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人间路》 正文 第 1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1 章 小说下载尽在 惘然人间路 BY:朱雀恨 第一章 深秋的早晨，仙霞岭内群山寂寂、白雾缭绕，蜿蜒的盘山路上，一支马队缓慢地行进着。隔天夜里才下过阵雨 ，山道滑得跟泼过油似的，车夫们唯恐马匹失足跌下崖去，都下了地，小心翼翼地牵着马走。 当先那驾马车由一个老者牵着，车上坐了个清眉朗目的少年，一边看着山景，一边握了把花生，一颗一颗往嘴 里扔。 这少年名叫裴鹤谦，一十九岁，杭州人氏，家里开着间百年药号葆春堂，牵马的是他家的老仆裴忠，马队运送 的正是他们从云贵采办来的药材。 &qut;忠叔，&qut;裴鹤谦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山下问：&qut;那是什么？&qut; 裴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晨雾已经散开，山脚下露出一条笔直的青石大道来。 &qut;这是去杭州的路吧？&qut;裴鹤谦跳下车，一扬手阻住了车队：&qut;眼下就是阳关大道，我们干嘛要翻山呢？不单凶 险，绕来绕去的，也费时间。&qut; &qut;二少爷，你说得不错。这江浦驿道原是经仙霞、往杭州的一条官道。&qut;裴忠叹了口气：&qut;只是，眼下这条路可 走不得了。&qut; 车夫也帮着裴忠说话：&qut;二少爷，您头一次出门，所以不知道。走江浦驿道的话，会经过白雾街的，那镇子闹 鬼，这十几年间，只有进去的人，却没一个出得来呢！&qut; &qut;就是啊，别说客商了，就连去驱魔的道士也不见回来的。&qut;另一个车夫咂巴着嘴道：&qut;早些年官府也发过兵， 可这白雾街像是会吃人的，去多少军队，就吞掉多少，侥幸逃回来的兵丁也都疯了。现在连官府都怕了，张榜 明令，让商旅避着白雾街走。&qut; 裴鹤谦年轻气盛，不信这些，扬了眉道：&qut;光天化日的，哪来的鬼？&qut; 裴忠轻声咳嗽：&qut;二少爷，我们不过是过路的。出门在外，谨慎些总没错，不过是多走一天半的路途，犯不着 去涉身家性命之险。&qut; 见众人坚持，裴鹤谦也不好再说什么，回到车上，嘟着嘴看风景。 车夫们一路无聊，讲起白雾街的传言，说什么白雾街遍地枯骨，连井水都是红的，又说那里有一汪碧潭，潭中 有个美人，雪颜冰肌、勾魂夺魄，春宵一度便取人性命。裴鹤谦听了只觉得好笑，白雾街真要是个有去无回的 地方，这些话又是哪里来的呢？可见都是些胡说了。 午后，一行人马翻过了山梁，车夫见裴鹤谦闷闷的，便拿鞭子指了崖下：&qut;看！那就是白雾街。&qut; 裴鹤谦凝神细看，青青的山谷间伏着一座市镇，江浦驿道穿镇而过，镇子看来并不大，只有一带长街，街边的 民居多是青砖黛瓦，衬着些楚楚的烟树，远远看去一派宁静祥和，竟有几分画意。 &qut;真不像个闹鬼的地方。&qut; 裴鹤谦话音刚落，前头响起声凄厉的哭喊：&qut;救命！&qut; 众人一惊，抬眼看去，路中跪着个青衫的僮儿，一路膝行过来，攀住裴鹤谦的车辕便哭开了：&qut;各位大爷，救 救我家公子吧！求求你们了......&qut; 裴鹤谦扶起僮儿：&qut;你家公子在哪儿？&qut; 僮儿一手攥紧了裴鹤谦的袖子，一手指了路边的灌木丛道：&qut;就在那里，快跟我来。&qut; 裴鹤谦救人心切，跟着僮儿就走，裴忠到底谨慎，紧赶两步，拦在二人跟前：&qut;小哥，到底出什么事了？&qut;边问 话，边细细打量那孩子。 这僮儿不过十三、四岁年纪，满面是泪，衣摆上沾满了泥污，模样虽然狼狈，长得却极是周正，齿白唇红，一 双眸子又清又亮，不像是小户人家的粗使奴才。 僮儿抹一把泪：&qut;我跟少爷上山来赏秋景，不料遇着伙强人，抢了东西不算，还把我家少爷刺伤了，他昏过去 了，淌了好多血......&qut; 裴鹤谦自幼习医，把人命看得天大，听说有人受伤，推了僮儿便走：&qut;快带我去！&qut; 裴忠不好再说什么，一使眼色，从人们立时分了两拨，一半看着车马，另一半跟上裴鹤谦，将他团团护住。 众人拨开灌木，没走多远，便见满地的枯叶间伏着个白衣人，乌发披散，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僮儿哭着扶起了那人，裴鹤谦凑上去一看，这才发现，伤者腰间一片猩红，赫然插着一柄短刀。 裴鹤谦吩咐从人取了绷带、银针过来，撕开那人的衣裳，先以银针刺穴，止住了血，又小心翼翼地拔出短刀， 用绷带裹好了伤处。 &qut;公子，您是大夫吧？&qut;僮儿望着裴鹤谦。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2 章 裴鹤谦笑着颌首，从怀里取出个瓷瓶来，倾了颗小小的丹丸在掌心。僮儿晓得他是要喂药，忙帮伤者挽起青丝 ，露出脸来。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裴鹤谦把药送过来，僮儿心中疑惑，抬头一看，却见裴鹤谦直愣愣地瞪着 自家少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僮儿轻咳了一声：&qut;公子。&qut; 裴鹤谦这才如梦初醒，捏住那公子的下颌，把丹药送进了他口中。药喂好了，却忘了放手，僮儿又是一阵猛咳 ，裴鹤谦才松开那人的下颌。 裴鹤谦挪开了眼，心口却还是突突直跳，不由叹道：&qut;唐诗有云‘有妇颜如雪'，我只当是诗人杜撰，今日才知 这世上真有人雪为肌骨、冰为魂魄，居然还是个男子。失态了，见笑。&qut; &qut;救命之恩，重于泰山，恩公不必如此。&qut;僮儿说着，吐了吐舌头：&qut;再者，世人初见我家少爷，多是这个模样 。&qut; 裴鹤谦笑了：&qut;敢问你家公子高姓大名？&qut; &qut;少爷姓顾，名言雪。&qut; 裴鹤谦点头：&qut;真是‘颜如雪'了？&qut; 当下两边互通了名讳，这僮儿的名字也别致，叫做未央。裴鹤谦一边与僮儿寒暄，一边捡起那柄沾血的短剑来 ，递了过去：&qut;这是你家公子的剑吧？&qut; 未央眸光一闪：&qut;裴公子神通，你怎么知道的？&qut; 裴鹤谦笑道：&qut;这短剑盘金丝、镶美玉，锋利不足，雅致有余，怎么看都不是山贼的，该是你家公子拿用来防 身的吧，可惜反被山贼用了。&qut; 未央接过剑来，点了点头。 一旁的裴忠插上话来：&qut;我看你俩轻装薄履，怕是住得不远吧？&qut; 未央颌首：&qut;是，我们就住在山下的白雾街。&qut;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众人寒毛直竖，未央却似全无只觉，望着裴鹤谦道：&qut;我一个人背不动少爷，还请裴公子 送佛送到西，帮忙将少爷送回去吧。&qut; 裴鹤谦点点头，&qut;好&qut;字还未出口，就被裴忠拉到了一旁，老头紧攒白眉，低低劝道：&qut;二少爷，白雾街是何等 地方，还是不去的好。&qut; &qut;不过是些传言，何必当真。这青天白日的，还会跑出什么妖怪不成？你看他俩，衣服有缝、地下有影，总不 是鬼魅吧。&qut;裴鹤谦说着一笑：&qut;医者仁心，我们就送他们一程。&qut; 裴忠把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qut;空穴来风、未必无因......&qut; 两人正说着话，未央已凑了过来，轻咳一下：&qut;老人家是不是听说白雾街闹鬼？唉，也不知哪来的流言。我家 主人在镇上开有客栈，经营三十余载，漫说是鬼，便是鬼影也没见过一个呢。&qut;那孩子边说话，边拿双清亮亮 的眸子看着二人，一派坦荡，倒叫裴忠脸热。 &qut;这样吧，&qut;裴鹤谦略一沉吟：&qut;我套辆车送他们下山，你带着人马继续赶路，我随后就到。&qut; 裴忠摇头：&qut;草药、车马都是小事，我担心的是您的安危。&qut;见裴鹤谦一脸的不屑，裴忠长叹一声：&qut;也罢，一 起去吧，多少有个照应。&qut; 众人听说要去白雾街，多有难色，裴忠竭力斡旋，说是到了地方放下人便走的，车夫们这才不情不愿地套上了 马，及至裴鹤谦抱了昏迷的顾言雪过来，众人见了那人的容色，惊艳之余，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裴鹤谦将顾言雪、未央安顿到车中，翻身上马，长鞭一甩，率了车队，在未央的指点下，择小道下山，直奔白 雾街而去。 此时太阳已挪到了西天，风过竹梢，暮色里漫山的翠竹绵绵起伏、青金跳荡，真似碧海一般。裴鹤谦的心里说 不出的快意，只觉得山道也变得坦荡起来。 行不多时，车队已到岭下，踏着青青石板路，沿江浦驿道再行了半里，一座市集赫然在望。进了镇中，但见路 旁榆槐成行，商铺林立，家家户户，青墙乌瓦，人声盈盈。 未央攀住裴鹤谦的肩膀，噘了嘴道：&qut;此地便是白雾街，哪里闹鬼了？&qut;说着，朝身旁的裴忠瞥了一眼，老头也 不说话，点起杆旱烟，默默地吞云吐雾。 裴鹤谦见状，笑着打圆场：&qut;哎，这镇上怎么连条狗都不见？&qut; 未央愣了愣，冲着裴鹤谦一吐舌头：&qut;养那东西干嘛？这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用不着防人。&qut; 众人初进镇中，莫不自危，到了此时，见四下一派和乐，也都放松了下来，纷纷唾骂流言害人：&qut;早知这样， 我们何苦翻山，走驿道多好？&qut; 说话间，便到了一家客栈门口，未央指着偌大的店招笑道：&qut;就是这里了。&qut; 裴鹤谦勒住了马，举目看去，眼前一栋三层的木楼，朱墙乌瓦，甚是坚固，门前悬块匾额，黑漆底面，上书四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3 章 个金色的大字&qut;白雾客栈&qut;。 未央跃下马车，奔进了店堂，不多时，一个胖子领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赶了出来，迎着裴鹤谦的马首便跪了 下去：&qut;多谢恩公搭救我家少爷。&qut; 裴鹤谦连忙下车来扶：&qut;这位是？&qut; 未央立在胖子身后，眨了眨眼道：&qut;这是王掌柜，我家除了少爷，便是他最大。&qut; 宾主见过礼已毕，伙计们抬了顾言雪进屋，王掌柜将裴鹤谦他们请进店去，奉上香茶，攥住了裴鹤谦的手，连 哭带谢：&qut;救命之恩，何以为报？恩公若不急着赶路，恳请盘桓几日，我也好替少爷略尽地主之谊。&qut; 裴鹤谦记挂着顾言雪的伤势，倒也有心等他醒了，见个面再走，可他还没开口，裴忠已档在了前头：&qut;大少爷 在家等着呢，二少爷，我们还是赶路要紧。&qut; 裴鹤谦眉头一皱，强压下一口气：&qut;不叨扰了，他日重游，再来拜望。&qut; &qut;恩公既是这么说，我也不便强留，&qut;王掌柜望了望窗外：&qut;只是天色不早了，今晚还请在小店歇息，我当置办 酒席，以款恩人。&qut; 裴鹤谦刚要点头，裴忠把手一拱：&qut;多谢店家美意，可杭州的店里等着这些药救命呢，我等还须星夜兼程。&qut; 裴鹤谦被他抢了话去，心里憋闷，当着外人又不好发作，只得僵着个脸，勉强跟王掌柜道过了别，袖子一甩， 气鼓鼓地往外便走。 不单裴鹤谦生气，车夫们也颇有怨言，眼看白雾街并无古怪，这些人便将往日的听闻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盼 着今夜饮美酒、品佳肴，再添一宿甜梦，哪知还要赶路，登时都泄了气，慢慢腾腾套了车，千不情万不愿地挨 出了客栈。 谁想人不留客天留客，才到了口前，外头竟淅淅沥沥地落起雨来，众人更走不动了，窝在廊下，不肯出门，裴 忠好说歹说，这些人连脚都不肯抬，裴忠只得找裴鹤谦说话，可裴鹤谦正在气头上，哪会去劝别人，鼓了个嘴 ，带头往檐下一蹲。裴忠知道他小孩子脾气上来了，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得叹息。 眼见着那雨越下越大，街上白茫茫一片，天又渐渐暗了，这下可真走不成。王掌柜跟未央都出来劝说，裴鹤谦 得了个台阶，顺水推舟，回到店中，众人心中欢喜，一个个喜笑颜开，唯独裴忠蹙着两道霜眉，不言不语。 当晚王掌柜果然设下夜宴，好酒好菜摆了一桌，款待众人。裴鹤谦本是个好饮的，原想放开了喝的，却有个裴 忠时时守在身旁，左一句&qut;切莫贪杯&qut;，右一句&qut;酒多伤身&qut;，直烦得裴鹤谦把个杯子一推，菜都不肯吃了。这桌 酒本是为裴鹤谦开的，他一生气，众人都有些无趣，一餐饭越吃越惨淡，过不多时，便草草了收了席。 众人回房睡觉，未央帮着伙计们收拾过桌子，拈着支蜡烛上了二楼，沿着长廊一直走到底，在扇朱漆门前停住 了步子，轻扣门扉：&qut;是我，未央。&qut; 里面有人漫应了一声，未央推门而入，未语先笑：&qut;少爷出马，果然是手到擒来。这下，孩儿们可都有肉吃了 。&qut; 这话说下去，却没人接口了，窗外夜浓似墨，屋里连盏灯都没点，风从门缝里漏了进来，把蜡烛的火苗撩得忽 忽乱蹿，未央忙拢住火头，反手掩上房门，急步走到屋中，将蜡烛一倾，引燃了灯蕊。 火光穿过绢丝灯罩，柔柔地照亮了四壁，眼前的屋子并不大，陈设清雅，屋子正中摆着张雕花红木床，上头覆 了顶碧纱帐。 未央隔着纱帐，朝榻间瞄了一眼，这才长出了一口气：&qut;您怎么不说话？吓死我了。&qut; &qut;有点倦。&qut;碧纱帐间伸出只玉手来，一拨一撩，分开了帐帘。 橘红的灯光登时洒了一床，只见一个少年散着乌发，拥了袭白色轻裘，靠坐在榻间。他生就了一副上好的相貌 ，容颜似雪，眉目如画，挺秀的鼻子虽嫌尖削，配着那上扬的眼稍，却有种说不出的魅惑。不用说，这便是裴 鹤谦仗义相救的顾言雪了，只是他看起来丝毫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眼皮一抬，眸光若电，可谓神彩奕奕。 未央从怀里掏出那柄金丝短剑，双手一托，奉于榻前：&qut;您的剑。&qut; 顾言雪接过了短剑，五指勾拨，那短剑在他掌心滴溜溜转了个圈，只听&qut;嗖&qut;地一声清响，璀璨的剑光荡成片金 雾，顾言雪手腕翻转，擎在手中的已是柄三尺有余的长剑了。 未央望着那剑，蹙了眉道：&qut;不过是些凡夫俗子，还要您宝剑出鞘吗？我跟老王两个，就把他们都包圆了。&qut; &qut;那几块人肉，我自然不放在眼中，今晚我另有佳客。不过，先把明儿的人肉宴安排定了吧。&qut; 顾言雪说着， 一撩袍裾，站起身来，原本抱在胸口的轻裘也逶迤至地，仔细看去竟是一条银光灿烂的大尾巴。 顾言雪晃着长尾，施施然迈到桌前，这桌子是红木所造，样式虽则寻常，却嵌了面偌大的铜镜，足有两尺见方 。他一抬手，按了镜框轻轻一推，青烟过处，那明晃晃的铜镜顿时变了个黑窟窿。 &qut;咚&qut;地一声，自镜中跃出只皮毛丰厚的狐狸来，落到地上，翻身一滚，变做个圆脸的大胖子来，正是那慈眉善 目的王掌柜。 &qut;老王，&qut;顾言雪背靠梳妆台站了，淡挑长眉：&qut;时候不早了，你跟未央两个把明天的主菜摘了来，该洗的洗，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4 章 该剥的剥，吩咐厨房架火烧水，早点下锅吧。&qut; &qut;少爷，&qut;王掌柜仰起头来，哭丧着个脸：&qut;这菜怕是摘不成了，我刚去看过了，客房的门窗都画上了符，根本 进不去啊。&qut; 顾言雪闻言，眼眉一立，甩了袖子推门而出。未央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小声提醒：&qut;公子，尾巴，尾巴！&qut; 顾言雪这才停了下来，抓过自己的尾巴，吹了口气，一拧身，又变回了个无挂无碍的翩翩佳公子。 夜半时分，四下寂寂，顾言雪和未央顺着长长的过道绕到了东厢，裴鹤谦一行便住在这里。还没走到门前，便 听一阵虎啸龙吟，两人举目一看，黑漆漆的门板上浮出排金字，洒落跳脱，似虎如龙，正气浩然，妖魔难近。 &qut;好强的符咒！&qut;未央攥住顾言雪的衣角：&qut;难怪老王不敢来。&qut; 顾言雪也不说话，拍开他，欺身向前，右手一翻，卷出团剑花，谁知这银亮亮的剑光才到了门首，便没了威势 ，门上反倒爆出层针芒似的金光来，直取顾言雪的手腕。顾言雪忙撤手跳开，饶是如此，腕间已是痛麻难当， 几乎长剑脱手。 &qut;我也看走了眼，&qut;顾言雪恨得咬牙：&qut;这里竟有高人。&qut; 未央正待劝慰，身后一阵&qut;咚、咚&qut;急响，两人一回头，见王掌柜瞪大了眼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qut;公 子......那山大王杜震威......来......来了！&qut; 顾言雪冷哼一声，右手一挥，明晃晃的长剑飞至半空，等再落到手心，又变回了柄小小的短剑。 未央凑上前来 ：&qut;少爷，我跟你一起去。&qut; &qut;不用了，我应付得过来。&qut;顾言雪将短剑拢到袖底，冷笑了一声：&qut;今夜佳客云集，还真是不太平，你跟老王 好好看店吧。&qut;说着，从未央手里接过蜡烛，一转身，踏着朱漆扶梯，下了楼去。 大堂里暗幽幽的，格子窗外大雨已止，秋风飒飒，呼啸不绝。顾言雪抽开门闩，一抬腿，踢开了大门。霎时间 ，大团的冷风携着寒气，涌进堂屋。 顾言雪迎风而立，擎着蜡烛，展颜一笑：&qut;杜大王深夜到访，好兴致！&qut; 沉沉的夜色中，一只碧睛白额的斑斓大虎伏在门前，见了顾言雪，那虎咧开大嘴，露出森森白牙，长尾一剪， 猛扑了过来。顾言雪略一闪身，老虎擦着他的身子，跃到了大堂里头，须毛一振，立起身来，已变了条昂藏大 汉，眉目英挺、虎背熊腰，也算是一表人才。 &qut;得你亲迎，便是下刀子，我也要来啊！&qut; 杜震威说着，腆了张脸，一把搭住了顾言雪的肩头。 顾言雪也不言语，忽地骼膊一抬，将烛火直烧到杜震威脸上，杜震威大惊之下，急忙闪避，所幸他躲得快，总 算是须发未伤。 杜震威望着顾言雪，哈哈大笑：&qut;你还是这么心狠！可是，我的美人，大敌当前，要真烧跑了我，只怕你没处 买后悔药去。&qut; &qut;哪来的大敌？&qut; &qut;还不承认？&qut; 杜震威晃了晃手指：&qut;你把持驿道，劫商旅、伤人命，把个好端端的白雾街变成了狐狸镇，圆觉 寺的主持静虚早就嚷嚷着要替天行道了，我没说错的话，这除魔的大事便定在今夜吧！&qut; 顾言雪眼眉一抬，一双妙目紧紧地盯住了他，眼波流转，荡出一缕春色：&qut;夜寒风冷的，有什么话，去屋里说 吧。&qut; 两人上楼，进了顾言雪的房间。杜震威进到屋中，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躺，枕着双臂，眯缝着眼，目光牢牢地锁 在顾言雪身上。 顾言雪只作不知，挨在门旁：&qut;我叫僮儿上盏香茶。&qut; 杜震威自腰间摘下个酒葫芦来，冲着顾言雪一晃：&qut;喝什么茶呢？这里有酒。&qut;说着，拍了拍床沿：&qut;过来。&qut; 顾言雪自几案上取了个托盘，又拿了两个酒杯，走到床边，还没在床沿上坐稳，杜震威大手一伸，硬是将顾言 雪拉倒在了榻上，一翻身，气咻咻地压了上来：&qut;我帮你对付老和尚，你就从了我吧，我可想死......&qut; &qut;你了&qut;两个还未出口，杜震威忽觉颈间一凉，低头一看，一柄雪亮的短剑架在咽喉。 顾言雪拿剑抵住了他，轻佻长眉：&qut;你想死？我成全你。&qut;说着将剑一送，剑锋过处，便是道血口。 杜震威吃痛，慌忙闪开，捂着脖子惊呼：&qut;顾言雪！你个狐狸精，真能下手啊！&qut; 顾言雪往枕上一靠，轻轻抚过剑刃：&qut;我做买卖，喜欢的是一手钱一手货，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烦别人耍 狠。你要跟我谈生意，便斯文些。想霸王硬上弓？哼，信不信我叫你一辈子碰不得弓！&qut; 杜震威闻言，一拍大腿，哈哈笑了：&qut;我就喜欢你这个爽快脾气，你是个生意人，我们便摊开了说话。静虚道 行高深，又是有备而来，绝不是你一个人能抵挡的，你手下这些狐狸道行浅薄，没一个顶用的，今夜这劫能不 能过去，就全看我帮不帮你了。不过这帮忙么，可不能白帮......&qut; 顾言雪眼皮一抬：&qut;你要什么？&qut; 杜震威凑到他眼前，捉住他的手：&qut;我要的，自然是你。&qut;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5 章 顾言雪手腕一转，与他双手交握，冷冷笑道：&qut;大王，你算盘打得可真精。静虚立誓荡平仙霞岭中妖孽，灭了 我这白雾街，下一个，便要找你黑风寨的麻烦。今夜，说得好听点，你是在帮我，可讲到底，你不过是借了我 的地盘，借了我的力，来斗静虚！&qut; &qut;好个聪明的美人，叫我如何不爱你？&qut; 杜震威将顾言雪的手指压到唇上，轻轻一吻：&qut;这单买卖，于你有益， 对我无损，有什么不好呢？再者......&qut;说着，他挪到了床上，贴住顾言雪的耳廓低语：&qut;那件事，快活着呢， 包你喜欢。&qut; 顾言雪推开他的脑袋：&qut;好，你我一言为定！只是，你这彩头，事成之后才能来领。&qut; 杜震威呵呵一笑，与他击掌为誓，回身取了酒杯，筛下两盏美酒来：&qut;饮了这酒，你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qut; 顾言雪望着他，一动不动。 &qut;你不信我？怕我下药？&qut;杜震威长叹一声，拿了杯酒，一饮而尽，举起另一杯，也喝了一口：&qut;这下你总放心 了吧。&qut; 顾言雪这才端起那酒杯，饮尽了残酒。这酒入口绵醇，到了丹田却惹出一片火海赖，且愈撩愈痒，愈撩愈麻， 便似有千只万只蚂蚁在咬，一口一口，细细小小，专啃要害，绝不致命，却叫人如入疯魔。 顾言雪脸红得都快滴出了血来：&qut;你下了......什么毒？&qut; 杜震威额间也是一片热汗，挨了过去，死死抱住他：&qut;这酒我也喝了，你说是什么毒？告诉你，这可是催情的 好东西......&qut; &qut;为什么？我都答应了。&qut; 杜震威心火难禁，&qut;哧啦&qut;一声，连撕带扯，剥去了他的衣裳：&qut;你不信我，我也不敢信你。你是什么东西，我 还不知道吗？风头过了，你还会认帐吗？&qut;说着猛地掰开他两条腿，折到肩头，挺身便上。 顾言雪二目一闭，咬紧了嘴唇。 却听那杜震威狂吼一声，直跌下床去，按住胸口，连连翻滚，指缝间鲜血长流，拖了一地。 顾言雪跳下床，杜震威瞪住他，眼中几乎喷出火来：&qut;骚狐狸！你好狠！明明来了劲......我看你怎么挨？等 着臭和尚收拾你吧！&qut; 顾言雪踩住他腿间，连踢几脚。杜震威痛得昏死了过去，人形渐褪，皮毛滋生，显出了原形。 顾言雪也有些丁不住了，腿脚发软，周身燥热，皮肤像要裂开一般。他深深吸了口气，抓了件袍子胡乱披上， 推门而出。 顾言雪下了楼，从后院的角门出了客栈。这白雾客栈造得极巧，紧依山势而建，后院接着山脚，恰如一条出镇 的秘道。顾言雪沿着小径一路狂奔，不多时便来到了林中的一片空地、黑黢黢的夜色中，一汪寒潭放着幽光， 不等走近，清新的寒气已迎面扑来。 顾言雪甩开衣袍，终身一跃，扎入了寒潭。 冰冷的潭水扑面而来，暂时压下了燥热，顾言雪扬眉舒气，刚要浮出水面，潭边响起一声厉喝：&qut;不要！&qut; &qut;扑通&qut;，随着飞溅的水花，一个温热的身子扑了过来，自身后紧紧地抱住顾言雪，将他拖上岸去。顾言雪又惊 又怒，反手一击，正中那人面门。 那人一手捂脸，另一只手却紧紧抓着顾言雪的骼膊，不肯放松：&qut;有什么想不开的呀，不至于寻死吧？&qut; 顾言雪大怒：&qut;谁要寻死？你才寻死呢！&qut; 那人&qut;咦&qut;了一声：&qut;难道，你是来洗澡的？不会吧，这么冷的水！&qut; 顾言雪挣开那人，双腿一蹬，潜入水中，半晌于寒潭中心浮出，将乌发向后拢去：&qut;我像会淹死的人吗？&qut; &qut;你......&qut;，那人惊呼，&qut;你是顾言雪？！&qut;说着游到顾言雪的面前，兴奋地打量他：&qut;真是你！怎么可能？你 不是受伤了吗？&qut; 顾言雪心里一惊，对面是张年青的面庞，晶亮的眸子璨若星辰。顾言雪记得这双眼睛，也记得这个人，他是明 天人肉宴上的佳肴，好像叫做裴鹤谦。 &qut;你怎么会来？&qut;顾言雪的眸子冷如冰凌。 也许是夜色太深了，顾言雪眼中的寒意，裴鹤谦全未觉察，仍笑了道：&qut;我睡不着，在后院闲逛，逛着逛着， 就到了这里，恰好看见你跳下潭去，还当有人寻短见呢。&qut;说着，他缩了缩肩膀：&qut;这水好冷。&qut; 裴鹤谦的衣裳被潭水浸透了，紧紧贴在身上，顾言雪下意识地盯住他，这少年有一个漂亮的身子，胸膛结实、 臂膀强健，那薄衣下的小腹、双腿想来也不会差。原来，人这种东西，也可以这么动人心魄。顾言雪脸上一热 ，一道火线从下腹烧到指尖，水是冷的，心却是烫的，唇边便是水，可他不想喝，喝了也没用，这不能解他的 渴。 &qut;你病了？脸好红。&qut;裴鹤谦凑上来，碰了碰他的额头。 裴鹤谦的手上都是水，凉凉的，指头在额上贴得久了，却透出点温热，软融融、麻酥酥，直暖到心窝里去。仿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6 章 佛受不住这腻人的肤触，顾言雪抓开了他的手指，偏又舍不得放，十指交叠，渐至交握，两人靠得极近，四目 相对，顾言雪的眼睛里慢慢起了层雾，烟水迷离，溺得死人。 &qut;我......&qut;裴鹤谦涨红了脸。 顾言雪微微一笑，对着他的眼睛轻轻吹了口气。 裴鹤谦甫一闭眼，唇间便覆上两瓣温软，滑腻的舌头度了过来，抵死缠绵。 裴鹤谦骨头都酥了，控身不住，抱着顾言雪沉到水中。冰凉的潭水冻住了呼吸，却冻不住缭乱的手指，四下里 一片黑暗，水波浮荡，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指底的肌肤，火烫、柔腻、实实在在。 吻着、啃着，纠缠着，两人渐渐到了潭边。裴鹤谦探出手，摸了摸潭边的巨石，那石头常年浸在水里，生了层 厚厚的苔藓，滑溜软腻，并不硌人。裴鹤谦这才抱起顾言雪，将他按在石上，俯下头去，吮住他胸前的一点樱 红。 顾言雪仰面轻呼，如丝的媚眼愈加迷离，伸出双臂，勾住了裴鹤谦的脖子，洁白的身子随着裴鹤谦的动作时而 绷紧、时而轻颤，所谓春色无边。 裴鹤谦心驰神荡，只觉得恍恍惚惚，如在梦中，不由得问：&qut;我们这是......在做什么？&qut; 顾言雪抚着他的眉，粲然而笑，忽地腰肢一挺，缠了上去。裴鹤谦只觉脑中一阵轰响，甘甜的嘴唇迎上来，吞 没了他的疑问。 细碎的呻楚回荡在潭边，温柔的律动渐趋狂野，两人仿佛沉到了深深的池底，头顶是千尺碧涛，再没有萧萧林 木、连天风雨，只有酥麻的快意，滚烫的、温软的，一波一波，卷过来、推过去，叫人晕眩不已，欲死欲狂。 第二章 夜浓如墨，雨已经停了，风却冷得紧，小刀般一下一下割着肌肤，顾言雪挣扎着坐了起来，身旁的少年伏在石 上，甜梦正酣。 按着额角，顾言雪向潭中望去，黑幽幽水面上，浮着片轻薄如云的东西，顾言雪知道，那是自己的衣裳，适才 二人情热如火，这衣服早就扯破了，就是捞回来，怕也不能穿了。 顾言雪想了想，眼珠一转，扯过裴鹤谦来，脱下他的衣物，穿上一试，竟是正正好好。 顾言雪微微一笑，俯下身去，手指沿着裴鹤谦的脸颊游走，最终停在他的天灵盖上：&qut;你既识破了我的身份， 就休怪我无情了！&qut;说着，十指作爪，便要抓下。 正在这时，头顶上&qut;呛啷啷&qut;一声磬响，树梢间涌出大团金光。 &qut;妖孽！&qut; 顾言雪抬眼一看，只见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踏了朵金云立在半空，掌中的金刚杵直指顾言雪，怒喝：&qut;又要 造孽！看你再往哪跑？&qut; 顾言雪眯着双眼，冷笑一声：&qut;静虚，你不在圆觉寺念经，倒来管我的闲事！鼻子还真灵！我今天才知道，驴 和狗竟是有姻亲的，要不秃驴怎么长了个狗鼻子呢！&qut; 静虚气得胡子乱颤，广袖一挥，火红的袈裟卷起股黑风，直奔顾言雪而去。 顾言雪身子一拧，&qut;咚&qut;地跃入寒潭，水花一闪，不见了影踪，那黑风拍了个空，撞到地上，潭边的巨石顿作了 荠粉。 静虚紧蹙白眉，合拢了双掌，须臾眉心金光一灿，开出个天眼来，如电的目光撕开千尺潭水，锁住了水底的顾 言雪，哪知顾言雪也正望着他，明眸粲然、波光潋滟，一如江南的春水，柔波百转，直叫人沉沦一世，也是心 甘情愿。 静虚胸中一阵翻涌，再定心神，却已经迟了。顾言雪趁着他恍惚的当口，双臂一振，跃出寒潭，沾了水的袖子 在空中急舞，一股急风挟着森然水雾，直扑静虚面门。静虚躲得慢了，几乎被他击中。 顾言雪哈哈大笑，落到潭中，弹指作法，将满池的寒水，都作了枪林弹雨，静虚慌忙稳住身形，挥动金刚杵， 激起烈烈金风。这两人，一个踞于天上，一个隐于水中，隔空相战，斗了个天翻地覆。 二人打得如此热闹，裴鹤谦便是个死人，也给他们吵醒了，可他醒是醒了，却不甚明白，眼前金光闪耀、银波 飞溅，裴鹤谦只当自己在做梦，他往骼膊上狠狠掐了一把，痛得钻心，这才知道，竟不是个梦。 就在裴鹤谦恍恍惚惚的时候，交斗的二人已分出了高下。顾言雪虽然占得了先机，可论道行，他到底输给静虚 一筹，护身的金刀又丢在了客栈，想再用媚眼术，静虚也有了防备，怎么都不肯看他的眼睛，顾言雪不免黔驴 技穷，不久便显出了颓势，再挨了一阵，别说还手了，便是招架，也有些吃力。 金刚杵又扫过一阵急风，顾言雪脚下虚软，想要闪避，心虽有余，力却不足，正暗自叫苦，却被人抱住了，双 双滚入潭中，顾言雪举目一看，救他的正是裴鹤谦。 裴鹤谦这一搅局，静虚自然震怒，拿金刚杵点了他道：&qut;快些让开！老僧只伏妖孽，不伤人命。如若不然，别 怪我殃及池鱼！&qut;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7 章 裴鹤谦哪肯撇下顾言雪，拚死拦在二人中间，静虚看他赤身裸体的样子，更觉得碍眼，抡起金刚杵直扑过来： &qut;纵是凡人，与这畜生不干不净，也是该杀！&qut; 裴鹤谦并不闪避，蘸着池水，临空书出一道金符！ 那符金光夺目、跳脱不定，仿佛是一个活物，&qut;嗖&qut;地一声，朝着静虚飞了过去。 静虚急挥金刚杵，总算拍散了符咒，可还是被金光燎到了胡子，一把飘飘洒洒的银髯，已烧去了大半。 裴鹤谦这一出手，不但让静虚大吃一惊，顾言雪也呆住了。裴鹤谦画出的符竟与客栈门板上的一摸一样，顾言 雪万万没料到，眼前的少年竟是那莫测的高人！ 再看裴鹤谦，却毫无高人的潇洒，张大着一张嘴，满脸的恍惚：&qut;天！这是什么？法术吗？&qut;转过脸来，对顾言 雪扬了扬手指：&qut;我居然会用法术了！&qut; 看着少年天真的傻样，顾言雪恨不能一掌拍死他。 顾言雪不过是想想，静虚的恨，却是真真切切的。老和尚哪曾吃过这样的亏，气得脸都紫了，须眉倒立，举起 金刚杵纵身扑来。 事发突然，静虚来得又快，二人避无可避，眼看金刚杵就要拍到头上了，顾言雪攥住裴鹤谦的肩，身子一矮， 缩到了他背后，竟拿他当了人肉盾牌！再看裴鹤谦，更是可怜，整个人都僵了，别说画符，便是动一下眼皮也 不能够。 &qut;当！&qut;金星飞散，金刚杵插上了裴鹤谦的胸膛！ &qut;哇－－&qut; &qut;彭－－&qut; &qut;当啷啷－－&qut; 接连几声巨响，顾言雪缩成一团，眼珠子骨碌碌乱转，边等着死尸压过来，边苦思对策。谁知等了半天，也不 见裴鹤谦倒下，不由咋舌，暗到此人果然不同寻常，死了都不带倒的。再一琢磨，觉得不对，探头一瞧，下巴 差点掉到了地上。 三丈之外的草木被生生砸倒了一片，静虚伏在灌木堆里，嘴角鲜血长流，已是人事不省，金刚杵脱了手，滚在 潭边，再看裴鹤谦，却是毫发未伤，怔怔立在原地，见顾言雪看着自己，才指了静虚问：&qut;他怎么了？&qut; 顾言雪头皮都麻了，瞪他一眼：&qut;你不知道，我怎么知道！&qut;站起身来，脚尖一点，将静虚的金刚杵踢进了千尺 寒潭。 哪知这神器跟主人是命脉相连的，金刚杵甫一落水，静虚眼皮一跳，竟醒转了过来，他伤得极重，一时爬不起 身，颤着手，点住了顾言雪：&qut;你......你个妖孽！老僧......与你......不共戴天！&qut; 顾言雪冷笑一声，跃到他跟前，一脚蹬住他的胸口：&qut;不共戴天？好啊！老秃驴，去你的阿鼻地狱念经吧！&qut;五 指一并，如尖锥一般，直插静虚的天灵盖。 静虚拚死闪避，天灵盖倒是让开了，脸却没躲过顾言雪的五指锥，&qut;哧啦&qut;一声，右颊一阵火辣。 顾言雪一击不中，再度扑上，张开十指，便去掐他的脖子，哪知刚碰到老和尚一层油皮，却被裴鹤谦从身后牢 牢地抱住了。 &qut;够了！他已经受伤了！住手！&qut; 顾言雪恨静虚入骨，哪肯罢手，谁想裴鹤谦竟也有把力气，顾言雪怎么也挣不脱他。两人一个扑，一个拽，扭 作了一团。静虚趁机就地一滚，拿袈裟卷住了头，口中喃喃，白烟过处，连人带袈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看宿敌脱逃，顾言雪心头火起，回身给了裴鹤谦一个嘴巴。 裴鹤谦呆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顾言雪会打他。他们明明一见钟情，顾言雪刚在他身下婉转承欢过，天还没 亮，却变了一张脸。又或者说，顾言雪变的不是脸，他还是那么好看，只是眸光流转间，露出的已不是媚态， 而是森森寒意，刻毒、凛然、拒人千里。 &qut;言雪&qut;，裴鹤谦伸出手，碰了碰顾言雪的脸颊，指底的肌触柔腻醉人，不会错，这是他的言雪，如雪如玉，却 又暖意融融，春风一度，便叫人永世难忘。 少年的指尖带着熟悉的体温，顾言雪的身体记得它，它碰过他的额，它点过他的唇，它曾在他最隐秘的地方留 下纪念。 裴鹤谦的眼里闪着炽热的火花，好像随时会跳出眼眶，再次将人点燃，顾言雪有些恍惚，他忽然感到害怕，转 而变得愤怒。他猛地推倒了裴鹤谦，五指一捏，朝对方的心口重重插去！ &qut;彭－－&qut; 眼前金星四散，指头如同伸入滚油，灼痛难当，还来不及惊叫，顾言雪已被弹到了半空，半晌才听到耳边的呼 唤。 &qut;你怎么了？&qut;裴鹤谦脸上的表情和他的声音一样焦急，也一样无辜。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8 章 顾言雪忍住痛，咬着牙撑起身来：&qut;你......过来！&qut; 这一次，顾言雪终于看清了，裴鹤谦的胸前挂着一枚红玉，那玉殷红如血，一根丝线穿过了中间的小孔，栓在 裴鹤谦的颈间。就是这枚小小红玉，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爆出了一层金芒，静虚只怕也是伤在这玉下。 &qut;裴公子，你既有神玉护体，又会书道家的灵符，断非等闲，何必跟我演戏？&qut;顾言雪长眉一扬，眼中射出两道 寒光。 &qut;是它救了我？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说是可以压邪。&qut;裴鹤谦轻抚着红玉，摇了摇头：&qut;你误会了，我不会什么 法术。我有一个当道士的朋友，他知道我要出远门，才教了我书符，说路上恐怕不太平，嘱咐我不管住在哪里 ，都要在门窗上书好了符咒才睡。&qut; 顾言雪哪里肯信，睨着裴鹤谦，目光也越来越怨毒。 裴鹤谦心里发苦，拥紧了顾言雪，凝视着他的眼睛：&qut;言雪，你不是个凡人吧？不要那么看着我，不要那么狠 。我会难过的，我......喜欢你啊。&qut; 类似的话，顾言雪不知听过多少遍，说话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言之凿凿、信誓旦旦，顾言雪也 由着他们上钩，由着他们爱他，直到这些人一个个被剥了皮、剔了骨，填进了狐狸们的肚皮。 顾言雪伸出根指头，沿着裴鹤谦的眉骨轻轻勾画。这就是人，长得仪表堂堂，平日里更是衣冠齐楚。指头顺着 脸颊往下，滑到了嘴角，这两片唇间藏了多少仁义道德、人伦天理，可是，骨子里呢？贪淫好色、轻浮短见。 看到点雪颜冰肌，便轻许了永世永生。 顾言雪忽地笑了，人心易变、欢爱无常，这些人有的是永远，一天便是一个新的永远。不过，这样也好，他越 是轻信浅薄，顾言雪越能将他玩于股掌之间。 &qut;我也是没办法，&qut;顾言雪垂下头，惺惺作态：&qut;这里山深林密的，总有些精怪作乱，刚才那个老和尚，就是妖 魔变的，常年盘踞驿道、为非作歹，我幼时学过些法术，虽不高明，也看不得这魔物伤人害命，便跟他结下了 梁子。&qut;说着，他抚着裴鹤谦的胸口，放柔了声音：&qut;我性子急躁，迁怒于你，是我不好。&qut; &qut;那和尚是妖怪？&qut;裴鹤谦似信不信。 顾言雪点头：&qut;是啊，他常在这附近出没，杀人劫财，把白雾街的名声都搞臭了。其实，作乱的是这秃驴啊， 白雾街上的人也深受其害，只好学些法术，以求自保。&qut; &qut;对了，&qut;裴鹤谦摸了摸顾言雪的腰肋：&qut;你那伤是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好了？&qut; 顾言雪噗哧一笑：&qut;我没受伤，一个障眼法而已。我前日起过一卦，算出将有贵人行经白雾街，所以才用了些 小小幻术，诓你们入镇，本想慢慢求你们帮忙灭妖的，没想到误打误撞间已然得偿所愿，真是天大的缘分了。 &qut; 他这番话九分是假，却掺了一分真相，软软款款说出来，裴鹤谦一时也辨不出真伪，虽然觉着蹊跷，却又不忍 不信。 顾言雪见他沉吟不语，忙岔开了话题：&qut;你那道士朋友好生厉害，是何处的高人？&qut; &qut;他俗姓陈，道号玄真子，在西湖边的葛岭修行。&qut; 顾言雪妙目一转，粲然而笑：&qut;要不你带我去杭州吧，一来，你我可以厮守；二来，我也想去拜师学艺。眼下 那臭和尚虽受了重伤，又失了兵器，可斩草未除根，几个月后，将息好了，必会找我寻仇，到时候不单我要遭 殃，只怕还会连累镇上的无辜百姓呢。&qut; 裴鹤谦静静望着他，半晌，俯下身，轻吻他的额头：&qut;好。&qut; 两人拥在一起，耳鬓厮磨、气息相融，渐渐都红了脸，裴鹤谦的嘴唇点过顾言雪的额头，擦过鼻尖，胶到唇上 ，辗转吸吮渐次下移，到了颈间轻啃慢舔，顾言雪怕痒，缩着脖子呵呵地笑。 正在得趣，顾言雪忽地推开了裴鹤谦，一跃而起：&qut;明天要早起赶路，我先回去睡了！&qut; 裴鹤谦急得直嚷：&qut;喂！你穿了我的衣服！我怎么回去啊？&qut; 顾言雪回过头来，从上到下，将他赤条条的身子扫了一遍，哈哈大笑：&qut;怕什么？蛮好看的。&qut;说着，掉头就跑 。 寅时将至，天光欲曙，夜色不如先前那么浓了，像了兑了水的墨汁，黑还是黑的，却有些稀薄。 未央将衣服仔细地叠好了，裹进个包袱，手里打着结，两根眉毛却结得更紧：&qut;少爷，我心里总不踏实。门上 那符着实厉害，姓裴的要真是个凡夫俗子，便是照了葫芦，也画不出这样的瓢！太蹊跷了！&qut; &qut;我知道。&qut;顾言雪靠在榻间，把根银亮亮的大尾巴拢到胸前，轻轻梳理。 &qut;知道你还跟他走！&qut;未央瞪圆了眼。 &qut;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宝我押定了。&qut;顾言雪说着轻叹一声：&qut;我这个家可不好当，白雾街还能太平多久， 也未可知。圆觉寺跟我们为敌已久，现在我又跟黑风寨撕破了脸，单看眼前，是我们占了上风，得了便宜，可 假以时日，等他们歇过气来，这白雾街可就吃紧了。倒不如跟这姓裴的走一趟。他要是个俗人，便是我登天的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9 章 梯子，他要是个神仙，我也不怕收不服他！&qut; 未央愣了一阵，好半天才点了点头：&qut;公子，我陪你去吧。&qut; 顾言雪摆手：&qut;老王胆子太小，这客栈交给他，我不放心，你留下看店吧。&qut; 正说着话，楼梯上响起阵轻轻的脚步声，顾言雪朝未央使个眼色，那孩子会意，飞身掩至门边，待脚步声近了 ，&qut;彭&qut;地一声，推开门来，将人截在半道。 &qut;裴公子，您这是......？&qut;未央强压住笑，挑了眉，故作惊讶。 再看对面的裴鹤谦，赤了身子，单抓了件湿漉漉的白衣遮在腰间，那衣裳不单破烂，更兼轻薄，冷风一吹，飘 飘浮浮，显山露水。 未央见他狼狈，故意往他腰下猛看：&qut;啊呀！您去哪儿了？被打劫了？这街上可一向太平，没听说有强人拦路 。&qut; 裴鹤谦脸涨得通红：&qut;我在后山泡澡......衣服......沉到潭里了......&qut;说着一闪身，绕过未央，三步并作两 步，逃入长廊。 未央见他跑远了，才进了屋，靠在门上，&qut;噗哧&qut;一笑：&qut;这人还挺好玩的。&qut; 裴鹤谦跟未央的对答，顾言雪隔了扇门早听到了，此时他倒在榻间，抱着条尾巴，笑成了一团。 未央见他开心成那样，初时也是欢喜，渐渐地却放淡了脸色。长夜漫漫，前路遥遥，来日的福祸，有谁知道呢 ？ 次日清晨，太阳还藏在云堆里，裴鹤谦一行已起了身，吃过早饭，便要上路。临出门，裴鹤谦跟裴忠商量：&qut; 忠叔，我想带个人一起走。&qut; 裴忠还不及发问，只听身后一阵脚步轻响，裴鹤谦转过头去，顿时春上眉梢，仿佛见了天大的宝贝。裴忠扭头 一瞧，也呆住了。 一个少年施施然走了过来，他身穿一领月白轻衫，手持洒金折扇，眉横春山，眼含秋水，容颜似雪，气韵如兰 ，说不出的风流洒落，丹青难描。 这少年如此俊秀，众人见了他，却跟见了鬼似的，一个个瞪大了眼，不止惊讶，更兼惶惑，只因这少年跟那顾 言雪竟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身形相貌，全都一模一样。要说他不是顾言雪，实不可信，可要说他是顾 言雪吧，以顾言雪的伤势，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起不了床的，怎么一夜功夫，便跟个没事人似的了？ 大伙正惊疑不定，未央捧了个包袱，跟着下了楼，走到裴鹤谦面前，&qut;咚&qut;地就跪下了：&qut;裴公子真是华佗再世 ，几丸药下去，我家公子已然痊愈。&qut;说着，递上包袱：&qut;这一路山高水长的，我家少爷全承您照拂了。&qut; 裴鹤谦接过那布包，嘴里跟裴忠说着话，目光却粘在顾言雪身上，移不开来：&qut;顾公子要去杭州，想与我们搭 伴同行。&qut; 裴忠&qut;哦&qut;了一声，垂下头去，默默地抽烟，许是呛着了，咳嗽连连。 众人再是怀疑，这路总是得赶的，话也总得听东家的，只得强压了满腹的疑云，打点行装，趁着濛濛曙色，沿 着江浦驿道，出了白雾街。 青石大道于仙霞岭间蜿蜒上下，道旁的竹林青翠入云，金风过处，一片萧萧。顾言雪头一次出远门，眼前虽是 看惯了的山景，心境不同，便也觉着有趣，不愿在车厢里窝着，高挑了车帘，嚷嚷着要跟赶车的裴鹤谦换了， 驾车玩玩。 裴鹤谦知道他不会赶车，哪里肯换，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顾言雪生就了一口伶牙俐齿，裴鹤谦根本 不是他的对手，被驳得体无完肤。顾言雪占了口舌便宜、洋洋得意，裴鹤谦不但不生气，见他开心反而高兴， 两个人各取所需、各有所乐，也算是皆大欢喜。 驿道平顺，天气又好，众人鼓足了劲，赶了整整一天的路，日暮时分，便到了江山府，找了家旅舍，歇下脚来 。 顾言雪分到一间朝南的上房，他初次离家，正在新鲜头上，翻来覆去直到半夜都没有睡意，干脆披上衣服，出 去散心。刚出房门，就听见有人咳嗽，低低的一声唤：&qut;顾公子。&qut; 顾言雪回过头来，只见院中的老槐树下蹲着个人，脸笼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嘴上咬了管旱烟，一吐一吸间， 红红的火星，明明灭灭。 顾言雪心里便有几分明白，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居高临下，冷冷睨着他。 那人头垂得更低，深深咂了口烟，半晌，闷闷地放出句话来：&qut;十年前的冬天，我曾路过白雾街......&qut; 顾言雪闻言，勃然变色。 那人抬起头来，月光落到他脸上，勾勒出一张饱经风霜的面庞，正是裴忠。 裴忠凝视着顾言雪，悠悠叹了声：&qut;仔细看，你跟你娘长得真像。&qut; 顾言雪眸光一闪，背在身后的右手轻轻翻转，掌中的洒金折扇霎时变了柄金丝短剑！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10 章 裴忠却全无知觉，低了个头，慢悠悠地将烟灰敲到地上，把个后脑勺生生地送到了顾言雪的手底。 &qut;你娘是个好人。&qut;老头的声音有些嘶哑。风过树梢，黑影憧憧，树下的裴忠仿佛也在簌簌发抖：&qut;要不是她把 我藏在潭里，我早死了......&qut; 顾言雪的右手动了动，又收了回去：&qut;是你？&qut; 老头重重地点了点头：&qut;她的大德，我永世难忘。十年了，白雾街的事，我跟谁都没有提过。但是，&qut;他仰起脸 来，望着顾言雪：&qut;裴家对我也是恩深义重，二少爷年轻了点、贪玩了点，可心肠却是极好的。顾公子，我求 你了，放过他吧。&qut; 顾言雪冷笑，右臂一挥，一道金光&qut;刷&qut;地直奔着裴忠的脑袋。 老头一缩脖，只觉着头顶凉嗖嗖的，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来，面前却是黑的，他心中着慌，忙伸手去摸，却抓 了满把的断发。 顾言雪收回短刀，玉白的手指抚过剑刃：&qut;这剑是吹毛断发的，你若太多嘴，它下次断的，可就不止是头发了 ！&qut;说话间手腕翻转，短剑又变回了洒金折扇。 顾言雪收拢折扇，忽而一笑：&qut;你家少爷皮厚肉臭的，我还懒得吃呢！&qut; 经过这一夜，裴忠的话更少了，一路只是默默抽烟。裴鹤谦一心扑在顾言雪身上，也没看出蹊跷。一行人晓行 夜宿，四天之后终于抵达了杭州。 裴家的葆春堂开在蔡观巷内，离清波门仅一箭之遥。跟江南的许多商家一样，这间生药铺子也是前店后院，三 进的大宅，沿街作了店面，后头便是居所了。裴鹤谦他们到得晚了，铺子已下了门板。裴鹤谦吩咐从人将车停 在铺子门口候着，自己带着裴忠、顾言雪下了车，沿着窄巷，绕到了一扇角门前，&qut;笃、笃&qut;叩门。 不多时，丫鬟开了门，还没跟裴鹤谦问好，一条大狗窜了出来，冲着裴鹤谦身后的顾言雪，呲牙咧嘴，叫个不 停。 &qut;大黄！别闹！&qut;裴鹤谦喝住那狗，蹲下身拍了拍狗头，那狗跟他极熟，收拢了一身的竖毛，蹭着他的腿，摇起 了尾巴。 裴鹤谦扳起狗头，指了顾言雪道：&qut;大黄，来，认识一下，这是顾言雪、顾公子，我的朋友。&qut;压低了声音，跟 狗装凶：&qut;不许欺生啊！不然拿你褒汤喝！&qut; 可就是这样，裴鹤谦也没能化解大黄跟顾言雪的对立，大黄还是冲着顾言雪狂吠，顾言雪也不肯进门。裴鹤谦 没办法，只好把大黄牵到院子里，拿绳子拴住。顾言雪这才铁青着脸，迈过了门槛。 裴鹤谦见他脸色不好，陪笑解释：&qut;大黄平时还挺乖的，就是有些欺生。我父亲年前纳了个姓沈的姨娘，她刚 进门的时候，大黄天天追着她咬呢。&qut; 正说着话，里面一阵脚步杂沓，走出一对男女，看样子像是夫妇，男的三十来岁，面相斯文、气度沉稳；女的 长了张圆脸，笑眯眯的。 裴鹤谦赶上前去，叫了哥嫂，又拉过顾言雪来，与二人见礼。 他大哥裴鹤谨见了顾言雪，没说什么，嫂嫂罗氏却弯了双笑眼，啧啧赞叹：&qut;好个俊秀公子！该不是女孩子乔 装的吧？再不然，便是山间的精怪。&qut; 明知这是恭维，顾言雪脸上却有些挂不住，红一阵白一阵的。罗氏见他犯了窘，掩了口笑道：&qut;顾公子别见怪 。我只是想着，鹤谦若能娶进了个似你这般好模好样的人儿，我这当嫂嫂的也就安心了。&qut; 裴忠见大少奶奶越说越不像话，赶忙上前替主人解围，说是请大少爷核对采买的药材。罗氏这才放那两兄弟去 了，却拉着顾言雪进了内堂，说是要好好款待。 顾言雪只得跟着她进去，罗氏吩咐厨下赶出了一桌子好菜，执了银壶，勤劝酒：&qut;我相公一见了烂草根，再不 记得家小的，不必等他们，我们先吃。&qut; 顾言雪接过酒盏，慢慢呷着，那妇人却是喝过一杯，又是一杯，一边替顾言雪布菜，一边将家中的景况一一道 来。原来裴家人丁不旺，裴鹤谨和罗氏生了一对儿女，男名阿萱、女名阿茹，裴鹤谦却还未婚娶，两兄弟的父 亲裴均亭年前又得了怪病，卧榻不起，全靠个姓沈的姨娘伺候着起居，轻易不见客人。 这罗氏口齿伶俐，把些家常闲话讲得行云流水一般，顾言雪听了，却既觉陌生、又感无趣，左耳朵进去、右耳 朵便出来了，闷闷地挟菜抿酒，桌上的菜色虽是不错，偏偏没有鸡，顾言雪吃着、吃着，不禁想念起山中的逍 遥日子来。 罗氏看他恹恹的，只道他是劳累了，恰好丫鬟来禀，说房间已经洒扫好了，便吩咐丫头将顾言雪送去了东厢的 客房。 客房很久没人住过了，帐子、被褥都是新换的，案上点了沉香，以掩饰屋中的霉味，许或许是为了让味道快点 散去，格子花窗全都敞开着。 顾言雪喝过几杯酒，脑袋有些发沉，打发了丫头，吹熄了灯，窗也不关，合衣倒在床上，原想着合一会儿眼便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11 章 起的，谁想迷迷瞪瞪，竟睡过去了。等再睁开眼皮来，却见面前银光一闪。 顾言雪坐起身来，四下环视，屋子里黑濛濛的，淡淡的月色泻了一地，他只当自己眼花，想要再睡，窗外又晃 过了一道银光。 顾言雪疾步走到窗边，探头张望。外头的庭院荒芜已久，花木没人修剪，一丛一丛，纠结缠绕，杀气腾腾的， 足有一人多高， 忽地，那黑乎乎的花木间跃出一颗明珠，蹦到半空，滴溜溜打个转，又落了下去。过不多久，那珠子又出现了 ，随之再度沉落，如此一跳一落，反反覆覆，仿佛有个人站在树丛里，抛接着这颗珠子。 看到这里，顾言雪嘴角勾出一抹笑来，待要跃到院中，远处却传来一阵脚步响，像是有人来了。 此时那银珠恰悬在半空，花木间忽地窜上个黑影，一口吞没了珠子，树丛里发出阵悉悉嗦嗦的声响，碎影摇曳 ，又重归寂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顾言雪侧耳听了，一晃身形，躲到窗旁。不一会儿，声音已到了跟前，一个黑影探头探脑地 朝屋里张望。 顾言雪悄无声息地闪了出来：&qut;半夜三更，闲庭信步，裴公子，你还真是风雅。&qut; 第三章 &qut;啊！&qut;裴鹤谦惊骇之下，两腿一软，几乎跌到地上，指着顾言雪，半天才说出句话来：&qut;你干嘛？躲在那 里......吓死我了！&qut; 顾言雪双手一按，轻飘飘坐上了窗台：&qut;我在自己房中赏月，倒是你，有何贵干？&qut; 裴鹤谦收拾惊魂，也跳上了窗台，挨到顾言雪身边：&qut;我刚从店里回来，卸货、验货，累都累死了，&qut;说着，打 了个哈欠：&qut;好容易回了房，却又睡不着了，过来看看你。你也没睡？想家了吧？&qut; 江南民居，窗户既高又窄，那窗台一个人坐着还算宽裕，两人并坐却不免局促，裴鹤谦一扭头，二人的鼻尖几 乎撞在了一起，四目相对，两人心中都是一动。自寒潭之后，碍于众人的耳目，这一路上，他们再没有亲近过 ，十九岁的少年，正是情热如火的年纪，熬到今夜，也算难得了。 顾言雪抬起脸来，裴鹤谦也俯下身，双唇交叠，无比的默契。甜蜜的亲吻渐趋炽烈、渐趋浓厚，嘴唇无法承受 ，那吻便溢出了唇瓣，滑到颈项，又滑过了锁骨，衣襟散开，热吻一寸一寸烧了下去，情欲的花，噼啪绽放， 开了一路。 顾言雪仰起头，天上是白团团一轮圆月，如此圆满、叫人没来由地安心，顾言雪忽然觉得，身上的这个人跟今 晚的月亮很像，他的吻也是叫人放心的，坦率、热烈，略嫌直白，却又新鲜有趣。可是月亮是会变的，今个儿 是十五，过了今晚，它会一点点瘦下去，到了初一，再看不见月影...... 阖上眼睛，回忆如潮，将人卷没。 那是十年前，盛夏的朔夜，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一丝的风，四下里黑沉沉的，无边的死寂，无边的蒸闷。突 然，橘红的火苗直窜九霄，浓烟滚滚，号哭哀绝。火光映上刀刃，璀璨刺眼，有人举起了刀子，&qut;刷&qut;地划下， 滚烫的鲜血，喷泉般飞溅。一颗心被生生地扯出了胸腔，无数的手伸过来，争抢、撕扯、践踏...... 顾言雪一抬手，猛地推开了裴鹤谦。 裴鹤谦正陷在缠绵乡里，被他推了个措手不及，&qut;咚&qut;地，从窗台直栽到了地上，又惊又痛，狼狈不堪。 &qut;你又怎么了？&qut;裴鹤谦爬起来，却见顾言雪紧闭着眼，白皙的脸上全无人色，他一着急，只顾着心疼顾言雪， 倒忘了自己的痛：&qut;你不舒服吗？&qut;他是个医者，见了病人便要问诊，探出手来，想去给顾言雪号脉，可指头才 搭上顾言雪的脉门，却被狠狠地甩开了。 &qut;我没心思，你走吧！&qut;顾言雪扭过头，看都不看他一眼： 裴鹤谦也来了脾气，把脚一跺：&qut;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qut;甩手要走，偏偏又狠不下那个心，半晌沉声道： &qut;我跟你在一起，又不单是为了那个。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我说说。&qut; 顾言雪抬起眼来，冷冷盯着他。 裴鹤谦叹了口气：&qut;我只个凡夫俗子，不会仙家法术，更不会辨读你的心事。可我知道，你不快活，你也并不 喜欢我。你跟我来杭州，只为了习道吧？&qut; 顾言雪长眉一挑，不置可否。 &qut;我喜欢你，可是我并不想勉强你。不愿意做的事，你可以不做；不愿意说的话，你也可以不说。只是，假如 你遇到了麻烦，不妨告诉我，我会尽力而为，即便我帮不了你，至少可以陪你说说话，再不然，静静坐着也好 。&qut; 静静的陪伴到底有什么好处，顾言雪既不知道，也不觉得，只是这霜浓露重的秋夜，这两个人，一个坐在窗台 ，一个蹲在地上，竟是默默挨了一宿。 夜里睡得晚了，第二天起得也就迟，等顾言雪洗漱好了，太阳早悬在了头顶。小丫鬟&qut;笃、笃&qut;地叩门，请他去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12 章 用午饭。 到了前厅，裴鹤谨夫妇连同两个孩子，已坐在了桌边。裴鹤谦只比顾言雪早到了一步，刚坐下，见顾言雪来了 ，忙将身边的空椅子拉开了，笑着招呼：&qut;早！&qut; 罗氏&qut;噗哧&qut;笑了：&qut;我的傻兄弟，都吃午饭了，还早啊？&qut; 裴鹤谦晓得嫂嫂的脾气，单是笑笑，并不计较，裴鹤谨看不过，咳了一声，以示警告。 罗氏把眉毛一抬，横着裴鹤谨：&qut;我说错了吗？鹤谦越长越高了，可一点都不改小孩子心性，糊里糊涂、毛毛 糙糙的，你看－－&qut;说着，拿筷子指了裴鹤谦的额头问：&qut;这又是哪里磕的？昨天都没看到呢！&qut; 顾言雪顺着她的筷子一瞧，这才发现裴鹤谦的额角青了一块，不用说，肯定是昨晚摔到的。望着裴鹤谦若无其 实的样子，顾言雪心里没来由地竟是一软。 罗氏摇着头：&qut;鹤谦，你明年就满二十岁了，老是这样下去，可怎么好？&qut; 裴鹤谨又咳了一声，望着弟弟：&qut;鹤谦，你是收拾收拾玩心，好好做些事了。涌金门外棺材店的陈三病了，我 两个月前给他开了个方子，吃到现在，也不见好，你待会儿去看看吧。&qut; 裴鹤谦一口答应，裴鹤谨点头：&qut;这几个月，你不在家，所以也不知道，我们这城南一带，出了种怪病，已经 死了九个人了，陈三要是熬不过去，可就凑满十个了。&qut; 罗氏也插上话来：&qut;是啊，这些人你哥都去看过，也都开了方子，可那药吃下去就跟泼在石头上一样，一点用 都没有。得病的都是些壮年男子，原本好好的，突然之间面黄肌瘦，不过十天半个月，便一命呜呼。你说奇怪 不奇怪？&qut; 顾言雪听了，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吃过饭，裴鹤谦收拾了药箱，正要出门，顾言雪却拉住了他：&qut;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玄真子？&qut;见裴鹤谦不说话 ，他淡然一笑：&qut;干脆这样吧，今天我先陪你去看病，回头你就送我去葛岭。&qut; &qut;你就这么急着走？&qut;裴鹤谦凝视他：&qut;好，我带去。&qut; 陈三家的棺材铺也算家百年老店，别的字号老了，沧桑里透着厚实，棺材铺老了，却徒添阴气。一进铺子，扑 面便是股刺鼻的油漆味，店堂里一个挨一个排满了棺椁，再敞亮的房间，也显得阴森。 顾言雪这还是头一次进棺材店，他对生死不存敬畏之心，只觉得好奇，绕着口棺材，这里敲敲、那里看看，偏 巧他又穿了身白衣，掌柜的年老昏花，只当他穿着孝服，是来买棺材的，蹒跚着上前：&qut;这位公子，真是有眼 力。这口寿材是楠木造的，板厚身宽，光漆底就上了十五道，着实是好东西。&qut; 顾言雪听了便笑：&qut;既是好东西，给你东家留着罢，他用得着。&qut; 一句话，差点把老头噎得背过气去，裴鹤谦赶忙上前，拱手道：&qut;胡掌柜，我是葆春堂的裴鹤谦，特来给陈老 爷看病。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开玩笑呢。您老人家海涵。&qut; 老头捋了半天胡子，好不容易将一口气咽了下去，连声叨叨：&qut;这年轻人怎么说话的？&qut; 顾言雪冷笑，裴鹤谦忙把他拉到身后，百般的陪不是，老头这才引着二人，颤颤巍巍朝里走去。 进了内室，胡掌柜撩开帐帘，裴鹤谦往帐中一张，不觉蹙紧了眉峰：&qut;怎么瘦成这样？我去云南前，见过他一 回，那时还挺壮实的。&qut; 老掌柜抹了抹眼角：&qut;是啊，说倒就倒了。我东家原是个勤快人，每天比谁都起得早，可两个月前，有天没起 来，我进来一看，人瘫在床上，已经糊涂了，请了大夫，也吃了药，可人却还是一天天瘦下去。&qut; 裴鹤谦给陈三搭过了脉，胡掌柜把他让到桌边，添水研墨，看着裴鹤谦写下新的药方 顾言雪趁两人不备，溜到床边，撩开帐子，伸出了手，沿着病人的脸，由颌及额慢慢摸去，指头滑到陈三耳后 ，忽觉异样。顾言雪扯起陈三的耳朵，细细一看，果然陈三的耳根处藏了两个极小的红点，殷红的血点，衬了 苍黄的肌肤，格外诡异。 顾言雪嘴角一扬，还没勾出个笑影，陈三却睁开了一双血红的浊眼，见了他，便似痴了一般，两只枯黄的爪子 牢牢地攀住他：&qut;美人，我的美人，来，我们再来！&qut; 裴鹤谦听到动静，刚要冲过来，顾言雪已甩脱了陈三，掸一掸白衣，盯着胡掌柜：&qut;他常这样胡言乱语？&qut; 老头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地点头：&qut;一天总要叫上几遍？夜里更离谱，便似......&qut;老脸一红：&qut;便似 有个女人在屋里一样，可开了门一看，却只有他一个。&qut; 顾言雪抿了薄唇，不再说话。 裴鹤谦写好方子，把煎熬的方法细细地向胡掌柜说明了，这才跟顾言雪一起出了棺材铺。 到了街上，裴鹤谦比来的时候更沉默了，两人踏了衰草，朝葛岭走去。到了道观，守门的童子却说玄真子云游 去了，没个十天半月的怕是回不来，二人只好沿湖岸折返。 日头斜斜地照了下来，前边的西湖烟波浩淼、风致楚楚，虽是深秋，却带出几分春意。裴鹤谦跟来时相比，简 直像是换了个人，眼睛都亮了许多，不时把湖中的景致指给顾言雪看，什么苏堤、白堤、大小瀛州，名人掌故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13 章 、诗词歌赋，数说不绝。 顾言雪冷冷看着他：&qut;你怎么那么高兴？&qut; 裴鹤谦愣了愣，脸一红：&qut;我总觉着，你若见了玄真子，也许这一去，再不回来了。&qut; 顾言雪这才明白过来，裴鹤谦是因为没遇着玄真子、留住了自己在开心呢。那患得患失的样子，真跟个小孩子 似的。顾言雪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便问他：&qut;不想让我来，你不会编些话哄我？或者说玄真子闭关了， 或者说他生病不见客。说不定我就信了，在你家多住几日也未可知。&qut; 裴鹤谦看着他，摇了摇头：&qut;留得了一时，留不了一世。心不在我这儿，哄你还不等于哄自个儿？&qut; 裴鹤谦的目光灼热如火，被这样的眼光烤得久了，顾言雪也有些晕眩，不由侧过了脸去。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等回到清波门，天都黑了。蔡观巷里开的多是些药铺、布店，关门都早，白天还算热闹， 到了晚上，两边的铺子合上了门板，蓝幽幽的月光照着石板路，单是看着，就觉着寒意逼人，偏偏那秋风也来 凑趣，&qut;嗖嗖&qut;地直往人身上招呼。顾言雪禁不住袖拢了手，裴鹤谦见了，默默地将他拉到身侧，替他挡住了风 。 顾言雪心里一动，抬头去看他，却见对面的屋顶上飞出一蓬银光。 顾言雪不及细想，左手将裴鹤谦往后一拽，右腕一转，&qut;啪&qut;地展开了折扇。 &qut;叮、叮、叮&qut;，仿佛有什么撞上了扇面，不等这些东西悉数落地，顾言雪左袖一卷，接住了这蓬银星，手臂一 振，将它们甩回空中。 屋顶上响起声极细的呜咽，随即便是一片死寂。 事发突然，裴鹤谦几乎看愣了，等回过神来，忙拉了顾言雪问：&qut;怎么了？你没事吧？&qut; 顾言雪也不理他，俯下身自地上拈起些什么，拢进掌心，细细抚摩。裴鹤谦凑过去一瞧，却见顾言雪手里空空 如野，什么都没有。裴鹤谦干瞪了半天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再问：&qut;你在摸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 。&qut; &qut;所以说，你是肉眼凡胎。&qut;顾言雪说着，朝着他的眼睛吹了口气。 裴鹤谦只觉双目一凉，不禁阖上眼皮，等再睁开眼来，却见顾言雪手心里放出一团融融的微光。裴鹤谦低呼一 声。 顾言雪微微笑了，漫舒五指摊平了手掌，只见他的手心里伏着丛银白的毫毛，晚风穿巷而过，掠过他的指间， 将那毛团吹散，一丝丝、一缕缕，宛如杨花，翩翩迁迁，没入夜空。 等银毫都散尽了，裴鹤谦仍望着天幕，舍不得调回眼来，虽然是夜晚，眼前的世界却仿佛是洗过了一般，说不 出的清明，他把视线下移，发现原本静谧的街上，此刻却多了几条人影，那些人或站或走，或蹲在街边，双脚 却不曾沾地，仿佛飘在空中，脸上的表情也是恍惚的，似睡似醒。 裴鹤谦惊愕不已，回头去看顾言雪，目光碰着团刺目的白芒，逼得他闭起双眼。两根温暖的指头划过眼皮，耳 边是顾言雪淡淡的声音：&qut;看够了吧？也该回来了。&qut; 裴鹤谦再睁眼，世界已恢复了常态，诡异的人影消失了。 &qut;那是什么？&qut; 顾言雪笑了：&qut;小小法术，帮你开开眼罢了。裴大夫，这世上多的是你看不到的东西。&qut; &qut;那是鬼魂？&qut;裴鹤谦一怔：&qut;这么说，刚才偷袭我们的也不是人，而是精怪。&qut;他想了想，猛地抬起头：&qut;陈三 病得蹊跷，我们替他看了病回来，便遇上这事，莫非......莫非他不是生病，而是遇邪？&qut; &qut;咦，你不傻么？&qut; 顾言雪的话充满了讽刺，裴鹤谦也不计较：&qut;你既然会法术，就捉了那妖怪，救救陈三，已经死了九个人了。&qut; &qut;陈三贪淫好色自寻死路，本不关我的事，&qut;顾言雪长眉一挑，&qut;只怪那畜生有眼无珠，欺到我头上来了。来而 不往非礼也，我早晚找它说话。&qut; 裴鹤谦拉住顾言雪：&qut;我能帮你做些什么？&qut; &qut;你？&qut;顾言雪笑起来：&qut;算了吧，你一个凡人，能做什么？况且你心又软，不是这一路的人才。&qut; &qut;也许我们很不一样，可我想跟你在一起。&qut;裴鹤谦看着顾言雪的眼睛：&qut;不懂的事，我可以学。我不是会画符 吗？还有，其实我很小的时候，是能看见那些鬼魂的，我还跟他们一起玩过。&qut; 顾言雪猛一抬头，紧紧盯住了他。 裴鹤谦叹了口气：&qut;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长大了，就再也看不见了。&qut; &qut;你哥哥也见过这些？&qut; 裴鹤谦摇头：&qut;我们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他看不见这些。&qut; 裴鹤谦神色坦荡，顾言雪相信他没有扯谎。这个人不但能书灵符，还有神玉护身，小的时候又能见鬼怪，看来 倒也有些来历。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14 章 &qut;你娘是怎样的人？很少听你提她。&qut;顾言雪问。 &qut;据说很娴静，不爱打扮，也不喜说笑，她和玄真子是师兄妹，嫁进裴家之后，便一直闭门修道。我两岁时， 她就过世了，这些事我都是听家里人或是玄真子说的。&qut; 顾言雪不免惊异：&qut;玄真子多少年纪？竟是你母亲的师兄。&qut; 裴鹤谦摇了摇头：&qut;他的年纪，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看得出来，日后你见了他，自然明白。&qut; 次日清晨，天边堆起一层彤云，到了午后，那云越堆越厚，窗外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不一会儿，便落下层融 融的初雪。 裴鹤谦想起顾言雪没带几件衣裳来，带来的又都是轻衫，怕他受寒，差小丫鬟请了顾言雪来，商量着要带他去 买冬衣。顾言雪起先一再推辞，说自己就喜欢轻巧的打扮，裴鹤谦一再坚持，他才松了口。二人套了驾马车， 迎着微风细雪，去了市集。 等到了地方，顾言雪下了车，一看店招，心里便有三分不悦。原来裴鹤谦带他来的，既不是成衣铺，也不是绸 缎庄，而是一家叫&qut;宝裘居&qut;的皮货行。 裴鹤谦不知就里，一边引着顾言雪往店里走，一边笑着说：&qut;宝裘居的皮货，全杭州都是数一数二的，皮子又 好，颜色又多，我嫂子特别喜欢这里的狐裘呢。&qut; 顾言雪听到&qut;狐裘&qut;两个字，心里的不快从三分加到了七分，当时就沉下了脸，有心要走，掌柜、伙计都已迎了 上来。 那掌柜跟裴鹤谦显然是故交，谈笑间极其热络：&qut;二公子，听说你去了云南，我可惦记得紧呢。&qut;说着，又朝顾 言雪拱手：&qut;这位公子是？&qut; 裴鹤谦也拱手还礼：&qut;这位是顾公子，我的朋友，想买件御寒的冬衣，有好的尽管拿出来。&qut; 掌柜的绕着顾言雪走了一圈，把他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遍，这才拈了三绺银髯，呵呵笑道：&qut;顾公子身量颀 长、风神俊秀，最宜穿锦着裘。&qut;说着一招手，叫过个伙计，低声吩咐了两句。 不多时，那伙计托着个盘龙描凤的织锦包袱走到三人面前。掌柜的一边解那包袱，一边低声道：&qut;这是本店的 镇店之宝，若不是裴公子的朋友要，我轻易是不肯示人的。当然，也是顾公子人物齐整，气度出众，衬得起这 袭宝裘。不是我自夸，我在这行干了二十余年，断不会看走了眼，这颜色，这款、这型，天生便是等着顾公子 来穿的。&qut; 顾言雪听他啰啰嗦嗦一堆话，早就不耐烦了，正要拂袖而去，却见那掌柜的解开了包袱，双手掂起那领裘皮， 轻轻一抖。 顿时，屋里仿佛绽开了千朵雪莲，又如倾下了万斛珍珠，明晃晃地叫人无法逼视。众人定睛再看，却见掌柜的 手中，水银泻地般垂着一领雪白的狐裘，当真是灿烂如星、轻柔似雾、丰润如云！ 裴鹤谦接过那狐裘，给顾言雪披上，玉人雪裘，相得益彰，众是一叠声地喝彩。裴鹤谦心里高兴，顾不得人多 ，两手按着顾言雪的肩头，一时舍不得放，却觉着那人的双肩一阵阵发抖，再看顾言雪的脸，早白得没了人色 ，一双乌幽幽的眸子，定定的，放出毒光。 裴鹤谦跟他连日相处，对他那任性、乖张的脾气，也略知一二，看这样子，晓得顾言雪是恼了，却不知他恼些 什么，便放软了口气，轻声问他：&qut;这狐裘好不好？&qut; 顾言雪嘴唇颤了半天，才恨恨地吐出个&qut;好&qut;字来，眉毛一抬：&qut;买下来！再贵也要买。&qut; 裴鹤谦原想跟掌柜的坐下来，慢慢议议价的，可看顾言雪这副模样，却不敢耽搁了，冲掌柜的笑了道：&qut;这狐 裘我要下了。此乃宝物，价钱想必不呰，我身边这些银子怕是远远不够的。跟你打个商量，东西我先拿了走， 银钱明日纳还，你看如何？&qut; 掌柜连忙点头：&qut;换了别人自然不成的，可裴公子我还信不过吗？您尽管拿去，来日我备下香茶，再等您叙话 。&qut; 裴鹤谦见掌柜的答应了，便取了那织锦的包袱皮，又替顾言雪掖了掖狐裘，带着他出了门。顾言雪出奇的安静 ，乖乖地坐进了车中，裴鹤谦不放心，也跟了上去，贴近了，才发现他浑身都在发抖，牙齿咬得咯楞楞响，裴 鹤谦急了，忙问他：&qut;你这是怎么了？&qut; 顾言雪别过脸，抬起了骼膊，像是要解狐裘，手却抖得不行。裴鹤谦环住了他，小心地替他解开狐裘，叠好了 ，搁到一边。 顾言雪蜷进壁角，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裴鹤谦想去抱他，就被他狠狠推开：&qut;快去赶车！快走！走啊！走啊！ 走！！&qut; 裴鹤谦忙退出去，翻身上马，猛挥鞭子，一口气跑出十几里地去，这才勒住了缰绳。 天边暗云翻滚，大雪似纷飞的鹅毛，绵绵密密，洒落下来。裴鹤谦犹豫了半天，跳下马背，撩起一角车帘：&qut; 外头雪很大，我可以进来吗？&qut;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15 章 顾言雪怔怔望着身旁的狐裘，眼皮都不抬一下。 裴鹤谦站了好一会儿，才蹭上了车，挨到他的身边。顾言雪垂着头，雪白的脸绷得跟匹素缎似的，眼睛定定的 ，像缎子上落的两点漆，那张藏了刀言剑语的毒嘴，抿成了条红线，整个人似极了一个绢人，精致漂亮，却是 空心的。 裴鹤谦知道顾言雪性子倔强，又爱面子，轻易不肯示弱的，今日失态至此，怕是遇了天大的变故，又是着急， 又是心疼，想要问他，既不知从何问起，更怕问错了话，火上浇油，只得叹了一声，盘腿坐下，自己也化成了 泥塑木雕。 雪粒子打在车顶上，沙拉拉作响，两个人对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厢里越来越暗，外头的风一阵紧似一阵 ，拍开帘栊，飕飕地往车厢里直灌。 裴鹤谦怕顾言雪受凉，挪近了一些，想把他抱到怀中，用体温为他御寒，可才碰到他肩膀，顾言雪猛地扬起手 来，照着裴鹤谦的脸，就是一个嘴巴。裴鹤谦还来不及躲，第二个耳光又甩了过来。 裴鹤谦被推倒在车中，顾言雪像头愤怒的小兽，扑过去，骑在他身上，对着他又抓又打，可不管他怎么撕、怎 么踢，裴鹤谦既不还手，也不吭气，一味退让。纠缠中，裴鹤谦脖子里的丝线被扯断了，血玉骨碌碌滚到了角 落。 裴鹤谦刚想去捡那玉，颈间忽地一热，两排牙齿贴上来，耳畔是顾言雪的低语：&qut;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我要什 么就给我什么。现在，我要你的命，你给不给？&qut; 裴鹤谦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脖子里一阵刺痛，尖尖的牙齿撕开了皮肉，鲜血泊泊地向外涌，有一点疼痛、有 一点晕眩。裴鹤谦伸出手来，轻轻抚着顾言雪的脑袋。 顾言雪愣住了，每杀一个人，他都会问他们相同的问题：&qut;我要你的命，你给不给？&qut;不同的人，会给他不同的 答案，有的推诿塞责，有的闪烁其辞，有的信誓旦旦，但不管答案如何，当他真的撕开他们的喉咙，这些人没 有一个不号哭连天、拚死挣扎的，只有裴鹤谦，他，居然心甘情愿。 &qut;你真的愿意？&qut;顾言雪抬起头来，莹白的肌肤，染血的红唇，妖异而又骇人。 &qut;嗯。&qut;裴鹤谦望着他，眼神温柔。 &qut;我不是人。&qut; &qut;猜到了，&qut;裴鹤谦看了看一边的狐裘：&qut;你是狐狸吧？&qut; 顾言雪冷笑：&qut;后悔了吗？&qut; &qut;是后悔，&qut;裴鹤谦抬起手指，替顾言雪抹去嘴角的血渍：&qut;我只有一条命，只能为你死一次。我多想再陪你几 年、几十年、一百年，或者更长。&qut; 顾言雪眼中寒光闪动，忽地，他一低头，再次咬住了裴鹤谦的脖子，然而这一次，他的撕咬有些无力，慢慢地 ，凶狠的啃咬变成了急切的亲吻，当热吻从颈项移到唇上，裴鹤谦第一次尝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还有，顾言 雪眼泪的味道。 微凉的指尖滑过脖颈，血渐渐止住了，怀里的人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却不时拖过自己的袖子，擤一把鼻涕，裴 鹤谦忍不住笑了。 &qut;笑什么？&qut;顾言雪瞪他。 &qut;没什么。&qut;裴鹤谦低下头，在顾言雪额上盖了个吻。 顾言雪叹了口气，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半晌低低地问：&qut;你没话问我吗？&qut; 裴鹤谦托起他的下颌，鼻尖对着鼻尖：&qut;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不过，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什么都不问。我， 不想逼你说谎。&qut; 两人靠得极近，顾言雪可以听到裴鹤谦的心跳，&qut;扑通、扑通&qut;，如此有力、如此清晰，叫人心生依恋，恨不能 靠着他，一世一生。 顾言雪望着他，低叹一声：&qut;人没有爪子、牙也不尖，可是你们有的是甜言蜜语，许的是海枯石烂，可翻脸比 翻书还快，相信了你，只怕我就走上了条死路。&qut; 裴鹤谦将他按到怀中：&qut;人生不过百年，哪来的永世永生，我只能说，我活一天，便会好好待你一天。你可以 不信，但是你可以看着，一天一天看下去，看满一百年。&qut; &qut;换汤不换药。&qut; &qut;你不信？&qut; &qut;我大概是疯了，我......&qut;顾言雪闭上眼，&qut;我想相信。&qut; &qut;你说什么？&qut;裴鹤谦喜得眼睛都亮了，灼灼的目光落在顾言雪脸上。 顾言雪叹了口气：&qut;得意吧？我信你。&qut; 裴鹤谦高兴地跳了起来，脑袋撞到车顶，&qut;哎哟&qut;一声蹲到壁角，顾言雪忍不住笑了起来，正要去看他撞得怎么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16 章 样了，裴鹤谦却在角落里摸起了样东西，万分郑重地递到他眼前。 &qut;世人定情，总有个信物。这玉虽然寒薄，却是我娘给的，我也带了十数年。&qut; 裴鹤谦说着，将一枚红玉系到 了顾言雪的颈间。 &qut;人心若变，留着信物，又有什么用处？&qut;顾言雪抚着那玉，到底也没有摘下：&qut;再者，我又没东西还你......&qut; &qut;不一定要东西的，我只要你一句话。&qut;裴鹤谦揽住他，点着他的鼻尖：&qut;答应我，以后再不要骗我。我想让你 信我，也想让自己信你。&qut; 顾言雪望着他，终于点了点头。 这一夜，两人依在车中说了一宿的话，顾言雪告诉裴鹤谦白雾客栈其实是家狐狸店，白雾街也是个狐狸镇。裴 鹤谦听了点头：&qut;那静虚不是妖魔，真是和尚了？对了，你诓我们去客栈到底想做什么？&qut; &qut;谋财啊......&qut;顾言雪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qut;你住在深山，要那么多钱干什么？&qut;裴鹤谦蹙起了眉头。 &qut;买鸡吃。&qut; 裴鹤谦听了哈哈大笑：&qut;你要吃鸡，以后我帮你买。谋财就谋财吧，不害命就好。对了，据说这十年间进了白 雾街的人都失踪了，到底怎么回事？&qut; &qut;闲人闲言，以讹传讹，你也信吗？&qut;顾言雪把脸埋到他胸前：&qut;你说过，我不想说的，你就不问。&qut; 裴鹤谦叹了口气，揽住了他，半晌才问：&qut;那件狐裘怎么回事？&qut; &qut;那是我妈妈的。&qut; &qut;什么？！&qut;裴鹤谦闻言色变。 顾言雪咬紧了牙关，半晌才勉强稳住声音：&qut;十年前我妈妈被杀，皮也被剥掉，下落不明。没想到，居然流落 到了杭州......&qut;说到这里，他忽地噤了声，牙齿咯楞楞地打架，人也抖成了一团。 裴鹤谦忙将他搂住，着意安抚：&qut;言雪，我在这里。都过去了，别想了！&qut; 如此温言软语了半天，顾言雪才渐渐止住了颤抖，裴鹤谦晓得他素日骄傲，难得卸下心防，便把骼膊作了枕头 ，给顾言雪枕着，连哄带劝，陪着这只伤心的狐狸熬过了一夜。 第四章 等两人睁开眼来，天已大亮，帘外的风声也小了。裴鹤谦打开帘栊一瞧，外头赫然是个琉璃的世界，忙拉过顾 言雪来，指了前边的一带长桥道：&qut;那就是断桥。&qut; 顾言雪举目望去，远处平湖似镜、长桥如虹，只是这镜、这虹都是水晶雕的、银子打的，说不出的素洁悦目。 太阳自云里探出了头来，淡淡地洒下层霞彩，别样旖旎。 裴鹤谦见顾言雪看得痴了，便拢了他道：&qut;等把你娘的事情了了，你也别开客栈了，干脆留在杭州，跟我一起 游山玩水，岂不是好？&qut; &qut;把我娘的事了了？&qut; &qut;是啊，狐裘既是在宝裘居，这店便脱不了干系，由此着手，总能寻到真凶。&qut;裴鹤谦望着顾言雪的眼睛：&qut;我 知道你想一个人去查。可是，言雪，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也让我尽一份力。&qut; 顾言雪把下颌搁在他肩上：&qut;好。&qut; 两人拥了一会儿，裴鹤谦忽然叫了一声：&qut;完了，完了，我们一晚上没回去，连个口信都没给家里捎。哥哥、 嫂嫂肯定都急死了！快回家吧！&qut; 顾言雪看他急得满头是汗，倒笑了：&qut;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怕他们骂？&qut; 裴鹤谦也不答话，跃上马背，猛挥长鞭，总算在午时之前赶回了裴家。 甫一进门，罗氏便拦在了马前，指着裴鹤谦一通数说。裴鹤谦在嫂子面前极其服帖，别说回嘴了，连眉头都不 敢抬一下。 足足说了半个时辰，罗氏才拿帕子按住了眼角：&qut;你大了，不用听哥嫂的话了，去哪儿，也不用告诉家里了。&qut; 裴鹤谦藉机下了马，扶着罗氏道：&qut;怎么会呢？嫂嫂，我饿了。&qut; 罗氏心疼弟弟，叹了口气：&qut;罢了，&qut;说着，吩咐一旁的裴忠：&qut;你带他们去吃饭吧。&qut; 眼看罗氏转过照壁，进了内堂，裴鹤谦回到车中，将那狐裘小心叠起，依旧用织锦包袱裹好了，交到顾言雪手 中。 裴忠立在原地，等二人下了车，裴鹤谦走到跟前了，才凑过去，低声道：&qut;昨晚宝裘居的伙计来找过您，说那 件货要二百两黄金，请您得了空给送过去，假如不得闲，吩咐一声，他也会来取。&qut; 裴鹤谦吓了一跳：&qut;二百两黄金？！&qut; &qut;是啊。大少爷知道了怕是得生气。我偷偷打发了他，没让大少爷知道。&qut; 裴鹤谦点点头，他原以为那袭狐裘再贵，两、三百两银子总也够了，没想到竟值二百两黄金。裴家不过是小康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17 章 人家，裴鹤谦的吃穿用度都须跟兄嫂伸手，一时之间，哪里去找这么多金子，不由蹙紧了眉头。 顾言雪听了，只作不知，催促裴忠带他们去吃饭。 裴鹤谦心里有事，饭也吃得格外地慢，顾言雪胃口却是大好，连吃两碗，才拍下了筷子：&qut;待会儿就去趟宝裘 居吧。&qut; 裴鹤谦怕见债主，愣愣地看着他：&qut;等个一两天吧，我再想法子筹些钱。&qut; 顾言雪摇头：&qut;夜长了这梦也就多了，迟去不如早去。你吃完了，记得叫我。&qut;言罢，一推碗，捧着包袱回房去 了。 顾言雪回到东厢，想到裴鹤谦苦着脸的样子，忍不住便笑。他藏好了狐裘，看看四下无人，便到院中捡了几块 石头回来，拿张布垫着，置于案上。接着又关门落锁，这才回到案前，盘腿坐下，将眼一阖，气沉丹田，悠悠 然打起坐来。 半晌，只见他头顶飘出一层白烟，水色的唇渐渐张开，&qut;呼&qut;地一声，喷出了颗银珠。那珠子并不大，不过龙眼 大小，却晶莹剔透、美轮美奂，浮在空中，滴溜溜乱旋，每转过一个角度，便放出不同的异彩。 顾言雪右手一翻，将银珠合于掌心，口中喃喃。不一会儿，只见他掌心涌出一团金雾，翻飞缭绕，将案上的石 头密密地围裹了起来。待金雾散去，那布上石头已变成了几锭耀眼的黄金元宝。 &qut;笃、笃&qut;叩门声响，顾言雪睁开双目，把银珠吞进口中，拿起那布，包上金子，纳入袖底，这才站起身来，拔 锁开门。 &qut;走吧，我们去宝裘居。&qut;裴鹤谦立在门口，脸色黯然。 &qut;这么快就筹到钱了？&qut;顾言雪有心逗他。 裴鹤谦摇了摇头：&qut;先给个二百两银子，余下的慢慢再想办法吧。我家与这宝裘居常有往来，他们也不好太过 逼迫。&qut; 顾言雪哈哈大笑，从袖子里掏出布包，掷进他怀中：&qut;我还真要你出钱不成？这一包足有三百两呢。&qut; 裴鹤谦揭开包袱一看，丝毫不见喜色，仍是沉着个脸：&qut;哪来的金子？&qut; 顾言雪便有几分不悦，把眉毛一抬：&qut;偷的！抢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管得着吗？&qut; 裴鹤谦把那布包原样包好，递还给他：&qut;言雪，不管这金子怎么来的，你先收回去。&qut;说着，静静望了他，眼色 温柔：&qut;凡事都有我。&qut; 他话虽未说破，顾言雪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裴鹤谦言下之意，无非是说，这金子多半是顾 言雪往日&qut;谋财&qut;来的，他裴鹤谦是个谦谦君子，用不得这不义之财。 顾言雪想到这里，冷笑一声，把包袱往屋里一扔，带上了门。心想：你正直、你清高？好啊，那二百两黄金， 你自己慢慢还吧！ 午后时分，裴鹤谦驾了车，带着顾言雪再访宝裘居。掌柜的只当他带了金子来，唯恐黄金白银的放在店堂里， 落了贼眼，招惹是非，便嘱咐伙计看着铺子，自己引了裴顾二人，到内室相谈。 言谈间，裴鹤谦抱怨这狐裘开价未免太高了，掌柜的连连摇头：&qut;裴公子，这可不是一般的狐裘的啊。&qut; 裴鹤谦微微一笑：&qut;这狐狸还是有来历的不成？&qut; &qut;这是自然。&qut; 掌柜的连连点头：&qut;实话告诉你吧，这是只千年妖狐的皮，这狐狸生前，能变化人形，活色生香 一个美人啊，听说还能点石成金呢！&qut; &qut;既是如此神异，怎么做了皮袍？&qut; 掌柜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qut;这话我只偷偷告诉您，据说为了捕杀这只狐狸，死了上百个人呢，我东家也是 死里逃生，才带出了这张狐皮。&qut; 掌柜说着一抬头，正跟顾言雪对上了眼，被那凶光一扫，掌柜的身上发冷，连话都不会说了。 裴鹤谦赶忙起身，拦在二人之间，笑着问那掌柜：&qut;竟有此奇事！却不知道当年捉这狐狸时，是个什么情景？ 这狐狸可是钟老板亲手伏下的？&qut; 掌柜的镇定心神，擦着额角的汗道：&qut;这就都不知道了，都是些传言，我东家轻易不肯提这事，讳莫如深。&qut;一 边说一边想着自个儿可真是老了，好端端说着话，竟也会冒虚汗。 裴鹤谦点点头，重又落座：&qut;说起来，足有半年没见着钟老板了，他身子可好？&qut; 掌柜的拱手陈谢：&qut;多谢惦念，我东家常年在外采买皮货，劳顿了些，身子却还硬朗。&qut; &qut;钟老板年近半百还降得了这等狐妖，着实硬朗啊！&qut; 掌柜的连连摇头：&qut;这两年他只收皮货，很少围猎了。这狐皮是我东家十年前带回来的。头五年，恐这东西沾 了精气，有古怪，就一直锁着，没敢制成袍子，后来袍子是缝出来了，却一直没出手。一来，这袍子有些来历 ，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我不放心卖；二来，宝剑配英雄，我卖了二十几年裘皮，第一次经手这么个宝物，不 想卖给个俗人，糟践了它。也就是顾公子，那风神、那样貌才配得起这袍子。&qut;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18 章 正说着话呢，外头一阵喧嚷，不一会儿，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对掌柜的道：&qut;您老去前头看看吧， 有人抬了一只活的大老虎，放在门口，硬是要我们买下！&qut; 掌柜的忙跟裴顾二人打招呼：&qut;您们少坐，我去看看。&qut; 顾言雪站起来，微微一笑：&qut;活老虎抬到皮货行，这还真新鲜，一起看看去。&qut; 伙计引着三人到得门前，只见雪地里停了一架二轮板车，车上搁了老大一个铁笼子，那栅栏一根根足有拇指粗 细，笼中伏着一只斑斓大虎，骨架虽然雄壮，却失了威风，阖拢了眼皮，背上伤痕斑驳，皮毛撕脱，惨不忍睹 。 掌柜的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赶车的大汉见伙计带出个长者来，知道管事的来了，走上前来，大手一伸：&qut;二百两银子，老虎我们可送到了 。&qut; 掌柜的又惊又气：&qut;一张虎皮哪里值得了那么多银子？再者，它背都花了，皮相次得不能再次，这样的皮子我 家不要！&qut; &qut;开什么玩笑！&qut;大汉手一把拽住老头的脖领：&qut;明明说到了宝裘居就给钱的，我们可走了几十里山路，特地从 仙霞岭送过来的！&qut; 眼看掌柜的脖子都快被拽歪了，伙计胆小，不敢上前。裴鹤谦看不过眼，推开大汉，护住了掌柜：&qut;这位好汉 ，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来。他一个老人家，经不得磕碰，有什么闪失，大家都不好过。&qut; 大汉悻悻地罢了手，指了那老虎道：&qut;我是仙霞岭中的猎户，逮了这虎，正要杀了，来了两个道士，给了五十 两银子作定金，叫我们把虎送到杭州宝裘居来，说是另有二百两答谢的。我千辛万苦送了虎来！怎么倒不认帐 了？！&qut; 掌柜的气得胡子乱颤：&qut;我家是开皮货行的，跟什么僧啊、道啊，向无往来！别人下的定，凭什么要我家来收 ？你自己没搞清楚，倒来强卖，是何道理？！&qut; 大汉闻言便要揍他，老头直往裴鹤谦身后躲，几个人登时乱成了一团。顾言雪趁着乱，悠悠然踱到车边，把了 铁栅栏，低低问道：&qut;大王，别来无恙？&qut; 他这话驾了北风，灌入虎耳，那虎身子一震，猛地睁开了一双碧眼。 顾言雪将指头探入笼子，摸着虎鼻，朗声道：&qut;听说老虎鼻子与龙肝、凤胆并称天下三绝，且要趁这老虎活着 的时候，一片一片割下来，拿滚水涮来吃，才最是美味。&qut; 顾言雪这几句话说下去，众人都是一惊，连那猎户也变了颜色，他捕猎多年，如此恶毒的吃法却也是第一次听 见。 老虎更是气得不行，扬须张口，想要咬顾言雪，可恨顾言雪那只手搁在它鼻子上，嘴张得翻了天，却也咬不着 。 顾言雪不怕老虎，裴鹤谦却怕虎伤了他，过来拉他：&qut;小心！&qut; 顾言雪笑着问：&qut;你不是带了二百两银子吗？这老虎我要了，今晚吃虎鼻！&qut; 顾言雪这一句话，解了两家的围，猎户卖掉了虎，宝裘居也不必破财消灾，众人皆大欢喜，只苦了裴鹤谦一个 ，可顾言雪不容他说个&qut;不&qut;字，早把手探进他怀中，摸出包银子，一甩手，抛给了猎户。 &qut;这一包是二百五十两！&qut;裴鹤谦惊叫。 顾言雪点点头：&qut;哦，那这板车、笼子算五十两，一并卖给我吧！&qut; 大汉哪有不乐意的，连连点头：&qut;天色不早，就此告辞！&qut;说着，一溜烟跑远了，唯恐裴鹤谦反悔。 顾言雪走到掌柜的跟前：&qut;二百两金子是个大数目，我们暂时拿不出，本想着今日先给你个二百五的，奈何拿 来买虎了。来日再登门纳还，您意下如何？&qut;见掌柜的面有难色，他眼珠子一转：&qut;您要觉得不合适呢？我把这 老虎留下抵帐吧。不过这车、这笼子我可要带回去的。&qut; 掌柜的连忙摆手：&qut;别，裴公子我还信不过吗？银子不急，慢慢儿还好了。&qut; 顾言雪哈哈大笑，又到裴鹤谦怀里搜了些铜板出来，在路边逮了条闲汉，让他推了板车运虎。 裴鹤谦哭笑不得：&qut;你真要把这虎带回我家？我嫂子不吓死才怪！&qut; 顾言雪眯了眼，觑着远山：&qut;附近可有山岭？&qut; &qut;那就得往西南，满觉栊、九溪一带去了。&qut; 顾言雪点了点头，拉着裴鹤谦上了车。裴鹤谦打马，闲汉推着板车，三人一虎一路向南，行人见了活虎，纷纷 侧目，顾言雪得意洋洋，高挑了帘栊，挥洒折扇。 冬天昼长夜短，等他们入了山岭，日头犹未西坠。顾言雪四下打量，眼看林子越来越密，路也越来越窄，附近 再没了人家，便让闲汉把板车停到路边，又给了一把铜板，打发他去了，自己一撩长袍，下了马车，走到笼前 。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19 章 裴鹤谦端坐马上，交抱着双臂，静静望着他。 顾言雪扶着笼子，回头问：&qut;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买虎？&qut; &qut;不知道。&qut;裴鹤谦微微笑了：&qut;你再任性，也不是胡闹的人，我相信你自有打算。总不见得，买了这虎大变活 人吧？&qut; 顾言雪长眉一挑：&qut;我的裴公子，总算给你猜对了一回！&qut;说着将右臂一挥，袖底顿时涌出大团的白雾，袅袅娜 娜，覆住了笼子。等云雾散开，笼中已不见了猛虎，蜷伏在地的赫然是一条壮汉！ &qut;这是？&qut;裴鹤谦指着那笼子，眼都直了。 顾言雪也不理他，一屁股坐到了板车上，从铁栅栏间伸进手去，戳那大汉：&qut;杜震威。装什么死啊？裴公子买 下了你，就是你主人了，还不磕头？！&qut; 杜震威瞪他一眼，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顾言雪笑了，手指一卷，拈下根头发来，迎风一扬，那根青丝霎时化作千丝万缕的银毫，飘飘洒洒飞入笼中， 一旦近了杜震威的身子，这些银毫便似活物一般，捡着杜震威的脖领子、衣袖、鼻孔、耳窝，乃至眼角，一扭 一扭、纷涌而入。 起先杜震威还不觉得厉害，等那银毫钻进关窍，周身就像爬满了蚂蚁，骨头缝里都奇痒难熬。杜震威滚倒在笼 中，左蹭右撞，可骨头里的痒，却是抓不着、也挠不到的，他苦不堪言，真恨不能一头碰死了才好！ &qut;舒服吗？&qut;顾言雪哈哈一笑，指头勾转，又拈下了根青丝，正要做法，手腕却被人攥住了。 &qut;看他难受的，&qut;裴鹤谦一脸的不忍，&qut;饶了他吧！&qut; 顾言雪长眉一轩：&qut;你知道他是谁？犯过什么事？&qut; 裴鹤谦摇头：&qut;他再有什么罪过，你也跟他好好说。昂藏八尺的汉子弄成这样，我看了也难受。&qut; 顾言雪望着他，半晌叹了一声：&qut;我怎么就遇上了你？肉眼凡胎、妇人之仁。&qut;说话间，却松开了指头，听凭那 发丝为北风掠去。 &qut;他不是人，是仙霞岭中一只成精的老虎，跟我虽有些宿怨，倒也算不得血海深仇。&qut;顾言雪转过脸，对杜震威 道：&qut;我问你三句话，你须好好作答，答得好了，我便解了法术，你可答应？&qut; 杜震威都快痒死了，听到这话，连连点头。 顾言雪微微一笑，对着他一挥手指，杜震威身上奇痒稍解，总算坐定了下来。 &qut;你也是个有道行的，怎么落到了猎户手里？&qut; 杜震威恨恨地&qut;呸&qut;了一声：&qut;区区猎户哪里伤得到我？偷袭我的原是两个臭老道，他们用符镇住了我，逼我现 出原形，本来还想将我开膛剖腹的，被我趁隙脱了身。谁想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会塞牙，我一不留神，掉进了 猎户的陷阱。臭道士想跟猎户买我，幸而他们没带银子，才指点猎户，把我卖到了杭州。&qut; 顾言雪点点头：&qut;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开膛？&qut; &qut;不知道，&qut; 杜震威摇了摇头：&qut;单见他们取了长剑想划我肚子。&qut; 顾言雪蹙了眉毛：&qut;答不上来，我可不能给你解了。算了吧。&qut; 眼看着三个问题就要满了，杜震威岂肯容它功亏一篑：&qut;别啊，再换别的问吧。&qut; &qut;那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卖到杭州？&qut; 杜震威禁不住叫苦：&qut;我的美人，你能不能问点我知道的事啊？ 他不提那&qut;美人&qut;二字犹可，一说&qut;美人&qut;，恰恰勾起了顾言雪的旧恨。 顾言雪眼皮一抬，眸光似电，直直刺到杜震威脸上，忽地又笑了：&qut;好啊，我便问你个能答的。&qut;说着，指了裴 鹤谦道：&qut;他已买了你，你便追随他一生，给他永世为奴，如何？&qut; 杜震威斜睨着裴鹤谦：&qut;他算哪根葱？！&qut; 顾言雪也不理会，站起身来，将自己的折扇递到裴鹤谦的手中：&qut;我也给你个信物。&qut; 他突然交付信物，不仅裴鹤谦愕然，杜震威更是大惊失色：&qut;你从不离身的法器，居然给一个凡夫俗子！&qut; &qut;是啊，&qut;顾言雪嘴里说着话，眼睛却衔着裴鹤谦：&qut;算起来，成全了我们的人，倒是你呢。&qut; 杜震威愣了一愣，忽然明白了过来：&qut;那晚......你跟了他？竟然是他！&qut; 北风卷过，杜震威不禁打了个寒战，身上的麻痒，一点一点又爬了出来，不独皮肉痒，心里也是又酸又麻，一 阵阵地发痒。这痒虽不及之前的厉害，细细品去，竟更要人命。 顾言雪把扇子塞进裴鹤谦的手中：&qut;这是你的了。只要你用这扇子扇他一下，就可解了法术。只是有一条，扇 这下之前，得先让他认你为主。&qut; 裴鹤谦面有难色：&qut;我不要奴仆，何必逼他。&qut; 顾言雪冷笑：&qut;东西才拿到手，就不听话了？裴公子，只怕你将来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呢。&qut; 裴鹤谦大窘：&qut;你还不信我吗？&qut;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20 章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俨然是打情骂俏，杜震威听得气极，&qut;呸&qut;了一声：&qut;爷爷顶天立地！就是死，也不认什 么狗屁的主！&qut; 顾言雪哈哈大笑：&qut;好！你不认也没什么，至多不过痒个几百年的，等哪天你寿终正寝了，便也超脱了。&qut; 杜震威妒火攻心，狂吼一声朝二人扑去，奈何隔着个铁笼子，空把自己碰了个头破血流。他头上又痛，身上又 痒，抓着那铁栅栏惨啸连连。 裴鹤谦再也看不下去了，趁着顾言雪不备，挥着折扇，一气猛扇。却见杜震威周身哆嗦，&qut;咚&qut;地一声，栽倒在 地上。 裴鹤谦大惊，看看手里的折扇，又看看顾言雪：&qut;怎么会这样？我扇得太多了？&qut; 顾言雪面沉似水：&qut;你既不听我的话，有什么事，自己兜着吧。&qut; 裴鹤谦叹了口气，顾言雪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这人一旦来了脾气，无理尚且狠上三分，何况自己违约在先，他 得了理哪里还会饶人，说不管那是肯定不会管了。 再看笼中的杜震威，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生是死。裴鹤谦救人心切，顾不得许多，打开笼门，将杜震威扶了起 来。正要去探杜震威的鼻息，眼前忽地涌起一团青烟，霎时间，腥风弥天、虎啸震耳。裴鹤谦略一愣神，已被 掀翻在了地上。青烟散处，刚才还昏迷不醒的杜震威已化作了一条斑斓猛虎，张开个血盆大口，朝裴鹤谦直扑 过来！ 裴鹤谦暗道不好，眼看老虎爪子已碰到了身上，却听&qut;嗷&qut;的一声，那老虎如受电击，从他身上摔了下来，滚在 地上，四爪乱挠。 裴鹤谦赶忙退出了笼子，顾言雪袖了手，站在旁边，一脸的云淡风清：&qut;乱施仁心，可是要搭上性命的。&qut; &qut;你是说，他昏迷是假，为的就是哄我进笼？&qut; &qut;总算还没蠢到家！&qut;顾言雪漫舒十指，变出一根纯钢锁链，将笼门牢牢锁住：&qut;你救他的命。可你看，它又如 何报偿你的好心。&qut; 笼中的老虎浑身发抖，又蹭又挠。 裴鹤谦望着它，禁不住蹙起眉来：&qut;他又怎么了？&qut; &qut;当然是真的，蛊毒又上来了呗。&qut;顾言雪凑近笼边，望着老虎，冷笑一声：&qut;大王，我给你句实话，那银毫是 我家传的神蛊，一旦种上，这一生都不能违抗金扇的主人。若是忤逆了主人，便会奇痒立犯。只有主人原谅了 你，用金扇给你扇了，方得纾解。换句话说，这主子你可以不认，你这一身皮肉却不得不认。&qut; 顾言雪立起身，对着笼子狠踹了一脚：&qut;我原想给你找个善主，也买你个甘心，偏偏你不识抬举！我也不杀你 ，你就留在此地，自生自灭吧！&qut;言罢，拖着裴鹤谦上了马车，将鞭子塞进裴鹤谦的手里，催了他走。 车轮才滚了两下，后头便传来阵哀哀虎啸，如泣似诉。裴鹤谦回头去看顾言雪，那人微微勾了下嘴角：&qut;裴公 子，你有家奴啦。&qut; 两人回到笼边，顾言雪施了法，将猛虎变作人形。杜震威依旧不肯叫裴鹤谦主人，实在逼不过，只得绷着脸， 磕了三个头，算是行了主仆之礼。顾言雪这才颌首，让裴鹤谦给他解了法术。 裴鹤谦打开笼门，想扶杜震威出笼，却被杜震威横了一眼。顾言雪眉毛倒竖，便要发作，裴鹤谦按住他的肩头 ：&qut;他已是我的仆人了，便交给我发落吧。&qut; 顾言雪盯着裴鹤谦看了半天，见他手持折扇，一派胸有成竹的架势，才点了点头。 裴鹤谦走到杜震威跟前，施了一礼：&qut;我无功受了你三拜，委实不安。在下最敬硬汉，你又比我年长，我们也 别论主仆了，便以兄弟相称，你看如何？&qut; 杜震威讶然。 &qut;我称你一声杜大哥吧。&qut;裴鹤谦微微一笑：&qut;小弟名叫裴鹤谦，杭州人氏，住在清波门边、蔡观巷内。如蒙不 嫌，日后可以常常走动。&qut; 杜震威闻言，怔在当地：&qut;你放我走？&qut; &qut;你我既是兄弟，哪有什么放不放的？你尽可来去自便。&qut; 杜震威心中的疑云堆得半天高，不信天下间竟有此等以德报怨之人。再看顾言雪，垂了眼帘不知在想什么，既 未阻拦，也不发作。杜震威顾不上分辨裴鹤谦是真情还是假意，趁那狐狸发呆的当口，跃笼而出，连跑带跳， 窜进了密林。 等他跑远了，顾言雪才扬了眉道：&qut;你这可真叫放虎归山。&qut; 裴鹤谦笑了：&qut;我不缺家奴，他又自在惯了，何苦强留他呢？&qut; &qut;是，你是谦谦君子，我是卑鄙小人。&qut; 裴鹤谦叹气：&qut;何苦这么说？我虽猜不透你的心思，却也知道几分。言雪，你要他做我家奴时，便料到我会纵 他归山吧？说到底，你是用我这个‘善主'，买他一个‘甘心'。&qut;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21 章 &qut;哦，&qut;顾言雪扬眉：&qut;还有呢？&qut; &qut;他是个性烈之人，吃了那些道士的亏，断不会善罢甘休，顺藤摸瓜，早晚会找上宝裘居，而这宝裘居的底细 便是你想知道的。&qut; 顾言雪哈哈一笑，跃上车去：&qut;裴公子，我小看你了。你这君子跟我待得久了，只怕也要成个小人。&qut; 裴鹤谦跟着上了车，从他手中接过长鞭：&qut;只要你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qut; &qut;我要你杀人呢？&qut; 裴鹤谦望着顾言雪，神色困惑。顾言雪笑了：&qut;是，我怎么忘了你的天理人伦呢？你终是个君子。&qut; 裴鹤谦想要解释，顾言雪按住他的手：&qut;好在你这个君子还不讨厌，&qut;食指在裴鹤谦掌心划过：&qut;今夜无雪，来 东厢赏月吧。&qut; 第五章 这一夜应了顾言雪的话，果然没下雪，天上有一弯银月。裴鹤谦等家里的人都睡下了，趁着濛濛月色，摸去了 东厢客房。 进了园子却发现屋里熄了灯，正自忐忑，却听&qut;吱呀&qut;一声，格子花窗悠悠推开，顾言雪着一袭月白的衫子，笑 微微坐上窗台。 裴鹤谦走到窗前，跟那人四目相对，月牙儿穿云度雾，院子里黑黢黢的，对面的人也成了个剪影，那双眼睛却 是再分明不过的，所谓灿如寒星，淡若前尘。裴鹤谦一抬腿，也跨上了窗台，把个人拢过来，却又不做什么， 单是痴痴望着。顾言雪忽而笑了，往他眼里吹了口气，裴鹤谦下意识地闭眼，唇间贴上两瓣软腻，一如最初， 寒潭冷月、美人如玉、情热似火。 裴鹤谦环住那个人，去捉住他的唇，可顾言雪是暖玉，也真正是活色生香，明明拢紧了，明明含住了，却还是 捉摸不定，叫人心痒难熬。裴鹤谦想把他按在格子窗上，那人一仰脖，却拖着他朝屋里倒去。 两人纠缠着栽下窗台，好在临窗摆了张梨木书桌，接住了二人。裴鹤谦想坐起来，顾言雪拉着他不放，手指沿 着他的胸膛往下爬，黑暗中，那五根指头似生了眼睛，到了腿间，直扑要害。 裴鹤谦闷哼一声，也发了疯。 水盂倾翻了，砚台摔在地下，冬夜的寒气染上了墨香，融融的月光落到窗前，桌上铺开了月白的衫子、天青的 长袍，乌丝散开了，肌肤晕红了，眼睛起了雾，身下的宣纸沙沙作响，淡咬轻抓、浅吟低诉，记一场云雨、绘 一幅春宫。 情事已毕，顾言雪披起衣裳，裴鹤谦贴在他耳畔，轻声道：&qut;去床上吧。&qut; &qut;既是赏月，床上怎及这里看得分明？&qut;顾言雪说着合拢了窗扉，指头在窗户纸上戳出两个洞来：&qut;管中窥豹， 可见一斑，洞中观月，却能见乾坤。&qut; 裴鹤谦不知他又玩什么花样，凑到小孔前张了一张。天上一弯冷月，地下风移树影，哪有什么乾坤，不过是看 惯了的景物，正要问顾言雪，却见顾言雪凑到了另一个孔前，专心地盯着，再也不理自己了。 裴鹤谦强打着精神，又看了一会儿，眼皮越来越重，正要昏昏睡去，忽觉腿上一疼，他一激灵倒也醒了。裴鹤 谦晓得是顾言雪在掐自己，再向孔中窥去，不由大惊，只见那扶疏的树木间，有一颗银珠上下跳脱，流光溢彩 ，耀人二目。 顾言雪凑近他耳边：&qut;看我变个戏法。&qut; 裴鹤谦怔怔望向他，却见那人微微笑了，身形转淡，五官模糊，转眼间竟化了一缕烟尘，循着窗纸间的小孔， 忽忽悠悠向外飘去。 裴鹤谦惊骇之下，把紧了窗棂，恨不能把眼珠子钉进纸上的小孔去，可那顾言雪化的烟却是极淡的，一到了黑 乎乎的院中，便再看不见了，倒是林木间的那颗银珠，一跃一落，不急不徐。 忽地，那银珠似被施了定身法，凝在空中，再不往下落了。 &qut;刷&qut;地一声，自濛濛草木间窜起条白影来，直扑银珠，可那珠子走得更快，又向空中跃了数尺。如此一个逃， 一个扑，不下三四回合，珠子已移到了最高的树梢。那白影扑得气咻咻的，也不跳了，干脆攀着树干爬了上去 。这回裴鹤谦总算看清了，这白影原来是一只毛亮似银的雪狐。 狐狸攀到树顶，正要去摘那枝梢的银珠，忽听哈哈一声笑，顾言雪在枝头显出身形来，托了那珠子问：&qut;你找 这个吗？&qut; 那狐狸低吼一声，向他撞去，顾言雪右手执珠，左臂轻轻一扬，将狐狸格开。狐狸立身不稳，险些坠下枝头， 幸而顾言雪手快，抓着它的银尾，将它倒提在手中。 狐狸吱吱乱叫，一开口倒放出人话来了，竟是娇滴滴的女声：&qut;你也是雪狐，你也有灵珠，同类相残，算什么 东西！&qut; 顾言雪点头：&qut;你在这杭州城勾引些痴汉，吸他们的精血，炼你的内丹，原不关我事，可你不该犯到我的头上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22 章 ，跟我玩什么偷袭。小爷生平最恨赊欠，你送我一蓬银毫，我必加倍奉还。&qut; 狐狸闻言，狠啐了一口：&qut;少说屁话！我就是不找你，你也不会放过我！你跟这裴家二少爷勾勾搭搭，哪能坐 视我拿他老爹炼丹，早晚要用我讨好你那情郎，只怪我道行浅，技不如你！&qut;说着，斜睨着顾言雪道：&qut;不过， 我可告诉你，我们吃人尚吐骨头，可人要吃我们，却是连皮带骨，三魂七魄，一丝一毫都不放过的。你尽管跟 那少爷卿卿我我去，我只看你落个什么下场！&qut; 顾言雪勃然变色，&qut;啪&qut;地将狐狸掷于地下，自己也自枝头跃下，一脚蹬在它腰上。却听东厢的窗扇间&qut;吱扭&qut;一 声，接着便是阵急急的脚步响，一抬头，裴鹤谦已到了跟前。 &qut;言雪，它是谁？拿我父亲炼丹又是怎么说？&qut; &qut;它么，便是那深居简出，悉心照料你父亲起居的沈姨娘了。&qut;顾言雪狠狠碾了狐狸一脚：&qut;但凡修道的精怪， 腹中都有一颗内丹，或称灵珠，丹炼好了，才能变化人形，法力也才会高强。拿人命炼丹是条捷径，一条人命 可增一甲子的功力，炼满十二条，可增千年法力。你爹跟城南这十个男人都是它炼丹的材料。&qut; 裴鹤谦骇然：&qut;它是沈姨娘？难怪她来了半年父亲便卧榻不起。&qut; 顾言雪冷笑一声：&qut;放心吧，拿掉了灵珠，它就是只最寻常的狐狸，由着人抽筋剥皮。&qut;说着托起银珠，一呵气 喷出口火来：&qut;等我烧了这珠子，它的嘴再毒，也说不出人话了！&qut; 眼见那银珠被燎得失了光彩，愈缩愈小，狐狸慌了神，哀号连连，又哭又骂：&qut;你我都是雪狐，这么毁我你于 心何忍！&qut; 裴鹤谦攥住顾言雪的手：&qut;它这功力还剩多少了？&qut; 顾言雪得意洋洋：&qut;嗯，就够它变个美人了吧，想跟我作对，怕是得再修个一两千年。&qut; &qut;够了，别烧了，把珠子还给它吧。&qut; 顾言雪愕然，地上的狐狸更是瞪大了眼睛。裴鹤谦从顾言雪手中接过珠子，蹲下身，送到雪狐的口边：&qut;你好 歹也服侍了我爹一年，我们也做过一家人，今日做个了结，我不念你的旧恶，你也别记他的新仇，拿了珠子， 寻个好地方，过逍遥日子去吧。&qut; 狐狸盯着他，一张口吞下了珠子，摇身一变，成了个罗衣锦袄的中年美妇，搭着裴鹤谦的手立起身来，水漾的 眸子笼络着人：&qut;好个多情良善的小哥，何必跟这只公狐狸混在一处，女人的滋味，可是他没有的。&qut; 顾言雪闻言变色，挥出一团疾风，妇人拧身躲过，娇笑着跃上墙头：&qut;小子，你动了真心，活该一世吃苦。&qut;言 毕，驾了晚风，倏忽而去。 &qut;你倒怜香惜玉！&qut;顾言雪丢下裴鹤谦，转身就走。 裴鹤谦疾步跟上：&qut;我是听你说‘拿掉了灵珠，它就由人抽筋剥皮'觉得心惊，&qut;他扶住顾言雪的肩头：&qut;你们既 然都有了人形，再被剥皮，何等凄惨，言雪。&qut; 顾言雪忽地领会了他言下所指，一时惘然，半晌才问：&qut;她杀过人，她手上的人命你不计较吗？&qut; &qut;人死不能复生，杀了她又能怎样。天理昭彰，她欠下的，自有她还的时候。于我而言，她是个不相关的人， 我计较不计较又如何呢？我看重的是你。&qut; 顾言雪阖上眼，由着裴鹤谦将他揽住，悠悠叹道：&qut;裴鹤谦，你但凡坏一些，善恶不分一些，那该多好。&qut; 次日一早，顾言雪到前厅吃饭，桌上摆着六副碗筷，座中却只有个罗氏和阿萱、阿茹两个孩子，不见裴氏兄弟 。顾言雪只当裴鹤谦昨晚累了，今天起不来，他心里有鬼，没敢多问，跟罗氏问过早，便坐下吃饭了。动了两 下筷子，却见罗氏叹息连连，擦着眼角道：&qut;顾公子，我家也不知招了哪路瘟神，流年不利啊。&qut; 顾言雪脸色一僵，罗氏也没注意，絮叨不绝：&qut;半年前公公莫名其妙病倒了，今天一早沈姨娘又不见了。你说 怪不怪？她可是再安分不过的人了，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qut; 顾言雪晓得沈姨娘的事发了，淡然一笑：&qut;这姨娘还年青吧，守得住一时，哪里守得住一世，或是跟人走了， 也未可知。&qut; 罗氏摇头：&qut;单是走失了人口，报个官也就罢了。可是，&qut;她咬了咬牙，&qut;一大早的门前躺个死狐狸又算什么？&qut; 顾言雪一怔：&qut;死狐狸？&qut; &qut;是啊，&qut;罗氏叹息，&qut;更夫发觉的，就死在我家门口。相公拦着，没让我去看，听阿忠说是只白狐狸，被开了 膛，心肺、肠子血哧呼啦流了一地。这事多蹊跷啊，听了都叫人胆寒，要是传出去了，只怕说我家闹狐狸精呢 ......&qut; 罗氏还在唠叨，顾言雪放下筷子，直奔大门。 还没到门首，便听外头人声营营，顾言雪向外一张，只见裴忠蹲在门前的地上，正拿一领席子裹着什么东西， 席子下一滩黑血，血里尚粘了些白色的绒毛。裴氏兄弟站在一旁，裴鹤谨沉着脸，看着裴忠收拾残局，裴鹤谦 对着两个衙役打恭赔笑。在这些人之外，街坊邻居里三层、外三层，把个裴家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引颈竖 耳，唯恐漏看、漏听了一丝热闹。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23 章 顾言雪走到裴忠面前，低低吩咐：&qut;给我看看。&qut; 裴忠见是他来了，先是一愣，跟着拚命摇头。 顾言雪也不跟他废话，足尖一抬，挑开了草席。只见血泊里躺了只呲牙咧嘴的雪狐，眼珠子突出着，由颈至腹 划了条大口子，内脏全露在外头，死相狰狞，煞是可怖。众人见了，不免又是一阵惊呼。 顾言雪皱了皱眉：&qut;盖上吧。&qut; 裴忠得了他这三个字，忙把死狐卷起来，却听震雷般一声大吼：&qut;哪来的狂生？阻挠官爷办案？要不要命了？ ！&qut; 顾言雪一抬眼，两个衙役已气势汹汹地杀到了面前。 顾言雪冷笑：&qut;什么官？什么爷？给个七品县令跑腿送水，拿着公帑的奴才罢了，也敢自称官爷？笑死人了。&qut; 说着扬了头，俾睨二人：&qut;再者，你们来办什么案了？城南十条人命你们不管，人家门前躺个死狐狸，倒来管 了？不过是逮着个商户打抽丰！这杭州城里死狗、死猫、死耗子、死蚂蚁多了去了，你们可要挨着个的都管上 一管？&qut; 一番话将两个衙役噎得气结于胸，偏又应对不上，涨红了脸，恼羞成怒。裴鹤谦唯恐顾言雪吃亏，连忙将他拖 到身后，拱了手打圆场：&qut;这人就爱说笑，官爷别往心里去。我这就带了死狐跟二位爷去县府回话。&qut;说着，吩 咐裴忠：&qut;快去备车，请官爷上座。&qut; 两个衙役中，年长那个面目和善些，点点头不作声了，年轻那个却是一脸凶横，不肯轻饶了顾言雪，自腰间亮 出条锁链，兜头盖脑朝顾言雪挥来：&qut;臭小子，污蔑官差，锁回去说话！&qut; 顾言雪见锁链过来了，不躲不藏，待链子到了头顶，冷哼了一声。天地顿时一暗，不知打哪儿吹来阵怪风，飞 砂走石迷了人眼，等风过了，众人定睛再看，无不骇然，只见顾言雪好端端立在那里，脚边零零星星，落满了 铁环，衙役那条精钢铁链，不但没锁到人，反而断了个四分五裂！ &qut;妖怪！&qut;衙役指着顾言雪惊呼，连连后退。 裴鹤谦忙扶住了他，陪笑道：&qut;难怪官爷受惊，这风是大得怕人。&qut; 那衙役不肯作罢，&qut;妖怪、妖怪&qut;数说不绝，裴鹤谦掏出锭碎银，悄悄按在衙役掌心：&qut;官爷息怒，这是我的一 个远房亲戚，久居深山，只会读书，不惯应答。您瞧他衣服有缝、地下有影，怎么会是妖怪呢？真要是个妖怪 ，我们生意人家也不敢容留！&qut; &qut;可我这铁链......&qut; &qut;风来得不巧，迷了您眼，链条磕在地下，碰坏了也是有的。&qut;裴鹤谦说着，攥了攥衙役的手：&qut;您来办公差， 坏了家伙，有一两赔一两，我家一力担当，万望官爷海涵。&qut; 裴鹤谨也过来，又是打躬，又是作揖，明里暗里百般承诺。那衙役才悻悻地收了手。裴鹤谦恐夜长梦多，催着 裴忠赶了车来，将那卷了死狐的草席往车后一撂，打起帘栊，招呼两个衙役上车。 裴鹤谨回了趟内宅，取了个小小包袱递给裴鹤谦，顾言雪心里透亮，清水衙门银铺地，没些黄白之物打点，裴 鹤谦这遭只怕去是去得，回就回不得了。 打发了官差，裴鹤谨又让两个仆役担了水出来，跟裴忠一起洒扫血渍，眼瞧着血迹渐渐淡去，邻里却迟迟不散 ，也不谈狐狸了，单把那风神俊秀、行止诡异的顾言雪上上下下看了个够。 顾言雪明知众人看着自己，不但不避让，反迎风立了，嘴角微扬，刻意卖弄风流，一双凤眼滑过那些女眷，仿 佛有情，又似无意，人堆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无不红了脸，既怕看他，却又舍不得不看。 裴鹤谨是个本份的生意人，最怕惹是生非，他对顾言雪本是无喜无憎的，今日见这人犯官差、起事端、卖风流 ，心下难免不快，碍着弟弟不好说什么，只沉了脸道：&qut;顾公子，洒扫的事留给下人，我们先回去吧。&qut; 顾言雪这才应了声，跟他回了内堂。 裴鹤谨进了家门，心中烦乱，也不理会药铺了，打发伙计挂出牌子，歇业一天，自己窝在家里，一边生闷气， 一边跟罗氏检点家财，看那沈姨娘可曾卷走细软。夫妻两个从清早直忙到午后，总算查了个明白，家中财物， 并未短少。裴鹤谨的脸色渐缓，却又惦念兄弟，忙让裴忠去县衙门前候着，探问消息。 罗氏看丈夫劳碌了，沏了壶茶来。裴鹤谦闭了会儿眼，端起茶盅刚饮了两口，一抬眼，见个小丫头鬼鬼祟祟蹩 在门边，对着罗氏努嘴拧眉。 裴鹤谨心中有气，&qut;咚&qut;地将茶盅拍在案上：&qut;鬼头鬼脑的干什么？有什么话，进来回！&qut; 那丫头委委屈屈走到他跟前：&qut;宝裘居的伙计来了，说二少爷赊了他们二百两黄金，问什么时候送还过去，还 说若是钱不凑手，吩咐一声，哪天等有了，着他登门来取，也是可以的。&qut; 裴鹤谨一听&qut;二百两黄金&qut;，脸都白了，命那丫头速速唤了宝裘居的伙计问话，两下里一番对答，这才知道，裴 鹤谦竟拿二百两金子买了一袭狐裘！ 当着宝裘居的伙计，裴鹤谨也不便发作，只说等裴鹤谦回来，核实了，定会给个说法。那伙计听了便笑：&qut;我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24 章 亲眼看着二少爷把狐裘披到顾公子肩上的，那还有假吗？二少爷对那顾公子可真是言听计从，不单买裘皮，还 买了只大老虎呢，一出手就是二百五十两雪花银，眉头都不带皱的。&qut; 裴鹤谨心头的怒意压都压不住了，手一颤，清绿的茶汤洒了一桌。 伙计垂了眉，叹口气：&qut;我是个下人，本不该说什么。可风闻您家犯了官差，二少爷被拘去了县衙，唉，我家 掌柜的说了：‘无论男女，美到极致，便成祸害。'我这一来呢，是催债；二来，也是来给您提个醒，免得二 少爷越走越偏，债台高筑不算，这往后的风雨，恐怕更不可测呢。&qut; 裴鹤谨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那伙计去了半日，裴鹤谨仍呆呆地坐在太师椅里，罗氏小心翼翼凑过来，替他捏肩 ：&qut;那种下人，十句话里怕是有八句听不得的。还是等鹤谦回来，问明白再说。平白气坏了身子，不值得。&qut;说 了，又笑道：&qut;顾公子生得再美，总是个男儿，鹤谦就是贪图美色，也不会贪个男色吧？&qut; 话音未落，裴鹤谨已将茶盅扫到了地下，&qut;当啷&qut;一声，砸个粉碎。罗氏看着他，脸都白了：&qut;你是怕他 们......&qut; 掌灯时分，裴忠跟着裴鹤谦回来了，银子一钱都没剩下，好在案子结了，总算了却一桩心事。裴鹤谨见了弟弟 ，闷闷地不说话，罗氏也笑得勉强：&qut;忙了一天，也该累了，稍歇一下吧。&qut; 裴鹤谦见此情形，不便多问，回房洗了把脸，坐了一阵，便有小丫头来请，说是备下饭菜了。到了前厅，只见 桌上只摆了三副碗筷，裴鹤谨跟顾言雪相对而坐，不作一声。 裴鹤谦挨着顾言雪坐下，举起筷子，笑了问：&qut;嫂嫂、阿萱、阿茹呢？&qut; &qut;你嫂子是个女流之辈，孩子们又小，有些话我不想让他们听到。&qut; 裴鹤谦略略一愣，顾言雪抬起眼帘，冷冷盯着裴鹤谨：&qut;摆什么鸿门宴？有什么话，不妨直说。&qut; 裴鹤谨根本不理他，只看着自己的兄弟：&qut;宝裘居的伙计来过了。&qut; 裴鹤谦脸上发烧：&qut;哥，钱是我赊的。我会慢慢还。&qut; &qut;你拿什么还？二百两金子！你拿什么还？！&qut;裴鹤谨禁不住发怒，&qut;父亲从小教导我们谦谨为人、勤俭持家。 你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学着奢靡招摇，对得起你名字里那个‘谦'字吗？！&qut; 裴鹤谦还没说话，顾言雪推开了碗盏，转身就走。裴鹤谦急了，一伸手，攥住他骼膊：&qut;言雪！&qut; 裴鹤谨见状，脸色愈阴。 顾言雪抽出手来：&qut;我去去就回，&qut;抬眼睨着裴鹤谨，&qut;两心不变，管旁人嚼什么舌根？！&qut; 裴鹤谨气得墨髯乱颤，指了顾言雪的背影喝问弟弟：&qut;什么叫‘两心不变'？他一个男人，你也是个男人！哪来 这种混话？！&qut; &qut;哥，我跟他......&qut; 裴鹤谦话音未落，顾言雪一阵风似地回来了，一扬手把个包袱扔在裴鹤谨跟前。那包袱本来扎得就不紧，经此 一磕，便散开了，露出几锭光华灿烂的黄金元宝。 裴鹤谨的眼睛却不曾在那金子上停得一停，只望了裴鹤谦问：&qut;狐裘是谁买的？&qut; &qut;我买的。&qut;裴鹤谦答。 裴鹤谨点头：&qut;这狐裘谁穿都没关系，既然是我们裴家的人买下的，这金子便由我们裴家来还。二百两黄金虽 不是小数目，卖了城南那几亩地，便也差不多了。&qut; 裴鹤谦急了：&qut;哥，那是祖产！&qut; &qut;你知道就好！&qut;裴鹤谨闭了闭眼，口气转缓：&qut;祖宗留下家业，无非希望子孙踏实做人，与其用那路数不明的 金子，不如变卖田产，至少能买个安心。&qut;说着，将那包金子推到一边，眼睛还看着弟弟，话却是说给顾言雪 听的：&qut;顾公子，过去的事我不想问，也不想追究，你是鬼也罢，是仙也好，我家鹤谦都攀不上你这样的高朋 ，拿了东西赶路去罢，恕不远送。&qut; 顾言雪不怒不笑，也不辩驳，立在那里，一双乌幽幽的眸子落定在裴鹤谦身上。 裴鹤谦在哥哥跟前直直跪下：&qut;父亲的训诫我不敢一日或忘，我再荒唐，也是揣着一颗心做人，父亲跟你的养 育之恩，我更是铭感五内。只是......我跟他......&qut;他咬了咬牙，&qut;我活一天，便待他好一天，一生一世都不 会变的。&qut; 裴鹤谨拍案而起：&qut;你说什么？！你瞎了眼了？他是个男人，你看不出来？！&qut; 裴鹤谦垂了头，低低道：&qut;我认的就是他，不论男女，我认的总是他了。&qut; &qut;鬼迷心窍！&qut;裴鹤谨气得一脚将裴鹤谦蹬倒在地，指了弟弟的鼻子喝问：&qut;你还要不要脸面？要不要父兄了？ ！&qut; 裴鹤谦爬起来，依旧跪好。 裴鹤谨转而朝顾言雪发难：&qut;你身为男子，骄奢淫逸、卖弄风情，还认不认得‘廉耻'二字？你给鹤谦下了什么 妖蛊，把他迷成这样？还不放了我弟弟！不然......不然......我、我，我必与你拚个鱼死网破！&qut;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25 章 顾言雪微微一笑，云淡风清：&qut;你爱怎么想、怎么做，我都管不着，悉听尊便吧。&qut;说着，执了裴鹤谦的手道： &qut;跟我走。&qut; 裴鹤谨跑到到门口，张开双臂拦了拦，又觉气馁，发狠道：&qut;鹤谦，你要跟他走了！就别回来了！我只当爹少 生了个儿子，我也少了个弟弟！&qut; 正僵持不下，罗氏冲了进来，一把按住裴鹤谨：&qut;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到了哪儿，鹤谦总是你弟弟！&qut;转身又 对着裴鹤谦抹了抹眼泪：&qut;鹤谦，你哥这是心疼你啊！你怎么就不明白他那片心呢！&qut; 裴鹤谦望着兄嫂心如刀割：&qut;你们为我好我都知道，可是......我也不能负了他。&qut; 罗氏泪盈盈地望向顾言雪：&qut;顾公子，我们鹤谦是个傻孩子。你就......你就高抬贵手吧！&qut; 顾言雪听了，咬住薄唇，半晌看了裴鹤谦道：&qut;你跟我走，往后的日子难免凶险。&qut; 裴鹤谦攥住他的手：&qut;你有艰险，我怎能坐视不理？&qut; 顾言雪笑了：&qut;真是个傻子呢，&qut;他转过头，看着罗氏，&qut;这个人，我舍不得放。&qut; 一边的裴鹤谨已气得两眼昏黑，指了门，一叠声地厉喝：&qut;滚！滚！都给我滚！&qut; 裴鹤谦冲着哥嫂跪了，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qut;我先离家几日，待风波定了，必负荆请罪，再来拜望哥嫂爹 爹。嫂嫂，哥哥跟父亲都有劳你照料了。&qut; 裴鹤谨一个劲地跺脚，看都不看他。倒是罗氏擦着泪，上前扶起了裴鹤谦，柔声道：&qut;唉，你放心吧。鹤谦， 你记着这儿总是你的家，我们都心心念念记挂着你，盼你回来。&qut; 裴鹤谦长到十九岁，还是头一次被扫地出门。罗氏心疼他，不单替他收拾了细软，还亲自送到了门口。 夜空中鹅毛般的雪片纷扬而落，罗氏看着天色，蹙紧了娥眉：&qut;要不明早再走吧？天寒地冻的，你们去哪儿过 夜啊。&qut; 裴鹤谦强笑着安慰她：&qut;不妨事，我们去葛岭的清虚观，玄真子即便不在，借宿一宵总没问题。&qut; 正说着话，一驾马车慢慢悠悠驶进了蔡观巷，罗氏抬头一看，原来是隔壁的王二驾车回来了。她上前打了个招 呼，又摸出吊铜钱塞到王二手里，替二人雇下了马车。 裴鹤谦谢过嫂嫂，恐她受寒，催她回去：&qut;快进去吧，不然哥哥更要生气了。&qut; 罗氏摇头：&qut;你知道什么？我不送他才担心呢，你哥哥多疼你啊。&qut; 裴鹤谦闻言心里一酸，又觉温暖，又觉歉疚，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罗氏看看他，拉了顾言雪的手道：&qut;顾公子，我可把这傻兄弟交托给你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神啊怪啊， 一概不懂，可我想呢，人心都是肉做的，他为了你把个家都抛了，你也不会亏待他吧。&qut; 顾言雪望着她，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一双眸子深不见底。 罗氏虽是百般的不放心，却也无可奈何，目送着二人上了车。马车转过街角，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六章 静夜寂寂，车轮碌碌，顾言雪坐在车里一语不发，裴鹤谦更觉寂寥，伸出手把顾言雪拢到怀中，抚着他的发丝 ：&qut;言雪，我只有你了。&qut; &qut;后悔了？&qut;顾言雪的声音闷闷的。 裴鹤谦摇头：&qut;不会啊，你知道的，我不会。&qut; 顾言雪默默地捉了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 裴鹤谦拥着他，半晌叹了口气：&qut;有件事我怎么想都不明白。你是存心去冲撞官差的吧，还刻意在人前露了身 手，这是为什么呢？照说沈姨娘出了那事，你该韬光养晦才是。&qut; 顾言雪嘴角微扬：&qut;不放出香饵，怎钓大鱼？&qut; &qut;你想引出谁？莫非......莫非是杀沈姨娘的凶手？&qut; 顾言雪点点头：&qut;嗯，这下可不傻了。&qut; &qut;可那凶手在哪儿？能引出来吗？&qut; 顾言雪哈哈一笑：&qut;大鱼未至，虾米先行。这不就在跟前么！&qut; 裴鹤谦愕然，望着车帘：&qut;怎么可能？&qut; 顾言雪一笑：&qut;怎么不可能？&qut;说着指头在车壁上叩了叩：&qut;别装了，停车吧。&qut; 话音未落，却听&qut;刷刷&qut;一阵急响，车厢四角窜出四道金光，到了头顶上纵横交错，织就了一张罗网，将两人罩 在中间。 帘栊挑处，王二站到车前，黑着张脸断喝：&qut;好个精怪，倒生了双利眼！&qut; 裴鹤谦惊愕不已：&qut;王大哥，你......&qut; &qut;这可不是你家隔壁贩香烛的王二。你见的不过是层土，道家有易容之术，他只学了个皮毛，不过夜黑天昏 的，瞒你们这些俗人却也够了。&qut;顾言雪嘴里说着话，右手一抬， &qut;嗖&qut;的一声，一道银光从指间飞出，直奔王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26 章 二去了。那人躲避不及，被银光射中面门，一张脸碎裂开来，假眉毛、假胡子伴着白粉纷纷而落，露出张陌生 的黄脸。 眼看面具被毁，那人却毫不慌乱，右手一翻自身后抽出一柄长剑，以剑指天，口中喃喃，颂念咒符，罩着二人 的光网如一窠金蛇，扭动盘绕，朝二人身上缠了过来。 裴鹤谦连忙揽住顾言雪，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他，金网裹到他身上，细如丝线的金光扣入皮肉，疼得裴鹤谦拧 紧了浓眉。顾言雪从他怀里抽出折扇，手腕一转，将扇子变成了长剑。剑锋过处，金网如死去的金蛇断了一地 ，转眼消失不见。 作法之人大惊失色，足尖一点，便想仗剑而去。 顾言雪怎容他脱逃，仗剑拦住了他的去路。那人挺剑招架，却不是顾言雪的对手，只三、四个回合，便落了下 风。顾言雪瞅准他的空门，一剑刺中他足踝。那人身子摇晃，顾言雪又加上一脚，将他蹬翻在地！ &qut;你......你个狐狸精！&qut;那人虽败，嘴巴却还不肯老实。 顾言雪一剑钉穿了他的肩胛，痛得那人噤了声。 却听身后一阵异响，偌大一架马车眼化成了一缕青烟，车上的裴鹤谦被摔了个头晕眼花。 &qut;这车也是变出来的？&qut;裴鹤谦悻悻地爬起来，走到顾言雪身旁：&qut;是这人害了沈姨娘？&qut; 顾言雪点头：&qut;多半就是他。沈姨娘炼内丹需十二条人命，连你爹带城南那十个，总共十一个人，她最后一味 药饵，只怕就落在王二身上。这沈姨娘也是死性不改，虽在我手里吃了亏，临走却还想去找王二索命，哪曾想 到，她早给人盯上了，遇到个扮猪吃老虎的假王二，结果丹没炼成，反搭上了自己的性命。&qut; 裴鹤谦若有所思：&qut;难怪那死狐身上有不少刮痕，就是被这金网伤的吧。可言雪，你怎么知道这车夫是假的呢 ？&qut; 顾言雪轻扬秀眉：&qut;王二为人疲懒，他的香烛店生意又差，每天太阳不落便歇了业，怎么这大雪纷飞的夜里， 倒驾着车出来了？还那么凑巧，恰赶着你我出门的时候。&qut; &qut;所以你留了心，仔细一瞧，便看出他面具下的破绽？&qut;裴鹤谦颌首，&qut;可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沈姨娘？&qut; 顾言雪手腕一转，长剑抵上那人的眼皮：&qut;这就要问他了。&qut; 那人咬紧了牙关不吭声，顾言雪微微笑了，手里轻轻一送，但听&qut;噗&qut;的一声，那人捂住右眼，惨呼连连，指缝 里鲜血长流。 裴鹤谦不禁变色，顾言雪却是淡定如水，满脸的若无其事，举起滴血的剑尖，又点住那人的左眼。 那人紧紧攀住剑身，想阻住剑势，可这长剑凉如冰、滑如水，哪里阻得住了，眼皮一阵刺痛，血已流了下来。 &qut;你到底是谁？&qut;顾言雪逼问。 那人张了张嘴，喉咙里&qut;咯咯&qut;一阵响，面色转青，继而转紫，两腿蹬了几下，再没了动静。 裴鹤谦俯下身去，探他的鼻息：&qut;死了，应该是服毒自杀。&qut; 顾言雪冷笑一声，抖去剑尖的血滴，轻吹了口气，那剑在他手中越缩越短，短到了极处，&qut;呛&qut;地放出道金芒， 依旧变回了一柄折扇。 顾言雪把扇子揣还裴鹤谦的怀中：&qut;马车没了，我们走着去吧。&qut; 裴鹤谦点点头，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找了件长衫出来，盖在死人脸上。 顾言雪白他一眼：&qut;你还真是菩萨心肠。&qut; 裴鹤谦也不答话，默默地背起包袱，执了顾言雪的手，向前走去。没有多远，顾言雪忽地停下步子，霍然转身 ，裴鹤谦跟着他扭头一望，不觉大惊失色，只见雪地里一件长衫随风翻卷，至于那具尸首，却早已不见了影踪 。 &qut;怎么回事？&qut;裴鹤谦眼都直了。 &qut;诈死罢了，裴大夫，你我都被骗了。&qut;顾言雪淡挑长眉：&qut;由他去吧，我们走。&qut; 冬天的夜晚，四下一片死寂，耳边寒风呼啸，天是冷的、地是冷的，只有交握着的手心递送着绵绵暖意。 顾言雪轻轻叹息：&qut;我记得诗经上说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我原是不信的，生太悠长，死太空寂，哪里说 得定呢。可眼下倒有些相信。&qut; 裴鹤谦笑了：&qut;觉得这么走着、走着，也就是一辈子了。&qut; 顾言雪望着他：&qut;我怎么会跟你走到一起呢？我们的想法、脾性完全不同。你太良善，而我是只狠心的狐狸， 你为了我忤逆父兄、背弃家人，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会觉得不值。&qut; 裴鹤谦微微笑了，为他拂去发上的雪粒：&qut;我逆了哥哥的意，却没有背弃家人，有朝一日他们想明白了，我再 带你回去。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总觉得，你也许手狠，心却并不狠。&qut;他攥紧了顾言雪的手，按到唇边：&qut;没有 什么值得或者不值得，这只狐狸爪子，我要抓一辈子。&qut; 二人到了葛岭，已是后半夜了，天黑如墨，清虚观门户紧掩。裴鹤谦拍了半天门，才有个童子披了棉衣，过来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27 章 开门。 裴鹤谦显然认得那童子，叫他云青。 云青说起玄真子，满脸的不屑：&qut;玄真子啊，昨天回来的，这会儿应该在吃酒，不知醉了没有，你等等。&qut; 不一会儿云青引着个人回来了。顾言雪抬眼望去，这人身量极矮，跟云青竟是一般高的，长的也是张娃娃脸， 虽留了三绺墨髯，却没一丝仙风道骨的味儿，一身的酒气，走起路来，高一脚、低一脚，两条腿直打飘。 &qut;鹤谦，哈哈！&qut;玄真子见了裴鹤谦，打着酒嗝，指了他道：&qut;我就知道你要来，所以今夜无眠，清酒提神，单 等你来登门。&qut; 顾言雪听了这话，心里一动。裴鹤谦却连连摇头：&qut;你哪天不是清酒一壶，以佐长夜的？要喝就喝，别拿我当 借口。&qut; 玄真子哈哈大笑。 裴鹤谦拉了他的手道：&qut;我遇到些事情，想在你这里借住几日，&qut;又指了顾言雪道：&qut;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叫 顾言雪，他想跟你学道呢。&qut; 玄真子眯着眼，看了看顾言雪：&qut;带师学艺啊......呵呵，明天再说。&qut;转过身，在云青头上敲个爆栗：&qut;小混 蛋，愣着干嘛？还不去准备一间客房！&qut; 云青气得推他：&qut;老混蛋，是两间客房吧？&qut; 玄真子皱眉：&qut;这年月，材如金、米如银的，能省就省，一间房能睡两个，干嘛睡一个？&qut;说着腆了脸，一双醉 眼对着顾言雪：&qut;你说呢？&qut; 云青无奈，收拾了一间客房，安排二人住下。裴鹤谦谢过云青，打发他早早去了，铺好了被褥，笑了道：&qut;说 起来，我们还是头一次睡在一张床上呢。&qut; 顾言雪一边解衣，一边蹙了眉道：&qut;这玄真子，还真不是个等闲之辈。&qut; &qut;他半疯半傻、半仙半圣，却是个极有意思的人，爱憎分明，好就是一万个好，不好就是一万个不好。他跟你 开这样的玩笑，便是拿你当自己人了。&qut;裴鹤谦说着，将顾言雪拉进被子，捻灭了灯蕊：&qut;不早了，快睡吧。&qut; 顾言雪不惯跟人同床，靠在他胸口，怎么都觉着别扭，干脆别过身去，把个背脊对着裴鹤谦。裴鹤谦也不计较 ，从身后环着他。裴鹤谦这一日着实劳碌了，不多会儿，便沉沉睡去，顾言雪却睡不着，睁了眼，听窗外的萧 萧风声。裴鹤谦的骼膊压在身上，有些沉，却是叫人心安的份量，被窝里暖意融融，慢慢地顾言雪也合上了眼 皮。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顾言雪刚要翻身，却觉着身后有什么东西被压住了，回头一瞧，只见裴鹤谦一脸的笑， 正抱了团银亮亮的东西轻轻梳理。顾言雪定睛再看，裴鹤谦抱着的，不是自己的尾巴，又是什么？他又惊又急 ，忙从裴鹤谦手中夺过尾巴，连推带掖，藏到背后。 裴鹤谦凑过去，捧住他的脸：&qut;很好看。&qut; 顾言雪望着他：&qut;你不觉得恶心？&qut; &qut;怎么会？&qut;裴鹤谦失笑，拢住他，手指沿着脊柱往下爬，慢慢儿抚上哪条蓬松的大尾巴：&qut;天这么冷，正缺床 好毯子呢？&qut; 顾言雪往后一躲，正倒在榻上，压住了自己的尾巴，他那袭中衣本就穿得散漫，衣带欲系不系，露三分春色， 再得那丝丝银毫相衬，冰肌雪肤，耀花了人眼。 裴鹤谦望着他，四目相对，两人都出了神。裴鹤谦慢慢地捧住了顾言雪的脸，双手渐次下移，到了领襟轻轻滑 入，向下游走，一分分、一寸寸，蜜色的中衣委顿下来，剥出个莹白的身子。 裴鹤谦覆上了那个身子，早已惯熟的情事，勾出的却是刻骨的贪恋，难耐悸动，一如最初。癫狂迷乱间，顾言 雪偏过了头去，雪颜、柳眉、乌丝、玉颈，于素衾薄褥间铺出一片秀色，当真是娇比水月、媚如春烟。 &qut;言雪，&qut;裴鹤谦箍紧了他，低低叹息：&qut;你真要人命。&qut; &qut;是你这个人，要了我的命。&qut;顾言雪望着他，一双眸子，烟水迷濛。 裴鹤谦心中一荡，刚要开口，唇间覆上两瓣温软。 也是，管谁要了谁的命呢，不过是你贪我恋，你情我愿，说是人妖殊途，可这一刻，它是他的，他也是它的。 雨散云收，一个人又分作了两个，裴鹤谦却舍不得顾言雪的尾巴，也不穿衣服，把他那银亮亮的尾巴拖到胸前 ，看个不住：&qut;你平时藏哪儿了？之前怎么没见过？&qut; 顾言雪理好了衣裳，一拧身，从他手中抽过尾巴来，轻轻吹上一口气，偌大一条尾巴，霎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qut;让你看到还好？&qut;说着把裴鹤谦的衣服掷到他怀里，&qut;日上三竿了，再不起，叫人犯疑。&qut; 裴鹤谦笑着接过衣服，一边穿一边缠着顾言雪问长问短。顾言雪被他纠缠不过，只得跟他交了底：&qut;我道行浅 ，一旦松懈、放下了戒备，尾巴就会露出来。&qut; 裴鹤谦听了更是高兴：&qut;这么说，你总算把我当自家人了。&qut;想了想，又皱起眉来：&qut;你斗沈姨娘、斗道士、斗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28 章 那只老虎，都如砍瓜切菜一般，道行还浅吗？&qut; &qut;法力跟道行是两回事，。&qut;顾言雪说着，一扬长眉：&qut;我只修炼了九年，道行自然浅。至于我的法力么...... 那是别人转给我的。&qut; 裴鹤谦还想再问，外头有人敲门，顾言雪推开门。云青打着哈欠道：&qut;师父请你们去用早饭。&qut; 顾言雪点头：&qut;你师父是哪位？&qut; &qut;你昨晚不是见过了，就是玄真子啊。&qut;云青说着，撇了撇嘴：&qut;清虚观里，只有我们两个，我做了徒弟，他自 然是师父了。&qut; 顾言雪虽然吃惊，却也不好多问，当下跟着裴鹤谦，由云青领着，出了客房。昨夜天黑，顾言雪也没看真切， 到了此时才发现，这清虚观是个再小不过的道观，几间瓦房围着个小小的院落，要不是其中一间屋子大开了门 扇，供奉着神像，院中也摆了个香炉，简直就像个普通的民宅。 云青走到西边，推开一扇窄门，顾言雪探头一看，却是间厨房。他心里正犯嘀咕，灶后探出个圆圆的脑袋，三 绺墨髯映了炉火飘飘摆摆，正是那玄真子。 &qut;鹤谦，你们先坐下，我再添把火，粥要熬好啦。&qut; 裴鹤谦拉了顾言雪在灶边的一张木桌前坐下，云青拖把凳子，也大大咧咧坐了，等着他师父把粥盛好了，端给 他们。 及至那粥端上桌来，却是又黑又黄的一团浆糊，裴鹤谦不觉皱眉，唯恐顾言雪吃不惯，一扭头，却见顾言雪端 起那个粗瓷碗，呼噜、呼噜喝得香甜。 玄真子慢慢悠悠喝着粥，见顾言雪放下碗来，乐呵呵地问：&qut;还要吗？&qut; 顾言雪愣了愣，眼珠子一转：&qut;好啊。&qut; 玄真子问他：&qut;味道如何？&qut; &qut;太难吃了。&qut; 玄真子闻言，哈哈大笑：&qut;明知难吃，你还要？&qut; 顾言雪一脸正色：&qut;既然要拜师，那么师父吃什么，我便吃什么。&qut; 玄真子笑着点头，将碗一推，对那云青道：&qut;师父做饭，你洗碗，快点、快点！快去洗！&qut; 云青气鼓鼓地立起来，收拾了碗筷，拿到外头去洗。 玄真子见云青出了门，这才慢慢地拈着三绺胡子道：&qut;顾公子，你是个聪明的......呃......狐狸，我便跟你 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吧。我这道观简陋、人也古怪，蒙你不弃想拜我为师，可是呢，我既不能收你为徒，也不会 教你法术。&qut; 顾言雪拧紧了长眉，裴鹤谦看了心疼，急着问：&qut;为什么？他不合缘法吗？&qut; 玄真子摇头：&qut;错，世间万物，皆合缘法，草木禽兽，均可修道。只是我这道观头一个字就是‘清'。顾公子， 你明白吗？&qut; 见顾言雪不吱声，玄真子叹了口气：&qut;鹤谦，你去帮我那小徒弟刷刷碗吧。我跟顾公子说几句话。&qut; 裴鹤谦无奈，只得离了座，将门掩上，去了院中。 玄真子望着裴鹤谦的背影点头喟叹：&qut;鹤谦是个好孩子。&qut; 顾言雪抬眼看着他，眸光似电：&qut;你到底想说什么？&qut; 玄真子拈须而笑：&qut;我想说，你同他，路归路、桥归桥，还是各走一边的好。&qut; &qut;我和他如何，不劳你费心。&qut;顾言雪说着，便要拂衣而去。 &qut;且慢，回来，&qut;玄真子拍拍身边的空凳子：&qut;听我把话说完。&qut; 顾言雪哪里肯坐，立在那里，居高临下睨着这个满面尘灰的道士。玄真子也不介意，干脆将两只脚都踩上了凳 子，抱着膝盖，冲着顾言雪嘻嘻一笑：&qut;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个脏兮兮、疯癫癫的小矮子。可你知不知道， 在我眼里，你是个什么样子？&qut; 他眯了眯眼，&qut;我看到的是一只狐狸，一只背负数十条人命，双手沾满鲜血的 狐狸。&qut; 顾言雪脸色陡变，定了定心神，冷笑一声：&qut;你尽管去说，看他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qut; 玄真子摇头：&qut;他不用听，他可以看。&qut;说着，微微一笑，&qut;鹤谦身上流着仙家的血脉，他跟我一样，生而能见 阴阳。后来有人封了他的灵力，关了他的天眼，可是这法术只有十八年的效力，到今年刚好是第十八年。我若 算得不错，他的灵力已慢慢觉醒，不久就会开天眼了。到了那时，他看到你背负孽障、满身血污，又作何想？ &qut; 顾言雪咬紧了牙，半天才挤出一句：&qut;他说过的，活一天，便待我好一天。&qut; 玄真子要图：&qut;情话而已，你也相信？&qut; 顾言雪一言不发，脸色煞白。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29 章 &qut;看到你们，我就想到二十年的旧事。&qut;玄真子眯起眼来，长长叹息：&qut;那时终南山里有位仙子，我们这些师兄 弟都敬着她、护着她，她却爱上了一个鳏夫。为了那个凡人，她背弃仙缘，在祖师面前立下毒誓，以不死之身 ，换那男人的恩爱，情在人在，情绝命绝。谁想三年之后，男人便起了异心。可叹我师妹清高一世，却落个心 死如灰，抛下个两岁的儿子，撒手人寰。&qut; 顾言雪心里&qut;咯噔&qut;一下。 玄真子颌首：&qut;不错。我说的师妹，便是鹤谦的母亲凌清风。清风说看得太清，只会辛苦，所以她在死前封了 鹤谦的灵力。可鹤谦到底是仙家之后，该看到的，早晚会看到。&qut; 玄真子抬起头：&qut;你自己做过什么孽，自己最清楚了。与其将来被他看穿，不如好聚好散。须知人妖殊途，你 们走的终究不是一条路。&qut; 顾言雪咬住唇：&qut;我不懂？昨夜你为什么让我们......？&qut; &qut;再是桥归桥、路归路，你们总有过一段，临别留个好点的回忆吧。&qut; 玄真子走到门边，却又停了下来：&qut;你炼 的那种邪术害人害己，我劝你快些悬崖勒马吧。我再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要寻的道观就在后山，名曰紫云观。 &qut; 他盯着顾言雪的眼睛：&qut;你既是真心待鹤谦，就不要将他扯进你的恩怨。待会儿我会在酒中下药，将鹤谦放倒 ，你趁机便走了吧。如此分别，与你们二人都好。&qut; 顾言雪冷着脸一言不发，玄真子拉开了门，院子里日头照着残雪，白光刺目，仿佛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强光 ，顾言雪闭上了双眼。 吃饭的时候，玄真子果然在酒里下了药，迷昏了裴鹤谦和云青。他提起酒壶，另外替顾言雪倒了杯酒：&qut;药是 抹在杯子里的，你的杯上没有，放心喝吧。&qut; 顾言雪也不多话，一仰而尽，撩袍起身，再不看裴鹤谦一眼。 倒是玄真子叫住了他：&qut;我看得出，你是个真性情的。老道并非无情，实在是三界有别。&qut; 顾言雪冷笑一声：&qut;情？你知道什么是情？&qut; 出了清虚观，顾言雪翻过个葛岭，直奔后山。葛岭的后山比前山冷落许多，到处都是萧萧枯竹。顾言雪举目四 顾，只见山脚的竹影中，隐隐露出一带高墙，像个道观模样，他正要下山，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顾言雪猛一 回头，不由愣住了。 裴鹤谦朝他跑了过来，扶着根竹子，气喘连连：&qut;总算赶上了。好个玄真子，居然给我下药，幸好我舌头灵， 偷偷把酒倒了，又装醉，才溜了出来。&qut;裴鹤谦说着，抹了把汗：&qut;玄真子说了什么？你居然要一个人走。就因 为我是个人，而你是狐狸？&qut; 顾言雪一声不吭。 裴鹤谦捉住顾言雪的手，叹口气：&qut;你是狐狸又怎么了？我早说过，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言雪，别丢下我。&qut; 裴鹤谦的目光诚挚灼热，顾言雪心里一翻涌。他也想跟裴鹤谦说这样的话：别丢下我，即便看穿了我，也别丢 下我，即便经年累月，色衰爱弛，也别丢下我，可这些话，一字字、一句句，如骨梗在喉，他咽不下，更吐不 出。 顾言雪能做的，只是看着裴鹤谦，他要记住张脸，这样的眉毛、这样的眼，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笑，这个人爱 过他，也是他爱过的，即使他们分开，这段记忆属于顾言雪，谁也无法剥夺。 &qut;言雪。&qut;裴鹤谦伸出手来，摩娑他的脸颊。 顾言雪压过去，深深吻住他。谁知道哪一刻，裴鹤谦会开天眼，会看穿自己，所有恩爱会一去不返。至少，这 一刻，这个人是他的，他也是这个人的。 顾言雪攀住裴鹤谦的脖子，泪水滑落。裴鹤谦拥着他问：&qut;你怎么了？&qut; 顾言雪深深吸了口气：&qut;假如我要杀人，你会怎样？&qut; 裴鹤谦扳过他的脸：&qut;杀谁？&qut; &qut;也许是个路人，也许是个小孩，谁知道呢......&qut;顾言雪目光闪烁。 裴鹤谦轻轻吻上他的额：&qut;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滥杀无辜。&qut; &qut;是啊，&qut;顾言雪凄然一笑，&qut;我不会的。&qut; 裴鹤谦叹了口气：&qut;玄真子说了什么？他冤枉你了吧。&qut; 顾言雪摇头，替他拂去肩头的雪花：&qut;他告诉我，昨夜那道士是后山紫云观的。&qut;说着，牵起裴鹤谦的手来：&qut; 既然来了，陪我去看看。&qut; 两人下了山，沿着那溜高墙绕到山门，对着牌匾一看，果然是紫云观，观门却紧紧关着。裴鹤谦朝门缝里一张 ，空庭寂寂，不见一个人影。 两人沿着高墙又转了一圈，发现观后竹林茂密，山势又高，是个翻墙的好地方，正想挑一处下手，却见一道人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30 章 影如壁虎般，利落地攀上了高墙。 顾言雪见了那人，玉指一弹，放出道银光。墙上的人应声栽倒，闷哼连连。 &qut;死狐狸......&qut;那人刚爬起来，一不留神踩上堆积雪，又要滑倒。 裴鹤谦忙扶住他：&qut;杜兄，你怎么也来了？&qut; 杜震威恼羞成怒，摔开他的手：&qut;你爷爷爱上哪儿上哪儿！少管闲事！&qut; 顾言雪淡然一笑：&qut;他来寻那两个捉过他的道士。&qut; &qut;你怎知道？&qut;杜震威瞪大了眼，见顾言雪笑得得意，心生忿忿，虎着脸不肯说话。 裴鹤谦用起激将法：&qut;捉虎兄的人真是这道观的？别冤枉了好人。&qut; &qut;冤枉？哼！&qut;杜震威果然中计，自腰间掏出块黑乎乎的铁牌来：&qut;我特意回了趟仙霞岭，在他们逮我的地方找 到了这个。&qut; 顾言雪接过一看，玄铁牌上铸了两个篆体小字&qut;紫云&qut;。 &qut;果然，&qut;顾言雪眯了眼微微一笑，&qut;我还知道，他们逮你，是为了你腹中的灵珠。&qut; 裴鹤谦听到此处，不禁点头：&qut;我明白了：这观中有人专捉精怪，剖腹取珠。虎兄命大，那些道士来不及取他 的珠子，便遇了猎户，堪堪躲过一劫。沈姨娘没那么好的运气，就遭了他们的毒手。&qut; &qut;对。&qut;顾言雪把铁牌还给杜震威：&qut;他们既要把你卖去宝裘居，那皮货店的老板，只怕也逃不了干系吧？&qut; 杜震威点头：&qut;我去访查过了，那宝裘居的老板叫做钟昆，跟这观中的老道过从甚密。那日亏得他不在店里， 我要被他买下了，估计早被剖了肚子！&qut;他将牌子别回腰中，骂骂咧咧：&qut;娘的！历来只有老虎吃人，这班道士 倒好，不好好修道炼丹，却来找我们的晦气了！&qut; 顾言雪冷笑：&qut;一粒灵珠，便是百年、千年的神力，比他们自个儿修炼可省力多了。&qut; &qut;呸！&qut; 杜震威恨恨啐了一口：&qut;看我把这破观砸个稀烂！&qut;说着又去攀墙，一只脚刚蹬到墙上，足踝刺痛，又 跌回了地下。 杜震威气得直翻白眼：&qut;死狐狸，又隔空打我！&qut; 顾言雪并不答话，走到墙边，右掌朝墙上一劈，那又冷又硬的青砖墙到了他指底，竟变得豆腐一般。手掌过处 ，三寸来厚的砖墙被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自上而下，足有一人多高。 &qut;开！&qut;随着顾言雪一声低喝，一道白芒自裂缝中心爆出，把裂缝撑开，张成了一个枣核形的孔洞，最宽处约有 二尺，可容一个成人通行。 &qut;过去吧。&qut;顾言雪一边施法，一边瞥着二人。 杜震威闷哼一声，迎着白光钻过了洞去，裴鹤谦不敢耽搁，急急跟上。顾言雪见他俩都过去了，这才轻撩袍摆 ，跃过裂缝，回头冲着墙面吹了口气，白光熄处，裂缝合拢，没有一丝的破绽。 裴鹤谦不由赞叹：&qut;厉害！&qut; &qut;雕虫小技，&qut; 杜震威嗤之以鼻，&qut;狐狸么，就会穿墙打洞。&qut; 顾言雪也不跟他计较，三人举目望去，面前是个宽绰的院子，一带殿宇踞于雪中，乌瓦黄墙、煞是齐整。 顾言雪作了个手势，三人蹑手蹑脚地绕到殿后。杜震威攀上高高的窄窗，拿舌头点破了窗纸，向内张去。原来 这是一间柴房，一个童子守着炉子正在烹茶。杜震威灵机一动，拔下几根毛发，放在掌上，吹入屋中。童子仰 头，只见空中金光乱飞，想要叫人，身子一晃，已栽在了炉边。 第七章 眼见童子倒了，杜震威扒着窗框闪入屋内，顾言雪随后跃入，回过身又将裴鹤谦拉了进来。 杜震威走到炉边，一脚踩住童子的肚子，自腰间拔出柄短刀，贴着童子的鼻尖：&qut;他要说不出灵珠的下落，这 鼻子就别要了！&qut; 顾言雪冷笑：&qut;来硬的没用。快把他唤醒了，我来问话。&qut; 杜震威瞪了瞪顾言雪，手在童子额上一点，金光闪过，那孩子渐渐张开了眼皮。 顾言雪扣住童子的脖子：&qut;我们不会为难你，只问你几句话。不过你要是乱叫，&qut;他看了看持刀的杜震威，&qut;我 可保不住他会做什么。&qut; 那童子到底年幼，唬得抖作了一团，怯怯地道：&qut;我不能欺师灭祖。&qut; 顾言雪笑了：&qut;谁要你欺师灭祖？我只问你，这紫云观内，有几处地方是你不能去的？&qut; 童子松了口气：&qut;观主、师兄们的卧房，我都不能去，再有就是正殿后的紫英阁，那是观中圣地，是只有观主 才能去的。&qut; 顾言雪点了点头，朝杜震威使个眼色，杜震威会意，右手在童子额上一拍，那孩子又昏了过去。 &qut;东西应该在紫英阁。&qut;裴鹤谦想了想，蹙着眉道：&qut;可那既是观中圣地，想必门禁森严，轻易进不去的。&qut; 顾言雪淡然一笑，望着杜震威：&qut;所以得找个会遁土术的。&qut;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31 章 杜震威闷哼：&qut;我自己遁过去倒是容易，凭什么带两个累赘？&qut; 见他坐地起价，顾言雪却也不恼：&qut;我给你种的神蛊，说是无解却也有解，你要带我们去紫英阁，等回了仙霞 岭，我就帮你解去，你看怎么样？&qut; &qut;果真？&qut;杜震威又惊又喜，不过他被顾言雪耍怕了，并不怎么相信。 顾言雪见状，右手指天：&qut;如违此誓，叫我顾言雪魂飞魄散，直坠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脱。&qut; 他们冰释前嫌，本是一件好事，可不知怎么的，听了顾言雪的誓词，裴鹤谦却是心惊肉跳。裴鹤谦不由攥住了 顾言雪的手，顾言雪的掌心又湿又凉，全是冷汗。 裴鹤谦刚想问什么，顾言雪却抽出了手来，走到窗边朝外望了望，指了东首的一座高阁道：&qut;那就是紫英阁了 吧。&qut; 杜震威凑过去看了看，点点脑袋：&qut;对，正殿后头，应该就是了。&qut; 杜震威目测了紫云阁的距离、方位，闭拢双目，两手持在胸前，颂念咒语，右足一顿地，白烟起处，脚下的青 石板化作了一池碧波，悄无声息地将他吞了进去。 趁那潭水尚未合拢，顾言雪拽过裴鹤谦，纵身一跃，双双跳下。 三人顺着暗流在地下漂了一会儿，杜震威立定身子，指了头顶道：&qut;到了。&qut;说着又要施法，却被顾言雪一把按 住，作了个手势示意他侧耳倾听。 裴鹤谦学着二人细细谛听，果然头顶传来一阵脚步声响。 忽地，一个粗嘎的声音传进三人耳中：&qut;这是第八颗灵珠了吧，道长近来斩获不少。&qut; &qut;都是些普通的珠子，&qut;换了个清朗的声音，该是那个道长：&qut;还是没找到能点石成金的灵珠，真不知何日才能 登上仙界。&qut; &qut;道长耐着性子，慢慢儿找，必能寻见。神珠虽然希罕，却是真有其物，十年前我可亲眼见过的。&qut; &qut;算了。&qut;那道长漫应着，&qut;既然来了，去偏殿喝杯热酒吧，院子里的白梅开了，趁着雪色对酒赏梅，那是再好 不过了。 &qut;道长果然风雅。&qut;暗哑的声音呵呵笑着。 顶上传来阵关门落锁的声音，接着便是杂沓的脚步响。脚步渐远，过了一会儿，再无人声了。 &qut;上去吧。&qut; 随着顾言雪的低语，杜震威以掌击顶，&qut;砰&qut;地一声，碧涛汹汹将三人托到屋中，白烟过处，绿水杳然，脚下已 是冰冷的石板地了。 裴鹤谦立起身来，四处打量，眼前是间小小的殿阁，窗扇上都下着紫色的帘栊，虽是白天，却是暗沉沉的，正 南的墙上摆着个神龛，龛前放着个长长的供桌，桌上燃了一炉沉香，炉边有个紫缎锦盒。 杜震威伸手去拿那缎盒，却听&qut;啪&qut;的一声，半空里爆出一道紫电来，痛得他抱着手腕，唏嘘不已。 顾言雪略一沉吟，自颈间拽下个东西，抛给裴鹤谦。裴鹤谦接过一看，原来是自己送给顾言雪的血玉，不由皱 眉：&qut;你这是干嘛？&qut; 顾言雪并不看他，望着那紫盒道：&qut;这盒子上打了埋伏，我们都是精怪近不得它。你虽是凡人，有这神玉护体 ，或许能够拿到。试试看吧。&qut; 顾言雪说得虽然在理，裴鹤谦心里却不怎么踏实，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将那血玉挂到颈间，去拿紫盒。 指头刚碰到盒身，裴鹤谦便觉得一阵刺痛，所幸这一次盒子里没有闪出紫电。他忍住了疼，掰开盒子往地下一 倒。 只听&qut;啪啦啦&qut;一阵响，八颗大小不一的灵珠掉到了地上，或赤、或青、或玄、或银，各色不一，剔透玲珑。 顾言雪掏出一条帕子，将地下的灵珠一一捡起，包了起来。又踹了杜震威一脚：&qut;快走吧。&qut; &qut;爷爷歇会儿都不行？&qut;杜震威嘟囔着站起来，刚要念咒，胸口却一阵钝痛，&qut;哇&qut;地喷出口血来。裴鹤谦吓了一 跳，忙扶着他坐下。 顾言雪皱眉：&qut;伤到心脉了，这遁土术怕是用不成了。&qut;他走到墙边，想使穿墙术，指头还没碰到墙皮，一阵紫 风迎面袭来，顾言雪立身不住，趔趄着向后跌去。裴鹤谦疾步上前，将他揽住。 &qut;这屋子有古怪。&qut;顾言雪秀紧蹙。 裴鹤谦不由着急：&qut;怎么办？&qut; 顾言雪沉吟不语，三人都没了主意。杜震威气得骂娘：&qut;娘的，等那老道回来，可不是瓮中捉鳖么？早知道这 样，刚才就该直接冲上来，杀他个出其不意！&qut; 顾言雪摇头：&qut;一个盒子便那么厉害，此处又是他的地盘，我们根本不是对手。&qut; &qut;就是输，也得看看这那两个混蛋长什么熊样！现在倒好，都不知落谁手里。&qut; 杜震威越说越气。 裴鹤谦想了想：&qut;一个是紫云观的道长，另一个声音我认得，是宝裘居的老板钟昆。这人喉咙受过伤，声音很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32 章 怪，我不会认错的。&qut; 顾言雪闻言，目光一凛。 裴鹤谦看他脸色不对，正要问他，却见那包灵珠掉在地上，便捡了起来，交还给顾言雪。 顾言雪接过珠子，忽地一笑：&qut;有了。&qut;望着杜震威道：&qut;过来，我帮你疗伤。&qut; 顾言雪说着，从手帕包里捡了一颗灵珠出来，让裴鹤谦拿着珠子，举在杜震威面前。 裴鹤谦细细看去，发现那银珠带着灼烧的痕迹，想了一想便明白过来，这颗恐怕就是沈姨娘的灵珠了。 顾言雪盘腿坐下，闭目凝神，暗暗运气，左手捏作兰花，右手中指直指灵珠。不一会儿，他左掌心里透出一团 碧光，那光越燃越亮，到了后来竟在他掌中炸开，碧绿的磷火从指缝溅出，绕着顾言雪上下翻飞，他额上、肩 上、腿上，处处都是诡异的火光，指着灵珠的中指也变成了翠色，指尖冒出一股淡淡的绿烟。 裴鹤谦看得眼都直了，恍惚间，听到一阵低低的抽泣，顾言雪指上的青烟缓缓上腾，慢慢幻作人形，一个个哀 嚎着、嘶吼着，竭力朝空中挣去。 突然，顾言雪睁开了眼睛，眸子里也是碧火跳荡。他一挥手，将那些人影拢到手底，低喝一声，周身的磷火燃 成了一片，与此同时，那些人影也碎成了点点银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汇入杜震威的前额。 杜震威身子一震，睁开眼来，瞪住顾言雪：&qut;你竟在修习‘炼魂术'？&qut; 裴鹤谦想到那些人影，头皮都麻了：&qut;什么是炼魂术？&qut; 杜震威哼了一声：&qut;这珠子里有屈死的冤魂，用‘炼魂术'便可将他们萃取出来，或补元气、或是作傀儡，总之 ，想炼什么，便能炼什么。&qut; &qut;那些魂魄会怎么样？&qut;裴鹤谦追问。 杜震威不及作答，顾言雪一撩袍子，立起身来：&qut;这么唠叨，可见伤是好了，还不快行遁土术。&qut; 杜震威哈哈一笑：&qut;你还怕他知道？&qut; 他嘴上虽调侃着，到底不敢耽搁，当下凝神作法，带着顾裴二人，由紫英阁遁到了观外。 三人钻出地面，天都黑了，杜震威擦了把汗：&qut;娘的，总算出来了！&qut; 顾言雪微微一笑，扬起手来：&qut;你看，我拿了什么？&qut; 杜震威凑近前去，忽地身子一晃，栽倒在雪中。 裴鹤谦忙将他抱起，问顾言雪：&qut;他怎么了？&qut; 顾言雪也不说话，凝视着他，目光如怨如慕，看得裴鹤谦一阵心惊。 &qut;言雪，你今天有点奇怪。到底怎么了？&qut; 顾言雪托起他的下颌，在他唇上盖了个吻。 顾言雪的袖底藏着股暗香，像是梅花，又像幽兰，缥缈清苦，令人沉醉。 裴鹤谦想去抱他，骼膊却重得抬不起，不单是骼膊，连眼皮都那么沉，睁也睁不开。朦胧间，裴鹤谦觉得那花 瓣似的唇，从自己的嘴上挪到了额前，蜻蜓点水般，印下一朵涟漪。 &qut;千里相送，终有一别。以后的路我自己走吧。&qut;顾言雪抚过裴鹤谦的脸颊，转身离去。 顾言雪沿原路下山，重又摸到了紫云观外。也不知过了多久，观门&qut;吱呀&qut;一声开了。有童子提了绢纱灯，引着 两个人出来。走在前头的是个中年道士，后面那人穿着富丽的紫貂，却是一个驼子。 到了门外，那驼子冲道士供了供手：&qut;天黑风冷的，道长请留步，我的马车就在山脚下候着。&qut;声音嘶哑，正是 紫英阁里的那人。 &qut;这点风算什么，钟老板太客气了。&qut;道士说着微微一笑，从童子手中接过灯来：&qut;我送你过去。&qut; 听到&qut;钟老板&qut;三个字，顾言雪眉头一皱，裴鹤谦果然没有说错，这人就是宝裘居的老板钟昆。 顾言雪放轻步子，尾随二人下山。从两人的步态吐息中，顾言雪看得出来，那道士道行高深，不在玄真子之下 ，钟昆却是个凡夫俗子，并无法力可言。 顾言雪隐约觉得钟昆的背影眼熟，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他想看看钟昆的脸，可天太暗了，他又不敢靠得 太近，只得作罢。 道士将钟昆送到山下，林子外头果然停着一辆华车。 钟昆谢过道士，上了车，他晚间喝过些酒，这时有点乏了，正想个打盹，却听车夫&qut;哎哟&qut;一声叫。马车猛然停 住，钟昆收身不及，几乎跌出车外。钟昆不由大怒，摔开车帘，破口大骂：&qut;没用的东西，连个车都赶不 好......&qut;话说到一半，却似咬了舌头，生生怔住。 只见车外站着一个白衣人，容颜如雪、明眸似星，于清标秀美中，透着一股妖气。 钟昆心胆俱寒，脱出而出：&qut;你是顾白氏！怎么可能？！&qut; 顾言雪见了钟昆，也是一愣，眼前的脸又老又丑，可那道由耳至颈，几乎撕裂了咽喉的伤疤，顾言雪认得。 十年前的滔天烈焰再度涌到眼前，就是这个人！他居然没有死！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33 章 顾言雪眼中爆出两道寒光，手起如电，直取钟昆咽喉。 钟昆一边躲闪，一边掏出条绫罗，口中直呼：&qut;罗娘救命！&qut;说完身子一软，昏倒在车中。 顾言雪挺身再上，斜次里飞过团粉色的烟尘，将他在当中。 那烟看似轻飘，却是又粘又腻，顾言雪只当烟里有毒，急忙闭气，却见那烟慢慢聚拢，渐渐显出人形。不一会 儿，那粉烟化作了一个妇人，档在车前，执了帕子睨着顾言雪：&qut;顾公子，一日不见，你还好吗？鹤谦呢，怎 么不见他啊？&qut;左顾右盼一番，噗哧笑了：&qut;莫不是吵架了？&qut; 顾言雪冷笑：&qut;好个温柔体贴的嫂嫂。紫云观居然收绫罗精作弟子？你也真是能干，真身护着钟昆，精魂却在 裴家生儿育女。&qut; 罗氏抿嘴一笑：&qut;我哪有生儿育女的闲情，一年前才借了那女人的皮囊，演个傀儡戏法罢了。&qut; &qut;你到裴家，是为了取沈姨娘的灵珠吧？你守了一年，就是想等她杀满十二个人，炼出能点石成金的内丹，没 想到却被我捷足先登，坏了你的好事。&qut; 罗氏笑着颌首：&qut;幸而你听了鹤谦的话，放了她，还是让我采到了灵珠，虽是烧过了，却也聊胜于无。其实呢 ，我最想要的还是你的灵珠，你法力比沈姨娘强，只怕能点石成金呢，可惜我师弟没用，斗不过你。&qut; 正说着话，钟昆醒了过来，指住顾言雪，嘶哑着大吼：&qut;他的灵珠定可以点石成金！他是顾白氏的儿子！他就 是我们要找的狐狸！&qut; 罗氏闻言变色，帕子一扬，抖起半天粉烟，五指作爪，直奔顾言雪的面门。 顾言雪拧身让过，扑入车中，去拿钟昆。 罗氏身形疾转，将钟昆掩到身后，冲着顾言雪微微一笑，嘴里念个&qut;破&qut;字。 顾言雪只当她要迎面来袭，忙闪身避让，不曾想车厢背后开了个大洞，罗氏提着钟昆自破洞穿出，驾着呼呼北 风，直上夜空。 顾言雪恨得一咬牙，跃上屋脊急急追赶，也不知越过几重山墙，忽见那影子直坠而下，飘飘悠悠坠入一个庭院 。 顾言雪足尖疾点，跃上这家的院墙，刚要往下跳，却觉着那院子说不出的熟悉，微微一怔，醒悟过来，这不正 是裴家么？可到了这时，他也顾不得细想了，顾言雪一提气，轻飘飘落到院中。 庭院寂寂，落雪无声，顾言雪沿着回廊朝里走去。身后便是东厢，顾言雪不敢回望，那里锁着如潮的回忆。格 子窗下，裴鹤谦伴他看过圆月，梨木桌上他跟他翻云覆雨。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此刻追想，倒像是隔了一世。 顾言雪摇摇头，摔开回忆。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顾言雪拧身望去。裴鹤谨提了盏灯，正朝他怒目而视，罗氏站在他旁边，云鬓散乱、睡 眼迷濛，也是一副刚被惊醒的样子，。 &qut;就是他！&qut;突然，钟昆从二人身后探出头来，指住顾言雪：&qut;他半夜来访，说是有事相商，硬把我拉到你家。 哪知到了门前，他忽然变成一只狐狸，想要咬死我。裴公子，要不是你放我进来，我就给他咬死了！&qut; 裴鹤谨气得脸都青了，护着钟昆，怒斥顾言雪：&qut;好个一石二鸟的毒计！你在我家门前杀人，既害了钟老板， 又想嫁祸我家！还不快滚！裴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qut; 顾言雪并不辩驳，冷着脸朝三人走去。 裴鹤谨终究是个凡夫俗子，脸上强作镇定，心里早就怯了，眼见着顾言雪一步一步逼了过来，忙拽着妻子、钟 昆连连后退。 钟昆凑在他耳边，低低地道：&qut;公子莫慌，我见他行事诡异，恐他不利于我，出门前让家人飞马报了官，算来 也该到了。&qut; 话音刚落，便听院外脚步杂沓，大门被人擂得山响。 再说那葛岭上的裴鹤谦，中了迷香，正在昏睡，忽觉额上一片冰凉。 裴鹤谦被激得一抖，睁开眼来，只见头顶天黑如墨，周遭竹影绰绰，他下意识地朝身边摸去：&qut;言雪！&qut; 暗地里有人冷哼：&qut;还在叫他？&qut; 裴鹤谦揉了揉眼，这才发现玄真子已经来了，正扶着昏迷的杜震威，往他额间施法。 &qut;言雪呢？&qut;裴鹤谦四下张望。 &qut;我怎么知道？我还要问你，怎么躺到这儿了呢。&qut;玄真子心里生气，手一松将杜震威扔在地上。 可怜杜震威后脑勺正磕在块石头上，即便迷香不解，也被痛醒了，他支起身子，一边骂娘一边站了起来。 想起顾言雪叵测的言行，裴鹤谦心头一片迷惘，他望着玄真子，一时之间竟答不上话。 玄真子直摇头：&qut;顾言雪把你撂在这儿的？你也算个痴情种了。我跟你挑明了说吧，你跟那狐狸人妖殊途，没 什么好结果，就此放手吧。&qut; 裴鹤谦哪里听得进去，正要反驳，平地里卷起一股怪风。玄真子听风辨声，面色陡变，掐指一算，叫声：&qut;不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34 章 好。&qut;拉着裴鹤谦就走：&qut;快跟我来，你家出事了！&qut; 裴鹤谦心中慌乱，不知怎么却问出一句：&qut;言雪在那里吗？&qut; 玄真子点点头，抓着他便要乘风而去，左臂一沉，被杜震威捉住了：&qut;带上我！&qut; 玄真子本不想理这妖物，可时间急迫，也没功夫纠缠了，一手一个，抓起二人，跃到了空中。 裴鹤谦这是头一次御风而行，却丝毫没有不适，只恨玄真子飞得太慢。他有一种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 得去阻止！ 裴鹤谦挣开玄真子的手，倏地朝下急掠。 &qut;啊！&qut;杜震威惊呼：&qut;他会飞？！他怎么会飞？&qut; 玄真子叹息：&qut;他的灵力醒了。&qut; 风声猎猎、刀戈似雪，顾言雪静立院中，冷冷觑着四周的兵丁。 带队的正是昨天早上那两个衙役，年青的衙役双手叉腰，颐指气使：&qut;你这妖怪，还不伏诸？！&qut; 顾言雪扬眉冷笑，足尖点地，身子一纵，绕过了裴鹤谨，直扑钟昆。 那钟昆也有几分机灵，身子一矮，躲过一招，右手探到身后，抽出了一柄精钢长剑! 这剑虽然锋利，顾言雪却不放在眼中，伸出右臂，轻轻一拂。 钟昆只觉眼前袖影翩迁，仿佛绽开了万朵雪云，定睛再看，剑已到了顾言雪的手中。 &qut;你多活了十年，也到头了！&qut;顾言雪嘴角轻扬，长剑一送，直指钟昆胸膛！ 蓦地一团粉烟兜头而至，阻断了顾言雪的视线。 虽然看不清楚，可顾言雪听得见、也闻得着－－ &qut;噗&qut;，那是长剑凌空、穿胸而过。 &qut;哧&qut;，血腥四溅，红花暗夜，相得益彰。 兵丁们惶然叫嚷：&qut;杀人啦！杀人啦！&qut;叫得山呼海响，却没人敢趋近一步。顾言雪想笑，有人却抢先笑了出来 。诡异的轻笑中，一个粉色的身影凌空飞起，不等顾言雪看清，已没入了夜色。 粉烟渐散，顾言雪终于看见了，长剑上穿着两个尸身，目眦尽裂的是裴鹤谨，脸色惊惶的是裴罗氏，而钟昆早 已消失不见。 好个掉包计，长剑破空的那一刻，谁曾想，剑下的冤魂已换了人！ &qut;言雪！&qut;云端传来一声疾呼。 顾言雪举目张望，沉沉夜空里，裴鹤谦如一颗流星，飞身而下。 近了、近了，顾言雪看着他向自己飞来，如此熟悉的面庞，渐渐放大、渐渐清晰，眉间的焦虑，变作惊异，变 作骇然。 &qut;顾言雪！&qut; 原来，这三个字，裴鹤谦可以念得如此愤懑！ 顾言雪抽回长剑，任死尸伏倒在自己脚下，裴鹤谦应该已经看清，这长剑结果了谁的性命。 &qut;咚&qut;裴鹤谦跪倒在地，颤抖着伸出手，抱紧了兄长，可无论他怎么摇晃，怎么呼唤，裴鹤谨的眼睛都没有睁开 ，鲜血洇湿了裴鹤谦的袍子，粘腻的感觉直渗心脾。 &qut;这是怎么回事？！&qut; 裴鹤谦握紧了拳头，火光下，他的双眼明若星辰，灼灼的是愤怒，惶惶的是惊异，盈盈的是泪光。男儿有泪不 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着这样的裴鹤谦，顾言雪很清楚那一剑毁掉了什么。 虽然裴鹤谦在问&qut;怎么回事&qut;，可他哪里是在发问，分明是在喝斥，他的眼睛已经给了他答案。只是他不知道， 他看到的都是不该看的，该看到的他都没有看到，造化弄人，莫过于此，顾言雪不禁冷笑。 &qut;顾言雪！&qut; 裴鹤谦怒喝，&qut;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qut; &qut;我说什么你都信吗？&qut; 顾言雪冷着脸，吐出的话却一字一顿。 不等裴鹤谦开口，兵丁们已指着顾言雪大叫：&qut;裴公子！人是他杀的，我等亲眼所见！&qut;两个衙役也连连点头： &qut;裴公子！你快过来，当心他伤你！&qut; 裴鹤谦纹丝不动，怔怔望着顾言雪：&qut;你答应过我，对我说实话。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qut;他抱紧了哥 哥的尸首，声音越来越低，可顾言雪听得到，他在说：&qut;我多想信你......我该怎么信你？&qut; &qut;咣朗朗&qut;剑光一闪，围观的兵丁们惊呼连连，都以为裴鹤谦要人头落地，哪知落地的却是顾言雪手中的长剑。 &qut;你可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可以信我。&qut;将剑踢到裴鹤谦手边，顾言雪神色淡然：&qut;不管你报不报仇，我只给 你一次机会。过了今日，我对你绝不手软。&qut; &qut;为什么要这样？我哥嫂都是好人。再怎么说，也是两条人命......&qut; &qut;我是妖，人命在我眼中，等同草芥！&qut;顾言雪冷笑：&qut;人妖殊途。裴公子，你该醒醒了。&qut;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35 章 青铜剑柄触手如冰，这水一般凉薄的兵刃，却重若千钧，裴鹤谦拖着长剑，挣扎着站起身来，他几乎听得到自 己的骨节在&qut;咯、咯&qut;作响。 冷，真是冷，裴鹤谦记得六岁那年的冬天也是这么冷，自己淘气，把雪塞进哥哥的领子，后来哥哥发烧了，却 跟父亲说是吹了风才病的。裴鹤谦在哥哥床前哭，哥哥探出手来，摸着他的脑袋，那么冷的天，可哥哥的手心 却是暖的，而现在...... 裴鹤谦举起长剑，指住顾言雪的胸膛：&qut;告诉我！为什么？！&qut; 顾言雪默然伫立，脸上不见一丝表情，一双眸子云遮雾绕。 望着他，裴鹤谦心口一阵酸软。这双眼，烟水迷离，溺得死人，犹记得深山寒潭、东厢月下，他就那么望着自 己，或是一笑，对着自己的眼睛吹口气。裴鹤谦疼他、宠他，自以为懂得他，谁曾想，到头来还是不懂。 狐狸的心果然跟人的不一样？不也是血肉铸就？不也是暖的、软的？可他怎么就那么狠！ 雪花落在剑上，渐渐化了，冲淡了血痕，仇恨如果也能被雪洗掉，那该多好。 裴鹤谦举着剑，放不下，也送不出，他多希望顾言雪可以开口，可以说&qut;不是我做的，你看错了&qut;，甚至，说&qut; 我错了&qut;了也好，服个软、求个饶也好，可是，顾言雪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冷风似刀，乱雪如梅，一柄剑隔开两个人。 半晌，裴鹤谦长叹一声，垂下了剑尖，刚要撤回长剑，顾言雪手腕一翻，捉住剑身，将剑尖抵到了自己的心口 。 顾言雪漫舒长眉，睨着裴鹤谦：&qut;你不报仇了？机会只有一次，现在收剑，这杀兄之仇，只怕你终身难报。&qut; &qut;杀了你又如何？就算是报仇，我也不想报得糊里糊涂。有什么话，公堂上说罢。&qut; &qut;好个奉公守法的君子！&qut;顾言雪面上冷笑，心却痛如刀绞。 顾言雪记得，放走沈姨娘的时候，裴鹤谦曾说&qut;天理昭彰，她欠下的，自有她还的时候。于我而言，她是个不 相关的人，我计较不计较又如何呢？&qut;裴鹤谦不计较，只因不相关。此刻他待自己何尝不是这样？他不屑报仇 ，对于他顾言雪已无关紧要。一个谦谦君子跟只满身血腥的狐狸计较什么？他抬一抬手，放开一只牲畜，他知 道这牲畜恶贯满盈，天网恢恢，用不着他裴公子亲自动手。 可是，是谁说&qut;我活一天，便会好好待你一天。你可以不信，但是你可以看着，一天一天看下去，看满一百年 。&qut;？ 是谁说&qut;这只狐狸爪子，我要抓一辈子。&qut;？ 山盟海誓、言犹在耳，而他与他，已经不相关。 顾言雪不由大笑。甜言蜜语他原本不信，凡夫俗子他更不放在眼中，可此时此刻，为何心如刀割？ 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这个人以柔情为线、软语为针，穿筋锁骨将他钉住，又或者，他根本未费一针一线，说 到底是自己作茧自缚。 情罗爱网销魂蚀骨，割舍不下，便只有拚死挣出。 &qut;噗－－&qut; 顾言雪捏住剑尖，用力一带，将那一泓秋水引入了自己的胸膛！ 长剑切进肌肤，清凉沁人，并无想像中的痛苦，也是，心已痛彻，皮肉之苦又算些什么？ 裴鹤谦万万料不到这一着，骇得魂都飞了，长剑脱手，砸在地下。 &qut;裴鹤谦，我已还了你一剑，你把扇子还我，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qut; 顾言雪说到后头，已然气短，他闭紧了双眼，掩着胸趔趄后退，鲜血自指缝间汨汨渗出，月白的长袍一片殷红 。 裴鹤谦心乱如麻，想去拉他，却被顾言雪拍开。 &qut;听不懂吗？把扇子还我！&qut;顾言雪怒视着他，一双眸子寒光凛凛。 衙役们见顾言雪受了重伤，悄悄招呼兵丁，以合围之势，一步步逼了过来。年轻的衙役贪功心切，照准顾言雪 的后心，掷出一柄飞刀。 裴鹤谦见势不好，拖着顾言雪就地一滚，躲开了刀刃。他刚吁出了口气，只觉胸前一动，低头看去顾，言雪的 手已探进了他的怀中。 裴鹤谦心道不好，想去拉他，顾言雪已抽出了折扇，朝人群冲去。 顾言雪手腕翻转，扇子舞出一片金光，初时那光不过碗口般大，眨眼便有伞面大小。众人这才看出一些端倪， 想要逃却来不及了。只听&qut;嗖&qut;的破空声响，金光向人堆里射去。 衙役们腿脚酸软，等那光切到颈间，才明白过来，这扇子已变了一柄宝剑！ 裴鹤谦呆住了，眼前的人是顾言雪吗？不，这是恶鬼修罗！随着那白影手起剑落，一颗颗人头滚落地下。 寒风呼啸，鹅毛般的大雪中，顾言雪拄剑狂笑，他的脸上、身上溅满了血点，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死去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36 章 的兵丁在地上抽搐，活着的连滚带爬，四散奔逃。 第八章 &qut;妖孽！&qut; 半空响起一声断喝，鹤谦举目望去，院墙上立了三道人影，两个童子各执一盏宫灯，双星拱月般围著名道士， 那道士仪态端方，衣袂当风，翩翩然颇有仙姿。可这神仙似的人物，容色却是不善，指了顾言雪厉声呵斥：&qut; 好个妖物，杀良民、斩官差，欺杭州无人吗？我玉矶子倒要来领教领教。&qut; 顾言雪闻言冷笑：&qut;我道是谁？原来是紫云观的老贼！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过是为灵珠！&qut; 玉矶子从童子手中接过灯盏，双臂一振，两盏纱灯疾飞若电，直奔顾言雪的面门。 顾言雪不敢怠慢，挥动宝剑，削飞了一盏纱灯，再要去削另一盏，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处，略一愣神的功夫，纱 灯已掠到了跟前。 顾言雪拧身闪躲，纱灯擦着他面门过去了，可谁料那绢纱的灯罩却忽地散开，变作一张轻薄的罗网，兜头盖脸 罩了下来。 顾言雪再想要躲，却来不及了，随着玉矶子一个&qut;收&qut;字，那层薄纱把他死死裹住，横经纵纬嵌入皮肉，将他勒 得鲜血淋漓。 眼见顾言雪被勒成了一个血人，裴鹤谦再也看不下去了，飞扑过去，死命撕扯他身上的纱罗，扯了两把，罗网 未破，两只手已被割得伤痕累累。 玉矶子见状冷笑：&qut;好个多情的裴公子，他害你兄嫂，你还救他？&qut; 裴鹤谦也不理会，手里扯着纱罗，一双眼望定了网中的人，低声道：&qut;有我在，别怕。&qut; 顾言雪怔怔看着他，忽地阖上眼皮，一滴泪自眼角沁出，和着鲜血滚落腮边。 裴鹤谦心如刀绞，也不知是疼他，还是恨自己。手下的丝网韧如钢线，如何扯得断了？裴鹤谦不知该怎么救顾 言雪，甚至不知该不该救他，可看着那人身陷囹囵、满身是血，胸中便痛似油煎。 这就是情爱吗？明知他狠似蛇蝎，明知他罪有应得，却是舍也舍不得，放也放不下。早知情爱会叫人如此痴狂 ，裴鹤谦宁可当日未遇着这人。若未相逢，便免了今日之苦，可若未相逢，便也没了往日之甜，没了柔情蜜意 、生死相缠，这一世又有什么滋味？ 玉矶子见他两手是血，仍不舍不弃，不由冷笑：&qut;我这仙家宝物，岂是你赤手空拳可以破的......&qut; 话音未落，裴鹤谦的指尖忽地爆出簇金芒，&qut;哧啦&qut;一声，铜罗铁网应声而裂。 眼看法术被解，玉矶子又惊又怒，双手一挥，一道道灵符足自他袖间射出，如飞花乱雪，朝二人身上扑来。 裴鹤谦不及细想，以指为笔临空书符，但见他指尖过处，便有金光闪动，一笔勾完，一条金龙横空出世，低吟 长啸，朝着玉矶子飞扑过去。 金龙虽是来势汹汹，玉矶子却也不慌，敛息宁神颂念法号，银光过处一柄宝剑已在手中。 等那巨龙到了面前，玉矶子仰起头来，手起剑落，直刺龙眼。 巨龙惨叫一声，化作漫天金星，随着冷风散入夜空。 裴鹤谦再想书符，划了几下，却不见动静，他自知不是玉矶子的对手，一面节节后退，一面张开手臂，将顾言 雪掩至身后。 玉矶子指了裴鹤谦道：&qut;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贫道面前卖弄？我念你为妖孽所惑，偶迷本心，不与你计较。 快快交出妖狐，不然连你一块儿斩了！&qut; 见裴鹤谦不为所动，玉矶子掠下墙头，手中的宝剑疾出如电，直奔裴鹤谦的前心。 剑尖碰到裴鹤谦的前襟，只听&qut;啪&qut;的一声，裴鹤谦胸口竟窜出了一团金光。 说时迟、那时快，这金光如一道火线，沿着剑身直烧过来，玉矶子只觉虎口灼痛，胸口如受重击，当下倒退出 三、五步去，宝剑也脱了手。 玉矶子是见过大阵仗的人，稍一回神已明白过来，这裴鹤谦怕是有宝物护体，与其跟他对招，倒不如拿顾言雪 开刀。 思量已定，玉矶子挺身又是一剑，明取裴鹤谦的咽喉，到了半路，剑锋一转直扑顾言雪而去。 裴鹤谦大惊失色，再要回护，已来不及了，只听&qut;噗&qut;的一声，宝剑钉穿了顾言雪的肩胛。 &qut;雪狐！&qut; &qut;是狐狸啊！&qut; 躲在树后的兵丁纷纷探出头来，指着院中，惊呼连连。雪地里，中剑的少年已变成了一只满身血污的白狐，那 狐狸呲着口利牙，一双碧眼如同鬼火，幽幽渗人。 &qut;都看到了吧？&qut;玉矶子指了雪狐喝道：&qut;这是只杀生害命的妖狐，贫道今夜便要替天行道、斩妖除魔！&qut;说着仗 剑又刺，可这一回，他的宝剑却落了空，千钧一发的当口，裴鹤谦抱住狐狸，滚了开去。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37 章 &qut;裴公子！你在做什么？&qut;玉矶子执剑逼近，回身指着裴鹤谨、罗氏的尸身喝问：&qut;那是你的亲哥哥、亲嫂嫂！ 你不为他们报仇，反要维护妖狐！你还算个人吗？&qut; 墙头的童子也翩翩下掠，舒臂展袖，织出一圈薄薄的纱网来，将裴鹤谦跟雪狐圈在中间。兵丁们见那一人一狐 陷入绝境，胆子也大了起来，操着兵刃围上前来。 玉矶子叹了口气：&qut;单为个色字，你便要背弃人伦吗？他再是好看，也是一只狐狸，禽兽之心险不可测。今天 他能杀你兄嫂，来日便能杀你！&qut;玉矶子朝着裴鹤谦伸出手来：&qut;欲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它，到我这里来。 &qut; 裴鹤谦望着玉矶子，他很清楚，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救不了顾言雪。玉矶子给他的，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为了道 义也好，为了一己的性命也罢，他都该交出顾言雪，为兄嫂报仇。可玉矶子要的究竟是什么？真是替天行道， 还是为了精怪腹中的灵珠？沈姨娘的惨状历历在目，裴鹤谦不得不疑。 裴鹤谦不禁搂住了狐狸，指底的皮毛光润如丝，小东西蜷紧了身子，缩在他胸前，裴鹤谦可以感觉到它的心跳 ，激越不安，脆弱无助。 等了半天，也不见裴鹤谦松手，玉矶子不耐烦了，皱了眉问：&qut;裴公子，你放是不放？&qut; 裴鹤谦拥着狐狸，咬牙不语。玉矶子冷笑一声，冲童子使个颜色。童子们会意，手中的罗网越收越紧，兵丁们 见势也越凑越近，嚷嚷着：&qut;剁了！剁了！两个一起剁了！&qut; 玉矶子晓得裴鹤谦身上有些古怪，怕再吃亏，不敢轻易下手，执了长剑从旁观望。兵丁们却不知其中奥妙，这 些人素来欺软怕硬惯了，起初还有些忌惮，再三挑衅后，确知狐狸被打回了原形，再横不起来了，顿时有了底 气，胆大的便拿了刀戈对着那一人一狐指指戳戳。 裴鹤谦知道顾言雪伤重，再受不得罪，死命将它护住。他背后立着条莽汉，见此情形更是来气，照着裴鹤谦的 脊梁就是一刀。 裴鹤谦听到风声，抱着狐狸就躲，奈何四下里围了罗网，躲不利索，后腰被拉开了一条血口。 玉矶子见了，心下登时通明，朗声道：&qut;他背后是空门！&qut; 那些兵丁见着血，便跟苍蝇见了腐肉一般，再听到这句话，更是群情激奋，一个个执刀挥戈挺身而上，恨不能 将裴顾二人剁成肉泥。 突然平地刮过一阵怪风，漫天的雪雾迷了人眼。众人惊叫不迭，裴鹤谦却是喜出望外，果然，耳畔响起声低斥 ：&qut;臭小子，跟我来！&qut; 这风来得蹊跷，玉矶子怎不知其中厉害，急忙稳住身形，运气推掌抵御狂风，好不容易压住了怪风，却见雪散 雾开之处，几道影子拔地而起，倏忽之间上了青天。 玉矶子忙带了两个童子，乘风踏云，追击而去。 再说那玄真子，一手抓着杜震威，一手拽了裴鹤谦，穿云度雾一路西奔。 玄真子的身手原不在玉矶子之下，可他带了两个累赘，难免吃亏。不一会儿玉矶子已经追到，随着阵&qut;刷刷&qut;的 急响，无数条金丝如灵蛇般窜来，拦住了去路。 眼看着追兵已至，玄真子却不慌乱，回过头来，嘿嘿一笑：&qut;老邻居，多日不见你还好吗？&qut; 玉矶子闻言一怔，等看清了他的面目，冷哼一声：&qut;玄真子，你不是不理三界的散仙吗？怎么跟这些妖怪混到 了一起？&qut; &qut;是，三界是非与我无关，不过么，&qut;玄真子冲着裴鹤谦努了努嘴：&qut;谁要伤了这小子，我跟他没完。&qut; &qut;好大的口气！&qut;玉矶子冷笑，双掌一翻，那些金线如获号令，朝玄真子他们纠缠过来。 杜震威不由着急，连踢带扭想挣开金线，不料他越是挣扎，那些金线盘得越紧。 跟那哇哇乱叫的杜震威比，玄真子可谓气定神闲，等三人都被裹成了金茧，他朝左右各喷了一口气，只见他气 息到处，一条条金线如遇刀切，齐刷刷绷断，而他便藉着这索断弦绷的弹力，带着众人落到十丈开外，身子一 纵，冲进了一团浓云。 玉矶子急忙跟上，可进了云阵才发现，周遭俱是雾气，莫说是抓人了，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好容易钻出云 团，玉矶子举目再看，远处一个小黑点已渡过了西子湖，飘飘悠悠落到象鼻峰上。 且不说玉矶子如何懊丧，单说玄真子，一手抓着杜震威，一手拽了裴鹤谦，在象鼻峰上拣了处平地，落了下来 。 杜震威被玄真子拖着飞了一夜，早累坏了，坐到在地上呼呼直喘。裴鹤谦也拣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撕下一截 衣袍，替狐狸裹住伤口。 玄真子不由喟叹：&qut;冤孽，你到底舍不得它。也罢，杭州太险，你带着它回仙霞岭吧。&qut; 裴鹤谦怔了怔，苦笑：&qut;我怎么能走？&qut;他从怀里掏出那柄洒金折扇，连同雪狐一起抱到杜震威面前：&qut;扇子我 已还给他了，此去仙霞，你们互相照顾吧。&qut;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38 章 &qut;你把他托给我？&qut;杜震威一双眼瞪得跟铜铃一般：&qut;你不怕我吃了他？&qut; &qut;你待他如何，我心里明白。&qut;裴鹤谦强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qut;快走吧。再不走，紫云观的人来了，可就 麻烦了。&qut; 杜震威接过狐狸，天上突然射落无数金线。玄真子一面挥袖抵挡，一面将裴杜二人推到一块巨石后头。谁想这 金线甚是厉害，玄真子赤手空拳，抵挡不住，也退到了石后。裴鹤谦往天上望去，只见玉矶子领了一班道士立 于云头，摆开了阵势，那金线便是自阵中射出。 眼看玄真子驾云逼近，杜震威急得双脚直跳：&qut;怎么办？怎么办？&qut; 裴鹤谦按住他：&qut;别慌。&qut;说着扯脱了杜震威的外衣，虚虚拢成了一个卷儿，乍一看倒像抱着只狐狸：&qut;我跟玄 真子引开那些道士，等我们走远了，你再带他下山。&qut; 玄真子颌首，一扬手掀起半天的黑风，裴鹤谦会意，跟着他就地一滚，冲了出去，急雨似的金线立时变了方向 ，紧撵着他们去了。 等玉矶子他们走远了，杜震威才吁出口气来，抱起那雪狐，点了它的脑袋道：&qut;臭狐狸，风水轮流转，你也有 今日？&qut; 他这句话原是一个玩笑，不料雪狐紧阖的眼皮下，却落下两行泪来。 杜震威见它哭了，倒吓了一跳，伸出手来，帮它拭泪，嘴里急急分辨：&qut;我逗你呢，哭什么？受人之托，忠人 之事。姓裴的既然诚心托我，我不会为难你。&qut; 他不辨白还好，一提到裴鹤谦，狐狸的眼泪更是决了堤，把胸前的白毛都打湿了。 杜震威再是粗心，这时也明白过来，顾言雪哪里是怕自己苛待它，分明是舍不得裴鹤谦。 如此一想，杜震威顿觉自己替人做了嫁衣，又妒又恨，有心丢下狐狸，偏偏舍不得，怔了半日，长叹了一声， 携着狐狸遁地而去。 朝阳射破云翳，直照到楚妃巷中，巷口开着间小小的碾玉店，店主左旋正拿着笤帚扫雪，忽听一阵脚步响，他 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矮个儿道士拖着个少年跑了过来。 那道士见了左旋，眉开眼笑：&qut;师兄，我是玄真子啊，救命！救命！快让我们进屋躲躲！&qut; 左旋冷眼扫着二人。玄真子登时垮下脸来，扯过那少年道：&qut;师兄，你不救我没关系，这可是裴鹤谦，清风的 儿子啊！&qut; 左旋微怔，这一愣神的功夫，玄真子已推着裴鹤谦，三步两脚，窜进了店去。 左旋叹了口气，抬头望去，青空之中隐约逼过一股煞气，他晓得来者不善，忙凌空书符，设下障眼结界，这才 退进了店中。 左旋进屋一看，却见玄真子踩在凳子上，正对货架上一尊白玉观音摇头晃脑：&qut;左旋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真像啊，越看越像......&qut; 旁边的裴鹤谦一脸窘迫，频频拉他：&qut;快下来，你这是什么样子？&qut; 玄真子毫不理会，捻着小胡子道：&qut;这又不是外人家里。鹤谦，我实话跟你说吧，你娘本是终南仙子，她有两 个师兄，我是她二师兄，那大师兄么，便是此间主人，他叫左旋......&qut; 话未说完，左旋冷冷开口：&qut;你胡说什么？凌清风早已背弃师门，我也不再是终南弟子，我跟凌清风的儿子， 更无辈分可叙。&qut; 裴鹤谦听他说得绝决，不免尴尬，玄真子却不以为意，爬到货架上，取了三个白玉杯下来，又自腰间摘下个酒 葫芦，倾下三杯水酒，拍着案板道：&qut;神仙也好，凡人也好，我们总是相识一场。你跟这孩子既能谋面，便是 缘分，来、来、来，废话少说，先喝一杯。&qut;说着，一仰脖，玉杯已空。 裴鹤谦也跟着先干为敬，左旋不好推辞，只得饮了一杯。 玄真子又给左旋满上，他手里倒着酒，嘴也不闲着，不管左旋爱不爱听，将裴鹤谦跟顾言雪、紫云观的恩怨， 叽叽呱呱说了个大概。 左旋听了便笑：&qut;凌清风为了个凡人不肯做神仙，她儿子却连凡人都不喜欢，看上了狐妖。&qut;他叹了口气，望着 裴鹤谦：&qut;你为了只狐狸，连杀兄之仇也不报了？&qut; 裴鹤谦摇头：&qut;顾言雪虽然任性，却也不是不讲理的，我想，这其中只怕另有缘故。&qut; &qut;另有缘故？什么缘故？你又从何而知？说到底，你不过是色迷心窍、自欺欺人罢了。&qut;左旋冷笑一声：&qut;我来 问你，若他真那么做了，你怎么办？&qut; 裴鹤谦对答不来。 左旋将玉杯掷个粉碎，拂袖而去。 &qut;别理他，他是在跟自己生气。&qut;玄真子将碎玉踢到了柜台底下，抬起头来，冲着裴鹤谦一笑：&qut;当年你爹流连 烟花，被左旋发觉，你娘还不肯相，那时他也这么问过她。&qut;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39 章 裴鹤谦垂着头，咬紧了嘴唇，家门巨变、兄嫂惨死，而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做。裴鹤谦反覆问自己， 假如那一切真是言雪做的，他该怎么办呢？ 裴鹤谦没有答案，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得找出真相。不听不看，不是真正的信任。为了保护言雪，他必须有所 行动。 &qut;师伯，&qut;裴鹤谦忽地上前一步，跪在玄真子脚下：&qut;你不是说我身上有仙家的血脉吗？教我法术吧。&qut; &qut;别叫我师伯，我有的是徒子徒孙，可这忘年之交，只有你一个。&qut;玄真子将他扶起，笑了道：&qut;你本是半仙之 体，学这些再容易不过了。眼下你已能御风，哪日再开了天眼，就真是个仙道中人了。&qut; &qut;开天眼？&qut;裴鹤谦一愣。 &qut;是啊，等开了天眼，鬼魅精怪再是变化，你也能透过虚像，看到本体，再不会为妖孽所迷了。&qut; 裴鹤谦想到顾言雪，不由默然。 玄真子晓得触到他的心事了，忙岔开话头，将修行的法门一一说与他听。这一教，便没了个头，从早上直说到 了黄昏，什么画符、隐身、设结界，恨不能将千般的法术一日说尽，好在裴鹤谦天分甚高，听一阵、练一阵的 ，十几个时辰下来，倒也小有所成。 吃罢晚饭，裴鹤谦还想再学，玄真子却喝多了，伏在桌上呼呼大睡。裴鹤谦自己练了一会儿，也有些困倦，不 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裴鹤谦只觉双目无比清凉，瞧什么都格外清楚，再看外头天色已黑，桌上点着盏油灯，左旋坐在桌 边，就了豆大的灯火，正雕着一座白玉观音。 裴鹤谦站起来，喊了声&qut;师伯&qut;，左旋却跟没听见似的，眼皮都不抬一下，等裴鹤谦走到门边了，才闷声道：&qut; 路上小心些，记着隐身，别大意了。&qut; &qut;您知道我要去哪儿？&qut; &qut;去查真相，对吧？&qut;左旋冷哼：&qut;红尘扰扰，真又如何，假又如何？我劝你还是斩断情丝，跟玄真子回终南山 吧。&qut; &qut;情丝若是那么容易断，您也不会混迹市井，雕这白玉观音了吧？&qut;裴鹤谦望了望桌上的观音：&qut;我娘走的早， 可她的模样，我还记得。您雕得真好。&qut; 左旋一怔。裴鹤谦倒笑了：&qut;谢谢您这么惦念她。&qut;手按上了门板，却又回过头来：&qut;您能帮我雕件东西吗？&qut; 夜半时分，裴鹤谦赶了到葛岭，紫云观前风移竹影，满目萧瑟。裴鹤谦绕到后墙，将双掌按到壁间，刚要使出 穿墙术，却听有人低唤：&qut;二少爷。&qut; 裴鹤谦心头一惊，转身看去，只见裴忠站在身后，望着自己，老泪纵横。老头肩上、眉毛上都挂了层薄雪，显 然已在此地等候多时。裴鹤谦乍见家人，心头也是酸楚，一把攥住老头的手：&qut;忠叔，你怎么在这儿？&qut; 裴忠摆摆手，拉着裴鹤谦钻进了竹林，见没人跟来，这才低声道：&qut;城里都在传说，顾公子被紫云观的道士抓 起来了，我估摸着你会来，还真给我等到了。&qut; 裴鹤谦摇头：&qut;他回白雾街了。忠叔，家里怎么样了？我爹还好吧？阿萱、阿茹呢？&qut; 裴忠闻言叹了口气：&qut;我怕老爷受不住，大少爷、大少奶奶的事，暂且瞒下了。阿萱、阿茹却是整天哭，找爹 娘、要叔叔......&qut; 裴鹤谦听了这话，心里直如刀割一般。裴忠于瞧他那模样，也替他难过，犹豫再三，低低地道：&qut;顾公子的事 ，您也别太自责。人说‘三岁看到老'，我总觉着他不是那么狠毒的人，其中怕有隐情 。 &qut;三岁看到老？&qut;裴鹤谦一愣，细细想去，便明白过来：&qut;你跟言雪是旧识？难怪初见面时，你百般劝诫，不让 我去那白雾街，你早知道他是狐狸了，对吗？&qut; 裴忠点头：&qut;我守在这儿，一来，是想见您，二来，有些事，我想该让您知道了。&qut;当下便将前尘往事，细细数 说。 十九年前，裴忠正值壮年，每隔两年总要去一趟云贵，采办药材，仙霞岭、白雾街是他的必经之路。 当时的白雾街极是热闹，商旅往来，人声鼎沸，镇上最有名的客栈，当数白雾客栈。这白雾客栈出名，一来是 它牌子老、店面大；二来，却是因为这家的老板娘顾白氏了。 关于顾白氏，白雾街上有种种传说，有人说她是神女转世，也有人说她是花仙下凡，可不管怎么说，这女子的 确有些神异，住店的客人若有沉疴，只要得她看上一眼，天大的毛病，也会不药而愈。一来二去，消息不胫而 走，且愈传愈神，白雾客栈的名气也越来越大，过往的商旅不管有病没病，都爱往这儿投宿，整日价哼哼哈哈 ，只盼美人一顾。 裴忠是个老实人，原不盼此等艳遇，不想那一年崴伤了脚，同行的人不由分说，把他架到了白雾客栈。没过多 久，店主便引着顾白氏来了。 裴忠抬头一看，三魂七魄，霎时丢了个干净，恍惚间，只觉脚踝微凉，待他回过神来，美人已去，单留个笑微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40 章 微的店主：&qut;您看看自己的脚。&qut; 裴忠这才想起脚伤，低头一看，已然痊愈。 打这往后，裴忠那一池心湖便起了涟漪，年年盼着云贵之行，到了白雾街，便直奔白雾客栈，明知道顾白氏已 是他人之妇，明知她贞静贤淑，眼里只有夫君，可就是管不住自个儿，只想见她，哪怕看上一眼也好。 如此，六年之中，裴忠见了她三回，或是一个背影，或是一次擦肩，他远远地看着她浅笑低语、相夫教子。 比起深居简出的顾白氏，裴忠见她儿子的机会则要多得多，顾言雪小时候简直是颗机灵豆子，长得好看，口齿 伶俐，且不怕生，整天在客栈里跑上跑下，跟那些商旅混得极熟，大家都喜欢他，也爱逗他，猎户们存心拿出 些小兔子、小狐狸，说要杀掉，惹得他哇哇大哭，搬出扑满来，倒了一桌子铜板，好赎出那些小东西，抱去放 生。大家都说，言雪真像母亲，神仙样貌，菩萨心肠。 望着这对雪玉般的母子，裴忠打心底里高兴，在他眼中，这白雾街便是处世外桃源，有了绵绵仙霞岭的庇护， 顾白氏跟她的儿子，将一世平安、一世快活。 可谁曾想到，三年之后，当他再过仙霞岭时，白雾客栈已烧成了一片火海，顾白氏被绑在废墟中，镇上的人围 着她大声唾骂，她的丈夫把刀架在她颈上。 裴忠脑袋里&qut;嗡&qut;地一响，冲进人堆，背了顾白氏就跑。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救她，至于到底出了什么 事，跑不跑得出去，裴忠一概没有想过。他甚至连方向都辨不出来了。倒是顾白氏伏在他背后，轻声嘱咐：&qut; 往前跑有片林子，穿过林子，便是个深潭......&qut; 话说到一半，忽地没了声响。裴忠扭头一看，显些跌倒在地，自己背的哪里是个美人了，分明是只白毛碧睛的 狐狸。 见他骇得张大了嘴，那狐狸阖上眼帘，过了一会儿，许是歇过气了，又化出了美人的样貌：&qut;你放下我，自己 走吧。前面有道山梁，翻过去就是仙霞岭的腹地。一旦进了山，镇上的人便拿不到你了。&qut; &qut;那你怎么办？&qut; 顾白氏微微一笑：&qut;我是狐狸，你还要救我吗？&qut; 裴忠不答话，背起她又跑。眼看穿出密林，到了潭边，西边却传来声声犬吠，又有火把点点，似一堆血红的眼 睛，急急移来。裴忠晓得追兵已近，加紧了步子，发足狂奔，没跑多远，右腿一阵刺痛，已然中箭。 裴忠挣扎着要起来，顾白氏按住他，舒指如兰，点住了他的眉心。 裴忠只觉额间微凉，身子一麻，便没了气力，再看那白氏，又变成了一只狐狸。 &qut;咕咚－－&qut; 裴忠被雪狐推落了潭中。琉璃般的潭水在头顶合拢，白氏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qut;您也知道，我不会水，&qut;裴忠喃喃，&qut;可那一夜，我在水里呼吸自如。后来我才明白，她用最后的一点法力， 把我藏在潭水里......她，是她救了我的命。&qut; 裴忠掩住眼睛，好半天，才吁出口气来：&qut;就那样，我沉在了池底。我听到那些人抓住了她，那是一群疯子。 再后来，我看到一样东西沉了下来......&qut;老头忍不住，发出悲鸣：&qut;那是她的心，一颗被剖开的心。&qut; &qut;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潭边，天已经亮了，潭边到处都是死尸，昨夜追捕我们的人，此时都成了尸首。 后来，我被几只狐狸抓住，押到一男孩面前。&qut; &qut;是言雪吧？&qut;裴鹤谦的声音有些干涩。 裴忠点了点头：&qut;是，他替母亲报了仇，镇上的人全被他杀了。&qut; &qut;他父亲呢？&qut; 裴忠长叹：&qut;据说是顾老板挖出了白氏的心。你说他能放过吗？顾公子原本也要杀我，听说我救过白氏，才放 了我一条生路。而我，十年来也一直守着这个秘密。&qut; 细雪沙沙而下，落到二人肩头。裴鹤谦闭了闭眼：&qut;言雪的身世，我也猜过一些，没想到竟是这样凄凉。忠叔 ，其实我很怕，我怕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恨他......我该怎么办？&qut; 这样的问题，裴忠哪有答案，情之所起，一往而深，此后的恩怨纠缠，只怕谁都预料不到了。 主仆二人正自呆立，忽听竹林外头欢声晏晏，一个女子笑道：&qut;你家钟老板想得真是周道，连庆功酒都备好， 还连夜送到观里。&qut; 第九章 裴鹤谦和裴忠听到那个声音都是一怔，两人对视一下，透过竹子的缝隙朝路上张去，只见黑黢黢的山道上驶来 一驾马车，车帘挑着，里头摆满了酒坛，一个男子一手勒马，一手搂着个妇人正在调笑。裴忠认得，这男子正 是钟昆的车夫，而那圆脸高髻的女子，长得竟跟死去的罗氏一摸一样。 裴忠骇得几乎惊叫出声，倒是裴鹤谦一把掩住了他的嘴，附耳道：&qut;这不是我嫂嫂。&qut; 裴忠闻言愈奇，扭头看去，裴鹤谦蹙着眉，一双眸子精光湛然，裴忠忽然觉得眼前的少爷跟平日有些不同，却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41 章 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老头心下惶然，颤声问道：&qut;那她是谁？&qut; &qut;一条成了精的绫罗。&qut;裴鹤谦轻叹：&qut;忠叔，我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了。&qut; 裴忠还想再问，裴鹤谦摇头：&qut;忠叔，你先回去，这里有我。&qut;说着身形一转，竟不见了影踪，裴忠虽不懂道家 仙法，也猜到这是隐身一类的咒术。眼看那马车渐行渐远，湮没在萧萧林间，裴忠望了望当头的冷月，撩起袍 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山下走去。今天的二少爷已不是那不经世事的贪玩少年了，他看得到的东西，裴忠看不 到，他要去的地方，裴忠去不了，老头能做的只是替他守住家园、老父，一双幼侄，裴忠知道，早晚有那么一 天，少爷会回来的。 再说葛岭的另一头，那驾马车翻过了山梁，朝着紫云观迤逦而去，裴鹤谦施起隐身术，一搭马车，攀上了车辕 。罗娘到底警觉，抓着车夫的肩道：&qut;这车好像一颠。&qut; &qut;山路哪里不颠了？&qut;车夫嘴里说着话，趁势抱过她来：&qut;罗娘的情义我总记着，等见着老爷，我就跟他讨了你 。这些年我也攒了点家私，足够我俩快活的了。&qut; 说话间二人便粘到了一处，正在得趣，罗娘忽地惨叫一声。车夫只觉怀里的妇人似被谁提住了脖子，生生扯离 了臂间，他急忙抬头，却见车前不知何时已拦了个少年，单手卡住了罗娘的后颈，那妇人被他一抓，便越变越 小，眨眼功夫已缩成了一个尺余的小人，紧接着，随着&qut;哧&qut;的一声响，青烟过处，妇人已变成了一条粉色罗帕 。 车夫仓惶抬头，正跟裴鹤谦对上了眼，他跟裴鹤谦是旧日相识，当下惊叫一声：&qut;裴二少！&qut;这车夫本是钟昆的 心腹，又跟罗娘勾搭成奸，钟昆和玉矶子做的恶事，他都知晓，眼见裴鹤谦拿住了罗娘，他不由心虚生怯，以 为裴鹤谦要拿他开刀，惊骇之下，唯求自保，当下&qut;咕咚&qut;一声跪在了裴鹤谦脚边：&qut;裴二少，你听我说！不关 我的事啊！害你兄嫂的是钟昆和这绫罗精！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我知道，可......可我什么都没干过！我就 是个赶车的！......&qut; 裴鹤谦听这车夫话有蹊跷，心里大惊，也不知是喜是恨，一把将他按到车壁上：&qut;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qut; &qut;是这样的......&qut;车夫眼珠子乱转，东拉一句，西扯一句，吞吞吐吐将绫罗精假扮裴罗氏，陷害顾言雪的经过 缓缓道来，他口中说着话，眼睛却瞟着车外，此时马车离紫云观已是极近，他故意放高了声量，观中道士听到 吵嚷，点了灯出来查看。车夫见着灯影，晓得生机就在这一线，便装出气短的模样，歪着脖子，去推裴鹤谦扣 在颈间的手：&qut;二少，我喘不过气......&qut; 裴鹤谦不知有诈，手中略松，车夫趁机滚下了马车，连爬带叫，朝道士们奔去。裴鹤谦飞身追赶，他手中的绫 罗见有机可趁，也烈烈而舞，意欲挣脱。裴鹤谦恨这绫罗精害死兄嫂，自然不肯放手，就那么一个耽搁，车夫 已躲进了紫云观中，那班道士趁势关门落锁，把裴鹤谦隔在外头。 裴鹤谦抢上前去，正待叩门，肩头却被人拍了一把，他急转回头，只见玄真子和左旋已站在了身后，左旋依旧 冷着面孔，玄真子却是笑嘻嘻的，自裴鹤谦手中抽过绫罗来：&qut;啧、啧，好小子，你这一趟可没白跑。&qut; &qut;他们陷害言雪！&qut;裴鹤谦说着又要去打山门，玄真子一把攥住他的手：&qut;我们都听到了。&qut; 望着玄真子的眼睛，裴鹤谦渐渐回过味来，原来这一路玄真子和左旋都在暗中相护，他能这么快擒到罗娘，只 怕也靠两人相助。 &qut;玉矶子不在道观。&qut;左旋走过来，淡淡地道。 裴鹤谦一怔，玄真子点头微笑：&qut;说得不错。鹤谦你想，玉矶子若在观中，如何肯放过我们这些送上门的人犯 ？早就大开洞府，金线阵伺候了。他们不敢应战，只说明一条，老道不在家。那你再想，玉矶子此时不在紫云 观，又去了哪里呢？&qut; 被他这么一点，裴鹤谦登时明白过来：&qut;玉矶子去找言雪了！&qut; 玄真子嘿嘿一笑：&qut;我也是这么猜的，不过到底如何，还得问那知情人。&qut;当下自怀中摸出了个火摺子，迎风&qut; 啪&qut;地一抖，打出了火焰，便去烤那罗帕。绫罗见了火，当即便着，粉烟蒸腾，雾气凝结，化作一个妇人的样 貌，哀哀哭诉：&qut;道爷饶我。&qut; 玄真子挑眉：&qut;你先告诉道爷，玉矶子去了哪里？那钟昆又在何处？&qut; &qut;钟昆说狐狸的老巢在白雾街，他和玉矶子知会了江山府尹，带着大军去捉白狐狸了。我都说了，道爷饶我！&qut; &qut;嗯，&qut;玄真子点头，&qut;你说了实话，我该饶你，只是你杀生害命，冤死的裴氏夫妇不能饶你，老道做件好事， 代他们送你一程吧。&qut;说着玄真子朝着帕子吹了口气，火势转急，烈焰熊熊，那绫罗惨呼了一声，顿时化为烟 尘。 裴鹤谦与玄真子相交日久，倒是头一次见他除妖。这绫罗精害他兄嫂，裴鹤谦自然也是恨的，可看她灰飞烟灭 ，却并无畅快之感。细细品去，玄真子那番话字字句句意在言外，&qut;杀生害命&qut;、&qut;不能饶你&qut;，这些话说的是罗 娘，只怕也是言雪。 裴鹤谦不在乎顾言雪做过什么，言雪才十九岁，百年的人生刚刚起头，纵然错过，那也只是一小程。可这都是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42 章 裴鹤谦自己的想法。别人会怎么看呢？那些被言雪害死的人能不能饶恕？如玄真子这般替天行道的人能不能饶 恕？ 裴鹤谦心乱如麻，不禁望向玄真子：&qut;你不会伤害言雪吧？&qut; &qut;你也知道它罪孽深重？&qut;玄真子拂了拂襟上的飞灰，悠然一笑：&qut;世上的事情只要有欠终归有还，不过你放心 ，我跟它不见面，便也不会做这讨债人。倒是你，鹤谦，你想过没有，你天眼已开，再要相逢，它眼里的你还 是你，你眼中的它却不是它了。&qut; &qut;他狐狸的样子，我也见过，没什么。&qut; 玄真子呵呵一笑：&qut;只看一时当然还好，可是一世呢，十年、百年，你能永远跟只狐狸呆在一起？&qut; &qut;我不知道，&qut;裴鹤谦攥紧了拳，&qut;可眼下言雪有难，我得去救他。&qut; 玄真子叹了口气：&qut;算啦，我再陪你走一趟吧。&qut; &qut;不，&qut;裴鹤谦摇头：&qut;我自己去。&qut; 玄真子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左旋却道：&qut;让他一个人去。&qut; 玄真子一愣，转头怒道：&qut;你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他可是清风的儿子！江山府已经发兵白雾街了！此去大军汹 汹，还有个难缠的玉矶子，你不怕他出事？&qut; 左旋冷哼：&qut;正因为江山府发了兵，你我才不能去。一旦大军攻城，那狐妖必与官军作对，鹤谦必然站在他那 一边，你我呢？难道也帮着妖孽杀人吗？你忘了终南祖训吗？我看，你倒比我更不像个终南子弟。&qut; 玄真子闻言愕然，想要辩驳，终究找不出话来。 裴鹤谦淡然一笑：&qut;左师伯说得对，这事你们不便插手。我跟言雪......那是我们俩自己的事情。&qut;说着向二人 拱了手道：&qut;我若有幸度过此劫，必携言雪扫净庭院，备下佳肴，与两位师叔把酒夜话。&qut; 裴鹤谦言毕，正要御风而去，左旋却拉住了他，将一件东西放入他手心，裴鹤谦低头一看，不禁笑了：&qut;多谢 师伯。&qut; 静夜寂寂，仙霞岭在夜色里绵亘起伏，宛如一片墨色的大海，然而仔细看去，这海并不是纯黑的，就在官道的 那边，一团熹微的红光从峡谷间放出，仿佛深海里托出的一星渔火，那便是被无数火把照亮的白雾街城门。 &qut;大人，道长的金线阵果然了得，城头的守军已被销去了大半！&qut; 听闻战报，江山府尹遥望城楼，微微颌首。云端里玉矶子与一干道士摆开了法阵，无数金线急落如雨，映着火 把的光芒煞是好看。城头之上，不断有人中了金针，倒地惨叫。江山府尹想了想，叫住探马：&qut;慢着，守城的 果真是狐狸吗？&qut; &qut;报大人！真是狐狸。初初看去，那些东西都穿着衣冠，一个个人模人样，可一旦中了道长的金线就都现形了 ，全是狐狸！&qut; &qut;大人，我没骗您吧？&qut;一旁传来个嘶哑的声音。 江山府尹循声看去，熊熊火把映出一张丑怪的疤面，正是那宝裘居的老板钟昆。钟昆目瞪城墙，咬牙切齿：&qut; 那些狐妖把持驿道，残害商旅，这十年间不知行人丧生此间啊！&qut; 江山府尹点了点头，大手一挥：&qut;备巨木！攻城！&qut;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千大军顿如滔滔大江，朝着城楼涌去，数丈之长、合围之粗的巨木撞向城门，&qut;咣咣&qut;的响 声和着狐狸的惨叫不绝于耳。 眼看城破在即，半空里突然响起一声清啸，府尹但觉眼前一花，定睛看去，城内跃起一条人影，顷刻间掠上了 城头。只见那人高举一柄利剑，手腕疾转之间，明如秋水的长剑舞得光波流转，玉矶子阵中飞出的金线遇着剑 光，便如同泥牛入海，转瞬之间消于无形。 隔得太远，府尹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只知是个少年，身姿异样的清标，披的是一袭雪色斗篷，他身量消瘦，斗 篷却甚是宽博，兜住了冷风，如一面旗帜猎猎而舞。府尹不晓得他是谁，可又隐约有些预感。这个少年，只是 一个人，只是那么一站，竟让这座城池有了灵魂。 云头的玉矶子见了少年，也是愕然，双指一并，点了他厉喝：&qut;好个妖孽！还有命来受死？！&qut; 少年闻言并不答话，单是冷笑，手中的长剑舞得如蛟龙出水，将漫天的金线悉数打落。城头的狐狸得了他的掩 护，顿时群情激越，弯弓搭箭，拚死抵御攻城大军。 江山府尹在城下看了，眉头一皱，叫过探子：&qut;这就是白雾街的雪狐了？&qut; 那探子也是初见顾言雪，抓了半天头皮：&qut;大概是吧。奇怪，道长明明说那雪狐已被重创，可这少年好生厉害 ，看着不像有伤啊......&qut;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城头的顾言雪身子一歪，银盘般的剑花霎时出现了个缺口，金线透入，狐狸群中又是一阵 惨叫。探子到底眼尖，指住顾言雪胸前惊叫：&qut;大人，您看！他真有伤！&qut; 府尹抬头望去，只见顾言雪的前襟隐隐透出血色，像是旧伤迸裂的模样，夜色之中，他一手捂住胸口，另一只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43 章 手抡着剑，勉强支持。 &qut;唰！&qut;一道金光直冲云霄，府尹仓惶抬头，但见顾言雪飞身执剑，竟迎着玉矶子的金线阵扑了上去，金针如雨 ，他却全不畏怯。玉矶子晓得他存了同归于尽之心，也是骇然，拧身急躲，将个道童推到身前。&qut;噗&qut;的一声， 顾言雪剑光过处，那道童已是身首异处。玉矶子得此罅隙，从背后抽出长剑，与顾言雪战成了一团。 顾言雪这一击，原本是以险求快，想打玉矶子一个措手不及，不料玉矶子狠辣至此，抓了道童垫背，这一耽搁 ，顾言雪顿失先机，他本就有伤，法力又不及玉矶子高强，几招之后，便被玉矶子从天上逼到了城楼。 此时城上的狐狸已死去大半，活着的几只，也是满面血污，伤势非轻。顾言雪孤立无援，被玉矶子逼得节节后 退，玉矶子一心要取灵珠，剑剑都是杀招，城下的兵丁也趁势搭箭，火矢嗖嗖，直扑顾言雪的后背。顾言雪两 下受敌，一个招架不及，长剑脱手，空门尽露，玉矶子见状大喜，挺剑急刺。 眼看顾言雪就要命丧剑下，却见半空之中，一条人影来如闪电，蓦地落到玉矶子与顾言雪之间。顾言雪心头一 动，匆忙抬头，昏暗之中，一条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有人拦在他的面前，一手护住了他，另一只手牢牢地捉 住了玉矶子的剑刃。 &qut;言雪，你没事吧？&qut; 冷风送来那人的低语，顾言雪忽地湿了眼眶，他觉得自己在做梦，然而那真是裴鹤谦的声音，他叫他&qut;言雪&qut;， 语调温柔，千般呵护、万种宠爱，一如过去。可他们怎么回得到过去？这是错觉吗？因为生死一线，所以痴念 炽盛，恍然若真？ &qut;裴鹤谦！&qut;玉矶子的断喝将顾言雪从恍惚中惊醒过来，老道抽回长剑，点着裴鹤谦怒斥：&qut;你还护着这畜生？ ！好个执迷不悟的狂生！&qut;说话间手腕急抖，挺剑再刺。裴鹤谦一边用身子护住顾言雪，一边出掌如风，抵御 攻势。 两下里剑走掌舞正战得热闹，却听城下传来一声巨响，随即便是士卒们的欢呼，原来这一会儿的功夫，城门已 被攻破。 顾言雪把着内墙向城中望去，只见粼粼甲胄汹涌而入，城内的狐狸四下奔逃，然而这些狐狸或老或弱，根本跑 不过铁骑，转眼的功夫，已被铁蹄踏住，刀枪过处，血染长街。顾言雪看得心似油煎，一个纵身，跃下城墙。 裴鹤谦见状大惊，一把拽住顾言雪的骼膊，两人一同坠到地下，挡在了滔滔大军之前。 眼看数千铁骑合围而来，顾言雪忽地仰天长啸，随着那声啸音，他整个人有如一支明烛，蓦地放出光华，融融 的银辉浑似万盏火莲，耀花了人眼，军士们闪避不及，纷纷侧目，战马嘶鸣，连连后退，一时之间阵势大乱， 千余大军转眼之间，便退到了城外。众人定下心神，再要催马，只觉马蹄如陷泥沼，竟是一步也行不得了。 城中的狐狸见顾言雪逼退了大军，自是欢欣，一只只奔突而来，紧紧聚在顾言雪身后。 却听空中一声历喝，随着道一青光，玉矶子御剑而至，冲着江山府尹疾呼：&qut;大人！狐妖身负重伤，气数将尽 ，这只是障眼的小小法术！快令我军闭目纵马，只要不看他，便冲得过去了！&qut; 江山府尹闻言急忙传令，三军上下人人阖眼、个个扬鞭，谁想果真应了玉矶子的话，一旦闭了双目，骏马顿时 奋蹄扬鬃，直奔前方而去。 眼看尘雪滚滚，数千铁骑汹汹而来，裴鹤谦只觉脚下的大地都在瑟瑟震颤，再看顾言雪竟是毫不退避，狐狸们 惊骇之下，也聚得更拢，牢牢围住顾言雪，竟是一派与城池共存亡的模样。 裴鹤谦不由着急，未及开口，顾言雪倒先说了话：&qut;你走吧！再不走，你也会死！&qut; 裴鹤谦一怔，长叹一声，捉住顾言雪的手，牢牢地攥在了掌中。 铁蹄愈近，雪粉扑面，四下里冷若冰窟，掌心的那一点暖更让人鼻酸，顾言雪想要挣脱，却怎么都挣不出裴鹤 谦的掌握，他转过头，怒瞪着裴鹤谦，想要开口，千言万语塞在胸中，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 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顾言雪再清楚不过，他有重伤在身，已施不出什么法术，他知道他拦不住谁，他站在这 里，只因他是顾言雪，只要一息尚存，他就要固守身后的城池。 其实，从杀父夺镇的那天起，顾言雪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人们会杀向白雾街。这个世上的人总比妖怪多 ，他们占据市镇、侵吞山林，他们容不下异己，只要这些人在，狐狸便永无宁日。白雾街的日子，也是过一天 算一天，说到底，不过是乱世偷安。然而顾言雪到底赢过那些人，整整十年，狐狸是这条驿道的主宰，他有资 格骄傲－－骄傲地迎向死亡。 只是，顾言雪料不到，真到了这一天，他的身边会有一个人，一个跟他全然不同的人，他们之间，隔着谎言、 误会，人妖之分，这个人也曾生过他的气，也曾对他执剑相向，然而自始至终这个人从未真的放弃，最危难的 时候，这人总是握着他的手，掌心温暖，叫他心软气怯，贪生怕死。 顾言雪心思澎湃，转念之间汹汹兵马已到了眼前，狐狸们竖毛呲牙，待要拚死，却见裴鹤谦长袖一摆，临空奋 笔，书出一道符咒，煌煌金字化为灵蛇万条，朝着大军游蹿而去。 再说马上的士卒们闭目扬鞭，哪知前方情势已变，但觉马腿一绊，未及睁眼已是人仰马翻，再看周遭，&qut;哗啦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44 章 啦&qut;早倒下了一片坐骑，许多的骏马嘶鸣不已，马腿之间犹有金索闪烁。 眼看法术奏效，裴鹤谦拉着顾言雪转过身朝城里狂奔，群狐一怔，随即跟上。江山府的士卒一时之间追不上来 ，玉矶子跟他的道士却是御风踏云，紧随不舍。裴鹤谦一边带着群狐逃命，一边回头作法抵挡道士。 若论法力，裴鹤谦一人并非道士们的敌手，好在白雾街巷道蜿蜒，群狐久居与此，占足了地利，总算将一干道 士甩出一程。 &qut;这样不行，早晚会被他们追上！&qut;跑了一段，裴鹤谦忽地松开了顾言雪的手：&qut;我来挡住他们！你们先跑！跑 得越远越好！言雪，听我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白雾街是肯定不能要了！&qut;见顾言雪只是摇头，裴 鹤谦不由着急：&qut;你还不肯弃城？&qut; &qut;不！&qut;顾言雪盯着他：&qut;我和你断后！&qut;说着，他转过身，望向群狐：&qut;你们先走，记住要分头逃命，仙霞岭莽 苍深奥，一旦入山，便是海阔天空。&qut; 群狐舍不得他，依依不去，顾言雪恨得顿足：&qut;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qut; 见他动怒，狐狸们这才渐渐散去，却有一只锦毛小狐靠在顾言雪的足边，怎么都不肯离开。裴鹤谦俯身看去， 那狐狸竟对裴鹤谦呲牙咧嘴，凶相毕露。 顾言雪把小狐的爪子掰开，好言劝它：&qut;未央，快走吧。&qut; &qut;未央？&qut;裴鹤谦愕然：&qut;他怎么了？&qut; &qut;为了替我疗伤，让我尽快恢复法力，未央他们耗尽了灵气。&qut;顾言雪抬头，看着裴鹤谦：&qut;所以它们都成了普 通的狐狸，没有法术可以自保。&qut; &qut;未央，&qut;裴鹤谦凑上前去，抚摸未央的脑袋：&qut;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我伤害你家公子，对吗？之前我被奸 人蒙蔽，以为言雪杀了我的兄嫂，才惹出了一场误会。现在我已知道了真相，未央，相信我，只要我有一口气 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言雪。把他交给我，好不好？&qut; 小狐扭过头看了看顾言雪，忽地从裴鹤谦掌中蹿出，朝着深巷奔突而去。 深巷寂静，远处却是马蹄隆隆，人声营营。裴鹤谦捉住顾言雪的手放在胸前：&qut;言雪，我不知道该怎么带你逃 出去，可我知道，我们的日子还很长。言雪，答应我，不管出了什么事，不管我怎么样，你一定要跑出去。即 使走散，总有一天，我们还会重逢，答应我，言雪。&qut; 顾言雪望着他，眼眶渐湿，说不出话来。 裴鹤谦微微一笑，俯身吻去轻轻顾言雪的泪花，又将一件东西带到他的颈间。顾言雪低头看去，却原来是裴鹤 谦给过他的那块定情血玉。顾言雪一怔，刚想说什么，裴鹤谦却点住了他的唇：&qut;我说过，这是定情之物，我 只有一颗心，给了就收不回去。你还我一趟，便是伤我一次，不要再伤我了，好不好？&qut; 顾言雪生性倔强，本是轻易不肯落泪的，今夜却不知怎么了，裴鹤谦简简单单几句话，倒把他逼得泪盈于睫。 顾言雪仰起头，含泪笑问：&qut;我的剑没了，拿什么还你呢？&qut; 裴鹤谦故意叹了口气：&qut;我哪敢指望你的东西。&qut;见顾言雪变了颜色，裴鹤谦便笑了，将顾言雪揽到胸前，捉着 他的手探入胸怀。 温热的肤触让顾言雪心头一跳，接着手指碰到一个小小的佩饰，温润的感觉似是暖玉，形状却不规则，非环非 锁，不知是什么东西。 &qut;我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信物。&qut;裴鹤谦说着，扯着丝线将那件东西拿了出来，稀疏的星光洒在他的胸前，那果然 是一件玉饰，温腻的白玉雕出一只雪狐，眉目含笑，大尾蓬松，惟妙惟肖，正似活的一般。 &qut;言雪，我要的信物就是你。&qut; &qut;言雪，&qut;裴鹤谦直望进顾言雪的眼眸：&qut;知道吗？我要的信物就是你......&qut; 话音未落，嘴唇已被封住。 顾言雪的吻热切如火，紧箍的手臂甚至让裴鹤谦觉得痛楚，然而这痛是实在的，撇去了伪饰，舍掉了缠绵，一 味地想要靠近，近些，再近一些...... &qut;要是只有我们两个该多好。&qut;靠在裴鹤谦的肩头，顾言雪叹息。 裴鹤谦拥住他，望向沉沉暗夜：&qut;会的。等过了今晚，我们到山里搭一间茅屋，种几畦小菜，闲时再打些山鸡 ，只一个你，只一个我，就这么过一辈子。 &qut;好。&qut;顾言雪把头埋进他的胸怀：&qut;要是真能熬过今晚，我愿意一辈子不吃鸡。真的......&qut; 裴鹤谦听了这话，一阵好笑，一阵心酸，正想找些话开解，却听身后銮铃声响、马蹄杂沓。裴鹤谦回头望去， 只见无数的火把映亮了粼粼铠甲，大队人马已然追至。 裴鹤谦望了望顾言雪，两人相视一笑，手拉着手静待大军，眼看江山府的兵马已经追到了跟前，顾言雪忽地一 拧身，扯着裴鹤谦钻入了路边一处三层的木楼。白雾街的房子门庭狭小，骑兵自然冲不进去，江山府尹一面令 人下马盘查，一面指挥大军将这栋木楼团团围住。不想那几个兵丁进了楼便再不见出来，江山府尹正急得满头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45 章 大汗，玉矶子恰好赶至，听了经过不由顿足：&qut;大人！这屋子只怕有些古怪！&qut; &qut;这......这......这里是白雾客栈！&qut;忽地，马队里发出一声惊呼。 玉矶子和江山府尹循声望去，发现说话之人正是钟昆，只见他手指楼门，脸色煞白：&qut;不会错的，原先这儿有 个‘白雾客栈'的牌匾，这里就是那狐狸的老巢！&qut; 玉矶子闻言颌首：&qut;大人，您带大军在此暂候，我带童子进去看看！&qut;说着便领着几个道童冲进了白雾客栈。 一行人进到楼中，却见四下漆黑一团，道童燃起火摺子，玉矶子上得楼去一间间屋子都搜遍了，结果却是一无 所获。老道略略沉吟，下了楼，又到后院查看，果然发现一条小径直通后山，玉矶子不禁跌足：&qut;糟了！让狐 狸跑了！&qut;转过身呵令道童：&qut;速报大人，狐妖已逃去后山！快带大军围堵！&qut; 再说后山的竹林上空，裴鹤谦正拉着顾言雪御风而行，顾言雪时不时回望身后：&qut;你说玉矶子会在客栈耽搁多 久？未央他们跑进山里了吗？&qut; 裴鹤谦点头：&qut;放心，这么久了，未央他们肯定已经进山。言雪，&qut;裴鹤谦说着握紧的顾言雪的手：&qut;等过了这 片林子，就是仙霞山了。我们不会有事。&qut; 正说话间，却听前面&qut;呛啷啷&qut;一声磬响，林间涌出大团的金光，金光之中一个老僧脚踏金云，手中的金刚杵指 住顾言雪：&qut;我听说江山府攻打白雾街，就知道你会从这儿逃命！老衲业已守候多时，妖孽，还不快快伏诛？ ！&qut; 裴鹤谦闻声大惊，原来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圆觉寺的主持静虚，数月之前他在后山被顾言雪重伤，连金刚杵 都掉进了寒潭，不料此刻竟会出现在这里。顾言雪也是愕然，未及回神，静虚的金刚杵已然拍至，顾言雪堪堪 躲过，第二杵又扫了过来。 眼看金刚杵离顾言雪的面门不到寸余，裴鹤谦一掌击上大杵，静虚身子一歪，连退几步，再看裴鹤谦手捂前胸 ，脸色也是煞白。风过林梢，带来马蹄隆隆，裴鹤谦拿眼角的余光一扫，竹林那头火把闪耀，正是江山府的大 军。 &qut;言雪，你先走。&qut; &qut;不。&qut; &qut;傻瓜，玉矶子要的是你腹中的灵珠，这些人也是跟你有仇，我就算被他们抓住，也不会有事。&qut;裴鹤谦望着他 笑了：&qut;言雪，我答应你，一定会去找你的。我从来没骗过你，对吧？&qut; 正说着话，静虚手执金刚杵又扑了过来，裴鹤谦拧身格挡，与他战作一团。竹林外头人声马嘶越来越近，裴鹤 谦心急如焚，放声历喝：&qut;你受了伤，不能帮我，只会让我分心！快走！&qut; 听到这话，顾言雪悚然失色，他咬了咬牙，终于调转身子朝着后山飞奔。静虚见顾言雪要跑，忙去拦堵，却被 裴鹤谦死死缠住。 风在耳畔呼呼直吼，眼前竹影憧憧、时密时疏，到处是枯黄的竹叶，仿佛不会有尽头，脸上冰凉一片，到底是 汗还是泪，顾言雪却不知道了，他只知道，要快点跑，再快一点，只要出了这个林子，只要翻过这座山，天就 会亮了。鹤谦说过，熬过了这一夜，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终于竹林被甩在了身后，顾言雪爬上了山冈，往前望群山莽苍，绵亘起伏，那是仙霞腹地，人迹不到的深山。 天就快亮了吗？顾言雪朝东方眺望，然而那里只有无尽的浓云，它们紧紧压地住了群山，仿佛要把山峦都揿入 地底。马上要下雪了吧。原来即便熬过夜晚，等来的也未必是天明。 忽地，一阵尖锐的痛贯穿了顾言雪的胸膛，这疼痛如此强烈、如此突然，以至于他弓下了身，甚至不能呼吸。 是伤口开裂了吗？不，不是，即使心被刺穿，也不该那么痛的，会那么痛的，只有失去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于是，在那高高的山冈之上，在离平安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顾言雪蓦然转身，朝着白雾街踉跄飞奔。 小径上没有火把、没有人影，风儿穿过竹林，带来远处的喧嚣，像是马嘶，又像是人声，可那声音太模糊了， 又或者顾言雪的心太乱了，他怎么都听不清楚，他能听到的只是自己狂乱的心跳。按着灼痛的胸腔，顾言雪拚 命奔跑，周围的竹子被他撞得哗哗乱响，这样太容易被发现了，然而他顾不得，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前方的竹叶间，渐渐透出银光，一点点的，波影涟涟，那是林间空地，那是两人初次合欢的寒潭，那个地方从 来是寂静的，此刻却人影憧憧，喧嚷嘈杂。那么多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助威声、斥骂声，马啸声，然而顾言雪 一下子就捉到了裴鹤谦的声音，那是他的喘息，沉重的，仿佛已耗尽了全身气力，却仍在坚守，不肯退后。 顾言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竹林的，那一刻，他已置身度外。 然后，他看到了他。 裴鹤谦站在那里，双目紧闭，全身的真气都汇于掌间，化成一道巨大的风墙，将数千铁骑拦在墙后。然而他的 敌人并不仅仅是这数千铁骑，这风墙也并非坚不可摧，玉矶子的长剑、静虚的金刚杵不时捣破风墙，在他的身 边呼啸而过。他的衣服早已失去本色，暗夜中看来仿佛是黑的，但顾言雪知道那是应该是赤红一片，那是鲜血 的颜色！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46 章 &qut;哗&qut;，银光一闪，玉矶子的长剑直刺裴鹤谦的心脏！ 顾言雪猛扑出去，狠狠咬住了玉矶子的手腕！ &qut;叮&qut;玉矶子长剑落地。 然而，随着&qut;彭&qut;的一声闷响，裴鹤谦还是往后倒去，就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静虚的金刚杵击中了他的胸膛！ 顾言雪看着裴鹤谦倒下，看着艳丽的血沫从他口中涌出，喷向天空。 没有眼泪，没有声音，天地都凝固了，静，无边的静。 顾言雪伸出双臂，把裴鹤谦揽进怀中，裴鹤谦的睫毛垂着，那么安静，好像睡着了一样。 &qut;鹤谦，你累了吧？&qut;顾言雪轻吻他沾满血污的脸颊：&qut;没事了。&qut;他抱起裴鹤谦，跄踉起身：&qut;我带你去山里， 就我们两个......&qut; 玉矶子和静虚直扑过来，顾言雪却仿佛看不见他们，迎着长剑、迎着金刚杵，他径直上前。 &qut;当啷啷－－&qut; &qut;当啷啷－－&qut; 随着两声巨响，金星四散，长剑和金刚杵双双飞到空中，玉矶子和静虚都被震到了一边，顾言雪虽也跌在地上 ，却是毫发未伤，一团红光在他胸前闪烁，那是裴鹤谦送给他的护身血玉。 &qut;傻瓜，为什么把它给我？&qut;望着一动不动的裴鹤谦，顾言雪的眼泪滴落下来。 晶莹的泪珠掉到玉上，血玉忽地碎裂，暗红的残片直坠尘埃。 &qut;它的护身符没了！上啊！！&qut; 随着钟昆一声大叫，数千铁骑飞奔而至，玉矶子和静虚也挣扎起身，扑向顾言雪！ 顾言雪望着前方，他的眸子如此漆黑、如此深湛，仿佛已洞穿了千军万马，洞穿了这扰扰的红尘，他在看什么 ？是林间的茅屋、青青的菜园，永远不会实现的小小梦想？ 忽地，顾言雪笑了，他伸出双手，猛地扯裂了自己的胸膛！ 淋漓的鲜血中，他取出一粒明珠，高高举过头顶。夜空中仿佛升起了一颗明星。那样晶莹剔透、美轮美奂的神 物，谁都没有见过，它是如此轻灵，光波流动，仿佛不是被顾言雪托在手心，而是自己浮在空中。顷刻间，沉 沉夜色变得柔和，萧萧竹林静止无声。江山府尹连同他的士卒都惊呆了，连骏马也收住了狂奔的四蹄。 顾言雪环视众人，目光如冰：&qut;你们跟着这道士千里奔袭，毁我家园、杀我手足，可是你们有没有想到这到底 是为了什么？替天行道吗？呸！我来告诉你们，他要的是这个！&qut; &qut;这颗灵珠曾经属于我的母亲，她温柔善良，一生从未害过任何人。十年前，&qut;顾言雪蓦然地转身，直指钟昆： &qut;这个人来到镇上，他告诉我嗜赌成性的父亲，我母亲是狐仙，她的腹中有一颗能点石成金的灵珠。为了永远 享用不尽的金银，他、我的父亲，还有这镇上的人们，杀死了我的母亲。就在这里，就在这个潭边，他们抓住 她，剖开了她的心......&qut; 顾言雪咬住嘴唇，半晌才惨笑出声：&qut;他们找不到这颗珠子，因为我母亲已经把珠子哺给了我。是，这十年来 我杀过很多人，我死有余辜，可我的母亲做错了什么？&qut;他望向地上的裴鹤谦，泪水滚落：&qut;他......他又做错 了什么？&qut; &qut;你们这些人，贪欲横生、娇纵狂妄，自以为是天地之灵，在你们看来山川湖泊都是你们的领地，天地万物全 是为了你们而生，一切珍宝都是你们囊中之物。可今天你们休想拿到这颗灵珠！&qut; &qut;啪－－&qut; 随着一声脆响，顾言雪双掌一合，灵珠被击得粉碎。他的身体向前栽倒，正伏在裴鹤谦身上，两张年轻的脸庞 依偎在了一起。无数的银星从顾言雪指缝间飞出，飘飘摇摇，直上九霄，那是灵珠的碎屑，是这俗世无法挽回 的精灵。 &qut;呜、呜、呜&qut;万壑千谷间响起一声声悲鸣，乌沉沉的天空仿佛也被撼动，狂风呼啸、暗云翻滚，鹅毛般的大雪 从天而降。 江山府尹勒住马头，正想传令，却听士卒一阵哗然，有人惊叫：&qut;狐狸！狐狸！！&qut; 江山府尹极目望去，却见山野间、竹林中，无数的狐狸从四面八方飞蹿而至，直扑这片林间的空地。士卒们惊 骇不已，抡刀举枪，双手却在瑟瑟发抖。眼看一场人狐大战就在眼前，众人身后的寒潭却涌起了滔天巨浪！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散在空中的那些银星，此时恰如一群归巢的鸟雀，列队成行朝着寒潭飘去，随着越来越多 的银星撞入寒潭，潭中的白浪也一层大过一层，铺天盖地，啸卷翻腾。士卒们唯恐潭水扑出，噬人性命，纷纷 退散，那些狐狸见了奔涌的潭水，却如见神明，一只只迎着滔滔白沫狂奔而去，拱立潭边。 &qut;噗哧&qut;，高达丈余的浪头如花朵一般绽放，水花间一个素衣女子卓然而立，仪态如仙。士卒们望见她，手中的 刀枪竟再也捏不住了，&qut;哐啷、哐啷&qut;掉了一地，江山府尹只觉得身下的战马一颤，几乎将他颠下马背，他紧抓 缰绳，低头一看，骏马竟已伏跪在地，再看四下，所有的战马都已拜倒。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惘然人间路 作者:朱雀恨 第 47 章 &qut;妖孽！&qut; 忽地一道青光腾云而上，直奔潭中的女子。众人定睛看去，却是玉矶子仗剑而来，他的身后，静虚手持金刚杵 也呼啸而至。 &qut;啪！&qut; 长剑和金刚杵同时击中了女子，水花四溅，浪头顿熄。两人正自得意，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将他们挟裹而入， 二人的兵器都脱了手，长剑、金刚杵飞到潭边，立时断成几截。马队中的钟昆见此情形，直骇得体如筛糠，想 要逃跑，腿却软得不行，他挣扎着刚爬了两步，却听身后水花作响，未及惊呼，已被大浪卷进了潭中。 &qut;哗啦&qut;随着一声巨响，数丈的水柱轰然坍塌，玉矶子、静虚、钟昆一同被黑色的漩涡吞噬，水中的女子也杳无 所踪。 纷扬的大雪渐渐落定，不知不觉间，东方的天际透出嫣然红晕。终于，第一缕金光从山峦间射出，穿过竹梢， 落到了林间空地，那儿有个小小的白丘，仔细看去，那是一对依偎的少年，盖着薄薄的雪被。阳光笼在这雪的 坟茔上，渐渐地，雪化了，晶莹的雪水冲去了血污，也冲去了眼泪。霞光替他们的脸颊抹上红云，他们的嘴唇 靠在一起，那么嫣红，仿佛再靠近一点，就会深深地吻在一起。 然后，他们的睫毛动了，那不像是风儿调皮的游戏，因为随着睫毛的翕动，他们的眼睛睁开了，乌幽幽的眼珠 里映出彼此。 &qut;我在做梦吗？&qut;顾言雪落了泪。 &qut;不，&qut;裴鹤谦轻吻他的嘴唇：&qut;我说过的，我们一定还会见面。&qut; &qut;嗯，&qut;顾言雪笑了，&qut;在山里盖间小屋，只一个你，只一个我......&qut; 话音未落，一只小狐欢跳着跃到两人之间，紧接着，所有的狐狸都朝他们蜂拥而来，偎的、蹭的、甚至是舔的 。被那么多毛茸茸的伙伴围绕着，两人相对苦笑。 &qut;看来不可能只有我们两个。&qut;裴鹤谦笑道。 &qut;是啊，&qut;顾言雪吐吐舌头，转而一笑：&qut;把忠叔，你爹，阿萱、阿茹都接到这里。还有......&qut;他皱了皱眉：&qut; 你家那只狗也牵过来吧。&qut; &qut;真的？&qut;裴鹤谦瞪大了眼睛：&qut;你真肯收留大黄？&qut; 顾言雪点头，狐群之中顿时一片悲鸣。 &qut;大人，他们......他们居然活了......这、这、这......&qut; &qut;那又如何？&qut;瞪了张口结舌的探子一眼，江山府尹踏蹬上马。 &qut;可是，可是，这些狐狸恶贯满盈，理应剿灭啊！&qut; &qut;恶贯满盈吗？&qut;江山府尹凝望前方那对相拥的少年，忽地一笑：&qut;依我看，恶贯满盈的是人的贪念吧。&qut; &qut;可是，这白雾街怎么办呢？难道就这样算了？白白把镇子让给狐狸？&qut;探子犹自嘟囔，却发现众人都已翻身上 马，随着府尹扬鞭而去，探子急忙跃上马背：&qut;等等我！等等我啊！！&qut; 銮铃声绝。 仙霞岭头雪化云开，晴川若画、碧水如带，又是一年春来早。 小说下载尽在 第 47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