声,你到底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看着那么能干那么明事理的一个人,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原以为说了这话,萧焕会反驳他,谁知萧焕只是点了点头,是啊,我自幼就长在松风剑派,除了从小练功识字之时师长严厉了些,细细想来,就几乎没吃过任何苦头。光是凭着松风剑派弟子的身份去行走江湖,便已然免去了多少麻烦。第一次见识到江湖丑恶,却是在遇到你之后。 沈望舒不由得气笑,眯眼问他:那在下是不是得倍感荣幸啊? 你荣幸什么啊!萧焕忽然激动起来,神色十分认真,小舒,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认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啧,难得萧少侠还有这么评价自己的时候。沈望舒不由得饶有兴致地问:萧少侠自己也知道啊? 萧焕长叹一口气,或许真是因为松风剑派太过强大了吧,在里面呆久了,自然以松风之是为是,以松风之非为非。师长都说倚霄宫是魔教,诚然你当年截去我们的贺礼是不妥当,却也不知与到要灭门的程度如今想想,都说我父亲是死在魔教手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沈望舒不由得皱眉。他认识萧焕的时日不短了,却从不曾听他说起过父母双亲,这还是第一次。 听闻我父亲从前是襄台弟子,母亲是松风弟子,二人成亲之后便都来了松风剑派。萧焕一边说一边回忆,只是有一日我父亲外出办事,不就之后便传来了死讯,都说是魔教杀人越货,母亲急怒之下也便跟着去了,留我一个,师父看着可怜便收为弟子悉心抚养。我行走江湖许多年,却也没太见过倚霄宫多少令人发指的恶行或许是因为当时已经是你在主事了。但若不是记着父母的血仇,我也不至我也知道靠着欺瞒的手段是并不光彩的。 沈望舒听罢,久久没说话,神色十分复杂。 萧焕便又喝了口酒,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些没用了,倒像是我拼命找借口想骗你原谅一般。若说身世凄惨,你却是比我更甚的,或许你还会不屑一顾,骂我傻骂我矫情。这些我都认了。也是我自己太傻,当年其实就有许多端倪的,可惜我眼瞎瞧不见,或是瞧见了也不屑一顾,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那点事。 这回沈望舒终于说话了,我若是你我若是如你这般,从小天赋高又有师长欣赏,对于得罪我的人我才懒得去想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更何况你这样嫉恶如仇的性子。 嫉恶如仇吗?萧焕忽地笑了一声,只怕是我长了这么大,到如今却还并不曾真正地明白,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沈望舒忍不住侧头看他,旋即又笑,正道弟子分不出善恶?你这样一句话,可是打了多少人的脸呢! 小舒,在世人看来,正道就该行善,不是吗?萧焕认真地说着,可是你看岳师伯,他能有如今的江湖名声,自然也是做了许多好事才换来的,只是他那样对沈千峰,又当如何说?还有江老掌门,当年的名声甚至比岳师伯更好,可下令围剿九嶷的也是他。燕掌门,从前在长安一带也颇有侠名的,如今却成了勾结邪魔外道的叛徒。还有慧海方丈和玄清道长等人,为了还武林一个清净而将你的事压下去的是他们,只是为了将太华门的势力分而划之的也是他们。却说崔离与薛无涯他们的确是残害许多无辜之人,可他们的初衷,也是为了给九嶷宫正名,毕竟九嶷宫什么都没做过却遭受无妄之灾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55) 这番话对着沈望舒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只怕日后萧焕在黑白两道上都没有立锥之地了。于是沈望舒打断他: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萧焕却连忙往边上挪开一步。 他原本就有了些醉意,挪的摇摇晃晃,沈望舒怕他情急之下真的摔下去,倒也不敢硬逼。 你好不容易愿意跟我说说话,我才不要走!萧焕闹别扭一般地说着,旋即想到什么一般,小心翼翼地问:还是你嫌我烦,根本不想听我说话? 沈望舒几时见过萧焕这样的神情,不由得一怔,我什么时候嫌你烦了? 可是我之前想与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都总是不理我的。萧焕微微低头,要么就是不理我,要么就是逼急了故意反着说话,偏得找些我不爱听的话来刺激我。小舒,你知道我这人经不得刺激,保不准就会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听了也难受不是吗? 沈望舒气得有些牙痒痒,萧秋山,若是哪日我对你再三欺骗,然后还要求你给我好脸,你是不是得想我怎么这么不要脸了? 萧焕是听进去了,便不吱声了。 只是他低着头,沈望舒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但横竖话匣子开了,他也憋了这么久了,索性一吐为快,我的确是喜欢你,那又怎样呢?萧秋山,做人不能太过分的,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便为所欲为吧?之前还想着你一个正道弟子前途大好,我也不能拖累你,不过现在,看起来你也不大可能会翻身了。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就这么跟我混在一起。从前我喜欢你,还希望你能给个回应,现在么,我喜欢你,但是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萧焕非常不满,以至都忘记了前头沈望舒还说他现在仍旧喜欢他。 沈望舒却也没理他,只是自顾自地道:你放心,虽然我也做了这么多年的魔教少主,但是我到底学不来沈千峰那样,我不会因为我喜欢你你却对不住我就搅得你所在意的人或事不得安宁。也怪我,从小眼皮子浅,不然换个人遇到这样的事,不杀了你也该躲得远远的,骗我对你那点子虚情假意视若珍宝。好歹是珍惜喜欢过的,扭头就撕破脸也闹得太难看了,还是留点情面比较好。 萧焕也大约是真的醉迷糊了,沈望舒说了许多,却没有一句听进去,只是执拗地问?:为什么会和我没关系?这么说起来,我喜欢你,也和你没关系吗? 沈望舒怔了一会,才笑道:等了这么些年,没想到这几个字还有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一天。以前我就在想,若是有朝一日能听见你这样说,我该是激动成什么样子呢。只是你看,现在你终于说出来了,不管是真是假,我现在听着都心如止水的,再没以前那样的感觉了。萧秋山,这世间别说是一厢情愿,就是两情相悦的也不知凡几,但也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终成眷苏了不是? 沈望舒!萧焕忽然动了气,现在没有别人,你对我说句实话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哪一句不是实话? 你找了那么多借口,不就是不想承认你想和我在一起呢!萧焕忽然凑近前来,带着酒味的鼻息喷在了沈望舒脸上,灼得他不由得后退,只是萧焕并不放过他,若是正如你所说,喜欢我却与我无关,你也不会让我知道的不是吗?更何况以你的头脑,从第一次我要挟你留下来换同门的时候,你就有千万个法子可以走脱。你没有,你从天子山一路同我走到沅陵、走到岳阳又走到了眉山。我是无处可去了,可是你要是想,转身就回明月山庄了,你同我一道做什么呢? 沈望舒推他一把,你胡说八道什么?去洪涛水寨是为了泰兴镖局,去沅陵是为了我二师兄的名声,去岳阳是为了明月山庄也接到了请帖,如今到眉山,却是为了叶无咎! 萧焕纹丝不动,甚至慢慢倾身而下,那你第二次去沅陵又是为了什么?此事跟你无关了。去武林大会也是跟着我们去的,毕竟你师父也没召你去。你明知道自己随时可能被人发现身份,你还是去了。还有今夜,你要是真的不在乎,我便是一个人在这儿喝死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小舒,你其实就是想跟我在一起,你并没有自己说得那么洒脱。 起开!沈望舒咬牙切齿地道。 我知道,我从前是骗了你,所以你绝不会轻易原谅我。我也知道傻乎乎等着那人哪怕他只给出了一点点回应也好的痛苦。萧焕摸上了他的脸颊,轻轻摩挲着,我之前从认识你到你坠崖,一年的时间,你什么时候动心,我也的确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你也可以用一年的时间来惩罚我,把你当年受过的苦全都还给我,好不好? 沈望舒越发窘迫,好什么好!你先起来! 一年不够,翻倍也行。若是两年还不够,三年,四年只要你点头,多久都可以!萧焕急切地说着。 我唔!沈望舒下意识就要说出拒绝的话,只是萧焕的脸忽然就在眼前放大到极致,然后他就觉得唇上一痛,再也说不出话来。 萧焕这厮的亲吻便如同这人的脾气一样,灼热而炽烈,没有温柔缱绻,只有直白而急切的表达。 酒气暖烘烘地被渡了过来,沈望舒只觉得脑子里也变成了一团酒糟。 他在做什么?萧焕居然主动吻了他!身体仿佛被烫化,唯独这两个念头一直在脑海里盘旋。 直到腰上一紧,沈望舒才惊醒过来,奋力挣出一只手来,往萧焕后颈上一敲。 他原本就醉得不轻,挨了一记手刀之后,立时晕了过去,哼都来不及哼一声。 那么大个人重重地压在身上,牙齿甚至还磕破了沈望舒的嘴唇,只是他闷哼一声,也没将人一把掀开,反而伸出双臂,在他背后慢慢地环紧了。 第217章 章二七重聚 洪涛水寨自然是没有翠湖居那样的好待遇,单独的院子是想都不要想,与多少小门派一道杂处,就连洪涛水寨的自己人也不见得能将几个正道弟子和沈望舒看在眼里。 方才萧焕醉酒就罢了,没有闹事,也不怕人看见。如今萧焕喝醉了,方才突如其来的一吻更是把沈望舒吓了一跳,再待下去,还不知他究竟会做出些什么来,到底还是决定把他给送回去。 萧焕个子很高,看着是劲瘦的身材,可练武之人结实,到底还是很有分量。 沈望舒把他背起来,萧焕还不老实,趴在他背上磨磨蹭蹭的,没一会儿沈望舒的背上就有了明显的异样触感,登时脸色大变。偏偏主人毫无知觉,被烈酒麻痹了意识,什么有的没的都不再顾虑,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于是沈望舒手上一抖,深深吐出一口气,恶狠狠地威胁道:萧秋山,你老实点,否则我就把你丢下去! 小舒那人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在他耳边轻轻呢喃着,喷出一团灼热的气息。 沈望舒的耳尖也甚是敏感,被这么一激,当即什么都不敢说了,只是黑着脸,脚下如同生风一般,把这倒霉催的家伙背回房间,扔在床上便想不在理会。 只是萧焕也并没完全醉死过去,理智几乎是一点不剩,全凭本能支配着,摇摇晃晃起身就把沈望舒往身边带,迷迷糊糊都没找清唇瓣在哪里,便低头要亲。 你!沈望舒没想到他老实这么大阵忽然又开始折腾,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伸手就去推他。但萧焕一身蛮力在,一时间他实在没能推得动。 沈望舒盯着还不曾合拢的房门,奋力挣扎,萧焕你放手!你想被别人瞧见前正道高徒私底下是这幅德行吗! 不知萧焕听懂没有,但他顺着沈望舒的目光看了一阵,忽然不耐烦地皱了眉,抬手一甩,便打出一道劲风,一下子将两扇门死死扣上。 看着两扇门倏尔合拢,沈望舒有些绝望不过是想让萧焕有个顾忌,谁知道他干脆给关上了,倒真是可以放心大胆为所欲为了。 胡思乱想之间,带着酒气的唇便凑了上来,落在他的额头,同时一双打手开始作乱,摸索道腰间,抓着腰带就要抽开。 沈望舒眼神一边,劈手便打了过去,只是萧焕双臂如铁,反而使劲一带,自己在床边坐下,并带着沈望舒在他腿上坐下,越发放肆。 刚才安慰萧焕的时候,沈望舒也陪着他喝了点酒,意识的确不如素日那般清醒而坚定,将所有杂念都死死禁锢起来。萧焕如今仿佛一丛熊熊燃烧的野火,与他纠缠在一处的沈望舒自然也快被他点着了。 放手!你放开我!说不上是恼怒还是委屈,沈望舒手上加重了力道,几乎是与萧焕过起招来。 这时候的萧焕并没多少耐心,眼见自己的动作被阻,干脆双臂一展,将人死死抱在怀里。 萧秋山,你要是想让我长久地恨着你,你便继续胡作非为吧!沈望舒咬牙切齿地说着,但因为气息不稳,这话也没多少狠意。 但萧焕似乎怕他说个恨字,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下死力气抱着他好一阵,最后才慢慢埋首在沈望舒颈间,怎么推也不抬头,隐隐还有些颤抖。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把人刺激到了,但是总归沈望舒是发现萧焕的状态有些不对,却又推不动他,才放软声音问道:喂,你干什么?快起来。 对不起萧焕含含糊糊地说着,真的对不起,小舒,我其实我没想强迫你的,我、我混蛋 那你现在放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沈望舒仍旧有些没好气地说着。 萧焕却仍旧执拗地不肯撒手,对不起,我想再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若是他这样,沈望舒便无计可施了。 他这样的脾气,原本应该是软硬不吃的,奈何遇到的人是萧焕。 小舒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萧焕才重新缓缓开口,只是沈望舒感觉到颈间有了一股湿意,萧焕额声音也有些不对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都这个样子了,沈望舒当然知道他这是哭了。 萧焕这样的人,一辈子可能就哭那么几回,能把他逼到这份上,也委实不是易事。不过沈望舒这人也有一大好处,那就是他不爱管闲事,更少有促狭之心,他才不想看到萧焕泪流满面的样子,难堪得很。 但让他就这么抱着自己哭也不是回事。沈望舒想了想,淡声道:没有便没有吧,你是你师父一手带出来的,他连你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为了这个伤心也没什么意思。我就从来没伤心过沈千峰不把我当回事。 你萧焕的脑袋忽然动了动,到底是没抬起来的,只是抬起手,在沈望舒的背脊上轻轻地抚了两把。 沈望舒被他的动作弄得汗毛倒数,却有不好推开,只能咬牙忍耐道:再说你们那松风剑派,现在你还很稀罕吗?前掌门为了上位,不惜出卖自己共枕多年之人,还掉头灭了人家满门。他的确后悔了,可他若是从不生恶念,怎还会有这样的事?当然,他这还算好的,我还发现更不堪之事,你要听吗? 萧焕的手僵在他背上,却也没说出阻止的话。 你说松风剑派,数百年的根底,甚至压过了普安与紫微一头,在你们江掌门那一阵,可谓是如日中天。你说他到底为什么要跟一个偏安一隅的松风剑派过不去?沈望舒说着,不自觉地笑了笑,那时候除了沈千峰,谁也没有到中原来过,便是沈千峰的罪名,还是他们给编出来的。 萧焕已然没说话,沈望舒则是自顾自地道:那日岳正亭说了个故事,关于他自己的。说起来他的身世与你也是相似了,都是父母丧于魔教之手。只是说开来,岳正亭之父是被自己人害死的,而你倚霄宫不过是被他们逼出来的魔教。这般颠倒是非黑白,总是该有个缘故的。 你也是见识过沈千峰、巫洪涛、薛无涯、崔离还有我师父等人的身手了,究竟如何,你自己心里是有数的。沈望舒反倒伸手在萧焕背后拍了两下,若是与你们十大门派相较,只怕是不逊于任何一位掌门的。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九嶷宫,虽说都是高阶长老,可随便一个都是能媲美十大门派掌门的存在,若你是你们那江掌门 萧焕仍旧没说话,甚至沈望舒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也变得绵长起来。 好么,撒疯撒够了,一说起正事来,这就睡着了!沈望舒真是好气又好笑。 不过就这么睡过去也比继续闹起来要好。沈望舒将他的手臂掰开,又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下来,替他脱了靴子,除去外袍与护臂、束腰等物,将人在床上放平,原本想扯过被子给他挂上,只是贴身衣物太薄,沈望舒一眼就望到了一团鼓鼓囊囊。 这人睡过去也不老实,偏还侧过身去,曲腿蹭了蹭。 老实说,沈望舒也不是块木头,萧焕是他喜欢了多年并且至今尚未移情之人,刚才也陪着他这么闹了一场,他也早就起了些反应。 若是真按照他狠心绝情的说法,此时就应该速速转身离去,冷水也好,冷风也好,总能冷静下来。至于萧焕,管他去死呢。 可是沈望舒不想走,有一千个一万个催他离去的理由,最后也终于败给了一个不想。 轻轻叹息一声,沈望舒手上不停,将萧焕的下衣一并也除去了,然后将自己那早就松松垮垮的腰带也抽开。 淡青与雪白的衣衫堆作一处,不分彼此,墨黑的发丝也在枕畔缠成一片乱作一团。 仗着这人已经人事不知,沈望舒大着胆子将二人已然怒张发紫的肿胀并在一处,初初相触,便烫得他低吟一声。至于萧焕,反应更大,重重地一挺,险些把人给掀下去。 沈望舒有些恼了,四肢并用,将人死死缠住。沈望舒双手微合,摩挲着,厮磨着,□□着,只觉筋骨一阵阵酥软,薄唇微启,偶尔泻出一两声急促的喘息。 萧焕也不甘示弱,四肢动弹不得,便重重挺腰,还仰起脖子来,迷茫地寻着什么,不经意之间触着沈望舒微微汗湿的肌肤,不管是何处,便一阵热切的吮吸,如同沙漠中久旱之人终于得到了救命的甘泉一般。 秋山,秋山沈望舒魔怔了一般,一声接一声地呢喃着呼唤着。 小舒唇舌鼓噪的间隙,萧焕也迷迷糊糊地跟着喊。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56)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听他这么一喊,沈望舒眼前发白,脑中似有烟花炸开,就此登临顶峰。 待他慢慢平复呼吸回过神,只觉触到一片湿热。 而萧焕,终于挣出一双手来,将他紧紧地箍进怀中。 第218章 章二七重聚 萧焕选的酒烈,宿醉之后便是头痛如绞。 只是他稍稍一动,一阵奇异的触感便惊得他险些跳起来。低头一看,他怀里有一人,与他坦诚相见,一身雪白的皮|肉有些晃眼。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小舒怎么 萧焕知道自己的酒品,只怕自己醉了之后行为失控,会伤到沈望舒,便想着看看他身上是否留下了什么伤痕。 谁知他刚刚一动,沈望舒便霍然睁眼,有些惺忪,嗓音也微微喑哑,笑道:萧少侠,还意犹未尽么?这一大早就不老实。 我萧焕脸上发烫,再不敢动,你没事吧? 沈望舒倒是坦然起身,也不急着披衣裳,大大方方地亮着一身痕迹,从容地打水擦身,然后才道:萧少侠放心,你都醉成那样了,即便是想伤我也不能的。 这话原本是想让萧焕放心的,谁知他听了这话却紧紧握拳,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方道:你没生气吧? 生什么气?都是男人,你也改知道是怎么回事。沈望舒将自己收拾干净之后,利落地套上衣服,末了一个错眼见萧焕还这样大喇喇地敞着,睫毛微微一抖,做什么呢,还不快点起来?难道你希望你师姐来关心你借酒浇愁之后会不会出事呢? 对不起,昨天是我喝醉了一听到借酒浇愁,小环的脸色便越发不好。 沈望舒愣了一阵,才无所谓地道:干嘛自责?都说了是你情我愿故去所需的。 你情我愿?萧焕抓住了这一句,神色有些控制不住的雀跃,连眼神都亮了起来。 沈望舒却是眉头一皱,可见你是醉得厉害了,连昨夜同你说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我也没时间再陪你啰嗦一遍,不过有一句你要记住,男人么,身体和心有时候是可以完全剥离的,这事萧少侠最明白的不是? 萧焕的脸色倏尔一白,伸手就要抓他,却被沈望舒灵巧地躲过,大事当前,萧少侠还有心思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计较? 什么事? 沈望舒拧了一把干净的毛巾递给他,做题来不及,难道今日还不去找找慧海和玄清?你师伯的事处处蹊跷,问清楚他们二位是怎么给松风剑派报信,才能弄明白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弄鬼。看你昨天那样子,你也不想平白怀疑你师父是不是? 萧焕神色一僵,此事定不是我师父所为,他也不过是被我气昏头了。 你也不是你师父,是不是的你说了不算,得他自己说,还得是证据确凿的。沈望舒轻轻一笑,你怀疑我师父的时候,我也没说不许你怀疑吧? 我也不是故意 沈昂书打断他,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所以才要问个清楚。萧少侠,我知道你身板不错,却也不是这么亮的吧? 萧焕让他说得有些窘迫,也连忙起来收拾自己。 屋里的气息早就散尽了,二人打扮齐整之后,倒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这间屋里发生过什么。 他二人都没有赖床的习惯,起得很早,去慧海处拜访之时,他还没有访客。 不过见着这两人,他还有些奇怪,阿弥陀佛,不知两位今日前来有何要事?叶施主的身后之事可都妥当了? 有劳方丈垂询,叶无咎的身后事一切妥当。沈望舒的态度还算谦和,不过今日贸然前来,却是想向方丈问问另一人的身后事。 慧海也不是傻子,只略略一想便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二位可是说的岳掌门? 沈望舒淡淡一笑,什么都瞒不住方丈的法眼。 昨日松风弟子在渡口一闹,多少人都知道了。慧海摇了摇头,说道此事,老衲却也有些想不明白。松风剑派说寻不到萧少侠与几位的踪迹所以认定几位是决意脱离师门可老衲当日与道长是清清楚楚地说过,萧少侠与沈公子一道护送叶施主的棺椁去了洪涛水寨。便是信鸽找不到,都已经是有名有姓的地方了,人也不该找不到。 萧焕一惊,方丈当真说过此事? 慧海扫了她一眼,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是二位不信,大可以去问玄清道长。 沈望舒连忙赔笑,自然是相信道长的。可也正是因此,才越发觉得奇怪。不知道长是与楚掌门亲口说的,还是请人代呈的? 事有仓促,别家别派或许只是书信一封告知原委,但松风剑派定然是要亲口告知的。慧海叹了口气,倒是亲口告诉楚掌门的,只是当时松风剑派上下忙作一团,或许楚掌门身心俱疲,也没注意着听进去吧。 萧焕微微皱眉,忙作一团?可是为了掌门继任大典? 慧海摇头,非也。岳掌门当着群雄将掌门之位传了出去,又过了这么久,楚掌门也不是贪慕虚名之人,这继任大典办是不办也没多大差别。楚掌门忙的是岳掌门的丧仪。 丧仪?萧焕一脸愕然,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方丈的意思是,您与玄清道长赶赴松风剑派之时,那边就已经在准备丧仪了? 的确如此。老衲与道长见那边实在忙乱,也并不曾昭告武林,便也不好留下添乱,之时稍加吊唁便离去了。慧海叹了口气,想来岳掌门生前,也算是仗义,与各大门派看起来也亲近,想不到临去之后,却准备得如此匆忙。 萧焕与沈望舒对视一眼,皆以为惊奇。 慧海发觉二人的神色有些不对,便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眼见着萧焕神色有些混乱,沈望舒便代他道:方丈容禀,那日晚辈等人一路奔逃,其间也与不少门派交过手,只是始终不见松风剑派,及至我等到了洪涛水寨,也从未与松风剑派通过任何消息。所以松风剑派获知岳大侠的死讯即便是从碧霞等门派处得知,但岳大侠过身前后我等并未遇见旁人。那密林不小,便是晚辈等人如今再去,只怕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当时究竟把岳大侠葬在了何处。方丈与道长追上我等不过就是第二日清晨的功夫,而后便去了松风剑派报讯,那边却已经准备起了岳大侠的丧仪 慧海一边听着,花白的眉毛也皱了起来,沈施主的意思是 松风剑派知道消息未免有些太快了。沈望舒直截了当地道,松风剑派若是要包庇我等,大可以像,咳,大可以先与我等打个照面,再假意动手,却有许多法子是可以让我等走脱的,对外头总归是有个交代。他们一路偷偷跟在后头,看着岳大侠身故也不现身,不合常理。 慧海这便听明白了,那沈施主的意思,是有人暗中跟着你们,再向松风剑派报信,并且从中挑拨离间? 并无证据,说这话也是无端臆测。萧焕到底是冷静下来,坚决摇了摇头,不肯胡乱揣测,方丈,燕惊寒却是扣下了吧? 这个自然。慧海见他换了话题,神色也轻松了些,若不是萧少侠及时劝住了老衲与玄清,燕惊寒便要被溺死在水里了。饶是如此,都还折磨得奄奄一息,好在孙神医出手,总算给抢了回来。 沈望舒神色一动,却不知方丈私底下审过他没有? 慧海唔了一声,这是自然,毕竟太华门与崔离之事还有些许疑点,老衲与玄清都并不曾想明白,自然是要问上一问的。 沈望舒便急问道:那燕惊寒怎么说? 说起来,燕惊寒应当不是最初出面与崔离接触之人,许多问题问起他来,都是不知道的。慧海缓缓地说着,不过据他所说,并非燕鸿找上的崔离,而是崔离先自己找上门来的。 萧焕便冷哼一声,这个应当不是假话,太华门的实力方丈也是清楚的,即便燕鸿有称霸武林的野心,但硬碰硬的,他也并不能力压哪一派,唯独能找些邪门歪道罢了。崔离在九嶷宫里也不算是什么名声赫赫的人物,更是一路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燕家父子动了这个心思,也寻不到他人。 慧海便赞许地一点头,玄清与老衲也是这个意思。燕鸿并不是个胆大之人,若非有人从中拨撩,他自己不会轻易与松风剑派叫板。更何况,自从岳掌门继任,便一向是锄强扶弱光施善行,若不是有人将这些隐秘的往事翻出来,只怕他也想不到用岳掌门开刀。 沈望舒却道:这么说方丈以为是崔离一手策划了此事? 难道沈施主还有别的高见?慧海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崔离躲了二十年,听说他与九嶷宫其他人关系也不睦,何以忽然现身,又忽然将沈宫主的隐私之事都翻了出来?这样说起来,他该不知道沈宫主将岳澄与晚辈掉包之事。沈望舒眯了眼,何况他安分许多年,即便是一直蛰伏着要替九嶷宫众人报仇,偏巧就挑了个岳掌门蛊毒即将发作之际? 萧焕霍然变了脸色,小舒,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觉得这些连松风剑派内部许多弟子都不会知道的事,却被一个隐姓埋名二十年的人知道甚至利用起来翻腾出轩然大波沈望舒说着,甚至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未免有些太巧了不是? 第219章 章二八沉雪 二月十五,武林大会。 蜀中一带一向多雨,又不是最炽热的七八月,故而天气总是阴沉沉的。 这样阴沉的天气,却也最时候用来开这样用来讨伐恶人的武林大会。 这回严华斋择地是眉山的一处山谷,宽敞平坦,倒也容得下许多人,不过是得挤着些。山谷正中仍旧是搭起了高台,沈望舒等人因着也算是重要人证,还是被请到了了抬上去。 而陆灵枢自上次一战成名,便是江湖上谁也不敢小觑的人物,明枯等人以示尊敬,也将他请到了台上。这好巧不巧的,他的座位与沈望舒等人的乃是对面,抬眼便见。 陆灵枢倒是好整以暇,只是沈望舒没的便觉得有些烦躁。 燕惊寒早就被扣下了,慧海、玄清与明枯等人自然是不会故意苛待他的,衣食自然不缺。 只是沦为阶下囚,便是旁人不故意苛待,便是燕惊寒自己心里也不甚舒坦,愁苦惊惧之下,人便瘦了不少,看着也在没有从前见着时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 各位英雄,既然是严华斋出面召开武林大会,主持自然也是明枯来的,免得紫微和普安再起了争端,今日请各位前来的目的,都已然写在请帖之中了。贫尼也不在此废话,便先审一审这燕惊寒定罪吧。 众人皆表示没有异议。陆灵枢也笑道:失态这样安排,原本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从前这审问、定刑之事,都是交给松风剑派的岳掌门来做,如今岳掌门不在不知还有哪一位能担此重任? 这话一说,众人的脸色便很不好看。 从前岳正亭是个什么人物?那可是被视为正道执牛耳者的。如今岳正亭没了,楚江流也不曾前来,武林正道便很有些群龙无首的意思。只是这个首脑,谁都想做,谁也不服谁,陆灵枢此话的意思,便与挑事无异了。 玄清便笑了一声,苏庄主所虑甚是。不过此前方丈与贫道也想到有此一节,特意准备了签筒,由苦主家来抽,拿到谁便是谁苏庄主总不会觉得,偌大几个门派的掌门与长老,连审个人这点小事也做不下来吧? 陆灵枢倒是面色如常,自然不是。倒是在下多虑了,不知几位有这样的主意。不过道长所说的苦主,便是这位巫寨主么? 无咎儿是本座的女婿,也是本座的养子,难道算不得?巫洪涛粗声粗气地问道。自那一日与他不欢而散,巫洪涛对他便很是有了些意见。 陆灵枢没话可说,巫洪涛便不客气地上前去,抽出一根刻着姓名的竹片看了一眼,高声道:是慧海方丈。本座觉得很好,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慧海一向德高望重,有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自然也并不与人结仇,没人会觉得由慧海来问话有多大的不妥。 于是慧海向众人施了一礼,然后肃容问道:燕惊寒,老衲问你,太华门是否勾结九嶷宫崔离,并蓄意挑起江湖纷争? 崔离的确是我们找来的,只是找来崔离,不过是为了揭露岳正亭的真面目,难道方丈要说崔离所说的那些事都是他胡编乱造的不成?燕惊寒虚弱地笑了笑,至于挑起江湖纷争这话,晚辈更是不敢认下。挑起江湖纷争,与我们太华门而言,有什么好处? 慧海自知问得有些过急了,稍稍一噎,又问道:难道你与令尊将崔离找来,只是为了揭发岳掌门的旧事? 正是。燕惊寒轻哼一声,根本不在乎坐在一旁的松风弟子的脸色,松风剑派在江湖上耀武扬威多年了,也该让旁人看看他的真面目究竟是何! 只是如此? 燕惊寒则将下巴一扬,方丈,太华门能位列十大门派,您以为是为什么?我父虽然一念之差却与那魔教余孽为伍,却从没想过要投身魔教而与正道为敌!只不过是瞧着有人好端端的非得逼出个为祸武林的魔教来,自己还能统领正道,有些气不过罢了。若不是岳正亭自己留下把柄,我与父亲又能奈他如何? 听他这大义凛然的话,有些不明真相的门派几乎就要信了。 甚至还有人在底下道:就是啊方丈,虽说太华门此举不妥,可到底松风剑派也不清白。若不然,怎会被言中? 韩青溪与岳澄听不得这话,就要站起身来。 不料玄清却冲他二人一摆手,自己站起身来,那挺身而出不让崔离伤及旁人的便不是岳掌门了?为了阻拦崔离,岳掌门连命都搭进去了,却还要他如何?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57) 崔离原本就是冲着岳掌门来的底下还有人说话,不过身边的同伴看着玄清都开口说话了,想来十大门派其他人也是站在岳正亭这边,便扯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胡言乱语。 慧海与玄清对视一眼,又道:好,那就如燕施主所言那样,太华门是因为不忿松风剑派这样身有劣迹之人来主持武林正义,要揭穿他的真面目,却为何会找到崔离?九嶷宫之中最神秘也是最格格不入的一人便是崔离,九嶷宫覆灭后,他就隐匿了形迹,请问太华门又如何寻到崔离的? 燕惊寒胸有成竹,方丈这话错了,并非是我与先父找到的崔离,而是崔离主动找上门来的。 什么?碧霞掌门有些不能置信。 便如方丈所说,崔离行踪不定,我们要找他也如大海捞针一般。是崔离自己深恨松风剑派与岳掌门,一心想要报仇,所以找到了我与先父,希望我二人能在武林大会上揭露他的真面目。只是武林大会一向都由松风剑派主持,我们父子即便是去了,也说不上什么话,所以才决定擅自召开武林大会,要将一些真相公之于众罢了。 忽然,台上的众人里飘出一声清凌凌的笑,燕少主说得这般大义凛然的,那让崔离将活人做成意识全无的怪物也是太华门为了还武林一个公道么?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站在绿萝坊后头的楚兰藉开了口。 燕惊寒眉头一皱,强斥道:诸位前辈说我太华门的事,楚姑娘不过是个普通弟子,焉有插嘴的份? 我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武林大会上还有普通弟子不能插嘴的规矩。不过上次燕少主也没少说话,却不知你把自己当什么了。楚兰藉跟前的任雨疏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说着,好吧,燕少主不许兰藉插嘴,那边由我来说。燕少主,莫非崔离残害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是为了公道?莫非崔离无故残杀我绿萝弟子也是为了公道?便请诸位说说,我们绿萝坊又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 燕惊寒只管一路推脱,竟还正门想到这样说话会得罪绿萝坊,一时间便有些语塞。 而绿萝坊主也反应过来,想必燕少主还忘了,那崔离与薛无涯蛇鼠一窝,在沅陵为非作歹,欺男霸女劫财劫物,闹得武林不得安宁,连明月山庄也遭了毒手。燕少主该不会说,这也是为了江湖公道吧? 松风剑派那边也有弟子道:哼,这是不是太华门的规矩,连烧杀抢掠都是为了武林公道了! 崔离不过是在武林大会上将他所知之事陈明,除此之外太华门也与他没有多余的接触,怎知他私底下做了些什么?燕惊寒到底有些慌了,崔离不过是借着我们太华之手来报复岳正亭,又不是听我们的号令,谁还能知道他私底下会做出些什么事? 诸位前辈,晚辈有句话要讲,不知可否?柳寒烟忍不住站了出来。 在慧海与玄清等人处,并不存在普通弟子不能随意插言之事,纷纷点了点头示意她有话直说。 或许诸位前辈不知道,但晚辈亲身参与,是知道那些被药物迷了心智之人究竟有多难对付。柳寒烟正色道,当时在扶桑楼的绿萝弟子还有明月山庄苏慕平、容致二位少侠皆可作证。既然崔离与薛无涯手底下有这么些战力惊人的要想报复岳掌门,何以还需联系太华门?那日里崔离的意思,不就是要置岳掌门于死地么?既然如此,何故多此一举? 苏慕平立刻上前道:晚辈作证,柳姑娘所言不虚。 若是这样,那我也有些好奇,不知道崔离都已然这样厉害了,何必要与太华门合作?任雨疏淡淡一笑,再则,十大门派都在,少不得要问一句,崔离还与别家商讨过要扳倒岳掌门之事么? 这种时候,谁还能承认了?自然是摇头一片。 任雨疏又继续道:燕少主你看,崔离谁也没找,却是一来就看中了太华门,然后你们就一拍即合了。这究竟是太巧了,还是崔离知道太华门一定会答应此事?想必连燕少主自己都不相信这是巧合吧?那我倒得问一句,太华门究竟是有何不同之处,能让崔离一眼便挑中了? 如何就不能是巧合?燕惊寒眼珠急转,气息都有些不稳,或许他只是听说我父亲古道热肠最爱与人为善,又专爱管不平之事,所以才决定试试 明枯听了好一阵,这才插嘴道:燕惊寒,你以为崔离挑这么一个出头之人是瞧的什么?只怕其一便是在江湖上还能说得上话,否则他在如何热心也不能帮他把想说的话带到;第二,这人不是与松风剑派不睦便是自己也别有心思,若不然你大可以问问绿萝与翠湖两派,他们一向与松风交好,听了这话会不会帮着崔离递话?不把人当场拿下便不错了。 这几派一向沆瀣一气,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维护好岳正亭的面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燕惊寒不屑一顾。 玄清便冷笑一声,若是道爷我,也绝不会帮他。莫说他拿着这些有的没的来投诚是为了什么,便是他只是为了求助,与歪门邪道为伍,难道我们紫微还能讨到好了? 第220章 章二八沉雪 正是,沈望舒眼神一凛,不瞒各位前辈,日前沈某在被看押之时,燕惊寒曾经伺机下毒想要除掉沈某,便是因为沈某曾经见过他与崔离私下见面,燕惊寒还斥责崔离对绿萝坊下手坏了大计。 绿萝坊主一听便怒不可遏,坏了你们的大计?我绿萝弟子的性命便是这般不值一提?几条人命没了便没了,只要不妨碍你们扳倒岳掌门就是了么?燕惊寒,你还敢说这是为着还武林一个公道?这分明就是你们狼子野心,为了上位不折手段! 各位,沈望舒是个什么人还须得晚辈再强调一遍吗?他的话难道也能信?燕惊寒眨眼之间又想到了新的说辞,晚辈是知道沈望舒与前松风弟子萧焕等人私交甚笃,倘若当真审起来,萧焕难保不会给他说情。当日萧焕在江湖上什么地位,诸位也都知道的。他若是开口,难道诸位当真不会掂量掂量? 这分明是栽赃陷害了,萧焕原本不想理他,但为了松风剑派的名声,他也上前一步。 只是他还没说什么,松风剑派那一边便传来一声怒喝:放肆!燕惊寒,我松风剑派再怎样,也不会教出一个是非不分的混蛋来! 燕惊寒笑了一声,显然是不敢苟同。 慧海则道:沈望舒还不曾经过武林公审便要至于死地,这是哪里的规矩?当日老衲与玄清道长、明枯师太等人都商议过,沈望舒虽说出身魔教,可是三年前便死过一次,武功大损,也算是受过了惩罚。更何况,当日在沅陵,解救被困女子沈望舒出力不少,秋、阮二位居士皆可作证;捣毁扶桑楼之时,沈望舒亦是献计献策,不计生死。故而我等决议之后转告各位武林同道,也并无人异议。便是放在武林大会上江湖公审,也挑不出错来。燕施主就这么急着要给他定罪? 被正道中人追着叫了这么久的小魔头,如今得慧海证明清白,沈望舒一时有些发懵,竟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终于清白了,还是该笑世事荒唐。 萧焕却比他还激动,深深看他一眼,于无人处还借着袖子的遮掩,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沈望舒似笑非笑地回望过去,却也没急着抽回手来。 若是方丈要力保沈望舒,晚辈也无话可说燕惊寒有些悻悻的。 松风剑派那位徐长老显然也是个暴脾气,他不耐烦地道:方丈,这种巧言令色的小贼,却理他做什么?松风剑派不敢追究他冒犯两代掌门之事,毕竟也是我们松风剑派自己有错在先。但太华门勾结崔离祸乱江湖却是板上钉钉的,还有什么好问的,定罪便是! 不错,不管如何狡辩,燕少主自己也早已承认是他因着崔离到武林大会上来捣乱。姜畅听了好一阵,也轻轻点头。 慧海便竖起一掌,阿弥陀佛,勾结邪魔外道扰乱武林秩序,论罪,逐出师门永不得回,燕施主,你还有什么话说? 燕惊寒的神情十分不甘。只是他与其父所谓,早就被看在眼里,任他巧舌如簧,也是辩解不掉的。眼下慧海只说了一句逐出师门,燕惊寒也便舒口气,恭敬地道:是,从即日起,燕惊寒不再是太华弟子。 这一回太华门也有弟子前来。听着慧海这样说了,也到底是有十余年的同门之谊,都纷纷长舒一口气,就要上前来讲燕惊寒给搀起来。 玄清却蓦地冷笑一声,慢着!这是做什么? 有一太华弟子便瞪了回去,慧海方丈审过了,处置也下来了,不知道长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以为这便完了?玄清翻了个白眼,指着一旁的巫洪涛,认识这是谁吗?这是洪涛水寨寨主巫洪涛。我问你,开了那么多次武林大会,你几时见过洪涛水寨来参会的?人家没这个意思,我们也没这个意思要吸纳洪涛水寨入正道,巫寨主这回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却是要听一个公道。 任雨疏则在一旁道:道长,您忘记了最重要的一句这位巫寨主,乃是叶无咎的泰山大人。叶无咎是谁,不需要在回忆一遍了吧? 燕惊寒脸色一白,扶着他的那个太华弟子也不由得就松了手。 沈望舒则怒道:燕惊寒,你该不会觉得自己还欠着一条人命,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抹过去了吧?绿萝坊几个弟子并非你亲手所杀,坊主涵养好并不迁怒于你。可是叶无咎是死在你手上的吧?这都能躲掉么? 胡说燕惊寒并没敢看他,只盯向别处,那叶无咎分明是崔离所杀,你何故要怪到我头上? 啪 突如其来的动静,却让众人吓了一跳。却原是沈望舒上前一步,猝不及防地出手,一巴掌扇在燕惊寒脸上,将他半边脸都打肿了。 沈望舒眉梢高挑,冷笑道:你再胡说一句试试。 小舒!萧焕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拉了回来。生怕在场众人怪罪沈望舒擅自动手,萧焕便抢先开口赔罪,诸位前辈切莫见怪,小舒也是被这人胡言乱语气着了。晚辈可以作证,师姐师弟还有柳姑娘都可以作证,叶无咎决计不是崔离所杀,就是燕惊寒动的手。 燕惊寒被打得偏过头去,半边脸发麻,一时说不出话来。 便有太华弟子道:萧少侠,都说了你与沈望舒亲厚,方才这般相护便可窥一二。至于岳澄和韩姑娘还有柳姑娘你们几位都是门派弃徒,谁知就不会团结一致另有所图呢? 在下也看见了。人群中忽然又有一个敦厚的少年说了话,却是站在秋暝身后的谢璧,他向众人拱了拱手,在下如今还是翠湖弟子,师父与掌门都没有将我逐出门的意思,在下总不会与他们一道胡说八道吧?那日燕惊寒行凶,在下与丁师妹都瞧见了。 丁雪茶也附和道:没错! 燕惊寒好不容易缓过劲,含混不清地道:丁姑娘当日被薛无涯掳去,便是沈望舒所救,便是谢少侠在沅陵也被沈望舒救过,谁知不是你们二位念着他的救命之情而信口胡说呢? 荒谬!巫洪涛原本听着燕惊寒一阵瞎扯就气得面色发青,如今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怒道:或许诸位有所不知,在下原本也是九嶷宫之人,号为湘君,说起来名位还在崔离之上。在下与崔离同门二十多年,他的兵器我会不认得?多亏沈望舒不辞辛劳将无咎儿的尸身送回洪涛水寨,在下是瞧过伤口的,那分明是剑伤!崔离的曜渊刀诸位也见过,那伤痕绝不会与剑伤相仿! 一听巫洪涛自报家门,台上台下的不少人都大惊失色,有的甚至把手按在了兵器上。 慧海与玄清也没料到还有这一层,对望一眼,又飞快想了主意。 诸位且慢!慧海用上了狮子吼的功夫,将声音远远地送了出去,巫寨主即便真是九嶷宫的旧人,可二十年来并无不轨之举,此番也的确是为了给女婿讨回公道而来,切莫惊慌! 多谢方丈谅解。巫洪涛倒是客客气气的。 玄清也道:正是,崔离那曜渊刀的厉害,岳掌门见识过,令尊也见识过,燕惊寒,你再这么胡说八道,是不是也想亲自试试那大刀砍在身上究竟会是怎样的伤口? 燕惊寒沉默一阵,又道:即便不是崔离亲手所杀,可崔离那日前来,原本就是奔着杀他而来。诸位都是行家里手,自然也知道,一旦动起手来,误伤是在所难免的,所以晚辈担了个误杀的名声。是不是因为崔离已经死了,又或者是崔离乃是巫寨主的同门,所以这个罪责便一定要怪到晚辈头上来? 原本巫洪涛是坦坦荡荡地自亮身份,却成了如今燕惊寒攻讦的借口,委实是让人心惊。 沈望舒更是恼怒,竟一下子挣脱了萧焕的桎梏,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燕惊寒,你打量我是死的?那日里发生了什么事,我还不记得?崔离为何而来?他分明就是为了杀我来的! 他为什么要杀你?燕惊寒咬牙道。 因为我已经撞破了太华门与他勾结之事,你们怕我喊了出去。 燕惊寒便笑道:这却奇怪了,你说我为了这事要毒杀你灭口,又说崔离亲自前来杀你那几日风声正紧,就等着崔离现身之后抓他呢,既然都动了杀心,交由我去做不就好了?为什么他要冒着这个风险抛头露面一回?还是说,我与崔离勾连一气,根本就是个笑话? 沈望舒没被他说糊涂,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又没参与密谋,怎知你们几位各自是怎么想的?横竖那日饭菜里有毒是真,但崔离现身也是真,你们二位都是奔着要我性命来的。 既然是奔着要你性命,便是直奔柴房而去的。当日可是三令五申,柴房关押重要人犯,不得随意靠近。叶无咎又不是给你送饭的,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说是为了带你逃走吧?燕惊寒忽地一笑,不管他为了什么,偷偷跑去看你便已经是大错,还想带你逃走更是不可饶恕,倘若他如今还在,也免不了要被按住治罪。不该他去的地方他却去了,那便是生死有命了,他因此而死,这又怪得了谁? 燕惊寒双颊都肿了起来,挤得眼睛都显得小了些。 可即便如此,沈望舒也能看见,他双眼之中那恶毒而快意的光芒。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58) 第221章 章二八沉雪 都已经说过多少回了,叶无咎就算是违背了事前的约定,偷偷跑去看沈望舒,甚至是想将他救出去,但这两项罪名加起来,就要定他死罪?玄清止不住地暴躁起来,燕惊寒,莫说沈望舒如今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便是崔离那样的,你们都纵容他杀人了,难道就因此定了你的死罪? 燕惊寒被他顶得说不出话来。 只是苏慕平忽然站了出来,低声道:诸位前辈,其实晚辈一直有个疑惑。 看在陆灵枢的面子上,众人对明月山庄的弟子还算客气,玄清便挥手道:有话你就说。 苏慕平先朝巫洪涛行了一礼,然后道:晚辈从前与叶无咎也是至交了,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叶无咎这人对朋友的确是热忱,却也没到舍命相救的地步自然,或许晚辈与他的交情并不如四师弟。只是叶无咎的功夫,诸位前辈也见过,只比晚辈稍稍好些,比四师弟便更加不如了。四师弟被严密看管起来,终究没有逃出来。叶无咎他这时候去看望 你什么意思?巫洪涛果然就不爱听了。 晚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叶无咎要想在各大派的严密看管之下将四师弟救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他自己应当也不至于狂妄到根本没想到。苏慕平语气平静,却不知他为何执意要去?那时候整个武林正道都对四师弟恨之入骨,这个时候四师弟出逃,无异于留下了一个极大的把柄。难道叶无咎以为只要逃出去了,四师弟便安然无恙了? 沈望舒心下一冷,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成拳。不过他还不知道苏慕平究竟还有什么后招,只是瞪着他,并没有贸然插嘴。 这时便有太华弟子道:正是。各位前辈,苏公子这话很有道理,沈望舒当时分明就是在劫难逃,若是上了武林大会公审,说不定还不会有太大的罪责。可是一旦逃脱,便是要激怒各家,一旦被抓住,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叶无咎又不是傻子,既然一门心思想救沈望舒,为何会想出这样的昏招来? 玄清立刻冷哼一声,那你的意思是,叶无咎原本是奔着弄死沈望舒去的? 苏慕平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然后小声道:诸位前辈,其实还有一事,晚辈也犹豫了许久。当日师父说在四师弟的饭菜里测出了毒,不过那时候叶无咎都身故了,再这样说恐怕是损了他的名声,所以才称作是九嶷宫的毒。但晚辈认得,那个其实是叶无咎的独门秘药。或许在潇湘一带行走的英雄知道的,叶无咎的绰号,便是五毒公子。 你!沈望舒气得眼前发黑。 口口声声说着从前还是朋友,只是在人前红口白牙地污蔑起来,却是一点都不留情面。不过是仗着所有人都没有崔离与之接触的证据罢了。 见沈望舒终于开口,苏慕平便一脸关切地道:四师弟,我知道你念着叶无咎救你一命之事,所以别的事情都不愿意想了。只是我与他相交的时日比你更长,是亲眼见他调制这个毒|药的,他还让我试着解过,所以我才记得这么清楚。 那师兄的意思是,叶无咎想要毒杀我,是吗?沈望舒面沉如水。 苏慕平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要不你问问燕惊寒,从前他和叶无咎有交情吗? 师兄,曾经叶无咎也将你视为挚友,如今你却要这般损毁他的身后名声么?似有一股野火在心底流窜,偏偏沈望舒又不能任其肆意喷薄而出,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泻出一星半点,忍得他几乎将一口牙都要咬碎。 苏慕平没答话。但楚兰藉却上前一步,柔声道:沈公子,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叶无咎也的确与你私交甚笃。苏公子也与他很有些交情可事实如何,却并不是以交情来论的。便是父母师长犯错,也总有大义灭亲一说,何况明知朋友有错还加以包庇,却也不是仗义之举。 对着楚兰藉,沈望舒并不好意思发火。一来对方是个女流,二来沈望舒与她也并不是十分熟悉,并不知道她说这话,究竟是真的是在混淆是非还是单纯相信苏慕平而已。 不过苏慕平的话,漏洞不少,楚兰藉却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帮他说话想来也只是因为信任吧。 因为私情便是非不分,从前倒是错看她了。 燕惊寒眼高于顶,哪里会看得上一个外四路出身的野小子?朱雀宫主怪笑一声,只是他和崔离有交情啊。方才那位巫寨主自己也说了,他与崔离系出同门,那么他的女婿能认得崔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崔离给的东西,燕惊寒只怕也没那么怀疑,让用便用了。 巫洪涛还不曾发怒,沈望舒的反应却比他还大,南宫宫主的意思,是叶无咎想杀我是吗?那晚辈便斗胆问一句,叶无咎为何要杀我?或者说是洪涛水寨有杀我的必要么? 朱雀宫主神情暧昧,这事本座如何得知?从前你是不是得罪了叶无咎而不自知?或是你那死鬼咳,或是沈千峰从前得罪了巫洪涛,他也不知道你并不是沈千峰生的,便要拿你来报复呢? 柳寒烟也听不下去了,南宫宫主或许不知,此次我等来眉山,便是与巫寨主一路同行,此前更是在洪涛水寨待了半月有余。倘若巫寨主真的想对沈望舒下手,其间有的是机会,他如何还能好端端地站在此处? 朱雀宫主有些讪讪的,襄台掌门却阴阳怪气地道:哦,那就是得罪了叶无咎本人了。 沈望舒看着这些人的嘴脸,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疼,那沈某敢问各位一句,叶无咎既然如此想置我于死地,燕惊寒想杀我的时候,便好好地看着就是,为何还要帮我挡那一剑?叶无咎的尸首是我与巫寨主亲手下葬的,之前还在义庄停了许久,许多人都见过,死得透透的,绝无还阳的可能。方才苏慕平也说过了,叶无咎并不是个傻子,难道他还会做出仇人没弄死却把自己给搭进去的傻事? 沈望舒,你没去验过尸吗?碧霞掌门忽然开了口,而后如恍然大悟一般,哦忘记了,那时候你被关着,哪里都去不了,自然是没法验尸的。那也无妨本座便告诉你吧,叶无咎身上的剑伤,并不是扑出来挡剑所伤,而是出剑之人眼见有人来了,便重新调整剑势又刺一剑所致,所以才会当场毙命。 慧海等人也是第一次听说这话,闻言不由得惊愕非常,什么? 碧霞掌门欠了欠身,原来诸位都不知道。本座当日受了太华门的委托,说是要在武林大会结束之后送叶无咎回去,不过那时候忙作一团不得功夫,便让本座将他的尸身暂寄义庄。本座自然是好生验看过伤痕,发现并不是误杀。 柳寒烟便哼了一声,这么说来燕惊寒蓄意杀人之罪是跑不掉了! 燕惊寒却不以为然,是,我是蓄意杀人,不过那叶无咎也不是什么清白无辜之人。我也就顶多算是与他内讧所以动了手,并不是滥杀无辜。 萧焕皱眉道:你分明与他不甚熟识,怎就内讧? 可他认得崔离啊。燕惊寒无所谓地笑笑,他与崔离有了矛盾,崔离不想让他活了,便跟我这儿说了一声。那一日本来也是要杀沈望舒的,正巧他也在,便一并了结了,至于是谁动的手,并不重要。 荒唐!慧海不由得暴喝一声,燕施主,太华门好歹也是十大门派之一,你听听你自己说的究竟是些什么话。叶无咎的命,难道就不是一条命了?说杀便杀,如此轻描淡写,你也配做正道弟子? 燕惊寒却是笑了笑,方丈忘了?方才不是因为晚辈德行有亏所以已经将我逐出太华门了吗?这事可不能往太华门头上扣。 如此一来,慧海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玄清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燕惊寒,你别仗着人都已经死了就在这儿胡说八道!你说叶无咎勾结崔离,别说你能不能解释得通叶无咎为了杀他却把自己赔了进去,便是我问你两句话,你就答不上来。 燕惊寒扬了扬眉,颇有些挑衅的意思。 第一,叶无咎要勾结崔离,必定得是通过巫洪涛认识的。既然巫洪涛这么便利都不曾对沈望舒动手,便是他并没有杀沈望舒的意思。既然如此,叶无咎勾结崔离又是要干什么?玄清狠狠一甩拂尘,第二,崔离在那时候还能借用叶无咎的药,说明这二人其实并没有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为何崔离要杀了他? 燕惊寒笑得更加灿烂,道长自己都说了,这两人都死了,这又不是我参与其中的事,您问我,我如何能给出个回答?不过有一点,道长可自己就把话给问错了您说巫洪涛不杀沈望舒便意味着叶无咎没理由勾结崔离?这话好像有些说不通吧? 胡说八道!巫洪涛听了许久,气得额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我无咎儿从小就养在洪涛水寨,虽说有时也外出行走,那也是为了给我女儿寻找救命的药。似他这般,要怎样结识崔离?更何况,他的心性,在座的任何一人都不会比我更了解,他没有理由会害沈望舒! 襄台掌门唔了一声,笑道:巫寨主先别动气,有话咱们说明白,生气能有何用?既然巫寨主说叶无咎不是这样的人,那在下就问一句,崔离手上如何会有叶无咎自己研制出来的药? 崔离手上有无咎儿的药,就一定是无咎儿给的?巫洪涛怒道,便不能是旁人得到之后转赠?抑或是,有人得知这个药方之后特地配给崔离的呢? 他倒是不曾点名,只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的。能得到叶无咎的药或是方子,除了极亲近的便没旁人。巫洪涛自己是不会说自己的不是,与叶无咎最亲近的,也便只有沈望舒与苏慕平了。 朱雀宫主接口道:那巫寨主的意思,是沈望舒做戏给咱们看,还是苏慕平贼喊捉贼? 秋暝本不是个多话之人,听到此处,却忍不住露出个嫌恶的神色,南宫宫主,先前便说过,崔离想杀沈望舒便是因为他撞破了崔离与太华门勾结之事,既然如此,沈望舒还如何给他们送药去? 碧霞掌门则点头道:哦,那秋居士的意思,是明月山庄贼喊捉贼。 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沈望舒简直要气笑。 不必想也知道,一直夹缠不清的这几位是有备而来,就是要把所有的脏水都往叶无咎头上倒,因为欺负他一个死人说不出话来。否则能做一派掌门之人,怎么会连区区几句话都听不明白。 能让这几位都统一起来说话的,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本事。 看他们言语之间一点也不给太华门留情面,定然不是燕惊寒的手笔。而他们言语之间所维护的 明枯听着听着,也忍不住皱眉道:若是贫尼没记错,此前在武林大会上击杀崔离的,便是苏庄主吧?说明月山庄贼喊捉贼,那便是明月山庄之人勾结了崔离,再家伙叶无咎,最后再杀了崔离灭口?说起来好像真是天衣无缝,只是贫尼要问一句,明月山庄勾结崔离做什么? 巫洪涛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话的。 不过明枯问的这话,沈望舒却是一惊想过许久了陆灵枢勾结崔离是要做什么? 崔离的目的,是要颠覆我武林正道,所以选择的太华门也是因为太华上下有去松风而代之的心思。任雨疏缓缓开口,至于这明月山庄么,要不是那一日苏庄主慨然出手,只怕如今江湖上多少人还不知道有这么个门派的存在。苏庄主既然有这样的功夫,却在江湖上一直没什么名气,可见并不是争名夺利之辈。崔离找他们是要做什么? 这话一说,众人都忍不住一哂。 巫洪涛禁不住冷笑连连,转眼看向陆灵枢,是么?苏庄主,都说到你头上来了,你自己就不想说两句? 陆灵枢原本一脸平静,被巫洪涛这样一问,便面露疑惑,那巫寨主想让在下说些什么呢?前次参加武林大会,乃是在下第一次见到燕掌门与燕公子,不过也实在无法自证。但明月山庄的弟子都知道,在下成立明月山庄以来,便几乎没下过山。至于崔离巫寨主,在下勾结他,为了什么? 苏庄主,你从前认得崔离么?碧霞掌门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偏在这时候问了一句。 陆灵枢闻言神色微微一僵,闭了闭眼,又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道:闻所未闻,武林大会那一日,便是第一次相见! 好!陆灵枢,你真是好得很!巫洪涛勃然大怒,几步走到陆灵枢面前,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不认识崔离?当日东皇太一迎他上山的时候,还是你与沈千峰一道去接应的吧?你竟敢红口白牙地说,你并不认得崔离? 第222章 章二八沉雪 接连出了沈千峰、薛无涯和崔离的事,如今提起九嶷宫,江湖上无不闻之色变的。再说起杀了崔离的明月山庄庄主苏闻也是九嶷宫的人,在场之人齐齐变色。 陆灵枢却仍旧是一脸风轻云淡,巫寨主在说什么?在下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你说什么?岳澄也大惊,那日你当着我师父的面,亲口承认自己是九嶷宫的人,还和沈千峰是同门师兄弟,你怎么就不是九嶷宫的人了? 陆灵枢扭头淡淡地扫他一眼,是么? 岳澄被他的神情激怒,怎么不是?师姐你说,还有师兄、柳姑娘沈望舒也可以作证的! 岳公子,陆灵枢眉眼弯弯,望舒是我门下的弟子,徒弟给师父作证未免有包庇之嫌,你究竟让他说是还是否呢? 沈望舒皱眉看着他,果然不说话。他倒是心机深沉,逼得沈望舒根本就不能开口。 岳澄跺了跺脚,你少用这个威胁人!沈望舒不过也就跟了你三年多,先前他早就有师父,你能要挟他的无非就是救命之恩罢了!你们九嶷宫不是都坦坦荡荡的么?人家都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的目的,你竟然连承认你的出身都不敢吗? 陆灵枢便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岳公子说,我能有什么目的? 玄清的脸色忽然变了,岳掌门生前还见过苏庄主?为什么你们没说? 因为他是沈望舒的师父,沈望舒为了给他留颜面,所以什么都没说!岳澄怒道。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59) 慧海也为之侧目,那你们是什么时候见到苏庄主的? 岳澄怒气冲冲地道:便是在师父临去之前!苏庄主对师父说了许多话,师父被他绕进去了,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所以愤而自杀。 岳公子,任雨疏又插了一句,听松风剑派的师兄们说,岳掌门的死因有些蹊跷,又是被你们弃尸荒野的,偏你们又说岳掌门生前最后一眼见过苏庄主,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说是苏庄主逼死了岳掌门这样看来,或许也是你们为了脱罪所说啊。 岳澄还想说什么,韩青溪却是一把按住他,淡声道:任堂主此言差矣。方才岳师弟是说师父将一切错处都归咎于自己,所以自尽。不论这错处是不是师父的,但总归是他自己觉着自己有错,所以才自尽的,晚辈等并不敢说是苏庄主逼死了师父。但以此说明苏庄主乃是九嶷宫的旧人,并无错处吧? 韩姑娘,你倒是不想说苏庄主逼死岳掌门,可这话摆在这儿,谁听了不是这个意思呢?襄台掌门漫不经心地说道。 朱雀宫主也道:就是,你们几个被松风剑派明令逐出师门,可不就是因为不忠不孝么?松风剑派给你们留了面子不说,但细细想想,你们不就是与岳掌门之死有些干系么? 徐长老,萧焕实在是听不下去,将岳掌门的遗骨迎回后,松风剑派总不至并不曾验看过吧?岳掌门的死因为何,可否请徐长老说明? 被萧焕这样一问,众人才勉强安静下来。 徐长老脸色并不大好看,却勉强道:岳掌门的伤在颈间,脖子左上侧一道剑痕,干脆利落,直接割破了喉管。 听他这么说着,在场的许多人都忍不住伸手比划起来。 这却不好说。襄台掌门交了个弟子出来,先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遍,又在弟子的脖子上比划一遍,不过指尖用了点力道,两人的颈上都留了一道浅浅的红痕,诸位且看,我们二人的伤痕位置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足以说明,这他杀也是可以伪装作自尽的。 姜畅忍不住道:只凭伤口的位置只怕是有些谬误了。 襄台掌门便冷哼一声,那姜掌门有什么高见? 若是他杀,一剑刺出,入时浅,而后发力,出时伤口才深。姜畅指了指二人逐渐变得更加明晰的红痕,若是自尽,入剑极深,渐渐无力,所以这剑痕出时要浅的多。徐长老,敢问岳掌门的伤痕,究竟是哪一种? 那徐长老哼了一声,姜掌门难道还不知道岳掌门的为人么?他这样的脾性,凭谁能想到,他会自尽?我等只验过岳掌门颈上有伤,不知这伤到底是谁弄的。 他这一说,碧霞掌门便道:徐长老这话,倒是给在下提了个醒。岳掌门的心性,便是在武林大会上也不过是再三致歉,在下倒真想不出,岳掌门会因为何事而自尽。 于是又有许多人跟着附和起来,说并不知岳正亭会因为何事而自尽。 只是萧焕等人都有些为难,不免扭头看了看沈望舒,又看了看岳澄。 见沈望舒也看了过来,岳澄一狠心一咬牙,大声道:因为沈望舒并不是师父的亲子! 什么? 岳澄双拳紧握,沈千峰是什么人,诸位难道不清楚么?他那样恨师父,能将师父的孩儿换过去,就会老老实实地帮他养大么?自然是先残杀泄愤的。后来看着自己身边一个孩子也没有,却无法说明孩子去了何处,才想办法去抱了个孩子来充作亲生。 是么?朱雀宫主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虽说按照沈千峰的为人,的确是有可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可这话谁说都行,偏偏沈望舒说不得沈千峰那儿并没传出过孩子走失或是夭亡的消息,他手底下的人也被沈望舒治得服服帖帖的,说明这孩子即便不是亲生的,也该是打小就养在身边的。如此说来,沈望舒如何能记得那时候的事情? 沈望舒则冷声道:晚辈也不知沈千峰头几年是如何应付过去的,但晚辈被他带回倚霄宫之时已然开始记事,少说也是四五岁上。 四下里安静了一瞬,姜畅才缓缓开口,那你可还记得你原本姓甚名谁、父母又是何人? 不记得了。沈望舒闭了闭眼,我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家的孩子,因为我记得的时候,便已经跟着两个老乞丐四处乞讨了。沈千峰也便是因为这样才把我带了回去,毕竟没有一大家子人需要灭口。 这众人都有些犯难,不知道他所说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沈望舒却道:诸位,沈某的身世不足挂齿,不管我是不是岳大侠的骨肉,都与最初磋商之事毫无关联,不是吗? 于是众人想了一阵,才想起最初他们所讨论的事,本是陆灵枢究竟是不是九嶷宫的旧人。 慧海与玄清低语几句,然后道:九嶷宫从前一直便隐在山中,哪怕是当年各大派联手攻打,也并无什么人进去过。若是在从前,还能有岳掌门来指认一二。只是如今薛无涯与崔离都是他们自认为九嶷宫之人,也寻不到什么作证。若是如今要断定某一位是不是九嶷宫的旧人,却要靠相互指认了。 巫洪涛终于能插上话,便怒道:本座不是已经指认过了么?明月山庄庄主苏闻,本名陆灵枢,在九嶷宫中原是少司命,精通医药,与沈千峰乃是同门师兄弟。诸位只消两厢印证,便能看出本座究竟是不是在撒谎。 不对吧,我们中原武林难道就没有擅长医药之人?会点医术的就是你们九嶷宫的?襄台掌门冷笑。 碧霞掌门更是状似好心地劝道:是啊巫寨主。我们都知道叶无咎不仅是你的女婿,更是你精心培育的样子,他骤然离世,你心里定然不好受,所以须得替他找出凶手。只是不能因为巫寨主心里急便随意攀诬旁人吧? 这几个人怕是有点问题。沈望舒已然冷静下来,看了一阵,便低声与萧焕说道。 萧焕见他主动凑过来说话,还有些受宠若惊,稍稍愣了片刻,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低声道:的确有些反常。闹了这么一场,只怕如今说起九嶷宫,都该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他们却一直帮着你师父说话。 而巫洪涛那边被人这样说,也气得浑身发抖。略想了一阵,他才高声道:诸位,我们九嶷宫九座主峰的主人,虽说每人的功夫都是单独一套心法,可九嶷宫上下一体,武功也是系出同源的。 玄清挑眉问道:什么意思? 系出同源的武功,招式再怎么不同,可一旦同时施展,总能瞧出些相似之处。各位不信,便请这位苏庄主与本座过两招试试。巫洪涛目不转睛地盯着陆灵枢。 而陆灵枢却显得一派淡然,浑不在意巫洪涛有了什么提议一般。 巫寨主,你有疑心便要使苏庄主动武?碧霞掌门道,这样说起来,崔离也是九嶷宫的人,他与苏庄主虽说没有正经交手,但在场的各位英雄也该分别看过二位的身法,敢问确有相似么? 任雨疏率先道:似乎并没有。 绿萝坊主则是瞪她一眼,沉声道:当时场上一片混乱,哪有功夫确有在意那样许多?不记得了。 姜畅也道:坊主说得不错。那时百家皆在,各自出手,能保着自己不被伤到便是极其不易了,如何还能注意旁人的功夫如何呢? 这不要紧,如今本座便在此苏庄主也在,只需我二人交手,自然能一眼瞧出来。巫洪涛看着陆灵枢,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或者苏庄主自恃身份不便动手,便挑一个尽得真传的弟子代劳就是。 陆灵枢这便笑了,似乎如今江湖上都知道了,我明月山庄功夫最好的弟子,是沈望舒。 他不是带艺进门的么?朱雀宫主不满地道,沈千峰本来就是九嶷宫的人,他教出来的功夫,可不就是与这位巫寨主的看着相似了? 陆灵枢则道:不然,望舒悟性奇佳,便是学在下的功夫,门中也没人能出其右。望舒,你便替为师陪着巫寨主走两招吧。 沈望舒面色一白,却不得违抗,只能一抱拳,低声道:弟子弟子知道了。 第223章 章二八沉雪 直到此时,沈望舒才忽然发觉,这或许就是个局,早在多年之前便已经完全设置好的,就是怕有朝一日遇到今天的局面。 想必巫洪涛也是气糊涂了,这秘密也是他早就该知道的,只是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如今想圆过去却是难了。 陆灵枢既然将他推了出来,便是要试他。可是沈望舒并不像装傻充愣,动手之前,认真问道:敢问巫寨主,您是想看师父亲手传授的剑法,还是经您点化之后所悟的剑招? 许是时间有些久远,有许是巫洪涛气得理智全无了,高声道:自然是你师父教的!本座什么时候指点过你? 沈望舒低眉想了想。拔剑在手,摆出一个起手式,那便请巫寨主赐教。这倒是他第一次用萧焕赠的佩剑,入手竟觉得意想不到地合适,仿佛从前也是用过的一样。 巫洪涛的功夫是赤手空拳的,用了三成功力劈来,沈望舒也能感觉到一股气劲袭来,吹得他衣衫猎猎,禁不得退开一步,然后手腕一翻,用了一招明月山庄的入门剑法。 臭小子,你倒是惯会替你师父着想!巫洪涛并掌夹住剑锋,手腕一转,又愤然丢开,倒行逆施,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 陆灵枢什么都没说,明月山庄弟子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见他依然没能明白过来,沈望舒暗自一咬牙,再出手之时便接连使出了秋兰蘼芜罗生堂下几招,不过自然也是被巫洪涛轻易拆解。 但巫洪涛拆招之后,却及其满足,并不追击,而是负手道:诸位且看,是不是与本座所用的招式有些相似? 巫寨主这是拿着咱们寻开心呢?玄清脸色不佳,就这么几招,能看出什么像不像的? 这倒无妨,他的功夫一共四十八式,统统演示过一遍,便知道了。巫洪涛摆了摆手。 谁知陆灵枢却蓦地笑了一声,望舒,我素日都是这么教你的么?莫不是你所学太杂,记混了? 沈望舒立刻皱了眉。萧焕觉察他有些不妥,连忙用眼神示意,沈望舒便悄悄地摇了头。 巫洪涛还是没发现古怪,他并没记混,那不是大司命的招式,就是你少司命的招式,本座还记得清楚。 是么?陆灵枢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容致,除了望舒之外,你便是我明月山庄功夫最好的弟子。你来说说,方才那两招叫什么? 容致猝不及防被叫了名字,不免愕然。缓了一阵,他才道:恕弟子愚钝,弟子并不曾见过那两招,故而故而并不知道是什么招式。 巫洪涛这才觉出有什么不对来,不能置信地看向陆灵枢。 而后者依旧好整以暇,又换了个人问:慕平,你说呢?还有常沂,为师交过你们这些? 苏慕平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常沂则是满脸堆笑,刚刚师父说的是,您哪里教过这些东西?一看就是沈望舒他自己不知道去哪里学来的。 这巫洪涛终于想起半年前与陆灵枢那一次见面,连声道:好!好啊!你当日怎么说我的?如今竟然自己做起了缩头乌龟。难道九嶷宫的身份是如此令你蒙羞么,竟然连武功都要改换了! 碧霞掌门轻笑一声,巫寨主切莫激动,您说被诬陷的苏庄主还不曾说什么,您这个含血喷人的在这儿跳什么脚呢? 慧海也皱眉道:巫寨主,究竟怎么回事,您只怕还是要给个说法吧? 不论你们信不信,这人便是九嶷宫少司命陆灵枢!他如今教给明月山庄的功夫,那是将他少司命的功夫倒着练了一遍!巫洪涛又指了指沈望舒,不信各位可以让这小子将陆灵枢教他的东西正着使一遍,再倒着使一遍,这便能看出区别来! 这回也轮不到陆灵枢开口,便有其他人阻止,巫寨主这话说得蹊跷。将功夫倒练,岂不是要逆行经脉?即便是能侥幸不死,也会落得一身残废。听说这沈望舒当年坠崖的时候本来就伤了经脉,再倒练武功,岂不是要逼他去死? 燕惊寒也跟着冷笑一声,那可不是?叶无咎为了救沈望舒而死,巫寨主为了给他的好女婿报仇,自然是连沈望舒也看不得的。 说到底,将功夫倒着练的并不是巫洪涛,他也不知苏闻究竟是如何倒。就算他知道,可旁人也没练过,任他如何解释也是无用的。 偏偏沈望舒也不会帮着巫洪涛去辩解,咬着牙不能说话,事情便一时僵持下去。 可陆灵枢就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近前一步来,冷声道:巫寨主,也不知我苏某人究竟何处得罪过您,竟让您不惜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也要中伤于我!若是以往内叶无咎帮望舒挡了一剑您便觉得他应该偿命,那苏某以为,两个孩子也便白白交好一场了! 就是啊,明月山庄两名弟子还都与叶无咎私交甚好,巫寨主便是这么利用几个孩子的情谊么?襄台掌门笑了笑,因为叶无咎与这小苏交好,而小苏从前又与叶无咎切磋过毒术,所以巫寨主便一口咬定小苏知道叶无咎的方子?不过也是,若所有人都相信小苏知道方子,这毒便可以是通过小苏之手流出去的。到时候再给苏庄主安上一个九嶷宫的出身,成了崔离的同门,便能顺理成章地与他勾结了。 碧霞掌门也接口道:可不是呢。最后苏庄主杀了崔离怎么说?同门手足相残岂不是个极好的借口? 巫洪涛双拳捏得咯咯作响,恨声道:若陆灵枢真不是九嶷宫的旧人,本座为何要陷害于他? 可是巫寨主您自己不久是崔离的同门么?这二十年间私底下有些往来,不也是理所应当么?燕惊寒见缝插针地道,毕竟当年东皇太一千里迢迢来救子,身边就是您与尊夫人吧?尊夫人那时候身怀六甲,一战之后伤了元气,不久就难产而死,生下的孩儿也年岁不永。难道巫寨主不曾因此恨透了松风剑派?听闻崔离有报复之心,您难道不会响应么?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60) 巫洪涛眼风如刀,燕惊寒,我劝你少说两句,再多说,介时师门几代的颜面都丢光了。 燕惊寒不以为意,仍旧道:难道巫寨主不想报复?我怎么听说,巫寨主最是情深意重呢? 冤有头债有主,即便松风剑派诬陷沈千峰而引得东皇太一动手,即便拙荆是因为与武林正道一战而亡,可若不是那一战里有人伤了她,她如何会至难产的境地?巫洪涛上前几步,好教你知道,当时整个武林正道的人,看着拙荆身怀六甲,都不好与之交手,能避则避,唯独你们太华门的人,专挑着她追杀! 燕惊寒登时哑然,张了张嘴,低声道:怎么,难道魔教中人,就是因为身怀有孕所以必须得网开一面了? 燕惊寒,你说话注意分寸!巫洪涛已经行至他面前,怒瞪着他,周身气势逼人,你问问在场诸位,请问哪一位敢拍着胸脯说,九嶷宫是作恶多端的魔教?谁敢?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接这话。毕竟一切种种,都是九嶷宫被冤屈所引起的。 陆灵枢却在这时候越众而出,走到巫洪涛面前,若是那一位长老如今还在此处,只怕巫寨主就不会这么说话了吧?既然那位长老已经辞世,那么巫寨主的妻女之仇也便并不算得报。偏偏这时候又有崔离找上门来,这可不是一拍即合的?不过巫寨主,崔离不过是想替东皇太一要个公道,便倾尽身家性命去,您这为了妻女,却只敢躲在背后,这未免说不过去了吧? 你巫洪涛的胸膛剧烈起伏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灵枢却是平静地道:巫寨主与崔离说好,原本只是躲在幕后出谋划策,不过可惜被望舒发现了端倪,崔离便须得杀了他灭口。只是崔离先前残杀绿萝坊弟子引起了诸位的警觉,他便要想法子避免旁人知道,所以想着要用个别的手段。只是巫寨主那时人在潇湘,只能让叶无咎出面。叶无咎没有别的手段,只能用毒了。 姜畅皱了眉,苏庄主此言差矣,最后崔离不也偷偷到了客栈里?似您这样说,崔离根本就没有现身的必要。 这却要看太华门与崔离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交代了。陆灵枢目光一转,扫了燕惊寒一眼,只是姜掌门想想,若不如此想,怎能说得通,燕惊寒给望舒下的,乃是叶无咎研制出来的毒? 阮清轻嗤一声,可是苏庄主,您自己身上的嫌疑尚不曾完全洗净,做什么就这样急着去定旁人的罪呢? 阿清,这话或许苏庄主自己来说不大合适,那就我来跟你探讨。任雨疏笑意盈盈地开口,你且想想,若不是叶无咎本人与崔离勾结或是他受了命行动,他的东西缘何就会到了太华门手上,最后又到了沈望舒的饭里?这沈望舒还是苏庄主的得意弟子,难道苏庄主连他的命也不要了? 第224章 章二八沉雪 怎么,诸位的意思是,我巫某人自己勾结崔离,原本是准备大闹你们武林正道,结果一不小心反把自家女婿给逼死了,所以就要反咬一口么?巫洪涛被他们一人一句地给彻底激怒了。 碧霞掌门还无所谓地撇了撇嘴,不过只是合理怀疑,巫寨主何必这样激动?你越是激动,瞧着便越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巫洪涛并没理会他阴阳怪气,只是看着慧海道:所以现在诸位的意思是,无咎儿自作自受,死有余辜了是吗? 慧海忙道:尚未有定论 好,这事你们便慢慢猜去吧,多大的帽子下来,本座都受得起。巫洪涛狠狠拂袖,指向燕惊寒,只是他!无咎儿并不是被误杀,而是被此人恶意所害,再怎么说,无咎儿也并不是罪大恶极之徒,你们便由着一个自己都不清白的随意杀人了? 明枯皱了皱眉,巫寨主莫急。我等都知道您是为了叶无咎之事才特意赶了过来。不过燕惊寒杀人,倘若是滥杀无辜,自然是要偿命的。若是叶无咎不无辜 那又怎样? 若是叶无咎不无辜,燕惊寒被逐出师门,洪涛水寨也并不是咱们正道门派,这武林大会上也是管不了的。明枯摇了摇头。 巫洪涛听罢就笑了,这么说来,这便是江湖事。那好啊,江湖人江湖事,自然是按照江湖规矩来办。杀人要偿命,本座便替无咎儿报仇了! 见他就要动手,众人都为之一惊。有一太华弟子更是高声道:巫寨主且慢! 巫洪涛狠戾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废话要说? 方才明枯师太的话,似乎有失偏颇。那弟子额间的冷汗都出来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叶无咎身故之时,燕惊寒仍旧是我太华弟子,自然也是正道中人,并不能因着他现在被逐出门派了,便不管他从前所犯之事了! 原本明枯说那话的意思,便是太华门与九嶷宫之事本就是一本烂账,而当事人死得也不剩几个了,其他的人即便再急,也并没多少证据,只能是胡乱嚷嚷。先前开过一次武林大会,不仅是弄得人仰马翻,还使得武林正道一连曝出好几个惊天的丑事,这回眼看也不能善了,索性就丢出一个燕惊寒去,先将武林正道的名声保住。 可是这太华弟子也是说话太没脑子,他们想保燕惊寒,不过一句话的事,但几个坐镇此次武林大会的,可就骑虎难下了。 慧海等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玄清忍不住发了脾气,好啊,你们既然想在武林大会上解决此事,又一口咬定说燕惊寒杀叶无咎并不是滥杀无辜,那好啊,如今咱们能看到的所有证据,便是叶无咎什么都没做便被燕惊寒一剑杀了。你们说他存了害人之心,太华门便拿出叶无咎作恶的证据来呀! 他这话算是问到了点上,说话的太华弟子变为之一愣,讷讷不能言。 就是能言善辩的燕惊寒一时也哑了。到底暗中勾结崔离这事,谁也不能明晃晃地留下证据来,便是太华门自己,也不过是私下见面以口相述,没被人瞧见便谁也抓不住把柄。更何况叶无咎并没有真的勾结崔离。 道长,如今板上钉钉的证据倒是没有,只是方才诸位讨论了许久,也没说明白燕惊寒为什么会有叶无咎所制的毒。陆灵枢缓缓地说着,不过阮居士说在下也有嫌疑,那在下便不多言,请诸位细细分析。 襄台掌门立刻接口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可不就是巫洪涛信口胡说的吗? 姜畅却道:巫寨主若是真的想要污蔑苏庄主,大可以不说自己也是九嶷宫之人,如此一来,咱们也根本不会往他身上想。现在巫寨主把自己也拉下水来,就为了陷害苏庄主?这事有些说不过去的。 任雨疏则笑着道:诸位,其实方才理论下来,这事无非两个结果。其一,便是巫寨主自己找上崔离,为了给妻女报仇,暗中支持崔离谋划,只是沈望舒无意间发现了崔离与太华门之事,巫寨主觉得崔离还不是牺牲的时候,便命叶无咎与崔离暗杀沈望舒,不过最后是被燕惊寒代劳了。其二,苏庄主的确是九嶷宫人,暗中与崔离勾结,故意嫁祸巫寨主,所以选了叶无咎的毒。不过依我愚见,似乎其一更为可信。 不知任堂主何出此言?从一开始人与事便帮着苏闻说话,明枯觉着有些不对,脸色也不大好。 任雨疏丝毫不以为意,笑意盈盈地道:师太且想想,若是苏庄主污蔑巫寨主,他自己是知道巫寨主是九嶷宫中人,只是我们又不知此事,他如何能笃定咱们最后都能相信此事?更不会知道最后巫寨主是自己告诉诸位自己的身份的。 玄清哼了一声,任堂主莫忘了,这样说来,苏庄主便与这巫寨主是同门,对巫寨主的人品也是了解的,或许也能猜到巫寨主会在这个时候揭露身份。 道长,你这说得也太玄乎了吧?襄台掌门摸着下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如此能掐会算,苏庄主还行什么医啊,直接算命去不好? 碧霞掌门也点头道:在下也以为任堂主所言有理。别的不说,沈望舒到底是明月山庄武功最好的弟子,苏庄主拿他冒险,就不怕自己的一身功夫后继无人了? 他们几人都算是在江湖上颇有声望之人,连番说了几句话,多少人都被带得有几分信了。 巫洪涛不知何时已然面色铁青,肩背也绷得笔直,待台上几人各自都说过几句,再没其他人要说话的时候,才沉声道:这么说,诸位是认定我巫某人与崔离合谋了? 看他的神色语气,也没人敢应声。 好啊,横竖在诸位眼里,只要出身九嶷宫,就一定不是善类,一定做过恶事吧?所以某些人啊,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要了。巫洪涛缓缓扫视过众人,方冷冷地道:就怕某些人有朝一日寿数尽了,见着自己最重视之人,都抬不起头来吧? 慧海见识不好,连忙道:巫寨主,我等并无此意!九嶷宫的确是蒙了冤 既然蒙了冤,尔等为何不替他平反?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们所谓正道的脸面!巫洪涛怒斥道,当年下令剿灭九嶷宫的人死了,引起一切祸事的人也自戕了,如今只消将知晓内情的人一一杀尽,这事就过去了,是吧? 没有的事!玄清断喝一声。 巫洪涛却并不理他,诸位给本座安的这个罪名,为了给亡妻报仇,呵,还当真是情深意重,巫某人的确是受之有愧。倘若真如各位所言,本座便早该杀上松风剑派了。 松风那位徐长老不以为意,凭你也配? 不过既然担了这个虚名,巫某人也不能枉费给位绞尽脑汁给安上的名声,只能如各位所愿了!说罢,他眼中精光一闪,上前一步,一掌拍出,先从杀了无咎儿的凶手开始吧! 燕惊寒听他说话便知道不好,只是他被牢牢缚住,动弹不得,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 沈望舒见识不好,斜冲而出,勉强与巫洪涛对了一招。这次巫洪涛是动了杀心,并不如先前与他试招那般。沈望舒被逼着接连退了几步,巫寨主请冷静!您不是要给叶无咎讨个公道来的么! 替他杀了燕惊寒,难道不就是给他讨了公道?巫洪涛满脸不耐,沈望舒,无咎儿到底还是为了救你。你不愿意替他报仇,本座不能强求于你,可你最好站开些,本座不想让无咎儿白死! 柳寒烟也急忙上前来,巫寨主,您听晚辈说一句!叶无咎的确是燕惊寒所杀,他也死得冤枉。只是您如今这样不管不顾地杀了燕惊寒,岂不就是坐实了您要杀人灭口?您就算要为叶无咎讨回公道,也要先为他正名吧?难道叶无咎平白无故地就要添上一条勾结崔离的罪名? 巫洪涛看了两人一眼,忽然双掌平推而出,公道自在人心,本座何必与这帮瞎了眼的理论?无论本座说什么,他们都只当听不见,既然这样,本座还有什么好说的? 诸位可看见了,巫洪涛可是狗急跳墙了!碧霞掌门在后头说了一声,燕惊寒啥了叶无咎,他便要杀燕惊寒。若是一会儿他杀红了眼,咱们这些没有帮他说好话的,岂不是一个都不能放过? 玄清烦躁地道:你给老子少说两句! 慧海更是一面摆出迎战的架势一面道:施主,你冷静一点!如今证据不足,没人说叶无咎便是罪有应得,也没人说燕惊寒便会安然无恙,你何必如此?方才柳施主也说了,叶无咎如今身背污名,此时若不说明白,不日便会传遍武林,你想让他背着污名不得洗清么? 九嶷宫的污名都背了二十年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巫洪涛忽然笑了一声,眼神轻蔑,只是任谁都能听出一丝凄楚来,叶无咎既然做了我巫某人的女婿,也算是九嶷宫的人了,就这一点污名,他受的住! 柳寒烟大急,巫寨主! 二十多年的污名,本座一直隐姓埋名隐忍不发,就是为了能寻机以证清白。不过如今看来,只怕是永远不能了。巫洪涛仰头长叹,既然如此,那本座何必顾虑这么多?有些仇怨,也是时候算一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要被自己蠢哭了!放了存稿箱忘了设置时间! 第225章 章二八沉雪 巫寨主,您冷静一点!先前巫洪涛与沈望舒试招的时候,姜畅就是认真看过的,心知巫洪涛的功夫比起崔离来只怕是不相上下,如今正道群英皆在,倒是不担心会制不住他,但想想先前崔离的情形,姜畅便不愿与他动手。 巫洪涛一向不在江湖上行走,认不得姜畅。不过先前姜畅一直在说公道话,巫洪涛是心里有数的,于是他好歹是给了面子,怎么,您还有什么话说? 巫寨主也看到了,在场的武林同道,有数千之众,可您这里,算上洪涛水寨的各位好汉,不过百数。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巫寨主是绝对不会讨到便宜的。姜畅诚恳地说道,如今叶无咎之事终究缺乏证据,还有待调查,您何必如此激动?若是洪涛水寨与武林正道翻脸,岂不正是让那幕后黑手捡了便宜? 秋暝也难得开口,是啊巫寨主,您的妻女与养子,几乎都是为人所害,您一心想要替他们复仇,在下也是可以理解的。若真是正道的人做错了事,自然是不会姑息的。可若是您为了争一时之气而不管不顾地与正道为敌,只怕凶多吉少。若是您自己也罹难却还有谁来为他们讨回公道呢? 他们二人原本也是一片好心。 只是这一劝之后,巫洪涛却越发激动,我若是没了,还有谁来替死去的人讨回公道不错,从前本座便是这样想的。可是结果呢?千峰一念之差当真走入邪道,然后被你们里应外合一举歼灭,而当年攻打九嶷宫的人,却一个个都成了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本座能做什么?本座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你就勾结崔离动手了?襄台掌门探出手掌,闲闲地看了看。 巫洪涛懒怠与他说话,只是向着翠湖居这边说道:那时候本座受了重创,又带着两个孩子,怎么看都不是给诸位同门讨回公道的好时机,便决心蛰伏隐忍。只是两个孩子渐渐大了,武林正道也越发强盛,也等不到更好的时机。反倒是这教养儿女的乐趣啊,教本座觉得,隐忍也没什么不好的,与亲人和顺安乐地在一起,多少人求也求不来。但本座都已经避居江湖多年,也不让无咎儿随意出去闯,都已经退到了这份上,又有什么好下场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61) 他这样一说,翠湖居这边的人都不敢与之对视。 叶无咎什么都没做,却白白担了莫须有的罪名,送出一条性命;而巫洪涛,如今也几乎成了千夫所指的大恶人。 巫寨主,您放心,此事一定会水落石出阮清还试图劝解。 不过如今有人从中挑拨陷害,却也不全是一桩坏事。安逸久了,什么雄心壮志都消磨没了,所以身边的人都保不住了!巫洪涛笑了一声,只是神色十分悲凉,本座当年入门之时,东皇太一便问了我一句话:为什么要入九嶷宫。本座说的是因为想学武,于是东皇太一又问,为什么要习武。本座想了很久,只说想让自己变得更强,这样才能保护好想保护的人。东皇太一说很喜欢我的答案,所以才格外重视,教了本座一身功夫。和阿叶成亲的时候,她问我为什么要跟她成亲,我说因为她是我想保护之人。后来有了娇娇与无咎儿,本座还发过誓,要护佑他们二人一声喜乐顺遂可是最后,本座却谁也没有保住。 燕惊寒便怪笑一声,那是你自己无能,怪得了谁? 他这话说完,许多人脸色都变了他这个时候对着巫洪涛说这个,可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不过巫洪涛倒是镇定了许多,乜了燕惊寒一眼,淡声道:是啊,居安不思危,合该如此。本座已然是对不住东皇太一、阿叶与一众同门还有一双儿女了,到了地下自当向他们好好谢罪。但在本座下去之前,该了结之事总该一并了结! 九嶷宫湘君的地位似乎很高,说起巫洪涛,薛无涯、崔离和陆灵枢都十分尊敬。而巫洪涛久居高位,素日便罢了,认真起来,一身的气势却很是摄人。 便是襄台掌门再开口之时,语气都弱了不少,你你想做什么? 其一,替逝者复仇。当年害死东皇太一、阿叶还有害了九嶷宫之人都不在人世了,唯有杀害无咎儿的狂徒尚在,本座自然不会轻纵。巫洪涛一字一句地说着,眼神却慢慢落到陆灵枢身上,其二东皇太一不在,云中君亦不在,本座便替他们动手清理门户了! 哈!朱雀宫主嗤笑一声,反手拔剑,好大的口气! 姜畅瞳孔一缩,连忙喊道:南宫宫主! 只是他喊得慢了,朱雀宫主长剑出手,崔离却比他更快,眨眼之间便就到了眼前,双掌齐挥而出,两股惊人的力道排山倒海而来。朱雀宫主暗暗一惊,到底没有硬扛,旋身躲了过去,准备伺机再出手。 他这一动,先前与他一直一唱一和的碧霞掌门与襄台掌门也都动了起来,这几派的弟子连同太华弟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也都紧随而上。 不过巫洪涛并不想理会他们,若不是拦住去路的,他根本就不稀罕与之交手,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之间穿梭,直奔燕惊寒而去。 巫寨主,你冷静一点!明枯也清斥一声,与玄清、慧海、姜畅等人一道去阻拦。 高台上眨眼间又乱作一团,与先前那一次的武林大会竟是极为相似。底下的门派也见怪不怪了,稍稍一合计,也有不少亮出兵器要往前冲。 沈望舒与柳寒烟对视一眼,只觉得眼下是个极好的机会,便同时一点头,抬手往腰间一抹,将长剑握好,一阵风似的冲入战团。韩青溪、萧焕与岳澄自然知道他二人想做什么,也委实看不惯燕惊寒这样的张狂,略一思索,亦跟了上去。 而松风剑派目前还挂着第一正道的名头,即便掌门不在,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徐长老也命手下弟子们去阻拦崔离。 他们所在的位置,稍稍一动,便与萧焕等人正面相撞。 徐长老立时怒不可遏,好啊萧焕,你果然是跟着邪魔外道学得很好啊!他本就是中气十足的,这一声又不自觉地用上些内力,竟喊得许多人都忍不住回头来看。 萧焕眉头一皱,本想解释两句,却不料有人在旁边阴阳怪气地道:徐长老急什么?萧焕本就是因为做了不光彩之事被逐出了松风剑派,如今他做什么也都不稀奇。徐长老管他做什么? 虽说逐出了门派,到底说着还是松风弃徒,何况还是松风剑派曾经最受器重的徒弟,如今做了什么,最怕人说是松风剑派给教得岔了。徐长老的眉心都要拧成一个川字,仍旧瞪着萧焕与韩青溪等人,叶无咎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趟这浑水做什么?都住手,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沈望舒冲入一群松风弟子之中,闻言便哂笑:好啊,松风剑派的规矩,杀人凶手不必偿命,若有人瞧不下去要行侠仗义便是丢人现眼了! 这徐长老也仍旧是看不惯沈望舒的,尤其是一想到他与沈千峰还有岳正亭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关联,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懒得跟他说话,便对韩青溪道:青溪,你从前是明理的,如今也这么糊涂?欺师灭祖的罪名尚未洗清,便要公然与整个武林正道为敌? 他身边的是玄清,闻言便不耐烦地道:徐老头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对着几个小辈耍什么威风?这是管萧焕做了什么的时候么,巫洪涛的武功与崔离差不多,若是不马上制住,后果不堪设想! 玄清说得不错,巫洪涛的功夫的确高,如今又与崔离一样,几乎是视死如归,谁也不怕了,便是手无寸铁,却仍旧杀得一众披坚执锐之人节节败退。 除了太华弟子,其他人也没那么在乎燕惊寒的死活,到底是看着能拿下崔离所立的威望更甚。有巫洪涛在那边顶着,沈望舒这边又都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自然是进得十分顺畅,眼见着就要拿下仅剩的几个太华弟子,逼到燕惊寒面前。 但就在几人要碰到燕惊寒之时,眼前忽然闪过几道青影。因着一时没看清究竟是何人,众人不敢擅动,到底是脚下一顿,便往后退了一步。 定睛一看,却是陆灵枢领着一众明月山庄弟子挡在了前头。 柳寒烟当即心下有些不快,却不好发作,只是暗暗地去看了沈望舒一眼。她回头去看那一眼,便发现萧焕、韩青溪与岳澄也不动声色地瞧着他,端看沈望舒如何定夺。 沈望舒一时之间并没说话,不过定定地看着陆灵枢,等他先开口。 陆灵枢也果然不负他所望,轻笑一声,方才洗清了魔教余孽的名声,如今又跟着崔离要与整个武林正道为敌?望舒,你这闹得,也太离谱了吧? 第226章 章二八沉雪 沈望舒一直都不是特别愿意见到陆灵枢,如今又在这个情况下,自然更不想与陆灵枢对视或是有任何的交流。 萧焕心知肚明,偏偏他与陆灵枢一点关系也没有,并没什么立场可以出来说话,想了想,便对着站在明月山庄那边的苏慕平道:苏公子,你也口口声声说是叶无咎的朋友,旁的就不必说了,也不求苏公子为叶无咎做些什么,但有人要将杀叶无咎的凶手绳之以法,你却拦着,这又是什么意思? 叶无咎身故,在下的确很难过,只是叶无咎到底是为何而死这还有待商榷。苏慕平笑得可谓是温文尔雅,萧少侠到底也是松风剑派出身的,难道要说松风剑派从前所教,是为了朋友就连正邪是非都不顾了么? 莫要同他啰嗦!无咎儿能把这样的人当做朋友,本座该骂他一句眼瞎!巫洪涛人还在几丈之外,声音便洪亮地传了过来,不过本座倒是想问诸位一句,这燕惊寒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座即便真是把他打杀在此,也不过是是为了你们武林正道除害。你们如今这样包庇于他,不知道的,倒以为燕惊寒是你们正道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需得各家各派倾力保护了。 他这话说得众人都不由得一愣。 巫洪涛动手,是因为他要杀燕惊寒为叶无咎报仇。而众人动手拦他,是因为叶无咎与巫洪涛究竟有没有参与崔离的计划还是未知之数。 只是燕惊寒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人,众人这一拼命阻拦,倒真仿佛是武林正道要护着燕惊寒了。 慧海率先出声道:巫施主,请你先冷静 然后等你们慢慢查吗?巫洪涛冷笑一声,今日这一盆脏水都扣到本座头上了,你们一个个还都深信不疑,可见这人手段毒辣且高超、在诸位心目中也是个值得信赖的伙伴,本座若是待审,谁能保证他不在背地里耍手段?那时候本座仇不得报,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玄清怒道:巫洪涛,你这么说,是信不过武林正道? 巫洪涛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接着道:既然如此,本座不如就按江湖规矩行事,先杀了燕惊寒,再整肃师门,而后不管诸位想用什么规矩处置本座,本座都不会再有半句怨言! 姜畅到底是于心不忍,巫寨主,何必如此? 襄台掌门却抢先道:姜掌门,俗话说得好,阎王也拦不住想死的鬼,既然巫寨主心意已定,姜掌门何必劝他?徒费口沫罢了。 他说的话实在幸灾乐祸,许多人有些听不下去。陆灵枢便在一旁道:只怕不妥吧?慧海玄清等几位不辞辛劳重开武林大会,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要弄清叶无咎被杀之事是否有隐情、太华门又是如何与崔离相勾结。如今却要依着巫寨主的意思,而放任自流日后传出去,江湖公义成了什么?武林正道的颜面又往哪里放? 却不知苏庄主有什么高见?巫洪涛轻笑一声,嘲讽之意甚重。 陆灵枢迎着巫洪涛的目光,不避不闪,慢条斯理地道:是非曲直尚未有定论,原本最佳之法便是等到真相水落石出之后再做定夺,却不知巫寨主为何要这般着急? 洪涛水寨也不是没有别人在。巫洪涛没来得及说话,底下便有人道:我们寨主都说了,怕人暗害,所以顾不上那么许多了。他也说了,等事情一了,便随你们处置,你们究竟还有什么不能满意的? 那在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时候燕惊寒死了,巫寨主几乎也保不住性命?陆灵枢摸着下巴,还带着点笑意,两厢死无对证,这岂不就成了一桩悬案?若是最后查出巫寨主是清白的,岂不就是枉送一条性命?那起子嘴碎的少不得也要说是武林正道处事不公了! 巫洪涛乜他一眼,冷笑两声,那你的意思是,本座还要立一张生死状不成? 碧霞掌门则道:巫寨主立了生死状又如何?难道要让燕惊寒也跟着立一张?若最后查明他杀叶无咎并没错处,少不得还是要减轻处罚的。命都没了,拿什么去赔? 果然又是帮着陆灵枢说话的沈望舒与萧焕都心有所感,不过到底就在人眼皮子底下,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飞快地交换一个眼神,彼此心知肚明便是。 却又有襄台掌门帮腔,不错,按照巫寨主的说法,这是铁了心要弄成一笔糊涂债?咱们武林正道可没这个规矩! 十大门派里头数位掌门发话,附和者甚众。 巫洪涛的神色便更加不耐,说来说去,诸位便是不让本座杀燕惊寒的意思了是吧?真是笑话,本座堂堂九嶷湘君,被诸位视为邪门歪道多年,为何要按照你们的心意去行事?燕惊寒的命,本座是要定了! 原本他说话之时,身体便绷紧了,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音调陡然拔高,再度疾冲而出,依然是直奔燕惊寒这边而来。 只是先前众人也想着巫洪涛着实有些委屈,并没使出全力,只求将他拦住便是,如今巫洪涛却是撂下话来,几乎与武林正道撕破了脸皮,便谁也不再客气。巫洪涛固然武功高强,但慧海、玄清、姜畅等人也不是吃素的,倒是把巫洪涛逼得连连倒退。 沈望舒也回过神来,见一旁的柳寒烟蠢蠢欲动,也只能暂时收敛心神,向陆灵枢诚恳地说到:师父,弟子这一命,是叶无咎拼死救回来的,弟子不愿欠着他偌大一个人情,是非杀燕惊寒不可。还望师父 呵,陆灵枢忽然笑了一声,然后好整以暇地道:你这一命是叶无咎救的?慕平,那三年前我们二人自江上捞回来的,却是个麻袋了? 苏慕平忽然被叫,稍稍怔了怔,神色复杂地看了沈望舒一眼,并没有说话。 于是陆灵枢便有些生气了,不再理会苏慕平,只是对沈望舒道:那日的情形,为师也听说了,即便叶无咎不救你,你也应当躲得过;即便真的刺中了,但凡你还有一口气在,为师也能把你从阎王手上抢回来,原本是不需他付出这一命的。 庄主此言差矣!萧焕见沈望舒暗中握拳,知道他是不愿意与陆灵枢对峙,于是替他开了口,与人交手之事凶险万分,从来没什么应当不应当的。 陆灵枢盯了他一眼,原本也是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仍旧对沈望舒道:好,那为师少不得要挟恩图报了若不是为师与慕平,你便是死在江上了!叶无咎救你一命,你为了替他报仇,连自己的命也顾不得了。为师好歹跟你做了三年的师徒,并不想要你的命,只有一句话,你听是不听? 沈望舒咬牙道:若是要劝弟子袖手旁观,弟子恕难从命! 虽说陆灵枢这人也是不爱喜怒形于色的,但他如今这个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生气的模样。但见他微微眯了眼,手却放在了兰摧剑的吞口上,漫不经心地拨着,哦,看来我教了三年的徒弟,今日可算是能瞧瞧他到底有什么本事了? 握在剑柄上的手慢慢收紧,沈望舒低垂眉眼,师父当真要如此? 那你以为为师应当如何?陆灵枢笑了一声,自家弟子不分青红皂白要杀人了,难道你还要让为师坐视不理?今后明月山庄的弟子又该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旁人或许不知真相,但沈望火速却心知肚明,且他笃定陆灵枢是明白他心里明镜似的。但当着他本人的面,陆灵枢却义正言辞地说着令人齿冷的话,沈望舒忽然发现,他从前还真是太小看这位师父了。 但陆灵枢是沈望舒的师父,却也不是其余几人的,甚至从前并没听过他的江湖名号,心里也委实没有多尊重。更何况萧焕也是隐约知道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心里便越发厌烦。 倘若庄主教了这么多年的弟子,心中却连是非对错都不明白,今后也的确不用在江湖上行走了。萧焕暗自挪动一步,站在沈望舒身侧,悄悄蹭了蹭他的腕骨,示意他莫要多想。 只是萧焕说话不客气,得罪了不少明月山庄弟子,尤其是常沂,一早便与他们有过节的,当即大声道:是,我师父不会教弟子,你们松风剑派便教得很好,竟还能教出你们这么些是非不分、弑师叛门的人来!沈望舒,你一心一意要杀燕惊寒,到底是为了叶无咎,还是为了当初他把你揭穿身份又关起来折辱所以想要报复?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62) 沈望舒是懒得理他的。 更何况,常沂方才并不曾指名,便是将柳寒烟也一道骂了进去。但柳寒烟即便是脱离师门,也是绿萝坊主仍旧看重的。于是绿萝坊主便不悦地道:苏庄主,你教的弟子便只会逞口舌之快?劲敌当前,所有人都全力以赴,便只有你们明月山庄还在袖手旁观,似乎说不过去把? 于是陆灵枢轻轻笑了一声,看,不是本座一定要欺负你们这一群小辈,而是坊主看不过去了。既然如此,望舒,你可千万要放开手脚,免得旁人再说什么闲话。 第227章 章二八沉雪 算起来,这也是沈望舒第一次在切磋之外与陆灵枢动手。 门派之中师徒交手,师父总是带着教导之意,下手并不会太重,不过那个时候沈望舒便发现了,陆灵枢的武功非常高,随意应付便能逼得他使出全力。 如今当着天下武林放出话来,陆灵枢本来也没有放水的意思,自然是要认真许多。但沈望舒依旧觉得,灵枢其实并没有使出全力。看他这游刃有余的架势,也不过是做给其他人看罢了,既不过分高强,却也不稀松。但饶是如此,他与萧焕等人联手,也在陆灵枢手上讨不到什么好。 若是他全力施为,只怕连巫洪涛也要觉得吃力。 有如此实力,还能将崔离、燕鸿等人骗得团团转,为什么陆灵枢会甘愿躲在这几人身后?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原本有陆灵枢携着众弟子来挡,沈望舒等人便不能逼近燕惊寒。更何况沈望舒分了心,招式上便出现了疏漏,险些撞上了旁人的剑锋。亏得对面的人是容致,见着情形不对便收了剑,若不是瞧着常沂在一边冷眼看着,一句问候都要脱口而出。 陆灵枢便笑:望舒啊,不是让你仁义施为么,这不是你素日的水准啊。 沈望舒咬牙不语。萧焕见他神色有些不对,不由得有些担心,连忙低声问道:怎么了? 无事沈望舒下意识地说着,然后目光一转,看着巫洪涛那处,又低声说道:巫寨主那边好像有些撑不住了。我们要不要 可惜常沂就在他身边,当即就冷笑道:想跑?没那么容易! 常沂的功夫的确是糟糕,若是放在往日,别说沈望舒,便是岳澄都能轻松收拾他。但常沂好歹是个大师兄,手底下的爪牙不少,即便各个武功都很稀疏平常,却也足够缠得人脱身不得。毕竟明月山庄的弟子也是有数十个的,困住五个人并不在话下。 只是沈望舒方才也并不是要找借口逃走,而是巫洪涛眼下的情形,委实算不上一个好字。 到底也是经历过先前崔离之乱的,虽说岳正亭与燕鸿身死、楚江流不在,可在场有的是武林高手,何况巫洪涛这些年也的确是避居江湖,也并没有什么需得用武的地方,他也不是亲自教授叶无咎的,这些年武艺若说是没有落下便是假话,委实不能与崔离那样的武疯子相比。 何况沈望舒等人被明月山庄的弟子困住,陆灵枢再出手便有些欺负人了,也就不再与一众小辈纠缠,也往围堵巫洪涛的战团去了。 慧海一禅杖挥出,巫洪涛正与玄清缠斗,委实抽不出手来应对。不过慧海并不想要他的命,也是点到即止,生生止了去势,将禅杖停在了一尺开外,然后沉声道:巫施主,你并不是各位英雄的对手,还是及早收手,否则便会是无谓的伤亡! 说来说去,你们倒是把燕惊寒杀了呀,若是不能,便免开尊口!巫洪涛也是杀红了眼,身上多处是伤,也仍没有退意,反倒拼命往人群里冲。说话之间,他身后有个持着铜锤的汉子赶到,巫洪涛避无可避,腰上便硬生生地挨了一下子,登时脸色剧变。 巫寨主!沈望舒忧心忡忡地喊了一声,您的伤势实在严重,还是莫要 巫洪涛仍旧站得稳稳当当的,头也不回,反手一抓,将身后偷袭那人的兵器握住,再狠狠往前一掼,便将他扯到了前头,与另一持刀之人撞了个正着。那人也没料到巫洪涛会忽然来这一手,一事没收住手,却将人刺了个对穿。 这人是伤了巫洪涛,眨眼又送了性命,一系列变故来的太快,实在令人猝不及防。不过到底是一条命,有人委实看不下去,张嘴就要斥责。 但巫洪涛没给他这个机会,只是朝着沈望舒高声道:小沈,你对无咎儿的情谊,本座心领了。不过你也好不容易洗脱了魔教余孽的罪名,何必再惹一身腥?到底是救你一命的师父,你这样与他动手,若是日后传出去,名声不大好听。 巫前辈!柳寒烟也有些于心不忍,跟着叫了一声。 巫洪涛这才向着她也笑了笑,一边与人交手,一边断断续续地道:还有各位少侠女侠,你们不过也认识叶无咎那么几日,他从前对各位也不大客气,难得你们还为了他如此,若是若是下去见着他,本座一定逼着他道歉。还有柳姑娘,你从前是绿萝坊的弟子,与洪涛水寨更是半点交集也没有。本座这个岁数的人,眼睛还没瞎,自然是知道为什么。真是可惜了! 到底柳寒烟是个女子,行走江湖还须得看着名声,巫洪涛说话的时候便也十分注意,含含糊糊的,柳寒烟能听懂,却不能让旁人知道是怎么个意思。 柳寒烟自然也知道,只是不能好生回应一句,眼圈却红了。 呵,倒是个重情义的。碧霞掌门冷笑一声,手上的攻势越发密集,为了几个死人,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了,实在太有意思了! 巫洪涛神色一凛,劈手折了一柄递到面前的长剑,如今的确是死人,只是他们在临去之前,便是本座最亲近的人! 襄台掌门则阴阳怪气地道:好啊,既然巫寨主对他们这么亲近这么念念不忘,咱们也不能辜负他一份心意,不如诸位加把劲,送他去与亲人团聚吧! 闭上嘴,没人把你当哑巴!玄清这一战打得憋屈,唯有骂人稍稍排遣。 稍稍停顿了片刻,就在众人以为巫洪涛要提请罢手之时,却见他将残破的衣襟略加整理,而后才朗声笑道:本座既然敢动手,便已是报了必死的决心。只是尚有心愿未曾达成,自然免不得要倾力一试。 说罢,巫洪涛再次腾身而起,一头扎入刀剑从中,奋不顾身,气势惊人。 这回巫洪涛是奔着燕惊寒的所在去的,任凭谁出手阻拦,他也只作不见,眼见明晃晃的剑刃刀锋逼近也无有半分退却,便是身上再添新伤,不过闷哼一声,也不曾叫痛。 忽然就撞到了任雨疏跟前,她的长剑挽了几个剑花,擦过巫洪涛的面前,削断几缕须发。只是巫洪涛混若不觉,依然往前闯去。他力战群雄这么久,身上的力气也早就耗得七七八八,任雨疏虽说并不以力擅长,却也并未用多大力气便挡开了巫洪涛的双掌。 巫寨主,你这是何必?任雨疏叹了口气,眼底浮现出一丝不忍。 巫洪涛听了这话,却是动作一滞,恍惚片刻,盯着任雨疏细细看起来。任雨疏并不愿与他对视,连忙退开几步。 师父,楚兰藉便跟在任雨疏身边,见她这样,几不可查地蹙起秀眉,神色稍稍有些不悦,却是淡声道:慧海方丈与诸位前辈已然劝解了巫寨主多次,只是他并不放在心上,一定要与武林正道为敌,您又何必同情于他? 原本是寻常的一句劝解,却听得任雨疏神色一怔,颇有些不能置信地回过头去,惊讶地看着楚兰藉。但楚兰藉不以为意,甚至轻轻挑眉,做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这场上并不止她们两人在阻止巫洪涛,见她二人并没有再与巫洪涛交手,便立刻有人补上位置,刀剑齐下。 但巫洪涛已然是豁出命去,一边与人交手,一边高声吟诵: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这是什么?沈望舒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是《湘夫人》篇,萧焕在他身边飞快地答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道:虽以湘夫人为名,却是以湘君的口吻,诉说对湘夫人的思慕之情。 沈望舒顿时就惊愕了。 他知道巫洪涛是个重情之人,只是并不挂在嘴上,而是以实打实的行动来证实。若不是珍视与湘夫人的情谊,他早就另娶他人,不必守着个病恹恹的女儿;若不是把湘夫人看得极重,巫洪涛也不会给他给予厚望的叶无咎用了妻子的姓氏而不是自己的。 不过如今巫洪涛都把湘夫人挂在嘴边了只有一心求死之人,才会念起自己最珍视最不敢提及的那一个。 巫寨主!沈望舒大急,顾不得常沂等人的阻挠,反身迎向巫洪涛,想把他拦下。 巫洪涛却是朗声长笑,手下招式不停,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 韩青溪也不忍卒听了,低哑地喊了一句:巫前辈,何至于此? 又是一柄长剑此过他的肩,透骨而出,剑身上血水淋漓。巫洪涛却连眉毛也不曾皱一下,抬手折了剑,随意丢在一边,口中的吟诵也越发激昂,一路气势汹汹而去,终于逼至明月山庄这一群弟子身前。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巫洪涛也终于诵完了最后一句,稍稍站定,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阿叶,你再稍稍等我片刻,我这便下来陪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碧霞、襄台、朱雀掌门因为是不要脸墙头草所以不配拥有姓名 但是绿萝坊主居然也没有姓名= = 第228章 章二八沉雪 一双大手蓄力成爪,狠狠将面前挡路的人一并拨开。明月山庄的弟子原本武功高强的便不多,巫洪涛又是顶尖的高手,能挡下他一击的几乎没有,一众弟子便被摔得七零八落。苏慕平也赫然在列。 只是巫洪涛要再往前进一步之时,面前便出现了一泓秋水,流转间剑意凛然,气势不凡,竟逼得他往后退开一步。他定睛去看,面前却站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容貌秀丽,气质出尘,秋水为神玉为骨,端是一位佳人。只是她的神情,却是冰冷肃穆的。 兰藉!任雨疏大惊失色,连忙呵斥一声。 出手与巫洪涛对招的正是楚兰藉,毕竟是苏慕平受了伤。 巫洪涛鏖战至此,早已说不出的烦躁,见一个小姑娘也要挡着他的去路,更是怒道:女娃你让开,本座与你无冤无仇,自然也不想伤你,识相的就赶快让开。 楚兰藉不避不闪,反倒将一双秀眉蹙得更紧,话也不说一句,反手便是一剑。 呀!柳寒烟见状都忍不住惊呼一声,见着沈望舒等人都看了过来,才低声解释道:这一招她使得好快!似乎从前都没见师父使得这么快过。 于是众人又去看柳寒烟与巫洪涛对招,这才发现楚兰藉的功夫,远比众人所知的要好,且是高出一大截。她身法轻盈,招式也变化多端,与其说是动武,不若说是在迎风起舞。只是看似柔弱的招式,却又着实是抵挡住了巫洪涛排山倒海的攻势。 苏慕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几步,兰楚姑娘,你快退开! 呵,陷害无咎儿的时候,你不是做得干脆利落吗?巫洪涛轻笑一声,如今只知道躲在一个姑娘身后,苏慕平,你还真是好有能耐啊! 巫寨主,说话可要有证据!楚兰藉横眉冷对,招式不停。 但巫洪涛并不想与她纠缠,只想取了燕惊寒的性命,也便虚晃几招,绕过了楚兰藉。谁知楚兰藉越发不依不饶,竟跟着巫洪涛便追了过去。 沈望舒回过神来,一个箭步上前去,也不管常沂还在身后紧追不舍,只将楚兰藉的剑一架,低声道:楚姑娘,此事与你无关,你何必趟这趟浑水? 沈公子,你相信是你师兄害了叶无咎?楚兰藉定定地瞧着他,目光摄人。 不是信不信,而是如今沈望舒所掌握的证据,苏慕平暗中使坏几乎是的事实。不过是碍着同门与救命的情分,沈望舒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说他的不是。 见沈望舒陈某,楚兰藉眸光一转,言语之间也有了些怒意,沈公子,你师兄的为人,难道你还不清楚? 苏慕平少在江湖上行走,多数人都对他不够熟识。不过经过这些时日,柳寒烟对沈望舒的脾气倒是摸出几分,他到底也是个性情中人,为了个叶无咎,与多少人险些闹翻脸也不在乎,若苏慕平当真是清白的,他也不至一言不发。于是柳寒烟道:楚楚姑娘,巫洪涛要击杀燕惊寒,与绿萝坊、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苏慕平是不是清白的,这事也并不曾水落石出,你何必跟沈望舒过不去? 她这话说得并不十分讲究,旁边听的人许多就变了脸色,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隐约能听见绿萝弟子野小子好上等字眼,漫说是楚兰藉,就连任雨疏也变了脸色。 柳寒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想着自己也总因为叶无咎之事被指指点点,神色有些讪讪的,刚想道歉,却不料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 原是巫洪涛趁着这边并没人拦他,一路突进,明月山庄的弟子都不是对手,竟让他抢到了燕惊寒面前,大手探出,直取咽喉而去。巫洪涛这一双手,方才还捏碎了不少刀剑,若是真落在燕惊寒颈间,捏碎喉骨,不费吹灰之力。 燕惊寒大约是真的觉得这回也在劫难逃,脸色灰白一片,了无生机。 偏在这个时候,斜里又刺出一柄长剑,巫洪涛收势不及,一把抓在了剑刃上,霎时间便血肉模糊。 任凭四下一片惊呼,巫洪涛还面色不变,站定之后看了看来人,又笑出声来:真想不到,本座有朝一日,还会与兰摧对上!有这个本事,怎的不去为碎了的玉折报仇去呢? 这明枯反应奇快,玉折不是沈望舒从前的佩剑? 阮清也道:便是倚霄宫传下来的的吧?兰摧、玉折,听起来仿佛是一对。 陆灵枢姿势懒散地站着,顺手甩去剑身上的血珠,只轻笑一声,摧折或可相对,但素日说来不都是兰芷、芝兰一类么,玉属石兰属木,何时木石也可成双成对了? 他这一说也颇有道理,一时之间众人不能决断。 巫洪涛却道:无咎儿与你何怨何愁,你要这般陷害他!便是本座扪心自问,也不曾记得有什么时候得罪过你。本座一家人皆是命苦,却没想到都是栽在了自己人手上!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63) 巫寨主说什么?在下听不懂。陆灵枢面上笑得温柔,只是手腕忽地一抖,便绾出了几个剑花,疾风一般地又向巫洪涛袭去。 他们二人动起手来,沈望舒不由得握紧了掌中的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萧焕在他身边,一眼就发现他的反常,然后叹了口气,低声道:如今你看见了,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能说你师父与此事无涉?他连你也不顾了,更对昔日同门刀剑相向,已是恩义俱断,你还要护着他? 没人信的。沈望舒摇了摇头,巫寨主从前都几乎不在江湖上行走,就因为一句出身九嶷宫,便引得这么多人追杀于他,更何况是我?若我说师父才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之人,谁又肯信我的话? 他二人低语之时,许多正道之人也追到了,与明月山庄弟子一道,再次对崔离围追堵截。而一群正道之人中间,领头的居然是楚兰藉。 连岳澄都发觉有些不对了,楚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苏慕平明摆着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她不信就罢了,巫寨主不过是讥讽了几句,也没说别的,她怎么这样生气? 看不出来,这楚师妹一向知书达理的模样,竟还有这样失态的时候。柳寒烟玩味地说着。 但萧焕与沈望舒却没理会他们,二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楚兰藉,神色有些复杂。 她的武功她的身法二人忽然同时开口,听见对方说话,面上有些尴尬,又同时住口。另外三人听他们这么一说,也转头去看,只是并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沈萧二人交换了个眼神,还待说什么的时候,却见巫洪涛处变故陡生。 本就是强弩之末,能支撑到此,全然是凭着一腔孤勇。但围剿之人实在太多,巫洪涛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而陆灵枢也委实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只一招错漏,便让兰摧剑长驱直入,正正对着心口刺了过去。而巫洪涛后头恰又是楚兰藉,同时刺出一剑,双剑的剑身几乎贴在一起,一前一后将人刺了个对穿。 苏庄主!玄清蓦地喊了一声,嗓音因为急切而变得尖利,你拦住他便是了,何必 任雨疏也大惊失色,呆了好一阵,才颤声道:兰藉你、你竟然杀了他? 陆灵枢神色不变,只是极小幅度地对着巫洪涛挑了挑眉,然后抽回剑来,道长,巫寨主杀心已定,便是制住他又如何?难不成每日还得遣几个人寸步不离地盯着他和燕惊寒? 楚兰藉也抽了剑,低敛眉眼,巫寨主既存必死之志,要为他的妻小报仇,想来是不达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了。在场的诸位中,许多都是参与过二十年前那一场武林大会的吧,又有多少是没与他夫人交过手的呢?难道诸位要站在此处引颈就戮吗? 好啊,不愧是所谓的武林正道,想杀人,理由层层相扣,周全的很啊!巫洪涛吐出一口血沫,忽地跪倒在地,尝试了几次,都起不来身,索性伏在地上,断断续续地道:若是本座想要复仇,二十年前便联络沈千峰了!你们看看如今这武林还会有今天的风平浪静?本座隐忍二十年,妻女之仇都没顾得上了,如今仍旧是逃不过本你们这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恣意折辱。早知如此本座当年便该与东皇太一与阿叶一道 陆灵枢略勾了嘴角,不过二十年,也便弹指一挥间,如今再去团聚,也并不算晚。 苏庄主,你少说两句!绿萝坊主也听不下去了。 巫洪涛却真是被气着了,瞪着陆灵枢,大约是想骂什么,只是血气上涌之间,竟是一口气没上的来,只是双眼圆睁,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也没起来。 过了好一阵,边上的姜畅才上前一步,探了探鼻息,然后帮他合上双眼,沉重地摇了摇头。 一时之间,其他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沈望舒更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恍惚之间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还能再做什么。 各位掌门,远处有一个小门派的长老忽然出声,这次武林大会,原本就是为了商议燕惊寒的罪责,只是如今当事人都死了一个,证据也没了,却还要怎么查? 慧海与玄清都被问得一愣。明枯则道:燕惊寒的确杀了人,可死的那个也不见得清白,燕惊寒也被逐出师门名声尽毁此行也并不算是全无收获。 还有另一门派的掌门人哼道:兴师动众叫我们前来,不过是看了十大门派导演的一出闹剧,真是好有意思!各位且继续唱,覆海帮这便不奉陪了! 这位英雄且慢。眼见着其他人都躁动起来,陆灵枢仍旧不慌不忙的,燕惊寒的事问完了,还有另外一事,要不要也一起议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  巫家灭门案 接下来,咱们要谈恋爱啦(我说是就是!) 每次一写武林大会我就啊这是病得治!所以今天两章一起放了,免得大家一直看这个难受的很 第229章 章二八沉雪 这两次武林大会,都开得让人心头憋屈。分明每次都是要商议与捍卫正道有关的事项,只是到了最后,总是能横生枝节,最后再让整个正道颜面扫地。 巫洪涛是主动动手的不假,可巫洪涛殒命,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慧海与玄清等人都觉得一阵烦躁,巴不得此事到此为止,静下来再想想巫洪涛的事改如何处置。 陆灵枢却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说还有其他事要商讨一番,未免就让人觉得头疼。 偏偏是拒绝不得,饶是慧海都沉了脸,苏庄主请讲。 陆灵枢笑着欠了欠身,巫寨主之事,因为叶无咎先死于燕惊寒之手,一时冲动才选择与正道为敌,情有可原,不合理法。不过巫寨主还算是因为过于伤心而失了分寸,但劣徒沈望舒与这几位,未免就是明知故犯了。 萧焕神色一凛,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想把沈望舒挡在身后,苏庄主的意思是,我等也违背了江湖公义,须得按规矩处置是吧?那好,晚辈等人,包括柳姑娘在内,如今都是无门无派的一介闲散,不知苏庄主以为,我等要让哪位前辈来处置才算公平? 原松风与绿萝的少侠,在下是无权处置的。陆灵枢目光一转,最后又落在沈望舒身上,不过望舒还是我明月山庄弟子,惩处他的权利我还是有的吧? 玄清立刻不耐烦地道:苏闻,你适可而止!这是武林大会,不是你们一家一派的地方,若是要惩戒弟子,你们大可回到门派去,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何必在此浪费大家的时间? 秋暝这样与世无争的,或许也是不喜陆灵枢先前对巫洪涛所说的话,也忍不住开口了,这几位小友方才的确是冲动了,不过苏庄主准备怎么罚呢?他们也不曾用卑劣手段,更不曾伤了同门或是同道中人,不知道明月山庄是什么规矩,若是要责罚又该当如何? 这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脸,但总归并没说陆灵枢一句好话。 不过陆灵枢也并没什么不自在的,淡声道:的确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值此多事之秋,正道人心浮动,与外道勾连之事时有发生,这次也便是捉了个正着,合该严肃处置,以儆效尤。 倒真是说得冠冕堂皇,许多人竟是被绕了进去。 襄台、碧霞、朱雀几派的掌门更是带头应和起来。 不过绿萝坊主轻笑一声,指了指后头的燕惊寒,说到勾结邪魔外道,燕家的不该是头一份吗?苏庄主如今想先拿沈望舒开刀,这知道的,说是苏庄主铁面无私大义灭亲绝不徇私包庇,这不知道的会不会说一句苏庄主欺软怕硬? 燕惊寒逐出师门名声尽毁,不知坊主还要如何处置?太华门弟子愤然出声,绿萝弟子是崔离杀的,不应该让燕惊寒偿命吧?叶无咎的死又还没找出证据,燕惊寒需不需要赔命也是两说。不过明月山庄总算是武林正道了吧?沈望舒还是明月山庄的弟子,却对武林同道挥剑相向,仅是一句冲动就能原谅了? 沈望舒作为被议论的焦点,一直都未尝说过一句话,至此,也不得不上前一步,执剑行礼,方才弟子大不敬,竟敢与师父动手,实在不该,请师父责罚。 陆灵枢便笑了,你看,巫洪涛的事还不曾说清楚,你却这样公然帮着他,这事若真要计较,也是一桩大事,你却轻描淡写地说着不该与为师动手? 哈,到底是倚霄宫养出来的,狼子野心,再如何悉心教导,也是扭转不过来的。襄台掌门嗤笑一声。 松风剑派的徐长老忽然跟了一句,哼,老夫便说呢,我们松风剑派教出来的徒弟,是断然不会目无规矩与师门的。都是这沈望舒,硬生生地将我松风大好的弟子给带坏了!到底是魔教余孽,装得再纯良,也不会改了这阴险本性! 襄台掌门却又笑他,徐长老,松风剑派便能摘得这么赶紧?萧焕认识沈望舒才多久,满打满算不过是三四年前,韩青溪和岳澄就更是不久了,你们松风剑派教出来的弟子要是能让有心之人三言两语便给带偏了,那你们还是趁早关门大吉吧,别再教出些窝囊废了! 够了!松风剑派与襄台派若是闹起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玄清不得不出声喝止,明月山庄要清理门户,你们掺和什么? 道长,这话便错了。陆灵枢凉凉地扫他一眼,在下从不曾说过清理门户之类的话。罚贵罚,逐出门派未免有些过了。不过望舒,你先前帮着岳掌门出逃,又帮着巫寨主想强杀燕惊寒,都是仗着自己在年轻弟子中武艺还不错吧?此举与恃强凌弱何异?我明月山庄之中,可不留恃武行凶的弟子。 沈望舒仍旧在想着方才巫洪涛的惨状,只觉得脑子里混沌一片,面上也便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甚至语调也十分轻松,师父,你又说弟子不至逐出门派,又说明月山庄门下没有恃强凌弱的弟子。所以您想如何处置弟子呢? 陆灵枢笑得越发和蔼可亲,却也简单。既然你恃强凌弱,便去了你可以倚仗的资本,这样你总该安分了吧?若是你诚心悔改,今后还是明月山庄弟子,从前为师如何待你,今后还如何待你。你看如何? 如何?自然是很不如何。沈望舒垂了眼,紧紧咬着唇。 萧焕听了这话便急了,苏庄主,明月山庄立派之本乃是医道,您更是个中圣手,当初小舒被您与苏公子救起来也是您一手医治的。既然如此,您不会不知道,小舒如今的身子,经脉有损,若是强行运气都会反噬自身。按照您方才所言,是要废了小舒的武功吧?江湖上都知道,若是要废除武功,必须以一股强大的力道探入经脉,然后抽出内力。这一来一去之间有多损伤经脉旁人不知苏庄主难道不知?便是个寻常的壮汉也受不住,更何况小舒这样经脉受损的,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萧少侠,此事我自有分寸,不劳你担心。陆灵枢终于稍稍变了脸色,可见方才萧焕所说的话,是让他非常不悦的。 萧焕自然是发现了,当即眼神一闪,更逼近了一步,苏庄主的意思是,您对这内力的控制全然有自信是么?据晚辈所知,当年松风剑派有一弟子叛出师门,岳掌门曾经亲自动手废了他的功夫。岳掌门的功夫是怎样的,想必诸位也都清楚。他这般小心,最后还是使人重伤。苏庄主的功夫 苏庄主此前能一剑击毙崔离,你说他的功夫如何呢?朱雀宫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倒是岳掌门,此前与崔离对战,受了重伤呢。 徐长老倒是很在乎松风剑派的颜面,闻言便如被踩了尾巴一般跳起来,南宫老儿,你可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岳掌门的确是在崔离手下负了伤。可是苏庄主呢,那时群雄战崔离,崔离手忙脚乱之下,没躲过去,刚好就撞在苏庄主剑上也未可知。 碧霞掌门便嗤了一声,可方才巫洪涛呢?那时候虽说也是众人混战,但苏庄主总是首当其冲那个吧?楚兰藉年轻,你单排你还想说是她出力杀了崔离? 仿佛这几人争来争去说的都不是自己一般,陆灵枢慢慢活动了手指,我也不曾与岳掌门交过手,并不知道岳掌门的功夫究竟如何登峰造极。不过萧少侠,望舒总是我的弟子,难道我还能一门心思想让他死?横竖动手的时候,都会小心再小心的。 萧焕仍旧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双眼放空的沈望舒,不退反进,朗声问:不知苏庄主有几分把握? 此事难道还得向你汇报?常沂在后头伸着脖子高声说着。 陆灵枢却比他淡定许多,再怎么说,也得有一成。 一成?萧焕面色沉沉,只有一成把握,苏庄主仍然是要看着小舒去送死呀!连逐出门派都不至,要了他的性命便是无谓的了? 萧少侠,你行走江湖之前,难道门中师长没教过你一句话?生死有命成败在天,一入江湖,这条命便是别在了腰带上,什么时候说不准就没了。陆灵枢轻笑一声,更何况,处理我明月山庄的弟子,萧少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插手,似乎有些不合适? 一直以来,江湖上都有些风言风语,不过当年萧焕还是松风剑派的弟子,门派强硬,没谁敢对他指指点点的。 如今他公然帮着沈望舒,甚至与陆灵枢叫板,众人看他的眼神就变了,甚至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只是萧焕自己心下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不过看着沈望舒这一副全然不管的模样,他就做不到坐视不理,只是上前一步,沉声道:是。小舒对于晚辈而言,乃是极其重要的人,决不允许有任何人伤他,便是前辈,也绝不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墨者又崩了,本地备份没有,重新安装又不行我的存稿啊啊啊啊哭唧唧!! 第230章 章二八沉雪 极其重要的人?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萧焕身上,燕惊寒又开始见缝插针地挑拨离间,萧秋山,这沈望舒又不是你的什么人,非亲非故,亦非同窗同门,你做什么这么维护他? 事已至此,连玄清都恨不能一剑杀了燕惊寒,当即烦躁地道:不想死的太惨,就把你这张臭嘴闭上!道爷腾出手来就收拾你!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64) 燕惊寒许是破罐子破摔了,无所谓地笑笑,是想说朋友吗?只是沈望舒在不久之前都还是魔教少主,而萧少侠却是松风弟子,若是当时结交,怎么也跑不出一个勾连魔教的罪责吧?若是这之后才有了交情,就这短短的时日,能有什么深情厚谊? 此乃我萧某人的私事,不劳你操心。萧焕冷声回敬,横竖沈望舒又不曾害人性命,还在绿萝、翠湖与松风弟子遇险之时鼎力相助,萧某再如何,也比不过你燕公子。 陆灵枢虽说有意无意地也算是帮着燕惊寒说话,但如今看他的眼神也满是嫌恶,萧少侠的事,我们明月山庄无权置喙。不过沈望舒还是明月山庄的弟子,我管教弟子,旁人也不得插手。但萧少侠若还是要执意插手,我也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陆灵枢便倏尔出手,抓向沈望舒的天灵盖。 沈望舒仍旧昏昏沉沉的,反应过来该躲,却也有些来不及了。 只是萧焕一直都防着陆灵枢动手,当即将沈望舒一把拉到背后,运气挥出一掌,与陆灵枢硬碰。陆灵枢倒是真没想到萧焕会硬接,嘴角微微一勾,浑厚的内力便源源不断地送了过来。 萧焕武功再强,但到底练武的时日并不如陆灵枢,内力也不如他深厚,硬接一掌,吃亏的便是他。但萧焕背后还站着沈望舒,若是他一退,沈望舒也会受到些波及,只能咬牙撑着,竭力去抵抗。 他一早就知道陆灵枢的武功高强,只是在人前不敢锋芒毕露,稍稍有些收敛。但暗自比拼内力之时,陆灵枢也不怕别人发现,毫无顾忌,萧焕这才知道,原来他们都还不够了解这位九嶷少司命。毕竟能将功法倒练且仍旧不失为一门高深的武功的,自己的本事是不会低的。 萧秋山,你干什么?沈望舒看着两人对峙,眉头紧锁,却又不敢伸手去拉,只能连声道:你且退开!此事与你无关。 萧焕正全神贯注地与陆灵枢交手,始终不发一言。 反倒是陆灵枢还游刃有余,笑道:望舒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掏心掏肺愿意对你好的,以往都是你拼死护着他,也该给他一个投桃报李的机会是不是? 师父,都是弟子的错,您都冲着弟子来,他一个外人,您何必与他计较?沈望舒轻轻咬了下唇,到底还是吐出了告饶的话语。 难道是为师要为难这么一个小辈吗?陆灵枢仍旧笑着,这一掌是如何拼在一处的,你不记得了?为师是这样仗势欺人的? 这一掌拼了约有小半柱香,旁人都还没察觉有什么不妥,萧焕却觉得经脉之中有股越发汹涌的力量在疯狂地流窜,最终有些承受不住,张嘴便呕出一口血来。 秋山!韩青溪早就看着心有不忍了,连忙上前来搀扶。 萧秋山却往旁边避了避,仍旧望向陆灵枢。 而陆灵枢轻轻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灰尘,只需轻轻掸去便是,萧少侠这便支持不住了?那还是劝你莫要在多管闲事了,毕竟我也不想要你的性命。 既已决意相护,何来半途而废之理?萧焕慢慢抹去唇边血迹,晚辈还支持得住。不过前辈若是能收回成命,自然是再好不过。 这可是你自己找死。陆灵枢的嘴角仍然上扬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凉,反手又挥出一掌。 韩青溪与沈望舒都有了准备,争先要上前来帮萧焕挡。只是萧焕拼着一把力气,将两人都推了开去,自己再次迎上陆灵枢。这次他不敢硬拼,倒是与陆灵枢过起招来。 先前他就与陆灵枢打过,那时候的陆灵枢也并未使出全力,萧焕尚且应付得并不轻松,何况这一次,他自己也知道陆灵枢应当是并不想放过他的。 事前未曾言明,前辈也不曾发话,萧焕不敢亮兵器。但他的功夫,多还是倚仗松风剑法精妙,若是赤手空拳便少了许多变化与威力。 沈韩二人还有岳澄都生怕萧焕再吃亏,纷纷想上前帮忙。只是沈望舒到底顾忌着陆灵枢,不敢在人前便与他撕破脸,束手束脚的,惹得萧焕还要防着误伤他,心思几用,一不留神便又被陆灵枢打了一掌,捂着胸口退出好几步。 萧少侠,你还敢接么?陆灵枢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回萧焕起身已经没那么利索了,是借了沈望舒的力道才站了起来,只是他平复几息之后,又道:请前辈高抬贵手,莫要为难小舒。 哟,还真是情深意重啊。燕惊寒在后头吹了一声口哨,活脱脱江湖小混混的模样,萧少侠连苏庄主两掌接下来都如此勉强,却不知那日被整个武林正道所追杀,又是如何做到几乎没受什么伤便逃了出来的? 他又说起那一日之事,松风剑派的人可就留了心。徐长老再不愿意搭理他,也只能强忍着恶心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在那之后你还见过这个孽障? 燕惊寒下巴一点,不光是我,这几位大掌门可不都见过?萧少侠与这几位一道去了义庄,想要取回叶无咎的尸首。那时候伤得最惨的是沈望舒吧?岳小公子武功逊色些,也受了伤,韩姑娘、柳姑娘么,或许是大家不好意思动手,虽然也有伤,却不算太重。唯有这位萧少侠么 他怎样?徐长老急问一声。 襄台掌门暗里扫了燕惊寒一眼,见他似笑非笑,心中也大致有了计较,这萧少侠不过是些皮外伤,若不是知道,只怕还要当他是去追击叛徒而不是自己做了叛徒。整个武林正道一齐追踪,却能全身而退,竟不知说是他们武功太高还是追击之人都怀了恻隐之心所以手下留情了。 他这么一说,绿萝坊主与姜畅都不由得脸色一变,相互对视一眼,并不说话。 可徐长老听来便不是那么个意思了。他不由得怒道:好你个萧焕!还有你们几个!素日里岳掌门都白教了?楚掌门都白教了?还有松风剑派上下都白教你们了?从前岳掌门可有哪里对不住你们几个的地方?整个松风剑派的弟子,他对你们几个是最好的吧!可你们萧秋山,岳掌门遭难之时你袖手旁观,为了个魔教余孽,你连命都不想要了,还真是好啊! 没有人要害岳掌门,他是自尽的。沈望舒霍然抬眼,神情有些凌厉,燕惊寒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徐长老过了这么些时日仍旧没摸清?他信口开河挑拨离间的本事多高,想必在场诸位早就有目共睹了。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人信他?更何况,萧秋山都已经是松风剑派弃徒了,您还这样耿耿于怀的,似乎管得有点太远了吧? 徐长老教沈望舒堵得面色通红,却不知道能说出什么话来。 陆灵枢却是摸着下巴,眉梢微微一挑,一个个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竟还能想着为对方说话,望舒,便是你与叶无咎的交情也不过如此了吧?似乎当初萧少侠决意脱离松风剑派也是因为你,就是不知道为了你叶无咎愿不愿意背弃洪涛水寨呢? 面上的血色一下子退了个干净,沈望舒紧紧握拳,却又不能再说什么。 玄清便道:为了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七嘴八舌吵不明白!你们究竟把武林大会当什么了? 沈望舒助巫洪涛抵抗正道,明月山庄理应给出一个交代。陆灵枢忽然肃了神色。 至于那徐长老,本来就是个脾气大的,就更是经不得刺激,双眼一瞪,厉声道:萧焕欺师灭祖、忘恩负义、背弃正道,实在天理难容!松风剑派教出这样一个败类,实在是愧对武林同道。今日在此,松风剑派也劳动各位,便自己动手替武林除害! 玄清的本意只是想让几人不要再说了,谁知还引出这几篇话来,登时觉得头大如斗。便是慧海明枯还有姜畅等人一时也不知道能怎样转圜。偏偏陆灵枢与那徐长老几顶帽子都扣得太大,底下那些不明真相的应声附和者甚重。 二人说罢,也当真动起手来,一人攻向萧焕,一人攻向沈望舒。无论是不是真心实意地愤怒,但看二人出手,的确是没有留情的。 首当其冲的萧沈二人自然是提早准备,连韩青溪、岳澄与柳寒烟都准备帮忙。 不过在两道剑芒挥至之前,萧焕便率先动了起来,先将韩青溪等人奋力推了出去,再回身迎向徐长老的剑,将他的剑撞得一偏。 沈望舒也与陆灵枢对了一招,只是一沾即走,并不恋战。 但陆灵枢变招奇快,一招并没有使老,下一剑又飞快地刺了过了去。沈望舒武功再高,应变也比陆灵枢逊了一筹,眼看是躲不开这一招了。 而萧焕此时刚与徐长老交换一招,正凝神防御着,却瞥见沈望舒的境况,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合身扑了过去。 沈望舒眼见着剑锋如星芒一般扑面而来,只是忽然眼前又白影一闪,然后被重重扑倒在地。还并不曾反应过来究竟怎么回事,又听一声闷响,似乎是利器刺入皮肉,与此同时,他耳边也响起一声闷哼。 他不由得瞪大双眼。 萧萧秋山!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我记错没有,这好像还是老萧第一次受伤? 第231章 章二八沉雪 徐长老与陆灵枢出剑先后之差不过毫厘,萧焕挡过了陆灵枢的一剑,徐长老的剑立刻就到,只是萧焕如今这样,只怕也无法再躲。 沈望舒眼睁睁地剑锋已到,本来侧身一滚便能躲过,只是萧焕伤在了背上,若再贴地滚动,只会加剧伤势,一时之间竟是想不到任何办法,情急之下,只能高声叫住手。 好在徐长老反应够快,硬生生将剑势收住几分,才没有再往萧焕背后刺上一剑。 但徐长老虽然住了手,陆灵枢却还没有停手的意思,略顿了片刻,又是一剑挥出,竟是不分敌我的架势。 如此一来,徐长老就不干了,反手一架,怒道:你做什么?萧焕是我松风剑派的弟子,哪里轮得到你们明月山庄来动手? 陆灵枢稍稍一用力,将徐长老的剑挡开,淡淡地道:原本也没想将萧焕如何,只是他硬要横插一手,在下也无可奈何。说起来,萧焕也不是本门弟子,无端端就干涉在下教训弟子,理论起来 你什么意思?徐长老大怒,萧焕从前在松风剑派门下,是何等孝悌的一个弟子,如何与你们明月山庄的沈望舒在一块待了一阵就成了这样?到底还是你们门下收容魔教余孽,萧焕才会被他迷了心智! 徐长老,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啊。陆灵枢摇了摇头,沈望舒带艺投师,此事天下皆知,且他与萧焕交好,又不是在下授命。如何就怪到了明月山庄头上? 他二人忽然就争了起来。 但沈望舒才不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只是手上发软,最终扶住萧焕两肩,慢慢将他撑了起来,拍了他周身大穴止血,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萧焕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了,却仍旧对他笑了笑,低声道:没什么大碍。你呢?没有伤着吧? 韩青溪、岳澄和柳寒烟这才凑了上来,还有几个从前与他们交情不错的年轻弟子,也纷纷围过来,哎呀!好深的伤口! 快,谁带了金疮药的? 苏慕平稍稍犹豫片刻,走近前来,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瓷瓶,我这里还有一些,是我自己做的 谁要你假好心!他话还没说完,岳澄便一把掀了。瓷瓶落地便碎了,里头白色的药粉四下散开,若不是你们师徒胡言乱语,哪里会有这样的事?你还这么好心给我师兄送药?只怕是想毒死他吧! 韩青溪连忙拉他一把,阿澄!那边谢少侠带了药,你快接一把。 谢璧与丁雪茶也围了过来。他们与这几个的交情一向不错,既然身上有,自然是慷慨相助。岳澄对他二人的印象也还尚可,又有韩青溪的意思,自然是不会拒绝的,道了声谢便伸手去拿。 谁知这时蓦地青影一闪,一只衣袖忽然挥了出来,正巧在岳澄掌心拂过,便将那瓶金疮药也一并拂在了地上。都是瓷瓶装的药,又被这么大的力道拂在地上,自然也碎成一片粉末。 众人都没来得及生气,那动手的却自己先叫了起来:不是很硬气吗?明月山庄的金疮药和别家的有什么不同?有本事别用药自己撑过去啊! 别人或许不认识,但沈望舒没抬头便听出了这般嚣张的是何许人也常沂虽然私底下也喜欢挤兑苏慕平,但苏慕平被岳澄下了面子,他便觉得是明月山庄被下了面子,当然要跳出来鸣不平。 只是他毁了药,还是在萧焕血流不止的情况下,便显得格外可恶。 岳澄暴跳如雷,沈望舒的眼底也浮现一丝杀意,若不是还扶着萧焕,只怕他立时就要上去给常沂几个大嘴巴。 韩青溪等人倒是得空,也的确是想给常沂一些教训。不过他们还不曾出手,忽然就见眼前一花,一道如雪的人影倏尔掠至常沂跟前,素手一挥,来回便给了常沂好几巴掌。 不光常沂被打蒙了,连其他人也都看蒙了动手的竟是楚兰藉! 我们武林正道,怎么会有你这样卑劣无耻的弟子!偏偏楚兰藉粉面罩霜,开口一声清斥,劈头盖脸的,就是好大一顶帽子给扣了下去。 另外还有人拿了金疮药来,沈望舒一把接过,快手快脚地给萧焕抹上,一边抹一边听被打懵了的常沂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叫骂,又是惊讶又是愤怒又是委屈,楚姑娘,你这么做,也不像个正道弟子所为吧?萧焕和沈望舒刚刚可是帮着巫洪涛动手了,巫洪涛还是你杀的呢! 一听他提起巫洪涛,沈望舒便不由得一阵怒火中烧,抹药的力道也便重了些。萧焕本来已经昏昏沉沉都没了反应,却被疼得闷哼一声,沈望舒这才收了力道,轻声说了句抱歉。 不过柳寒烟也有些好奇,兰藉,你怎么这么大反应?方才被砸了药的可是苏慕平。 楚兰藉本来也没有理会常沂的意思,听了柳寒烟的话,更是脸色一白,我与萧少侠一同闯过扶桑楼,他的为人自然清楚。虽然他帮了巫洪涛,但到底是为了公道。 他为了公道?常沂偏要往上撞,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师父不是为了公道?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啊! 见楚兰藉依旧没有理会的意思,而是全神贯注地关心着萧焕的伤势,常沂便越发愤怒,甚至都拔了剑,要与楚兰藉动手。 小心!虽说一开始楚兰藉与巫洪涛动手沈望舒心里有气,但既然是看见了,也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65) 苏慕平闻言,连忙就要去挡。楚兰藉却轻轻将他往边上一拨,甚至自己头也没回,剑也不曾出鞘,只是反手一挥,却将常沂的剑给架开了。 偏偏楚兰藉一边应对着常沂,一边还连声道:萧萧少侠你醒醒,千万别睡过去了! 也是巧了,萧焕果然睁了眼,虽然眼眸没什么焦距,却认真地看了楚兰藉一眼。不知有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又垂了下去。 常沂的武功固然不高,但他最讨厌的就是旁人的轻视。楚兰藉接他一招,竟然连头也没回,他气得大吼一声,不顾旁人的阻拦,又接二连三地出了几招。 楚兰藉也没要别人帮忙,保持蹲身的姿势,也并没转过面向,只有一把剑是向后的,手腕翻转之间,又悉数化开常沂好几招。 萧焕的伤口撒药撒得差不多了,包扎的活沈望舒并不擅长,便给韩青溪与岳澄腾了位置,一颗心虽然还是挂在萧焕的伤上,但也并不妨碍他偶尔抬眼去看楚兰藉与常沂过招。 认识楚兰藉的时间不久,但也是见过几次她出手的,虽说与柳寒烟所用的招式并不是完全一样,却也如巫洪涛所说的,同一门派的功法,即便招式看起来会有不同,然气韵应当是所差无几的。以前楚兰藉与柳寒烟在一处之时,的确能看出她所用的剑法便是绿萝坊的剑法。不过今天 说不是绿萝坊的剑法也不对,否则柳寒烟这个前绿萝弟子便该立时发现。但沈望舒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了。 这剑招的走势太过眼熟,只是一时间没想起到底是哪一家的而已。 住手,都住手!不远处蓦地响起一声暴喝,然后便是玄清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响起:两位也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点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就值得当中打起来?怪不得底下的弟子也是有样学样的! 有头有脸?楚兰藉或者当得起,常沂却还是差远了。 众人正在疑惑之时,又听慧海道:徐长老,苏庄主,老衲以为之前玄清道长说得很对,武林大会应当是处置江湖上大事要事的地方,处置门下弟子这样的事,还是请你们回去关起门来商议!萧焕与沈望舒的确是动手了,但巫洪涛的事都未有定论,为何要急着处置他们二人? 原来是众小辈都只顾着关心萧焕的伤势,竟一时没注意不远处的陆灵枢与徐长老竟然打了起来。 不过慧海与玄清都开口了,常沂也不好再和楚兰藉打下去,趁着还没丢人大发,夹着尾巴便走了。 沈望舒,你师父以前不是最喜欢你了吗?岳澄忽然低声问了一句,这次才多大的事啊,他居然要废你武功要你的命? 沈望舒忽然神色一凛,见萧焕也勉强睁眼瞪向岳澄,才轻轻哼了一声,低声道:不也彼此彼此吗? 岳澄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发现台下的群雄不知什么时候乱了起来,一个个交头接耳,如临大敌,一时愣住,没顾上接沈望舒的话。 而慧海也发现了底下的异常,当即高声问道:何事喧哗? 底下人七嘴八舌嚷了起来,虽然声音都足够洪亮,但说话的人一多,耳边就只剩了一片嗡嗡之声,隐隐约约只能捕捉到不好被围一网打尽等字眼。 好在十大门派也有些弟子并没有站在台上,一见事态有些不好,便上来报信了。 不过他们带来的这个消息,却一点都不让人愉悦 也不知是什么人报了信,官府听闻武林中人短短一月时间内便密集聚集两次,每次还都发生了大规模械斗,便认定武林中人不安分,要纷纷缉拿归案。现如今整个眉山都被围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都一直在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现在准备放飞自我了。 还是把文名改回我最初的设定《明月潇湘》。反正都没人看啦,不如按照自己喜欢的来 第232章 章二九离析 江湖与朝廷,也能算得上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正经说起来,朝廷是并不希望看见江湖的存在。毕竟江湖中人不事生产、自成规矩、私藏兵器、以武犯禁,任何一条摆出来,都是朝廷不能容忍的罪责。 只是江湖上高手众多,朝廷虽然人多势众,却鲜少有这样武艺超群的,若是贸贸然围剿,却是斗不过江湖好汉。故而朝廷才对众多江湖门派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除非造反这样掉脑袋的大罪,便是民不举官不究,也算相安无事。 不过这两回也算是闹得过分了,毕竟那么多江湖中人聚在一处,动辄比试兵刃,闹出好几条人命,若是朝廷听到风声前来围剿,压根不算冤枉。 而一众江湖人也知道自己并不为律法所承认,素日里再嚣张,一旦听闻朝廷派兵征讨,也会紧张。 明枯师太,眉山可是你们的地盘!闹出这样的事,你要怎么和大家解释?一听说有官兵围山,有人便慌了,高声质问起来。 明枯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毕竟追究起来也是违法乱纪的,各个门派与当地的官府还有百姓自然是要打好交道的,否则根本难以立足。像十大门派这样的,当地的官府遇到麻烦,说不定还要找他们出手帮忙。明枯在位这么些年,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官府前来兴师问罪的。 玄清替她回答:这次不过是借了眉山的地方,又不是严华斋出面召开的武林大会。更何况这回还没闹出什么动静,又是为着清剿正道败类,官府乐见其成,为何会无端追究?说不好就是咱们这里头出现了叛徒! 若说官兵围山闹得人心惶惶,玄清这一句话更是雪上加霜,多少人脸色都变了。 慧海少不得要高声道:诸位,如今并不是互相猜忌的时候!且看官兵究竟为何围山,若是能够交涉,自然是兵不血刃的好。大家先把兵器收一收,免得一会与官兵打了照面后引起误会。 到底慧海还是在江湖上颇有些面子的,许多人当即就照做了。但也有人声称只怕是某些人的阴谋,只是为了让他们放下戒备,然后伺机报复。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能说服谁。 沈望舒却是一句争执都不曾听进耳朵里,如今他眼里只看得到一个重伤的萧焕。 陆灵枢的功夫,他多少也是了解的,更何况陆灵枢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杀意,那样雷霆万钧的一剑,全然就是奔着要命来的。萧焕还能与他们说这么一阵的话,也是因着他自己底子好,可还能撑多久,便是说不好了。 萧秋山,你看着我!沈望舒到底是抓住了萧焕一只手,慢慢将自己的内力渡了过去,护住他心脉不竭,你看着我,不要闭眼! 萧焕伤得不轻,又被制住穴道,一动不能动,只能轻声说道:小舒,快松手,你的经脉我只怕是不成了,你不要在费力气了。 我从那么高的山崖跳下去,底下就是刺骨的江水,那时候我也没想过我能活下来,但现在,我就好端端在你跟前。沈望舒皱了眉,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为什么会坠崖的?想必你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那你就给我记好了,我也会一直记着的。我还没找你把这笔债讨回来,你不能就这么死了! 萧焕微微阖了眼,又奋力睁开,我一直都记得。眼下正是个好机会,你可以把这些年的委屈,都一并还来。我现在也没法还手,更不会还手。 沈望舒的神色有些冷,你想得倒美!萧秋山你听好了,若是你敢就这么死了,我就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岳澄还在前头站着,听了这句话,不由得回头瞪了他一眼,沈望舒,有你这么劝人的吗?我就没听过比这更狠的。 沈望舒却比他更狠地瞪了回去,吓得岳澄连忙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再不跟他搭腔。 不原谅就罢了萧焕反倒释然一笑,若是我遇到一人这般对我,即便不杀了报仇,也是不会原谅的。 这么说来,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些都是假话了?沈望舒冷笑一声,你其实根本不稀得让我原谅你,嘴上虽然说着什么对不起的话,只是心里可洋洋得意呢吧? 萧焕急了,咳出一口血,我并不是 沈望舒也不是真的要逼死他,见状也放软了语气,那你就不想听我正儿八经说一句原谅你的话?如今你伤重,我可不想在这时候被你逼着说一句让你安心,你倒是了无牵挂了,我却是心里十分不舒坦的。有本事你就自己好起来,认真赎罪,那时候我就会原谅你了。 我的确是想求你原谅,只是如今看来,我熬不过去了 二位,别墨迹了,那边官兵都上来了,还是早些做好准备吧。谢璧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听了几句话就觉得牙酸。 只是如今萧焕这情形,站起身是十分困难的,沈望舒不会在情况不明之时强把他拖起来,只扭头问:怎么回事? 好像这回是派来了一个将军,听闻江湖上连续几次械斗,恐有不臣之嫌,所以奉命来查探。慧海方丈在与他们解释,但看官府好像并不想听,又有许多人表现得十分凶狠,所以看架势还十分紧张。谢璧在的地方,必有丁雪茶。她的声音清脆,说话之时也总带着笑意,让听话的人觉得十分舒服,虽然她说出来的其实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韩青溪便问:慧海方丈是什么意思? 咱们也不是真的要造反,当然不想和官府起冲突的,慧海方丈在解释。谢璧说道,不过说不好就真的会动起手来,师父知道萧兄这伤势严重,所以就叫我来问问,各位有什么打算? 韩青溪则道:方才谢少侠说的是,我等无意与朝廷为敌,自然是不会主动动手的。不过既然朝廷都派了官兵前来,这武林大会也就开不下去了,多半是要原地遣散,且很长一段时日都不允许再随意聚集。所以方才争执不下的几件事都会不了了之。 那些与咱们都没关系,只要散了,咱们就赶紧给萧师兄找个大夫吧!岳澄急道。 沈望舒却面色一沉,当然是有关系的,你忘了方才你们那位徐长老说什么了吗?你们几个,不忠不义不孝不悌,又被逐出了松风剑派,虽说如今在江湖上也没什么死对头,但总归是名声尽毁了。若是这时候要去求医,或许要遭受许多刁难。只怕 师父说了,若是几位有些苦难,尽管与我说,便是掌门师伯也同意了,翠湖居定将鼎力相助。谢璧肃容道。 多谢秋居士,多谢姜掌门。沈望舒道,若是真有那时候,只拜托各位带着萧秋山走吧,他是怎样的人,翠湖上下应当都知道,想必不会见死不救。 说话之间,那边的交涉似乎也差不多了,便听见有许多人粗声粗气地道:所有人都听好了,尔等持械聚集于此,已然是违反了朝廷禁令。念在尔等是为了扫除败类为民除害,便不立时剿杀。限尔等一炷香的时间速速离去,如若不然便立时捉去见官! 这话一连传了几遍,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虽说武林大会开到一半便被驱散,显得灰头土脸的,但也总比扣上个谋逆的帽子好。 各家各派此时也懒得关心到底还有什么事没处置完,只管点起弟子撤离便是。 只是太华门那边见着燕惊寒没人管,便有几个弟子前去松绑,又与他说了几句,燕惊寒便准备跟着他们离去。 不过都忙着离去,沈望舒更是什么也顾不上了,将萧焕给背了起来,大步往前走,一面走一面道:萧秋山,你撑着点,我带你去看大夫! 师兄,你别睡,我们很快就出去了!岳澄也紧跟上,嘴上不停。 众人都忙着往山下走,柳寒烟却身形一闪,就往太华门的方向掠去。幸而韩青溪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寒烟,你做什么去? 燕惊寒都要被他们带走了,柳寒烟用力挣脱,若是眼下不除掉他,只怕日后太华门就把他藏起来了! 沈望舒原本大步往前走着,听到这话,步子一顿,柳姑娘,且让他去吧。 什么?柳寒烟气极。 他们都人多势众的,你孤身一人前去,讨不到便宜。沈望舒摇头,别说如今朝廷的人还在旁边看着,便是慧海玄清都没说要了燕惊寒的性命,你如何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巫寨主的前车之鉴,还不够惨痛? 韩青溪也趁机劝道:是啊寒烟,巫寨主就是因为要强杀燕惊寒,所以落得了这个下场。我等并不是贪生怕死,只是若是付出了一条性命也不能报仇,岂不是白白牺牲?此等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你可千万不能做。 那就眼睁睁见他逍遥法外了?柳寒烟余怒未消。 留得青山在,不拍没柴烧!韩青溪耐着性子劝解,若是眼下带着巫寨主走,还能将他好好安葬了。若是迟疑一阵,谁知道还有哪些人会拿他泄愤呢。 柳寒烟思索一阵,到底是觉得韩青溪之言有理,恨恨地收了剑,叫着岳澄一道去搬巫洪涛的尸身,谢璧也主动帮了忙。沈望舒背着萧焕不方便,众人便叫他先去山门等候。 沈望舒只觉得背上的人声气越发弱了,便连声道:萧秋山!你睁开眼!你你快跟我说几句话! 我我在听。萧焕声若蚊吶地应了一句,小舒,我真的好困,我要撑不住了。 你不许睡!沈望舒急了,却不敢把人放下来,只能走得更快,一边走一边气息不稳地道:你睁着眼啊若是不想说话,你就听我说! 萧焕嗯了一声,你说呀,我都听着呢。 沈望舒便道:萧秋山,我真的很讨厌你!若是想灭倚霄宫,你难道不会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吗?非得鬼鬼祟祟地做个卧底,你好歹也是正道弟子,不嫌丢人吗? 是,我错了 沈望舒见他还知道答应,又道:还有当年就算我是倚霄宫少主,能替你说得上两句话,但是我我也不是没脸没皮的,更不是除了你就没人要了!你既然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答应?就算你拒绝了,难道我还能立刻将你逐出去不成?要是你没有答应,后面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66) 对不起,真的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能有什么用?若是你大大方方拒绝了,我大约会把你当做好兄弟的,现在再见面,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尴尬了。沈望舒低声说着,旁人谁也没听见。 萧焕却道:我并不是故意骗你来的,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在骗你,最后把自己也骗了。后来我也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 他说话之间,沈望舒的眼角余光瞥见了秋暝正在往这边来,唯恐他给听了去,便打断道:你伤着,莫要胡思乱想了,我也不想跟你说话了。这样吧,我给你唱首歌,你跟着哼哼两声,别睡了。 好啊,从前还不曾听过小舒唱歌。萧焕欣然一笑。 只是沈望舒他自己从前也不曾听过几首歌,话是放出去了,然后自己也愣住了,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能唱点什么。 迟疑片刻,一段旋律忽然在脑中升腾而起,沈望舒百年不假思索地哼了起来,皓月明兮,清风扬兮,蕙芷兮罗窗。蛰兮吟唱,声兮微凉,断续兮琴响 他几乎没唱过歌,也并不精通音律,嗓音微微有些沙哑,歌也勉强没有唱得跑调而已,萧焕却听得异常认真。 听着萧焕偶尔还会应和一声,沈望舒便放心不少,唱过一遍,准备唱第二遍。 只是恰在此时,他耳边响起一声劈头盖脸的急问:这首歌是谁教你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舒唱那首歌我不说,谁知道是月儿明,风儿轻,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似那琴弦声改来的~~~ 第233章 章二九离析 谁教的?这却也太过久远,沈望舒委实是想不起来了。 只是这个关口了,还问这么个无关紧要又失礼的问题沈望舒一阵烦躁,扭头一看,却见是秋暝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于是一肚子气也撒不出来了。 秋暝见他回头,又问了一声:沈少侠,这首歌是什么人教你唱的?此事于在下而言,十分重要,烦请相告! 沈望舒护住萧焕不让他跌下去,然后才道:秋居士见谅,一时想不起来了,就顺口唱了出来。如今情势紧急,晚辈也是在无法分神细想,前辈可否等安定下来再容晚辈回忆? 不急不急,你且跟我来。秋暝嘴上说着,也竭力将神情放的平静些,但他的嘴角却紧抿着,银白的双眉之间也始终有着一个深深的印迹,无一不昭示着他的紧张。 若是深想想,沈望舒便能看出些许端倪来。但如今他一心都是受伤的萧焕,竟没去深究为何秋暝会忽然问出此事。 有了翠湖居的庇护,沈望舒与韩青溪等人便走得十分顺当,松风剑派的长老忙着集合门下的弟子,自然是想不起来找萧焕等人的麻烦;而陆灵枢原本是没想着管其他弟子要擒拿沈望舒的,但常沂几曾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就吓慌了,非得拉着陆灵枢不放,使他腾不出手来。 官府的人看的紧,各门各派的掌门长老也没机会再碰头商议便被驱散,只好各自做了个手势,想必是要安顿之后再通信。 姜畅与翠湖居的其他长老到底是有几分欣赏萧焕的,见他伤重,立刻腾了客房,又去城中请了最好的大夫。到底是严华斋所在之处,这大夫也是见惯刀剑伤的,见着萧焕的境况,也只是神色稍微凝重了些,却还有条不紊地让自己的徒弟去做准备。 沈兄,你也别太担心了。大夫请来了,其他长老自然也不会在这儿陪着,毕竟是个小辈。其他弟子也都累了一天,稍稍问过几句便跟着去了,现在还留在屋里等候的,除了萧焕的同门、跟随而来的柳寒烟还有沈望舒,便只剩了谢璧。 沈望舒朝他笑笑,多谢谢兄安慰。你也乏了,不去休息么? 我也是代师父来传话的。谢璧摆了摆手,他怕你们不自在,就在隔壁等着。若是萧兄的情形稳定了,也烦请各位告诉他一声,免得他太担心了。 沈望舒没料到秋暝竟然还等着,震惊之下,胡乱点了点头。 那大夫也是老练,与一众弟子飞快地给萧焕止了血包了伤口,又开了几服药,嘱咐几句养病的要点,便让萧焕静养着,自己则带着弟子去与姜畅辞行。 既然大夫都说萧焕情势稳定了,人也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沈望舒便请韩青溪先照看着,然后去了隔壁屋子见秋暝。 萧少侠无碍了吧?秋暝淡声问着。 是。还要多谢翠湖居仗义相助。沈望舒抱了拳,若是日后有能用得着晚辈的地方,请前辈莫要客气,但说无妨。 秋暝没有接话,只是打量了他一阵,方抿唇道:望舒与秋山倒是交情深厚啊。 沈望舒瞳孔一缩,尽力不露出异样,同行一路了,又是旧相识,自然要相互照拂着。 不过听闻你们二位从前有些过节,望舒如今还这样照拂他,倒真是大度。秋暝微微勾起嘴角,笑意却没到达眼底。 印象中的秋暝一向是温文尔雅又和蔼平静的,这么尖锐地问出一个问题,还是头一次。 沈望舒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正在踟蹰之时,却又听秋暝问:那么望舒现在想起方才所唱的那一首歌是从哪里学来的了吗? 话题转换得太快,沈望舒再次愣住。 皓月明兮,清风扬兮,蕙芷兮罗窗。秋暝轻轻唱了一声。他素日里说话的时候都用的官话,唱的时候,却带出一些潇湘口音。 只是秋暝应当不是潇湘人,那一点口音不如沈望舒唱起来那般自然。 若是没猜错,这一首应当不是潇湘民谣吧?望舒以前听旁人唱过吗? 沈望舒眼珠一转,强笑道:秋居士真是好记性,就听晚辈唱了几句便记住了。这曲调也比晚辈的更纯正。 秋暝的脸上没了笑意,我不是第一次听。不知道望舒从前听说过没有,亡妻她就是潇湘人。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官话也说不大好,刚刚有了儿子那一年,她就是这么唱歌哄孩儿睡觉的。我问她唱的这首歌叫什么,她说不知道,自己想着就随口唱出来了。 静安居士秋暝的妻子潇湘人 电光火石之间,沈望舒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 后来她回娘家探亲,我因师门有事,未能相陪,她便在路上遇着了劫匪。可恨我也算是年少成名,到最后,妻儿下落不知,连暗害他们的是什么人都不曾寻到!秋暝面露悲色。 沈望舒连忙安慰道:秋居士节哀。 望舒今年多大?秋暝勉强收敛神色,温声问道。 沈望舒摇头,前辈恕罪,晚辈自记事起,就跟着几个老乞丐一起流浪,身边也没有印信,老乞丐更说不上晚辈的生辰八字。被沈千峰带回倚霄宫的时候,听说是晚辈看起来像是四五岁的小男孩,与沈千峰之子相差无几。 他什么时候把你带回倚霄宫的? 约摸是十六年前。沈望舒自己也不太能确定了。 只是秋暝听到十六年前,神色便一下子激动起来,十六年前!当真是十六年前! 前辈?猜测越发明晰,沈望舒却并不曾觉得惊喜,反倒隐隐有些不安,寻思着能找个什么理由赶紧离开此处。 但秋暝到底也是武林前辈,他不说话,沈望舒自己不敢随意离去。而秋暝也并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只是神色越发温和:望舒啊,你会唱的这首歌,原是亡妻所作,她也只唱给我孩儿听过;你十六年前被沈千峰捡了去,那时候大约四岁,我十八年前失了妻儿,那时候孩儿只有两岁 倒真是巧啊。沈望舒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秋暝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确是巧,巧到几乎一模一样。 不是没有怀疑过,毕竟沈望舒自认天性凉薄,与人一贯疏离,唯有秋暝,无缘无故地便觉得面善,如今想想或许真是父子天性。 若说如今江湖上还有哪几个正道的前辈能让沈望舒全然瞧着顺眼的,秋暝绝对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之一,且一定是排得最靠前的那个。若秋暝真的是他的生身父亲,沈望舒只会道声求之不得。 不过在问童谣之前秋暝问的那几句 从前也没想过要讨谁的喜欢,沈望舒行事几乎可谓肆无忌惮,嘴上不承认,但他对萧焕好,江湖上有目共睹。能瞧出他与萧焕之间有些什么,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原本他不惮被人知道,可若是秋暝前脚刚问了他后脚便要与他父子相认沈望舒自己是恨不能找地缝钻进去的,也不知道秋暝会不会气死。 再说了,人家静安居士一生的清誉 于是沈望舒笑了笑,前辈,虽说那时候晚辈的确开始记事,但到底年龄消了些,也不是什么事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晚辈并不记得是什么人唱过这首歌,或许是是在跟着老乞丐流浪的那一阵还遇到过一个同龄的男孩子所以就 望舒,秋暝淡淡地打断他,若不是看着无瑕身世可怜,我原本是无意收徒的。因为丧子之痛,我原本是见不得小辈在眼前的,可是若没记错,当时在沅陵,是我主动与你说话的吧?因为你的眉眼,着实有七八分像亡妻。 沈望舒无言以对,只能别开眼去。 秋暝又瞧了他一阵,神色逐渐落寞,最后自嘲一般地道:是了,你不愿意认我也对,毕竟不能保护自己妻儿的,有什么资格做父亲? 不是!沈望舒连忙反驳了一句,见秋暝抬眼看了过来,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秋居士应当还记得,晚辈从前是倚霄宫的人,虽然并不是真的少主,却也为此出力不少。 秋暝皱眉道:连慧海方丈与玄清道长都说了,过去的事不会再追究了。 可那些鸡鸣狗盗之事,到底是已经做下了!沈望舒退了一步。 秋暝叹了口气,望舒你还记得吗?从前我同你讲,哪怕最后我发现我的孩儿陷落魔教且真的做下恶事,只要他愿意悔改,我也会尽力救他。亡妻本是个纯善之人,我也不信我秋暝的孩儿,天生就是个恶徒! 沈望舒一直都记得,再听到这话的时候,他忍不住眼眶发涩,喉间也有些哽住。 平复了一阵,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可我我和萧秋山 那萧秋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秋暝挑眉反问。 自然不是 还是你同他结交之后变成了恶人? 当然也不是,沈望舒心想,自己没把萧焕带成恶人便谢天谢地了。 既然都不是,你有什么好担心的?秋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有生之年还能找回自己的孩儿,我便十分知足了,只要他没有变成一个丧尽天良的人,其余无论何时,都无所谓了。 沈望舒忽然觉得心头酸涩,也不知怎么的,眼中就有豆大的泪水猝不及防地砸落。 秋暝也眼中湿热,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揽进怀中,用力在他背上揉搓几把,笑道:望舒,叫我一声? 爹,沈望舒从没如此叫过人,起初还觉得有些生涩,只是一声出口之后,便再也忍不住,哽咽道:爹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我为什么要刚认爹就出柜?这个世界的善意呢? 这个内容终于出来了,其实好久之前就想认了,然后一不小心变成了车= = 第234章 章二九离析 师兄房门忽然被推开,阮清探进头来,父子二人都猝不及防,阮清也十分疑惑,你们这是做什么? 沈望舒下意识就要躲,秋暝却十分从容,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一把,才慢慢放了手,神色坦然,怎么了? 阮清迟疑地看着两人,口中还是道:掌门师兄请您过去,有要事相商。 好。秋暝做了个手势,然后回头对沈望舒道:阿宝,你也一起去吧。 阿宝?沈望舒一惊,不知道为什么秋暝忽然会这么叫他。不过旋即一想,又明白过来孩子都养到一两岁了,没起大名可以理解,但总会有个小名的。 于是沈望舒强装淡然,迟疑道:这姜掌门请您去,多半是有要事商议,我去不大合适吧? 无妨,掌门师兄有话跟我说,我也有话跟他说,你一并去了,也省得麻烦。秋暝浑不在意。 自秋暝叫了一声阿宝起,阮清的脸色就有些变了,又听闻秋暝还要带着沈望舒去见姜畅,她的神色便更是难看,师兄,你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也没什么。秋暝淡淡地说着,不是说掌门师兄在等我么?快去吧,别让诸位久等。 阮清无法,也便返身出门,走在前头带路了。 众人从眉山剑坪上下来,十分仓促,千头万绪无法决断,自然还是各自回到先前下榻的客栈再做定夺。翠湖居原本就有单独的一间院子,更配了一间宽敞的会客室,正好用来临时集会。 翠湖居的长老与出色的弟子皆集于此,秋暝是最后一个到的。于是他带着沈望舒出现的时候,屋里的人都愣了片刻。 沈望舒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是该进还是不该进。 好在姜畅反应很快,连忙笑道:既然沈公子也来了,是再好不过。有的事,也需要沈公子在旁做个决定。 于是秋暝便向他慈爱一笑,示意他跟着进去,等秋暝落座之后,便与谢璧一道站在他身后。 人都到齐了,姜畅便咳嗽一声道:诸位,如今关起门来都是我们翠湖的自己人,对上午的事,有什么看法,都可畅所欲言。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67) 长老里头有个急性子,如果不是慧海、玄清和明枯那几个老东西下的帖子,本座都要怀疑是不是有谁想把咱们骗到这儿来一网打尽了。 他这一说,其他人都静默不语。 若不是他亲眼看着萧焕请求玄清慧海召开武林大会,沈望舒也要这么想了。那么多门派聚集一处,为了一件与多数人关系不大且证据湮灭的事争论不休,最后更是引来了朝廷的人,怎么看怎么都透着蹊跷。 不过慧海、玄清和明枯这三人的江湖地位都是无法撼动的,而普安、紫微与严华三派也是正道翘楚,底蕴深厚,犯不着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打压别派。报了官,对整个武林都没有好处。 看来是武林正道中出了奸细。另一长老缓缓地道,不过此举损人不利己,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阮清便道:能想出这个损招的热门,或许并没想到此举牵连甚广甚至会危及自身,只想排除异己罢了。依我看,这人要么就是与十大门派有嫌隙,要么便是与明月山庄、松风剑派或是太华门有旧怨。 姜畅侧目,何以见得? 这两次武林大会,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几桩个人恩怨。第一次,太华门为了拉松风剑派下马,一不小心却把自己搭了进去,又遇上沈望舒的事,若不是后来岳掌门坚决站在沈望舒这边,这事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素白的纤指点在案几上,阮清说得有条不紊,而这一次,原本是处置燕惊寒,顺带商议叶无咎的事,结果叶无咎变成了死有余辜,连他从没露过面的岳父也成了处心积虑的祸首,又把沈望舒与萧焕无端拉出来 秋暝立刻接口道:不错,若是上一次将他二人拉出来议论是因为还有魔教余孽这个身份不曾摆脱,如今慧海方丈亲口宣布既往不咎,沈望舒也不是此事中的关键人物,何必紧咬不放?便是萧焕,他也是我们大家看着长大的,品行如何心中都有计较,若说是他欺师灭祖,诸位信吗? 姜畅点了点头,那静安以为是怎么回事? 秋暝稍稍侧身,看了看沈望舒的神色,然后才道:我大胆猜测,或是他们二人之一的一个亲近之人其实也牵涉其中,却被发现了端倪,为了保全自身,所以想借机灭口! 众人哗然。 姜畅连忙道:镇静!不过是揣测,也没有真凭实据。沈公子,既然你也在这儿,不妨就说一说,方才静安的猜测,到底是不是真? 沈望舒面色一白,飞快地思索片刻,还是道:晚辈手上并没有证据,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这边有什么亲近的人牵涉其中。不过岳掌门辞世之时,晚辈便在旁侧,敢立誓为证,萧秋山与韩青溪、岳澄等人绝没有加害岳掌门。 姜畅微微眯眼,那巫洪涛生前所说苏庄主之事 沈千峰生前刚愎自用且异常孤僻,手下所用之人许多都有反叛,看来像是因利而合,并非是多年亲随的模样。沈望舒朗声说着,晚辈也的确不曾见过他有与倚霄宫之外的什么人联系过。至少还在倚霄宫的时候,晚辈是并不认得师父的。 翠湖一众长老听着,也不置可否。 沈望舒神情紧张,一瞬不瞬地望着在场众人。 倒是谢璧低声道:你看你,汗都急出来了。掌门也不过是多问两句,想知道今日的事起因究竟如何,没有怪你的意思。 沈望舒只有勉强笑笑,说了声谢谢。 这件事错综复杂,与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何必深究,吃力不讨好。一个长老摇了摇头,只是咱们虽然不信几个松风的后辈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时,但松风的徐老头都动手了,他们几个如今的江湖名声算是毁了。咱们要不要带着他们一起回去? 就是,虽然翠湖并没有做错事,但带着他们几个,难免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另一人道,咱们翠湖能到今日的地步也是不易,为了几个别派的小辈毁了 沈望舒见状,连忙道:知道诸位前辈为难,这份心意,晚辈已是铭感五内。只是翠湖各位大侠多次仗义相助,没道理一直吃亏,晚辈等人也不能将各位大侠的仁心当做理所当然 住口!秋暝忽地拍案而起,肃然望向他,那神色,连谢璧都吓了一跳, 沈望舒有些心虚,不敢与他眼神相触,连忙后退一步。 秋暝却掷地有声地道:掌门师兄,当年咱们投身翠湖,师父教过什么?学武固然是为了自保,可功夫练到一定时候,不是要得学着帮扶他人么?如今几个晚辈遭遇困境,能帮一把的时候,为什么要袖手旁观?我们翠湖又不是那等沽名钓誉的门派。更何况,连自己的血脉都保不住,我秋暝还有什么面目行走江湖? 没想到秋暝会猝不及防地将他的身份公开,沈望舒瞪大了眼。 什么?其他长老也只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秋暝又缓缓地道:掌门师兄,诸位同门,这沈望舒,便是我失散多年的孩儿。为人父的,岂有看着自己的孩子为群狼所环伺自己却撒手不管的道理? 一群长老面面相觑,良久后,比较直率那个才道:静安啊,你的孩儿这都没有音信十多年了,怎么忽然就会不会太草率了? 秋暝却挑了挑眉,草率么?望舒身上所有的事,都与我的阿宝能完全对应上。更何况,他还会唱亡妻所创的童谣。罗师兄,你不觉得他的眉眼,和亡妻也十分相似么? 那位罗师兄仔细看了看沈望舒,浓眉紧蹙,并不说话了。 阮清却一脸焦急,可这世间长相相似的人不在少数,不能因为他长得像嫂子又会唱童谣便确定他是吧?若是他在外头不小心学会的呢? 阮师妹,秋暝无权无势也无财,不知望舒充作是我的孩儿,于他而言有什么好处?秋暝心平气和地道,之前岳掌门以为望舒是他的孩儿,即便年轻之时行为有些错,却还是松风掌门,比我不知强出多少。望舒若是贪恋权位或是为了一个不被追杀的正道身份,难道岳掌门不是比我更好的选择? 可阮清一时想不到能有什么话来反驳,但看她的神情,却是十分不情愿的。 秋暝又道,诸位,我知道你们都是一片好心,怕我被骗。可我知道沈望舒便是我的孩儿,绝不会错。若是诸位还不放心,便立刻取一碗水来,当场滴血验亲,这样大家都可以安心了。 我沈望舒有些惊讶。 姜畅却道:也好,便让大家都放心些吧。 谢璧受命去准备了一碗清水,秋暝毫不犹豫地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入水。沈望舒稍稍有些迟疑,生怕自己是空欢喜一场,不过看着秋暝满含鼓励地看他一眼,索性一狠心一咬牙,也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到碗中。 只见沈望舒的血珠子入水之后,便似乎收到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吸引一般,不能抗拒地便朝着秋暝的那滴血游了过去,最终交融,可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沈望舒越发不由自主地瞪大双眼,看着碗中的血珠,久久说不出话。 原来秋暝还真是他的生身之父! 其他人也或惊或喜,乱作一团。最后还是姜畅大笑出声,好啊静安,恭喜你多年心愿终于得偿了! 多谢掌门师兄。秋暝眉眼含笑,不管诸位师兄师弟如何思量萧焕等人的去留,但望舒是我的孩儿,我定会保他无恙! 第235章 章二九离析 你要去哪儿?翠湖的长老们商定等萧焕的伤势好些,便一起回翠湖居去再做定夺,然后各自回房。不过沈望舒等人一开始不是与翠湖弟子一起住的,如今暂住下,自然是需要重新分配房间的。岳澄等人正安排得起劲,沈望舒说不必考虑他,顿时把人都吓得不轻。 柳寒烟想到一个可能,惊道:你该不会是要回明月山庄那边去吧?他们对你什么态度,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不是回那边,不必担心。对于秋暝就是他亲生父亲这一点,即便是都通过了滴血验亲,沈望舒如今也没点踏实感,更不好意思与旁人说,只好含混过去。 但沈望舒一向是有事都憋在心里的,格外让人不放心,这回韩青溪也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不和我们一起住,还要去哪里呢? 他当然不和你们住,没想到瞒了半晌,终究抵不过一个拆台的。谢璧大大咧咧地推门进来,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他刚认了爹,自然是要搬过去一叙天伦的。 岳澄惊道:你又认了爹? 沈望舒凉凉地蹬他一眼,什么叫又?之前那次就是崔离胡言乱语,我可从没承认过。也便是岳掌门耳根子太软,所以才能被他给骗了。 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可岳澄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挠了挠头,好吧。那你爹是哪位啊? 我师父啊,他没跟你们说吗?谢璧倒真是心直口快。 你师秋居士!岳澄惊得目瞪口呆,这也能认上?不过说起来,你看这外貌轮廓,还真是有些像的。 韩青溪与柳寒烟也凑上来看了看,的确是像。 岳澄又叽叽喳喳地问:那你们怎么忽然就人上来了? 谢璧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是不知道的。而沈望舒才不想说自己唱歌哄萧焕的事,耳根发红,还强装镇定,打听这么多做什么?有这闲工夫,外头听话本去啊。今晚我大概是过不来了,你们可留心着点,若是他醒了告诉谢兄便是。他这样,咱们哪也不能去,连翠湖上下也走不了。 说起这一件事,众人才没了调侃沈望舒的心思,纷纷收敛神色,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又交代几句,沈望舒恐秋暝久等,便与谢璧告辞离去。 毕竟秋暝是个长老,住处离安置萧焕的地方尚有一段距离,两人并肩走着,谢璧到底是抑制不住好奇,你竟然真是师父失散多年的孩儿!不过你们是怎么认上的啊? 又来了。沈望舒只觉得头大,很重要吗? 谢璧只是直率,又不是看不懂眼神,知道沈望舒便是不想说了,于是哦了一声,不过没关系,认回来就好。不过师弟啊,我跟你说 你叫我什么?沈望舒一惊。 谢璧却理直气壮地道:师弟啊,怎么了?你是我师父的儿子,我叫你一声师弟有什么问题? 可我如今还有师门,你一说起明月山庄,沈望舒不由得神色黯然。 谢璧把他当做自己人仅用了一会会儿的时间。他义愤填膺地道:如今还在没关系,反正你也可以想办法脱离师门的嘛。我看你那位师父,可真是就算他不知道萧焕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还不知道你吗?你为什么会站在萧焕这边,他有问过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要罚你,而且是连你的命都不在乎了 沈望舒不欲多言,淡淡扫了他一眼,谢兄,背后语人是非,似乎不大妥当? 我是替你不平,你要是觉得没关系,我也没必要啊。谢璧摊了摊手,不过你要是还在明月山庄,师父刚把你认回来,他哪里受得了? 谢兄沈望舒有些哭笑不得,此事待会儿我会与父亲商议的,多谢你操心了。 谢璧有些悻悻的,哦,那你倒是提前想想说辞。师父带了我这么多年,我可比你了解他多了,我方才问你的话,他肯定都会问你的。 好,我会好好想想的。沈望舒摸了摸鼻子。 事实证明,谢璧这么个热心肠的,还真是没有骗他。 刚进了秋暝住处那阵,作为一个多年不见孩子的父亲,秋暝是好好问了一阵这些年沈望舒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沈望舒不想让秋暝听着伤心,轻描淡写地,只挑了些江湖上尽人皆知的事同他说。 秋暝自然也知道沈望舒的想法,却并不戳破。他也不想沈望舒再回忆一遍当年的痛苦事。于是他柔声问:望舒啊,既然你我已经父子相认,你如今却还是明月山庄的弟子,若是常在翠湖居似乎也不大妥当。你接下来意欲如何呢? 沈望舒垂眸,安静片刻,低声道:我自然是想和父亲在一起。 路上听秋暝说了不少,他这人实在神情,又洁身自好,自从妻子遇害之后,便满心的痛苦。若不是偶然得了他这么个弟子,只怕秋暝早就随亡妻而去了。而沈望舒虽嘴上说着不在意,却也十分羡慕那些父母尚在的人,如今得知父亲竟然是秋暝,也希望能与他多待一段时日。 秋暝听闻这话,自然是喜不自胜,连声道:好,好啊!那咱们等萧焕伤愈之后便即刻启程回翠湖。四月就要到你的生辰了,今年又是弱冠之年,先前为父并不知道,都没来得及好生准备。如今赶回去,应当是来得及的。你不在为父身边十几年,为父一定要为你准备好冠礼! 他这么一说,沈望舒当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到底还是轻声打断:多谢父亲美意。只是如今有一事,迫在眉睫,儿不得不即刻去处置。恐怕是要辜负父亲的一片苦心了。 秋暝的神情果然一滞,哦?什么事这般重要?是燕惊寒的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再怎么跑,儿也一定能把他抓回来。沈望舒说着,又稍稍迟疑了片刻,才道:只是儿不得不回明月山庄一趟。 于是秋暝的脸色又转了晴,这是应当的,毕竟是救过你的命,又师徒一场,好聚好散,总要把话说清楚的。 一听到这里,沈望舒便不由得苦笑师徒一场,好聚好散。还有可能吗? 秋暝高兴过了,也想起有些不对,可你师父旁的不说,他是医者,来拿萧焕都知道强行废了你的武功可能会危及你的性命,又何必执意如此?你所作之事,并非罪无可恕,且萧焕之事真相如何,还不曾有定论。对了,让我看看的伤势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68) 父亲放心,都是老毛病了,若不是逞强动手,便是无碍的。沈望舒摆了摆手,心道秋暝还真是心酸,甫一相认第一日,自己就有这么多能让人提心吊胆的事。 秋暝也不大擅长医术,真是要看也看不出所以然,见沈望舒不愿,便也不强求,只是道:可我看那位苏庄主,似乎对你是真的不存善意。说来也有些蹊跷,叶无咎、巫洪涛与他的争议全在你身上,还不曾查出定论,他就要急着处置你 父亲,他沈望舒想了想,还是低声道:其实师父他也是九嶷宫之人。 什么?秋暝大惊。 既然开口说出了第一句,剩下的话也便没什么难的了,沈望舒深吸一口气,巫洪涛在武林大会上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其实我师父不叫苏闻,他本名陆灵枢,乃是九嶷宫的少司命,和大司命也便是沈千峰都是东皇太一一手带出来的,所以师兄弟二人感情极好。 秋暝眉头一拧,所以陆灵枢与崔离勾连,为的便是让岳掌门身败名裂?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想,也应该是如此的。沈望舒淡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师陆前辈并不如九嶷宫其他人一般敢作敢当,所以提早做了准备,利用叶无咎和巫洪涛的关系,把他们也拉下了水,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旁人也想不出与他有什么关系。 说到底都是他的同门,要人姓名却如此狠心。秋暝摇头,你也是他的弟子,可你发现了崔离的秘密,他就要杀你灭口,一击不成,便迂回着寻找其他机会,这份心思实在歹毒!如今你安然无恙,他定然是会想尽办法再将你除去,可恨! 看秋暝越说越激动,沈望舒便道:父亲,孩儿手里一点真凭实据也没有,全都是自己的猜测,您切莫动气。说来这也是孩儿与他之间的一些恩怨,孩儿自会处置。 秋暝立刻拉了他一把,你还想自己去找他理论?岂不是自投罗网? 若是父亲出手,便会牵连翠湖居。若是没有证据就让翠湖居与明月山庄交恶,孩儿岂不是成了罪人?您放心,孩儿定会妥善处置。神网速连忙安慰他。 谁知秋暝听着听着却生气了,望舒,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父亲?过去的十多年,我并不在你身边,你受到的的所有委屈我都不知道,自然也不能帮你一把。可如今你我都已经相认了,你还要把我当外人一样瞒着吗?望舒,身为人父,你总该给我一个保护孩儿的机会。 沈望舒定定地看着他,不知怎的眼圈就有些发酸,深深叹了口气,父亲放心,孩儿定不会轻举妄动。 第236章 章二九离析 饶是萧焕身体底子还算不错,但陆灵枢这一剑也是没有留情的,剑伤深得惊人,几个老道的医师奋力救了许久,严华与其他门派又流水价地送了许多珍贵药材,又昏睡了四五日才醒过来。 萧焕一睁眼,只见着床前站着韩青溪,眼神稍稍黯了黯,哑声道:师姐 韩青溪立刻做了个手势,你醒了?快别动了!我去找大夫来给你看看。 她出去找大夫的时候,便把岳澄叫过来看着,没一会儿,柳寒烟也闻讯而来,围着萧焕问了几句。却始终没见着沈望舒。 萧焕有心想问,却也不大好意思,只能耐着性子忍着,端看沈望舒究竟会不会来。 事实上,沈望舒并不知道萧焕醒过来的消息,此事他正在先前翠湖长老议论他们去留的房间里接受盘问。 你说苏闻也是九嶷宫的人?为何在武林大会上不说?心直口快的那个长老都没等秋暝和沈望舒把话说完,便立刻质问起来。 不过沈望舒都还没开口,秋暝便道:到底是有过救命之恩的,望舒总不想他身败名裂。 可当初巫洪涛所说,都被苏闻一一驳斥了,你又如何能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如果拿不出证据,你连我们都说服不了,如何能说服其他江湖同道?阮清挑眉道。 出来见长辈,沈望舒总不好佩剑的。他道了一声得罪,并指为剑,缓缓使出一招。 姜畅倒是眼尖,这是你们明月山庄的剑法。 沈望舒点点头,又使出另一招。姜畅迟疑了片刻,为何要倒过来使? 也不置可否,沈望舒接连使了几招陆灵枢教授的剑法,又将他自己悟出的对应的招式也用了出来,然后道:方才晚辈所使的招式,的确一套是明月山庄的,另一套是倒着练出来的。父亲与阮居士从前都与薛无涯交过手,也见过崔离与巫洪涛的功夫 系出同源。秋暝不紧不慢地点头。 姜畅微微皱眉,只是你子啊武林大会上替他瞒过此事,如今却告诉我们,又有何用?听闻明月山庄都已经启程回潇湘了。 沈望舒眼神自嘲地笑了笑。 他这几日一直在翠湖居的地盘上行动自如,而门下的其他弟子也对他十分友善,倘若陆灵枢遣人来问他的情况,他不会不知道。不过如今看来,陆灵枢根本就没想过来问一问。 三年前师父与苏师兄救了晚辈一条性命,晚辈自然不能随意出卖他们二人。只是晚辈其实是个睚眦必报心胸狭隘的人,对于救命之恩,晚辈已是仁至义尽,可如今他们二人想让我死沈望舒微微勾了嘴角,晚辈从小到现在也不知遭了多少灾厄,至今仍然安然无恙,可见命硬得很。 他这么一说,秋暝便止不住地心疼,伸手在他发髻上揉了揉,你放心,有为父在,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姜畅玩味一笑,普安紫微还不曾回程,请那两位过来商议也是易事。但望舒,如今你手上没有证据,亦不知陆灵枢为何要陷害与你,即便告诉了他们,去找陆灵枢对峙,终究也是师出无名。 何必惊动那二位前辈?沈望舒摇头,他只想让我死,怎么就惊动了旁人?今日告诉姜掌门,不过是因晚辈决定不日动身上天子山,不与各位一道回翠湖了。待此事毕,晚辈再上翠湖复命。 姜畅立刻皱了眉,你要自己去? 沈望舒想了想,或许韩姑娘柳姑娘他们也会去,毕竟大家都受过巫洪涛前辈的照拂,如今人平白无故就被冤死了,都是要去讨个说法的。 沈望舒!姜畅的语气严厉了些,你以为这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么?陆灵枢他与崔离狼狈为奸,必有所图。害得岳掌门身败名裂后,崔离都觉得心愿已了,再无牵挂,可陆灵枢却连自己的身份也不敢承认,若说他别无所求,这话你信?便是他真的没有其他目的,在武林大会现场信口雌黄搬弄是非,还害死了自己的同门,这样的人,留在江湖上就是个祸害! 沉默片刻,沈望舒才道:可方才姜掌门也说了,此事没有证据。 秋暝也道:掌门师兄,一直以来翠湖居都是与世无争的,也从不做出头的那一个。这次陆灵枢的事也算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却由我们翠湖去 沈望舒便道:姜掌门,翠湖居不方便插手,可晚辈如今还是明月山庄的弟子,是可以想法子套话找证据的。待晚辈拿到了证据,您再找其他前辈来商议此事也不迟啊。 不行!姜畅断然拒绝,只要是有人意图为祸武林,这事便不算与翠湖居无关。我们翠湖居从来没有让弟子孤身涉险的规矩,哪怕你如今不是翠湖弟子也不行!静安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才寻了回来,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他怎么办? 我沈望舒张了张嘴,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话。 姜畅立刻就打断了他,不管你怎么说,不行就是不行。陆灵枢的武功多高我们都见识过,他还一心想杀了你外头是谁,鬼鬼祟祟的! 被他这一呵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门口。 但见一名掌门弟子规规矩矩地推门进来,拱手道:禀掌门,萧秋山醒了,您看 沈望舒立刻神色一震,连藏在袖中的手指都有些不安分,拧着衣角摆弄。 秋暝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是道:掌门师兄,此事一时半会也商议不出结果,与其在这而争执,不如先去看看萧焕。 姜畅觉得十分在理,点点头,率先负手而出。 翠湖一众长老去屋里的时候,几名大夫已经诊过脉了,说是萧焕恢复得很好,并无大碍,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告辞离去。这一众长老也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是随意问候几句,便说着让他好生休息,纷纷告辞离去。 萧焕将沈望舒与翠湖弟子一道进门的时候还有些奇怪,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准备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谁知刚清了清嗓子,站在门口的秋暝便回头道:望舒,还愣着做什么?走啊,别打扰萧少侠休息。 沈望舒颇有些惊讶地望着他,见秋暝的确是一脸正经,才犹豫着答应:是。 萧焕对沈望舒也算是熟悉了,他从前对着沈千峰的时候是畏惧有余尊重不足,对着陆灵枢则是感激有余亲近不足,但他对秋暝虽说是有些犹豫,却并没有反感的意思,看神情也没有被迫,不由得十分惊讶。 情急之下,萧焕脱口而出:小舒,你不留下来吗? 留下来做什么?沈望舒没说话,秋暝便退了回来,神色淡淡的,语气却并不十分友善,莫不是萧少侠这里还缺人照顾? 秋暝这么说话也让萧焕没有想到,他愣了愣,才摇头道:晚辈绝无此意!只是只是晚辈与小舒同行许久,多半都待在一起 如今萧少侠也伤着,需要多休养,待在一处对谁都不方便,望舒便不能出去么?秋暝笑了一声,萧少侠,你有没有想过小舒愿不愿意与你待在一处?又有没有想过他与你待在一处方不方便? 这还是第一次听秋暝说话这么不客气,萧焕又愣了愣,才道:晚辈并不是不过小舒与翠湖弟子,也不大熟识,若是与他们一道 秋暝乜了他一眼,让萧焕有些说不下去。然后秋暝才开口:从前望舒的确与翠湖居没太打过交道,顶多认识无瑕与雪茶。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望舒总归是要与他们熟识起来的。再者说,明月山庄与翠湖没什么交情,与松风剑派似乎就更谈不上。望舒与翠湖弟子待在一处不方便,难道与松风弟子待在一处就方便了? 见他越说越离谱,萧焕也越来越迷惑,沈望舒忍不住低声道:父亲,和他说这么多做什么?走吧 父亲?萧焕乍一听,着实惊得眉毛都要挑出脸去。 秋暝却大大方方地点头道:不错。对了,前几日萧少侠昏迷不醒,还不知道,望舒便是我秋暝失散多年的孩儿,如假包换。他如今还是明月山庄的弟子,但过不多久便不是了。脱离明月山庄之后,他也不会去别处,自然是跟着我了。莫不是萧少侠也有加入翠湖居的意思? 萧焕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倒不是他觉得秋暝不该是沈望舒的父亲。毕竟沈望舒是沈千峰捡回去的孤儿,总该是有生身父母的,是谁都不足为奇。 可秋暝一向都是和蔼可亲的,却不知为何,这回与他说话竟有些夹枪带棒的意思。 萧焕认真反省了好一阵,也没想起自己会有什么地方是得罪过秋暝的。 真真是奇怪。 偏在这时候,秋暝又道:萧少侠,从前望舒的身份有些尴尬,总是无处可去,所以才总是靠着萧少侠的名声照拂着。如今可不一样了,即便望舒如今还不是翠湖居的弟子,但秋某自问还是有一张老脸,江湖朋友不会不卖面子的。 沈望舒只记得离开房间的时候,萧焕的表情十分精彩,他是有几分心疼,也有几分解气。 不过他也十分不解,父亲,萧秋山才醒过来,也一直都对您礼敬有加,您何必如此? 秋暝却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他一眼,望舒,从前他怎么欺负你的,莫不是你都不记得了?从前没人在意,可如今有我在,他休想再对你怎样! 第237章 章二九离析 萧焕醒来后,伤势恢复极快,没两日便能下地行走,看起来拔营回翠湖居也是指日可待。 这几日沈望舒一直都很消停,规规矩矩待在秋暝身边,再没说明月山庄的事,也并没主动来看过萧焕。 直到某一晚,无风无月,夜凉如水。整个翠湖居所在的小院都安安静静,所有人都陷入沉眠之中。 只是此时,忽地从角落里弹出一道纤长的人影,轻盈地跃过几排房舍,眼见就要翻出院去。 但就在他翻出去的那一刹,斜里又窜出一人,抬手一抓,将那人影给拎了回来。 先前那人大惊,回手就是一掌。而抓他那人的反应却稍稍慢了半拍,被拍中肩头,闷哼一声。 你怎么在这儿?先前那人立刻收了手,低声喝问。虽说竭力压制,却仍旧泻出了嗓音中的一丝清润。是沈望舒的嗓音无疑。 与他过招那人仍旧不肯撒手,你要去哪儿?那人声音醇厚中带着些低沉,却是萧焕。 沈望舒挣了两下,发现萧焕所用力道并不小,而他也不敢用力,只怕触及萧焕的伤口,只好道:都这么晚了,你还不歇下,伤口怎么养得好?韩姑娘和岳澄呢?怎么还能让你到处乱跑? 你不也是?这么晚了,还这么高来高去的,秋居士不担心么?萧焕深深地盯着他。 父亲有事叫我去办,刻不容缓,若是耽误了,你担待得起么?沈望舒眉宇间有些不耐,只想萧焕赶紧放手。 原以为抬出秋暝来能让人知难而退,谁知萧焕只是淡淡一笑,好容易把你找回来,秋居士竟然会在这时候遣你出远门去办差,深更半夜动身,都不及有人相送?未免也太急了吧? 沈望舒有些急了,放手!若是不信,你大可去问父亲啊。 换了旁人或许还会不以为意,但萧焕听着这话,脸色立刻就变了。 从前他和秋暝也算不上相熟,但也正是因为不相熟,秋暝对人便一向客气。但自从萧焕睁眼醒来发现他成了沈望舒的生父之后,秋暝便对他与从前不同了。尽管没有可以疏离,也没有立场对他严厉,但秋暝就是对他格外挑剔,搞得萧焕现在提起秋暝都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69) 只是萧焕迟疑着道:若是就这么放你走,秋居士发现之后找不到人,他岂不是更不会放过我? 这与我何干?沈望舒准备伸手硬掰,父亲遣我去办事,他岂会不知道我做什么去了? 你去找陆灵枢算账,他忍心让你自己一个人去?萧焕拧眉。 这回轮到沈望舒变了脸色,胡说什么? 萧焕这便淡定了,小舒,你慌起来可就是这个样子的。 放手!沈望舒蹬他一眼,再怎么说,那也是我师父。我与他之间的事,也牵扯不着父亲。你要是再不放手,一会惊动了旁人,父亲要是看见你对我这样拉拉扯扯的,你猜他会说什么? 我拦着你去犯傻,他能说什么?萧焕将他的衣袖扯得更紧,若不想被秋居士逮个正着,你便等我一等,我同你一起去。 沈望舒怒道:你有毛病吧?我连父亲都不打算惊动,你跟着去干什么?你现在这一身的伤,跟着我去做什么?再让他捅你一剑吗? 小舒,萧焕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的心意我也领了。只是说这样的话,能不能好好说?若是我再笨些,便真的以为是你在嫌弃我了。 被他说得浑身一僵,沈望舒微微别过脸,嘴上一点都不肯认输,本来就是在嫌弃你,快放手!萧秋山,都这么大的人了,你怎么还学会告状这一招了? 因为你也是刚学会撒娇啊。萧焕无奈地道,如今有事你还能抬出秋居士来,甚好。不过你不愿意让秋居士知道,他也不愿意让你以身犯险的。既然如此,我来替他照顾你,好不好? 沈望舒抑制不住地耳根子红了,那好吧,你快去收拾行礼,我就在这儿等你。一盏茶的功夫,过时不候。 萧焕这才咧嘴一笑,好!说罢立刻转身就回屋去。 见人跃下房顶,沈望舒这才松了口气。刚刚用口型骂了句白痴,却见萧焕忽然转过身来,认真地道:小舒,一盏茶的功夫,即便你轻功极佳,也是跑不出多远的。还有,你可能不知道,但我觉得还是得提醒一声许多年前,秋居士的轻功,也是能在江湖上排的上号的。 这人居然还敢威胁他!沈望舒气得拿剑指他,萧焕却笑嘻嘻地做出个噤声的手势,返身跑开了。 半柱香之后,两道人影穿梭在大街小巷的上空,如流星一般,快得让人怀疑自己眼花。 沈望舒原本想放开力气一阵疾奔,让轻功欠佳的萧焕知难而退。只是这人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半点不落。到底是大伤初愈,沈望舒又实在怕他崩开了伤口,到底是慢了下来。 萧秋山,你说你这是何必呢?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沈望舒无可奈何地道,再说了,你这么不管不顾地就跟着我出来了,韩姑娘和岳澄他们要是知道了,怎么说你? 萧焕不以为然,小舒,你莫不是忘了,我能伤重垂危,都是你那位好师父的手笔。我与他无冤无仇,他却对我下了这样的狠手,难道还不能同他理论理论? 当时的情况是怎样,都是在场之人,也都记得究竟是怎么回事,萧焕这么说,分明只是强词夺理。 沈望舒沉默片刻,既然你知道他下手毫不留情,便该知道,他是真心想取了我的性命。你这时候还巴巴地跟去,与送死何异? 你不也是奔着送死去的?萧焕语重心长地道:小舒,我知道你念着他的救命之恩,也念着这几年的师徒之谊,或是想着二十年前九嶷宫之事,陆灵枢的确是无辜受害之人,所以你不愿意他身败名裂。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他明白你的苦心吗?没有,陆灵枢反倒是咄咄逼人,要将你逼入死地!如今你去寻他,又能与他说些什么? 或许是原本也没想好,沈望舒缄默不语。 萧焕又道:或许你是想着,陆灵枢有可怜之处,而崔离也并非全然是个良善之辈,所以陆灵枢利用崔离来害死岳师伯的事也不必让更多人知道。可是巫前辈呢?巫前辈什么也没做过,陆灵枢就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生生冤死了巫前辈!若是你早些把这些事告诉各位前辈,或许巫前辈 所以你是怪我没有早说了是吗?沈望舒讥诮地看了他一眼,可这些你不也大概知道吗?我也没塞住你的嘴,你怎么不告诉各位前辈? 这是又把人惹着了。萧焕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此前谁也不知道此事会发生到这个地步,我也没觉得有非报不可的必要。不过如今陆灵枢所为,可不仅仅是为了复仇了。他对你动手,是为了灭口,那我与师姐师弟的污名呢? 你又怎么了?沈望舒挑眉。 萧焕却正色道:岳师伯临终前,便只有陆灵枢与苏慕平在场,所以除了我们五个,唯一可能知道师伯埋骨之处的也只有他们。然后松风剑派这么快就发现了尸骨,还认为 沈望舒想了一阵,可你已经脱离松风剑派,再把你逐出来一次,有什么好处?再说,你虽然从前在江湖上也有几分薄名,却不是举足轻重的人,把你拖下水,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也便是师楚掌门当机立断。萧焕苦涩一笑,松风剑派其实一向护短,我这个前掌门弟子涉嫌暗害前掌门,怎么看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若是松风剑派一力保下我等,便又要遭受其他门派多少嘲笑与白眼。这样一来,松风剑派的江湖地位可就真的要一落千丈了。横竖也是一个叛徒,罪名全都栽在我身上,总比赌上整个松风剑派好。 话都没说完,沈望舒便眼神奇怪地看着萧焕,却也没急着反驳。看了好一阵,沈望舒才摆摆手,好吧,你要是这么认为也行。不过师父要对你们松风剑派如何,跟我去不去找他、要不要通知其他人没什么关系吧?我都没想到这一点。你怎么不去说? 我怕坏了你的计划。萧焕无故地道。 眼看着都要争执起来,萧焕却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沈望舒只觉得是一拳头打到一团棉花上,忽然也就生不出气来。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我没设么计划,毕竟你也知道,我也没什么匡扶正义的抱负。只是他到底是我的救命恩人,也师徒一场,如今他不打算再将我视为徒弟了,我也没必要跟他客气了,即便与他交手,我也要与他将师徒关系断绝了,让彼此都方便些,下次再想动手,也便什么都不必顾忌了。 萧焕呆了一阵,为了这个,你都不怕送去一条命? 若是师徒关系还在一日,我便有一日不能与他公开地撕破脸,做什么都放不开手脚去。沈望舒肃然,说起来,害死叶无咎也有他一份,我还记着呢。 那我就更该陪着你去了。萧焕立刻道,你这样生死不计的,秋居士该多生气?有我给你垫背,也让他放心些。 沈望舒忽地站住,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萧秋山,你听好了,我不要你垫背!若是你敢死在我前头,我就 我知道沈公子的厉害,说到做到决不食言,所以一点也不想领教。萧焕显示笑了一声,然后才轻声道:所以小舒,我们都要好好的。 第238章 章二九离析 沈望舒,你竟然还有脸回来啊!其实沈望舒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每次他从外头回明月山庄,第一个跳出来质问他的永远都是常沂。别说他到底有没有做过对不起门派的事,但他觉得此事并不是需要常沂来过问的。 于是他头也没抬,径直登上台阶,准备走到山顶上,这样方显得心诚。 但常沂显然是受不住旁人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尽管近段时日已来,陆灵枢已经明显可见地不再宠爱沈望舒,但也不妨碍常沂将他视为生平劲敌。 甚至他亲自往下走了两步,提高声音道:聋了?我问你话呢!还有这个萧焕,松风剑派的弃徒你把他带回来作甚? 我是来见师父的,让开。沈望舒冷冷地道。 沈望舒,你把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见师父就见师父?常沂嚣张地道。 沈望舒虽然站在下首,气势却依旧逼人,我是明月山庄的弟子,我想见师父,难道还须得你点头不成?至于萧秋山难道这天子山门前还有外人不得入内的告示了不成?我找师父有要事,识相的就赶紧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谁还怕了你不成!常沂稍稍有一瞬心虚,却仍旧高声招呼道:各位师弟,将他拿下! 也不知常沂这么多年都是跟在陆灵枢身边干什么的,那么多人拔剑在手,沈望舒却只是稍稍侧身,都没让人越过他冲到萧焕跟前去,伸手一掌,便将常沂击得倒飞而出。 只是分明是来找陆灵枢说道的,却在山门前动了手,见面之后只怕不好交代,沈望舒叹了口气,正准备将人捞回来,忽见空中青影一闪,从山道旁冲出一人来,将常沂接住,稳稳落在地上。 大师兄没事吧?那人将常沂扶稳后,随口问了一句,甚至都不等常沂开口,便欣喜地道:四师兄你回来了?那日太过慌乱,我叫了你许久都不曾答应,还担心你出什么事呢。你平安回来就好。 在明月山庄之内,还有这般身手的,只有容致一人。 沈望舒对容致没有意见,也便笑道:我没事,多谢七师弟挂怀。师父在哪儿?还请七师弟指条路。 容致的笑僵了一瞬,师父他闭关去了。只是他闭关前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 是在揽月台?沈望舒有些疑惑。陆灵枢出去一趟可谓是毫发无伤,也不知有哪门子关需要闭。 常沂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神,见两人都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上了,不由得大为光火,你也有脸问师父在哪儿闭关?他老人家可是说了,你沈望舒大逆不道助纣为虐,都要把你废除武功了。谁家弟子废除武功不是要赶出去啊?你怎么还好意思来啊! 一说到这事,萧焕都心中火大。他不满常沂也许久了,当即就道:贵派难道已经将沈望舒除名了?既然不曾,弟子见师父有何不妥?偏有你这么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在这儿胡言乱语。 你!常沂气得跳脚,可刚刚才被收拾了一回,不敢造次。 沈望舒却是根本就没在意他,只问容致,好,那我就等着师父出关之后再说也不迟。只是二师兄呢?他总该还在吧,我见他也不准? 容致正要答话,山道上便远远跑来一人,扬声道:我在此! 苏慕平如今穿的是一身半旧的劲装,身前还挂着一幅围裙,乃是明月山庄弟子素日炼药之时所着的装束。看样子他方才应该还在炼药,一听见消息便飞快地赶了过来。 沈望舒与萧焕对视一眼苏慕平与陷害沈望舒还有叶无咎之事也脱不了干系,竟然还敢主动来见他,实在叫人想不透。 苏慕平终于走近了,略平复了气息,才神色如常地看向沈望舒:师弟你找我?走吧,有什么话去我那里说。都是同门,何必闹得这样剑拔弩张的? 不可!萧焕当即攥住沈望舒的衣袖,连忙摇头,这可是明月山庄的地方,他早就回来了,说不准私底下布置了什么。 沈望舒看了一眼被抓住的衣袖,到底没说什么,也就任由萧焕握紧,然后迎向苏慕平,不了吧,方才大师兄执意阻我回山,倘若此刻就跟着二师兄走了,大师兄的颜面却要往哪里放?不过几句话,就这么说清楚便罢了。 哎你刚刚常沂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慕平却苦笑道:望舒,你何苦? 不,我方才想了想,有些话,还是得当着大家说清楚比较好,否则就又一不小心死无对证了。沈望舒讥讽地看他一眼,然后向常沂行了个礼,劳烦大师兄,把所有师兄弟都请到此处来,也好做个见证。 常沂不悦地道:凭什么? 那若是有了什么,你信我还是信二师兄?沈望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常沂巴不得他们二人闹起来,最好是两败俱伤,他才好从中得利。只是当着一众师弟,他也不敢表露出来。更何况沈望舒与苏慕平从前关系都还不错,如今却忽然说出这话,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一想,常沂又欢喜起来,连忙让自己的几个爪牙去找人来。 明月山庄弟子并不多,不多时便全部聚集于此。许多没跟着陆灵枢出去参加无论大会的,这会儿还没把消息打听全,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苏慕平原本就有些不耐,如今更是脸色极其不好看,颇有些尴尬:望舒,你究竟有什么事要问? 如今也没有其他人,边上还都是明月山庄的弟子,即便我想干什么也是不能成的。既如此,师兄就老老实实回答我一句话,沈望舒死死地盯着他,当日燕惊寒想杀我的毒药,是不是你炼出来的? 苏慕平双眉一皱,还不曾答话,沈望舒却又一股脑地问道:是不是你从叶无咎那儿得了方子,然后然后炼制完成之后交给崔离的? 是。苏慕平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 意料之中的答案,连萧焕也松了口气。 可常沂、容致等人却惊得非同小可,也不由自主地望向对方,却见自己眼前这个人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显然也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沈望舒仍旧死死地盯着苏慕平,眼眶有些发红,轻声问道:为什么? 苏慕平别过脸,并不想回答。 沈望舒却加重了语气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你不是都已经猜出来了吗?何必问我?苏慕平苦笑。 为什么!沈望舒几乎是咆哮出声,眼里也几乎要飞出刀子来,一把一把,将苏慕平千刀万剐了才算数,叶无咎行走江湖靠的便是他的毒,他却把方子都毫不隐瞒地告诉你了!他是真心实意把你当做朋友的你知不知道?苏慕平,你这个人有没有心啊!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70) 苏慕平死死咬着下唇。 沈望舒却忍不住近前几步,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你偷用了他的东西,置他于险境,即便你不知道他会为了救我而死,可你你为什么还要在他身死之后红口白牙地污他名声?他有没有勾结崔离,洪涛水寨有没有勾结崔离,你不知道吗? 我苏慕平张了张口,下唇上已是一片带血的齿痕,我没想到他会把我当朋友。 啪 猝不及防地,一个巴掌甩到了他脸上。而动手的人当然是沈望舒。 眼看着沈望舒目露血光,萧焕暗道不好,连忙上前去将人死死抱住,而容致也上前去扶了一把,把苏慕平拉远了些。常沂则后知后觉地挡在中间,茫然问到:老四,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说什么你没听明白吗?萧焕一手紧紧箍着沈望舒,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面上却是一片冰冷,苏慕平盗了叶无咎的方子,配成了毒|药,再给了崔离,最后落到燕惊寒手上,险些毒死了小舒!叶无咎为了救小舒被燕惊寒杀死,苏慕平还在武林大会上诬陷他。 常沂更是惊得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问:老二,萧焕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你不是跟老四挺好的吗?你知不知道最后那个药会用来毒杀老四?你说你到底是为什么呀? 苏慕平忽然笑了一下,拂开容致的手,笑道:我知道。崔离说,他被望舒发现了,想要除掉这个碍事的,却又不能留下破绽。正好我这儿有叶无咎的毒,而巫洪涛也正是崔离的同门。 你便是为着这个去接近叶无咎的是不是?沈望舒忽然又怒喝一声,苏慕平,你丧心病狂!叶无咎不过是个孤儿,凑巧被巫洪涛捡了回去,又凑巧喜欢上了他的女儿成了洪涛水寨的女婿,为何就要被你如此利用玩弄?他的真心就这么不值钱吗?就该这么被你践踏吗! 这话苏慕平没有回答。也不知是答不出来还是不敢回答。 萧焕仍旧箍着沈望舒,轻柔地安抚着。 不过沈望舒好歹清醒了些,害怕萧焕崩了伤口,也不再挣动。 只是萧焕却忽地想起了一事,既然你们设计叶无咎设计得这么早当初我们要寻一个擅长用毒的人之时,也是你故意把我们引到他那边去的吧?你本来就知道远运船行的迷|药是哪里来的吧? 沈望舒便冷声道:他当然知道。那迷|药是沈千峰也用过的东西,与崔离合谋的薛无涯也有,你却想想这东西能是谁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无咎儿就好难过啊哇 第239章 章二九离析 沈望舒,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常沂惊到了,沈千峰能用过的东西,也是至少三年前了,而要让沈千峰能放心去用的东西,怎么也得是花了好长时间让他去信任的。苏慕平才多大?那时候他也没多少本事,你让沈千峰如何相信他?你这是说 大师兄,沈望舒打断他,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只是你不敢相信而已。 常沂立刻吼道:我相信什么了?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萧焕便道:若此事只是苏慕平一人所为,那么诸位且想想,苏慕平如何能与崔离牵上线?是经过薛无涯引荐么? 有何不可?常沂顶了回去。 谁知萧焕等的就是这句话,常沂一开口,他便笑道:既然苏慕平与薛无涯是同一阵线的人,薛无涯还偷明月山庄的药材?好好的一个盟友,不怕就这么得罪了?若是苏慕平首肯此事,每回药材都有空缺,难道你们庄主不知道其中的猫腻?要是真不知道,那明月山庄便的确是漏成了筛子了! 无论认了哪一句,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常沂想了好一阵,竟愣是没想出一句可反驳的话来。 沈望舒又接着道:二师兄,你说你是处心积虑接近叶无咎,又炼了他的毒在交给崔离,那我问你,你如何认得崔离?又为什么想方设法地要把巫寨主也牵扯进来?还有松风剑派,难道你要说你与松风剑派或是与那岳掌门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所以要挖空心思去报复他? 苏慕平只是淡淡一笑,既然都被你发现了,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何必再问为什么? 苏慕平你还真是个混账啊!常沂眼珠一转,连声道:师父他心慈,才会被你这么个手段歹毒狼心狗肺的东西骗过去。如今东窗事发了,身为大师兄,我一定要替师父清理门户! 说话间,常沂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的亲信们赶紧将苏慕平拿下。 二师兄,沈望舒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但神色已然十分平静,你执意要隐瞒是吗?那你可想好了,若是你一人认下了所有的罪过,便是整个武林的大事,首先知道的定是十大门派的弟子。楚姑娘,她可是绿萝坊茶堂任堂主的爱徒呢! 苏慕平陡然脸色一白,又渐渐浮现出几许绝望,最终低声道:是是我对不住她。不过既然敢做,便知道得有真相大白的一日,我早有准备。 萧焕怒极,喝道:苏慕平!你以为你自己将这罪名一力扛下之后,他就会念着你的好了?你跟了他多少年,你怎么对他,他又是怎么对你的?从前他对小舒如何疼爱的,可若是威胁到他,便能毫不留情地下了杀手。你扪心自问,他对你会网开一面么? 你别说了。苏慕平痛苦地闭上眼,摇了摇头。 萧焕却也不是个听话的人,越是不让他说,便越要往苏慕平的伤处戳,你看,我说中了不是?你也知道他不会救你,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那你拼命替他隐瞒,却又是为了什么? 你别说了!苏慕平蓦地睁眼,大声吼道:萧秋山,你自小就是名门弟子,有那么多师长疼爱,你自然不知道的!我比不上你,也比不上望舒,在武学一道没什么天赋,师父将我捡回来之后,没热络两天便发现了,我甚至不如大师兄乖巧听话,师父都想再将我丢弃。可是我不想再如从前一般,浪迹江湖,三餐不饱,我只求师父能将我留下来。幸好我记性还不错,死记硬背,把各类药方都记住,不愁派不上用场。连望舒都知道,师父救了一命,便要肝脑涂地去偿还,怎么还能出卖他? 苏慕平你是傻了吗?你刚刚不是已经出卖师父了!常沂勃然大怒,你说你做了那些事,是与师父合谋,那你告诉我,我比你跟着师父的时间更长,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沈望舒有些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大师兄,你的医术,只怕与我不相上下,武功与二师兄不相上下,师父他如何能用你? 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都褪了去,常沂如同被人掐住脖子一般,质问的声音戛然而止。 容致却是一脸疑惑,可是四师兄,既然你说师父他与二师兄合谋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合谋,是主使。沈望舒摇了摇头,阿致,你细想想当日武林大会上巫寨主所说的话,一切细节都可接得上。师父他本名陆灵枢,乃是九嶷宫的少司命,与大司命沈千峰乃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弟子。 容致回忆了一阵,脸色却是一片空白,巫寨主他说什么了? 沈望舒叹了口气,然后面向在场的所有弟子,诸位,沈某在此说一句不怕得罪人的话,如今明月山庄的弟子去到江湖上行走,只怕连三流门派的弟子都难对付得了。可不说我与阿致,师父的武功也是精妙绝伦的,这却是为什么?难道明月山庄收徒,专挑没根骨没悟性的草包么?便是普通的功法,旁人勤学苦练,即便不能成为一流高手,可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各位是兄弟素日都是得过且过的吗? 沈师兄,你到底什么意思?有个弟子忍不住问道。 沈望舒记得他。这人入门时间不算短了,练功也十分勤奋,可他的功夫就是那样,连稀松平常都算不上,只能说是惨不忍睹。 一念及此,沈望舒便更生出些怅然,诸位难道没想过这是功法的问题么?绝世功夫难练,若是倒行逆施就更难练,但总归有几个人也是能练成的,一旦功成,也是少人能及的。只是寻常人倒着练功,不曾走火入魔,便已是造化了。诸位不信,且将招式反过来用,心法仍然不变,看看是不是运起功来顺畅许多? 他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将信将疑,果然又人照做。 常沂原本想表现得嗤之以鼻,却又不愿承认自己过于平庸,也忍不住按照沈望舒所说的法子去尝试,当即惊叫道:咦,果然是顺手多了! 倒过来用的这功夫,才是正经的功法,原也出自九嶷宫,乃是少司命的专属心法。与崔离和巫洪涛甚至还有薛无涯、沈千峰都是系出同源的。沈望舒顿了顿,然后望向苏慕平,师父就是九嶷宫的少司命,且与大司命沈千峰向来亲厚。可是沈千峰被武林正道围攻而死后,师父便心生怨恨,想要替沈千峰报仇,是不是? 苏慕平静静地看着沈望舒,原想笑笑,只是怎么也挤不出来,索性保持着一脸面无表情,点头道:不止如此。 哦?萧焕拧起眉头。 苏慕平整了整方才被沈望舒一阵拉扯时弄乱的衣襟与袖口,慢条斯理地道:九嶷宫破之后,其实师父一直都跟着沈千峰。只是沈千峰遭受了岳掌门背叛与东皇太一离世的双重打击,起初是一直没有理会师父的。但师父一心想让沈千峰专心复仇,多次劝说,最终与沈千峰吵了一架,负气离开,路上便收养了我与大师兄。 只是离开没多久,师父便后悔了。而这时候,沈千峰也悔悟了,立了倚霄宫,便是为了恶心正道。师父原本想加入倚霄宫,做沈千峰的下属。但也不知他们从前吵架的时候都说了什么,沈千峰说什么都愿意让他到倚霄宫去。只是师父也不放弃,便提出替沈千峰炼药。沈千峰虽说也并不想让师父去倚霄宫,但他底下也并无多少人手,他那脾气还不断地逼着人反叛,亟需能震慑手下的手段,也就答应了。 每隔一段时间,师父就会去给沈千峰送药,后来我学艺初成,师父也遣着我去过,一连许多年,二人也算是合作默契,相安无事。只是后来,沈千峰死了。或许大师兄没有察觉,但在我看来,师父真的是性情大变,其他人其他事再也不能进他心中,而他唯一所在意的,便是复仇。接下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众人闻言,都大惊失色。 萧焕却疑道:不对吧,既然陆灵枢那样的脾气,缘何沈千峰都这般对他了,他还能一再放下身段去帮沈千峰? 苏慕平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沈望舒则是干咳一声,记得暗中扯了扯萧焕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问,然后道:所以沈千峰身死,他立刻赶了过来,并不是凑巧救了我,而是搜寻已久,是么? 不错。苏慕平干脆利落地道。 然后他联络上也有心复仇的薛无涯与崔离,炼制能让人迷失神智的药,准备一举攻下武林正道? 苏慕平则摇头道:这算是以防万一的下册。若是能兵不血刃或是借刀杀人,又何须废这些力气? 萧焕闻言,立刻神色一凛,什么意思? 松风剑派统御正道多年,只怕十大门派之中总有面服心不服的,一旦寻到破绽,便会毫不犹豫地取而代之。只是如今十大门派各有所长,你能上,我为什么不能?一旦有人先出手,其他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这武林正道啊,便会乱起来。苏慕平笑了笑,太华掌门燕鸿,野心不小,可惜才智并不算出众,选他做了这出头鸟 话还没说完,众人便忽地听见一声暴喝:无耻狗贼,却把武林当做自家棋盘、把所有人都当做自己可以随意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棋子了么! 紧接着,众人眼前一花,一道寒芒破空而来,裹挟着十二万分的怒意,威力不凡。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周末都被爹妈折腾得生不如死,压点码完的感觉真的是酸爽!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千万不要鄙视恋爱脑,只要智商够高他真的能玩死所有人的 第240章 章二九离析 沈望舒反应奇快,当即就腾身而起,于半空中拔剑在手,立刻接下了来人的一招,把人逼退几步,自己则横剑立在苏慕平身前。 沈望舒,你是不是有毛病?那人也站定了,破口大骂,苏慕平都要坑死你了,你还救他! 众人定睛一看,却没想到来人竟是燕惊寒! 沈望舒立即将剑锋一扬,你竟然还敢来? 常沂也连忙道:快,把这人围起来!这可是武林大会上盖棺定论了的凶恶残暴之徒。若是能把他拿下,日后江湖上便没人再敢瞧不起明月山庄了! 燕惊寒鄙夷地看他一眼,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你看看你们明月山庄,先有魔教出身的弟子,再与欺师灭祖的松风弃徒混在一处,现在倒好,整个明月山庄便是个藏污纳垢的魔窟!自己身上的污点洗干净了吗?就想着扬名立万。我呸! 听着他一串咒骂,萧焕都有些不忍卒听,便打断道:燕惊寒,你继趁乱跟着太华混了出去,做什么还来自投罗网? 萧秋山,你跟我装傻呢?巫洪涛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污蔑苏闻是九嶷宫的人?旁人不起疑心,难道你也没有任何怀疑?燕惊寒冷笑着,说起来你们和叶无咎那么熟,早该认识巫洪涛了吧?这苏闻是何方神圣,难道你还不知道?你们一意隐瞒,究竟有何目的? 沈望舒叫他气笑了,那你的意思是,你这是替天行道来了? 太华百年基业,几代掌门才经营至此,忽而声名受损,难道还不能就出幕后黑手算账了?说话之间,燕惊寒的神色十分扭曲,说到算账,沈望舒,你不过也就是嘴上厉害而已。叶无咎死于我的剑下,你与那姓柳的婆娘便疯了似的要让我偿命。可叶无咎为何会死?还不是因为你的好师父从中作梗。你替他隐瞒,这会怎么就不恩怨分明了? 萧焕替沈望舒道:此事与你无关。不过太华门至此,也是你们自作孽不可活。既然送上门来,那便新仇旧恨一起算吧!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71) 燕惊寒不依不饶地举剑,好啊,谁怕你不成? 眼看这两人就打成一团,在明月山庄山门前的长阶上下翻飞,不少明月山庄弟子唯恐波及自身,都大步退远了。沈望舒原本就痛恨燕惊寒,又担心萧焕身上有伤,立刻也拔剑在手,加入战团。 只是这一来,却把常沂看傻眼了。 他愣了好一阵,才与容致道:哎?他们不都是找苏慕平算账的来着?怎么还能自己打成一团了? 话一出口,还不等容致反应,常沂立刻又惊道:快把苏慕平按住,别让他趁乱跑了! 苏慕平并没有跑的意思,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甚至还有些好整以暇,望舒,你们这是干什么?难道要拿我去问话,还得先打出个先后顺序来? 萧焕与沈望舒的武功都在燕惊寒之上,虽然萧焕现在大伤初愈过招之际还有些顾忌,但他二人心无旁骛联起手来,燕惊寒绝不是对手。 而这位燕少侠,一向都是个审时度势见风使舵的人,只用了两三招,他就发现自己决计不是对手,再打下去,吃亏的是他自己。 恰好又听到苏慕平的话,燕惊寒立刻喊道:慢着!二位,都是来找苏慕平和苏闻算账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自己先乱起来?不如通力合作,打上山门去寻苏闻去? 先要动手的是燕惊寒,转眼就求和的还是燕惊寒,态度转换之自然,毫无凝滞,实在令常沂叹为观止。 沈望舒挽了个剑花,再次向燕惊寒的胸口斜刺而去,轻笑道:擒贼先擒王这话是不错,可还有一句话,叫做柿子要挑软的捏。燕公子,长安盛产火晶柿子,您该不会没去挑过吧? 噗常沂又立刻笑出声来。 燕惊寒叫他这么一笑,脸色更加不好,沈望舒,我燕惊寒虽说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与我相争,也并不是一时半会便可分出胜负的。苏闻是你的师父,他的功夫怎样,你该是清楚的。与我缠斗太久,到时候见到你师父,没了力气,可就危险了。 出手越来越快,沈望舒将陆灵枢所教授的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更与萧焕配合得亲密无间,还有余隙与他说话,与其费力去思索这个,倒不如想想下去见了叶无咎之后该怎么跟他认错! 眼见着便是谈崩了,燕惊寒也再次动起了脑筋。 打是打不过的,别说沈萧二人,便是周遭那些明月山庄弟子,若是真的一拥而上,他决不能全身而退。只是打不过还可以跑,燕惊寒对自己的轻功还是有些自信的。 但燕惊寒到底还是没放弃要找陆灵枢理论之事,他就算有意脱战逃跑,也是冲着山上去的。 常沂叫了这么多弟子来,虽说也是为了找沈望舒的麻烦,但本意还是本着守山来的。沈望舒都不能去,燕惊寒又如何能去?于是他大喝一声,快拦住他!若是敢让他上山,师父定不会轻饶! 不消他说,其他弟子也明白,纷纷拔剑在手,向燕惊寒涌去。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了什么,燕惊寒大为头疼,几次都想找个人手较少之处冲出,却都没成功,总是让萧焕或是沈望舒给拦住。 然他定睛一看,旁侧里有一人,就这般怔怔地站着,也没有上前相帮的意思,仿佛丢了魂似的。 于是燕惊寒眼神一动,硬生生一个折身,便想那处急冲而去。 沈望舒一直就紧盯着燕惊寒,见他有异动,立刻追了过去,将愣在原地的人往旁边一带,怒道:容致!你在做什么? 我被拉开的容致勉强站定,如梦初醒似的,多谢四师兄,我我没事。 只是沈望舒也顾不上理他,仍旧去追燕惊寒。 什么人胆敢在我明月山庄门前放肆?蓦地传来一声清斥,分明听起来近在耳边,只是四下一看,却并不见人。 常沂更是陡然一惊,师父! 风声骤紧,药香弥漫,从长阶尽头忽地掠出一道青影,凭风而来,恍若惊鸿逝水,轻盈而空灵。 几息之间,那人便落在众人跟前,不是陆灵枢又还能是谁。 先前沈望舒与苏慕平对峙,众人都听在耳中,此时骤然见了陆灵枢,都不由得往后退开一小步。 沈望舒与萧焕倒是没动,只是握剑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 陆灵枢却如同并没看见他二人一般,向燕惊寒似笑非笑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燕公子。怎么,莫不是被太华门给撵出来了? 狗贼!燕惊寒也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却坚持着在那处立定,并不敢轻易后退,声音也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你害得我太华落得如此境地,我、我要替我父报仇! 你们太华?燕公子是不是忘了,你都被逐出师门了。陆灵枢轻描淡写地说着,不过你这颠倒是非的本事,在本座面前都没用。你说是本座将太华害得如此崔离找上门去的时候,燕鸿原本是可以拒绝的,毕竟想把松风剑派和岳正亭踩在脚下,多的是手段。可他觉得这是最轻巧的一个,忙不迭的就答应了,武林大会也是他自己召开的,怪谁? 燕惊寒死死地瞪着他,却一句也反驳不了。 陆灵枢却火上浇油一般,轻笑道:不过你敢单枪匹马大闹山门,倒也是有几分勇气的。如今本座人也在这儿了,你说吧,你想怎么报仇? 我燕惊寒攥紧了掌心的剑,咬牙道:我要杀了你! 陆灵枢笑意不见,只是漫不经心地一拂袖,但暗里却蕴藏内力,飞快地送了过去,打在燕惊寒脸上,直打得他半个人都偏了过去,方眯了眯眼,哦?燕公子想怎么杀? 燕惊寒心知自己绝对不是对手,只是他也不愿意不战而退,只好手腕一翻,一招疾风卷雪使出,向陆灵枢刺了过去。 大胆!常沂呵斥一声,作势就要上前阻拦。 而被刺杀的那个仍旧不为所动,直到剑锋都递到了眼前,才抬手一挥,衣袖卷住剑刃,然燕惊寒挣脱不得。陆灵枢声音冰冷,谁也不许动。一壁手上加力,竟用普普通通一件青衣,将燕惊寒的佩剑绞得粉碎。 燕惊寒大惊失色,足尖一点,就要倒飞出去。 但陆灵枢比他的动作更快,眨眼之间就封了他的去路。燕惊寒情急之下,赤手空拳地就要与他动手。陆灵枢也没有用兵器,只是并起双指,朝他的肩颈戳去。 燕惊寒连退几步,但到底也没躲过陆灵枢的追击,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谁知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没有降临。燕惊寒闭着眼等了好一阵,才偷偷睁开一条缝,却见陆灵枢的手指便听在自己颈间不到一寸的地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见他睁眼,陆灵枢的笑意更甚,漫不经心地说道:呀,你的武功底子那么好,就这么杀了,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燕惊寒吓出了一身冷汗,却下意识地又使出一招。 太华的武功,精髓也是剑法,没了佩剑的燕惊寒,威胁便大打折扣,更何况陆灵枢本来也不怕他。 但看陆灵枢游蛇一般地躲开燕惊寒一击,变指为掌,攥住了燕惊寒的手腕,用力一扯,将人带得一个踉跄,另一只手又抓向燕惊寒的手肘,若是抓得实了,足以将骨头捏断。 千钧一发之际,陆灵枢却又停了手,自言自语道:不好不好,胳膊腿可都不能弄伤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燕惊寒崩溃地大喊。 陆灵枢却将他扶着站好,轻轻一笑,怎么,你想要个痛快的?呵,本座偏不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都起来干活了~燕惊寒的盒饭该准备了啊~要豪华版的啊~ 第241章 章二九离析 你想做什么?燕惊寒已经预知到等着他的不会是什么好事了,又是愤怒又是惊惶,说话也带上了些哭腔,我们太华我和我父亲从前与明月山庄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你要如此算计我们! 陆灵枢却似乎并没有与他深谈的欲望,眼神已然挪到了沈望舒与萧焕身上,逡巡片刻,最终冷冷地吩咐:带下去! 常沂尽管也想知道沈望舒与陆灵枢之间会聊些什么,但终究是不敢不听师父的命令,连忙指挥师弟们把大穴受制的燕惊寒给拖了下去。至于关在什么地方,便是他可以自行决定的了。 师父准备怎么处置燕惊寒?沈望舒终于出了声。 怎么处置?陆灵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莫不是望舒还有所见教? 沈望舒暗中握紧了拳,脊背也绷得笔直。萧焕站在他身后一点,自然发现他的异样,不动声色地在他背后抚了抚。沈望舒深吸一口气,弟子还有事要与燕惊寒清算,若是师父与他没有旁的事需要清算,还望高抬贵手,准许弟子处置。 那可真是太不巧了,这燕惊寒,本座柳折还有用。陆灵枢冷了脸,不过你既然这么想找他算账,如今你上了天子山,燕惊寒也跟了过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非同一般的约定似的。 这样的轻描淡写,这样的不以为意,是非黑白又成了另一种样子,沈望舒不由得愈发愤恨,冲口而出:师父! 陆灵枢微微掀了眼皮,也无其他反应。 沈望舒寒声道:师父难道当真不知,我此番回山是为什么? 本座应该知道?陆灵枢轻轻一笑。 当着武林大会那么多人,师父已经毫不掩饰对我的杀意,我还自投罗网,师父,难道您带了我三年多,我在你心目中便是个分不清轻重的傻子吗?沈望舒尽力站得笔直,后背也在微微发颤,师父想杀我,从数月之前的岳阳武林大会,到月前的眉山武林大会,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曾与旁人说起过。如今此处也没了旁人,师父难道仍旧不肯说个明白吗! 陆灵枢终于肃了容色,看了他一阵,才慢吞吞地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是我,自然也能想明白,为何是我。 是,弟子当然知道师父是为了什么。沈望舒勉力想笑一笑,眼圈却一层层开始发红,您隐忍蛰伏这么多年,就是想让岳正亭付出代价,岳正亭倒下之前,您不许任何人破坏您的计划,我不行,叶无咎不行,甚至连巫寨主也要拉下水来! 陆灵枢皱眉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从前千峰便不懂,没想到教出你来,仍旧不懂。 也不知是心寒还是愤恨,沈望舒哑声道:师父,你为什么就没想过,我不会说出去,便是巫寨主,若不是您牵连了叶无咎,他也不会说出去的? 这世间,嘴巴最严实的人,只能是死人。陆灵枢漫不经心地说着。 陆前辈,萧焕用力地撑住了沈望舒,然后朗声道:您都想取了他性命了,小舒仍旧没想过要说出您的秘密,因为您是他的救命恩人。好歹他也做了您三年的弟子,您便从来没想过相信他么?就因为他可能会说出您的秘密,您就毫不犹豫地想要杀了他。还有苏慕平,他宁愿以一己之力替您扛下所有罪过,可您从方才到现在,有没有问过他一句是否受伤?在您眼里,是不是所有的人命都如同草芥一般? 沈望舒小声道:自然不是,若是为了沈千峰,只怕他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一众弟子齐齐悚然,竟不知素日高高在上的师父私底下却是这样一个人。 陆灵枢却点头承认,不错,若不是为了千峰,我也懒得在这光怪陆离的世间苟延残喘到今日。 沈望舒也算是在场所有人中除了陆灵枢与沈千峰相处的时日最久的了,可他思来想去却也不明白,这沈千峰也不知有什么好处,竟能让陆灵枢为了他如此癫狂。 萧焕却肃容道:可岳师伯已然辞世,愧悔万分,陆前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却要把所有知情人一并逼死!难道在陆前辈看来,替沈千峰复仇之事,便是如此见不得人? 岳正亭死了罪有应得,但是萧焕你摸着良心想想,害死千峰的,便只有那姓岳的一个人么?陆灵枢冷笑一声,若不是萧少侠你,那么多人也是不能轻易攻上倚霄宫的吧?听闻千峰死于乱刀之下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沈望舒闻言,立刻神色一凛,反将萧焕拉到了身后,颤声道:师父您还要如何? 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需过问。陆灵枢冷淡地说着,还有什么事要问的,一并说完,莫要啰嗦,然后本座好一并处置! 听他话里的意思,是仍旧不打算放过沈望舒,哪怕自己也身处险境,萧焕也仍旧因此而感到愤怒异常,陆前辈,你既已决心复仇,日后整个江湖上便不会太平,即便小舒真的要说与旁人知道,这却也不是什么秘密,何必如此? 本座以一己之力挑动整个武林正道,若无完全把握,怎么会轻易动手?陆灵枢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如今时机还未到,当然还是要谨慎些的好。 沈望舒听罢,忽然就冷静下来。 他轻轻推开萧焕撑在他后背的手,大步往前走去,不避不闪地看着陆灵枢,神情倔强,师父是决意要弟子的性命了? 望舒,虽然千峰不是你的生父,可到底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莫要太忘恩负义了。 话已至此,再无什么别的好说。 于是沈望舒忽地一撩袍跪下,拒绝萧焕的搀扶,朝着陆灵枢重重地叩下三个头去,然后站起身来,挺拔如苍松翠竹一般,念着师父与师兄的救命之恩,此前你们二位加诸我身上的种种,我皆不曾向外透露过一句。可你们害死的巫前辈与叶无咎,亦与我有大恩,粉身碎骨都需得报还 沈望舒,你要欺师灭祖不成?陆灵枢有些怒了。 您也是九嶷宫出身,巫前辈也与您是同门,我要替他讨个公道,灭的却不知是哪位祖。沈望舒冷声说着,至于您这位师父倒是恩怨分明有仇必报,可惜我沈望舒做不到,亦不敢苟同,实在配不上明月山庄这样的门第,今日,便自请出门,此后再无瓜葛!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72) 诚然明月山庄立派时间不久,可弟子一旦入门,便再无退出一说,沈望舒也算是第一人了,惹得其他弟子都惊骇非常。 陆灵枢也怔了好一会,才狰狞一笑,好啊,好啊!脱离师门也罢,省得旁人看笑话!既然你们两个都在,正好省了功夫,来啊,有冤有仇的都一起上啊,今日便图个痛快了! 眼见着陆灵枢说打便打,凌空而下,沈望舒与萧焕便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拔剑出鞘,一左一右地夹击过去。 他们二人都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若是联起手来御敌,便是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都得忌惮几分。只是陆灵枢原本武功就深不可测,更何况萧焕如今还伤着,沈望舒的两种武功还是他所教授,另外一种却又是他极其熟悉的,竟是一点便宜都讨不到。 外人看着几人身法如风一般,你来我往,快得眼花缭乱,可也只有身在战团之中的几人才知道境况凶险。 陆灵枢忽地觑准一个破绽,挑了他最熟悉的沈望舒袭去,一掌击出,沈望舒虽奋力后退,到底还是被掌风带到,竟是被一把打下阶去。 明月山庄山门前的长阶也算得陡峭,若真是一道这么滚下去,只怕要身受重伤。 小舒!萧焕吓得不轻,连嗓子都破了。 幸而斜里掠出一道素色人影,将沈望舒抄在怀里,稳稳落下。那人须发雪白,正是秋暝。 沈望舒一见是他,慌得不知所以,促声道:爹 你别叫我!不辞而别,真是本事不小。秋暝把人放好,面上的惶急还没敛去,眉间也压出一道极深的痕迹。 随着秋暝忽然出现,众人的目光也不由得一道挪到了山门口,却见一种身着翠湖居衣衫的男女缓缓聚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掌门姜畅。 陆灵枢耳聪目明,自然是听见了沈望舒与秋暝的对话,神色有些古怪。眼见着翠湖居又浩浩荡荡来了这么一行人,才大笑起来,好啊,难怪敢干脆利落地脱离师门,原来是早就找好了下家了!不过也真是没想到,堂堂静安居士的儿子,竟是长于魔教之手。如今这是脸上挂不住了? 苏庄主姜畅方才感到,还不曾说话,便得了陆灵枢这一番冷嘲热讽,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陆灵枢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又冷笑道:都说翠湖居隐居避世,却没想到还有闲心来管这些破事。那好啊,既然都来了,我陆某人也没什么好怕的,动手便是。众弟子听令 师父!自苏慕平与沈望舒对峙起,容致便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如今却如同下定决心一般,终于站了出来,弟子容致,恐不能从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发烧了,头昏脑涨的,也算是拼了老命码的了,所以 燕惊寒的盒饭没忘呢!他正在被做成盒饭的途中! 第242章 章二九离析 哦?陆灵枢经了沈望舒与萧焕的一连串质问,心情本就十分不好,这回容致又忽然站了出来,已然在暴怒的边缘。只是他越生气,面上的神情便越淡然,那你想怎样? 姜畅这样的身份地位,自然是应付得了各种场面的。眼见陆灵枢如此,他便笑着打圆场:苏庄主这是何意?我等方才到明月山庄山门下,刚打照面,一句话也没说过,苏庄主便要与我等动手这待客之道倒是很有些特别啊。 姜掌门,都是老江湖了,兜这些圈子,委实没意思,有什么话便但说无妨了。陆灵枢哼道。 一时之间,没人再理会容致,虽说有些难堪,可他还是长长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姜畅面色不变,方才苏庄主也瞧见了,我秋师弟刚刚父子团聚,只是望舒这孩子总还记挂着您这个师父,想着总要与您交代一声,一时心急,也与秋师弟没什么情谊,一声不吭便走了,秋师弟放心不下您也知道如今外头不太平,所以这才叫我等一路来寻。幸好,两个孩子都安全到您跟前了。 陆灵枢皮笑肉不笑地问:是么? 望舒到底是您的弟子,他的为人您不清楚么?姜畅也不耐烦与他纠缠,便唤道:望舒,秋山,你们两个似乎也来了好一阵了,该说的话也该是说完了吧。既然你父亲都不辞辛劳亲自来接你了,也该跟我们一道回翠湖去了吧? 沈望舒如何听不明白,姜畅这是在给他一个台阶下。 他放出了脱离门派的话,却也不见得能立时就与陆灵枢翻脸,能与翠湖居上下一道对陆灵枢出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转身就走,谁也不得罪。 只是为了叶无咎,也为了他自己,他不能转身就走。 秋暝都有些急了,逆子,不告而别之事为父就不追究了,你还想怎样?难道要为父求你回去不成? 秋居士,陆灵枢轻哼一声,既然望舒不舍得跟您走,便让他在此处多留几天,正好我还有许多事要跟他好好说一说。 这下秋暝与姜畅都无话可说,毕竟再如何是亲生父亲,也不过刚刚相认几日,怎么也不如沈望舒在明月山庄待的时间久,陆灵枢开口留人,谁也不好说个不字。何况看沈望舒的表情,也并没有不想走的意思。 却是萧焕忽然站了出来,朗声道:陆前辈,不知小舒留在明月山庄您还有什么可以跟他说的。是解释一番为何要崔离、薛无涯勾结、如何勾结,还是解释为何要在指使苏慕平诬陷叶无咎并要毒杀小舒?或者为何要否认自己的身份,还杀了巫前辈灭口?再不济,就是为什么要在武林大会上对小舒下杀手? 他这话说得犀利,把方才双方小心翼翼维护着的窗户纸一下子便捅破了。陆灵枢脸色大变,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连沈望舒也拉了拉他的袖子,快别说了! 只是晚辈不知,萧焕在沈望舒背后轻轻一拍,以示安抚,既然您都几次三番地对小舒下杀手了,却不知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莫不是死之前让人死个明白不留遗憾么? 秋暝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说句话,苏庄主,方才萧少侠此言何意?您居然这么想杀掉望舒?却不知他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您这般不快? 陆灵枢倒是有些迟疑,毕竟看着秋暝的神色不似作伪,想着或许翠湖居并不知道什么内情,要怎么圆过去。 只是萧焕所说的几句话似乎刺激到了沈望舒,虽然脸色苍白,他却执剑往前走了几步,眉头紧蹙,在场诸位大多也是参加过几次武林大会的,我沈望舒的所作所为也是看在眼里的,心里自有判断。沈望舒有没有做过欺师灭祖、不利于松风剑派之事,诸位也是知道的。扪心自问,我对师父已是仁至义尽,可师父,不,是陆前辈却一再相逼。我这一条命是陆前辈给的不敢造次,可叶无咎与巫前辈等人我今日也便厚颜说一句要替他们讨个公道的话了! 姜畅与一众翠湖弟子便在这儿站着,总不能假装听不见。而姜畅身为掌门自然也要表个态,苏庄主,方才姜某也算是被迫听了一耳朵,只是这事说着就几句话,但细细拆开来看件件要命啊。您说句话? 说得这么清楚,姜掌门听不明白?陆灵枢也实在是耐心耗尽,日前江湖上的阵阵血雨腥风,都是我一手挑起来的。我也不是什么苏闻,而是九嶷宫少司命陆灵枢!姜掌门,知道这样的事,您准备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如今都站在了风口浪尖,即便不想管,姜畅也不得不挺身而出,姜某不知道便罢了,如今知道了,少不得就要为武林除害了! 姜掌门?恰在这时候,常沂解送燕惊寒回来了,见着场面剑拔弩张,顿时紧张起来,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陆灵枢轻笑一声,是非原本并不重要,不过如今我们明月山庄看起来是要与翠湖居为敌了,就是不知道你们敢不敢? 师父有令常沂咽了口唾沫,弟子自然义不容辞。 那好陆灵枢冷声说着。 却不防有人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并非不敢,而是不愿。 众人抬头一看,却见容致面如金纸,嘴唇失色,如失了魂魄一般走上前来,跪在陆灵枢面前,若是有不义之敌,哪怕再数倍于此,弟子也绝不言退,为了师门,九死不悔。只是师父,翠湖居在江湖上素有令名 哦,你为了个名声,不尊师命了。 容致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师父,方才四师兄问您的事,还有问二师兄的事,是真是假? 既然你都这么问我了,说明你心里早就有了个影儿,无论本座说什么,你都总是会疑心,本座又何必回答?陆灵枢冷声说着。 容致向他狠狠磕了几个头,虽然师父从不曾说过习武是为了锄强扶弱的话,可明月山庄以医术立于江湖之上。医者,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师父悉心教授弟子医术,弟子也时时谨记绝不以所学技艺为祸。可是师父 陆灵枢乜他一眼,怎么,莫不是你还想教本座这医术是怎么用的? 弟子不敢!容致急切地道,触及陆灵枢的目光,他也浑身颤抖,只是仍旧撑着脊背,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话说完,只是师父所行之事,弟子不敢苟同,也恕难从命。道不同,则不相为谋! 陆灵枢则嗤笑道:那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明月山庄小门小派,缺你这么个弟子也不算少。若是不愿意再待了,现有沈望舒做榜样,你只管跟他好好学就是,滚吧。 容致紧咬下唇,在唇边留下了深深一排牙印。 姜畅则道:容少侠,亡羊补牢尤未晚也,你不愿与陆灵枢同流合污,大可离了这苦处。若是日后正道追究起来,你也不会牵涉其中。 哼,难怪和沈望舒交情那么好,也是个吃里扒外的!常沂还轻蔑地看了二人一眼,然后朗声道:翠湖居人多势众,可咱们明月山庄也不怕他们。师弟们 说话之间,他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一众弟子的脸上,茫然、无措、惊慌与犹豫的神情夹杂着,有些人听到常沂这样说,甚至还狠狠地后退了一步,不管是为了什么,但横竖是不愿意与翠湖居拼命的。 陆灵枢自然也发现了异常,不由得面色更加难看。 阮清也站出来,暗运内力,使自己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若是明月山庄弟子有弃暗投明者,翠湖居绝不追究,也保证各日后再在江湖上行走,绝无人会上前来找麻烦。翠湖居一定说到做到。 这话一连喊了三次,有越来越多的,明月山庄弟子站了出来,往翠湖居这边走来。一时之间,陆灵枢身边竟没再剩下多少弟子。 饶是他再狂妄,也并不认为自己一人能与整个翠湖居上下抗衡,便风轻云淡地一笑,好啊,现在翠湖居要动手了吗?也好,只是不知道我陆灵枢有没有这么忠心耿耿的弟子,在二十年后的武林大会上还能想起来替我翻案。 这话便是胡说八道了,姜畅神色一变,陆灵枢,你此话何意? 翠湖居没个由头,也没个证据,今日忽然就来了我明月山庄门前,三言两语说服走了大半弟子,还想着强攻上门,真是好威风啊!陆灵枢轻笑一声,陆某不才,虽说明月山庄也算不上什么祖宗基业,可里头不少医药典籍也是陆某从九嶷宫中带出来的,决不能有任何损毁。诸位若是要攻下明月山庄,便踩着陆某的尸体过去吧! 每见了这等颠倒黑白的话,姜畅就觉得头疼。几次武林大会上,任由他们唇枪舌剑地对峙,姜畅也不必发言,耐着性子还能当听个笑话,如今他正面迎上,自然是万分不耐烦。 可他也不得不应对,陆庄主这就是说笑了,姜某一早就说过,是陪着师弟来找儿子的。如今儿子找到了,当然就告辞了。明月山庄也不大,只怕翠湖这么多弟子,一顿上去就吃穷了。 师兄!阮清听着,满面惊愕。 姜畅不得不飞快地解释道:咱们手上也没有证据,更何况,都没与其他门派通个气,翠湖居擅自行动,后患无穷。 阮清气结,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所言非虚。 也是想着如今陆灵枢手下都不剩几个弟子了,九嶷宫的旧人无论怎么算也数不出谁来,他再怎么折腾也是孤掌难鸣,姜畅才大大方方地一拱手,陆庄主,叨扰了。告辞! 翠湖弟子自然是听姜畅的话,转身便跟着走了。 沈望舒与萧焕心有不甘,但秋暝在一旁看着,也不得不想着从长计议,跟着一道走。 剩下一些站到这边来的明月山庄弟子,却都眼巴巴地望着容致,希望他能拿出个章程来。 容致却是好不含糊地再次撩袍,三跪九叩,行得一板一眼,高声道:弟子容致拜别师门!说罢,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其余弟子见状,也陆陆续续跪下行礼,弟子拜别师门!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那段时间,还在写第一次武林大会的时候,我觉得我年前最多是过完年上班的时候就能写到这一段,万万没想到啊写着写着就跑出了第二次武林大会! 不过因为当时就想着巫洪涛是一定要死的,大概还能成为小舒与陆灵枢决裂的□□,但是具体是个什么情节没想出来。结果也算是传到桥头了,就又聚在一起逼逼了一场。 我希望没有第三次了嘤! 第243章 章二九离析 姜畅带着一众弟子一直行至渡口,才来得及看了看身后跟着那些穿着明月山庄弟子服的人,把沈望舒叫过去悄声问道:这里大概有多少人? 沈望舒细细一瞧,也被吓了一跳,大半弟子都在这里了。明月山庄原本也没多少弟子。 姜畅这才点了点头,肃容道:各位小友,陆灵枢蓄谋霍乱江湖,诸位深明大义并不与他同流合污,姜某佩服。只是诸位,离了明月山庄,来日清算之时不会牵连各位,但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姜掌门这是何意?沈望舒便率先反问一句。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73) 各位别急,只是翠湖居原本弟子名额有定数,能收进门来的,必须经过层层遴选。诸位若是想入翠湖,自然是不会有例外的。若是想去其他门派,姜某自问在江湖上也有几分薄面,倒可以写上一封举荐信,不过想来各门派也有自己的规矩姜畅顿了顿,不过若是诸位想就此归家,远离江湖,翠湖居倒是可以给上一吊钱的盘缠。 话音刚落,那些明月山庄弟子便骚动起来。 有一人当先道:我想试试翠湖居的试炼。毕竟家里也没别的亲人了,回去没什么意思,倒不如继续留在江湖上,姜掌门与翠湖的各位英雄行事与胸襟晚辈也看明白了,实在值得我辈效仿。 晚辈想去试试铁砂帮,他们的武功和我的路子很合 晚辈想回家去,表妹总是来信说等我回去成婚呢。 晚辈 有一人带头,其他人也就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丁雪茶等几个女弟子心细,连忙用本子给记录下来。 最后只剩了个容致,一直都呆头呆脑的,也不知在想什么,沈望舒便问他,阿致,你可有什么想法? 我容致满脸茫然,我家里也没什么人了,自然是回不去的。但我也从来没想过还要去别的什么门派。从前在山上,练功制药,我觉得很高兴。如今 一时间沈望舒也有些为难,回头看向了秋暝与姜畅。 姜畅叹了口气,罢了,如今翠湖门下还有松风与绿萝的弃徒,不差这一个。有他陪着你,你爹也少担心些。 一听他说这个,沈望舒便有些讪讪的,不敢去看秋暝的神色。 不过不待他说话,岳澄便从一众弟子中跳了出来,怒道:你们两个可真是啊,这么危险的事都不知会一声,就这么跑了。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啊!有什么事非得你们自己偷偷跑出去啊? 叫你们一起,只会一起陷入危险之中,若不是姜掌门来得快,只怕萧焕摇头。 怕?你们两个还知道怕?秋暝终于沉着脸斥了一声,只是见沈望舒摆出听训的模样,又不忍心继续发火,只能叹气道:既然知道他想杀你,为何还要去?只是说来也有些奇怪,陆灵枢原本是对你动了杀心的,还想挑拨松风剑派对萧焕下手,此次怎的就这样轻易地放了你们? 岳澄便道:这很简单啊,翠湖居人多势众,明月山庄如今都不剩下几个弟子了,还怎么敢和翠湖居硬碰硬? 可我看陆灵枢那个态度,分明是不在乎生死的,如今却又不然贪生怕死起来奇怪得很。秋暝摇摇头。 姜畅也深以为然,是很奇怪。不过这究竟是是为什么? 许多人聚在一处想了许久,可到底也不曾想出个所以然来。 方才为师出关之前,那方子终于成了,如今就差找个人来试试。你让他们下回出诊的时候,随便寻个由头,把人给带上来。 明月山庄,待月厅。 这原本是庄中弟子集会的所在,虽然明月山庄弟子并不多,但好歹也有数十个,如今只站着苏慕平与陆灵枢两个,便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苏慕平听着陆灵枢所说的话,不由得眉头一皱,刚要反驳什么,却又听陆灵枢继续道:着人将庄里的银钱与药材都盘点一遍,无用的便挪出去,最好是卖了,换些银钱填补上。 师父 还有那些弟子房,走了便走了,清点出名单来,将房间一律改成药池!陆灵枢说话之时神色都带上了些狠戾,翠湖居的人知道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便不多了,要快,一定要快! 师父!苏慕平终于忍不住抬高了嗓音,神色痛苦,没人了,已经没人了!您方才所说的任意一件事,都已经是无法完成的了! 陆灵枢双眉紧皱,眼神阴鸷,你说什么? 苏慕平不由得后退半步,然后低声道:方才翠湖姜掌门所说的那些话大师兄事前又将所有的弟子都召集到了山前,望舒与我所说的话,都听见了 所以都跑光了?陆灵枢冷哼了一声,忽地迫近来,盯着苏慕平,冷声道:是啊,弃暗投明,总有一条生路在的。那是堂堂翠湖掌门,一言九鼎,怎么不比我这无权无势又丧心病狂的魔头强?你是不是也很想去?怎的没有跟着走呢? 师父!苏慕平连忙摇头。 慕平,你也是打心里恨我的吧?绿萝坊的女弟子瞧上你了,便是你从前不名一文,只要能将她娶进门,日后便能飞黄腾达了。可这个时候,整个江湖上都将知道我是挑动风云的幕后黑手,而你则是帮凶陆灵枢的申请越发癫狂,那绿萝弟子便不可能再跟着你走了!真是可惜啊,巫洪涛不过在武林大会上说了几句话骂了你,她便不顾一切地要杀了巫洪涛来给你顺气,你说她要是知道你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慕平忽然屈膝跪下,低声道:弟子的命是师父给的,又知道师父所有的事,弟子如何还能叛变?弟子也不敢恨师父! 原本陆灵枢还想说什么,忽然神色一凛,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随着陆灵枢的呵斥霍然扭头去看,苏慕平便见到常沂哆哆嗦嗦地进来,弟子见过师父。 陆灵枢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十分精彩,你没走? 弟子能走哪去?常沂叫他问得愣住,旋即恍然大悟,也跟着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弟子当然不能走!方才、方才不过是去看看那燕惊寒有没有趁乱逃跑!弟子从小就跟着师父,除了师父身边,弟子也不知道能去哪里。若是师父不弃,弟子便一辈子跟着师父! 陆灵枢的神色这才好些,你先起来。带着燕惊寒,到揽月台来寻我。 常沂见陆灵枢还有事交代他,自然是喜不自胜,答应一声便去了。 苏闻却是神色大变,师父,您这是 怎么,你不忍心了?陆灵枢下巴一抬,冷冷地问道。 苏慕平自然不敢再劝,只是道:但凭师父吩咐,弟子绝不敢有任何不从。 燕惊寒被陆灵枢制住了大穴,动弹不得,自然任由常沂磋磨。只是常沂武功不高,不能轻松扛起这么一个身材修长的汉子,多半时候都是在地上拖行。燕惊寒吃痛,自然也就不住叫骂:你想做什么?放开我!我可跟你说,你们那个丧心病狂的师父做了什么好使,我都知道了,若是我有机会出去,我就 你就怎样?燕惊寒被丢入揽月台上那间孤零零的房间后,便如喉咙忽然被人扼住,所有的话语都消失在嗓子眼,只能瞪大双眼盯着屋里两个负手而立的人。 这间房被遮得密不透风,屋中还开着一方水池,池中所盛却是浑浊而浓稠的止水,散发着腥苦的药气,直冲脑门,燕惊寒乍闻之下都差点吐了出来。 师父,人带到了。常沂行了个礼,然后习惯性地就要从房中退出去。毕竟从前陆灵枢有任何的机密事,都没让他在旁过。 陆灵枢却道:你且留下。 常沂愣了愣,忽然受宠若惊,是,弟子哪都不去,就在这儿老实候着! 陆灵枢,你到底想做什么?燕惊寒试了几次,终究是没能冲开穴道,死亡的威胁使得他不能抑制地颤抖起来。 陆灵枢却温和一笑,燕惊寒,你和你父亲原本想着让岳正亭身败名裂,让松风剑派也名声尽毁,好让太华门成为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大派,却不承想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否心有不甘? 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你还有脸问这个?燕惊寒咬牙道。 若是按照计划进行,岳正亭会死,松风剑派颜面扫地,你父燕鸿与你则是扫除正道败类的大功臣。闹成如今这样,难道也是我一手策划的?陆灵枢轻笑,连区区一个崔离都控制不住,还想控制整个武林?真是好笑。 燕惊寒气得浑身发抖,可搜肠刮肚的,也想不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 于是陆灵枢又道:不过没关系,太华门的名声毁在你们父子手里,闲杂却还能奋力一救,燕惊寒,你愿不愿意试试? 你休要骗我! 我骗没骗你,你自己还真的不知道。不过你若是不试试,太华门就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陆灵枢话语之间不无嘲讽,你么,脑子不大灵光,但一身武功还算的不错,也算是物尽其用。 燕惊寒本能地觉得没什么好事,不由得惊恐地道:你、你想做什么? 常沂,把他丢进药池里,没有十天的功夫,不许弄出来。陆灵枢忽然冷了脸,神色肃杀,没有一丝情感。 常沂吓了一跳,师父这是 你不愿意?陆灵枢横了他一眼,又转向苏慕平,慕平,你 弟子遵命!常沂立刻答了一声,然后上前拖住燕惊寒,一咬牙将他推进了沉渣泛起的药池之中。 燕惊寒惊恐地大喊:你做什么?放开啊! 那一刹那,常沂只觉得耳膜都要被刺破。 燕惊寒被推入药池,由于浑身穴道被制,挣扎不得,只是这池子不深,也没有淹没他的口鼻。于是常沂与苏慕平便听见了池中炸开一阵惨叫声。 这叫声撕心裂肺,经久不息,令人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燕同志啊,你先抱着白饭先歇会儿,大鱼大肉加工ing! 第244章 章三十垂危 翠湖居,清心院。 沈望舒你干什么?快点下来啊!还有你萧秋山,你就这么看着啊!一大早的,谢璧的声音就远远地传了过来,气急败坏的。 但也不能怪谢璧发脾气,毕竟是被他念叨的几个人也太过分了。 正是三月的天气,春光明媚,百花盛开。秋暝虽然也不喜欢种什么花草,但他院中有一棵橘树,于浓碧的枝叶之间绽放出无数素白的花朵,星星点点,虽说并不算起眼,但香气却吓煞人。 也不知柳寒烟与韩青溪哪里学来的法子,嚷着要用橘子花来入茶。只是秋暝的橘子花,别人都不敢来碰,也唯独沈望舒敢,但萧焕命苦,要跟着过来帮手。 不过秋暝不说什么,谢璧可就心疼坏了,沈望舒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能上树摘花呢?你知不知道师父可就等着这些花来结橘子呢!萧秋山,你就不劝着点,怎么还能跟着他一起胡来呢? 萧焕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不敢说话。 沈望舒好容易摘够了,从树上一跃而下,带着满身橘叶与橘花的香气凑到谢璧面前,笑嘻嘻地道:谢兄,年纪轻轻的,怎么嘴这么碎?小心老得快呀。你看啊,这么大一点的树,却开了满树的花,若是都成了橘子,树也是受不了的,摘掉一些也是为了橘子能涨得更好不是?你放心,也不是白摘的,等韩姑娘柳姑娘做好了茶,一定分你一些。 你谢璧急得跺脚,这可是师娘种的树! 沈望舒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兜着一袋小花不知说什么才好。连萧焕也有些懊恼。 无妨,若是她还在,按照她的性子,只怕还要亲自带着孩子上树去。身后却忽然传来秋暝的声音,一丝火气也没有,隐隐还带着笑意。 几人连忙见礼。秋暝示意不必,然后走到沈望舒身边,把他发间带来的落花枯蕊都一并拂去,柔声道:我不大会种树养花,这树上结出的橘子多半都是酸的,没人肯吃,要是想摘就都摘了吧。但今日只怕是没机会了,掌门有贵客,快去收拾收拾见客去吧。 是。谢璧与沈望舒都答应了一声。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客,但既然是秋暝让去的,那就一定是非见不可的。 眼看秋暝叫了两人要走,萧焕立在当场有些讪讪的。只是在秋暝走远之前,才勉强停住步子,却并不曾转向萧焕,语气也是淡淡的,收拾一下也一并过来吧。 萧焕愣了片刻才确定秋暝是在与他说话,又惊又喜,是,晚辈这就去! 只见萧焕一溜烟地跑开,秋暝才叹了口气,眼角眉梢都是嫌弃。 师父,您好像从前挺欣赏萧秋山的,怎么谢璧随口一问,只是看着秋暝的脸色并不大好,才越发小心翼翼。 秋暝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难看,却还是道:萧焕又不是翠湖弟子,为师哪里需得对他有什么意见?你快带望舒去梳洗,为师在前厅等等你们。 谢璧与沈望舒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称是。 方才爬树摘花摘得太忘乎所以的后果,便是如今沈望舒发间全是枯叶残花,挑是挑不干净了,需得散了发髻细细篦一遍。沈望舒不让谢璧帮忙,谢璧也不好在里头看着,便站在他居室门口相候。 当了秋暝好些年的弟子,谢璧也知道方才秋暝的态度并不很自然,却始终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便立在门口出神。 师兄,你想什么呢?黄鹂出谷似的清脆嗓音在耳边响起,谢璧回头一看,却原是丁雪茶,沈望舒呢? 谢璧叹了口气,没大没小的,就算不能叫师兄,你也不能连名带姓地叫吧? 那我能叫什么呀?他也没个表字的。说起来,秋师伯怎么还没给他改个名字呢?丁雪茶撅了噘嘴。 师父说都叫了这么多年了,要是骤然改了,大家都不习惯,索性还这么叫着。至于表字么师父说了,下个月应该是他的生辰,也该加冠了,到时候再取字。对着丁雪茶,谢璧是有问必答的,脾气绝佳。 丁雪茶这才哦了一声,说到秋师伯,刚刚看到他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这可太难得了,秋师伯什么时候生过别人的气啊?我看他平时对沈望舒是真的很宠啊,忽然生气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74) 怎么会啊,谢璧指了指院中橘树下的一地狼藉,是因为萧焕。你说想着背后不语人是非,话都到了嘴边,谢璧还是给咽了回去。 谁知丁雪茶一听便笑了,那我知道了。师兄啊,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岳父看女婿,越看越生气 咳!谢璧慌得连忙回头去看房门,你说谁是女婿呢? 不巧这时候房门还真的开了,沈望舒收拾停当,对着丁雪茶凉凉一笑,丁姑娘久等了,这便去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璧看着沈望舒笔直的背影,都觉得仿佛裹了一层冰碴子,忍不住对丁雪茶摇了摇头。 丁雪茶却向他一吐舌头,如同挑战沈望舒的耳力一般,又低声道:公公看儿媳也是一样的。 谢璧不好再说,心下却进惊道这怎么能一样?看不惯儿媳的不应该是婆婆么? 清心院到会客厅也并不很远,谢璧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已然到了地方。萧焕与韩青溪、柳寒烟还有岳澄已经到了,等着这几位都来了,才一并进厅去,向上座之人行礼之后,便与一众弟子站到一处。 这回上座的几人都身着粗布麻衣,打扮十分不起眼,乍一看便与街上的贩夫走卒无异。沈望舒刚想着姜畅邀请这些人来做什么,不过再细细一看,却又了然。 但见上首几人分别是乔装打扮的慧海、玄清、明枯、任雨疏还有松风徐长老,各个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理应上座。 自上次官府围山,如今江湖上可谓人人自危,都不敢有大动作。请诸位前来叙事,还得让各位受这样的委屈,姜某惭愧。但此事重大,不得不如此。姜畅向众人一个抱拳。 慧海摆了摆手,姜掌门在信上说得十分明白了,我等自然不敢怠慢。只是姜掌门说是那明月山庄之主苏不,是陆灵枢暗中策划了这一切,大方承认之后却苟且偷生,连与翠湖比斗都不敢,这却又是为何? 姜畅惭愧一笑,这便是姜某也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了。 明枯便冷哼道:可姜掌门也说了,陆灵枢为了给沈千峰报仇,扬言有一个算一个,要将围攻九嶷之人尽数杀尽,少不得是要好生筹谋一番的。留得青山在便不愁没柴烧,岂能与翠湖居硬碰硬? 玄清却道:但当年围攻倚霄宫,出力最多的不是萧焕萧少侠么?陆灵枢也没对他下手。放着领头之人不管,要么就是陆灵枢根本不在乎萧焕是否伏诛,要么他还有个法子能将剩余之人一网打尽,在此之前,他自己是不能出任何差池的。 或许陆灵枢只是不想与翠湖居为敌呢?毕竟当年围攻倚霄宫,翠湖居几乎就没有弟子参与其中。任雨疏则淡淡地说着,陆灵枢手下的弟子全都叛出师门,他可不愿再消耗力量在翠湖居身上。又或者说,其实陆灵枢只是贪生怕死,他并没有什么进一步计划,只是想找个由头脱身呢? 姜畅眼神一动,不动声色地道:要知道陆灵枢是不是另有图谋,倒也很好验证。徐长老,姜某有个问题,还请您一定要如实相告。 方才提到的事情是关于萧焕的,徐长老的脸色就变得十分不好,如今仍旧没有好转,姜掌门但问无妨。 关于岳掌门藏在何处的消息,松风剑派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姜畅肃容问道,想来诸位这些时日也听说了,沈望舒其实是我秋师弟的亲子,自然是不会骗他。秋师弟问过多次,沈望舒的说辞都没有出入,岳掌门临终前见过的最后一个外人,便是那陆灵枢 慧海一惊,所以姜掌门的意思是,陆灵枢对松风剑派报了假消息,就是为了让松风剑派以为萧少侠欺师灭祖,让他身败名裂,方便进一步下手是吗?这样一说 倒是严丝合缝了。玄清摸着下巴道,所以老徐,报信的人到底是不是陆灵枢?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徐长老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倒不是陆灵枢。不过他那姓苏的弟子上门来报信,说是无意间见到了岳掌门的尸身,便送还了松风剑派,并将他们发现岳掌门尸身之事绘声绘色一顿描述,不由得我们不信。 陆灵枢心思诡诈,也怨不得松风剑派被骗。姜畅摇了摇头,这样说来,萧少侠并不曾对不起岳掌门,松风剑派是不是也该收回对他还有另几位弟子的处罚了? 几个松风弃徒虽然都不能说话,却一下子都竖起了耳朵。 徐长老脸色几变,最终道:此事我做不得主,当然是要交于掌门裁决。只是如今我们虽然知道了陆灵枢那厮心怀不轨,却不知道他接下来到底还有什么打算,咱们又该怎么应对了。 明枯点头道:正是。上一次武林大会被迫中断,诸事未定,但如今朝廷上盯得紧,自然也不能再随意召集江湖朋友。更何况,上次一场,帮着陆灵枢说话的人不在少数,此次姜掌门也便不再通知他们几位前来议事了。正道如同一盘散沙,又没有确凿的证据,的确棘手。 诸位,会不会是我们太过紧张了?任雨疏玩笑似的道。 慧海却一字一句地道:事关武林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第245章 章三十垂危 慧海是在座的所有人之中资历最深的一个,只要他开口,江湖上任何人几乎都会听进去几分。既然慧海都表示要认真对待此事,便是谁也不能再说个不字。 那按照方丈的意思,应当如何?任雨疏淡声问道。 看来上次通知官府的,也便是陆灵枢那一伙子人了。慧海缓声说着,不过江湖人集会之事,民不举官不究,如今官府已然涉事其中,短期之内,咱们是不能再随意聚集议事了。不过这样也好,也并非所有江湖中人都是同心同德。眼下各位且想想,能信得过的朋友都有谁,暗中书信一封阐明事由。 玄清不由得怒道:分明是为江湖除害的大好事,如何就做得这样偷偷摸摸? 徐长老则道:如此一来,却也不是召集江湖人士聚集了?若是陆灵枢故技重施,岂不是又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不,还是暂时莫要轻举妄动。慧海摆手。 姜畅疑道:那方丈的意思是? 陆灵枢兴风作浪,与崔离和燕鸿相勾结,为的是报复岳掌门。如今除陆灵枢外,这几人皆已身死,老衲说句不中听的话,或多或少也算是罪有应得。说到此,慧海顿了顿,见徐长老并没什么过激的反应,才继续道:只是陆灵枢的手段实在高明,竟逼得我们投鼠忌器。为今之计,也不过是只能让信得过的弟子日夜关注明月山庄的动向,暗中搜集罪证。官府监视江湖的动向,最多两月,若是风平浪静,便会仍如从前一样。 任雨疏也连忙道:不错,打蛇要打七寸,若不能一击致命,恐怕陆灵枢会反扑,伤及武林正道,那便不美了。我绿萝坊镇守岳阳,距明月山庄最近,何况这一回崔离肆无忌惮杀伤我们门下数名弟子,如今门中更是人心惶惶,所以坊主与众位师姐无暇抽身前来,要说监视明月山庄这样的事,自然是交给绿萝坊弟子最合适。 慧海摇头,此事并非一家一派之责,岂能让绿萝坊独力支持?也不需得太多人,以免打草惊蛇。每家每派出几个,轮流换值便是。 诸位前辈,晚辈自请前去。听到慧海如是说,沈望舒立刻越众而出,连边上的谢璧都没拦住他。 你?虽然知道了沈望舒的生父乃是江湖上名声颇佳的秋暝,但一看到沈望舒,徐长老还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你从前可是明月山庄的徒弟,陆灵枢还救了你的命,你去守他 话没说得十分露骨直白,但言下之意却是谁都能听明白的。 沈望舒还没解释,秋暝站出来便道:陆灵枢的确救过我儿的性命,但已是三年多之前。这三年来,我儿对明月山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陆灵枢为了隐瞒自己的秘密,几次三番对我儿下了杀手,从未在意过师徒之谊。如此,我儿才决意退出明月山庄。若说我儿是为了替江湖除害,想必徐长老也不会信,但为着这一层,我儿无论如何也不会包庇陆灵枢。 他一口一个我儿,回护之意十分明显。徐长老一时不知说什么,反倒是任雨疏,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裙摆,然后道:都说秋居士温和有礼,如今看来,这口舌也是十分犀利了。 师兄也是护子心切阮清替他辩解两句,不过说着说着,自己有些难过,便也说不下去了。 玄清并不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只是道:沈望舒他竟然还没把姓改过来?咳,他武功倒是不错,又对明月山庄熟门熟路,倒是个好人选,若是秋居士不反对,定下他也好。 望舒想做什么,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自不会拦着。秋暝淡淡地道。 既然沈望舒都获准了,柳寒烟也有些坐不住,各位前辈,晚辈也愿往。晚辈也去明月山庄走过一遭,熟门熟路,且自认武功还不算差。 作为从前绿萝坊的掌门首徒,既然她愿意前往,自然也就没人不准的。 如此一来,韩青溪与岳澄也纷纷出列请愿,纷纷获准。 任雨疏原本拿着一本小册子在记录人选,忽然笑道:诸位,我又一事不明这几位少侠,可得记到哪一家名下呢? 众人皆是一滞。却连秋暝也没说要将沈望舒当做自己弟子的话。 厅上寂静片刻,明枯忽然冷哼一声:陆灵枢为祸武林,也不是只有十大门派的弟子才有资格报名去侦察检视的,江湖义士亦可为之,何必拘泥于是何门何派呢? 谢璧趁势出列,朗声道:既然几位都慨然前往,翠湖居弟子谢璧也不愿落人之后,请任堂主记下。 任堂主,还有我,我也要去!丁雪茶紧随其后。 翠湖居又有记名弟子自请前去,由着姜畅挑了几个记下。剩下的几位掌门长老也各自提了几个自家弟子的名字,皆是门中精锐,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的。 只是从前松风剑派最出类拔萃的几个,如今都成了无门无派的散兵游勇,松风剑派如今能数出来的弟子便不如其他几派多。徐长老有些不甘,忽然道:方才萧秋山等人的误会也解释清楚了,之前楚掌门一怒之下做出的决定也就不作数了。 韩青溪闻之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决定? 自然是将你们几人逐出师门的决定了。徐长老憋得一张老脸通红,从前楚掌门最爱重萧秋山,如今也不肯再新收。都说没有哪家掌门膝下连个徒弟都没有的,如今倒好了,再将萧焕收回门下也不算如何。至于你们两个岳掌门死得冤屈,松风上下都是要替他讨个公道的。但如今他不在了,你们二人回归师门,是要另择师父的。 岳澄脱口道:我才不想新认个师傅!什么都没教过,怎么当得起这一声? 看徐长老脸色不大好,韩青溪便替他圆场:徐长老莫要误会,阿澄的意思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有父亲过世便再认一个的?我等仍愿记在岳掌门名下。 徐长老想想也没什么不是,便点头同意了。 任雨疏却笑道:可惜我无权替掌门将弟子收回门中。徐长老,楚掌门可有答应过此事? 原本正亭就还是松风剑派先代掌门,青溪与阿澄便一直都是松风弟子,楚掌门从无异议。徐长老有些不悦,至于萧秋山,若是楚掌门知道真相,自然也还会将他认回去的。 多谢徐长老好意。萧焕忽然出声,不过晚辈无颜再忝居门墙,还请楚掌门再另择一弟子吧。 萧秋山你什么意思?徐长老万万没想到自己原本是想替楚江流做个人情,却被萧焕当场顶撞,脸色登时就变了,怒道:莫不是你想着楚掌门他冤枉了你,便憋着这一口气不愿意回归师门?那你还待怎样?难道要楚掌门亲自向你道歉不成? 这话有些严重了,连姜畅都摇了摇头,准备了一肚子话要圆场。 萧焕抱拳躬身,行了个大礼,晚辈方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非拿乔做致。 任雨疏饶有兴致地问:发自肺腑?萧少侠这些年在江湖上颇有令名,松风剑派更是以此为傲,如今萧少侠却又说不愿忝居门墙。莫非你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松风剑派的事? 翠湖居门派规矩所致,门下几乎没有一个脾气不好的,只是任雨疏这话,却说得许多翠湖弟子都忍不住皱了眉。徐长老更是险些没忍住要翻白眼。 萧焕并没在意她的言语,只是淡淡地道:徐长老容禀。松风剑派衡量弟子优劣,向来不是只看武艺。这些年晚辈承蒙各位长老错爱,也不过是有了隐姓埋名卧底倚霄宫之事。 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这事,沈望舒瞳孔忽然一缩。 萧焕却心有所感一般,回头向他歉然一笑,倚霄宫诚然是邪魔外道,沈千峰也死有余辜,但倚霄宫门下,却还有很多无辜之人。 沈望舒的神色又变得复杂起来。 其他人也都若有所思地望着萧焕,不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因着早有决断,萧焕接下来的话便说得十分流畅,松风剑派乃是名门正派,门下弟子自然也该坦坦荡荡。若要灭倚霄宫,光明正大的手段万千,可晚辈却选了卧底一条。此事原本就不甚光彩,晚辈愧对松风列祖列宗。更何况,原倚霄少主沈望舒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们两人身上,有如实质,灼得人不敢面对。沈望舒不自觉地慢慢后退了一步,连秋暝也瞪向了萧焕。 而萧焕则闭了闭眼,哑声道:倚霄少主沈望舒,他视我为友,在沈千峰面前不留余力地举荐,在倚霄宫一众手下面前也真心实意地回护,更与我同吃同住同行同寝,便是松风剑派的师长与好友也不外如是。沈望舒信我毫无保留,我却恶意欺瞒于他,更害得他坠崖受伤,连气脉也损了!如今他气脉之伤仍未恢复,我却还能清清白白地做回松风少侠甚至升为掌门弟子,如何服众,又如何对得起沈望舒?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75) 你沈望舒不意他会说话这样一番话来,迟疑地看着萧焕,竟不知如何是好。 当事人不说好坏,旁人就更没资格插话。 最后不过是秋暝道:萧少侠,听你这话的意思,便是望舒的伤一日治不好,你便一日不会回归松风剑派? 原本萧焕不是这个意思,任谁都听出来了。不过秋暝却是双方各自给了一个台阶。 萧焕还在愣怔,徐长老便道:也算你小子有情有义,楚掌门也没白疼你这个弟子。这事却也不难,诸位难道忘了,孙神医便是在松风剑派做客卿么?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一只良心上线= = 哦对了,提前请个假吧,明天还得跟着爹妈出去跑一天,更新非常非常悬,所以 第246章 章三十垂危 气海紊乱,内息缓慢而略显凝滞潇湘,天子山,如云客栈一普通客房内,一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在替人切脉,口中不时念念有词。 他身边为了许多人,男女老少皆有,俱是一脸紧张。 不过那老者倒是从容不迫,捋了一把胡子,沉声道:应当是激战脱力后气脉贲张又忽然受了外力压迫且持续受冷,刺激之下所致。 人群里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听闻此话,忍不住在袖中攥紧拳头,额间也沁出一层冷汗。 老者又道: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孙神医,您说的这些在场的诸位还有谁不知道啊?能不能说点咱们能听懂的啊?您只说能不能治、好不好治、需要什么药就是了!仗着从前父亲还是松风剑派的掌门,岳澄同孙鹤清说话一向是直来直往,其他人顾忌他可一点顾忌都没有,干脆利落地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孙鹤清果然没生气,只是淡淡地扫他一眼,经脉旧伤,难道是上下嘴皮一碰便能治好的?老朽不得细细斟酌一番? 岳澄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胡乱插嘴。 距上回几派掌门长老在翠湖居密会也有了些日子。徐长老说到做到,当即便修书一封回松风请孙鹤清出山。不过余杭至徽州也需要些时日,孙鹤清年纪又大了,不敢疾行,偏偏监视明月山庄的事一刻也耽误不得,其余各派的弟子都陆续启程,而翠湖又是除绿萝坊和紫微门外离明月山庄最近的一派,也耽搁不得,姜畅才决定令门中弟子并几个暂居的弃徒先行出发,只让孙神医到天子山下与人汇合便是。 原本秋暝的身份地位,是用不着前来的。可他好不容易才寻着的儿子,自然是格外上心,坚持跟了过来,孙鹤清看诊之时更是亲自在场。 听孙鹤清这么说,秋暝反倒双眼一亮,孙神医的意思是,还有得治? 拼尽全力,倒是可以一试,只是这把握,老朽只有三成。孙鹤清对秋暝也十分客气,毕竟气脉受损,就不能强行运功动武,但令公子 他没把话说完,但萧焕等人自然是明白。 不知他在明月山庄如何,但全庄上下除了陆灵枢与容致,也没谁值得沈望舒用心去应付,想来是甚少牵动内伤的。只是自从与萧焕重逢之后 别说跟着萧焕他们几番出生入死,便是萧焕本人,也与沈望舒打过几场。他那功夫,非逼得沈望舒使尽浑身解数不可。 秋暝虽说对这一段并不十分清楚,但看着萧焕的表情就知道跟他也脱不了关系,心中更是有气。不过他到底还是涵养过人的,自然不会当着一众小辈向萧焕发难,只问孙鹤清,请神医明示,无论如何,总要试试才好。 经脉治伤,最好便是以汤泉或是药浴温养,老朽再辅以针砭之术孙鹤清顿了顿,如此数月,可保他雨雪之日不发作。 丁雪茶听着,有些不忍心,那他的伤 却要看造化了。孙鹤清这一句话,说得众人乌云罩顶。 作为被诊脉的那一个,沈望舒一直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不发一言,直到此时,他才不得不低声宽慰众人,虽说陆灵枢心性冷酷残忍,可他的医术造诣却高。当初他还以为我是沈千峰之子时,曾悉心治疗,却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可见命数如此,我早就知道了。父亲也不必忧心。 秋暝哪里愿意让沈望舒来安慰他,却也并不能释怀,只叹了口气。 江湖上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也没什么好的。沈望舒轻轻笑了一声,我已决意待明月山庄之事了了,便不再闯荡江湖,也不再拿枪动剑,只安心归隐,好生陪着父亲。 看他神情轻松,但萧焕却知道,这人从前是个武痴,不管江湖琐事或许是真,但要让他弃了一身的功夫却是不能了。 一想到此,萧焕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连声道:还请孙神医尽力医治!若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定要寻来。 孙鹤清听了这话,当真乜他一眼,这便是第二桩艰难事。要替沈望舒拔除经脉之中的寒痹,需得南疆深处十万大山之中的火莲。只是南疆多瘴气,毒物猛兽亦横行,火莲难寻啊。 不管多难,我一定 我去。萧焕还不曾剖白完心迹,秋暝便淡淡地打断了他,如今你们都是奉命来监视明月山庄的动向的,岂能擅离? 萧焕诚惶诚恐,秋居士,此行危险,晚辈实在不敢 萧焕,你的武功如何我心知肚明。不然,这便出去打过?秋暝分明没有用什么语气,但听着就是忍不住起了一身冰碴子,纷纷后退一步,将他们二人还有沈望舒给围在了中间。 萧焕更是摇头如拨浪鼓,秋居士何出此言?晚辈不是您的对手,更不敢向您出手! 秋暝便略略抬了下巴,既然你并不能胜过我,我去都是凶险万分,你岂不是有去无回? 沈望舒实在听不下去了,皱眉道:爹,我这毛病也有几年了,并不觉得如何严重,便是不用那火莲,只是汤泉与针灸就罢了,何必为了那一分渺茫的希望而去涉险? 你年纪还轻,难道就要落下终生病根?秋暝没说别的,可眼底痛惜之意,谁都能看得明白。 如此一来,谁都不敢深劝。 秋暝执意跟着弟子们过来,阮清也是跟着来了的,算是在场之中除孙鹤清外唯二的长辈。不过她也清楚秋暝的脾气,看着温和,但决定的事,谁劝也无用,只好道:我也不是受命而来的弟子,便陪着师兄走一遭吧。 师妹,你何必如此?秋暝不自觉地皱了眉,神色颇为不赞许。 阮清却坚定地道:到底望舒也是师兄唯一的骨血,更是嫂子留给师兄唯一的念想,若能治好他,师兄与嫂子的在天之灵便都能安心了。 她也是对秋暝的软肋一清二楚,一提起亡妻,秋暝便果然不再强硬,只是微微阖眼,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你何可跟着?陆灵枢武功高超,在此的又都是年轻弟子,你留在此处,也有个照应。 阮清难得固执,都是出师已久的弟子,在江湖上独当一面了,哪里还需得我指手画脚?不过是监视动向而已,一旦有任何异动,各家各派的信号也不是摆设。多我一人,陆灵枢也未必多了忌惮。 因为二位长辈起了争执,小辈不敢插嘴,连一个劝解的人都没有。 但秋暝原本也不是强势的性子,阮清也说得句句在理,秋暝才不得不轻叹一声,委实太过麻烦你了。 师兄这便是答应了?阮清一喜,又向孙鹤清问道:敢问神医,还有何种药材需要,我等一并寻来。 孙鹤清哪敢再说,当即摆手,沈望舒身上的也不是烈性寒症,便是一株火莲就足够了。 那好,我们即刻启程。望舒的伤势,便要请神医多多费心了。秋暝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嘱咐其他弟子,如此一来,便只有你们在此观望明月山庄的动静了。陆灵枢心思叵测,武功极高,你们万万要小心,一旦有任何不妥,立刻发信告知门中亲长,决不可逞强。 秋暝近来在江湖上颇有些声望,其他门派的弟子也对他尊敬有加,当即就道:谨遵秋居士教诲。 沈望舒见实在劝不住,只能道:劳动父亲远赴南疆,是孩儿不孝。父亲一片拳拳之心,孩儿万死不得报。孩儿也请父亲一路多保证,那火莲若是实在寻不到,也就罢了。 秋暝当着一室的小辈与孙鹤清,不好再有过于亲昵的举动,只是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今年你便是弱冠之年了,你的冠礼需得我亲自行,你的字也需得我亲自来取,都还不曾筹备下,为父自然要及早赶回来。 交代好一切,秋暝与阮清还真是说到做到,即刻就启程了。 而孙鹤清也毫不含糊,虽无汤泉与火莲,却去药铺之中捡了一副还过得去的方子,熬了一桶药汁便让沈望舒泡下了。 泡完药浴便要行针,孙鹤清说是若是有人在施针之时辅以内力帮着理顺气脉便会事半功倍,萧焕自然是当仁不让地前来相陪。 之时行针的过程应当是痛极了,沈望舒虽不曾叫出声,却紧紧咬了牙关,眉头皱起,浑身的筋骨肌肉也死死绷起,甚至会不自觉地运气于萧焕相抗。孙鹤清自然不容得这样,还命萧焕将人用力按住。 待一套针行完,两人都出了一身大汗沈望舒是疼的,萧焕却是用力与紧张所致。 孙鹤清只管施针便去了,萧焕却还要留下替沈望舒擦汗换衣,毕竟沈望舒已经折腾得精疲力尽了。 小舒,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除了受伤,萧焕还不曾见人这样过,一时间心头难受,一遍又一遍地道歉。也不需要沈望舒回应,只是单纯地重复着自己无处安放的歉意。 沈望舒或许是嫌他吵,费力地睁开眼,低声道:道歉若是有用,孙神医便无用武之地了。你闭嘴,耳朵疼。 萧焕果然不敢再念,替沈望舒擦汗的动作却越发轻柔,只是他眉心的那个川字,却不曾松开过。 第247章 章三十垂危 刚出锅的桃花酥,趁热吃,脆着呢!如云客栈正在天子山脚下,原也不大,最适合监视明月山庄所用,于是各大门派干脆出钱把客栈整个赁下,所有驻守的弟子便在里头自由活动。这一回来的女弟子不少,又各个都是心灵手巧的,譬如韩青溪、柳寒烟这样的,闲来无事便会给大家做点心。 一众人早就知道几位姑娘的本事,听到这清凌凌的一声召唤,便一哄而上,道句谢便拿了一块饼走。 客栈最东边的一间客房正对明月山庄的方向,又足够宽敞,于是众人商议后,便将那一间客房作为监察所用,一次四人,一个半时辰一轮值。 岳澄刚下值,便见众人在疯抢桃花酥,连忙冲了上去,抢什么抢啊!一个个就知道吃,都看出什么来没有啊? 谢璧跟他也熟了,便同他开起玩笑来,方才上值不是你吗,怎的还问起我们来?若是有这样的千里眼,何须在此一蹲就是十多天。 另外一紫微门的弟子也奇道:真是邪门了,咱们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就没见明月山庄有人走动过,安安静静的。他们都不用吃喝拉撒吗? 跟几个明月山庄下来的弟子核对过,恐怕如今山庄里也没两个人了。不巧的是,咱们赶来前不久,庄里刚采买过,数十人的分量如今只有几个人用,自然能撑许久。柳寒烟摸着下巴道。 翠湖一名掌门弟子出声了,不过陆灵枢那意思,是要大杀四方的样子,如今却在明月山庄里龟缩不出,真是奇怪。会不会这山上其实还有其他暗道,他们早就偷偷从暗道跑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安静,却齐刷刷地转过目光,看向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人。 这人却是容致。 自离了明月山庄以来,容致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仿佛天都塌了一般。本来姜畅等人也没打算叫他也来的,到底不久前明月山庄还是自家师门。但容致又想着要劝陆灵枢迷途知返,坚持跟了来。他或许也熟悉地形,其他人也便没有反对。 只是十数日不曾见着明月山庄有动静,陆灵枢不下山,常沂与苏慕平也不露面,他自己也上不去,便越发难过,整个人都消沉下去。每有这样的集会,他坐在角落里也不过是占个位置,正小口啃着的那块点心,还是韩青溪眼疾手快抢下来塞给他的。 好一阵,容致才发现众人在看他,茫然问了一声何事。众人都有些泄气,到底还是好脾气地与他重复了一遍问题。 本来也没指望有什么答案,容致却眼珠一转,当真仔细想了片刻,小路应当是有的,毕竟师兄弟们也并不是全都那样老实,师父管得严,有时候会有人溜下去玩。只是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从这条路上溜走。 你怎么这么肯定?丁雪茶问道。 容致找了点茶水,蘸着在桌上画着线条给众人示意,这条路在后山,下去之后便是药谷,药谷虽然没有弟子驻守,却有师有陆庄主买来饲药的哑奴。寻常弟子逃下山也只有一两人,被哑奴看见了便看见了,反正他们也不会去告发。只是山上即便剩下的人不多,可出逃总是要带上东西的,哑奴见了庄主带着东西下山,走的还是小路还是应该有所反应的吧? 岳澄便嗤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会被哑奴撞上啊?别人不说,陆灵枢的功夫你不清楚吗,他若是想,几个哑奴哪里能拦住他? 容致倒也不急,只是慢条斯理地道:可是哑奴也不曾与明月山庄签订死契,若是庄主带着细软出逃,哑奴也该知道是山庄遭了不测,总不会仍旧老老实实待在里头的。这些哑奴都是从城里买来的,散了也该回城里去的,而明月山庄往城里走,后山是不能的,必须从前山过。但前山 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天了,却连一只苍蝇也未见进出过。 就在众人摇着头觉得这猜测甚是荒谬时,韩青溪却忽然脸色一白,可是按照陆灵枢的脾气 怎么?岳澄立刻也跟着紧张起来。 韩青溪的脸色越来越差,一双秀眉也紧紧拧起,诸位想想从前陆灵枢的所作所为,但凡阻碍了他计划的,不管是同门也好,还是土地也好,都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76) 话没说完,但韩青溪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众人立时看懂了,且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有几个素来就有决断的只略略一想便拍案而起,韩姑娘说的很对!事不宜迟,速速去瞧瞧! 去哪儿瞧什么?韩姑娘又说什么了?一众年轻人起身佩刀带剑,未防从楼梯上走下几个人来。华发如雪的是孙鹤清,白衣如雪的是萧焕,剩下一个面色如雪的,自然是方才扎过针的沈望舒。 不过沈望舒虽然疼得狼狈,精神却足,一双眼看着众人,气势不凡。 于是韩青溪与容致上前来,飞快地把自己的猜想又说了一遍。 孙鹤清与萧焕悚然变色,不由得都看向了沈望舒。 而沈望舒也脸上发青,连声道:怎的没想到,怎的就没想到! 看他摇摇欲坠,萧焕连忙伸出一双铁臂将他牢牢扶住,柔声安慰:小舒你先别急,只是个猜测而已,你别急坏了身子!陆灵枢好歹也算是一方枭雄,何必如此灰溜溜地逃走? 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沈望舒急切地摇了摇头,江湖人最看重的是什么?颜面、师承还有衣钵,可陆灵枢为了达到目的,对出身抵死不认,又将武功改得乱七八糟,还对弟子狠下杀手,这些他都不在乎的。除了沈千峰的事,他什么都不在乎,区区几个哑奴,杀便杀了! 韩青溪示意萧焕扶好他,然后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瞧瞧!容公子,劳烦你带路。 容致答应一声,这就要走。 慢着!沈望舒追下楼来,等我带上佩剑与你们一道去。 休要乱来!孙鹤清不容置否地呵斥道,你去干什么?若是有什么意外,免不得又是一场斗武。老夫这几日的心血白费便罢了,但你对得起为了你的伤在外奔波的秋、阮二位居士吗? 说起秋暝,沈望舒稍稍镇静些。可他垂眸想了想,却又坚定地道:孙神医,若是你不放心我,这里这么多少侠女侠瞧着,总能止住我叫我不能随便动武的。更何况,若是陆灵枢真的跑了,还不知多少无辜之人要遭殃,您老人家忍心吗? 孙鹤清被他这么一问,有些语塞。 萧焕却道:不过是看看陆灵枢有没有逃脱,你亲眼所见与听见我们转述也没什么不同,还是就在这儿好好歇息吧。 沈望舒瞪他一眼,然后朗声道:诸位,明月山庄之中在下行四,我的三位师兄如今都不在此,也就是说,在座的诸位里,在下对陆灵枢是最熟悉的。倘若他逃脱或是暗布阴谋,在下也是最容易看出来的。 他这话说得,也的确让大多数人心动。 毕竟大家是奔着行侠仗义来的,师长交代不过是盯梢而已,又不是奔着送命来的,若是陆灵枢真有什么诡计,能躲总比不能好。 大多数人都默认了,便是有少数几个不赞同也无用,沈望舒到底还是拿上了佩剑,与众人一道往明月山庄后山去了,只留孙鹤清一人守在客栈里。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天子山的风景也尤其秀美,一路上各色山花怒放,绿草如茵,委实是令人心悦的美景。只是这一行人却都没有什么心思去看。 走着走着,岳澄小声道:咦,正是怪了,分明是正午,我怎么感觉这么瘆人呢? 胡说八道什么!韩青溪虽然斥责了他一声,却也往岳澄身前站了站,将他护在了身后。 容致一面走一面四下打量,半晌才道:的确有些奇怪和素日走过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岳澄立刻大声道:你可不要自己吓自己! 只是有异常之感的也并不只是他们二人。柳寒烟皱了眉,四下打量一周,绿萝坊的驻所外也有一片密林,只是与这处的感觉完全不同。那边的林子有虫嘶鸟鸣,可这儿 柳寒烟这么一说,众人才发觉究竟是有何处不妥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又过了惊蛰,虫蛇也该频繁活动,可这山里却安静得有些异常,除了风声与溪流声,竟是万籁俱寂,丝毫不闻虫豸飞禽或是走兽的动静! 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偌大一座山中如此安静,定然是发生了不同寻常之事。飞禽走兽原就有着人所不能比拟的警觉,一下子尽数消失,或许就是感知到了莫测的危险,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都找别处避难去了。 岳澄忍不住站了站,搓着胳膊上接连冒起的鸡皮疙瘩,低声问道:我们还要进去吗? 众人默然对视着,最终竟都望到萧焕与沈望舒这处来。 沈望舒沉吟片刻,当机立断,如此看来,山中的确危机四伏,若是都进了山,只怕出了意外也无法通知自家师长。不如兵分三路,一路仍旧回客栈等消息,一路在山下策应,剩下一路仍旧进山区。 而看沈望舒的神色,毫无疑问,他是一定要进山去看看的。 第248章 章三十垂危 都是各派的精英弟子,又都在江湖上有些名气,如今遇上这样的大事,自然也是各个都想前去的,怎肯落在人后?而在场的也没个长辈,并不能当即命定谁去谁不去。 不过眼下情况危急,容不得争来让去,萧焕索性提议抽签,得长签者回客栈,得中签者下山策应,得短签者继续上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众人也就达成了一致。 也是运气,除了容致与沈望舒的确熟悉地形不能不去,萧焕、韩青溪、柳寒烟、谢璧、容致、丁雪茶都得了短签,大家都是熟人,配合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既然都有了结果,其他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再啰嗦,约定各司其职,分头行动。 明知山中有异,谁也不敢怠慢,纷纷把兵器提在手上,两三一组,绝不落单,甚至险些屏息凝神,就怕从何处忽然扑出一个未知的敌人来。就连话最多的岳澄也安静得异常。 一路走过来都这么安静,好像根本没有活物似的,未免有些太奇怪了。丁雪茶小声嘟囔着。 岳澄见她先开口,也松了一口气,说话给自己壮胆,就是啊。如果是陆灵枢杀人出逃,明月山庄的哑奴能有多少?何至于这么大座山上都没了动静?太蹊跷了。 萧焕也疑道:依照陆灵枢日前所表现出来的性子,大难当前,先逃出去保存实力是他的做派,杀药奴也是他的做派,只是把天子山弄得这样破绽百出可就有些不对了。 看得出沈望舒心情很不好,连眼神也没分给他一个,只口中冷淡地道:药谷就在前面不远,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赶紧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萧焕立刻闭了嘴,还往前头走了几步,将沈望舒等人护在了身后。 柳寒烟见状,与身边的丁雪茶对视一眼,嘴角都不约而同地往上翘了翘。 一路上也并没有什么危险,毕竟天子山如今真个仿佛一座空山,别说是埋伏,就连虫蛇也不曾见。 不过众人也不敢掉以轻心,一路行至药谷,由萧焕使个眼色,略略散开了些,却彼此站在能够策应的方位上,缓步往前走着。 没有人,一个哑奴都没有。容致紧紧皱着眉头。他毕竟比沈望舒擅长医药多了,倒是时常到药谷来,此间的布置、哑奴时常活动的地方他都了然于胸。 没有吗?谢璧有些惊讶,难道陆灵枢出逃的时候把人都带走了?还是特意嘱咐了哑奴不能从前山走? 沈望舒也四下看了看,凭借这自己为数不多的点滴印象对照着,却坚决摇头,不,应当不是离开了。你们看那边,药杵、药筐、碾子随意摆着,还都是路过之时极容易碰到的地方,若真是要走,断不会这样放。看样子,这就像是只离开一小会的样子。 韩青溪立刻问道:会不会是陆灵枢或者是你那两位是他那两名弟子把人叫去吩咐什么事? 容致断然道:不会,师父与两位师兄都并不会手语,而哑奴能做之事实在有限,什么事能跟哑奴吩咐明白,自己早也做好了。 要不岳澄小声提议,到那边的屋子里去看看?那些哑奴总要吃饭睡觉吧?看看他们的细软还在不在就知道了。 他这个提议倒算是目前为止最可行的一个,于是众人又慢慢聚拢来,小心翼翼地朝那边靠了过去。 因着还是正午,不到点灯的时候,那几间供哑奴休憩所用的屋子里也并未透出光线,并不能一眼看出里头究竟是否有人,需得靠近些才知道。 可就在十步开外的时候,丁雪茶忽然道:咦,好难闻的味道! 什么味道?柳寒烟心下一紧,以至嗓音都有些尖锐。 因着多少双眼睛都一下子落到了自己身上,丁雪茶有些慌了,我说不上来。有点腥,又有点冲,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了 于是众人又走近了几步,想细细分辨丁雪茶所说的味道究竟来自何处。 不好!容致神色骤变,立刻道:快退! 嘭 也不待众人想明白他为什么会叫退,离众人最近的那件屋子大门忽地就被暴力破开,却是从内而外的,木门一下子四分五裂渣滓飞溅。 这下子,不需要仔细分辨,一股怪味便扑面而来。血腥、毒腥、药草味、腐臭气混杂着从那简陋的房间里混合着扑出,闻得众人都齐齐色变。 只因这味道实在令人记忆犹新,在无名岛上,在扶桑楼中,熏得人脑仁生疼。 小心!萧焕呼喝一声,出剑如风,正中一团激射而来的黑影。他手腕一翻,将那黑影挑在剑上,用力往来处一丢,瞬间就砸倒了紧跟而来的另外几个。 那几道黑影登时便不能再围上来,只喉间嗬嗬有声,发出一阵奇怪的嘶吼。 而这时候,众人终于看清了那黑影的本来面目仍旧是人的形状,只是皮肤惨白,青紫交错的血脉暴露其间,贲张得骇人;双眼微凸,原本应当是黑眼珠的地方却变得一片血红,甚至吞噬了眼白,仿佛一片血海;牙齿尖利,指甲奇长,却是在沅陵就见过的只知杀戮而不知疼痛的怪人。甚至看着样子,这些怪人比先前的还要恐怖。 是张伯?容致指着其中一个失声叫起来。 还不待众人有所反应,又是砰砰数声响起,一连几座平房的木门都被破开,从中涌出数个人来,模样与方才萧焕击退的那个并无不同,口中的嚎叫也不似人声,一齐向闯入的不速之客扑来。 难怪没见陆灵枢逃跑也没见了山下的哑奴,都被他做成了杀人的怪物,哪里还能见到人? 或许是此法过于伤阴鸷,又或许是采用此法炼制活人会排出大量的毒素,使得山间的飞禽走兽心生警觉,不肯在此送死,便纷纷迁走了。 在场的大多数人是见过这种怪人的,知道它们极难对付,都不由得沉了脸色。 而丁雪茶与谢璧却并没有参与此役,不认得此物为何,却因习武之人的本能而感到不妥,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陆灵枢贼心不死,的确是企图颠覆我武林正道,竟残害了这么多无辜之人!柳寒烟粉面罩霜,手中的长剑紧绷,不论死活,只要带上一个回去,陆灵枢便是罪证确凿了。到时候就算是夷平明月山庄也绰绰有余! 沈望舒则皱眉道:柳姑娘,你的心情在下能理解。只是当初或许是匆忙,那些怪人炮制得还不算十分完美,却也已经很是难缠。如今陆灵枢闭关这么久,想必又有了进益,切不要莽撞! 说话之间,便又有怪人扑了过来,正冲韩青溪而来。 早就有了防备,韩青溪不慌不忙地仰头下腰,躲过裹挟劲风的一击,人还未起,剑势先至,反手捅向了那怪人的后心。不过剑锋没入它身体的一瞬,韩青溪却蓦地瞪大双眼这触感,却与当初在扶桑楼上砍杀怪人之时不甚相同! 有了一个带头的,其余怪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嘶吼着扑了上来,都来不及等韩青溪想明白究竟有什么不同,同伴们便四下散开,与一群怪人缠斗在一起。 沈望舒果然说得没错,这些怪人相较之前果然是更难对付了,毕竟从前薛无涯经手抓来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而明月山庄的哑奴却是老弱病残,可这一批怪人无论是敏捷还是力气,都比从前的那些还要厉害。 好在在场的几个武功都不算很差,虽说怪人有数十之众,却因从前并未学过武功手下没有章法,在众人手上一点便宜都讨不到。 怪人受了伤也不觉有异,甚至断了肢体仍旧还能再战,唯一的死穴便在一颗心脏上,非得一箭穿心再搅个粉碎才算真的将其杀死。 一边打着,谢璧一边轻声问:他们是不是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是!萧焕为了让沈望舒省些力气,承担了更多的攻击,连回答之时语句也格外短促。 谢璧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一剑刺进血肉之躯的感觉,真的让我觉得好像是在杀人啊! 杀人! 韩青溪忽然惊醒过来: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一剑刺下后与上一次会有迥然不同的感觉,因为上次在炮制的过程中,那些怪人的皮肤与脏腑都变得软烂不堪,根本不似人体,而这一次却与真人的血肉并无什么两样! 不过这些怪人也在药物的侵蚀下失去了意识,都算不得人了吧? 清理掉最后一个怪人,众人都忍不住舒了口气。容致倒是一脸哀戚:都是可怜人却还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既然知道是可怜人,你还动手杀?容致,跟着所谓武林正道下山去了一遭,你竟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了?欠揍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众人杀意未止,纷纷扬剑指向来处,却见药圃角落里慢吞吞地走出个人来,却是常沂。 第249章 章三十垂危 什么人?做什么?从前几乎是没打过交道的,丁雪茶并不大认得常沂,加之放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于是小姑娘的反应便格外的大。 可她这个反应,却是整整戳在了常沂的肺管子上他可生平最怕人瞧不起。 于是常沂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姑娘,这话只怕应当我来问才是吧?你们一群江湖人,也不是明月山庄的弟子,拿刀动剑的,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擅闯我们明月山庄的后山,这是哪家的规矩?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77) 我丁雪茶就要争辩两句。 常沂却并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只一股脑地道:擅闯便罢了,可我家哑奴与你们何愁何怨?都是写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居然惹得你们这样赶尽杀绝!不管是何门何派,也没有闯到人家家里随意杀人的规矩吧? 见丁雪茶被他一阵抢白,谢璧有些不快,厉声道:杀人?他们形貌有异,举止失常,根本就不似常人。若不是他们主动出手,我等更不会为了自保而还手。并非故意杀人。 呸!常沂却激动起来,名门正道的弟子都是这么耍无赖的?是,我们山庄里的哑奴有耳不闻声,有口不能言,的确与常人不大一样,可他们怎么就能被你们当做牲畜一般随意屠宰了? 岳澄最会胡搅蛮缠,当即就与常沂骂了起来。 只是他还没说什么,忽然被韩青溪一拽胳膊,便硬生生止住了要脱口而出的话,随着她的手势去看,险些吓出一身冷汗。 药圃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具尸体,鲜血流了一地。 这些尸体自然是方才他们所击杀那些凶狠伤人的药奴,只是与常沂纠缠一阵,却与方才完全不一样了。明明方才这些人都肌肤苍白青筋暴起,一看便与寻常相异,如今却忽地变回了常态,就如同寻常的新死之人一般无二。 中计了! 沈望舒与萧焕对望一眼,各自心道不好,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端看常沂下一步要做什么。 不过岳澄、丁雪茶、容致等人便没这般淡定,当即就有些慌神,这这不可能啊! 不可能什么?常沂得意地笑一声,旋即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连忙敛了容色,你们不可能杀人吗?那你们觉得这些人是我一个人杀的?哟,我竟不知道我的武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高强了。不过么,各位的剑上还有血迹在,证据确凿,难道还能抵赖不成? 谢璧也是个心里憋不住话的,没等另外几人相处妥当的措辞,他便冲口而出,的确是我等动的手,可我等动手之时,这几位也的确神志全无,只知杀戮。既然如此,在下还想问问,都是明月山庄的哑奴,为何会弄成这样?明月山庄难道也毫不知情吗? 常沂镇定自若,人都死了,自然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只不过方才这位兄台也承认了,杀人的没有旁人,便是你们几位。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诸位准备怎么还啊? 看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一时间众人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沈望舒心思一动,趁着常沂与岳澄、谢璧争执,便悄声与韩青溪、柳寒烟还有萧焕耳语,令他们往前走几步,恰好挡住两个人的身形,然后与容致道:如今什么都没有,可以验尸么? 容致一惊,当即回头去看他,可沈望舒却皱眉瞪了他一眼,眼神犀利,吓得容致立即转了回去,只低头道:尽力一试。 这样阴毒的方子,从前你在沅陵也是见过的,当心些。沈望舒简短地说了几句,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将容致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你要我们自裁谢罪?沈望舒轻笑一声,不过我得好心提醒你一句,在场那么几人里面,你且说个名字,看看哪个是你能胜过的?我们这么多人,即便真的要走,难道你还能拦得住? 常沂的表情有一瞬变得十分狰狞,却强自平静下来,恶狠狠地道:我自然是打不过你们。可我也用不着和你们打,虽然我不能把你们拦住,却总有人可以。 你说陆灵枢?到底是见过他出手的,岳澄还心怀忌惮,手里的剑也忍不住握紧了。 常沂扬唇一笑,不置可否。 看样子便真的不是陆灵枢了。也对,按照他的脾性,也是不屑于计较一群哑奴的生死。不过也正是如此,却越发让人紧张既然不是陆灵枢,还能是什么人也被牵涉其中? 萧焕果断压低声音道:看来危险,我便放信号求援了。 韩青溪稍稍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了他所请。 一支烟花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炸开,吓得常沂一退。不过反应过来之后,常沂有轻哼一声,好啊,知道叫人了。不过叫人来也没用,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 众人都屏息凝神瞧着常沂下一步的动静,但他似乎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只能悄悄回头看着下山的山道,低声咒骂道:该死的苏慕平,怎么还没来? 苏慕平!沈望舒闻言神色一凛,再次飞快地思考起来。 萧焕等人也很焦急。 配置能让人失去神志的药,应当是费时也费力的,需要大量的银钱与药草,所以当初才会让薛无涯干起了打劫的勾当。明月山庄家底也不厚,方子还改良过,消耗应当更大,断不会只为了炼制这么几个哑奴而已,连他们几个都能轻而易举地剿杀 所以把这些个药奴安排在此的目的是什么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山道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人声嘈杂,隐约能让人听见遣散归家等字眼。 然后他们听见苏慕平的声音,是这样,家师决定遣散门下弟子,关了明月山庄,所以也需不着人来侍弄药草了,这才遣了他们回去。明月山庄不大富庶,也拿不出多余的银子来,只有这些,还望各位莫要怪罪。 苏神医这是什么话呢?老父因为口不能言,与人相处也不大方便,就不能外出做工,家里还得多一口人吃饭。庄主这些年请老父做工,不光解决了他的食宿,还有好大一笔贴补,我们都不知道改怎么感谢才好呢!有一汉子大声说道。 听见山道上的说话声,常沂喜形于色。 于是众人立刻就懂了他的盘算先令他们杀了哑奴,纠缠一阵之后尸身恢复原样,再引着哑奴的家人前来,见到这样的情形,怎么肯依? 哑奴的家人都是普通的百姓,这是料定了沈望舒他们并不敢与之动手。 好重的血腥味!众人听见苏慕平高声道:诸位且退,前头恐有不测你们怎么在此? 两厢猝然打了个照面,一群武林大会都见惯的少侠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对面的一众哑奴家人里,男女老少皆有,俱是满面淳朴。看起来这些果然都是城中最寻常的百姓,身着粗布麻衣,颜色灰暗,有的甚至还带着没来得及掸去的泥点。 其中有一人眼尖,一下子就看清了满地的狼藉状况,当即就尖声叫道:天呐!杀人了! 他这一喊,其他人先是茫然去找,然后也跟着此起彼伏地尖叫起来,喊得人脑仁都疼。 最后还是苏慕平佯装冷静下来的样子,喝问道:谁干的?是谁这么丧心病狂? 常沂立刻努了努嘴,这还用问?血衣兵器俱在,他们抵赖不了。 于是有一汉子大怒,当即就扑上来,因见萧焕、沈望舒与谢璧这些年轻人各个挺拔不凡不敢招惹,便一把扯住了柳寒烟的衣袖,高声道:你们凭什么动手杀人?我娘他惹你了?看起来漂漂亮亮斯斯文文的一个姑娘,居然这么心狠手辣! 这位兄台你先放手,此间有误会,你先莫要激动!柳寒烟讨厌旁人碰她,尤其是个这样脏兮兮的汉子,眉心叠在一起,却不敢用力去甩。 那人见柳寒烟有所顾忌,反倒更加肆无忌惮,污言秽语地辱骂起来。 沈望舒见状,朝柳寒烟使了个眼色,旋即手腕一翻,剑芒闪动之间,竟是贴着那汉子的手指,将柳寒烟的半幅衣袖削了下来。 切口整齐,动作干净利落,动手得猝不及防。那汉子握着衣袖退了一步,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退了个赶紧。 兄台,你方才的举动,真是正儿八经地把人得罪了,她要是真的心狠手辣,你如今早就躺下了。沈望舒冷哼一声,毕竟杀你吧,或许比杀你老娘还简单些。 倒不是沈望舒刻意侮辱他,而是方才他感知那汉子拽衣袖的力道,的确不如方才那一群怪人偷袭的力道大。 只是那汉子就受不了,认为是奇耻大辱,气得脸色都青了,怒道:小白脸胡说八道! 小白脸?沈望舒兀自笑了一声,然后阴测测地道:是啊,小白脸刚刚可是差点把你的手也给剁了。不过放心,就那么一下而已,干脆利落,也没多疼的。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明天有事要出一趟远门,很大概率后天都不能更惹,不好意思呀 不过!我会尽力争取一下的!! 第250章 章三十垂危 望舒,你这意思,是还想在明月山庄的地界上动手杀人?苏慕平旁观许久,最终淡淡地说了一句。 沈望舒冷眼看他,看到这一地了吗?这么多都杀了,也不差这一个。 萧焕知道他是脾气上来了,连忙拽了一下他的衣袖,不过自己的脸色也未见得就比沈望舒强了多少,苏慕平,这些哑奴,是你们弄成这样的?意欲何为? 弄成什么样?你说这?苏慕平与萧焕没什么交情,说话时语气就不如对着沈望舒那么温和,连神色也变得尖锐起来,各位少侠,看看你们的剑,血迹未干,还想抵赖?当着各位亲属的面,你怎的能说出这话来? 就是啊,杀人偿命,这是你们江湖的规矩,不欺凌弱小也是你们江湖的规矩,如今你们莫名其妙就把我等家人杀伤,难道就不给个说法吗?有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子站了出来,想来是读过两天书的。 只是岳澄兵不耐烦与他们争论,当即就暴躁道:你们动脑子想想,我们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盯着明月山庄也有大半个月了,图什么?难道就为了杀你们家几个哑巴?他们也犯不着让小爷我动手? 哎你们怎么说话的?杀人还有理了?岳澄一贯不会说话,而他面对的这些都是普通村民,耐性涵养不如其他人,被这话一刺,当即就暴怒起来。有几个性急的,甚至都顾不上这是一群武功高强的江湖中人,甚至想要动手。 韩青溪连忙把岳澄扯了回来,这位莫生气,我这师弟说话一向鲁莽,并非有意冒犯。这其中有些误会 先前被沈望舒羞辱那人则道:什么误会?赔命就是! 常沂在一旁看热闹看得是眉飞色舞,苏慕平反倒假惺惺地道:各位别急啊,有话好说!张婶快回来,他们手上的剑可都是名品,削铁如泥,千万别伤着了! 这哪里是劝架,这分明就是激将! 果然有几个性格暴躁的当即就把苏慕平推开,苏大夫、常公子,你们就站开些,免得被伤到。我们自家人的血仇,自然是要自家人来报。如果我们也死在这几个恶贼剑下,就请你们两位帮着报个官。 这是自然!常沂立刻应了一声。他站在众人身后,倒是没人发现他的眉开眼笑,却委实气得对面数人胸口疼。 再怎么迟钝,也该悟到这两人的意图了,谢璧都开始高声道:收剑,收剑!千万不要伤了人! 岳澄并不把一群莽汉放在眼里,矮身躲过对面重重一击,还不忘骂道:缩头乌龟!武林大会那一日报官的就是你们明月山庄吧?江湖人,江湖事,江湖规矩江湖了,报官算怎么回事! 连官府的话都不听了,你们这是想做什么呀?常沂嬉皮笑脸地问道,难不成,是想脱离朝廷的管束,造|反自立不成? 他这样一说,沈望舒与萧焕悚然一惊,不由得对视一眼,愁眉紧锁。 连韩青溪与柳寒烟也不由得色变。 难不成陆灵枢是真想扯上朝廷不成?只是他借着朝廷的手铲除了武林正道,他自己却仍旧身在江湖,日后便是黑白两道都容不下他了,哪怕是决议金盆洗手归隐山林,也会遭受无尽的追杀。 图什么?给沈千峰报仇吗?为了给沈千峰报仇所以他连自己也不顾了吗? 几个年轻人到底不愿意给师门亲友招惹祸端,心中有疑虑,出手便多了许多顾忌。但那些百姓却并没这些担忧,到底哑奴是都死了,凶手近在眼前,在这个当口,报仇雪恨有什么错? 丁姑娘当心!一看丁雪茶就是很少与人动手的,不能出剑之后,便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眼见一个四五十岁的粗壮妇人抄起药谷里的药锄就要向她后背砸去,韩青溪立时高声示警,并猛地往前一扑把人推了出去,自己则替她挡了那么一下。 尽管韩青溪已经万分小心,但那妇人的力气与速度也委实不可小觑,正正砍在韩青溪胳膊上,登时血流如注,疼得人面无血色。 师姐!岳澄一个转身之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只觉肝胆俱裂,连忙冲过去将人扶住。 但那妇人一击得手之后,竟没觉得害怕,反倒有些欣喜,趁着韩青溪受伤岳澄来查看伤情,再次举起了药锄,又要一锄砸下。 只是岳澄虽说专心在查看伤口,但也并没完全松懈,听闻又破风声至,想也不想,一脚踹出。那妇人吃不住他的力气,被踹得飞出几丈远,重重摔倒在地。韩青溪与其余几人想要阻拦,都没来得及。 岳澄见韩青溪伤口颇深,把人踹出之后仍余怒未消,骂道:老虔婆,下手果然是黑! 那妇人摔倒后,自然也疼得厉害,半晌没爬起身来,其余几人连忙去搀扶。更有其他妇人,见她起不来身,当即就尖声叫道:救命啊!杀人了! 许是在家里做惯农活的,又许是这几位原本就是河东狮,这一开嗓,吼得人耳朵生疼。 沈望舒皱着眉退开一步,嚎什么嚎?你们若是住手,我们自然也不还手! 要是我们不动手,不就是由得你们杀了吗?立刻有汉子高声反驳,且手里的柴刀也应声而至。 若是真的打起来,便是这一群加起来也不够沈望舒一个人打的,只是如今又不能还手又不能动兵器,惹得他心烦。这汉子的身手在他看来可谓是漏洞百出,只虚幻一招,沈望舒便拿住了汉子的手腕,死死捏住,斥道:为何就不能好好听人说句话?说了有误会,耳朵聋了听不见吗? 有误会你们还动手?我看你们就是心虚!常沂立刻吼了一声。 这是做什么?好重的血腥味啊!放出去的信号总算是引来了同伴,山下策应的还有准备返回客栈的也都碰了面,一齐赶了过来,只是一眼就看见了满地的死尸,不由得目瞪口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78) 而那些百姓则更加激动,看!他们还有帮手!大家跟他们拼了! 百姓虽无武功,不过潇湘之地自古就多悍匪,这些百姓铭刻进骨血里的悍勇之气是不减的,有人振臂一呼,也便抄起自己能用的所有武器,大有立刻要冲上去拼命的架势。 江湖儿女所学,凡有异动,便刀剑出鞘以应对。只听铮铮几声,数十柄长剑出鞘来,却与一众百姓针锋相对。 常沂便在一旁笑道:好啊,不愧是名门正派的子弟,好威风啊!对着一群不会武功的百姓出手,说出去也真是师门有光。 沈望舒忽然便觉得,常沂这样张扬的性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上明月山庄来领人的百姓发现自家亲人死在山上,凶手身份未知,百姓群情激奋,眼见争端一触即发,常沂却一点都不担心,反倒在此冷嘲热讽。所以在他看来,此事并不凶险,甚至有些乐见其成。 常沂与苏慕平似乎从一开始就在努力地挑起各正道弟子与这些百姓的争端,却是为了什么? 虽然他口中说着说着什么正道弟子伤害百姓,但沈望舒相信定不会如此简单,毕竟伤了百姓,正道弟子及其师门名声扫地,与他们而言也没什么好处。要是真把人惹急了,要杀人灭口,借官府之力的算盘落空了不算,连他们自己也会身陷险境。 除此之外,将一众正道弟子调离了监察所用的客栈 隐隐觉得有些眉目,但沈望舒一时之间还是没想得分明,只知道此时万万不能轻易动手便是了。好在这些弟子中也有不少是明白事理的,他们自己相劝,比沈望舒开口有用。 百姓相信是正道弟子杀了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想要全身而退,只能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想到此,沈望舒悄悄退了几步,低声问全神贯注的容致,查验得怎么样了? 就快了!容致自己也和着急,面色很不好。 沈望舒催不得,只好低声道:你莫急,只管专心验看就是,我们在前面为你拖延时间就是。 而前头对峙了好一阵,百姓那边的情绪也不再那么稳定,有一部分心生退意,有一部分却是越发愤怒,大有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意思。 苏慕平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沈望舒却忽然一声断喝:说什么为了给亲人报仇,不过是见钱眼开,欺软怕硬罢了! 你什么意思!这话自然有人不爱听,连正道少侠这边都被他这一喊喊得满脸疑惑。 你们家人给明月山庄做工,死在了他们家地盘上,如今人死了,他们说是我们杀的,你们就信了是我们杀的。诸位没有想过会不会是明月山庄自己动的手呢?沈望舒冷冷地说着,连问都没想过要问他们一句,不就是因为他们还得给你们工钱吗? 那些百姓便不乐意了,你少在这儿瞎胡扯!明月山庄的大夫各个心地善良,医术又好,怎么会杀人?不要仗着你们人多就欺负明月山庄。 作为曾经的大夫,沈望舒是一点都没觉着自己医术高心地好,且他们如今这一撮人,于全盛的明月山庄而言,怎么就算是人多势众了? 我们欺负人吗?沈望舒稍稍偏了头,这明月山庄在江湖上立足,脸面还是要的吧?由着我们这一群散兵游勇在这儿胡闹,以后说出去,还不一定笑话谁没用呢。且我等在山庄门口闹事,连策应的同伙都赶来襄助了,一庄之主却并不露面只怕不是做贼心虚了? 苏慕平立刻黑了脸,高声道:师父正在闭关 哦,原来明月山庄现在改修仙了!萧焕到底还能明白几分沈望舒的心思,立刻与他一唱一和起来,山庄门口发生这么大的事,闹得脸面都要丢干净了,也不见出来看一眼,只怕是到了飞升的关键时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了! 然后遇到服务器又崩了,险些没能登上后台= = 第251章 章三十垂危 常沂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慌乱,大声道:萧秋山你少胡说八道,咒谁升天了呢! 只是这一众少侠聚在一处,看着就十分不好对付,并不是耍横能应付的,那些百姓便有些心生疑虑。先前那个看起来像是读书人的男子则凑到苏慕平的身边,低声道:是啊苏大夫,我们在这儿闹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见庄主出来看看?毕竟是明月山庄的地方,难道就任由这些贼人撒野? 正如沈望舒所料,苏慕平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他强笑道:师父当真是在闭关,这点小事,我等能处置好,不必麻烦他老人家。 萧焕便冷笑一声,你们能处置好?那好啊,且说个章程,看看你们想怎么处置。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苏慕平镇静下来,诸位,有凶器和尸首为证,抵赖不得。在下知道武林正道一向团结,只是这杀人的恶徒,难道也要一并包庇吗?我等只扭送他们几个去见官,后面来的各位自便就是。 这一个紫微弟子迟疑了,萧兄,谢兄,当真是你们杀的人? 萧焕与谢璧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是,也说不出一句不是,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一直蹲在人群之后的容致却忽然站起身来,朗声道:当然不是! 拜岳澄胡搅蛮缠的功夫所赐,先前常沂光顾着和他吵架,而苏慕平还得紧盯剩下的几个,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时间竟没发现后头还有个容致在,此时他忽然出声,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反倒是那些百姓,愣愣地问:容大夫?你怎么在这伙恶人里头?快些过来,险些他们伤到你! 容致方才因为紧张而出了一身汉,眼下也顾不得擦,只是轻轻一笑,多谢各位关心,容某倒是分得清是非对错。 哼,你的是非便是叛出师门不算,还要与外面的人一道来糟践你的学艺之处?常沂呵斥道。 但容致并不理会他,只向周遭的百姓道:诸位亲人离世,悲痛难忍,容某也能理解。只是诸位,可莫要弄错了凶手,一面亲者痛仇者快了! 容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望舒这才想起容致素常也是出诊的,毕竟他的医术也不差,且他那一板一眼的性子,却不至总说气人的话,在山下百姓处想来人缘也是颇好了,他一开口,那些百姓都冷静了不少。 诸位且看。容致向众人亮出一把匕首,刀尖上还沾着一点紫黑的血迹,想来是仓促之间并没有东西可以安放提到的毒液。然后他向沈望舒示意,师兄,劳烦寻一只野物来,什么都可以。 沈望舒心道这山已然荒废如此,哪里还能找到什么野物。但他也知道,容致此举可是关乎他们是否能摆脱杀人凶手嫌疑的要事,便也答应一声,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飞身上了一旁的高树。 有百姓按捺不住,容大夫这是想做什么? 容致便向他安抚一笑,还请稍安勿躁。 却说沈望舒,翻身上树之后,倒果真在树上找到几个鸟窝,多半是鸟去巢空,只有一个窝里还剩了一只刚长毛的小麻雀,见着沈望舒之后便开始又蹦又跳,唧唧叫个不停。可惜它并不会飞,被沈望舒一把抄在手里带下树去。 就这么一只了,可惜太小,能不能用?沈望舒将麻雀递了出去。 容致面露不忍,却还是伸手接了麻雀,强行将匕首上的血污喂到它口中,然后平直伸手,展开手掌与众人看,诸位看好了,这麻雀是死是活? 一旁的百姓立时围上来,却见那麻雀挣扎了一阵,便直挺挺地倒在容致的掌心,浑身僵硬,胸口也没了欺负。 哎呀!有个妇人叫了起来,作孽呀,好端端的一直小雀,杀它做什么? 容致并不说话,仍旧直直地伸着手,把僵直的麻雀给众人看,常沂呵斥他几声也并不理会。 众人焦灼地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忽见那麻雀稀疏羽毛并未完全覆盖的小小身体忽然开始急剧变化起来,未几,整只麻雀都变得血红。 这一些不曾见过怪人的正道弟子吃惊不小,忍不住后退一步。 叽 霎时间,那麻雀忽然睁了眼,一双绿豆大的眼变得血红。可最令人惊异的,还是这几乎死透了的麻雀,竟翅膀一振站起身来,小翅膀一扑腾,恶狠狠地便朝容致的掌心啄了过去。 收手!韩青溪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容致想了想,到底还是收了手,那麻雀便笔直地坠落在地。只是掉到地上之后,那麻雀也不曾消停,恶狠狠地朝底面啄了下去。这地面虽说是泥土的,但对于初生的麻雀来说,仍是僵硬了些。那麻雀也仿佛感觉不到一般,飞不起来却一直扑腾,一下又一下地啄向地面。 阿弥陀佛,这小雀儿是疯了不成?一个普安弟子闭眼念了声佛号。 沈望舒反倒向他一笑,小师傅还真说对了。 天子山也不知是什么变故,满山的野物都跑了个干净,这小麻雀也的确是因着无法飞翔而不得已被大鸟弃在巢中,本就不得喂养奄奄一息,又这般疯狂地扑腾,却也不见疲态,连喙边都流出几缕血迹也并不停止。 有严华女弟子问:它怎会如此?为何不停下? 萧焕便道:停不下来的。 什么?众人皆惊。 好在韩青溪早有准备,与谢璧耳语几句,让他出来说话毕竟如今他们这几个知情人之中,谢璧仍旧是翠湖居的高徒,他说话旁人也听得进几分。谢璧低声道:这麻雀是中了毒,神志全无,只知杀戮,若是不能见血,也必得有暴力破坏他物才是。且中了此毒之后,连痛也感觉不到,只要不是刺中死穴,但凡还能站起来,便还会继续攻击。 他这样一说,除常沂苏慕平和沈望舒早就知道真相的,其他人皆是变了脸色,惊骇于毒物的可怕。 如此恶毒的东西,哪里来的?有正道弟子喝问。 谢璧看向容致,示意他来解释。容致便举起了匕首,诸位可还记得在下先前喂给这麻雀的一点血迹?这血迹便是带毒的。 但他这样说完之后,恐慌之情也便更甚了,你去哪里弄到的血! 方才在下一直在旁验尸,这血便是从死去的哑奴身上提出的毒素。时间紧迫,又没有趁手的器物,做得并不是十分精细。只是这一点用在一只小麻雀身上,也是足以见到效用了。容致说着,忽然挥出一掌,那血肉模糊的小麻雀终于倒地不动了。 到底是他们死去的亲人,前来领人的百姓便坐不住了,容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容某说他们几位并不曾杀人,也并非是信口开河。这毒物霸道,中者立死,再睁眼之后也就不算是个活人了。容致不忍心地摇了摇头,我等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便已然是这样了,不由分说,见人便抓,说话是听不进去了,只得 众人被他说得一愣,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有个普安弟子甚至喃喃地道:世间怎会有如此歹毒的法子? 小师傅想必也听说过,当日我等还有数位绿萝弟子在扶桑楼,也曾遇上了这么些神志全无的怪人。柳寒烟朗声道,只是那时候他们选的还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凶性也远不如现在。如今只怕是改进了方子,无论是谁,都能炼化成这样毫无人性的杀器了。 一提起扶桑楼,便有正道弟子惊慌道:什么?扶桑楼不是崔离的地盘么?崔离已死,他制成的怪人怎么会 是啊,崔离可是明月山庄庄主在武林大会上当着大家刺死的,难道还能还魂不成?莫不是崔离并不曾死透?沈望舒立刻截过了话头,崔离的尸身应当是诸位处置的,有没有死透,应当比我等清楚。既然如此,那便是说,扶桑楼里的怪人原不是崔离使人做出来的。 你们在说什么?百姓不懂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也听不懂什么崔离扶桑楼的,只关心自家亲人,可是这与我们家的有什么关系?他们怎么会被 沈望舒上前几步,看上去甚至有些气势汹汹,是啊,人好端端地在明月山庄莳弄药草,怎么忽然就被弄成了这个样子?别说是各位了,便是我们也很好奇。二位,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常沂眼珠子滴溜乱转,慌乱地道:人在明月山庄便是明月山庄下的手?这未免有些好笑了!虽说明月山庄的驻所在天子山,但众弟子几乎都在山腰或是山顶,怎很得知后山有什么异动?照你们这么说,我等还怀疑是你们自己下了毒然后贼喊捉贼呢! 诸位,这种程度的毒,想来不是一般人能炼制的,工序复杂便罢了,还需得用大量的药草,这样说不错吧?萧焕都懒得理会常沂,只是转身问其他人,却不知江湖上还有哪一位,与我等过从甚密、精通制毒、还能有这么多药材可以随意支配的? 作者有话要说:  动物实验啊反正这么搞的不能学! 第252章 章三十垂危 这别说是在场的诸位少侠,便是那些百姓也能想到,能做出此事的,定然是明月山庄无疑。 于是有一壮汉便高声问道:常公子,苏大夫,你们说句实话,这到底是不是你们 常沂登时急了,你们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怎能根据揣测就无端端定了我们明月山庄的罪?我说各位乡亲,明月山庄在此也有写年头了,素日我们如何行事的,你们也是看在眼里。如今这一群都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外人随意说了几句,就开始怀疑我们了? 这个那壮汉有些迟疑了。 苏慕平更是趁热打铁,诸位不妨问问这些个少侠到底是为何而来。我等皆不知今日还有这么多贵客前来,更不能断知他们会在今日动手杀人。倘若真是明月山庄害了各位的亲眷,未等到诸位少侠上门来当替罪羔羊便请大家上门来领人,岂不是将把柄递到了诸位手中?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79) 其实别说是那些百姓,连沈望舒他们也不曾想通为何就有这样的巧合。客栈便在天子山下,而这些百姓有的却是住在城中,若是将他们动身才去请人,要将时间掐算得这样合适也绝非易事。 萧焕想了想,沉声道:先前诸位发现亲人身死之时,也只有我们这几个人。若是我等动的手脚,身边必定会带着毒物。诸位不信尽可以搜,看看能不能找出毒物来。 常沂眼神一闪,只怕是搜不到了!你们既然是有备而来,大可以按着人数准备毒物,如今都用尽了,当然找不到证据。 哈!别说明月山庄究竟有多少药奴我等不知也不能确定,即便是真的还有人记着,这毒物携带总是需要有个容器的,哪怕是趁乱丢弃了也不会超出这一带,诸位也可以搜,看看有没有证据。韩青溪明白了萧焕所想,也便强硬地接了一句。 一群百姓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常沂则道:大家可千万别上当!这群人可都有身手的,若是落在他们手上,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万一他们身上真的藏了毒物 常沂,你真的想多了。沈望舒轻笑一声,这毒物一看便炼制不易,说是为了污蔑明月山庄而用来毒杀药奴都委实浪费,何况是用来残害一群毫无武功根底的百姓。这位兄台,劳烦替我拿一下剑,赤手空拳的,也好令他们信服些。 有了沈望舒带头,与他一道抽中进山签牌的几人便有样学样,将自己的佩剑交给了一道奉命前来监察明月山庄动向的同伴手中,双臂张开,示意百姓来看。 一开始百姓们的确是将信将疑,颇有些畏手畏脚不敢上前的样子。但这其中到底还是有胆大的,上前来照着沈望舒的衣襟袖口等能藏物件的地方一阵摸索,其他人就有样学样,纷纷上去搜查,一寸也不放过。 不过结果自然是早能预知的,除了容致,其他人身上连药瓶都没有一个。 而容致身上所携的药物,想也知道是什么,尽是金疮药与避毒丹一类的应急药品,连那些百姓都是认得的。 而周遭也都被人看过了,并没有什么丢弃的药瓶一类的器物。说是沈望舒等人携毒物而来是全然不成立的。 如此一来,众人怀疑的对象,又成了明月山庄。 两位,看在曾经是同门的份上,我对你们一再忍让,谁知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向我等泼脏水,非置我等于死地不可。幸而我等也的确是清白的。沈望舒看着苏常二人冷笑,不过如今所有疑点,皆在明月山庄。公平起见,二位敢不敢让我等一搜呢? 常沂仍旧气得跳脚,沈望舒你放肆!让旁人来搜那是你们自己的主意,我们可是什么都没说。更何况,你想搜我和二师弟可以,但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搜明月山庄? 反应这么大,莫不是做贼心虚?岳澄笑言。 不过那些百姓耳根子软,也的确是认真搜过了,沈望舒等人身上无一携带可疑之物的,似乎也并不像精通毒术的样子,相形之下明月山庄的确要可疑不少。 于是那书生模样的人又道:常公子,苏大夫,真的不是明月山庄所为吧? 怎么可能!你们不要听这几人胡说八道!常沂跳脚道。 于是那书生便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去看看,有与没有自然是一眼就分明的,也不让明月山庄白白蒙了疑影。 苏慕平便轻轻一笑,兄台见谅,并非明月山庄不愿让诸位去看,而是山庄虽小,到底也是要在江湖上立足的门派,随随便便就让人进去搜日后还如何立足?再者,明月山庄以医术见长,庄中到处都是药丸药剂,常见的便罢了,有的独门秘方,也就这样给人瞧了?那毒|药说起来如此隐秘如此复杂,寻常人难以分辨,莫不是要一样一样地试过? 他这番话也说得委实很有道理,于是一众百姓又犹豫起来。 容致抿了抿唇,到底还是低声道:不必这么麻烦,一看便知。 容师弟,此毒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怎么就这般笃定?若是出了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且想想那蒙冤受屈的九嶷宫,竟是惹出了多少麻烦。苏慕平有些冷了脸,直视着容致,眼神也有些阴测测的。 沈望舒是知道的,容致虽然本事不错,但胆子委实不算大,稍稍被人威胁几句,便会退缩了。 他心下大急,正想同容致说几句鼓励,谁知容致自己却鼓起勇气道:是,我知道事关明月山庄的名声,所以不能马虎。但这毒物其实也很好分辨虽然方才我是以毒血喂给那小麻雀,可也正是因为麻雀小,一点点血就够了。这毒物霸道,若是让人直接吞服只怕效果太过,所以还是用的渗透之法。诸位若是不信,尽可以去验看尸身。这些尸首皮肤起皱,应当是在水中被浸泡许久所致。 所以呢?岳澄一时没听明白。 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每一种药去辨认,这么多人,想必要好大一个池子才能一起炮制完成。我记得明月山庄里从前是并没有药池的,若是如今有了容致说着,慢慢摇了摇头,意思却也十分明确了。 常沂脸色发白,强自争辩道:倘若最近师父医术有所精进 我想起来了!柳寒烟忽地笑起来,还记得扶桑楼里的几方池子么?只是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排空了水,就池底还有些沉渣了。如今想来,那也是作此用的。 常沂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那与我们明月山庄又有什么关系? 柳寒烟向他笑得越发灿然,不好意思了,我这人,一向鼻子都灵,闻过的味道也便记住了,下次再闻到,一下就能认出来。明月山庄有没有藏毒,姑奶奶一闻便知。 你常沂没话可说,苏慕平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柳寒烟便与同伴道:啰嗦得很,听得耳朵疼!诸位,法子就在眼前了,要不要上山去瞧瞧? 自然要去,武林之中可容不得此等罪大恶极之徒!普安弟子高声道。 看样子常沂是要来拦的,可这边的少侠们也压根没将他和苏慕平看在眼里,随便两人出手,便给治得服服帖帖的。于是一群百姓打头,众人浩浩荡荡地压着苏常二人便上了山。 也就谢璧这个十分守礼的,还给二人道了歉,冒犯二位了。若是待会儿发现明月山庄的确无辜,我等自会向庄主请罪。 明月山庄里头一片寂静,因着门中弟子人去楼空,山庄里的花木也没了人打理,正是仲春时节,便疯了一般地生长着,四处可见嫩绿鹅黄的枝叶。只是这处又寂静无人,瞧着十分诡异。 因那毒物十分邪门,众人都不敢分开行动,仍旧聚在一起,让熟悉地势的容致与沈望舒带路,几乎是将整个明月山庄都翻了个遍。 只是这庄子里仍旧同他们离开之时一样,从前是如何陈设,现在仍旧是如何陈设,莫说是药池,便是连地面上多出个窟窿都不曾。 常沂不顾自己还被钳制着,当即大喊起来:看见了吧?什么都没有!你们这些人,仗着自己是十大门派的弟子,便肆意欺侮我们小门小派的,你们 还有一处没看。沈望舒却忽然望向容致,神色有些沉重。 容致的脸色比他更差,是不过师兄以为会在那里么? 如是我所料不错,一定会在那里。沈望舒忽然笃定起来,点了点头,陆灵枢是个什么人?素来也不爱与弟子们打交道,如今就算弟子们都不在了,也不愿用他们待过的地方炼药。唯有那一处,是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用的。 沈望舒!常沂蓦地叫骂起来,你大逆不道! 然而他这个反应,却让旁人越发笃定沈望舒所料不错,纷纷急问:什么地方? 沈望舒抬了眼,稍稍往上看,山顶,揽月台。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软件又崩了,一阵生死时速 第253章 章三十垂危 数月之前岳澄来的时候,因为沈望舒在身后追得急,还没有什么感受,不过是觉得此处真的建得很高,害他很是跑了一阵。 如今带着些不会武功的百姓再走,自然是不能脚程太快。于是岳澄终于分出了心思来看这揽月台究竟是怎样一个所在。 离揽月台最近的侯月阁在山腰,再往上,就几乎可谓是空无一物。只有狭窄的石阶笔直地从山下贯穿而上,一眼竟望不到头。那揽月台也就显得越发高峻巍峨,也越发空寂孤寒。 听闻陆灵枢时常居于此处,便是常年与弟子和旁人相隔绝的。不知陆灵枢怎么想,反正岳澄走在这条路上,总觉得浑身寒意四起,越走就仿佛越要离这尘世而去,再不回还。 难道陆灵枢还真是想伸手捉月不成? 师父在此闭关,你们这样打扰,也不怕他老人家生气?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常沂冷不防地出声呵斥。只是他说话哆哆嗦嗦的,也没什么底气。 就越发让人怀疑这山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苏慕平则道:按照诸位所想,揽月台上藏着药池,能容纳那么许多人的池子,里头应当是灌注了大量的药水才对,想来气味应当是十分浓烈的。诸位可好好闻一闻,这里可有那种药水的气味? 揽月台是陆灵枢闭关的地方,而陆灵枢在武学方面从未表现出有太大的兴趣,关起门来自然是潜心炼药的。这揽月台上的确是有浓重的药气,但沈望舒也能闻出来,是许多种药物驳杂一处,却并不能分辨出究竟属于哪一种。 苏公子,那么多种药材,若是能在此处远远一闻便能说出究竟是哪些,这本事岂不是连如今江湖上第一的神医都比不上?柳寒烟毫不客气地刺了他一句。 苏慕平微微拧眉,那看来柳姑娘是执意要搜了? 岳澄便翻了个白眼,可不是废话?我们用了这么大力气爬上来,难道是好玩的? 搜人门户可是件大事,牵扯复杂,苏某还是劝诸位好好想想,否则这后果,却不是各位就能随意担当得起的。苏慕平看着沈望舒,语气虽然平淡,可眼神幽深。 沈望舒也算是了解自己这个便宜师兄的,知道他不像常沂,不会咋咋呼呼无端威胁,这样一说必有深意。 可他还没想明白是为什么,岳澄却急不可耐地向里冲去,听他恁多废话,什么后果不后果的?反正这明月山庄也不是什么好鸟,过了今日就会成为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毒瘤,管他呢! 好啊,岳小公子这份笃定与豪气陆某喜欢,不过么,过了今日明月山庄就会在江湖上人人喊打?为什么?因为此间之事?那只怕几位没命出去说了。忽然从背后传来一个清润的嗓音,言语间带着些讥诮,可众人却听得有些背心发冷。 陆灵枢居然在此! 不是从揽月台里出来的,而是从山下缓缓上来的! 苏庄主。这些年陆灵枢的确是让门下弟子免费给山下的百姓治病散药,故而明月山庄在这一带口碑还是不错的,那些百姓即便是得知了自己的亲人很有可能折在了陆灵枢手上,对他也十分敬畏。 只是陆灵枢并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径直越过他们,走到一众正道弟子跟前,微微勾起嘴角,诸位是要搜查明月山庄吗?奉了谁的命?又是为什么? 没奉谁的命,甚至事态紧急,都没来得及通知师长。韩青溪上前一步,只是明月山庄有异变,若是不立时处置,只怕贻害无穷。陆前辈,晚辈斗胆得罪了。 哦,原来背后连个撑腰的没有,却敢在本座面前放肆。陆灵枢收敛了笑意,神色甚至有些阴寒,那各位只怕是不知道,陆某人的脾气不大好,生平最讨厌被人冒犯。若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本座拒绝不得,也便只好由着他们去了。但是各位么还真不怕本座报复。 众人没想到他一派之主竟会说出这般类似无赖的话,都不由得一怔。可一想起这一位那深藏不露的功夫,有不由得有些畏惧。 韩青溪的脸色也白了几分,却仍旧道:诚然晚辈的功夫比起前辈来弗如远甚,前辈当真要怎样,晚辈等人也是束手无策的。可身为正道弟子,身边还有许多不会武功的百姓,倘若此时我们说句怕,他们又该怎么办?既然选择握剑,自然要担起握剑的职责。 其余正道弟子并不曾说话,却也纷纷握紧自己的兵刃,以示绝不退缩。 陆灵枢拧眉看了韩青溪一阵,忽地轻笑一声,哈,不愧是岳正亭教出来的徒弟,满口大道理,道貌岸然的很啊!好啊,既然你说不怕本座报复,那本座再好心问一句,若是真的找到了你们想找的东西,这个后果你们又担得起么? 什么后果? 明月山庄藏着能将人弄得神志全无且只知杀戮的毒物,陆灵枢没有大张旗鼓地往外用,自然还有自己的顾虑,如今却被一众小辈撞破,他能怎样?大约是一气之下就杀人灭口吧。 此时谢璧也出列一步,朗声道:此物可能会威胁到整个江湖的平静,倘若真的找到了,我等不才,自然是要努力遏制。若是不能,也为武林正道找到破解之法而争取到空隙。 果然是自不量力的正道弟子。陆灵枢轻嗤一声,旋即又问沈望舒,不过望舒啊,你也不曾加入任何一派,从前也最讨厌这些自命清高的正道弟子,你却来跟着凑什么热闹呢?毕竟你也自请脱离师门了,再动起手来,本座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沈望舒冷哼道:说到底,还是陆前辈太过狡猾,做事竟然不留把柄,叶无咎之死与巫前辈之死,一点证据都没有,少不得就要从他处寻破绽。否则他们几位,难道就白死了? 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都这样不顾一切,果然是重情重义。陆灵枢慢慢往前走了一步,凑到沈望舒跟前,轻声道:只是不知道你千辛万苦寻回的生身之父遇到危险,你又当如何? 谢璧站得离沈望舒不远,而陆灵枢又不曾刻意将声音压低,自然就听了个一清二楚。谢璧大急:你什么意思?我师父他 陆灵枢无所谓地一笑,不错,你们想找的那东西,明月山庄的确有,就在揽月台里。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80) 你师父!他说得太过轻巧,轻巧到旁人都觉得不能置信。而常沂与苏慕平则是大惊失色。 不过么,本座倒是不太建议你们去看。陆灵枢摸着下巴,似乎根本就没看见旁人的反应,自顾自地道:这药气味难闻,且目前也不算太稳定,需得好几个人才能成一个。不过本座发现,把做失败的尸身就泡在池子里,会有用许多。如今里头都是些泡白了的残肢,只怕你们中间有些小姑娘会承受不住。 虽然能出来行走江湖的女子,与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不可同日而语,可陆灵枢所说的话,还有他的态度,却也让人打了个寒战。 良久之后,柳寒烟方才憋出一句丧心病狂来。 本座还发现啊,这人生前的武功越高,成功的几率就越大。是不是很有意思?陆灵枢笑嘻嘻的问。 沈望舒却觉得脑中电光火石一般地掠过一个念头,当即神色大变,疾声问:那燕惊寒呢?你把他 陆灵枢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不愧是本座曾经看重过的弟子,一点就透,聪明。不过真是可惜了。燕惊寒根骨不错,当然是个上好的材料,本座甚是满意。 这话的意思,便是如今燕惊寒也已经失了神志,成了个杀戮的工具。 虽说燕惊寒此人的脾性与行事都实在不讨人喜欢,但对于大多数正道弟子而言,此人也是自小就相识的,逢年过节总能见上一面,从前也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忽然便听闻他离世的消息,死得还如此惨烈,都免不得心下有些难过。 沈望舒对他没什么好感,毕竟是杀死叶无咎的人。但他的神色也十分凝重,沉声问道:那如今燕惊寒人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把他弄到哪去了? 这么急着想找他?做什么?报仇?望舒啊,你也别对自己的功夫太过自信了,如今只怕你也比不过燕惊寒了。陆灵枢轻轻一笑,更何况,就算你想与他比试,现下也是找不着的。本座好不容易才弄到那么一个好材料,自然是要用在要紧处。对付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几个哑巴也就罢了,怎能浪费本座的心血呢? 这些话一句比一句过分,沈望舒都忍不住要气血上涌。 可他也知道自己决不能急,反倒是把陆灵枢所说的话一句一句连起来细细分析。 他说怎的不担心自己的生身父亲? 你把燕惊寒放下山去对付我爹和阮居士了?沈望舒惊得双眼圆睁。 陆灵枢则再次感慨道:望舒啊,你可真是聪明,可惜就是不能为我所用 沈望舒却没心思再听他掰扯,满心只担忧秋暝的安危,转身就要往山下跑去。 只是陆灵枢立刻面色一凛,厉声道:站住!既然来了,你以为你还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陆灵枢变态恋爱脑石锤 第254章 章三十垂危 沈望舒心里很乱,只想着立刻赶到秋暝身边去,根本懒得理会陆灵枢。可陆灵枢却是存心找他的麻烦,身形如鬼魅一般滑了过来,探手就往他的肩头抓去。 萧焕是真心想救,只是剑还不曾拔出鞘,便听陆灵枢轻笑一声。青影自眼前一闪而过,也不曾作任何的停留,随意挥手一般,却将溯光剑一把又按了回去。 劲风割裂衣衫之时,沈望舒脚步稍停,抡圆了胳膊一甩,避开陆灵枢一爪,然后又继续向前冲了出去。但陆灵枢的身法比他更快,眨眼之间却已奔至他身前,一点情面也不曾留,劈面又是一掌。 前路被组,沈望舒不得不认真对敌。他侧身躲过迎面一掌,同时抬腿一踢,擦着陆灵枢面门而过。待两人分开之时,佩剑便双双出鞘,各自手腕翻转,而后银芒交错,但听钉钉几声,便已过了数招。 不同于从前师徒之间的切磋与指点,这回陆灵枢是动了真格的,他就是奔着拿下沈望舒去的。沈望舒心里很明白,也是搭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在应对。 当心!二人再次分开之时,沈望舒瞟见一道人影扑了上去,却是一个紫微弟子。 他这一动,其他正道弟子如梦初醒一般,也纷纷迎向陆灵枢。 沈望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隐隐还有些感动,却仍旧绷着脸,高声道:你们还留在此处做什么?燕惊寒都被放下了山去,难道你们还能等闲视之? 你怎么办?有个翠湖的掌门弟子和沈望舒搭伴值守过,闻言就脱口而出。 我有什么好打紧的沈望舒也是不假思索地说道,能走一个是一个,快些与各位掌门报信要紧! 萧焕也果断道:大家快走,我留下便是! 一时之间正道弟子们有些犹豫,不知是不是该果断地一走了之,柳寒烟却断然道:留下七八个人保护百姓下山,剩下的,有多快赶多快,若不及时将此间消息送给各位掌门与长老,武林危矣! 到底是一同巡守过多次的,默契还是有些。率先一批进山查探的几个人留了下来,剩下的人鱼贯而出,先后下了长阶。常沂与苏慕平想要阻拦,却根本没拦住,而陆灵枢只顾着与沈望舒打斗,连萧焕插手都并不愿理会,这些弟子,便更不曾放在眼里。 韩青溪等人也便察觉了陆灵枢的不在意,将一众百姓围拢在中间,也慢慢地往山下行去。萧焕万分不舍,想过要留下,但他也知道沈望舒其实并不希望他插手,一步几回头的,到底也是下了长阶。 只是看不见身影之前,沈望舒蓦地高声道:萧秋山!我父亲 我知道!萧焕又一步跃了回来,神色坚定,想来秋居士应当更希望你亲自去迎他。我与你一道对敌,一起下山! 陆灵枢出手的分寸,没人比沈望舒更有体会,他本就是奔着要杀人来的。沈望舒不认为自己能反杀陆灵枢,但他也不能开口要求任何人留下来,无论怎么算,留下他一个而换得其他人的安然都很划算。 但从前都是他一个人留下来面对,他倦了。好容易寻回了亲人,沈望舒喜欢上了那种温暖,并不愿再孤身一人。 萧焕自愿留下,也是很好的。 于是沈望舒淡淡一笑,促声道:好啊。 其他人都离开了,只剩下沈望舒、萧焕与陆灵枢师徒三人,便也好专心致志地动手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沈望舒的伤势比从前好了许多,激战至此,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动手之时便愈发放心大胆,专挑杀招出手。 用的最纯熟的自然还是沈千峰所教授的功夫。想想也是,大司命断死,少司命求生,哪怕陆灵枢再怎样天赋异禀,他的功夫也终究不像沈千峰那样,天然就是用来杀人的。沈望舒从前杀人的时候总是用这一套剑法,便是搁下了三年多,再捡起来,也十分得心应手。 萧焕的武功也自不必说,他二人联起手来,隐隐还胜过陆灵枢一筹。 双剑错身而过,中间极狭,陆灵枢躲过了萧焕,却没躲过沈望舒,让他削去一缕鬓发。 陆灵枢反身接住落发,不怒反笑,不错,方才那一剑,倒是深得千峰之风。 从前提起沈千峰,沈望舒即便是不喜,却也只能憋在心中。如今认回秋暝之后,沈望舒就更厌恶提起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总会让他想到混乱不堪的过往。心中戾气一起,手上的攻势便越发凌厉。 陆灵枢一边应对一边赞叹:果然是天资出众的,难怪千峰会选中你带回去。若是常沂与慕平有你的一半,本座也该事半功倍了。 被他用来相较的二人就站在一旁,听了这话,无不是面色陡变。 萧焕有些看不下去了,到底是从小就跟着你的,对你也是如此忠心耿耿,何必当着外人把他们这样贬损? 也便只剩下忠心这个长处了,不算我白养这么些年。陆灵枢还有闲心幽幽地叹气,或许也只这一样我比千峰幸运些。不似他,千辛万苦地养个儿子,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却是为别人所养! 他倒是没有着意去渲染去追忆,但沈望舒便是不可抑制地想起当年在倚霄宫沈千峰逼他练功逼他杀人的时候,眉头一下子便拧紧了,忽地怒道:千峰千峰,张口闭口便是沈千峰!陆灵枢,你堂堂九嶷宫少司命,如今更是能制出令武林谈之色变的毒物,难道满心里便只有一个沈千峰了么? 蓦地被他这样一声喝问,陆灵枢也有些愣怔,兰摧挥出之时便欠了两分力道,险些被溯光击飞。好在陆灵枢反应够快,疾退几步,又轻轻一笑,是啊,除了千峰,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看在眼里的?若不是他若不是他,这二十多年,我也不知道怎么活。 听了这话,萧焕与沈望舒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倒还真不如随着沈千峰便去了呢,江湖上会少多大的祸害。 只是沈望舒也免不得有些悲哀,你这样的一身本事,有什么事是做不得的?为何眼里就看见了一个沈千峰?除却情爱,难道就没什么值得珍视的人事?何况沈千峰也并不在意你,他满心满眼的,不过是岳正亭而已。 陆灵枢神色一动,那岳正亭又有什么好?初遇之时她就仿佛一条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后来又决口否认曾经爱过千峰,为了松风剑派的掌门之位,更是当着整个武林正道污蔑他的清白,还狠狠捅了他一剑!若是如此便罢了,岳正亭后头还照常娶妻生子,浑然不顾千峰的感受!都这样了,千峰仍然对他痴情不忘。除了不爱我,千峰没有做过任何对不住我的事,我又如何能忘怀? 那你自己呢?因为爱着沈千峰,你连自己都丢了,很值得么?沈望舒忍不住多嘴了几句。 陆灵枢却笑他,你也好意思说我?你又是如何对待萧焕的?险些要了你的命,又险些废了你的武功,你却心甘情愿地陪着他从潇湘一路到沅陵再到岳阳到眉山,几番出生入死,你有怪过他么? 沈望舒耳根一烫,不愿让他当着萧焕的面再细数下去,若真是为了替沈千峰报仇,各凭本事便是,可你为什么要牵连无辜之人? 牵连无辜?陆灵枢歪头想了想,你说岳正亭?燕鸿?他们两个哪个是无辜的?若非自己心生恶念,哪里又会引出这后面许多事? 我说的不是他们!沈望舒喝道,叶无咎呢?你的同门呢?巫前辈根本就没想过插手此事,若不是你害死叶无咎,他根本就不愿参加武林大会!崔离与薛无涯也为你鞍前马后,甚至以一己之力替你扛下了所有的罪责。你就这般心安理得?就算你能安然接受,那沈千峰呢?难道他也能接受你这样用着自己人的命去为他报所谓的愁怨? 陆灵枢立刻驳道:为了报仇,难免就有所牺牲,即便不是为了千峰,也是为了东皇太一,只怕他们也甘之如饴呢! 沈望舒还记得,崔离说起沈千峰来,还带着些许的不屑,只恨他死便死了,还带累了东皇太一,只怕恨都要恨死他了。若是陆灵枢用沈千峰去刺激这二位,只怕会适得其反。只是他既然用替东皇太一报仇为借口,却又欺骗了人,怎的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简直不可理喻!萧焕冷声说着,将剑一挑,又向着陆灵枢冲了过去。 你们如今笑我,陆灵枢迎了他一剑,身形一动,忽然又出现在了沈望舒身后,重重刺出一剑,咬牙切齿地冷声说道:可有朝一日,你们遇到我如今的情形,只怕也并不会做得比我强到哪去!卧薪尝胆这么多年报仇,什么手段不能用? 不会的,沈望舒想。 永远不会的。一旦他的情爱与理想相悖,他是不会义无反顾选择情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过生日啦,留言有红包~~~ 以及,明天要和盆友们出去的,就请个假啦 第255章 章三十垂危 沈望舒虽说确信他与萧焕任何一人在遇到与陆灵枢相似的情形之时也不会走到他这一步,但到底是被乱了心神,手上的剑势有些乱了。 不知陆灵枢是否看出来了,但萧焕与沈望舒联手对敌,同伴心不在焉他一下子便感觉到了,于是立刻高声道:陆灵枢,燕惊寒被你放置去了何处,你又意欲何为? 你们那么聪明,怎么还会猜不到呢?陆灵枢笑了笑。 萧焕心道陆灵枢是为了报仇才做出的这种毒物,将燕惊寒放下山必然也是为了让他替自己除去眼中钉,于是脱口问道:普安?紫微?难道是严华斋? 陆灵枢与萧沈二人擦身而过,稳稳落在地上,不紧不慢地道:为什么会是这些地方?说起来最恨燕惊寒的,而燕惊寒也最恨的,难道不是你们松风剑派? 二人俱是神色一凛,什么?不过说来也是,陆灵枢最恨的想必也是松风剑派。 只是从地势来说,与明月山庄相距最远的就是松风剑派,即便是陆灵枢恨不能将这一派斩草除根,也终归是要行上许久的路才能赶过去的,也必定会途径绿萝坊与翠湖居,真要是如此,那边总会示警的。再说,众人监视许久,也未见陆灵枢有什么动作,他怎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山去? 我等在山下昼夜不停地轮值,你根本没时间出去。沈望舒冷冷地道,不过是今日大家都起了疑心,进山来看,才会遇到哑奴之事,然后所有人都被惊动,明月山庄乱成一团,所以你才有机会浑水摸鱼溜出去。 他这么一说,萧焕忽然明白过来,是了!不过我等进山来从动手到搜庄,一共也未用多少时辰,你这一趟下去,必然也走不了太远。那燕惊寒想来也就在山下。 陆灵枢忽然扬起头来对苏慕平道:没想到啊,你居然对这小子也这样了解了,不过也不打紧,只要燕惊寒下了山,一切便无碍了。 都是兰藉告诉我的。苏慕平低了头,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声。 虽然答非所问,但萧焕也明白了陆灵枢的意思,免不得质问道: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潇湘一带原本就没什么大派,算起来还是明月山庄最强,你把燕惊寒放出去,肆意攻击杀戮,山下的无辜百姓怎么办? 陆灵枢却毫不在意,甚至笑得有些玩味,这就要看你们这些正道少侠动作够不够快了。绿萝或是严华紧赶慢赶,或许三日便能到,找到燕惊寒制住五日或许够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81) 萧焕没懂陆灵枢又是什么意思,皱眉不语。 沈望舒却道:果然是个阴毒的主意。只是少司命为人,委实太不光明正大,就连替心上人报仇,除却借刀杀人,便只有请君入瓮的法子,自己竟是一点力气都不想花费。难怪沈千峰我要是他,我也得选岳正亭。 难道岳正亭那厮不是利用他上位的?沈千峰果然如同一片逆鳞,根本就不能提起,只要一提,陆灵枢就变得面色狰狞。 不过沈望舒本来不想跟他纠缠这事,他只是想提醒萧焕一声,但因一向嘴上不愿饶人,这才故意刺了陆灵枢几句。 萧焕与沈望舒也算有些默契,这一问就听明白了,且迅速地想明白了陆灵枢想报仇,他一人一家一家地单挑各大门派绝不是明智之举,路上费时费力不说,他也懒得带这么些储备。但要是他做了丧心病狂之事,其他门派就绝不会坐视不理,会纷纷赶来天子山,他只需以逸待劳便是。 而更可怕的,却是等着其他门派上门来的时间,陆灵枢又可以炼制许多怪人! 莫与他纠缠,他对我没什么兴趣,一会儿我拖住他,你先下山去,快跑!萧焕瞧瞧对沈望舒说道。 只是沈望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干什么?报信么?只是我们报信让各位前辈不来他们便真的不来了?山下那么多百姓,却都任凭他们杀戮了? 萧焕也是关心则乱,一时间并没想过那么许多,一时间便愣住了。 陆灵枢却皱起眉头来,看起来,你们对本座的心血,十分瞧不上? 心血?什么心血?那些失了神智的杀戮机器? 沈望舒忽然觉得,他在明月山庄的这几年,许是真的只为了栖身避难而已,身边的师兄弟几乎无交心相熟的便罢了,却连这位师父都一丁点没看投。 你们也是,年纪轻轻,便只知道打打杀杀,却从不曾好生研究过本座的心血。陆灵枢有些嗔怪一般地说着,说来这还是慕平研制出的药效,不如由慕平来说? 苏慕平根本就不敢与沈萧二人对视,只是陆灵枢有命,他也不敢不从,微微阖眼,掩去痛苦之色,只平铺直叙地道:凡人总要生老病死,亦需得吃喝拉撒睡,实在太过靡费。若是能摒弃了所有的情绪,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这一生便能做出更多的事来。 沈萧二人对视一眼,俱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惊愕这样灭绝人性的效力,竟然是苏慕平想出来的!若说陆灵枢是受了刺激从而变得不可理喻,可苏慕平除了从小被陆灵枢收养或许不得不跟着他作恶之外,也不见他有什么为难之事,为何能想出这样阴毒的法子! 苏慕平,你真是丧心病狂!常沂都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 可陆灵枢却是一脸满足的模样,本座从前便在想,人为什么会死?能因老病而死的,委实是少数,多半都是遭遇意外。不过除却极少部分实在倒霉遇到飞来横祸的,大半却是因为情绪,喜也好怒也罢,爱慕也好憎恶也罢,一旦情起,便会蒙蔽神智,做出许多后悔的决定。故而本座很是赞同慕平的说法,人若想长存于世,便要摒弃七情六欲,不因他人或自己而左右情绪,这世间的烦恼就会少去一半。 这想法实在疯狂,萧焕与沈望舒都不能接受。 沉默片刻,沈望舒才问,所以陆前辈这是后悔了? 本座的确是后悔了。陆灵枢大大方方地一点头,只是接下来的话,却又令人扶额,本座后悔太顾忌着千峰的情绪了!他从前只把我当师弟,再无多余的情愫。可除我之外,也不见他对旁人有多亲近,我就觉得这样也是极好的,他谁也不喜欢,我好歹还能日日与他在一处。谁知后来他竟会喜欢上岳正亭!若是早知如此,我便不该顾着他的想法,只管向他表明心意!我总不会害他的。 萧焕当即就冷笑一声,这么说起来你这毒物倒是因为沈千峰炼的了?少胡说八道了,沈千峰过世三年多,你炼这等坏人神智的东西,难道还能让二十年前的沈千峰不再喜欢岳掌门不成?中毒之人命也保不住了,还残忍好杀,分明就是你精心制作的杀人机器! 陆灵枢的脸色又变得十分难看,仿佛被戳中了心事。 苏慕平便替他回答:可就算是制作杀人机器,忘情去爱不也是至关重要么?若是满腔妇人之仁,还如何能下手? 沈望舒直直地看了他一阵,然后笑道:常沂,这下你总该知道自己最早进门,却什么都没学出名堂的缘故了吧? 陆灵枢并不看重常沂,这连萧焕一个局外人都看得明明白白的,这些隐秘而危险之事陆灵枢也不会告诉他,骤然被揭开,常沂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还没回过神来,忽然被沈望舒叫了一声,常沂愣愣地应了一声嗯? 你良心未泯,自然学不来他们这些狠心凶残的勾当!沈望舒嗤了一声,苏慕平,你既然知道自己做着这样的事,一旦传出去,必是损身殒命的下场,却还敢去招惹楚姑娘?她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为了护着你,都敢动手去杀巫洪涛,你却是怎么对她的? 苏慕平教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眼神也不知该落向何处。 陆灵枢却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兰摧剑,好了,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你们都已经拼凑得七七八八了。如今也不算完全大功告成,自然是不能走漏风声的。你们两个,既然自愿留下来,那便在山上老实待着吧,待到此间事了,或许还能留你们一命。 先前萧焕就想让沈望舒先走,只是又被陆灵枢绊住,如今更是急道:小舒你快走!这里还有我顶着。 沈望舒顿时气恼道:什么我先走?你都不顾安危留下来了,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要走便一起走! 啧,还真是情深义重。那本座就成全你们,留下来做一对黄泉鸳鸯吧!陆灵枢说着,手中的兰摧又化作万千点银芒,笼罩向萧沈二人的周身大穴。 这二人也不是吃素的,双剑合璧,联手对敌。 常沂仍旧在惊讶,但苏慕平被他们窥破秘密,一半是恼怒一半是羞耻,也终于选择插手战局。虽说他的武功也算不上高,但于陆灵枢而言,到底也是一大助力。 陆灵枢到底是精通医术的,看沈望舒动手就知道他如今身上的伤势应当是何种程度,知道硬来是绝对不行的,便放弃了刚猛的招式,一直在揽月台前腾挪拧转,只为消耗掉沈望舒的内力。 一旦有了内力不济的时候,陆灵枢便又果断出手,甚至拼着险些被萧焕废了一条胳膊,一剑刺出,直指沈望舒的咽喉。 作者有话要说:  常沂:我总因为不够变态而与你们格格不入! 第256章 章三一狂乱 吃饭了,新鲜的鲫鱼汤,苏慕平提着篮子,一步步下了暗室,但见室中背向而立的两人都没什么理他的意思,便又低声补充道:放心,没下毒。 沈望舒终于笑了一声,都这样了,还怕什么毒?只是比较好奇,难道在拉去泡药池之前,还须得吃饱了?不是说了成为之后,是可以不吃不喝的吗? 苏慕平愣了,谁说要将你们做成活死人了? 于是沈望舒也愣了,他还能感觉到背后的萧焕紧张地直起身子来,才问道:既然没有这个意思,把我们关在这里干什么?莫不是你们以为等到十大门派攻上明月山庄之时,还能用我们二人去求情? 只怕是想得有些太美了。毕竟对沈望舒真心在意的,也只有一个秋暝而已,可翠湖居也不是他主事。而能关照到萧焕的楚江流的确也是说得上话的,但也不知徐长老有没有把岳正亭尸身的事给解释明白。 苏慕平却很不愿意听他这个回答,甚至都有些变了脸色,望舒,师父还是很在意你的,难道你并没有感受到? 是吗?沈望舒几乎要笑出声来,原来他在乎我,就是将我的亲朋故旧一个个害死,最后再琢磨着对我下杀手?那还真是挺别致的。 萧焕也道:既然你们又不想把我们做成怪物,也不想当做人质,何必禁锢于此?陆灵枢的真面目、他研制毒|药之事,其他人早已心知肚明,此刻也早该传遍江湖了,光是将我二人羁押在此处,也不能阻止。 但苏慕平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萧焕,只是盯着沈望舒,望舒,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从小到大,最羡慕的人就是你。 苏慕平,你莫不是昏了头?我认识你,也不过三年多的事情。沈望舒斜眼乜他。 不,你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你。苏慕平摇头,那时候师父与沈千峰还有些往来,隔三差五会与他送些药,他们去说话,我在倚霄宫四处走动,多次是见过你练剑的。你天赋那么高,什么都一学就会,师父偶然间见了都惊叹不已,连沈千峰说起来也是一脸骄傲,不过是笑着抱怨一句,这小子的天赋是很好,就是太不听话。可是我呢,我对师父言听计从,他却从没夸过我。 这都是沈望舒全然不知道的事,更无从判断真假。 但他只知道,自己是一点都不稀罕沈千峰能夸他一句的,于是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吗?我对学医一道,同样是一塌糊涂。若是我一早就被陆灵枢收养,只怕今日的地位,也不比常沂。 苏慕平却摇头道:不,师父其实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医术能不能传承给后人,他最喜欢的还是习武。听说当年九嶷宫只有大司命与少司命之位还无人承袭,东皇太一让他二人二选其一,沈千峰说什么也不愿学医,于是师父才自请向少司命学这一身本事的。师父更喜欢的,自然也是能学他武功的你。 既然陆灵枢又不喜欢你,你怎么就没提出要离开他?萧焕有些好奇,曾经听孙神医私下说起看你替人包扎祛毒,很是欣赏。倘若你能好生拜一名师学艺,今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那你为何不问问望舒这样不喜欢沈千峰,何以不脱离倚霄宫?苏慕平似笑非笑地问着,我从出生起就被父母遗弃,若非师父带回来悉心教养,今日早就没了苏慕平这个人。师父对我恩同再造,我怎能轻易背弃他? 难怪,常沂这样被陆灵枢不待见,也还要留在他身边。 萧焕对他们几人都不算熟悉,经历这一系列的事,更是对他们都没什么好感,便淡淡地道:虽说你们两个都是可怜人,可常沂便并不曾涉足陆灵枢的计划。即便你深觉不该辜负陆灵枢的恩情,你也可以恳求不参与其中,陆灵枢或许会暴跳如雷 萧少侠,沈望舒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揶揄地叫他一声,陆灵枢不是会暴跳如雷,而是会要他性命。人么,总是惜命的,若是换了我 你不会。萧焕却忽然轻声道,在倚霄宫那么些年,或许身不由己,可你从不滥杀无辜。 语调虽轻,可语气却郑重,沈望舒忽然觉得喉头一哽,竟不知能说些什么来应对。 可他二人这样目中无人地相互夸奖,惹恼的却是苏慕平,他干咳一声,萧少侠,若是你的授业恩师命你做什么,你会断然拒绝么? 若是我师父命我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我定会拼死劝谏,他若是不听,我就与他划清界限。萧焕语气坚定,师父的教养之恩固然比天还大,但人生而立于天地,总要知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苏慕平深深看他一眼,玩味一笑,好一个正道少侠,我等邪魔外道是做不来了。望舒说得对,我怕死,自然不想与师父对着干。何况师父从来就不在意我,好容易有一件大事能交托与我,我怎能不尽心竭力?我若是如你这般自小就得了师父的青眼,又何至于此? 萧沈对视一眼,神色皆是一般无二的莫名其妙。无他,只因他二人都不算是十分在意旁人眼光的,旁人承不承认自己,真的没那么重要。 苏慕平,你既然如此在意你看重之人的看法,那我问你,前几日他们下山之后,明月山庄的丑事便会传遍整个武林,届时楚兰藉楚姑娘也会知道此事。她可是绿萝坊的弟子,还因为你而力战巫洪涛,你想过她知道真相之后该怎么办吗?萧焕缓缓地说着。 别说了!苏慕平立刻暴喝一声。 原来他的逆鳞在此。沈望舒与萧焕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笑道:对啊,怎就忘了楚姑娘?想必楚姑娘不想让你听了担心,所以从来都不说。可你也要知道,绿萝坊其他几位堂主一向都与任堂主不睦,自然其他弟子也不大喜欢楚姑娘,她在绿萝坊,原本就是有些受排挤的,何况如今 苏慕平,人家一个名门弟子对你死心塌地的,你就是这样对人家的?萧焕本想笑笑,可看着身边的沈望舒,却又笑不出来,还忍不住伸手去握住了他的衣角。 沈望舒也不知这人忽然就抽了什么风,但到底没拦着,任由他握住。 我苏慕平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沈望舒更是添油加醋,即便楚姑娘从不与你诉苦,可你既然真心爱慕人家,总该知道她的境况其实真的算不上好吧?若是不知道,便是你并没有上心。可你若是知道,又知道自己所行之事究竟意味着什么,何必还去招惹她? 他越说,萧焕的脸色便越差分明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也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一件什么事,沈望舒当初对他动心的时候,他却从未阻止过,甚至还狠狠利用了一把沈望舒对他的心动 但苏慕平被沈望舒说得是心神俱裂,根本就顾不上旁人的反应,好容易冷静下来,才苦笑道:是,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就是蛰伏在黑暗里的恶鬼,却不得不披上一张人皮而假装与旁人无异。我也知道一旦叫人发现,我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便罢了,更会牵连身边的人,我就不应该对任何人动情。可是兰藉她恶鬼畏光,却也因着从不曾沐浴过阳光而尤其渴望。兰藉那样纯善美好,又是第一个真心在乎我的人,我忍不住就想靠近她。我知道这样好一定是会连累她的,可是我真的忍不住 所以你现在要为了养育之情放弃楚姑娘了是吗?萧焕逼问。 难道我还能选择她?苏慕平的嘴角微微勾起,成了一个自嘲的弧度。 萧焕便趁机道:都是明月山庄的弟子,当日同姜掌门一道下山的那些,或是改投别派,或是归隐山林,如今都安然无恙了。若是你肯,你也有这机会。那药也是你尽心研制的,一共用了多少除了陆灵枢便没人比你更清楚,如今你只要肯说,便能省了江湖中人多少力气,你当真不肯以此换取楚姑娘的谅解?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82) 我苏慕平的眼神在挣扎。 慕平,做什么白日梦呢?阴暗的囚室里忽然就透出一道强光,然后,陆灵枢款款而至,轻蔑一笑,其他弟子能顺利逃脱,只是因为他们并不曾参与此事。而你,虽非首恶,却是最重要的从犯,但凡死去一人,你手上就有半条命,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 诚然,萧焕与沈望舒是在骗他,不过是想从这囚室里混出去。只是陆灵枢是老江湖了,一眼便能窥破他二人的小九九。 陆灵枢看了他二人一眼,怎么,这样想出去?可你们通风报信也没用了,局势已定,你们再怎么折腾也是徒劳了。 不过是为了报仇,何苦牵连百姓?萧焕怒斥。 陆灵枢却并不理会他,只是对沈望舒笑道:不过别急,你那便宜爹爹,很快就能来陪你了。 沈望舒悚然色变,连声道:什么意思?你把他怎样了! 慕平啊,这回你心智不坚,姑且就当做这二人嘴上功夫太过厉害。再没下次。陆灵枢转身就走,快些回去,为师还有事要吩咐你。 弟子知道了。苏慕平垂了眼,满脸的了无生气,跟在他身后出了囚室,再不理会沈望舒与萧焕。 作者有话要说:  苏慕平:老子差点信了你们的邪! 第257章 章三一狂乱 师兄,前面就到了吧?拭了一把额上的汗,阮清稍稍停了步子,回身看了看不远处的秋暝。 秋暝拿着手中的简易地图,对照着看了几遍,却始终不曾看出这图上画的究竟是哪一条路,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图委实太过模糊,实在不知应该走哪一边。不若寻个路人问问吧? 阮清不免有些沮丧,这荒山野岭的,哪有什么路人呢? 秋暝脸色一沉,抱歉师妹,害你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 师兄这是说的哪里话?分明是我自己想跟着你出来的。本是同门就该互帮互助的。阮清又连忙开解他,哎,那里是不是有个樵夫?待我上去问问他。 顺着阮清所指的方向,秋暝当真看到了一个人,身着一身玄色短打,头戴竹笠,身上背着一捆枯枝,看着还真像个樵夫,便对阮清道:还是我去吧。 不过他二人终究是一道上前去,问那挑着柴的汉子,劳驾问一句,请问要去往此处,应当怎么走? 那汉子倒是十分热情,这里的路不大好找,难怪你们两个外地人找不到。顺着这边一直走,走到底就是了。也不是很远。 毕竟人生地不熟,二人千恩万谢,便连忙朝着那樵夫所指的地方去了。 只是没走多久,阮清便脚下一个踉跄,秋暝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怎么了? 师兄没觉得不适么?阮清有些蹙了蹙眉,我身子发软,使不上力气 秋暝也皱了眉,的确略有不适。但此地瘴毒弥漫,或许是毒气所致。师妹,你且先在此歇息,我去去就来。 师兄说的哪里话,既然是一道来的,自然是一道去看。阮清决绝地摇了摇头,我们二人一道,也好有个照应。若是分头行事,任谁遇到麻烦都自顾不暇。 秋暝以为她说得有理,稍稍犹豫片刻,便点了头,好吧。不过你不可逞强,一旦坚持不住,便即刻告诉我。 阮清立刻点头,师兄放心,我不会拖累于你。 二人沿着那樵夫所指的路又走了一阵,但见身周的林木依然茂密,却与先前进来的时候不大一样。外间的树木都不算高大,却显得生机勃勃,树叶青碧,长势喜人。只是越往里走,所见的树木便越发高大粗壮,树叶越来越小,颜色也渐渐由绿转蓝,甚至隐隐可见里头那些泛紫的。 而秋阮二人也越发支持不住,须得相互扶持着,才能勉强前进。身子越来越软,眼皮也越来越重,内息不继,经脉鼓胀。 在来之前,孙鹤清是给了不少避毒丹的,他们二人也并不觉得自己就多与众不同,还是按照吩咐老老实实地服了药。只是这回都加大了计量,也仍旧抵挡不住那无法忽视的不适之感。 好好厉害的瘴毒!阮清感叹了一句。 秋暝却是心下生疑,我们会不会是走错路了? 阮清也睁大一双美目,应当不至于此。许是那药材金贵,专生在那些毒气厉害的地方,也免得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随意摘了去。 秋暝脚下一个踉跄,却苦笑道:看来我等也是心怀不轨的,否则前面那是什么? 好像有个人?阮清也顺着秋暝所指的那团黑影凝神看了半晌,说话间却是不能确定的。 只是那边的黑影也不劳烦两个几乎不能行动的人自己来看,倒是缓步走了过来。 唔,好重的药气!秋暝低呼一声。 然话还没说完,他却觉得衣袖一紧。低头看时,却是阮清忽然抬手攥住了他的袖口,面色变得苍白,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哆哆嗦嗦地道:师师兄!是燕惊寒啊! 正巧那人缓缓抬起头来,从一头蓬草似的乱发之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血红的经脉密布,嘴唇乌紫,一双眼黑沉沉的并无焦距。 只是那五官,却赫然是前太华少主燕惊寒的! 陆灵枢几次三番地暗示我父亲会有危险,却从不明说父亲即便真的遇险,他怎能知道?陆灵枢带着苏慕平当真是说走就走,一点留恋也无,这囚室又不见天光,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横竖不见再有人来,沈望舒等得心浮气躁,只得开口同萧焕说话。 萧焕听见后,脸色很差,小舒,我不是胡说八道,而是觉得若是照他这样讲,对令尊动手的,必是陆灵枢自己无意。 沈望舒原本在地上画着圈,闻言一顿,霍然抬头,他为什么要对我父亲动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再说,他什么时候做的? 他为何动手我却不知道,毕竟这人的脑子,和常人不一样。萧焕摇头,应该也不是他亲自动的手,若我没猜错,陆灵枢离开明月山庄,或许只有我们那天决定进山一探到搜查揽月台那一阵,即便他的轻功与你不相上下或许更高,可算脚程也是决计追不上秋居士和阮居士的。 沈望舒的眉头皱得更紧,你的意思是,他现在还有同伙?可江湖上能与他联手的人并不多,毕竟明月山庄如今的地位,也是尴尬。能联手的,可能也是九嶷宫故旧莫不是那九位里头还有活着的? 萧焕却摆了摆手,非也。小舒你想想,自从我们进山开始,就一直没见到一个人。 你说燕惊寒吗?他不是被弄成了从前也不见陆灵枢对那些怪人加以控制,总之就是暴虐嗜杀。他承认自己是将燕惊寒放出去了,但我总觉得燕惊寒并不能那么轻易地就遇上我父亲吧?沈望舒将信将疑地看了过去。 萧焕被他的自信与肯定弄得略一沉默,然后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因为陆灵枢说燕惊寒是个难得的好材料,寻常的怪人已经十分难对付了,再做出一个燕惊寒来,总归没什么大用。毕竟都是失了神智的,动手全凭本能,但高手过招,看重的还有经验与眼力 沈望舒自己也算是年青一代中少有的高手,当然明白萧焕在说什么。 只是如此一来,他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可是陆灵枢究竟为什么要与我父亲过不去?算了,反正此事想明白了也没有意思。但现在燕惊寒是怎样的情形我等也没见过,说不上好不好对付,我父与阮居士却是连那怪人都不曾见过的! 可恨我二人如今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萧焕喟叹一声,见沈望舒神色不大好,连忙又安慰道: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两位居士的功夫如何,你也是亲眼见过的,只有燕惊寒一人,如不能奈他们如何。 沈望舒却摇头,不,你想得也太简单了。 陆灵枢为了给沈千峰复仇,别说是整个武林,便是替他卖命的崔离与巫洪涛都被骗得团团转,若不是沈望舒逃脱了他的杀招,如今这计划只怕是已经成了。 他想做的事,计划周密,很难阻拦。 燕惊寒,你怎的在此?遇上了何事?秋暝以剑拄地,勉强稳住身形,和颜悦色地问燕惊寒。 而燕惊寒听他二人说了几句,却没有丝毫反应。 于是阮清道:师兄,此子心术不正,如今你我二人又身陷险境,还是小心些的好,你切莫再滥好心,免得着了他的道! 只是这林中瘴毒密布,他孤身一人在此再如何作恶多端,也总不该莫名死在此地吧?秋暝眉头一皱,颇有些不忍,无论如何,还是出了林再说吧。燕惊寒,你 话音未落,站了许久的人却忽然动了,猝不及防地疾冲而来,双掌翻出,是朝着秋暝的脖颈去的。 秋暝虽说浑身无力,但反应与意识还是在的,拼尽全力将阮清推到了一边,自己则矮身一躲,险险地从燕惊寒掌下逃脱。 掌风拂过后颈之时,秋暝甚至感觉到一股灼痛。 而燕惊寒去势刚猛,根本阻拦不住,一掌生生地劈到了面前一颗一人合抱的树上。但听咔嚓一声,那树上裂出一道大口子,树身则应声而倒。 阮清与秋暝一时间都看得呆住。 这树虽然不算粗得吓人,可是能一掌将树劈倒的,要么就是有极大的力气,也么则是有强横的内力。而这两样,从前的燕惊寒是都没有的。 一击不成,燕惊寒立刻变招,身形稳稳地转过来,变掌成爪,又抓向了离自己比较近的阮清的天灵盖。 小心!秋暝还想扑出去救,可实在是力不从心,一动便摔了下去,却尽力一滚,抱住燕惊寒的双腿,不让他向前。 啊!察觉自己行动被阻,燕惊寒变得暴躁起来,挣了记下都没能将秋暝踢开,便大吼一声,嗓音粗哑,竟全然不似人声。 阮清本就行动不便,而燕惊寒这一声,又委实是将她吓住了。 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了设置存稿箱的时间,真是太蠢了!!!! 小燕同志现在已经不能把他当人看了。 反思了一下,他好像就是个坏啊。当时我为啥没给他点其他戏呢,比如感情戏,本来在江湖上处处被萧焕压制心里就很憋屈,喜欢的姑娘偏还喜欢萧焕,想着总有一天我要出人头地风光迎娶心上人,跟老父亲一拍即合,结果万劫不复比现在好多了!!! 第258章 章三一狂乱 休要伤人!蓦地从一旁传来一声清斥,而后便是一柄长剑飞出,擦着燕惊寒的脸飞了过去,盯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 绿影一闪,一道纤细的身形落在二人面前。但见她凌空一抓,用内力将掷出的长剑召回手中,然后手腕翻转,剑尖指地,立定在秋阮二人面前。 雨疏?!生死攸关之时,忽地见着一个熟悉的人前来相救,阮清可谓是喜出望外。 任雨疏微微回过头,柔声问道:你们没事吧? 阮清摇头,没事,多亏你来得及时。 说话间,燕惊寒缓过劲来,又咆哮着向几人冲了过来。秋阮二人早已是浑身无力,只靠着意念还在支撑,唯有任雨疏行动如常,挺剑来迎。 燕惊寒如今敏捷、力道都比从前强出数倍,即便手中无剑,赤手空拳的却也十分惊人,一爪抓过去,便是一棵古树上也留下了五个深深的指印。不过任雨疏应对起来却是神色如常,毫不畏惧。 师兄燕惊寒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阮清有气无力地问道。 秋暝看了一阵,才缓声道:你还记不记得萧焕与望舒他们说过,从前在崔离的老巢扶桑楼,便遇上了不少怪人,神智全无,力大无穷,不知疼痛,只知杀戮,看燕惊寒这个样子,多半也是 阮清头脑混沌,好半晌才想明白,可是燕惊寒他不是回了太华门么? 从眉山下来之后,我们也有许久不曾见过他了,谁知他是不是一直待在太华门?秋暝慢慢皱起眉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任雨疏与燕惊寒过招,眸色越发深了起来。 怎么了师兄?阮清注意到他的异常。 秋暝又看了一阵,才慢慢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 萧秋山,坐以待毙不是你的性子吧?确定陆灵枢等人短时间不会再出现之后,沈望舒便一轱辘爬起来,凑到萧焕面前,目光灼灼地问。 萧焕被他吓了一跳,甚至稍稍往后一退,才有些不自在地道:自然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只是这囚室似乎修在地下,破墙而走是不能了,从上面走,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守着。 沈望舒笃定一笑,守着应当是没人守着的,毕竟你也看见了,如今的明月山庄不算我们,只有三个活人,他们所谋甚大,估计自己都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心思来看管我们? 无人看管?萧焕露出一副被人愚弄的神情,既然如此,我们为何没有早点想着逃出去? 沈望舒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难道你以为没人看管我们就能如入无人之境?陆灵枢那脾气,若是我们二人毫无用处,他也懒得抓起来;既然抓了起来,就不可能不做防范,这外面的大门,要么有机关要么有锁,反正不是能随便打开的。 萧焕讪讪一笑,那你看 苏慕平虽说更缜密,却也不是没有弱点,上次眼看我们就要让他方寸大乱了,不过很不巧,陆灵枢来得很及时。只怕现在,即便苏慕平已经想过来了,陆灵枢也不会再轻易让他来。沈望舒气定神闲地说着,不过你也该是看出来了,那个常沂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83) 我想的与你刚好不同,萧焕却有些忧心,或许在你看来,常沂愚钝,什么都不会,可他对陆灵枢却一贯是忠心耿耿的。 沈望舒挑眉问道:那又怎样? 萧焕语重心长地道:因为苏慕平心中还有牵挂之人和放不下的事,所以才会被你说得方寸大乱。但常沂不一样,你还记得他最在乎的是什么吗?他最在乎的是陆灵枢是不是看重他,嫉妒苏慕平嫉妒你也不过是陆灵枢对你们多了几分偏爱。可你要让他背叛苏慕平,那是万万不能的。 是么?沈望舒却并不相信,反倒胸有成竹地道:要不,我们就打个赌? 看着他这副样子,萧焕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好吧。不过千万要小心些。 任堂主手下留情!燕惊寒并不是任雨疏的对手,过了几十招之后,便渐渐显露出颓势。任雨疏就要对其一剑穿心,秋暝却蓦地疾呼出声。 任雨疏闻言也不惊慌,翻腕撤剑,同时凌空一翻,正落在燕惊寒头顶,脚下用力一踏,便让燕惊寒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如何挣扎也起不来身。 而任雨疏力道不松,居高临下地看着秋暝,秋居士,这样的祸害若不立时杀了,难道还要等他出去之后为祸江湖? 他如今这个样子,只怕早已不是个正常的人了。秋暝摇了摇头。 任雨疏便更是一脸惊讶,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快刀斩乱麻,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秋暝强撑着上前一步,诚恳地道:任堂主,如今的燕惊寒固然危险,放在任何地方都会死伤无数。只是任堂主想想,燕惊寒难道是自己无端端地就变成了这样又无端端地出现在了此地? 阮清也有些听不明白,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我不知道燕惊寒怎么就成了这样,但任堂主是否还记得,先前武林大会上,贵派数名女弟子都说是在扶桑楼里见过这样的人。当时崔离一口咬定是他所制,不过如今崔离在众目睽睽之下身死,自然不会是他再作恶。但可以肯定,燕惊寒也是为人所害。秋暝的脑子却还异常清醒。 任雨疏挑了挑眉,那秋居士的意思是? 燕惊寒诚然是整个武林正道共同追缴的人,却不知被谁用这样阴毒的法子弄成这样,这背后之人所图,必定远不只此。留下燕惊寒,说不定便顺藤摸瓜找出证据来了。 阮清无有不赞同的,师兄所言甚是。雨疏 我省得了。任雨疏仍旧踩在燕惊寒头顶,伸手一抓,林中一段儿臂粗细的树藤便应声飞来,她扬手一甩,秋暝接在手里,免不得也是强撑着与阮清一道将燕惊寒给死死捆了起来。 这林中的树藤也是稀奇,任燕惊寒如何力大无穷,也不能将其挣开。 任雨疏这才轻轻巧巧落在地上,围着燕惊寒走了一圈,方轻声问道:只是你们二位这是怎么了?如今这样,却也是无法把燕惊寒带出去的。 方才太过紧张,以至秋暝与阮清这才发现,任雨疏竟和没事人一样,能打能跑,全然不是他二人那浑身无力的模样。 雨疏,你你就没觉得有任何的不适么?阮清惊奇地问道。 任雨疏却表现得比他们二人还吃惊,难道你们二位没有吃避毒丹药就敢进来么?我这里还有两粒,你们速速服下,若不然就该来不及了! 江湖上都知道,翠湖居空谷居士阮清与绿萝坊茶堂堂主任雨疏交情甚笃,作为本人,阮清还嫌江湖传言并不足以表现她与任雨疏情谊的万一。既然任雨疏提出给药,阮清自然是十分欣喜,接过便咽了下去。 秋暝稍稍一顿,不知任堂主的避毒丹是哪位圣手所制?效果竟然如此出众。 任雨疏微微一愣,旋即又笑道:不是什么圣手所制,只是我自己闲来无事参照基本古书的法子试出来的,没想到对付今日这瘴毒,却是正好的。 话语间的意思,便是她自己也都服下了,如此秋暝也便不再说什么,仰头吞下药丸,然后与阮清一样,席地而坐,运气调息。 过了好一阵,二人都觉得状态恢复得差不多了,才站起身来。 阮清又是一番感谢,直呼任雨疏来得及时。 秋暝又是心下一动,不知任堂主此番来南疆,是有什么要事么? 要事没有,不过是听闻你们二人来南疆寻药,害怕阿清遇上危险,横竖近来绿萝坊中也没什么大事,便想着一道来看看。任雨疏笑言。 秋暝知道自己再问下去只怕阮清和任雨疏都不会高兴,也便温和地笑笑,原来如此。为了秋某自己的家事,却劳动了任堂主,实在不好意思。 秋居士这么说就见外了。多个人也多份力,若能早日找到药草也能早些回去不是。任雨疏眼波一转,这几日接到兰藉的来信,说是中原武林近段时日不甚太平。 什么?秋暝立刻大惊失色,为何不太平?发生了何事? 任雨疏看着他,微微皱了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才缓缓地说道:听闻那一批去明月山庄日夜值守的弟子们日前遇到了强敌。 果然是与沈望舒他们有关。秋暝也就更不淡定了,连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知道是何人下手? 我也身在南疆,兰藉亦身在岳阳,并未亲至现场,道听途说的,或许也做不得准。任雨疏缓缓地说着,但听说,突袭那一帮孩子的,是一群没有神智又力大无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因为疫情原因老父亲很久没回来了,一回来就是各种叨叨,没空码字 第259章 章三一狂乱 哎,死了吗?没死就起来,吃饭了!沈望舒与萧焕刚刚商定不久,被他们视为可以说服对象的常沂便提着篮子进来送饭。 沈望舒想萧焕眨了眨眼,才慢慢坐直身子,轻笑一声,哟,堂堂明月山庄开山大弟子常公子居然都亲自来送饭了?这等苦累事,怎的能让你来做? 囚室里十分阴暗,看不大清他的表情,只有一双眼还看的十分分明,翻了个白眼就让沈望舒看了个一清二楚。 于是沈望舒忍着笑,又道:庄主也忍心让你做这种事?好好的一个弟子,不帮着炼药却来做这些杂事,真是可惜了。 沈望舒,你很得意是不是?常沂咬牙切齿地说着,你都这样了,他还挂心着你是不是饿着了,还让我挑好的给你送过来,你没吃饭我就不能吃!是,你最得他宠爱,就不必给我炫耀了吧? 这反应却是有些出人意料了。沈望舒噎了噎,缓了一阵,才道:这有什么好炫耀的?我说常沂,你看人家的大弟子,都是什么待遇什么排场?不说大弟子,你看看萧焕,不过是比较受宠,在江湖上又多受尊敬,谁会跟你似的,跑这儿送饭来。 他这么本事,怎么现在还给关在这儿?常沂哼了一声,说得好听,你们自己掰着指头算算在这儿几天了?没一个人来问过你们吧?更没一个人来救过你们吧?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萧焕神色一动,慢慢靠在了木栏上,你说没人来看过我们? 常沂这才心情好些,嗤笑一声,骗你们干什么?松风剑派那么大个门派,如果真要强攻,现在山上统共这么几个人,能顶什么用?不是早就跑到你们面前来了? 别说沈望舒,便是萧焕都没指望过松风剑派能来人。毕竟远在余杭,连过去报信这阵子都没走到的。何况徐长老有没有说服楚江流等人,萧焕心里也没底。 但至今为止还不曾有人来救过他们,这边有些不对了。 驻地最近的绿萝坊就在岳阳,若是发信及时脚程再快些,那边的援兵也早该过来了。就算是慢慢走,也不至一点动静也没有。 黑暗中,两人对视一眼,心下有些慌乱,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这么惨?整个明月山庄就只有三个人?之前燕惊寒不是被你们抓来了么? 反正就是吃准了陆灵枢并不会将太过核心的秘密告诉常沂。 常沂果然不知道这两人已经晓得了燕惊寒被做成怪人还放下山去的消息,只不耐烦地道:怎么,你们第一天认识燕惊寒?他那个脾气,难道还能乖乖听话?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哦,沈望舒点了点头,又漫不经心地道:那这么说来,他应该也被关着?看不出来明月山庄囚室还挺多啊,关了我们两个还不算,燕惊寒竟能单独寻着一个地方关? 难道把他和你们两个关在一起?成天看着你不让你弄死他?常沂又翻了个白眼,打听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你也出不去,就别想着去找他报仇了,反正他也活不了了 萧焕立刻插嘴问道:活不了多久?那我们也是一道被抓来的,岂不是 常沂哼哼了两声,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沈望舒眼珠一转,趁机问道:你看,我们都活不了多久了,知道个死期总不过分吧?庄主究竟抓我们是做什么来了,这么糊里糊涂的就死了也委实有些 师父自然又自己的考量,你问这么多也没用!常沂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 于是沈望舒就有些急了,哟,说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吧?这明月山庄里也就剩下你们三个人了,庄主事无巨细都交代苏慕平去做,却什么也不告诉你,这摆明了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啊!你说你以,明月山庄大弟子自居这么久,到头来,却与一个奴仆也差不多 你说什么?常沂忽然顿住步子,恶狠狠地扭头问。 那后来呢?秋暝与阮清都是有弟子在明月山庄附近蹲守的,一听说这消息,都惊得非同小可。 任雨疏抱歉一笑,当初我急着来找你们,也顾不上给兰藉回信询问消息,故而后头还有些什么消息,我也的确是不知道了。不过如今药草已然找到了,也就不必胡乱猜测了。咱们加快脚程,或许还能赶得上。 阮清连连点头,说的很有道理,事不宜迟,咱们快些。 秋暝比她更着急,却并不露声色,将阮清表态之后,才稍稍放心些,也一语不发地扛着捆成一团的燕惊寒加快了步子。 秋居士,你与阿清去了潇湘几日启程的呢?一面走,任雨疏便一面与他们闲聊。 秋暝倒是有问必答,也没几日。不过是孙神医在从潇湘赶来的路上耽误了些时日,否则启程应该会更早。 任雨疏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二位也是在明月山庄外看了一阵的。不知二位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事? 这倒不曾。阮清摇头,前几日还有雪茶那丫头寄来的书信,说是他们一切如常,什么异动都不曾发现。所以方才听你这一说,我和师兄才真是急坏了。毕竟是忽然就听闻他们遇险。 秋暝皱眉道:这倒是奇怪了,等了这么久也不曾见明月山庄有任何异动,却忽然出现这么多怪人,实在匪夷所思。 任雨疏轻轻抿唇,这倒也不难理解。这好端端的人不能忽然就变成了这幅怪样子,自然是经过了一些咱们不知道的手段的炮制。只是这炮制必定也需要很多时间,或许那时候正是炮制时期,而这几日弄好了,也便一股脑地放出来了。 这么说倒是陆灵枢作怪?阮清一挑眉,不过这也就说得通了,毕竟陆灵枢精通药理,这些乱糟糟的东西,他做出来,一点都不稀奇。 任雨疏却摇头道:我看却也未必。 哦?秋暝不动声色地问。 任雨疏有条不紊地解释,两位还记得之前抓薛无涯的时候他做了什么吗?又是盗取财务又是掳掠人口的,所以才能弄出扶桑楼那么许多来。听姜掌门说,上次你们那一闹,明月山庄应当也已经没有多少弟子了吧?仅凭现存的几个人,如何能搜罗到这么多人来?再则,明月山庄存的药再多,也不至够这么大的用量吧?那他们什么时候去购进的药材?又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阮清顺着她的思路一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不免征询秋暝的意见,师兄你看? 秋暝却是不置可否,只是道:倒也的确是存疑。不知任堂主的意思 陆灵枢能做出这种怪人来,我倒是丝毫不怀疑,但他最多也只是会做,却不能一气弄出许多来。我只怀疑,会不会是他配出了方子,然后让有权有势的门派出面来寻人寻药呢?任雨疏弯了弯嘴角。 秋阮二人对视一眼,将信将疑地问道:可这名门大派做这些勾当却是为了什么? 有一批这样的怪人养在手底下,胜过门中多少弟子?任雨疏摇头感叹,若是足够多,还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比如若是想争得武林霸主的地位,旁人忌惮着这些怪人,也是不敢缨其锋芒的。 我以为我方才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沈望舒只觉得燕惊寒的眼神有些亮得可怕,稍稍一顿,然后才接着道:都是弟子,而且是这种时候还死心塌地留在身边的弟子,对你怎样,对苏慕平怎样,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常沂咬了咬牙,才沉声道:说的好像你就亲眼见过了似的。少在这儿挑拨离间的! 萧焕则道:反应这么大,可见你是急了。那小舒说的应该就是实话了?常公子,萧某好心劝你一句,如今陆灵枢所作之事,说是人神共愤也不为过,不久之后就会遭到整个武林的共同讨伐。你说你什么也没做,却莫名就成了他的同伙,介时清算起来,你也赫然在列,岂不是很冤枉?听我一句劝 你闭嘴!常沂恶狠狠地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们两个外人来插嘴!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84) 萧焕耸了耸肩,我萧焕的确是个外人,只是有句话,叫做旁观者清。利弊我都与你陈明了,如何选择,你也该心中有数了不是?若是你像苏慕平那样,被陆灵枢视为心腹,你脱离不了也无法脱离,这倒是情有可原。但你如今不过就被他视为奴仆杂役,却要与他一起送命,实在不上算。 胡说八道!常沂怒极,竟然直接就扑到了栏杆上,红着眼喝道:你们懂什么?师父救了我的性命,将我养到这么大,还教我功夫和医术,我是绝不会背叛师父的! 其实常沂这么说,沈望舒是早已预想到了。毕竟萧焕与他纠缠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常沂其实还真是个十分执拗的人。 不过仙子阿沈望舒已经不打算说服常沂等着他来开门了,他只是在静静地等待一个机会。 果然,如今常沂发怒扑上来,沈望舒便勾唇一笑,纵身跃起,抬手抓向常沂腰间。 第260章 章三一狂乱 常沂诚然是武功极差的,却也并非毫无根底,眼见沈望舒跃起,便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地侧身,让腰间的一串钥匙擦着沈望舒的指尖划过。 你做什么?惊怒之下,常沂一声暴喝,却改不了贪多的本性,并未立刻离开栏杆跑出去求救,反倒探手打向沈望舒。 萧焕便在一旁候着,出手如电,抓住常沂的手腕,将他死死按在栏杆上,同时促声道:小舒,快! 沈望舒已经很能懂得他的意思,当即猱身而上,也抓住了常沂的另一条胳膊一并按在老门上,另一只手则不慌不忙地探了出去,在他腰间一阵摸索,握住了一把钥匙。 常沂虽说武功医术俱不佳,但管起繁杂琐事来却做得很不错,这几年俨然成了明月山庄的大管家,身上自然佩着一连串的钥匙,什么地方的都有。 对于常沂而言,这串钥匙就和他的命一样,当即就高声道:你给我放下!沈望舒,你莫要想着出来! 但沈望舒只是将他抓住的那条胳膊往萧焕处一推,将萧焕也一并握住之后,才摆弄着钥匙走向门锁,你且坚持一会儿,我先找找是哪一吧。 萧焕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一双手和铁钳似的,箍得常沂根本就挣脱不开。 沈望舒,王八蛋!你这是趁人之危,你小人行径!常沂挣不开,只能不断叫骂着。 这牢门上的锁很大,锁眼自然也不小,那一把钥匙里就只有这么几把大的,就算挨个去试也并不困难,因而沈望舒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你可别忘了,做过魔教少主的人,还能干出什么好事来。小人是吧,还算中听。 你! 萧焕忍不住皱起眉头,小舒,别玩了。 这就好了。沈望舒将钥匙往锁眼里一捅,门应声而开,于是他拍拍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略想了想,对着常沂笑嘻嘻地道:好歹同门一场,也不能让你太为难不是? 常沂惊恐地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沈望舒并指连点,一下子便锁住了他周身熟处大穴,然后示意萧焕放手,自己则拎着常沂的衣领把他拖到地牢门口,一把塞了进去。萧焕想了想,还是捡起门锁,又原样给他挂了上去。 我觉得,你许久不出去,他们两个应该是不会来找你的吧?沈望舒掂了掂钥匙,所以这锁呢,也就不给你扣上了,囚室的门也不会给你关上。到了时间你就出去吧。还是那句话,跟着陆灵枢,你到底是有多想不开?还是尽早弃暗投明吧。 可怜常沂被他一并点了哑穴,什么都喊不出来,只能死死地瞪着沈望舒。 萧焕则轻咳一声,走吧。 原本也没什么交情,更不是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敌,沈望舒也懒得与他废话,便与萧焕并肩上了那狭窄幽暗的阶梯,成功地在门口摸到一块凸起的石子,用力按入墙壁中,那大门便应声而开。 而沈望舒也的确说到做到,出去之后,便当真没把门给关上,而是径自领着萧焕往前走。 这里是什么地方?萧焕本来对明月山庄也不太熟悉,何况在寻路这一道上,也的确是他的短板,甫一出了囚室,他便一脸茫然。 那一瞬间,沈望舒觉得有些好笑,只是他尽力忍住,一本正经地道:此处乃是明月山庄的后山。毕竟囚室这种地方,总不能留在素日弟子们会走动的地方,人多手杂,平添麻烦。 萧焕点了点头,小心地跟在沈望舒身后走着。不过没多久,他却发现有些不对,小舒,你这是在上山? 沈望舒也不瞒他,是。从这里上去一段,然后可以绕到药庐去。 萧焕惊道:去那里作甚?陆灵枢的功夫实在不可小觑,我们二人这样过去,手无寸铁,只怕又要被抓回去。 我知道,所以要小心些。沈望舒头也不回,想了想,还是低声解释:后山下去,虽说更是神不知鬼不觉,可毕竟后山到镇上要比前山远多了。你师姐他们当初也是从前山下去的,若说要看看他们究竟遇到什么事,只怕走他们走过的路更能又发现。更何况 什么?萧焕追着问了一句。 沈望舒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失言。只是迎着萧焕的眼神,他还是道:你师姐他们下山去报信,这么久都没见着回音,并非是我乌鸦嘴,而是山下只怕是有危险,如今你我二人赤手空拳的,怎么也要拿着兵器防身才是。 萧焕就更是疑惑了,为何要去药庐?素日你们练功是在什么地方?那里应当也是有给弟子们练习的剑吧?虽说锋刃是比不上名家之作,却总比孤身涉险好。 沈望舒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想要自己的兵刃? 若是可以,当然是要拿回来的,但现在萧焕想了想,的确要自己的不可? 沈望舒听完就忍不住暗笑一声从前他用的佩剑是沈千峰的玉折,跟着便是陆灵枢的兰摧,若说这两把剑制式相同并无妨碍,后来他确实用了新的佩剑,甚至连叶无咎的长鞭也用过,怎么看他也不是个挑剔兵刃的人。 他一门心思想寻回佩剑,不过是因为,那佩剑是萧焕亲自选料打制的。 我沈望舒眼珠一转,却问道,你那溯光当真是稀世名剑,就这么忍心丢在此处?只怕赠你剑的人知道了,会指着你的鼻子一顿臭骂。 萧焕却眼神一黯,那剑是从前师父所赠,想来是不会知道了。 问到了不该问的话,沈望舒有些后悔,却也只能道:既然如此,那就更改拿回来了,好歹是你的念想。若是那位徐长老能说动,只怕你还能回去的,那时候楚掌门见你丢了佩剑,只怕会气得打你。 那你以为陆灵枢会把兵刃藏在什么地方?萧焕不动声色。 就我从前看来,陆灵枢虽说好武,好的却是武艺,而非兵器,若不然兰摧这种剑,他也不会说送就送给我了。沈望舒自信满满地道,你的剑名贵,却不是他所看重的人所配,应当也不会在意,而我用那把在他眼里或许就是废铁,收到哪里也就丢到哪里了。 萧焕有些无奈了,小舒,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要大海捞针? 这种事,他多半会交给常沂去处置,常沂倒是在意的,我猜他多半是放在自己房中了。沈望舒笃定地说着,常沂一向以大弟子自居,连选居所也与其他师兄弟不同,一定要选最好的那一间,看起来就有些离群索居的。不过这也好,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到的。 听他侃侃而谈,萧焕便定定地看着他,小舒,看起来你似乎对他们都了如指掌啊。 沈望舒则轻轻一笑,我也并不想,只是当时以为要在明月山庄过活了,陆灵枢、常沂还有苏慕平是三个掌事的,对他们多了解几分,总是没错的。 萧焕垂眼想了一阵,才轻声问道:那你说,陆灵枢把你我二人关在囚室中,也不打骂也不审问,更不像我们所预想的那样用来做成怪人,他这却是要做什么? 不瞒你说,我也挺奇怪的。沈望舒撇了撇嘴,不过还有一点,我以为更奇怪。当日翠湖上下前来要人,几乎都与明月山庄撕破脸了,他不可能想不到自己的筹谋策划不被江湖上其他门派知道。就算还差最后一环制作怪人没有被人发现,却也表现得很无所谓。那日你师姐他们要下山报信,陆灵枢也没拦着。既然如此,他都把燕惊寒放下了山,说明他的怪人们也研制得差不多了,为何又忽然变了卦,对你师姐他们下了毒手你怎么了? 一双剑眉皱得很紧,眉心也有个深深的压痕,一看萧焕就是十分不痛快的样子。只是憋了半晌,他才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我师姐?那些人里面还有其他人。 沈望舒没想到他会为了此事纠结,忍了一阵,才笑道:那我要说什么?你师弟? 不是还有你师兄么? 沈望舒便摆了摆手,虽说那是我父亲,可我也没拜他为师,论起来,是不该叫师兄的。我正经的师兄,一个在后面关着,一个却在里头坐着呢。 萧焕无话可说,只是换了个话题,的确很奇怪。不过我觉得他大大方方地放人离开,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陆灵枢知道这些人根本就出不了天子山。你若是跟着他们走,他无所谓,但是你留了下来,他也知道你杀不了他也知道你肯定会被他擒下我怎么觉得,他像是在保护你? 你开什么玩笑?沈望舒嗤了一声,那你呢?别告诉我他也想保护你。你可是害死沈千峰的罪魁祸首,他恨不能撕了你才是吧? 沈望舒说的是句玩笑话,萧焕却忽然肃了神色,沈千峰沈千峰!小舒我知道了!快下山,千万不要上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第261章 章三一狂乱 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疯?沈望舒一脸疑惑。 萧焕则是急得来抓他衣袖,一会儿路上边走边说。但你现在一定要听我一句劝,快走吧! 不把话说明白,强行让我走,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沈望舒一脸莫名其妙。 萧焕剑眉紧蹙,又不能动武,只能促声道:陆灵枢的个性,睚眦必报,就连与沈千峰并无太大关联之人都要除之而后快,又是我直接害死了沈千峰,他怎能放我走?还有你也是。如今只是关着,便是还没想好如何处置而已,一旦想好了,只怕不得善了。非但如此,他也一定是想好了一个阴狠毒辣的计策! 沈望舒略略一想,倒是觉得有道理。 只是事先说过要一同取得佩剑再走,否则赤手空拳的,极易吃亏。沈望舒眼珠一转,这样吧,今日常沂来的时候,还并没有异样,说明他还是没完全打定主意的,趁着这个时候,咱们速去速回。都决定要逃走了,总不能自己往死里送。 好吧一切小心。萧焕到底是拗不过沈望舒,只能跟着他又往常沂的房间去了。 武林霸主?秋暝与阮清听到这个词,无异于听到了天方夜谭,神色俱是十分古怪。 见任雨疏还是一脸笃定,秋暝忍不住笑道:任堂主只怕是过虑了吧?武林虽说一直都不大太平,各种纷乱频起,可多半也都是正邪之争或是哪一家哪一派做了不平事所以其他门派一道讨伐。数十年来,从来没有哪一家能凌驾于其他门派之上,何谈武林霸主? 阮清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任雨疏却伸出一根青葱似的手指摇了摇,秋居士是淡泊之人,自然不会在意这虚名。只是这世间,以名利为毕生所求之人太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虽说成为武林之主,其他门派也绝不会完完全全对其言听计从,他也不会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但秋居士想想十大门派,至少十大门派共同决定之事,其他门派是无法反驳的,除非有十足的把握认为这决定是错的。十派共同做主都有这样大的权利,若是再将这些权利集中在一个人手中呢? 这秋暝这人,虽然从不世故,却也并不代表他不懂人情。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他也从不把江湖中人当做善男信女来看待,但任雨疏所说的话,却不得不让他迟疑起来。 阮清则直截了当地问:雨疏,你这么说,可是有什么证据了? 证据没有找到,毕竟能筹谋这么一件大事,可见其心思缜密,怎么会轻易留下把柄?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任雨疏摇了摇头,又道,可我绝不是胡乱揣测。二位想想头一次武林大会上,分明很简单的一件事,太华门掌门父子勾结魔教,该如何选出新掌门,却夹缠不清猜度许久,为什么?不就是各位掌门都看中了太华门这块肥头,都想上去割一刀么? 阮清记性不差,立刻就说出几个名字:紫微、襄台、朱雀还有碧霞都插手过。 秋暝则道:的确如此。只是这几家的掌门 这几家的掌门难道不像是有这样野心的人?任雨疏反问道,端看有没有这个实力罢了。不过眉山大会上,襄台、朱雀、碧霞尽都帮着明月山庄说话,倒向了陆灵枢,虽说其心可诛,可细细一想,这几位只怕是没有称雄称霸的实力与野心了。 是么?阮清仔细回忆了一番眉山大会上这几位的表现与言行,奈何已经隔了一段时日,委实想不分明了。 倒是秋暝点了点头,的确。眉山大会之时,因着上一次在岳阳陆灵枢崭露头角,许多小门派的掌门已是对他毕恭毕敬,陆灵枢自己也变得话多起来,说一不二。但仔细想想,这几位身为十大门派的掌门,竟然多数时候都在附和陆灵枢,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这陆灵枢还真是好本事,却不知给了他们什么好处才能将这几位常年跻身十大门派的掌门给收买到了。阮清咋舌道。 任雨疏则提醒道:方才秋居士也说了,自岳阳一役,陆灵枢在江湖上地位大增,若是能得他说一句好话,只怕自己的胜算也要大些,到时候想多在太华门身上讨的好处也就多了些。所以陆灵枢说什么,他们都会竭力附和吧,毕竟也算是投桃报李。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85) 阮清便啐道:真是利欲熏心的卑鄙小人!这么一点子好处便能给收买到了! 任雨疏有些好笑,所以啊,能有心思有能力做一统武林霸主的,应当不是这几位的。 阮清一惊,那你的意思是紫微门? 不会!秋暝断然否定,要说玄清道长,或许脾气是真的不大好,但他为人正直,不会生出此心。 任雨疏挑了挑眉,为人正直?这何以见得?秋居士莫忘了,当日在岳阳,可是玄清第一个带头说要替太华门重新选个靠得住的掌门的。他若是没什么心思,怎会如此处心积虑? 或许玄清道长的确有将紫微门的势力拓展的心思,只是将人弄成这样的手段,他是绝不会有的。秋暝掂了掂背上的燕惊寒,一本正经地道,当日在岳阳,望舒与萧秋山等人带着岳掌门离去,整个武林一片混乱,捉燕惊寒的、捉望舒的还有捉岳掌门的,各怀心思。玄清道长与慧海大师路上已经是追到了望舒等人,如是他们二位出手,几个小辈决计逃不掉。即便玄清道长觉得单单捉个望舒也没什么意思,掉头不管便是了,却还奔走筹谋第二回 武林大会,要给叶无咎洗刷冤屈。他怎么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秋居士,任雨疏加重了语气,嘴角却慢慢勾了起来,你这么信得过沈望舒的话?他从前可是 任堂主!望舒可是我自己的孩儿,他心性如何,秋某十分清楚。秋暝被她说的动了气。 阮清见事不对,也劝道:是啊雨疏,你可别乱说话! 任雨疏却只是歪头一笑,是么? 你秋暝鲜少动这么大的火,额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刚想和吃什么,只是一开口却蓦地吐出一大口血来,紧接着膝盖一软,竟是一下子跪倒在地。 师兄!阮清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搀扶。只是她扶了几次,却依旧没能把秋暝给扶起来。 任雨疏却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甚至长长出了一口气,才轻快地道:秋居士不愧号静安,这脾气可真是绝无仅有,让你生气也真是太不容易了。不过还好,你终于找回了儿子,也算是留下了一根软肋。 你阮清听她一字一句地说着,不可置信地瞪了过去。 噤声!前面有陆灵枢的声音!沈望舒好端端地在前头走着,忽然一个闪身便躲去了一旁,同时一把将萧焕拽了过来。他们二人已经走到了弟子居住之处,房舍挨挨挤挤的,其间缝隙并不大,将萧焕拽进来之后,两人几乎是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只是萧焕都还来不及反应,便当真听到了陆灵枢的说话声,都准备好了? 然后是苏慕平恭敬的声音,是,药水都已准备停当,师父想用,随时都可以。 好,你都拿来,为师自己带过去。你同常沂一起,将那两人带来。两个弟子都点了名,剩下的那两人,自然也就是萧焕和沈望舒了。 苏慕平答应一声,然后他那房间里便响起了抽屉拉开和药瓶磕碰的声音。没一会,声音停歇下去,两人次第出了屋。 萧焕也顾不上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姿势,直到两人走远,才急道:小舒,快走吧!苏慕平就算脚程慢些,等他发现我们不见了再告诉陆灵枢,我们也走不了多远了。 沈望舒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山下有埋伏,山上有险境,都是危险,难道还得选一个你喜欢的吗? 不是萧焕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于是沈望舒又慢条斯理地道:你知道有句话叫做灯下黑吧?等他们发现你我已经不见了,难道不会以为我们已经下山去了吗,谁会想到其实我们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躲着? 萧焕无言以对,只好问:你想干什么去? 沈望舒则粲然一笑,我也不想干什么,只是如今陆灵枢这样,必然是不安好心的。你不想看看他到底在憋什么坏主意吗? 不想,一点都不想。萧焕皱着眉,却委实说不过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心上人,只好咬牙道:好吧。那要不要取了佩剑再去? 这么耽误时间做什么?沈望舒嗔了他一眼,小心些,也就不会被发现了。快跟上! 好萧焕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也便跟着沈望舒又上了山。 作者有话要说:  预警:明天要出去学习开会一整天,可能会断更。我尽量啊 第262章 章三一狂乱 明月山庄,揽月台。 虽说也在门口来过几次了,但沈望舒还从不曾进入其中过,更不知这看起来小小的一座小楼里,竟是别有乾坤。 诚然这楼内的布置处处都透着古怪,可沈望舒第一眼便注意到的,却是地上两方大池子,里头蓄满了深褐色的液体,站在门外都能清楚地闻到,里头传出的腥苦气味,应当是两池药水。 或许陆灵枢便是在此炮制怪人的。说来也是他闭关修炼的地方,在此炼制怪人,却也不嫌忌讳。 他这是想做什么?萧焕却有些不可置信,那个是 沈望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也忍不住吃了一惊这小楼的正上首之处,竟然端坐这一身着红衣头戴金冠的高大男人。只是那人面色苍白,肢体僵硬,不似生人,或许根本就不是自愿坐在那处,而是让人故意摆在那里的。 而那人的脸,他也是十分熟悉的。眉目深邃,鼻梁高挺,脸型瘦削,颧骨高耸这不是三年前就该入土为安的沈千峰吗! 沈望舒冷静下来,又细细瞧了瞧他身上的衣服,忽然低声道:喜服。 什么?萧焕被不知怎么出现在此的沈千峰震惊到,一时间没明白沈望舒究竟在说什么。 于是沈望舒便耐心解释:你看这里面的布置,像不像喜堂?再看他身上的衣裳,那是喜服的样式。 萧焕又认真看了一阵,我怎的还是没看出来? 定然是喜服,我知道的。沈望舒说着,脸上却忽然一红。 萧焕原本还要追问,只是又看了看楼中金红交错的布置,忽然心有所感,小舒你看这屋里的布置,有没有觉得眼熟啊?我我应当是见过的。 沈望舒忽地皱了皱眉,嗔他一眼,并不说话。 怎的没见过呢?三年前,在倚霄宫的时候,这甚至是他亲手布置的。陆灵枢居然一丝一毫的改变也没有。 至于那一身衣裳他为何能认出是喜服自然是从前在挑选的时候,他是见过的。 沈千峰的寿宴,沈望舒动了其他心思,私心想与萧焕定下白首之约,便软磨硬泡要他同自己一道穿上一袭红衣。若是明明白白地说,萧焕自然是不愿的,也便只好说是图个吉利而已。只是萧焕又不傻,若当真用一身正儿八经的喜服,他一定不会愿意换上,于是沈望舒很是费了一番心思,特意挑了一件好看而又不打眼的衣裳。 他挑的时候,大致是瞧中了两件,一件便是当初他与萧焕穿在身上去忙活寿宴的那一身,而另一身,如今便穿在了沈千峰身上。 不过这些小心思,他是永远也不会再告诉萧焕了。或许萧焕也不会再知道了。 事实上,萧焕听他说是喜服,也的确没多想,倒是有些好奇,为什么他要给沈千峰穿这东西?难不成是要给他配一起冥婚? 沈望舒心情有些复杂地白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不想想沈千峰的尸身怎么会在此处? 萧焕自然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沈望舒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毕竟那日他被追着上了山崖,心绪激荡之下又一跃而下,只隐约听说沈千峰已然伏诛,却并不知他到底为谁所杀、又是怎么死的,这尸身又是怎么处置的。所以这死透了的人忽然就出现在这儿,他也说不上为什么。 正思索着,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在楼中响起,两人连忙噤声,连呼吸都忍不住放得轻了些。 又有一道红影缓步走了进来,身材挺拔,长身玉立,若不是知道此人就是陆灵枢,只怕沈萧二人都会禁不住赞叹一声。 不过陆灵枢的样貌,也的确是出类拔萃,明月山庄的服饰是淡青色的,门下弟子十个有九个穿上都是面如菜色的,能将青衣穿得飘逸潇洒的,不过寥寥几人。而门下所有弟子加起来,都比不上陆灵枢一身青衣傲然而立。如今忽然换了红色这样鲜艳浓丽的衣物,他也依然出众,容光焕发,俊美无俦。 但见陆灵枢性质药池旁,却丝毫没有停驻,只是从两个池子中间那一道窄路上,缓缓走到沈千峰的尸身旁边,似乎浑不觉得自己身前只是一僵硬的死尸,反倒是如同看着最亲密的恋人一般,柔情似水地唤了一声,千峰。 陆灵枢素日与旁人说话,即便是对着慧海玄清这样的人物,也从不见放软态度,不自觉的带着些高傲的清冷疏离,对待弟子便更是如此。这还是沈望舒第一次听见他用这般温柔的语气说话的。 只是这放在任何一个男子脸上都可称为深情款款的表情,却委实把窗外的萧沈二人恶心坏了。恶心之余,却又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二十多年前喜欢一个人,毕竟年少,没什么不可以。但这人心里却从来没有过自己,陆灵枢却也毫不在意,甚至把自己活成了他的影子,默默地替他做了许多恶事,直至看着他离世。然后陆灵枢又彻底将自己变为了复仇的机器,丧心病狂。只是到了最后,他还瞧瞧留着这人的尸首,完好无损,宛若生时。 这还能算是喜欢吗?或许叫做执念更为合适一些。 千峰你看,这是我亲手布置的喜堂,我想你或许会喜欢。陆灵枢慢慢在沈千峰跟前跪坐下去,伏在他膝上,低声道:我真的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样一天。这是你我的婚礼,不会再有旁人来干扰。 可他不是还让苏慕平把常沂和间接直接害死沈千峰的凶手给叫过来看着,都不怕沈千峰当场给气得跳起来? 但听陆灵枢又道:二十年了,你终于还是与我在一起了。早知如此,你又何必折腾?我不好么?我难道还比不上那忘恩负义居心叵测的岳正亭么?他可是转身就娶了妻,我却从来都没想过要找别人,只是一心一意地等着你。 这么一说,沈望舒忽然又想起,沈千峰都弄出了个岳澄来,陆灵枢也不是不知道,却还能如此毫无芥蒂,一时间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同情他了。 小舒,还要看下去么?萧焕用口型问他。 沈望舒却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对着沈千峰,陆灵枢可以说是毫无防备的,说不准他待会儿激动起来,会说出什么话来。 萧焕也只好耐着性子,听陆灵枢深情款款地道:千峰你放心,岳正亭那厮,我虽不是亲手杀了他,却也迫得他无颜苟活;那些冤枉你欺侮你的所谓正道中人,我也想好了法子去收拾,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至于你悉心抚养却狼心狗肺背叛你的小子和他那姘头 二人不由得神色一凛,心道:果然来了。 但见陆灵枢阴森森地冷笑起来,你安心,他待会儿就过来了,我会让他在你面前谢罪。既然他不愿认你这个父亲,也不愿认我这个师父,也好,由着他去。只是要想撇干净关系,却没那么容易。古时陈塘关李哪吒尚且削骨还父削肉还母,我便让他将浑身的经脉都留下! 分明是阴毒至极的话,陆灵枢却说得理所当然,沈望舒尚且不觉得如何,萧焕却一阵害怕,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沈望舒原本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见萧焕脸色发白,嘴唇也有些哆哆嗦嗦的,也知道他是为自己担心,终究不忍嘲笑也不忍责怪,慢慢伸出手去,覆在萧焕的手背上,轻轻捏了捏。 那姓萧的也别想好过!陆灵枢满脸柔情蜜意,仿佛在和情郎撒娇一般,可惜他欠的不是你我,他的筋骨拿来也是无用的。不过这小子和他们掌门真不愧是一脉相承,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了所谓的正道而干出些鸡鸣狗盗之事,不如千峰,你说要是让他与他最看重的正道同胞刀剑相向,是不是很有意思? 沈望舒顿时复杂地看了萧焕一眼,竟不知该作何表情安排得明明白白,谁也没放过。 哦对了,便是沈望舒那小子,竟然还认回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你猜是谁?却是翠湖居的秋暝。秋暝这人算是正道里头难得的好人了,当年围剿九嶷之时也并没有他,不过可惜了,他夺了你的儿子,也别想好过。陆灵枢还在絮絮叨叨,却让门外两人吓出一身冷汗。 秋暝是个好人,不过因为他是沈望舒的生父,便不该有好下场。 而沈望舒并不是因为对沈千峰怎样的恶人,恰恰是因为他不愿与沈千峰为伍! 陆灵枢说够了,才勉强撑起身子,低声道:千峰,时辰快到了,咱们拜过堂之后,便一道用这汤药沐浴吧。这可是我耗尽毕生心血才研制出的好东西,能让人忘却前尘往事,且再也不会被无关的人无关的事所打扰。千峰,我们重新来过吧。 萧沈二人听了这话,竟不知该作什么表情才好。 他的意思是,要把自己和沈千峰都做成怪人是么?无知无识,无悲无喜,连活人也算不上,还有什么意思? 可当真是疯子! 第263章 章三一狂乱 小舒,要不要萧焕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问了一声。 毕竟沈千峰和陆灵枢他们两个的武功都是在江湖上挂了号的,他们二人要是一道下了这药池,再上来的时候,这江湖上便要生出多大的危险来。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仅凭他们二人,也是阻止不住的。 但沈望舒想了想,自然不能让他二人就这样下去了。只是眼下我们不能进去,赤手空拳的,与送死无异。我猜兰摧剑就被他放在附近,他也应当给沈千峰配了一把相似的,拿在手上也有些底气。 萧焕又有些担心,可我们一走 你傻了么?等他二人双双下了药池,再上来却变成什么了?陆灵枢既然想与沈千峰成亲,自然会选在自己还清醒的时候。沈望舒白他一眼,快点!如今我们去找,说不定还能赶上。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86) 萧焕答应一声,刚想与沈望舒一道悄悄溜出去,却又忽然被他一把扯了回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听到沈望舒小声说:噤声!有人来了。 于是萧焕立刻又贴了回去,然后见着苏慕平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由于太过焦急,连气息都紊乱得不成样子,却急道:师父,大事不妙! 遭了,他已经发现人不在原处了!这是萧焕的第一反应。 而楼中的陆灵枢,却正与沈望舒所说那样,正扶着沈千峰的尸身,将他摆成跪拜的姿势,忽然被人打断,自然心中极度不痛快,便呵斥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不是叫你去提人么,人呢? 弟子还不曾走到囚室,也未见着大师兄,只是山门外似乎围了许多人,各个带着兵刃,似乎是江湖中人。苏慕平一边粗喘着一边回答,弟子不知如何是好,只请师父示下。 陆灵枢动作一顿,江湖中人?倒是来得快啊! 师父准备如何处置?苏慕平又问。 既然来了,总不能拒之门外不是?陆灵枢顿了顿,然后轻轻地将沈千峰的尸身放好,又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摆上的褶皱,你现在就下山,好好把客人引进来,不得怠慢。本座亲自去找那两个臭小子。 苏慕平有些不能置信,但陆灵枢的吩咐,又不敢不听,只能答应一声,又转身下去了。 这个常沂,竟是一件事都办不成!陆灵枢口中抱怨了一句,又蹲下身对着沈千峰早就僵硬得不成样子的尸身低声道:千峰,你且等等我,吉时虽说是赶不上了,可我答应你的事,却也得一一做到才是。 眼见着陆灵枢走远了,萧沈二人才从藏身的屋檐跳下。 萧焕长舒一口气,太好了,应当是各大派的掌门长老赶到了。咱们也不至于孤立无援了。 沈望舒却沉吟道:这么巧?咱们被关了几天?你师姐他们又是什么时候下山的?算脚程,能赶到的大约只有绿萝与紫微,连翠湖都有些勉强。 如今明月山庄只有三人,便是只有三派,也足够了。萧焕却不以为意,现在我们是下山与他们会合还是先去寻兵器? 沈望舒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寻兵器,无论如何,待会儿都是会动手的,难道你想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不成? 于是二人绕到了揽月台那座小楼的正门,正要进门去寻陆灵枢的兵器,却听到背后一阵破风声传来,不约而同地往旁边一个转身,避开了那一下偷袭,也看清了背后发难之人。 竟然就是陆灵枢! 他还没有走! 各位朋友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却不知是吹了什么风,能让各位挪动玉步到明月山庄来了?已经预料到此事绝不能善了,苏慕平也懒得与人装客气,说话之时都带上了几分嘲讽。 但见那山门前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却是各派服色的弟子都有,十大门派俱全,还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 苏慕平心中一动,又道:先前不是朝廷都颁下不许江湖人士随意聚集的禁令么,如今才过去多久,诸位就这么按捺不住?不知我明月山庄究竟有什么如此吸引各位的地方? 打头的人是慧海与玄清。 玄清的耐心当然不如慧海这老禅师,当即冲口而出,姓苏的我问你,山下那些那些只知道打人不知道疼的,是不是你们明月山庄弄出来的? 您说那些?苏慕平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复又笑道:的确是师父与在下呕心沥血所创。 慧海便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实在作孽!施主为何要用那般狠毒的手段? 苏慕平扬了扬下巴,此事方丈不该问姜掌门么?那一日翠湖居气势汹汹赶来,三言两语便激得我们明月山庄门下弟子大肆脱离门派。如今门下只有三人,去还有偌大一座天子山要守,山上也还有许多药草药经,自然是需要些守山的。不过这东西防小人不防君子,却看玄清道长十分不快的样子,难不成道长此来,还有些别的心思? 你胡说八道!玄清气得破口大骂。 只是松风剑派的徐长老却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问道:那按照苏少侠的意思,却只有明月山庄脚下才有了? 正是!苏慕平颔首。 徐长老便冷哼一声,一派胡言!此前我松风剑派一众人在楚掌门的带领下一道赶往潇湘,行至岳阳地界,却忽地遇到袭击,便是几个山下那样的楚掌门为了保护门下弟子,这才负了伤,如今留在岳阳修整。你敢说那不是你们明月山庄的手笔? 苏慕平面露疑惑,岳阳?自然不是我们所为。 绿萝坊主则越众而出,是么?方才苏少侠还说,此物乃是你与令师的得意之作,想必法子十分私密绝不外传,却又为何会出现在岳阳?莫不是想说有人盗取了这伤天害理的方子? 姜掌门,您来说句话。苏慕平很快放下疑虑,挑衅一般地笑道:明月山庄如今是不是只剩下三个人了?却是谁又这么有闲工夫,还得护着那东西赶到岳阳去? 姜畅被他一再提到,语气十分不快,贵派弟子名册,难道我翠湖有? 苏慕平只是一哂,又道:再敢问各位,十大门派不是派出许多弟子来监视明月山庄么?山上有无出入,难道他们并不曾向各位如实禀报? 明枯则冷哼一声:那些弟子都被你们给扣下了,你们有没有下山,自然是没人能告诉我们知道了,还不是随你怎么说都行? 苏慕平越发不解,师太,你觉得十大门派的弟子都是废物么?还能被明月山庄三人便尽数扣下? 他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只是门中有弟子参与了监视一事的门派,门中掌门长老的神色便越发有些微妙。 但任雨疏却又站了出来,如今各派弟子下落不明,也无法当面对峙,却也不能说明岳阳的那些怪人就不是你们明月山庄所放置。 难道任堂主有证据证明就是我们明月山庄的手笔?苏慕平挑了挑眉。 任雨疏却是胸有成竹,如今江湖上人尽皆知,这崔离还并不是当年沅陵一事的背后主使,他背后还有一人,便是当年的九嶷宫少司命,也便是如今明月山庄的庄主。他不叫苏闻,他是陆灵枢! 苏慕平勉强镇定着,所以这便能说明此事是我师父所为? 看崔离那样子,也不像是懂医药的,而《九歌》之中,少司命却恰好是主生之神,九嶷宫历代少司命也是医术超群的,便如陆灵枢那样。任雨疏侃侃而谈,崔离绝无可能练出那等怪物,但对于陆灵枢而言,却要容易许多了。 苏慕平淡淡一笑,任堂主博闻强识,晚辈实在佩服。只是方才任堂主所说,也不过都是猜测而已。难道任堂主能证明,山下巡游所用,与崔离养在扶桑楼的,是同样一种? 任雨疏则笑道:苏公子,言多必失啊。你莫不是忘了,当年彻查扶桑楼之事,牵头的便是我绿萝坊,门中弟子也又许多是两边都交过手的,两相对比之下,难道还没个觉察吗?你说是不是啊,兰藉? 这名字一出口,苏慕平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兰藉,楚兰藉! 方才他想着明月山庄的名声,如今便是在江湖上彻底地败了,索性也懒得伪装,直截了当地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可沈望舒说得对,他所钟情的楚兰藉,却还是正道弟子!各大派一同来讨伐明月山庄,又不是回回都能遇上之前那样的凑巧,楚兰藉也赫然在列! 一瞬间,苏慕平的神情剧变,震惊、后悔、自责、愧疚、无奈之色在脸上交错闪现,始终不敢抬起眼来直视绿萝坊那边的弟子。 但他假装看不见,耳朵却不能自己就关上。他听到自己十分熟悉的、温柔中又带着清冽的嗓音说道:弟子可以证明,山下的怪人,与扶桑楼中的,是一样的。 如同一根尖锐的的小刺忽然扎进心中,苏慕平只觉得疼到喘不上气,却又下意识地去看说话的那个人。 山门前那么多人,光是绿萝坊的弟子便有不少。 但他一抬眼,却准确无误地就对上了楚兰藉的眼神。 悲伤、哀怨、愧疚,却还含着许多苏慕平也看不懂的情绪。 第264章 章三一狂乱 既然出来了,立刻就走,本座或许还顾不上,何以自投罗网?陆灵枢负手而立,满面不屑。 面皮是早就撕破的,也就不必再顾忌什么,沈望舒皱眉问:陆庄主,沈千峰三年前就死了,为何尸身会在明月山庄? 陆灵枢面色不虞,小子,好歹也是养了你十几年的人,当年他身死,也从不曾见你问一声他的身后之事究竟如何处置的,更不曾见你亲自去看看。如今见我替你处置妥当了,反倒质问于我,这是什么道理? 见我们两个站在这儿,而常沂不见踪影,陆庄主不也什么都没问么?沈望舒便笑了笑,自己不在意的,自然问也懒得问。只是人死之后便该归于尘土,陆庄主却偏要逆势而为,生生保得沈千峰尸身不腐地藏在明月山庄之中,也不怕哪日一个不妥当就生出变故来。 陆灵枢则咬牙切齿地道:怎么,莫不是你做了亏心事,怕他找上门来? 虽然沈望舒知道自己不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好人,却也没什么愧悔于心的事,哪里有什么好怕的。他索性选择继续激怒陆灵枢,陆庄主,各大派都已经攻到山下了,就算你的得意之作再厉害,只怕一下子也不能拦住那么多高手。再不拜堂,可就来不及了啊。 你!果然陆灵枢最在乎的事还是不能与沈千峰死后相守,怒气冲冲地指着他,却也说不上话来。 陆灵枢,你这丧尽天良的孽障!一个威严的声音远远传来,众人朝着上山的阶梯一看,但见各大派的弟子长老都一齐朝此处涌来,为首的玄清,正用剑指着苏慕平,几乎是将他挟着上山来的。 沈望舒也便越发幸灾乐祸,啧,陆庄主,在下说什么?果然是来不及了。 只是萧焕没顾得上嘲笑,只在人群中看了一遭,却见自己熟悉的好几人都不在,便低声提醒沈望舒:小舒,你父亲、阮居士、我师父还有下山的那些人,都没在! 沈望舒闻言不由得一怔,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目光如炬,狠狠地瞪向陆灵枢。 而陆灵枢则是无所谓地笑笑,并没有给个回答的意思。 不约而同的,两人都想起了陆灵枢与沈千峰所说的话因为秋暝生了沈望舒这么个令人讨厌的儿子,所以陆灵枢也瞧他不顺眼,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就算那时候陆灵枢已经发现外头有萧沈二人在偷听,却也不至于这般拿乔做致,毕竟对着沈千峰,他没说谎话的必要。 于是沈望舒不等玄清发难,便厉声喝问道:我父亲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可真是笑话了。陆灵枢哼了一声,令尊是翠湖居的长老,当着翠湖姜掌门,你不问他,却来问我,是不是很没道理? 双手藏在袖中紧紧握成拳,沈望舒按捺着脾气,也强令自己不要气得发抖,只是沉声道:陆庄主,方才你在里头说的话,我也是听见了的。明人不说暗话,我只问你,如今燕惊寒在哪?我父亲又在哪儿? 毕竟太华门还不曾从十大门派里除名,也有太华弟子跟着来了天子山,听了这话,当即就跳出来问道:什么?我们少燕惊寒难道在他手里? 不错,当日我等与陆灵枢清算旧账之时,燕惊寒也跑出来说是要替父报仇,可惜他的武功远远不是陆庄主的对手,便被他锁拿进了明月山庄。萧焕飞快地解释道,至于现在,燕惊寒肯定不是活人了,他被炮制成了先前我等在扶桑楼所见无辜百姓那样。 你胡说八道!那太华弟子不能置信,一时间顺口就骂了出来,燕惊寒他怎么会 玄清也听明白了内情,于是恨声道:好你个陆灵枢,果然所图甚大!你为了给沈千峰这魔头报仇,不惜牺牲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阿弥陀佛,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陆施主觉得整个武林正道都责无旁贷,便冲着我等来便是。只是陆施主自己炮制的怪人应当自己心中很清楚,那东西只会杀戮,有时甚至不分敌我,就更分不清是武林中人还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了。将那些危险的东西随意放出去,陆施主是要整个潇湘都一人不留么?慧海说着,也动了气。 而姜畅更加担心自己人的安危,这么说来阿清与静安也在陆庄主手上?他们两人当年一人年幼,一人也有意归隐,从来就不曾与九嶷宫和沈千峰有任何的交集,何以要对他们下手? 陆灵枢懒得解释姜畅的问题,却对慧海与玄清挑了挑眉,玄清道长,你既然都这样扣下小徒了,他自然也不会骗你。明月山庄所有炼制好的毒人,不过就放在山下巡山而已,天子山脚下可是连住户都没几个,怎么就胡乱杀人了?至于说什么整个潇湘一人不留,未免太耸人听闻了! 胡说!徐长老又站出来,我们松风楚掌门在岳阳遇袭,可就是那些东西所致,你还想抵赖不成? 萧焕又乍听这消息,一时间焦虑非常,师父楚掌门他受伤了?严不严重? 徐长老白他一眼,好歹是冷哼一声,不算太严重。 沈望舒听着几方对峙,顿时感觉到十分荒唐,心里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却还是强撑着问道:诸位,晚辈有一个问题要问,虽说听起来有些荒谬,但还请各位务必如实回答。 你说。不管怎样,姜畅对他的态度还是十分温和的。 请问各位掌门长老,你们是为何来到明月山庄的? 萧焕不免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在说什么?若非此间起了变故,各位长老何必不远千里赶来替天行道? 其他许多人也如此想,但翠湖居里还是有人回答:看到无瑕他们的求救信号了,说明此处有变,自然是要赶来增援的。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87) 沈望舒点点头,又问其他人:请问诸位也是如此么? 的确如此。明枯、慧海、玄清与绿萝坊主都陆续点头。 于是沈望舒又问太华门弟子,那诸位呢?此前来监视明月山庄便没有太华弟子,便是知道发生变故互相通知,只怕也不会叫到太华门头上,诸位又是如何知道明月山庄有变故的? 慧海解释道:这是老衲决定的,给所有正道门派都下了帖子。到底是正道之事,总不该将哪一家排挤在外的。 听他这么说,沈望舒稍稍放下心,又问道:晚辈斗胆再问一句各位前辈门中派来监视明月山庄的弟子可曾回来?或是可曾在山下见到?山下就那么一间客栈,应当是不会错过的。 谁知这一回众人便是面面相觑了,这倒是真的不曾见到。我等还都以为,他们与你们二人在一起,被困在这明月山庄里面,等着我们来救。怎么,他们没在里面吗? 沈望舒便与萧焕对视一眼情况有些不妙! 却有那脾气急躁的玄清,当即就给定了罪,好啊陆灵枢,这回还得再算上一笔扣押各大派弟子了他们如今是生是死?识相的就早点把人放出来,否则,休怪我等对你不客气! 道长可真是说笑了,你们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来,难道只是为了来喝茶做客的?再不客气,却又能不客气到哪里去?陆灵枢嗤笑一声,又漫不经心地道:诸位,一路上来难道都没发现么?明月山庄就这么大点地方,如何能扣押这么多正道弟子?莫不是让他们住在弟子房里? 明枯也急了,那你说他们都去了何处? 陆灵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师太这话就问得太稀奇了,脚长在他们自己身上,去了哪里,难道还得问本座?既然诸位都说是因为得到门下弟子发求救信才知道明月山庄有变故,那么他们既然能发出信号,那时候就应当是能自由行动的,难道陆某会无聊得让他们把求救信发好之后再一个个抓起来? 绿萝坊主便道:难道不能么?你将弟子们扣在手中,又故意引我等前来,不就是为了让我等投鼠忌器么?说罢,我们绿萝坊难道还有什么地方是承蒙陆庄主瞧得起的? 的确也没什么是能被我瞧得起的。陆灵枢撇嘴,所以就更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威胁人了。 哼,你不是看我们整个正道都不顺眼吗?玄清恶声恶气地道,可是你也不能一家一家地上门挑衅,毕竟你们明月山庄门下,如今也就只有两个弟子,还都是武功稀松平常的那样,便是我们许多家的护山大阵都闯不进去,若不是用了这样的法子,怎么还能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处?可惜了陆灵枢,你这算盘打得很响,却要落空了即便是我们都乖乖地上门来,你却能一下子将我们这么多人都一并拿下了?痴人说梦! 陆灵枢的脸色又慢慢变得难看起来,所以照玄清道长的意思,秋暝失踪、楚江流手上、什么山下无辜百姓受伤、各大派弟子失踪,统统都应该算在我陆某人头上,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明天父亲大人五十六,母亲大人五十这种大日子,对吧 我请假一天不过分吧~~~~ 第265章 章三一狂乱 什么叫算在你头上?明枯很不爱听这话,那陆庄主的意思是,这些人都不是你害的不成? 沈望舒哼了一声,陆前辈,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也请您给个痛快。方才既然您都坦诚说你把燕惊寒趁乱放下山去,就是为了使晚辈尝尝真的失去亲人的滋味,那便是铁了心要为难我父亲了。如今父亲落在您手上,您想如何,也该明码实价讲出来才是啊! 什么?姜畅只觉得荒谬,他竟存了这么歹毒的心思,杀人不用刀啊! 陆灵枢却不耐烦了,沈望舒,你未免也看得起你那便宜爹了。我与他的确没什么冤仇,也明知各大派定会找上门来,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心思去对付他?若是燕惊寒有这个本事,就把他一剑刺死,若是没有,失了个燕惊寒也不算心痛,反正他也不怎么听话。你说我把秋暝和阮清藏起来,我问你,藏起来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们在我手上,翠湖居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姜畅眉头紧皱,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陆灵枢则又望向其他人,还是说各位掌门如今都改吃素了,门下区区一个弟子被本座扣下,便不敢为难明月山庄了? 胡说八道!玄清呵斥一声。 这不就完了?陆灵枢冷笑,损人不利己之事,本座何必花这么大力气去做?实话告诉各位,本座如今只想要沈望舒与萧焕的命,其他人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若是此处寻不着,便去别处吧。 绿萝坊主立刻叫道:好啊,我知道了!这恶贼便是打定了主意,各位掌门长老一定不会弃门下弟子与不顾,于是便找了同伙将他们拿住用以威胁。你也知道我等不会因为几个弟子便投鼠忌器,便佯装无所谓,倒叫我等摸不出深浅,一时不敢妄动! 慧海则摆手道:阿弥陀佛,我正道弟子,便是为了伏魔而死,也是死得其所了。倒是陆施主,即便手上真的没有沾上众弟子的性命,可你用无辜之人试药,无故害人性命,实在天理难容。 那方丈想怎样呢?陆灵枢竟当着他的面便翻出一个白眼,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再来一次人多势众板上钉钉么? 陆灵枢,你用这邪门歪道的法子之时便该想到,你会有如今这一日!玄清按捺不住,当即将手上的拂尘一挥,朝着陆灵枢打去。 陆灵枢也不是个束手就擒的,他闪身避过,空着手都毫不示弱,翻掌又朝玄清打了过去。 混战一触即发,苏慕平在那处愣了好一阵,才颤巍巍地叫了一声师父。 陆灵枢当即对他越发不满,此刻该做什么,难道还需要我叫你? 苏慕平答应一声,折身便往揽月台里头跑。 只是他眼前白影一闪,却又站了个人。那人白衣胜雪,发似泼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皱损春山。 兰藉苏慕平不敢与人对视,绝望地唤了一声。 楚兰藉却是逼近一步,高声问:你要去做什么? 我 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要助纣为虐?楚兰藉不等他回答,又斥道:慕平,你为什么这样帮着陆灵枢?他在做什么,难道你没有瞧出来么?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你为什么要去做? 有别派弟子凑上来,看样子像是不明就里,楚姑娘,这个时候还跟他啰嗦什么? 楚兰藉却是里也不理他,只顾对着苏慕平说话:这事一看便不是一两日能成的,那么大一桩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那时候认识我了么?为什么你一星半点都没和我提起过? 兰藉,你莫要问了!苏慕平痛苦地闭眼。 为什么不问?楚兰藉愤然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吗?那一回是你替师门采买药材回来,药并不多,便只一艘小船。我那一回奉师父之命出去平寇,不慎受了伤,落在江中,你也不多问,便将我救了起来。路上还遇到一名妇人临盆,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那妇人怀相不好,你自己说了,稍有不慎便会一尸两命。你也不怕她万一死在船上晦气,当真将她接到船上,拼尽全力救治,最后保得他们母子平安。你说一个人活一次当真不易,不该就这么让它去了。难道都是骗我的? 苏慕平叫她问得面红耳赤,不知说什么才好。 但陆灵枢那里却并不轻松,他接连避闪过明枯、玄清与姜畅的招式,却被慧海的禅杖击中手腕。他痛呼一声,一连退滑数步,然后顺手抓过一个就在他身边的正道弟子,反手扭断了脖子。 还有什么好说的?陆灵枢呵斥一句,虽并未指名道姓,但任谁也听出来了,他这是在向苏慕平撒气,方才本座说了什么,没听见么? 是!苏慕平咬牙答应一声,不再看楚兰藉的眼神,飞身而去,站到了揽月台那小楼顶上。 他这一下子过于点眼,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而去。 沈望舒直觉不好,高声道:苏慕平,你想做什么?楚姑娘就在这儿站着,你且想好后果! 兰藉,对不住了!谁知沈望舒威逼利诱半晌,却只换来他这么一句话,然后将手探入怀中,摸出一银色的物件,然后决绝地道:若是若是你不幸罹难,我便我便把命赔给你! 难道人家还很稀罕你到地下去陪着?沈望舒在心里默默地哂笑。 话音未落,苏慕平便用力甩动手腕。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方才他拿在手里的,是一枚硕大的银铃,这样一摇,便发出一阵令人头疼的声响。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苏慕平,却不见他有什么别的动作。 可萧焕却眉头一皱,拉了沈望舒一把,不好!他这是在找帮手! 明月山庄就这么几个人,哪里还能有谁能帮沈望舒忽然想通此节,不由得瞳孔骤缩,不顾萧焕的阻拦,一跃而起,劈手向苏慕平手中的银铃打了过去。 苏慕平并不是沈望舒的对手,事实上他也并没有想反抗,只是任由沈望舒将那银铃夺过,用力捏成齑粉,然后才凄然一笑,望舒,没用的。 什么?沈望舒若口而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苏慕平则微微扬起头来,语气平淡,只要这银铃一响,他们就会应召而来,哪怕你毁了银铃也无用。 沈望舒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脱口斥道:你说谎!既然能应召而来,为何不能停下? 望舒,你还不清楚师父的性子么?苏慕平惨笑出声,他行事向来决绝,极少与自己留下后路,什么时候耐烦去想什么有去有回的法子了?此处便只有我们几个,自然先伤到的不会是自己人。 他不说沈望舒也是知道的,但好歹也存了几分幻想。毕竟陆灵枢还想着把自己也沈千峰也做成这样,若是当真毫无控制,他还怎的与沈千峰双宿双栖? 正在想法子,可沈望舒也瞧见了林间与山道上不知何处涌出来的人影,密密匝匝,步伐一致地朝揽月台聚集过来。沈望舒脸色大变,疾呼道:诸位千万小心,那东西被他都召过来了! 陆灵枢,你当真是卑鄙无耻!玄清当即就斥骂了一句。 却也有人听闻陆灵枢找了帮手,便吓得勃然色变,连声道:陆庄主,咱们有话好说啊!敝派与明月山庄从前并无过节,在下对您也甚是仰慕,可否 明枯也听不下去了,吃里扒外的东西!正道怎会有你这样的人坐上掌门的位置? 骂归骂,那些失了神智的怪人却是只听从铃铛的召唤的,其余任何话语都只作耳旁风。铃铛响起之后,他们便前赴后继地聚集到揽月台外间,一见这么多江湖人士在,更是兴奋得嚎叫出声,不由分说地便扑了上来。 这些怪人不畏疼痛,也不怕流血,若想彻底杀灭,只能一剑穿心!沈望舒居高临下,大声示警。 任雨疏踩着两个怪人的肩膀,凌空一个干脆利落的倒翻,落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似笑非笑地问:一剑穿心?这岂不就是要置人于死地? 难道任堂主还觉得凶残不成?沈望舒心绪不佳,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任雨疏一边游刃有余地应对,一边笑道:只是上次听兰藉说,你们在沅陵遇到一人,最后还是清醒过来,认出了自己的母亲。这样说来,这些人似乎也不是无药可救。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说沈望舒凶性不改。 萧焕赤手空拳的,也不好直接冲进怪人堆里去拼杀,只能尽力躲闪,闻言立刻驳斥道:任堂主此言差矣,先前所炼制的怪人与现在的这些,似乎有些不同。这一些都是死人所制,哪怕是天王老子站在面前,也是绝无可能清醒的。 哟,望舒竟也知道了?陆灵枢如今与明枯在对战,也并不见十分吃力的样子,还能若无其事地笑道:如此笃定,怎么就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他这一说,其他人看向沈望舒的眼神也就跟着变了。 这时,姜畅主动迎上了陆灵枢的攻势,一边缓解明枯的压力,一边高声道:诸位,我这师侄武功很高不错,但于药理一道,与那些从未学过的也没什么差别,炼自然是不会炼的。不过望舒也见过这些怪人许多次了,应当是很有些心得了。 我我也摸到过!有个紫微门的弟子也战战兢兢地解释,先前上山的时候,和一个怪人交手。我一把捏到了他的脉门什么都没有!就是个死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断更了,对不起! 第266章 章三一狂乱 既然有人作证在场的这些个怪人原本就是些死人,也便让人没了顾忌,玄清招呼了一声,众人又再次加入战团,毫不留情地砍杀着那些怪人。 虽说有了药物的加持,这些人都变得力大无穷,可他们面对的这些人,不少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就连经验也十分老道,摸清规律之后,动手就变得极其容易。 陆灵枢疲于应付,苏慕平又拦他不住,沈望舒便趁机又溜进了揽月台那小楼之中,果然在一件小屋里寻到了两把佩剑。一把便是陆灵枢惯用的兰摧,而另一把,沈望舒也认得,是他用了十多年的玉折。 都说沈千峰身死之后,这玉折剑被正道中人收缴了去,合力焚毁,没想到如今还能见着它的模样。不管是陆灵枢费尽心思收回的铁汁熔铸还是再仿制的,总能看见它的一片真心。 虽说陆灵枢把一片真心都给了沈千峰,却将其他人其他事都视若粪土。 一想到此,沈望舒灵机一动,没有立刻出去与萧焕汇合,而是缓步走到了喜堂那处沈千峰的尸身旁。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88) 在外头闻不见,又有两方药池作为遮掩,直到走去了跟前,沈望舒才闻到了沈千峰尸身上那浓重的药腥气。 也是,都死了三年了,陆灵枢再怎么本事通天,也不能让一个死人长长久久地宛若生时。 沉默地盯了一会儿尸身,沈望舒长长出了一口气,只说了声对不住,便将那尸身扛上肩,毅然往外走去。 陆灵枢!萧焕就在外头等着,沈望舒先将兰摧剑抛给他,然后才将沈千峰的尸身放在小楼门外,高声道:你且看看这是什么?若是不想你的心血付诸东流,就赶快住手! 陆灵枢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得睚眦俱裂,暴怒道:畜牲!你怎么敢? 又不是我亲爹,我有什么不敢的?沈望舒冷哼一声,拔了玉折在手,遥遥指在沈千峰颈项之间,若是你再不住手,这一剑我可就管不住了。落下去会有什么后果,恐怕陆前辈比我更清楚。 一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萧焕不由得低声道:小舒你 我怎么?冷血无情是吗?沈望舒嗤笑一声,若不是因为这人,我就是当一辈子的小乞丐,也是安安稳稳过一生,谁耐烦做这魔教少主?当杀手一样养着,除了习武,什么都不许,每日除了杀人越货便是坑蒙拐骗,哪个稀罕哪个就来啊! 于是众人看向沈望舒的目光又充满了同情。 但这些人里并不包括陆灵枢。 他不顾指在面前的刀剑,只是快步上前来,怒喝道:无论如何,他也将你养得这么大了,又传了你一身的好本事,你竟敢对他不敬!师徒一场,我劝你快些放开他! 我若是不放呢?沈望舒毫不畏惧地迎上陆灵枢的目光,陆前辈,你这上下嘴皮一碰我就得放了他,凭什么?若真想留个全尸,你也得拿出些诚意不是?你且想想,究竟是放了我爹还有容致谢无瑕他们,还是你束手就擒。 陆灵枢的眼神变得十分危险,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做梦! 话音未落,众人便见红影一闪,原来是陆灵枢腾身而起,一爪抓向沈望舒的面门。而沈望舒既然敢挟持沈千峰的尸身,便没想过陆灵枢能与他和和气气地说话,早就做足了准备,见他身形动了,立刻挺剑相迎。 萧焕见状,也提剑而上,与沈望舒并肩而战。 陆灵枢赤手空拳的,却也不见惧色,反倒轻蔑一笑,既然敢挑衅,那便堂堂正正一战啊! 但萧焕偏不上他的当,陆前辈,你害死他的挚友、又害死巫前辈,如今更是对他父亲不利,只怕他要与你不死不休。可晚辈的师伯与师父,也折在前辈手上。诚然前辈的功夫要比他高出一截,但你二人殊死一搏,只能是两败俱伤,晚辈再出手,就仿佛专门等着捡便宜似的。不若我二人一道动手了。 胡搅蛮缠!陆灵枢呵斥一声,却又笑了起来,也罢,你二人便只有这点本事了,那就一起上吧!难道本座还怕了你们不成? 于是转瞬之间,陆灵枢又与萧焕与沈望舒战作一团。 苏慕平在旁看了一阵,稍稍有些犹豫,却还是拔了自己的佩剑,要前来相帮。 陆灵枢没来得及呵斥他,便见又一道白影飞掠而来,在他面前虚晃一招,却只与苏慕平缠斗。 兰藉?苏慕平满面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拆招。毕竟楚兰藉的功夫比他要强。 看神色,楚兰藉自己也不好受,可她的招式不停,只不死心地问:慕平,你当真如此执迷不悟? 当年沈千峰为祸武林,他所用的许多毒粉迷|药都是出自我手;薛无涯劫钱劫人,其中我也出力不少;崔离也是我联系的;这些怪人的炼制,也少不了我。苏慕平苦笑一声,兰藉你告诉我,如今我还能回头么?哪一样不是非死不可的大罪? 你一时间楚兰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长叹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苏慕平并不擅长动武,稍稍与楚兰藉过几招,气息便有些不稳,我我又怎敢告诉你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是、你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而我本就是我天资平庸,原本就没什么出众之处,若是再让你知道我我私底下还做着这些事,你怎的还能瞧得起我?对不起兰藉,我终究是懦弱而又自私的,我不想失去你! 若你早些说与我听,或许还并不会铸成这样的大错!楚兰藉怒道。 可苏慕平已经听不进她说话了,只是自顾自地道:兰藉,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觉得,我就仿佛是一株水草。浮出水面的部分看着还算光鲜亮丽,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根系,原是扎在泥水之中。素日里,水上与水下两个部分互不相干,我也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但若是让你知道,那便是将底下的泥水翻搅起来,兜头盖下我会窒息的! 哈哈,果然是深藏不露的魔头,连教出来的弟子都这般丧心病狂!这边几人缠斗之际,早已没人能分出心神去看顾沈千峰尸身的情况,一时不查,竟让人溜到了那处去,却还是几个门派的掌门一类的人物。 但见那几人学着先前沈望舒的样子,将刀剑夹在沈千峰尸身的要害处,肆无忌惮地笑道:陆灵枢,你不是十分在意他吗?还不快束手就擒?叫你那些恶心的东西都撤下去! 他们并不听我指挥,若是有本事,便自己退敌去,威胁人算什么本事?陆灵枢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说着,离他远些! 先前沈望舒与苏慕平的对话没有可以避着人,听见的还是不少,众人也都大多知道这些怪人并不能自己退却,唯一的办法便是去杀灭。可这些人也并不想出力,若是能顺带恶心一把陆灵枢,却也再好不过。 于是襄台掌门便道:既不能斥退,却还可杀退,毕竟陆庄主现在是受制于人么,怎的不拿出点态度来?哦我知道了,看来陆庄主也并不是十分在意沈千峰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诸位,沈千峰当年做了些什么事,咱们可都一五一十地记着呢,就算鞭尸也不为过吧? 你陆灵枢气得火冒三丈,只想无视沈望舒与萧焕的攻势而直接闯过去抢人。只是脚下刚一动,陆灵枢的脸色便霍然变了,高声喝道:当心背后! 什么背后?那几人却并不理会他,反倒嗤笑一声,陆庄主想玩声东击西这一手?没门! 萧焕变招之间也转了过来,顺着陆灵枢的目光看过去,也不由得脸色大变,连声道:诸位前辈小心啊! 虽说萧焕是被松风剑派赶出师门的弟子,但好歹也算是自己人,他的话,众人总是要听的。几个掌门转头一看,不由得也跟着大惊失色。 却原来是几个怪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身后,做足了攻击的姿态,不能不让人心惊。 几个掌门反应也快,几乎只是一个闪身,便躲开了那些怪人的攻击。 只是他们躲闪之间,却没有一个人带着沈千峰的尸身一道! 不!陆灵枢睚眦欲裂,惨呼一声,拼着被沈望舒刺中后背,也奋力地向沈千峰的方向扑过去,只想保住他的尸身。 可他反应再及时,身法再快,终究也与沈千峰的尸身相去甚远,人还在半空,后头那怪人却是咆哮着一掌落下,狠狠地落在了沈千峰的肩头。 到底是死去多年的人,哪怕看着再正常不过,可肌肤骨骼也早就不同活人那般坚韧,沈望舒起初一抓之下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这怪人力大无穷,一巴掌狠狠拍下,一点余地也没留,登时将沈千峰的半个身子都拍得血肉模糊。 即便如此,因着死去多时,甚至都没有血肉飞溅的场景出现,他只是,从肩头忽然开裂,腐肉掉落一地,森然露出半副骨架。 千峰!众人都呆滞一阵,忽然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凄厉得竟然有些不似人声! 第267章 章三一狂乱 在场的一众人也都算是大风大浪都见识过,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快的身法,令人惊叹。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陆灵枢便落到了沈千峰跟前,将身边的人尽数拨开,也不计较沈千峰尸身污秽,一把抱住,还伸手慢慢拂去他面上的乱发,颤声道:千峰千峰你别怕,我在,我在呢! 可惜,沈千峰是绝不会给他回应的。 嗷!那两个怪人还在旁边徘徊不曾离开。陆灵枢双眼发红,把这沈千峰的尸身抱在怀里,腾身站起,反手一抓,捏住那两人的喉管,反手便掐断了他们的脖子。 虽说那怪人也并没觉得疼,可咽喉也是人体要害,尸首分离,怎么也不能再站起来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许多人都不曾反应过来,好一阵之后,才有人笑出声来:哎哟,可真是笑死人了,陆庄主,你这可是炼制怪物的人,想不到你为之炼制怪物的人却被怪物毁尸灭迹了! 哈,滑天下之大稽!有人应和道。 只是沈千峰被怪人毁尸,已然是深深刺激到了陆灵枢,此刻又被人大喇喇地这般嘲笑,自然是忍无可忍,当即大喝一声,周身气劲竟将一身红衣震得粉碎,纷纷坠落仿佛红雨一般。 你、你想做什么笑得最起劲的几人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好几步,几欲拔腿逃走。 陆灵枢却大步上前,凌空一抓,一把不知道被谁遗落在旁的佩剑便落到了他手里,陆灵枢绾了个剑花,冷声道:很好笑么?是笑我陆某人,还是笑千峰?无妨,陆某这边让诸位知道,九嶷宫功夫的厉害。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陆灵枢身形如风,下手也毫不留情,不拘是大司命还是少司命的功夫,一并被他使了出来。有些年轻的弟子还没回过神,等反应过来之时,颈间便多出一道深深的剑伤,惨叫一声之后,却是血溅三丈,登时就倒地没了气。 更可怕的事,陆灵枢这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竟有些敌我不分,不管面前站的是谁,都格杀勿论,不过片刻的功夫,他面前怪人与正道弟子的尸首便多出了好些,而他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玄清冷眼看着,高声道:陆灵枢发疯了,大家千万小心! 姜畅也道:大家快退!千万不要被他伤到! 一些武功低微的弟子早就心生怯意,得了这两位掌门的话,更是如蒙大赦,到底还是保持着最后一点体面,却是快步往后退走,生怕下一刻就会犯在陆灵枢手里。 与这些弟子不同,沈望舒与萧焕二人却是迎难而上,追着陆灵枢的步子,双剑齐出,直直刺向他的后心。 饶是陆灵枢再怎的无惧生死,却也并不是一心求死,身后有人来袭,头也不回,调动内力回防,两把剑刺到他的护体真气上便再也不能前进半分,沈望舒与萧焕更是被他震得凌空一个倒翻。 暂时将人逼退之后,陆灵枢才回转过来,横剑一扫,直接使出杀招,知道手中的剑刃与沈望舒手上的玉折剑相碰,才如梦初醒一般,怒斥道:沈望舒!他都已经这样了,你 我该怎样?沈望舒还不忘刺激他,难道是我让他死无全尸的?不让沈千峰入土为安的是你,现在他又死在了你处心积虑所制作的怪物手上,陆灵枢,难道这一切不该怪你自己么?你究竟还在执迷不悟什么? 不、不是我!陆灵枢尖啸一声,我这么爱他,我一心一意为了他,我怎么会害他! 萧焕忍不住皱眉道:你不想害他,可你怎知你所作的一切便是他想要的呢? 千峰他心思单纯,那么好骗,性子却还倔,决定了什么事,谁也劝不住的。我知道他犯傻,自然是要阻止的!陆灵枢又哭又笑,眼神也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我没错! 沈望舒不由得白了萧焕一眼,人都疯了,同他说这些做什么?来,咱们比试一场。 什么?萧焕有些懵。 陆灵枢做了这么多错事,人人都想把他千刀万剐,可惜我不想给别人这个机会。沈望舒将剑一抬,不如比比,到底谁能将他擒下? 萧焕来不及说句好,便见陆灵枢提剑此来,身法如风,势如破竹,当即挺剑还击,将松风剑派的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沈望舒也不甘示弱,根本就来不及细想自己到底用的是什么招式,横竖能制住沈千峰便是了。 玄清、慧海、明枯和姜畅等人也有心要拿下陆灵枢,但也不知是不是受他情绪的影响,一众怪人也明显变得疯狂起来,比先前的攻势更猛,有些普通弟子心生惧意,不敢与之相抗,反而受了伤。反正萧沈二人也能拖住陆灵枢,这几位也来不及去插手,索性专心指挥其他人去对付那些怪人了。 师、师父终于,常沂的穴道重开了,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囚室之中逃了出来,一路狂奔前来报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是一眼便见到这样乱七八糟的景象,不由得有些懵,咽了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小心翼翼地道:沈望舒他们跑了弟子无用! 陆灵枢原本在专心与人对战,也不知为何,就忽然转过头去望向常沂。他的目光冰冷而犀利,看得常沂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片刻之后,他才恨声道:无用无用!你自小就是个废人,从没做出过一样有用之事,本座养你这么多年,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常沂被他骂得害怕,哆哆嗦嗦不敢接口。 沈望舒有些看不过眼,原想替他解围,便一剑狠狠刺了过去。陆灵枢却并没在意他的攻势,反而向常沂疾冲而去,出手如电,抓小鸡子似的,将他给拎了起来,足尖一点,便向揽月台的小楼俯冲而去。 站住!姜畅大骇,连忙出声阻止。 沈望舒与萧焕拔腿便追,玄清与慧海也出手去抢,可到底也没拦住陆灵枢,倒叫他破窗而入。 众人还没来得及追进楼中,便听见里头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水花四溅,然后是一阵惨叫:师父、师父我知道错了!求你饶命啊! 陆灵枢你想做什么!众人都在外头怒吼。 陆灵枢没有答话,追得最快的萧沈二人破窗而入,果然见着常沂在药池中扑腾挣扎。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89) 想起外头那些人的惨状,又想着常沂到底也是同门一场,沈望舒当即就要伸手去拉他。萧焕也怒道:陆灵枢,常沂虽说天资不高,却一向对你忠心耿耿,你为何要如此对他? 我陆灵枢绝不养无用之人。他得到的回答却是这样冷冰冰的一句。 常沂,你别乱挣,快抓着我的手,我把你拉上来!沈望舒见常沂的动作越发弱了,忍不住焦急地催促起来。 常沂也果然如他所说一般,有气无力地向他伸出手去,沈望舒赶紧一把抓住,就要用力把他往外拉。 姜畅等人也追了进来,刚刚进到小楼里,便立时高喊起来:快松手!小心! 沈望舒一凛,下意识就要松开,谁知手臂上忽然传来一股巨力,险些被扯得落进池中,连忙出剑在地上一撑,这才稳住身形。但紧接着,他便觉得面门袭来一股劲风,也来不及多想,抬腿一踹,便将面前一人又狠狠踹回药池之中。 嗷常沂咆哮一声,双目赤红,也不需有人帮手,凭空跃起,向沈望舒俯冲而去。 到底是同门,沈望舒对他的底子也是了如指掌,知道若是平日里的常沂,便是打死他也不会有如此矫健的身手,如今却能这般,想必是已经救不过来了。 陆灵枢!虽然一向都看不过眼,但好歹又是个熟悉的人忽然就这般死在自己眼前,沈望舒又急又气,又提剑向陆灵枢刺了过去。 只是常沂还在一旁,沈望舒一动起手来,他便跟着动手,而沈望舒向陆灵枢出手,他口中的咆哮也便越发急促响亮,出手飞快,专向沈望舒的致命处打去。 萧焕就站在一旁,自然不是袖手旁观的,自然提剑来帮。 原本沈萧二人能勉强与陆灵枢打个平手,但如今多了个武功大涨的常沂,便不好说了。姜畅等人也赶了过来,却不敢贸然出手毕竟这小楼并不算宽敞,这么多人一起动手,终究是施展不开。何况这屋里还有两方危险的药池,无论是谁掉了下去,后果都不堪设想。 秋暝已然失踪了,要是沈望舒再出事,姜畅便觉得自己越发过意不去,于是又高声提醒:莫要在此处纠缠!还是去外间宽敞处! 沈萧二人又都不是傻子,只消几招便瞬间明白过来,在这里动手,对他们自己是没有一点利处的,于是抽身便往外逃。 陆灵枢本来不想放过他们,奈何如今常沂已经没了神智,见人逃了,立刻拔腿去追,连是门是窗也不在乎了,反正眼前有任何的障碍,都只管一掌劈过去便是了。 这还哪里是曾经那个只知道逞口舌之快却懦弱胆小的常沂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外婆做了手术,接连接到几个电话生死时速愣是没赶上= = 第268章 章三一狂乱 沈望舒自问从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人不犯我有时候尚且还会招惹别人,若是旁人先冒犯了他,定是绝不会姑息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认回父亲之后吧,沈望舒便觉得自己是越发地心软了,和陆灵枢啰啰嗦嗦许久都不曾了解,现在看到常沂这样对他动手,他也不忍心下死手还击了。 虽说常沂嘴巴坏、心眼小、又蠢又讨嫌,可沈望舒在对上他那一双毫无焦距的血红双瞳之后,却不期然地想到,他刚成为明月山庄弟子那一晚,久久不能入睡,常沂便来敲门找他说话。虽然说话间有些趾高气昂的,但常沂却认真问了他几遍,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呢?不习惯吗?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他说,大师兄会帮他处理所有难事。 可惜这话后来再也没听到过了,因为第一天早课,陆灵枢破天荒地出现了,对沈望舒事无巨细地关怀,眼里根本就看不见其他人;因为第一次练功,沈望舒尽管有心隐藏,却还是显露出远深厚于其他几个师兄的根底;因为陆灵枢再次交代苏慕平去处置采办之事时常沂找茬,沈望舒坚决站在了苏慕平身边。 这也是沈望舒第一觉得,常沂或许不是真的嫉贤妒能,而是因为,他真的太渴望陆灵枢对他的肯定了。 可惜,从来都没有过。 小心!一阵恍惚之间,沈望舒只觉得一股腥风扑面而来,眼见常沂那暴涨的指甲就要抓到面门上,然而身边却又是一阵巨力传来,愣是将他推得一个踉跄。 沈望舒没有站在原地,常沂仍旧向那处扑了过去,那么替他留在原地的那人便没这么好命了,被那一双苍白而有力的爪子一下子穿胸而过。 吼!常沂才不管自己袭击的是谁,一击得手,便立刻将手抽了回来,带着鲜血与内脏的碎片,又要再次出手。 而被他伤到那人,胸前便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沈望舒万万没想到这人会对自己出手相救,神色与心情都有些复杂,却还是下意识地接住他软下来的身体,颤声道:苏慕平!你 只是萧焕的反应便与沈望舒迥然不同,毕竟他对苏慕平没有任何的好感,只是惊魂未定地掠到沈望舒身边,小舒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快拦着原本他想说让萧焕拦住常沂别让他再伤人,只是话到一半,剩下的便再也不能出口,他惊得瞪大双眼。 啊常沂进行到一半的攻势被迫打断了,口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烈尖啸,缓缓低下头去。虽说他的眼神十分呆滞,但沈望舒还是觉得,他看着自己从背心穿到胸前来的长剑,十分不能置信。 长剑又毫不留情地被抽了回去,伤到要害的常沂没了撑持,便向前颓然倒下,露出他背后的人。 那人一袭浅绿的衣裙,一把墨缎似的长发半绾在脑后,巴掌大的脸素净如莲,只是面庞上却沾着几点紫黑的血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眉目大大睁着,里头的情绪十分复杂,一时竟让人分不清那究竟是痛惜、震惊、愤怒还是悲伤。 兰、兰藉常沂是面对着苏慕平倒下的,沈望舒一时不备,扶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便跟着他们一道栽倒在地,还未看清来人,他便听见苏慕平叫了一声。 眼见常沂也是活不成了,可伤他的人却并不解气,提剑还要再刺,萧焕有些看不过眼,连忙劝她:楚姑娘!楚姑娘稍安勿躁,常沂他并非故意的! 萧少侠竟然帮着他说话?楚兰藉凉凉地看他一眼,眼神让萧焕心惊。 萧焕竟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只是小声道:他他也没想变成这个样子的,入了药池,便会成为活死人,常沂他也并不想死的! 萧少侠!楚兰藉再次冷声打断了他,指着有些呆滞了的沈望舒,恨声道:若不是慕平,如今躺在地上的可就是你心爱的沈公子了!若是换了你,会不会想要把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萧焕实在是无言以对。若说是,未免失之侠义,可若说不是,便是自自欺人。 只是他没想到,素日里温柔和气的楚兰藉,竟还会有如此煞气横溢的一面。 但她说话之时的神情语气,却又诡异地让萧焕觉得十分熟悉! 兰藉,你别怪他。苏慕平气若游丝地说着,萧秋山说得对,若不是入了药池,常沂他是不会对我下死手的。说来也是好笑,那药池,还是我自己一手做出来的,不过是报应。 楚兰藉这才无视了萧焕,奔到苏慕平身边,连连摇头,不,不是的!你分明是受了陆灵枢的威胁,所以才会弄出那东西来! 兰藉!陆灵枢便在一旁看着,苏慕平自然要提醒楚兰藉小心些说话,师父他又没拿刀架在脖子上逼我,若是我当真不愿,大可以一走了之。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对不住你。 楚兰藉望着他,眼睛几乎是一瞬间就变得湿润起来,如何能怪你?此事如何能怪你!你又如何对不住我了!慕平,你是个傻子,真是个傻子,为何要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去? 苏慕平又呕出一口血来,颤巍巍地抬起手,想要拭去楚兰藉面庞的血迹,兰藉,我自幼是师父一手带大的,说句冒犯的话,便是说他是我父亲也不为过。父亲有令,做小辈的,哪里能拒绝?我明知他所为,却不能与你讲,却是对你不义了。不,应当是我明知自己从来都做着天理不容之事,却还痴心妄想我便不改招惹你。 苏慕平,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认得我这事,便让你这样后悔?楚兰藉佯怒道。 苏慕平连连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兰藉,我从来不后悔认得你。但你与我而言,你是今生最大的痴心妄想,是我的求而不得,也是我的镜花水月。若能有来世我只愿我们都是平凡普通的百姓,浑浑噩噩也好,无知无觉也罢,但求不要再搅入这江湖上的腥风血雨。 他说完话,那只抚在楚兰藉颊边的手便软软垂了下去,人也再不动了。 只是伏在他身上的常沂却发出了微弱的声响,老二?苏慕平? 沈望舒一惊,连忙将他拉起来,你你又醒了?如同那日在沅陵的桑大有一般,临死之前还有最后一瞬的清醒。 苏慕平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常沂低声嘟囔了一句,忽然又开始找人:师师父! 陆灵枢跟着他破窗而出之后,便一直被慧海玄清和姜畅等人围攻,只是都到这个时候了,几人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动手,都很有默契地停下攻势,让陆灵枢得了喘息之机。 而看陆灵枢的眼神,分明他是想一鼓作气趁势追击的,但又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行至常沂身边,低声道:我在。 师父,弟子、弟子真的很没用!常沂说着说着,竟还哭了出来,弟子真的不是故意做不好,只是但是弟子真的太笨了,所以、所以就 陆灵枢看着他,竟微微皱了眉,眼神里也闪过一丝愧疚,终究是长叹一声,然后低声道:此事如何能怪你?是我,都是我不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吗师父?师父这还是第一次夸我,弟子真的好开心!原本就是重伤垂死之人,常沂的脸色十分灰败,可说到此时,他的脸上竟然迸射出一丝光彩,师父,如果有下辈子,弟子还想还想做你的徒弟! 也不知是再也撑不住了,还是常沂根本就没想过能得到一个回应,说完这话,他就立时没了气,与苏慕平躺作一排,了无生机。 陆灵枢抽了抽鼻子,蓦地冷笑一声,哼,若是有下辈子,本座才不想收你们两个当徒弟,一个蠢钝不堪用,一个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如果可以,下辈子本座就不想遇见你们两个! 阿弥陀佛,慧海念了一声佛号,陆施主,明月山庄如今仅剩的两个弟子因你而死,便是沈千峰也被你所豢养的怪物毁了尸身,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玄清则冷哼道:方丈,你不必再劝他了,两个忠心耿耿的弟子都这样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劝的呢? 只是沈望舒摇了摇头陆灵枢并不是不在乎那两人的身死,而是真的后悔了。他这人的性子别扭,几乎是不会说出一句软和话的,自然不会说出因为自己害死弟子之类的愧疚之语,只能口是心非地说是因为弟子太蠢而不愿再收入门中。 他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说话。 陆灵枢后悔也罢,执迷不悟也罢,错已铸成,却绝不是因为他认错了就可以既往不咎的。 正在踌躇之间,忽然觉得眼前绿影一闪,然后耳边就响起一道恶狠狠的女声:陆灵枢,你纳命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当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要累死了,外婆也病了我真的不是不想更啊嘤! 第269章 章三一狂乱 先前便见着楚兰藉下了狠手,这回她再骤起发难,众人也不再惊奇。 任雨疏也不觉如何,甚至腾身而起,从前头疾飞而来,与楚兰藉形成了合围之势。 倒是绿萝坊主,不由得眉头一皱,兰藉这丫头,今天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大概是苏慕平死在自己面前太受刺激,不弄死陆灵枢实在难消心头之恨。可陆灵枢弄死的也不止苏慕平这一个人,何况苏慕平本来自己也不干净,说起来还是陆灵枢的同伙。 沈望舒想起了无辜横死的叶无咎、巫洪涛,还有下落不明的秋暝和阮清,恨得后槽牙都咬紧了,忍不住怒喝一声,也飞身加入战团。 明月山庄如今上下加起来不过只剩一个陆灵枢,各位掌门长老倘若看着门下弟子能能腾出手来收拾那些怪人的,自然也都一拥而上,将陆灵枢团团围在正中。 可原本时刻都与沈望舒共进退的萧焕却站在了原地,看着最为凶悍的楚兰藉,竟是若有所思。 有一松风剑派的弟子追着怪人的途中路过他身边,而那怪人见他站着一动不动,便以为他是好欺负的,怪叫着就要扑过来。那松风弟子连忙示警一声,又伸手一把将萧焕拉开,萧焕这才回过神来,一剑刺中那怪人的心脏。 萧师那松风弟子有些不解地问:你方才在想什么?险些就糟了毒手! 萧焕愣了愣,勉强笑道:我走了神 只是那弟子有些机警,先前便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自然知道他在看什么,然后很了解一般,哦,原来萧师兄在看楚姑娘啊。说来也是奇怪,楚姑娘素日里那么温柔一个人,今天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太凶了,看着有些害怕。 眉心紧了又松,萧焕试探着问:张少侠,你看楚姑娘的身法武功,是不是 的确和其他绿萝弟子并不十分相似,那松风弟子摸着下巴道:只是绿萝坊同咱们一样,同样的心法,却也有好几套剑法,茶堂就这么一个弟子,与其他几堂弟子并不十分相似也不无可能。 萧焕仍旧有些不死心,她的身法难道不觉得有些眼熟么? 那松风弟子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和其他绿萝弟子吗?萧少侠是不是最近和楚姑娘待的时间久了所以看着眼熟? 却是没有任何发现的,萧焕免不得有些失望,甚至觉得他说得很对,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90) 再看那战团中心,陆灵枢也不知是不是被激得太狠所以失了神志,那么许多人合围他,却似乎都没放在心上,任凭那么多兵刃在自己的血肉之躯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也并不在乎,却只追着沈望舒走。出手狠辣,毫不留情,一看便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架势。 沈望舒的内伤并没有痊愈,如今被关了好几天又频繁动手,自然是消耗甚大,眼见着就有些支持不住的势头。萧焕当然不会坐视不理的,送走那师弟,便又勉力挤入战团,腾挪到沈望舒身边。 陆灵枢,有本事你就与我等正面过招,欺负一个后辈算怎么回事?姜畅也对沈望舒的伤势有所耳闻,眼力也比萧焕更强,一眼便看见沈望舒有些支持不住,便出声去吸引陆灵枢的注意。 可陆灵枢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仍旧追着沈望舒不放,且一剑刺中了他的左臂。 萧焕神色一凛,当即就要将他拉走。 不过沈望舒天生便倔强,这样的关头,更是不愿退却,他紧抿薄唇,一把挥开萧焕,再次迎了上去。 而楚兰藉也发了狠,陆灵枢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却紧追着不放,一旦有机会便飞快地出手,真个仿佛一条柔韧的藤蔓。只是她的剑法又十分凌厉,与她的外表大相径庭。 陆灵枢再怎么强悍,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何况他的武功虽然不弱,可他也醉心医药多年,自然不如武痴崔离那样精深,他能一举刺杀崔离,不过是趁乱,不过是趁着崔离并没想过他真的会下手。 可如今大半个武林正道的人汇集于此,一门心思想要了他的姓名,陆灵枢自然是有所不敌。尤其是沈望舒发现他只追杀自己之后,便且战且退,故意往沈千峰的尸身旁边引。 眼看着还有几步便退到了沈千峰尸身旁边,沈望舒故意卖了个破绽,而陆灵枢杀红了眼,果然上了当,狠狠一剑刺了出去,丝毫不顾及自己身后空门打开。 沈望舒单等着他这一手,卡着极限腾身跃起,以致剑气都削掉了他的几缕鬓发,连萧焕都忍不住想将他拉开。 不过幸好,他到底是躲过了致命一击,凌空一个翻转,踩在陆灵枢肩上,又稳稳落在他身后,然后出手如电,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后心刺出一剑。 而在出剑的同时,沈望舒听见耳旁传来破风之声,眼前也有一道银芒晃过。 微微眯了眼,手上却一点不怠慢,但听得噗噗两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后,沈望舒觉得面上一热。 是血。 是陆灵枢身上喷溅而出的血。 恍惚片刻,沈望舒觉得手上一重,才意识到是自己身边的人撤了剑,才跟着也拔了剑,任由热血喷了自己一头一脸。 他这才看清身边与他一同出剑的人。 不是想象中的萧焕,而是神色复杂的楚兰藉。 又是快意,又是愤恨,又是惋惜的。 方才她站在什么位置来着?为何这一剑竟比他还快?楚兰藉的武功似乎不足以与他打成平手的。沈望舒乱七八糟地想着。 愣神之间,陆灵枢颓然倒下,萧焕与任雨疏这才扑过来,一人扶住一个,纷纷关切地问着是否有恙。 哈哈哈哈也不知是谁那一剑刺伤了陆灵枢的肺,他长声大笑之时,声音仿佛是从一只破风箱之中发出,口中也满是血沫。不过他丝毫不在乎,只是怨毒地看着沈望舒,好啊,很好!果然是千峰教出来的好儿子!这杀伐决断的劲头,却更胜他当年! 你听好了!沈望舒忽地动了怒,将萧焕推去一旁,怒道:沈千峰不过教了我几年武功,还有杀人之法,什么处世之道杀伐决断的,与他一点干系也没有!我自己有父亲,他是翠湖居的静安居士秋暝!陆灵枢,我知道你很不待见他,所以想将他捏在手中甚至一起陪葬。可是如今你败了!成王败寇,如今却不由你为所欲为。他在哪里?识相的,趁早交出来! 陆灵枢讥诮一笑,沈望舒,你不是很聪明么,怎么连这也看不出来? 他伤了心肺,说话十分费劲,慧海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双手合十,闭目道:阿弥陀佛,陆施主,你便说了吧。秋居士可从不曾做过一件恶事。 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撒谎很有意思?陆灵枢慢慢拭了一把唇边的血迹,沈望舒,我只想让你死,让你那便宜爹也给千峰陪葬去,可并不是想看着你伤心难过。毕竟我与千峰都去阴间团聚了,哪里还在乎你如何想? 沈望舒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他想说什么,却仍旧死死撑着,只看着陆灵枢不说话。 我那师弟自小就脾气温和,从不与人结仇,如今也只有陆庄主一位与他有了嫌隙。若非陆庄主,我等也实在想不出他会在何人手上。姜畅冷冷地拂袖。 姜掌门莫不是听不明白在下说话?陆灵枢呕出一口血,那在下就说得更明白些,我陆灵枢想要的,并非要挟沈望舒甚至是要挟正道,我只是想要沈望舒和他死鬼父亲的命罢了。我只想让他们陪葬! 这言论委实太过惊世骇俗,听得众人哗然。 不过萧焕却隐隐觉得,他说的似乎是实话明月山庄没有人了,陆灵枢也不是愚蠢狂妄之辈,他自然是不会以为拿着秋暝与阮清在便会让整个正道不敢妄动,也不会认为明月山庄的人都被拿下之后困着秋暝与阮清还能威胁到谁。 所以还有谁会这样做呢? 算来如今他们见过了河伯薛无涯、东君崔离、大司命沈千峰、少司命陆灵枢、湘君巫洪涛,这样算来竟是有半个九嶷宫之人其实都不曾在那一场浩劫中罹难,所谓夷灭九嶷宫,就是个笑话。 事到如今,我也信你的确没有藏匿我父亲,毕竟你也不是个信鬼神之人。正在凝思之时,萧焕听见沈望舒清凌凌地说道,但你究竟还有谁能作为同伙?半个九嶷宫的人尚在,便是去了的那些,也只有东皇太一和大司命算是真正因正道而死,可你们惹出的祸也够大了,难道还有脸说什么复仇? 陆灵枢稍稍一顿,眼神在人群之中逡巡一遍,却慢悠悠地笑道:没有了,再没有九嶷宫人存活于世了。如今九嶷宫已被尔等灭尽,该满意了吧? 你胡说!沈望舒怒极。 陆灵枢则漫不经心地道:所谓正道,虚伪狡诈,可不止我们九嶷宫一家瞧你们不舒坦了! 人死原是万事空,有没有人陪葬,你们又如何知道呢?萧焕叹了口气,还试图再劝,陆前辈,你从前所作的恶事,想必不需我等细说,你自己便心中有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能救赎一番,也不算晚。 可惜陆灵枢已感到自己油尽灯枯,便不再理会萧焕,而是拼尽全力向沈千峰的尸身爬了过去,不顾他已经腐败成一团,反倒是将他亲昵地抱在怀里,温柔地吻了下去。 千峰,陆灵枢慢慢闭上眼,口齿不清地呢喃道:若是能有来世,我还要认识你。只是我再也不会告诉你,山下的世界有多精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公司遇到检查,忙得脚不沾地的,断更惹,对不起! 终于弄死陆灵枢了!下一章就开始搞最终boss了! 第270章 章三二南疆 小舒,我去厨房做了点鸡汤面,这面可是用吊了好几个时辰的高汤慢慢煨出来的,你好歹先吃两口再来吧?萧焕捧着一只大海碗跟在沈望舒身后,一边护着碗里的东西一边柔声劝慰着。 只是沈望舒置若罔闻,并不曾回头看他一眼,仍旧在房间里四处翻找,动作混乱而焦急,全然失了素日里的稳重与笃定。 萧焕身边还有姜畅,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望舒啊,这明月山庄我们里里外外找过好多次了,就差掘地三尺了,真的没有。静安与空谷都不在此。 不可能!沈望舒强硬地打断之后,才发现自己对着长辈失态了,抿了抿唇,才低声道:陆灵枢那么想要了我们一家人的性命,还能把父亲弄到哪里去?他一定就把人藏在我们找不到的地方! 萧焕忐忑地看了姜畅一眼,然后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陆灵枢应该也不会在那时候骗你的吧?他真的没必要也不可能藏人。 萧秋山,那不是你的父亲,你这风凉话说得倒是痛快啊!焦灼之下,沈望舒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姜畅的脸色也因此沉了些。 萧焕却到底按捺这脾气,劝慰道:小舒你看,我的师姐、师弟,还有咱们的朋友柳姑娘、丁姑娘、谢兄也都下落不明了,甚至还有姜掌门的得意弟子也跟着失踪了,我们难道不急吗?可是此间真的没有,陆灵枢是不会把他们藏在这儿的,你为什么就不愿意信我一句? 是啊望舒,姜畅的神情倒是好看了些,我们都想早日将他们救回来,却不该在此处无谓地浪费时间。 沈望舒深深地看他们一眼,忽然以手掩面,重重地揉到额角,才终于平静了些,长出一口气,淡声问:真的不在此处么?只是以我对陆灵枢的了解,实在不知道他还能把人藏在何处。 萧焕见他终于松了口,忙不迭地将面碗递了过去,我倒是有个想法,不如你边吃边听我说? 几乎是勉为其难地接了碗,沈望舒捏着筷子不动,只一瞬不瞬地看着萧焕。而萧焕见他如此,也不开口,仍旧回望着他。 姜畅先有些看不下去了,拳头虚虚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沈望舒脸上一红,连忙埋头吃面。 萧焕这才道:我倒是觉得,陆灵枢应当是真的不知道秋居士等人去了何处。 为什么?沈望舒叼着面条看他。 萧焕却并不急,有条不紊地道:先不说陆灵枢怎么得知秋居士与阮居士的行踪,便是短短一两日,他如何能做到赶了个来回?何况二位居士的功夫如何不需我多说,陆灵枢就算带着个燕惊寒,也不见得能轻易制住他们,而燕惊寒失了神智也不见得就能听他号令的。而一众年轻弟子几乎也是在同时失踪的,而假使陆灵枢追随两位居士去了,明月山庄便只剩下常沂与苏慕平。这二人便是连其中任何一人都对付不了的,带着帮手也不行。 沈望舒与姜畅细细一想,倒是觉得有理。 萧焕又继续道:小舒你再想想,即使他们二人真的有这本事,可那么多正道弟子,对付之后再藏起来,只有他们二人,想来也会花不少时间。同时我们二人还被陆灵枢关在囚室之中,他们二人轮流送饭,每天的饭也都是新鲜的我实在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人在帮他们,连做饭这样的事也一并帮了。 倒真是这么回事。 只是萧焕说得越是在理,沈望舒与姜畅便越发觉得毛骨悚然若真的与陆灵枢毫无关联,便是还有另外一人在从中作梗! 说来陆灵枢在听闻正道弟子与静安空谷失踪之后,惊讶的神情一点也不似作伪。姜畅细细回忆着,他到那时候都还不知道还有一人躲在暗中借他之手行事,那么此人的心机与手段也委实不可小觑。 沈望舒凝重地点了点头,只是我想不到这人究竟是谁。姜掌门,说起来我父亲与阮居士那么好的脾气,似乎在江湖上是没什么仇家的吧? 岂止是他们,连带翠湖门下失踪的一众弟子也是,几乎就不认得什么人,我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会对他们下手。姜畅摇头。 萧焕却道:十大门派那么多弟子都在,这人显然不是针对哪一家。不过十大门派几乎就是武林正道的代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会与整个武林正道为敌。 现不是就放着一个九嶷宫么?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语气轻蔑却又恼怒。三人回头去看,原来是玄清不知什么时候也踱步过来。 沈望舒慌忙把口中的面条咽下,若不是不方便,几乎要上前去抓人袖子,玄清道长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发现? 当然是有发现。玄清翻了个白眼,不过不是什么好事,想必你们也不愿意听。 姜畅直觉不好,眉心不自觉地皱紧了,怎么? 玄清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萧焕,刚刚松风剑派的消息,说是徐兄几日前就向楚掌门修书一封陈明此行进展,只是一直不得回应。如今陆灵枢已死,明月山庄名存实亡,徐兄就打发了几个弟子快马去岳阳看望楚掌门。不过这一去么 没了音信么?萧焕猛地瞪大双眼。 玄清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比这严重多了。那两名弟子还在,并且如常与徐兄通信。只是据他们所言,赶到楚掌门修养的客栈仔细查找一番,却始终不见踪迹。 什么?三人皆是大惊。 交手次数多了,众人也渐渐发现了,那些怪人神智全失力大无穷,与人交手之时看着可怕,但被他所伤者也不会因此如何,便与普通刀剑伤势没什么两样。既然松风剑派敢把楚江流一个人留在岳阳,便说明他的伤势并没有严重到不能自保。 堂堂松风剑派的掌门人,竟然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和玄清打交道多了,也知道这位不是任劳任怨的主儿,来这儿不过是为了传个话,从他这里是不会得到详情的。于是三人连忙飞快地修整了一番,同玄清一道去见其他的各派掌门。 明月山庄从来弟子都不多,陆灵枢也并不多看重门下弟子,集会的时候少,也便并没有修建大的议事厅,这么多门派的人陡然聚在一起,最后竟然只能委委屈屈地挤在演武场上商讨足以撼动武林的大事。 此时天色已晚,暮色四合,唯有一轮明月悬挂高空,撒下的清辉却莫名让徐长老的脸色看起来更加晦气。 萧焕连忙从人群中挤了过去,问道:徐长老,方才玄清道长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那间客栈细细打听过了,说是我等刚刚启程第三日,那家的小二去给掌门送水,敲门却没人应,开门一看,却是空无一人,被褥叠的整整齐齐,随身的行礼也不知所踪。徐长老越说脸色越黑,不过已经隔了好几日,那小二也没有特别上心,所以也记不得究竟是掌门自己走了出去还是被人带了出去。 不等他说完,便有松风弟子义愤填膺地道:定然是又贼人趁机作乱!掌门如此挂心明月山庄之事,若是自己能动身,怎么会不立时赶来与我们汇合? 或许楚大侠正在赶来的路上,还不曾与我等碰面呢?萧焕想笑一笑安慰众人,只是一弯嘴角,面上的神情便扭曲起来,比哭还难看。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91) 徐长老便瞪他一眼,从岳阳到明月山庄最近的一条路,我派的人便是这么走的,却始终没遇上。即便岳掌门还带着伤,可他比我们出发也没晚几日,难道如今还不曾走到么? 又或许萧焕急吼吼地还想找个理由。 但大约是因为事不关己,沈望舒不再像找不到秋暝下落那样着急,冷静地思考一阵,才淡淡地道:如此说来,的确还有一伙人,躲在陆灵枢身后,却做着为祸武林之事。 在场许多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但这话从沈望舒口中说出来,他们却如见鬼一般地望着他。 沈望舒深吸一口气,此人到如今为止,也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可见其手腕高明,又或许是这人还有个十分让人相信的身份,竟然如此都没有怀疑到他身上去。再则,陆灵枢想毁了整个武林正道,也只能借助炼制药人来行事,此人却如此肆无忌惮,想来实力也十分强横。最重要的是他将这些人一个个地都抓了起来,想必不只是要某几个人谢罪这样简单了。 诚然,他这话更是戳到了众人的肺管子上。 小沈施主,有话不妨直说。慧海轻叹一声。 沈望舒看了众人一眼,还请各位掌门长老细细想想,近十年二十年中,正道是不是还遇到什么了不得的敌手?这么大的手笔,可不是心血来潮所致啊。 不可能!任雨疏第一个反驳,这二十年来,武林正道一共就做了两件大事,第一是剿灭九嶷宫,第二便是剿灭倚霄宫。可如今人都死绝了,还有谁能冒出来兴风作浪? 这样么? 沈望舒忽然眉头一跳,隐隐有了些猜测。 第271章 章三二南疆 烈日炎炎,蝉鸣阵阵,幸而道路旁有一片浓郁茂密的绿荫,才勉强遮挡了些酷热。 不甚宽敞的道路上,驶来一辆双马并驾的青布马车,渐起一地尘土。 行过一处小涧之后,车帘子内忽然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车帘打起一点,从车中传出一个略有些清冷的男声,就在这儿歇会儿吧,把水囊都打上水。 你怎么起来了,不再歇会儿?驾车的人依言勒马,满面关心地看向车里的人。 那人将帘子挂好,身手利落地从车中一跃而下,却是沈望舒。 他从车里拿出水囊,分给驾车的萧焕一个,一边朝涧水流成的小溪走去一边道:虽说潇湘之地官府一向不爱管,这官道修与不修也无多大差别,可到底再往下走便不能行马车了,啰啰嗦嗦的东西一概不能带,还是早些收拾好为妙。 萧焕仍旧没被他的打岔带走思绪,只是关切地问:你怎么样了?孙神医说你大伤初愈,还是不要逞强了。 萧秋山,你真的好啰嗦啊!沈望舒白他一眼,此次去南疆寻找父亲和阮居士的踪迹,是姜掌门他们都点头的,孙神医也没别的话,你有不满就跟他们说啊,唠叨我作甚? 萧焕连忙举起双手,我绝不是这个意思!若是你的父亲不让你亲自来救,只怕你将要把天都掀了几个字吞回去之后,萧焕才小心翼翼地道:那么多武林前辈思量再三,却也没想到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自然是要小心些的。我只是怕你逞强。 人家都示弱了,沈望舒也不好再凶下去,只叹了口气,正是因为一点线索也没有,所以我才更加担心。我父亲还有陆灵枢那么个莫名其妙的仇恨在,但是谢璧和你师姐他们,不仅无缘无故失踪,还想不到任何缘故,实在太过异常了。 等等你觉得我师父失踪,和他们没关系是吗?萧焕敏锐地发现了他措辞的失误。 沈望舒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想瞒着他,我不认为你师父失踪了。 哦?萧焕挑了挑眉,勉强按捺住心底的惊疑。 虽然我知道你这人一向这样,但是我还是想说句你很不爱听的话,沈望舒拍了拍他的肩,虽然我爹与阮居士是两人同行,武功也都不错,但他们是在南疆失踪的,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有瘴毒,可能还有个今时不同往日的燕惊寒,一时不慎中了招也是有的;你师姐师弟还有谢璧他们,武功也不低,又是那么许多人,可你别忘了,明月山庄附近有那么多没有神智的怪人。但你师父,他可是在岳阳失踪的。 萧焕的脸色果然很难看,却并没如沈望舒想想一般雷霆大怒,反倒是克制着脾气,顺着他的话道:是,徐长老也说了,师父的伤并不算十分严重,至少自保之力还有;松风剑派离开之时,也不可能留下漏网之鱼;最重要的是岳阳是绿萝坊的地方,她们与松风剑派一向交好。 可是在这个时候,你师父为什么要忽然玩一手失踪二人正在打水,溪流潺潺也掩盖了许多声音。直到脚步声都到了身后,沈望舒才反应过来,当即跃起,凌空转了几转,还不忘一把将萧焕推开。 人在半空,沈望舒就抬腿踢向来人,只觉得仿佛提在一块铁板上,对方纹丝不动,自己却被逼得退了好几步,不由得心下一凛。 萧焕反应也很快,被沈望舒一抓便心道不好,只退开一步便顿住了脚步,脚尖一转,硬生生在地上划出个半扇形,反手就拍出一掌。只是差一点打到来着面门之时,萧焕惊愕非常,收手倒退,喊出一个名字,燕惊寒? 沈望舒也看了个明白,不由得皱起眉头传说中被陆灵枢遣来围杀秋暝与阮清的燕惊寒竟然在这里出现了! 若是在平素,燕惊寒见到这二人一定会恨得咬牙切齿,二话不说就要与人拼命,虽然,燕惊寒自己并不占理。 只是如今,燕惊寒目光呆滞,全然不管自己面前的人说了什么,只是一击不中让他十分恼怒,口中含混不清地咆哮一声,变招又打。 连秋暝与阮清都很有可能是遭了他的毒手,沈望舒与萧焕一点都不敢托大,同时拔剑在手,警惕地看着燕惊寒出招的动向。 太华剑法他是再也用不出了,只能毫无规矩地乱抓乱打,沈望舒作为一个武痴,倒还是十分惋惜的,毕竟能位列十大门派的,武功自然不会差。但对着燕惊寒,他却没这么好的性子,使尽浑身绝学去喂招,恨不能将他立刻斩于眼前。 只是到底受了陆灵枢药物的影响,燕惊寒的实力委实比从前要强横许多,萧沈二人并肩作战多次,这默契早非旁人能比,一旦联手,这威力堪比多少顶尖高手,却仍旧不是燕惊寒的对手。 毕竟是从前就交手多次的,二人越战越觉得心惊,更十分庆幸陆灵枢走投无路之下并不能寻到许多武林高手来炼制,否则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眼看着打成僵局,萧沈二人都有些心烦。 燕惊寒如今这样厉害,又没有神智,要想拿住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不大可能了,也就更不可能从他嘴里问出更多有关幕后黑手的消息。可是要杀了燕惊寒如今以他二人之力有些吃力不说,却也不太忍心。 不过他们二人终究没有犹豫太久,便有人帮着做了决定。 忽见一道窈窕倩影从天而降,白衣长剑,身法飘逸,出手干脆利落,一下子就把燕惊寒逼得后退好几步。 燕少侠,秋少侠,你们没事吧?那人招式虽然凌厉狠辣,开口却是温温婉婉的。也是反应了一阵,沈望舒才想起这个秋少侠却是在叫他。 是楚兰藉。 说实话,自从眉山大会上楚兰藉毫不犹豫刺死巫洪涛之后,沈望舒每每见到他便觉得心下有些别扭。几日前她又刺死陆灵枢,可着实是让人不大愿意相见。 只是不管怎么说,楚兰藉都是按着江湖规矩行事,杀的也是江湖中人眼里的恶徒,即便她的心上人是助纣为虐的苏慕平,如今放眼江湖,谁见了她不得恭恭敬敬地称一声楚姑娘呢? 沈望舒也不便指摘什么,更不能表现出自己的不悦,却也不愿意亲热地招呼,最终只得淡淡地说道:楚姑娘小心。 一反常态的,萧焕也表现得异常平淡,只扯了扯嘴角,多谢楚姑娘襄助。 但楚兰藉却似乎没感觉到两人的异常一般,只轻轻点头,看向燕惊寒之时,脸色又冷若冰霜,根本就没试图与他有任何交流,尽管挑了最凌厉的剑招向他刺了过去。 连一个方遭遇大变的女子都表现得如此果决,沈望舒与萧焕自觉不能落于人后,对视一眼之后,一左一右地腾身而上。 楚兰藉的功夫,原本应该是要比柳寒烟高一些的,甚至可以与燕惊寒打成平手,再加上萧焕与沈望舒,哪怕燕惊寒被药物改造得再强悍,却也抵挡不住他们三人联手的攻势。 要不要先扣下?想不到萧焕在这个时候忽然心软,见另外两人都奇怪地看着他,才连忙解释,常沂临终前都能清醒地说出句话来,说不定燕惊寒见着太华门的弟子也有事要交代? 楚兰藉一听他说的是这话,不由得轻嗤一声。 这可并不是楚姑娘素日的做派!沈萧二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惊骇。 只是楚兰藉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道:萧少侠,太华门虽然没有弟子失踪,只是原地休整再赶往南疆,但他们人多,不如咱们单枪匹马的快,却要等到什么时候? 萧焕有些尴尬,想要说点什么来找补一下。沈望舒暗中乜他一眼,然后闪身躲过燕惊寒一击,才淡声道:即便燕惊寒不配留个口信,但陆灵枢说让他击杀我父亲,他可能是见过我父亲的最后一个人,如若真的清醒过来,我父亲、阮居士还有贵派弟子等人的下落可就有线索了。 如今我等都急着往南疆赶,一路上也不知有多少危急,自顾尚且不暇,恐怕是没法再带一个这般难控制的人吧?楚兰藉解释了一句,似乎也知道这样说服力其实并不够,略一沉默,便叹了口气,好吧,便听两位少侠的。 但答应得虽好,动起手来的时候却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或许真是因为燕惊寒从前脾气就不好了,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他也就越发急躁了,出手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没章法。 萧焕拉着沈望舒躲过他致命的一击,只一回头,便见楚兰藉毫无畏惧地迎了上去。 小心!二人同时喊了一声。 可惜楚兰藉充耳不闻,拼着肩膀被燕惊寒一把捏碎的危险,长剑又快又狠地刺出,正中燕惊寒的心脏。 本就是个死人,以至于一剑穿心的时候,都并不曾迸出多少鲜血来。 燕惊寒的动作凝滞了许久,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长剑,然后慢慢抬头看着眼前的几人,慢慢嗫嚅出一句,竟然是你们? 沈望舒却不由得手心冒汗,上前一步,紧问道:燕惊寒,之前你是不是见过我爹和阮居士?他们在哪儿?你又为什么会在此? 但燕惊寒显然没听进去,只是双眼空蒙,看着萧焕交代了一句话:我输了,终究还是没比过你。要是还有以后,再比过! 燕惊寒!萧焕还没什么反应,沈望舒便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声。 告诉太华弟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撺掇父亲去争什么武林第一的位置,他们不许把父亲除名!燕惊寒一口气说完,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再也没有睁眼。 第272章 章三二南疆 燕惊寒回光返照,但到底是一句有用的话也没说出来。 但沈望舒和萧焕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一点也不失望。 二人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趁着楚兰藉收剑之时,暗中打量她几眼,却不敢太过放肆。 不过楚兰藉动作也快,一抬眼便对上了萧焕的眼神。萧焕只觉得心里忽然打了个突,却不得不笑着问:楚姑娘怎么孤身一人上路了?如今敌人不明,纵然姑娘武功高强,却也不能落了单啊。 楚兰藉却只是嫣然一笑,师父和坊主她们就在后头不远。是师父说二位少侠一定等不及先走,你们两位一道走也令人放心不下,便遣我先来了。 沈望舒不动声色地听着,多谢任堂主的好意了。楚姑娘,任堂主似乎,总是遣你一个人去办差? 也不总是,二位认识我的时候,不就是与门中的师姐妹一道的么?楚兰藉不慌不忙地说着,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才会让我自去做了。 于是沈望舒也绽出一抹笑意,哦?那任堂主倒真是心大,别的师长恨不能让门下弟子在武林大会上多多长脸,若是能一鸣惊人便是再好不过了,任堂主却在那时候遣楚姑娘外出办事,那么久的武林大会,也都活生生错过了。说来好像整个绿萝坊,也就只有楚姑娘一人错过了这场盛事。 语气客客气气,面上也带着些笑意,但总能让人听出来,沈望舒这是没怀好意。 楚兰藉轻抿樱唇,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若真是有出人头地的机会,难道师父还能拦着我?不过是她有些私事急需处置,又不愿叫别人去。到底我才是她的弟子,当然就落在了我头上。 原本沈望舒还想问究竟是什么大事如此十万火急,但萧焕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能逼得太紧,然后又岔开话题,绿萝坊来得这么快么?也没有回去整顿一番? 坊主觉得没这个必要。楚兰藉仍旧语气淡淡的,诸位也知道,两次武林大会,绿萝坊受挫不少,故而此番监视明月山庄,坊主和各位堂主都没遣出多少弟子来,也是因祸得福,就没有多少弟子跟着失踪。在明月山庄上,诸位师姐师妹也没什么伤亡。 萧焕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不再问什么,只是道:不知楚姑娘这一路舟车劳顿,还能不能 楚兰藉潇洒一挥手,也并没赶多远,两位不必顾忌我。眼看就不能驾车只能骑马了,二位若是随身之物准备好了,这便启程吧。 沈望舒求之不得,和萧焕清点了一遍随身的器物,见并无疏漏,便将驾车的双马从车架上卸下,翻身上马,同楚兰藉一道飞快地赶往南疆。 只是一路上山高林密,南疆也地势甚广,若是要在此间寻人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好在秋暝与阮清都是谨慎的人,即便没想到自己会在此遭遇不测,一路上却也留下了些记号。 不过五六月实在多雨,南疆又很湿热,虫蛇鼠蚁活动频繁,他们二人留下的标记许多都已有些模糊不清,几人免不得一边走还得一边问询当地的住户。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92) 他二人来南疆少说也有半月余,又只是一面之缘,但他二人的风姿容貌十分出众,不少人还是一见难忘,勉强也提供了不少线索。 饶是如此,这一边问一边走也是在太过耗费时间,几人没能赶到村镇去,只能在山中寻着一荒凉小客栈。都是艺高人胆大的,又实在困倦得很,也就决定在此投宿。 正是因为太过荒凉,行人太少,这小客栈的客房倒是十分充裕的。为了不让楚兰藉尴尬,萧焕还是订了三间房,只是楚兰藉一个人住在过道那头,萧焕和沈望舒住在过道这头,对门而居。 当然,对于他们而言,这过道有也与没有无甚差别。 看着楼下都灭了等,山中的虫儿也叫得欢快,想来也是夜深人静了,沈望舒翻身而起,轻手轻脚地钻进了对面的客房。 谁知这一进门,沈望舒便听见了里头传来的水声。这房间有小,没有围屏一类的遮挡物件,还好萧焕搭在架子上的衣物,也勉强做了遮蔽之用。 小舒?沈望舒轻功再好,萧焕的耳力也不是浪得虚名,屋中水声一停,便听见他有些紧张的询问,你这是 没什么大事,既然你不方便,我就会去了。沈望舒揉着鼻子往外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低声嘟囔,这荒郊野岭的居然也不忘沐浴,可真是穷讲究。 哗啦一声响起,应当是萧焕直接从水里站了起来。他慌忙道:这就好了,你且等等,有话但说无妨。 沈望舒顿住步子,刚转过身,忽然有些恼怒不走,难道看他穿衣服么? 只是想转回去也来不及了,只见白影一闪,架子上的衣衫已经被取了下来,露出后头一具修长紧实的身躯。肩宽腿长,猿背蜂腰,肌肤微黑,肌肉饱满却又不夸张,一见便蕴藏着惊人的力量。 可沈望舒没空欣赏他这诱人的肉|体,全副心神都被他背后一闪而过的几道红痕所吸引。 萧焕穿衣服穿的快,沈望舒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一个箭步上前去,攥着他的衣领往下拉,露出背上几道还算新鲜的刚开始结痂的伤痕。 萧焕一凛,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坚持要把衣衫穿上。 沈望舒却坚决不放手,这是什么?几时留下的? 没有大碍,你先放手。萧焕的耳根子都有些红了。 沈望舒却怒道:若是几日前在明月山庄伤的,不至于没人看见是不是今日被燕惊寒伤到了?为什么不说? 萧焕默了默,将一只手探到背后,握住沈望舒抓他衣领的手轻轻捏了捏,低声道:小舒,更重的伤你我都受过,不必大惊小怪的。上点药也就好了。 这个位置的伤,你想用脚上还是找谁来帮你?沈望舒忍不住一把将他的衣衫拽掉,又反身去翻找萧焕的包袱,从里头摸出一瓶可以解毒的伤药,一边轻轻地往伤口上撒一边激动地道:你以为这只是随随便便被抓了一把吗?这可是燕惊寒弄出来的伤!他被陆灵枢弄成那个样子,连容致都说过那些怪人的血里有剧毒,你 萧焕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欣慰,反倒低声安慰起沈望舒来,你且安心吧,我也没碰到他的血,如今也没觉得有任何不适说起来,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要事吗? 闭嘴!沈望舒气得多撒了一些药粉,不许转移话题! 不是转移话题,是这伤口碰了水又上药还真是挺疼的。萧焕开始装起了可怜,你若是同我说说话,便觉得好多了。 沈望舒哪里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却也不好再一味指责他,便没好气地道:我想跟你说什么,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今天白天还装的跟明白人似的。 你说那头吗?陌生的小客栈,谁也不敢保证是不是就隔墙有耳,萧焕不好直呼其名,只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声那头来代指楚兰藉,孤身一人出来办事,虽说她一个女孩子不该这么涉险,只是这样的事从前在松风剑派,也不算是少见。以前师姐也总是一个人去办事。不过以前师伯也不会特意安排凶险之事让师姐自己去。 沈望舒却摇头,以前在倚霄宫,不管男女老幼,除非天大的事,否则自己完不成便是无能,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但你看看她这段时日的战绩未免太奇怪了。 萧焕教他说得一愣,什么战绩?难道楚姑娘与什么人比试过? 最初她跟我们相识的时候,联手对抗薛无涯,似乎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后来在扶桑楼,似乎也未见得有什么出众之处,跟你师姐比起来似乎都要略逊一筹。沈望舒一边回忆一边说,但眉山大会上,虽说有陆灵枢在,可她却能与陆灵枢一道先后刺中巫前辈,这身法不可谓不快。几日前陆灵枢死的时候,也有她的一剑。那么多前辈高手在场,她能抢在所有人前面,这是巧合吗?还有今日与燕惊寒交手,你不可能感觉不到吧,她的功夫,好像在你我联手之上! 说起正事来,萧焕也严肃了容色,缓缓点头,是,我也能感觉到。可你说她到底是为什么要掩藏功夫,又为什么执意要杀这些人? 这我却不知道了。萧焕苦笑着摇头,单看她针对的这些人,有共同过节的,不过是当年都与正道交手过。莫非她其实是九嶷宫灭门之战中不幸身死的哪位大侠的后裔? 沈望舒却立刻摇头否决,这不可能。如今正道如日中天,若真是这样,她哪里需要隐姓埋名?随随便便就会有许多人将她给供起来。 看沈望舒拧眉思忖,萧焕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道:小舒,其实我还有一个发现什么人! 屋里的烛火忽然闪动了一下,窗户上也飞快地略过一道黑影,二人都神色一震,绷紧了身子。 第273章 章二三南疆 萧焕就要伸手去抓放在一旁的佩剑,却被沈望舒一手按住,复又朝他使了个眼色,自己先拿了从明月山庄里寻出的溯光,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外头的人功夫似乎并不怎么高,教沈望舒只追了几步便抓了个正着。仔细一看,但见那穿着黑衣的人身材有些肥胖,个子也不高,唯有身手还算灵活。 拉下面巾一看,却是这山里客栈的掌柜。 沈望舒轻笑一声,这么晚了,不知道掌柜有何贵干? 少侠饶命!掌柜也算是识时务,知道沈望舒一看就是个惹不起的,连连告饶,小人也是想着,这山野地方缺衣少食的,唯恐几位贵客不习惯,特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需要,若是没有这边要歇息了。 哦,沈望舒玩味地挑眉,有什么事却是掌柜不能敲门光明正大问的,非得趴在窗户外头偷窥? 这掌柜的沁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却没想好个借口。 只怕想看看我等是不是少东西是假,看是不是蒙汗药发作好下手是真吧?掌柜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却是萧焕披衣前来,来得匆忙,连衣襟也并未掩好。 沈望舒忍不住别过脸咳嗽一声,勉强别开眼。 那掌柜的却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少侠说笑了,好歹也是正规的客栈,怎么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 哦,开在山里的一间小客栈,却有那么多伙计?不然后院那么多衣裳,有大有小的,却是哪里来的?再不然,便是这客栈生意实在不错,能让掌柜你有这么多资产去置办衣物。萧焕说到最后,神色都冷了下来。 还别说,萧焕一冷脸真是十分唬人,掌柜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少侠饶命啊,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小人也只敢拿点东西,是绝不敢要人性命的! 萧沈二人对视一眼,心道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望舒便哼了一声,废话少说,我等又不是着意来捉拿你的,谁让你就犯在了我们手上?若不是我们熟知药性,只怕早就遭了你的毒手了。 掌柜的连连称是。只是沈望舒也没有欺负废物的爱好,当即准备挥手让他快滚。 岂料萧焕又叫住了他,慢着!若是想走,也不是不能,但你需得交代清楚,屋后的那些衣服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望舒狐疑地看他一眼,以口型道:你管什么闲事? 但萧焕却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只是问掌柜,你说你杀人是不敢的,那好,就好生交代一番若是人好端端的,为何贴身衣物会留在你处? 掌柜的却又苦了脸,但到底是看着萧焕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沈望舒的佩剑,心里有些发憷,不敢欺瞒,只好道:不瞒两位少侠,小店地处荒野,素来也没什么客人,即便有,多半也是孤身或是三两个人上路的,身上或多或少也揣着些银钱,自然是肥羊。不过两位想必也知道,敢走山路的,都艺高人胆大,小人的武功这么差,又哪里敢对他们下手呢? 不是还有蒙汗药吗?沈望舒嗤笑道,这玩意儿下肚,便是怎样的高手也该倒了,不是任由你折腾了? 掌柜苦笑起来,少侠别笑话小人了,就那蒙汗药,粗糙得很,若是遇上二位少侠这样学过药理或是内力深厚的,也便不起作用了。 萧焕仍旧沉着脸,所以你那一院的衣裳又是怎么来的? 少侠莫急,小人慢慢被眼刀一剜,掌柜几乎是吓得魂不附体,一股脑地交代了,其实小人还有个朋友,就在前头不远处开店,他的铺面比小人还小上几分,可他的胆子却比小人大多了。 沈望舒凉凉地看着他,半晌,才轻轻哦了一声。 他这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威压十足,掌柜的连忙道:他就是做的杀人越货生意!小人这儿药倒了人,他只管把人拿走,剥干净了弄去做人肉包子,剩下的东西全都归了小人衣裳也不例外。 这样的事沈望舒从前也是听说过的,但这却是第一次亲见,不免有些兴味盎然,哟,那你二位倒是配合得亲密无间呐。 萧焕却一点都没高兴得起来,脸色反倒越发晦暗,追问道:都是如此?无一例外? 掌柜被他的表情吓住,哆哆嗦嗦地道:小小人真的没有撒谎了!若是少侠不信,便、便去前头看看就知道了。 沈望舒也是终于发现了萧焕的不对劲,不由得挑了挑眉,以眼神询问他究竟怎么了。 萧焕到底是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方才我在屋里其实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我在院里那一堆衣裳里似乎看见了阮居士的罗带! 什么?沈望舒瞪大双眼,险些没压制住自己的声音。 阮清与秋暝结伴而行,如今阮清随身的饰物出现在了杀人销赃的地界,那秋暝 沈望舒霍然转身,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一直拖到能看见后院的窗户前,指着一堆青黑衣物中唯一一根雪白的飘带,喝问道:那是什么? 掌柜懵了,就就是衣服啊。 那一根白色的罗带,究竟是谁的,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说清楚!沈望舒恶狠狠地道。 先前他一直是一副看热闹的态度,嘻嘻哈哈的,掌柜都已经不太怕他了,谁知他忽然露出这么一副狰狞面目,吓得掌柜不由得在心里打了个突,结结巴巴地道:少侠莫要开玩笑啊,这小人怎么还记得啊! 只见沈望舒双目血红,狠狠扼住了掌柜粗短的脖颈,厉声道:想不想的起来?记不得不打紧,小爷倒是不介意陪你好生想想! 小舒你别着急,若是就这么掐死他,就什么线索都没了!萧焕大惊,连忙握住沈望舒的手,低声劝慰着。 这时候,楼上施施然走下来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却是楚兰藉。她打量了几人一眼,才睁大一双美目,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萧焕犹豫了一瞬,还是朝她招手,楚姑娘请来瞧瞧,这是不是阮居士之物? 楚兰藉应声而来,隔窗看过还罢了,又翻身去了后院,将那罗带解下来细细看了一遍,的确是,这带子的一角绣的有流水纹,是翠湖居的徽记。阮居士也在此处下榻么? 听楚兰藉也确认了身份,沈望舒越发暴怒,但到底不敢再掐脖子,只是死死攥着掌柜的衣襟,想起来了吗?带子的主人在何处? 萧焕这才三言两语地说了一遍方才那掌柜交代的事实,楚兰藉也惊愕不已,什么?阮居士在此遇害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阮居士与秋居士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区区一间山野客栈,难道还能轻而易举地加害了他们二人?就算有蒙汗药,可是连我服下都未见异常,怎么还能擒住他们? 我想起来了!那掌柜忽然大声嚎叫起来,少侠松手,小人真的想起来了!这个带子的主人,是不是一个女人,岁数应该也不怎么小,但是看起来啊,就很漂亮哎哟!她是和一个大侠一起来的,那位大侠满头白发,但是脸看起来又特别年轻少侠你别说,那位大侠长得跟你还挺像呢。 白发,与沈望舒十分相似,必是秋暝无疑了。 沈望舒催促道:他们人在哪里? 这个真的不是小人药倒的,却是小人那兄弟自己扛着来的。掌柜连忙告饶,当时他就扛着这么两个人过来,捆得跟粽子似的,还说这两位一看就是有钱的主,随随便便摘两个配饰就能值不少钱。 我问你人在哪!沈望舒拔出半截溯光,雪白的剑刃吓得掌柜哭爹叫娘。 少侠息怒啊!小人只负责劫财,又不处置尸首,他们的下落小人真的不知道!不过你们可以问问我那兄弟,他让小人拿了东西,就又把人给扛回去了! 萧焕与楚兰藉交换一个眼神,既是如此,还不赶紧带路! 掌柜哪敢不应,什么都顾不上了,屁颠颠地就在前头引路去了。萧焕也顾不上整理仪表,只是看着沈望舒心急如焚,就恨不能立刻赶到另一家客栈。 那家客栈也正如这边掌柜的所言,是卖人肉包子的。夜深人静的时候,那边的掌柜便关起门来,用一把厚脊的砍刀咔咔地剁着骨头。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93) 萧焕二话不说,踹门而入之后便当先擒下了正在剁骨的掌柜,又随手从一旁扯过一张布,盖住了一片狼藉的砧板,免得楚兰藉这样的姑娘家看了恶心。 那边的掌柜一头雾水,被萧焕按在地上,便破口大骂起来:你是谁?想要做什么?刘老三你这是怎么个意思,现在想要自立山头了? 沈望舒上前去,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来,将那罗带举到他眼前,眼神冰冷,一字一句犹如冰碴一般,我且问你,这罗带的主人,还有跟她一起的那人,如今在什么地方? 第274章 章三二南疆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山中并无多少人家,连灯火也稀疏,便显得格外空寂。如此一来,一匹骏马在山道上疾驰而过的蹄声便显得格外响亮。 那匹马后头还跟着两匹,以紧追不放的姿态飞驰着。 渐渐地,后头的两匹马终于追了上来,其中白衣飘飘的那个女子便高声道:沈公子,你千万冷静一点啊! 另一匹马上乘的自然是萧焕。他没有大喊大叫的,只是奋力策马,直到与前头的沈望舒并驾齐驱,才伸手去捉他的缰绳,小舒,如今天这么黑了,山路也难走,不如好好歇一晚,明日一早我们再出发? 就是啊沈公子,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只是这里是南疆的地界,山高林密的,又没个准备,谁知是不是他们二人随口编了个地方骗我们自投罗网呢?楚兰藉也在后头苦口婆心地劝慰着。 沈望舒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却不肯松了缰绳,若是你们还让我回那客栈去,我可不保证不会一时激愤动手杀人。 萧焕与楚兰藉噎了噎,才慢慢地道:那二人开着黑店,原本是死不足惜,只是这等事也不需我们动手。何况此事原本与他们二人其实没有什么干系,不过是他们运气不好,正巧摊上这事而已,何必迁怒? 沈望舒立刻住了口,只是脸色便更黑了些。 据那人肉包子店的掌柜交代,他不久前的确是见过符合沈望舒等人对秋暝、阮清描述的两个人,不是自己清醒着走过来的,而是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扛着走进来的,一动不动,也不知那时是死是活。那个扛人的男子一人带着两个人,却一点不嫌吃力。 那人带着两人大喇喇地进店来,张口便是这二人随那掌柜的处置,他不会过问,然后便转身走了。掌柜大喜过望,也没想过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只是立刻去通知自己的同伙来分赃。 只是两人刚忙活着将身外财物搜刮干净,正准备扒干净下刀的时候,先前带人来的那个男人却又忽然回来了,给了两人一大笔银子,说是这人他得带走,不过留下一笔银子来换罢了。 由于这笔钱真的数额够大,两个掌柜都是从不曾见过的,人还是人家自己带来的,根本就无权置喙,当下就爽快点头让那个男人又把两个还不曾醒来的人带走了。那个男人全程都没说过自己到底是何处来的,也没说自己带来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更不会说自己要去哪里。至于现在三人追击方向,还是两个掌柜凑在一处挠破脑袋勉强想起来的。 萧焕初听之下只觉得这事就是天方夜谭,仿佛是那两个黑心掌柜为了保命而随口编的瞎话。只是细细一问那个男子的身形样貌,却越听越心惊身材高挑,不算魁梧,皮肤对于南疆人来说是偏白皙的,样貌也很斯文俊秀,打扮明显便是中原武林的侠客。 秋暝和阮清虽然一向行事低调又与人为善,却也惹上了陆灵枢这样的疯子,什么人会对他们下手,还真是说不好了。 此事疑点太多了,实在令人不能置信。萧焕还是好声好气地劝说着,还是先回去吧,从长计议最为稳妥。 沈望舒却坚决不同意,我也知道那两个老东西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准就是编出来的理由骗人。但你们且想想,若万一是实话,我等却置之不理,岂不是陷他们二位于险境了? 说到底也是沈望舒的父亲,救不救都是他一句话的时,旁人顶多可以选择是否相帮。 不过对于萧焕来说,也没什么好选的,反正他是不会看着沈望舒自己去涉险的。 楚兰藉倒是稍稍犹豫了片刻,才一咬牙下了决心,好吧,那就听沈少侠的。 只是听楚兰藉要与他们同路,沈望舒反倒惊讶起来,楚姑娘,你不是先绿萝坊一步来与我们汇合的么?如今你也看到我们了,总该向师门覆命了吧?若是她们赶来发现你不知所踪,岂不是要引起轩然大波? 她们即便发现我不在此,也不会如何。楚兰藉笑了笑,只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笑容十分苦涩,师父说了,我可以便宜行事。我跟着你们,也好有个照应。 说得也是,虽然楚兰藉的功夫足以一只手打倒那两个做血肉生意的掌柜,但到底是个女子,就这样把她留在深山里,萧沈二人都做不出来。 商量了一阵,三人还是先回客栈取了自己的行装,又连夜朝着掌柜所指的方向进发了。那两个掌柜对他们几个也是畏惧得很,不但不敢为难,反倒连房钱都坚决不要。 那掌柜指的方向是一条直路,沿路而行却是连一处分岔都没有。只是追了几个时辰,连天色都有些发白了,也始终未曾见到有一点踪迹的模样。这条路上的野草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不像是有人或是马匹走过的样子。 沈公子,会不会,那个掌柜真的是信口胡说的?楚兰藉有些疑虑了,按照那掌柜的说法,见秋居士与阮居士也不过就在这两日,看样子这两日也不曾下过雨,应当不足以洗去印迹,都追了这么远也没见到痕迹他们难道脚程有这么快? 沈望舒凝眉不语,萧焕便替他答:若真是在雨天行进,满地泥泞里留下的脚印马蹄反倒更为清晰了。楚姑娘你看,南疆的草木却与中原不同,野性十足,便是我等三骑疾驰而过,那草丛中也没见多显眼的痕迹小舒你在做什么? 但见沈望舒忽然蹲下身去,从旁摘下一片草叶,凑到鼻边深深一嗅,又伸手在上头捻弄半晌,从上头拂下一点暗褐的印迹,递到萧焕面前给他看,似乎是血迹? 萧焕与楚兰藉都凑上来细细甄别片刻,才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于是沈望舒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索性也不上马了,只牵着缰绳在草丛中四处找寻,血迹不怎么新鲜了,应该是两三日前留下的,若真是父亲与阮居士所留,只怕他们有危险。 若不是呢?山中野物众多楚兰藉还在劝慰。 沈望舒却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前方一处黑漆漆的地方,高声道:你们看,那是不是个山洞? 日出之前反而是一日之间最黑的时候,萧焕凝神看了好一阵,才与楚兰藉确定道:好像真是? 沈望舒往前跑了两步,似又发现不妥,硬生生地停住步子,说是商量,倒不如是在向同伴讨要底气,有血迹,还有山洞,你们说会不会真的被歹人藏在此处了? 萧焕无奈地摇了摇头,除了血迹,我们也没有别的什么证据,甚至都不知道这血迹究竟是不是人血。 楚兰藉也道:或许是山中野兽受了伤所以躲藏在山洞里呢。 沈望舒反倒松了口气似的,搓了搓衣带,真要是野兽,那倒是无妨了,毕竟我们三人加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的?这深山野林的,应该也不会有人为了埋伏我们而夤夜等候吧? 应当是真的不至如此。萧焕被他说得有些哭笑不得。 于是沈望舒便问:你们可有带着火折子?咱们进去一探便知。 行走江湖难免会遇到一些意外,火折子是必备之物,萧焕与楚兰藉都点了点头,然后三人才牵着马慢慢往那处山洞走去。 走近一看才知道,这山洞当真是不小,洞口便有数十丈高,四周都是嵯峨山石,仿佛天然屏障一般。 这山洞也十分幽深,向前走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都还是黢黑的山壁,地上也都是稍稍湿润的土石,似乎并没有人或野兽出入的痕迹。 又走了好一阵,山洞忽然开始收窄,到了最后竟无法容两人并排而过,于是三人商量好,走成一列,沈望舒打头,萧焕压尾,楚兰藉被护在了中间。 这山洞看起来十分古怪楚兰藉一边走一边道,看起来也不像是藏了东西的样子,会不会秋居士他们并没有在这儿,那些血迹不过是巧合罢了? 萧焕也隐隐觉得楚兰藉所言不错,便小心翼翼地劝道:小舒会不会是我们真的找错地方了? 沈望舒走在前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只能听见他瓮声瓮气地道:这山洞还有好深,万一这最里头 啊!话音未落,沈望舒就听到身后一声凄厉的尖叫,吓得打了个哆嗦。不用说,这么尖细的声音,必然是楚兰藉的。 他霍然回身,却与执着火折子的萧焕打了个照面,两人的表情都是又惊又愕。 无言对视半晌,沈望舒才皱眉道:我走在前头,背后没长眼睛,所以楚姑娘丢了也不知道。你在她后面,眼睁睁地看着,怎么看着她遭难也不伸手去救一救? 萧焕抿了抿唇,眉头皱得比他还紧,我一直不错眼地看着,没发现有任何异常,只是一眨眼,她就不见了。这也能怪我? 第275章 章三二南疆 执意要进来查探的毕竟是沈望舒自己,他怎么也不好意思过于责怪萧焕,只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她一个姑娘家就这么不见了,山洞里还这么危险,赶紧找找吧。方才楚兰藉是怎么就不见了。 萧焕沉默片刻,才道:走着走着就不见了,没有任何异常。 萧秋山,你说的可不就是句废话?沈望舒白他一眼。 萧焕这才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方才在我看来,楚姑娘就是凭空消失不见的,因为我并不曾看见有外力干预。眨眼的功夫,眼前便没这个人了。 沈望舒有些不能置信,凭空消失?又不是变戏法,总该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你再想想,前后左右,她是从哪里消失的? 火折子四下晃了晃,萧焕拼命地在回想,半晌,终于不确定地道:应当是从旁侧就不见了。毕竟一身白衣,还是留下了一道残影的。 于是沈望舒一边往旁边走去一边戏谑地笑:哦,倒是与萧少侠的爱好一样了。 萧焕自从四年多前同沈望舒认识,甚至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习惯穿白衣,也不知沈望舒究竟在笑什么,便无辜地道:白衣如何? 人家行走江湖的,不说杀人放火,便是风餐露宿的,都很耐不得脏,白衣服就更加显眼了。沈望舒一边伸手在石壁上摸着一边随口说,所以你看看那些大侠少侠的,穿浅色衣裳的不多见,穿白色的就更不多见了。好像我认得的人里头,也就只有你和楚兰藉了。你帮我举着火照亮。 萧焕接过火折子,却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不,你应当还认得一个,就是我师父。 嗯?沈望舒摸墙的动作变慢了,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师父给我准备的衣物便大多都是白色,就算想挑我也挑不出别的来。不过是一件衣服,我也总不好去找师父问为什么不能穿别的吧?所以后头就习惯了。萧焕颇有些无奈。 沈望舒仍旧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只是语气已经不如初时那样轻快了,听你这意思,似乎你不怎么喜欢白衣啊?那你以前想要什么样的? 已经许久没听沈望舒问过与他个人喜好相关的事了,萧焕倒真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松风弟子大多门派制式的衣裳穿多了,所以多半喜欢松间明月的颜色,其实我觉得也挺不错的。再不徐长老那样的紫色也不错。 啧,看来你师父还是很有眼光。沈望舒已经摸着墙开始细细描画起来。 萧焕便将火折子凑近了些,愕然问道:何出此言? 你这人,长得也不是多白净,白色穿上,若是纹样选得好,还有些风度翩翩的意味。但是松石、月白、酱紫这样的颜色,绝对会衬得你面如菜色沈望舒忽然冷了脸,你来看,这石壁上是不是有字? 一听说石壁上有字,萧焕便把刚才闲聊的事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也挨过去细细看起来,是有刻画的痕迹,只是这不是字吧? 举着火折子在石壁上来回照了几次,映出几行规整的符号,都刻得很浅,若是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原来石壁上还有字。只是这些符号看着形状十分古怪,根本就不像萧焕所认识的任何一种文字。 但沈望舒却凝神看了好一阵,笃定地道:就是字,我从前看到过。应当是 是什么?看沈望舒冥思苦想的样子,萧焕忍不住连问话都轻声了些。 是是在沈千峰的书房!沈望舒豁然开朗,我看见的应当是很旧的文书,怎么说也得有十多年了。看那个格式,好像是书信。 萧焕十分不解,书信?写给什么人需要用这种奇怪的符号? 沈望舒想了想,从前沈千峰在江湖上几乎是人人喊打,能与他来往的,还得用怕旁人看出来的文字来通信,我猜应该是陆灵枢。他们两个都认识的字萧秋山,你认不认得苗文? 嗯?说得好好的,却忽然被沈望舒转换了话题,萧焕实在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沈望舒想他应当是不认识的,因为余杭一带似乎是没有苗人聚居的。于是他好心地解释道:这些字的外形,看起来与苗文是有些类似的。不过这也不是苗文,应当是与汉字融合之后的苗文。 萧焕被他说得越来越迷糊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猜测而已,沈望舒一边说,一边仍旧在那些变得模糊的字迹上摸索,你还记得他们所说的九嶷宫是怎么来的么?楚国后人虽然也不是如今所说的汉人,他们自称是华夏后裔,想来与汉人也相差不远。我曾无意间看到过楚字,与汉文其实也十分相似。楚人迁至九嶷山,与当地的苗人瑶人共居,所以连所用的文字也与当地有了些同化。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94) 沈望舒很少表情语气很夸张地说某事,只是越冷静的语气就越让萧焕感到心惊。 张了张嘴,萧焕才哑声道:那你的意思是此处是九嶷宫的地盘? 不知道,毕竟九嶷山名声在外,但神神秘秘的,或许那些前辈来看过才知道是不是。但毕竟都是南疆腹地了。传闻从前九嶷宫势力极大,信众应当不止在九嶷山下。沈望舒轻轻一笑,真没想到,这回又与九嶷宫扯上了关系,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萧焕勉强笑了笑,或许只是碰巧呢?好像九嶷宫也的确是没剩下什么人了吧? 从前整个武林正道不都是这么以为的吗?沈望舒嗤了一声,可后来,大司命、少司命健在、湘君健在,河伯与东君也接连冒了出来,除了湘夫人和东皇太一我能确定是真的死了,剩下再有谁诈尸了我也觉得不足为奇。 萧焕被他的说法也逗笑了,原本也没剩下几个人了,似乎只有云中君和山鬼还不曾见过。 沈望舒的手指终于不动了,虚虚点在某处,那你想见见他们么? 难道你想?萧焕盯着他的指尖,颇有些如临大敌的意味,九嶷宫这九位主事,似乎哪一位拎出来都是能搅动风云的,已经出现了那么几位,我是一点都不想打交道了。 沈望舒轻轻笑了一声,若我没猜错,这墙上有机关,应该就是这一处。你说我按还是不按呢? 原来是这个意思。只是沈望舒这个架势,也着实是把人吓得够呛。 萧焕舒了口气,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我还以为,你发现云中君与山鬼也在生呢。方才楚姑娘似乎就是从此处消失的,想必就是此处? 听萧焕说前半句的时候,沈望舒的眼神闪了闪,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蓄力于指尖,朝着手上摸到那个略微凸起且松动的字按了下去。 哗 借着火折子,二人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旁那块石壁慢慢地升了上去,露出后头一个同样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方才楚兰藉消失之时的尖叫,似乎还真的伴着些奇怪的杂音,或许就是这石壁门落下的声音。 不过这么大一扇石门落下,却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这上头该是有何等灵巧的一个机关? 追么?萧焕犹豫地问了一声。毕竟进到这个山洞里,却是沈望舒以为这里有关于秋暝和阮清的线索,萧焕还真怕他为了秋暝而不顾楚兰藉。 沈望舒却奇怪地看他一眼,为何不追?如今还不曾发现父亲与阮居士的下落,若是连楚兰藉也不管了,我们连个这就算是孤军奋战了?既然他们可能在这山洞里,而这洞中又有机关,不该去此处看看么? 萧焕这才松了口气,那好。你小心些,我走前头,你走后头。楚姑娘走到此处忽然就没了踪迹,应当是有人掳掠所致。我想那人应当还在此处。 沈望舒答应一声,抬手按在佩剑上,与萧焕一左一右地进到了旁边的侧洞中。 过去之后首先看到的也是一段又窄又深的甬道,好在他们进来的位置便是起始,倒是免去了寻找方向的矛盾。 大概走了一顿饭的功夫,甬道忽然变宽,二人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这算是进到了一处石室中,看着大概有十来丈高,更有明月山庄那演武场□□个那么大。这应当是一处天然洞穴改建而成,洞壁边缘上还残留着一些未被除去的钟乳石,奇形怪状,却也妙趣横生。这石室中却还有一道暗河,也不知道哪里流进来的,在室中蜿蜒了几道,又延伸去了远方。 沈望舒倒还强些,潇湘之地多山,这样的山洞他也见过一些,虽然这山洞之大乃是他生平仅见。可萧焕是在江南水乡长大的,山已是不多见了,更遑论是这样大的一处溶洞。 愣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愣愣地同沈望舒道:小舒,这样大的一处地方,你说抓楚姑娘的人借用前人的,还是他们自己开凿的? 不管是哪一种,沈望舒的表情冷了下来,总之,来者不善,所图甚大也便是了。 第276章 章三二南疆 不管弄鬼的人是谁,也不管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打算,但是目前为止,这事都暂时与他们没关系横竖还没妨害到他们头上,又还有亲近的同伴没有找到,管不了了。 眼睛稍稍适应了洞中的黑暗,萧焕这才发现,原来这洞中竟有这么多岔道,不由得犯了难,干脆去问沈望舒的意见,我们怎么走? 洞里这么黑,要想寻找什么痕迹几乎就是在痴人说梦,沈望舒也不是专精追踪术的,也的确是看不出这几条岔路有什么区别,南疆多溶洞也多暗河,不过这河多半也是会流出洞去的,沿河走,有生路。 萧焕却迟疑了片刻,你的意思是楚姑娘不管了? 若是能找到,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不能,也得是我们先能逃出生天,才能搬来救兵不是?沈望舒说到做到,还真的就沿着暗河往前走了。 萧焕连忙追上,看了他几眼,直到沈望舒有些不耐烦了,才问道:你从前也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 沈望舒便笑了,你也说了,救的是死,不是任谁都得救的。 回想沈望舒从前对友人的态度,萧焕琢磨出一点门道若是沈望舒觉得这人可以当朋友,一旦遇难,自然是倾尽全力也会襄助,即便力有不逮,也会拼尽全力一试。可他若是看不上这人 沈望舒仍旧信不过楚兰藉。 萧焕一边走一边想事,没留神看脚下的路,险些一脚踩进暗河,沈望舒眼疾手快将他拉住,不悦地道:做什么?只是手上的力道一直不松,拉着他走了好几步。 一时错了眼萧焕有些讪讪的。 沈望舒仍旧不放手,只是嗤笑一声,担心楚兰藉是么?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与我说,她有些古怪么? 萧焕不由得皱了眉,却也罪不至死吧?似乎目前为止,楚姑娘还不曾做过伤害我们的事吧? 的确我们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沈望舒又笑了笑,你就权当我多心又小心眼吧,我总觉得有些古怪。你记不记得甫一见面,她跟我们说绿萝坊的人就在后头,她先上来与我们打个招呼。打个招呼就打得直接跟我们走了不管师门了?这一路上你细细想想,她有没有发讯号和师长联系过?还有看见燕惊寒,虽说这人目前也的确是没什么留下的价值了,但他可是陆灵枢残害我爹和阮居士的重要人证,我还没怎地,她比我还激动就杀人了。别的不说,光是这两点,我就有理由怀疑,她是故意跟着我们,方便毁灭某些证据的。 萧焕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良久之后才艰难地道:应当不至如此吧?松风剑派的规矩,若是门中弟子要脱离队伍,需得与师长说明自己要去何处做什么多久才归,否则是不能走的,想必绿萝坊也差不多。倘若她真的没有与门中联系过,只怕绿萝坊的人早就追过来了。 萧秋山,若是你说你出去接个人,却一去不回,你师父师姐师弟会不会担心你出事?会不会来找你?即便是你遇上一件难事要立刻解决,他们会不会让你以自己的安危为先?沈望舒说着话,却已经沿河走到了一处岔路口,河道也随着溶洞分了岔,沈望舒不得不放开萧焕的手蹲下身来查看。 萧焕却也随着他蹲了下来,无心查证,只是翻来覆去想沈望舒的话,不由得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楚姑娘能这样行动自如,门中长辈应当是知道她的动向的,且默认让她跟着我们?这样一来,不是正好说明楚姑娘是无辜的么? 沈望舒忍不住回头横了他一眼,又是嗔怪又是讥诮,旁人便罢了,可是她是楚兰藉啊。你忘了,岳阳大会之时,绿萝坊上下也便只有她不曾到场,说是师父交代了任务下去。但你问问绿萝坊的其他弟子,谁能说上来她做什么去了? 这 你想想绿萝茶堂在整个绿萝坊是什么地位便是了,简直是超然物外,若不是前头还缀着绿萝坊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另成一派了。沈望舒捻了捻地上的土,漫不经心地道:所以楚兰藉要想离开绿萝坊众人的视线,只需任堂主点头便是了。 萧焕还是有些不懂。 沈望舒看了看自己指尖的土,忍住了戳他脑门的冲动,任气道:现在我就是怀疑楚兰藉这儿有古怪,不管你信不信。如今还得加上一个任雨疏,她们师徒应当是狼狈为奸的。 这回萧焕听懂了,也没反驳什么,只是顺着沈望舒的意思问:她们想跟着我们,顺便灭口?为了什么? 若是我知道,早就去绿萝坊大闹了。沈望舒终于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现在只有一件事需得你决定。这里两条路,一条可以顺顺当当地出去,万事不必再问。另一条么走近去应当能发现点东西。 萧焕的确见他拈了许久的土,却不知他到底有什么发现,只好又问道:怎么说? 这一条路,泥土潮湿,但是有的地方长出了青苔;这条路也湿,但泥土却并没这么松散,也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沈望舒看他一眼,只简单说了几句。 不过有这么两句,萧焕也就明白过来了:青苔虽说随处可见,但对生长环境的要求其实还挺高,除了潮湿之外,还须得是通风、偶有微光的。那一条路上能有青苔,便意味着那一条路应当就是通向洞外的,并且出口离此不远。至于另一条,即便不长青苔却也不至于十分干净,除非,那边时常有人走动。 萧焕想了想,看着沈望舒似乎很平静的神情,叹了口气,小舒,你就是嘴硬,说着不愿意管楚姑娘的生死,其实却还是想去一探究竟的吧? 路是你选的,不要扯到我身上。沈望舒当即就转了身,往没有青苔的那条路上走去。 那条路上的暗河越发的窄,到最后干脆消失不见,难怪此间会被人另作他用。 不过这条路却不像外头其他几条路是的,蜿蜒盘旋还四处分岔,弄得人苦不堪言。这条路的尽头,是一间不大的石室。 当然,这个不大,却是与先前他们追进来的那一间相比。 这间石室大约有五六间豪宅主屋那么大,中间有一张石桌,四壁全是书架。萧沈二人对视一眼,深觉奇怪,只是又不想轻易退却,到底还是一起走了进去。 这是什么地方?藏书室?沈望舒有些好奇,明知道洞里就有暗河,就不怕万一哪一日暗河改道直接给淹了? 萧焕一言不发地走到了石室中那一张矮桌上,见上头有盏油灯,便顺手点了起来,然后发现旁边散放着一张牛皮,便顺手拿起来一看,却见是一张这山洞中的地图! 小舒你看,方才咱们路过的那一处是集会厅,另一条路果然就是出口,这里兵器库、藏书室、囚室?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萧焕一边指着地图上的各种标记一边说着话。 谁知沈望舒却忽然抬头厉喝一声,什么人? 萧焕吓了一跳,也抬头去看,只见石室门口有个白影一闪而过,然后便听见轰隆一声。萧沈二人抬头去看,却见门口忽然落下一块巨石,当即就要往外冲。只是那巨石十分沉重,落下的速度也实在太快,二人竟没躲出去,反倒被困在了石室里。 外面什么人?有能耐的就放小爷出去!沈望舒气得往门上拍了一掌。 只是他骂了好一阵,外头也没人回应,萧焕便拍了拍他的肩,他大约是走了。小舒,过来歇会吧,这石室里也不知道有没有食水 怎的,你还想在里头住一阵不成?沈望舒没好气地骂了他一句,却也依言退了回来。方才他就发现了,这石门实在太沉,便是他二人联手也不可能打开。 这样一想,沈望舒的脸色便更加难看,负手在石室中乱转,眼神无意间在萧焕身上扫过,却又顿住。 萧焕被他看得一慌,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沈望舒却嗤笑一声,好端端的,穿什么白衣服! 方才不是已经说过此事了么?萧焕有些无语。 只是沈望舒又低声道:都说了一般人行走江湖不穿白色,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我记得南疆的苗人瑶人都不尚白的。 小舒,萧焕都有些无奈了,不过一件衣裳,何必如此 你不觉得奇怪吗?沈望舒却眼神一亮,本来喜欢穿白衣的人就不多,何以今日就忽然见到这么几个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刚刚那个人影,你有没有觉得眼熟? 先前沈望舒因为这事连他与楚兰藉一道嘲笑过,萧焕记忆犹新,便没好气地道:我就在这儿坐着,刚刚看见那个,总不至于是楚姑娘吧?我虽然没看见脸,但也看清了身形,那人应该跟我差不多高,怎么可能是楚姑娘? 沈望舒却摇头,我知道那绝不是女人的身形。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应该是我们认识的? 萧焕闻言,神色一震,目光如电地看向沈望舒。 作者有话要说:  苍了个天的,几章都没设置存稿箱时间,我真是要蠢哭惹!!!!! 第277章 章三二南疆 说来也是有点意思,沈望舒轻轻一笑,我方才细细一想,发现了一件从前只要不说就绝对完全想不到的事。 萧焕的情绪却依旧很紧张,颇有些如临大敌的意味。他看着沈望舒,也不愿意开口,只等着他自己慢慢说。 沈望舒倒是不以为忤,只伸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不紧不慢地道:你有没有发现,楚兰藉和你师父 师父终身未娶,从前也一向洁身自好,不可能的!萧焕坚决摇头。 说到一半忽然被打断,沈望舒竟然有了一瞬的呆滞,然后,一言难尽地望着萧焕,他们两个从没有同时出现过!你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95) 萧焕瞪大双眼,慢慢反应过来,脸上迅速红了起来。 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滋味很不好受,沈望舒又是这样的个性,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萧焕自己送上门来这样大个乐子,沈望舒自然是不能放过的,又笑道: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么一说,楚掌门和楚兰藉,倒朕还长得挺像的。 小舒!萧焕真有些急了。 不是一眼看过去长得很像,而是真的有些神似。沈望舒幽幽地扫了他一眼,却仍旧没把这话岔过去,说来也是,楚掌门从前在做掌门之前,虽然风评一片大好,但真可以说低调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且又不娶妻又不生子的。我看他也没有就把你当成孩子那么养着的意思,这就有点奇怪了。 萧焕眉间紧皱,可我也从不曾听说师父从前有什么情债的。可能你不知道,松风剑派这么大的门派,规矩再严,也防不住人多口杂,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的。 沈望舒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在萧焕脸上转了几圈,表情还颇有些同情。 只是不等萧焕咂摸过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沈望舒又笑开来,都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如果真是父女,那生母要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才能让堂堂一派掌门宁可找各种借口也不与女儿相见啊?我只是在想,长相或许有相似,但习惯太过相似就说不过去了。 你说师父和楚萧焕仿佛听不懂话一般,表情一片空白,身法有些相似不过我看任堂主动手,也有些相似的。十大门派之间盘根错节,武功互相影响,似乎也不足为奇。 不,我说的另一事。沈望舒指了指萧焕身上的衣裳,我是说穿白衣。 萧焕简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了。 沈望舒又道:你总穿白,说是从小就被师父养出来的习惯,这倒是说得过去,虽然我也不知道楚掌门为什么喜欢穿白。可是楚兰藉呢?绿萝坊名曰绿萝,门中弟子的衣饰多以黄、绿、蓝为主,就算是任堂主自己也没见过穿白衣,为什么楚兰藉就如此与众不同。 萧焕艰难地道:小舒,一个人喜欢什么颜色这样的事,很难说清的,万一人家就是只喜欢穿白色呢?除了这个之外,除了他们都姓楚,他们二人一个是松风剑派的掌门,一个是绿萝坊普通弟子,一个是四十多岁的男子,一个是妙龄女子,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非要相提并论,不觉得荒谬吗? 沈望舒想想也是,不免有些泄气,没有证据,的确很难让人相信松风掌门和绿萝弟子是同一个人。想想也是,好好一个大男人,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没事干嘛扮成一个小姑娘啊。 见他终于不再纠缠此事,萧焕舒了一口气,安慰道:就是,何况他二人怎么也不至于和九嶷宫扯上关系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想到法子从这里出去才是正经的。 想想也是,沈望舒这才又打起精神,在石室中走动了一圈,把看着像是机关的地方都认真摸了一遍,可惜没有任何线索。奇怪了,这石室的布置,看起来仿佛是一间书房,算起来应该是很私密的地方,若是怕人发现要上机关来保护,也该是从内锁的,这倒是奇怪了。 若是没有机关,只怕就要用武力破墙而出了。萧焕也在四处翻找,随口感叹了一句。 沈望舒立刻白了他一眼,萧少侠真是好能耐啊,这么大个山洞,也是说打穿就能立刻打穿的。 萧焕却信心满满地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进来的时候,那处河流分叉,另一支应当离出口不远了,那也就是说这一支的尽头即便再远也应当在出口附近。出口肯定不是在山腹正中间,那么这间石室也是同样的,只要找对地方,应当不难。 哟,你竟然还有找路不瞎的时候!沈望舒十分惊奇。 萧焕又红了耳根,低声道:方才看过地图,我还记着。 说到地图,沈望舒又想起一事,随手抄起桌上的地图,一边看一边道:对了,这地图也很古怪。看着像是旧物,就不是什么人偶然发现这里有山洞然后方便自己利用而画出来应急的。只是同那机关一样,倘若它的主人便是此间的主人,又何必画一幅地图呢? 我猜这地图的主人或许可以随意使用这书房,却并不是这山洞的主人。萧焕指着图,你看这一半,画得十分潦草,有些地方也没有标注,和这一半的感觉完全不同。笔迹没变,说明这还是同一人所绘,若是这样,那便只有一个解释 沈望舒瞬间心领神会,这人还没把这一半摸清楚! 萧焕点点头,这就对了,这石室其实是偷偷建起来的,原本并不是那大石室一套体系之中的。而偷建石室的人不能让旁人发现这里还别有洞天,所以也不能把机关留在里面,毕竟他要是不再室内这石室就锁不起来了。 这就有点意思了!沈望舒玩味地道:看着像是九嶷宫的地方,能进到这山洞里来的就算不是有头有脸的人,却怎么也是九嶷教众吧,他竟然还敢在这里偷偷摸摸地开凿另一间书室而不让人发现,莫非这人想叛教? 好奇心一起来,这两人竟忘了方才所说的要立刻出去再从长计议,而是分头又在石室里翻找起来,看看能不能发现有关的线索。 不一会儿,萧焕便握着一卷牛皮招呼道:小舒你看,这东西 沈望舒立刻凑了上去,轻声念道:景安二年咦那可不是两百年前了?沈星老贼叛乱,杀我父,自立为东皇太一,又不敢杀我,软禁我于舜源峰。然老贼恶事做尽,天不假年,次年即逝,临终前立其子沈丛为东皇太一,并密令丛杀我。沈丛天性仁弱,又与我一道长大,不忍下手,反将我放出,立为云中君,于九嶷宫中仅在一人之下。九嶷九峰之主皆为楚室忠烈后裔,而今却眼见贼人悖逆而无动于衷,当诛!落款是熊原 听着前头的事,不过是中原武林也司空见惯的同室操戈的故事,萧焕虽然听得皱眉,却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直到听见后面的落款,才忍不住惊道:熊氏? 应该是姓熊,怎么了?沈望舒莫名其妙地道。 不,不是姓熊,应该是芈姓熊氏。萧焕摇头,这是楚国王室的姓氏。 这么一解释,沈望舒也有些惊讶了,原来九嶷宫里还有这一出。不过你看,当年九嶷宫被灭了,东皇太一还是姓沈,看来熊原的复仇大计没有成功啊。沈家也是有些本事,这么个人放在身边,居然还一点事都没有。 萧焕扬了扬手上的文书,可不是这么说的吧。那只是前头的记载的,你且看熊原后头的手札。 沈望舒微微一挑眉,也凑了上来,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末了,终于缓缓吐出一句话:这沈丛可真缺德! 原来后来的手札上说,沈丛看着没用,其实却是极有心思的,装作对熊原一副愧疚的模样,整日缠着人说什么道歉补偿的,珍宝流水样地送过去,人也天天黏在熊原身边。天长日久,熊原没这么恨沈丛之事,沈丛更是直白热烈地表明心迹。熊原一天不接受,那就第二天继续,再不接受,那就换一天,总之就是死缠烂打。后来熊原总算是点了头,二人也便同进同出,双宿双飞了。可惜沈丛原本也不是真心,不过是为了麻痹熊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仍旧照娶不误,还用了手段暗中给熊原下毒,使九嶷宫其他人都误以为熊原是得了疾病不治身亡。 啧这故事真有些眼熟。 沈望舒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些牙酸沈家祖宗不积德,报应到子孙身上,还连累了他这么个捡来的。 萧焕自然也想到了什么,神色郁郁,目光躲闪。 但沈望舒却又没事人一般,奇道:不对啊,熊原死得这么早,哪里来这么一屋子东西?其中一定还有古怪。 萧焕连忙应了一声,嗯,你说得对,咱们再找找吧。 第278章 章三二南疆 满满一室的文书,很容易就让人找到了后续。不止是熊原与沈丛之后的故事,更是一个绵延数百年的恩怨在眼前铺陈。 按照札记所书,九嶷宫初立,虽然是楚国旧臣遗民一同所创,但其中绝对要数王族熊氏为尊。熊氏统领九嶷数十代,手下的沈氏生出异心取而代之。但沈氏又不敢将事情做得太绝,大约是怕失了其他七位的支持,故而熊氏一族的后人还不曾全部断绝。 沈丛使计除去了熊原,还令他无后而终,但熊氏还有其他后人,教当时的湘君发现,带到了人前。沈丛无法,只得假意善待其他熊氏后人,仍以云中君之衔相加。好在这熊氏后人并不聪颖,终其一生也不曾在沈丛手下翻出花样来。 不过沈氏后人并非各个精明强干,而熊氏后人也并非全都庸庸诺诺,总是还有熊氏后人发现了前人的笔记,希望能光复熊氏,也闹出不少乱子。不过因着各种缘故,如其他几位并不愿再看着九嶷宫勾心斗角、双方实力并不均等种种因由而未能闹大。 终于到了百年之前,九嶷宫早已在多年的纷争中风雨飘摇,熊氏后人熊飞也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纠合了几个早就看不惯沈氏当权的人,一道发起了叛乱,最终两败俱伤,九嶷宫名存实亡,终日陷落在内斗之中。 熊飞靠着阴诡手段上位,自然也会有人用同样的方式对他,那一战中,他不幸落败,带着家小逃亡中原。 终于,上一任也是最后一任东皇太一沈冀艺成,不忍看先祖基业毁于一旦,花了数年的时间重立九嶷,恢复九神之位,其中云中君一位却并未用来恩赏随他征讨的下属,而是一直空缺着。 我听说最后九嶷宫是有云中君的啊?萧焕读到此处,有些疑惑。 沈望舒则肯定地点了点头,你没记错,的确有云中君这么个人,深明大义忠心耿耿,眼看武林正道合围而来,让大家都走了,自己留了下来,焚宫而死。所以薛无涯和巫前辈都十分敬重他呢。 萧焕则更是不解,既然如此,就更不该了呀。沈冀为了纪念先祖而空着本来该属于熊氏的云中君之位,怎么忽然到中原去了一趟捡回来一个义子就把这么重要的位置留给他了?这手札是什么人写的,可信么? 看语气就知道,这全是熊氏后人写的。沈望舒嗤笑一声,他们跟沈家可以算有血海深仇,这话可是夸沈冀的,若非真事,他们绝不会这么写。 如此一来,萧焕面上的疑惑之色就更重了,这是熊氏的手札?为何会留藏在此?那么多带人,还藏在九嶷宫的地方 沈望舒则外头笑得狡黠,我有个猜测,你要不要听啊? 这一笑是难得的灿烂,萧焕有些被晃了神,半晌之后,才道:若是你愿意说,自然洗耳恭听。 沈望舒觉得很受用,嘴角一直勾着,眉眼也弯着,活像一只心满意足的小狐狸。我猜当年被沈冀带回九嶷宫的那个孤儿,其实就是熊氏后人,所以沈冀才会把云中君的位置给他。但沈冀也觉得两家祖上的恩怨实在是纠缠不清,他不想让这人也牵涉其中,便做主给他改姓了沈,收为义子。 萧焕点了点头,有理。不过这些手札 九嶷宫的旧人不可能死干净了,若这云中君真是熊氏后人,自然会有一点肖似父母的,总能被认出来。而沈冀一统九嶷,算是见好事,但也总有人嫌他坏事,如今一个宿敌就送到了眼前沈望舒嗔了他一眼。 前因后果似乎都连了起来,萧焕恍然大悟,所以这一处石室应当是云中君悄悄开辟出来的,他家先祖的遗物都收捡在此处。那这么说起来,云中君应当是对整个九嶷宫都恨之入骨了,又何来自焚的义举? 沈望舒讥诮一笑,自焚?焚宫就罢了,自焚我不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谁能证明云中君真的就死了?还有那位说是硬要跑回去与云中君同生共死的山鬼娘娘,我怀疑她也尚在人世。 如果九嶷宫依然有人尚在,这人还是云中君,一些疑问便能迎刃而解了。 不过萧焕又生出好几个疑惑,假使他们二人并未身亡的猜测属实,可是这一连串的怪事却也并非那么好实施的。即便能将陆灵枢给骗过去,可若是没有武林正道的策应,许多事做起来也算是难如登天的。 萧少侠,你的意思是,正道里头还真有存心叛道的内鬼啊?沈望舒笑着揶揄。 萧焕却正色道:不,我是觉得他们二人,在正道中应当有一个可以自由行动的身份才是。并且这身份不能太低,否则顾及不过来。 我也这么想。不过你们正道的事我不算特别熟悉,也说不上到底该是谁。沈望舒努了努嘴。 虽然已经脱离师门,但萧焕自认为还是正道武林中人,闻言也不推辞,当即开始认真地分条缕析,若是十大门派中的人倒是十分可能,甚至可能是身居高位的。不过有一点,十大门派收徒向来严苛,不明来历的不会轻易收入门,我也说不好他们究竟会拜入哪一派。 沈望舒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也未必。你还记得绿萝坊吗?绿萝坊虽然号称五堂,但茶堂在门中的地位是远远不如前面四堂的,因为几位堂主都瞧不上堂主任雨疏。你还记得是为什么吗? 萧焕也惊道:因为她是老堂主收来的孤女? 算算时间应当也没错,二十年前入门的。沈望舒越发肯定。 看着他笃定的神情,萧焕都有些忍不住打击他,小舒,你别忘了,绿萝坊可是只收女弟子的。即便任堂主是九嶷宫的旧人,也顶多只是山鬼,云中君却又何处去了? 沈望舒这便有些猜不透了。 不过思忖半晌,他还是道:我们来将此事从二十年前捋一捋。熊氏与沈氏仇怨如此,我猜一句是云中君一手策划了九嶷宫覆灭之事不为过吧?身为云中君,还是沈冀的养子,他想撺掇沈千峰下山易如反掌,就算不能掌控沈千峰的行迹以及遇上什么人虽然我觉得这也是他设计好的。而沈千峰落难,余杭与南疆相隔千里,消息怎么就传的这么快,自然也是有人利用此事骗着沈冀出山的。但你想想,一口咬定沈千峰就是唆使岳掌门弑师的松风剑派、有权召开武林大会的也是松风剑派、甚至最后代领中原武林围剿九嶷宫的还是松风剑派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96) 萧焕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小舒,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望舒没有理会他的疑问,而是继续屈指数给他看,再看看武林正道闹成今天这样是为何?不过是先查到了薛无涯头上。你还记得为什么要查薛无涯吗?一切的源头,是泰兴镖局丢了镖所以求助到松风剑派头上。丢镖而已,两箱银子,在明月山庄看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若不是岳掌门心眼好,根本就不理会,泰兴镖局怎的就敢求助到天下第一正派头上?起初我怀疑是陆灵枢弄鬼,不过如今这一想,似乎也不是。 此话怎讲? 沈望舒凑近了些,认真道:诚然陆灵枢不喜松风剑派,能添些堵也是好的。但若是松风剑派真的这么无能,他也不至于忌惮至此,连环用了这么多计策去陷害。为了这么个事,把松风剑派的人招来,他到底是想随意捉弄几个小辈还是想故意暴露薛无涯和崔离? 萧焕一惊,所言甚是!只有云中君,与武林正道或许并无什么仇怨,却想除掉九嶷宫的其他人,不过是借了旁人的手罢了!九嶷宫的其他人,一个也没漏掉。 这样看来,苏慕平遇上叶无咎或许也是他设计好的。我不认为陆灵枢想除掉巫前辈,毕竟他们二人就算没什么交情,也是没有仇的。沈望舒说着说着,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可惜他们两个都死了,不知道找谁问一问了。 萧焕抬了抬手,到底还是在他肩上轻轻一拍,逝者已矣,莫要再难过了。待来日拿住云中君,你亲口问他便是。 一说到此事,沈望舒便暂忘了伤心,肃容问道:你看,这些事与松风剑派都有关系我不是说松风剑派背叛了武林正道,只是觉得,云中君若是要躲,或是若是还要找个同谋,多半都是与松风剑派有关联的。你且仔细想一想,松风剑派门下,像你像岳掌门这岁数的弟子,有多少是外头收养来的?能说出来头的或许也要计算在内,毕竟当年熊飞逃亡中原,在武林中也呆了一段时间,造个假身份也足够了。 萧焕闻言,神色变得十分不自然,咬紧牙关不想说话。 沈望舒不由得皱了眉,怎么,你就这么不愿意说? 张了张嘴,萧焕的神色十分痛苦,最终还是缓缓地道:我师父听说我师父就是江老掌门收养的故人之子! 第279章 章三二南疆 沈望舒看了他一眼,难得没说话。 听说萧焕算是跟着岳正亭长大的,因为看得出来楚江流素日冷淡的很,萧焕又其实是个天性外向的人。只是沈望舒看得出来,萧焕也十分敬爱他的师父。毕竟作为一个父母俱亡的孤儿,在表现出惊人的天赋之前,岳正亭也很难在那么多松风弟子中注意到他。在此之前,师父楚江流便是他唯一的依靠。 只是我觉得,我师父不是这样的人。果然,萧焕才不愿意相信,甚至还有话来堵他,从前岳掌门命他率弟子下山历练的时候,他总是对我们都很照顾,做什么事都一马当先,对待恶人也绝不手软 若是他不开口,沈望舒还能给他点时间好好缓缓,只是他又说这些有的没的,沈望舒便忍不住打断:你醒醒好不好,有的人作恶,只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才不折手段,并不是说这人一无是处。若不是这样,只怕他早就暴露了。何况松风剑派出手灭了九嶷宫,说不定他心里还高兴得很呢。 你也没有证据说明他就是云中君啊。萧焕的声音小了些,显然,他自己也不是那么地确定。 见他这样子,沈望舒又不好再一味地刺激他,只是轻叹一声,的确没有证据。但是你看,所有可疑的时间点,他似乎都不能把自己撇干净不是吗?近段时日,可以说是因为陆灵枢骤起发难所以江湖上才不太平静,但你想想,这段时日,他是不是也总是没露面呢? 萧焕张了张嘴,到底又憋出一句:可是你方才还说楚姑娘也很可疑呢! 山鬼和云中君,少说也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你说,她到底能跟谁对上?沈望舒瞪他一眼,不过你觉得她会不会是云中君和山鬼之女呢? 一想到方才沈望舒那云中君便是楚江流的猜测,萧焕的脸色便瞬间不好了,你觉得他们两个 沈望舒还理直气壮,怎么,不可以么?你记不记得当时薛无涯说过,山鬼根本瞧不上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云中君。虽然云中君不大喜欢九嶷宫,但二十多年了,山鬼若是一直在他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就这么一个故人了,难保他不动心啊。 萧焕看着他的眼神便有些一言难尽,又提醒道:小舒,方才你是不是怀疑山鬼是任堂主来着?照你这说法,山鬼对云中君的情谊要远超云中君对她,那么她如何能忍受自己呆在绿萝坊而云中君在松风剑派? 沈望舒还真的被他问住了。 萧焕站起身来,在屋中的其他典籍处细细看了看,一边看一边道:如今你我被困在此处,说什么也无益,外头还有人虎视眈眈,总归不安全。不如先想办法出去,找到人之后再做计较。 看起来你有主意?沈望舒托着腮,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萧焕略有些脸红,别开眼,淡声道:此处既然是熊氏后人的秘密书室,主人便应当考虑过,若是外间一直有人,自己应当怎么出去才对。否则总被困在此处,谁都要起疑的。所以我猜,这里一定会有其他出口。 说得不错。沈望舒点点头,但我以为,那人既然敢大摇大摆地把我们二人困在这里,根本就没做收捡,只怕也是并不怕我们在此处翻找的,他难道不怕我们就此逃出去? 萧焕微微一惊,你的意思是,外头有埋伏? 既然能把我们二人困在此处,想来他也没这么闲,估计还有要事处置的。我猜那条路已经被封死了,找到也没用,不如采用最原始的办法。沈望舒负手而立。 最原始的办法?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萧焕满脸惊讶,指着那扇大石门,不能置信地看着沈望舒。 沈望舒当即就白了他一眼,你有这么大的力气? 那你的意思是?萧焕已经跟不上沈望舒的想法了。 抓起桌上那张地图,沈望舒耐心地道: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此处离真正的出口不远,山体应当也不算很厚,只要找到最薄弱之处 萧焕看过来的眼神,与看疯子也没什么两样了,你想凿山? 若你还有别的法子,那你就试试,我就凿我的去了。沈望舒淡淡地说着,愚公尚能将两座大山给移开,不过区区一块山壁,岂有不破之理? 说话间,沈望舒便摘下了腰间的佩剑,也不脱剑鞘,就这样在裸露出的山壁上挨着敲击,一边敲还一边侧耳倾听,辨别回声的不同。 萧焕自然是不会看着沈望舒自己费劲,咬了咬牙,也摘下好容易失而复得的溯光,陪他一道四处查找。 终于,二人同时停了手,相互对望一眼就是此处。 沈望舒立刻拔了剑,也不管剑气会不会损伤这一室的藏书,绾了个剑花,便挑了生平所学中最凌厉的一招朝山壁轰了过去。 可惜他手上的佩剑还一直都是当初萧焕给他打来应急的一把,说不上多差,但也绝对不能算作利器。那样狠的一剑扫过,山壁上仅仅是落了几块碎石,连裂缝都不曾出现。 沈望舒面上有些挂不住,摸了摸鼻子,眉头紧皱。 萧焕虚握拳头,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然后摆出一副什么也没看见的模样,低声道:还是让我来吧,溯光毕竟坚利,想来破壁也是得宜的。 沈望舒轻轻哼了一声,到底是退到一边,让萧焕施为。 其实不单是佩剑,便是连内力,也是萧焕要深厚的多,同样是全力一剑砸向石壁,沈望舒只能磕掉一点碎石,而萧焕却能砸出很大一道裂缝来。再多来几剑,裂缝便霍然扩大,裂成好长一条,又在整个石壁上都蜿蜒出许多细小的蛛网状裂缝。 沈望舒自是羡慕这样的内功的。但他不愿让萧焕瞧出来,抿了抿唇,故作嫌弃,你这是要干什么?想把整座山都凿塌了不成? 萧焕还是很会瞧他的神情,知道这是有些生气了。而他也不是愚钝之人,略略一想便能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敢明着安慰,只好强笑道:那可不敢,即便我想与你生死同穴,也怕你一个不乐意愣是要踹我出去啊。 呸,什么死不死的!沈望舒瞪他一眼,抬手一指,方才是凿了此处才裂的这么大,所以这处应当是最薄的,就朝这里打便是了。只是你要当心 萧焕淡淡一笑,我知道,一定不让碎石蹭破你一点油皮的。 沈望舒哼了一声,嘴上没说什么,却见萧焕额上已经沁出一片细汗,知道想要打塌一片山壁绝非易事,自己这么大个人就站在一旁袖手旁观似乎也不大合适。 反正已经找到了最好下手的地方,沈望舒也深吸一口气,提剑便往那处疾冲而去,与萧焕一道出手,狠狠砸在了山壁上。 二人合击之力怎的也要比一人强太多了,二人凿壁累了便歇上一歇,劳逸结合着来,却也只要了一炷香的功夫,便真的将这山壁凿出了一道破口。从这破口中透出一道晃眼的光亮来,倒让人颇有些不适应了。 一旦有了豁口,将他破开便显得不那么难了。二人又费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凿出一个大概能容一人通行的洞口,于是萧沈二人毫不犹豫,先后从中钻了出来。 出了山洞,便见着对面有一座大山,似乎绵延数十里,山峰众多,座座高耸入云。 还去找楚兰藉吗?沈望舒半是认真半是揶揄地问。 萧焕却神色严肃地看着眼前的山峰,皱眉摇了摇头,既然楚姑娘无论如何都与九嶷宫脱不了关系,想来她也是不会有危险的。眼下却有一桩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哦?沈望舒一时没想到还有何事。 萧焕便抬手一指前头的大山,小舒你细看那山峰,可有想到什么? 怎么,莫不是你还要说什么像玉笋鱼嘴一类的话?沈望舒诧异地看他一眼,又是嫌弃又是惊疑。 萧焕耐着性子告诉他,你可知书上记载,世间有一奇山,舜帝亡于此,娥皇女英一路前来欲寻回夫君尸骨,却因这山九峰峰峰相似而终不得路,所以这山也就得名为九嶷山。 什么书上记载沈望舒都不知道,但他听着萧焕的讲述,又抬眼看了看远处的山峰,不由得瞪大双眼。 前面那座山不多不少,正好是九座主峰,每一座山峰的形状也都几乎相差无几,换个角度看,也是如此,像他们不知地形的外乡人若是贸贸然闯入,定然会迷失其中。 这便是九嶷山了! 心怀不轨之人千方百计地将他们引到九嶷山来,自然不会是吃饱了撑的,也多半是与九嶷宫的旧事有关。 只是他们二人与当年九嶷宫的惨祸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却被处心积虑地引来,想来也是只能做个诱饵的。 藏在背后的人真正想引的,应当是他们二人身后的武林正道! 第280章 章三三决战 虽说此行终点就是九嶷山一事根本就不必怀疑,但也正如传闻一般,九嶷山峰峰相似,别说眼下根本猜不透云中君与山鬼会在什么地方,就算知道,便是沈望舒这么个不那么容易迷路的人也找不到究竟在何处。 萧焕将自己的疑虑讲给沈望舒听,谁知沈望舒的一双剑眉皱得更紧,我知道!如今都已经这么烦了,你还非得说出来给我添堵么? 有事莫要憋在心里,说出来,或许三言两语就找到头绪了呢?自从和沈望舒重逢以来,萧焕的脾气可谓是越来越好了。若换做从前,谁也别想这么跟他说话,更何况是让他软语相哄。 沈望舒乜他一眼,看样子萧少侠是有些想法的了? 萧焕浅浅一笑,颇有些矜傲,显然是在石洞之中被沈望舒刺激得不轻,好容易能占一回上风所以格外高兴。只是他也没有故弄玄虚,到底是怕沈望舒生气的,既然云中君这回是冲着武林正道来的,自然是会有个目的地的。而我们在石洞中也并未困多久,想来各位前辈们也还不曾与之相见。那若是我们现在倒回去,不管是哪门哪派,总会碰到一个。 沈望舒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年围剿九嶷宫的前辈辞世的不少,但尚在人世的更多,总有人能认出这一条就是来九嶷的路吧?只要有一人看出不妥,就会立刻示警虽然正道素日里明争暗斗不少,但一旦遇上这等敌人,还是会暂时握手言和的。有人发现不对,他们一定会约定在某处碰头细说,只要我们能赶过去,便能阻止他们进山。萧焕笃定地说道。 说得好像你就找得到回去的路似的。沈望舒摇摇头,只是低声咕哝一句,却换了副神情问他,为什么要阻止大家进山? 萧焕被他问住,愣愣地道:明知有埋伏 沈望舒便似笑非笑地道:的确是埋伏,只是藏在九嶷山中的两人,也是满手血债的恶徒。若是不进去,难道还能指望他们自己出来不成?萧少侠,你到底在想什么? 萧焕迟疑片刻,他们总不能在山中躲一辈子吧? 你且想想,既然都有人能认出这是九嶷宫了,难道还能想不明白他们是没安好心吗?沈望舒摸着下巴,我都能想着为了诛杀这二人绝不退却,难道那些武林大派的长老掌门不会这么想?顶多需要提醒一句捣鬼的到底是什么人你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萧焕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沈望舒身上了,他定定地看着路边草丛,目不转睛,最后干脆蹲下身去,在地上捡起什么东西来。 这是什么东西?但见萧焕手上捏着一枚小指甲盖大的丸状物,深褐色,形状很不规则,仿佛是从什么东西上匆匆揪下来的。 萧焕递过去,示意他闻,是香丸。 沈望舒原本觉得有些荒谬,想挤兑萧焕几句,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惊道:这是哪一名女弟子所配?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97) 萧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有什么毛病得跟着那些小姑娘闻他她们身上的香丸?只是我想,或许就是失踪女弟子留下的。 沈望舒立刻嗤了一声,你都不记得是不是真的闻过,为何如此肯定? 不管是谁带着的,但她都应当是跟我师姐在一块。萧焕捏着那一粒小小的香丸若有所思,当年师姐、岳师弟跟着岳掌门下山去玩,岳掌门遇到一位故交,多说了两句话,师弟生性活泼好动,非拉着师姐去看卖金鱼的,竟被人贩子给顶上了。师弟被那人贩子哄得拔腿就走,师姐那时候人小,武功也低微,不能与两个大男人相争,也被带着一块走了。不过师姐当时身上带着一块香饼,还是门中有位女长老看着快到端午了,就调制了一款避虫的香饼,给所有小孩子都发了一块。那位长老也是不通香道的,只知道这香饼一定有用就是了,所以药气很重,十分刺鼻,令人一闻就难忘 所以你师姐在被拐走的途中就把她跟岳澄的香饼都捏碎了,一边走一边撒,你们闻着味道就找到了人。沈望舒面无表情地说着。 虽然他猜对了,可是萧焕却觉得冷汗都险些下来了。他勉强笑了笑,我猜师姐应当也是找不出其他什么趁手的东西了,所以就把这玩意儿丢在了路上作指引。毕竟香饼就算是走兽虫豸移动了位置,也会留下气味的。 沈望舒不置可否,只将那香丸在手上掂了掂,味道够淡的,可要赶紧了。 快走吧!萧焕正怕他继续在此事上多想,便又蹲下|身去,在地上四处嗅了嗅,然后朝着某处走了过去。 沈望舒就在他身后跟着,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看不出究竟是高兴或是不悦。 诚如沈望舒所说,这香饼的气味原本就很淡,又不知究竟是何时被丢在此处的,气味已经几不可闻,萧焕找的时候也便格外入神,几乎都没有在意身边究竟发生了何事。 直到沈望舒一把将他拉住,他才懵然抬起头来。 不等他说话,沈望舒将他往旁边一拽,躲在一棵大树后,低声道:闭嘴,不要说话! 横竖这时候他们二人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沈望舒不会故意害他。萧焕点点头,跟他一道躲了起来,然后透过树荫望了出去,却见不远处的山道上有许多人聚在一处。 那些人身上穿的,可是甲胄! 私造私藏甲胄可是死罪,九嶷山又在南疆深处,即便真的有人意图不轨也不会选在这里起事,看来这多半是朝廷官兵。 只是朝廷官兵聚在此处又是为何? 当今朝廷军令严不严明他们二人不大清楚,但看起来这些官兵并没有把这一趟当做什么正经事,一堆人聚集在此,阵型虽然还在,但却不那么严肃,一个个交头接耳的。 隐约可以听见,他们说的是还要等多久这么热的天叫人来是想做什么等话,更有一人,则是在讥讽武林中的叛徒,说的好像朝廷就多稀罕一样,竟然敢这样摆谱。 虽然只有这么几句话,可传递出的消息却很多。 朝廷的官兵并不是自觉主动来的,是被什么人请来的,这个人要做的事,是与整个武林相悖的。 几乎不用迟疑,萧沈二人都怀疑这是云中君和山鬼的手笔,毕竟他们也并不知道究竟还有谁这样想不开,要一口气将整个武林都得罪干净。 只是听着口气,朝廷中人也看不起江湖中人,肯聚集在此,必然是有什么大好处,比如可以将江湖上主要几个门派的首脑都一网打尽! 一想到此,萧焕便有些坐不住,这云中君,究竟要做什么?我看这么些官兵,也并不是对手啊。 谁知道?沈望舒摇了摇头,不过既然都把朝廷的军队给骗来了,想必就是在这附近没错了。刚刚他们说在等什么人,不如我们也在此等着,看看他们到底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也看看到底是不是我们所猜测的人。 越是如此,萧焕便越是紧张,不得不紧紧握了握拳,才点头道:好。 说话间,那些军士忽然都安静下来,朝着某处望了过去。于是萧沈二人也连忙跟着去看。 但见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缓步而来,朝着一众军士抱拳失礼,含笑道:不好意思各位,路上遇到些麻烦,耽搁了,让诸位久等。 楚江流!萧沈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无声喊出一个名字。 那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楚江流。萧焕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陌生而又熟悉,一时间竟是百感交集。 只是松风剑派掌门的名头,放在此处就不那么好用了。那军士中头领模样的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过是混江湖的,搞得这么文绉绉,装什么斯文人呢?既然你说此间有大批武林中人私自集会械斗,在哪儿呢? 如今自然是还不曾打起来,否则在下也不能脱身前来了。不过诸位放心,人都在路上了,不可能不到。诸位只需要找一个好地方,静静等候,只待他们一动手,便能立刻将人绳之以法!楚江流淡淡一笑。,仿佛说了件无关紧要的事。 那领头的人也有些惊讶,哟呵你这小白脸,竟然心思还这么狠毒。你说你也是个混江湖的,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就不怕被人知道之后报复? 不过一帮乌合之众,难道军爷还不能拿下么?楚江流笑容可掬,能被朝廷如此厌恶,这武林也并不是什么好去处,不如早日弃暗投明的好。既然是投诚,总得拿出投名状不是? 那头领闻言便哼笑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带路吧。 楚江流便微微一侧身,做出个请的手势。 沈望舒当即就要跟上去,却感觉身边没了动静,一回头去,却见萧焕仍旧立在原地,双眼圆睁不知看向何处,胸口也在剧烈起伏着,双手紧紧握拳,甚至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最后一个大章了,挺住! 话说明天被强制叫去加班惹我尽量! 第281章 章三三决战 干什么?沈望舒眼看着人都慢慢走远了,不由得在萧焕肩上拍了一把,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再不跟上,人可都要走光了。 萧焕深吸一口气,勉强回过神来,亲眼所见之后,仍是觉得不可置信。他从前所教我的 沈望舒耐着性子安慰:知人知面不知心,别太放在心上了。我可提醒你啊,你师父成为武林叛徒是板上钉钉的,反正怎么都救不回来了,但是你的师姐师弟可还被他押着,再不快点可就找不到了。 你说的是,走吧。萧焕仍旧握着拳,却飞快地整理好情绪,竟还一个大步跨到了沈望舒前面去。 看起来楚江流的确是对九嶷山的地形十分熟悉了,那么曲折蜿蜒的道路,他走起来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看似漫不经心地随意选路,可真是几拐之后便进到了山中去。 也不知这些军士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调拨过来的,或许并不习惯山路,又或许是素日里极少训练体能,没走多久便有些受不住了,零头那人喘着粗气问道:喂,你这是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还有多远? 楚江流听他这样问,不屑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到底不敢表露得十分明显,便淡淡一笑,就在不远处,还请军爷耐心些。 这里山高林密的,最适合设置陷进,谁知道你这个小白脸有没有安好心。那领头的人倒也不算完全就是草包一个,心思一动还能想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楚江流想了想,才低声解释:官爷,此地也适合伏杀,但地势太险,实在藏不下那么多人。何况那些江湖人一向都藏身山林的,只怕是各位官爷捉拿起来太过麻烦。所以在下想好了,将他们引去一个平坦之处,也方便诸位动手不是? 你小子倒是安排得很明白啊。那领头的想想也是,便招呼自己手下人,大家都跟紧点,这回要是差使办得漂亮,封赏可是绝对少不了的。 萧沈二人不敢离楚江流太近,怕被他发现,但对于这些军士可就称得上根本没放在眼里了,一路听着军士之间的交流,倒是发现些端倪。 萧焕示意沈望舒附耳过来,然后轻声道: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要先带着官兵进山设伏,那就意味着江湖中人其实并没找到此处? 沈望舒被他的热气喷在耳根上的感觉弄得一个激灵,连忙撑直了些身子,说得有些道理。要不这样,我们两个一人留下来继续跟着他走,一人赶紧折回去报信,也好让大家有个准备。不过你 见他躲开,萧焕有些失落,随口道:我怎么? 你若是继续跟着,我怕你对上楚江流不利。可你若是出去能找到路吗?沈望舒耸了耸肩,其实我还有个办法。 嗯? 沈望舒指了指他还攥在手上的香饼,这么多官兵在山中,也并没有十分安静,若是想寻找踪迹,倒还是容易的。九嶷宫原本就是他们的地盘,还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其他什么埋伏,最危险的倒是我们两个。不如我们先想办法找到你师姐他们,然后再出山,与各位掌门长老汇合之后再想办法?楚江流还这么不慌不忙,证明人还远着,足够我们找一找。 萧焕心里着急,却也觉得沈望舒所说的法子的确可行,不敢犹豫,便道:好。这样吧,若是两个时辰之内找不到人,也必须立刻出山去了,到时候不怕问不出来。 行。你先看看下一块香饼究竟会在什么位置。沈望舒飞快地点头。 由于方才跟着官兵们走了一阵,想要再寻找香气的来源便有些难了。何况南疆大山之中山高林密又多奇花异草,林间自有种种花草气息,十分干扰嗅觉。二人在林中找了一阵,竟是真的没再闻到萧焕手中那种香料的气息。 啧,失策了啊。沈望舒撇嘴。 萧焕便安抚似的握了握他的手,我想应当不至如此。山鬼与云中君联手,但怎的也只有二人,即便再加上一个楚兰藉,一个在正道武林中挑事,一个在九嶷山上布置,再有一人往返通风报信,人手十分紧张,我想藏匿弟子的地方也应当离埋伏的地方不太远,至少也应当在同一峰上。 沈望舒还未及点头,忽然抽了抽鼻子,脸色微变,然后朝着某一处快步走了去。 怎么了?萧焕有些不解。 沈望舒头也不回,只问了一句:楚江流素日用香吗? 不用,他对此道似乎是一窍不通的。虽然满腹疑惑,但萧焕还是跟着沈望舒走了过去。 这就对了,沈望舒一边回答一边低头在草丛里找了起来,我方才闻到了龙涎香的味道,似乎还挺新鲜。龙涎香产自海里,九嶷山上不可能天然就有这个气味,必是被最近出入过的人给带来的。既然楚江流不用香,多半便是被掳来的弟子们了。 说话间,他还真的就在草丛之中又摸出一块形状不规则的小香料,不仔细看,大约就会以为那是一块泥土。 萧焕接在手中,又与先前捡到的几块对比一番,并不相同啊。先前丢下的几块里没有龙涎香。 但沈望舒想了想,肯定了自己的答案,不应该是旁人所置。你想想先前发现香料的地方距此究竟有多远,你在看看方才两块香料放下的地方相距多远、掰下的香饼有多大一块。一个人应该带不了这么一大块香饼,肯定会换成旁人的,也不足为奇。 萧焕总是有些担忧,对了小舒,我师父也是知道师姐当年丢下香饼引岳师伯去救的事 沈望舒也是没了脾气,楚江流故意引我们去某处?虽然也并非不能,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两个人,也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两个人也对付不了那么多军士,他费这个力气把我们引到某处去做什么? 仔细想了想,到底也答不上来这个问题,萧焕便不与沈望舒相争,也蹲下|身在草丛之中摸索一阵,复又捡起另一块东西举到沈望舒面前,你看,这才是师姐先前所留下的东西。 那照你这么说或许一开始就是楚江流的诡计呢?沈望舒也出乎意料,忍不住挑了挑眉,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沈望舒才抬脚踢飞了眼前的一块小碎石,烦躁地道:罢了罢了,你们师姐弟之间的默契,我不大明白。你觉得哪个更像是韩青溪留下的你就选哪个吧。 我也不知道师姐素日喜欢用什么。萧焕低声说着,只是我以为,这龙涎香过于名贵,香气也十分独特,若是哪位弟子身上真的佩了此物,你我都不该记不住的。 沈望舒这才脸色好些,那好吧,就接着找吧。 先前他们的猜测并不错,这气味清淡的香料果然就是沿着方才楚江流引着一队军士进山的方向,而另一种带了龙涎香的,则是延伸去了另一峰。 那些香料最后指引着二人走进了一处山洞。这山洞亦是十分宽敞的,石笋钟乳一类的物件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是一早就被人打理出来另有他用的。洞壁上还有烛台,上头的烛火也被点亮了,想来是有人进去了。 萧沈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用口型问了一声进不进? 又是片刻的沉默,二人听到里头有说话声传来,竟然是你? 哟,秋居士竟然醒着?说话那人似乎十分惊讶,声音轻柔,一听就是个妙龄女子。更要命的是,还是个令人感觉到十分熟悉的妙龄女子。 但这都不重要了,沈望舒一听她叫秋居士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小心翼翼地便往里头走去,手按在佩剑上,片刻都没放松。 既然沈望舒都进去了,萧焕自然也不会站在门口,也跟着一道走了进去。 只是楚兰藉竟然也在山上? 楚姑娘,秋某究竟何处对你不起,他们又如何招惹了你,竟让你费了这么大力气将我等都困在此处!秋暝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想来状况并不好,一想到此,沈望舒的脸色便更难看了几分。 被他叫到的女子嘻嘻一笑,这可不敢,江湖上都说秋居士是一等一的大好人,怎么会得罪小女子呢?这些师兄师姐能自告奋勇箭矢明月山庄的动静,自然也都是忠勇无匹的,更别说得罪我了。只不过嘛,小女子也着实想不到能将天下英雄都引至此处的法子,便只好借各位一用了。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98)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着实听着令人生厌。 楚姑娘,你还这么年轻,又是名门正派的弟子,究竟是为何才要行这般与魔教无异之事?秋暝有些痛心疾首。 但楚兰藉竟一时没有接话。 沈望舒与萧焕又往前走了一段,借着山石隐蔽,远远可以看见洞中的情形除了秋暝与楚兰藉对向而立,地上还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男女都有,面目也十分熟悉,却正是那些丢失的正道弟子! 而楚兰藉与这些人之间,正隔着一道有些生锈的铁栏。 第282章 章三三决战 也不知道这些正道弟子和秋暝阮清等人遭遇了什么才会任由贼人摆布,但沈望舒暗中观察好一阵,确认这山洞之中除了他们,也就只有楚兰藉在。 楚兰藉的功夫的确有些古怪,初见之时是并不如他的,甚至连燕惊寒也比不过,上次出手却能一剑击杀神智全失力气大涨的燕惊寒,显然是隐藏实力了。 不过这回洞口守着的,是他们两个人 心念未曾转完,沈望舒便已经采取了行动手按在剑柄上,仗着自己轻功卓绝,脚尖一点,整个人便贴着洞壁疾掠而出,一个干脆利落的倒翻,一直冲到了楚兰藉头顶上,才霍然拔剑出鞘,凌空劈下。 他这一招迅猛非常,几乎没弄出什么动静,不过是带得洞壁上的烛火微微一闪,等到楚兰藉发现不对之时,沈望舒的剑尖已与她的一双美目不过相距毫厘。 连在一旁的秋暝都惊愕非常,隔着铁栏也后退一步,摆出防御的架势。 但首当其冲的楚兰藉却不慌不忙,甚至看着沈望舒懒懒一笑,但笑意未达眼底,她的眼神又倏尔一冷,紧接着出手如电,柔荑如兰花般轻轻一拂,却将剑刃稳稳地捏在两指之间。 沈望舒大惊,连忙就要变招,却感觉到剑上一股巨力袭来,而后整个人就被丢了出去。 幸而后头还站着个萧焕,伸臂一捞扣住了他的腰肢,扶他站稳后又揽着他飞快地一旋,紧接着又听钉的一声,却是萧焕与楚兰藉也过了一招。 只是等沈望舒站好之后再回过身来,二人却没再继续交手,不过静静地对峙着。 秋暝更是又惊又喜,望舒!你们怎么来了? 我道是谁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此处,原来是你们二人。楚兰藉的脸上有一丝惊愕一闪而过,旋即又笑起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可不怪我了。 沈望舒有心关切父亲的伤势,但碍着楚兰藉在,不敢表现得太过急切,只飞快地打量了秋暝几眼。萧焕则沉着脸,楚姑娘,你不觉得应该好好解释一下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们总不会以为我也是被一并抓来的吧?楚兰藉又笑了一声,不过你们能这么快找到这里,倒是很能耐啊。 竟然这么爽快地就承认了,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沈望舒便喝问道:你把他们都怎样了? 楚兰藉连眼神也没往那边分一个,尽管这里头还有她昔日的同门,却也无动于衷,没怎样,只是人醒着也太过麻烦了,就放了些迷|药而已,不必紧张,横竖是要不了性命的。 解药在哪?沈望舒逼近了一步。 解药自然是有的,不过沈公子,你不觉得这时候他们还是在这儿无知无觉地睡着比较好吗?楚兰藉笑了一声,此间隐蔽,寻常人很难找到,躲在这儿或许还能捡到一条性命,若是出去可就说不准了。 萧焕便怒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们一路走来,难道没有猜出来吗?不应该呀。楚兰藉摸着下巴,一脸愕然,不过你们放心,不管我想做什么,总归目标也不是这些人,所以也绝对不会害了他们的性命。 趁着萧焕与楚兰藉对话,沈望舒慢慢挨近了铁栏,挪到了秋暝身边,却并没与他有什么交流,只是瞧瞧地往里间扔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里间许是一间正经的囚室,地上还铺了许多稻草,小刀落地之时,竟是一点声响都未曾发出。 望秋暝吃惊地看着他。 沈望舒却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扬声道:所以楚姑娘的目标是苏慕平咯? 你什么意思?肉眼可见的,楚兰藉身形一僵,然后对着沈望舒怒目而视。 后者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对啊,楚姑娘说你的目标不是他们,所以他们不会有危险。不过苏慕平因为你的计划而死,很难不让让在下怀疑,楚姑娘是不是故意要置他于死地。哎握着便宜师兄也真是可怜,掏心掏肺地喜欢人家,却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他一边说话一边盯着楚兰藉,眼见人越发恼怒,甚至猝然拔剑来刺,沈望舒也毫不意外,而是身形灵活地向外飘去,同时挺剑还击。 小舒!萧焕也没料到楚兰藉忽然就换了一副脸色,连忙返身去救。 楚兰藉出手可谓是毫不容情,剑芒连成一片,仿佛银色的光幕,沈望舒仗着轻功一位逃跑有时候都还会被卷入剑气范围之内,不得不挺剑还击,却发现她的剑势之密,从前竟是一点也未见识过。 萧焕也迎头赶了上来,与沈望舒联手对敌。二人已经合作过多次,武功也都十分高强,眼力非凡,配合起来自然是威力不小。 但就在他二人的联手之下,楚兰藉竟然也不见落了下风,甚至有时候还迫得二人狼狈回防。 你用的不是绿萝剑法!又是一招交换,沈望舒被她的力道震得胸口发闷,却只能强自忍耐,飞身出了洞口,立在洞顶上,居高临下地道。 楚兰藉站在地上,与萧焕闪电般地过了几招,才笑道:二位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吗? 九嶷九神如今只剩了云中君与山鬼,你到底是哪一个后人?看她的年纪实在太轻,沈望舒便加了一句后缀。 楚兰藉却是仰天大笑,现在问这个,还有意思吗?不管我是谁,这些事我全程参与,摘不干净,是谁也无所谓了。 沈望舒飞身而下,手腕翻转,使出承自九嶷宫的功夫,一边打一边道:九嶷宫如今还能剩下的,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姑娘难道想当一只无名鬼吗? 沈望舒,我知道你这一张嘴着实厉害,只是你别想着激我了!楚兰藉腰身一拧,躲过了萧焕当胸扫来的一剑,趁势一翻,在空中打了个旋,跟着回手就用剑柄敲击,正正敲在了萧焕的大穴上。 见萧焕被擒,沈望舒当即色变,手上的招式也跟着加快。 楚兰藉所用的早也不是绿萝坊的功夫,一招一式看着眼熟,应当就是源自九嶷宫。只沈望舒所学的几门功夫,大司命的霸道,少司命的轻巧,再加上沈望舒个人的体悟,原本就是飘逸迅捷的,但楚兰藉的身形竟然比他还快,如风如云,如鬼似魅。 沈望舒用尽力气,也只是削下了楚兰藉的几片衣角而已。原本他不想理会,忽然又见着那衣角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样子,便趁势一滚,捞进怀里藏了起来。 但他一个人原本就打不过楚兰藉,又因为捡东西耽误了时机,自然被楚兰藉抓了个正着,也被点了大穴。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楚兰藉将他们二人一并扛起,稳稳当当地又进了山洞,又随手在洞壁上抹下一块岩石,屈指一弹,将正要扑上来查看情况的秋暝点了大穴。 虽然你们一意送死,但好歹也是相识一场,我自是不忍心看你们下场那么凄惨。楚兰藉自说自话一般,径直又开了铁栏,将萧沈二人丢了进去,然后锁好门,这下总能安生了吧? 沈望舒气得狠狠瞪她,楚兰藉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然后飘然而去。 待她出洞没多久,萧焕忽然动了,上前去给沈望舒和秋暝解了穴,然后就地蹲下,扶起一个离他最近的翠湖弟子查看伤势。 你沈望舒挑了挑眉,不明白萧焕为何会安然无恙。 萧焕一边查看一边道:她方才打的是我一处死穴,若是真打得实了,只怕这条命都会交代在此。不过她下手很轻,明显是收了力的,所以我才有机会冲开穴道。他们确实是中了迷|药,量不算大,或许过一阵能醒过来。对了秋居士,您怎的也在此处? 他这一会就说了好几个事,秋暝也是愣了愣,才道:那日我与阮师妹在南疆寻药,遇上燕惊寒,他也变得和你们所说的怪人一般,幸而遇上绿萝坊任堂主才得以脱困 我们在来的路上也遇上了燕惊寒,已将他打杀了。沈望舒皱着眉,父亲说任堂主,任雨疏么?好端端的,怎么会遇上她? 秋暝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她说是道南疆有事要处置,也是偶然遇上顺手一帮。我们与她一道困住燕惊寒,原想带回潇湘去查探究竟是什么人将他弄到此处来的,却或许是受不住这山林之中的毒瘴之气,所以就昏了过去,待一睁眼便来了此处,身边还多了这些孩子原本这段时日来送饭的都是几个哑巴,也不知今天是为何,那位楚姑娘就来了。对了,你们又是怎的到了此间来? 沈望舒便苦笑起来,父亲有所不知,如今不管是我们,整个武林正道有头有脸的人物可都聚集到此了。 为何?秋暝大惊。 沈望舒摇了摇头,咱们落进一个大圈套了!这个施计之人还真是心思缜密又歹毒啊。父亲莫急,等他们醒过来,孩儿便意义讲给你们听。 第283章 章三三决战 或许是楚兰藉等人真的志不在此,给他们下的药分量极轻,沈望舒与萧焕被关进来没多久,他们就一一醒了过来。 众人一照面,都惊诧不已,七嘴八舌地问了好一阵,才算把手头的事给理明白。 追杀秋暝与阮清的燕惊寒的确是陆灵枢所安排,但陆灵枢只为杀人,却并没想到半路能杀出个任雨疏来,擒下燕惊寒,解了二人的困。至于后来二人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囚在此处,却不知是何人所为,不过细细一想,总与任雨疏脱不了干系。 而一众正道弟子准备下山报信,却在山林里遇袭。来者神出鬼没,一直没有露面,只是手上却握着极其厉害的迷|药,这帮弟子们没有防备,也便纷纷中招,睡得不知是今夕何夕,一睁眼也在这儿了。 至于围攻明月山庄的时间,说出来和秋暝与阮清遇到任雨疏的时间差了一截,却是足够从南疆赶到明月山庄的;而与众弟子失踪的时间竟并没相差多久,足以说明那么多名门正派倾巢而出其实不是得了各自弟子的信,而是故意被人引到此间来的。 各大派剿灭陆灵枢之后发现自家弟子真的失踪了,或许一时半会没有什么头绪,只是阮清与秋暝失踪却是明明白白在南疆,这样一来又会引得一些没有丢失弟子的门派前来寻找。那些丢了弟子的门派也或许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上门来。于是可以说是整个武林正道,都老老实实地奔着南疆而来。 这时候,最急着找人的沈望舒与萧焕也遭了毒手,一路上留下的踪迹是往九嶷宫来的,各大派都已经到了此间,又被九嶷宫的几名幸存弟子弄得疲惫不堪,自然不会不跟着来。 这一环套一环,倒也真是个缜密的计划! 萧沈二人早就推断得差不多了,脸色虽然难看些,但也并未说什么。一群年轻的弟子,却不由得汗毛倒竖。 柳寒烟紧紧皱着眉头,颇有些不能置信的意味,两位居士,你们真的看到的是任堂主?虽然师父师叔们一向不大喜欢她,可弟子总觉得她不是做这种事的人啊。还有楚兰藉,她这人还挺不错的啊 可最惊奇的还要数岳澄与韩青溪,你们说看见了楚掌门引官兵进山?松风剑派好歹也算是正道翘楚,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我怀疑楚江流就是熊氏后人,他要借武林正道之手毁了九嶷宫。沈望舒沉声道。 谢璧也十分不解,他的目的早就达到了。若非他将我们都掳来此处,难道不是所有的人都认为是陆灵枢在背后搞鬼吗?本来他可以兵不血刃地解决一切,如此一来,反把自己暴露了。他们武功再高,好歹只有两个人。 萧焕则低声道:方才来的时候其实我与小舒讨论过,依稀记得东皇太一沈冀将云中君带回来,是因为听闻一位故人去世的噩耗,所以才前去将他后人带回。而这位故人辞世,是因为卷入了上一个魔教与正道的斗争所以才陨了性命。云中君此举,只怕是为父报仇? 阮清听他们一人一句地说着,此时终于忍不住打断:有一句话,似乎很没道理,我不得不插一句嘴。你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便认为楚江流就是云中君。可你们别忘了,云中君在九嶷宫长大,二十多岁的时候因为正道围攻九嶷焚宫自毁而下落不明,但楚江流幼时我与师兄去松风剑派做客,却是见过他的。 洞中一瞬间就安静下来。 连萧焕自己都是一愣,与几个松风剑派的弟子面面相觑也对,任谁都知道,楚江流是江掌门捡回来的孤儿,一直都在松风剑派长大,怎么就变成了南疆来的云中君? 沈望舒更是表情空白,似乎有些自我怀疑,不安地看了秋暝一眼,活像害怕他责罚一般。 秋暝轻叹一声,抬手在他发顶上揉了揉,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对了,楚江流是江掌门捡回来的孤儿如果没记错,江掌门应该说是捡回了故人之子是吧?这位故人似乎名叫楚铖 这名字就连在场的一众小字辈弟子有的都听过。 有个紫微门的弟子立刻补充道:以前师父同我们说过,多年之前江湖上有个少侠名叫楚铖,虽然并不是出身什么名门大派,但武功十分高强,为人也乐善好施,许多江湖中人都想与他结交朋友。可惜了,这人不知道为什么与当时的魔教搅和在一起,所以 不错,我想说的正是此人。秋暝点点头,然后指了指阮清的颈侧,师妹,你还记不记得,你十岁之前特别爱戴的一个玉挂件,是长命锁的纹样。 阮清微微一愣,面颊都带了点绯色,然后才道:是,那是师父给我的。只不过好像当时门中许多师姐妹都有这么个东西。 不错,许多师兄弟也有,不过不是小长命锁,是小如意。秋暝淡声道,我隐约记得,那是门中各位长老去吃酒的时候带回来的,因为那家人喜获麟儿,还是双胞胎,主人高兴之下,赠了所有宾客小物件,不是别的,就是孩童所用的小玉饰,男孩是玉如意,女孩是长命锁。师父们那时候已经生养的不多,所以多半就给了自己的弟子。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199) 脑中已经隐隐有了些想法,沈望舒强自压制住心底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问:所以父亲说的喜获麟儿的这一家人,就是楚铖? 不错。秋暝颔首。 韩青溪也不由得大惊失色,所以秋居士的意思是楚掌门他,很有可能是楚铖之子?可这 因为楚铖生了双子,而他又极可能是九嶷宫从前叛出去的熊氏后人,所以沈冀当年听闻噩耗,来到中原寻人,便带走其中一个,江掌门来的时候便只剩下了一个,带回去养了起来。但云中君后来知道了身世,又正好遇上九嶷宫被围剿,所以干脆就李代桃僵?岳澄越说越离奇,竟把自己都吓得一个哆嗦。 秋暝只好轻咳一声,此事谁都没有亲眼所见,莫要胡乱揣测。 在场诸人之中就他与阮清是长辈,说话还是十分有用的,于是一众弟子立刻又闭口不言。 只是阮清也十分不能相信,雨疏是所谓的九嶷宫山鬼?我是不信的。她才入绿萝坊的时候是不会武功的呀!而且要是她有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心思,怎么还会被另外四位堂主排挤如此? 沈望舒看她一眼,充满同情,却并不敢让其他人发现,只能摸摸鼻子,岔开话题,好吧,这二位或许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就参与其中残害同道。可是楚兰藉方才我、萧秋山还有父亲都看见了,足以说明她不怀好意了吧?各位绿萝坊的女侠都好好想一想,楚兰藉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就能与这些人搅在一起? 柳寒烟身为绿萝坊的大师姐,虽然岁数并不是最大,但入门却是最早的。所有绿萝弟子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她也就认真想了想,她入门挺晚的,也就这几年的光景吧。听任堂主说是出去办事之时遇到的孤女,看到她不免自伤身世,觉得同病相怜,所以收为弟子。 正是因为入门时间不久,其他几个绿萝弟子也有些印象,纷纷点头,以示柳寒烟所言非虚。 如此看来,说什么无依无靠的孤儿才最是可疑了。丁雪茶随口感叹一句,只是被她师父阮清一瞪,就连忙住了口。 对了小舒,萧焕冷不丁地开口,方才与楚兰藉动手之时,你到底为了捡什么东西这么不要命? 沈望舒这才想起自己怀里塞了东西,摸出来准备给众人看。只是这伸手一拿,他自己却陡然变色。 秋暝觉察到他的失态,连忙问: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古怪吗? 但见沈望舒手上除了一块衣料之外,还有一块轻薄柔软的东西,是皮肉的颜色,手感也十分奇怪。 一众正道弟子,多半还是十大门派出身的,行走江湖就从没耍过阴招,因此也并没人认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沈望舒沉着脸,又是懊恼,却又有些恍然大悟的意味,若我没看错,这其实是一块□□! □□?萧焕挑了眉,你不是并没有碰到他的脸吗? 沈望舒又将东西往怀里一塞,然后走向面前的铁栏,只是个统称罢了,是人皮做成的物件,易容所用,并不一定就非得贴在脸上。我知道楚兰藉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诸位,咱们齐心协力把锁破开! 啊?众人正听得津津有味,冷不防沈望舒忽然来这么一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沈望舒却已经蹲身摸索起先前他丢给秋暝的小刀来,边走边说吧。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我想现在我们应该是有跟他谈判的筹码了。 第284章 章三三决战 九嶷山,舜源峰,演武场。 一群服色各异的武林中人分别带着各自的兵刃跟随庞大的队伍快速前行着,看起来神色都不轻松,却是要应对什么棘手之事的模样。 停走在最前头的玄清忽然举起佩剑,用内力高呼一声。 经历了许多次变故,玄清的能力人品也是有目共睹,因而众人都对他十分信任,他一叫停,后头的人也便陆陆续续把话传下去。虽然众人都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叫停。 玄清身边的是慧海,但再紧接着就是任雨疏。见玄清下令停下,她的神色有一丝不自然,却还是走上前去,急问道:道长怎么停下来了?兰藉留下的信物一路到此,说不定再往前走几步就能找到她 暂时没理会他,玄清反倒是低声问慧海,方丈,这地方您有没有觉得眼熟? 阿弥陀佛,的确有些眼熟。慧海竖起单掌念了声佛号,若是老衲没记错,此间似乎是九嶷宫旧址? 玄清眉头一跳,确保方才他和慧海说话没被旁人听去之后,才又问任雨疏,任堂主,贵派楚姑娘留下的印记的确到了此处? 道长,兰藉是我的爱徒,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徒弟,如今她下落不明,我心里担忧,难道会在这事上骗您?任雨疏一脸焦灼,道长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坊主和其他几位师姐,看看绿萝坊的联络暗号究竟是不是这样。 玄清连忙一摆手,贫道并没有怀疑的意思,只是诸位不觉得,此地四周都是山,仅仅中间一处山坳,再有一条小路穿行而过,实在是非常适合设伏么?这贼人将楚姑娘掳去也不知为何,更不知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若是真的就闯入他们的埋伏里,这样的地势,有多少人能逃出去? 任雨疏眼神一闪,这 不过他还没说出什么来,山林中便果然传来一声嚣张的大笑:哎哟这牛鼻子倒还有些见识!既然知道爷爷在此等候多时,便乖乖束手就擒吧! 说什么就中什么,这让暴脾气的玄清很是不能接受,当即拔剑在手,大怒道:什么人,竟然在此装神弄鬼?出来! 放肆!随着一声呵斥,众人正对面的山道上竟然真的站出一人,身着甲头戴盔,帽上还有几缕红缨,一看便是个有些品阶的武官。 玄清愣了一愣,才厉声道:朝廷鹰犬何故要管我江湖中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什么事还是朝廷管不得的?那军官慢慢挥了挥手,却见林中忽地寒光四射,竟是许多军士从藏身之处慢慢走出,兵器与盔甲的光芒就这样暴露于人前。为首那名军官双手抱于胸前,轻笑一声,尔等草莽,以武犯禁,早就警告过你们不许聚众闹事,今日尔等气势汹汹纠集在此,却又有什么目的? 慧海知道玄清脾气急,在他胳膊上按了一把,然后才朗声道:诸位军爷,并非我等一定要违反朝廷禁令,只是江湖上有奸人作乱,意图危害各派弟子,才不得不在此查证。老衲敢以佛祖起誓,绝无危害朝廷之心。 那军官居高临下,似乎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冷笑一声,既然都敢违反禁令,发个誓能起什么作用?我可是听说你们江湖上的和尚都是酒肉花和尚 你慧海气得不轻,一把花白的胡子随之发颤。 明枯的脾气与玄清半斤八两,此前不过是不由她主事才并不曾发作,如今却顾不得了,上前几步,怒道:方丈不必同他们客气,不过是朝廷走狗,有什么好神气的? 经她这一激,玄清便再也按捺不住脾气,手腕翻转,将手中的长剑竟就这般狠狠地掷了出去! 且慢!姜畅原本想去抓,只是玄清动作实在太快,他竟是阻拦不住,就看着那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如流星般笔直地飞了出去。 变故陡生,众人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玄清的力道和准头可都不是开玩笑的,倘若真是被他得手,这下江湖中人即便无心与朝廷作对也说不清楚了! 正当众人惶急只是,却听破空声起,抬头一看,但见一道轻盈影凌空而来。他来势极快,动作潇洒身法飘逸,衣衫猎猎,仿佛凭虚御风一般。 这样好的轻功,多少江湖前辈都忍不住要喝一声彩了。 而那人忽然出现,似乎也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出众的轻功。他飞掠的位置,正是玄清的佩剑所去之处。眼见着接近了佩剑,那人便在腰间一抹,拔剑出鞘,照着玄清的佩剑重重一拨,那趋势如虹的长剑便在空中一转,又向着玄清飞了回来。 军官那边是没了危险,可玄清方才出手极重,方才那人用的也是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力道一份不曾消减,全然又奔着玄清而去了。 玄清浑身一凛,本欲起身接剑,可人群之中忽然又腾起一个白衣人,身形虽说不如方才那人飘逸,却是稳稳地将那长剑抓在手中,凌空绾了一个剑花,落回地上。 那人将玄清的佩剑双手捧好,走到主人面前,道长,您的佩剑。 玄清看了他几眼,又望向飞掠而来的那个青衣人,忽地笑了一声,好小子! 望舒!秋山!姜畅认出来人,欣喜异常,连忙上前来,你们怎的在此?可有受伤? 来人正是萧焕与沈望舒,对着在场的众长辈一一见礼。 绿萝坊主便上前问道:不是说楚兰藉那丫头是接应你们去了么?你们在这儿,她人呢? 回坊主,楚姑娘么,我等是不知道下落了。不过贵派的其他弟子,却不小心被我等找到了。沈望舒微微一笑。 绿萝坊主还想问什么,任雨疏却是脸色一变,不过没等她二人怎样,从这巨大校场的另一端便走来一行人,虽然形容狼狈,精神却都还不错。一见自家亲长都在此处,便喜不自胜,纷纷跑上前去相认。 静安?空谷!许久没得到秋暝与阮清的消息了,姜畅也没报什么希望,忽然见到了活生生的人,姜畅也是喜出望外,连忙近前去相询,你们怎么在这儿? 先前那军官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吓得手脚发软脸色苍白,如今为人所救,总算缓过气来,怒道:怎么,这却变成尔等的认亲大会了? 秋暝等人在路上大致听萧沈二人说了情况,心中有数,见状连忙劝道:诸位稍安勿躁,有话好说,千万不要随意动手! 慧海意会,连忙道:阿弥陀佛,老衲等人千里迢迢来此,原本就是为了寻找各位的下落,并不想寻衅,更不想与朝廷为敌。如今人也找到了,自然是该回程了。 姜畅也道:军爷请看,果然是误会一场吧? 那军官将信将疑,任雨疏便高声道:诸位都回来了,本来是一件大喜事,只是小徒兰藉还不曾找回来,走不得啊! 那襄台派的掌门惯会见风使舵的,胆子也不大,并不想与朝廷为敌,见状便道:不过她一人找不回,需得这么多人留在这儿找? 就是。说不定她只是一时兴起在山中闲逛,待会儿自己就找回来了。碧霞派掌门也接了一句。 任雨疏却坚持道:兰藉行事向来极有分寸,对此处也人生地不熟的,怎么会乱跑?若是回不来,便是遇上了什么危险。她一个小女子,孤身一人,我怎么放心得下? 同秋暝一道回来的人都大概知道了真相,却见任雨疏一副真事似的模样,不由得神色古怪。 沈望舒也笑道:任堂主,看来您对自己的弟子并不甚了解啊。能一剑刺死崔离又刺死陆灵枢的女子,有什么好担心的?便是在下与萧秋山联手想为难她也是自讨苦吃。 兰藉武功是不弱,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任雨疏倒也不慌不忙。 萧焕则上前一步,沉声问道:任堂主,请问此间到底有什么人物,那么多其他门派的弟子都不为难,却单单看准一个楚姑娘不放?绿萝坊的其他弟子也回来了,说明这并不是绿萝坊的仇家。请问任堂主和楚姑娘从前到底在江湖上惹了什么麻烦? 绿萝坊中人无不脸色大变,纷纷看向任雨疏。 站在山腰上那军官见底下一群江湖中人自顾自地就议论起来,不由得更加烦躁,怒道:大胆草莽,究竟有没有把本官放在眼里? 若说是他这个人,那自然是没人放在眼里的。但众人也都不想得罪他背后的朝廷,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沈望舒便向他笑着一拱手,请官爷稍安勿躁,有几句话,我等需得立刻问清楚,也好揪出究竟是谁在蒙蔽您,又是谁竟妄图挑起朝廷和江湖的纷争! 先前沈望舒和萧焕露出那么一手,这军官自然是不敢轻看的,他都这么客气地开了口,那军官也不好再怎样,只勉强点头,那你有话快问,若是真有误会,本官也好回去禀明上峰。 任雨疏却陡然变了脸色,沈望舒,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秋暝上前一步,将人不动声色地往身后带了带,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任雨疏皱眉,飞快地向阮清递去一个眼神,然后才道:方才沈望舒问我话,然后说要揪出挑起朝廷与江湖纷争之人,这是什么意思,秋居士不明白?他这样含血喷人,秋居士难道就坐视不管了? 秋暝淡淡一笑,不为所动。没想到阮清也没有任何反应。 沈望舒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前,然后笑道:任堂主没这个意思?那敢问任堂主,朝廷大军压境,再稍稍有任何一点不慎的举动便会引起双方血战,后果不堪设想,您为何执意不退? 第285章 章三三决战 怎么,沈少侠的意思,本座应该眼睁睁看着弟子遭难而无动于衷?或是本座自己的弟子便理当自己一个人找,生死与人无尤?人与冷笑一声,然后指着秋暝他们,这里头不只我们绿萝坊一家的弟子,还有翠湖弟子、有紫微、普安、严华、松风等各大派的弟子。但是你看看在场的诸位,也有许多其他门派的人,这些弟子失踪,与他们一点干系都没有。不过是为了一个江湖道义,人家千里迢迢赶到南疆来。难道兰藉就不配被旁人关切一番? 绿萝坊在江湖上就不算什么十分强势的门派,任雨疏在门中也不算得势,沈望舒等人对她了解也不算多,却没想到她还能有如此能言善道的一面。 阮清眉头一皱,走上前就要说什么。 萧焕却暗中摆了摆手,然后抢在她前头上前去,笑道:原来任堂主是想找楚姑娘的下落,这却也不难。方才我等刚刚见过她,应该也没有走远。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00) 你们在何处看见她了?任雨疏的眼神竟然闪了一闪。 萧焕笑容可掬,从此间上山,路旁有一处不起眼的山洞,似乎是个囚室,我等就是在那里见到她的。 众人听罢,一片哗然。 连绿萝坊主都忍不住呵斥门下弟子,为何不救? 柳寒烟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剩下的绿萝弟子更是面面相觑救?楚兰藉就是加害他人的人,要如何救? 坊主误会了,楚姑娘根本轮不到我等去救。韩青溪也站了出来,事实上,若不是沈公子足够聪明,或许晚辈等人如今还不能站在此处跟您说话呢。 姜畅有些看不下去,便催促道:静安,空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做长辈的,是不是也该说两句? 阮清那时候还昏迷着,自然也说不出具体情形是什么。而动手的时候,萧沈二人一度追到了洞外,秋暝也不能完全说明白。 于是沈望舒便把两人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然后向任雨疏笑道:晚辈猜测先前与萧秋山被困的山洞乃是九嶷宫的地方,机关众多,岔路也多,楚姑娘都能安然无恙地逃出来,如今定然也逢凶化吉的。 你说什么?从九嶷宫的密道里逃出来?这回却是明枯插嘴了,诸位,在场也是有不少多年前随师门征讨九嶷宫的,也见识过这邪这门派布阵的厉害。两位少侠是用内力破了山洞而出,贫尼相信。可轻轻巧巧从密道里逃出来却还没耗费一日时间的,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这一开口,还有许多人跟着点头,可见所言不假。 绿萝坊主也变了脸色,你们的意思是,楚兰藉不仅轻而易举从九嶷宫的密道里逃脱,还比你们先一步找到了他们被看押的地方,撞上你们之后还把你们关了进去?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么? 的确匪夷所思,沈望舒点了点头,而楚姑娘好巧不巧,又在这个时候消失不见了,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任雨疏眼神之中闪过杀意,却还保持着一脸货真价实的焦灼,怎么,你们的意思是兰藉勾连九嶷宫余孽想要祸害武林?她才多大,如何能认得?沈少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 阮清终于站了出来,沉声道:的确很奇怪。不过雨疏,有件事你不觉得更奇怪吗我与师兄到南疆来找寻草药,原本是到了潇湘之后得了孙神医的委托才动身的,你远在岳阳,是如何得知我们二人的动向并早早等在此处的?如真是无意的,这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 什么?难道在之前任堂主便见过他们?姜畅大惊,为何此前并没听任堂主说过? 就是啊,你们什么时候分开的?在什么地方?为何秋阮二位为人所擒而你却安然无恙?玄清也跟着问了一句。 任雨疏或是此前从未想过此事,一时间竟答不上来。 而那站在山腰上的军官却听得极度不耐烦,哎,那小子!你这拉拉杂杂乱七八糟的说的都是些什么?本官一个字都听不懂。少说废话,快点说些有用的! 沈望舒脾气并不大好,没有理他的打算,萧焕也差不多。只有韩青溪耐着性子向他解释,官爷稍安勿躁,我等正是在看究竟是什么人将大家引到此处来聚集的。若是找的这个人,也便能看明白他究竟是什么目的了。 那军官并不领情,那是你们自己的事,跟本官有什么关系?来军中检举尔等纠集于此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小白脸,绝对不是女人。你们想知道谁在后面搞鬼,还不如先问问这小白脸是谁。 知道真相的萧沈二人听他口口声声喊四十多岁的小白脸,不由得对视一眼,神色极其古怪。 任雨疏却趁机道:多谢官爷说句公道话,我与兰藉都是一介女流,自然不会是军爷口中那个报信挑事的人。如果在南疆与阿清见过面也算又嫌疑,那我真的无话可说。 一介女流?沈望舒挑了挑眉,任堂主,说话可要负责啊,若是待会儿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岂不是特别尴尬? 这回却是连绿萝坊主都听不下去了,沉着脸呵斥:莫要胡说八道!我绿萝坊门下弟子都为女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焕立刻解释道:坊主莫要动气,小舒绝无说绿萝坊收徒不严的意思,只是恶人想要作恶,使尽各种手段他都会达成目的,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话一说完,站在任雨疏身边的绿萝坊弟子都不由得远了些。棋堂堂主面色一黑,便斥道:萧少侠这可是危言耸听了,当年我们师姐妹几个可是和任雨疏一道泡过百草浴的,难道还能不清楚她的身份? 沈望舒则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堂主莫急,晚辈并没有说任堂主有什么问题。 年轻一辈的弟子可就有些受不住了,连柳寒烟都忍不住瞪眼,沈望舒,你想好了再说话!照你的意思,岂不是要说楚兰藉不是女子? 看在叶无咎的份上,沈望舒并不想打击她,只是抿嘴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可还有其他人一头雾水,等等,方才不是说报信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吗?就算你千方百计地把人家任堂主的弟子说成是个男人,但年龄也对不上啊。 沈望舒特别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无奈地耸肩,可惜啊,手边没有合适的家伙事,不然就能给这位大侠当场演示一遍了。大侠想必听说过,江湖上有一门下作却十分好用的手艺,名叫易容。 放屁!又有人反驳了,易容谁没见过,如此僵硬,多看两眼就能发现不妥的。那楚兰藉我等又不是没见过,那么一个大美人,怎么可能是个男人假扮的? 沈望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向萧焕挤眉弄眼地道:萧少侠啊,啊算了还是给你留点面子,韩姑娘,还记得第一次见在下的事吗? 便是连岳澄的脸色都变了到底不光彩,被人耍弄得团团转,任谁想起来也不会太愉快。 他当即大叫道:你还好意思说!不就是个琉璃匣子吗,男子汉大丈夫堂堂七尺昂藏,也值得你扮成个小姑娘来骗?有本事你倒是真刀真枪地抢走啊! 虽然说得并不十分清楚,但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脸色都十分微妙。 秋暝更是脸色一黑,忍不住咳了一声。 沈望舒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道:也便是说,这世间其实是有可以以假乱真的易容术的。 我们绿萝坊没有这门功夫!绿萝坊主大声道。 都行走这么多年江湖了,学点什么不可能呢?沈望舒笑了笑,晚辈的易容术承自倚霄宫,也便是沈千峰所授。那么沈千峰也不是凭空就会的,会不会他就是从九嶷宫学来的呢? 竟然真的很有道理! 谁知道哪个九嶷宫幸存的人在江湖游历的时候无意间碰到楚兰藉又将这易容术传给她了呢? 任雨疏的脸色已经可谓是黑云压城了,却还强自镇定,冷声道:这些都是你们的猜测罢了! 证据吗?沈望舒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他削下来的衣角,递到众人面前,诸位且看,这衣袖上有绿萝坊的徽记,足以证明是绿萝弟子的衣物了吧?烦请各位绿萝坊的女侠看看,这是不是楚姑娘出门的时候所穿的那一身? 没有人回答他,只是绿萝坊其他人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去。 不过沈望舒也不在乎有没有人理他,只是将衣角包着的东西抖搂出来,示意大家来看,想必有朋友认得这东西是什么的。这可一张人皮,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可以作易容所用。可就是很不巧了,方才在下与楚姑娘相见交手,从她身上削下来的。不如诸位说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吧。 第286章 章三三决战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易容之术虽然实用,却也被江湖正道视为难等大雅之堂的雕虫小技,尤其是十大门派的弟子,若是谁会易容术,说出去是会被人瞧不上的。 绿萝坊主的脸色十分难看,狠狠地瞪向任雨疏,示意她赶紧给个交代。 任雨疏也是愣了好一阵,才艰难地道:荒谬!你方才说这是从兰藉身上削下来的,看着料子也该是衣袖。诸位请想想,□□这样的东西,不都是贴在脸上的么?一剑从身上削下来又是怎么回事? 任堂主此言差矣,您看这一块人皮,光滑平整,五官七窍一概没有,绝对不是贴在脸上的东西。沈望舒将那□□拎在手里抖了抖,只是这快人皮背面却有胶痕残留,一看便是已经用过的。所以晚辈想了想,这一块只能是被贴在身上用的了。 任雨疏脸色一黑。 玄清却想起沈望舒似乎的确是此道高手,便问他:□□当真可以贴在身上?为何贴在身上能做什么? 道长一向光明磊落,从不做需要掖着藏着的事,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的作用,无非是遮掩自己的真是容貌不教人认出身份来,因为寻常认人的时候,可不都是看样貌在认么?沈望舒笑了笑,可是有的人身上往往就有些特殊的印迹,见着这印迹便能确定这是某某人,有时候认尸的时候便是如此。所以□□放在身上,就是为了遮掩身上的某种印迹。 不等旁人说话,绿萝坊主便沉着脸喝问任雨疏,说,楚兰藉到底是什么来历! 绿萝坊弟子入门,都需得验明正身,掌门点头之后才可录入名册,您说是什么来历呢?任雨疏倒是不慌不忙。 书堂堂主便道:楚兰藉亲人皆亡故,却让我们到哪里去验明正身?自然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任雨疏,如今她可不是犯了一点小错,而是对武林同道下毒手,甚至妄图颠覆武林,稍有不慎便要连累师门的。你难道想看着我们绿萝坊都被她拉下水吗? 哎,只怕任堂主还真的不在乎。沈望舒摸着鼻子笑了起来,前辈方才也说了,楚兰藉入门的时候是一介孤女,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不可查。前辈不觉得这情形十分熟悉吗? 书堂堂主愣住,棋堂堂主则替她开了口,你的意思任雨疏与楚兰藉沆瀣一气?她们为何要如此? 那军官又耐着性子听了这么久,仍旧一头雾水,便忍不住叫道:喂,你们到底在扯些什么?少在这里浪费本官的时间!若想知道报信那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就把你们觉得有问题那人给找出来,本官一任就啊! 话说到一半,那人蓦地发出一声惨叫,众人都吓了一跳。 但见那军官所站的位置忽然飞出一道黑影,在山道上几个起落,缩过之处响起一片哀嚎,潜藏在山道上的一众军士才如梦初醒一半,纷纷拔出刀剑来应对。 朝廷派来的主帅在眼前被杀,一群江湖中人都惊骇非常这如何能解释的清?不过若是能擒下凶手,日后朝廷清算起来,想必也能网开一面。 一念及此,许多人都亮出兵器,大声呼喝着朝那黑影追去。 随后众人眼前一花,也不知何处掠出一名白衣人,身形潇洒飘逸,在空中几个腾挪,便瞬间拦在那黑影面前,眨眼之间战成一团。 能无声无息杀掉站在众人面前说话的朝廷军官,这黑衣人的轻功至少还是不错的,眼见被人缠上,也不想恋战,飞快地躲闪着。但那白衣人却紧追不舍,也不见如何费劲,就又追上了黑衣人。他出招的姿势十分潇洒,轻轻巧巧地便封住了黑衣人所有的退路,偏偏还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足下如蹑云气。 那是松风剑法?有眼尖的人叫了起来。 经此一提醒,松风剑派的人便更能确定了,纷纷欢呼道:看,是掌门啊! 话还没说到这份上,如今的楚江流还是松风剑派力挽狂澜的掌门人,更是义薄云天的江湖侠士,许多人都忍不住放松下来。 唯有沈望舒等人,默默地交换了眼神,脸色阴沉一片。 那白衣人果然一把擒住了黑衣人的咽喉,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也不顾旁人手下留情的呼喊,手腕翻转,便将人扼死在当场,然后把尸体轻飘飘地丢在一旁,自己则负手而下,几乎是飘落在众人面前,说不出的出尘灵动。 果然是楚江流。 他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衣袖,宵小已毙,诸位不必太过担心。 饶是他方才那一手再漂亮,可就这般杀了刺客,行为也未免让人有些不解。众人不免直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萧焕如今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索性和沈望舒往旁边一躲,就权当验尸去了。 那黑衣人蒙着面罩,掀下来之后,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都在人堆里大约一转眼就找不到的长相,全然不能看出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过到底是自家掌门来了,即便方才他的做法似乎有些不大妥当,但松风剑派的人也不能表露出来,只是关心道:掌门如何不辞辛劳来了南疆?您的伤如何了?前几日想跟您联络,只是如何都联络不上,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吧? 楚江流笑着扫了萧焕几眼,很快就别开目光,无妨了。不过是在岳阳便听闻秋居士阮居士与一众弟子失踪之事,实在放心不下,便先行动身查找,没来得及告知各位。不过一个人找起来终究是不如各位齐心协力的快啊。对了,山上那些仿佛都是官兵,他们为何在此?这行刺的又是什么来头? 秋暝也与众人一道验看了尸体,闻言便将那黑衣人肩头的衣裳拉了下来,露出一个徽记给众人看:这是九嶷宫的徽记。这人莫不是九嶷宫的余孽? 又是九嶷宫! 只是方才被刺客冲撞得人仰马翻的官兵们终于反应过来,高声道:什么九嶷宫?一听便不是朝廷中的任何一方组织!这九嶷宫应当是你们江湖上的门派吧?这么说你们还真是想与朝廷为敌啊! 下手的又不是我们,这九嶷宫也是邪教,与我等有何相关?玄清烦躁地道。 说话的人应当是个副官,他的语气却比玄清还要恶劣,邪教难道不是你们江湖上的门派?他胆敢谋杀朝廷命官,还当着你们这么多所谓高手的面,得手得如此轻松,难道不是你们之前就预谋好的? 我们太华门地处长安外的华山上,若是真的图谋不轨,便该直接冲下山杀入长安城,何必在南疆闹这名堂?难道你们家大人身份很高吗?一直以来总被人指指点点的太华门有人忍不住了,高声呵斥一句。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01) 那副将被气得说不出话,沈望舒便趁机道:各位,且听在下一句。方才那位官爷被害之前说得什么可还记得?找到咱们觉得可疑之人,他一眼便能认出。这么说来,自然是背后捣鬼之人害怕被认出身份,所以才急着出手灭口的。若是各位当真因此发作,便中了这背后之人的奸计了! 你少在这儿巧言令色!副将怒道,方才便是你一直在此胡说八道,说得大人都糊涂了。但本官还不糊涂!大人说得明明白白,报信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你们怀疑的却是个小姑娘。什么易不易容的,又不是妖术,哪能一个男人忽然就变成了女子? 萧焕心下一动,连忙问道:不知这位官爷是否见过那个报信的男子? 话音刚落,楚江流便乜了他一眼,虽然轻描淡写的,但眼神却委实有些称得上可怕。 那副将却道:此等都是机密,自然是大人单独面见的。哦,说到此处,本官还怀疑都是你们贼喊捉贼!你们不敢在官府强盛的地方举事,偏偏选了山高林密的南疆,还想让朝廷背上残害武林的恶名,所以遣人行刺便罢了,还想做出尽力相救的假象?可真是丧心病狂! 沈望舒一阵无语,秋暝便拍了拍他的肩,越众而出,这位官爷,若是我等能拿出有人搞鬼的证据呢? 那你就拿啊!那军官冷笑一声,本官要的是真凭实据,可不是几句胡话! 秋暝便温和地对沈望舒道:望舒,不管你做什么父亲都支持你。尽管放手去做吧。 沈望舒只觉得心头一热,继而郑重点头,父亲放心,孩儿定不负所望。 见说着要拿出证据的人还是沈望舒,旁边有些小门派的弟子未免有些微词,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秋暝一皱眉头,阮清与姜畅不约而同地咳嗽一声,都拿出身份来压人了。 见萧焕也向他点了点头,沈望舒这才深吸一口气,往楚江流那边走出一步,不疾不徐地道:得罪了楚掌门。晚辈需得看看您的左臂。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昨天临时有个约片,莫有更新,今天又加班一天,生死时速,终于赶上了! 第287章 章三三决战 到底是倚霄宫出身的,沈望舒行事一向出人意料,能直截了当地这样和楚江流说话却还是令人不能接受。 偌大一场的人,无不愣怔地看着他,端看沈望舒还要玩出什么花样来。 楚江流倒也不见尴尬,只是也并没有多乐意,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蹲在一旁假装看不见的萧焕,才对沈望舒道:怎么,沈公子这是怀疑本座了?沈公子且看,本座究竟哪里像女子? 楚掌门,晚辈什么都没说,不过是想看看您的左臂罢了。您虽然是长辈,却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难道一条胳膊还有什么是不能看的吗?沈望舒也装作平常,实则暗自蓄力,连眼神都变得有些锐利。 松风剑派总有些弟子是不明真相的,听见沈望舒这样说话,难免有些生气,沈望舒,你到底要干什么啊?难道你怀疑楚掌门是易容的不成?他在我们松风剑派几十年了,难道还能被人给认错? 不错,楚掌门带了萧焕二十年,难道他还不认得了?徐长老看了几次沈望舒行事,虽然依旧不大喜欢他,但也知道沈望舒是不会无事生非的,能咬着楚江流不放,其中必有隐情,却也不愿意太伤了门派的颜面,便扬声道:这是要验明正身吗?秋山,你告诉他,这是不是你师父,是不是松风掌门楚江流? 萧焕慢吞吞地站起身来,眼神躲闪,却始终不说话。 徐长老说得对,楚江流教了他二十年,都不需怎样,只需几个眼神就能认出这人到底是不是他师父。可也是因为真的不能再真,萧焕才格外不愿意说话。 见这情形,楚江流不由得轻笑一声,好啊,脱离门派日久,却连师父也不认识了。 沈望舒不必回头也知道萧焕如今的脸色必定是十分难看的,却不好与他说什么软语,只能扬声道:楚掌门乃是松风剑派的一派之主,手底下那么多弟子与长老,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是有很多人熟悉,这是得有多想不开才会想着要冒充楚掌门?在下并不是说眼前的这位楚掌门是被人假冒的,只是 只是楚掌门若想冒充其他人,却是很难意料的。柳寒烟同样是个无门无派的人,说话也就没这么多计较,借着沈望舒的话便爽朗地笑了一声,倒是听得其他人脸色一变。 松风剑派又有人不干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堂堂松风剑派的掌门,还需要冒充什么人?什么人的身份放在江湖上还能比十大门派的掌门更好用? 眼见唇枪舌剑之间,那副将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沈望舒不想跟人多起冲突,也便懒得再多费口舌,忽然就呵斥一声,腾身而起,势如破竹地往楚江流那边扑了过去。 只是楚江流武功高强,也并不是全无准备,见沈望舒身形一动,他也有了准备,却并不是避闪,而是觑准了沈望舒出手的方向,蓦地劈出一掌。三四十年的功力不容小觑,松风剑派的武功本来也十分高明精妙,他这一掌,无端便引动风雷,便是离得近的几人都感觉脸上生疼。 沈望舒和萧焕喂招的机会多,对松风剑派的武功有些了解,又与薛无涯、崔离、巫洪涛和陆灵枢等绝世高手都交过手,已经有了些了解,并不十分畏惧,见这雷霆一招眨眼便至,变起招来不慌不忙,人在空中稍停,抬手往腰间一抹,掌中便立刻多了一柄长剑,想也不想地就朝着楚江流刺了出去。 先前他动手飞快,旁人反应不过来,可这一下却是动了兵器,需要见真章了。 沈望舒,你竟敢对我们掌门不敬!松风弟子勃然大怒,一个个拔剑上前。 说起来这的确是沈望舒行事有失妥当,可事急从权,楚江流也实在不配合,倒也能理解。 翠湖居不方便公然出面,倒是姜畅与秋暝同时偏过头轻咳一声,翠湖门下弟子立刻会意,也纷纷上前一步,笑道:诸位师兄不要急啊,楚掌门这样的功夫,难道还怕了一个沈望舒不成? 楚江流的确是不怕沈望舒的。虽然在当上掌门之前他一贯低调,但若不是武功的确高强,他也不能教出萧焕这样少见的少年高手,更不值得岳正亭临危传位。 眼看沈望舒没几招便落了下风,其他被解救出来的弟子却碍着自己身后的门派与师长,实在不方便出面。柳寒烟心下大急,倒是没什么顾忌,也拔剑在手,飞身迎上。 看着沈望舒遇险,秋暝着急,萧焕也不是不急的。但与沈望舒对招的那个人,却是从小将他带大的师父,即便当着武林同道的面,他已经宣称要脱离师门,可这么些年的感情,却不是说割舍便能立刻割舍掉的。 双手在袖中握成拳,然后又松开,萧焕一张脸都涨红了,呼吸也急促起来,却始终没有下个决定。 偏偏楚江流看见了他的窘迫,游刃有余地应对两人合力进攻的同时,还轻笑一声,都说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可惜本座福薄,都这样被人逼迫了,弟子却为了儿女私情无动于衷。 萧焕的脸色不由得更红。 沈望舒其实一点也不希望萧焕迎战。虽然这人战力强悍,可看起来应当是干脆潇洒的一个人,却比谁都婆婆妈妈优柔寡断,他要是真的过来,搞不好一个心软还会被楚江流捏到把柄。 楚江流是铁了心不愿意让沈望舒如愿的,下手也就没有很客气。与他对招的两人中,柳寒烟的功夫稍逊一筹,楚江流也就将她当做软肋,连应对沈望舒都不是十分上心,专挑柳寒烟下手。 没过几招,柳寒烟便被划伤了胳膊。 虽然柳寒烟也脱离了绿萝坊,但绿萝坊主却并没有嫌恶她,一见她受伤,便大怒不止,楚掌门,若是真有苦衷不愿展露也就罢了,何必对一个女子还是晚辈下这样的重手? 笑话,分明与她无关,她非得往上凑,刀剑无眼,难道本座还得让着她不成?楚江流冷笑一声,却让周遭的人都为之一愣。 沈望舒是能清楚看见柳寒烟的伤势的,见她还要强撑着上,便立刻低喝一声:柳姑娘且退!你这胳膊不想要了? 柳寒烟咬了咬牙,仍旧还要迎战,沈望舒却长啸一声,加快了手上的攻势。 他所用的全是九嶷宫的功夫,迎上楚江流的招式,不免也生出些诡异之感他这功夫看起来的确是松风剑派的功夫无疑,只是与萧焕的功夫比起来,又多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这功夫根本就不纯粹。 心下一动,沈望舒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九嶷宫的武功系出同源,不止是心法,就连招式也十分相似。从前倒是没在意,可对幕后之人身份有了猜测之后便上心琢磨过这功夫的整体气韵,与个人的气质有关,却与脱胎的那首楚辞更有关系! 一念及此,沈望舒将剑举过头顶,然后脚下飞快地一旋,剑也跟着自上而下,最后用力挥出,划出一片剑幕。同时,他曼声吟道:浴兰汤兮沐芳! 这原本是他忽然得来的体悟,从前根本就没演练过,用得也不甚熟悉,不过是仗着多年来习武的直觉,才勉强成了一招。这样的剑招放在楚江流面前其实根本就不够看。却不知为何,楚江流看他用出这一招,动作稍稍有些凝滞。 沈望舒心下一喜,出手越发快了,用剑势舞出一朵莲花的模样,然后高声道:华采衣兮若英! 楚江流的眼神中闪过意思恼怒,不由得低喝一声,猛地朝沈望舒扑了过去。 这一招来得很快,偏偏在刺过去这短短一刹,楚江流的剑尖连点,几乎是飞快地变换了几次招式,几乎让人眼花缭乱。 眼看沈望舒要中招,他却面无惧色,弯腰后仰,让过楚江流之后将身一拧,屈肘向他肩头撞去。 与此同时,萧焕见沈望舒情形不好,终于忍不住出了手,握着溯光不管不顾地刺了过去,阻了楚江流的去路。双剑相击,发出刺耳的一声,隐约还撩起一串火花。 沈望舒没想到萧焕忽然出手,原本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这下却终于打到了实处,同事喊道: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他这一下用力不小,便是楚江流也忍不住闷哼一声,然后怒道:好得很啊!到底是对着自己的师父出手了! 萧焕目光一闪,没有回话,只是剑招一变,使出一招纯正的松风剑法。 他用的是风满长亭,原是松风剑派中极厉害的一招,几乎很少有人能硬接下一招。不过这一招只是对外厉害,倘若遇到同是松风弟子的对手,只需用上相同的一招就能解。 了解内情一些的人不由得愣了萧焕究竟是怎么想的?在授业恩师面前用这一招,岂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楚江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进招,想也不想地便反手回了一招。 只是这一招出手,他的脸色便倏尔变了。 不只是他,一旁观战的不少松风弟子也变了脸色堂堂松风掌门,与自己教出来的弟子在人前对招,同样使出风满长亭,这叛门的弟子使的是堂堂正正的松风剑法,可这掌门所用,却是一招四不像? 第288章 章三三决战 众目睽睽之下几乎是丢了门派的脸面,楚江流有些愣怔。可这样的机会原本就是沈望舒有意为之,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趁着这时,沈望舒猱身而上,抬手就在楚江流的袖子上用力一撕。 嗤啦 半幅衣袖应声而裂,仿佛死开一段冰雪,却教人看见底下那一截毫不逊色且骨肉匀停的胳膊。 萧焕反应极快,就要伸手去抓。但楚江流的反应比他更快,一下子就闪身避过,见萧焕还有不依不饶的意思,出手不由得更狠,几乎带着些要将人斩于当场的狠劲。 到底是师父,还是前辈,楚江流的功夫比萧焕高出太多,若是再继续缠斗下去,吃亏的肯定不是楚江流。沈望舒十分明白这一点,上前一步,按住萧焕的肩膀,几乎是硬生生地将他拖了回来。 失去半幅衣袖,楚江流的形容有些狼狈,但他一拂衣摆,岿然立定,又有一股令人不敢冒犯的威仪。眼尾一挑,乜了两个小辈一眼,楚江流冷声道:如此戏弄本座,你们二人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 不过他先前的反应,众人也是看在眼里的,玄清都觉着有些不对劲了,楚掌门。两个小辈的要求固然是无力,但是您的反应,会不会也太大了些?事到如今,也不曾让人看清您的胳膊。难道,还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荒谬!楚江流面上渐渐浮现出怒意,既然道长已经知道他们二人是无力胡闹,那本座还要任由他们胡闹? 对不住楚掌门,的确是晚辈得罪了。谁也没想到沈望舒忽然上前一步,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直起身来,志得意满地一笑,不过无妨,楚掌门不愿给我等看,那就不看吧,要想抓到您的把柄,原也不止这一条。只不过,要稍稍迂回些罢了。 楚江流眼风如刀,笑话,本座哪有什么把柄! 沈望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以说是极度失礼的,但秋暝也没加以管束。沈望舒曼声道:方才那一招风满长亭,乃是松风剑派的镇派八式之一,名满江湖,在场的诸位多半也是见识过的。在下斗胆问一句,方才楚掌门与萧秋山一人使的一式,相形之下孰高孰低? 你放肆!有松风弟子呵斥他。 而其他人也根本就不方便回答这是松风剑派的武功,还是他们的家务事,谁敢评头论足?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松风弟子身上。 眼见现场沉闷得厉害,还有朝廷的军队在一旁虎视眈眈,实在耽搁不起。韩青溪便上前一步,蓦地拔剑在手,足尖轻点,手腕翻转,轻车熟路地舞出一招。 岳澄也若有所悟,有样学样,跟着韩青溪舞出一招。 他二人的身法一人轻灵飘逸一人稍显一板一眼,但毫无疑问,所用的都是风满长亭这一式,与方才萧焕所用的一模一样,却与楚江流所用的不同。 而二人原本就是同一个师父所教,经常一起喂招,又配合默契,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演示完成之后,便同时转身,韩青溪先出手,又是一招风满长亭用出,岳澄不假思索,当即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而后韩青溪稍退,岳澄再抢先出手,招式不变,韩青溪轻易拆解。 两人撤剑退开之后,仍觉得有些不足,同时道了一声得罪,便腾身而起,分别向徐长老与站在队伍最前头的一名松风弟子袭了过去。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02) 都是烂熟于心的剑法,闭着眼睛都会拆,且他们二人来得突然,都没给人反应的余地,徐长老与那名弟子自然是不假思索地还了一招。虽然身形有些区别,可这剑招却必是风满长亭无疑。 叮叮两声之后,两人各自掠开,收剑回鞘。 一连看了那么多次,足以让人记清风满长亭的走势。何况这五人并不是同一位师父所教,招式却并无什么差距,可见这一招便真是如此。 这也就意味着,松风掌门楚江流,竟然将自家镇派招式用错了! 听闻楚掌门从小就是在松风剑派长大的,显然是没有半路投师记错招式的可能的。沈望舒适时开口,可偏偏楚掌门就真的用错了连晚辈弟子都不会错的招式,不知这要怎么解释? 虽然并未说多的,可按照沈望舒这话去理解,便是暗指楚江流在松风学艺期间还偷师别派了。这可是江湖大忌。一时间,不管是松风剑派还是其他门派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徐长老沉着一张脸,低声问:掌门,这是怎么回事 松风剑派招式繁多,本座也许久未曾与本门弟子切磋。楚江流的脸色比他还难看,硬邦邦地回答了一句。 沈望舒却笑了,徐长老,不知道方才楚掌门用的那一招,是不是松风剑派的招式呢? 堂堂一派掌门被人这样怀疑,徐长老真是恨透了沈望舒,说话的时候不免有些咬牙切齿的,方才那一招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谁能分辨得出。 无妨,虽然不能看出到底是何门何派的武功,但总能记得大概走向吧,再看一遍或许会有印象?沈望舒满不在乎地一笑,然后忽然发作,干脆利落地使出一招。他轻功绝佳,身形可谓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在场众人都不少暗暗替他叫好。 沈望舒说的不错,或许只有匆匆一招,并不能让人看出是何门何派的功夫,但短时间内接连看到,却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这是不是同一招。 很明显,他方才所用的,虽然与楚江流应对风满长亭的招式并不完全相同,却已是十分相似。 这是什么功夫?玄清当即喝问一声。 沈望舒向他抱拳一礼,然后朗声道:好教诸位知道,在下从小就在倚霄宫长大,功夫都是沈千峰教的,后来改投明月山庄,又得了陆灵枢传授一套剑招。 秋暝看他向自己眨了眨眼,虽然不是很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却下意识地道:望舒被认回来之后,虽然就住在翠湖居,但人多事杂,还未曾来得及教他翠湖功夫。 虽然晚辈所学驳杂,但巧的很,沈千峰与陆灵枢都是九嶷宫出身。沈望舒轻轻一笑,他们二人一人为大司命一人为少司命,在下两厢对比,再印证薛无涯、崔离、巫洪涛等人的招式,便发现九嶷宫的招式,其实都大同小异。 慧海沉吟道:小施主的意思是 沈望舒收敛了笑意,所以方才晚辈所用的招式其实并不十分确定,只是按照九嶷宫的路子,再结合屈原的《九歌》,大致揣测出来的。万万没想到,就这么歪打正着地猜中了。 方才沈望舒动手的时候吟诵的几句楚辞,不少人都听清了,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如今经他这样一解释,不少人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高声叫道:啊!是《云中君》,那是《云中君》的功夫! 楚江流脸色陡变,慢慢退了几步,浑身紧绷。 沈望舒看着他,反倒笑吟吟地往前走了几步,不错,东皇太一沈冀当着众人的面重伤身死,湘君巫洪涛死于陆灵枢与楚兰藉的合击,湘夫人难产而死有洪涛水寨的人可以作证,东君崔离死于陆灵枢之手,大司命沈千峰死于正道合围,少司命陆灵枢是楚兰藉杀死的,河伯薛无涯是父亲与阮居士合力所杀接下来,总该轮到云中君露面了吧? 等等!也不知是不是方才沈望舒与萧焕一心要验楚江流的胳膊给人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丁雪茶忽然跳了出来,几乎是异想天开地问道:还有个山鬼呢?你方才不是说 阮清连忙瞪她一眼,示意她后退。 明枯也不大能相信这个事实,先前沈望舒所说,贫尼将所有的线索连起来,便是说楚掌门其实并不是楚掌门,而是由一名妙龄女子假扮,这人会极高明的易容术,且这人极可能便是绿萝坊的楚兰藉。这么说起来,与云中君有何关系?不该是山鬼才对? 师太此言差矣,玄清摇了摇头,说起来岁数是对不上的,不管是山鬼还是东君,都不应当是这样年轻,或许是他们两人之一的后人。刚才还用出了云中君的功夫,想来是云中君可能性更大。 二位可都是长辈,如此议论一个年轻姑娘,不觉得有些不合适么?任雨疏可听不下去了,也不怕得罪人,厉声反驳。 但沈望舒却没有理会她,倒是耐着性子向其他一脸好奇的人慢慢解释:诸位,若是晚辈没猜错,其实方才几位的话,是给说反了。 玄清眉头一跳,反了?怎么反了? 不是楚兰藉扮成了楚江流掌门,而是沈望舒说着,眼神慢慢移到了楚江流身上,然后又握了握萧焕的手以示鼓励,而是楚兰藉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全都是楚掌门和任堂主一手策划出来的,对吧? 第289章 章三三决战 你任雨疏往前冲了一步,几乎就是要与沈望舒拼命的架势。 但楚江流却淡淡地笑了起来,素秋,他都知道了,何必狡辩?没的落了下乘。 他叫的这名字,谁也不熟识,只是任雨疏却当真站住了,面上的神色心不甘情不愿,还隐隐有些担忧。 楚江流却没顾着安抚她,而是负手而立,仍旧是一副气度不凡的模样,下巴微抬,颇有些倨傲地问沈望舒,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么一问,就是承认了的意思。众人不由得哗然。 沈望舒倒是没什么别的表情,只是矜持地笑了笑,惭愧,其实在来南疆之前,楚掌门几乎都没什么破绽,毕竟萧焕当了您这么多年弟子,也没觉着您的言行有任何的不妥当。便是连楚兰藉其实也没什么把柄虽然她一门心思要杀陆灵枢和巫洪涛我觉得很奇怪,并且最后还安然无恙地得手了就更奇怪了。 难道他们两个不该死吗?陆灵枢可是由这些人带着队上了天子山要他的命呢。楚江流漫不经心地说着。 几乎是一下子就被点燃了怒气,沈望舒大步上前,几乎贴到了楚江流脸上,巫洪涛如何又该死了? 谁让他那样说慕平了?若是这话从楚兰藉嘴里说出来,沈望舒说不得还得赞上一句痴情,可这样情意绵绵的语调、如痴似怨的神情出现在楚江流这么一个样貌周正气质严肃的中年男子身上,却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沈望舒一时说不出话来,韩青溪却还有事问他,楚掌门您一直都是我与阿澄最敬重的师叔,因着秋山之故,我们也与您亲近,便是师父也十分看重您,否则不会以掌门之位相托。当日师父的埋骨之处是不是您给透露出去的? 楚江流微微颔首,难道让他魂归故里还做错了? 若是只迎回岳师伯的尸骨,自然没有一人敢多说什么。可是师父,为何要放出是我将岳师伯弃尸荒野的话?难道在您心目中,您教了二十年的弟子,就是这么一个不堪的人?萧焕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来,只是一双手都在袖中握紧了拳,面色也十分苍白,仿佛问这就话就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一般。 对于这个唯一的弟子,楚江流的态度倒是郑重了几分,却仍是一笑,啧,秋山不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么?若非如此,你也想不出假意叛门潜入倚霄宫的主意。不过也是有趣,为了除掉沈望舒,你假意叛门,如今为了救沈望舒,倒是弄假成真了。 沈望舒知道萧焕受不得这话,便抢先开口,楚大掌门,到底是你唯一的传人,至于这样说话么? 他算什么传人?如今与本座一刀两断就罢了,学到的还都是松风剑派的功夫,与我有什么关系?楚江流睨他一眼。 不过想了想,或许是又看不得萧焕那么一张竭力掩饰羞愤的脸,楚江流还是补充了几句,若不是第一回 武林大会被这几个各怀鬼胎的所谓大侠搅得七零八落不知所谓,本座也用不着冤枉萧焕以召开第二次武林大会。 你徐长老和姜畅同时开口,互相对望一眼,姜畅的耐性却比徐长老好多了,便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徐长老先说。 徐长老迫不及待地问:掌这几个小子说的都是真话?你是九嶷宫的人?可你分明是从小在松风剑派长大,年轻的时候几乎没有出过余杭,如何就成了九嶷宫的人? 楚江流笑了一声,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 姜畅便接着问道:看楚掌门的所作所为,似乎是早就知道陆灵枢的真面目,却为何一早不说,反倒在背地里推动我等去发现他背地里的小动作?都是九嶷宫的旧人,难道楚掌门与他们之间也有过节不成? 一众武林人士实在太过震惊,还沉浸在楚兰藉不存在,是任雨疏与楚江流的计策所带来的震惊中,反倒是朝廷来的一众军士,尤其是那副将,机会对江湖中事一窍不通,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只一头雾水地问:怎么回事?兀那小子,你倒是好好解释明白,他怎么又是个姑娘了? 这话说得不伦不类,若是在平日,定会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此时沈望舒只能无力地叹了口气,然后用一副商量的口吻与楚江流道:楚掌门不,该叫熊前辈,您想从哪里开始讲? 把萧沈二人引到那山洞里的人自然就是楚江流,对于沈望舒知道这些内情,他一点都不惊讶,反倒笑了笑,怎么,难道还是本座亲口来讲不成?也行。 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楚江流一振衣袖,向众人抱拳,重新认识一下,九嶷宫云中君熊川。 等等,我怎么记得传说中云中君乃是东皇太一的养子呢?便是薛无涯喜堂上的排位写的也是沈什么的岳澄小声向韩青溪嘀咕。 可惜韩青溪一心关注此间内情,都没顾得上听岳澄说话。 楚江流话音刚落,任雨疏也上前一步,拱手道:九嶷宫山鬼,龙素秋。 千头万绪的,却不知道能从哪里开始说起了。诸位最想听的是什么?楚江流这时倒是一副好说好商量的模样了。 徐长老一直愣愣地看着他,如今更是飞快地接口,九嶷余孽如何就成了松风弟子? 楚江流笑吟吟地道:这还算好答,却也得说上好一阵。江湖上传闻云中君早就是个死人,是因为当年各大派携手围攻九嶷之时,是我请命死守,要与九嶷宫共存亡。然后你们看到的就是一把大火,九嶷宫原址被烧作一片白地,几日前我才看过,啧,杂草也都一人多高了。不过当年火起之后,你们谁也没敢靠近,也没人愿意帮着救火,直到一场大雨才将大火浇熄,所以谁也不知到我到底是死是活。我没了身份,自然要再寻觅一个身份的 你杀了楚师弟冒名顶替?徐长老惊怒交加,你难道带着□□骗了我们二十多年? 楚江流淡淡一笑,毕竟孪生兄弟,长得就有九分相似,再稍作修饰,可不就一模一样?何况二十多年过去了,人都会变的,我一点点改回自己的本来样貌,你们也不知道的不是? 想起方才沈望舒说的易容术,众人都觉得很有道理。 只是徐长老就更加疑惑了,孪生兄弟?你 徐师兄忘了,楚师弟原本就是江掌门在外收养的,说是故人之子。有另一张老提醒他,只是既然孪生兄弟,为何只收养了一个? 这话没人能答得上,当时的情形,的确是没有人能亲见了。 楚江流也不拘泥此事,反倒恍然大悟一般,哦对了,这事你们都还不知道,本座少不得还要从头跟你们讲起。九嶷宫被诸位视为邪魔外道,一定是不知道它的来历吧?九嶷宫原是楚国遗民南迁至南疆所创,所以九位掌事人分别以楚国屈子的《九歌》神灵为号。原本的东皇太一是我们熊氏先祖,也便是楚王室的后人。可沈氏并不安分,一心想要夺权上位,与熊氏几代争夺,我父落败,便隐姓埋名北上中原。楚国后人,自然是要改姓为楚的。只是父亲也并不安分,来到中原之后又和中原武林搅在一起,最后落得个满门被灭的下场。松风剑派的江掌门和他有些交情,闻讯来救,却只来得及带走一个婴孩,至于我便被沈冀捡了回去。 阿弥陀佛,在场之中年纪最大的便是慧海,对他所说之事也稍稍有些印象,却十分不解,楚熊施主,当年你被东皇太一收养,也不过是襁褓之中的婴孩,如何能得知这些过往?据老衲所知,九嶷宫除东皇太一以外,其他人的岁数,也与你相差无几。 楚江流不慌不忙地抬手一指,方丈,您可知九嶷宫全盛之时究竟有多大的地方?除了这座九嶷山,未防敌人来袭,先祖修建了避居之所,便在那座山中。那山里原本就有个天然的大溶洞,稍加开凿,便是天衣无缝的密室。沈冀倒是信我,把那密处也交给我打理,我便在洞中发现了熊氏多位先祖写下的手札,记载的就是与沈家的数代恩怨。两厢一对照,还有什么不明白? 原本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只是偶然到中原来寻找父亲所遗留的财物线索之时遇上了楚江流。这人木讷老实,又因为血缘关系与我十分亲近,多套几句话,我就能大概猜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起初还想与他相认,和他共谋大事,可惜这人啊,冥顽不灵,还想找你们那道貌岸然的掌门告发我,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听他说到早就相识这一节,徐长老忍不住皱了眉,忽然恍然大悟,你一早就能随意出入松风剑派?这么说当年岳掌门弑师一事 楚江流笑了一声,哈,岳正亭倒是一直想出人头地,却对他那师父言听计从,怎么会做出这事?若不是看在沈千峰那小子看上他的份上,我也不会想到对他打主意。哦对了,沈千峰也是我带下山来的。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03) 他能带沈千峰出来,怎么想也没安好心,正好沈千峰又看上了松风剑派的弟子,便诬陷了倒霉的岳正亭,逼得他不得不上了九嶷山。只是岳正亭的性子,绝不会坐视师父伤重不管,也就引得沈千峰再次下山来。 我一面借着楚江流的身份在松风剑派散布岳正亭其实是为人所惑的消息,一面又想办法让那位江掌门看见了九嶷宫的功夫,他是个武痴,哪有不心动的?楚江流半闭着眼,似乎是在回忆、在陶醉,我再给沈冀递了个消息,说沈千峰在松风剑派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他心疼儿子,哪有不露面的?沈冀的武功,或许各位还有些印象,江掌门见了,自然是更加垂涎九嶷宫的武功秘籍,所以才有了围剿九嶷宫这一出。 众人听得屏息凝神,也不由得暗自心惊那时候的楚江流,才多大岁数呢?竟能设下这样的连环计,令人防不胜防。 更何况,虽然沈家与熊家的确是有数代仇怨,但他们的父亲身死,是他自己卷入了武林纷争,与沈冀并无干系,与九嶷宫也无干系。听从前几个遇到的九嶷宫之人所说,沈冀对这个养子还十分爱重,与对亲生的沈千峰并无两样。 千辛万苦,却是给自家养出一只白眼狼来,害了自己一家的性命不算,连九嶷宫的数百年基业也跟着毁于一旦。 最可笑的的是,楚江流冒用了旁人的身份,教出个徒弟,却连沈冀的儿孙也一并祸害了,倒是干干净净。 第290章 章三三决战 灭了九嶷宫,你也算大仇得报了,新继任的岳掌门对你不错,还收了这么个好徒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何不安分收手?听闻自己门下一连出了两个九嶷宫的余孽,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男扮女装,绿萝坊主便觉得如芒在背,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楚江流顿了顿,眼神在萧焕身上扫过,看着他一脸紧张又愤然的模样,面色便不由得一松,泛起一丝难得的温情,是啊,到了松风剑派这么久,唯一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便是收了这个徒弟吧。 他这么一说,萧焕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竟不敢去看他。 当年非得让我收个徒弟,否则就做不成长老,哈,当年的九嶷宫是何等的盛况,连云中君的位置我都不稀罕,却还稀罕区区一个松风剑派长老?楚江流双眼一眯,只是我也懒得听他们劝,不得不随便选了一个收进门,什么都没看。我都这么养了,萧秋山竟然还没被养废,反倒成了后起之秀,实在是难得啊。 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沈望舒知道,萧焕敬重他这个师父,不亚于敬重疼爱他的掌门人岳正亭。但楚江流对他却是这个态度,这让萧焕如何接受得了? 一时间,四面八方望向萧焕的眼神也各有考量,同情有之,幸灾乐祸有之。 沈望舒便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借着衣袖的遮掩,在底下悄悄握了握萧焕的手,想给他一点勇气。萧焕也明白他的心思,自然是回握了一下,只是他心情欠佳,这一下的力道也很小。 熊前辈,楚兰藉出现在绿萝坊也有好些年了,该不会是那时候你就想好要闹什么大事了吧?牺牲却也真够大的。沈望舒心里有气,便一个劲地挤兑楚江流。 楚江流漫不经心地打量他一眼,然后才笑了笑,要不沈公子再猜猜? 不是,或许在我入门之前,就已经开始考量了。萧焕终于往前踏出一步,朗声说道,我小的时候时常遇到练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总是找不到师父解惑,都说师父是闭关修炼去了,那时候我小,所以也就信了。为了这事,岳掌门也与他说过好几次,且准许我去他那里请教的。一年十二个月,有一半都在闭关的,请问哪一家前辈是这样的?若我没猜错,这些时间都必定是被用来筹谋了。 这样说起来,便是楚江流在松风剑派眼皮子底下策划了这么大一件事,而松风剑派没有一个人知道,实在是令人脸上无光。 似乎因此感到了心情愉悦,楚江流反倒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不错。这小子也是机警得很,到他大了些,有些事已经不好隐瞒,少不得要将他派出去走动,本座自己也需要新的身份遮掩,所以才有了楚兰藉这个人。 虽然早就听沈望舒说了无数次,但陡然一听楚江流自己承认,众人还是觉得不能置信,一脸荒谬地看着他。 也到了这样的境地,连自己的身份动静几乎揭了个干净,在这一点上也没什么好隐瞒了,沈望舒倒是十分理解他的心境,没多说什么,上前一步,掀起被他削去一大幅的衣袖,指着胳膊上一些白色的残痕道:这位且看,这边是在下方才一定要找的东西但凡易容贴了□□,不妥善清洗而是自己撕下不管,便会留下这样的胶痕。 楚江流对于男子来说,的确是十分白皙的,但对于女子来说,却是不足的,批复也不够光滑,一眼便能看出破绽。贴上□□,在肌肤这一层上,便真的可以以假乱真。 只是还有人看不明白:楚他这么高大,完全就是男人的骨架,和楚兰藉在身形上没有半点相似 兄台听过缩骨功么?沈望舒一边说着,身上一边发出一阵咔嗤之声,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身形骤缩。他原本长得不算健壮,却也是四肢修长的,这样一缩却忽然比韩青溪看上去还娇小。 在众人的惊叹之中,沈望舒身形一抖,又恢复了原状,笑道:缩骨功难练也伤身,若非一门心思要将自己变成另一人的,是绝不会练的。缩骨功用得多了,周身关节都会有损害,所以方才各位看在下与熊前辈动手,分明肩膀并不是死穴,却顶得他身形一滞呢。 那你秋暝立刻问了一句。 沈望舒连忙摇摇头,示意自己其实并不太爱用这门邪门的功夫。 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消息,便有一小门派的掌门怪声怪调地道:看来楚掌门的确是做大事的人啊,都不惜把自己扮作妇人了。 楚江流不以为忤,反倒对他微微一笑,过奖。不过楚兰藉这身份也的确好用,有门派与师父的掩护,许多事都能轻而易举地完成。便是武林大会这样的场合,只要推说一声师父之命,想不来便能不来了。 沈望舒倒是很赞同。毕竟楚江流得岳正亭的新人器重,门派中许多事都会让他去处置,他的江湖地位也便越来越高,可许多他需要去做的事反倒不方便下手了,所以这才变出个楚兰藉来。 哦?究竟有什么事须得这样去完成?玄清忍不住挑了眉。 这便太多了,楚江流笑了一声,比如查到陆灵枢与沈千峰一直私底下有往来,比如查到巫洪涛、薛无涯和崔离还在世的消息并不着痕迹地透给陆灵枢知道让他从容布局、比如暗中向陆灵枢透露燕鸿父子有取松风剑派而代之的消息;再比如给个消息让泰兴镖局向松风剑派求援、陆灵枢计划出岔子的时候顺手推上一把、在武林大会上添油加醋、顺手除掉能认出我的旧人岂不是许多便宜? 虽然都是简单几句话,却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一张大网几乎将整个江湖都囊括进去,不分正邪,其中这样多的复杂关系与隐秘消息,即便不是他自己一个人打听出来的,收集到一处却也要许久。更何况这些消息横跨二十多年,实在是耗尽心血。 不过纵观楚江流这些行事,有的是为了报复沈氏,有的是为了将九嶷宫拖下水,有的是为了将陆灵枢等人的计谋揭露出来,有的是想陷松风剑派于不义,如今更是将整个江湖都拉到的朝廷的对立面。 这些计划,有的甚至看起来相互矛盾,实在令人想不明白。 玄清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不由得沉着脸喝道:楚江流,你用二十多年的时间布了这么大个局,究竟想干什么! 自然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楚江流终于收起笑意,露出一副凶相。 饶是玄清这样的暴脾气也不由得被他的戾气震得一噎,还是慧海问道:阿弥陀佛,不知熊施主究竟觉得我等江湖朋友有何处对不起你了? 徐长老也恨道:不错!松风剑派都不敢自认有恩,却可有半点薄待于你,你非要这样算计? 松风剑派倒是并未得罪本座,只是恰好收留了本座那胞弟,只好将计就计了。楚江流欠了欠身,却是一点歉意都没有的模样。好在他也没说什么松风剑派得罪九嶷宫之类的话,否则他这个罪魁祸首只怕会被一众弟子当场活吞了。 明枯不想跟他绕圈,便道:都说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你想报复沈家也没人能说什么,借着武林正道的手灭了九嶷宫,便过分了吧?更何况那薛无涯与崔离提起你还颇为崇敬,何必要将他们揪出来赶尽杀绝?巫洪涛更是一心归隐,你还亲手杀了他。方才刺杀朝廷命官也是你安排的吧?为何如此? 楚江流负手而立,倒是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情,本座的东西,又何止区区一座九嶷宫?九嶷宫为何而立,诸位也是知道的吧,却是为了容留楚国遗民所立。若是可以,谁会愿意做一个遗民?何不能堂堂站在江山之巅,挥斥方遒,道一声吾家天下? 熊前辈,其他人都有些说不出话来,沈望舒却不由得笑出声来,甚至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您这莫不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天下共主换了多少,这莫不是要一一翻出来鞭尸不成? 萧焕也上前一步,硬邦邦地说道:何况楚国偏安一隅,从不曾做过天下共主,也没什么好拿回来的。 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耐着性子站在此处听他们啰嗦许久,此时却得出这么一个荒谬的结果,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是。 便是那副将,都愣怔了好一阵,才想起喊了一声,放肆!乱臣贼子,还想颠覆天下?还不快拿下! 在场众人虽然对楚江流恨之入骨,却未必能听朝廷的调度,尤其是这副将与先前那军官都十分嚣张,令人厌恶。 姜畅便忍不住叹了口气,熊先生,你有你的雄心壮志,旁人不能置喙。只是在下斗胆问一句,何必要将整个江湖都扯进来?江湖朝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如此以来,便成了全然对立,又是多少代人都无法平息的争端。 楚江流倒是有恃无恐了,对不住了姜掌门,其实这原本是两件事,不过本座实在也想不到了,想要与朝廷为敌,还能借谁的手。 你 都说侠以武犯禁,这话难道是一句虚言么?江湖中自成规矩,为了所谓的义气而啸聚山林烧杀抢掠都算是少有的良心,多数却不是因为利益便利用手中的势力对旁人大肆杀戮陷害么?看看我父亲,看看九嶷宫,再看看明月山庄,哪个不是这样?楚江流笑了笑,本座早就下定决心,有朝一日我能大权在握,便灭了整个江湖,决不许有法外之地! 他奶奶的!有人实在忍不住了,张□□粗,抄起兵器便冲了上来。 动手的人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弟子,楚江流并没有放在眼里,直到人都快冲到跟前了,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 只是也没等到他动手,一柄长剑便斜里刺出,将那人的兵器架住,紧跟着便见空中绿影一闪,与剑芒齐动,便又扬起一蓬鲜血来。 定睛一看,却是任雨疏,不,应该叫她龙素秋,但见她沉着一张漂亮的脸,神情却是杀气十足,持剑立在楚江流身前,一字一句地道:有我在,谁敢伤他? 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楚江流身上,竟还忘了原来龙素秋还是她的帮凶。绿萝坊主终于反应过来,怒道:还没找你算账!绿萝坊又有何处对你不起,要让你这样引狼入室? 坊主,这些年你们姐妹几个对我怎样,自己应当心里有数的,何必说这些废话?龙素秋满不在乎,不过看向楚江流的时候,眼神却又柔和下来,沈郎让我做的事,我自然无有不应的。 她叫的应当是在九嶷宫的旧称,一时间倒是把人听得愣住。 好容易玄清反应过来,将拂尘一甩,寒声道:都是九嶷宫余孽,还是此僚的帮凶,一并杀了,图个清净! 第291章 章三三决战 许多人早已是忍到了极致,听得玄清发话了,终于忍不住抄起了兵器,向楚江流与龙素秋冲了过去。 龙素秋全神戒备,手上的剑招也换了,不再是绿萝坊的功夫,反倒是与先前沈望舒所用的有几分相似,不必说,便是九嶷宫山鬼的武功。 只是楚江流却并没有与人对招的打算,但见他提气一跃,竟直奔山壁而去。他方才与沈望舒等人动手,长剑便一直不曾收回鞘中,此时更是随手一挽,势如破竹一般就刺了出去。 沈望舒一直看着他的动向,暗道一声不好,也连忙提气去追。只是江湖中人都乱了起来,反倒成了阻碍。 快拦住他!不得已,沈望舒只得放声大喊。 众人本来就是奔着楚江流去的,经此提醒,也便反应过来,纷纷施展轻功,朝着那处追去,各式各样的兵器毫不收敛,都灌注了劲力。 收手!沈望舒一边喊一边追,冷不防侧里袭来一阵杀气,都不及回身去看究竟是什么人,只管上手一挡,却觉得剑上传来一股巨力,连忙使了个巧劲挣脱,却发现阻拦他的人是龙素秋。 好一番打斗,龙素秋的鬓发已经松了,有几缕随着剑气迎风乱舞,更增添几分凌厉之感。这样热的天,她的额上却一滴汗水都没有,也没有一点红晕。 沈望舒身边恰好是阮清,她也顺手帮了一把,然后看着自己昔日的好友,竟有些尴尬,动作不由得一滞。谁知龙素秋却并没有对她留情,反手又是一剑,当真是难缠至极。 当心不要伤到了朝廷的人!沈望舒两头都挂心,却到底是选了一边最重要的提醒,不要和朝廷的人动手! 他这一喊,不少人便明白过来为何楚江流能这样清楚明白地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自然是一方面为了激怒那些官兵,一方面又刺激了江湖中人,两方的关系原本就很微妙,这样一来,战事一触即发。 朝廷这次派来的显然不是一支劲旅,定然不会是这些江湖人的对手,最坏的结果便是全军覆没,这样一来,朝廷便会出兵围剿整个武林。不管最后是谁获胜,总归是两败俱伤。 楚江流一个人的确是没办法做到颠覆整个天下的,可他却有办法。 沈望舒叫破了他的阴谋,龙素秋的神情便格外难看,对沈望舒出手更重,还险些伤到了阮清。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04) 都认回翠湖好一阵了,沈望舒也发现了他父亲对这位师妹的感情似乎与别人不同,自然想也不想地回护,然后狠狠削了龙素秋一剑,前辈,他这么个丧心病狂之人,你何必对他这样死心塌地?他又不在乎你。原本你与武林和朝廷都无冤无仇的。 是啊雨哎,只要你及时收手,也不会难为你的。阮清倒是真心实意地想劝解几句。 龙素秋听到沈望舒的话却好像疯了一般,高声道:你胡说!他明明还是在乎我的!否则何必要委屈自己扮成弟子陪在我身边? 前辈,在下还真没听说过,在乎一个人,却要她带着□□,隐姓埋名,连面貌都丢了。沈望舒手上动作不慢,面上却笑得畅快,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二十几年! 另一边,却见楚江流已经扑到了那副将身边,旁边也还有许多军士,眼看要动起手来便是死伤一片,一时间各大派的掌门长老都有些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萧焕便是在这时候追上去的,高声道:各位官爷请听在下一句劝,我等原本无意与朝廷作对,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还烦请各位暂退,越快越好! 放屁!那副将见楚江流来了,心里有些害怕,却还嘴硬,捉拿反贼乃是本官的职责,本官绝不会退! 上峰都这样说了,其余军士便是想退也不敢,只能硬着头皮对付楚江流。但楚江流这样的高手,便是玄清慧海等人也不敢小觑,哪里是他们应付得来的,转眼之间便被刺伤了数人。 这副将原本对江湖便有偏见,想来是听不进人劝的,萧焕也没有这样的好脾气,见他执意要找死,也就不想再多说,只管一心去追击楚江流。不过力所能及的,他还是会避开普通军士。 诸位,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姜畅与秋暝对了一个眼神便有了想打,连忙劝道,不若我等将一旁的军官先围在中间保护起来,免得被楚江流误伤,中间那些缠斗其中的,一个一个拉出来,能救一个是一个。 玄清听着觉得有道理,一边往前冲一边骂,虽然那个狗官不听劝,但他才是玩完不能被杀的,有谁与贫道一起将他抢出来? 我等愿去!立刻有人答应了。 却又说沈望舒这处,龙素秋原本也不想与沈望舒等人纠缠,只想帮楚江流一把,只是沈望舒也发现了那边的形式不对,一个楚江流便十分棘手了,就更加不能让龙素秋走脱,见方才被他们救出的年轻弟子就在身边,连忙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来帮忙。 韩青溪和岳澄算是与他打交道最久的,也勉强能明白他的意思,招呼一声,柳寒烟、丁雪茶和谢璧等人也跟来上来,战局便瞬间有了扭转。 柳寒烟也是绿萝坊出身,一直就对这位师叔不算喜欢,眼见她讨不了好,又想起原来叶无咎因他二人无情策划而死,心里便一股火气难以抑制,脱口道:好师叔,您是不是忘了,这位云中君可是从来没把九嶷宫的人当回事的,这么多年的同门,说杀便杀了,一点犹豫都没有,您怎么就以为他还在乎您?能委曲求全拌个小姑娘在绿萝坊屈就,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而已。 胡说八道!你住口!龙素秋忍不住尖叫起来。 被乱了心神,龙素秋的剑招便渐渐乱了起来,露出了不少破绽。沈望舒也不想拔这个尖,反倒让阮清与柳寒烟联手上前去将龙素秋制住,又由着其他年轻一辈的弟子去帮忙将人捆起来。 只是龙素秋也不知是收了刺激还是性子本来就烈,眼见自己是无力转圜了,却不肯束手就擒,反倒对着阮清还未来得及收起剑刃冲了过去,任由剑刃没入胸口。 阮清大惊失色,怒道:你你做什么! 阿清,你在笑我傻是不是?龙素秋张口吐出一口血,却还嗤笑一声,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样,他却并不把我当回事,傻透了。可是你记住,你也比我强不了多少,你那么在意秋暝,他又把你当什么呢? 住口!阮清呵斥一声。 不过龙素秋的确也说不出话来了,她只坚持着留下这样一句恶毒诅咒,便倒地身亡了。 你阮清却有些手足无措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沈望舒对这几人都没什么特殊感情,眼见龙素秋闹不出什么妖了,长松一口气,纵身便往萧焕那处去了。 姜畅的计策倒是不错,虽然笨了些,但也的确是最大程度减少了伤亡,将那些军士都带到身后保护起来。只是有一点比较麻烦,那副将颇有些不识好歹的,一定要冲出去与楚江流交手,而他手下的军士也有不少有样学样的。 一众江湖中人也不好一一点了穴道,这就成了楚江流的活靶子了,虽然怨气冲天,却也不得不尽心尽力在旁边守着。 如此一来,萧焕就是唯一一个能与楚江流一战之人。 楚江流冷笑道:小子,这就与本座刀剑相向了?果然是翅膀硬了。 敌我实力悬殊,你没有胜算,莫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缓了好一阵,萧焕也算是想明白了,对楚江流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楚江流大约心里也知道,却一咬牙,本座费了这么大心力,筹谋二十年,岂是你小子一句话便能说放弃的? 如此,那就请赐教了!萧焕脸色一冷,溯光翻转,上手便使了杀招。 只是他的功夫大多是楚江流所教,可楚江流却还身具其他门派的功夫,内力还更为深厚,萧焕实在是没有胜算。 恰在这时,一道青影飞快地掠了过来,解了萧焕眼前的危机。除了沈望舒,也不做他人想。 瞄了一眼他身后那些其他门派的弟子,楚江流冷笑道:好啊,又是一群送死的。 各位朋友,你们与楚江流若是没有仇怨的,最好就不要动手了,折在这儿不值当,师父们该心疼了。沈望舒淡声道,如今看来,还是先稳住朝廷更要紧,还是回去帮着师父们做事吧。 他这么一说,韩青溪、岳澄还有柳寒烟却上前一步,有仇的又怎么算? 萧焕扛下楚江流一剑,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上吧! 又有三五人加入战团,其余弟子则是听了门派的召唤,回去防着楚江流再与朝廷中人打照面了。 不过楚江流的实力也委实是惊人,这么多后起之秀一道围攻他,看起来却还没有对他造成致命的威胁,反倒能游刃有余地选择自己想对付的人柳寒烟与沈望舒。 沈望舒心念一转,当即就道:怎么,跟在身边许多年的人忽然没了,熊前辈还是有些心疼的吗? 楚江流脸色一僵,不想说话。 但沈望舒眼看他受了触动,便不可能放过,当即又道:只是人还在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呢?如果龙前辈生前能听到这样一句话,或者哪怕是这么一个眼神给她,只怕也能含笑九泉了。 她就是个傻子,为什么要为难她?楚江流快剑袭来,却暗藏许多后手,逼得沈望舒连连倒退。 看萧焕上前来替他顶住压力,沈望舒才松了口气,原本不想的,只是人家都想杀我了,难道我要洗干净脖子让她杀?我还没傻。对了熊前辈,晚辈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楚江流的脸色越来越差,一剑将萧焕震开,又伤了丁雪茶,逼得谢璧与柳寒烟的联手合集都不成样子,却还是咬牙道:看在你就快没机会听的份上,说吧。 沈望舒一个倒翻,然后往后一倒,几乎贴在地面,仅靠在地上的脚尖带着自己转了一圈,从他身后挥出一剑,不知在前辈心中,到底是龙素秋重要,还是我师兄苏慕平更重要? 旁人闻言都是一愣,几乎要以为沈望舒疯了,可紧接着,却又看到楚江流身形一僵。 住口!楚江流说话之时带着火气。 沈望舒却不依不饶,反而笑道:啊,可是把前辈问着了,想必是不好说了。却不知道是前辈觉得记挂着我师兄觉得很是对不起山鬼前辈,还是熊前辈觉得自己堂堂男儿之身却记挂上了一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年轻男子所以丢人了呢? 他不说,大家几乎都忘了,绿萝坊弟子楚兰藉看上了明月山庄弟子苏慕平,两人难分难舍,这位楚姑娘还因为苏慕平身死之故奋而杀死陆灵枢。当初看她的举动都是情真意切的,倒还觉得这姑娘委实可怜,喜欢上的男子不堪重托。如今知道了身份再来看却真是又可笑又诡异了。 这一下可着实是把楚江流逼急了,他长啸一声,挥剑横扫,剑招凌厉,散出的真气也霸道,逼得围在他身周的几个人都有些招架不住,岳澄连忙拉着韩青溪退走,谢璧也自觉地挡到了丁雪茶面前,萧焕与沈望舒却是不约而同地来到柳寒烟身边,一左一右地架着她的胳膊掠起。 在旁边稳定局势的一众长辈看得心惊肉跳,绿萝坊主更是有些心疼,沈望舒,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伤着谁你都担不起责。 秋暝不爱听这话,轻咳一声,到底还是提醒道:望舒,可千万要小心啊。 谁知沈望舒置若罔闻,仍旧笑嘻嘻的,一边打一边刺激楚江流,不过晚辈也着实是好奇了,山鬼哪里不好了?能让薛无涯这样魂牵梦萦的,自然是样貌绝美的,武功也好,性子也不错,还对前辈忠心耿耿,前辈却对她爱答不理,反而因为苏慕平一而再再而三地动怒,他长得马马虎虎吧,武功真是没得看,做事也不算十分干脆利落,又不敢背叛陆灵枢又很厌弃自己所行之事,什么都想要,所以什么都没捞到。前辈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这话说得就有些刻薄了,楚江流是动了真怒,手上的招式越发凌厉,却只追着沈望舒一人打,其他人再怎么阻拦也无动于衷。沈望舒不敢与他硬碰硬,却暗中向同伴们使了个眼色,然后施展轻功逃窜,将楚江流往演武场上带。 慕平他性情温和,乐于助人,他的好又岂是你知道的?凌厉一剑当头劈下,饶是沈望舒动作快也有些躲闪不及,不得不贴地滚上几圈,狼狈非常,却还被削掉一块衣角。 偏偏楚江流攻势凶猛,神情却十分温柔,当初我遇到他的时候,心情很是不好,毕竟我一个四十的男人,却非得扮作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忽男忽女,整个人都是混乱的,缩骨功留下的后遗症还发作得厉害,偏偏还遇上不开眼的混蛋调戏。我只消动动小指头就能弄死那群混混,慕平却奋不顾身地扑了出来。他的武功真的不太好,连那么几个混蛋都是勉强应付的,却说什么也不退,宁愿被打得鼻青脸肿。我没想道谢,他也没有挟恩图报,只是在我后头悄悄跟着。我以为他也图谋不轨,都火冒三丈了,他却问我要去何处,想送我过去,若是不能,远远看着我安全到达就罢了。他还主动问我,要不要帮忙看伤若不是他,这缩骨功的后遗症便能让我生不如死。 追过来的几个年轻弟子都有些动容,攻势也缓了下来。 可沈望舒凝神应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随口说道:可是你却害了他。就算他在陆灵枢手底下走不脱,可也能找一个普通的姑娘娶回家,恩爱和谐过一阵,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就算是死了,都还得被人在身后戳着脊梁骨嘲笑? 沈望舒说话的时候,脚下的步子格外注意,不知不觉便将楚江流引至一处绝佳的包围,几个年轻弟子互为呼应,无论是谁动手,都能伤他不少。 这一番话说出去,沈望舒单等他暴怒,然后寻机动手。谁知楚江流却真的叹了口气,连带动作都缓了些,是啊,我对不住他,是我毁了他的一生。 他能这么说,却实在出乎意料了,沈望舒也愣了片刻,才暗中做了个手势。 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萧焕,从楚江流背心后暴起发难,那一剑仿佛裹挟风雷之势,又如流星陨下,又快又狠。 韩青溪、岳澄、丁雪茶、谢璧分守四方,柳寒烟则凌空而下,几乎呈现天罗地网之势。 沈望舒也没有畏惧,正面发难,也用了一招罗生堂下,直冲而去。 楚江流也不知是不是倦了,也没奋力格挡,倒是教所有人都得了手,明晃晃的七把剑,将他几乎刺成一只血葫芦。 直到几人撤了剑,楚江流才道:我感念他的情意,也很想倾心以报,可他是伟岸的男儿,我却不是纯粹的女子,如何对得起他这一腔热忱,又如何能还他一片真情? 说罢,他费力地笑了笑,颓然倒地,只留几个满身血污的人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挖坑太多了,尽力在埋,都不记得还有没有什么没交代了 但是boss吧,可算是死了= = 还有一章尾声来着,可能是今天 第292章 尾声定风波 前面就到地方了,到底是来赠送贺礼的,都把仪容整理利索。翠湖居山门外,一行湖月色服饰的男女肃容立定,为首的一名长者发布命令,其余诸人连忙照做。 待众人都收拾利索,那长者又看向队伍中的一名年轻女子,青溪,贺礼都妥当吗? 回掌门,弟子检查过了,都没问题。说话的女子赫然便是韩青溪,而被她叫做掌门的人却是从前的徐长老。 徐掌门这才点了点头,走吧,都精神点。 一行人走在张灯结彩的山道上,无不感叹翠湖居的阔绰与和睦,岳澄也趁机挤过来,青溪,你说咱们成亲的时候,也会如此吗? 仿佛被这话烫了一般,韩青溪飞速回头,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的,乱叫什么? 嘿,都要成亲的人了,难道还叫师姐吗?岳澄料定了她不是真的生气,反倒嬉皮笑脸的,不过姜掌门也真是对门下弟子太好了,谢无瑕那小子就算是秋居士的徒弟,却也普通的很,成个亲居然还能广邀整个武林来观礼。 韩青溪摇了摇头,知道岳澄这嘴上没个把门的毛病大约是好不了了,若只是谢无瑕与丁姑娘的婚事,自然不至于如此。不过自一年前武林遭受重创以来,便再没什么大喜事了,姜掌门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热闹热闹,振奋士气罢了。更何况 什么? 何况秋居士丧妻已久,阮居士也多年未嫁,两人也算是有患难之情,又有这个意思,正好就借着徒弟的婚事来昭告武林了。韩青溪刚想开口,便忽然凑上来一个人,语气轻快地把她的话头抢了过去。 恋耽美 >谁拿了反派剧本——温翡烟儿(205) 韩岳二人闻言,不由得同时对他翻了个白眼。 这人是这一队松风弟子里唯一的异数,人家都穿着松风剑派的门派统一服饰,偏他一个,内里穿着正红色的里衣,外罩半透明的鲛纱白袍,却又镶着红缘,简直非常点眼。好在这人的一张脸也十分俊美,并没被衣裳的风头给压下去。 师姐如今协助掌门理事,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这么多闲工夫去打听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问师兄我啊。那人挤在韩岳二人中间,没觉得有丝毫的不对劲。 岳澄实在忍无可忍,怒道:萧师兄,你今天话好多啊。 那人正是萧焕萧秋山。被岳澄这样挤兑了,他还没有退开的意思,反倒在岳澄头顶上敲了一记,是吗?你师兄我一向这么能言善道的。 秋山,要到翠湖居了,你很紧张?韩青溪则笑眯眯地问了一句。 萧焕一下子闭了嘴,哀怨地看她一眼。 都还来不及嘲笑他,岳澄便见走在前头的几位长老都行了下来,也连忙跟着站住,这才发现前头遇上了绿萝坊前来送贺礼的队伍,少不得要一阵见礼。 那边四位堂主之后,站着的便是多日不见的柳寒烟,她也看见了这边的熟人一一含笑点头,只是在看到萧焕的时候,眉梢一条,微微有些吃惊。 松风与绿萝两派一向交好,前次也是这两家共同闹了大叛徒,可谓同病相怜,徐掌门与绿萝坊主的交情也便更亲近了些,两派队伍便走在了一起。 萧秋山,你这是抽了什么风?一别经年,柳寒烟开口还是这样,好歹是来喝喜酒的,你怎么还穿一身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抢新娘。 萧焕竟没有反唇相讥,反倒勾了勾嘴角,这你可放心,我对新娘没兴趣的。就怕冲撞了新人,还特意在外头压了一层。 斗嘴的乐趣就在于你来我往,萧焕并不接茬,柳寒烟也便没了兴趣,嘁了一声,转而与韩青溪说话。 这两派近来在江湖上名声地位都大跌一截,各家掌门也便不计较弟子主动叛门的旧怨,亲自给迎了回去,并委以重任,韩青溪与柳寒烟现在都与副掌门无异,若是要聊,她们二人也便有许多共同话题。 一路被翠湖居的弟子引入席中,又看到许多熟面孔,也就各自聊天去了。 经历楚江流一事,松风与绿萝固然是受害不小,但其他门派也并没讨到什么便宜,光是为了应付朝廷各自收敛都折腾得够呛,谁也没心思再挣个什么武林霸主的位置了,武林正道竟是前所未有的和气。便是之前掌门与少主都犯了大错而被嫌弃的太华门也自行推选了一位年轻的弟子继任,这位小掌门倒是有些手腕,一年的时间,与各派的关系都改善不少。 而明月山庄剩下的唯一一个弟子容致也立志重建门派,要将医术与武学发扬光大,无处可去的洪涛水寨众人便跟着他去了,学医术、采买药材的事做得有模有样。 萧焕等人因为斩杀了楚江流,最近在江湖上的地位越发水涨船高,很受年轻一辈弟子的敬服,如今一气聚了三人在此,便有许多从前一道被俘的弟子上前来叙旧。 其他人都聊得开心,萧焕却有些漫不经心的。 便是容致都发现了萧焕在走神,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却只见了在招待宾客的谢璧,不由得问道:萧兄,你有事要同谢兄说? 没有!萧焕下意识大声回答,倒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岳澄更是凑到韩青溪身边低笑道:看我说什么来着?心虚,绝对是在心虚! 韩青溪笑而不语,也随着萧焕的目光望了过去,眼底却忽然划过惊艳之色。 堂前忽然出来一人,身材修长挺拔,面容昳丽俊俏,却是沈望舒。 他已经行过冠礼,不过那时整个武林都一片低迷,秋暝也便没有声张,只有门中长辈在。认祖归宗后,秋暝有心替他换个名字,便在冠礼上赐名朔,仍以望舒为字。 许久不见,他又长开了些,也不像从前那样总是穿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衣,而是换上了红袍,便显得越发姿容出众。 等等红衣?还与萧焕身上那件款式几乎一般无二! 你们一个个的,是约好了要砸场子吗?柳寒烟笑问萧焕,却发现这人直愣愣地看着沈望舒,目不转睛。 沈望舒也看见了他们,只是点头一笑,目光在萧焕身上掠过,几乎没做停留,然后转向谢璧,与他说了什么之后,便与他一同去招待客人,没有过来的意思。 如此,萧焕就越发挪不开眼了。 先前大家嘲笑他的话,其实一句也没错,他今日穿着红衣来翠湖居,真的不是为了砸场子,而是为了试探沈望舒的态度。他很紧张,真的十分紧张。 看着沈望舒在前头谈笑风生,萧焕几乎是立时便想起了他们分别那日,也便是平息了楚江流之事各大门派修整完毕准备回程之日,他需得回松风剑派,沈望舒又是一定会跟着秋暝走的,他不甘心,便斗胆犯夜前去,问沈望舒日后有什么打算。 那天沈望舒也是这么笑的,没有算计没有揶揄,发自真心。 只是沈望舒说的话,让他不是那么爱听了他们二人以互相算计互相亏欠互相伤害开始,师长亲友各自算计经营也给彼此添了不少麻烦,纠葛太深,却不太美妙,的确需得一点时间来好生理一理,毕竟他们两个男子携手相伴是个大事,要考虑明白才是。 沈望舒定的是一年为期。 如今一年以至,萧焕觉得他还是想与沈望舒相伴下去,才偷偷耍了当年沈千峰寿宴上沈望舒耍过的小心眼,悄悄穿了一身红衣前来,若是沈望舒也是如此,便也能偷偷当做是他们自己的婚礼。 如今沈望舒也穿着红衣,是不是 为了这一个答案,萧焕纠结得心神不宁的,婚礼听得很马虎。之后的宴席上,能推掉的酒他也一概不喝,就怕沈望舒到时候来了,他却已经喝醉了,错过了说话的机会。 不过萧焕还真是低估了两点松风剑派和他到底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头,前来敬酒的人多不胜数,躲得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他的酒量招架不住;而沈望舒作为新郎的师弟及秋暝的儿子,想要逃席来找他也并不可能。 郁闷之下,萧焕还真是喝得有点飘飘然。 不过喝多了的一大好处就是,壮了他这怂人的胆子。 是夜,萧焕凭着印象摸到了沈望舒的住处,也不敲门进去,却摸上了墙头,往上头一骑,摸出玉箫就开始吹起来。 醉是醉了,但萧焕的耳力还在,吹了没两声就听到了屋里的动静,知道是有人走到了窗边。 只是窗户迟迟不开,他也不能停。一遍不行,萧焕便涨了一个调再吹一遍、两遍,渐次拔高。 直到第五遍的一个高音,玉箫都快承受不住了,那窗户才被推开,一名身着红衣的玉面小郎君抱臂倚在窗框上,懒懒地朝他笑,哟,萧少侠这是深夜难眠,就跑出来扰人清梦呢? 不是扰人清梦,是《凤求凰》。萧焕直愣愣地看着人,说话也一样直。 沈望舒不由得脸上一红,颇有些讪讪的,哦奏的还不错。那你是只会这一首吗? 你不答应,我就继续吹。说着,萧焕又有举起箫的架势。 别!你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在江湖上也不算什么秘密,但大晚上的,让人看见萧焕蹲在他墙上吹一夜的《凤求凰》,沈望舒觉得自己真是丢不起这个人。 但萧焕却异常执拗,只重复了一遍,你还没答应。 沈望舒当即翻了个白眼,我穿这一身衣服你还不明白什么意思?下不下来?不下来就再也别来了! 他已经除了外衫,只剩下里头一件鲜艳的红衣,更衬得他肌肤明丽如雪,动人心魄。巧了,萧焕来的时候,也只穿着里头的红衣,没有遮遮掩掩的外衫。 听他这么说,萧焕当即一跃而下,直接从窗户跳了进去。 正准备给他开门的沈望舒吓了一跳,托了他一把,祖宗,这么等不及?床前有烛,小心燎到。 萧焕却一句都听不进去,只把人揽进怀里,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小舒,我好想你! 我也是沈望舒慌得连忙用掌风关了窗。开玩笑,谢璧的洞房离这里可不愿,待会有人来闹洞房可就顺便连他这里一锅端了。 萧焕却没想这么多,得了这句回答,喜形于色,连忙低头吻了下去,手也不安分起来。 天呐,这得是忍出毛病了吧!沈望舒又有些懊恼,早知道这家伙这么不解风情,就不该厚着脸皮从谢璧那里去讨些红烛喜纸来,害得丁雪茶笑死他了! 冗长的一吻终于结束,萧焕放开他,两人身上的红衣都揉得有些松松垮垮了。不过这时候萧焕也总算找回些理智,气息不稳地揽着他,语无伦次地道:小舒,是真的吗?你答应我了?我真的我真的心悦你,我想与你共度一生,从前我对不住你的事,我会倾尽一生去偿还的,我我喜欢你! 看着他急切剖白的模样,沈望舒不由得一笑,我也是,很早之前就是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告诉你,我也愿意与你共度一生。 萧焕大喜,又要吻下来。 不过沈望舒却抬手一挡,合卺酒喝吗?名不正言不顺 要,合卺酒要喝,我还要与你结发,与你白头偕老。 好啊。 月上中天,良辰美景,翠湖居正是三喜临门。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从金庸先生过世那天开文到现在,中间停了半年,终于完成了这篇文。敲下全文完三个字的时候,心情非常复杂,以至于一片茫然。 这真是我最惨的一篇文,默默单机到一百万,更别说v了,就是我签约的第一篇文都没这么忧伤,有时候想想,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 在开文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这个完结感想该怎么写,想说的话太多了,毕竟是我最喜欢的武侠文。结果写到最后,已经没啥好说的了我咋就写成了这样!这可是我最爱的武侠啊!节奏越来越烂,感情一塌糊涂,什么都想写,结果还什么都没说明白,太恼火了。最可怕的事,新开了个文,好像也没什么好转。 不过要说总结原因,好像又能找到问题因为我真的没大纲。 虽然现在武侠是真的冷,但是我自己也绝对要背绝大部分的锅。 第一次看小说就是看的武侠小说,当年《武侠故事》和《今古传奇武侠版》一本没落下,沧月沈璎璎小椴凤歌等等远古大神都是我的最爱,所以我就取了这么个笔名(毕竟女神是沧月)。所以从当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时候,关于武侠的脑洞就非常非常多,这次动笔就想尽量串起来,结果很翻车。 文开头的一段两人相认相杀,是大学就写出来的,那时候想写一个正道少侠却把邪教少主骗了的故事,只不过现在看看,武侠元素真的很少,就是个狗血的感情故事,还是虐的,只能作为感情主线使用。虽然么大家都不爱看这种感情关系了。 这个文的第二个灵感,是高三的时候看《笑傲江湖》,被金老先生深深折服,表示真的是太喜欢江湖上勾心斗角的故事了!只不过那时候年轻,看到的还是爱情,于是有了一个桥段一个隐世的门派救了名门正派被诬陷的弟子,但自己却反遭诬陷,陷入困境,而正道弟子为了重回门派,就当胸刺了一剑,感情破裂。那时候的设定还是bg,按照我看武侠的规律,男主捅了女主一剑,比如卓一航和练霓裳,那就得be;女主捅男主一剑,比如周芷若和张无忌,卓南雁和林霜月(《雁飞残月天》),反正不是因为这个事感情破裂的。剧情没走完男女主就不在一起了,这就不行了呀,于是只能弃置,没想到这里用在老一辈身上还是很合适的,也是贼开心了,虽然改成了bl线。 顺便说一句,关于九嶷宫的设定,也是这个时候有的,只不过当时只有东皇太一、云中君(我那时候就这么变态哦)、大司命、少司命的人设,其他人的名字就是一个符号,并不知道能做什么用。 这次开文的时候,其实没想过要启用九嶷宫的设定,剧情也不是特别复杂,就是只有松风弟子来调查失窃案,发现是陆灵枢从中策划,目的是让岳正亭身败名裂,完了。后来卡住了,干脆加入小boss,这才把九嶷宫拉进去,薛无涯、崔离等等也是那时候填进去的,几乎就是一边写一边现做人设和世界观,异常难受。然后我又心大,江湖又不是九嶷宫一家的江湖,十大门派安排上,人物也越来越多,最后,我把自己给玩死了,开心! 还想说说云中君这个设定。这个人物最开始想用的原型吧,其实是东方不败的,然后那时候刚好出了陈乔恩版的,一下子就跑偏了。后来我又加了两个设定,灵感分别来自一个记不得名字的武侠故事,是一个会易容的老太太喜欢上一个年轻小伙子的故事,另一个是东海龙女《海国遗梦》里的小故事,说是没有性别的飞天喜欢上一个男子,但是他很羞愧,因为自己不是个女孩子。高三的时候是把苏慕平这一角设定得很坏,唯一的亮点就是痴情,知道真相之后表情相当精彩。现在岁数大了,不喜欢爱情故事了,喜欢搞事业了,也心软了,还是让苏慕平好一点,不知道真相就去了吧,太不容易了。 以后啊,得好好练一下感情戏,现在主cp崩成这样已经没啥好说的了,关键是之前还想的好好的,我要给岳澄韩青溪、谢璧丁雪茶把感情戏写好,包括阮清,之前还设定过为了爱情差点投敌的剧情,但是我真的不大受得了恋爱脑,还是算了。结果呢,这几对cp都没怎么写感情戏,反倒是给了楚姑且叫楚兰藉吧,他和苏慕平的戏份都比这几位本来计划好的多,还横空杀出柳叶的感情戏,讲道理他俩一开始都不在人物表里头啊摔! 最后,不管武侠怎么冷,都是我的最爱,以后还会写的,要等节奏和感情戏都练好再动笔,不然真的不配说喜欢武侠! 希望能看到这里的朋友们,还能江湖再见。 2020.06.11 于重庆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