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招租还是招男朋友》 第1页 《你是招租还是招男朋友》作者:裴含光【完结+番外】 文案: 林副教授的招租要求:一米八以上,工作稳定,月薪一万,身材适中,最好有腹肌,长相要好看。要干净勤快,分担家务,幽默风趣陪聊陪玩。 招租成功,林副教授才发现自己完全被蒙骗了。……这贲张的肌肉,这凶猛的过肩龙,这小山一样坚实的身形,这是个鬼的上班族哦,这特么一拳能打死三个自己吧 无奈只能和看起来很不好惹的谢铭山过起了同居生活……但是竟然意外的不错 冷漠花臂攻×咸鱼教授受 年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种田文 美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数,谢铭山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起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吧 立意:展现平淡生活中人物的成长 第1章 租房 失恋使人瘫倒如泥,缺钱却能让人拔地而起。 因为男朋友不告而别颓废了小半年的林副教授深深地感叹道。但是面对过来看房的租客他是不能这么说的,于是他扶了扶自己的金丝边眼镜,微笑道:“这是我的自住房,因为上一任房客搬走了,所以才招合租,租的是这间次卧。” 林数推开门,露出次卧全貌:房间四白落地,只有一个单人床和一和套桌椅,虽然东西少,但胜在干净明亮,林数之前认真做了一遍清扫,木地板上纤尘不染,玻璃窗擦得仿若无物,光线透进窗来,映得整个家都是清亮的感觉。 “真干净。”房客赞叹道。 看房的人姓谢,全名谢铭山,是个年轻高大的男生,看起来二十七八上下,理了一个板寸,眉眼中带着些凌厉,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有一种英武的俊朗。穿着一件长袖T恤,隐约勾出肌肉起伏的线条,想来没少去健身房。 林数对这个潜在租客还是挺满意的,毕竟日后要朝夕相对,房客有一个帅气的面貌自己也能愉快的度过同居生活。说白了,林副教授是个颜狗。 “我这边离地铁站挺近的,出了小区,步行十分钟就能到,附近也有菜场和超市,生活购物都很方便。”颜狗林数十分卖力地安利自己的房子:“房子前年翻新过,水暖、电线都没有任何问题,可以放心住。而且这附近都是老小区,没有高层,采光也很好。” “是挺好的,我看了好几家了,数林教授的房子干净整洁。”谢铭山在次卧转了一圈,问道:“方便问一下吗,之前的租客为什么搬走了?” “不太清楚,好像是家里给安排了工作。”林数推了推眼镜,假笑道。 因为那个辣鸡跟老子分手了,滚回老家结婚去了! 事实上林数并不存在什么前房客,那个之前和他一起住在这套房子里的,是他当时的男朋友——李辉。 事情发生在半年前。那天林数到点下班,心里想着今天天气太冷,吃点暖和的东西吧。于是拐到附近的菜市场,买了颗新鲜的大白菜,又割了半斤五花肉并一根大棒骨,准备回去熬猪骨汤千层火锅。 然而等他拎着两人份的菜回了家,却发现家里已经人去楼空,只有自己相恋四年的男朋友留下的一封分手信, 李辉就这么从家里消失了。 那天林数麻木地按照原计划煮了一锅香浓的猪骨汤,白菜一层层剥开,中间夹上片成薄片的五花肉,再切成一段段码进砂锅,浇上煮好的奶白色汤汁,炖得香气四溢,散了满屋。 那份猪骨火锅,林数吃了一半便吃不下了,剩下的一半堆在砂锅里,他也没有去收拾,扑在床上,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他挣扎着穿了一半衣服,又觉得眼下的一切索然无味,干脆栽回床上,胡乱发了条请假短信,闷头又睡了过去。 因为失恋,林数就这样颓了半年,然而半年后,林数突然发现自己每月的生活开销已经远远超过了预算。毕竟,两个人生活时,林数的工资用来缴房贷,男友的工资则用来支付大部分的家用。现在男友没了,林数付完房贷和生活费之后,能存下的钱缩水了不少。偏偏之前为了给前男友换车,林数把两人攒的积蓄都拿了出来,现在存款少得可怜,越看越让人觉得心里没底。 不行不行,没了男朋友更要赞起钱来,不然有个小病小灾,自己都扛不住。 林数脑补了一下自己躺在医院病床,却因为无力支付住院费被迫打着吊瓶蹲在医院走廊避风的悲惨景象,立刻振作了起来,琢磨着把自己的房子租出去一半。 这个房子是林数工作的第二年买的,他性向特殊,不敢和同事一起住单位的单身宿舍,早早拿出积蓄买了间两室一厅的二手房。 林数准备自己搬到书房去住,把现在住的卧室租出去,一个月两千多,可以拿来做生活费,还能跟合租的人分摊水电费,现在的年轻人早出晚归叫外卖,多半不开火,两人对半开,自己这边反而还能少出点钱。 林数的小算盘打得咔咔响,当即发布了条合租消息,又把半年没收拾的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捎带手还给自己剪了个头发,买了衣服,把自己重新从一个颓废中年改造成带着金丝边眼镜的斯文败类,等着租客们来看房。 然而找房客就像找男朋友,林数想着以后要和租客低头不见抬头见,心里便忍不住对来看房的人挑挑拣拣,看起来不像好人的不能租,邋里邋遢的不能租,病病歪歪的更不能租,然而等这些条件筛查完,林数又想在里面找个好看的,工资稳定的。毕竟好看的赏心悦目,工资稳定的不担心拖欠房租,于是一来二去,林数的房子挂出去两个月了,看房的人不少,但还是没找到一个中意的租客。 -- 第2页 直到谢铭山的到来。 谢铭山简直是长在了林数的审美点上,不光长得好看,为人也很稳重。自我介绍是在一家环保公司上班,话不多,但说话时很有条理,看房的时候也不会自己四处转悠,会注意不侵害到林数的隐私,看起来是个很懂规矩的上班族,这点让林数很满意。 “林教授你这个房子我挺满意的,我还有个问题,您这儿有车位出租吗?”谢铭山问道。 “呃……”林数卡壳了。 办公室 林数刚讲完课,先给自己灌了一杯泡好的菊花胖大海,点开微信看谢铭山有没有发来租房的信息。 那天他和谢铭山看房看得很满意,但最后的问题让林数犯了难:车位他是真没有,他买的是二手房,原房主没买车位,他再想买时,已经没有空置的能卖给他了。好在前男友的公司离家不远,车能停在公司,于是买车位这个事就一直没再提过。 谁成想,当年一个小问题,搁置到现在变成了林数租房的一个大障碍,谢铭山一听没车位,便说要考虑考虑,之后就没了消息。 唉,我心目中的房客最优选,你就要这样离我而去了吗? 林数心里嘀嘀咕咕。 “小林啊,听说你最近招合租的?” 背后蓦地响起一个女声,林数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说话的是院里的书记,于彤,人高马大,闲时喜欢在办公室里和人唠些家长里短。林数刚毕业时,于书记给他介绍过不少对象,都被林数搪塞过去了,于彤面上不显,从此后却对他淡淡的,现在陡然间找他,肯定没好事。 这特么......谁给我泄露出去的。 林数心里大声逼逼着,深吸口气,露出一个职业微笑,道:“对,原来合租的走了,得再找一个。” 于彤闻言,露出了一个商业假笑,道:“唉,小林啊,跟你说个事呗。我侄子原先不在上海读大学嘛,今年毕业了,想来北京工作,本来呢,说是先住我家,但是……” 但是什么鬼!你是不是想让你侄子住我房子啊!想都别想!万一被你侄子发现我是个gay,我在学校怎么混! 于彤一张口,林数心里就咯噔一声,飞快想着拒绝的借口。于彤这人极记仇,如果随便拒绝的话,免不了要被穿小鞋。 小谢:【林教授,我是昨天看房的,我考虑了一下,先租一年行吗?】 就在这焦灼一刻,林数的手机一震,弹出来一条消息。 【可以】 真是瞌睡送来枕头,林数的身体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飞快回了个可以。 那边于彤还在喋喋不休:“唉,所以你看,现在住我家也不合适了,只能帮他租个房子住了……” “哎!于书记,我房子刚租出去了。”林数不等于彤说完,先行酝酿出了一个夸张的假笑,道:“您可真是我的贵人,这刚来就给我给我带了这么个好消息。” 说完,还亮出了自己微信界面,以增加信服度。 界面上刚好弹出了小谢的最后一句话【那我下午去签合同。】 于彤:…… 送走于彤,林数不禁憧憬起了自己快乐的合租生活……但眼前这个是什么鬼! 转眼到了搬家这天,林数眼看着之前那个中规中矩的上班族打了个赤膊,露出纹了一条过肩龙的结实臂膀,扛着一百来斤的行李徒步上了他位于六楼的老破小。 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贲张的肌肉!那凶猛的过肩龙!那小山一样坚实的身形!这是个鬼的上班族哦,这是个打手吧! 神特么上健身房锻炼,这肌肉别是在殴打别人的过程中锻炼出来的吧。 林数面无表情地想象着打着赤膊的谢铭山一把揪住一个面目模糊的NPC怼到墙角,威胁说明天再不把还钱就把你沉进大运河。 林数打了个寒颤。 林数深深叹了口气,把自己、前男友还有于彤都唾骂了一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毕竟合同也签了,钱也交了,东西也搬过来了,现在要是说不租了,会被他按地上打死吧。 然而但到了晚上,林数就改了主意。 上午搬完家,谢铭山便不见了踪影,等再回来时,已经是深夜。谢铭山喝得烂醉,一路叮叮当当地进了屋子,许是不熟悉地方,踉跄着还摔了林数的一个花瓶。 林数本来已经睡下了,听到外面“哗啦”一声响,又惊醒了过来,急匆匆下床开门,看见客厅一片狼藉,余光扫到谢铭山,满脸的醉意,连房门也没进,倚着门板坐在地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林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位租客送回屋子里。然而等他扶上谢铭山的肩膀,谢铭山却瞬间醒了,一把钳住林数扶过来的手,两只眼睛如同盯上猎物的狼一般,危险地盯着林数。 肩膀上的龙头随着谢铭山的动作,从领口里向林数露出了獠牙。 林数立时抽回了手,忙不迭地逃回了房间。 初三下半年,他是个基佬的事情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所幸实验中学校风还不错,再加上大家都忙于中考,竟没什么人关注林数。 但林数却因这件事却被校外的混混盯上了。 混混是个直男,据说有一次在外面喝的烂醉的时候,在男厕所被人摸了屁股。清白事小,但面子不能落,正巧这时候林数的事传了出来,那混混便怀着找场子的心理找上了林数。 -- 第3页 林数连着挨了半个月的揍,每每鼻青脸肿坐在课桌前时,胸口和腹部还留着被踹的脚印,偏偏因为性向的事情,林数在班里如同隐形,平时关系好的同学纷纷和他疏远了,林数求救无门,只得硬挨着似乎无穷无尽的毒打。所幸半个月之后,小混混因为抢劫进了局子,林数才从这段噩梦一样的经历里解脱出来。 其实细算下来,这已经是二十多前年的事情了,这些年林数过得四平八稳,这段少年时的阴霾本已渐渐消退。但在今天,却因为谢铭山而变得清晰起来。 原因无他,全是那小混混和谢铭山,两人肩上都有着一条一模一样的过肩龙。 明天多退他点钱,让他搬走吧。 作为一个36岁的成熟副教授,林数本不想让自己的童年阴影影响到现在的生活,但无奈刚才谢铭山身上爆发出的危险气息,却实打实勾出了林数内心的恐惧,他心烦意乱的躺了回去,只想让这糟心的一夜赶快过去。 第2章 大米 赶走谢铭山的计划并不顺利。 林数第二天醒来,谢铭山已经不见了,等到晚上,谢铭山还是喝得烂醉,回来时简直人事不知。 第三天、第四天,接连几天,谢铭山还是早早就走了,凌晨一二点才回来,每次都醉得厉害。 谢铭山天天早出晚归,打了两次电话又都被他按了,林数找不到机会和他谈,搬家这事就此搁置了下来。 不过谢铭山天天不见人影,在家里的存在感几乎为零,林数PTSD了几天之后,倒也逐渐适应了下来,恢复了自己自在又快乐的咸鱼生活。 下午六点,林数下了班,溜溜达达进了小区物业,傻眼了。 林数在淘宝买了一袋大米,因为上课没接到电话,快递就给放物业了。这本是件常事,但倒霉在林数下错了单,十公斤的小包装买成了二十五公斤的大容量。将近半个人的重量,林数一个教书教出腰肌劳损的文弱书生,要是把这个搬上六楼,腰就要断了。 林数看着这袋大米发愁。 “林教授。”说话的是谢铭山。 林数被这一声招呼弄得有点愣怔。距离上次他们见面已经过了一个礼拜,林数已经接受了谢铭山早出晚归的人物设定,此时青天白日的见了一次大活人,还有点人设崩塌的惊吓。 “买了大米?”那边谢铭山可没有林数这般思绪万千,随口问了一句,见林数点了头,单手便拎起大米往楼上走。 林数乐得有人代劳,跟在后面上了楼。然而他刚上到三楼,便已经有点喘了,抬眼再看谢铭山,拎着五十斤的大米走得如履平地,真真身体好。 “麻烦你了,搁墙角就行。”林数迈步进了屋,指挥着谢铭山放下大米,寒暄道:“今天下班挺早呀?” “嗯,前阵子刚忙完,最近能休息一段时间了。”谢铭山点点头,看着林数拿出一个空了的米箱,便自觉上前,剪开米袋,把大米倒了进去。 然而林数的米箱是二十斤装的,大米到了还没一半,箱子就满了,这大夏天的,就那么放着不管要生虫子,但为了多出来的三十斤米再去买个桶,又不值当,林数一时有点踌躇。 “家里有空的矿泉水桶吗?到在里面也一样。”谢铭山在一旁支招。 “有的。”林数被一提醒,翻出了两个5L的矿泉水桶,就这样七凑八凑的,把这凭空多出来的三十斤负担消化掉。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你这还没吃饭了吧,晚上我做饭,咱俩一起吃吧。”无端让人当了回劳力,林数心里怪过意不去的,一抬头看见快七点了,便邀谢铭山一起吃饭。 谢铭山也不客气,点点头道:“那成,谢谢了。” 家里还有一颗西蓝花,半包速冻虾仁,原本林数自己吃,只打算做个西蓝花炒虾仁就算了,但加了谢铭山这菜量就不够看了。林数便又多取了半斤排骨,和半斤冻好的芋头。 芋头蒸排骨、西蓝花炒虾仁、蒜蓉茼蒿、海带豆腐汤,林数动作快,不到八点就出了四道菜,招呼谢铭山来吃。 谢铭山一直在房间里打电话,听到林数叫他,便压了电话,出门一看菜色,笑了:“林教授广东人吧?” “你怎么知道?”林数错愕,他普通话练得极好,几乎没人能听出他的口音来。 谢铭山点了点桌子上的蒜蓉茼蒿,道:“只有你们广东人才不管吃什么,都要有个青菜才行。在你们眼里,西蓝花都不算菜。” 林数一看,也笑了:“我就说,以我这口音也不应该暴露呀。” 两人分坐在餐桌两端,林数递了筷子给谢铭山,顺口说道:“你在广东待过?挺了解我们那边的习惯呀。” “待过两年。”谢铭山一点头,道:“家里面又亲戚在广东搞开发,我有大车本,叫我去那边帮了两年忙。” 林数点点头,话题便告一段落。 其实作为过肩龙PTSD患者,林数还是很怵谢铭山的,但眼看过了一段时间,大家相处起来还算愉快,林数退租的念头便小了不少,想着先了解一下再说。 谢铭山话不多,寒暄了两句后便安静吃饭,林数却打算趁这个机会深八一番,主动开口道:“小谢你做什么的啊?” “司机。”谢铭山吐出一块儿骨头,道:“给老板开车。” 林数有点惊讶,他看谢铭山每晚喝得烂醉回来,似乎怎么也和司机挂不上勾。 -- 第4页 “前段时间谈个生意,对方是个内蒙的,太能喝了。我老板抗不住,就把我叫上去挡酒。”谢铭山看出林数的诧异,主动解释道。 “哦哦。”林数点点头,心里觉得谢铭山也不容易。本来嘛,业务员跑业务,喝得吐了,谈下生意来还有提成,但谢铭山作为一个外援,酒喝了,提成可轮不到他。 不过跟着老板去这种酒局的,说明是老板心腹,一来二去的,学点东西,往后少不得要提个经理什么的,因此林数的同情点到即止,只是礼貌性地劝了一句:“还是要注意身体,喝酒伤身。” “谢谢。”谢铭山应了一句,又不说话了。 话实在是太少了。这下子林数又觉得他提经理的可能性不大了。 不过知道这家伙有个正经职业,不是社会闲散分子还是让林数安心了不少。林数再接再厉,接着问道:“小谢你是哪里人呀?” “山西的”谢铭山道。 “大同?”林数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好像听过山西大同 “不是。”谢铭山笑了一下,道:“大同产煤多,在省外比省会太原有名,我见了好多人,大家一说山西提起来的都是大同。” “我太原的。”谢铭山又夹了块儿排骨,道。 “哦哦。”林数连连点头,又问道:“你是在北京上的学吗?” “没有。”谢铭山随意说道:“我老板原先在山西做煤炭生意,我就一直给他开车,后来山西环境治理得严了,老板这两年就尝试转型做环保,我也就跟着他一起来北京了。” “挺好,环保现在各方面都挺重视的,发展前景好。”林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对过肩龙的反感又占了上风,随意商业吹捧了一句,便结束了话题。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余下的时间再无人说话,一顿饭吃得相当安静。 “林教授休息吧,做饭辛苦,餐盘我洗吧。”眼见盘子里的菜清空,谢铭山站起来将碟子摞在了一起。 林数今天吃多了,瘫在椅子上犯懒,情感上十分想要让谢铭山去把盘子洗了,但理智还是支配着他拒绝了这个诱人的提议:“不用不用,我洗就行了,怎么能让你洗。” 谢铭山没理他,径自端了一盘子去厨房。 一会儿,水声传来,谢铭山挤了洗洁精开始擦盘子。 …… 林数懒懒地瘫在座位上,内心天人交战片刻,决定放任谢铭山把盘子洗完。 吃晚饭不洗碗的生活真好啊。 林数怀着幸福的心情度过了这一晚。 这种愉悦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今天是周末,但林数依然起了个大早,抽了不粘锅,往上面薄薄浇了一层蛋液,煎出一张焦香薄透的蛋饼,晾在盘子里。 自从和前男友分手之后,林数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早饭了。 广东人讲究吃晚餐,就跟昨晚一样,一定要有一个炒青菜,但也不能光吃青菜,林数心想自己辛苦了一天,晚上还是想吃点肉菜犒劳自己,于是弄来弄去,一个人晚上吃一碗饭配两个菜,有时候还要配个汤,剩菜就无可避免了。 林数又舍不得倒掉,只能第二天早上硬着头皮接着吃。 其实我们广东人对早茶也很讲究的。 林数吃着昨晚的剩菜闷闷不乐。 但是今天就不一样了,多了谢铭山,晚餐被吃空了,使得林数终于在半年之后,可以享受一顿惬意的早餐了。 感受着锅里翻腾的米香,林数继搬大米和洗盘子事件之后,又一次觉得谢铭山还有点用。 大米煮得软烂,林数把切好的鱿鱼倒进锅里,又扔了一小把姜丝进去。 “林教授起得这么早?”那边谢铭山刚醒,听到声音也进了厨房。 不大点的厨房挤了两个大男人,立马变得局促起来。林数想去外面的冰箱取东西,一转头却被谢铭山堵住了去路。 “不好意思,挡道了。”谢铭山也发现自己在这里有点碍事,向后退了两步,林数侧身穿过门道,从冷冻室里翻出一块儿鳕鱼。 “这是要做什么?”谢铭山倚着门框,双手环抱靠在胸前,看林数片鳕鱼。 “艇仔粥。”林数说道:“我们广东的一种早餐,你应该吃过吧?” “吃过。”谢铭山皱了皱眉头,道:“以前被厂里的人领着吃过,一股腥味。” “那是你没吃对地方。”林数笑着说道:“八成用的料不新鲜了。麻烦帮我把料酒递一下。” 谢铭山低头看了眼调料架,抽出写着料酒的瓶子递过去。 “谢了。”林数用胡椒粉和料酒把片下来的鱼片腌在一边,又把刚才放凉的蛋饼拿来折了三折,切成细丝,放在一旁备用。 “真是费事。”谢铭山在旁边观摩了一下林数备好的七七八八的料,点评道:“你们广东人吃东西真讲究。” “戛傍珈唔啦。”林数随口说了一句。 谢铭山:“啥?” 林数笑笑,道:“潮汕话,意思是吃饱才有力气,以前我奶奶经常这么劝我吃饭。” 锅子里香味涌出,林数夹了鱼片进锅,转头对谢铭山道:“阳台上种了小葱,帮我摘两根过来行吗?” 谢铭山转头出去,林数则去冰箱里端了一小碗油炸花生米出来。 “是这个吗?”谢铭山揪着两个小葱展示给林数看。 -- 第5页 “就是这个。谢谢了”林数点点头,伸手要接,谢铭山却避过他,径自走到洗碗池旁把葱洗了。 “都是土,你别占手了。”谢铭山甩了甩葱上的余水,放在案板上。 林数愣了一下,觉得这人有点自来熟,但好歹有昨天一顿饭的友谊打底,便不像之前那么反感,随口道了声谢。 “葱是自己种的吗?”谢铭山边擦手边问道。 “没有,之前买多了,就把吃剩下的种盆里了,这样不容易坏。”林数撒了盐和酱油,关火,犹豫了一下,扭头跟谢铭山说道:“一起吃吧?” “好啊。”谢铭山在这里围观了半天,就是为了蹭饭,此时终于得偿所愿,脸上都笑开了几分:“多谢了。” “小事。”林数应了一句,盛了两碗粥,撒了蛋皮丝、葱花还有花生米,又滴了几滴香油,鲜香味散了满屋。 谢铭山赞叹道:“真香啊。” 林数:“其实我做这个也不正宗,临时起意,家里的料也不全,凑合了。” “不不不,这个可比我以前吃的香多了。”谢铭山衷心赞美道。 两人坐定,分了筷子,清晨里带着露水味道的晨光洒进,在米粥氤氲的热气上投出浅淡的金色,林数看着对面专心低头吃饭的人,觉得这样的合租日子似乎也挺好。 第3章 成绩 林副教授最近过得很惬意。 期末考试结束,林数快放暑假了,虽然老师的暑假和学生的不能比,但终归不用天天坐办公室了。 “是林教授吗?” 这天林数正窝在书房看书,手机里突然进来一个陌生号码。 “是我,您是哪位?”林数坐直了身体,问道。 “您好,我是咱们学院大一的学生,我叫高天宇。”对方踌躇了一下,继续道:“我昨天在网上查成绩,发现您的古代汉语我没及格。” 不会想求我改成绩吧…… 每次期末考完试,都会有学生跑来哭天抹泪,林数已经见怪不怪了,一边面无表情地听着电话,一边已经在想怎么严厉地批评这种行为。 “林教授,我觉得我的成绩不对,我和同学对过题了,我们俩答案大致一样,他拿了98,我才58,林教授我从来没缺过勤,能麻烦您再核实一下成绩吗?我其他课的成绩都在九十来分,要是这门课挂了,开学就没办法申请励志奖学金了。林教授我家真的经济挺紧张的,麻烦您再看一看吧。” 电话那头的高天宇声音都快哭了,林数也渐渐回忆起来,自己判卷子的时候似乎看见有那么几个高分的,这个叫高天宇的好像就在里面。 “行了,我知道了,我现在不在学校,下午去给你看看。”林数挂断电话,揉了揉眉心。 完犊子了,改成绩又得通过教导处。 教导处主任傅念平和林数一直不对付,想到要跟她打交道,林数只觉得脑仁疼。 核实了成绩,确实是录错了,林数认命地写了一份书面申请,交到傅念平那里。 对方果然在拿乔。 “小林啊,不是我说你,你得细心知道吗,当时上成绩的时候要核对清楚,你看现在弄得这么复杂。”傅念平坐在办公桌前玩着手机,头都不抬地说道。 妈的,录分的不是你们教务处的吗,关我什么事。 林数也拖了一把椅子坐下,生硬说道:“傅处长,录分一直是你们教务处的事,也不是我把成绩写错了敲在电脑上的,现在录错了,还是赶紧改回来吧。” “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全年级这么多人,这么多科,你看别的科怎么就没有录错了,还是要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 “傅处长,你要是这么说,咱么就追根溯源地查一查,到底是我提供的分数问题,还是您这里录入的问题,我记得我们老师提交的分数都是留档的。”林数火起,话说得非常直白了。 “反正我跟你说了,改分是不可能的,今年学校新发的文,成绩要实事求是,严禁给学生走后门,现在你说要改,别的学生看见了也要改,改来改去,这不全都乱套了?”傅念平敲着办公桌,一脸得义正言辞。 两人这话说的都快掐起架来了,气氛正焦灼呢,院长进来了。 “哟,小林也在呢。”院长吴清,五十来岁,头发已经花白了,带着一副无框眼镜,身材清瘦,笑呵呵地说道:“你们谈事情呢?小林先打扰一下,我找小傅说个事,一会儿你们再聊,成不?” 那当然是可以的,一场□□味十足的对话就此终结。林数暴躁地出了办公室,转头却看见了谢铭山也在学校里。 下午阳光灼烈,谢铭山躲在一片树荫下抽烟。他今天穿得很正式,北京六月底的天气温度已经很高了,谢铭山却还是穿着长袖衬衫,打着领带,林数看了都替他觉得热。 “小谢,你怎么在这里?”林数压下躁动的火气,主动打了声招呼。 “林教授。”谢铭山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林数,有点错愕地掐灭了烟,笑道:“我老板找校长谈点事,我送他过来。” 林数点点头,看见后面停车位停了辆陌生的黑色宾利,八成就是谢铭山老板的车了。 真有钱,而且没想到谢铭山的车技这么好,敢开这么贵的车。 林数在心里胡思乱想着,没话找话道:“外面怪热的,怎么不在车里待着?” -- 第6页 “坐久了有点闷,就出来走走。”谢铭山随口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烟盒,想来是烟瘾犯了,又不好意思在林数面前抽。 “还有没?给我一支。”林数道。 谢铭山一愣:“林教授还抽烟呢?” 谢铭山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了烟,也给自己点了一根。 林数吸了一口,道:“一般不抽,你也少抽点,吸烟有害健康。” 谢铭山笑了:“那你还抽?” “心烦呗。”林数苦笑道。 “怎么了?” “有个学生成绩录错了,教导处卡着不让改。”林数简略讲了一下事情:“这个学生我有点印象,父母离异了,自己和奶奶生活,靠着奶奶的养老补助过活,要是成绩改不了,对他影响挺大的。” 林数深深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这样,他真不想和傅念平纠缠,每次看见她还有院长吴清,林数就有一股邪火突突往上窜。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待会儿再去磨呗,还怕她了。”林数讥诮道。 谢铭山上下打量了一下好像进入战斗模式的林数,觉得这个陌生状态的林教授有点好玩。 “成吧,那你继续为学生奋斗,我老板叫我了,我先去接他了。”谢铭山扬了扬手机,和林数作别。 今天没什么事,把老板送回家,自己也就能下班了。 谢铭山瞟了一眼车上的显示屏,不到五点,谢铭山对这个下班时间很满意。 “诶,小谢啊,老康的钱包落我这里了,你辛苦一趟,再给送一下吧。”后座的老板路州无情地破灭了谢铭山的想法。 “成。”谢铭山麻利接过钱包,待路州下车之后,掉头往回走。 回去时撞见晚高峰,走走停停的,谢铭山想了一下,等车的间隙,给林数发了条微信。 谢铭山:【康校长落了东西,我现在给他送过去,你要还在学校就等我一下,我开车,晚上捎上你一起回去。】 林数:【还在呢,到了联系。】 林数:【谢啦。】 前面的车动开,谢铭山瞟了眼手机,没再回消息,只是开车时嘴角带了点笑意。 到了学校,谢铭山先给林数打了个电话。 “我到了,你忙完了吗?” “没呢。”蹉跎了一下午,傅念平还是不肯松口,林数愈发暴躁了,从办公室出来,走到无人的阳台边和谢铭山打电话:“傅念平拿着那点小破权限刁难我呢,死活不给改。” “你得罪她了?”谢铭山猜测道。 “说来话长,路上跟你说。”林数叹了口气,道:“今天是不行了,咱们走吧,明天我再来吧。” “别介,我上去看看,包你能过。”谢铭山道:“你告我一下你在哪里,我现在上去。” 谢铭山挂了电话,探手从椅背上拿出西装外套,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办公楼。 林数搞不清楚谢铭山要做什么,也不想再进屋看傅念平生气,便靠着走廊上的白墙等了一会儿,听到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差点被闪瞎了眼。 谢铭山穿了全套的西装,说实话,这样做在六月末的北京看起来有点缺心眼,但不可否认剪裁合体的衣服衬得谢铭山修长有力的身材愈发笔挺,英俊的让人心折。 谢铭山也看见了林数,热情地挥手,衣服上的爱马仕logo又一次闪了林数的眼。 这是要搞哪一出? 林数满腹狐疑,谢铭山则点了点房门,问道:“就是这个办公室?” “那你先进去吧,我等一下找你。”谢铭山推搡着林数,把他送进办公室,眉眼间带着点故弄玄虚的自得,像是个大男孩儿一样。 林数蓦然觉得脸有点烧,表情怪异地进了屋。 屋里傅念平看着林数又进来了,也皱起了眉头,道:“小林啊,真不是我为难你,但是你看……” 正说着,谢铭山推门进来了,他拿着手机,说道:“诶,康校长啊,我到学校了,等下我就过去。” “嗨,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那成,您在办公室稍等一下,我一会儿就过去了。” 挂了电话,谢铭山笑着打招呼:“林兄,你在这儿呢,叫我好找。” 林数表情都僵硬了,但还是要配合谢铭山的表演:“哦有点事,有个学生录错分了,我过来跟傅处长协调改一下。” “你是哪位?”傅念平本来挺火突然进来个陌生人,但抬头也被谢铭山闪了一下,火气便消了一半,又听见他在那边和校长谭建华聊得开心,心里起了嘀咕,态度也跟着好了不少。 “您好您好。”谢铭山笑得阳光灿烂,递了张名片,路州的,写着鑫创环保有限公司董事长。 “康校长钱包落我车上了,我给他送过来。”谢铭山扬了扬那个黑色的钱夹子,对林数说道:“你忙完了吗?咱俩一起过去呗。” 傅念平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 林数明白谢铭山要干什么了,狐假虎威地露出了一个威胁性质的微笑:“快了。是吧,傅处长。” 钻进宾利,林数笑得直打跌。 “笑死我了。”林数整整衣服,道:“你可真是有办法,多亏了你了。” “还成还成。”谢铭山摆摆手,叹道:“热死了。” 说完,把西装外套扔进车上,反手从车载冰箱里取了听冰饮料递过给林数:“我去给康校长钱包,你等我一下。” -- 第7页 “去吧去吧。”林数扬扬手,谢铭山跑开,背后的衬衫被汗水洇湿了一大片。 林数看着谢铭山那片汗渍,突然就有点唏嘘。 自己苟在学校是因为性取向,谢铭山大热天穿长袖则是为了遮盖那条过肩龙,两个人都被主流文化排除在外,却又在努力地扮演一个普通人,转到现在,又借着主流上的高位去以上压下,一面被排斥着,一面又竭力攀附着,真是……又荒唐又好笑。 “想什么呢?”谢铭山回来,一开车门看见林数面带讥诮,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道:“这是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没什么。”林数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还拿着瓶冰饮,忙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将饮料递给谢铭山:“热坏了吧?” 谢铭山正热得厉害,拿起来一口气喝了大半,然后才问:“你不喝吗?” “刚才吵架吵得口干舌燥,回办公室喝了一大杯水,现在胃里正撑呢。” “真没想到你也是个能和人吵架的。”谢铭山笑着发动车子,看着林数面色如常,忍不住八卦起来:“所以你是怎么得罪那个傅……傅什么来着?” “傅念平。”林数靠在椅背上,回忆往昔:“四年前吧,老院长退休,我导师和现在的院长吴清竞争岗位,最后吴清胜出,我老师则调任去了南方的一所院校。” “我是老师的关门弟子,他走之后,吴清就看我不顺眼,傅念平不过是抱他大腿罢了。” 其实林数的导师林生溢一直对林数抱有很大的期望,因此走之前,是希望林数和他一起走,无奈那时候的林数刚和前男友好上,两人正是山盟海誓如胶似漆的时候,加之前男友的专业限制非常大,去南方不好发展,林数辗转反侧了两夜,还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决定陪男友留在北京。 然而在敌方手下过活实在不易,林数三十出头就评了副教授,生生被吴清卡了四年才给了相应的待遇,其他方面就更是掣肘非常,林数只得一改当初在林生溢门下意气风发的性格,结结实实地苟了四年。本来事业不行了,好歹还有爱情,谁知道今年还没开春呢,男朋友也跑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跟导师一起走了,就因为这个傻X,自己事业爱情都耽误全了。 “王八羔子。”林数没注意,一声脏话脱口而出。 “噗——”谢铭山冷不防听见林数骂人,还以为他在骂吴清,顿时笑出了声。 “抱歉抱歉。”谢铭山顶着林数吃人的目光赶忙解释:“我就是没想到你一个广东人骂人反倒是用北方话。” “小时候家里管得严,随便说脏话要打手板的。”林数也忍不住笑了,道:“后来来北京上大学,被同宿舍的带坏了,什么话都说了。” 林数笑起来,一扫之前傅念平的阴霾,道:“今天真是多亏你了,难得你下班早,晚上我做几个菜请你吃一顿吧。” 在家吃可要比在外面请客便宜不少。 林数脸上笑眯眯,心里疯狂打着小算盘。 第4章 做饭 请客还是要隆重一点的,林数问清谢铭山有什么想吃的之后,就让他把自己放在了附近的菜市场边上。 至于那辆和朴实的菜市场画风格格不入的宾利,自然被谢铭山开走了。 “也不知道平时他把车停在哪里。”林数嘀嘀咕咕地进了菜市场。 这个菜市场林数逛了五六年了,和里面的摊贩熟得不能再熟了,一进来便有人热情地招呼上了。 “小林来了啊,今天的平菇是刚回来的,可新鲜呢。”这个是卖蔬菜的常婶。 林数瞅了一眼,平菇一个个肥嫩厚实,又干净又丰满,确实新鲜。于是从善如流地称了两大朵平菇,另外还挑了三颗生菜还一穗玉米。 “你们南方人菜量就是少,你看别人过来哪个不要七八个玉米。”大婶摇头感叹着,把菜装进林数拿的购物袋里递给他。 “林哥买个西瓜吧,新疆瓜,特沙。”这是水果摊的小伙子。 西瓜就算了,吃不了,倒是荔枝看着还不错。 北方的荔枝比南方贵了一倍不止,但是……自己也一年没吃了,此时看见水灵灵的荔枝,还是馋的。 不不不,主要还是为了请客,请客还是要买点上档次的水果。 林数胡思乱想了半天,给自己建设了一个充分的荔枝购买理由,要了两斤。 “林叔叔,你买点豆腐干吧,好吃!”这个称呼就让林教授有点心塞了,于是残忍拒绝了替她爸看摊的小女孩儿的安利,转去隔壁摊买了一斤大虾。 好像还少点什么。 林数回忆了一下那天被谢铭山吃掉的半斤排骨,一满碗米饭,又翻回摊位前,买了条鲈鱼。 这就差不多够了。 林数在卖凉菜的摊位前买了三块钱的凉拌海带,琢磨着两荤两素,一道汤一个凉菜,再配上米,绝对算得上是拿得出手的一桌了,于是就此收手,拎了好几兜子慢吞吞出了菜市场。 一出门就看见谢铭山等在门口。 谢铭山一米八几的身高,站在老爷爷老奶奶聚集的菜市场门口,鹤立鸡群一般,再加上他换了件短袖,半截龙身露在外面,霸气侧漏,自动在门口开辟出了一个以他为中心的无人区域,分外显眼。 谢铭山一眼看到林数,迎上去把他手上的购物袋都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上,林数两手空空的,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 第8页 “你回家就成了,还特意跑一趟,怪累的。”林数客气道。 “没事。”谢铭山一如既往的话少。 林数撇撇嘴,他这人戏多,脑内一番疯狂脑补消耗了能量,到嘴边就不爱说话了,但是不说话又容易冷场,于是林数真心希望和他聊天的对方是个话痨,这样自己只用点点头就可以完成一次社交任务,非常省力。 像谢铭山这样的就不太好,两人都不说话,场面就变得很尴尬,逼着林数搜肠刮肚地想话题,很累。 林数在脑子里想七想八,谢明山却突然扯住了他:“等一下。” ? 林数莫名其妙看看四周,两边停的车辆没有要发动的,也没骑电动风驰电掣的,停下来干嘛? 正疑惑呢,旁道上几个停着的黑车中间呲出了五六道水柱,扑在道中间。然后就看见几个小孩儿举着水枪忙乱乱跑出来,追这个梳羊角辫的小女孩儿,一窝蜂地跑了。 小孩儿玩水枪也不知道避人,要是谢铭山没拉住他,肯定就浇他身上了。 林数当时看谢铭山的眼神都变了。 这什么观察力,大家走的一条路,怎么他什么都没看见,谢铭山就能发现有小孩儿玩水枪呢? “走吧。”谢铭山等着小孩儿跑尽了,推了推林数,继续往回走。 林数憋了一肚子的疑问,但人家也不说,自己也不好跟个小学生一样问东问西,只得闷闷往回走。 谢铭山走在前面,余光瞟了几次林数的神情,终于忍不住笑了,道:“别的地方路都是干的,就刚才经过的那里地上都是一道道的水渍,周围又没人,但是能听见有小孩儿的笑声,我就猜可能有孩子在玩水枪。” 林数点点头,心里对谢铭山的评价又刷新了一个新高度:能看出来有人玩水枪是一回事,还能掐着小孩儿玩水枪之前的节点拉住自己,非得有点敏锐的直觉不可。林数琢磨来琢磨去,颇觉得自己这位租客不简单。 到了家,林数一头扎进厨房。 “油焖大虾、清蒸鲈鱼、炸蘑菇,鱼露生菜,熬个玉米干贝汤,你看成不?”林数拧开水龙头洗明虾,顺便侧过头问谢铭山对于菜谱的意见。 谢铭山斜靠着厨房的门框,点评道:“这也太多了,鱼就别做了。” 油焖大虾是谢铭山点的菜,于是清蒸鲈鱼被踢出了菜单。 林数不答应:“不多不多。” 清蒸鲈鱼林数早就想吃了,但是鱼不禁放,吃剩下第二天就腥了,林数一个人吃不了一条,便一直搁置到今天,现在当然不肯放过谢铭山在家的时机,十分热情地要“感谢”谢铭山。 谢铭山推辞不过,还有点感动,主动推走林数,站在水池边洗菜。 林数乐得有人代劳,交代完谢铭山,自己去冰箱里找干贝。 干贝放得有点久了,得赶紧吃掉。 林数看了眼干货上打的标,还是今年开春时买的,便一口气把袋子里的干贝都泡了水,正好谢铭山把玉米洗了出来,林数接过来切成两指厚,一起下了锅。 “你家的牙签在哪里?”谢铭利索地把洗好的鱼递给林数,又问他要牙签准备挑虾线。 “就我头上橱柜里。”林数边说边抬手取,谢铭山动作却比他快,走到他身后开了橱柜。 过道窄,这一下子林数后背便靠在了谢铭山的身上,青年灼人的热气扑在身上,让林数汗毛一炸。 谢铭山取了牙签,回头就看见林数面色奇怪地站着,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林数心跳得厉害,于是他认真回想了一下谢铭山肩臂上的过肩龙…… 冷静了…… 林数深吸一口气,给鲈鱼改了花刀,刚想切点葱姜蒜,就看见谢铭山已经给他切好了,整齐地码在一个小碟子里。 林数下意识看了眼谢铭山,只见他正在一边专心地挑虾线,夕阳最后一点余晖照进窗户,全部投在了他的侧颜上。天色渐暗,室内光线不足,已经有些灰暗了,唯独那些金色的光辉在谢铭山的身上跳跃着。 万物沉寂,而你熠熠生辉。 “啪——”谢铭山嫌天暗,按开了厨房灯的开关。 白光大刺刺投下,林数悸动的心又冷静了。 “你怎么了?”谢铭山觉得林数今天怪怪的。 “没事。”彻底冷静下来的林数冷漠地调着干炸蘑菇要用到的粉料,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谢铭山疑惑地收回目光,洗了一下挑干净虾线的大虾,问林数:“要提前腌一下吗?” “给我吧,我来腌。”林数接过平盘,浇上料酒,撒了葱姜蒜和花椒,腌在一旁。 谢铭山动作麻利到过分,林数那边刚腌好虾,他就已经把蘑菇和生菜都洗好了,甚至连荔枝都过了遍水,正搁在水果篮里控水。 “帮我架上蒸锅吧。”林数一边给蘑菇裹面糊一边吩咐道,使唤谢铭山已经十分顺手了。 “在哪呢?” “最右边,下面那个柜子。”林数刚说完,想起来火上熬着汤呢,已经占了一个灶,又道:“还有旁边立着的电磁炉,也拿出来吧,灶不够了。” 于是一下小小的厨房三个灶全开,热闹非常。 “大虾炸久一点,我喜欢吃虾皮脆的。”谢铭山打完下手,见没什么他能帮上忙了,便靠回门框边上,指指点点。 -- 第9页 林数不喜欢吃太油的的,但既然被请客的都提出指导意见了,林数从善如流地放了许多油,把大虾炸的两面金黄,红红的虾油“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泡才关了火, “你看这个程度你喜欢吗?”林数装了盘,夹了只虾递给谢铭山,问他对酥脆程度是否满意。 “挺好。”谢铭山一低头,就着林数的手吃了虾。 喂喂喂,犯规了啊! 林数本意是让他拿手拈着虾吃,谁知道谢铭山直接就张嘴了,一下子好像自己主动喂他吃东西一样。林数只觉今天反复沸腾冷静的心海顿时又荡出一波浪花。 心好累…… 年纪大了,不能像年轻的时候那么反复波动了,林数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准备去洗个锅冷静一下。 然后特别有眼色的谢铭山又出来刷存在感了,主动拿了铁锅去洗,边洗边道:“这些活我来做就行了,不然怪累的。” 林数看着弓腰在水池边洗锅的谢铭山,心情有点复杂:林数喜欢做饭,但是最烦刷锅洗碗,以前刚和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几次要求男友在他做饭的时候打下手,前男友都懒洋洋地推脱,次数多了林数便不叫他了,心里面却总是有点不舒服。然而此时谢铭山的一举一动,正好是原先林数期望期望前男友做的,林数看在眼里,觉得自己被戳了一下。心里面酸酸软软的。 不能多想了。 一顿饭没做完,心里却波动的没完没了,林数深觉自己再这样下去容易心梗,干脆把谢铭山轰出了厨房。 “你在外面吃荔枝吧,专门给你买的。”林数把装着荔枝的果篮塞进谢铭山怀里,送他离开。 林数重新起锅到油,等油热的间隙,听着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心里还是有点酸酸的。 荔枝……我还一口没吃呢……可别吃光了…… 第5章 桃子 第二天,谢铭山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的生活作风,林数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有再见过这位室友的面,心态又冷静了。 与此同时,学校也彻底放了假,虽然放了暑假,但因为有不少学术会议都安排在了假期,有一些还在外地,需要出远门,再加上林数还想挣点外快,报名了好几场考试的监考,里里外外加在一起,林数反而比平常上课时还不着家。 七月中旬,林数从无锡出差回来。 林数本来买的上午发车的车票,谁知道误车了,于是改签了晚上六点的车票。 这回去就得十一点了,地铁都没了…… 林数坐在回来的火车上,看了看自己买的两箱水蜜桃。 太晚了不好意思叫朋友来接他,打车是不舍得的,但是水果这么重,自己倒夜班公交回去腰就该断了…… 林数琢磨了半天,低头给谢铭山发微信。 林数:【今天忙吗?】 谢铭山:【还行,老板亲戚来北京了,我带着转□□呢。】 林数撇撇嘴,当个司机真不容易,保姆和导游的活都得一起干。 林数:【今天几点能下班?】 谢铭山:【不好说,估计得十来点吧。得等他们吃完饭,再把他们送回酒店才能下班。】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要是五六点就下班了我还不好意思叫你呢。 林数开心地打字:【我十一点到北京南,带了点东西,能来接我一下吗?】 谢铭山:【可以,等我下了班联系你。】 十一点,林数和谢铭山在南站喜相逢。 谢铭山自觉搬着林数的两箱水蜜桃放进后备箱。 林数在旁边看着。两人作息时间对不上,再加上林数三天两头往外跑,算下来,两人已经快大半个月没有见面了。 现在再见面,林数十分满意于自己的平稳心态。 “多谢你了。”坐在副驾驶上,林数客套道。 其实他行李不多,主要是等火车时,看着水果摊前的红润丰满的水蜜桃着实喜人,饶是林数这个平时不喜欢吃桃子的都看得心痒痒的,没忍住买了一颗。 顿时惊为天桃。 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桃子呢。桃子皮一揭即掉,里面的果肉软糯香甜,汁水丰嫩的像是要凭空溢出来一样,咬一口瞬间在嘴里化成一汪蜜糖,馥郁的桃香冲了满口满鼻,简直让人心折。 被桃子冲昏了头脑的林数当即冲动消费了两箱水蜜桃,等坐上回家的火车时,才觉得头疼,毕竟两箱桃子加起来有十来斤,而且箱子又大,怎么弄回去也是挺成问题的。 幸亏有谢铭山。 林数转头看了看专心开车的谢铭山,感叹自己慧眼识人,找到了如此优秀的租客,完全忘记了之前疯狂想要让谢铭山走人这一回事儿。 “怎么了?”谢铭山敏锐地捕捉到林数的目光,问道。 “没什么,我带了无锡的水蜜桃回来,挺好吃的,回头分你一半。”林数随口道。 “多谢了。去趟无锡还想着我。”东西无所谓,主要是桃子又沉又不好带,大老远背回来还想着分自己一半。谢铭山受宠若惊,含笑道。 然而很快,林数就后悔了。 桃子一箱给了老教授郑黎光,剩下一箱谢铭山又分走了一半,只留下了六个给自己。 一天一个,不到一个礼拜就没有了。 林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冰箱,叹息着关了箱门。 -- 第10页 琢磨了半天,深觉人生宝贵,时光易逝,万事万物稍纵即逝,如果不在它美好时多加珍惜,过去便再难追回…… 在体悟了许多人生哲理之后,林副教授半夜淘宝下单了一箱空运水蜜桃。 但是大家都是水蜜桃,而且你们都叫阳山水蜜桃,怎么坐了趟飞机你就这么难吃呢。 店家发货飞快,晚上下单,隔了一天便寄到了林数的手上。林数迫不及待吃了一颗,当即皱紧了眉头:完全和自己在无锡买的判若两桃。 林数用批判性的目光谴责了半天这个花了他百来块的桃子,怀着期待把他们放进冰箱里:也许放两天就好吃了呢。 然而冰箱里的桃子用现实给了林数一个冷冰冰的大耳光:不好吃就是不好吃,放在冰箱里也不会变成好吃的桃子,只会变成要坏的桃子。 林数发愁地看着剩下的八颗隐隐有腐败迹象的桃子,十分糟心。正所谓除却巫山不是云,对它们的高期待落空之后,林数现在对这几个味道平平的桃子实在没有什么想吃的冲动。 要不都送给谢铭山吧。 林数琢磨了一下,决定今天晚点睡,等谢铭山回来。 十二点,谢铭山摸着黑回来了,这次没有喝醉,但脚步略显沉重。 林数在屋子里听到声响,赶忙从自己屋子里出来,看见谢铭山搬着个箱子站在客厅。 “你还没睡呢?”谢铭山有点诧异。 林数点点头,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明天开会要发言,我理一理演讲稿。” 实际上林数此时困得要死。他常年保持十点前睡觉的优秀生物钟,今天为了等谢铭山,在床上强撑着玩了两小时消消乐,觉得眼快瞎了。 为了回去睡觉,林数决定赶紧跟谢铭山寒暄两句,然后自然地把桃子交待给他。林数瞟了眼谢铭山怀里的箱子,问道:“这是拿的什么?” “哦,给你的。”谢铭山蹲身放下箱子,解开纸盒盖,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九只水蜜桃,道:“我看你那么喜欢吃,正好有人从阳山给我老板寄了些过来,我就跟他要了一箱。” “哦……呵呵……谢谢了啊。”看着那些熟悉的、裹着海绵保护网的桃子,林数觉得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把桃子丢给谢铭山的计划就此破灭。但人家一片好心不能辜负,而且万一他拿回来的好吃呢,毕竟是给开宾利的大老板的东西,总不能也和自己淘宝买的一个档次吧。 是的,我们是一个档次。 桃子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林数迅速把谢铭山的桃子打入了冷宫,旧的不去,新的还来,林数十分发愁。 熬桃子酱吧。 林数看了一下日程表,后天又得出差了,不及时解决掉这批桃子,等回来不知道要坏成什么样了。 熬果酱还挺费事的,决定之后林数当即把桃子一个个洗出来,削掉损坏的,切成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果粒,倒进和桃子一般重量的白糖,拌匀腌在冰箱里。 第二天林数草草吃完昨晚的剩饭,开始熬果酱。 桃子腌了一夜,果肉里的水分漫出,连水也不用加直接倒进锅里,小火“咕嘟咕嘟”的煮着,泛出淡淡的粉色。 卧槽,忘记买柠檬了。 林数赶紧要出门买柠檬,但看着火上煮的桃子犯了难:架在火上吧,怕没人看着出事;关火吧,桃子煮两次就不好吃了。 正踌躇呢,谢铭山突然出现,像往常一样靠在厨房门框边,跟林数打招呼。 “你没上班?”林数诧异。 “老板带着儿子去欧洲玩了,给我放假了。”谢铭山眼神里还带着刚醒后的倦意,道:“难得休息,睡了个懒觉,刚起来。” “方便分我个灶煮包方便面吗?”谢铭山懒洋洋地问道。 “这有什么,你随便。”林数朝旁边让了让,同时道:“你顺带帮我看一下火吧,我去买个柠檬。” “熬果酱呢?”谢铭山低头望了眼锅里的东西。 “对,桃子有点蔫了,我就说做果酱好了。”林数专心熬着果酱,道:“就是准备得仓促了,忘记买柠檬了。” 谢铭山看了眼外面的天空:十点钟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日光炙白,看着就灼人,便道:“你别跑了,我替你去买吧。” 说完,不待林数回答,折身出了厨房。 “诶……”林数本想拦他,但转念想到自己家没电梯的六楼,大热天跑一趟,又累又热,于是怂了,只喊住谢铭山,问道:“我给你煮方便面吧,吃几包?” “一包就成。”谢明山已经换好了衣服,边说话边开了防盗门,声音渐远。 林数闻言,低头去看分给谢铭山的橱柜,只见里面除了一个泡面锅和一把汤勺外,剩下的全是各种口味的方便面。 这小子不会不是在外面吃就是吃泡面吧…… 林数看着简陋的厨具,颇觉心酸。本想替他做点别的什么,但是因为明天要出差,自己没有买新食材回来,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像样的东西,只得老实拆了一包方便面替谢铭山煮上,然后从冰箱翻出半盒肥牛,又洗了一小把青菜,烫熟后垫在碗底,在上面放上煮好的方便面,锅里煮面剩下的油汤倒掉,另起一锅开水卧了颗荷包蛋,码好肥牛卷,浇上兑了方便面料包的汤水,做了碗豪华版方便面。 -- 第11页 面做完,谢铭山也回来了。 “买了三个,够用了吧?”谢铭山带着一股暑天的热气进了厨房,看见餐桌上摆着那晚和方便面包装袋有百分之九十相似度的成品,愣了一下,笑了起来:“真是让你费心了。” “没什么。”林数摆摆手,停了一下,又劝道:“你多少也开顿火,在外面是没办法,在家少吃点垃圾食品。” 谢铭山笑了笑,笑容真挚,却没接话,拉开椅子专心吃面。 林数也知道谢铭山每天跑来跑去,累得半死,回了家与其费时间做饭,还不如多睡会儿觉,劝他半天也没什么用。 林数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剖开柠檬,将柠檬汁挤进果酱里,等着水敖干了,装进果酱瓶里。 一共做了四小瓶果酱,林数想起之前在宾利车里看见的碳酸饮料,觉得总不会是他老板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放的,八成是谢铭山自己买来喝的,估摸着他应该不抵触甜食,便对他说道:“冰箱里的果酱分你两瓶,你早上吃馒头面包什么的可以抹着吃,别光吃方便面,好歹换着点花样。” 真是不知道照顾自己。 林数回了卧室,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胡思乱想着。 第6章 搭伙 谢铭山放假了。 路州一家去欧洲十四国游了,最起码一个月不会回来,谢铭山突然有了一个月的暑假,简直幸福得不知所措。 是真不知所措。 老家没的回,外面太热,旅游太挤,谢铭山思考了一下自己假期安排,发现没得安排,还是老实窝家里算了。 林数出差去了,谢铭山霸占了客厅的沙发,一边吹空调一边看电视,还拿林数熬的桃子酱冲了杯桃子苏打水,惬意地喝着。 连开着好几天空调了,不知道看见这个月电费,林数得心疼成什么样…… 谢铭山早就发现林数对钱是能省就省,有时候为了省电费,明明在家也不愿意开空调,开着窗户靠自然风降温。 其实谢铭山倒是不介意把这个月的电费都揽在自己头上,但是幻想着林数面对单子时心疼的模样,谢铭山便有股促狭的期待。 出差回来的林数心里确实不是滋味。 倒不是因为电费,林数沉迷养生,不太乐意吹空调。但谢铭山年轻高大,自己放在那里就是个散发热源的小火炉,让他不吹空调简直太不人道了。所以虽然这个月电费涨了不少,林数皱皱眉头,也就接受了。 让林数觉得头疼的是吃饭的问题。 林数在家里吃,谢铭山也在家里吃。林数给自己做两菜一汤,对面谢铭山煮一碗泡面,两人对着吃,怎么看怎么心酸。 林数便邀请谢铭山和他一起吃,但吃两顿还行,后面谢铭山自己先不好意思了,有意和他错开吃饭的时间,每次林数叫他吃饭,他就推说自己吃过了,等林数进厨房,就看见垃圾桶里扔着个方便面袋子。 看得林数莫明就有点……蠢蠢欲动…… 林数每晚做菜都做得挺多,他又不喜欢吃剩菜,第二天早上吃起来就格外难过,但是再加上谢铭山就不一样了,因此林数思来想去,决定问问谢铭山要不要和他一起搭伙。 谢铭山上班的时候,每天六点左右就要起床,因此现在一放假,谢铭山就跟要把之前欠的觉都要补回来一样,天天睡到十点才醒。 林数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到十点半左右,才看到谢铭山慢悠悠从房间里出来,脸上都是长时间饱睡后的惬意。 “小谢啊。”林数仰着头看着谢铭山,状似随意地说道:“我看你在家要休息挺长一段时间,总是吃方便面也不是个事,你要不和我一起搭伙吧?” 谢铭山这人挺内敛的,林数估计突然这么一提他可能不会答应,心里面已经想好了被拒绝后如何说服他的一大段说辞。 “好啊。”谢铭山一口答应。 林数惊了一下。 这家伙不会一直等我叫他搭伙吧? 林数瞄了一眼谢铭山,见对方也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林数收回目光,觉得自己果然是被套路了。 不过套路就套路吧,总归自己的目的也达成了。 林数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问道:“你中午想吃什么?” “粉丝娃娃菜?”天气太热,只想吃点清爽的。 “嗯……”林数想了想,说道:“再加个麻油鸡丝和虎皮尖椒,吃米饭。行吗” “成。”谢铭山点头。 “那我现在去买菜,你把大米淘了蒸上吧。”林数来北京十几年,还是保留着南方的习惯,买菜只买一两顿的量,天天要吃新鲜的。 “那我去买吧。”谢铭山道。 “不用了,没多少东西。你帮我剁个蒜泥,吃娃娃菜要用。” 虽然外面很热,但自己已经连着窝在家里两天了,多少还是要走动走动的。 林数忍痛拒绝了这个美好提议,换了衣服,临出门时又想起什么,转过身交代道:“对了,你把冰箱里冻着的鸡胸拿出来化着吧。” “没问题。”门里的谢铭山答应得很痛快。 于是林数放心出门,溜溜达达地下到一楼,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他短期内最不想看到的人——前男友李辉。 林数一愣,站在楼梯上,过往的情绪翻涌而来,像是被重击了一拳。 -- 第12页 “你来做什么?”林数神色淡淡。 李辉是典型的北方汉子,身高接近一米九,常年泡健身房,身形能比久坐办公室的林数宽阔一倍。 许是初中是被混混痛殴的那段经历,林数选择男朋友时,总是会下意识地对那些身材高大的男生有好感,当初和李辉认识也是这个原因,但现在,林数冷漠地看着对面站着的李辉,只觉得他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泛着恶心的油光,宛如一条肿胀的面包虫。 “最近过得怎么样?”李辉用手抓了抓脑后的头发,尴尬开口。 “还行吧。”林数点点头,主动出了楼道,带着李辉走远了一点,免得堵住入口。 “如果你不莫名其妙地出现,日子会更愉快一些。”林数看了一眼李辉,慢吞吞地补充道。 “你还是老样子。一紧张就喜欢挤兑人。”李辉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想去拍林数的手臂。 林数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人的感情就是这样,谈恋爱时林数觉得李辉这样是又温柔又会撩,放到现在,就只觉得油腻了。 “有事说事。”林数面无表情地说道,其实他现在就想甩脱开李辉自己走,又担心他拦着自己,在小区里拉拉扯扯的,会给深柜的林副教授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 “嗯……”李辉欲言又止,抓了抓头发,又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道:“就是……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单位发了一笔奖金,我当时……我当时不是交给你了嘛,我、嗯、我不是要结……我要用,你把钱还我吧。” 林数又被恶心了一下,心想要不说分手得当面分,当初李辉不告而别,痛苦之余,多少还保留一点过去的美好回忆,然而此时旧情人腆着脸跑来分账,那些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突然就狰狞了起来,好像那些镶在回忆里的金色镀层在一瞬间化掉,露出了里面腐败的一面。 早知道当初就不自己躲着哭了,约着见一面比什么良药都强。 林数一面冷冷地想着,一面答道:“去年你要换车,从家里拿了十万,是咱俩共同存的,按理说里面也有我的五万,你十一出国游手里没钱,我又给了你一万,这个是我自己的钱。现在你既然跟我要你三万的奖金,那咱俩就理一理这么多年的账。” 李辉花钱大手大脚,每月交完家用,剩下的自己花都不够,一旦有急事,就需要林数补贴。 李辉脱口道:“你看你,这么算就没意思了。” 林数面色一冷。 “不是,我是说……”李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支支吾吾要改口,组织了半天语言,才道:“那……那你……借我点钱吧。就……我急用。” 厌烦感顶到了喉头,林数深恨自己1.73的身高没法按住李辉暴打一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之前给你买车,钱都用光了,我每个月还房贷自己都不够用,没钱借你。” 说完,林数转身要走,李辉下意识拦住了他。 “干什么呢!”谢铭山喝道。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林数回头,只见谢铭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正站在楼门口,胸膛起伏着,神色阴郁。 林数心里“咯噔”了一声:也不知道谢铭山下来多久了,自己和李辉的对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万一被谢铭山听到...... 林数心里面正警铃大作呢,谢铭山已经上前,挥开李辉的手臂,将林数扯到自己身后,正面直对李辉。 “你谁啊你。”李辉瞪着眼睛道。 “我是他朋友。”谢铭山语气不善:“你有什么事?” 谢铭山穿的还是在家里的那一套,工字背心和短裤,精壮有力的臂膀连同纹身一起露在外面,李辉原本有心吵架,看见那条过肩龙又熄了火,气势先弱了几分。 林数从谢铭山身后走出,拍了拍谢铭山的肩膀,道:“这是我一个……认识的,过来找我借钱。” 说完,转身又对李辉道:“别说我现在没钱,就是有钱也不会借给你,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身后,谢铭山配合地做了一个威胁的动作,李辉抖了抖肩膀,刚想说什么,却被林数打断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把事做的这么绝,对大家都好。” 林数看李辉那样,就知道他想拿自己同性恋的事威胁自己,但一来林数知道李辉没那个胆子,二来有谢铭山在旁,林数莫名的安全感暴增,直接截住了话头,抢先一步道:“好几年的情谊,别到最后了什么都不剩下,你走吧。” 李辉默默地看着他良久,嘴长了几次,终究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上了一旁停着的宝马,走了。 “没事吧?”谢铭山问道。 林数摆摆手,道:“没事。” “多谢了。幸亏你神兵天降,不然不知道要被他纠缠到什么时候。”林数心里忐忑,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被他堵住了?” “我在厨房看到你被人拦住了,又看见他拉扯你,就说下来看看。”谢铭山道:“以后遇到这种人离远点,我在矿上见过好多,辞职之后回来找原来的工友借钱,借不到也有明抢的。” “哦哦。”看情况谢铭山没听见他和李辉之前的对话,林数松了口气,道:“你这次吓住了他,以后应该也不会来了。” “总之你要小心。”谢铭山神色不变,道:“以前就有人过来借钱不成,把工友杀了扔矿井里,自己抢钱跑路的。对这种借钱不成就拉拉扯扯的人要提高警惕,你这两天注意点,有什么不对及时给我打电话。” -- 第13页 林数打了个冷战,连连点头。 谢铭山下来之后也没再上楼,两人并肩往菜市场走。 进了菜市场,林数被刚才一连串事情搞得发蒙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一个念头迅速闪过:谢铭山为什么要从厨房看自己? “买半个西瓜回去吧?天气太热了,吃个瓜解暑气。”谢铭山站在瓜摊前,拇指挎在口袋上,笔挺地站着,侧过头问林数意见。 “行啊。回去再泡点绿豆,晚上喝陈皮绿豆沙。”林数瞬间忘了闪现的念头,快步走上去,跟着谢铭山一边挑西瓜,一边絮絮地讨论今天的菜色。 像是寻常的一天。 第7章 菜场 “你是不是没有淘米?”林数在菜摊前停下来,翻捡着青椒,突然想到。 “啊……忘了。”跟在后面的谢铭山有点尴尬地承认道。 “回去蒸就来不及了。”林数看了眼手表,都快十一点了,蒸米是来不及了,而且谢铭山今天给自己解了围,林数想着犒劳一下他,想起他是山西人,问道:“买点手擀面,中午吃面行吗?” “那好啊。”谢铭山受宠若惊。 “我不怎么会做面,家里有冻好的汤,往里下点肥牛,煮把菜心,再加个荷包蛋。你看行吗?”山西面食很出名,林数担心谢铭山有特别的讲究,于是谨慎地征求他的意见。 “我都行,听起来不错。”谢铭山点头,自觉挑了三把菜心抓在左手,右手去扯挂在摊位上的塑料袋,却被林数按住了。 “不用另拿袋子了,待会儿放在一起就行了。”林数手里已经拿了个袋子,里面装了五个青椒。 林数把谢铭山手里的菜心拿出来放进袋子里,然后问道:“晚上你想吃什么?” “吃油麦菜吧?”谢铭山瞟见摊位上堆成一堆的油麦菜,很新鲜的样子,建议道。 “那就蚝油油麦菜。”林数算了算,天太热吃的就少,于是道:“家里还有两根黄瓜,凉拌一下,再熬个虫草瘦肉汤,晚上就不做肉菜了,你看行不?” “挺好,已经很丰盛了。”谢铭山是个很好的食客,从来不对菜色挑三拣四,林数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林数满意地点点头,油麦菜离他有点远,他探身去够还是有点吃力,正准备叫老板帮他拿,谢铭山已经一躬身,取了两把油麦菜回来。 “两把就够了吧?”谢铭山侧头问道。 “够了。”林数接过,暗暗撇了撇嘴。 比我高了不起哦。 “再拿包娃娃菜。”林数干脆站在摊前不动了,指挥道:“还有一根大葱。” 谢铭山任劳任怨,卖菜的大婶笑着搭话:“这是你弟弟?” “我哪能有这么高的弟弟,我新租客。”林数答道。 “小伙子真精神。”谢铭山人长的帅,又勤快,最得这种老大婶的喜欢,虽然有个挺唬人的纹身,但大婶在菜场里什么没见过,自动就忽略了这点小装饰,频频夸奖道:“小伙子一看就是个勤快人,可比你上一个强,我就说林老师你是个有命的人,找个租客都这么好。” 林数尴尬地应和着,大婶说的上一任租客就是李辉,这让令他怪不自在的。于是把菜兜子递给大婶,让她赶紧结账。 偏偏大婶唠叨个没完,跟林数说完,又对谢铭山说:“哎呀,林老师可是个好人,体谅我们不容易,每次都自己带塑料袋,不像有些人吧,买两株小白菜恨不得捎带上十个塑料袋。” “林教授人很好。”谢铭山含笑点头。 “可不是。”大婶称完菜,顺手又添了两把香菜,道:“八块八。再送你把香菜,喝汤正好。” “那可多谢了。”谢铭山笑道,拿出手机要扫二维码,却见林数已经用微信转了九块过去。 谢铭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这还是那个水电费对半均摊精确到分的林教授吗?! “有一年过年我没回家。”两人走开摊位一截,林数慢慢说道:“除夕出去放鞭炮的时候没注意,着了凉,回来就发了烧,一开始没当回事,等到初八,人都烧迷糊了。是这个大婶回来出摊,见我连着好几天没下来买菜,就去找了小区的保安,非逼着他们到我家看情况,才把我送到医院去。” “自己都不知道打个120吗?”谢铭山失笑。 “我以为是小病。当时昏昏沉沉的,就是睡,醒来一小会儿就又睡着了,再加上发烧自己也不觉得饿,他们跟我说已经初八的时候,把我都吓坏了,我以为还没过初三呢。”林数摇了摇头,笑道:“现在想起来,哪是睡觉啊,那是昏迷了。” “真可怜。”谢铭山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林数没听清他说什么,问道。 “我是说,我今年过年也不回家,如果你发烧的话我会给你买药的。”谢铭山道。 “死开哦,咒我呢。”林数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然后八卦道:“你为什么不回家?” 林数自己是因为基佬的事情和父母断绝关系了,来了北京之后就再没回过家,那谢铭山是因为什么呢?因为叛逆被逐出家门了? 林副教授结合谢铭山的过肩龙展开联想。 “老板过年的时候串门送礼,我哪儿走得了?”谢铭山毫无爆点的回答让林数兴趣全无。 于是话题又转到了卖菜大婶身上,林数道:“所以平时买菜我就多给一两毛,凑个整,钱不多,但是她看见了会高兴。” -- 第14页 谢铭山点点头,确实,一两毛钱不算多,有时候见地上扔个钢镚都不乐意去捡,但给那些节俭成性,为了省一毛钱能转三个超市的老阿姨来说,却能高兴一整天。 谢铭山正胡思乱想呢,就感觉自己腰上又被胳膊肘怼了一下。 我又惹着他了? 谢铭山不解地看向林数。 林数指指点点:“看见那个卖菜的阿姨了吗?” 谢铭山顺着指点望过去,是一个身材微胖,看着四五十的女人,一头钢丝卷顶在脑门,染成红色,虽然以年轻人的审美不太好看,但在中老年人里应该算是挺精神挺时髦的一个人了。 “怎么了?” “我刚搬到这里的时候,这个阿姨坑我不会挑,给我装的菜,心里都是烂的。”林数叮嘱道:“反正你要是来这里买菜,不要买这家的。” 谢铭山差点笑出声。 刚搬来......那得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吧......可真记仇。 心里腹诽着,谢铭山还是老实应承道:“知道了,不买她家的。” 两人边聊天边买菜,不知觉又拖延了时间,等回去已经十一点半了。 “你先洗一下菜,我去换个衣服。”林数安排道。 刚才买菜的时候,林数在前面挑挑拣拣,谢铭山在后面任劳任怨地拎着袋子,此时回来,连交接都不需要,林数直接钻进屋子里换衣服,谢铭山则自觉拎着袋子进了厨房。 等林数换了家居服出来,谢铭山已经把洗好的青椒和菜心放在菜篮子里控水了。 “请问娃娃菜的屁股呢?”林数拿香菜的时候,瞥到谢铭山正在洗娃娃菜,仔细一看,水池里沉浮的菜叶子都只有上半截,没有根茎,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 “那里。”谢铭山点点垃圾桶。 里面扔着三个拇指长的菜帮子。 真、真浪费…… 林数心疼地别看脸。 “要做锅了吗?”谢铭山问道。 “帮我接点水。”林数心里抽抽巴巴的,递了一口小锅给谢铭山。 谢铭山接过,接满水后直接放到了灶上,看到林数表情奇怪,顺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林数摇摇头,其实心里还在想着那三个扔在垃圾桶里的菜帮子。他有心说教,但一来人家是帮自己的忙,自己挑三拣四的不太好,二来……当初刚在一起的时候他这样唠叨过李辉,被嘲笑了一番葛朗台再世。 李辉:“你抠成这样攒下兰博基尼了没有?” 林数大为恼火,和他大吵了一架。 然而虽然林数不说,谢铭山察言观色的能力却实在太强:“心疼我扔的菜帮子多了?” “啊……”林数被戳到心事,手一抖,切下一大块姜来。 “是有点。”既然被看出来了,林数也不矫情了,直接道:“你别看扔的时候只有一小点,但日积月累,造成的浪费也是很客观的。集约化农业生产、人民的物质需求增长,这些都已经给环境造成了很多负担,大环境的洪流无法抗拒,但尽量减少浪费,能尽己所能的少对周边的环境造成伤害,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 林数也知道自己这套说辞多少带着点冠冕堂皇的官腔,还有些理想主义的义正言辞,所以他平时很少说出来,省得和别人解释来解释去,别人不理解,自己还浪费口舌。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谢铭山就一股脑把话都说了,说完又觉得心累,生怕对方觉得自己想太多。 那样的话……自己会对这位租客……有点失望吧 “所以你自己带塑料袋去买菜不是为了给大婶省袋子,是为了环保。”谢铭山却说起另外一件事。 “是这样。”林数点点头。 “不麻烦吗?我是说拿回家又要收拾好,又要记得带上,别人给你袋子的时候,你还得退回去。” “还行吧。”林数道:“地球存在四十多亿年,大概三十四亿年前开始出现生命,而之后,哪怕人类灭绝,地球和其上无数的生命依然会存在很久。一个人的生命最长不过百年。我们只能算是漫长时间里一个短暂驻足的客人,为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微小的方便,而损害到其他和我们一同做客的生命,虽然是不可避免的,但我希望能尽量减少。” 林数一口气说完,小小的厨房里有了短暂的寂静。 怎么了?被我的中二震慑到了? 林数默默想着。 “被你说得我好害怕。”谢铭山突然说道。 “蛤?”林数的对话预想里可不包括这一句。 “就……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就这种感觉。”谢铭山挠挠头,突然笑了:“书读的不好,就突然觉得……和自然界相比,人类真的很渺小。” “啊。”林数无意识地应了一下,想不明白怎么话题突然被岔到这里来了。 “总之,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以后会尽量注意的,嗯……买东西我也会自己带袋子的。”谢铭山说着,把洗好的娃娃菜放到了林数手边。 “锅开了。”谢铭山指了指在火上咕噜咕噜冒泡泡的锅,说完,出厨房去拿冻好的高汤。 厨房里短暂的只有林数一个人了。 林数往滚开的锅里下进鸡肉,看着翻涌的热水推动着鸡肉上下起伏,突然笑了。 …… 谢铭山:“那个……鸡肉煮老了。” -- 第15页 !!! 第8章 医院 和安然在家的谢铭山相比,林数最近突然早出晚归了起来。 郑黎光生病了。 事情还要从林数拿过去的那箱桃子说起。郑教授今年七十二了,夫人十年前去世,现在他一个人住在学校分配的宿舍里。老年人惜物,十二颗桃子从七月中旬一直吃到了八月初,放得有些坏了也舍不得扔,硬吃了下去,结果吃坏了肚子。 年纪大了身体脆弱,郑黎光的腹泻持续了一周,最后实在是觉得事情严重了,给林数打了电话。 林数接到电话先把自己吓了一跳:前阵子他刚参加了一个老教授的葬礼。老太太也是吃坏了肚子,腹泻不止,到了第三天人就没了。 林数被这件事着实刺激到了,回到家就先扔了一批放久的食物,此时听到郑黎光也吃坏了肚子,登时感觉头皮一紧。 “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谢铭山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呢,就看见林数一阵风似的从房间里冲出来。 “郑教授病了,我得送他去医院。” “那你等我一下,我送你。”谢铭山关了电视,回屋里换了衣服,取了车钥匙开车。 “你别着急。”谢铭山一边开车一边还要安慰林数:“有力气给你打电话就说明没什么事,你联系好医院了吗?” “我联系了个朋友,他给挂了号了。”林数揉了揉眉心。 “这个郑教授,是你导师?”谢铭山试探地问道。 “不是。”林数道:“是我一个朋友的爸爸。” “那你那个朋友呢?通知他了没?” “她……去世了。”林数沉默了片刻,道:“叫郑辉,是我的一个学妹,大二那年被杀了。” 车厢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郑教授的夫人因为这件事打击太大,没多久也跟着走了,现在就剩下郑教授一个人了。我这边就尽量多照谢一下。”林数说完叹了口气,道:“今天谢谢你了,还是有个车好,出入都方便。” 谢铭山道:“没什么,老爷子是个可怜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叫我就成,别客气。” 到了地方,林数上去接人,谢铭山留在车里等。 林数一进门先放了一半的心:郑黎光的脸色看起来还好,精神也不错,并没有如林数想象的一样出现虚脱的现象。 “小林来了。”郑黎光笑着跟林数打招呼。 郑黎光是个很体面的老先生,给林数打完电话后就自己换好衣服,拿了医疗本等在客厅,并不需要林数替他收拾什么。 “郑教授。”林数笑道:“咱们这就走吧,医院那边联系好了,去了就能看。” “你先别着急走,天快热的,先坐下喝口水。”郑黎光倒是不急不忙,凉水壶里有晾好的凉白开,他一边说,一边要给林数倒。 “不用不用。”林数连忙拦住他,道:“我朋友开车来的,就等在楼下,咱们先下去吧。” “诶呀,这可真是的,还麻烦你朋友。”老爷子一辈子不求人,一听林数还捎带了朋友过来,心里便有些不自在,指挥林数道:“厨房有可乐,你去拿两桶给你朋友喝。” “还有,那个篮子里还有点菜瓜,你也拿点。”郑黎光唠叨道:“大热天的,跑这一趟,多辛苦。” “知道了。”林数知道不拿点东西郑黎光心里不安,于是也不和他客气,按着吩咐进了厨房,看见里面竖放着一大箱可乐。 这哪个缺心眼拿来的。 林数一边皱眉一边想笑。猜测八成是有学生过来看郑教授,拿的伴手礼。 问题是哪个七十岁的老头会喝这个。 林数一边腹诽一边拿了案板上的菜刀准备开饮料箱,结果一看,箱子口已经打开了,上面一层还已经取空了。 妈呀,您老还好这口…… 林数撇撇嘴,抬高嗓门对客厅的郑黎光说道:“饮料你可少喝点,含糖太高。” “知道,知道。没喝多少。”郑黎光应得很快。 林数叹了口气,自己抽了老头夹在柜橱缝里的塑料袋,抖了抖,掉出了点酥油饼的渣滓。 林数黑着脸把塑料袋扔进垃圾桶,又抽了一个干净的,装了两听饮料,几个菜瓜,出来给郑黎光展示了一下,道:“都装好了,咱们走吧。” 然后伸手要搀郑黎光,被推开了:“没那么虚。” “行行行,那您走前面。”林数知道郑黎光好面子,轻易不肯示弱,便也不劝他,只走在后面,预备万一跌倒了好扶他。 边走还边唠叨:“知道您勤俭,但那种沾了油的袋子你就别留了,一股老油气。” “知道知道。”郑黎光敷衍地答应着。 回头我就给你扔了。 林数在后面皱着眉头。 出了电梯门,就看见谢铭山等在外面。估计是烟瘾犯了,谢铭山正靠在车前抽烟,看见郑黎光和林数一前一后出来,忙掐了烟扔进垃圾桶里。 “郑教授您好。”谢铭山规规矩矩地打了声招呼。 郑黎光站在楼门口打量着谢铭山,看见他臂膀上的文身明显皱了一下眉头,笑意都淡了点。 “郑教授拿给你的,怕你热着。”林数迈步上前,拿了瓶饮料给谢铭山。 “谢谢。”谢铭山接过饮料,对这个小插曲毫不在意,开车往医院去。 -- 第16页 林数呢?林数还在唠叨郑黎光:“不是我说您,好东西该吃吃,坏了的该扔扔,您说您省了半天,最后上一次医院,省下来的还不够车油钱呢,何苦呢。” 谢铭山听了直想笑:以抠抠搜搜出名的林教授竟然还有教育别人别省钱的一天,真是稀奇。 林数余光看到谢铭山脸上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知道他八成在心里腹诽自己,稍抬胳膊,拿胳膊肘轻轻顶了一下谢铭山的腰,严肃道:“好好开车。” 这下谢铭山更想笑了。 郑黎光不算什么大毛病,一夏天大夫能看几百个,飞快开了张单子,让去挂水了。 “老人家要是不想住院,就把药买好,回去找社区医院每天输一次液就行。”林数的朋友柏英看了眼单子,跟林数交代着:“我还有个手术,你买回来在我办公室挂上就行,有沙发,坐躺都行。” “多谢多谢。”林数放松下来,笑着让柏英先去忙,自己则准备去排队拿药。 “我去吧。”谢铭山原本陪郑黎光站在远处,此时看有需要跑腿的活,自觉站了出来。 “小林你去吧,别老是麻烦小谢。”郑黎光却半点不心疼林数,自然地指挥道。 “我去就我去。”林数也不好意思老使唤谢铭山,自己揣了处方,跟谢铭山交代道:“你先带着郑教授去柏英办公室吧。” 谢铭山不置可否地应了。有谢铭山在有一大好处:医院人来人往,再加上坐轮椅躺病床的,本来道路挺拥挤的,但谢铭山高大的身材往那一戳,再加个纹身,自带闲人避散的气场,人民群众纷纷退散,让郑黎光好走了不少。 “小谢啊。”郑黎光一边走一边跟谢铭山闲聊起来:“你和小林怎么认识的?” 谢铭山还有点诧异,他也知道郑黎光这种气质正统的老教授对自己的外型很不满意,没想到现在竟然主动和他聊天,态度转变这么快吗? 谢铭山胡思乱想了一下,也没在意这件事,直接道:“林教授把房子租了一半出去,我是他租客。” “哦——”郑黎光沉吟了一下,继而问道:“他原来那个租客呢?我记得好像叫李辉,他走了?” 谢铭山道:“我搬进来的时候林教授没跟我说过这事,我也不清楚。” 郑黎光:“为什么走了呀?多会儿走的?” 这老头还挺八卦,这么在意这个李辉,因为跟他女儿的名字相似吗? 谢铭山一闪念,老实说道:“这就不太清楚了。” “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郑黎光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很快调整心态,继续问道:“小谢你哪里人?” “山西太原。” “是个好地方。”郑黎光点点头,继续问道:“独生子?” 谢铭山:“没有,上面还有一个姐姐。” 郑黎光:“来北京几年了?做什么工作的呀?” “四年了。在一个环保公司上班,当司机。”谢铭山答着答着觉出味来了:这是担心林数的租客有问题,在这儿查户口呢。 谢铭山突然就感到一种压力傍身,回答起问题来都变得谨慎起来: “工作还好,不是很累,宾利是老板的。” “今年28了,单身,没找对象。” “不想找,存款太少了,先挣钱吧。” “工资?还行吧,一个月六千,另外包食宿,给林教授的房租就是公司出的。” “有的,公司福利还不错,给上的三险一金。” “父母……我妈去世了,我爸在老家,我姐结婚了,在国外,有两个孩子,双胞胎。” “平时不怎么回去,老板用车要随叫随到。” 两人一问一答,谢铭山老底被人摸得一干二净,偏偏郑黎光身上有一种他最怵的老教师气质,问起什么来都自然无比,谢铭山答得则亚历山大。 气氛正焦灼呢,林数拿着药回来了。 谢铭山赫然松了口气,走到林数身边,道:“我出去抽根烟,你先陪郑教授。” “平时也没见你烟瘾这么大。”林数笑了一句,放谢铭山走了。 郑黎光输完液回去已经是晚上了。 “小谢啊,今天谢谢你了,上我那儿坐会儿?”郑黎光的态度友善了不少,笑呵呵地问道。 “不用了。这么晚了,不打扰您了。”谢铭山赶紧摆手,拒绝了这个邀请。 林数却不怎么体谅他,说道:“上来吧,这么晚了,晚上我做饭,就在这里吃吧。” “行吧……”谢铭山真没想到林数和郑黎光关系好到这个份上,这不客气的态度,快跟父子没两样了,谢铭山心里哀叹了一声,把两人放到楼道门口,自己按着林数的指引找车位去了。 第9章 野菜 “你们俩关系真好。”谢铭山在厨房里一边洗菜一边说道。 到家后,林数把郑黎光推进房里让他休息,自己则从桌子底下抽出围裙,熟门熟路的在厨房里做饭。 “还行吧。”林数利落的把茴子白切成食指粗细的长条,压低了声音说道:“郑辉去世的时候是一零年,从那之后我就经常往这边跑,这都快十年了,不熟也熟了。” 十年,谢铭山颇为震撼地看了一眼林数。 “郑教授身体好,也不喜欢麻烦人,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没事儿往这儿跑两趟,看看有什么重活需要做。”林数看谢铭山震惊的表情,解释了一句。 -- 第17页 结果谢铭山却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你……重活?噗——” 很明显是想到了给林数搬那二十公斤米的事了。 林数握着锅铲子很想给他脑壳来一下。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谢铭山盯着林数凶恶的目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提了。 吃完饭林数也没急着走,陪郑黎光边看电视边唠了会儿嗑,一直待到九点,两人才离开。 “路上慢点啊。”郑黎光跟在后面嘱咐着。 “您回去吧,别送了,我明天还来呢。”林数拎着两大袋垃圾告别。 “你还是别来了,我东西都被你扔光了。”郑黎光没好气地说道。 林数在郑黎光家巡视了一圈,把他囤的去年的牛肉,过期三个月的咸菜,喝了一半就扔在冰箱里放了半年的饮料,统统扔了垃圾桶,可把郑黎光心疼坏了。 林数就当没听见郑黎光说什么,挥了挥手,溜溜达达下楼了。 宿舍区的晚上安静得很早,林数二人出来的时候已经见不到什么人了,灯光在两边的树木上镶了一层金边,两人并肩走在路上,穿过夏夜温柔的雾气和蝉鸣。 “有烟吗?”林数问道。 “给。”谢铭山拿出烟盒递给他,问道:“心里有事?” “没什么。”林数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谢铭山没有再问,等在车旁,待林数吸完一支烟,和他一同上了车,开车回家。 自那之后的一个礼拜,林数白天都要去一趟郑黎光处,陪他打完吊瓶,再简单做点饭,谢铭山便也陪着鞍前马后,等到郑教授身体好了,谢铭山要回去当社畜了,林数也该开学了。 许是路州还没有从欧洲十四国的疲惫中缓过神来,虽然上班了,却没有立即投入到无穷无尽的酒局里,谢铭山也因此能早早回家。 “你这是买什么了?”谢铭山一开家门,就看见客厅里扔着一大麻袋的草。 “高天宇,还记得吧?”林数头疼地看着这包东西。 谢铭山:“他谁?” 林数:“就是那个录错分的学生,为了感谢我给他改分数,专门从老家拿来给我的。” 由此可见高天宇家真的是穷,连送人也没东西可送,最后从家里割了一麻袋野菜,千里迢迢从河北运到北京,林数看着那一袋草,仿佛能看到他和他八十岁的奶奶蹲在地上割野菜的样子,想想都觉得辛酸。 “你认得这什么吗?”林数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这不扫帚苗吗?”谢铭山蹲身拨拉了两下,笑了:“夏天叶子嫩可以吃,到了秋冬干长老能扎起来做扫帚。北方长的多,估计你们广州见得少。” “那你会吃吗?”林数眼睛一亮。 “会.......吧”谢铭山不太确定地说道:“我见我姐做过。” 林数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管是你会还是你姐会,只要能想办法把这一麻袋野菜处理了就好。林数高兴地拍拍谢铭山的肩膀,道“那交给你了,我给你打下手。” 突然被委以重任的谢铭山:“成……成吧。” 林数高高兴兴地抓了一大盆扫帚苗去洗,洗完出来就看见谢铭山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嗯……放点花椒面是吧,我记一下。”谢铭山还没换衣服,穿着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修长有力的手臂,边记边说话:“用不用加鸡蛋?哦,加一个……然后一次舀一勺,摊在锅里就行吧,好的好的,我试一试。” “嗯,我在北京挺好的,别担心了。你自己在外面多关心自己,缺钱就跟我说,我包吃包住的,没有花钱的地方。” “行,我知道了。平平和安安怎么样呀?” 林数猜他是在和他姐打电话,便没有去打扰,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等他打完电话。 “嗯,是我。”谢铭山的神色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声音温柔地说道:“有没有想舅舅啊?” “舅舅要上班,去不了,等有时间了让妈妈带你们来北京玩,舅舅带你去看鸟巢和故宫。” 应该是在和外甥女讲话吧。 林数看着谢铭山说话时眼角眉梢的笑意猜测着。 “外甥女?”见谢铭山挂了电话,林数笑着走过来,问道。 谢铭山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看出来了?” “那可不。”林数挤眉弄眼地笑他:“父爱的光辉喷薄而出啊,这要是个小男孩儿你肯定没这么温柔。” “去——”谢铭山拿胳膊肘怼了一下林数,撕下手写的便签,道:“我问了我姐了,可以拌在面里摊饼子吃,你看行吗?” “没问题,你自由发挥。”不做饭的林数毫无发言的立场,表示吃什么都可以。 “那就这么吃吧。”谢铭山取了一个兵马俑的冰箱贴将便签贴上去,开始按纸上写的备料。 “晚上吃饼的话就不蒸米饭了,熬个淮山排骨汤,素炒菠菜,蜂蜜鸡翅怎么样?”林数跟在谢铭山后面进了厨房,翻了翻冰箱里剩下的食材,问道。 其实按谢铭山的想法,既然晚饭都要吃菜饼子了,那炒菠菜就完全没有出现的必要了,无奈林数对吃素菜的执念颇深,谢铭山不敢反驳,于是道:“鸡翅就不用做了,扫帚苗都有点蔫了,不敢再放了,今天最少要做三分之一,再做菜吃不了了。” -- 第18页 “也是。”林数点点头,但又觉得这么一来菜色是不是有点单调,正琢磨呢,就听谢铭山问道: “家里有辣椒酱吗?饼子加点辣椒好下饭。” “没有,要不你去买点吧。”林数没有吃辣的习惯,家里调味料很全,辣椒酱却是没有的。 “那也成。”谢铭山取出手机,问道:“还需要买点什么?我一起买回来。” “再买上三颗菠菜,还有一根淮山。”林数今天背着一麻袋野菜挤过人山人海的地铁,心力交瘁,因此连和谢铭山就谁去买菜这个行动假客气一番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截了当报菜名:“对了,做饼子的话你再买点面回来,我大半年没买过白面了。” “噗——”谢铭山一听就笑了:“你们南方人啊。” “这有什么的,我跟你说,我来北京之后,才第一次见擀面杖。”林数白了他一眼,拱着他的背把他推出家门外:“别笑了,赶紧买菜。” “知道了。”谢铭山笑着应了,三步并两步地下了楼。 林副教授看着谢铭山很快消失的身影,撇撇嘴,转身回了厨房,把排骨下锅。 谢铭山回来的时候,林数已经把汤炖上了,而他自己则跑回卧室玩手机去了。 “你也不看着点,汤都要溢出来了。”谢铭山拎着袋子进了厨房,看见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泡,把砂锅盖顶得“咔咔”响。 谢铭山赶紧扔下袋子,把锅盖揭开,并口头批评了一顿林副教授。 “玩游戏,忘了。”林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最近沉迷消消乐,一有空就要拿手机玩几局,还天天给谢铭山发消息赚体力,搞得谢铭山几度想把他拉黑。 唉,相处得久了,就不尊重你亲爱的林教授了。 林数摇着头腹诽了一句,老老实实过来给谢铭山打下手。 “你这字写的不错啊。”谢铭山在厨房里面切扫帚苗,林数没什么干的,游手好闲的在外面翻谢铭山买回来的菜,正好看到他记的笔记,发现谢铭山写字苍劲有力,结构端正,看起来和他的人一样沉稳可靠。 “还行吧,我姐教我的。”谢铭山冷不丁被夸,还有点不好意思,没话找话地说:“给我找个大点的盆子,我和面用。” “就在你脚底下那个柜子里。”自从两人搭伙,原本分给谢铭山的橱柜又被林数无情地收回,放了一大堆盆盆碗碗。 谢铭山躬身取了盆,把切好的扫帚苗放进去,加了面粉,取了盐罐子,舀了一大勺刚要往里放,又停了手,犹疑地问林数:“盐放多少合适?” “嗯——”林数探过脑袋看了看,他自己不做面食,也拿不准放多少盐合适,犹犹豫豫地说道:“放一勺就行了吧,淡了不怕,可以配辣椒酱。” 谢铭山点点头,一翻手,把一大勺盐都倒了进去。 “那个……会不会放多了。”看着在盆里骤然多了一层白花花的盐,林数又觉得有点后悔。 “就这样吧。”谢铭山被剂量搞得头疼,自暴自弃地拿筷子把粉料搅和一通,什么也看不见了。 行那行吧,要是咸了就都给你吃。 林数十分不负责任地想着,也放弃了挣扎。 以往都是林数做饭,谢铭山打下手,这次换成他观摩谢铭山做饭,林数还觉得蛮新鲜的,站在旁边,看他笨拙的一样一样往里加调料。 “你站我身边,搞得我怪紧张的,你去玩手机吧。”谢铭山不自在地说。 “这有什么的,你当我不存在,自由发挥。”林数拿出监考时敷衍学生的话打发谢铭山,自己坚决不动。 他还挺喜欢看谢铭山被他盯得四肢僵硬的样子,就好像……谢铭山对自己十分在意一样。 !!! 不对,我在想什么! 察觉到自己的促狭因何而起,林数悚然一惊,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感到后面人动了一下,谢铭山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没事。”林数干巴巴地说道。然后转移注意力一般地去拿放胡椒面的瓶子。 谢铭山却也在这一刻伸出手臂取胡椒粉。 两人同时出手,谢铭山的手覆在了林数的手上,掌心的薄茧划过林数的手背,一道电流沿着脊椎蹿向林数的天灵盖。 两人同时抽回手来,林数感觉自己的心跳到嗓子眼,他尴尬地转过身,又忍不住拿眼角余光瞟谢铭山。 谢铭山站在原地,手抽回来一半又停住了,僵在半空。 九月干爽的微风卷着斜阳一起吹来,为两人投出长长的影子,其中有一小部分,交叠在一处。胡椒粉瓶子被两人的动作带倒,“咕噜噜”的,在寂静的厨房里,旋转了好久。 第10章 过去 两人站了好久,最后是谢铭山略带些尴尬地说道:“你再帮我找一下花椒面,我姐说放点儿那个好吃。” “哦,好。”林数被这句话从石化中解冻出来,将花椒面递给谢铭山,没话找话道:“你和你姐关系挺好。” “嗯,我是我姐带大的,和她关系比父母都好。”谢铭山点点头,接过花椒面撒进盆里。 “那感情确实差不了。”林数回忆道:“我是我奶奶带大的,我小时候爸妈工作忙,基本不着家,都是我奶奶带的我。” “那咱们俩差不多。”谢铭山磕了个鸡蛋放进面里,说道:“不过我爸妈就不是工作忙了,是为了躲计划生育的罚款。” -- 第19页 林数一愣。 谢铭山搅拌着盆里的混合物,缓缓说道:“你们南方好像管的不严,但是北方查这个特别厉害,你看过莫言写的吧,牵牛扒房子,一点都不夸张。就这样我爸妈还是顶风作案,把我生下来了。” “真是不容易。”林数叹道。 林数父亲是个小公务员,母亲则在高中教书,两人和周围的朋友都是公职,均老老实实秉持着“只生一个好的政策”,没有一个超生,对这类事情知之甚少。 “那可不。”谢铭山感叹道,也许是为了避免回忆起刚才两人的尴尬,他今天格外话多:“我听我奶奶说的,我妈怀我到七个月的时候,被举报了,计生委拖着我妈去做流产,当时都已经进了手术室了,恰好临手术前,大夫出去了一下,就是趁着这个空档,我妈从手术室跳窗跑了。” “手术室在三楼,也不知道当时她怎么跳的。”谢铭山有点惆怅又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 林数则着实震惊了一下,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妈跑出去之后就躲到了乡下,东躲西藏地把我生了下来。”谢铭山边说着话,边往盆里加水,仔细地将粉团稀释成面糊:“生下来之后我爸妈付不起罚款,就干脆把我姐和我扔在了奶奶家,两人躲出去打工了。” 谢铭山用筷子戳了戳面糊,看戳出来的坑洞恢复速度判断还用不用再加水。 “然后就剩下我和我姐相依为命了,我奶奶年纪大了,身边还有其他的孙子孙女,总有谢不上的地方,我姐那时候五岁,就得给我换尿布,再大点就一边背着我一边烧火做饭。”谢铭山停下手里的活儿,叹了口气,道:“我可是把我姐给拖累惨了,我现在都怀疑她长了个一米六是不是我当年压的。” “别这么说,姐弟互相扶持也挺好的。”林数宽慰道。 “现在是好点了。”谢铭山点点头,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事,笑道:“你不知道,我姐长的可好看了,上初中之后好多小混混打她主意,我可是为她打过不少架。” “那行,说明你姐没白养你。”林数被他略带自得的声音逗乐了,笑完又觉得心酸:家里没有大人看护,长得漂亮的小女孩儿不知道要面对多少龌龊和恶意,这两姐弟的过往生活,想来过得艰难。 林数想着,目光又转移到了他身上那条过肩龙上,倒是觉得不如往常那样狰狞了。 谢铭山对林数的想法毫无所觉,弯腰从橱柜里取出平底锅坐在火上。 “事先说好,我也没坐过这种饼,做坏了你别怪我。”谢铭山看着越来越热的锅,心里没底地发出一则免责声明。 “没事没事,你随便做,别担心。”林数表面微笑着敷衍道,心里打的算盘是如果做难吃了,就通通留给谢铭山,反正他也不能硬给自己塞。 “你说的啊。”谢铭山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舀了一勺面糊倒进锅里。 锅子里发出“刺啦”一声,热油烹出香气。谢铭山拿着手柄小心转了一个圈,将面糊摊出一张饼的形状。 “感觉也不是很难。”谢铭山评价道,一手拿铲,一手捉筷,两手并用,笨拙的将定型的饼子翻了个面。 “哦豁,挺心灵手巧的嘛。”林数口头吹捧了一下,心里却对锅里这个绿油油的菜饼子直犯嘀咕:长得一脸菜色,能好吃吗。 但好不好吃都得吃,林数又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扫帚苗,隐秘地叹了口气。 收到这包自然的馈赠之后,他本来想给办公室的人分分,奈何这帮生活富足的老师们没一个见过这种野菜的,都说拿回家也不知道怎么做,给他拒了,才让林副教授沦落地背着整麻袋的扫帚苗回来。 “你尝一口?”林数胡思乱想的时候,谢铭山已经煎好了一张饼子,用筷子夹下来一块儿,递到林数嘴边。 林数下意识张口吃了进去,吃完又觉得这样子有点似曾相识的暧昧,但还没等他脸红,嘴里扫帚苗的香气先让他眼睛一亮。 “好吃!”林数含混不清地说道。 “不用这么给我面子。”谢铭山笑着给自己也夹了一块送到嘴里,眼神随之一变,道:“味道还不错,和我姐做的也差不多。” “可不,你们山西人做面食还真是有天赋。”扫帚苗有种软脆的清甜,和着面煎到两面金黄,吃到嘴里时满口生香,简直一扫林数对于面食的偏见。 但是……你刚才没有换筷子吧!咱俩吃煎饼用的是一双筷子吧! 林数咽下饼子,脑子再度运转,突然想到了这个了不得的事实,飞快看了一眼谢铭山。 后者正神色自若地把饼子倒进餐盘里,察觉到林数的视线,道:“还想吃?那你把这块吃了吧。” “不了。”林数摆摆手,拒绝了。 妈哒,直男有时候比gay都撩人。 林数暗中唾弃了一声,收敛了自己火烧火燎的内心,拿了菜去旁边的水池清洗。 “你怎么了?”见林数许久没再说话,谢铭山奇怪地问道。 “呃……没怎么,就是想起高天宇来了。”林数给自己突然的沉默找了个借口。 其实他这个吃水人压根没想到挖井的高天宇,他又不是班主任,每天还要提防来自领导的摩擦,并没有多少精力关注一个普通的学生。 但这句话却触动了谢铭山,他停了手里的动作,感叹道:“是呀,穷学生的日子不好过啊。” -- 第20页 “我初中的时候,我爸开始做生意,家里还好过了一阵子,结果没等我高中毕业,我爸富裕过头了,跑去赌博,一夜之间欠了近千万的债。”谢铭山舀了一勺面糊浇到煎锅里,神色淡漠地说道:“我那天睡到半夜,看见我爸摸黑进了屋,拿了点东西又走了,我没当回事,转头就睡了,等一觉醒来,家门已经被红油漆泼了一遍。后来我爸就跑没影了,没多久连房子也被银行收走了,我姐那时候已经上了大学,学艺术,简直像个人民币焚烧炉,穷的我俩天天对着哭。最后没办法,我就退了学,打工供我姐读完了大学。” 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往事随风,如今谢铭山已经能用一种调侃的语调说起这些旧事,只是最后又略带着些惆怅地追了一句:“还好高天宇上了大学,往后的路总是好走些。” 林数心有戚戚,片刻后醒过神来,惊道:“饼子,糊了!” …… 第二天林数早上没课,在床上躺到八点才从卧室慢吞吞出来,正看见餐桌上摆着个盘子和一张留言条: 【早上要把昨天剩的菜饼子都吃完。】 昨天做的菜饼子实在太多,两个人吃到最后还是剩下不少,和谢铭山搭伙后很久没有吃剩饭的林数叹了口气,兴致缺缺地戳了戳已经热过又凉掉的饼子,戳出来昨天谢铭山烙糊的那张。 “我靠!”林数不可置信地看着盘子,第一次发现谢铭山沉稳可靠的外表下还有这种小九九。 “没想到你小子浓眉大眼的,也叛变革命了。”林数皱着眉抖了抖谢铭山的字条,扔回桌上。 然而在吃饭的时候,林数目光又总是不自觉往那张字条上瞟,林数盯着上面苍劲有力的字体看了半天,最终放下筷子,叹了口气,给高天宇编了条短信。 【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英语不错,我有个翻译的活,你下午三点来我办公室一趟。】 林数发完短信,犹觉得有些肉疼。这个翻译本来他是打算自己接下来的,价格合适且字数不算太多,下来大概有一万多,正好能补贴他自费的保险项目,结果就因为吃了一顿谢铭山做的菜饼子,就转手给了别人;而且高天宇翻译完,林数还得给他看一遍,不然万一出点纰漏,自己脸上也不好看,钱没了还得白搭进去好多时间,林数颇觉得自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心疼得屈起食指,弹谢铭山的留言条出气。 可怜的留言条像是个纸青蛙一样被林数弹得一跳一跳的,最终倒在了一片水渍里面。 林数:! 林数赶紧把纸条抢救出来,揪了旁边的餐巾纸擦干,老老实实放在一边,不敢玩了。 等他吃完饭,林数将纸条和用过的纸巾一起收拾起来,但他捏着留言条悬在垃圾桶上方半晌,最终还是收进了自己卧室。 就……把人家的字条随手扔垃圾桶里……不礼貌。 林数对着穿衣镜整了整领带,义正言辞地想着。 第11章 别扭 林数:【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吗?】 临近中秋,路州开始有计划地给客户送节礼、请吃饭,谢铭山连带着也忙成了一只滴溜溜转的陀螺,陪着路州东奔西跑,已经连着三天,每晚十一二点才回到家里。 谢铭山等红绿灯的间隙瞟了眼手机,看见林数的微信,心中一动,脸上露出了笑意。 “哟,少见你这么笑啊,恋爱了?”后座摆着送客户的礼品,路州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谢铭山的神情打趣道。 “没有,朋友发了个笑话。”谢铭山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按熄了屏幕。 谢铭山把路州送上了客户的办公楼,自己等在车里,在手里转了两下手机,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给林数回微信:【晚上回家。】 林数回得很快,字里行间都是雀跃:【太好了!我做月饼忘记买糖浆了,不乐意出去了,你帮我捎两瓶回来。】 谢铭山:…… 林数每年中秋都要做月饼,主要是做给郑黎光吃。 郑黎光年纪大了之后有一点三高,林数便不太乐意让他吃太多外面的月饼。奈何郑黎光嗜甜,加之教了几十年的书,德高望重,每逢中秋总有学生提着东西来看他,林数一不能天天管制他的饮食,二不能截断郑黎光月饼的来源,便干脆选择曲线救国,每年自己做一些克数小又含糖少的月饼,拿过去替换学生们带来的月饼礼盒。 “糖浆我给你买回来了。”谢铭山提着两瓶糖浆放在客厅桌子上。 林数正在卧室改论文呢,听到谢铭山的声音赶紧迎了出来,笑道:“辛苦你了,赶紧换衣服吧,我现在炒菜。” “哦。”谢铭山一点头,进了自己的卧室。 谢铭山走得飞快,经过林数时带起一阵凉风,扑在林数脸上,叫人一愣。 这小子被老板训了? 林数眯起眼看向谢铭山紧闭的房间门,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随即摇了摇头,放弃了深入地思考。 不管了,还是先炒菜吧,再晚点吃饭就不好消化了。 林数转身进了厨房,把先前切好的蒜蓉下锅,熟练地炒了个蒜蓉生菜,盛出来后放在一边,等谢铭山来端。 自己则拎着铁锅去水池边冲洗干净,把同事从老家拿来的豆腐干还有冰箱里剩下的一点肉丝和芹菜一盘炒了出来。这是快手菜,加之又提前备好了料,林数做得轻松,心情也畅快,等盛盘时才发现不对——先前那盘蒜蓉生菜还搁在料理台上,没人去拿。 -- 第21页 这可是之前没有的,往常林数做饭的时候,谢铭山总是靠着厨房的门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一边等着端盘子打下手什么的。 结果今天谢铭山没来围观他做饭就不说了,连盘子都不端了。 林数有点小不爽,但紧接着一激灵,脑子里蹿出个念头:不是把车给蹭了吧? 林数虽然对豪车市场一无所知,但偷偷查过谢铭山老板的宾利,得三四百万,蹭一下估计都得蹭掉五六万人民币。 想到这里,林数忧愁地皱起眉:这要是真蹭一下,这倒霉孩子一年就白干了……其实我今年还存了点钱……赞助点给他也没什么…… 等一下!我在想什么! 惊觉自己思想跑偏的林数赶紧悬崖勒马,不再打自己微薄的小存款的主意,重新热锅,准备做爆炒鱿鱼。 其实林数对一般的鱼虾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但是他发现谢铭山挺热衷于吃海味的,因此买菜时总是时不时买些水产回去,正好今天在市场看到了新鲜的鱿鱼,便全须全尾地买了四条。 刚才等谢铭山回来的时候,林数已经处理好,用热水烫熟了晾在一边,此时爆炒的时候就方便很多,等葱姜蒜和辣椒一起下锅炒出香味,再加了糖盐酱油调味,把鱿鱼倒进去翻炒几下就行。然而林数很少炒带辣椒的菜,一时没注意,被辣椒腾出的烟呛了眼睛咽喉,转过身去就是一顿撕心裂肺的咳嗽,直咳得眼泪都流出来才缓过劲来。 林数弓着腰,拿手背把眼泪抹了,缓缓起身,一头撞到了谢铭山的胸上。 天气还没凉下去,谢铭山在家只穿了薄薄的短袖和短裤,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和被灼热体温蒸腾着的沐浴露稀薄的香气一同扑在林数了脸上。 妈呀……这触感真好。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响彻林数的脑海。 “你没事吧?”谢铭山脸色发红,僵硬地把林数扶起来,递了一杯水给他。 “没事,没想到这么辣,呛着了。”林数咽了几口温水,缓解了嗓子里火烧火燎的辣意,只是眼睛还是难受,看向谢铭山时,眼尾还带着明显的红晕。 谢铭山突然向后撤了两步,转身对着料理台,只扭着个脸面对林数,干巴巴地说道:“你去洗把脸吧。” 林数看见谢铭山突然换了个姿势,还以为他是给自己让路,赶紧关了灶台的火就往洗手间跑。 等他清理了一遍出来,见谢铭山已经摆好了饭菜,还特意多给他盛了些汤。 “先喝点汤润润喉。”见他出来,谢铭山说道。 心情又好了? 林数心中奇怪,但也没多问,径自坐下喝了一大口汤。 “怎么想起炒辣椒了?”谢铭山夹了一大筷子爆炒鱿鱼,和米饭拌在一起,问道。 “上次吃扫帚苗饼子的时候我看你挺喜欢吃辣椒的,就说给你做个辣菜。”林数又喝了口汤,随口说道:“我平时不喜欢吃辣椒,做得就少,你想吃就说,不然我也意识不到。” 谢铭山一愣,随即笑了出来。 被我的友善感动到了?就……这么笑起来好像更帅了…… 林数不明所以地胡思乱想。 “你吃菜。”谢铭山探手夹了菜放到林数碗里。 林数此时正心猿意马呢,看也没看谢铭山夹的是什么就和着米饭送进嘴里了,登时眼泪就下来了! 妈哒!给老子喂辣椒! 林数愤怒地瞪着谢铭山,后者则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得好大声。 林数有些意外地看着第一次笑得这么畅快的谢铭山,好像拨开了那层凶狠、成熟、稳重的外壳,露出了里面真挚而温柔的内核。 金色的尘埃在空气中跳动,像是某些温柔的睡前故事里,开场的精灵。 那天之后,谢铭山又投入到了勤勤恳恳地送礼工程中,连着一个礼拜没着家,每天回去都已经是后半夜了,所幸不需要他替老板挡酒,因此回去时虽然疲惫但还清醒,不用担心弄出动静,惊醒已经睡着的林数。 “铭山啊,今天就到这儿吧。”路州刚和甲方促膝长谈完,拇指和食指不住揉着眉心:“你送我回家吧,你今天也早点回。” 谢铭山一皱眉,关心道:“是不是不舒服?” 每天这么喝酒熬夜唱KTV,就是年轻人也遭不住,更何况路州已经快六十了。 “没事。”路州笑了笑,说道:“这不后天就中秋了,我儿子学校刚好这两天没什么课,我就让他提前回来了,我爱人已经去机场接他了,我寻思我也不能回去的太晚,被他妈比下去了。” “哦——多陪陪孩子,挺好的。”谢铭山随口应了一句,对路州这种孩子奴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路州早年间开矿伤了身体,一直没有孩子,求医问药好些年,临近四十岁才生下儿子路博思,简直疼惜得没了边。去年考大学去了上海,刚走那两天,路州整晚整晚睡不不好。 谢铭山有次半夜两点还接到一通老板的来电,一上来就是一顿哭诉:“铭山啊,你说我们小博一个北方孩子,去了南方能习惯吗,我刚做梦了,梦见这孩子在宿舍起了湿疹,把自己身上都挠破了。唉,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我记得你在南方呆过,知不知道什么药能治湿疹吗?你明天上午就别来公司了,买点药回来给小博寄过去吧。” -- 第22页 谢铭山在电话那头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还是路州被他老婆抢过电话,道:“小谢啊,你别听老路瞎胡说,他就是想孩子了,身边也没个能说这话的人,这就打给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大晚上的,打扰你休息了。” 说完,好像把话筒拿远了点,小声呵斥:“路州,你赶紧给我睡觉,再作妖信不信我削你。” 那边训完,又温声在电话里说道:“小谢啊,你赶紧睡吧,真是不好意思啊。” 谢铭山简直被这一通操作弄得无语了,第二天盯着俩黑眼圈去上班,都不知道该跟路州说点什么。 但是这也有一点好,路博思是个晕车狂魔,所以只要一回家,路州夫妇肯定是在家守着儿子过日子,谢铭山相对也就能轻松些。 感谢少爷。 谢铭山发自肺腑地为路博思的归来感到高兴。 正东想西想呢,手机响了一下,趁着红绿灯的间隙,谢铭山拿出来看了一眼。 林数的微信,内容和上次的一模一样:【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吗?】 又想让我带什么东西。 谢铭山已经对林数的套路见怪不怪,瞟了一眼红绿灯,见秒数还长,飞快回了信息:【回去,但是要晚一点。】 那边路州则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道:“铭山啊,我发现这个头像的微信,你总是回的特别快,女朋友?” 谢铭山“咔”的一下把手机锁屏,揣进口袋里,道:“没有,房东的消息,不敢不回。” 路州一下子兴致缺缺:“哦——” 转眼变了灯,谢铭山挂挡起步,隐约感觉手机在腿上震动了一下。 发了什么呢? 谢铭山心痒痒地想立刻打开看,又顾忌路州在旁,一直忍到路州家楼下,目送他进了单元门,才拿出手机看消息。 林数:【从郑教授那里拿了一大包海鲜,回来给你做海鲜锅。】 谢铭山看着手机愣在当场,一直到片刻之后,后面的车按喇叭提醒他挡路了,他才如梦初醒般放下手机,在后面被堵住的一排车主的怒骂声中,快活地哼着歌,开车回家。 另一边,林数放下手机,开心于今年终于不用吃郑黎光强塞给自己的海鲜大礼包了。 没办法,林数从小在广州长大,对海鲜的新鲜程度挑剔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实在是对这种冰冻海鲜没兴趣,偏偏郑黎光老北京人,潜意识里觉得海鲜这种在以前运输困难、保存不易的生鲜珍贵,只要收到,都要高兴地塞给林数不少。 林数不愿驳了郑黎光的好意,每次强颜欢笑收下,吃的时候就别提多苦大仇深了,这次有了谢铭山帮忙消化,简直不要太开心。 这一边的林数也挺高兴,哼着歌回家了。 第12章 采购 “中秋你怎么过?”谢铭山歪在沙发左边,一边看电视一边问道。 “不知道呢,今年没轮上值班,就在家吃顿饭吧。”林数歪在沙发右边,沉迷消消乐。 “出去玩吗?”谢铭山九月的休息还没用,看着逐渐热闹的朋友圈,心也痒痒起来了。 “你不用上班吗?”林数奇道。 “老板儿子回来了,我可以歇两天。”谢铭山用手机搜了一下“北京十大好去处”,“不可错过的中秋游玩景点”,“北京值得去玩的十个地方”,发现都大同小异,没什么好去的。 “你吃枣吗?”林数却来了兴致,从沙发上坐直,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谢铭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明白林数要干什么,呆呆回了一个字:“吃。” “去我朋友的别墅玩怎么样?”林数兴致勃勃地道:“我朋友在后沙峪有一个别墅,做成了民宿,前两天因为消防问题给停业了,他又在外地出差,就搁置了。他院子里有两颗枣树,原来负责打扫的阿姨家儿媳妇要生孩子了,中秋前就得回老家,他怕没人管,枣落一地烂院子里,问我要不要去那边住两天,顺带打打枣,我嫌远就没答应,你想去吗,想去我就跟他要钥匙。” “车过节要交给老板。”谢铭山敏锐地察觉到林数在打什么小九九,及时说道。 “诶?”林数心中一阵失望油然而起,他原本的计划是蹭谢铭山的车去别墅,回来的时候还能装些红枣,没想到美好愿望被顷刻间戳破,顿时又委顿回了沙发上,如同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谢铭山看着林数前后巨大反差,差点没笑出声,憋住笑说道:“那咱们租车去吧。” “租个车多贵,我就想薅一点资本主义羊毛,不想被别人薅。”和谢铭山相处久了,林数连自己精致中产副教授的人设都懒得维持了,坦荡展露自己的抠门属性。 但谢铭山却被林数的提议勾得蠢蠢欲动,放下手机,劝诱道:“那我们坐地铁去,回来的时候我提东西,累不着你。” “不要,地铁太挤了。”脑补了一下过节期间北京的人口密度,林数果断拒绝。 “那我们早点走,晚高峰后再回来,错开人流,保你有座位。”谢铭山持续劝道。 “你怎么突然这么想去玩了?”林数疑惑问道。 还记得上次路州给谢铭山放假,这家伙结结实实在家里蹲了将近一个月,一天没出去玩过,简直宅得能放在角落里生蘑菇用了,怎么这次兴致这么高。 -- 第23页 “我这不……”谢铭山偏了偏头,没让林数看到他的脸,不太自然地说道:“我还从来没有和朋友一起出去玩过呢。” 此话一出,林数一颗圣母心顿时被击了个稀碎,看着眼前这个一米八几的青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母爱的光辉。 想想也是,这孩子少年贫困,长大点又摊上那么一个不靠谱的爹,还有个专业烧钱的姐姐要养,哪有时间和闲钱像他年轻的时候一样,天天和同学浪东浪西。 去!不就是后沙峪吗!比他通勤的时间都短呢,有什么不能去的! 林数热血翻涌上头,当场点了头,跟朋友要钥匙去了。 转头冷静过来,又想自己上班要通勤一个多少小时就算了,出去玩一趟也早出晚归这么辛苦就太不值了,于是特意跟朋友说好了,要在民宿过夜。 “没有问题,今天阿姨去打扫了最后一次,你过去卫生不会差,烧烤炉呀,碳呀那些在地下室放着,都是咱们自己的,客人没用过。”陶章一边用肩膀和脸夹着电话跟林数絮絮叨叨,一边两手不停,在笔记本上敲案子:“还有,我那院子里还有无花果啊什么的,有熟了的果子的你吃就行了,千万别客气,有我觉得我元旦前都不一定能回去。” 林数觉得陶章这交待得太多余了,自己连麻袋都准备好了,怎么还能给你留余粮呢:“这你放心,我壮劳力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搬空你家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陶章在电话那边顿了一下,语气暧昧地问道:“诶,你说带个朋友过去,不是男朋友吧?” 陶章这话跟记重锤一样砸到了林数心里,差点没把他老人家从沙发上掀下去,他赶紧捂着电话环视了一圈,见谢铭山还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没出来,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别瞎说,我租客。” “哦——”那边陶章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接着也声音低了下去,悄咪咪地说道:“你租客是gay不?” “这我哪儿知道?”林数对着空气翻了个眼,做贼心虚地溜进自己屋内,锁好门,接着说道:“我跟你们又不一样,个个都带着鉴gay雷达。” “你试探一下呗。”陶章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指手画脚道:“身高一米八,有胸肌有腹肌,又眼里有活儿还会来事儿,这不就你理想型嘛。” “别瞎说吧,万一把人吓跑了我房租跟谁收?”林数被陶章这个想法搞得心里发痒,在床上狠狠滚了两圈舒缓了一番心情,把自己蜷进被子里,换了个话题:“你呢?不是说重庆那边小gay巨多,没勾搭上一个?” “别提了,老子每天忙得四脚朝天,睡觉都嫌没时间,还谈对象呢,谈个锤子。”陶章郁闷地抓了一把头发,愤愤说道:“老子都一年没有性生活了。” “谁不是啊,我也大半年了。”林数感同身受,留下两行宽面条泪。 “要我说你就是太挑,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银行的条件多好呀,你说拒就拒了。” 不提还好,一说林数想就觉得气冲天灵盖,一翻身在床上坐直,气呼呼地说道:“妈的,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你给我介绍的都什么人啊,跟我约的是中午饭,等我们俩见面都五点了,老子在时代广场转悠了一下午,在超市买了三百多的东西才终于被召幸,我特么都怀疑这家伙是商场的托。” “好不容易吃上饭了,又特么开始给我介绍ETC业务,我说我车还没呢,他又开始介绍他们银行的存款业务,现在柜员业务压力这么大吗,我十万都没有的存款值得这么被看重吗!”林数这顿饭憋了一肚子气,此时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愤怒地抱怨道:“这就算了,吃完饭提出要送我回家,我还以为他开车来的,谁知道人家的意思是陪我走回去!我手里还有三百块的东西呢,走回去我手还能要吗。” “你没跟他说吗?”陶章插了一句。 “呵呵,这位大哥建议我开一辆共享单车,把东西放上去,推着和他走。”林数冷笑了两声。 “呃……”那边陶章陷入了沉默,沉吟了半晌之后,勉强给自己挽尊道:“我之前去他那儿办业务看着也挺知情识趣的一个人呀,没想到现实里时这样的,但是你往好处想想,人家好歹是个又高又瘦又有肌肉还不脱发的男士,不容易了。” 林数想也没想就怼:“还没我房客身材好呢。” “yoooooo~”陶章发出一个意味深长地音节,咂咂嘴,说道:“还说你没觊觎你房客。” “欣赏!单纯地欣赏。”林数被陶章yoo的血往上顶,嚣张的气焰一下子没了。 “你自己把握尺度吧。”陶章看了眼时间,晚上还有个会,快开始了,于是匆匆结尾道:“找个机会试探试探,反正我听你这个描述,也没觉得你这房客有多直……诶,我开会去了,回聊啊。” 林数挂了电话,在床上“大”字形地摊了会儿,爬起来给谢铭山编辑微信:【我跟我朋友说好了,在他那边过夜,后天我们去买点菜肉,晚上可以吃烧烤。】 转眼到了放假前一天,下班后,林数和谢铭山难得换了地图,没去菜市场改去了超市。 谢铭山推了个车子,跟在林数后面,看他往里面扔零食。 “怪不得你要来超市。”谢铭山捡起一包林数扔进购物车的豌豆,正反翻着看:“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还要买零食。” -- 第24页 “诶……你不懂的,没有零食的秋游是没有灵魂的。”林数两手各拿着一包牛肉干,摇头晃脑地跟谢铭山说道。 “不懂你在说什么。”谢铭山拿手推车轻轻地怼林数,说道:“不要比了,随便拿一包。” “诶,我在纠结,这个牌子的我喜欢吃。”林数转过身,扬了扬左手的包装,又晃了晃右手的:“但是比这一包要贵两块。” “那就买你喜欢的。”谢铭山抽走林数左手的包装袋扔进车筐。 林数撇撇嘴,把另一包放回货架,两人继续往前走着。 “你要吃鸭舌吗?”林数问道。 “可以。”两人边挑边走,路过卖糖的货架。 谢铭山:…… 谢铭山看了眼林数,见他又在专心比价格,立即探手抓了一包桃子味的果汁硬糖放到筐子里。 “买了不少了,去买肉吧。”谢铭山拨弄了一下装了半车的零食,把水果糖藏在最下边,顺便提醒道。 “也是,你想吃什么?”林数也发现自己过于沉浸在秋游的兴奋里刹不住车了,赶忙停止了自己冲动消费,转头和谢铭山奔向生鲜区。 “多买点羊肉,平时在外面吃总是不过瘾。”谢铭山要求道。 羊肉……好贵啊…… 林数瞄了眼羊腿肉的价格,心里嘀嘀咕咕,让店员割了一斤。 “再多拿半斤呗,不够吃。”谢铭山在后面提要求。 “别了吧,还得买点其他肉呢。”林数说着转头看了一眼鸡翅的价格:45.8…… 现在流行给鸡翅膀上镀金吗! “再多割半斤羊肉!”林数立马回头,对切肉的小哥喊道。 谢铭山却不知道林数内心曲折,只以为林数是为了自己,当即眉开眼笑道:“谢啦。” 林数接过店员切好的肉,躬身放进购物车里,说道:“搞不懂你,平时也不是吃不上,这么激动干什么?” 谢铭山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挠挠头道:“你还别说,来北京之后我这还是第一次和朋友出来吃烧烤。” “我平时都跟老板在外面跑,同事都不是很熟。”谢铭山推着车子缓缓走着,说道:“跟老板倒是出去过两次,和他的朋友们去郊区的别墅烧烤什么的,但是你也知道,这种场合我这个级别的,烤得多,吃得少,一晚上都给老板鞍前马后了,我是什么都没落着。” “对对对,都是这样。”林数深有感触地点头:“所以我就特不喜欢跟领导出去。” 不过这小子,老板和朋友聚会都要带他,前途不可限量啊。 林数瞟了一眼谢铭山,思绪散发到那天他穿着一身阿玛尼过来给自己解围的情景,别说,还真是……撩人的帅。 打住打住,瞎想什么呢这是。 林数赶紧勒住自己信马由缰的思维,转而盯着旁边的牛肉看。 “要不再拿半斤牛肉吧,搭着吃。”林数问道。 “行啊。”谢铭山点点头,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难怪平时看你都宅在家里不出门。” “那不一样,我是上了院长黑名单的人,学校里的聚会我就尽量少参加,免得有我大家都不自在。”林数:“以前我可不这样,我跟着我老师的时候,也是每天和师兄弟们出去吃饭唱歌的。” “那既然现在这么不自在,不考虑换个学校?”谢铭山问道。 林数不以为然道:“没那么容易,全北京就那么几所大学,讲师教授可多了去了,僧多粥少,哪儿能说走就走。” “况且我过得也没你想象的那么惨。”林数觉得谢铭山指不定给自己脑补了一个爹不亲娘不疼的小可怜形象,觉得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我在学校日子过的也不差,虽然领导看我不顺眼,但除此之外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这人也没什么远大志向,不想舍命拼事业,争取学术新巅峰,就想按时上下班,一年有个寒暑假,没事还能挣点小外快,现在这样就挺好。” 再说老子一个gay,事业蹿得太高了被人揭老底怎么办,还是苟着安全。 当然,这句话林数没敢说出来。 第13章 中秋 转眼到了中秋,为了错开人流,谢铭山和林数两人拖到中午一点才出门,林数刚吃完饭,直犯食困,坐在地铁里眼含泪水,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躺倒睡一觉。 “你靠着我睡一会儿?”谢铭山把塞着林数的零食、洗漱用品还有他特意找的麻袋的大书包放在地上,固定在两腿之间,把装了腌制好的菜肉的保温箱放在膝盖上,像一个电动车被没收的外卖小哥。 两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林数做贼心虚,十分担心被人看到自己基佬的灵魂,撑着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神拒绝了:“不用了。” “看电影吗?”林数两手空空,插着兜坐了会儿,愈发想睡觉了,于是从兜里掏出手机和耳机,给自己找点事做。 谢铭山接过林数递来的耳机,问道:“看什么?” “《小丑回魂》吧,恐怖片,看吗?”林数扫了眼自己的下载列表,问道。 谢铭山:“可以。” 林数喜欢在大庭广众下看恐怖片,等自己撑不住的时候就看一看周围拥挤的人潮,稀释自己的恐惧感。 问题是林数的胆实在不大,小丑露个脸,林数暂停画面,抬头缓半天,油画掉地上,林数打个哆嗦,无头尸体出现,林数又抬头缓半天,来来回回,把电影暂停了无数遍。 -- 第25页 “要不换一个吧。”谢铭山看了半天PPT,憋着笑建议道。 “没事没事没事。”林数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倔强点开画面,大头白脸的小丑突然出现,对着主角一顿猪突猛进,林数没防备,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谢铭山憋笑憋到面目扭曲,抽走手机,在缓存里挑了《超凡蜘蛛侠2》来放:“看这个吧,我想看这个。” 林数刚才被这么一吓,自己也遭不住了,碍于面子没好意思说,此时见谢铭山主动递了台阶,当即借坡下驴,两人凑在手机前,一起看蜘蛛侠。 “那个,你看过一没?”电影开头一阵追逐戏,在地铁上看得眼晕,林数又担心谢铭山是为了迁就自己,随便找的片子看,于是摘了耳机,问道。 谢铭山端着手机,对着匆匆换回学士服的安德鲁的脸,一本正经地说道:“看过,荷兰弟大战岳父,有印象。” “走开哦。”林数笑着拿胳膊肘怼了一下谢铭山,道:“这个是安德鲁·加菲尔德。” 谢铭山:??? 果然是为了迁就我。 林数好笑之余又有点感动,退出电影买了个限时流量包,点开了一部两个人都没看过的《头号玩家》,道:“看这个吧,当时上映的时候我忙着写论文,没顾上去看。” 两人头碰头看完了一部《头号玩家》,后沙峪也就到了。 “有钱真好啊。”林数站在两颗茂密的枣树下,环顾着别致的花园和三百多平的别墅,发出嫉妒的声音。 “是不错。”谢铭山则没林数那么酸,随口点评了一句,就着急进屋放东西了。 毕竟背着十几斤重的东西的人不是林数。 别墅厨房靠西,想是为了采光,整面做成了落地玻璃窗,外面正是那两颗被林数觊觎很久的枣树,绿树荫浓,投下碧绿色的光影。 谢铭山把保温箱放到厨房料理台上,透过玻璃窗看见林数在外面一蹦一蹦地摘人家的枣玩。枣已经被来打扫的阿姨打过一批了,剩下的都是在高处,谢铭山担心他这么跳崴了脚,便叫他来帮忙:“林教授,给冰箱插下电。” 那些枣长得位置不偏不倚,正是林数跳起来之后摘与摘不到的临界点,他蹦跶了半天也就拽下来两三个,倒是把自己累得够呛,听见谢铭山叫他,也不玩了,老实进去帮忙。 “你想吃,待会儿拿个竹竿出去打。”谢铭山把林数摘下来的红枣用水冲了一遍,又递回给他,道:“顶上的才好吃,下面的晒不上太阳,不甜。” “懂得还挺多。”林数打趣着,躬身给冰箱插上电,又抽了两张厨房纸把冰箱里面擦了一圈,看着干净了,才把谢铭山拿出来的食物放进冰箱里。 “我奶奶家就有一颗大枣树,好几十年了,有两个人合抱那么粗,每年秋天我和我姐就一起打枣。”谢铭山颇为怀念地说着:“夏天的时候我们就把桌子抬出来在树下面吃饭,又凉快又避阳,就是一不小心会有虫子掉下来。” “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虫子掉进了我衣领里,在我脖子上蛰了好大一个包,半个后背都肿了起来,后来是我奶奶去别人家要了点用蝎子泡的药酒敷上,才消下去。”谢铭山说到这里笑了笑,用有点得意的语气说道:“有一年修树枝,我爷爷还用砍下来的树枝给我做了一把玩具弓,因为合适的木料只有一枝,所以只有我有,把我的表兄弟们羡慕坏了。” “不过后来我姐嫌我每天拿着乱射东西,把我打了一顿,抢走了。”谢铭山语气沉痛。 林数爆笑:“令姐可真是女中豪杰。” “就是欺负我呗。”谢铭山撇撇嘴:“从小到大没少挨揍。” “小时候我把家里养的鸡给闷死了,我怕我爷爷打我,就钻到床底下了。”谢铭山把最后一盒羊肉放进冰箱,一边洗手一边说道:“床底窄,他们进不来,僵持了半天我爷都放弃了,我姐拿了根竹竿进来对着床底一顿乱捅,把我戳出来了。” “真是不容易啊……”林数感叹道。 “你也这么觉得吧,我的童年因为我姐姐可是遭了不少罪。” “我是说你姐姐。” 谢铭山:…… 今年的中秋天气和煦,秋风干爽清凉,吹在人身上,颇为畅快。 林数和谢铭山合力支起放映机,午后清淡的阳光、婆娑的树枝与花叶以及谢铭山穿着白色T恤的身影一起打在幕布上,像是一幅简洁的自然画。 林数随手选了一部港剧放着当背景音,一边调试着放映机的位置,好让蔡少芬的影像完整地投影在幕布上。 “用不用把屏幕往左边点?”谢铭山问道。 “不用,调机子就可以了。”林数对着手机里的说明书左挪右移,终于调出了完整的画像,松了口气。 “投屏就是和看电视不一样,看着好多了。”谢铭山退后了几步,观察着在阳光下显影效果并不是很好,但足够宽阔的荧幕,道:“像在电影院一样,咱们家也买一个吧。” 咱们家…… 这个词像是把小锤子砸在了林数心上。 林数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了地上。 找个机会试探试探,反正我听你这个描述,也没觉得你这房客有多直…… 陶章的话在耳边响起,林数的心猛烈地跳着,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 第26页 “我去洗签子,你在外面支个桌子,弄好我们就穿肉。”林数丢下一句话,跑了。 一念生则万念起。 林数坐在树荫下,头一次发现夏末初秋,还有躁动的鸣蝉、浅淡的花香、胡乱飞舞的小虫,院子外还有狗吠、人声、汽车的鸣笛声,一切的一切轰然交织于一处,极吵闹又极安静。 试探一下…… 林数被这个念头扰得心神不宁。 “你没事吧?不是中暑了吧?”谢铭山坐在他对面,见林数魂不守舍,担心地问道。 “没事。”林数摇摇头,把烤肉的铁签分了一半给谢铭山:“咱俩一人一半。” “好说。”谢铭山麻利地戴上一次性手套,一边穿肉一边跟林数说话:“这院子不便宜吧,你朋友挺有钱的。” “是挺贵的,上千万了。”林数说到这里,心念一动,说道:“陶章他前男友是个导演,前几年市场好的时候赚了不少钱,陶章手上也有不少存款,正好这个房子是破产拍卖品,比市价要便宜不少,两人就合伙买了回来。” “前男友?” “后来那傻子劈腿了一个明星被发现了,两人大吵一架,就分了。”林数说起这事还有点唏嘘:“我朋友又给了导演一笔钱,算是把这个房子彻底买下来了。之后他自己也不愿意住在这里触景生情,就改成了民宿。” “嚯,这财力,你这朋友也是个女强人啊。”谢铭山感叹道。 “我朋友也是个男的。”林数突然说道。 谢铭山穿肉的手一抖,铁签子差点戳破手指。 “吓着你了?”林数心一沉。 “没有,没有。”谢铭山摆摆手,深深地看了林数一眼,没说什么。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晚上喝酒吗?”林数在这一片尴尬中顽强地找了个话题。 “我随便……你要喝的话我就陪你。”谢铭山沉默了一下,说道。 林数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围绕着这个话题说道:“平时在家没见过你喝酒呢。”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喝,跟着老板喝怕了。”谢铭山笑笑。 林数心一颤。 谢铭山抬眼看林数神色变了,话头一转,说道:“没你想那么惨,老板带我也是教我做生意。” “我当初刚从高中辍学的时候才惨呢,什么也不知道,又缺钱,就一家一家挨着问收不收打工的,问了七八家,都嫌我太小了,最后是一个小饭店的老板把我收下了,在后厨洗了一个月的盘子。”谢铭山摇摇头,说道:“所以现在的生活还是好很多了,有车有房,属于成功人士了。” 林数被他这一番忆苦思甜搞得又心酸又好笑,静了片刻后又笑了出来,语气真挚:“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那可不。”谢铭山说到这里时有点小得意。 两人说话间把手里的肉菜都穿好了,日头偏西,林数把一大把烤串拢到盘子里,起身说道:“我记得这边有陶章泡了三年的青梅酒,难得中秋,陪我喝一杯吧。” 谢铭山笑道:“可以,那你去拿酒,我在院子里生火。” 谢铭山干什么都好像特别利落,等林数在地下室费劲从坛子里舀了一壶青梅酒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烤炉上都已经架上肉串了。 “动作可真快。”林数感叹道,取了两个杯子放在桌上,舀了刚才冻好的冰块放进杯里,各倒了半杯青梅酒进去,再用苏打水填满。 “给你。”林数递了一杯给谢铭山:“这个酒在浸泡的时候被青梅的浸出液和冰糖稀释过,又调进了苏打水,所以度数不会很高,你当小甜水喝就行了。” 谢铭山接过,和林数一碰杯:“中秋快乐。” 林数:“中秋快乐。” 第14章 表白 林数在宿醉中醒来,发现自己被谢铭山搂在怀里。 林数:! 我……我特么,做了什么。 林数闭眼装睡,脑内拼命回想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实证明还是低估了青梅酒的度数,两人喝到最后都有点上头,林数靠在躺椅上,懒洋洋地看着天边的月亮。 又大又圆,好像一个饼…… 林数对着月亮傻乐。 为了让投影仪的画面尽量清晰,林数关了别墅里的所有照片,此时此刻,这个小院子里唯一的光源,是电影《怦然心动》映出的点点温柔的色泽。 “在想什么?”谢铭山坐在旁边的躺椅上,也有点醉了,眼尾染了明显的红色,眯着眼看他。 “在想……”林数当然不能说自己想月亮像个饼,虽然已经醉了,但自己的高知形象林数还是知道要保护好的,可他脑子此时转得慢了,愣了会儿,才终于想到一个借口,说道:“在想郑教授。” “郑教授?”谢铭山想了半天,反应过来他是在指郑黎光,这个答案很明显不是谢铭山想要的,他皱着眉头坐起身子,用脚踢了踢林数的腿,说道:“林教授今年三十六了吧?怎么还不结婚?” 林数一激灵,酒意去了大半。 体制内工作,每一个未婚男女都会有无数热心的前辈介绍对象,然而这么多年来,唯独没有人给林数介绍过:因为学校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林数曾经有过对象,那个人就是郑辉,郑黎光老教授早逝的女儿。 -- 第27页 林数用这个回答搪塞过许多人,但在这个初秋的月夜里,林数并不想用这个借口,他看着谢铭山,后者染满红晕的眼睛,明亮得吓人。 谢铭山见林数没有说话,他便自说自话起来:“我跟着老板和康校长又吃过几次饭,他提起过你,说你一直不找对象,是因为你和郑教授早逝的女儿在校园时就是一对情侣,郑辉死后,你一直不愿再找。” 林数张了张嘴,几乎就要默认了这个答案。 但谢铭山却不打算就此打住,他单手撑住林数坐着的椅背,附身靠近对方,两人的距离一时被拉得极近,近到林数的视线里,全是谢铭山灼人的目光。 “但是这个答案我是不信。”谢铭山说话时带出淡淡的酒气,扑在林数耳边。 林数不敢动了,他预感今天一定会发生什么。 “林教授,我喜欢你。”谢铭山贴着林数的耳朵说道,像是一阵电流,击穿了林数的灵魂。 黑暗里林数能听到自己轰然炸裂的心跳声,他无比清醒又满是醉意地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男人,只觉一阵翻复天地的晕眩。 后来发生了什么林数有点记不清了,他依稀记得自己向谢铭山伸出了手,谢铭山则回以有力的拥抱。 剩下的一切都变得混乱,那晚的月亮很圆满,放映机有条不紊的播放着台词: 有的人肤浅, 有的人金玉其外, 不过有时候, 你会遇到一个如彩虹般绚烂的人, 当你遇到这个人, 你会觉得无比的幸福。 “早上好。”谢铭山也醒了,声音低沉地说道。 “好。”林数站着谢铭山的手臂,干巴巴地说道 “喝水吗?”谢铭山无比自然又贴心地问道。 林数脑子根本没有转,只是顺着谢铭山的话说道:“喝、喝吧。” 接着林数就感觉自己枕着的臂膀被抽了回去,右手边的床一轻,谢铭山下床,从暖壶里倒了半杯热水,又用凉水壶里的水兑满,调成温水,递给他。 “谢谢。”林数接过杯子,眼神放空地喝完了一整杯白开水。 床一沉,谢铭山又躺了回来,在外面沾了寒气的皮肤碰到林数,令他心头一颤。 “昨天……”林数张了张口,又不说话了。 虽然酒精让昨天的记忆变得模糊,但林数也知道自己昨晚干了点什么,总的来说,就是见机行事、随机发挥、有机可乘、唧唧复唧唧…… 妈的,没脸见人了! 林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隔着被子,林数好像听到了谢铭山低沉的笑声。接着棉被一阵悉索,谢铭山也钻了进来。 你进来干什么!出去啊! 林数又想往外爬,却被谢铭山搂住了。 林数登时不动了。 棉被营造出来的空间温暖而狭小,黑暗的方寸空间里,灼热的体温蒸腾着稀薄的酒气萦绕在四周,是一种暧昧而可靠的味道,林数反而在这味道里安定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对我……”林数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措辞。 “对你有意思?”谢铭山把下巴搁在林数头顶,轻声说道:“大概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吧,穿着衬衫,带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就像是个斯文败类。” 呵呵……你的审美好奇特哦。 “那你可真是蓄谋已久了。”林数紧张的神经逐渐松弛,继续问道:“你昨天就这么表白了,不怕我是个直男,骂你大变态?” 谢铭山笑了起来,声音随着骨骼传导而来,震得林数酥酥痒痒的。 “我上周帮你收拾家,你猜我在你那个不用的书包里找见了什么?” 包……林数老脸一红。 林数:“行了,你不要说了。” 林数想起来了,自己和李辉分手那天,他去屈臣氏买了一支润滑油,后来和他用的人也没了,那支KY就被他忘在了包里。 林数又想找地方躲,谢铭山却把他牢牢箍在怀里,没有让他得逞。 “该你了,你什么时候开始觊觎我的美色的?”谢铭山问道。 “脸够大的,你还有美色。”林数唾弃道,又有点不好意思:“就那次你帮我做饭,感觉你特别……居家。”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特别帅呢。”谢铭山声音委屈。 林数:“好吧,是有点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林数激动得要死的心渐渐放松下来,手也不老实地搭上了谢铭山的腰。 手感真好…… 林数撸了半天,肚子先发出了抗议,林数有点尴尬地收回手,道:“起来吃早饭吧。” “吃什么?”谢铭山穿好衣服,问道。 林数还坐在床上系扣子,想了半天,说道:“我想吃虾饺。” 谢铭山点点头,拿大众点评搜了半天,说道:“现在只有一家店营业,离得还挺远,要不换一家?” 林数:“不要,就要吃虾饺。” “林教授,我发现你现在造作了。”谢铭山无可奈何,和林数打商量:“要不叫外卖吧,也别走了。” “也行。”林数其实也不乐意走远路,毕竟林副教授养尊处优惯了,昨天猛然一阵剧烈运动,现在腰酸得很。 林数也不系扣子了,“啪叽”一下躺回了床上,把自己拱进被子堆里,发出指示:“还要酱凤爪、奶黄包、艇仔粥,嗯……再加一个油条。” -- 第28页 “行,叉烧包要吗?”谢铭山靠着床头柜把林数点的都加入购物车。 林数想了想,觉得有点腻,拒绝了:“那个不要了,点个炒牛河吧。” “那再加个烤乳鸽怎么样?”谢铭山抬眼见林数已经把自己用被子裹了起来,便也躺了回去,紧挨着林数,将手机递到他面前给他看。 “那就点个乳鸽,再加上一个金钱肚,油条就不要了,多了吃不了。”林数就着谢铭山的手看了一下购物车,感叹道:“好几年没吃过粤式早茶了,平时也不觉得,今天一说起来还怪想的。” “你要想吃,以后我陪你去。”谢铭山下完单,把手机往床头柜一扔,靠回床头,长臂一展,让林数枕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倒是挺自觉。 林数撩起眼皮看了眼谢铭山,把脑袋往他肩头靠了靠,两人亲密地偎在一起。 谢铭山:“送过来得半小时,聊会儿天儿吧?” 林数:“行啊,你想说点什么?” 谢铭山低头看了一眼林数,眼神颇有深意:“你和郑辉是怎么回事儿?” 林数在谢铭山怀里一僵。 “不想说也没关系。”谢铭山以为戳到了林数的痛处,当即转了口风。 林数却笑了笑,道:“小谢同学,你这是吃醋了?” 谢铭山倒是坦荡:“是有点儿。” “这件事,说起来是我对不起郑辉。”林数叹了口气,在谢铭山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说道:“郑辉去世的那一年,我刚好留校了。” “我毕业的时候,系里想留校的博士不少,但留下来的只有我一个,我就被人记恨上了。我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做事也不谨慎,被人在宿舍里撞见了我和我当时的男朋友在一起的样子。虽然我们没做什么,但动作还是挺亲密的,再加上我在学校呆了近十年,都没有谈过恋爱,一时间到处疯传我是个gay。” “我当时吓坏了,这事要爆出来,别说留校了,以后学术圈我也别想待了,就是这时候,小辉就被人杀。” “我老师和郑教授交情甚笃,我读研的时候还给当时上高中的郑辉补过课,她在那时候就知道了我的性向,和我成了很好的朋友,后来她考上了我们学校的土木工程,我们俩就经常来往。” “那天小辉和同学出去玩,下午回来的时候在校门口被一个疯子捅了三刀,有相熟的同学叫了我过去,等我赶过去的时候救护车还没来,但小辉已经是在弥留之际了。”林数说到这里,停了好一会儿。谢铭山也没说话,两个人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林数才继续道:“临终前她一直握着我的手,跟我说,一定要我照谢她父母,她就一直这么说着,在救护车上咽了气。郑阿姨的两个女儿都走得不明不白,她受不了打击,当即就病倒了,郑教授要照顾郑阿姨,我便帮着料理了小辉的后事,之后郑阿姨去世,也是我送走的,连着办了两桩白事,等我回到学校,才发现到处都在传我一直在和小辉谈恋爱,抱了郑教授的大腿才留的校。这个传言要比我是个同性恋好太多了,我听到之后,其实是松了口气的,后来我导师旁敲侧击地问过我和郑辉的事,我就承认了。” 林数把头靠在谢铭山的肩上,抓起他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这事我做得挺下作的,之后我在学校,只要有人想给我介绍对象,我都说忘不了小辉,别人碍于郑教授的威望,加上女孩子总是会介怀我有一个忘不了的前女友,两者加在一起,让我在学校自在了十几年。小辉临终前托付我照谢她父母,结果父女俩却被我拉来当了十几年的挡箭牌。” 谢铭山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林数的头,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也觉得你这件事做得不地道,等你死了,很可能会被郑辉按在地上打一顿,到时候我是不会帮你的。” 林数被这句话逗笑了,他抬起头看向谢铭山,后者突然将他扯进怀里,抱住揉搓了一顿。 林数脸被rua得红扑扑的,支棱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瞪他:“你干嘛啊。” “没事。”谢铭山让林数枕着自己的胸膛,两只手从要侧环抱,将他抱在怀里,头搁在林数头顶,轻轻说道:“以后我们多去看看郑教授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最近审核时间略长,所以把发文时间调整成了凌晨,希望大家白天时可以顺利看到文章,还有就是……各位小天使们,看到这里,可以点一下那个收藏按钮吗,星星眼看你们。 第15章 搬家 中秋之后谢铭山简直进入了地狱级忙乱模式,今天送老板赶饭局,明天去机场接客户,后天还要陪客户去工厂,连着两个礼拜,都是凌晨之后才回的家。回来时林数已经睡了,谢铭山怕惊醒他,都是悄悄回自己的卧室休息。 林副教授日日独守空闺,十分惆怅:天气越来越冷了,又没到来暖气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可以抱着睡,是非常难熬的。 谢铭山:【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不用等我,早点睡。】 林数一看这烦人的消息,郁闷地把手机扔到办公桌上,左手支头,右手食中二指无聊地敲击着桌面,在想如何改变现在这空虚寂寞冷的现状。 谢铭山:【老板说明天下午没事,让我休息半天,去买床吧。】 林数:! 林数:诶嘿嘿嘿嘿。 -- 第29页 谢铭山现在住的房间原先是林数的。林数买书成癖,装修的时候不光把房间较大、采光良好的的主卧做了书房,还在里面放了两面墙的通天彻地的大书柜,全塞得满满当当,租房时他嫌收拾麻烦,就把原先的双人床卖了,另买了一个单人床支进了书房,把自己睡的次卧租给了谢铭山, 现在两人在一起了,自然是要搬到一处睡了,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去买张双人床。 林数:【可以,我明天下午也没课。三点在宜家见?】 谢铭山:【行,我开车过去。】 第二天林数吃过午饭就开始心猿意马,勉强在办公室改了两行学生论文,一看快一点了,立刻关了电脑,坐地铁往四元桥跑。 然而林副教授实在过于积极,等到了宜家时才两点半,林数也不乐意自己逛,点了咖啡和冰激凌,一边吃吃喝喝,一边等谢铭山。 所以等谢铭山找到林数时,就看见林副教授正抱着支甜筒吃得不亦乐乎。 “你平时都这么吃吗?”谢铭山走过去,把手搭在林数肩膀上。 “诶?”林数一愣。 谢铭山呼噜了一把林数的头发,道:“跟个小孩儿似的。” 林数白了他一眼,嫌弃地把谢铭山的手扒拉开,把剩下的半个冰激凌塞到了他手上。 谢铭山无语地看着手上多出来的半只雪糕,也不嫌弃,两口吃完,擦了擦手,问道:“还吃东西吗?” 林数有点脸红,摇头道:“不吃了,我们进去吧。” 林数熟门熟路地拿了门口的铅笔和便签纸,然后神色凝重地对谢铭山说道:“如果一会我买东西上瘾了,你一定要控制住我自己啊!” 谢铭山:? 片刻之后谢铭山就发现了,林数可能真有点购物癖:一进门的区域摆着许多仿真度很高的绢花,林副教授一见就走不动路了,先抽了两支绣球在手,又配了洋桔梗,还翻出一把藏在绢花底下的绿色小浆果,组了一捧粉白相间的花束问谢铭山好不好看。 “好看,你审美真不错”谢铭山点点头。 得到表扬的林数闻言又抓了一个北欧风的玻璃花瓶,把选好的假花放进瓶子里,说道:“那就买这些回去吧,可以放到鞋柜上面,不然左边空一块儿,不平衡。” 之后林数又选了一大一小两个木纹相框:“咱们俩还没照过照片呢,回去我们去拍一组吧,洗出来摆在我的写字台上。” “你觉得这个烛台怎么样?可以放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点上,应该很有感觉。” “诶,你觉得这个床头灯怎么样,看起来挺有趣的,睡前读书也能用,你把号码记一下。” “对了,再买上两打衣架,不然你的衣服没处放。” “你觉得这个夜灯怎么样?我发现你早上都是摸黑走的,这个你按一下就能亮,五分钟后自动断电,方便你出门” “这个靠背椅沙发看起来不错啊,我早就想买一个单人沙发了,放在客厅靠窗户边上,再配一个阅读灯放在旁边,在那边就着夕阳的灯光读书的感觉一定棒呆了。你把这个沙发的货号记一下。” “阅读灯就买这个吧,你看他有三个角度可以调,什么位置都能适应,看起来不错,来来来,你把这个货号抄下来。” “我靠,这个小鳄鱼也太可爱了吧,一定要买一定要买。” “还有这个毯子,这个手感摸起来好棒,天气凉了,买一个可以晚上看电视的时候盖,你喜欢哪个颜色?我觉得这个浅灰色就挺好,和家里的墨蓝色沙发也搭。” 谢铭山如同一个推车工具一样跟在林数后面,看着越来越满的购物车,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道:“林数?是不是买太多了?” “诶?没买很多……吧”林数转头,看见购物车里小山一样的东西,冷静了。 “我真的……一进宜家就忍不住。”林数崩溃扶额,把小鳄鱼、小毯子都一样样地拿出来:“宜家的工作人员肯定烦死我这种人了。” 谢铭山看着林数一副忍痛割爱的表情,道:“没事,你要想要就都买上吧。” “那怎么行,我这都是冲动消费,又费钱又占地方。”林数一脸纠结,斟酌了半天,只留了小夜灯和衣架在车筐里。 谢铭山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捡出来的东西,伸手又把相框拿了回来,和林数商量道:“把相框拿上吧,我还挺想和你去拍张照的。” “诶?”林数一愣,继而老脸一红,又有一点小期待地说:“那就拿上吧,改天我们去找我朋友拍一组照片。” 林数从谢铭山手里接过相框放进推车,并肩往床品区走去。 林数:“你觉得这个铁艺的好,还是这个木质的好看?” 谢铭山两边看了看,道:“就这个铁艺的吧,木质的多半有味儿,放家里还要散半天。” “说得是呢。”林数点头,拿过便签纸,把之前写下的货号都涂黑,郑重抄了床架的货号上去。 这么做像是一个小小的仪式,好像在告诉林数,之前的种种已经彻底过去,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未来的一切都会变得很好。 三天后,宜家的床架送到。 “你说你当初把东西都卖了是图啥,现在还要一样一样往回买。”谢铭山刚下班回家,衣服还没换,只把领带扯下来扔在一边,挽起衬衫的袖子,盘腿坐在地板上,组装床架。 -- 第30页 林数蹲在旁边,给组装主力递螺丝:“那不是我的房间放不下双人床,留给租客我又怕他会带人回来过夜,索性都换成单人床,放心。” “那怎么办?”谢铭山突然停下手里的活,忧心忡忡地看着林数。 林数:“啊?” “房东不允许,没有办法带你回去过夜了。”谢铭山笑着点了点林数的胸口,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凑过去吻了林数一下。 林数:! 林数老脸一红,扯住谢铭山的领口,加深了这个吻。 “那没办法了,只能我收留你了。”唇分,林数笑着拍了拍谢铭山被自己弄皱的衣领。 “诶,林教授。”谢铭山伸手捏了捏林数的脸,笑道:“我发现你这个人思想也很有颜色呢。” 然而现实并不允许有颜色,林数贪便宜,买的是最便宜的那种单人折叠床,床宽只有一米,也就勉强能睡个他自己,再加个人高马大的谢铭山,连侧躺着都费劲。 雪上加霜的是,因为林数有腰肌劳损,谢铭山没有在宜家随便买个床垫回来,而是特意在网上选了十五厘米厚的乳胶床垫,这个漂洋过海的高级货现在还在外飘着,新买的床虽然支好了,但没床垫也没有用,两人还得各睡各的。 而且谢铭山更惨,为了方便搬运,就把他的单人床先收起来了,新买的床架子直接在他的房间里拼好,现在他就剩下一光板床了,只能抱着被子去沙发上睡。然而他人高腿长,蜷在沙发上手脚都没处放,活像个被虐待的小朋友。 “要不还是我睡沙发吧,你去我那边睡。”林数看得于心不忍,拿着枕头过来要和谢铭山换。 “不用。”谢铭山转身,把林数圈在怀里,一拱一拱地推着他进了房间,道:“也就一晚上的事,明天床垫就回来了,我是懒得铺床了,不然把床支在客厅也能睡。” 谢铭山把枕头从林数怀里抽出来,躬身给他铺床,结果一抖床单,掉出了一张纸条,谢铭山抄手接住,下意识看了一眼:早上要把昨天剩的菜饼子都吃完。 林数一惊,伸手就要抢:“你别看!” 然而晚了,谢铭山已经看出来这纸条是当初自己给林数写的留言条,至于这个位置嘛……很明显是林数把他放在了枕头下面。 谢铭山手往上一撩,把纸条高高举起,不让林数抢到。 “诶,林教授,我发现你暗恋我很久了。”谢铭山笑眯眯地说道。 “没有,就、就收一下。”林数磕磕巴巴地说道。 “收在枕头底下?”谢铭山得意地抖了抖手上的小纸条。 林数看着谢铭山那副得意洋洋的小表情,气得牙痒痒,又觉得这样的谢铭山有种别样的帅气,心思转来转去,最后也不拿纸条了,扑过去吻住了谢铭山。 谢铭山受力,环抱住林数跌坐在了床上。 …… 事实证明,虽然床小,挤得紧一点,还是可以放下两个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宜家的接骨木花饮料,是浓缩液,一杯水里兑一点点就非常好喝,夏天加冰喝超爽,不过我买这个的原因就比较搞笑了,当时是渴的厉害,临结账之前随便抓了一个饮料就买了,出来才看到是浓缩汁,幸亏没有直接打开喝,不然我可能会像是被盐汽水喷到的草履虫一样干涸吧╮(─▽─)╭ 第16章 出事 “最近天儿又冷了。”晚上八点,谢铭山洗完盘子,哆哆嗦嗦地开了客厅的空调,又从卧室里抱出来一床法兰绒的毯子盖在身上。 “可不是,今天最低温度就只有三度,早上去学校把我冻坏了。”林数一边抱怨着,一边掀开毯子,靠着谢铭山的胸口躺下,后者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林数圈在怀里,又盖好毯子,两人靠在一起看电视。 “还是我们太原好啊,十一月就供暖了。”谢铭山漫不经心地调着频道,问道:“你们北京什么时候供暖?” “十一月十五号吧,还有一个月。”林数惆怅地算了一下供暖日期,羡慕道:“有煤就是好啊,我也想月初就供暖。” 不然每天开空调太费电了。 当然这句话林副教授为了维持自己所剩不多的形象没敢说出来。 “对了,得给你买两身衣服,我看你衣柜里都没什么秋冬的衣服。”林数突然想起来什么,从毯子里探出一只手,摸来摸去,从沙发缝里摸出来手机,打开淘宝,问道:“你想买什么样的?” “不用了,衣服够穿的。”谢铭山懒懒地说道:“给你自己买两件吧,我看你这两天上下班冻得够呛” 林数抬头看了他一眼。 林数发现发现谢铭山是一个欲望很低的人,搬来这里半年了,竟然没有添置过一件东西,以至于林数租房时清空的房间,等到他搬回来时,依然空空如也。 “你都没有买过东西吗?牙膏卫生纸这些不算。”林数搬家时曾经惊奇地问道。 “没有。”谢铭山把自己少的可怜的几件衣服扒拉到一边,把林数的各式衣服一一挂上去:“够用就可以了,没必要多买。” 林数看了看水台上自己的八个杯子,没说话。 两人的性格都有一点怪。林数是那种会掐着点买折价蔬菜和面包,买东西要认真比价格,熟知各大超市、菜市场店庆折扣季的人,但在生活细节上却从不肯委屈自己,衣服一旦旧了破了就会扔掉,入口的食物一定要买最新鲜的,定期更换家里的毛巾抹布,林林总总,行事上总带着一点文艺男青年的矜持气息。谢铭山则截然相反,住在一起后,林数有幸围观到了对方穿了八年但依然养护得很好的外套、每次穿都会耐心打球因此质地柔软的羊毛衫、洗得发硬但衣领袖口仍然干净的白衬衣,与此同时,谢铭山却在花钱上并没有多大计较,去超市买东西很少看价格、会给林数买他舍不得买又很想要的小零食小配饰、看到深夜还在卖烤红薯的老大爷也会把所有的红薯都买下,好让大爷能早点回家。 -- 第31页 林数默默观察了半天,觉得谢铭山与其说是节俭,更多的像是一种惜物。他的物欲非常低,但对身边的每一件东西都会认真打理,对于林数这种喝咖啡要一个杯子,喝奶茶要一个杯子,喝牛奶泡麦片还得再拿一个杯子的中产小作0来说,对着这种毛巾洗到僵硬都不肯换的人或许会有点气场不和,但林数却颇喜欢谢铭山这样的性格:一个悉心对待身边物品且格外恋旧的人,想来对待感情也要比其他人来得真挚。 林数打着这样的小九九,窃喜之余又忍不住有点难过,什么样的经历塑造什么样的性格,谢铭山现在这样的性格,想来与他年少时贫富交织的坎坷生活有着莫大的联系。 想到这里,林数伸出手摸了摸谢铭山的脸。谢铭山的新陈代谢很旺盛,早上刚刮了胡子,到了晚上已经冒出了一点点青白,摸在手上刺刺的发痒。 “给你买件毛衣吧,我想看你穿。”林数笑着说道,给谢铭山看他选好的衣服。 谢铭山把林数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的手抓下来,捏在手里,道:“我觉得挺好,你买吧,我把钱转给你。” “没事,当我送你的礼物好了。”林数有心和谢铭山穿情侣装,买了同款不同码的两件毛衣和毛呢大衣,本想再买两双鞋,但转念一想“双十一”快到了,鞋子又不急着穿,便只加进了购物车里,等下个月再买。 两个人依偎着逛了会儿淘宝,林数正有点困意,电话却突然响了。 “林教授,是我。”高天宇的声音慌乱地不行:“我、我刚才下课,撞到老太太了!” 林数眉头一皱:“没事吧?那老太太讹住你了?” “没、没有。”高天宇结结巴巴地说道:“但是她昏过去了。” “你没跑吧?”林数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做完翻译的活,他发现高天宇的英语确实扎实,便又给他介绍了学校附近的家教的工作,还把自己扔在学校闲置的自行车借给了他。 妈的,你可别骑着我的自行车肇事逃逸啊。学校附近全是监控,这要是追究起来,抓起来分分钟的事。 高天宇:“我就在现场呢。” “那你打120呀!给我打电话干嘛!”林数恶龙咆哮。 高天宇恍然大悟:“对、对哦。那我先打120了!林教授再见。” 对面挂了电话,林数犹在原地崩溃,然后就感觉谢铭山把毯子披在了自己身上。 “一冷一热的,别着凉了。”谢铭山道:“出什么事了?” 林数揉揉眉心,把毯子分给谢铭山一半,两人又裹到一起,道:“高天宇骑自行车把老太太撞了,给我打了个电话。” “撞得怎么样?”谢铭山皱眉问道:“你要去看看吗?” “等一会吧。”林数叹了口气,道:“看高天宇那里处理得怎么样。” 林数其实心里不报什么希望,毕竟看高天宇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学生,没事还好,要是有事,他肯定又要给自己打电话。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后,高天宇又打过来电话,可怜巴巴地说:“教授,家属也过来了,要我赔一万。” 林数眼前一黑。 最讨厌这些麻烦事了! 林数:“那你联系辅导员了没?” “没有。”高天宇反应过来,这种事好像确实跟林数没什么关系,忐忑地问道:“那我是不是该联系一下辅导员?” “你先跟辅导员把这事说一下。”林数彻底没脾气了,说完考虑了一下,还是心软了,道:我也过去,你别害怕。” 林数放下电话,疲惫地叹了口气。 “小屁孩儿。”听完了全过程的谢铭山嫌弃地评价道。 “当然不如你了。”林数被谢铭山的语气逗笑了,重新打起精神,锤了一下谢铭山胸口,笑道:“特别厉害的小谢同学,陪我去医院看看吧。” 去了医院,老太太已经推到病房里,病床边站了两男一女,林数进门之前先扫了一眼:还行,看起来没一个比谢铭山能打的。 放心进了病房,就看见高天宇怂怂地站在角落里,旁边站着辅导员张建磊,正和家属交涉着。 “林教授。”张建磊看到林数进来,先打了声招呼。 “怎么样了?”林数问道。 “奶奶在救护车上醒了,做了个脑部核磁,大夫说没什么事。”高天宇老老实实说道。 “没事什么没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闻言怒气冲冲地跟林数说道:“我妈今年都64了,被你们这一撞,吓坏了!我跟你们说,这事儿你们必须负责到底。” “您先冷静冷静。”林数淡淡说道:“我们来就是跟您说这事的。” “怎么冷静!我妈这么大岁数了,你让我怎么冷静!”男人像是被点着了一样暴怒起来。 林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反而放松下来。 这种事,最怕一上来拿着几个CT片子跟你说骨折了,那是真出事了,像这种说来说去都不说伤在哪里的,多半是没事。 “吵吵什么!几点了!”护士听到声音,过来让他们安静点。 男人被骂了,先是一静,继而看清是个四十左右的矮小女人,一瞪眼,就要吼那护士,谢铭山进来了。 谢铭山进来之前特意打理过自己,把衬衫扣子扯开了两个,精壮的胸肌和狰狞的文身一起呼之欲出,一进来跟个打手一样站在林数后面,对方士气值顿时先减-20%,安静了。 -- 第32页 “您先坐下吧,咱们慢慢聊。”林数扯了把椅子过来。对方冷哼了一下,刚想说不坐,林数就自己坐下了。 男人:…… 其实林数也不想坐的,这么一来自己平白比别人低半头,显得很没有气势,奈何最近跟谢铭山总是日复一日,站久了腰就有点疼,还是别委屈自己为好。 林数坐定,拿出手机点了点,给对方看照片。 “我们来之前看了监控,您母亲当时也骑了自行车,但是是逆行,监控都拍下来了。”林数在大学呆了十几年,附近这一片混得不能再熟了,问清楚出事的地点之后,来之前托相熟的饭店调了监控,让对方给拍了两张照片过来,赫然是老太太逆行和高天宇相撞的画面。 林数气定神闲地展示完画面,道:“您可能不清楚,这种情况即使是交警过来,也是判定逆行方是全责,我学生是不需要承担医药费的。” 男人一愣,一直和张建磊说话的瘦高个男人也看了过来,刚要说话,谢铭山突然友善地笑了笑,对面又不动了。 林数继续道:“我学生在医院为您母亲垫付了治疗款,现在出于同情我们可以不要您还回来,这事就算了了,您觉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冷了,大家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今天早上因为洗了头才出门,所以戴了连帽衫的帽子,两边的视线受阻,和横穿过来的学生撞到了一起,半天才爬起来〒▽〒 第17章 夜宵 这事就这么算了,林数四人出了医院,张建磊简直感激涕零。 张建磊刚研究生毕业,当辅导员没几天,社会经验比高天宇多了不了多少,一听撞了老太太,头皮炸得比林数都厉害,一去医院就被家属缠上了,非要给个三万才同意私了,高天宇那情况别说三万,三千都能要他命,正左右为难呢,林数就赶过来把事情解决了。张建磊此时简直星星眼看林数。 事情解决了,林数就松了口气,不在意地说道:“没事,这大晚上的,你也不容易。” 两人商业互吹了一把,把办公室友谊稍稍升华了一下,一回头看见高天宇还有点蔫蔫的。 “吓坏了?”林数在人前还是很要面子的,对着高天宇慈祥问道。 高天宇的声音里满是肉疼:“没什么,就是我垫了有小一千呢……” “天宇,怎么说话呢!”张建磊喝止了高天宇要说的话,道:“这都快十一点了,我和林教授大晚上过来处理你这个事,你还有情绪了?” 高天宇神情委顿的闭了口。 一直没说话的谢铭山突然道:“高天宇是吧?” 高天宇:“啊?” 谢铭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知道你心疼,穷学生不容易,但我跟你讲,这个钱但凡你掏了,就别想拿回来了。” 高天宇一皱眉,但知道他是林数的朋友,就没说话。 谢铭山接着道:“这就跟借钱一样,钱在谁手上,谁就有主动权。现在钱在对方手里,人家就是不想还你,你也不能抢回来不是。” 高天宇小声嘀咕:“不是能报警吗?” 谢铭山笑了笑,道:“这就是个威胁,人家交警也不能强行把对方的钱包拿出来,给你把这钱补齐了。反倒是真报了警,对方为了不把钱还你,肯定要跟你闹,你看那老太太64了,退了休没什么事,年纪又不大,有的是时间跟你耗,反倒是你,又要上课,又要打工,禁不起这样来来回回的纠缠,你就当这钱丢了,多出来的时间打打工,钱总能回来。” 高天宇不说话了。 八百块钱对一个没有经济来源的穷学生有多重要,谢铭山这个15岁就出门洗盘子的人再清楚不过了,他也没指望高天宇一下就能想明白,只是不想让林数大晚上跑前跑后这一趟,还落个埋怨,才出声劝那么一两句。见高天宇没那么大怨念了,也就不说了,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背,又站回林数后面当背景板。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林数说道。 林数对高天宇的态度也不在意,他教过的学生成百上千,有逢年过节还要给他寄特产的,也有帮忙介绍了工作还要怀疑他有没有收中介费的。林数教了十年书了,早就对这些事看淡了。此刻他琢磨的是另外一个问题:高天宇他们要怎么回去。 张建磊好歹他是同事,出于那点微薄的办公室友谊,他其实有心捎张建磊两人回学校,但高天宇还骑着自行车,林数不敢放在宾利后备箱里,怕把车划出痕迹来,思来想去,让那点脆弱的友谊见鬼去了,什么也没说,直接和张建磊道别 “行,你们赶紧回吧,我骑电动,正好和天宇一起回去。”好在张建磊也有交通工具,四人在医院门口告别,林数和谢铭山去取车子。 “林教授。”高天宇突然出声叫住了林数,扑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又深深鞠了一躬,大声道:“谢谢您!” 林数一愣,谢铭山皱起眉头。 两人谁也没说话,目送着张建磊和高天宇走远,谢铭山才语气不善道:“你这个学生……” “可能脑子不太好用吧……”林数打了个寒颤,觉得莫名其妙:“算了,小孩子犯傻气,别想了,回家吧,困死了。” 两人并肩走着,谢铭山还是不太高兴,绷着一张脸,道:“你们学校的学生……” -- 第33页 “并不会有人这么抱我。”林数发现谢铭山可能是吃醋了,心里还有点小窃喜,见四周没人,摸了摸谢铭山的耳朵,笑道:“不要吃醋哦,只有你喜欢我,我也只喜欢你。” 谢铭山的心情果然好了一点,牵住林数的手放进自己衣兜里,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到家快十二点了,林数一进门就哀嚎一声反身抱住谢铭山:“怎么家里比外面还要冷!” “因为车里有暖气。”谢铭山搂着林数的腰将他整个抱起,放到沙发上,裹上毯子,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暖和暖和再睡?” “要。”林数跑了一晚上,又冷又饿,也不管大晚上吃完胖不胖了,疯狂点头:“我还要加一个荷包蛋。” “行。”谢铭山拍拍林数的头,让他先玩手机,自己去屋里换了衣服进厨房做饭。 东西都是现成的,两人在一起后,冰箱里就常备着面条,加之谢铭山总是半夜回家,难免要吃夜宵,林数便熬了高汤拿乐扣盒分好冻在冰箱里,用的时候拿水化开,就能浇面吃。 谢铭山麻利地把高汤取出来,加了开水放在电磁炉上烧着,又在灶台上做了一锅清水。翻了翻冰箱,找到一颗娃娃菜、半盒牛肉卷。 娃娃菜洗干净放在一边控水,牛肉卷则撒了点料酒和葱姜蒜,腌在一旁去腥。谢铭山做完,觉得还是少点东西, “海带在哪里?”谢铭山问道。 林数把自己裹成一条毛毛虫,只露出两只手,抱着手机玩消消乐,听见谢铭山问他,忙里偷闲地答道:“灶台上面的橱柜里。” 谢铭山依言找出海带,赶时间拿热水泡了,指望它快点泡发。又从冰箱里拿了两颗鸡蛋去水龙头处清洗。 “需要帮忙吗?”林数披着毯子站在门边上,问道。 谢铭山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是说说而已:哪有人干活还披着毯子呢。 “不玩手机了?”谢铭山拿了一只小锅接了少半锅水,问道。 “命用完了。”林数撇撇嘴,跟在谢铭山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干嘛要做两锅开水?” “你不是嫌上次的荷包蛋蛋白上沾着肉渣滓吗,这次用清水给你煮,就不会沾东西了。”谢铭山随口说道,倒了点白醋和食盐进去,把火开得最大。 林数有点不好意思:“那多麻烦,还得多洗一个锅。” 谢铭山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我洗就行了。” 林数嘿嘿笑着过去亲了他一下。 “唉,林教授你这样我就得问你了。”谢铭山抓住林数揉搓了两下,道:“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有人给你洗盘子呀?” “那还用说。”林数怕抱来抱去毯子上的绒毛掉到锅里,扒拉开谢铭山的手,退回门边上说道:“当然是喜欢洗盘子的你呀。” 谢铭山嫌弃道:“我就知道。” 说话间水开,谢铭山调成小火,拿筷子在水里搅出漩涡,磕了一颗鸡蛋进去。 “我的鸡蛋要溏心的。”林教授在一旁指手画脚。 谢铭山没理他,指挥道:“去,给我拿根葱去。” “要溏心啊。”林数又叮嘱了一遍,去阳台拿葱去了。 谢铭山在厨房笑了笑,拿手机定了三分钟的倒计时放在一边,正好旁边的清水开锅,赶紧把面放了进去,接着将泡好的海带切成细丝,扔到煮着高汤的锅里。 “拿来了。”林数终于舍得放下毯子,把还带着土的小葱洗了递给谢铭山。 谢铭山接过,一边切葱花,一边道:“快去把手擦干净了,一会儿又冷了。” “知道啦。”林数拽过来旁边的毛巾擦着手,还在关心自己的溏心蛋道:“我的鸡蛋好了没?全凝固住了我就不吃了。” “再等一会儿。”谢铭山看了眼倒计时,还有一分钟。 煮面的水滚开,谢铭山往里面加了一点冷水,把切好的葱花分进两个碗里,给自己的碗里多加了点胡椒面。 “你要吗?”谢铭山问道。 “不要。”林数对辣椒不屑一谢,问道:“为什么你每次煮面都往里面加水?” “不知道,我姐教我的。”谢铭山看差不多了,关火,小心地把鸡蛋捞出来放进碗里,道:“每次开锅的时候要加一点冷水让它冷却,滚三次水才能捞面。” 林数没得到答案,转身去客厅找手机百度。 谢铭山又点了一次水,估摸着快熟了,把娃娃菜和牛肉卷一起下进高汤里。 “我知道了,网上说这叫‘点水’,这样可以防止溢锅,还能让面的吃起来更筋道。”林数百度完兴冲冲跑过来炫耀。 谢铭山点点头,笑道:“林教授我发现你求知欲很强嘛。” “这就是当教授的个人修养啊。”林数摇头晃脑地接受了谢铭山的赞美。 那边开了第三次锅,谢铭山顾不上说话,将面条分两份捞进碗里,再倒进煮好的汤料,最后每碗各淋了一点香油。 顿时小厨房里喷出了一股浓郁的香气,林数没出息地擦了擦口水,主动过来端碗。 “你别动,烫着你呀。”谢铭山赶紧把林数伸过来的手挥开:“你去拿筷子就行。” 林数怕挡着谢铭山的路,赶紧退出厨房,摆好筷子等他。 汤的温度高,谢铭山小心翼翼地端着汤碗出来,乳白色的热气在寒冷的房间里格外明显,包裹着客厅的灯光,氤氲在谢铭山身旁,像是为整个画面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泽。 -- 第34页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林副教授跃跃欲试要发表高见。 “不用说了,我觉得不是什么好词。”谢铭山放下碗,捏捏耳垂缓解了一下手上灼热的温度,满脸写着拒绝。 然而林数并不听他的,深情表白道:“你就像我烛光里的妈妈。” 谢铭山:…… 林数:“妈妈。” 谢铭山:…… 谢铭山:“林教授,你知道你这样是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林数:“诶?” 林数:“妈妈,我错了,妈妈。” 谢铭山崩溃扶额,往林副教授的嘴里塞了一筷子肉:“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了,大家都买了什么东西呢,我买的最多的就是护肤品了,年纪越大,每天往脸上涂护肤品时也就越虔诚,希望我的皮肤能感受到我的心意QAQ 第18章 手工 林数:【晚上加班吗?】 谢铭山:【不加,怎么了?】 林数:【晚上出去吃吧,我下午要去酒仙桥开会,估计不能按时下班了。】 谢铭山:【好。】 林数:【吃烤肉?】 谢铭山:【可以。】 就回这么点字…… 林数不满地戳了戳谢铭山的回信,但也知道他现在八成在忙,怕他开车分心,也就没有再聊,转而上网站团了一家烤肉店的券,秒杀活动加上一张大额优惠券,两百多的双人套餐竟然只花了59元,致力于每月日常开销不超过三千元的林数暗戳戳截了张图,准备写进日记里。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林副教授三点钟风尘仆仆赶到酒仙桥,一个小时之后,会议就结束了…… 逗我玩呢…… 林数崩溃地坐在会议厅里,磨蹭着不想走:他团烤肉用的大额优惠券一退票可就没了,所以团购券不能退,可酒仙桥离家太远,之后再专门开车来一趟又不值当,林数看现在还有人在会场里不停地合影留念,便琢磨着自己再在这里蹭一会儿座位,最好能磨到五点钟,直接去饭店等谢铭山。 然后他就看到了吴清——常年致力于找自己茬的万恶院长正缓缓向自己走来。 我可去您马的。 林数懒得和吴清打交道,手机也不玩了,快速溜出会场,去798闲逛去了。 林数上学的时候爱来798,那时候没什么钱,但穷有穷的玩法,和男朋友拍拍照,看看展,总是开心的。不过自从上了班,他就很少再来了,因为有钱了,来这些地方时反而更花钱了。 人的欲望是无限增长的,林副教授如此感叹道。以前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商品不觉的心动,是因为知道自己什么也买不起,便干脆不想了,有了工资之后,那些觉得奢侈的东西就好像突然贬值了一样,各种玩乐都可以体验一番,日式冰激凌也能一人一个随便吃,设计巧妙的艺术品也能挑一件小的带回家,如此一来,街边的灯红酒绿就从靓丽的风景线变成了冷酷的碎钞机,林数最后一次去798时,一不小心就花了小一千,从此他就把这种大型艺术园区列为了自己的禁地,非工作原因绝不踏足。 自己可是要努力给自己养老的人,一分钱都不能轻易浪费。 林数这么告诫自己。 798一如往常般繁华,林数生怕自己的购物欲发作又没人看住自己,把信用卡刷个精光,连园区也不敢逛,随便选了家咖啡厅进去,想点个便宜的美式好蹭坐。 美式……35元。 林数又退了出来。 这可太烧钱了吧,林数的葛朗台之魂熠熠生辉,干脆站在外面用手机搜798哪家咖啡馆的平均消费在20元以下。 正搜索着,手机突然一震,弹出个消息:【手作木工花架DIY活动突然空出两个名额,哪位现在在798艺术园区行行好给我报个名吧,原价69元,找我报只要19.9,老板要看上座率QAQ】 林数一眼扫过去,就看见了一个19.9……这不就是自己心目中的合理价位吗! 林数点开看了一下发信人,备注是学生—徐睿,想了想,好像是前几届的学生,现在应该是在北师大读研究生,再看了眼活动内容,是自己用木料diy一个网红的试管插花架……虽然没什么用,但好歹能拿个成品回家,又能打发时间,价格也合适,林数略一琢磨,就转了个红包过去。 林数:【我就在798,怎么过去?】 林数想打暴徐睿的狗头。 太坑了……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坑的学生。 林数万万没想到,自己报名的是一个亲子木工活动,175的林副教授鹤立鸡群地坐在一群娃和妈的中间,端庄地宛如一只没长大的巨婴。 林数:【徐睿,你完了。】 徐睿:【林教授求求你帮帮我吧,钱我退给你,你可千万别走啊,不然不够计划的半数,我老板要削我的。求您了。】 林数看了眼徐睿一连串哭天抢地的表情包,最终还是没好意思一走了之,硬着头皮缩在小学生桌椅里面听木工老师讲课。 看人差不多到齐了,木工老师上台,温声说道:小朋友们,都上小学了吗? 林数:…… 毕竟是亲子活动,主要面向的是五六岁的小豆丁,所以工艺不是很难,花架整体就是一个用四个木板搭成的四边形方框,只需要在一块长方形松木板上打三个等距的圆孔,再用矬子把孔扩宽到可以放进试管的大小就可以,林数毕竟是个成年人,几下便打好了孔,率先进入了扩孔阶段。 -- 第35页 谢铭山:【开完会了吗?】 林数:【早开完了,现在在锉木头。】 谢铭山:【?】 林数瞟了一眼小朋友们的进度,发现自己遥遥领先,便把木板和矬子扔在桌子上,跟谢铭山八卦了一番自己是如何被坑进亲子活动来的。 谢铭山:【哈哈哈哈……为人师表的路上总是崎岖的,辛苦了。】 谢铭山:【我下班了,大概一个小时能到798,你能弄完吗?】 林数:【没问题,我肯定第一个做完。】 谢铭山:【噗——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攀比对象很有问题?】 谢铭山:【那你加油哦,林小朋友。】 林数被谢铭山的话臊得脸红,把手机丢在一旁专心锉自己的木头,然后他就发现事态的发展渐渐不受控制了。 先是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率先锉好了工件,紧接着又有好几个小孩儿拼好了花架,而林数这边,连一个孔还没锉好。 林数身为成年人的尊严遭到了碾压,手机也不玩了,拿起锉刀一顿疯狂输出,奈何木屑纷纷而下,进度条却一点没长。 “林小朋友,你的家长来接你了。”林数正和隔壁小孩儿攀比能呢,冷不丁听到头顶声音响起,差点把锉刀扔出去。 “瞎叫什么呢。”林数不轻不重地锤了谢铭山一下。 谢铭山:“做好了吗?” 林数沮丧道:“还差得远呢。” 谢铭山环顾四周,发现林副教授的动手能力是真的不行,现在进度落后于他的,也只有一个独自一人来的,不超过十岁的小女孩儿了。 谢铭山扯了把椅子坐下,感叹道:“果然小朋友没有家长是不行的。” 说完,谢铭山把矬子从林数手上拿过来,几下便锉好了一个圆孔。 林数:! 谢铭山没抬头,默默感受了一下林数崇拜的目光,才说道:“你用的力气不对,看起来费了不少力,其实真正用到点子上的少。” “懂得不少啊。”林数酸溜溜地说道。 “还行。”谢铭山低头凑近台虎钳,将木屑吹走,道:“之前跟人混过一阵子装修队,学了点。” “你到底打过多少份工?”林数有点诧异。 “数不过来了。”谢铭山把台虎钳调松,取下木板,换了一个方向,开始锉另外的孔洞。 “家里出事的时候我才十五岁,未成年人家也不敢雇,所以我只能找那种不看身份证的小作坊,这种店生意时好时坏,都干不长久,不知不觉,就换了十几家。”谢铭山说话时手也不停,木屑翻飞,他便将林数赶远了些:“你离远点,别把木屑吸进去。” 林数依言退后了许多,又叮嘱道:“那你也别说话了,小心到时候吃一嘴。” 谢铭山笑笑,也不再开口,专心把剩下的部件锉完,四片木板搭在一起,小心地在连接处抹上胶水,固定成花架的形状。 他用手指按着四个边角,等胶水干透,道:“没想到你喜欢这种小玩意。” “打发时间呗。”有谢铭山当枪手,林数终于没了自己是全班最后一个没交作业的小学生的焦虑感,他四下环顾一圈,发现自己的位置还挺隐蔽,一只手便不老实地爬上了谢铭山的大腿,在上画圈圈。 谢铭山:“你在干什么?” 林数一本正经道:“缓解自己被工作碾压后的虚弱。” 谢铭山:…… 片刻后胶水干透,谢铭山在手里把玩了一下,见没什么问题了,还给了林数,道:“成了,林小数同学可以去交作业了。” 林数白了他一眼,自己起身去找徐睿要了三根试管,组成一套成品,转身对谢铭山道:“走吧,去吃饭。”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798。”出了木工教室,谢铭山和林数肩并肩走在一起。胡杨树的叶子渐渐泛出金黄的颜色,秋风吹过,便离开枝头,飘过密集的人流和宽阔的街道,悄然落地。 “没来玩过吗?”林数问道:“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今年开春吧。”谢铭山眯着眼回忆道:“鑫创是老板很早以前投的,这两年限采越来越严格,老板就渐渐把生意转到环保上,去年这边的生意算是走上了正轨,过完年老板就把整套班子搬来了。” “幸亏你当时单身,不然拖家带口的,怕是得重新找工作。”林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之前住哪里?” 谢铭山:“老板家啊。” 林数:! 林数一把掐住谢铭山腰上的肉,严肃道:“给我老实交代,什么情况?” 谢铭山被掐得一个趔趄,连连告饶:“轻点轻点,疼。” 谢铭山锻炼得很好,腰部紧实,林数掐着一把肌肉还怪费劲的,闻言便松了劲,继续逼问道:“你给我讲清楚,怎么睡到你老板家去了!” 谢铭山揉了揉腰,道:“每天都想什么呢,老板他老婆莉姐和我姐是闺蜜,照顾我让我睡了两天他们在朝阳区的房子。” “你以为人家跟咱们小市民一样呢,举全家之力就供一套房子。”谢铭山泄愤似的把林数的头发呼噜了一遍,直到变成了一个毛蓬蓬的鸟窝才收手:“是夏天的时候老板最小的一个外甥考来北京,那边离学校近,我就搬出来住了。” “嚯,想不到你这还有裙带关系呢。”林数没听他说过里面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八卦道:“你老板娘和你姐怎么就闺蜜了?” -- 第36页 老板娘侯莉比路州小点,但也有五十了,谢铭山他姐最多三十岁,这岁数差得可够多的。 “路博思还记得吧,我老板他儿子,初中开始学美术就是我姐教的,那时候老板他天天在外面跑,家里就我姐和莉姐,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对上眼缘了,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路博思现在见我姐都叫姨。” “看不出来啊。”林数戳了戳谢铭山,笑道:“想不到你小子一脸平平无奇,还是个外戚。” “那不然呢,大家都是打工仔,别人给提供宿舍就不错了,哪有我这样的,在外面租房还能全额报销。”谢铭山笑道。 “说起这个来了,你们会计这个月还把房租打进卡里了,你说咱俩这关系,是不是不太合适了?” 谢铭山刚搬来的时候,问林数要了个卡号,每个月会计自动会把房租打进林数卡里,林数刚开始还觉得挺好,不用担心租客拖欠房租,但两人现在谈起恋爱来,再收这笔钱,林数便总有一种自己和谢铭山私吞公款的罪恶感。 “没事,打到你卡里就拿着呗。”谢铭山不以为意道:“你都说了,我好歹是外戚,这笔钱也算是给我的补贴,公司的司机都是五六千的样子,我的工资不好太多,就从这些地方给我找补,都是正当收入,你别有心理负担。” 谢铭山说完,见林数还有疑虑,便低下头,凑到林数耳边,悄声道:“再说了,你让我怎么跟会计说,说我跟房东有不正当交易,所以不用交房租了?” 林数:……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我在熬夜抢货,今天的我在熬夜退货……两只黑眼圈感觉多贵的眼霜也救不回来〒▽〒 第19章 传销 凌晨一点,林数头抵在谢铭山胸膛,抱着他睡得正香,突然整个人被从床上带了起来,登时被惊醒了。 “怎么了这是?”林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就看见谢铭山直直地坐在床上,探手摸了一下他的后背,全是冷汗。 “做噩梦了?”林数拧开床头灯,问道。 谢铭山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说道:“你听楼底下。” 林数这才注意到楼下传来的动静,声音不大,一男一女,间或有婴儿的哭声,像是两口子在吵架。 林数侧耳听了片刻,听出来女声是四楼的杨晓婷,于是说道:“是四楼的在吵架吧,两口子结婚不久,可能闹别扭了。” 林数一边说,一边挪到床头,给谢铭山倒了杯水递过去:“喝点水吧,出了一身汗。” 谢铭山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注意力却仍在楼下,他侧耳听了片刻,道:“听着不像吵架,像是催债的,我下去看看。” 说完披了衣服就要出门,林数怕他着凉,本想拦着他,转念一想,又担心杨晓婷一个弱女子出事,便也不再拦他,而是爬起来穿上睡衣,道:“我和你一起下去” “不用,大晚上的,你小心着凉。”谢铭山摆手制止道:“明天早上还要上课呢,你接着睡吧。” 林数白了他一眼,一边低头系扣子,一边道:“小谢同学,不是我说你,就你这人高马大过肩龙,半夜去敲门,人家只能以为你是催债二号,别说是个小姑娘,就是男人也不敢给你开门。” 谢铭山闻言一愣,继而笑了出来,道:“那还得林教授陪我走一趟了。” 林数哼了一声,两人一起往四楼走。 “你知道四楼家是什么情况吗?”谢铭山把林数的手揣进自己的一兜里,问道。 “还算了解吧。”林数和谢铭山牵着手,道:“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卖菜的大婶,我们都叫她常姐,这家的男的就是常姐的儿子,叫姚宇骅,前段时间好像在创业,过来拉拢过我两次,我觉得不靠谱,就给拒了。妻子叫杨晓婷,在附近的小学当老师,暑假买菜的时候遇见过几次,帮着她婆婆卖菜,是个挺老实敦厚的女孩子。” 说话间,两人下到四楼,西户的房门是关着的,里面的吵闹声却一点也没关住,轰轰烈烈地传了出来,把声控灯都激得亮了起来。 为了减少对杨晓婷的视觉冲击,林数示意谢铭山到自己后面去,他则上前敲了敲门。 里面的吵闹声一顿,一个女人开了里面的木门,隔着外层的防盗铁门,问道:“什么事?” “杨老师,我林数,听见你这里一直有动静,我就下来看看,没事吧?”林数问道。 杨晓婷听完神色一松,紧接着将目光移向林数身后的谢铭山,欲言又止。 林数见她的神情便知道她是被谢铭山那满满的打手气场给震慑住了,于是主动解释道:“这是我租客,和我一起下来看看情况。” 杨晓婷闻言彻底放松了下来,主动开了门,悄声道:“是我老公的四叔,过来催债了,林教授你帮帮忙,看能不能帮我劝一下。” 林数点点头,然而还没进门,一个细瘦的中年男子就把杨晓婷推到一边,扯开了门,怒气冲冲道:“这大晚上的,怎么还有男人上门呢!谁呀?” 谢铭山当即把林数拉到身后,厉声道:“我们楼上的,大晚上吵吵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男人打量了一下谢铭山,声音先降了一个档:“我是她叔叔,自家事,一会儿就完了。” 说完就要扯上门板,却被谢铭山抢先一步架住了,道:“不就是催债吗,我家也借了杨老师钱,一起谈啊。” -- 第37页 说完,也不等男人反应,自顾自踏进了房门,男人还想拦着,却被谢铭山一把推开,两步进了客厅。 林数正在后面花痴自己老公A爆的场景,等回过神来,谢铭山已经踏进了房门,赶紧跟了进去,和杨晓婷并肩走到一处,小声安慰道:“我们在呢,没事。” “你先告诉我,这是怎么了?”林数悄声问道。 杨晓婷脸一红,接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赶紧抹了一把脸,道:“我老公在外面搞传销,把亲戚都坑进去了,现在崩盘了,就有人上来要钱了。” 林数心里一咯噔:上个月杨晓婷她老公姚宇骅就找上门来过,说有个赚大钱的项目要和林数一起做,幸亏当时自己留了个心眼,不然现在就真得和这个四叔坐在一起抱头痛哭了。 当然四叔并没有什么心思和林数一起哭,他大晚上在这儿熬夜蹦迪就是为了要钱,坐上沙发先点了根烟,发难道:“我就不说我侄子之前骗我进传销让我花了多钱了,就说小骅之前跟我这儿借过十万块,你们是不是该还了?” 谢铭山一皱眉,道:“还有婴儿呢,抽烟就免了吧。” “这有什么,哪儿那么娇贵。”四叔不以为地一摆手,道:“先还钱再说吧,小杨啊,我可听说你们这当老师的能搂不少钱呢,和我们不能比,我们这辛辛苦苦打一年工,也就不到十万,你们这把钱坑了,我一年都是做白工了。” “掐了。”谢铭山厉声道:“我不闻烟味。” 四叔当即要发作,却见谢铭山满脸怒容,暗自思忖了一下自己和谢铭山的体量差别,深吸了一口气,把烟扔在脚下,踩灭了。 “我不也是。”谢铭山舒了口气,后背靠在沙发上,左脚踝架在右膝上,道:“我比你还惨呢,光借姚宇骅就借了二十万,你们还是亲戚呢,按远近亲疏,也得是先还我们吧?” 四叔万万没想到,自己过来讨个债还能遇到插队的,也不知道怎么说了,索性先撒泼道:“这是他们的事,我可管不了,我家现在是没米下锅了,小光的学费都没没缴,小杨你要是不还,是要我家的命呢。” “我们就容易了?我一个打工的,钱也是从老板那边借的,这钱要是回不来,我还怎么干?”谢铭山陡然提高了声线,接着眼神蓦地转向四叔,道:“你怎么说也是他家亲戚,不先帮着凑凑先把我这外人的钱还了?” 四叔瞬间就要炸了,林数在旁边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拽着杨晓婷进了婴儿房,问道:“到底什么情况?你老公呢?” “我老公……我老公欠债太多了,不敢在家呆着,去外边躲着去了。”杨晓婷还未说话,眼泪就先下来了:“这个垃圾,在外面瞒着我不知道借了多少钱,现在一个个的都找上门来了,就是把房子卖了我也还不起啊!” “杨老师你先冷静冷静。”林数抽了张纸递给杨晓婷,接着指了指还在婴儿床上大哭的婴儿,道:“你家宝宝哭了好久了,你先哄哄他吧。” 杨晓婷被林数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孩子早被她和四叔的吵闹声吓到了,如梦初醒般抱起孩子哄着。 林数怕她要喂奶,自己在这里尴尬,便先捡重要的问题问道:“你这个四叔到底借给你们多少钱?” 杨晓婷愁眉不展,抱着孩子轻轻晃着:“小骅说欠了八万三,但姚军——就是他四叔说是欠了十万一,我也不知道该信谁的了。” 林数一时头大,菜场的大婶善良又能干,怎么养个儿子这么不成器,但事已至此,林数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继续问道:“那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都闹到家里了,不给钱肯定打发不了。” “钱……”杨晓婷抱着孩子看了看林数,又低下头,停了片刻,才说道:“家里现金就两千了。” “那你拿一千行吗?”林数考虑了一下,问道。 “行……行吧。”杨晓婷皱着脸点了点,道:“麻烦林教授了,没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事,没事。”林数和一个小媳妇独处颇觉得不自在,商量好了便快速出了门。 外面不出所料,谢铭山脱了外套,露出了自己的嚣张过肩龙,增加了50%的震慑度。 不冷吗…… 林数有点担心地坐到谢铭山的身边,捡了干净的水杯涮了一下,倒了热水放在了谢铭山手边。 接着发了条微信给他:【小杨说了,现在能拿一千出来给四叔,你看着砍价吧。】 谢铭山低头扫了眼手机,便锁了屏幕扔在一边,转头直视姚军道:“我不管你借了姚宇骅多少钱,那是你们自己家的事,但是我借出去的一分也不能少了,你看着办吧。” 四叔显然是被谢铭山武力威吓过了,不敢跟他正面硬刚,便转头去喊杨晓婷:“小杨,出来说话,躲屋里做什么?” 杨晓婷刚喂完孩子,慌慌张张地整理好衣服,抱着孩子出来时,脸上还带着泪痕。 “四叔,我就直接跟你们说吧,家里现在是一分钱也没有了,手上就一千块,你看要不先给了谢大哥?”杨晓婷期期艾艾地挨着林数坐下了。 “我觉得可以。”谢铭山不等姚军说话,抢先说道。 “那不行!小年轻有什么花销的地方?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没钱拿回去是要逼着我家喝西北风啊!”姚军登时就炸了:“这个钱你得给我。” -- 第38页 “那怎么着?我就白来一趟了?”谢铭山“哐叽”一下拿起水杯重重砸在茶几上,众人登时瑟缩了一下。 “要不咱俩平分着来吧,我们吃点亏,一人五百,谁也别白跑。”林数适时插话道。 四叔是不愿意的,但可恨就可恨在他没带够人手,自己一个身高170,体重还不到120的弱势群体实在没勇气挑战人高马大的谢铭山,姚军考虑来考虑去,还是妥协了:“五百就五百吧,小杨啊,不是我说,你们可是把我们家坑惨了。” 接下来就是乱哄哄的分钱现场,杨晓婷给了钱,姚军留了个收据,总算是把这个瘟神送走了。 等姚军出了门,谢铭山转手又把五百块递了回去。 “谢谢,谢谢。”杨晓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接过钱,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都不容易。”谢铭山摆摆手,嘱咐道:“你家里还有人在北京吗?这两天最好别在家住了。” “我闺蜜在北京,我跟她说好了,明天就和孩子过去。”杨晓婷抹了眼泪,说道。 “行,那我和林教授就先上去,有事就喊我们。”谢铭山点点头,看了一眼快三点了,明天早上林数还有课,便也顾不上和杨晓婷寒暄了,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 “快点睡觉。”回了家,谢铭山赶紧把林数拱到被子里,有点抱歉地说:“让你陪我闹了这么半天。” 林数被包成一个蚕茧,只露出一个脑袋,笑了:“有什么,我很喜欢看你行侠仗义呢,很帅的。” 谢铭山笑着亲了亲林数,林数趁机将他拽了过去,拿被子裹了起来,道:“睡吧,大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骑车子回家,一枚黄色的银杏叶落在了头发里,到家了才发现,于是我就傻乎乎地顶着一只小扇子穿街过巷,还和邻居大爷热情地打招呼……我QAQ 第20章 冻疮 “后来杨老师家怎么样了?”谢铭山拿刷子把八只螃蟹一一洗好,递到林数手边。 北京终于来了暖气,林数从寒冷的封印中解放出来,决定吃点好的,斥巨资淘宝了八只三两的母蟹快递回来。 “前两天看见几波人来看房,应该是要卖房子了。”林数把螃蟹肚皮朝天码放在盘子里,放了姜丝和花椒,又浇上黄酒,只等锅烧开就上锅蒸。 “那个姚宇骅我之前我碰见过两次,没想到能做出这种事来。”谢铭山叹了口气。 林数知道谢铭山小时候因为他爸,肯定被催债的堵过不少次家门,不然那天处理杨晓婷家的事也不会那么熟练,担心说这个触及到他的伤心事,便不愿和他多讨论这件事,而是换了个话题,道:“我取暖费下来了,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换个手机,咱们哪天去看看吧。” “不用,现在手机还能用,用不着换。”谢铭山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到林数后面,两只胳膊架在他的肩膀上,环抱着他,道:“买个投影仪吧,我想要那个。” “这两天没活动,等‘双十二’吧。”林数发现谢铭山对投影仪十分有执念,已经问了好几次,但林数觉得家里就那么点地方,已经有台电视了,再放个投影仪不仅功能重复,还占地方,因此总是搪塞他。 “我发现你就是不想买。”可惜谢铭山早就发现了他的小九九,不开心地戳他。 “走开走开。”林数抓住谢铭山的手,道:“我要放螃蟹了。” 谢铭山怕他烫着,不敢再闹,撇着嘴撤出了厨房,去客厅摆盘子了。 晚上林数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兔子,被人肚皮敞开四仰八叉地绑在树上,有个黑衣男人狞笑地走过来,林数吓得拿耳朵捂住了眼睛,哆哆嗦嗦地等大刀向自己砍来,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发现男人正在RUA自己毛蓬蓬的肚子。 有病啊! 林数在满心不解中被RUA醒了。 谢铭山的手一直在蹭他的肚子。 这都什么毛病? 林数满头问号地抓住谢铭山的手,却发现他的手烫得厉害。 “小谢,醒醒。”林数觉出不对,赶紧把谢铭山推醒。 “怎么了?”谢铭山迷迷糊糊地问道。 林数先探手测了测他额头的温度,确定他没发烧,才说道:“你手怎么这么烧?” “啊?”谢铭山还没清醒,傻乎乎地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道:“没事,可能冻疮犯了。” 说完一把抱住林数,将他拖回被子里道:“睡吧,没事。” “这怎么就没事了?你不涂点药?”养尊处优的林副教授从来没有得冻疮的经验,脑子里都是网页上伤疤通红溃烂的样子,登时吓醒了。 “家里没有药,忍忍一晚上就过去了。”谢铭山今天开车陪路州去了趟天津,累得脑子都木了,现在只想睡觉。 林数看他不上心的样子也没办法,上网搜了半天也没什么好用的办法,只得找了管护手霜过来,抓着谢铭山的手给他厚厚地涂了一层,心疼地说:“是不是今天吃螃蟹吃过敏了?” “没那回事儿,老毛病了,冬天总是要犯,我都习惯了。”谢铭山闭着眼说道:“你别费心了,这也没办法。” “你怎么弄的?”林数无奈地躺了回去,问道。 “小时候出去打工,快过年了那家跑路,钱也没结,那时候不比现在热闹,年前大部分店铺都关门了,我找了好半天找到家洗车行还开着,就问要不要洗车的。” -- 第39页 “天气太冷,用冷水洗车太遭罪,好多人都不干了,正缺人呢,就把我招了干了俩礼拜。”谢铭山说着话无意识地又开始挠手上发痒的地方,林数怕他把皮抠破了,赶紧把他两只手拘在怀里。谢铭山没了自由,难得露出一个委屈的小表情,接着说道:“快过年了,车主们怕冷,又想把车洗干净了好过年,所以洗车行的生意特别好,我一天就得洗十四五辆,下了工手已经冻得没知觉了,当时没常识,手冻僵了就总是抓着暖气烤,没两回就弄出个冻疮来。” 林数听了难过,正想安慰他两句,就看见谢铭山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道:“领导,我都交代完了,能让我睡了吗,快困死了。” 林数登时被气笑了,也没心思安慰他了,把被子一扯扔在谢铭山身上:“知道了,睡你的吧。” 虽然谢铭山不当回事,但林数着实对他的冻疮上了心,趁着没课就在手机上百度怎么治冻疮。 “林教授你长冻疮了?”高天宇的声音蓦的在背后响起,惊得林数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天宇啊,你怎么过来了?”林数很烦这种在背后看自己手机内容的事,皱着眉头准备说他两句。 “教授你是不是长冻疮了?”可惜高天宇这个缺心眼实在没什么察言观色的能力,兀自兴奋地说着:“我知道一个偏方,以前我长冻疮我奶奶就是这么给我治好的。” 林数:! 幸运的高天宇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逃过了林副教授的训诫,老老实实写了个方子。 “就是拿萝卜叶子煮水,一天泡三次,泡一个礼拜。”高天宇边说边瞟林数,想看他到底哪里生冻疮了。 林数简直被这个宇宙直男弄得没脾气,道:“别看了,是我朋友,我帮他问的。” “哦哦。”高天宇又老实地收回目光。 “你找我什么事吗?”好歹拿了人家的偏方,林数又努力扮演起一个为人师表的好教授形象。 “啊!这个。”高天宇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过去,把林数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林数一把按住高天宇,环顾四周确定办公室没人,才松了口气,教训道:“收起来!” 高天宇冷不丁被训,蔫了:“那个……我奶奶说,您帮我找了兼职,又解决了我出车祸的事,让我感谢您……” 林数简直被高天宇的一番操作弄得出了一身冷汗,坚决把红包推了回去,道:“你好好学习就行了,我虽然工资不高,也不缺你这个钱,你拿回去。” 卧槽,这要是被哪个纪检的看到我不就完蛋了。 林数紧张得不行,生怕这时间有人进来撞见这尴尬的一幕,严肃训斥道:“你收起来,再这样我要报给学校的。” 高天宇一把把红包揣回兜里。 林数松了口气,坐回座位上,又摆出一副慈祥的面孔,劝慰道:“天宇啊,你的心意我知道了,钱你拿回去,好好照顾奶奶,我也能放心。” 一番话把高天宇弄得感动不已,林数心思却在想去哪里买萝卜叶子,三言两句把他打发了出去,自己赶紧上网买了两斤新鲜萝卜叶。 “你怎么还没睡?”今天路州有个饭局,送完他回家已经块十二点了,谢铭山还以为这个点林数已经睡了,一进门却见他在沙发上裹着个毯子玩消消乐。 “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困死了。”林数把手机扔到一边,张开手臂要抱。 “别了,我刚从外面回来,一身寒气,别凉着你。”谢铭山把林数的手塞回毯子里,坐到沙发上,问道:“有什么事,还专门等我?” “高天宇了给了我一个治冻疮的偏方,用萝卜叶子熬水泡手,你试一试。”林数坐起来,邀功般看着谢铭山。 “高天宇?”谢铭山的关注点却不一样,皱着眉头道:“他又找你去了?” “啊?”林数发现自从上次高天宇抱了他一下之后,谢铭山就对他很有意见,于是坐起来,安抚性的摸了摸谢铭山的头发:“他有事找我,正好说到了。” “没事找你做什么。”谢铭山不太高兴地嘀咕。 “学习上的事呗,还能有什么。”林数不想把前几天在办公室的尴尬一幕再重复一遍,干脆换了话题,推搡着谢铭山:“你别问东问西了,我费了好多功夫才熬出来的萝卜水,你赶紧给我泡手去。” 谢铭山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叹了口气,道:“那我先去换衣服。” “快去吧。”林数没注意到谢铭山复杂的情绪,快乐地下了沙发,跑到厨房开火,把熬好的萝卜水加热到适宜的温度,倒进洗手的水盆里,招呼谢铭山过来。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这两年犯的少了,不用管它自己也能好。”谢铭山前两年为了治冻疮试过不少方法,此时颇看不上这个土方子,不过迫于林副教授的淫威,还是老实地手放了进去,水温合适,泡进去确实舒缓了不少痛痒的感觉。 “你先泡着呗,我买了好多,先试一个礼拜。”林数也探手进去试了试水温,道:“今天熬的排骨汤,用不用给你热点?” “不用了,晚上吃得挺饱,现在也不饿。” “那行,那你先在这泡着,水凉了叫我,我再给你添点。”林数的游戏还在限时无限精力的活动时间,这边和谢铭山说着话,心早就飞到手机上了,嘱咐了两句就要撤。 -- 第40页 “诶,林教授,我发现你对我的爱还不如消消乐,我要吃醋了。”谢铭山不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搞得林数一僵。 “小谢同学,请不要耍娇。”林数无奈地批评道。不过说归说,还是忍痛放弃了自己的手机,退回卫生间,坐到浴缸边缘陪着谢铭山。 “这个要泡多久?”谢铭山心愿得逞,得意地一挑眉。 “不知道,泡到热水凉了就行吧。”林数坐在浴缸边上也不老实,两手扶着边沿,有一搭没一搭的用脚踢谢铭山玩,踢着踢着想起件事来:“对了,这个要一天泡三次,你明天中午抽个时间记得泡。” “那我没时间啊,明天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谢铭山本就觉得泡萝卜水这事蠢蠢的,只是觉得林数为这事费了半天劲自己不好拒绝,此时见有了借口,赶紧推拒道。 “这个啊……”林数确实没想到谢铭山总是不在办公室这件事,犹犹豫豫地说道:“那明天再看吧……” 第二天,经过昨晚的一顿闹,谢铭山不幸起晚了,醒来一看时间都快七点了,当即早饭也顾不上吃,见林数还睡得正香,飞快洗漱完便蹑手蹑脚地拿了包就往外跑,等坐到车里才发觉自己包今天的重量不对。 谢铭山当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打开包,果然一个保温杯端坐在里面,上面还附着一只小纸条:记得泡手哦。 谢铭山:…… 当天中午,鑫创的职员一进厕所,就看能见谢铭山直直地把手泡在洗手池里,满脸的生无可恋。 职员:“谢?谢哥?” 谢铭山: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上治疗冻疮的方法全靠我听来的,我本人及我全家都没有得过冻疮,无法证实真实性,如果有这方面困扰的还请及时就医。另外天冷了大家要注意保暖呀。 还有、那什么、看到这里的小伙伴,麻烦点个收藏吧,爱你们—3— 第21章 家务 林数在地铁上给谢铭山发了条微信:【物业有快递,回来时拿一下。】 发完正好到站,林数出了地铁,照例拐进菜市场买菜,一进去却发现常去的大婶的摊位空下了。 “常姐呢?”林数问旁边摊位卖水果的小哥。 小哥眼前一亮,用充满八卦欲望的口吻凑过去说道:“林教授,你知道吗,常姐她儿子,进局子了。” 林数一愣,他知道姚宇骅这事闹得很大,但没想到闹到被抓的地步。 “听说她小子搞的是网络传销,做得特别大,光借钱就借了两百多万,更别说忽悠了不少人,这不就进去了。”小哥咂摸咂摸嘴,说道:“当初小姚也是赚了一大笔的,婚房都是自己买的,我还琢磨着要么也跟着干,幸亏被老婆打了一顿,没跟着干。” “小张你命好。”林数跟着应和了两句。 “那可不。”小张得意地说道:“我当时还劝过常姐,可惜她也不听,你说钱哪儿有那么好赚的。” 林数知道大婶前阵子因为儿子赚钱了有点飘,估计引来不少摊贩眼红,现在难免要奚落两句,但他不爱听有人说大婶,便也没接话,接着问道:“那常姐现在呢?” “卖房子去了,她和她老公那个,可怜哟,到老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了。”水果小哥唏嘘了一下,紧接着推销道:“林教授买点石榴吧,最后的了,再两天可就买不着了。” “不了,上次买的还没吃完,下回吧。”林数被这个消息搞得心里难受,也没心情买菜了,去别的摊位匆匆买了两把茼蒿,就回家了。 回去之后正好碰到了谢铭山,正抱着个巨大的箱子艰难地往上走。 “好重,你买了什么?”到了家,谢铭山在林数的指挥下小心地放下箱子,长舒了一口气。 林数抽了剪刀凑上去划开,道:“洗碗机。” “买这个做什么?”谢铭山一皱眉,觉得完全没必要。 “你手都起冻疮了,总不能再让你洗碗。”林数把箱子里的说明书翻出来,随便扫了两眼就丢给谢铭山,道:“你读一下,把这个装了,加油。” 谢铭山都被气笑了,把说明书又怼回林数怀里,道:“自己买的自己看。” 说完把林数买的菜提到厨房,泡进水里,唠叨道:“不是有橡胶手套吗,买这个多浪费。” “你走开啦,这两天你不要沾水,菜我洗就好了。”林数又把说明书塞给谢铭山,将他挤出厨房:“你好好研究,最好晚饭前就能装好,今天晚上就用起来。” “我觉得就是这玩意把我的投影仪预算给挤掉了。”谢铭山很不满地说道,但还是老实出去研究说明书了。 “你努力啊,我很烦洗碗的,不要让我做完饭还要洗碗,我会生气的!”林数在厨房喊道。 “知道啦!”谢铭山盘腿坐在客厅地板上,暴躁地回应。 林数听着谢铭山不满意的声音忍不住笑了笑。之前他就经常因为洗碗和李辉闹矛盾,最后不是自己硬着头皮洗了,就是李辉摔摔打打地冲一遍了事,两人起过那么多次争执,却从来没有想过买台洗碗机解决这件小事,也不知道是现在花钱大手大脚了,还是年纪大了,心境有变化了。 林数的念头一闪即逝,他也没当回事,快速把茼蒿洗了放在一边控水,从冰箱里取出最近身价飙升的五花肉心疼地切了半斤出来,仔细地切成薄片,直接热锅下了肉片,慢慢将五花肉上的肥油逼出来,等到油脂的香味散发出来,就把孜然粉、辣椒面和咸盐调好的调料撒进去,炒到焦糖色关火出锅。 -- 第41页 “铭山,过来端菜。”林数在厨房喊道。 接着赶紧把炒瓢在水里涮了一遍,热锅烧油,把切好的蒜蓉放进去煸出香味,茼蒿切成三段下锅炒出水分,转小火盖锅盖焖着,好让水蒸气把菜焖熟。 “你弄完了吗?”趁着这个间隙,林数还探出头去看谢铭山的进度。 谢铭山正在那安装排水管,无奈地说道:“正装着呢,林大监工。” “乖哦。”林数十分敷衍地夸奖了一句,撤回厨房,将蒜蓉茼蒿装进盘子里。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只真空包装的烧鹅放到蒸锅上蒸热。 “你不是不喜欢吃速食吗?怎么买烧鹅了?”谢铭山搬着洗碗机进了厨房,放到料理台上:“这个要和水池接在一起,只能放这里了。” “行吧,那哪天支个架子,不然没地方放菜了。”林数把料理台清出来,方便谢铭山放机器,接着跟谢铭山抱怨道:“这个是高天宇拿来的,那死心眼觉得出车祸那事我帮了大忙,非塞了一堆有的没的给我。他之前就想给我塞红包,被我给推了,后来又在校门口堵住我,给我拿了一大袋子吃的,弄得尴尬死了。” “他怎么又找你了。”现在高天宇快成谢铭山的敏感词了,只要一提谢铭山就满脸地不高兴。 “小谢同学,我发现你很容易吃醋哦。”林数笑着戳了戳谢铭山的胸肌,到不觉得生气,反而还有种被重视的窃喜。 “是呀,吃醋吃得很厉害,小心我哪天把高天宇套麻袋打一顿。”谢铭山一边恐吓一边把洗碗机的进水管接在水管上,拧开水阀,看能不能正常注水:“家里还没有多余的插线板?得连电才能工作。你买这个真的没什么用,有我洗得干净吗?” “当然没有,但是我心疼你啊……”还有我自己。当然,后面那句话林数很识时务地没说出来。 谢铭山没想到林数说得这么直白,动作一顿,脸有点红,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亲了林数脸颊一下,出去找插线板了。 好纯情哦…… 林数怪叔叔般嘿嘿笑了两下,看烧鹅热得差不多了,关了火往出端,走到客厅正看到谢铭山在翻包。 “干什么呢,不是说出来找插排的吗?”林数跟个周扒皮一样唠叨不老实干活的谢长工。 “找这个呢。”谢铭山从钱包里抽出来一张银行卡递给林数:“我工资卡,之前丢了,刚补办回来,你拿上吧,密码写在背面了。” 这是主动上交工资吗!林数受宠若惊,端着只烧鹅也不知道作何反应,谢铭山便自己端起盘子,将卡放到林数空出来的手里。 “不用这样,每个月的花销光房租就挺富裕,这个你自己留着吧。”林数还是第一次收到工资卡,总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让你拿着就拿着,记得给我发零花钱就行。”谢铭山不以为意,把卡往林数手里一推,拿着插线板进厨房去接电线。 剩林数一人在客厅里看着银行卡发愣,愣了一会儿又开始“嘿嘿嘿”的傻笑,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做纪念。 谢铭山装好洗碗机,洗了手盛好米饭出来,就看见林数拿着手机在P图。 “干什么呢?赶紧吃饭吧,一会儿菜凉了。”谢铭山催促道。 “在感受拿到经济权的喜悦。”林数转身搂住谢铭山的脖子,跳到他背上亲了他一口。 “快下来,我还端着碗呢。”谢铭山差点被林数压得扑出去,幸亏他下盘稳,才勉强维持住了自己攻的尊严。 “你前男友没给你卡?”谢铭山把林数放下来,带着点暗搓搓的胜负欲明知故问。 “没有啊,人生的第一张银行卡,我要把他写到日记里的。”林数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笑容,兴奋地说道:“你有买理财吗?没买的话我给你办一个怎么样?” “没买,你看着办就行了,快点吃饭,不然银行卡没收了。”谢铭山无奈地要挟道。 林数赶紧把银行卡揣进了兜里,老老实实地接过谢铭山递来的筷子埋头扒饭。 好容易吃完饭,谢铭山自觉收拾了盘子进厨房,撑得完全不想动的林副教授靠在沙发上还不忘指挥道:“用洗碗机,手别沾水。” “知道了。”谢铭山应道。 从林数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水槽的位置,林数便清楚地看到谢铭山是如何严肃地一个一个把碗碟码进洗碗机的水槽里,如何照着说明书的里的操作放水调档,看着他那一副不情不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林数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和谢铭山的相处与李辉之间有如此大的不同。 归根究底,是两个人有没有为了对方而改变、妥协的心意。自己和前男友在一起时,两个人之间总有种谁也不肯低头的暗自较劲的态度,林数不喜欢洗碗,却总是逼着也不喜欢洗碗的李辉去洗,就是想看看自己在对方心里占多重的分量,对方肯不肯为自己改改三十多年的少爷脾气。但李辉呢,他也是这么想的,他也想看看林数能不能体谅自己被父母悉心照顾下养成的性格。两人较劲来较劲去,谁都想看看对方能为自己做到什么地步,却从来不觉得这样做会不会伤害到对方,走到最后,感情也在彼此的试探下分崩离析。 所以结婚也好、受不了社会的压力也好,说到底都是因为在琐碎的生活里磨平了爱意,剩下一地鸡毛,自然没有人会去珍惜。 -- 第42页 但谢铭山不同,谢铭山从始至终都以一种可靠而包容的态度对待着林数,他不介意在感情的争执里妥协,不吝啬自己的付出,也不惮于表露出自己的需求,这种坦诚反而给了林数一直迫切渴求的安全感,让林数在安全感里放下了自己戒心,收起了那些无畏的胜负之心。 真是个好男人啊。 林数想着,走过去从背后环抱住了谢铭山。 谢铭山的背很宽阔,凑近了能闻到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 谢铭山:“怎么了?” “没事,就是突然觉得很爱你。”林数轻声说道。 气氛突然变得温柔起来,林数把脸抵在谢铭山的后背上,干净而温暖的气息缓缓将他包裹,紧实的肌肉下隐隐传来有力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像是烟火迸发时的鸣音。 谢铭山却突然叹了口气:“林教授,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拜金啊。” 林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又到了令人振奋的周五了,希望大家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另外如果方便的话,请点一个收藏吧,爱你们。 第22章 聚会 转眼到了十二月,谢铭山的手终于在林数的萝卜叶子水、冻疮药膏、护手霜、皮手套等多重夹击下好了起来。 晚上吃过饭,两人坐在沙发上,林数捧着谢铭山的手端详了半天,确定没有红肿之后终于放下心来,宣布以后谢铭山不用再泡萝卜水了。 “可算放过我了,你知道我每天端个萝卜缨子水到处跑多麻烦。”谢铭山长舒一口气,跟林数抱怨道:“上次我开车路上口渴,一时忘了就喝了一口,喝到嘴里才想起来不对,你说老板在车上我吐也没地方吐,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咽进去了。” 可惜林副教授毫无同情心,对这等惨事只幸灾乐祸地抱以一长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做为回应,气得谢铭山不理他了。 “诶,我错啦,别生气嘛。”林数戳了戳谢铭山腰,凑过去说道:“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谢铭山转过身来,一手搂住林数,免得他从沙发上掉下去。 “这周末陶章回北京,我们说晚上聚一聚,你跟着一起去呗。”林数兴致勃勃地说道。 谢铭山一愣,随即笑道:“怎么?亲友团要考察我啊?” 哦呵呵呵,猜得真准。 林数腹诽着,但嘴上却坚决否认:“哪有,就朋友之间见个面呗,你到底去不去?” “去呗,这有什么的。”谢铭山随口应道,片刻后又问了一句:“除了陶章还有谁?” “邝同安,我大学同学,不过是医学系的,现在自己开了家整容医院,还有就是邝同安他男朋友,柏英,之前给郑教授看病的医生。”林数数了数人,问道:“人多,吃火锅行不?” “随便,你安排吧。”谢铭山一脸无所谓地拿调频器换台,看起来十分的淡定。 转眼礼拜天,谢铭山早上被叫去加班,林数则和基友们跑去玩密室逃脱,两人分开行动,约好晚饭时直接在饭店见,然后林数就看到了一个艳压火锅店的谢铭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是专门去理发了吗?”火锅店门口,林数一边笑着一边探手去摸谢铭山的头发。 “不要动,我弄了半天呢。”谢铭山向后一退,避开林数的手。 “嚯,阿玛尼也穿上了。”林数没有摸到头,转移目标开始对谢铭山一身笔挺西服上下其手:“你这衣服熨得挺展啊,连个褶子都没有。” 谢铭山难得露出窘迫的神色:“就是因为怕皱,我刚刚在车里才换上的。” “哈哈哈哈哈哈。”林数顿时爆笑出声:“还说你不紧张。” “不许笑。”谢铭山气得想掐林数的脸,又怕这么干被林数的朋友看到,只得老实站着,任林数嘲笑,不太好意思地说道:“这不是怕给你丢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数笑得停不下来,忙里偷闲的安慰他:“没有没有,特给我面子,特别帅……哈哈哈哈哈哈……真的,特别帅。” 谢铭山气得想打人。 但林数说的也是真心的,谢铭山本来底版就好,身高腿长,超模一般,加上这次特别收拾了一番,一股霸道总裁的气质油然而生,整个人简直可以说是帅到发光,让林数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算了,这大庭广众的,冲上去也不能干点啥,冷静冷静吃饭吧,外面也怪冷的。 林数揉了揉自己笑到发僵的脸,道:“走吧,其他人都等着呢。” 两人进了包厢,其他三人站起来迎接。 “这个是陶章,我说的那个破产律师。”林数指着三个男生中,带无框眼镜,身材偏瘦,穿全套休闲西装的人说道。 “都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总是破产律师、破产律师的叫,你这么介绍人家还以为我投P2P崩盘了呢。”陶章一边吐槽着,一边递了张名片给谢铭山。 “陶律师你好,之前总听林数提起你。”谢铭山自打进屋起就有点紧张,十分商业地和陶章交换了名片,全无平时的收放自如。 林数看在眼里,也不知道怎么劝他放松下来,只得装作没看见,转而介绍道:“这个是柏英,咱们上次见过的。” “你好。”柏英人如其名,身姿如松似柏,清瘦俊逸,是个十足的美男子。 -- 第43页 “这个是柏英他男朋友,邝同安。”林数最后指着一个身材宽阔,梳着背头的男人介绍道。 许是因为邝同安是几人里唯一经商的一个,整个人看起来要老成精明许多,他微笑着和谢铭山握了手,五人这才落座。 “之前林数说你们在一起了,就总是想大家见一面,可惜陶章之前接了个案子,一直在重庆,现在才回来。”邝同安笑着对谢铭山说道,接着把菜谱递了过去:“你来之前我们点了菜品,你看看有什么需要加的。” “不用,这就挺好。”谢铭山端庄地扫了一眼,便将菜单递了回去。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几人坐在一起,不知道说点什么,还是邝同安先起了个头:“小谢,我听林数说你是做司机的?” 开始了,亲友团的盘问。 谢铭山打起精神应对道:“对,给老板开车。” “这行蛮辛苦的。”邝同安点点头,又道:“不过以后大家可以一起开车出去玩了,林数、陶章、柏英他们仨都不会开车,现在可算有人能和我倒替着开了。” 林数没想到邝同安一上来就揭自己老底,十分不满拿眼神威胁他,谁知道邝同安反倒更来劲了:“你不知道,柏英和林数是一起报的驾校,柏英挂在科目二,林数还好点,挂在科目三,都是连挂五次,成绩作废,最后驾校教练都找过来了,说给退钱。当时哦……” 邝同安突然不说话了,好像是被柏英掐了大腿,脸色憋得十分难看。 林数暗道一声活该,这时候火锅底料也翻腾起来,林数赶紧把牛羊肉涮进去招呼大家一起吃,有刚才邝同安打头,加上五个人动起了筷子,气氛总算不那么僵硬了。 几个不会开车的最后还要了酒,心疼的林副教授直叨叨:“早说喝酒我就从家里拿来了,直接从饭店买多贵。” “我说你一年好歹二三十万的收入,能别总是抠抠搜搜的不。”陶章愤怒地威胁道:“不要说了啊,再说我就叫茅台了。” 林数顿时闭嘴,几人喝了酒,气氛渐渐热络起来,本来林数还有点顾念自己和陶章他们聊得太好了会不会冷落了谢铭山,但见他和邝同安两人聊得投机,便放心地投入到和柏英,陶章的小受聚会中了。 “诶诶诶,年末有时间吗?我想去日本看及川光博的跨年演唱会,你们陪我去吧。”陶章兴奋地问道。 “不去。”林数率先拒绝道:“我元旦加班有三倍工资呢。” “我也不去。”柏英冷漠拒绝。 “不是,林数一个财迷精不去我理解,柏英你又怎么回事?”陶章十分不满:“你平时不是挺喜欢东奔西跑参加文艺活动吗。” “所以……”柏英的眼神突然一亮,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笑容:“我今年抽中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票了。” “卧槽!”林数表示赞叹:“手气可以呀,这都能被你抽到。” “卧槽!”陶章表示嫉妒,一把扑过去:“大佬,分我一张!” “想得你美。”柏英翻了个白眼:“你之前不是说了吗,维新就是古典音乐春晚,听VPO还是要听贝九。” “我那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嘛,现在让我吃了,我绝对说它甜。”陶章打起自己的脸来毫不手软。 “死心吧,就两张,我和老邝一人一张,你边去。”柏英说这件事就是想看陶章那副求而不得的小表情,此时欣赏够了,便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陶章顿时被打击了,因爱生恨:“这我就要批评你了,柏小英同学,论文发了吗,实验做了吗,职称评了吗,你就跑去奥地利花天酒地,太不求上进了。” “诶诶诶,说什么呢。”旁边和谢铭山聊投资的邝同安一听陶章怼自己老婆,顿时不干了:“过两天你不是又得回重庆,每天想什么美梦呢。” “卧槽,老邝,我人生就这么点念想了,你能别戳破吗。”陶章被说得委顿了,自己把杯子里的酒干了:“你们一个个的,有钱有闲有男朋友,就老子一个还单着呢,还每天没日没夜的加班,发际线都往上走了,当初我就不该入这破行。” 邝同安讥讽道:“快闭嘴吧,咱们这几个里就你赚得最多,我医院一年净收入还没你多,手底下还有一堆医生护士要养,你还在这儿跟我卖惨。” “老邝我发现你这个人心眼实在太小了。”陶章丝毫不肯吃亏,立刻反击道:“我就今年行情好,稍稍赚的比你多那么一点点,你就眼红啦,你们这些万恶的资本家,就是看不得穷人过年。” “行了行了,你们都有钱,最穷的就是我了。”林数实在受够了这两个有钱人在自己面前卖惨,怒道:“老子现在存款都没突破十万,惨不惨。” “那是你圣母心泛滥,把钱……”陶章想说之前林数把存款拿给李辉买车的事,话说一半意识到谢铭山还在,赶紧换了话题:“可是你也清闲啊,寒暑两假,多爽,而且还不用熬夜,哪儿像我们,天天一点前睡觉都觉自己在旷工。”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在学校好呀。”邝同安抿了口酒,感叹道:“只要努力就有成绩的日子,也就只有那时候了。” 一句话说的几人都心有戚戚,林数四人在大学时虽然互不相识,但俱是脑子好又帅气的校园风云人物,饶是林数这种因为过早曝光性取向而在初高中时代过得颇为压抑的人,在大学时也是男神级的,颇有一段令人怀念的风光青春时光。 -- 第44页 “说起来我大学的时候还参加过辩论赛,十佳辩手呢。”陶章唏嘘道。 “挺符合人设。”柏英点评道。 “削你哦。”陶章扬起手威胁道。 “谁还没个成绩呢。”邝同安就是那种不炫老婆会死型选手,赶紧攀比道:“我们家柏英还拿过全国演讲第一名呢。” “有我厉害吗,我当年物理竞赛第一名,可以保送的。”一直不说话的林数突然出声:“不过后来我没去,自己考了现在的学校,大二的时候又转到了中文系,然后!老子保研了!” 此话一出基本秒杀全场,大家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快速地转移了话题:“诶,柏小英,你去维也纳要给我寄明信片回来啊。” “切——”林数撇撇嘴,感受了一下无敌是多么寂寞,之后立马和陶章统一战线,一边一个抱大腿,无理要求邝同安和柏英给他们带奥利达特产回来。 “滚呐!”随着柏英愤怒的咆哮,聚会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第23章 醉酒 一顿饭吃到晚上十点,几人散伙时,林数已经有些醉意,东倒西歪地走在路上,谢铭山实在看不过去,将他抓过来架着他走,防止林副教授把自己左脚拌右脚,摔死在路边上。 “今天好开心啊,好久没和朋友出来玩了。”林数傻呵呵地笑着。 “开心就好。”谢铭山点点头,同时右臂使力,将快要跌出去的林数锢在怀里。 “你怎么这么没精神啊。”林数醉醺醺地摸了摸谢铭山的脸,有点担忧地问道。 谢铭山捉住林数胡来的右手揣进衣兜,摸了摸鼻子,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累了?也是呢,今天精神这么紧张,肯定很累。林数模模糊糊地想着,下意识安慰道:“你今天真的超给我争面子,特别帅,大家都很喜欢你。” “挺好。”谢铭山没说什么,把他弄进车子的后座,开车回家。 今天真是沉默呢。 林数躺在后座,念头一闪而过,紧接着就睡着了。 林数被一阵醉酒后的干渴弄醒时,旁边的谢铭山睡得正熟。 这家伙也太厉害了吧,怎么把我弄上来的。 林数震惊地回想了一下昨天的事情,只记得自己在车上睡着了,中间再没醒过。 所以是把自己公主抱回来的? 林副教授遐想了一番,又赶紧感受一下昨天有没有发生什么……结果是什么都没感受到。 呵,无趣的人类。 林数腹诽着,摸出手机看时间。 凌晨五点,手机上还有两条未读的微信。 林数睡眼惺忪地划开手机,一条是陶章的:【林小数你可以呀,男朋友挺帅,还挺照顾你的,有兄弟没,介绍给我。】 那肯定是没有的,个人独享版。 林数得意地嘿嘿一笑,接着点开邝同安的微信:【林数,我说的这段话你可能不爱听,不过咱们这么多年好友,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讲。我觉得你这个男朋友……太虚荣也太社会了。而且说实话,他这个司机的工作,工资又少,也没前途,现在能干,等到四五十岁难道还给老板开车?况且他学历也低,你们现在感情好,可能还不觉得,那以后呢,你读你的《尤利西斯》,他看他的狗血电视剧,连个共同语言也没有,感情怎么长久。你今年三十六了,谢铭山只有二十八,过两年散了,他还正年轻,你怎么办呢?】 林数下意识地扫了眼谢铭山,见他还在睡着,松了口气。接着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免得微信的内容被谢铭山看到。 林数:【老邝,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也相信自己的判断,小谢是个很好的人,我有信心能和他一起走下去。】 林数把微信发出去,气闷地睡不着了。 谢铭山为了见他的朋友,小心地打扮了许久,却被他的朋友们看成了虚荣,林数觉得心里闷闷地发酸,但他也知道邝同安是为了自己好,毕竟朋友们能看到的只有外在的附加价值,而谢铭山善良、稳重、可靠的性格,却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林数想到这里,心情又好了一点,可惜人年纪大了之后,清醒后就很难入睡了,林数闭着眼躺了半天,一看时间快五点半了,干脆不睡了,爬起来准备做早餐。 “怎么了?”林数一动作,谢铭山便醒了,半睁着眼问他。 “睡不着了,我做饭去。”林数边系扣子边答道。 “哦。”谢铭山应了一声,闭着眼睛去摸自己的衣服:“那我给你打下手。” 林数见状赶忙阻止他:“你再睡会儿吧,我简单做点,不费什么事。” 说完把谢铭山乱摸索的手揣回被子里,自己赶紧出去了。 因为昨天出去浪了一天,林数没买菜,此时冰箱里库存告急,冷藏室里就剩下几片面包和片装火腿,冷冻室的肉类又没时间解冻放血,林数翻了翻,决定做顿三明治算了。 林数取了不粘锅,开火烹热油,磕了两枚鸡蛋进去,等到靠锅底的一面微微凝固,溜边倒了一点开水进去,盖好锅盖,利用水蒸气把朝上的一面加热焖熟。 接着把面包片摆好,上面放上超市买来的奶酪片和火腿片,就等鸡蛋熟了夹进去。 “早上吃什么?”那边谢铭山还是起来了,睡眼朦胧地走到厨房,跟个末日片里的丧尸一样,委顿得不行。 -- 第45页 “昨天没准备,随便吃点吧,牛奶和三明治。”林数看了他一眼,调侃道:“你说你昨天也没喝酒,怎么早上起来这黑眼圈看着比我还大。” “没睡好呗。”谢铭山不甚在意地答道:“某些人喝点酒就撒酒疯,总得有一家之主站出来控制情况啊。” “撒酒疯?谁?”林数先是一惊,还以为是邝同安喝大了又当街唱歌,片刻后反应过来是说自己,赶紧否认:“你别瞎说啊,我酒品可好了,喝多了倒头就睡,绝不胡来。” “来,你看看。”谢铭山一撸袖子,露出手臂上一排牙印,道:“我昨天开车开到一半,突然有人在我耳边跟我说话,惊得我差点把车开水沟里去。一转头就看见你从后座窜到驾驶席中间了,哭着喊着要给我买手表。” 林数整个呆掉了,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谢铭山的手臂:“那……这些……” 谢铭山冷笑一声:“对。就是你给我买的、手表。” “我怕你一直闹,就把手给你了,结果你对着手腕就是一口。”谢铭山咬牙切齿道:“咬完一口还嫌不够圆,又开始往上咬,一路咬到肱二头肌,要不是穿的毛衣太厚,袖子实在撸不上去了,不然你能给我咬个二龙戏珠出来。” “我没有,不是我,我没干。”林数否认三连,坚决表示不记得就是没发生。 “没完呢。”林数把袖子放下来,接着说道:“好不容易我把车停到停车场,你下了车就往人家便利店钻,一定要买旺仔牛奶,架子上就三罐,全拿了还不行,又让人家店员从库房搬了一箱出来。” “然、然后呢……”林数大脑宕机,又稍微联想了一下自己的本性,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同时又抱着些微的期望看向谢铭山,眼神里充满了求生欲:“然后你就付账回家了吧?” 谢铭山满脸浮夸的假笑:“然后你坐在箱子上,抱着店员的大腿,哭嚎着要求他给你打八折,不打折就是万恶的资本家走狗。” “真的抱大腿,不是形容词。”顿了顿,谢铭山补充道。 林数:…… “跳楼吧……”林数说完,默默转身、扒开窗户,绝望地挂在窗框上,吐着舌头,像一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小心着凉。”谢铭山把林数拖回厨房,关好窗户,顺带将煎鸡蛋的火关掉。 “那之后呢?我们就回家了吧?”林数眼含热泪,问道。 “回家了。”谢铭山说完,顿了顿,等林数舒了口气,接着道:“一回家你就趁我锁门的功夫,抱着牛奶冲进浴室,把一箱子旺仔倒进浴缸里,要泡牛奶浴。” 说到这里,谢铭山评价道:“林教授,没想到你内心还有这么一个小公主的梦啊。” 说完准备欣赏林数羞愤的表情,谁知道林数停了片刻,先问道:“没有都倒进去吧,怪浪费的。” 谢铭山:…… 我真是小瞧你了。 谢铭山衷心感叹,同时脸上浮出一个努力憋着的笑容,把林数往卫生间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然后林数就看见他精心挑选的四角浴缸里,放满了一罐罐红色的旺仔牛奶,林数仔细看了一眼:还好,都没开封。 不对!这时候说什么还好!我都干了什么蠢事啊啊啊啊啊啊! 林数崩溃地把头埋进谢铭山的怀里,绝望道:“这就结束了吧。” 谢铭山笑着搂住他:“没了,没了,然后你就趴在那堆牛奶罐上睡着了。” 这回换成林数委顿如丧尸了,他瘫挂在谢铭山身上,悲伤地威胁道:“不许说出去,知道吗!不许说出去!” “不说不说。”谢铭山哄小孩一样摸着林数的头发。 “唉,说不说的,生活已经这样了,还是要坚强地活下去啊。”林数艰难地自我安慰着,回厨房接着做饭。 他把煎鸡蛋组装进面包片上,又往上面盖了一层奶酪片,接着用另一片吐司夹好,放在锅子里,用小火慢慢把面包片烤到焦脆。 “你说我昨天发酒疯没有人看到吧。”林数给三明治翻了个面,忍不住问道。 “回来都快十一点了,路上都没人了。” “那就好,那就好。”林数自言自语着,等到夹在面包片里的奶酪渐渐融化后,取出来放进盘子里,递给谢铭山:“你先吃了去上班吧,我没什么胃口……你说会不会有人看监控看到我?” 谢铭山失笑:“放心吧,哪有人会那么闲。” “我先走了。”七点,谢铭山穿戴好准备出门。 “那你路上慢点。”林数上午没课,不着急出门,蔫蔫地送走谢铭山,冲进卧室给自己的闺蜜打电话:“陶章啊!这日子没发过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边陶章听了林数的描述简直笑成了神经病,笑了半天,才说道:“你要这么想嘛,你都作成那个样子了,你家那口子还没嫌弃你,这是真爱呀。” “什么时候最检验感情?不就是看能不能共患难?谢铭山不光陪你一起丢人了,还拿着一只胳膊让你随便咬,被你啃的第二天都消不了牙印也没揍你,感情相当真挚了。”陶章安慰道:“算了,不要想这些了,后天我姐过生日,叫了朋友去我那个别墅玩,你叫你那口子一起过来呗。” “是你二姐是吧。”林数算了一下日子,说道:“行呀,我跟小谢说一下,到时候过去玩。” -- 第46页 林数没当回事,谁知道晚上跟谢铭山说起这事时,谢铭山沉默了片刻后,却拒绝了:“我后天有事,不能陪你去了。” 林数是想和谢铭山一起社交活动才应下来的,现在谢铭山不去,他自己也就没了想法,无奈已经答应了陶章,最后只得兴致缺缺地坐地铁去了后沙峪。 “你家那口子呢?”一进门,没眼色的陶章就冲上去问道。 “有事,没过来。”林数说着,把准备好的香水送给陶章的姐姐陶媛:“生日快乐。” 陶章小了林数三岁,他姐陶媛今年也才三十四,林数一直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陶章的二姐:叫姐姐吧,感觉自己被陶章占了便宜,叫小媛吧,又感觉自己占了陶章的便宜,思来想去,便干脆什么也不叫了,微笑就好。 “林教授你也来了,谢谢,随便玩啊。”陶媛是个网络主播,过生日叫了一群小姐妹来开party,还把自己的弟弟也叫过来凑热闹。 陶章一早就跟家里出了柜,陶媛身边的一干朋友都把他当闺蜜看,说话时总是喜欢捉弄他,陶章怕一晚上自己被这帮网红撸秃噜毛,叫林数和谢铭山过来就是来当挡箭牌的。 “谢铭山不来你也不早说,我就是看他挺会处理这些人情世故的,才想叫他来帮忙的,光来个你有什么用。”陶章嫌弃地嘀咕。 “早知道是这种局,你叫我我也不来。”林数黑着脸把陶章拽到墙角,指着那些拿手机自拍或者直播的人,怒道:“这要是把我拍进镜头里怎么办?万一被我学生认出来,我得是个什么形象?” “一个游戏人间的风流教授形象呀,你不觉得挺好的?一听就特别玛丽苏。” 我玛你大爷。 一提起玛丽苏,林数就想起自己往浴池里倒旺仔牛奶这事,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要不咱俩走吧。”陶章也没想到她姐能叫这么多人来,还摆着七八台手机搞直播,一时也有点头大:“要是被熟人看到,还以为我专门请假回家就是为了搞这种浮夸party。” “这不很好嘛,陶三少爷纸醉金迷的日常,也很有男主角的排面。”林数凉凉地嘲了一句。 不过说归说,两人谁也遭不住这么大的排面,找机会赶紧溜了。 还不到八点林数就回了家,到家时屋里一片漆黑,想来是谢铭山还没回来。 “真是冷死了。”林数进了家门,一边嘀咕一边摸索着要开灯,手还没动,却蓦地听见书房里有很低的声音传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不是进贼了吧。 林数警惕起来,去厨房拎了把菜刀出来,一手攥紧手机,蹑手蹑脚蹭到书房门口,耳朵贴在房门边听声音。 “我没去。” 是谢铭山的声音。 林数松了口气,刚想推门进去责问一番为什么回家都不开灯,就听见谢铭山接着说道:“不想和林数的朋友见面。” 林数的手一顿。 “之前见过一面,对我挺好的。”谢铭山好像是在和他姐姐打电话,听上去语气恹恹的:“就是……聊不到一起去。” “他和他朋友,都是高知,青年才俊,又都事业有成,我一高中没毕业的,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谢铭山叹了口气:“那天见面,他们聊的什么VPO、大学生活、物理竞赛,这些我通通插不上话,跟个局外人一样干坐了半天。” 谢铭山好像喝了酒,说话的声音比平时慢了很多,也颓丧了很多:“感觉……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姐,你知道吗。我回来查了半天VPO,才知道不是电子烟,是维也纳爱乐乐团的意思。”谢铭山的声音带着委屈,像是个捧着心爱的玩具递出去,却没有人看得上的小孩子,他静默了良久,才轻轻叹出了一声:“太远了。” “姐,你别哭,和你没关系。”谢铭山的声音焦急起来:“真的,要怪就怪咱爸,不是他赌博咱家也不会穷,真的,不怪你。” “你别哭了,你那边都十二点了吧,早点睡吧,不然姐夫看见了还以为我怎么惹你呢。”谢铭山慌慌张张的:“我没事,我和林数关系挺好的,他没瞧不起我过,真的。别哭了。” 林数在外面悄悄地站着,书房的门滑开了一道缝,里面同样是一片黑漆漆的颜色,谢铭山的背斜对着林数,他坐在书桌前,挂断了电话。 手机还亮着,上面是林数的照片,谢铭山安静地坐着,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几分钟后手机自动锁屏,谢铭山又点开,明明灭灭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反射出一点亮晶晶的光斑。 许久之后,一声轻轻的叹息传来,像一道微弱的风,散在了寒冷的冬夜里。 第24章 争执 “明天晚上我和同事出去吃饭,你晚餐自己解决啊。”林数一边消消乐,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 谢铭山神色一动,追问道:“跟谁出去?” “嗯……张建磊你还记得吗?高天宇出车祸那次咱们见着的辅导员,叫我出去吃个饭。”林数犹豫了一下,没把饭局参与人员还有高天宇这事说出来。 “就他一个?”谢铭山一挑眉,问道。 “还有其他同事,你又不认识。”林数搪塞道。 “那行吧,正好明天我要陪老板去个饭局,你不用操心我了。”谢铭山躺回沙发上,突然瞟到林数的嘴角有点干皮,问道:“你是不是上火了?” -- 第47页 “可能是最近天气干吧,明天买点水果好了。”林数随意擦了一下,没在意,低头给高天宇发了条微信:【明天我有时间,下午六点,运来饭店见。】 转眼到了第二天,林数按时赴约吃了顿火锅,总算是让高天宇按自己的心愿报答了一番了,省得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林教授,你和张老师是我遇到的最好的老师了。”饭桌上高天宇端着个饮料杯子,激动地说:“从小到大,老师们都不待见我,嫌我家里穷,交不起学费,上不起辅导班,来了大学,我也和同学玩不到一起去,只有你们,是真心对我好,不嫌弃我,给我介绍兼职,我出事了还帮我处理,我给东西你们也不收,我真的、真的觉得,你们是我这辈子的,碰到过的,最好的人了。” 你快算了吧,不收你东西是怕我家醋坛子醋海生波,和励志当个好老师没关系。林数在心里大声地吐槽着,但看着眼眶泛红的高天宇,一时也有点戚戚:他虽然从小不缺钱花,但因为性向的事,在学校里一直都是一个被放逐的边缘人物,多少能理解高天宇那种游离在主流圈子外,被故意忽视的感觉,也明白这种从小被漠视的孩子,第一次接触到善意时的触动。 他与张建磊、高天宇碰了个杯,想了想,开口劝慰道:“天宇啊,老师明白你的心思,但你要记住,从你考到北京起,你过去那些时光已经永远的过去了,你摆脱了之前的环境、也再也不是那个无力反抗的小孩子了,现在有我、有张老师,之后你还会碰到许多很好的师长、同伴,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你的未来也会因为你的善良、勤勉而变得更好。” 林数的一席话说的张建磊和高天宇俱为动容,高天宇是感动于老师们对自己的关爱,张建磊则是被激起了为人师表的责任心,只有林数,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导师,林生溢。 林数刚上大学的时候也是个问题学生,敏感、自卑、普通话还很差,他又因为童年阴影,不愿意和班上广东籍的学生多交往,因此一直离群索居。是有一次林生溢发现林数交来的作业质量很好,特别叫了他来,夸林数在专业上很有天赋,以后有问题,都可以来找他。那是林数第一次在陌生人的身上感受到纯粹的善意,那个对林生溢来说可能只是随口而说的鼓励,却成了林数晦暗生活里的一点光亮,指引着他走出了前半生的的阴霾。 林数骤然被勾起往事,心里着实不平静,回去的路上迫不及待的给谢铭山打了个电话。 “怎么打电话过来了?”谢铭山的声音传来,让林数觉得意外得可靠。 “没事,就是想你了。”林数往地铁站的方向走着,低声笑道。 “哟。”谢铭山笑着没说话,似乎是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听筒里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我也想你了。” “对吧,我也觉得我十分值得思念。”林数一边傻乐一边讲骚话,片刻后突然反应了过来,警觉道:“你是不是跑外面去了?戴手套了吗?” 谢铭山一僵,解释道:“就出来一下,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等你冻疮犯了你就知道疼了,赶紧回去。”林数一秒变脸,训斥道:“我这边结束了,往回走呢,回去再说。” 林数回去时,谢铭山已经到家了。 有车真是好啊,绕着北京跑一圈还能比我先到家。林数发出嫉妒的声音,一把扑到谢铭山的身上,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抱怨道:“为什么我回家就要顶风冒雪坐地铁,你就有大宾利开,我嫉妒了!我不平衡了!” “不是说去接你吗,你自己非要坐地铁,现在怪谁?”谢铭山一边数落着,一边把林数冻得冰凉的手捂在怀里:“对了,我买了点橙子,你上班的时候拿上点去了吃,多补充点VC,嘴都起皮了。” “知道啦。” “天这么冷,以后回来晚了就告我,我只要不加班就去接你。”谢铭山说道。 “这也太招眼了,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赚了什么不正当外快呢,影响我清高的形象。”林数惬意地感受着谢铭山掌心的温度,随口说道:“再说了,你总是开你老板的车干私事,也不太好。” “无所谓,这是属于外戚的特权,不用白不用。”谢铭山倒是毫不在意,随口说道。 “小谢同学,我发现你外戚的特权有点多哦。”林数却觉出不对,从谢铭山背上跳下来,单手掐住他的脸让谢铭山转向自己,道:“我觉得你肯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工作,不然不能这么放肆。” “嗯嗯呜呜呜。”谢铭山被林数掐的发不出声,神色夸张地支支吾吾。 林数被谢铭山耍宝的样子逗笑了,松开手,斥道:“好好说话。” “我说你机智,隐藏身份都被你发现了。”谢铭山神秘兮兮地说:“作为一个外戚,我的身份肯定不止是一个普通的司机,其实我还肩负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你要不猜猜看。” 林数眯着眼看他,一脸嫌弃:“这还用猜?肯定是帮你老板娘防着老板劈腿呗。” “啊,被猜到了。”谢铭山一番故弄玄虚的操作无效,十分挫败地说道:“就是你说的,莉姐让我看着老板,别让他出去撩小姑娘。我们老板倒是从来不搞这种事,但是出去请客户唱歌什么的,总有人要点那种公主,老板就会贿赂我让我别跟莉姐说。” -- 第48页 “喔!喔!”林数一辈子呆在象牙塔里就没出来过,对这种事只有耳闻没有亲见,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眼睛晶亮地扒住谢铭山,问道:“快点说,你出去有没有给我搞这种不正当关系?” 谢铭山被他八卦的光芒闪瞎了眼,无奈说道:“我一gay,搞什么不正当关系?” “这种就是一起陪着唱歌、喝酒什么的,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你别想得太丰富了。”谢铭山拖着林数走到餐桌边,拿着手机翻朋友圈:“我今天还看见有人发这种照片,我给你找找看。” “你自己没有拍过吗?” “被客户发现我偷拍生意还做不做了,我才不干这么无聊的事。”谢铭山一边翻一边吐槽道:“林教授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八卦。” “要你管。”林数掐了他腰一把,跳起来挂在谢铭山身上,越过他的肩头看手机上的内容。 谢铭山飞快往下滑着手机,滑到一张照片时突然一顿,林数还以为谢铭山找到了那些莺莺燕燕的照片,当即努力凑上去想要吃瓜。 “林数。”谢铭山突然严肃起来。 “诶?”怎么突然叫大名了,这么不尊重你林教授的吗?林数嘀嘀咕咕地应道。 “你今天和谁出去了?”谢铭山的声音变得冷硬起来,把林数从身上拽下来,甩了手机给他。 是个普通的聚餐合照,不普通的地方是在照片的边边角角上,露出了高天宇和林数的脸。 卧槽,翻车了。 林数暗叫一声不好,疯狂甩锅:“高天宇是张建磊临时带上的,我去之前也不知道,你说大家都是同事,我也不能不给面子不是……都怪那个小张,我已经批评过他了。” “你不是说和老师们聚餐吗?其他人呢?”谢铭山却不买账,接着问道。 男朋友吃醋了,怎么哄,急,在线等。林数脑海里快速飘过一行弹幕,依然没把谢铭山的火气当回事,嬉皮笑脸地撒娇:“临时有事没来呗,多大点事,不生气了嘛。” “临时有事?我看是早就谋划好了吧。”谢铭山满脸怒容,说话也咄咄逼人起来:“怪不得不让我去接你,怕被你小情人看到吧。”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林数被谢铭山的话刺到了,皱着眉头道:“我正常和学生吃个饭,能有什么事?” “正常吃饭你怎么不跟我说?还骗我是你们同事聚餐。”谢铭山愈发地暴躁:“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 “我心里有鬼?如果不是你一天想东想西的,我怎么会说谎?”林数一股火气顶到喉头,又被他强压下去,他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和谢铭山好好谈谈:“铭山,我觉得咱俩之间没必要这么吵,你应该对我多一点信任,就像我不会怀疑你出去和外面的人……勾勾搭搭一样,你也应该对我有信心,我都三十六了,高天宇在我眼里只是一个小孩子,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想法,你这样就……很伤人……” 谢铭山却根本听不进去,怒道:“高天宇是小孩子,那张建磊呢,他在你眼里就不是小孩子了把!你出去都不跟我说实话!我怎么知道你去干什么了!我怎么信任你!” “谢铭山!你能不能正常点!”林数终于忍不住了,愤怒地骂道。 “我怎么不正常了!”谢铭山突然暴怒地吼着,一把将餐桌上的橙子挥了出去。七八颗橙子拍在地板上,汁水炸裂,飞溅在雪白的墙面和林数的衣裤上。 林数陡然一窒。 谢铭山也不说话了。 客厅内突然变得非常安静,只有几颗橙子在地板上“骨碌碌”地滚着,留下一滩橙黄色的污渍。 林数控制不住地发抖,他深吸了几口气,想要说什么,谢铭山却抢先一步打开了家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小的房间回归安静,林数不住地喘息,站了很久,才缓缓蹲身,颤抖着,将那些破碎的橙子,一个个扔进了垃圾桶里。 作者有话要说: 出门逛街一时爽,回家写文到天亮,昨天白天和同学出去浪,写今天的更新写到半夜两点,结果因为吵架的情节把自己气到睡不着,我…… 今天是黑眼圈的小裴从山区为你您带来的更新,希望大家喜欢 第25章 生病 “事情就是这样,我本来想吃别人瓜,现在却让你吃上了我的瓜。”凌晨十二点,林数躺在床上跟陶章打深夜情感热线。 “卧槽,这人有暴力倾向吧,他没揍你吧?”陶章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 “没有啦,就是橙子比较惨,被暴力了。”林数开玩笑道。 “不是,林数,你现在没问题吧?”陶章听着林数笑嘻嘻地声音,反而担心道:“你难过就说出来,别觉得嘻嘻哈哈几句事情就过去了。” “没事,我一成年人了,一个感情纠纷而已,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林数翻了个身,轻快地说道:“总之就是跟你八一八你林教授的感情生活,别担心了。” “你行不行啊,那男人不会突然回来吧?万一他打你怎么办?那天聚会我可见着了,人高马大,你这小身板不够人家一拳的。”陶章从业十几年,吃过的瓜数不胜数,一听林数讲的,脑子里飞快闪过若干种家暴案例,整个人心都揪起来了:“你晚上警醒点啊,有什么不对的就赶紧报警。” “哪有那么吓人,我好歹是个大男人,你操心的有点过了吧?”林数浑不在意地说道:“放心吧,我会注意的,睡吧,都这个点了,我明天还有课呢。” -- 第49页 说完挂了电话,林数把手机扔在一边,原本嬉笑的表情骤然消失,他深深叹了口气,却全无睡意。 吵架时飙升的肾上腺素和谢铭山爆发时带来的恐惧感都让他的精神异常亢奋,他将自己埋进被子里,第一次产生了分手的念头。 林数上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还是他十岁的时候,那次他期末考试考了人生最低分,林数他爸看到卷子后扯着衣领将他摔了出去,小林数像那颗被谢铭山挥出去的橙子一样摔在墙上,又滚到地上,鲜血糊了林数满眼,和那些摔得四分五裂的橙子重合在一起,让三十六岁的林数得以从旁观者的视角观摩了自己头破血流的一幕。那一刻的林数好像突然回到了十岁的时候,恐惧与无助席卷而来,脑子里只剩一片真空状的空白。 这都什么事啊。 林数把头埋进枕头里,半梦半醒地度过了这难熬的一夜。 谢铭山一夜未归,第二天林数顶着两个硕大无比的黑眼圈游魂般去了学校,两节大课上的心不在焉,最后甚至想干脆给学生们放视频算了……林副教授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师德阻止了自己。 剩下的时间林数就是在看手机,手机屏亮了灭,灭了亮,始终没有一条谢铭山的信息进来。 哪怕道个歉也好啊。 林数的怒火还没有熄灭,心底又隐约害怕谢铭山真的就此分手,既愤怒又不舍,两种感情像是拉锯般撕扯着他。 林数无意识地拿着手机划来划去,在看到其中一张照片的时候手下一顿,那是张他们在798时的合影。当时两人在里面随意走着,刚转过一个转角,谢铭山突然将林数扯进了自己的怀里,拍下了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林数一脸茫然,谢铭山倒是早就摆好了姿势,笑得阳光灿烂。 林数当时紧张坏了,四处看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人才松了一口气,又埋怨谢铭山不跟自己说,拍出来的照片不好看。不过说归说,林数回了家还是用谢铭山的手机把这张照片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林数和谢铭山出去玩的时候不方便照相,回到家里,两个三十岁的大男人也没有抱在一起玩自拍的兴趣,一来二去,这张出其不意的照片竟成了林数和谢铭山唯一的一张合影,林数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许久,叹了口气,把屏一锁,上课去了。 回来时手机上多了三个未接来电,都是柏英的。 这是听陶章说了自己和谢铭山吵架了,特别过来安慰我的吗? 林数心不在焉地回了过去,听到的消息却不太好。 “林数,我跟你说个事,你别着急啊。”那边柏英的声音多了几分少有的严肃:“今年郑教授的体检不是在我们院做的嘛,我刚看了一眼,有几个指数不太好,你最好挑个时间过来复查一下。” “没事吧?”林数下意识地问道,整个人被抽空一般,软软的没处着力。 “这个……”柏英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就不瞒你了,可能是癌症。” 林数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深吸了几口气,缓了许久,才说道:“你有认识的大夫吗?我明天就带郑教授过去。” 林数都不知道自己和柏英还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大脑里轰鸣一片,最后还是柏英先发现林数的不对劲,主动说道:“林数你先缓一缓,明天的检查,注意事项我等会儿给你短信发过去,你别着急。” 林数挂了电话,坐在办公室里一直发抖,把水壶打翻了也不知道,电水壶里的冷水从桌子一直淌到地板,淋在林数的腿上,将他半条裤管都打湿了。 “林数。” “林数!” 林数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眼神茫然地看过去,才发现谢铭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面前。 “你没事吧?”谢铭山焦急地问道。 “我没事。”林数摆了摆手,才发现自己右腿全被水浸湿了,办公室里虽然有暖气,但天寒地冻,整条腿都冷得发麻。 “你这里有没有多余的裤子,先去换了。”谢铭山先把林数桌子上的资料收拾到其他地放,找了块抹布擦桌子上的水。 “我、我先去换衣服。”林数木木地说着,从衣柜里取出一条夏天穿的亚麻裤子换上,等他换好,就看见谢铭山正小心地把他那沓被水洇湿的资料一张张晾在暖气上。 “这些都不重要,不用弄了。”林数恹恹地说着,上前将资料拿回来,扔进了垃圾桶。 谢铭山一时有些尴尬,立在那里没有动,一米八五的个子傻傻地站在窗边,像个被老师罚站的学生。 “你怎么过来了?” 谢铭山:“柏英给我打的电话,说你这儿有事,让我来看看你。” “哦。”林数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开来,林数本有许多话想对谢铭山说,但因着郑黎光的事,他心里乱成了一团,也无心和谢铭山讨论昨天的争吵,只盯着谢铭山看了半晌,叹了口气,道:“我没什么事,你先上班去吧。” “我……我请了假了,下午不用去公司。”谢铭山也像是不知该说点什么一样,停了半天,才试探着问道:“你下午还有课没?咱们先回家吧?” 林数下午确实没课了,他思量了一下,跟着谢铭山走了。 等下了楼,才发现谢铭山没开那辆宾利,而是个没见过的别克。 -- 第50页 谢铭山看到林数诧异的眼神,没多解释,只是道:“宾利老板在用,这是借我同事的。” “那个……”车驶上环线,林数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昨天出去没穿外套,没冻着吧?” “没有。”谢铭山笑了一下,道:“我在咱们家附近的旅馆住了一晚上。” 那就好。 林数放下心来,又暗自唾弃自己没骨气,关心他干什么。 两人一时又不说话了。 “那个……”谢铭山先开了口:“对不起,昨天是我没控制住我自己。” 林数闻言一愣,用余光瞟了眼谢铭山,见他坐得板正,一副紧张的样子,心里先软了。 林数这人从不对人性报以希望,因此对别人的要求也很低,此时听见谢铭山道歉,气就先消了一半。 但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原谅谢铭山,只冷哼了一声,强撑着不说话。 “还有……我不该乱怀疑你,这也是我的错。”谢铭山又说道:“我、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了。” 谢铭山脸红到耳根,踩刹车避过突然变道的车辆,眼睛盯着前窗,不敢看林数:“我情绪一激动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昨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还、还好吧。”林数当然没说自己做了一晚上噩梦的事,强撑着表示自己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事根本不放在眼里。 不过…… “你昨天干什么就摔门走了?” “我……”谢铭山踌躇了一下,道:“我怕再吵下去我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就,先走了。” 说完意识到林数的意思,赶紧补充道:“我不是生气走的,就是怕吓到你。” 两人之间静了一下,谢铭山趁机偷看林数的脸色:“我错了,你要不打我一顿吧。” 林数看了眼谢铭山,刚想说话,手机突然响了。 谢铭山接起来,里面传来了巨大的咆哮声:“谢铭山你长本事了!把老子丢在外地,你还想不想干了!” 谢铭山连连道歉,好悬安抚住了路州,挂了电话。 “什么情况?”林数莫名其妙道。 谢铭山有点讪讪:“我上午和老板去了保定,柏英说你这儿有事,我就把车留那儿了,自己做动车回来了。” “你就把老板扔在外地了?”林数心里咯噔一声。难怪路州气的要死,这也就是和老板沾亲带故,不然换个人早就得开除了。 “那,要不先回去吧?”林数劝道。 “不回去了,骂都挨了,回去干什么。”谢铭山非常光棍地说道。 “你就不该回来。”林数叹了口气。 “当时没多想。”谢铭山看了眼后视镜,超车变道:“柏英给我打电话说你出事了,就没想那么多。” 第26章 夜谈 两人到了家,林数还有点发蒙,下意识地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你歇着吧,晚上我做。”谢铭山脱了外套挂起来,带着点戴罪立功的低姿态跑去厨房。 “吃面吧?”谢铭山从厨房里探出个头问道。 “都行。”林数跟着一起去了厨房,翻了翻,从里面翻出来一个之前的即食蒲烧鳗鱼放出来,问道:“晚上吃这个吧?” “成。”谢铭山把鱼拿了过来,拆开放进盘子里:“你先歇着去吧,我来弄。” 谢铭山手快,加上此时两人都没什么吃饭的心情,做得也简单,很快就做好了晚饭。 赶双十二买的番茄牛腩面、蒲烧鳗鱼还有麻辣兔肉——感谢淘宝,只需要熟练使用微波炉,即可立即拥有一桌热菜。 “要喝酒吗?”林数主动问道。 林数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差,只要一糟心,就想抽烟喝酒——烫头暂时不必了。但他没有买烟的习惯,得跟谢铭山要,这就不太符合此时平静中掩藏着危机的气氛了。 “你想喝我就陪你喝点。”谢铭山把之前买的甜白找出来:“要冰吗?” “不要了。”林数看着谢铭山替他把酒倒满,两人坐定,谁也没说话。 即食的鳗鱼总是不如现做的鲜香,吃在嘴里酱料的咸味盖过了鳗鱼丰腴的口感,林数抿了口酒,冲淡嘴里的咸味。 林数选了两个锤纹玻璃杯当酒杯,透过酒杯,头顶的黄色灯光折射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他把酒杯稍稍放低一点,借着观赏酒杯的借口偷偷观察着坐在对面的谢铭山。 谢铭山在安静地吃东西,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差别。 林数突然心软成了一滩温水:柏英只跟他说了自己出事了,连什么事都没有说他就把老板甩了自己跑了回来,等见到人了,他也没多问半句,这种沉默的体贴对林数来说再温柔不过。 “我十四岁上初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性向和别人不一样,当时心里特别慌,就在网上发帖,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林数静了片刻,主动回忆起往事:“后来我的账号被人扒了出来,学校和我爸妈都知道了。我爸当时在外地工作,专程从佛山赶回来修理了我一顿。” 谢铭山停下了手里的筷子,看着林数。 “那天是个中午,我正吃饭,我爸突然冲进来,把我从餐桌上拉下来,一直拖到小区门口,逼着我跪下,拿了个路边的铁锹打我。”林数的声音平和而安静,像是在讲一个与自己并不相干的故事:“然后我就像突然失忆了一样,灵魂从□□里抽离出来,等我再回过神来,我已经在学校上课了。那天发生了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 第51页 “后来我就落下了这个毛病,只要受到刺激,就会突然抽空。”林数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接着道:“我研二的时候,我外面租了房子住,对门住户做饭起了火,我打开门就看见一道火光窜了出来,当场就僵住了。那时候柏英已经和邝同安在一起了,两人在我楼上住,听见别人喊失火,往下跑时看见了立在门口动也不会动的我,是他们俩把我架出了火场。” “柏英知道我这个毛病,他今天给我打电话说郑教授的病情,可能是怕我又应激出什么事,所以才让你来看看我。”林数交待完前因后果,深深地长出一口气,道:“我今天下午是有点呆住了,但是我当时在办公室,其实不会有什么事,让你贸贸然跑回来,我很抱歉。” “说什么傻话。”谢铭山眼尾泛红,起身走到林数身边将他抱住:“幸亏我回来了。” 林数僵直的脊背在谢铭山的怀抱里软化下来,他反手拍了拍谢铭山的手臂,道:“没事了,快松开,你要勒死我了。” 谢铭山慌忙松手,扯着椅子坐到林数身边,问道:“郑教授怎么了?” “体检查出问题来,怕是癌症,柏英替我联系了一家私人医院,准备明天上午再去检查一遍。”林数把手机拿出来,把柏英发来的短信递给谢铭山看。 “那我明天陪你和郑教授去看病吧。”谢铭山把短信上的医院地址发到自己的手机上。 “不用了。你把老板甩了已经够过分的了,明天再请假,你就是老板的亲小舅子也说不过去了。” “还是算了,我老板那么生气,明天去了肯定要挨一顿骂,我害怕。”谢铭山开玩笑道:“我先旷几天工,等路州气消了我再去,多好。” “我看你是这个月工资都不想要了。”林数点了点他的头,突然意识到两人间尴尬的气氛已经消失无踪,愣了愣,道:“咱俩,这就和好了?” “那要不你打我一顿吧?”谢铭山探身拿过喝空的葡萄酒瓶子,举过头顶奉到林数面前:“就是别打脸,怪好看的。” “滚啊。”林数被谢铭山的动作逗笑了,把他拍开。 谢铭山笑着放下酒瓶,把吃完的餐盘收到厨房,放进洗碗机里,回来时还给林数捎了包干果。 “今天没吃好,明天看完病我们好好去吃一顿。”谢铭山把干果递给林数:“有个事忘了跟你说了,电视机坏了。” 林数刚从沙发缝里摸出调频器,闻言问道:“怎么坏了?” “打开不出图像,昨天我回来发现的,一激动就给忘了。”谢铭山凑过去观察林数的表情。 “干嘛?”林数莫名其妙。 “你不生气了吧?”谢铭山确定道。 “不生气了。”林数摸了摸他的脸:“马上你老板就要替我收拾你了,我还生什么气呢。” “能盼我点好不?”谢铭山把他的手扒下来,靠到沙发另一头。 “那个……”林数停了停,才道:“我昨天不应该骗你的,对不起,以后我会跟你讲的。” 谢铭山一愣,自己反而先不好意思了:“不怪你,是我过分了。” 林数静了静,觉得有些话似乎还是当面说开了好,他思考了一下,问道:“你以前也是这样吗?对这方面的事这么……敏感?” “以前比现在更严重。”谢铭山低头,摸了摸右眼:“之前在太原,谈过一个男朋友,当时就特别喜欢翻他手机。” 谢铭山的男朋友是个在校的大学生,家庭条件挺好,有回去周边的农村玩露了富,被人讹上了,恰巧当时谢铭山陪路州去矿上,撞见了这一幕,谢铭山便主动替他解了围,有这事做开端,两人一来二去,成了恋人。 “当时总觉得不安心,觉得他学习好人长得帅,家里有又钱,什么样的人找不到。我当时又总是跟老板去矿上,一走十天半个月,有时候地方太偏,连信号都没有,我就总担心他背着我找别人。”谢铭山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每次从矿上回来我就翻他手机,他当时就挺不开心的,但也让我看,后来我就发现他和他们班一个江苏的男孩儿联系的特别密切,一天在QQ上能聊几个小时,当时我就炸了,和他吵了一架。” “你前男友他出轨了?”林数问道。 “没有。”谢铭山叹了口气:“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江苏的就是个话唠,跟谁都这么聊。但当时我就一门心思觉得他俩有问题,我们吵完之后,我逼着他把那男孩儿删了。” “还真听你话啊。”林数目瞪口呆:“这要是我男朋友,我就把他删了。” 谢铭山被林数说得窘迫,自嘲道:“当时太年轻了,不懂事。” “后来我还是翻他手机,发现他们虽然好友删掉了,但是还在打电话,我当时气疯了,就直接把电话回拨过去,让那个男孩儿离我男朋友远一点。” “结果我打电话时被我前男友看到了,他冲过去把手机抢了过来,直接从窗户上扔了出去。我们俩大吵了一架,我差点动了手,好在被拦下来了,不过我俩也就此分手了。” “当时太偏激,总觉得世上没好人,一个个都要背叛我,现在长大了,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蠢。”谢铭山顿了顿,低头认错:“我以为我经过那事收敛点儿了,谁知道这次还是在你身上爆发了。” -- 第52页 “这也不怪你。”林数探身过去抱住谢铭山,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抚道。 当谢铭山说觉得全世界没好人的时候,林数突然意识到谢铭山爸爸欠债之后的不告而别给他造成的伤害,远非谢铭山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描淡写。为了维持生计早早出来打工而损伤的身体尚能治愈,但最亲密的家人的抛弃,却在他的内心深处留下了一道充满不安与恐惧的伤痕,永远让他对外界充满警惕。 想到这里,林数的内心充满了酸楚,倒是谢铭山先将他推开,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 “你到底要干嘛?”从刚才起就一直被默默观察的林数莫名其妙地问道。 “想看你到底还生不生气了。” “都说了,不生气了。” “那我跟你说个事。”谢铭山端详了半天,确定林数确实不生气了,商量道:“那什么,电视都坏了,我们换个投影仪吧。” 林数:…… 第27章 入院 谢铭山最终还是没有买到心心念念的投影仪,而是被塞了张名片:“按这个号码打过去,叫人来修。” 谢铭山不想理他了。 “乖啊,等今年的年终奖发了给你买。”林数看谢铭山备受打击的小模样,真情实感地敷衍道。 “之前说双十一,后来又说双十二,现在又拖到了年终奖,我看你就是不想买。”谢铭山不满地屈起手指弹了一下名片,说道:“早知道我就不交卡了,” “小谢同学,现在想这些已经晚了。”林数摸了摸谢铭山的头发,慈祥地催促道:“快去打电话吧。” 谢铭山翻了个白眼,去卧室拿充电的手机,林数则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书房,给郑黎光拨了通电话。 “郑教授。”林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一些:“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但是有两项有点问题,明天需要重新复查一遍,我联系了医院,明天我去接你。” “知道了。”郑黎光闻言静了静,片刻后才说道:“听你这声音,是大病吧?” “没有。”林数急忙否认道:“就是指数不太对,为了稳妥才去才重测一遍。” 郑黎光在电话那头笑了笑,道:“行吧,那我明天等你过来。那我早上还能不能吃饭了?” “早上得空腹,检查完医院那边提供早餐。”林数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又和郑黎光确定了时间,挂了电话。 “明天约的几点?我和你一起过去。”那边谢铭山早就联系完了修电视的,靠在书房门框上等林数。 “去什么去,我约个车过去就行,你老实上班。”林数哪敢让谢铭山再请假,当即拒绝道。 “不去了,我姐专门从新西兰打了通电话骂我,我都挨了两顿批评了,不再休一天我不就亏了。”谢铭山晃了晃手机,十分委屈地说道。 “没削你就不错了,我当学生的时候都不敢把我导师扔了就跑,真是……”林数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他凑过去抱住谢铭山,脸靠在他的胸膛,动容道:“谢谢你。” 谢铭山反手回抱住林数,头搁在他的头顶上,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谢铭山身上特有的温暖味道充盈在林数鼻腔,让他无比地安心。 “所以把投影仪买了吧。”谢铭山十分深情地建议道。 林数:…… 妈的,什么情感都没了。林数把自己从谢铭山的怀里扒拉开,说道:“商量个事呗,正煽情呢就别提你那个投影仪了怎么样?怪煞风景的。” “你给我买了我不就不提了。”谢铭山的逻辑严丝合缝,把林数气得锤了他一下。 “少贫嘴,电话打了吗?” “说明天下午能过来,你有时间吗?”谢铭山问道。 “明天好要陪郑教授,也不知道下午回不回得来。”林数算了下时间,道:“让他后天来吧,后天下午我没课。” “那我再给他打个电话。”谢铭山转头和名片上的王师傅重新约时间:“师傅改一下时间,您后天四点来吧,地址您记一下……哦,你知道呀,对,就是林教授家,那您后天过来就行,林数在家等您。” 谢铭山挂了电话,莫名其妙地问道:“咱家电视坏过很多次了?怎么一个修电视的都知道你住哪儿?” “是熟人,就菜场大婶他老公。”林数坐到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谢铭山也坐过来:“他老公就在菜场旁边经营一个电器维修的小摊子,不光电视,什么都能修。” “不对啊,姚宇骅他爸不应该姓姚吗?怎么姓王了?”谢铭山谢铭山依着林数的指示坐过去,满脸不解。 “我听说的,好像是王师傅他爸是入赘的,随他妈的姓。王师傅母亲去世的早,生了下一代之后,老人总是有执念,就跟了爷爷的姓。”林数解释道。 “那你不是有大婶的微信,直接联系她不就行了,打什么电话?”谢铭山掐了掐林数的脸,点评道:“林教授,你最近使唤我是不是使唤得太顺手了?” “没有。”林数把谢铭山的手抓开,免得被揪出皱纹来:“是我那天去买菜,正撞见常姐和杨晓婷在吵架,搞得常姐怪尴尬的,这两天总躲着我,我也就不好意思联系她了。” “吵什么?嫌小杨没看好她儿子,让她儿子进去了?”谢铭山猝不及防吃了个瓜,好奇问道。 -- 第53页 “有这个原因吧,主要还是最近讨债的天天来,小杨就想带着宝宝回老家躲几天,常姐担心她是想带着孩子跑了,死活不让,这不就吵起来了。”林数抓了把瓜子,边嗑边跟谢铭山分享他最近的八卦消息。 “都这样,人穷气短,我家那会儿也是,天天吵。”谢铭山对这种情况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十分见怪不怪:“主要是出了事大家心里都憋着火,以前能忍的现在都忍不了了,什么事都要吵一吵才行。” 资深欠债人员家属谢铭山发表完评论,从林数手里扣出还没吃的瓜子:“别吃了,嘴都干成那样了,再吃该起口疮了。” “小谢同学,请尊重一下你敬爱的林教授好吗!”林数吃得正欢,瓜子就被没收了,表示非常不能接受。 十分不尊师重道的小谢同学不为所动,冷漠地开了罐旺仔牛奶递了过去:“喝这个吧,还有一箱要处理呢。” 林数:…… 第二天林数还是一大早把谢铭山赶去上班了,自己坐地铁去了郑黎光那里,再从网上约了车,去了柏英联系好的医院做检查。 私立医院收费贵,但好在人少,很快便做好了彩超和CT,然而得到的结果却是林数最害怕的那一个。 “情况不太好,怀疑是淋巴瘤,建议住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林数被这话砸得恍惚了一下,好在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在门诊处冷静了半晌,才出来找郑黎光。 “看来情况不太好啊。”郑黎光比林数先开口道:“癌症?” 林数一愣,支支吾吾的就要编瞎话。 “别想着骗我了,医生把你叫进去让我等着,我就知道不对劲了。”郑黎光直白地说道:“直接跟我说吧,我家就我一人了,要治疗也得我积极配合不是。” 林数一窒,随即意识道确实如此,这种事怎么也瞒不了本人,与其让他瞎猜,还不如自己先说出来。 “怀疑是淋巴瘤,具体的结果需要做穿刺才能知道。” “知道了。在这里做还是换一家医院?”郑黎光表现的出奇地镇定,连带着林数都被变得冷静起来。 “就在这里做检查吧。”这个是昨晚林数和柏英商量后的结果,这家私立医院的医疗资源非常雄厚,环境和服务也要比公立医院好上不少,虽然收费贵,但以郑黎光的财力来说并不成问题,老人年纪大了,一个舒适的环境能提供不少身体上的方便和心灵的慰藉。 “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去办住院。”郑黎光的证件都在林数手里,预备先住院,至于换洗衣服这些,则等谢铭山晚上下了班再送来。 晚上的时候,北京下了一场小雪,雪花太小,落在地上很快化成了水,凝结成一片轻薄的冰。林数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地面上反射出一片清冷的光。林数不是第一次照顾生病的老人,高中毕业之后的暑假,林数的奶奶下楼的时候突然摔倒,送到医院治疗了一个月后还是去世了。林数的父母在外地工作,那一个月都是林数在陪护着奶奶,公立医院里床位难求,奶奶只能住在一个四人间的大病房里,病人和陪护的,男男女女混杂在一块儿,奶奶一直昏迷,大小便都只能在床上进行,再由林数清理。奶奶偶尔有几次清醒,在陌生的人群和自己的小孙子面前暴露的屈辱让她在身体之外,还要遭受心灵上的折磨,但那又如何呢,只能如此。 林数叹了口气,低头给谢铭山发了条微信,让他开车时注意安全。之后小心地出了门,在走廊上联系护工。 郑黎光没有其他亲戚,林数要上班,总不能时长伺候在身边,只能是请护工,做这行的大多是女人,林数为了照顾郑黎光的感受,问了好几个看护公司,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男护工。 林数长舒了口气,这时谢铭山也来了,拿了不少东西,走过来时带着一身寒气。 “怎么样了?”谢铭山问道。 林数先瞟了眼谢铭山的手,见他带着手套,才放心下来,说道:“下午做了穿刺,现在睡着了。” “辛苦了。”谢铭山递了个纸包给林数,自己悄悄开门:“我先去放东西。” 林数拿这个袋子莫名其妙,仔细一摸还是热的,打开看原来是两个烤得流油的烤红薯。 “没吃饭了吧?”因着郑黎光在睡觉,谢铭山也不敢乱动,免得吵醒他,只放了东西就出来了:“我在路边买的,你趁热吃吧。” “那你吃了饭了吗?”林数小心地撕开烤红薯的皮,递给谢铭山:“你先吃一口。” 谢铭山就着林数的手吃了一口,道:“没呢,咱俩出去吃吧。” 林数点点头,又问道:“今天去公司挨骂了吧。” “那可不。”谢铭山嘿嘿笑了:“说了我有一小时,简直惨绝人寰。” 林数被他夸张的语气逗乐了,摸了摸他冻红的耳朵,分了一个烤红薯给他:“不要难过了,给你吃个烤红薯。” “还不是我买的。”谢铭山一边嘀咕一边接过,两人靠在墙上,红薯的香味飘散开,驱散了走廊里微凉的寒意。 “诶!别在走廊里吃东西。”路过的护士呵斥道。 两人同时低头认错,护士走开,谢铭山便搂着林数,一起去医院的食堂吃饭。 第28章 小猫 “你走到哪里了?让你买个蒜也不用这么久吧?”林数对着铁锅无可奈何地给谢铭山打电话。 -- 第54页 林数切好油麦菜准备下锅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蒜已经用完了,临时打电话让谢铭山去买,谁知道这家伙去了趟菜场就跟被买菜大婶绑架了一样,半个小时了都没回来。 “我……”那头的谢铭山支支吾吾:“我被只猫缠住了,我们能养它吗?” 林数:? 谢铭山从菜场出来就被小橘猫缠住了,围在他的脚边“喵喵”叫着打转。谢铭山本想一走了之,奈何他走到哪里猫就跟到哪里,谢铭山都快走到家门口了,还看见那只猫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跟在后面。 谢铭山没办法,去便利店买了个火腿肠掰碎了放地上让猫吃,谁知道猫舔了两口,见他要走,又扑了上来,尾巴勾着谢铭山的腿,再用小爪子去抓火腿肠往嘴里送,萌的谢铭山一个一米八五的过肩龙青年当时就把持不住了,蹲在路边和它玩了半天,从头到脚结结实实撸了一遍。 这边撸得正上头呢,就接到林数的电话,才想来自己还身负重任,但又实在舍不得这只特别亲他的小猫,于是和林数求情:“看起来还很小的样子,这么冷的天不管可能会冻死的。” 林数没想过养猫狗,但被谢铭山这么一说,瞬间觉得自己身负一条狗……猫命,只得同意让谢铭山把猫带回来。 “喵~”一进门,谢铭山就举着猫爪爪向林数挥。 “小谢同学,请不要卖萌。”林数面无表情地递过去一个牛奶纸箱,道:“装到这里面,不要让它乱跑。” 卖萌失败,谢铭山悻悻地把猫装进盒子里,问道:“然后呢?要怎么办?” “你没养过猫?”林数头大了:“我看猫那么亲你,还以为你之前养过呢。” 林数小时候倒是养过猫,三四只,无一例外是跑丢之后再也没回来,奶奶说应该是被人套去吃了。林数当时太小,对猫的消失倒是没什么太刻骨铭心的难过,但睡梦中总是会出现一桌丰盛的菜肴,最中间的餐盘盖掀开,露出一只猫头直直盯着他看,把小林数吓得魂飞魄散,从此再也没有养过猫。 “得给他洗个澡,看看有没有虱子,还有……”林数仔细回想以前奶奶是怎么养猫的:“得教它上厕所,不能乱尿。” 林数想了想,又道:“对了,家里没有猫粮,还得给它弄饭吃。” “剩饭拌一拌给它吃不行吗?”谢铭山记得下以前在矿上工人们养猫,也没觉得有这么麻烦。 “不行吧,小动物好像不能吃盐。”林数为数不多的养猫知识体系除了来源于古早记忆,就是从办公室养猫狗的老师们的交流中听来的,隐约听他们说拿食堂的红烧肉汤拌米饭喂自己的狗,结果掉毛的事,因此由狗推猫,觉得猫应该也不能这么吃:“家里有鸡胸肉,煮熟了喂它吧,明天去买点猫粮。” “小谢同学,养猫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任重而道远啊。”林数拍了拍谢铭山的肩膀,转去厨房炒菜,剩下一人一猫留在客厅,四目相对,小橘猫露出明亮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谢铭山,尿了。 谢铭山:…… “你说你刚来家就糟蹋了一个纸盒子,我刚搬来的时候可没有你这么嚣张。”谢铭山点了点小猫圆滚滚的脑袋,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将猫抱在腿上,带着手套按网上的步骤给它捉虱子和检查耳朵,还好,只有虱子没有耳螨,谢铭山上下撸了一圈,确定没有漏网之虱后把它放到了一个新的盒子里,还找了两件不穿的衣服垫在里面。 小橘猫软乖得很,任凭谢铭山一顿操作也没挠他,等放到纸箱子里就开始踩奶,小爪子一动一动地,看起来十分惬意。 “铭山,吃饭了。”那边林数把菜端上桌,糖醋带鱼的香味瞬间把一人一猫的眼睛都勾亮了。 小猫跃跃欲试地想爬出盒子,被谢铭山一把按住,林数也凑过来蹲在一边,拿吃蛋糕留下的塑料盖子装了切碎的水煮鸡胸肉:“我看网上的猫饭食材都特别丰富,家里也没那么多材料,先随便吃点吧,明天带去宠物医院做检查,顺便买点猫粮回来。” “那得麻烦你了。”谢铭山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毕竟猫是他带回来的,却得交给林数打理,多少还是有点底气不足。 “这算什么。”林数倒是不在意,见小橘猫乖乖地任谢铭山抓着,便也探出手想撸一把,结果手还没伸过去,就被小猫乱挥的喵喵爪给劝退了。 “不可以哦,这个是我领导。”谢铭山赶紧安抚住小猫,认真给它解释道:“你有没有猫粮都要看他的脸色呢。” 林数被谢铭山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逗笑了:“快点把猫放进去,来吃饭了。” 小橘猫毕竟是流浪猫,不敢让它在客厅里乱蹿,谢铭山便把盒子放进卫生间,让它在里面吃喝拉撒。 “明天我要去机场接个客户,晚上估计回来的晚。”上了饭桌,谢铭山一边吃糖醋鱼一边交代自己的行程,道:“你买了东西就多掏点钱,让店员帮你搬上来,别舍不得花钱。” “知道了。”林数虽然心疼钱,但更心疼自己的腰,确实不打算放任自己干什么苦力活:“这个从你零花钱里扣。” “喂……”谢铭山哀鸣一声:“林教授,你很有周扒皮的潜质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谢长工。”林数得意一笑,接着道:“对了,还没给小猫起名字呢。那个花钱的,允许你有一个冠名权。” -- 第55页 “不知道,叫咪咪?”谢铭山很直男地答道。 林数:…… “叫大蒜吧。”林数认真建议道:“很有纪念意义。” 谢铭山:…… “我拒绝。”谢铭山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可以叫蒜头……蒜蒜?谢小蒜?” “请你闭嘴好吗。”谢铭山扶额,决定换个思路:“你不是说你奶奶养过猫吗?它们叫什么?” “嗯……”林数回忆道:“好像是长庚、得顺还有一个忘了。” 谢铭山:“为什么这么像人名?” 林数忍不住笑道:“因为这几个是我奶奶的仇人。” 谢铭山:…… “你奶奶……真是个妙人。”谢铭山沉默了许久,终于找出个词。 林数:“所以你有什么仇人吗?可以给它起。” 谢铭山认真思考了一下,摇头道:“还是不要了,不能玷污我的小橘猫。” “叫投影仪吧。”谢铭山说:“满足爸爸未尽的心愿。” “真的,谢铭山,年终奖发了就给你买,好的吧,请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吗。”林数差点把吃进嘴的油麦菜喷出来。这家伙倒是不死缠烂打跟你要东西,但总是会在什么时候旁敲侧击一下,简直让人没脾气:“你得认真给它起个名字,不然以后你就得‘小姨’、‘小姨’这样叫它了,你知道吗。” 谢铭山想了想,觉得这个画面也不太美好,于是作罢,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终也没想清楚要起个什么名字。 “算了,就叫蒜头吧。”最后林数强行拍板道:“不叫这个就叫谢小山哦。” “行吧行吧。”谢铭山一个起名废,想了一顿饭的时间也没想出个好名字来,于是点头道:“蒜头就蒜头吧。” 于是小橘猫正式有了名字,大名谢小蒜,小名蒜头,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林数真的没想到养一只猫要这么贵,猫包、猫粮、猫砂、妙鲜包、猫窝、猫玩具、猫砂盆……要买的东西太多,林数又担心太便宜的对猫不好,林林总总下来,竟然也花了小一千。 林数付完钱,就感觉自己的心被捅了一刀,里面哗哗地漏人民币。 蒜头同学做完驱虫,整个猫蔫蔫地卧在猫笼里,许是昨天谢铭山关于一家之主的言论确实有深刻教育到小橘猫,今天的小猫老实了不少,也肯露着肚皮让林数撸了。 那腆肚皮的小模样彻底击中了林副教授,背着它的动作都轻柔了不少,回到家林数拍了几张蒜头吃东西的照片发给谢铭山。 林数:【从医院接回来了,身体良好,已经开始吃贵价猫粮了。】 林数翻了翻那盒猫罐头的价格,算下来比两人吃一顿早餐都贵。 唉,鹅子啊,你要好好长大,等着给你两个爸爸养老呢。 林数胡思乱想着,拍了拍小猫头,给自己去做饭了。 晚上一点的时候谢铭山才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两个亮晶晶的光点盯着他,顿时一道凉意顺着脊梁骨直窜天灵盖,险些将手机扔出去,好在反应过来是他新收养的猫儿子,才制止了一场人伦惨案的发生。 “小蒜啊,你这样很吓人知道吗。”谢铭山抱起小猫,让它眼睛直视自己,批评道。 小橘猫:“喵~” 算了,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谢铭山把猫放开,自己进了卧室,却闻到一股骚气。 不详地预感笼上心头,谢铭山点开手机,手机屏幕的微光闪烁,照耀在林数的被子上,露出一片湿漉漉的水迹。 谢铭山:完蛋。 第29章 元旦 转眼到了元旦,林数收拾收拾快乐地去值班。 “你今天在家好好教育小蒜,我六点就值完班了,晚上吃火锅吧。”谢铭山今天休息,林数交代了两句,就要出门。 “要不我送你呗。”谢铭山问道。 “不用了,一来一回太费时间。”林数从门口退回来,揪住谢铭山的脸,威胁道:“好好教小蒜上厕所,它要是再尿到我被子上,你俩一起睡阳台,知道吗?” “知道,知道。”谢铭山老实点头。 小蒜同学什么都好,唯独上厕所这件事,时不时发挥失常,到今天为止已经有三床被子和一床褥子牺牲,简直令人崩溃。 威胁完毕,林数放开手,出门赶地铁去了。 “你等下去菜场买点煮火锅的菜。”林数值班值得无聊,给谢铭山打电话:“还有,冰箱里有个蛋糕你给常姐拿过去,王师傅喜欢吃。” “行,你想吃什么,我一起买回来。”谢铭山一边逗猫一边跟林数打电话。 “买点油豆腐泡,还有茼蒿,羊肉多买一点。”林数在电话这头听见小蒜喵喵叫,心痒痒的,问道:“教育的怎么样呀?” 谢铭山:“还行吧,反正一下午都用的猫厕所,没乱尿。” “那就行。”林数点点头,又嘱咐道:“你不要蒜头一撒娇你就给它喂零食,我上网查了,像它这种六个月大的橘猫体重在六七斤左右,现在已经超重了。” 然而已经喂了一袋了……谢铭山心虚地看了眼舔得正欢的小橘猫,语气特别真挚地说:“放心吧,不会喂的。” “其实我们小蒜也不是很重啊。”挂了电话,谢铭山抱起小橘猫,慈祥地掂了掂……有点压手。 -- 第56页 “你怎么这么胖了,以后要控制食量了知道吗。”谢铭山凝视着蒜头,语气严肃。 吃得正香的小胖猫莫名其妙被抱了起来,此时只想快点回去把零食舔完,并不知道自己未来要面对什么样的命运。 谢铭山把没心眼的小橘猫放了回去,自己收拾了垃圾,预备出去的时候扔了,再买一个新的回来,偷梁换柱,应该不会被发现。 “您好,快递,下来取一下。” 下午五点半,天已经全,黑了下来,林数终于等到了自己盼了好久的快递。 谢铭山春节后过生日,为了防止过阵子停快递,林数抓住陶章当参谋,嘀嘀咕咕了好几天,终于选好了一块腕表,而为了不提前被谢铭山发现,林数还谨慎地让快递寄到了学校。 不想耽误下班,林数外套也没穿,急匆匆下了楼取了快递,然而他刚折身上楼,一阵风吹来,楼道门“哐叽”一声,在他面前合上了。 林数的办公室楼每层走廊上都有一扇铁门,用的是防盗门锁,合住之后只能用钥匙才能打开。 林数一摸兜,喜闻乐见地没带。 北京的寒风吹过林数的小薄羊绒毛衣,像是把皮肤都掀起来直接吹到骨架一样,撕心裂肺的冷。 这要是走到门卫大爷那里,我就冻死了吧。 绝望涌上心头,然而此时院里就他一个人,林数只得硬着头皮,抱紧自己的小身板往门房走。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白毛女》的主题曲响彻林数脑海。 “你干什么呢?”谢铭山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这是冻出来幻觉了吗?林数面无表情地想着,一抬头,却看见谢铭山正靠着宾利车,双手抱胸皱着眉看他。 亲人啊! 林数赶紧一路小跑钻进车里面,感受着里面大功率暖气的温暖。 “怎么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也不怕感冒了?”谢铭山也上了车,问道 “别提了,我被锁门外边了,准备跟门卫要钥匙呢。”林数把手放在暖风出口处,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你来的真的太是时候了,你把车开到门房,我去拿钥匙。” “我要是没过来你怎么办,这么冷的天,走一圈非感冒不可。”谢铭山数落了一句,放手刹开车,往大门口开去。 结果门房里一个人没有。 “是不是出去吃饭了?”林数不确定地说道。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还有人呢。”谢铭山也有点奇怪,道:“你有电话没,打个手机问问。” “不行,手机在办公室。”林数愁眉苦脸,道:“那咱们就在这等会儿呗。” “也行吧。”谢铭山把空调调大了点,把外套脱了给林数披上:“暖和点儿没?” “还行。”林数毕竟没冻多久,这一通操作下已经缓过来不少,有余力想起其他事了:“你出来的时候把蒜头关厕所了吧?” 谢铭山:…… “行吧,别人家元旦快乐跨年,咱们家快乐铲屎,都一样。”林数一看谢铭山的表情就知道蒜头现在在家是个什么自由散漫地状态,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一起养的儿子,也不能可谢铭山一个人削,只得退一步确认道:“那你出来的时候关好门窗了吧?别让它跳窗跑了。” 谢铭山默默重新点火,开车往办公楼走:“我跟你说个事,你别生气啊。” 林数:…… “你不要告诉我你窗户开着就出了门了。”林数心惊胆战地看着谢铭山,生怕他没关好窗户,回去看见一滩猫饼躺在楼下。 谢铭山语气沉痛:“门窗倒是关了,但是你书房的门我没有关。” 还好……好个头啊,林数整个人都不好了,书房里放了不少绝版书,不管是被咬破了或者尿了,林数都得心疼个半死。 “你……”林数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又忍,把怒气憋了回去。 算了算了,要做一个安静平和的中年教授,不能随便发火。 林数给自己做完了心理建设,看见谢铭山把车停在了办公楼门口,自己下了车。 “你干什么?”林数跟着下了车,一溜小跑钻进楼里。 “我试试能不能捅开,早点弄完早点回家。”谢铭山神神秘秘地露出一截曲别针掰直的铁丝,嘱咐林数:“你帮我挡着点摄像头,别让人以为我是过来撬锁的。” “你这样能行吗?”林数看了眼摄像头的位置,努力用自己的小身板遮住谢铭山鬼鬼祟祟的小动作:“别一会儿被保安看到,把咱俩都送局子里去。” 谢铭山:“我试一试,这个门年代老了,我之前开过类似的。” 林数:“请问你怎么还有这种技能?” 谢铭山:“以前打工学的。” 林数:…… 社会可真是个大学校啊。 “成了。”谢铭山拨弄了两下,听见锁芯里传来“咔哒”一声,门开了。 “以前还给开锁的打过工?”林数奇道,像这种技术性工种,一开始入门的时候要不工资很低,或者还得到付钱学技术,不像是谢铭山以前一直以挣钱为目标的打工理念。 “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谢铭山把用过的铁丝随手扔到垃圾桶里,道:“以前为了赚快钱,被人忽悠进传销里面了。” 林数一愣,回头去看谢铭山,后者却推着他让他赶紧拿东西,他自己则找了个地方坐下,接着说道:“进去了就发现不对了,但当时已经被控制住了,在个偏远的乡下,关一起,也是这种大铁门,大家都出不去。” -- 第57页 “里面还有个开锁师傅也想跑,不过人家知道他会开锁,看他看得比较紧,他就教了我怎么弄,后来我俩就一起跑出来了。”谢铭山两句话交代完,道:“你收拾好了吗?这都六点了,咱们赶紧走吧。” 林数听着谢铭山轻描淡写地说起往事,心里酸酸的,不过看他那个样子,也知道自己现在过去安慰他,谢铭山反而会有点不舒服,便当做无事发生,把东西往包里一收,道:“我可以了,我给接班的发个短信,咱们就能走。” “对了,你怎么过来了?”坐在车上,林数奇道。 一般谢铭山来接他总是要事先打个电话,像这种一言不发就出现在楼底下的还是第一次。 谢铭山看着外面的车流,严肃道:“下午我去买菜的时候碰见王师傅了。” “嗯?在帮常姐收摊吧。”林数觉得谢铭山这个话题起得莫名其妙,随口说道。 “是了,当时看见他在帮常姐搬白菜。”谢铭山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刚把蛋糕拿给他俩,常姐正跟我说话呢,他就突然倒下去了,心梗,一下子就昏迷了。” 林数倒吸了一口冷气,追问道:“救回来了没?” “救护车拉走了,常姐陪着去的。”红灯,谢铭山踩刹车,稳稳停在停止线前:“钱和医保卡都在家里,我就帮忙开车让小杨拿着送过去了。” “过去了才知道,王师傅已经没了,手术都没来得及做。”谢铭山叹了口气:“常姐他们忙着后事,我就出来了,我看也快六点了,就说过来接你回去。” 谢铭山说完,小小的车厢里一时无话,林数拿出手机,想编一条短信给常姐,打出来看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又都删掉了。 旧年里的最后一天,夜幕四垂,北风卷着刺骨的寒冷穿过街巷,万家灯火次第升起,有一家的灯火,却永远地熄灭了。 第30章 存款 临近过年,林数放了假,谢铭山却忙了起来。 年底路州要维护客户,天天拉着谢铭山送礼请客,连着四五天都是两三点以后才回来。 林数闲得无聊,把邝同安和柏英叫到家里吃饭。 “你说来都来了,也不带点东西过来。”林数开门,对空手而来的两个人挑剔道。 “有啊,给你们家小蒜带了猫薄荷。”柏英跟在后面进了门,亮了亮手里的袋子。 “你们果然就是来撸猫的。”林数撇撇嘴,把小橘猫叫出来接客。 林数说的没错,毕竟林副教授一个大活人并没有什么吸引力,真正能让他俩开两小时车过来的只有这只新来的小猫咪。 柏英带来的是个装着猫薄荷的逗猫棒,进了门就拆开蹲在客厅里和蒜头逗着玩。 “你小心它挠你。”林数叮嘱了完,又有点担心:“小蒜才八个月,能吃猫薄荷吗?” “我查过了,六七个月就可以了。”柏英和蒜头玩得高兴,头也不抬地答道:“而且这个是缝在布包里的,小蒜吃不到。” 林数便不去管他了,自己转进厨房做饭。 今天吃烤鱼,林数新买了一个电烤盘,叫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试验烤盘的性能。 林数把之前腌好的去骨黑鱼放进锅里里煎着,按之前两人的点菜,把豆腐皮切成一指宽的细条,胡萝卜和土豆切成薄片,生菜则摘干净放一旁控水。林数弄完,又担心三个男人这点菜量不够吃,翻了翻冰箱,把之前买的牛肉丸和金针菇都拿了出来。 黑鱼煎得两面金黄,香气顺着厨房传了出去,把在客厅里和柏英玩的小胖猫给吸引过来了。 “喵~”蒜头在林数脚边绕着撒娇。 “宝贝离远一点,小心油溅到你。”跟着进来的柏英怕紧张地把猫抱起来,生怕林数做饭时烫到它。 林数看了不禁想笑。 柏英是属于典型的清冷美人,往那边一站就有一种方圆一里生人莫近的冷峻气场,没想到抱着个猫的时候到全然是一副圣母光辉四射的样子。 可惜小胖猫分不清美不美,它发现柏英一副要抱着它离开的样子,当即剧烈挣扎着想要跳出去。 “这是怎么了?”柏英生怕蒜头纵身一跃跳进油锅里,赶紧拘得更紧了。 “估计是饿了吧。”林数给鱼翻了面,更加浓郁的香气把蒜头的眼神都弄直了,林数看着它那个没出息的小模样,道:“它最近太胖了,在给它控制食量。” “这么小的猫还用减肥?”柏英不可思议道,蒜头也附和着“喵”了一声。 “太胖了,都十斤多了。之前说给它减肥,结果它趁我不在跑到谢铭山那边撒娇,谢铭山心软,缠两下就喂它罐头吃。”林数说起来满脸黑线:“然后它又等谢铭山不在的时候,缠着我给它开罐头,两边加餐,减了半个月,比之前还胖了。” “噗——”柏英当即笑出了声,拿手撸了把蒜头:“没想到你还是个心机猫。” “聪明得很。”林数摇了摇头,把煎好的鱼夹出来:“你带蒜头出去吧,我要炒料了,小心呛。冰箱里有之前做好的猫饭,你拿出来喂它一份吧,晚上还没吃呢。” 柏英当即抱着猫撤退了,林数开油烟机,到油下底料,等把香味炒出来之后把之前准备好的菜品和鱼一起放进锅里,加水盖盖子,等鱼焖熟。 “老邝,过来端一下汤。”林数找了个深盆把他之前炖好的长山药排骨汤倒了出来,使唤邝同安端出去。 -- 第58页 “你这个待客之道不行啊。”邝同安栽在沙发里正舒服,被林数叫了,不情不愿地过来把汤端走。 “你来我这里不带东西就算了,还想不干活。”林数翻了个白眼,把邝同安打发走,自己另起一个锅,把切好的蒜瓣、花椒和青红尖椒一起拿热油烹热,等鱼熟了,趁热浇在上面,滚热的油遇到丰嫩的鱼肉,登时腾起一阵焦熟的香味。饶是林数这个不喜欢吃辣的,都暗自流口水。 “不对啊,林数你不是不吃辣的吗?怎么想起来做麻辣口的了?”饭桌上几人吃的大汗淋漓,邝同安喝了口饮料压下辣味,问道。 “那还不是超市里只有麻辣味的底料。”林数不在意地说道。他很少吃辣,这么吃香是香,就是人有点遭不住,吃一口鱼喝几口水,没两下就饱了。 “你这个待客的心不诚啊。”邝同安点评道。 林数没理他。邝同安他爸是个小官,自己又当了好几年的老板,说话没自觉就要打官腔,林数早就见怪不怪了。 “诶,问你个事。”林数喝了口排骨汤,停了筷子,道:“密云溪翁庄那边的二手房,70平米,80万,值得买吗?” “80万?够便宜的。”邝同安平时常和生意上的人打交道多,这方面的消息比较灵通:“就是那边交通不方便,到城区得两个多小时,你要是想买下来过阵子再卖出去赚差价还行,租的话,不太好租,价格也起不来。” “我就是想转手卖出去。”林数解释道:“我同事移民美国,着急卖房子,所以价格开得低,但是要全款。” “全款也可以呀,你和你家那口子凑一凑,不行我们再借你点,这个房子买下来不亏。”柏英在旁边听了半天,也觉得买这个房子是个好时机。 “问题是没钱。”林数泄气道:“我那个存款你们也知道,去年被那谁祸害得差不多了,今年攒了一年,到现在也就8万5,我那天看了眼谢铭山的存款,就3万2,两个加起来也不够,我是寻思着如果涨幅够大的话,就贷款买这个房子。” “贷款就不合适了。”邝同安琢磨了一下,道:“那边没有好学校,通勤也不方便,都是新来北京还没安家的小年轻买,太贵不好卖,便宜了贷款又不合算。” “不过谢铭山怎么回事?存款也太少了吧?”邝总一年百十来万的流水,听见谢铭山可怜巴巴的存款,不禁紧皱起眉头:“你不是说他这人特别节俭吗,我们院里那几个小护士,也是六七千的工资,有人一年也能攒五六万呢。” “不知道,我也没问。”其实林数心里也嘀咕,谢铭山真的不花钱,给个一千块的零花钱,能用一个月,这可是在北京,抠门如林数,自从上了班之后,每个月的生活花销都很少下了两千的。 “是不是偷偷资助贫困学生?每个月自己省吃俭用,把大部分的钱都捐助给贫困山区的学生。”柏英吃了一大口鱼肉,分享自己刚编的故事。 “不应该啊,自从我拿上工资卡之后,每个月的工资全都打进来了,他也没有往出转过。”林数否决了这个感人的脑补。 “你说这小子是不是之前出过事?”阴谋论者邝同安突然有了个不好的想法,道:“比如玩P2P崩盘了,钱都栽里面了,或者是习惯赌博,把钱都输进去了。” “你得留个心眼,你知道不。”邝同安想到这里,严肃道:“投资失败这都是小事,黄赌毒沾上了必须分手。” “放心吧,我家小谢为人正直的很。”林数不以为然。如果说有什么是林数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谢铭山的人品,这一点林数绝对相信谢铭山。 不过谢铭山那些消失的存款却着实令人生疑,林数想着找个时间,好好问一下为好。 但是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时间,便已经到了除夕。 林数想着两个人做一桌子菜吃不了还浪费,打算熬粥底火锅涮螃蟹吃,可谢铭山觉得没有饺子的春节是不完整的春节,坚持要看着春晚包饺子。 “咱们家擀面杖都没有,你包什么饺子。”林数对谢铭山的提议十分不认同。 “那就直接去超市买现成的饺子皮,”谢铭山非常坚持,从后面搂住林数的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处,哼哼唧唧地磨林数。 “行行行,饺子就饺子。”林数最受不了他这一套,当即放弃抵抗,去超市买来羊肉和胡萝卜,还有两大袋包装好的饺子皮,预备一次包好冻在冰箱里,以后谢铭山想吃了可以直接下锅煮来吃。 羊肉饺子做起来费事,为了去腥,年三十一大早,林数就起来熬好了花椒水,往剁成肉泥的羊肉里一点点地加,每加一点就要不停地拿筷子迅速搅打,让肉把花椒水都“吃”进去,做出来的羊肉馅才香而不腻。 当然,林副教授自从有了谢铭山这个长工,就再没有干过这种苦力活,他把谢铭山叫到厨房嘱咐了一遍,把东西一股脑的交给他,自己则去剁胡萝卜。 两人在厨房忙着做饭,小蒜忙着在他们脚边撒娇看能不能混口吃的,就在这时,谢铭山的电话响了。 “喂?”谢铭山歪头用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手上的活不停,均匀地搅拌着羊肉馅。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女孩子的哭声,谢铭山几乎没有女性友人,林数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兴趣,萝卜也不切了,凑到旁边听两人的对话。 -- 第59页 “这个……我要问问我男朋友。”谢铭山有点迟疑地说:“对,我现在和他住在一起,如果方便的话你就过来。” 说完挂断了电话,面色上带点忐忑,和林数商量道:“我有个朋友的妹妹,问能不能来这里过一夜,你看行吗?” “你朋友的妹妹?”林数重复了一遍,内心是不愿意的,大过年的,当然是和自己男朋友搂着跨年有意思,莫名其妙来个外人算怎么回事。不过谢铭山很少提无理要求,因此林数耐着性子继续问道:“大过年来咱们家干什么?” “这姑娘他离婚了,在娘家住。”谢铭山解释道:“她家还有个弟弟,她妈说出嫁的姑娘在娘家过年对弟弟不好,把她赶出来了。现在她没地方去,不来咱家就得外面找个旅馆住,多可怜。” 这话说得让人无法拒绝,林数最烦这种重男轻女,眼里只有儿子的家长了,当即同情心泛滥,同意了:“那就让她过来呗,我再炒两个菜,一起吃,晚上让她……” “睡客厅就行。”谢铭山知道书房对林数来说属于私人圣地,肯定不乐意让外人住进来,抢先说道。 “那就这么定了。”林数道:“你给她发个定位,让她过来吧。” 谢铭山感激地亲了口林数,给女孩儿发了个消息。 “你不是说是你朋友的妹妹吗?你朋友不能让她住一晚?”林数下完决定又觉出不对,问道。 “呃……我朋友他……去世了。”谢铭山支支吾吾地说道。 林数一惊:“怎么去世了?” “你还记得吧,我之前给你讲过的。有回家的矿工来矿山找人借钱,没借到就杀人抢钱的事。”谢铭山抓了抓头发,说道。 林数意识到了什么,面露同情:“你那个朋友……” “不,你想错了。”谢铭山见林数的表情便知道他猜错了,赶紧解释道:“杀人的那个是我朋友,死刑,刚被枪决了。” 林数:…… 第31章 春节 林数还是第一次面对死刑犯妹妹这种人设,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林教授,你是高知哦,不可以歧视犯人家属哦。”谢铭山生怕林数反悔,飞快道德绑架道。 “少给我带高帽。”林数敲了谢铭山一下,道:“你什么情况?,怎么还和杀人犯好朋友了。” “呃……”谢铭山尴尬挠头:“我和他认识很早了,那时候他人还是挺好的。” “不会又是打工的时候认识的吧。”林数吐槽道。 他已经习惯谢铭山在各个打工的地方认识到各种人和学习到各种技能了,就像夏威夷是柯南学习各种神技能的摇篮,那打工也是成就谢铭山人生的一个重要环节。 “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谢铭山不太好意思地说道:“以前在乡镇殡仪馆当过临时工,那时候赵继龙——就是这个杀人的,也在那里当临时工,殡仪馆这行有编制,当时全单位就我俩不是正式工,又经常出一趟车,一来二去就熟了,我开车就是他教的。” “你还在殡仪馆打过工?” “呃,这不来钱快嘛。”谢铭山把一碗花椒水都拌进了馅里,递给林数:“你看这样行不行了?” “可以了,你再把萝卜拌进去。”林数拿筷子挑了点生羊肉馅,见没有问题后把剁碎的胡萝卜丁放了进去,又还给谢铭山:“把这个拌匀。” “然后呢,你怎么就去殡仪馆工作了?”林数捡了几个辣椒,剁碎,预备当蘸料吃。 “别人介绍的呗。”谢铭山不以为意道:“当时村子里面已经要求必须火葬了,但好多老人还是讲究入土为安,所以经常有人去世之后悄悄埋了,火葬场就必须在埋之前把人抢出来拉去烧了,都是村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抢尸体太得罪人,大家都不愿意干,就干脆找临时工来。而我,就是那个幸运的临时工。” 林数听了心疼,但见谢铭山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也不好表露什么,便装作有兴趣的样子问道:“你当时是做什么的?” “背尸体的。”谢铭山讲道:“守在办丧事的人家外面,等仪式一结束,就两个人进去把尸体抬进殡仪车里,有的时候会有人拦,这个时候就得背上尸体就跑,跑进车里就安全了。” “我主要就是干这个,赵继龙是开灵车的,我们俩经常就被分到这种不配合的人家里,我负责抢尸体,他负责开车,现实版灵车漂移。”谢铭山讲得开心,一点都没有心理阴影的样子:“你知道吗,我之前背过了一个上吊的,当时化妆师给弄得和普通人一样,我不知道,背起来就跑,跑一半儿就觉得有东西在蹭我耳朵,一扭头一看舌头吐出来那老长,就在我脸跟前,吓得我差点把尸体扔出去。” 林数听得心里难受,简直恨不得早早遇见那个被欺负的小可怜谢铭山,免得他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么多坎坷。 “不要难过啦,背尸体赚得超多的,一点都不委屈。”谢铭山笑嘻嘻地说道:“我和赵继龙配合的特别好,我一上车他就跑,从来没有被拦下来过。我学车就是跟他学的,小县城没那么多死人的时候,他就开车灵车去荒地带我练车。” “说起来还是挺感谢他的,当时也是他带我去考的驾照,考了A本,生活才算走上正轨,不然像我以前那样到处找零工打,总不是个长久之计。”谢铭山调好馅,放到一边,问道:“要剥蒜吗?” -- 第60页 “看你的习惯,我随便。”林数这辈子吃饺子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对于要配什么蘸料十分无所谓,注意力还是在谢铭山的往事上:“那后来呢,你这个朋友当司机好好的,怎么又去当矿工了?” “后来管理严了,我俩一起被殡仪馆清退了,我被家里的亲戚叫去广州开车,他就在本地找了个司机的工作。”谢铭山拆了半头蒜,一边剥皮一边说道:“他有次醉驾,驾照被吊销了,那时候我姐正好叫我回来给老板开车,他有了案底,驾照也没了,工作不好找,我就叫他去矿上上班了。” “之后的事你就知道了,他染上了赌博,到处借钱,到后来杀了人。”谢铭山唏嘘不已:“所以说人变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保持正直可能只是没有遇到足够大的诱惑。” “也不能这么说吧,保持内心的坚定也是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准则,像你,虽然经历过很多事情,依然顺利成长了一个优秀的人,很厉害哦。”林数摸了摸谢铭山的脸颊,愈发觉得自己男朋友是如此的优秀。 “谢谢你得肯定。”谢铭山面无表情地说道:“但是你刚才切了辣椒是不是没洗手。” 林数:…… 林数心虚地抽回手,谢铭山捂着脸冲向水池。 “你好点了吗?”林数跟在后面递纸巾。 “没事。”谢铭山摆摆手,拿纸巾擦干净脸:“林教授我可以认为这是不让你吃粥底火锅的报复吗?”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林数愤怒地戳谢铭山的腰,看他躲到一边,才问道:“你那个妹妹叫什么?什么时候来?” 谢铭山:“赵拉弟,她在太原,我给她买了从太原到北京的火车票,大概下午就能到。” 林数:“赶上春运还能抢到火车票?” 谢铭山:“还好,从太原到北京属于逆高峰,出高价还是能买到一张的。” “我发现你的零花钱主要就用在扶危济困上了。”林数的葛朗台之魂抽痛了一下,不过既然她哥哥之前帮过谢铭山,林数便觉得这钱花得不冤,只是问道:“这姑娘吃东西有忌口吗?” “我也不太清楚。”谢铭山摇摇头:“我跟她也不熟,是赵继龙被抓了之后,说他妈重男轻女,让我以后多照顾点他妹妹,我才帮过一两次忙。” “你有时候就是这种烂好人你知道吗。”林数说道,但又觉得他古道热肠的样子格外吸引人。各扫门前雪的精明人林数见得多了,对待世界报以纯粹的赤子之心的男人,却只有谢铭山一个。 每每想到这里,林数的心里便咕嘟咕嘟的冒着得意的小泡泡。 下午的时候,谢铭山这个妹妹来了。 谢铭山去接的人,回来时林数简直不敢置信。 “这姑娘今年多大了?”趁赵拉弟去洗手间的时间,林数凑到谢铭山耳边悄声问道。 “二十六,怎么了?” 林数沉默了片刻,难得背着人说坏话:“一进门我还以为比你还大。” 这个真不怪林数,赵拉弟扎着个马尾辫,用一个黑色的铁皮发箍把碎发抿到脑后,神色疲惫,眼角的皱纹比林数这个三十六岁的中年教授看着都深,说话时拘谨地缩着腰背,让林数瞬间想到学校里做保洁的阿姨。 “不要这么说。”谢铭山拿胳膊怼了怼林数,道:“听说她前夫不靠谱,之前和她婆婆住一起,娘家又不管她,过得很辛苦。” 林数点点头,等赵拉弟从卫生间出来给她倒了杯水:“先喝点水吧,外面怪冷的。” “谢谢,谢谢。”赵拉弟一叠声说着谢谢,局促着端着水,没有坐沙发。 林数看出她紧张,暗地里使了个眼色给谢铭山,让他招呼好赵拉弟,自己随便找了个借口进了书房。 果然林数离开后,赵拉弟终于放松了不少,和谢铭山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大过年的,林数也无心看书,在自己的闺蜜群里和陶章柏英扯闲话,看柏英在伦敦发来的街头艺人弹琴小视频和陶章分享的新加坡无边泳池,几人聊得正开心,门外隐隐传来女孩儿的哭声,林数戳小视频的手一顿,静静停了片刻。 今年这个春节林数过得相当传统。 晚八点整,晚饭和春晚一起准时出现在林数家的客厅里,为了照顾赵拉弟的情绪,也为了给自己偷懒,林数以做家乡菜的名义把厨房丢给了谢铭山,让他炒了几道山西的家常菜。 油焖大虾、过油肉、清蒸鲫鱼、醋溜土豆丝并一大盆羊肉饺子,除了特别为了照顾林数口味炒的一盘蒜蓉生菜,林数看着眼前这几道菜就想起了以前在导师林生溢家过的春节,一股淳朴的北方味道扑面而来。 “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谢铭山看林数在那边探头探脑,怕他嫌弃,先解释道:“反正我会做的就是这几样了。” “挺好的。我在食堂也经常这么吃。”林数笑了笑,招呼赵拉弟:“坐吧,一起吃。” 家里暖气烧得旺,谢铭山做饭出了一身汗,便去屋里换了一身短袖出来,问赵拉弟:“你喝什么饮料?” “都行。”赵拉弟小声应道。 “喝可乐行吗?”谢铭山去厨房取了一听罐装的可乐,又拿了瓶甜白开了,跟林数说:“咱俩喝点酒呗。” “谢大哥,也给我倒点酒吧。”赵拉弟突然说道。 -- 第61页 “那行。”酒精度数不高,喝点也无妨,谢铭山拿来酒杯一一斟满,红火的歌舞声音拉开了春晚的序幕,几人举杯,庆祝新一年的来临。 第32章 纹身 林数已经好几年没有过过这么正统的春节了,他早就和家里闹翻了,出来上学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广州,以前他导师还在北京的时候过年会叫他过去,后来老师一家去了南方,之后每年万家团圆的时候,对林数来说只不过是平常的一天。 但今年今年不同,有谢铭山陪在身边,一切都好像镀了一层温柔的光彩,电视里热闹的歌舞,窗外飘下的雪花,在林数眼里,都变得亮闪闪的。 “想什么呢?”谢铭山见林数不动筷子,盯着眼前的土豆丝发呆,还以为晚饭不合他的胃口。 想你…… 如果没有外人林数就这么说了,顺便还能摸摸胸肌腹肌什么的,但现在有赵拉弟在这里,不方便调情,林数只得一本正经地说道:“想你做饭还挺有一手的。” “有几个是小赵做的,我就是打下手。”谢铭山喝酒喝得眼尾晕红,举起酒杯,笑道:“感谢小赵,祝大家新的一年完事顺利,平平安安。” 三人举杯,谢铭山纹着过肩龙的臂膀露在林数眼前,让他一皱眉:“去加个衣服,一会着凉了。” “不冷的。”谢铭山喝了酒身上正热着,笑嘻嘻地跟林数讨价还价:“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加衣服。” “行吧行吧。”林数拿他没办法,又怕谢铭山冻着,起身拿遥控器开空调。 “谢大哥,纹身你还留着呢。”林数正调温度,就听见赵拉弟声音怯怯地说道。 “纹都纹了,也洗不掉呀。”赵拉弟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谢铭山失笑道。 “也、也是啊……”赵拉弟干巴巴地应了一句,两行眼泪却“唰”的一下淌了出来。 这什么情况! 林数搞不明白年夜饭吃着吃着,怎么哭开了,惊悚地看向谢铭山,谢铭山也很诧异,他最搞不定女孩子哭了,无助地回望林数,林数则飞快避开谢铭山求助的眼神,让他自己去处理。 谢铭山无奈,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赵拉弟接过纸巾揩了眼泪,低声道:“就是想起我哥了,你们俩一起纹的纹身,他已经……” 赵拉弟静了一下,意识到大过年提一个已经被枪决的杀人犯不好,抽噎了两声,抱歉道:“对不起,我不该提他的……” “没事。”谢铭山意识到赵拉弟可能喝多了,起身倒了杯温水,将她面前的酒收走:“喝点水吧。” 说完招呼着林数坐回座位上,又给他夹了两筷子生菜,几人便默契地将这段尴尬的插曲忽略了过去。 但林数却没忘了这件事。 虽然之前说的是让赵拉弟睡客厅,但临到头林数又不忍心了,让谢铭山在书房支了张床给她。凌晨一点,谢铭山给她铺好了床,一进门就看见林数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干什么?”谢铭山十分诧异。 “给我解释一下,你和赵继龙为什么一起纹纹身。”林数揪着谢铭山的衣领,两人一起栽在床上,林数贴着谢铭山的耳朵,压低声音问道。 谢铭山下意识向门处看了一眼,确定门是关好的,放松下来,环住林数,笑道:“你又在想什么。” 那林数想得可就多了,比如两人一起当古惑仔,左青龙右白虎的上门去收债,或者两人谈过对象,暗戳戳纹了情侣纹身,要不然就是拜了把子,为了证明友谊地久天长,跑出去一人纹一个过肩龙。 总之今天听赵拉弟说了谢铭山的纹身是和他哥一起纹的,林数的脑补就没停止过,越想越可疑。 林数费劲从谢铭山的怀抱里抽出一只手来拧住谢铭山的耳朵:“别套我话,你老实交待。” “没什么事,先盖上被子,小心着凉。”谢铭山把林数拱进被子里,自己坐在床边,边换睡衣边说道:“之前不是总是去背尸体,回来之后就总是做噩梦,上班的时候我跟赵继龙说了,结果他说他也是,一开完灵车半夜总是梦魇。” 谢铭山换好衣服,也钻进被子里,他体温高,冬天抱着就跟一个小火炉一样,他一躺下,林数便八爪鱼一样缠了上去。 “你不要压我肚子,晚上吃得有点多,别给我压吐了。”谢铭山把林数扒拉开,接着说道:“他跟殡仪馆的人熟一些,有老师傅告诉他火力低,被尸体冲了,纹个凶一点动物在身上,就好了。他名字里有龙,我俩回来一商量,觉得纹个过肩龙又威风又好看,就一起去纹了。” “这么随便吗……”林数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谢铭山身上的纹身会有一个很凶险的故事,故而两人谈恋爱半年多了,林数一次都不敢问,没想到背后的真相这么迷信。 “不然呢。”谢铭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混过黑,我记得我刚搬来的时候好像吓到你了。” “是有点,你搬家那天,一身肌肉,还有那么大一个纹身,看起来就很有杀伤力。”林数点点头,回忆道:“还有那次你喝醉了,躺在客厅,我过去扶你回房,没想到刚近身就被你掐住了脖子,当时我就觉得你这人怪危险的。” “那回确实醉得厉害,你过来扶我的时候我没认出来,就下意识攻击你了,等你跑开我才想起来你是我房东。”说到这里,谢铭山突然得意地笑了一下,说道:“第二天你给我打电话,我就猜你是想退我租,故意不接电话的,而且每天等你晚上睡着了才回来,就是怕你见着我要赶我走。” -- 第62页 “你……”林数之前打不通电话,只以为是谢铭山工作忙,谁知道还有这么一段隐情,林数简直不知道是夸他聪明还是骂他鸡贼,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那还是幸亏你有眼色,要是当时真把你赶走了,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就便宜别人了。” “那可不。”谢铭山得意洋洋地摇了摇林数的手:“你谢哥就是这么机智。” 果然是个男,不论弯直,平生最大的愿望不是当人家的哥就是当人家的爸爸,林数翻了个白眼,简直想敲他,但看他得意的小表情又觉得着实可爱,伸出去的手停了半天,最后还是满怀爱意地捏了捏谢铭山的脸,嫌弃道:“睡觉吧,梦里你是我哥。” 说完探手关掉灯,一片黑暗里,两人互相抱着对方。 “晚安,新年快乐。”林数说。 “晚安,新年快乐。” 夜色逐渐深沉,林数在谢铭山的怀里渐渐熟睡,谢铭山却始终无法入眠。 雪还在下,屋外覆了一层薄雪,路灯照在上面,反射出清亮的白。 这是谢铭山十五岁之后,第一个称得上安静祥和的春节,这一次他不在十个人的通铺上,不在偏远乡村的矿山上,不在一个人的空旷出租屋里,而是和林数在一起,互相拥抱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与呼吸。 “新年快乐,我爱你。”谢铭山对着林数的睡颜,认真的,无声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今天拖到了这么晚,我之前以为下午就可以发的,但这个真的是水逆害我:下午倒水的时候和人撞上了,开水浇到左手上搞得我只能右手单手码字,本来就很辣鸡的时速彻底凉凉,拖到现在才发,而且字数还少了,很抱歉,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我拖更不爱我啊QAQ 第33章 工作 第二天两人起得都有些晚了,八点多才东倒西歪地出了门,却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 稀饭、馒头、鸡蛋和咸菜,还有昨天吃剩下的炒土豆丝,以及一盘新做的醋溜白菜。 “那个……我看见有材料,就做了。”赵拉弟局促地坐在桌前,显然是在等他们起了一起吃饭,此时见他们出了门,赶紧站起来,端着几盘菜就要往厨房走:“有、有点凉了,我去热一下。” 林数抱着谢铭山睡了一晚上,色令智昏,早就忘了外面还睡着个外人,一时十分尴尬,赶紧两步过去抢走盘子,道:“你坐着就行了,小谢你招待好妹妹。” 说完转身进了厨房,留下赵拉弟无措地看着谢铭山。 “没事,你坐吧。”赵拉弟实在是太胆小了,谢铭山对这种柔弱的女孩子也十分没办法,客气道:“让你辛苦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说完又意识到自己是多话了,但凡是个正常女性,就不可能在有两个男人的家里还能睡到自然醒,即使明确知道这两个人是gay也不行。 谢铭山不自然地笑了笑,知道这时候什么都别说才最好,便也不和赵拉弟客气了,径自给自己盛了碗小米稀饭,把煮好的鸡蛋剥了两个出来,一个给赵拉弟,一个给林数。 “你吃馒头还是喝稀饭?”林数热完菜出来,谢铭山问道。 “喝稀饭。”林数把菜放到桌上,挨着谢铭山坐下:“真是麻烦小赵你了。” “没有,没有。”赵拉弟紧张地放下筷子,嗫喏道:“是我、是我麻烦林、林大哥了。” 谢铭山起身给林数盛好稀饭,递给他时悄悄给林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和赵拉弟搭话。 林数会意,专心低头喝粥。粥很香,米是赵拉弟从太原背来的小米,有一种不同于市售小米的浓郁米香,南瓜削了皮,熬化在稀饭里,黏稠的米汤里都是甜甜的南瓜香味。 林数喝得上头,夸道:“这个米好香啊。” 原本局促地低头喝粥的赵拉弟眼神骤然一亮,忙说道:“这个是我们自己家种的,没有打农药,林大哥喜欢我之后回了太原再给你们寄过来一些。” “不……”林数刚要拒绝,就感觉谢铭山突然用脚踢了他一下,意识到这样可缓解赵拉弟白吃白住的紧张心理,当即改口道:“那就谢谢你了,在超市买的米真的不如自家种得香。” “是呢。”赵拉弟应和道。 许是觉得自己不是个吃白饭的人了,赵拉弟的精神放松了许多,谢铭山趁机问道:“你想好之后怎么办了吗?” “不知道……”赵拉弟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妈嫌弃我,我也不想回去了,等过完年我想在这里找份工作。” 赵拉弟两手不住地摩挲着膝盖,说道:“我今天去外面找家旅馆住,就不打扰你们了。” “出去做什么,来都来了,多住几天再走。”谢铭山想都没想,脱口道。 林数当即一皱眉:开什么玩笑,谢铭山一共也就五天假,要是要是赵拉弟真待一整个假期,自己和谢铭山的二人世界不就泡汤了。 想到这里林数狠狠掐了谢铭山大腿一把,后者吃痛,意识到自己的大包大揽让赵拉弟住下惹林数不开心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谢铭山也不好意思反悔,只得尽量往回找补:“大过年的,旅店也紧俏,你先住着,等过两天再搬出去也不着急。” 好在赵拉弟也知道自己过年的时候在别人家里着实唐突,坚决拒绝道:“不用,不用,你们收留我一晚已经够给你们添麻烦了,而且我睡在书房,林大哥也不好工作,我出去住就好。” -- 第63页 谢铭山偷看了眼林数的脸色,不敢再留,三人默默吃完了饭,赵拉弟殷勤地端着盘子去洗碗,林数意识到不让她干点活她心里不自在,反正有洗碗机,便也没拦着,简单交代了一下洗碗机怎么用,就揪着谢铭山回了卧房。 “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林数压低了声音,恼怒道。 “一时激动,一时激动。”谢铭山低头认错,小声分辩道:“我就是觉得她一个人出去住,怪不安全的,而且北京消费多高,她连个工作都没有,出去住没两天钱就得花光了。” “错了,我下次一定跟你商量。”谢铭山凑到林数身边,十分低姿态。 林数一开始只以为是个借住一晚的事,没想到后来还延伸出了这样那样的麻烦事,十分恼火:“你这个妹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连个工作也没有?” “别提了,她之前和老公住在乡下,她婆婆不放心她,非让她辞了工作,在家呆着,这不现在离了婚,存款没有,工作也没有,孤苦伶仃的。”谢铭山怕赵拉弟听到,凑到林数耳边悄声说道。 林数被谢铭山抱个满怀,耳边又被他说话时扑出来的热气弄得痒痒的,简直有火气也发不出来,没好气地锤了他一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不要,我发现你这样就发不出火了。”谢铭山十分赖皮。 林数拿他没办法,再加上被抱着的感觉也不赖,就随他去了:“那后来为什么离婚了?” “老公不靠谱,一天到晚不着家,一两个月才能见一面,婆婆也不是什么好人,全家对她冷暴力。”谢铭山说起这事就有点生气:“后来赵继龙出了事,她婆家就更嫌弃她了,总是拿这件事话里话外地刺她,实在过不下去了,就离婚了。” 林数皱眉:“她老公有病吗?结了婚不过日子,还天天挤兑人玩?” “村里多的是这种男人,年纪到了,父母一催就随便找个人结婚,觉得结了婚任务就完成了,接着就就该玩玩,成家的责任全甩在女方身上。”谢铭山之前在村里的殡仪馆见过许多这样的人家,半是生气半是无奈地说道:“新媳妇婆家又想给个下马威,一般这种事,女方的父母出面管几次,互相牵制着,日子也就慢慢过下去了,但小赵她爸妈重男轻女的厉害,从来没管过她,以前还有赵继龙为他妹妹出头,后来他被抓了,小赵就更孤苦无依了。” 谢铭山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以前我和赵继龙一起上班的时候我见过她一次,那时候还是个挺活泼的小姑娘,你看现在这个畏缩的样子,都是在婆家被磨出来的。” 长期遭受冷暴力对人精神的折磨是非常巨大的,不光是没有回应的孤独感,还有被漠视后的自卑、自罪和绝望。 林数在少年时体会过那种宛如流放一样的绝望感,那时的他对自己的自我评价跌到了谷底,哪怕门门功课都名列前茅,林数依然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垃圾,甚至连和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那种现在回想起来都依然鲜明的自我摧毁和自我否定的恐惧感,让林数无法对这个可怜的小姑娘视而不见,他摇了摇头,把自己从恶心的陈年旧事里拉了出来,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谢铭山叹了口气,抓着林数的手指不住摩挲:“她上到高中就没再读书了,没学过什么技术,工作不好找,她爸妈又嫌她离婚丢人,家里是靠不上了,我想给她找个能包吃住的工作,好歹放心点。” “你最好还是让她回太原去。”林数思考了一下,说道:“没有一技之长,工资不会高,不如去小城市,生活压力小点,赞一笔钱,学个手艺什么的,以后才好发展。”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想联系一下那边的朋友,看有没有工作能介绍给她。”谢铭山观察着林数的脸色,见他脸色稍霁,小心翼翼地跟他商量:“你看能不能让她住到初五?过两天开工的地方多了,才好找工作。” “不能让她回自己家吗?”林数皱着眉,毕竟赵拉弟占着书房,很影响他工作。 “我有点担心。”谢铭山握着林数的手,说道:“她爸妈眼里只有儿子,对她跟个吸血鬼一样,小赵以前对她爸妈的话言听计从,这次是年三十非要把她赶出来,伤了她的心,她才有点想反抗的意思,让小赵现在回家,我怕没两天又被洗脑了,傻乎乎去当伏地魔。” 林数静了静,拿拇指和食指不住揉眉心,片刻后才说道:“我说句难听的,这种事除非她自己想明白了,不然谁也救不了她。你把事情都揽在自己头上没有用。” “我知道,可她现在好不容易生出一点勇气,我总不能看着不管吧。”谢铭山急急说道:“让小赵再住两天,等联系好工作我就送她回太原,你看行不行。” 林数沉默了一下,一方面他不忍心对赵拉弟见死不救,一方面又担心沾上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一时踌躇起来。 “我知道我拿你的房子做人情有点过分,但……” 谢铭山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数打断了:“这是我买的房子,但这也是你家,不要说这种话。” 怪不得网上说不要找凤凰男,穷亲戚什么的真的太磨人了。 林数十分头疼地说道:“这样吧,先让小赵住到初三,之后你在附近找个旅馆给她住着……房费我出了,等找到工作就送她回太原,知道了吗。” -- 第64页 “谢谢。”谢铭山松了口气,充满感激地抱了抱林数。 “不要这么谄媚。”林数没好气地拍开谢铭山,想了想,又说道:“难得来一次北京,这两天你带小赵出去转转吧,我给你报销。” 林数说完,就看见谢铭山眼神亮闪闪的,小奶狗一样看着他,瞬间被肉麻到了:“好了,不要这么看我,你去看看小赵。” 接着不再理谢铭山,自己先出了房门。 搞定了一场家庭危机,谢铭山长舒了一口气,四肢大敞瘫在床上,枕头被他的动作推开了一点,露出一个红色的东西。 谢铭山坐起来,将枕头拿开,见底下压着的是一封红包,上面有林数的笔迹:给小谢同学的压岁钱。 作者有话要说: 林教授是潮汕人,那边习惯把压岁钱放在小孩子枕头下边,所以林数这么做的的意思其实是:我是你爸爸。 所以小谢被占了便宜了。 另外红包里只有五块钱。 第34章 约会 谢铭山最后给赵拉弟找了个旅行社的工作,他以前跟着路州认识的老板,手底下刚开了分店,赶上过年,正缺人,加上看路州的面子,没有面试就让赵拉弟过完年去上班。 临走的时候,谢铭山和林数去大悦城给她买了两身衣服,赵拉弟来的时候穿着一件土橘色的羽绒服,穿得时间太久,胳膊肘、袖口处不住地往外冒毛,林数给她挑了一身雾霾蓝的派克羽绒服,又买了驼色的绞花毛衣和灰色的毛呢裙子,她穿着这身衣服在故宫的宫殿前拍了张照片,手机里笑得灿烂的她,依稀能看到十八岁时快乐的样子。 赵拉弟初八走的,谢铭山已经开工,专门请了假去送她。 “送到车站了?”谢铭山买的下午三点多的火车票,林数发现每次自己在的时候赵拉弟就不太自在,便只让谢铭山开车去送,自己留在了家里。 “嗯,走之前,一直让我替她感谢林大哥。”谢铭山卷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原本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的蒜头当即跳了下来,围着谢铭山的腿撒娇。 “刚才叫它都不理我,你一回来倒殷勤。”林数心怀嫉妒地看了眼谄媚的蒜头,走过去帮谢铭山脱了大衣:“希望小赵回去好好上班,不要辜负她谢大哥的一片苦……” 话还没说完,谢铭山便将林数反手扯进怀里,凑在他脖颈间不住地嗅闻。 林数瞬间明白了谢铭山想干什么,扒拉着他的脑袋把他推开。 “走开哦。”林数面无表情地把大衣塞进谢铭山怀里。 过年期间谢铭山好不容易有两天假,结果因为赵拉弟的原因,什么夜间活动都没了,搞得谢铭山躁动不已。 “当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小谢同学。”林数冷漠地无视了谢铭山委屈巴巴的小眼神道:“晚上我跟柏英约好了听音乐会,没时间。” 谢铭山撇撇嘴,抱起蒜头栽倒在沙发上:“唉,你就这样抛弃我吧,抛弃你可怜的男朋友,去和别的男人私会吧。” 林数没理他,他和柏英约着六点在国家大剧院的西餐厅吃晚饭,此时快五点了,林数还要赶地铁,连个眼神都不乐意给谢铭山,匆匆换了衣服就出门了。 两分钟后,林数退回到家门口,露出个脑袋:“那边那个躺尸的,给你个和我约会的机会。” 林数刚出门,柏英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说自己被突然叫去上手术,把林数放了鸽子。 “票也不便宜呢,你和你家那口子去吧。”柏英急匆匆交代了一句,就挂了电话,好在票在林数手上,处理起来也很方便。 “我去?”谢铭山没听过音乐会,骤然被点名还有点局促:“还是别了吧,我也听不懂。” “没事,听就行了。”林数把谢铭山从沙发上挖了出来,说道:“票可贵了,我还提前订了西餐,不去就浪费了。” “所以你只是不想浪费才想到我的吗?”动物本能被压抑的谢铭山变得十分不好相处,像只大型犬一样扒着林数。 “你瞎想什么呢。”林数一本正经地看着谢铭山:“除了怕浪费还能有其他理由吗?” 谢铭山遭到暴击,抱着蒜头缓缓瘫回沙发上。 林数被突然幼稚化的谢铭山搞得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头,说道:“快点起来啦。一会儿就迟到了。” “不去。”谢铭山躺在沙发上和林数耍赖皮:“你说点好听的我才陪你去。” “谢铭山!” “我们走吧。”谢铭山从沙发上蹿了起来:“你不要这样直呼大名,感觉跟你要揍我一样。” 我也揍得动你。林数腹诽着,把谢铭山推进卧室:“快点换衣服。” “穿什么?我第一次去,这个是不是有规定着装?” “穿你刚才那套就行了。快一点,要来不及了。”林数抬眼看了下表,不住催促道。 好在谢铭山回来之后还没有换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可以出门。 “有什么要注意的吗?”开车过去的路上,谢铭山问道。 “没什么。”林数侧头想了想,道:“进去之后不能拍照,不要走动,手机要静音最好关机,也不能吃东西,还有不要鼓掌,全部演出结束之后才能鼓掌。” “总之保持安静就行了。”林数知道自从上次聚会之后,谢铭山对插不进他们的话这件事有心结,连带着对这些看起来和高雅艺术沾边的活动都有点发憷,便出言安慰道:“不要想太多,也没什么特别的。” -- 第65页 “主要我也欣赏不了这些,你叫我干什么……” “和你约会啊。”林数突然把手压在谢铭山的右手上,说道:“好久没一起出来玩了。” 谢铭山一愣,继而笑了起来,神经也没刚才那么紧绷了。然而或许是太过放松的原因,下半场交响乐演奏到一半,林数听得正激动,一转头,发现谢铭山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林数:…… 林数心里很复杂,他其实不想叫醒谢铭山,但是又怕他睡得太香打呼噜,在这寂静地跟死了一样的观众席里,要是突然出来一声呼噜,他们俩怕不是要被旁边的观众打死。 好在谢铭山睡得十分安静,在演出谢幕后观众雷鸣中的掌声中醒来时,还顺势跟着鼓起了掌,表现十分自然,好像几秒钟前张着嘴瘫在椅子上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们还要鼓多久?”谢铭山拍了半天手,见众人都没有停的意思,凑到林数耳边问道。 “在等指挥指挥返场和返场曲目。”林数假装不知道谢铭山刚在睡着的事情,小声说道:“反正就一直鼓掌到指挥上台,演奏新的曲目就行了。” “你们文化人事儿真多。”谢铭山吐槽道。 “不要吐槽,当你的鼓掌机器就行了。”林数面无表情地说道。 到家时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了,因为要送赵拉弟,林数中午没睡午觉,此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上楼时都是挂在谢铭山身上,被他半背半抱的弄上来的。 进屋之后,林数去洗漱,谢铭山则去给蒜头铲屎,等两人收拾妥当,都快到一点了,两人躺进被子里,林数正昏昏欲睡,突然听谢铭山说道:“其实你看见我睡觉了吧。” “啊……”林数打了个哈欠,道:“看到了。” 谢铭山没说话,过了许久,等林数快睡着的时候,他突然说道:“是不是觉得……” “觉得挺好玩的。”林数抢先答道:“要不是场合不对,我就往你嘴里扔东西了,你不知道你张着嘴的样子可有意思了,像个小金鱼一样。” 谢铭山没想到会得到这样子的答案,一时间哭笑不得。 林数知道谢铭山现在辗转反侧是自卑感作祟,但又不能直白地说我那天偷听你和你姐打电话了,我一点都不嫌弃你,我爱死你了么么哒,于是只得迂回道:“正常,我有一次和陶章去看芭蕾,从第一幕一直睡到第三幕,花了八百八的票,就看了一段双人大跳,心疼死我了。” “你看演出结束之后多少人拿出手机疯狂拍照,你以为这些人是来欣赏交响乐的,还不是为了发朋友圈骗点赞。”林数嫌枕头不舒服,闭着眼把枕头扔到一边,抓过谢铭山的胳膊枕着,眼睛都不睁地说道:“都是普通人,用不着给自己那么高的要求,听着开心就行。” 谢铭山给林数揪了揪被角,把他因为动作而露出的后背盖严,安静了片刻,说道:“可我听了半天也没觉得开心……” “那你和我在一起开不开心啊。”林数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睛问道。 “开心。” “那就行了。”回答正确,林数笑眯眯地摸了摸谢铭山的头:“那就是一场非常有意义的交响乐了。” 说完,抬头,凑过去亲了亲谢铭山:“好了,你林教授要睡觉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我爱你,晚安。” “晚安。” 然而就在林数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安静睡着的时候,谢铭山突然又说话了:“林数,你说那个敲三角铁的,他只敲三角铁吗?” 困得要死的林数泪流满面:“不是,今天这场负责三角铁的是旁边敲定音鼓的人兼职的,这个乐器学打击乐的都会,就看安排谁去敲了。” “这样啊……”谢铭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失望。 “不要妄想有全程敲几下三角铁就可以拿工资这种好事。”林数冷酷地戳破了谢铭山对某些工作的憧憬,并威胁道:“我真的要睡觉了,你再把我弄醒你就完蛋了,我告诉你。” 谢铭山顿时安静了,然而林数并没有因此顺利睡着。凌晨三点,林数被尿意憋醒,就在他琢磨是顺从生理的召唤离开温暖的被窝去上厕所好,还是忍一忍等早上再去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林数下意识以为是蒜头又半夜起来折腾了,然而片刻后他发现那声音不对劲,太小心了,和蒜头肆无忌惮搞破坏的声音截然不同。 进贼了。 林数后背窜起一阵冷汗。 第35章 小偷 卧室门没有锁、蒜头还在客厅。 两个念头蹦进林数脑海,唰然起了一身冷汗。 钱倒是无所谓,但蒜头还睡在客厅,林数生怕小猫见了生人闹腾,被小偷掐死。 林数翻了个身,想要叫醒谢铭山,结果刚一动,自己就被人从后面搂住了。 “别说话。”谢铭山在耳边用气音说道,接着给林数盖好被子,自己悄悄坐了起来。 林数心如擂鼓,生怕谢铭山想要冲出去和小偷对刚,连忙坐起来,拽住他。然而谢铭山坐起来后却不再动作,林数看得奇怪,但也不敢乱动,黑夜里安静得很,外面轻微的响动都被无限放大,“轰隆隆”的,敲在林数的心上。 就在这时,谢铭山的手机突然亮了。 手机自带的铃声一响,屋内的两人瞬间呼吸一窒,接着谢铭山迅速冲下了床,趁着巨大的铃声掩护,把门锁住。 -- 第66页 谢铭山背靠着门,左手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手机还在响着,谢铭山将电话接了起来,声音像是刚从睡梦中被惊醒了一样,带着点黏连感:“姐,大半夜呢,打什么电话啊。” “哦,拨错了啊。”谢铭山的声音里还带着点睡醒后的含混,眼睛却锐利地注视着房门:“正睡觉呢,今天跟着老板跑了一天,累死了。” “本来今天请了假送小赵的,但是老板非叫我去上班。之前他换了供货商,这批货里面混了残次品,他去找人家要赔偿,让我跟着去壮声势。”谢铭山故意打了个哈欠:“没有,没有打架。你看我这身板,往后面一站,谁敢上来?” “好了,不要说了,我要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呢。”谢铭山说完挂了电话,手机屏幕熄灭,卧室里恢复了安静与黑暗。 客厅里也没了声音,林数侧头听了半天,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的让他以为之前的响动都是错觉。 林数抬起头去看谢铭山,后者十分严肃地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动。 两人就在这一片黑暗中等了许久,外面突然传来了“咔嗒”一声,接着脚步声、窗户推拉声、风声次第响起。 谢铭山依然靠在门边没有动,等到林数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下来,睡意涌来时,谢铭山才走到床头,把灯拧开。 “你先起来,我去外面看看。”谢铭山把手机递给林数,等他下了床,又让林数把放在床边的电热水壶拿在手上,自己则堵在门口,将林数挡在身后,悄悄打开了一道缝。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窗户大开着,将窗帘吹出一个飘荡的鼓包。 谢铭山出了门,先开了客厅的等,就近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疾步走到窗台前观察情况:窗户锁扣位置的玻璃被弄出了一个破洞,想来是从楼顶翻到六楼,再打开窗户进屋行窃,谢铭山谨慎地拍了拍周边的窗帘,确认没有人藏在那里后,放下烟灰缸,将开着的窗户关严。 林数则满屋子找蒜头。 蒜头平时睡在客厅的猫窝里的,林数出了门第一时间去看,里面却什么也没有,林数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蒜头、蒜头”地叫着,就怕小猫已经被人从六楼扔了下去。 好在几秒种后,一声猫叫从沙发背后传了出来。接着小蒜同学从沙发靠背去墙的夹角间探出一颗脑袋来,见屋里只有林数和谢铭山两个人,才喵喵叫着走到林数脚边。 林数:…… 林数蹲身把小猫抱在怀里,一脸无语地说道:“谢铭山,看看你儿子,贼来了不说看家护院,先把自己藏起来,小怂货。” 谢铭山正在一旁找宽胶带,准备先把破掉的洞封起来,闻言笑出了声,走过去抓住蒜头的小猫爪晃了晃:“挺聪明啊。” 蒜头找到了,两人总算放下心来,开始清点家里丢失的东西。 客厅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得,抽屉里应急用的一千块钱现金自然是没了,书房里旧的台式机小偷搬不动,把林数新买的笔记本电脑偷走了,但好在是新的,文件都还没来得及倒过去,林数若干年的心血才没有一起丢了。林数是又心疼又庆幸,坐在沙发上撸着蒜头缓解自己波动的情绪。 “剩下就没丢什么了,你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林数问道。 “少了个旧手机,就之前我拿来当视频播放器的那个,昨天扔在沙发上没拿回屋。”谢铭山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还有你书房里那个当书档用的小丘比特雕塑也没了。” “卧槽。”林数一声脏话脱口而出。 那个雕塑不值钱,因此林数刚才看的时候都没有留意,但东西是郑辉还活着的时候,有一年出去玩儿专门给他买回来的纪念品,底座上还有“to林数,祝你早日找到一个帅气的男朋友”的字样,这个东西丢了,林数简直心疼得要死。 “报警吧。”林数恨恨地说道。 小偷应该还没走远,现在报警说不定还能抓住。 谢铭山没说话,走到林数身边坐下,静了片刻,才说道:“我觉得现在不能报警。” 林数一扭头,刚想问为什么,突然反应过来了:警察来了要怎么解释自己和谢铭山睡一张床的事,那不就等于向全世界出柜了吗。 想明白的林数颓丧地靠在谢铭山的胸膛上,难过得不行。 “明天早上收拾一下再报警吧,东西就别想了。”家里遭了贼还不能报警,谢铭山自己也气闷,但还记着安慰林数:“别难过了,最起码小天使的任务达成了,给你送来了一个帅气的男朋友了。” 林数撸猫的手一顿,蒜头趁机跳下了他的膝头,跑回猫窝睡觉了。 “你这个安慰可真是……直男”林数哭笑不得地说道。但心情却好了一点,他扫了眼时钟,快四点了:“算了,破财免灾吧。时候不早了,咱俩赶紧睡吧。” 两人刚要回房间,谢铭山却脚步一顿,林数顺着谢铭山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卧室门外的墙角处,那盆巨大的琴叶榕盆栽后面,立着一把锤子。 林数倒抽一口冷气。 完全可以想得到,在谢铭山接电话的时候,小偷就守在门外,举着锤子等他们出来。 “幸亏你当时没出去。”林数后怕地说道。 饶是谢铭山身强力壮,也架不住这兜头的一锤子。 -- 第67页 “刚才我听见外面没动静了,我就怕他是在外面等着呢。”谢铭山同样心有余悸,躬身把锤子拿了出来,放在手里掂了掂,突然又笑了:“这小子怕不是个新手,怎么就把锤子放门口了,万一这个时候我出来,不正好给我送了武器。” “你倒是挺懂。”林数没好气地说道:“当时看你坐起来,我还以为你要出去,吓坏我了。” 谢铭山突然露出了点窘迫的神色:“其实我当时是想的,但是右手被你压麻了,我起来之后右手抽得疼,就没敢出去。” 林数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那还幸亏你手麻了,钱财事小,人命事大,以后再有这种事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知道不。” “知道知道。”谢铭山老实低头受教。 第二天林数跟着物业交流了一下,才知道他们那几栋楼的顶层住户有三四家都被偷了,损失最大的应该是东边那户,除了丢了俩手机、女主人的宝石首饰外,还丢了小孩儿的寒假作业。 “不是,小偷偷寒假作业干什么?”林数莫名其妙。 “作业不是装书包里嘛,估计小偷是拿书包装偷来的东西了,就把作业也一起带走了。”保安笑着说完,又想起来正事,问道:“对了,林教授你家进了贼了吗?” “进了,怎么没进。”林数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气闷:“丢了个新的笔记本电脑,小一万呢。” “唉……”业主出了事,小区保安也免不了责任,因此也十分头大:“有业主已经报了案了,说下午警察会来,林教授你家记得留个人啊。” “知道了。”林数心情抑郁地出了门。早上他俩起床啥也没干,先在书房里支了个床,又把两人的情侣牙刷、情侣拖鞋、情侣水杯想办法藏起来,力图营造出林数和谢铭山只是纯洁的房东和租客关系的假象,简直不像是要迎接警察叔叔,是面对宿管的突击检查。 林数一晚上没睡好,还干了半天体力活,心情灰暗的和北京的雾霾天一样。林数把自己埋进围巾里,闷头往出走,正好碰见东户家的父子。 “王师傅,带孩子出去玩啊。”林数把自己从围巾里□□打招呼。 “哪儿啊。”东户家的爸爸无奈地说道:“孩子的作业丢了,得带他去买新的。” 小孩儿本来拖拖拉拉地走在后头,小脸皱成一团,听到爸爸说的话,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声音听起来真挚无比,等林数走得好远,还能听到小孩儿撕心裂肺的嚎啕,哭得又大声又绝望。 第36章 十五 早上七点半,林数半睁眼着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看了下手机上写的正月十五的字样,十分绝望。 又快要上班了。 林副教授发出一声社畜地哀鸣,把手机随手一扔,闭着眼在床边摸来摸去,摸到了自己的衣服。 衣服好冰。 林数感叹着,一把将衣服揪到被子里,塞进了谢铭山的怀里。 “你干什么!”谢铭山一下子被凉醒,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衣服太冷了,难得你今天休息,你帮我暖暖。”林数根本没把谢铭山的怒火当回事,环住他的腰,把自己冰凉的脸贴到谢铭山的胸膛上取暖,慢悠悠地问道:“早上想吃什么?” “窝头。”赵拉弟回太原之后,不光寄了小米过来,还捎带了三斤玉米面,谢铭山看了便动了心思:“把菜和玉米面拌在一起,多放油多放调料,做得小一点,我想吃。” “那个太费事了,早上来不及,你换一个。”林数说着,探手去摸自己的衣服,发现已经被谢铭山的体温烤暖了,便一件件拿出来,慢慢往身上套。 “今天十五呢,煮汤圆吧”谢铭山想了想,说道:“再炸点馒头片。” “怎么就喜欢吃这些高油高糖的食物呢。”林数自从过了三十五,体重就变得非常波动,使得他不得不控制自己的饮食,生怕哪天变成一个有肚腩的肥胖中年。但谢铭山就不一样了,这小子无论吃什么都不长肉,反倒是腹肌一块比一块得坚实,简直让人羡慕到嫉妒:“你说你每天吃这么多怎么也不长肉。” “因为我有运动啊。”谢铭山嘲讽地捏了捏林数腰上的软肉:“谁像你,每天吃饱了就坐在电脑前面,你不胖谁胖。” 妈的,真扎心。 林数大早上就中了一箭,气不打一处来地用两只手捏住谢铭山的脸颊:“你回了家也没见你动过啊,就每天洗洗碗,打扫一下卫生你还好意思说你运动了?” “不准我在公司运动吗?”谢铭山格开林数摧残自己的手臂,反手搂住他的肩膀,将林数拽进自己的怀里抱着:“公司旁边有健身房,我嫌司机们聚在一起总抽烟,去别的办公室又影响别人办公,就跟路州说了一下,没事我就去健身房泡着。” “难怪。”林数暗戳戳想象了一下谢铭山一身运动衣,在健身房举铁时,手臂上的肌肉节节爆起,汗水从头发沿着脖颈一路滴到胸膛……妈呀,不能再想了。 “起来吧,我去做饭。”林数坐起身来,冷静道:“待会儿还得去接郑教授呢。” 郑黎光的化验结果是非霍奇金淋巴瘤,情况不太乐观,但化疗后精神看着还好,便还按照往年的习惯,去和两个住在敬老院的老同学一起过年。今天林数他们就要是去接郑黎光回医院。 -- 第68页 “几点去?”谢铭山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吃完中午饭你睡一会,我和郑教授约的是四点到。” “行,晚上出去看灯吗?”谢铭山笑道:“你知道北京哪儿有灯展吗?” “园博园吧……”林数努力回忆了一下朋友圈里的广告,不太确定地说道:“待会查一下吧,不过估计都远。” “远无所谓,我开车就行。”谢铭山倒是不在乎,兴致勃勃地说:“我还没去过呢。” “我发现你还挺喜欢凑热闹的。”林数挣扎着离开温暖的床,扑过去挂到谢铭山背后:“人那么多,有什么好看的。” “还不是想和你一起看。”谢铭山驮着他往厨房走:“平时过节路州总是叫我开车带他们一家三口出去玩儿,这次是他们回太原了,这次不抓紧以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了。” 同性情侣就是这点不好,明明两个人正如胶似漆呢,在外人看来还是单身狗,让你加起班来毫无负罪感,偏偏你又什么也不能说。 “真是麻烦。”林数嘀嘀咕咕,从谢铭山身上跳下来,在冰箱里找出汤圆和冻起来的馒头。 “你知道吗,自从你住进来,咱家的面食种类直线飙升。”林数开火热油,等油热起来的时间,把馒头均匀切成一指宽的馒头片:“以前我一年都吃不了两回馒头,现在一个礼拜能吃三回,吃得我都胖了两斤。” “关我什么事。”在旁边等锅开下汤圆的谢铭山莫名中枪:“你算算就过年这个半个月,吃过几回火锅了,你不胖谁胖。” “去死哦。”林数一脚踢过去:“你最近求生欲真的太不浓烈了,小谢同学,你这是要出事的你知道不。” “错了错了。”谢铭山举手投降:“你吃几个汤圆?” “五个……算了,三个吧。”被戳中伤心事的林数忍痛给自己减了两个配额 。 谢铭山没理他,下了十个汤圆:“该吃就吃,你又不胖。” “呵,男人。”刚才说胖的也是他,现在说瘦的也是他,林数撇撇嘴,把他往厨房外面赶:“你先出去吧,我炸馒头呀,别溅你身上。” 说完左手拿锅盖,右手捏起馒头片,往锅里一丢,赶紧盖紧锅盖,等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过去,才把锅盖掀开个缝,拿筷子探进去逐个翻面。 “看你做菜挺麻利的,怎么煎个馒头这么怂。”谢铭山双手抱臂,靠在厨房门框边吐槽道。 “这个我没解冻,沾着不少冰,我怕遇了油往出炸。”林数解释道,等着炸另外一面的功夫又去看汤圆,见滚得厉害,又往里面点了点水,接着问道:“馒头吃什么,撒盐还是白糖?” “盐吧,再混点孜然面。”谢铭山边说,边凑到调料架上找调料。 “行了,我知道了。”林数接过调料瓶,顺便摸了摸谢铭山的小手,道:“你去外面摆餐具吧,马上就好。” 这两样说白了都是速食,说话的功夫就已经全好了,林数盛出两碗汤圆叫谢铭山过来拿,自己则端着炸馒头片出去了。 “闻着就香。”今天因为赖床,吃饭比平时要晚,谢铭山早就饿坏了,上来赶紧拿手捏了个馒头片往嘴里送。 “洗手了没!”林数一瞪眼,谢铭山讪讪地举起手表示清白。 两人一上午过得非常颓唐,吃了就窝在沙发上抱在一起看电视,等中午又潦草吃了一顿,出发去接郑黎光。 郑黎光的两个同学,一个叫王少华,一个叫李启,两人都是一辈子没结婚,到老了,就干脆把自己的房子租出去,一起约着搬到疗养院住着。 这家疗养院主要针对的就是王少华他们这些退休老干部,收费不菲,住宿条件和服务态度当然也成正比,两个人住在一间80坪的起居室里,里面配着书房、客厅和澡堂,没有厨房,三餐可以去食堂吃,也能让护工送来,这个住宿条件看得林数眼热不已。 “小林啊,老郑去卫生间了,你等会儿吧。”到了疗养院,郑黎光的同学笑呵呵的和林数打招呼。 “没事,我等他就行。”林数笑着回 应道,从谢铭山手里接过两个塑料袋:“过年学习发的水果,给你拿点过来。” “客气这个干什么,我们这边也不缺。”唐山口音的王少华埋怨着,起身给他们俩倒了杯水。 “就是,我们这儿什么也不缺,你们年轻人用钱的地方多,可别瞎花钱。”李启慢吞吞地把老花镜带上,看了眼门外的方向,问道:“小林,还没谈朋友呢?” 林数笑容一僵:“没呢。” “唉,不是我说,小林你长情,但小辉都走了十年了,你也得往前看呐。”李启缓慢地说道。 林数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和郑辉这事本来就是他拿来当挡箭牌的,林数也没脸给自己吹情深似海的人设,正支支吾吾的时候,郑黎光拄着拐杖进来了。 “哟,小数来了啊 ”郑黎光精神依然矍铄,笑眯眯地看着林数和谢铭山:“麻烦你们又跑一趟喽。” “这有什么的。”林数松了口气。 见郑黎光回来了,王少华和李启也不再谈这件事,只是各自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来,小林,还有这个……小谢是吧,你俩一人一个,压岁钱。” “不用不用。”林数被这俩人弄得不好意思:“都多大人了,要什么红包。” -- 第69页 “给你你就拿着。”李启眉头一皱,把红包强塞进二人手里:“都是好孩子。” 谢铭山没想到自己也有,一时还有点窘迫,偷眼看林数,见他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示意他收下。 “谢谢。”谢铭山脸有点红,虽然知道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不算是什么,但其中的那份心意,让谢铭山十分感动。 “我这里也有。”郑黎光见两人收了红包,又从兜里掏出两份,笑容满面地说道:“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林数被弄得眼睛都红了,谢铭山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帮他把那份红包接了过来:“谢谢郑教授。” 几人没有多留,路州突然打来电话,说有单生意出了问题,需要赶紧去趟现场,叫谢铭山赶紧回去。 林数便叫谢铭山先去路州处,自己带郑黎光打车去医院。 分别时下了雪,谢铭山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都要走了,谢铭山还敲开驾驶室的窗户,叮嘱道:“雪天路滑,开车一定慢点,挂档别住劲。” 把出租车司机弄得烦不胜烦,刚想骂一句你行你上啊,看到谢铭山后面的百万大宾利,不说话了。 林数安顿好郑黎光,回了自己家,晚上说好的看灯自然泡汤了,林数等到十二点,也不见谢铭山回来,实在等不了了,给他发了条短信,让他注意安全,自己便先睡了。 凌晨一点,林数被一阵电话惊醒,一开来电显示,是个国外的号码。 诈骗犯这么敬业吗,大晚上也不休息。 林数把手机扔到一边,然而那电话一通接一通,一直不停。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林数愤怒地接起电话,刚要开骂,那头先传来一阵啜泣的女声:“林教授,我是谢铭山的姐姐,小山他……出车祸了。” 第37章 昏迷 我不是他爱人,我是他房东,我不能这么悲痛。 我不是他爱人,我是他房东,我不能这么悲痛。 我不是他爱人,我是他房东,我不能这么悲痛。 林数催眠似的默念着这句话,颤抖着抹掉不知觉淌下来的眼泪,进了医院。 “我是他房东,我叫林数,谢铭山现在怎么样了?”林数在抢救室门外找到了谢铭山的同事们。 “还在抢救。”其中一个穿着西装,大概四十多岁的男人迎了上去,有点犹疑地问道:“交警说他们联系的是小谢的姐姐。” “他姐姐在新西兰,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委托我过来处理一切。”林数心里慌乱不已,随口答道。 “那……也行吧。”同事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姓杜,叫杜志远,是鑫创的总经理,路董事长的家人还在老家,一会儿才能赶来。” “好的。林数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直接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现在暂时没什么了,医药费公司已经垫付了。”杜志远没想到租客出事了,房东还这么上心,莫名其妙地问道:“您和小谢关系很好吧。” 林数意识到自己情绪太激动了,深吸了口气,道:“我们是合租,铭山是个很好的租客,我们关系很好。” “放心吧,车祸发生在市区,送医很及时,不会有事的。”杜志远拍了拍林数的胳膊,安慰道。 林数则害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被同事察觉到谢铭山的性向,于是借口抽烟,出了急诊室的门。 凌晨五点,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医院外面的积雪被来来往往的人踩踏着,化成了黑色的冰渣,闪着尖锐的寒光。 外面的天还是黑漆漆的,哪怕是经营最早的早餐店也还没有出摊,四周房门紧闭,林数连一个容身的地方也没有。 他不能回急诊去面对谢铭山的同事,又不敢离得太远,有事一时找不到自己,便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一支又一支地抽烟。 下过雪的天气更冷了,寒风卷着残雪枯叶,飞掠过街道。打扫卫生的大爷诧异地看着孤零零站在外面的林数,觉得滑稽。 六点时,小吃摊渐渐支了出来,灯光亮起,行人聚拢过来,刚出锅的食物散出温暖的热气,林数一动不动,点了一只新烟。 急诊室的门动了一下,人们簇拥着杜志远,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一瞬间林数像是被解除魔法的石像,急切地迎了上去:“没事了?” 杜志远以为林数早就回去了,见他还在,原本的笑容立时僵住了,有点尴尬地说道:“那个……路董事长脱离危险了,小谢……还在抢救。” “这都六点了,我们寻思去吃个早饭,林先生一起去吗?”杜志远客气地邀请道。 林数像是心口被重击了一圈,摆摆手,错身让开位置,看着人群离开。 “草!”林数终于忍不住了,骂了句脏话,转身进了急诊室。 屋里面很温暖,林数在外面冻久了,一下子进到暖和的地方,手开始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林数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谢铭山在冰天雪地里洗完车,抓着暖气管烤手时的样子,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四下无人,他终于忍不住,把脸埋进自己的手里,痛哭起来。 “喂,姐姐,是我。”下午三点,林数在医院走廊上给谢铭山的姐姐谢窕打电话:“铭山现在结束抢救了。” 新西兰没有直飞北京的飞机,谢窕此时在悉尼转机,她哭了一天,声音都是哑的:“谢谢你了,林教授。” -- 第70页 “没事,应该的。”林数现在一点也不想说话,他只想安静地陪着谢铭山,无奈谢窕作为谢铭山的姐姐,事情总是要给她交代清楚:“左手骨折,脑震荡,现在还在昏迷,但医生说只要能醒来问题就不大。” “好的,好的。”谢窕捂着嘴,避免自己哭出声来,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明天早上能到北京,这段时间,小山就托付给你了。” 林数应着,挂了电话,看着屏幕熄灭,林数突然有点生气:什么这段时间,从前和以后,谢铭山都是我的。 五点钟的时候,邝同安来了:“柏英有手术,过不来,让我给你带点吃的。” 林数看着盒饭,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谢谢。”林数接过盒饭,放在病床前的床头柜上。 “跟医院的人打好招呼了,有更好的床位就第一时间给你转过去。”邝同安把一次性筷子拆开,递给林数:“知道怎么出事的吗?” “不清楚。”林数摇了摇头:“我名义上就是铭山的房东,非亲非故的,他们又怕我借机找茬,说说这些事的时候刻意避过了我。” “那怎么办?我给你打听打听?” “不用了,我联系了个交警朋友,让调查清楚之后告诉我。”林数叹了口气:“肇事的司机当场死了,铭山和他老板还在昏迷,事故情况只能是回去调监控慢慢查。” “事故什么的还在其次,人没事就行。”邝同安沉默了一下,说道“柏英找了一个相熟的看护过来,晚上的时候,你就休息一会儿,知道吗。” “知道了。”林数往嘴里送了口饭,嚼了两口,突然笑了:“要不说人一定要有个医生朋友。” 邝同安被林数那个惨兮兮的笑容弄得难受,也知道他现在一定不想说话,便陪着他安静坐着,看着林数吃完饭,收拾了餐盒,就走了。 晚上八点,路州的妻子侯莉突然冲进了病房。 “干什么?”林数之前见过路州一家三口的合影,见有个烫着卷发的女人闯了进来,立马认出了她,心里“咯噔”一声:谢铭山是司机,开车路上和路州一起出了车祸,林数生怕侯莉觉得是谢铭山的责任,过来找他麻烦,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当即站起来身,绕到病床前头,拦住了她。 “你是?”侯莉没见过林数,迟疑问道。 “我是他房东,谢窕在回来的路上,我过来照看谢铭山。”林数防备地看着她。 “你好、你好。我是路州的妻子,我叫侯莉。”侯莉介绍完自己,转而问道:“铭山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还在昏迷。”林数怕侯莉找麻烦,故意往严重的地方说。 没想到话音未落,侯莉便流下了两行眼泪:“是我们对不起铭山啊。” ““都是老路,我不让他走,他非要去,现在好了吧,自己骨折了不说,还连累了小谢。”侯莉擦着眼泪,说道:“我听老路说了,当时对面车撞过来的时候,铭山打了方向盘,把自己送上去把老路护在了后面,不然不会伤得这么重。我现在联系不上阿窕,但是你放心,铭山所有的医药费我们都出,无论多少钱,我们都负……林先生,你怎么……哭了……” 林数下意识地摸了把脸,才发现上面都是水痕。 “没事。”林数哑声说道。背过身将眼泪擦掉。 路州虽然醒了,但依然离不开人,侯莉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林数怕被人怀疑,也不敢太过表露情绪,只抓着他的手,不住摩挲。 一会儿护工来了,林数便去附近的旅馆开了间房,浑浑噩噩地睡了几个小时,谢铭山的姐姐来了。 有了亲人,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林数将谢铭山的各项证件转交个给了谢窕,她去病房看过谢铭山之后,便忙强忙后地处理起了各项事情。 “你姐保养得还挺好。”林数趴在病床前,像以前一样玩着谢铭山的手指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 “而且性格挺强势的,联系起警察和保险一点都不怵。”林数之前听谢铭山讲,她姐姐毕业后就在家独立创作,因此一直想象谢窕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形象,此时看她精明强干的样子还有点震惊:“怪不得以前能揪住你揍。” “你就是想看别人凑我吧。”一道声音蓦的响起,林数抬起头,整个人激动到发抖。 林数顾不上和他说话,赶紧站起来按了床头的呼叫铃,护士和医生进来,给谢铭山检查身体。 林数退在后面,看着谢铭山浑身裹着纱布,脑袋包得像个印度人,突然觉得好笑,眼泪和笑容混在一起,看起来格外滑稽。 或许是常年锻炼带来的健壮的生命力,谢铭山的检查结果看起来很不错,林数跟着大夫出去,一条条询问注意事项。 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谢铭山无聊地躺在床上,他的左手被吊起来,脖子又上着颈托,不能动弹,只能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蒜头呢?”见林数进来,谢铭山抢先问道。 “邝同安接到自己家去了。”林数坐到谢铭山的身边,有点想笑:“没想到你醒来最关心的竟然是你儿子。” “那不是因为你就在我身边嘛。”即使躺在病床上,谢铭山的求生欲依然很浓烈,他用能动的右手摸了摸林数的脸:“你瘦了。” -- 第71页 其实不是瘦了,是熬夜熬太多脸下垂了。 林数有点尴尬地想着,没说话。 “那个……”谢铭山头不能动,用眼睛斜瞟着林数:“我出事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后悔?” 林数一愣:“后悔什么?” 谢铭山:“后悔没给我买投影仪。” 林数:……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苏醒,我已经尽力了…… 第38章 生日 “你说你是不是也太舍己为人了。”林数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给谢铭山削苹果。 “还不是因为路州没系安全带。”谢铭山随口道:“车冲过来的时候,他刚把安全带松了,我心想他要是和车撞了,肯定一下就飞出去了,那不死定了。” “唉——”林数长叹了一声,如果从内心里讲,他当然希望谢铭山是受伤轻的那一方,就像侯莉希望路州不要受重伤一样,但他也知道,谢铭山只有这一把方向盘打出去,才能问心无愧。 “以后多想着些自己。”林数有点惆怅地说道。 “以后不会了。”谢铭山用右手摸了摸林数的脸,道:“老板对我很好,我不这么做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知道。”林数偏头,在谢铭山的掌心里蹭了蹭。 “给我吃口苹果。”谢铭山张嘴求投喂。 “等会。”林数没理他,把皮削完后,又一刀一刀切成一口大小,放进饭盒里,用热水泡起来。 “诶,你那样泡着就不甜了。”谢铭山抱怨道。 “热一下再吃。”林数在这方面的态度一向强势,坚决驳回了谢铭山的意见。 “真可怜,没有家庭地位了。”谢铭山没要到苹果,看起来十分受挫。 “对了,出车祸的时候,我就看见对面的车是因为躲什么东西才撞过来的,你知道躲的是什么吗?”谢铭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十分的无聊,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开口问道。 “一只死猫。”林数的朋友给他看了当时的监控,现在林数只要一提起这事,车祸时的画面便如在眼前:“路上有只死猫,对面看见得晚了,猛打方向盘,雪天刹不住车就冲上来了。” “我就说吧,有些新手司机就是这么让人不放心。”谢铭山的语气,特别像林数面对自己不成器的学生时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行行行,就你厉害。”林数敷衍夸奖着,拿牙签插了个苹果喂进谢铭山的嘴里。 “这个苹果甜。”谢铭山点评道,又让林数给自己喂了好几块,吃饱后才想起来自己姐姐怎么不在:“我姐呢?” 林数:“你们同事又来了,出去招呼他们了。” 谢铭山养伤期间,侯莉来了好几次,后来路州能下床了,也来了几次,甚至连路州八十岁的老母亲也拄着拐杖来看了一次,之后以杜志远为首的公司同事,看路州是这样的态度,也纷纷来看病,一个个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林数弄得烦不胜烦。 让人好好休息行不行啊! 好在有谢窕出面 ,把大部分来探病的拦在了外面。 林数把最后一块苹果在谢铭山眼前晃了一圈,等他张开嘴后,迅速收手,喂给自己的吃了:“你那些同事,可真是见风使舵。” “我平时总跟着老板,跟那些人自然不熟,理他们做什么。”谢铭山毫不在意地说道,接着又口头严厉控诉林副教授:“你也不差,见我动不了了就欺负我。” “机会难得,我岂能错过?”林数笑嘻嘻地说了一句,拿手机支架把自己的手机固定上去,调到谢铭山合适的角度,给他放电影看。 “单人病房就是好啊。”谢铭山感叹了一句,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我手机找见了吗?” “没有。”林数摇头道:“估计是出事的时候甩出去了,被路人捡走了吧。” “真过分。”谢铭山心疼道:“我新买的呢。” “等出了院带你去买新的。”林数摸了摸谢铭山包成阿三哥一样的脑袋,安抚道。 接着把装满的垃圾袋收拾一下,出门去扔。 转了个弯,正看见谢窕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呆。 “林教授。”谢窕先看见了林数,打招呼道。 “怎么不回病房,外面怪冷的。”林数走过去,微笑着说道。 谢窕笑了笑,没说话。 谢窕比谢铭山大六岁,今年三十四,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只有二十六七的样子,且正如谢铭山之前所说,是一位十足的美人,随便往哪里一站,都像是预备拍片的大明星。 林数能感受到谢窕和谢铭山之间的亲情是非常浓烈的,因此也对她抱有相当大的好感,只是做为爱人的同性伴侣,林数不知道谢窕到底是如何看待他的,一时也不敢贸然与她太过亲近,谢铭山住院期间,两人很少这样单独相处。 “小山睡了吗?”谢窕笑了笑,问道。 林数摇摇头:“刚吃了个苹果,正看手机呢。” 谢窕失笑:“这孩子,这时候还要费神看电视。” “看会电视也好,不然躺在床上他也是无聊。”林数在谢窕面前给谢铭山说好话,同时心里忍不住偷笑,觉得谢铭山小时候肯定没少因为偷看电视被他姐收拾。 果然,谢窕语气亲昵地埋怨道:“小时候没少因为偷看电视揍他,结果还是没改。” -- 第72页 “那倒是天赋好,眼睛现在也没近视。”从小就带上眼镜的林副教授酸酸地说。 “是呀,我们家小山天赋可好了。”谢窕笑着说:“每天看电视,中考还考了670。” 林数一惊。 “可惜后来那倒霉爸不靠谱,不然小山也不会吃这么多苦。”谢窕想到这里又恨恨地骂了一句。 “都过去了。”林数安慰道。 谢窕却叹了口气,看了眼林数,犹豫了一下,说道:“今天路州出院了。” “啊,昨天他们来说了一声。”林数对谢窕这忧郁的样子莫名其妙。 路州伤得轻,早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还是侯莉不放心,又按住他在医院多住了两天,昨天路州出院之前特意过来说了一声,谢铭山今天吃的苹果还是他们拿来的。 “我看见来接路州的,是个新人。”谢窕又说道。 新人就新人呗……卧槽 林数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明白过来,路州是找了个新司机替代了谢铭山。 “请人就请人,我们家又不缺这个钱。”谢窕不太开心地说道:“就这个事做得也太不地道了。” 林数也有同感,出了车祸之后,其实他私心里是不愿意再让谢铭山继续这份工作了,林数自己辛苦点,也够两个人家用了。谢铭山则能回家休养一段时间,等养好伤,可以再学一门技术,或者是用积蓄做点小生意,比像现在这样每天超长待机24小时随叫随到要强不少。 但这么计划是一回事,被人一声不吭就顶替了是另外一回事。谢铭山为了救路州差点死了,回头见你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就立即找个新人来代替你。林数光想想心头就觉得堵得慌。 林数深吸了一口气,半是劝谢窕,半是自我安慰道:“爱咋咋吧,又不是只能干他这一份活。” 林数怀着气闷回了病房,看到谢铭山正看着手机直乐呵。 你姐都快要提着板砖砸上门去了,你在这还挺高兴。 林数看着谢铭山,自己也不自觉笑了起来,走过去戳谢铭山:“别看了。” 谢铭山:“干嘛?” “你明天生日嘛,想问你想吃点什么,我做好了带过来。” “吃蛋糕。”谢铭山兴致勃勃:“草莓味的,多放奶油。” 林数吐槽道:“你这什么少女爱好。” “管我,我乐意。”谢铭山继续点菜:“还要吃面,还想吃红烧肉。” 谢铭山住院这些天一直被管制,每天清汤寡水低盐低糖,整个人都清心寡欲的可以去修仙了,此时终于有了暴食的机会,当即点了不少自己肖想很久的菜色。 “想得到挺美。”林数冷漠打碎谢铭山的幻想,道:“明天有什么吃什么,出了院想吃什么好的都行。” 说归说,林数第二天做饭的时候还是很花了心思,用两个西红柿在锅里炒,炒到沙沙的西红化在锅里,红油翻出来,倒进鸡汤,还有事先煮好的肥牛,金针菇和面,浓郁的汤汁冒着泡泡,满家都是酸酸的香味。 带到病房里,一揭开保温桶的盖子,连测体温的小护士都偷偷咽口水。 “蛋糕自己做来不及了,我出去买的。”林数提这个汉堡大小的蛋糕摆在支起的小桌板上:“我跟店员交代了,多给你加了一层奶油。” “但是这也太小了吧。”谢铭山不满地抗议道。 “有就不错了。”谢窕也进来了,联合林数一起批评谢铭山:“老大人了,怎么总喜欢吃这种小孩子的东西。” 谢铭山翻了个白眼,躺在床上,绝望道:“你们现在就联合起来欺负我吧,我记仇了,我跟你们讲。” 林数看了想笑,谢铭山总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难得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想来是真的觉得现在的环境让他放松吧。 林数一边想着,一边把写着29的蜡烛摆在蛋糕上,蛋糕太小,蜡烛太大,两只蜡烛艰难地支在蛋糕上,像是个误入小人国的巨人。 “你看,连蜡烛都不匹配。”谢铭山嚷嚷着。 “快点吹蜡烛,不然这个也没有。”谢窕蹲身将病床摇起,让他坐直身体,起身是听见他抱怨,走过去弹了一下谢铭山的鼻子。 林数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谢窕这一下子又伤到谢铭山那脆弱的脑袋。好在谢窕知道轻重,打闹了一下便分开了。 三人在小小的房间里唱了生日歌,谢铭山顶着滑稽的生日帽虔诚地许愿,吹灭蜡烛,还被林数趁机拍了张傻傻的照片。 “你快点删了!”谢铭山强烈要求道。 “就不删。”林数举着手机不让他够到。 谢铭山伸手去拽他,下一刻,他拽着林数的衣领压到自己身前,趁着谢窕切蛋糕的功夫,抬头深深地吻住了他。 第39章 出院 赶在三月前,谢铭山终于出院了。 出院前一天北京又下了一场雪,林数担心他着凉,给谢铭山带了帽子,围了围巾,套上毛衣,裹了羽绒服,手上再戴上皮手套,里三层外三层裹成了一个球体,滚动着推进了邝同安的SUV里。 “不觉得这样太夸张了吗?”谢铭山缩在围巾里艰难地发出声音。 “我觉得挺好。”谢窕一把将行李袋扔到谢铭山脚边,长腿一迈,利落地坐进了后排。 “还有姐你也是,你都呆了一个月,不回新西兰吗?”谢铭山吐槽道:“平平安安想你得想哭了。” -- 第73页 “有你姐夫呢,怕什么。”谢窕眼睛一横:“怎么,嫌弃我打扰你和你男朋友的二人世界?” “没有没有,您随意。”谢铭山迅速认怂。 “我一不在你就出这么大事,你让我怎么放心回新西兰。”谢窕哼哼了两声,点评道:“还是林教授让人放心,你,可真不行。” 林数安排好一切,坐上副驾驶,便看见谢铭山正小鹌鹑一样缩着听他姐训话,简直想笑。 谢窕见林数上了车,也不训她弟弟了,将头发别到耳后,换了副面孔温柔说道:“麻烦你朋友了。” “没事。”林数笑笑:“东西都拿齐了吧,我让老邝回来开车。” 邝同安和这里的医生相熟,来了之后把钥匙给了林数,自己去见老同学了,等林数打来电话,才屁颠屁颠地跑回车里。 谢铭山其实能感觉得到邝同安对自己有意见,因此也不愿意和他打交道,无奈林数和谢窕都觉得有一个车来接送会安全很多,只得硬着头皮承了邝同安这份人情。 他本就不爱说话,和讨厌的人在一起一路上话就更少了,只缩在一处看谢窕和邝同安交谈,还有点被冷落的小委屈。 转眼到了楼底下,谢窕自己率先跳下车和林数拿东西,留谢铭山一个人慢吞吞地往下挪。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等他下了车,邝同安摇下车窗说道。 “不上去坐会儿吗?”谢铭山眉头一皱,假客气道。 “不了,我还得去接柏英下班。”邝同安摇摇头,停了片刻,笑道:“我听林数说了,够爷们儿的。” “还行吧。”谢铭山顿了一下,意识到邝同安是在说自己车祸时打方向盘的事,状似毫不在意的,十分高冷地回了一句。 等看着邝同安驾车走了,谢铭山才露出围巾下绷也绷不住的得意地微笑,快步往楼上走。 “走慢点!”谢窕收拾完东西,看见谢铭山还没上来,便下楼看情况,结果正看见他快活的连蹦带跳地上楼,生怕他那刚好的脑震荡被自己再晃出来,当即一声暴喝。 谢铭山打了个哆嗦,老实地改了步伐,按照他姐的指示,一步一台阶地的往楼上慢慢挪。 “诶,我觉得你朋友开始喜欢我了。”衬着谢窕去厨房放之前没吃完的水果的时候,谢铭山坐在沙发上,凑到林数耳边,快活地跟他咬耳朵。 “大家都很喜欢你的。”林数摸了摸谢铭山长了胡渣的脸:“知道你的英雄事迹之后,陶章恨不得从重庆飞回来送你一面锦旗。” “那还是算了吧。”谢铭山被这个画面雷了一下,换了个话题:“诶,你知道吗,你谢哥我要升职了。” 林数心里一咯噔。路州换了新司机这事他和谢窕一直没敢跟谢铭山说,现在看他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公司新买了一个工厂,老板的意思是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看着。”谢铭山笑着说道:“就出事那天,他跟我说让我带个徒弟开车,等工厂开了工让我过去当经理。” 林数豁然开朗,怪不得路州一家换司机换得那么理所当然,毫不愧疚,原来是早有安排,结果一是因为谢铭山是个闷葫芦,二是他和谢窕怕刺激谢铭山,两方都憋着没说,让这个误会存续了半个月。 “不夸一下我吗?”谢铭山说这个就是想看林数给他吹彩虹屁,然而等了半天就等到他一副惊呆了的表情,不满地提醒道。 “你等一下。”林数缓过神来,抛下谢铭山冲进厨房找谢窕:“你还没跟路州一家说换司机这事吧?” “没啊?”谢窕正低头切橙子,闻言一脸莫名其妙:“小山还没出院呢,我哪儿顾得上。” 那就好…… 林数发现谢窕看起来仙气飘飘的,其实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性格,就怕她一时气不过,已经上门撕了一波。 此时见无事发生,松了口气,把事情跟谢窕交待了一遍。 “这样啊。”谢窕之前一直为这事烦心,此时听林数讲了原委,终于放下心来:“小山这孩子也真是的,都不说一声,害大家白担心一场。” “估计憋着想给我们个惊喜吧。”林数说道。 谢铭山的性格虽然成熟稳重,但骨子里还是有点小孩子气,有时候就喜欢一声不吭搞个大新闻,然后让别人疯狂赞美他一场,才算满足他求表扬的内心。 “肯定是觉得躺在病床上说这件事没气势,才非要等到出了院再说。”林数猜测道。 “小山就是这样,太喜欢逞强。”谢窕有点气闷:“在外面受了欺负也好,有了开心事也罢,都是要等到尘埃落定才说出来。” “也是怕你担心吧。”林数听了觉得有点难过,谢铭山这个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性格,肯定和他很小就出来讨生活有关。 厨房里一时静了片刻,接着谢铭山走了进来:“你们背着我嘀嘀咕咕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还没说你。”谢窕见谢铭山进来,当即换了个神色,训道:“升职这么大事你也不告我们,长能耐了是不是!” 谢铭山缩了缩脖子,解释道:“这不是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嘛。” 说完看了眼谢窕的脸色,见她还是皱着眉头,求生欲让他赶紧转移话题:“对了,蒜头呢?还不接回来?” “等你拆了石膏吧。”林数看谢铭山满脸失望,便拍了拍他肩膀:“你去书房看看,有个东西给你。” -- 第74页 谢铭山眨了眨眼,乖乖走了。 “蒜头是什么?”谢窕还不知道谢铭山家养了宠物。 “铭山捡回来的猫。”林数点开手机相册,翻出蒜头躺在谢铭山怀里撒娇的照片给谢窕看。 谢窕一脸惊喜:“现在有猫狗肯粘小山啦。” “啊?”林数没反应过来。 “小山跟你讲过吧?他之前在殡仪馆工作过一段时间。”谢窕把切好的橙子放进盘子里,说道:“就背尸体嘛,小动物都比较敏感,自那之后看见他就远远跑开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有小动物主动接近他。” 怪不得看见蒜头碰瓷谢铭山那么开心,我男朋友真的太不容易了。 林数叹了口气,决定等蒜头回来给它多加一个罐头。 林数正瞎想呢,就看见谢铭山冲了进来:“你给我买投影仪啦?” “不要跑啊!”林数和谢窕同时吼道。 “诶,不要凶我嘛。”谢铭山挠挠头,停住了步伐,但是语气里全是抑制不住地兴奋:“还是放映机的样子,不少钱了吧?” “对,好多钱的,你到明年的零花钱都没有了。”林数故意板着脸,凶巴巴地说道。 “没关系啊,我可以刷你的信用卡。”谢铭山毫不在意,每一个细胞都快乐地冒泡泡。 “一个投影仪你乐成这样,你今年九岁吗?”谢窕吐槽道。 “姐,你过来看看,可帅了。”谢铭山不理她的嘲讽,拉着谢窕一阵风般往书房走。 “你特么不要跑啊!”谢窕咆哮着被拽走了。 林数留在原地,觉得自己被谢铭山可爱到了。 这小子傻乐的样子也好帅啊。 林数脑内飘过一行弹幕,端着橙子进了客厅。 晚餐的时候,在谢铭山的强烈要求下,投影仪开始了工作。 “你就不能吃完饭再看吗?这样不好消化。”谢窕端着松鼠鳜鱼看一直鼓捣投影仪的谢铭山,忍不住说教道。 “不要唠叨了,我大病初愈呢。”谢铭山歪着头装病弱。 谢窕白了他一眼,不管他了。 “你想看什么片子?”谢铭山调好屏幕,问林数。 “随便,姐姐有没有什么想看的?”林数侧头问谢窕。 “她只想看科教片,可无聊了。”谢铭山压根就没想过问谢窕的意见,见林数没想法,选了部由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同名小说改编的《无人生还》放了起来。 林数买投影仪是花了大价钱的,在尤其在黑夜里,成像能力一流,于是几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吃一□□炒鸭血,就看见大屏幕上有钱人家的少爷吐血倒下了,夹一筷子蒜蓉生菜,镜头转到女仆死在床上的画面,再舀一勺人参红枣鸡汤,士兵被爆了头。 林数看得十分肠胃不适,但他一不想打扰看起来兴致勃勃的谢铭山,二不愿意在谢窕面前留下他支使谢铭山的印象,于是只得暗自祈祷小谢同学意识到这画面不适合下饭,换个电影放。 但谢铭山是什么人?二十来岁就敢背着尸体满村乱窜,看个谋杀片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 林数又把希望寄托在谢窕身上:你弟弟这么造次,你不阻止一下吗? 奈何有谢铭山这样的弟弟,谢窕也实非常人,虽然刚才一直在批评谢铭山吃饭看电影不好,但此时端着碗筷也看得津津有味。 你不要这个时候真香好不好。 林数宽面条泪的移开了目光,努力使自己专注眼前的饭菜。 好在谢铭山沉迷电影之余,还是抽空发现了林数的不对劲,善解人意地换了个爱情片。 换好片子,谢铭山丢给林数一个腻歪的眼神,接着抬腿去撩林数。 林数表面一本正经,桌子底下却悄悄回应, 有谢窕在,一些卿卿我我的小动作都变得刺激起来,两人饭也不好好吃了,你来我往玩得兴起。 谢窕突然咳嗽了一声。 谢窕:“那什么,调情可以,但是可不可以不要踹我。” 林数:…… 谢铭山:……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林数要给自己加一个罐头之后,住在柏英家天天顶配猫脸、进口猫罐头的谢小蒜发出了不屑地呵呵声。 第40章 出差 林数去日本出差了。学校安排的会议任务,之前他因为谢铭山住院的事,放肆地请了好几个礼拜的假,此时回归主业后被调遣出去出差他也不好拒绝,好在谢窕还在北京,林数还算放心,将谢铭山和蒜头的管理权转交给谢窕后,林数挥挥衣袖,踏上了去日本的旅程。 三月日本的樱花次第开放,林数开完第一天的会议,走在校园里,一树树樱花盛放,结成浩大的花盖,淡金色的晚霞从枝叶间的缝隙漏下,如同粉色礼服上镶嵌的宝石。 林数抬手,拍了张照片给谢铭山发过去。 谢铭山:【开完会了?这学校不错啊。】 林数:【你哪天来我们学校看看,也很漂亮。】 谢铭山:【之前陪老板去过,挺好的。】 谢铭山:【你儿子要给你打招呼。】 接着发了张蒜头趴在自己胸口的照片。 林数看得想笑,抬头扫视了一眼,正想找个无人的地方给谢铭山打电话,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小林晚上有活动吗?”拍他的是同一个学院的教授,叫刘辨文,是个五十三岁的大叔,,和林数分配在一个标间住宿,昨天刘辨文晕机,还是林数帮忙照顾了他一晚上。 -- 第75页 林数赶紧锁了屏,笑道:“没有呢。” “那正好,我几个朋友也在京都,叫我晚上一起去吃饭,你跟我一起去吧。”刘辨文邀请道。 刘教授显然是想带他认识几个学术圈的人,林数不好拒绝刘辨文的好意,老实跟着他去过夜生活了。 然后日本人的神奇之处就显现出来了,吃完晚饭,林数又被拉去喝酒,把酒馆喝到打烊之后,竟然换一家酒馆续摊,一直喝到凌晨两点,林数才被放回酒店里。 刘教授平时看你在学校蔫唧唧的,没想到一出来挺能浪啊。 林数困得六亲不认,回了宾馆之后挣扎着洗漱完,出了浴室,发现刘辨文已经穿着衣服睡着了。 所以说年纪大了就克制一点,从下午五点一直嗨到晚上两点,您老人家也是身强力壮。 林数看着打呼噜的刘辨文,一边在心里大声吐槽,一边把他连拱带推地弄到床中间,盖好被子。 林数:【同一个房间的教授真的好爱玩,累死了,晚安。】 林数给谢铭山发完微信,睡了。 林数昨晚熬到太晚,再加上开会时间晚,林数一觉睡到了九点,醒来发现谢铭山发了一大堆醋兮兮的微信。 谢铭山:【同屋的教授长得有我帅吗。】 谢铭山:【林小数同学,好好开会,不要瞎浪。】 谢铭山:【开会就开会,总是往外跑小心被人抓走,醒来发现肾没了。】 林数看得直乐,顾虑刘辨文还在旁边睡着,捂着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给谢铭山回短信。 林数:【同屋的教授比你帅多了。】 谢铭山秒回:【我不信。】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男朋友太可爱了。 林数在被子里打了个滚,接着发微信逗谢铭山:【昨天带我去吃饭,还介绍我认识了一个日本有名的作家。】 谢铭山:【呵呵,那你去和刘教授好吧,我不爱你了。】 怎么这么小心眼呢。 林数笑得不行,看时间还早,索性偷偷出了门,去楼下的自助餐厅,一边选早饭,一边给谢铭山打微信语音。 谢铭山的声音懒洋洋的,还带着一股骄矜的气息:“舍得你的流量给我打电话了?” “舍不得。”林数一点不惯他:“你应该感谢酒店有WiFi,不然哪轮的上给你打电话。” 谢铭山在电话那头气得不理他了。 林数:“不逗你了,今天身体怎么样?还头晕吗?” 谢铭山:“能有什么事,我早就好了,是你们非把我按在家里,耽误我就职总经理。” 还耽误您老人走上人生巅峰呢。 林数不屑地走到咖啡机旁边,研究怎么磨豆子。 倒腾咖啡豆的声音被谢铭山听见了,立即嘱咐道:“你少喝点咖啡,别晚上又睡不着了。” “还好。”林数打了个哈欠:“昨天玩得太晚了,不喝点含□□的饮料担心撑不过今天。” “你那个刘教授什么人啊,对日本很熟悉?” 林数研究好咖啡机,按下开关,道:“他大学的时候好像来日本做过交换生,认识了一批这边的学者。” “那他干嘛一直叫你。”谢铭山皱着眉头问道。 “我们院长之前为了扶自己人上位,卡过他升职,所以他很讨厌吴清。”林数小心地看了一圈,以防八卦的当事人出现在自己背后的惨剧发生:“正好我也是被排挤的对象嘛,同病相怜吧。” 谢铭山语气不屑:“你那院长幺蛾子还挺多。” “都那样。”林数也很无奈:“自己能力不行,就喜欢搞小团伙。” 咖啡机工作完毕,自动打出一杯美式来,林数侧头,用肩膀和脸颊把手机夹住,两只手端着咖啡和吐司找到一个角落里坐下,问道:“我吃早饭呀,你早上吃的什么?” “鸡汤挂面。”谢铭山的语气都变得恹恹:“你走了之后,我姐就开始随便糊弄我。” 谢窕在北京上的大学,之前被谢铭山的事情绊住,现在见他没什么大碍,便开始陆陆续续去拜访一些以前的同学和朋友,经常把谢铭山丢在家里一整天。 林数听了想笑,刚想安慰他一下,就听谢铭山急急说了一句,便挂了电话:“不说了,你先吃饭吧,你儿子又跳到橱柜上扒拉猫粮呢,我削它去。” 蒜头同学从柏英家回来之后整整胖了两圈,被林数按在称上一称,十个月的小猫咪竟然有十三斤重,看得林数眼前一黑,当场被限制了食量,这两天每天都活在饥饿中,以至于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智慧,学会了自己扒拉开橱柜的门锁,偷猫粮吃。 刚才它趁着谢铭山打电话的功夫又偷偷钻进了厨房,可惜摆弄猫粮袋子的声音实在太显眼,被抓了个猫赃并获。 林数在日本刚吃完饭,就收到一张蒜头蹲在角落里眼泪汪汪的照片。 谢铭山:【已经训过了,认罪态度良好。】 林数笑着点了保存。 林数本以为以刘辨文的年纪,像是第一天那样通宵彻夜的玩耍应该一次就够了,谁知道第二天、第三天刘辨文还是热情地邀请他去和自己的朋友吃饭喝酒玩通宵。 不仅如此,刘辨文这帮中老年教授还真是风雅,不光谈论两国古典文学,还一人品着面前的一小杯清酒,高谈阔论佛的四悉檀。而且为了照顾林数,大家都不用日语,统一用英文,一群日本人用着生硬的日式英语谈印度佛教,那画面林数看得实在头疼。 -- 第76页 就这么夜夜笙歌了三天,林数实在是支撑不住了,觉得再不回酒店睡个完整的觉,自己脑壳就真炸裂了,于是第四天的时候,林数坚决谢绝了刘辨文的邀请,自己随便吃了晚餐,早早的一个人回了房间。 “我真的是不行了。”房间里没外人,林数便和谢铭山开了视频,一边对着屏幕眉目传情,一边接了水把电水壶做上:“每天喝酒喝到一两点,这群人体格也太好了点吧。” “人上了年纪睡得就少呗。”谢铭山举着手机,看着镜头不住地摸自己的头发:“头发总算是长出来了,不然之前都不好意思出门。” 之前谢铭山出车祸,为了抢救剃了个光头,再配上他那副英武的体格,俨然一副收债专业户的架势,出门路过幼儿园,都能惊起一片哭声。 好在年轻人新陈代谢快,快两个月的时间,总算长成了点良民的雏形。 林数听了直笑:“幸亏不是夏天,不然你那个造型,再露个过肩龙,去买个菜都有人觉得你是收保护费的。” “我发现你不挤兑我,你就难受是不是。” 林数扑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还行吧,就是挤兑你能增添我生活的乐趣。” “呵呵。”谢铭山冷笑了两下,被林数的菜场提醒,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早上去菜市场了,听卖水果的小哥跟我八卦来着,你知道为什么卖菜的常姐现在都不出摊了吗?” 林数换了个姿势,翻身侧躺在床上,右手高举手机,好让自己的脸显得小一点:“为什么啊?” 三个多月了,卖菜的大婶料理过老公的丧事之后就一直没出摊,林数还以为遇到了什么困难,特意发了微信去问过,对方却没回应,林数一直挂念着。 “因为小杨离婚了。”谢铭山在视频里一皱眉,静了一下,接着说道:“传销那事小姚参与挺深,算个小头目,判了有十年。” “嚯!”林数一惊:“这孩子看着不声不响的,背后搞了这么大的事。” “可不是。”谢铭山漫不经心地说着,突然换了个话题:“你右肩膀那儿蹭什么了,有块儿红。” 林数侧头看了一眼,拿左手拍了拍,说道:“什么都没有啊。” “光线问题吧。”谢铭山紧盯着屏幕看了会儿,道:“可能是外面的光照进来让我看错了。” 谢铭山换了个位置,从沙发上下来,走到了林数的书房里,拿出他的iPad,边玩边说:“小杨一听说判了十年,立马就离了婚,想带着孩子走。” 林数眉头一皱,猜到了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常姐不乐意小杨把孩子带走吧?” “那可不。”谢铭山低头在iPad上写写画画:“老公没了,儿子进监狱了,那能让人把自己家的独苗带走?” 林数叹了口气:“常姐还是老观念。”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看见谢铭山突然食指竖在唇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在镜头前举起了自己的iPad,上面写着一行字:出去,床下有人。 第41章 脱险 林数吓出了一身冷汗,谢铭山却还跟一个没事人一样镇定自若地扯闲篇:“常姐一听小杨要把孩子带走,就动了歪脑筋。” “嗯。”林数没谢铭山那样的心理素质,桌子上的电水壶“咕噜咕噜”的烧着,林数的心也像那个老旧电水壶一样跳得厉害。 好在谢铭山依旧淡定,他从容不怕的样子多少安抚住了林数紧张的情绪,他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谢铭山从他举手机的角度,看到的是刘辨文的床底下,那他自己的床下边呢?是不是也藏了一个人? 如果只有一个人,林数尚且能对付,但要是多了一个,林数觉得自己胜算不大。那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在不惊动这个闯入者的前提下离开这个房间。 “有一天常姐趁着小杨出门,带着她孙子就躲了起来。”谢铭山的声音依然平缓,他重新写了一行字:酒店有灭火器,追上来就喷他。 林数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这个酒店的疏散示意图:出门左转有电梯,但林数在五楼,电梯默认停在一楼,来回一趟时间太长,只能是右转,过三个房间,走消防通道。 感谢刘辨文,他来宾馆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林数研究了一遍酒店的逃生通道,不然林数连走廊的位置在哪里都不知道。 “小杨丢了孩子哪儿能罢休,干脆就报了警,这个事情闹得很大,常姐的菜摊子险些都被市场没收了。”水壶还在大声地沸腾着,谢铭山手比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林数会意,微一点头,谢铭山拨通了林数的电话。 林数接起来,冷静地说道:“刘教授,什么事?” “出去喝酒?”林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一些:“不去了吧,怪累的。” “麻生教授也来?”林数顿了一下:“那我过去吧,在哪里?你发个定位给我。” 水壶沸腾声不止,在喧闹声音的掩护下,林数缓缓走到门边,开门,关门。 走廊上铺着地毯,林数出了门便发足狂奔,柔软的地毯吸收了他的足音,林数飞快跑到逃生门口,一推门,却发现门后面不知道被哪个缺德鬼没用完的油漆罐,逃生门一动,油漆罐纷纷倒地,顺着楼梯“叮当叮当”地往下滚落。 巨大的声响瞬间传遍整个走廊,林数头皮都炸了起来,他快速推门,进了逃生通道。 -- 第77页 几步冲下了一层楼梯,看到拐角处放着的两个两公斤的灭火器后,当即心念一动,急抽了灭火器返回逃生门处,快速将一个油漆桶倒扣过来,套在门把手处,拿两个灭火器的把手勾住桶的提手,做好后看也不看,往一楼狂奔。 林数刚下到四层,便听到五楼逃生门处发出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林数心一颤,幸好倒扣的油漆桶和灭火器的重量将门把手反锁住了,犯人并没有冲进来,林数稍一放松,接着向一楼急奔,同时掐断了和谢铭山的通话,拨110报警。 转眼到了一楼出口,林数左手持电话,右手则抽走了四楼到三楼间的灭火器,转眼奔至二楼,林数报警电话还没接听,就见一个穿兜帽衫戴黑口罩的黑衣壮汉向他扑了过来。 林数心一横,左手小指飞快勾住灭火器的插销拉环一把拉下,同时闭眼憋气,将罐身里的粉扑喷向对方,刹那间小小的楼梯间里白烟弥漫。黑衣男没有防备,登时迷了眼,林数则早有准备,提起灭火器轮了出去,只听一声闷响,也不管打倒哪里,便飞快往楼下跑。 林数不熟悉了地形,一直闭眼也怕自己摔倒,只得半眯着眼勉强看清眼前的路,等他冲到一楼大厅时,眼睛已经□□粉熏得通红,不住流眼泪。 “call the police!”林数把他来之前突击的日语忘得一干二净,随手抓了个前台的樱花妹子用英语让她报警。 樱花妹先被林数的样子吓了一跳,接着反应过了他在说什么,赶忙报了警,接着保安围拢过来,才让林数渐渐放松了下来。 林数用左手手背抹了把眼睛,看着酒店镜面背景墙上反射出的白色物体反应了半天,终于意识到那个白坨坨的东西是自己:刚才干粉喷得太多,头发全白了不说,身上的西装上也落满了粉尘,倒是脸上被泪水冲出一道道的痕迹,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人。 林数自嘲地笑了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右手竟还握着那个两公斤的灭火器没放。 大堂经理匆匆赶来,林数简单交代了两句,便赶紧给谢铭山回拨过去电话。 “没事了。”林数靠在酒店的柱子边,笑着说:“托你的福,顺利出来了。” 谢铭山在电话那头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久,才长出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放心吧,警察已经来了,抓住了一个,之前躲在床底下的那个跑了,在楼道里堵我被抓住了。”林数笑着说:“多亏你,不然我都想不到能用灭火器。” 正说着,一个瘦高的男警察走了过来,似乎是要问话,林数只得和谢铭山挂了电话,去配合调查。 电话那头,谢铭山把手机扔到一边,摸了摸后背,已经全被汗湿了。 林数好歹是有组织的人,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倒不用为难,自有学校出面。 刘辨文接到消息之后匆匆赶来,两个教授顿时抱头痛哭。 林数是觉得自己要是和刘辨文出去喝酒,就遇不上这么惊险的事了。 刘辨文是觉得要不是林数提前回来发现了不对劲,不然等他俩喝醉了回来,半夜被歹徒抹了抹子都不知道。 俩人都被真实地惊吓了一番,抱在一起时的感情真挚了许多。 在学校的安排下,林数他们整个来交流学习的老师团都更换了住宿,换成了一家更高级,安保也更周密的酒店。喜获五星体验的老师们纷纷向做出巨大的贡献的林数发来贺电……不是,慰问。 然而脑补能力似乎更胜林数一筹的刘辨文实在不愿意再住酒店,于是联系了一个大学同学,在入住新酒店的第二天晚上,收拾收拾铺盖,满怀歉意地和林数告别,住和式榻榻米去了。 林数表面依依惜别,并十分大肚地表示自己毫不介意刘辨文抛下自己的行为,等他提着行李出了门,林数一声欢呼扑在床上。 太棒了!可以和谢铭山自由地打电话了! 不过这一次林数有了心理阴影,打电话之前先把床底、衣柜、浴室这些地方里里外外确认了一遍,最后锁门锁窗,才安下心来跟谢铭山通话。 “和我同屋的教授搬出去了。”林数兴致勃勃地宣布道。 “所以呢?”谢铭山刚洗完澡,水还没有擦干,赤着胸膛靠在床头的靠垫上,谢铭山小心地调整着举手机的角度,试图在不经意间隐晦地秀出自己线条分明的腹肌。 “你快给我把衣服穿上,一会着凉了。”然而林副教授十分不解风情。 谢铭山冷哼了一声,随手抓了件长袖套上。 “这次真的太险了。”林数后怕道:“幸亏你发现了,不然等我睡着了,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还行吧。”谢铭山停顿了一下,问道:“那个跑了的抓到了吗?” “抓住了。”林数说道:“就躲在五楼的杂物间里,后来人都出来了他就趁乱跑了,但是他同伙知道他住什么地方,昨天半夜就被抓住了。” “这么不专业,是临时起意吧?” “可不是,一楼望风的那个就是那家酒店的服务员,发现我们天天晚上两三点才回来,就想趁着我们出去的时候来房间里偷点值钱的东西。他怕酒店丢了东西怀疑到他身上,所以叫了一个以前认识的朋友,把房卡给他让他进屋偷东西,自己则在大厅望风。结果真好碰到我回来的早,他一时躲不及,就藏到了床底下。” -- 第78页 “不对吧。”谢铭山一皱眉:“既然有人望风,你上电梯的时间足够他从逃生通道跑掉了,他为什么要躲在床底下。” 林数悚然一惊,谢铭山用拇指和食指揉了揉眉心:“幸亏当时咱俩是视频。” “可不是。”林数缓了缓,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咱俩应该定个暗号,如果说这个暗号,对方就能意识到有危险。” “也行。”谢铭山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但既然林数有想法,他也就按着这个思路想了一下,说道:“那我就说我爸生病了。” 林数想了想,道:“那我就是去看郑辉。” “希望这个暗号以后一别用到。”谢铭山闷闷不乐地补了一句。 第42章 回家 三月底林数回国,谢铭山本想去接他,被林数坚决拒绝,最后还是谢窕借了辆车开去机场接的人。 “东西都拿上了吧,那我们就走啦。”见林数上车,谢窕爽朗地笑道:“坐飞机累了吧,我来之前闷了米饭,回家有现成的菜,热一热就能吃。” “真是麻烦你了。”林数坐在副驾驶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和其他教授一起回去也无妨。” “这有什么的。”谢窕盯着路面,打右转向、提速,利落地超车变道:“跟着公车走哪有自家开车方便。” “都是一家人,林教授您别跟我客气。”说话间,谢窕又一拉方向盘,踩油门超车汇入左边的车道。 卧槽,您这开得也太生猛了吧。 林数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谢窕左右变道,飞速超车,心想谢窕和谢铭山真不愧是一家人,开车的路数都如出一辙的激进,但也一样的稳。 林数听学校的司机吹嘘自己以前给领导开车,说他们这种专职司机,车速飞快的那就如荒原上的一匹猎豹,而且转弯、变道、急刹车都能稳得像静止一样,人坐在里面都不会打一个晃。 林数起初还不信,心说你一个把小轿车开成三蹦子的吹起牛来倒是不含糊,然而后来坐了几回谢铭山的车,林数是真的信了世上有人能把车开出飞机的平稳感。 林数因为这件事吹了不少谢铭山的彩虹屁,觉得他是个开车天才,秋名山车神附体,结果现在又蹦出一个谢窕,一样的平地起飞,稳如老狗,让林数莫名怀疑可能全世界人开车都特好,只有自己是个渣渣。 “你开车挺厉害的。”林数围观了许久谢窕地超车秀,衷心赞美道。 “还行吧。”谢窕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我爸妈都是大车司机,这东西可能带点遗传,我和小山开车上手都快。” “你们父母都开大车?”林数一惊,以前跑货运很挣钱,像是山西这种产煤大省,男的买个卡车拉煤是一件很有赚头的事情,但运输车体量大,连重量相比汽车都重了好几个档次,对于力量偏弱的女性来说,开卡车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 谢窕笑了笑:“我觉得我妈可能算是最早的一批女卡车司机了。” “开大车一般都要有一个跟车的,一个人跑累了另一个人顶上,偏偏我爸这个人暴脾气,骂跑了好几个,那年头会这个的稀缺,找不到人,我妈又不放心我爸一个人跑,一咬牙也学了大车本,跟着我爸上了路。” 林数静静听着,除了谢窕,谢铭山很少会主动提及自己的家人,林数怕触及他的伤心事,便也不主动问,因此这还是林数第一次听说谢铭山父母的事情。 “小山应该没什么印象了,他两岁的时候,爷爷生病了,老人没法照顾我们,我爸妈就带着我们姐弟跟过一年的车。”谢窕语气中带着怀念:“那时候我八岁了,记着点事。现在想来,那应该是唯一一个,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的一年。后来我和小山正经开始上学,就再也没和他们一起跑过车了。” “跑车辛苦,父母也舍不得你们受罪吧。”林数说道。 “也不全是。”谢窕瞟一眼后视镜,又一次提速:“主要后来我爸在路上翻车了。那年我十岁,对面一个超载的半挂车,司机疲劳驾驶,冲了过来,我爸为了躲那辆车,往右打方向盘太猛,栽进了沟里,我妈在副驾驶,当场就没了。” 林数呼吸一窒。 “我爸也受了重伤,伤好之后也不能再开车了,用对方赔的赔偿款做起了生意,一来二去,也赚了点钱。”谢窕瞟了眼林数的脸色,突然笑了:“小山没少跟你说过我爸的坏话吧。” 林数有点尴尬,谢铭山对于他爸赌博欠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每次提起来都觉得自己老爸不是个东西,但这种事林数也不能直白地说出来,只得含糊道:“他很少提起这些事。” “嗯。”谢窕了然点头,说道:“小山和他相处少,他有记忆之后,我爸就一直在外面跑生意,爷俩压根没见过几次面。” “其实我爸对孩子还挺好的。他有了钱之后,不少人想给他介绍个对象,我爸怕有了后妈对我俩不好,硬是没有再娶。”谢窕笑了笑,接着又叹了口:“不过他这人就是没担当,以前跑大车怕麻烦,和交警打交道的事都推给我妈,后来做生意,欠了一屁股债干脆跑了。我还好,当时都上大学了,就是把小山害惨了。” “好在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林数劝慰道。 林数说的不是客套话,谢窕现在在国外也算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谢铭山眼看就能升经理,俩姐弟也算是摆脱了之前那个不靠谱老爹的阴影,日子走上了正轨。 -- 第79页 “说的也是。”谢窕笑了笑,突然换了个话题:“我打算后天回新西兰。” “这就要回去了吗?”林数有点诧异,随即意识到谢窕回国快有俩月了,就算她工作不急,两个孩子也该想妈妈了。 “对呀,我今年下半年有个画展。”谢窕的神色变得温柔起来:“而且我俩女儿想我想得不行了,爸爸根本哄不住了。” 林数点点头,真诚地邀请道:“等孩子放了假,和你老公一起带着来北京玩吧。” 林数是爱屋及乌,觉得这次因为谢铭山受伤,没好好招待谢窕不说,还让她忙前忙后费了不少辛苦,因此希望有个机会好好招待他们一家子,没想到说给谢铭山,后者却冷笑了一声。 “我姐夫才不会来北京呢。”谢铭山抱着林数推推搡搡进了卧室,把门一关,两人栽在床上。 林数扒拉开谢铭山凑过来的脑袋,小声训斥道:“你姐还在呢,老实点。” 谢铭山被推开,沮丧地离远了点。 “你和你姐夫什么情况?”林数生怕像上次一样,调个情还被谢窕撞见,坚决忽视了谢铭山委屈的目光,询问起他姐夫的八卦来。 “恐同呗。”谢铭山讥诮地说道:“我姐夫自从听说我是个gay,见我的时候恨不得戴个氧气面罩,觉得和我呼吸同一片空气玷污了他直男的肺。” “噗——”本来是个挺让人生气的事,被谢铭山一说,林数差点笑出来。他捂着嘴对面色不善的谢铭山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乱笑了。 “你这是嘲笑别人的苦难你知道吗。”谢铭山拿手指戳了戳林数,横了他一眼,继续道:“后来他俩移民去了新西兰,我去过一次,那家伙脸拉得跟驴一样,就怕我带着点同性恋病毒把惠灵顿感染了。” “辛苦你了。”林数也有点生气了,他摸了摸谢铭山气呼呼的脸庞,同仇敌忾道:“你姐夫真的太没有礼貌了。” “所以我不爱跟他来往,他们回国我俩也很少见面,都是我姐带着她女儿来卡我。”谢铭山想到这里脸上又有了笑意:“可惜手机丢了,以前我还存了不少平平安安的照片,小姑娘长得和我姐小时候一模一样,可好看了。” “等她们来北京了再拍吧。”林数呼噜了两把谢铭山的头发:“我去看看蒜头,刚才一进门就看见个尾巴尖,它是不是又胖了。” 谢铭山一缩脖子,没说话。 林数看着他那样子就知道谢铭山肯定没抗住蒜头撒娇,给它加罐头吃了。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说你,白纹了一个过肩龙,看起来凶巴巴的,一个小猫咪都管不住。” 谢铭山眼神闪烁,给自己辩解道:“我就喂过几次,它胖主要是天赋,和我没关系。” 林数被气乐了,也没说谢铭山了,出门去找蒜头。然而他刚一进客厅,就听见谢窕小小声的在厨房说话:“快点吃哦,被林教授发现了你就没得吃了。” 卧槽,这心机猫又在四处让人给它开罐头。 林数内心一片弹幕飞过,正犹豫是现在冲进去抓个现行,把谢小蒜教训一顿好呢,还是保全谢窕的面子,就当不知道这事呢。谢铭山就从后面蹭过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所以你看,主犯不是我,你抓我姐去呀。” 你怎么这么唯恐天下不乱呢。 谢铭山成功把林数的火气从小胖橘那里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林数也不纠结了,扯着谢铭山回了屋,很掐了一把他的腰解气。 “不是我说你,你是不是养病养得胖了,现在腰上都能掐住肉了。”林数掐了半天,觉得手感不对。 “没有吧,怎么可能胖。”谢铭山坚决否认,撩开衣服下摆试图证明自己还是那个有六块腹肌的英俊青年,结果正露出腰间一点肉。 “哈哈哈哈哈哈!”林数笑得打跌。 谢铭山则一时有点崩溃,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才休息了两个月,腹肌就快保不住了。 “唉,人到中年就是这样,新陈代谢降低,发胖风险直线增高。”林数忍着笑,假正经地拍了拍谢铭山的肩膀:“不要总是嘲笑你林教授,小谢同学,你也很危险啊你知道吗。” 我知道个锤子啊,谢铭山两行宽面条泪,瘫在床上,宣布自己中午不吃饭了。 “老娘都做好饭了你敢不吃。”中午做饭的谢窕插腰吼道:“谢铭山你是不是皮痒了!” 老姐的威慑力是根植在童年阴影里的,谢铭山打了个哆嗦,灰溜溜上了饭桌。 第43章 机场 4月1日,谢窕回新西兰。 两天前谢窕借车把林数从机场接回家,两天后,林数叫上邝同安当司机,和谢铭山一起把谢窕送到了机场。 “麻烦邝先生你跑一趟啦。”外人面前,谢窕一改平时彪悍的作风,十分淑女的捋了一下头发,微笑着对林数和邝同安表达感谢。 然而他还没温柔完,就看见谢铭山已经转到后备箱准备拿行李,险些破功,赶紧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咆哮咽下去,才温声阻止道:“小山你胳膊还没好,不要拿行李。” “没事,我又不用左手。”谢铭山低着头,没感受到他姐的危险信号,刚准备发力提箱子,手就被敲了一下。 “不许乱动。”林数不开心地命令道,挤开谢铭山帮谢窕搬行李。 “小谢你先歇着吧,力气活我们来就行。”那边驾驶位的邝同安也很有眼色的下了车,帮忙把另外一个行李箱搬下来。 -- 第80页 邝同安因为谢铭山舍身救人的事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谢铭山在家休息的这段时间,邝同安还和柏英来看过两次,两人的关系好了许多,因此谢铭山接受起他的好意时也十分坦然,放林数他俩在一旁搬东西,自己则走到谢窕面前,拿过她的背包背在自己身上。 “你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谢窕皱着眉头埋怨道:“你这样我都不放心回新西兰了。” “你就放心吧。”谢铭山不好意思地笑笑,开玩笑道:“这不有林数看着嘛,你说我都二十九了,还要接受监护人看管,多不容易。” “少贫嘴。”谢窕屈起食指,敲了一下谢铭山额头,嘱咐道:“你和林教授好好过日子,别吵架,知道吗。”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每天就和我吵架玩。”谢铭山在他姐面前总想皮一下,嘟嘟囔囔的,等挨了谢窕一拳才终于舒服了。 “东西都弄好了,我们进去吧。”林数整理完行李,扯着两个行李箱,走到近前招呼道:“老邝你先去停车吧,我们俩陪谢窕去托运行李。” “你说你们,买这么多东西干嘛,新西兰又不是没有。”谢窕看着那一堆行李颇感无语。 她回中国的时候非常匆忙,除了带了必要的证件和大量现金外,只带了身换洗衣服就登上了飞机,现在这两大箱带若干包裹的行李里,有一部分是她在北京时陆续添置的衣物和日用品,还有一半是谢铭山和林数给她准备的特产。 “我怎么不知道新西兰还有茯苓饼。”谢铭山十分淡定地反驳:“再说你回国俩月,不给同事朋友带点中国特色礼物,像话嘛。” 其实这话说起来谢铭山还有点不好意思,他一个养病的纯直男,完全忘记应该给他姐准备点特产这件事,还是林数回家之后给这俩姐弟分发京都点心的时候,才想起来要给谢窕买点特产当这件事。 两人怕谢窕拒绝,昨天干脆悄悄出门,打算先买回来再说。他俩不知道谢窕在新西兰的朋友多寡,便决定备得充足一点,稻香村的点心太占地方,就拿上一箱算了,檀木梳子先买上两打,镂空的小折扇批上二十个,景泰蓝的镯子捡便宜的买了一大把,最后又按照谢窕之前提起过的,新西兰没有她又想吃的调料、点心、零食买了几大包,林林总总,拿了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运动包才装下,把谢窕看得又感动又无语。 “这么多东西,你们也不怕累死我。” “有什么好怕的,去机场我们送你,到新西兰姐夫接你,有什么累的。”谢铭山毫不在意,推着谢窕进了候机厅。 机场里人来人往,出境航班托运处排着不少人,三个人挤在一起,排了能有半小时,好不容易轮到他们,然而前面办理业务的柜台却突然骚动起来。 “凭什么我不能带啊!我这一整箱都没开封过,包得整整齐齐的,怎么就不能托运了!”一个五十岁上下,外地口音的阿姨超大声吼道:“你快点托运!我这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阿姨,我跟您解释,这个和封不封箱没关系,是生鲜水果就不能寄到国外去。”办理托运的小伙子被大妈的气势震慑到了,磕磕巴巴地解释:“这个是规定,不是针对您。” “怎么不是针对我我箱子打包得这么好,又没磕碰也没怪味的,凭什么就规定不让我上飞机啦?”阿姨却根本不听解释,依然怒气值满点的大声嚷嚷:“哪个规定就不让我上飞机了。” “这什么情况啊?”谢窕看着前面吵吵起来,扶着谢铭山的肩膀踮起脚看热闹,看见传送带上摆着两大箱草莓,顿时明白了。她见那个小伙子一直解释不清楚,嫌耽误功夫,干脆两步跨到大妈的近前,笑说道:“阿姨您别着急,不是不让您上飞机” 大妈火气正蹿到天灵盖,这时候旁边出来个人,换成别人肯定是要被炮轰一顿,但谢窕是谁?谢窕是仙女啊,那么好看的一张脸笑吟吟地站在你面前,天大的火气都能消下去一半,要不说人类都有颜狗的潜质,阿姨看见谢窕,也不吼了,压着火气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后面排队的。”谢窕指了指后面的队伍,解释道:“您坐飞机不影响,就是您这两箱草莓不能跟你上飞机。水果这些生鲜里面,容易有寄生虫,没有检疫是不让运送到国外的,您就算是在这儿托运了,到了国外,人也要给您扣下来的。” “我这个水果又没有寄生虫,凭什么扣我的呀。”阿姨蹙着眉头:“我姑娘刚去国外读研究生,最喜欢吃草莓了。” 林数看着觉得要遭,生怕谢窕和颜悦色的讲解这阿姨不领情,两个人掰扯起来,耽误了飞机,拖着谢铭山想去帮忙,结果谢窕压根就没想和平处理,双手抱臂冷笑了一下:“阿姨您怎么知道水果里面没有寄生虫?您拆开一个个看过啦?保证里面一个没有虫子?肉眼的没有眼睛看不到的也没有?” 阿姨一愣:“这个……” “您说您也保证不了,就算现在给您托运了,到了国外,一下飞机,人家一检测出来你带着箱有寄生虫的草莓怎么办?到时候人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您怎么解释?”谢窕继续慢条斯理地恐吓:“到时候海关再一看你信息,来探亲的,女儿在哪个大学读研究生,那把她叫来处理问题,您说您这不给姑娘添麻烦嘛。” “可不,我姐以前在新西兰读书,我去看她的时候不知道,带了肉干,在惠灵顿被查出来了。”谢铭山煞有介事地帮腔道:“直接连行李带人拉到小黑屋里不说,还得我姐开几个小时车来捞我,您说这不折腾人嘛。” -- 第81页 俩姐弟一唱一和,十分有效地开启了阿姨的想象力,顿时不敢再运这两箱草莓了。 “那我这……”阿姨十分迷茫地站在托运台前,看着两箱草莓发愁。 “您要不一边儿等会儿?让家人过来把草莓拿走。”谢窕趁机说出自己的目的。 “那不行,我这飞机快起飞了,我也没时间等啊。”阿姨还是惆怅,犹豫来犹豫去,一看时间快没了,突然心一横,说道:“这两箱草莓给你们好了,你给我五十就算了。” 你里头啥东西我都不知道我就给你五十啊! 谢窕无语。没想到峰回路转,自己突然被人卖起土特产了,楞了一下,才尴尬说道:“那什么,我也是去国外呀。” “那怎么办啊?”阿姨都快哭了。 谢铭山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刚想掏钱买下就算了,谢窕却突然一拉包,掏出一袋装着迷你冰糖葫芦、茯苓饼、塑封驴打滚等小吃的什锦礼包来,说道:“阿姨,要不我拿这个跟您换,都是些北京特产,您拿上也能给女儿。” 阿姨也没想到回请突然进展成以物易物了,但是眼看时间就来不及了,有总比没有强,干脆一咬牙接过来,扔下两箱草莓,匆匆进了安检口。 这个…… 林数看着一顿操作之后剩下的草莓,简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诶,你们拿回去吃吧。”谢窕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别怪我拿你们准备的东西换啊。” “没事没事。”林数连忙摆手,本来这种什锦包装的特产就没多钱,换两箱水果绝对是值得的。 这一折腾把谢铭山姐弟俩依依惜别的伤感情绪冲淡了不少,但耽误了不少时间,谢窕飞快托运了行李,拿着登机牌和身份证就冲进了旁边的安检口。 然后又一个百米跑冲回来,给谢铭山一个大大的拥抱:“保重身体啊小山。” 接着又一阵风一般消失了。 林数:…… 谢铭山:…… “你姐体力真好。”林数衷心赞叹道。 邝同安在停车场等了有一小时,终于看见林数抱着两个箱子,和谢铭山一起走了过来。 “咋的?机场还开农产品卖场了?你们送完机还逛超市去了?”邝同安打开后备箱,十分不解。 “呃……就是……”林数不知道如何跟邝同安解释,皱着眉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个词,一本正经道:“大自然的馈赠。” 第44章 草莓 最后邝同安分走了一箱大自然的馈赠,林数他们拿着另外一箱草莓上了楼。 “我去,幸亏当时没掏钱,不然亏大了。”林数找了把小刀,划开泡沫箱,以为能看到一排码放整齐红宝石一般的草莓,结果看到了一排排软趴趴的草莓,表示十分失望。 “那阿姨外地口音,估计是把草莓一路从老家带到北京的,闷坏了吧。”谢铭山凑过去戳了戳那些蔫了的草莓,说道:“好像没坏,应该还能吃吧。” “喵~”小胖橘看见林数在拆箱子,屁颠屁颠地凑过来,就要叼一个吃。 “小胖子什么你都想吃。”林数怕它吃坏肚子,从后面插着它的两只前爪抱起蒜头,问谢铭山:“猫能吃草莓吗?” “应该可以吧……”谢铭山没养过猫,揣测着说道:“不是说偶尔还得喂点蔬菜吗,草莓也差不多吧。” “有道理。”林数琢磨了一下,寻思要不把草莓给蒜头当零食算了,想了想还是作罢。 还是算了……别吃的拉肚子了。 “算了,熬果酱吧。”林数抱着蒜头将它放到卧室里,返回身找了个盆把草莓捡出来,指挥谢铭山洗干净。 谢铭山左手还没完全恢复,现在依然只能当个独臂大侠,把装着草莓的盆放在水池子里,用右手淘洗。洗到一半,突然问道:“能做蛋糕吗?” 林数:“什么蛋糕?” “就之前柏英拿来的……”谢铭山也说不上来,比划着跟林数描述:“酸奶味的,上面贴着水果。” “你说的是芝士蛋糕吧。”林数想起来了,上次柏英来探病,拿了一个蓝莓味的芝士蛋糕来。 柏英嗜甜如命,但他怕胖,也嫌弃蛋糕高油高糖,自己买一个从来吃不完,偏偏邝同安最讨厌吃甜食,从来不肯替柏英分担这个甜蜜的烦恼。直到柏英探病的时候发现谢铭山也是个甜食爱好者,顿时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一个月里来了两回,专门买平时不敢吃的蛋糕和谢铭山一起吃。 “你知道你腰上那些肉哪来的吗?就是跟柏英一起吃出来的。”林数忍不住吐槽道。 说归说,林数还是按谢铭山的要求做了芝士蛋糕。 “家里没有奶油奶酪了,你去超市买点吧。”林数接过谢铭山洗好的草莓,用白糖把草莓腌起来,打开冰箱翻了翻做蛋糕的材料:“还有奶油,买一小盒回来。” “行,晚上吃什么,我一起买回来。” “吃烤肉怎么样?老邝上次拿来的牛后腿肉还有一块,还有点冻虾不能再放了。”因为谢窕在的关系,林数没好意思像之前一样吃多少买多少,而是采购了不少东西,把冰箱填得满满当当的,现在谢窕走了,两个人的主要任务就是消灭这些囤货了:“像是香菇啊,生菜啊这些,也得赶紧吃了,我把之前买的电烤盘拿出来用,吃一顿烧烤好了。” -- 第82页 “那就这么吃吧。”谢铭山走到林数背后,缠着他抱怨:“你说你们上次吃烤鱼也不叫我,背着我吃独食,你良心不会痛吗?” “那不是你年前加班忙嘛。”林数那胳膊格开谢铭山:“小谢同学,不要耍娇,快去买菜。” 林数对于抛下谢铭山和柏英两口子一起吃饭这事一点愧疚都没有,倒是让他想起了上次吃烤鱼时讨论的,谢铭山没存款这件事了。 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原本林数想挑个时间问问谢铭山,结果过年的时候先是赵拉弟跑来投奔他们,接着进了贼,后来谢铭山又出了车祸,一大通事忙下来,林数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要不今天挑时间问问他吧。 林数一边谋划着,一边躬身从橱柜里抽出一个小锅,把腌渍好的草莓和白糖按一比一的比例放进去,开火,小心地熬煮起来。 接着取了牛腿肉,比划了一下,切成一厘米厚的薄片,拿烧烤酱腌在一旁。 林数弄好之后,洗了下手,刚想去把蔬菜拿出来洗,门就开了。 “买回来了,你看一下对不对。”谢铭山喘着气进来,把林数看得一皱眉。 “你是不是又跑着回来的?”林数接过环保袋,推谢铭山去沙发上坐着休息:“都跟你说了这段时间不要乱动,你怎么就忍不住呢。” 谢铭山笑了笑:“就跑了两步,没事儿。” “你这样我都不敢让你出去了。”林数见他不当回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拉着脸训到:“在家休息两天有那么难吗?” “我都静养俩月了,再不动我就锈了。”谢铭山竭力争取自己的权利:“出院的时候医生都说了,要适量运动,你和我姐天天让我卧床,一点运动都没有怎么行?” 那你姐在的时候你怎么不吭声啊,谢窕一走你就敢撒欢了。 林数是发现了,谢铭山在他姐面前乖得跟鹌鹑一样,现在谢窕一走,谢铭山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自由的气息。 “管不了你了还。”林数气得拧谢铭山耳朵。 然后下一刻,谢铭山伸手搂住林数后背,将他一把扯进自己怀里。 两人一同倒在了沙发上,把林数吓了一跳。生怕谢铭山这么一摔,又伤到哪里,慌忙用手撑着沙发要起来,却被谢铭山搂得更厉害了。 “别这么煞风景。”谢铭山压低了声音说道,呼出的气息扑在林数的耳边,像是被天鹅绒划过一般,痒痒得很。 林数便不动了。 谢铭山抬头,轻轻吻住林数。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心跳怦然作响。 许久后,唇分,谢铭山轻轻摸着林数的脸颊,嗓音低沉地问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林数红着脸,一面想和谢铭山继续,一面心里又装着事,左右为难了好久,心一横,说道:“火上好像坐着锅呢。” 谢铭山:…… 林副教授整整衣服,回厨房继续他未竟的事业,谢铭山则满脸自闭地找蒜头玩去了。 林数回厨房,先去看锅里草莓,见没有熬糊,放下心来,切了一半柠檬把柠檬汁挤进去,放在一边继续熬煮。 趁着这个功夫,林数赶紧把刚才没来得及洗的蔬菜洗出来,其中香菇和土豆切片,拿酱料腌好,生菜则一片片摘开晾着。 “要帮忙吗?”撸猫使人心情放松,谢铭山和蒜头玩儿了一会儿,没那么躁动了,于是良心发现,洗了洗手,主动到厨房干活。 “正好,你把这个奶油奶酪打发了。”林数把盆和打蛋器递过去:“打成蓬松的奶油质地就行。” 林数之前烤蛋糕的时候,谢铭山也打过下手,知道怎么做,接过来麻利地干起活。 “我得看着果酱。”草莓熬了半天,水分蒸发大半,成了半流动的状态,林数拿着勺子小心搅拌,怕一不小心就干了锅:“你打发好奶油奶油,就把冰箱里的奶油拿出来,那个也需要打发。” “知道了。”谢铭山启动机器,豆腐状的奶油奶酪在搅拌器的作用下四处飞溅:“做这个还挺麻烦的。” “还行吧。”林数看果酱熬得差不多了,关了火,将熬好的草莓酱倒进之前准备好的罐头瓶里,倒扣着放在一边:“这个蛋糕也算简单了,还有更复杂的,我连看教程的耐心都没有。” “辛苦你了。”谢铭山笑着,低头亲了一下林数的脸颊。然而谢铭山动作的时候,手一歪,将一大块奶油奶酪飞溅了出去,拍在了墙面上。 下一秒,蒜头飞扑而来,就要舔墙。 吓谢铭山赶紧将它拉开,林数迅速抓起桌上的抹布将那块痕迹擦掉。 “儿子,你也太馋了点吧。”谢铭山抱着蒜头,哭笑不得。 蒜头窝在谢铭山怀里,眼睁睁看着林数擦掉奶酪,顿时悲从心来,眼泪瞬间盈满了小胖橘的眼眶。 谢铭山抱着蒜头简直惊呆了,他看着这个可怜巴巴的小胖子半天,终于忍不住感叹道:“怪不得我那个铁石心肠的老姐都给忍不住给你开罐头,你这演技真是欠你个小金人啊。” 第45章 存款 芝士蛋糕需要冷藏,林数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晚饭前把谢铭山点名的草莓芝士蛋糕做了出来。 谢铭山又去鼓捣他的投影仪,这次长了记性,揣度着林副教授的小资情怀,选了一部家庭喜剧:《普罗旺斯的夏天》。 -- 第83页 片子谢铭山没看过,但他觉得这个名字很契合林数的文青心理。 “你选了哪个片子?”林数端着切好的蛋糕走到客厅,原本卧在沙发上的蒜头突然来了精神,脑袋随着林数的动作从左移到右,同时蹲身发力,只等着林数放下盘子,就一跃而起扑进蛋糕里面去。 “《普罗旺斯的夏天》,看过没?”谢铭山调好视频,一回头,正和眼冒绿光的蒜头四目相对,被小胖橘迸发出的捕食欲震慑住了,呆滞了一下,忧心忡忡地跟林数说道,“我觉得蒜头快饿疯了。” “晚上喂过猫粮了呀,我还给它加了两条鸡胸肉。”林数也被吓到了,抱着盘子迟迟不敢放下,生怕一个没看住,蛋糕里面多出一只胖橘来:“你把它抱到卧室吧,别一会儿吃了什么东西拉肚子。” 谢铭山放下遥控器,走过去抱住蒜头。谢小蒜还在沙发上发力呢,突然腾空而起,颇为无辜地仰头看着谢铭山,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馋”字。 谢铭山看着自己儿子一副饿了一年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跟林数商量道。“要不给它加个妙鲜包?” 林数其实是不想的,蒜头实在太会跟人要吃的了,两个人虽然决定给它减肥,但架不住前有柏英后有谢窕的溺爱,一只一岁的猫竟然有十二斤重,胖的尾巴尖都变得肉乎乎的了。 然而林数的态度虽然坚决,但看着一大一小盯着他可怜巴巴的眼神,还是没忍住,自暴自弃地说:“算了算了,喂它吧。” 谢小蒜就这样带着一只妙鲜包被放逐到了卧室,两个家长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安安静静吃东西了。 自己在家烤肉和去外面吃有着截然不同的体验,没有外面的嘈杂人声,也不会有服务员突然过来指导你怎么烤肉,当然最重要的是,可以放松地做一些小动作而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 于是林数十分舒服地靠在椅子上,等谢铭山烤好肉之后投喂自己,时不时还要再点评一下: “这个牛肉烤得有点老了。” “土豆酱刷得有点多,咸了。” “香菇时间太短了,里面还没熟。” 挑肥拣瘦的,直接把谢铭山气笑了:“我发现我姐一走你就迫不及待想当皇上了。” “小谢同学,你真相了。”林数懒洋洋地说道。 谢窕住过来这段时间,林数简直压力山大,每天兢兢业业,生怕在谢窕面前出了差错,让她觉得自家弟弟受委屈了。现在谢窕一走,林数顿时原形毕露,瘫在椅子上等谢铭山伺候。 “真该把你现在这个样子拍下来发给我姐,让她知道你平时都是个什么模样。”谢铭山摇着头感叹道,手底下却不停,勤劳地给林数烤牛肉。 “你不知道我姐唠叨了我多少次,让我一定对你好点,说林教授这么好的人看上我,我简直是捡了天大的便宜。”谢铭山加了一筷子烤好的牛后腿肉到林数盘子里。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林数笑着夹了肉吃掉,又捡了一筷子喂到谢铭山嘴里:“你姐刚来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怕她心里有意见,没想到她对你找个同性伴侣一点介意都没有。” “这得感谢我姐夫。”谢铭山咽下嘴里的肉,说道:“我姐刚知道的时候也不能接受,和我闹了好久的别扭,结果我姐夫知道后在我姐面前挤兑我,把我姐气得,差点要分手。” “不过经过这件事之后,我姐反而不反对我找男朋友了。”谢铭笑笑,山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姐还是护短,见不得别人说我。” “你姐心疼你。”说起这件事,林数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爸妈,羡慕又惆怅地感叹了一句。 “自己家的孩子当然护着了。”谢铭山没当回事,随口道。 林数自嘲地笑了笑,说道:“那是你家,我家可不一样。” 谢铭山一愣,抬头看了眼林数,没敢接话。 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除了上次吵架之后,林数再没提过一句家里的事,傻子也能知道他和父母的关系不好了,因此谢铭山总是尽量避免和林数聊到这些,但谢窕在的这段时间里,谢铭山发现,林数看着他和谢窕说话玩闹,眼睛里总是露着羡慕的光。 谢铭山除了性向是弯的以外,在其他方面一直都是个大直男,他放下筷子,搜肠刮肚地想想些话安慰林数,结果想了半天,一句没想出来,正窘迫着,林数突然说话了。 “我家最疼我的就是我奶奶了,知道我的性向之后一句话没说,把她名下的房子改成了我的名字。”林数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她说我爸这人靠不住,房子给了我,以后万一有什么事,我还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奶奶对你很好。”谢铭山说道。 “可不是,可惜她走的早,我高三毕业那年就去世了。”林数呼出一口气,感叹道:“有亲人可真好。” 谢铭山没说话,起身从橱柜里拿了瓶啤酒递给林数。 “你胳膊还没好,不许喝酒。”林数接过易拉罐,赶紧叮嘱道。 “知道。”谢铭山无奈地说道:“我也没想喝。哪儿跟你一样啊,没事也想喝两口,我是喝怕了。” 林数抿了口酒,主动道:“算了,不说这些事了,我们换个话题吧,我问你个事。” “你说。”谢铭山没喝酒,开了瓶可乐,随意说道。 -- 第84页 “你存款为什么那么少?”其实林数之前想过要怎么问谢铭山这个问题。一开始还想着迂回些,问问他之前有没有什么大的花销,但林数想了几种问话,又觉得没意思,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了,林数相信谢铭山不会因为自己的问题而生气,便干脆也不修饰了,直截了当地问道。 “咳咳。”谢铭山没想到林数突然问这个问题,险些呛住,咳嗽了两声,不太自然地说道:“之前存了一笔钱,但是去年春节前花掉了。” 林数没说话,看着谢铭山,等他交代。 然而谢铭山却没说出来花在哪里了,只是支吾道:“这个钱花在哪了了,我现在不太想说,等以后再告诉你行吗?” 林数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沉默了一下,说道:“那你得跟我保证没有用在不正当的地方。” “我保证。”谢铭山十分庄重地竖起手指:“没有用在任何违反乱纪的地方。” “那就吃饭吧。”林数点点头,捡起筷子,给谢铭山夹了一筷子蔬菜:“别光顾着吃肉,也得吃点菜。” 谢铭山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过关了,有点不敢置信地说道:“你不继续问我了?” “都成年人了,谁还没点以前的旧事。”林数说完,突然抬头看着谢铭山,眯着眼问道:“你不是一直拿钱资助你的前男友吧。” “没有没有没有。”谢铭山吓得急忙摆手。 “那就行。”林数又低下头去,说道:“不过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一定要和我商量,知道吗?” “卡都在你那里了,能不跟你商量吗。”谢铭山笑道,两人碰了下杯,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一位三十六副教授成熟的心态得到了充分的展示。 然而等到吃完饭,谢铭山出去倒垃圾的时候,林数迅速躲进书房,给陶章打电话时就是另外一幅画面了。 “卧槽,你怎么不继续问啊,少说也有十几万吧,就去向不明了,你怎么就放得下心!”听完事件全过程的陶章大呼小叫。 “我特么不是矜持啊!”林数也十分暴躁:“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点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我还拿了十万块给前男友买车呢,你说要是追问下去,没事还好,他要是跟我说,拿了二十万给前男友卖房子,我不得气得厥过去。” “那就要回来啊!”陶章吼道。 “你要就能要回来吗!”林数也十分崩溃:“再说了,小谢他都表示不想说了,我再继续追问,显得我多不信任他!” “你就装吧你。”陶章恨铁不成钢:“二十万买你个善解人意的知心大姐人设,你不嫌亏得慌。” “快别说了,提起来我就心痛。”林数心中颇为复杂,也不知道是在劝陶章还是在安慰自己:“算了算了,钱还可以再挣,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呵呵。”陶章冷笑道:“你继续表演,希望你午夜梦回,不要流泪到天明。” “你快闭嘴吧,这么毒舌是找不到男朋友的我跟你讲。”林数被陶章一顿打击,悲伤道:“我不跟你说了,我听见小谢开门了,挂了。” 说完飞快挂了电话,邀请刚到完垃圾的谢铭山一起看吃饭时没看完的电影,在普罗旺斯优美的风景里,心脏抽痛的、维持着自己善解人意的高知形象。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又晚了,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肩胛骨处抽痛,今天请假去医院看了一下,结果拍片子实在太费时间,白耗了一天在医院。不过高兴的是检查没有什么大问题,大夫说是桌子和椅子的高度不配套,对着电脑的时候手臂姿势不正确导致的,感觉过两天需要去买一把新椅子了。 希望大家多注意身体,久对电脑的话记得躲起来走走。 第46章 生活 谢铭山在家的这两天,两人的生活作息完全调了个,林数每天在外面忙,谢铭山则在家里做好饭等他回来。 其实林数是不想让谢铭山这么辛苦的,奈何一直呆在家里的谢铭山宛如一只没有遛的哈士奇,每天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 “明天我们去看一下郑教授吧。”林数喝了口谢铭山熬得小米稀饭,说道。 “可以啊。”谢铭山点点头,十分自然问道:“这次又因为什么叫家长了?” 上一次林数去看郑黎光,是因为被护工抓住他在医院叫外卖吃。郑黎光本身三高,加上有病在身,饮食是要严格控制的,但是耐不住他嘴馋,逼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自学成才,偷偷在手机上点外卖,被发现之后,护工见劝不住他,就给林数打了个电话,为这事林数专程去了趟医院,严肃批评了一顿郑黎光这种阳奉阴违的行为。 “偷喝饮料。”林数扶额:“被发现了还和护士讨价还价,说就喝一口,那护士年纪小,就同意了,结果他拿起来‘敦敦敦敦’一口气当着护士面喝了大半罐。” 谢铭山听了想笑,又担心林数生气,那手背抵着嘴,憋笑道:“郑教授真是有意思。” “你说这么大人了……真是。”林数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手指敲了半天瓷碗,终于还是不忍心,叹了口气:“给他拿木糖醇做个蛋糕吧,看把老头馋的……” “心还是挺软的。”谢铭山打趣道。 “毕竟年纪这么大了,唉……”林数声音十分微小地说道。 -- 第85页 郑黎光虽然现在精神还好,但医生私下里也跟林数交流过,郑黎光得的这种淋巴瘤五年存活率本就不乐观,加上发现得也晚,现在全靠进口药物和郑黎光保养得意的好底子在撑着,至于未来情况,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数听到这话心凉了半截,对郑黎光再也不能像原来一样严格要求,总是想着现在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能满足一点是一点,别等以后留遗憾。 “其实我明天可以开车……” 林数正伤感着,就听到谢铭山充满试探性的声音响起,顿时从忧思中抽身,直接否决道:“想都别想!”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老实呆着就行,明天打车去。”林数说这话时有点心疼,毕竟从家里打车去医院也是不小的一笔费用,但他怕坐地铁会挤到谢铭山的胳膊,只得选了这种烧钱的方式。 不过看着谢铭山挫败的眼神,林数还是决定给他点甜头:“等你胳膊全好了,我们去买车吧。” “费这钱干什么?”谢铭山下意识拒绝道。片刻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当司机了,那台昂贵的宾利车也牺牲了,自己以后是没机会公车私用的。 林数:“可是你当了经理总得有个代步工具吧,再说家里没个车也不方便。你有没有想买的牌子?” “宾利。”谢铭山想也没想地答道。 “死开。”林数翻了个白眼:“你对你林教授的财力太有信心了吧,还宾利,我只能买个夏利。” 吃完晚饭,林数把餐盘丢进洗碗机,赶紧拿出材料做明天带给郑黎光的蛋糕。做的是和前几天谢铭山点名的同款芝士蛋糕,只是把里面的糖换成了木糖醇,同时把一个大蛋糕分量的芝士液分别倒进了八个纸杯蛋糕大小的模具里。 “这也太小了吧。”谢铭山觉得这个蛋糕大小甚至不够他一口吃的。 蹲在谢铭山脚边,时刻准备打秋风的谢小蒜同时发出赞同的喵喵声。 “做得太大怕他管不住自己,一下吃太多。”林数小心地将灌好蛋糕液的模具转移到冰箱里:“而且木糖醇一次不能吃太多,容易拉肚子。” “反正我觉得郑教授对这个尺寸是不会满意的。”谢铭山摸着下巴点评道。 郑黎光确实十分不满:“这也太小了!” “想当年我们读大学的时候,食堂打的米饭也就这么一点打,那时候我们吃完饭,还没出食堂门呢,人就又饿了。”郑黎光十分悲愤地回忆道:“看见你这个小点心,简直又让我想起了当时的日子。” “那您就当忆苦思甜呗。”林数冷酷无情地拿蛋糕做威胁:“吃不吃,不吃这个也没了。” “那放那边吧。”郑黎光飞快变节,指了指床头柜,让林数放到他眼前。 “您说您这么大了,也不让人省心。”林数在病房里翻箱倒柜一圈,在犄角旮旯里搜出稻香村点心七八块,杏仁露三罐以及小饼干若干,表示十分心累:“大夫之前跟你怎么说的,吃点零食可以,但是要适量,您这些东西可比适量多多了吧。” 郑黎光则十分理直气壮:“都是学生来看我的一点心意,我总不能扔了吧。” 两人嘴仗打得不可开交,谢铭山打好米饭回来了,见两个人面前摆了一堆零食,疑惑道:“怎么不吃饭倒吃起零食来了?” 医院的饭做得再好吃,林数也嫌是大锅饭,不如自家做得精细,因此特意挑了饭点来,给郑黎光带了两菜一汤,只要打份米饭回来就能开吃了。 林数见谢铭山回来了,也不逗郑黎光了,拿出保温饭盒,把在家炒好的菜和汤摆到他的面前。 然而郑黎光拿筷子夹了一口,又提出了新的指导意见:“没味道,太淡了。” “那是你平时吃得太咸了。”不提还好,一提林数又开始唠叨:“护工都跟我说了,买腐乳不到一个月就能吃空一瓶子,知道您年纪大了,口重,那也得悠着点不是。” “知道知道。”郑黎光看着苦口婆心的林数抱怨道:“老是跟个大人一样,就知道训我。” “什么叫跟个大人一样,我今年都三十六了,都是大叔了。”林数忍不住笑道。 “都这么大了啊。”郑黎光夹菜的手一顿:“那年你来给小辉补课的时候,才二十来岁,看着跟小孩儿一样,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郑黎光的语气里透着怅然,眼神穿过林数,看向窗外,喃喃地重复着:“都这么大了。” “小辉要是还活着,也和小谢差不多大了。”郑黎光缓缓叹了口气:“小晞的话,要是努把力,估计都当奶奶了。” 林数默然,郑黎光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笑了笑,把自己不喜欢吃的瘦肉捡到一边,认真地叮嘱林数:“下次来多做点肥肉,不要净是些瘦肉,塞牙。” “小晞是谁?”出了病房,谢铭山提着保温饭盒,和林数并肩往回走。 “郑教授的大女儿。”林数砸了砸嘴:“叫郑晞,我也没有见过。” “死了?”谢铭山试探地问道。 “对。”林数点点头,道:“好像是十几岁的时候,那时候她读大一,刚过完年,那年风大,回家的路上邻居家阳台上的花盆被吹下来,正砸在她头上,人就这么没了。” 这故事简直再让人唏嘘不过,好端端的青春少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了回家的路上,谢铭山听得心都揪了一下。 -- 第86页 “怪不得郑辉和她爸爸岁数相差这么大。”谢铭山有点难过:“你说好不容易养大了郑辉,也……” “都是命。”林数不忍心评价这件事,只是感叹道:“其实比起永远的死亡,活着才是一种极大的巧合。” “所以活着的时候,一定珍惜这种巧合。”谢铭山呼出一口热气,借着初春时宽大的衣袖,悄悄握住了林数的手。 林数一惊,继而笑了起来,用力地回握住了谢铭山的手。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林数让出租车在菜场门口停下,两人一起去买菜。 “晚上吃白灼菜心行吗?”林数规划着菜单,说道:“做个一糖醋丸子,家里还有点五花肉,买两个青椒回去爆炒,然后熬个山药排骨汤。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把青椒去掉。”谢铭山和林数在一起时间久了,也不像原来那么什么都不挑了,积极为自己的伙食出谋划策:“买点蒜薹,做过油肉好了。” “也行。”林数默默记下要买的菜,一回头,却看见已经常姐已经空了许久的摊子又开了起来。 “常姐你回来啦?”林数笑着跑过去打招呼。 “诶,可不嘛,空了好几个月了,再不回来不是白扔钱。”常姐依然是笑呵呵的,只是模样看起来沧桑了许多,已经时常漂染的头发也没打理,露出了新长出的白发。 “你回来就好,我才不想在隔壁家买菜呢。”林数看了心酸,但也知道几句轻飘飘的安慰没什么用,干脆换了个方式,悄悄和常姐一起挤兑隔壁摊那个坑过他的女人,逗她开心。 “可不是,我没回来就听说了,她一直想把我这个摊口占了。”常姐的眉宇间露出了几分得意:“结果管理员一直不同意不说,我今天一回来,那些去她家买菜的都回我这儿了。要不说,做买卖还是得有诚意,就那种缺斤短两的,生意好不了。” 林数又和常姐说了几句话,才买菜结账。他扫了二维码,却见常姐换了头像,以前的头像是她去俄罗斯时,才红场甩围巾的照片,现在换成了她那个还在襁褓里的孙子,一点点大,粉嫩嫩的。 “我听卖水果的说,孩子最后还是跟着小杨回了老家,不过离婚前也约好了,常姐会掏抚养金,但是不能给孩子改姓,也不能阻止常姐去探视孩子。”回去的路上,谢铭山将自己新听到的八卦分享给林数。 “常姐现在,就指着这个孩子活了。”林数叹了口气。 故去的人消失在时间里,人们总是要在艰难的生活里生出新的寄托,像是黑暗里的一盏灯火,踉跄着,总要走下去。 第47章 上班 五月中旬,天气渐渐热起来的时候,谢铭山的胳膊经过医生盖章认证,算是好全了,憋了三个多月的哈士奇,不是,谢铭山也终于也可以快乐的撒欢了。 “我从来没想过上班是件这么快乐的事。”谢铭山对着镜子给自己打好领带,一边穿外套一边说道。 “那是你上班的时间还不够多。”林数还没睡醒,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出了卧室门,就看见谢铭山在镜子前摆弄他那件阿玛尼的西装:“你怎么又把这件阿玛尼穿上了,不嫌热得慌。” “因为我就这一套啊,不穿这个穿哪个。”谢铭山正在兴头上,对着镜子左照右看,还要问林数:“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林数退后了两步,端详谢铭山,不得不承认人靠衣装这句话是有道理的,谢铭山身材高大,健身后蓬勃的肌肉将衬衣撑得十分挺括,穿上西装后,是一种与平时休闲打扮截然不同的成熟阳刚的帅气。 “别说,你还挺适合西装的。”林数夸奖道:“下了班去亮马桥那边吧,给你买两身西装换着穿。” “用不着,有这一身就行了。”谢铭山想也没想拒绝道。 “那怎么行,都当经理的人了,一年就穿一套衣服你不嫌丢人。”林数上下打量着谢铭山,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看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转回屋,抽了一条自己的黑色领带,拿给谢铭山:“你换我这个吧,你那条太细了,显得轻佻。” 谢铭山一开始还没主意,被林数一说才发现自己这条确实太细了,衬在身上显得飘飘扬扬的。 “我不太懂这个。”谢铭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单手扯松领带,扔在一边。 谢铭山在家里养伤太久,林数对他的印象都快定格成一个穿着套头T恤的宅男了,此时见他扯送领带时不经意间露出的锁骨,顿时一种禁|欲的气质铺面而来,把林数撩的一阵脸红心跳。 “你低下头,我给你系。”林数抬手给谢铭山系领带,脑子里却想着晚上可以穿着西装做点活动。 这种事情就是不能瞎想,越想越躁动,等林数给谢铭山系好,干脆揪住领带,将他一把拉到身边,抬头亲了一下。 谢铭山先是一愣,接着低低的笑声从喉间溢出,他轻轻扶住林数的腰背,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亲了半天,等分开的时候,脸都是红的。 “不行,我得赶紧走了。”谢铭山一瞟墙上的挂钟,着急说道。 他来北京之后很少坐地铁,对时间把握不准,一不留神就有点晚了,当即再顾不上卿卿我我,慌忙跑出去了。 林数看着好笑,发了个微信叮嘱他别太慌张了,小心胳膊受伤,接着便去洗漱吃早饭去了。 -- 第87页 这一天除了谢铭山复工这件大事以外,一切如常,下午时谢铭山发了消息回来,说晚上要请客吃饭,让他不用做饭了。 升职加薪这种喜事,当然得请客吃一顿,林数早就料到了,撇撇嘴,出地铁转站时换了个方向,直接去找柏英玩去了。 “所以吧,虽然升职加薪是很好了,但是一想到以后他又要天天晚上熬夜蹦迪,喝酒喝到吐,我就很不舒服。”吃完饭,林数应柏英的要求,系了围裙,站在柏英家灶台边上给他做屯粮。 “我家那口子不也是。”柏英仙女一样站在一边寂寞地叹了口气,给林数递上四个削好皮的土豆:“开年一上班就没个消停的日子,每天不是拉关系就是搞推销,一天一天不见人影。” “所以说啊,要么有钱就没时间,有时间就没钱,你能怎么办?”林数摇头晃脑地感叹道,然后把土豆切成滚刀块。 “那还是有钱吧,每天腻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柏英歪头想了想,说道:“而且老邝事太多了,在一起时间长了总吵架。” “我就觉得挺有意思的。”还处在热恋期的林数倒是很享受和谢铭山一起宅在家里的时间:“一起和蒜头玩就能玩好久。” “那是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还短。”和邝同安在一起超过十二年的柏英不屑一顾:“不说这些了,你家蒜头绝育了没?” “还没呢。”林数摇摇头,躬身在柏英家的橱柜里翻了半天,翻出一个巨大的炒锅,起锅到油:“本来想着年后做,这不是出事了嘛,一直顾不上它。” “那你尽快吧,现在都是只一岁多的大猫了吧。”柏英催促道。 “知道了,过几天我就带着它去做绝育。”林数点点头,把腌好的三块鸡胸肉倒进锅子里,炒出香味:“放心吧,我家那只一直在家里关着,周围也没小母猫,现在还是只纯情小伙。” “马上就要变成纯情小太监了。”柏英靠在一旁凉凉说道。 林数没理他,把切好的巨量胡萝卜和土豆倒进锅里,艰难地翻动了几下。 “真的,我每次来你家做饭,就有一种老母亲来探望自己出嫁的女儿,担心她吃不饱,一次做一个月饭的错觉。”林数直接把一大盆水倒进锅子里,感叹道。 “那妈你下次过来给我炖点肉吧。”柏英倒是入戏很快,直接点菜道。 “滚开。”林数气笑了,把空掉的水盆递给柏英,让他放回原位,等锅里的水开后,丢进去两盒咖喱:“行了,你等熬得差不多了把火关了就行,放冰箱里,够你们俩吃一礼拜了。” 柏英和邝同安两人不会做饭,日常靠食堂、外卖和出去下馆子存活,每次林数来了,就会被抓着做一些囤货量巨大的食品储存起来,好让两口子少受两天外卖的荼毒。 林数就是这么跟谢铭山解释自己为什么回来晚的原因的。 “这两口子不会雇个阿姨?叫你去做饭算怎么回事?”谢铭山其实也是刚回来不就,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一身酒气地从背后搂住林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十分不满意自己回来之后家里竟然没有人的情况:“你知不知道他们还叫我去唱KTV来着,我怕你等得太晚,还坚决拒绝了。” “那你很乖哦。”林数抽出手摸了摸谢铭山的脑袋,推着他坐在沙发上,一边给他换衣服,一边解释道:“同性情侣不好请阿姨,柏英家之前请过一个,做事情倒是挺勤快,后来孩子想来北京上学,就抓着两个人的把柄想要威胁邝同安把事情办了,后来虽然解决了,但这两口子之后也不敢再请阿姨了。” “唉,不说他们俩了。”醉酒的人死沉死沉的,林数费了半天力气把阿玛尼从谢铭山身上抽了出来,放在一边,拿了个杯子喂他喝了点水,关切问道:“今天上班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厂子里的人对我都挺尊重的,就是离得太远,没个车真不方便。”谢铭山说到这里,努力撑开眼皮,眼神亮晶晶地看林数:“林教授,我们什么时候买车呀?” “这周末吧,你刚上班不好半路跑去看车,而且我后天想去给蒜头做绝育,做完之后在家休养两天,这期间得有人看着,周末我们去看车怎么样?”林数被柏英提醒,坐地铁回来的路上就跟宠物医院联系好了时间,预备着后天就带蒜头接受命运的一刀。 “不是,好端端干嘛给蒜头绝育?”谢铭山没想到自己出去上了个班回来,谢小蒜就被定下了做小太监的命运了。 而从刚才就一直在玩玩具的蒜头听见林数和谢铭山三番两次提自己的名字,还以为是给它吃的,兴奋地跑了过来,对着两人喵喵叫。 “绝育对它身体好呀。”林数莫名其妙,蹲身将蒜头抱在怀里,坐在沙发上惬意撸猫:“可以延长寿命,而且公猫不绝育的话,会很好斗的,还容易跑丢。” “那也不能就这样剥夺人家的快乐呀。”谢铭山对养猫的知识还停留在村里和矿山上那些随处乱窜的半散养式的小猫身上,身为男性的敏感让他下意识觉得给猫绝育不是件好事情。 “这个可不快乐。”林数抱着蒜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知道公猫那上面是有倒刺的吗,进进出出的时候‘刺啦刺啦’的,你不觉造孽吗。” 谢铭山被林数的拟声词弄得打了个寒颤,放弃了对自己儿子雄性尊严的维护:“行吧行吧,那绝育就绝育吧。” -- 第88页 说完又去捏蒜头的小胖爪:“小蒜啊,为了人家姑娘好,只能牺牲你了。” 茫然又无知的谢小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喵。” 作者有话要说: 蒜头:不是很了解你们在说什么,但是能不能快点给口吃的。 第48章 绝育 礼拜三,一个据黄历说宜婚丧嫁娶的良辰吉日,蒜头同学被送进了手术室。 谢铭山对于他儿子的手术一直保持十分的警惕,临上班前还磨蹭着不愿意出家门,想着干脆请假陪林数一起去宠物医院好了。 “猫会对送他们去绝育的人记仇的,你跟我去小心它回来不理你。”林数对父爱如山的谢铭山没办法,只得板起脸恐吓道。 “那辛苦你了。”谢铭山当即退缩,非常迅速地决定牺牲林数,保全自己在蒜头心里的高大形象。 “你哟。”林数捏了捏谢铭山的脸,大声嘲笑了他之后把特意饿了一早上的小胖猫放进了猫包里,出门去医院了。 林数找的这家宠物医院就在小区附近,蒜头的驱虫疫苗都是在这里做的,因此当小胖橘被从猫包里掏出来之后,也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业务熟练的和护士小姐姐撒娇要吃的。 不过这次可没有人会喂它东西了,蒜头营业了半天也没见到好吃的,满心悲愤地缩到了角落里舔毛去了。 那边林数交完费,和医生一起过来。 “哟,蒜头来了。”叫傅雪峰的女大夫笑吟吟地和小橘猫打了声招呼,上手将它抱起来放到体重秤上:“来,我们称一□□重哦。” 蒜头肉乎乎的小屁股一下子墩了上去,体重秤指数飞快上涨,停在了11.2斤上。 “蒜头你减肥有成效哦。”傅雪峰揉着蒜头的脑袋对林数说。 “最近一直在控制它吃东西,看来还是有点用的。”林数笑着把蒜头抱近怀里,问道:“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做几项检查,没问题就可以做手术了。”傅雪峰双手插在制服口袋里,领着林数和小胖橘进了化验室。 测血常规需要抽血,蒜头被针扎过几次,已经扎出了心理阴影,一看到大夫亮出针管就开始拼命挣扎,幸好林数早有准备,将它圈在怀里,才避免被蒜头逃出去。 “喵!”蒜头在自己家长怀里挨了一针,两只大眼睛里都盈满了泪水,里面都是对林数的控诉。 “乖哦,马上就好了。”蒜头虽然是流浪猫出身,但性格却是十分的娇气,林数把它抱在怀里哄了半天还没有消气。 林数看着在自己怀里哼哼唧唧的小胖子,即心疼又后悔,后悔自己怎么没有让谢铭山一起来,毕竟小橘猫实在是太重了,一直抱着还是怪累的。 好在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傅雪峰拿着检查单走出来,笑眯眯地说道:“数据很好呢,可以做手术。” “那就好。”林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有点尴尬的问道:“那个,我看网上说,绝育之前是不是要表演一下。” “就是假装你把蒜头抢走,然后它就不会记恨我了。”作为一名做事中规中矩的成熟副教授,林数觉得提出这种看似中二的要求颇为羞耻,但他又不想被蒜头记仇,想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把网上看来的攻略讲出来,希望傅大夫能配合演出。 “可以呀。”傅雪峰见过不少宠物主人有这种要求,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点点,说道:“那你先跑着它,等下……小李吧,你把蒜头抢走。” 傅雪峰也不想被小胖橘讨厌,点了手下一个护士做替罪羊。 这个叫李慧的小护士不止一次当群演了,十分轻车熟路地上手,表情浮夸、动作缓慢地从林数手里抢走了蒜头。 “喵喵喵?”蒜头前一秒还在林数怀里撒娇,后一秒就腾空而起,看着林数一脸悲痛欲绝的样子,表示十分不解。 不过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它就已经被按在手术台上,一麻醉针下去,猫事不知了。 手术室外面,当众表演完极其夸张的生死离别戏码之后,林数尴尬地坐在椅子上,再次后悔没让谢铭山来完成这场羞耻的表演。 林数悲愤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准备给谢铭山发微信,一打开就看见谢铭山的未读消息。 谢铭山先发了一张照片,里是一面挂着水墨画的白墙和一张超大红木办公桌的一角。 谢铭山:【新办公室,刚布置好。】 这是什么老干部品味。 林数心里深深为谢铭山的审美感到担忧,但还是很虚伪地发了一串好评:【不错啊,谢总,挺气派的。】 接着又拍了一张手术室的门发过去。 林数:【送去拆弹了。你儿子身体健康,还瘦了两斤。】 谢铭山秒回:【做完手术用不用我去接你?】 林数:【不用了。你好好工作就行,那边顺利吗】 谢铭山:【还行吧,在谢总的管理下一切运转良好。】 当了经理把你小子膨胀的。 林数看着谢铭山发来的消息直想笑,就忍不住想他衣冠楚楚的站在手下时的样子,觉得肯定很有魅力,正想着呢,谢铭山发了张自拍过来。 谢铭山以前的衬衣都是白色的,林数嫌太单调,又给他买了几件蓝色和灰色的。今天他穿的是一件浅灰色的衬衫,没系领带,在照片里露出明显的喉结,和隐约的一点锁骨。 -- 第89页 林数看得暗自吞口水。 谢铭山又发了张照片过来。 这次镜头往下移了点,锻炼得宜的胸肌将衬衣撑得挺括分明,到了腰部又骤然回收,让人能轻易联想到衣服下面紧实的腰线。 咳咳。 林数抬头看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后给谢铭山发消息:【别骚包了,注意影响。】 接着快速把两张照片点了保存。 “林先生,手术做好了。”傅雪峰抱着晕乎乎的蒜头走出来,林数赶紧把手机锁屏,接过虚弱的小胖猫。 而一起带出来的,还有蒜头被切下来的蛋蛋。 “要不要拍照留个念?”傅雪峰熟练问道。 那肯定是要拍的,林数托着蒜头和它失去的器官合了张影,并快乐的把这张沾满了蒜头血和泪的照片发给谢铭山。 “先在医院里观察上一个小时,要是没事了就可以带它回家了。”傅雪峰接下来还有拆弹手术,简单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就匆匆离开了,留下林数抱着橘猫去“住院部”休息。 麻醉药的影响下,蒜头整个猫还是蔫蔫的,林数不敢现在去逗它,又闲的无聊,就跑去撩拨隔壁笼子里的病友。 隔壁是一只小三花,乖软黏人的和蒜头有的一拼,林数探出跟食指,就被一顿狂蹭,结果把旁边的蒜头惹不高兴了,趴在小垫子上还要发出虚弱的怒吼,直到林数从小三花身边走开,才又恢复了蔫头蔫脑的样子,瘫倒不动了。 “没发现你还是个小醋精。”林数呼噜了一把蒜头的小胖脑袋,也不再玩猫了,拿出手机看谢铭回的消息。 谢铭山显然对林数发来的带血蛋蛋照适应不良,一连发了几个惊恐的表情。 谢铭山:【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林数看了想笑,接着拍了张蒜头在笼子里的照片发了过去:【做完手术了,还在观察,一会儿没事了就可以带回家了。】 结果谢铭山这次没有秒回,甚至等到蒜头休养完毕,被林数接回家之后,谢铭山都没有发消息过来。 林数顿时紧张了起来。 自从上次车祸事件之后,林数就对谢铭山长时间不回消息这件事有了心理阴影,总觉得心头不安,但打电话过去又担心他有事在忙,就在坐立难安时,谢铭山打了电话过来。 “厂里出了点事,我晚上不回家吃饭了。”谢铭山小声音说道,听筒里隐约传来乱哄哄的机器声,像是在厂子里。 “没事吧?”林数也情不自禁地低压了声音,问道。 谢铭山的声音倒是很淡定:“没事,一批原料出了问题,供货商发来的货里夹了残次品,我得去看看。”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林数点点头,刚想嘱咐两句,一转头就看见蒜头正在不老实地拨弄脖子上的伊丽莎白圈,当即顾不上谢铭山了,匆匆挂了电话,抱起躁动不安的蒜头,把已经快要被它弄掉的伊丽莎白圈又安了回去。 “不能乱动哦。”林数哄小孩儿一样给蒜头顺毛。 “喵~”蒜头委屈巴巴地看了眼林数,觉得眼前这个家长变成了个大坏蛋,挣扎地跳走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麻醉剂的药劲没过,还是不习惯带头套,整个猫都走得摇摇摆摆的,但偏偏因为记仇,都不要林数抱,只要林数一走近,就像个醉酒的酒鬼一样东倒西歪地往远处跑。 林数怕他弄到伤口,不敢再去哄它,紧张地盯着它跌跌撞撞摔进了自己猫窝里不再出来,终于松了口气,又担心蒜头有什么不舒服发现不了,干脆把电脑拿到客厅来,缩在沙发里改PPT,好时刻看着蒜头。 晚上八点,蒜头身上的不适感终于褪去了不少,加之一天没吃饭喝水,自己先受不了了,终于舍得从猫窝里出来,凑到林数脚边要吃的。 “我看看,现在应该能吃东西了。”猫咪做完绝育之后的八个小时要断食断水,林数看了眼时间,发现差不多了,便给今天这只饱受创伤的小胖橘开了个罐头。 蒜头因为减肥,已经好久没吃到罐头了,加之饿了一天,此时闻到熟悉的香味,顿时把对林数的记恨扔到了一边,围着林数快乐地打转。 “你还真是一只为了食物无所不为的谄媚小猫啊。”林数把罐头拨进餐盘里,看小胖橘吃得把脸都埋在了里面,戳了戳它肉乎乎的脸。 第49章 骗局 谢铭山是半夜回来的,林数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谢铭山的脚步虚浮,踉踉跄跄摔在了床上。 “没事吧。”林数的睡意顿时全没了,急爬起来,扶住歪倒的谢铭山:“你喝了多少酒?” “两瓶吧……”谢铭山喝的眼睛都发了红,靠在林数身上,都是酒气和烟味。 “怎么喝这么多……”林数皱着眉头,将谢铭山小心放倒,怕他吐了,还在脑后多垫了个枕头:“你先躺着,我给你倒杯水去。” “等会儿再去。”谢铭山长臂搂住林数,将他扯倒在床上,埋在林数颈间,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疲惫地说道:“让我抱抱。” 林数侧过身来搂住谢铭山,急促的心跳隔着胸膛有力地传来。林数知道他今晚忙了太多的事,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还是亢奋的,这时候睡觉反而睡不着,便一手轻轻顺着他的后脑,一边慢慢和他说话:“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严重吗?” “今天收到的货,只有面上一层是合格的,底下都是残次品。”谢铭山闭着眼睛,眉头紧皱:“之前的供货商是老板带着我谈下来的,价格要高一些,但品质一直很放心。我养伤这段时间,厂子那边没人看着,采购自己换了家更便宜的供货商。” -- 第90页 “采购疯了吗?”林数简直不敢置信。 “采购叫路展博,是老板的侄子。” “呵,怪不得。”林数冷笑了一下:“他是傻子吗,随便什么货都敢要。” “这事也怪我。”谢铭山揉了揉眉心:“他找的那家发来的第一批货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我虽然没换掉原先的供货商,但也同意从新的这家进了一批材料。结果就是这批出了问题,现在厂子没原料,都停工了。” 林数听完心凉了半截。 先不说停工一天人工、房租这些要损失多少钱,厂子里出货是有期限的,逾期的话,赔钱还好说,如果以后和甲方断了合作,这后果就不是谢铭山能承担得起了。 “那现在怎么办,能补到材料吗?”林数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下午就是去找原来的供货商了,吃了我一千来块,那边同意赶工,出一批货补全我这边的缺口。”谢铭山说到这里还有点小得意:“好在我觉得不对劲,没敢和那边断了联系。” “辛苦你了。”林数是知道这一斤酒谢铭山在哪里喝的了,感觉又心酸又荒唐。 从来只有乙方求着甲方订货,没成想现在变成甲方烧着钞票请乙方供货了。 “那那批残次品呢?报警了没?”林数又追问道。 “没有。”谢铭山抵着林数的肩膀,低声说道。 “不报警等什么呢?”林数不解地说道:“货款总得追回来吧。” “我自己追。”谢铭山醉醺醺地说道:“老子刚当上经理,这种事都摆不平,以后怎么干下去?” 然而话刚说完,谢铭山便跳下床,冲进洗手间吐了起来。 林数赶紧跟了上去,一手扶着谢铭山的腰身防止他摔倒,另一只手不住替他顺着背。 “没事了。”谢铭山低声说了一句,拧开水龙头,用手掬水漱口,又用冷水冲了把脸,看起来清醒了一些。 林数扶着他回了卧室躺下,又去倒了温水,送到谢铭山嘴边,喂他喝下。 “这事儿没完。”谢铭山斜靠在林数怀里,声音恨恨的:“工厂三月份投产,之前一个月都没事,我刚上任,厂子就停产了,路展博那孙子肯定和别人合起伙来想坑我。” 林数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谢铭山不满地说。 “没什么,就是觉得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见你露出和你的过肩龙相配的性格。”林数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本来是件挺让人头疼的事,但林数就是忍不住想笑。 “我们小谢这样很帅。”林数低头,用鼻子蹭了蹭谢铭山的鼻子:“我觉得你一定没问题。” 谢铭山哼哼了两声,酒劲上头,在林数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谢铭山醒得很早,林数从卧室出来,就看见谢铭山坐在沙发上,抱着蒜头在看他的蛋蛋。 蒜头显然对这种很没隐私的霸权行为非常愤怒,奈何挣脱不了谢铭山的钳制,只能在喉头不断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你不要玩人家了。”林数走过去,把蒜头解救出来,放它去吃猫粮了。 谢铭山的眼睛的红还没消,看起来像个受欺负的大孩子,见蒜头被抱走了,从沙发上站起身,给林数盛豆浆:“我就想看看蒜头做了手术有什么变化。” “能有什么变化?”林数不解。 “我以为做完绝育,整个下面都没了。”谢铭山把豆浆放到林数面前,说道。 “怪不得你之前那么担心。”林数没想到谢铭山一直是这么想的,当场笑了出来:“哪能那么恐怖,你让喵以后怎么上厕所。” “这不想差了吗。”谢铭山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去厨房端来他煎好的培根、鸡蛋还有馒头片,说:“不会做复杂的,凑合着吃吧。” “你几点就起来了?”林数奇道。他以为谢铭山只比自己早起了一小会儿,谁知道连饭都做好了。 “睡不着,就干脆起来了。”谢铭山低头喝了口豆浆,说道。 林数默然,想了想,劝道:“别着急,一步一步来,总会解决的。” “想好怎么要钱吗?”林数夹了一片煎鸡蛋给谢铭山,问道。 “供货的叫王玉喜,从昨天开始就联系不到人了,但是我有他身份证复印件,打算去他住的地方看看。” “对方要坑你还给你留身份证?”林数觉得这个王玉喜可能有点缺心眼。 “订货的时候我不放心,坚持要留一份。”谢铭山把馒头片咽下,说道:“昨天我跟路展博要,他跟我说丢了。” 谢铭山说到这里冷笑了一下:“他不知道复印机有记忆功能,我找人帮我把他的身份证信息调出来了。” “嚯,复印机还有这功能呢。”林数先感叹了一下,接着问道:“用不用我陪你去?他认识你,我怕看见你他会跑。”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谢铭山不愿意林数掺和进这摊烂事里,干脆拒绝道。 “不行,没人陪着你我不放心。”林数这次却很坚决, “不然叫邝同安陪你去。”林数补充道。 谢铭山:…… “就这么定了,我请个假,一起过去。”林数起身离桌,打电话请假。 王玉喜身份证上的地址在通州,谢铭山这两天借了辆车开,载着林数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地方。 -- 第91页 “你楼下等着,我先去看看。”为了防止王玉喜一见到谢铭山就跑,林数和谢铭山商量好,由他上门。 开门的是个老阿姨,五六十岁的样子,拉开道门缝看着林数,警惕问道:“你谁呀?” “阿姨您好,我楼下的住户。”林数笑容可掬地打招呼。他长相斯文,带着点书卷气,是这种年岁的阿姨一看见就会喜欢的类型。 不过喜欢归喜欢,林数也没被放进来,老阿姨只是把门缝开大了点,问道:“哦,你有什么事啊?” “我家房顶渗水了,估计是您家厨房漏流到我家了。我过来看看。” “诶呀,这可跟我们没关系。”老太太一顿摇头:“我们租的房子,刚搬进来的,你跟我们说这个我们也管不了。” 林数心里咯噔一声,试探性地问道:“那屋主呢?” “这我们那儿知道啊,我女儿租的房子。”阿姨无措地说。 “谁啊?”大爷听见动静,从屋里面走出来。 “叔叔,我楼下的,您家漏水渗到我家里,您有没有房东的电话?”林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电话啊,我之前好像记过一个,我给你找找。”大爷拿出巨大的手机,报了个手机号给林数。 林数下楼,把手机号给谢铭山看。 “给我留的不是这个。”谢铭山对了一下手机号,接着下了个网络拨号器,用上面的随机号码拨了过去。 “喂?”对方接得很快。 “您好,我快递,有您一个文件地址不太清楚了,需要再告我一下。”谢铭山捏着嗓子说话,竟然装出了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少年音,把林数都看呆了。 “你什么快递?什么东西?”那边的王玉喜还挺警惕的。 “EMS。”谢铭山倒是很淡定:“一个信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那边沉默了一下,说道:“步云路景明小区,放在代收点吧。” “好的。”谢铭山挂了电话。 “为什么说EMS他就说地址了?”林数奇道。 “寄合同有要求,不是EMS就是顺丰。”谢铭山嘲道:“这个时候还想着做生意,够贪的。” 说完开导航定位,发动车子,往景明小区开去。 第50章 追踪 谢铭山怕车牌被王玉喜认出来,没敢开进小区,找到附近一个商场停在了里面。 “现在怎么办?”车停好,林数坐在副驾驶上没动,问道。 “不知道,先去小区看看吧。”谢铭山给自己找了个口罩戴上,把后视镜扭过来对着自己,看伪装的严不严实:“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能认出我来吗?” “太怪了吧。”林数皱眉:“哪有四月份还带口罩的?” “那怎么办?” 林数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正经地伪装办法,于是把谢铭山开车用的偏光墨镜拿出来让他带上,又把口罩摘掉:“带墨镜吧,现在街上带墨镜的人还是挺多的。” “那就这样吧。”谢铭山又找了找镜子,带着墨镜一脸严肃地转头问林数:“帅吗?” “特别帅。”林数赞叹着摸了摸他的脸。 谢铭山的鼻梁高挺,嘴唇薄而锐利,下颚线十分清晰,带上墨镜后有一种难以接近的冷酷帅气,像是个走高定的模特。 “年轻就是好哦,怎么打扮都帅。”林数充满嫉妒地扯了扯谢铭山紧实的脸颊。 “别闹了,快点下去吧。”谢铭山抓住林数乱动的手,下了车。 “去代收点守着?”林数跳下车,问道。 “先去打听一下吧,能直接找到他家最好了。”谢铭山双手插兜,和林数一起并肩往小区走。 景明小区紧邻着大型商场,在这里居住的以年轻人居多,工作日连个出来晒太阳的老大爷老大妈都没见几个,谢铭山转了一圈,想找几个抱团聊天的老大爷打听王玉喜,结果刚走进,还没张嘴,那几个大爷看见他的样子都不说话了。 林数在一旁看得直笑:“你太凶了,看起来就像来收保护费的,换我去问吧。” 林数上前就顺利很多了,他用他大学教授人畜无害的面貌成功蒙骗了一个路边晒太阳的老奶奶。 “你说小王啊,知道知道。”老奶奶说完,又问道:“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是他同事,有份材料被他带着放在家里,现在着急用。”林数信口胡诌。 其实这种谎话但凡换成一个年级稍小点的人都可能被拆穿,但林数很鸡贼地选了个年级看上去八十来岁的老奶奶,手机普及的时候这一代人差不多刚退休,很多人压根没有接触过手机,通讯还停留在家里的固定电话或者人工跑腿这种原始方式上,因此老奶奶也没多怀疑,直接说道:“就住后面那栋楼,住几楼我忘了,不过我刚看见他妈妈送完孩子回去了,家里有人,你去了问保安就知道住哪层了。” “谢谢您了。”林数默默记下地方,和谢铭山接着往后面走去。 “感觉咱俩在玩闯关游戏,一关接一关。”谢铭山被人骗了好几万的定金,此时竟然还笑得出来,和林数开玩笑道。 “是啊,而且我感觉快通关了。”林数笑着答道。 说话间两人到了楼门前,楼道门紧闭着,需要刷卡才能进去。 两人在门口站了半天,总算等到有住户刷卡进门,让他俩也蹭进了楼道。 -- 第92页 “你们找谁?”门口坐着个保安,看他俩在外面鬼鬼祟祟站了半天,早就起了疑心,等他们蹭着别人的门禁进来,当即出声拦住了。 “呃……找人,找个朋友。”林数住惯家里没人管的老破小,根本没意识到这种高档小区竟然还要雇保安坐镇,头皮都炸起来了。 “那按那边的门铃吧。”保安一指旁边的可视电话门铃:“住户同意了就放你们进去了,不然没有权限你们也启动不了电梯。” 林数:…… 谢铭山:…… “怎么办?”林数扭头问谢铭山。 两人灰溜溜地出来,找了家奶茶店,嘬着奶茶,看着严格的门禁发愁。 “你上网找找楼里有没有网红小店,买张券让保安放咱们进去。”谢铭山想了想,说道。 林数眼前一亮,然而人间没有永远的顺利,林数把这片小区的商户搜了一遍,发现这栋楼里只有一家美甲店。 “就这一家,你美还是我美?”林数点开商户信息,给谢铭山看上面展示的美甲图案。 谢铭山:…… “先……问问吧。”谢铭山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接过手机,给美甲店拨过去电话。 “您好。”电话那边是个活泼的女声:“佳思丽美甲。” “您好。”谢铭山犹犹豫豫地说道:“美甲……现在过去行吗?” “可以呢。”对面的女孩子笑道:“是女朋友过来吗?” 谢铭山看了眼林数,沉默片刻,艰难地说道:“是我。” “那个……”对面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们不接待男宾的。” “呃……没事。再见。”谢铭山迅速挂了电话。 “想其他办法吧。”谢铭山面无表情地说道。 两人面面相觑,接着同时爆笑出声。 两个人跟小孩子一样笑了半天,林数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好有趣的经历。” “其实你可以穿一个女装再去问她一遍。”林数认真建议道。 “我觉得还是不用了。”谢铭山脑子里闪过一些不可言说的呃画面,打了个寒战,断然拒绝。 那怎么进去呢…… 谢铭山想了半天,没个头绪,把喝空的奶茶杯往垃圾桶一扔,道:“算了,先吃饭去吧。都快中午了,保安一会儿说不定也去吃饭了。” 说完带着林数去吃饭了。 谢铭山选了一个临街的小摊子,林数担心小店的肉来路不明,没点肉菜,点了一道酸辣土豆丝、一道蒜蓉生菜和一个麻婆豆腐,又要了两碗米饭。 此时离饭点还有一会儿,餐馆里人不多,菜上得很快。 “你觉得王玉喜会在家吗?”林数咽下米饭,问道。 “不知道。”谢铭山摇了摇头,道:“但我猜是在家里。” “这事儿是有人要搞我,找王玉喜过来当群演。”谢铭山戳着米饭,分析道:“他在北京有房子,爹妈老婆孩子都住在这里,他犯不上为了点订货款就跑路,厂子停工了,我能瞒一天两天,时间再长路州那里肯定要知道,到时候整我的那个人再出手,找王玉喜调停一下,把货款拿回来,踩着我就能上位了。” “我找了人去了王玉喜的工厂,他人不在那里,现在去其他地方万一扯起皮来有畏罪潜逃的嫌疑,呆在家里最合适。” “希望如此吧。”林数却有点拿不准,谁说不在厂里就一定在家了,没准找人去喝酒蹦迪了呢,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好打击谢铭山,两人潦草地吃完饭,又回去蹲点了。 好在这一次两人没等一会儿,就看见保安从门里走了出来,谢铭山迅速拽着林数冲了过去,蹭着回家的住户的门禁卡,一起进了门。 不过进了楼道不知道王玉喜家在哪里还是麻烦,两人怕一直站在门口引起注意,没敢多停留,转身躲进了消防通道里。 “要不一户一户地敲门问吧。”谢铭山说道。 “别闹了,这一栋楼三十多层,全都敲过去别说闹得冬季有多大,咱俩得先累死了。”林数想也没想否决道。 谢铭山:…… 电话已经打过一次了,再来一次估计王玉喜就警惕了,在楼里四处乱窜可能没一会儿就被保安撵出去了,总之就很焦灼。 “对了。”林数突然灵感迸发:“看他的朋友圈,有没有发过家里的照片。” 谢铭山没有王玉喜的微信,用刚找到的手机号搜索了一下,果然跳出一个叫“决胜千里”的微信号。 非好友只能看十张照片,七八张照片里都是卖货的,好在其中夹杂着一个小泰迪的照片,配文是:谁这么缺德,在楼道让狗乱窜。 地板上铺的大理石和楼道里的一样,想必是等电梯的时候发的。 照片取景比较大,露出了其中一户的春联,红底墨字,看起来像是自己写的。 “先找这个春联吧。”谢铭山当即保存下来图片,和林数一层一层爬楼梯,两人还算有点小运气,爬了八层楼,在林副教授腰将断未断之时,找到了那张自制春联。 那接下来就很好搞定了,还是谢铭山躲在一边接应,林数上前,挨个把这层楼的六户人家敲了一遍,笑容可掬:“安利了解一下?” 六户人家里林数挨个敲过去,三户没有人,一户只有个独居的老大爷,显然不是王玉喜家,另外一户住着一个年轻女人,根本没开门,直接让林数走了。 -- 第93页 林数换到一家,这次敲开了门,一个六十岁左右的阿姨隔着条门缝,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妈,谁来了?”屋子里一个男声响起,谢铭山登时打了一个机灵,当即疾走两步,一手架住门板,直接将房门大敞开,正与王玉喜对视在一处。 “你干什么?”阿姨被猛地窜出来的谢铭山吓了一跳。 “没事,我们是王总的生意上的朋友,过来找他谈点事。”谢铭山淡淡地说道,扯出一个冷笑,看着王玉喜:“对吧,王总?” 第51章 后续 从王玉喜家出来已经是晚上了,谢铭山得意洋洋地带着林数去吃饭。 此时的谢总已经不是中午苦逼兮兮的讨债鬼谢铭山了,退款拿到手,腰也直了,气也粗了,开车带着小林去自己认识的日料店吃三文鱼去了。 “这家店也太贵了吧。”林数在网站上看了一下人均消费,竟然要四百元,当即心中抽痛,小声商量道:“要不换一家吧。” “就这家。”谢铭山很坚决。他拿回订金,刚才又打电话问了,厂里已经正常开始运转了,之前的那批货只要赶工是可以如期交付的,一切顺利,现在正是膨胀的时候,开心地拿着菜单指指点点。 林数看着那个价格还是觉得不值得,但又不想扫谢铭山的兴,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扫了一眼价格单,问道:“点个寿喜锅吧?” 一个锅再加一份乌冬面,两人能吃个半饱,这样能少点不少贵价的生鱼片。林数在心里疯狂按着计算器。 “不点。”谢铭山勾菜单的手停也不停,一路画下去,道:“你又不喜欢吃,给你点个三文鱼刺身吧,还有海胆。” “谢总,你不觉得这样太浮夸了吗?”林数听得直皱眉。 “谢总高兴。”谢铭山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你看我找上去的时候王玉喜那个表情,又惊又怕又怂,简直笑死人。” “因为你直接摸上门了,他还以为你有什么厉害的门道,换成别人也要吓死了。”林数也有点想笑,接着又揶揄道:“他一定想不到谢总在门外差点被逼得女装。” “这不段不要再提了。”谢铭山不想再回忆黑历史的一幕,招手叫来招待,把菜单递了过去。 “所以杜志远为什么要坑你?他都总经理了,没必要吧。”林数皱着眉头说道。 “怕我老板把我扶起来抢他的位置吧。”谢铭山不屑地挑了挑眉:“他是老板从外面招聘来的,不算路州的嫡系。” “这样啊。”林数若有所思:“那你怎么办?要把杜志远联合路州他侄子一起坑工厂的事说出来吗?”“我还没想好,你觉得的呢?”谢铭山沉默了一下,征求林数的意见:“牵扯上老板的侄子,我觉得路州会护短。” “杜志远手上有股份有客户,老板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把他辞了,路展博是他侄子,捅出来也不过是调走。”谢铭山用指甲盖有节奏地敲击着水杯,发出闷闷的响声:“这事工厂没有损失,顶多给老板那里上点眼药,但是路展博和杜志远抱团了我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真是庙小妖风大。”林数听了谢铭山的分析,脑子里下意识切换到了吴清和傅念平两人的学院反派组合,只觉得头疼。 “说是肯定要说的……”林数在学院斗争里一直以咸鱼为生存指南,每天力求泯然众生,然而谢铭山不同,路州提拔他是要做事的,这次的风波里一定要立威,不然以后就更难干了。 两人一时无话,正好刺身拼盘上来了,于是先动了筷子,边吃边想。 “你说我找我姐,让他跟莉姐说行吗?”谢铭山吃着吃着,想到了一个迂回的枕边风策略。 “还是算了,靠姐姐算什么回事。”谢铭山刚说完就被自己的计划激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否决了。 林数夹了一片三文鱼,一边咀嚼着一边思索,突然眼前一亮:“我觉得你可以先去找那个侄子,就那个路展博。” “你先去找路展博,说他做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伙同外人夺权,路州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他。”林数停下筷子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缓慢说道:“告诉他如果肯合作,主动爆点杜志远的料,就把他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谢铭山闻言手重重一敲桌子,语气激动:“这个好,就这么办吧。” 林数也点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都欺到头上了也不能怂,你快点吃,咱们待会就去找路展博,明天一上班就跟路州把这件事说了,就算是上眼药也得先膈应几天杜志远。” 两人敲定了计划,心中总算安定下来,连吃饭的氛围也轻松了不少,谢铭山给林数夹了一筷子北极贝,笑道:“之前陪老板来这里请过客户,当时就觉得以后一定要请你来这里吃一顿,没想到实现的这么快。” 一顿饭吃一千块,以谢铭山之前的收入带林数来显然是要挨揍的,但今时不同往日,谢铭山当经理后工资涨了一大截,出来奢侈一把也足够有底气。 林数有点感动,出来吃什么不重要,但是随时随地想着他的心却格外让人开心。 两人吃完饭后谢铭山直接开车去了路展博家里。 “你在车里等我。”谢铭山拉好手刹,跟林数说道:“路展博这人虽然有野心,但是色厉内荏,过去吓两句应该就怂了,一会儿我就能下来。” -- 第94页 因为之前给路州开车的关系,谢铭山对于路州家的各路亲戚住址了如指掌,和白天去王玉喜家层层过关时的样子截然不同,跟门卫打了个招呼,像进自己家里一样坐电梯上了17楼。 “小路啊,吃饭了吗?”谢铭山敲开路展博的家,一脸假笑地挤开看见他之后就愣住的路采购,大摇大摆进了屋。 路展博看见谢铭山后脸就拉了下,跟在后面进了客厅,捡起桌子上的手机一边发微信,一边问道:“你来干什么?” “没什么。”谢铭山自然地坐在沙发上,右脚踝搭在左膝上,上半身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今天去见了王玉喜,顺路过来看看你。” 路展博顿时愣住了。 “谢、谢哥。”路展博说话有点磕巴:“你喝点水?” 说完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谢铭山接过,没喝,端在手里接着说道:“我今天没去上班,厂里什么情况?” “就……正常呗。”路展博坐到沙发另一端,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谢哥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图便宜去收王玉喜的货,我真不知道他这么坑我,我就是想着我叔叔赚钱也不容易,多省点咱们厂子也宽裕,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路展博说了半天,一边说自己是无心之失,一边不停强调自己的叔叔是路州,谢铭山没说话,静静看着路展博表演。 然而路展博单口相声说了许久不见回应,自己心底发虚,自己先停了,悄悄观察谢铭山的神色。 谢铭山突然将手中的水杯掼到了地上,水杯的玻璃很厚,摔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把路展博吓得一哆嗦。 “王玉喜都说了。”谢铭山靠回沙发上,神色如常,好像刚才摔杯子的人不是他一样语气平静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得老板交代清楚,小路你应该能理解吧。” 路展博手不住发抖,盯着谢铭山看了许久,突然泄了气:“这事真不怪我,王玉喜是杜总的远方表叔,杜总介绍来的,我也没办法。” 谢铭山从路展博家出来,看了眼手表,离进去不到二十分钟,十分满意。 先前在王玉喜家,有林数在旁边,谢铭山不好表现自己暴力的一面,和王玉喜虚与委蛇了半天才把订金要了回来,这次他特意把林数留在车里,就是为了不影响他的发挥。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如愿套到许多杜志远的猛料,谢铭山心情放松下来,激动的电梯也不等了,哼着歌走逃生通道,一蹦一蹦地往楼下跑去。 然而走到一半,路州就打来了电话,显然是知道厂里的事情了,咆哮帝附体,从一个小小的手机里迸发出大大的音量,险些把谢铭山的耳朵震聋。 “错了错了错了错了错了。”谢铭山刚才酷炫狂霸拽的气势荡然无存,也不蹦跶了,老老实实站在楼梯角落里挨训。 路州训起人来滔滔不绝,谢铭山也不听他在说什么,靠在栏杆扶手上,把话筒调到最小声,切换到手机网页上看车型,只在路州停顿的间隙发出一连串“嗯嗯嗯”的音节,营造出一种自己在认真听话的假象。 路州咆哮了有十几分钟,终于累了,喘了口气,说道:“这件事虽然你挽回得到位,但是我还是要说你。” “是是。”谢铭山无声地叹了口气,准备听路州接下来的训斥。 “以后这种事就要跟我说,动我的人,老子弄不死他们。” 谢铭山一愣,心里有点感动,刚想说点什么,路州却粗声粗气地说道:“就这样吧,明天来公司一趟。” 说完挂了电话,留下谢铭山一人看着黑了屏的手机发愣,片刻后没绷住,笑了起来。 路州突然的一通电话耽误了不少时间,谢铭山怕林数等急了,赶紧往楼下跑,谢铭山人高腿长,几分钟便走到了一楼,刚推开门出去,就看见杜志远背对着他进了电梯。 杜志远显然没想到这年头还会有人放着好端端的电梯不坐跑楼梯,一点防备也没有地按了17楼。 谢铭山看着杜志远的背影,瞬间明白杜志远是来和路展博商量对策的,两人家离得不近,显然在他来之前杜志远就已经在路上了,他刚进门的时候,路展博就在那摆弄微信,八成是给杜志远发消息,让他晚点再来。而路展博肯定不会说他谢铭山来过这件事,估计就是用回来晚了,不在家这些糊弄过去的。 想明白这些事的谢铭山沿着脊梁骨突然窜起一激灵,眼看电梯即将合上,谢铭山没做多想,当即三步并作两步,按了向上的电梯键。 合拢的电梯门顿住,继而重新张开,杜志远抬起头,与门外的谢铭山四目相对。 “杜总,别来无恙啊。”谢铭山一手撑在门上,颇有压迫性地看着他:“听说……王玉喜您远房表叔,他正欠我一笔款子,您能帮我、要回来吗?” 杜志远陡然变了脸色。 第52章 正轨 谢铭山停车的地方没有路灯,林数躲在一片黑暗里正等得心焦,就看见谢铭山迎着车跑来。 “等急了吧。”谢铭山两步跑到车前,开门上车,笑着跟林数说话。 “看来挺顺利。”林数见谢铭山满脸绷不住的笑意,不禁松了口气。 “何止顺利。”谢铭山系好安全带,松手刹踩油门,驶出小区:“我走的时候碰上杜志远了。” -- 第95页 林数:! “你没把他怎么吧?”林数紧张地问道。 “我能把他怎么样?”谢铭山一边开车,一边还抽出一只手摸了摸林数的头:“都是文明人,不要每天想得这么暴力。” “呵呵。”林数拽下谢铭山在他脑袋顶上胡作非为的那只手,凉凉地说:“不让我跟着去路展博家,不就是为了暴力威胁他?” 谢铭山身体一僵。 “小谢同学,要是看不出你那点小九九,你林教授十年书不是白教了。”林数笑得高深莫测,也伸出一只手去,把谢铭山刚长出点发型的头发揉乱:“先说杜志远吧,你把他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把从路展博那里问来的料又告诉了杜志远而已。”谢铭山瞟了眼后视镜,利落地超车变道,赶着绿灯倒数过了十字路口:“你是没看到杜志远的表情,精彩的很。” 林数坐直身子,问道:“所以你把路展博卖了?” “什么叫卖了?就是友情提示一下杜总,路展博这个墙头草靠不住。”谢铭山说话时一脸的冷峻,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翘:“这两个人大半夜还要见面,肯定是连夜碰头想要怎么整我,这下我看他们俩怎么坐在一起商量。” “这和之前咱们商量的不一样吧。”林数却没像谢铭山那般轻松,反而有点忧虑:“你这样卖了路展博,他以后肯定不会再投靠你了。” 采购手上的权利很大,路展博又是路州的侄子,如果他不和谢铭山一条心,会是一个很大的不安定因素。 “这也没办法。”谢铭山却没当回事:“路展博仗着自己和老板的亲戚关系,心大得很,在我这里是一定不会安心当个下属的。如果不管他,这个二五仔不知道哪天就要跟杜志远再勾搭上,还不如我先帮他们撕破了脸。” “那行吧,你自己把握。”林数见谢铭山对公司里的勾心斗角有数,便也不再问了,安心靠回椅背上,摸出手机玩消消乐了。 两人这一天的形成安排得十分密集,等回了家已经快十点了,一进门就看见蒜头蹲在门口,带着个伊丽莎白圈,宛如一只胖乎乎的太阳花一样抬着小脑袋盯着他们看。 “蒜头这是怎么了?”林数奇道。 谢小蒜虽然是一只黏人的猫,但也从来没有如现在一般,小狗一样蹲在门口等他们。 “喵!”蒜头严肃的喵喵叫着,扯着谢铭山的裤脚让他看自己空掉的猫粮盆,小爪子愤怒地拍着地板,意思非常清晰了:为什么没有饭!你们是要饿死我这只可爱的小猫咪吗。 为了蒜头的减肥大计,谢铭山给蒜头买了个自动喂食机,可以定时定量地往食盆里添加猫粮,这样就不用担心出去的时候一次饿着蒜头或者让它一次性吃太多了,不过显然这个东西太过方便,让他光记得设置时间,而忘记往里面续猫粮了。 “对不起啊,让你饿肚子了。”自己在外面吃三文鱼刺身,儿子在家饿得舔地板,这事说起来实在是太惨绝猫寰了。因此谢铭山也没小气,看林数在屋里换衣服,偷偷给蒜头开了盒罐头。 等林数换完衣服出来,就看见谢小蒜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带着个耻辱圈在猫窝里玩玩具,不禁好奇问道:“它刚才是怎么了?那么反常?” “没什么,可能是刚变成小太监,心里比较敏感吧。”谢铭山没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把蒜头饿到变态了,于是信口给无辜的小猫扣帽子。 “还会这样吗?”林数觉得奇怪,抱起蒜头查看它的伤口,确定没有因为它的跑动而开裂,又把它放了回去。 “这个头套要戴多久?”谢铭山见被放回去地蒜头不舒服地拿爪子去挠伊丽莎白圈,心疼地问道。 “得一个礼拜吧,等伤口结痂了,就可以摘下来了。”林数也觉得谢小蒜这样怪可怜的,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然它会舔伤口的。” “毕竟它也觉得这里少了什么呀。”谢铭山语气沉重地摸了摸蒜头油光水滑的后背。 “它就是结痂发痒而已,不要有这么多伤春悲秋的感叹。”林数对谢铭山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物伤其类十分无语:“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快点睡吧。” 确实得早点睡,毕竟明天还要去路州那里接受咆哮帝的训诫。 第二天谢铭山一大早就去了公司交待问题。按照他和林数商量好的,最大的锅当然是甩给杜志远,至于路州那个侄子,只轻描淡写了一个贪便宜,便遮掩过去了。 这一招果然顶用,路州护短,是把路展博和谢铭山一起护进去的,当即把杜志远叫到办公室一顿敲打。 等杜志远耷拉着脸出了办公室,谢铭山正好进办公室,两人擦肩而过,前者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目光,而后者则竭力压抑住内心小人得志的窃喜,给了杜志远一个高深莫测的面瘫脸。 “这么说几句就让他回去了,可真是让他占了便宜。”谢铭山扳回一城,还不忘给杜志远上眼药水。 “你先别说他了,这事你也办得不漂亮。”路州话锋一转,又回到了谢铭山的身上。虽然昨天晚上路州已经先打过一通说教电话了,但这丝毫不影响现在的发挥,从原料供应讲到奥运精神,又从奥运精神一路唠叨回企业精神,搞得谢铭山直想翻白眼: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所以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浮躁,太冒进,我们就是要学习运动员们不怕吃苦,稳扎稳打的刻苦精神来,不要急于求成。”路州的声音响彻办公室。 -- 第96页 “是是是,您说得都对。”谢铭山频频点头,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捧哏机器。 “你不要一副这事和你没关的样子。”然而路州一个人精,扫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谢铭山对他训诫没当回事,恨铁不成钢地唠叨谢铭山:“你是不是觉得使坏的是杜志远,贪便宜的是路展博,但做决策的是你知道不!” 路州的表情严肃:“做生意,但凡你觉得里面有一点让你不安心的,就一定要重视起来,稳扎稳打,不急不躁,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铭山你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要兼顾全局,要知道你手底下有人在等着你吃饭,你得对他们负起责任来。” 谢铭山闻言十分动容。 把人叫来训一顿容易,但这番谆谆教导,却是真心实意希望谢铭山成长起来。 “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路州说完,觉得得让谢铭山好好消化消化,便挥挥手,让他出去了:“回厂里安抚一下工人们,别让人觉得这个厂子不靠谱。” 谢铭山出了办公室,一摸手机,看到林数发的消息。 林数:【怎么样?路州没为难你吧。】 谢铭山看了止不住想笑,走到茶水间,给林数回消息。 谢铭山:【没有,虽然老头子废话很多,但也有几句金句让我受益匪浅。】 同一时间,办公室内,路州在和老婆侯莉打电话。 侯莉:“你没有骂铭山吧?” “没有。”路州显然有点得意:“教育了他半天,句句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没一句废话。” 这起原料波折就这么过去了,谢铭山非但没有被路州撸下去,反倒因此立了威,没人再敢质疑他的能力,倒是江湖上还流传着几个隐秘传闻,讲谢铭山手眼通天,查什么人都不过一通电话的事。 几个月过去,厂子渐渐走上正轨,除了供应总公司的货和路州在建厂前已经谈好的几桩生意外,谢铭山也靠着自己的努力谈下了几单合同,使这个小厂除开内部供货外,也有了更加稳固的收入来源。只是与谢铭山水涨船高的工资想必,他每晚回家的时间则越来越晚。 “你怎么还没……睡啊。”凌晨一点,谢铭山带着一身酒气进了屋子,就看见林数抱着蒜头在看书。 “你不回来我怎么放心睡。”林数跳下沙发,扶住歪歪斜斜地谢铭山坐到沙发上,给他喂水喝。 “你按时睡觉就行了,不然给学生讲课……没精神……”谢铭山就着林数的手喝了几口水就把头别开了,靠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数,英俊的脸上露出几分傻气,接着头一歪,睡过去了。 林数叹了口气,人命地扛起谢铭山,往卧室挪动。 “我要是睡了,你不又得睡客厅。”林数半抗半抱地把谢铭山运到床上,觉得自己半条命都快没了,喘着粗气对睡梦中的谢铭山抱怨。 自从有一次谢铭山喝醉了回来林数睡着了不知道,让谢铭山倒在客厅了睡了一夜,第二天大病一场后,林数再不敢先睡觉了,每每都是等谢铭山回来后一起入睡。 几场夜熬下来之后,搞得一直以童颜自居的林数都觉得脸有点垮,他闷闷地弹了一下谢铭山高挺的鼻子:“睡得倒是挺香。” 谢铭山醉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地抓住肇事的手臂,皱着眉说:“别闹。” 接着抱住林数的手臂一翻身,险些将林数扯跪下。 林数无语地用另外一直手扒开谢铭山的胳膊,想将手臂从谢铭山的熊抱下解救出来,却一不小心摸到了谢铭山的胸口有一个硬硬地圆环。 林数心头一跳,小心地从谢铭山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了两枚戒指。 差不多大的两枚素金的指环,没有镶钻石,只是在指环里面分别刻着一行字母,一个是XL,另一个是LX。 第53章 疑心 林副教授最近活得比较躁动。 上次他在谢铭山那里摸到两枚戒指之后,登时心潮澎湃,简直恨不得发个朋友圈给柏英陶章炫耀一遍,不过片刻之后他又冷静下来了,悄咪咪把戒指塞了回去。 这种意义重大的礼物当然要挑一个良辰吉日再收,自己随随便便摸到就太毁氛围了。 林数怀着这样的小九九,每天天翘首以盼等谢铭山在某个合适的时机拿出戒指来。然而一周又一周,眼看半个月过去了,谢铭山还跟没事人一样,一点表示都没有,好像那对戒指是林数的幻觉一样。 “所以这什么情况?”林数放假在家,独守空闺就容易胡思乱想:“买了戒指不给我,难道是要给别的小妖精?” “不要瞎想。”柏英不像林数那么悠闲,好容易看完门诊的病人,正往嘴里扒外卖呢,就接到了林数的情感热线,嘴里嚼着一大口米饭,含混不清地说道:“工资卡都在你那里,怎么劈腿?” “这可难说。”林数一把捞起从他腿边走过的蒜头放在膝上,一边撸猫一边和柏英絮絮叨叨:“小谢同学现在成功人士了,保不齐有人倒贴,包吃包住包买戒指。” “想得你美,请告诉我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在哪里能遇到这种好事,我第一个报名。”柏英对林数的幻想嗤之以鼻:“你就是放假太闲了,你要是实在闷得慌,可以来我家做顿饭,记得把蒜头带来。” “死开,又想叫我去给你当保姆。”林数坚决拒绝:“撸我家猫吃我家饭,柏小英你干脆入赘到我家算了。” -- 第97页 “那你先把谢铭山休掉。”柏英把筷子放在一边,拿起手机看备忘录上约好的手术时间,突然看到日历上的节日提醒,灵光一现,说道:“下礼拜就七夕了,你家小谢是不是想这时候给你。” “有道理。”林数精神一振,坐直了身体:“不然最近也没有其他日子了。” “那你是不是也得准备个什么礼物?”柏英随口说道,接着两口将剩下的盒饭吞掉,抹抹嘴:“不跟你说了,我还得去趟住院部。” “去吧去吧,等收到戒指我给你晒图啊。”林数和柏英聊了两句,简直豁然开朗,开心地挂了电话,先去看日程表,怕自己没注意时间,定了七夕前后的出差,那就煞风景了。 然而林数倒是精心避过了七夕前后的出行日程,还专门抓着柏英出去陪他逛街,买了只镶宝石的领带夹做礼物。但铭山却在七夕前一天出差了。 “矿山那边出了事,老板让我和他一起去一趟。”谢铭山打电话的时候,人已经在高速路上的服务区了,趁着路州去洗手间的功夫给林数报备:“你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睡觉之前记得锁好门窗,还有蒜头的猫粮机空了,你记得往里面加点。” “喂……”林数推了一个外地的研讨会没去,正在家打扫卫生呢,就接到这么一个晴天霹雳的信息,简直不知道说点什么了:“那你明天能回来吗?” “估计不行。”谢铭山声音低沉:“事情比较麻烦,最快也得后天了,你要是无聊就去柏英家住吧。老板回来了,挂了。” 谢铭山飞快挂断了电话,林数看着黑掉的手机直撇嘴。 去柏英家是不可能的,大七夕的自己过去当什么电灯泡。但是谢铭山那种对节日毫不在意的态度却让林数起了疑。 不应该啊,如果有计划要一起庆祝七夕的话,现在好歹要表现的失落点吧,怎么这么无所谓呢? 林数满怀狐疑地放下电话,去给蒜头的自动喂食机添猫粮。 “你爸就这么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林数捉住凑过来的蒜头絮叨,心里还是有点失落的。 “喵?”蒜头可听不懂他说话,眼神热切地盯着林数手里的猫粮袋子,等着有食物从天而降。 “小胖子你刚吃完东西,现在不能再吃了。”不过林数却没有给它吃东西的意思,挠了挠谢小蒜的肉下巴,绝情地收起袋子,走了。 “喵!”蒜头发现自己白被撸了,十分愤怒地冲着林数喵喵叫,从客厅一路跟进了厨房。 结果林数放猫粮的时候没注意,一不小心打落了叠放在一旁的几个不锈钢盆,砸出一声巨响。蒜头被这声音吓坏了,一扭身飞快跑了出去,窜进了林数的书房里。 林数的书房有不少绝版书,除了有人看着的情况,绝不让蒜头进去的,此时见它冲了进去,登时急了,也顾不上收拾东西,赶忙追进去,正看见谢小蒜跳在书架上,努力把自己肉乎乎的身子往书架空出来的缝隙里塞,两条后腿蹬掉了不少林数的外文书。 “我去,你怎么专挑贵价书里钻。”林数赶紧捏住蒜头命运的后脖颈,把它提溜出来。 蒜头则全无刚才骂骂咧咧的气势,委屈巴巴地钻进林数的怀里。 “瞧你这胆子,没事了。”林数把谢小蒜抱到客厅里,为了安抚心灵受伤的小猫咪,拆了一小条猫零食给它。 蒜头有了吃的什么都好说,顿时忘了刚才受到的惊吓,抱着三文鱼条吃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你就是来骗零食的吧。”林数看着好笑,戳了戳谢小蒜的肉脸,去书房收拾被蒜头弄掉的书了。 林数一看外国文学就犯困,因此书架右下角的精装外文书籍如同冷宫里的妃子,几个月都不一定被临幸一次,上面落了不少灰。林数见状,便干脆找了块干净的布子,将书都搬出来,擦干净再放回去,然而就在搬动的时候,一张小纸片从两本书中间掉了出来,晃晃悠悠飘到了地板上。他以为是买书时夹带进去的小票,没当回事,捡起来刚要扔,却发现上面的字迹是谢铭山的。 林数顿时停住了手,拿到眼前仔细看,登时晴天霹雳:纸条上写了好几个宾馆的名字和电话不说,右上角还写了个八月二十八日,拿笔圈住,旁边画了好几个小爱心。 这是什么鬼! 林数脑子轰隆一声,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陶章:【你冷静一下啊林数,还不知道这纸条是什么意思呢,你不要往歪了想。】 林数把便签纸拍了张照片发到了他和陶章、柏英、邝同安的四人小群里,原地崩溃。 邝同安:【你家那口子,字写得还挺不错的。】 林数:【这时候是说字的时候吗?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出去给我约了?】 陶章:【淡定淡定,你不要瞎想,没准就是给客户定房间呢。】 林数:【定房间还要画爱心吗,这么有爱怎么不救助孤寡老人去。】 邝同安:【没准就是闲着无聊画的呗,我开会的时候还画过乌龟呢。】 说得有道理。 林数刚觉得自己被邝同安的话安慰到了,然后他就看见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一直安静的柏英高冷地发出一条消息:【哪个正经男人闲着画爱心,肯定有奸情。】 林数:…… -- 第98页 林数只觉“哗啦”一声,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就这么碎得稀烂。 柏英:【八月二十八号需要陪你去捉奸吗?】 林数:【不需要,谢谢。】 林数:【谁说一定是出轨了,可能就是见个客户而已。】 林数:【散了吧,等小谢回来我问他。】 然而林副教授虽然装得一脸知性,但是等谢铭山出差回来,他也没敢问纸条的事。 万一真的出轨怎么办,然后就分手吗……不要啊,这么温柔体贴又帅气的男朋友去哪里再找一个。 林数心不在焉地帮谢铭山收拾带回来的行李,后者神态自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矿上那边顺利吗?”林数观察着谢铭山的神色,问道。 “其实没事,是有个工人干到一半自己走了,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出事故死了,把大家吓坏了。”谢铭山拿出一壶专门带回来的山西陈醋放在一边。 “哦。”往常遇到这种事情林数是一定要八一八的,不过他现在没什么心情,随口应了一句,注意力还放在谢铭山的行李箱里。 如果出轨的话会不会给那个人带礼物呢……或者是不是在山西就见过面了…… 林数心事重重地翻着行李,意图从里面找出点蛛丝马迹。 “你没事吧,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谢铭山担忧地伸出手摸了摸林数的额头。 “没事。”林数摇摇头。 “是不是没睡好?”谢铭山收回手,关切地问道 那可不,一晚上就梦见你出去和KTV的公主卿卿我我了。 林数在心里长吁短叹,看着谢铭山关心的面孔,又有点感动,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试探一下谢铭山:“二十八号你有时间吗?” 谢铭山脸色一变,眼神躲闪,不敢看林数,支支吾吾道:“有……嗯……看情况吧。” 完蛋! 林数心头遭到一记重锤,简直话都不想说了。 “你那天有什么事吗?”谢铭山一本正经地问道。 林数虚弱地答道:“得去学校值班,其他就没什么了。” “哦,那挺好。”谢铭山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句。 第54章 戒指 两天后就是八月二十八日了,开学在即,林数说值班纯粹是骗鬼的,他完全就是想看看,谢铭山这一天到底要做!什!么! 早上的时候谢铭山没去厂里,说要回总公司,因此等吃过午饭,林数就叫上刚出差回来的陶章一起陪他去谢铭山公司附近的星巴克埋伏。 “老子难得回趟北京,就被你叫来捉奸,你还有没有点良心!”被抓壮丁的陶章表示十分愤怒。 “不请你和咖啡了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在星巴克痛失一百元的林数心头滴血:“现在咖啡也太贵了吧,我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学校后面的咖啡馆一杯只要八块钱。” “这位葛朗台同学,社会在进步,通货在膨胀。”陶章每天加班到凌晨,全靠咖啡续命,对于近两年飞涨的价格已经见怪不怪了:“星巴克现在连十八块的本周都上得少了,你还指望喝八块的咖啡呢。” “不过你说你在这里守着能守到什么?”陶章随手插了一口蛋糕放进嘴里:“等六点人家下班回家了,你这一下午不就白耗了吗?” “难说。”林数拿叉子不住地怼面前的小蛋糕,心不在焉地说道:“我昨天回家,看见他扔了个快递单在垃圾桶里,但是没带东西回来。” “然后你捡起来了?”陶章简直不敢置信:“你特么不洁癖吗!为了捉奸翻垃圾桶这种事都能干出来?” “能不能别提了。”林数一提起这事眼泪就下来了:“老子长这么大都没做过这么low的事。” “行吧行吧,真是难为你了。”陶章憋着笑,继续八卦道:“所以他买了什么?” “小蜡烛。”林数心塞地答道:“一百多个小茶蜡,还附赠一个爱心图纸。” 陶章:“那不就是打算给你摆个小心心吗?” “呵呵。”林数冷笑了一下:“一个二十九岁的成年男子给一个三十七岁的中年男性摆心形蜡烛?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陶章闻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挺惊悚的。 “所以肯定是摆给哪个小妖精的,十七□□,正是吃这套的时候。”林数瘫在椅子上,神情委顿。 “没准是替他老板买的呢?”陶章绞尽脑汁,替谢铭山想了个理由:“老板包情人,他帮着定酒店摆蜡烛,是不是很合情合理?” “是个鬼啊,给老板的二奶定酒店需要画小爱心,还给我藏起来?”林数悲观主义的毛病复发,此时满脑子都是“多金的霸总,你的爱情究竟在何方!”的知音体悲伤爱情故事。 “你既然这么在意就当面问问他呗。”陶章其实不觉得谢铭山是出轨了,毕竟大家认识这么久了,谢铭山的人品有目共睹,但是他现在的举动又着实反常,陶章思索了半天也没明白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我是觉得小谢同学是不会出轨的,而且你都说了那戒指就刻的你俩的姓名首字母,哪有这么巧,他再找一个也姓林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事,不好说你知道吧。”林数烦躁地拿手指不停敲击着桌面。 林数其实也说不上来他到底在想什么,心底他是信任谢铭山的,但那枚迟迟没有拿出来的戒指却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 第99页 “八月二十八……”林数抿了口咖啡,问陶章:“你对这个日子有印象没?我总觉得这个日子特别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没印象。”陶章靠在椅子上,看着外面涌动的车流嘬了一大口星冰乐,道:“是不是你俩的纪念……卧槽,谢铭山他出来了。” 陶章正说着话呢,就看见对面大楼里,谢铭山西装革履地跑了出来,险些被一口冰渣子呛住。 妈呀,我就是陪着林数做做心理辅导,还真让我遇见这种捉奸修罗场了。陶章兴奋又忐忑地看林数:“你别激动啊,可能是出去见客户呢。” 林数瞟了眼时间,四点五十三分,这个时间去客户办公室太晚,请人吃饭又太早,挑这会儿出去,简直暧昧到不行。 “怎么办?”陶章问道。 “跟上去。”林数心一横,拉着陶章出门拦出租。 然而首都的出租不好拦,两人费了点时间,等坐上去,谢铭山已经开着车走出了一大截。 “师傅,跟上前面那个黑车。”陶章略带激动地念出了这句经典台词。 前座的师傅也很激动,没想到从业若干年也遇到了一次追击尾随的单子,当即一脚油门冲了出去,然后就堵在了四环上。 林数:…… 陶章:…… “师傅,能动一动不?”林数绝望地看着谢铭山在车流里熟练地左蹿右闪,跑没影了。 “可以下车。”司机师傅十分冷酷。 “那还是堵着吧。”林数靠回后座上,蔫了。 所以说想象和生活是有差距的。在林数的脑海里,原本是自己的车紧咬住谢铭山不放,两辆车一阵风驰电掣追到酒店,此时会打出两种结局,一种是谢铭山摆了心形蜡烛给一个不知名的小男生或者小女生,那结局就会演变成正宫大战小三的动作戏;另一种是谢铭山的少女心蜡烛是摆给自己的,那就是在烛火中收到一枚具有重大意义的戒指,虽然有点雷,但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 林数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想了一百零八种结局,但实在没想到,等他们从拥挤的车流里挪出来,再见到谢铭山,竟然是在酒店的保安室里。 “所以你在酒店房间里点蜡烛触发了火警?”林数一脸呆滞地看着谢铭山。 “就是这样。”谢铭山羞愧地低下了头:“我忘了要可吸烟的房间了,而且那个蜡烛明明说是无烟的,不知道怎么就触发警报了。” “无烟你也不能在人家房间里点那么多蜡烛呀!”林数一指旁边被收缴来的一大塑料袋蜡烛,内心崩溃。 一个耍浪漫的霸总因为触发火警被扭送到保安室,这件事简直从头到尾都魔幻得让人震惊。 “对不起,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谢铭山也很绝望,摆一个一百多枚蜡烛的心形图案也是很费劲的,没想到费了半天功夫趴在酒店的地板上摆好了,刚点起来没多久就有一股旋转的水流兜头喷下,把精心打扮的谢总直接淋成了落汤鸡,接着就被赶来的工作人员请到了保安室。 “本来想等你下班找个借口叫你过来的。”谢铭山垂头丧气地像个做错事的大型犬:“没想到最后遇见你是为了处理这种事情。” “算了。”林数说完,下一秒没绷住,笑了起来,趁着酒店负责人在屋外和陶章交涉,屋里没人的间隙,走过去抱住了谢铭山:“你没出轨真是太好了。” 谢铭山:? “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啊。”反应过来的谢铭山哭笑不得:“怪不得咱俩能在这里撞见。” “这不会错意了……”林数十分尴尬,试图给自己找补:“不过这也不怪我,你选个八月二十八号,又不是什么有意义的日子,谁知道你要干什么。” “不是……”谢铭山表情一震:“今天不你生日吗?” 生日?我生日? 林数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觉得这个日子这么熟悉。 “那个……”林数沉默了许久,才僵硬地开口说道:“那个日期是不准的,办户口的时候弄错了日期,我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假的。” 谢铭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谢铭山又生气又想笑,简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亏我看了你的身份证之后一直偷偷策划要给你个惊喜。” 那什么……其实对于三十七岁的教授来说,摆个蜡烛爱心真的不能算惊喜…… 林数在心里默默吐槽,内心里竟然还有一丝逃过一劫的窃喜。 “处理好了,把地毯和床品的清洗费用出了就行。”那边陶章和酒店经理讨价还价完毕,进屋说道。 “多谢了。”谢铭山站起身来感谢道。 谢铭山被酒店的人控制住后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酒店经理一心想让谢铭山赔一笔大的,谢铭山则觉得自己也很委屈,被浇了一头水不说,精心布置的蜡烛造型也被踩成了渣渣,正不爽呢。因此等跟丢了他的踪迹的林数从谢铭山之前写下的几个酒店里找到正确位置,再赶来时,谢铭山已经和酒店经理起了争执,幸亏被林数和陶章及时拦下来,不然不知道要发展成什么样子。 “没事没事。”陶章摆摆手,见两人黏黏糊糊的,知道误会解除了,十分识趣地告退了。 谢铭山交了罚金,和林数一起出了酒店。 -- 第100页 屋外天已经半黑,最后的余晖被白云映衬着变成了温柔的茱萸粉色,路灯渐次亮起,像是绸缎上点缀的宝石,温柔地闪着光。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谢铭山边走边偷偷观察林数的神色。 准备了很久的浪漫告白场面一个没有,反而多出了一大堆令人尴尬的插曲,谢铭山这一天过得颇为郁闷,他看着林数的神色,犹豫了良久,从怀里掏出一个天鹅绒的戒指盒。 谢铭山:“这个给你。” 饶是早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林数心头还是泛起一阵颤动。他小心地接过盒子,打开,那枚早就见过的素金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 早给我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林数在心里大声地吐槽,但实际上,带戒指的手都在抖。 “本来想好好给你的,没想到到头来这么随便。”谢铭山略带遗憾的说道。接着一手取过戒指,一手捧住林数的手,将戒指带了上去。 “但是我的心是很郑重的。”谢铭山严肃地补充道。 “我也是。”林数笑了起来,将另一枚戒指套在了谢铭山的手上。 两人手牵着手,去找地方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林数的捉奸小分队群 邝同安:【听说林数你遭遇心形蜡烛方阵告白了?这什么感人至深的场面,哈哈哈哈哈哈哈。】 柏英:【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这什么古早套路,你家小谢的审美挺复古啊。】 陶章:【我真的没想到三十多岁了还能遇到这种场景,林小数你开心不,感动不。】 邝同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柏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陶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数:【滚开啊!】 邝同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柏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陶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5章 花钱 凌晨两点,林数窝在沙发上抱着蒜头看电影。 这个原本为满足谢铭山愿望买来的投影仪,自从他升任经理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用过了,反倒是林数为了等谢铭山回家,最近总是频繁熬夜,时常与这台投影仪相伴到深夜。 “唉,蒜头啊。”林数呼噜着谢小蒜的下巴,忧伤地说道:“我找谢铭山的初心,就是为了搭伙吃饭,结果现在勾搭上了,饭还是不能一起吃,你爸我很不满意啊。” 谢铭山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一个礼拜总有两三天在外面吃饭喝酒。遥想去年林数邀请谢铭山搭伙就是为了有人能分担晚餐不要有剩菜,结果现在兜兜转转了一圈,还是变成林数一人吃饭,再剩下一半饭菜放进冰箱里。 不过事情还是有一点变化的,那就是谢铭山第二天早上会回来把冰箱里的剩菜吃掉,好保证林数每天吃到新鲜的早餐。 “喵?”吃饱喝足的蒜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林数,并不知道他的家长到底在忧愁什么。 “算了,大人的烦恼你不懂。”林数给蒜头顺了顺毛,继续强撑着困意看电影。 两点半,谢铭山终于回来了。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能就困死了。”林数听到门响,赶紧站起来,去迎谢铭山。 “都说了……以后不……不要等我了……”谢铭山喝得醉醺醺的,一进门就倒进了林数的怀里,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环抱住林数。 “你都喝成这样了,我能不等你?”林数简直拿他没办法,半搂半抱着将他拖进了卧室。 “最近光是抗你,我觉得我的肱二头肌都锻炼出来了。”林数费劲地将谢铭山扔在床上,直喘粗气。 “辛苦你了,爱你。”谢铭山躺在床上不愿意动,闭着眼笑嘻嘻地跟林数调情。 林数最吃他这套,笑着拍下谢铭山伸过来抓他的手,出去取了块热毛巾回来,给谢铭山擦脸。 “你这样……好像我姐。”谢铭山的脸在毛巾下被搓得变形,嘟嘟囔囔抱怨:“这么大的力气,脸都快搓没了。” “怎么一喝了酒,话就这么多。”谢铭山一喝醉了就变得娇气起来,轻了也不行,重了也不行,总之要求特别多。林数看得好笑,嘴上批评着他,手底下却收了力气。 等擦完脸,谢铭山看起来精神了一点,扶着床沿坐了起来,眼神却还是呆滞的。 “你喝点水。”林数端了杯温水,又拿了一小瓶酸奶:“或者喝个酸奶,听说这个解酒。” “喝水就好了。”谢铭山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得精光:“我今天没喝多少,一会儿等酒劲过去了就好了。” “每次都这么样,怪伤身体的。”林数叹了口气。 “别生气,现在刚投产就是这样,以后走上正轨了,就好了。”坐了一会儿,谢铭山渐渐清醒了点,说话也条理了许多,慢慢劝林数:“虽然辛苦,但是赚得也多啊。” “也没生气,就是觉得你这样怪伤身的。”林数转头,揪了揪谢铭山的耳朵,笑道:“以前没在一起,喝就喝了,现在都是我个人财产了,再这么喝,我就觉得利益受到损害了。” “呵,冷酷无情的资产阶级就是这样。”谢铭山抗议着把林数抓到怀里rua了几把,才放开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我去洗个澡。” -- 第101页 “用不用我陪你?。”林数担心谢铭山在浴室里滑倒,出声说道。 “不用。”谢铭山坚决拒绝道:“你又不陪我搞点夜间活动,进来干什么。” “呵呵,你不看现在几点了,这大半夜的,我怕猝死。”林数翻了个白眼,把谢铭山赶进了浴室,自己则去把谢铭山脱下的衣服收拾好,预备明天一起清洗。 谢铭山为了遮肩膀上的过肩龙,大夏天也不能穿短袖,出去谈生意永远都是长袖的衬衫,有时候还要再加件外套,回来时经常整个后背都是汗渍,随着汗水析出又干涸在衬衣上的盐渍形成一道起伏如山势的简笔画,林数为了洗干净,总是要先挑出衬衣抹上清洁剂,在水里泡一夜再清洗。至于剩下的西裤,则随手扔进了洗衣机里,等明天早上再一起洗。 林数整理衣服费了不少时间,等弄好后谢铭山已经躺回了床上,困得睁不开眼睛,还在等林数一起睡。 “你快点睡就好了。”林数躺好,无奈说道。 谢铭山没应声,转身伸出胳膊将林数圈在怀里,几乎在下一刻,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三天,林数被蒜头一把踩在胸口,险些背过气去,挣扎着将小胖猫赶到一边,见一旁的谢铭山还在睡,蹑手蹑脚地抱起蒜头出了卧室。 “谢小蒜你现在多重了你知道不!”林数点着蒜头的鼻子教育道:“再把你重达十五斤的躯体压上来你爸我就英年早逝了。” 蒜头变成小太监之后因为内分泌的缘故,体重再次飙升,不负众望地从一只小橘猫变成了小橘猪,偏偏对自己的体重毫无自觉,经常一脚把林副教授踩得腰肌劳损复发。 “喵~”小胖橘显然听不懂林数在说什么,只是用爪子拍饭盆,提醒林数该放饭了。 “唉,当初看你挺机灵的,怎么现在猫生只有吃喝两个字了。”林数教训了半天,看蒜头毫无悔意,撇撇嘴,放弃了说服教育,给蒜头倒猫粮。 林数没睡够觉,脑子都转不动了,睡眼惺忪地倒腾了半天,才调整好时间,让猫粮机吐出今天的早饭。 “喵!”谢小蒜眼巴巴等了许久,才等到久违地食物,当即激动地扑了过去,把整张脸都埋进去猛吃起来。 “你没洗衣服吧!”然而小胖猫吃得正高兴,突然听到背后一声暴喝,吓得一个趔趄,一头栽进了食盆里。 “还没洗呢,你怎么光着脚就出来了。”林数一扭头,就看见谢铭山赤着脚就冲出了出来,皱眉道。 “没注意,没注意。”听到没洗,谢铭山松了口气,退回屋子里穿好鞋,又急匆匆走出来,去洗衣机里翻裤子。 “你什么东西放裤子里了?”林数凑过去,有点心虚。昨天他太困了,忘了给谢铭山翻裤兜,幸亏没有往里面放水,不然就坏事了。 “就是这个,送你的。”谢铭山把两个口袋都摸了一遍,才找到礼物,故意握在手心里,不让林数看到:“你猜猜,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林数有点摸不着头脑。 “等等等等!”谢铭山得意地摊口手掌,露出里面的一枚蓝宝石袖口:“昨天去接客户的时候在家中古店看见的,觉得很配你那件条纹衬衫。” 这特么花了多少钱!林数的脑海里第一时间翻涌出了这句话,不过好在理智在线,悬崖勒马把这句煞风景的话勒死在了腹中。 “谢谢。”林数接过这只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袖口,忍住没有问价格。 “你看,这就和你送我的领带夹配成一对了。”谢铭山摇头晃脑地说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林数一愣,之前他误以为谢铭山想和他庆祝七夕,拉着柏英去买了一只蓝宝石的领带夹,虽然七夕当天没用送出去,但事后还是如愿带在了谢铭山胸口。本来林数都快忘了这件事了,没想到此时谢铭山又寻了一只差不多样子的袖口送给了他。 “戒指你把学校里的人议论不敢带,但是袖口你就可以随便带了吧。”谢铭山早上还要去总公司开会,一边和林数说话一边将他昨天吃剩下的菜盖在米饭里,做成盖浇饭的样子放进微波炉加热:“我们一人一个,是不是很棒。” “是很棒。”林数感动地将袖口放好,心里却有有点隐隐的不安。 谢铭山虽然将工资卡给了林数,但是林数从未限制过他的消费,以前还不觉得,但现在林数却发现谢铭山画起钱来颇有些大手大脚。之前的对戒虽然是素金,没有镶嵌宝石,但是是谢铭山请了设计师做的款式,设计费不菲,两只戒指花了近七千元,现在这枚袖口的蓝宝石的成色也比林数买的那只好得多,而且克拉数也更大,即使是二手饰品,没有上万元绝买不下来。再加上最近谢铭山总是频繁地带林数出去吃饭,一顿饭就是大几百的消费,这样的花钱势头让林数有些担忧,但看着谢铭山快活的样子,林数又不忍心说他。 别煞风景了,下次再说吧。 林数在心里这么劝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分享一下我干的绝顶蠢事:晚上回了家洗完头准备用吹风机吹头,发现插座满了,我就随手拔了一个插头,所以大家应该能猜到了……我把我的电脑插头给拔了QAQ。重启之后发现因为忘记保存了,自动保存的那版字数少了一大截,简直了,心在滴血。 -- 第102页 然后最近年底事比较多,所以和大家请个假,明天更新应该会晚一点,大概也要晚上发了,希望大家能够谅解,爱你们。 第56章 变化 “你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林数打着哈欠给谢铭山系领带。 “快四点了吧。”谢铭山同样一脸的倦意:“一个广东客户,在KTV闹到两点多钟,好容易出来又非要吃宵夜,陪他去找了家做生滚粥的,吃到三点钟。” “生气了?”谢铭山观察着林数的脸色。 “还好啦。”林数语气轻松道:“只要不是和KTV公主待到三点就可以。” 谢铭:…… 随着谢铭山的生意越来越好,回家也越来越晚,之前林数还能强撑着等到一两点,但现在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经常半中间就在沙发上睡着了,还要谢铭山把他背进屋。 “你在公司抽时间就睡一会,不然太伤身体了。”林数嘱咐道。 “放心吧,在厂里没人管我,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倒是你,以后不要等我了,你在学校也不能补眠,黑眼圈都出来了。”系好领带,谢铭山低头,在林数的眼睛上亲了亲:“我先走了,今天应该能下班,到时候去接你。” “路上慢点。”林数又打了个哈欠,把谢铭山送出了门。 防盗门一打开,一股秋风便钻了进来,林数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风衣套上,同时计划着哪天和谢铭山去商场买件毛呢大衣回来。 北方就是这样,秋天短得能忽略不计,稍一不注意,气温就降得铺天盖地。 林数走在校园里,裹着自己的风衣,吸着鼻涕如是想到。 林数昨晚一共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上课时还有股传道受业解惑的责任感撑着,一下课,恍惚的恨不得躺在讲台上直接睡过去。 真的是老了,谢铭山熬夜喝酒蹦迪,第二天起来洗把脸又是一条好汉,自己却要缓半天,还得暗戳戳用上美容仪,才能保证脸不会垮到下巴上。 林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文献,脑子里却一直在胡思乱想。 “林教授?” “林教授?” “啊?”林数反应了半天,脑回路才终于接受到了有人叫他的信息,呆滞地转过头来,看见高天宇站在他面前。 “天宇啊,有什么事吗?”林数努力摆出一个和善的面孔,问道。 “我四表姨来北京,我奶奶让她带了一袋子扫帚苗给你。”高天宇拎了个黑塑料袋放到林数面前,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四表姨一个人来的,不好意思叫她带太多,您别介意。” “没事,我很喜欢。”林数笑着把野菜收下:“以后别让你奶奶再弄这些了,一个老人家,怪累的。” “没有,没有。”高天宇有点紧张,露出一个傻乎乎的微笑:“我奶奶让我谢谢您,给我介绍了兼职。” 六月底的时候,林数相熟的一个教授因为手底下的研究生不够用了,就想招几个学生打杂,林数知道后便把高天宇介绍了过去,虽然给得钱不多,但能在业界大佬面前刷脸,机会难得,高天宇因为这事对林数感激涕零,不过因为打暑期工,他没有回老家,这次开学也就没有像上次一样拖一麻袋的扫帚苗过来感谢林数。林数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高天宇他奶奶送土特产的心是如此强烈,最后竟然还托人捎回了北京。 “我奶奶都没坐过高铁,你们这些小野菜倒是都坐过了。”等高天宇走后,林数嘀嘀咕咕地给扫帚苗拍了张照片,给谢铭山发了过去。 林数:【高天宇送了点扫帚苗,晚上回来你做上次做过的野菜饼子吧。】 微信发过去半天没有人回应,林数估计是在忙,便不在理他,把手机丢在一边,给学生们上课去了。 谢铭山:【晚上有个局,不能去接你了,我回去的晚,你早点休息。】 林数下了课,满怀期待地去翻手机,一打开却看见这么条扫兴的信息,立刻就没了笑容。 今天是星期五,谢铭山已经连着一个礼拜在外面应酬了,林数虽然理解他工作辛苦,但内心多少还是有点失落,看着那条信息半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回道:【知道了,喝酒叫代驾,别开车。】 消息发出去,那边又没了回应,林数已经习以为常,收拾好东西,拽着一大包扫帚苗,挤地铁回家。 物业里放了一个巨大的包裹,林数最近没买东西,但以为是谢铭山买了什么忘了告诉他了,便也没有在意,提着上了楼。 林数困得不行,回了家饭也没做,直接栽在床上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礼拜六的早上。林数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九点十二分,接着下意识往旁边瞟了一眼,没人。 这小子一晚上没回来? 林数心里直犯嘀咕,觉也不睡了,爬起来找人。 客厅的鞋柜里摆着谢铭山的皮鞋,桌子上扔着个白色的小箱子,显然是回来了。林数心下稍定,转头进了厨房,就看写谢铭山正在摊饼子。 “怎么不多睡会儿?”林数刚醒,没什么精神,走过去从后面环住谢铭山的腰,整个人爬在他宽阔的背上,说道。 “睡到八点就醒了,干脆就起来了。”谢铭山的声音有点沙哑,不由让林数担心起来。 “你嗓子怎么了?” “昨晚唱歌的时候没注意喝了冰啤酒,激着了。”谢铭山清了清嗓子,毫不在意地笑道:“没什么事儿,休息两天就好了。” -- 第103页 “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林数皱着眉头,松开手去找冰箱里冷藏着的秋梨膏给谢铭山冲水喝:“以后带个保温杯去上班,天气也凉了,不能总喝冷水。” “知道了。”谢铭山点点头,说道:“饼子还有一会儿才能好,我熬了豆浆,你先去喝吧。” “你不吃?先煎出两张来现在吃,剩下的吃过饭再做。” “不了。”谢铭山摇摇头,道:“我刚才喝了一碗豆浆了,昨天喝酒喝的多,不太舒服,不想吃主食。” “唉……那你记得喝水。”林数叹了口气,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把兑好水的秋梨膏送到谢铭山手边,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出去倒豆浆喝了。 这两天南瓜正应季,谢铭山将南瓜去了皮和黄豆一起打成了南瓜豆浆,这样熬出来的豆浆是橙黄色的,带着一股南瓜自然的甜味,还能掩去不少黄豆的豆腥味,林数很爱喝。 “对了,昨天收了个大包裹,你买东西了?”林数边喝豆浆边问道。 “没买东西呀。”谢铭山觉得奇怪,立在原地想了片刻:“我想起来了,应该是赵拉弟寄的衣服。小赵现在不在旅行社工作了,她同学在宁波卖衣服,开了个淘宝店,这两年流行直播,小赵的同学又要开店,又要打包发货,忙不过来,叫她过去当主播了。” 谢铭山给扫帚苗饼子翻了个面,接着说道:“她前两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寄了点衣服过来,应该就是这一包了。” “你让她寄干什么呀?”林数听完觉得不太好,跟谢铭山说道:“小姑娘在外面打工能挣几个钱,再让她花钱多不好。” “嗨,你以为人家还和以前一样啊。”谢铭山笑着把煎到两面焦黄的菜饼子盛出来递到林数的面前,自己也扯了把椅子坐到旁边,看林数慢悠悠的吃东西。 “小姑娘挺有主意的,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吧,上次去太原看了她一下,脸肿的跟个猪头一样,带着个墨镜,我当时还以为她被谁打了。” “有印象。”林数点点头。那次回来谢铭山忧心了好几天,总以为赵拉弟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还不敢说,一连几天都打过去电话询问情况,最后逼得小姑娘没办法了,把实话说了。 “我记得她是攒钱做了整容了对吧?”林数回忆了一下谢铭山当时哭笑不得的样子,有点想笑:“好像是打了瘦脸针,还开了眼角。” “对,就这么弄了一下,人好看了不少,加上直播间的滤镜一开,说是个小美女也不夸张。”谢铭山找了赵拉弟之前直播的回放给林数看:“你看现在比以前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听她说现在也算是个小网红了,卖衣服一个月也有两三万的工资。” “那可真不少。”林数靠着谢铭山一起看视频。 赵拉弟在视频里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开过眼角做过双眼皮的眼睛虽然依稀能看见上面的刀痕,但也着实让她的眼睛看起来着实有神。 “她说看天气预报北京这边天气转凉了,就跟我要了地址,寄了几件衣服过来。”谢铭山把手机递给林数看,自己则拿起林数的豆浆碗喝了一大口,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人家让我感谢一下林教授,在她最低谷的时候收留了她,还给她买衣服,让她知道自己不输别人什么。” “哪有。”林数有点感动,又有些羞愧:“当时主要是你在照顾小赵,我就买了两身衣服,其他也没做什么。” “那没办法,可能是看你长得帅吧。”谢铭山出去找了把剪刀拆包裹,一阵悉索的塑料声后,汇报说道:“给你寄了件毛呢大衣,看起来还挺好看的,你吃完饭试一下。” “好嘞。”林数应声,注意力还在屏幕里的赵拉弟身上。 直播里她不再叫赵拉弟,起了个英文名字,叫Lola,熟练的在屏幕前试穿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微笑着说话时,整个人都迸发出一种灿烂的生命力。 第57章 手表 “你带回来的这个白盒子是什么?”林数吃完饭,目光转到谢铭山扔在桌子上的小白箱子,问道。 “哦,给你买的。”谢铭山蹲在一旁逗猫,闻言起身把箱子拿了过来,献宝似的说道:“你拆开看看。”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林数莫名其妙,擦了擦手,打开箱子,露出一块手表。 “卧槽!你从哪里买到的。”林数把手表拿出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铭山拿回来的手表是欧米茄为了纪念阿波罗登月五十周年制作的纪念手表,黑金配色,表盘上有阿波罗登月剪影画,背面则有一个登月时印上去的脚印,又酷炫又有情怀,林数第一次看到就喜欢的不行。可惜林副教授信息实在滞后,他知道的时候这款手表已经售罄一年多了,加之价格要小十万,林数眼馋了一下,也就不敢肖想了,只是聊天时随口跟谢铭山提了一句,没想到他竟然带回来了一块。 “你花了多少钱?”林数还顾不上感动,葛朗台之魂就先占领了理智高地:“你从别人手里收来的吧?这没个大几万拿不下吧?” “你别管多少钱,就说喜不喜欢。”谢铭山买这块费了不少功夫,现在拿出来颇有些自得,得意的从身后抱住林数,取下手表带在林数的手上,评价道:“表链有点长了,待会儿我给你调一下吧。” “别了,这么贵的东西,还是去表行调吧。”林数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下意识说道,说完才发现话题跑遍了,皱着眉头道:“不对啊,我之前把你卡上的钱都拿去做理财了,你从哪里来的钱买手表?” -- 第104页 “前两天发的奖金,现金,这么一沓子。”谢铭山用手比了一个夸张的长度:“正好我朋友帮我收到了这款表,一转手就给了他了。” 这么多钱,买什么不好买块表。 林数听完心疼得要死,注意力全转移到钱上了:“这么贵的东西你买的时候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之前谢铭山买戒指、宝石袖扣这些价格昂贵、纪念意义大于实用价值的饰品林数就已经觉得有点不妥了,但是一来这些东西以两人的收入并非负担不起,加之不想扫了谢铭山的兴,林数虽然觉得浪费,但也没说什么。可手表不同,一块手表十来万,一辆小汽车就没了,林数实在不能接受。 早知道这样,当初谢铭山随便买袖扣的时候就应该跟他好好谈一次。林数皱着眉头想。 “你不要这么扫兴。”谢铭山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了礼物,没得到夸奖不说,还糟了顿劈头盖脸的批评,当即有点不高兴了:“你以为买绝版表容易吗,我费了好大劲才收来的,还不是因为你喜欢。” “可是在我手里也没有用啊。”林数意识到自己说话急了,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上课带这么贵的手表影响不好,你买来也是在家里放着,浪费了。” “那你平常带啊。”谢铭山松开环住林数的手,自己走开,坐到了沙发上,不太开心地说道:“柏英他们带的都是十几万的手表,显得你多寒酸似的。” 林数心一颤。夏天的时候陶章休假,五个人一起出去吃了顿饭,天气热,大家都穿的短袖,齐刷刷露出三块名表,林数当时就被闪到了,贱嗖嗖地酸了两句,没想到被谢铭山听了进去。 “我就是随口挤兑两句,你怎么还当真了。”林数原本积蓄的怒气顿时散了,又肉疼又感动,跟着走到沙发边上,挨着谢铭山坐了下来。 “又不是买不起,别人都有你也不能少了。”谢铭山说话的内容很霸总,语气却淡淡的,显然是生气了。 “我错了好不好。”林数不想和谢铭山吵架,语气软了下来,哄小孩儿一样跟谢铭山说道:“这个手表是我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了,我很喜欢。” “嗯……”谢铭山吃软不吃硬,看林数先妥协了,表情稍缓,但也没有说话。 以往这时候林数就会岔开话题,免得再说僵了,但这次不同,林数觉得有必要和谢铭山好好沟通一下,因此顿了顿,顶着谢铭山的黑脸,继续道:“铭山,你能想着给我买表我非常感动,但是这么一大笔钱,你花之前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一下?” “说了你会买吗?”谢铭山直截了当地说道:“再说了,还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又不是买了全家就要去喝西北风了,一两个月的工资而已。”谢铭山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越说越生气:“以前赚得不多,省点就省点,现在还这样什么也不敢买就没必要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咱俩又不会有孩子,要自己养老,多存点钱总是没错的。”林数坐直身体,正色道:“而且你不觉得,自从你当了经理之后,花钱花得太厉害了点吗?” “什么叫花钱厉害了。”谢铭山表情也严肃起来,说道:“除了这个手表,我这几个月都没有再花什么钱了。” “还有那个袖扣。”林数提醒道。 “是还还有袖扣,可除此之外就没有买东西了。我连件衣服都没买,怎么能叫乱花钱。” 其实不止这些,最近半年来,两人出去吃饭的次数明显变多了,而且不像原来那么凑合了,经常一顿饭就要四五百,谢铭山花钱从不计数,林数却把每一笔都记在账上,甚至还有每月消费折线图,明显能看到六月谢铭山的工作步入正轨之后,两个人的消费也不断攀升。 但是这么说出来就太没意思了。谢铭山自从当上经理后,工作压力明显大了好几倍,心理压力大,下意识就会选择花钱解压,如果连吃饭买东西都要一一提出来,林数自己都觉得不忍心,因此想了又想,尽量委婉地说道:“我知道你没有乱花钱,但我也希望你能跟我商量着来,这是咱们两个人的家,如果你做决定的时候能参考我的意见,我会很开心。” 妈呀,我跟我谁说话都没这么迂回过。林数说完话先给自己点了个赞,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十分成熟了。 谢铭山特别吃林数这套,只要他先软下来,谢铭山顿时就僵不住了,迅速低头,承认错误:“是我没想到,不应该没跟你商量,以后会注意的。” “事情就是这样,反正表是退不了了,就干脆带上了。”林数把手表摘下来,递给陶章,吐槽道。 “这不挺好嘛,我想有个人送我几万块的手表,也没人送啊,你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陶章拿着这块左看右看,顺便大力抨击林数:“我还以为你叫我出来是有什么感情危机呢,原来就是这点事,林小数同学,我现在十分怀疑你就是想对我炫耀。” “炫耀个毛线。”林数嘬了口咖啡:“我就是觉得不踏实。” “啥?” “以前总是想着什么时候买彩票中个几百万,现在以小谢挣钱的速度,这个几百万可能很快就能达到了,但是钱来得太快太多,总感觉留不住,或许明天就会没了一样。”林数皱着眉头,说道:“而且我能感觉小谢现在明显是飘了,让人挺担心的。” -- 第105页 “怎么飘了?”陶章来了兴致,也不把玩手表了,看着林数,问道:“出去开始勾搭小男孩儿了?” “瞎想什么呢。”林数白了他一眼,道:“就是那种感觉,特别躁动,不像以前那么沉稳了,你懂吧。” “升职了不都这样。”陶章不以为然道:“我那会儿也是,钱多了这个成就感就油然而生了,每天心里抓挠着,总觉得自己还能干更多的活,赚更多的钱,自己是全世界最有价值的人。” “那你病得不轻。”林数冷漠地点评道。 “青年的膨胀,你这只咸鱼是不会懂的。”陶章反唇相讥:“小谢当了经理,生活方式肯定要改变,你不要总是一惊一乍的,看起来太没见过世面了。” 职业所限,林数在学校混得再好,赚钱的速度也赶不上陶章谢铭山等人的十分之一,毫无升职暴富经验的他半信半疑地接受了陶章的说辞,劝说自己接受这些改变。 “但是这个转变也太大了吧。”三个月后,林数穿着一袭正装,夹着手机一边往嘴里送水果,一边跟陶章吐槽道:“说是有个酒会,吃吃喝喝的那种,叫我过来玩,我就来了,结果这排场也太大了吧。” 谢铭山上午给林数发了个二维码,说是晚上有活动,自己需要去参加,叫林数也去凑热闹。 林数以为无非就是个带自助餐的晚会,正好不想一个人独守空房,便乐呵呵地去了,结果被礼仪领到场地后发现这个聚会奢华的让人腿软。 “看到好多电视上才能见到的商业大佬,我感觉自己和小谢的阶级正在迅速拉开。”林数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商业大鳄们,对陶章现场转播道:“我看到小谢了,今天特别帅气,和路州在一起跟个大佬说话。” “你不上去打个招呼?”陶章在电话那头问道。 “不了,被路州看到不太好。”林数又喝了口香槟,继续说道:“我好像还看到之前你说的,找你同事打离婚官司的客户了,就是要和老婆分八亿家产的那个。” 林数的那种不真实感再次翻涌了上来,四根巴洛克式的柱子上连接着花团锦簇的帷幔,屋顶中央巨大的水晶灯散发着灿烂的光辉,西装革履的人们三五成群地聚拢在一起,持着香槟,看起来交谈甚欢。突然之间,伴舞簇拥着一个老牌歌星走到中央的舞台上,音乐响起,热闹的歌声传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这时,谢铭山说完话,离开了路州一段距离,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终于看到了林数,举起酒杯,在一片喧闹中,对着他灿烂一笑。 第58章 故事 晚会结束,林数出了酒店,按约定好的,在酒店后边的巷子里等谢铭山。十二月外面的的晚上冷得吓人,幸亏林数裹了厚厚的羽绒服才没有 “等好久了吧。”谢铭山小跑着过来,抱怨道:“都要走了,老板非拉着我要送我,跟他拉扯了半天才脱身。是不是冷着了?” “还行,我穿得厚。”林数笑笑,揶揄道:“小谢同学你现在可以啊,都混到这种阶层了。” “哪有。”谢铭山捉住林数的手揣进自己衣兜里,慢慢和他往地铁口走:“我老板充其量就是个煤老板,哪儿会请我们,还是搭上你们康校长的关系,主办方里有他的学生,这才捎带上了我老板,又把我叫上了。” “然后你又把我叫来了,这是什么一连串的裙带关系哟。”林数听了想笑,吐槽道。 “狐假虎威呗。”谢铭山心情很好,扭头问林数:“晚上吃得好吗?” “不太好。”林数认真地摇摇头:“看见有龙虾,又怕吃相不好看给你丢人,光流口水了,没敢吃。” “哈哈哈哈哈哈哈。”谢铭山笑得不行,好半天才缓过来,扯着林数换了方向:“那走吧,带你去吃波士顿大龙虾去。” “现在的波士顿龙虾只有这么点大吗?”林数慎重地拿起一只麻小,质问道。 “都是龙虾,差距不大。”谢铭山一本正经地拨好一只小龙虾放到林数的盘子里:“今天吃了一晚上冷餐,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还是这种东西符合我的胃口。” “你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林数喝了口啤酒,笑道:“多少人想去还去不成呢。” “说的也是。”谢铭山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道:“所以林教授你要努力,早日奋斗到康校长的水平,好让我抱大腿。” “那你是押错宝了,我还指望着抱你大腿呢。”林数夹着谢铭山剥给自己的小龙虾一个个往嘴里送,觉得这种饭来张口的生活实在是太棒了。 “对了,你们老板和康建华关系怎么那么好?”林数八卦道。一个高知,一个煤老板,总感觉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处,但关系却意外得铁。 “救命之恩呢,当然关系好了。”谢铭山平时不爱说这些,不过林数问了,也没什么好瞒的,便直说了:“我老板和康校长是邻居,康建华是遗腹子,他妈生下他后没多久也病死了,实际上抚养他的是他二叔,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林数点头:“康建华之前拿过道德标兵的,赡养养父母算加分项,被拿出来专门写过一段,这事我们都知道。” “那你肯定不知道康校长差点被饿死。”谢铭山边剥虾边说道:“他们俩是六零年生人,那时候正是闹饥荒的年代,自己的孩子都没饭吃,康校长又不是亲生的,夫妻俩就不乐意养他了。” -- 第106页 林数听到这里手一顿,说道:“所以他二叔不给他饭吃,想饿死他?” “可不。”谢铭山点点头:“康建华也不傻,连着几顿不给饭吃,自然知道他二叔想干什么,但是那年代你去哪儿也没吃的,家里人不管了,那就是等死了。” “不过也是命不该绝,我老板和康建华年纪相仿,两人玩得好,几天没见着有点担心就去找他了。那夫妻俩见路州是个小孩儿,也就没拦着,放他进去了,当时康建华已经奄奄一息了,抓着我老板求救,让他给口吃的。”谢铭山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看林数的反应。 林数果然被这个故事抓住了,追问道:“那怎么办?路州也是个小孩儿,能去哪弄吃的?” “要不说我老板从小胆子大。”谢铭山看林数听得入迷,得到了非常大的满足感,接着说道:“路州家也不宽裕,没法接济康建华,他回去转了一圈,想出了个点子。” “离路州家十里地左右,有个养猪场,那时候猪肉是统一收购的,但猪下水是能想办法留下来点的,路州他妈曾经想办法从养猪场那里买过猪下水,因此路州看见谭建华快要饿死了,就动了偷下水的心思。”谢铭山把剩下的啤酒喝掉,又开了一瓶,接着说道:“当天晚上他就从家里偷溜了出去,小孩儿人小腿短,用了一晚上跑了一个折返,从养猪场偷了一截猪大肠回来,趁夜丢进了康建华的院子里。” 谢铭山用手比划了一下长度,说道:“这事儿是有一回我老板请客,康校长喝多了跟我说的,当时他就是这么比划的,也就我手臂这么长。” “但是就这么一截下水救了康建华的命。”谢铭山舒了口气,接着硕大:“路州之后隔三差五去养猪场偷下水,就这样过了两个月,村里开始发救济,按人头领粮食,夫妻俩才绝了弄死他的心,把他养了下来。” “这可真是……”林数唏嘘地感叹道:“我们校长也是有胸怀,要是我父母小时候想饿死我,等他们老了,我才不会管他们。” “少口嗨了。”谢铭山笑了出来:“你也就是嘴上说说,真要是出事,你能不管他们?” 林数闻言却是一怔,停了片刻后,突然笑道:“小谢同学,你猜我多少年没回过家了?” “多久?” “十九年。”林数也开了瓶新啤酒,一仰头喝了一大口:“十八岁我考上大学,就再也没回去过,也再没跟他们联系过,现在你要是问我我父母的手机号,我都不知道。” 谢铭山惊讶地看了林数一眼。 “我父母知道我是个gay,觉得丢尽了他们的脸,就一直想把我纠正回来。”林数冷笑了一下,说道:“我爸和我妈经过认真地商量之后觉得,还是打得不够,我爸妈当时在佛山上班,为此夫妻两个专门每天晚上坐两个小时的大巴回来揍我。” “别说了,都过去了。”谢铭山看了一眼林数手边的啤酒瓶子,发现已经有七八罐空瓶,意识到林数可能是喝多了,不想让他再回忆这些伤心事,赶忙岔开话题:“你想吃点什么?要不给你再叫点羊肉串?” 林数却无所谓地笑了笑,探手摸了摸谢铭山的脑袋,说道:“别紧张,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早没事了。” “听我把话说完吧,难得回忆一次我的伤痛青春故事。”林数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我妈力气小,人又文弱,所以不参与殴打我的行动,主要是堵着门预防我逃跑,打我的是我爸,起先是抓着我的衣领把我脑袋往墙上撞,但是这样太明显,总不能每次都说是我自己摔的,后来他专门去工地上找了一截细钢筋抽我,抽到后来钢筋都弯了,一开始我还挺着,但这么每天挨揍我肯定遭不住啊,不到一个月就告诉他们我迷途知返了,为此我还专门找了外校一个女生,假装谈恋爱。” “重点高中,学校管得严,我故意被抓了一次,挨了个处分,我爸知道后反而高兴了,觉得自己教子有方,托关系给我把处分消了,两个人也就不再回来,去佛山上班去了。”林数面露讥诮,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那之后我就计划着怎么逃跑了。高二的时候我物理竞赛拿了名次,本来是可以保送广州的大学的,但我想办法说服了我爸,让我参加了高考,接着偷改志愿,把录取通知书的地址填到了我一个同学的家里,悄悄考来了北京。”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我奶奶去世,我就趁他们料理后事的时候把她给我的房子卖出去了,那时候房价不贵,我卖的价格又低,虽然是全款,但很快也就脱手了。”林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着谢铭山,笑道:“买主来收房之前,我把我父母叫到了老房子里。” “那天他们俩一进屋就闻见了煤气味,刚想跑,被我把门堵住了。”林数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十分轻松,但笑容却满戏谑:“我当时拿了只打火机,手就压在开关上。你不知道我爸当时的表情,差点吓跪下。” “你……”谢铭山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皱着眉头,停了许久才叹了口气:“太危险了,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护自己。” 林数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段往事,第一次提及,本以为谢铭山要害怕的,却没想到他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当即愣住了,片刻后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脸上划过,下意识抬手一抹,才发下自己哭了。 -- 第107页 “难受就别想了。”谢铭山抽了张纸巾递给林数,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这有什么难受的。”林数抹掉眼泪,笑道:“而且你白担心了,我当时刚考上大学,正是前途光明的时候,哪舍得就这么死了。我托往届的学姐弄了点硫醇,煤气里那股难闻的味道就是因为添加了这东西,只用了一点点,就跟满家都是煤气一样。” “我装着要和我父母同归于尽,把他们俩吓得半死,趁机要挟他们别再管我。”林数呼出一口长气,淡淡道:“可能是我这种极端行动让他俩害怕了,等让开门之后两个人跑得比兔子还快,而且再也没联系过我。等我拿到卖房的钱,我就动身离开了广州,再也没回去过。” “他们没找过你?”谢铭山心情复杂地问道。 “没有。”林数语气平静,慢慢说道:“我后来认识了一个学妹,之前是我妈的学生,听她说他们俩又生了个男孩。估计是觉得我彻底没指望了,于是搞个小号接着养吧。” “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恐怖?”林数酒意翻了上来,晕乎乎地,问谢铭山。 “你一点也不恐怖。”谢铭山认真地看着林数,说道:“向暴行反抗是一件很有勇气的事情,我真的很开心,你那时候能这么做。 第59章 鼠患 林数这一觉睡得很香,醒来时有一种愉悦的饱足感。今天不用上班,所以林数也不着急起床,慢悠悠转了个身,想看谢铭山在不在旁边。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对圆圆的小眼睛、大大的门牙还一身毛茸茸的灰色皮毛。 “这是啥?”林数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与那玩意儿对视了两秒后,视觉信号终于被大脑处理,认出了那个小东西。 老鼠啊! “谢铭山!”林数“嗷”的一下从床上跳了下去,尽力与床拉开距离,而老鼠显然也受到了惊吓,也从床上窜了下去。 “怎么了?”谢铭山在客厅喂猫,听见林数的尖叫,立刻起身飞奔过来,正好就看见一只灰老鼠冲向自己,当即飞起一脚,将老鼠踹翻在地。 “不要在卧室弄它啊!”林数崩溃大喊,非常害怕谢铭山一脚跺下去,给小老鼠开个瓢,那他一定要把地板换一遍才行。 谢铭山被林数叫住,眼睁睁看着灰老鼠从门口蹿了出去。 “那个……蒜头会抓住它的吧?”林数目送着飞掠而出的老鼠,不太确定地说道。 下一刻,蒜头“喵”的惨叫一声,屁滚尿流地冲进了卧室,围着谢铭山的腿打转。 谢铭山:…… 林数:…… “我要你何用!”林数恨铁不成钢地抨击道。 “哈哈哈哈,谢小蒜你怎么这么怂。”谢铭山笑着抱起被小老鼠吓得眼泪都出来的蒜头,哭笑不得:“你以前可是只流浪猫啊,怎么抓老鼠都不会。” “喵~”蒜头可听不懂谢铭山说什么,只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是不是吓着了?”谢铭山一下下摸着哭唧唧的蒜头,一抬头看见林数穿着个睡衣站在旁边,眉头一皱,催促道:“快点钻被子里,穿这么少,着凉呀。” 说完放下蒜头,走到床前要被子扯下来给他盖上。 “不要不要不要。”林数一叠声地拒绝:“老鼠刚才爬过,我不要盖了。” 林副教授养尊处优三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和活的老鼠来个面对面,吓得魂魄都要散了,看着双人床上的被褥一阵阵犯恶心,简直恨不得把整张床都扔掉,换新的回来。 “那你赶紧穿衣服吧,屋子里才18度,你等下要感冒了。”谢铭山拿他没办法,自己走到床边,捡起林数的衣服,要给他穿上。 “不要这套不要这套。”林数打着冷颤摆手:“这个保不齐老鼠也在里面打过滚,我要换套新的。” 接着瑟缩着打开衣柜,拿了一整套干净衣服换上。 “咱们家怎么会有老鼠?”林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老鼠都是一窝一窝的,不可能只有这一只。” “这有什么的。”谢铭山不像林数那么没见识,见怪不怪道:“以前我打工睡大通铺,晚上耗子就在我们脑袋顶上蹦跶,习惯就好。” “那是不可能的,我现在就去买老鼠药,弄死不死它们我就不姓林。”林数咬牙切齿地穿好衣服,刚想出门拿手机,又想起老鼠刚才蹿到了客厅里,顿时刹住了气势汹汹的步伐,转头对谢铭山说道:“你和我一起出去吧,我怕又预见老鼠。” 谢铭山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怂的林数,十分想笑又担心笑出来被林数打,生生憋出了一个扭曲的面部表情,推着林数一起出了客厅。 客厅还是昨晚那个平平无奇的客厅,但林数此时此刻已经无法用一颗平常心来看待它了,只觉得沙发、桌椅、地板都已经被老鼠撒过泼了。 朕的江山,就这么被玷污了。 林数悲痛欲绝,沙发也不坐了,站在地上拿起手机上网搜老鼠药。 “你想清楚,老鼠吃了药说不定药效一发作,晕晕乎乎的就往那些犄角旮旯里跑,死在哪里都不清楚,等哪天臭了才能发下。”谢铭山没林数那么矫情,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给林数泼凉水。 林数搜老鼠药的手一僵,片刻后反应过来:“那我买点粘鼠板。” “然后等你一回家,就看见粘鼠板上粘着个大肥老鼠,你敢处理它吗?”谢铭山歪靠在沙发背上,再次发出灵魂质问。 -- 第108页 “你闭嘴!”林数忍无可忍,抽出一个沙发靠垫砸向谢铭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谢铭山一抬手,轻松接住靠枕,道:“你也别担心了,我待会儿把家扫一下,有老鼠当场给你弄死就好了。” “也行吧。”林数叹了口气,同意了谢铭山的方案:“你顺带把床单被罩都洗一下吧,我一想到我和一只老鼠同床共枕,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成。”谢铭山答应地很痛快,然而等他一转身,就看见林数正扶着门框穿鞋,奇怪问道:“你干嘛去呀?” “我担心你一收拾家蹿出一窝老鼠,我去找柏英玩,你打扫好再叫我回来。”林数面无表情地说道。 “等会儿?这么大的工程你不陪我一起弄?”谢铭山不可置信地望着林数。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小谢同学,我先飞一会,等你弄好了,我再回来。”林数冷漠地穿好羽绒服,站在门口和谢铭山挥手告别。 谢铭山被林数的无耻惊呆了,眼睁睁看着林数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 “蒜啊,爸爸现在只有你了。”谢铭山无奈地蹲身,抱起蹭过来的蒜头,和他诉苦:“你那个便宜爹真的靠不住。” 下午四点,林数往家里打了通电话。 “收拾完了吗?”林数歪在柏英的办公室座椅上,问道。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个?”谢铭山还在记恨林数抛弃他跑去一个人潇洒的事,故意卖关子。 林数:“坏消息吧。” “我在咱们家的面缸里发现了一窝刚出生的小老鼠。”谢铭山充满恶意地说道:“只有拇指大,看着还有点可爱。” 林数:…… 林数沉默了片刻。 “那好消息呢?”林数怀着沉重的心情问道:“连个小厨房都没有放过,其他地方肯定老鼠更多吧。” “没有,米盒子和小老鼠我一起扔了。”谢铭山在电话那头说道:“咱们家应该是没老鼠了,我检查的时候发现下水管道那里被打了洞,可能就是从别家蹿过来的。我出去找了点水泥,已经把裂开部分补好了。以后应该不会有老鼠来了。” “真的?”林数将信将疑,但内心还是放松下来,安心回家去了。 然而一进门,就看见蒜头飙着两行热泪被一只大耗子撵得四处乱窜。 林数:…… 第60章 捕鼠 “网上说如果想培养家猫捉老鼠的话,得先弄只老鼠放在它面前,让它熟悉老鼠的样子,诱使家猫捕捉。”林数拿着手机朗读家猫捕鼠攻略,同时痛心疾首地教育蒜头:“谢小蒜同学,身为一只曾经的野猫,你竟然让老鼠在你眼前横行,这是对你尊严的挑战你知道吗?” “喵~”蒜头不知道林数在说些什么,歪着头叫了一声,欢快地扒拉着林数的裤脚,要吃的。 “老鼠我都弄死扔了,你现在去哪里找只活老鼠让蒜头锻炼捕鼠能力呀?”谢铭山刚把老鼠尸体扔到了外面的垃圾箱里,洗好手坐回沙发上,抬手要搂林数。 “不行,不要用你摸过老鼠的手来碰我。”林数飞快移动,和谢铭山拉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满脸嫌弃。 谢铭山:…… “我洗过手了好吗!”谢铭山竭力为自己抗争。 “那也不行,你已经不是那个纯洁的你了,你离我远点。”无奈林数铁石心肠,一点都不想和谢铭山有任何肢体接触。 “行吧,有本事你晚上不要抱着我睡。”谢铭山懒得和林数这个矫情鬼说话,躬身招呼蒜头:“来,蒜头,到爸爸这里来。” 蒜头还是和谢铭山亲,一听他叫,当即抛弃了林数,屁颠屁颠地跳进了谢铭山的怀里。 “还是儿子好哦。”谢铭山一把抱起蒜头,挑衅似的乜了林数一眼,从桌子下面抽出一包猫零食要喂给蒜头。 林数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别喂了,我听别人讲,不给猫吃饭,饿两顿自己就会捉老鼠了。”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为了自己就要不给蒜头吃饭。”谢铭山简直不敢相信林数竟然想虐待他儿子,愤怒地恐吓林数:“你信不信到时候它吃完老鼠跳到床上来亲你。” 林数飞快变节:“那当我没说,好好喂它。” 谢铭山看着林数怂怂的样子憋不住笑出了声。 “你不要这么事不关己,我真的很怕老鼠。”林数拿抱枕丢谢铭山。 “知道啦,知道啦。”谢铭山撕了一点三文鱼肉,一边喂蒜头一边问林数:“那我待会儿找一只老鼠让蒜头试试?” “那先这么试试吧。”林数犹疑地说道。 “所以说来说去,还不是我在逮老鼠?”谢铭山无语地吐槽道。 “辛苦你啦。”有用得到谢铭山的地方,林数的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殷勤地凑过去给他捏胳膊。 “不要碰我。”谢铭山却不领情,直接扒拉开林数:“我是一个不纯洁的男人,不要玷污你纯白无暇的灵魂。” “错了错了。”林数原地认怂:“没有你是不行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哼。”谢铭山扳回一局,心满意足地把手伸过去,得意地搂住林数。 不过说归说,今天家里被谢铭山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一只老鼠给蒜头试刀,这个计划就被搁置下来。 -- 第109页 等到了睡觉的时候,林数则磨磨蹭蹭的,不想进卧室。 “进来吧,没事。”谢铭山站在屋子里,看着好像被封印在客厅里的林数,十分无奈地劝道:“床单被套还有枕套我都换成新的了,没事了。” “嗯……”林数还是不想进。 “你是被老鼠咬过还是怎么的?心理阴影这么大?”谢铭山皱着眉头问道。 “这倒是没有啦……”林数支支吾吾,转身想走:“要不我去沙发上睡吧……” “没有就不要这么矫情了。”谢铭山两步迈到林数身后,一把将他扯进怀里,抱到了床上:“睡觉吧,老鼠也不傻,非要在有人的地方窜来窜去。” “可我就是膈应啊。”林数苦大仇深地钻进被子里,小心地把被角掖好,人为制造了一圈结界。 “有那么怕吗?”谢铭山险些笑出声,抬手关了灯,也钻进被子里。 “唉……”林数十分崩溃,在被子里跟谢铭山诉苦:“之前我们学校还没改造办公楼的时候,闹过一次老鼠,当时我们办公室就我是男的,被女老师抓着去逮老鼠。” “你说我一个男的,我总不能说我怕老鼠吧,我就硬着头皮上了。”林数打了个冷颤,继续回忆道:“都说跑到档案柜里去了,我就打着手电翻柜子,正好翻到了一个毛茸茸,还一动一动的东西。” “我当时后背汗毛都炸起来了,好悬没叫出来,等我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个外面带毛线套子的暖水袋,不知道怎么掉进去了。”林数愁眉苦脸地叹道:“最后虽然没抓到老鼠,但是那种好像老鼠在我手里蠕动的感觉一直没忘掉,把我恶心坏了,做梦都觉得身上有老鼠在跑。” “反正就是这么一个特别糗的事,我现在一想到老鼠脑子里就是那个恶心的触感。但是这个事我也不能跟别人说,太没面子了,大男人还怕老鼠。”林数说完了,深深叹了口气,表示心好累。 谢铭山突然转了个身,将林数整个抱在怀里,下巴压在他的头上,低沉的声音伴随着骨骼的震动传来:“那我抱着你,老鼠就不会碰到你了。” “睡吧。”谢铭山长臂环住林数:“放心。” 林数突然就不怕了。 显然老鼠光临的不止林数一家,整栋楼里陆陆续续传来了闹耗子的新闻,投诉到物业去。 “咱们家物业不行啊,现在都没行动起来。”谢铭山下了班,还没摘领带,就看见一只小老鼠从厕所水池子里探出个头来,当即一块肥皂砸了过去,把老鼠砸懵了。 “之前说要投放□□,但是有养猫狗的不同意,怕宠物误食,就搁置了。”林数随口答道,接着抱起正在折磨猫抓板的蒜头,把它放进了笼子里。 “喵?”蒜头脾气好,玩到一半被关笼子也不生气,依然天真地看着林数,丝毫不知道这些心里肮脏的大人们要对它这只无辜的小猫咪做什么。 谢铭山带了双胶皮手套,抓着老鼠走到客厅,问林数:“就这么放进去?” “不行吧。”林数也有点犹疑:“万一跑起来吓到小蒜怎么办?” 谢铭山考虑了一下,一只手捏住老鼠的后颈,另一只手用力,掰折了老鼠的一条腿:“现在跑不了了。” 林数看得心一颤,头一次对小老鼠产生了同情。 然而谢铭山并没有林数那么丰富的感情,冷酷无情地把断腿鼠放进了笼子里:“这样就可以了吧?” “应该是吧?”林数也不太确定:“网上说家猫这时候就会熟悉老鼠,然后尝试捕捉它。” 两人同时单膝跪地,密切地关注着谢小蒜的捕鼠初体验。 不过此时笼子里的猫和老鼠显然还不在状态。 “喵喵喵?”蒜头一脸探究地看着眼前这个灰扑扑的东西。 “吱吱吱。”老鼠正沉浸在断腿之痛里,顾不上理它。 片刻后,老鼠从疼痛中缓了过来,慢慢抬头,正看见一只硕大的猫脸。 “吱吱吱吱吱吱!”断腿鼠惊慌失措,尖叫着用三条腿往笼子一片爬。 “喵喵喵喵喵喵!”认出老鼠的蒜头也很慌张,惨叫着着往另一边躲。 然而终究是蒜头体重太大,躲在一角的小胖猫将笼子压得翘了起来,小老鼠被引力吸引着往它身上滑。 “嗷嗷嗷!”蒜头眼看着灰老鼠倒向自己,叫得声音都变了。 “好了好了好了。”林数眼看事情不对,也顾不上害怕老鼠了,赶紧扶正笼子,把吓得眼泪都飚出来的蒜头抱出笼子安抚:“不怕了,老鼠没了。” “嘤嘤嘤嘤嘤。”小胖猫偎在林数怀里撒娇。 谢铭山跟在后面手起刀落,冷酷无情地扭断了断腿鼠的脖子,送它上路。 “我去楼下把老鼠扔了。”谢铭山看着在林数怀里哭到流鼻涕的蒜头,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手套也一起扔了吧。”林数表示不想再看到和老鼠有关联的任何东西,难得大方一次,口头把这双价值五元的手套送进了垃圾桶。 “小可怜,给你吃口罐头,别哭了。”林数看着蒜头那惨兮兮的样子心疼,难得在谢小蒜已经吃过晚饭的基础上,又加餐了一勺猫罐头。 小胖猫看见吃的眼睛都直了,瞬间把刚才的惊吓抛在脑后,欢快地舔罐头去了。 “所以怎么办?训练蒜头你就别想了。”谢铭山人高腿长,很快跑了个来回,去卫生间洗过手,坐在林数旁边,一起看小胖猫吃东西。 -- 第110页 “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林数看着蒜头哭笑不得:“那只能算了,等物业吧。” 但是物业不是那么好等的,眼看一个礼拜过去,那边依然没有行动。 林数下了课,扫了一眼微信里的业主群,发现物业依然安静如鸡地躺在列表里任住户唾骂,但并没有提出新的灭鼠方案,十分失望的给谢铭山发短信。 林数:【也不知道物业收了钱都干什么去了,老鼠都快在家横着走了,也没出个方案。】 谢铭山:【我借了厂里一个师傅的猫,他家的据说能捉老鼠,今天回去试试。】 谢铭山说话一向靠谱,下班时果然带了一只狸花猫回来。 这只小狸花长得就很有捕鼠像,一岁的小猫只有九斤,肌肉紧实地贴在骨架上,和软乎乎的蒜头形成了鲜明对比。 “喵!”蒜头第一眼看到狸花就很反感,怒气冲冲地看着谢铭山。 “乖哦,这个是来打工的狸花弟弟,不会一直住在这里的。”谢铭山弯腰安抚小胖橘。 “喵!”谢小蒜脾气大得很,一撅屁股,跑掉了。 “生气了。”林数跟在后面去看了一眼,发现蒜头跑进自己的猫窝里玩自闭了,放下心来,回转身和谢铭山一起看狸花。 “它主人说它特厉害,逮老鼠不在话下。”谢铭山打开猫包,小狸花从里面跳了出来,充满狐疑地看着谢铭山。 “看着还挺靠谱。”林数上前想默默狸花,被敏捷地避开了,他也不在意,兴致勃勃地问谢铭山:“叫什么名字?” “呃……”谢铭山沉默了一下:“叫咪咪。” “哈哈哈哈哈哈。”林数顿时笑出了声:“幸亏你当时听我的,没给蒜头也起名咪咪,不然它现在能挠死你。” 咪咪虽然名字不那么有气势,但是业务能力是不容置疑的,入住林数家的当天晚上,就端了一窝老鼠。等谢铭山第二天醒来,就看见客厅摆着八只从大到小排列的老鼠,一家鼠整整齐齐的,全交代了。 谢铭山怕林数看了害怕,趁他还没醒赶紧一个个收拾干净,扔完回来给咪咪开了盒罐头,看得躲在猫窝里的蒜头嫉妒不已。 第61章 投资 咖啡馆里,二楼冷冷清清,只有柏英和林数两个人。 林数靠在墙角,嘬着杯饮料无聊地转吸管:“那天我喝酸奶没注意,把酸奶洒在地上了,正好狸花跑过来沾了一身,我就说给它洗个澡。” “然后猫不是怕水嘛,咪咪死活不肯进水盆,就只能在水盆上架了个板子,让它站在上面,撩水给它洗毛。”林数心情复杂地跟柏英叙述当时的情况:“给咪咪洗澡的时候蒜头跑过来围观,我和谢铭山还挺欣慰的,觉得蒜头终于想亲近小伙伴了,结果这个小胖子趁咪咪不注意,一个泰山压顶把狸花扑进水里了。那小子不怕水,压着咪咪在水里扑腾,被咪咪气疯了。” “噗——”柏英险些把饮料喷出来,笑得不行,擦了擦嘴,道:“你家小胖墩够心机啊。” “光心机有什么用。”林数简直没脸回忆这只娇惯的小猫咪了:“咪咪本来不理它,这下记仇了,只有碰见蒜头就要揍它,蒜头娇生惯养的,哪里打得过咪咪,天天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眼泪都飚出来了。” “哈哈哈哈。”柏英快被林数家这只又怂又坏的小胖猫笑坏了,笑倒在沙发上:“但你们偏心啊,看见蒜头挨揍就把咪咪送回去了,一点也不主持正义。” “也是谢铭山厂里的师傅想咪咪了,跟小谢开口要,正好物业开始投放捕鼠笼了,就把咪咪送回去了。”林数撇撇嘴:“蒜头这两天高兴坏了,天天满屋子乱窜。” “那不正好,多动两下还能减肥。”柏英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说道。 “唉,就那样吧,减肥是不可能了,别再重下去就行了。”林数对小橘猫的体重已经不抱希望了,无所谓地喝了口咖啡,问道:“所以柏英你呢?大上班的把我叫出来,不是为了听我家蒜头挨揍实况吧?” “没有,正心烦呢。”柏英闻言也不笑了,丧唧唧地说道:“邝同安最近不知道吃什么上火把脑子烧了,整形医院开得好好的想不开,想再开一家美容院,你说这不有病嘛。” “这不挺好的,这边整容那边美容,小姑娘的钱全赚了。”林数不理解柏英有什么愁的。 邝同安是几人里最有钱的。一毕业就被家里人安排去了三甲医院上班,在那里划了两年水,把人脉打通了,又把院里几个有名的整形科大夫挖去给他做背书,开了现在这家整形医院。他开店时正是经济腾飞的时候,国人对整容的观念改观,加之消费主义盛行,邝同安的整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赚了不少钱。 “老邝在这个行业里这么多年,我觉得他想做新买卖也不是无的放矢,你担心什么?”林数问道。 “因为老邝现在膨胀了。”柏英用食指和拇指揉眉心:“我本来以为他就是想在那种商业中心里搞一个底商,做做高端皮肤护理,那也就让他做了,谁知道他想租一整栋楼走私人会所路线,现在北京房价多少钱,租一整栋楼!这不鬼扯嘛!” 妈的,我还以为是在商业中心附近的居民区租一个房子的那种美容院,没想到你起步就是在商圈底商,真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林数面无表情地听着有钱人的烦恼,表示十分嫉妒。 -- 第111页 “我们家看着有点钱,但是流转的资金真的不多,不知道他想怎么弄钱,我就怕他跑出去借钱,回头投资失败了,钱没挣到再欠一屁股外债。”柏英沉浸在愤怒里,继持续暴躁:“现在开店哪有那么容易,之前脑子抽了跑去开火锅店,没坚持半年就倒闭了,这才老实了一年,又琢磨开美容院,跟他说也不听,我现在就不能回家,一回去就想拿扫帚抽他。” “咳咳,柏英你冷静一下,一定要维持住你高冷仙女的人设。”林数放下手里的饮料,坐直身体劝道:“美容院和餐饮店又不一样,老邝干这行有十多年了,既然想这么做,一定不是头脑发热。” “但是现在实体经济哪有之前那么好了,你看这家咖啡馆,去年这个时间来都不一定有座,现在呢?整层楼就咱俩。”柏英则继续持悲观态度:“经济下行,成本走高,现在开店这不找死嘛。” “嗯……”林数一个生活简朴的小教授,加之最近谢铭山收入暴增,低欲望高收入,活的再滋润不过,一点没感受到柏英口中的经济危机,十分乐观:“但赚钱的也不少,不要这么悲观嘛。” “那让现在去开店你开不开?”柏英翻了个白眼,质问道。 “那肯定不开。”林数立刻不鼓励了。 笑话,钱放在银行买理财不好吗,干嘛要拿去开店,风险那么大。 “所以说,你就是火没烧到你家房子,站着说话不腰疼。”柏英面无表情地嘲讽道。 夜里十二点,林数窝在被子里半梦半醒间听到谢铭山进门的声音,闭着眼含混道:“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我还以为你得两三点才能回来。” “因为今天没和客户出去。”谢铭山站在衣柜旁边,一边将脱下来的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边说道:“是邝同安约的我。” 邝同安? 林数原本睡得迷糊,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脑子过电一般一激灵,顿时清醒了。 “他找你干嘛?”林数警惕地问道。 “呃……”谢铭山思索了一下,说道:“想找我做生意,我先去洗个澡,等你给你细说。” 谢铭山说完就出去了,只留下林数眉头一皱:哦豁,火烧到自己家房子上了。 谢铭山洗完澡,一路小跑冲进被窝抱住林数,皮肤上的水珠蒸发带走了热量,林数被冰得打了个冷颤。 “哈哈哈哈。”谢铭山恶作剧得逞,笑得非常开心。 “你是不是喝酒了?”林数见怪不怪地问道。每次谢铭山一喝了酒,就会变得很幼稚。 “一点点。”谢铭山比拿拇指与手指比出短短的一小段距离,试图证明自己真的没喝多少。 “就知道是这样。”林数叹了口气,反手揪住谢铭山的脸扯了扯,说道:“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被邝同安忽悠着要去开美容院?” 谢铭山一愣,喝过酒后大脑的思考慢,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林教授非常聪明。”林数随口糊弄道。 但没想到谢铭山却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对。” 林数:…… 林数转了个身,与谢铭山面对面,问道:“不要耍贫嘴了,老邝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也没什么。”谢铭山展臂圈住林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说道:“邝同安有个朋友原先是个大牌护肤品的研发员,今年辞职了,就想拉着邝同安一起创业,开家美容院。但是他们俩钱不够,今天交了包括我在内好几个人,想拉着我们一起投。” 林数一听就心头一紧,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听谢铭山说完,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投资太大了,不太靠谱。” 那就好。林数松了口气。 “那你觉得呢?”谢铭山突然问道。 我当然是觉得最好别搞这种风险投资啦!林数在心里大声吐槽。不过他没这么说,而是认真思考了片刻,开口道:“老邝干整容十几年,有人脉也有客源,分出一个副业去做美容我觉得可行。但是如果他只想走高端会所路线,光租金一个月就要上百万,我觉得前期投入太大,后续想要盈利会很难。” “我也是这么想的。”谢铭山转了个身,仰面躺着,左手曲臂枕在脑后,右手则衬在林数脑袋下面,让他枕着:“我今天跟邝同安这么说了,但是他那个朋友觉得说手上的客户都是走高端线的,光是租个底商太掉档次。” “谁呀,这么狂?”林数皱眉问道。 “叫邓曲琴,邝同安说你也认识。” “哦,她啊。”林数一听这个名字顿时明白为什么整个投资计划都飞在云端了:“我和她不熟,但是知道这个人,这姑娘是邝同安的师妹,她爸是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商,家里巨有钱,标准的小公主。听说以前开一辆宾利上学,车在路上蹭了,小公主怕上课迟到,干脆就不要了。” 谢铭山:…… “我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曾经的宾利车司机谢铭山不太开心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不要在意这种事情啦。”林数笑着呼噜了几下谢铭山:“总之你知道她超级有钱就可以了。要是她的闺蜜团美容,确实只去那种高端私人会所,做一次脸几万块的那种。” “既然那么有钱,干嘛还找邝同安?”谢铭山觉得不太对劲。 -- 第112页 “老邝说邓曲琴还有个弟弟,继承人嘛,你懂的。”林数撇撇嘴,随口说道。 “呵呵,有钱人也有缺钱的时候啊。”谢铭山嘲道。 “小谢同学你是不是酸了。”林数调笑了一句,接着问谢铭山:“那你还准备投吗?” “看情况吧……”谢铭山不置可否。 “其实你现在经理干得挺好的,贸然增加副业,我觉得一来分散了你的精力,二来影响你在公司的发展,你觉得呢?”林数问道。 谢铭山却没立刻接话,等了许久,才提起另外一件事:“前几天我老板把留在山西的一个经理换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林数不明白谢铭山怎么突然说到这里。 谢铭山长叹了一口气,道:“那个经理很早以前就跟着老板干了,现在突然换下来,明面上是因为最近在矿上出的几件事,但我猜是路州觉得这个经理权利太大了,矿上的人也拥护他,不放心了。” 林数心猛地跳了一下,犹疑地说道:“你厂子那边……” “我没事。”谢铭山先安抚林数,接着说道:“我才干几天啊,哪儿有那么大能耐。但我刚来的时候,听说之前也走过一个销售,原因也和这个差不多,当时我还不信,但现在……我觉得我需要铺条后路。” 林数沉默了。 谢铭山的短板在于学历,跳槽升职不会像普通高管那么顺利,所以为以后计,投资一个小生意也算是一项比较稳妥的保底方案。而邝同安和邓曲琴有钱有人,有他们打底,如果不是考虑到前期巨大的投资风险的话,其实算是林数和谢铭山所能接触到的,最靠谱的一项投资了。 第62章 弟弟 林数和谢铭山今天晚上吃烤肉。 今天元旦,路州的亲戚送了一整只自己家养的猪给他,路州自己家吃不完,分了一大只猪后腿给谢铭山。林数担心冰箱放不下,谢铭山一拿回来就先拆了一斤肉下来。 路州给的猪肉很好,不腥不膻还十分新鲜,只简单用盐和黑胡椒腌一下就十分的好吃。 林数买的烤盘再度上线,在上面刷一层薄薄的花生油,把切成薄片的猪肉均匀地摊在上面,猪肉外层的脂肪受热,飞快地卷边,油脂的焦香味瞬间翻涌出来,让谢铭山吞了口口水。 “邝同安那个美容院的事有什么进展没?”林数夹起一片五花肉,见朝下的一面已经烤到金黄,便挨个拿筷子给它们翻面。 “邓曲琴好像是跟家里闹别扭,不想回家要钱,只想拿她现有的一千来万零花钱做投资,但是开会所又太烧钱,大家都有点担心,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没个结果。”谢铭山正拿着手机给手下人布置工作,心不在焉地答道。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林数的那颗贫穷的玻璃心被刺痛了:“一千来万才算零花钱,我觉得我不配和她呼吸同一口北京的空气。” “酸了?”谢铭山眼睛盯着手机,百忙之中还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林数的头,以示安慰,笑道:“等哥有了钱,也给你发一千万的零花钱。” “不需要,你的卡都在我这里,就算你以后发财了,也是我给你发零花钱。”林数笑起来,把谢铭山压在自己头顶的手扒拉开,说道。 “说起这个来了,你再往我卡上转上五千块,之前给我的花光了。”谢铭山突然想起来自己卡没钱的事,随口说道。 “不是。”林数闻言眉头一皱:“前几天不是刚给你划过去五千吗?怎么这就花完了?” “这不快过年了嘛,出差比较多,花得也就多。”谢铭山不甚在意地说道:“我们出差报销制度不太行,像我们可以全额报销,但是员工是一天一百的伙食费,超出来就要自己补贴,你说大家一起出差,也不能一桌人坐一起吃两种饭,所以大部份都是我请。但是请那么多人吃饭,我也不好意思拿回去报销,就只能自掏腰包了。” “放心吧,也就这阵子出差次数多,过了年就好了。”谢铭山说话的时候求生暴涨,把注意力从手机屏幕里拉出来,观察着林数的脸色,怕他生气。 林数看谢铭山的神色觉得好笑,夹了一筷子烤好的猪肉放进他的碗里,说道:“别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没事,多为员工考虑挺好的,你的伙食费我给你出了。” “多谢领导支持。”谢铭山喜笑颜开地耍了句贫嘴,一抬筷子,把烤肉送进嘴里。 “你觉得邝同安和邓曲琴开美容会所靠谱吗?”谢铭山咽下嘴里的肉,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 林数停了烤肉的手,思索了一下:“我是觉得人是靠谱的,就是这个想法风险太大,如果他们改变主意想入驻商城,我就觉得可以试试。” “我看不太行,要是只想开在商场或者是底商里面,以他们俩的财力早就,还用在这里拉我入伙?”谢铭山撇撇嘴,说道:“说起这个我觉得挺奇怪的,你说两个人都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宁肯拉着没几个钱的我入伙也不去银行贷款。” “我估计一是因为柏英不同意冒这么大风险投资实体经济,二是邝同安想着分摊风险出去……”林数不太确定地猜测道:“老邝之前开过一家火锅店,开了不到一年就倒闭了,还欠了不少钱,把柏英气得够呛。” “估计是被柏英打老实了吧。今年学会找人投资了,大家共担风险,柏英也放心点,别再像上次倒闭一样,钱进了别人的口袋,自己还背了一身债。”林数结合自己对柏英一家的了解,猜测道。 -- 第113页 “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谢铭山随口评价了一句,跟林数说自己的想法:“咱们家还有多少存款?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参与进去的。” “应该有几十万吧。”林数回忆了一下,把自己的存款和谢铭山工资卡里的钱算在一处,不确定地说道。 “几十万也行吧,改天我再找老邝谈谈。”谢铭山说道,眼睛却还盯着屏幕。 “专心吃饭,吃完饭再玩手机。”林数看不过谢铭山一直玩手机的样子,伸手要没收手机。。 “不是,你来看,广州市区里,有人要跳珠江。”谢铭山刷到一条热门微博,正看得起劲,不想放下手机,就引诱着林数一起看视频。 照片是有人从背后拍出来的,认不出人脸来,但看起来似乎很熟悉的样子,林数扫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还催促谢铭山不要再看新闻,专心吃饭。 “行吧,那我们先吃饭。”谢铭山叹了口气,把手机锁屏,收了起来。 心无旁骛地吃烤肉自然快了许多,等吃完饭,换成谢铭山去刷盘子,林数则歪在沙发上,试图静态消食。 林数躺着也没事干,抱着不停地向下刷新新闻,但在某一条里却突然停住了。 视频里面就是谢铭山刚才看到的那个要跳珠江的主角,此时他的父母也赶了过来,涕泗横流地让他下来。 但是那个男孩儿却对着眼泪纵横的愤怒地大吼着:“滚开!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们!” “我受够你们了,我等到现在,就是为了死给你们看。”男孩儿突然对着镜头笑了笑,说完这句话,当着父母的哭喊,没有一丝留恋地跳进了珠江。 看到这里林数手一僵,手机滑落,摔在了地上。 “怎么了?”谢铭山收拾好厨房回来,捡起林数掉落的手机还给他。 林数的表情十分茫然,片刻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那个跳珠江的男孩子,就是我的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林数的父母从来没把林数的叛逆当做危险信号,而是继续按照之前教育林数的方法更加严厉地管教他的弟弟林传,最终导致弟弟的自杀。也就是说,如果当初林数没有跑的话,那现在自杀的,就是林数了。 第63章 花钱 林数不知道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心情。 林数自从来到北京之后,他就和所有广州的亲戚断绝了联系,和父母有关的事情都是从零星的几个同学那里听到的,随后林数毕业,同学四散而去,他也就彻底没了父母的消息。他从未和弟弟林传见过面,因为视频里录到了林数爸妈的脸,林数才猜到,那个自杀的男孩儿,是小了他二十岁的弟弟。 谢铭山担心林数会难受,一晚上都紧跟左右,殷勤照顾。林数自己却有一种抽离感,这个连名字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弟弟对于林数而言,和陌生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对于他的死亡,比起难受,林数更多的是物伤其类。 如果当初我没逃开的话,我也可能早就死了吧。 林数一边给蒜头喂食,一边胡思乱想着。 “还是心情不好?”谢铭山开了罐啤酒递给林数,和他蹲在一起,逗蒜头玩儿。 “没有。”林数摇摇头,接过啤酒喝了一口,说道:“只是觉得有你们真好啊。”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林数快要放假了,谢铭山则因为厂里赶年前最后一批货,变得忙了起来,有时候甚至来不及回家,忙到三四点,就直接睡在厂里。 一月底,谢铭山的工厂终于完工,给工人们发完工资,谢铭山兴奋地给林数打电话:“我发年终奖了,出来吃饭吧。” 林数还在学校没下班,闻言眼前一亮:“发了多少钱?” “不告你。”谢铭山还想卖个关子:“我待会儿去学校接上你,我们去吃日料吧。” “不要吧……”林数一听谢铭山提日料心里就咯噔一声。 谢铭山对日料的热情实在太高了,这家伙手机里有专门一页的备忘录,写满了人均五百以上的日料店,只要一有点什么好事,就会揪着林数去他的种草单里打卡,林数虽然不反感吃日料,但每次一两千的消费却让他着实感到肉疼。 “去呗,好容易发了一笔巨款,陪我奢侈一下。”谢铭山在电话那边十分执着:“忙了一个多月了,好容易休息下来。” “好吧好吧。”林数拿谢铭山没办法,快速投降,和谢铭山约时间:“我一会还有个会,你六点来就行。” “行。”谢铭山抬手看了眼手表,说道:“那我等一会儿再从厂里出发。” “那就这样吧,你晚点走,我还是去学校后面那条街等你,你来了接上我就能走。”林数说完,抬头看见新来的辅导员站在门口对他招手,赶忙跟谢铭山说道:“叫我去开会了,拜拜。” 谢铭山的新车虽然没有以前的宾利那样惹眼,但来学校接过几次林数后就引来了老师的八卦,询问那辆总是来接他的奥迪是怎么回事。 林数虽然拿朋友碰巧在附近来接他这种借口搪塞了过去,但他心里有鬼,被问了两次后,也不敢让谢铭山再把车开进校园里,而是选择离学校更远一点的地方碰头。 “你说这事情弄的,和男朋友出来吃个饭跟偷情一样。”路上堵车,谢铭山来得稍微晚了点,林数在路边冻得不行,好容易盼来谢铭山的车,赶紧钻了上去,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抱怨道:“都怪那个傅念平,估计是觉得你和我们康校长关系匪浅,每次看到你开车都要凑过来说话,把事情弄得这么大。” -- 第114页 “冻坏了吧。”谢铭山心疼地摸了摸林数冻得冷冰冰的脸,把暖风调大,又从两个座位中间的储物箱里掏出来一个暖手宝,打开开关递过去:“你抱着这个先暖一下。” “嚯,这东西你从哪拿来的?”林数接过去捧在手里,感觉热流从掌心传来,终于感觉活了过来。 “有工人上班带这个,被我没收了。”谢铭山照顾好林数,踩油门发车。 “为什么没收?”林数看了眼暖手宝,小企鹅造型,圆头圆脑的,看着还挺可爱,想来是个女工的东西。 “这玩意儿怪危险的,厂子里静电又大,怕出危险,是规定不让用这种东西的。”谢铭山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东西用的锂电池不耐热,过热的话有爆炸风险。” 林数抱着暖手宝的手一僵,疑惑地转头问谢铭山:“所以你怕爆炸就没收了,然后给我用?” “这次又不会炸,用一下能有什么事。”谢铭山不以为意地说道。 林数:…… “你这个人还挺双标的。”林数嘲讽道。 “担心就还给我。”谢铭山伸手作势要拿,林数赶忙躲开。 谢铭山揶揄道:“林教授我发现你这人也挺双标的。” 林数:…… 唉,当了领导的谢铭山变得冷酷了。 林数在心里万分惆怅地感叹道。 谢铭山定了包厢,林数进去后先扫了眼套餐的价格:2130,单人。当即呼吸一窒,如果不是有人,立马揪住谢铭山的领带就把他拽出门了。 有服务员在,有偶像包袱的林副教授没好意思说话,低头快速给谢铭山发微信。 林数:【太贵了!两个人得四千多,这个价格都可以去日本旅游一趟了!还吃什么北京日料!】 谢铭山感觉手机震动,拿出来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憋着笑跟服务员说没什么需要了,让她先出去了。 “不要这么抠嘛,林教授。”谢铭山拿手抵着嘴角,免得笑得太大声被林数揍:“又不是常吃,一年吃一次而已。” “一年吃一次,一次心疼一年。咱家伙食费一个月也不到四千块,你这一顿饭都给我吃进去了。”林数气得张牙舞爪。 “您好,您二位的茶碗蒸。”服务员进来,端上两个小碗。 林数立马不说话了,恢复了温婉贤淑的样子。 服务员离开,林数瞬间开喷:“小谢,你现在太膨胀了知道吗!虽然是年底了!但是也不能这么奢侈你知道吗!” “要不要拍照?不拍照我动筷子了。”谢铭山对林数的咆哮置若罔闻,淡定说道。 “要拍的。”林数又不说话了,拿出手机怼在碗前拍了张照片。 “你猜我年终奖发了多少?”眼看林数闭麦了,谢铭山赶紧岔开话题。 “十万?”林数不太了解谢铭山的身份能拿多少钱,但想来不会太少,因此比照着陶章的年终奖猜测道。 “可以再多点。”谢铭山笑着说道。 “十五万?”林数想了想自己三万的年终奖,大胆乘以五倍,激动问道。 “二十五万。”谢铭山说得面无表情,但嘴角却止不住往上翘。 林数:!!!! 没见过世面的林副教授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二十五万,自己一年都不一定能攒下这么多钱。 林数的眼前瞬间被换上了一百元同款粉色滤镜,看谢铭山整个人都带着金钱的色泽。 “咳,林教授你克制一下你拜金的眼神。”谢铭山被林数盯得不自在,咳嗽了一下,说道:“有个事跟你商量。” 林数:“什么事?” 谢铭山:“还是美容院那个事,邓曲琴的一个朋友有一处独栋的二楼,一直空置着,说可以优惠些租给她,这样一年能少出五百多万,和租一层写字楼差不多了多少,所以我想着拿钱投进去,你看怎么样?” “嗯……”林数沉吟了一下,问道:“投多少?” “所有的。”谢铭山停下筷子,看着林数认真说道:“存款和今年的年终奖,我想都拿出去。” 林数不说话了。谢铭山今年工资飞涨,虽然花钱的地方变多了,但好在有林数管钱,存下来大半,而林数这两年来也攒了十来万,加上谢铭山的年终奖,统共能拿出来七十万。但这些钱是两人的全部积蓄,就这么拿出来,林数实在没底。可不全拿也不行,无论是邓曲琴和邝同安,都不是缺钱的人,随便拿个三四十万出去,这是入股去了还是让人家扶贫去了。 林数一时有点纠结。 “算了,回去再说吧。”谢铭山见林数沉默,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我不该现在问你的,让你饭都吃不好了。” “这有什么的。”林数想了想,说道:“明天我们去他们选的地方看一下吧,要是都觉得可以,咱们就投。” 不得不说邓曲琴的人脉了得,竟然真在三环以内找到了一家独栋二楼,而且还给打折的房子。 “这邓曲琴发小儿,上初中的时候就移民到国外去了,好些年没回来了。”邝同安陪着林数谢铭山进楼里参观:“这栋房子原先是租给一个艺术家,租了好几年了,结果那个艺术家也不知道咋了,估计是熬夜太多吧,去年年初kucha一下就过去了,这房子也就没人租了。” “后来又换了个开咖啡厅的,你说这不想不开嘛,这年头了,还跑出来开咖啡馆,果然干了三个月就收拾回家了,接着转给一个开西餐的,据说排名还挺好,但开了没俩月,主厨被人家挖走了,口味不行了,也就倒了。”上了二楼,邝同安拉开窗帘让光照进来,接着絮絮叨叨地讲:“一年换了仨房客,房主嫌麻烦,就干脆扔这儿了,这不被邓曲琴知道了,就去忽悠人家了,没想到还真给忽悠瘸了,答应房租减半,少要的那部分算他入股。” -- 第115页 “这地段可真够不错的,就是房子念头老了点儿。”谢铭山四处看了看,感叹道。 “那可不,二三十年前的房子了,要不是买的早,哪儿能在这地界儿买上房子。”邝同安酸不溜丢地指着外面:“三环以内,几步就是商场,离地铁又近,你说我爸当初怎么就没在这儿买个房。” 这话林数不敢接。 邝同安他爸是个小官,虽然后来平步青云了,但就在邝同安出来开整形医院没多久,他爸就进局子了,贪污金额巨大,财产没收不说,人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因为这事,邝同安的京圈朋友一下子散尽了,也就邓曲琴这么些年来还一直和他有联系。 好在邝同安的感叹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兴致勃勃地说道:“林数啊,不是我跟你吹,你和小谢入股,绝对是最划算的买卖,我有技术有钱,邓曲琴有人脉,就我们俩这配置开店绝对稳赚不赔。等这家店开起来,你就等着在家数钱就行了,到时候什么吴清傅念平,看不顺眼拿钱砸死他们。” “我是那种人吗!”林数哭笑不得地说道,但内心却对邝同安的构想有了一丝蠢蠢欲动。 而这丝蠢蠢欲动很快化成了实际行动,林数和谢铭山经过几天的商量,最终还是决定投这笔钱。 “我觉得我可以去回答‘一天之内花掉几十万是什么体验’的问题了。”林数将银行卡交给谢铭山,恋恋不舍地说道:“就……心蛮痛的。” 第64章 变化 二月初的一天,林数早上睡得正香,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谁啊?”林数感觉谢铭山动了一下,抬头问道。 “路州的。”谢铭山说完,披了件衣服翻身下床:“你睡吧,我去外面接。” 林数昨天晚上和谢铭山活动得太晚,困得五迷三道的,看见谢铭山出去了,也没多想,歪倒头又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已经是十点,屋子里静悄悄的,谢铭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蒜头,你爸呢?”林数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看到餐桌上压了张纸条:去一趟公司,中午应该回不来了。 林数拈着纸条不太开心,昨天他和谢铭山商量好吃烤鱼,鱼都腌好了,主角之一跑了,那这鱼还吃不吃。 林数:【下午能回来吗?能回来我就晚上做鱼。】 林数等了半天,没见谢铭山回消息,猜是公司出了什么事,便没再发消息。 谢铭山再回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林数抱着猫看电视,听到门响,跳下沙发去开门。 “怎么才回来?公司怎么了?”林数问道。 “瞄~”蒜头也在一旁凑热闹。 “啊……没什么事。”谢铭山愣了一下,才从墙角提了一大桶油出来:“公司发年货,路州非要我陪他去订货。” “就这事啊,那你不回我消息,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林数松了口气,接过谢铭山手里的花生油,转身要放进厨房。 “等一下再放吧,车里还有好多东西,等我提上来一起放。”谢铭山兴致勃勃地说道,接着快速跑了个来回,抱着两个大箱子,右手还挎了一个礼袋回来了。 “这都什么呀?”林数看得莫名其妙。 “一箱蔬菜一箱水果,还有一袋子酥糖。”谢铭山把东西放在地上,随手撕开一个糖果,喂到林数嘴里:“你尝尝,我还挺喜欢吃这个糖的。” “今年年货这么丰盛?”年前物价飞涨,谢铭山的年货一发,能省不少钱,林数看得看心不已。 “赚钱了嘛。”谢铭山笑笑,也给自己嘴里塞了颗糖,接着问道:“还有饭吗?今天跑了一天,晚饭还没吃呢。” “有的。”林数闻言赶紧去厨房热菜:“烤鱼我做出来但是没吃,就等你了,我热一下咱们就能吃。” “你说你自己吃不就好了,专门等我干什么。”谢铭山跟了进去,看烤盘上的鱼还是整条,不禁有些愧疚:“让你也没吃好。” “这有什么的,我中午吃得也不差呀。”林数低头去调电炉档数,随口说道:“而且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吃呀。” 林数说这话纯熟例行调情,谁知道谢铭山听了却反应挺大,从直接搂住了他。 “干嘛?”林数莫名其妙。 “没什么,就是特别喜欢你。”谢铭山笑着,侧头亲了林数耳朵一下。 谢铭山这两天个又忙了起来,林数本来约着和他一起去看郑黎光,现在见他每天又跑得不见人影,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过去了。 郑黎光的身体越来越差,秋天的时候癌细胞开始扩散,医生找林数谈过一次,意思很清楚,已经没有再治疗的必要了。 这是个意料之中的消息,郑黎光今年七十四岁了,不算老,但身体机能和年轻人也无法比,从发现到现在已经一年了,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林数终究和郑黎光没有血缘关系,知道这个消息难过了许久,最后也只能向郑黎光坦白,由他来定夺。 郑黎光相比林数要平静许多,似乎是早已预感到自己时间快到了,和医生谈过后转为保守治疗,同时开始着手处理自己的遗产。而林数这一次过来,也是因为郑黎光要求他把家里留下的手稿带回来。 “郑教授,都给你拿过来了。”林数抱着五大盒文件进了病房,放到郑黎光的手边。 -- 第116页 郑黎光躺在床上,肌肉萎缩加之身体营养的流失让他看起来非常瘦弱,两只手皮包着骨头,让林数脑海里总是闪过课文里芦柴棒的描述。 “放哪儿吧。”郑黎光说话有气无力,他动了动手,想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但羸弱的身躯无法支持他做出任何稍大一点的动作,他刚一动,又摔了回去。 “您别动了,要做什么我去做就行。”林数看着一揪心,快步走上去将郑黎光扶了起来。 “不行了……不行了……”郑黎光身体器官衰竭,说话时喘不上气,每说一句话,都要休息很久:“小林啊……帮我把这些东西都烧了吧……” “郑教授?”林数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这里面有郑黎光一生的心血,怎能说烧就烧。 “烧了吧……”郑黎光叹息一样说道:“该留存的我都留下了……这些就和我一起走吧。” 说完这段话,郑黎光还笑了一下,艰难地开玩笑:“卡夫卡临终的时候,要求布洛德……烧掉他的……他的遗稿,布洛德却拿去出版了……可见人死之后的托付……是没人听的,所以,所以你要在我面前……在我面前烧掉它,现在……现在烧。” 郑黎光说了一大段话,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靠在床上,像是缺水的鱼一样张大嘴喘气,林数见状赶忙按铃叫来了护士。 “您怎么又把氧气管拔下来了。”护士一进来就看见扔在一边的氧气管,赶紧给郑黎光吸上氧,见他呼吸平稳了些,才说道:“知道带着这个东西您不舒服,但是也不能拔掉,知道吗。” “知道,知道。”郑黎光显然被说过好多次了,笑着点点头,等护士离开了,接着对林数说道:“病房里不能烧,我让小王推着我出去,咱俩去外面的空地烧。” 小王是郑黎光的护工,不知道陪护期间被郑黎光灌了什么迷魂汤,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当即按照郑黎光的安排推了轮椅过来。 “真烧啊……”林数还是舍不得,想了个借口,道:“这在医院也不能随便点火啊,得跟跟人医院那边商量一下才行。” “郑教授之前和院长说好了,可以在指定的区域烧。”小王的话却直接破灭了林数的缓兵之计。 林数看这个架势,知道今天不烧是不行了,只得硬着头皮搬起五个文件盒,跟在郑黎光的轮椅后面,坐电梯去一楼。 二月初的北京冷得刺骨,林数怕郑黎光被风吹到,因此不让他跟着出来,只是让小王将郑黎光推到有落地窗的地方,看他烧书稿。 保安已经打过招呼,见林数抱着一大摞文件过来,立刻搬了一个烧火盆放在空地上,让林数在那里面烧。 “多谢了。”林数谢过保安,又跟他借了打火机,为了让郑黎光看得清楚,特意绕到火盆后面,正对着他,点燃了那些手稿。郑黎光一辈子没学过拼音,又不喜欢使唤学生,因此所有稿件都是手写的,许多手稿有了年代,纸张变得薄而脆,打火机一燎,登时燃了起来。 林数沉默地把点燃的稿件扔进火盆里,接着蹲在地上,几页几页地撕下那些装订好的文本添进去。火烧得很旺,纸稿在火焰中飞快蜷曲、焦黄继而被火焰吞噬。纸张投得越来越多,火焰越来越旺,到最后,林数已经不需要担心压灭火源,直接扯过盒子,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投了进去。 火势更猛,顷刻间吞噬掉了那些被钢笔墨水浸润过的纸张,林数看着那些飞快化作灰烬的文稿,觉得自己似乎在焚烧的,是郑黎光一部分的生命。 一阵风吹来,将没有燃尽的纸片卷上空中,扑在了林数的怀里。林数拿起来,看见了上面没有烧净的字迹:今日喜得爱女,与妻计议良久,取晞字,望前路光明,一生顺…… 林数一愣,隔着热烈燃烧的火焰去看郑黎光,后者也正望向此处。火盆里发出一声爆响,寒风吹起许多灰烬,未灭的星火随风卷入高天,如同一道飘摇的星河。 第65章 赔钱 晚饭吃得有点咸了,林数想吃苹果又不愿意动,指挥着谢铭山去给他洗苹果。 “自己有手有脚的,干嘛总是调配我。”大冷天的谢铭山也不乐意从暖和的沙发上下来,只抱着林数不动。 “因为我身体是健全的,但是灵魂是残缺的。”林数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我躯壳里住的是一只毛毛虫。” 谢铭山:…… “算你厉害。”谢铭山无奈,起身去厨房洗了两个苹果,坐在桌边削起来。 “你最近忙什么呢?厂子都放假了,还天天都往外跑。”林数缩在毯子里,问道。 谢铭山削皮的手一顿,继而答道:“没什么,路州叫我陪他去见几个客户。对了,郑教授怎么样了?” “不太好。”林数摇摇头:“大夫说就是这一两天了。” 谢铭山:“那怎么办?需要我去帮忙吗?” “不用了,我这两天过去看着就行了。”林数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今天我去医院,郑教授还说起你了。” “说我什么?”谢铭山好奇问道。他和郑黎光不熟,几次见面也只是但一个工具人,帮忙开个车,实在不知道郑教授怎么会提起他。 “问你为什么这几次没陪我来,是不是我和你吵架了。”林数歪头笑了一下:“郑教授对你感觉很好呢。” -- 第117页 “我倒是有点怕他。”谢铭山把苹果切成一块块的,装在盘子里,插上牙签,递到林数手边:“像我高中班主任。你知道吧,我这种普通学生,最怕就是见老师了。” “那我呢?见我是什么感觉。”林数捡了块苹果,先送到谢铭山嘴里:“我像什么老师?” “你?”谢铭山咀嚼了两下,咽下后说道:“像幼儿园老师,说话嗲声嗲气的。” “去你的。”林数拍了一抱枕在谢铭山身上:“我南方人怎么了?” “小心小心小心,我这还端着盘子呢。”谢铭山赶忙把果盘举高,生怕林数打翻自己的劳动果实。 两人正闹着,林数电话突然响了,柏英打过来的。 “喂?”林数探手接起电话。 “林数,我柏英。”柏英的声音满是焦急:“邝同安这两天联系过你没?” “老邝?”林数皱起眉头:“没有啊,你等着,我问一下小谢啊。” 林数说完,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问谢铭山:“你最近见过邝同安吗?” “没有,这礼拜公司事多,我就没联系他。”谢铭山觉出事情不对,把果盘放在桌子上,在林数身边坐下。 “没有,我和小谢都没见过他。”林数把谢铭山的话转述给柏英,追问道:“怎么了?” “老邝两天不见人了。”柏英深吸口气,冷静了一下,把事情原委说给林数听:“昨天上午接了个电话就着急跑了,一天没回来,晚上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说医院里有个割双眼皮的病人嫌效果不好,跑回来闹事,他还在处理,让我别等他,结构一晚没回来,今天上午我给他打电话,就打不通了。” “那你联系医院那边了吗?”林数插嘴问道。 “联系了。前台的妹子说闹事的那个已经解决了,而且他们现在也联系不到老邝了。”柏英不住用拇指和中指不断掐着太阳穴,说道:“我在家打了一天的电话,还问了几个他常去的饭店和酒吧,都说没见过他。” 林数看了眼表,都是八点了,赶紧追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办?能报警吗?” “这才失联几个小时,没办法报警。”柏英叹气道:“算了,我再去问问别人吧,看有没有见过他的。” 柏英挂了电话,林数转头看向谢铭山:“你说这是怎么了?怪吓人的。” 谢铭山的脸色凝重:“不是美容院那边出事了,邝同安卷钱跑了吧。” “想什么呢。”林数原本也挺忧心的,被谢铭山一句话逗乐了:“他要是敢跑,邓曲琴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弄死他的。” “说的也是。”谢铭山面色稍缓,开始关心起邝同安本人来了:“不会是被人绑架了吧?年底了,这家伙每天穿金戴银的,没准被人惦记上了。” “不会吧……”林数被谢铭山说得心里“咯噔”一下,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要是绑架早该打电话过来了,说不定就是喝多了,现在没醒过神来。” 第二天一大早,柏英又打来电话,林数正好在卫生间刷牙,谢铭山便接了电话。 “柏英哥,我谢铭山,林数刷牙呢,什么事?”谢铭山一边说话,一边往卫生间走。 “哦……没事……”柏英听到是谢铭山打来的电话,有点迟疑,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我是想跟你们说一声,老邝找到了。” “哦。那就好。”谢铭山应道:“你等一下,我把电话给林数。” 那边林数刚漱完口,接过电话,问道:“老邝找回来了?怎么就失联了?” “唉,别提了。”柏英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今天中午有事吗?叫上你家小谢出来吃个饭吧,见了面跟你说。” “吃饭呀……”林数怕谢铭山今天公司还有事,没立刻回答,转头问谢铭山:“你今天中午有空吗?柏英说想一起吃个饭。” “……”平白无故吃什么饭,谢铭山心里不踏实,直接说道:“可以。我说一声,今天不去公司了。” “可以,中午去哪吃?”林数应道。 “吃杭州菜吧,叫居竹。我把地址发你。”柏英心情不太好,敲定了时间后便挂了电话。 “诶,你说是不是老邝喝多劈腿了。”林数浮想联翩地跟谢铭山八卦:“一晚上没回来,说不定是在外面喝醉了,晕乎乎的和什么公主少爷的发生关系了,然后心怀愧疚,不敢回家。” “有你这么编排朋友的吗?”谢铭山自从接了电话心里就有点忐忑,对着林数贼兮兮的目光也没心情调侃,直接说道:“你中午见了面自己去问。” “你说柏英两口子怎么还没来,水都快喝光了。”林数给自己和谢铭山的杯子里又添了一杯茶,叫来服务员,把水添满。 “你饿了就先点菜。”谢铭山探手拿过菜谱要递给林数。 “不要。”林数飞快摇头:“这里的菜贵死了,万一柏英他们不来,岂不是要我付账,那可不行。” “哪儿那么贵,还吃不起个饭了。”谢铭山不屑地翻开菜谱,看了眼价格,不说话了。 “哈哈哈哈哈哈。”林数看谢铭山迅速变脸的样子,笑得不行,调侃道:“谢总你这样太小气了,之前四千的日料都吃得,怎么一要你请客,就舍不得这四千块了?” 林数说完,谢铭山表情微一变色,但还没等他说点什么,柏英和邝同安已经进来了。两人明显都没睡好,各挂了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游魂一样坐到了位置上。 -- 第118页 “点菜了?”柏英问道。 “还没呢,你看着点吧。”林数把菜单递给柏英,同时招手叫来服务员。 恰在此时,林数的电话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是陶章打来的,便直接接了起来。 “怎么了?”林数问道:“这什么好日子,一个两个都给我打电话?” “谁还给你打了?”陶章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问。 “柏英啊。”林数笑着说道:“我和小谢正跟柏英他们吃饭呢,是不是很嫉妒?” 往常陶章听到林数这么说肯定要闹腾两句,但这次竟然一反常态的安静,连声音都变得犹疑起来:“那林数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有事跟你说。” 这都怎么了,好像一夜之间大家都有了什么不可靠人的大秘密了。 林数莫名其妙,但还是按陶章说的,起身离席,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说道:“现在身边没人了,你说吧。” “那我跟你说了,你别激动啊……”陶章战战兢兢地说道:“我刚听说的,邓曲琴她爸,进去了。” 林数心里“轰隆”一声巨响,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据说去年八九月份的时候就被调查了,只是最近才抓的。”陶章把自己知道的消息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他的法务部里有我大学同学,今天悄悄跟我说的。我猜是完犊子了,你和小谢不是投了邓曲琴了的美容院,你可小心点,不行就得跑你知道吗!” 这是想跑就能跑的吗! 林数只觉手脚一瞬间变得冰凉,身上不住在颤抖,在原地呆愣了许久,刚要张嘴和陶章说点什么,餐厅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下意识回头一看,就见谢铭山掀翻了桌子,接着一拳打在了邝同安的脸上。 林数顾不得再和陶章说话,飞快往谢铭山处冲去。 邝同安被打翻在地,还没起来,谢铭山已经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又是一拳挥出,直接将邝同安打出了鼻血。 “你特么干什么!”柏英愤怒地去拉谢铭山,餐厅里的保安也围了过来,有人去拉架,有人则努力挡在两人中央,四五个人一起才勉强将暴怒的谢铭山控制住。 “需要帮您报警吗?”匆匆赶来的值班经理大声问道。 “不用,我们认识。”邝同安捂着刚才被打中的左眼,无力地摆了摆手。 “怎么了?”林数匆忙赶来,拉住谢铭山。 谢铭山的眼睛都红了,指着邝同安怒骂道:“邝同安你个王八蛋!不是你说邓曲琴特有本事!特靠谱!人呢!老子的钱呢!” 林数闻言看了眼对面,知道柏英两人是将邓曲琴的事说了,赶紧劝道:“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她爸进去了,她不还在外面嘛,总赔不了多少的。” 谢铭山不住地喘气,恨声道:“你告诉林数,邓曲琴现在人在哪儿?邝同安你说啊。” 林数望向邝同安,后者用手背擦掉流了满脸的血,被柏英扶着,不敢看林数:“两天前我就联系不到她了,账户上的钱全没了。” 林数脑子“嗡”的一声:邓曲琴卷款跑了。 “几位,有什么事情,咱们去包厢说怎么样?我们其他客人,还要用餐呢。”眼看着事态冷静下来,经理走过来插话道。 “去什么包厢!”谢铭山血红着眼睛瞪向经理,还要说点什么,就被林数拉住了。 “知道了,您带我们去包厢吧,这边就麻烦你们了。”林数客气地说道,扯着不住颤抖地谢铭山先往二楼走去。 到了包厢,有机敏的服务生拿了碘酒过来,柏英先给邝同安擦了伤口,谢铭山余怒未消,要不是林数拦着,很明显是想再揍邝同安一顿。 邝同安捂着眼睛,嘴角擦过后还是止不住血,一身菜汤滴滴答答的,说不出的狼狈。 “前天有个朋友跟我讲,邓曲琴她爸好像要出事,我就赶紧去联系她,结果电话打不通,去了她家,才知道房子早就卖出去了。我觉得事情不对,一查账才发现里面的钱都被取走了。”邝同安喘着粗气,道:“我托人找了,邓曲琴三天前就出境了。” “我现在才知道,美容院那个房子,其实就是就是她名下的,那个房主是她花钱雇的,就是想借租房先套一笔钱出来。”邝同安闭上眼睛,声音疲惫至极:“林数,这事我对不起你,小谢是我硬拉进来的,你们的七十万,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的。” “呵,你赔得起吗!”谢铭山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道。 “铭山你先冷静点。”林数左手紧握住谢铭山的手:“这事也不全怪老邝,大家都是受害者,还是得从长计议。” 林数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心里绝望一片:邓曲琴想来是计划好的,再想找到她绝非易事,让邝同安赔钱就更不可能了,柏英两口子自己就投七八百万,再加上美容院的法人登记的是邝同安,光其他人的索赔,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算了……都是命。”林数沉默了许久,长叹了一声。 “要不你们先走吧,我和小谢再坐一会。”林数怕邝同安再待下去,谢铭山会控制不住揍他,先出言赶他们离开。 刚才的一幕让柏英又生气又害怕,加之对林数的愧疚,正是煎熬的时候,闻言赶紧带着邝同安走了。 包厢里就剩下林数和谢铭山两个人。 -- 第119页 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包厢里是一片诡异地沉默,只有表盘上,分针一格格走过的声音,不断地响着。 “对不起。”许久之后,谢铭山声音颤抖地打破了沉默。 林数没说话,他考虑了一下,转身,抱住谢铭山宽厚的肩膀,慢慢说道:“没事,这不怪你。” 谢铭山一愣。 林数的声音平缓而沉稳:“虽然我很心疼,但这是我们共同做出的决定,我们一起承担。” “不要把你林教授想得太贪财了。”林数竟然笑了起来,他有节奏地拍着谢铭山的后背:“别难过了,钱还会再有的。” 谢铭山这才僵硬地回抱住林数,头搁在他的肩膀处。林数没有动,片刻之后,感觉有什么东西,打湿了他的衣领。 第66章 离别 郑黎光快不行了。 烧掉手稿后的第二天,郑黎光开始陷入长时间的昏睡当中,显然是撑不过这个年了。 林数去医院的频率愈发的高了,白天的时候谢铭山要上班,便开车将林数捎到医院,晚上的时候,再接他回去。春节前的几天,林数开始替郑黎光准备后事,揣度着他的喜好挑选了寿衣和骨灰盒馆。 “明天周末,你还去吗?”谢铭山递了一瓣橙子给林数。 “去吧”林数接过来,但没吃:“大夫说就这一两天了。” “那我明天陪你去吧。”谢铭山叹了口气,说道。 “你明天不用去公司了?”林数扭头问道:“其实去了也没什么事,有护工在,只是我过去安心些。” “明天休息,我和你一起去吧。” 第二天到了医院,郑黎光竟然恢复了一点意识,看见林数和谢铭山来了,指挥着护工小王给两人倒水。 “小谢……小谢……来了啊。”郑黎光的状态比前几日更差,说一句话要歇三次,但是看见谢铭山来,郑黎光明显很高兴。 “快过年了,很林教授来看看您。”谢铭山不明白见到自己有什么好高兴的,但还是笑着搭道。 “好……好。”郑黎光艰难地点着头。 “您就别说话了。”林数看郑黎光说话吃力,出言劝道。 “没……没事……”郑黎光小幅度地摆了摆手,林数怕他扯到留置针,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 郑黎光瘦得不行,手掌湿冷,能摸到一根根的骨头。 “想喝果汁吗?”谢铭山拉了把椅子,坐在郑黎光床前,笑着拿出瓶桃子汁在郑黎光眼前晃。 “你干嘛呢!”林数看见一皱眉,刚想训斥,却见谢铭山对他使眼色,意识到郑黎光时日无多,与其再克制他的饮食,还不如让他喝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想到这里林数便不说话了。 “喝!”闻言,郑黎光充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又重复了一遍:“喝!” 谢铭山刚才问过小王了,果汁可以喝一点点,但是需要用针管饲喂,听到郑黎光说话,他便起身找了针管来,抽了10ml的饮料,一点点喂进了郑黎光的嘴里。 10ml一下子就喂完了,郑黎光砸吧砸吧嘴,有点遗憾地说:“太少……尝不出……尝不出……味道来。” “那等会儿再喂您点儿。”谢铭山大声说道,把针管拿去卫生间清洗。 郑黎光的精神还不错,林数便坐在一边和他说了会儿话。说是说话,其实就是林数一个人絮叨,讲一些学校里的事,或者是郑黎光几个朋友的近况。郑黎光半躺在床上,闭着眼听着,偶尔林数讲到好笑的事情时,便从喉间挤出一点笑声。 林数就这样讲了有一刻钟,见郑黎光似乎又睡着了,自觉收了声,和谢铭山一起出去吃午饭。 “是不是很无聊?”林数打好饭,和谢铭山并肩走着,边走边小心观察他的神色。 因为七十万的事情,谢铭山最近消沉得很,林数担心和他出来一趟谢铭山更累。 “没有。”谢铭山摇摇头,笑道:“很少听你提学校的事情,这么一听还挺有趣的。” “那是因为我把里面你林教授被迫害地血泪史都删改了,这个是和谐版本,所以才有趣。”林数跟谢铭山开玩笑。 “谁欺负我们林教授了?说出来,我弄他去。”谢铭山在靠着窗的位置找个一个空座位,拉着林数坐下,还不忘嘴炮:“等哪天他值班,我套上麻袋把他打一顿,打完就跑。” “哈哈哈哈。”林数被谢铭山逗的笑不停:“你也太幼稚了吧。” “这不帮你出气呢。”谢铭山“哼”了一声,夹了一大筷子米塞进嘴里。 “我想吃你的红烧茄子。”医院食堂的饭还是用那种分格的铁盘装的,一荤一素一份大米的套餐只要十五元,然而林数看那些素菜都一副蔫不拉几的样子,也不想吃了,多花了两块钱,给自己加了个鸡腿。但坐下之后,看谢铭山餐盘里的红烧茄子又觉得挺诱人的,便要求他把自己的菜贡献出来。 “想吃你就都吃了。”谢铭山拿勺子舀了一大勺茄子放在林数的米饭上。 “这怎么好意思。”林数虚伪地笑笑,把自己吃着酸的鱼香肉丝都夹给了谢铭山:“我拿我的肉菜换你的素菜,公平吧。” 谢铭山白了他一眼,不想说话,只是把自己的茄子都拨给了林数。 正午的阳光投射进来,照在谢铭山的发丝上,闪着栗棕色的光泽。林数突然愣怔了一下,仿佛间觉得自己和谢铭山是在大学校园里,像一对普通的大学情侣一样,上课后一起在学校的食堂吃饭,把好吃的挑出来让给对方。 -- 第120页 “要是我上大学的时候能碰上你就好了。”林数突然说道。 那这样就可以和谢铭山一起去上课,去吃饭,自己可以给他讲题,谢铭山能带着自己过体侧,如果是那样,一定会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 林数这么想着,嘴角不自觉地上翘。 “快算了吧,你18的时候我10岁,见了面我得叫你叔叔。”谢铭山残忍冷酷无情且直男地把林数的青春幻想揉成了一张废纸。 吃过饭林数和谢铭山一起回了病房,郑黎光还在昏睡,林数让小王去吃饭,顺带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和谢铭山留在病房,两人一人带着一只耳机,安静地看电影。 下午三点的时候,郑黎光醒了,要喝水,林数赶紧兑了温水递过去,谢铭山用针筒小心地喂给他。 “中午……吃的什么?”郑黎光喝完水,问道。 “鱼香肉丝,宫保鸡丁,鸡腿还有红烧茄子”林数给郑黎光报菜名。 “这儿的、鸡腿、鸡腿不好吃。”郑黎光呼吸艰难,竟还有力气给医院的菜做点评:“茄、茄子……好吃” “对。”林数坐在床边,握着郑黎光的手说道:“鸡腿太柴了,鱼香肉丝又太酸了,不如您家巷子里那个餐馆好。” “对喽……”郑黎光显然对林数的品味很赞赏,不住点头。 两人就这样唠家常,说了没两句,郑黎光突然开始急促地呼吸起来,林数抬眼去看心电图,发现正剧烈地起伏着,当即慌了神:“我去找大夫!” 林数说完就冲出了病房,谢铭山刚想跟出去,却被郑黎光拉住了手。 谢铭山一顿,继而明白过来,俯身侧耳贴着郑黎光的嘴,颤声问他:“您要出什么?” “小谢……你,你和小林……”郑黎光从胸肺处挤出最后一丝余音:“你们俩……好好……好好的。” 谢铭山一愣。 电光火石间,谢铭山突然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郑黎光时,他会那么事无巨细地盘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自己没和林数一起来看他时向林数问起自己,为什么今天见到自己会那么高兴。 谢铭山下意识地回头,就在此时,林数也冲了进来。 郑黎光靠在病床上,扫了一眼谢铭山和林数,接着吐出一口长气,微笑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心电图抖动了一下,拉成了一条直线。 郑黎光生前嘱咐过,不许办仪式,因此一切都进行地非常快,第二天的上午,林数领到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林数置办郑辉和她妈妈的的墓地时,将郑晞的墓地一并迁到了一处,并按照郑黎光的意思,预留了他的位置,只需将骨灰安置进去即可。 一切结束地飞快,以至于事情过去两三天了,林数还有一丝不真实感。离过年还有三天,谢铭山还在忙着,早出晚归,不见踪影。 林数在家无所事事,却突然接到了柏英的电话。 说实话,林数现在看到柏英或者邝同安的电话心里都揪得慌,但还是硬着头皮接了。 “林数,我柏英。”许是当医生当惯了,柏英打电话的第一句永远都要介绍一下自己,接着才要说正事:“忙吗?” “还好啦。”蒜头跳上膝头,林数抱着它,慢慢说道:“快过年了,没什么事。” “那个……”柏英的声音里透着尴尬,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你们家小谢呢?” “上班去了。”林数说完,犹豫了一下,问道:“老邝怎么样了?那天小谢太冲动了。” “没事。”柏英停了片刻,才又补充道:“这事不怨小谢。”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那个……”柏英终于下定决心,飞快说道:“小谢好像被解雇了,你知道吗?” “什么?”林数心一颤。 “小谢好像被解雇了。”柏英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期期艾艾地跟林数道歉:“邝同安有个朋友搞家具的,他刚才去找人借钱,正好看到小谢在应聘……” 柏英又没音了。 “应聘什么?”林数简直被柏英这挤牙膏一样的说话法给急死了。 “应聘司机。”柏英心一横,说道。 林数呆住了。 “那他应聘成了吗?”林数握紧手机,问道。 “不知道……好像正在谈。” …… 林数按照柏英给的地址赶过去的时候谢铭山刚走不久。对方给出的月薪太低,两方没谈拢。林数又着急地给谢铭山打电话,没人接。 天上飘起了雪花,林数在高耸入云的楼宇间不断寻找着,终于在麦当劳的餐厅里,找到了谢铭山。 他什么东西也没点,只呆呆地坐着,看着窗外不断落下的雪。 林数走了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请不要坐在这里。”谢铭山以为是拼座的,一扭头,看见是林数,愣住了。 “吃点什么?”林数笑道。 “你怎么在这里?”谢铭山不可置信地问道。 “想你了。”林数嬉笑着回答,拿手机APP点餐:“点一个翅桶行吗?” “可以。”谢铭山下意识地答道,接着问道:“你都知道了?” “先吃饭吧。”林数没做答,专心地点菜。除了翅桶外,又给谢铭山加了个汉堡,还有两杯热奶茶。 “多久了?”餐配齐,林数把汉堡放在谢铭山面前,看着他问道。 -- 第121页 “也就十分钟。”谢铭山说完,意识到林数在问他失业多久了,挣扎了一下,还是老实答道:“二月初的事。” 林数算了一下日子,想起来谢铭山突然一大早出去的那天。 “是你拿回来福利的那天?” “是,那天路州把我叫过去说解雇,我不想你知道,又想不出借口,就在附近的超市买了米面油和糖果回去。”话题开了个头,就好说了,谢铭山回忆道:“你还记得我车祸的时候不见的那个手机吗?其实不是丢了,是被杜志远的一个手下捡到了。” 手机一开始交到杜志远的手上时他没当回事,是在谢铭山手上吃过亏后,杜志远才找人破解了手机。接下来发生什么不言而喻,手机里全是谢铭山和林数的短信和照片,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两个人是一对,只是那时候谢铭山是路州的救命恩人,把这东西拿出来也没用,杜志远便干脆蛰伏下来,等了一年,等谢铭山青云直上,人们渐渐淡忘了谢铭山舍己救人的事迹,而觉得路州对他有再造之恩的时候,才把手机里的东西放了出来,传遍了整个公司。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只能辞职了。”谢铭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出来之后一直想找一个同岗位的工作,但学历太低,投出去的简历根本没人看,本来还指望着和邝同安的那笔投资,结果竟然遇上了骗子。” “所以你干脆来应聘司机?”林数猜到是损失了一大笔钱之后,谢铭山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不然怎么办?”谢铭山扶住额头:“没有人会要一个初中学历的中层的。” “那就休息一段时间吧。”林数说道:“虽然少了一笔钱,但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了,年前工作不好找,你这一年又这么累,干脆在家歇一阵子。” “那谁养家呀?”谢铭山脱口道。 林数把奶茶往桌子上一墩,佯怒道:“看不起你林教授怎么的?” “不就是学历低嘛?你等着,开了学我就打报告,带研究生,就带你一个,谁还不是个高知了。”林数满口胡言乱语,终于把谢铭山逗笑了。 “你应该告诉我的。”林数看着谢铭山叹道。 谢铭山不好意思地用手摸额头,手臂挡住了林数的视线。 “算了,去□□联吧。”林数看着谢铭山的样子,笑了起来:“先过年吧,有什么事,过完年再说。” 说完站起来去扯谢铭山,将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两人带好帽子,围上围巾,一起并肩,走进了北京最冷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快要完结了,接下来几章的操作将会变得风骚起来,希望大家系好安全带,不要被甩飞出去。 然后我开了一篇预收,娱乐圈穿书小甜饼:《为什么我的剧本不对![娱乐圈]》,如果有兴趣的请戳专栏收藏一下,爱你们-3- 第67章 妈妈 年三十早上,林数挣扎着从床上滚了下来,打着哈欠去找春联。 “这么早干什么?”谢铭山躺在床上眼睛都没睁开,含含糊糊地说道。 “我刚才才想起来,我们同事说过年春联一定要比对门贴得早,这样运势才能好。”林数摸摸索索地穿衣服,随口跟谢铭山宣扬迷信思想。 “听你同事胡说吧。”谢铭山不以为然:“照他这么说,那二十九谁也别睡了,一过十二点就冲出门贴春联最好。” “那你不看去年咱们一贴对联,对门立马出来一起贴,说明他们也信这一套。”林数执着地穿好睡衣,立时发愿:“反正今年我要比他们家早贴。” 今年的春联还挺有意义的,林数从隔壁艺术学院要来了没用完的洒金红宣纸,自己想了春联,然后逼迫谢铭山用毛笔写的。 “明明你们学校发了春联,为什么还要再写?”谢铭山被迫重拾毛笔,为了不丢人现眼,只能在家埋头苦练。 其实林数是怕谢铭山在家呆着胡思乱想,就干脆给他找点事干,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因为今年春联是吴清亲自选的,我才不要他选的春联贴在我家门口。” 谢铭山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但还是老实地按照林数的意见,练满了七八张四尺三开的宣纸,才慎重地在据说造价不菲的洒金红纸上写下春联。 而此刻,这幅包含着金钱和感情双重价值的春联,在蒜头的喵喵爪下,变成了一串闪着金光的流苏逗猫棒,红色的纸屑在空中飞舞,折射出灿灿的金色,让在里面扑腾的蒜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超重的精灵。 “谢!小!蒜!”林数崩溃地提溜起小胖橘,顾不上训它,先掰开嘴看它有没有把红纸吃进去。 “怎么了?”谢铭山听到声音出来,就看见林数一脸狰狞,蒜头“嗷嗷”乱叫,加之满客厅的纸屑,顿时明白发生什么了。 “你不要欺负它了。”谢铭山护子心切,赶紧将蒜头从林数手里抢救出来,包抱在怀里:“撕了就撕了,你干嘛掐它?” “我看它有没有吃进去,洒金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林数无语地敲了谢铭山一下:“在你心里我就是后妈,生怕我虐待你儿子。” “错了错了。”谢铭山举手告饶,接着也去掰蒜头的嘴。 蒜头没想到自己才出虎口,又入狼窝,眼泪汪汪地让谢铭山掰着嘴检查了半天,确认里面没有可疑的红色纸屑后,被谢铭山举了起来,人猫对视。 -- 第122页 “知道自己做错了吗!”谢铭山板着脸直视蒜头。 “喵~”蒜头很疑惑,但看着谢铭山的样子还是很有求生欲地认怂。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谢铭山无语地放走了蒜头,转头问林数:“那现在怎么办?” “出去买一份吧,家里没纸了,写不成了。”林数人命地站起来换衣服,同时给谢铭山安排活儿:“我去□□联,你给我在家好好教育蒜头。” “外面怪冷的,我去吧。”谢铭山却不愿意让林数顶着风出去。 “不要,我要选一个我特别喜欢的。”林数一个文艺男中年,对要贴在家里一年的春联还是挺重视的,坚决要自己去买:“你在家把羊肉馅调好了,等我回来一起包。” “行吧。”谢铭山点点头:“小区雪没化干净,你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林数穿好外套,出门买东西去了。 年三十了,小摊小贩基本都回家了,林数干脆骑了辆公共自行车,摇摇晃晃,去超市□□联。然而正如谢铭山所说的,小区因为过年人流量锐减,许多地方没人走,雪化了凝成暗冰,林数买完春联回来滑了一跤,连人带车摔出去,差点把林副教授的腰摔突出了。 林教授年纪大了,要温度不要风度,羽绒服羽绒裤裹了一身,摔在光滑的冰上如同肚皮贴地的企鹅,流畅滑行但无法直立,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 “你怎么还是这么没用?”一个女声突然从背后响起,林数骤然汗毛倒立,猛一回头,看见了他的母亲,王春英站在身后。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哪怕十几年未见,林数见到王春英的一瞬间,依然觉得战栗。 王春英今年61岁了,保养得很好,一头乌发盘在脑后,梳得又紧又光,脸上几乎没有皱纹,只是在鼻翼处有两道深刻的法令纹一直延到嘴角,让她看起来刻薄无比。 “我想找你还不容易?”王春英讥诮地笑了一下,身体却不自觉地紧绷,等待着林数的反击。 “哦。”林数很快恢复了冷静,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接着扫了一眼王春英的穿着。王春英一辈子没出过广东,大冬天来北京一点准备也没有,还穿着羊绒大衣配黑色打底,尖细的高跟鞋一看就不是加绒的,林数看着都觉得冷,便开口问道:“穿这么少冷不冷?” 王春英一愣,觉得儿子虽然十几年没见,但还是想着自己的,嘴角终于有了笑意:“是有点冷。你说你来北京做什么,又冷又脏,脑子坏掉了才住……” 林数突然打断道:“我不冷。” 说完骑上自行车,飞也似地骑走了。 王春英:…… 林数一边骑一边给谢铭山打电话,等他接起来直接说道:“我妈找我来了!” 谢铭山一惊,追问道:“她没怎么样你吧?” “没有。”林数久不锻炼,自行车骑快了“呼哧呼哧”喘粗气:“但我估计她一会就要上门,你把空调调高点,把上衣脱了,给我露出你那个过肩龙,老子吓不死她。” 谢铭山听到林数地安排差点笑出声,无奈点头:“行,那你小心点啊。” “知道。”林数一个刹车停在楼下,一回头看见王春英正气势汹汹往自己的方向冲过来,赶紧锁了车子上楼。而等他进屋没一会儿,王春英也准确无误敲响了他们的家门。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她肯定找人查了我的详细地址。”林数对谢铭山嘲讽完,转身开了门。 “林数!”王春英快要气炸了,一开门劈头盖脸的怒骂道:“你还有没有长幼尊卑!” “没有。”林数面无表情地把门又关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目睹了全过程的谢铭山差点笑岔了气。 而屋外的王春英则快要把肺气炸了,冲上前就要捶门。 大过年的,林数怕闹出动静惹邻居看热闹,因此一直守在门边,见王春英抬手,又抢先把门打开了:“进来吧。” 王春英:…… 王春英没想到曾经指东不往西的林数现在变成了这副滚刀肉模样,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了想先进了家门,一整衣衫,教训道:“林数你现在太不成样子,当初爸爸妈妈怎么教育你……” 谢铭山听不下去了,直接走到王春英面前,充满压迫感地俯视着她:“你什么事?” 王春英不说话了。 她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谢铭山身上:年轻,高大,穿着件贴身短袖,布料贴服在坚实的胸肌上,胳膊上是贲张的肌肉和凶猛的过肩龙,看起来一拳能打死三个她。 “你什么人?”王春英深吸一口气,皱眉问道。 “林数的男朋友。”谢铭山大马金刀地坐到沙发上,冲她友善地笑了笑。 然而这个笑容落在王春英的眼里变成了三天之内鲨了你,骨灰都给你扬了的恐怖威胁,一时又气又怕,只能对林数发火:“你现在都跟什么人在一起!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林数懒得理她,谢铭山温度调得高,现下已经有点出汗了,林数自顾自把外套脱了,直接坐在了谢铭山的大腿上,单手搂住他的脖子,非常妖艳贱货地看着王春英:“我就这种人。” 第68章 结局 谢铭山还是第一次当着外人面被林数坐大腿,诧异之余还是很勤恳地扮演好了一个工具人的人设,充满威胁意味地瞪了王春英一眼,把后者吓的不自觉后退了半步。然后凑到林数耳边低声说话:“快起来,把我腿坐麻了。” -- 第123页 林数:…… 妈的,现在起来一点气势都没有。 林数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时候男朋友可以先放一边,但是气势绝不能输,于是战略性无视了谢铭山的诉求,保持姿势,继续恶心王春英。 王春英果真被恶心地快疯了,按习惯来说她此时是要骂林数的,但谢铭山看起来又实在不好惹,搞得王春英话已经滚到嘴边了,又咽了回去。 两人僵持了一下,林数开口道:“之前我在北京上学你们不来找我,过了二十年找上门来,是因为林传死了,想叫我回去传宗接代吧?” 王春英一窒。 林数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嘲讽地笑了一下,站起身,双手插兜,冷冷地看着王春英,问道:“为什么就您一个来了,我爸呢?” 王春英看着他,没说话。 林数笑了:“您今年都六十了,再生一个是不可能了,我爸可不一样,你怕他出去搞个私生子回来,就想找二十年前跑掉的大儿子回去给你们生孙子是吧?” 话都说出来了,王春英反而镇静了,她转身直视林数,道:“你在外面玩我不管你,但你是林家的长子长孙,林家的香火你必须传下去!” 谢铭山听得打了个冷颤,转头问林数:“你爸妈今年才六十?” “一直没告你,其实一百六了。”林数和谢铭山一唱一和。 “林数你翅膀硬了是吧!”王春英气得发抖,终于忍不住,指着林数的鼻子高声骂道:“我们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这个不懂感恩的畜生!” “您现在才知道我翅膀硬了?我都三十七了,你还指望我跟十七岁一样听你们支使?我是不可能回去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林数看着王春英气得发抖的样子,心情复杂,没了想再纠缠下去的兴趣,直接说道:“你现在走吧,我不想大过年看着你心烦。” “林数!”王春英气地大吼。 “要不我送您出去?”谢铭山早就对这个嘶吼的女人没了耐心,听见林数说话,直接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她。 王春英是真怕谢铭山,虽然生气,但还是没说话,转头看林数,想放狠话,林数直接转身进了卧室。她刚想跟进去,就被谢铭山拦住:“您再不出去就别怪我动手了。” 王春英气得发抖,盯着谢铭山看了半天,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走出去的时候把门狠狠往回一掼,要摔门,却被谢铭山接住了。 “别对门撒气啊,太怂了吧。”谢铭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王春英眼前关上了门。 林数随即把门打开,刚才还一脸大哥相的谢铭山赶紧哆哆嗦嗦地钻进去穿衣服:“楼道太冷了,刚开门那一下把我冻死了。” 谢铭山穿好衣服,看见旁边还放着一件长羽绒服,奇怪道:“你怎么把这件翻出来了,不是要扔了吗?” 林数不自觉地错开了目光,没说话。 谢铭山明白过来了,问道:“想给你妈?” 林数叹了口气:“天气冷……但我又怕她缠上我。” 谢铭山笑了起来,走过去从背后搂住林数:“我们林教授总是这么善良。” “优柔寡断呗。”林数站在窗前,看着王春英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算了,不想这些了。”林数转身,拉着谢铭山往客厅走:“先去贴春联吧。” 出门一看,对面已经贴好了春联,崭新的红纸耀武扬威地立在门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林数:…… 不开心。 “我给你撕了去?”谢铭山低下头和林数咬耳朵。 “那怎么行?”林数撇撇嘴,转头义正言辞地批评谢铭山:“都是封建迷信,怎么能信呢!” 谢铭山:…… 两人就这样互相怼着把春联贴完,林数转身进厨房做午饭,谢铭山则去把关禁闭的蒜头从卫生间里放出来,给它喂午饭。 “午饭吃煲仔饭行吧?”林数从厨房里探出头问谢铭山:“不做菜了,中午简单吃点。” 小胖橘刚获自由,正是谄媚的时候,谢铭山被缠得心花怒放,根本顾不上想中午吃什么,随意答道:“我都行,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吧。” 林数看得无语,刚要说话,谢铭山的手机响了。 谢铭山看了眼来电显示,立刻把绕着他转圈圈的蒜头扔在了沙发上,去卧室接电话,林数看得奇怪,问蒜头:“谁给你爸打电话了?” “喵?”蒜头无聊地摆尾巴。 电话很短,谢铭山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匆匆换了衣服,对林数说道:“路州找我,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了。” “大过年的路州找你做什么?”林数一听路州的名字,皱了下眉头,问道。 “不知道。”谢铭山嘴上这么说,手却在抖。 “不是不知道,是有什么在瞒着我吧?”林数眯起眼睛盯着谢铭山。 “嗯……”谢铭山抿着嘴,嘴角小幅度地向上翘,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是有点事瞒你,等我晚上回来和你说。” 说完披上大衣,一路小跑就冲下楼了。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林数看着谢铭山迅速离去的背影,摇摇头,把门关了。 谢铭山一跑就是一下午,快四点了,还是没回来,没人包饺子,林数看着那盆羊肉馅正发愁呢,自己的电话也响了。 -- 第124页 广州的陌生号码。 林数心“咯噔”一沉,深吸一口气,以一个三十八岁成熟男性的自我修养接了电话,果不其然,对面是王春英的声音。 “小数,出来见一面吧,妈妈有事想跟你谈。”王春英的声音比上午平静了许多,淡淡地说道:“谈完我就走了。” 林数意识到不见这一面王春英是不会罢休的,沉默片刻后说道:“好吧,我们在哪里见?” “星巴克吧,我给你发个地址。”王春英说完挂了电话,用短信发了一个地址过来。 林数看着那条地址,思索了一下,给谢铭山拨了过去,对面响了两下,被掐掉了。 林数转而发了条微信。 林数:【我妈约我谈事情,在你们公司附近的那家百货商店底下的星巴克,你忙完了别走,去那边等我,完事咱俩一起回。】 谢铭山倒是很快回了个“好。” 林数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王春英看起来到了很久了。她下午应该是去逛商场了,换了件簇新的羊绒大衣,比上午那件更精致更好看,脸上也化了妆,修过的眉毛淡化了她刻薄的样子,反而依稀露出点年轻时的美貌。她坐在那里,神情淡漠地看着落地窗外飞掠而过的车流,像是个年华不在的女明星。 “你找我什么事?”林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后开始解围巾。 “怎么穿的这么丑?”王春英一皱眉,看着裹的严严实实的发表意见。 “不冷就行了。”林数对他妈的刻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把围巾往空着的位置上一搭,直接问道:“年三十的,叫我出来不是为了评价我的穿搭吧?” “我看你在北京这些年,越混越堕落了。”王春英却跟没听到一样,接着说。 “比在家开心就行。”林数一听见他妈熟悉的调调就火气直冲,没了耐性:“您到底要干嘛?不说我就走了。” 王春英不说话了。她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叫林数过来是为什么,只是茫然地盯着林数看了半晌,突然流下泪来。 林数一惊,但还没等他说话,王春英已经抽了纸巾把眼泪揩去。 “你想到林传了?”林数突然想起来,那个视频里,自己和林传是有几分相像的。 王春英飞快错开了目光。 林数心中一软,他突然想起了郑黎光,心里起了微弱地同情,张了张嘴,刚想说些安慰的话,王春英却突然变了脸,恨恨地说道:“是他太软弱了,都是他的错。” 我去…… 林数攥紧拳头,差点把咖啡掀到王春英脸上。 “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林数彻底打消了和他妈交谈的想法,直接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数!” 林数走到门口,突然听到王春英喊他,他顿了一下,没回头,推门走了。 谢铭山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直没从公司出来,两人的关系在他公司已经曝光了,林数不好进去,找了家肯德基等他。 六点,谢铭山终于从公司出来,一路连蹦带跳地冲进肯德基,兜头搂住林数。 “怎么了?”林数抑郁了一下午,看见谢铭山后突然觉得心情好了起来,笑着扒拉开谢铭山的脑袋,像是按着一只活泼地大狗:“买彩票中奖了?” “咱们先回家吧,回家跟你讲。”谢铭山整个人都雀跃地不行,拉着林数往出走。 一出门,寒风涌了进来,林数突然感觉脖子一凉,一低头,才发现没带围巾。 “你等一下,我围巾好像落星巴克了。”林数赶紧扯住要过马路的谢铭山,把他往商场方向揪。 “咋了,跟你妈打架输了?围巾都不要就跑出来了?”谢铭山调侃道。 “吵架了,被她气的什么都忘了。”林数从商场绕来绕去,找到星巴克钻了进去:“过年人少,应该没人拿。” 说完径直去了卡座处,果然看到自己的灰色围巾扔在椅子上,长舒了口气,捡起来要走,却发现对面沙发位里还卡着个东西。 林数心中一动,伸手将那个东西扣了出来。是个手机,想来不知道是谁落下来的。 “怎么了?”谢铭山跟过来,问道。 林数把手机拿给他看:“捡了个手机,不知道谁落下的,给店员吧。” 谢铭山拿接过来,随手点开,锁屏界面里面一连串未接来电。 “估计丢手机的人急了。”谢铭山笑了一下,此时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铃声却没想。 “怪不得丢了手机都没发现,开着静音呢。”谢铭山笑了一下,一边划开接听键,一边跟林数开玩笑:“这大过年的,我要跟那个失主要好处费的。” 电话通,对面气势汹汹的涌进一连串的方言,但谢铭山没听懂,一脸茫然地问林数:“这说的啥?你听明白没?” 林数却听懂了,脸色变得白,看着谢铭山,声音都在颤抖:“那是我爸,他让我妈别拿自杀威胁他。” “这都什么情况?”谢铭山和林数俱是眼前一黑,看着彼此,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报警吧?得报警吧?”林数脑子里嗡嗡作响,摸出手机打了110。 “怎么说?”谢铭山倒还比较淡定,等林数打完电弧啊,问道。 “警方说现在派人过来调监控。”林数浑身发抖,不自觉地紧握住谢铭山的手。 -- 第125页 “你先冷静点。”谢铭山看着林数,扶着他的肩膀:“你先深呼吸,深呼吸,别激动。” 林数深深地呼吸了几次,稍微安定了一些,抓着谢铭山的手终于不再抖了。 “出警很快的,你别着急。”谢铭山想了想,说道:“你和你妈分别才半个小时,不会有事的,你想想,之前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吗?或者有什么异常地举动?” 林数随手扯了椅子坐下,回忆道:“买了新大衣,还化了妆,打扮得挺漂亮的。” “对了……她想林传了。”林数手骤然收紧,抓住谢铭山的胳膊:“她今天看着我流眼泪,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哭。” “跳河吗?”谢铭山喃喃道:“可现在这个天气,水都结冰了吧。” 林数摇摇头:“今年天气不冷,这都二月了,估计化了不少。” “她出门没拿手机,说明就在附近,不用打车,也不用开导航。”谢铭山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有可能她下午就去过,所以知道路,出了门直接走过去了。” “玉潭!”林数一拍桌子。 说话间,警察也赶来了,调了监控。 五点三十五,林数走后王春英一个人在座位上发了半天呆,五点五十时,起身离开了星巴克,向东拐弯,果然是往玉潭公园方向去了。 在往后就出了监控范围,警方留了几人继续调监控,剩下的和林数谢铭山一起去了玉潭。 天已经全黑,公园里点了灯笼,一片红彤彤的热闹景象。警察穿了制服,刚一进去就被路人围了起来。 “麻烦大家让一让。”警察皱着眉头,想拨开一条路。 “警察同志你们来得也太快了吧!”人群里却有人在高声说道:“就是我报的案,刚有人跳下去了。” 林数倒吸一口冷气,挤过人群一把揪住那个说话的男人,忙问道:“人呢!在哪跳的?” 那男的吓了一跳,往身后一指:“就桥那边。” 得到答案,林数当即扔下男人,往后面跑去,正看见水里面有人在挣扎。 “卧槽。”林数骂了一句,四处找救生圈要下水,谢铭山却比他更快,先他一步跃进了水中。 “你不能下去!”管理员晚了一半拍,没抓住谢铭山,急忙扯住了林数,吼道:“天太冷,你没经验要出事的!” 说完又去招呼其他人:“快点去捞那个小伙子!” 现场乱哄哄闹成一片,所幸谢铭山身材健壮,骤然下水也没有抽筋,飞快游到了水中央,抓住了已经昏迷的王春英。 那边管理员又抛了救生圈和绳子下去,岸上几人合力,将谢铭山和王春英一起拉了上去。 林数心快要跳出来,赶紧脱了羽绒服披在谢铭山身上。 谢铭山嘴冻得发紫,颤抖地说道:“你快穿上,冷。” “闭嘴吧你。”林数抖着把羽绒服裹到谢铭山的身上,满脸都是眼泪。 王春英被其他人接了过去放在地上做急救,很快医护人员赶来,将她抬上了车。 “有家属没?”护士大声问道。 林数颤抖着举手,拉着谢铭山一起上了救护车。 这场闹剧结束的时候天还是天已经全黑了下来。 谢铭山被喂了葡萄糖,缓过劲来,出门去找给他妈交钱的林数。 林数在医院外面抽烟,看见谢铭山披了件军大衣就出来了,不禁笑了:“你从哪里找来的?” “保安找的。”谢铭山笑着从林数口袋里掏出烟盒,给自己也点了一根,得意地跟林数吹嘘:“听说我见义勇为,把外套丢了,特激动地给我找了这件。唉,你说这要人公园一激动,给我发个锦旗这多不好意思啊。” 林数被他逗笑了。 “对了,你今天下午要跟我说什么?”林数吐出一个烟圈,想起来之前被打断的事情。 “也没什么。”谢铭山的表情突然骄矜了起来:“之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账上少了三十万?” “啊。”林数点点头。 谢铭山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色:“之前我老板想收一个别人的废矿,问我要不要参一股,我就说赌一把。” “所以呢?挖出煤了?”林数猜测道。 “不是,是挖到金子了。”谢铭山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平淡下来,用谈论早上吃什么的语气说道:“今天路州叫我过去,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林数愣住了。 一枚烟花突然在天空炸开,流光洒下,在一片灿烂的金色里,谢铭山一把抱起林数,开心地转起了圈。 “开心吗?”谢铭山大笑着问道。 林数却让他赶紧把自己放下来,侧耳听着什么。 片刻后,警车的警报响起,林数终于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我就说嘛,敢在警局边上偷放烟花爆竹的,怎么能不逮他。” 谢铭山:……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在这里完结啦,撒花。 后天可能有一个不算番外的人物设定补全,是之前想到的但是没有写进文里的点,之后就彻底完结了。然后会开始修文,存稿用光之后每天都在裸奔,留下了一堆错别字,应该会慢慢改掉。 第69章 番外一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 第126页 去年八月十五下没下雨林数是忘记了,但正月十五这天确实是下了一场大雪。 林数一大早醒来时,就看见窗外莹亮的白,走过去一看,小区挂的灯笼上已经覆了一层新雪。 红灯白雪,本来挺好看的场景,落在林数眼里就是另外一个想法了。 “下雪了。”林数转头对谢铭山说道:“外面路滑,今天就别去看灯了。” “下得大吗?”谢铭山一早醒来惊闻噩耗,还想挣扎一下:“说不定一会儿雪就停了,晚上去看灯不影响。” “那也不行。”林数看着被拒绝后神情逐渐委顿的谢铭山直皱眉,心说这人怎么对去年的车祸一点心理阴影都没有了呢?自从谢铭山车祸以后,只要下雪天,林数就心里不踏实,没想到谢铭山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毫不在意。 这心理素质……怎么跟个小傻子一样。 林数腹诽完,还是决定给谢铭山一点甜头。 “别难过了,你不是想喝羊杂汤嘛,今天不出去了,我把羊杂做出来,晚上喝羊杂汤。明天去看灯也一样的。”林数诱劝道。 羊杂还是要特别鸣谢高天宇同学。今年他家日子过得不错,正好家里有亲戚养着羊,年前便买了点羊肉,还给林数寄过去了一整套羊杂。 那天收件的是谢铭山,对高天宇这种行为十分不屑一顾:“这小子怎么想的?哪有送人送一整副羊内脏的?” 说完十分嫌弃地扔进了冰箱里。 林数虽然是广东人,但也不大喜欢吃内脏,见谢铭山没兴趣,就干脆放在冰箱里,准备等开学拿给同事们分,结果谢铭山等了两天没见林数有动作,又开始装模作样地问林数。 “羊杂你什么时候弄呀?时间长了就坏了。”谢铭山路过电视机提醒道。 “这个天气就想喝点肉汤,羊杂也凑合吧。”谢铭山在厨房跟林数闲聊道。 “冰箱里的吃的尽快吃掉吧,不然都买不了新的。”谢铭山一边洗衣服一边说道。 一次两次林数还没在意,次数多了林副教授终于觉出不对来了,笑眯眯地找谢铭山:“小谢同学啊,你想吃羊杂就直说,绕这么大圈子做什么?” “没有,我不想吃,我吃那东西做什么。”谢铭山正襟危坐地看电视,一本正经地否定三连。 不想吃个鬼,我看你就是看高天宇不爽。 林数瞅了眼谢铭山那小表情,就知道他是因为之前收快递的时候说了高天宇的坏话,所以现在想和羊杂汤又不好意思说,才这么别别扭扭的暗示自己。 小谢同学,有没有想过你也有真香的一天。 林数暗自发笑,但为了逗谢铭山,便故意装不知道,任凭谢铭山一脸馋样,就是不去动冰箱里那一兜子生羊杂,直到今天为了哄谢铭山老实呆在家里,才主动说要做羊杂汤。 谢铭山一听表情果然变得纠结了起来,自己抱着被子内心挣扎了半天,考虑到灯展明天还有,羊杂不吃指不定哪天被林数送了同事,终于向食物低下了头,用一副很为林数考虑的样子认真说道:“也行,你快开学了,现在不做之后就没时间弄了,今天做完免得坏了。” 哈哈哈哈哈哈! 林数看着谢铭山努力掩饰的样子内心简直快笑疯了,竭力抿住嘴角,充满慈爱地摸了摸谢铭山的狗头,出门做饭去了。 房间里以为自己的计划通的小谢同学,躲在被子里,瞄了眼走开的林数,悄悄比了个“耶”。 做羊杂还挺费事的,林数先用电饭锅熬了点白米粥预备当早饭,再带了手套处理内脏:心、肝、肺这些切开后泡水里等着散血水,羊肚用盐细细揉过一遍,再用刀把多余的油脂刮掉,只剩下干净的肉。 那边谢铭山也穿好了衣服,溜达过来建工。 “早上就喝羊汤?”谢铭山靠在门框上双手环抱,歪头问林数。 “哪能啊,做这个麻烦的很,中午能吃上就不错了。”林数正在刮羊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这样啊。”谢铭山遗憾地撇撇嘴,接着左右看了一眼,问道:“那早上吃什么?” 林数拿下巴一点电饭锅,道:“熬了白粥,冰箱里还有点咸菜,你凑合吃吧。” 谢铭山:? “这么简陋?”谢铭山发出抗议:“好歹十五呢,都不做点好的。” “这两天大鱼大肉吃挺多了,早上吃简单点空空肚子,省得中午吃羊杂积住食。”林数解释完,又问道:“要不再给你煎个鸡蛋?” 谢铭山想了一下,道:“我做吧,你占着手呢,不方便,你要吃一个吗?” “我要吃两个。”林数狮子大开口。 “这时候就不怕胖了。”谢铭山笑着掐了林数腰上的软肉一把,转身去冰箱取了四枚鸡蛋,系好围裙,站在灶台边开火煎蛋。 “对了,跟你说个事。”林数一边把清理好的羊肚切成细长的条,一边跟谢铭山说话。“昨天老邝给我打电话了,说他们家准备卖一套房子周转,可以先还咱们二十万,我说跟你商量一下,你怎么想的?” 谢铭山翻鸡蛋的手一顿,没说话。 “你呢?你怎么考虑的?”谢铭山问道。 “我嘛……”林数瞟了眼谢铭山的脸色,顿了顿,才说道:“我是觉得投资失败也不光他一个人的责任,咱们也是看走眼了,况且老邝家现在用钱的地方也多,不如缓一缓再说,你觉得呢?” -- 第127页 林数说这些话有点忐忑,他虽然平时看起来穷抠抠的,其实这辈子根本没有吃过没钱的苦,虽然爹妈不靠谱,但给钱这方面却很大方,逃到北京后,手里又有卖房子的八十万,等到毕业后他就留校任教了,虽然买房子花光了积蓄,但是大学老师的薪水不少,且还有外出讲课这些兼职,林数活了三十多年,竟从来没有缺钱的时候。但谢铭山不一样,谢铭山的每一分积蓄,都是他在冬天的洗车行一个车一个车用刺骨的冷水洗出来的,是他在荒僻的山村里一具一具尸体搬出来,是他全年无休陪着老板一个一个矿开车开出来的,他为了钱吃了太多的苦,相比于林数对钱的天真态度,谢铭山则更明白金钱对他的意义 林数知道自己和谢铭山在金钱的观念上有着很大的分歧,因此说话时十分小心,不希望谢铭山因为自己而勉强大度。 谁知道听到这话谢铭山反倒笑了起来,语气轻松地说道:“好呀。” “啊?”谢铭山答应得太快,林数反倒愣了。 “当时打他确实冲动了,邝同安一家好歹救过你的命,救命之恩呢,再说你说的也没错,钱没了责任也不全在邝同安身上,让他赔钱也有点……不仗义。”谢铭山把鸡蛋夹进盘子里,笑道:“看你这愣神的样子,是不是觉得我不可能答应,一定会能要回来多少是多少?” “没有,怎么可能,你在我眼里一直很高大、特别高大。”林数好歹学校混了十几年,见风使舵的本领炉火纯青,当场大力表扬了谢铭山一顿。 “呵。”谢铭山得意地哼了一声,端着盘子出去吃早饭了,只是临出门时才小小声地说了一句:“哥现在可是有矿的人了,怎么会跟他计较。” 林数:…… “所以小谢变成家里有矿的谢总之后打算放老邝一马了?”陶章隔着电话和林数八卦道。 “就是这样。”林数看谢铭山出去倒垃圾没回来,抓紧时间说他的坏话:“我发现他这人就这样,有钱的时候对谁都大方。” “那没钱的时候呢?”陶章在电话那头暗戳戳地引诱林数吐槽谢铭山。 “没钱的时候就只对我一个人大方。”林数幸福地说道。 “滚啊!”单身狗陶章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要不是为了听谢铭山大起大落的人生历程,早就挂电话了。 陶章捂着心口缓了半天,才接着问道:“算了,不提这事了,接着说金矿,当初小谢卡里少的三十多万,就是去买矿了?什么矿这么便宜?” “是一条废矿,这条矿易过几次手了,之前的矿主也找人勘探过,试了几次都没有采出金子来,所以越倒手越便宜。”林数解释道:“而且也不是他买的,是路州为了照顾小谢,让他参了一股,不然别说买矿了,买地也不只这个价啊。” “说的也是,不过你家也是命好,一条废矿也能开出金子来。”陶章酸溜溜地说道。 “科技在进步呗。”林数道:“具体我也不清楚,就是听说路州找了北京的勘测队,费了有一年多的功夫,才打到这么一条矿脉,而且矿藏预估得不多,只能说略赚。” “这样啊……”陶章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幸灾乐祸地说道:“之前的矿主怕不是要心疼死。” “那可不。”世间最怕人无我有,哪怕林数一直自恃高级知识分子,此时也有点小得意,贼兮兮地和陶章炫耀:“前几天小谢还接到前矿主的电话,想从他这里买股权。” “那肯定是不卖给他呀。”陶章追问道:“接下来你们是不是就准备开矿赚钱了?” “没有。”林数摇摇头,道“采矿周期太长,而且小谢现在也不在路州手底下干活了,拿着一点股权惹人嫌,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把手里的股权卖回给路州。” “哦……”陶章了然,没有再问卖了多少钱,但肯定百万不止,今年经济不景气,林数这个小团体多多少少都亏了钱,只有林数两口子,大起大落几回合,竟然还赚了不少,也是运气。 陶章想到这里有点酸,但又真的为林数高兴,想了想,说道:“我这两天在内蒙出差,买了不少好羊肉,明天我回北京,咱们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给你们烤羊肉。” “好啊。”林数也来了兴致,坐直了身体,说道:“叫上柏英和老邝,大家一起聚一聚,正好我今天煮了羊杂,明天带过去给你们煮羊杂汤。”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大家的心情可能都不太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写一些番外,希望还在看我的小说的诸位,可以能有那怕一点点开心,祝健康,爱你们。 第70章 番外二 “我虽然说过要放邝同安一马,但是我有说过要和他一起欢聚一堂吗?”正月十六下午,听到林数计划的谢铭山满肚子的不乐意,瘫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任凭林数怎么拉他,就是不从沙发上起来。 “虽然你没要钱,但你也把他打的去补牙了,老邝没报警抓你也是放你一马了,大家互放一马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林数揪着谢铭山的胳膊把他往沙发外面拖:“乖啊,陶章从内蒙带了好羊羔肉回来,又嫩又香,不去就白便宜老邝他们了。” “那你还不是要带羊杂给他们。”谢铭山靠在沙发上耍赖皮;“不去。” 谢铭山身形稳,林数这种常年坐办公室的没法比,林数拽了半天一点没拽动不说,还把自己拽累了,干脆收了力气,一转身坐在谢铭山的肚子上,姿势从容的宛如在坐自家沙发:“我不管,反正我已经跟他们商量好了,你必须得去。” -- 第128页 谢铭山没防备,险些被林数这一下坐得背过气去,挣扎着要把他推下去,又担心林数摔着,半扶半抱的把这个祖宗弄到沙发上,终于能喘上气了。 “林教授麻烦你对自己的体重有点数,你过年是不是又胖……”谢铭山重重喘了口气,还想哔哔两句,看到林数的眼神逐渐凶恶化,立即求生欲满满的闭嘴了。 “行了,收拾收拾,一会咱们就走,不然路上又要堵车了。”林数拍狗一样摸了摸谢铭山的头顶,起身去厨房收拾今天要带到陶章那里的蔬菜生鲜。 陶章那个别墅整改之后又开业了,现在东西都全,就是没有生鲜,陶章便在群里说了一声,让大家去之前带点水果蔬菜过去。 家里的蔬菜不多了,林数打了声招呼让陶章下午去买,自己把煮好的羊杂分了一大包出来,又把之前买回来没吃的鸡翅根都拿出来装好。 装完这些感觉还是有点少,林数想起年初三的时候,有两个已经毕业的学生过来看他,拿了一大箱子丑橘,就想着拿一些过去,没想到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刚想问谢铭山东西放哪里了,就看见小谢同学正拿着个手机打电话,远程痛斥林数的□□操作。 “你说这人,也不问我一声,就说去聚会,谁答应和那个坑我俩七十万的家伙吃饭了。”谢铭山闷闷不乐的说话。 林数驻足,好奇地趴墙角,想听听谢铭山在跟谁叨叨这事。 “你不要唠叨我啦,我给你打电话是让你跟我同仇敌忾的,不是让你一直夸林数的。”谢铭山显然没听到自己想要听的话,臭着一张脸抱怨:“你就偏心林数吧……行行行,我知道我不该打人家,那不是一时激动呗,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谢铭山听着电话,表情逐渐沮丧,最后叹了口气,求饶道:“好的好的,我去了给人家道歉,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挂电话了。” 林数在厨房门后听得要笑岔气了,见谢铭山终于挂了电话,才笑嘻嘻地走出去:“诶,看来我们小谢同学被姐姐训了啊。” “你闭嘴。”在谢窕那里吃瘪的谢铭山绷着脸起身换衣服。 “哈哈哈哈。”林数笑得不行,上手捏了捏谢铭山板着的脸皮,挨了个白眼,才问道:“我学生送来的丑橘你放哪里了?我拿上点给他们吃。” “还吃什么橘子,吃个锤子好了。”谢铭山气哼哼地把林数的手抓了下来,瞪着他想了半天,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投降似的叹了口气,道:“行了,你先去换衣服吧,我给你装。” “也行,辛苦啦。”林数笑着凑过去亲了亲谢铭山嘴角边的胡茬,嘱咐道:“走之前记得刮胡子。” “走开走开走开。”谢铭山板着脸把林数赶去换衣服,见林数走远,先去卫生间把胡子刮干净,才转身进了厨房。 正月十六,月影婆娑,林数的小团体及家属们再度欢聚一堂。 邝同安他们到的早,和陶章架起了炉子,正在电烤炉上烤羊肉,撒了孜然的羊肉烤得喷香,林数一进门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怎么才来?快点坐,我给你俩拿筷子。”陶章开了门,兴奋地招呼他们坐下。 “你们先吃吧,我带先去熬羊杂汤。我还带了点橘子过来,你们先吃着。”林数抹了抹嘴角的口水,本想坐下吃几口,但想起今天来的正事是为了让谢铭山和邝同安和解,因此忍痛放弃了喷香的烤肉,给谢铭山使了个眼色,拿着一袋子速冻羊杂去厨房做饭了。 “那我陪你去吧。”陶章身为主人,不好意思自己在客厅吃着,客人在厨房里忙着,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块羊肉,和林数一起进了厨房。 “你说你又不会做饭,跟进来做什么?”林数接了一大锅冷水放在火上,看见陶章进来,吐槽道。 “那不是过来蹭点新鲜的吃呗。”陶章凑过去,围观林数切香菜。 “我看你是不想面对小谢和老邝的修罗场吧。”柏英在身后凉凉地说道。 “卧槽!你怎么也进来了!”陶章没防备后面有人,听到柏英的声音,惊得一哆嗦。 “都修罗场了,我为什么不跑?”柏英一脸冷漠地剥开一个丑橘,好像外面其中一个当事方不是他男朋友一样。 “不是,你就这么出来了?你不怕他俩再打起来?”林数心里一咯噔。 谢铭山对邝同安的抵触情绪林数是知道的,但林数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些事与其这么僵持着,不如大家坐在一起说开了,硬把谢铭山拖来了。 刚才林数说要做汤,故意把谢铭山留在客厅,也是为了创造一个说合的机会,但是怎么眨眼之间,林数心里预期的能当和事佬的角色都挤进了厨房里,外面就剩下谢铭山和邝同安对峙,场面一下子就变得危险了起来。 “让老邝挨一顿揍也没什么不好的,老子在外面摸爬滚打十多年了,就因为这个牲口,还得回去租房住,我没削他就不错了。”柏英冷酷又无情地塞了一瓣丑橘进嘴里,泄愤似地嚼着。 “不是说卖一套房就行了吗?”林数没想到柏英家经济状况这么麻烦,惊道。 “还不是邓曲琴那事。”柏英叹了口气,道:“之前整形医院那边有贷款的,邓曲琴跑了之后银行觉得我们没有还款能力,抽贷了,一下子周转不开,就只能卖房子了。” -- 第129页 “不是,你们家三套房子都卖了?我记得你们不是有一套望京附近的房子,只写了你的名字,这个房子明面上和老邝没关系啊?”陶章震惊地说道。 “没办法,资金得拿出来支持医院那边,不过好在缺口不大,慢慢也就补回来了。”柏英把剩下的橘子分了三份,给林数和陶章一人塞了一口。 林数吃着橘子,觉得自己心里也酸酸的:柏英家已经这么艰难了,还想着先还他们的钱,幸亏没有收这笔钱,不然也太对不起朋友了。 林数文艺男青年的内心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感动,刚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柏英,就见对方已经一口咽下橘子,兴致勃勃地换了个话题:“别说我了,你妈那边怎么样了?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林数:…… 妈的,真是白心疼你了。 林数满头黑线答道:“还能怎么样,回广州了呗。” “我爸在外面找了个小老婆,我弟死了,就想着赶紧再生一个回家继承皇位,我妈找人跟踪了他,回来受了刺激,一激动就坐飞机来北京找我了。”林数把解冻好的羊杂放进滚水中,接着讲自己家的八卦:“想让我回去生孩子,好让我爸回心转意,结果发现我不是小时候那个能让他们摆布的乖孩子了,一时想不开,就跳湖了。” “你这个父母……”柏英听完直觉得头疼,开了个头,又没好意思说下去,张了张嘴,又闭住了。 “人渣呗。”林数冷笑了一下,道:“我妈没什么事,在医院吊了几天水,也想明白了,不能随便便宜了我爸,一出院就找了律师,杀回广州和我爸掐去了。” 陶章:…… 柏英:…… “也是……不容易。”陶章对这对令人叹为观止的夫妇无话可说,想了半天,才说道:“好在不找你麻烦就好了。” “就这样吧,反正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谁也别占谁便宜,凑合活吧。”林数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见锅再度翻滚起来,便往里面加了些胡椒粉,羊汤的香味被胡椒粉一激,翻涌出来,林数撒了一把香菜进去,关火。 “行了,端出去吧。”林数找了五个碗各盛了一满碗的羊汤,指挥着两人端了出去。 客厅里只有谢铭山和邝同安两人,本来林数还担心会不会吵起来,没想到场面意外的平和。 没吵架?林数对着谢铭山挤眉弄眼。 谢铭山没理他,显然对林数的怀疑十分不屑。 林数转头又去观察邝同安,后者正把烤好的羊肉往柏英的碗里堆,神色如常。 “竟然没吵起来?”趁柏英和邝同安腻歪的功夫,林数凑到谢铭山耳边讲悄悄话。 “我们俩这么不成熟吗?”谢铭山拿胳膊肘怼了林数一下,才说道:“上来就给我诚恳道歉,搞得我都怪不好意思的。” “那你道歉没?”林数赶紧问道。 “道了,道了。”谢铭山无奈道:“我们俩一个比一个道歉道得勤,邝同安这次看起来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没以前那么狂了。” “说明老邝是长大了。”林数低声感叹完,一回头看见谢铭山不解的眼神,解释道:“柏英家事比较麻烦,回头跟你说。” 谢铭山回了个了然的眼神。 “喂喂喂,我说你们能不能克制点儿,照顾一下这边的单身狗好不好。”陶章端着碗羊汤出来,一进客厅就见四人一对一对的腻在一起,简直酸得不行。 “什么单身狗,我前两天听人说了,你最近和一个医药代表打得火热,有这事没有?”柏英把专心给自己夹烤肉的邝同安按住,转头看着陶章问道。 陶章一怂,支支吾吾道:“没……就业务往来……业务,都是业务。” “嘘……”柏英和林数一起起哄。 “滚开啊!”陶章被“嘘”的脸都红了,愤怒道。 “行了行了,不嘲讽你了。”林数不再嘲笑陶章,笑着招呼他坐过来。 柏英倒了饮料来,五个人一起碰杯。 陶章家的别墅灯火会场,窗外明月皎皎,月光与灯光交相辉映,照着洁白的新雪发出莹莹的亮色。 又是新的一年。 第71章 番外三 阳春三月,林数扯着一个行李箱并携带大型行李——谢铭山,满脑袋不愿意地飞抵广州白云机场。 林数十几年没回过广州,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片伤心地,但没想到还是为五斗米折腰,买了从北京到广州的机票。 林数有一个同学,叫张宇,大学毕业后去了香港读研,之后留在了那边的一家艺术经济公司,这次来广州策展,要提前对职员做一次展前培训,张宇之前联系好的培训师突然有事,放了他鸽子,眼看培训在即老师却没了,张宇病急乱投医,想起了林数。 林数听到要去广州,当时就要拒绝,但张宇报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抵抗的数字,卖矿钱还没到账的林副教授瞬间就动摇了。 “我去也行,但我还得带个助理。”林数深吸了一口气,免得使自己的声音太拜金,接着道:“你不用给他付工资,但是来回机票和房费需要你报一下,你看行吗?” 那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就这样,林副教授和他的谢助理,踏上了名为工作实为公款度蜜月的广州之旅。 张宇的展览布置在沙面,为了方便,便干脆将林数的房间也定在了那里。 -- 第130页 沙面曾经是英法租界,留下了许多欧式建筑群,加之背靠珠江,解放后变成了广州一处著名的旅游景点,张宇定的酒店就在沙面建筑群里,前身是一座英国酒店,充满时代风情的建筑掩映在一片阔叶乔木和早开的凤凰花之间,瞬间让林教授的小资情怀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林教授,你和谢助理的房间在508,窗户正对着沙面主干道,风景好。”张宇的秘书把两张房卡递给了林数,一扶眼镜,道:“培训时间是明天上午九点,您给的PPT 我已经调试好了,去了之后直接就可以讲课,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您给我打电话就好。” “行,多谢了。”林数点点头,笑着送走了秘书,和谢铭山一起乘电梯上楼。 “你这同学排面够大啊,老同学来了都不说亲自见一面,就派个秘书来。”电梯里,当过经理却没有秘书的谢铭山双手抱臂,靠在行李上酸酸地说道。 “他有事回香港了,大概我走的那天能回来。”林数看着为自己打抱不平的谢铭山,笑道:“再说了,人家要是来了,又吃饭又喝酒又唱歌的,我们小谢同学不是又要吃飞醋了?” “怎么会。”来之前就暗戳戳担心林数会和张宇跑出去胡天胡地的谢铭山被戳中心事,不自然地放下手来摸了摸鼻子,正好电梯门开,赶紧迈步出了电梯间。 林数好笑地跟在后面,刷卡,进房间后扫了眼床位,是个标间。 当然了,人家秘书除非脑壳被门板夹了,才会想到给两个大男人定大床房吧。 “怎么的?把床拼起来?”谢铭山把箱子放好,扭头问林数。 林数有点心动,但转念一想,还是忍痛拒绝了:“不要了吧,万一有人进来不好解释。” 计划作罢,林数撇撇嘴,环视整个房间。 张宇还是很舍得花钱的,虽然不是总统套房吧,但也是豪华双人间,房间很大,典型的英式装修风格,尤其让林数满意的是南面整个墙壁都做成了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面还配有一个露天小阳台,高大的凤凰木自绿化处带斜斜地探出一束花枝,停在露台的藤编小圆桌之上,文艺气息浓郁到溢出来。 林数顿时来了精神,丢下蹲在地毯上勤恳收拾行李的谢助理,拿了手机,把美颜开到最大,疯狂自拍后发到了自己的小团体群里。 原本热闹的群里安静了两秒钟,接着柏英发了一条消息。 柏英:【林数,你后面的墙P歪了。】 林数:…… 呵!你们这些不懂欣赏的愚蠢社畜。 林数收起手机,决定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房间里谢铭山把林数的西转都挂好,见林数还在外面,扶着栏杆,不知道在想什么,便也推门出来,从身后环住林数的腰身,道:“怎么不进去?呆外面不怕热?” 三月的广州已经很热了,林数穿的还是长袖长裤,在外面待了一会儿,便起了一层薄汗。 “在想事情。”林数把后脑勺靠在谢铭山的肩膀上,后者蓬勃有力的心跳隔着坚实的肌肉传来。 “想什么?”谢铭山低头问,下巴搁在林数肩膀处,有点担心是重回广州,让林数想起了伤心事。 “在想晚上在露台做点夜间活动,一定很爽。”林数抬头,眼神真挚,认真说道。 谢铭山:…… 真是小看你了,林教授。 师德越来越跑偏的林副教授调戏完谢助理,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谢铭山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道:“走吧,带你去吃东西去。” 然而谢铭山却没放开手,而是低头凑到林数耳边,压低声音道:“其实我觉得不用等到晚上。” 嘴上一套一套,本质上却是个怂货的林数登时怂了,飞快扒拉开谢铭山的手,一个箭步蹿出了露台。 留在露台的谢铭山先是努力憋笑,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扶着栏杆,爆笑出声。 “快出来了,一会天就太黑了。”林数拉开露台的玻璃门,努力板着脸说道。 谢铭山笑得不行,从露台走了出来,道:“不闹你了,先去把衣服换了吧,短袖我给你放你床上了。” 林数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床边解扣子换衣服,刚解开衣服,就看见谢铭山已经脱了衣服,劲瘦的肌肉绷在身上,六块腹肌一览无余。 “羡慕了?”谢铭山察觉到林数的目光,略有些自得的说道。 林数暗自吞了口口水,嘴上还是很无所谓:“就那么回事吧,都看习惯了。” “林教授你说这种话,小心被雷劈。”谢铭山也不在意林数的态度,随口调侃了一句,自顾自穿好衣服,站在门边拿手机搜附近的美食。 “别搜了,去上下九吃吧。”林数换好衣服,凑到谢铭山手边看了一眼手机,道:“附近都是连锁店,没什么好吃的。” “行,听你的。”谢铭山闻言收起手机,和林数一起出了门。 “去吃什么?”谢铭山躬身按下电梯楼层键,问道:“你十几年没回来了,认识的那些老档口都关门了吧?” “没有吧,我来之前搜了,好几家老字号都还在。”林数对着电梯的镜面整了一下衣领,道:“我想吃鱼皮,你能吃吗?” “都行,听你的。”谢铭山无所谓地应道。 电梯门开,两个人一同走了出去。 林数想吃的店家叫陈添记,在宝华路口处,离沙面不过十分钟的距离,两人便打算走过去,然而走了不到一半路,林数就开始后悔了。 -- 第131页 原因无他,盖因沙面和上下九两处景点过于热闹,又紧邻着黄沙水产品市场,道路两边无数烤生蚝烤虾的小店,蒜蓉的香味被火一烤,混着海鲜的鲜香,简直要把谢铭山的魂都勾走了。 “小谢同学,你不要再看啦,这边的店看起来很不卫生的。”林数拖着眼神直勾勾盯着烧烤店的谢铭山,恍惚间生出了单亲爸爸拖着自己为了买小汽车而哭闹不停的儿子的错觉。 幸亏没孩子。 好容易把谢铭山带走的林副教授默默抹了一把辛酸泪。 愿望被无情打断的谢铭山却十分不满:“我以前在这边打工的时候,平时吃饭的摊子比这脏多了,不也没事。” 说完泄愤似的抓起林数的手指,在指节处咬了一口。 卧槽,这大庭广众之下,干什么呢! 深柜林教授一惊,四处环顾过去,好在天色渐暗,行人行色匆匆,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饶是如此,林数依然快速把手抽了出来,道:“别闹了。” 然而看林数反应那么大,谢铭山却觉得有意思,抓住他的手又咬了一口,然后在林数发火之前迅速把手丢开,两手插兜看向别处,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林数简直要被气笑了。 “小谢同学,长大一点好不好。”林数无奈道。 “没有办法,我比你小八岁,你怎么看我都比你小。”谢铭山一脸诚恳地说道。看起来十分善良且无辜,然后又趁林数不注意,咬了他一口。 艹,不就是不给吃生蚝嘛,至于这么闹脾气。 林数满头黑线,终于认输:“行了行了,接下来再遇到烤生蚝的给你吃一打,好吧。” 闻言,谢铭山心满意足的收手,面露得色,语气淡定:“吃不吃其实无所谓,这么大人了,吃什么都行。” 滚啊! 林数坐在小摊子边,深觉带儿子不易。 “你要想吃海鲜的话,明天我下了课,带你去黄沙码头买新鲜的,酒店里付点加工费可以帮忙做,不比这边新……”林数看着眼前一大盘蒜蓉生蚝,唠唠叨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铭山喂了一只生蚝。 谢铭山笑眯眯地看着他:“挺新鲜的,做的也好吃,尝一尝呗。” 林数无语地咽下生蚝,鲜嫩的汁水在嘴里爆开,味道竟然意外得不错,但也不好意思再跟谢铭山要,于是毅然端坐在一边,维持着自己看不起路边摊的高逼格中产气质。 然而老夫老妻的了,谢铭山随便扫一眼便能看出林数的小九九,挑了几个肥嫩的生蚝,撬出来堆在林数面前,道:“帮我吃点吧,太多了,怕待会儿吃不下其他的。” 接着抽了桌边的一次性筷子,掰开,磨掉毛刺,递到林数眼前。 “你对这边挺熟悉的,之前就住在这里吗?”谢铭山边吃边问道。 “对,我家就在沙面东边,可惜现在拆了,我上学的时候,我奶奶经常去黄沙码头边的水产市场买海鲜回来做。”林数语气里充满怀念:“我们那时候上下九就挺热闹的了,什么都有卖的,价格也便宜,放了学也和同学们去那边玩过。” “对了,陈家祠也在这附近,今天太晚了,明后天空了带你来玩。”林数笑着说道:“以前春游学校经常组织去那边玩,小时候不懂,去得多了只觉得麻烦,现在想起来倒是觉得有趣。” “好呀。”谢铭山凝视着林数,兴致勃勃地应道。 谢铭山一直对这趟广州之行抱有疑虑,就像他自己很少回太原一样,那里对他而言不是温柔的故乡,而是包含了他所有曲折而艰难的少年时期的伤心地,推己及人,谢铭山很怕林数在这里想到太多难过的旧事。但显然这次回来,林数并没有过多的沉湎在那些难堪回忆里,这不禁让谢铭山松了口气。 “广州不少地方我都没玩儿过,这次回来你记得多带我去转转。”谢铭山就着林数的话头说着,刚说完手机响了,便低头摸出手机回复客人。 谢铭山卖矿钱还没有到账,他在家闲不住,凭着之前认识的人脉,开了家小淘宝店卖空气净化机,虽然店小没多少人,但胜在价格便宜,开了一个月的小心心店铺,竟然也卖出去了两台机器。 谢铭山做起事情时十分专注,林数吃完生蚝,看他正认真地和客人聊天,便不去打扰他,安静地等他做完手头的事情。 “吃完了吗?吃完了别占地方。”然而摊子的老板着急了,店小只放得下两张桌子,林数两人就占了一张方桌,加之谢铭山换了短袖,纹身露在外面,配上贲张的肌肉,看起来不像是食客,倒像收保护费的,让许多路过的客人不敢进来。店老板看着望而却步的客人,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了了。 “知道了,这就走。”林数知道讨嫌了,于是伸手点了点谢铭山的手臂,示意他离开。 谢铭山一点头,收起手机,和林数一起走出了小摊子。 “老子又被歧视了。”走在大街上,谢铭山忍不住吐槽道:“下次在他门口站个把钟头,让他做生意。” “哈哈哈哈,你不要这么凶。”林数抽出手摸了摸谢铭山的头,岔开话题,问道:“生意谈的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是正品吗?能保真吗?给赠品吗?”谢铭山继续槽道:“他也不想想,我就是卖假货我能跟他说‘亲,我这个不是正品,是山寨哦亲。’” -- 第132页 林数闻言笑得不行:“你对面的买家知道你这么吐槽他吗?” “那怎么可能?”谢铭山一本正经地说道:“卖家的自我修养不就是让对面的客人不知道我在背地里骂他吗?” “你说的很有道理。”林数深表认同:“说明你现在已经初步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卖家了。” “以后会成为专业的淘宝卖家的,亲。”谢铭山露出一个职业假笑,同时伸手将林数往身边一拉,让他避过了突然冲过来的小孩儿。 “人真多。”林数感叹了一句,接着问道:“怎么?你打算钱到账后继续开淘宝店?” 其实按照林数的意思,反正二人不缺钱,不如让谢铭山在家休息一阵子,考个成人大学什么的,之后无论出去找工作或者创业也不会如现在这般掣肘。但现在看来,谢铭山又把精力放在了淘宝店上,让林数一时拿不定主意。 “学可以上,但淘宝店也可以一起开啊。”谢铭山摸出手机晃了晃,道:“狡兔三窟,总不能再出现之前那种情况了。” “又被辞退又投资失败,幸亏还能吃男朋友,不然我得睡大街去了。”谢铭山神色轻松地说道。 林数却突然有点紧张。 两人刚在一起时谢铭山就交了工资卡,而之后的一切家用其实都算是谢铭山在出钱,那时林数便看出来谢铭山有一点大男子主义,现在他失业在家,吃住都变成了林数在负担,之前还半开玩笑的说自己在吃软饭,因此林数总有些担心这些事情会让谢铭山心里不舒服,此时见他旧事重提,心里免不了“咯噔”一下,赶紧搜肠刮肚思考说些什么来宽慰谢铭山。 谁知道谢铭山话锋一转,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侧头看着林数,认真说道:“所以我觉得自己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林数一愣。 春天的风卷着远处一点湿漉漉的花香扑面而来,温柔而缱绻。 林数看着谢铭山,笑了起来:“这么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街道两旁逐渐亮起温暖的灯光,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海棠花在街角静静开放,春风拂过,是万物复生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这个春天对大家来说都很辛苦,希望大家都能顺利度过这场疫情,迎接自己的春暖花开,祝一切顺利,爱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