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作者:逐鹿三更 文案: 文案一 路人天师喻易,一直自封国家一级保护咸鱼,直到有一天,他的咸鱼生涯遭受了重大挑战。起因是他突然听到的一阵声音: 即将离开【新手村地球】,欢迎来到真实世界! 喻易于是进入了生死试练之中。 试炼初 喻易:在下咸鱼,打架太累,先跑为敬。 其他人:哼,渣渣。 后来 人们发现这个整天说自己咸鱼的家伙竟是满级大佬。 其他人:卧槽?!你TM是个满级大佬,你跑什么!禁止划水! 对自己力量一无所知的喻易,搞事时随手拉过一个知名大佬挡在面前:兄弟帮帮忙,救人一命胜造..... 大佬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他:听说你很牛逼? 喻易:嗯?!我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目标划水躺赢,被迫成为宇宙第一,惨,真是太惨了,抱住咸咸的我自己。 人渣挑战赛/不存在的列车/影子旅馆/逃离理想乡 原罪盛宴/撒旦代言人/三骑士的游戏盘/达摩克里斯之剑 荆棘鸟/起源疯人院/阿喀琉斯之踵 虚拟启示录/每天死一次 文案二 神秘的时间一直是人们竭力探索的高纬感知方式,而预言家对这种感知方式有着天然的亲和力。梦境、既视感、直觉都将成为他们的感知。 食用指南: ①皮得不行市井高人受X莫得感情高冷病弱大佬攻 ②脑洞文,私设如山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无限流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喻易,三危┃配角:扶隐,宿芙,纪河清,黑医生,舒笑笑┃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每天死一次 立意:事在人为 第1章 未知之地。 一道白色的人影出现在了某个荒无人烟的荒野上。 荒野的天空烟昏日惨,天空之下,阴风阵阵,荒草惊散,人影晃晃悠悠地漫步在荒野上,一身宽松白袍随风猎猎招展,展出衣袖上绣着的闲云野鹤,还有袍内腰间挂着的小巧金算盘。 如果忽略人影身上背着的木吉他,乍一看他就像是大白天出演荒野惊魂的鬼魂。 往近了看,这鬼魂倒也没有生着青面獠牙,只是一副男青年模样,一头黑色短发,鼻梁上随意地架着早就被时代淘汰的金边圆墨镜,眉心还有一点朱砂。 【喂!噩梦级筛选世界极夜城邦马上就到了,你就不能认真一点吗?】 鬼魂身侧无人,却传来一道人声。 在下姓喻名易,不叫喂。自称喻易的鬼魂扶了扶鼻梁上的圆墨镜,漫不经心地辩解了一句,我觉得我挺认真的,真的。 【我信你个大头鬼!其他筛选人员早就到筛选地点了,只有你还在路上磨磨蹭蹭。你就不能跑起来吗?要是现在筛选开始,你就直接被淘汰了!淘汰可是要被抹杀的,你不怕吗?】 怕死了。喻易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步伐依旧如同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在公园散步。因为他笃定耳边的这道声音只是单纯恐吓自己。 【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吧!】 你们游戏系统也会被气死?喻易挑了挑眉,饶有兴味道。 【都说了我不是游戏系统,是667号新手村地球的中转站管理员,D莫得感情机器器!要不是你的宇宙职业转职失败,我才不会跟着你,我跟着你只是暂时的。】 好的统统,知道了统统。喻易死不悔改道。 听着耳边抓狂的电子音,喻易心满意足地笑了。 任哪个普普通通地球人被强买强卖拉到未知世界参加考核,都会不高兴。 参加考核就算了,好歹给个机会,让人选个简单级别的吧。结果这中转站管理员直接给他整了一个最高难度等级噩梦级的。最高难度等级就算了,好歹得让他自主选择弃考吧,结果对方竟然告诉他,弃考等于就地抹杀。 这些也就罢了,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最让人气愤的是 在来之前,他正坐在他垂涎已久的餐馆中,对着一桌美食还没开始吃。让一桌美食就这么白白地浪费了,这是何等惨无人道的行径! 尤其是他喻某人这种穷得只能住在深山老林,大多数时候都揭不开锅的贫穷天师。实不相瞒,那一餐可是他一个月的积蓄! 喻易对此久久不能释怀。 【极夜城邦的城门就在前边了,快一点!】 我有老寒腿,走不快。喻易指了指看着即将落雨的阴沉天空,理直气壮道。然后照旧我行我素。 虽然他其实没有,但咸鱼信条第一条,他催任他催,我听算我输。 【#8@%*=】 喻易就这么磨蹭了许久,终于在据说是筛选地点入口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眼前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古城墙,城墙前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书极夜城邦。城墙中央的,是包了铜皮的木城门。木城门上刻着一个六角棱柱形水晶的纹样。 【记住这个纹样,它是启示水晶的纹样。如果你通过了筛选世界考核,进入高次宇宙,这将是你要毕生守护的存在】 耳边的电子音难得有了电子音的严肃,喻易若有所思地瞥了这纹样一眼。 【不过这话你听听就得了,你的资质之差还是我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我可不觉得你能通过】 莫得感情机器器紧接着就挖苦道。 喻易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时,嘎吱的开门声响起。一道光自木城门的缝隙中透了出来,一时驱散了城门前的一片阴惨之色。这是一道亮如正午的光。 喻易眯起了眼睛,看着木城门正从中间缓缓打开。随着门打开的程度越大,从城中透出的光芒愈盛。这光芒中,喻易看到城内与古旧的城墙完全不符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合金建筑的远景。这些建筑不知具体是什么材质铸就的,微微泛着金,远看极富朝气。 这其实是个颇为古怪的场景,明明城门外还是天色阴沉得几近滴雨的状态,城门内却太阳高挂,天光明媚。 【快进去!快进去!】 莫得感情机器器在耳边不停催促。 算了,古怪归古怪,咸鱼信条第二条,既来之,则安之。 喻易这么想着,迈步走进了城门。跨过城门,一时间,像是跨越到了另一个世界,昏暗瞬间转为明亮。 城门附近并没有人,城门关闭的声音却很快传来。 这木做的还会自动开关?喻易转头望去,感到有些新奇。 【这有什么?附个术士技能就行了。进了筛选世界,这都只是小意思,也就你们这些一直生活在新手村的家伙才会大惊小怪】 原来如此。并没有大惊小怪的喻易丝毫没有和莫得感情机器器争辩的兴趣。他只是懒散地抬起头,看着原本四四方方、平平整整的城墙突然如插满了玻璃碎块那般,狰狞地迭起,高得望不见尽头。连绵的城墙,像是隔出了另一片时空。 看样子,他在筛选考核中途偷溜出去的计划要落空了。 这里就是考核地点了?喻易确认了一句。 【也不是,考核三天后才开始,你得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唔,我想想接下来怎么走】 【对了,你先从这片高地的楼梯上走下去,就那个金色的】 城中的建筑陷在一片深坑中,才进城门的地方,算是这座城邦的高地。从这片高地可以俯瞰整个城邦的内景。城邦的形状看起来是一个叶子的形状,叶脉是错综复杂的管道状的街。这些管道也与那些合金建筑那般不知材质,在阳光下远看时,呈现出深浅不一的金色。 这个吗?喻易走到一个被金色管道围起来的阶梯口道。 【就是这个】 喻易于是顺着阶梯口往下走。楼梯很陡,再加上外面套着的半透明管道,让喻易有一种乘坐观光电梯的错觉。不过错觉只是错觉,因为他还得用腿走下去。 喻易向下瞥了一眼,阶梯长得一时看不到底,这么看过去,就和站在悬崖峭壁上向下望似的。 【哼,这下怕了吧】 是是是。喻易不和这个幼稚的中转站管理员计较。他一边仗着高处视野好四处张望,一边向下溜达。 在莫得感情机器器的不满中,他又磨蹭了良久才来到对方的指定的地点,一座大厦前。 在他抬头望去时,大厦上的LED屏幕刚好从一个穿着白色斗篷,戴着兜帽的男人的照片,切换成了一段文字:距离第一百届人渣挑战赛还有3天。 作者有话要说:  预警:本文第一卷 正在粗略重置中,因原版过于辣眼睛,我已用粗略重置章节替换原有章节。当前卷一与卷二开端未重置章节和重置章节可能出现前后矛盾,信息重复、文不对题等问题。卷一完全重置后会尽量避免如上问题。 第2章 人渣挑战赛?这不会就是你说的考核吧?喻易嘴角抽了抽。 【没错】 你们高次宇宙喻易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其实是个人渣扎堆的地方吧。喻易没忍住吐槽道,不然为什么专门招人渣? 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档名为走近邪门组织窝点纪录片的参演人员,所以,他似乎有必要解释一下:那个啥,我喻某人向来是个三好公民,和人渣没沾过边,你们应该是找错人了。而且你看,照你说的,我又是史无前例的0阶,没什么资质,要不,就把我送回去呗? 【胡言乱语!我们高次宇宙明明是整个宇宙至高无上的存在!能进入高次宇宙,可是一种荣耀!】 莫得感情机器器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反而更像了呢。 喻易回忆着某些邪门组织内部崇高化自己的倾向,暗道。 表面上,他换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有道是生鱼忧患,死鱼安乐,现在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作为一条已经风干的咸鱼,他很自觉地选择了暂时闭嘴。 【送回去,哼,想都别想。我也不知道筛选系统为什么会选择你这样资质的,但它既然选择了你,就是受了启示水晶的旨意,启示水晶的选择,总是有一定道理的】 看起来这位管理员对启示水晶很是崇敬。 喻易默默记下了。 而关于这人渣挑战赛的性质,还需要观察才行。 接着,喻易走进了大厦。 我是人渣挑战赛的参赛成员,是来办理入住手续的。喻易对前台道。 接待喻易的前台是个神情温柔友善的女人。她抬头看了喻易一眼,转过头边操纵着一个不知名仪器,边道:您好,喻易先生,欢迎来到极夜城邦。 你好。喻易打完招呼后见女人似乎专注于屏幕,没注意他在干什么,于是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瞅了眼屏幕。他的视力很好,随意一瞅,就瞅见了 一个人的轮廓? 喻易不解地拧起了眉,刚拉下鼻梁上的金边圆墨镜打算再看一眼,却察觉到一道存在感强烈的目光。 他眨了眨眼,略有心虚地把头转向了目光的来源,就见原本还在操作仪器的女人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正笑着地看向他。 女人笑容温和,看起来心情很是愉悦,但喻易总觉得背后莫名有点冷。 也许是因为女人注视着他时,一动不动的幽深的眼珠子。或者说不仅是眼珠子,还有她这一张脸的所有部分,都维持着一种稳定的愉悦而温和的表情分毫不动。 与其说是稳定,不如说是僵硬,就像是把一张微笑的人/皮/面具安在了人脸上那般,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状态。 喻易若无其事地一推墨镜,对着女人笑了回去。 见喻易看向自己,女人总算动了动几近凝固的眼珠子,伸手将一张白色的卡递给了喻易:在这里,您将不会受到黑夜的困扰。所以,从今天开始改过自新,努力成为合格的公民吧。 改过自新?他不会真被当成人渣了吧。 喻易总觉得这位前台对他有什么误解。但咸鱼如他,也没打算再解释。他接过了那张卡,发现这是一张号码牌,因为卡片的正中央写着一个黑体加粗的数字:44。 嘀,检测到来宾,请输入语音指令。 喻易根据前台女人的指示,来到他借住的这家家门前。门前的光屏发出一道射线扫描过喻易,用机械音语音提示道。 我叫喻易,我是接下来三天要借住在这里的 喻易的招呼打到一半,面前的门就骤然打开。门中走出的一位中年妇女热情地揽过喻易的肩膀,打断了喻易的未尽之语:小伙子,你总算来了,大家都在等你呢。来来来,我带你见见我们家的人。 中年妇女的手劲很大,喻易被半强迫式地带到了房间的客厅中。客厅的空间宽阔,沙发上正坐着三个人。 大家快来打招呼,借住在我们这里的贵客到了。中年妇女刚到客厅便招呼道,随即向喻易一一介绍,小伙子,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我的丈夫,这两位分别是小女和小儿。不用拘谨,我们家一直住在这里,家里已经好久没有来过客人了,欢迎你住进来。 在喻易到来的声响传来之时,客厅的一个男人、一个少年、一个少女纷纷放下了手头的任务,看向喻易。 你们好,我叫喻易喻易面上挂上了笑,伸出手向着这三个人招了招,但话说道一半,他突然就卡壳了。 客厅暖黄色的灯光下,三个人抬头看着他,面上都露出了与前台的女人如出一辙的,死寂而温和的笑容。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看到眼前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你好,怎么了吗?中年男子回应了喻易,声音温吞却透着满满的关切之意。 而少年和少女正打量着喻易,目光中没有恶意,只是纯粹的好奇。 没什么,只是觉得您看起来特别亲切,就像我的一个长辈。其实无亲无故的喻易,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下的影子,笑眯眯地信口胡说。 闻言,中年男子温和地笑了:那接下来三天,你就更要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2) 多谢你们了。喻易点点头表示感谢。 等吃过了晚饭,彻底打发了房东一家热情的嘘寒问暖后,喻易被房东太太带到了他这三天要住的房间。喻易与房东太太道了别,然后关上了房门。当反锁了房门之后,喻易面上的笑意微滞。 他是个天师,能够看出常人看不出的一些事。 就比如,这热情好客的一家,还有前台的接待员,都是已经死去的人。他们并没有躯体,只是一个个鬼魂。但从他们的话中,他不难判断出,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躯体已经死亡的事实。 他们是鬼魂,似乎又不只是鬼魂那么简单。 这个噩梦级别的筛选世界,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古怪。 真的不可以放弃考核吗?喻易向暗中的新手村中转站管理员再三确认道。 【不可以!除非你想被抹杀。】 你们这样强买强卖,不好吧?一想到要在这个古怪的世界和一群不知从哪里来的其他选手竞争,喻易就感到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懒散得不愿意动。 【我们也是为了宇宙秩序。要是一个星球的超自然能力者超过一定量,时间长了,他们身上的能量就会干扰到整个星球的正常运行,到时候波及的就是整个星球的人了。你们667号新手村地球最近发生了能量溢出,需要有一部分超自然能力者进入高次宇宙筛选系统】 所以这个筛选世界还有其他地球的超自然能力者?喻易这么猜测着,双眼一亮,我可以抱大腿吗?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 那真是太棒了。喻易搓了搓手,有些兴奋。 【实际上,这次667号新手村进入筛选系统的超自然能力者只有你一个,偏偏你的能量等级还只有宇宙阶0阶,堪称筛选系统史上最低候选人,所以你就自求多福吧】 喻易立即就低落了下来。 【不过,由于你的宇宙职业转职出现了问题,在与其他已转职玩家对抗时可能会陷入弱势,我特意为你申请了一份金手指,你可以通过宇宙公民启示终端查看】 什么金手指?喻易饶有兴趣地掏出手机,解了锁屏。他的手机屏幕上随即投出了一个浅蓝色的光屏。 这是莫得感情机器器在新手村中转站安装进他手机里的宇宙公民启示终端。 喻易在光屏上点击个人信息那一栏,一个画面便切了出来。 此时光屏的左上角,是他的全身照,右侧是他的个人信息,包括姓名,职业,等阶等等。 喻易好奇地扫了一眼,其中等阶果不其然是一个触目惊心的0,而职业那一栏写着新手村未知职业。不过这些都不是喻易的关注重点,他现在正心系他的宝贝金手指。 他点开了道具那一栏,看到唯一一个列表上有个限时BUFF。 这就是他的补偿金手指。 第3章 喻易定睛一看,便见功能介绍上写着: 【生存率检测仪:你的选择将决定你的命运,但你每一天都有两次机会,知道自己某一个选择背后的生存几率,默念生存检测仪后可使用(仅限筛选世界使用)】 客观来说,这当然是一个绝妙的金手指。在危机四伏、谜团重重的情况下,这样的金手指在关键的时候,无疑能够保命。 但喻易面上的兴奋却淡了下去,他直接在心中默念了三次,干脆用光了今天的次数。 【嘀,不参加人渣挑战赛,生存几率0%】 【嘀,参加人渣挑战赛,生存几率0%】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两个0什么的,还真是冷酷无情啊。 喻易颇感无趣地叹了一口气。 【喂,你不会还想逃避筛选考核吧!都说了是一定要参加的!不过怎么回事?按道理参加筛选考核的生存率不应该是0%啊】 耳边传来莫得感情机器器迷茫的电子音。 虽然很遗憾,但生存率检测仪这种东西,大概率对我没用。喻易摊了摊手,倒也没显得特别失望。 【这是为什么?】 莫得感情机器器不解道。 谁知道呢?喻易卸下背了一路的吉他,张开双臂,仰躺在了床上,意味不明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生与死,约莫是是冥冥中自有的定数。 说完,他没管莫得感情机器器困惑的追问,闭上了眼睛,打算养一会儿神。 嘀嗒。当房间陷入安静,指针走动的声音便愈发明晰。 没过多久,喻易倏忽睁开了眼睛,向着钟表望去。 此时钟表的时针,正正指向了6。 与此同时,房外远远地传来了一阵钟声。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差,但这道钟声,却如振荡灵魂那般穿透了隔音墙。 钟声停止之时,一道划拉玻璃的尖锐刺耳的声音,就变得明显了起来。 这道声音应该是从窗外来的吧。 喻易略感新奇地站起身,走到窗边。隔着窗帘,也能看到,此时窗子的中央,正映着一个轮廓模糊的黑影。而划拉玻璃的声音,仍在继续。 喻易挑眉捏住窗帘的边缘,用力一拉。随即,一道黑影便闯入眼中。 这是一只乌鸦? 看着停落在窗台上,正伸着一只锋利的爪子,在玻璃上不停抓挠着的乌鸦,喻易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他瞥了一眼玻璃窗上深邃的抓痕,也不管乌鸦听没听懂,啧啧称奇道:小家伙,爪子挺利啊。 这只乌鸦也抬头看向喻易。 喻易与这只乌鸦大眼瞪小眼了一番,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右歪过身子避开乌鸦的视线。但乌鸦也随之偏过头,继续盯着喻易。于是喻易又向着左边歪过身子,但乌鸦也跟着再度偏头。 喻易眨了眨眼睛,这会儿确定这个诡异的乌鸦,的确是在看自己了。 小家伙眼光不错嘛。喻易挑眉站直了身体,戏谑道。 不过说完,他也不看鸟了,只笑眯眯地把目光从乌鸦身上转到了乌鸦身后的图景。 现在已过了下午六点,但窗外依旧一片天光大好。 阳光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反射出澎湃的金色,半透明的管状街道蜿蜒在城市的每一处。这里似乎并没有发生任何其他的异常,一切都维持它原本的模样,一种如正午那般,高度繁荣的模样。 所以不受黑夜困扰的意思莫非喻易微眯了眼睛,看着悬挂在天空中央的太阳,是永远的白天? 刺耳的声音再度从窗上传来,喻易低头一看,便见那只乌鸦,又开始用它的一只爪子扒拉窗玻璃。 喻易刚打算以指扣窗,用声音赶走这个企图私闯民宅的怪鸟,却又和乌鸦对上了视线 然后猛地拉上了窗帘。 大概是错觉,他刚刚竟然觉得那只乌鸦的眼睛泛了红光。 在喻易拉上窗帘之后,窗外原本尖锐的划拉声,倏忽变成了疾风骤雨一般、密集的敲击声。 从之前的情况来猜,大概是窗外的乌鸦改扒为啄了。 不看,不听,不知道! 喻易隔着窗帘对窗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就好似聋子似的,晃荡回床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拿过床头摆着的吉他,边哼着调子古古怪怪的自编小曲,边弹了起来,对窗外一次比一次凶狠的划拉声可谓充耳不闻。 窗外飘荡着一片恐怖的声音,但窗内却是一片不在状况、自娱自乐的欢声。 大概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从某一刻开始,喻易忽觉周围亮度骤减,室内明亮的灯,突然毫无征兆地就开始明明灭灭。随即,喻易便感后背一凉。好像有一阵风,正在他的背后幽幽吹过。 喻易喉咙一哽,这下什么曲子也哼不出来了。他默默收了放在弦上的手,起身将吉他背在了身后,然后拎起了腰间挂着的金算盘。 可他一个抬头,冷不丁就看到了面前的白墙。 此时的白墙已经称不上是白墙了,闪烁的灯光,让整面墙时灰时白,时明时暗,其变脸速度之快,让自认行走江湖多年的喻易,都自愧弗如。 不仅如此,墙壁的中央,还有一个存在感强烈的庞大阴影,阴影深邃得像是熊孩子尿床后的新鲜被单。而在这阴影之中,竟睁开两点妖异的红光。 喻易一下子就与墙上那两个红点对上了。 一时间红眼对黑眼,红眼横戈跃马,黑眼兵荒马乱。 喻易一个手抖,差点没拿稳自己的宝贝算盘。他回头看向窗户的方向,便见此时的窗帘早就被掀了个彻底,露了其下被抓得惨不忍睹的玻璃窗。 即使隔了那么远的距离望去,喻易依旧很难忽视,窗上那如纤绳极力拉扯出的勒痕那般,深刻与骇人的痕迹。 谁能相信,造成如此刻痕的,只是一只体积不大的乌鸦 此时,窗台那只乌鸦的眼睛,正幽幽泛着红光,幽幽地望着他这个方向。 而乌鸦身后的天空,正午的太阳高悬天际,却无端减了亮度,看不出分毫的明媚,只翻出一片灼目的苍白。 乌鸦黑色的身躯逆光,仿佛成了一道纯粹的黑影,这黑影的身躯不断地膨胀,虚化。 看着此情此景,喻易心中只有两个字:危险。 房间内的怪风透过喻易单薄的道袍,使劲雪上加霜,喻易朝着房门的方向步步后退。 事情的发展也没有如他期待的那般发生转机,乌鸦的身影在阳光下微微扭曲,直冲玻璃窗。 紧接着的玻璃破碎声即使在狂风中也显得异常清脆。 但这也宣告着喻易短暂安全的境遇彻底被打破。古怪的乌鸦在原处扑灵几下翅膀,就直冲喻易而来,连带着日光下庞大的阴影铺天盖地地朝着喻易碾压过来。 俗话说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喻易自认混迹江湖多年,练就了一身逃命的好本事,这时候丝毫没想过正面对敌,果断转身向房门处狂奔。 喻易多年来练就的临阵脱逃的本事,让他在这时候跑得很快。然而乌鸦的飞行速度更快。在他的一只手按下了门把时,乌鸦已经冲到了他面前,刀锋一般的利爪直朝他面门而来。 喻易急中生智,双手攥着金算盘的两端往前面一挡。 恍若刀剑相接的声音短促地传来,来自前方的冲击力震得喻易虎口发麻,而算盘与鸟喙相撞时,鸟喙的尖端狠狠地通过金算盘的缝隙刺过来,仅差分毫就扎到了喻易的鼻尖。 好在喻易的金算盘足够坚固,险险挡住了这一波攻击。 喻易借着乌鸦愣神之际,趁机把算盘往后一拉,急退几步出了房间,刚出房门就用手肘抵着关了房门。 喻易担心乌鸦如破窗一般破门而出,于是用半个身子抵着房门,把耳朵贴在门上,警惕地听着门内的动静,奇怪的是,别说破门了,他连丝毫的撞击声都没有听到。 房间外的走廊一片寂静,喻易又等了会儿,差不多确定了房内的乌鸦竟然的确没有出门追击的意思。 喻易掸了掸白道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开始思量起自己应该怎样和房东一家解释一片狼藉的房间,以及自己今晚应该住在哪里。 你怎么出来了?附近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 喻易转头看去,只见走廊的拐角处,房东一家中的那个少女正站在阴影投落之处,死死地盯着他。她的面上不再是之前那般死寂的微笑,而是一种忧郁的神情。 喻易刚想胡诌一个理由糊弄过去,就见少女的表情扭曲了起来,面上的忧郁几乎在瞬间转为了一种愤怒或狂躁:人渣怎么可以随意出房门呢! 啊?喻易一脸懵然。他果然是被当成了人渣吗? 什么?人渣跑出来了! 喻易认得这个声音,这是这个家中那个热情的妇女的声音。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电锯启动声。 妇女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因为嫌恶而狰狞的脸很快出现在喻易面前,连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这个家的其他成员,以及他们手中的电锯、菜刀、球棍。 此时,所有人都用一种或愤怒,或忧郁,或痛苦的,极度扭曲的表情看着他。原本的友善这会儿全变成了尖锐的敌意。 有有事好商量,拿着刀和电锯多危险啊是不是?喻易干笑一声,试图用言语化解危机,脚下不停地后退。 房东一家冷眼看着喻易不为所动。 喻易心知大事不妙,当即转过身想逃,但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就是走廊尽头,而走廊的尽头是一堵墙,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喻易猛地回过头,便见房东一家不怀好意地朝他冲过来 那啥,管理员,你们筛选世界的人都活得那么精分的吗?喻易面无表情地对莫得感情机器器道。 要不,我们把他号码牌毁了,然后杀了他得了,想想这个人渣竟然在我们家住了三天,我就浑身不舒服。 不行,城主知道了我们会死的!他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了。 可人渣本来就该死啊,我真想用这把锯把他锯成两半 喻易在一片争吵中没忍住停止了装睡,他悄悄张开眼睛,低头一看,身上仍旧是绕得严严实实的绳索。和前两次绑他的似乎是同一根。 对,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被绑在这里了,也是第三次听到类似的对话了。 那天他走出房间,遭遇精分的房东一家,在莫得感情机器器表示这一家不敢真的杀他后,他压根没想反抗,直接任由房东一家把他绑在了椅子上。 那天那家人也是如今天这般争吵着想要杀了他,吵得他耳膜生疼,觉都睡不好。 直到第二天早上,又一阵钟声响起。原本面容狰狞,对他充满敌意的一家人,突然又换回了原本友善的样子。他们面上再度挂上了堪称死寂的温和微笑,满目愧疚地帮喻易解绑,一次又一次地向喻易道歉。 太对不起了,我们一家都有梦游症。没想到竟然会在梦游的时候对您做了这样的事。房东太太向喻易深深鞠了一躬,局促道。 原来鬼魂还有梦游症,梦游症竟然还那么刺激。喻易暗道。 当时,喻易抬头看向钟表。钟表指向早晨六点,距离前一天下午六点刚好过了十二个小时。 房东一家为表忏悔,竭尽所能用最好的东西招待喻易,自然也没计较被乌鸦弄得一团糟的房间。反而提醒喻易,乌鸦是城里的守卫,听命于城主,城主是城里最尊贵也最恐怖的存在,他千万要小心。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3) 被吵了一夜正困着的喻易,也懒得细想其中的猫腻。问莫得感情机器器,对方却表示不能干涉筛选世界的考核,无可奉告。于是他干脆摆了摆手,往新房间的床上一躺,优哉游哉地睡了一天。 只可惜,在下午六点的钟声再度响起的时候,没了乌鸦,却有再度陷入梦游症的房东一家的破门而入。他于是第二次被绑在了阁楼的椅子上。 接下来,他第一次的经历再度重演,到现在已经是他借住在这个家中的第三天了。 喻易靠在椅背上,一脸无所谓地听着房东一家就如何把他大卸八块这个问题发表种种恶毒的言论。反正这家人因为恐惧他们的城主,并不敢真的杀他,顶多也就嘴上泄愤罢了。 这三天来,房东一家几乎完美地诠释了反复无常四个字,而他们态度发生剧变的时间节点都是在城中钟声响起之后。 结合之前前台女人微妙的言论,喻易大概猜得到钟声是入夜的分界线。 白天,这一家人的的确确对他怀有友善得近乎诡异的温和,而入夜,这一家人却会立即陷入不知缘由的梦游症,对他表现出极度偏激的恶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攻下一章出现 第4章 在喻易正听着再度陷入梦游症的房东一家的争吵时,极夜城邦的某一寂静无人处。 一座座合金外壳的大厦立根向内凹陷的大地,如巨人的筋骨直刺苍穹。特殊的街道如金色的血管,又如乌托邦神秘虚幻的铁律,蜿蜒于钢铁铸成的筋骨间。 某一处管道状的无人街道上,骤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空洞。这空洞连接了街道与不知何处的虚空。 一阵咳嗽声倏忽传来。 下一刻,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带着兜帽,拿着长柄黑伞的男人自虚空走出,落足在浅金色的街面上。 兜帽的遮挡下,他只露出了线条冷厉的下半张脸。正午的太阳透过半透明的金色管壁照在他身上,却无法为他裸露在外的苍白的皮肤带来分毫的血色。 他站在原地顿了一会儿,随后,目标明确地向前走去。他像是把合拢的黑伞当做了手杖,苍白修长的手指扣着伞柄,伞尖随着他不疾不徐的步伐一下一下点在地面,在静谧无人的管道中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大概是身体状况欠佳,他每走一会儿就要以手握拳,抵着唇咳嗽几声。无规律的咳嗽声间杂在刻板规律的脚步声中,显得有些突兀。 在走到了管道的交叉路口时,他停下了脚步。 他左侧的光线倏忽一阵扭曲。扭曲结束后,他的左肩上出现了一道黑影。这道黑影是一只红目的乌鸦。 找到了吗?一道低沉的声音自黑色的兜帽下传来。 乌鸦点点头。 带我去找他。 没过多久,极夜城邦象征入夜的钟声似远似近地响起。 他们要干嘛?喻易眼见着房东一家突然停止了争吵,凶神恶煞地向他走来,下意识用腿拖着凳子向后挪。 【等会儿不要反抗,三天已到,他们会带你前去人渣挑战赛的现场】 莫得感情机器器道。 时间到了,按住他。梦游症中的房东太太冷眼看着喻易挪椅子,双手分别拖着一条疑似冒着电光的粗线管向着喻易一步步靠近。 梦游症中的房东先生几步走到喻易身后按住了椅子不让喻易挪动,房东家的少年和少女则分别拿着利器站在喻易的左右侧,防止喻易反抗。 你确定这样不会死人?喻易强忍着挣脱绳子的冲动,看着粗线管上耀目的白光。 【那是自然,这也就是看着恐怖。筛选世界城主的宇宙职业是建筑师,这是被他施加了建筑师技能的空间传送装置。】 这可是你说的。喻易勉强忍住没反抗,任由梦游症中的房东太太动作粗暴地把那两根粗线管分别往他的左右太阳穴一递。 当粗线管上的光接近时,他感到了一阵空间波动。 下一刻,数道红绿色的光线直刺他的双眼,一阵嘈杂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喻易推了推鼻梁上的圆墨镜。 以红绿为主的霓虹光线在周围扫射,他发现,他瞬间从房东一家的阁楼来到了一个巨大的舞台。 舞台上已经站着一群人。这些人有男有女,从外表看起来是和他一样的人类,且绝大多数都是青壮年的样子。喻易能够从他们身上感受到强弱不一的能量波动。 【他们就是你这场筛选考核的竞争对手。这次参加筛选的考核人员共有两百个,都是从不同的新手村来到此处。其中四阶及以上4个、三阶10个、二阶46个,一阶139个。零阶嘛就你一个】 哦。喻易神色淡定地点点头。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200个里面就你的能量等阶最低,要是打起来,你必输无疑,你都不慌的吗!】 还行。喻易如实道。 能量等阶是高次宇宙对力量强弱的判定依据。这是按他们身上的能量密度来判断的。说白了就是能量密度越高,等阶越高,力量越强。 究其原因,一方面,能量密度越高,个体能够运用的自身能量越多,自然更强;另一方面,以能量密度为标尺划分力量等阶,而不是破坏力等,还得联系熵理论。 熵指的是体系的混乱程度,熵增则是体系混乱程度的增加。对于一个人来说,熵增就是原本协调工作的身体器官等逐渐变得混乱,这个混乱的过程就是从健康到衰败的过程,混乱的终点就是死亡。 熵增的过程也是有效能量的减少。宇宙智人的生本能让他们天生具有对抗死亡的倾向,于是他们会按照不同文明的不同方法修行,导致自身能量密度增加。此等修行殊途同归,都是在逆熵增而行,拉长从健康到衰败死亡的时间,达成寿命的延长。 于是最初的高次宇宙就选择了能量密度这一可以追溯原始本能的尺标。 但在喻易看来,能量等阶并不代表着一切。一个人的战斗能力终究指向对能量的运用。而这能量不一定指的是自身的能量。 【#8@%*=】 不过莫得感情机器器眼里,这就是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了。它在喻易耳边暴躁地嘀咕了起来。 喻易无甚所谓地听着这脾气不好的中转站管理员说个不停,观察起了舞台四周。 围绕着舞台的是圆环状的观众席,观众席的最前方由深红的光幕组成,刺目的红光给人带来一种不适的排斥感,观众席人头攒动,爆发出一阵阵情绪激烈的喧声。 而观众席的最高处,有一个空荡荡的平台,平台之上,只有一个红色的高背椅。 周边显而易见暗下来的场景与人声的回音,让喻易意识到他来到了一个封闭的场馆里。 正午的天空被场馆的天花板遮蔽,照明全凭炫目的舞台灯光,此时此地,这个名不副实的极夜城邦终于得以暂时摆脱白昼的包围,拥有黑色的夜空。 喻易转过身看向舞台背后的大屏幕,只见大屏幕上用荧绿色的像素字写着:第100届人渣挑战赛。 第100届?看样子这地方祸害过不少人。喻易看着屏幕暗道。 自观众席投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带着针刺般的恶意,而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一道与众不同的目光,这道目光,来自舞台上。 喻易敏锐地转向目光的来源,看到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拿着长柄黑伞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上半张脸被兜帽遮住,让人看不清他全部的样貌与他此时的神情,但喻易可以确定,这个男人从刚刚直至此刻都在观察着他。 本着与人为善的态度,喻易隔着人群对这个男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男人沉默而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喻易耸了耸肩,浑然不在意地也移开了目光。 这时,一顶绿色爆炸头闯入他的眼中,即使是霓虹灯四射的舞台上,这鲜亮的绿色也异常显眼。 喻易眨了眨眼睛,顺着这顶绿色爆炸头往下看,看到了一件浅绿色的雨衣,和雨衣里参差不齐、连线头都没处理好的纯黑色毛线衫 而穿着这身如车祸现场一般衣服的,是一个少年。 竟然有人比我穿得还泥石流 喻易一时有些不敢置信。 此时,这个少年好像与他周边的人起了争执。 你凭什么嘲笑我!爆炸头少年怒目圆睁地看着他前方那个穿着正装的男人。 凭什么?穿成这个鬼样子还不让别人笑,你以为你是世界的中心吗。穿着正装的男人轻描淡写地理了理自己的领结,看都没看他面前愤怒的少年。 我是宝贝!你管我穿成怎样!你穿得才丑!爆炸头少年一脸桀骜不驯地回敬道。 你说什么?穿着正装的男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确没听错,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哈!不是吧,你说你是宝贝?小屁孩,你怕不是觉得这是在过家家,所有人都得宠着你吧? 可是我就是宝贝啊!爆炸头少年气得跳脚。 但他周边也在关注着这件事的众人却丝毫没有因为他跳脚就忍住笑,众人或掩唇低笑,或偏头笑得浑身发颤,或干脆对着爆炸头少年嗤笑。 倒不是他们都没城府,实在是因为爆炸头少年的语气过于理所当然,也过于荒谬了。 要知道,他们现在所处的是适者生存的残酷筛选世界。爆炸头少年如此言行已经不只是骄纵了,而是没有脑子,而没有脑子的人往往会被第一时间淘汰。 真不明白筛选机制为什么会选上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家伙。穿着正装的男人感慨了一声。 你!你们!再这么下去你们会得罪我的!爆炸头少年放眼望去,近旁的尽是或嘲弄、或同情、或轻蔑的眼神。 他后退了一步,猛地转过身,却发现身后的依旧是同样的场景。他似乎被无数张带着恶意的冷漠的面具包围了,他的表情有一瞬的茫然。 哦?得罪你会怎样?穿着正装的男人倒是想听听爆炸头少年会放出怎样的狠话。 会爆炸头少年卡壳了一瞬,他握了握拳,沉声威胁道,你们等着吧,你们迟早会彻底得罪我!他的说话声中已经夹杂了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爆炸头少年这番轻飘飘的威胁显然没起到威胁者自以为的作用,因为随之传入他耳廓的没有恐惧与退缩,只有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你听听这声音,原来不是人,是智能生命啊! 真正高级的智能可不会像他这样连句人话都说不好,还穿成这副鬼样子,我看不是智能,是智障吧! 你们才不是人呢!爆炸头少年听到了,咬牙切齿地怒喝回去,双目因为愤怒闪烁起了探照灯一般的白光,配合着他一身奇装异服,乍一看有些滑稽。 他急了,我好怕啊。一个用做作的声音佯装恐惧道。 紧接着又是一阵笑声。 你们才不是人呢!你们才不是!爆炸头少年的呼吸粗重了起来,指节被他捏得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我要杀了你们! 在众人以为他绷不住了要出手的时候,爆炸头少年却神色一变,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放下了举起的拳头,看样子,竟然硬生生忍住了脾气,不打算出手了。 众人又激了几句,但少年就像突然收敛了脾气,不再对他们的话有激烈的反应,于是众人无趣地移开了视线,或者干脆几步离开了这附近。 他们有意激怒这个少年,大多是想趁人多一起把少年淘汰掉,能减少一个竞争对手是一个,既然少年到这地步了还不上钩,他们也没必要继续在少年身上浪费时间。 少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隔着雨衣向下拉了拉自己的毛衣下摆,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目睹了一切的喻易下意识把墨镜往下一拉。 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自称宝贝的少年很快察觉到了喻易过于明目张胆的目光,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喻易一眼。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实质化的锐气,被瞪了一眼的喻易默默把墨镜推了回去,感到有些脸疼。 这时,一道热切激昂的声音从高处响起: 亲爱的公民们,欢迎来到第一百届人渣挑战赛! 喻易循声望去,便见一个穿着轮滑鞋和荧光边短裙,带着乌鸦面具,扎着双马尾的女人正从舞台旁侧极高的滑坡上滑下来。 她双腿一并,便稳稳地立在了舞台中央。在她降落的瞬间,一道气流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排开,而她脚下的舞台微微下陷,延伸出蛛网般的裂隙。 她的手上握着一个麦克风。 随着她的出现,观众席的尖叫与呼声愈发震耳欲聋。 也欢迎你们,亲爱的选手们。女人歪了歪头,轻声道。 她声音甜美,与她面上恐怖的乌鸦面具恰恰相反。但她甜美的声音并不能缓和台上的人紧张的情绪。 舞台上的众人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诡谲的女人,表情凝重。 女人风情万种地哼笑了一声,接着放声道:我是这届人渣挑战赛的主持人,红桃,接下来就由我介绍一下人渣挑战赛。 我们的规则很简单。我们采取积分制,撕掉竞争对手的号码牌积一分,而被撕掉号码牌的选手被视为出局。最后留下来的那位积分最高的选手,就是本届人渣挑战赛的胜利者。 出局会怎么样?有人问道。 对于出局的人渣,我们将剥脱他作为人的权力。红桃声音耐心地解答道。 红桃的话音刚落,台上的选手原本主要针对她的戒备,瞬间就转换成了针对他们周边人的戒备。 虽然红桃没有明说,但是剥夺作为人的权力这一点已然暗示了与死亡相仿的后果。 而且最终胜利的竟然只有一个人,这就意味着,只有一个人能活。 众人面面相觑,原本勉强称得上友善的面具下心思浮动。 自称宝贝的爆炸头少年握了握拳,目光变得坚毅起来。 喻易站在舞台的边缘,笑眯眯地盯着红桃左胸看,似乎没听到比赛规则,从外人视角看来,活像个见色起意的变态。 喻易估计是不大在意自己的形象,目光毫不遮掩。 红桃的左胸口有着一个用金属片固定住的心形荧光屏,而荧光屏是绿色的,仿佛一个绿色的心脏。 红桃环视舞台,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咯咯笑出了声。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4) 笑声通过麦克风的扩展,飘荡在整个场馆内,与观众席疯狂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重重压迫在舞台的每一个选手身上。 对此,喻易有一种捂住耳朵的冲动。 好一会儿,红桃才止住了笑,她张开双臂,用蛊惑人心的声音高声宣告: 只有虚伪,是正义的勋章! 只有胜利,是通往高尚的最后通行证! 净化人渣即可积累高尚,品格高尚的胜利者,将为不死民。 三重地狱之后即为永生。 想要永生的话,就努力活下去吧。 红桃话音刚落,舞台的边缘向着观众席展开了五个光屏。喻易感到身下传来一阵强烈的空间波动。他低头一看,便见原本实心的舞台变成了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黑洞。 舞台中的选手因着脚下猝不及防的虚空纷纷下落,舞台边缘试图挣扎的选手在触及舞台边缘之时也被狠狠地弹进了这个黑洞。而其中有些选手依旧在半空中维持着平衡下坠,看起来颇为轻松。 只有站在舞台中央的红桃还诡异地立在原处,不祥的乌鸦面具配上她张开的双臂,让她整个人如同展翼的乌鸦,宣告厄运的降临。 啊,对了,挑战赛内的画面将进行现场直播,期待你们的表现哦。红桃甜美的声音从黑洞的上空传来。 喻易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快速下坠,霓虹的射线离他越来越远。 【通过这个空间门,筛选考核就正式开始了,为了公平,我也要离开了。】 莫得感情机器器的声音再度传来。 那再见?喻易并没有因此慌张,你不是说了通过筛选考核就能再见嘛。 【哼,那也得等你通过再说!】 【算了,说不定你就通过了呢。虽然你能量等阶只有0阶,但在你一个人进入筛选系统后,667号新手村逐渐从能量溢出状态恢复了正常。所以我总觉得你这家伙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喻易笑笑没说话。 片刻后,莫得感情机器器的的声音彻底消失,喻易也被身后的空间波动拉入了另一个空间。 他最后看到的,是观众席一道白色的身影。 正中央观众席的最高处,原本无人的红色高背椅上无声无息地坐上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全身被罩在白色的斗篷里,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低甜高丧 2个;半夏er、淡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白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喻易大概能猜到这个白斗篷男人的身份。这个一身白斗篷的家伙,应该就是那个在房东一家口中又敬又怕的城主。 在他第一天来到这里时,就在LED屏上见到过这个男人。到现在他依旧对LED屏幕上的那个画面印象深刻。当时的屏幕上,那个男人一身白色的斗篷,叠腿坐在红色的高背椅上,五指交叉。 斗篷的兜帽挡住了他的大半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厉的下巴,和平直得缺乏情绪的嘴唇。而他的身后,是深邃的黑色背景。 喻易从空间门出来后,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列车站台。耳畔是混煮的交谈声、广播的电子提示音,以及列车在铁道上行驶的单调声音。 他感到手下有异,动了动手指,将一张条形的薄纸举至眼前。 这是一张车票,车票上写着极夜号第十节 车厢。 喻易稍微扫了一眼,记下车票上的所有内容后,就开始在站台上东张西望起来。 站台很是拥堵,环顾四周,皆是幢幢的人影。而这些人影中,并没有他的竞争对手,人渣挑战赛的其他参赛成员。 说人影幢幢其实也不对。露天站台的地面上,各式各样的脚踏着各自的步伐来来往往,而那么多只脚的脚下,都没有影子。 喻易对此早有预料,但正午的阳光下,他一个正常人挤在一群鬼魂中间,着实感到身前身后都过于凉快了。 在原地没发现别的什么猫腻后,喻易打算在站台附近逛一圈寻找线索。但在他转身面向站台的出口,一只脚还没落地,候车区人声的混响中就清晰地传来了站台广播的电子提示音: 极夜号列车即将到站,请乘客在15分钟内上车。 喻易刚想离开站台的步伐顿时就停下了。 目前的情况下,他并不清楚不上列车入座的后果,介于他只有一条命,最好还是按照程序入座为妙。 喻易无奈地耸了耸肩,转过身,捏着一张列车票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寻找第十节 车厢的上车位置。 根据电子屏幕上的提示,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极夜号的位置。喻易按着站台标着的数字一个个数过去,打算在第十个数字前停下。 没过多久,喻易的步子就停下了,停在了一个标了数字九的位置。 因为他并没有找到那个他应该候车的数字十。 喻易可以确定他是对照着数字一节一节数过来的,但当把目光投向第九个数字对应的列车车厢时,他发现,他已经走到了列车的尽头。列车的最后一节分明就是第九节 车厢。 根本没有他车票上的第十节 车厢。 喻易眨眨眼,面上有着茫然,正巧这时他旁边走过一个男青年,他便拦下了这个男青年询问:这位兄弟,请问极夜号的第十节 车厢在哪? 男青年一只耳朵戴着耳机,正摇头晃脑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乍一被打断,他转头向喻易看来,面上的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什么事? 请问极夜号的第十节 车厢在哪?喻易笑嘻嘻地重复了一遍。 闻言,戴着耳机的男青年上下打量了喻易一遭,冷笑了一声,看着喻易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疯子:第十节 车厢在哪? 在这里。男青年伸出一只手指指向天上,神色冷漠带着嘲讽。 谢谢你啊。喻易微笑地对男青年点了点头,主动走开了。他听出了男青年话中的敷衍,当然不会真的相信第十节 车厢在天上这种鬼话。 喻易身后的男青年见喻易离开,面色稍缓,他一边把另一只耳机往自己的耳朵里塞,一边嘀咕:拿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来问,简直莫名其妙。 喻易微微叹了一口气,远离了人群,想在极夜号周围找找线索,他漫无目的地在站台附近逛了几圈,却并没有丝毫收获。他最后只能回到第九节 车厢前等候上车。 虽然他至今找不到那个第十节 ,但他好歹能确定最近的列车中,极夜号列车的确只此一列而已,说不定上车后能找到线索。 周围依旧拥堵的很,候车的时候,喻易也只能动动脖子,凭借附近显示屏上的新闻解闷,新闻正播到一个老好人怒捅了他邻居数十刀。 记者采访的时候,这个老好人的其他邻居纷纷表示难以置信,因为这个老好人一向好脾气。他们觉得出了这种事,大概是这个老好人被该邻居的粗糙话激得动了真怒,一时鬼迷心窍 新闻还没看完,喻易身前到站的极夜号便打开了门。喻易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也跟了上去。 其实9和10相差得也不多,他就当车票是印错了好了。大不了到时候跳车。 等列车前的人们都上车之后,车门在喻易眼前轰然关闭,列车迅速启动。挂念着第十节 车厢的事,喻易向车门附近的乘务员问起了第十节车厢。 喻易话音刚落,就见乘务员双目直勾勾地地盯着自己,神情是与他刚刚遇到的那个男青年如出一辙的冷漠。 喻易坦然地与乘务员对视。他自认脸皮够厚,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跟我来。就在喻易以为乘务员也不会回答时,乘务员突然开口了。说罢,乘务员转身就往第九节 车厢末的位置走去。 看起来有戏啊。 喻易心道自己是问对了。 说不定这个第十节 车厢是凭着建筑师技能存在于一个隐藏的空间里,所以他在外面看,列车才只有九节。 喻易跟着乘务员来到了第九节 车厢尽头的位置,面前的是一扇门。据喻易目测,后面还有一个房间。这让喻易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想。 乘务员把钥匙插入锁孔,开门走进去,喻易于是跟着走进去。 但走进去后他却发现,这个房间内部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第十节 车厢的模样,而单纯是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 这里就是第十节 车厢?喻易一脸难以置信。 乘务员反手关上了房间的门,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把房间中的一个阀门转了几圈。 喻易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刚想开口,却被扑面而来的狂风打断了。 狂风旋着草屑一时迷了喻易的眼,喻易伸手挡住面前的风,顺着狂风灌进来的方向看去,便见房间最里层的金属墙壁已经从中间打开,露出了列车外的场景。 短短几分钟,站台已经没了影,外面只有铁道和铁道旁的荒草,还有如蒸汽般灰色的薄雾。 列车高速行驶之下,铁道一块块沿房间内可见的地面铺开,给人近乎时空穿梭的错觉。 也是因为列车正在行驶,这个墙壁的空缺处正给室内的人带来一种危险强烈得可感的吸力。 就是这里了。乘务员示意喻易看向打开的金属墙壁,表情依旧冷漠,从这里跳下去就是第十节 车厢。 喻易沉默地看着飞速后退的铁道。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空间波动,这就说明,外面并没有什么隐藏的空间门带他前往列车,只有在列车高速运行中能够摔死普通人的铁道。 喻易回头再看了一眼乘务员,乘务员平凡的脸发生了变化。准确地说,他的面上长出了黑色的翎羽,他的嘴唇成了锐利的尖喙。他的一张人脸变成了类似乌鸦的脸。 哈?鬼魂变乌鸦? 喻易觉得挺新奇。如果这位不鬼不鸦的乘务员不要用他那双发着红光的眼睛瞪着他就再好不过了。 这时,喻易倏忽感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空间波动。他再度转过头,看到了一个被铁道甩在后面的拱门。拱门有着白色大理石的材质,其上刻着古典浪漫的浮雕。 喻易目光一亮,在狂风中向前走去。他走到金属墙壁的边缘,一跃而下。 第6章 紧接着,喻易掉落到了另一个空间。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他感到他被一种来自术士的力量固定在了一个椅子上。 挣脱这种无形的束缚需要废点力。 喻易试着挣了挣四肢,得出了结论。 喻易凝神听了一会儿周边的动静,却不能听到任何其他的声音。除了他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有规律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从四面八方入侵。 这个被茫茫黑暗包围的空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黑暗攀爬缠绕着身躯,给人一种压迫感。 看起来他是进入了建筑师构造的空间中,而且这个空间很黑。 据之前那位中转站管理员表所说,建筑师是能够借助自身能量构造器物,包括空间的特殊宇宙职业。高阶的建筑师能够构建出这样的空间,倒是情有可原。 寂静而压抑的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 嘀嗒。 一阵钟表声倏忽出现在耳畔,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报时的电子音:现在时间,晚上七点整。 与此同时,一阵强光打了下来,喻易不适地眨了眨眼睛。等他适应了这道强光之后,他发现眼前多了九个漂浮状态的半透明光屏。 半透明光屏中分别有一个人,他在其中看到了自称宝贝的爆炸头少年,以及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 喻易认出了这九个人,这九个都是和他一样的人渣挑战赛的选手。此时光屏呈现出的是这九个选手的上半身,屏幕中的九个人都目视前方,目光中大多有着戒备与警惕。 九个人的原本微不可查的呼吸声透过屏幕,在空旷而寂静的黑暗中被无限放大,原本只有一道呼吸的空间几乎是瞬间变得拥堵了起来 看起来这光屏就像是什么先进的通讯工具,喻易合理猜测他此时也出现在了其他九个人面前的光屏上。但他并不能猜到主办方把他们十人秘密召集的意图。 喻易饶有兴趣地盯着光屏的右下。光屏的右下方各有一个符号。大多数人的符号都是数字,比如那个爆炸头少年是4,并且数字出现了重复,但有两个人右下方的符号却是一个问号。 这两个人的其中一个就是那个黑斗篷男人。 结合莫得感情机器器公布的参赛人员等阶,喻易很容易就把这些数字和能量等阶联系在了一起。 不过如果真的是如此 他那丢脸的0岂不是也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底子下了? 喻易的表情立时就忧郁了起来。 恭喜十位现场观众随机抽取为挑战赛的种子选手。 就在这时,之前人渣挑战赛的主持人红桃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接下来就由我来介绍一下种子选手的特殊性。成为种子选手之后,首先,你们会变得更有价值,一个种子选手代表着5分。也就是说,让一个种子选手出局可以获得相比普通选手五倍的积分。 不仅如此,种子选手还会受到观众们的重点关照,获得直播的更多出场机会,并有机会得到来自观众席的小惊喜,怎么样,激不激动?红桃的声音带笑,听起来似乎心情愉悦。 只不过她的愉悦注定无人理解,因为在她话音落下之时,周围只有一片沉寂,喻易面前的九个屏幕中没有人开口,喻易也保持着沉默。 用分数来代表人,这个挑战赛果然如赛前宣告的那样不把选手当人看。而种子选手什么的,分明就是一种催命符吧。喻易的思绪漫无目的地乱飘。 不必那么紧绷。红桃大概是觉得无趣,甜美的声音中透露着不赞同,高兴一点,说不定你们的其中之一就能成为我们公民的一员,从此享有永生的无上荣光。 只要你们拥有足够高尚的品格。 红桃在其中之一上加重了声音。她煽动性的话立时起了作用,气氛立刻就紧张了起来,依旧没有人说话,但凝结的空气与周身入侵的呼吸声正缓慢碾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末梢。 喻易克制不住轻笑了一声。 一堆屁话。如果永生就死他至今所见的那些躯体已经死亡、夜晚被梦游症纠缠失去正常人格的公民的话,这永生可不是什么荣耀,应是催命符才对。 而且正如主持人在开局前宣告的那般,所谓高尚的途径,实际上只不过是蛊惑选手自相残杀的遮羞布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5) 喻易的笑声很轻,但在极度安静的情况下,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喻易瞬间感到数道目光投射在了自己的身上。 引人注意可不是他的目的。 他抬起头,用无害的神情对着面前的屏幕,便见所有人都直直地看着他。 你看起来似乎很高兴。红桃也听到了这与压抑的环境中格格不入的笑声,但她这会儿却并没有表现得如一开始那般愉悦,平静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不愉,你在高兴什么,说来听听。 喻易感到周身的气流一时凝滞,场面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没什么。喻易表情无辜而真诚,随口瞎编道,我只是觉得小姐您的声音很好听。 喻易话音刚落,便觉那种来自未知之处的压迫感明显缓了下去,红桃的声音再度轻快了起来:算你过关。我们来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看看你们面前的那些屏幕,屏幕的右下方都有能量等阶的数字,这些数字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每个种子选手的强弱。你们应该都知道。数字越大就越强,反之就越弱。 这无疑证实了喻易的猜想。但喻易丝毫没有为此高兴就是了。 因为红桃说完后,他就感到数道目光再次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其中,一个背后背着长刀的男人向他投来的目光实在是不怀好意。 那0呢?背着长刀的男人明知故问。 那还用说么?红桃被逗笑了似的笑出了声,意有所指道,那当然是手无缚鸡之力了,我相信现场的各位都是选手中的精英,怎么会出现0这个数字呢? 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喻易听着这一男一女一唱一和,总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这下我大概成为了五分中的香饽饽了吧。喻易苦中作乐地想。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目前能量等阶最高的竟然是爆炸头少年和那个嘲笑过爆炸头少年的正装男人。他们的数字都是4。真是人不可貌相。 还有,黑斗篷男人和另一个人屏幕上的问号又是什么意义呢? 无端的猜测并不能有结果。对此,现场的人不知是处于谨慎还是什么,竟然无一人发问。 喻易等了一会儿,见依旧没有人开口,想着自己已经成为了出头鸟也低调不了,于是干脆发问:那问号代表 只可惜,他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一道电子音打断了。 欢迎乘坐极夜号。 叮!所有乘客已就位,列车即将出行。 一时间,天光大亮,周围瞬间由暗转明。 等四周恢复了正午的亮度之后,喻易便发觉自己目前正身处一个单人座上,他动了动脖子,意识到原本把他固定在椅子上的那股力量消失了。 转头望去,左侧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他现在应该身处极夜号的车厢中,至于是哪一节车厢 车厢的最前方的墙上,分明写着数字9。 喻易摸了摸身上所有的口袋,并没有发现之前的那张车票。 那张在车厢那一栏写了数字10的车票似乎凭空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木有出现名字的小攻:? 感谢在20200109 15:01:29~20200111 11: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凌雪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人渣挑战赛的直播场馆中,五个高悬的屏幕终于出现了画面,画面中,是五个车厢的场景。 每个观众的身前都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光屏。无数的城邦公民们兴奋地看着他们面前的屏幕。虽说处在梦游症中,神情看起来却并不呆滞,而是十分清醒。他们的面容或愤怒,或悲伤,或焦虑,或恐惧,扭曲的表情与他们在白昼时间中的样子完全成了两极。 穿着性感的女主持人站在舞台的中央,形貌狰狞的乌鸦面具下传出略带俏皮的声音:亲爱的公民们,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编剧环节了,请大家将每个种子选手分配到各个车厢,五分钟后,我将公布结果。 观众席的每一个光屏上方,都有十个人的头像。头像下有两个数字,一个是选手号码,一个是能量级,而光屏底下从1到9又排列着九个数字。光屏的中央,正有无数的文字正在疯狂地滚动着,如果放大那些消息,便会发现这是一个聊天界面: 「你们都怎么选的?我把那个44号放九号车厢了。」 「我也是,反正这种级别零的家伙很快就会被淘汰掉。」 「都放到第九节 车厢去,都放到第九节车厢去!一举解决掉这群令人暴躁的人渣!」 「我把一个级别三的,一个级别四的和两个未知级别的也放在了第九车厢,我觉得他们会为了44号那个五分打起来(笑)」 「我全部都选了第九节 车厢,场面越乱越好玩~」 「+1,我想早点结束,这群人渣到现在竟然还活着,想想就很可怕!」 「上面怎么回事!你们难道不想看最后一个环节了吗?」 「就是,前面全部放第九节 车厢的够了吧!已经连着好几届都是这样了!前几届最后关头还是这个列车,我都看吐了,你们不腻吗?」 「我按级别排序,把级别最高的放在了最后一节车厢,那个44号我也放在了最后一节车厢,没有人跟我一样吗?难过。」 「44号第九节 车厢已经锤死了吧,为了观赏性,未知级别拆了也是惯例,但那两个级别四拆不拆?」 「我拆了,我把1号级别四和5号未知放一起了,看看这届未知的含金量怎么样,上次那个未知最后爆出来只有级别三,一点意思都没有。」 「同意前面的。不过我总觉得那个5号的黑斗篷不简单。」 「呵呵,你以为披了斗篷就能跟城主一样不成?」 「前面胆子真大,人渣也配和那位比?那位现在可是在上面看着呢?」 「我这不是没提名字吗?而且现在是晚上,我也没说什么,应该没事吧」 「好了,终止上面的危险话题!所以现在最有争议的应该是级别四拆不拆、怎么放,以及未知级别怎么放了吧?」 五分钟到!女主持人甜美的声音通过话筒的扩音,变得极具穿透性,接下来公布分配结果,从第九节 车厢开始。 观众席渐渐安静了下来。 第九节 车厢,44号、5号、11号、1号,第八节车厢 以上就是这次分配的结果。女主持人站在了舞台中央,她身后的大屏幕上,十个人的头像分别和数字连在了一起。而她踩着的舞台没有实体,只是一片深邃的虚无。她仿佛踩在万丈深渊之上。 她没有理会台下的欢呼与哀嚎,带着笑意自顾自宣布道,那么挑战赛第一关的直播开始。 观众席的最上方,披着白色斗篷的男人沉默地俯瞰大地,平直的嘴角昭示着他无喜无悲的心情。 他维持着恒定的坐姿坐在喧闹的观众席最上方,存在却又如虚无。 极夜号列车在铁轨上稳定地行驶着,列车内部的装束透着一种轻奢之风。地面上铺着深棕色的地毯,其上的每个单人座椅的材质都如高背的单人沙发,自天花板投落而下的暖黄色的灯光,与悠扬的古典乐一道,营造出慵懒宁静的氛围。 只不过这用各种装潢营造出的外在的宁静并不能带来真正的宁静,因为这列车上乘坐着一群某种意义上的亡命之徒。 极夜号的第九节 车厢中,喻易正在思考着神不知鬼不觉溜出车厢的技术性问题,因为 那个零阶的家伙,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一阵粗犷的声音从车厢的后面传来。 喻易记得这个声音,因为刚刚这个家伙还隔着屏幕,用饿死鬼看大鸡腿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喻易偷偷摸摸地隔着座椅往后一瞄,便见一个背后背着长刀的男人正从后面一个座椅一个座椅地寻过来。 喻易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觉得他在这节车厢。一节车厢的载客量有限,压根装不下他之前在台上看到的近百人,也许对方是动用了什么技能,也许对方只是想诈他出去。如果是前者,他觉得对方迟早要找到自己,如果是后者,他就更不可能自投罗网了。 喻易粗粗望过去,后面的座位上有不少生面孔。也就是说,有不少并不是人渣挑战赛的选手。但这些人却对男人背后一看就是凶器的大刀无动于衷,看手机的看手机,哄孩子的哄孩子,仿佛选择性失了明,就像按固定程序行动的游戏NPC。 现在他最大的庆幸就是,除了他右侧第三排的那个黑斗篷男人,他附近的其他人都是NPC,所以即使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也毫无反应,而那个黑斗篷男人正向窗外,似乎也没有发现他的动作 喻易正这么想着,便见那个黑斗篷男人转过头,把头转到了他所在的方向。 虽然男人的大半张脸被兜帽遮住,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的目光有若实质化。喻易感到了这道视线中似有若无的清寒。 喻易猛地收回所有的小动作,规规矩矩地坐回了原位,一时担心那个黑斗篷男人为了那五分对他出手,或者把他暴露给后面正在找他的背长刀的家伙。 他最讨厌麻烦的事情了。 幸运的是,他等了一小会儿,没听到那个黑斗篷男人有什么动静。他悄悄探出头再度往那边看了一眼,便见那个黑斗篷男人已经把头转了回去,再度看向窗外,似乎没有兴趣对他出手。 喻易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这口气还没呼出来,就听从身后传来的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喻易于是又把气提了起来,他意识到那个背着长刀的男人已经到了附近。根据他的脚步声,应该是第五至第六排的位置,也就是车厢的中间偏前段。 这下完了,他就是想混吃等死到结束也不行了。 喻易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把那个中转站管理员,和制定人渣挑战赛机制的家伙都拉出来揍了个一百遍。然后他冷静了下来,冷静地把他混迹江湖多年积累下来的,临阵脱逃的技巧都在脑袋里溜了一圈。 结果是没有结果。喻易任命地把手伸向道袍的前襟 就在这时,一个女乘务员推着推车走了进来。 这个推车相比喻易在地球上见到的那些推车加长了不少,推车上铺着深红色的长丝绸,丝绸将近垂到地面,其上绣着繁复的金色的花纹。 但看起来典雅精致的长丝绸此时却只起了类似桌布的作用。它的上方是用银制餐盘盛装的小食,与放在玻璃容器中的饮品。餐盘从推车的这头摆到那头,乍一看乘务员仿佛推了一车满汉全席过来。 乘务员与车厢中其他非选手乘客差不多,看起来都是列车上类NPC的角色。 喻易的目光从飘着热腾腾的香气的食物,移到推车四面围着的长丝绸,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各位乘客,本列车供应免费的夜宵,需要的乘客可以随意取用。女乘务员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完了这一消息,推着推车向第九节 车厢过道的尽头走去。 餐车的体积堪称庞大,但女乘务员的动作很稳,脸不红气不喘,看起来毫不费力的样子。 当女乘务员走到第二排的位置时,一个背着长刀的高大男人在过道上与她擦肩而过。长刀的冷光在她面上一闪而过,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只尽职尽责地继续推着推车。 背长刀的男人是这次的种子选手之一,号码是11号。 走到第二排的时候,11号悄无声息地取下了背上的刀。他的刀是一把宝刀,是他所在星球的至宝。 而他,是他们星球最强大的武者,那个零阶的五分他势在必得。或者说,开局的积分领先他势在必得。 虽然目前还有4阶的家伙比他强,但他有信心能赢过那两个脚步虚浮的家伙。不仅如此,这个挑战赛最后的胜利者也一定是他。11号自信地想道。 11号握紧了刀柄,把呼吸调得微不可察,一点点靠近第一排。 他知道,那个数字零的家伙一定在这里。 至于他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因为经过他多年的试验,他发现他天生有一种能力,那就是,当他平心静气时,他的脑海如果毫无征兆地出现一种直觉,那么这种直觉就一定是正确的。 经过中转站,他知道如此能力说明他有成为特殊职业预言家的潜质,虽然他的宇宙职业无法转职为预言家,但仅仅一个潜质,也可以让他比其他普通武者、术士职业的玩家领先太多。 不过遗憾的是,这种直觉是不定时出现的,他并不能操控直觉的方向与出现的时间。 在他坐入车厢的时候,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零阶的家伙就在这里。刚刚他一路看过来,都没有发现那个家伙,所以那个家伙一定在他唯一没有搜寻到的第一排。 11号平举手中的刀,嘴角挂上了笑。 他坚信,他的直觉在他来到车厢的第一时间生效,也是在肯定他最后胜出的结果。 11号终于走到了第一排的位置,与此同时,他一个旋身,凌厉的刀光横扫过第一排两侧的座位。 血光溅上了刀柄,在银亮的刀柄上滑出蜿蜒的血痕。 第一排右侧的位置,一个正闭着眼小憩的中年男子就此长眠不起,但他的脖颈处还喷溅着鲜血,鲜血渗入深棕的地毯,把那棕色染得更深。 11号看着第一排左侧被他拦腰截断的座椅,面上流露出了一丝愠怒。 11号猛地转头看向这节车厢与前方车厢的连接处,只看到了卫生间入口,与一扇合金制的大门。大门此时正关着,阻隔了第八节 车厢内的场景。 11号当机立断走进卫生间搜查了一番,卫生间此时并没有人,他很容易就搜查过了每一个隔间,只是并无所获。 11号出了卫生间,再度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第九节 车厢各处。 第二排左侧的乘客照旧看着他的报纸,仿佛对面前的事一无所知;第三排的黑斗篷男人看着窗外,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第五排那个爆炸头小子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车厢中除种子选手之外的选手倒是都变着法子往这边看。 其中唯独没有他想找的那个家伙。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从这道隔开第九节 车厢的合金门来看,通过门离开第九节车厢的会发出不小的动静,他不可能注意不到这样的动静,除非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6) 除非那个家伙借着乘务员进入第九节 车厢的那一瞬间溜走了。 11号目光一凝,按下了门侧开启合金门的按钮。合金门在他面前向两侧打开,他的眼前已是第八节 车厢的座椅。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等等。 他转过身,循着声音望去,发现说话的是那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感情线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因为小攻他说话了嘻嘻嘻 感谢在20200111 11:59:19~20200113 08:2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清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喻易竭力蜷着身子,一手控制着算盘上的算珠,不让它们发出声音,一手轻轻抵着推车上的隔板,艰难地移动着。 他现在觉得自己刚刚的主意一点也不绝妙了,因为只一层丝绸和隔板,根本挡不住近在咫尺的、食物的香气。而这香气现在正疯狂勾着他肚子里的馋虫。 喻易用拿着算盘的那只手抵了抵自己的肚子,目光无望地游荡在将他周身围住的红色丝绸,以及丝绸底下的黄色流苏之间。更准确地说,红色丝绸围住的不是他,而是隔板。他现在正躲在放了食物的推车下面。 这一切都怪他刚刚鬼迷心窍,没有借着乘务员开门进来的档口溜进第八节 车厢,而是趁背着刀的男人没注意到这边的时候,钻进了这个单层推车的底下。 他本来以为,乘务员如其他乘客一样,是对外界反应机械的NPC,不会对他的某些行为有反应。而且照红色丝绸的状态来看,推车是单层推车,加上推车的体积足够,他还是能勉强躲在里面的。 相反,如果他选择去第八节 车厢,还可能遇到与背着刀的男人有相似想法的人,选择留在第九节车厢反而能出其不意。 只不过他没想到,在食物香气的勾引下,他腹中的饥饿感会那么强烈。喻易一边听着来自前座的,那个背着刀的男人的动静,一边无奈地抵着肚子,只希望它不要在不该发出声音的时候发出声音。 好在没过多久,他听到了车厢前那扇合金门打开的声音。 喻易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催促着背着刀的男人赶紧离开,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自己的上方传来了一个声音。 等等。 这是一道低沉的男声,声音情绪寡淡,给人一种疏离感,但尾调微微沙哑,带着些许从容,又让人不由自主地凝神聆听说话人的言语。 喻易一路注意过来,知道自己现在到了第三排附近。那么说话人的身份就显而易见了,是那个披着黑斗篷的男人。 他发现我了? 喻易倒还算平静,毕竟黑斗篷男人在第三排,连他向后窥视的动作都能察觉,发现他躲进推车底下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他现在还不确定这个黑斗篷男人是敌是友。 严格地来说,这个挑战赛中的每个选手都是敌人,因为按照目前的比赛机制,最后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但刚刚黑斗篷男人明明发现了他,却没有对他出手这件事,又让他摸不清黑斗篷男人的意图。 他并不觉得黑斗篷男人是和他一样是条咸鱼,那么对方应当足够自信才是。自信自己即使没有这五分,最终也能胜利。 在涉及生死的事上,这份自信堪称傲慢。 不过他倒是要感谢这份傲慢,让他暂时少了一份麻烦。 但这并不是目前他最关心的事,他目前最关心的是,这个立场不明的男人会不会把他暴露给门前,那个对他这五分虎视眈眈的家伙。因为那个家伙看起来就不像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一次不成,指不定会一直追杀他,而追杀他的途中又可能会引来其他的选手。 喻易一想到自己在第九节 车厢暴露的后果就头疼不已。他同时关注着车厢门前与自己身边的动静,估摸着一会儿被发现后出逃的时机。 三危向下拉了拉斗篷的兜帽,目光意味不明地扫过面前推车垂下来的长丝绸。但他的视线几乎没做停顿,下一刻便移向了推车上的食物,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一份果汁,谢谢。 维持着恒定姿势的,动作近乎机械的女乘务员在三危的这句话后,总算出现了不一样的举动。她动作熟练地倒好一杯果汁递给三危,然后继续推着推车前行。 第9节 车厢的门前,至今没有发现喻易踪迹的11号看着这一幕,从鼻孔里发出了一个轻蔑而失望的语气词,然后便果断转身,大步一迈,走出了第九节车厢的大门。 喻易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顺着推车行进的方向,艰难地在整个过道上走了一遭。等女乘务员将推车再度推到第九车厢入口前,喻易在算盘上轻轻拨了几下,然后在女乘务员转身的档口,借着女乘务员与推车的遮挡,进了卫生间。 喻易锁上卫生间一个隔间的门,靠着墙,总算放松了下来。 咸鱼如他,在被人发现之前,还是安静躲在这个隔间里算了。什么打打杀杀的,不适合他。 喻易越想越理直气壮,心道应该不会有人那么变态,硬要打开锁着的卫生间吧。 与此同时,人渣挑战赛观众席。 观众席依旧是闹腾得不顾昼夜的样子,时不时传来的掀顶的叫喊声,好似要把压抑了一辈子的激烈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似的,在封闭的场馆中留下横冲直撞的回音。 这是观众们正在看着他们面前的直播。 某一块观众席,屏幕上正播放着第九节 车厢的画面,而观众通讯设备中的聊天界面正在飞速更新着: 「我们区块抽到了第九车厢的直播,烦烦烦!」 「热门车厢,不挺好的吗?我们区怎么没这个好运,自闭了。」 「好运个鬼啊!啥也没发生,你们第七车厢都打起来了,号码牌也撕了好几张了,我们这边还啥事都没有!我也是服了,这车厢里一个未知、一个级别四,一个级别三、一个级别零,还有一堆级别一,竟然一点血都没见!」 「啊,怎么回事?我一直以为,我们这边什么事都没有的第五节 车厢是最惨的,没想到你们那边也惨。」 「还能怎么回事那个1号果然是小屁孩,没什么好指望的,刚进来趴在窗上不知道在看什么,看了好久,搞得好像没乘过列车似的。后来好不容易看完了,又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11号都在他面前走过他就跟没看见似的,我看他就是个鹌鹑。根本就不敢出手。」 「还有那个5号的未知级别,竟然还要了一杯果汁在那里喝,他不会以为自己是度假的吧?我看整节列车也就11号一个人在比赛!」 「别了吧,11号也是个废的,连44号这种送分的都干不掉。我当时看着他走过44号还不自知的样子都想把他揪出来打醒。」 「看前面感觉还是我们第七车厢好玩。第七车厢那个4号未知级别的是真的猛,不仅秒杀跟他同车厢的那个级别二的种子选手,现在车厢里级别一的选手都被他解决得差不多了。」 「我正在看4号直播撕号码牌,好久没见到有人像他这样把号码牌叠着撕了,看着好爽。我觉得两分钟后积分榜刷出来了,他肯定是第一。」 「那还用说吗?我去其他直播间逛了一圈,看起来也就这个4号最能打,你们猜这个4号是级别几的?」 「怎么办,我觉得他是级别六,现在很慌,守卫还是早点解决他吧,这种级别的人渣也太恐怖了」 「如果是级别六的话,那位应该会出手吧。」 「前面的别乱奶,级别六哪是那么好到的,我觉得应该是级别五。」 「级别五也很可怕好不好!前面就不怕这个4号最后环节冲出来吗?」 「怕什么,我们是不死之身。况且第十届出的那个级别五,最后还不是被那位轻易解决了?」 「就是,我真不知道你们一年到头到底在怕什么,烦死了。」 「我还不知道你们一年到头在烦什么呢!你根本不懂那种恐惧!」 「好了都别吵了,积分排行榜出来了。」 「4号果然是第一,15分。」 「你们第九节 车厢也太好笑了吧,竟然没一个是有积分的?亏我之前还期待第九节车厢的发展,这一个个种子选手都干什么吃的。」 「快看那个44号!」 只见一块观众席前,正在直播第九节 车厢画面的屏幕中:一个披着道袍,腰上挂着着金算盘的青年,正鬼鬼祟祟地溜进了第九节车厢卫生间的某个隔间。 直播镜头不能看到隔间内的画面,但是观众能发现,这个青年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过。 「什么鬼?那个44号进去好久了,他不会想就这么待到结束吧?我不允许!没有他剩下的那两个种子选手还怎么撕啊!」 「44号这种级别零的怎么还没被淘汰啊?开局都几十分钟了!」 「不止44号,这整个第九节 车厢都没动静,我要抗议了!」 「抗议+1,主持人赶紧开下一轮编剧环节吧,第九节 车厢这帮人渣过得太舒服了,看着就气!」 「抗议+10086」 第10节 车厢。 舒缓而雅致的音乐飘荡在车厢的上空,柔和而温暖的灯光照亮了每一个座位。深棕色的毛毯隔开了鞋底与冰冷的地面,让人如踩在棉花上一般,轻飘飘的,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车厢中食物甜腻腻的香还未散去,加之此刻从时间上来说,已经到了应该安眠的时间,整个车厢都是静谧且昏昏欲睡的。 要不是悬着命的比赛机制还吊着在场每一个选手的理智,恐怕此时的车厢已然能听到熟睡的齁声。 距离车厢后排那个背着刀的男人离开,已经过了足足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中,车厢内保持着明面上诡异的平静。暗中的试探是有,但没有人真的出手,于是这危险而奢侈的安宁就维持了下来。 一阵接触不良的刺啦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车厢中最先做出反应的是自称宝贝的爆炸头少年。姑且称他为宝贝。宝贝几乎在响声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抬起了头,把目光转向了车厢最前方挂着的显示屏。 几阵刺啦声过后,显示屏中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头像。这个女人在场的每个选手都认识,正是人渣挑战赛的主持人红桃。 各位选手,大家好。 原本昏昏欲睡的氛围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因紧张而稍稍凝滞的空气。 车厢中的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列车前的那个屏幕。 只听红桃继续说道:相信大家已经在列车上收获了足够的乐趣,接下来是时候公布正事了。大家目前所在的这个列车是挑战赛的第一个挑战事项。 挑战目标:离开列车。 本关提示: 它诠释亘古不变的过去与未来, 它是永无天日的定格与循环, 它在幸存与死亡之间拥抱你, 它带你通往永生。 另外,第九节 车厢的选手们,截止目前,你们车厢内没有一个人获得积分,被亲爱的观众们判为消极比赛,经过观众席的决议,你们将提前受到极夜号的惩罚。 第9章 喻易正靠着墙闭目养神,从1默数到1000,又从1000倒数到1。这么来回到第三次中途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卫生间的灯光倏忽灭掉,让整个卫生间变得一片漆黑。 周围几乎在瞬间就变得雾蒙蒙的,喻易感到视线的清晰度明显受到了影响,并且空气的湿度也一定程度上地提升了。 在这黑暗之中,他听到了一道声音,这是一道沉重的,像是有什么在地上拖拽的声音,夹杂着来自卫生间外部的建筑倒塌的撞击声,以及疑似枪声的响动。 喻易意识到车厢中必然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想到这里时,隔壁一阵爆炸般的巨响传入耳中。 从声音听来,是隔壁的隔间门板被什么东西撞碎了,并且撞击的力度很大,原本坚固的门板只在一刻之间就发出了干脆的声响。 喻易不再等待,微微拉开道袍的前襟,从中取出了一张黄纸,指尖夹着纸条往面前的门板上轻轻一贴。不知是什么原理,黄纸稳稳地贴在了门板上。 黄纸上鬼画符似的符文在黑暗中流转过着金光,纸身无风自动,黄纸的背后,一个繁复的墨字昙花一现,而金光也很快隐没在雾中,让整张黄纸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而这时,沉重的拖拽声从隔壁的隔间寸寸挪近,放大,这次的拖拽声中夹杂了碎木板与地面摩擦的尖锐之音,显得更让人毛骨悚然。 没过多久,拖拽声戛然而止。随之响起的,是从喻易面前的这道门板传来的,沉闷的撞击声。 一下从声音来看,并不吝啬力度的撞击声之后,门板却并没有如隔壁那般直接断裂,甚至如金刚不坏之身一般,没有被分毫撼动。 门外撞击的未知东西顿了几秒,紧接着,撞击声如狂风暴雨一般,密集地从门上响起。 门上的声音响了将近两分钟,撞击门的不明物大概是发现自己的意图难以达成,于是便拖拽着身子,转而去撞击这个隔间隔壁的门板。随之而来的,又是干脆利落的断裂声。 喻易在贴了黄纸之后,就后退了几步,靠上了后方的墙壁,将腰间挂着的金算盘拿到了身前。 在门前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之时,他将一枚算珠拨至顶端,神色丝毫不显慌乱,只是透着些困惑。 此行犯桃花?他用不确定的语气嘀咕了一句。 按照游戏机制,这挑战赛只能有一人生还,他要是犯了桃花,要么那桃花会成为寡妇,要么他会成为鳏夫,要么一起阴间相会。总之他们势必会是一对亡命鸳鸯就是了。 不过他倒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姑娘那么倒霉,成了他的桃花。 作者有话要说:  喻易:让我康康我的桃花姑娘在哪里 三桃花姑娘危:? 注: 生理性手抖:常在精神紧张、恐惧、情绪激动、剧痛及极度疲劳的情况下出现,一旦引起手抖的上述原因消除,手抖也随之消失。 病理性手抖:医学上称震颤;主要分为静止性手抖和运动性手抖两种类型。其中静止性手抖是肌肉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即安静的状态下出现的手抖。这种手抖在睡觉时就可消失,手抖速度为46次/秒,比较有规律。震颤虽然表现为手的抖动,但病根多在大脑,因某种疾病使大脑负责运动协调功能的区域受到损害从而引起震颤。(来自百度)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7) 第10章 什么惩罚?有人问道。 不少人没有想到,不主动去获取积分竟然会获得惩罚。因着极夜城邦一直以来的古怪与危险,这惩罚自然引起了他们从不安与恐慌。 只不过红桃并没有解答他问题的意思,显示屏在几阵刺啦声后又恢复了黑屏。 与此同时,车厢的窗帘齐刷刷地自动拉上,遮挡了来自窗外的正午的光芒。天花板原本温馨的暖黄色灯光闪闪烁烁,不知何处而来的寒雾扩散开来。车厢内一时间变得诡异而阴森了起来。 灯光没闪几下就彻底熄灭。而车厢的窗帘的遮光效果很好,当窗帘拉起,车灯暗下,车厢内便瞬间昏暗了下来。 一片昏暗中,第五排的宝贝隔着雨衣向上拉了拉里面毛衣的领子,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他的夜视能力很好,能清晰地看到两只摊开的、光洁得看不到丝毫瑕疵的手,正在以一种极细微的频率抖动着。 准确地说是以每秒46秒精微地抖动着,似乎是病理性的手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模仿生理性手抖失败的成果。 即使他真的有病,病的也该是他的脑子。 他将右手轻轻搭在左手的手腕上,发力握紧,双手的颤抖瞬间停了下来。当他松开手的时候,他的手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两把枪。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有人在偷偷向他靠近。 宝贝没有回头,只是伸出一只手臂,手指缓缓扣下扳机。 黑暗中有枪声响起,有闷响回落。 他的手似乎丝毫不受后坐力的影响,维持着平举的姿势,在开枪的下一刻,几乎毫无衔接地换了一个方向,手臂平直地继续开了一枪。紧接着传来的又是枪声和闷响。 宝贝神色镇定而冰冷,他转身顺着枪声响起的方向走去,双手并用,同时开了两枪。 子弹精准地穿透了两张号码牌。黑暗中,握着枪的少年行走在车厢的过道上,双目亮起了探照灯似的光芒,光芒顷刻熄灭了下去。 这时,这光芒不再是滑稽的象征,而是死亡的探照。 在第九车厢前的显示屏上发出了主持人的声音时,三危抬头看了一眼显示屏右下方的时间。 而车厢暗下来的时候,他从斗篷中掏出了一个铜制的怀表,神色从容地在怀表上拨了几下,然后将怀表放在了斗篷的口袋中。 随后,他修长而冷白的手指握上了座椅一旁搁置了好一会儿的,长柄黑伞的伞柄,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 三危这一系列的动作进行得有条不紊,好似身处清晨静谧的林间,而不是危机四伏的车厢,好似他的旁侧并没有站着一个样貌狰狞、目泛凶光的怪物。 这个怪物正是之前的乘务员。但现在这个乘务员已经脱离了她原本正常人的模样。 她的脸上长出了黑色的尖喙,与鳞片似的黑色羽毛,背后是骨骼分明的庞大羽翼,仿佛放大版的乌鸦的羽翼。 怪物微张黑色的尖喙,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她消失的双臂被庞大的羽翼取代,而翅膀的羽毛根根分明,如蓄势待发的利刃。 而这个时候,三危依旧没有拿出武器,只用一只手闲散地搭着伞柄。 三危向左转身,黑色斗篷的下摆划过一道缄默的深色弧度,平直的嘴角昭示着他从始至终寡淡的情绪。 怪物被三危无视的态度激怒了,似用铁蒺藜构造的黑色羽翼笼罩了三危的前路,笼罩出大片压抑的阴影。 微滞的伞尖点在地毯上,发出一声很轻的闷响。 不过随即,依旧合着的长柄黑伞便划破黑雾,点在了黑影未曾笼罩的地毯之上。 三危右手持伞,以伞作杖,丝毫不变轨地按着原本的方向前行,步调不变,维持着恒定得近乎刻板的节奏。 他竟然这么平静地就踱了过来。 走出黑影之后,迈动的黑色皮靴才第一次微顿。 三危轻压下颌,从斗篷的口袋中拿出了那个铜制的怀表。 泛金的表链因着重力,从指缝间骤然下滑,在周边幽深的黑暗中滑出一道嗡鸣。 钟表的指针从罗马数字十二始,此时在罗马数字十二终。 不多不少,刚好60秒。 三危收起怀表继续前行。 而他身后,张开翅膀的黑影诡异地僵在了原地,它的左胸口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湮没血肉的窟窿。 这一场黑暗中的交锋似乎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此时观众席已经炸开了锅。 人渣挑战赛的积分榜单上,1号宝贝的头像瞬间位移,进入前十。 而正在播放着第九节 车厢画面的屏幕上,拿着长柄黑伞的黑斗篷男人收起了怀表,步调从容地走向第九节车厢的出口。 对应观众席的聊天界面正以挑战赛开始以来史无前例的速度更新着 「天哪,5号这是突然爆发了?果然提前投守卫进去是正确的决定。」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出手了吗?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啊啊啊好气!」 「我也没看到!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守卫已经死了」 「能够秒杀守卫,这绝对超过级别四了吧,你们觉得他的能量评级是多少?」 「我赌级别五,级别六也不是没可能,如果到了最后环节恐怖。」 「又级别六,这年头级别六怎么可能那么泛滥!楼上别危言耸听,九十九届了,也没见有人渣能级别六。而且级别六的话,那位一定会出手镇压的.」 「刚从积分榜单切回来,我看那个1号也不简单,不愧是这届已知级别中的最强。」 「1号也就级别四,但是这届两个未知级别竟然都至少是级别五的,还有两个级别四,他们要是相遇了,应该会很有趣。」 「有趣个鬼啊,这种人渣要是真的放出来,我还要不要命了?我是来找乐子的,可不是被乐子找的!」 「别慌好不好,要是完不成挑战任务,能量评级再高又有什么用?有一届好几个级别四还不是困死在第一关。」 「快看!那个5号朝卫生间的方向进去了,他不会是发现44号躲在里面了吧?这下好玩了。」 「又是44号这次编剧环节特意在卫生间放了一个守卫,就算5号不进去,我就不信这个级别零的还能活下去。」 「」 聊天界面上,有关挑战赛发展的猜测层出不穷。 谁也没有注意到,观众席的高处,身穿白斗篷的城主终于移了移他兜帽下的眼珠子,把目光投向了正在播放着第九节 车厢画面的那个屏幕。 就像是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了一般。 第13节 车厢的卫生间里。 三危走进卫生间的时候,顺手解决了在卫生间门口游荡的怪物。这头怪物就如车厢中的那头一样,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就失去了生命。 随后,他就把目光转向了卫生间中的隔间,兜帽下的神情难得流露出困惑来。 只见卫生间的一排隔间基本都被暴力破坏了,唯有一个隔间还维持着完好的样子。 在满地破碎得彻底的门板中,这个隔间颇有些鹤立鸡群之感。 三危之前发觉喻易趁机躲进了卫生间,而卫生间的出口只有过道上的那一个。 他可以确定,从车厢陷入黑暗开始,他并没有感到喻易出了卫生间,所以喻易至今应当还留在卫生间中。也就是说,是那个大门紧闭的隔间之中。 而周围的一切也都在说明那个完好无损的隔间不对劲。 可是,在他的感应中,隔间里并没有能量体的存在,隔间里应该并没有人。 这种情况下,即使里面有人,这个人也极大可能已经死了。 悠长而恐怖的拖拽声在一个瞬间倏忽停止。 与此同时,喻易收回了已经飘到了天外的思绪,抬眸看向门板的方向。 卫生间外的玻璃破碎声、建筑倒塌声、打斗声、枪声依旧,但空旷的卫生间内有着一种独特的寂静感。没有拧紧的水龙头在幽森的黑暗中嘀嗒落着水,水滴声乍现又消匿,如钟表的倒计时那般,在人不注意的时候烙入思维,消磨理智。 一阵脚步声与手杖拄地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 是有人进来了。并且从那道突然消失的拖拽声来看,在卫生间的怪物大概率已经被对方解决了。 对方并没有刻意隐藏,皮靴踏在大理石上的、稳定的声音,以及恒定的拄杖声,仿佛从水幕般虚远的背景音中穿过,落在了实处。 这外来者的声音隐隐与水滴声叠合,却又用不容拒绝的节奏与力道剪开了水声,剪开了潮湿雾气与黑暗笼罩中的森冷,同时,也为卫生间内的氛围加了一分厚重。 卫生间与外面车厢的距离好似被无限拉长,这一方空间中回荡着有序而从容的踱步声。 而在喻易的耳里,越来越响的踱步声昭示着这个未知外来者离他越来越近。 的确,他所在的这个隔间至今屹立不倒,简直像是在此地竖了一块牌子,而牌子上写着此地有分四个大字。 他悄悄迈步上前,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企图通过这个举动更加精确地听出这个外来者具体的动静。 没过多久,脚步声停了下来,准确地说,是停在了这块薄薄的门板之前。 紧接着,一阵敲门声响起。 对方一共敲了三下,每一下的力道都恰到好处,且间隔都分毫不差,这足见对方应该是个极度守规矩的人。 不过由于喻易的耳朵正贴在门上,这敲门声刚好顺着他的耳廓进去,自然就显得不那么友好了。 毫无防备之下被震到,喻易隔着门挤眉弄眼了一番。他挪了挪脑袋,稍微了把耳朵拉离了门板,以防对方再次敲门,不过动作上丝毫没有开门的打算。 他原本以为对方一次敲门没得到回应,要么会敲第二次,要么就直接撞门而入了,但奇怪的是,不仅敲门声没有响起,而且从那一刻开始,所有来自那位外来者的声音都消失了。 等了约莫一分钟后,喻易再度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想要听出对面正在做什么。 三危端端正正地站在这最后一个隔间的门前,恪守礼节的扣门动作让他看起来宛如一个绅士。 在发现敲门无人应声时,他平静地收回了手,看着面前阻隔了隔间内部画面的门板,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原本弧度平直的嘴角又微微抿起。 走到这个门前的时候,他突然又能感应到其中的能量波动了,但这个能量波动对一个生灵来说,着实显得有些微弱。 在他这里,如此微弱的能量波动只会是隔间中的人受了危及生命的重创,危在旦夕。 三危握着伞柄的力道重了重,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抬起腿,向着面前的门板踹过去 门板内侧的喻易正疑惑听不到外面的动静。没想到,下一秒,他原本还贴着,并觉得固若金汤的门板就这么在他面前轰然倒塌。 破碎的木块与木屑骤然炸开,好在喻易后退及时,躲开了几块要命的木块。但门板倒塌那一瞬间的巨响震得他脑袋至今还在嗡嗡作响。 他的墨镜也被震得一抖,着陆的中梁几乎落在了鼻尖的位置。从外人看来,此时他的墨镜架得东倒西歪,表情堪称目瞪口呆,头发上还落着几道木屑,额上那点朱砂更是出奇加重了他全身上下狼狈的呆滞感,总之不是什么好形象。 门板倒塌后,喻易自然就看到了门板后站着的男人,这个男人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那个黑斗篷下不知藏着什么的男人。 亏他刚刚还觉得门后的人应该是个绅士。 反应过来的喻易抹了一把头发,又推了推墨镜的中梁,强行把还恋恋不舍的目光,从门板碎片间的那张符纸上撕了下来,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肉都在叫着痛。 兄弟,尿急啊?喻易硬生生扯出一个笑。 黑斗篷男人慢条斯理地收回穿着黑色西裤的腿,像是什么都没有做那般从容而镇定地端立在原地。 透过墨镜来看,眼前的男人全身上下被加了一层灰调,就像是隔着水雾看人那般,更增添了一种神秘感。 而因为男人用黑色的斗篷挡住了大半张脸,如此望去,他通身尽是一种孤冷的气质,孤冷得近于傲慢。 抱歉。一句道歉在黑斗篷男人的口中是公布严肃事项时的陈述句,似乎更加深了这种傲慢感。 不过不管对方的语气如何,喻易都着实没想到,对方会为这件实际上称不上过失的事情道歉。毕竟这个游戏机制已经把每个人都放在了对立面。 喻易一时摸不清对方的态度,刚想打个马虎眼混过去,余光却扫到了卫生间的一角。喻易墨镜下的眼神微微失真,面上却毫无异常地绽开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人有三急嘛,我懂。喻易边说边向着隔间的门外走去。好像他们真的相遇在一个普通的,没有潜藏任何危险与纷争的卫生间。 三危并没有伸手去拦,任由喻易走到自己面前,擦肩而过。 他静立于原地,握着伞柄,像一尊雕塑,搭在棕色伞柄上的手指因为一瞬的用力显得骨节嶙峋。 当喻易双手插兜,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他的三步之外时,三危才开了第二句口:等等。 四下无人,喻易确定这句话是对他自己说的,他颇为不情不愿地转过身,笑容依旧灿烂:额,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可以合作。搭在伞柄上的指节微松,三危声音平静。 啊?喻易表示不解。 所有参赛人员的能量等阶都在你之上。三危顿了顿,得出结论,你需要合作。 这合作,讲求个互利共赢,我恐怕难以提供喻易委婉地拒绝了三危的提议。 这个选拔赛并不如它表面上的机制这般,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三危突然道,创造这个机制,并让这个机制维持运行的是这里的城主。只要找到城主破坏这个机制,挑战赛便能提前终止。同时,你也可以通关筛选世界,成功进入到高次宇宙。我们之间敌对的立场是可以化解的。 根据你身上的能量波动的特殊性,你在新手村低次宇宙的职业很特殊,可以转职成高次宇宙中的特殊职业预言家。高阶的预言家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都会是很好的合作对象。作为交换,在这个世界中,我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可是兄弟,不瞒你说,我的宇宙职业转职失败了,并不像你说的一样,是预言家。你大可以进入高次宇宙之后,去找那些高阶的预言家。我区区零阶,也帮不了什么忙啊。喻易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反驳的点,面露为难道。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8) 转职失败只是一时的。管理员迟早会处理好这件事。而高次宇宙的高阶预言家屈指可数,找他们合作,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你可以把这当做是我对你的风险投资,我相信你的潜力。并且于我而言,即使投资失败,我也并不需要承担太大的风险。三危平静地分析。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对他这个平生爱好划水躺赢的人来说,有大腿不抱王八蛋,放在往常,他肯定当即就答应了,只不过 兄弟,不是我不想跟你合作,喻易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刚刚我掐指一算,发现我俩八字不合,合作有损双方气运啊。我是不介意,但兄弟你气运受损,我心里过意不去,就不麻烦了。 三危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喻易说完,转身就跑。 他似有所感地侧身看去。 卫生间的通风口处,一只红目的乌鸦正调转着身子从中钻出来,乌鸦挣动了几下,终于成功,于是振翼向着这边飞过来。 与此同时,它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膨胀。 喻易跑到卫生间门口,停下了脚步,转头对着还站在原地的三危眨了眨眼睛,笑中有几分狡诈:兄弟,有缘再见,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便随意招了招手,边招边向着门外冲出去。 卫生间一阵静默。 这是临阵脱逃? 三危兜帽下的目光有一瞬的茫然。 观众席上,正在播放第九节 车厢画面的屏幕突然黑屏,其后的观众席怨声载道。 主持人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观众席最上方的那个座位,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红色的高背椅再度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喻易:我划水,我快乐,想不到吧 感谢在20200117 09:39:06~20200119 09:0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生我已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此时的第九车厢混乱得很,充斥着怪物与人,人与人激战的声音,黑暗中,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方占了上风。而原本座位上的NPC已经不知所踪。 即使通关的方法只需要撕掉一张号码牌,但依然滞留在车厢中的出局者,对于有些人来说,依旧是需要清除的障碍。原本和平安定的车厢只在片刻便沦为残酷的战场。 喻易贴着墙,小心翼翼地摸索到第九车厢门口的那个开关,边转着脑袋,观察左右的情况,边施力按下了那个开关。 沉重的合金门长吁了一口气,缓缓打开。 喻易等着合金门打开,回忆起了刚才那个黑斗篷男人。 他之前贴在门上的符纸具有防卫和隐匿的功效,其防御等级足以防住那只在卫生间溜达的怪物。 根据那个黑斗篷男人话中的信息,再加上他自己的判断,当时的门板好歹能够承受一个三阶的全力一击。而黑斗篷男人却一击就破了门板,可见他至少有四阶,在这个挑战赛中的确有足够的资本。 但他还是拒绝了那个看起来对他有利无害的合作提议。且实际上当然不是出于八字不合这种鬼扯的理由。他连对方八字都不知道,哪来的不合一说? 他拒绝,是因为他稍微测了测吉凶,结果显示,对方比他身后的那只乌鸦怪要危险得多。 而且在他被对方叫住之前,他曾感到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恶意。虽然这恶意一闪即逝,相比其他选手的杀意,要友善得多,但终究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知何时,车厢中的激战声安静了下来。在合金门打开了半人宽度之时,喻易目光一凝,倏忽侧开了身。 一颗子弹堪擦过他的身前,将他身侧控制合金门的开关炸了个粉碎,正缓缓打开的合金门停下了开门的动作,卡在了容一人出入的宽度。 合金门后,面前只呈现了边角的第八节 车厢,也陷入了黑暗,黑暗中正燃烧着熊熊烈火,只是这烈火间,喻易并不能看到人影。 伴随着火光涌入第九节 车厢入口的,是阵阵浓烟,和企图将第九节车厢也点燃的火星。 喻易微屏呼吸,借着火光看向第九节 车厢,子弹飞来的过道。 漆黑的过道之上,一个矮小的人影缓缓向出口处靠近。 喻易悄无声息地将一只手伸进道袍的一个袖口,捏上了里面的两张符纸。 把号码牌交出来。借着第八节 车厢的火光,来者的身形逐渐清晰。呈现在喻易眼前的,是盯着黑色爆炸头的少年,和对着他的,黑洞洞的枪口。 少年举枪对着他,神色冰冷,手中拿着两把与他身形并不搭的体积庞大的枪,身上正散发着与他的年龄严重不符的血腥气。 此人正是这次的1号种子选手,宝贝。 把号码牌交出来,我就不杀你。宝贝补充了一句,双眼亮起了探照灯一般的光芒。 什么号码牌?喻易表情疑惑,似乎没明白宝贝正在说什么。 别装傻。宝贝扣着扳机的手指微微施力,沉着声音威胁道,不然我就开枪了。 喻易向上转了转眼珠,用目光比了比枪口与自己额头的距离,果断改变了说辞:别,别开枪!小弟弟,有话好好说嘛。 闭嘴!别叫我小弟弟!宝贝神色依旧冰冷,握在枪上的手指有向下施力的趋势。 你说号码牌?这个我有啊!喻易当机立断转移话题,把另一只手往口袋中伸去。 快点!别拖延时间。见喻易拿的动作磨磨蹭蹭,宝贝用余光扫过暂时没有人闯进来的第八节 车厢后方,冷声催促道。 喻易揪着口袋那块布料,在对面的忍耐范围内左掏掏,右掏掏,磨得宝贝的手指又微微下压了几分,才总算是掏出了一张写了44的白卡。 我找到了。喻易对着在忍耐极限边缘的宝贝,晃了晃手中的白色号码牌。 拿过来。宝贝命令道,举着枪的手并未放松。 冷静啊小弟弟,千万别开枪,我这就拿!喻易动作顺从地向着宝贝靠近,在他走到离宝贝将近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宝贝言语制止了他的前进:就停在那儿,把号码牌递过来。 此时因为喻易与宝贝的距离很近,二人的身高差距让宝贝不得不抬高手臂,微微仰头。 如果忽视他手中那把枪口几乎戳到喻易额头上的枪,他看起来就像是弱势的一方。 喻易从善如流地停下了脚步,右手拿着号码牌缓缓向着宝贝递去,攥着符纸的左手蓄势待发。 宝贝另一只手稍微一抬,那只手上的枪竟然凭空消失了,然后那只空出来的手就向着喻易右手的号码牌伸过去。 喻易左手微动,刚想趁机将左手的符纸贴上宝贝的手臂,却突然脖子一痛、一凉,被一股巨力向着相反的方向重重地扯了过去。 乍一被袭,还没反应过来的喻易只能被动地被扯着后退。 与此同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宝贝双目亮起了探照灯似的光,依旧举着枪的手将枪口瞄准喻易拿着号码牌的右手,扣下了扳机。 这次枪声并未响起,因为从枪口/射出的子弹在半空中就崩解成了虚无。 这是建筑师技能的逆运用? 喻易目光微凝。 一阵咳嗽声从他的背后响起。拉扯的力道在将他彻底拉离了宝贝之后骤然松开,但喻易因为惯性,身体依旧难以控制地后退。直到他的后背撞上了什么,才总算稳住了身子停下。 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鼻梁上又滑得东倒西歪的墨镜,就被一道身影挡在了前面。 喻易向前看去,只看到一个周身都罩在黑色斗篷中的背影。他面前的,正是刚刚还被他坑了一把的三危。 他刚刚应该就是撞到了三危身上。 喻易摸了摸后颈,刚刚在他被拉扯过来的途中,他感到自己的后颈碰到了一节冰凉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 喻易的视线下移,向着三危垂下的右手望去。目之所及的,是在黑暗中依旧显眼的、冷玉般的手指,只不过因着隔壁车厢蔓延进来的火焰,三危手指的皮肤映上了火光,看起来显得透明而虚弱。这让喻易又想起了刚才的咳嗽声。 喻易重新把目光上移,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看着面前再次被笼罩在灰调中的男人,他的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不同于喻易还有闲心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宝贝神色忌惮,另一只手上再次出现了一把枪。他平举着双手,总共两把枪都对准了面前这个一身黑色斗篷、拿着长柄黑伞的男人。 即使在这个火焰入侵的黑暗里,宝贝的视界的主色调也是一如既往的令他作呕的绿色,绿色中间是白色的准星,准星旁侧还有一些只有他自己能看得到的,该死的文字: 信号:良好 战斗系统:开启自由模式 能源:90% 状态:待维修(debuff:undefined) 数据库:AAW,CIWS,W/S,MAMA 这是他自己的信息。而他面前这个黑斗篷男人的头顶上也有着红色的文字提示:WARNING! 你也是建筑师?宝贝注意到了他刚刚发射出去的那颗子弹的异常,警惕地看着三危被斗篷遮了大半的脸。 只可惜他并不能够通过此举,看透面前这个搅局的男人,因为这个男人并不是那些可以通过数据分析得出机体强度的机甲。 在新手村人事中转站,他转职成了高次宇宙的特殊职业,建筑师,根据那本新手手册提供的信息,和他这些天的摸索,他推测这个黑斗篷的家伙应该也是建筑师。 是。黑斗篷男人并没有隐瞒,语调平静得像是浑然不在意对着自己的枪口,你很有潜力,但你赢不了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宝贝并不服气,那么短的距离,带着一个累赘,在两发子弹同时对准你要害的情况下,你还能毫发无伤不成? 你可以试试。黑斗篷男人不为所动。 宝贝咬了咬牙,扣在扳机上的手缓缓施力,双目因为情绪激动,或者说信息处理速度的减慢,再度放射出了探照灯一般的白光。 他不擅长杀人。那个级别零也好,这个黑斗篷也罢,在对方并没有先对他出手,加害于他的情况下,他连一个欺骗自己动手的理由的都没有。 但是为了进入高次宇宙,这个挑战赛他必须要赢。如果这两个人没有被其他人解决,他最终还是要撕掉他们的号码牌,也就是间接杀了他们。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立刻、马上就开枪。 在宝贝与三危对话的时候,被挡了视线的喻易从三危的右肩后面探出头来观察情况,就见宝贝正拿着两把枪对着这边,枪体之上,流淌过一道幽绿色的光,看起来危险又诡秘。 一副动了真格的样子。 喻易没有忘记之前的种子选手会面中,宝贝屏幕下的数字是4,也就是说,他的实力是种子选手中的天花板。 喻易默默用拇指压平了刚刚被他揉皱了的符纸,估摸着等会儿要扯个怎样正当的理由,才能继续维持自己弱不禁风的文职人员人设。 他这边正打着鬼点子,那边三危已经发现了他在身后探头探脑的动作,略一偏头,脚下向右侧挪了小半步。 被三危视线中的冷意冻到,喻易一个瑟缩,缩回了脑袋,这回,他的视线再度被挡得严严实实。 喻易无法,只能凝神关注着对面的动静,随时准备着将手里的符纸甩出去。 他决定等这个麻烦解决了,就答应这个黑斗篷的合作提议。 虽然他暂时不了解这个黑斗篷家伙的意图,但这次这个黑斗篷的家伙出手救了他,也就是他的朋友了,对于朋友,当然要选择信任。喻易如是想到。 喻易等了又等,等到眼睛被涌进来的烟辣得受不了,也没见对面传来什么动静。 他正想再探头去看,却惊讶地发现对面原本还拿着枪,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的宝贝像疯了似的直接冲进了第八节 车厢的火场。 火势已经蔓延到了第九节 车厢,合金门的下部因为高温微微变色,火舌肆意狰狞,滚滚的浓烟扑面而来,从温度和呼吸上极力给室内的人找不痛快。 即使这样,第八节 车厢的火势也是第九节车厢所不能比的,第九节车厢尚有没有被火焰光顾之处,然而透过合金门放眼望去,第八节车厢已然成了一片火海。 冲进火场的宝贝几乎是带着一头烈焰在跑,平日里嚣张的爆炸头此时已经成了重灾区,只不过不知道为何,他的身上倒是没有着起火来。喻易猜想这和宝贝身上那件绿雨衣有关。 绵延凶猛的火焰中,宝贝的身影很快被吞噬。 你对他做了什么?喻易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三危,右手下意识往道袍前襟里掏。 并无。三危转头就看见喻易一手往胸口钻的不雅动作,皱眉移开了视线。 而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铃声当头响起。 喻易刚想抬头查看铃声的来源,就被喷了一脸水。 好在一把黑伞及时撑在了他的头顶,否则,他这一身道袍就难逃湿透的命运了。 喻易又将右手伸了回来,笑嘻嘻地对撑起了伞的三危道了谢,转头观察起了四周的情况。 迟到的消防措施总算是起了作用,从天花板上喷下来的水稍微缓解了第九和第八节 车厢的燃眉之急。 喻易再往第八节 车厢看过去的时候,白色的雾气与其中隐约未熄的火光,已经将他的视线挡了个彻彻底底。 在这雾气之中,响起了主持人红桃并不被期待的声音: 亲爱的选手们,本列车即将进入宇宙切线,请还留在最后两节车厢的选手立即离开该车厢,十分钟内不离开者,后果自负哦。 作者有话要说:  二人会和get 之前竟然有人认错小攻,内心复杂,这下应该不会有人再认错了吧QAQ 然后高次宇宙的特殊职业我重新定义(瞎扯)了一下,和现实中的不一样哦 注: AAW:防空作战 CIWS:近程武器系统 W/S:武器系统 undefined:未定义 第12章 来自第八节 车厢的大火将第九节车厢烧得一片狼藉,前面几排座位的百叶窗窗帘都被焚得一干二净,列车外正午的天光得以透进来。黑暗被驱散,只是浓重的白雾与残火的光亮还未消却。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9) 第16节 车厢消防设备的铃声已经停止。车厢中很安静,怪物凄厉的吼声、选手挣扎的悲鸣不知何时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站在车厢门口的两个人。 抱歉啊兄弟,一开始竟然让你独自面对那个鸟怪。现在我已经深刻反省,深切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定好好做人,争做社会主义接班人喻易张口就来。 你同意合作了?三危的关注点并不在喻易的前半句话。 那是当然。喻易忙不迭回应道,兄弟,这次你救了我,就是我的生死之交了,以后我要是真的成为了高阶预言家,有什么事尽管提。 如果他能转职为那劳什子预言家的话。 下一刻,他面上的表情又变得神秘兮兮的,等我一会儿,我去窗口那边看看,看看那个宇宙切线是怎么回事。 喻易对三危做了一个稍等片刻的手势,走到了前排车厢的窗前,他想看看这个宇宙切线到底是什么。 几乎走到贴着窗的位置,白雾才不至于阻碍视线,喻易看到了窗外的场景。 从窗外飞逝景物的特征来看,列车依旧行驶在笔直的轨道上。 喻易微移视线,望向列车的前方。视角的原因,他并不能看到列车车身的前端,但远远的,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拱门。 拱门纯白的身躯截断云烟,壮丽的浮雕与正午阳光的照耀,让它如史诗中举起火炬、撑起天幕的巨人。巨人悲悯地俯瞰大地,也许正在悲悯这名为极夜号的列车极夜般迷惘的前路。 这扇拱门和他跳向铁轨前看到的拱门一模一样。 将窗外的景物尽收眼底,喻易收回了视线往回走。 车厢内依旧白雾浓重,但三危的位置并不难找,喻易很轻易地在雾中找到了一把标志性的黑伞。 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沉默地握着伞柄,撑着庄肃的黑伞,用端正得近乎刻板的站姿站在原处。 低调的黑斗篷,和周遭神秘而不灼目的气质让他仿佛融入了雾中,有如雾中崖岸,独立于人世,朦胧而清寂。普通的一站,看起来却像是在守着什么恒久的约定。 注意到喻易的靠近,三危手腕微转,将喻易也笼在了黑伞的范围之内。二人开始向第八节 车厢进发。 看到了什么?三危边从斗篷的口袋中掏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古旧的铜制怀表,低头看了眼上面的时间,边随口询问。 没看到什么奇怪的地方。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一排白色的拱门。喻易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巧合的是,在我刚进到这个列车的时候,也看到了同样的拱门。 走吧。还有八分钟。三危点点头,将怀表收起,对列车外的事不甚在意的样子,只声音平静地提醒道,别离得太远。 喻易顺从地收敛了散漫的步伐,跟上了三危。 喻易刚才隔了距离看过来,还觉得面前这个一身黑斗篷的家伙通身清寂孤冷,浑身上下也就差写上生人勿进四字。 但与三危说话间,这种孤冷瞬间消融了大半,就连他初见三危时感受到的傲慢也被冲散得差不多了。 喻易感到自己应该推翻刚刚那个雾中崖岸的比喻。别人是崖岸自高,这人倒好,明明嘴角永远平直,一幅冰冷得没有情绪的样子,但说他是崖岸,又哪有崖岸又是低头又是撑伞? 喻易觉得有趣,他主动凑近了一步,揽上了三危的肩膀,笑嘻嘻道:嘿,兄弟,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喻易。这名字解释起来复杂,简单地来说就是知道很多事的意思。说起来我现在连兄弟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呢。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知道你的大名啊? E三危。 三危顺口答道,在兜帽下微微蹙眉。他并不习惯与人肢体接触,况且还是那么近距离的。 三危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想通过这种委婉的方式让对方主动松开手。 只不过这个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的人毫无自知之明,不仅像个牛皮糖一样,丝毫不放松手上的力道,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你不说我还忘了,我记得在中转站的时候,我的名字前面也多了个字母,不过是个D。真不知道这个字母有什么用。 看样子兄弟你也不知道,那就先不管它了。喻易通过三危沉默的态度自动脑补了对方的答案,继续说道,这个暂且不管。兄弟你名字不错啊,我掐指一算就知道这是个好名字。 结合兄弟你的面相。喻易睁着眼睛胡说,兄弟你以后势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子孙满堂 他总不能闭着眼睛胡说八道。 三危带着肩上很难忽视的重量穿过第九节 车厢前的合金门,沉默地迈进了第八节车厢。 这可是在危机四伏的挑战赛之中。即使是他这般的合作者,也依然存在背信弃义的风险。他真不知道他肩上搭着的这位是心大还是怎样。 三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搂着他肩膀侃天侃地的喻易又开始了新的话题:我们俩既然是生死之交,光知道个名字多生分啊。这样,我再来进一步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这个人呢,爱好比较广泛,吃、喝、玩、乐一样都没落下,不过没什么特长,非要说的话,大概是运气不错,会谈恋爱 谈恋爱?三危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从开头就掐断了喻易的长篇大论。 是啊,怎么了?浓雾弥漫的前路似乎并不能阻碍喻易脱缰野马一般的表达欲。见三危停下来,他起初还有些疑惑,不过下一刻,他就回忆起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兄弟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可不是那种欺骗人感情的渣男。此恋爱非彼恋爱。我有一把吉他,名叫恋爱。因为对我这种母胎独行侠来说,每次只有在弹起吉他的时候,才会有一种浪漫得如恋爱一般的感觉 三危眼看着喻易表情夸张地感慨万千,抿了抿唇,冷静地提醒道:还有6分钟。 没事,来得及。喻易见三危不为所动,半真半假地叹了一口气,唉,兄弟你真没有浪漫细胞。 三危不语,撑着伞继续前行。喻易见状,自觉闭上了嘴,认命地跟上了三危的步伐。 二人穿过大片的白雾与残火,一路来到了第八节 车厢的门前。 即使经历了一场大火,第八节 车厢最前方的屏幕也还诡异地亮着。屏幕中的是加载不出来的灰色雪花点,右下角标了时间,19:00。 在看到这个时间的同时,喻易就想起了他最开始进入这个车厢时,听到的报时。当时所报的时间就是晚上七点整。 刚刚他向窗外望去时,飞速后退的景物与天上缓慢位移的云都告诉他,时间确确实实在前进。所以停下的应该是这个屏幕上的时间。 喻易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20:30。从他来到列车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如果逆向思考,在只有时间能够显示的屏幕里,这时间越是反常,就越值得注意。而时间的静止,恰恰在提醒着来人注意它的变动,这变动,或许就是通关这个挑战的关键。 三危撑着伞走到了通往第七节 车厢的合金门前,按下了旁边的控制按钮。 第17节 车厢前的合金门已经因为之前的高温微微变色,所幸控制合金门的开关足够坚强,没有在大火中失去它的功能。 幸好开关没被烧坏,不然我们两个接下来就是患难兄弟了。喻易看着缓缓向两边打开的合金门,松了一口气。 三危见喻易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没说什么,只是站在喻易身前,看着合金门,握紧了手下棕色的伞柄。 在这扇门没打开之前,门后的一切都是未卜的。他并不能确定门后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危险。 幸运的是,合金门开了一半的时候,无事发生。 呈现在面前的第七节 车厢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第八节车厢肉眼可见的白色烟气正争先恐后地向着第七节车厢内涌去。 然而,当合金门打开了二分之一时,它的一边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喻易和三危都注意到了这个反常。 等等,我先进去。三危把黑伞递给喻易,径自向着第七节 车厢走去。 喻易愣愣地接过被三危握了良久,却依然冰凉的伞柄,眼见着三危穿过了合金门。 不一会儿,三危清冷而略带着沙哑尾调的声音便从门后传来:进来吧,这里面暂时是安全的。 喻易于是将自己塞进了合金门中。 走近门后,入眼的是显然经过了一场大战的车厢。车厢的地上和座椅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人的尸体。 粗粗辨认过去,每一个横尸此处的人死相各异,但他们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这次人渣挑战赛的选手。 一个他曾经见惯了的画面。喻易在心中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第八节 车厢合金门的方向。 看到合金门的一边钉入了一样东西,这时喻易才明白刚才合金门为什么会被卡住。 三危此时正在观察这样东西。 这是什么?喻易拿着伞走近了几步。 一把刀。三危将右手握在了刀柄上,微微施力,将这把飞刀从深嵌中拔了出来,并扫了一眼合金门上的切口,分析道,从切口来看,这把刀是从半空中飞过来钉在这上面的,之所以能卡住门,是因为它嵌进了门的三分之二处。 刀口上有血,血迹拉得很长。三危看着刀口继续道,根据这节车厢的情况,他们并没有触发第九节 车厢那样的惩罚,是人为的可能性比较大。 惩罚?喻易觉得自己在卫生间错过了什么。 屏幕播报的,消极比赛的惩罚。车厢中长时间没有选手能获得积分,就会触发这个惩罚。惩罚的内容就是之前的怪物。此外,还公布了这一关的通关目标,逃出列车。三危解释道。 原来如此。喻易面上愤愤,这挑战赛还真是明目张胆地催命啊。 你觉得这个将飞刀钉入门中的家伙有多强?喻易换了个话题凑近三危,好奇道。 这扇门是三阶的强度,几个三阶合力能破开。但飞刀显然不是多人所为,我更倾向于出手的人有四阶,或者更高。三危微敛眼睫,不留痕迹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你之前说四阶及以上有四个,目前已知的四阶及以上有两个,一个是刚才的那个少年,一个是种子选手中那个穿着正装的男人,剩下的还有两个。喻易没注意到三危的动作,摸着下巴努力回忆。 你能和那个少年对峙而不落下风,应该也是其中之一,那剩下的那个是谁?虽然喻易之前通过贴了符的门板大概试探过三危实力的深浅,但这时他有意装傻,是另一个屏幕下方是问号的人吗?问号的意思是四阶及以上? 是未知。三危纠正道,暂时不能确定那个人的等阶。 这样啊。喻易恍然大悟,随即笑嘻嘻地夸赞道,还是兄弟你厉害,短时间内推出了那么多信息。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也就是说,主持人所说的最后期限已经到了。而这时,没了东西阻碍的合金门已经成功合上。 喻易凝神听去,耳边却只有第七节 车厢的一片寂静。他并不能隔着合金门听到任何声音,自然也无法判断最后两节车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掐上指节,结果凶吉参半。 就如他在那个同样名为极夜号的列车上,即将被推下铁轨之前,算出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大佬不和谐,文名前面加了一个定语。明天中午也有更新~ 喻易:兄弟你以后势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子孙满堂。 三危: 为作死小易点蜡,然后郑重声明本文不含生子情节233 感谢在20200121 10:41:15~20200123 11:1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111508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要打开吗? 身后传来三危平静的声音。 还是算了。喻易有点心动,不过开门意味着更大的风险,他现在与三危同行,不能连累对方,万一放进来什么奇怪的东西就不好 喻易还没说完,就见一只手越过自己的肩膀,这只手肤色苍白,其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给人一种病弱的感觉。 不过最重要的是,这只手越过了他,目标明确地按在了控制合金门的开关上。 等等!喻易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一道气流从合金门中间冲进来,合金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伴随着它的打开的是从缝隙中吹入的狂风与因风而生的难以忽视的吸力。 喻易目光一凝,伸出一只手臂挡在身前,另一只手迅速拍在了关门的开关上。 合金门在迅疾的风中慢悠悠的开到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就动作一顿,朝着相反的方向闭合而去。 看着合金门再次严丝合缝,喻易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合金门没有完全打开,但外面的状况已经通过这片刻的开启展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最后的两节车厢在短时间内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野草扎根的空荡铁道。 对于刚刚看到过类似场景的喻易来说,这个场面他再熟悉不过了。他脑海中的思绪似乎被整合了一部分,不过依旧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你想到了什么?三危不带情绪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暂时想不到什么。喻易这才惊醒似的收回漫无目的的思维,惊觉自己的手有点凉。 他下意识向下捏了一把,入手的是冷玉一般冰冷而细腻的触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喻易后知后觉地将目光移了过去,便见自己的手下还垫着一只手。他这才想起,他刚刚心急之下隔着三危的手拍在了开关上。 失误失误,抱歉啊兄弟。喻易当即松开手,转头看向身后的三危嬉笑道,企图蒙混过关。 三危动作平静地收回手,因为大半张脸都被兜帽挡住,喻易并不能看出他目前的表情。于是他只能强行转移话题,试图让对方忘掉这件尴尬的事:话说回来,兄弟你的手也太冷了吧,我之前还听到你咳嗽来着,你这是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10)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在他问完这句话后,三危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锐利了不少。 感到三危的目光透过兜帽长久地凝固在自己身上,喻易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问话方式有什么不对。 老毛病,不要紧。在喻易眨眼之时,三危深深看了喻易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显然是不欲深入的样子,走吧,去车厢前面看看。 疑心自己触了什么雷的喻易乐得三危换个话题,忙不迭点头。 二人顺着车厢的过道往前走,安全起见,三危在前面带路。还没走到车厢的最前端,喻易就见前面的三危步伐一顿,停了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疑惑地探头望向前方,看到了一具死透了的男尸。 这是一具看起来死得还算体面的男尸,忽略尸体左胸口略带恐怖效果的伤口的话,这具男尸身着正装,领结系得端端正正,就连面部表情也安详无比,如果男尸的身下不是被不计其数的人践踏过的地毯,他看起来就像是陷入了甜蜜的梦乡。 巧的是,这具穿着正装、带着领结的男尸的身份,在场唯二的两个活人都认识。 这是这次的十个种子选手之一,也是已知等阶的种子选手中,唯二的四阶之一。 按理说,这样的选手应该是人渣挑战赛的热门胜出者,而现在,这位选手的尸体却躺在了这里。尸体的旁边,有一张被撕成了两半的号码牌,通过号码牌的碎片,很容易就能分辨出那上面曾经印着的数字2。也就是说,这位种子选手是二号。 从物理伤害来看,致命伤是胸口的伤,刀伤,切口很深。此外,他的后脑有瘀血。喻易推测道,大概率是被捅了一刀之后身体往后倒,与地面撞击造成的。 三危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要在喻易看到这具尸体之前,把它处理掉,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惊吓。还没等他犹豫完,就见喻易神色镇定地在尸体前蹲下身,然后动作熟练地验起了尸。 三危在兜帽下微挑眉梢。 这让他回想起了之前卫生间内的场景。对方能在卫生间的一个隔间中安然存活那么久,显然是动用了一些手段。 看起来,对方并没有如他表现出的那么无能。三危对面前这个看起来不着调的家伙稍有改观。 喻易判断完了尸体的死因,毫不停顿地就开始在尸体身上翻找起来,翻找了一会儿后,他从男尸的身上掏出了几十把刀口薄如蝉翼的小刀、近百根针。 看不出来,这家伙一身西装,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竟然是个玩阴的。喻易感慨了一句,在其中取了一根针、一把小刀,剩下的一股脑儿地堆在了男尸左肩处。他起身将针和刀递向三危察看,笑意晏晏地问道,这把刀,你有没有觉得眼熟? 是门上的那把刀。三危扫了一眼,没有接,一锤定音道,杀害此人的,和将刀留在门上的是同一个人? 没错,之前插在门板上那把刀的血迹长度,和这具尸体胸前伤口的深度基本吻合。喻易随手丢掉手中的针和刀,点头肯定了三危的猜测,随即面露思索,隔了大半个车厢的距离抛掷一把小刀,而且是在行凶后,刻意确认投掷方向的可能性不大的情况下兄弟,你好像遇到对手了。 放心,我护得住你。三危的声音依旧平静得让人难以捉摸。 我当然不是担心这个。喻易哭笑不得,只是你难道没有发现,一路走来,我们遇到的每一句尸体都死得大同小异吗?我有理由怀疑,杀掉这些人,包括这个2号选手的,是同一个。如此视人命如草芥我担心这个危险分子为了达成目的,甚至会做极端的事情影响最后的通关。 果真如此,我会在那之前消除隐患。闻言,三危不带情绪地承诺道,说完便绕过了尸体,向着车厢的最前方走去,看起来冰冷得不近人情。 那把伞你拿着防身。走了几步,三危的步伐顿了一瞬,似乎只是淡漠地补充了一句,说完,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等等啊兄弟。喻易见状,快步赶上了三危的步伐,哥俩好地搭上了三危的肩膀,腆着脸笑嘻嘻道,走那么快干嘛?多谢你了啊。 似乎丝毫没被三危疏冷的话影响到。 感到肩头再度压上它本不该承受的重量,三危抿了抿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在通往第六节 车厢的门近在眼前时,喻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叫住了三危,没头没尾地问道,对了,兄弟,之前屏幕除了公布通关目标和惩罚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内容吗? 三危颇有些惊讶地瞥了喻易一眼,复述了一遍之前的通关提示,一直以来都平静无波的声音中难得展现出了一分兴味:你有发现了? 稍微有了一点头绪。喻易挠了挠头,将在站台上,以及上了极夜号之后遇到的种种都对三危讲述了一番,总结道,目前我看到拱门之后发生的事有,我从那最后一节车厢进入了现在的极夜号,极夜号的最后两节车厢消失。 这个白色拱门就像是一个节点,在通过这个节点之时,也伴随着某种变迁。我姑且用宇宙切线来命名这个白色拱门。 再说这一关的通关目标,逃出列车。如果我是主办方,必然会对这一通关目标设置障碍。根据目前的情况,可以设置的阻碍主要包括两方面,通关过程中的阻碍,与时间上的限制。说到这里,喻易微微一笑,通关过程中的阻碍已经出现了,选手间的竞争和刚才的怪物都在此列。而时间上的限制,刚才消失的那两节车厢给了我思路。 如果列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经过宇宙切线,那么是否也意味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两节车厢消失呢?真的如此,那么通关时间限制也就有了,那就是,在列车所有的车厢消失之前。 虽然按目前的线索,我还不能推断出其他几句的含义,但提示语中那句它是永无天日的定格与循环恰恰可以用来证明这个猜想。循环是让车厢消失的宇宙切线的循环,而定格,我大胆猜想,是两个宇宙切线距离的定格。从我们进入车厢到列车通过宇宙切线,一共经过了一小时四十分钟,假设列车匀速行驶,在八小时二十分钟之内,我们必须要达成逃出列车这一目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最近最好少出门,出门记得带口罩,千万保护好自己,早上起来发现又新增了很多例!!! 感谢在20200123 11:13:50~20200124 09:2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伊の雪幻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你说的很对。在喻易分析完之后,三危看着喻易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这是喻易短时间内第二次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着调,而且时而言行轻佻的家伙,比他表现出的要冷静理智得多。 我们可以早点去前面的车厢,争取更多时间的同时,也能搜寻其他通关线索。喻易提议道。 你不担心其他选手了?三危没忘记喻易之前为了避战躲进卫生间的事。 我相信有兄弟你这个大腿在,我好歹能保住一条小命。喻易看着三危,面上绽开的笑掺了几分狡黠。 走吧。三危没再说什么,率先向着第六节 车厢走去。 当通往第六节 车厢的门在二人面前打开之时,二人看到的,是与第七节车厢类似的画面。 之所以说相似,是因为第六节 车厢也是如出一辙的、死一般的寂静。放眼望去,车厢中无一活人。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这节车厢中的尸体,生前的伤痕更明显。 喻易照旧验了几具尸,当他站起身时,手中多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这是他从某具尸体上□□的。 和那个2号身上的刀一样。喻易隔了点距离,向三危示意手中沾着凝血的刀,这些尸体的死状基本相似,都是被暗器暗杀。 这么一来,那个2号生前的行动轨迹就明了了。2号清场了整个第六节 车厢,因为某种原因,没来得及收回他的暗器,就来到了第七节车厢,然后被那个未知级别杀害。喻易推测道,不过我好奇的是,为什么最后2号是死于自己的暗器?看来那个未知级别的家伙,能力有点特殊啊。 三危在兜帽下微微敛眸,眼中闪过了什么。 这么瞎想也想不出来什么,走吧走吧,这两节车厢能维持无人的状态那么久,说不定是前面的车厢发生了什么,让他们无暇顾及后面。喻易扫视过满车厢的尸体,推了把鼻梁上的墨镜,叹了一口气。 我开了?走到通往第五节 车厢的门前,三危最后提醒喻易。 喻易点了点头。 合金门缓缓打开。仅仅打开了一条缝,嘈杂的声音便霍然闯入二人耳中。 是兵刃相见的声音。 入眼的车厢装潢,比前几节车厢显而易见更加豪华,只不过此时的豪华并没有起到它应有的、服务乘客的作用,古朴雍容的墙纸上溅上了血色的斑点,狭窄过道的地毯如淤积的河道,叠盖了一层暗红,又一层深红。 样貌熟悉的鸟怪与持着各种武器的选手正在缠斗,放眼望去,人头攒动,四处散落着黑色的鸦羽,横斜着了无生息的人影。如果不是天花板上依旧明亮的暖黄色灯光,喻易兴许会觉得他们回到了那个混乱的第九节 车厢。不过此时的灯光也成了做旧生灵的阴惨。 在一群激战的选手中,有一个选手最为显眼。因为他正举着一把形体气派的长刀,身前有一只鸟怪对他虎视眈眈。 他神色镇定地比了个起手式,将长刀对准他面前的鸟怪,他的刀刃之上环绕着红色的火焰。他身前的鸟怪还未动,他已率先冲了过去。他的长刀顺着平砍的动作燃烧着赤焰,看起来像是展翼的不死鸟,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平砍,以他为中心波动四散开的星火,便让整个车厢空气的温度,都高上了几分。 此人正是在第九节 车厢企图对喻易出手的11号。 除了其他选手之外,鸟怪也无疑是需要忌惮的对象。 车厢最中央的那只鸟怪最是引人注目。这种引人注目最先体现在,它比寻常鸟怪要大得多的体型,它身下深红的地毯,以及周身堆叠得和小山一样的尸体。 其次,还体现在它的双翼上。那仿佛是钢化的剑齿拼凑而成的双翼,羽毛分明地倒竖着,在灯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仅是这么看过去,便能感受到这只鸟怪相比其他鸟怪,更高了一级别的危险度。 更不用说,喻易在一片嘈杂的喧声中,听到从那个方向传来的,一阵明目张胆的、令人汗毛大张的咀嚼声。 胃口真好。 喻易感到鸟怪身上传来3阶的能量波动。 在喻易悄悄观察鸟怪的档口,拿着长刀的11号已经快速解决了他身前的那只鸟怪,向着车厢最前方走去。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这个车厢的怪物密度惊人,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皆是晃动的人头和鸟怪黑色的身躯。但这个拿着长刀的男人最终还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到了通往第四节 车厢的门前。 也许是因为他前行的道路刚好避开了那只3阶的鸟怪。 似乎是感到了来自身后的目光,11号在按下了开门键后,转头笔直地向喻易这个方向看来,目光锐利。 当他看到喻易与喻易身边一身黑色斗篷的三危之时,他目光变得阴鸷起来,握着刀的手微紧。但他最终还是转过了身,安静地提刀清理冲至门前的鸟怪,等待合金门打开。 在合金门打开的途中,已经来到第四节 车厢中的选手就发现了这点。 找到电闸没有?赶紧的,门又开了!前面车厢的这帮家伙怎么还没死光,竟然一个接一个地来!再不快点那群怪物就要冲进来了! 别吵,找到了! 此时合金门已经打开了二分之一。11号闪身进入车厢,按下了旁边的关门开关。 快快快!怪物闯进来了! 嚷嚷什么,现在门都没关上,切了电闸你是想被怪物削? 好了,大家别那么暴躁,冲进来的怪物我们合力把它解决掉就是了。 你算老几,也敢命令我? 现在大家约好了暂时休战,应该齐心协力,共同对敌。 装什么装,都是竞争对手,哪来的齐心协力?你看第五节 车厢这群怂包不就因为分低被惩罚了吗?到时候我第一个对付你! 即使隔了一个车厢的长度,喻易也能看出,那个背长刀的男人回头时,神情中的恶意。 他们想舍弃这节车厢的人,把门关死。三危平静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喻易能看到对面只打开了二分之一的合金门正在闭合。 如果合金门完全闭合,封锁,他们将面对的是整节车厢的怪物。此外,为了在下一个时间节点内离开最后两节车厢,他们最后不得不强行破开合金门,同时得罪目前第四节 车厢的所有人。 到时候,他们就会陷入四面皆敌的地步。 不过,对喻易而言,他最担心的倒不是四面皆敌,而是因此断了部分人不该断的生路。 喻易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此时通往第四节 车厢的合金门已经在关闭,短时内跨越一整节车厢的距离本来就是一件困难的事,路途中数不尽的鸟怪以及竞争对手让这似乎变成了不可能。 更何况,车厢的中央盘踞着一只进阶版的变异鸟怪,合金门后还守着不怀好意的、背长刀的男人。 他们似乎只剩下了最坏的那个选择。 大概是感受到了来自后方的目光,那只变异的鸟怪缓缓向着喻易与三危的方向转过了身,黑色的尖喙如锋利的刺刀,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依旧反射出森冷的光泽。鸟怪硕大猩红的双目正正倒映出了,在它不远处的、两个人类的身影。它张开了还在淌血的、钢铁般坚硬的双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有点晚 新年快乐,本章评论前二十个发小红包哦 感谢在20200124 09:25:53~20200125 16:3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11)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生我已老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月行、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兄弟你能对付吗?喻易下意识求助。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已经发现,他身边的这位兄弟是个靠谱的人。 他是这么想的,如果三危对付不了,他也不藏着掖着了,如果三危能对付,那他还是继续躺赢吧。 把手放上来。三危伸出右手的手臂,声音沉着而冷静。 这是要牵手? 喻易沉默了,犹豫了,退缩了。 不过理智告诉他现在是紧要关头,对方可能想借此发动什么大招,他应该积极主动配合对方。而且虽然两个成年男人牵手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但既然都是男人,何必纠结那么多呢? 喻易说服了自己,把左手放在了三危的手上。 对方的手依旧冰冷,制冷效果堪比镇静剂。喻易感到有些不自在,可正事当前,他并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边,三危微蜷手指,从右手传来的、陌生而灼人的温度让他下意识想要把手收回去。不过他的教养并不允许他做出这么无礼的事情。 他原本是想让喻易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的,没想到对方会错了意。但现在时间紧迫,也只好将错就错了。 握紧了。三危瞥了一眼喻易的手,吩咐了一句。 啊?喻易一时愣怔。 三危并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攥过喻易左手的手腕,收紧了力道。 喻易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三危向前一拽。 喻易用余光看到三危抬脚,往前方迈了一步。前方是展翼向他们扑过来的变异鸟怪,无数在暗处虎视眈眈的鸟怪,还有杀气腾腾的竞争对手。血腥味铺面而来,此时的他们像是在冲往地狱。 可就是在那瞬间,似乎一切都向着喻易难以想象与理解的方向变轨而去了。 最前方的合金门正坚定地闭合,看起来并无异常。 然而,四周却在顷刻之间变得静谧,似乎所有的声音都逆向穿梭到了虚空之中。倏忽而来的是脚底一种浮空的失重感,四肢灌铅一般的下坠感,思维被空间挤压的昏沉感。身旁的一切存在都被虚化,变得边界朦胧,轮廓模糊。 鸟怪、选手与车厢中的其他都被揉碎到了虚空之中。他唯二能切实感知到的存在,只剩下了他身边的三危,和似乎遥不可及,又似乎近在眼前的那扇门。 这一步似乎过于漫长了。漫长到原本短暂的时间被拉长成了数倍。 以至于,他觉得自己从未切实地站在某一处。 突然间,他的心中无端生出了一种念头:回头看看。 他昏沉得忘却了一切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他于是顺着这个念头这么做了。 他用意识拉扯着沉重的脑袋,向身后转过头去。 身后的并不是熟悉的车厢的场景,而是大片如抽象画一般,被撕碎,被分解,被呈网状扭曲的色块。 在其中,有着破碎的红色,如鲜血一般的红。 而整个画面,是一个怀着偌大恶意、扭转的螺旋,它摄人心魄,让人心神失守。一个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画面。 在画面的中心,他隐隐觉得自己看到了一道虚影,一道六角棱柱形的规则的虚影。 喻易知道,这是建筑师技能的高级逆运用:与构造对应的分解。而如此程度的分解,已然触碰了更深一层的宇宙规则。看起来三危此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简单。 喻易有一刻的失神。 这时,一种冰冷的,却能让人镇静的触感将他带回了现实。 他的眼睛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不要看。耳边传来熟悉的、寡淡如冰的声音,像是无波澜的汪洋。 喻易意识到,遮住自己眼睛的,是三危的手。他停止了思考,将头转了回来。 他知道三危此行的用意,普通人并不能直视宇宙规则,即使只是宇宙规则的虚影,在三危眼中,他大概就是个普通人。还是其中最弱的零阶。 三危放在喻易眼睛上的手顺势撤开。喻易得以重新看到,作为他们目的地的那一扇门。 那一扇门,就近在眼前。 似乎只一步,他们就跨越了一整个车厢,跨越了庞大的变异鸟怪,跨越了过道上无数竞争对手,来到了合金门前。 只不过此时的合金门已经闭合到了只容一人通过的位置。 刚才的是什么?喻易明知故问。 现在还不到时间,以后你会明白的。三危看着前方,没有正面回答。 哦。喻易点点头,看着三危的侧脸,若有所思。 他们身后的第五节 车厢中,黑色的鸟怪化作烟尘消散。从入口到出口合金门之间,这条笔直的过道,顷刻变得空无一物,就连铺地的地毯也人间蒸发。 合金门即将走到尽头,喻易还没缓过气,就几乎是被三危拽进了门内。 守在门前的11号第一时间发现了进门的喻易,蓄势待发的长刀气势汹汹地向喻易砍来。 刀芒裹挟着红色的烈焰直扑喻易的面门。 然而11号想象中的鲜血四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因为有一只手握住了刀刃。 这是一只苍白清瘦的手,与体型庞大的长刀相比,这只手足以称得上孱弱一词,然而此时正是这么一只看起来孱弱的手稳稳地抵住了刀刃。一时间,刀身上火焰绕行,锋芒暂避。 喻易眼见着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刀砍向自己,然后又是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臂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喻易视线上移,只看到了三危被兜帽挡了大部分的侧脸。他转头向合金门的方向看去,发现门已经完全闭合了。 11号眯起了眼,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刀锋上火焰更盛。然而这个挡住他的黑斗篷男人依旧纹丝未动,对方握着的那部分刀柄上的火焰诡异地向两边排开,硬是难以燃到对方身上,就连旁侧蠢蠢欲动的火舌也像是战栗似的,退避三舍。 两位,我们刚才已经达成了共识,暂时停战休养,还请两位先停手。11号没有放弃施压,三危也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场面一时胶着。这时,一个穿着卫衣的青年走近这边,出言打破了僵局。 11号握在刀柄上的手青筋凸起得更明显,他将视线从三危移到喻易身上,眼中一瞬杀意大盛,但这杀意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最终收回了刀。三危随之收回手。 喻易感到11号最后暗含威胁地瞪了一眼自己,默默把自己往三危的身后挪了挪。与此同时,他视线下移,看向三危的右手。刚刚三危就是用这只手接触刀刃的。看到三危的手还是完好如初的样子,喻易总算松了一口气。 多谢了,你又救了我一命。喻易动作豪爽地揽过三危的肩膀,笑嘻嘻道。 三危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他还是不习惯和人肢体接触。他在兜帽下蹙了蹙眉,什么都没有说。 11号走开了,穿着卫衣的青年却没有离开。他微笑着打量过二人,温声道:抱歉打扰一下。 喻易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人,他转过头,看到一个面善的青年正望着他们。 这个青年全身上下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整个人从衣着到样貌都给人一种温和无害之感。看起来像是个老好人。 礼貌起见,喻易当机立断从三危肩上撤了手,端正了吊儿郎当的站姿,刻意板起了一张脸,一本正经点头道:好的,请说。 这位先生还真是幽默。穿着卫衣的青年被喻易夸张的动作逗笑了,他看着二人,声音温和地解释,欢迎来到第四节 车厢,你们来得晚,有些事可能不知道,让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吧。 之前第五节 车厢触动了惩罚,出现了数量繁多的鸟怪。鸟怪的实力很强,大多数选手都难以独自应对,所以与鸟怪战斗的过程中,我们损耗了不少人。剩下的人即使成功活了下来,很大的一部分也都元气大伤。 但是现在通关条件依旧扑朔迷离,如果我们一直这么内耗下去,只会全军覆没。所以经过商议,我们约定把这节车厢当做安全车厢,在本节车厢之内,所有选手都要休战,以此来恢复战斗中损耗的精力,并且合力通关。 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第五节 车厢长期没有战斗,触发了惩罚环节。为了避免再出现这种惩罚,每隔一个小时,本节车厢中的所有选手都要前往第三节车厢,通过车厢的转移规避惩罚机制。具体的转移时间,会有人来通知大家的。 这节车厢中有休息室,你们可以在里面找位置,先休息一会儿。青年用手示意喻易和三危看向车厢中一个个独立的房间。 喻易和三危一路走来,发现越到前面的车厢,装潢越是奢华,这第四节 车厢的内部,已经是他们见过的最豪华的一节了。 整体看过去,整节车厢被分为一条过道,和一排占了大面积的独立房间。 过道墙壁的窗被拉上了窗帘,窗的上下是连贯的木质浮雕,遮光窗帘的材质是看着就名贵的织物。 独立房间并排而立,从外部给人一种严谨得无可挑剔的对称感,而根据整个车厢安静的环境,喻易可以推知房间的隔音效果应该很不错。每一个独立房间的房门上,分别挂着一个牌子,显示着房间中有无人居住。 喻易和三危谢过了青年的介绍,正打算移步去找房间,却被青年再次叫住了:对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是4号。 喻易对着青年感激地笑了笑,揽过三危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 一路走过来,不知是幸运,还是因为此时的选手数量已经锐减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他们在中间的位置成功找到了一个挂牌显示无人的房间。 反手锁上房门后,喻易原本还绷着的脸立刻就散了架,他迫不及待地看向三危,面上犹有余悸地问道:我应该没认错吧?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但三危却瞬间理解了喻易的意思,肯定了他的猜想:这个4号就是那个未知级别。 得到三危肯定的答案,喻易才确定自己没有记错,之前种子选手屏幕中的那张脸。 屠了一整节车厢,包括四阶的2号的人;和他们刚才遇到的,温和无害的青年,的确是同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揭秘~我每天都在暗搓搓地等人猜副本,感觉既赤鸡又担心你们真的猜到QVQ 现在看来,没有人猜到:) 感谢在20200125 16:34:36~20200127 11:5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嘻嘻 2瓶;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喻易没有对4号的事情纠结太久,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他面前的这个房间中。房间内的整体装潢风格与车厢外基本一致,低调奢华。一张床,三个单人沙发,一个小隔间,简洁明净。 喻易去隔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连带的卫生间。 了解过房间布局,喻易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见三危依旧站着,他没忍住开口道:兄弟,你不打算睡一会儿,养精蓄锐吗?这里短时间内还是安全的。 不必。你睡吧。三危没有跟着坐下来,我去一趟卫生间。 喻易对三危比了个了解的手势,干脆闭上了眼睛。此前接二连三的事件让他有些疲惫。 三危走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此时从洗手间的门口望去。洗手台上,赫然停着一只红眼的乌鸦。 守着他。三危垂眸看着那只乌鸦道。 乌鸦在原地抖了抖翅膀,双目有一瞬放射出红光。 三危移开了视线,看向洗手间的镜子。 镜中是一个披着斗篷,大半张脸都被兜帽遮住的男人。这斗篷,是白色的。 当三危注视着镜子的时候,他斗篷的下摆无风自动。平滑的镜面泛起了湖面一般的涟漪。 三危的身影无声无息消失在了原地。洗手台上的乌鸦歪了歪头,似是疑惑原本还在自己面前的人为何突然消失了踪影。 三危出现在了一个空旷的白色圆形平台上。 平台中央站了一个人,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男人。此人正是极夜城邦的城主。 三危平静地端立原处,面上不见惊色。 你干涉挑战赛,破坏了公平。先开口的是城主。他的说话方式像是一台冰冷的机器,无喜无悲,吐字的间隔与声响都如机械一般,有着固定的规律。 我本来就无需遵循你的公平。三危慢条斯理地答道。 他是选手,他需要。城主宣判道,你不该将他传送到那个站台,提示他第一关的通关方法。 如果我一定要插手呢?三危难得在话中表露出情绪的偏袒。 那么我会制裁你。从站姿到声音,城主就像一块磐石,纹丝未动地屹立在天平中央。 在他话音落下之时,一节节高大的石柱自圆形平台升腾。石柱疯狂生长,直到触及天幕的边际。于此同时,柱子与柱子之间,延伸出了一环又一环的围栏,且渐趋密集。整个平台在短时间内便成了一个笼中世界。 三危没有再说话。以他为圆心,二十米内的大理石地面,自动分割成了无数立方体石块,石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悬浮到了半空中。 三危站在一个石块上,周身是陨石般的立方体石块,脚下是露出了横截面的大理石,被剥出了黑色虚空的大地。 城主的身侧的地面,骤然生出几根白色的地刺,地刺顷刻延伸壮大,如身形灵动的藤蔓,向着三危腾踊而去。 第22节 车厢的房间内。 喻易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虽然他意识到了这点,但他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从梦境中挣脱。对他而言,梦境中的感知依旧是那么真实。 黑暗涌动而来。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冰冷而粗壮的铁链缠绕在他的脖子上,一点点收紧。他的呼吸随之被阻塞,头部以他能感受得到的速度迅速升温,而脖子上如冰坨一般的铁链却捎来极寒的体验。 他似乎处在冰火两重天之中,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痛楚,让他的意识从异常清醒到逐渐模糊。在支撑着最后神智的弦,被不断收紧的铁链彻底崩断时,喻易知道他又在梦里死了一次。 喻易猛然睁开了眼睛,紧接着,他一手盖在眼睛上,另一只手的手肘抵在沙发垫上,把自己从绵软的沙发中撑了起来。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12) 这次是绞死啊。喻易打了个哈欠,不甚上心地感慨了一句。 几百年来,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从噩梦中醒来了。 没错,几百年。从古代的村落,到民国的里巷,再到现代的都市,喻易已经忘了自己在世间究竟度过了多少年,只能通过历史年表上的那些数字大致推断自己的年龄。 他是一个天师。到了他这个境界的天师,做梦不再是单纯的做梦,梦中出现的画面大多具有预知性。所以,他又一次,在梦中预知到了自己的死亡。 从他二十岁开始,只要他陷入沉眠,就一定会做梦,只要他做梦,就一定会梦自到己被杀死。被淹死,被冻死,被烧死,被捅死,被蛇吞腹而死,被挖去心脏而死 无数个梦境,预知了他的无数种死法。不仅如此,在他二十岁之后,他的身体不再按照固定的轨道生长,衰老,他的容颜永远定格在了二十岁。 他逐渐意识到,他本该死在他的二十岁,在他第一次预知到死亡之后。 奇怪的是,他至今都存活于世。 尽管他似乎得到了永生,无需再畏惧死亡,但梦中死亡真切的痛楚,像是一个纠缠了他几百年,依旧难以摆脱的诅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诅咒让死亡的阴影永恒地笼罩在他的身上,警告着他是个该死之人,让他时而有一种偷生的错觉。 不过最近这样的念头已经很少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了,因为几百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梦中花样百出的死亡方式。 他原本已经差不多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每次睡醒就自动过滤梦中的记忆,但命运似乎并不想让他如意。在发现无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生存率检测仪显示的生存率都是0%时。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本该死去的人 喻易压下纷繁的思绪,环顾四周。房间中并没有三危的身影。想到三危之前说的去卫生间,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21:19。 也就是说,已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喻易疑惑地站起身,走向卫生间。 兄弟,你在里面吗?喻易在门口问了一句,不吱声我就进来了啊。 并没有人回应。而且他并没有感到三危的能量波动,反倒是 喻易试探性地按下门把,发现门并没有锁。他推开了门,里面空空荡荡,并没有三危的身影,只有 喻易猛地关上了门,从外面将门锁住。 他刚刚看到了一只还没变大的红眼鸟怪,就跟他在房东家看到的那只差不多。 这鸟怪是怎么进来的?他兄弟不会被这只鸟怪吃了吧? 喻易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荒谬的猜测,不过随即这个猜测就被他自己掐掉了。以三危的实力,不可能连个2阶的鸟怪都对付不了。 他猜测三危是因为什么必要的原因出了房间,安全起见,他现在只需在房间中等三危回来。 喻易心中闪过万般思绪,而房顶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喻易抬头向着左上方望去,看到了一个广播播放器。播放器中再度传来了主持人熟悉的声音:亲爱的选手们,本列车即将进入宇宙切线,请还留在最后两节车厢的选手立即离开该车厢,十分钟内不离开者,后果自负哦。 喻易止了惯常挂在嘴边的笑,用最快的速度再次掏出手机,当屏幕被他摁亮之时,界面上硕大的数字切实告诉他,现在是晚上九点二十分钟。 按照广播的意思,在晚上九点三十分的时候,列车会再度进入宇宙切线,然而,那时距离之前的八点四十分,仅仅过了五十分钟的时间。 这个广播明确提醒他,他之前关于时间限制的猜想是错误的。并不是每隔一小时四十分钟消失两节车厢。 难道列车是加速而不是匀速行驶的?如果真的这样,那他似乎难以得出通关的真正时间限制,这也意味着,他必须尽早前往更前面的车厢,快速找到通关的方法。 各位,该出来了,我们要转移车厢了!门外传来一道极具穿透性的声音。这声音能够透过房间的隔音墙壁,那么清晰地传过来,可见喊话人是动用了什么神异的手段。 喻易走近了房门,一手放在门把上,一时没有从房间出去。 他相信三危不告而别,自有他的理由。但他现在出去,可能要独自面对,车厢里将他这五分视作囊中物的种子选手,其中包括那个背着刀的男人,也可能包括那个保守估计也有四阶的2号。 毕竟休战只是一个脆弱的共同约定。在众人都待在车厢中,休战关乎所有人利益的时候,这个约定对众人尚且还有一定约束力。但在前往前一节车厢的途中,这个脆弱的共同利益被重新分散成了个人利益。 这些人完全可能在途中对他出手。而其他选手只会把这当做普通的寻仇,不可能来淌这一趟浑水。 在这个所有人都是竞争对手的挑战赛中,谁会在意选手中少一个人呢? 喻易空着的那只手拿起了腰上的算盘。他用上身将算盘抵在墙上,拨弄了几下算珠。结果显示,三危并不在这节车厢中。他于是又开始推演三危目前所在的车厢,但结果又告诉他,三危并不在任何一个车厢,也就是说,三危并不在这节列车上。 如此结果,看起来三危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车厢。再加上三危的宇宙职业是建筑师,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喻易重新挂好算盘,一手掐上指节,谋划着找个好时机溜出房间。然而等了一会儿,他期待的吉兆还没有来,凶兆却是不请自来。 喻易倏忽急退几步离开房门,几乎是同时,燃着火焰的刀身破门而入。木质的房门被火点燃,发出噼啪的响声。 该来的还是来了。 喻易看着一身戾气的背长刀男人提刀踏入了房间。 只是这次,他的身边没了三危。 不知这位兄台有何贵干?喻易双手插兜,微微一笑。似乎没有看出,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身上的杀念。 怎么,你抱的大腿没在身边?提着长刀的11号冷笑一声,粗犷的声音中满是恶意。 我兄弟正在厕所里方便呢,你找他有事?在11号提着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时候,喻易还站在原处,从站姿到神情都是一种放松的状态,就像是在和老友攀谈。 如果你想拖延时间的话,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11号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危险分子暂时不在这里,他捏紧了刀柄,脚下步伐不停。 喻易平静地看着11号抬起刀刃,衣袋里捏着符纸的手蓄势待发。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燃着火焰的刀锋砍向他,口袋中的手悄无声息地伸出 而就在这时,余光里一道黑影高速略过他身侧,撞向了刀口。 喻易抓准时机侧身避开刀刃,拉开了他与11号的距离。隔了一段距离,他才敢仔细去看刚才为他挡刀的黑影。喻易定睛看去,第一眼颇有些难以置信地推了推墨镜。 帮他挡刀的,竟是未放大版的鸟怪。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喻易连忙转头看向卫生间,卫生间的门依旧锁得好好的。难道卫生间的那只和这只不是同一只? 此时鸟怪正与提刀的男人缠斗,在此过程中,它的身躯飞速膨胀,很快就变成了喻易之前遇到过的鸟怪的大小。 不过,在那之后,它的身躯还在变大,直到变成了变异鸟怪的大小才停下。 在鸟怪与提刀男人激战的档口,喻易总算找到了一个机会,向着房门外冲出去。 虽然鸟怪帮他挡了刀是件奇异的事情,但他现在首要的关心的并不是其中原委,而是如何逃生。 大概是发现煮熟的鸭子飞了,提刀男人双手握刀,一个格挡击退鸟怪的这一波攻击,然后发狠似的斩向房门的方向。鸟怪稍退半步后再次缠上了提刀男人,挡住了冲向门前的的刀光。 喻易得以成功跑出房间。 跑到走廊上的喻易左右张望了一眼,此时依旧有人从房间里出来,陆陆续续向着第三节 车厢走去。 喻易之前所在的房间是所有独立房间的中排,时而有人从附近经过。但即使喻易身后的门框正在冒火,里面正在进行着激斗,这些路过的人也多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就算他们发现和里面那位选手战斗的是一只变异的鸟怪,他们的表现也基本都是忌惮地快步走开。 最重要的是,这些经过的人中并没有喻易之前见过的种子选手。喻易因此打算混在这些人里面,前往第三节 车厢。 喻易正这么想着,抬眼便看到走廊上被窗帘拉得严实的窗户。本着观察情况的心理,喻易走到一扇窗的窗边,把窗帘拉开了一部分。 玻璃窗后有着熟悉的白色拱门,高大、巍峨,如巨人支撑天幕。 一道灵光骤然划过了重重疑云。 喻易勾起了唇,墨镜下目光微动: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身后突兀地插进了一道声音。 听出了这个熟悉的音色,喻易心道糟糕,十分不情不愿地转过了头。 等待他的果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矮个子,黑毛线外绿雨衣,头上一顶黑色爆炸头假发。看起来是换了一顶新的,是他前不久才见过的宝贝。 小弟弟,好久不见了啊。喻易就当没看见那正对着他脑袋的枪口,笑眯眯地与面前的宝贝打招呼。 别叫我小弟弟!我已经成年了!宝贝面无表情地看着喻易,握着枪柄的手紧了紧,这次那家伙应该不在你身边吧,我不会再放过你了! 好的,已成年的小弟弟,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啊?喻易好像没听出宝贝的言语恐吓,依旧嬉皮笑脸道。 你!宝贝的声音中掺杂了细微的电流声,显然是对喻易的称呼十分不满,他又向着喻易走近了一步,手中的枪也因此与喻易离得更近,你已经彻底得罪了我! 别别别,别开枪,我投降。喻易举起了双手,连身劝阻宝贝。不过他话是这么说,人却与宝贝离得更近了些,近到枪口已经抵在了他的胸膛。 被喻易猝不及防的靠近惊到,宝贝的手指下意识往扳机上微微施力,但下一刻,他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有些手忙脚乱地将握枪的手往后缩了一缩,面色不大好看:你,别动!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什么? 跟我合作,我可以让你通关。喻易微微一笑,用略带蛊惑的声音轻声道。 合作什么?我怎么相信你?我妈妈告诉我,外面有很多坏蛋,你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宝贝皱起了眉,一脸不信。在他的印象中,眼前的这个人要实力没实力,要胆子没胆子。总之,不是什么合作的好人选。 别急啊,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嘛。小弟弟,做人要有耐心,我们慢慢来 宝贝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向下施力。 有时候快一点才能够更加高效。喻易当即改口,你可以跟在我后面,如果发现我是个坏蛋,就直接朝我开枪,怎么样?时间紧迫,我们先去前面的车厢,边走边说。 宝贝半信半疑地收起了枪,示意喻易走在前面。 在喻易与宝贝离开了第四节 车厢以后,一个独立房间的房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此人正是之前主动向喻易和三危介绍规矩的4号。4号看着缓缓闭合的,通往第三节车厢的合金门,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意。 这时,他前面的房间中,冲出了一个提着长刀的男人,紧随着的,是一个冲撞着出了房间的鸟怪。此时第四节 车厢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放眼望去,整节第四节车厢只剩下了这个提着长刀的男人,以及身形庞大的鸟怪。 4号舔了舔下唇,嘴角的笑意更深。 几分钟后,4号绕过横躺在走廊上的长刀与尸体,慢悠悠地向着第三节 车厢走去,面上的笑容昭示了他颇为不错的心情。 合金门在身后缓缓闭合,4号走进了第三节 车厢。第三节车厢内不再有独立的房间,只有一个个单人沙发。4号环视四周,双眼微微眯起。 少了几个人。 看着第二节 车厢后方的合金门彻底关上,并在找到的电闸上切断相应的电源,喻易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鬼鬼祟祟地把我叫到这里来是想干嘛?宝贝握着枪的手一刻不松,在他的视界中,喻易头上红色的WARNING让他难以放松警惕。 虽然他的战斗系统没有及时更新,挑战赛中每个选手的头上都有这个红色的提示语,但多年来的战斗本能,让他很难适应与拥有这个提示语的人和平相处。就像现在,他克制不住想对着对方的头来一枪。 喻易四下看了看,放眼望去,第二节 车厢内空空荡荡,除了他和宝贝之外,一个人都没有。他掐上指节,稍微算了算,确定车厢中的确没有其他人,这才回头看向跟在他后面的宝贝,感叹了一句,没想到这节车厢竟然没人,看来原本在这节车厢的选手大概与后面车厢的选手会和了。 他起先把宝贝一起叫到这节车厢中,是想和宝贝合作,让对方帮忙清除车厢里其他选手的干扰,但从目前看来,他暂时不用担心其他选手的干扰。 你听说过米什内尔空间吗?喻易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说出了他的推测,我怀疑,这节列车正行驶在类似米什内尔空间的轨道上。 宝贝沉默不语。喻易于是将自己之前推出的,有关宇宙切线与时间限制的结论,和宝贝重述了一遍,再用简单的语言解释了米什内尔空间。 我们从提示语开始吧。提示语第一句是它诠释亘古不变的过去与未来。过去与未来都亘古不变的,是列车所在的轨道。 列车永远行驶在一个恒定的笔直的轨道上。轨道的起终点都是宇宙切线,也就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色拱门。因为两个拱门的每一对应点都相同,当列车穿过终点白色拱门时,它也便重新出现在了轨道的起点。 第二句我已经解释过了,第三句它在幸存与死亡间的缝隙拥抱你,这句话再度暗示了列车处在类米什内尔空间的环境中,列车的前方与后方都有着它的复制品。 我在另一节车厢遇到的事情,正好可以佐证这一点。我最初见到的列车与现在这辆列车,都叫极夜号,并且两辆列车的第九节 车厢布局一模一样。种种迹象表明,我最初见到的那辆列车是现在这辆列车的复制品。 两辆列车一共都只有九节,我那张车票中的第十节 车厢,指的不是不存在的车厢,而应该是这辆极夜号列车。这个幸存与死亡之间的缝隙,就是在极夜号的复制品与现在这个极夜号间往来的通道。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13) 第四句它带你走向永生,根据挑战赛的规则,显而易见,永生是挑战赛胜利者的奖品。 而经过宇宙切线的时间间隔从100分钟减少到了50分钟,则说明,恒定的只是轨道所在的空间,这节列车行驶的轨道正在慢慢缩小。 所以?短时间内接受的信息过多,宝贝感觉自己有点晕,他一边默默加速了信息处理器,一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对通关有什么影响吗? 对通关的影响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还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通关的方式就在车头。喻易最后总结道。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说明: ①在米什内尔空间中,你的卧室成了一个简化的宇宙。假如卧室左墙的每一点,与它对面的右墙的相应点都是相同的,此时卧室的左墙与右墙就像是虫洞的两端。当你向左墙走,你不会撞到墙,而是穿过左墙重新出现在右墙,从某种意义上说左墙和右墙是连接在一起的,即你穿过墙壁重新回到卧室。现在这个穿过墙壁的你是列车,墙壁是宇宙切线,也就是那个白色的大理石拱门。 前面喻易已经推出循环是白色拱门的循环,定格极有可能是两个大理石拱门之间的轨道距离的定格。根据②的时间间隔线索,喻易猜测列车、轨道、相同的白色拱门构成一个米什内尔空间,即不仅是轨道距离,轨道也是固定的那一条。 假定列车以一个白色拱门的前方为起点,在一段固定轨道上行驶,这段轨道的终点,是与起点一模一样的白色拱门。当列车穿过这个白色拱门的时候,它重新出现在了轨道的起点。也就是说,列车永远行驶在这段恒定的轨道上难以出去。这个恒定轨道所在的空间,就是一个宇宙。 ②此外,在米什内尔空间中,假设右墙以一定的速度向你靠拢,如果你现在穿过左墙,从移动的右墙返回,你现在的速度就成为,附加了右墙速度的速度。 放在目前的情境,从列车出发到列车第一次穿过宇宙切线的时间间隔是100分钟,而列车第一次穿过宇宙切线到第二次穿过宇宙切线的时间间隔是50分钟,由于轨道的长度是一定的,所以相当于列车行驶的平均速度增加了一倍。由此可以推知,有一个拱门正在以列车行驶速度相同的速度向对面的拱门靠近。简单的来说,当前的情况就是列车行驶的轨道在不断缩小,列车行驶的速度在不断加快,并且列车每穿过一次拱门,都会有两节车厢消失,所以规定的通关时间被大大缩减了。 ③以及,在这样的空间里,轨道的前方与后方都有着它的复制品,在轨道上行驶的列车,也能在复制轨道的相应位置找到它的复制品。如果某一列车与它的复制品是前后关系,复制品在前,该列车在后,那么该列车车头的前方,就是复制品列车车尾。 假设喻易一开始见到的极夜号列车是极夜号1,他目前乘坐的极夜号列车是极夜号2。极夜号1是极夜号2的复制品。无论是极夜号1还是极夜号2都只有九节车厢,喻易车票上的极夜号1第十节 车厢,实际上意味着它身后的极夜号2。所以极夜号1中的那位乘务员的确是在帮喻易前往第十节车厢,至于喻易为什么会出现在极夜号2的第九节车厢,是某种神秘力量按照观众席的编剧环节,把喻易投放在了第九节车厢。 理论上来说,米什内尔空间是理想空间,是不稳定的,本文挑战赛中的列车与轨道因为某种神秘的力量,是稳定的。 感谢在20200127 11:50:07~20200129 11:5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皮卡丘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樱 10瓶;亦熙、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门被锁住了。喻易试着开门,没有成功。 喻易和宝贝来到了最后的合金门前。通往第一节 车厢的合金门比较特殊,二人并不能如前面的车厢一样,轻易找到控制开关。这也从侧面体现了第一节车厢的特殊性。 这应该是个门锁。喻易试着旋转合金门中央的凸起,但没成功,只是不知道钥匙在哪。 一边去。宝贝看着这个门锁,双手凭空出现了两把枪,要什么钥匙,暴力破除不就好了? 宝贝举起双手,毫不犹豫地对着门锁开了几枪。 在宝贝举枪时,喻易赶忙后退几步,然后眼睁睁看着被子弹摧残得千疮百孔的门锁落在地毯上,发出一阵闷响。 喻易默默拉开了自己和宝贝的距离。 合金门成功打开,呈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个占地面积并不大,大约30%的空间都□□作台占据的车厢。车厢里没有人,甚至连个操控列车行驶的司机都没有。这对喻易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消息了。 喻易率先走上前,在观察过上面的按键后,就迅速上手,熟悉起了各个功能。 宝贝好奇地环视过整节车厢,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操作台前的喻易。看到喻易手下的动作,他一时没忍住:喂!你在干嘛? 转换铁路道岔,调转火车行驶方向。好在这辆火车的行驶是全自动的,有些按键很好找。喻易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二十八分。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了操纵台前的屏幕。 宝贝于是也顺着喻易的目光看过去。 半透明屏幕上的是列车外的场景,场景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一道连绵高大的白色拱门。屏幕右上方还映着列车此时的行驶速度。 转换道岔?你要把列车的方向转到哪儿去?信息处理器给宝贝递来了不妙的结果。 当然是,让列车与拱门来一场爆炸。喻易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笑容依旧散漫,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事有多么疯狂,两个拱门的每个对应点都相同,是达成这个循环空间的前提。那么,打破这个前提,就能从循环中找到变数,而变数就是通关的突破口。 你想让列车去撞拱门?宝贝瞬间会意,满脸的不赞同,你疯了吗?现在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猜测是错误的,以列车现在的速度,一旦撞到石柱,只有车毁人亡一途! 别担心,我的直觉告诉我的直觉是对的。喻易笑着宽慰了一句。 时间到了。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即将迎来九点三十分,喻易在宝贝来得及阻拦之前,拉下了操纵台上的一个阀门。 列车瞬间变轨,屏幕上如天柱一般庞大的白色石柱迎面撞来。 走! 喻易伸手揽过尚未反应过来的宝贝,用最快的速度往车厢外冲去。 21:30:00。 高速行驶的列车与巍峨的白色石柱激烈相撞,列车的前端顷刻瘪了下去。看似坚不可摧的合金设备如高速涨破的易拉罐壁,霎时脱落,与撞碎的金属、体积庞大的木块一道,跟随爆炸的气流与火光冲向第二节 车厢。 当操纵台被外部的火焰完全点燃之时,列车前端发生了二次爆炸。风暴中,喻易将宝贝护在手臂下,另一只手只来得及在空中抛出一张符。 单薄的黄纸在被高温引燃之前发出了一道耀目的白光,硕大的墨字在爆炸的气流中乍现,与此同时,一道透明的光幕在二人身后展开,拦住了爆炸的火焰与危险的碎块。 此时,列车之外,伴随着列车的冲撞,强大的的冲击力让白色石柱的柱身出现了龟裂的纹路。 在裂纹出现在石柱上的瞬间,整节列车都凭空消失了在了这个空间。 人渣挑战赛观众席。 自从播放第九节 车厢画面的直播屏幕变成黑屏之后,其他直播画面不久后也跟着一起黑屏了,整个观众席群情激愤,聊天界面的文字飞速更新。 「直播屏幕黑屏了?我没看错吧?」 「同问,莫名其妙黑屏,生气。」 「啊啊啊啊啊,好难过,为什么黑屏了,我刚看到兴奋的地方!所以5号的那个黑斗篷到底有没有对44号的那个级别零出手啊」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黑屏?以前从来都没遇到过这种状况啊!」 「好烦啊,这应该算挑战赛事故了吧?@红桃@守卫」 「你@主持人和守卫也没用啊,你忘了那位在上面吗?这么大事故他会不知道?」 「对啊,如果真的是事故的话,那位应该分分钟就解决了吧,但是他现在还没有发言,会不会是默认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这就是那位的手笔吧?我刚刚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我们上面的那位现在不在这里。」 「好像是真的,怕了」 「细思恐极前面的前面还活着吗?」 「没反应了,为他默哀三秒钟吧。」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位才会消失该不会真的被你们猜中了,出现了级别六吧?」 「前面别说了,我先在整个人都在抖,如果是真的,我求求那位赶紧杀了对方,我还不想死!」 「前面的,说得好像你真的会死一样,你不就是怕痛吗?哦,也不对,毕竟按照你们的胆子,什么都会怕。」 「好气!这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吧,竟然还是黑屏吗?」 「别说了,那位还没回来呢,我现在感觉不大妙。」 「你们怎么那么会扯?消息一条连一条的,看得我头疼,现在已经恢复了,都给我看屏幕!」 「总算出现画面了!」 「怎么还是那个44号?这都一个多小时了他为什么还没有死?我不想看到他的脸!」 「其实光看脸还挺帅。」 「前面疯魔了吧,再好看也是个花瓶好吗?级别零就是个废物!」 「44号旁边的是1号吧,他们现在为什么可以和平相处?是达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协议吗?」 「他们现在的这个位置也很奇怪,有人知道这是哪儿吗?我回忆了一下往届的直播,想不起来。」 「他们前面的看起来像是一个操作台,看那个屏幕,我猜他们现在在车头。」 「他们到车头来干嘛?」 「不知道。」 「等等,你看44号!他这是在干嘛?」 「?!他这么一搞,列车和柱子要撞了啊!他知道自己太菜了一定不能通关,所以想拉着所有人全军覆没吗?」 「真撞了啊,我都没眼看」 「前面的赶紧睁眼!列车竟然直接进入第二关的关口了!」 「什么鬼?这关的赛制不是才进行到一半吗?我应该没记错吧,这都没进入优胜者筛选环节啊?」 「按照原本的赛制,在车厢只剩下三节的时候,守卫会出现在车厢中,将选手的数量减少到目前的三分之一。然后才会把列车开出这一关的循环轨道,开到通关隧道去,让剩下的人通关。」 「所以他们这是直接出了循环轨道,来到了通关隧道?」 「这应该算提前通关了?这是什么隐藏通关方法吗?」 「问题不应该是,这个44号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可能是44号?44号不是就级别零吗?我不相信!」 「我也不信,应该是巧合吧。」 「我也觉得是巧合。」 「肯定就是巧合!」 峭壁之上,一行铁轨直通隧道,隧道口的上方有一个灯牌,灯牌上的文字正发着红色的荧光:死亡端口2.0。 从外面望去,整个隧道黑黢黢的,幽暗得没有透出一丝光芒。 一辆列车,凭空出现在了铁轨之上,这辆列车前方燃着火,冒着滚滚浓烟,但依然在铁轨上顽强地行驶着。列车沿着铁轨笔直地穿过了隧道口,进入到了隧道之中。 因为动力系统损坏,再加上与铁轨的摩擦,列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最终在一处铁轨上停住了。 大概是列车进入的隧道过于漫长,此时列车依旧身处黑暗幽深的隧道内部,唯一的亮光还是它自己提供的。 车厢中的灯光与车头噼里啪啦的火光中,列车第三节 车厢的一群人正试图跳下列车。 大概是此时的处境让有些人不满,空旷而黑暗的隧道中时不时传来自带回音的抱怨声。 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骂骂咧咧道。 我当时正在窗边,眼看着这列车对着那个柱子撞了。主办方是想害死我们吗? 不一定,我怀疑这个是通关的契机。因为撞了柱子之后我们直接进了一个隧道,现在外面那么黑,应该还是在隧道内部。 有可能,但是广播也没反应啊,这是要我们去外面?这外面的应该是隧道内部吧。 我到外面来了。这隧道看起来很长,往前面看过去还是一片黑。有人跳下了车厢,看着隧道前方道,等等,有人过来了! 在有一个选手最先说了有人之后,车厢以及车厢附近的选手都安静了下来。 周边的黑暗森冷而恐怖。而就是在这样的黑暗中,突兀地出现了一道脚步声。 啪嗒、啪嗒。 步伐踏着水声,在这个深邃与寂静的黑暗之中,砸出阵阵回响。与之同时出现的,是一点昏朦的亮光。 众人凝视着那黑暗中的光点。等待着未知缓缓靠近。 当光点稍近,众人才认出,那是一个带着乌鸦面具的女人,提着的灯笼。灯笼的光亮,自下而上映在了乌鸦面具的尖喙上,让这个来意不明的女人的面孔显得异常阴森。 灯笼投出纯净的光斑,这个女人的身后,没有影子。 在众人面有戒备之时,带着乌鸦面具的女人停下了:代表城邦,通报第一关结果。通关人数36,出局人数164。 各位选手,恭喜你们,成功通过了第一关。 她的声音并不重,清凌凌的,在黑暗中如鬼魂般幽幽地飘来。 接下来由我带大家前往第二关的比赛现场,请各位跟我来。 众选手面面相觑,大多被突如其来的通关消息砸懵了。 带着乌鸦面具的女人说完,转身就走。 她走的很快,反应过来的选手们生怕跟丢,也快步跟了过去。已经从第二节 车厢返回,悄悄混入了选手中的喻易和宝贝也在其中。 喻易环顾四周,依旧没有在人群里发现三危的踪迹,他压下心中的失望,正欲转头目视前方,却感到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14) 喻易循着视线看去,刚好与对方的目光相撞。 对方并不因此慌乱,而是大大方方地对着喻易展露了一个微笑。 是4号。 喻易随便扯了一个笑就转过头,那个微笑让他心中发毛。 走了良久,隧道外的天光终于穿透了幽暗,骤然敞开的空间让众人被黑色压抑的情绪略疏 。 不远处是笼在阴云里的房舍,房舍在灰蒙蒙的薄雾中,透出融融的暖黄色。这时,闪电划破天空,雷声接踵而来,雨淅淅沥沥地洒落在泥土上。竟是下雨了。 这是喻易来到这个古怪的城邦之后,第一次看到除了日头高照之外的天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木有翻车的小易 第二个副本开始啦 喻易:我掐指一算,是个适合约会的地方 感谢在20200129 11:53:57~20200130 16:0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小天使: 月下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の雪幻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风铃轻快的叮当声响起,置身荒野的旅店被叩开了大门,一个带着乌鸦面具,提着灯笼的女子率先推门而入。 在她之后,陆陆续续走进旅馆中的是一群踩雨而来的亡命之徒。室温检测器上的数字微微下滑。厚实的深棕色地毯被蹭上了雨水与泥浆。 旅店的前台望着原本干净的地毯染上污垢,捏着笔的手紧了紧,似是不悦。他抬头将他长着尖喙的黑色面具对准旅店的这群来客,尖利的声音经过面具隔音层的模糊处理,依旧尖得刺耳。 欢迎来到牡丹旅馆。我是这里的守卫。 身为亡命之徒之一的喻易正在打量他进入的这个旅馆。 室内暖色的灯光温温柔柔地照下来,开得很足的暖气让被雨水沾湿的衣服也散去了大部分寒意,木结构的家具装潢天然带来一种亲和感,四壁是美得毫无攻击力的待放牡丹,脚下的地毯是隔了鞋底也能感受到的柔软。 四下温和无害的环境,给喻易一直以来紧绷的心弦,捎来了几许慰藉,不过喻易自认是个惜命的人,此时依然不敢完全放松警惕。 在喻易简单地观察过周围后,前台带着乌鸦面具的男人已经从桌子后走了出来,向他们介绍起了注意事项:这一关的通关条件是在这里活过三天。 你们可以在旅馆中做任何事情,除了这两件事。一是走出旅馆范围,二是私闯地下室。如有违者,后果自负。 接下来,分配房间。 人渣挑战赛观众席。 「这一届挑战赛第二局活下来的也太多了吧,我数了一下,有36个。不过种子选手倒只剩下四个,就连那个黑斗篷未知级别也不见了。」 「算上那个4号,种子选手剩下的有2个四阶及以上,1个三阶,1个零阶。」 「所以那个44号到底为什么还活着?我都看得急死了!」 「我、也、很、想、知、道。现在活下来的,就连一阶也只剩下2个了,守卫到底在干嘛,不知道早点清垃圾吗」 「前面胆子真大,连守卫也敢骂,怕不是忘了守卫是听命于城主的?」 「晚上干什么都行,只要事情没闹大,那位一般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赶紧停下!换话题!你们不怕我怕!」 「只有我觉得让44号待着也挺好的吗?我倒是想看看,他这个级别零在里面能待多久。」 「对,只有你。我只觉得无聊透顶。」 「我觉得还行,难得不是以前的套路」 「」 「上面的别吵,开始选第一个祭品了,扯那么多不如先投票。」 「投了,投的44号。」 「44号+1,这个级别零在里面太突兀了,趁这次赶紧出局吧。」 喻易张开双臂,呈大字仰躺在了一张大床上。现在,他已经住进了被分配到的单人房里。并且到目前为止,他还没遇到过什么危险的事。 身下的床软得让他想发出一声喟叹,喻易觉得他这条咸鱼的生命得到了升华,他现在就连眼珠子也懒得动弹。 因为仰躺着,他的目光正对着的是房间的天花板。天花板上的是大面积的壁画。 整个天花板泛着古旧的黄色,其上绘着姿势各异的牡丹,就连壁灯的灯罩外层也绣着牡丹的纹样。让人恍惚是入了牡丹的花圃。 实际上不仅天花板如此,这个房间除了地板以外,各面墙壁都是如此,泛黄的背景色上皆被涂抹出层层叠叠的红。 在被旅店自称守卫的服务人员,带到房间的途中,守卫给他介绍了这个旅馆最大的特色,那就是旅馆的壁画,《风流牡丹尸》。 旅馆的每一面墙上都有着牡丹的壁画,并且每一面墙上的牡丹图没有一朵是重样的,所有墙上的壁画构成的整体,才是《风流牡丹尸》。 在他问起为什么壁画叫这个听起来就渗人的名字时,守卫只是隔着面具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只说壁画记录了牡丹从含苞待放到盛开到衰败零落的瞬间。 他一头雾水,但守卫的这个态度又让他不好深问,只能闭嘴。 此时,喻易向后叠起手,头枕着手臂,仰躺在大床上欣赏天花板的牡丹壁画。 天花板上的牡丹是牡丹开得最盛的时候。牡丹恣意舒展的花瓣,与具有冲击力的红,让原本静态的定格,像是某种正在进行的、禁忌的盛放。壁画成片的牡丹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摇曳,将最盛大的红汇成联翩的风流,压得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也显得逼仄起来。 只是这红给人最大的感觉并非是牡丹本自具足的雍容,而是一种妖异的艳红,让注视者无端生出一种心悸之感。 喻易将墨镜摘下放在床头,用目光确认过倚在床头的三危的伞,与横放在身侧的金算盘,然后关灯,闭上了眼睛。 再度被死亡的梦境惊醒,喻易在昏暗中睁开了眼睛,坐起了身。窗外风雨大作,狂暴的雨声穿过窗户,传到了喻易的耳中。 倏忽一道闪电照亮阴云笼罩的天空,光从窗口透进来,在喻易前方的墙壁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被拉长的影子。 喻易开了灯,看向前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面前的墙壁的壁画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在灯光的照耀下,深夜的房间中,他投在墙上的黑影异常深邃。 喻易很快意识到这种异常并非是他的错觉。因为原本平面的黑影如液体般逐渐粘稠,汇聚成了一个凸起。 形状模糊的凸起逐渐拉伸变形,隐约变成了人形,粘稠的黑色躯体中,两只手臂破体而出。 黑影像醉汉一般,摇摇晃晃地向着床的方向走来,与此同时,他逐渐像个人样的双臂以一种极不科学的角度向后折去,拉长。 在它的手掌触到墙壁之时,如穿梭了时空,没入到了墙壁之中,粘稠的手臂瞬间从三维变成了二维,墙上映入了两只手臂的影子。 影子急速拉伸,从两边的墙壁向着喻易延伸而来。 影子投映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眨眼的功夫,影子就抵达了喻易身后的墙壁。 喻易似有所感地抬头,便见头顶的墙壁上伸出了一只由黑色液体凝聚成的粘稠的手。 喻易看着这只手,沉默了一下,第一反应竟是低头看床。在发现床上并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弄脏后,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再度抬起头。 似乎是被喻易轻慢的态度激怒,黑手成爪向下袭来。 喻易挑了挑眉。他怎么会放心在这个古怪的旅馆独自入眠呢?他早在床的周围布下了防邪祟的阵法,只要这个黑手继续往下,势必会触发阵法,然后 小心。 一把黑色的伞横空出现在他眼前,伞尖恰好点在了影子伸出来的手上。 安静的房间中倏忽传来一阵微哑的咳嗽声。 喻易身侧的墙壁上,水波一般的纹路平复了下来。而喻易的头顶,一双带着寒意的手握着深棕色的伞柄,手腕微抬。 黑手硬生生被伞尖戳回了墙里,再度变成了影子。重新变得单薄的影子就像见了鬼似的,急速后缩,消失在了门缝底下。原本朝着喻易走来的人影也凭空消失了。 在黑伞出现在喻易面前的那一刻,喻易就意识到这是他靠在床边的那把伞。 而握伞的人 喻易顺着伞柄上那只苍白的手望去,果然,刚刚出手的人是三危。 兄弟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喻易确信他刚刚没有听到开门声。 当他看清三危此时的样子时,他的疑惑瞬间转为了担忧,你没事吧 三危此时的模样只能用狼狈二字来形容。 他的整件黑斗篷都被水湿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绷出了清瘦的脊背,与隐隐的肌肉线条。但即使在这时,他依旧戴着沾湿的兜帽,兜帽的边缘甚至在滴水。 仅是这么望过去,便能让人感到,他身上仿佛从雨夜跋涉而归的清寒。 没来得及回答喻易的话,三危便一手抵唇,转头剧烈咳嗽了起来。暖色的灯光下,他露在黑斗篷外的另一只手依旧苍白无比。 咳完后,三危把头转了回来,第一句话照常声音平静,不碍事,老毛病 只不过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床上弹起的喻易打断了:你这是淋雨了? 三危向后退了一步,阻止了喻易向他伸来的手。 冰冷的触感顺着右手的手腕传来,喻易瞥了一眼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在这种时候揭你兜帽的。 说完,在三危反应过来之前,将左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并不烫,甚至有些冷。 喻易皱起的眉头稍松。 三危兜帽下睫毛微颤,沉默着松开了抓着喻易手腕的手。事实上,在触到喻易手腕皮肤的那一刻,他就有些后悔了。手底下的是与他常年冰冷的手截然不同的温热,他虽不畏寒,但他长期避免与人肢体接触,此时乍一触碰,趋暖的本能仍旧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幸好没发烧,走走走,赶紧洗个热水澡去。喻易跳下床,拽过三危的手腕就往淋浴间走去。 喻易实际上的力气比三危想象中的要大得多,骤然被人拉住手腕,三危下意识想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迅速回击,但他随即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不是敌人,于是勉强克制住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垂眸看到喻易因为动作匆忙而赤着的脚,三危抿了抿唇,任由喻易把自己拉到了淋浴间门口,然后又被推进了淋浴间内。 喻易干脆利落地关上了淋浴间的门,噼啪一声开了暖气,转身就走。 淋浴间内的三危一时站在原地没有动,半晌,他才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额头。 在浴室内水声不断时,喻易翻看起了房间内自带的旧杂志,杂志上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城主的永生实验大获成功,过了洗礼日,整个城邦就能成为一个理想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30 13:04:10~20200131 21:2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の雪幻 10瓶;老婆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听到开门的响动,喻易将杂志放到一边,抬起头来。 洗完澡的三危仍旧披着那件黑斗篷,带着兜帽。只不过经过了烘干处理,斗篷变干了而已。 见到三危此时的扮相,原以为能看到三危兜帽下的脸的喻易,颇为遗憾地调笑道:兄弟,你怎么跟怕猪拱的黄花大闺女似的,老是遮得那么严实。 三危就当没听到喻易的调侃,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怀表:睡吧,今晚暂时是安全的。我守夜。 这可不行。喻易一挑眉梢,并不答应,怎么能让你这个病患守夜 喻易按着三危的肩膀,硬是把三危按坐在了床上,笑道:再说,兄弟你可是我抱的大腿啊,你要是没休息好,我离小命休矣恐怕就不远了。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吧。 零阶的身体素质难以支撑三天的不眠不休,这只是第一夜,之后会越来越危险。不具备基本的体力,我也无法完全护住你。三危冷静地得出结论,你需要休息。 行。喻易赞同地点点头。在三危以为他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时,喻易却眼含笑意道:那咱们一起休息。 即使真有什么危险,他在床周边布置的阵法也足以让他及时醒来。 我不需要休息也三危还想反驳,却眼前一黑。 睡吧睡吧。喻易笑眯眯地用一旁的枕头蒙住了三危的头,兄弟你再反驳,我可就不睡了啊。大不了一起守夜,守一屋子牡丹也挺浪漫。 一番僵持之后,三危终是不敌喻易言语上的死缠烂打,和喻易一道躺在了床上。好在这个床足够大,容得下两个成年男人。 在身边传来的呼吸逐渐均匀平稳后,三危睁开了眼睛。他偏头看向身旁的喻易,看着喻易毫无防备的样子,微敛眼睫。 另一个房间,宝贝细心地叠好黑色的毛线衣,双手向着头顶的爆炸头伸过去。拨弄了一会儿后,一套假发被他完整地摘了下来,露出了一个没有毛孔的光溜溜的脑袋。他把假发放在叠好的衣服上,在床上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躺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盖被子,于是又把床上的被子展开,盖在了身上。 他的控温系统能让他永远保持人的常规体温,而他的环境监测系统能让他精确感知外部的温度。对他来说,对外界温度的知觉,只是一串数字而已,所以,他其实并不需要被子这种外物来保暖。 同样的道理,只要他的储能足够,他也不需要像真正的人一样进行睡觉这种活动来恢复体力。 但是,宝贝总觉得,睡觉和盖被子能让他更像一个人类。 宝贝再度合上眼睛,关上了战斗模式,开启了休眠模式。休眠的时候,他并不会做梦,所以他得给自己造一个梦。于是,他从那个名为MAMA的数据库中再度调出了那个他百看不厌的影像。 那是一个清晨的影像 宇宙中,有一个被科技文明荒废的,冰冷而寂寞的星球。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15) 如所有科技文明的废星一样,这个星球的空气中漂浮着散不尽的灰色蒸汽,星球的体表生着各种坚冷的刺:活动着的居民终日全副武装,到处是翻出破碎内部结构的断壁残垣,与断断续续巡视四方的射线。 清晨时分,邻近恒星并不明亮的青色光芒与废弃金属反射的冷光,照亮了占据星球三分之二面积的荒原。而此时的荒原上,已经有了零星游荡的拾荒者。 荒原上的各种机械废弃物是这些拾荒者的目标。科技文明的飞船每隔半个月,都会向这个星球的荒原倾倒战争与生产垃圾,这些垃圾中,偶尔会有一些可以被二次利用的物资。而这些物资,就是这些拾荒者的生存之基。 不过由于荒原上的辐射和战争垃圾本身具备的危险性,这些拾荒者不仅要穿上防护服,还得承担被战争垃圾炸伤之类的风险。 荒原的某一处,一个穿着全身防护服的女人正在废旧机械零件中翻找。在这个废星彻底沦为废星之前,这里爆发过一场大型战争,战争中,无数废星的原住民失去了性命,其中就包括女人的丈夫和孩子。 战争过后,女人便成为了拾荒者,依靠拾荒的微薄收益,独自一人浑浑噩噩地生活到了至今。 扒开一个沾了械油的损毁机器后,女人的手触碰到了一个柔软而光滑的东西,多年拾荒的经历让她意识到她的手碰到了仿生皮层,使用这种材质的物件往往很值钱。 女人加快了手下的速度,随着她筛选清空掉周边的废弃材料,那个拥有仿生皮层的物件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一双与人类无异的圆眼睛正安静地注视着她。这物件有着少年的形体,是一个机器人。 女人的手颤抖了。 你是谁?小机器人对着女人眨了眨眼睛,声音中有着呲呲的电流声,稚嫩的声线与单纯的面貌让他好似一个流落荒原的真正的人类少年。 女人的嘴唇也跟着颤抖。 我我又是谁?小机器人困惑地皱起了眉头,脸上出现了茫然的表情。 女人眼含泪光,她用力摘下头上的辐射阻隔头盔,对着小机器人竭尽所能地绽开了一个笑。她动作温柔地将小机器人从成堆的废弃零件中抱起,然后轻轻地,把脸贴在了小机器人的脸上。 我是你的妈妈,你是妈妈的宝贝。女人闭上了眼睛,声音发着颤,语气却异常坚定。 宝贝?小机器人似懂非懂地躺在女人的臂弯里,在他的视界中,女人的头顶,有一个红色的WARNING。信息处理器正迟缓地消化着这个外来数据,却半天没有结果。 小机器人看了一眼那个红色的警告,又看向近在眼前的女人的肩膀,悄悄地将下巴靠在了女人的肩膀上。 既然信息处理器没有明说面前的是敌人,他靠一会儿,应该也没事吧。小机器人默默地想着。 第二天早晨。 奇怪,昨天一整晚竟然什么事都没发生,主办方真是难得良心。喻易散漫地将手搭在三危的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偏头问道,是吧,兄弟。 他的阵法昨天并没有反应,也就是说,在他躺下之后,都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过其实,最让他惊奇的是,他昨天晚上竟然没有做死亡的噩梦。几百年来,无论他在哪里入眠,这还是第一次。 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可是除了和三危同床共枕之外,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 想到这里,喻易悄悄看了一眼三危,难道是因为他? 肢体接触带来的热意顺着肩膀传来,三危浑身散发着冷气,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走。 不知道其他人那边怎么样,我总觉得这个旅馆没有那么简单,毕竟通关条件可是活过三天啊。喻易很快略过了那个他想不通理由的问题,摸了摸下巴,忖度道。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旅馆的自助餐厅门口。喻易这时才松开搭在三危肩膀上的手,懒洋洋地去拿托盘。 餐厅内的餐点很多,喻易逛着逛着,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将三危甩得没了影。等他把早餐选完,刚打算端着托盘前往就餐区找三危时,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道身影照旧顶着一个夸张的黑色爆炸头,穿着雨衣。是到了旅馆后,就放狠话要跟他分道扬镳的宝贝没错了。 宝贝正拿着餐夹,趴在玻璃柜上,时而往左瞧瞧,时而往右瞧瞧,一脸新奇地往自己的盘子里放东西。 喻易看到宝贝盘子里堆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生山体滑坡的食物,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想到被宝贝嗖地转过身,瞪了他一眼。 笑什么笑?宝贝早就透过玻璃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只是他觉得第一关结束,他已经和对方分道扬镳,应该早点和对方划清界限,没必要打招呼,所以就装作没看见喻易。 但见喻易笑他,他一时就没忍住。他瞥了一眼喻易放满了早点的盘子,冷笑一声:吃的真多,你是猪吗? 彼此彼此。喻易意味深长地也瞥了一眼宝贝堆得和小山一样的餐盘,笑了笑。 宝贝顺着喻易意有所指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餐盘上,又再度抬头看了眼喻易并没有自己满的餐盘,自以为硬气地冷哼了一声,转头就朝反方向走去。 喻易只觉得好笑,并不放在心上。 等喻易来到就餐区的时候,他看见三危已经坐在了一个双人桌前,桌边挂着被收好的长柄黑伞。 即使是在餐厅,三危也坐得端正笔直,仿佛不是在面对什么稀松平常的早餐,而是面对着一个会议室。 喻易于是端着托盘走过去。在他稍微走近了一点时,他发现三危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刻板。 三危放在外侧的一只手正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却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他面前玻璃杯的杯壁,而玻璃杯中的是 注意到喻易的到来,三危平静地收起了原本还在弹杯的手。 喻易坐下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只见他对面这位照旧浑身释放着冷气,露在兜帽外的嘴角依旧平直,像个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绅士。 在这个以红木与黄铜为主要布置材料的自助餐厅,周遭颇有一种高档的格调与氛围。 喻易自己是对这种事不感冒,但他原本觉得,以他这段时间对三危的认识,这种时候,对方更适合穿着一身燕尾服,拿着高脚杯,轻抿酒杯中的红酒。面前的红木餐盘中摆着切得精致的面包、起司,以及撒有玫瑰花瓣的布丁。 只是他以为的并不是事实,实际上,对方面前只有一个普通的玻璃水杯,玻璃水杯中装着牛奶,而他对面的餐盘中,只有一盘刀切馒头,一碟炼乳,还有两颗糖。 刚才的弹杯也是没想到有的人看起来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古板,实际上内心倒是挺童稚的嘛。 在喻易坐下之后,三危便拿起了搁置一旁的筷子,他不急不缓地用筷子夹了一个刀切馒头,放在装了炼乳的碟子上沾了沾。察觉到对面久久没有移开的目光,他持筷的动作微顿,抬头问道:怎么了? 喻易一脸新奇地对着三危看了又看,见三危抬头问自己,意有所指道;兄弟,你的口味还挺别致。 三危不语,低头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喻易自觉没趣,只好吃自己的。总的来说,他的早餐可比三危丰富多了:一碗南瓜粥,一份煎饼果子,一根油条,两份鸡蛋饼,几个生煎包。这些零零星星的东西装满了他的托盘,乍一看在数量上颇有气势。 喻易向来不会在吃的方面亏待自己,照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活着活着,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得把每天都当最后一天来活才不亏。 喻易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扫荡完托盘上的所有食物,然后就放下筷子,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的三危。 三危还在吃着早餐,宽大的黑斗篷袖子遮不住他手腕处扣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袖扣,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捏着红木的筷子。细腻的黄铜装饰与红檀木结合在一起,将他的手衬得更为冷白。而端正的坐姿与优雅得体的动作幅度让三危整个人都有一种冷硬与禁欲之感。 喻易正这么想着,便见正主放下筷子,剥开了一颗糖的糖纸,然后沉默地将剥好的糖塞进了嘴里。 喻易看得目瞪口呆,三危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会吃糖的人,他原本以为这两颗糖是有别的什么用途,没想到对方还真吃了。 不过他随即就意识到这是个嘲笑对方的好把柄,又因为饱饭后正放松,一时没怎么过脑地戏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原以为兄弟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冷酷杀手,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个会吃糖的小蔷薇。 喻易开口的时候,三危正平静地拿过桌上的餐巾擦嘴,在听到喻易最后一句话后,他手上的动作一滞。 喻易刚说完就感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视线冻得他的理智当即回笼,在脑子里立正站好。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的喻易眨了眨眼睛,恨不得回到过去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他现在只能干笑着补救:兄弟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呵。 喻易听到对面传来一阵不带感情的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吧,这个外号我在纲里压了好久,今天总算发出来祸害大众了哈哈哈哈哈(嘚瑟.jpg) 看到今天长长长长长的标题了吗,为了给小攻排面我真是操碎了心|。) 感谢在20200131 21:25:41~20200204 11:5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过一树芳华 6瓶;墨城烟柳 4瓶;华玺、伊の雪幻、Manxiii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在喻易的再三忏悔中,三危最终没计较喻易的那个称呼。 走出餐厅后,二人打算在旅馆中逛一逛,了解现在的情况。 逛到四楼的时候,一个带着乌鸦面具的旅馆守卫,提着一个装了东西的黑色的袋子,匆匆忙忙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在旅馆守卫走过身边时,喻易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微顿。他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守卫离开的方向,把目光落在了那个黑色的袋子上。 兄弟,你看那个袋子。喻易叫住了三危。 单薄的袋子难以遮盖其中物件的形状,而从凹凸的状态来看,那赫然是一个人头的形状。 空气一时沉滞。 他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三危向后了一眼,示意喻易继续往前走,我们可以去看看。 喻易点点头。 向前走了一段时间后,前方的路中央正堵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和他们一样的人渣挑战赛选手,此时正看着一个房间的门,讨论着什么。其中也有着4号,4号不远不近地挨着人群站着。 喻易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房间写了404室。房间上贴了封条。此时,有一个人正试探性地撞了撞门,看起来是想把门撞开。 这个房间号喻易记得,之间分配房间的时候,一个选手被分配到了这里。 旁边的人正在讨论这件事: 刚刚那个守卫就是从这里提出来一个人头的? 对,人头是住在里面的那个家伙的,这旅馆果然邪门的很。 喻易把房间居住者是选手的这个信息告诉了三危,二人于是停下来观察情况。 在一次试探性的撞击后,撞门的人施力彻底将门撞开。门向内打开,一个空荡的房间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与此同时,一种浓重的血腥味从门内冲了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进去的意思,他们既想通过这个房间获得一些线索,又不想承担出头者更大的风险。 场面一时僵持。几分钟后,原本站在人群后方的4号轻笑一声,率先打破僵局,走进了房间。原本守在房间外的选手见走进去的4号没事,又担心错过什么重要信息,纷纷跟着走了进去。他们的身后,喻易与三危也走进了房间。 房间中没有人,只有地板中央一张白色的号码牌。率先走进房间的4号弯腰捡起这张号码牌撕掉。有人注意到了这一点,很是眼红,但是此时明显不是什么抢夺号码牌的好时机,于是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嫉妒。 走进房间后,血腥味没有外面空气的稀释,更加浓重。然而就表面而言,整个房间看起来干净整洁,如果忽视空气中的味道,简直如没有人住过的新房间一样。 走近房间的其他选手们都各自戒备地与其他人拉开了一些距离,在房间的各处搜寻了起来。喻易和三危也参与在了其中。 找了一会儿,二人并没有在房间里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环顾四周,其他正在房间中搜寻的人,也不像是找到了什么的样子。 可是,这浓重的血腥味确确实实就是从房中传来的,如果房间里没有尸体或者特别之物,这血腥味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喻易看过房间中的床底后,就站起了身。他一手掐着指缝,一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稍微推演了一下,这个房间整个呈现出的就是一个凶字。他这一路看过来,这个房间的摆件布局没什么问题,所以引起凶煞的不会是风水,应该是邪祟之物本身,而这个邪祟之物的所在 喻易转身面向身后的墙壁。泛黄的背景中,红色的牡丹无声盛放,像是在对站在墙前的人微笑。 兄弟,你有没有觉得,这牡丹红得有点晃眼?喻易一边压低了声音,表情神神秘秘地凑近三危的耳边道,一边示意三危看向这一面壁画。 喻易说话时温热的吐息,即使隔了一层兜帽也让人难以忽视,偏偏说话人本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点。 三危不留痕迹地拉开了与喻易的距离,无波无澜地瞥了眼喻易,看向墙上的牡丹图。牡丹肆意地舒展身姿,绽放的花瓣间似有万般风情。 三危没有立刻开口回答。他倒是觉得,如果真的要说晃眼,喻易眉心的那点朱砂大概更加晃眼,在瓷白一片的皮肤上,耀目得近于艳。不过这种事他不可能说出来就是了。 没有。三危平静道,你想说什么? 血腥味应该就是从墙里传出来的。喻易干脆直说了,之前旅馆的守卫说过,这些牡丹壁画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风流牡丹尸。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让人摸不清头脑,不过现在想想,这个牡丹尸的尸很耐人寻味啊。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16) 之前的守卫可是只提了一个人头出去,但这个死者除了头部以外的尸身呢?此外,这个家伙的死因也是一件值得思索的事情。 你觉得尸体在墙里。三危明白了喻易的意思。 没错,兄弟你真懂我。喻易一脸欣慰地拍了拍三危的肩膀,转头称赞了一句,我们可以把每面墙都看上一遍,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线索。 三危轻点下颌。他觉得自从与喻易同行之后,他的忍耐力不得不好上许多。现在,至少在喻易突然将手搭过来时,他能够维持好内心的平静。 二人看起了房间中的壁画。他们面对的这面墙并无异常,于是二人向着另一面墙壁走去。有选手与喻易想到了相似的地方,也看起了壁画。 来到第二面墙前,喻易的目光在其中一处停下了。他凝视着那一处墙壁,缓缓走近。 眼前的是一簇与普通牡丹别无二致的牡丹,然而在层层花瓣的掩映中,一个鲜红的东西蛰伏在牡丹之间。 那是一块带血的碎肉。它破碎得足够彻底的体积和鲜血染就的红,让它完美地混在了牡丹从中。 喻易怀疑这就是死者不知所踪的尸体,或者说,是尸体的一部分。原本的尸体很有可能被分尸了。他伸出手去触碰那片墙壁,想要切身感受这藏了破碎尸块的墙壁的玄虚。 然而还没等他碰到墙壁,他的手腕就被握住了。手腕上照旧是冰冷的触感,喻易顺着手腕上那只苍白的手看向三危,挑眉问道:怎么了吗? 不要碰,危险。三危言简意赅地答道。 闻言,喻易信任地把手伸了回来,面上依旧好奇:这墙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死者死亡,原因有可能是这些壁画,在确定它们没有威胁之前,最好不要碰它。三危解释道。 喻易点点头,笑道:还是兄弟你想得周到。 说话间,房间的另一边传来了不小的动静,二人循声望去,便见人指着一面墙,声音发颤:这这该不会是那个死掉的家伙的手指吧? 喻易和三危对视一眼,向着那面墙壁走去。同样是花瓣间,有一只残损的人手,人手形状扭曲,表面也覆满血,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扭曲,拧断了手骨。此后,二人又在房间的各个墙壁上找到了其他带血的躯体部件。 这证实了喻易刚才的猜测,死者的躯体被分尸后,尸块被分散着藏在了壁画里。 但是,杀了死者的是谁?是那些守卫?死者到底是怎么被杀死的呢? 这些都是喻易暂时不得而知的事情。 为了寻找更多线索,喻易和三危出了404室后在旅店各处逛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白天的旅店,到处都是一片宁静祥和。二人花了半天的时间把旅店内能逛的地方都逛遍了,却都没能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唯一找到的线索还是喻易之前房间的杂志中看到过的,那个城主的永生实验。 兄弟,要不我们去约会吧。在二人逛遍了旅店能逛的地方,站在一个僻静的楼梯口休息时,喻易冷不丁开口了。 三危冷漠地瞥了喻易一眼,平静道:不要开这种玩笑。 遵命,长官!喻易当即端正了一张脸,悔改道,长官,能否赏个脸一起去地下室探险啊? 这个被他们严禁前往的地方一定有什么猫腻。 三危提醒喻易:你不怕? 没办法,我这人就是好奇心重,他们越不让人去,我就越想去。喻易一边搓手,一边兴冲冲地道。 走吧。得到了喻易肯定的回答,三危也不再多说,直接朝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长官你真好。喻易见三危愿意陪自己涉险,连忙跟上三危的步伐,嬉皮笑脸地感谢道,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只能生做你的人,死做你的鬼了。 好好说话。三危沉默了一会儿道。 兄弟你真没情趣,生活的乐趣,就像抠脚大汉穿女装,标不标志不重要,重要的是新鲜感。喻易扼腕叹息,我这么说,还不是想激发你对生活的新鲜感? 三危并不是很想搭理满嘴跑火车的喻易。 但无人捧场的喻易丝毫不慌,就如打开了话匣子那般,单方面与三危大谈特谈起了生活的乐趣。 好在在三危忍无可忍之前,二人来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喻易这才闭了嘴。 也许是因为前台守卫的禁令,地下室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地下室入口是一个通往一扇门的楼梯,位置偏僻,两侧的灯光也昏暗得很。 从禁区标配的阴森感来说,这个地下室入口无疑是合格的。 通向楼梯并不长,能让人清晰地看到门上写了禁止入内的告示牌。而门是一扇木门,远看有一种斑驳的老旧感。 我先走,你跟在我后面。三危吩咐了一句,率先走下了楼梯。喻易紧随其后。 嘎吱一声,老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年久失修的粉尘从中飘了出来,红绿相间的光在昏暗的楼道上投下诡谲怪异的光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入v啦,今晚零点更新,21章评论前十位掉落小红包(其实就是小心意,也不多,不要为它熬夜呀) 感谢在20200204 11:55:09~20200206 11:4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樱 15瓶;不当状元不改名 5瓶;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喻易正打算走进去, 却被三危伸出的手臂拦住了。 等等。三危目视前方,声音冷肃。 喻易原本还在疑惑,却见眼前的一片黑暗中,出现了一双双红色的眼睛。 这些眼睛幽幽地发着红光,凝视着门口。 在显示屏红绿色光芒的照耀下, 怪诞的光在这一双双红眼睛的身侧散出羽毛与尖喙的形状。 是一群乌鸦正在看着他们。 成群的乌鸦密密麻麻地停在显示屏的对面,而之所以喻易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们,只是因为这些乌鸦原本没有睁开眼睛。 乌鸦黑色的身躯完美地融在了黑暗之中, 若不是来自显示屏的灯光, 在它们主动睁眼之前,或许外来者根本无法发现这些缄默而诡异的生物。 二人看着这群乌鸦, 一时没有动,而那群乌鸦也只是安静地伫立在原地, 看着两个外来者。 在这一片寂静之中, 一阵细细碎碎的磨牙般的声音骤然响起, 断断续续,伴随着它的还有一阵扇动羽毛的声音。 这道声音来自显示屏的正下方, 那里正好是显示屏的光难以抵达之处。更泥泞而幽深的黑暗里,乌鸦双目的点点红光间歇性闪烁着。 在这诡异的氛围中, 三危向前迈出了一步, 率先打破了这个平衡。 一时间, 刺耳的鸟鸣响起,拍打翅膀的声音进行曲一般密集而急促,红绿相间的光芒中, 一道道黑色的影子扇动着翅膀与羽翼,在墙上留下交错重叠的影子。这影子,竟是人的形状。 铺天盖地的乌鸦汇聚成一行漫长扭曲的曲线,然而在喻易忌惮着它们发动攻击之时,它们却向着墙上黑黝黝的通风口冲去了。 不消片刻,所有的乌鸦都从这个地下室中撤走,鸟鸣与扇动翅膀的声音骤然远去,随之远去的似乎一种潜在的危险。 整个空荡荡的地下室内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个发着红绿色光芒的显示屏。 危机解除,三危放下了拦着喻易的手。 喻易于是得以走进这个被旅馆守卫视为禁区的地下室。 虽说是禁区,但此时的地下室似乎过于平静安宁了。喻易掐上了指缝,针对这个地下室的占卜结果又是暧昧的凶吉参半,这让他难以断言现在的情况。 整个地下室看起来空旷无比,从入口对着的一扇门来看,门后面很可能还有一个房间。 喻易走近这个显眼的光屏,打算就近观察它,然而,在中途他便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 脚下处在显示屏光线的死角,喻易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照了下去。他想来地下室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的,所以随身备了一些可能用得着的小工具。 手电筒白色的灯光照出了一具森白的人的骸骨。骸骨被清理地很干净,除了个别地方还残留着斑驳的深色血迹外,并没有留下其他的东西。 而骸骨的身边,掉落着一张白色的卡片,上面写着97。 看来是个和我们一样前来探索这个禁区的选手。喻易扫了一眼号码牌,推测道。 为了更好地观察这具骸骨,喻易半蹲下身,把手电筒从骸骨的头部照到了脚部。边看边向三危说出自己的观察结果:前臂和上臂的骨头明显的被扭曲过。各个部位的骨头都存在粉碎性断裂,并且有被啃咬的痕迹。 从这些啃咬痕迹的深度与密度来看,应该是刚才的乌鸦咬的。断裂倒是暂时不清楚。 喻易没有直说,但是三危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乌鸦吃掉了这具尸体? 喻易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点头表示肯定。他没有去捡地上那张号码牌,而是站起身看向面前的显示屏。 屏幕上这些人形轮廓让他想起了他刚来到极夜城邦,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当时他就在那个前台女人面前的屏幕上看到了这么一个人的轮廓。 只是他当时只来得及粗略一瞥,没看出别的什么,而现在,这些近在眼前的人的轮廓显然向他传递着更为清晰的信息。 走近了他才发现,屏幕上的并不是35个人形轮廓,而是36个,只不过多出的那一个没有发光,远看难以发现。 除此之外的三十五个人形轮廓中,有三十四个人形轮廓中被各自比例不同的红绿色填充。并散发着相应的红色与绿色的荧光。 而剩下的那一个是灰色的,虽然也在发光,但光芒暗淡,相比旁边的红绿交织,要单调上许多。 这些人形轮廓的下方,有着一些符号标注。的符号后,有一个绿色的荧光圆点,而+的符号后,有一个红色的荧光圆点。其中这个绿色的荧光圆点与喻易回忆中的一件东西对应了起来。 在人渣挑战赛刚开始的时候,那个戴着乌鸦面具,名为红桃的女主持人的心口,有着一个心形的绿色荧光屏。 喻易当时还仔细地观察过那个荧光屏,所以此时,他可以确信,那个心形荧光屏上的绿色和他面前屏幕上的绿色是一模一样的颜色与亮度。 但是,即使把这二者联系在一起,他也难以猜出+与意味着什么,是加减号,是正负号,还是某种图形暗示? 喻易仔细看过其中最特殊的不发光人形轮廓,与灰色人形的轮廓,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灰色的人形轮廓他很眼熟。虽然这个轮廓的脑袋上没有夸张的爆炸头一般的凸起,但是其他特征都与一个人很符合。这个人就是宝贝。想到这里,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形轮廓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内部被红色占据了大多数的人形轮廓。最了解自己的还是自己,喻易看出这个人形轮廓是照着他的身形来的。 紧接着,他也找到了4号对应的轮廓,只不过恰好和他反过来,4号是绿色占据了大多数。 以此类推,莫不是,这36个人形轮廓正好对应了旅店中的选手?可是,算上三危的话,应该有37个人才对。 喻易的记忆力很好,在进入旅馆的开始已经趁机记住了其他选手的样子。这时,他按着对其他选手的记忆,将这36个人形轮廓一个个看过去。其间,经过他的推断,那个不发光的人形轮廓应该是那个死去的选手。 然而,直到他排除掉最后一个人形轮廓之时,他依旧没有找到与三危对应的那个人形轮廓。 事到如今,喻易很难再忽视那些分明存在于他的记忆中,却被他有意压下去的疑点。 在他进入城邦之前,他见过人渣挑战赛的所有200个选手。虽然时间短暂,他还没来得及记住每个选手的样貌,但他可以确定,在城门口他并没有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兜帽的人。因为这样的人放在人群中无疑是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 一开始,他下意识认为,三危是在参加人渣挑战赛之后才披上斗篷、带上兜帽的。 可是,如果仔细思考的话 在卫生间与三危独处的时候,他在三危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转瞬即逝的恶意。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发现,三危是一个说话很讲究的人,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三危并不会用完全肯定的方式得出结论。 然而,在他第一次和三危交谈之时,三危对200个选手的等阶明显了如指掌,并且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实际上只能说是猜测的第二种通关方法。 此后,即使挑战赛的胜败关乎性命,连他这条咸鱼都不得不动起来之时,三危却对第一关的通关过程,从容得堪称漠不关心。 横穿一整个第五节 车厢时,如果他的横向判断没错的话,三危呈现出了远超4阶的深不可测的实力。 三危曾在列车上消失过一段时间,他消失前的卫生间中,只有一只红目的乌鸦。而此前,红目乌鸦在房东家中变成了鸟怪袭击过他,鸟怪明显是站在选手对立面的存在。 然而在面对背着刀的男人时,帮他挡刀的恰恰是鸟怪。这个被称为禁区的地方,针对了其他选手的乌鸦却偏偏放过了他们。他总觉得乌鸦异常的举动与三危有关。 最令他难以自欺的是,在通关第一关的时候,列车应该是从那个类米什内尔空间的地方来到了另一个空间。三危能与他会合,必然是独自从列车的空间来到了旅馆的空间。 昨天晚上,在他反锁了房间门,确定没人从房门进来之时,三危竟然凭空出现在了房间中。 单独来看这两点,他还可以说是因为三危具备某种穿梭空间的能力。可是,三危消失在列车上的那一刻,理应达成了逃离列车这一通关目标。 但在官方通报中,第一关通关的只有36个选手。36是当时在场的所有选手的数量,也就是说,官方通报并没有把三危算在内。 剩下的似乎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三危并没有通关。那么没有通关第一关的他,是如何逃过主办方的惩罚,安然无恙地行走在第二关的旅店中的? 二是,三危根本就不是选手。这么一来,他不包括在这36个通关选手中,就说得通了。那么三危到底是怎样的身份?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17) 结合现在他知道的信息,可能性也有两种。 要么,三危并不是从新手村来到筛选世界的,而是从高次宇宙来到了这个筛选世界。筛选世界,既然是筛选新手村人选进入高次宇宙的试炼性质世界,高次宇宙对筛选世界必然有着一定的掌控。 如果三危是高次宇宙对筛选世界管理人员,那他就能一定程度无视通关规则,并对筛选世界的某些NPC,比如乌鸦,进行操控。 这就能解释三危言语中表现出的,对高次宇宙的熟稔,也能解释他对筛选世界所有选手等阶的了如指掌。 要么,三危是这个筛选世界具有一定管理权限的人,也就是类似副本BOSS这样的存在。 这么一来,他自然能够无视一般的通关规则,也能够操控乌鸦这样的NPC。根据第一关开始,种子选手的屏幕下方的数字可知,挑战赛主办方也是清楚各个等阶的,再根据高次宇宙与筛选世界的联系,熟悉高次宇宙的一些事情也并不奇怪。 但不管是上面的哪一种身份,三危与他合作的动机都值得推敲。 对于副本BOSS来说,三危与他的合作理由是不成立的。而对于一个在高次宇宙拥有一定权限的人来说,为了高阶预言家的某种能力,来投资他这个看起来就没什么前途的0阶,似乎也不是一个好主意。 除非三危在他身上看出了什么,或者说,三危接近他另有缘由。 喻易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悄悄叹了一口气。 之前出于对朋友的信任与尊重,即使三危留下了疑点,他也并没有多问,甚至会下意识帮对方圆个理由。 因为对他来说,既然是朋友,就不该有猜忌,就算对方在他背后对着他举刀,只要刀没有真的砍下来,他都愿意信任对方。 只不过三危留下的尾巴实在太多,当这些成堆出现的时候,他就算情感上有意无视,理智也会先一步自动分析出结果。 怎么了?见喻易久久地凝望着面前的屏幕,原本正环顾着仓库四周的三危转头看过来,问道。 没什么。喻易很快调整好了表情,一脸苦恼地叹息道,只是觉得这些信息一股脑地出来,不仅没让局面变得简单,还让我的脑子彻底变成了一团浆糊。 不管三危是怎样的身份,又怀着怎样的目的接近他,现在都是一个救了他数次的朋友,他相信三危并不会害他,所以不打算挑明这些影响感情的事情。 闻言,三危沉默了一下。在他沉默的片刻时间里,他在脑海中默默推翻了十几句模板化的安慰之词。 可惜,最终他都没有想到什么既真诚又有效果的表达方式,于是只是语气平平道:这里有一扇门,门内说不定有别的线索。 客观而言,三危的声音听起来堪称冷硬且不近人情。但唯一的听者喻易不仅不郁闷,还眼前一亮。 根据他现在的猜测,三危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对挑战赛的通关有一定了解的人,所以三危这么说,大概率不是普通的猜测,而是门后真的有什么线索。 当这扇通往另一个房间的门被暴力打开时,呈现在喻易面前的是一股类似员工休息室的地方。 这个员工休息室体积不大,但布满蛛网,桌椅书架上均匀地散落着一层均匀的灰尘,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过。 虽然需要搜查的面积不大,但把房间里每一件东西都排查过去无疑是一件繁杂的工作,比如看起来容量不容小觑的书架,与书架上列满的书籍。 二人分了工,喻易负责搜查房间中的大小物件,三危负责查看书架上的书。 喻易找了一会儿,就手痒地想去碰挂在腰间的金算盘,不过还没等他的手碰上金算盘,身后就传来了三危的声音。 看看这个。三危的手中拿着一个黑皮笔记本。 喻易当即给了足够的重视,快步上前,接过了三危递过来的笔记本。翻了几页,喻易便发现这是一个日记本。准确地说,这是一个普通城邦公民的日记本。 喻易从第一页开始翻,翻到笔记本的一半处时,看到的日记都只记录了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琐碎。喻易并不认为三危会让他看一本无意义的日记本,于是耐着性子继续翻,没翻几页,一个词蹦进了他的眼中。 这个词是永生。 自那页之后,每一页似乎都与这个词息息相关: 城主的永生实验成功了,明天就是洗礼日,这样大家就可以一起获得永生了吧。 今天城主公布了一个宵禁制度,下午18:00到隔日6:00,每个人都必须待在家里。我是不太搞得懂这个宵禁制度的用意,不过既然是城主立下的规定,一定是有道理的。洗礼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多,感觉充满了生的希望与喜悦。 今天也是为我们的城邦自豪的一天。自从洗礼日后,大家都学会了与人为善,这样和谐美好的城邦,就跟传说故事里的理想乡一样。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晚上的记忆有些模糊。难道是提前进入了更年期,记忆力退化了?有时候就连自己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受的伤都能忘记。 我真不明白,大家都和睦相处的城邦里,怎么会发生绑架的事件?但是它确确实实还是发生了,还不只一起。现在那些失踪的人没有一个是被找回来的。那些破坏城邦和谐的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最近总是莫名其妙陷入抑郁,走出来了之后又觉得那些抑郁的理由都很没有道理,这可能就是当局者迷吧。 从日记中看来,城主的永生实验带来的是一个更为和睦的城邦,这似乎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来到城邦后遇到的种种事情都在告诉他,这个城邦并没有那么简单,至少绝对不会是一个理想乡。 日记的最后一部分也证实了这一点,这个城邦似乎存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患。 其中夜间记忆模糊这一点让喻易很是在意。 他刚进入城邦时,还是白天,平心而论,那时无论是前台还是房东一家都对他表现出了足够的友善。 然而到了夜间,房东一家就像是突然换了芯一样,从绝对的善意变成了绝对的恶意。 宵禁的昼夜之隔仿佛也隔开了善恶。而从夜间到白天的转换中,房东一家的言行也呈现出了一定程度的模糊。这说明这种记忆模糊很可能不是个例。 如果这种记忆模糊与善恶反差在整个城邦都普遍存在呢? 那大概是,半日理想乡,半日地狱。 但白昼的理想乡中,又是如何出现绑架这种事的呢? 吃完早饭后,宝贝就开始了在旅馆中的闲逛之旅。虽然他的早餐无论是从味道,还是从可消化程度来说都对他不大友好,最终只能当个观赏品,但是这不妨碍他的信息处理器呈现出开心的数据。 换了个和废星全然不同的环境,周遭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显得很新奇。 视界中的绿色滤镜让墙上的牡丹难以呈现出它们该有的艳丽,但宝贝依旧一面墙一面墙地看过来,看得津津有味。 宝贝再次伸出手指戳了戳墙上的花瓣,指尖硬邦邦的触感让他颇为失望地鼓起了嘴。 还是硬的。 宝贝隔着雨衣揪了揪毛衣。以前妈妈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告诉他,基地前面曾经有一片很大的花圃,花圃里的雏菊花瓣是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 他一直很想知道,那个比妈妈的手还要柔软的,世界上最柔软的雏菊花瓣是怎么样的,只可惜他当时在花圃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一朵雏菊。 他后来才明白,他待的破烂星球上才没有花这种娇贵的物种,不仅没有花,连可以称之为植物的生物的也少得可怜。战争废弃物的辐射并不会怜惜那些娇嫩的家伙,唯一能在心狠手辣的辐射下活下来的植物只有同样心狠手辣的魔鬼藤。 介于辐射的威力要大得多,他始终觉得魔鬼藤能活得下来,纯属辐射的偏心作祟。 他算是看出来了,辐射和魔鬼藤其实是远房亲戚,因为它们同样喜欢吃人,还都长得丑。虽然他没有见到过辐射的样子,但想想都知道,不敢见人的一定是丑八怪! 总而言之,他本来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花了,没想到这个古怪的旅店里竟然有一种叫牡丹的花。虽然不是雏菊,但既然都是花,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吧。 可是从昨晚到现在,他一路摸过来的牡丹居然都是硬的! 同样是花,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宝贝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嘴。 宝贝彻底对牡丹失去了兴趣,正打算打道回府,却听到附近传来一阵张扬的笑声。宝贝感到有些好奇,向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反正他足够强,爱去哪就去哪。宝贝如是想道。 在推开了一扇挂牌酒吧的门后,炫目的灯光穿过很有金属味的木结构装潢,投在了宝贝的脸上。 环境检测系统及时发挥作用,在绿色的视界上显示出一个上升的数字,以及混杂了酒精、烟草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空气成分。 这些倒还好,最重要的是,面前的空间里密集地分布着红色的WARNING。这让宝贝浑身都不自在。 此时的酒吧中除了戴着乌鸦面具的古怪守卫外,还聚着一群人渣挑战赛的选手。大概是一个夜晚和一个早上的相安无事,让这些亡命之徒紧绷的弦松了些许,他们各怀目的地聚在了这个狂欢与放纵的胜地,用烈酒与烟草解压。 宝贝看过去的时候,两个男人正划着拳说着荤话,身旁各摆着一大杯灌满的酒。而他们周边围着的人要么相互攀谈,要么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时而还会爆发出一阵笑声,似乎很是放松。 如果不是两个选手之间普遍疏离的间距,与攀谈中各种套取信息的言语陷阱,这大概会是一个更加和谐的场景。 总而言之,为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在场的所有人都暂时藏起了自己的獠牙,因为他们既想在这一关中活下来,又想在最后关头成为唯一的那个胜利者。 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宝贝这个意图未知的竞争者走了进来。 划拳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当即结束了这一局。 这回你输了,该你了。赢了划拳的男人面有得色地示意对面的人喝酒。 对面的人不满地啧了一声,拿过身旁的酒杯喝了个一干二净。 这是宝贝不熟悉并且难以理解的事情。满室的红色WARNING也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准备离开这里。他刚想转身出去,却听赢了划拳的男人道:那边的小子,进都进来了还想出去?这是见了酒怕了?果然崽种就是崽种。 宝贝来到第四节 车厢的时候,刚好遇上了停战的共同约定,这个男人也不是种子选手,所以并不知道他面前这个看起来身形单薄的少年其实是已知等阶中最高的四阶。 信息处理器告诉宝贝这个男人想通过挑衅让他冲动,正确的解决方法是不去理会对方。于是他没理,而是自顾自转过了身。 瞧你说的,机器人哪能喝酒啊。身后有人接过话嘲笑道。 原来如此。赢了划拳的男人装模作样地了悟道。 胡说八道!宝贝无视了视界上的信息处理结果,没忍住转过身反驳道,我能喝! 赢了划拳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从吧台拿了一个酒杯倒满,怂恿宝贝:那你倒是喝啊! 喝喝就喝!宝贝几步走上前,一把夺过那个装了酒的酒杯,喝酒谁不会啊! 对面的男人一脸讥讽地示意宝贝继续。 宝贝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视界中的酒杯上出现了硕大的红色文字警告,他握着杯子的手柄,一时没有动。 不敢了?对面的男人一挑眉梢,面上流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宝贝见状,没再顾及信息处理系统的疯狂警告,一闭眼,一张嘴,拿起酒杯就往嘴里倾。酒液顺着喉管下去,带来一路的电流声。 宝贝咽下差点从喉咙中跑出来的电光,向对面示意了一下他手中的空杯子。 他不是不能喝酒,只是他并没有真正的消化系统来消化这种东西。如果真的喝了,就像异物卡了齿轮那样,会干扰战斗系统的正常运行,需要他的内部系统需要处理好久才能恢复正常。 见酒杯真的空了,对面的人一脸惊讶,他上下打量了宝贝一遭,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似的道:真是长见识了,机器人竟然真的能喝酒。 我不是机器人,我是人!宝贝急着纠正,一时忘了刚刚还喝过酒,于是几道电光从口而出,声音几乎被电流声覆盖。 下一刻就发现了这件事的宝贝目光躲闪,慌忙补救了一句:妈妈说过我是她的宝贝的。说完这一句,宝贝感到自己稍微有了点底气。 别自欺欺人了。对面的男人用滑天下之大稽的眼神看着宝贝,轻蔑道,还妈妈?机器人还有妈妈?你的妈妈该不会也是个机器人吧? 妈妈才不是机器人呢!宝贝已经顾不上自己说话有电流声了,只顾得上反驳,你不要血口喷人! 哈!说机器人就是血口喷人了?你们都听听,对面的男人冲周边的人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这算不算是恼羞成怒了? 围观的人于是也跟着笑。笑声比废星上的尖锐的敌袭警报还要刺耳。 宝贝看着面前一张张不怀好意的笑脸,目有茫然。他觉得又委屈又愤怒。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他的双手瞬间出现了两把枪,他没有犹豫地直接扣下了扳机。 子弹几乎擦着对面那个最先开始嘲笑他的男人的脸过去,在其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其他选手见状,都默默远离了这个男人几步。 那男人摸了把脸,看到手上的血,也怒了。虽然他是有意激宝贝的,但如果刚刚宝贝是对着他的额头或者心脏开枪,他现在可就已经下地狱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既后怕又火大:你小子,竟然敢对我开枪?说话间,他双臂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隆起,身上也涌现出了杀意。 对你开枪怎么了?是你先说我不是人的!你就是不对!宝贝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道。 这是急了?怎么,对机器人反应那么大?男人嗤笑了一声,就算再怎么否认,你也变不成人啊。即便你那个妈妈真的是人,那又怎样呢?谁会把一个机器人当宝贝? 我不是,你才是!你才不是人!宝贝的呼吸逐渐粗重,却依旧坚持重复着,我是人。我是我是妈妈的宝贝。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18) 得了吧,一个机器人而已,装什么装,搞得好像真有什么感情似的。她就算真的那么叫,估计也是把你当个解闷的玩意罢了!男人对宝贝的极尽嘲讽,他眯起了眼睛,紧盯着宝贝,等待着一个出手的破绽。 宝贝依旧举枪对着面前的男人。因为握枪的力道过大,他的手关节凸出了形状分明的生物骨骼,牙齿被咬得几欲崩断。 他感到委屈极了,信息处理器的运行速度近乎停滞。连接着主系统的数据库中尽是悲伤这个字眼,但作为一个战争机器人,他并没有表达情绪的功能,只有模仿表达的功能。 他的数据库告诉他,真正的人类悲伤时会哭,会找人拥抱,会需要人的肩头倚靠。可是现在他没有人可以拥抱,没有肩头可以倚靠,他的眼睛也不会流泪,所以他不能伸手向别人索要拥抱,不能将头靠在别人的肩上,更不能捂住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 他唯一能够用来传达悲伤的方式,就只剩下了语言和表情。 然而,他面对的是一群会嘲笑他的坏蛋,用言语表达的悲伤只会沦为笑柄,用表情传达的悲伤只会成为攻讦的突破口。 只是他想不明白,他只是想好好地做个人,只是想成为妈妈的宝贝,为什么这些人要笑他?为什么? 宝贝的双目发出了探照灯一样的光。这个因为信息处理速度变慢而出现的光,本是他身体上的一个缺陷,可悲的是,这种时候,他只能用身体的缺陷来表达愤怒与悲伤。 面前的男人正虎视眈眈地等着他露出破绽,围观的人们目光戏谑,垂涎着渔翁之利。 宝贝觉得自己身处悬崖之上,身后无穷无尽的恶意涌动着将他包围,身前的是看不到分毫光亮的深渊。而他双手握着枪械,进退不得。 宝贝。 他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站在悬崖,急迫地转身追寻,只看到了一个小屋。 屋子里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从地板下翻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个一次性影像记录水晶。 少年好奇地启动了记录水晶,一个半透明的影像随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一张全家福的投影,投影内容是一对夫妻与他们的孩子。 投影画面中,一个男人与女人分别牵着一个男孩的左右手,面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少年惊诧之下将记录水晶掉落在地,声响惊动了小屋里的另一个人。 这是一个面目慈和的女人。她的面貌与全家福里的女人有九分相像。 小屋很快消失,他依然身处悬崖,但声音还没有消失。 宝贝。宝贝再度听到一个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妈妈知道宝贝很厉害,但是宝贝要记得,力量是用来守护而不是用来伤害的。答应妈妈,保护好自己,做个善良的人,永远不要伤害无辜。 他四望着找寻,可所见之处没有声音的主人,只有黑色的恶意与深渊。他拥有的这些力量非但不能缓解他的无助与恐惧,还加剧了那被他深埋内心的怯懦。 怯懦盘踞他的大脑,无助缠绕他的双臂,而恐惧 让他扣下扳机。 面前的男人没有成功等到宝贝露出破绽,因为在那之前,他的眉心就被子弹穿透,出现了一个血窟窿。 宝贝面无表情地继续扣下扳机,开了一枪,又开了一枪。 他面前死得不能再死的男人终于摇摇晃晃地倒下了。 你们刚刚,也笑了吧。宝贝麻木地扫过四周,眼中只倒映着一个个红色的文字警告。他张开了双臂,双目发着探照灯一般的光,一次又一次地扣下扳机。 枪声像密集的鼓点,鼓点来自鼓面的哀鸣。 视界中的红色警告一个个消失,能源那一栏迅速下降,很快就从85%来到了70%。 枪声停下之时,酒吧一片狼藉。死亡的躯体压着躯体,红色的鲜血蔓延交汇。 带着乌鸦面具的守卫不知何时消失,几只乌鸦飞出了这个变得寂静而沉默的酒吧。 两把枪掉落在地,然后消失。 我是人,我还是妈妈的宝贝。 开枪者缓缓地、缓缓地蹲下身,把自己蜷在了僵冷的手臂里。 对不起 对不起 我好像好像不能成为善良的人了。 有序的数据库中,未定义的debuff让所有的数据都陷入了无序。 宝贝安静地,沉默地待在原地,只觉自己是一块不愿思考、不愿动弹的石头。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啪嗒! 拉开易拉罐的拉环的声音随之响起。 宝贝能感受到,有人在他身边蹲下了身。 但是,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现在一动也不想动。 4号面带微笑地跨过堆叠的尸体,拎着一罐啤酒在宝贝的身边坐下。 来。见宝贝没有反应,4号面上浮起了温和的笑意,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叠白色的卡片递给宝贝,这是你的战利品。不打算撕掉它们吗? 这些白色的卡片都是人渣挑战赛的号码牌。 宝贝没有接。 4号微微一笑,将这叠号码牌硬是塞到了宝贝的膝盖上,温声询问道:你在害怕什么?害怕自己杀了人? 也不对,我看你在列车上回击的动作还挺干脆。 所以你是害怕自己杀了不该杀的人? 宝贝瑟缩了一下。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4号灌了一口啤酒,看向前方,从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了你,你比这些弱不禁风的蠢货更有力量,只可惜 4号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只可惜你也是个蠢货。 你蠢就蠢在,对其他选手守着你那不该有的原则与底线。在这个赛制公布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人都是你的敌人。而你,竟然对你的敌人有着荒谬的同情心。 可是,有人还帮过我,不是所有人都是敌人。宝贝闷闷的声音从手臂间传来。 闻言,4号的眼中闪过轻蔑,用循循善诱的语气道:这你就错了。你根本不需要在乎你的敌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善也好,恶也罢。无论他是否伤害了你,又是否帮助了你,都不过是敌人罢了。 敌人的帮助都是有预谋的,他表面上是在帮助你,实际上,是为了更好地对你出手。你想想,你可是4阶,是最强的,假如你因为他的帮助放松警惕,他就可以趁你不备撕掉你的号码牌,从而排除掉你这个最大的敌人。 对于敌人,你只需要对着他们开枪。4号用蛊惑性的声音总结道。 真真的吗?宝贝从手臂中抬起头,迷茫地看向4号,可是可是妈妈告诉我,不能伤害无辜的人,要成为善良的人,她一定在高次宇宙看着我,我不能让她失望。 当然是真的。4号目光幽暗,敌人可不无辜。杀掉该杀的敌人,不让他们造成更大的伤害,才是真正的善良。 你想去高次宇宙找你的妈妈?我是高次宇宙派到这个世界的管理员,知道你们科技文明的飞升点,通关后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前提是在这个筛选世界里,你要听我的。4号放轻了声音。 你为什么要帮我? 作为一个管理员,我很看好你的潜力,也相信你能通关,不想你走太多弯路。4号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写了4的号码牌,放在那一叠号码牌的上方,空口无凭,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把号码牌交给你,你随时都可以撕掉它。 怎么样? 4号站起身来,向着宝贝伸出手:认识一下吧,我是黑医生。 宝贝看着那向自己伸来的手,犹豫地把手放在了上面。 旅店外阴雨连绵的天空中,群鸦飞过,它们黑色的身躯像末日的海潮,遮天蔽日。 漂浮在虚空的平台上,站着一个披着一身白斗篷,戴着兜帽的人。此人正是极夜城邦的城主。 而平台的四周,笼罩如笼子一般的壳。 在之前与三危的对战中,他棋差一招被暂时困住。不过,现在这个空间已经困不住他了。 城主对着这笼子一般的外壳伸出了手,在他伸手之时,神秘的金色符文在他的皮肤上时隐时现。随即,这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外壳缓缓崩解成了规则的方块。露出了它身后的虚空。 城主向着平台的边界走去,与此同时,他前方的虚空泛起涟漪。 城主径自踏入虚空的涟漪之中,随即出现在了人渣挑战赛的观众席。此时的人渣挑战赛观众席空无一人、万籁俱寂,连直播屏幕都是统一的黑屏。 城主再次消失,等他再出现的时候,就是在城邦的一座高塔之上了。从高塔上,刚好能俯瞰整个城市。 此时从时间上来说是白天。 正午的阳光照亮林立的高楼大厦,投落错综复杂的管道状的街道。 金色的街道上,来往的城邦公民大多面带微笑,言行友善,把稳定的愉悦的精神状态呈现在了外部。大街小巷,似乎一派和谐。 但不为人知的角落依然存在着纷争。 站在高塔之上的城主张开双臂,双臂上金色的符文显现,没过多久,一缕缕黑色的烟气从发生纷争之处升腾。 此时从半空中望去,就像是一个蛰伏的城市被抽尽了身上的污秽,重新变成了一个无垢的乌托邦。 黑色烟气在空中汇聚,然后凝聚成了一只只乌鸦。乌鸦四散着飞走,再度降落在大地。 只有一只乌鸦,还停落在城主的手臂上。 挑起他们的纷争。城主无喜无悲地道。 乌鸦拍打着翅膀,很快离开了。 城主站在高处,看着这个安详的城市,脑海中的却是昨夜的画面。 你为什么要帮他?他应该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虚空中白色的平台上,城主看着他对面的三危。 三危并没有回答,于是城主继续说道:他,还有那些外来者,都是秩序的破坏者。 这里没有纷争,秩序井然,只有和谐共处的公民。我赐予他们永生,而他们每一天都很快乐。这里就像一个理想乡。你难道想让它陷入最初的混乱吗? 你的秩序只存在于白天,夜晚的城邦只有混乱。面对质疑,三危平静地回答道。 这就够了。城主的声音很坚决,即使你感情用事,也不该站在外来者的立场上,与我为敌。 你不会忘了吧?你即是我,我即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小易虽然平日里爱胡闹,但是可不是傻白甜哦(摊手.jpg) 今天也是零点更新,评论前十位掉落小红包OvO 感谢在20200206 11:45:53~20200206 14:3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月下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生我已老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生我已老 10瓶;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喻易与三危从地下室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等吃完晚饭前往房间的途中, 就听到了一阵钟声。 是城邦的夜晚降临了。 喻易拉开旅店走廊的窗帘向外看去,旅店的外部依旧是阴雨连绵,时而有乌鸦掠过,这让窗帘拉上之时,旅店恍若陷入了真正的黑夜。好在走廊上的灯光还尽职地起着照明作用。 只不过这第二夜的旅店注定不会平静。 白天的安宁似乎只是一场风暴前的蓄势, 因为在钟声响起没多久后,走廊的墙壁上就出现了不祥的黑影。 两排密密匝匝的黑影如夜行的鬼魂一般隐现,然后摇摇晃晃地在画满了牡丹花丛的壁画中穿梭。 穿梭的过程中, 黑影的颜色从浅灰肉眼可见地变深, 直到变成了粘稠的黑色,而这粘稠的黑色则慢慢凝聚, 从墙壁中晃晃悠悠地伸出液体般的手。走廊的两边墙壁皆伸出了无数只黑色的手,向着走廊中间的人缓缓逼近。 走, 我们得找个开阔的地方。眼见着生存空间被这些从墙内伸出的手挤压, 三危抓过喻易的手腕, 拉着他向走廊的入口跑去。 人渣挑战赛直播现场。 夜幕降临的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原本灯火暗淡的人渣挑战赛观众席瞬间亮堂了起来。原本空荡寂静的观众席重新出现了人影, 场馆内有了讨论的人声。在讨论的人声愈演愈烈,整个观众席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之时, 一道炫目的灯光打在了舞台上, 滑着轮滑的女主持人出现在了舞台中央。 各位亲爱的公民们, 欢迎回到人渣挑战赛直播现场。 现在是第二关的第二个晚上,目前的存活人数是21。 接下来,请各位选出3个祭品, 我们的守卫会给予他们特别的待遇。 在主持人说话间,观众席的聊天界面正在飞速滚动。 「上次的祭品是44号没错吧?一天过去了,44号怎么还不死!」 「又是那个五号干的吧,我都怀疑这个5号和44号是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悄悄问一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昨天5号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44号房间的直播画面就断了,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5号走进第九节 和第四节车厢的卫生间时,那两个卫生间隔间外的直播都黑屏了。」 「我也发现了,似乎每次直播出现异常,都是从5号和44号这两个开始的。为什么那么多个选手的房间,偏偏只有这两个家伙断了?细思恐极。」 「终于有人发现了吗?其实我一直觉得5号和44号都邪门的很。之前你们都在骂那个44号菜,我就没敢说,但是仔细想想,44号一个零阶竟然能活到现在,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其实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可怕个鬼啊,也就是44号运气好而已,你们没发现每次44号正面遇上事,都有5号帮他挡刀吗?就他自己那点零阶的实力,遇上谁都分分钟歇菜。至于通关,我看就是巧合,谁会有意让自己坐的列车撞柱子?找死吗?」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19) 「又开始选祭品了,44号必选!不过主办方能不能找个机会把5号给支开啊?每次看44号抱5号大腿我都看吐了。」 「支持前面,赶紧让44号和5号分开,44号这个没实力的水货赶紧出局吧!」 「同上」 「(管理员)各位观众的申诉已受理,请稍候。」 出了走廊后,三危就松开了手。三危的手还是冷,喻易颇为不适应地用另一只手搓了搓手腕,还很不怕死地向身旁的三危嘀咕:兄弟,我发现你的手是真的冷。听哥一句话,多喝热水。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早上犯事后,刚诚心悔过。 哥?三危声音不带情绪,实则暗含嘲意,你还真是语出惊人啊。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担心喻易跟不上,他也不会主动去握喻易的手腕。三危面无表情地想道。 诶,过奖过奖,我常常为我一不小心就一语惊醒梦中人的能力感到苦恼。喻易装模作样地向上推了推墨镜,摇头感叹道,语气夸张得好似在感慨世事沧桑。 这时,他那孤独走在时代潮流前端的黑色圆墨镜终于发挥了作用,第一次让他脱离了二货咸鱼青年的桎梏,凸显他独特的天师风范。 不过是江湖惯骗级别的那种天师风范。 三危觉得自己都想给喻易一副对联了。 上联:厚颜无耻人间少有 下联:没脸没皮生平仅见 横批:得寸进尺 然后用上下联把喻易时常乱放的手绑起来,用横批把喻易语出惊人的嘴贴住。 好在喻易这张脸和他眉心的那点朱砂足够讨喜,让他即使说人很难真的讨厌得起来,不然三危都要怀疑喻易这缺根筋的样子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喻易和三危出了走廊后就到了一个空间稍显开阔的大厅,但此时危机并没有解除,墙上的黑影很快从走廊的墙壁游荡到大厅的墙壁,跃跃欲试地想要从墙壁里出来。 这个大厅连着两个走廊,一个楼梯。楼梯和走廊都很窄,并且墙壁上都有着摇晃的黑影。所以此时除了喻易和三危二人之外,还有来自他处的其他三个选手。 这三个选手分别互相拉开了距离,并远离了喻易和三危。看起来对场上的每个竞争对手都很是戒备。不过喻易也能理解,毕竟这种时候,最怕近处的人捅刀。 虽然刚刚还在开着玩笑,但喻易也不是完全没谱的人,他也时刻注意着墙上影子的动向。他和三危刚从隔壁走廊跑过来,站的位置离墙并不远,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墙上痴狂舞动的黑色的影子。 黑影在墙上晃动着身躯,就像是正在一场笑得背脊弓起的嘲弄,笑得身上原本浓密的黑色在深浅间摇摆不定,连带着壁画上牡丹的颜色也时重时轻,看起来诡异非常。 一群黑影并排出现在墙上,并排舞动着,就像是围着这个大厅进行什么古怪的仪式。在影子晃动了大约半分钟后,似乎是结束了什么仪式,他们墙上倒映的身形再度颜色粘稠了起来,数不尽的黑色的液态的手正张牙舞爪地从四面的墙壁上钻出来,目标直指大厅中央的选手们。 而就在这时,喻易听到了一阵鸟类拍动翅膀的声音。他转身看去,便见一只红目的乌鸦正向着其中一位选手俯冲而来。 红目的乌鸦看起来就不祥,那个选手看到了这只乌鸦便拿出了武器准备御敌,却没想乌鸦还没碰到他的武器,就化为了一道黑色的烟气,钻入了该选手的体内。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喻易目光微凝,仔细观察着这个选手的状态变化。从表面上来看,这个选手似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照旧拿着他的武器站在原地。喻易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选手,耐心地等待着潜在变化的发生。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分心去观察另外的选手,和在他身边的三危脱不了关系。他相信就算真的发生什么危险,三危也能够帮他挡住。 在喻易观察这个选手时,离这个选手更近的另外一个选手也发现了这个异象,正一脸警惕地观察着这个选手。 似乎是察觉了他这道来自近处的视线,吸入了黑色烟气的选手转过头,直直看向了他。在二人对视时,吸入了烟气的选手当即皱起了眉,眉宇间流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 几乎是下一个瞬间,这不耐烦就转为了暴躁,而暴躁几乎又无缝衔接地变成了一种暴怒:你小子为什么要看我? 他对面的那个选手眼见着这个家伙用无厘头的由头挑衅,只觉莫名其妙。大厅四壁上密密麻麻的黑手缓慢地向内伸长,于是这个选手为了更好的保命,转身向大厅内走了几步,他可不想在这时候和这个吸收了不明物体的竞争对手起争执。 竟敢无视我? 见状,吸入了黑色烟气的选手就像被点燃了火/药桶一般,一脸怒意地举着他的武器向这个主动避战的选手冲过去。避战的选手一脸难以理解,但对方武器都贴面而来了,整个客厅的容身空间也不大,只能被迫地迎敌 与此同时,墙上的黑手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以更快的速度伸向大厅的中央。一只一马当先的黑手率先触及了剩下的那位选手。 反应过来的选手当即拿了他的武器铜锤去锤。这只来势汹汹的黑手顷刻被锤为了一滩黑水,在这时,其他的黑手也摇晃着抵达了这个选手的身前。 这个选手已经有了经验,于是一个一个锤过去,来到他身前的黑手连带着从二维来到三维的黑影,逐渐包围了他,即使双手用锤,他也觉得有些应接不暇。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地上逐渐变多的黑水逐渐汇聚,粘稠,再度成为了一只黑手,黑手拽着他的脚就向着旁边的墙内拖去。 脚下突如其来的拖拽力,让这个一时不察的选手的手露出了破绽,粘稠的黑手趁虚而入,扼住了他的脖子。当这个选手被拖拽到墙壁时,竟然像穿过水幕一般穿墙而过。 选手的身体在这个大厅内消失了,他被拖拽着进入的墙壁上,层层叠叠的牡丹壁画中出现了一个人的壁画。这个壁画上的人神色惊恐,身侧有着两个摇晃的黑影。 两边的黑影各伸出一只手,放在了这个壁画中人的肩膀上,只听刺啦一声,壁画中人就像一张单薄的纸被撕成了两半。而被分成两端的纸被两边的黑影分别拉走,黑影故技重施,壁画中人被撕成了破碎的色块。 黑影将这些破碎的色块随意抛掷在了壁画中的牡丹花从中,舞动着身子,再次从墙中探出手来。 而那些散落的色块,不知是被牡丹花丛的艳色染红了还是怎么的,渐渐的变成了红色,隐没在了重重叠叠的花瓣下。整个客厅倏忽飘出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来。 在原本平静的局面瞬息万变的同时,三危与喻易也遇上了麻烦。凝聚成了实体的黑影将他们团团围住。 而他们不远处的走廊上,一只红目的乌鸦张开了翅膀,目标明确地向着喻易飞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节快乐!明天也是零点更新,然后前十位评论的小天使掉落小红包~ 感谢在20200206 14:39:23~20200208 00:0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淡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の雪幻 2瓶;迟年、泠、、垂杨蘸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红目的乌鸦从喻易和三危的背后俯冲过来。在黑影的重重包围下, 这刚好是二人的视觉死角,而黑影挪动的声音恍若粘稠的水声,遮盖了乌鸦扇动翅膀的声音。 乌鸦从黑影间穿过,红色的双目中倒映着喻易的身影。在距离喻易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它的双目微微泛光, 身形逐渐虚化成了黑色的烟气,黑色的烟气随风悄无声息地向着喻易飘去。 黑影的包围圈中,三危撑开伞, 将伞挡在喻易的身前, 他自己则暴露在伞外,空着的另一只手向着他面前的黑影伸出。 冲着喻易攻击的数只黑色的手, 还没碰到他身前的黑伞,就如被烙铁烫过一般发出呲呲的声音。黑影从伸出来的整只手到最前方的身躯直接化成了黑色的液体, 溅落在地。 第一次看到这般效果的喻易还惊奇了一会儿, 因为这把看似平平无奇的黑伞竟然和他的驱邪阵效果差不多。 而向着三危而来的黑影, 更是无法达成近身的目的。它们还没接近三危一臂之距处,就像是被无形的空气切割了似的, 从凝实庞大的躯体成了千万个液滴。 这千万液滴起初以静滞的状态悬浮在半空中,然后便如落雨一般洒落在地上。地上的液滴急速汇聚, 想故伎重演, 汇聚成一滩水, 出其不意地从地下发动攻击。 然而在抵达喻易和三危的脚下之前,它们便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挠,难以寸进。于是汇聚的液体只能委委屈屈地向上攀升, 而还没攀升多久,就又遇到了黑伞,或者被三危发觉,再度化为了更细小的液滴,或者直接成了黑色的烟气。 虽然黑影的一波波围攻都被三危成功化解,但喻易看着面前一重一重将他们包围的黑影,依旧担心三危一个人难以对付这些能够再生,看起来似乎源源不断的怪物。 这时,他对自己之前有关三危身份的猜想,产生了怀疑。 他觉得从这些黑影的攻击来看,三危对这些NPC并没有绝对的控制权。 客观来说,这也有可能是三危当着他的面,做了一定的掩饰。不过出于对三危这个朋友的信任与了解,喻易觉得更有可能是还有另外拥有控制权的人。并且这个人对黑影的控制权限要高于三危。现在正是这个人操纵了黑影攻击他们。 想归想,喻易的一只手已经捏上了他在袖子中备好的符纸。大事要紧,这种时候他可不能再这么划水下去了。 在喻易往袖子里掏符的同时,一道黑色的烟气无声无息地飘到了喻易的背后,鬼鬼祟祟地向着喻易体内飘过去。 而就在这时,喻易腰间金算盘的算珠如地震预警那般上下抖动了起来,算珠的噼啪声成功引起了喻易与三危的注意。 喻易猛地转身避开身后向着自己冲来的黑烟,而三危也迅速发觉了这缕黑烟,向着黑烟伸出手去。 黑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很快凝聚成了一只乌鸦的形状。乌鸦的双目红光一闪,向着三危冲过去。 三危的手微微下压,乌鸦的身体上部就像是碰到了无形的壁障,也跟着下压。但是并没有如三危所想的那样分解消散。 三危兜帽下原本平静的目光凝重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乌鸦漆黑的羽毛之间,亮起了一条条金色的符文。 符文光芒流转,似带着一种古老而永恒的寓意。 看着这个符文,三危自然而然地将注意力挪到了对着乌鸦的这只手上。 而就在这个瞬间,喻易身后的一道黑影向着喻易伸出了一双手,这双手上也出现了一道道金色的符文。喻易感到腰间金算盘的示警声更响,他心感不对,一手掐上指缝,刚想推演,双肩却被身后一道骤然出现的巨力拉扯了过去。 喻易的推演被打断,在被拉扯向墙壁的途中,他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当前的处境。他在被动的行进中偏头看去,在自己的肩上看到了一双黑色的手。 喻易的表情还算平静,他捏着符的手果断向后伸,将符纸贴在了黑手的下方。 可是他的位置原本就离墙壁不远,黑手固定住了他的肩膀之后,向后缩的速度又奇快无比,所以在他把符纸贴上黑影的手腕之时,他已经到了墙边。 那边的三危正与亮着金色符文的乌鸦僵持,一时不察,便见喻易被黑影劫走。他这才知道自己大概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一个闪避稍稍拉离了与乌鸦的距离,随即,一种无形的气场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开来,他看着喻易的方向,意念微动。 一个硕大的剪刀凭空出现在喻易的身后,对着拉扯着喻易的这双黑手剪了下去。与此同时,乌鸦与这双黑手上的金色符文光芒大盛,贴着黑手的符纸也在这时发出了白光。 乌鸦的整个躯体都如炸弹般爆炸开来,遮挡了三危的视线,当爆炸的余波散去后,一堵由金色符文构成的墙出现在了他的四周。 这边黑手上金色的符文,在剪刀的压迫下,光芒大盛又大减。而其下自燃消失的符纸给剪刀添了一把火,让符文变得时隐时现。黑色的手也不断地从实体化为烟气,拉扯的力道一宽。 然而此时喻易的肩膀已经有一部分没入了墙中,他只来得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吸力,而后便见大厅时空穿梭一般离自己远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感后,有什么东西在他背后一推。 喻易刚被吸进墙里又被推到墙外,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平衡,但仍旧感到头一阵阵地发晕。他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墙壁,他刚刚就是从这面墙壁里出来的,墙壁上的牡丹壁画照旧风姿动人,看不出有丝毫的异常。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到了旅店的另一个地方。刚才的剪刀和黑影都不知所踪,附近也没有如刚才那般游走在墙壁上的黑影,看起来是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不过这里依旧能够听到从周边传来的建筑倒塌声与打斗声。 喻易还记得自己被吸入墙中前,看到三危被金色符文构成的墙壁围住了,他现在有点担心三危的处境。 虽然三危一直以来,都对他们遇上的各种事表现得很是游刃有余,但他刚刚用出的两张中级符纸,加上那把三危支援的剪刀,对着黑手的攻击威力足以达到五阶,可那个金色符文竟然只是变得暗淡,甚至没有消失。这足见金色符文的强劲。 可他刚刚面对的黑手上,只不有几道金色符文,而三危却是被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包围了。 喻易皱起了眉,打算快速回到那个大厅。 但是从这里到那个大厅有着不近的距离,况且前往大厅的路途中还可能遇到黑影或者别的选手的阻隔,这势必要耽误不少时间。 应该怎么办呢 喻易正想着,目光刚好落在了一面画满了牡丹壁画的墙上,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在确定了这个想法之后,他不再犹豫,试探性地将手伸向了他出来时的那一面墙。 当他的手碰到了冰冷的墙壁时,一阵与他来前如出一辙的吸力传了过来。喻易没有抵抗,任由这阵吸力将他吸入了墙中。 然而,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呈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之前的那个大厅,而是漫天的牡丹花。 他进入了壁画里的牡丹花从中。 一阵风吹过,混杂着血腥味的花香飘入鼻端,而将他围满了的艳红牡丹,就像是被从睡梦中惊醒一般,活了过来。 花瓣与枝叶随风舞动,而牡丹地下的根系飞速生长,在泥土中蠕动着向喻易伸去。 漫天流动的红影里,只站着喻易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是因为明天就要上千字榜了,想稳一稳千字QAQ,明天晚上11:00之后更新,到时候多更新一点~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20) 感谢在20200208 00:01:04~20200209 00:0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糖果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人渣挑战赛观众席, 一个直播屏幕上正播放着一片牡丹花海,而牡丹花海中,只有一个人。 屏幕上花色艳红的牡丹随风而动,花身与其下的枝叶疯长,花蕊处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个口子。 这个口子在牡丹的花身上如硕大的眼球般隆起, 而隆起的部分再度开裂,露出了两排细细密密的尖利的钢牙,钢牙拉出鲜红的黏液, 隆起的两角向上一弯,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咧开的嘴。 与此同时,大地震动, 一道有着蛇一样头部的庞大藤蔓,向着花海中央的人蹿去。 观众席上的聊天界面因此陷入了狂欢。 「(管理员)针对各位公民的诉求, 我们已将5号和44号分开, 并为44号准备了特别的挑战关卡, 关卡地点是壁画。」 「44号总算和5号分开了,喜大普奔啊!」 「这次没了5号, 也没有地方躲,44号总算无路可逃了。」 「这个壁画关卡我喜欢, 刺激!」 「我提议不要马上搞死44号, 好好折磨折磨他, 就算是他这个菜鸡活到现在的惩罚好了。」 「有人说说这个变异牡丹有什么看点吗?之前几届我好像没看到过它。」 「这个我知道,所有壁画上的变异牡丹其实是一个整体,单是杀死部分牡丹植株根本难以动摇壁画这个整体, 而只要壁画这个整体还在,即使部分牡丹植株被杀死了,也能再生。别说在那么多牡丹同时攻击的情况下,44号这个零阶根本应付不来,就是任何一个四阶进到了这个壁画关卡里面,也会被活生生耗死。」 「太好了,总算能够解决44号这个没什么用的零阶弱鸡了!」 「不枉我在祭品环节票了44号,赶紧让44号出局吧」 「开始了。」 屏幕中,层层叠叠的变异牡丹咧开了一张张长着利齿的嘴,将喻易围在了中间。 周身浓重的血腥味和狰狞扭曲的牡丹让喻易意识到了这个壁画世界的危险性。 四下无人,现在他只能自救。 当四周的变异牡丹向着喻易咬过来,蛇藤吐着蛇信,盘着身躯,在喻易周身围起一道墙壁之时,喻易面上的神色依旧镇定。 「死到临头了,装什么装啊?」 「估计是无计可施,心生绝望,所以也就不挣扎了吧。」 「既然这样,我们来猜猜44号的死法好了,你们觉得他是先被变异牡丹咬断脖子,还是蛇藤勒死?」 「我觉得是」 观众席的众人就44号怎么死的这个话题讨论得热火朝天。 而壁画中正在被讨论的喻易并不知道自己被城邦公民们背地里咒了多少遍,就是真的知道了,也不会因此生气。 要知道,几百年来,他可是在梦里体验过了各种死法,只有他想不到,没有他梦不到。所以这些观众们讨论的死法,他大概率已经在梦里体验过了。 在一排排钢钉一般的利齿向着他咬过来的时候,喻易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目视前方,看起来就真的和自暴自弃了一样。 等变异牡丹到了他身前的一定距离时,喻易才终于动了。 「等等,我没看错吧?!」 与此同时,人渣挑战赛观众席的聊天界面,出现了一条只从文字上便能看出惊骇的消息。 下一个瞬间,直播的聊天界面就像是被冻结了一般,滚动着文字的地方出现了一刻的断层。 只见那个在他们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零阶,一个旋腿排开身侧变异牡丹的花茎,一个下腰避开周身变异牡丹伸来的利齿,指尖将一张黄色的纸,弹至面前源源不断向他涌来的变异牡丹。 那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画了一个鬼画符的黄纸顷刻自燃,一个繁复的墨字在半空中骤现。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火焰将喻易周身的变异牡丹尽皆点燃。在火焰的灼烧下,燃烧的变异牡丹就被滚水烫过了一般,在地上疯狂扭曲起身子打滚。 火光中,一道道黑气从燃烧的牡丹身上冒出来,似有凄厉的声音传来。 喻易四周倏忽燃起的火焰成了一个火圈,火圈外边缘的的变异牡丹吃痛似的向外爬去,暂时隔开了喻易与下一波变异牡丹的距离。 火圈中央的喻易膝盖微曲,一个借力向上跃起,在他跃起之时,就像是启动了什么反重力装置那般,只消片刻便跃至了庞大的螺旋蛇藤一半的高度。 这时,大概是意识到被他包围的猎物即将逃走,蛇藤当即收紧了庞大的身躯,企图将喻易绞死在这个螺旋之中。 然而在那之前,喻易足尖在藤蔓身上一点,动作灵敏地跃出了蛇形藤蔓的包围圈。 蛇藤很快意识到喻易的逃脱,仰颈向着喻易吞过去。 喻易故技重施,借机将画了鬼画符的黄纸弹进了蛇藤的口中,然后半空中一个跟斗,一脚踏在了蛇藤前额鳞的位置上。 蛇藤因着前额的力道被迫合上了嘴。而喻易在蛇藤甩动着头部将他甩下来之前,就借力向着地上降落而去。 在发现喻易从前额离开后的蛇藤当即想要重新张嘴,然而在它实施这个动作之前。被弹入到它最终的符纸便已发挥了作用。 从外面来看,几乎是喻易从蛇藤的头部跃下的一瞬之后,蛇藤的头部就爆炸了开来。而头部的爆炸还只是一个开始。 就像是点燃了连环炸弹的□□,蛇藤身躯的每一节都都发生了爆炸。 蛇藤庞大的躯体在接连不断的爆炸中满地破碎。爆炸掀起的风浪让它周身的变异牡丹也受到了牵连,花叶残败。 喻易借着这风浪跃得更远,在即将降落到花圃另一处,地上的变异牡丹虎视眈眈之时,他再度弹出一张符纸。 凭空而生的火焰将他即将降落的地面烧出了一片真空。 喻易动作轻盈地落在了地面上,四周泛金的火焰翻涌,在他的墨镜中倒映出烈金的火光。来自变异牡丹的浓烈血腥味在灼烧的噼啪声中幽微,而跳跃的焰尖在接近喻易的衣袂时,便心悦诚服似的垂首避开。 喻易安然无恙地出了包围圈。 人渣挑战赛观众席,被冻结的聊天界面再度爆炸开来。 「!!!」 「我觉得我可能还没睡醒」 「我也觉得」 「说真的,应该不只我一个人看到了吧?」 「可是这怎么可能?44号不是级别零吗?蛇藤可是级别三啊!而且还有那么多接近级别二的变异牡丹!」 「巧巧合吧」 「你家巧合能一跳跳一层楼高,还炸了级别四都不一定出的来的包围圈?」 「不然还能怎么解释?难道你想承认一个级别零能做到这种地步?」 「可是我还是不敢相信!你跟我说这是级别零?要是所有级别零都这种水平,我看这人渣挑战赛还是不要办的好,直接让那位一举解决掉才安全。」 「好可怕如果级别零都是这种程度,那那些更高级别的人渣岂不是更厉害,他们一定会给城邦带来灾难的,怎么办?」 「前面的请闭麦,你们这种天天活在恐慌中的家伙还是少说话吧,没看见守卫解决那些级别二的跟切菜一样?我看就是他这个级别零有问题。」 「他刚刚抛出去的黄纸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喷火?」 「而且还能爆炸?」 「不管那是什么,看起来应该是消耗品,他应该没多少。要知道,只要壁画本体还在,蛇藤和变异牡丹可是会再生的。人海战术下,他哪有那么多消耗品来对敌,我看他迟早要被耗死!」 「再生了再生了!上面挑起恐慌的真的没必要,估计这种保命道具他也只有几张,难不成他一个人还能对付一整个壁画几百变异牡丹不成?」 壁画内。 喻易看着远处七零八落的蛇藤与牡丹碎块,心中颇为感慨。 他这几百年好歹没有空活,还是学了不少身为天师该学的技巧的。 天师可不只是什么文职人员,他虽然这么多年来依旧不以武力见长,但本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做人原则,他在逃跑在如何在逆境中有效求生这方面还是下了苦功夫研究的。 别的不说,飞檐走壁这种求生基本技能他可是相当熟练。 喻易正想着,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只见那个刚刚还被他炸得一片狼藉的地方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过来。 破碎的蛇藤与牡丹蠕动着重新拼合,且以它们目前的速度来看,不出半分钟,它们就会回归之前的样子。 这让喻易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猜测:莫不是这些长得丑不拉几的东西都会再生? 想到这里,喻易表情僵住了,他一边在心中唾弃着死了又活,简直流氓行径,一边催促脑子赶紧想个对策出来。 这时,他回忆起了守卫向他介绍壁画《风流牡丹尸》时所说的,所有墙壁上的牡丹共同构成的整体才是完整的壁画。 喻易挑了挑眉,从腰间取下算盘,拨弄了起来。借助这个算盘,他能在短时间内推演出在当前的处境下,下一步行事的方向。按着这个这个方向来,往往能走到最优的通路上。 不过喻易向来是个率性而为的人,并不会事事硬求最优解,要不是身处这个逼人饮头的筛选世界,小命要紧,他是不会把算盘用到自己头上的。 喻易一直觉得,探索未知才是最有趣的。 针对离开壁画,算盘指向的结果与他猜的八/九不离十。 此时,原本炸得惨不忍睹的蛇藤与变异牡丹都完成了再生。蛇藤扭转过身子,向着喻易的方向冲来。 喻易一脸忧伤地叹了一口气,将双手放在了道袍的前襟上,然后干脆地将它向着两侧敞开。 在喻易做出这个动作之后,观众席的聊天屏幕又诡异地寂静了一秒。 喻易这身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道袍内侧,竟然从上到下,挂了满排画着各种鬼画符的黄纸正是喻易刚刚几次抛出去的符纸。其分布之密集、场面之壮观,堪比用尽一切拓展可贩卖数量,私卖盗版光碟的无良贩。 不过介于喻易本人自称职业是天师,这让他更像一个出售三无封建迷信产品的江湖惯骗。 过了一会儿,观众席的聊天界面才开始飞速更新。 「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是说保命道具没多少吗?这像是没多少的样子吗?」 「突然觉得44号这个级别零也挺不容易的,不过人渣还是人渣,破坏秩序的家伙还是早点去死比较好。」 「他就是有再多道具也没用啊,这么看过去,顶多也就是几十张,几十张还能对付蛇藤和几百株变异牡丹不成?更何况是同时解决它们。」 「快看,他跳出火圈范围了,这是正面朝着蛇藤过去了?」 「他这是主动送死吗?还是根本想不到所有变异牡丹都能再生?」 「他跳到蛇藤头上去了!他到底在干嘛」 「又跳下来了?看不懂」 「他好像向天上丢了一张那个道具黄纸。所以,有什么意义吗?」 下一刻,原本还在疑惑的观众们便明白了。 喻易在蛇藤身上借力跃至半空,抛出的那张符纸发出了持续性的夺目的白光,这道白光自半空中,垂直延伸至天际。 当白色光束的尖端抵达可见的云层之上时。这壁画中虚幻的晴日天空顿时阴沉了下来,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乌云集聚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这片牡丹花圃之上。 一道转瞬即逝的闪电照亮阴云,随即,云层之上隐现雷光,碗口粗的雷光酝酿着积聚成桶状。 紫色的雷光的映照下,瑰丽的牡丹花圃之上,出现了模糊难辨的、不祥的黑色烟气。这些黑色烟气好像夹杂着血腥味的、臭水沟最深处的淤泥,给人说不出的邪秽感。 当阴云覆盖天际,天罚一般的雷电隐隐威胁生命,大地上的蛇藤与牡丹都开始不安而惶恐地蠕动着身子,尤其是在雷电正下方的牡丹,更是竭力地向外拉扯着身子。 在这竭力的拉扯之中,它们难以从泥土里彻底脱离的根茎被它们硬生生拉扯得断成两截,断裂的截面流淌出鲜红的如鲜血一般的红色。 但这些牡丹像是无知无觉那般,自顾自地用断掉的根茎蠕动着,逃离这场即将降临的灾难。 牡丹花圃之中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歇脚的建筑物,没有落地点的喻易只能在身上贴了一张浮空符,悬浮在半空中,看着地上那些挣扎着逃脱的面目狰狞的怪物们。 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与此同时,天空之上的雷电终于结束了酝酿,穿透了厚厚的云层,落在了大地。 紫色的电光以雷电投落处为中心,卷着狂风向着四周波动开来,一时间,大地上隐隐的黑烟瞬间湮没,四处逃窜的变异牡丹与扭动着身子想要爬回底下的蛇藤,只来及在雷光中发出最后的、凄厉的哀嚎便化为灰烬。 这道突如其来的,雷电的降世只是瞬间的事,而整个牡丹花圃的毁灭也只是瞬间的事。 等雷光散去,久久弥漫在四周的血腥味被雨后般清新的空气取代,那些潜藏在泥土之下的罪恶也被一同净化。 喻易默默将道袍的两襟笼了回去,面上露出了颇为肉痛的表情。 用符一时爽,制符火葬场。要知道,他刚刚短时间内可是烧了一张高级雷符,两张中级火符。如果不是推演的结果告诉他必须得同时解决壁画中的所有牡丹,他可不愿意从自己的小金库中掏符。 喻易正感叹着自己符纸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的短暂生命,就见大地边缘的空间出现了一个个撕裂般的黑色的空洞。 喻易意识到,这个壁画世界在所有牡丹消失的那一刻便彻底崩溃,而这些口子就是通往墙外世界的通道。挂念着墙外三危的安危,喻易迅速来到了一个口子前,迈步走了出去。 喻易不知道的是,目睹了他所作所为的观众席聊天室已经彻底炸了。 「我感觉我的智商被侮辱了,44号这是级别零?刚刚那道绝对只有级别五才能达到的雷你跟我说是级别零?」 「什么鬼啊?为什么44号一个级别零的能做到级别五的程度,主办方评级确定没有出错?」 「算上4号、5号,这已经是第三个级别五了吧,我真的慌了求求那位赶紧处理掉他们吧!」 「主办方给我出来解释!@主办方@红桃」 「(管理员)各位公民的申诉我们已受理,经过复查,现对争议事件作出解释:以标准能量评级来定,44号确实是级别零。」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21) 「级别零,呵呵,反正我不信。」 「极夜城邦第一百届人渣挑战赛最大谎言:44号是级别零。」 「前面也不要那么激动,官方可是那位把控的,那位可是出了名的公平,在这方面作假的可能性不大。」 「前面说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下,然后我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发现了什么?说一半就跑是什么毛病?」 「那位不见了。从今天直播一开始,那位就没有出现过。我记得那位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是上次直播的中途,在那之后,直播屏幕就黑屏了。」 「所以那位到底去哪了?」 走入洞口之后,喻易果然离开了壁画中的世界,重新出现在了墙外。 只是墙外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三危所在的那个大厅,而依旧是他最初穿墙到达的地方。 想到之前被他一张雷符灭了个精光的牡丹,他回头向着壁画望去,便见墙壁上原本盛放的牡丹花壁画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诡谲的艳红不再,留下的只有色泽昏黄的墙壁。 没办法,既然穿墙的方法行不通,也只好按照最短的路线前往之前的那个大厅了。 想到这里,喻易果断地向着这个角落的外部走去,在他刚向前迈了一步时,就听到了一阵枪响。这让他想到了惯用枪的宝贝。 旅馆的一处,宝贝看着视界中那个鲜红的文字警告,扣下了扳机。 听到枪声,他的表情有着一瞬的愣怔,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开枪了。他看向准星中央,看向红色警告下方,那个缓缓倒下的人。 这是人渣挑战赛的选手之一,也是他的敌人。宝贝想起了4号的吩咐,走上前去,捡起了一张号码牌,然后撕掉。 4号告诉他,想要得到高次宇宙的门票,必须成为这场人渣挑战赛的胜利者。4号是管理员,不包括在选手中,即使积分不是最高的,也能够回到高次宇宙。但是他作为选手,必须按照规矩来,也就是撕号码牌,成为积分最多的胜利者。 撕完号码牌,宝贝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了一眼脚下那个死不瞑目的女人。 绿色的视界让他看到的世界永远蒙着一层阴惨,也让他看到的,除了妈妈以外的每一个面孔都显得异常冷漠。废星上形形色色的人是如此,面前这个死者之前也是如此。他们拥有他万分嫉妒的,表达情绪的能力,却比他更不像一个能够表达情绪的人。他们的面孔铁甲一样的冰冷,他们的目光好像废星上来回巡视的射线。 宝贝蹲着身子,伸出一只手,盖在了这个女人的眼睛上,又将女人原本拿着武器的两只手放在了胸前。 女人的眼皮被合上了,她闭目平躺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虔诚而安详的大地的信徒。 宝贝也站起了身。 老实说,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看起来那么冷漠,为什么不愿意微笑。 他不喜欢这样。这让他好像是一个不被任何人喜欢的敌人,好像是一个异类。 宝贝动了动眼珠,将目光移开。 就在这时,他的视界中再度闯入了一道红色的文字警告。 他看着那个红色的文字警告,视界自动将它拉至镜头中央,已经形成了惯有程序的手直接扣下了扳机,与此同时,他屏蔽了外界的枪声。他已经对开枪很熟练了,但他依旧如最初那样不喜欢枪声。 聚焦在红色文字警告上的视界,在枪声响起之后微调准星,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宝贝的面前。 宝贝看着准星对着的,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看起来很不靠谱的男人的脸,茫然地向后退了一步。 视界里回放着子弹擦着对方肩膀而过,划出一道鲜血的画面。 如果不是对方及时避开,子弹划破的就是对方的颈动脉。 对方默默放下了此前伸出来的,看起来像是要与他打招呼的手,面上对着他的笑很快淡了下去,转为了一种凝重的神情。 宝贝又退了一步。他看着这个他原本觉得不靠谱的男人,看着他头上那个红得刺目的文字警告,骤然混乱的数据库闪过列车头爆炸时,这个男人将他护在手臂下的场景。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不靠谱的男人脸上总是挂着不靠谱的笑,可是现在,准星中央的人,并没有笑脸。 为什么不笑了? 是因为他先开枪了吗? 他视线下移,才发觉直至此刻,他还举着一把枪。一把已经杀了不少人,并且还会再杀更多人的枪。 因为他是你的敌人。4号的话还近在耳边,对于敌人,你只需要对着他们开枪。 宝贝无意识将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向上挪了挪,又挪了挪。他的双目发出探照灯一般的光,信息处理器的运行速度再度变得很慢。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也不会手抖,或者说,无法做到因情绪激动而手抖。 没走几步,出口处的状况便呈现在了喻易的面前:一个顶着爆炸头,黑色毛衣外披着绿色雨衣的矮个子少年正背对着他。的确就是宝贝。 喻易表情稍松,面上带了笑,他伸出手,刚想打个招呼,而也就是在这时,宝贝恰巧转过身来。 下一刻,喻易看着对着自己额头的枪口,和面无表情举枪对着他的宝贝,略一挑眉道:刚见面就打打杀杀多不好,来来来,把枪放下,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聊个天嘛? 宝贝不为所动,神色冰冷,手指施力,直接扣下了扳机。 喻易瞳孔微缩,险险侧过身。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肩膀而过,他只感到肩上一痛,便见上面多了一个伤口。 喻易的笑容浅淡了下来。如果刚刚那一枪他没有及时避开,破口子的可就是他的颈动脉了。 喻易放下了手,他看着这个身上带着杀意的少年,意识到他是动了真格。 宝贝这个孩子,其实很好懂,凭借喻易对他的了解,宝贝并不是一个会对他下死手,甚至只是开枪伤他的人,所以这其中一定发生过什么。 想到这里,喻易的目光凝重了起来。 他刚想开口说话,便见面前的宝贝突然丢掉了枪,转身就跑。 等等! 喻易没弄清原委,当然也跟着追过去。 只是宝贝的速度很快,片刻就没了影。喻易四望中失去了宝贝的踪迹,只能作罢。 这时,他自己刚好到了地下室附近,但他此行的目标并不是地下室,而是三危所在的那个大厅。 喻易转身欲走,却见地下室的大门竟然嘎吱一声,自己打开了。 喻易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道光。 他穿墙而过到达的地方其实本来就处在地下室附近。 他被黑手拉入墙内的最初并没有来到壁画世界,而是来到了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第二次穿墙而过又再次来到了地下室附近的那面墙。 这可并不像是简单的巧合。 喻易总觉得像是有人故意把自己引到了这里一样。 在极夜城邦中,能够操控黑手将他带到附近的 喻易能想到的只有那个神秘的城主。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更新时间调到晚上九点哦 感谢在20200209 00:02:04~20200210 23:0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皮卡丘 5个;章鱼哥、本命是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の雪幻 10瓶;☆贤☆ 5瓶;鱼卷卷 3瓶;墨盒、扒一扒晋江好久才破产、与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喻易再度走进地下室时, 这里已经没了成群停落的乌鸦。红绿相间的灯光之下,站着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人。 披着白色斗篷的男人面向地下室的那个屏幕,微抬下颌,端正地站着。一如喻易第一次在LED屏上看到的那道身影一样,横冲直撞的灯光似乎未能在他的这身白袍上扩展出斑斓, 面部唯一裸露在外的下巴线条冷厉,肤色苍白。 他好像只是普普通通地站在那儿,却让喻易忍不住无端揣测, 那皮下也许是湮没一切光芒的深邃黑洞。 老实说, 这个男人给喻易的感觉和三危很像,一样的冷肃端直, 不过他能够很清楚地区分他们,因为他们一个像是祭坛上俯瞰人间者, 另一个却更像是行走于人间者。 三危便是那个行走于人间者, 他虽然表现得疏冷, 但行为上其实有着很多人未曾具备的温柔。不过这个白袍男人不一样,从他身上, 喻易只感到了一种机械般的,无机质的冷。 喻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把目光落在了那个有着人的轮廓的屏幕上, 上面的人的轮廓又暗淡下去了几个, 到目前为止,还在发光的,只剩下了十二个。 喻易只看了一眼, 便移开了目光,将视线再度聚集在了这个穿着白斗篷的男人身上。 你是极夜城邦的城主?喻易并不打算绕圈子,直接开口道。 闻言,穿着白斗篷的男人像是才意识到地下室里多了一个人,转头看向喻易。 是。城主承认了。 他的声音也与三危很像。 不,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 喻易开始确定对方是刻意引他到这里的。 喻易心中千回百转之时,出乎喻易预料的是,看起来似乎要把兜帽永远戴下去的城主,竟然摘下了那个遮脸的兜帽。 一张苍白而俊美的年轻男人的脸呈现在了喻易面前。 你和三危是什么关系在见到了城主本人后,喻易便排除了三危是选手,但并没有通关的这个可能。 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城主没有回答喻易的问题,而是不明不白地如是说道。 说是这么说,他的面上却没有展现出分毫惊色,声音也是如初的无波无澜,这让喻易有一瞬间觉得他在与一台机器对话。 在那之前,先说说你的推测吧,你应该已经看到了很多东西。 不过城主似褒实贬的话让喻易觉得自己总算是在和一个人对话。 白天与夜晚的城邦公民,呈现出的仿佛是极善与极恶的两端,然而实际上,却是情绪的两端。 你所谓的永生实验,其实是分离并冻结了城邦公民的情绪,让他们白天呈现出极端的正面情绪,夜晚呈现出极端的负/面情绪。喻易没有拒绝,线索已经足够多了。 他一开始见到的房东一家以及前台之所以维持着那样恒定而僵硬的微笑,现在想想,应该正是因为他们的情绪被定格在了极端的正面情绪上。 同样的道理,房东一家突然对他爆发出强烈的敌意,则是因为他们在夜晚被定格在了极端的负/面情绪上。 喻易想起了他在列车站台上看到的那则新闻。 新闻讲的是一个老好人捅了他的邻居数刀。记者采访的时候,这个老好人的其他邻居纷纷表示难以置信,因为这个老好人一向是个好脾气的人。 他们觉得出了这种事大概是这个老好人被该邻居的粗糙话激得动了真怒,一时鬼迷心窍 而的确,在极端的正面情绪的驱使下,即使是罪大恶极的罪犯也有动善心的时候。 你想通过分离与定格他们的情绪,彻底牺牲半日的秩序,塑造半日的乌托邦? 喻易并不清楚城主到底有着怎样的意图,但是日记中的绑架失踪一事给他提供了思路。 即使是被定格在正面情绪之中的恶人,也并不一定就能表现出善面,当这些恶人出现在近乎乌托邦的白天中,作为城邦管理者的城主不可能发现不了。 喻易怀疑,那个让一些人无故失踪的绑架犯就是城主本人。城主为了维持半日的理想乡,剔除了这些在他乌托邦蓝图中的瑕疵。 按照这个思路,他对人渣挑战赛也有了猜测。 像他们这些人渣挑战赛的选手们,来自极夜城邦这个筛选世界之外,也就是说,并没有经过城主定格情绪的洗礼,依旧是正面与负/面情绪的矛盾体,是个变数。 根据人渣挑战赛的届数来看,这样的变数是持续性的,无疑会对半日的乌托邦造成威胁,城主为了去除这个威胁,创造了人渣挑战赛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 一来,他可以借助人渣挑战赛直播,让夜晚的公民们发泄负/面情绪,二来,他可以让外来者这些不稳定因素相互消耗。 喻易能想到这个地步,刚才在大厅发生的事情给了他很大启发。 在那只乌鸦化作的黑烟钻入一位选手的体内时,那位选手因莫名的理由被激怒了。而现在,地下室的屏幕上,这个选手的轮廓中,几乎被绿色的光占据。 他于是意识到,红光与绿光标注中的+与,分别代表正面情绪与负面情绪,这些人的轮廓中的红绿光,反应了每个选手的正负面情绪的占比。 乌鸦大概是人的负/面情绪的集合体,所以当乌鸦化成的黑烟进入那位选手的体内时,那位选手才会突然变得愤怒。 用情绪支配行为,支撑生命,你不觉得,这很可悲吗?在喻易对极夜城邦真实的状况有了猜测之后,他看着城主道。 你知道的很多,这出乎我的意料。城主变相承认了喻易了猜测,并不避讳此前对喻易的低看,或者说,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他认定的事实,为何会可悲如果我没有冻结他们的情绪,这个世界永远都充斥着悲哀、焦虑、愤怒、痛苦,还有这些负/面情绪酝酿而成的悲剧。 现在我冻结了他们的情绪,至少在白天的半日里,这个城邦中只有快乐、友善与和谐。并且在冻结了情绪之后,他们获得了永生。 你的永生不过让虚假的更加虚假,让真实的也显得虚假。喻易轻嗤一声,没管自己面前的是不是这个城邦神秘而强大的城主,说话难得没有客气,你想追求秩序,却将你的秩序建立在另外半日的混乱之上。你自以为带给他们的永生,却让他们提前结束了他们应走完的,作为一个人的寿命。 这个城邦中的所有人都没有影子,原因你不是很清楚吗? 因为在你分离与冻结他们情绪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啊。从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无法用一个人该有的方法去思考,去生活,他们已经不再是一个健全的生灵。 而这么多时间过去,他们的躯体早就腐烂了吧,留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情绪集合体。 你牺牲了所有城邦公民的生命,铸就的理想乡,只不过成全了你自己心中的幻影。 那又如何?城主只是神色平静地听喻易说完,平静地像是一台永远没有情绪波动的机械,白天的他们活在愉悦与和平的永生之中,这就够了。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22) 喻易笑了:尊敬的城主大人真的还想自欺欺人下去吗? 可惜这半日的乌托邦并没有如你所想的那样,永恒地维持下去。多年来,白天与黑夜分离的情绪已经开始融合了吧。 那些由负/面情绪构成的乌鸦守卫就是最好的解释。你为了维持秩序,将与白天融合的负面情绪抽出来,凝聚成了它们,为你所用,可是总有一天,你会无法控制这些试图融合到白天的负/面情绪。白天与黑夜的情绪,本就是一体的。 有关乌鸦来源的部分证据不足,其实是喻易根据之前那本日记中的抑郁猜了一把,但城主接下来的反应便告诉他,他的猜测是对的。 你知道的太多了。闻言,城主面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他看着喻易,身上涌现出了强烈的杀意,这个世界不需要真相,你必须死。 在城主话音落下之时,喻易感到来自周边空气的压力骤增。这当然不是错觉,喻易眼前墨镜的镜片当即破碎,一种无形的压力迫使他向下弯腰。 喻易咬牙,勉强撑直了身子,但是在这样的压迫之下,他的四肢根本难以动弹。 我知道你有一些小伎俩。城主走到了喻易的面前,动作轻柔地掐上了喻易的脖子,用与三危一模一样的声线低声道,只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我不管你是零阶也好,五阶也罢,都不过是蝼蚁而已。 是吗?在命门被他人掌握,面部肌肉也受到无形压迫之下,喻易却扯着嘴角笑了,既然我的生死只在城主大人你的一念之间,想必你应该不介意我这个蝼蚁再说上几句吧? 说。城主没有拒绝。 很遗憾,那个你宁可花力气模糊认知,也不想传出去的真相,已经众人皆知了。喻易鼻梁上的破碎墨镜已经镜片支离,墨镜后的眼睛目光晦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0 23:02:59~20200211 21:0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8565434、小可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565434 4个;本命是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の雪幻、与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人渣挑战赛观众席。 观众们看着屏幕上的喻易和宝贝还没打起来就分开, 看着喻易来到了地下室附近。 直播屏幕并没有地下室的画面,只有地下室前那个走廊的画面,但是从直播屏幕来看,依旧能够看到地下室的大门自动打开。 此时观众席聊天界面的流量迅速地减了下来,因为不知从谁开始, 人们聊起了一个他们向来避讳的话题。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届人渣挑战赛越来越不对劲了?先是直播屏幕突然黑屏,再是那位消失, 再到现在」 「最开始黑屏的画面中, 只有44号和5号。我觉得原因应该就出在这两个人的身上。」 「你们快看,44号转过来了他能看得到直播镜头?」 屏幕中那个穿着白色道袍, 曾经一直被他们轻视的级别零正放下金算盘,掏出一张黄色的纸燃了, 然后转向了直播镜头所在的方向。 那张在屏幕中时常笑得散漫的面孔此时也是笑眯眯的样子, 看起来像是对当前状况一无所知、没心没肺。 只不过现在观众席的观众们, 可再也不会轻易把这个级别零当做一个没心没肺的蠢货。因为刚刚对方可是没有犹豫地把头转到了,这个正对着直播镜头的位置。 观众们看着屏幕中那张依旧笑得散漫的脸, 却是难以与之前那样肆意嘲讽奚落了,甚至生出了一种胆战心惊之感。 之前壁画中的事, 让他们总算意识到了这个写作级别零, 读作未知级别的选手的危险度。 毕竟那道能够在转瞬之间劈死几百株变异牡丹的雷电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不是永生,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难以在那样的雷电中活下来。 在观众席的目光都聚集在屏幕上之时,屏幕中的喻易终于开口了:低头看你们的脚下。 「他这是在对着我们说话?」 「看了, 什么也没有啊,怎么了?」 「莫名其妙!」 我问你们,正常情况下,在灯光下,人有影子吗? 「这还用问,当然是有啊!」 「为什么要问这种众所周知的东西。」 「就是!不过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也感觉哪里不对劲」 那么,不妨再看看你们的脚下? 「脚下怎么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啊!」 「我突然发现,我好像没有影子。」 「我也是,很正常啊,每个人都没有。」 「突然感觉脑子有点混。」 「所以为什么我们没有影子?」 「是啊,为什么?还有,为什么以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没有影子就和吃饭喝水一样,是很正常的事情啊,干嘛要想这个问题?」 「越想越觉得奇怪,我们一开始怎么会觉得没有影子是正常的事?明明仔细想想,人的确应该有影子啊」 「等等!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我们竟然会同时觉得灯光下,人有影子和灯光下,我们没有影子都是正常的,这应该是矛盾的吧」 「是因为之前从来就没有仔细想过吧!在这种激烈的情绪下,谁还能理智地思考就连现在,就算我努力克制,也根本压不下这种莫名其妙的愤怒!」 还有,为什么你们几乎没有白天的记忆,为什么你们会毫无端倪地愤怒、悲哀、痛苦、焦躁?这一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白天不就是用来睡觉的吗?怎么突然有那么多为什么,烦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 「之前那个大厅的直播,你们都看了吧,我总觉得,那个被守卫钻进去的选手和隔壁容易愤怒的人很像」 「你说谁呢?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们?」 「果然还是要慎提这批人,每次都是这么撕起来的,简直没完没了了」 「我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们和那个选手其实是一样的呢?如果我们原来不是现在这样,莫名其妙愤怒、悲哀、痛苦、焦躁的呢?如果我们的认知其实出错了呢?」 「」 「我情绪失控好像是从我梦到一个叫洗礼日的东西开始的,梦里我好像经历了那位的洗礼。 那个梦之后我每天都会觉得很害怕,克制不住地要害怕,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是就是害怕得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一样。」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梦到吗?!我也是从梦到一个叫洗礼日的东西之后开始的不过我只记得梦里的那个白天,我去参与过洗礼,但是具体的过程我一点也记不得了。」 「我也是!我也梦到了这个!具体的我不记得了,梦里的东西都很模糊,我以为这是正常的」 「那么多人都梦到了同一件事情,怎么可能正常?」 「我们以为的梦真的就只是梦吗?我有时候记得梦中的自己做过什么食物,醒来的时候发现家里竟然真的有这食物! 我本来以为食材大概率是我梦游的时候让守卫送的,食物是我梦游中做的。毕竟我们城邦的梦游症很普遍。 现在我越想越不对劲,我为什么会对这个根本难经得起推敲的梦游症深信不疑,还一信就是多年?我开始怀疑了,我们的认知,是不是被什么干扰了?」 「如果这不是梦呢?如果我们以为的,梦里的那个我们才是现实呢? 也许在他们的眼中,梦境与现实是倒置的这么想一切都说的通了,那位一直禁止每一个人出行,只让守卫不定期输送物资。 虽然生产可以用机械生产来解释,但是那么多年不让人参与社会运行,这根本就解释不通! 可如果梦中的我们才是现实,我们才是他们的梦呢?因为有了他们,所以我们才不需要出行,才不需要去工作」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么明显的漏洞我们都没有发现,只有可能是我们认知□□扰了。至于是什么,其实答案再明显不过了不是吗?就是那些终日与我们相伴的情绪啊!」 「如果人有影子才是唯一正确的认知,那我们到底算什么?」 「不管我们到底是什么,我都已经受不了了!我才发现,无论我想到什么,做了什么,我好像永远都那么痛苦! 那么多年了,我试着用一个正常人的方式去思考,可是我根本做不到!痛苦已经成了我的全部知觉了,我每天都感觉自己活不下去了,可是永生让我连解脱都做不到!我恨!我不想要这样的永生啊!」 「我也是,我每天都在愤怒,对任何人、任何事感到愤怒,明明我一开始根本就不想对人发怒,根本就不想把怒气撒到别人身上,可是我最终都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好气!很多时候我都有一种错觉,代替我活着的,根本就是愤怒本身吧!这不是我啊!」 「永生真的是永生吗?如果每天都活在情绪里的话,我们真的还算活着吗?」 「我们还是人吗?」 「」 永无天日的极夜笼罩着这个被情绪支配的死城,钢筋铁骨的巨人用虚幻的太阳遮蔽了真相,而永生的幽灵龟缩在巨人金色的血管之中,无知无觉地汲取着巨人的养分。 直到无尽岁月之后的如今,巨人的躯体攀上斑斑锈迹,巨人的生命也被蚕食殆尽,它撑起的虚幻理想乡终于轰然倒塌,露出其后的极夜天穹。 幽灵们终于从末日般的狂欢中清醒了过来,他们意识到,伴随自己永生的,从来不是什么理想乡,而是看不到尽头的极夜。 什么意思?地下室中,城主收紧了掐在喻易脖子上的手,声音沉了下来。 在进入这里之前,我通过直播告诉了这里的公民们几件事。脖子上的力道让喻易呼吸困难,但他的眼中不见对死亡的惧色,他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城主,艰难却也坚决地说了下去,他们也是时候该醒来了。真相就算再残酷,至少还是真实的。 你怎么敢!城主再也不掩饰身上的杀意,掐在喻易脖子上的力道下了狠手。 只是,在城主将这个动作实施之前,一把刀凭空出现,对着他的手臂砍了下来。 城主及时松了手,而喻易也得以将自己从窒息中拉扯出来。喻易一手扶在墙上,大口呼吸着空气,一边看向地下室中的第三位来人,三危。 三危刚好与城主结束了一回合的交战,正拿着一把刀,与城主对峙而立。那是一把体态修长的唐刀,也许是材质本身形态内敛,出鞘的刀锋看起来有一种朴拙的钝感。 在瞬息的交战之中,三危用来遮脸的兜帽被掀了开来,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这是一张与他对面的城主一模一样的脸。 你不该帮他,他破坏了这个城邦的秩序。城主看着三危道。 三危没有说话,这让喻易对他如今成谜的立场宽了心。 既然你执意要帮这个外来者,那我只能除掉你了。城主的手中也出现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唐刀。 只不过喻易并没有看到城主拔刀的那一刻,因为在那之前,一阵突如其来的空间传送感在他周身乍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天光大亮,周身不再是黑暗阴郁的旅馆地下室,而是 极夜城邦的某个街道上。 喻易透过夹层流动着半透明金色液体的管道壁望过去,看到了林立的合金建筑群,和架空而建的金色管道群。这个特殊的街道此时正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行人。 头顶正午的阳光,将入目的所有街景都拓上浮金,也驱散了喻易身上来自旅店的潮气,但喻易的心情可没有随之就放松下来。 他掏出口袋中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00:00:47。 还没等他摁灭手机屏幕,屏幕中央那个六角棱柱形的水晶便自动发出了白光,光芒之后,一个半透明的光屏出现在了喻易的面前,光屏的正中央,写着一行字: 任务变更:因筛选世界动荡,现通关任务变更为协助管理人员维序。 管理人员?是来自高次宇宙的管理人员? 喻易立即就想到了三危,但随即他又犹疑了起来,因为他的脑海中同时出现了三危与城主的脸,那两张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脸。 三危救他多次,他当然相信他,只是他实在想不通,如果三危是高次宇宙派过来的管理人员,那他与这个筛选世界中的城主又是什么关系呢? 就在这时,喻易听到了周边传来了一阵呲呲的声音,他循声看向一个广播,广播中传出了一道冰冷的机械电子音:现在按照倒叙公布当前积分榜。4号,20分;1号,12分;;44号,0分。 人渣挑战赛最后一关,积分挑战赛,即将开始,请选手们尽快选定目标,撕掉对方的号码牌。4:49分尚未出局的、积分最高的选手,将成为本次人渣挑战赛的最终优胜者,其余选手将被规则抹杀。 积分榜每半个小时公布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信我,小易真的是个宝藏boy,只是第一卷 三小危是战力担当,他是划水担当,所以有时候才需要三小危救场。 【不科学】脑洞一下,如果把梦与现实反过来,如果梦里的我看待没做梦的这个我才是梦中的我呢?感谢在20200211 21:02:48~20200212 20: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入出云、本命是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本命是糖 6瓶;白马非马、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错综复杂的金色管道中, 喻易正马不停蹄地,向着城邦中心的高塔处行进着。 如今,因为那个被揭露在城邦公民面前的真相,城邦原本的秩序,大概已经陷入了混乱。 并且, 手机里,启示水晶发布的通关任务已经更改了。因而喻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真的如赛制规定的那般, 参与这个大逃杀。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23) 刚刚他算了一卦, 三危就在城中高塔的方向。作为三危的朋友,不管三危是什么身份, 他都不能让他独自一个人面对那个危险的城主。 城邦中的街道布局比他想象中的复杂,加之陌生, 喻易已经在里面绕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到的时候, 广播中再度传来了一阵机械电子音: 现在公布当前积分榜:1号, 20分;4号,20分;44号, 0分。 在这半个小时之内,宝贝的积分增加了八分, 也就是说, 他出局了八个选手。 在听到这个广播后, 喻易的脚步停下了,想起宝贝之前向着他开枪的事,再结合现在只剩下三个人的积分榜, 他无法不在意宝贝现在的状况。 根据目前仅剩的选手名单来看,喻易怀疑,宝贝之前突然的转变,和那个4号有关。而在除了三危的所有的选手中,只有这个4号给他的感觉最危险。 喻易在算盘上再度拨弄了几下,下定了决心,掉头向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在这之前,城邦某个金色的管道中,一场战斗已经尘埃落定。 作为战斗的胜利方,宝贝举着双枪对准因为中弹而瘫倒在地的男人,神色冷然。 交出号码牌,我可以不杀你。宝贝看着因为伤处的痛苦而冷汗涔涔的男人,面无表情道。 男人哆哆嗦嗦地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张写了数字的号码牌,递给宝贝。宝贝接过号码牌,当着男人的的面将它撕了。然后果然如他允诺的那般,转身就走。 但他没走几步,面前就走来了一个人。在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刻,宝贝握着枪的手僵了僵,心虚地快步走上前,以期借此挡住对方的视线。 只是由于身高差距,他的期望注定要落空了。 怎么?又开始泛滥你那不该有的同情心了?来人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注视着宝贝的眼神就像注视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来人是4号,黑医生。 对不起。宝贝当即认错,但依旧试探性地抬头,看着黑医生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可是他没有先对我出手,而且已经交了号码牌,没有反抗之力了。 是吗?黑医生将手轻轻地放在宝贝的肩膀上,没说赞同,也没说不赞同,注视着宝贝的目光更加温和,你不听话了吗? 宝贝攥着枪的手紧了紧,他认命似的垂下头,急切地回应:听话的,我听话的。 他还要去高次宇宙找妈妈,他不能惹黑医生生气。 宝贝拖着铅重的步伐转过身,再度举枪对准了不远处那个半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力的男人。看到瞄准自己的枪口,那个男人虚弱地一手撑地,挣扎着起来。 宝贝麻木地注视着准星中央的那张面孔,四肢僵直得好像死去了的四肢,视界上阴惨的绿色就如他可望不可求的心情。 这就对了。他只是你的敌人而已。黑医生站在宝贝的身后,赞许道。他瞥了那个半躺在地上的男人一眼,面上的笑容依旧温和无害,好像正在谈论着一件无关紧要的日常小事,现在你只需要对着他开枪,解决掉这个敌人。 红色的警告文字遮蔽了整个界面,来自外界的声音皆被屏蔽。直到绿色/界面中的红色彻底消失,宝贝才沉默地放下枪。 你的积分多少了?黑医生问了一句。 20分了。宝贝如实回答。 这样啊,看样子快要登顶了呢。黑医生若有所思,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那个44号。 他只有零分,赢不了我的,可以不去找他吗?宝贝克制住有些急切的语速,补充了一句,我已经是积分榜最高的了,他的0分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是吗?黑医生不可置否地看着宝贝,直到看得宝贝心中发毛才继续道,可以啊。 闻言,宝贝握着枪的手稍松,但还没等他彻底松下这一口气,便见面前的黑医生突然笑了。 那个44号我还挺感兴趣的。黑医生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道,既然如此,你也就没有用了呢。 什么意思?骤然听到这句话,宝贝有些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几步。 什么意思?黑医生低低地笑出了声,面上温和的面具彻底裂开,露出了其中癫狂的嘲意,真是个软弱、天真、又好骗的孩子。 意思就是,我说的所有事,都是骗你的。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什么管理员吧?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带你去找你那个不知死活的妈妈吗? 哈哈哈说实话你蠢得还挺可爱的,只不过遇上了我这个无药可救的坏蛋。 你是骗我的?宝贝睁大了眼睛,双目骤然亮起的灯光昭示着他的惊愕与茫然,但即使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忘用近乎执拗的语气反驳道:不许不许说我妈妈! 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不好说的?黑医生挑眉看着宝贝,我可没兴致照顾你的情绪。 怎么,到现在了,你还在自欺欺人吗?你的妈妈早就死透了呢。 你胡说!宝贝的声音带了很重的电流声,他又后退了几步,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举起了双手,将两把枪都对准了黑医生。 你是骗子!你是骗我的! 哦?我是骗子?黑医生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弓起了身,从某种意义上说的确如此。只不过这次我可是难得说了实话。 啊,妈妈的灵魂去高次宇宙旅行了,我要去找她。黑医生合着双掌,皱起了眉,刻意用一种矫揉造作的声音憧憬道,她一定就在高次宇宙等我。 说完,他就破了功,用一种轻佻而轻蔑的语气边笑边感叹:哈!这么愚蠢的谎言也只有你这种蠢货会信了吧。 不,不是的!宝贝直接扣下了扳机,然后接连不断地又扣下扳机。 作为战争机器人的战斗系统让他即使在这个时候也能将枪口精准地对着黑医生。 根据数据库的武器刻录而形成的科技文明的枪具有远超普通枪械的威力,从枪口/射出的子弹弹身上有着特殊的发光纹理。 然而,当这样的子弹接连不断地朝着黑医生的要害而去时,最终却只如泥牛入海,在碰到黑医生之前就如被虚空吞噬了一般不知所踪。 直到宝贝耗尽了手中两把枪的子弹,黑医生也只是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反倒是举着两把枪的宝贝一直在后退。 宝贝迟钝地注视着视界中,黑医生头上的那个硕大的、迟迟难以消失的红色WARNING,像一头愤怒哀鸣的幼兽:你是骗子!我不会信你的! 我不会信的,不会的。 宝贝迫切地否认着,迫切得几乎要在自己的数据库上刻入这几个字。 可是存在于他系统中的那个未知debuff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他的数据库混乱了起来,他的视界中不再是黑医生的身影。破碎的画面携带着他数据库中并不破碎的记忆潮涌而来 那是一个落雨的荒原。 灰色的蒸汽一如既往地漂浮在青色的天空上,并不常见的发光的飞行物悬浮在云层中。荒原附近本就残破的建筑在天降的激光中湮灭成火光与粉尘,在伤痕上重建的钢铁基地又一次成了沦陷的废墟。 宁寂的荒原不再如以往那样的沉寂。飞行物上时而投落的炸弹将一处处机械废弃堆化作火海,火海间奔逃着穿着防护服的、一直在奔逃着的人们。 那时,荒原的一个角落,在尚算完好的机械废弃物的掩护下,有着他与一个女人。 女人虚弱地蜷在废墟里,慢吞吞地脱下了体表坚硬的防护服,不管不顾地将她自己彻底暴露在了辐射之下。女人拢住他的双手,然后执着他的双手。 她的手腕细细的,她手指上的皮肤几乎裹不住指节上的硬骨,她不知何时变得这样瘦骨嶙峋,变得如废星上每一个被辐射折腾得病入膏肓的人一样。 但她握着他的力道又是那么急迫而坚韧,像是在溺亡中攥住了稻草,像是某种呼唤。她深沉地注视着他,两行清泪淌出深陷的眼眶,淌过她眼下的细纹与褶皱。 脆弱与坚强毫不违和地纠缠在了她身上,她是那么的美啊,比雏菊,比任何事,任何人都要美。可萦绕在他耳边的,细颤而温柔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来。 她说她的灵魂暂时脱掉了躯壳,去远方旅行了。 远方是什么呢?是从废星的南方地标到北方地标吗?是从康拉德恒星的升起之地到落下之地吗? 他并不知道,于是他将女人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藏在了一个地方,然后找遍了一整个废星,这个对他来说称得上是一个世界的地方。 从南方地标到北方地标,从恒星的升起到落下。可是他依然没有找到他亲爱的妈妈。 他很伤心,好在他还没有伤心多久,就来到了一个叫新手村中转站的地方,在那里,他知道了这个世界原来不只是废星,还有高次宇宙。 他好开心呀,因为他的妈妈一定在高次宇宙等着他。 他不相信,不相信! 他是妈妈的宝贝,妈妈不会骗他的。 宝贝无意识地合拢了双臂,用手臂环住了自己。 呵,你知道你的妈妈为什么会离开吗?黑医生饶有兴趣地看着宝贝双目泛光,渐趋崩溃的样子。 为为什么?宝贝僵硬而迟缓地看了过来。 当然是因为她对你太失望了啊,你只不过是一个机器人,一具冰冷而无用的废铁啊。黑医生用肯定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是的宝贝的声音愈发无力,浓重的电流声近乎哭腔。 不是?真的不是吗?你看看你,你给她带去了什么呢?她死的时候,你应该连哭都做不到吧? 握在枪上的手缓缓松开,宝贝无助地蹲下了身,感到整个人随着混乱的数据库,一同陷入了恒久的混乱之中。 为什么会不顾他的哀求那么急切地就离去了? 是因为妈妈不喜欢他了吗? 是了,因为他不是人类,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人类啊。 他无法取代妈妈曾失去的孩子,不能成为妈妈真正的孩子。 他只是一个机器人,一个拙劣的模仿者。模仿着人类的言行,却无法模仿人类的情感。 他无法表达紧张与悲伤,他无法成为一个让妈妈感受到爱的宝贝。 妈妈离开的时候,他就连哭都做不到!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宝贝,他只是一堆冰冷而无用的废铁。 他太难过了, 他是如此的无能,无能到无法让妈妈感受到他爱她。 所以,她对他失望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2 20:59:24~20200213 20: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本命是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沙雕网友 5瓶;愿安 2瓶;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黑医生看着宝贝彻底陷入混乱之中, 低低地笑了。他感到自己的破坏欲再度获得了满足。他一步步向着宝贝走去,右手边的空气微微扭曲。 宝贝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难以对黑医生的动作甚至外界的事情产生反应。这让黑医生顿时觉得无趣了起来。他状似悲悯地叹了一口气,右手伸向宝贝的动作却丝毫不见慢下来。 在他的手握住宝贝额头的时候,宝贝只觉有什么正通过他额上的手, 被缓缓抽走。 他迟钝地看过去,绿色视界上的个人信息界面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 信号:差 战斗系统:关闭 能源:30% 状态:待维修(debuff:undefined) 数据库:AAW,CIWS, W/S, MAMA 警告:系统即将永久损毁,请立刻维修! 随着一种无形的东西被抽去, 他能源栏的数字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逼近0% 在这个无法充能的地方,能源降至0%便也意味着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但是, 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宝贝无所谓地感受着自己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消失, 好像他的灵魂也随之溃散。但是他知道这只是错觉, 他根本就没有灵魂这种东西。 他混乱的数据库突然冷静了下来,破碎的画面与回忆像是被狂风扬起、猖狂一时的落叶, 最终又重归一片寂静中。 他安静地等待着能源归零的那一刻。 但是,他并没有等到。 一张黄色的符纸飞至眼前, 在它光芒大盛之时, 黑白的阴阳鱼骤现眼前, 将握着宝贝额头的那只手弹开。 能量已经降至1%的宝贝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道,浑身虚软地瘫倒在了地上。 一个人挡在了他的身前。 宝贝目光空茫地将目光上移,看到了一件画了黑白阴阳鱼的长袍。 是那个不靠谱的男人。 在喻易的视线中出现宝贝的时候, 宝贝的面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即使隔了一定的距离,喻易也能看到那人面上的恶意与疯狂。这是与喻易第一次见面时,看到的那个温和无害的青年形象,完全不符的4号。 在4号将手伸向宝贝的时候,为了尽可能减少宝贝受到的伤害,喻易直接用了五行遁术来到了宝贝的身前,并甩了一张八卦符去救急。 此时,喻易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黑医生,没有戴墨镜的眼睛微微泛金。他的墨镜在之前与城主对峙之中毁了,他暂时并没有备用的墨镜。 有趣。黑医生目光新奇地看着面前这个从能量等阶上来看,理应只有宇宙阶零阶的男人,据我所知,从来没有一个零阶的家伙能够去往高次宇宙。即使时空通道出了这种状况,能在筛选世界活到这个地步的,也只有你一个而已。 我原以为三危那个家伙照顾你是因为那件事,现在看来,倒不一定就是那件事了。 你对宝贝做了什么?喻易不清楚黑医生到底在讲什么,他也没有兴趣知道。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24) 他只是神色冰冷地看着黑医生,脚下的地面出现了一个黑白八卦图。在进入这个筛选世界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动了真怒。 做了什么?黑医生嗤笑一声,否认道,不不不,我可没做什么,只是让他认清真相而已。活在谎言中的人,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像是这个筛选世界里的那群愚民一样,你说是吧? 你不是普通的选手,你是高次宇宙的人?只从黑医生的话中,喻易并不清楚宝贝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结合黑医生对三危的熟悉,这个身份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你果然很特别。我相信,你要是去了高次宇宙,一定会给那个枯燥的地方带来不少有意思的事情。黑医生惊讶地挑眉,不过随即便一脸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你遇到了我。 所以,就止步于此吧。黑医生的一脸哀惋瞬间又转为了温和的微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反复无常的疯子。 说话间,黑医生也没有掏出什么武器,而是直接一手成爪向着喻易抓过来,动作看起来毫无格斗技巧可言。 但喻易作为天师的本能当即示警。他脚下的八卦图自动旋转,几张符纸以他为中心,漂浮在了他的身侧。 然而,当黑医生的手接触到一张符纸之时,这张符纸的发动当即被打断,然后四分五裂成了金色的碎片。 黑医生的手中像是出现了一个无形的涡旋,将符纸的碎片也跟着卷了进去。 黑医生歪过头冲着喻易一笑,然后那只手毫无阻隔地继续向前,带着杀意。 喻易的目光凝重了起来。他脚下八卦阵的坤、艮两位光芒微现,他随之消失在了原地。黑医生收回伸出的手,另一只手向后一伸,用手掌抵住了从背后砸来的金算盘。 喻易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黑医生的身后。算盘砸黑医生不成,他当机立断攥着算盘后撤。 然而由于算盘另一端,黑医生的手分毫不让,喻易几度施力,都并没有成功将算盘拽出来。 这时,黑医生转过身,另一只手急速切向喻易攥着算盘那只手的手腕。喻易当即一手成拳,以攻破攻,抵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掌。 在他的手与黑医生的手相触的时候,喻易只觉一种吸力自手上传来。好在他掌内的六合稍稍冲解了这种吸力。 二人手下的力道不相上下,暗地里的拉锯也难分胜负,场面一时僵持。 黑医生抓着算盘的手稍稍施力,但手底下那个坚冷的物件竟然毫发无损。他再以目扫过抵着自己手掌的那一拳,看到拳头上端旋转的阴阳鱼,这回是真的惊讶了起来。 你不可能只有零阶。黑医生对自己的能力心知肚明,横向对比之下,他的神情困惑了起来,奇怪,按说启示水晶无论如何都不会出错啊。 什么意思?启示水晶是什么?喻易对启示水晶很是在意。之前在列车的第五节 车厢的时候,他看到的那个六角柱形的虚影,与手机屏幕中的启示水晶一模一样,他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启示水晶啊?在五岛那群人眼里,大概就是绝对的权威吧。不过权威这种狗屁玩意,我向来是不信的。黑医生一边和喻易僵持,一边神色自然地思考了起来,要我说的话,这大概就是无尽宇宙中最高支配者吧 说着说着,黑医生的表情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他低咒了一声,主动松开了握在喻易算盘上的手,然后急退了几步。 喻易站在原地防守,没有轻举妄动。 那么快就找上门了?这家伙狗鼻子真灵。与喻易拉开了距离的黑医生没来由地咒骂了一句。 当他将目光落在喻易身上时,他的表情又重新明媚了起来:虽然没找到机会吞了法则碎片,不过遇到你这个意料之外的异类还挺有意思的。我是黑医生,我相信我们会再见的。下次见面,你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黑医生边说着,边在自己的身前拉出一个半透明的光屏。他伸出手指,刚想按在光屏的某处,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意味深长的眼神将喻易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然后兴致满满地笑了。 走之前好心提醒你一句好了。如果你名字前的字母不是E的话,可就要提防三危这个家伙了。因为迟早有一天,他会杀了你哦。说完,不等喻易追问,黑医生一指按在了光屏的一处。 什么意思? 喻易记得三危报名字的时候,前面有一个E,而他名字前的却是D,这些首字母中难道有什么含义吗? 喻易看着黑医生凭空消失在远处,压下心头的种种疑虑,转身朝着宝贝走去。 宝贝安静地躺在地上,吃力地撑着眼皮,看着天空。天空是正午的天空,透过绿色的视界,就好像废星天空的青色。这让他恍惚中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的那段时光里。 那段妈妈还在的时光里。 可是事实上,这里只是一个不知道处在宇宙何处的陌生城邦,他的妈妈不要他了,因为他只是一具空壳,一堆废铁。 已经跌至1%的能源还在持续跌落,如今他的主系统已经彻底损毁,即使再去充能也难以逆转颓势。 从1%到0%的时间里,宝贝感到,他曾向往的、作为一个人该有的头发、知觉、梦境、悲欢,还有灵魂,都渐渐离他远去了。 最后,除了这具冰冷坚硬得如同废铁的躯体,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甚至开始思考,他究竟是否真的作为一个生灵在世界上存在过。 他的行为,他的思想,大概只是冰冷而无情的程序与数字,也许正因如此,他才不能成为妈妈的宝贝,才不能让妈妈感受到爱。 只是,直至如今,他还是有些遗憾。 牡丹是硬邦邦的,雏菊是柔软的。他只摸过硬邦邦的牡丹,还没有摸过世界上最柔软的雏菊。 眼前青色的太阳被突如其来的一道身影遮住。 宝贝透过视界里的准星辨了一会儿,才迟钝地意识到这是那个不靠谱的男人。 对方在他身侧蹲了下来。 听着,宝贝,我向你保证,接下来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对方用一种很轻的声音说道。 宝贝觉得自己已经累了,累得无力回应外界的任何声音。他动了动眼珠,看着那张熟悉的、逆着光的脸,疲倦地将眼皮合上了。 我的眼睛,可以看到生灵的近期的死亡。对方的声音依旧在耳畔响起,带着一种独特的和缓与温柔,在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看到的,就是你的死相。 所以,我想告诉你,宝贝就是宝贝,是生灵,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 宝贝猛地睁开了眼睛,张了张嘴,双目发出了如迟暮的灯管那般,闪烁的光。 他想问喻易这是真的吗,但是他逐渐变得像真正的钢铁一样沉重的躯体已经无力支撑他发声。 是真的。 宝贝感到有人握着他的双手,轻缓而坚定地道。 是真的,他是生灵。 他不是废铁,不是机器。 他是人。 太好了。 太好了。 宝贝如呼吸那般,急促地张嘴再合上,从他胸膛中发出的、唯一的、断断续续的电流声,让他如同一个嚎啕大哭的孩子。 系统中的debuff再度驱动了数据库,混乱的数据中,那个名为MAMA的数据源与主系统连接了起来。 荒原的天空再现于宝贝的眼前,灰色的蒸汽萦绕着他的身躯。 他如同陷身泥沼,难以动弹。而这时,有人逆着光奔向了他。一双柔软而温暖的手轻轻地捧上了他的脸。 宝贝,你是妈妈的宝贝。 有人喃喃着将他拥住,就像是拥住了全世界。 而他迟钝地明白过来,这就是他的雏菊啊。 未定义的debuff在即将暗淡的屏幕上闪烁着光芒。 对于一具机器来说,这是一个永远难以被维修的debuff,对于一个人来说,这是一种永远难以被定义的爱。 小机器人闭上了眼睛,心满意足地睡去,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冰冷的钢铁胸膛层层包裹着一颗跳动的、人类的心,而那心上,开着世界上最柔软的雏菊。 喻易站起身,习惯性地勾了勾唇,面上的笑意却很淡。 他抬头看向天空,苍白的天日下,成群的乌鸦张翼盘旋着,留下不祥的黑色剪影。 他确实能够看到死亡,准确地说,是直接看到近期死亡者的死相。 寿终正寝,或因疾病而死者是骷髅;天降横祸,因厄运而死者是他们死亡那一刻的模样。 只是这并非是他的本意。因为他并不愿意,在他摘下眼镜之时,所见之处,皆为尸横遍野的人间。 几百年来,只要他看到那些本不该死者,就会尝试改变。然而,无论遇到多少人,无论多少年,无论做出怎样的尝试,就如他梦中难以逆转的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一样,他最终看到的,依旧是难以被破除的死相。 好像冥冥中一切都被注定,好像所有人都终将难逃那令人绝望的命运。 而他能做的,似乎只剩下了一次又一次不知结果的尝试。 他希望也许有一天,他能遇到能够被他拯救的人。 那就是他这双眼睛,存在的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注:雏菊的花语是天真、和平、希望、纯洁的美以及深藏在心底的爱。 感谢在20200213 20:59:31~20200214 21:5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瑾、本命是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柳 5瓶;伊の雪幻、本命是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极夜城邦中央的高塔。 两个人正对立而战。他们一个一身黑斗篷, 一个一身白斗篷。正是城主与三危。 挑战赛最后一关的胜负由规则来判定,如果你不能在挑战赛结束前打败我,那么那个至今积分为0的家伙,一定会被规则抹杀。城主看着三危说道,你我的实力原本持平, 如今我已与此界的规则融合,你赢不了我。 三危一手持着古式长刀,一手拿着一把黑伞, 静立原地。闻言, 他没有说话,只是扣在黑伞上的手微抬。 黑伞随之消失。他空出的这只手从黑袍的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铜制的怀表, 将指针拨到了一处,按下了启动的按钮。 而后, 他将黄铜色的表链紧紧地缠在了左手的手腕上。 拔刀吧。三危微抬下颌, 平静地示意城主。 城主的手中有着一把和三危一模一样的刀。闻言, 他握上刀柄,缓缓施力。刀鞘之中, 一点寒芒乍现。 三危略旋刀柄,原本锋芒收敛得近于钝的长刀刀身一时间变得锋利嶙峋起来。 无形的力场覆盖了塔中的大地。两道身影几乎是同时脚尖离地, 冲向对面。 刀与刀交锋之时, 发出金石相撞击的清脆之声。只在瞬息之间, 二人便交锋数次,攻守之势急速轮换。刀锋擦着三危脖子而来,刀芒横着城主的胸口而过。 短促的交锋之后, 城主手中的刀上出现了一个个玄奥的金色符文。在那之后,城主的刀势大盛,一个平扫之间,金色符文的虚影骤现于刀身所过之处。三危纵身跃起,踩着虚空上的符文避开刀芒,手中的刀向着城主削去。 二人的刀终于在大开大阖中狭路相逢,横刀与纵刀争锋相对,纯粹的冷光与金芒交错相冲,来自刀身上的余威,在四周激起十字的气流。 三危与城主脚下的的合金壁皆如土石崩裂,而崩裂飞起的金属碎块到了半空中,又被无形的气流阻隔了进退之途,如同被冻结了时空一般,悬浮在半空中。 二人在短暂的交锋中收身暂退,紧接着便又突身向前。 又一兵刃相接之时,朴拙的刀锋滑过刀锋,掠过前敌。刀身后撤之时,刀尖划出一弧恍若残阳的血。 二人在两刀冲撞中再度撤开时,似乎又恢复了最初对峙的局面。只是这次,城主胸前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你不是他?你是谁?金色的符文自动出现在城主的身上,修补着他胸前的伤口,他没有管身上的伤口,只是目光凝重地看着三危。 如果他指的是你分离出的情绪的话,我的确不是他,也不是你。三危用手抵着唇,低低地咳嗽了几声,补充道,不过,你因我而生。 喻易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宝贝,没有做出过久的停留,继续向着城中央的高塔行进。 等他绕过错综复杂的金色管道,来到高塔之下时,广播已经报了两轮的积分榜。 只不过这两次的积分榜中,只留下了喻易孤零零的一个名字,于是喻易这个零分既成了榜首,又成了榜末,乍一听滑稽得很。 塔前的合金门是锁着的。喻易直接一张符暴力破了门,走进了塔中。 与城邦中阳光明媚的正午之景不同,这个作为城邦中心建筑的塔,内部灯光阴冷,布置简洁得称得上空荡,给人一种没有人气的古旧感。 除了同样合金制的地面与墙壁,塔内看起来和外面泛金的合金大厦没有一点共通之处。 此时塔的第一层空无一人,并没有喻易想象中的守卫。这对喻易来说是是个好消息,因为他可以用更快的速度去找三危。 他抬头看向头顶看起来直通天际,连绵无尽的楼梯,没有打算一层层地爬上去,而是直接轻身而上,一层楼梯一层楼梯地向上跃。 等他跃了几十层的时候,便能隐隐听到来自顶层的爆破声。料想是三危和城主正在激战,他一方面对三危的生死宽了心,一方面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可奇怪的是,等他即将抵达顶层的时候,上面却反而没了声音。 喻易心中咯噔了一下,一张符甩过去,然后一个纵身,直接入了被他用符纸暴力破开的顶层的门。 塔顶只站着一个人。在发现入眼的是黑斗篷的那一刻,喻易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听到了来自门口的响动,原本背对着喻易的三危缓缓转过身。 不过他没彻底转过来,就被飞奔过来的喻易大力地搂住了肩膀。 兄弟,你没事吧?喻易随意地扫过地上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的城主,然后近距离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将三危打量了一遭。 没事。三危抿了抿唇,平静道,说完,他就微不可查地向前倾身,试图离喻易的魔爪远一点。不过结果显而易见,他失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喻易上下打量过三危,的确没看到什么伤处,于是一脸欣慰地拍了怕三危的肩膀,力求让三危感到来自兄弟的关怀。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25) 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手下毫无分寸的力道,可能会把一个原本没病的人同时拍出外伤与内伤,还是能让人吐血三升的那种。 三危沉默不语,只等着这位祖宗拍完就收手,却见喻易不仅没有收手的意思,还突然盯着他的脸,眉头一皱。 三危这段时间已经对喻易的间歇性表情突变症习以为常,所以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喻易变脸,半点不想询问喻易心中又冒出了什么念头。甚至想先堵住喻易的嘴。 下一刻,果然 兄弟,我单是知道你虚,没想到你揭开斗篷看起来竟然那么虚。人生呢,还是要吃好、睡好喻易似乎没有身处筛选世界的自觉,而是端起了一张脸,开始就此向三危一谈人生哲学。 别闹,说正事。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以及城主与我的关系?三危无可奈何地打断了喻易。 他现在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再怎么说,他和城主长得一样的事还没有解释。他对喻易而言,应该是一个立场不明的人,而喻易却表现得对这件事毫不在意的样子。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知道,喻易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额,有点?喻易眨了眨眼睛看向三危,等着他继续说。 先从我的身份开始吧,启示水晶应该也间接告诉你了,我是高次宇宙的管理人员。极夜城邦城主的出现,是我的工作失误。三危解释道,简单地来说,这个1号筛选世界,原本不应该被编入筛选世界之中,但因为某种意外,成了筛选世界。我是负责处理这件事情的人。 这里的城主觉得不必要的情绪会干扰他的理性决策,于是将自己的情感剥离了出来,也就是说,把原本完整的他分成了理性与感性的两个人。 为了方便混入城邦,我取代了感性那一面的他。而感性面的城主与理性面的城主原本是一体的,所以之前城主才会觉得我与他的立场一致,把其他选手当做城邦的外来者。 至于我与城主的样貌为什么一致你的权限还不足够,我暂时无法告诉你这件事。 因为这个筛选世界的情况特殊,所以在我处理掉城主的那一刻,所有还活着的玩家就都达成了通关条件。 你可以打开你的个人终端,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通关倒计时,倒计时结束的时候,你就可以去往高次宇宙了。 闻言,喻易赶紧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按下了屏幕中央的六角棱柱形水晶。 一个半透明的光屏随之弹了出来,光屏中通关任务的后方出现了已完成的标记,而光屏的中央,有着一个硕大的倒计时,此时的倒计时只剩下了5秒。 喻易没想到原本令他头疼的通关竟然来得那么快,趁着倒计时还没走到尽头,连忙看向三危,一脸紧张地问道:那兄弟,我们还能再见吗? 会的。 那就好,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没还呢。喻易笑了。 三危看着听到回答后,笑容一下子灿烂起来的喻易,还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他微敛眼睫,轻声说道:再见。 倒计时很快结束,喻易凭空消失在了原处。 塔顶再度变得空荡荡的。 三危走到塔顶的窗前,窗外,那高悬天上,似乎千万年纹丝不动的正午的太阳,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沉落。 三危以手抵唇,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在这咳嗽之中,他的面容愈发苍白,在窗外日光的照耀下,苍白得近乎透明。 他想起城主倒下前的那一刻,说的最后一句话:原来如此。可惜我没有杀了他。 也想起那留在久远的记忆中的声音:小危啊,如果有一天你能找到你的灵魂伴侣,记得,一定要杀了他。 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很快西沉的落日,三危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松。 不会再见了。 良久,三危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破晓的钟声响起之时,极夜城邦的观众席上方,出现了成群的乌鸦。乌鸦扇动着双翼,冲向因存在的困惑,而迷茫、悲鸣陷入混乱的城邦公民。 城邦公民体内分离的情绪,在昼夜的交界中轮换。正面情绪逐渐取代了负/面情绪。 而就在这时,天空之上的群鸦身化黑烟,钻入了一个个城邦公民的体内。 它们是城邦秩序最初被打破的象征,它们由人的情绪凝聚而成,也终将回归本源。 于是一时间,负/面和正面的情绪在每一个公民的体内冲撞,融合。悲与愤者在快乐中找到了活着的真切感,躁与苦痛者在平静中找到了存在的真实感。 此时,荒诞的正午的太阳竟然开始缓缓落下。 城邦的公民们将迎来他们无尽岁月中的第一个夜晚,也是城邦永无天日的极夜的第一次落幕。 望着辉煌而庞大的落日缓缓下沉,曾身处极夜的公民们悲喜交织,不约而同地、不知缘由地泪流满面。 悲与欢,爱与恨,它们交缠着生命,滞重着灵魂,让他们的生命难以再超脱生命本身短暂的特性,上升至永生与极乐的理想国。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逃离了理想国,却重回了他们应在的人世间。 善恶共生的人世间。 作者有话要说:这卷写的的确相信我,第二卷 有进步的QAQ 感谢在20200214 21:59:40~20200215 21:0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似此心辰非昨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与一 2瓶;贫民窟女孩辞锦、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恭喜您成功通关噩梦级1号筛选世界】 【您好, 新手村人事中转站管理员,D莫得感情机器器为您服务】 眨眼的工夫,喻易就发现,自己从极夜城邦的那座高塔,到了最初的新手村人事中转站。 四壁皆为浩瀚星河, 而他面前的,是一个办公桌,办公桌上漂浮着一个发着光的水晶球。刚才的声音就是从水晶球中传出来的。 在看到这个水晶球的那一刻, 极夜城邦房东家的经历一时涌上喻易心头。他一掌拍在了办公桌上, 面上的表情像是个被渣男欺骗,不仅没获得补偿还蒙受了不白之冤的人: 你们的补偿也太坑了吧。这金手指压根就没有用!我, 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零阶,转职失败, 没有新手礼包, 就这么进了噩梦级的副本!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喻易看着水晶球的眼中写着活生生的控诉, 但水晶球就如它的名字一样,像一块莫得感情的顽石: 【您的补偿金手指, 是由C岛岛主亲自加持的S级金手指,使用方式请自行探索】 话中的意思是喻易自己使用金手指不善, 不能怪它。说完没等喻易继续控诉, 便接着道: 【现在进行本次筛选世界评级。 筛选世界:1号噩梦级筛选世界 能量等阶判定:0阶 综合表现评级:未知 籍贯分配:D修正之岛 能力评估:未知 通关奖励:B级权限, 任意选择居住点】 未知?喻易发现了疑点,为什么综合表现评级是未知?有什么影响吗? 【1号筛选世界能量异常,且经管理人员介入, 难以判定。综合表现评级与您的能力评估挂钩】 【您的能力评估暂为未知,无法接取启示水晶的任务,即暂时无法赚取高次宇宙流通货币】 暂时无法赚钱货币? 喻易觉得,在地球上就与他相依为命的贫穷小伙伴,又对他抛了一个热情的飞吻。 他一介没有在特殊部门登记的野生天师,在地球上,就因为没有官方天师证,不能光明正大地接取天师业务。从而陷入从穷得叮当响,到穷得叮当也不响的恐怖循环。 没想到,在高次宇宙也差不多。 喻易在心中对面前的水晶球比了一个中指,并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 大概是因为他们隐士高人就是那么的清新脱俗,就算是挪了窝,也一样要穷得清新脱俗。 【补充说明,经过我们的检测,您的最初等阶判定出现了错误。您的等阶其实是无限接近于零阶,但不只是零阶】 有什么差别吗?喻易面无表情道,他愣是没听出无限接近和正是有什么区别。 【实际上,并没有】 水晶球的声音平静无波。 零阶的喻易觉得自己被深深伤害了。 【此前转职失败的原因是,您的新手村职业过于复杂,现为您进行补充转职】 【嘀,职业判定中】 【嘀,补充转职成功,您的新手村职业天师已成功转职,您的高次宇宙职业判定为:武者、术士、预言家。】 在面前的水晶球宣布转职成功的那一刻,喻易感到自己像是突然充满了力量。 【检测预言家为特殊职业,现宣读特殊职业预言家介绍: 神秘的时间一直是人们竭力探索的高纬感知方式,而预言家对这种感知方式有着天然的亲和力。梦境、既视感、直觉都将成为他们的感知。】 特殊职业?难道职业还分普通和特殊吗?喻易还挺好奇。 【是的。高次宇宙的职业分为基础职业与特殊职业,基础职业为武者、术士,特殊职业为医生、画家、建筑师、音乐家、预言家、数学家、天文学家。具体职业介绍可通过之后发放的新手手册查看】 【尊敬的预言家,接下来公布启示水晶特殊职业七大铁则: 医生不得能量吞噬, 画家不得入侵心灵, 音乐家不得感情用事, 建筑师不得构造智慧生灵, 预言家不得扭转生死因果, 数学家不得对他人使用思维公式, 天文学家不得未封印状态前往低次宇宙。 请您将之牢记于心,触犯铁则者,将受到启示水晶的惩罚,如发现触犯铁则者,也请及时向举报中心举报。】 【以及,请谨记高次宇宙基本公民守则,非公职人员不得前往新手村,如有违者,将受到宇宙法庭的惩罚】 【您的个人终端已通过启示水晶与您心意相通,个人终端中有着折叠的储物空间,公民新手指南已发放至您的储物空间】 水晶球说完,喻易便发现自己右手的手心出现了一个六角棱柱形状的暗纹,暗纹此时正微微发着光。 看着这个暗纹,喻易心意一动,便见一个半透明的光屏从其中弹了出来,界面与他之前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差不多。 点开其中储物的一栏,喻易可以在屏幕上的一个格子中看到一本书的形状的物件。 一个念头之下,一本书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书封上写着新手指南。而此时再去看屏幕上那个格子时,便会发现原本的格子此时已经空空如也。 一个放回的念头之下,手中的书又消失了,重新出现在了格子中。 这个方便!喻易的眼睛亮了,如此一来,他出门在外就不用拼命往道袍的内侧贴符纸,金算盘和恋爱也可以等等!他的恋爱! 等等!喻易面色大变,慌忙地看向水晶球,我的恋爱!我的恋爱掉落在筛选世界中了,可以帮忙取出吗? 【正在识别物件恋爱,嘀,识别失败,请重新输入】 咳,忘记说了,那是我的吉他,名为恋爱。喻易心系梦中情乐器,一时忘记纠正称呼。 【嘀,私人物件吉他识别成功,已发放至个人空间。】 喻易急忙打开光屏去看,等他在储物界面的格子中看到一个吉他后,他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他可不能没有恋爱。 【中转站引导已完毕,即将传送至高次宇宙】 【欢迎来到高次宇宙,D修正之岛。】 一个晃神的工夫,喻易便发现自己又换了一个地方。 面前的是繁华的高科技都市,除了看起来就比地球高上个百来年的科技水平,它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远望给人一种寂静之感。 留意到D修正之岛这个称呼,喻易回过头看去,身后空无一物,甚至没有一座建筑,只有一道外轮廓呈现弧形的巨岩,巨岩之上悬浮着一个幽蓝色的数字:667。 这巨岩似乎身悬高处,如同一座悬崖。但这悬崖之外的,却不是什么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是连绵无尽的星海。看起来他身处这座名为D修正之岛的岛屿边缘,而这座岛竟然是漂泊在宇宙中的岛屿。 岛屿很大,喻易朝两边望去,所见的是没有尽头的,几乎与他面前的巨岩边缘,处于水平状态的边界线。而岛屿外部的星海,比之之前中转站外的星海,也要更让人感到壮阔惶惑得多。 半晌,喻易才转过身,看向远方林立的大厦。他现在对这高次宇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无所知。 也许,他应该先看看储物空间的新手手册? 喻易正打算这么做,不过等他抬头之时,便发现在这林立的大厦背景之中,一个穿着一身古式祥云汉服,拖着人字拖的男人正一边伸着手指挖耳屎,一边从远处向他走来。 这身打扮,似乎比他还泥石流? 喻易一挑眉梢。他确定这个岛屿边缘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他猜测这个男人是向着他走过来的。 我是667号新手村的接应者,你可以把我当做介绍基本情况的引路人。果然,在离他只有几步的时候,汉服配人字拖的男人向他招了招手,开口道。 没想到竟然还能在高次宇宙碰到地球老乡。人字拖男人抠了一路的耳屎总算是抠完了,他伸出右手的手指弹了弹,右手的手心上光芒一闪,一个光屏便浮了起来。 他伸出手把光屏上的接引任务和接引对象给喻易看过,然后就顺手插进左手宽大的衣袖里。看着喻易的眼中满是惊讶。 你也是从地球来的?喻易也惊了。 是啊。这里离交通站还有些距离,我边走边向你介绍吧。人字拖男人点了点头,抱怨道,估计是地球这个667号新手村太偏僻了,基本没什么人飞升上来,就连新手接应点也偏僻得很。 飞升?这个词听起来他像是飞升成仙了。喻易默默地想。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26) 这里,该不会就是仙界吧喻易觉得这与自己想象中的仙界一点都不一样。 想什么呢?飞升只是我们这些人的俗称,意思就是从低次宇宙到了高次宇宙。不过真要说仙界的话,某种意义上说,高次宇宙就是了。 只不过高次宇宙的公民,可没有传说中的仙人那样长生不老。 要说低次宇宙和高次宇宙是什么,要先给你介绍这整个世界的基本状况了。 这个世界实际上分为两层,一层是有无尽可能,数不甚数的低次宇宙,也就是类似地球这样的新手村。而在低次宇宙之上,还有着高次宇宙。相比低次宇宙,高次宇宙具有唯一性,是这个世界的管理中心。 而高次宇宙,基本上就是五个动态宇宙岛、神岛。五个岛分别简称A、B、C、D、E宇宙岛,你应该发现了吧,你名字前面有个字母D,这个字母意思就是,你是D岛的人。这五个宇宙岛呈环形分布,五岛中间的岛则是神岛。 神岛不是我们该关心的,我就先略过它了。总之,这五个岛的职能不同,共同组成了整个宇宙的管理中心。 然后再谈谈与你密切相关的事情吧。首先是宇宙等阶。相信你在中转站和筛选世界已经见识过等阶的划分了。 宇宙中的等阶分为010阶,说是010,实际上是19,因为我至今还没有听说过零阶和十阶的人。 你马上就要见识到了。 喻易在心中吐槽。不过但极夜城邦的事历历在目,他硬生生憋住了。 这个等阶是高次宇宙通用的划分力量等级的东西。高次宇宙居民与低次宇宙居民最大的不同在于,高次宇宙居民的存在方式本质是能量体。 而这个等阶,实际上是宇宙能量的等阶,等阶越高,能量越大,力量越强,至于为什么 你应该听说过熵理论吧?在喻易点头之后,人字拖男人于是继续道,熵指的是体系的混乱程度,熵增则是体系混乱程度的增加。 对于一个人来说,熵增就是原本协调工作的身体器官等逐渐变得混乱,这个混乱的过程就是从健康到衰败的过程,混乱的终点就是死亡。 熵增的过程也是有效能量的减少,而宇宙等阶的增加,是人为让能量增加,逆熵增而行。通过对抗熵增来对抗死亡,等阶高了,对抗死亡的能力强了,自然也就变强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5 21:07:59~20200216 22:0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の雪幻 10瓶;与一、本命是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不过在高次宇宙, 你也不用太担心熵增这种东西。因为整个高次宇宙都受启示水晶庇护,只要身处五岛之上,熵增就会被启示水晶延缓。等于说,我们的寿命会延长很多。 此后,人字拖男人又和喻易说了不少有关等阶的事情。 总结一下就是, 低次宇宙的人的等阶一般介于04阶之间,其中大多数人都处在01阶。 23阶的在特定的低次宇宙已经是绝世高手了,而4阶基本上就是低次宇宙的天花板, 数量稀少。此外, 低次宇宙超过4阶的人纯属异类,他们在无穷的低次宇宙之中也屈指可数。 一般情况下, 为了低次宇宙的稳定,2阶以上的低次宇宙生灵会被高次宇宙的筛选系统选中, 进入筛选世界, 通关筛选世界之后就能飞升到高次宇宙。 4阶以上的天才飞升者经过时间的积淀, 往往能够成为高次宇宙的管理员。 听到这里,喻易不免有些心虚, 不管怎么样,他等阶那一栏上触目惊心的0完全不像是符合筛选系统要求的样子。 说话间, 二人抵达了交通站。 喻易目光扫过交通站门口写了交通站的悬灯, 跟着接引者向内走。 而他之所以能够看懂这里的文字, 经人字拖男人解释,他与启示水晶相连的个人终端,拥有强大的翻译功能, 能够把他看到的以及交谈间的语言自动转换。 大概是这附近的确偏僻,交通站内空无一人,只有一排排与科幻电影中的交通工具很像的东西。 人字拖男人利用光屏租了一架轻型双人飞行器这是这里的日常出行工具。 虽然高次宇宙中不乏能飞的人士,但轻型飞行器的优点在于,它并不消耗乘坐者自身的能量,速度较快而且便宜。 等坐上了飞行器,看着窗外飞速略过的奇形怪状的飞鸟,喻易还有一种不真实感。比起这个陌生的高次宇宙,他还是更习惯在地球的某个角落待着。 我们等会儿要去D岛的人事管理分部,在那里你可以选择自己的住处,并且获得新手的初始积分。 这些积分就是高次宇宙的货币,你可以用它们在宇宙网上采购生活用品。新手的积分一般能够支持你一个月的生活。人字拖男人按了飞行器的启动键就撒了手,飞行器自动导航向着目的地行驶而去。 喻易点点头,看着人字拖男人一身与岛上高科技都市建筑丝毫不符的祥云古袍,不禁询问道:兄弟,你在地球上是哪个朝代的?汉朝? 不不不,我可没活那么久。人字拖男人连忙摆手,随即双目放光,原本有些颓唐的表情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因为我们岛主穿的就是这种古式的祥云袍。 这衣服是为了在宇宙网年度最受欢迎岛主的评选中应援我们岛主的!不过我发现,你这道袍上也有祥云,作为应援服也挺合适的。 说到这,我就要隆重介绍一下我们修正之岛的岛主了。在提到D岛岛主的时候,人字拖男人话中的激动溢于言表,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个提到自己偶像的迷弟: 我们岛主纪河清是五大岛主里面唯一一个飞升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要知道,高次宇宙的人口组成分为飞升者和原生居民,原生居民们占了大多数,天生就有3阶。 这意味着,他原本在等阶上落后于人,却后来居上,成为了高次宇宙唯五的9阶!而且,他是在位五大岛主里面,唯一一个代表我们飞升者的岛主! 除了这个之外,我们岛主还是双职业者,既是医生也是武者。我敢说,五大岛主里面,除了E岛那位神神秘秘的岛主,他一定是最强的那一个! 要不是他为了整个高次宇宙的医疗系统,把医生当做主职业,每五十年的岛主切磋大赛的胜者说不定就不是E岛岛主了!而且,我们岛主的人品也没话说,有一年 末了,人字拖男人还意犹未尽:总之,等你登进宇宙网,一定要在年度最受欢迎岛主那里投我们岛主一票,知道吗? 喻易面带微笑,机械地点点头,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要不是飞行器停落在了一座建筑前,人字拖男人还会和他继续科普岛主是多么的能力超群,并且具有人格魅力。 走近建筑内部,里面已经有着不少人,其中的大多数都穿着云纹长袍。 看来这里的岛主颇受爱戴啊。喻易默默地想。 人字拖男人把喻易带到了一个机器的面前,操作了一番,然后示意喻易选择高次宇宙的居住地。 先选居住地等级,等级一共分为15级,等级越高的离宇宙岛中心越近,宇宙能量越充足,修行起来事倍功半。 而且离岛主也越近,说不定就有机会亲眼见到我们岛主。虽然岛主经常通过投影向我们宣布通知,但投影毕竟不是真人。 不过你屏幕上,应该大部分都是不可选状态的吧。这是正常的,有些等级的居住地不是我们这些普通公民想选就能选的。 对于我们这些飞升者来说,通关普通级别筛选世界,和拥有D级权限的公民能够选1级居住点。如果通关完成度高,拥有C级权限的话,可以选2级居住点。 以此类推,通关困难级别筛选世界的公民最多可以选择4级的居住点。 至于5级居住点,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只有通关噩梦级的筛选世界的人,才有可能拥有住进5级居住点的资格。 能通关噩梦级别的,那已经是站在低次宇宙顶峰的人了。而且注意,只是有可能,除此之外,还得获得B级权限才行。 你知道B级权限是什么吗?那是基本上只有宇宙岛管理人员才能拥有的权限!而管理人员至少也要有6阶。 从低次宇宙飞升上来就是4阶以上的,那已经是怪物了,更不用说刚飞升上来就是6阶了。 在我的印象里,刚飞升上来就是6阶的,只有两个人,一个人是C岛的前岛主,一个就是我们的岛主了,总之都是岛主级别的。 所以5级居住点还是别想了,踏踏实实完成启示水晶发布的任务,积累积分和权限等级,过个几年,说不定就能换个更高级别的居住点了。 人字拖男人语重心长道,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面上露出了一分得意,就像我,刚进来的时候只能选择1级的居住点,通过五年的积累,已经能够换成3级的居住点了。在同期飞升的人里面,我这个速度可以说是非常快了。 喻易看着面前屏幕上,全部都是可选状态的各级居住点,又回忆起他之前通关奖励中的B级权限、任意选择居住点。 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告诉对方,他不仅能够选5级居住点,而且还只是零阶的这个事实了。 于是他只是点点头:受教,受教。 人字拖男人掩不住得色,嘿嘿一笑,凑近了喻易面前的屏幕道:应该选好了吧,接下来就 下一刻,喻易屏幕上那个发着光,表示可选状态的5级居住点五个字就闯入了他的眼睛。 人字拖男人一度怀疑自己不认得数字了,他看了又看,在确定自己确实看到了5时,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转向喻易,一时连舌头都捋不直了:你 这人字拖男人觉得自己仿佛还活在梦里,意识浑浑噩噩,等他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时,忍不住惊叫出声,5 喻易眼疾手快地用手堵住了人字拖男人的嘴,压着嗓子,用生平最快的语速说道:兄弟,其实我根本就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个等阶,通关筛选世界和权限都只是意外! 说完,他朝着人字拖男人挤眉弄眼了一番,沉声道:你懂的。 人字拖男人恍然大悟,用力点了点头。 喻易这才松开手。 人字拖男人比喻易还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在发现没有人因此留意到这边时,他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喻易,面上就差写了使命感三个字:我懂! 喻易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又不宜追究,于是换了个话题:离岛中心越近,是不是人越多? 是的,岛上的居住点基本上呈放射状分布,在5级居住点出行随随便便就能遇上岛上的管理人员,您可以选择志同道合的人结交。 别别别,别对我用敬语,我能通关纯属意外! 我懂,我都懂。 喻易选择继续看向屏幕。 居住点等级=麻烦等级 喻易划拉着心中的小算盘,点点头。 于是人字拖男人便眼睁睁看着喻易点在了1级居住点上。 好了,走吧。喻易一番操作猛如虎,照着文字提示很快完成了登记。他拍了拍手,正准备向门口走去,却见人字拖男人还僵在原地,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额,怎么了吗?喻易看着原本洒脱的人字拖男人一脸呆滞,莫名生出了一种心虚感。 人字拖男人看了看机器屏幕,又看了看迈步欲走的喻易,一拳锤在了手掌上,一脸又悟了的表情:我懂,您是想通过从底层做起历练自己,奋发图强,砥砺前行吧!唉,是我的思想觉悟不够高,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只是为了躲避麻烦的喻易沉默了。他总觉得人字拖男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怎么合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呢? D修正之岛中心,中央机械塔。 一个一身蓝色云纹古袍的男人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看起来无边无际的建筑群。这时,他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道光芒闪过。 蓝色云纹古袍的男人微抬右手,一个半透明的光屏便呈现在了他的面前,光屏中传来了一道声音: 目标人物一坐标脱离监测系统。 目标人物二脱离原定监控区域。 我知道了。蓝色云纹古袍的男人挂断了通讯。他用手指将光屏向右一划,一个像是人物电子档案的东西便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零阶吗? 喻易与人字拖男人告别后,就走进了他分配到的1级居住点,关上了门。 虽说这个居住点在宇宙岛上的等级最低,但附近静谧的环境让他很满意,房内的布置三室一厅,看起来也并不简陋。 喻易走近卧室,把自己抛到了床上。他从储物空间中拿出新手手册记了一遍,然后迫不及待地连上了宇宙网,用积分向启示水晶买了一副墨镜。 虽然根据他那个未知的能力评级,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大概不得不当个无业游民。但穷什么也不能穷墨镜!墨镜就是他的本体! 在高次宇宙买东西果然如新手手册里所说的那样方便。付款没过三秒,他的个人终端上就受到了收货通知。 喻易从储物空间中拎出新买的墨镜,咬破一只手指,用指尖的血分别在墨镜上画了起来。 在墨镜的两边被分别画上了一个符号时,歪曲玄奥的符号发出金色的光,原本还留在墨镜前的血迹瞬间隐没消失。 喻易长吁了一口气,将墨镜戴上。 直至如今,他还是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变换得过快。 他快速把极夜城邦的种种过了一遍。 这是他的习惯,及时的回忆能让他趁着大脑自动清理垃圾信息之前,捡回有持续性用处的信息。 在回忆到某处时,喻易皱起了眉头。 他记得自己在极夜城邦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他犯桃花,但是他最终都没有真的遇见自己的桃花。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27) 虽然渡人难渡己,他有意给自己算的卦向来不准确,就比如,他不能精确推演出那朵桃花是谁,但大致的方向他还是不会推演错的。 所以他的桃花到底在哪? 难道在他见到那朵桃花之前,她就香消玉损了? 喻易猜测道。不过以他的耐心,猜了一会儿也就放弃了。 母胎solo无所畏惧。 他取出吉他恋爱,一脸心疼地掸了掸上面不存在的灰尘,一推鼻梁上的墨镜,随手弹起了吉他。 既然没有见到,那就是无缘了,无缘者,就随他去吧。 墨镜一戴,谁也不爱。 作者有话要说:喻易:称兄道弟技巧熟练 三危:要想生活过得去? 感谢在20200216 22:03:47~20200217 21: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东明、本命是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昭明千盛 3瓶;伊の雪幻、刚妹、与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喻易弹了一会儿吉他, 倒了一杯水漱了漱口,顺道将个人终端连上宇宙网。 他从新手手册中得知,五大宇宙岛看起来虽然只是五个静态的岛屿,顶多就是体积庞大了一点,但实际上却分别作为动态宇宙, 只是外相呈现出岛的形状。 虽然在D岛上遛了一圈后,喻易并没有感受到,D岛作为一个动态宇宙的排面。顶多就是从人字拖男人那里了解到, 他要是想去别的宇宙岛, 必须得通过空间跃迁点。 然而,高次宇宙的五岛各司其职, 往来需求其实不大。再加上D岛是五岛唯一的飞升者聚居岛,与其他岛上高次宇宙的原生居民其实存在隔阂, 空间跃迁点的使用需求更少。 为了维持五岛间的秩序, 五岛岛主共同规定, 非管理人员,使用空间跃迁点需申请。 喻易记得三危名字前的字母是E, 也就是说,三危是E岛的管理人员, 他如果要去找三危, 得去E岛。 但他递交使用空间跃迁点申请的时候, 却被提示为管理之便,新注册公民30日内不得前往其他宇宙岛,只得放弃自己去找三危的念头。 如今, 他偶尔也会想起在极夜城邦遇到的黑医生,想起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想不通啊。 黑医生为什么会觉得,他名字前的字母不是E,三危就会杀他?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相信,这种听起来就像挑拨离间的鬼扯。但他还是很好奇,难不成各大宇宙岛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不成? 喻易摸了摸下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面前的宇宙网中。光屏的最上方有一行硕大的滚动文字:本年度最受欢迎岛主评选。 喻易边喝水边点了进去,进入了一个类似娱乐论坛的地方。他扫了一眼里面的帖子,差点被水呛死。 放眼望去的帖子皆为以下这种画风: 【无尽岁月唯一卫戍岛主,尽职尽责温柔男神扶隐,投他!】 【你不投,我不投,女神何时展颜笑!投宿芙女神的都私10张珍藏级女神美照!】 【医者仁心纪河清,祝宇宙海晏河清!】 【坐拥宇宙网,基建狂魔舒笑笑宇宙第一可爱!投笑笑的就是我的朋友!】 【止戈战无不胜,X必须有排面!】 【】 不明真相围观群众喻易目瞪口呆。他在心中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随手点进一个高回复讨论帖子,只见里面腥风血雨,从拉票到问候身体健康、祖宗八代应有尽有。 虽然帖子里面吵得天昏地暗,但看得出来,这些只是为拉票而争吵,并不是喻易想象中的难以化解的矛盾。这就让他更加不解了。 喻易默默关掉了这个帖子,关闭的时候,不知道他的手误触到了哪个界面,屏幕上自动弹出了一个投票界面。 请选择本年度最受欢迎岛主: 一、A卫戍之岛岛主,岛主扶隐 职务:高次宇宙防御系统统帅、建设总设计师 二、B审判之岛岛主,岛主宿芙 职务:高次宇宙最高法官、总调率师 三、C计量之岛岛主,岛主舒笑笑 职务:宇宙网总设计师、筛选系统最高管理员 四、D修正之岛岛主,岛主纪河清 职务:神岛维护者、高次宇宙医疗系统最高管理员 五、E止戈之岛岛主,岛主??? 职务:神岛止戈族族长,高次宇宙战斗系统统帅 基本上,每一个岛主的右侧都附着他们的正脸照片。就和地球上的证件照一样,很官方的照片。 只有E岛岛主戴着一个鬼面遮脸,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姓名???? 那么非主流的吗 喻易扫过E岛岛主名字上的???,很想知道对方到底是姓?,名??;还是姓??,名?。 算了,既然纠结不出结果,就用三问兄来代替好了。 喻易的目光很快略过那位E岛的三问兄,想起之前人字拖男人的千叮万嘱,随手投了D岛岛主一票。 他对这个评选兴趣不大,随意浏览了几个帖子后,就关上了这个年度评比界面。 喻易又在光屏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时事新闻版块,点了进去。 这个版块的置顶栏目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上面用标红的大字写着:S级宇宙通缉令。 喻易点进这个通缉令之内,看到姓名那一栏时,发现这个被通缉的通缉犯他竟然认识。 通缉令的第一行文字赫然写着黑医生。 这张通缉令并没有附带照片,原本应该放照片的方框内只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喻易定了定神,往下看,职业那一栏果然如黑医生的名字一样,是特殊职业医生,而其中通缉理由那一栏写着: 触犯启示水晶七大铁则医生不得能量吞噬 对D修正之岛进行恐怖袭击 严重破坏筛选世界秩序。 而在接下来人物介绍中此人狡诈如狐,精通夺舍生灵,形貌多变让喻易有些在意。 结合那张只有问号的照片,难道他在极夜城邦见到的黑医生,并不是他本来的模样 通缉令的最下方有着黑医生最后一次出现的坐标以及网民讨论。 看坐标黑医生这是又去了筛选世界?还是1号筛选世界。 1号?这不是那个飞升几率约等于0%的噩梦级的吗!自从筛选系统动荡过一次之后,就出来了噩梦级这种真的和噩梦一样的筛选世界,1号是里面最魔鬼的一个了。 那筛选世界里的人也太惨了吧,原本抽中1号噩梦级就已经没什么活路了,还遇上了黑医生这个煞星。 1号筛选世界的飞升者实惨,普通级、困难级、噩梦级筛选世界的难度可是几何倍增的而且还是1号那个魔鬼筛选世界,据我所知,1号筛选世界中有个BOSS是8阶。 8阶?!这简直是不给人活路吧。楼上一定是C岛管理员,不然不可能对筛选系统知道的那么清楚。 我觉得主要不是这个8阶不给人活路,被筛选世界NPC杀死的人,顶多就是被削了能量,回到原本的宇宙,但是被黑医生杀死就是真的死了啊。而且楼上忘了吗,黑医生可是9阶!高次宇宙的9阶总共才六位,五位是岛主,另一位就是黑医生了。 太惨了,除了岛主之外,我记得没有一个宇宙公民,遇到黑医生还能够活下来的。 唉,黑医生袭击修正之岛都两百年了,怎么还没落网?夺舍想想就可怕。五个岛主合力的话,就算是黑医生这个9阶也逃不了吧。况且黑医生两百年前还被D岛岛主重伤了。 楼上这是在diss岛主?怕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岛主做了那么多都要被你diss,我真是替他们气死!你以为5个9阶和1个9阶是简单的5:1吗?头脑简单得连单细胞生物都不如! 楼上应该也是五岛的哪个管理员吧,关心则乱我理解,不过倒也不用那么敏感,毕竟普通公民的了解渠道的确有限。 我来科普一下好了,B、C、D岛主走的都是偏辅助的路子。走战斗流派的其实只有A、E岛的岛主。结合种种因素,真要比其实是2:1。 再说黑医生,他走的是能量吞噬流派的医生,高次宇宙生命很大程度都是由能量构成的,也就是说,黑医生可以吞噬他人的生命来快速疗伤并且壮大自身。 加上他每次被锁定坐标就夺舍,就跟泥鳅一样让人很难抓住尾巴。黑医生之所以那么多年没落网,正面对敌的力量只是一方面。 可惜我们岛主现在的主职业是医生,想当年他武者这个副职业差点就在岛主切磋赛上赢了。 楼上D岛的吧?你确定是差一点?当我们A岛和隔壁E岛是死的?我们岛主扶隐那是脾气好,不争,没出全力,你以为他只守不攻就是处在弱势?他可是建筑师、武者双职业,你见他用建筑师手段了吗? 说得好像我们E岛岛主有多争强好胜一样,只不过当年是他上任第一次遇到岛主切磋赛,作为战斗系统统帅需要立威而已。而且他可没有用建筑师和天文学家这两个职业的技能,只用了刀! 前面楼那个2:1我也是看笑了,当我们女神不是战斗力?女神可是音乐家,音乐家一出生就是最接近神的职业! 也当我们笑笑不是战斗力?呵呵,怕不是忘了一千年前莫曲的职业就是数学家。 楼上赶紧删了吧,禁忌是能瞎提的吗? 网友评论越到后面,基本上已经从黑医生歪到了各大岛主实力之争上。 喻易越看越看不懂,于是干脆把整个通缉令的页面都关了。 等光屏在面前消失之时,喻易的心中仍有疑惑。 根据网友的评论,在筛选世界被杀死的选手其实没有死,只是自身能量缩水,回到了他们原本的宇宙。 可是他可以确信他的眼睛不会错。 当时他在极夜城邦,有几次没带好眼镜,看到了多位选手的死相。 这就意味着,这些选手绝对会在近期死去。 这么一来,有两种可能。 一是,筛选世界的死亡就是真实的死亡,现在筛选系统的状况与大众认知的筛选世界机制并不一样。 二是,那些在筛选世界中死亡的人,回到原本的宇宙之中,也会很快地死去,而高次宇宙的公民们对此一无所知。 无论是哪个可能,似乎都不简单啊。喻易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想道。 岛屿内部有着拟态的昼夜天空,再难如岛屿边缘那般,看到将整个宇宙岛拥住的星海。 黄昏时分,岛屿上方拟态的太阳缓缓下沉,远方建筑群的上空,云层被熏成了昏红。这时,从四面八方传来了隐约而悠扬的竖琴的旋律。 喻易正坐在自己居所的房顶上,看着原处的黄昏之景,听着四方带着一种独特韵律的音乐。 看了新手手册后,喻易知道,这是B审判之岛的岛主宿芙,在对着高次宇宙的边缘调率。 这位岛主的职业是特殊职业音乐家,了解过音乐家这个职业后,喻易大概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觉得音乐家是最接近神的职业。 弦理论认为物质的基本单位是微小的能量弦线,而音乐家这个职业理论上可以通过弹奏音乐,让宇宙中能量弦线随之调整震动频率。 就如声音的频率决定声音的音调,理论上顶级的音乐家可以以万物为弦,影响宇宙的规则,做到化腐朽为神奇。 但这只是理论上最顶级的音乐家而已。实际上,因为音乐家这个特殊职业,能比其他特殊职业少跨几步就触碰到宇宙规则,所以他的每一步的跨越都如跨越天堑。 根据喻易从宇宙网上搜集的信息,即使是9阶的B岛岛主宿芙也远远没有到达理论上那个顶级音乐家的境界。 她能够影响一些物质,并且触碰宇宙规则,但光论战斗力,还真的很难与同样9阶的、主战斗职业的岛主抗衡。 不过她在五岛的职务分工中原本就不是战斗,而是维护。 低次宇宙无穷无尽,有一定的概率与高次宇宙碰撞,虽然这个概率真的非常非常微小,但是在低次宇宙庞大数量的前提下,低次宇宙依旧会与高次宇宙发生碰撞。 这些碰撞会对高次宇宙的稳定造成影响,而B岛岛主宿芙的职责之一就是通过音乐调整高次宇宙边缘的弦的振动频率,将损害减到最小。 来自四周的音乐很动听,但是喻易却总觉得这样的生活少了点些什么。 这已经是他在D岛的第三天了,这里的生活简直无趣透了。 高次宇宙原本就是作为低次宇宙上方的一个管理中心存在的。 而D岛这个修正之岛,顾名思义,就是负责修补宇宙中漏洞的岛。在收到启示水晶发布的任务时,D岛的公民就会带着公职,前往特定的时空,修补宇宙漏洞。 大概是因为能力评级未知,喻易这三天都没有收到启示水晶的任务,日子清闲得快要淡出水来。 进入高次宇宙的初始积分,足以满足,他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的生存需要。 按道理,这可比他在地球上紧巴巴的日子要快活得多。 但是喻易就是感觉不自在,哪里都不自在。 修炼没意思。 逛宇宙网也没意思。 他就想和以前一样,游个山玩个水,在野外采采风,偶尔去城市的街道上溜达溜达,就是因此收获一箩筐因他衣着打扮而起的古怪目光,也比现在自在。 可是D岛是个机械岛,他要是想游山玩水,除非去全息游戏里。 他也试过全息游戏,虽然里面的风景很好,环境也很逼真,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觉得再待下去,自己就要发霉了。 喻易叹了这三天来的第六十六口气。 耳边的竖琴声依旧悠扬动听。 喻易瘫着一张脸,枕着手臂,看着天,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这些特殊职业都是我在瞎扯。 感谢在20200217 21:59:16~20200218 21:0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与一、伊の雪幻、本命是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28) 第33章 D修正之岛, 中央机械塔,一个衣着与建筑风格严重不符,穿着古式蓝色云纹长袍的男人,正执着毛笔,在一张白宣上写字。一个翡翠三趾龙镇纸, 镇着白宣,使之不从书案上滑下去。 此人乃D修正之岛的岛主,纪河清。 行云流水一列下去, 纪河清的笔却在最后的悬针竖上顿住了。笔尖下的墨点很快扩散, 将整列文字的意境毁了个一干二净。 男人看着这列铁画银钩、尽显锋芒的字,眉眼间有一刻的凌厉, 但最终他只是敛了眉眼,沉默地搁了笔, 将整张白宣揉成一团, 丢进了垃圾处理器中。 他看向窗外, 看着清晨的光将漫无边际的建筑群笼出祥和的光晕,呼吸渐趋平缓, 原本无风自乱的长袍缓缓平静了下来,眉眼中料峭的寒意也顷刻化为了一种温和。 这时, 他手上的终端发出了三声提示音。没等他去触碰, 一个光屏自动弹了出来, 于此同时,一道稚嫩未褪的女声在他耳边炸了开来: 目标人物二又又脱离了监控区域,他怎么那么能逛, 他以为他是黑医生吗?简直增加我工作量! 不过奇了怪了,上次之后,我干脆就把系统的监控区域调整成你们整个D岛了,他又不能用空间跃迁点,也没有8阶,这不在D岛还能在哪? 你不会给他通过空间跃迁点权限了吧?光屏里的女声中透着一股子怀疑。 没啊。纪河清苦笑,不过严格地来说,有一部分跃迁点是一直开放的。 你是说我去,他不会往低次宇宙去了吧!光屏里的女声显得愈发烦躁,等我去查查查到了,好家伙,他竟然去了667号新手村! 啊啊啊这家伙当公民禁令是死的吗?气死老娘了!光屏里的女声脆生生的,听起来很是年轻,但用词却是一点也不顾忌,语气中带着几分暴躁,也亏他是零阶,不然什么时候被规则弄死了都不知道! 喂,现在咋办?通知那谁谁吗?在狠狠发泄了一通之后,光屏里的女声这才稍稍止住了话里不耐,问道。 也只能这样了,笑笑你忙,我去联系吧。纪河清道。 此时,在与高次宇宙隔了千八百个银河系的667号新手村,地球。 早晨,一个人来人往的步行街入口,一个穿着一身白道袍,带着一副圆墨镜,背着一个吉他,腰间还配着一只金算盘的怪异男人正站在一条人行道上。 步行街上的阳光正好,照在男人白皙的皮肤与眉心的朱砂上时,让他看起来极具朝气。 来往的行人往往因为男人出色的相貌,回头多看一眼,但又因男人的江湖惯骗扮相,一脸怪异地收回目光。 此人正是从D修正之岛溜之大吉的喻易。 我,喻汉三,又回来了! 喻易不顾周边路人看神经病的眼神,霍然张开了双臂,动了动鼻端,大吸了一口空气。 汽车尾气炸煎饼,恋爱酸臭巧克力,牛肉粉丝关东煮,奶香烘焙荷叶饭,地球的空气,就一个字,香! 喻易感到自己的步伐有点飘,他双臂一收,两手插兜,溜达在了人行道上。 他一边溜达着,一边用右手摩挲过口袋中那张卡片的纹路。 在来到步行街之前,他去自己荒郊野岭处的那个家收拾了一番,搜罗出了一堆符纸存货,还有一张账面数额尽显低调的、极简主义风格银行卡。 没办法,这年头天师的生意可不好做,特别是他这种,没有在官方特殊部门登记过的野生天师。最惨的是,他好不容易在荒郊野外找了个地儿,想要当做自己的老窝,却发现自己的破屋隔壁竟然隐居着一位张天师。 不像他这种没名没证没师门的三无天师,人家张天师手持特殊事务管理办金牌身份认证、在特殊领域赫赫有名,还子弟三千,比他这个自封的隐士高人更像隐士高人。 结果可想而知,有张天师那位官方认证的隐士高人在隔壁镇着,有时候喻易硬是在荒郊野外,闻上了市区的烟火气。 只不过附近自个儿找上门的大款全都流进了张天师的口袋,他是一点油都没沾上,只能望着账面上迟迟涨不到五位数的银行卡兴叹。 人为什么可以那么穷 喻易不禁发出了一道悠长、悠长的叹息。 被传送到高次宇宙的那天,他就是发现日子没法过了,才借着张天师的大旗,出门前去寻生意。不过大概是他借了张大师名号,遭了报应,生意没寻着,倒是喜提一场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大冒险。 想到这儿,喻易咂咂嘴,硬是咂出了一点儿酸味。 喻易一脸惨痛地摇了摇头,下定决心,要趁着高次宇宙的人没摸过来之前,胡吃海喝一顿,把他在地球最后的早餐、最后的中餐、最后的晚餐都一并解决掉。 为此,他可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把银行卡里剩下的两千全部取了出来。 喻易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向着一个早餐店走去。 喻易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进早餐店没多久,步行街的入口处出现了一个拿着黑伞、穿着正装的男人。此人赫然是三危。 三危苍白的手指搭在棕色的伞柄上,面无表情地扫过四周。 下一刻,他的目光便在一家店铺上顿住了。他视线上移,从店铺名上得知,这是一家早餐店。 三危以伞作杖,迈步向着早餐店走去。他卓越的长相与气质,以及与整条生活气息浓厚的步行街格格不入的正装 ,让往来的目光时常为他逗留。但他本人就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步伐照旧稳重而从容。 等走到早餐店门口时,三危却停住了脚步。夹杂着面食与粥香的蒸汽迎面而来,三危握着伞柄的手微紧。 他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最终没有走进去,而是找了附近的角落,倚着墙,关注着早餐店门口的动静。 没过多久,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早餐店的门口。白道袍,圆墨镜,是喻易没错了。 喻易一边一脸满足地摸了摸肚子,一边兴冲冲地四处张望,就像是在寻找着下一个目的地。 即使站在这个角落,三危也能清晰地看到喻易面上明亮而纯粹的笑容,还有在阳光下仿佛熠熠闪光的眉心朱砂。 三危敛下眼睫,没有从角落里走出去,只是在喻易找好了方向,向前走的时候,他才握着伞柄跟过去。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跟就是一天。 从白天到黄昏,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不远不近地缀在喻易身后,眼睁睁看着喻易走进一个又一个的餐馆与游戏厅,然后志得意满地出来。 他几次想从藏身的角落走出去,但每次看到喻易咧嘴笑得开心,又不知为何,一次次地放弃。 不知不觉,已经是黄昏了,直至如今,他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喻易正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向着步行街的出口溜达。三危于是拿过倚在墙上的黑伞,想要向着喻易走过去,但还没等他迈出第一步,就见喻易与一个小女孩攀谈了起来。 三危搭在伞柄上的手再度收了回去。 再等最后一次。 他默默地想。 喻易正捏着两根糖葫芦的木柄,向着步行街出口晃悠。 这时,一个头上扎着两个小辫的小女孩从转角处跑了出来。大概是没注意面前的路,她径直向着喻易撞来。 在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下,喻易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在他稳住身子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手上的糖葫芦。 见手上的糖葫芦还安然无恙,喻易大大松了一口气。 对对不起。小女孩连忙退开几步,怯生生地道歉。 没事没事。喻易的面上习惯性地绽出一个笑来,但在他的目光落到这个小女孩身上的那一刻,他怔了一下,面上的笑意微敛。 刚才的撞击让他鼻梁上的墨镜歪了一角。没有墨镜的遮挡,他的双眼看到的,是一个小小的骷髅。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小女孩,会在短时间内,因疾病而死。 大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见喻易表情顿住,小女孩紧张地拽着衣服的下摆,有些慌乱地垂下头。 喻易很快回过神,他将右手上的糖葫芦换到左手,扶了扶墨镜,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没事没事。 小朋友,想不想吃糖葫芦啊?喻易蹲下身,对着小女孩晃了晃左手上的糖葫芦。 妈妈说不能乱吃陌生人的东西。小女孩咬了咬唇,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还是忍不住往喻易的左手上飘。喻易手里的糖葫芦长得晶莹剔透,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 我怎么会是陌生人呢?小朋友应该听过不打不相识的故事吧,我们这样的呢,是不撞不相识,就算是认识过了。喻易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而且哥哥也也不是让你白吃糖葫芦的,想吃糖葫芦的话,你还得帮哥哥一个忙。 什么忙?小女孩涉世未深,很快被喻易转移了注意力。 来来来。喻易从道袍的内侧掏出一个叠好的平安符,塞进小女孩的衣袋里,煞有介事地解释道,是这样的,哥哥生了一种病,需要一个人每天对着这张平安符祈福,哥哥的病才能好。但是哥哥并没有家人和朋友可以帮忙,只能麻烦你了。 你可以帮哥哥的忙吗? 我可以!听到喻易生病的消息,小女孩立马皱起了眉头,神色里有着一种纯真的担忧与同情,我会天天为哥哥祈福的!哥哥一定会早日康复的! 真的吗?祈祷必须时时刻刻把这张平安符带在身上才可以哦,如果这张符损坏的话,哥哥的病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了。喻易循循善诱。 我一定会天天把它带在身上,保管好它的!小女孩突然生出了一种责任感,她老气横秋地伸出胖胖的小短手,郑重地拍了拍喻易的肩膀,承诺道。 好的,小朋友,谢谢你。喻易笑了,给小女孩递了一根糖葫芦,不过下次还是要小心陌生人啊,不是所有陌生人都和哥哥一样,不是坏人。 嗯!小女孩接过糖葫芦,目光发亮地点点头。 喻易笑弯了眼睛,又和小女孩聊了几句之后,就跟她告了别。 看着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喻易收敛了笑容,走出了步行街。 喻易兀自逆着人流,走在人行道上,走着走着,便绕进了一个巷子。 出来吧。 走到一个荒僻的地方时,喻易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他从早上开始就感到有人在跟踪他,不过当时他玩心正重,对方也没有走出来的意思,他就没有点破。 既然喻易自己发现了,三危便也不再隐瞒,从暗处走了出来。 见走出来的是三危,喻易着实感到了几分惊讶:没想到高次宇宙派来的,竟然是兄弟你啊。 说完,他主动走上前,将剩下的那一根糖葫芦向着三危一递,面上的笑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抱歉,我以为是别的人,想着高次宇宙的人应该不用吃饭,就没叫上兄弟你一起。 根据高次宇宙基本公民守则,非公职人员不得前往新手村,如有违者,将受到宇宙法庭的惩罚。三危公事公办地将一个类似手铐的东西,拷在了喻易伸出来的手上。 兄弟快接啊,好东西要共享。喻易敷衍地应了一句,对此并不在意的样子,只是执意让三危拿过自己递过去的糖葫芦,颇有三危不拿他就一直伸着手的意思。 宇宙法庭的惩罚并不好过,而且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你都将失去自由,你不后悔?三危神色平静地接过糖葫芦,嘴上依旧不留情面。 做都做了,哪还有后悔一说?喻易用尚还自由的那只手挥了挥,嬉皮笑脸道。 三危深深看了喻易一眼,道:你得到的,只是今天这一天,值得吗? 那当然!喻易眉飞色舞地和三危列举了起来。我今天可是吃了皮蛋瘦肉粥、可乐鸡翅、酸菜鱼、红烧肉、番茄松鼠鱼、鲫鱼汤、鸭血粉丝汤、水晶肘子、肉末茄子、醋萝卜、章鱼丸子,还去游戏厅玩了个够! 兄弟你也不要太高看我,要是不吃回本,玩回本,我哪会乖乖束手就擒啊?喻易向着三危挤了挤眼睛,补充道。 你是在怀疑我的业务能力?三危挑眉,心中颇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哭笑不得。 咳咳,冤啊,我这不是对自己死皮赖脸、撒泼打滚的能力自信吗?喻易连声补救道。 你啊。三危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声,接着道,行了,到时候在宇宙法庭上,可不要再由着性子胡来了,惩罚的事,我可管不着。 收到,长官!喻易连忙正色保证道。 二人的周身的空气中出现了水波一般的纹路,涟漪扩散开来的时候,二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等喻易再次来到高次宇宙时,便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有别于D岛的地方。虽然这里的建筑风格与D岛相仿,但建筑布局与他记忆中的D岛并不重合。 喻易怀疑这里是另一个宇宙岛。 这里是哪?喻易转头问三危。 B审判之岛,监狱。三危平静道。 二人身前的建筑中很快走出了一个接应人员。根据刚才三危所说的流程,喻易知道,接下来,自己就要跟着这个接引人员独自进监狱了。 那回见了 喻易洒脱地向三危挥了挥手,笑:等我喻易出来了,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兄弟你记得来找我玩啊。 鬼使神差之下,三危也伸出了手,对着喻易挥了挥:明天宇宙法庭开庭的时候,我会来看你。 走出B岛监狱的范围后,三危垂眸,看向手中的糖葫芦,沉默地把它递到了嘴边。 有点酸。 咬了一口后,三危面无表情地想着。然后接着往嘴边递。 高次宇宙的宇宙网上,三条热搜很快登顶。 #通关1号筛选世界的零阶# #D喻易# #D喻易触犯高次宇宙公民基本守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被鱼崽甜到的一天555感谢在20200218 21:00:15~20200219 21:2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29)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本命是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木 19瓶;隐形啊 5瓶;伊の雪幻、本命是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喻易在监狱里睡了一觉后, 就是第二天了,这也是他接受宇宙法庭审判的一天。喻易手上带了手铐,一边打哈欠,一边跟着一个B岛的管理人员向着宇宙法庭走去。 昨天晚上他一如既往地做梦了,这次是被溺死。 他唯一一次没有做梦的时候, 还是和三危一起睡的时候,不过他至今仍未知道,这究竟是因为有三危在身边,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或许等他出去之后, 可以请三危和他一起睡觉?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喻易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头绪, 于是干脆就放弃了。 喻易跟着B岛的管理员,来到了宇宙法庭外的待定席等着。 B岛的全名是B审判之岛, 职能顾名思义, 就是负责审判五岛的各类案件, 解决纠纷。而B岛的岛主B宿芙则是宇宙法庭的最高法官。 她的职业是特殊职业音乐家,能够影响到宇宙规则, 根据启示水晶七大铁则之一,不得感情用事, 所以在五岛岛主里面, 她是最适合这个职位的人了。 这次负责审判喻易的法官就是她。因为喻易是近百年来, 违反高次宇宙基本公民守则的头一个,影响比较恶劣,所以得由最高法官参与审判。 当然这是喻易和身边的B岛管理人员, 第七十九次扯皮的时候,对方不厌其烦之下,才告诉他的,大概是想借此堵了他的嘴。 但是喻易此人,乃蹬鼻子上脸当世楷模,对方不搭理他还好,要是搭理了他,他就会更加来劲儿 这位管理大哥,前面这是还有人正在审吗?那我们还要在待定席待多久啊?喻易兴冲冲地问道。 我也不是故意打扰管理大哥你的,实在是我区区一个普通宇宙公民,刚来高次宇宙没多久就得进宇宙法庭,人生地不熟的,难免就四顾茫然、内心惶恐,需要找人说说话,排遣内心的不安与苦闷即使双手被铐住,喻易照样用他丰富的表情演得绘声绘色。 诶,管理大哥你吃了吗?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没有吃一顿饭,现在又累又饿。喻易一边回味昨天地球上的各种美食,一边睁着眼睛说瞎话。 经启示水晶转职过的高次宇宙生灵其实并不需要吃东西,只需摄入能量就能维持身体的各种生命机能,自然也不会感到饥饿,吃东西对于高次宇宙生灵来说,只是一种享受。 不过喻易说起话来依旧理直气壮得很。 再怎么说,人总不能闭着眼睛说瞎话啊。喻易默默地想。 该B岛管理人员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搭理喻易。 管理大哥,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一般都要怎么判?喻易对着待定席前关闭的门探头探脑,仿佛不把这门看出一朵花来就不甘心了。 B岛管理人员照旧没回答喻易。喻易还想再尝试一下,就见待定席前的门终于对着他们打开了。 B岛管理人员像是找到了救星,用动作示意喻易赶紧走。 喻易虽然好奇,但也不是傻的,惩罚这种事情当然是能拖则拖才好,此时见门真的开了,还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感。 不过他选择偷渡到地球的时候就料到了这一刻,心虚归心虚,走还是照样得走。 走过一段长长的悬浮梯,喻易独自一个人,站在了一个悬浮的平台上方。他前方的是法官的审判席。 想起昨天三危说过会来看他,喻易往后面的陪审团看了一眼,然后一眼就从一排排陪审人员中,看到了一个带着黑色兜帽遮住脸的男人。 注意到来自陪审团,以及陪审团上方那个疑似摄像头的浮空物,喻易并没有与三危打招呼,甚至连目光也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真的如无意回头的那般很快将头转了回去。 喻易目视前方,嘴角带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 他的最前方是三把高背椅,和一张桌子。三把高背椅只坐了两个人,最右边的位置是空的。 最中间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穿着白色祭司长裙,金发盘起,双目如盛着一捧万古不化的寒冰。此人正是B审判之岛的岛主,也是高次宇宙法庭的最高法官,宿芙。 宿芙长得极美,单从她的五官来看,她应该是一个如水乡温养出来的女子那般,温柔而婉约。但实际上,在喻易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看到的却不是她五官的美,而是一种冷。 冷得宇宙法庭内部适中的室温之下,喻易还是感受到了仿佛来自西伯利亚的冰棱,往自己脸上扎。 在宿芙端庄地坐在那里时,她的样貌给人的第一感觉完全超越了美丑,甚至也超越了性别。 她似乎用一种独特的气质阻隔了任何对她的修饰,并将名字这种独一无二的标识也无限弱化掉了。仅剩在她身上的,只有一种身份的定义。 她就是最高法官,她就是B岛岛主。 虽然喻易也曾在宇宙网上见过宿芙的照片,但是在看到她本人的那一刻,喻易才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宇宙网上的无聊人士,会把高冷女神宿芙到底会不会笑列为高次宇宙现有三大未解之谜之一。 除此之外的三大未解之谜,一者是神之岛上到底有什么,另一者是E止戈之岛岛主的名字与长相。相比之下,B岛岛主笑不笑这件事似乎无关紧要。 直到如今,喻易才大概能够理解那些网民的心思。正因为宿芙的冷,是近于将所有的个性,都奉献给了身份本身的、神性的冷,所以人们才会想要探究这位岛主是否还会笑。 或者说是,是否还留有人欲。 这边喻易还在走神,那边审判席却不会顾及喻易此时的状态。 开庭。端坐于中央的宿芙宣告道。 她的声音并不重,却如拂晓的钟声,让人无端镇静下来,然后生出庄肃之感。 宇宙法庭陷入寂静。 喻易眨了眨眼睛,回过神看向法庭前方的审判席。宿芙并没有看他,她左手边审判席上坐着的、穿着银色铠甲的女骑士,正将一本很厚的、约莫是法典的书递给宿芙。 喻易能感到背后陪审团成员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他平素野惯了,法庭一下子正经起来的场面,让他生出了一种不自在之感。但他也知道此地不宜闹事,于是安安静静地端着一张脸,站在原地。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法庭中唯一剩下的声音,只有来自审判席中央翻动着纸页的声音。 老实说,法典是纸质书的这件事让喻易有些惊讶。在高次宇宙待着的三日来,他对高次宇宙的科技水平有了大概的认识,这种传统的事物在这里并不常见。 没过多久,最高法官宿芙翻法典的动作终于停下了,她向着身旁的女骑士点了点头,于是女骑士正直的声音便在喻易耳边响起:公民D喻易,武力威胁667号人事中转站管理员开启667号新手村通道,身为高次宇宙公民,非公职在身,私自前往低次宇宙,违反高次宇宙基本公民守则。 现在开始审判。 喻易很想说他的武力威胁,只是用一张符,把那个水晶球定在了原地而已,但是他想来想去,这应该也算武力威胁,于是默默闭上了嘴。 在女骑士话音落下之时,宿芙面前的法典自动飞向喻易,悬浮在了他的身前。 请公民D喻易将双手放在法典上。女骑士提示道。 喻易一头雾水,但乖乖地按着提示将手放在了法典上。在喻易的手与法典接触之时,原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法典,突然光芒大盛。 喻易被这猝不及防的光芒刺得后退了一步,而法典就在这时自动飞回了宿芙的面前。 喻易好奇地看过去,便见厚厚的法典就像是被无形的风带动了一样,突然开始哗啦啦地自动翻页。 在法典自动翻页之时,一条条金色的文字缓缓从法典的纸页中漂浮了上来。 在这些文字出现之时,一个六角棱柱形状的虚影在宿芙身后明晰了起来。与此同时,喻易感到自己被一种神圣而威严的东西锁定了。 喻易瞪大了眼睛,他认得这个六角棱柱形的东西。这正是极夜城邦中,出现在第五节 车厢中的东西,也是他个人终端位置上,印着的纹样,这些东西似乎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启示水晶。 原本因漂浮,而如液体一般歪曲的金色文字逐渐静滞成型,最开头的几个字是惩罚等级,惩罚等级的后面有着一个正在缓慢形成的字母,此时喻易已经能够隐约分辨,这个字母是B。 他有预感,这就是他的审判结果。 这个字母还未完全成型,整个宇宙法庭的人都专注地看着这行文字,而正在这时,原本坐在宿芙身边的女骑士突然向着这行文字伸出了手。 在她伸出手的那一瞬间,陪审团中,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男人骤然起身,兜帽下的目光沉了下来,坐在审判席中央的宿芙眉头微蹙。 与此同时,女骑士周身的空气忽滞,四方的空间都向着她坍塌而去,原本寂静的宇宙法庭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道竖琴声。 下一刻,女骑士的身体便被诡异地定住。因着周身挤压坍塌的空间,她的面上出现了龟裂的血痕。 然而,一切都已经迟了。 法典上方漂浮着的金色文字一阵扭曲,原本正在成型的字母B无声无息地扭曲成了一个S。 法典中发出了一道冰冷的无机质的声音: 触发最高等级惩罚机制,发配终局审判世界。 在这个S形成后,喻易的身后当即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门,将他吸入了门内。 下一刻,一道身影隐现在了空间门附近,也被吸了进去。空间门瞬间闭合。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宇宙法庭中的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原本站在待审判席上的喻易,已经彻底消失了踪影。 喻易只来得及看到宿芙身边的女骑士向着法典伸出手,然后就被身后莫大的吸力吸进了一个空间中。 等他再度睁眼时,便发现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周边皆为荒野,而他正站在一簇草丛中。 这时,他听到了一阵仿佛从天外传来的声音: 【罪民D喻易,欢迎来到原罪伊甸】 【请选择陆地行走/天空畅想/水中遨游】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报了那么多菜名,没馋到你们,把我自己馋到了,可恶! 感谢在20200219 21:29:57~20200220 20: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本命是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笔芯 9瓶;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自从昨天宇宙法庭横生意外的事情通过媒体摄像头, 公布在宇宙网上后,整个宇宙网都炸开了。 众所周知,法典与启示水晶联通,根据犯罪者对宇宙的危害程度判定惩罚等级,代表着规则上的绝对公正, 惩罚等级从上到下分别分为SABCDE。 只见法庭直播画面中,原本一直作为B岛岛主宿芙助理法官的,8阶女骑士凯萨琳突然向着审判法典伸出手。在那之后, 原本是B等级的惩罚结果变成了S。 女骑士凯萨琳的职业是特殊职业数学家, 数学家擅长通过建立数学公式,改变能量状态, 于是宇宙网上有人猜测是女骑士凯萨琳出手干涉了审判结果。 不过在女骑士凯萨琳伸出手的那一刻,就被她身侧的B岛岛主宿芙发现了。宿芙当即通过音乐家手段定住了凯萨琳的动作。 除此之外, 根据当时凯萨琳周边突然坍塌的空间, 宇宙网上的网民怀疑, 当时A岛岛主与E岛岛主中,至少有一位也在现场。 因为五大岛岛主中, 只有这两位的职业包含特殊职业建筑师,建筑师擅长重构建器物与空间。 只可惜建立数学公式其实并不需要物理触碰, 物理触碰只是用来增加成功率的。而凯萨琳作为8阶的数学家, 纵然对审判法典的审判结果建立公式, 也有着一定的成功率。 所以即使在两位岛主的联合干涉下,女骑士凯萨琳并没有真的触碰到法典,法典上的审判结果也已经被她改变。 原本的第三等惩罚结果硬是被篡改为了最高等的惩罚, 公民D喻易被传送进了终局审判世界,那个只有获得S惩罚等级的人才会被传送进的,据说聚集了无数穷凶极恶之徒的世界。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在公民D喻易之前那位接受审判的8阶罪犯,不知怎么的,竟然挣脱了束缚,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冲进了通往终局审判世界的空间门。 于此同时,原本被制住的女骑士凯萨琳当即选择了自爆。 高达8阶的能量爆炸可不是说着玩的,法庭的审判席瞬间化为齑粉。所幸当时宇宙法庭还有两位岛主在,在他们明着和暗着的控制下,这场爆炸最终没造成什么人员伤亡。 除了那个不幸的公民D喻易,和那个跑进了终局审判世界的8阶罪犯,这次事故似乎并没有造成什么危害。 B审判之岛,中央宫殿。 你确定要前往终局审判世界?穿着白色长裙、盘着金发的宿芙坐在竖琴前,看着她面前执一把黑伞、神色冷峻的男人,最后一次确定道,强行进入终局审判世界,你的实力会受到规则的压迫,而你要面对的不只是两个8阶,还有自那之后,就陷入了混乱的世界规则。 你不要忘了,你还是E止戈之岛的岛主,你的生死不仅仅代表你一个人,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此行需冒生命危险。 我不能死,他同样不能死。执着黑伞的男人声音沉静而坚决,我会带着他一起,平安回来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宿芙没有再劝,直接将手放在了她面前的竖琴上。 几声带着玄奥意味的弹奏声响起之后,一道空间门在男人面前缓缓打开。 门已经打开,我会在外面协助你的。宿芙边弹着竖琴边道,祝你们好运。 多谢。执着黑伞的男人向着宿芙点点头,握着伞柄,朝空间门内迈去。 但在他彻底迈进空间门前,他的脚步顿住了,他突然转过头,看向宿芙: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原罪伊甸。 在听到这道声音的第一时间,喻易没有冒然就选,而是先环顾四周,观察起了周边的环境。他正置身于一个荒原的中央,远远地望过去,能够望到远方成片的欧风民居,还有正在风中打着旋的磨坊的风车。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30) 这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从那道同样未知的声音中,喻易得知这个世界叫原罪伊甸。 他低头望去,便见原本双手上的手铐,早已消失了踪迹。 这里就是那个终局审判世界?在那个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再次让他选择时,喻易不答反问。 他原本正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审判结果,没想到迷迷糊糊地,就被吸进了这个世界。 【是,罪民D喻易,请选择陆地行走/天空畅想/水中遨游】 可以不选吗?喻易没想到这道声音真的会回应自己,试探性地又问道。 这会儿,这道声音并没有回答喻易,而是隔了一段时间,就在喻易耳边重新发问。 喻易意识到这大概是一道必选题,于是只好随便选了一个。 【已选择陆地行走】 【你终将死于大地的审判】 在喻易选完之后,他的耳边再度传来了那道声音。 喻易挑了挑眉,对声音中的死亡恐吓不以为意。 好歹他也是天天在梦里死来死去,见识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不会被一个没来由的恐吓吓到。 就在喻易觉得似乎无事发生的时候,他的面前突然光芒一闪,光芒散去后,一枚金币悬浮在了他的面前。 金币每隔90角,就有一个刻度,其中正对着喻易的那一面,刻着一只长了角的鹿。 【罪民D喻易,请收好你的金币】 喻易不明所以地伸出右手,握住了这枚金币。在他握住这枚金币时,目光当即沉了下来。他能感到,随着他与金币的触碰,他将身上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交付到了金币之上。 他掐上指缝,打算就此算一卦,但他还没开始推演,周边的空间又再度发生了变换。 这会儿,等喻易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他被传送到了一张椅子上。 周边是被炉火烤暖的空气,红砖的墙壁上悬着昏黄的挂灯,而他身前的是一张红木制的长桌子,长桌子上只摆着一个个用作照明的烛台,长桌子后,包括他的身侧与对面,正有一群陌生的人围绕着这张长桌子而坐。 喻易试着动了动手臂,没发现什么异常,他稍稍动了动脖子,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他很快又发现,除了这两样没有异常,其他地方的异常都大了去了。 因为他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像是被固定在了椅子上,根本难以动弹。 他向对面望去,从对面那排陌生人的面部表情看出,他们应该也是如此。 欢迎来到原罪伊甸,罪民们。 就在喻易和坐在自己对面的人面面相觑时,他听到了一阵有意将注意力引过去的击掌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语调夸张而傲慢的男声。 喻易循声向着主座看去,看到了 一只猴子? 长桌子的主位正坐着一个猴子。一个带着黑色礼帽,穿着黑色西服的猴子。 当一只猴子穿上人的正装会怎么样? 喻易以前没有想过,但是他觉得现在他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了。 答案就是,像用鼻孔吃饭一样滑稽。 猴子的肩膀并不宽,看起来更适合人的尺码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极度不合身,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可人家小孩子身量不够,可爱来凑,但这只猴子却并不具备可爱这种特质,他双目细小浑浊,面上骨骼凸出,脸侧竖着倒刺一般的刚毛,西服上还挂满了类似荣誉勋章之类的东西。 从喻易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他上身一片艳俗的金光,这金光给人不舒服的尖锐的浮夸感。 在这金光之中,喻易勉强看到猴子身前摆着一个银制的盘子,盘子上放着一个金色的苹果。 这也是这个空荡荡的长桌子上,除了烛台以外的、唯二的东西。 转眼间又攒齐了20个人啊,那么,我来简单介绍一下吧。主位的猴子一爪子抓着刀,一爪子抓着叉,浑浊的目光扫过长桌上的每一个位置,然后咧开了嘴,怪笑了一声,罪民们,我是你们的引路人,我叫 西西弗斯。 说完,猴子端正了身子,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而在座的所有罪民们只是用警惕,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一时都没有轻举妄动。 不过喻易大概是个例外,他没有盯着那只自称西西弗斯的猴子,而是盯着猴子身前的那只金苹果。 这苹果能吃吗? 自认少吃了一天晚餐与早餐的喻易,陷入了一场有关饥饿与生存的哲学思考。 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反应,西西弗斯的那张猴脸,流露出了与他的衣着一般浮夸的、兴致缺缺的表情。 紧接着,他原本看起来还算愉悦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冷了下去:在意识到你们的双手是自由的那一刻,你们便应该及时地、礼貌地鼓掌才对。真遗憾,看起来你们的脑子并不能理解什么深奥的东西。 那么,我也不绕圈子了,接下来,由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在这里生存的基本规则。相比一开始的热情洋溢,这会儿西西弗斯的声音显然冷下了几度,会进到这里,就说明你们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既然如此,那就别想着能有出去的那一天。这里的规则,你们可要好好听,不好好听的话,死了可别怪我。 在听到西西弗斯说生存而不是生活的时候,在场不少人的目光都凝重了起来,而在听到不能出去的这个消息时,不少人的目光都闪烁了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主座的西西弗斯。 西西弗斯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众人关注的感觉,他有意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在这个世界,黄金是重要的货币,对于你们这些罪民来说,金币就更重要了。 由于你们这些罪民的存在,是原本完美的伊甸的最大污点,就连呼吸都可能污染伊甸纯净的空气,我们英明的陛下规定,每一个罪民都要上交原罪税。 税额今天是一个金币,明天是两个金币,以此类推,每天你们都要比上一天多交一个金币作为应付的原罪税。 不过遗憾的是,现在你们身上拥有的那枚金币不能直接用来交税,换句话说,你们身无分文,而罪民不大可能通过劳动正常赚取金币。 如果不交税会怎么样在西西弗斯说完后,一个声音问道。 不交西西弗斯皮笑肉不笑,死不悔改的偷税罪民大概会死吧。 我这么说,你们应该已经认识到金币的重要性了吧。 场面一时肃静。 西西弗斯看出了场面的沉闷,猴脸上再度露出了堪称愉悦的表情,他拿着刀叉的两只手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的金苹果上隔空挥舞:不用担心,作为你们的引路人,我为你们准备了丰厚的礼物,那就是金币。 在哪?有人问道。 看到我面前的这只金苹果了吗? 它就是我给你们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0 20:59:09~20200221 20:3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本命是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隐形啊 3瓶;与一、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昏黄寂静的室内, 一群人围着一张长桌而坐。室内时不时响起的炉火的噼啪声,一时成了全部的声音。 长桌子上烛台随着在座者细微的呼吸晃动,映红了主座者那张绝非人脸的脸,也在四周泛黄的墙壁上晃出一道道鬼魂一般的影子。然而在座的却并不是什么鬼魂,而只是一只猴子, 与一群罪民们。 等会儿我会将这个金苹果随机分成大小不等的几份,一分钟之后,谁的盘子上有苹果, 谁就能获得我的赠予。发现人们看着金苹果的目光越来越炽热时, 西西弗斯得意地露出了一排森白的牙齿,获得金币的多少是根据盘子中那块金苹果的大小来定的。 好了, 我们开始吧。 说完,西西弗斯握紧了刀叉, 用刀在金苹果的表面虚虚比划了几下, 然后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 近乎粗暴地将刀尖刺进了金苹果的内部。 这个过程就像是把一把水果刀,直接插在了一个普通苹果上。 几番看起来根本不像切苹果正常步骤的动作结束后, 这一整个金苹果就以一种极不体面的方式四分五裂。 金苹果的内部不是能吃的果肉,而是与外表皮一样的黄金。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 喻易还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盘子数了数, 只数到十块就数没了。喻易挑了挑眉, 悄悄环顾四周,在座者看着金苹果的眼神大多变得不大对劲。 因为西西弗斯分出来的苹果只有十块,但是在场的却有20个人。而且即使是那分出来的十块, 大小也极其不均,最大的一块有苹果的三分之一那么大,最小的一块堪称薄如蝉翼。 喻易不禁提前为那位分到三分之一苹果的人默哀,谁要是分到这么一大块,岂不是瞬间成为众矢之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西西弗斯拍了拍手,一个仆人打扮的人将他切好的苹果收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二十个仆人陆续出现,将一个个盖了盖子的银盘子,摆在了在座每一位罪民的面前。 接下来,就要交给命运了。西西弗斯怪笑了一声,以手示意仆人揭盖。 二十个仆人一起,分别揭开了他们面前的盖子。喻易瘫着一张咸鱼脸,坐看仆人将手握在了盖子上。 盖子打开的那一刻,盘内的东西第一时间就呈现在了喻易的面前。 喻易沉默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刚刚才默哀过的倒霉蛋正是他自己。 他默默将头往后仰,试图躲避盘中金苹果这天降金光,但事已至此,不是他想躲避就躲得掉的。 根据喻易刚刚的目测,如果把一个金苹果当做100来算,他这块就是33,而其他人分到的最多也就十几,基本都是个位数。还有十个人甚至没得分。 其贫富差距之不均,简直令人发指。 喻易看到盘子上的金苹果时,心中一阵叹息,他悄悄抬起头,转了转眼珠子,便觉有十九道目光都投在了自己面前的盘子上,剩下的一道来自西西弗斯,正投在他的脸上。 注意到喻易的目光,西西弗斯咧嘴一笑,意有所指地道:看来我们的幸运儿已经诞生了,恭喜他。 说完就自顾自地鼓起了掌,生怕有人留意不到餐桌上拥有三分之一金苹果的喻易一样。 说了那么多,感觉有点累啊。在众人都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放在喻易身上时,西西弗斯突然一手按在额头上,皱起了一张猴脸,头疼似的叫唤了几声。其动作之浮夸,声音感情之丰沛,与其说是头疼,不如说是便秘。 这样吧,我先下去休息个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之后再根据苹果的份额发放金币。西西弗斯摆了摆手,一副不堪负重的样子。 哦,不过离开前,他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状似好意地提醒了一句,我这个人记性不大好,所以到时候只能通过每个人持有的苹果分发金币。十五分钟后,请准时到达哦。 在西西弗斯开始叫唤时,喻易就心道不妙,果然,西西弗斯后面的话证明了他的感觉。在金币事关重大的情况下,西西弗斯这句话,绝对是在变相挑动在座罪民间的斗争。 毕竟正因为记性不好,所以就算相互抢夺苹果的份额,就算少了人,他也可以当做没有发现。 喻易一面心说这猴子真是居心不良,另一面蓄势待发准备逃离现场。在西西弗斯彻底说完之时,喻易便感到身体其他部位,来自椅子的束缚感骤然一松。 于是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喻易便轻功一运,一马当先向着大门冲去。 其他19位能来到原罪伊甸的罪民,大多都有几把刷子,他们也迅速反应了过来,有一部分当即向着喻易奔逃的方向追去。 都当过高次宇宙公民,他们对能量等阶的感知长期在线,喻易这个在他们的感知中能量微弱得仿佛没有,还一人独占三分之一金苹果的人,看起来简直像是误入狼群的兔子,不逮他还逮谁 跑出了门后,前面有两条路,喻易边跑边掐着指缝,选了一条显示吉兆的路子继续跑。 这是一个类似中世纪古堡的地方,交错复杂的走廊与台阶让这个古堡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墙上一盏盏古旧的烛台,在一阶阶铺了地毯的台阶上扩展出并不明亮的光。 每一个转角处的墙壁都投着铁马盔甲的黑影。而与这些安静伫立在角落的铁马盔甲不同的是,璧上正游动着深深浅浅的影子。 这是一群人正在古堡内部你追我赶。 最前方的,正是边占卜祸福,边带着一群人绕来绕去的喻易。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明显减少,喻易一边跑着,一边庆幸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学会了轻功这种逃跑神技。但他感慨着,感慨着,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不对啊,他为什么要跑呢?这一跑不就变相示弱了吗?这会儿那帮人岂不是都把他当成了软柿子? 喻易不禁为自己多年来形成的、临阵脱逃的条件反射,一脸痛惜地摇了摇头,不过摇头归摇头,脚下狂奔的步伐那是一刻不停。 算了,跑都已经跑了。 咸鱼人生法则第一条,能用逃跑解决的事情,绝不正面刚。俗话说,真男人绝不回头看爆炸,他,喻易,绝不回头看追兵,是真男人没错了。 喻易在心中自圆其说,还不忘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但他这头还没点下去,就眼皮一跳,在墙上一个借力停下了脚步。 而他之所以在有人追赶的情况下突然停步,还得追究他刚刚的推演结果。 现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转角,可是他刚刚就此推演的结果是凶兆,而他身后的,还有几个迟迟难以甩脱的尾巴。横竖都是麻烦,他似乎没得选了。 要么就主动选择与一方起冲突,要么就接受两面夹击。可是如果没有速战速决,前者大概率也会转变为两面夹击。 只是想象那个画面,咸鱼喻某人就觉得头疼。 而就在这时,他身边的一处墙壁突然涡旋着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口子。在高次宇宙的日子里,喻易已经能够辨认出这个与空间跃迁点类似的空间门,只是这个突如其来的空间门,不知道会通往何处。 耳边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喻易心下一横,干脆迈入了空间门中。 原本摆在他面前的两路皆凶,此时的局面看起来也没有更坏的余地了,他不如干脆另辟蹊径。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31) 在喻易迈入空间门后,空间门很快闭合。原本在喻易身后追赶的先锋,刚好抵达喻易刚才还站着的走廊,而喻易前方的转角处,一个看起来很没有存在感的男人也来到了这里。 后者没有在转角处看到意想中的人,似有所感地将目光投向了走廊左侧的一面墙上。贴了繁复花纹的墙纸空空荡荡,毫无异常。 但他能感受到这面墙上残留的能量波动。 喻易踏入空间门后,第一眼入目的是一个刻着金色欧风浮雕的白色大书架。书架前有一个书桌,书桌上的两个燃着的烛台照亮了书桌两侧随性堆叠的厚书。 而厚书中央 喻易挑眉再看了一眼,这才确定自己的确没有看错。 书桌之上,正站着一只戴着迷你白蔷薇花冠的黑猫。黑猫微扬着头,站姿有着一种独特的优雅,它琥珀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背后的尾巴竖起。 喻易放轻了脚步,走向书桌的方向。书桌上的黑猫不知是察觉靠近者没有恶意,还是出于好奇,睁着一双沉静的眼睛,并没有从原处离开。 烛火映耀,映亮了黑猫身上纯粹的毛色,在喻易走近这只黑猫时,他才发现,黑猫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用细绳串起来的吊坠。 似乎是见喻易走近,黑猫低下头,用小爪子急切地拍了拍脚下,然后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严肃地看着喻易。 喵!它向着喻易伸出一只爪子,示意喻易跟着看向它。 喻易于是顺着黑猫的爪子,看到了它正踩着的,一张叠好的地图。 小家伙,你是想让我看这个?喻易试探性地伸出手放在黑猫的脑袋上,见黑猫没有抗拒的意思,便摸了它的脑袋和下颚。 黑猫点了点小脑袋,一爪子推开喻易的手,然后走到了地图的一边。 喻易被拍了一爪子,却丝毫不见恼,这黑猫大概通人性,拍他的这爪收起了爪尖,接触他手的只是一个软软的肉垫。 喻易于是展开了地图,扫了一眼后,他发现自己刚才跑过的一段路线,与这张地图的一部分基本吻合,也就是说,这张地图大概率是这个城堡的结构布局。意识到这一点的喻易,当即将这张地图记忆了一遍,然后便重新将它叠好,打算放到原处。 而这时,他看到了原本地图所在的位置上,有一张黑金的卡片应该是刚才放在地图下方的卡片。 喻易好奇地摸向这张卡片,稍一施力之下,这张黑金的卡片一滑,滑出了其下同样黑金的卡片。刚刚这两张卡片完美地重合在一起,所以喻易才没有第一时间看到第二张。 就在他拿起卡片的时候,那阵仿佛来自天外,不辨男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叮,您获得一张撒旦密码,接近撒旦的人,也许会被撒旦同化,是否丢弃?提示:丢弃后无法拾回】 【是/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1 20:39:49~20200223 16:2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本命是糖、皮卡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喻易掐上指缝, 结果是晦暗不明的凶吉参半,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件重要的东西。 这两张卡牌的背面,同样是黑色的背景,金色的花纹, 卡片的正中央,都有一个倒五芒星。 再翻到正面,两张卡片出现了不同。其中一张是五个横着排列的星号, 看起来的确像是被加密输入的密码, 而另一张卡片则是一片空白。 喻易暂时难以看出这个撒旦密码的名堂。 否。喻易最终不打算丢弃这两张卡片,而是将它们都收回了自己的储物空间里。 不过他奇怪的是, 明明是两张卡片,为什么这个仿佛游戏提示音的东西却告诉他, 是一张撒旦密码呢? 此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离西西弗斯所说的十五分钟应该也越来越近。 回忆着之前在长桌所在的餐厅里看到的时间, 喻易从储物空间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便发现此时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也就是说, 五分钟之内,他得回到原处。而根据城堡地图中的空间布局, 他正处在城堡书房的位置, 从这里到之前的餐厅, 得横跨大半个城堡。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 喻易将地图放回原位,然后笑眯眯地与桌子上的黑猫挥了挥手告别, 向着房间门口的位置走去。但他还没走几步,只觉肩头一沉。 喻易偏过头,便蹭到一簇柔软的猫毛,与一双澄明的琥珀色眼睛对上了。黑猫的前爪扒着他的肩膀,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并不发出声音。它头上的迷你白蔷薇花环让它看起来优雅又乖顺。 小家伙,你想跟着我?喻易猜测道,想起黑猫之前种种明显通人性的表现,又补充了一句,你听得懂我的话? 黑猫点了点脑袋。 你是这个城堡的猫吗?喻易问道。 黑猫摇了摇脑袋。 那好,以后就跟着我吧。喻易笑着摸了摸黑猫毛茸茸的脑袋,此时黑猫的两脚正扒在喻易的肩膀上,难以拍走喻易的魔爪,只能发出暗含不满的喵呜声,然后任由这只魔爪在自己头上动土。 你有名字吗?喻易又问了一句。 黑猫顿了一会儿,才摇摇脑袋。 或许我可以给你取个名字喻易看着黑猫,摸了摸下巴,在看到黑猫头顶上那个白蔷薇花环时,他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就叫你小蔷薇好了。 黑猫动了动耳朵,默默将头转向了他处,一副并不想搭理喻易的样子。 还别说,跟某人真有点神似。 喻易又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越念越觉得满意,于是撸了一把黑猫的脖子,像个诈骗犯一样不怀好意地笑:小蔷薇,以后就跟着你喻哥,喻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餐厅。 烛影摇曳,一个穿着浮夸的猴子正手指交叉,坐在长桌子的首位。正是休息回来的西西弗斯。 长桌子的其他位置,正坐着从城堡的各处赶回来的罪民们。 距离西西弗斯规定的十五分钟还差30秒,此时的餐厅却只有19人。西西弗斯分发金币的时候即将到来,即使之前的十五分钟内,部分金苹果已经实现了拥有者的不可逆流转,现在的餐厅也达成了暂时的平静。 不过众人都发现,餐厅中少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那个拥有三分之一金苹果,穿着古怪的家伙。 对此,一般有两种情况,要么就是那三分之一苹果,已经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易主,那个原拥有者已经不知道死在了哪个角落;要么就是觉得是对方逃得太远,现在还没有赶过来。 出于自身的利益考量,在场绝大多数的罪民都希望是后者,并且还希望这个拥有金苹果的人能够迟到。因为这样的话,那三分之一的金苹果也便废掉了。如果没有人能够得到大头,他们也便算不上太过吃亏。 还有3秒。西西弗斯细小浑浊的眼睛扫过长桌子上罪民们此时的表情,咧开了嘴,像是不经意间提醒道。 而这时,那个拥有三分之一个金苹果的人依旧没有赶到。在座的人大多暗自松了一口气。 2秒。 餐厅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1秒。 一个穿着白色道袍,带着圆墨镜的男人脚尖点着墙壁,跃入了餐厅内,而就在他落地之时,坐在上首的西西弗斯高声宣告:时间到! 在座者的目光,皆聚集在了这位在最后时间横空出现的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正是兜着一只黑猫,跨了大半个城堡,急匆匆赶回来的喻易。 那个啥,我进了餐厅,应该不算迟到吧。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喻易眨了眨眼睛,看向主座的西西弗斯。 当然不算,赶快落座吧。西西弗斯用他独特的、抑扬顿挫的语调回答道。 他边说着,边转着细小的眼珠子,看着沿着长桌子而坐的罪民们。看着他们闻言或阴沉或嫉恨或故作平静的脸,西西弗斯就像是被逗乐了似的,毫不掩饰地怪笑出了声。 在这诡异的怪笑中,在座者的表情大多变得难看起来。而喻易自认自己已经成为了其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好装的,干脆大大方方地拉开唯一空着的那张座椅,微笑着坐了下来。 喻易视自己脸上几道或阴冷或炙热的目光如无物,一脸镇静地看向主座的西西弗斯,等待着他按照金苹果的大小分配金币。 他桌子下的手却伸进道袍的衣兜里,摸了摸里面那只毛茸茸的脑袋,算是安抚,不过果不其然收到了软绵绵的一爪子。 事已至此,他就算把那三分之一的金苹果交出来,也讨不得什么好,还不如借着这个狗屎运,多捞一把小钱钱。 在等待西西弗斯的时候,喻易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滑过西西弗斯身后的那片黑暗,若有所思。 西西弗斯兀自笑了良久才止了笑: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就开始分金币吧。把你们的苹果都放在最前面的银盘子上。 喻易照着做了。没过一会儿,随着西西弗斯的一声令下,他盘子中原本的金苹果就变成了一堆金币。 喻易没顾及身旁眼红的目光,数了数,发现总共有33个金币。他将这些金币拢起,放在了道袍的另一侧口袋里。 没有得到金币的人也不要沮丧,你们在进入这个世界时得到的、那枚象征了你们身份的金币,有一百的初始数额,你们可以用它兑换一百数额的金币,我相信这够你们挥霍好久了。在分到苹果的人都获得了金币时,西西弗斯幽幽说了一句。 那个金币的数额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喻易举手问道,在得到他的那枚金币后,他发现金币的一面刻着鹿,另一面刻着100这个数字,这应该就是西西弗斯所说的初始数额。 闻言,西西弗斯并不高兴地看向喻易,声音中有着轻描淡写的意味:只不过是廉价的数额罢了。 这样啊。喻易点点头,心中却对这个答案留有怀疑。 说完,西西弗斯就掏出了一个摇铃,轻轻摇了摇。 短短几秒钟,只听几声沉重的,重物落地的声音,西西弗斯背后的阴影中走出了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这个男人脸上有纵横的化学灼伤,脖子上带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沉的粗铁环,粗铁环的前端连着一条不知道通往何处的锁链。 在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的衬托下,即使有着正装与徽章的强撑,西西弗斯的身材也显得矮小瘦弱无比。但当这个男人走到西西弗斯的面前时,却恭顺地低下了头。 7阶的能量波动,原来刚刚黑暗中隐隐的窥视感,就是来自这家伙啊。 喻易恍然大悟。在高次宇宙待了三天之后,喻易发现除了能量内敛、反而难辨的9阶,他已经能够区分8阶及以下的所有等阶。 看起来这二人似乎是主从关系。 在这个面上有着化学灼伤的男人骤然出现的一瞬间,长桌上的多数罪民皆面有悚然,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这种悚然很快转化为了一种凝重。 因为这么一个无论从样貌,还是从身上极高的能量等阶上来说,都理应存在感极强的人,与他们同处餐厅那么久,却直至如今才被发现。这足以见得对方可怕的隐蔽能力。而如果这样的隐蔽能力有意针对他们使用 他们可能或许已经无声无息地就被暗杀了。 几个没有得到金币的罪民原本还心思浮动,考虑着是否要对西西弗斯动手。毕竟西西弗斯这只猴子虽然看起来很嚣张,但身上的能量波动却并不强。 但此时,见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们立时就平息了心中的念头。 好了,我的礼物送完了,接下来,你们该去见见尊敬的陛下了。西西弗斯看了眼餐厅内的钟表道。 说完,他伸出了一只手。但在他做出任何动作之前,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啊,对了。 他眯起了他本就细小的眼睛,转着脖子,目标明确地一一看向在座的几个罪民。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刚刚 不会是想袭击我吧 西西弗斯龇了龇一排尖牙,声音中带了隐隐的愠怒。而西西弗斯身后,那个面上有着化学灼伤的男人,也顺着西西弗斯的目光,一一看向那几个罪民,眼中流露出凶光。 这几个被西西弗斯注视的罪民皆心中大震,刚刚他们的确动了威胁西西弗斯交出金币的这类念头。但是他们没想到西西弗斯竟然那么敏锐。 在化学灼伤的男人暗含威胁的注视下,他们的背后皆冒出了冷汗。 哼,下不为例。西西弗斯看着这些被他吓到的罪民,得意地怪笑一声,竟然没有追究。 他伸出的手打了一个响指,原本还坐在长桌子前的20位罪民们瞬间消失在了原位。 没想到,这次开局竟然出现了一个8阶,还有一个明显是3阶以下的家伙。也不知道高次宇宙到底发生了什么,希望他们不会影响到我的布局在面前的长桌子,只剩下一个个差不多燃到了尽头的烛台时,西西弗斯沉着脸道。 不过,我还真是个仁慈的人,你说是吧,大黑。西西弗斯怪笑了一声,对他身边的男人说道。 西西弗斯身侧,面有化学灼伤,脖子上绕着铁环的男人迟钝地点点头。 仁慈地把原罪分给了他们。 渐趋微弱的烛火在穿堂而过的风中打着颤,烛光映亮了西西弗斯猴脸上的刚毛,让他的整张脸都显得狰狞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3 16:26:44~20200224 19:3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591497、本命是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591497、伊の雪幻、2660279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喻易睁开眼睛的时候, 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铁笼子中。 铁笼子在一辆马车上,而马车被一匹白色的马拉着,正沿着空旷的街道,向着未知之处行去。 白马的头上戴着铁制的头盔,这个头盔很是特殊, 在马的额头位置有一根像角一样的凸起,乍一看这匹白马就像是传说中的独角兽。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32) 在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后,喻易第一时间向道袍的口袋看去。 大概是察觉了喻易找寻的意愿, 一个黑色的小脑袋从口袋中探了出来。 喵呜。黑猫小蔷薇竭力仰着头, 用它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喻易。 小蔷薇乖。喻易笑眯眯地摸了摸黑猫的头,他发现这个小家伙不仅聪明, 还比他之前认知中的猫要安静许多。 此前在他跨入餐厅之后,他口袋里的小黑猫就再也没叫过, 就好像是意识到了当时紧张的环境, 不想给他添麻烦一样。 像是不满这个称呼, 小黑猫啪叽一声,用爪子拍走了喻易在它头上兴风作浪的魔爪。 喻易笑了笑, 并不放在心上。在确定小黑猫安然无恙之后,他便开始观察起了四周的环境。 此时的天色并不明亮, 抬头望去, 挂在半空中的太阳不大刺目, 就像是隔了一层水幕,有一种虚幻之感。 这让喻易再度想起极夜城邦那被永恒定格的苍白天日。但这里的太阳又与极夜城邦不同,极夜城邦的太阳好歹是太阳, 但这里的太阳与其说是太阳,倒不如说更像一盏悬挂云上的庞大白炽灯。 白马行进的街道空荡无人,街道的边缘以及沿街的建筑上摆着一个个燃着的烛台。稍显昏暗的街道被这一个个烛台照出一种凄冷的明亮,喻易觉得只需沿路再挂几张黄白挂纸,这条路就能完美出演出殡现场。 隔着铁窗向前望,他的前方也有一个被马牵着的铁笼子,铁笼子中的是他之前还见过的、另外一位罪民。 对方大概被他突然出现在一个铁笼子内部的这件事震惊到了,正在东张西望。 望了一会儿后,他将手抓向铁笼子的的围栏,看起来是想试试暴力突破。可在他的手还没有触碰到铁围栏前,围栏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铁柱上竟然浮起了一个个金色的符文,随后,一道电光在围栏之间亮起。 这道电光应该威力不小,以至于对方还没有接触到围栏,便迅速收回了手。 察觉到来自身后的目光,对方转身恶狠狠地瞪了喻易一眼。不过也许是自认丢了面子,他也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事,只是单纯瞪了一眼就把身子转了回去。 喻易摇摇头,只觉有些好笑。他看向一旁将自己围住的围栏,抱着试试笼子强度的念头,向着围栏伸出手去。 喵呜! 发现了喻易这个动作的小黑猫声音急促地叫唤了一声。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待在口袋里的它,这时候却不安分地蹬了蹬腿,将前爪扒在了口袋边,看起来焦急地想要出来。 小蔷薇是在担心我吗?喻易自然发觉了小黑猫的异常,他空着的一只手摸了摸口袋里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顺手将小黑猫按回了口袋中,嘴上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喻哥皮厚着呢。 在他另一只手距离围栏仅剩一寸之遥时,相似的场景再度出现:围栏上出现了金色的符文,紫色的电光暗含威胁地咆哮。 喻易神色镇定地继续把手往电光里蹚。在电光与他的手接触之时,他手掌上亮起了金色的、经络一般的纹路,与此同时,一个黑白的阴阳鱼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人的手掌中本就有乾坤六合,而到他这个境界的天师已能将这天然的六合乾坤运用起来。 涡旋的黑白阴阳鱼与紫色的电光相抵,喻易的手安然无恙地穿过电光,握在了一道围栏上。 在围栏上金色的符文隐隐排斥下,喻易神色不变,手下微微向着一侧施力。 下一刻,喻易的表情当即变得古怪了起来。 因为他原本还握着的、笔直笔直的围栏,此时已经弯曲成了一个明显的U形。 他错了,真的。他单知道从能量波动上来看,这道围栏应该是介于5阶和6阶之间的强度,他不知道这道围栏竟然那么外强中干,他本来只是想拉一把试试强度,可谁能知道,这铁疙瘩竟然那么不经拉 喻易一边忏悔,一边又握着这根围栏往反方向施力,企图将这根铁棍恢复原位。于是这个比腰间盘都要突出的U形围栏,又被强行往直了扳。 等收回手的时候,喻易看到围栏中段,那个依旧不自然的弯曲,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般,默默转过了头。 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吧?喻易有些不确定地安慰自己。 好不容易用两个爪子推开了脑袋上那座大山,却刚好目睹了喻易刚才所作所为的小黑猫: 小黑猫沉默了一会儿,就扒在喻易的衣服上,向着喻易的肩膀进发。 怎么了,小蔷薇?闷了?喻易转头,伸出手拖了一把小黑猫,笑。 小黑猫借此成功登上了喻易的肩膀,这会儿,它没管喻易的称呼,而是自顾自望着喻易身后。 喻易随之向后望,身后是一径无人驾驭的、带着头盔的白马,而白马拉着的车上,依旧是一个个装了罪民的铁笼子。 看起来所有的罪民都被传送到了铁笼子里。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窥视着这里。但他有意去寻找时,却又无迹可寻。 喻易摊了摊手,没有纠结多久就转过了身,顺便把肩膀上的小黑猫也抱了下来。 来,小蔷薇,我们回去吧,站在肩膀上面可不安全。喻易伸出手指弹了弹小黑猫头上的白蔷薇花环,笑眯眯地把小黑猫塞回了口袋。 小黑猫一爪拍开喻易的手,生闷气似的,缩在口袋里不动了。 喻易被拍了一爪,面上却只是笑,好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又过了半晌,喻易向着前方远望过去,已经能够看到远处站着一群人。再近一点时,他发现那是一个围满了人的广场。 这些人穿着简朴的,类中世纪款式的衣服,样子都很独特,这种独特并非在于他们的长相,而在于他们四肢上的铁镣铐。 面前每一个人的四肢,都戴着铁镣铐。 人群外围的人发现了喻易所在的这一列铁笼子的靠近,面上皆浮上了一种古怪的表情。在他们的招呼下,整个围着广场的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运着铁笼子的白马于是得以向着广场中央继续行去。 铁笼子穿过人群期间,喻易听到了来自人群的窃窃私语。而转头望去,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都纷纷避开了他的目光。 喻易仔细辨过那一张张围观的表情,从中看出了一种杂糅着好奇与恐惧的情绪。 好奇他还可以理解,但是恐惧又是怎么回事?喻易感到疑惑。 除此之外,他还好奇这些人的身份。他原本以为这个终局审判世界中,只有被发配到此地接受审判的高次宇宙罪犯。但现在看来,这里竟然像是一个存在原住民的世界。 毕竟这群围着的人,无论从微弱的能量波动,还是从统一的衣着来看,都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 还有,这些疑似原住民的人围在这里是要干嘛? 喻易虽然疑惑,但没有人能为他解答这个问题,最终只能暂时把这个疑惑压下。他看着拉着铁笼子的白马把他带到了广场中央,准确地说是广场中央一个圆形高台的下方,就停下了脚步。 喻易抬头看向面前这个圆形高台,此时的高台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就在他这么想着时,便听到了一阵夸张且熟悉的声音。 尊敬的陛下,这些就是最近一批的罪民。 喻易挑眉望去,入目的果然是一只矮小的、穿着不合身正装的猴子。这只猴子,正是刚才还坑了他一把的西西弗斯。 不过此时的西西弗斯却与他之前见到的,那个性格傲慢无常的家伙有着很大的出入。 虽然衣服上依旧挂着张扬的一排勋章,但西西弗斯的双手却拘谨地放在身前,丑陋的脸上竭力挤着一个与其说是尊敬,不如说是更近于谄媚的笑。 而这个谄媚的笑,是对着他身边那位身量高挑,披着一身黑色的长西装,金色长发上戴着一个王冠,手里还拿着一个红宝石权杖的女人。 从西西弗斯的话中,喻易很容易就能猜到,这个气场强大、冷硬,有着一代女枭雄那般凛然不可侵气质的女人,就是西西弗斯之前提到的那位陛下。 而在喻易看来,这位陛下最特殊的地方并不在于她出尘的气质,而在于她面上戴着的,一个与她通身气质颇有些格格不入的防毒面具。在防毒面具的遮掩下,她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虽然这个防毒面具作为一种饰品称得上风格清奇,但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它也让人不得不忽视这位女性陛下的长相,将关注点放在她枭雄一般的气质以及她的身份上。 行。在西西弗斯殷勤的介绍与恭维之后,女人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她的声音是一种沙哑的烟嗓,这样的声音很容易给人慵懒散漫之感,但经由她说出,却全然是一种成熟的冷硬感。 女人话音刚落,便挥动起了手中的权杖,随后,二十道藤蔓从圆形高台的地面上破出,其中一条藤蔓向着喻易置身的铁笼子而来。 而这时,台下的人们也察觉到了台上的来人,如潮水般的、激动而喜悦的欢呼声在喻易耳边爆炸开来。 从这些欢呼中听到国王字眼的喻易,猜测台上的这位戴着王冠的陛下是这个世界的女国王,而这些欢呼大多因这位女国王而生。 看起来原罪伊甸的原住民对这位女国王很是爱戴尊敬。 在粗壮的藤蔓缠住铁笼子的上端时,喻易只觉关着自己的这个铁笼子一阵晃动,便连人带笼被这突如其来的藤蔓拉扯到了舞台之上。 他一边向着口袋伸手,揉了揉口袋里的小黑猫,权当安抚,一边扫了眼四周,果然,其他十九位罪民也被连人带笼地拉上了高台。 二十条藤蔓很快消失,女国王用冷厉的目光扫过高台上的二十个罪民,权杖点地。随即,喻易倏忽感到左手手腕一烫,他捋上左袖子看过去,便见刚刚发烫的位置,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剑形的符号。 他当即瞥向自己的旁侧,见其他人也多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便料想其他人的身上也出现了如此的剑形符号。 我走了,你找人带他们去三骑士那里。女国王似乎对一切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她向身旁的西西弗斯吩咐了一句,然后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吹了一声。 在这哨声响起不久后,一道白色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天空之上。 随后,高台上,大风卷地而起,喻易伸手挡住风沙,透过指缝看向女国王的身侧。原本空空如也的地方,出现了一头戴着金色王冠,正合起庞大白翼的白狮子。 女国王跨步坐上这头白狮子,白狮子振翼而飞,很快带着女国王飞离了这片大地。 喻易抬头望向天空,白狮子正载着女国王向着半空中的那道日轮冲去。 而直至如今,台下民众的呼声依旧不绝于耳,如崇拜神灵一般狂热。 这时,喻易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奇特的预感。在他成为一个天师之后,他便没有再等闲对待自己时或降临的玄奥感知,而在转职为高次宇宙的预言家后,他更不会错过这种疑似高纬度感知方式的直觉。 而现在,这样的直觉正催促着他转过身去。 喻易遵从心意转过身。身后的,是一群仰望着天空,面露崇拜的人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或者说,仅凭肉眼,看不出其他。 喻易沉默地伸出手,把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拉了拉。 地上那一张张狂热的脸,瞬间失去血色,眼眶深陷。一只只形销骨立的手扭曲着向着天空伸去,就像是被定格了挣扎的模样。 这些手皆布满淡红色尸斑,晃荡着白灯笼一般的白手套。但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白手套,手套的根部连着皮层皱缩的手腕,被泡发得轻飘飘的人皮顺着手套的根部延展膨胀而出, 数量庞大的手重重叠叠地朝着上方伸去,一张张空洞的面目执着地仰望着。 黑色的海藻缠上一具具腐烂的尸体,带着干涸的泡沫,从尸体幽深的的口鼻出伸出。地面上的,还有离断的,裂帛一般的肢体。 喻易在人群中一寸寸地扫过去,可所有、所有、所有的的画面中,都是绝望的挣扎,与全无希望的死亡。 所见之处,无人生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4 19:37:50~20200225 20:5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巷巷 7瓶;本命是糖 2瓶;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一列马车正沿着一条路不断地行驶, 这列马车上载着的竟然是一个个铁笼子,铁笼子一共有二十个,笼子里关着的,是穿着各异的人。 其中一个铁笼子中,一个一身绣着闲云野鹤的白道袍, 眉心一点朱砂,鼻梁上架着一个圆墨镜的男人,正盘坐在铁笼子的中央, 面有沉思。 此人正是不久前看到了无数人死亡未来的喻易。 喻易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的指缝, 漫无目的地目视着前方。在他发现自己的眼睛,能够看到近期意外死亡的生灵的死相时, 他就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学习验尸,以此判断那些意外死亡的生灵的死因。 通过刚刚他看到的, 人群普遍呈现出的死相, 他可以推知, 这些人大多属于溺水身亡者。 生灵有着好恶之分,他们一生所行善恶积累不同, 最终都可以通过他们的面相呈现出来。他之前一直以来,试图改变死亡结果的对象, 都是那些面相呈现出善者, 却意外横死的人。 而他刚才看到的, 那群溺死者的面相,基本上都呈现出善这一面。 因而,他既然看到了, 就不能置之不理。 群体性的溺死大多指向大范围的灾难。于是这一路上,喻易一直在推演着这个世界将来的命运。 推演一道,单就一人而言,整体的命运走向便比时运要难得多。推演国运比人的命运要难得多,而推演世界的命运又比国运要难得多,所以推断整个世界将来的命运无疑是难上加难。 世界的命运,是一张被无数细小的命运织就的网,网的交织处可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变数有无数,未来最终却只有一个,即使喻易活了几百年,在推演一道颇有钻研,也很难推演出这个世界具体的未来。 喻易最后的推演结果,是一个凶字,而这个凶的核心人物,落在了他刚才见到的,那位女国王身上。 喵呜 一道声音打破了喻易的沉思,他低下头,便见口袋里的小黑猫探出了它戴着白蔷薇花环的脑袋。 小蔷薇怎么了?喻易绽开了一个笑,摸了一把小黑猫毛茸茸的脑袋。 喵呜!小黑猫软软的一爪子拍过来,琥珀色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不满。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33) 好好好,不摸不摸。喻易纵容地举起两只手,投降道。 小黑猫颇为嫌弃地抖了抖耳朵,伸出一只爪子,往前面一指。 喻易顺着它的小爪子看过去,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城池。前方带着盔甲的白马正朝着这座城池行进而去。 在白马载着二十个装了罪民的铁笼子来到这个城池的门前时,所有罪民都听到了一阵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 【叮,正在载入RPG,伊甸审判】 【世界背景载入中】 【曾经的原罪伊甸,是一片毫无秩序的混沌,直到天空之上的黄金宫里,出现了两位女国王。她们一位是白色国王,一位是黑色国王。 白色国王喜穿白衣,只在白天出现,黑色国王喜穿黑衣,只在夜晚出现。白天,黑色国王会陷入沉睡;夜晚,白色国王会陷入沉睡。她们分别统治白天与黑夜,从未见过面。】 【从某一天开始,白色国王陷入了长久的沉眠,黑色国王开启漫长的统治,原罪伊甸陷入永夜。孤独的黑色国王开始寻找白色国王沉眠的原因。 经过多年的寻找,她依旧没有找到白色国王沉眠的缘由,但是,她发现白色国王唯一留下的王冠不见了。她怀疑是邪恶的撒旦偷走了白色国王的王冠】 【黑色国王因此忧虑不已,作为国王忠诚的子民,怎么能不为她分忧呢】 【通关目标:找到白色国王的王冠】 此后,喻易还听到了一阵报幕似的播报: 【角色身份获取中 姓名:喻易 身份:罪民 寿命:100天 金币:33 原罪值:34】 【生存规则:每日正午将自动扣取原罪税,金币不够可用寿命换取,一天寿命可以换取一枚金币,十枚金币可以换取一天寿命。 难以支付原罪税的罪民,抹杀;寿命清零者,即被规则判定为死亡,同样抹杀。】 【第一天,上交原罪税,寿命/货币1】 【金币:32 寿命:100天】 在这阵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响起之后,喻易感到遮挡在眼前的疑云一下子变多了。 虽然他也从中获得了不少的信息。比如他最开始进入这个世界获得的那枚金币,金币初始数额的100应该指的就是罪民的初始寿命。 西西弗斯之所以说这是廉价的数额,大概是因为,在他的心中,他们这些罪民的寿命,的确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信息多了,带来更多的却是疑惑。 首先就是这个世界背景。从这个世界背景来看,他今天见到的那位披着一身黑色长西装、戴着防毒面具的应该是黑色国王。如果以这个世界背景为准的话,此时的世界也应当陷入了永夜。 但是现在太阳还挂在半空中,确确实实就是白天,这个事实首先就与陷入永夜这个世界背景不符。而只在夜晚出现的黑色国王出现在了白天,同样与世界背景矛盾。 如果这个世界背景是错误的,那么这个错误未免太过显而易见。经过观察,喻易觉得,这道来自天外的声音,很显然不止针对他一个罪民。 它能够借着世界规则的名头来宣布规则,代表的显然是规则的意志,规则想要约束他们这些罪民,大概率不会用一种极容易被戳破的谎言或者错误来削弱自己的权威。 所以,在具有明显矛盾的部分,喻易反而更倾向于这个来自天外的声音,根据矛盾的核心黑色国王只在夜晚出现,他推断,黑色国王出现的现在,确确实实就是夜晚。 而之所以呈现出的是白天 喻易抬起头望向天空。现在是黄昏时分,挂在半空中的太阳正缓慢地向着天尽头西移。他从一开始就发现,这个天空中的太阳,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再然后是那个叫原罪值的东西。34这个数字,刚好比他从西西弗斯那里获得的金币多一,如果作为罪民,在原罪值这一栏原本就有初始值 他不觉得这单纯只是一个巧合。 陷入沉思的喻易没有发现,在那道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出现之时,原本安静待在他口袋中的小黑猫警觉地睁大了眼睛。 城池的墙壁上,三个身材长相都一模一样,衣着各异的男人正趴在城墙上,望着地面上那一列停驻的马车。 他们一个穿着盔甲,牵着一匹马;一个穿着长靴,戴着插了一根羽毛的呢帽;一个衣着清凉,敞着胸膛。 此时,他们望向原处一个个铁笼子,望着的却不是铁笼子中的一个个人,而是这些人头顶上一个个虚幻的数字。 这些数字近半都是1,剩下的最多十几,只有一个穿着古怪白衣,戴着圆墨镜的男人头顶上的数字尤其突出,达到了三十几。 真是个倒霉蛋,也怪那只臭猴子太过恶趣味。牵着马的男人看着那个三十几的数字,说着倒霉,面上却不见丝毫同情。 臭猴子还是那么讨厌新来的。头上戴着插了羽毛的呢帽的男人一边抛着一个骰子,一边询问道,三弟,你觉得这批人最多能活几天? 审判日马上就要来了,我猜最多活不过三天。敞着胸膛的男人不甚感兴趣地猜测道。 三天?不成,这也太长了!牵着马的男人一脸不赞同,这些罪民但凡多活一天,都会污染伊甸的空气,这些新来的也好,那些旧的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尊贵美丽的陛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戴上面具的,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心碎的事啊。 那大哥打算怎么办?敞着胸膛的男人问道。 当然是多收点进城费了,只要不一次性死光就行!反正在这个城里,规则给了我们不少权限,别说是他们,就是西西弗斯来了,也得按我们的规则行事。牵着马的男人一脸傲慢。 哼,那臭猴子老是在审判日搞事,等我抓住了他的尾巴,一定要去陛下那里揭开他那张又丑又虚伪的脸。 白马将喻易所在的铁笼子载到了城门附近之后,就停了下来。城池的前方,有一条已经干涸得差不多见了底的护城河。 喻易在城门前没等多久,只听头顶传来老旧的嘎吱的声响,一个庞大的吊桥就在眼前轰然倒了下来,与此同时,一个黑魆魆的入口便展现在了面前。 黄昏时分的天色原本就不大明亮,从城门望去,只能看个隐约的城内笼罩着一种阴郁而不祥的气息。 老实说,这样的城池让人很难生出主动走进去的念头。 然而,喻易并没有选择。 带着盔甲的白马动了动蹄子,载着喻易,目标明确地向着城中进发。一整列载着铁笼子的马均是如此。 在喻易前方的那匹马带着他跨入城门的那一刻,三道不怀好意的男声一齐在他耳边响起。 欢迎来到三骑士的审判乐园! 与此同时,那道来自天外的,雌雄莫辩的声音再度响起 【上交入城费,金币96】 【金币32】 【金币不足,自动兑换寿命,寿命64】 【金币:0寿命:35天】 其他铁笼子中,那些没有在西西弗斯那里分到金币的人,听到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 【金币:0寿命:3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5 20:53:54~20200226 20:5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十七号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与一、瑶姚遥尧 2瓶;伊の雪幻、41606987、本命是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入城费96? 在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 喻易挑起了眉。虽然西西弗斯那33金币,似乎给他带来了后果未知的原罪值,但至少让他在支付原罪税和进城费后,比其他罪民相对安全。 尤其是那些没有在西西弗斯那里获得任何金币的人。 这意味着,明天早上, 等他们交付原罪税之后,他们的寿命就仅剩一天。如果他们没有在这一天之内获得十枚金币进行转换,那么就只能等死。 城门前的浅口隧道是很朴素的砖石结构, 道路的两侧是一簇簇荒草, 在白马带着一个个铁笼子穿过城门浅口的隧道,来到第二重城门前时, 一阵阵酸掉牙的嘎吱声再度传来。 喻易回头看去,便见身后的吊桥正被重新吊了上去, 不一会儿, 便严丝合缝。骤然间, 隧道唯一的光源便成了后方隧道口传来的光。 等喻易把头转回来时,第二重城门中央的缝隙越来越大。在这个缝隙能够容一人通过的时候, 身前拉车的白马竟然毫无征兆地就消失了,没过多久, 周身将他困在里面的铁笼子也跟着消失了。 喻易扫了一眼四周, 其他罪民也是如此。 既然笼子没了, 喻易也不会继续被动地在马车上待下去,干脆翻身从车上走了下来。 等他走下来后,原本白马消失之处, 一个小物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喻易弯腰从地上捡起这个小物件。这是一个纹路细致的马形状木雕。马的头部,有着凹凸不平的盔甲浮雕。其中盔甲浮雕的额头部分,有一个细小的角状的凸起。 从整体来看,这个迷你木雕额特征与之前白马的特征基本吻合。 所以白马不是消失了,而是变成了这个木雕? 为了求证,喻易不动声色望向附近一辆马车。在马车前方的草丛中,果然也有木雕的影子。这正证实了他的猜想。 这时,面前城门大敞,黄昏时分并不明亮的天光夹着烛火照亮了隧道。 喻易于是顺着光芒看过去。眼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并无出奇之处的城池内建筑,街道上人烟稀少,空空荡荡,唯一算得上奇特的,大概只有 喻易稍一低头,看到了城门前方道路旁摆着的一个个烛台。很普通的照明烛台。 一阵风吹过,烛焰匍匐,光影摇曳,面前空荡的街道上竟凭空出现了三个男人。 他们一个穿着盔甲,牵着一匹马;一个头带插了羽毛的呢帽;一个衣着清凉得好似身处炎炎夏日。 我们是这座城池的管理员,陛下册封的伊甸三骑士。站在最中央的,牵着马的男人像一根棒锥似的杵在那儿,尖细的眼睛结合他漫不经心的语气,让他这番自我介绍自带一分轻蔑之意,我是大地骑士,负责大地的审判。 我是天空骑士,负责天空的审判。戴着羽毛呢帽的男人两手环在胸前道。 我是海洋骑士,负责海洋的审判。坦胸的男人伸着一只手在面上扇风,随口说了一句。 一番毫无营养的介绍后,喻易握着木雕马的手下意识一紧。因为他的手中骤然感到了一阵吸力。这种吸力并非是针对他而生,而是针对他手中的木雕而生。 他用余光看去,地上躺着的一个个木雕马正向那个自称大地骑士的男人飞去。为了不让对方起疑,喻易也便松了手上的力道,任由手中的木雕马混在其他木雕中,飞到了大地骑士的手中。 在飞到大地骑士的身前时,二十个木雕自行在他摊开的手上堆叠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个低配版的托塔李天王。喻易看着那笔直堆叠的木雕,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好了,罪民们,我们的介绍到此为止了。大地骑士收回了木雕,就一副意兴阑珊,不愿多谈的样子。 现在开始入城考核,只有通过考核的人才能进城哦。天空骑士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摇了摇。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喻易感到脚下的大地骤然震动了起来。 喻易分开双脚而站,在这突如其来的震动中稳住了身子。担心口袋中的小黑猫受惊,他一只手伸向口袋,安抚地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一只手从袖中翻出一张符纸,随时准备着驱动。 大地发出轰隆的巨响,原本平坦的地面骤然开始整体上升,喻易半蹲下身,凝神注意着周边的情况。没过多久,大地的上升停了下来。 喻易此时正处在那一块地面的边缘,在地面的变动停下来之时,他当即往口袋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蔷薇,没吓到吧?喻易用手掩着嘴,悄悄问了一句。 正从口袋中探出头来的小黑猫歪了歪头看了过来,琥珀色的圆眼睛中,有着一种独特的沉静。 没吓到就好。喻易笑眯眯地弹了弹小黑猫脑袋上的白蔷薇花环。 在确定小黑猫没有受惊后,喻易这才往周边望去。其他十九位罪民也都处在上升地面之内,面对突如其来的空间变动,他们的面上大多写着惊疑不定。 喻易转头望去,城池外高耸的城墙依旧矗立前方,但这块地面与城池之间,出现了一个深邃的缝隙。他向外靠了靠,往地块的边缘望去,从缝隙的亮度和形态来看,推断这一整块地面上升了大约十多米。 喻易刚做出这个判断,便觉脚下的地面再次发生了变动。只是这次的变动不再是震动,也不再是上升,而是缓慢的旋转。整块地面,正围绕着一个未知的中心开始旋转。只不过从极缓慢的,对行动不会造成太大干扰作用的旋转速度来看,这个未知的中心一定距离他们很是遥远。 换句话说 喻易看向三骑士身后的层层叠叠的建筑群,料想这个城池比他想象中的要庞大很多。 考验开始。 大地骑士一声令下,在场每一个罪民身上的一枚金币都自动跑了出来,漂浮在了他们的身前。 喻易看着金币上正面朝着自己的那只鹿,眼中闪过奇色。面前的这枚金币就是他在进入这个世界的开始,获得的金币。按照西西弗斯的话来说,这应该是他的身份金币。 喻易伸出手去触碰这枚从他的衣袋中跑出来的金币他之前尝试过将这枚金币放入储物空间内,但奇特的是,竟然失败了。在他的指尖碰到金币的那一刻,金币上生出了一道光。 与此同时,喻易发现自己被白光隔绝了起来。此时,他并不能看到其他罪民的状况,等于说是被隔离在了一个单独的空间里。不过还是能够感知地到脚下大地的转动就是了。 这个空间中,只有他,他口袋里的小黑猫,还有他面前的这枚身份金币 虽然它似乎换了一种表现形式。 喻易摸着下巴看着面前由金币变成的一把枪,然后眼见着它从一把枪变成了三把枪,由从三把枪变成了六把枪。六把枪围绕着他的身侧悬浮着,它们虽然所在方位不同,但样貌分毫不差,还都刚刚好将枪口对准喻易的脑袋。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34) 喻易丝毫不慌,直接向下蹲。 但六悬着的枪也跟着他向下移。 喻易神色镇定,又站起了身。 六把悬着的枪又跟着他上移。 喻易再次蹲身。 六把枪再次下移。 喻易再度站起。 六把枪跟着上移。 我的脑袋什么时候那么受欢迎了?在做出数次尝试后,喻易看着面前依旧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六把枪,还挺认真地自语道。 他寻思这六把枪的执着程度,好似是对他的脑袋情有独钟。 口袋中的小黑猫闻言闻言抖了抖耳朵,默默将头别到了他处。 喻易置身的空间并不宽敞,这六把枪往周边一堵,他似乎无处可躲。还没等喻易认真做出什么解决措施,一道来自天外、雌雄莫辩的声音又来了。 【叮,三骑士审判乐园入场考验开始】 【您抽取到的入场考验是,大地审判阵营忠诚度考验】 【在原罪伊甸,接近撒旦,是对国王的反叛。大地将考验你对国王的忠诚度。忠诚于国王者,将安然无恙;触碰撒旦者,将被执行死刑。】 【规则说明:抛掷骰子,单数判定忠诚,双数判定反叛】 【检测您的原罪值等级为33,大地对你的忠诚度产生怀疑,规则变更】 【变更规则为,抛掷骰子,数字6判定忠诚,数字1、2、3、4、5皆判定反叛】 这概率也太扯了吧?喻易不禁惊呼出声。在听到规则变更的那一刻,喻易愈发肯定西西弗斯那家伙坑了他一把。 【接近撒旦者,必将背负国王的审判】 闻言,想着储物空间内那两张用途不明的撒旦密码,喻易忍不住有些心虚。不过心虚归心虚,面上还是理不直气也壮的模样。 概率,是恒定的嘛,万一原本忠诚的人被误伤了怎么办?喻易试图对着空气讲道理,你看,我这样的,一看就是忠诚于国王的人。我相信尊敬的国王一定不会忍心伤害无辜的。 【忠诚者受到国王的眷顾,不必担心生命安全】 【请在三秒内抛掷骰子,超出三秒,则视为弃权,即可执行死刑,剩余次数1】 喻易总觉得前一句话带着隐隐的嘲讽,不过现在他也来不及深究这种细节,因为在这道声音落下之时,他的手中就出现了一个骰子。 然而这个骰子却并不是喻易想象中的,一面写着一个数字的骰子。 只见原本应该刻着数字的地方,都被一个闭合的眼睛的形状取代了。这让原本存了作弊之心的喻易根本难以分清哪一面是哪个数字。 时间有限,喻易一手掐上指缝,一手把骰子往上一掷,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 在骰子抛出的那一刻,推演结果当即呈现出一个凶字。 这下要糟。喻易扫过周身冰冷无情的六把枪,倒吸了一口气。 而骰子,即将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6 20:59:29~20200227 23:4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桃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本命是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熙川 10瓶;伊の雪幻、与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啪嗒。 骰子最终落在了地上。 骰子最上方, 那个原本闭着的眼睛无声无息地睁了开来。红色的眼睛图案完整呈现之时,一个鲜红的1缓缓浮现在了眼睛的中央。 【结果判定为】 与此同时,喻易口袋中的小黑猫不知何时探出了脑袋,琥珀色的眼中,正倒映着这个骰子。 在判定结果开始宣布的那一刻, 小黑猫的耳朵警觉地竖了起来。 在它的注视之下,方正的骰子上方闪过一条条并不明显的分割线。在这几道分割线出现的刹那,骰子正上方, 那个即将浮现的一个红点突然一阵扭曲。 在这扭曲之后, 原本的一个红点瞬间变成了六个。 另一面,喻易却并没有注意到骰子结果的变化。 在他推算出凶这一结果之后, 他就提前预知到,骰子的结果必然不会是6。他平时咸鱼归咸鱼, 但这时候也不会坐以待毙。 在得出推演结果的那一刻, 他就将双手平展于面前, 然后闭上了眼睛。 在喻易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个八卦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白色的道袍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气流在他的双掌内聚合了起来。 人的手掌中, 本就有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位, 其中子、午丑、未寅、申卯、酉辰、戌巳、亥形成六冲, 六冲犯太岁。 而此时,喻易将他双手中的六冲,以能量的形式短暂地聚合了起来。这是一种凶术, 能够将事物的命中凶相调动出来。 万物不一定皆有灵,但都有各自的命数,把凶相调出来之后,便意味着被施术对象将在短时间内遭遇灾祸。对于人来说,是遭遇不测,对于物来说,则会造成损坏。 喻易自觉这是一种损招,所以从来不会用在人身上,但对枪这种死物,他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在骰子落地声响起的那一刻,喻易缓缓睁开了眼睛,墨镜下的双目闪过一道金光。 那道来自天外的声音开始宣判结果时,喻易一挑眉梢,摊开的两手向身侧一合,然后轻哼一声,对着周身的六把枪比了两个中指。 【判定结果为】 在喻易的两只手接近他周身的六把枪时,六道无形的气流从他的两只手中弹到了六把枪身上。 六把原本还在喻易脑袋旁虎视眈眈的枪,同时异常地抖动了一下。 而喻易当即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把一张符往前一抛,蹲下了身。只是这次,不知为何,这六把枪并没有跟着他下移。 喻易口袋里的小黑猫,因着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瞳孔一缩,脑袋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紧接着,只听天空一声巨响 小黑猫竭力仰起头向上望去,便见上空原本还对着喻易脑袋的六把枪瞬间炸成了五道烟花。烟花的残骸散落下来的那一刻,喻易抛出去的那张符纸刚好发动,在他的头顶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金色屏障,恰恰挡住了爆炸的余波。 小黑猫: 这时,判定结果终于在喻易的耳边响起。 【忠诚!】 嗯???喻易不敢置信地低头望去,却见地面上的骰子对着他的那一面竟然正正好好是六个点。 这怎么可能? 他再掐上指缝推演骰子结果,卦象显示的却是逢凶化吉。 难道他刚刚算错了?凶相之后还有转机?可是按理说,算骰子结果这种小卦,他应该不会错啊。 这简直是他天师职业事业的重大挫折! 喻易默默地松开了掐着指缝的拇指,决定要把这件糗事永远烂在心里。 【恭喜您成功通过入城考验】 在这道宣判结果的声音响起之后,原本在他面前的骰子自动消失,一枚金币叮当一声掉落在了他的身前。正是他的身份金币。 喻易捡起这枚金币放在口袋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般站起了身。 在他起身之时,他发现身侧将他隔绝的白色壁障也消失了,面前城池中的建筑重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不过奇怪的是,周身的壁障刚一消失,他就感到有好几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喻易一脸莫名地顺着这些视线看过去,便见几个明显已经通过了入城考验的人正用一种古怪的神情注视着他。此外,他这一扫扫过去,还看到了几个依旧被白色的光束围着,不知道内部正在进行着什么的空间。 喻易摸了摸下巴,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刚刚让那六把枪爆炸的声音应该有点大。 失策失策。 想到这里,喻易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睛,想起口袋里的小黑猫,他当即低头看去。 见小黑猫已经将头缩进了口袋里,安安静静地在兜中待着,不像是被之前的爆炸吓到的样子,喻易这才松了一口气。 喻易自认行走江湖多年,脸皮已经厚得成了精,尴尬归尴尬,面上那是压根没有表现出来。他神色自若地站在原地,乍一看去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一毫的高深莫测。 就在这时,一道惨叫声与重物坠落声从一个还未结束的光束内部响起。不久后,一阵血腥味便顺着那个方向飘了过来。 喻易一惊,他眯了眯眼看过去,只见那个方向,一道隔绝出单独空间的白色的光束缓缓消失,露出了其中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一枚金币迟迟地从天而降,掉落在了这具尸体的身侧。几番滚动后,最终停在了还在蔓延扩展的、不祥的红色之中。 从尸体的死状来看,死因应该是高空坠落,不会是枪击。 喻易看着这具尸体默默判断。 由此可知,每个人的入城考验应该并不相同 回忆起他之前听到的大地审判,再结合那三个自称骑士的男人的自我介绍,喻易猜测,每个人的考验,或者说是审判,都是有针对性的。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应该分为大地天空海洋三类。 喻易没思考多久,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 入城考验结束,恭喜你们,幸运地获得了审判乐园的居住权。在在场的光束都消失之后,站在三骑士中央的大地骑士拍了拍手,将在场罪民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等会儿铁匠会带你们去今夜的居住点。 珍惜你们在审判乐园的最后时光吧,我们明天会再见的。末了,在旁边好整以暇换着胸的天空骑士不怀好意地补充了一句。 明天还会再见?意思是审判还没有结束? 喻易向着四下望了望,发现此时还站在场上的罪民只剩下了十五个。也就是说,死在刚刚入城考验中的罪民,一共有五个。 而这,还只是一个入城考验而已。前方还有着更多未知,在黑暗中潜伏着。 喻易低头向脚下望去,这一块不知道面积几何的大地,仍旧在缓慢地转动着。 跟我来。 沉重的拖拽声与铁链碰撞声之后,一道粗犷的男声传了过来。 等喻易再度抬起头的时候,三骑士已经不知所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样貌颓唐的男人。 他的长相很是普通,身上的能量波动有6阶。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双手上有着喻易之前在那些民众身上看到过的镣铐,而他的双腿,则拴着两道铁链。铁链的尽头,拖着两个分量堪称恐怖的巨石。 喻易料想这就是大地骑士之前提到过的铁匠。 此时城门已经关闭,那道疑似世界规则的、来自天外的声音也发布了相应的任务,他们必然要在这个名为审判乐园的城池里待下去。 于是喻易便自觉跟着这位铁匠,向着这座神秘城池的深处走去。其他罪民们也是如此。 铁匠似乎不欲在路上与他们多言,只闷着头带路。 黄昏寂静空荡的城池中,恐怖的拖拽声接连不停。铁匠虽然拖着两个巨石,走起路来却步伐稳健,好似丝毫不受影响。若不是他每一步都能在石块铺就的地面上嵌出一个深邃的脚印,大概没人会相信,那两块巨石是与他的脚腕连着的。 在路上走了十来分钟后,一个庄园呈现在他们的面前。庄园的大门上,停落着一只羽毛鲜艳的鹦鹉。 这只鹦鹉似乎并不怕生,见了来人,非但不躲,还好奇地转着脑袋四处打量。 铁匠并没有理会大门上的鹦鹉,他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径自打开了庄园大门上的锁。 嘎吱一声后,庄园的铁门就被从外向内推开。 大概是盘踞地突如其来的动荡终于惊到了大门上的鹦鹉,它抖了抖翅膀,飞离了大门,向着庄园内部振翅而去,边飞着,边不忘发出古怪的叫声: 永夜来了!永夜来了! 闻言,喻易抬头看去,此时天空之上的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相较他在地球上见过的无数日落,这个黄昏的天穹多了一份灯光般稳定的苍白,少了一份日头将暮的昏红。 给他一种隔着水雾的虚幻感。 等所有的罪民都走进庄园之后,铁匠重新关上了庄园了大门,扫了在场的罪民一眼。 此后,出乎喻易意料的是,沉默了一路的铁匠竟然主动开了口:在带你们前往居住点的路上,由我来向你们介绍这个世界的情况。 他边说着,边向着庄园的内部走去,看起来是想边走边谈。 他身后的罪民们面面相觑,跟了上去。 铁匠的介绍,起初与喻易在城门口听到的那道声音一致。同样是介绍为原罪伊甸带来秩序的黑色国王,与白色国王,但相比那道声音,铁匠的介绍更为详尽。 曾经,邪恶的撒旦妄图篡夺原罪伊甸的王位,于是发动了战争。战争中,他肆意屠杀无辜民众,给这里带来了无尽灾难。直到白色陛下平定了撒旦乱世,将撒旦封印在了黄金宫之下,这里才重新恢复和平。可惜白色陛下在平定撒旦的时候,为撒旦所伤,在那之后,就陷入沉睡。 所以现在的原罪伊甸,实际上正处在永夜之中。而你们之所以能站在白昼之下,是因为黑色陛下/体谅她的子民,创造了一个特殊的太阳。这个太阳,就是现在天空上的这一个。太阳的升起、落下与维护,皆由黑色陛下承担。 两位陛下,是这个世界的拯救者。而撒旦,是这个世界的破坏者。 直至如今,撒旦的影子依旧笼罩着这片土地,每隔一段时间,撒旦之影就会降临世界,给世界带来灾难。 所以,在原罪伊甸,要切记的是,接近撒旦者,就是陛下以及这个世界的敌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7 23:48:16~20200228 23:1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本命是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沈余淮 5瓶;荼 2瓶;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在铁匠介绍得差不多的时候, 众人刚好走到了庄园建筑前。庄园的前门整体是木质的,门上镶着的铜皮大概是受了潮,颜色淡褪,边缘有着锈蚀的痕迹。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35) 铁匠将钥匙插入锁孔,晃荡了好几下年久失修的门锁, 才最终把这扇不灵便的门打开。 喻易正站在铁匠的身后,面前的门才一打开,一阵潮湿的霉味便向着他扑了过来。好在此时的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 室内的烛光也算明亮, 所以也没感到多少阴森。 这就是你们在审判乐园的住处,你们可以在一楼自行找空房间住进去。铁匠伸手示意众人向内走。 但一时间, 并没有人动。 怎么?只要不出门,这里的夜晚可比外面安全。铁匠扫过门外的罪民们, 原本沉默朴实的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 不过此时的众人并不是因为畏惧房内的危险才没有入内的, 而是因为来自这座建筑的二楼, 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喻易跟着铁匠一路走来,都没有遇见什么人, 但偏偏等他走到了这座建筑的门口时,倏忽感到从上方投了下来了一道极具存在感的、阴冷的目光。 他于是顺着这道视线抬头望去, 看到了建筑第二层, 一扇用铁栅栏围住的窗。窗内的房间光线黝暗, 他这么看去只能看到一个阻隔了幽深室内的铁栅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囚室。 至于这道目光的主人 铁栅栏的中间,正卡着一张将整张皮都挤在了栅栏空挡处的脸。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在两根铁栅栏的中间凸起,凸起的弧度像是挣扎着想要从面部的血肉中弹出, 而眼睛的下方,有一双厚实的棕色的嘴唇。 骇人的是,此时这双嘴唇正被红色的细线缝了起来。红色的线头一直延伸到嘴角上方,乍一看像是被割裂的伤口。 大概是注意到了门口众人的目光,铁匠也抬头向上看去,在铁匠抬头之时,原本还挤在铁栅栏上的那张脸躲闪地转了转眼珠子,缩回了黑暗之中。 铁匠于是意识到了众人在门前迟迟不进去的缘由,目中的锐利稍敛,主动解释了一句:这家伙是这里的裁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脑子就不正常了,经常说一些大逆不道的疯话,西西弗斯大人为了为了阻止他继续说那些疯话,就让人把他的嘴缝了起来。 为了阻止人说话就缝嘴巴? 喻易挑了挑眉,对西西弗斯那只猴子古怪残忍的性格有了更深的认识。 好了,赶紧进来,不然我要关门了。铁匠解释完,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 来自上方的窥视感已经消失,铁匠也作出了解释,原本待在门外的众人也不再停留,纷纷向着屋内走去。 铁匠铁链拖拽着巨石的声音几乎淹没了关门的嘎吱声,等众人都走进来后,铁匠便关上了大门。 走近门后,入目的是一个空荡无人的厅堂,门内的布置有一种旧时代的简陋,照明工具全靠墙上那一个个烛台。黄色的烛光下,室内的潮冷依旧久久不散。比之之前西西弗斯那个迷宫一般的古堡,他们的居住地要简陋的多。 喻易站在原地感受了一下,虽然城内的大地似乎被之前的三骑士抬高了,并且顺着一个未知的中心旋转了起来,但走近了建筑内部后,原本就微弱的、大地旋转的感觉一下子就变得更弱了。 明天早晨,三骑士会有新的审判等着你们,屋外的夜晚可不安全,我劝你们今晚还是好好在这里待着吧。一楼你们随便逛,不要到二楼去。铁匠说完,就拖着脚上的铁链,拉扯着两块巨石,很快就上了二楼的楼梯,离开了这个空荡的厅堂。 一时间,还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了十五个罪民们。 喻易原本还在打量着面前厅堂的构造,却突然有了一种心悸之感。阴影中,似乎有人在窥视着他。 他目光一滞,不动神色地扫过其他十四个人。 虽然到现在为止,暂时没有人对他出手,但他手头的金币最多,而且能量等阶不高,是个香饽饽的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而经他之前的观察,在场的有6个人都没有从西西弗斯那里获得金币,他们对金币的需求很是迫切,而其他的8人虽然分到了金币,但金币这种东西,可是与寿命息息相关,那当然是多多益善。 他觉得迟早有人会忍不住会对他出手。 此时粗略地扫过去,这十四个人大多神色沉凝重,眼含警戒。看起来似乎都没有什么异常。 从能量波动上来看,这十四个人都处在五阶以上,大多数都是五阶和六阶,最强的一个有着8阶,也就是说,放在高次宇宙,都至少是预备管理人员的级别。 找来找去,他都没有找到刚才那道窥视感的源头。寻找无果,喻易也没有强求,神色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喻易不知道的是,在他最初感受到窥视感之时,原本蜷在他的口袋中闭目养神的小黑猫骤然睁开了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众人都陆陆续续地散了开来,各自寻找起了过夜的房间。喻易也找了个空房间。 在确定房间内没有什么危险后,喻易打算在一楼逛一逛,探查一下目前的情况。于是他不顾小黑猫的挣扎,在它的脖子上用细绳挂了一道平安符,又在房间内的墙壁贴了好几张高级符纸,将它留在了房间里。 老是闷在他的口袋里可不行,还是趁机让小蔷薇在房间里溜达溜达比较好。喻易心道。 他贴在墙上的这些符纸足以保证房间内小黑猫的安全。即使那个8阶的罪民找上了门,他也能够在对方破门而入之前赶回来。 喻易关上房间门后,就在一楼兜兜转转了起来。他一边记下沿路以来的建筑布局,一边回忆起了到目前为止的种种线索。 通过铁匠之前的介绍,他能够大致理解之前黑色国王出现时,台下民众激动而尊敬的呼声。但有一个地方他至今难以想通。那就是西西弗斯此人。 从西西弗斯之前与黑色国王见面时极尽谄媚的表现来看,他像是一个忠诚于黑色国王的下属。但是他手头两张用途不明的,被称为撒旦密码的卡片却恰恰是从西西弗斯的书房中获得的。 根据这个世界的历史,两位国王与撒旦的对立,就好像是势不两立的正邪两方,西西弗斯既然站在了国王的那一边,也就站在了撒旦的对立面,可是既然如此,他的书房中为何会出现撒旦密码这种东西呢? 喻易边思考,边在一楼转了半天,此时,他刚好经过一个应该是餐厅的地方。喻易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想着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便走进了餐厅,打算在这里找点食物。 相比宽敞的厅堂,餐厅的内部并不大,只容得下几张木桌。现在的餐厅静悄悄的,没有食客,只有一个关着门的厨房。 你来这里做什么?一道尖细的女声从厨房传来。 这声音虽然乍一听尖细得有些刻薄,但仔细听过去,却能听出其中的按捺不住的颤音,像是在恐惧? 喻易循声望去,便见厨房门上的开口处,正趴着一张瘦削的中年妇女的脸。女人黝黑的眼睛正幽幽地望着他,闪躲飘忽的目光如同某种受惊的动物。 从对方身上的能量波动来看,这个躲在厨房中的中年妇女,应该是2阶。在高次宇宙,这并不是一个较高的等阶。而从面相来看,这个女人与之前的铁匠一样,并不是什么恶人。喻易默默判断道。 这里有吃的吗?喻易问道。 你只是来找吃的?尖细的声音稍缓,至少明显变得不那么刺耳了,但仍旧透着抹不去的警觉。 是的。喻易点点头。 黑面包、白面包、司康饼。单价分别是一个金币、两个金币、三个金币。中年妇女的声音中有着因戒备而生的冷漠。不过即使她极力克制,尾音依旧有些发颤。 金币?这么黑?喻易一脸难以置信。根据目前的状况,金币可是与寿命息息相关的。更不用说他手头并没有金币,想要购买食物,只能用先用寿命来换取金币。 不买就赶紧离开!厨房内的声音再度变得刺耳,话里的警觉与防备逐渐尖刻。 喻易这下确定这个厨房中的妇女是在害怕他。 可是他自认长得也不吓人啊。 难道对方害怕的不是他这个单独的人,而是别的?就比如所有进入原罪伊甸的罪民? 快点离开这里!尖细的声音试图驱赶他。 喻易从这愈发尖利的嗓音中听出了厨房中妇女愈发强烈的警觉与畏惧。 女士,冷静冷静,我这就买。喻易尽量和缓了语气,试图让妇女平静下来,给我来一份白面包吧。 喻易最终决定花钱买点食物垫垫肚子。虽然食物要用金币换,但对他来说,要是没有美食,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喏,这是金币。喻易弯下腰,将两枚刚刚兑换好的金币通过门底下的缝隙推了进去。 啊,对了,再来一份司康饼吧。想着自己的房间还有一只小黑猫,喻易又推了三枚金币过去。 大概是喻易没什么攻击性的行为起了作用,厨房内安静了一会儿,没有再急着赶人。 过了一会儿,厨房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装了食物的纸袋被从中塞了出来。 拿走,赶紧离开吧! 在喻易接过纸袋后,厨房的门又被快速关上了,显然门内的妇女对喻易这个外来者避之不及。 喻易也没打算刺激厨房中的中年妇女,接过了纸袋就径直向着餐厅门外走去。 厨房内,一个中年妇女正紧张兮兮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凝神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餐厅外的脚步声逐渐轻了下来,她才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按在心口的手。她一脸疲倦地将头倚在门上,用带着祈祷意味的声音呢喃:白色陛下,请你救救您忠诚的子民,快点醒过来吧。 餐厅外,倚靠在墙边,有意逗留的喻易刚好听到了,这句飘荡在宁寂空气中的话。 另一面,西西弗斯的城堡。 西西弗斯哼着怪异的小曲摘下头顶上的礼帽,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他身材矮小,动作却如他挂满勋章的衣服一样夸张,行走间几乎用鼻孔视物,手臂摆得像是在跳舞,仿佛一个在巡视自己领土的国王。 他猴脸上的神色惬意,惬意中带着傲慢。只可惜,当他从书架中抽出一本书,开始翻阅之时,他面上的惬意与傲慢一下子就凝固了。 他原本夹在书中的两张卡片,竟然不翼而飞。 西西弗斯的手指微颤,他用手掐着书脊,用最快的速度将手头的这本书从头到尾又翻阅了一遍。 可是无论他翻阅几遍,书中都没有再出现,在他的想象中,应该出现的那两张卡片。 大黑!西西弗斯龇起了牙齿,大喊了一声。 在他话音落下之时,一个脖子上缠着锁链,面上有着化学灼伤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我从审判乐园得到的密码,不见了。西西弗斯的面色沉了下来,最近来过城堡的,只有那批罪民。 沉思了片刻后,西西弗斯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吩咐他身侧的男人:这个方位离餐厅很远,最有可能的应该是那个三阶以下的家伙。大黑,你去杀了他,东西应该就在他的身上。 千万不要惊动别人,尤其是那三个蠢货。 是。面上有着化学灼伤的男人答应了一声,便隐退了身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8 23:15:59~20200229 22:5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十七号巷 5瓶;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喻易一手抱着刚买来的食物, 刚一开门,就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向着自己肩头扑了过来。 小蔷薇你这是想我了?喻易哭笑不得地偏头,看向扑到了他肩膀上的小黑猫。 小黑猫大概是对喻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这件事非常不满,一爪拍在了喻易的脸上,像是要让这个愚蠢的人类把头正过去反省。 好好好, 我错了。小黑猫有意收起了利爪,所以最终拍在喻易脸上的,只是一个没什么力道的, 软乎乎的小爪子。喻易边用一种很敷衍的语气道歉, 边关上了房门。 扫过墙上安然无恙的符纸,确定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没有人试图闯进来, 喻易悄悄松了一口气。 小黑猫听出了喻易道歉之敷衍,抖了抖耳朵, 生闷气似的从喻易的肩膀上跃了下去。小黑猫虽然是一只猫, 但它头上戴着白蔷薇花环, 如果安静地站在一处,让人很容易先入为主地感到一种优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 喻易总觉得小黑猫的跃动间,也比别的猫步伐优雅讲究许多。 就像某个看起来一本正经, 包袱极重, 实际上 喻易想起之前和三危一起吃早餐时, 三危餐盘里的牛奶、炼乳和两颗糖,面上没忍住笑意。 实际上似乎对甜食情有独钟的男人。 不知道小黑猫会不会喜欢司康饼这种甜点的味道。喻易心知猫咪的味蕾感受不到甜味,不会和三危一样。 小蔷薇, 别生气啊。喻易看着跳上床,背对着自己,无声控诉的小黑猫,觉得有些好笑,我知道错了,我忏悔,我不该让你独自一猫留在房间里的。 喻易边说着,边打开手中纸袋的口子,白面包与司康饼温和软和的香味一下子就充盈了整个房间,喻易笑嘻嘻地用手在袋口扇了扇,让袋子里的麦香扩散地更加彻底:看在我还带了吃的的份上,您大猫有大量,就原谅我呗。 小黑猫摇了摇尾巴,并不搭理喻易。 喻易被冷落了,也不恼,他主动凑了上去,把敞口的纸袋往小黑猫鼻子前一递。 小黑猫当即偏过头去,拒绝喻易的食物勾引。喻易于是又把纸袋顺着小黑猫转头的方向一推。 小黑猫咻地一下又把头转了回来,还闭上了琥珀色的眼睛,看起来决心如磐石一样的坚定。 只不过这块磐石摸起来软趴趴、热乎乎、毛茸茸的就是了。喻易趁猫不备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心道。 不过下一刻,这颗软趴趴的磐石就伸出一只爪子推走了头上的魔爪。 小黑猫身上的能量波动就跟一只普通猫一样微弱,也就是说,它并不是不需要进食的高次宇宙生物。既然小黑猫对进食表现得那么抗拒,他就要采取非常措施了。 喻易扫过小黑猫身后的尾巴,神秘一笑。 下一刻,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搂过小黑猫,一手把它的尾巴往上一掀。 果然是一只小公猫。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36) 喻易看着小黑猫尾巴后的小东西,挑了挑眉。他刚想伸手去弹两下,就见反应过来的小黑猫整只猫的毛都炸开了,疯狂挣扎了起来。 喻易无法,只能任由小黑猫从怀里跑走,蹿到了衣柜上方。 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内,小黑猫都对喻易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宁可一猫独自在衣柜上寂寞如雪,也不愿意施舍喻易一张正脸。 直到喻易千呼万唤,再三认错,连猫爸爸都叫出来了,小黑猫最后才勉为其难地从衣柜上方下来,接受了喻易的喂食。 晚上,喻易和小黑猫一起睡在床上。 夜深时分,原本正趴在喻易身侧睡觉的小黑猫骤然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光。 而此时,喻易依旧闭着眼睛,鼻息均匀,看起来睡得正香。 小黑猫悄无声息地站起身,站在原地端详着喻易。片刻后,它步伐很轻地跳下床,向着窗口蹿去。 在它蹿到窗口的时候,一个圆形的简易空间门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窗上。小黑猫并不犹豫地蹿进了空间门。在它蹿进空间门之后,这个黑洞洞的空间门就此闭合,像是从未出现过。 庄园院落的一角,一只小黑猫从一面墙上钻了出现。 深夜院落的草丛像是被细风拂过,发出沙沙的响声。一道几乎淹没于黑暗中的身影在草丛中闪过,向着庄园的大门的方向而去。 寂静的深夜里,倏忽出现了一道飘忽不定的烛光。 在踩过一块土地的时候,小黑猫琥珀色的眼睛骤然圆睁。下一刻,它的身影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啪嗒。 一阵空间的动荡之后,小黑猫睁开了眼睛。周边是一片黑暗,猫的夜视能力,也让它只能看到两侧墙壁隐隐的轮廓。乍一入耳的一道水声让它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但随即,它便意识到,这道水声,是从它的脚下传来的。 它低头看去,看到了一只猫的倒影。抬起爪时,爪子边的茸毛变得湿漉漉的,一滴滴水珠从浸湿的茸毛上滑下去,地面上随即发出了嘀嗒嘀嗒的水声。 地上的,竟是一面由水构成的镜子。 小黑猫抖了抖脑袋,啪嗒一声,自它脖子的吊坠上,划出了一道金色的弧度,弧度的末端,一样东西掉落下了它身前的地面上。 竟是一枚金币。 小黑猫将一只爪子,放在了金币上,然后拿开。 随即,这枚在黑暗中沉默与暗淡的金币发出一道光芒,腾空而起。光芒中央的金币上,刻着一个图案。如果细细去辨认,便会发现,这是一个人的图案。 在这光芒之中,小黑猫瞬间变成了一个男人。 男人肤色苍白,神色却冷厉,脖子上挂着一个迷你的球形挂坠,除此之外,便不着寸缕。 下一刻,一道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个未知空间的寂静。 男人以手抵唇,弓下了身,毫无征兆地咳嗽了起来。冷汗沾湿了他的发梢与鬓角,手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他的体内正爆发着一阵剧痛,一阵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搅碎,躯体撕裂的剧痛。他对外界所有的感知,都在剧痛爆发的那一刻变得朦胧而渺远了起来。像是将极致的寒冷与炎热,黑夜与白昼尽化为了一把利刃,自他的心脏始,将他开膛破肚。 杀了他。一道苍老虚弱的声音在黑暗中呓语。 喻易骤然睁开了眼睛,坐起了身。他睡着睡着,不知为何,一阵强烈的心神不宁之感,将他从睡梦中强行唤醒。 不对,不是睡梦。 他之前的确睡着了,但是竟然并没有做梦。那个缠绕他几百年的,无尽死亡的梦境。 这个例外只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在极夜城邦的旅馆中的那一夜,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那一夜,他与三危同眠,而今夜 喻易当即转头望去,却见身侧空空荡荡。原本睡在他身旁的小黑猫,不见了。 几百年连从未断过的梦境,断一次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巧合,断两次,势必不是巧合。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出现了变数,而这打破常规的变数,也许就是揭开他几百年来死亡梦境的突破口。 多年来他已经试验过了无数次,他的梦境似乎并不会因为外在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他更愿意相信,是有人的因素改变了它。 三危与小黑猫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最终,他在其间画了一个等号。 在高次宇宙的那三天里,他了解到了许多,比如高次宇宙七大特殊职业之一,建筑师。 建筑师是高次宇宙三大最危险的职业之一,能够借助自身的能量构造器物。构造器物既需要建筑师本人相应的能量储备,又需要足够的控制力。 一般情况下,体积越大的器物需要的能量与控制力也越大,也就是说,难度等级越高。 特殊情况下,器物指的不一定是具体的物件,还可以是空间。至今无人能够触碰的终极形态,甚至可以构造时间。这种情况下,越接近宇宙法则的构造,难度越大。 构造的逆运用是分解,延伸运用是折叠。高阶的建筑师能够做到构建空间门,实现空间穿梭,空间穿梭距离视建筑师能力而定。 从他与三危相处的种种迹象表明,三危应该是个能够构建中型物件、空间门的高阶建筑师,并且兼修了基础职业武者。 现在想想,他在西西弗斯的城堡见到的那个空间门,应该就是高阶建筑师所为。入城考验中,那个偏离了他推演结果的骰子,也应该是高阶建筑师的短时器物重构。 而他刚刚在四下扫过,确定小黑猫已经在这个房间中消失了。它能够不惊动他墙上的符纸,离开这个房间,应该也是高阶建筑师所为。 他有理由怀疑,这个一直将建筑师作用于他身边的高阶建筑师,就是一直在他身边的小黑猫。 作为特殊职业,高次宇宙的就职者本就稀少,更不用说高阶建筑师。再加上小黑猫行为特征上给他的熟悉感,他得出了一个以地球的物理定律来说似乎有些荒谬的结论,小黑猫就是三危。 而三危,就是那个变数。 可是现在三危并不在这个房间里。他不明白,那么晚了,三危到底去哪了呢? 喻易正疑惑着,却突然感到了一阵杀意。 这阵杀意,来自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晚上9:00没更,就是10:00,10:00没更,就是11:00,11:00还没更,就是十二点前,当日无更新会请假,有变动作话会提一下_(:3」)_ 第44章 门外的杀意, 似乎不只一道。 喻易反手翻出一张隐匿符,贴在自己身上,然后放轻了动作翻身下床,运着轻功来到了门边。 他小心地踮脚贴墙而站,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外的杀意未消, 根据两个不同强度的能量波动,走廊上应该站着两个人。一个8阶,一个7阶。从他们冲着门内的杀意来看, 大概都是冲着他来的。 意识到这点的喻易颇为头疼地做了个鬼脸。他放平了呼吸, 悄无声息地把头凑到了锁孔上。 通过锁孔望去,能够看到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这两个身影此时正对立而站。喻易努力分辨了一会儿,认出了其中一个。 他来到这个世界至今, 见到的8阶只有两个。一个是西西弗斯, 西西弗斯身上的能量波动虽然虚弱, 但仔细分辨,还是能够分辨出8阶能量等阶的余威;还有一个就是与他同为罪民身份的那个8阶。 现在站在他门前的那个8阶, 正是后者。 只是在他的印象里,他应该没有得罪这个8阶吧 喻易记得, 这个8阶在开局的时候, 从西西弗斯那里分到了十多枚金币, 金币的余量在所有罪民里还算可观,但是金币这种东西,似乎谁都不会嫌多? 难道对方是来抢金币的? 喻易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又凑上锁孔看去。看着看着, 他又疑惑了。 但这家伙对面的那个7阶又是哪位?难道也是来抢金币的,然后刚好撞上了?可是他记得,和他一道的那些罪民中,并没有7阶的啊。总不会是短时间内就进阶了吧。 这两个站在门外的家伙依旧维持着对峙状态,喻易看了又看,根据那个7阶男人脖子上的锁链,总算认出了他的身份。 此人正是他在西西弗斯的城堡见到过的,西西弗斯的下属。 喻易自认自己和西西弗斯没什么过节,非要说的话,就是他从西西弗斯那儿顺走了两张卡片。所以西西弗斯猜到是他干的了? 原本喻易还觉得西西弗斯留着这两张撒旦密码,也有可能是出于黑色国王的授命,有着正当理由。但西西弗斯的这个夜访的下属,让他默默排除掉了这个可能。如果有正当理由的话,可不会深夜派人来对付他。 大概猜完了这两方的立场,喻易自认自己这条咸鱼不适合在一个7阶和8阶的夹缝中生存,于是估摸着趁两方对峙,从窗外偷偷溜出房间。 大概是正在互相忌惮,现在门外还维持着一种古怪的平衡,两个人暂时都没有破门而入的意思。 喻易正这么想着,就见8阶的罪犯的手掌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闪身向着对面冲过去。照着这个势头,大概是想借着能量等阶的压制速战速决。 面上有着化学灼伤的西西弗斯的下属也不甘示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短刃与手掌相接,无形的能量气焰分别向着相反的方向排开。 二人交战之时,喻易抓准了时机,足尖一点,便来到窗边,控制着声音,开窗跃了下去。 不同于室内空气的温暖,迎面而来的夜风寒凉无比。耳边是草叶沙沙的摩擦声,面前是无底深渊一般黝暗的大地。深夜的院落并没有点灯,喻易降落于地,感到自己被一种死寂的、令人惴惴的黑暗包围了。 空气沉甸甸地、静静地压下来,喻易不自在地动了动脚,随即便感到一阵阴寒的、痒丝丝的触感倏忽划过脚踝,恶鬼舐过般的冷让心弦紧绷的喻易差点跳起来,低头望去,除了一片沉默地注视着他的草丛,便没有了其他。 喻易于是明白过来,他刚刚一惊一乍的对象只是几片沾了露水的草叶。他不禁感叹自己堂堂天师,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喻易并不习惯久待在这粘稠的黑夜里,为了不再被这诡异的夜景干扰,他不再犹疑地伸出手,心意一动之下,他的掌心浮现了一个旋转的八卦图。 八卦图坤、艮两位幽微的光芒在喻易的墨镜上一闪而过,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将目光移向地面。 视线之下,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草丛中出现了一径星星点点的荧光,荧光蜿蜒在草丛中,向着庄园大门的方向延伸而去。 好在之前与小黑猫相处的时候,他在小黑猫身上留了一个记号,所以现在可以用奇门遁甲追踪到他。 草叶在夜风中瑟瑟,喻易一运轻功,轻轻跃起,下一秒,身影便淹没在了草丛中。 但没过多久,他的身影又再次出现在了草丛的某处。倒不是他想停下来歇脚,而是 追踪路线断了。 断在了他前方的一步之遥处。 喻易眯了眯眼,对着前方伸出了手。一时间,掌心中悬浮的八卦图转得更快,几不可见的点点荧光散了出来。 八卦图的异相告诉喻易,前方,有一个被阵法笼罩的异空间。 小黑猫,或者说是三危,应该就是进入了这个异空间里。 思及此处,喻易不再犹豫,一步踏在了前方轨迹的尽头处。 只在瞬间,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道水声在寂静中晃荡开来,喻易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同样黑暗的空间,只不过从空气流动的轨迹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脚下的大地递来一种莫名的虚浮,喻易低头看去,只看到隐隐波动出去的银光,像是被砸出涟漪的水面。 喻易试探性地抬脚,脚下液体般的大地带来一种吸力,当喻易克服这种吸力,成功抬起脚时,一阵仿佛脱离水中的哗啦声便从脚底响起,黑暗中,大地的波纹扩散开来,给另一只脚带去向外的排斥感。 喻易没有理会脚下的异常,抬起的脚轻轻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他的这只脚落地之时,两道烛光倏忽在他的两侧亮起。随即,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一道道烛火刷地亮起。 只在瞬间,两排烛台自喻易的身侧开始,向着前方延伸着燃起。 这个黑暗的空间顷刻被烛火照亮。 而在这里被照亮的同时,喻易感到一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借着烛光,喻易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长廊。 长廊漫长得看不到尽头,地面像是由黑色的水构成,在他站在原地不动时,他的身影能够清晰地倒映在上面。 而走廊的两侧 喻易转头向右望去。 尖锐的目光有如实质地刺在他的脸上,只见走廊的石制墙壁上,一只只睁开的眼睛正无声凝视着他。 这些大大小小的眼睛密密麻麻地镶在深红色的、肌肉组织一般的墙上,眼珠子转动间发出细细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年幼的怨灵细碎怨毒的笑声。 而这些眼珠子都镶在一个个动物浮雕上。放眼望去,这些似乎是刻在血红肌肉组织中的浮雕,姿势各异,竟是品种多样的动物。 浮雕的雕刻极其逼真,逼真到如果不是它们的身形静止不动,喻易都怀疑它们是被硬生生按进血肉的动物。 而最特殊的地方在于,这些动物浮雕的身上,都有着一道锁链。锁链的颜色很深,深邃得近于黑色。 喻易被这重口的画面辣到了眼睛,转头向另一侧墙壁看去,但另一侧,依旧有着无数只眼珠子盯着他。 一道风从深不见底的走廊尽头传来,一时间,寂静的走廊中飘荡起了幽怨凄婉的呜咽声,像有怨说不出的枉死者。枉死者轻轻吹动着走廊沿途的烛火,黄色的烛光身形颤抖。 而另一面浮雕上的眼珠子随着喻易转头再次转动,又爆发出一阵阵嘎吱嘎吱的笑声。 哭声与笑声交织在一起,肌肉组织一般微微蠕动的墙壁,在加上井底静水一般的地面,整个走廊极尽诡谲。 在这诡谲之中,喻易发现,自己正注视着的一个鱼的浮雕缓缓咧开了嘴。它的嘴角越咧越大,裂出了一道深渊般的缝隙。而这缝隙之中,射出了一道箭矢。 喻易下意识身子后倾,躲开了这道箭矢。 但躲开之后,他才发现了不对劲。 喻易向着对面望去,只听一阵嵌入肉的声音,箭矢便陷入了对面的墙壁,墙壁上的鹰浮雕张嘴咬住了箭矢。 不,准确地说,这并不是什么箭矢,而是一张黑金卡片。一张背面是倒五芒星的黑金卡片。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37) 卡片的样子,与喻易之前收到的那两张撒旦密码,几乎一致。 这意味着撒旦密码并不只有他储物空间里的那两张。说不定集齐了这些密码,就能解开这个世界的谜团。 喻易目光一凝,伸手向着旁边抓去。可是,还没等他抓到那张卡片。面前鹰浮雕的眼珠子嘎吱嘎吱地转了转,张嘴又将卡片向着对面投射去。 啵 卡片再度嵌入斜对面的墙壁,长尾鸡浮雕用嘴衔住了卡片,喻易还没来得及向着那个方向动身,就见长尾鸡浮雕又瞬间把卡片向着对面投射过去。 喻易挑眉站在原地,觉得这些浮雕是在有意戏耍他。 墙上密密麻麻的眼珠子嘎吱嘎吱地转动,像是在嘲笑喻易的无能。 几道如投石入湖的声音响起后,黑金色的卡片又在两墙之间传了一个来回。 喻易心知不能再等。他站在漫天的嘎吱嘎吱声中,望着逐渐被传远的那张卡片,气定神闲,看起来并不在乎。呜咽的风环绕身侧,像是不满,又像是催促。 在卡片又传了几个来回,刚好被一面的浮雕接住时,喻易终于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1 21:13:26~20200302 23:2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与一 2瓶;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裸露的肌肉组织一般的走廊两壁, 像是会呼吸的生命体。深红的墙体微不可查地起伏,嗡嗡嘤嘤的、细碎的组织抽动声便从四面八方传入喻易的耳中。 喻易不紧不慢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与此同时,他脚下的地面出现了一张半透明的太极八卦图。太极八卦图映在深邃的、水镜一般的地面上,无声旋转。 极具禅意的阴阳两鱼, 缓缓涡旋渗透,阴阳八卦也随之旋动。喻易站在原地,未曾向前行走, 但足下的八卦图旋转之下, 一道道银色的水波,正以他为中心, 向外扩散。 在最外面的一圈水波,同时波及走廊两边墙壁的瞬间, 喻易足尖轻点, 向前跃去。在他双脚悬空的那一刻, 又一个泛光的八卦图,从地面上一寸之遥始, 向下一压。 这道八卦迅速与水面上的八卦图完成重合,地面上原本的八卦当即变成了六十四卦。此后, 六十四卦所处的地面, 一时间金色的光芒大盛。 此时如果有人仔细望去, 便会发现,正有一道道金色的符文从地面上的六十四卦中延伸出去。 堆叠成长链的金色符文链像具象化的太阳光束,激射向四面的墙壁。 只在下一刻, 这一方如肌肉组织的墙壁便果真像活生生的肌体一样,顷刻向外部膨胀了出去。 整条走廊随之传来一种不堪负重的、尖锐的拉扯声,还有墙上无数浮雕眼珠子,慌忙转动的嘎吱声。 当这一段走廊膨胀之时,喻易前方的走廊,就像是被拉伸到了弹性尽头的弹簧那般,两面深红色的墙壁微微向内凹陷。 两墙凹陷时,墙上的浮雕被迫向内凸起,一只只大小各异的眼珠骨碌碌地到处乱转。而原本刚好接到了卡片的犀牛浮雕,恍若腹部受到了重击,急不可耐地就把一张黑金色的卡片往前一吐。 此时,运着轻功刚好跃至此处的喻易分开两指,在半空中一剪。 而从他动身,到浮雕将卡片投出,也只是瞬息之间的事。 啪嗒 只听一阵投石入湖、波纹扩散的水声,一袭绣着闲云野鹤的白色道袍,从半空中敛了下来。 喻易如他最初跃起那般,足尖轻点,稳稳地着陆于长廊另一端,水镜一般的地面上,两指间还夹着一张薄薄的黑金色卡片。 在他身后数十米远的地方,金色符文构成的链条,纵横交织着锁满了两面墙壁。 从六十四卦图波动出来的涟漪,波至喻易的脚跟处,堪堪停下。 喻易神色平静地翻了翻右手上的这一张卡片他特意滑了滑卡面,确定这次确实只有一张。 耳边传来了一道来自天外的声音: 【叮!您获得一张撒旦密码,接近撒旦的人,将与黑色国王为敌,是否丢弃?提示:丢弃后无法拾回】 【是/否】 这次是一张,比起之前,在卡片数量上总算是对得上了。 喻易回忆起来到审判乐园的路上,他算出的、指向黑色国王的凶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默默选择了否。 【叮!您已获得两张撒旦密码,成为撒旦代言人,原罪值+33】 【叮,解锁撒旦代言人绑定任务:在审判日结束前找到撒旦。】 【失败将被规则抹杀】 喻易眼皮一跳,他没想到区区两张卡片,竟然给他带来了如此无妄之灾。他还没来得及张开控诉,又听到一阵声音: 【解锁特殊影像,黑色国王的渴望,是否察看?】 【是/否】 还有影像?喻易挑了挑眉,选了是。他当然不会错过这种疑似重要线索的东西。 选择了是的下一刻,喻易感到身边原本的景象,当即像是被橡皮硬生生擦除了那般淡褪远去。然后,他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全浸入式的、旁观者的视角,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这是一个祥和的空间 晴日的天空之下,是风中簌簌的金色麦浪。悲悯宽宏的阳光临于地上,扎根泥泞的麦子企盼天上。 风息之时,一道清越的歌声在朗阔的麦田中明晰了起来。歌声顽皮地在一簇簇金子的缝隙间穿梭,最终浮在天地金色的交界处。拨开重重叠叠、细细碎碎的大地的浪潮,探寻歌声的来源,现于眼前的,是一个外部涂得明艳的小屋。 小屋前爬满野草,木风车漫不经心地嘎吱转动,一张藤椅摆在阳光朗照之处,藤椅之上,安然半躺着一个披着金色长发,穿着白色长裙的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正交叉着手指放在胸前,面带微笑地唱着歌。她皮肤白皙,样貌极美,微笑之时,恍若神明。她的五官生得娴静,唱出的歌却欢快俏皮,每个字眼都带着蹦跳的意味,歌词在晴空的麦田间兜来转去了好久,最后忘却了它们最初的模样,变得含糊起来。 年轻女人笑吟吟地改唱为哼,放在胸前的双手随着旋律轻轻摇摆,看起来丝毫没有忘词的尴尬。至始至终,她都注视着前方,目光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温柔。 她的前方,摆着一个画架。 而画架后,一个面上戴着防毒面具,身上披着黑色长西装的女人,正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拎着调色盘,认真端详着画布。 端详了没多久,她便一提笔尖,倾了上身,再度在画布上涂抹了起来。她用色大胆,笔触肆意,洋洋洒洒之下,便勾勒出一片金色的麦田。 金色麦浪的中央,亭亭立着一道模糊的身影。这道身影有着一头明亮、却不灼人的金色长发,身上白色的长裙随风飘出一道极亮的白色。 阿枝,别画了,过来休息一下吧。 坐在藤椅上的年轻女人停止了歌唱,以手撑脸,弯着眼睛看着画架的方向。 披着长西装的女人笔下一顿。她的目光绕过画架,投落在了屋檐下的那个藤椅上。 年轻的女人见状,从藤椅上站起了身。 倏忽风起,风车的嘎吱声更响,而麦田奏起金色的交响。自由的风扬起女人纯白的裙角,她长长的金发,在风中,绸缎那般的展开。 她向她伸出手来。 像是创世纪中,对亚当伸出手的上帝。 喻易倏地从陌生的情境中脱离出来。面前的,不再是金色的麦田,只是诡异的血色长廊。 他低下头看去,他的手中还捏着那张用途未知的黑金色卡牌,卡牌的正面空空荡荡,没有麦田、年轻女人,和黑色国王,只有一个不明意味的符号。 喻易心意一动,将这张卡牌收了起来,目中闪过难解的疑虑。 且不说黑色国王的渴望是什么意思。他确定他刚刚没有看错,他看到的,影像中那个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 和B审判之岛岛主宿芙,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根据目前的情况,得到了撒旦代言人的他,似乎站在了整个原罪伊甸的对立面 纷繁的线,似乎把这个世界的谜团纠缠得愈发庞大。 身侧嘎吱嘎吱的、怨婴一般的声音将喻易从思绪中拉扯了出来。在他观看影像的时候,长廊两侧的墙壁已经恢复了原状。 此时沿途的墙壁上不计其数的大小动物浮雕,正转动着眼珠子,盯着他。它们身上深色的锁链浮雕,为原本就诡异非常的走廊更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这些动物浮雕让喻易很容易想起自己身份金币上的动物。他身份金币上的动物是一只梅花鹿,他一路过来,并没有在墙上的浮雕上,找到和他身份金币上一样的动物。 也不知道他身份金币上面的动物,和这个刻满了动物浮雕的长廊有什么关系。 如果以他的金币类推的话,刻了梅花鹿的身份金币数额承载了他的寿命,代表的是他这个人,那么这些墙上的动物浮雕,是否也分别代表着一个人 那么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走廊的墙壁 喻易眨了眨眼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默默压下脑海中和脱缰的野马一般的思绪,在心中安慰自己,好歹这些动物浮雕,比他金币上的那只梅花鹿多了一条锁链,也不一定就是他想的那样。 喻易回过神,再度观察起了自己置身的这个走廊。他可没有忘记,他进入到这个异空间的最初目的,是来找三危的。此外,就这个长廊目前的诡异程度而言,怎么出去也是一个问题。 观察着观察着,喻易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低下头,用视线衡量过自己置身的、地面的两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走廊的宽度,似乎变窄了。 喻易摸了摸下巴,刻意抬脚踏在地面上,制造出一道水波,然后专注看向一面墙的下端。 墙上的浮雕依旧不知疲惫地转动着眼珠,庞大的血肉一般的墙壁微微蠕动,仿佛被笑声与水声充斥的寂静走廊里,喻易很有耐心地盯着一面墙壁的下端看了半晌。 墙壁下端的一排蜡烛,在时而拂过的风中微微闪烁。 半晌之后,喻易确定,之前并不是他的错觉,走廊确确实实在变窄,换句话说,走廊两边的墙壁,正在向内靠拢。 长此以往,结果可想而知。 就算不提走廊闭合的危险度,光是想象被两面重口味的墙壁和浮雕拥挤在中间,喻易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样子,他得加快速度了。 喻易转头看向走廊的前方。两排烛火未能照亮走廊的尽头,这么笔直向前望去,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点。这个长廊恐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得多。 喻易边想着,边运起轻功,向着走廊尽头行进而去。或许,他能够在前面找到三危的身影,以及出去的线索。 喻易赶了半天的路,路过成百上千的动物与浮雕,依旧没有看到走廊的尽头,而整个走廊的宽度,已经肉眼可见地缩小了。 真不知道这样的路什么时候是个头。还有,三危那个家伙,到底去哪了? 喻易再一次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老实说,要不是走廊两侧的浮雕确实在变,他都以为自己是在原地踏步呢。 喻易正这么感慨着,眼中骤然闯进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三危。 喻易眼前一亮,不过随即发现 他兄弟,似乎没穿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2 23:27:24~20200303 23:5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月霜尘 25瓶;昭明千盛 7瓶;与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这么想来, 之前的小黑猫就没有穿衣服来着。 喻易的面上不禁浮起一丝戏谑,他抬手对着前方背着他的三危挥了挥,笑着喊道:小蔷薇,你喻哥来找你了。 喻易嘴上喊着,脚下也不停, 几个跃步之下,便抵达三危身后。 三危依旧背着喻易而站,没有说话, 似乎并没有听到喻易的招呼声。 喻易照常伸出手, 想把手搭上三危的肩膀,却被三危抬手拍开了。 这是, 谁惹我们小蔷薇生气了? 喻易从善如流似的收回了手,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用这么一个称呼, 来喊一位成年男子的离谱, 只是前倾了上身, 嬉皮笑脸地问道。 从他之前与三危相处的种种迹象表明,三危的言行向来克制, 如果不触及他的底线,三危向来不会做出那么直接的动作来。喻易思来想去, 只能想到三危心情不好的这个可能。 想到这里, 喻易微挑眉梢, 歪过头看向三危:发生了什么,跟兄弟说说呗。 在看到三危侧脸的那一刻,喻易愣住了。 此时的三危正紧闭着眼睛, 嘴唇紧抿,原本就近于苍白的冷白肤色,此时更是透露出一种虚弱的透明。 似是察觉喻易的视线,三危长睫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睛,转过了头。 喻易只觉一道冷漠而没有温度的视线扫了过来,停留在了自己脸上,随后便猝不及防与三危对视了。下一刻,喻易便感到自己像是被一种危险而冰冷的事物瞬间锁定了。 轮廓分明的眉骨在三危的眼上投出一道阴翳,而阴翳中那双黑沉的眼睛,含着一种万丈绝冥之冷。 不对劲。这样的目光并不应该出现在三危的身上。 喻易可以肯定,平日里的三危虽冷,但那样的冷就像如松林的清晨,顶多是一种独立于世的清净,或是对陌路者的疏冷。并不是如现在这般,仿佛割裂了所有人世间的情绪的冷。 喻易在三危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还有走廊上摇曳的烛影,但这双眼睛并没有在看着他,也没有在看着烛光。 因为三危此时的目光,没有焦距。 喻易收敛了不正经的神色,看向面前神色陌生的三危,刚想出声,却脖子一冷。突如其来的冲击力之下,他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倾去。 三危突然毫无征兆地伸手掐向喻易的脖子。而喻易已经把三危当成与自己有过命交情的朋友,对于朋友,喻易向来缺少戒心,一时不察,就中了招。 喻易只觉身后一凉,整个后背就重重砸在了地面上。好在身下的地面是由水构成的,液体的缓冲之下,他并没有感到多少痛楚,就是有点冷。但随即,他就感到胸口一窒。 喻易向上望去,看到的是神色冷漠的三危。三危压在喻易的身上,敛眸注视着被他压在身下的喻易。他借着另一手的臂力撑着上身,与喻易拉开了距离。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38) 他两鬓微湿的黑色碎发随之垂落,脖子上用细线穿着的球形挂坠也垂了下来。相比平时总是表现得严谨刻板的三危,此时的三危多了一分危险的狂野。 喻易有些不自在地将视线下移,看到的是一只肤色苍白,骨节分明的手。 三危的右手,正掐在喻易的脖子上。 你怎么了?三危并没有往死里掐,喻易还能呼吸到外界的空气,但依旧有一种因空气不畅的窒息感,他忍着脖子上传来的不适,皱眉询问道。 喻易说完,就感到脖子上,那只与他肌肤紧密相贴的、冰冷的手骤然力道一松。喻易借机深吸了一口气,瞬间从呼吸阻塞的窒息感中恢复过来。 三危贴在喻易脖子上的手依旧没有拿开,但比之之前咄咄逼人的力道,现在的这只手却是在微微颤抖。 三危的精神状态不明,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喻易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躺在原处,伸出一只手,在三危的眼前试探性地晃了晃。 仿佛深入骨血的、灵魂撕裂的痛苦,像焚尽一切的烈火,将三危意识与理智一点点焚烧殆尽。他感到自己似乎置身深海之下。冰冷的海水沉甸甸地压迫着他的身体各处,他漂浮在海中,意识迟钝地望着海面。 本该映在视线下的真实皆成了朦胧的海上的世界。一个白色的模糊的光晕,似乎取代了所有真实。逐流的浮游生物,拖拽着瑰丽的尾巴,从他身边自顾自路过;游鱼成群地出现,却从未触及他的身侧。他与大海之上的现实世界隔绝,如今,似乎连置身的大海都将他置之度外。 海是静谧的,静谧到那些原本被他压得几不可闻的声音,再度在耳边清晰起来: 小危啊,我大限将至,即日起,传位于你。 连您也 是啊。我没想到,衰弱来得那么快,我已经撑不下去了。不过宿命如此,宿命赐予我们与生俱来的强大,也定下了我们从生到死的痛苦,和无解的末路。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止戈一族最后的血脉了。 记住,如果有一天你能找到你的灵魂伴侣,记得,一定要杀了他。 情之一字,最难把控。 你不只是你,还是E岛的岛主 「一定要杀了他」 剧痛依旧在体内拉锯,三危朦朦胧胧地听到一声呼唤。他睁开眼睛,转过身。眼前出现了一道人影。 神志混沌中,三危缓缓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是喻易,也是他的灵魂伴侣。 「一定要杀了他」 三危感到自己被来自海深处的海藻,拉扯着向深渊坠去,周身冰冷的、海水的压迫愈发分明,混沌将他重重包围。他离海面上那个白色的光晕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他好像触碰到了一种温热的东西。一种来自海面上的,来自人世间的、真实的存在。 你怎么了? 三危听到了一阵声音,一阵熟悉的、透着关切的声音。 在那之后,他重新夺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的灵魂对深渊道: 不。不应如此。 来自深渊的海藻顷刻断裂,三危的躯体向着海面上的那个白色光圈漂浮而去。幽暗的海水退去了,而他重见天日。 这轮天日,架着非主流的黑色圆墨镜,唇红齿白,眉心有着一点朱砂。圆墨镜滑到了他的鼻梁上,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露了出来。 那双眼睛里,倒映着一个弥漫着烟火气的辽阔人间,而人间中,只有他。 一种来自灵魂的亲近感,从这轮天日上传来。 三危忍不住伸出手,去够那天日上,最艳的朱砂。 喻易晃了一下手,见三危没有反应,便又晃了一下。 随即,他便发现,面前的三危眼睫微颤,眼中逐渐有了焦距。 喻易喜上眉梢,心道有效,他刚想再晃个几下,却被突如其来倾下身的三危打断了。 微热的吐息迎面而来,再往下一点恐怕就要呼吸交缠了! 喻易睁大了眼睛,当即伸出手,抵在三危的胸膛。却觉额上传来一阵凉丝丝的感觉。他惊骇地向上看去,便见三危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的眉心。 三危伸出的指尖从喻易的额上轻轻划过,接触间带来的是一种痒麻麻的凉意。 喻易的眼睛睁得更大,他硬是从三危那张冷静克制、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意识的脸上,看出了不清醒。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刚想施力把三危推开,却见面前的三危微弯了唇角,向来冻着的一张脸,倏忽有了笑意。 仿佛残雪消弭,冰冷尽却。 喻易一时怔住。 下一刻,三危便合上了眼睛,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三危合眼之时,他原本人的身躯瞬间变成了一只猫的身躯。这是一只小黑猫,黑猫的头顶,戴着一个迷你白蔷薇花环。 小黑猫的身躯自半空中坠落。喻易下意识张开双臂,拥住了它。 好一会儿,喻易才感到自己的身体从僵硬中恢复过来。后背上透来的,被水沾湿的、道袍的寒意重新彰显出了它的存在感。 喻易倒吸一口凉气,抱着小黑猫一骨碌站起身。 在检查过小黑猫的身体状态,确定小黑猫只是陷入了沉睡时,喻易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三危为什么会变成一只小黑猫,但结合宇宙法庭上的事故,喻易觉得对方大概是来处理那场审判事故的。不管什么理由,能在这个未知的世界见到老朋友,他还是挺开心的。 不过 喻易摸着下巴观察着小黑猫。 这家伙,刚刚是笑了吧? 绝对是笑了吧? 这家伙竟然会笑 其实,也怪好看的。 喻易用内力烘干了身上的道袍,把小黑猫放进了干燥的口袋里。至于他为什么会有内力这种东西 他在地球的几百年间,也遇到过几本武功秘籍。反正人活的久了,闲着也是闲着,他就把那几本武功秘籍都练了,练着练着,就练出了内力这种东西。所以他现在可算是一个文武兼修的天师。 两侧墙壁上的动物浮雕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喻易向四下看了看,发现走廊两侧,血肉组织一般的深红墙壁,在这段时间内,果然又向内靠拢了明显的距离。 此时走廊的宽度,只剩下了两米。两排蜡烛顺着两面连绵的墙壁延伸出去,从烛身的长度来看,很快就要燃至尽头。 喻易往前看去,走廊的前方,依旧是一个黑点。这个漫长的走廊,似乎无穷无尽。而他至今没有出去的头绪。 难不成要暴力破除? 喻易扫过两边墙壁上,那一个个转动着眼珠子的动物浮雕,最终还是决定再往前走一段时间,说不定前面就有线索。 喻易吐出一口浊气,运起轻功继续赶路。 随着时间过去,长廊的宽度逐渐从两米变成了一米七,又从一米七变成了一米五。 在耳边的嘎吱声越来越近,两墙之间的距离从一米五向着一米缩减之时,喻易停下了脚步。 他在一面墙上,看到了一个梅花鹿的浮雕,而梅花鹿,正是刻在他身份金币背面的动物。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让三三把鱼崽抵在墙上的,但是感觉这墙太重口了,对比之下还是地上好一点,就地上了,地上也挺好的,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湿那个啥play过了,咳咳。然后感情线什么的,还是慢慢来叭感谢在20200303 23:53:41~20200304 21:2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水 9瓶;沈余淮 5瓶;本命是糖 2瓶;伊の雪幻、三十七号巷、与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喻易面前的走廊, 也总算发生了变化。道路出现了分叉,面前的是两个路口。 而走廊两边的墙壁,依旧在缓缓闭合。这就意味着,如果他选错了路,很可能来不及在墙壁完全闭合之前, 从走廊走出去。 换做是别人,此时就只能碰碰运气了,但喻易不一样。 他会算啊。 一代神算手, 是时候重出江湖了。 喻易在心中模拟了一段称号自封的旁白, 颇为臭屁地打了个响指,然后用拇指掐上指缝, 就此算了一卦。 结果左凶右吉,很显然, 那个吉的右边就是正确的出口了。 喻易虽然算出了结果, 但并不打算立即就走。 他总觉得, 走廊墙壁上,这个从物种上来说, 应该和他身份金币上的动物一模一样的梅花鹿,怎么看怎么可疑。 可疑点之一在于, 满墙被锁链围着的动物中, 这只梅花鹿浮雕上, 竟然并没有深色的锁链。 可疑点之二在于,他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浮雕很可疑,并且他的直觉告诉他, 他的直觉是对的。 可疑点之三在于,既然上述两个可疑点,都是一副让人难以反驳的样子,那这只梅花鹿浮雕就确实非常可疑了。 喻易在心中把压根不严谨的三大可疑点一列,理直气壮地端详起了墙壁上的浮雕。喻易端详墙上浮雕的时候,梅花鹿浮雕上的眼珠子也停滞在喻易的身上。 看什么看,没见过英俊帅气的天师啊。 喻易睁着死鱼眼盯着墙上那只仿佛失去了固定性的、坏死零件般,嘎吱嘎吱地上下乱转的眼珠子,丝毫没有置身险境的自觉性。 在墙上的眼珠子转了近十圈的时候,梅花鹿浮雕上凸起的眼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突然向着浮雕内部陷去。在这只眼睛下陷出一个凹槽的时候,一个投币口从浮雕的内部乍然伸出。 不是吧,这丑八怪又不是可爱的女孩子,多看几眼还得向他收钱不成? 喻易再度想起了在地球的多年来被贫穷支配的恐惧,原本镇定的神色终于大变,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嘀嗒 这时,他的耳边骤然响起了一道滴水声。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随着这道水声而来的,是暴雨降临那般密集的落雨声。彼时,深红色的血肉墙壁以更快的频率蠕动。 一种黏腻的,破水而出的哗啦声刹那间充斥了一整个走廊。面前的墙壁像是被折叠再拉伸的肠子一般,剧烈波动了起来。 在这波动之中,一种阴森而粘稠的东西倏忽包围了这一个空间。 喻易似有所觉地转头望去,便见一个个拖拽着血肉的动物浮雕,正从墙壁中探出身躯来。 就比如一只螃蟹浮雕,正用力地拉扯着身体,将自己的一只钳子从墙上撕下来。它的八只脚已经站在了由水构成的地面上,它身下的水面,正晕出一圈不祥的深红色。 而这,还只是一个动物浮雕。只在顷刻之间,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动物浮雕,就如潮水一般从墙壁中出来,将喻易团团围住。 它们形态各样的身躯像是冰柜里冷冻过的、僵硬的肉块,而这肉块之上,还拖着沉重的深色锁链。 【请在投币口投入您的身份金币】 在这时,一道并没有感情的声音在喻易的耳边响起。 他可以说不吗? 喻易的手没有动,他扫了眼将自己围住的生鲜肉块,觉得自己被威胁了。 他堂堂天师,岂会任人摆布?喻易皱起了眉。 喻易一脸正直地从口袋里掏出身份金币,投入了面前的投币口里。 算了,反正这道声音估计也不是人。喻易默默地想。 在他把硬币塞入投币口的下一刻,那道声音再度出现。 【多年前,一个形貌狰狞的恶魔出现在原罪伊甸,屠杀无数无辜民众,民众苦不堪言,称其为撒旦。最终,白色国王战胜撒旦,将其封印于黄金宫之下。 但撒旦带给世界的灾难仍未结束,时而出现在大陆上的撒旦之影,依旧会造成一起起屠杀。在这一起起屠杀中枉死的民众灵魂,皆被困于这座长廊的浮雕里,久而久之,就成了怨魂】 【这些冤魂痛恨撒旦,渴求着有一天,能有人帮他们解脱】 【恭喜您,成为被原罪伊甸枉死者选中的人,原罪值+33】 【解锁强制任务:寻找撒旦之影。】 【任务失败,你的灵魂将被枉死者的怨气同化,永生永世被困于浮雕之中】 【角色身份获取中 姓名:喻易 身份:撒旦代言人,枉死者选中之人 寿命:30天 金币:0 原罪值:100】 不,我拒绝! 从之前入城考验的事情来看,这个原罪值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的撒旦密码也就算了,现在又来 他严重怀疑原罪值100就是天花板了。 谁知道之后会因此发生什么 被恭喜的喻易一点都没有感到高兴。继撒旦代言人的帽子扣下来后,现在他的头上又扣上了一个枉死者选中之人的帽子。 他觉得自己脆弱可怜的的脑袋,简直承受了它这个体积不应该承受的重量。 我可以拒绝吗?喻易觉得自己不能逆来顺受,这道声音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好歹要意思意思,反抗一下。 但他话音刚落,就感到一瞬间,有成百上千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目光中透着阴森与怨念。 喻易僵着一张脸回过头,就与周身一只只从墙上跑出来的动物浮雕对上了视线。面对着一墙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眼睛,喻易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当即转过头,觉得自己面前原本还丑得出奇的血红梅花鹿浮雕,都变得眉清目秀了起来。 【不可以】 来自天外,雌雄莫辩的声音无情拒绝了喻易的反抗。 行吧。喻易瘫着一张脸,认命道。 反正他惹不起规则,意思意思就行了。 不过他现在既是撒旦代言人,又被憎恨撒旦的枉死者选中,这算不算是无间道? 喻易苦中作乐地想。 来自天外的声音不再出现,面前的梅花鹿浮雕突然爆发出一阵光芒。光芒笼罩了喻易,还有包围着喻易的,那一群从墙里出来的浮雕。 喻易被这光芒一刺,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身旁从墙上出来的动物浮雕,已然烟消云散。 而空荡荡的走廊墙壁上,再度出现了一个个动物浮雕,这些浮雕,正在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嘎吱嘎吱地转动着眼珠子。 面前的梅花鹿浮雕眼睛处的投币口缓缓向内缩去,与此同时,一道金光从中向着喻易弹了出来。喻易认出了这是他刚刚弹出的身份金币,赶紧伸手接住了这枚金币。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39) 重新获得了这枚寄托了寿命的身份金币,喻易第一时间就仔细观察起了这枚金币,生怕上面的数额有损。 身份金币正面的数额依旧是30,没什么问题,但当喻易将金币翻到反面时,却发现金币正面刻着的那只鹿变了一个姿势。 金币的正面原本规则分布着四个刻度,原本鹿的脖子正对着最上方的那个刻度,此时却移到了第一、二个刻度之间。 这是什么意思? 长廊两侧的墙壁依旧在向内平移,此时地面上的宽度已经到了一米二。 喻易挑了挑眉,倏忽灵光一闪,把目光转到了面前分叉的路口上。 金币上图案的变化必然是有意义的,而他现在被困在这个长廊里,从规则的角度来说,通关方法应当是具有普适性的,结合着来看,这枚硬币上的鹿头很有可能是在指明方向? 如果以一开始的刻度为中心的话,鹿头现在指明的方向,正是他刚刚推演出来的右侧。 只可惜规则大概没猜到,他的推演能力算是帮他开了挂,让他在金币提示之前就得出了通关答案。 喻易深深觉得,自己在那个丑不拉几的梅花鹿浮雕前逗留 血亏! 事已至此,喻易也只能在心里,把之前那个好奇心过剩的自己下酒,然后运着轻功,向着右边的这个路口行去。 他可不想成为,这两个成分古怪的墙壁的夹心。 不需要再关注两侧的浮雕,喻易的速度变得快了不少,在走廊两侧的蜡烛燃到头之前,喻易总算看到了走廊尽头,一个疑似空间门的出口,足尖一点,向外跃去。 又一阵空间变换之感传来后,周身再度变成了深夜庄园的院落。 迎面而来的一阵寒风让喻易打了个哆嗦。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口袋,见口袋里的小黑猫还安然睡在里面,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道袍的口袋,是他某天羡慕修真小说里乾坤袋的作用,手痒之下用奇门遁甲改造而成的。他当时还想着,要是成了,他就可以凭借出售乾坤袋,摆脱他贫穷的命运,走上人生巅峰。 然而,大概是命里无钱,他斥巨资造就的乾坤袋,根本就没有修真小说的乾坤袋,那种扯淡的功能。容量甚至还比不上他家中常备的麻袋,他不仅没借此实现暴富的梦想,还多啃了一个月的咸菜配馒头。 想到那一个月的大白馒头,喻易的眼中浮起沉痛。 这只不过是,他喻某人不足对众人道也的辛酸史之一罢了。好在这低配版的乾坤袋,有那么一丝一毫的防振荡效果,至少能让沉睡的小黑猫,不受他赶路的影响。 还算有点用。 喻易撇了撇嘴。 庄园深夜的院落依旧是寂静寒冷的,喻易运起体内的内功,这才稍稍缓解了周遭带来的冷意。草叶在细风中沙沙作响,在夜晚的黑暗中添了几分阴森,而在这阴森之中,倏忽飘过一道闪闪烁烁的烛光。 喻易警觉地望过去,在远处的草丛中,看到了一个游荡的人影。 他目光一闪,放轻了脚步向着那边靠近。 借着庭院植被的遮掩,喻易在夜色中接近了这道人影。 这是一个微驼的男人,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看起来很是单薄的、灰色的粗布衣衫,手中拿着一个烛光飘忽的烛台。他在庭院中游荡了一会儿,倏忽停下了脚步,转头四处张望了起来。 喻易放缓了呼吸,往掩体后又靠了靠。 驼背男人应该是没有看到他,张望了一会儿后,就缩回了脖子,向着一个偏僻的方向走去。他每走几步,就转头望望四周,看起来很是鬼祟。 有猫腻。喻易摸了摸下巴。 一阵风拂过,烛火晃荡,刚好照亮了驼背男人的脸。 这张脸,赫然是他之前见过的,第二层那个缝嘴裁缝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下四十五章获得撒旦密码的部分,小天使们可以去重新康康那部分。 然后我是个改文狂魔,最近大概会陆陆续续修文。主要是修改前文的语言表达,处理人物轻微OOC以及重要信息不清晰的问题,对后续剧情影响不大,所以小天使们看到有修改这个标记,不要鸟我qvq 感谢在20200304 21:27:15~20200305 22:1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奇怪的是, 此时这位缝嘴裁缝的嘴上并没有缝着红色的线。 踩在深夜庭院的草丛中,喻易能够感到被三骑士抬高的大地正在轻微转动,他控制着脚下的声音,缀在鬼鬼祟祟的裁缝的身后。 草叶在寂静的深夜中沙沙作响,裁缝拿着烛台, 驼着背穿过偏僻小径旁野蛮生长的草丛,像是在向着某个神秘之处进发。 这个神秘之处到底神秘不神秘,喻易并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 那里一定很偏僻。跟了缝嘴裁缝半晌,还没有走到头的喻易默默地想。 一阵阴冷的夜风拂过, 摇曳了引路的烛火,前路在一瞬之间, 变得晦暗不明了起来。 在这阵风过境之后, 烛台上的烛火重新变得稳定起来时, 喻易看着烛光尽头处,一座矮小破旧的木屋。 破旧偏僻得好像午夜档恐怖片的绝佳场景。 缝嘴裁缝径直走向小木屋。喻易于是也跟着走过去。一只破旧的长靴踏在木屋前老旧的梯子上, 可怜的木梯子大概是不堪负重,在宁寂的深夜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鸣响。 叮当 缝嘴裁缝取下腰间的一串钥匙, 将钥匙插进落了灰的锁孔。如鬼叫一般, 并不动听的咿呀声后, 木屋的门就被打开了。 缝嘴裁缝没有立即就进去。即使是到了这个看起来就偏僻无人的地方,他依然神经兮兮地转过身,一双看起来就不友善的、满布血丝的眼睛谨慎小心地细细打量过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 他才转头向着木屋内继续行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头之后,他身后的黑夜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喻易脚下八卦阵的坤、艮两位光芒一闪,在缝嘴裁缝关门之前,便闪身进了木屋。他在进屋的那一瞬间,就运着轻功,无声无息地贴在了木屋的天花板上,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好在地上的缝嘴裁缝从能量等阶上来说,只有4阶,对他这个外人的存在并没有那么敏感。 缝嘴裁缝将烛台搁在一个破旧的桌子上,随后便悄声向着一面墙走去。他弓下身,原本就驼着的背一时更驼。他伸出干瘦的手,将手掌贴着墙壁,在墙壁的下方摸索了起来。 粗布衣料擦着木制墙壁,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缝嘴裁缝摸索了一会儿后,一道突兀的声响倏忽划破寂静。 随后传来的,是一道指甲盖抠木板的声音。 在一阵粗粝的摩擦声后,一个隐蔽的抽屉,被缝嘴裁缝的手抽了出来。 缝嘴裁缝先把头探向抽屉,再将不修边幅的、留着长指甲的手伸了进去。他的手透着几分颤抖。像是因为情绪激动产生的颤抖。 缝嘴裁缝的身子刚好挡住了抽屉,即使有着高度的优势,喻易也最多只能看到他从墙上抽出了一个抽屉,并不能看到抽屉里到底有什么。直到缝嘴裁缝将抽屉里的物件掏出来后,他才看清那是什么。 借着桌面上光芒晦暗的烛光,喻易微微睁大了眼睛。 缝嘴裁缝手上的物件,大概是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最熟悉的物件了。因为此时他的储物空间里,还放着三个相同的物件。 那就是,撒旦密码。 即使光线昏暗,喻易也能清晰地辨认出,缝嘴裁缝的手上,那张背后有着倒五芒星图案的黑金色卡片,正是他之前获得过的撒旦密码。 而根据他之前在走廊中获得的那张黑金色卡片。这一张他并未获得的撒旦密码,很可能包含着解答这个世界谜题的线索。 而这,就关系到他寻找撒旦以及寻找撒旦之影的两个任务了。 看样子,他得对不住下面的这位裁缝老兄了。 缝嘴裁缝颤巍巍地走到桌前,将他手中那张黑金色的卡片凑近烛火。不过还没等他细细观察,一阵黑影便笼罩了他身前的桌子。他面色大变地回过头 不消片刻,喻易便因地制宜地用木屋里的麻绳,将缝嘴裁缝绑在了椅子上,并在这根普普通通的麻绳上,贴了一张符纸加固。末了,还贴心地用一张布堵了缝嘴裁缝的嘴虽然大概因为木屋很少有人来,这块堵嘴的布上蒙了不少灰尘,还有一种奇奇怪怪的味道,但现在也不是适合挑挑拣拣的时候,只能委屈一下缝嘴裁缝了。 喻易并没有打晕缝嘴裁缝,是想等会儿从他那里套点消息。毕竟这整个原罪伊甸,都笼罩在迷雾之中,他总需要找个原住民套个话。从缝嘴裁缝私藏撒旦密码来看,对方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过现在,喻易的关注点,并不在缝嘴裁缝,而在眼前地面上的这张黑金色卡片上。 刚刚在他将缝嘴裁缝绑在椅子上的时候,这张卡片掉落在了地上,此时刚好正面朝上。 卡片的正面,与他储物空间里刚得到的那张卡片差不多,是他暂时并不能看懂的,奇奇怪怪的符号,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一个被砍掉了几个齿的星号。 喻易弯下腰,捡起这张卡片,在他的指尖触及这张卡片的时候,一道他意料之中的声音,果然来了。 【叮!您获得一张撒旦密码,身为撒旦代言人,您无法将此卡丢弃】 【叮!解锁特殊影像,举兵逆反的撒旦,是否查看?】 【是/否】 喻易当然选了是。在那之后,他再度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浸入式地出现在了一个场景中。 眼前先是一片寂静的黑暗。在这黑暗中,倏忽亮起一道火光。那是有人高举着火炬。 紧接着,一道长啸骤起。在那之后,是一阵阵紧张的脚步声。 黑暗中,逐渐亮起点点火光。一道道火光如星火汇聚成河,照亮了黑夜。 喻易于是得以看清面前的这片黑暗。 在火光下,映入眼中的,是一个个高举着火炬的人。火炬是简陋的、用油火点燃的黑金属火炬,人则是一个个穿着粗布麻衣,普遍处在4阶以下的人。是原罪伊甸的原住民们。 高举着火炬的原住民们,训练有素地列队而站,装备简陋,神色冷肃。而人群的最前方,站着一匹身披盔甲的马,马上坐着一个身穿铁盔甲,腰间配着一把剑的人。 与举着火炬的原住民不同的是,他的手中,只抱着一个头盔,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像是一位整装待发的骑士。 这是一个特殊的骑士。他未曾被头盔覆盖的头部,是一个骷髅的头部。不仅如此,他裸露在盔甲外的身躯,皆为森森白骨。 这竟然是一个形貌狰狞的骷髅骑士。 骷髅骑士转过身,对他身后举着火炬的人们,点头致意。在那之后,他便果决地戴上头盔,一牵缰绳。 高举着火炬的人们依旧站在原地,而全副武装的一人一马,绝尘而去。 连绵的火光构成一片火海,在远去骷髅骑士的银亮盔甲上,增了几分残阳一般的血色,让那孤身远去的身影,多了一种悲壮与决绝。 画面一转。骷髅剑士驾着马向前。送行的火海逐渐离他远去,他孤独地涉身黑暗,孤独地向前。在途经漫长的道路后,一座瑰丽宏伟的建筑出现在了他的前路。 这是一座在无边的黑暗中,依旧散发着光芒的黄金宫。 黄金宫中,走出了一个身量高挑,肩上披着黑色长西装,面上戴着防毒面具的女人。她步伐从容,两手闲适地插在口袋里,一头金发在黑暗中熠熠闪光。正是黑色国王。 骷髅剑士像是找到了目标,翻身下马,取下了在他腰间挂着的那把黑铁重剑。 骷髅剑士双手握着剑柄,向着黑色国王冲去。 黑色国王不紧不慢地将手从口袋中拿出,金色的眼中,闪过一道红光。 随后,便像是一场快进的默剧,骷髅剑士提剑与手无寸铁的黑色国王交战,交战间,二人身边枯燥的黑暗,瞬息之间,成了一座色彩绚丽的迷宫。 这是高次宇宙特殊职业画家的技能,即构造迷宫环境。这位手无寸铁的黑色国王,是一位画家。 而这场交战,最终以黑色国王一手穿过骷髅剑士的胸膛落幕。 黑色国王冷漠地注视着骷髅剑士倒下,红光如潮水般蔓延了她金色的双目,而那双唯一露在防毒面具之外的眼睛,透着一种漠视万物的冰寒。 尤翟,8阶剑士,发动战争,犯上作乱,破坏世界秩序,懦弱的罪民们恐惧他,称其为撒旦。好在最终,正义战胜邪恶,仁慈的白色国王平定撒旦乱世,重新带来了和平。 黑色国王沙哑威严的声音,回荡在瑰丽宏伟的黄金宫前,像是在做着一场庄严的宣誓。 这个骷髅骑士就是撒旦? 而站在旁观者角度的喻易面有深思。他犹记得刚来到庄园的时候,主动介绍的铁匠告诉他: 邪恶的撒旦妄图篡夺原罪伊甸的王位,于是发动战争。战争中肆意屠杀直到白色国王平定了撒旦乱世,将撒旦封印在了黄金宫之下两位陛下,是这个世界的拯救者,而撒旦,是这个世界的破坏者。 可是,这个影像却告诉他,这位本应该被众人憎恨、企图篡夺王位的撒旦,收到了成百上千民众的送行。而撒旦篡夺王位的日子,并不是白色国王应在的白天,而是黑色国王所在的黑夜。 那么,是谁在说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5 22:16:56~20200306 23:5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桃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嗷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昭明千盛 5瓶;本命是糖、伊の雪幻、与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喻易从影像中抽身而出, 将目光转向了面前的缝嘴裁缝。 缝嘴裁缝正睁着他那双满布血丝的眼睛,无声瞪着喻易。原本那根缝住他嘴的红线,应该材质特殊,因为现在,裁缝的棕色嘴唇旁, 并没有拆线后的孔洞,看起来完好如初。 白天不让说话,晚上才让说话? 喻易看着铁匠, 想起铁匠之前提到的, 裁缝说疯话这事情,越看越觉得可疑。 从某种意义上说, 疯话是个耐人寻味的词。清醒者指责疯子的疯狂行径,疯子觉得清醒者不可理喻。但是谁又能保证, 他就是那个绝对清醒的人呢? 喻易的思维自顾自地离题万里, 一时忘了他面前的缝嘴裁缝。 可怜的裁缝白天不能说话, 如今总算离了缝嘴的红线,也因为嘴上堵着的、那张甚至带着几分霉味的布, 只能冒出含糊不清的支吾声。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40) 更惨的是,他的双手被反绑在了一个椅子上, 根本难以依靠人力移除那块布。 缝嘴裁缝手臂发力, 竭力在捆缚的麻绳内挣扎着, 麻绳随着他的挣动轻微变形,可依旧坚固无比。只有他身下老旧的木椅,随着他不安动弹着的四肢, 发出尖锐难听的吱哑声。 椅子的移动声,总算将丧心病狂的罪魁祸首喻易,从万里的神游中拉扯了回来。与缝嘴裁缝愤怒的目光对上,喻易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心中竟然有一刻,生出了一丝一毫的愧疚感。 如果把缝嘴铁匠拾掇拾掇的话,他现在大概像极了一个欺负弱小、无助小白花的大魔头。喻易在心中把自己痛斥了一顿,不过痛斥归痛斥,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笑眯眯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看着缝嘴裁缝道:这位裁缝兄,我也不是有意刁难你的,只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些事情。 他早在木屋的墙壁上贴上了隐蔽符,木屋内的声音并不能够传到外面去,所以在裁缝奋力挣扎的时候,他才有闲心神游。 此时,没了后顾之忧,喻易就没有克制自己的音量。 缝嘴裁缝大概是发现了挣扎并无作用,也不挣扎了,只是用他那双满布血丝、看起来睡眠不良,有些疯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喻易。 如果裁缝兄你配合的话,了解完了,我就帮你松绑。 可是,如果裁缝兄你不配合的话,那我也就没有办法了喻易捏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番,我猜,私藏与撒旦有关之物,大概并不是一件被提倡的事情? 你说是吧?喻易边说着,边体贴地取下了缝嘴裁缝嘴上的那块布。 他面上挂着得体的笑,话中带着隐隐的威胁,行动间还透着一副大局在握的从容,仿佛一个足智多谋的厉害角色。 但是只有喻易自己知道,他现在到底在想着什么: 没想到我根正苗红的喻某人,也有扮演反派角色的这一天。 喻易感到了一丝可耻的兴奋。 缝嘴裁缝沉着一张脸看着喻易,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但总的来说,还算配合,因为他并没有试图喊叫,来达成获得救援的目的。 见状,喻易对撒旦与整个原罪伊甸的立场对立,有了更深的体会。 你想知道什么?缝嘴裁缝沉默了一会儿,主动开口道。他的声音粗粝,与他仿佛几夜没睡的眼睛差不多,透着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你对撒旦了解多少?喻易试探性地先问了一句,或者说,你私藏这张撒旦密码的意图是什么?倒五芒星标志象征着撒旦,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撒旦那还用说,一个被封印之后,还在给这里带来灾难的恶魔而已。缝嘴裁缝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至于我私藏这张卡片的原因 你也看到了吧? 看到了什么?喻易心中有了猜测,但仍旧问道。 看到黑色国王杀死撒旦的影像。当你拿到那张卡片的时候,自动出现在你面前的影像。封嘴裁缝的声音沉了下来,他的目光有一瞬的涣散,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是,我看到了,所以? 没想到这张卡片的影像,不只有他这个撒旦代言人可以触发。听起来这些原住民也可以触发。 但是影像最初的画面,可是民众为骷髅骑士送行的场景,难道缝嘴裁缝没有看到 喻易心有所思,面上却不动声色。 哼。缝嘴裁缝冷笑一声道,所以,传说是假的。撒旦举兵篡位的时间根本就不是白色陛下所在的白天,而是黑色国王所在的黑夜! 那又如何?喻易循循善诱。 如何?在那之后,整个原罪伊甸,就陷入了永夜!传闻中白色陛下为撒旦所重伤,陷入恒久的沉睡,这个世界才陷入了永夜。可是,与撒旦对战的不是白色陛下,而是黑色国王,白色陛下根本就不是被撒旦重伤的!那她又为什么会陷入沉睡呢?缝嘴裁缝的声音逐渐激动了起来。 因为重伤她的另有其人?喻易明白缝嘴裁缝的意思。 是黑色国王宿枝。缝嘴裁缝肯定道。 宿枝?这是黑色国王的名字?喻易一挑眉梢,问道。 缝嘴裁缝用一种你在说废话的眼神看了喻易一眼,大概是觉得这是一个蠢问题,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喻易,而是用一种略带憎恨的语气继续道:是宿枝嫉妒白色陛下,谋杀了她。 额,何出此言?喻易觉得缝嘴裁缝的思路有点跳。 因为规则注定,她只能待在永夜之中,她嫉妒白色陛下可以待在白昼的阳光下,所以就谋杀了白色陛下。 她根本就没有想过,白色陛下死后,这个世界从此就只剩下了黑夜。 可是,这只是你的主观臆断,不是吗?喻易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缝嘴裁缝,而且,据我得到的消息,白色国王和黑色国王分别只出现在白天与黑夜,她们两个应该是不能见面的吧? 我当然是有证据的。缝嘴裁缝皱起了眉头,似对喻易的质疑感到不悦。 白色陛下与黑色国王共同居住在黄金宫中,每一个白昼与黑夜的交界,她们都能在黄金宫里短暂地相见、交接权柄。虽然时间非常短,但也足够宿枝这个妒妇袭击白色陛下。 这可不是我的主观臆断。铁匠应该告诉你们了吧,现在的白昼时分,天上的那个太阳,是黑国王维持的。 这个太阳,也就能让白昼看起来还算个白昼而已。但这可不是什么真正的太阳,它只是宿枝用画家的技能,构造的幻境。 她构造这个幻境,可不是为了体恤子民这种扯淡的理由。是因为她一直身处阴暗之中,想要借此自欺欺人,照一照自己那颗,在臭水沟里浸过的心罢了! 宿枝这个家伙可不像白色陛下,心怀天下苍生,她在乎的,只有自己的私欲。 但凡她还在乎民众的死活,就不会放任撒旦之影行走大陆,滥杀无辜,也不会放任无数无辜的民众,死在审判日里! 缝嘴裁缝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便一口一个毒妇妒妇骂起了黑色国王宿枝。 喻易的情绪却没有因此被他带动。他比缝嘴裁缝掌握的信息要更多。 从黑色国王宿枝这个与A审判之岛岛主宿芙类似的名字中,喻易觉得,黑色国王与宿枝,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他开始怀疑,在第二次获得撒旦密码的时候,看到影像中的,那个与宿芙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女人,就是那个神秘的白色国王。 之所以说与宿芙长得一模一样,而不说是宿芙本人,是因为宿芙本人身为A岛岛主,以及高次宇宙总调率师,大多数时间里都必须待在高次宇宙,而根据宇宙网的新闻,也确实就是如此。 只是,在那个影像中,他看不出来黑色国王有分毫嫉妒白色国王的迹象。而且,那个影像明显与缝嘴裁缝的话构成了矛盾。 喻易姑且把那片麦田当做黄金宫内部的景象,但二人在麦田相处的状态,完全不像是,只有短暂交接时间可以相遇的样子。 是缝嘴裁缝在说谎,还是那个影像在误导他? 喻易心中疑惑,面上不显,等缝嘴裁缝的心情看起来稍稍平静了下来后,他才问道:你说的审判日是? 审判日在听到审判日三个字后,原本面上还残留着愤愤的缝嘴裁缝倏忽冷静了下来,满布血丝的疲倦的眼中,多了一分悲切。 怎么了?这是什么不能提的禁忌?喻易好奇道。 缝嘴裁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算了,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你知道原罪伊甸为什么叫原罪伊甸吗?缝嘴裁缝大概也没想喻易回答,自己就说了下去,因为这个世界是一个放逐之地。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你们这些外来者,还有我们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都背负着原罪。 我们称呼你们这些外来者为罪民,可是实际上缝嘴裁缝顿了顿,实际上我们也是罪民。是曾经像你们这样,被放逐的罪民的后代。 背负着原罪?什么意思?喻易想到了自己100的原罪值。他原本以为,这种原罪值大概是和他一样,被高次宇宙判下来的罪人才具备的。 难不成,不只是他们拥有原罪值吗? 缝嘴裁缝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喻易的猜想:这个名为原罪伊甸的世界,已经存在很久了,比白色陛下和黑色国王出现的时间还要久的多。 外面世界的有罪者,会被放逐到这个世界。在世界规则的判定中,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身怀原罪值,都是罪民,需要开采黄金,上交原罪税才能生存。 最初的原罪伊甸,并没有国王的管理。于是罪民们为了生存,为了争夺黄金相互厮杀,世界一片混乱。 其中有一少部分罪民,开始为自己犯下的过错忏悔,开辟出了一个远离争端的地方,长久地生活了下来。 这些背负原罪的、最初的罪民们在原罪伊甸定居,生儿育女,直到寿命的尽头,都在赎罪。 可是他们没想到,他们原以为无辜的孩子,继承了他们身上的原罪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6 23:52:27~20200307 23:5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の雪幻、本命是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喻易借着夜色翻窗回房。当然, 在回房之前,他已经测过了房间内的吉凶,确定现在的房间内部应该是安全的。 翻窗入了房间后,喻易关上了窗。此时依旧是深夜时分,没有点灯的房间幽深而静谧。喻易悄声来到门边, 指尖触上门上贴着的符纸,符纸的状态告诉他,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 并没有人闯进过这个房间。 而门外也没有了声音, 想趁夜杀他的一个8阶与一个7阶,都消失了踪影。 按照常理来推断, 交战双方应该没有一方取得了绝对的胜利,否则那一方就可以在胜利之后破门而入, 来解决他这个从微弱的能量波动上来看, 非常好欺负的香饽饽了。喻易带着轻微的自嘲推测道。 至于具体的情境如何, 就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了。 他现在的心神完全不在那两个人身上,甚至不想开门, 通过观察门外战斗痕迹这种显而易见的线索来判断这两个敌人的状态。实在是,他今天晚上经历的事情已经过于丰富了。 丰富到他可以借此写上一本《喻天师夜游记》, 如果他现在还在地球, 或许可以找一个闲适的午后, 混入一群正在嬉笑打闹的孩子中间,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讲述一个半真不假的都市奇谭,然后收获一群孩子信以为真的惊呼。 不过事实上, 这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因为他这一身职业骗子似的装束,大概是家长们千叮万嘱中的警惕对象,只会收获一群小机灵鬼的警觉与退避。而他现在所处的,也不是安静祥和的地球,而是疑云满布的陌生世界,原罪伊甸。 喻易坐在床边,不着边际地想着,张开双臂向后一躺,然后看着天花板长吁了一口气。 这个庄园并没有西西弗斯的城堡那般奢华,提供给他这个来客的床也没有那么柔软,床铺带着一种受潮的味道,但再怎么说,也比冰冷的水面和凌厉的夜风要柔软温和得多。 躺了片刻,喻易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很快又站起了身。将手伸向道袍的口袋,动作小心地从中抱出了一只小黑猫。 小黑猫此时正闭着眼睛沉睡。喻易把他放在了床上,用手测了测温度,没有发烧的迹象。小黑猫顶着一个白蔷薇花冠,安安静静地趴在床上,似乎对外界无知无觉。 喻易伸出手,摸了摸小黑猫脖子上的茸毛,但小黑猫也只是无意识地动了动毛茸茸的耳朵,并没有如往常那样,警觉地伸出软乎乎的一爪子,把喻易的手拍开。 喻易用自己了解的所有方式,检查过小黑猫目前的身体状况,大致确定小黑猫只是睡得沉了一点,应该并无大碍,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仍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告诉他,小黑猫此时的状态并不对劲。 或者说,不对劲的不是小黑猫这只猫,而是变成小黑猫的三危。之前出路未明,喻易就没有细想。但现在想来,且不提三危为什么会变成一只猫,为什么会夜间出走,就是只论三危当时在长廊中,意识不清醒的样子,也绝非正常。 三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作为天师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与他有关。 喻易的心中短时间内闪过种种猜测,但最终都因为没有足够的佐证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他倚在床边,看着陷入沉睡的小黑猫,打消了睡觉的念头。 现在他还不清楚三危的情况,为了确保三危发生突发状况的时候,他能够及时照应,他还是守着比较好。 喻易注视着小黑猫,脑海中开始整理今夜获得的、有关这个世界的线索。 从缝嘴裁缝那里,他大概理解了之前厨房里的那个女人,以及西西弗斯对他们这些外来罪民的敌意。 在缝嘴裁缝的话中,原罪伊甸的所有人,都是携带着原罪的人,都是世界规则审判的对象,但携带者原罪并非就意味着恶。 最初一批赎罪者已经死去,他们的后代便成为了现在原罪伊甸的原住民,而这些原住民,并未在行为上犯下罪行,只是因为继承了先代罪民的血脉,便身负原罪,受到规则的性命威胁。 直到白色国王的出现。 白色国王是一位8阶画家,她通过绝对的力量,镇压了当时原罪伊甸,除了赎罪者后代之外的人。然后,她着手管理起了原罪伊甸的金矿,改变了他们这些原住民交付原罪税的方式。他们可以通过劳作,从白色国王那里获得稳定的金币收入,交付原罪税。 不过作为逃避这一重审判的代价,所有接受庇护的民众,都必须背负着锁链生活。 但是这个世界,依旧会时不时降临一些外来者。这些外来者,是与初代罪民一样的,真正身怀罪孽之人。相比一心劳作、无争的原住民,这些外来者的等阶普遍更高,而且,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后者在意识到自己的等阶优势后,就开始肆意劫杀民众,赚取原罪税所需的金币。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41) 每一批外来者,皆是如此。 白色国王忧心无辜民众的安危,开始将这些外来者视作原罪伊甸的敌人,区别对待,于是,才有了西西弗斯加重外来者的原罪砝码,才有了针对外来者设立的审判乐园。 但是,这里的原住民们并不是从此便高枕无忧。因为他们身负原罪值,即使他们的先辈用一生来赎罪,即使他们原本无罪,也被冰冷刻板的规则判定为有罪,需要接受负罪者的惩罚。 而审判日,就是规则无差别审判每一个罪民的时候。 清晨,大地依旧在缓慢的转动,像是一个永不停息的轮/盘的一部分。 一片广袤无垠的荒原上,零星站着十几个人。 喻易就是其中之一。他踩在一从荒草中,闭目感受了一会儿脚下转动的地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地面的转动幅度变得更大了一些。 向着四周望去,荒原上站着与他一道来到这个世界的罪民。一大清早,他们就被铁匠从庄园中驱赶着,来到了这个荒原。 根据高次宇宙的规定,这些人应该是在高次宇宙犯了事,被判到这个终局审判世界接受惩罚的。喻易一开始关注了一下这群同行者的面相,非善的面相告诉他,这些人并不是像他一样被误判进来的。 那个8阶也在其中。喻易隐晦看过去的时候,那个8阶正神色冷漠地平视前方,看起来并没有受到昨夜之事的影响。 为了防止对方察觉,喻易很快收回了目光,思索起了当前的处境。 按照昨天三骑士的话,今天他们还得接受所谓的审判。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喻易虽然不会因此生出恐惧,但有一件事牵着他,让他始终难以安下心来。 他的一只手往道袍的口袋中摸索而去,指尖是毛茸茸的、温热的触感。手下的小黑猫依旧在沉睡。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小黑猫没有醒来过一次。这让喻易愈发相信,昨晚自己并不好的预感。 正在喻易思虑之时,一阵傲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欢迎来到三骑士的游戏盘,罪民们。一道声音远远地传来。 荒原的边际,凭空出现了三道身影,他们一个雕像穿着盔甲,骑着马;一个雕像穿着长靴,身着风衣,戴着插了一根羽毛的呢帽;一个衣着清凉。 今天,你们将在游戏盘上接受审判。那么,祝你们好运。 喻易认出了这三道身影。他们正是他入城之时见到的三骑士。 在三骑士话音落下之时,原本空荡的荒原只在瞬间,便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 轰隆的声响倏忽传来,随即,整块荒原的地面都发生了变动。 喻易只觉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还没来得及分开双脚,便被这块猛然上升的地面带着,向着半空中冲去。好在他及时稳住了身子。 喻易没有立刻就从这块地面上跳下去,而是借着这上面的高度优势,向四周看去。放眼望去,大地变成一块一块的,成块的地面不规则地上升以及下降。 上升的地块,将泥土下的植物根系,以及岩石规则的切面,都暴露在了地表之下,岩隙间的细土正随着地块的上升运动簌簌下落。 紧接着,令人惊奇的是,一些上升的地块群,当着喻易的面,化为了广阔的丛林、低矮的山峰,一些下陷的地块群,也瞬间变成湍急的河水、危机四伏的泥沼 原本有尽的荒原,一下子就变得无尽起来。 喻易眼见着面前荒原的地表,成了弥漫身前的白雾,与白雾中隐约的,险峻的峭壁。随即,一种峰顶的寒意笼罩了他的身侧。他睁大了眼睛,拨开面前狂野生长的树枝,向下望去。 他看到了万丈深渊。 他现在竟身处悬崖之上。 【叮!三骑士游戏盘已开启,游戏盘通关方法:在游戏盘中存活。】 【三骑士游戏盘初级审判扫雷,已启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7 23:53:17~20200308 23:5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の雪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西西弗斯腰杆挺得笔直, 端坐在办公桌后。借着桌上的烛光,他细小而浑浊的眼睛,正盯着一个平摊在他面前的账本。 即使是处在自己的书房内,他的身上依旧穿着那件不合身的黑色正装,正装的前襟仍旧挂着一排浮夸的徽章。勋章的勋带看得出老旧, 但勋章本身却是一种很新的金色,看得出来持有者花了大力气来养护。 西西弗斯的一只手正放在书页上,虽然他手上的指甲修剪得整齐, 但因为手背覆着的棕色茸毛, 以及手掌非人的形状,他的整只手依旧呈现出一种兽态的狰狞。 他生着一副矮小的猴子模样, 虽然衣着上,是一身竭力撑出人样的装束, 但如今看账本的形象, 却只会让人怀疑, 他是真的看懂了账本,还是像一个从马戏团里跑出来的、行事并不讨喜的演员那般, 在装模作样。 西西弗斯的一只手指,比在账本文字的下方, 他注视着账本的目光, 就随着手指的缓慢移动而移动。 移着移着, 他的手指顿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书桌的前方,张嘴道:大黑, 你回来了。 紧接着,书桌前方的位置,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男人的身影。这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的脸上,有着化学灼伤的痕迹,他的脖子上,绕着一道锁链。 抱歉,大人。还没等西西弗斯发问,面上有着化学灼伤的男人便主动低头道歉道,我没能解决目标。 你遇到了谁?西西弗斯敏锐地发问。 那个8阶的罪犯,我跟他交手过几回合,之后惊动了另一个罪犯。面上有化学灼伤的男人道。 你受伤了?西西弗斯皱起了眉,他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你现在还能发挥几成实力? 七成。面上有化学灼伤的男人回答。 不要逞强,说实话。西西弗斯并没有相信。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 三成。在西西弗斯严厉的目光下,面上有着化学灼伤的男人最终说出了真相,但依旧想要补救,大人,我保证!我能够在审判日之前,恢复大部分实力的! 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不应该让你独自一人前往审判乐园的。 西西弗斯的神情凝重了起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从办公桌上,拿下了他倒扣着的黑色礼帽,然后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他矮小的身子几乎被高大的办公桌淹没,让他严肃的表情与衣着,似乎都成了滑稽的代名词。 他从办公桌后绕到了桌前,像是进行某种仪式那般,将手中的黑色礼帽端端正正地戴在了头上。 那个8阶和那个0阶终归都是变数,我要亲自去一趟。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西西弗斯整肃着一张脸道。 在西西弗斯把责任揽到自己那里的时候,面有化学灼伤的男人便想反驳,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西西弗斯拿起了桌上的礼帽,他当即面色一变:不可!以大人您的身体状况如果与三骑士,与那个8阶正面对上,会支撑不住的! 我会避免与他们接触的。西西弗斯整理着身上的正装,像是在准备参与一场盛会那样正式,他称得上刺耳的古怪声音中尽是坚决,不要紧,铁匠会接应我的。 抱歉,如果不是我搞砸了任务,我就能代替大人了。面有化学灼伤的男人眼中浮上自弃。 你不用感到内疚,审判日就在两天之后,我原本就是要过去的。西西弗斯冷静道, 难道您真的想可是面有化学灼伤的男人神色大变,还想劝阻,却见西西弗斯沉默地对他摇了摇头。 没有可是,大黑。西西弗斯的声音很平静,计划已经决定好了。尤翟已经先一步牺牲了。我们都是负罪之人,我们的命不值钱,可民众是无辜的,他们不该这么死去。 无论如何,我都要除去这个后患。 在这个弥天大谎被揭穿之前。 西西弗斯放下了整理衣领的手,向书房的大门走去。他面上骨骼凸出,脸侧竖着倒刺一般的毛,矮小的身上,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再加上微抬的下颌,看起来就像一个傲慢的丑角。 但挂在他胸前的一排金色勋章,在烛火下熠熠闪光。像是昔日荣光与责任,皆重临于前。 【三骑士游戏盘初级审判扫雷,已启动】 【审判介绍:游戏盘的地面,由无数个方块矩形构成,方块矩形中随机分布着安全方块、奖励方块,以及地雷方块。首次踏足奖励方块,可获得随机金币奖励;踏足地雷方块,将随机扣减金币;踏入安全方块,既不奖励金币,也不扣减金币】 【审判规则一:十五分钟内,必须离开当前方块,且不得折回已经踩过的方块,否则将清空当前寿命】 【审判规则二:罪民被地雷方块炸死后,生前踩到的最后一个地雷方块,将转为奖励方块】 【重要提示:金币不足,将用寿命抵扣,寿命清零,则被规则判定为死亡,即刻抹杀】 【自动扣取今日原罪税,寿命2天】 【当前金币无,寿命:28天】 喻易刚从悬崖转过身,听完这一连串又臭又长的介绍,一时觉得面前原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地面,一下子就变得危机四伏了起来。 他原本觉得,比起其他人,他的金币算多了,暂时不需要担心因寿命清零而死亡的问题,但他没想到,竟然有扫雷这种骚操作。 这个扫雷,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扣减金币可是个耐人寻味的词。 想象一下,一个人提心吊胆地在路上走,虽然看哪里都像地雷,但最终还是因为审判规则一的时间限制,移动了当前位置。 倒霉的是,他移动的第一脚就踩到了地雷方块,要是运气差一点,生前最后一秒,大概就只能被迫体验一雷扣减金币999,即刻魂飞升天的丝滑经历。 再说这个十五分钟内。这就意味着,游戏盘上的罪民,最多每隔十五分钟,就得移动。而且还得集中注意力,掐好时间移动,万一一个走神,错过了十五分钟,那都不要等地雷送客了,简直地狱直达,一步到位。 除此之外,他还要防着那些对他的金币虎视眈眈的其他罪民。 想到这里,喻易叹了口气,然后盘膝坐了下来。 他现在还没收到扣取金币的通知,意味着规则至少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让他刚进入游戏盘就原地去世。既然如此,他倒不如在这个安全的初始点先歇息个十五分钟,喻咸鱼如是想道。 在坐了十四分钟后,喻易这才拍拍屁股,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了身。 他现在正身处高山悬崖之上,往悬崖后望去,入目是莽莽榛榛的树林,让人难以辨明其中到底掩藏着多少个方块矩形,又有多少个地雷方块。 他必须在一分钟内做出抉择,否则就真的要原地去世了。 但是,每跨出一步,都像是赌博,谁也不知道,这一步,会给他带来什么。 按道理说确实是如此,但在这件事上,喻易偏偏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他好整以暇地从道袍的袖子中翻出一张符纸,往前一抛,再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了他的金算盘。 符纸悬浮在他面前的虚空中,符纸上的鬼画符从上到下,亮起白色的光来。紧接着,符纸便自燃消失,但在它消失的那一刻,一道只有喻易能够看到的、无形的光幕,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喻易一只手持着金算盘,一只手按在了算盘上。下一刻,噼噼啪啪如急雨入江的声音传来,算盘上的算珠就被喻易拨动了起来。他拨动算珠的动作很快,一时间,手指在空气中留下了道道残影。 在他指尖急速移动之时,金算盘隐隐泛光,其上刻着的一个个古老的文字,也在着泛光之中,变得深刻了起来。在那道无形的光幕出现在了喻易身前之时,喻易拨动算盘的动作骤然停息。 随即,一个个半透明的金色文字,从算盘的刻痕上浮了上来,逐渐贴在了光幕之上。当光幕被有规律排列的金色文字满布的时候,喻易视线之中的世界,发生了变化。 透过光幕望去,眼前的世界被分割成了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矩形方块,矩形的方块之上,悬浮着一道道或赤色,或黑色的文字。这些文字均用古文表示着数字,正为赤,负为黑。 奖励方块与地雷方块上的面纱一下子就被喻易揭开了,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连奖励金币与扣减金币的额度,都清清楚楚的世界。 居家常备,奇门遁甲,古人诚不我欺啊。 喻易有些小得意地摸了摸下巴,掐着点才运着轻功,跳到了距离他最近的奖励方块上。 虽然说是最近的,但距离初始点也有十来米。不过这个方块比初始点的那个安全方块要小的多,他不能坐下,只能维持站姿。 喻易再次拖到最后一分钟,才跳到了下一个奖励方块上。 听着耳边已经增加到了36的寿命,喻易还没来得及庆幸,就隔着光幕,看到了眼前无数的方块。 之前由于茂密树丛的掩映,他并没有看到附近的方块,直到又跳了个十几米,他才看到这篇区域的方块。 只见光幕中密密麻麻的方块上,写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文字。 喻易转过头,向着另一个方向看去,看到的依旧是浮满黑字的方块,他不信邪,又换了个方向往前望,可入眼的,仍旧只有浮着黑字的方块。 也就是说,他前路所有的方块上,都是负数。方块都是地雷方块。 喻易: 简直丧心病狂! 他就是有再多的寿命,也经不起这么扣吧。 喻易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都没有小天使猜剧情!我觉得我明明有疯狂往更新里塞胡萝卜的,但是,木有小天使上钩QAQ!一定是我的暗示不够明显1551,所以我要明示!要不,猜猜这个世界的世界观?(来自扑街作者充满渴望的凝视) 感谢在20200308 23:54:07~20200309 23:4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巷巷 10瓶;昭明千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42) 第52章 眼前的树林树木茂密, 遮挡了更远处的地面,让喻易很难看到,这片地雷方块之后的是什么。最好的情况是,后面的都是奖励方块,最坏的情况是, 后面依旧是连绵不断的地雷方块。 喻易推演的结果是凶吉参半。也就是说,前方必然有奖励方块,也有地雷方块。可他并不知道地雷方块会延续多久。 他虽然可以通过轻功或者奇门遁甲, 直接越过眼前的地雷方块, 但他不保证越过这片地雷方块之后的方块,是怎样的状况。如果在他抵达奖励方块之前, 地雷方块就将他的金币清零,那可就不太妙了。 这么说来, 只能这么办了。 喻易在这块奖励方块上苟足了十五分钟, 其间在心中, 很记仇地将这简直不给人留活路的地雷设置,吐槽了一百遍。 等到了第十五分钟的边缘, 他才木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向后转过身, 向前跃去, 停落在了一个安全方块上。 这个安全方块, 就处在悬崖边。而喻易此番动作,几乎等于回到了初始点。 来自峰顶的冷风不怀好意地刮擦着悬崖两侧稀少的植被,随风摇晃得厉害的枝叶似乎带着整块悬崖也一起摇晃, 前方笼在白雾里的陡峭岩壁,也向这边投来不近人情的冰冷视线。 而喻易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跳崖。 耗时四十五分钟,回到原点,了不起,了不起。 脚下的大地递来一种摇摇欲坠的悬空错觉,喻易半是自嘲地叹了一口气,拿下了自己鼻梁上的墨镜本体,放在了自己的口袋中,然后张开双臂,向着悬崖之下,纵身一跃。 悬崖底下的料峭的风在喻易下坠间逆着冲上来,喻易身前无形的屏障帮他挡住了朝着脸而来的大部分风,但从旁侧擦过来的风,依旧给他带来狂野派洗剪吹的体验。 好在他腹中的内功气流及时御寒,让他不至于在寿命清零前先冻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奇特的体验了。 喻易一边苦中作乐地想着,一边勉强维持着脸朝下的姿势,透过眼前的光幕,向悬崖下望去。 相比峰顶的树林,悬崖下的空间与可选择性都大得多。所幸丧心病狂的规则,没对跳崖这条极具风险的奇路太苛刻,没有丧心病狂到,让悬崖下的大地也全是地雷。 喻易的目光很快锁定了一个奖励方块较多的方位,这个地方刚好有一面广度不错的湖可以当做缓冲。 喻易一运轻功,在身旁的山壁上借了一道力,将自己的落地方向,向着这个瞄准的方向调控而去。 在即将落地之时,他指尖一动,向着不远处的湖面弹出了一张爆破火符。火符受到喻易内力的加速,爆射至湖面,将原本平坦如镜的湖面,砸出了一道波及整个湖畔的涟漪。在火符触水的那一刻,符身上的鬼画符便亮起了一道光。 光芒出现之时,像是引爆了炸弹,整个湖面炸起了一道道如天上烟云,却比天上烟云更具攻击性的白色水花。白色的水花冲天而起,直抵喻易的身前。 喻易此时已经调整好了姿势,他张开双臂,脚下向着湖面上的水花冲去。水花向上的冲力抵消了一部分坠落的下冲里,有了湖水的缓冲,喻易踏着湖上的水花而行,一个翻身,便安全落地。 他绣着闲云野鹤的白色道袍随风招展,道袍背后的阴阳八卦在白色的水雾中,神秘而富有道韵,再加上他眉心的那点朱砂,以及嘴角若隐若现的弧度,整个人恍若谪仙。 只不过这位谪仙在落地的第一秒就破了功。 谪仙倒吸了一口凉气,做了一个夸张鬼脸,然后站在一块安全方块上,像个僵尸一样地在原地跳了跳,把身上本来就所剩无几的仙气其实是水雾抖了个精光。 这水也太冷了吧。喻易嘀咕了一句,然后默默用内力蒸干了被湖水打湿的衣服,尤其是装着小黑猫的右口袋。虽然他落地的时候就有意护着这个口袋,但口袋的下部难免溅上了几滴水。 喻易小心地打开口袋,向内望去,见小黑猫还安睡在里面,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三危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至少在三危醒来之前,他得保护好他,就像极夜城邦中帮了他数次的三危一样。 等确定了三危的安危,喻易向前望去,下一刻,这一望之下的场景便让他微微挑起了眉梢。面前的路不向山顶有层层叠叠的树木的掩映,还算开阔,奖励方块与地雷方块的分布也像他在半空中扫过去的一眼一样,有赤有黑。其中代表奖励方块的赤色还不小。 但问题就在于,相比悬崖上树林的方块,这里的方块每一个都要大出几倍,也就是说,直径至少都长达十多米。 从短期来看,这里的奖励方块与安全方块足够多,足以让喻易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能不受到地雷方块的困扰。 可从长期来看,这也就意味着,因为审判规则一的时间限制,他势必会很快就走出这一片,称得上是舒适区的方块群,走向安全性未知的领域。 总结一下就是,喻易试图在这个绝佳的刷金币处,划水到游戏盘结束的目的落了空。 喻易叹了一口气,在当前的方块上盘膝坐了下来。 算了算了,别的事情,还是等他走出这片领域再考虑吧。 坐着坐着,喻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仰头向着天空望去。 一轮仿佛隔着水雾的、白炽灯一般的太阳正缓缓地向着天空的正中央移去。现在喻易已经知道,这个太阳并不是真正的太阳,而是黑色国王宿枝用画家手段,构造出的一个环境。 此外,他还从缝嘴裁缝那里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环境太阳的上空,就是国王的寝宫,黄金宫。 严格地来说,这件事他不只是从缝嘴裁缝那里听说的。他在庄园住的那个房间中,有着几本历史游记,他当时正在房间里找线索,找到了那几本游记后,他闲着也是闲着,就都翻完了。 这几本游记的题材基本都是传颂两位国王,尤其是白色国王的功德。主要内容也都是正义的白色国王战胜邪恶的撒旦,仁慈的黑色国王让永夜重现阳光这类他从铁匠那里就听说过了的传奇故事。 相比口述,这几本游记在这两个大事件上的细节更加丰富。虽然为了诉说传奇故事,几本游记的用语里都有着言过其实的成分,但喻易还是从中提取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就比如白色国王被撒旦重伤之后,黑色国王宿枝就将原本在伊甸陆地尽头的黄金宫,升到了天上。 当然隔着太阳瞻仰黄金宫并不是喻易抬头的理由。大多数时候,喻易都懒散的紧,懒散得对这传说中无比瑰丽与宏伟的黄金宫并无兴趣。 不过,他对黄金宫本身没有兴趣,却对黄金宫中那位黑色国王的故事,颇感兴趣。 各方的陈词不同,让现在的局面还扑朔迷离,但有一些事情,喻易已经慢慢确定了下来。 首先最确定的一点就是,白色国王至少也是陷入了沉睡。然后,到目前为止,规则都放任了他收集撒旦密码,观看那些指向未知之处的影像,再加上他一开始推演出的、指向黑色国王的凶兆,他把规则的陈词放在了优先考虑的位置。 假设规则是正确的,那么那些影像便是事情的真相。是黑色国王杀了撒旦,而不是白色国王杀了撒旦。 可是,黑色国王,为什么要将杀死撒旦,这个在目前民众认知中,算是功德的事情,记在白色国王头上呢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寻找白色国王的王冠,到寻找撒旦,再到寻找撒旦之影,他总觉得规则在一步步引导他。 规则,究竟想让他寻找什么?揭露撒旦和国王的真面目?还是世界的真相? 给线索也遮遮掩掩的,谁知道呢。 喻易对天比了一个中指,然后继续仰着头发呆。 也不是发呆,其实他正在通过这个暂时具有破妄效果的光幕,观察太阳背后的黄金宫。 8阶画家构造的幻境果然不是盖的,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他这破妄功能最强的奇门遁甲,也只能看到一个朦朦胧胧的宫殿的影子。 模糊是模糊了一点,他依旧能够看到黄金宫之下,一个长长的、倒立塔状建筑,以及建筑一侧连着的,另一个指针般的长条状建筑。 实际上,这座从塔状建筑中段,突兀延伸出来的、横亘天际的建筑,确实就是一个指针。 想起缝嘴裁缝当时的话,喻易眯起了眼睛,仔细分辨,看出这个目前尖端还指在右侧的指针,正向着他的这个方向,缓缓挪动。 正确的表述其实不应该是他这个方向,而是,这个方向的一块大陆。 在原罪伊甸,每一个身怀原罪值之人,都会经历规则对他们的无差别审判。这个审判,就在审判日。 原罪伊甸,有着六块呈环形分布的大陆。而黄金宫下,有一道指针,这道指针终年都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顺时针转动着。 指针每指向一块大陆,这整块大陆,就会开启漫长的审判日,接受规则的惩罚,直到指针离开大陆的边际,审判日才会结束。 审判日的审判从古至今一直存在,每一次审判,不仅会破坏大陆的生存环境,更会造成无数的死伤。 现在,六块大陆中,还适合人生存,并且有人生存的,只剩下了两块大陆,那就是我们这块大陆,以及我们左侧挨着的大陆。 缝嘴裁缝的话犹在耳畔,喻易看着天空之上的那道指针缓缓移动,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如果按照目前的频率,不出两日,审判日就会带着规则的惩罚,降临在这个大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9 23:49:24~20200310 23:5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筱笙、生鲜烧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筱笙 8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清 30瓶;筱笙 20瓶;淡樱 16瓶;巷巷 10瓶;本命是糖 3瓶;伊の雪幻、青烟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黄昏时分, 喻易不得不因为审判规则一的时间限制,走出了这片方块疏朗,却暂时安全的山谷。 此时,因为他在山谷内挨个蹭过去的奖励方块,他的寿命与金币的总和, 再次突破了三位数,到达了302。 这让喻易多了几分熬过这一关的底气。 站在山谷的谷口,向外望去。山谷外的, 是一片辽阔的平原。 通过光幕来看, 这块平原就像是咸鱼人士的天堂,因为其上并没有赤色或黑色的文字, 也就是说,都是中规中矩的安全方块。安全方块虽然不能赚取金币, 但胜在安全, 更何况是这么大面积的一块平原。 但喻易很快意识到,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从他脚下开始,到目之所及的平原尽头, 竟然都属于一个方块。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在十五分钟之内, 跑出这个看不到边际的方块。据喻易目测, 即使是直行, 怎么说也有几公里的长度。 放在地球,要想通过这个巨无霸方块,至少须得有世界顶尖马拉松选手的时速。放在高次宇宙, 对于不以速度见长的高次宇宙公民来说,通过这个方块虽然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一番思量之后,喻易觉得这个地雷审判什么的,简直是为他这个拥有轻功的天师量身定做的。 他拂了拂衣袖,轻松一笑,一脚踏在了面前的巨无霸方块上。 可下一秒,还没等他运起轻功发力,就像是嘴里突然被塞了一个用牙膏当夹心,还沾了醋的饼干,喻易面上轻松愉悦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耳边那道来自天外的声音: 【检测您的原罪值为100,开启10级大地审判,安全方块转为持续性地雷方块,在方块区域内,每秒钟扣取一个金币】 此为人干事? 喻易磨了磨牙齿,觉得自己掌握了规则不是人的有力证据。 这个突如其来的通知可是意味着,他原来的十五分钟通关时间,一下子就被砍去了三分之二。通关速度的要求,也从一位地球顶级马拉松选手,变成了超现实人形汽车。后者的重点显而易见是超现实而不是人形。 但是规则的奸诈之处在于,正是因为这个丧心病狂的时间限制,喻易不得不克制自己停下来破口大骂的念头,全力运行起轻功,撒腿狂奔,埋头赶路。 莫生气,生气就是中了小心眼规则的诡计。 喻易任由道袍的两袖在风中猎猎,面上虽然还维持着行走江湖多年的得体微笑,脚下蹬着地面的力道却格外使劲,好像蹬的不是大地,而是规则的那张脸。 喻易这次可真的是一点都没有保留了,脚下的速度称得上是玩命狂奔。 一分钟后,喻易的金币与寿命的总合骤降到242,但他根本看不到方块的尽头,他早有猜测,还算淡定。 三分钟后,喻易的金币与寿命的总合降到了122,但方块的边际线,还很遥远,他算着自己的小金库余额,肉痛不已。 四分四十五秒后,喻易寿命降为17,不仅回到了原点,还倒退了。喻易后悔了,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往这个出口走,这么一来,他就不会遇到这个巨无霸方块,他还没焐热的金币,也不会那么快就离他而去 但是好消息是,规则勉为其难地没有给他留一条必死的路,根据他的目测,此时他距离方块的边际线,只剩下了最后五百米。 得救了。 以这种超现实的速度跑了那么久,要不是道袍的材质特殊,前面的光幕兼具挡风功能,喻易觉得自己现在已经烧起来了。 要知道,他只是一个既无超能力,也无钞能力,也就是会点轻功的普通天师而已,再跑下去,他的腿兄弟就要先他一步撒手人世了。 想到这里,喻易用意念揩了一把眼角并不存在的辛酸泪。 看到了终点,有了盼头,喻易的脚下便有了动力,打算做最后的冲刺结束掉这一段路。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检测您的原罪值为100,恭喜您,触发随机动态地雷】 然后喻易就眼见着前方原本空白一片,没有任何正负数字的地面倏忽浮现出了一个个不规则分布的黑色的文字。那些是,叠加在这个巨无霸安全方块上的地雷方块。 如果只是普通的地雷方块倒也罢了,最绝的是,这些地雷方块,竟然会动!还是无规律移动的那种。 喻易前脚刚迈上一个原本还是一片清清白白安全方块的地方,后脚却发觉,就在自己的身侧,一片安全的空白之中,浮现出了一个小型的地雷方块。 只差一点,他就要踩中这个地雷方块了,而此时,他的寿命已经跌到了个位数。 喻易惊出一身冷汗,赶忙用拇指掐上指缝,一边高速运转着大脑推演,一边进行起了极限跳格子运动。这猝不及防出现的动态地雷,让他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43) 浮着黑字的地雷方块像是一只有生命的切块像素蛇,对着喻易穷追不舍。几百米间,喻易在地雷方块与安全方块间反复横跳,几次都是堪堪擦过地雷方块,捡回一些在数量上,已经惨不忍睹的寿命天数。 他那天在地球上吃的、用来长膘的大餐,这下一定都被挥发没了,这回亏大了。规则什么的还真是老奸巨猾。 喻易边来回高速跳动,边虚脱一般幽幽地想道。 在险险跨过这个漫长的安全方块的边界线时,喻易的寿命只剩下了最后两天。 行吧,两天就两天,虽然2这个数字听起来就惨不忍睹,还隐藏着一种迷之嘲讽,但好歹没有清零。 极限运动将近五公里的喻易,一时间心生一种世事沧桑的错觉。这会儿,他也没管地上脏不脏,干脆选了一个面积还算大的安全方块,一屁股坐了下去。 总算结束了。 喻易原本是想就地咆哮一声,以示他逃出生天的激动之情,以及对惨无人道的规则的控诉。但从四肢传来的虚软,连带着波及了他开口咆哮的欲望。于是他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蔫蔫地瘫在地上,觉得他这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三好青年,遭受了非人的摧残。 喻易没骨头似的盘膝而坐,一只手撑着太阳穴,懒散地看着面前沐浴在夕阳光辉下的、一望无垠的草地,以及草地上方,那一个个只有他能看得到的文字。 老实说,这片广阔草地上的方块分布,也一点儿也不常规,他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密集地排列着一块块安全方块。具体有多密集呢? 密集到他身边最小的方块只有一个手掌大小,最大的一个方块也不过只有将近一米的直径。 如此面积的方块,放在面前开阔无垠的草地上,自然显得极为密集。 而更奇特的是,从类型来看,这个草地似乎分成了两大块。如果说,他现在坐着的这边,都是密集分布的安全方块的话,那么不远处的,草地的另一边,便全都是地雷方块。 并且从他光幕上密密麻麻的、代表负数的黑色文字来看,那边的地雷方块也分布得极端密集。 不过这对于现在的喻易来说,并不能造成丝毫的影响。 哪个傻子会明知地雷还去踩呢。喻易默默地想着。 黄昏时分并不明亮的阳光递来一种昏沉之感,而拂过草地、迎面而来的空气,带着一种干燥而温顺的草木清香,喻易坐着坐着,脑海中一时升腾起了一股子睡意。 草地的附近很是安静,所见之处皆空无一人,喻易便也没有刻意阻止这份睡意,顺着眼睛的意愿,合上了眼皮。 他决定闭目养神一段时间。 不远处,一个拿着一个法杖的男人,看着坐在远处草丛中的青年闭上了眼睛,眼中闪过一道晦暗的光。 他用术师的技能在自己的身上施加了一个隐形术,那个突然闯进来的、身上能量波动不到三阶的家伙,果然没有发现他。 自从今天清晨,规则宣布了地雷审判的规则之后,他就一直待在这片草地。他总共只有十枚金币,根本经不住规则所说的、地雷方块对金币的扣减,所以他起先还很是提心吊胆。但几步之后,他都没有被那个地雷方块炸到过,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毕竟他没有手段检测地雷方块,每一次选择的路径都是随机的,就算是运气,也不可能好到次次都刚好避开地雷方块,所以他猜测,这片草地应该都是安全的。 在那之后,他就安心地在这片草地待了下来,顶多每过一段时间,就以自身为中心,向外挪动两大步经过他对一开始随机选择的路径的总结,他发现走两步的距离就不会触发审判规则第一条。 靠着这个移动方法,他在草地里安全地待到了现在。虽然他确保目前这个草地是安全的,这个草地也足够他待个几天,但他目前的金币只够他交两天的原罪税,他必须要找到规则所说的奖励方块,从中获得金币。 可是大概是他的运气太差了,他走了半天,都没有遇到奖励方块。 他原本还为这件事情发愁呢,没想到就有一只肥羊主动送上了门来。 他可是记得,最开始进入世界的时候,这小子从那只猴子那里获得了三十多枚金币,要是他得到了这些金币 拿着法杖的男人心中有了决断,借着身上套着的隐形术,悄无声息地向着喻易靠近。当然,他已经用术法对走过的路径做了记号,此时能够完美地避开它们。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悄悄压弯了草丛,来到喻易身前。 而喻易,依旧懒散地坐在原地,耷拉着一双眼睛,呼吸均匀,似乎对他身后这位不怀好意的袭击者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该法师:运气真差,抽到一片都是安全方块(?)的草地,都没有奖励方块,唉。 非洲人喻易留下了惨痛的泪水。 感谢在20200310 23:57:53~20200311 23:5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烟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の雪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拿着法杖的男人已经借着隐形术到了喻易的背后。见喻易死到临头了, 还懒散坐在原地,一副对危险无知无觉的样子,他心中既怜悯又嘲弄。 他轻蔑一笑,手中的法杖微动,随即, 一道冰棱凭空而生,直直朝着喻易的脖颈而去。 而就在这时,原本还惫懒地塌着肩膀, 用手撑着脸打盹的喻易总算动了动。 拿着法杖的男人嘴角浮起了一个冷笑, 因为此时,尖锐的冰棱距离喻易的颈动脉, 只剩一指距离。而这冰棱可不是普通的冰棱,而是凝聚了他6阶能量的冰棱。对付一个区区3阶不到, 简直易如反掌。 可事实却立刻告诉拿着法杖的男人, 他错了。 他期待之中的血溅三尺并没有出现, 因为冰棱到了距离喻易脖颈后的一寸之遥时,便分毫不得再进。 拿着法杖的男人目光一凝, 仔细看去,他发现, 喻易身后, 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屏障。比起凌厉的冰棱, 这个屏障光芒暗淡,甚至称得上灰扑扑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轻易挡下6阶攻击的样子。 当然, 最让他感到恼怒的是,这家伙不仅没有按照自己的计划死去,在明知道他在背后的情况下,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伸懒腰? 喻易睁开了眼睛,伸了伸懒腰,觉得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后,精神好多了。虽然因为身后不怀好意的来客,这个一会儿的确有些短了。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这个来客 其实他来到这个草坪的一开始,就感受到了来自草坪另一处的能量波动。但是他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类型,再加上他刚经历了规则惨无人道的摧残,实在是懒得动,于是也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他原本觉得,对方选择隐藏踪迹,应该跟他一样,是个爱好低调的人,没想到事实并不是如此。 好在他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在身侧贴了一张防御符。 不知这位兄台,有何贵干啊?喻易从地上跳了起来,先是在原地跳了几下,舒缓了一下坐的有点麻的腿,再掸了掸道袍上的灰尘,然后才转过身笑眯眯地看向面前这个拿着法杖的人。 拿着法杖的男人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冷笑一声,没有答话,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明知故问。现在金币有限,同在游戏盘的人当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他二话不说,就再次挥动法杖,一连操纵着好几块冰棱向着喻易攻去。 喻易感到了来自前方的杀意,无奈摇了摇头,脚下出现了一个八卦阵,其中坤、艮两位微动,瞬息之间,他便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的时候,便是拿着法杖的男人的身后。 老实说,他并不喜欢杀人,就算对方想要他的命,他也不会因此对对方的命提起兴趣。俗话说的好,与天斗,没事找事;与人斗,麻烦无穷。他相信好脾气的俗老兄,一定不会介意他被他拉来当个招牌。 拿着法杖的男人见喻易突然消失在眼前,面上现出错愕,但他也不是吃素的,当即转过身,看着喻易的眼神多了一分忌惮。 他本来以为,杀这个3阶不到的家伙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不过对方刚才身后的防护罩,以及这出瞬移,却告诉他,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不少。 虽然这只是短距瞬移,但空间的位移往往是牵扯法则的事情,对方一定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有3阶。 喻易并不知道拿着法杖的男人正在想什么,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出言反驳。他这纯乎是奇门遁甲里的土遁,和瞬移这种建筑师技能,那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拿着法杖的男人虽然对喻易心生忌惮,但心中依旧对解决喻易很有信心。因为他方才只出了五成的力,若是他出了全力,胜负可就说不定了。 他握着法杖的力道重了重,在心中默默吟唱了起来。 喻易看出了拿着法杖的男人是在蓄力,意识到对方是要和他纠缠到底了,不免有些头疼。 他觉得他得想个办法。 喻易眼神到处乱飘,飘到了草地的另一边去。与到处遍布这着安全方块的这里相反的是,那里密集分布着要命的地雷方块。 想着自己还剩下2的寿命天数,喻易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也没酝酿,在生出这个念头的一刻,便直接向着分布着地雷方块的那一片草地而去。喻易边运着轻功,边将墨镜收好,然后把小黑猫从道袍的口袋中掏了出来。 而在喻易向着另一边草丛跑去的途中,拿着法杖的男人也已酝酿到位,一只寒气森森的冰蛇出现在了法杖的尖端,咻地一声后,便如箭矢那般,向着喻易冲去。 喻易刚好抵达地雷方块群的前方,他在半空中一个翻身,气定神闲地用没有抱着小黑猫的那只手,伸出了两根手指,往地雷方块的一处一架,便借着两指,倒立在了遍地都是地雷方块的,地雷方块群中央。 之前他就认识到,这个地雷方块群的地雷分布极为密集。不过其实这些方块密集得还挺规律,这种规律并不是指的方位上,而是在大小上。地雷扣减金币越小的,地雷方块的面积越小,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地雷方块,粗粗一估也就一平方分米。 耳边传来的提示音提示喻易,他现在的寿命已经降到了一天,但是他现在四周却处处都是地雷方块,如果一个不慎,手指没支撑着,那他大概就要魂飞升天了。 看着周边浮着的密密麻麻的代表负数的黑色数字,喻易寻思自己在心理上,受到了很大的排挤。 他之前怎么想的来着 哪个傻子会明知地雷还去踩呢 喻易默默回忆了一下,觉得这种事情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幸好这事除了他自己,也没人知道了。 想是这么想,喻易撑着身子的手指却分毫不动。他既然敢闯进地雷方阵群的中心,就有把握不出岔子撑个十五分钟。 反正他既不想打架,又暂时没别的去处,不如在这里和对方耗一耗,以这里地雷的密集程度,再根据他对对方金币的推算,对方要是敢踏进来,八成要一命呜呼。 此时此刻,冰蛇已经冲到了喻易身前不远处的地上。相比之前的冰棱,这只冰蛇身上的能量波动可要高得多,可以说是达到了6阶巅峰的水准,并且也更有灵性与攻击性。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实际上 喻易看着一只寒冰塑体的小蛇,冲至自己一步之遥的身前,向着自己张开了长着两只尖利獠牙的嘴,然后就跟喉咙卡鱼刺了似的,卡在了自己抛了三张高级防御符叠加的屏障上。他不仅没被吓到,还有点想笑。 瞥过正在往这边赶的拿着法杖的男人,喻易稳稳地倒立着,好心提醒了一句:这位兄台,要不我们商量商量,就那么算了吧,我身上是一点金币都没有了。而且,客观来说,真要打起来,兄台你可能打不过我。 拿着法杖的男人轻嗤一声,他觉得这个穿着一身奇奇怪怪衣服的家伙,就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要是对方真的打得过他,现在怎么可能会缩在一个壳子里,避而不战?至于金币,就算这小子真的没有金币,杀了也就杀了,刚好少个竞争对手。 我知道兄台你在想什么,但是我这人呢,不喜欢和人打架。喻易见对方表情就知道对方八成没信,撑着两根手指,脸不红气不喘地接着道。 拿着法杖的男人见自己的绝招冰蛇不仅没能破防,还在与对面那个屏障的撞击下变得透明了许多,脸色有些不好看。 但是他觉得,对方应该是强弩之末,这个屏障支撑不了多久了,他可不相信对方会真的如他所说那样,占据实力优势还想谈和。 刚刚一定是因为术法发动的距离过长,现在他拉近距离再发动术法,他倒要看看,对方还能坚持多久。 停!喻易见拿着法杖的男人,一副不信邪的样子往这边走,挑了挑眉出言制止道,兄台,看到那根线了吗,我实话告诉你,从那根线到我这里,约莫有好几百个地雷,你确定还要继续走? 喻易在跃入这个地雷群之前,用奇门遁甲在地雷方块群的最前方事先划了一条线。他是希望拿着法杖的男人知难而退,那他就可以少一件麻烦了。 闻言,拿着法杖的男人不仅没信,还眼前一亮。他原本其实还有些忐忑,但现在却是完全确定了,对方的确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而且极限应该就是这条线。 想到这里,拿着法杖的男人心中不免嘲道: 这小子根本就不知道,我从早上到现在,早就探清了这个草地的方块分布规律。 这个草地根本就只有安全方块,没有地雷方块。就算有,对方一个能量波动3阶以下的,又能怎么知道这种由规则随机分布的东西呢? 拿着法杖的男人走到了分界线看着喻易,然后扯出了一丝冷笑,当着喻易的面,踏进了这道分界,与此同时,挥动了手中的法杖。 然后,还没等他驱动体内的能量,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道道声音。 【踩到地雷方块,金币121211】 拿着法杖的男人神色大惊,赶紧后退一步,却又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道道声音。 【踩到地雷方块,金币2】 【您的寿命已清零,被规则判定为死亡】 难道,这小子,说的是真的? 这是拿着法杖的男人的脑中最后闪过的念头。 喻易眼见着拿着法杖的男人不听劝阻,硬是走了进来,然后几乎在下一个瞬间,对方就身体一阵痉挛,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生息。喻易看着那具尸体,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说的话,有那么不可信吗? 他将内力运至双指,稍一施力,便整个人重新跃至安全方块群集的草地。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44) 两个方块群交界处的那根法杖,引起了他的兴趣。 喻易拎过地上的黑棍子,好奇地瞧看了一番。自从来了高次宇宙之后,他只见过武者,还没见过另外一个基础职业,术士,只知道他们和魔幻故事里那些玩魔法的差不多是一类。刚才这个家伙跟他打斗的时候一直在挥动这个黑棍子,他猜测这个就是对方的法杖。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法杖这种东西,单从样子来看,他手里的这根法杖灰扑扑的,并没有什么炫酷之处。 差评,连个特效都没有。 喻易一脸无趣地将这根黑棍子放回了地上躺尸的术士身边,脑海中不知怎么的,突然生出了一种想法。 等等,他刚刚算不算是制杖? 不过这个想法才冒出没多久,就被喻易自己掐断了。喻易面无表情地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还没睡清醒。 去去去,智障这种词怎么可能和他机智的喻某人有牵扯? 喻易正打算离开,但看着地上躺尸的术士,脑中自动就回忆起了,进入游戏盘的一开始,听到的审判规则二。 罪民被地雷方块炸死后,生前触碰到的最后地雷方块,将转为奖励方块。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术士占据的方块,都已经变成了奖励方块? 变就变吧,这和他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就像对方惦记他的命,和他不惦记对方的命没什么关系一样。 喻易用手摩挲了一会儿下巴,确定了这一点。 脚下的安全方块还算宽敞,喻易便坐下来休息。 别问他为什么老是休息,问就是养精蓄锐。 只是他才坐下没多久,一张印着倒五芒星标志的,黑金色的卡片,就倏忽出现在了,他面前的半空中。 这张卡片喻易现在算是最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正是他已经获取了好几张的撒旦密码。 这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喻易眨了眨眼睛,有些惊愕地伸出手,两指夹过这张卡片。 【叮!您获得一张撒旦密码,解锁特殊影像:国王的黄金宫】 影像的最初,呈现在喻易面前的,是原罪伊甸的夜晚,准确地说,是一块大陆之一的夜晚。 在这夜寒灯深之刻,陆地上唯一的亮光,只剩下了一簇簇在风中打着颤的烛火。 四下是寂静的,一种灰暗与沉重的寂静。唯一传至耳中的,只有一道仿佛来自天外的、精准而无情的嘀嗒声。 身处情境中的喻易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庞大的指针。 原罪伊甸的夜空无星无月,只是大片大片深邃的黑色,唯一的例外便是这个指针,指针的边缘镀着猩红的亮光,仿佛割开天宇,等待食象的巴蛇。 最重要的是,这头庞大的巴蛇正缓缓挪动着三角的头部,向着这一块大陆吐出蛇信。 下一刻,一道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水声,倏忽划破寂静。大陆之外,顷刻疯涨的海水悄然漫上大陆,淹没矿山,淹上低洼处的耕土,从荒野开始,向着有人居住之地进发。 而这道水声,还只是开始。 在这之后,一座建筑前的窗上,闪过一张在烛火的飘摇中扭曲的脸。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座建筑的内部。黑影打开了建筑中的最后一道门,而门后,缩着一家五口惊恐的脸。 求你别杀我们,我们我们可以把金币都给你! 黑影咧嘴笑了,他举起手中尖锐的冷兵器,不顾这五张脸的哀求,用兵器的尖端,将他们挨个捅了个血肉模糊,其中包括一张苍老的脸,与幼小的脸。不久后,黑影摸索着几具已经死亡的躯体,摸出了一枚枚即使在黑夜之中,也异常醒目的金币。 原住民还真是不经打,一下就死了,早知道以前就应该出手的。黑影撇了撇嘴,轻蔑道,但看着手中的那捧金币,黑影的表情变得如痴如醉起来,这下得救了,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留着那么多金币。 黑影眼睛越来越亮,像是突然开了冥顽那般,贪婪一笑,很快消失在了这座建筑中,向着另外一座建筑进发。 无数座建筑之中,都是如此。不同的黑影举起不同的利器,从一具具残破的尸体中攫取金币。 原本寂静的大地就像是打开了静音的闸门,整块大陆倏忽出现了无数道声音,冷兵器落地、尖声的呼叫、无助的求救、无望的恸哭,还有炙烤着这些声音,将所有绝望都杂糅成滚滚烟尘的纷争之火。 这是外来罪民在杀原住民? 既在情境之中,又在情境之外的喻易睁大了眼睛。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看到更多的场景,便觉身后倏忽传来了一阵清晰的水声。 他转头望去,看到了身后不远处,一个有百米之高的、庞大而宽阔的浪潮。浪潮直接穿过了他,然后,毫无商量地径直淹没了他面前所有的建筑。 一时间,喻易不得不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站在水中,眼见着在建筑内躲藏者,肆意杀戮者,早已僵直的尸体,还有无数曾经有人居住的建筑,皆被潮水淹没。 曾因各种声音而沸腾一时的大陆,再度变得像死一样的沉寂。所有的生命都在潮水中失去了声音,唯一留下的,只有幽深的黑夜,与黑夜之上,那冰冷转动的指针。 喻易似有所感地低头望去,水下的一片黑暗中,无数双手扭曲着向他伸来。而那些手上,纠缠着深色的海藻。 海藻的晃荡逐渐在眼前淡却,喻易很快发现自己进入了另外一个场景。这是一座宫殿的顶层。 此时仍旧是夜晚,周边是一片空旷的黑暗,但这黑暗之中,站着一个人。 是黑色国王,宿枝。而这座宫殿,准确地说,是国王的黄金宫。 宿枝头戴王冠,手中执着红宝石权杖,双脚踏在高处的围栏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黑暗。她一头金色的长发在夜风中招展,身上披着的黑色长西装似比子夜还要深沉。 她的面上并没有如以往那般,戴着防毒面具。 远方不知何处,传来了潮水般的呼叫、求救还有恸哭,在那之后的,便是真切的潮水声。 宿枝抿着红唇,神色未变,好似她不是这个世界身负权力与责任的国王,好似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望着眼前夜色的视线,带着几分属于上位者的、冷硬的揣度。但这揣度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因为她面前的,除了在黑暗中沉寂的瑰丽宫殿,便只有更深的黑暗。连最后的烛火,都被潮水声淹没。 在黑夜的寂静被源源不断的潮水声彻底打破之后,宿枝仿佛冻结在了夜色中的身影,总算有了动静。她沉沉吐出一口气,张开了双臂。黑西装的长摆在夜风翻飞,好似一层冷硬的外壳被轻轻揭开。 宿枝闭上了眼睛。而在她闭上眼睛之时,她手中握着的红宝石权杖上,倏忽亮起了一道光芒。在这光芒之中,她脚下这座宏伟的宫殿,微微扭曲。随即,天地一阵动荡。 当然,动荡的其实不是天地,而是宿枝脚下的这座黄金宫。 一时间,大地远去,整个黄金宫缓缓向空中悬去。狂风兜头罩下,从天空之上传来的风声,盖过了潮水声。直到穿过云层,刚好上升到指针所在的平台之上,黄金宫的上升才停下。 此时,旁观者喻易透过云层,已经能够隐约看到指针之下,地面上向心分布的六块大陆,每一块大陆的边缘,都有一条清晰的分隔线。喻易猜测这一道道在天空之上也异常显眼的分隔线,应该是一座座高墙。 眼前黑色国王手中权杖的光芒,已经那般盛极如日轮。一时间,金光从四面投射而来,宫殿内奢华精致的装潢,在光芒的照耀下,金碧辉煌,终于呈现出它真正的模样。这名为黄金宫的国王的宫殿,竟然果真如名字这般,是由黄金铸就。 但黑色国王宿枝依旧没有睁眼。 喻易正疑惑着,却觉下一刻,一道比权杖之光还要盛大千倍的白色光芒从宫殿之下炸开,并向着八方波动过去。只在瞬间,黑暗便被照亮,夜晚便成白昼,云层之下的大陆,也成了光辉照耀下的大陆。 有一轮太阳,就在黄金宫之下,缓缓升起。 在这光芒之中,宿芙握着权杖的那只手微微颤抖,随即又攥紧,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小心的意味,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光明笼罩下的、瑰丽的黄金宫之时,她于人声的喧动和潮水的翻涌中,都丝毫未曾动容的冷硬神情,终于冰释。 她的眼中不再盛着万捧寒冰,生出了一种如孩子般的雀跃,她将前方的黄金宫,寸寸望过去,如嘶哑烈火那般红唇,轻轻勾起。 随后,她抛下手中的权杖,扯下头顶的皇冠,如享受光明的拥抱那般,轻轻拢起双臂,闭上了眼睛。好像祈求自由垂怜的囚徒。 几分钟后,大概是不堪眼中没有映入光,她又带着几丝迫切睁开了眼睛。然后再闭上,像是不敢确定眼前是否是真实的。重复几次之后,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头向上看去。在那之后,她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便僵住了。 虚幻的阳光穿透重重云层,直达天上,可天幕的尽头,依旧是无边的黑暗。 就如这看似完美无瑕的幻境中,唯一能被洞见的真实,就如这真实对这冠冕堂皇的世界的嘲弄:你本身在永夜,就休想见到白昼的阳光。 宿枝那张五官明艳,极为美丽的脸,微微扭曲。她不可置信地睁着一双眼睛,僵硬地低下头,去看她那摊开在眼前的双手。 白瓷般细腻的手上,正淌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血。一缕金色的碎发,随着宿枝的低头,滑落在她眼前,她缓缓地抬起头,再去看面前的黄金宫,却见一道道藤蔓攀上华美的建筑,黄金的墙壁悄然蒙上了一层灰尘。 她如同见到了偌大的恐怖那般,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一缕金色的碎发垂至她的眼前,将她此时的面容,衬得愈发惊慌失措。 为什么,阿芙?为什么不出现! 是那些罪民吗?是因为不想见到,那些身怀原罪的肮脏罪民吗? 还是因为我做错了吗? 她那张脸,与白色国王,与B岛岛主宿芙,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qaq,迟到了 感谢在20200311 23:58:35~20200314 02:0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本命是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瑾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三骑士的游戏盘广袤无边, 有山川平原,也有谷底溪流,其中的平原之上,有着一丛宽广的树林。 正值清晨时分,这方树林一片清寂, 繁茂的树木枝叶一面在并不刺目的阳光下,反出富有朝气的亮光,一面又往下透出一道道幽暗的阴翳。 在阳光与阴翳的交界处, 一个穿着一身白道袍, 带着黑色圆墨镜的青年正枕在一棵大树的枝头小憩,从姿势与表情来看, 似乎非常惬意。 但这惬意只是一时的,因为在青年离枕够十五分钟还差几十秒时, 他便主动睁开了眼睛。他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 从树枝上跳了下来。 这个青年正是喻易, 而现在,已是他进入三骑士游戏盘的第二天了。 昨天在遇见那个拿着法杖的男人不久后, 为了拯救自己濒危的金币,喻易不得不忍痛离开那片只有安全方块, 没有奖励方块的草地。 所幸在赶了几个小时的路后, 他发现了一个分布着不少奖励方块的树林, 也就是他现在所在的这个树林。 喻易在树林中跳了好几个奖励方块之后,不仅寿命重新回到了100天,金币也有了5个的余量, 暂时不用再担心原罪税,以及被地雷一下子炸死这两件事。 昨天的初级审判审判规则,让喻易不得不每隔十五分钟就移动位置,所以他一夜都没有好好睡过,加上在庄园的那一夜,准确地说,应该是两夜未睡了。 好在自从在高次宇宙转职之后,喻易便觉得自己的生命形式,大概完成了某种趋向能量体的转化,对睡眠饮食的需求都变得不那么强烈了,即使两夜未睡,也精力十足。 不过,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喻易还是挺乐意睡觉的。他一向更喜欢用具有体验感的生活,而不是用具有生存感的活着来诠释自己在地球各处晃荡的几百年,而睡觉可是生活的一大乐趣之一。 虽然那些死来死去,还体验感特别真实的梦对他并没有那么友好,但这些梦也变相锻炼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让他学会了死亡的n种姿势,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更何况,现在有变成小黑猫的三危当抱枕,他应该不会再做这种噩梦。 不过话说回来,又是一天过去了,三危依旧没有醒。 喻易试过摸小黑猫脑袋、脖子上的茸毛,试过揪小黑猫的尾巴和两只耳朵,也挠过小黑猫的肚子,但小黑猫就是一直不醒来。 沉睡了一日多至今未醒,再结合三危昨夜神智不甚清醒的表现,喻易觉得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愈发强烈。 唯一还值得庆幸的是,至少从小黑猫的身体来看,它并没有什么外伤与内伤。 喻易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右手从口袋中掏出来,而这时,他听到了一道从天外传来的声音: 【叮,三骑士游戏盘初级审判已结束,地雷方块已消失,游戏盘存活人数5。】 只剩下5个了吗?也就是说,在这初级审判中死去的,就有10人。 虽然死亡率堪称骇人,但一想到自己一路上经历的那些奇葩地雷,喻易倒也不会觉得难以置信。 听到地雷方块消失后,喻易连忙通过破妄光幕低头看去,便见原本被划分成一块块的,上面浮着或赤色或黑色数字的大地,果然恢复了原样。 单就这个消息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么一来,他就不用每隔五分钟就费心思考下一步应该跳去哪个方块了。但喻易并不觉得危险就彻底消失了。 如他所料,在那之后,那道声音再度传来。 【叮,开启三骑士游戏盘中级审判】 【审判介绍:带来无数灾难的撒旦被国王打败后,他的影子依旧行走在大地。中级审判中,撒旦之影将降临游戏盘,按照原罪值从高到低,裁决游戏盘上身怀原罪的罪民】 【通关方法:在撒旦之影的裁决下逃脱】 撒旦之影? 喻易双目微亮,他可没忘记自己枉死者选中之人称号附加的强制任务,就是寻找将这些枉死者杀死的罪魁祸首,撒旦之影。 这么一来,就不用他主动去寻找了,撒旦之影自会来找他。而且按照原罪值从高到低的话,喻易严重怀疑,自己就是第一个要接受裁决的人。 可这裁决,到底是什么?该不会是打架吧。 想到这里,喻易便面色发苦。 还有,撒旦之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45) 喻易仍旧记得,缝嘴裁缝那张撒旦密码的影像中,撒旦应当是那个穿着一身盔甲的骷髅骑士。而撒旦的影子,莫不是骷髅骑士的恶灵什么的? 喻易想来想去也没想通,而没等他想通,一道风声倏忽钻入他的耳中。 头顶层层叠叠的枝叶沙沙作响,喻易抬头望去,便见来自天空之上的一道劲风,倏忽排开林海,乱了阴翳下的光影。 在那两边排开的幽绿林海中央,一道纯粹的白影劈海而下,携着一阵大风,直冲喻易面门而来。 喻易用手扫开面前随风卷来的落叶,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那道缓缓降落在他前方的白影。这庞大的声势,让他的心中在一瞬之前,浮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而这个想法,在下一刻便得到了证实。 【撒旦之影已降临在游戏盘】 【叮,检测到您的原罪值为100,撒旦之影已锁定您的当前位置,祝您成功逃生】 饶是喻易,此刻也不禁睁大了眼睛,眼中浮过一丝不可置信。 庞大的白影终于落地,草叶与尘土倏地以此为中心,向外排去。这庞大的白影是一头正伸展着双翼还未合上的白狮子,白狮子的头顶,带着一个金色的王冠。而白狮子的背部,一道黑色影子,翻身跃了下来,落地之时,在地面上,激起一道势焰惊人的尘浪。 这尘浪未近黑影的身,便被一道无形的势荡开。在这尘浪中央的,是一个披着一身黑色长西装,披着一头金色长发,带着一个防毒面具的女人。女人手握一根红宝石权杖,眉眼带煞,眼睛直直向着喻易望去。 是了,这个女人,是黑色国王宿枝。 而在那道来自天外的、疑似代表规则的声音的提示中,她还是撒旦之影。 那个在为祸人间的撒旦被打败之后,继承了撒旦邪恶意志,时不时出现在大地,屠杀无辜民众的撒旦之影。 【叮,枉死者选中之人连带强制任务,寻找撒旦之影已完成】 耳边传来的提示音再一次肯定了这个真相,而喻易彻底迷惑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如果以规则的影像为准,撒旦之影和撒旦竟然并不是一个人。 那段在原罪伊甸广为流传的,正义战胜邪恶的历史的真实性,在此时此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按照原本的历史,撒旦发动战争,屠杀民众,白色国王杀死撒旦,黑色国王在永夜升起黎明之光。两位国王皆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人,而撒旦无论是在历史中,还是在包括缝嘴裁缝的原罪伊甸原住民的认知中,的确是个罪行累累、形貌狰狞的恶魔。 历史告诉喻易,撒旦屠杀民众期间,死亡的民众确有其实。而今,原罪伊甸的原住民们,也依旧恐惧增恶着撒旦。而走廊上撒旦密码的那个影像告诉喻易,就是这么一个理应是恶魔的骷髅骑士,获得了无数民众包含希冀的送行,杀死撒旦的其实是黑色国王。 显而易见,这是矛盾的。撒旦的善恶变得难以定夺起来。 想到第一天,那个指向黑色国王的凶兆,喻易生出了一个想法: 倘若那位被冠以撒旦之名的骷髅骑士尤翟,并不是真正的撒旦,倘若原住民的认知被篡改了 那么真正屠杀民众,重伤白色国王,将白昼沉入永夜的撒旦 会不会是黑色国王宿枝? 在屠杀行径暴露后,黑色国王宿枝重伤白色国王,杀死反抗者尤翟,蒙蔽知情者认知,然后躲在撒旦的名下,继续降临大地,迫害生灵? 仔细想想,上面的事情黑色国王宿枝的确可以做到。她身为8阶画家,在战斗力上足够强大,在构造幻境上,也足够精通。 可是,为什么? 喻易想起昨日的那个影像。 是因为宿枝觉得这个世界的所有罪民都身怀原罪值,所以肮脏? 喻易不明白规则想通过那个黑色国王与白色国王和平相处的影像,告诉他什么;不明白黑色国王宿枝又为什么要将杀死撒旦的功德安在白色国王身上;更不明白白色国王模样以及名字,为什么和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原罪伊甸的,B岛岛主宿芙相同。 他并不觉得,黑色国王宿枝真的是如缝嘴裁缝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嫉妒,才重伤,或者说,杀死白色国王。 并且,改变民众的认知,可并不只是构造幻境。准确的说,改变智慧生灵认知的幻境,只可能是心灵幻境。 作者有话要说:撒旦之影的身份,有人猜到了吗~ 然后,提一下,极夜城邦这个世界,其实是用极端情绪冲散理智,其实并不是改变民众认知 感谢在20200314 02:04:03~20200315 00:0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罐装旺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ade 19瓶;虾七七、皇耀诛天、不在 10瓶;本命是糖、罐装旺仔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清晨幽寂的林中, 喻易与黑色国王宿枝正对立而站。 罪民,当死。黑色国王宿枝沙哑的声音从防毒面具下传来,她双目泛起红光,目光如浊寒的风色,带着锋利的意味。 喻易收回心下种种猜疑, 回神望去,便见宿枝已然将手中的权杖提至身前。 比起昨天那个灰扑扑的法杖,这个权杖的卖相倒是好多了。还挺符合他对法杖的想象。 不过就算法杖再好看, 说死就死, 那他喻某人岂不是很没面子? 大难临头之时,喻易不小心又走了一个神。 只在顷刻, 大风卷地而起,二人之间的的草叶皆被狂风向着两侧排开。而这, 还并不是这一刻最大的变故。 喻易挑眉, 脖子微动, 向着身侧望去,便见身侧的涛涛林海瞬间失了踪迹, 取而代之的,是绚丽多彩的楼阁。往另一侧望去, 另一侧也是如此。 两侧的楼阁皆被涂满翻滚而鲜艳的色彩, 而织就这些色彩的, 是一道道似热情,又似偏执的笔触。堆积的不同色块相互冲撞着,膨胀着, 膨胀出一种疯狂与对抗。 喻易看着一侧楼阁上极力宣泄的色彩,想到了梵高。 两边的楼阁皆堆叠而上,堆叠成了两面高耸的壁垒,而壁垒之间的天花板,不再是树林的树林的阴翳、穿着树叶间隙投落大地的阳光,而是一种深邃的、旋涡一般的深黑色。 这是,8阶画家的幻境? 不,以这上面的能量波动来看,已经远远超过了8阶的门槛。 在恍若实物的楼阁幻境的包围下,喻易的目光逐渐凝重了起来。 他只能通过8阶及以下的能量波动来推断一个人的等阶,因为9阶的能量波动已经达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可以完美地模拟任何一个等阶的能量波动。此外,他并没有在高次宇宙面对面见到过9阶的人,并不清楚9阶的能量界限是多少。 但宿芙身上远超8阶初始值的能量波动,让喻易相信,即使宿芙只有8阶,也是离9阶不远了的八阶。 在喻易片刻的寻思中,来自对面的杀意不再藏锋,阁楼上泼天的色彩扭曲作一团,干燥的土石地面之下,一种震荡感霎时往地表刺来。 喻易如有所觉地低头望去,在他的脚下,看到了一个泛着熔岩之色的玄奥纹路。 这道纹路很长。他循着脚下起始位置的纹路向前望去,看到了延伸至宿枝脚下,以及将他与宿枝二人包围在中间的一个金色怪圈。就像是一个,庞大的法阵。 做出判断之后,喻易当即从原地跃起,指尖微动,将5张高级符直接甩至半空。 五张符纸呈一字排列在前,其上的黑色符文同时流转过金色的光,在半空中自燃起来。 而这时,地上的法阵已然酝酿完毕,恍若熔岩绘成的纹路之上,向上燃起赤红的火焰。大地只在瞬间,便成烈火之阵。 阵法成型之时,地面的土石顷刻崩裂,紫红的光芒从土石崩裂的缝隙间向上透出。通过这光芒,地面之下的岩浆隐隐可见。 宿枝站在火海的爆鸣声之内,冷漠地注视着前方,她绸缎那般的金色长发,随着滚滚烟尘,肆意飘扬在半空之中。紫红色的岩浆与火焰,畏惧般自动从她身边远走。 喻易身披单薄的白色道袍,稳稳地着落在一块尚还完好的石头上,绣着闲云野鹤的衣袖随着他的下落,在半空中徐徐展翼,而道袍背后,展出一个永不因外界变更的黑白八卦。 紫红色火焰的包围中,喻易的皮肤映上火光,但他眉心的那点朱砂,即使在如今,依旧红得耀目。 大地之下诡谲而危险的紫红色岩浆,便是在这时,向上激射而出,而也是在这时,喻易身前半空中的五张符纸,也已燃成灰烬。 天花板上,那个涡旋着的深邃黑暗,倏忽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八卦图,随即,整个被楼阁包围的空间,便大雨倾盆。 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带着独特的寒意,当雨滴与喷溅的岩浆相撞之时,咄咄逼人的炽热岩浆,瞬间崩碎成没有攻击力的白雾。 雨水化解了岩浆,却也带来了无边白雾,白雾一时间遮盖了喻易的视线。 他蹙起了眉,燃了一张具有破妄效果的符纸。 不久后,白雾散去,四周的景象再度呈现在喻易面前。 这是一个村庄。 而他,正置身于这个村庄的街道上。 这里该不会是 喻易双目微睁,低头望去,看到了铺在脚下的一张红布,上面用墨字写着: 解命。 罪民,这,就是你心中的恐惧?一道沙哑而不含感情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喻易霍然抬头,向前看去,看到了神色淡漠,向他走来的宿枝。 是幻境。 高次宇宙特殊职业画家,擅长改变波频,来干扰对方的感觉,从而干扰对方对外界包括颜色等物体表现形式的知觉,构造幻境。而宿枝恰恰就是画家。 喻易提醒自己,一手向着袖子中掏去。 下一刻,他的目光沉了下来。因为指尖所及之处,并不是在他的想象中,应该触碰到的符纸,而是,粗糙的布料。 熟悉的白色道袍的袖子,当着他的面,扭曲成了朱红色的宽袖,眼前属于墨镜的颜色也逐渐淡却。 喻易挪了挪眼珠子,发现原本架在自己眼前的墨镜,不见了。 周边空荡的古式土坯房中,传来了一阵阵被无限放大的脚步声。 喻易猛然抬头,眼前,一个个穿着短褐、梳着发髻的村民,正从中走出来。 喻易伸进袖子中的手,无意识微紧,握成了拳。 这些村民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他们的模样,都是他们死亡那一刻的样子。 只是幻境。 喻易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提醒自己。 从目前的环境来看,他刚刚燃烧破妄符的动作,应该也只是幻境。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是越过知觉对自己的干扰,看到幻境下的真实。 村民们步伐僵硬地穿行在街市,挥舞着布满淡红色尸斑的手,谈论着什么。 村口那个算命的可真邪门,这都已经算死8个了吧 哪是算命的?汤大师说,那是那些人命里被邪祟缠了身!那家伙八成是妖孽转世,出口成灾。 什么?妖孽?怪不得 汤大师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明日,那妖孽便会被镇入镇妖塔中,永世不得超生。 罪民,为何不惧?你看到的,应该是你最恐惧的事情吧。 宿枝穿过街市,穿过街市上行走的人,向着喻易走来。她目光冰冷地观察着,面前这个神色平静的青年,一缕惊讶稍纵即逝。 根据她往常的经验,此时,应是对面之人丑态毕露之时。 喻易正安静注视着地面上的解命二字,闻言,他意味不明地轻嗤了一声。 为何要笑?宿枝不解。 大概是因为,我恐惧的,从来不是这个。喻易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距他只有三步之遥的宿枝,平静道。 那真是遗憾。宿枝不甚感兴趣地,向着一侧伸出了她的手。她从不会在意一个蝼蚁,最重要的是,一个罪民的想法。 只可惜,幻境因恐惧而生,幻境未灭,就意味着,你并未走出恐惧。 喻易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的确如此。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从进入这个幻境开始,不,也许是更早的时候 他便在恐惧着。 恐惧着,那个救不了任何人的自己。 他知道,地球上那个拿走平安符的小女孩,会死于疾病。 他知道,原罪伊甸这块大陆上的人,终将死于一场洪水。 他恐惧着面对更多死亡,更多 难以拯救的死亡。 大概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七大铁则中那条预言家不得扭转生死因果到底意味着什么。 并不是不得扭转,而是根本无法扭转。 死于疾病的依旧会死于疾病,死于灾祸的依旧会死于灾祸。 几百年来皆是如此,从他看到那一刻开始皆是如此。 他拥有看到死亡的能力,却无时无刻不在恐惧着这种能力。 因为过去的几百年里,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尝试,最终都没有人,可以逃出死亡的命运。 没有人可以。 脚踝传来了一阵冰冷黏腻的触感,还有,一道竭力将他向下拉扯的力道。 喻易低头望去,望到了两只手,两只布满淡红色尸斑,牵扯着海藻的手。 随即,是几十只手,近百只手,数千只手,数不尽的手。它们攀上他的脚,他的手臂,他的胸膛,将他狠狠地向下拖拽。 地下传来无数道交叠着的,带着怨怼,带着恨的声音。 救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们!! 求你救救我们!!! 喻易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他看向他的身前,黑色国王宿枝距他只有一步之遥,而此刻,他的四肢被无数双手纠缠着,不得动弹。 就连八卦阵,也像是陷入沉眠,在他意识徒劳的呼唤中,死死不愿出来。 他近乎被这些手淹没。 宿枝的双目被赤红覆盖,她合并了右手的五指,手掌成刀。刀如疾雷那般,直直向着喻易的心脏处袭去。 就像她曾对骷髅骑士尤翟做过的一样。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46) 喻易看得到宿枝的动作,还有动作中的杀意。可他如今,无能为力。 我这是要死了? 真是个万万没想到的结果。 没想到,他并不是死于梦中预言的无数种死法,而是出于一种荒唐的理由,死于这位跟他理应没有交集的黑色国王宿枝。 虽然他见过这位黑色国王面具下绝美的脸,虽然死于美人的手中,相比梦里千奇百怪的死状,要美丽得多。 但他依旧很难把死当做一件美丽的事情。 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机会偷渡回地球了。 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小蔷薇他是说三危,三危可是他才认识没多久的生死之交,他还没有还他的救命之恩。 他可不可以不死啊? 他可不可以再试一次? 时间,似乎在黑色国王伸出手的那一刻开始,变得缓慢了。就连天色,也跟着暗淡。 等等 喻易听到了一阵拔刀出鞘的声音,还有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他看到了一个肤色冷白的修长后颈,看到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宽阔肩膀。 没事吧。来人侧过头,轻声问道。 天光照亮了他略显苍白的侧脸,与似乎亘古不变的、冷淡的神情。 没事。 喻易感到身上一轻。那些蓄意将他向死亡拖拽的、喧动的手,那些生于幽暗的恐惧,倏地消失无踪。 他眼前的,只是一张苍白的侧脸。 没事,你醒来就好。喻易弯起了眼睛,笑着说。 来人,是三危。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评论1?你们认真的吗QAQ 感谢在20200315 00:00:05~20200315 23:3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本命是糖 5瓶;罐装旺仔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自灵魂传来的撕裂般的痛苦像没有边际的火焰, 不断焚烧着意志,三危感到自己的意识,正深陷混沌之中。 不知过去多久,一种来自灵魂的牵扯倏忽出现在神智上,原本四散的意识随着这番牵扯缓缓凝聚。 如此牵扯并非他发病之时, 生不如死的剧痛,而是一种轻柔的牵扯,一种来自灵魂上天然引力, 像是寒夜里掖上被角, 不经意间的肢体触碰;像是轻声呼唤。 这声呼唤正催促着他睁开眼睛。 他于是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个人。 古式村庄的幻境逐渐消散,两侧的仍旧是色彩绚丽、堆叠而上的楼阁, 楼阁之上鲜艳的笔触,似热情也似偏执。楼阁之间, 站着三个人和一头白狮子。 三危以手抵唇, 轻声咳了咳, 然后神色平静地从口袋中取出了一个黄铜色的怀表。 他的对面,黑色国王宿枝, 正疑惑地注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在她的视线中,这个男人头顶上并没有代表原罪值的数字。在原罪伊甸, 这是并不正常的事情。 你是谁?宿枝沙哑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僵局。 E三危。三危并不避讳告诉宿枝他的名字。他一手执着出鞘的唐刀, 一手伸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 将怀表上的一根指针拨至最上方的罗马数字十二,随后才抬眼向着此时双目赤红的宿枝,声音没什么情绪地陈述道, 看起来,你已经失去了理智。 你什么意思?宿芙秀眉锁起,右手握着的权杖之上,传来凌厉的杀机。 三危没有再说话,他已将怀表的表链缠到了手上,指针规律走动的声音提醒他,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实际上,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从极夜城邦一战之后,那个病果然爆发了,来自灵魂的、撕裂般的剧痛,从他回到高次宇宙那天起,直至如今都一直在他体内折腾。那天晚上突然加重的病情,其实是起了痛上加痛的作用。 好在多年来的训练,让他能够较好地将面部表情维持一种恒定的状态,无论是他对面的宿枝,还是身后的喻易,都暂时没有看出端倪。 他必须速战速决,在倒计时结束之前,打败面前的敌人。 想到这里,三危瞥了一眼右手上的唐刀,唐刀在瞬间化为千万碎片,消失在了他的手中。 稍微往后退一点。三危有意收敛了不近人情的说话方式。 喻易原本正看着看着朱红的宽袍大袖,重新变为绣着闲云野鹤的白色道袍袖子,意识到三危是在对自己说话后,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向后退了三步。 再往后一点。三危没有回头,只是道。 啊? 这家伙是在后脑勺上长了眼睛吗? 喻易疑惑归疑惑,脚下却是乖乖再退了好几步。喻易刚收回最后一脚,便觉一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迎面而来。 长风倏忽横过两道楼阁之间,拂过三危与喻易之间的空荡,也扬起三危与黑色国王宿枝之间的细土与尘埃。被楼阁幻境围住的逼仄空间,霎时如同苍凉广袤的大漠,大漠中似有羌笛传来,漫天风沙携着肃杀之意。 三危肤色苍白,手无寸铁,就连身上的能量波动也透着一种虚浮之感。而他面前站着的,却是原罪伊甸的巅峰战力,将近9阶的黑色国王宿枝。 在这阵风中,黑色国王宿枝率先动了,她权杖之上的红宝石光芒流转。随即,两侧楼阁上原本分明的建筑结构一下子变得抽象起来,楼阁之上的色块更是扭曲在一起,成了一个个旋涡。 堆叠而上的、色彩繁杂的旋涡与天空之上,那个黑色旋涡的交界变得无限模糊,一时间,除了尚还幸存的大地,整个外部世界都成了涡旋的色彩黑洞。每一个黑洞之中都传来一种,欲将大地上站着的人撕裂的吸力。 而大地也没有幸存多久,在周围黑洞成型的那一刻,整个大地上骤然出现了一道道金红的裂纹,极热的岩浆几乎没有酝酿,便冲天而起。 三危身上的黑色斗篷,在四面八方的吸力中猎猎作响,当岩浆冲天,黑色国王宿枝来势汹汹地冲过来之时,三危做的第一件事却是一手握拳,以拳抵着下唇,虚弱地咳了咳。而在这片刻,动作迅疾的黑色国王已抵至身前。 大地动荡,四周传来纷乱的吸力之时,喻易在一块地面上稳住了身子,从道袍的袖子中取出三张符纸,警惕地观察着四下。 他很确定,周边的一切都只是幻境,但这近9阶画家的幻境直接作用于五感,他试着用一只手的指尖接触溅起的岩浆,然后便见手指在肉眼之中,碳化成了焦黑色,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尖锐的痛意。 而当周围惊人的热度,成为一种知觉被传达出来之时,喻易感到自己的背部正出于一种生理上的刺激,开始冒汗。 虽然知道这是幻境,但以往用来感知外界的五感,皆传来被幻境错乱的感觉,如果不是第六感总算没有装死,提醒他这不是真的,喻易觉得自己差点就信了。 稳住了身子之后,喻易便也没管周身极力恐吓他的岩浆,而是看向了三危的方向,看着三危的背影,以及三危对面的黑色国王宿枝。 随着掌握的信息越多,他现在反而越来越看不懂黑色国王宿枝了。在高次宇宙,根据启示水晶特殊职业七大铁则之一,画家不得入侵心灵。 宿枝构造心灵幻境,篡改原住民认知的行为,显然已经触犯了这条铁则。原罪伊甸,好歹是高次宇宙的终局审判世界,而宿枝作为这里的管理者,不仅公然触犯七大铁则之一,还肆意屠杀无辜民众,难道高次宇宙就这么不管不顾了吗? 想到宿枝是近9阶的画家,喻易的眼中浮上担忧,他知道三危很强,三危让他后退,应该也是有把握单独对付宿枝,但9阶可是高次宇宙的天花板,以此类推,近9阶 视线中,黑色国王宿枝已达三危身前不远处,拿着权杖的手微抬,滔天藤蔓拔地而起,不惧火那般,从岩浆中掀出,向着三危而去。 这藤蔓,不是幻境! 喻易记得刚到原罪伊甸之时,宿枝驱动藤蔓的情境。画家可以说是基于术士的天生幻术师,宿枝的确也可以使出术士手段。 喻易一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之前还是应该留下,与三危并肩作战,他一运轻功,便向向着三危的方向跃去。 三危移开了手,总算是咳完了,但苍白的面色让他看起来仍旧很虚弱。 他平静地抬眼,看着直冲着自己面门而来的藤蔓,像是放弃了挣扎,什么动作都没有做,甚至没有召出往常常伴身侧的黑伞格挡。 破空声中,藤蔓的尖端近在眼前。三危的呼吸很平、很稳。 下一刻,一座座土石建筑瞬间拔地而起,围绕在了他的身侧。 藤蔓与建筑狭路相逢,却在建筑外侧的崩碎中被弹开。而原本已临至三危近旁的宿枝,也因着前方突然挡路的高耸建筑,向后退开。 而这还没有结束,在那之后,宿枝便发现自己的身后、身侧也有一座座土石建筑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在这异军突起的建筑之中,宿枝咬牙,一时进退不得。 局势,顷刻被扭转。 而战斗之外,喻易看着三危与自己之间,骤然建起的高楼,收回了脚步,目光微滞。 能够同时构建并操控如此多的大型物件9阶? 还没等他细想,便见一座座矗立大地的建筑周边,空间微微扭曲。暗含疯狂的色彩旋涡瞬间被撕裂,原本压抑的空间之中,透入了一束阳光,随即是第二束,第三束。 来自指尖的疼痛感烟消云散,草木清香重新萦绕鼻端,喻易抬头望去,看到的,是顺着枝叶的缝隙间,投向大地的阳光。 黑色国王宿枝构造的幻境,消失了。 破坏了一个画家的幻境,胜利也便不远了。 喻易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听到重重建筑之后,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随即,那些瞬间被构建的建筑,也在一瞬间倾塌。 不对劲! 想起三危一日多的沉睡,以及他在长廊上异常的表现,喻易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这次,他不再犹豫,足尖一点,直接向着三危的方向冲过去。 土石碎块漫天散落,在半空中,崩解成无,喻易的脚下出现了一个八卦阵,八卦图坤、艮两位亮起的那一刻,他一瞬穿过了无数暴雨般下落的碎块,来到三危的身侧。 看到三危的那一刻,喻易的瞳孔一缩,当即伸出双手,扶住了三危的肩膀。 三危像是对喻易的到来无知无觉,他双目涣散地蹙起了眉,不间断地咳着,鲜血在他咳嗽之间,不断从他的口中溢出,他的身体,似乎在短时间内,向着衰亡走去。 喻易感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但他也清楚地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不能慌。 他一手扶着三危的身体,一手抓过三危的手腕把脉,紊乱的脉相再次告诉他,三危的身体出了严重的问题。 三危感到躯体内部,喉咙中,传来火烧般的撕裂感。 是那个病,叠加着二次爆发了。他想。 怀表的倒计时还没有走到尽头,但指针走动的声音正在逐渐远去,三危觉察到自己的意识,再次走向混沌,但他知道,还有无数的事牵扯着他。 他得清醒,他必须要清醒过来。 自手腕传来了滚烫的温度,眼前模糊的视线微微聚焦。 三危强打精神,止住咳嗽,偏过头。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为什么,又是这张脸? 三危不甚清醒地看着面前这张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脸。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是他的解药。 是他无解命运的唯一解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5 23:35:37~20200316 2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の雪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通过不间断的把脉, 喻易发现,三危不仅是脉象紊乱,体内五脏也出于一种莫名的原因,出现了破裂的趋势,就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作用其上, 撕扯着原本完好的内部器官。 喻易的眉头越锁越紧,时间有限,他暂时无法确定三危的病因, 但毫无疑问, 三危目前的伤势,决不能再拖下去! 耳边倏忽传来一道凌厉的破空声, 喻易当即侧身挡在三危,指尖一动, 循声抛出三张符纸, 向前望去。 前方, 滔天的藤蔓正向着这个方向潮涌而来。 抛出去的符纸,很快在藤蔓前被引爆, 但在引爆中被炸成灰烬的藤蔓,对于庞大树木的藤蔓而言, 只是杯水车薪。 黑色国王宿枝正手握着权杖, 站在这些藤蔓之后, 赤红的双目不带感情地凝望着这个方向,她金色的长发展在空中,肆意而狂乱, 但从她身上传过来的能量波动,依旧是临近巅峰状态的、近9阶的能量波动。 显然她已经从之前的颓势中恢复了过来。 喻易的神色有些凝重。他对自己的战斗能力还算有点了解,心知自己对上黑色国王宿枝虽不会毫无反抗之力,但宿枝身后,还有一头等阶不明的白狮子,而三危的身体状况,可等不得他与宿枝再纠缠。 此地不宜久留,他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先医治三危。 喻易的心中立时有了决断,他反手从袖子中取出所有具有攻击性的符纸,让它们呈一字形排列,一股脑地向着宿枝的方向冲去。与此同时,他脚踏八卦,后退一步,牵过三危的手,让三危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头。 大概是神智未清,三危只是抿着唇,敛着长睫,安静地看着他,任由他动作。三危的神情依旧如往常那般,透着一种风轻云淡的冷意。若不是他因忍痛而微湿的鬓角,和有些涣散的瞳孔,喻易都要怀疑自己对他身体状况的判断出了错。 这家伙也真是的,老是这副没点动静的棺材脸,痛了也不知道说出来。 感到肩头压过来的、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喻易轻轻摇了摇头,忍不住不合时宜地感慨。 往常都是他主动勾肩搭背。三危在行为上,总是表现出一种一板一眼的庄肃,断然不会那么配合地伸出自己的手臂,此时相比往常,看起来倒是平易近人了不少。 不过现在他倒觉得,这家伙能像平常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被喻易囫囵抛出去的符纸,在接近黑色国王宿枝与藤蔓之前,同时光芒流转,被引动了起来,其中还包含着一道高级雷符。 天空之上,乌云很快汇聚,紫色的电光在黑云中央烧出一个庞大的豁口,骤变的风云一时间遮蔽了天空中央带着虚幻感的天日,以及天日之下,那个庞大的指针。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47) 闷雷滚动的声音若隐若现,身侧的树木在风中簌簌,地上的落叶与尘埃皆被扬起,一时迷了喻易与宿枝之间的通路。 便是在这时,喻易脚下八卦图的坤、艮两位,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喻易撑着三危的身子,扣着三危的手,以绞尽身上能量之势,驱动了土遁。他与三危的身影,随之消失在原地。 对面,黑色国王宿枝抬头向天上望去,看到积聚在自己头顶的紫色雷霆,而平视前方之时,爆炸的火光向着她直冲而来,她唯一露在防毒面具之外的眼睛,如燃烧在一潭死水上的灼灼烈火。 三骑士的游戏盘正在缓缓转动,游戏盘上地势高地不一的大地上,有着不同的自然景观。在这广袤的游戏盘上,5个生存状态不一的罪民正在接受着游戏盘不同程度的考验,他们本是这个无垠游戏盘里,唯五的生灵。 直到撒旦之影降临游戏盘,直到天空之上,闪过张翼的白狮子的身影,直到 西西弗斯扶了扶头顶的礼帽,又正了正脖子上的领结,然后才继续向着面前的这片树林走去。 在外人的面前,他必须保持最佳的状态,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坚持,虽然他的外貌与常人不同,但这并不妨碍他尽所能保持作为一个人的姿态。虽然,大概有不少人把他的坚持当做是一种傲慢,因为很多时候,他也在要求其他人在他面前保持最佳的状态。 此时,原本属于树林的这方土地上,并没有成荫的树木,只有大片的焦土。西西弗斯跨过正在燃烧着的、树木的残根,在一片空旷的平地前,停下了脚步。 说是平地,其实这里依旧被包括在树林的范畴之中,只不过外力严重破坏了原本的树木,让本该是树林的地方,成了大片的空地。 此时的空地上,并没有西西弗斯想象中的人。但周围依旧残留着几道令人心惊的能量波动。其中两道,在8阶之上,还有一道,是9阶。 西西弗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深重的遗憾,而是既来之,则安之地在这片空地上踱起了步。 踱着踱着,他的步伐顿住了。 西西弗斯弯下腰,抬起脚,捡起了刚刚硌到脚的一块石头。准确地来说,这是一个石制建筑物的碎块。 止戈一族?西西弗斯细小浑浊的眼中闪过错愕,猴脸上难得表现出了怀念的情绪。 苍翠的山气迎面而来,树丛在身侧飞速略过,喻易用肩膀支撑着三危的身体,极力驱动着轻功,在山林中赶路。 后背传来的体温不像是活人的温度,喻易一手攥着三危的手腕,边留意自手腕传来的脉搏,边将体内所剩无几的内力不间断地输进去。 清晨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天的时间,从连续使用短距离土遁,到运着轻功高速前行,喻易已经带着三危,以最快的速度,连着赶了半天的路。 无论是他逐渐不支的体力,还是三危体内越来越糟糕的状况,都无时无刻不在催促着他停下来。 但是他知道,还不能停,因为不远处的天空上,黑色国王宿枝正坐在白狮子的背上,四处搜寻着他们的踪迹。 最开始的土遁虽然拉开了他们与宿枝的距离,但宿枝身下那头白狮子的速度很快,并且,宿枝似乎有特别的方法锁定他们的方向,因而,他至今都没有彻底甩掉宿枝。 耳侧来自三危的、微弱的呼吸一时紊乱,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声。 喻易的呼吸跟着一滞,他当即偏过头,向一旁看去。 三危正蹙着眉咳嗽着,神情仍旧大体维持着平时冷淡自持的模样,但此时,他通身的虚弱感已经难以再掩藏下去。他原本便冷白的肤色,在这虚弱的咳嗽中,更显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就连唇色,也白得吓人。 在三危咳嗽间,星星点点的鲜血溅上喻易的肩头,一层叠着一层,染红了野鹤闲云,与道袍白色的布料。但这并不是喻易眼下关心的事情,他不甚在意地略过道袍溅上的血迹,边留意脚下的路况,边分神关注三危的状况,生怕错过任何异常。 病中的三危,难得失了平时冷肃凌厉的模样,显得有些狼狈委顿,他的头贴着他的肩膀,眼睫困倦地垂敛着,眼下泛着倦怠的青色,额角平日里打理的规整的黑色碎发恹恹地垂至额前,额前沁着隐忍着痛楚的细汗。 喻易攥着三危手臂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收紧,他将另一只手抬至三危的额前,手指微曲,帮三危拭去了额前的细汗。 如今,除了三危自己,没有人比喻易更了解,三危正在经历着什么。 三危身体内部的五脏六腑,正在以一种似乎无可救药的颓势衰败下去,这衰败间杂着内腑与内脏的破损,而这破损是从细小的伤口开始的、持续性的破损。 这意味着,三危每时每刻,都在饱受着自身体内部传来的、切着要害的莫大折磨。 不仅如此,如果这破损继续再这么持续下去,喻易恐怕,三危之后咳出来的,可就不再是血,而是脏器的碎块了。 可在逃亡的途中,他能做的,不过是竭尽所能输送着体内为数不多的内力,减缓三危身体内部器官破损的速度。 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必须在夜晚来临前,着手治疗三危的伤势。 但在那之前 喻易转头望向肩侧,望向三危那张愈发苍白的脸,和那双不堪昏沉,缓缓阖上的眼睛,扶着三危手臂的手再度紧了紧,他感到自后背传来的力道,一下子变得很重,比原先更重。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嘴角旋即扯出一个笑来,他转头看路,催动着疲惫的双脚再增加一些速度,嘴上故作轻松地轻声道: 喂喂,困归困,你可别真的睡过去了,现在可不是什么睡觉的好时机啊。 并没有人回应他的话。耳边的呼吸若游丝,浅浅地擦过耳廓,其存在感还不若行进时的山风。 喂,兄弟,听得到的话,好歹回应一下我嘛,单我一个人说话,多尴尬啊。 耳边依旧没有第二道人声,只有虚渺的呼吸。 兄弟你真是不近人情。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就我来说好了。 不过你可别睡啊,自言自语什么的也太残忍了吧。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那就这么约定了!那什么,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看你你平日里包袱那么重,现在也不会食言吧。 耳边的呼吸渐趋荏弱。 喻易扶着三危手臂的手,微微颤抖,他恍惚间有了一种莫大的恐慌,恐慌着这个正在他肩上的男人,突然便消失无踪。 他强作的笑意滞塞,堪堪维持着话音的轻快。 你可是答应我了啊,不能睡的。言而无信可不是大丈夫。 喂,兄弟,你在听吗? 喻易一直关注着耳侧的动静,在发现就连耳边清浅的呼吸声都消失之时,他瞳孔剧烈地收缩,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挪了挪嘴唇,喉头微动,却发觉,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对了,还有脉搏,他按在三危脉搏上的拇指,下意识地摩挲过手下的皮肤,拇指下因紧张而微微湿润。率先传来的,不是脉搏的声音,而是心跳声。 心跳一阵一阵的,有点急,有点沉。 是三危的心跳声? 不,是他自己的。 喻易从一时的慌神中冷静了下来,他定了定心绪,用力地把头向身侧转过去。 三危安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合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恒久的沉睡。 喻易一时无措地移了目光,攥着三危手腕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再收紧。山风扑面之时,他突然感到,有点冷。 随即,是一种痒麻麻的感觉,像是微风穿过脸侧,像是发丝拂过颈间。 喻易有些僵硬地挪了挪眼珠子,再度向身侧看去。 三危蹙着眉,有些倦怠地睁开眼睛,平静地望向他。 三危的瞳孔依旧有些涣散,视线之内的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在这朦胧之中,他看到了被风吹乱的头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为什么,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三危模糊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6 23:59:21~20200318 05:3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桃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嘤嘤嘤XD 10瓶;笔芯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临近黄昏之时, 虚幻的太阳已无力再照亮天际,密密匝匝的山间植被的掩映下,周遭更是一片昏沉,山风若含细霰,带着微潮的冷冽, 吹乱了山间行人的衣袂与黑发。 三危四肢虚软、意识朦胧地看着身侧的那张脸,天色昏昧,眼前的那双眼睛却很亮, 像是夜空未曾现的星光, 率先倒映在了黑曜石那般的瞳仁中。 他躯体内撕裂般的痛楚仍未消却,还有了变本加厉的趋势。这是他熟悉的痛苦, 因为百年来,每一次发病, 皆是如此, 只不过最近爆发的病痛, 比以往更来势汹汹罢了。 但这次的痛苦,与以往大不相同。 随着痛意一寸寸占据他的知觉, 他对躯体的感知,愈发趋于一种麻木的模糊, 但在这纠缠他无数次、几乎铭刻入半生的苦痛里, 倏忽间, 有一种陌生的触觉闯了进来。 这是一种温热的、带着一种执着的触碰,来自他的手腕,也来自他的胸膛。 三危迟缓地将眼睛向下挪了挪, 看到了闲云野鹤的刺绣,看到一道肩膀,支撑着他这具日渐迟暮衰朽的躯体。 在这触碰之中,他感到了一种贴着灵魂的暖意,它并不像病痛那样,炽热得毁天灭地,只是一种温和而包容的、温水那般的触感。 三危恍惚中,生出了一种,他本以为永远不会出现自己身上的情绪。 但加诸意识更深处的烙印,当即彰显了它的存在: 我把你命名为三危,是想让你时刻自危。无能、软弱、情绪用事都不应该出现在你的身上。你代表的,不只是你一个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 只是,来自灵魂的牵引作祟罢了。 三危垂下眼睫,告诉自己。在那之后,他心中刚有抬头之势的一丝软弱,便消失无踪。来自躯体的虚弱,无时无刻不在催眠着他的意志,但他的身份、他的力量,便注定了,他的意志不能有分毫的颓败。 一时间,求生的意志盖过了所有,三危强打精神,撑起了沉重的眼皮。 我们继续前行吧。喻易很快稳住了心神,面上绽出了一个笑。他并不知道三危的心中,短时间内到底历经了什么,对他来说,三危还活着的这件事,便已是眼下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好。三危的喉管中,发出了一道虚弱的声响,目光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喻易于是搀扶着三危的身体,继续向前。 他可没有忘记,黑色国王宿枝,正驾着白狮子,再天空之上寻觅他们的足迹。他们刚刚耽搁了一些时间,他现在已经能够隐隐听到不远处的上空,羽翼拍打着风的声音。 唉,真是阴魂不散啊。 饶是喻易,此时也在心中生出了躁意。不过躁归躁,脚下却是一刻不停。他必须尽快找一处隐秘的栖息之所,着手医治三危的身体。 又赶了一段时间的路后,前方不远处,一个被树木掩蔽幽深山洞,引起了喻易的注意。脚下几次施力之后,他搀着三危走进了这个山洞。 山洞里扑面而来的空气,透着一股子潮冷,洞里不规则分布着几块石头,两侧长着野草,深度恰到好处。 在进山洞之前,喻易用一张符纸探过了路,所以此时的山洞内部并没有蛇虫。 喻易找了一块平坦的巨石,拂去了上面的尘土,然后用空置着的那只手的手掌,往里面输送内力驱寒。直到整块巨石差不多变得温暖干燥起来,他才扶着三危,让三危以仰着面的姿势躺上去。 虽然这种程度的冷度,对高次宇宙的公民来说,和置身常温下没什么区别,但喻易觉得,对病患来说,这些事情都是马虎不得的。 我马上就回来,你可千万不要睡过去。 吩咐了三危一句后,喻易便向着山洞口走去。 黑色国王宿枝似乎有特别的方法找到他,联系起规则之前提到的,按原罪值从高到低接受裁决,喻易觉得这个方法和他身上的原罪值有关,他必须快点找到解决方法。 喻易才刚走到山洞口,便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恭喜您,撑过撒旦之影12小时追杀,成功脱离撒旦之影的追杀名单】 所以这算是得救了? 喻易有些惊讶,却也并没有感到多少喜悦,三危此时的身体状况,让他无论如何都难以真正高兴起来。 他垂下眸,忽觉一只手臂上传来一种短暂的、铁烙般的烫意。他于是捋起了袖子,便见手臂上那个剑形符号,正从红色变成了黑色。 他确定这个符号最初是黑色的,所以说是变成,此时实际上应该是恢复原状才对。 喻易还记得,这个剑形符号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开始出现的,难道这和宿枝锁定他的位置有什么关系不成? 喻易抬头,透过洞口树枝的间隙看向天空,天空之上,略过一道白影。 喻易认出了这是那头白狮子,他不敢赌被黑色国王宿枝发现后,脱离追杀名单的效用,当即在山洞口贴上了身上所有的隐蔽符。 之前为了摆脱黑色国王宿枝,他消耗了大量的符纸,此时他身上的,包括储物空间中的符纸,都已经所剩无多,所幸里面还有几张隐蔽符。 贴完后,喻易贴着山洞口的石壁而站,凝神听着山洞外的动静。直到拍打羽翼的声音确实远去了良久,他才敢确定,宿枝是真的离开了。 他当即向着三危的方向走去。 三危正安静地躺在巨岩上,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山洞顶部的岩壁。 喻易大概明白,并不是三危不想眨眼,只是若是真的阖了眼,恐怕就很难再睁开了。 山洞很是寂静,就连人的呼吸声也变得清晰可闻起来,喻易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与心跳,但他努力去捕捉的、三危的呼吸,却轻渺得仿佛海中漂泊的浮木,带着一种沉重的濒危感。 喻易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半蹲在三危的身前,一手把上了三危的手腕。 三危的手腕透着一种不健康的冷,苍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喻易感到,通过指尖传来的、手腕上的脉象,像是隔了一个遥远的世界才传过来,微弱得令人心惊。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48) 而通过内力内视三危五脏的情况,每一寸内力流转而过的五脏,都正在以一种大厦将倾的颓势,一点点破碎。 喻易贴在三危手腕上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但随即他又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当即松开手来。他已经好久没有像如今这般心神不宁了。 察觉到了来人的动静,三危缓缓动了动脖子,把目光投了过来。他的目光仍旧有些涣散,但很沉静。沉静得不像是一个正在承受着钻心之痛的病患,其中还带着一分安慰之意:没事,不必担心。 喻易垂眼,避开了三危的视线,下一刻,他重新抬眼,面上挂上了与往常一样的、轻松的笑:兄弟,你相信我吗? 他边说着,边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了自己的宝贝吉他恋爱,嬉皮笑脸地继续道:你兄弟我呢,不仅会算命,还会医术,江湖人称,神机妙算喻天师,妙手回春易圣手。 我刚刚掐指一算,便知你这病,只要听个一曲,便可曲到病除。喻易边说着,边煞有介事地对着三危晃了晃吉他。 晃完了,喻易便摆好了姿势,将手放在了吉他上,以此证明自己并不是随便说说的而已。 你放心,喻易顿了顿,看着三危苍白的脸,轻声道,我会救你的。 三危看着喻易认真的神情,看着他眉心那点、红得耀目的朱砂,缓缓牵动了唇角。 好。他说。 喻易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弹奏。他当然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天师的体系很广阔,其中也包含着医的部分。 他虽然没有系统地学过地球上的现代医学,但也掌握了一种特殊的医术,而这种医术,的的确确就是通过他手下的吉他来施展的。 宫商角徵羽分别对应着人体五脏,吉他的音包括了宫商角徵羽,所以他确实可以通过弹奏吉他来治疗三危的内伤。 喻易凝神屏气,按着自己研究的、治疗内伤的乐谱认真弹奏,边弹奏着,边观察三危的状况。 一曲毕了,三危原本苍白的面色,显而易见地浮上了血色。 喻易大喜,忙伸出手去把三危的脉,内视中的情况果然好转,原本破碎的五脏六腑皆在这一曲中恢复成了原状。 喻易稍稍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看着三危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曲到 说到一半,喻易面上的笑意便顿住了。因为他手下的脉象显示,原本已经恢复的五脏,又再度开始了破碎。 几乎在瞬间,他便敛去了不自然的神情:咳咳,其实刚才的曲子还没有弹完来着,等我弹完这曲,你就能彻底恢复了,你看,刚刚不是有效果了吗? 这次,我要来真的了!喻易刻意整肃了神情道。 喻易悄悄在最开始的曲子后面,接了另一首治疗内伤的曲子,为防三危发现,他还在其中加了一段衔接的曲子。 这实际上是两曲的一曲过后,喻易再去摸三危的手腕时,脉象中显示出的五脏,果然恢复得如正值巅峰的成年男子那般健康。 可还没等他放下心来,便觉三危体内的五脏又一次趋于破碎。 其实其实刚刚那段只是整首曲子的上半节,我本来以为不用下半节就可以了的,你等着,这次我把下半节加上。喻易挠了挠头,仿佛却有其事那般解释道。 三危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喻易,什么都没有说, 不久后 暴露了,前面那段只是这首曲子的四分之一来着,这次我一定要弹个完整的! 刚刚只是练习,都不算,这次我要动真格了! 再来再来,刚刚我是弹错了一个音。 再来,你等着,我还真就不信了! 到后来,喻易都有些记不清他到底加了多少段曲子,又到底把了多少次脉,他有些麻木地再一次将最后的内力灌入吉他中,放在弦上的手指克制不住地微颤。 他只知道,他不能停下,不能放弃。 他的确算过有关三危身体的卦,结果却并不是他告诉三危的那般曲到病除,而是见鬼的大凶。 他更愿意相信,这是自己的推演出了错。但他始终不敢再算第二遍。 再来。喻易感到他的脸笑得有点僵,但他知道,他必须笑,哪怕只是强作欢颜,他将放在三危手腕上的手撤开,再来一次。 够了。 喻易感到自己还未撤开多少距离的手,被抓住了。他动了动手腕,没能挣开。 够了。三危目光沉静地看着喻易,紧紧地攥住了喻易的手腕,从喉管传来的声音虚弱却坚决,够了,不用再试了。 喻易不再笑了,他沉默了下来。 抱歉,是我拖累你了。三危主动松开了手,从手下传来的、滚烫的热度,让他有一刻心生惶惑。 喻易沉默地看着三危稍有血色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来。他扶着膝盖,站起了身,然后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三危的那双眼睛,语气很淡地问道: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三危平静回视喻易,动了动唇。 但喻易并不想等一个答案,没等三危回答,他便弯下了身,一手撑在巨岩上,一手直接堵住了三危的嘴。 三危眼睛微睁,面有讶然。 你这家伙,在瞎说什么啊?喻易叹了一口气,面上流露出无可奈何来,要不是兄弟你救我,我可早就死了。 他收回捂在三危嘴上的那只手,屈起手指,轻轻弹在了三危的额上。 下次再说这种话,我可就要下狠手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8 05:38:02~20200319 03:3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鏡中靈 5瓶;4279526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深夜的山洞, 一片寂静。 三危睁开了眼睛。 身侧递来一种陌生的暖意,一道清浅平稳的呼吸,带着热气拂过耳侧。 三危挪了挪眼珠,向身侧看去,看到了紧紧攥着他手腕的一只手, 而这只手后面,喻易正侧躺在他的身侧,闭目睡着。 约莫是睡得并不安稳, 喻易眉头微蹙, 面上终于不再是醒时假得不能再假的笑。 喻易以为他没看出来,其实他很清楚, 喻易只是在强颜欢笑。 因为无论他的表情看起来多么轻快,他的眼中, 都没有丝毫笑意。而往常, 喻易笑的时候,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都会盛满明亮而纯粹的笑意。 透过那双眼睛, 去看其中倒映着的世界时,整个世界, 似乎都变得鲜明起来。 是的, 鲜明。 有时候他觉得, 他前半生的世界,是透过病痛去看的、灰白的世界,像是极夜城邦那轮苍白的天日, 像有群鸦时刻萦绕身侧,等待着勾走他的魂魄。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似乎有了变化,苍白的天日下,多了他陌生的、夹杂着面食与粥香的蒸汽;带着酸味的糖葫芦;还有那硬要压在他肩膀上的、手臂的重量。 他体会到了病痛之外的活着,叫生活。 虽然喻易正睡着,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却握得很紧,以至于在无边的、似要将他撕裂的痛苦中,自手腕传来的,这道微弱的、被紧握的感觉依旧明晰,就像是一种被珍视的感觉。 一种无形的气流,正通过手腕的触碰,持续输进他的体内,在这暖融融的气流中,体内的五脏,不断持续着破损又被修复的循环。 三危担心喻易睡得浅,并没有挪动身子,只从喻易的面上挪开了视线,直直向山洞上方的岩壁望去。 救? 他很感谢喻易的一次次尝试,可他终究如先辈那般,走在了无解的末路上。 其实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的病。就如止戈一族的每一个人一样,他生来就拥有强大的力量,也生来就患有一种病。 这种病,叫灵魂割裂。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灵魂便是不全的,准确地说,是残缺了1/3。 因为是灵魂的残缺,这种残缺并不能通过后天修行弥补。不仅如此,发病时还会带来灵魂撕裂的剧痛。 起初,病的发作只是间歇性的,发病的时候只会感到轻微的不适,但随着年岁的增加,以及能量级的强大,灵魂割裂对他的影响便愈发严重。 不仅发病的频率会加大,发病时的痛苦也会日渐递增,到了他现在这个地步,灵魂上已经出现了持续性的割裂之痛。而发病之时,灵魂的撕裂还会作用于躯体,从体内五脏开始,一点点崩解躯体。 如果要形容这种病痛的程度,那大概是 生不如死。 再放任它恶化下去,他的力量会逐渐衰弱,而他的躯体会一点点衰朽下去,直至死亡。 三危看着眼前的岩壁,看得有些出神,但神色依旧很平静。 这种病并非没有治疗的药方,但这唯一的药方,名为灵魂伴侣。 他残缺的那三分之一灵魂,就在灵魂伴侣的身上。只要重新获得灵魂伴侣身上的那部分灵魂,灵魂割裂之症自然就会消失。 而要获得那部分灵魂,最简单的方法便是 杀了他的灵魂伴侣,也就是喻易。 只要杀了喻易,纠缠他多年的、曾让他生不如死的病痛便会消失,不仅如此,他的力量会停止溃散,高次宇宙的平衡也不会被打破。对整个大局、对他身上担负的责任来说,这是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是的,他知道。但他绝不会如此选择。 即使除尽了所有私人的原因,他也绝不会选择杀喻易。 早在极夜城邦初见喻易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做好了选择。 说他优柔寡断也好,说他情绪用事也罢,他绝不会为了治病,而牵连一个本该无辜的人。 他还撑得下去。三危默默地想着,他必须要撑下去。 他和喻易,都要活下去才行。 清晨时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让本就浅眠的喻易当即睁开了眼睛,翻身起来 眼前的三危正睁着眼睛看着正上方的岩壁,显然已经先他一步醒来了。听到身侧的动静,三危有些迟缓地挪了挪脖颈,向着喻易看来。 喻易暂时压下心头的不安感,笑着对三危挥了挥手:早啊。 他面上带笑,心中却难遣忧虑,他不知道三危醒了多久,但以三危之前的身体状况来看,三危体内五脏破碎带来的痛意,大概让他根本难以安眠。 想到这里,喻易当即低下了头,用本就攥着三危手腕的那只手,把了把三危的脉。 脉象显示,经过了一夜,三危的身体状况依旧没有明显的好转,但不知是不是一晚上的温养起了作用,他五脏六腑破碎的速度开始减缓。 察觉了这一点后,喻易面上的笑意变得真切了一些,他抬起头,刚想和三危汇报这一好消息,却听耳边传来了一阵声音: 【第二重审判已结束,剩余存活人数2】 【游戏盘与当前大陆板块合并,审判日即将开启】 在这道声音刚落下之时,山洞之外,便传来了一阵阵巨响。 只剩下两个人了吗?还有审判日,如果和之前影像一样的话 喻易的面色当即凝重了起来。 怎么了?三危虚弱的声音穿过喉管传来。 刚才,此界的规则公布了一个坏消息。喻易用简洁的语言对着三危介绍过审判日,边说着,边扶着三危起身。 他如昨日那般,牵过三危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经过一夜的休养,喻易的内力已经恢复了不少,他一边握着三危的手腕,持续不断地往其中输送内力,一边搀扶着三危向着山洞口走去。 清晨的天空烟昏日惨,山洞外的天光并没有多么明亮,放眼望去,林色青缥,洞外扑面而来的空气中,皆为山林轻薄的寒意。 但此时的山林却没有往常的清寂,不知来由的轰鸣声正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战争降临前的击鼓声。 喻易并没有心思去关注清晨山林的模样,他透过山洞外天然掩蔽的植被打量过四周,然后带着三危跃下山洞,站在了一个较为开阔的地方。他燃了一张符纸,抬头向天空望去。 通过带着破妄效果的光屏看去,天空之上,本为幻境的太阳,像湖中涟漪那般向着四周漾去,露出了它背后那个庞大的指针。 现在,这个指针已经恰好指在了这个方向。 耳边是远处沉闷而不祥的轰鸣声,而也是在这时,喻易突然感到了一种被窥视感。 他循着窥视感的来源,霍然转头,向着对面的山头望去,只见重重叠叠的树木遮掩下,站着一道身影。 喻易认出了这个人,这正是之前出现在他庄园的房门前,对他怀有杀意的那个8阶。 第61章 在山林的掩蔽下, 这个穿着灰袍的8阶罪民无论从五官,还是身形来看,都透着一种平平无奇。而这种平平无奇,结合着他身上并不明显的能量波动,刚好降低了他的存在感。 若不是喻易刚好处在对审判日的高度警惕下, 兴许便会忽略这个8阶罪民的存在。 一个8阶没什么存在感,这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在喻易看过去时,对面的山头的8阶罪民正收起了手中的一个物件, 隔了一个山头, 与喻易对视。 看起来,来者不善。 喻易一脸无所谓地任由对面的8阶罪民打量自己, 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又有麻烦了。 他怀疑,这家伙认识他。 之前他还以为, 这家伙深夜来到他房间门口, 只是为了他身上的那几个金币, 但如今对方明显带有目的性的追杀,让他改变了对这家伙动机的猜想。 不过, 他总共也没在高次宇宙待几天,这家伙, 又为什么要追杀他呢? 难道 喻易想到了三危。 恰是这时, 一道虚弱却沉静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抱歉, 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派一个8阶来对付你,是我连累你了。 啊?他们是谁?喻易刚好想到三危, 冷不防听到正主的声音,面上一时露出心虚之色。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49) 是高次宇宙的秩序破坏者。此人,以及你之前遇到的黑医生,都是其中之一。此人是在你之前,接受宇宙法庭审理的罪犯,职业是武者,惯用武器是爪,擅长刺杀。你被传送到终局审判世界时,他也趁乱跟了进来。 从凯萨琳干预审判结果,让你进入终局审判世界,到这个8阶罪犯,都是有人想借你来暗算我。说到这里,三危一向冷淡的声音中透出歉意。 原来如此。喻易点点头表示了解,随即便反驳了三危,不过你这话说的,我们之间还谈什么连累不连累? 再说这种话的话哼哼喻易一指勾起,在三危面前晃了晃,像个欺负良家妇女的地痞无赖那般,威胁道,我就让你尝尝我喻式脑瓜崩的厉害。 不过他嬉皮笑脸,面上还架着一个圆墨镜的样子,丝毫没有地痞流氓那般的威慑力就是了。 不过为什么是我?难道我们是生死之交这一点,已经人尽皆知了?喻易依旧未解疑惑。 并非如此。听到喻易话中语气自然的我们,三危顿了顿,微敛眼睫,你知道了我的身份。 额,这个嘛三危用的是肯定句,喻易心知自己是赖不了账了。 而事实上,三危之前说的事情,刚好与他刚才的猜想对上了。 喻易一时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毕竟高次宇宙的9阶总共也才5个,唯一样貌未知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你又兼修了武者和建筑师两个职业 你放心,我不会让高次宇宙三大未解之谜之一被解开的。喻易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当即对着三危伸出了两只手指,承诺道。 无碍,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之前之所以没有告诉你,也是担心他们会因此找上你,没想到他们的势力竟然已经渗透得如此之深了。三危并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被知晓,具体的原因,等回到高次宇宙,我就告诉你。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应该是前往最初的庄园。如果审判日确有其实的话。 那还真巧,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喻易并不追问三危的事,打了个响指,笑嘻嘻地道,要不,对个关键词? 铁匠。三危平静道。 铁匠。于此同时,喻易并无惧色地避开了从对面山头飞过来的锋利铁爪,说出了答案。 当两道声音刚好重叠在一起时,喻易与三危俱是一愣。下一刻,三危唇角微扬,不过在喻易发现之前,便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喻易弯了弯眼睛,因为三危的身体状况,而陷于忧虑情绪的眼底,浮起一丝真切的笑意。 看来我们的判断不谋而合了。在谈到国王事迹的时候,那家伙的神情可是过于平静了,或者说是冷漠,就像是置身事外的人。 喻易一面笑道,一面搀扶着三危的手微微施力,然后一个借力,从地上跃起,又在一棵树的树枝上二次借力,向着山脚的方向行去。 三危没有说话,轻点下颌。 而在喻易启程奔跑之时,原本向着他而来的铁爪,勾在了一块庞大的山石上。对面山头的8阶罪犯,当即借着铁爪后面连着的坚韧细丝,在喻易所在的山头落了脚。 8阶罪犯从袍底拿出了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输入了能量,罗盘的指针随之颤巍巍地转动,最后坚定地指在了一个方向。 8阶罪犯于是收起罗盘,向着这个方向追去。 喻易带着三危穿梭丛林的时候,掐指算过了庄园现在的方位,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省时间,他现在正朝着庄园的方向直行。 至于直行路上的障碍? 能越过的自然越过,不能越过的,那只好通过内力直接扫平了。 于是喻易扶着三危一路行来,也一路传来了山石破碎,巨木倾塌的爆炸声。 一夜的休息之后,喻易已经从内力枯竭中恢复了八成。他神色镇定地穿过夹杂着风声的爆炸声、漫天飞落的落叶与碎石,同时不忘往三危的体内输送内力。 远处不知来由的轰鸣声依旧在继续,联系起当下审判日的处境,喻易对这些轰鸣声一直有着不祥的预感,但在没有见到山下场景之前,他也不能确定,山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边赶路,边回忆昨晚的梦境。 是的,昨天,他再一次做梦了。 在他已经差不多确定,三危是他死亡梦境变数的时候,他却再一次做梦了。 梦到的依旧是他死亡的场景。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个死亡梦境中,他的死亡并非如以前那般,是在一个陌生的情境中死去,而是,与他目前的处境息息相关。 准确地说,他梦到了他在原罪伊甸的死去。 梦中,他与三危被没入了流动着灰色液体的大海中。 他原本正抓着三危的手臂,奋力向着海面游过去,但中途,无数双幽魂那般灰色半透明的手,从深海伸出来,想要将他们拉入海底。 三危帮他挡住了几只海底幽魂的手,自己却被幽魂拉扯着,没入深海。他慌忙顺着三危消失的方向潜入深海,却只看到了海下更深处、密密麻麻攒动着的无尽冤魂,再也难找到三危的踪迹。 后来,他只能挣脱幽魂,游回海面。 良久,当他终于从海下破水而出,来到海面上时,却见天空之上,出现了一把悬浮的巨剑。就像是地球古希腊传说中,那把达摩克里斯之剑。 他在半空中被这把剑穿透,然后被海水淹没而死。 最后,他看到从一个倒立的岛屿开始,五个浮在群星之上的岛屿相继下坠,在那之后,唯一还悬浮在星空中的岛屿,破碎成尘埃。 宇宙随即化为混沌。 那五个岛屿,正是高次宇宙的五大岛。 喻易将思绪从昨夜的梦境中拉扯回来,想起了在他转职为预言家后,听到的那则介绍:梦境、既视感、直觉都将成为他们的感知。 相比他之前梦到的、与他当时处境没什么关联性的梦境,这个梦境显然更像是一种预知梦。 如果梦不只是梦,他预知到的,竟然是一个死亡的未来吗? 喻易克制着面上的表情,不让三危看出他愈发沉重的心情。几番思索之后,眼前山脚的景致让他回过了神,在目光投落到山前的那片平原时,喻易的眼中闪过惊色。 山脚下的平原,似乎回归了游戏盘初始阶段的那片荒原。 喻易几次落脚,停下了脚步,踩在了荒原边缘的大地上。 从脚下的大地上,传来了一种熟悉的,缓慢旋转的感觉。 不,此时大地的旋转速度,已经不再如一开始那般缓慢了。至少在他踩上去之时,地上的旋转感已从并不明显,变得明显起来。 但这并不是喻易惊讶的最大原因。 他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以他的方位望去 前方的荒原,冒出了滚滚烟尘,滚滚烟尘之中,一头有十多米高的庞大木马,正向着这个方向奔来。 而激起大地烟尘的,不是这头庞大的木马,而是从这个巨型木马下方的肚膛中,不断跳下来的小木马。 坠落下来的小木马很快像军队一样地整合成一列列,而每一个小木马的身上,都连着一根根和红色蠕虫一样的细线。 所有细线的来源,都指向庞大木马的肚膛,仿佛小木马是扯着大木马肚膛里的肠子诞生人世。远远望去,原本黄色的烟尘,正随着这些木马的行进,逐渐变成了淡红色。 巨型木马的上方,站着穿着铠甲的大地骑士。 【大地审判开始】 一道来自天外、不含感情的声音出现在了喻易的耳侧。 在这道声音出现之时,轰鸣声依旧从四面八方传来,喻易放眼四望 荒原另一侧,群山奔溃,山峦石筑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成尘。 后方的荒原,离他最近的建筑群墙壁开裂、房屋坍塌。 一眼扫过去后,从身后骤然爆发出来的一道轰鸣之声,让喻易当即运着轻功,向着前方疾行了几大步。 等他找了暂时的落脚点,回头望去时,便见自己刚刚走出的山,正轰然倒塌。山石的崩解而成的碎块,在半空中,扬成漫天黄沙。 在这黄沙里,传来了8阶的能量波动。 手持两个铁爪的8阶罪犯,从天而降。两道携着杀意的铁爪,分别从两边夹击而来。 锵的一声,只听金属与金属之间的碰撞与摩擦,两道铁爪在达成近身目标之前,便都被一件倏忽横现的东西挡住了。 然而这件与金属爪相撞的,并不是什么利器,而只是一把黑伞的伞尖。 执着黑伞的,是一只肤色冷白的手。 正扣着棕色伞柄的修长手指微动,原本合着的黑伞便被撑了开来。色泽冷淡的纯黑色伞面,恰恰挡在了喻易的身前,稳稳地挡住了金属爪接连不断的冲击。 这只手是从喻易的身侧斜着过来的,黑色外袍因着骤然伸长的手臂,自然上滑,露出了袖扣扣得妥帖的白衬袖子。 在伞外的冲击声消失之后,这只手手腕上的硬骨微动,伞柄便立了起来。 被遮挡在伞面后的、不远处的8阶罪犯,这才重新露脸。此时,半空中几不可见的细线亮光一闪,两只金属爪就被他收回手中。 但刚刚还被袭击的喻易,现在却半点不在乎对面现在的情况。因为比起这个,他更在乎肩上这个家伙,也就是手的主人三危的身体状况。 喻易闲置的那只手,当即将伞柄从三危手上夺了过去,他本人也与他的手表现得一样愤愤不平。 喻易看着三危那张似乎无事发生的、冷淡而从容的脸,一脸无奈道:兄弟,算我求你,在伤好之前都别出手了,你这一出手,我差点连心脏病都吓出来了。 他刚刚的确为此心惊胆战。要不是他时时搭在三危手腕处的那只手告诉他,三危的脉象还算平稳,他觉得自己差点跟脱缰野马似的心跳,绝对能让他当场去世。 尤其是,在做了那样的梦之后。 抱歉。三危收敛了望向对面8阶罪犯时眼中的冷意,微移视线,解释道,这把伞是从储物空间中拿的,不碍事。 其实他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出手,他也相信喻易,但刚刚完全是出于条件反射。 在看到有人袭击喻易的时候,他下意识就从储物空间拿出了伞。 喻易正想出言反驳,耳边愈发响亮的、木马奔腾而来的声响,却打断了他原本的动作。 而对面的8阶罪犯抓准了这个机会,这次连人带爪一起冲来。 根据之前的提示,喻易知道,此时的游戏盘只剩下了他和8阶罪犯两个外来的罪民。 这群来势汹汹的木马,看样子确实是冲着他而来。在结合那个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的大地审判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抓紧了。喻易匆忙提醒了三危一句,脚下便出现了八卦图。 下一刻,他与三危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等他们再出现时,便已是十几米之外了。 在黑色国王宿枝的搜寻下逃亡过一次后,喻易觉得自己对逃亡此道已是轻车熟路。 如今,喻易没管身后的重重危机,直接结合着轻功与奇门遁甲,向着庄园的方向全速跑去。 他的战斗好帮手,符纸,已经在对战宿枝中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真的被身后的任何一方纠缠住,恐怕很难速战速决。 只要他跑得够快,战斗就追不上他。喻易在疾驰中想。 喻易身后的8阶罪犯眼见着喻易和三危再度拉开了距离,一只金属爪飞射而去,钉在了远处的大地上。 这之后,他牵着半透明细线的手指一动,整个人便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被这看似极细的线牵引而去。 通过这个方法,他正在快速拉近和喻易、三危的距离。 但也就是在这时,异变陡生。天空之上,传来了一道声音。 【叮,当前大陆存在罪民,开启审判日,审判日死亡者罪该万死,审判日生存者得以偷生】 是的,这次的声音不再是从耳边传来的,而是直接从天空之上降临于地的。 几乎是这道声音传来的同时,四面八方的,不仅仅是群山崩溃的轰鸣声,还有阵阵水声。 8阶罪犯对这道来自天空之上的、极具威严的声音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有手中罗盘所指的目标。 看着他与目标之间的距离,随着细线的收缩逐渐变短,他向着喻易的背影举起了另一只手,手上的,是另一个金属爪。 他在移动中轻轻眯起了眼睛,瞄准了方位。 可还没等他将这只金属爪投出去,一道体积壮观的激流骤然从旁侧穿过,挡住了他的前路。 当天空之上的声音传入喻易耳中后,他最先关注到的,是来自身后的水声。他在奔行的百忙之中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了一道横亘荒原的激流。 这道激流是灰色的,就如他梦中见到的,那片大海的颜色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补更的那一更在零点后,会比较晚,小天使们明天早上起来再看吧~ 感谢在20200319 23:49:16~20200322 00:0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淡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樱 14瓶;忘久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天空之上, 黄金宫。 黄金宫是国王的寝宫,居住在这里的,只有国王。 一道劲风吹过,瑰丽而空荡的黄金宫中,现出了一道人影。 人影正大步向着黄金宫的内部走去。这是一个女人, 绸缎一般的金发,随着她雷厉风行的步伐,在半空中展开。 宽肩的黑色长西装, 遮挡了她身为女性的身体曲线;面上的防毒面具, 遮住了她的容颜,让她浑身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感。 虽然她的头上并没有戴着象征地位的王冠, 但自她身上传来的威势,无不昭示着她的身份, 她便是黑色国王宿枝。 宿枝径直向着黄金宫的深处走去, 自长西装的下摆伸出的皮靴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 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响声在空旷的黄金宫飘荡了好一会儿,才止在了一道庞大的巨门面前。 宿枝沉默地停在了这道巨门前, 猩红的双目中,映着巨门上繁复华丽的纹样。 就这么沉默地注视了良久, 她伸手摘下了面上的防毒面具, 顺手丢在地上, 然后,她伸出了一只手。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50) 这只手细腻白净,指甲剪得圆润, 指尖的指甲缝中,还夹着干涸的彩色颜料。看起来既不像一只手掌权柄的、国王的手,也不像一只沾满鲜血的、撒旦的手。 倒像一个普通的、年轻女画家的手。 这只手在半空中僵持了一会儿,随后才小心地向着门上靠近。临近门前时,它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而后才微颤着将手掌贴在了门上。 手的主人,宿枝,并没有立即发力,将这扇门推开,而是犹疑地站在门前,任由破碎而混乱的思绪搅动着心神。 她知道,门后的,是两口棺材,黑色的棺材是属于她的,白色的棺材是属于阿芙的。 曾经的白天,她沉睡在黑色的棺材中,每一个白昼与黑夜相接的、将夜的黄昏,她会从睡梦中醒来,而阿芙会轻轻推开大门,向着她的那口棺材走来,也向着她走来。 这白昼与黑夜短暂相接的时刻,是她们唯一得以相见的时刻,可白昼与黑夜并不相容,短时间内,必须要有一人陷入沉睡,完成白昼与黑夜的交接。 于是每一个将夜的黄昏,她都会目送着阿芙在白色的葬礼中躺下,陷入沉眠;而每一个将明的清晨,阿芙都会温柔地合上她的眼睛,哼着歌哄她安眠。 除了这短暂的时间之外,她们并不能相见,阿芙不能看到夜空的群星,她也不能看到被排斥在黑夜之外的阳光。 起初,她安于群星的光亮,安于白昼的沉眠,但无尽岁月过去,直到群星喑哑,她再难通过星光遥想阳光的温暖,她看到的、依旧是永恒的漆黑一片。 她开始不甘心,她越来越意识到,她竟从没见过黑夜以外的一切。 好像她是被遗弃于世界之外的流民,被永远流放在无边际的黑夜中。 可她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她生来就见不得光,为什么她要永远待在黑暗中? 为什么那些身怀原罪的罪民,还能活在阳光下,她却只能像个鬼魂那般,被锁在黑夜里? 除恶务尽,有罪的人原本就该死,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只要这些有罪者死绝了,这个世界上才会好不是吗? 可凭什么,凭什么那些罪民能好好活着,她却要受到不见天日的惩罚? 她何错之有? 她何错之有! 她明明在做对的事,她不过想行走在清晨、正午、黄昏的阳光下,她不过不过是,想要挣脱这枷锁,想要自由。 可她的挣扎与痛苦根本无人理解。 她开始厌倦、沮丧、愤愤不平、歇斯底里。 羡慕转为不平,不平转为嫉妒,嫉妒像毒药,腐蚀她的理智、她的权杖。漫长的时间里,她好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鬼魂,一个匍匐在黑黢黢的阴沟中的鬼魂。 而黑夜的枷锁,将她死死锁在阴沟里。 她受不了了!她一刻也不能再忍受,如此毫无希望的永夜了! 她掏出自己的半条命,燃起了一场烟花。 烟花很亮,笼罩了整个原罪伊甸,就像是另一个太阳。她满足地靠在这个不那么温暖,却足够明亮的太阳上,以为自己终于抓到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光明。 可她逐渐发现,这一切都只是她以为的而已。烟花之下的罪民们依旧拥有白天与黑夜,而她的天空之上,依旧是一片难以被照亮的黑暗。这黑暗无时无刻不在嘲讽着她: 这里依旧是永夜。挣扎是无用的,生于阴沟者,永远见不得光。 她唯一能做的,竟然只剩下了自欺欺人。 宿枝的眼睛愈发赤红。她放在大门上的手,却开始颤抖,她手下发力,推开了大门。 巍峨的大门发出叹息一般的长吟,眼前红色的地毯在脚下铺开,精致的装饰品与金银翡翠,毫无秩序地堆叠四散。大门之后的,是一个宽敞的房间,房间的中央,并列摆着两口棺材。 宿枝深吸了一口气,向着室内迈出了一步。皮靴无声而小心地踩在红地毯上,像是在担忧惊扰了谁的安眠。一步迈出,第二步便变得相对容易起来。 宿枝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地走向房间的中央。 在那口白色的棺材前,她停下了脚步。 她蹲下身,半跪在这口棺材前,轻轻地将双手放在了棺材盖上,面上的表情,是一种近乎卑微的虔诚。 她猛地推开棺材盖。 白色的棺材盖子下,空无一人。 这竟是一口空棺。 原罪伊甸有着六块大陆,其中的四块大陆,都成为了生灵灭绝之绝境,尚有生息的,只剩下了紧紧挨着的第五块与第六块。 黄金宫下的审判指针,正好指在了第五块上。 第五块大陆的边缘,升起了高耸入云的墙壁。 墙壁外的大陆,无数民众正抬头望着天空,面有担忧,似想透过天空之上那轮巨大的太阳,看出什么。 墙壁内的大陆,灰色的海水,正从大陆另一边的墙壁上溢出来,淌入第五块大陆中。 相比第六块大陆,第五块大陆已经没剩下了多少人。 一处高地上,坐落着一座城池,城池中,有一座庄园,庄园的大地,正在缓缓转动着。 一个穿着道袍、戴着墨镜的青年,正搀扶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向着城中的一个庄园狂奔。 他们身后的,是一群乘着灰色巨浪而来的木马。木马的身后分别连着一道红色的、蠕动的细肠子。 这二人正是喻易和三危。 听到浪潮的声音以及木马的声音又近了,喻易果断转身,一掌打出去。 无形的劲气中,一个半透明的八卦阵凭空凝聚在了他们的身后。当灰色的巨浪与木马撞在八卦阵上时,八卦阵金光一闪,霎时将大片的巨浪往回挡,而横冲直撞的木马一时皆撞了个粉碎。 当成群木马的外壳在撞击中破碎时,棕色的木块被一时回冲的灰色巨流冲散,抖落出了其中填充的、交缠成木马形状的红色的肠子。 皱成一团的长而细的肠子在海水中四散开来,一时间灰色中染上红色,一根根肠子好似不甚分明的血色蠕虫,一伸一缩地游动在藏污纳垢的海水中。 喻易并不恋战,在确定打出去的八卦阵暂时拖住了追兵的同时,他便把头转了回来,继续爬坡往庄园的方向赶路。 没过多久,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也就是最初的那座庄园。 庄园的大门上落了锁,喻易两指合并,把指尖往锁孔上一比,只听咔哒一声,庄园的门锁便被喻易轻易打开了。 事不宜迟,喻易一脚踢开大门,搀扶着三危,向内部建筑物的入口行去。 一路走来,庄园的庭院中空无一人。 到了入口的门前时,喻易如法炮制开了门,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这栋楼里没有人的气息,我自己来吧。三危身子微微后倾,将原本压在喻易肩上的一部分力道撤了开来。 等等! 在三危撤手之时,却被喻易紧紧攥住了手腕。 怎么了? 三危瞥了一眼握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他的体温常年偏低,即使为了缓解伤势,已经被喻易攥了一路的手腕,他依旧感到不自在。 不过三危的教养并不允许他在此时,径自挣脱喻易的手。 于是他一时任由喻易动作,没有动,只道:放心,我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不少,行走没有问题。 我担心兄弟你的伤势会复发。喻易摇了摇头,虽然三危体内五脏破损与修复的循环速度已经变得缓慢,但依旧存在。 一旦他停止往三危的体内输送内力,三危的五脏势必会继续破损,三危的身体状况也会很快恶化下去。 所以,至少还是这么牵着好了。喻易有些无赖地对着三危眨了眨眼睛,单方面宣布道,这样也能有个照应。 三危的眼中浮上无奈之色,最终任由喻易攥着他的手腕往建筑的内部走去。 喻易平时肆意惯了,走起路来也不大安分,时快时慢的,没个稳定的步调。此时倒是刻意稳定了迈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三危的身侧。 二人探寻过了一楼,一楼不仅如之前三危感知的那般没有人,也没什么线索。 可惜了,铁匠那个明显知道内情的家伙竟然不在这里。再次回到大厅的时候,喻易颇为遗憾地感慨道。 审判日当前,他们应该找到了避难场所。三危边向着二楼的楼梯走去,边推测道。 有道理,那就等搜寻过二楼,再去找找这个避难场所吧。喻易点头表示赞同。 二楼的房间比起一楼的客房,布置方面普遍精良许多。 喻易在搜寻过几个房间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不过比起之前影像里那个极尽奢华的宫殿,还差个十万八千里就是了。喻易没忍住将国王的黄金宫与之对比了一下。 眼见着已经来到了最后一个房间的门口,依旧没找到什么线索的喻易有些沮丧,四下除了三危也没别的人了,喻易一时没注意表情,这份沮丧就明晃晃地显露在了他的脸上。 三危转过头就见到喻易撇着嘴,满脸写着不开心,正摩挲着下巴的那只手一时像是在磨刀霍霍似的,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 注意到来自身侧的视线,喻易不明所以地偏头望去,身侧三危正平静地端详着面前的房门。 难道刚才他感觉错了? 喻易有些疑惑。不过这疑惑也就在他的脑中存在了一秒,便消失无踪了。他本就不是个爱在意琐碎的人。 见三危一脸冷肃,像是在沉思着什么的样子,喻易代入了一下,以为三危也在担心线索的事,当即道:别担心啊,兄弟,我刚刚掐指一算,算出这间房间的门后必有线索。 哦?三危意味不明地看了喻易一眼。 来来来,我们先开门。 喻易被看得有些心虚,当即转移话题,默默把左手背了过去,掐指推演了起来。 其实他刚刚压根没有算过,也就是本着安慰三危的念头随口胡诌了一句,要是让他细细说道说道,他肯定得露馅。 那么问题来了,要是里面真没什么线索,他应该编个怎么样的线索,才能骗过他这个看起来就不那么好骗的兄弟? 在线等,挺急的。 喻易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推演。 有了! 在推演结果出来之时,喻易眼中一亮。 推演结果告诉他,眼前的这个房间,与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其实单目前的线索,这个最大的秘密其实已经很好猜了qwq 第63章 用非常规的手段开了门后, 呈现在喻易和三危面前的,是一个乍一看去无甚稀奇之物的房间。 房间拉着窗帘,没有点灯,显得有些昏暗。从门外透进来的光线照了进来,照亮了房中堆叠的杂物。一时间幢幢黑影映满了墙壁, 让整个房间都显得逼仄起来。 怎么看,这都是个普普通通的杂物间。而且因为杂物过多,搜查难度也上升了。 看起来是个浩大的工程。喻易走近房间, 东张西望之后道。 分头找吗?三危神色不变, 问了一句。 不用,问题不大。喻易笑眯眯地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 对着三危摇了摇,随后便掐上指缝, 算了一卦。 遇事不决, 还有易经预测学。 三危安静地等着喻易掐指推演, 心中有些新奇。 他身为E岛的岛主,在高次宇宙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 其中就包括在高次宇宙人口比例稀少的特殊职业转职者。 但预言家、与音乐家、天文学家这三个特殊职业并称为高次宇宙就职者最稀少的职业,即使放在整个高次宇宙, 就职者也屈指可数。 音乐家有时常来往的同事B宿芙, 天文学家有他自己, 他对这两个职业还算了解,但预言家,尤其是高阶预言家, 即使是他,也所知有限。 高次宇宙中,5阶以上的高阶预言家人数,总共只有十来个,这十来个基本都是67阶,且还是高次宇宙的原生公民。 因为预言家与音乐家差不多,对宇宙规则领悟力的要求极高,所以低次宇宙的人即使从出生开始,就专精此道,也很难在寿命范围内,到达筛选机制的筛选标准。就算有人到达了,也因低阶战斗能力的受限,很难通过筛选考验,到达高次宇宙。 和音乐家的每一次出手类似,预言家每一次对未来的推演,都是一个牵涉宇宙时间规则的过程。推演的事件对未来的影响越大,越具体,则越困难。 即使只是精准推演一个小事件,对低阶预言家来说,也是耗费心神的事情,他们往往要借助道具,才能完成推演。 三危原本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直到他几次看到喻易脸不红气不喘、不分场合地掐指一算,随即就得出了一个具有预测性的结论。 结合着喻易被规则判定为零阶的能量等阶,三危觉得他的这位灵魂伴侣,大概是预言家中的怪胎。 他明明是个零阶,却能够做到只有高阶预言家才可以达成的推演频率与速度,还兼修了武者和术士的技能。 想到这里,三危心中一动,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在极夜城邦,他为了取得喻易的信任,近距离保护喻易,找了一个投资喻易可能成为高阶预言家的未来的理由,一方面是为了取得喻易的信任,一方面也掺入了现实因素。 只是当时,因为喻易身上微弱的能量波动,他对后者的期望并不大,但现在,以喻易这个名存实亡的零阶来看,他觉得他兴许真的可以请求喻易的帮助。 传闻,9阶的预言家会获得一项重要的技能,名为逻辑黑洞。 喻易说不定就能达到那个境界。 左边。在三危思索的片刻,喻易得出了推演的结果,他当即兴冲冲地攥过三危的手腕,向着左侧的一处走去。 三危于是暂且压下了心中的思绪,跟着喻易走过去。 应该就是这个位置了。喻易在房间左侧的一处停下了脚步,他眼前的,是一个看起来灰扑扑的收纳木箱。 喻易试探性地伸出两根手指,在木箱的盖子上敲了两下。 听起来还挺空。听着从箱子上传来的回音,喻易推测道,不像是装着什么危险物品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 算了算了,不猜了,直接打开看看得了。光凭瞎猜,喻易也猜不出什么,于是直接将左手比成枪的形状,对着锁孔输入了内力。 小心。 木箱的锁孔发出了咔哒一声,箱盖还没打开,喻易就觉三危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随后,自手上传来的、一股巨大的拉力,就将他稍稍拉离了木箱旁。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51) 里面说不定有危险。在喻易疑惑地看过来时,三危解释了一句,还是我来开吧。 兄弟,别闹,你现在可是病患,哪有让病患涉险的道理?喻易摇了摇头,用看熊孩子的眼神看了三危一眼,继续把手伸向面前的箱子,用行动表示了拒绝。 但在他的手够到箱子之前,来自另一只手上的力道让他不得寸进。 喻易无奈转头,便见三危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固执地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前行。 你一个病患,手劲倒还挺大。喻易瞥了一眼攥着自己的、那双骨节分明,却肤色苍白,看起来没什么力道的手,有些哭笑不得。 三危沉默不语。 放心,我刚刚已经算过了,箱子里面没什么危险。这么僵持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喻易只得掏出一张符纸,一本正经地保证了一句,而且就算有什么危险,我也能用这张符炸了它。 三危这才稍稍松手。 谢谢长官首肯。喻易算是得了准信,按着一惯的语气调侃了一句,转头去开箱。 有了三危的提醒,这会儿他总算发挥了他那贫乏的警觉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了黑箱的盖子,便往后退了一步。 沉重的箱盖向上翻开,扬了一路的灰尘。在这灰尘包围下的箱子内部,倒并没有跳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危险的东西。 这是一个王冠?望着安静躺在箱内丝绸上的银白色王冠,喻易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被他流放到思维小角落的可能。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他上前一步,伸手去拿这个银白的王冠。 在他的指尖正触及王冠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叮,恭喜您,获得白色国王的王冠,成功通关伊甸审判RPG】 不出所料。 喻易挑眉等着这道声音继续说,他相信,通关之后,一定还有着后续。 他正想着,便见面前的半空中浮现出了一张黑金色的卡片。卡片正背对着他,露出了背面的倒五芒星。 撒旦密码?喻易觉得还挺有趣。 再怎么说,根据这个RPG开头提供的背景,撒旦和白色国王也算是死对头。这个密码在此时浮现,就跟找到了白色国王王冠的通关奖励似的,着实有点不合时宜。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最后一张了。三危也看到了这张凭空出现的卡片。喻易在路上将得到的线索都和他说了一遍。他之前在西西弗斯城堡中,便是觉得这两张卡片有什么玄虚,才让喻易带上的。 怎么说?喻易没有立即去接这张卡片,而是饶有兴致地转头看过来。 最初得到的那两张里,一张的正面是五个星号,另一张的正面是空白。根据规则的提示,你获得的密码却只有一张。三危冷静道。 也就是说,应该只有一张是真正密码的一部分。经三危这么一提醒,喻易当即明白了过来,之后陆续得到的三张密码的正面,都是一个符号的,反过来说,最初一个符号的那张,才是真正的密码,而空白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符号。 但五星号的卡片必然也是有作用的。至于它的作用 只要看过这张卡片的正面,便能确定这一点。三危补充道。 喻易点点头,伸手取过面前的那张卡片。 果然,是一个符号。喻易用指尖夹着卡片,将卡片的正面展示给三危,面上带笑。 于此同时,规则的声音再一次出现。 【叮,恭喜您,获得一张撒旦密码,解锁影像:白色国王之死】 【是否查看?】 听到影像名字的时候,喻易眼中一亮,当即选了是。他相信,这个影像能帮助他确定很多事情。 周身的一切都淡褪远去,喻易发现自己再度以旁观者的身份,来到了一个场景之中。 眼前的,竟是一个熟悉的场景。 晴空的阳光之下,是风中簌簌的金色麦浪。 麦浪的包围中,有着一个小木屋。木屋前的风车在风中漫不经心地转动,风车慵懒的嘎吱声里,站着两个人。 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年轻女人,正笑盈盈地向着她的对面伸出了一只手。她温柔如水的金发在风中散开,比周围的麦浪更加明亮。就像是,天上永恒的阳光。 她是白色国王。 白色国王的对面,一样一头金色长发,身穿黑色长西装的黑色国王宿枝,正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宿枝也伸出了一只手。这是一双白皙细腻的、指尖还沾着彩色颜料的、画家的手。这只手来到了另一只手的身边。宿枝也来到了白色国王的身前。 然后,宿枝的手擦过这只向她伸来的手,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向前。 直到,它穿过了一个胸膛。 白皙的手沾上鲜血,破开胸膛,好像永夜割开白昼。 宿枝双目赤红,一脸漠然地注视着近在眼前的白色国王,注视着本无垢的白色长裙晕出血色。 直至如今,白色国王依旧在微笑着。她沉默着,慈悲而温柔地望着宿枝,仿佛在注视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她的身后,风车不紧不慢地转动着,金色的麦浪在风中轻快地、自由地歌唱。 在这歌声中,她金色的长发融入金色的麦田,连带着的,还有她逐渐枯萎淡却的躯体。 大风扬起她依旧纯白的裙摆,裙摆在风中猎猎展开,而她的身躯,化作金色的尘埃,随风消散。 直至眼前人彻底消失之时,宿枝依旧僵硬地维持着伸手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 良久,她动了动手指,低头望去。 下一刻,她的瞳孔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那般,剧烈地收缩。 她看到了一只沾满鲜血的手。 鲜血淌过指缝,来到指尖,向大地滴落。 在这只手穿过胸膛的时候,她曾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有别于黑夜的烫意。那是阳光下流动的血脉与生命。可如今,温暖尽化极寒。 鲜血桎成了一个禁锢,锁住了她的手。 它不再是一只画出自由、挥洒天性的画家的手,只是一只从阴沟的泥泞中向上攀爬的手。 指缝里的,不是狂想的颜色,而是埋着血与尸骸的泥与沙。 她亲手杀死了她的全部憧憬。就如她杀死那个反叛者尤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2 06:08:11~20200323 23:5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皮卡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马非马 4瓶;石玉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所以杀死白色国王的竟然真的是宿枝吗?喻易摸了摸下巴, 向三危描述了一遍刚刚看到的影像,又将手中全部六张黑金色卡片都递了过去。 不必,你看过就好。三危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接,我相信你的观察力。 感谢领导栽培。喻易笑嘻嘻地将手收了回去, 对现在的情况,兄弟你有什么高见吗? 别这么说话。三危微敛了眼睫,神色平淡得好似隔绝了世界上所有的幽默感, 那个盒子的下方, 应该还有一个空间。 嗯?喻易倒也没有被三危冷肃的样子冻到,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转眼去看放置白色国王王冠的那个箱子,果然发现了猫腻,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 相比外部体积, 内部的容积并不正常。 说完,他就急吼吼地拽过三危的手腕, 把手往现在的箱底探去。 摸索了几秒后,喻易眼睛一亮, 因为他的指尖触及了一个疑似机关的凸起, 他当即找准了那个凸起, 按了下去。 下一刻,原本的底面当即消失,露出了其下的金属面, 金属面上有着一个数字屏与下凹的金属键盘,金属键盘上有着05的六个数字。 喻易吹了一声口哨,照着数字屏幕上的小字读了出来:您只有一次机会输入撒旦密码,暴力破除或密码错误,都将启动容器的自毁装置。啧,真狠啊。 看起来这五张单独符号的卡牌应该分别对应一个数字,数字上限又偏偏是5,所以 所以一个完整的星号代表的是5,以此类推,星号的一齿代表1。三危借着喻易的话道。 这么说来,按照获得顺序,密码应该是21430?喻易将五张单独符号的卡片呈扇形排开,照着三危的方法念出了分别的数字。 等等!喻易的目光停滞了一瞬,他再度扫了一遍将卡面展现在眼前的五张卡,符号变了?按照最初的数字,应该是02341才对,但是我确定,这几张卡牌是按照获得顺序排列的。 三危扫了一眼喻易手中的卡面,什么都没有说,他直接上前一步,在金属键盘上摁了五个数字。 三危的动作很快,等喻易凑上去时,只看到了三危按下了一个尾数。但这个尾数既不是0,也不是1,而是5。 喻易立即明白过来,他一把拉过三危的手腕,半强迫地拉着三危往后退了好几步,还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符纸。 下一刻,箱子中的金属面发出了一道嘀声。 喻易当即伸出手,把符纸往他和三危面前一递,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抛出符纸,就感到自己伸出去的左手,被另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温柔而坚定地按了下去。 抱歉,我担心密码有变,就先输进去了。 喻易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眼刚从自己手腕撤走的,那只苍白的手,又瞅了瞅前方至今没有爆炸成烟花的箱子,这才讪讪地收回手,睁开了另一只眼睛。 输就输了,哪有抱歉一说,我主要是担心是我记错了顺序,咳,不过,还真是一次性密码?喻易探出头,看着金属面顺利地从中间向着两边平移开来,没忍住转头问了三危一句。 我相信你。三危目视前方,神色不变,语气淡淡道。 这家伙,嘴上说着信任的话,表情还跟欠人一百万似的该说棺材脸不愧是棺材脸吗? 喻易看着三危面无表情的脸,没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句,面上倒是止不住笑意。 一次性密码?三危也走上前,偏头问道。 他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在喻易的心中,继小蔷薇之后又多了一个雅称。 喻易硬是从三危那张无波无澜的脸上,看出了求知欲,于是兴致勃勃地科普了起来:这是我们家乡的一种称呼,也许它在高次宇宙并不叫这个? 最初的五个星号其实是加密后的密码,该说不愧是加密后的密码吗,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此后按照顺序搜集到卡片的卡面,就是一次性密码。一次性密码并不固定,会随机变化,真实密码加上一次性密码,才是加密后的密码。 三危点头表示了解:高次宇宙的规则很多,除了启示水晶的启示外,对于规则,各人有各人的定义,我们并不会用固定的名称来称呼某个规则。 原来是这样。喻易模仿三危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把手伸向金属盖下唯一的物件。 这是什么?一个三阶魔方?喻易挑起了眉,将手中三公分左右棱长的银色立方体反手抛给了三危。 三危顺手接住,瞥了眼手中样貌雷同魔方的物件,便得出了答案:是记录仪,高次宇宙用来记录影音的东西,看生产代码,应该是千年以前的。 复原它就能看到影音。三危边说着,边将手里的魔方复原了,魔方的缝隙间,幽蓝色的光芒一闪,随即,一个蓝色的三维全息投影出现在了二人之间。 这个全息投影,赫然是身穿覆盖率极低的盔甲,因而更显形貌狰狞的骷髅骑士。 莫不是个跨越千年的惊天大秘密?喻易上下打量过面前侧对着自己的全息投影,面上流露出期待。 也是在这时,骷髅骑士的影像发出了一道年轻的男声。 西西弗斯,我的朋友,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自我观无辜之民受苦,却无所作为,已有一年整。这一年来,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制止疯王残杀,却不得不隐而不动,眼见着她杀死数百良善无罪之人。 疯王强大,我理解你的顾虑,心知暂避正面对抗、假意归顺、伺机而动,才是最稳妥的方法。从管理金矿开采,到与规则交涉更改原罪税机制,你对维护大陆秩序、保护民众的努力,是我难以企及的。可人命等不起稳妥,纵然不敌疯王,我也再难继续忍让退避下去了。 莫曲伏诛不过数百年,作为他的帮凶,参与了战争的我本罪该万死,桑席阁下仁慈,才将我流放此处,留下一线生机。 被流放前,我便立誓,必用余生赎罪,行义补过,但这一年来,放任有罪者逍遥、无罪者枉死之事,让我自觉罪上加罪 ,有违初心。 在你看到这个影像之前,我已经踏上了前往黄金宫的道路。这次,我会拼死与疯王一战。 若我胜了,便再好不过,若我败了,请尽管利用我的死亡,但愿我此行能为你的布局带来用处,更重要的是,减少无辜之民的伤亡。 最后,再度为我的任性感到抱歉。 男声听起来出奇的年轻,说话的声音并不重,却很慢、很坚决,给人一种柔中带刚的感觉。 影像末,骷髅骑士的全息影像向着前方鞠了一个躬,随后便消失在了原处。 这下有趣了,如果这个影像是真的,看起来,管理金矿开采,让原住民可以用劳动的方式赚取金币的人,竟然不是历史中的白色国王,而是西西弗斯。 而且,这么一来,黑色国王宿枝确实就是造成了屠杀的真正撒旦,西西弗斯竟是假意归顺。喻易想起西西弗斯面对黑色国王宿枝时极尽谄媚的表情,深感人不可貌相。 不过,最有意思的地方,还是那位白色国王。宿枝将杀死撒旦的功德冠在了白色国王身上,而西西弗斯也将功德放在了白色国王的身上。 怎么说?三危看向喻易,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根据目前的情况,关于撒旦,民众的认知绝对是被篡改过了。我原本以为,历史篡改后,最大得利方是国王,所以,是黑色国王动的手。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52) 但如今看来,是我略过了另一个得利方,原罪伊甸的原住民。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真正创造弥天大谎的,是西西弗斯和黑色国王两个人。喻易推了推鼻梁上的圆墨镜,笑着道,西西弗斯,可也是8阶画家。 而要论这个世界最大的谎言,不是撒旦,不是现在天上的那个太阳,而是白色国王。 在喻易说完这句话后,原本被他拿在手中的白色国王王冠,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是,官方盖戳?喻易自然察觉了这一点,感到有些好笑。 你是怎么猜到的?三危瞥了眼喻易的手,并不在意,他神情淡然,明显也已推出了真相。。 最开始城堡中西西弗斯这个8阶画家给人的虚弱,铁匠对黑白国王同等的冷漠,黑色国王与白色国王在正午时分共存的影像,还有就是欲盖弥彰的谎言功勋。喻易比着手指罗列了一下,又将手指收了回来,不过最可疑的是,那天在我问缝嘴裁缝,白色国王的名字时,他并没有答出来。 他自然答不出来,毕竟被蒙蔽在多个谎言中的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白色国王,也从来就没有过白昼。白昼与白色国王,都不过是黑色国王宿枝的臆想。 说起来,还真是悲哀啊,一群无罪之人,却永远经受着永夜的惩罚,承受着力量差距悬殊的单方面屠杀,和无差别的审判。到最后,支撑着人们不陷入恐慌与绝望之中的希望本身,竟然也是谎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3 23:58:35~20200326 05:0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SU、君生我已老 10瓶;桃井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天空之上的庞大指针, 正指在一块三角形的大陆上,这意味着,这块大陆的审判日,已经降临。以审判日为开端,接下来, 这块大陆上的人们,将接受规则漫长的无差别审判。 大陆的两边,高耸的石墙将这块大陆单独隔离开来。大陆内部, 灰色的洪水已将低海拔处的山峰淹没成灰色的大海。 海上, 生着两翼的庞大鸟怪在空中盘旋,其中一个怪物上, 站着带着羽毛呢帽的天空骑士;海面,长着触手的鲸身海怪四处漂浮, 其中一只海怪的头上, 站着坦胸的海洋骑士;海底, 在审判日中死去的无尽冤魂挣扎着发出凄厉的长啸。 灰色的海水咆哮着冲向尚还幸存的高地,一座座寡独的高地已成海中孤岛。 整块大陆, 皆为末日之相。 距离审判乐园这座城池几公里外,还有一个高地。 高地上, 正聚集着这块大陆上为数不多的民众。大部分民众已经在审判日降临之前, 撤到了临近的那块大陆上。现在剩下的民众, 大多是来不及撤走,或是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撤走的人。 危险的灰色海水拍打着高地边缘的岩层, 溅起的水花在高地周围,笼出了带着灵魂厚重感的、灰蒙蒙的雾。 高地的中央,有一座几层楼高的方形木舟船。木舟船的表面,刻着繁复多样的法纹,木舟船的下部,开了一个小口子,从小口子中,延伸处一个木梯来。 身上某处被沉重铁索缠绕的民众,正排着队,爬梯进入木舟船中。 队伍的最后方,有一只身材矮小、戴着礼帽、穿着正装的猴子,猴子的身边,站着脚上拖着巨岩的铁匠。 大人,三骑士那边的民众都已安全抵达此处。铁匠恭敬道,只是您特意留意的那位罪民超出了安全时间,没有及时到达庄园,所以我带着民众先一步出发了。 也罢,他们中的一位是9阶强者,应该能撑到那时。西西弗斯点点头表示了解,接下来,就是等方舟行至大陆中心的天梯了,等我到了天梯,你立即返航,途中说不定能够遇到他们,到时候,你就把他们接近方舟。 是,可是大人,有规则的引导,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真相,他们会不会把真相提前告诉民众?铁匠提出了疑虑。 我原本是担心,他们会借助真相煽动民众。但他们是值得信任的,而且那时候,真相已经到了必须要暴露的时机了。西西弗斯细小浑浊的眼睛,温和地望着前方走向方舟的民众,深深叹了一口气,真相暴露之后,以及那三个蠢货的事,就交给你们了。还有,到时候,就把我的计划传达给他们,那三个蠢货,或许还要依仗他们来解决。 是,但您真的要独自一人前往黄金宫吗?铁匠的面上很是担忧,您现在的身体 我已时日无多了。西西弗斯低头望向自己胸前,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的勋章,浑浊的眼中,透出坚决的意味,正因如此,我必须在死前,解决掉这个世界最大的祸患。 另一处高地,审判乐园的庄园。 喻易和三危正往庄园一座高塔的顶楼赶。 跑着跑着,喻易偏头望了望身旁的三危,看着三危那张苍白冷淡的脸,他突然恶从胆边生,想要看看对方变脸的样子。于是他毫无征兆地突然道:有一件事情,我还挺好奇。 什么?三危转眸望过来,嘴上说的虽是个问句,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喻易推了推鼻梁上的圆墨镜,似笑非笑道:宿枝和B审判之岛的岛主,或者说,极夜城邦的城主,和兄弟你,是什么关系? 闻言,三危的眼中,一丝惊讶稍纵即逝,他没有立即回答,只安静地望着喻易的眼睛。 嗯?喻易铁了心想看三危变脸,他侧着头,带着挑衅意味地对着三危眨了眨眼睛。 三危依旧未语,只把头转了回去。 喂,兄弟你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喻易死死瞪着三危的侧脸,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瞪酸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他倒也没对三危回答这个问题抱有希望。毕竟事关两位岛主,还有他之前推测出的,筛选机制的猫腻。这种事情的答案,怎么说都应该是高级别的高次宇宙机密。 问出来的时候,他就帮三危找好了台阶。 此时刚好到了转角,喻易转头看路,刚想继续说,却在这时,听见身旁传来一阵很轻的笑声。 他当即侧头看去,却只看到一道弧度平直的唇线,和一张平静的侧脸。 你你你你你你你刚刚是不是笑了?喻易一脸惊悚。 你说呢。三危看着前方,声音波澜不惊。 我不说,你休想转移话题!喻易笑眯眯地磨了磨牙,丝毫没有意识到,最先开始转移话题的是他自己。 你很聪明。三危微不可查地弯起唇角,缓声道,不过,事关机密,你明白的。 我不明白。喻易原本也没想让三危为难,只想就此揭过,但盯着三危那张总算与往常的棺材脸有了不同之处的脸,他话到嘴边,又变了个意思。 你真的想听?三危的眼中含了些许笑意,威逼高次宇宙管理人员,窃取机密之一,罪加一等。 不,我不想听!大丈夫能屈能伸,喻易当即改换说辞,顺便把嘴里的谁能威逼你这家伙咽了下去,假惺惺地笑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看在我俩这关系的份上,您大人有大量,当我没问过呗。 看你表现。三危难得有了打趣的心思,虽说从他冷淡的神情上,看不大出这一点就是了。 我一定好好表现!喻易当即装模作样地对三危伸出三根手指,就差表演个当场发誓。 没过多久,二人便到了这座建筑的顶层。喻易攥着三危的手腕,翻身上了房顶,俯瞰四下。 灰色的海水已经蔓延到了高地,庄园的门口处,一道灰色的巨浪打了过来。庄园的大门在巨浪中摧枯拉朽一般,顷刻坍塌。院落与第一层楼,当即被淹没在了魂魄涌动的海洋中。 远处,身形庞大的巨型木马,用肚膛牵着成群的木马,如履平地奔行在海面,向着庄园而来。木马的头顶,站着一身盔甲的大地骑士。 喻易抬头望向天空,破妄光屏的加持下,天空上的那根指针移动得极缓慢,短时间内没有移出大陆范围的迹象。 看起来,随着审判日而来的灾难,还将持续很长时间。 照现在海水上涨的速度,这块大陆已经被海水淹得差不多了。喻易目光下移,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想起了他看到的无数死相,想起梦中的天空,那把拥有绝对力量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在他最初的推演中,整个世界的未来笼罩在凶兆中。而凶兆的核心,便是臆想了白色国王、造成了无数屠杀的黑色国王宿枝,反过来,也就是说 我们得去大陆中心,去往天空之上的那座黄金宫。喻易道,那里,应该才能阻止这个审判机制。 借那艘独木舟?三危问了一句。 在前往顶层的过程中,喻易把庄园中的一艘独木舟放进了储物空间。 没错。喻易边说着,边将一只独木舟从储物空间中取了出来。 海水涨得很快,转眼间便从一层楼的高度,到了三层楼的高度,直逼塔顶而来。而一部分作为先锋的小木马,已经拉扯着细长的血肠子,踏着灰色的水花,来到庄园的门前。 喻易在面前的墙壁上,砸出了一个可容独木舟通过的大窟窿,然后拉着三危,坐上了独木舟。 等三危落座之后,喻易一手仍旧攥着三危的手腕,一手放在了独木舟的前端,一运内力。 无形的气劲裹上独木舟,独木舟竟然开始在陆上挪动。这挪动原先很慢,但当独木舟的前端接近墙上的豁口时,整只独木舟骤然加速,直接冲出了墙上的豁口,向着地上深度可观的灰色水面落去。 在独木舟尚还悬空之时,它的下方,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旋转八卦图。八卦图上的坤、艮、坎位同时光芒一闪,而下一刻,独木舟的下端已然临近水面。 可还没等独木舟与它正下方的水面撞出水花,整艘独木舟便身形一隐。等它再度出现时,已经稳稳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水面上。 喻易瞥了一眼自独木舟下泛出的涟漪,从袖子中取出仅剩的一张防御符,贴在了独木舟上。 独木舟外出现的光屏挡住了企图溅入舟中的灰色水花,而八卦阵上坎位的调节,让独木舟能够平稳地行驶在水面。 庄园的景象飞速后退,独木舟朝着木马到来的相反方向急速行进。 距审判日降临,已有半天。 只半天的工夫,整块大陆便被灭世的洪水淹得满满当当。倘若身处在大陆内部,无论是向那一边望去,入目的多是泯灭生机,还望不着边际的灰色海面。 海上笼着灰蒙蒙的薄雾,而这薄雾之中,行驶着一艘形单影只的独木舟。 独木舟的两侧并没有双桨,木质的船舷随着独木舟下闪烁的八卦图,划开死寂的海面。水花翻滚间,尽是魂灵溃散般的水雾。 随着独木舟来到这片死寂的水域,水域顷刻被打破了寂静。 远处,马蹄踩水之声不绝于耳,而近处,独木舟的后方,陆陆续续地传来急切的叮当声,和哗啦的落水声。 独木舟上,喻易转过头,神色镇定地望着船尾来势汹汹的箭矢,撞上半透明的防御屏,被弹飞出去,落入水中。 他透过箭矢远目,重重灰雾之后的不远处,是几匹半人高的木马,一道道箭矢,正从它们张开的嘴中投射而出。 喻易知道,它们的身后,还奔腾着不可胜数的马群,和一头身形庞大的强敌,它们,只充当着那些马群的先锋。 好在独木舟在奇门遁甲的作用下,行驶得够快,除了这几个急先锋,整个马群距离独木舟,还有不小的距离。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痛吗?喻易移开目光,转而看向就在自己身后的三危。 虽然他的一只手一直握在三危的手腕上,随时留意着三危的身体状况,三危此时的脉象,相比他最初发病,已经平稳有力了许多,但他始终心中惴惴,难以放松。 未明的有关未来的梦境,时刻牵扯着他的心神,只有不断从三危的口中确认他目前的状况,才能让他稍感安稳。 不痛。三危盘膝端坐着,再一次回答道。在舟尾箭矢不依不饶的撞击声中,他的目光依旧沉静。好似自灵魂传来的持续性撕裂之痛,与他毫无干系。 那就好。 与三危的对视间,喻易间歇性焦灼的内心安定了下来。他维持着面上的笑意,等把头转到了三危看不到的位置,才收敛了笑意,眺望远方茫茫无际的灰色海面。 他梦中的那片海域里,有一只鲸身的海怪。 目前,独木舟正笔直地行驶在通往大陆中央的海上,他并不清楚梦中的海域具体是在哪一片海域,贸然变道也许恰恰就进入了那片海域中,于是干脆就让独木舟这么直行了下去。 也许是因为即将发生的事情,与他的未来紧密相关,有关前路的推演结果皆暧昧不明。 如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喻易正这么想着,心中倏忽警铃大作。他顺着心中强烈的预兆,透过烟色的灰雾,向着前方的一处望去。 跗骨之蛆般的水雾中,乍现一抹绿影。在喻易注视之时,绿影晃荡,破水声响起,一个血盆大口出现在了海面上,随之而来的,还有6阶的能量波动。 只在瞬间,喻易便意识到,这是梦中的那只海怪。 海怪张着血口子,向着独木舟的方向而来。一时间,海水裹挟着灰色的狂风,直直被那个山洞似的庞大口子吸过去。 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当即动荡起来,连带着动荡的,还有海上漂泊的独木舟。 喻易现在只能庆幸,自己在这只独木舟上加持了一张高阶防御符与奇门遁甲,不至于在风浪里翻船。 只不过后有追兵,在这水面动荡中,独木舟的行驶速度被延缓了。马蹄踏水声越发逼近船尾。独木舟后7阶的大地骑士,6阶的巨型木马,以及数不胜数的3阶小木马还在穷追不舍。 照这个势头,不用多久,他们就会追上来。到时候,前后夹击之下,防御屏障势必撑不了多久。 船尾,就交给我吧。三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右手下向后撤的力道。这是三危试图将他的手抽回去。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53) 不行!脑海中闪过梦中无望的场景,喻易下意识收紧了握在三危手腕上的力道,一声拒绝脱口而出。 别闹。三危无奈地瞥了眼喻易的手,冷静道,比起之前,我已经恢复了不少。我好歹也是个9阶,没有那么脆弱。一直这么牵着,并不利于速战速决。分头行动,才是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法。 可是如果我松开了,你的五脏六腑绝对会再度破损的!喻易依旧不肯松手,他也知道三危话中的道理,但梦中三危沉入深海的画面,让他始终难以放下心来。 无碍,他们并不是宿枝,我会在恶化之前解决掉他们。三危看着喻易的眼睛保证道,而且我相信,即使真有什么事,你也能及时赶到我身边,不是吗? 身后鲸身水怪的划水声越来越近,船尾的叮当声愈发密集。 喻易也明白不能再拖下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松开三危的手腕。 好,我来对付后面。 喻易最后往三危的体内渡了一股内力,并将身上仅剩的一张攻击性能的符纸塞给了三危。 说罢,没等三危回答,他便一个轻身,向着船尾跃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6 05:04:30~20200327 23:5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鏡中靈、珞禾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灭世的洪水, 淹没了原本属于陆地的生机。含着灵魂灰度的大海,覆盖了整个大陆,灰色的薄雾幽幽向上溢散,一时间虚幻的白昼天空,也跟着光线昏朦了起来。 浑浊的海上, 多是一片死寂,只有游荡着寻找目标的海怪,时而发出宕流之声。 距离大陆中心遥远的一片海域中, 却与他处不同。 大片半人高的木马, 牵扯着细长的肠子,行于海上。成群的木马蹄, 奔踏在浅灰色的水面上,空气中尽是泼洒而出的水声, 水波振荡。 喻易正站在独木舟后五十米处的水面上, 孤身一人迎接着这群不怀好意的海上来客。 他的眼前, 是数不尽的木马群,一只巨型木马以及其上7阶的大地骑士。 在有几层楼高的巨型木马的映衬下, 喻易的身形显得极为渺小。而在大地骑士7阶的能量压制下,喻易身上仅零阶的微弱能量波动, 似乎也不值一提。 尚未与这两个强敌交锋, 就有道道锋利的箭矢, 如急雨一般,向着喻易侧行而来。 喻易站在漫天箭矢所指的前方,单薄的白色道袍随着迎面的寒风, 展出黑白的阴阳鱼。阴阳鱼中枯寂的禅意,似在风的旋流中复苏涡旋。 喻易分开双脚,凝立于水面一处。在万千箭矢降临身前时,他手掌向上,伸出了一只手,五指微张。 无形的气流聚集于他的手掌之上,掌中的六合当即聚成了一个巴掌大的黑白八卦图。黑白八卦图从手掌三寸处始,整个向外一叠,在喻易的身前,叠出了另一个日轮般庞大的八卦图。 阴阳鱼轮转,八卦泛光,如暴雨般散射而至的箭矢来势汹汹,却无声没入八卦阵中,消失了踪迹。 箭矢消失之处,浮现出一个个繁复的金色古文字,金色古文字不规则地分布在八卦图前,为其更添几分玄奥之意。 从木马口中投射而出的箭矢,虽被成功消解,但成群的木马,已接踵而至。随之到来的,还有几层楼高的巨型木马,以及其上的7阶大地骑士。 半人高的3阶木马群训练有素地列阵冲来,它们身后连着的细长血肠子,密密麻麻地纠缠在一起,远望仿佛从巨型木马肚膛中拉扯出的血色肿瘤。 随着它们的前行,它们身后连着的肠子也跟着颤动,纠缠粘连之处的肿块随之有生命一般突突跳动。 不消片刻,成群的木马也到了八卦阵前。不管不顾地向着八卦阵内的喻易撞来。 于此同时,喻易目光一凝,正分布在八卦阵外的金色古文字,直直向前飞去。金色的符文在行进间不断加速,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拉长的金色虚影。 一时间,海面上金光大盛,驱散了海面灰色的烟雾,压过了虚幻的日光。 原是行进中的金色古文字与木马群终于相撞。 咔哒! 一道木头破碎的声音,在这场规模浩荡的撞击后率先响起。随后,便像拉开了闸门,接连不断的木头破碎声,以及木块的落水声笼罩了这片海域。 喻易依旧凝立原处,神色镇定地透过八卦阵,看向前方。 前方,一列列悬浮半空的金色古文字,将成群的木马碾了个粉碎。凝实的金光聚成金色的火焰,火焰顺着木块内部的根根血色肠子,以燎原之势,向着巨型木马的肚膛燃去。 金色的火焰沾上巨型木马的马蹄,那些肠子上的火焰,也烧完了肚膛前血色的肿瘤,烧到了巨型木马的肚膛处。巨型木马像是对此毫无感知,只是麻木地迈动着笨拙的马蹄,不断前行。 只是在它来到八卦阵前,整个身躯便在毕毕剥剥声中焚去了大半,半途便轰然倒塌,在海上溅起冲天的灰色水柱。 在它的身躯失衡倒塌之时,像是引燃了炸弹的导/火/索那般,一道金色的气流以它的身躯为中心,骤然向着四周波动开来。在这金色的气流中,巨型木马的另一半身躯,也粉碎了个彻彻底底。尚还残余的木马群碎片瞬间化为灰烬。 只在片刻,喻易人还未动,原本来势汹汹的木马群,便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但战斗,还未结束。 喻易微微抬头,向上看去,一把裹挟着7阶能量波动的巨剑,割开爆炸中的灰色水雾,冲着他的面门压来。 刀锋在喻易的墨镜中,倒映出了一道银亮的光。八卦阵后的风不知何时静止了下来,即使是此时,他依旧静立于灰色的水面上,就连水上的涟漪,也失去了踪迹。 而大地骑士的巨剑,已经触上了漂浮空中的金色古文字。 下一秒,大地骑士的巨剑剑锋,将半透明的金色古文字拦腰截断,向着古文字后的八卦阵砍来。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起来。 喻易脚下的水面因着不知来由的气流,再度泛起水波。随之泛起的,是喻易身上的能量波动。 原本极其微弱的零阶能量波动乍变。 2阶,5阶,8阶 喻易周身突然呈几何级增长的能量,在将近9阶的位置,堪堪停下。 喻易墨镜下那双常含烟火气的眼睛,此时却如掺入了一种奇异的神性,微微泛金。 这奇异的神性驱散了那些来自人间的烟火气,也驱散了似乎在喻易身上立地生根的笑意,他通身的气质只在瞬间,便沉冷了下来。 举着巨剑的7阶大地骑士就在眼前。 喻易神色近于漠然地看着那把剑,看着那张写满势在必得的杀意的脸,将伸出的那只手向下翻去。 就是在那时,他身前旋转的八卦阵,开始逆转。 三危走上独木舟的船头,迈向海面,如履平地地走向独木舟不远处,那只正鲸吞着灰色海水与海风的血盆大口。 那是将大半个身子潜伏在水中的海怪。 三危的面色还透着一种虚弱的苍白,脚下的步伐却平稳有力。仿佛五脏六腑与灵魂中的割据并不存在。 在三危走向海怪的途中,海面因鲸吞而起的风浪倏忽止住。 那只血盆大口不知何时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浮在灰色水面上的、绿紫色的鳞甲。这鳞甲在阳光下,显现出一种令人不适的攻击性。 三危神色从容,步调刻板依旧,每一步的间距都像量好了那般精准,仿佛海上的风浪与潜伏的危机都与他无关。他的右手正握着一把黑伞棕色的伞柄。伞尖随着他步伐恒定的行走,一下一下地点在水面上。 在伞柄高饱和度的颜色的对比下,他扣在伞柄上的冷白的手,与手上清晰可见的青色血管,更显出一种病弱感。十几步后,他顿住了脚步,以手抵唇,压低了声音,咳嗽了几声。 就是在这时,海面动荡,海水澎湃声涌入整片海域。一个丑陋的、如软体动物那般的三角形紫绿色脑袋,在三危的前方,破水而出。 一双直径约一米的昏黄色眼睛,轻蔑地向着三危扫过来,海怪庞大的紫绿色身躯,将三危所处之处,皆笼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三危感到了自上方传来一种异物的森冷注视感,也赶到了脚下海面的动荡,但他没有抬头去观察,眼前这头怪物完整的模样,只手指微动,撑开了手中的伞。 纯黑色的伞面在头顶撑开,彻底阻隔了海怪森冷的视线,三危平视着前方填满了整个视线的紫绿鳞甲,目光微敛。 海怪不悦地将昏黄的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它隆起了脑袋,张口喷吐出一道绿色的烟雾,如离弦之箭般向下吞来。庞大的脑袋带动着疾风兜头罩来,海面动荡得更加彻底。 三危平稳地站立在海面,微微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中昼夜猖狂的痛意。 来自头顶的风忽滞,海怪的躯体诡异地顿在了半空中,它还维持着张嘴的姿势,唇颚上的尖齿已经对准了三危的伞尖,却再也寸进不得。海怪迟钝地转了转昏黄的眼珠,看到了被无数黑洞湮没了血肉的身躯。 三危冷淡地看着前方,属于这头6阶海怪的蓝紫色鳞甲,人间蒸发那般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偏过头,握着伞柄的手腕微旋转,打算回程。 不知道喻易那边怎么样了。 三危能听到来自不远处的各种杂声,听起来喻易那边还没有结束。 转到一半,三危的足尖便止住了。因为他感到周身的光线,骤然变得暗淡下来。 他警觉地把头转了回来,看向前方。 前方,高如天堑的海浪连天涌来,仿佛另一个灰色的天空,正吞噬着白昼的天日。天空之上,日晕暗淡,海浪中央,灰色的烟气与魂魄攒动着,聚成一张巨大的狰狞鬼面。 又有一波洪水,来了。 若是让这道浪打过来,波及的不仅是他,还有他身后的独木舟,以及喻易。 三危当即有了决断。 他凝视着前方的海浪,握着伞柄的手微紧,沉默地调动起了身上的能量。 9阶无形的能量波动,瞬间传至百米之外,那片空间的热度骤然被抽走。原本自天上一字逼近的遮天海浪,刹那间成了连绵如城的灰蓝色冰墙。 冰墙之下的水面,因着冰墙极寒的温度,结出一片浅色的冰层。冰墙上白色的烟气携着冰屑缓缓飘来,在这烟气中,原本适中的空气也明显降了温度。 面前的这场危机,似乎便在无声无息中被化解了。 建筑师能够构造,也能够分解湮灭,其中的对象,也包括热量。不过,三危此时能够成功迅速抽取这连天海浪的热量,使之结冰,与海浪是死灵脱不了干系。比之死灵,生灵拥有强得多的能量力场,会排斥除他本人以外的能量干涉,干涉难度要大上数倍。 三危以手抵唇,低声咳了咳。他能感到,他体内五脏破损的速度,随着他调动能量的增多,正不断加速。但他知道,他此时还不能回程。 危机的化解只是似乎而已。 自远处的冰墙上,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啃啮声,以及击鼓般沉闷的撞击声。 冰墙后面,有着什么东西。 连绵至此的冰山垂影,在啃噬撞击声中,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水面再度动荡,水下似有水沸腾般的翻滚。远方的撞击声愈发明显,像是冰封在墙中的无数心脏,正在片刻不息地搏动着。 三危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骤然转过身,伸出了一只手。 然而,已经晚了。 天光乍亮,噼啪的落水声一时充斥了整片天地。倒映在灰色海面上的,是骤然坍塌的灰蓝色冰墙,与漫天还在散发着灰白寒气的碎块。 而三危的眼前十几米处,是从水下破水而出的那一刻,便身躯上千疮百孔的海怪,海怪诡异的绿色血液顺着水流蔓延开来,随之漂浮扩散的,还有不规则的木块。 三危及阻止了海怪对人发出攻击,却没来得及阻止独木舟被海怪撞碎。 事已至此,三危并没有在此纠结太久,因为 伞上传来了噼噼啪啪的落冰声,三危转头向着冰墙所在处看去,看到天海交际处,不计其数的海怪群,涌动而来。裸露在海面的成片紫绿色鳞甲,在阳光下,压过海面的波光,反射出诡谲的光与色。 为今之计,只有 三危一手持着伞柄,维持着伸手的姿势,眉宇间尽是冷冽。 下一刻,一个巨大的六角柱形水晶虚影,笼罩了前方被海怪占据的海面,海面上,无数道水柱冲天而起,成群的海怪在水柱中湮没,自破碎的血肉中溅出的绿色鲜血,似让整片海都成了衰颓的灰绿。海怪的大军,在虚影笼罩之中,顷刻灰飞烟灭。 天空降下淅淅沥沥的,绿色的雨。 三危握在伞柄上的手青筋暴起,他用手捂着嘴,开始剧烈地咳嗽。红色的血自他的指尖淌落,将细瘦的手指衬得愈发苍白病弱。 身体状况,似乎恶化了。 体内变本加厉的痛楚中,三危神色平静地想着。 绿色的雨倾盆而落,三危感到了一种自灵魂而来的虚弱。 在他发病之时,意志便会自发对抗生理上的痛意,一开始,意志总是完胜,可如今,病情愈发严重了,他陡然生出一种与一切对抗的孑立感。 黑色的长柄伞,落在了水面上,顺着水流漂泊而去。 三危眼见着黑伞脱离了视线,感到冰冷海水没上身躯。 在海水的灰色填塞视线之前,他最后望到的,是漫天降落的,绿色的雨。 之前就应该把伞,交给喻易才对。 三危的心情还算平静。 喻易转身之时,看到的便是三危向前倒入海中的场景。他攥紧了拳头,当即跟着一头钻入海下。 海下,枉死者灰色的魂魄在深处涌动着,入目的是无尽魂魄凝结在一处的污黑。深海的水流缓缓涡旋着,好像昭示着梦中那死亡的命运,轮转之时。 第67章 地球上的一位宇宙学家提出的自我一致性学校认为, 有一条未发现的物理定律,阻止任何会改变将来的行动。 喻易记得,在梦中的那个未来里,他负责对付那头6阶的海怪,而三危负责对付木马群, 三危的确成功解决了木马群,却因此旧疾恶化,没入海中。 等他寻找三危无果, 重新回到海面时, 却发现上的独木舟,已经变成了破碎的木块。 他原本以为, 调换了二人的位置,三危就不会因为动用太多的力量, 导致病情恶化, 他也能及时接应三危。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54) 可最终, 未来的标志性/事件依旧难以避免地发生了。三危避开了与木马的群战,却遇上了在原本的未来中, 未曾出现过的海怪,依旧旧疾恶化, 落入海中。独木舟破碎的结果, 再一次出现。 一切, 还是回到了命运交界之处。就如他曾经遇见的、经历的,无数死亡的命运那般。像是注定的、难以抗衡的命运。 灰色的海水,传来冰冻三尺的寒意, 与令人不安的湿漉感。穿入海中的阳光,皆被朦胧成海面并不明亮的白色光圈。 喻易摘下了墨镜,发狠般挥动着双臂,划开周身灰暗的光线,破开冰冷的海水,死死地盯着前方那道下落的身影。 第六感正在耳边嗡嗡作响,如果三危如梦中那般沉入深海,梦中那毁灭的命运,便会在现实中重演。 不过,就算没有这样的第六感 喻易急切地向前一蹬,抓住了那只熟悉的手。来自深海的污黑漩涡,传来一种向下拖拽的吸力。 喻易将双手指穿过三危的指尖,将手掌贴在了那双冰凉而苍白的手掌上,然后,十指紧紧扣住。 就算没有这样的第六感,他也绝对、绝对不会松手。 三危可是和他有过命交情的朋友,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绝不会让三危如梦中那般死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静谧的海下,三危隔着海水望过来。纵然正承受着灵魂撕裂、五脏破损之痛,他也只是隐忍地蹙着眉,沉静的双眼,映入了海上的微光,仿佛月映万川。 喻易看着三危的那双眼睛,展露出一个带着宽慰意味的笑,将内力顺着眼前的那双手,倾注而出。 内力被一股脑地灌入三危的体内,三危体内的五脏破损的颓势,稍有放缓。 喻易心中沉重,但在三危的面前,他只是极力扬着嘴角,双臂施力,在海水和枉死者怨气的重重阻力下,将三危拉至自己身前。 在海的阴影下,三危的眼窝更显深陷,微拧的眉峰与眼下苍白的皮肤上显眼的青色,让他看起来疲惫且虚弱,但他的目光依旧很亮,像是一种沉着,更像是,一种抗争。 但探过三危身体状况的喻易知道,此时的三危,已经神志不清了,如今他还能睁着眼睛,大概只是最后的求生意志在支撑着他。 喻易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三危,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三危的额头。额下的温度根本不像是活人的温度,倒像是一块坚冰。 冷得就连他也跟着面部僵冷。 喻易压下眼睑,加紧驱动着内力,升高面前人的体温,嘴上扯出故作轻快的笑意,威胁道:你这家伙,赶紧好起来吧。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敢保证,堂堂E岛岛主,却爱吃甜食的事情,可就要暴露在整个高次宇宙了啊。 三危神色宁静地望着喻易,明明意识模糊,却像是在耐着性子聆听。 你别不信啊,我可是说到做到的人。喻易挑眉,又加了一句以增添自己言语的可信度。 来自三危额头的冰冷的温度,让他生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他原本还暗自腹诽,三危这张万年神色寡淡冰冷的脸简直跟棺材板似的,现在倒是觉得,要是三危的病能好,棺材脸不棺材脸,又有什么关系? 在内力不懈的升温下,额下总算能感到一丝温度,喻易也没有多说,只默默松开了一只手,又扣紧了另一只手,拉着三危的一只手臂,转身向水面游过去。 因着水下漩涡的吸力,在喻易抵达三危身前的这段时间里,二人下潜的深度已有几十米,再加上海水不俗的阻力,喻易的游动速度快不了多少。而此时不是陆上,他也难以凭借土遁迅速短距离移动,只能靠游。 直到转过头,喻易才敛起面上本就难以为继的笑。 他并不能亲生感知,三危眼下正在经历的痛苦到底到达了何种程度,但通过三危持续性破碎又修复的五脏,以及初见时三危好像只是随口一提的老毛病,他大概明白,这样的病痛,已经折磨了三危很久。 如此非人能承受的病痛下,三危也活到了现在,那么,那些只在梦中出现过的事情,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吗? 喻易的脑海中闪过无数车祸现场的破碎的尸体、病房分明虚脱却死死攥着呼吸机的手、顺着利器流淌而下的鲜血还有他在死亡面前,似被注定的无数次迟到、错过与缺席。 他将三危的手扣得更紧,背负着两个人的重量,朝着海面那个模糊的白色光圈,逆流而上。 他想,是可以改变的。 他看到的那些未来,并非毫无意义。 从他在宿枝的手下捡回这条命的时候,他可就决定好了,要再试最后一次的。 只要他还活着,便会有无数个最后一次。 海的更深处,交叠在一起的无数魂魄,向着浅海的生灵伸出了手。幽灵的手并不会受到海水的阻力,不出片刻,便抵达浅海。无数双枉死者的手臂,像是幽暗处被水流拉长的海藻,带着欲图将海中的人拉扯至地狱的恶意,晃晃悠悠地漂浮而上。 几双鬼魂的手臂直直向着喻易和三危而来。 喻易早有准备,内力构成的无形屏障,挡住了那些外来的幽魂,他逆着水流,目光坚决地向前。 那些幽魂不甘心就此松手,于是就这么一直紧紧趴在这无形的屏障之外,锁链一般,缠绕而上。随着时间的过去,整个屏障都布满了灰色的魂灵。一张张可怖的面孔挤满了二人的身侧,阻挡了前方的道路。 喻易已经没有符纸了,八卦阵一个接着一个,自他的手中向前推去,推开那些阻隔视线的灰色幽魂。海面的光圈,好像就近在眼前,但海面之上的空气,似乎还遥遥无期。 无尽幽魂,被湮没在了八卦阵中,却又有无尽的幽魂,阻隔前路。也许是因为大海包容了太多,也许是,大海的本身,便由数不尽的枉死者的魂魄构成。 深邃的海下,似乎一切皆变得无限微渺,灰暗的海水与枉死的魂灵,吞噬了陡峭的群山,吞噬了象征文明的建筑,持续性地向上压迫,压迫文明的遗孤,压向天空之上,那仅存的白昼虚影。 便是在这样的大海下,两道渺小的身影,一前一后地,向着海上行进。 手下来自另一只手的触觉,维持着一种不健康的凉意,在不知多少次驱散前方幽魂之时,喻易回头望去,望到的,是三危愈发苍白的脸,他原本紧抿的唇,在此时,微微张开。 喻易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三危快没气了的征兆,可此时距离海面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这些幽灵的阻挡,三危根本撑不了那么长时间。 没有别的办法了。 喻易当机立断,手上施力,将三危拉至身前。三危半阖着眼,眉宇冷冽,意识迷蒙地望过来。万幸的是,此时三危的意识,还维持着最后的清醒,依旧屏着呼吸。 喻易没有再拖,他一手扣在三危的手上,一手捏住三危的下巴,对着三危的嘴,吻了上去。 唇下陌生的触感让喻易有一瞬的怔神,但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下一瞬便回过神来。喻易有些不自在地闭上了眼睛,控制着体内储存的空气,渡了过去。 三危依旧半睁着眼睛,安静望着身前的人。灵魂撕裂的痛苦盖过了所有的知觉,让他一时难辨冷暖,就连他胸腔中的窒息感,也被压得彻底。他的视线是模糊的,他的意识,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 他看到一道人影,人影带给他熟悉的感觉,但是他却并不能看清人影的模样。就在这时,他感到了一道奇异的触感,这种触感,来自唇上,带着水下的湿润,还有一种柔软。 随之而来的,是被舒缓的窒息感,还有一种来自灵魂的牵扯。灵魂带给他的,几乎全是撕裂的尖锐痛感,但此时此刻,尖锐被缓缓抚平,终日撕扯着神经的痛感不再那么毁天灭地。他迟钝地发觉,原本不全的灵魂,正在缓慢修复。 这修复确实非常非常缓慢,只是他残缺部分的千分之一。但相较往日无边无际的撕裂,仅是这千分之一的修复,便让永恒的对抗安息了下来,也让意识,逐渐清明。 在无生的苦海中,他终于望到了青山。 等估摸着渡过去的空气能让三危撑一段时间后,喻易才睁开眼睛,用手抵着三危的下颌,边拉开与三危的距离,边帮着三危合上了唇。 此时他与三危的距离依旧很近,若不是在水下,二人都屏住了呼吸,他约莫能够清晰地听到三危的呼吸声。三危正半掩着眼睫,眼中透着几分茫然。 喂,我可是说过了啊。喻易将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三危的肩上,弯起了唇,神色认真,我会救你的。 三危的意识刚清醒过来,听到的便是喻易的声音,从喻易的手中传来的,温暖的气流,源源不断地顺着他的手臂,灌入他铁般锈蚀的胸膛。 他向前望去,望到了一张澄明的笑容,和一双,好像含着希望的眼睛。 他屏气凝神,动了动手指,听到来自胸膛下、带着热度的悸动。 热度在铁锈般的胸腔中蔓延开来,他知道,这无关灵魂伴侣,也无关灵魂的牵扯。 只关乎,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初吻get,小蔷薇同学单恋开始~亲都亲了,doi还会远吗? 愚人节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呢|。) 至于喻易为什么能在水下说话,因为他会武功233。 第68章 三危很少回顾自己的前半生, 因为作为E岛岛主,理智告诉他,他不需要那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怎样绝望地活着。 从小,他便知道, 他的命与别人的命不同。 别人活着,看到的,是他们的活着时的风景;而他活着, 看到的, 是自己死亡的倒计时。每度过一天,便意味着, 他离死亡更进一步。 因为,他是除现任E止戈之岛岛主之外, 唯一的一位止戈一族。 止戈一族天生地长, 在诞生于世的那一刻, 便启了灵智,并拥有远超普通宇宙公民的力量。 可以说, 上至高次宇宙,下至无穷的低次宇宙, 没有一个种族, 能够拥有止戈一族这般强大的先天力量。 但规则是公平的, 它赐予这个种族举世无双的天赋,也赋予了这个种族冠绝众人的责任。 止戈一族,是宇宙心脏神之岛的守护人, 止戈一族的族长,必然是E止戈之岛的岛主,掌握着高次宇宙一半的军事力量,也担负着维持高次宇宙五岛平衡的使命。 由于止戈一族只剩下了最后两个人,当时的族长,也就是当时的E岛岛主,在他诞生于世之时,便告诉了他,他是下一任族长,他将成为宇宙的支柱之一。这是他避无可避的责任。 正因他的身份与力量,他必须清醒地活着:清醒地锤炼自己的能力,清醒地压抑感性的发作,也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死亡。 他从一开始便被告知,止戈一族必然的命运。止戈一族天生灵魂割裂,要想补全灵魂,获得生路,必须找到拥有他们灵魂三分之一的灵魂伴侣。 准确地说,是杀了这位灵魂伴侣,或者是与这位灵魂伴侣相爱。 其中,后者的条件很是苛刻。寿命的差异也许会让二人相遇之时,一人正值壮年,一人白发苍苍;观念的差异也许会让二人难以相爱;更有可能的是,这位灵魂伴侣已经有了他或她的配偶。 即使好不容易爱上了,它还要求双方在生命尚存之时,都不得变心。无论哪一方变心,该止戈一族在相爱时补全的灵魂,便会再度缺失,并且会遭到更加猛烈的反噬。 且不说后续的步骤,就是寻找这位灵魂伴侣,也是极度困难的事情。止戈一族并不能感应到灵魂伴侣的具体方位,只有在接近灵魂伴侣的时候,他们的灵魂才能有所感应。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无尽宇宙中,寻找那不知名姓、相貌、为人的唯一灵魂伴侣。 如此灵魂补全方法,便几乎决定了止戈一族对灵魂割裂之症无能为力,只能在与日俱增的病痛中死亡的命运。 往届的E岛岛主便是如此。每一届岛主,都是在他们壮年之时,就因病逝世。其中最幸运的一任岛主,找到了他的灵魂伴侣,却因为选择了第二种方法,伴侣变心而死。 而如今,到了他。 在知道内情者的眼里,没有人觉得,他可以幸免。言语可以欺骗,可眼神骗不了人,他收到过最多的眼神,是同情、惋惜等等。 所有人都觉得,他终将如往届E岛岛主那般死去。 他便是在这样的眼神中长大,在这样的眼神中坐上E岛岛主之位。外在的环境与内在的病痛,都给了他一个无望的答案,于是他也开始接受这个必然。 他并不怨恨这个必然的命运。因为比起宇宙中无数因存在而迷茫,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终生被支配者,他生来便拥有宇宙至上的权力、力量、物质财富,成为一个合格的宇宙支柱,是他的本职,而病痛,是他的代价。 但人欲是无穷的,每当灵魂无休止的撕裂感支配所有知觉的时候,他还是会不清醒地思考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如果将他前半生的一帆风顺,与后半生的病痛平均一下,此时的他,是不是便不会这么痛苦了? 如果未来,不是那么无望,就好了。 可现实,引以为憾往往多于得偿所愿,后来,他彻底接受了这个无望的必然。 直到有一天 三危看着身前这个嘴角含笑,眼眸清亮的青年,艰涩地动了动唇。 周身是色调灰暗的幽邃大海,浸没衣衫的海水,传来不近人情的冰凉,然而唇上的,却是久久难却的热度。 直到有一天,有人让他看到了病痛之外的活着,有人认真地看着他,对他说: 我会救你的。 我说过,我会救你的。 第一次,有人站在他的身前,告诉他,死亡并非必然,前路并非无望。 三危竭力屏着呼吸,屏住心中揪起的、涌动的,异样的感觉。 是,这就是他深埋心底的渴望。 无上的权力与万民之责让他必须强大,从外在的严丝合缝,到内在的时时自危、不可动摇。他不需要脆弱,所以他摒弃了脆弱,直面死亡。他需要时时自危,于是他一直处在一种,安全感缺失的无望清醒中。 他确实如宿命那般,活成了一个堪称合格的E岛岛主、宇宙支柱,却没有活成一个合格的人。 作为人,他也渴望着人间烟火,他也渴望着,有人能带给他作为E岛岛主之外的,无望中的希望。 即使在光线晦暗的海中,眼前人眉心的朱砂,也如以往那般,耀目非常。 三危抿着唇,垂下眼睫,顺着右手上的肌肤相触的温度,反手紧扣。 手指相扣之时,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55) 在无边痛楚中,火烧一般的心跳声。好像他的灵魂,也跟着烧起来。 何其有幸,在无尽宇宙中,遇上了你。 感到自手上传来的力道,喻易一怔,看着三危那张仍旧冷淡的脸,倒也没多想,只高兴三危此时还有意识。他握紧了三危的手,继续向海上游去。 偌大的海下,魂灵咆哮,万物微渺,陆上群山皆被淹没,天光尽被幽邃割裂于上。却有两只手,紧紧交握,纵是大海,亦难分隔。 高次宇宙,D修正之岛,中央机械塔。 D岛岛主纪河清正盘坐在床上,闭目调息,他的两膝上放着一把古式的青铜剑。而床的前方,是一个与机械塔整体建筑风格,似乎格格不入的旧式书桌。书桌上,三趾龙翡翠镇纸正压着一叠白宣,书桌前,窗门大敞。 一阵风倏忽从窗间拂过,带起一片纸张翻动的声音。打坐的纪河清睁开了眼睛,抬起了一只手。书桌上的镇纸随之微动,最上方的一张白宣晃晃悠悠地向着纪河清飘过来。 纪河清伸出一只手,接过了这张宣纸。在他拂袖间,原本空白的宣纸上,浮起墨色。浮动的墨色停滞之时,一个由数字构成的图案,遍布了大半张白宣。这是由宇宙特殊职业数学家,用数学公式加持过的纸。 纪河清伸出两指,指尖恰恰点在了图案的一处,随即,他的衣袂因为能量的调动,无风自动。 B审判之岛,中央宫殿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宿芙盘着金色长发,一身白色长裙,端坐在一座竖琴前弹奏。 弹着弹着,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的动作微顿。她收了放在琴弦上的手,无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伸出了一只手。下一瞬,她的手中生出了螺旋的色彩,奇异的光萦绕在这些色彩的周边。 这赫然是高次宇宙特殊职业画家的技能。 光芒如虹,穿过虚空中一个半透明的数字图案,向着她前方一处的虚空,持续生长。直到这光没入未知之处,宿芙才神色冰冷地坐回原位,继续弹奏起她的竖琴。 她的五官是一种温柔婉约的美,但来自她周身的气质,却无限弱化了她的容色,甚至是她的性别。自她身上传来的,最后只是一种无上威严的冷。 原罪伊甸,大陆中心。 此时,是正午时分,虚幻的如白炽灯那般的太阳,正高悬天穹中央。太阳之后,象征审判旗帜的庞大指针,依旧指在第五块大陆的范围内,距离走到大陆尽头,还需漫长的时间。 而承载了这块大陆文明遗孤的方舟,在洪水中缓慢行驶着,来到了大陆中心。 大陆中心,太阳的虚幻感更重,遮着光抬目望去,已能隐隐看到其上的悬空的建筑。而建筑上,垂下了一道看起来甚是脆弱的绳索梯。 方舟的最上方,打开了一个口子,从这个口子中,走出了两个人。准确地说,是脚上绕着铁锁、拖着巨石的铁匠,和穿着正装、带着礼帽的西西弗斯。铁匠站在这个口子的附近,目送着西西弗斯走向大陆中央那道绳索梯。 西西弗斯顿住了脚步,绷着一张脸,并不避光地抬头望去。 虽说他此时神情肃穆,但因着他那张毛发旺盛的猴脸,和矮小的身材,这肃穆看起来倒更像是一种古怪,就如他古怪的样貌与为人一样。 西西弗斯收回了视线,却也没有立刻出发,而是转过了身,用浑浊而细小的眼珠子望向站在出口处的铁匠。他端正地站着,生着长毛、野蛮又粗犷的手,握上了毛毡帽檐的中央,沉默着将头顶的黑色礼帽脱了下来,然后,向前鞠了一躬。 大人,您这是做什么?铁匠毫无准备地受了西西弗斯一礼,面上大惊,就要向着西西弗斯走来,却被西西弗斯伸手制止了。 不用过来。西西弗斯重新站直了身子,随意摆了摆手,然后郑重将礼帽戴好,扶正,他抬着下颌,顿挫分明的声音带着一种天然独特的倨傲感,铁匠,从今以后,方舟里的民众,就要交给你了。 闻言,铁匠绷直了身子,隔着距离望向西西弗斯。 西西弗斯的那双眼睛透着年迈的浑浊,但他此时一身正装,端立的样子,却让他仿佛重归年青的神采奕奕。 铁匠感到眼眶发热,他沉沉低下了头,称了一句是。粗而直的声音中仍旧不自意地泄出了一丝颤抖。 西西弗斯微仰着头,将铁匠高大的身形与所有的动作皆收入眼底。 好了,回去吧。他闭了闭眼睛,掉头向着绳索梯直行而去。 大人身后传来铁匠恳切的声音。 倏忽有狂风吹过,将这声音淹没得细碎。 可西西弗斯,还是从风中,听到了那句话。 大人,追随过您是我的荣幸。不管是在C岛,还是现在。铁匠的声音中不再有不经意间的颤抖,留下的,只是一种钢铁般的坚韧,谢谢您,还请保重。 西西弗斯步伐微顿,但下一刻,便如不曾犹豫过那般,迈出了下一步。 在铁匠看不到的地方,西西弗斯腮帮子两侧的长毛颤巍巍地动了动。他无声笑了,却没有回头,只逆着风,继续前行。 便如多年前,孤身出征的骷髅骑士尤翟那般,今日,西西弗斯也孤身攀上了这通往天空之上的绳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uamua_ua 20瓶; 第69章 原罪伊甸的历史记载, 白色国王平定了撒旦乱世,将撒旦的尸体封印于黄金宫下。虽然真实的历史与记载中的历史有着较大的出入,但也并非没有真实的成分。 被欺诈之术冠以撒旦之名,在大陆人民的认知中,罪行累累的骷髅骑士尤翟, 确实被封印在了黄金宫下。准确地来说,是审判指针之上,黄金宫之下的、指针旋转的轴心。 而如今, 策划了这场弥天大谎的主谋, 正站在审判指针的轴心前。 西西弗斯抬起头,望着眼前被钉在金属圆柱上的骷髅骑士尤翟。 此时说骑士, 也许已经不那么合适了。因为静默在金属圆柱上的,这具样貌可怖的骷髅, 身上并没有骑士的盔甲与剑, 只有插进胸口肋骨的缝隙, 将他钉死在金属圆柱上的黑铁重剑。 没有了盔甲的遮掩,他的骨骼早已在漫长的时光中, 被磨钝了棱角,透着一种被侵蚀的灰黄。如此看来, 这不仅不像是一个骑士, 反倒像个被正义制裁, 曝尸示众的恶徒。 如今,只有西西弗斯还清楚地记得,面前这个样貌狰狞的骷髅, 是一个平日里腼腆得连拒绝都不大擅长的家伙。 即使对方也曾经历过旷绝宇宙的战争,还是个8阶的战士,但在他的印象里,尤翟只是个还不懂得世间太多道理,心肠太软的年轻人。 他一直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在看到尤翟留下来的那个影像时,他既意外,又了然。 他意外,尤翟竟然会如此方式,拒绝了他关于韬光养晦的再三请求;了然的是,一个人毫无把握地就去对战疯王,的确是尤翟这个不知事的家伙干得出来的。他甚至生出了一种这一天果然来了的想法。 在疯王出现之后,那三个慕强的7阶蠢货便归顺了疯王。疯王几乎成了不可战胜的存在,他们已经陷入了绝境,只能等。 而这等,对于民众来说,几乎是致命的。疯王开始屠杀之后,民众好不容易从原罪税变革中获得的生存信心,几乎因此消失殆尽。 看不到尽头的永夜笼罩着天空,规则每隔一段时间便降下灭绝性的审判,再加上不定时带来死亡威胁、不可战胜的疯王,前路毫无希望可言。 而他们,分明只是无罪无辜之人,本不该深陷如此绝望的境地。 他知道,尤翟瞒着他出征,大概是等不下去了。尤翟兴许还会在心中埋怨他放任疯王屠杀,埋怨他看着无数民众含恨死去,却拦着他不让他出手去救。 他也知道,尤翟不是想要破坏原本的布局,并不是不知道一个8阶对大局的重要性,只是对每一个无辜民众的死去太过感同身受。 可他何尝愿意等呢,他何尝不痛心呢? 他何尝不知,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是无辜的呢? 他也痛恨如此情境下,却什么都不能做的自己,他也想什么都不顾地与疯王决一死战。 但他不能不顾,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是一个8阶画家,他是民众这边重要的棋,所以在大局面前,他不能妄自走动。 因为这一走,也许就意味着满盘皆输。 若是这世间真有保全所有人的方法,就是让他死一万遍,他也万分愿意!可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两全之策。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保住多数人。 牺牲了这些人,保住的是更多人,保住的是翻盘的希望。可若是保住了这些人,便意味着要毫无把握地与疯王正面对上,若是他与尤翟都死了,那些民众怎么办? 他罪该万死,他可以对自己的命不慎重,可更多人的命需要他慎重。 在尤翟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他已经算计好了尤翟的死能够带来的最后的用处。 他也曾期望过尤翟胜利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也曾考虑过支援尤翟杀死疯王的成功率,但大局观最终都给了他否定的答案。直到最后,一切都尘埃落定,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还久久萦绕在脑海中。 尤翟死了,这世上便只剩下了他一个8阶,即使加上大黑与铁匠,也不过是一个7阶、一个6阶,根本就无法对付那个在疯掉之后反而实力大增,达到岛主层次的疯王。何况还有三个7阶。 他看不到翻盘的希望,但他站在无数毫无反抗之力的,无辜民众的前方,沉浸在悲伤中是无用的,陷入绝望是万万不能的。所以,他做了当时唯一能做的事情。 那就是利用尤翟的死,与疯王的臆想,实施发动幻境,用弥天大谎欺骗民众、欺骗规则这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于是,为了这个弥天大谎能够顺利维持下去,在他构造的心灵幻境中,他卑劣地将尤翟污名化。疯王的罪名成了尤翟的罪民,为民而死的尤翟成了十恶不赦的撒旦。 臆想了白色国王的是疯王宿枝,而将这个谎言扩散到整个原罪伊甸的,是他。 最后,白色国王带着白昼与盛世的希望,杀死了邪恶的撒旦尤翟,变革了原罪税的交付方式。 如此,尚还活着的民众至少不会毫无希望。只要心怀希望,也许总有翻盘的时机。 至于绝望的真相,便由他来承担好了。 这是他卑劣行径应得的惩罚,也是他作为重要的8阶棋子,应承担的事。 西西弗斯沉默着走到金属圆柱前,伸出双手,握上了黑铁剑的剑柄。他身材矮小,只有踮起脚,才能勉强够到这半空中的剑柄。他就这么踮着脚,小心地把剑从尤翟的胸口拔了下来。 西西弗斯的术士技能操控着风,让没了支撑的骷髅,不至于骨架散落。 在细小浑浊的眼睛,模糊地映入地面上躺着的,还算完整的骨架时,西西弗斯长长舒了一口气。 盔甲与剑,不再是属于那个热心肠骑士的盔甲与剑。这骨架,已是尤翟仅剩于世的东西了,除此之外的,便是那些本不该属于这个年轻人的污名。 尤翟,我的朋友,很快,我就会还你清白了。西西弗斯看着这具骨架,轻声道。 他生满茸毛的猴手并不熟练地,一个一个地解开了身上这件正装的扣子,将这并不合身的正装脱了下来。 他展开了这件正装,就要把它往尤翟身上盖,目光却难以避免地看到了黑色布料上,那些醒目而浮夸的勋章。 这是他昔日的荣光。是支撑着他走到如今的信念,是他为之骄傲的东西,也是,他的责任。 西西弗斯的动作顿住了。他紧紧盯着那些历经岁月,却依旧熠熠闪光的勋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过正装的布料,一遍又一遍地。 他细小的眼中透出了一种与往常的傲慢截然不同的柔和,就连他原本狰狞的猴面,也跟着柔和了下来。他望着这些勋章,庄肃地站好,又郑重地低下头来。 他掩在长毛中,并不明显的嘴,挨个触上正装上挂着的这一个个勋章。 在这之后,他弯下了腰,将这件正装,连着正装上的勋章一起,盖在了面前的这具骷髅上。 脱下了正装后,西西弗斯长满棕色茸毛的细瘦身子一时间无所遁形。本就矮小的身子,显得更加矮小,好不容易被撑出来的肩膀,也恢复了驼而塌的本来模样。 现在他身上尚且还留着的,只有他头顶上端端正正立着的礼帽。 只是,因着西西弗斯裸露在外的猴身,这礼帽非但难以给他带来作为人的气质,反而加重了他与礼帽的违和感。 如果说他原本的模样是与人类有着三分相似的拙劣模仿,那么如今这模仿已经称不上是模仿,倒像是表演马戏的敷衍。 西西弗斯本人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把正装盖在尤翟身上后,他便转过了身,扶了扶头顶的礼帽,向着不远处那座疯王的宫殿,黄金宫行去。 不久后,西西弗斯终于来到了黄金宫的门前。望着眼前紧闭的大门,西西弗斯没有立即动手将它破开,而是停在了原地,调动起了全身的能量。 西西弗斯是个8阶画家,但此时,即使他调动了全身的能量,自他周身传来的能量波动,依旧微渺得可怜。与其说是微渺,不如说是虚弱。 而这虚弱,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构造心灵幻境付出的代价。疯王对白色国王的臆想时断时续,所以维持世界范围的心灵幻境的,主要是西西弗斯。独自一人支撑如此幻境,对能量的消耗可想而知。 若不是西西弗斯在宇宙能量等阶上好歹到达了8阶,根本无法长时间维持心灵幻境,可到了如今,即使燃烧生命力去支撑这个幻境,他也已经到了极限了。 眼前瑰丽的大门投来幻梦般的光彩,西西弗斯忍不住想象多年前尤翟死前的场景。 他的朋友是否便是在这扇大门前,永远倒下的呢? 好在,在燃尽生命而死之前,他终于为尤翟、为无数无辜民众的牺牲,找到了最后的交代。 骤然间,西西弗斯周身的能量波动,增强了数倍。 这是因为,那些原本用来支撑心灵幻境的能量,被收回了。 覆盖整个原罪伊甸的弥天大谎,便在此刻,彻底解除。 随之而来的,是覆盖了整个原罪伊甸的,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一道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原罪伊甸: 【罪民西西弗斯,曾因触犯最高等级战争罪,流放原罪伊甸】 【在原罪伊甸接受审判期间,成为规则代言人之一,欺诈规则,以权谋私,触犯高次宇宙特殊职业七大铁则之一,画家不得入侵心灵,罪加一等】 【惩罚等级:SSS】 【开启高次宇宙最高等级惩罚】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56) 声音落下之时,一道无形的波动自天空传至陆地。一时间,所有抬头望天的人,都看到了,那高悬天上,比水镜般的太阳更显眼的巨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嗑CP嗑到头秃 1瓶; 第70章 庞大的剑出现在了天穹的上方, 至高无上的威压以巨剑为中心,向着四周波动开来。 剑的尖端直至黄金宫,而黄金宫下的,就是淹没陆地的灰色洪水,与洪水中漂泊的幸存者。 黄金宫前, 被剑尖所指的西西弗斯,却神色镇定,像是对目前发生的一切早有预料。而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面前大门中央的缝隙, 正在缓缓扩大, 而西西弗斯身上的能量波动,也随之愈发凝练。 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 实际上,支撑大范围心灵幻境的损耗是不可逆的, 即使收回了支撑心灵幻境的能量, 西西弗斯此时体内的能量储备, 也不过是6阶。 当年尤翟的职业,可是以战斗为专长的武者, 然而即便是在能量等阶上到达了8阶的尤翟,依旧败给了宿枝。如此状态的西西弗斯, 若是与宿枝对上, 那么结局必败无疑。 因为陷入自我臆想中的宿枝, 已经进入了一种没有自意的疯狂状态。她虽依旧处在8阶的能量等阶范围内,但实际的力量已经无限接近于9阶。 可以说,除非是高次宇宙的岛主降临此界, 否则,就没人能够奈何得了宿枝。 西西弗斯自然清楚这一点,但如今他头顶悬剑,已经没有退路了。 黄金宫的大门在他的眼前彻底敞开,披着黑色长西装的宿枝,一步一步地从中走了出来。 是你?宿枝并没有戴她的防毒面具,她披散着金发,看起来比往常多了几分憔悴。 在你那个愚蠢的同伙死在我手里的时候,你不是还装的挺好的吗?怎么,终于忍不住了? 她注视着西西弗斯,沙哑的声音无喜无悲,猩红双目中,依旧透着往常视万物为蝼蚁的冷漠。 你一开始就知道? 西西弗斯当即意识到宿枝在说尤翟。饶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此时他的猴面上,也难以自控地闪过惊色。 他也考虑过宿枝看破了他假意归顺这个最坏的可能,只是尤翟死后,宿枝毫无后续动作,他便否决了这个想法。 可宿枝此时的话,却颠覆了他一直以来对宿枝的认识。他的心中不免生出了不安。 我只是觉得,你对一个恨不得除之后快的敌人卑躬屈膝、嘴脸阿谀的样子,很有趣。宿枝轻嘲道。不同于以往待人接物的漠视,宿枝的话中多了情绪化的尖锐。 是吗。西西弗斯这时反倒平静了下来,他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的看法,只是反问了一句,比起这个,我以为,陛下重伤白色陛下的这件事,也许更值得深究 西西弗斯话还没有说完,一只带着凌厉杀意的手掌,当即并成刀状,切向他的心脏。 在西西弗斯提到白色国王的时候,宿枝神色骤变,她面上冷漠的面具瞬间破碎,眼中浮上了恼羞成怒的怒气。 西西弗斯立即采取了术士的技能,驭风急退,堪堪擦过了宿枝的手掌。 他的神色很平静。宿枝的愤怒,以及情绪驱使下的袭击,都是他早已预料到的事情。 他知道宿枝的强大,同时也知道,宿枝最大的弱点。 那就是,她臆想中的那个白色国王。 他解除了针对整个原罪伊甸的心灵幻境,却没有解决对宿枝的心灵幻境。因为宿枝身上的心灵幻境,根本就是她自己施加的,也就是说,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 臆想完全由宿枝本人延伸,尤翟自然不可能重伤这个只存在于宿枝脑海中的臆想,所以重伤这个臆想的,只会是宿枝自己。 虽然他不知道宿枝为了这个臆想陷入疯狂,又亲手重伤了这个臆想的原因,但知道白色国王对宿枝的重要性,也就够了。 罪民,你想死?宿枝回过头,看向西西弗斯。她血红的瞳孔里,已经隐隐可见她陷入疯狂的精神状态。因为沙哑而天然显得慵懒的声音,此时尽是凛然。 二人四周的出路,皆被破土而出的漫天藤蔓重重包围。西西弗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四下针刺般的杀意。 面前,高浓度的能量波动,在宿枝的右手上收缩汇聚,松散地披在她肩上的黑色长西装,也随之无风自动,像是刀剑出了鞘。 西西弗斯依旧平静。在这万分紧迫的时刻,他只做了一件事。 这件事既不是拉开他与宿枝之间的距离,也不是先发制人发动攻击。 他肃立在原地,倨傲着下颌,正了正头上的那个礼帽。 那个顶在他生着长毛,野蛮未褪的猴躯上的可笑礼帽。 假意归顺的策略既已被识破,他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在这个大陆几乎不可战胜最强者的面前,西西弗斯的态度还是如往常那般,透着一股子傲慢。 宿枝的嘴角噙上一丝冷笑。在西西弗斯的手从礼帽上拿下来时,她已经在这短暂的间隙中,完成了力量的酝酿。 半空中闪过随风招展的黑色衣袖,宿枝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顷刻之间,便抵达西西弗斯的身前。然后五指并拢,向着西西弗斯的胸膛刺去。 她没有发动任何职业技能,只是凭着身上纯粹的能量攻击。 这一掌,西西弗斯未能幸免。 一只白皙细瘦的手掌,轻易地便破开了西西弗斯长毛掩盖下的、干瘦的身躯。穿透了他的胸膛。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体内能量储备少得可怜的西西弗斯,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 乱语之人,还是赶紧和你的同伙一起,去地狱里待着吧! 宿枝恶意地将自己的手掌往回抽了抽,加重了手下的力道,握住了胸膛中的那颗还在搏动的心脏。听到耳畔传来的、粘稠的血肉挤压的声音,她嘴角的冷笑更甚。 西西弗斯感到心脏被攥住的窒息般的痛楚。他低头望去,看到了胸膛上破开的血窟窿。 他突然嘎嘎怪笑了起来。浑浊却明亮的眼睛,以及两腮不停抽动着的长毛,昭示着他的开心。 他笑得很开心。 这笑放在他那张兽态的猴脸上,看起来既狰狞,又阴险。也让他头上的那顶礼帽,与他通身的气质,愈发格格不入。 但这已不是西西弗斯在意的事情了。 他边笑着,边伸出两只猴手,抓在了从自己胸膛的那个血窟窿处延伸出去的手腕上,没有将它推开,而是用力地握住。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即使生命如流沙般,从胸口破开的血窟窿中飞速流逝,西西弗斯的声音却依旧如往日那般,带着一种意气飞扬的顿挫感。 而这话音中的顿挫感,因为他接下来堪称刻薄的话,如一个将死的丑角之辞那般阴阳怪气: 亲爱的陛下,您也不是三岁小孩了,应该学会认清事实。事实就是,您重伤了白色陛下。而白色陛下,恕我直言,我想她并不会原谅您的。 西西弗斯的话中虽用着敬语,但他咧着嘴,语气里不禁毫无尊敬之意,还透着幸灾乐祸。 宿枝嘴角的冷笑微滞,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她身上的杀意,也愈发凌厉。 你想激怒我拖延时间? 她猩红的双目淡淡地睨了眼抓在自己右手手腕上那双猴手,嘴角再度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在二人对决之时,天穹之上,正对着西西弗斯下落的巨剑,和二人的头顶,已经没剩下多少距离。 愚蠢。宿枝的红唇中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来。 你想拖住我,靠这把剑,与我,与这个审判指针同归于尽?宿枝看着西西弗斯笑容凝固,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了下去,牺牲自己,拯救更多人你还真是伟大,伟大之至。 只可惜,下面的那群人,可是身负原罪之人。既然有罪,活着便已是最大的恩泽了,居然还想逃避审判? 而你你以为,你这么做了,就会成为英雄吗?错了。看看你这副野兽般粗鄙的样子吧,你就像你头顶那个可笑的帽子一样,永远不会成为英雄。 你只不过是,一个愚昧无知,而又自以为是的丑角。 话音落下之时,宿枝直接手下施力,捏碎了西西弗斯的心脏,随即,挣脱了西西弗斯因为濒临死亡,而力道孱弱的手。 宿枝嫌恶地甩了甩右手上的鲜血,径自转过身,往黄金宫的方向走回去。 但没走几步,她的脚步就顿住了。 因为有一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右脚脚踝。 他们他们没有罪,有罪的是你!一直是你!是你这个屠夫! 西西弗斯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8阶能量的余威,让西西弗斯即使心脏粉碎,也还留有最后的一口气。 他细小而浑浊的眼睛,迸出了幽幽的、似燃着魂灵的火光。他的礼帽滚落在地,他姿势丑陋地匍匐着,匍匐在脏污的尘土中,艰难地撑着矮小的身子,用尽身上全部的力量,像攥着命根子那般,紧紧地攥住了宿枝的脚踝。 天空上的巨剑,还在下落。 宿枝皱着眉挣了挣腿,没有挣开。她眯了眯猩红的双目,不耐烦地移上左脚,用长靴的脚跟,狠狠地钉在了身后阴魂不散的手上,用力碾了碾。 给我滚。宿枝神色冰冷地命令道。 鲜血从西西弗斯棕色的长毛渗出,将原本就被地上尘泥脏污的毛发,染得更脏。西西弗斯执意望着眼前那只脚的脚踝,死死地、死死地握住。就像是,感觉不到丝毫痛意。 他已处在生与死的交界处,气若游丝。仅剩的信念攥着他的意志,让他胸中的最后的一口气扣在生的悬崖边上,没有立即坠入死亡的沉沦中。 他知道,他必须要留住宿枝!必须要与宿枝,与这天空之上,扭曲的审判机制同归于尽! 只有这样,那些无辜的民众,被冠以污名的尤翟才不是白死。只有这样,那些剩下的民众,才能够好好活下去。 他是最后一步棋,他的死唯一的用途,便是在此。 他不能失败。 他绝对不能失败! 不松手是吧,行啊。宿枝倏忽冷笑了一声,我原本没想这么做的,不过既然你这么顽固不化,就让你见证一下好了。 见证一下,这些剩下的罪民们,被你亲手害死。 天空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阵旋律。一时间,像是天地万物同时献奏,一种玄奥之感,笼罩了整片天穹。 忘了告诉你,除了画家之外,我还有一个职业,这个职业,叫做音乐家。 宿枝望着西西弗斯那双细小而浑浊的眼睛逐渐染上绝望,不甚上心地勾了勾唇, 微调此界的规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现在,天上的这把剑,不再是针对你一个人,而是所有人了。 这所有人,当然也包括,地上那些你心心念念的罪民们。 不,不可以! 西西弗斯麻木地攥着眼前的那只脚踝,细小而浑浊的眼下,黏上尘埃的棕色茸毛晕出了滚烫的深色。 他没有说话。他说不出话来。他唯一能做的,只不过是用缄默的方式,发泄无力的哀恸。 这么多年的谋划,难道就这么失败了? 那么多无辜的人,难道就这么白白地牺牲了? 如果他不曾想到这个冒险的计划,如果他这无用的身体能再撑一段时间,如果,他能更慎重一点,事情会不会便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是他错了。 他错了。 西西弗斯感到躯体忽然间变得很重,就连意识,也像是被绞了个天翻地覆再抛散一地,碎得彻彻底底。暮年的衰疲,一时间全都涌了上来。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可他不甘心! 民众的威胁未除,由他招来的惩罚未消,他如何能够甘心呢? 这条路上牺牲的人命,一条、一条地压在他的身上,每一条,都重逾千钧。 他如何闭得上眼睛? 西西弗斯看着最后的生命,飘絮般的,从筛子一般的残躯中飘走。 他想伸手去抓,却发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抓住它们的力气。 倘若能够补救,纵使让他赴汤蹈火,又有何惧? 可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民众大难当前,而他已无能为力。 他竟无能为力! 泪水无声地打湿了西西弗斯的眼眶。他想痛恨无能的、带来了灾祸的自己,可就连情绪的牵扯,也成了将死之人的奢求。 也许就像疯王所说的那样,他只不过是,一个丑角。 明明没有英雄的磊落,只是戴罪之身,只是个欺诈世人、抹黑好友的小人 ,却还不自量力地渴求着昔日荣光,能再现眼前 。 穷尽一身,他最后活成的,竟是一个丑角 黑色的礼帽静静地躺在西西弗斯的身侧。而失去了礼帽的他,成为了一只回归野蛮的、彻彻底底的猴子。 西西弗斯维持着匍匐在地的姿势,不甘心地失去了最后的生息。至死,他都没有合上那双细小而浑浊的眼睛。 老泪纵横,死难瞑目。 宿枝如观了一场猴戏,她嗤笑一声,轻松扯开了右脚上的那双猴手,又踢远了挡路的尸体,转身向着瑰丽的黄金宫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马非马 2瓶 第71章 审判的洪水将大陆淹成了海, 茫茫海面上的一处,喻易搀扶着三危,顺着他推演的、大陆中心的方向,运着轻功而行。 此时距离他们从海下逃生,并没有经过多长的时间。为了确定三危的清醒, 喻易一边游着,一边不停地与三危说话。 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喻易一个人在说,三危只是在适时的时候, 应和几声, 示意自己在听。 也不知道大陆中心离这里还有多远。喻易看着眼前泛着薄雾,除了灰色就是灰色的海面, 嘀咕了一句。 身后一时并没有传来声音。 喂,兄弟, 在吗?吱个声呗。 有了上次的经历, 这次喻易还能维持住基本的镇定, 他当即停下了脚步,转头向背后望去。 一转头, 便见身后的三危,正垂眸凝视着他的左下方。 确定三危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样一命呜呼后, 喻易松了一口气。 他倒也没怪三危没有及时回应的这件事, 而是顺着三危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是三危被黑袍衣袖遮盖的手臂。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57) 发生了什么?喻易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干脆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三危动了动右手,试图将身上的力道从喻易的肩上撤回来,却被发现了他意图的喻易一把抓住了手腕。 为什么突然喻易话还没有说完, 就通过正把在三危右手手腕上的手发觉,三危原本微弱得似乎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的脉象,竟然突然变得有力了起来。而三危的五脏六腑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逐渐恢复到气血旺盛的健康状态。 他眨了眨眼睛,惊讶地看向身侧的三危。三危安静地回视他,面色依旧是如同病容的苍白。 进入这个世界前,我找了外援。纪岛主通过远程的方法稳定了我的病情。见喻易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难以置信的样子,三危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所以我能自己赶路了。 9阶的医生,竟然这么猛的吗?喻易仍旧有些不可置信。 三危病情爆发时的痛苦还历历在目,他平日里治疗内伤能力显著的吉他音乐疗法,可是见效甚微。相比之下,如此迅疾的恢复速度,简直闻所未闻。 但直至如今,脉象都告诉他,不仅三危的身体恢复到了健康的状态,他内腑的脏器也并没有再度破损的趋势。 可以这么说。三危这次成功将手臂从喻易的肩头抽了出来。 他捋起左手手臂上宽松的外袍袖子,又解开了内衬的袖口,示意喻易看向他的上臂: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帮了忙。 喻易于是顺着三危的动作看过去,不确定道:这是,数学家的技能?是C岛的岛主舒笑笑? 三危的上臂,映着一个数字构成的复杂图案。 是她。三危肯定了喻易的猜测。 原来如此。喻易点点头表示了解,他突然拍了拍三危的肩头,认真道,谢谢你啊,兄弟。 如果不是因为他,三危便不会来到这个世界,高次宇宙有纪河清那个9阶医生,三危也不会因为突然的发病,而陷入生命危险。 而且他听出来三危为了这次的出行,求助了两位岛主。找顶阶的特殊职业者出手,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不用谢。三危摇了摇头,平静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因为启示水晶的任务。岛主之间,是长期的互相合作关系,所以并不会牵扯到太大利益。显然他意识到了喻易的所想。 任务?是因为宿枝?喻易想起了极夜城邦中的城主,眉梢微挑。 三危轻轻点了点头。 灰色的薄雾中,一座几层楼高的方舟从大陆的中心回程,漂泊在淹没生机的洪水之上。 木方舟的舟身加持着无数法阵,这法阵让它得以阻隔水面下枉死者冤魂的侵蚀,平稳地漂泊在洪水中。 方舟内的,是因为种种原因,滞留在这个大陆的原罪伊甸原住民们。 方舟的某一层,腿部缠着铁锁,拖着巨石的铁匠,正站在方舟的小窗前,注视着似乎一成不变的白昼天空。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从他送走了西西弗斯,回到船舱后,他便一直站在这里。 良久,一种笼罩着整个原罪伊甸的、难以被察觉的能量波动,悄无声息地散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威严的声音: 【罪民西西弗斯】 【惩罚等级:SSS】 【开启高次宇宙最高等级惩罚】 小窗外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醒目的巨剑,四周,传来了骚动的声音。 铁匠知道,西西弗斯已如计划中的那般,解除了对整个原罪伊甸的心灵幻境。 这就意味着,白昼与盛世的弥天大谎已然揭开,世界最终裸露出了其下,望不到天日的绝望真相。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身负原罪。无论人们生时如何遵守秩序,如何行善赎罪,原罪都会代代相传,随之代代相传的,是对每一个身怀原罪者的惩罚。 无尽的永夜,无尽的原罪税,以及永不停息的审判指针。 无罪者用一生来奔逃,来躲避本该降临在有罪者头上的审判与惩罚。他们的命永远飘摇在永夜一次又一次的天灾中,他们相识的亲故,在无止境的奔逃中越来越少。 当国王这一绝对的力量与权力出现在大陆上时,他们本以为自己找到了绝对秩序的依仗,却没想到招致了残忍的屠戮。 他们的生存空间,在无尽审判的毁灭中,不断地受到挤压。而即使在这被挤压的生存空间里,他们也须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因为这其中,还有着一把不定期威胁着命的屠刀。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如同荏弱的蝼蚁,想跑却无处可跑,想要依仗,却获知了依仗的死讯。就连属于天空的光亮,也永远不会投落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是宇宙角落的遗民,在奔逃中绝望地死去,似乎成了一代接着一代的命运。 当认知被蒙蔽,他们本以为他们得到了白昼的垂怜,看到了无尽奔逃中安歇的岛屿,却发现,他们曾崇拜的、曾依仗的,竟然是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痛苦的屠刀。 方舟倏忽变得很静。从洪水中获救的民众们僵坐在地上,一张张脸上,尽是绝望。 因为看得到希望,所以,他们在曾经的奔逃中惊惶与恐惧。可是如今,当最后的希望也被破灭,就连面对死亡的恐惧,也变成了一种无限疲累的悲哀。 短时间的寂静之后,船舱中传来的,是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是宣泄般的嚎啕大哭。 铁匠望过眼前一双双暗淡失神的双目,攥紧了拳头。 如今,他只能期待西西弗斯那边,能够传来好消息。如果疯王以及审判指针,真的能够如计划那般的毁去 这时,脚下的木船板,突然传来了一种振荡感,似有什么在撞击着船底。而且,撞击声不只是一道。 铁匠瞳孔剧缩,他感到了从船板各处传来的撞击感。 他稳住了身子,还没来得及对此作出反应,便听到了从头顶传来的,清脆的敲击声。起初只是一道,随之的,是击鼓般连续不断的敲击声。 方舟的顶部,也有了未知的敌人。 铁匠转头向着身边的小窗望过去,望到的,是一群遮蔽了四周天空的庞大飞禽。 其中一只飞禽的背部,站着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天空骑士。 这么说来,撞击船底的,便应该是操纵海怪的海洋骑士了。 这三骑士之二,可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们有在审判的天灾中自保的能力,却出于恶趣味,致力于在每个大陆的审判日降临之时,为民众们的逃生雪上加霜。 在宿枝尚未出现,原罪伊甸的秩序还处在混沌之中时,他们便是为了交付原罪税,不择手段争夺金币,搅浑秩序的家伙。 西西弗斯在与规则交涉,成为规则代言人之一前,与尤翟一道,基本肃清了所有带来混乱者。但这三位7阶骑士总是联合行动,再加上职业控兽的特殊性,每次都能逃脱西西弗斯与尤翟的联合狙击。 宿枝出现之后,他们当即归顺了称王的宿枝,让西西弗斯奈何他们不得,然后在审判日继续践行他们的恶趣味。 铁匠的神色沉了下来,他咬了咬牙,最后望了一眼船舱中那一张张失魂落魄的脸,拖着沉重的巨石,便向着方舟唯一的出口赶去。 方舟外的确遍布着西西弗斯多年来研究出来的,综合型防御连阵,但主要是用来防御洪水中怨灵侵蚀的。 在铸造方舟的时候,西西弗斯虽说也考虑过能够完全防御三骑士的法阵,但因为他支撑大范围心灵幻境,元气大伤,最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构造出能够防住三骑士其中一位攻击的法阵。 现在,方舟外的防御法阵,还能在天空骑士和海洋骑士的攻击中再坚持一段时间。但时间久了,铁匠并不敢保证。 铁匠打开了方舟出口的大门,迈步出去,将门锁死在了身后。 方舟前的大海,变成了诡谲的灰绿色。一头生着紫绿色鳞甲的蛇形海怪浮出水面,海怪的脑袋上,是坦着胸的海洋骑士。 而载着天空骑士的庞大飞禽,也笔直地向着这边赶过来。他们的身上,均散发着7阶的能量波动。 只要能够拖死一个,方舟中的民众就安全了。 铁匠调动了全身上下的能量,心想。 在两个7阶以及成群的海怪与飞禽的包围中,他身上6阶的能量波动,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燃江 18瓶;清清 10瓶;白马非马 1瓶; 第72章 天空之上, 凝聚着无尽威能的巨剑正缓缓下落,而天空之下,方舟突如其来的灾难也并未化解。 方舟所在的灰色海域中,倏地刮起暴烈的狂风,风声中传来了一声清晰可闻的闷响。一道人影重重撞在了方舟上, 方舟上的防御连阵因此被触发,露天甲板上的法纹随之亮起。 这意味着一场战斗的落幕。 摔在甲板上的,是铁匠。历经一场大战, 铁匠身上伤痕累累, 体内的能量也已耗尽。 他挣扎着,试图从地上撑起身子, 但整双腿的虚软正激烈地与他的意志斗争,就连脚踝上早已习惯的铁链与巨石, 也不合时宜地彰显着存在感, 他膝盖一颤, 撑起了一半的身子便又重重跪了下去。胸肺中的窒痛让铁匠呛出一口血来。 孤身作战,注定了此刻不会有人来同情铁匠的处境。耳边唯一的人声, 还在呶呶不休: 三弟,你瞧他, 这是知道自己打不过, 所以开始跪地求饶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话里极尽嘲讽之意。 铁匠循声抬头, 望到的是将方舟重重包围的无数海怪与巨型猛禽,还有分别站在6阶海怪与巨型猛禽上的天空骑士与海洋骑士。 铁匠的大脑正高速运转着,他想找一个能解决当下局面的对策, 却至今都没有找到。 他没有想到,6阶和7阶的差距竟然有这么大。在极具攻击性的飞禽和海怪的包围下,直至如今,他竟连这两个人的身都近不得。 他真的可以在方舟的防御法阵撑不住前,拖死其中一个吗 铁匠的心中不免生出了绝望之感,但他很快把所有不该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西西弗斯大人已经凶多吉少,此后,便要由他来担负起方舟民众的安危,他决不能让西西弗斯大人的付出功亏一篑。 铁匠因生理性的疼痛而颤抖的手压在了膝盖上,在与铁链的拉锯中,强撑着站起了身来。 站在飞禽背部,视野开阔的天空骑士当即注意到了铁匠的动作,对此,他只是轻蔑地嗤笑了一声,嘲道:强弩之末。 他挥了挥手,身后成百的巨型猛禽随之向着铁匠飞去。方舟周边围着的海怪群也加紧了对方舟的冲击。 铁匠在方舟的晃动中稳住了身子,握紧拳头,摆好姿势,目光坚毅地望着前方。 方舟虽有几层楼高,但在无边际的大海中,也不过片叶大小,而铁匠的身影,即使只放在方舟的顶部来看,也像是一个人独立空荡无人的荒岛上,孤单而渺小。 周边的海怪和巨型猛禽普遍都有3阶以上,最高的两头,也就是天空和海洋骑士目前的坐骑,都到达了6阶。 在数不尽的海怪与巨型猛禽的能量波动对比之下,铁匠身上的能量波动便如残烛那般微渺。此刻,铁匠不再去想未来的战胜与战败,他的心中便是眼前。 可客观事实在前,这场战斗,似乎还没开始便已注定了结局。 天空和海洋骑士,便是这么想的。 然而,正在他们这么想着时,一道海风吹散了海上灰色的薄雾,随着海风而来的,还有一道古怪却欢快的音乐旋律。 是谁?海洋骑士警觉地顺着音乐看过去,却只看到方舟后漫无边际的灰色洪流。但他并不敢松懈,因为这道突如其来的旋律中,有着一种难以捉摸的能量波动。 海洋骑士并没有疑惑多久,因为下一刻,方舟的顶部,铁匠的身前,骤然出现了一个连着虚空的圆环。自圆环中,走出了两个人。 其中一副标准小白脸长相、眉心一点朱砂的男人,收回他放在古怪乐器上的一只手,拢了拢古怪宽袍的下摆,这才抬头目视前方。 此人自然是喻易。 喻易一眼扫过面前成百上千的巨型飞禽和海怪,饶有兴致地吹了一声口哨,感慨了一句:看起来,这里还挺热闹。 这位老兄,你还撑得住吗?感慨完,喻易就回过头问身后的铁匠。 铁匠认出面前的人是之前见过的罪民之一,也是西西弗斯之前特意提过可以信任的人。乍一被问,他愣愣点了点头。 听到之前的旋律之后,他体内的内伤短时间内便恢复了大半,如今只是能量储备不足。看到喻易手中那个奇怪的乐器,他意识到是喻易的技能助了他。 两位是铁匠原本想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话没说完,就被喻易打断了去。 在下喻易,旁边那位呢,是我小弟三危。喻易收了吉他,用手臂勾搭过三危的肩膀,看着铁匠笑眯眯道,我这小弟不大爱说话,我就替他说了。大兄弟别紧张,我们与那些流放到这个世界的人渣不一样,是来拯救世界的,所以,和你们是一边的。 感到来自身侧意味不明的一瞥,喻易不留痕迹地朝着三危眨了眨眼。 别揭穿我。 喻易颇是一番挤眉弄眼。 三危平静瞅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拯救世界?因为西西弗斯的祝福,铁匠自动把这句不大靠谱的话往靠谱的方向延伸了,难道高次宇宙终于发现,这个世界审判规则出问题了吗? 说到这里,铁匠的面上浮上惊喜,语气中多了几分急切的意味:太好了!两位阁下,我可以用生命保证,方舟中的,还有第六块大陆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无罪无辜之人,他们本不该受到如此严苛的惩罚,请两位大人救救他们。 铁匠说着说着,往前深深鞠了一躬。 嗯?无端受了一礼的喻易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胡诌的一句竟然被人当了真,一时生出了欺负老实人的愧疚感。他刚想开口补救,便感后颈一凉。 !!! 喻易一脸控诉地转过头,看到的却是三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看不下去的三危扯着喻易后颈的衣领,将状况外的喻易拉到了自己的身旁。 喻易又一次被三危的后背挡了视线,颇为怨念地往三危背上砸了一拳。 三危就当没感觉到背上的力道,扶起铁匠,郑重承诺道:您放心,我是E岛的岛主三危,我们此行便是来处理这件事的。包括弥补宿枝为此地带来的灾难。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58) 其实在三危主动提到宿枝之后,铁匠便把西西弗斯的计划和盘托出。 铁匠一番话后,三危点头表示了解。喻易从三危背后探出头来,状似无意地动了动鼻梁上的墨镜架。 在这之后,喻易将墨镜推了回去,敛了笑容。刚才,他看到的铁匠,依旧是皮肤上满布淡红色尸斑,水草缠身,被水淹而死的死相。而三危,不知道是三危身为9阶,能量域场干涉过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看到的仍是三危往常的样子。 可是,梦中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虽然至今来看,现实的发展相比梦中的那个未来,已经发生了偏移,但梦中的时间线还未走到尽头,危机解除之前,任何对偏移的矫正,都可能出现。 这是他多年来得出的结论。 想到这里,喻易抬头向着天空望去,天空之上,高悬的巨剑还在缓缓下坠。喻易眯起了眼睛,想要看的更加清楚时,四周却毫无征兆地黑了下来。 天空之上,那个白炽灯那般的幻境太阳,消失了。 这是西西弗斯大人成功了?铁匠充满希冀地抬头望去。 不,指针和剑都还在。是宿枝取消了幻境。喻易看着黑色天穹中,笼在猩红光圈中的指针,与指针之上,那把隐约的巨剑,冷静地提醒道。 在天黑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再度闪过了一些破碎的画面。在这些关键的事情上,他的记性向来不错,所以他确定,这些画面从未出现在他的过去。 但这些画面,却真实得可怕,真实的不像是他的臆想,而像是,那作为预言家职业能力之一的第六感。 在这个画面中,他看到了那个面上有着化学灼伤的男人,看到了倒塌的高墙,冲破高墙的灰色洪水,还有在奔逃中被洪水淹没的人们。他看到了毁灭的世界。 喻易右手的拇指无声地掐上了指节,开始用最快的速度进行推演。 在喻易推演之时,方舟的晃动越发剧烈,从方舟四处传来的撞击声,无时无刻不在传递着局面的紧迫感。一阵狂风迎面而来,成片猛禽向着方舟的顶端俯冲而来。 杂碎,竟然敢忽视我们两兄弟。天空骑士骑士愠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先去稳住民众的情绪,这里交给我们。三危对铁匠说道。 铁匠点点头,向着方舟的入口走去。 在几人交流之时,针对方舟的危机,仍旧没有解除。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诡谲的光。 羽翼拍打的声音骤然停止,最先一批的猛禽尚未能接近三人,便在半空中无声湮没。 三危平静注视着方舟前方,身上属于建筑师的能量波动悄然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而此时,喻易的推演也有了结果。推演结果依旧是一个大凶。而这次,这大凶不再指向宿枝,而是天空之上,那把高悬的巨剑。 也就是说,未来毁灭世界的元凶,是这把巨剑。 我们要尽快前往黄金宫。喻易将推演结果说了出来。 只是这里距离大陆中心的天梯还有一段距离,若是现在前往大陆中心的天梯处,可能会赶不及。 无碍。三危说完,伸出了一只手。 随即,道道悬梯自他身前延伸出去,呈螺旋状,直通天空之上的那个指针。眨眼间,一道人为的通天之梯便被造了出来。 你先走。三危看着前方将方舟重重包围的海怪、巨型猛禽,还有两个散发着7阶能量波动的敌人,对喻易道,我随后就来。 好。事不宜迟,喻易也没有再拖延。他再最后一次把过三危的脉象,确定三危的身体状态已经稳定后,便运着轻功,登上了悬梯。 想跑?天空骑士自然发现了这道凭空出现的通天悬梯,一个挥手,便让成群的巨型猛禽围住了悬梯中段。 喻易神色不变,继续前行。 他每行至一处,那一处四周的猛禽便会湮没成虚无,所过之处,一片坦途。 喻易弯起了唇角。他知道,这是三危在为他保驾护航。有三危作为他的后背,这一次,他一定要成功。 太阳自天空坠落,天穹褪去了虚伪的颜色,回归了深邃的黑。黄金宫中没有烛台,当从天空借来的灯光消失殆尽,纵是阳光下极尽瑰丽的建筑装潢,也郁结成了萧森的黑色。 宿枝行走在她行走过无数个来回的黑暗里,向着即使在一片黑暗中也白得发亮的白色棺椁走去。她在棺椁前蹲下了身,然后索性半跪了下来。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棺椁上的棺盖,但指尖距离棺盖只有咫尺之遥时,却反常地停住了。 她的动作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收回了手。 在规则宣布西西弗斯触犯七大铁则之一时,她也终于从漫长自欺的幻境中清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调整一下更新频率,以后就隔日更,不定期加更吧。 这本文开文前,做纲的时间超出了预期,再加上当时又是期末,严重挤压了存稿的时间,所以我很早就开启了裸更之路_(:3」)_ 我这人大概脑子里住了一匹没缰的野马,就是对着细纲写,也会不断脱纲加设定情节结果越写越复杂,离亲亲舒适区(并不存在)越来越远TT再加上我一堆堆的毛病,卡起文来6个小时才能完成一章,然后三次元网课天天催魂,码字的时间就比较紧。 为了故事的完整性,感觉我一直在脱纲与推纲重写反复横跳,我又是个间歇性龟毛的自闭five就是那种写着写着突然自闭,无能狂怒这写的是啥玩意奇怪生物。数据扑街就算了,扑着扑着就习惯了,但是没有写到心中的那种效果,或者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写到心中的效果,就,真的hin难受。 按照大纲,这个故事总共也就是4个副本世界与一个主世界,各个世界间都有着一定的关联度然后我现在天天想穿越回去把写大纲的自己暴打一顿:)我脑子大概被野马踏平了,真不中用,裸更+推纲重写总让我觉头顶凉嗖嗖,日常焦虑要是哪一步写崩了,整个剧情就会跟着一起大爆炸。 虽然就目前来看还没爆炸,但是连载到现在,很多地方我写得都不满意,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在怀疑自己写崩了,有时候还会觉得自己不配写文什么的。 好在在基友的帮助下,我现在调回来了一点,觉得尽所能把心中的那个世界呈现出来就好。包括我之后不再一一回复评论,也是想自己能够更专注地写好脑海中最初的那个故事。 总之总之,很抱歉因为能力,以及开文准备不充分这些我单方面的原因,而无法兑现日更的诺言了,以后一定会多存稿qaq后面两个世界我现在还没有捋清,我担心赶稿剧情处理出问题。所以我决定还是慢慢写吧,正文完结前也不会再申请榜单了,就慢慢写提高初稿完成度,尽所能不留遗憾这样。 锅盖我已经顶好了,想骂就骂吧(超违心bb)我虽然是个five,但是不管怎样还是会死皮赖脸写到完结的|。)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郁老嗝儿 10瓶 第73章 无数画面在宿枝脑海中潮涌而来。 那是属于宿芙的记忆, 也是她诞生的初始。 画面中有她可望而不可即的阳光,有金色的麦田。麦田像暖色的海浪,一个披着金色长发的年轻姑娘正赤足踩在海浪之上。 这是,曾经的宿芙。曾经还未成为B审判之岛岛主的宿芙。 宿芙扬着脑袋,点着下颌, 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旋律,一边拿着一支画笔,在面前的画纸上率性涂鸦。旋律的调子一跳一跳的, 虽不成章法, 却足够雀跃欢快。 她的脚踩在泥土上,小腿与白色长裙的下摆, 沾上了行走时溅起的泥点;而原本白净的手指,在上色中擦上了不少干掉的颜料。就连她的脸上, 也因手指的揩拭, 多了几道颜色鲜亮的划痕。 但她本人却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些似的, 照旧专注地盯着面前画板上的画纸,在上面填色。 阿芙。一道清冷的声音穿过重重麦浪, 在宿芙耳边响起。 面前画纸上的金色麦田,横上了突兀的一笔。宿芙嗖的一下把画笔往身后一收, 下意识立正站好。周边的麦田如大风刮过的云烟那般, 顷刻散去, 露出了其下的蓝玻璃花房。刚才的麦田,竟只是幻境。 额,老师, 您怎么来了?宿芙转身挡住画板,看向从花房门口走进来的、盘着发的女人,尴尬地展露了一个笑容。她面上藏不住事,说话时眼珠还在心虚地动来动去。 你的课都白上了?盘发女人却没有笑,她神色冷肃,脸侧有着浅浅的法令纹。 现在也要情绪控制?宿芙没忍住做了一个鬼脸,但在盘发女人不怒自威的注视下,她最终还是讪讪收回了面上所有暴露情绪的表情。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各种情绪,硬是展现出一种严丝合缝的冰冷来。 右眼下面。盘发女人冷静地提醒了一句。 哦哦。宿芙一秒破功,当即在背后换了握笔的手,她抬起右手,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右脸,就放下了手,继续站好。一通擦拭后,她原本纯白的右袖口当即变成了黄色调。 盘发女人看着宿芙右脸上还未擦尽的颜料,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向着宿芙伸出手,用拇指揩去了宿芙右眼下残余的颜色,边擦边絮叨: 我应该说过吧,任何感情用事,都可能对调率的精准度造成影响。要是你将来成了审判之岛岛主,调的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乐器,而是整个宇宙。 稍有错谬,就可能造成低次宇宙规则混乱,引发宇宙级的灾祸。最高法庭,也需要一个足够理智的法官。情绪控制,是最基本的。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 宿芙歪了歪头,狡黠地笑:没事的,老师,您也别考虑我了,您看我这样的,怎么当得了岛主继承人啊? 这不是有阿越吗?阿越稳重又努力,让她来当继承人不就好了,至于我,就和凯萨琳一起,好好辅佐阿越就是了。 阿芙。盘发女人收回了手,注视着宿芙的眼睛,平静道:很多时候,天赋比努力更加重要,审判之岛的岛主更是如此。 老师您突然说这个做什么?我已经是8阶画家了,要说音乐家的天赋,我再怎么说也比不过阿越啊,她可是8阶音乐家。宿芙一脸疑惑。 你的表情管理还是跟我学的,不用对我说谎。盘发女人淡淡道,相信没人比你更清楚,你在音乐家这个职业上的天赋。就算你再怎么压制这个职业的境界,如今也不得不突破9阶了。 什么意思?宿芙睁大了眼睛。 你与阿越,都是候选人。比起她,你更合适。从今往后,你就是正式继承人。盘发女人一锤定音。 啪嗒一声。 一支笔尖还蘸着颜料的画笔,猝然摔在了地上。但一时间,没有人在意它的坠落。 不不不,老师您可别开这个玩笑,不是说好了让阿越来吗?宿芙像是倏忽被惊醒,赶忙摇头,就我这性格,怎么当得了岛主继承人?我还是算了吧。 要论性格,阿越细腻敏感,容易钻牛角尖,只要陷入情绪之中,就是长时间的。你虽随性做事,但不会长期为情绪所困,只要勤加训练,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审判之岛岛主。 盘发女人的神情依旧维持着一种绝对的冷静,况且,想要坐好这个位置,音乐家的天赋是重中之重。即使努力如时越,如此天赋,短时间内,8阶也已经是她的极限了,8阶的她,难以撑起B岛。 我已经通知了阿越,她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主动选择了放弃 阿越那么仰慕您,只要是您提出的要求,她当然不会拒绝。 宿芙突然插嘴。她静静望着面前的盘发女人,面上的笑意消失殆尽,老师,您说了那么多,有为阿越想过吗? 您不知道她有多希望走进审判之岛岛主的那座宫殿吗?她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那么努力地控制情绪,不敢哭,也不敢笑,硬生生变成了现在这副沉默寡言、什么事都自己默默承受的样子。 至于天赋,她也许没有您这样天资卓越,但也走到了今天的8阶。试问整个高次宇宙,有多少个音乐家能达到这个等阶?若是有启示水晶的赐福,再过一段时间,未必不能达到9阶。这样的努力、这样的天赋,还不够吗? 老师,您当然知道,可是您没有心! 宿芙的眼眶默默地红了,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此时映着的,是分明的愤懑和悲怆。 这件事由不得你。这个位置,象征着无上荣光,你明白吗?盘发女人看着宿枝满是控诉与不解的双目,只是说。 就因为这些可笑的原因,您就要否定阿越的努力?宿芙没有再叫老师,她咬着唇,目光下移,继续道,阿越担心影响您的选择,让我不要告诉您。但现在,我觉得您应该知道这件事。 阿越体内的熵增,是常人的数十倍。如果无法成为岛主继承人,得到启示水晶的赐福,及时成为9阶,按照现在的熵增速度,她很快就会躯体衰竭而死。 她有能力成为继承人,她也有不得不成为继承人的理由,而我没有。所以,请您慎重。 这个选择,是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即使如此,继承人也只会是你。盘发女人依旧平静,平静得像是一块冰冷坚硬的顽石。 为什么?宿芙霍然抬头,您还记得阿越是您的徒弟吗?您就这么对您的徒弟?您就眼看着她去死? 熵增无法逆转,如果不成为岛主,如果没有启示水晶的赐福,阿越只有死路一条! 盘发女人不为所动。 呵。宿芙忽然笑了,她死死盯着盘发女人那张褪去了所有,只剩下一重身份的脸,轻声问道,老师,您还像是一个人吗? 有没有人跟您说过,您真冷血? 我算是明白了,您培养的不是岛主继承人,是像您一样的机械才对! 而我,您看着吧,我这辈子,就是死,也不会变得您这么冷血! 宿芙一字一顿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转身向着花房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59) 阿芙! 宿芙身后传来盘发女人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执意向前。满腔的愤恨与不平让她难以再在这里多待一秒。 宿芙,你给我站住!身后的声音倏忽加重,带上了严厉的意味。 宿芙步伐未停,她用力推开了花房的大门,动作激烈地关上了门。 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关上门的不久后,花房中唯一留下的盘发女人,便虚弱地倒在了地上。 在宿芙知道这件事,匆匆赶回盘发女人的居所时,却见盘发女人只是平静地躺在床上,早已失去了最后的生息。 宿芙后来才知道,她的老师桑席,并不是不想救她的另一个徒弟,只是在徒弟与宇宙秩序中,选择了后者。 在与她谈话,确认继承人人选的时候,她的老师便已知大限将至。人事的代谢,最是无情,她的老师无法撑到时越9阶的那一天,只能做出选择。 她安排好了一切之后,最后来见的,是她寄予重任的小徒弟宿芙。这也是,她对这个世间,最后的告别。 可她不懂事的小徒弟最后留给她的,不是宽容与谅解,而是苛责与隔阂。 愧疚与责任的锁链重重锁住了不懂事的小徒弟,她按着前代B审判之岛岛主桑席的遗志,怀着对同门至交时越,对老师的无尽愧意,前往神之岛,接受了启示水晶的洗礼。 紧接着一代岛主落幕的,是新一任岛主的继位大典。万众瞩目之下,新一任宇宙最高法官、B审判之岛岛主宿芙,越过了久久凝视着她、神色温柔毫无怨言的傻同门时越,神色平静而冰冷地迈进了属于B岛岛主的那座宫殿。 自此,除了作为审判之岛岛主需要出面的事,宿芙便一直待在这座宫殿之中。除了弹奏她那把竖琴,就是像一个苦修士那般修心。 就连同门至交,宇宙法庭左膀右臂之一的葬礼,也并未出席。于她而言,那座辉煌的宫殿并不是什么无上荣光,只不过是,她给自己设下的囚笼,一座孤独的囚笼。 画地为牢,无非如此。 有一天,空寂无人的宫殿中,来了一位访客。 时越死了。笼在阴影中的访客道。 她没有怪过桑席,也没有怪过你。 我知道了。 宿芙背对着访客而站,没有回头。她的样貌已超越了美丑与性别,她周身冰冷的气质阻隔了任何对她的修饰。她神色未动,似乎已将所有的个性,都奉献给了B审判之岛岛主的身份本身。 访客望着宿芙的背影,感慨道:你还真是冷血。就是与桑席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谁能想到,你的变化会有这么大。 【音乐家不得感情用事】 宿芙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声音中毫无情绪:人都是会变的。还站在原地的,只有你。 是啊,只有我。访客嗤笑了一声,随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宿枝看着那些属于她,又并不属于她的回忆,下定了决心。 她将双手放在自己那口黑色棺材的棺盖上,施力推开。年久失修的棺材内部,随着空气的流动,散出了大片粉尘。 这棺材中,自然也不会有那具不存在的、白色国王的尸体。只有一把历经岁月,也刃口森寒的匕首。 宿枝并不在意粉尘,她兀自伸出了手,从棺木中,取出了这把匕首。 在从漫长自欺中清醒过来时,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怎样的存在。 她因宿芙而生,想要斩断那些无法被斩断的枷锁,想要追溯那些无法被追溯的情绪与天真。于是她成了画家,于是,她杀死了那个不自由的白色臆想。 可她清楚地知道,宿芙并无怨气。她甘愿承受她应当承受的责任,她甘愿牺牲自己应当牺牲的自由。她像每一位B审判之岛的岛主那般,将秩序当做夙愿,她也像每一位宇宙最高法官那般,把公道当做终生守护的存在。 她不得不承认,正因如此,从她潜意识中生长而出,作为臆想重现的宿芙,才成为了与永夜对立的白昼。 而她,她将万物视作牢狱,祸乱是她存在的全部象征。她本以为自己在维护秩序,却没想到,她是被秩序制裁的对象。 真可笑啊,现实,竟比幻境还要荒诞。 宿枝于黑暗中,勾起了艳丽的红唇,她握紧了匕首,将尖端对准了她的左胸口。 她求而不得的心中白昼,竟需以她的死亡来践行。 宿枝望着纯白的棺椁,双手施力。 好像有什么,从胸膛缓缓流淌而出。 那是她的生命,也是无序的永夜。 一时间,似有无数光芒投入了眼中,宿枝一眨不眨地凝望着眼前,张开了双手。 悲悯宽宏的阳光临于地上,穿过她的指缝与发隙。耳边是金色的麦浪,在风中簌簌。 原来,阳光是金色的。 原来,世界那么温柔。 宿枝向着前方伸出手去,像是创世纪中,对上帝伸出手的亚当。 她想做一个,有关白昼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珍爱生命,请勿模仿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uamua_ua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月青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灵异五 30瓶;明月青歌、Ghoul 20瓶;醉琼夭 5瓶; 谢谢你们w 第74章 虚幻的太阳已然落幕, 威严的巨剑却依旧悬空而下。喻易迈过最后一重悬梯,透过重重黑暗,看到了那在历史传闻中久负盛名的黄金宫。 宫殿基本由黄金铸成,整体宏伟的构造与墙上繁复瑰丽的雕饰,让其有如天上之国。 只不过在喻易到来之时, 这座天上之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风化成尘。 天空之上的寒雾笼上周身, 喻易望着前方的这座宫殿, 运着内力驱散了寒意。 直到当面见到黄金宫,感到其上的能量波动, 他才发觉,这座宫殿, 竟然也是画家技能建造的幻境。 而幻想域场的破灭, 便意味着发动技能的画家本人出了问题。 喻易环顾四周, 并没有发觉任何来自生灵的能量波动。 这意味着,无论过程如何, 至少黑色国王宿枝,的确如西西弗斯计划中的那般死去了。 只是 喻易迎着风中触之即灭的粉尘, 迈步向前, 在黄金宫大门前蹲下了身。 脚侧的, 是西西弗斯不着寸缕,狼狈干瘦的猴躯。这具猴躯再不复生时的骄傲与体面,正以一种不大好看的姿势, 沉寂地躺在审判指针所在的大地上。 喻易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把一旁遗落的黑毡礼帽给西西弗斯戴上,将西西弗斯的躯体摆正,又将他勉强完好的左手盖在血肉模糊的右手上。 做完这些,他才站起身,抬头向天空望去。天空上,巨剑森寒银白的剑尖直指这块悬空的陆地。 纵然尚未与剑锋接触,迎面而来的剑芒,即使隔着墨镜,也给喻易的面上带来针刺般的痛感。 只是现在,审判指针依旧存在。这柄代表规则裁决的巨剑,也并没有像西西弗斯预想的那样,在他与宿枝、与审判指针同归于尽时,一同消失。 并且按照他的推演,这把巨剑已然代替宿枝,成了灭世之端。 也就是说,这把巨剑针对的不再是西西弗斯,而是整块大陆,甚至整个原罪伊甸。 眼见着巨剑迎面坠落,喻易足尖点地,逆风急退至审判指针下的悬梯上。 很快,刺目的银辉自天际中央振荡开来,永夜的天穹由此被照出了一方白昼般的亮度。审判指针边沿的红光,也被爆炸般的白光淹没。 岩石塌陷的轰鸣与空气的爆破声一齐传来。与巨剑相撞的悬空陆地,顷刻被炸成了万千碎块。 随之破碎的,还有悬浮天上,为原罪伊甸的人们带来无尽天灾的审判指针。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原罪伊甸危机的解除,也是一个祸乱的开始。 悬空之岛破碎的岩石,裹着水汽般的寒雾,如陨石天降,冲向灰色洪水淹没的大地。 一时间,狂风骤行,天地间游荡的空气,皆被云烟缭绕的陨石中央,鲸吞而去。 陨石中央的,是在刚才的碰撞中毫发无伤的巨剑。 巨剑连着云层压下来,银白的剑芒穿透云层,好似死亡曜日,灼出了天漏。而天漏之中翕动的气流,像是无可逆转的命运洪流,向着陆上洪流贯去。 在天与地之间,脆弱窄小的通天悬梯上,站着一道身影。 喻易抬头望天,他的墨镜镜面映入了天上银色的洪流。宽大单薄的袖袍,难以立足原处,其上的闲云野鹤皆逆风俯冲,恍若奔逃的警兆。但喻易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处,站住了,便没有向下退避之意。 剑尖即将临于面前,喻易在狂风中张开了双臂。 他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与那既定的因果正面对抗,也数不清他曾背负的,在死亡面前的迟到、错过与缺席有多少。他能做的,只有竭尽所能地尝试。 尝试改变,这无望的命运。 漂浮着文明遗孤的洪流之上,锋利剑光照亮的云层之下,一个带着禅意的黑白阴阳鱼骤然出现。 八卦轮转,金色的古文字行行浮现,在阴阳鱼的边缘构筑成了金色的高墙。高墙一时为海上方舟,遮住了死亡的曜日。 八卦下,正支撑在八卦中央的喻易此时并不好受。 由规则凝聚而成的巨剑,正抵在八卦阵上,规则至高的威压,也随之压迫着整个八卦阵。 原本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在威压的针对下,毫无抵抗之力地破碎。仅是一个照面,喻易便觉他拼力紧绷的双臂,生出一种难以支撑的无力感。 审判的巨剑按着原本的速度,继续下坠。死死撑在剑尖下的阴阳鱼,在巨剑的锋芒下,被削减了亮度,又因抵挡的力道不足,顺着剑尖所指的方向,缓缓向下。 阴阳鱼边缘,持续上浮的金色古文字似为碎刀所剪,持续性地破碎在空中。 在巨剑下的八卦阵,陷入了明显的颓势。 规则对整块大陆的审判,已经进行到了中段。半空中的空气,短时间内变得闷热起来。紫色的闪电自天漏生出,乍破夜空。接踵而来的,是雷鸣。 而陆上,也在此时有了异变。洪流的涌动更为猛烈,大陆中心位置的海上,出现了一个漩涡。 漩涡带动着灰色的魂灵翻滚,在旋转间不断开疆扩土,很快在海中央形成了漏斗状的深渊。 变动的水流,卷着正漂浮在洪水上的方舟,让方舟向着魂灵涌动的黑色深渊掉头,行在了万劫不复的路上。 第五块大陆与第六块大陆的交界处。 隔绝了两块大陆、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高墙,正承受着无垠海水的冲击,以及,天空上超越9阶的审判巨剑波荡而来的威压。 高墙的表面,已在冲击中变得坑坑洼洼,其上遍布着不具备摧毁性,却看着可怖细小的裂纹。 没过多久,又有一道来自天空之上的威压振荡天地。在看起来轻飘飘的银辉抵达高墙前时,高墙上细小的裂纹,几乎在同时,扩大了开裂的深度与范围。 裂纹与裂纹之间相互交织,关联。不消片刻,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那般,一个即使放在整面墙上,也足够狰狞醒目的裂纹,出现在了高墙的中下方。 灰色的水流有机可乘,当即钻入了墙上的裂纹,并向着更深处渗透。 而这一切,墙后,正在第六块大陆避难的人们一无所知。 第六块大陆。 一个面上有着化学灼伤,脖子上绕着铁链,身上散发着7阶能量波动的男人,照例站在高塔上,瞭望远处那座割开了天空的高墙。 此人是西西弗斯的左膀右臂之一,大黑。 天黑按说是西西弗斯的计划,取得阶段性成功的讯号。 按照计划,西西弗斯的心灵幻境宣告解除,解决了疯王之后,疯王构造的白昼幻境自会消失。 但疯王取消白昼幻境的可能有很多,墙对面还没有消息,大黑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于是好不容易暂时稳住了民众之后,他就一直待在瞭望塔的塔顶上。 不知道西西弗斯大人的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大黑自言自语道。 高墙遮蔽了属于墙另一边的一切景象,大黑再怎么看,也无法透过这堵墙,看出任何有用的讯息。 自从他被流放到这个世界之后,属于高次宇宙的通讯工具失效了大半,他也难以通过通讯器主动与那边的人联络。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早知道应该偷偷跟过去的。大黑又嘀咕了一句,大不了和铁匠换着来。 大黑低头望去,望到的是空荡的街道。街道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因为自从世界的真相揭露,希望再度破灭之后,大多数民众便回到了很久之前颓丧无望的状态,窝在家中,失去了行动的动力。 虽然他将西西弗斯大人的计划乐观加工了一番,通过画大饼的方式,好说歹说制止了一些人因此而生的轻生情绪,但这是一招险棋,倘若计划有变,民众情绪的反噬也可想而知。 而且一旦现在横生灾祸,此时大部分丧失了斗志,求生欲匮乏的民众,根本就难以应付。 想什么呢,一定会成功的。大黑在意识到自己情绪的悲观倾向后,当即扇了自己一巴掌,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大黑又在瞭望塔上站了一会儿,想着今天金矿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便转了身,朝着塔顶的出口走去。 还没等他走到出口处,便觉头顶天光乍亮。大黑摸了摸脑袋,停住了脚步,抬起头来,冲入眼中的,是闪电的紫光。随之而来的,是雷声轰鸣。 这似乎是暴雨的前兆。 大黑本就惴惴难安的心中顿生不祥的预感。他浑身上下的肌肉一时紧绷,五感也更加警觉。 希望不会有意外。他听着一道接着一道的闷雷声,喃喃道。 担心事情有变,这次,他没有从塔内的阶梯一层层往下爬,而是站上了塔顶周边的墙垣,跳了下去。 在从塔顶落地的这段时间里,他突然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声响。 好像是墙那边从传来的。 大黑多年来的战斗本能先于意识做出了判断。 等等,墙! 大黑瞪大了眼睛,双脚刚一落地,便把头向着远处的高墙转去。他竖起了耳朵,精神高度紧张听着来自墙那边的动静。 一阵细碎的、土石崩裂的声音穿过了数十道建筑,传入了他的耳中。 大黑当即跃至身侧一栋房的房顶,顺着这道声音,凝目看过去。 他看到了一道黑色的细线。而细线,正在肉眼可见地加粗。大黑的整张脸都染上了惊骇。 大家都出来!快往高处跑!!墙要塌了!!!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60) 大黑用此生最大的声音吼道。 远处遮天蔽日的高墙上,出现了一横很小的裂缝,泛着灰雾的水流,正涓涓地从中淌出来。几乎是下一刻,这条细缝,便扩大成了一个缺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嗑CP嗑到头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灵异五 20瓶;;随便 5瓶; ヾ(= ^v^=)ゾ心 第75章 夜晚的天空电闪雷鸣, 一切光线与声音都被放大。闷雷与土石崩裂的混响从四面八方传来,来势汹汹的洪水坍圮了横亘第六块和第五块大陆间的高墙。 灭世的灾难只用了半日不到的时间,就波及到了第六块大陆。原罪伊甸最后的安歇之所,也失却了庇护的能力。 墙附近,遮天的洪流笼出一片晦暗的阴影, 笼住了无数房屋。而扎根原处,毫无反抗之力的房屋,就好像被残酷的永夜真相, 遮蔽了希望的人们。 不管是无望地等死, 还是惊惶地奔逃,大陆的交界处, 最终都被枉死者涌动的灰色洪流吞入腹中。 灰色的洪流中,一个面上有着化学灼伤的男人逆着洪流, 在游动。 他一次又一次地下潜, 每一次下潜, 都会拖拽着两个奄奄一息的人破水而出。他将他们扶到漂浮物上,随后便毫不停息地继续下潜。 可对无数淹没在洪流中的人而言, 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第五块大陆。 海上。 三危收回右手,以手抵唇, 低低地咳嗽起来。在他的咳嗽间, 他的面色变得愈发苍白, 指缝中隐隐可见不祥的红色。 他正站在方舟的甲板上,方舟周边的海域,漂浮着不计其数的巨型猛禽以及海怪破碎的尸身。 原本将方舟包围得密不透风的敌人, 包括两个7阶,两个6阶,以及不计其数的低阶,竟被三危一人解决了。 三危用手中带鞘的唐刀支着身子,维持着站姿,一时难以止住咳嗽。 在来到原罪伊甸前,他的确在纪河清那里,获得了远程医疗辅助。但最近,他的病愈发严重,一旦发作,即使是9阶的医生,也只能起缓解而不是治愈的作用。 因为,病的根源并不是破损的五脏,最大的痛也不是来自身体器官,而都是割裂的灵魂。 灵魂残缺之病的治愈,需得依仗补全。纪河清的远程辅助,只能在短时间内护住他体内的器官,却难以抹去来自灵魂撕裂般的痛意。 所以,为防意外,他在离开高次宇宙时,拜托了宿芙一件事。 宿芙的第二职业,是9阶的画家。通过与纪河清类似的方法,宿芙在他身上施加了幻术。 这幻术能够让他暂时失去对灵魂撕裂的感知,在战斗时不受痛觉的干扰。便是通过这种方式,他骗过了喻易。让喻易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离开。 三危抬起头,望到天空中央,那切开了昏黑云层的银白色的光束。 他知道,光束中有此界规则审判的巨剑,也有喻易。 他必须尽快赶到喻易身边。 三危并不放心喻易独自一人面对规则的凝体。他紧了紧握在刀柄上的力道,控制住颤抖的右手,伸出了左手。 有了之前悬梯的定位,他打算直接构造一个空间门去到喻易身边。 三危再次调动了体内的能量,而就在这时,脚下的的甲板突然开始剧烈晃动。海面上骤生风浪,方舟上的防御连阵因为持续性的被动防御,亮起了繁复的纹路。方舟的舟尾一个倾斜,带着整个方舟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细细碎碎的啮齿声从四周传来。三危立即意识到,在规则的威压,以及海浪的腐蚀下,方舟的的防御法阵,已经撑不住了。 三危当机立断半蹲下身,把手掌抵在了方舟上。9阶建筑师的技能逆转了方舟破碎的趋势,并加固了整个方舟。然而,整个方舟却在海浪的推动下,彻底偏离了原本的行驶轨道。 三危向着舟首望去,望到了方舟正冲向的、那个黝黑深邃,如黑洞般的海中漩涡。 三危听得到吗? 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自上臂飘来。 三危认出了这是D修正之岛岛主纪河清的声音,他没有作声,只是转过了身,看向舟尾。 而从三危的双臂飘来的、带着忧虑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不管你在做什么,立刻马上停止能量输出!你的身体状况已经快到极限了!再这么下去,你的灵魂会因为超负荷而二次恶化! 三危仍旧没有作声。他沉静的眼中,映着眼前被灰雾笼罩的海面。 一个巨大的圆盘破开灰蒙的雾气,漂浮在风浪中。圆盘的形状整体看起来像是一个罗盘。一个长得不起眼的男人正踏在圆盘上,他的身上,散发着8阶的能量波动。是借机进入原罪伊甸中的8阶罪犯。 天空。 直径近百米的巨剑仍旧高悬天上,将它周侧的云层映得有如白日雪原。巨剑持续向下,剑尖下的八卦阵延缓了巨剑下降的速度,却没有改变巨剑下坠的趋势。 巨剑剑身波动着规则至上的威严,八卦阵下,依旧有一道渺小的身影,在负隅顽抗。 喻易咬着牙,绷直了双手撑在八卦阵的中心。然而在银白剑芒的映衬下,整个八卦阵黯淡得如萤烛之火。 喻易的脸被剑光照得雪亮,眉心那点向来存在感强烈的朱砂,被淹没在了苍白的光亮中。他甩去了鼻梁上几乎碎成空架子的墨镜,剑尖的强光让他不得不闭着眼睛。 喻易能感到体内的能量,正不断沿着支撑八卦阵的手臂,被抽走。而咫尺之遥的、巨剑的锋芒,就像是无数细碎而锋利的刀片,顺着他的双手,涌入他的体内。随之而来的,是绵密而尖锐的痛。 可头顶的这把巨剑,依旧在毫不动摇地下降。 闷雷似在耳边威慑,喻易的手已在巨剑剑尖的锋芒中,产生了无数细小的伤口。这些细小的伤口在自上而下的压迫下,持续性地渗出血来。 两手的手掌似按在针毡上,红色从手底淌出手背。 喻易用手指抓着,用手臂的硬骨支着,人柱那般,抵在八卦阵的中心。手指变得不像是他的手指,手臂变得不像是他的手臂。 他被剑尖指着,被八卦阵压着,麻木地踏碎一道一道的悬梯,麻木地向下。 他听到了在巨剑的下落中翻滚的洪流。而脑海中的,是高墙崩塌,是生灵湮没;还有,那一双双从记忆里、从深海中伸出的,带着怨怼的尸骨。 幽藏深处的恐惧,藤萝似的,自躁动不安的心脏,自胸膛伸出,缠绕在手臂上。 喻易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目在强光的刺激下,源源不断地涌出生理性的泪来。他强撑着眼皮,看着眼前。 他看着眼前在银辉下光芒暗淡的八卦阵,像被石头砸碎的玻璃,轻易地破碎在半空。 就像是几百年间,无数次在他眼前破碎的、脆弱的生命。 就像是,无数次难以拯救的死亡。 没了八卦阵的阻挡,通天的悬梯难以直面巨剑的威压,顷刻塌陷。喻易脚下没了支撑,向后倒去。 狂风暴烈地刮擦耳廓,代表规则的巨剑,卷着超越了9阶的威压,向下坠落。 喻易执拗地睁着眼睛,任由生理性的泪水不断地从眼眶里冒出来,漂浮在空中。他凝视着那在耀目的银辉中溃散的、暗淡的光块,凝视着朝着自己而来的剑尖。 眼前的这把巨剑,好像黑夜中的天漏,好像命运贯穿天地的洪流。 而命运,是由无数挣扎着挣脱的百川水潦,汇成的无解汪洋。 自过去与未来而来的、冰冷黏腻的恐惧紧紧地缠住了躯体。躯体之上的,是似乎难以抗拒的,命运审判的巨剑。 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吗? 在四肢空前的无力感中,喻易再一次问自己。 他发现,自己难以迅速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心中一时闪过很多。闪过无数个死亡的画面,闪过光怪陆离的梦,闪过三危在病痛中那双沉静的眼睛。 他想,是可以的。 虽然没有那么快,但他再一次地、笃定地对自己说。 巨剑已至半空,喻易已经能听到清晰的海浪声。 没有时间了。 喻易在不断的下坠中,在狂风里,张开了双臂。无形的气流在他鲜血淋漓的双掌中汇聚,他手掌中的子、午丑、未寅、申卯、酉辰、戌巳、亥由此相合。 他的背后重新出现了一个八卦阵,一个逆转的八卦阵。 在八卦阵出现之后,喻易几乎是迎着剑尖,撞了上去。他睁着光芒中流泪的眼睛,双臂径直伸入剑侧似夹着千万碎刀的银色剑芒中。 血雾里,他的手掌触碰到了巨剑的刃口。随后,他驱动起了手掌中的六冲。 他发动了那个能够调动事物命中凶相的凶术。 调动事物命中凶相的术法之所以是凶术,一方面,是因为对人而言,这是一种损德的招数;另一方面,是因为凶术损人也损己,一旦大规模调动他物的凶相,他物劫难的部分会反噬施术者,施术者自己也会遭受命中原本没有的劫难。 然而,此时也许能够逆转局面的,只剩下了这唯一的方法。 巨剑下坠的速度稍缓,但它的表面毫发无伤,它仍旧在下坠。此时它距离海上仅有二百米的距离。剑尖指地的威压,让灰色海面卷起更为猛烈的风暴。风暴中的旋涡,愈发深邃漆黑。 喻易的手臂裸露出骨骼森白的颜色,他开始七窍流血。可他像是失去了痛意,对此毫无所觉,只一味榨出身上所有的能量,加剧了双掌中的六冲。 喻易的双目微微泛金,他的身后,八卦逆转的速度变得更快。 天空之上,一个六角棱柱的虚影骤然出现,笼罩了直径近百米的巨剑。 审判的巨剑终于停下,其上令人呼吸困顿的威压消失了。只在瞬息之间,它便溃散成了无数失却了攻击性的银色尘埃。 再一次没了支撑的喻易,在空中下坠。他遮盖两臂的白色衣袖,成了满袖的红,自他七窍淌出的血,成了空中飘零的血珠。他闭上了在光中流泪的双眼,嘴角含笑。 命运,也许是无解的汪洋,可他一直期待着有一天,阳光能剪碎坚不可摧的汪洋。 第76章 在8阶罪犯踏上方舟时, 三危正面无表情地拨着怀表的指针。 在宿芙构造的幻境中,他难得摆脱了那些如跗骨之蛆的病痛,体会到了久违的轻松。当然,他也清醒地意识到,轻松只是假象。 自上臂传来的声音戛然而止, 三危就像是没有听到刚才的警告,将调好的怀表放在了口袋中,抬头望向前方。 没想到堂堂止戈之岛的岛主, 身怀不治之症的事情竟然是真的。8阶罪犯双手负着金属爪, 跃上了方舟,看着恭顺和气的双目正打量三危。 你是荆棘鸟派来的死士?三危将抵在刀柄上的左手换到了刀鞘上, 右手握住了刀柄,没什么情绪地道。他的面色仍旧透着不健康的苍白, 原本因脱力而颤抖的右手, 却在握上刀柄的那一刻, 便笃定了下来。 既然岛主阁下知道我是死士,就应该清楚, 从我这里是套不出什么话来的。8阶罪犯平平无奇的气质霍然改变,森然的杀意自他周身涌了出来, 况且 8阶罪犯的话只说到一半, 他双掌上挂着的金属爪便向着三危面门突去。 将死之人, 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为好。8阶罪犯随之跃起,仅是呼吸的工夫,便出现在三危身后的半空中。 三危看到金属爪在半空中划出狭长的冷光, 听到海上的空气不规律地涌动。大敌当前,他神色未变,心跳依旧平稳,平稳得与怀表指针走动的声音趋于重合。 他左手的拇指抵上了刀鞘的边沿。来自身前身后的森寒气流,波及了他的衣袂。 一道弧光乍现,切开了他周身的空气。一道与他的心跳同样平稳的能量波动,开阖一瞬,即起便收。 三危将刀入鞘,动作沉稳而从容。 一阵叮当声后,破碎的金属爪交叠在一起,摔落在甲板上。随之传来的,是来自三危身后的一阵闷响。 仅是一刀,三危的身后,8阶罪犯面上惊骇地仰头倒下,不甘不愿地失去了生息。 直到生命的最后,他才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即使再病入膏肓,终究是止戈之岛的岛主,终究是传闻中,唯一一个无限接近于十阶的人。 三危拿出口袋中的铜制怀表,掀开了表盖,止住了发条。秒针恰好停在了罗马数字十二上。 他及时在身体状况超负荷之前,止住了能量输出。 倏忽,一阵轰鸣压过雷电的闷声,响彻天际,脚下甲板晃动的幅度骤然变缓。三危立即收了怀表,抬头望天。他望到了破碎的黑夜的天空,望到了一道在巨剑崩解的银辉中,下坠的人影。 闪电与雷鸣的酝酿终于结束,并不暴烈的雷阵雨淅淅沥沥地落在木甲板上。像是世界从漫长的昏冥中开了眼。 一个空间门无声地出现在了三危的身前,他微微蹙眉,迈入了空间门中。 等三危再度出现的时候,已是半空中。眼前是双袖深红,七窍尚在流血的喻易。 比起往常吊儿郎当却活力十足的喻易,此时的喻易安静却也虚弱了很多。他合着眼睛,已然陷入了昏迷。 三危的眉蹙得更深,他抿起了唇,伸出双臂,以横抱的方式接住了下坠的喻易。 第一时间确认过喻易的生命安全,三危紧了紧手下的力道,在半空中,迈出了修长而笔直的腿。 每当他迈出一步,他的脚下便会适时地浮现出一道悬梯。这是高阶建筑师技能的功劳。 天空的落雨打湿了二人的衣衫,三危横抱着喻易,行走在半空中。审判之剑化成的无数银辉,细细碎碎地散落下来。 银色的柔光没了压迫性的威严,只剩下平易,它将三危面部冷硬的线条照得异常柔和,又将喻易眉心的那点朱砂映出灼灼生机。 陆地上,枉死者灰色的魂魄烟尘般散去,灰色的洪流随之肉眼可见地浅了下去。被淹没的群山与文明得以重见天日。方舟中,银色的光辉透过窄窄的小窗,照亮了一颗颗漂泊无定的心。 更远处,血色长廊中的浮雕悄然隐没,第六块大陆突然到来的洪水又突然消散。 在水中挣扎着的人们呼吸到了久违的空气,在陆地上奔逃的人们忽感身上一轻。他们身上各处的锁链不见了踪迹,他们手臂上象征罪民身份的剑形符号终于褪去。 雨水冲刷走了无尽岁月令人难以喘息的现实,冲刷走了他们无望沉沦的过去,他们拖着半生流离与奔逃的疲惫身躯,在雨中哽咽与欢呼,在雨中庆贺着,他们重获的新生。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61) 三危抱着喻易重回方舟,小心地将喻易半靠在甲板上。他半跪在喻易面前,细细打量过喻易此时颇为狼狈的脸,然后沉默地捋起了外袍的袖子,用干燥整洁的内衬口帮喻易擦起了面上的血污。 喻易在陌生的触感中掀开了眼皮,他的脑袋一时还很是昏沉,眼中的世界很是朦胧。他强打着意志,等着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随着视界朗阔,他第一眼看清的,便是眼下的白衬衣袖子。白衬衣袖子正细致地擦着他的鼻端,原本白净的颜色染出一道道红。喻易动了动脑袋,抬眼看去,看到了三危那张仍旧是冷淡的脸。 三危眉宇沉静,抿着唇看着他,他的头发皆被雨水淋湿,发梢正在滴着水。黑色的碎发湿哒哒地垂落在他苍白的脸侧,看起来像是一种化开的墨色。他分明面色苍白,周身的气质却又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冷硬感。 似是感到来自喻易的视线,三危擦拭的动作一顿,望向了喻易的眼睛。看出了喻易眼中的疲惫,三危垂下眸,若无其事地继续擦拭,道:你会没事的。他的神色仍是冷淡而疏离的,看起来只像是随口一提。 喻易记得三危并不习惯与人肢体接触,他看着三危安静垂敛的鸦青色眼睫,看着他幽黑的眼睛,突然想笑。 喻易向来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于是他也没忍着,干脆牵动了嘴角,笑说道:那是当然的了。 这不是有你吗? 三危有一瞬的怔然,但下一瞬,他便意识到了这一点,收敛了面上的异动。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语气很淡,声音却笃定。 三危擦去了喻易面上的血污,便收回了手,偏头望向远处。他用宽大的黑袍袖子掩住了内衬,只用一只手扶着喻易的肩膀。 你在看什么? 发觉投在自己面上的视线久久不散,三危蹙了蹙眉,疑惑地将头转了回去。 看你好看。喻易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用不正经的语气道。 三危也算是适应了喻易时不时的语出惊人,神色分毫未变。他瞥着喻易的眼睛,一时没作声。 没了墨镜的遮挡,他还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状况下看到喻易这双眼睛的全貌。喻易的眼睛黑白分明,望着什么,就倒映着什么,像是澄明通透的湖。 三危看的时间有些长,这会儿换作喻易疑惑了,他压住脑袋的昏沉,眨了眨眼睛,刚想如之前那般,伸手往三危的眼前晃那么一晃,两臂切割般的、绵密的痛,却因为他一时的施力,变本加厉了起来。 喻易一时吃痛,在三危面前,他也没忍着,表情当即扭曲了起来。 三危搂着喻易肩膀的手紧了紧,他绷直了唇线,看着喻易的表情稍微平静下来,这才道:睡吧,别撑着。 好啊。喻易笑嘻嘻道,看起来似乎从刚才的痛楚中痊愈了那般。这次他没有强撑,而是顺着上下眼皮的意愿,合上了眼睛。他的呼吸很快便平稳了下来。 三危悄悄松了一口气,用手抵着唇,压着嗓子咳嗽了起来。周边原本只来自喻易身上的血腥味,有一瞬的加重,但大雨及时冲刷走了这缕血腥味,让它变得无迹可寻起来。 洪水退得很快,若不是此时还是夜晚,便能看到方舟周遭被雨水冲散的灰气。没过多久,方舟便搁了浅,搁浅的位置恰巧是平原,避免了多余的磕碰。 三危拭去唇角的血迹,望向方舟舟尾的方向。 一只戴着金色王冠的庞大白狮子,悄然出现在了方舟后的陆地上。此时,这头作为宿枝坐骑的,等阶不明的白狮子身上,竟然散发出超越9阶的能量波动,以及冰冷的威严。 三危再度横抱起喻易,站起身来。他直视着白狮子,神色镇静,因为从一开始他便知道,这是终局审判世界规则的化身。 原罪伊甸的无罪者遭受无差别审判,与此界规则的紊乱脱不了干系。紊乱的修复是长时间的,在负责调控此界规则的审判之岛岛主宿芙,彻底修复紊乱的前夕,宿枝出现了。 在那之后,不仅长时间的修复功亏一篑,宿芙也因此失去了与此界规则的大部分联系,难以知道其中的具体状况,也难以将规则匡正。 不仅如此,高次宇宙除罪犯之外的人员进入此界,会受到规则的压制,罪名越高,受压制越小。他意外变成猫,就是受到了规则的压制。高次宇宙派来刺杀宿枝的人员,因此全军覆没。 即使是9阶的岛主,在此界对上宿枝,也有死亡的风险。在权衡岛主对高次宇宙的重要性后,终局审判世界的事便只能不了了之。 而此界规则虽有紊乱之处,但总体仍旧是代表公正的。宿枝触犯七大铁则,行为有违公正,规则是有意制裁的,但因为宿枝的身份特殊,它难以直接出手。 于是它只能通过特殊的方式,比如发布任务,创造撒旦密码等引导高次宇宙的来人除去宿枝,自己成为了宿枝身边的监视者。 而宿枝死去之后,宿芙应该重新获得了与此界规则的联系。 三危正思量着,便见前方的白狮子张开了口。一扇通往虚空的门,在它的身前出现。门内走出了两道身影。 其中一位,便是与此界息息相关的宿芙。而另一位,则是C修正之岛的岛主纪河清,也是负责三危病症的医生。 纪河清一走出门,便匆忙地赶到了三危的身前,面上的表情很是难以置信:你疯了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先救他。三危用不容商量的语气打断了纪河清的话,示意纪河清接过昏迷的喻易。 纪河清与三危朋友多年,知道三危的脾性。他见三危神色淡然,动作平稳,只好一边顺着三危的话,将喻易搀扶上肩头,一边往三危身上施加医生技能,急道:你 他话才说了一半,就神色大变。因为在他的探查中,三危的病情已然二次恶化,此时分明已经到了极限。 刚接过三危怀中的青年,纪河清便见面前一向冷硬得仿佛坚不可摧的男人阖了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明明你才是那个需要急救的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副本结束啦!下个副本会偏悬疑向,会比较慢热哈。世界观的话,后面两个副本好像有点暗黑? 卷末统一注明一、二卷主要灵感来源: 《楚门的世界》(直播编剧)、 《聊斋志异》(风流牡丹尸)、爱丽丝梦游仙境(黑白国王)、希腊神话(西西弗斯、金苹果)、《圣经旧约》(方舟、洪水等)、古希腊传说(达摩克利斯之剑)、《平行宇宙》加来道雄(米什内尔空间、音乐家)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燃江 10瓶; 第77章 最近的宇宙网很是热闹。这热闹一方面是因为本年度最受欢迎岛主评选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一个刚从新手村飞升上来的飞升者。 该飞升者在短短的时间里便火遍了整个宇宙网。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位飞升者的事迹传奇色彩过重,就是与当年的飞升者传说,现在的D修正之岛岛主纪河清相比, 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首先这位从667号新手村飞升上来的飞升者,竟然以高次宇宙史无前例的0阶,通关了1号噩梦级筛选世界。单是这一件事曝出来, 就让宇宙网的网民们大跌眼镜。 紧接着, 他们便又得知,这位按说潜力无限, 只要好好酝酿一段时间,绝对能成为高次宇宙高层管理员的0阶飞升者, 在来到高次宇宙的第三天, 就触犯了高次宇宙公民基本守则的。然后他又因为最高法庭横生的意外, 被坑进了最高惩罚等级的终局审判世界。 最绝的是,他们本来以为这些事会以这位飞升者的铁窗泪为结局, 正惋惜着,却没想到没过一个星期, B审判之岛的官方虚拟账号就宣布这位飞升者立了大功, 将功抵过。 当这一连串跌宕起伏, 跟玄幻小说主角似的故事在宇宙网上曝出来后,这位名为D喻易的高次宇宙公民,一跃而成高次宇宙的风云人物。 宇宙网有关喻易的热搜居高不下, 媒体的镜头也开始偏爱这位神奇的人物。就像此时宇宙最高法庭的直播。在陪审团中出现了多位知名高层管理员时,直播画面还是会时不时落在喻易的身上。 不过正主喻易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顾着往审判法庭的中央看去。 审判法庭的中央,站着数人。其中一个五官粗犷、神情坚毅,还有一个面上有着化学灼伤,看起来很是凶戾。他们都是多年前被流放到终局审判世界的罪犯。 他们前方的审判席上,只坐着高次宇宙最高法官宿芙。审判席两侧审判员的位置都空置着。 西西弗斯、尤翟等人,曾协助罪首莫曲袭击五大宇宙岛、攻打宇宙心脏神之岛,造成高次宇宙公民大量伤亡,严重侵犯启示水晶权威,触犯最高等级战争罪。 因其在战争期间过失,属于非主观过失,且在服刑的九百多年间,虔诚悔改,故本庭判处西西弗斯、尤翟等人从宽抵罪,从即日起,无罪释放。 随着审判席的审判长宿芙站起身宣布审判结果,这场空前审判的直播也到了尾声。 直播画面很快便成了一片黑。但对这场直播,以及直播中人物的讨论,却没有因此停息。 就比如通关1号筛选世界的零阶这一热搜词条下的讨论。 而这一系列讨论的最初,是某位声称1号筛选世界选手的树洞: 【震惊,没想到我竟然活着见过了黑医生】 0L:我,一个普通的3阶飞升选手,不幸被筛选机制投入了噩梦级1号筛选世界。1号筛选世界不愧是噩梦级别,不说BOSS级的NPC是8阶,就是与普通NPC撞上,也会命悬一线。 当然,1号筛选世界本身的噩梦程度就深入人心,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我竟然在那里遇到了高次宇宙的管理人员,以及传说中的S级通缉犯,黑医生。 前者是我通过最后一关启示水晶的任务变更得知的,虽然我没有当面见过,但能够对付8阶BOSS的管理人员不用我说吧。至于后者,我现在想想还挺后怕的。 我知道一定有人会觉得我在胡扯,毕竟黑医生是除了五岛岛主之外,唯一的9阶,还是有名的不留活口的罪犯。但我发誓我接下来说的都是真的。 我的战斗能力向来不行,但我有一种特殊的假死能力。那天,在黑医生指使别人杀我的时候,我当机立断发动了这种能力,暂时骗过了黑医生。 说到这里,肯定又有人要怀疑我话的真实性了,毕竟9阶的黑医生不大可能识不破我这3阶的小技能。不过这是因为有人出现,吸引了黑医生的注意。 这就是我再一次震惊的地方了。有一个0阶的选手突然凭空出现,和黑医生打了起来,而且听声音,他们两个竟然打得旗鼓相当!后来黑医生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就离开了。 当时我还不知道黑医生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直到我迷迷糊糊地通过假死技能通关了1号筛选世界,登上了宇宙网 注意,我确定那就是黑医生本人。能够随意出入筛选世界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而且冒名顶替黑医生,造谣黑医生的可是要被管理员请喝茶的。最重要的是,大家应该都在通缉令上看到过黑医生的某条罪名吧,刚好合上了。 所以,我现在除了庆幸,还特想知道,那个和黑医生正面刚,还能活下来的0阶选手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听他和黑医生的对话,他竟然还真是个头一次飞升的选手,同是新手村来的,真的有这种怪物吗? 1L: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敢编排黑医生的猛士,编的竟然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前排吃瓜。 5L:0阶和9阶旗鼓相当?楼主,不是我说你,编也要编得符合现实吧。首先,就是8阶管理人员,碰上黑医生这个能量吞噬流派的医生,也只有死路一条(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其次,启示水晶永远是对的,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它错了,那一定是你错了。最后,楼主你也清楚,造谣黑医生会被请喝茶,祝你好运。 6L:抓住楼上摸鱼冲浪的管理员。 13L:楼主实狠,荆棘鸟可还没凉呢,而且那群疯子最近200年都是分散行动的,肆无忌惮的很,要是里面任何一个疯子看到你在这编排他们的精神领袖你保重吧。 37L:楼主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的话,劝你删了这一贴,然后去岛中心自首,喝茶好歹比没命好。 42L:据我所知,1号筛选世界的确有两个人通关,一个是0阶,一个是3阶,这倒也不是什么机密,就是不知道楼主是知情者还是参与者。 53L:42楼什么意思?0阶也太扯了吧? 68L:查了一下,42L说的0阶是真的。厉害了,这下不管遇到黑医生是不是真的,单就0阶飞升者也是史无前例的事情了,而且还是通关噩梦级筛选世界的0阶。 149L:吃瓜竟然吃到身边了。表示我和大佬同一个新手村出来的,见过楼主说的这位大佬,并且亲眼见到了大佬的B级权限。没想到大佬能量等阶上只有0阶,可能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吧。 171L:额,就算有0阶通关1号筛选世界,可能也只是运气好吧,楼主不是也说了,启示水晶中途变更了任务。我估计是管理人员及时介入,刚好让他们通关了。 234L:肯定是这样!难不成还真有人信0阶能和9阶对打不成?醒醒,这个9阶可是黑医生!才两百年,黑医生袭击D岛的事你们就没印象了?能量吞噬流派医生的恐怖之处,公民手册里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 376L:我觉得是真的,宇宙那么大,一切皆有可能。当年D修正之岛岛主纪河清刚飞升的时候,就能以6阶的能量等阶打赢8阶,消息刚出来的时候,大家不也都没信吗? 即使后来换了医生这个主修职业,他也在十年之内成为了新一任D岛岛主。说不定当时黑医生没出全力,也说不定这个0阶就是未来的岛主级人物。君不见E岛岛主天生就是8阶。怪物的世界,我们不懂。 789L:等等,先别吵了,你们看看下面这张最高法庭的开庭公告,这个0阶的D喻易好像就是楼主说的那一个。 2128L:几千楼了,如果是谣言的话,管理员绝对已经删帖了。而且将功抵过这种大功,你们懂的。楼主说的,好像是真的。 2129L:!!! 审判一结束,喻易就匆匆离开了宇宙法庭的现场,前往了D修正之岛。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会儿他终于实现了空间跃迁点自由。 在D岛管理人员的带领下,他来到了D岛岛主纪河清的办公场所及居所,中央机械塔。而他之所以那么匆忙,是因为三危还在中央机械塔昏睡着。 三危这次的病情爆发来势汹汹,可以说差一点就真的丢了命。值得庆幸的是,在纪河清这个9阶医生的帮助和某不可言说手段的辅助下,三危二次恶化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62) 而这个不可言说手段 喻易推开面前的房门,看到床上仍在沉睡的三危,一时老脸一红。 在回到高次宇宙,暂时拖住了三危的命后,D岛岛主纪河清把他单独叫了出去,告诉了他一些事。于是他这才知道,三危病的根源在于灵魂,而他的灵魂比较独特,刚好能帮三危治病。 人命关天,于是为了稳住三危的病情,他与三危进行了 大概是灵魂上不可描述的交融。 喻易一边反复默念着权宜之计,一边在三危的病床边坐了下来。 但望着三危的那张脸,喻易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一天的场景。 那一天,房间里只剩下他与三危两个人,他纠结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俯下身与三危额头相抵,随后闭上了眼睛。 视觉缺失的世界里,其他的感知便会愈发明显。额上传来的是一种冰冰凉凉的触感,相比在海下隔了海水的接触,这次的触碰更有一种肌肤相贴的真实感。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额下细腻的皮肤,以及因为过近的距离轻轻拂过的呼吸。他屏住了呼吸,避免与这道陌生的气息相互交缠,但擦过脸侧的气息依旧带来断断续续的痒意,让他有一瞬的心神不宁。 他平复了心情,凝神向着身下探出自己的意识,然后 然后他的脑子就成了一团浆糊。虽然他也有爽到就是了,他还记得他当时 停! 意识到自己究竟在想什么的喻易猛地甩了甩头,止住了越来越离谱的回忆。 他怎么能肖想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呢? 喻易痛心疾首地唾弃自己。 他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三危,看着他仍旧苍白的面容与紧闭的双目,一时生出了一种罪恶感。 而就是在这时,他看到三危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仍未知道那天喻易和三危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78章 三危难得做了一个带着绮丽色彩的梦。他睁开眼睛, 便见喻易正襟危坐在自己身侧。来自五脏六腑以及灵魂上的撕裂感竟消却了大半,多年的病痛此时竟温和锝让他有一种不真实感。 三危知道自己昏迷前灵魂的状况,清楚当时的情况下,纵是纪河清出手,他也难以恢复到现在的状态。据他所知, 恢复到现在的状态,只有一种方法。 你总算醒了。喻易见三危醒来,当即展露出一个笑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我叫我们岛主过来吗? 不用, 我好多了。三危看着神色与往常无异的喻易,试探性地问道, 你知道了多少? 知道什么?喻易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面上透着不明所以, 过了一会儿, 他才恍然大悟, 你说我的灵魂可以帮你治病这件事? 嗯。三危轻轻应了一声,继续试探, 纪河清没有告诉你其他的? 其他的?什么?喻易一脸疑惑。 关于你的灵魂。三危抿起了唇,感到了一种陌生的紧张感。 我们岛主当时说, 你的病比较特殊, 病因出现在灵魂上, 而我的灵魂中刚好有帮你治病的这种特性,这种特性比较稀少,在高次宇宙找不着第二个 说到这里, 喻易向着三危促狭一笑道,他还说了,后续需要我与你持续性接触,继续稳定你的病情,看来我要去领略一下你们E岛的风光了。 如果你想说的是治疗方法什么的,不用在意,这不是为了治病嘛? 三危从喻易的话中得知,纪河清并没有告诉喻易全部的真相。他见喻易神情自然,心下稍松,但又莫名生出了一丝失落。不过后者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 高次宇宙的五大宇宙岛,分别负责不同的宇宙管理职能,需要的交流较少,所以宇宙岛间的现实往来较少,大多数的往来仅限于宇宙网。 但五大岛的职能终究都服务于维持宇宙整体秩序这一目标,于是当有重大事件发生,五大宇宙岛的岛主便会通过岛主会议,商议相关事宜。 这日,五大岛主便在D修正之岛召开了临时会议,与会人员只有六位,除了五大岛主之外的那位,是个特殊的存在。 喻易安静如鸡地坐在三危和纪河清之间的圆桌一侧,觉得自己从脚底板到头发丝都感到了不自在。 他平日里散漫惯了,每当遇到重大严肃场合,便会感到异常强烈的水土不服,水土不服到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完成了从随心所欲喻某人,到寡言少语气质男性的基因突变。 喻易一边维持着端坐的姿势,一边忍不住悄悄朝四周打量。他的前方坐着他在宇宙法庭见过面的宿芙,宿芙照例盘着金发,一副不近人情的冰冷模样。 宿芙的左侧,坐着一个扎了双马尾,看起来最多也不过6、7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样貌可爱灵动,神情却仿佛只差在脸上写上不爽二字。 要不是之前就在宇宙网上看过C计量之岛岛主的投影,喻易觉得自己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叫舒笑笑的小女孩不仅是岛主之一,还管控着宇宙网,负责建造了五大岛无数钢筋铁骨的建筑。 当然,他也知道样貌并不代表年龄。要从年龄上来看,C岛岛主舒笑笑是仅次于A岛岛主的存在,在位时间已有一千年。 喻易自认自己打量得很是隐晦,但估计是9阶的感知能力过强,舒笑笑立即锁定了他的位置,撇着嘴瞪了他一眼。 喻易不禁开始沉思自己什么时候有得罪过这位小祖宗。 沉思未果,惨遭眼神威胁的喻易默默移开了视线,向着宿芙的右侧望去。 宿芙的右侧坐着一个成年男子,该成年男子黑色短发的发梢泛了白,他正低头翻着手中的一本旧书,面上挂着微笑,整个人从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温和与宽容。 这个男人自然就是A卫戍之岛的岛主扶隐,准确地说是宇宙岛有记载的历史中,唯一的一位A岛岛主。 扶隐经历了无数宇宙变迁的大事件,是目前在位时间最长的岛主。他不仅在高次宇宙的公民中有着极高的声望,在五岛岛主中也有着不小的威望,这次的岛主会议便是由他来主持。 而之所以喻易能够参加这场五岛岛主的会议,按照纪河清的说辞,是因为经过原罪伊甸一事,各大岛主觉得喻易的实际能力已经达到了9阶。 每一个9阶在高次宇宙都有战略性地位,尤其是对今天会议讨论的事情而言。经过各大岛主的表决,喻易的权限被提升至A级,参与旁听此次的岛主会议。 即将到点的时候,扶隐终于从厚书中抬起头来,他先是对喻易友善一笑,这才对着整个会议室道: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也不说什么有的没的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这次召集大家,是想商议恐怖组织荆棘鸟的清剿一事。 一千年前,原C岛岛主莫曲为谋一己私欲,触犯七大铁则之一,大范围构建思维公式,因不服启示水晶判决,叛出宇宙岛。 通过思维公式,莫曲操纵了大量高阶人员,在高次宇宙造成了长达百年的祸乱。在当时各大岛主的合力下,莫曲最终伏诛。 两百多年前,以黑医生为首的一群高阶人员袭击D修正之岛,对外公布了他们一致的所属组织荆棘鸟的存在。他们宣称荆棘鸟由复生的罪首莫曲建立。 那次袭击之后,荆棘鸟生还的组织人员潜伏在了宇宙各处。根据袭击中荆棘鸟暴露的人员统计,其中一部分人员确为莫曲的旧部。 而这次,干扰最高法庭审判结果的8阶数学家凯萨琳,以及蓄意闯入终局审判世界的8阶武者的残余能量波动中,都有思维公式操纵的痕迹。其操纵手法,与一千年前,罪首莫曲的操纵手法有90%的相似度。 岛主会议结束之后,喻易跟着三危前往了E止戈之岛。 这一方面是因为三危的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喻易虽然权限过关,但毕竟有触犯高吸宇宙公民基本法则的前科,需要考察。 三危把这两个原因都和喻易说了。关于第二个原因,喻易倒是无所谓,他在偷渡回地球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承担一系列后果的准备,而且和三危同行,正合了他的意。 二人从空间跃迁点出来时,外面便已是一座建筑的内部。从室内的建筑风格来看,喻易猜测E岛与B岛、D岛的建筑差不多。 喻易转头向身侧望去,便见三危不知何时,已然戴上了与宇宙网影像中一模一样的黑白鬼面。 你为什么要戴这个?喻易特意向前侧身,偏头细看三危面上的这个面具。 除了凶神恶煞这一点,他还真没看出这面具有什么特别的。 为了在下属面前保持威严?为了保持神秘感?喻易摸着下巴,胡乱猜测,猜着猜着,他眼前一亮,面上一时闪过惊悚之色,总不会是为了 为了什么?三危冷不丁开口道。 美容咳,为了防晒吧?喻易硬生生把美容养颜四个字吞了下去,他总觉得要是自己真的说出来了,也许会小命不保。 三危兀自往前走,用行动表示自己并不想理会喻易毫无营养的话。 喻易忙不迭跟了上去,顺手就搭在了三危的肩膀上,笑嘻嘻道:生气啦?别啊,我这不是和你开个玩笑吗? 三危沉默不语。因为他的脸皆被鬼面遮住,喻易并不能看到他此时的表情。喻易没了趣,一时手痒,于是悄悄伸出空闲的右手,就向着三危面上的鬼面探去。 不过才伸到一半,他就被三危抓住了手腕。三危停住了脚步,转头看来。右手手腕不能动,喻易下意识动了动手指,比了个V,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怎么了? 你又为什么要戴墨镜?三危倏忽问道。 额,这个嘛喻易眼珠到处瞟,支支吾吾道,天机不可泄露? 三危隔着面具盯着喻易看了片刻,随即便松开了喻易的手腕,正欲向前。 等等!喻易觉得需要满足一下自己可怜的好奇心,于是骤然加重了搭在三危肩膀上的力道,阻止了三危继续往前走。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喻易一脸豁出去了的表情,沉声道,有道是,枪打出头鸟。我是担心我太帅了招人嫉妒啊。我用墨镜遮着眼睛,就是想给广大男同胞留下不自卑的余地。 哦?三危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喻易一脸真诚地看着眼前的黑白鬼面。 走吧。三危转头目视前方。 就在喻易觉得自己是难以从三危那里撬出什么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三危平静的声音:是因为历代的E岛岛主,都会患上我现在的这种病。 在遇到你这般的存在之前,这种病,便是一种绝症。E岛的岛主,是五岛中更迭最快的,仅最近的一千年,便已更迭了三代。而9阶的正常寿命,几乎是无尽的,如此频繁的更迭,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为了避免这种恐慌,我的长辈,也是上一代E岛岛主,对外隐匿了样貌与姓名。这样,在公民的眼中,我与上一代岛主,就是同一个人了。 这是家族遗传病?喻易想起了自己初次登陆宇宙网时,E止戈之岛岛主名字后的三个?。 可以这么说。三危点头。 可是,难道你们就要这样隐姓埋名一辈子?无论你们做过什么?喻易皱起了眉。 这次回到高次宇宙,再次登陆宇宙网时,喻易大概理解了,为什么五大宇宙岛的岛主在高次宇宙中有着如此恐怖的威望。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呢:D 第79章 五岛岛主的威望, 当然不只是因为五岛岛主站在宇宙金字塔上的强大实力,更多的,是五大岛的岛主,为宇宙做出的牺牲。 自古以来,宇宙中的熵增, 便是最不可逆的绝望存在。高次宇宙的五大岛实际上分别属于单独的动态宇宙,宇宙岛的寿命虽然漫长,但也是有限的。在它们存在于世的每一刻, 它们都一直向着无序, 即衰亡运动。 然而,高次宇宙的宇宙岛, 相当于整个位面宇宙的管理中心。一旦管理中心消失,整个宇宙的秩序便会失去管控, 从而发生低次宇宙相互倾轧、文明间相互碰撞衰亡等失序现象。所以, 无限延长宇宙岛的寿命, 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要延缓宇宙岛的衰老,便需要对抗熵增。这对抗熵增的方法, 便是人为不断提升宇宙岛的能量。而这能量的来源,则是每一任宇宙岛的岛主。 每一任宇宙岛的岛主, 都会与相应的宇宙岛建立联系, 长时间向宇宙岛供应他们体内的能量, 换句话说,每一任岛主,都会付出为数不少的寿命, 来延长宇宙岛的寿命。 除此之外,五大宇宙岛之所以能在无数低次宇宙之上独立存在,是因为它的外层,有着特殊的屏障。这样的屏障,隔绝了来自低次宇宙的、无数能量聚合体的绝大多数引力与斥力,让宇宙岛不会坠入无尽宇宙的倾轧之中,毁于一旦。 而支撑如此屏障的,也是每一位宇宙岛的岛主。也就是说,每一位宇宙岛岛主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宇宙岛之外能量体的冲击。 如果没有一代代岛主的牺牲,整个宇宙便会陷入无尽的昏聩与混沌之中。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宇宙支柱。 正因如此,高次宇宙的公民们才会发自内心地尊敬每一位岛主。因为他们无以回报岛主们的付出,只能通过传扬他们的事迹,来铭记他们的功德。 而三危与上一任E岛岛主隐匿了性命与样貌,便意味着,纵然他们为了宇宙的安危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纵然他们比之其他岛主,还需对抗无止境的病痛,也难以在历史上留下一笔名姓。 待后世提起时,也只不过留下一个E止戈之岛岛主的身份。他们赋予了这个身份当之无愧的荣光,却未曾给身份之下的自己,留下分毫声名的光亮。 喻易面上难平,三危却很平静。他目视着前方,轻声道:青史留名,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能够尽了岛主的责任才是。每一天,这五岛中都有普通公民逝去,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在稳固宇宙秩序、挽救更多人命中结束了这一生。 我好歹有9阶,即使与宇宙岛共享寿命,也能活很久,而他们,已经付出了命。他们的大多数比我更值得留下名字,却已经在籍籍无名中离开了。我虽身居高位,但没了这个身份,也只是他们的同僚而已。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63) 喻易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值得更好的,所以,对自己好一点吧。 三危还想说什么,却觉喻易搭在他肩膀上的力道重了许多。 这不是有我吗?你放心,你的病一定会好的。喻易面上重新挂了笑,一定有可以摘下面具的那一天的。我向你保证。 闻言,三危望向身侧,刚好对上了喻易的眼睛。喻易取下了鼻梁上的圆墨镜,嬉笑着对他挑了挑眉梢。 好。三危面具下的唇线微弯。 当E岛上拟态的太阳下沉许久时,整个宇宙岛便进入了一日中的深夜。 喻易正在E岛的中央机械塔中闲逛。E岛的中心,也是一座中央机械塔,不过在设计风格上,二者还是存在着细微的差距的。 因为有三危的事先吩咐,再加上喻易只是在公共区域溜达,并没有人来阻止喻易。不仅如此,喻易还会时不时收到道路两侧好奇的目光。自从他在宇宙网上火了之后,他写作0阶,读作未知的具体实力,就成了最近的热门争议话题。 启示水晶的权威在那里,有人还是不敢相信喻易的实力会高到哪里去。但不少人都觉得是数据中心隐瞒了喻易的真实能量等阶,结合最近发生在喻易身上的种种事件,他们把喻易当做了新任管理员的预备役。 在喻易来到了E岛之后,自然引来了中央机械塔中一众E岛管理人员各式各样的隐晦的打量。一方面,他们也好奇宇宙网上的热门话题,另一方面,中央机械塔很少有飞升者来,尤其喻易还是跟着他们神神秘秘的岛主一起回来的,这让他们很难不生出八卦之心。 喻易几乎逛遍了整个机械塔,便打算去找三危。周边投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自然察觉了,只不过他在地球上就因为穿衣打扮的关系,常年收到类似的目光,所以神色依旧淡定得很。 在距离三危的办公室还有一段距离时,他被一位笑眯眯的中年男子拦住了:阁下,且慢。 管家先生,有什么事吗?刚来机械塔的时候,最先接待三危与他的就是这个中年男子。经过三危的介绍,喻易知道他面前的这个,是前代岛主时期便在任的、E岛岛主的私人管家。 我们岛主自从上任以后,几乎把全部的时间都放在了处理公事上,就是在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务上,也事必躬亲。到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睡着过了。虽然短时间的调息可以代替睡眠,但我们岛主毕竟身体不好,一直不睡总归不好。阁下和岛主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恳请阁下帮忙劝一劝岛主吧。管家一脸恳切地请求道。 很久没睡?多久?喻易试探性地问道。 听起来果然是三危干得出来的事。 约莫有一百年了。管家低眉顺眼道。 一一百年?喻易眼皮一跳,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三危,他颇为恨铁不成钢地磨了磨牙道,你放心,我一定劝他去睡。 那就麻烦阁下了。管家感谢道。 喻易朝着管家摆了摆手,匆匆告了别,便向着三危的办公室赶去。 三危办公室前的合金门扫描过喻易的全身,便自动向两侧打开。喻易走进门的时候,便见三危还坐在椅子上,手指在面前的半透明光屏上操作着。就连姿势,也与他离开时差不了多少。 喻易特意在进门时发出了不小的动静,三危这才从光屏中抬起头:怎么了? 这不是来找你睡觉嘛。喻易对着三危挤了挤眼睛。 是管家和你说了什么?三危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声音平静无波,无碍,这种程度不会对我造成身体上的负担。 大胆病患,还有理了。 喻易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倒是不动声色:管家先生怎么了吗?我来找你是因为纪岛主吩咐过,持续性接触,你懂的。 你先去睡吧。这一点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达成。三危摇了摇头,继续低下了头。 其实,我还有重要的原因。喻易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 什么?三危根据这些天对喻易的了解,心知喻易大概率又要扯些有的没的,不过他还是好脾气地抬头望向了喻易。 喻易于是把自己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自己死亡的场景这件事说了出来,随后道:但是我发现,只要和你一起睡,就不会梦到这些。 此时为了达成目标,喻易刻意隐瞒了在原罪伊甸那个特殊的梦。 末了,他还指着两根手指,一脸严肃地补充了一句:我是说真的,我对天发誓! 嗯。三危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喻易见三危不为所动,刚想再说些什么,便见三危关掉了手腕上的个人终端,站起了身。 走吧。三危示意往右侧看,那边有通往卧室的空间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115432 7瓶; 第80章 深夜, E岛岛主的卧室。 喻易和三危正并肩躺在一个半敞的休眠舱内。 喻易听到来自身侧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悄悄睁开了眼睛。他又等了一会儿,见身边依旧没有别的动静,这才大着胆子坐起了身来。 喻易偏头望向三危,三危像是对他的动作无知无觉, 依旧在沉眠之中。 睡觉的时候,三危总算取下了他的白日示人的那个面具。此时,他正双手交叠在胸前, 以一种端正的姿势平躺着。 就好像躺的不是休眠舱, 是棺材。 嗯,跟这张棺材脸还挺搭。 喻易的夜视能力不错, 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三危的脸。三危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面上没什么表情的, 就是陷入睡眠的现在, 也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这让喻易恍惚中成为了冥婚里跟鬼新娘洞房的新郎官。 等等!打住!这是什么破比喻? 喻易拍了拍脸, 止住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喻易在心中摇了摇头,瞧着三危暗自嘀咕: 这家伙也真是的, 笑起来不是还挺好看的?老是板着这张看起来不近人情的脸,多没劲啊。 不过喻易吐槽归吐槽, 心知三危实际的为人比他的脸看起来有人情味多了。 想着想着, 喻易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喻易神色闪烁地搓了搓手,一时有些举棋不定。但他瞥着三危那张脸,越看越觉得手痒。 算了, 快乐险中求,他喻某人冲了。 喻易终于心中一横,下定了决心。他一边活动着手指,一边挂起了阴险的笑。下一刻,他悄悄地俯下身,伸出两手的食指,各自放在了三危的唇角两侧。 做完这些,他警觉地瞄向三危的眼睛,见三危仍旧闭着眼睛,一时间胆子便大了许多。他眉头上挑,手下施力,一鼓作气将三危的唇角往上一拉,于是三危唇线弯起,强行微笑了起来。 喻易嘿嘿一笑,用意念启动了个人终端中的摄像设备。看着三危此时与他周身冷凝的气质丝毫不符的表情,喻易憋了又憋,才没笑出声来。 但下一瞬,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三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此时正在黑暗中沉默地看着他。 嗨?你醒了啊。喻易眨了眨眼,下意识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顺手在衣摆上擦了擦,立即销毁犯罪证据。 在你坐起身的时候。三危坐起身来,伸手抚过唇角,神色淡淡地抬眼望着喻易,这也是纪河清提议你做的? 今夜的阳光真好?喻易左顾右盼了一番,煞有介事道。 现在是晚上。 我知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美好的白天生活。喻易端着一张脸点了点头,颇为镇定道,你们止戈之岛真是风景如画、山明水秀、民风淳朴,兼具风景美、人情美 喻易说得口干舌燥了才停下,便见三危不为所动地望着他:所以,你刚刚? 本以为自己能够以话量取胜的喻易神色一苦,他一边留神猜测着三危的喜怒,一边面色诚恳地胡言乱语道: 咳,不关纪岛主的事,其实是因为,刚刚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召,让我从梦中醒来。我心中一动,掐指一算,得知今夜月色很美,是个夜观天象的好日子,于是我坐起身来,开始探讨意念释放条件下的冲动型接触与超现实主义存在碰撞可能性的哲学问题。 就怪了。 至于具体的内容,天机不可泄露嘛。喻易搓着手,讪讪道。 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哲学问题。 哦?三危挑了一下眉。 好了,很晚了,睡觉。三危最终还是没有揭穿喻易蹩脚的谎言。 睡,这就睡!喻易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为表决心,他当即眼睛一闭,往后一倒,像个死尸一样直挺挺地躺了下去。然后又诈尸似的幽幽伸出了两个指头,虚弱道:我睡着了,长官请查收。 三危看着喻易咽气般扑通一下垂了手,眼中浮起笑意。 他倒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和喻易计较。而且准确地说,他并不是被吵醒的,而是一直都没有睡着。 他并不习惯睡觉这项活动。之前是因为灵魂持续性撕裂,痛得不怎么睡得着。现在虽然一下子缓和了不少,但倚仗着9阶的庞大能量,长时间的不睡,已经让他差不多改掉了这个习惯,现在他很难酝酿出困意。 他当然可以通过对身体状态的调整,或者直接注射休眠剂使自己直接进入休眠状态,不过他至今未睡,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心绪上的不宁。 而罪魁祸首 三危瞥过身侧随着时间过去逐渐放松了身体,鼻息也趋于平稳的喻易,无声地将视线移到了喻易身后的那扇窗。 罪魁祸首大概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从白天喻易一脸认真地向他保证开始,他便开始心神不宁了。 他有一瞬间无比地希望喻易知道灵魂伴侣的真相。但他明白,只有不知道真相,喻易才会如早上那般向他承诺。 除了早就被他放弃的方法,彻底治好灵魂割裂之症,只有一种可能。 而喻易的承诺,就像是在告诉他 他会努力地爱上他。 但喻易并不知道。 三危微敛眼睫,看着窗外枯坐了良久。料想喻易应该已经睡着了,他这才将目光转了回来。 喻易平日里表情丰富的脸,在夜色中难得安静下来,额上原本活泼跳脱的朱砂,如今倒是给他增了一种不知来由的神圣感。 三危一手撑在喻易脖侧,垂着眼睑,低头俯视着喻易干净的眉眼和淡色的唇。 半晌,他绷直了唇线,伸出了手,动作有些生涩地将贴在喻易脸上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做完这些,他便松开了手,重新躺了回去。他将右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目光沉静地凝视着天花板。直到胸膛下带着些许紧迫感的心跳恢复如初,他这才阖了眼睛。 三危不知道的是,在他闭上眼睛没多久后,他原以为已经睡去的喻易骤然睁开了眼睛。喻易摩挲着手指,表情中有着困惑。 没过多久,喻易也再次合上了眼睛。 三危醒来的时候,发现身旁的喻易已经离开了休眠舱。他揉着太阳穴,蹙起了眉。 他没想到他竟然睡着了,并且睡的那么沉。睡得沉倒也没什么,只是除此之外,昨夜他又做了带着绮丽色彩的梦。这次的梦比先前的那个更加浓墨重彩,梦里的对象依旧是喻易。 他觉得他还是不要和喻易同眠了为好。 三危照例来到办公室,打开了个人终端,开始处理岛上事务。等他回过神的 80、 时候,已经半日过去了。 他关上了工作界面,打开了宇宙网。宇宙网上的新头条之一赫然写着喻易的名字。三危倒是不感到惊讶,他知道喻易今天早起离开是因为接了宇宙网的采访。 宇宙网的效率很高,到目前为止,这个采访的结果已经发酵了一段时间了。 三危看着头条上哪行醒目的标题,感到太阳穴跳了又跳。 目之所及处写着:震惊,新晋岛主预备役竟是一代情圣,坦言自己擅长谈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挺短的,下次长一点。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生鲜烧酒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831999 6瓶;随便 5瓶; 第81章 喻易这次接受的是直属宇宙网的《风云》栏目的采访。《风云》专注的是高次宇宙的大事件, 而喻易作为做出了一系列大事件的特殊0阶,自然获得了《风云》的关注,获得了采访邀请。 喻易这次接受采访,主要是作为一系列大事件的知情者以及参与者,帮忙向公众传达经岛主会议讨论后的信息。 不过这个目的也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来达成, 最重要的原因,按照喻易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见识一下高次宇宙的采访。 三危于是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他没想到随他去的结果就是这么一个标题。 这会儿就是没看具体的内容,他都能猜到喻易又口无遮拦了一回。 他点进大标题里面, 切出文稿,从头到尾细致地看了一遍。他是知道喻易那把吉他的名字的, 所以倒也不至于真的信了这博人眼球的标题。 一眼看下来, 正文部分总的来说还是按照固定程序来的, 并且在他吩咐之后,宇宙网那边倒也没问什么太刁难人的问题。只不过喻易的有些回答着实不那么程序化。 三危调出了部分全息影像, 全息影像中的喻易依旧穿着一件古怪的黑白袍子,挂着金算盘, 戴着金边圆墨镜: 问:您知道自己最近在宇宙网上火了吗? 喻易一脸沧桑:如果你指的是那些让人难以忽视的热搜标题的话。 问:我接下来要问您的几个问题刚好就是和热搜的内容有关的。请问您对自己在能量等阶判定上获得了0阶怎么看? 喻易沉思了一会儿, 才道:还不错, 不要骄傲,再接再厉? 问:可以问一下您为什么在来到D岛的三天后就急着回到667号新手村,为此不惜触犯高次宇宙基本公民法则?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64) 喻易用毫无忏悔之意的表情道:大概是因为我后来才知道, 非公职人员回新手村,有很大概率会因为打破低次宇宙平衡,而被低次宇宙规则爆破。现在的感觉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问:我们得知,您的其中一个职业是特殊职业预言家,您是如何形容您在这个职业上的造诣的呢? 喻易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问:您平日里有什么爱好吗? 喻易脱口而出:有!谈恋爱。 问:??? 喻易:咳,其实我有一把乐器,芳名恋爱。 问:止戈之岛的岛主在大众的眼里,一直是个神秘的人物,但这次您和他一同前往E岛,似乎关系不错,请问您和他是什么关系? 兄喻易默默咽下了那句兄弟,颇为矜持道:朋友关系。 作为朋友,您觉得止戈之岛的岛主是一个怎样的人? 喻易思索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一个很不错的老古董。 问:止戈之岛岛主的名字与长相,被网友们认定为高次宇宙现有三大未解之谜之一,请问您知道止戈之岛岛主的名字与长相吗? 知道。 问:您可以形容一下吗? 名字的话暂时不方便透露,但长相倒是可以。 问:! 喻易依旧颇为矜持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不假思索道:没我帅。 问: 看到这里,三危忍不住牵了牵唇角。他又将整个全息影像看了一遍,随即便关上了当前的页面,再度打开了工作页面。 没过多久,桌上的示警仪器发出了嘀声,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气息。 三危抬起头,便见喻易正托着两个盘子从办公室门口走进来,盘子上分别有两块蛋糕。 刚做好的,还新鲜着,吃吗?喻易挤眉弄眼,戏谑道,是我们小蔷薇先生爱吃的甜食。 是管家说的?三危冷漠地觑了面前这货一眼,很是平静:不吃。 为啥?这都几天过去了。喻易几步走上前,解开了三危面上的面具,将一个盘子放在三危手边,弹了弹盘沿,苦口婆心道,您这是要羽化登仙呢,还真的就靠吃空气度日?吃饭也是一种享受啊。 三危没有反抗喻易的动作,但他侧目瞥了一眼近在眼前的盘子和盘子上的蛋糕,又将目光移回了面前的光屏,淡定道:现在是工作时间。 闻言,喻易当即挑眉反驳:诶,这话就不对了。你是岛主,你说了算,这什么时候是工作时间,还不是你订的,从昨天到现在,你都工作多长时间了?要劳逸结合嘛,要不您老人家先吃完再继续? 我睡觉了。三危提醒道。 得,意思是休息过了。 这睡觉是睡觉,吃饭是吃饭,对自己那么抠门做什么?喻易不赞同了。 见三危纹丝未动,喻易摇了摇头,用叉子插起手里的一块蛋糕就往嘴里送,等嚼完了,他夸张地赞了一声好吃,随即便刻意露出一副伤春悲秋的表情,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 唉,生活如此无趣。我在这头细咀,长官低头不语,工作无穷无尽千头万绪,快活难求难得倒不珍惜。有道是,美食最不得辜负,某人却教这美食把真心错付,苦天苦地苦肚皮,可悲可叹又可气。 说话间,喻易悄无声息地把盘子上残留的奶油往手指上一沾,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三危的脸上一搽。 见三危中招,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因这突兀的奶油冷气尽去,还没等三危有什么动静,喻易便一手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边笑还不忘嘴欠:这位长官,意不意外,惊不惊喜?你那边不把我理,我这边偏让你不得平心静气。 虽说喻易发出了不小的动静,还冒犯到头上来了,但三危眼皮都没抬一下,仍旧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个人终端,像是立定的佛陀。 喻易磨了磨牙,冷笑一声,单方面决定要让三危中个再来一次的大奖。不过这会儿,他刚把手伸过去,就被三危抓住了手腕。 多大个人了?三危总算关上了工作界面,眼中浮起几分无奈。 没想到自己的偷袭中道被拦截,喻易一愣,随即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笑:这你就不懂了吧,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不问岁数,尤其是我喻某人。而且我这不是在和您老人家培养感情嘛? 嗯?三危挑眉,捏着喻易手腕的力道重了重。 咳,长官我知错了,您高抬贵手呗。喻易当即改口,嬉笑道。 三危也没想报复喻易,见喻易服软,便干脆松了手。他擦掉面上的奶油,将喻易端过来的盘子移到了身前,拿起了叉子。 你还要吃吗?三危也不是真的对外界的事无知无觉,刚刚喻易在耳边夸张地称赞蛋糕的味道,他也是听到了的,此时见喻易的盘子已经空了,他便问道。 我吃饱了。喻易坚定地摇了摇头,刚才只是权宜之计,比起甜食,他其实更喜欢吃咸的。 三危这才动起了叉子。三危的手腕瘦而骨节分明,给人一种利落的冷感,手腕上苍白的皮肤在米黄色的奶油的映衬下,难得多了一种平易的血色。 他吃东西时,倒也像对着工作页面那般,有一种独特的专注,但比起工作时精准高效的动作,他此时的动作看起来更加慢条斯理,期间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过盘子里蛋糕消失的速度倒是很快。 喻易坐在办公桌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三危吃。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三危在咀嚼的时候,眼睛会亮上些许。 见三危吃的差不多了,喻易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有没有看过今天的宇宙网? 没有。三危用餐巾擦了擦嘴,拿起了办公桌上的黑白鬼面。 等等!喻易伸手止住了三危的动作,看着三危的侧脸,再一次确认,真的吗? 三危偏头看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喻易面上逃过一劫的庆幸,他轻勾唇角,看向喻易的眼睛道:你说呢? 三危这一个反问,让喻易一下子拿不定三危有没有看到,他关于长相那段的编排,他颇为心虚地转过了头:我说怎么算数。你事务繁忙,还是别看了吧。 刚才有人说要劳逸结合。三危平静道。 谁说的?我怎么不记得了?喻易摸着下巴,一脸惊骇。 正好可以现在看看。三危继续道,你的采访报道应该出来了。 要不还是别看了吧。喻易一脸真诚地劝说道,你看我本人不比全息影像好看吗?看我就好了。 你在心虚?三危交叠起了手指,心虚什么? 这回儿,结合三危刚才带着指向的话,喻易意识到三危先前就看过了,当即挂上笑脸,企图蒙混过关:我这不是混淆视听吗?在众人面前掩藏您英俊逼人的事实,为您的保密工作添砖加瓦。 下不为例。三危其实并不在意喻易说过什么,只是见喻易战战兢兢打补丁的样子,莫名感到心情愉快。 好!保证完成任务!喻易装模作样道。 第二天一大早,喻易再一次出门了。他这次出门,是受人之邀。 而邀请他的人,他也没有想到,是那个在整场岛主会议上,脸上都写着不耐烦的六岁岛主,C舒笑笑。 作者有话要说:熟悉的搞事风味^_^ 下次长两点 第82章 喻易下了轻型飞行器, 提前半个小时来到了与舒笑笑约定的地点,即C计量之岛的全息游乐场。 C岛作为宇宙网发源地,是五大宇宙岛中的科技担当,它的全息游乐场在五岛里是个颇负盛名的,此时来往的人有不少。 幸好我机智。 喻易穿过人群, 不禁觉得自己用光学仪器改变了在外人眼中的样貌,是个万分明智的决定。 游乐场上空的几个飞行器正投着电子屏,电子屏上的是已经到了尾声的年度最受欢迎岛主评选, 与即将开始的岛主切磋赛的告示。 就在今天早上, 前者的宇宙网评选总算有了结果。 喻易坐在一张还算僻静的桌子前,看着电子屏上那与周边的未来风相斥, 从而显得缺乏实感的黑白鬼面,摇着头促狭地笑了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 三危这个无名无姓还不露脸的家伙, 竟然就是高次宇宙本年度最受欢迎岛主。 并且, 还是在每位岛主都具有极高声望的情况下,蝉联了十年。 想到这里, 喻易面上的笑意更真切了些。他还挺为三危感到高兴的,高兴三危为高次宇宙所做的事, 没有随着他掩藏的名姓一同被掩藏, 而是, 被尊重而铭记着。 等了良久,喻易的耳边传来了悠扬古老的旋律。这是B审判之岛岛主宿芙的竖琴声,相比与B岛相距较远的D岛, 时而漂浮在C岛的乐声更为清晰,也更为频繁。 在这阵空灵庄严的旋律中,一个身量高挑、容色清丽的女人大马金刀地往喻易对面一坐。 舒岛主?喻易硬是通过面前女人与岛主会议上那个六岁小女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耐烦,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老娘。面前女人嘴唇微启,不咸不淡地吐出三个与她端丽的外貌毫不相符的字。不过这话气势是足了,但因为说话人还带着奶味的嗓音,硬是说出了老气横秋的稚童感。 这下,喻易确信面前的正是那位约自己见面的C岛岛主舒笑笑。看起来这位C岛岛主也动用了光学仪器。 面对对面粗犷的说话方式,混迹江湖多年的喻易照旧面带笑意:不知道舒岛主特意约我来这是想 来之前你是怎么和三危说的,没说要见老娘吧?舒笑笑挥手打断了喻易的话。 我告诉他,我想见识一下C岛的全息游乐场。喻易当即点头。 这还差不多。舒笑笑稍一抬手,一连串由数字构成的符号出现在了二人的身侧,一个屏障随之将二人与外界隔开:老娘不喜欢扯那些有的没的,我问你,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对三危是怎样的存在?纪河清那小子竟然什么都不告诉老娘。 喻易微敛笑意,思索了片刻,才道:他的三分之一灵魂在我这里。 纪河清真的全部都告诉你了?包括灵魂伴侣?舒笑笑眯着眼睛观察喻易,见喻易神色平静,心中浮上没有预料到的惊讶。 是,我知道治疗灵魂割裂之症的方法。喻易肯定道。 纪河清当时的确只告诉了喻易一部分,只是作为天师的直觉让他追问了下去,这才获知了真相。 他不知道你知道?舒笑笑追问。 喻易点头。 三危放弃了杀你。你清楚他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吗?舒笑笑敲着桌面,审视地打量着喻易。 喻易一时沉默。 虽说这是他的私事,他也一直压着我们不让我们告诉你,但身为宇宙岛岛主,一个人的命牵连的是无数条命,这就是公事。舒笑笑停了手,正色道:今天老娘就是来做这个恶人的。 在正式的岛主会议之前,我们几个就开了一次会,会议讨论的是解决三危身体隐患这件事。按照公事来处理,除了三危,我们四个得出的结论显而易见。只不过共事那么多年,三危的为人我们还是清楚的,所以我们把选择权交给了他。最后,他选择保你,也一力承担了保你的风险。 喻易神色微动。三危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舒笑笑轻哼一声,继续道:你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不是他自信你能在他死前爱上他,而是因为他已经为自己处理好了后事。你能在三个月观察期没过就能获得A级权限,参加岛主会议,一方面是当前有9阶潜力的人才匮乏,而你的确有成为岛主候选的实力,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你就是他找的后路。如果他因病而死,你就是接任他的止戈之岛岛主。 听到这里,喻易已然明白了舒笑笑单独找他谈话的用意,他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老娘就跟你直说了。三危现在的能量等阶,是我们几个里面最接近10阶的,说是宇宙最强者也没什么错。他就任期间,也几乎完美地尽了一个岛主的职责,止戈之岛岛主这个位置他坐,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但是你,你走的是另一条路线,我们难以判断你的能量等阶具体到了哪一地步,在岛主的事务方面,你也是个新手。真要在你们两个中选一个止戈之岛岛主,是个人都门儿清吧。舒笑笑继续道, 老娘今天做这个恶人,目的嘛,也不是想逼死你,到底你小子也是命不好,偏偏是这种身份。我这么说出来,只是看不下去三危白做了那么多,你倒是一身轻快。 他不想让你有负担,但是老娘可没这个顾虑。你们俩最后怎么解决,是你们的私事,不过你要是想利用三危那小子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别怪老娘把私事当公事了。 末了,舒笑笑干脆站起身:行了,老娘今天就说到这里了,怎么做,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喻易没有多说,只跟着站起身,感谢了一句。 舒笑笑嗤笑一声,转头就走。 舒笑笑走后不久,喻易一直站在原处,面上若有所思。 突然,一道轰鸣声自远处传来,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道连着一道的爆鸣。 喻易在轰鸣响起的这一刻,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远处的异常,当即逆着人流,向着声音来处赶过去。 当轰鸣近在耳边,喻易停下脚步,抬起头。天空中,一道矮小单薄的身影正踩着发光的数字与符号,在散着火光的烟尘中,与几架放射着能量光束的飞行器激战。那道身影正是恢复了六岁原貌的舒笑笑。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65) 那么,她身前几架飞行器里的,应该就是时不时出现在各大岛上的,恐怖组织荆棘鸟的成员了。 喻易迅速得出了判断,一运轻功,便打算过去帮忙。但中途,一道来自近处的求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循声望去,便见一个浑身裹在灰袍里的人正锁着一位游客的喉咙。 能量吞噬流派的医生? 喻易发觉游客身上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地向着灰袍人涌去。他指尖一动,一张符便向着灰袍人飞去。灰袍人的袍角燃起火光,他一惊之下松开手,去扯身上的衣袍。 喻易脚下八卦阵一闪,一个土遁出现在灰袍人身后,又伸出两指在灰袍人背后一点。灰袍人当即倒在了地上。 喻易再向着舒笑笑的方向看过去时,便见原本还在攻击的几架飞行器失控般坠落在地,在与地面的碰撞中闪起了损毁的电光。 舒笑笑一跃而下,一脸愤愤地对着地上的飞行器残骸踩了几脚。 此时游乐场的普通人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喻易于是提着地上昏迷的灰袍人的领子,向着舒笑笑走过去。 哎,不是说了离远点吗,听不懂人话啊?听见脚步声,舒笑笑不耐地抬起头,便见那个她早就看不顺眼的青年推了推墨镜,向着她招了招手,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嘁。舒笑笑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目光转到了喻易手下的那具躯体时,她眼睛一亮,急切道,喂,死的活的? 听起来像在菜市场问这鱼多少钱一斤。 喻易默默在心中吐槽了一句,表面上倒是顺着舒笑笑的话答了一句:活的,晕过去了。 这还差不多。你在那别动!别把人拖死了,我过去!舒笑笑别捏地夸了一句,便迈着短腿朝喻易跑过来。 这人也不是瓷器啊,还会拖死了不成?喻易哭笑不得,面上还是一本正经,他觉得他可惹不起这祖宗。 放开,我来!舒笑笑推开喻易,一把拽过喻易手下灰袍人的领子,边甩边用脆生生的嗓音怒喝:垃圾,别装睡!赶紧给老娘醒! 灰袍人用来蒙脸的兜帽已经被他自己连着外袍掀开了,此时他双目紧闭,丝毫没有醒的征兆。 还给老娘装?别浪费老娘时间,快醒!舒笑笑用了双手,用更大的力道晃起了灰袍人的脑袋。仿佛刚刚那个担心把人拖死了的不是他。 额,那个,要不换种方法?喻易在旁边好意提醒了一句。 这还能甩出大海的声音不成?再甩下去,恐怕醒着的人也要被甩晕过去了 换什么?舒笑笑一把将灰袍人丢在了地上,一边看着喻易,语气很冲地问道,一边颇为嫌弃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喻易听着耳边惨不忍睹地一声闷响,心中唏嘘,闻言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提议道:踹一脚? 有道理。舒笑笑笑纳了喻易的意见,抬起短腿对着灰袍人的肚子狠狠踩了几脚。 喻易听着耳边清晰可闻的闷响,默默远离了舒笑笑几步。 这会儿灰袍人总算在晕厥中一脸痛苦地睁开了眼睛。 你小子还挺有想法。舒笑笑赞赏地觑了喻易一眼,转脸便凶神恶煞地对着灰袍人盘问道,你们这群垃圾最近事还挺多,你最好现在就告诉老娘你们的目的,不然老娘有的是方法让你死了又死。 灰袍人似乎丝毫没有被恐吓到,他平静地再度闭上了眼睛,但下一刻,他又惊愕地睁开了眼睛,捂住了脖颈。 他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连成环状的数字公式。 怎么,想自爆?舒笑笑一脚踩着灰袍人的肚子,肆意释放着9阶的威压,你们那点套路老娘可是门儿清。说,你们组织的目的,还有莫曲死而复生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灰袍人的神色因吃痛而狰狞,但听到舒笑笑的话后,他却拼命地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莫曲大人必将重临于世,秩序将被颠覆。 什么意思,说清楚!舒笑笑拧着眉喝道。 灰袍人笑得更猖狂,他用怜悯的眼神望着舒笑笑,轻声道:自由睁眼之时,万物皆为牢狱。 舒笑笑还想再问,却见面前灰袍人的躯体如漏了气的气球那般,骤然干瘪了下去。直至死亡的最后一刻,灰袍人都在用一种极度尊崇,从而显得毛骨悚然的声音笑着:这是黑医生阁下让我带给你们的话。现在,他要接我去永恒了! 灰袍人的生命波动归于沉寂。喻易捏着下巴陷入沉思,舒笑笑面上的表情不大好看。 嘀嘀嘀! 自舒笑笑手腕上传来的,个人终端的提示音急促地响起。这是岛主个人终端最为紧急的提示音。 不等舒笑笑接通,A卫戍之岛岛主难掩担忧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笑笑,立刻去修正之岛,就在刚刚,黑医生潜入了河清的办公室,和河清一起失踪了。 D修正之岛,中央机械塔,岛主办公室。 蓝色的壁灯闪烁着熄灭,狂风自敞开的窗外吹来。这唯一的窗,一时间,成了黝黑室内的唯一光源。 纪河清从盘坐中站起身,如有所感地望着这古井缺口一般的光亮。 一道影子晃动着从窗台生出。 好久不见啊,我亲爱的河清。一个男人双手插兜,从窗台跳了进来。 他闲适地勾着唇,无声地笑。身后的窗轰然关上。 是你。纪河清确信,能用这种语气称呼他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荆棘鸟当前的首领,黑医生。 你是怎么进来的?纪河清视线略过黑医生的全身上下,黑医生此时的样貌与他上次展现在人前的,已全然不同。显然是又夺舍换了一具躯体。想到这里,纪河清皱起了眉。 只要想见,总是有办法的。黑医生摊了摊手。他当前的这个壳子身量高挑,体态干瘦,长长的衬衣缩进腰封里,将他肩上凸起的骨骼显得愈发咄咄逼人。 你是来找之前落网的荆棘鸟成员的?纪河清表情微冷,盯着黑医生的脸,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当然不,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黑医生坦然笑了笑,很干脆地否认了。 他们把你当做精神领袖,你就这么对他们?纪河清平日里温润的声音难得带上了锋芒。 精神领袖?黑医生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似的,低低笑了一声,不,他们缺的可不是什么精神领袖,只不过是让目标更加明确的内聚力。而且,别说是他们,这世上的所有存在,都不过是我的敌人,我没必要在乎敌人的感受~ 不过啊,河清,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一边从我这里套话,一边用个人终端示警黑医生砸吧着嘴,牵着嘴角轻声道,这恐怕行不通哦。 纪河清表情凝重了起来,他一时没有说话。 黑医生倚在桌边,耐着性子等着。 你们已经渗透到宇宙网中心了?纪河清顿了一会儿,才问。 嗯哼。黑医生歪着头端详着纪河清,并没有正面回答,河清,我们之间,大可以不必这么生疏,我只是想和你平心静气地聊聊天,作为你的老朋友。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纪河清态度冷硬。 黑医生惋惜地摇了摇头:这话就不对了,可以聊的东西可是多了去了,就比如 黑医生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一亮,雀跃道:就比如,这么多年来,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把自己困在这个方寸之地,遵循着那些老掉牙的秩序,任人压榨哈!黑医生边拧着眉思考,边一根一根掰着手指。列举到后来,他突然激动地向前弯腰,拉近了与纪河清的距离。 纪河清看着他面带嘲意地咧开了嘴:还有弃武从医。 多少年了,你还是不明白,医生根本无能救世。瞧瞧你在现实面前折了腰的、风烛残年的灵魂吧,真是难看。 面对黑医生无不讥讽的话,纪河清冷静地抬起头,直视黑医生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好歹没有忘记父亲的教诲,没有走上歪门邪道。而你呢,你又做了什么?违法乱纪、蒙坑拐骗,杀人放火? 你已经疯了。纪河清下了论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医生笑得肩膀发颤,半晌,才止住笑:亲爱的,连你也这么觉得吗?我告诉你,那老家伙已经过时了!就是因为遵循着那些愚蠢的教条,你,还有他,才会有那种下场。 你该不会忘了那些人是怎么看你的吧?你忘了我可没忘,他们叫你不忠、不孝、脑子有病的耻辱!呵,当时就应该把他们都杀了。 你该明白,没有癫狂,何来的秩序?准确地说,这可不叫疯,这叫绝对的清醒。 黑医生的眼睛很亮,这是一种高度自信的明亮:非要深究的话,我是在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那你的脸还真是有够大的。纪河清冷笑了一声,这不过是你为自己的恶行找的借口。还有,别用这种恶心的称呼。 理由和借口可不同,亲爱的。黑医生一脸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不忿道,所有存在,皆为虚妄。建立在虚妄上的世界秩序,便是用来轻蔑的!所以,河清啊 黑医生神经质地咧开了嘴,用恶劣的语气继续道:世界不过是个婊/子,她需要被人粗暴对待。我只不过是,满足她的愿望而已。 我对你的歪理不感兴趣,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纪河清对此嗤之以鼻。 这当然是! 黑医生疑惑地看了纪河清一眼:我当然也为他们的逝去感到痛心!可是,这些难以认清真相的愚民,因为无知所以丝毫感觉不到存在于世的痛苦,注定要为变革牺牲。 说到这里,黑医生的表情带上了怜悯的意味:我只不过是,稍稍减短了他们无知昏冥的生命,让他们提前清醒罢了。只有摧毁才能创造,只有破碎才能永恒!只有暴烈与鲜血,才能唤醒这些终日麻木装睡的家伙!不是吗? 而这,便是我今日来找你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和小伙伴讨论写文技巧,突然发现了某个之前很难察觉的问题,并且得出了解决方向,超级无敌宇宙霹雳开心!所以今天字数多一点~ 第83章 挂钟上的时针, 恰好指到了9。 喻易将百叶窗拉了上去,隔着铁栅栏望向窗外。他没有眨眼地从铁窗的左上角扫到右下角。丝絮似的白雾团依旧是这扇窗呈现的外界的全部。 从今天早上八点整到九点整,喻易每隔十五分钟都会不厌其烦地拉开百叶窗,观察窗外,随后又将百叶窗妥帖地拉回原处, 将拉线固定在墙壁的红色禁止符号前。 因为这个红色禁止符号,禁的正是拉开百叶窗的这个动作。 只不过短短一个半小时的探索,以及窗外一般无二的空无一物, 并不允许喻易得出其中原委。 一个半小时前的早上七点三十分钟, 喻易进入了这个世界。身上的白大褂,以及白大褂上的身份铭牌, 让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一名与他在样貌上完全一致的精神科医生。而他现在所处的, 是精神病院的一间医生办公室。 至于他为什么在这间办公室, 还要从D岛岛主纪河清失踪谈起。 在舒笑笑收到消息不久后, 三危也向他发来的消息,让他前往D岛。经过舒笑笑的技术定位, 他们得知,黑医生劫持纪河清去往了高次宇宙规则最紊乱的地方, 碎星群。短时间的讨论过后, 众人决定由三危与他前往碎星群, 解救纪河清。 只不过在通过空间跃迁技术抵达这个世界后,他与三危就失散了。来到办公室的那一刻,喻易就确定了这一点。 除此之外, 他的个人终端在碎星群混乱的磁场中失了效,所以借此与三危联系的法子也是行不通的。 出于种种考虑,喻易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寻找三危,而是果真如身份铭牌上显示的那般,扮演起了一位精神科医生。 当然,在没有监控的人后,这样的扮演并不需要特别严谨。 喻易绷紧了手上的力道,手下的铁栅栏随之弯曲。他松开手,原本受外力而弯曲的铁栅栏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了原,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合金制品,倒像是刷了金属漆的橡胶。对此,喻易的面上并无惊色,因为这与他上一次的尝试结果是一样的。 这个房间似乎在维持着一种固有的封闭性。 咚咚咚 一片安静中,办公室门口传来了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喻易当即将整个百叶窗精准地恢复到了原位,无声地坐在了漆皮靠背椅上,这才中气十足地说了一句门没锁,请进。 在喻易说了这句话后,门外的人却没有立刻开门进来,而是静默了下来。在那之后,又是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喻易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相同的话。 在这之后,门终于开了。一个清瘦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发型凌乱,着装整齐度有待商榷,整个人传达出的,是一种长期受迫害的失意者的憔悴。 喻易知道,此人是自己负责的病人,而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对这位病人进行定期的心理观察。这是他在身后壁橱里找到的诊断笔记提到的。 请坐。喻易伸手示意这个男人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男人步伐虚浮地飘落到了椅子上,深坑的眼眶里探出阴恻恻的目光。 喻易伸出手指,向上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平光眼镜。这也是他从身后的壁橱里找到的。被他视作本体的可怜圆墨镜已经被他收进了储物空间里。毕竟没有哪个病人或者精神科从业者,会信服一个看起来像是江湖神算子的精神科医生。 喻易从办公桌的抽屉中取出了一张足够大的白纸,平摊在桌子上,又从笔筒里掏出了两支圆珠笔,将一支推给了对面。 对面的男人木然地坐着,过了一会儿,才抬手去触那支笔。 见状,喻易开始在纸上写:最近感觉怎么样? 写完后,喻易一手将桌上的白纸倒置过来,一手转着圆珠笔,用笔头戳了戳那行字,示意男人看过去。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66) 男人木然地看着白纸上的字,手掌贴着白纸踌躇地摩挲了几道,好像担忧纸下埋着刀片似的,他耸立的双肩到现在都没有放松下来,嶙峋的骨骼尖刺般戒备着他所处的环境。他盯着那行字,眼神有些空茫。半晌,他捏着笔,慢吞吞地用笔尖就近划拉起来。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纸笔摩擦声,喻易将手放在膝盖上,一本正经地坐着,加上他面前架着的这副金边方眼镜,他现在看起来倒是颇为人模狗样。 不过有的人表面斯斯文文,实际上桌子下闲得慌的手正野马奔腾似的动来动去。 按照喻易自己的说法就是,通过不断地活动双手手指,实现左右脑一起开发,从而谱写一段后天锻炼智商成才的壮丽史诗。好在他现在脑子里装着别的,挤掉了此等广告仅供参考,与实物相差较大的壮丽史诗。 喻易一边活动着五指,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这个男人。根据之前的诊断笔记,这个男人是被这里的院长好心收留的。院里的人只知道他是个流浪汉,但问不出他的名姓,于是便为了称呼方便,他们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知更鸟。 知更鸟耳膜、声带健全,却坚定地认为自己说不出话,也听不见别人的话。所以现在,用纸笔交流就成了大家与他交流的仅剩方法。 医生,有人想谋杀我。 喻易把白纸转过来,在离自己那行字很是遥远的角落,看到了知更鸟写下的字。出乎他的意料,知更鸟的字干净端直,透着一股子刚劲的韵味,一看就是练过的。 谁想谋杀你?你尽管说,我会帮你保密的。喻易淡定地问了下去。症断笔记里也写了,知更鸟患有一定程度的被害妄想。 知更鸟绷着僵硬的肢体,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又踌躇了良久,这才落了笔。 是我的猫。 喻易稍微坐直了身子。之前知更鸟也几次提到过有人想谋杀他的这件事,只是一直没有坦白他的假想敌,没想到今天突然就坦明了这件事。 只是这个答案着实匪夷所思。 症断笔记中并没有提到过知更鸟的猫。 你的猫是?或许它有什么名字?喻易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我的猫就是我的猫。我也忘了他叫什么名字。知更鸟这么写道。 他?你的猫是一个人?喻易敏锐地察觉到了知更鸟用词的异处。 猫就是猫,和人有什么关系?知更鸟用一句话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在那之后,无论喻易如何旁侧敲击有关猫的信息,都无法从他那里再套出什么话。 后来,喻易担心打草惊蛇,便也没有再问,而是变着法子勾着知更鸟聊起了日常。 二人便通过一纸两笔聊了许久。准确地说,大多数时候是喻易起头,知更鸟慢吞吞地回复。 约莫十一点一刻的时候,知更鸟在回答喻易的问题之余,多写了一句话。 我得回家了,我要把我的猫藏起来,不能让人捉住他。 可是你的猫可能要谋杀你,你不害怕它吗?也许我可以帮你消除这个隐患?喻易见知更鸟又主动聊起了猫,当即接着问了一句。 不,我会让他听话的。知更鸟的这几笔写得几欲划破纸背。 好的,需要我送你回家吗?喻易不想刺激到知更鸟,没有深问。 在知更鸟将目光挪到喻易回复的那句话后,他迟缓地抬头看向喻易,深陷的眼睛里写着分明的怀疑。 喻易镇定地回视过去。 虽然他不知道原因,但这时候,就是理不直,气也要壮。 知更鸟黑洞般阴惨漆黑的双目定定地注视着喻易,就这么注视了一分多钟。 正在喻易正考虑着如何蒙混过去时,知更鸟却动作僵硬地低下了头,用石膏假肢一样的手拖着笔,又在纸上的空处划拉了起来。 你来不了。荒漠里来不了人。知更鸟的落笔带上了醉鬼似的潦草。 完全没懂的喻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完全明白了。他面带微笑地将知更鸟送到门口,按下了门把。门外,一个高大的男护士沉默地站着,看起来已经守了良久。 你好?你是来接知更鸟的?喻易对着男护士挥了挥手。 男护士伸出粗壮的手臂,推了一把知更鸟,他神情麻木,对喻易主动的招呼声似乎无动于衷。 喻易神色自若地收回了手,目送着男护士推搡着动作迟钝的知更鸟走出了这个走廊。 在那之后,他转头看了眼办公室里的挂钟,发现现在已经到了时间表上的午休时间。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走出这间办公室,便是合理的了。喻易掏出钥匙反锁了办公室的门,打算去精神病院的其他地方看看,顺便寻找三危的踪迹。 他之所以追求行为的合理化,是为了蒙蔽世界意志,在这个世界留下来。 黑医生挟持纪河清进入的这个碎星群,还有个别名,叫时光回廊。因为碎星群规则的紊乱,碎星群内部会以最近闯入者的回忆,投映出一个世界。 喻易现在进入的这个世界,便是以纪河清的回忆投映出的世界。一进入这个世界,世界意志就将他的身份自动合理化成了一位精神科医生,不过如果他的行为不符合这个世界中人的行为,便会被世界意志判定为外来者,然后踢出这个世界。 吃饭去吗?一起啊。 喻易正转着钥匙圈思忖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喻易寻思这附近的确也没别的人了,排除法得知这叫的是他本人。 他转过身,便见一个蓄着小胡子的男人正朝着自己走来。 男人瘦削的手臂上挂着一件白大褂,看起来同是精神科的医生。根据他衬衫上的身份铭牌,喻易得知,这位医生姓李。 好啊。喻易笑着等待李医生走近。 种种迹象表明这座精神病院并不简单,与人同行倒是个寻找线索的好机会。 二人并排朝着食堂的路线走。 最近的病人真是不安分,老想着跑出去。我看集体活动的时候就不该让他们看《飞越疯人院》。走着走着,李医生用无不抱怨的语气道,真是,惯的他们。 现在的社会,安安分分待在我们这种正规医院,不比外面好得多?最近东区的寡头也暴毙了,外面乱的很。待在这里,说不定老天看他们这群人可怜,就让他们活得更久一点了。 喻易不明情况,只得是是是嗯嗯嗯地应和着陪聊。李医生估计也就是憋久了想找点认同感,倒也没让喻易发表什么看法,只自顾自地抱怨着生活琐事。这让充胖子的喻易大大松了一口气。 等李医生抱怨地差不多了,他借机插了一句:我们医院有人养宠物吗?就猫啊狗啊之类的。 李医生奇怪地看了喻易一眼:当然没有。我们可是正规医院,无论养什么都是不允许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卷是真的难产,写纲第一遍发现撞核心梗,推翻重来,第二遍写到一半,发现又撞核心梗行吧,继续推,所以大概是约等于无纲裸奔的一卷,如有bug,欢迎指出 (ps:改后的核心梗肯定还有最初的影子,但是再改就改没了所以不想改了,如果还是和哪里撞了,只能说纯属巧合,拒绝ky)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丸 27瓶;淡樱 10瓶; 第84章 精神病院大厅成排的位置上只零星坐着躺着几个人, 年久失修的墙壁泛着灰调,给人一种藏污纳垢的阴沉感。 喻易从走廊的出口望过去,望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可以说,就连在他耳边唠叨至今的李医生一个人,都比眼前的大厅富有人气。 自顾自说了良久, 李医生大概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稍微顿了顿, 终于将话题抛给了喻易:小喻, 你负责的那孩子最近怎么样了? 对当前的情况堪称一无所知的喻易乍一被问,内心是拒绝的, 但对方都把话筒递到嘴边了,他也不好视而不见, 只能顺着对方的话硬着头皮试探道:那孩子指的是? 还能是谁, 就知更鸟那小子啊。李医生用责备的目光看了喻易一眼, 语气倒还是和和气气的,当年我捡到这孩子的时候, 这孩子就缩在院门口,穿得很少, 睡得还挺香。当时还是冬天呢,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睡得着的。 等我把人叫醒了, 这孩子倒好,任人怎么劝都一句话都不说。好在我那么多年院长当下来,看这孩子的样子就知道, 八成是受了什么刺激,从家里跑出来了。果然,后来就发现,这孩子还真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也算是和我们院有缘 说起知更鸟,李医生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又开始了单方面的絮叨。 喻易见状,很是松了一口气,要是李医生再问下去,他可就要露馅了。 不过也幸好他出于谨慎的考虑,没有贸然称呼李医生。要不是李医生自己说出来了,谁能想到,这位堂堂一院之长,竟然能这么没架子,就连衣服上的身份铭牌,也特意搞了个普通医生的。 最后,我看这孩子也挺可怜,就让他在院里住下来了,反正我们院大着,也不缺这个床位。既然住进院里了,就是一家人了,总得有个名字,我就按我女儿当年的喜好取了个知更鸟,这知更鸟,听起来倒是文绉绉的李医生,更准确地说是李院长仍旧在回忆往事。 喻易一边听着,一边被大厅中央愈发明显的刺啦刺啦声吸引了注意力。他循声看过去,看到了一个挂在大厅边角上的大屏液晶电视,此时的电视屏幕上满是雪花点。 这电视不用关上找人修修吗?这都冒雪花点了。喻易在李院长说话的间隙提了一句。 李院长刚从知更鸟这个话题歇了嘴,闻言,顺着喻易的目光看过去,面上登时带上了疑惑。 怎么了吗?喻易见李院长一反常态,沉默不语,心感不妙。 小喻啊,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李院长目光深深地望了过来。 啊?喻易心中一个咯噔,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 上面不是好端端放着喜剧节目吗?李院长看着喻易道。 喻易皱了皱眉,装模作样地摘了眼镜,低头搓了搓眼睛,又把眼镜戴了回去,恍然大悟:还真是!奇了怪了,刚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的都是雪花点。 一定是太累了。你看,幻视都出现了吧。李院长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折腾自己,这身子骨要是垮了,以后有你好受的。 喻易连忙称是。他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冷汗,觉得这精神病院实在是玄乎。偏偏他的能力在这个世界被封了大半,既不能占卜出未来的吉凶,也不能看到人的死相。 因为这是由纪河清的回忆投映出的世界,也就是说,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过去已经发生过了的、既定的事。推演未来的技巧自然难以用来看到过去。 走,中午吃顿好的,好好补补。李院长伸出手臂招呼喻易。 喻易点点头,跟了上去。 李院长大概是受了喻易幻视一事的启发,又和喻易开启了新的话题,大谈特谈起了养生之道:小喻啊,这身体健康呢,还得讲究阴阳平衡。就比如这大夏天的,容易生火气,得养心泄气 是啊,您说得有理。李院长这一遭倒是戳中了喻易的痛点,他收拾了刚才的心惊,也跟着道,我听人说,还得少吃油腻,多吃清淡,少喝冷饮,注重肠胃的调理。 对!不错啊,现在院里难得还有你这样精神的小伙子。来,我再跟你说说别的。说说什么好呢有了!比如西瓜这东西,虽然味道不错,但生性大寒,还是要少吃李院长见喻易也是有过研究的,眼睛一亮,接着道。 一来二去,李院长便和喻易熟络了起来,话中颇有赏识之意。喻易也聊得尽兴,要不是行为合理性还在那里虎视眈眈,难得遇到了养生同好,他非得放下矜持,过过嘴瘾。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大厅内门的门口,穿过走廊,对面那栋建筑的第一层就是食堂了。 喻易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四周,一切能够看到精神病院外部的的玻璃门窗都被百叶窗掩了起来,每一个百叶窗附近的墙壁上都有着红色的禁止标语。满目的红色禁止标语有如一双双睁开的眼睛,目光尖锐而不怀好意地窥视着建筑中的人。 一路走来,喻易有感于整个精神病院空间的宽广,但他们一路上遇到的人,却稀少的很。 而遇上的人,大多都是出于一种静态的状态,或倚着墙,或坐着,或躺着,看起来疲于行动,即使是正在行走的人,也大多步伐虚浮。他们的神情俱是一副麻木阴惨的模样,像是被恐慌固定成了人的模具,但他们的眼珠子又时不时不安地挪动着,像是遭到了长时间的迫害,神经已经被磨得过于敏感与脆弱,稍有风吹草动,就能触动他们琴弦那般的命。 唯一的例外,似乎只有他身边这位奇葩的的李院长。这位李院长目光炯炯,步伐有力,言语乐观向上,下巴上修剪精致的小胡子和谈及养生的热情足以看出他对生活此事的乐衷追求。 若是在别处,这位李院长自然是一个正常的、身心健康的中年男子。可放在整个似乎人人都处在并不健康精神状态中的精神病院,他就显得不是那么正常了。 喻易正想着,便见一个穿着病号服,步伐飘忽、面色颓唐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他在路上也遇见过了不少类似的病人,瞥了一眼之后,倒也没怎么关注了,任着这个男人与自己擦肩而过。 只是,他才走了两步,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喻易猛地回头看去,便见刚刚那个虽步子虚浮,但从面相来看理应生气未尽的男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他是仰头倒下的,他的双目还圆睁着,此时正死死地瞪着天花板。但隔着如此近的距离,喻易知道,这个男人俨然已经失去了生机。 毫无征兆地就失去了生机。 喻易克制着面上的惊愕,转过了身,刚想上前一步验尸,以查明死因,却肩头一重。有人按着他的肩头,阻止了他。 肩上的这只手力道极重,喻易偏头望去,便见之前还谈笑风生的李院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这具尸体,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相比前一刻,此时的他看起来很是冷漠。 似是注意到喻易的视线,他转头看来,面上是与喻易一路看过来的一张张脸如出一辙的阴惨。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67) 人已经死了,没救了。李院长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85章 在有病人毫无征兆地就死在了走廊后, 喻易、李院长和这个死者所在的走廊,陆陆续续有穿着病号服的人经过。 这些路过病人的精神面貌,仍旧呈现出受到长时间精神摧残般的颓丧,他们的神情中大多直观地表现着一种对未知事物的仓皇。即使走廊间躺着一具死尸,他们也只是平静地绕过死尸继续行走, 表情依旧像泥塑那般木然。 反倒是在看到李院长之后,他们的神情才会动弹几分,死水那般的眼睛里泛出了亮光。他们向着李院长点头致意, 然后迈着飘忽的步伐离开走廊。 发现了这一点的喻易忍不住挑眉。 医生病人普遍非常态的精神状态, 奇怪的院长,还有按理说寿命未尽者的无征兆猝死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精神病院? 李院长说了那句话后便收回了手, 表情又恢复了本来模样。让喻易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刚才看到的、那张阴惨冷酷地有如冰雕的脸只是错觉。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李院长笑着一一回应了路过病人的问好, 这才转头看向地上的那具尸体, 抱怨了一句, 你说是吧,小喻? 是啊。喻易跟着感慨, 虽然他也不知道李院长到底在感慨什么。 他其实很想上前一步,查明这具尸体的死因, 只是刚才李院长的反应还历历在目, 心中权衡了一番后, 他没有贸然行动,也没有出口询问。 探寻因果的机会总是有的,但他要是向李院长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常识性问题, 从而被世界意志发觉,那可就不妙了。 喻易短暂的思索中,便见两个面色冷淡麻木的男护士抬着担架赶到了走廊。 院长。两个男护士走到死掉的病人身旁,第一件做的事不是去看地上的死者,而是向李院长点头问好。他们声音中有着敬服,麻木的神情也有化解的迹象。 你们好,辛苦了!院长中气十足地向着两个男护士招了招手。相比死气沉沉的众人,他显得精气十足,以至于与整个阴沉的环境都格格不入了起来。 两个男护士的僵硬的神色显而易见地和缓,像是在极端的饥饿中获得了为数不少的面包屑的救济。打完招呼之后,他们便弯下腰,动作干练地用带了手套的手抓住死尸的四肢,效率奇高地将地上的死尸搬到了担架上。 他们这一系列动作异常的流畅,在搬运尸体的过程中,他们的神情始终死寂,死寂地好像他们搬的不是一具刚刚还温热的同类的躯体,而是什么杂物。 没有验尸?是并不在乎病人的死因,或者说,是对死因心知肚明了吗? 喻易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想道。 看起来精神病院这个异常的状况并不只是短时间内的事情。 人死不能复生,走吧小喻,吃饭去。李院长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有人猝死的这件事,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把自己从这件事中切换了出来 哦,好。喻易便跟着李院长的步伐继续走。 李院长神色自然地和喻易谈论起了今天食堂中的饭菜。经历了路上的波折之后,二人之后倒也没遇到其他意外,顺利地捧着餐盘在食堂的一处落座。 喻易夹了一口菜,入口的是典型堂食乏善可陈的味道,于是他便干脆分了神,把注意力转向了面前的李院长。 李院长正避着下巴上的那撮小胡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饭菜。面上却没有与他的狼吞虎咽相称的满足。动作间更像是一种机械式的传送。 院长,是没有胃口吗?喻易问了一句。 没有,怎么会?闻言,李院长大口咽下了当前这一筷子的白菜,赞叹道,今天食堂这菜还不错嘛,小喻你可要多吃点。 喻易瞥了眼李院长餐盘中的一盘白菜、一盘豆腐和一碗饭,越看越觉得这话中带了僵硬与勉强。不过他倒也没戳穿。如果脱离精神病院这个奇怪的情境的话,这个李院长的确称得上和善。 吃完饭和李院长分头之后,喻易在回程的路上,记下了路途中的地图以及路标。 找了个像模像样的理由从前台那查到了三危的位置,喻易便溜达着往三危的病房赶。 没错,就是病房。世界意志自动给三危填充的身份正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不过等喻易走进电梯,发现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时,他又改变了主意。他用一张隐匿符干扰了电梯内摄像头,随即,按下了2楼层的按钮。 这一层,有着这家精神病院的停尸房。 叮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一阵沁到骨子里的凉意便从电梯门的缝隙中飘了进来。就像是夏天的某个深夜突然想吃棒冰,打开冰箱的那一刻,就见一根散发着寒气、披着冰箱惨白灯光的棒冰自己飘了出来,这其中滋味 还挺凉快? 喻易见电梯外黑黢黢的没别的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没人也意味着,之前的那具尸体已经被存放好了。等喻易走到那扇连上方的灯光也颇为阴森的门前时,就发现停尸房的门被锁住了。 喻易丝毫不慌,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根铁丝,插入锁孔中旋了几下。没过几秒,只听一声金属关节错位的轻响,这扇原本还紧闭的门,就从中间多了一个缺口。 喻易得意一笑,心道自己行走江湖多年,掌握的技能数量可不是盖的。 他推门而入,顺手关上门。停尸房里的灯长年开着,里面的温度比室外要低得多,结合两边墙壁整齐排列的、存放着尸体的金属方格,以及方格表面那泛着几分惨绿的金属冷光,当前的季节顿时完成了从盛夏到深秋的切换。 接下来就是找到此行的目的了。也就是今天在走廊上猝死的那个死者。 喻易边琢磨着,边从白大褂内侧掏出他的金算盘,拨起算珠推演起了那个死者所在的位置。 有了!左前,第五排,第 喻易朝着推演得出的位置走去,只是还没走到目标前,背后却忽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随之而来的,是右肩上忽而出现的重量。 似有一个未知的、魂灵般的爪子贴了上来。背后的寒意更甚。 喻易还算轻松的面部表情一滞。理论上说,他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天师,这些年来收过的厉鬼数不胜数,最是不怕这种邪祟之物。但实际上,他刚进入停尸房时便确认过了,里面并没有活人的气息,也没有能量波动。 而现在,在这只爪子出现之后,以他如今的境界,竟然依旧没有感到分毫的能量波动 似乎是被喻易长期的无反应激怒了,背后的那只散发着寒意的爪子在喻易的肩膀上轻轻一拍,就像是在无声地告诉喻易: 别回头,头会掉。 喻易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悄无声息地从袖口中翻出了一张诛邪符。下一秒,不等身后未知的邪祟之物反映,他一手抓着金算盘,一手夹着诛邪符,双手同时往背后砸过去。 锵地一声传来,告诉喻易金算盘已经成功穿过了身后的邪祟之物。来自肩上的重量果然消失了。 只是,诛邪符怎么会没有动静呢?按照他一贯的经验,这时候邪祟之物应该开始满地打滚加上惨叫了才是。 喻易纳闷地转过身。 开玩笑,他堂堂血性男儿,怎么会连转个身都束手 束脚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哈哈哈。喻易干笑着冲对面那张熟悉的、面无表情的脸招了招手。 你在干什么?三应该满地打滚加惨叫但是偏偏无事发生邪祟之物危示意喻易看他身后的墙壁。 喻易看着那个深深嵌入墙壁的金算盘,可耻地沉默了。 喻易干咳了一下,在三危没什么情绪的视线下,毫无不刻意痕迹地挪动到了那面墙前,将和墙壁难舍难分的金算盘同志从销金窟中解救了出来。 这张符?三危苍白而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张画了一个红色鬼画符的黄符纸。 意外,只是意外!喻易看着三危那只被他当做鬼爪子的手,不由得有些心虚,但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强词夺理一下的,这都怪你走路没声音,手还那么凉,我这不是以为闹鬼了吗。 喻易不禁唾弃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还有9阶这个可能呢!到了9阶这个能量等阶,能够自由调节外放的能量波动大小。 哦?三危瞥了眼手中的符纸,又瞥了眼眼神乱飘的喻易,意味不明道。 咳,就此揭过,揭过!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喻易强行切换话题,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空间门,至于理由,和你应该一样。三危倒也没有再过多计较。 你也遇到了无征兆猝死的人?喻易猜测。 三危点头:我想看看他的死因。 作者有话要说:悄悄告诉你们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今天写到停尸房,我就想来个百度百科了解一下,结果我高估了我的胆子我就硬是在那个百度条上脑补纠结了好久才点下去 所以你们明白为啥我写无限流不恐怖了吧!因为恐怖的那种需要让读者有代入感,我是那种浸入式写作的,但是!我又是个一点恐怖片都不敢沾的,压根不敢脑补那种在鬼片现场探险的场景吓不吓得了你们另说,我自己反正单是脑补一下下就吓到了(当代胆小如鼠典型),恐怖是不可能恐怖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恐怖的! 第86章 你可以找到死者的位置吗?三危知道这个由过去投映出的世界里, 喻易大半的推演能力都失了效。 放心吧,寻人寻事方面的能力我还是有的。喻易点点头,不过随即疑惑道,你不知道位置?要是我没来,你怎么找? 都找一遍。三危淡然道。 喻易看着两面墙上排列得密密麻麻的方格, 哭笑不得:那你不如先来找我。 三危摇头:白天护士会守着病房,随意出行恐怕会令人起疑,我原本打算晚上调查好了再来找你, 现在能来这里, 也是找了去卫生间的借口。 这个世界由纪河清意识中的回忆投映而成,三危这个原本不存在于纪河清过去的人, 要是想继续在这个世界待下去,就得在众人面前让行为合乎这个世界的角色。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 每一个人都是世界意志的眼线, 瞒过接触的人, 才能瞒过世界意志。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得动作快点了。喻易表示了解, 又下意识笑着挤兑道,要是时间太长, 让人怀疑你死在厕所就不好了。 不会, 我干扰了摄像头。三危正色道。 喻易见三危这一脸的一本正经, 不由得想笑:你这人还能不能有点幽默细胞了? 笑归笑,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在检查过眼前尸体的各处后,喻易神色微顿, 他转头望向三危,便见三危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样?察觉到喻易的视线,三危转头询问。 死因不明。死者的全身上下都没有致命伤,并且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喻易皱着眉头沉吟,虽然也有胰岛素、肾上腺激素注射之类的可能,但我用内力探过他的內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边的尸体身上也没有任何表明死因的迹象,我们的结论应该是一致的。三危也道。 那还真是奇了怪了你在干嘛?喻易一时琢磨不透,他正想着,就看到三危有打开了旁侧的一个方格,检查起了尸体。 一个早上,仅是你我知道的,就已经有两个猝死的死者,加之院中人不同寻常的精神状态,这绝对不会是个例。三危解释道,停尸房存放尸体,是暂时性的,而一座封闭的精神病院中,有着如此规模的停尸房,你觉得,里面存放的尸体会有多少? 你是说其他的死者也可能死因不明?喻易明白了三危的意思。 经过一番检验,二人发现,整个停尸房几乎已经被尸体装满了,并且,每一句尸体都如三危猜测的那般,全无致死迹象。 喻易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从死者的面相来看,他们都是在正常的寿命结束之前猝死的,也就是说,真实死因应当是外力作用。这是一场大规模的谋杀。 我想到了一个人。 黑医生?三危关上了最后一具尸体的金属方格,抬眸道。 他是能量吞噬流派的医生,通过吞噬生命的能量,就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这件事可能和他有关系。只是还不确定这个世界的他是否已经脱离了纪岛主存在。喻易默认了三危的猜测。 他脱离纪河清,是纪河清所在的低次宇宙彻底破灭的时候,现在这个世界还不到那个时间点。三危推测,不过这个世界毕竟不是真正的过去,一旦他占领了主导权,的确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我们要尽快找到纪河清。根据舒笑笑的定位,他就在这附近。你有怀疑的人选吗? 很遗憾,并没有。喻易摊了摊手,瞅着三危身上的条纹病号服道,你先回去吧,你现在可是病人身份,离开久了,被人发现可不妙。我之前查过了你病房的位置,晚上我再来找你。 三危点头,一个通往虚空的圆环状空间门当即出现在了他的身侧:你呢?你要去哪儿,我看过院里的地图,可以送你过去。 别!你别忘了你还是个病患啊!能力什么的,你可省着点使用吧,这会儿可没有纪岛主远程协助,你要是又发病了,我还不一定赶得上救你。喻易打量过三危依旧苍白的脸,连忙摆手拒绝。 三危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着眼睫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会的。 闻言,喻易正想和面前这位爱好逞强的多年病患好好说道说道,就听面前的人道:你可以不用救我的。 喻易一挑眉梢,报复性地伸手就往三危肩上重重一拍,顺势推搡了一把,佯怒道,说的什么胡话呢?赶紧走!你不用担心我,我喻某人行走江湖多年,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好了,顺便还可以去其他地方逛逛。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68) 嗯。三危这回没有再说什么。 喻易看着三危半步跨入空间门里,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不会被人发现的,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啊。 三危的动作顿了顿,倏忽回头看过来。 怎么了?喻易不明所以。 你还是不戴眼镜比较好看。三危一脸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在喻易反应过来之前,就转头离开了停尸房。 喻易看着那个匆匆消失在远处的空间门,下意识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下一刻,他没忍住笑着感慨了一句:这还是岛主呢,真不会说话。 喻易掐着时间,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地上的楼层。他还没在路上溜达多久,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吼:拦住他! 这么有活力?难得啊。 喻易下意识想道。他一中午下来,看到的人除了李院长,都是一副死气沉沉不似活人的模样,耳边的这道声音虽然情绪上没有那么轻松愉悦,但音量上倒难得中气十足。 喻易一脸茫然地循声望过去,还没望到声音的来源,就见一道顶着一头夸张羽毛帽,披着蓝色病号服的黝黑旋风刷地刮过眼前。紧随其后的,是穿着白色护士服的高大男护士。 拦住那个混球!高大护士便跑边喊。听起来刚才的叫喊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追赶场面异常火爆,只见黝黑旋风动作灵敏地略过大厅,所过之处,好端端的白墙被拉出几道歪歪扭扭的颜料,路过人群一片鸡飞狗跳;只见男护士步伐稳健,穷追不舍,因愠怒而板起的脸夹死一窝蚊子都绰绰有余。 最终,男护士稍胜一筹,抓住了黝黑旋风,将其反手制住,又缴了黝黑旋风手里的画笔。这时,喻易才看清了这道黝黑旋风的模样。 这旋风皮肤黝黑,一头棕色的长卷发被他一身黑皮淹没了个彻底,他一副十六七岁的身量,赤着一双脚,面上涂满了红黄相间的油彩,再结合他头上那一大顶羽毛帽 这是印第安人? 喻易觉得,自己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他乡遇故知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涂了满脸油彩,看着像印第安人的年轻病人,他还真有点印象。 知更鸟的症断笔记中,也提到了和他同一病房的室友。该室友和不言不语,没什么存在感的知更鸟正好相反,是精神病院一霸,对画画有着异样的执着,绰号说好听一点是小画家,说难听一点就是画疯子。 据说这位画疯子奉行行为艺术,曾经于深更半夜,在精神病院各个大厅的墙上作画。第二天天亮后,由于墙上的画作过于抽象,引起了路人的强烈不适,一位心理脆弱的病人目睹后,甚至当场晕厥。 事发之后,画疯子屡教不改,时不时就从重重监控中出逃,在墙上画上一番,可谓画啥啥不行,毁坏公物第一名。 想到这里,喻易忍不住再度看向这个威名赫赫的画疯子。 此时被缴了械的画疯子正耷拉着脑袋,乖顺地道着歉,他棕色的卷发在风中一颤一颤的,看着荏弱又可怜,如果忽视他面上狂放的油彩,此时的他就像个文艺而又忧伤的流浪画家,与精神病院一霸这个称号似乎毫不相关。 周边一向死寂的空气里,难得飘来了议论声。喻易扫过四周,发现那些往往步伐浑噩、目光无神的路人竟然为此驻了足。 发现了这一点的喻易被勾起了好奇心。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离他最近的,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这个男人仍旧是满面阴惨的模样,就连目光也不像是一个正值壮年的人,倒像是一个半边入土,垂垂老矣之人。 此刻,他正沉默地注视着被男护士拉扯着的画疯子,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夹杂着羡慕与怜悯的情绪。 喻易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重新看去时,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于是又换了一个人观察,却见此人也满脸羡艳,这羡艳中甚至掺了几分嫉妒。 嫉妒?为什么? 总不是嫉妒画疯子能够在墙上涂个几笔吧? 喻易觉得自己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这么想着,他决定下午要找个借口去探望一下知更鸟,顺便看看这个画疯子身上到底有什么玄机。 喻易又在精神病院中溜达了一会儿,便按照知更鸟症断笔记中记录的病房位置走了过去。 和病房外的护士打了招呼后,喻易拧开门把走了进去。靠门外的这张床上,皮肤黝黑的画疯子正靠坐着。他头上的羽毛帽已不知所踪,面上的油彩也被洗了个透彻。 医生,你是来看知更鸟的吗?听到了从门口传来的声音,画疯子循声望来。约莫是世界意识起了修正作用,他主动向喻易打了招呼。 此时的他神态娴静,棕色的长卷发松散地扎在脑后,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气质,仿佛之前那个赤着脚,狂奔着在墙上作画的人不是他。 你好。喻易艰难地端着斯斯文文的模样,矜持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心中很想抓着画疯子的手,问他个一二三四五六七个问题,但这与他医生的身份大相径庭,他也就能在脑子里想想。 喻易克制着内心愈发大胆的念头,越过了中间床位的帘子。里面床位的,应该就是知更鸟了。 喻易伸手拨开帘子,知更鸟正仰躺在床上,将他嶙峋尖瘦的骨骼挤缩在被单里,他双目空茫地望着天花板,神情万分倦怠,像个落魄的丧家犬。 喻易还记得知更鸟是个哑巴且失聪,他在知更鸟的床边坐下,企图用温和的方式引起知更鸟的注意。可惜的是,知更鸟照旧双目空空,似对外界的变动一无所觉。 喻易伸出一只手,在知更鸟的眼前晃了晃,等他移开手时,却见知更鸟照旧微张着干瘪的唇,执拗地盯着天花板,目光无甚焦距。 知更鸟可能不在这里。画疯子清凌凌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过来。 那他在哪?喻易站起身,饶有兴趣地回问了一句。 他去荒漠了。他是个可怜人。画疯子说,医生,你去过荒漠吗? 我去过。荒漠是一切痛苦与迷惘的故乡,那里没有前进的方向,没有回程的路,只有遍布周身的荆棘。所有的动弹都要触碰荆棘,所有的触碰都是在审判,偏见、傲慢、欺瞒、横暴、攻讦、加害、厮杀,所有的存在都将成为敌人,也包括我自己。只有将身躯陷入荆棘之中,才能在支离破碎中永恒。 喻易拨开帘子,画疯子正安静地微笑着,像是一个诗人在诉说着清晨萧萧的树叶,但话的内容却像个孤独而又决绝的疯子。 医生,两天后就是我的十八岁生日了,可我不想死。 不想因为基因病而死。 作者有话要说:这卷会有各种各样的三观,有的挺疯的,大家不要被影响了w 第87章 医生,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基因病呢?为什么人不可以不成年呢?画疯子看着喻易轻声道。他有一双黑曜石那般纯净透彻的眼睛,这双眼睛比他黝黑的肤色更为夺目。 如果,大家都不成年,就都不会被基因病威胁了,就都不会突然死去了, 那该多好啊。画疯子继续道,即使在谈着关乎死亡的话题,他的面上依旧挂着浅浅的微笑, 像是在看着深渊畅想着天空的事情。 喻易没有贸然回答。但这段时间他在精神病院里见到的一切的怪相, 似乎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那就是,这个似乎会在成年后带来死亡的普遍基因病。 抱歉, 这大概是个奇怪又矫情的话题吧。喻易还没说什么,画疯子便面带歉意地笑了笑。 不, 并没有。尽管不知道具体的状况如何, 喻易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谢谢你, 医生。画疯子抬起头,少年气未褪的脸上透出一种未被尘世矫饰的感激与喜悦, 我还以为,医生你也讨厌我。 怎么会?为什么要用也?喻易挑眉问道。他想起了之前难得为画疯子驻足的, 满面阴惨与麻木的人们。至今, 他大概理解了他们的羡慕与嫉妒。这大概并不是一种针对, 只是一种经历,一种在通往飘忽不定的未来的恐惧衍生品。 因为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我。画疯子用忧伤而又了然的神色注视着床脚纯白的被单。 我从小就生活在院里, 所以从来没有体会过外面的动乱;我是个孤儿,所以从来没有体会过大家都体会过的、家庭带来的酸楚。这十八年,我过得比大多数人都要舒坦。可是,我还是很贪心地希望,成年的这一天能够永远都不来。 前者暂且不提,后者哪是贪心啊,人之常情而已,就是贪,也是贪得可爱,不贪白不贪。喻易拍着画疯子的肩膀安慰道。 不是的。画疯子用力摇头,我是院里最后一个没有成年的人了,已经成年的大家都在害怕着,害怕重要的人有一天会因为基因病死去,害怕自己要是死了,会让重要的人痛苦。 可我好像不能对此感同身受,我好像总是在意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只怕我成年了,就再也碰不到画笔,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上的颜色了。我知道的,我给大家添麻烦了吧。 说到后面,画疯子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此时的他似乎褪去了满面油彩、赤脚奔跑的狂热,褪去了与一切决裂的疯狂,只是个为理想中的未来而茫然的孩子。 都是一个院的,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麻烦不麻烦的,还不是混在一起过日子?非要说的话,我倒是觉得,大家都很喜欢你。 喻易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温和下来,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是没想到,他这个不着调的也会有被当做知心大哥的一天。 真真的吗?画疯子霍然抬头,表情中杂糅着不可置信与藏不住的期许。 真的,我还会骗你吗?他们的眼睛可不会说谎。喻易回忆着他在精神病院遇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的身上,似乎都嵌着与年龄不符的苍老。被现实阉割了斗志的苍老。 然而,当他们看着画疯子时,无论他们带着怎样的情绪,他们的目光中,都有一种也许不自意的专注。 就像是看到了没有被基因病束缚的,生命本自具足的自由与活力。就像是,从中汲取了短暂的、脱离了死亡的安宁。 他们的眼睛告诉我,他们并不讨厌你。所以别想些有的没的了。 毕竟在如此环境下存活至今的人,又有谁会真的厌恶生命呢? 医生,谢谢你。画疯子面上挂上了笑。笑中是纯粹的、开心的情绪。 喻易也跟着笑,心中却没有他表现出的这般轻松。 虽然他一向不喜掺和与人的纷争,但比起这难以解决的劳什子基因病,他宁可和人面对面打几架。要知道,暗刀子可比明刀子令人头疼得多。 又与画疯子聊了几句后,喻易告了别,走出了知更鸟与画疯子的病房,漫步在精神病院的路上。 从知更鸟刚才的话中,他已经差不多能够还原出一个残酷的真相: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患有一种在成年之后,就会被触发的基因疾病。 触发基因病的条件,是人类倾尽当前的文明成果也未能破解的生物学之谜。直至如今,人们只知道,一旦成年,基因病便可能在随机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在他们的身上,而一旦这种基因病出现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便只剩下了死亡这一个结果。 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无论是街头行乞的乞丐,还是操控资本的寡头;无论品德高尚的圣人,还是坏到骨子里的恶徒,都有同等的可能触发基因病而死。 基因病就像一根泥古不化的刺,深深地扎进了这个可怜文明的咽喉,让它不安与动荡,让生活其中的人类永远处在流离失所之中。 喻易用余光打量着陆续从他身侧经过的、精神病院中的人们。人们依旧神情惨淡,疲于奔波。 医生和护士,穿着病号服的精神病人,他们曾经是健康的两端,曾是治疗者和待治愈者的关系,然而,行走在路上的他们却似乎没什么不同,一样惘然于生死,一样患有铭刻于基因、扎根于精神上的深重之疾。 而罪魁祸首基因病,竟然已经在这个世界存在了几千年。单从精神病院来看,几千年的打压,大概让大多数人类都习惯了成年后悬命的际遇,他们已经把这种基因病当做了自己的日常生活,当做了自己的生命的一部分。 然而,生命本身理应是美好的,这来自基因的死亡威胁便愈发具体可感,愈发激起生命本能对此的抗拒。于是抗拒死亡的人们依旧抱着侥幸之心,努力而艰难地在世上生存着,期望着能够幸免于难,期望着在生时能够得到救赎。 他们从出生时就开始目睹死亡,就开始历经离别,他们并非麻木不仁、无动于衷,只是他们抓着人世悬崖的灵魂,经不起没有尽头的、感同身受的消磨。无能为力已经镌刻到了他们的骨子里。 喻易才回到办公室附近,便听到了一阵声音,这阵声音是隔了几道墙的一间办公室中传来的。从音色与说话方式来看,其中一道声音的主人,是他之前遇到过的李院长。 喻易平静地拧开了办公室的门把,反手锁了门,然后背靠上了与隔壁办公室相连的墙壁。他做了多年的天师,五感自然比常人要灵敏许多,此时,他闭上眼睛,凝神去听,就能隔着几道墙听到那阵他在办公室门口听到的声音: 院长,这位病人这几天一直抗拒服用安定片,今天已经是他第三次甩掉我们的人,试图用洗手台砸窗跑出去了,要不是窗外还有铁栅栏拦着,他铁定就成功了。我觉得他就是需要教训!这是一道陌生的声音。喻易猜测这大概是某位医生或是男护士。 唉,外面现在乱的很,这一个两个也真是的。院长无奈地感叹道。 这次也该关他一个星期的禁闭了吧,不恐吓他一下,估计他还会再犯!陌生的声音道。 不必,动辄把这些手段挂在嘴边做什么?这孩子我也关注过,他的病已经差不多痊愈了,你们还是多劝劝他,不吃药,就劝着他吃药,想出去,就多跟他说说外面的事。院长道。 可是院长,这家伙是个顽固分子,根本就不听劝!陌生的声音很是激动。 那就说到他愿意听为止。他不是那些病重的孩子,说多了,他是听得进去的。院长平静道。 前两次我们都是这么做的,可我们再怎么好言相劝,这家伙也死不悔改,就该对他来点硬的!陌生的声音颇为不赞同。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69) 好了。院长语气温和地安慰道,说多了,总会听进去的,必要的时候约束一下他就行了。就按我说的去做吧。 院长!陌生的声音不依不饶。 三天前,这孩子的所有亲人,都已经因为基因病离世了。他闹腾着想出去,就是因为之前和外面通话,知道了这件事。 但现在这段时间,外面乱的很,出去很危险。他没有了亲人,我们这院里,就是他最后的家了,总要照顾着他一点。院长温和的声调中带了几分坚决的意味,就这么办吧。 喻易回过神来。 听起来精神病院外面,基因病的发病率也并不大乐观。目前而言,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似乎找到了纪河清在这个世界的可能人选。 在这个由纪河清回忆投映的世界中,纪河清本人的意识会在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回到过去。 而他的意识一定程度会影响世界的意志,因此在这个世界中,他的样貌很可能会根据他的意识随意幻化成另外的模样。而他9阶的能量等阶又能够让他调整自己身上的能量波动,让自己融入周边的人。 他与三危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之一就是找到纪河清,让他恢复现世的意识。而根据他目前的人员接触,他将目标锁定在了画疯子和知更鸟的身上。 这二人的思维似乎与荆棘鸟的理念有相似之处,而荆棘鸟的理念领袖黑医生又与纪河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想到这里,喻易决定今天晚上得和三危交流一下今天得到的信息。 夜晚,精神病院启动了宵禁,院里白天便死气沉沉的氛围更为死寂。 精神病院的一处,喻易和三危躲过了所有人的眼线,在一处会和。 怎么了?你知道基因病的事情了?三危看出了喻易的情绪与往常不同,率先道。 听起来你也知道了。喻易摘下了他并不适应的平光眼镜,18岁隐性基因致死突变,你怎么看它? 这个信息,可能并不完全正确。三危冷静道。 我也有这个怀疑。如果真的是基因上的致死突变,他们面相中显示的寿命,必然会在基因病发作的时间点结束,但他们的死亡时间,分明在自然寿命结束之前。喻易点点头。 尽管白天得知的事情令他十分不愉快,但这毕竟是过去世界的投影,并没有干扰到他的思维。 根据我白天的探查,这座精神病院中所展现的智慧生命的文明,是低等级的科技文明。这样的文明,生灵的能量等阶大多数处在01阶。 但按照我对纪河清过去的了解,他诞生那个低次宇宙,是低次宇宙中最为巅峰的存在,这样的存在,绝不会只是低等级的科技文明。三危道,而且,他的着装,也并不像是这个低等级科技文明的主流着装。 这个世界,应该不只是这座精神病院里呈现出的那么简单。 喻易点点头,将白天有关纪河清身份的猜测告诉了三危,接着道:他们病房的楼层,是一楼,但今天我去这个病房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三危疑惑。 他们病房的地板下面,藏着什么东西。喻易笃定道。 第88章 深夜的精神病院陷入了沉眠, 寂静的走廊中时而传来在床板上挣动的奇怪闷响。精神病院住院部第一层的某个房间,一个可容二人通过的空间门悄然出现在了墙上。 再一次踏入这间病房,喻易第一时间看向房间中的两张床。确认画疯子和知更鸟正出于熟睡之中后,喻易转头,向身边的三危递去了一个眼神, 示意三危跟他走。 三危点点头,跟着喻易的步伐停在了地板的一处。 就是这里了。喻易使劲朝三危做口型。 三危没说什么,只是径直蹲下了身, 将右手的手指触上了眼前的PVC塑胶地板。地板无声湮没出了一个方形的空缺。三危伸出手, 感到了手底下向上涌的细微气流。他抬头做了一个手势。 喻易回了个了解的手势,他回头望向身后的两张床, 见病床上的二人依旧在熟睡中,这才跟着蹲下身来。 他的夜视能力不错, 蹲下身后就发现, 空缺之下的, 竟然是一道深邃的、不知通往何处的阶梯。在黑暗中,这空缺就像是一扇通往宇宙暗面的门。 三危示意喻易留在原地, 率先迈入了阶梯之中。 喻易却没有听从,他随之抬脚探进了这个黑黢黢的通道, 顺手搭上三危的肩膀。在三危偏头看来时, 他对着三危轻轻摇了摇食指, 面上透着得意的神情。 三危无奈地看了喻易一眼,触上阶梯周边的墙壁。一瞬的时间,头顶上与病房相连的出口就被重新封了起来。 原本就无光的甬道一下子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让二人周侧本就有限的空间显得愈发拥挤。 两侧墙壁间的宽度勉强才能两个成年男子并行,于是现在喻易和三危的肩膀堪称被外力挤在一起。 下一刻,通道内就亮了起来。 喻易燃了一张符纸,符纸漂浮在他和三危的身前,散出一片夜明珠那般恰到好处的光。他邀功般向着三危看去,随即讶然地眨了眨眼睛。只见三危的左手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盏发光的提灯。 三危一怔,喻易反应倒很快,他嬉笑着无声道:看来我们还真挺有默契。 可以说话了。这里应该是个通往另一个空间的折叠通道,在这里说话,两边的世界都是听不到的。三危平缓有力在通道中响起。 喻易摇头晃脑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不解风情一把好手,说的果然就是你三危了。 走吧,我在前面探路。三危已经对喻易的一些话免疫了,他提着灯先走一步,留给喻易一个安静笔挺的背影。 喻易摊了摊手,跟着向前走去。 逼仄而寂静的通道里,就连脚步声的回声也被放大了数倍。四壁传来的,来自三危的脚步声有着恒定得近乎刻板的规律,听起来像是一种游刃有余。 喻易饶有兴趣地看着走在前面的三危,此时的三危仍旧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病号服的领口端直地竖着,看起来干净得体。 三危的行走间似乎总是带着恪守礼节的从容和优雅,这让他即使身在现在这个灰扑扑的、难以伸展的通道中,也像是穿着裁剪妥帖的正装,行走在庄凝的红毯上。 想到这里,喻易不由得弯了弯唇,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前面的三危同志奏个乐。他想到做到,这就吹起了一段欢快的曲子,《好运来》。 他这行走江湖多年练就的吹口哨功夫,可不是盖的,这首在地球上知名度颇高的曲子,他吹得可谓比小桥流水还要流畅丝滑。喻易摸着下巴,在心中自吹自擂。 三危的步伐有一瞬的停顿。但就是这一瞬的事,也被闲得慌的喻易注意到了。 喻易嘿嘿一笑,用小人得志的语气道:怎么样,我刚刚吹的那曲子不错吧。我跟你说,我这吹曲子的本事,一般人可没有机会领略,现在算是便宜你了!听了之后,有没有觉得自己像是被幸运女神祝福了,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没有。三危冷漠道。 唉,你还真是心狠手辣,继你身上的幽默细胞被你掐死之后,连艺术细胞也含恨而终了。喻易摇头悲叹道。 三危并不是很想理会喻易的没事找事。 喻易见前面这个冷气释放体又陷入了沉默,磨了磨牙,面带微笑地踩着前面投过来的影子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三危总是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只是一步的距离,但喻易却感到了一种疏离。他莫名觉得有些不爽。于是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停了下来。 三危大概是察觉了身后的异常,没走几步也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就看到喻易蹲在一级台阶上,撑着脸看着他。 怎么了?台阶的坡度很大,三危微抬着头,与喻易对视。 喻易没有立即回答。比起刚才,现在的三危在空间上与他隔了更远的距离。但现在,原本的疏离感却又消失无踪了。 三危依旧站在原处,不主动接近,也不主动远离,只是安静地等待在原地。似乎不被需要的时候,就会一直等待,被需要的时候,才会伸出手来。他的面色是透着苍白的病容,可他周身的气质却沉静而稳重。 而刚才的疏离,与其说是一种距离感,倒不如说是一种尊重。 喻易觉得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咽下了那些有些矫情的话,笑眯眯道:没什么,这不是看你太闷了吗,和你开个玩笑。 嗯,走吧。三危并没有因为喻易称得上没事找事的行为生气,只是道。 除了说正事的时候,他的话总是很少。少得有些不通人情的笨拙。 等等。喻易叫住了三危。 嗯?三危疑惑道。 你最近,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喻易对着三危挑了挑眉。 三危沉默了片刻:没有,发生了什么? 喻易在心中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笑:什么都没有,就是走累了,想歇会儿。现在歇完了,走了走了。 三危没有动,他敛下眼睫,轻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什么?喻易一脸困惑,随即挤了挤眼睛道,难不成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不成?好哇,被我发现了吧,说来听听? 三危注视着喻易的眼睛,半晌才冷淡道:没有。 没有什么?喻易向下迈了几步,凑近了三危,一脸不信。 没有就是没有。三危动作僵硬地转过身。周身原本的从容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嘁,没有就没有,那么激动干嘛。喻易笑,咱们继续前进? 嗯。三危适时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二人走了半个小时,这才看到了阶梯尽头。阶梯尽头是一堵墙。 这里就是折叠通道的尽头了吧?喻易边问边伸手在三危的背上贴了一张隐匿符,我在你背后贴了一张符,有了这张符,5阶以下看不见你。 三危点点头,并不多问,只伸出手,用与之前相同的方法打开了通道。 在另一个空旷的空间的光,通过狭窄的出口照入通道时,一个全新的世界呈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三危走出通道,向着喻易伸出了手。喻易拉住三危的手,借力出了通道,环顾四周。 这个世界与先前的精神病院,看起来根本不是一个文明层次的。 天空是深沉而神秘的黑色,如同深邃而广袤的宇宙,半空中,悬浮着无数荧光的成像与奇特的金属建筑。每一个金属建筑都像是被金属积木拼接的产物,积木与积木之间像是半空中合并的单磁极子,建筑与建筑的缝隙间的光环像是尽情喷吐的蓝绿色火焰。 蓝绿色的薄光雾气般笼罩着整个大环境。在这个陌生文明的包围里,也许是血肉之躯与金属机体间的巨大鸿沟,喻易感到了眼前这座金属之城天然的冷漠与抗拒。 思量间,视线里悬空的建筑间亮起金色的轨道,一个好似空中列车的节肢建筑停驻在了轨道上。一节一节的方块建筑由蓝绿色的光芒连接,像是DNA的神秘链接。 这个节肢建筑停下不久后,一个个身穿类汉服古式衣袍、束着长发的人从天而降。他们身上衣服的款式古韵十足,但材质看起来却像是合成纤维这种科技产物。 对于周边壮阔的悬空建筑,这些人的神情并无惊色,显然已经习惯了如此生活环境。 这是一个科技文明与修真文明杂交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原本挺严肃的,直到我的魔鬼室友播放起了《好运来》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丸、丞丞敲可爱 10瓶; 第89章 喻易和三危对视一眼, 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藏身,打算观察一会儿当前的状况。 漆黑的天空下,四周艳丽的商业广告便愈发炫目,放眼望去,可视数据近乎盘旋在每一道悬浮的虚拟屏间。离他们最近的巨大虚拟屏中, 一个穿着古式云纹长袍的人正从虚拟屏中,探出闪烁着蓝绿色拼接光块的脑袋,他那张漂浮在半空中近乎能吞下半个飞行器的嘴, 正向外吐着未知文明的语言。 喻易从手腕处拉出自己的个人终端, 将这道声音录了进去,顺手开了双向翻译器。虽然碎星群的混乱磁场干扰了个人终端的通讯功能, 但好在翻译功能还是不受影响的。 在这之后,喻易耳边传来的, 就是与高处虚拟屏中同频的声音: 今日是边境线被封锁的第三十天, 距今, 我方已取得了战略性胜利,各轨道暴/乱已被地府军队基本平定。其中, 暴/乱最为严重的第一轨道前线,同为地府鼎司的地曹裘乌阁下接替原天曹纪汉广阁下成为总司令, 裘乌阁下率领中央军舰, 给予了第一轨道敌方毁灭性打击。敌方东部战场已被我方掌控, 敌方主和派将于三日内与我方签署投降协议 由于精神病院中所展现的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严重脱轨,喻易并不能听出什么,于是只能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边观察着路上穿着古式长袍的行人。 地上的街道很是空旷,好一会儿,才陆续走过屈指可数的行人。不知是为什么,这些行人的步伐中都带着几分匆忙。不过匆忙归匆忙,他们的神情却分毫没有战时的紧迫与恐慌。 这些行人身上的能量波动多为23阶,就能量等阶而言,整体素质要比精神病院所展现的那个世界高上一个层次,而且从他们身上的衣着来看,纪河清很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不知道两个世界有着怎样的关系。 喻易用余光瞄到三危依旧盯着他手腕上的悬浮光屏,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一眼。 这是启示水晶有反应了?眼前的悬浮光屏中央,六角棱柱形的水晶正隐隐散出红色的光晕。 对,碎片应该就在这个世界。三危肯定道。 除了寻找纪河清,喻易和三危来到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任务就是回收启示水晶的碎片。启示水晶是宇宙至上规则的具象化,代表理的极致,碎星群之所以拥有投映出一个世界的能力,遗落其中的启示水晶发挥了核心作用。 当感应到碎片后,他们个人终端中的启示水晶便会做出反应。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70) 喻易看着面前启示水晶影像的光晕流转的方向,摸着下巴推测:看起来我们要朝着东方去,就是不知道具体在什么位置。 而且也不知道这些光污染制造机似的建筑都是什么功能。喻易抬起头,望向漫天蓝绿色的建筑与灯笼一般漂浮着的成片虚拟成像,我觉得我们得找个带路的人,当然,还得瞒过世界意志。 三危点头,示意喻易往一个方向看去。 喻易于是顺着三危指引的方向抬头看去。上空几十米处,一个穿梭在金色轨道上的飞行器正向着陆上的缓冲带俯冲而来。 飞行器上,站着一群人,其中最显眼的一个,是个穿着红色云纹长袍的青年。他搂着一个女子,站在众人的最前方,动作间透着张狂肆意。 飞行器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缓冲带上气流涌动,几列红色的示警光屏悬空而上,包围了飞行器的侧翼。但飞行器上的人却像是丝毫没有看到这些悬浮屏的警告,照旧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 看起来像是一群出来找乐子的?喻易一时没看出这群人有什么特殊的,随意猜测了一句。 喻易话音才落,就听远处传来一句奉承之语: 不愧是裘兄,阔气!如今这关头,竟然能清空了整条要道。 唉,这有什么?一道声音当即阻了前一道声音,迫不及待道,裘兄是何等人物,清空一条街算什么?以裘兄现在的位置,出了地府都算是微服私访了,这道上的扫兴玩意多了,坏了裘兄的乐子,谁能担得起? 就是,来日裘兄地曹掌印,天曹旁辅,就是地府之栋!这些个泥里摸爬过的脏手,要是触着了裘兄与燕燕小姐的袍角,可是不妙。另一道声音在旁附和。 你们就别抬举我了,今儿也就是约大家放放烟花,一起开心开心。红衣青年眯缝着眼睛,嘴上谦虚了一句。说完,他向后招了招手。 随行的一人带着十二分紧迫快步走上前,将两个包装精美的金属罐头恭恭敬敬地呈上。 燕燕,来。红衣青年将其中一个金属罐头递给怀中女子,空着的一只手摩挲了几下手中的金属罐头。 他怀中的女子表情娇羞,当即伸了双手,接过了这金属罐头。 见状,红衣青年身后的人当即顺溜赞道:燕燕小姐真是好福气,现在这烟花可是极稀罕的物件,也只有裘兄有如此气魄,能连着拿两罐出来赏玩。而且据说裘兄这次也是花了重金打造,可见裘兄对燕燕小姐也是一片赤忱啊。 红衣青年豪爽一笑,伸手勾着怀中女子的下巴,声音洋洋道:这千金若是能博美人一笑,足矣。 女子羞容更甚,飞行器上一时又是连篇的赞叹。 红衣青年侧着耳朵笑听了几分钟,这才摇手止了话题,随口知会道:好了好了,看烟花。 飞行器上刹那静了下去,红衣青年慢悠悠地动着手指,启了盖。 倏忽,五彩的光芒自罐头的开口冲天而起,绚丽而盛大的彩色流光充塞漆黑的天空,一束烟花在天空生长绽放,压过了半空中形形色色的虚拟屏,盖过了建筑间缝隙与光轨的工业成色,最终坠落成了漫天星辰,而这星辰之中的,是五个醒目的大字:燕燕我爱你。 这赫然是一个表白现场。 红衣青年怀中的女子面上飞霞,望着红衣青年的一双眼睛盈盈盛着爱意。红衣青年也回望过去,嘴角含着痞笑。 他们身后是一溜的祝福声、恭维声,原本安静的街道一时热闹了起来。 恭喜裘兄好事将近!今儿也是倚仗裘兄,我们才能见识见识这稀罕货。 说的是,大伙儿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烟花了,这等场面,以你我的境界,以后怕是没有机会看到第二次喽。 红衣青年跟着身后人群的话朗笑几声,摆了摆手:大伙儿既然看得开心,以后再来几次又何妨?只不过要是纪河清那小子在,怕又是扯那些歪理戳我的脊梁骨,骂我铺张了。 裘兄提那扫兴玩意作甚?那小子就是地府之耻,哪配让裘兄介怀?有人立即接话。 对啊,那小子之前也就仗着天曹世子的身份到处狂吠,现在没了这重身份纪河清?他算个屁! 哈哈哈哈,贾兄真是话糙理不糙啊。现在裘伯父才是那位之下的第一人,是整个地府的镇界将军,而裘兄是裘家世子,试问这世上,谁见着裘兄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别说是纪河清那个地府之耻,就是纪汉广那老匹夫,也就配为裘兄提鞋! 各位说的是,能与裘兄结交,我等真是三生有幸! 红衣青年兀自逗着怀中女子,笑笑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注: 六案功曹:出自中国神话传说,左班分管天曹、地曹、冥曹;右班分管神曹、人曹、鬼曹。 本文纯属借名词胡诌 第90章 漆黑的天空下, 悬浮着几个交错的蓝光轨道,二十七个立方体不规则地分布在蓝光轨道上,其上交叠的绿色光环让它们如同二十七个星球。从远处望去,它们的整体呈现出一个大脑的形状,带给来者入侵生物思维的错觉。这二十七个星球的最前方, 漂浮着一个红色虚拟屏告示牌,告示牌上写着两个字:地府。 一个庞大的飞行器自告示牌下穿过,越过堆积成开放式港口的长条状建筑, 飞入了立方体大脑中心区域的一个立方体中。没一会儿, 飞行器便降落在一条缓冲道上,最终补了一个飞行器收容链的缺口。 以一个红衣青年为首的一群人欢笑着走下飞行器, 进了附近的扫描通道。等这声势浩大的人群出了扫描通道后,一个仿佛悬浮在宇宙中的科技之城便展露了它的真容。 不愧是这个世界的首都, 确实比之前的那座城市要豪华的多。喻易抬头四顾, 颇为感慨道。他身边的, 则是三危。 之前结合红衣青年这群人对话的内容,以及路边的全自动世界地图, 他们得知这群人的目的地正是位于东方的首都地府。当时启示水晶碎片的具体定位未知,而这群人明显有纪河清的线索, 他与三危便通过隐匿符蹭了一波飞行器, 打算先来地府, 再谋定之后的事。 嘿,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俩这样还挺像私奔的。喻易一面左顾右盼, 一面有了灵感,当即笑眯眯地说了出来。 一旁的三危大概是习惯了喻易时不时的口无遮拦,闻言,只是淡淡瞥了喻易一眼。 真的!你看,陌生的世界,就我们俩没别的人,难道不像吗?喻易没事找事地证明起了自己一时兴起之语。 投影的反应加强了,启示水晶碎片应该就在这里。三危关上了面前的个人终端的显示屏,没接话。置身的环境似乎永远都不会对他造成过大的影响,他的动作依旧慢条斯理。 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错。喻易当即被转移了话题,语气雀跃,那现在要去哪?我觉得你得在宵禁接触之前回去。 不知道。三危平静道。 哈?喻易倒是没想到平日里靠谱的三危会这么答,看着三危那张一本正经的脸,调笑了一句,还有我们三长官不知道的事?你这算是抢了我的台词吧。 三危没有说话。 喻易挑眉搭上三危的肩膀,笑嘻嘻道:我怎么感觉你最近不大对劲,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 你觉得的呢?三危转头看向喻易,眼中看不出情绪。 不是这我怎么觉的出来?喻易一脸迷惑。 真的吗?三危道。 这还有真的假的不成?你看我像是有读心术的人吗?喻易笑。 三危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意味不明道:你说的,我总是信的。 喻易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感谢信任? 走吧,时间不多了,我们可以在附近找找线索。三危移开了目光,率先走向了面前这座繁华的科技之城。 喻易看着三危端肃的背影,面上的笑意渐渐收了回去。 这座城市比二人想象中的要大,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一番搜寻下来,除了最开始的那则新闻,二人并没有再获得有关纪河清的线索,获得的有关这个世界的有效信息也十分有限。在地上世界的宵禁将近结束的时候,二人借着三危空间门的定位,重新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你觉得,这两个世界的人是什么关系?二人之间已经沉默了良久,在折叠通道的出口处,三危突然打破了沉默,问道。 敌对关系?喻易自然接过话,不确定地猜了一句,猜完又犹疑道,如果新闻里的边境线就是两个世界的边境线的话,似乎是这样。但我总觉得,这两个世界的关系应该不只是敌对那么简单。这两个世界能量等阶差距悬殊,要是真的敌对起来,结果似乎没有什么悬念。往严重地说,这个世界应该已经荡然无存了。 敌对关系建立在双方互相知道对方存在的基础上,我接触到的人中,没有一个提到过那个世界。这一点还存疑。三危冷静道。 也是,今天一天,我也没听到过相关的事情。喻易一边回忆着,一边赞同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唯一肯定与两界都有关系的,就是纪岛主了。我明天试探试探。等会儿你先回去吧,要是有护士宵禁结束前来查岗就不好了。 之后就靠你了。三危点点头,在通道上打开了一个空间门。 问题不大。等等!在三危迈入空间门之前,喻易伸手抓住了三危的手腕,在三危疑惑地转头时,他当即松开了手,注视着三危在照明符的亮光下苍白的脸,把脉,把脉!你今天觉得怎么样,还好吗? 虽然从脉象来看,三危的身体状况还算稳定,但三危毕竟才过危险期没多久,若是灵魂上有恙,他也看不出来什么。 无碍。三危神情淡然。 喻易狐疑地打量了三危一番,没看出什么,于是假意板着脸警告:要是真有事,你可千万别逞强啊。不然要是被我发现了 喻易向前无声地挥了挥拳头,才道:这次我跟你一起过来,不就是为了帮忙缓解病情的?既然是治病,方法什么的无所谓,能治好才重要 三危倏忽打断了喻易的话,看着喻易的眼睛,沉声道:你觉得,方法不重要? 这无疑是一件失礼的事,而失礼的事很少出现在三危身上。 当然不重要。喻易不理解三危突然的激动,但下意识觉得应该缓和一下气氛,于是笑着调侃,你总不会是嫌弃我是个大男人吧?嫌弃也没用,病患可没有资格挑三拣四,人啊,还是得学会接受现实。 不是嫌弃。三危绷直了唇线。 那是什么?喻易饶有兴致地看过去。 没什么。三危硬邦邦地撂下这么一句,就迈向了空间门。 喻易耸了耸肩,跟着三危走了过去。 空间门外的,是熟悉的病房。知更鸟和画疯子并未从睡梦中醒来,病房中依旧是静悄悄的。喻易无声示意三危先回病房。 看着三危和墙上的空间门一同消失,喻易这才燃了一张隐匿符,悄无声息回到了自己连着卧室的员工办公室。 回到了相对私密的员工卧室中,喻易长吁了一口气,仰面躺在了床上。他偏头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尖的数字已经到了4,距离精神病院宵禁结束已经不足两个小时。 喻易并不是很想睡觉,但还是安静地在床上躺着。在清晨六点的特殊钟声响起的时候,他才从床上坐起来。 拉开窗上的百叶窗向外看时,外面仍旧是一片白茫茫的迷雾。就好像这座精神病院已经与外界彻底隔离了开来。 喻易看不出什么,很快将百叶窗拉了回去。到目前为止,已经是第二天了,但这座精神病院以及这个世界的真实依旧扑朔迷离。而且,随着第二个世界被发现,目前的谜题变得更多了。 喻易思索了一番,拧开了办公室的门把。现在还未到他的工作时间,他可以趁机出去溜达溜达,就是被人发现了,也可以打着晨练的名头。 小喻啊,这是要去晨练? 喻易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声音叫住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不得不才能够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再转过身。 面前的,果然是昨天才和他一起吃过一顿饭的李院长。此时的李院长并没有穿白大褂,也没有在衣服上别身份铭牌,行动间依旧透着与周身阴沉灰败的墙壁十分格格不入的生龙活虎之感。 早上好,难得有年轻人起得那么早。李院长从表情到下巴上的小胡子都写着和蔼。 院长早,要一起出去走走吗?喻易找不到话头,于是嘴上客套了一句。 出人意料的是,李院长并没有立即同意,而是沉默了一会儿,突兀道:小喻啊,要不进我办公室坐坐? 喻易压下心中的惊讶,当即点了点头。 进来吧。李院长拧开了办公室门前的锁,率先走了进去。 在门缝打开的时候,一道隐约的气味随之飘了出来。 这是烟味? 喻易在心中判断道。 虽然空气里的异味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但仔细嗅去,还是能嗅到几缕劣质烟草的气息。 喻易只在门口顿了片刻,便跟着走进了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 虽说是院长办公室,但办公室中的陈设和他待过的那间办公室也没什么不同。整体望过去,最引人注意的办公室内物件,仍旧是拉着的百叶窗,以及锁着的钢化玻璃面的柜子,柜子里面排列着书,以及一些瓶瓶罐罐,总之是一些寻常琐碎的东西。 来,愣着做什么?坐啊。李院长搬了一把长椅过来,示意喻易坐下。 见喻易坐下了,他才走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下。 不介意这个吧?李院长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捞出一只廉价烟的烟盒,取了一支烟出来。他的那双眼睛不再是在办公室门口呈现出的神采奕奕,而竟染上了深重的愁。 喻易摇头。 李院长于是点了火,叼着烟深深吸了一口,目光带上了几分惶然无措,待吐出一片雾时,他才看向喻易,用略含沙哑的声音道:不好意思啊,小喻,让你看笑话了。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71) 没有没有。喻易连忙摆手,试探性地问道,您突然找我,是发生了什么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随便聊聊。李院长挤出一个笑,目光逐渐失去了焦距。 李院长指尖的香烟兀自燃着,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喻易并没有贸然出言打扰,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我原本,也不是什么能当院长的人,只是一个普通医生半晌,李院长像是突然从重重思绪中挣了出来,言语中却又进入了另一重回忆里。 第91章 喻易从李院长办公室中走出来时, 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了。因为工作安排,他不得不在办公室里糊弄了一早上。吃过午饭后,他便借着观察病情的由头朝着知更鸟的病房走过去。 整个精神病院的日常就如同它封闭的空间一样,遵循着固定而封闭的发展趋势。走廊中鲜少有走动的人,大厅中时而路过的人便如大厅中那面终日闪烁着雪花点, 发出刺耳声响的显示屏一样,茫然困顿,对外界的一切都抱有不安而隐晦的敌意。 时而便有人毫无征兆地倒下, 时而便有尸体被熟练地抬上担架, 死亡的阴云笼罩着这座精神病院的每一个人,浸入了每一次小心而卑怯的呼吸。 喻易的目光在一座担架的尸体上顿了顿, 收回了目光。这是一个由回忆投映的世界,所有的死亡已是无可奈何的既定结局, 他并不能改变实际上已经发生的事情, 只能竭尽所能去找寻这一切死亡的源头。 与这个文明伴生的18岁隐性基因致死突变的源头, 究竟会是什么? 这么想着,喻易敲了敲面前这间病房的门, 走了进去。病房的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夹杂着颜料的气息,第一个床位上, 画疯子如昨日一样, 披散着长卷发, 安静地坐在床上。 开门的声响似乎不足以将画疯子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他的目光仍旧没有焦距。 下午好啊,小画家, 院长让我把这个带给你。喻易走到画疯子的床尾,干咳了几声试图引起床上人的注意。 画疯子一个激灵,抬起头来,他这一头并不十分温顺的棕色卷毛跟着咋咋呼呼。他黝黑的皮肤很是干净,看起来今天他并没有找着机会触碰颜料与画笔。 下午好,医生。画疯子呐呐回应了一句。 喻易微笑着对画疯子晃了晃右手,他的右手上,正拿着一本用报纸包着封皮的书。他大致翻过这本书,并且通过书扉页上的简单文字介绍得知,这是一本用语浅显的英雄小说。 小说是典型的套着某英雄拯救世界模板的睡前读物,讲的是一个过分夸大主观力量而显得不切实际,但好歹传达了人文精神的俗套故事。 这原本是李院长的女儿偏爱的故事书之一,在得知他要来病房探望画疯子和知更鸟时,李院长硬是把这本书塞给了他,让他给画疯子送来。 画疯子的目光自然随着喻易的动作聚集到了喻易的手上,在那灰扑扑的报纸封皮映入他的眼中时,他的表情明显亮了一度,面上登时挂上了笑:这是《范巴克传》吗?医生,帮我谢谢院长大叔! 喻易从角落里把有关这本书的依稀回忆拎出来抖了又抖,抖落无果,便自然地低下头,翻开了手里这本书的扉页,瞅了一眼,才道:是的,没问题。 画疯子紧盯着喻易手里的那本书,笑得很开心:医生,可以帮忙把书递过来吗?我的腿上绑了约束带,动不了。 好的,不过为什么?喻易边把书递给画疯子,边瞥了眼画疯子的腿部,因为上面盖了被子,他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被子下的猫腻。 因为我昨天又闯祸了,据说护士先生们为那面墙头疼了很久。画疯子捧着书,一脸抱歉地笑了笑。 画疯子这么一说,喻易的鼻端便反射性地回忆起了某个新粉刷的大厅墙壁的独特风味。而且根据那附近墙壁厚厚的涂层来看,画疯子暗地里是精神病院一霸的事应该假不了。 喻易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便见画疯子低头小声道,医生,我画的画是不是很糟糕? 不,你画得还挺好看的。喻易一脸真诚地回答。 虽然他完全无法欣赏画疯子昨天画在墙上的线条歪歪扭扭、颜色乱七八糟、图形奇形怪状的高度抽象画,但他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 真的吗?画疯子又笑了笑,黝黑的眼珠带着清凌凌的通透。虽然这是一个问句,但他的语气却已然带上了一种习以为常的了然。 真的。喻易当即肯定道,大家可能只是疑惑你为什么要画在墙上。 因为这样就有更多的人看到了。看的人多了,说不定就有能够理解我的人了。画疯子的双目一时变得很亮,环境与年龄让他从小待在足够安全的象牙塔里,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在他谈到有关画的事情时,他的声音中带着异于常人的执拗。 但这执拗也只是一瞬之间的事,他很快恢复了最初的样子: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等生日过后,我就再也不这么做了。 喻易总觉得自己应该安慰画疯子几句,但又不知道从何安慰起,倒是画疯子主动揭过了这一个话题:医生,你今天也是来找知更鸟的吗? 是的。喻易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道。 虽然实际目的不纯,但作为知更鸟的的主治医生,这么答更加稳妥。 可是,知更鸟已经睡着了。画疯子无意识用手掌摩挲着手中报纸包裹的书皮道。 这样啊。喻易点点头,笑眯眯道,没关系,我可以和你聊聊。你觉得知更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画疯子毫不犹豫道。 喻易赞同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还挺难得的 难得什么?画疯子抬头看向喻易。 喻易看着画疯子,饶有兴趣地问道,难得有人会这么觉得。他并不是会与人主动交流的性子,不会开口说话,也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单凭纸上的交流,不会觉得吃力吗? 当然不会!画疯子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一脸认真道,我觉得,他听得懂的。 对,他原本应该是听得懂的,但他对自己的认知可能出现了问题,这是精神上的疾病。喻易点点头,用颇为官方的语气道。 不,不是的。画疯子急着反驳。 不是什么?喻易循循善诱。 他也许听不懂我们的语言,也许说不出话来,但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理解我在画什么的人了。画疯子端坐在病床上,认真道。 听不懂我们的语言? 我是说,也许他感受到的世界与我们并不相同。 怎么说? 因为他在荒漠里,荒漠的天空总是和我们不一样的。 喻易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也仅限于理解,他并不能感同身受:你觉得他最能了解你的人,相对而言,你也许也是院里最理解他的人。 是是这样吗? 是的。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帮助?画疯子一脸疑惑。 喻易注视着画疯子的眼睛道:知更鸟来到我们院,已经有几个月了,但是直至如今,他依旧坚信自己听不见、说不出话,这是一种病。作为知更鸟的主治医生,我很想治好他的病,但是至今,我都没有找到问题的源头,所以我想问问你,知更鸟平日里有没有表现出什么严重的心理问题的端倪。 没有!画疯子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样啊。喻易收回了目光,用无不遗憾的声音道,我原本以为,知更鸟从一开始的拒绝交流到愿意与我聊聊,也算是不小的进步,但有些话,他还是很难告诉别人对了,要是以后他做了什么特别的事,还得拜托你告诉我了。 没问题。画疯子安静地微笑道。 谢谢你。那我就先走了?喻易道了别,便向着病房的门口走去。 医生。画疯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了?喻易转过头。 你不看看知更鸟吗? 喻易摸了摸下巴,思考了片刻,随即笑道:不用了,吵醒他就不好了。 画疯子点了点头。 病房的门很快关上。今天例行的检查已经结束了,所以病房里只剩下了坐在床上的画疯子,与隔着窗帘安睡的知更鸟。 画疯子目送着喻易离开了病房,然后死死地盯着门上的那块玻璃,以及偶尔映在玻璃上的路人的身影。夏日午后的空气即使夹杂了消毒水的气味,也依旧催眠,病房外原本就没有多少人走动的廊道此时更是人烟稀少,玻璃上映着的场景很快固定了下来。 画疯子低下头,翻开了手下这本书的报纸封皮,看着书的扉页。就这么对着几行疏朗的字看了良久,他便将封皮合上了,然后把这本新到手的书放入了床头的书架里。书架上的,是一列同样用报纸包着封皮的书,书脊上被用马克笔标注了书名,书名多是XX传这种千篇一律的格式。 画疯子用拇指轻轻抚过一排的书脊,随即又将手伸向窗沿,从被单最下方掏出一把小剪子,动作迅捷地剪断了腿上的约束带。他挪着膝盖,坐在了窗边。 他对面的,是将他和知更鸟的病床隔开的布帘子。他看着这道布帘子,突然像是自言自语道:久等了吧。医生已经走了。 并没有声音回应他的话。 画疯子却好像完全不在意这点似的,继续道:我原本是很喜欢看英雄小说的。因为小说里面,总有一个坚不可摧的、可以拯救世人于水火中的英雄。我经常想,如果我们也有这样的英雄就好了。 病房中一片沉默。 画疯子依旧没有在意,自顾自道:可是啊,后来我才知道,这世上,只剩下了像我一样等待着英雄的人。 你说,我会不会等不到治疗基因病的办法面世了? 面前的布帘子传来微风拂过似的声响。将两个床位隔开的布帘子倏忽被拉开。布帘子后面,知更鸟正佝偻着干瘦的背部,静静地凝望而来,他的手中,举着一张已经写了十几行字的白纸。 不会的。知更鸟手指指着的那一行写道。 而这一行的上面有着这么一句话:我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喻易坐在办公室里,听着从面前那张符纸中传来的、画疯子的声音。 在画疯子提起知更鸟的那一刻,他便感到了不对劲。而画疯子接下来的话以及僵硬的肢体语言都印证了这一点。于是他有意用知更鸟有病这件事激了画疯子几下,结果显示,如果画疯子和知更鸟的其中之一是这个投映世界里的纪河清的话,知更鸟便是纪河清。 即使知更鸟不是纪河清,也极有可能是地下另一个世界中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是因为,我先去写后面的剧情了前面太卡了,后面写着比较有激情。 第92章 夜晚时分, 喻易与三危再度来到地下世界的那个地府。 晚上好啊, 长官, 今天过得怎么样?喻易看着面前这个与之前无甚区别的科技之城, 问了一句。 大概是最近试图逃出精神病院的人增多了,护士的巡视也严密了很多, 我没有机会出去寻找线索。不过, 启示水晶的反应加强了, 我们得尽快找到碎片。 喻易的身后传来三危一板一眼的声音:否则,一旦它二次破碎,回收的难度便会无限加大。 了解了解。喻易吹了一个口哨,用吊儿郎当的语气回了一句,随即转过身笑道,不过啊,长官, 这你就文不对题了,我问的是你过的怎么样, 就比如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啊? 没有。三危冷漠道,我们不是来度假的。 喻易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三危同志, 这又是你的无趣了。这要是有一颗找乐子的心, 干什么不像度假一样?就比如我今天 喻易有意拖长了尾调卖关子。三危知道自己要是不问,没有满足恶趣味的喻易就会变着法子继续把话题往这方面绕, 于是顺着喻易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了? 我的职业你也是知道的。在极夜城邦的时候,我给自己算了一卦。喻易嘿嘿一笑,继续道, 然后我就算到了,我近期会有桃花运。我本来还以为我是算错了,但是今天我又想起了这件事,想着想着,我突然发现我的桃花是谁了。我还发现啊,我可能对那桃花动心了。 是谁?三危沉默了一会儿,才追问道。 喻易意味深长地瞥了三危一眼:不告诉你。要不你猜猜? 不猜。三危看了喻易几秒,冷冷地回了这么一句,兀自向前走去。 诶,你不会生气了吧?喻易快步跟上三危。 三危的步子难得迈得很大,喻易一边快步跟着,一边偏头看向三危,见三危苍白的侧脸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冷凝,他连忙笑嘻嘻地试图熄火:别啊,不猜就不猜嘛。 三危倏忽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喻易:没有生气。 都这样了还说没生气呢?我喻某人要是真信了我就跟你姓。喻易看着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气的三危,在心中暗搓搓嘀咕了一句,但表面上他还是明智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三危不带情绪地撂下这么一句,就继续朝前迈步。 喻易赶紧跟上,一手搭上了三危的肩膀。三危的动作顿了顿,没有阻止。喻易发现了这一点,暗笑一声,开始在三危耳边扯天扯地,试图通过言语洗脑转移话题。可他说了半天,三危都没什么反应。 要是平日里,喻易还觉得是三危不爱说话,但今天 喻易不服了: 嘿,你为啥不说话? 你真生气了?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72) 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你怎么还不说话? 亲爱的长官,你就理我一下呗。 说完最后一句,喻易刚想伸手在三危眼前晃那么个几下,却听三危终于开口了:我为什么要生气? 声音冷静克制,毫无异常。 装,你就装。 喻易眨了眨眼睛,没过脑下意识答了一句:这我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要不你自己多琢磨几下? 嗯。三危平静地应了一声,说正事吧。 为什么他觉得旁边这人更生气了呢?喻易恍惚中感到周身的温度又降了那么个几度。 可能是错觉吧。 喻易咽了一口唾沫,这会儿不敢作妖了,老老实实道:今天下午我找由头把每个病房都逛了一遍。纪岛主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我大概有头绪了,还挺巧,他刚好就是我负责的病人。 说到这里,喻易把知更鸟和小画家的事挑重点和三危阐述了一遍。 看来现在黑医生应该还没有脱离纪河清存在,如果他压制了纪河清,必然会有所动作。三危得出了结论。 喻易点头表示赞同。 他也是在来到碎星群之前才知道,黑医生是纪河清的另一人格,准确地说,是在纪河清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诞生的另一人格。因为纪河清种族的特殊性,他的生命主要依托于魂体,一次强烈的刺激之下,他的魂体一分为二,第二人格黑医生借此脱离了纪河清这个主人格,成为了独立的生命体。 在当前的这个由纪河清回忆投映的过去的世界中,纪河清和黑医生的魂体回归了最初的状态,也就是主人格与第二人格共存的状态。 在这个状态下,无论是纪河清,还是黑医生,起初都是当局者,会暂时失去不存在于这个过去世界的未来的记忆。黑医生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借此吞噬纪河清这个主人格,达到生命的完全形态。 而根据纪河清当前在这个世界的精神状态,他的第二人格黑医生还没有彻底觉醒。 这给了他和三危先解决启示水晶碎片问题的缓冲时间,算是一个好消息。 走吧,昨天我们只探索了地府的外城,还有内城。三危说道。 喻易和三危于是在隐蔽状况下过了外城内城之间的扫描通道,进入了内城的范围。 内城的灯光不再是以蓝绿色为主基调,周遭悬浮建筑粘合处的亮光都掺上了诡谲的红。内城的入口处,有一扇被被红色悬浮光屏包围的古制石雕牌楼式合金门。悬浮光屏中的文字是一样的,同样是一个警告大字下写着非世家之人不得入内的小字。悬浮光屏堆叠着排列而上,成片的红光一时刺得人眼睛生疼。 合金牌楼两侧门墩上的狮形小兽形态狰狞,圆睁的双目发着荧绿色的光。而合金牌楼的正中央,滚动着三个同样发着荧绿色光芒的字:鬼门关。 没有什么机关,不过这行头倒是挺能糊弄人的。喻易淡定地将目光从门墩小兽上收了回来。 二人走过这扇门,门后的,是由红色光轨铺成的通道,通道的两侧,悬浮着形态各异的虚拟成像,一段路走过来,虚拟成像中的文字从日游、夜游、黄蜂、豹尾、鸟嘴、鱼鳃、无常、牛头、马面、鬼王逐渐过渡到了天曹、地曹、冥曹、神曹、人曹、鬼曹。看起来这些成像像是高科技时代的独特家徽。 没走多久,通道便到了尽头。通道外无数悬空建筑,以及浮空光轨上踩着剑形飞行器穿梭的人们映入了喻易与三危的眼帘。 这里应该就是内城了吧?喻易眺望了一眼远处建筑样式古老,建筑材质却明显是科技造物的建筑,低下头看着脚下,不过,我们要怎么过去? 二人的前方并没有实体的路,只有如河流一般宽阔的红色数据流。 启示水晶的感应达到了峰值,碎片应该就在这片数据流里。三危镇定解释道。 不是吧,难不成我们要跳下去不成?喻易一脸难以置信地用目光忖度着面前数据群看不到尽头的广度与深不可测的深度,做了一个鬼脸。 没错。三危平静地肯定了喻易的猜测,随即对喻易伸出了一只手。 干干嘛?喻易不明所以。 抓住我的手,这里容易走丢。三危敛下眼睫道。 这样,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呢。喻易于是笑眯眯地将手搭在了三危的手上。 抓紧。三危反手扣紧了喻易的五指,带着喻易跳入了面前未知的数据流中。 漫天刺目而冰冷的红色包围了二人,广袤的空间带来将一切分离的趋势,来自虚空的风自下而上地吹来,二人在没有实感的可视数据中不断坠落,像是跳入了时空的裂缝之中。 一个个红色的示警光屏顺着二人下坠的轨迹成排亮起,不知穿过了多少数据与光屏后,喻易向下望去,发现这片由数据构成的河流总算见了底。 无边际的红色中,一行发着金光的文字尤其显眼 孽镜台前无好人,万恶皆有因果。 数据流下的大地如一面镜子,倒映着漂浮天际的数据,映入了着落于陆地的喻易与三危的身影。 怎么了?三危发现前一秒还面带笑意的喻易神情冷了下来。 喻易没有说话。 三危顺着喻易的目光低头望去,除了数据流的倒影之外,地上只剩下两道影子。 一道是他的,一道是喻易的。他的倒影与寻常无异,而喻易的倒影,正被无数红色的丝线缠绕着。 密密麻麻,像是无尽因果。 作者有话要说:直男Ⅹ闷骚,太难了 第93章 倒映着喻易与三危的、镜面一般的大地, 倏忽如微风拂过的湖面, 荡漾起了水波一般的纹路, 这纹路模糊了二人的倒影, 让缠满红线的、喻易的倒影一时成了一片模糊的红。 一道带着无上威严的能量波动自二人的脚下传导而上。这是启示水晶的能量波动。二人脚下的这片大地,竟然就是启示水晶遗落此界的碎片。 这些是什么?三危看着喻易脚下模糊成一片的、密集得可怕的红线, 问道。 是因果线。没想到这碎片竟然还有这种功效。喻易喃喃了一句, 随即抬起头, 神情平和地对着三危笑了笑,没事,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怎么办?这碎片要是真的和这块地那么大,我们也装不下啊。 因果线是什么?三危的关注点却并不在启示水晶。 因果线这玩意,说来话长。喻易面上最初的冷意早已消失无踪,他语气颇为轻松道,往简单地来说, 就是我这条命和别人的命牵扯过的象征?一个人最多只有一根线,我能有那么多红线, 大概就是我行走江湖多年,阅人无数的证明吧。 说完, 喻易摊了摊手, 面上自得的神情好似一个听到江湖仍有自己传说的退隐老大哥。 我不是不识字。三危看着不远处那行金色的文字道。 喻易随着三危看过去,在看到孽镜台前无好人时,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大声喊冤:我冤啊,你看我这人, 长得就根正苗红的,像是个坏蛋吗? 三危还没有说什么,像是为了反驳喻易的话,整个大地的波动更为剧烈,一道红色的丝线出现在了二人之间。下一秒,一道丝线化作了无数道。在二人反应过来时,喻易的身上已如最初的倒影那般,缠满了实质化的红线。这些红线的末端,连着大地的各处。 二人周身的场景几乎是在瞬间,变作了另一个场景。 原本漫天的红色数据流成了蓝天白云,黑暗而空旷的景象变作了仲春之时鸟鸣人声间杂的村落。远远望去,小桥流水,远岫苍翠,村落后面低矮的山坡上,矗立着一座巍峨宏伟的高塔。 二人像是穿梭了时空,来到了一个古代村庄的入口。 村庄的石雕牌坊前,靠坐着一个一身朱红色宽袍、眉心一点朱砂的男青年。男青年一脸惬意地枕在牌坊的石柱上,腰上挂着一个金算盘,脚下铺着一张红布,上书:解命。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青年有一张和喻易一模一样的脸。 那家伙,好像是过去的我。喻易看着那道比如今的他多了几分轻狂的身影,面上浮上了几分怀念。 闻言,三危也看向了那个在精神风貌上更为年轻的喻易。 各位,算命吗?在两个着短褐、梳着发髻的村民扛着锄头走出村口时,红衣喻易笑嘻嘻地叫住了他们。 在两个村民转头之时,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要钱的哦。 两个村民对视一样,估计是被红衣喻易补充的那句话吸引了,本着不算白不算的态度走进了喻易。 大师,能帮我看看姻缘不?一个村民在喻易的前面蹲下来,边大咧咧打量着喻易,边率先问了一句。 这个我算不了。红衣喻易坐直了身子,无奈摊手。 闻言,村民看着喻易的眼神顿时染上狐疑。毕竟要是真的大师,哪有连姻缘也算不了的? 那您帮我算算,今年我家这田的收成能好吗?村民的语气还算客气。 这个我也算不了。红衣喻易干脆道。 行,那帮我算算,东家的管家什么时候过来。 我还是算不了。红衣喻易的眼神变得颇为惆怅。 那你还能算啥?村民一皱眉头,猛地站起身来,这也算不了那也算不了,你还是个算命的吗? 真晦气,不会算好歹编句好听的啊,他这摆明了是在玩儿我们呢?一旁的村民跟着抱怨了一句,我们走。 两个村民骂骂咧咧地转身欲走。 且慢。红衣喻易不慌不忙道,我可以算二位的时运。 时运?什么玩意?一个村民没忍住又转过身。 我观二位面相,二位最近恐有血光之灾。红衣喻易掐着手指,故作神秘。 啥意思?转身的村民拍了身旁的村民一下,示意他跟着转过来,自己面色惶恐地看着喻易,大师,这血光之灾,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吧?您能多说几句吗? 二位近日命里犯水。喻易瞅着自己的手指,半晌才拖着腔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这村民听喻易讲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面色大变,几步上前,一把抓住红衣喻易的袖子,大师,您可要救我啊。 莫慌莫慌,救人不难,一人一个铜钱。红衣喻易拂了拂衣袖,一脸高深,要和你们接触时间最长的铜钱。 起头的村民明显是个胆子小的,脑子也不大灵光,当即就交了铜钱,另一个居民也在他的从旁怂恿下交了钱。一个铜钱,若是能花钱消灾,那肯定值了。 在两个村民离开之后,红衣喻易抚了抚新到手的两个铜钱,动作轻快地在两手间抛了几下,这之后才将它们收在左手里,伸出了右手。一股微弱的气流在他的右手手掌上聚了起来。 红衣喻易又将两枚铜钱移到了右手,握掌成拳。片刻之后,等他再张开手时,手里的两枚铜钱已然断成了两截。他的面色却显而易见地苍白了几分。 与此同时,在一旁喻易与三危的眼中,他的手腕上多了两道红色的丝线,丝线的末端通往刚刚两位村民离开的方向。 红衣喻易却似乎对此浑然未觉,他收了摊,哼着小曲离开了原地。 时光变迁的速度在此时加快,很快,红衣喻易第二次在村门前摆摊,来人面有好奇,他们得到的结果也是犯水。随即是第三次,又来了几个好奇的人,他们得到的结果依旧是犯水。而红衣喻易身上的因果线也越多。 第四次的时候,情况发生了变化: 我掐指一算,得知你近来命里犯水。喻易看着面前的村民道。 他面前的村民面有不屑:又是犯水?你当我们真傻啊?就是诓人也得长点心吧!照你这么说,莫不是我们全村要挨个犯水?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红衣喻易就像没听出对面的轻蔑之意,思考了片刻,认真道,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谁信!你见最近有人真的跟你说的一样犯水了吗?对面的村民冷笑一声。 那是他们交了铜钱。红衣喻易乐呵道。 瞧瞧,骗钱还蹬鼻子上脸了?对面的村民被逗乐了,你要真有能耐,就算算姻缘财运啊,老是揪着一个词不放算什么本事,还是说,这词也是你从哪位真大师那寻来的? 额,这个嘛红衣喻易一时语塞。 这次,喻易简陋的算命摊前围了不少人,人群响起了窃窃私语。 红衣喻易约莫是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于是苍白地补充了一句:我目前确实只会算时运。 不过这话怎么听怎么站不站住脚。 周边的议论声更响,喻易对面的村民也张嘴欲嘲。 正当时,人群外围传来了一道惊恐万分的声音。 许宝林许宝林被淹死了!一人边跑,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人群瞬间静了下来。好一会儿,一道压着嗓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就是许宝林先起头来算的吗?他他真的犯水了不成虽然说话人极力放轻声音,但在一时寂静的空气中,这道声音根本无所遁形。 围着摊位的村民们神色登时就变了。然而不仅是他们,原本盘坐在地,神情还算轻松的红衣喻易面色也骤然变了。他猛地站起身,双目带着一股子恍惚。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但没过多久,这僵局就被围着摊位的、面有戚戚的村民们打破了: 大师,您也帮我算算那什么时运呗? 大师,您看看我,我这面相,看着还平安吗? 大师您可千万救救我,我最近这眼皮老是跳,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 大师,我愿意出双倍的钱,您帮我先看看吧!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73) 大师 去去去,凡事都得讲个先来后到吧,我还没找大师算呢! 原本就站在红衣喻易面前的村民被身后一拥而上的人群挤了个东倒西歪,急了,他眉头一皱,伸出手臂拦着企图越过他问询的人群。在将头转向喻易时,面上却又堆上了讨好的笑:大师,您还算不? 红衣喻易已然神思不属,他在面前的一片嘈杂中勉强抬起头,不知看到了什么,原本就不好看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 大师,您还算不?对面的村民谄笑着又问了一句。 红衣喻易上下唇翕动了几下,才开口道:还算的。 语气再不复最初的轻狂意气。 他抬起头,从左到右扫了一眼面前的人群,面色沉冷,声音失意:每人一个铜钱,不多不少,一个一个来。 围观的人群原本只是抱着找乐子的心态前来围观,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出了事。在得知自己的命很有可能受到威胁时,他们原本无所谓的态度顿时变得惶恐而殷勤起来。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他们挨个交了铜钱。要不是红衣喻易坚持不收更多铜币,不少人还想花更多钱插队消灾。 红衣喻易按照之前的法子,当着众人的面处理了这批铜币,他像是一瞬丧失了大量的元气,变得精神萎靡。二十多道肉眼不可见的因果线从他面前的人群延伸而出,缠绕在了他的身上。 这之后,四周的时间再度变换,夏日的蝉鸣取代了仲春的鸟鸣。 比最开始消瘦了不少的红衣喻易又一次来到了牌坊的石柱前摆摊。没过多久,像是早有预谋,一群身着短褐的村民快步上前,围住了他。 红衣喻易在脚步声中应声抬头,而他面前的,是面上杂糅着愤恨与恐惧的村民们。 汤大师,正是此獠了!我们村凡是在他这里算过命的,此獠都说是命中犯了水,他口口声声说交钱就可以消灾,但现在在他这里交了钱的,已经有十个被水淹死了!领头的一个村民在距离喻易有数步之遥的地方伸手指控道。 他的身旁,人群众星拱月之处,一个披着黄色道袍长髯的男人正老神在在地捋着胡须。从他周边村民拘谨而恭敬的动作来看,他便是这话中的汤大师。 对啊,汤大师,这家伙就是这么对我说的,若是按照他的说法,我岂不是请您行行好,千万要救救我啊!又有村民附和道。 此后,人群中一时传来不少诉苦声。 汤大师拂了拂道袍的袖子,风轻云淡道:诸位稍安勿躁,此事我已了解。 说完一句,他转头看向缓缓站起身的红衣喻易,冷声道:此人乃妖孽转世,出口成灾,待我除了他,灾祸便可化解。他手腕一动,手里的拂尘急速伸长,带了凌厉锋芒,直向着红衣喻易扫过去。 一阵土石崩裂的声响传来,浮尘的末端击碎了红衣喻易原本站着的地面。红衣喻易向后急退,险险避开拂尘。 孽障,你可曾悔悟?汤大师站在原地盯着喻易,面目威严地喝道。 红衣喻易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转头瞥了一眼汤大师身后的村民们。村民们见状,皆不同程度地往远处退了退,俨然没了最初的好奇与敬服。红衣喻易平静地收回目光,猝然转身,向远离村口的方向逃去。 想跑?汤大师手臂一展,一道金光自他手中的拂尘激射而出,阻挡了红衣喻易的前路。 红衣喻易脚下不停,只是从腰间扯下一个金算盘,朝着前方挡路的金光横向一扫。挡路的金光散去,他非但不停,还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既然你不打算悔悟,就别怪我替天行道了!汤大师双眼一眯,一手掐了一个印法。 印法成型之时,一道钟声从村后的矮丘上传来。一瞬之间,汤大师站位未动,村口却狂风骤行。白日之下,阴云乍现,敞亮的村景倏忽暗了下来。 红衣喻易如有所感地抬头,便见一个遮天的高塔正兜头罩来。他面无惧色,只低头平视前方,不管不顾地朝高塔阴影的外围继续跑去。 于此同时,高塔的底部开始降下重重金色的梵文。这些金色梵文悬浮于半空之中,很快在红衣喻易的四周构成了一个包围圈。红衣喻易的双手都握上了金算盘,砸向前方一墙的金色梵文。 金算盘与梵文墙两相撞击。锵的一声后,金色的梵文墙闪烁了片刻,又在瞬息之间恢复了原样。而红衣喻易却在庞大的冲击力下重重向内摔去。 他的脊背磕在了坚硬坎坷的地面上,朱红色的宽袍在扬起的灰黄沙尘中,明艳的色泽暗淡了几分,大概是因为吃痛,他深深地皱起了眉。 当是时,从天而降的高塔已经到了他的近前。一列列金色梵文如链条插入大地的泥土中,将他的身体也死死钉在了大地上。 红衣喻易挣扎不得,只能在狼狈中看者高塔碾至眼前。 一阵仿佛象征天地改换的巨响之后,这座高塔便毫无悬念地降落在地。放眼望去,高塔从上至下流转着金色的梵文,从它神秘而威严的表征来看,它正是原本矗立在村后的那座高塔。 这是你的过去?一旁,三危握着喻易手的力道重了重。 是啊。喻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下意识把手往鼻子上伸,在发觉指尖并没有触及熟悉的墨镜架时,又悻悻将手放了下来,带着自嘲的语气道, 你别看这个我看着还算老实,其实这时候的我心高气傲得很。这时我都没学什么天师手段,单是发现了自己天生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出来摆摊解命了。偏偏我天生的能力只能让我看到厄运,而我当时的能力还不足以我帮别人化解厄运。 看到?三危敏锐道。 喻易知道自己大概是瞒不住了,于是破拐子破摔地直说了:我的眼睛能看到近期死亡者的死相,准确地说,一年内死亡的人,在我这里,都是他们死时的模样。所以,能被这时候的我推演到未来的,只会是短时间内将死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终还是没有写到C算辽,刚好明天要去根管,有存稿就可以少码点2333 第94章 眼前的高塔上, 挂着神圣而威严的牌匾镇妖塔。喻易与三危说话间, 四周的景象再次变动。 漫天的阳光破碎成了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古旧而腐败的气息不怀好意地侵袭了每一寸呼与息所抵之地。极目眺望之时, 才可见一点像是枯叶的虫蚀处漏出的微不足道的光。 在这黑暗中,三危与喻易看到了一道穿着朱红宽袍、形容狼狈的身影。那是过去的喻易, 而这里, 应当就是他被囚困的高塔内部。 黑暗中, 那个已然身陷囹圄的喻易挥动着手中的金算盘,直捣面前不知厚度的墙壁。墙上立时出现了道道金色的梵文,消解了他的攻击。几次尝试无果之下,喻易大概是终于意识到难以暴力突破,停下了动作。 他伸手扶上坚冷潮湿的墙壁,抬头遥望高塔顶端的那道光。他的目光透亮明净,并不怨怼, 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恩将仇报的事实。他收回视线,开始扶着墙壁四处摸索, 试图寻找别的出路。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这座高耸镇妖塔并没有供以攀援的阶梯, 层与层之间相差甚远, 除了边缘处的凸起,并无什么落脚点。他停了下来, 面带懊恼地倚在了墙上。 高塔中除了他,便没有了别的存在,当他停止行动后, 四下便死寂如无人生还的放逐之地。当然,现在这里好歹有他一个人孤单的呼吸。而且勉强值得庆幸的是,在他获得看见死亡的能力之时,便也获得了永生,并不用担心活活饿死在塔里。 喻易靠在原处,有些倦怠地闭上了眼睛。良久,他再度转身对着墙壁,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摸索。他伸出双手用掌纹感受手下凹凸不平的趋势,感受平整中的裂隙,绕着整座塔底层的边缘走了一圈。 在那之后,他举起了金算盘,用上面的棱角去砸面前墙壁的一处。一下,一下,每一下的力道都带着竭尽全力的决绝,但每一下的结果,都不过是被墙壁上不断隐现的金色符文抵消。喻易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无用功,只是不断地对着一点砸着。累了,就放下手休息;休息好了,就再度对着这一点继续砸;砸得没力气了,就对着那一点左右来回地磨。 第一天如此,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如此,除了在睡梦中时情绪化的皱眉,每一刻清醒的时间里,喻易都不断重复着这一枯燥的行为,似乎在双臂的机械挥动中,真的成了一台摒弃了外界刺激、无知无觉的机器。 很久以后,喻易终于在面前的第一层墙壁上砸出了几个对塔的坚固性无伤大雅的凹陷。他掰断了长时间没有修剪的指甲,将手指深深嵌入离他最近的凹陷中,贴着墙壁向上攀爬。等爬到了难以寸进的高度时,他便一手死死嵌着裂缝,一手继续抡着算盘往墙上砸。这是一个极笨拙且前途未卜的逃脱办法,但此时能力微薄的喻易,只剩下了这个办法。 时光飞逝,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满布干涸尘泥的手颤抖地扒在了塔顶唯一的通风口上。随后,是第二只手。这两只手崩直了骨节,青筋暴起地向下发力,良久,一道瘦骨嶙峋的下颌抵上了通风口被略微风化的边缘。 喻易披散着凌乱的黑色长发,满面尘垢,来自通风口外的风吹散了他在黑暗中绞成一团乱絮的头发,阳光在他不修边幅的脸上,镀上了绝处逢生的金色。 通风口内的囚塔不知日月,通风口外的世界已沧海桑田。 塔下,不再是那个鸟鸣蝉声笼罩的村落,而成了一片倒映群山的宽阔溪流。所有的恩怨泯恨,皆被时光淹没。 喻易望着面前的溪流,安静而茫然。 他看起来很难过。 又不知过去多久,喻易终于破开了高塔的桎梏。他开始行走在山林与人间,逃亡在死亡的判笔下,他无所来处,无所归处,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一心赤忱,空空两袖。 百年游历,人事代谢。他换上了闲云野鹤的道袍,背上了吉他,带上了墨镜,他从一位涉世未深的少年,成长为了一位真正的天师。百年浮沉,山涛竞起。他依旧眉心一点朱砂,言语玩世不恭,他在摸爬打滚中嬉笑退避,却也泥古不化不懂放下。 山河换代,高楼迭起之时,一个普通的步行街中。 一个摊位前围了不少人,人群的中央,有人正弹唱着一首欢快的歌。从众人古怪的目光来看,并不是摊主的音乐才华打动了他们来去匆忙的脚步。而他们目光的中央,坐着一个青年。 青年披着一件与科学社会完全不符的白色道袍,鼻梁上架着早就被时代淘汰的金边圆墨镜,他正翘着二郎腿,边弹着手中的木吉他,边唱着让人叫不出名字的歌曲。 如果只是个通过奇装异服博关注的卖唱歌手,倒也不会引得如此多的人停驻,众人之所以停步围观,是因为青年前方的塑料支架上,挂着一张广告牌,广告牌上写着:专业天师,有偿算命,有缘方算,随缘给钱。 他看起来顶多是个菜市场批发水准的天师。所谓菜市场批发水准,就是职业面貌不合格,业务水平不到家,服务态度不端正的不入流天师。简而言之呢,还是江湖骗子。 围观群众看着这个怎么看怎么像哗众取宠的江湖骗子,或者说是从附近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青年,一时议论纷纷。 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偏偏出来做这种缺德的江湖骗子。 妈妈,他在干嘛?他是不是和拉二胡的大叔一样看不见了啊?他真的会算命吗?不,这只是一个骗子。小宝,以后看到这种人就要绕着走,知道了吗? 嗤,他好好笑哦,出来算命,桌子上连一件可以用来骗人的什么法器都没有,就算是江湖骗子,也要有点骗人的诚意吧。你看看,他这穿的都是什么啊,这算是旧时代文艺复兴吗? 人群中央的青年不知道是没有听到从周边传来的议论还是怎么的,照旧面带微笑地弹着他的吉他,好似真就是个单纯卖唱的。在他周围的人聚集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的这首歌似乎总算到了尾声,他的声音逐渐轻了下来,没过多久,不出众人所料,他停下了弹吉他的动作。 众目睽睽之下,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圆墨镜,笑嘻嘻地问道:各位,算命吗? 他的身上,缠满了肉眼不可见的因果红线。 当无数有关因果线的画面短暂出现又短暂消失后,喻易和三危回到了最初的红色数据流之下。二人一时沉默,唯一的动静,倒成了数据流流转的红色光。 所以才一直戴着墨镜吗?三危率先打破了沉默,素来沉静的眼中浮上躁郁。 也许吧,你看,我这人其实也没什么大担当。喻易洒然轻笑,这些在孽镜台照出的因果,大抵是因为见死不救? 不是的。三危倏然转头,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扣紧了喻易的手指,冷硬的指节一时勒得喻易五指发疼,他看着喻易,原本冷冽得望不出情绪的眼中,难得流露出纯粹的忧伤,这么多年,一定很辛苦吧。 喻易没想到三危反应那么大,他眨了眨眼睛,笑意更甚: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可不会这么为难自己。他本来还是有那么几分惆怅的,见三危如此,他突然就觉得,那些也没什么了。 你不生气吗?三危皱起了眉,你如此对他们,他们却那般对你。 生气什么?喻易挑了挑眉,伸手强行按平了三危皱起的眉梢,弯着眼睛轻声道,恐惧未知,是人之常情,弱者嗜尊,当以谦待之。仔细想想,也就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可这是他们的常情,不是你的常情。三危沉声道。 我知道你是在为我不平。喻易听出来了,笑眯眯道,不过,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生活用不那么美妙的事来搪塞你,只要不用苦难来定义它,塔内塔外,人里人外,哪里都是一样的,所以我并不在意。苦难是用来对抗的,而生命与痛苦,终究都需要宽容。偏见不能降低任何一条命的权重,不是吗? 三危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只是目视前方:可宽容并不能解决问题。 从某种方面来说的确如此。喻易含笑拍了拍三危的肩膀,但还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喻易收回了手,往前走了一步,转头看着三危,语气带了几分认真道:对我来说,我倒是觉得宽容才给人解决问题的勇气。先有宽容,才有兼容,才有视宇宙之加诸我为浮物,存万物则自取不沾心。于是所有逆境皆为通达之境,直前又有何惧?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74) 三危看着眼前人笑得畅快恣意,忽然觉得原本咫尺之遥的人一时间变得无比遥远,遥远得他难以触及。 可他并不想让这个人离他那么远。 难得地,三危突然向前伸出手,面无表情地揉乱了喻易的头发。 你干嘛?喻易避之不及,哭笑不得道。 不干嘛。三危垂下眼睫,莫名失落道:的确像是你说得出的话。但这世间,果真能做到你这等心境的人,太少了。 喻易摇了摇头,眼中带了三危熟悉的、人间烟火的气息:这话说得,我也只是逞逞口舌之快。我一个留恋市井的凡夫俗子,哪能真的万物不沾心啊?我啊,其实俗的很,追求声色之娱、口腹之欲,做过一夜暴富的美梦,随意的好山好水好桃花,都可勾留住我。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三危很配合地问了一句 喻易嘿嘿一笑:我掐指一算,得知我们俩很有缘,牵着另一种红线的那种。 第95章 另一种红线。什么意思?三危皱起了眉。 意思就是喻易顿了顿, 目光中带上了戏谑, 这是一根与姻缘有关的线。 三危微蜷手指, 久久未语。 见三危冷着一张脸僵在了原地, 喻易突然笑出了声:骗你的,开个玩笑而已, 那么严肃干嘛? 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三危沉默了片刻, 侧身走过喻易, 附近应该有个节点,找到这个节点,就能回收碎片。 喻易轻轻笑了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认怂,他攥住三危的手腕,像是不经意地反问了一句:如果我一定要开呢? 三危转头看来,看到的是喻易如往常那般散漫的笑。 那就开吧。三危冷淡地丢下这么一句, 迈步离开。 喻易站在原地,望着三危的笔挺瘦削的背影与稍显匆忙的脚步, 无奈摊了摊手,快步跟上:等等!我错了, 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我就不开玩笑了。 三危倏然停下了脚步。来自天空上的数据流的红光倒映在他苍白而冷峻的脸上, 为他疏冷却平和的气质添上了难得的、带着攻击性的凌厉,但一句话出口, 语气较真执拗,却又收拢了他身上所有的攻击性:你没有错。 嗯?喻易也跟着停下,疑惑道。 三危一时未答, 他看着喻易的眼睛,看着垂落在喻易眼前的碎发,伸出手指轻拨开了那些碎发。 喻易眼见着三危白皙而修长的指节略过自己的眼前,感到微凉的指腹擦过眼尾,也许是眼尾处的皮肤过于敏感,也许是出于一种不知缘由的心虚,他下意识眨了眼。他莫名感到有些脸热。 有错的是我。三危放下手,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好像从始至终,所有的一切都无法令他动容。 喻易不明所以,正欲反驳,就见三危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冷静地目视前方:根据这里的能量场,前方就是节点。 喻易只能跟着哦了一声,跳过了之前的话题。 二人停在了这个形似镜面的大地的一处。据三危的话,这里就是节点。喻易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目光锁定在了一串悬浮在两米高的半空中的金色数据上。比之到处的红色数据,这串数据从颜色上便足够与众不同。 三危从手腕上拉出了自己的个人终端,伸手与页面中央的启示水晶影像相触。相触之时,三危身上能量涌动,随即,像是接通了某种能量链接,三危身上的能量顺着他与启示水晶影像相触的手,灌入了屏幕的影像中。 六角棱柱形的启示水晶虚影出现在了喻易和三危面前,刚好近前的那一串金色数据重合。喻易现在已经知道,这道虚影是至高规则被调动的象征。 他看向这个半透明的六角棱柱,看着镜面一般的大地从边缘破碎成细碎的光块,涌入棱柱的中央。大地很快缩小成了仅容二人立足的面积,六角棱柱的虚影也在在碎片的涌入中肉眼可见地变得更为凝实。 在最后的大地破碎之即,三危挥手构造出了一个轻型飞行器,攥过喻易的手腕,将还在看着启示水晶神游的喻易拽到了轻型飞行器上。 这就结束了?在启示水晶的虚影消失之时,喻易的面上仍带着不可置信。他与三危来到这个世界肩负的两个任务可都是高次宇宙最高等级的S级任务。现在其中之一就这么完成了,他还有些不真实感。 他还以为要经历什么大场面呢。 不然你觉得呢?喻易听到身边的三危轻笑了一声,等他转头看过去时,看到的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总是这样,真是无趣。 喻易在心中轻哼一声,嘴上有些失落地感慨了一句:我以为的以为不是我以为的以为。 S级任务对应的是9阶的重要程度,回收碎片事关启示水晶,任务等级才会如此之高,与任务的难度关系不大。三危边操纵着飞行器原地浮空,边解释了一句。 喻易点点头,但又生出了新的疑惑:这么说来倒是能够理解,只是启示水晶作为最高规则,应该和整个宇宙的稳定直接挂钩吧,这碎片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启示水晶当前的状态其实并不完整? 和一千年前莫曲入侵有关。三危没有正面回答,他含糊地说了一句,便转移了话题,今天的宵禁马上就要结束,探索内城的事只能延迟到明天了。 世界意志在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喻易意识到三危不方便说,也没有追问,希望时间上还来得及。 回到了精神病院后,已然明确了任务目标的喻易接待了工作日程上安排的病人,便直奔知更鸟和画疯子所在的病房。 今天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仍旧是看不到希望的一天,一路上擦肩而过的、幽魂一般飘荡的病人们,也仍旧将阴惨与麻木缝在了他们这身难以为继的人皮上。像院长那样勉强维持生活热情,心怀希望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也许是因为这条看着平凡和普通的路上倒下了太多人,为了掩盖这浓重得令人难以喘息的死气,空气中高浓度的消毒水刺得人反胃。经过画疯子曾留下画作的那面墙时,喻易特地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新粉刷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一面墙白得如同呱呱坠地、未经尘世污染的小天使。 看起来那天之后,画疯子没有再找到机会出来捣乱。 喻易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在走到知更鸟和画疯子的病房前,将手放在门把上时,最先从病房内传来的却不是知更鸟和画疯子的声音,而是李院长朗爽的笑声。 听到李院长的声音,喻易的脑海中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那日早晨与李院长的对话。与其说是对话,不如说是李院长单方面的倾诉: 我原本,也不是什么能当院长的人,只是一个普通医生。在来到这座医院之前,我是我们院神经外科的主刀。直到我的父母与妻子接连被基因病夺去了性命,我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一度精神萎靡,无力再支撑精神外科的手术压力。 为了让生活变得轻松一些,我带着我的女儿来到了这家医院。当时这世上唯一能支撑我活下去的,也只剩下了我还没有成年的女儿。 说到这里,李院长熄了烟,从办公桌的抽屉中拿出了一张在相框里存放得完好的全家福,面带得意地示意喻易去看照片里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他的指尖在照片中那个面容温柔的女人那停留了一会儿,才落到了照片中央,那个抱着书,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的女孩身上。 怎么样,我女儿可爱吧?像所有父亲一样,李院长翘着小胡子,目中是明晃晃的维护与炫耀。 喻易心知这其实是一个并不轻快的话题,闻言只是配合地点头,并不说话。 李院长得了认同,心满意足地收回了将照片收了回来,边用手摩挲着照片的表面,边珍而重之地又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那双原本还牵着笑纹的眼睛逐渐敛了笑意,目中的情绪也从怀恋变成了淡淡的哀痛。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瞳孔变得有些涣散。这个看起来对生命抱着远超常人的热情的男人像是一瞬之间褪去了院长与医生的外壳,变得无比脆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般,他语调平静地继续道:后来,我的女儿也因为基因病离我而去了。 他停了一会儿,才压抑着情绪道:那段时间,就像失去了一切,世界上大大小小的任何事,似乎都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了。于是,我想到了一了百了。我也准备这么去做了。可是那天早上,没等我把注射器里的空气推进静脉里,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我以为我做了完全的准备,折了SIM卡,写好了遗书,然后将全家福抱在怀里。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想着迟几分钟死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又将针管从静脉里拔了出来,接起了电话。然后,你也看到了,我活了下来,我至今都在思考我接下那个电话到底是不是个错误。 因为电话里有人告诉我,院长因为基因病猝死了。他们找到了他的遗书这年头几乎每个人都会预留一封遗书,遗书里有关工作的那部分特意举荐我当下一任院长,原因竟然是他觉得我很有责任感,能带领院里的人活下去。我他妈的也不知道我那副鬼样子到底哪里像是有责任感的。 谁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还真的因为这句话生出了使命感,丢了针筒,止了静脉血。等冲劲过头,开始后悔的时候,我已经成了新院长。 当时老院长死的事不知被哪个嘴不严的传了出去,外面也开始乱起来,院里原本就人心惶惶的,我这个新官上任的院长要是再自杀,院里的日子还能怎么过啊?我就是想死,也不敢死了。 不敢死是一回事,活不下去又是另一回事。李院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原本以为离了神经外科,活得能轻松一点,现在想想,这世上哪还有能轻松一点的乐土?到哪里都是会死人的,到哪里都是要痛苦的。我当这院长,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来,院里所有的死讯都要往我这里报,睁眼闭眼都是老熟人活着和死了的脸,我经常觉得,自己就要扛不住了。 喻易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跟着叹气。 但是小喻啊,扛不住就不扛了吗?这房顶要是塌了,剩下的人怎么办啊?李院长平日里精神抖擞的小胡子蔫蔫地垂着,与其像是和喻易说话,不如是对他自己说,我既然穿着这一身白大褂,就是扛不动,也要抗啊。 话音落下,便是久久的沉默。 李院长攥着一张单薄的全家福,坐在皮质靠背椅上,却显得漂萍一般无所依靠。 半晌,他摸索着打开相框,从全家福后面取出一张被裁剪过的、皱瘪瘪的白纸。在他把目光投落在那张纸上时,他曾握过手术刀的、还算平稳的手一时变得哆哆嗦嗦的。 纸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着一句话:明天就是我的十八岁生日了,感谢上天,让我成为了爸爸妈妈的孩子。 李院长捏着这张纸,突然情绪失控似的,哭得像一个孩子。 生死面前,所有人都像个褪去了一切的、单纯的孩子。 第96章 回忆完毕, 喻易按下了门把手, 推开了门。 一时间从门缝里涌出空气, 几乎全然成了消毒水的味道。原本细微的颜料气息已然消失无踪。 门内, 李院长正站在两床中间的过道上,在讲一个笑话。 隔开两床的布帘子此时已被拉开。喻易两次前来, 都未曾说上话的知更鸟竟坐在床边, 看着说话的李院长, 做出认真聆听的模样。不过认真也只是相对而言的,他阴惨迟钝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笑话,倒像是在葬礼里听着神父的祷告词。 知更鸟的对面,是同样坐在床边的画疯子。喻易带上门的时候,李院长的一个笑话刚好讲到了结尾。画疯子配合地笑了起来,不过这笑中并没有被笑话逗乐的开怀, 有的只是一种腼腆与拘谨。 唯一因这个笑话放声大笑的,倒成了李院长这个说笑话的人。 喻易看得出来李院长是在努力让病房中的氛围变得轻松一点, 只可惜收效甚微。因为他面前的病人,一个正处在精神挣扎与割裂的深渊里, 一个即将在今夜凌晨迎来他的十八岁生日。 医生, 中午好。画疯子率先发现了喻易。 是小喻来了啊。闻言,李院长跟着转过头, 捋着小胡子,热情地对喻易挥了挥手。 喻易笑着向二人一齐打了招呼,随即看向李院长:院长怎么到这来了? 我来看看知更鸟和小画家。院长精神抖擞地应道。 院长大叔, 我马上就成年了。画疯子在旁温声反驳了一句。 好的,我们院的小画家马上就要成为大画家了。院长慈眉善目地笑着,当即改了口。 画疯子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成年在即的喜悦与期待。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处,一头桀骜不驯的棕色长卷发低眉顺眼地贴在脸颊两侧,像是认了命。 谢谢你,院长大叔。他说。 李院长约莫是看出了画疯子神情的暗淡,他摇了摇头,在画疯子身侧坐了下来,重重拍了拍画疯子的肩膀:如果你是担心成年后的基因病不用太过担心,你李叔今天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是有关基因病的吗?画疯子的双目亮了些许,话音变得急促。 正是。李院长肯定地点头,今天下午,我就会向全院公布这个好消息。 下午,精神病院大厅。 在李院长亲自的广播播报下,整个精神病院中的人都在这个午后聚集在了一起。喻易也是其中之一。因为他在名义上是院里的医生,这会儿他得以站在最前排。 大厅里没什么人说话,头顶年代久远中央空调正发出梗着喉咙似的老迈气音。许是外来的阳光都被百叶窗挡住,即使是众人相聚的夏日,这个宽广的厅室却散着秋冬之交的寒意。前方临时搭起的台子是空的,召集众人的李院长还没有到。 喻易于是趁此往后看了几眼。整个精神病院虽大,但长期封闭加上住院人口的只增不减,精神病院中的人比喻易想象中的要少得多。一个并不算多么宽广的大厅就能容纳整个精神病院中的人。 喻易在人群中看到了被两个男护士一左一右看护着的画疯子,和他身边的知更鸟,还有穿着病号服、神情冷肃的三危。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75) 三危恰巧站在一群病人的正前方,离临时搭的台子很近。他立即察觉了来自这个方向的视线,抬眸望过来。二人在半空中隐晦地交换了一个视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分开了视线。 没过多久,李院长终于从大厅的入口处走来。他一身熨帖的白大褂,精神饱满的面部表情与俏皮的小胡子依旧与整个精神病院格格不入。 在他走过来时,大厅中原本站得松散的人群主动为他让出了一条路,投向他的目光中大多透出感激与尊敬。 李院长一路走来,一路与众人挥手。在与众人打招呼时,他总能用亲昵的方式准确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 良久,他走上了临时搭建的台子,握住了话筒,目视前方。 大厅里更安静了。 李院长试了几下音。在确定音响运作良好后,他开口了: 这次召集大家,是想借着下午的这点时间,和大家谈谈心。感谢大家抽出宝贵的时间听我唠叨。 大厅里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 李院长面容温和地点点头,继续道:在我们的文明建立之初,伴随着祖先无上智慧出现的,是一种不治之症。这不治之症,名为18岁隐性基因致死突变。它成为了我们人类共同的敌人,它是盘踞在我们文明各处,罪孽深重的癌。大家都知道,这就是我们口中的基因病。 千百年来,基因病无情地游荡在人间,夺去了我们无数同胞的性命,为我们的文明造成了难以用言语估量的灾难。它毫无理智地冲撞着我们在苦难中构建的安身之所,在动荡中重铸的秩序之都;毫无公道地让卑劣的人苟活于世,让高尚的人溘然长逝;毫无慈悲地斩断我们至交的生路,断绝我们亲人的生机。它像蛮横狰狞的野兽,用它冰冷的、钢铸的躯体压迫我们的脊背,觊觎我们的血肉。它甚至不愿意放过我们这些原本便生了病的同胞们! 在它造就的、大恐怖的阴云下,我们也许未逢生离,便遇死别;也许自幼就不得不学会承受亲人和朋友的不告而别;也许从小便要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担忧着所爱之人突然远去,担忧着自己的不告而别会对所爱之人造成无法治愈的伤痛。多年来,我们的生活辗转于痛苦,我们的生命俯伏于无常。 听着李院长的话,所有人都沉默在了原地,空气里的是浓重的消毒水也无法掩盖的沉沉死气。 李院长环顾四周,接着开口:我的亲人都因基因病离开了人世,大家的痛苦,我都明白。但是!物换星移,我们的文明历经几千年的伤痛,历经无数先烈的前赴后继,终于,取得了引以为傲的进步,迎来了胜利的曙光!就在今天早上,所有的痛苦都有了转机,所有的期待,都有了未来! 说到这里,李院长有些哽咽,他用力地弯起嘴角,翘着小胡子,用骤然提高的音量掩盖嗓音的沙哑:今天早上,我得到了一个消息。我愿把它称之为医学上的奇迹。我们的最高医学院在免疫疗法临床实验上取得了重大突破,他们发现CART细胞治疗法对18岁隐性基因致死突变有着奇效。一旦这种治疗方法普及开来,我们就有救了! 李院长话音落下之时,大厅中先是一片寂静,随后是半信半疑的相互打量,随后是因生活的长久匍匐显得尤其谨慎的喜悦,再随后,是台下几乎所有人的欣喜若狂。原本死寂的大厅,终于响起 96、 了人世间的热闹与喧哗。 李院长含着泪光看着眼前欣喜的人群,看着希望在死亡的阴影里生根发芽,他握紧了话筒,用饱含情感的声音高声道:恭喜我们!我们是幸运的,曾经无数先辈终其一生只能换来无可奈何的结果,曾经基因病是我们难以战胜的巨人,可今天的我们看到了曙光!在我们日渐强大的文明面前,猖狂无耻的基因病已是强弩之末,它只敢蜷缩在我们看不见的沟渠玩弄它的鬼蜮伎俩,它拙劣的不败谎言已被我们的同胞彻底戳穿。 在座的同胞们选择活着,都是不愿向命运低头的勇士,几千年的长夜我们都熬过来了,如今,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振作起来?还有什么理由不扬起笑容迎接我们的新生呢?事实证明,病魔虽然强大,但并非战无不胜;事实证明,我们这些由筋肉、骨骼、血液构成的普通人类,一样可以战胜巨人,一样可以无坚不摧!18岁隐性基因致死突变在我们的地盘上横行了千年,妄想充当决定我们命运的骰子,而现在,也是时候要让他们见鬼去了! 我们是曙光照亮的一代,是命运庇佑的一代。我们即将迎来胜利,我们即将获得新生,我们抓住了骰子,将自由地选择我们想要的命运!我们在上帝已死的时代救赎了我们自己,我们也将依靠人的力量继续战胜天灾。我们的文明已经诞生了几千年,还能再延续几万年!我们,是可以战胜一切的存在!我们终将战胜一切敌人,走在无比光明的路上!! 各位!振作起来!!! 李院长举起了右手的手臂,像是高举起了希望的火炬。 大厅中,无声地,一个又一个的手臂跟着举到胸前,举上头顶。 李院长憋红了脸,翘着他那中气十足的小胡子,声嘶力竭地大喊:胜利就在 就在眼前。 可是,后半句话并没有响起。 举着火炬的李院长无声无息地仰面倒去。他张着嘴,睁着眼睛,与平日里似乎没什么不同。 在无数双眼的注视下,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一道沉闷却也尖锐的声响传遍了整个大厅。 这是一幅众人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人们因基因病缄默着死去的场景。 似乎近在眼前的胜利,再度无限遥远。 支撑屋宇的英雄轰然倒下,徒留穷阎漏屋拖着它残破不堪的身躯,在风雨中茫然飘摇,在满地泥泞里,苦苦挣扎。而漏屋里可怜的人们,亲眼目睹了他们的英雄倒下,亲眼目睹了希望的火炬摔得支离破碎。死亡,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离他们那么近,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令他们难以喘息。 消极偏见从深渊里复苏,他们极度敏感与纤弱的神经在此刻被触动,像是无限度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有人歇斯底里地呐喊着。 当现实扼杀了希望,他们用以自我保护的方法仅剩逃避与宣泄。 有人难掩深重的恐惧,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满面仓皇地重重跪在了地上。像是终究对命运屈了膝。 他们活着,可已性命垂危。 作者有话要说:注: 消极偏见(negativity?bias):我们的大脑神经对□□比对正面信息更敏感活跃。 CART细胞治疗法:免疫疗法,被普遍认为是人类最有希望攻克癌症的创新疗法之一。本章借用了一下。 不好意思,最近ddl太多了,更新的确非常不稳定qaq 第97章 冷色调的大厅上, 悬挂在房顶的液晶显示屏正发着只有少数人才能听到的嘈杂声响, 显示屏之下, 不管是病人、护士还是医生, 此时都是一样的强自镇定或是仓皇无措。他们活在慢刀子的煎熬里。 一片混乱中,一道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的身影穿过陷入茫然困顿的重重人群, 走到了台上, 倒下的李院长身旁。这道身影是三危。 三危弯下腰, 伸手合上了李院长的眼睛,捡起了散落一地的演讲稿,与滚落在地的话筒。他站起身,用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掸了掸话筒上的灰尘。音响中随即传来沉闷与尖锐交替的声响。但此时的大厅,除了喻易,并没有人在意这些响声。因为比起李院长倒下时的沉重声响,这算不了什么。 胜利就在眼前。掸完了灰尘, 三危捏着纸稿念道。比起李院长慷慨激昂的演讲,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局外人的无动于衷。 有人循声麻木地抬起头来, 但绝大多数人并不愿搭理。 三危没有在意,继续读了下去:请相信同胞的力量。请相信, 我们的未来还有着无限可能。 他的嗓音低缓, 却蕴含着独特的、稳重的力量。在一种莫名的感召下,更多人抬起了头。 三危垂手放下演讲稿, 抬头望着大厅的众人。自天花板垂落的冷光打在他苍白而冷峻的脸上,加深了他五官的轮廓,被灯光漂白的病号服让他显得有些瘦削虚弱。可此时站在人群前方的, 却也是他。 卑怯的、困惑的、悲痛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目视前方,语气郑重:有人离开了,有人还在。请代替那些死去的人们,竭尽全力,活下去。 李院长的发言是在激励,而三危则更像是在转述着生活交付众人的陈词。话中没有延续生活并不常有的激昂,却递延了平淡中更为普遍的、活着的答案。 三危的前方,是抬着头落泪的人们。 他们所有人都是目睹过死亡的人,他们所有人都是受到死亡威胁的人。他们生命过程中起伏错落的悲喜,逐渐被基因病这一结果的偌大恐怖泰半剥夺,他们逐渐遗忘了曾被他们握在手中的存在。 直至今日,他们从生存与毁灭的厮杀中抬起头来。 一座支柱的倒下,是另一座支柱的站起,一代人继承了一代人的遗志,负重前行。正因如此,这在几千年的疾病里千疮百孔的文明,才延续至今。 喻易和三危并肩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在三危的一番发言后,他在行动上获得了更多的自主权,尤其陪同的一方是一名精神科医生。二人停在了知更鸟与画疯子的病房外。 他们这一路走来,并没有遇到任何人。现在院里的大部分人还沉浸在百感交集的情绪里,没有从大厅里疏散。他们也得以谈论一些难以在人前谈论的话题。 李院长应该是知更鸟,也就是纪河清在这个世界的纽带。他死之后,恐怕会刺激纪河清当前的精神状态,引出黑医生。三危道。 那可不妙。要是知更鸟在现在这种状况下被黑医生吞噬,现在的纪岛主也就会彻底被黑医生取代了。喻易沉吟道。精神病院里的人找到了比往常更坚定的、活下去的支柱,他的神情却没了平日里的散漫,显得有些凝重。 这凝重不仅是对纪河清当前精神状况的,也是对基因病的。 那天上午,李院长在办公室里告诉他的,不仅是他的过去,还有他临死前公告众人的、足以治疗基因病的方法。 李院长告诉他,CART细胞治疗法并不能运用于基因病的治疗。别说是治疗方法了,甚至就连有关基因病的基因组破译结果,到现在也依旧是个谜题。 而媒体之所以肆无忌惮地宣传CART细胞治疗法,只是因为负责这一研究的小组背后,是当前台上的那一派。在基因病横行的几千年来,由于寿命的不确定性,领导人的更替成为了颇为频繁的事。于是暂时掌握优势的党派交替掌握政权,然后在短暂的大权在握中,像个亡命之徒那般捞取短时利益。 最近这段时间,社会动荡更为剧烈,如此行为变本加厉,愈发露骨,于是便有了治疗基因病的报道。在畸形存续的文明中,很多时候并不需要在意未来,只需要在意当下的蛋糕是否足够香甜。 喻易推开了病房的门。知更鸟和画疯子还没有回来。而这正是他所期望的事。纪河清当前的状况已然不能再拖,他与三危需要避开众人的耳目,尽快前往地下那个文明的内城,完成调查。 画疯子和知更鸟一同回到了病房。男护士做完了例行的检查,关上了病房的房门。 画疯子和知更鸟面对而坐,病房中一时沉默。 画疯子黝黑的面庞上残留着泪痕,眼神忧郁地望着床头那一排用报纸包着的、写着XX传的英雄小说。 他发现,曾经信誓旦旦说着再也不这么做的他错了,直至如今,他依旧没有做好成年的准备。不再强健无畏的成年,不再触碰画笔的成年,无时无刻不与衰老相互磋磨的成年这是何等的恐怖! 在亲眼看见李院长那样的英雄倒下后,他已经不再敢鞭挞自己朝18岁前行了。可回来的一路上,他开始出现幻觉。他看到死神的链条钉入他的骨髓,看到自己的双脚失控般步往死亡的樊笼,勇气无地自容,灵魂低声下气,他的心中不由得生出莫大的、无力抗衡的窘迫。 可他不该如此,他不想与那个名为死亡的怪物纠缠,一点都不想。 他们离开了吗?半晌,画疯子收回了视线,问知更鸟。 知更鸟面有疑惑。 画疯子愣了愣,随即面上浮起了抱歉的神情。他拿起笔,在床头的白纸上写道:对不起,我忘了你听不见。 他将白纸举在身前,给对面的知更鸟看。虽然无法用口头的言语交流,但是有时候,即使不写字,知更鸟似乎也能理解他的意思。于是有时候,他便会忘记知更鸟听不见,说不了话,或者说是只能用书面符号向另一个文明传递意义。 知更鸟摇了摇头,在自己床头的那张白纸上写道:没关系。 画疯子勉强牵起嘴角,对知更鸟笑了笑,又写道:护士先生们离开了吗? 知更鸟是正对着病房的房门的,他看了一眼房门,摇了摇头。 那就好。画疯子点点头。 怎么了吗?知更鸟写道。 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些事。 什么? 院长大叔离开后,我才明白,原来这世界上,已经没有有余力拯救他人的英雄了。站在我们身前的英雄,也许会在站出来的那一刻,便倒下了。 知更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伸出他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握住了画疯子的手。 我没事。画疯子写道,我在想,如果人生必须是一场悲剧,我并不想成为破灭得毫无美感的悲剧。 过了今晚,我就是十八岁的人了。我不想等死,我想成为自己的英雄。在尚且能成为英雄的时候。 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吗?知更鸟看着画疯子。 可以帮我望风吗?我想做一件事情。画疯子恳求道。 好。 画疯子从床底一一取出用胶布黏在床板背面的画笔、画铲、颜料盘、颜料,还有一顶夸张的羽毛帽。这些是李院长偷偷带给他的。知更鸟站起身,用他干瘦的身体挡在了病房的门前。 画疯子走进病房附带的卫生间,解开了集会时扎着头发的发绳,看着镜中披散着棕色长卷发,样貌平平的自己。半晌,他低下头,调好了颜料,用画笔在脸上涂抹起来。他那张黝黑的脸逐渐染上了夸张的彩色。 画疯子端详着镜中因为画上了彩色脸谱而不再平凡的脸,弯起了嘴角,目光里流露出纯粹的喜悦。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76) 十八岁生日在即,不确定的死亡即将与他这条命捆绑,他感到沉甸甸的黑暗站在前方窥视着他,他感到对死亡的恐惧、对生的眷恋,皆在这不断缩短的倒计时里,被无限放大。他曾在深夜里凝神屏气不敢呼吸,他害怕每一次呼吸,都会引起黑暗中那未知存在的注意。 可现在他明白了,就算有些东西是这尘世难以求得的奢侈品,他应该从黑暗里站起身来,为自己画一幅通往明处的窗。 画疯子双手捧着羽毛帽,戴在了自己的头上。他拿起颜料盘与颜料,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卫生间。 谢谢你,知更鸟。不管知更鸟听没听懂,他对背靠门前的知更鸟说了一声感谢。他的声音虚弱,他的目光却明亮。 随即,他拿起笔,开始在病房的墙上作画。 他从心头呕出血来,去作那颜料;他从胸膛中剥离出骨骼,去作那画笔。他像捏着命根那般捏着他的画笔,将所有的情绪一笔一笔宣泄成颜色;他沉浸在每一笔里,与所有的颜色一同体会低谷的沉寂与穷途的疯魔,一同体会宽恕的慈悲与仇怨的郁结,一同体会生与逝的热忱与凉薄、希望与无望。 在这过程中,耳边似乎传来遥远的声响,像是开门声,像是慌乱的脚步声,像是怒吼,像是尖叫。但那都与他无关了。他的眼里只有面前的这面墙。从午后到黄昏,从黄昏到入夜,从入夜到深夜。 他长时间握着画笔的手像癫痫一样的颤抖,可他依旧没有停下。他注视着他的作品,像求爱者注视着他慕恋的恋人,像婴儿酣睡在母亲的臂弯中。墙上,他的意识野蛮生长,胜于日月。这是无人能解的错漏百出的拙劣画作,却是他的命,却是他竭尽所能的全部一生。这一笔,冰炭入体,欢荣刹那,这一笔,肝肠尽断,知音难觅。 最后,他大汗淋漓、元气大伤地倒在了地上。他的身边围满了人。人们看着那面画满了他画作的墙壁,第一次面带惊色。 可以提前祝我生日快乐吗?视线逐渐模糊,画疯子虚弱地对走到他身旁的知更鸟微笑道。 知更鸟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隔了一个文明,语言不通的哑巴一手握着画疯子的手,一手捂着脖子,发出破碎而嘶哑的声音。 呜,呜,呜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身边传来了无数交叠的歌声,像教堂里的唱诗班,像降临于前的、神秘国度的欢迎词。 画疯子露出一口白牙,看着知更鸟笑:你唱的,真好听啊。我听到了。 知更鸟喉咙动了动,无声流泪。 他们像人世孤独的旅人,相互依偎着取暖。 画疯子的呼吸逐渐微弱,面上却带着如愿以偿的笑。 祝你永远孤独。最后,画疯子对知更鸟说道。 知更鸟死死地注视着眼前的画疯子,注视着那张不驯的面孔失去了最后的生息。 他也听到了。听到了! 情感的交流终于打破了语言的藩篱,打破了文明的隔阂,让他们在最后一刻悲欢相通,让他们在最后一刻,用灵魂,来相拥。 白色灯光侧过来投落在知更鸟的脸上,将他的脸映成了光与暗的两极。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让阴翳一点点地笼上他的面孔。 片刻之后,他松开了握着画疯子的手,站起身来。 病房里一片喧声。地面上一幅红色画卷,好像生命回归了最原始的抽象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画疯子大概是这本用隐喻最多的一个人物吧,本来想给他来个双重结局,但好像已经写得挺明显了orz,也可以当双重结局看吧 第98章 为了节省时间, 喻易和三危通过空间门直接出现在了离开时的轻型飞行器上。飞行器上方的天空依旧是一道道水流一般的红色可视数据。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往哪个方向走?天上还是地上?喻易趴在飞行器的边缘, 往下瞅了一眼, 啧, 这黑不溜秋的,看起来还挺能唬人的。 飞行器下方的, 是一片看不到宽度与深度的、无底洞那般的黑色隧道。 先往下走。三危伸手在控制面板设置了向下的指令, 解释了一句, 这也是未经探索的领域,如有意外,还能从上方撤退。 说的也是。喻易点点头,双手往后脑交叠,朝后一躺,瘫在了靠背椅上。 怎么了?三危听到喻易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 在上面简直闷死了,我可怜的面部神经天天都在承受着惨无人道的对待。喻易语调夸张地感慨, 比如这样说罢,他一拉嘴角, 做出一个与周身气质严重不符的假笑,又对三危挤了挤眉毛。 三危嘴唇微弯, 似是笑了一下。 喻易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但他立即就改换了表情,笑嘻嘻地对三危道:话说, 该说长官不亏是长官嘛,刚才的演讲不错啊。 接着念稿子而已。三危略微偏开了视线,目视前方, 神色自若。 喻易这次注意到了三危的动作,他自认和三危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就是三危这张基本维持面无表情的棺材脸都能看出一朵花来,他了然地笑笑,习惯性地又开始占口头便宜,哟,有的人这是害羞了?不过我说的可是实话啊,虽然只是几句话,但是有的人在台上可是有魅力的很 飞行器突然在空中颠簸了一下。 喻易惜命本能发作,嗖地一下就抓在了身旁的扶手上。然后就见三危淡定地从控制面板收回手。 刚刚发生了什么?喻易眨了眨眼睛。 没什么,误触。三危冷漠道。 ?喻易一脸怀疑。 隧道的深度比二人想象中的要深更多,飞行器以最快的速度平稳下沉,一时间却依旧探测不到隧道的尽头。喻易等得无聊,也没兴趣盯着控制面板上那无趣的探测成像,于是便时不时扒着飞行器的边缘向下瞅瞅。 探测器有反应了吗?这会儿,喻易便一边向下望着,一边问一旁的三危。 怎么了?三危问道。 我好像听到了人声。喻易皱起了眉头,侧耳辨认道。 喻易这么一说,三危也听出了端倪。他看着依旧模糊一片的探索成像,切换了另一种模式。随即,面前的虚拟屏前浮现出了一个绿色圆筒状的几何体,几何体之中的,是一个个代表了生物体征的红点。 752米下有一座建筑,还有252米就是它的警备距离了。轻型飞行器的体积过大,不易藏匿,目前最好的方案是将飞行器停靠在警备距离外,做好隐匿措施,直接跳下去。三危解释道。 不不不不是吧,又来!喻易望着下方黑黢黢的一片,嘴角抽了抽。 你可以在这里等着,我下去。三危操纵着飞行器减速,提议道。 想到三危的病患身份,喻易当即摇头,他摸着下巴,用浮夸的方式道:不行!那怎么成?有道是,生活就像螺蛳粉,往往让你觉得臭不可闻,但是你还是得含泪嗦粉,用沙哑的嗓音发出屈辱的呐喊:真香! 所以?三危一脸冷漠。 所以!我喻某人怎么能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呢?而且你技术那么好,跟着你就是一片黑也能跳出水平,跳出风格喻易端着一本正经的表情,一口气说完了。 咳,不过话说回来,技术这个词还让他想到了一些怪不好意思的事情喻易老脸一红,默默想道。 走吧。三危很平静地听喻易说完了一长串,对喻易伸出了手。 喻易嘿嘿一笑,把手放在了三危的手上。 二人贴了隐匿符,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警备区的激光扫描与巡逻器械,着落在了建筑的顶部。比起上方那些悬浮空中,嵌在光轨里的建筑,脚下的亚光合金建筑要朴实无华得多。换句话说,它的隐秘性更高。 这时,耳边来自建筑内部的声音更加明晰。 我听到了纪岛主的名字。在建筑内部纷繁的声音中,喻易注意到了来自某个角落的对话。 谁曾想短短数月,连顶上那位都觉得烫手的纪府就这么倒了。没了姓纪的压着,得了虎符,姓裘的总算是扬眉吐气喽。一人感慨道。 扬眉吐气?你还真敢说。这时候得说实至名归!现在这地府姓的可是裘,裘府的那位公子脾气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另一人压着嗓子提醒,随即又道:不过,那姓纪的也是自找的。身在地府,还胳膊肘往外拐,频频越线替那帮刁民说话,今上和其他五位大人天天捏着鼻子听他扯,可也不是没脾气的。你看,这不就倒了吗? 实至名归,实至名归。先开口的人从善如流地改了口,随即疑惑道,这姓纪的倒了,不是他那耻辱儿子纪河清害的吗?要是他没去第一轨道,虎符在握,也未必倒得下来,难不成里面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那当然!你不会真觉得那帮畜生的劳什子原子自导武器能炸死地府第一将军吧?这姓纪的,可是死于上面的那把刀啊。另一人神神秘秘道。 原来如此,死得好,死得好啊!没了姓纪的,看那帮刁民还敢不敢骑到我们头上来了。前一人抚掌赞道。 可惜现在那帮刁民不敢撒野,纪河清那地府之耻倒领着畜生骑上来了!另一人冷笑,这疯狗竟然连工厂都敢炸,还一炸就是十八个,简直不忠不义!我们这工厂当时也差点被他炸了。要不是我们发现的及时,保住了剩下的十八个,那帮畜生怕不是要反了天了? 说的是,裘将军告示天下要擒了纪河清这地府之耻,等他从第一轨道大捷归来,非得让纪河清好好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前一人跟着愤恨道。 三危也听到了这段对话,他环顾四周,将建筑物附近的布局收入眼底,判断道:这里的戒备等级已经达到了这个文明科技水平的顶峰,应该有重要的信息。 走这边。他确定了目标,率先朝一个方向走去。 喻易点点头,跟在了三危的身后。 走了一会儿,二人在房顶上找到了一个疑似入口的缝隙。缝隙上时不时流过一串条形码似的固定红色文字。 喻易在这道缝隙面前蹲下身,通过同步翻译器辨认了上面的文字:请启动扫描。 看起来像是要扫描解锁的。喻易一挑眉梢,现在怎么整?暴力破坏的话,可就要与里面的人正面遭遇了。我猜世界意识会在我们出招前就把我们从这个世界踢出去。 我是建筑师。三危慢条斯理地跟着蹲下身,淡然道。 喻易兴味盎然地看过去,便见三危径直将手伸向了眼前的缝隙。缝隙红光一闪,上面的文字立刻向扫描数据错误,警告转换。只是一行文字还没成型,就在中途被遏制住了,随之被遏制的,还有敌人入侵的警示屏。 三危身上的能量波动一闪而逝,缝隙周围的合金壁上顿时呈现出几十行红色数据,只在瞬间,原本的红色文字又被硬生生破碎重塑成了绿色。随即,缝隙上方出现了绿色的扫描数据正确,扫描通过。 喻易吹了一个口哨,张口就夸:你这职业还真是方便,天生的开锁大师啊。不愧是长官,一如既往地神通广大。 不愧是你,嘴皮子一如既往的利索。三危掀开眼皮瞥了喻易一眼,面无表情地跟着调侃了一句。 过奖过奖。喻易笑弯了眼睛,颇为心安理得地受了一夸。 约莫一平方米的方形入口在二人面前打开。显然如此面积并不是什么十分通畅的入口。由此可见,这大概率并不是什么正门。 在确定入口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声后,喻易和三危在隐蔽状态下跳入了其中,然后在一个环状的闭合金属通道上落了脚。 探索着走了一段路以后,二人找到了这座建筑的平面地图,按着地图上的布局朝着控制室行去。一路上虽然遇到了不少人,但这内部通道还算宽敞,二人得以规避所有的行人。 等到了控制室门前,三危故技重施,打开了控制室大门。喻易则在里面穿着云纹长袍的人看清之前打晕了他们,顺便按了关门键。 控制室内悬浮着统一色调的蓝绿色虚拟成像,四壁前搭建着由光束构成的、迷宫一般的复杂的半透明管道,虚拟管道尽头都接到了控制室中央那面颇为显眼的庞大光屏上。 这个就是这座建筑的总控平台了吧。喻易粗略扫了一眼屏幕构造,推测道。 不过他与三危都不急着查看总控平台,而是分头先在控制室里搜寻了一番。 这一搜,果然 快来看看,我找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喻易伸手招呼还在对面搜寻的三危道。 他眼前的,是一个半人高的方形金属柱,金属柱最上端的截面处,是一个可移动的电子地图。 这是什么?三危走到了喻易的身侧。 世界地图。更具体地说,是容纳了这个世界和上面那个世界两个世界的地图。喻易用手指放大了地图的某处,点了点上面的文字。 这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大陆板块交界处的区块,其中左边的板块上悬浮着极具攻击性竖排红字东区,整个东区板块都呈现出浅红色。右侧与之相对的板块却呈现出浅蓝色。根据地图角落的标注,这两个板块正爆发着战争。板块中央好似楚汉之交处,悬着一个涡旋的旋涡,旋涡旁侧写着第一轨道。 喻易又放大了红字之下,那片被缩小的地貌成像。随之被扩展出的,是成片的、与精神病院建筑风格相似的建筑群。 之前李院长有提过,精神病院所在地正是东区,而蓝色板块所属的整块大版图中,也有地府这一标志性地点。结合在这个世界获得的信息,可以基本确定,爆发战争的正是这两个世界。喻易一边移动地图,一边解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规则紊乱的情况下,碎星群是会出现时间错乱的,对吗?在移到了地府后,喻易收回了手,问一旁的三危。 三危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了,看来两边的世界并不处在同一时间线上。喻易伸手摸向鼻梁,在发现并没有触到熟悉的墨镜架时,又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照这边的对话,纪岛主应当参与了第一轨道的战争。极有可能就是纪岛主的知更鸟却依旧在精神病院里。如果知更鸟确实是纪岛主,显然同一个人不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两个地点。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77) 即使知更鸟不是纪岛主,在整个东区都已经陷入战争的情况下,看起来并不处在战争状态的精神病院也可以印证这一点。 从当前的情况推断,地上的那个世界应当处于战争之前的时间线。只是,这两个看起来并不相干的世界,到底为什么会发生战争呢?还是需要更多线索。喻易摊了摊手,你那边搜寻的怎么样了? 我搜寻到的是与这座建筑有关的文件,实验资料等。这座建筑是隶属地曹的工厂。工厂的核心隐藏在建筑地下的某处,之前通道里的地图并不包括这个核心。三危道。 遮遮掩掩,必有猫腻。喻易双目一亮,伸手搭在三危的肩膀上,推着三危转向,走走走,那就只剩下总控平台了。 三危调出了总控平台中的监控,喻易从头到尾看过去,将每一个监控画面与记忆中的那张构造图一一对应。 片刻后,他皱起了眉头:不对啊,这监控的数量少了。 缺了建筑地下的监控。三危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看着其中一个监控画面道,但地下的入口,就在这里。 找到了入口,路线便有迹可循了。建筑核心外围的戒备比它上层要森严得多,喻易和三危安全穿过了外围的种种机关,来到了灯光昏暗的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整体是一个环形平台。环形平台的边缘设置了全方位的网状围栏。通过围栏的缺口向下望去,平台中央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还要来第三次蹦极?等等,好像是光学干扰器。喻易反手从袖子里掏出两破妄符在他和三危面前燃了。再看过去时,原本应为坑洞的地方成了一个直径庞大的金属圆柱。 里面的就是核心了吧。喻易抬头望天花板看了一眼。这金属圆柱的顶端直通天花板。从这一侧看去,圆柱整体严丝合缝,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座中空的建筑,反倒像个过于臃肿的支撑柱。 这也意味着,他和三危要是想抵达核心,必须自己从这全方位围栏与金属层中开一扇门出来。只是根据他们一路上遇到的防御设施的阴险程度,还得同时掐断警报。 靠你了,长官。喻易老神在在地拍了拍三危的肩膀,嘴上尊敬,行为上却甩手掌柜似的后退了好几步。 我就来守着你的后背好了。为了让自己的偷懒行为名正言顺,他还顺口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三危纵容地等着喻易后退,在喻易的脚步声停下时,他才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所有壁灯同时熄灭,地下室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黑暗中,古老而威严的9阶能量波动无声扫过整个地下室。冰寒的气流从中心四散开来。 又是刹那间,壁灯骤亮。更明亮的灯光下,围栏与金属层已然消失,裸露在前的,是九个庞大的蓝绿色试管。试管如冷冻到一半的鱼缸,升腾着白色的烟雾。 试管中的蓝绿色溶液将白色烟雾的末端染上了诡谲的色泽,而烟雾朦胧了试管壁。但若是仔细辨认,依旧能看到,那如鱼尸堆满鱼缸一般密密麻麻地堆积在试管中的透明人影。 喻易知道,那是人的魂魄。 试管的下方,数百只早已失去了生气的眼珠拥挤在试管壁上,阴惨却也平凡的人脸在压迫中扭曲成了一张张夸饰的恶鬼脸谱。试管的上方漂浮着魂魄支离破碎的身体零件,像屠宰场四分五裂、毫无尊严的牲畜。 而试管的顶端,接着两根长长的管道。一根接到天花板,不知通往何处,另一根接往地面,末端直通流水线上整齐排列的空罐头。 本就零落的肢体在通往管道的过程中,被搅成彻底看不出人形的糊状物。糊状物又在管道的输送中成为了粘稠的透明液体。而液体,流淌入罐头中。 像钢筋铁骨的谎言填满沙与石的果壳。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界的剧情对应章节是 第99章 知更鸟走出了病房, 轻轻地带上了门。走廊上惨白的白炽灯照亮了他微微凹陷的脸颊, 也让他的双目在额前长碎发的阴翳下变得尤其幽邃。他将后脚跟在病房门前的地板上缓缓蹭了蹭, 然后慢步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他抬起了嘴角, 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走廊里一片寂静,一时间没有任何人阻止他的擅自离开。一个个带血的脚印从病房门口的白色瓷砖上延伸而出。 很快, 知更鸟就逛完了大半个精神病院, 停在了一个楼道的入口处。 有人吗?他慢悠悠地将目光从上一层的楼梯道挪到了下一层的楼梯道上, 笑着问了一句。相比像个哑巴一样的先前,此时他已经能够流畅地说话。 楼梯道上空空荡荡的,只听得到他的回声。 没有人啊。真遗憾。知更鸟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低头往自己的病号服上看去。在看到原本干净的蓝色条纹上晕出的大片红色时,他的神情就更忧愁了。 嘀嗒 一墙之隔的下层楼梯口处,一滴汗落在了地上。楼梯口门的内侧,一个女人焦灼地攥着灭火器的压把与喷嘴, 背靠墙壁,紧紧盯着门与墙的夹缝。 听到来自楼梯道的声音, 她开始用抵着门板的手臂无声地将门闭上。看着通往楼道的门缓缓闭合,她悄悄舒了一口气。可这口气才舒到一半, 就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一只劲瘦的手按在了门边, 用毫无滞塞的速度将门推了开来。 女人压住嗓子里中的颤抖,用力按下了压把。可她期待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即使她已经将压把摁到了极限, 面前的人也毫发无损。 为什么?她不敢相信这样的现实,喃喃道。 是啊,为什么呢?推开门的知更鸟笑了笑, 打了一个响指。女人手中的灭火器应声消失。 女人忽觉双手一轻,她僵硬地低头看了一眼,便发现原本还拿着灭火器的双手竟然瞬间变得空无一物。除了身后这堵挡了她生路的墙,她已无所依凭。 她的情绪彻底崩溃了,看着面前浑身是血的知更鸟尖声控诉:枉李院长那么对你,知更鸟,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吗? 知更鸟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闻言,不慌不忙道:我想你认错人了,我是黑医生,可不是什么知更鸟。 不管你是谁,李院长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一定会后悔收留你!女人向前啐了一口唾沫。 知更鸟,也许应该说是黑医生,黑医生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这一轻飘飘的袭击,用力锁住了女人的喉咙。他用闲置的一只手拍了拍女人因为呼吸困难而发红的脸,满目怜悯道:可惜,这位女士,你没有明白我的话。还对我抱有只有知更鸟那个蠢货才有的无谓期待。不过最遗憾的是 黑医生皱起眉头,卖了个关子,才拖着嗓子继续道:出于对女士的尊重,我原本不想这么粗暴,只是刚刚你拒绝了这个机会。所以对不起了。 说话间,他从腰尖抽出了一把泛着冷光的手术刀。由于手术刀刀刃的极高锋利度,他的腰上随着这一动作出现了一个薄薄的血口子。他看也不看,把刀向上一抛,然后反手握住,刀尖直刺女人的颈动脉。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中途,他目光一亮,又将原本对准女人劲动脉的刀锋移向了锁骨。女人面色泛紫,已然处在窒息而死的边缘。 失礼了,女士,我差点就忘了让你在支离破碎前清醒过来了。黑医生稍稍松了松手上的力道,语气真诚地道歉。 女人无力地扒着黑医生的手,目光仇恨,说不出话来。 黑医生置若罔闻,他恶意地弯起了唇,直视着女人的目光说道:你知道那被你们视为文明之敌的基因病的真相吗?当然了,你不知道,我会告诉你的。 我告诉你,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基因病,有的只有你们这整个愚昧种族的自欺欺人。那些人猝死,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基因病,而是因为灵魂出窍。 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更高层次的文明,你们的命、你们的灵魂,不过是他们培养出来的、维续文明成果的能源而已。你们是什么名字,什么性格都不重要,一个N能源的统称就能概括你们所有人。 换句话说,在更高存在的眼里,你们的命,什么都不是呢。可以被随意支配,可以被随意粉碎,可以被随意利用。甚至你们的文明能够发展至今,也是因为来自上面的那个文明完全不把你们放在眼里。毕竟,谁会对一只蚂蚁的挣扎上心? 看出女人神情中的惊疑,黑医生一挑眉梢:怎么,不信?女士,在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就应该对你们上面的那个文明深信不疑才是。还是说,缺氧已经让你的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 说到这里,黑医生不悦地撤了手,任由女人脱力地滑落在地。 不可能不可能!女人双手撑着地,无助地喘息着。 没什么不可能的。为了无意义的安全感抗拒真相,你的无知让我很难过。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人,再次打了一个响指。刹那间,原本还安在门框上的那扇门,便像是被未知之物吞噬了一般消失无踪。 女人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起来。 没错,没错!黑医生舔了舔下唇,抚掌赞叹:恐惧就对了,这就是真相,令人恐惧却清醒的真相。你应该能感到高兴,这是你告别无知的第一步。好了,女士,接下来就是第二步了。也许死前最后一刻你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虽然只是在回忆的倒影里。黑医生意味不明地补充了一句。 说话间,黑医生捏紧了手中的手术刀,向着女人的颈动脉斩去。女人满头大汗地捂着脖子,却难以捂住从中流逝的生命。 痛吗?不怕,人活在这世上,总是需要痛感的。黑医生缓缓站起了身,声音中透着诡异的温柔,只有在挤压与冲突中的痛才能让人清醒,才能让人看清自己的人形。痛苦?不,你应该像我一样,感到非常快乐才是。只有在不断的抗争与持续的痛感中,才不会被内里的决裂湮没,才不会活得不成人形呢。 女人最终失去了生息。黑医生耸了耸肩,转过身,继续寻找着他的下一个目标。 没过多久,他的步伐顿住了。他的面前是一座墙,墙上挂着一幅蓝天白云的装饰画。黑医生注视着那朵云,目光有一瞬的怀念。 医院别处的角落里,藏匿着瑟瑟发抖的人们。几千年来扎根他们心灵的基因病已经变成了一种另类的信念,他们还不知道基因病的真相,还不明白他们的文明之上,尚有另一个文明。 所有人都在黑夜中蹒跚,所有人都在迷茫中行走。希望是颠沛流离的。无数先辈在深渊中擎起它,又在深渊中倒下了。残存于世的人们在角落里小心地活着,除了活着,他们几乎没有了其他的要求。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在另一个文明的眼中,他们用一生去敬畏的生死,只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地府寒食节。 纪河清快步越过漫天的N能源烟花,插入了一群穿着云纹长袍的青年中间。他一把拽过其中一位红衣青年的领子,一拳头砸上去。旁的人皆讪讪然四散开,一副不敢蹚浑水的样子。 裘建修,你什么意思?纪河清一拳下去,满面怒容地质问。 什么什么意思,放个烟花而已,管的还挺宽!没了你那天曹爹,你什么都不是!裘建修也是个硬骨头,就是挨了打,照样开口呛道。 一罐的N能源,可是数十条人命!纪河清咬牙道。 哈!你管这叫人命?哈哈哈哈哈哈哈裘建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是受制于人,也笑得张狂。 为了寻欢作乐杀数十条人命,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纪河清铁青着脸掐住了裘建修的脖子。 掐!你有本事就掐死我啊!你爹在朝廷里处处树敌,你要是真掐死了我这地曹世子,就是让你爹彻底和今上、和五曹撕破脸皮!裘建修被掐得青筋暴起,神情却半点不慌乱。 纪河清深呼吸了一下,狠狠甩开了裘建修。 裘建修捂着嗓子咳了一会儿,等呼吸稍缓后便直讽道:人命?真是好笑,堂堂天曹世子,刚去畜生扎堆的地方瞧了一眼,就被那帮畜生策反了?你不会真以为那些畜生长了一副人形就是人了吗?不管是什么形态,畜生到底是畜生!我看啊,你与其帮那群畜生说话,还不如和那帮贱民虚与委蛇,好歹显得不那么蠢一点。 张口闭口畜生贱民,这就是世家子弟的教养?他们有意识有思想,我能够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情感交流,他们根本就不是畜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纪河清面无表情道。 见人便动手动脚,这就是纪府的教养,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至于那些无凭无据的东西,你怎么感受,靠想象吗?醒醒,它们不过是一群哑巴,情感交流这种事情怕不是只能在你的梦中实现了吧。裘建修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毫不相让, 而且就算如你说的那样,它们中的很大一部分可是我们用试管培育的,是我们用宝贵的资源让它们的大部分从一团什么都不是的混沌中诞生了意识,如果不是我们,它们根本就不会有生命。既然受了恩惠,理应付出代价,能成为我们地府的运行能源,也是它们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这对它们来说,是无妄之灾!我们没有资格决定一个启了灵智的种族的命运。纪河清攥紧了拳头。 说得轻巧。N能源事关我族安危,事关地府存亡。你不会不知道吧?要是现在撤了所有的N能源工厂供应,整个地府,整个阴界不出一年就会崩塌,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难不成你会因为同情能源而自取灭亡?然后劝说全种族都和你这个疯子一样去死,去成全那些压根不是人的玩意吗? 裘建修冷笑一声,继续道,真可笑,你想成为它们的救世主?你以为你是圣人吗?我看你是叛族,是地府的耻辱!为了区区能源对抗自己的种族,简直不可理喻! 总能找到共存的办法。这世上还有其他能够支撑阴界的能源,只要找到正确的开采方法,提高利用率,我们就不用杀那么多人!纪河清据理力争。 N能源是唯一现成的、利用技术成熟的能源,凭什么不用?凭你纪河清的一张嘴? 可这也是无数条命!你就没有一点良知吗? 良知?纪河清,我拜托你搞清楚,良知是对同类而言的,我们才是世界的灵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即使他们真如你所说的,诞生了意识,也不该是我们同情的对象。你是阴界的人,代表的应该是阴界的利益。你这不叫良知,叫愚蠢!还有,这话你对我说可没用,有本事你和今上说去!再不济你和你爹说去。你爹的心腹可就是N能源工厂的监管人,你还能和你爹对着干不成?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78) 纪河清目光一暗,当即御剑朝着纪府而去。 裘建修抱着臂站在原地,神情阴鸷地瞥了瞥嘴,一脚踢翻了眼前用N能源特质的烟花罐头。 对受先辈庇护的,盛世的子民来说,他们不知连生存都举步维艰的绝望,只知烟花绚烂美丽,只嫌快活不够。他们刻意忘却了那为了他们的命,被无限挤压着生存空间的另一种族。他们是世界的中心,他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从另一个文明的命上榨出来的安平盛世。 纪府。 纪汉广书房。 书房外挂了八十一条灵力织就的示警线,线上系着传讯铃铛。一道疾风急吼吼地惊动铃铛,穿过户牖,吹起了案上平铺白宣的一角。 案前,一个相貌威严凶悍,周身的气质却端直温润的中年男子正执着一支毛笔,挥着蓝色云纹的袖子,在白宣上写字。纪汉广书房里的人,自然是纪汉广。 当第一缕风触及毛笔上的毫毛,纪汉广的面上就有了然之色。他当即搁了毛笔,用翡翠三趾龙镇纸镇在纸头,语气慈和地问了一句: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河清? 疾风入门的同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书房中。这身影着一身不容半点尘埃的朴素白宽袍,头顶的冠带得不偏不倚,当前的神色算不上好看。 而能在地府大将军、六案公曹之一纪汉广的书房中做到这般来去自如的,便只有他唯一的子嗣,纪河清。 父亲,您早就知道了吧。纪河清单刀直入。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纪汉广不紧不慢地反问了一句。这让他看起来很平静,平静得好像二人是在探讨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但纪河清知道,这绝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他手中提着一把收了鞘的剑,身上的锋利却并没有一并收进去:可这是一条条人命!您就那么无动于衷吗? 纪汉广摇了摇头,如每一个合格的长者一般,耐着性子引导:河清,身居高位,轻举妄动乃大忌。 我不想知道什么大忌,我只想知道为什么!纪河清打断了纪汉广的说教。 为什么有那么重要吗?纪汉广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 有那么重要?呵,人命关天,您问我重要纪河清用袖子笼着手,面无表情道,小时候,是您告诉我不能曲学阿世,要守死善道、独立不迁,也是您告诉我,要心存人间正道!现在我们在谈的,难道不就是正道吗?! 纪汉广又摇了摇头:河清,人的目光不只是向下的,也是向上的,身在高位,正道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锵 纪河清双手持剑,稍一用力,便从鞘中拔出了半口青铜剑。他将刃口对上,剑从对着纪汉广与他自己,声音平静:那您说,还能多复杂呢?像这口剑,本不过直来直去,剑身从未曲折,曲折的只是溅在剑上的血。复杂的不是正道,只是您的心吧,父亲? 纪汉广沉默了。 纪河清归剑入鞘,攥下虎口:一直以来您在我心中都是个不会向任何不平事低头的大英雄、大清流,严面于权戚,鞠躬于万民。可现在呢?高位、高位、高位!您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眼眶微红地看着纪汉广,嗓音沙哑地喊出声来:我以为,您是最能理解我的! 儿啊,理解与选择,终究是不一样的。选择要考虑的,太多太多了纪汉广古井一般默立于原地,半晌,低低叹了一口气。 我不明白还有什么要考虑的。纪河清三步作两步走上前,一掌拍在了案上,语气愤愤,道理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我们就要这么继续考虑下去,这么装聋作哑下去,看着他们泣血恸哭无动于衷吗?那些替我们去死的人,又有何辜?! 翡翠镇纸当即被震得粉碎,碎屑扬在二人之间。像是银汉之隔。 纪汉广没有立刻回答,他背着手转过身,抬头去看案后的挂字。看着白纸上那硕大的义,他放轻了声音道:之前你还小,有些事,是我没有教好你。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这人啊,若是看得宽了,就需要无知了。因为有时候,无知才是规矩,才是王法。 无知是规矩是王法?真是纪河清攥紧了拳头,嗤笑一声,滑天下之大稽! 若是果真如此,这粉饰太平的规矩,这迫害生民的王法,又算什么规矩,算什么王法? 我告诉您,无知永远不会成为规矩与王法。它只不过是,愚钝懦弱之人不敢直面真相的借口! 纪汉广再次沉默了。 您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心中有愧,无话可说了吗?纪河清漠然逼问。 你说他们何辜?纪汉广安静地看着那个义,看着那个纯粹的、沉重的、锋芒毕露的义,半晌,闭上了眼睛,好,我今天就告诉你。 对这个世界来说我们才是执棋之人,不是执棋之人却想在棋盘上自主纪汉广顿了顿,睁开了眼睛,缓缓转过身。 他的声音钝而有力:这就是辜。 话音落下之时,纪汉广的目光有如收拢了天地黄昏,一瞬间变得无比高大遥远,遥远得似乎成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庙堂上的人。 他没有像纪河清这般持着剑,却更像是持了剑的人:如果我们的生需以他们的死为代价,不管他们有没有灵智是哭还是笑,他们活着,就是罪无可赦! 一时间,空气变得无比沉重。沉重得恍若庙堂里天地众圣的眼都落在了这窄小的居室里,沉重得连一呼一吸,都寸步难行。 纪河清的手上青筋凸起,他踉跄着后退了三步,惨笑出了声:世人都道你纪汉广斩穷奇,下边疆,为民疏奏,乃真君子。 原来哈哈哈哈,原、来、您、也、是、一、样、的、啊。他笑着,却比哭还难看。 笑完了,他一点点直起腰,满面寒肃道:匹夫本无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伸出一只手臂,语带轻嘲:您看这世间,果真像是恶鬼横行、见不得光的阴间。所有人都在替地府睡着,又有谁,替他们醒着? 纪河清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纪汉广:父亲,有的人活着靠吃喝拉撒,有的人活着靠一根骨。有的人可以为吃喝拉撒低头弯腰无数次,可对有的人来说,低头弯腰就是要了他的命! 烂掉的根不会因为路过之人瞎了眼就停止散发腐臭。人活一世,在昏聩里浑噩度日,又有何用?纪河清一字一顿道,既然没人替他们醒着,我来! 说到这里,他一挥衣袖,当即向着书房外走去。 纪汉广沉默着没有阻止,在纪河清走到门口时,他终于开口了: 河清,人世浩荡,穷通相移,选择即为放弃,得到即为失去,维护亦为伤害。这杆秤的一端,是我们,这杆秤的另一端,是他们。同样是为了生存,你增加任何一方的权重,都会导致另一方趋于灭绝。你要清楚这一点。 我会让两方平衡,而不是任何一方苟活。这才是我追求的正道。纪河清只是道。 即使这条路上,只有你一个人? 纵死无悔! 好,好,好!纪汉广一拍桌子,泥塑像那般的城府终于破得彻彻底底,他看着纪河清决绝的背影喝道,今天,你要是胆敢走出这扇门,作为纪家家主,我会将你从族谱除名!作为地府鼎司,我会对你颁布天曹通缉令!从今往后,这天曹世子,你就不必当了! 随便您。饱食终日昏碌之位,不坐也罢!纪河清头也不回。 他走到门前,一把推开了紧闭的门扉。天穹极尽华丽的悬轨之光照进了这间在地府里堪称陋室的书房,将案后的黑白挂字映得色彩斑驳。 一阵叹息自他的身后响起。 纪河清仍未回头,而在他看不到的背后,纪汉广佝偻着肩膀,终究是弯了腰低了头:这是,我对地府的交代。 作为你的父亲,我希望你能走下去。如果有一天,后悔了,就回来吧。 我儿,永远不会是耻辱。父亲这里,永远有你的容身之处。 纪河清闭了闭眼睛,咬牙迈出了门槛。 作者有话要说:注: ①寒食节:又称为禁烟节 ②人类中心主义核心观点: 在人与自然的价值关系中,只有拥有意识的人类才是主体,自然是客体。价值评价的尺度必须掌握和始终掌握在人类的手中,任何时候说到价值都是指对于人的意义。 在人与自然的伦理关系中,应当贯彻人是目的的思想。 人类的一切活动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生存和发展的需要,如果不能达到这一目的的活动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此一切应当以人类的利益为出发点和归宿。 (本文不会对某些对错做出绝对判断,只是提出思考方向) 第100章 权威是什么? 纪河清经常会想这个问题。 他总是站在父亲的背后, 看着父亲迈出家的门槛, 在众人恐惧的大妖前拔剑向前, 在处处皆敌的朝廷上挺直腰杆。他逐渐明白, 权威是无所畏惧。 后来,他看到父亲为战死的士兵低头, 对衣着简朴的人们行礼, 为贫民窟鞠躬上疏。他再度明白, 权威是有所敬畏。 于是他心存敬畏,却也无所畏惧地活到了至今。因为这是从小到大,他的父亲用言行教给他的东西。他的父亲傲骨铮铮、从未对权戚低头,于是他也从来不曾向那些世家子弟低头;他的父亲心怀天下,悲悯万民,于是他也开始在自己的心胸中装下百姓。 他的父亲一招一式教会他剑应该怎么用,一笔一划告诉他权威二字怎么写, 可如今,近乎成了他心中权威的父亲已不再站在他的身前。 他将举起自己铸成的这把剑, 独自一人面对一整个地府,包括他的父亲。 纪河清有些茫然, 可想起他在阳界看到的无数无辜生命的逝去, 想起捋着小胡子一脸和蔼的李院长和绝望燃尽生命的小画家。想着他们曾那么努力活着的灵魂,也许不过是纨绔子弟找乐子的一束烟花, 他的心便慢慢沉了下来。 阴阳文明间的畸形链条已经维持了几千年,这世上总要该人去做些什么。现在这个人是他,他将要去做的也许不会是权威, 却是他认定的公道。 纪河清从第一轨道偷渡回了阳界,将地府所在的阴世界的事告诉了阳世界人类的高层,并在取得了高层的信任后,将自己从阴世界记录下来的所有科技知识都转交给了阳世界。 在面临强大的、威胁种族生存的外敌之时,动荡的阳世界终于前所未有地团结了起来。死亡依旧在发生,两个文明之前的鸿沟依旧难以在短时间内填平。但从几千年的苦难中生长而出的文明已经足够坚强。 一个位置上的人倒下了,一旁待命的人便接过衣钵,代替倒下的人继续站下去。便在这样沉重却又充满希望的备战中,军备力量快速整合,阳世界民众众志成城。直到反抗的第一枪打响。 在阴阳两个世界的战争于第一轨道正式爆发时,阴世界的注意力集中于外防时,纪河清秘密潜入了阴世界。与此同时,地府天曹纪汉广率领地府中央军舰,带领阴世界军队进入了第一轨道的战场。 阴世界的深夜,纪河清根据先前的探查结果,按计划一一捣毁N能源工厂;同一时间,阳世界的白天,纪汉广大军压境,悬殊的差距下,第一轨道的阳世界军队节节败退。这之后,纪河清连续炸毁了十八座工厂;阳世界高层对准敌方总司令纪汉广,拉下了原子自导武器的阀门。 纪河清走出第十八座工厂的时候,得到的便是原子自导武器爆炸,地府总司令,他的父亲纪汉广阵亡的消息。这并不在他计划之内,也从未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消息。 他没有想到他那曾在阎罗王面前也从未屈膝的父亲,为了他,披棘跪在了阎罗王座下,请罪出征。他没有想到他那年轻时意气风发,一剑斩了大妖穷奇的父亲,竟死于一场本是试探性的爆炸。 他才发现,原来父亲不是不会低头,原来父亲这辈子真正的低头,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的儿子。 他才发现,原来父亲不是无坚不摧,原来那个一剑斩穷奇的纪汉广,已经老了。 似乎他所有的没想到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嘲笑着他的轻狂无知与自以为是。伴随选择、得到与维护的放弃、失去与伤害,从来不是能随意如他意的儿戏。公道与正义,又怎会真的如他想象的那这般简单呢? 他丢下了计划,疯了一样奔向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纪府。但他找遍宅邸,都再未找到他父亲穿着蓝色云纹长袍、端正立世的身影。他在恍惚中终于认清了他不愿面对的现实: 他永远失去了他的权威,他的父亲。 他浑浑噩噩地走进了父亲的书房。在写着义的挂字后找到了父亲的手札。纵然科技进步,父亲还是喜欢用这种老旧的方式记录生活的种种。 他颤抖着双手,翻开了这本手札,他看到父亲悼念母亲的悲痛无助,为他加冠的自豪,他看到父亲在N能源工厂建立的那一日,难掩欣喜地写道: 幸甚至哉!我的子民,有救了! N能源的代价是阳世界无数条含恨而终的命,却也换来了阴世界无数条命的存续。 纪河清感到世界天旋地转,背后的,是忠,前面的,是义。他不敢深究忠与义的得到与失去,正如他不敢想象那场吞噬父亲的爆炸到底有多刺目。他无从抉择,但必须抉择。 他看向书房窗外,正如他无数次站在这个位置所做的那般,看着天上那轮在无数悬轨的炫目之光下,光辉暗淡的月亮。只是这次,他难以克制地泪流不止: 父亲,孩儿不孝! 昔年炳烛轻日减,今见孤光泪纵横。 天渐侵晓,地满荒忽。征鸿离索,归途苍茫。 可这杆秤他能拿得起,却再也放不下了。 在地府还原了世界真相的喻易与三危回到了精神病院。此时已过了深夜零点。空间门打开的时候,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刺入了二人的鼻端。原本和平安宁的病房内,堆满了流尽鲜血而死的尸体。 其中也包括画疯子的尸体。画疯子满面夸张绚丽的油彩,合着双目平躺在地上,双手交叠在胸前,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79) 没有知更鸟的尸体。是黑医生动的手。三危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皱眉道。 喻易点点头,神色也不大好看。虽然他这辈子已经见过了不计其数的死亡,虽然这些人终究只是回忆的倒影,已经逝去在了过去的时间里,但面对生命,平心静气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况且还是在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后。 他还在这座精神病院里。喻易一掐指缝,当即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中尚有生路,看来他只是暂时压制了纪河清。只是,要尽快了,迟则生变。 你能确定他目前的方向吗?三危问了一句。 可以。喻易从白大褂内侧掏出金算盘,拨弄了几下算珠,得出了结论,他在另一栋楼的第二层大厅。 三危点点头:抓住我的手。 喻易立即意识到三危要空间传送,这会儿轻车熟路地把手搭在了三危的手上。 三危调动起了建筑师的职业,二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眼前的便是一个大厅中的场景。大厅的百叶窗随着不知何处而来的风飘荡在半空。悬挂高处的显示屏依旧发着故障般的刺耳响声。 而大厅中央,站着一个人。 他有着喻易这些天再熟悉不过的知更鸟的干瘦身形,周身的气质却是绝不可能出现在知更鸟身上的桀骜不驯。他的样貌未变,内里的灵魂却已然换成了与原本大相径庭的黑医生。 黑医生一边百无聊赖地点着脚尖,一边看着大厅墙上的天空挂画,神情饶有深意。他的脚边,躺着一具还未冷却的尸体。 哟,这不是老熟人吗?两位,好久不见啊。黑医生歪过头,咧开了嘴,随后才转过身。 喻易和三危却没有丝毫和黑医生聊天的意思。在黑医生看向他们之时,他们皆感到了一道强烈的排斥力。这是发觉了他们异常的世界意志开始起作用。 三危当即冻结了这一片时空,暂时拖住了世界意志的排斥。他并没有理会黑医生的招呼,只道:纪河清,你应该听得到吧,你忘了你的修正之岛了? 这个回忆世界至今还存在,便说明作为其中核心的纪河清还陷在自己的回忆里。他们不能单独把纪河清和黑医生留在这个世界,让黑医生这个副人格慢慢吞噬纪河清的主人格,只能尝试唤回纪河清的现实记忆,让这个回忆世界彻底崩塌。 真令人伤心。看起来你们的眼里只有纪河清那个看到死人就躲起来的胆小鬼呢。可是我的出现,却正是因为他的选择。黑医生摊了摊手,故作忧伤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忽视他手里那把带血的手术刀,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是心气平和、极好攀谈的邻里。 说话间,半空中正冲向他的一列符纸无声无息地被吞噬成了碎片。喻易感受着几张符纸与自己的联系被彻底切断,确定了7阶以下的符纸对黑医生毫无作用。 多谢款待。黑医生精准地将目光投向了喻易,神情分毫没有恼怒的意思,倒十分和颜悦色。 喻易知道黑医生可以通过吞噬能量体壮大自身,这是在嘲讽他赶着给敌人送能量。不过他自然不会轻易激怒,当即也微笑着回了一句:不客气,最后的晚餐好歹不能太寒碜。 黑医生摇摇头:我只是代替河清感谢你。毕竟他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不,或者应该说,他马上就要成为他该成为的完整模样了才对。 你把纪岛主怎么了?喻易目光微凝。 这你就应该问问他本人了,作为区区副人格,大多数时候,我只是任他施为的挡箭牌而已,可没有能力对他做什么。黑医生的眼中流露出苦恼,但随即,但随即又突然笑出声来,不过,我向来是个大度的人,告诉你们一些事也无妨。 即使是现在这个世界投影里,这座精神病院也早就不复存在了。在两个世界的战争打响后,仅仅三天,地府的军舰便以压倒性的实力取得了第一轨道战争的顺利。阴世界的地府失去的仅仅是纪汉广一个将领,以及几个无名无姓的小兵,而阳世界失去的,可是整个东区。这座精神病院所在的整个东区,都被军舰的炮火夷为了平地,精神病院里的人,当然无一幸免。 只要稍一动动脑子,便知道这是当然的事情了,两个力量天差地别的文明交战,胜负又有什么悬念可言呢?只可惜,就是通过投影再度回到过去,纪河清这个傻子还是认不清现实呢。硬是干扰世界意识,制造了一个假象出来。 黑医生话音落下之时,大厅里液晶电视呲呲的噪音更重,这一层所有的百叶窗都在这一刻消失了踪迹。来自窗外的白光投入大厅,又在刹那间大盛,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等白光散去,视线再度清晰之后,原本精神病院的内景已然被一片废墟取代,铺在脚下的从光滑干净的大理石,成了破碎成块的粗糙混凝土与其间裸露的钢筋。有限的空间顿时变得极广远空旷,四下一片死寂,灌入耳中的只有旷野的风声,还有 还有一种电子设备故障,广播受到干扰般的刺耳响声。 喻易循声望向之前液晶电视悬挂处对应的大地,在那里看到了曝尸碎石之间、满屏雪花点的显示屏。窗外景象的模糊、防御机制般的红色禁止标语、遮蔽天日的百叶窗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原来这些防的并不是院中人向外窥探的视线,而是残酷的真实。 黑医生像是站在演讲台上那般,面带自信地环顾四周,继续道:我的主人格纪河清自己把自己困在了这个过去。他不敢面对残酷,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所以需要我来清醒,我来破坏。他痛恨救不了所有人的无能自己,所以需要我来创造不那么绝望的新秩序。 只要这个投影世界还在,这个胆小鬼便永远不敢醒来。只要他不敢醒来,这个世界便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彻底成为我。这是无解的。而造成这个无解局面的,是他自己的懦弱。 而你们?黑医生低低地笑了起来,恕我直言,你们并没有办法,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连同纪河清一起,然后看着C岛崩塌,整个宇宙陷入无序;要么现在就离开,及时让新的岛主继位。我相信,改日,我们会在高次宇宙再会的。 世界意志对喻易与三危的斥力再度加大,终于冲破了三危的时空封锁。喻易与三危的身侧一阵时空扭曲,眨眼的工夫,二人便被世界意志赶出了这个回忆投影的世界,回到了碎星群的半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 这卷世界观原因,鱼崽和小蔷薇的篇幅可能相对比较少,最后一卷会把镜头拉回来滴。我知道追更的小天使挺累的(所以大多数都养肥去了qaq),不过这卷也到了收尾阶段,这之后就是最后一卷了,虽然最后一卷要填坑篇幅应该不小但是!看到了完结的曙光有木有^_^ (悄咪咪说一句,等我放假了会调回日更的,我也想完结赶紧多读书拯救一下自己的无知555所以更新不会像现在这么慢哒) 第101章 碎星群中央, 一颗死星之上。 现在怎么办?照黑医生的说法, 除非纪岛主自己从回忆里挣脱出来, 重新压制黑医生这个副人格, 否则就破不了当前的局。喻易看着眼前纪河清回忆投影世界入口的巨大漩涡,以及漩涡中传来的强劲斥力, 向一旁的三危征询意见。 不, 应该还有一个办法。三危冷静道, 用外力毁掉这个投影世界,强制唤醒纪河清。这么一来,身体状态回归现实的纪河清就能将黑医生从体内分离开来。 那就能无所顾忌地对付黑医生了。喻易点头,随即又提出疑惑,只是投影世界是一个类镜面的整体,如果用强力来破坏,投影崩毁的同时, 镜中纪岛主立足的时空也会随之崩毁,恐怕会危及纪岛主的性命。这种方法风险极大。 我明白, 所以要将纪河清所在的时空单独分离出来。三危等着喻易说完,补充道。 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风险是两面的。喻易偏过头, 看到的便是三危平静的侧脸, 他挑眉直说道,我来之前在高次宇宙图书馆花的可不是无用功, 据我所知,大范围时空解构,即使对9阶而言, 也是高难度的职业能力,失败反噬率高达90%。 投影世界的难度相对较低,我有80%的把握。三危心平气和地宽慰喻易。 那也只是相对而已。你忘了你的病了?喻易自然相信三危,只是这些时间相处下来,他知道三危有个爱好叫逞强。在他看来,这80%得打两个对折。 三危缓缓摇头:没有别的办法了。 喻易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黑医生的体内尚存纪岛主的能量波动,纪岛主的神智虽然处在过去,但能量等阶并未改变,9阶的能量斥力在那,黑医生暂时无法彻底吞噬纪岛主。再等五分钟吧,也许纪岛主能够凭借自己对抗黑医生的压制。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三危同意了。 二人于是关注着投影世界入口的漩涡,等了五分钟。 只是最好的结果常常很难于现实中应验。五分钟之后,投影世界并无自动崩解的现象。也就是说,纪河清依旧没有清醒过来,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高次宇宙不能没有9阶的医生,启示水晶也需要纪河清的定期维护,所以,我会尽可能保障他的安全,如有意外,你就启动舒笑笑的空间跃迁三危深深看了喻易一眼,开始吩咐之后的事。 如有意外,我会率先顾虑你的安危。喻易打断了三危的话,神情认真道,我不会丢下你的。这是我的选择。 三危微垂眼睫,声音艰涩地说了一声好。 时空这方面的,喻易并不内行,这时候也帮不了三危什么,所以他能做的,只是站在三危的身后,看着三危走近投影世界的漩涡,对漩涡伸出右手。 三危看着眼前的世界从右手边开始,化为时间与空间的虚拟网格。他依靠能量分布锁定了黑医生的位置,意识化为一双无形的手,向着前方的网格推去。 无数网格崩塌与重塑,投影世界的时空大面积扭曲。 喻易并没有关注那个漩涡如何变迁,他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三危的背影,时刻等待着赶往三危身边。 纪河清眼睁睁看着整个东区在地府中央军舰的炮火下被夷为平地,看着阳世界代表神色灰败地签订投降协议,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如果没有他,父亲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没有他,东区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生灵尽灭的废墟? 纪河清孤身一人站在世界扭曲的长链上,感到自己像是一个里外不是人的废物,感到天地之大,自己竟无一容身之处。他想要与这冰冷无情的规则抗衡,他想改变这不公的世界。可惨痛的失败尚在眼前,他真的能做到吗? 这时,他听到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当然可以。 也必须可以。这个声音继续道,亲爱的,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眼前吧。秩序永远建立在一方对另一方的压榨之上。你也见识过那帮睁眼瞎了,不是吗?阴世界吸着阳世界的血,啃噬着阳世界的肉,那帮睁眼瞎只会站在从另一个文明榨出的硕果上,只会站在百姓用身体堆砌的膏土上慨叹太平盛世。而规则俯瞰世间,对世间的种种不公,从来无动于衷。你难道不失望吗? 是啊。纪河清黯然又失落地想着。 他的眼前出现了他在工厂里看到的、无数生灵的魂魄。这些有意识,思想,有情感的魂魄毫无尊严地拥挤在冰冷的试管壁里,又毫无尊严地成为了罐头上寥寥几字的化学成分。 这个世界需要变革,既然无法解开这条锁链,不如连同那虚伪的规则一起毁灭。这道声音进一步劝说。 可是纪河清犹疑了。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这世间还有着诸多不公,日月郁华,风云黯色,权贵昏椓,百姓饥馑!腐败的滋生速度远远超过了文明和平演进的速度,而当下的所有存在都在阻止着我们打破固有的格局,阻止我们达成新的秩序。不要再软弱下去了! 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一片乐土,只有不断地抗争与摧毁,才能从破碎中创造片刻永恒的秩序!这道声音中的情绪一时间变得极为激烈,到后来,又带着蛊惑意味缓和了下去,亲爱的,如果做不到的话,就让我来吧。我来帮你改变你无力改变的不公,我来帮你寻找绝对完美的秩序,我来替你上下求索,替你与这个世界对抗与决裂! 纪河清感到自己眼皮沉重,于是他缓缓点了点头,任由意识蜷缩在角落,逐渐陷入朦胧。 最后,他听到了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睡吧,亲爱的,我会帮你完成你此生所愿的。你只需要等待。等待山河平乐,海晏河清的那一天。 但是纪河清没能一直睡下去,他在在浑浑噩噩中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他并没有听清从外界传来的、完整的句子,只从中提炼出几个文字。 修正 修正? 修正之岛! 被封存的记忆重新回笼,脑海中折叠的画面再度展开。在这画面中,他看到自己在阴阳两界之间不断奔波,看到他出生的低次宇宙因为支撑文明的能源耗尽,崩解成无,看到他来到高次宇宙,从武者转职为医生。 纪河清蓦地从昏朦中清醒过来。他不再是那个曾迷茫与挣扎的少年,而是一个岛主,一个医生。他睁开了眼睛,眼中的是一片令人不由得心中酸涩的熟悉废墟。可这废墟,终究属于过去。而他,已不再是属于过去的人。 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纪河清对着身体里的另一个存在呵斥道。 亲爱的,你醒的比我想象中的要早。这另一存在自然是黑医生,黑医生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惊讶。 难不成我会由着你鸠占鹊巢?还有,别用那么恶心的称呼叫我。纪河清冷嘲道。 鸠占鹊巢,不,亲爱的,这你就误会了,我只是在帮你唤回初心而已。继续睡下去不好吗?如此,迟早有一天,我会建立新的秩序,实现你的愿望。黑医生颇为遗憾的声音在纪河清的脑中响起。 初心?失去初心的是你才对吧。别再为你的一己之私贴金了,为了你所谓的秩序,你,还有你的走狗杀了多少无辜的人?纪河清寒声道。 我想我已经解释过了,我只不过是想让真相大白于世而已。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我唤醒了那些行走在虚幻迷途中的人,又怎么能用杀这么粗俗的词概括呢?黑医生用无奈而又纵容的语气感叹道,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秩序,只要能达成目的,方法又有什么重要?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80) 纪河清冷笑一声:视人命为草芥,连对生命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的秩序,你竟把这称为秩序? 如果你非要将他们的死亡称为悲剧的话,那好吧,这是通往成功应付的代价。黑医生漫不经心地退了一步,又语气玩味道,亲爱的,我与你不同,我选择了力量,而你选择了妥协,从你成为医生的那一刻开始,你这辈子都救不了所有人。 没有人能救得了所有人,能救一个是一个。纪河清说完,嗤笑了一声继续道,难不成你觉得你杀人的行为是在救所有人不成?别自以为是了。 不是所有人,那算什么救呢?至于我,河清,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这个世界就是巨大的逆境,偏见、傲慢、欺瞒、横暴、攻讦、加害、厮杀你看,这么多年了,世界依旧是如此,如此无可救药。已知阻止别人超脱已知,存在阻止别人超脱存在。如果不去破坏,存在的标签便会玷污灵魂,真正的秩序就不会到来!所以黑医生顿了顿,声音疯狂而炙热,只有不断地破坏才能无限接近那个绝对完美的平衡点。 我杀人,也救人。你既认为我的秩序是错的,又如何能确定自己坚守的秩序就是正确的呢?你救人,也杀人。无非是杀的多与少罢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正确的,你又怎么能确定,未来我救的人不会比你救的人多呢?你与我,也没有什么不同。人总是需要抉择的,代价的多少也是如此,不是吗? 当然不是。纪河清的心绪平静了下来,声音却愈发坚定,我与你最大的不同在于,我从不对人命傲慢。在我这里,人命永远不会是数字,少数与多数的选择永远不会成立。因为只要他们在我的眼前,我就不会轻易放任眼前的任何一个人死去,除非我死。 我不敢说我是绝对正确的,可我好歹知道,每一条生命都应该被珍重,没有人能理所当然地决定别人的命,你能决定的仅是你自己的命要怎么用,仅此而已。就算是秩序,也终究是人决定秩序,而不是秩序决定人命。 说完,纪河清沉默了一瞬。 在转职成为医生的那一天,他便想通了他一团乱麻的前半生。世界上的立场错综复杂,他难以以个人之力理清无尽的谜题,却希望尽所能,去珍重每一个生命。 你说着清醒,但一直以来,需要清醒的是你才对。从诞生初始,你就沉浸在那个从未被你宽恕的、封闭的世界里,可存在与存在之间不只有对抗,还有扶持,世界不只是逆境,让它成为逆境的,是你自己。从决裂中追索秩序,只不过是因为你没有看到扛起秩序的责任。你所谓抗争,只是暴/乱而已。 你也曾是我,是因我而生的破坏欲,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解你的痛苦、你的孤独、你的不被理解。把自己都当做逆境,不累吗?所以,回头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黑医生静默了下来。 在纪河清以为他开始心存悔改之时,黑医生却语带轻嘲地笑了:你错了。 痛苦?孤独?亲爱的,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乐在其中呢?这世上,有人维护,就有人决裂,而我的字典上从来就没有和解二字。 我们曾经走在同一条道路上,只是很遗憾,如今我们之间的隔阂竟然如此之深了。那么,就祝我永远孤独吧。说到最后,黑医生的尾调里带上了似真似假的伤感。 在黑医生话音落下之时,投影的世界刹那间破碎远去,他的身影从纪河清的身躯中分裂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注: 日月郁华,风云黯色。出自江淹《齐太/祖高皇帝诔》 昨天去补牙,因为麻药力所不能及的原因,我,铁血酷盖,硬生生给疼哭了(都是生理盐水的错!),我一边哭一边心如死灰地想,我死了,接下来两星期估计都不会有胃口了好在医生和护士姐姐都特温柔!特别是护士姐姐,一直在帮我擦眼泪,还各种耐心叮嘱我,简直天使5555然后我回程路上嘴角疯狂上扬我好了!我能吃五碗! 这件事告诉我们,一定要保护好牙齿!不然你迟早要经历叫牙爸爸,对牙爸爸跪下,给牙爸爸打钱的心路历程。然后,关爱孤寡作者(?),多留言!说不定她就会被治愈一口气更五章(bushi)!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亭于归、淡樱 10瓶; 第102章 随着投影世界所在的空间扭曲, 入口处的巨大漩涡开始缩小。这是投影世界开始崩解的征兆, 三危的时空解构成功了。 见状, 喻易心虚稍缓, 却没有放下提着的心。他紧紧注视着站在凌空构造的台阶上的三危,看着三危似乎无甚异常地收回手 下一刻, 一阵清晰的咳嗽声便传了过来, 悬空的台阶闪烁着消失在了原地, 三危直直地从空中跌落下下来。 果然。喻易心情复杂地自语了一句,向前一运轻功,自半空搀住了三危。 到这个世界以后,喻易就千防万防着三危旧疾复发,可这次三危一下子动用如此庞大的能量,暂时潜伏在他体内的灵魂割裂之症难以避免地趁机发作了。 在喻易身体的支撑下,三危的咳嗽逐渐平息下来, 他从容不迫地将涌上喉咙的血咽了下去,又伸手擦去了唇角溢出的血。 你怎么样?喻易一边搀扶着三危着落在碎星群的一颗死星上, 一边用手按着三危左手的手腕,他看着三危苍白的面色, 皱着眉问询道。 他探脉的结果很不妙, 原先被灵魂间的沟通镇下去了的病这会儿来势汹汹,三危体内的脏器又开始缓刑般的分解。 没事。三危额角冷汗涔涔, 面上照旧十分镇静,好像告知病危病人病情的医生。 喻易撇了一下嘴,难得没给三危好脸色看:别嘴硬了。现在纪岛主不在, 我就是你的医生,和医生瞒报病情像什么话啊?你要是真没事,我现在就把头割下来给你看。 三危无声地弯了一下唇,又敛了回去,没说什么。 平时没怎么见你笑,这时候倒笑了?喻易时刻关注着三危的状况,见此,没好气道。 难得见你生气。三危垂着眼睫,意味不明道。 喻易懒得和病患计较。 死星的环境不宜生物居住,不仅大气稀薄,地表也寒冷崎岖的紧。喻易不知道三危这时的身体还能不能扛过外界的温度变化,于是不要钱似的把内力往三危体内输,每一次落脚也特意找平坦的地界。片刻之后,他找到了一块巨石,用内力烘暖了石壁,帮着三危倚靠在上面。 喻易握住三危的一只手,蹲在了三危的面前,再度探了一次脉,确认了三危的身体状况。 情况其实不容乐观。 他抬起头,细细端详着三危的脸。他在地球游历的那么多年里,尝试过很多事,其中也包括附庸风雅,作几首堆砌辞藻的酸诗。可这时看着三危这张脸,除了好看的俗话,竟就蹦不出什么风雅的词来了。 当然眼下好看当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从他在极夜城邦的卫生间里看到三危这张人模人样的脸时,他近来不是没有犹疑过的答案便已十分明朗了。 三危的面上并无死相,所以三危会活着,所以他绝不会放任三危死去。 喻易看着三危的双眼,像是随意攀谈道:你想要什么? 三危只是抬起眼睫,安静地瞥了喻易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喻易转头长吁了一口气,握着三危手的力道愈发重了,他把头转了回来,眼中浮起无奈,语气和缓地又问了一次:你想要什么? 三危微垂着头,不语。 喻易挪了挪手指,稍稍松开了握着三危的那只手,用商量的语气道: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三危下意识回握住喻易的手,不让它撤开。 告诉我,你的灵魂在我这里。喻易看着三危一字一顿道。他说得无比冷静,也无比清醒。 你果然都知道了。三危喉头动了动,下意识避开喻易的目光。 喻易见三危如此,默默发力,从三危手中抽走了自己的手。 三危感到手下的热量一点一点抽离自己,指节微动,却没有阻止。随即,脸侧突如其来的陌生热度让他下意识紧绷起来。 喻易伸出双手,捧住了三危的脸,硬是把三危的视线扳正,让他看着自己:是我追问了,纪岛主才告诉我的。你这么躲着我,是不想活了? 不。三危敛眸,但我不会强迫你。 哦,那就是不想活了。喻易冷哼一声,了然地翻译了一遍。 如果你是因为灵魂伴侣的事情,你不必为了我勉强自己。至于岛主之位,我相信你有接替我的能力。三危没有反驳,声音照旧从容,从容得好像此时性命垂危的不是他本人。 喻易注视着三危这张风轻云淡的脸,忍了又忍,没忍住气笑了,嘴上也随着不客气:你是在说笑吗?感情这种事情,哪是可以勉强的?得了,别和我交代遗言,我是不会听的。 抱歉。三危神色不变,颔首道。 不许道歉。喻易眼疾手快捂住了三危的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你没必要和我道歉。 生气干嘛呢,每次跟这人生气,到头来生出负罪感的都是他自己。 这可是你自己的命,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喻易提醒道。 我知道。三危十分平静。 不,你不知道。喻易松开了手,像是对人陈述,又像是自语,如果真的不想活了,就不会等到今天。 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原本严肃的一张脸再度映上两分平日里的散漫:算了算了,你也就这张棺材脸能唬唬人了。我说你长着一副恶人脸,就不能坏一点吗你要是真的强迫,说不定我就早就从了啊。 什么意思?三危没想到喻易会这么回答,平淡得如局外人一样的神情终于有了波动。 喻易轻轻笑了笑:这意思嘛怪不好意思的。你真的想听? 三危不说话了。 不说话我就当你不想听了啊。喻易眨了眨眼睛,撤开手。不过撤到一半,他就感到手腕一重。 三危沉默着抓住了喻易的手腕,沉静的目光中漫上隐忍而复杂的情绪。 这是什么意思?喻易笑得有些狡黠。 我想听。三危道。 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喻易顾左右而言他,有意装聋。 三危攥着喻易手腕的力道更重,他抬眸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喻易:我想听你说。 那我真说了啊?喻易酝酿了一下,干咳了两下,笑嘻嘻道:你赶紧来强迫我呗。 三危的呼吸重了几度,他定定地目视前方,神情里竟带着几分无措,你一直叫我兄弟,我以为 去他妈的兄弟。喻易立即打断了三危的话,扶着额哭笑不得,你听我最近有叫你兄弟吗? 没有。三危目光放空,似是在回忆。 喻易笑了一下,仰起脖颈,在眼前人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弯着眼睛,语带威胁道:还是说,还有哪个兄弟这么亲过你不成 没有。三危笃定地摇头。 那不就得了。喻易打了一个响指,给你个机会,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三危倏忽施力,将喻易拉近了自己。 喻易一时不察,便与三危胸膛相贴。来自三危身上的冷冽气息瞬息之间包围了他,他与三危的距离一时间变得很近。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但当克制了呼吸,触觉便在某种意义上更加不受掌控。 他感到胸膛下细微的起伏,感到隔了殊途的血液与陌生的肋骨,却依旧撼动胸腔的心跳。急促,却也热忱。陌生的心跳紊乱了来自他自己的、心跳的频率,他竟有些沉浸其中。 喻易强行按捺住自己越来越不切实际的思维,将所有的知觉都掰扯到了眼前。可在这之后,他又发觉自己的视线也开始失控。他很难不去注意三危冷白的肤色,利落的下颌线线条,微微起伏的喉结,还有那在蓝色条纹领口之上的、稍显紧绷的锁骨。 额,你想问什么?喻易咽了口口水,莫名的开始心率失衡。 三危没有立即回答,他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触上喻易的眉心、脸侧。他绷直了唇线,似是在思考。但这次,他并没有让喻易等多久。 我喜欢你,你可以喜欢我吗?三危问道。 明明只是征询,经三危之口,却像是一个誓言。 喻易注视着三危沉静的眉宇,怔怔点头。 这次,不等喻易再说什么,三危摩挲着喻易的脸侧,按着喻易的后颈,用力吻了上来。 当带着凉意的唇贴上他的嘴唇,喻易感到了一阵热烫的火从嘴唇烧到了心口。他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三危。 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总与人隔着尊重却也疏离的分界线,像怀表的指针,精准地见好即收;像长柄黑伞,独自端立在云雾缭绕的雨中;又像遮挡真实面容的鬼面,内敛自持地游离于人世的边陲。 可是现在,却有哪里不同了。来自唇上的力道很重,带着半强迫的性质。没有那么自矜克制,却好像褪去了一切伪饰,无比坦然,无比真挚。 虽然没什么经验,但好歹也是个男人,直觉告诉喻易,他应该有所回应。于是他闭上眼睛,回吻了过去。 他无比确定,他喜欢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明明看起来比谁都冷漠,却又比谁都温柔。 三危搂着喻易的后颈,找到喻易的左手,与喻易十指相扣。当嘴唇与嘴唇相贴,二人的灵魂开始牵扯。而这次的牵扯,不再是浅尝辄止。 磁场紊乱的死星上并没有任何生灵的存在,于是二人的脉搏与心跳便在寂静中扩大成了密集的钟声。死星的空气寒冷稀薄,于是二人间平稳细微的一呼一吸都如难以忽视的热风。 交织的热风像是迎面而来的宇宙飓风,暴烈的风中,躯体与躯体犬牙交错的界限都在这一刻湮没,灵魂与灵魂参差错落的齿轮都在这一刻紧紧咬合。 在那之后,喻易与三危原本处在平行线上的灵魂终于相交,脉动同频,间隙消弭。三危残缺多年的灵魂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全。不仅如此,他与喻易的灵魂之间,还建立起了一种无形的联系。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81) 这样的联系让二人的灵魂生死相共,像是两个纠缠此生,再难分开彼此的量子。 二人皆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境界,如此境界中,二人当前的所思所想毫无保留地交融。 在这短暂的思维交融里,三危感受到了来自喻易的、与他一样的情感:抱歉啊,没有早一点遇到你。如果能早一点遇见,好歹能减少一点被恶疾纠缠的时间。 三危的思维在下一个瞬间给出了答案:不,我很高兴。也很幸运。 你是我捱过数百年的病痛,才等来的奇迹。 作者有话要说:真实的莫得感情:石头先生 虚假的莫得感情:小蔷薇同志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亭于归 20瓶; 第103章 高次宇宙, 一个昏暗的房间里。 一道身影交叉着双手的手指, 靠在椅背上。他坐在沉寂的阴影里, 呼吸声缥缈无踪, 整具躯体也沉寂得像是一个死人。 一阵细若蚊蚋的声音便是在这一片寂静中骤然响起。随即,昏暗的室内亮起了一个悬空的幽绿色光屏。 一只椅子无声地转动了180, 将正面对准了那道光屏, 微不可查的呼吸声如毒蛇露出獠牙, 在暗室中森冷而清晰起来。椅子上的身影死而复生那般坐起了身。 东西都布置好了?阴影中的人像是不经意间问道。 一切都按计划安排下去了。只是E岛岛主的那位灵魂伴侣,D喻易,似乎超出了计划范围,之前在B岛的布局也都被此人给破除了,恐怕这次光屏中传来一阵苍老的人声。 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阴影中的人语气淡淡,从手腕上切出了另外一个屏幕。屏幕上并列排着五张照片,这五张照片上分别映着的人, 赫然是当前在位的五位岛主。 你跟了我几年了?阴影中的人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太久了,属下有些记不清了。光屏中的人声默了一会儿, 才道。 很长的一段时间,大概有一千五百年了吧。阴影中的人拖长了语调, 边慢条斯理地说着, 年纪大了,真是老糊涂了。 是属下逾矩了。光屏中的人毕恭毕敬道。 不用紧张, 我说的不是你,是我自己。转眼间,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原本的老熟人也纷纷换了代了,有时候,我也分不清今夕何夕了。阴影中的人笑了笑,向前方伸出左手,调出了一张照片,加在了原本并列的五张照片之中。照片里的人戴着圆墨镜,眉心一点朱砂。 阴影中人按顺序在其中三张照片上分别打了一个血红的叉,随后才道:不好意思,我这人活长了,就是喜欢说些废话。关于这件事,黑医生会把他们一个一个处理掉的。不过此事之后,还得有人去扫个尾,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室内一时静默。 不久后,光屏中的人沉声道:属下愿为您效力。 谢谢你。阴影中的人眼睛不眨地笑了。 碎星群,投影世界的时空崩塌迎来了尾声。两道身影出现在了投影世界原本的出口,一个是纪河清,一个是黑医生。 在纪河清出现的那一刻,他的身边便出现了一个空间门。纪河清没有犹豫,当即跨入了空间门中。等他从空间门走出的时候,他已站在了一颗距离投影世界入口甚远的死星的大地上。迎接他的是喻易与三危。 你们两个的事解决了?恭喜啊。纪河清打量过喻易与三危,话中带了调侃的意味。虽然他也是刚刚才从变故中脱身,但作为岛主,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而身为9阶医生,他当即发现了三危身上能量状态的变化。比起往日内里的虚弱,此时三危身上的能量波动正向着全盛时期恢复,显然是灵魂获得了补全。 三危轻轻点头,周身冷肃的气质此时温和了许多。 纪岛主,你现在状态怎么样?喻易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转移了话题。 我没事,这次多亏你们,我自己没处理好的烂摊子,没想到牵扯到了那么多人。纪河清郑重地点头致谢,只是我此时有伤在身,对付黑医生的事,还得交给你们了。 纪岛主你就好好养伤吧,有我和三危两个,这次可不会让黑医生跑了去了。喻易摆摆手示意纪河清别放在心上,倒是没有对纪河清受伤一事表示惊讶。 他在来之前被提升了权限等级,又知道了不少高次宇宙的秘辛,其中就包括这件事。百年前9阶的黑医生率荆棘鸟入侵D修正之岛时,和黑医生对战的便是纪河清。 黑医生是纪河清的第二人格,因为纪河清的种族形态是灵体,并无血肉躯壳,在足够壮大后,他便分走了纪河清这一主人格的一半灵体,成为了独立的个体。分裂的最初,二人都是6阶,实力旗鼓相当。 只是从6阶到9阶,纪河清将主职业从战斗见长的武者转为了治愈流派的医生,而拥有相同天赋的黑医生则走上了更具侵略性与攻击性的能量吞噬流派医生的道路。 当同等阶的能量吞噬流派医生与治愈流派的医生对决时,前者自然更胜一筹,于是当年的纪河清在与黑医生的战斗中受了重伤,失去了大半的战斗能力。虽然为了不引起恐慌,明面上是看不出什么,但实际上,这伤至今都未恢复。 一开始,喻易还很不能理解,百年的时间,又是治愈流派的医生,纪河清究竟是受了怎样的重伤才会至今难愈。听到后来他才明白,这是纪河清这些年来为支撑高次宇宙医疗系统,以及修复启示水晶消耗能量过多导致的。 高次宇宙生灵的本质是能量体,治愈流派医生治疗的本质其实就是补全生灵立足于世缺损的能量,而填补能量的来源,正是医生本人身上的能量。 纪河清负责医疗系统,每日要付出大量的能量,再加上花在启示水晶修复上的能量,自然就没多少余力修复自己身上的重伤,又因为不像能量吞噬流派那般吞噬能量体壮大自身,伤势自然恢复得极其缓慢。 刚知道这事的时候,喻易还在心中颇是感慨了一番,谁能想到,看着坚不可摧的五岛岛主,实则有两个都是带病就职。三危更是严重,好在 喻易猛地收回了越跑越远的心思,拍了拍三危的肩膀,笑道:那我们走? 好。三危自然地握住喻易的手腕,一阵空间波动后,二人来到了投影世界入口附近。 他们前方的宇宙漂浮物上,站着黑医生。准确地说,是恢复了本来样貌的黑医生。 叙旧结束了吗?黑医生像是早就料到会有人找来,正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处。他虽顶着一张和纪河清一模一样的脸,给人的感觉却是与纪河清截然相反的无常诡谲。 荆棘鸟入侵宇宙网留下的数据,是莫曲的风格,莫曲当年早在三岛岛主的围攻下魂飞魄散,没有复生的可能,你们找到了他的遗物?三危没有接这句无意义的话,直切主题。 谁知道呢?一切皆有可能。黑医生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这是实话。 还有一块遗落在外的启示水晶碎片,在你们那里?三危深知黑医生此人喜怒无常,有随心情无视大局,透露有效信息的可能,见此,接着问道。 真是直接而又无礼的问题。再怎么说我也是荆棘鸟名义上的首领,玩的是阴谋,所谓阴谋,要的就是不为人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们?黑医生拧着眉拒绝了,紧接着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过,如果你们愿意交出河清,让我与他合二为一的话,说不定我就答应了呢。 做梦。喻易站在三危身旁,见状微笑道。 好吧,看来我们是没什么好谈的了。黑医生一脸哀愁地叹了一口气,那么,进入正题吧,按照计划,我应该先融合河清,再杀了你们两个,既然事情已经出到了计划之外,先解决你们两个也没什么差别。 你未免过于狂妄了。喻易自己是无所谓别人的看法,但黑医生的话中捎了三危,他就连口舌之快也不愿意让对方逞。 狂妄?一个只看得见未来看不见现在的睁眼瞎,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打算把自己从笼子里关到入土的囚徒,对上我黑医生斟酌了片刻辞藻,双眼一亮,一个无所拘束的天才。我想这应该用自信来形容。 说完,黑医生身上的能量波动一时大盛。 喻易面色微沉。这是他来到高次宇宙以来,感知到的最为庞大的能量来源。这足见黑医生这么多年来,利用自己的职业吞噬了数不尽的能量体。其中自然包括无数条人命。 他与三危对视一眼,一同冲向黑医生所在的宇宙漂浮物。 喻易脚下八卦阵坤、艮两位连闪几下,出现在黑医生背后。三危反手从身后的虚空中抽出唐刀,手腕翻转间将刀出鞘。 黑医生面不改色地站在远处,似乎毫无抵抗之意。顷刻之间,喻易一掌拍在了黑医生的后背上,三危的刀寒光一闪,将黑医生拦腰截断。一招之后,喻易与三危同时后退,与黑医生拉开了距离。 黑医生的躯体滚落在地,跟着上半身一齐落地的头像是完全没受影响那般,惬意地动了动。 这时,一道强劲的能量波动自黑医生所在之处向四周荡开,随即,一股股无生物特性的纯粹能量从碎星群的四面八方涌入了黑医生的所在之处。一时间,黑医生周身高密度的能量近乎实质化,地上,他已然断成两节,看起来毫无生路的身躯竟血肉蠕动,瞬间连接在了一起。 来的好。黑医生重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拖着腔调缓缓道,只可惜,这里是碎星群。这附近所有的天体的能量都可以为我所用,只要我的周身有能量,我就不会真正死去,只要我还站在这里,就能无限复生。 喻易和三危并没有因此停手的意思。黑医生话未说完,一个庞大的空间门就出现在了他脚下的大地上。喻易拽下绑在腰间的金算盘,凌空钉往黑医生的后颈。 黑医生笑了笑,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动了动手指。随即,他周身的能量场便发生了显著了变化,一股黑洞般的无形吸力从他的双手上传来。他身上的能量密度顿时升高到更为骇人的程度,脚下的空间门在发动之前,就被高密度的能量扭曲无效化,而来自身后的金算盘在触碰他之前就被能量场弹了回去。 于此同时,喻易和三危皆感到身上的能量有向黑医生的方向溢散的趋势。 黑医生睁开眼睛,看着前方再次会和的喻易与三危,心不在焉道:你们是奈何不了我的。而我却可以耗光你们的命。 三危隐晦地向喻易递了一个眼神。 黑医生作为潜逃百年的S级罪犯,在负责管理数据的C岛岛主舒笑笑那里有详细的数据备案,其中就包括对黑医生的能力分析。 百年来对黑医生的追击并非毫无效果,这能力分析中就包括了黑医生无限复生的特质,除此之外,还计算出了对付黑医生的唯一方法。 作为能量吞噬流派的医生,黑医生是极为恐怖的能量聚合体,但庞大的能量并非毫无破绽,这破绽就是作为核心的能量节点。这能量节点也是黑医生唯一的弱点,只要对着这个弱点精准打击,就能真正意义上地杀死黑医生。 不过麻烦之处在于,能量节点只有一个,但黑医生身上的任何一个位置,又都可能是能量节点,并且,这弱点还是可以转移的,如果没有实现一击必杀,被攻击的核心就会自动转移到它处,到时候再去寻找,就不一定能够找到了。 在纪河清和黑医生从投影世界中出来前,喻易与三危讨论过这个能量节点。预言家的预知并未万能,尤其对象是9阶,喻易通过金算盘的推演只能推至能量节点在黑医生的上半身,具体的部位却只能一处一处推演排除得知。但人身上的部位不计其数,短时间内根本难以做到一一排除。 所以剩下的办法只有穷举法瞎猜。 此时,面对着黑医生,喻易不留痕迹地对三危比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下一瞬间,喻易打了一个响指,一堵由金色符文构成的墙将黑医生封锁在了原处,三危一旋刀柄。 黑医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在他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三危的刀锋寒光一闪,刀尖已刺入了他的咽喉。 刹那间,仿佛羽剑刺穿阿喀琉斯之踵,黑医生身上的能量终于停止聚合,向着周天辐射溃散。 你们是怎么猜到的?当刀尖贯穿要害,黑医生一怔,无声地开口道。 因为荆棘鸟。喻易看着三危收刀,黑医生捂着喉咙半跪在地,平静道,这是你命名的吧。将自己的致命弱点用这种方式公之于众,你真是有够自傲的啊。 就在不久前,喻易用咽喉,准确地说是用声带来推算,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黑医生了然地点头,即使濒临死亡且必死无疑,他的神情却没有分毫的愤怒与不甘,只有一种获知无关紧要事实的漫不经心。 原来如此。他干脆就着当前的动作坐在了地上,无声笑道,我连与这世界对抗都不曾畏惧,怎会畏惧死亡?不,对我来说,这根本称不上死亡。 破碎终抵永恒。而我将奔赴永恒。 话音落下之时,他的身躯便破碎成了宇宙中的尘埃,销匿成无。 作者有话要说:注: 荆棘鸟,虚构的动物,一生只唱一次歌。从离巢开始,便执着不停地寻找荆棘树,等找到荆棘树的时候,便将身体扎进一株最长、最尖的荆棘上,流着血泪放声歌唱。 阿喀琉斯之踵(Achilles' Heel),原指阿喀琉斯的脚踵,是他唯一的弱点。在特洛伊战争中,他因被毒箭射中脚踝而丧命。现引申为致命的弱点,要害。 写这卷的意图之一是想思考一下生存与死亡的意义,对我来说,这当然是一个过于宏大的主题,宏大到我并没有足够的阅历与学识来支撑它,但是我平日里就爱瞎想,有些事不吐不快,所以还是尝试了一下。如果大家对这个主题感兴趣的话,推荐保罗卡拉尼什的《当呼吸化为空气》,相比我微不足道的瞎扯,这本书的思考要深刻的多,这可以说是我在写本卷的灵感来源。 如果要形容这本书,福尔克格莱维尔的《卡伊利卡》其实挺妥帖: 你在死亡中探究生命的意义, 你见证生前的呼吸化作死后的空气。 新人尚不可知,故旧早已逝去: 躯体有尽时,灵魂无绝期。 读者啊,趁生之欢愉,快与时间同行,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82) 共赴永恒生命! 这段话我也是从这本书中第一次读到,当时给了我一种震撼,尤其是躯体有尽时,灵魂无绝期,当然后来的正文也同样震撼人心。书的作者既是一名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也是一名患上肺癌的患者,可能这个身份就能让大家对作品的内容有所猜测,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哦^_^ (ps:我猜有人会联系到李院长,但是李院长真的是虚构人物,木有原型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亭于归 1个; 第104章 结束了吗?感应到黑医生的了结, 纪河清也来到了这块荒凉的宇宙漂浮物上。 荆棘鸟一事未了, 我们打算立即回去。三危向纪河清说了接下来的安排。 纪河清的目光在眼前崎岖的地面上巡视了一番, 在一处顿了下来。那是黑医生灵魂散尽的地方。黑医生死的时候, 什么都没有留下,所以目光所及之处, 也只不过是开裂干涸的土壤。 纪岛主?喻易见纪河清良久没有回应, 出言提醒了一句。 纪河清蓦地将目光移开, 回神称好。 三危于是开了空间门。三人迈出空间门的那一刻,便出了碎星群。这时,三人身上原本因磁场紊乱,通讯功能长期处于失灵状态的个人终端,同时发出了尖锐的鸣响。 这是最为紧急的联络方式,故而在一声鸣响之后,对面的声音便直接接通了通讯通道。 疑似莫曲的人融合了启示水晶碎片达到十阶, 我们不敌此人,笑笑昏迷, 扶隐重伤,速回!宿芙冰冷的声音从终端中传来。相比往日的平静无波, 她的话中难得流露出急切的情绪。 宇宙岛岛主若是陷入昏迷, 失去意识,对宇宙岛的支撑能力也会急剧减少。这无疑是一个极坏的消息。 三人当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开启空间跃迁返回宇宙岛。 她怎么样?纪河清从舒笑笑的房间出来的时候,站在房门前的三危问了一句。 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要一天才能醒来。纪河清神情并不轻松道, 笑笑昏迷,计量之岛现在很不稳定,是宿芙在协助支撑,但宿芙一人支撑两岛已有三天,消耗极大。再加上如今启示水晶不完整,每日调率工作繁重,她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扶隐那边也是带伤支撑卫戍之岛,需要尽快治疗。 喻易。 啊?叫我?喻易正站在三危的身旁,听见自己这个在宇宙岛岛主面前没什么职能的被叫,一时间还不敢相信叫的是自己。 对。纪河清点头,现在是特殊时期,以你与三危现在的关系,接下来我们可能会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事?喻易还没有回答,三危便率先问道。 你还真是关心则乱,放心,不是什么坏事。你冷静下来想想应该能猜到是什么事。纪河清似笑非笑地看了三危一眼,继续道,我等会儿会先去A岛帮扶隐疗伤,这之后我们会开会讨论提高你的权限等级。具体的事到时候由三危来告诉你。 那感情好,我正愁自己没事做,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喻易对三危摆了摆手,一口答应了。 纪河清的速度很快,半天不到的时间,大抵扶隐那边就已经治疗妥当,三危也接到了会议通讯。 彼时三危和喻易已经回到了E岛,正一起待在岛主办公室里。听到提示音,三危关掉文件页面,起身对坐在一旁悬浮椅上的喻易知会了一声:我去开个会,你等我回来。 去吧去吧。喻易正没事找事地抛着三危示众时带着的鬼面,闻言,抬头看着三危笑道,你的病已经解决了,面具我可就没收了啊。 好。三危轻弯唇角,纵容道。 三危于是离开了。喻易这时也没心情瞎逛,干脆就待在原地胡思乱想。 虽然以他当前的权限,有些事三危并没有正面明说,但就目前他得知的事情,他也能够推出不少东西来。 目前已知的是,代表宇宙至高规则与秩序的启示水晶并不完整,而千年前罪首莫曲便进攻过启示水晶所在的神之岛,残缺大概率就是当时造成的。再结合他一开始来到高次宇宙时,疑似筛选系统的异常,以及A岛岛主宿芙对宇宙岛边缘的频繁调率,启示水晶的残缺应当造成了并不美好的后果。 其中一件事就是宿芙之前话中暴露出来的有人融合了启示水晶碎片。喻易料想这块碎片就是至今流落在外的启示水晶碎片。 令他没想到的是,融合了启示水晶碎片的人竟然达到了连高次宇宙都史无前例的神阶,也就是十阶。这么看来,当前的局面确实非常严峻,尤其是这个未知等阶是出现在敌方阵营。 喻易看着手中的鬼面,叹了一口气。 算了,趁会议结果还没有出来,他暂时就先不想这些了。 喻易于是在脑海中胡乱切了一个频道,继续神游。神游时候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喻易觉得自己还没在乱七八糟的思维离遨游多久,就听到了从门外传来的响动。 门开的时候,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就传来过来。喻易头也没转就知道是谁,所以他也没打算转头,直接把头往后一仰,与走近门的三危打了一个招呼: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特殊时期,效率为重。三危按着喻易的肩膀把他的坐姿掰正,解释道。 所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喻易还记得纪河清之前的话。 我先说,你如果愿意再答应不迟。三危道,在这之前,我们先谈谈你的能量等阶吧。 按照常理,能量等阶分为从1到10递增的十个等阶,根据一般思维,能量等阶的高低根据数字的大小反映,根据一般思维,理论上0阶位于1阶之下。 但原有体系的能量等阶中,严格地来说只有从1到10十个等阶。01阶之间也被算在1阶之内,这十个等阶中实际上并不包括0阶。但启示水晶对你的测算结果却是0阶。 这足以证明,你的等阶并不包括在常规意义之中。而根据实际案例,你的实际能力应当已经达到了9阶。之所以反映为0阶,是因为你的能力发展方向与普遍方向存在差异。 宇宙等阶的分布,和钟表类似,钟表的12也代表着0,也就是说,常规体系中的10阶,就相当于你的0阶。准确地来说,你当前应该处在无限接近于0阶的状态下。有这样的实际等阶判断前提,会议认为,你有成为一位宇宙岛岛主的实力。 所以是需要我协助舒岛主支撑计量之岛?联系之前的事,喻易很容易就猜到了三危接下来的话。 对。三危点头,各岛都有8阶顶峰的管理人员,即使你不同意,借助启示水晶的力量,他们也能够撑到舒笑笑醒来的时候,按你自己的想法来。 那为什么选我?喻易转过头,饶有兴趣地问道。 三危看了喻易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道:因为你是我的伴侣。 哦。喻易从三危泛红的耳朵移到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拖长了语调道,原来是这样。 不过你是来劝我答应还是劝我不答应的?你这也太胳膊肘往外拐了吧,要是他们知道你就这么通知我的,恐怕会后悔让你来。 没有往外。三危一脸平静地纠正道,是往内。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喻易看着三危煞有介事的样子,忍不住笑。 我怕你因为我有负担。三危接着道。 你可不是负担。喻易立即反驳,再说了,这有什么?你都毫无怨言地支撑了一岛那么多年了,怎么换成我就不一样了。 不一样。三危微敛眼睫。 哪儿不一样?喻易眨了眨眼睛。 你比较重要。三危看着喻易侧过来的脸,认真道。 喻易自认脸皮堪比城墙,这会儿看着三危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倒是觉得那城墙眼看就要塌了,于是他拿出了祖传的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强装淡定:在我看来,你也一样。 三危将喻易的答复报了上去,喻易的权限于是被岛主决议提到了S级。不过协助舒笑笑支撑计量之岛属于岛主事务,喻易在干涉之前还得前往神岛一趟,得到启示水晶的认可。 三危所属的止戈一族是世代负责守护神岛的直系,在神岛拥有最高权限,所以这次也是由他带领喻易前往神岛。 只是在前往神岛之前,喻易被纪河清叫住了。 我们聊聊吧。纪河清道,就我们两个。 不明所以的喻易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三危,见三危疑惑地皱眉,一时更拿不准纪河清要和他聊什么。 难道是要聊他和舒笑笑聊过的话题?看起来也不像啊。 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三危握住了喻易的手腕。 纪河清摇了摇头,看着喻易,坚持道,这件事,我们两个私下聊比较好。在这之后,你也可以选择告诉三危。 纪河清都这么说了,喻易也没有理由拒绝,便用宽慰的语气和三危道:那我去和纪岛主聊聊? 好。三危这才松开喻易的手。 喻易跟着纪河清走进了一个隔音的房间,任由纪河清关上了门。 你触犯过七大铁则之一,预言家不得扭转生死因果。纪河清用肯定的语气道。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要开新卷了,说两件事吧。 留了一线,就《推背图》和地球警察叔叔那茬。我后来捋大纲发现这条线有点游离于主线,就给砍掉了,相关伏笔也删了,所以收尾木有地球线不要太惊讶哦。你们要是感兴趣我番外可以补(☆v☆) 第二件事事关最后一卷,最后一卷大概是废土+全息+赛博朋克(这个太难了可能做不到,但是太喜欢了就想414)混合体,由于渣作者当前知识储备少得可怜,混搭元素科幻感和世界观合理性有限,正文瞎扯为主,你们就凑凑凑凑合一下qaq?这个世界观我个人还挺喜欢,写框架的时候总觉得不开几十万长篇挖一下挺可惜,不过既然已经加在这本里面了,我会努力用中短篇的方式呈现好滴~写得时候质量优先,更新啥的在我放假前可能就要离谱一点,慢慢写的话,内容方面我会努力不辜负你们小钱钱的,你们可以酌情养肥,但是不要忘记我啊,我假期会回来日更的! 第105章 喻易没有立刻回答, 根据原罪伊甸的规则之剑,他心知触犯特殊职业七大铁则与基本公民法则并不是一个量级的惩罚,他知道这件事迟早会暴露, 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只是这件事做了就是做了,他并不觉得后悔。 不用感到紧张。规则在终局审判世界降下惩戒的事, 我们都清楚。你作为不以正面力量著称的预言家, 却能够阻拦规则的惩戒,必然改变了生死因果, 这一点我们也清楚。纪河清的话中并没有尖锐的意味。 我触犯了七大铁则, 不用受到制裁?喻易不解。他并不觉得其他宇宙岛岛主会因为他与三危的关系,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规则是公平的。纪河清没有正面回答, 你之所以还能完好地站在这里,是因为你改变生死因果的方式很特殊,我们把它称之为概率微调。概率微调是预言家独有的技能,对七大铁则来说,是一个踩线却又没有越线的技能。 预言家天生具有改变因果的力量,而想要改变一件事的走向,有时候并不需要完全逆转这件事的因果。找到事件的节点,改变其中的一件小事件,便有不小的可能改变整个事件的因果。宿枝一事后,我们观察过现场,从现场残留的能量波动中推断出,你动用的正是概率微调的变种。 概率微调吗?喻易无意识喃喃道。 不过, 踩线终究是踩线。七大铁则存在是为了整个宇宙的秩序, 触犯了规则,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纪河清的声音严肃了许多,启示水晶会根据不同人触犯七大铁则的不同情况降下相应惩戒, 看似你的身上无事发生,实则,惩戒已经降临了。 什么意思?喻易皱起了眉。 与预言家改变生死因果对应的惩罚是与规则同化。一旦完全越线,你也许可以继续留存在人世,只是,你属于人的自我将被规则取而代之。每当你踩一次线,就是在被规则同化的路上前进一步。根据笑笑的观测,你的周身的规则留存着大量的、□□扰过的痕迹,这说明,你改变生死因果应该不只是这一次的事吧? 是。既然已经被看破,喻易干脆承认了。 他明白了纪河清的意思。被规则同化,失去作为一个人应有的情感、个性与经历,即使留存世间,也堪称死亡。如果他只是曾经的孤身一人,这倒也罢了,然而,现在他要考虑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三危,还有与之牵连的、数量庞大的人命。 三危知道这件事吗?喻易用手指扶正鼻梁上的圆墨镜,问了一句。 虽然可能性渺茫,但如果可以,他希望三危不会因此增加不必要的忧虑。他当然希望能够坦诚,可唯独在改变生死因果这件事上,他难以做出绝对的保证。 你不用担心他,灵魂伴侣被规则同化,是一种特殊情形,从规则的公平性而言,他的灵魂不会再度分裂。纪河清误解了喻易的意思,主动解释,这些事他也是知道的,他知道却不告诉你,大概是觉得自己灵魂补全之后,可以避免你出手。 他生来强大,有时候想法还是过于粗暴了,只不过处在宇宙顶端的力量掩盖了粗暴之下的错漏,但力量不能掩盖一辈子的错漏,你真想出手,他拦不你。 我只提醒你,所有的命运都安在同一个宇宙里,你将一头的命运拨出死亡的因果,也是将另一头命运拨入死亡的因果。 粗暴?怎么会。应该是率真才对。我喜欢这种率真,我相信他。喻易挑眉看向纪河清,并不赞同,至于命运 喻易笑了笑,用吊儿郎当的语气道:纪岛主,我问你,你信吗?如果是你,你会一直盯着表盘看指针准时到点吗? 这回轮到纪河清沉默。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83) 那多没意思。喻易摊了摊手,你看我像是安分的人吗?我这人要是看着了,好歹也要拨几下指针,既然有两头,往前拨往后拨都没什么新意,大不了来回拨。 纪河清看着喻易,一时没说话,片刻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又突然毫无征兆地笑出声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倒是有不少一样的地方。 是吗?一样有拨表盘的兴趣?喻易一脸无辜。 也许吧。纪河清含糊道。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一步?喻易扫了眼紧闭的房门,估摸三危这时候要多想了。 自知道他是从纪河清这里知道了灵魂伴侣的事,三危对他与纪河清的独处就多了几分防备。即便他解释了真相是他自己从纪河清那里撬的,也无济于事,所以也就只能委屈一下不明真相的纪河清了。 走吧,我们聊了那么久,三危怕不是要担心我把你吃了。纪河清失笑,挥手示意喻易赶紧走,选择权终归在你的手里。祝你们好运。 喻易面带笑意地点头告别,打开了门。 纪河清透过半开的门,看着喻易与三危离开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 希望你们不要和我似的,到最后把指针都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日更,今天刚回家,更的有点少,明天更多一点T^T 然后,由于最后一个世界比前面几个世界都要流氓,我打算来个有奖竞猜(因为我猜你们猜不着,对,我就是那么狠^_^),感兴趣的可以猜一猜。 连载期间在我更新到解密章(你们看到那章就懂了,然后竞猜截止)之前,第一个猜到本卷核心剧情的小天使,可领19000点晋江币,折现也行哦 提示词:套娃,罗素悖论。 要求:订阅率85%及以上。猜出以提示词为核心的本卷核心剧情,大框架即可,不用特别精准,不用严密论证。不包括每天死一次,稍微降低一下难度。 来吧来吧,快来打这只飘了的渣作者的脸吧+_+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樱 10瓶 第106章 通过一个空间门后, 喻易与三危来到了一个长达百米的空中悬桥上,悬桥的尽头,是一座被厚厚的能量层包裹成团的岛屿。这就是宇宙规则核心启示水晶的所在地, 中央神岛。 纪河清跟你说了什么?中央神岛的入口处,三危停下了脚步。 喻易并没有主动告诉他, 他与纪河清的谈话内容, 他犹豫了一路,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 是关于预言家的事。三危问了, 喻易就也没有隐瞒, 放心,有你在, 不到必要的时候我不会再用概率微调了。 闻言,三危明显松了一口气:我会保护好你的。 那就有劳长官了。喻易顺手搭在三危的肩膀上,语气轻松。 三危并不排斥喻易时不时的肢体接触。 二人于是迈入了神岛外围的能量屏障中,越过屏障,周遭的温度急剧下降,风雪迎面而来,眼前的是一片苍茫的冰原,身侧的陆地结满霜花。 走吧,启示水晶就在岛的中心,趁现在,我可以解答你之前的困惑。三危道。 真的?总算不是权限不足了?喻易调侃道。 在决定让你来暂时支撑计量之岛后,你的权限就被提高到了最高等级。三危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喻易搓了搓手, 兴致勃勃地问道,极夜城邦的城主,还有宿枝, 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这件事还得从莫曲说起。三危道,一千年前,原计量之岛的岛主莫曲发动了长达百年的战争,凭借思维公式,他操纵了我方部分高层管理员,用调虎离山之计调走了当时守护启示水晶的止戈之岛岛主,攻上了神之岛。 在我方发现事情不对劲,赶到中央神岛时,为时已晚,莫曲的全力攻击下,坚固如启示水晶也因此破碎了一部分。莫曲融合了一部分启示水晶碎片,获得了强大的、来自规则的力量。借着这种力量,他重伤了原本与他势均力敌的原修正之岛岛主和原审判之岛岛主。在扶隐和原止戈之岛岛主的合力下,他才最终伏诛。 但他藏起了剩下的启示水晶碎片,交予残党散落宇宙各处。启示水晶因此残缺。作为宇宙心脏的启示水晶受损,自然造成了严重的后果。高次宇宙规则部分紊乱,宇宙熵增加速。在此之下,宇宙秩序自然也出了问题,近些年来最显著的就是筛选系统的bug、高次宇宙与低次宇宙的错轨挤压,以及长期近距离接触启示水晶的高能量生命体的投影现象。 前两者你应该已经有所发觉,至于后者,你也猜到了吧,正是极夜城邦城主以及宿枝的来源。 城主是你的投影,宿枝是宿芙岛主的投影。喻易用右手摸着下巴道。众所周知,宇宙阶9阶是极端恐怖的能量聚集体,所以这高能量生命体指的便是部分宇宙岛岛主,包括守护神岛的三危与调率接触规则的宿芙。 不过这么说来,还有一个人也符合这个条件 黑医生不会也是吧?喻易直接问了出来。 他还记得纪河清负责了启示水晶的维护。 对,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最初是从纪河清那里分裂出的一个人格,能量等阶远远比不上作为本体的纪河清,直到他融合了纪河清的投影。三危肯定了喻易的猜测。 那投影和本体是什么关系?我看城主和你,宿枝和宿芙岛主,黑医生和纪岛主并不像一个人啊。喻易依旧不解。 投影是混乱的宇宙规则映射的产物,他们最终呈现出的也是本体人格中并不占主导的混乱面,往简单了说,是人都有恶面,他们正是被高度扩大的恶面。三危继续解释。 懂了。喻易点点头,随即不怀好意地坏笑,感情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你的恶面啊,早知道我就该多调戏一下他。 调戏?三危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他不是我。 我只是口头说说嘛。不过,这话的意思是,是你就可以调戏了?喻易笑眯眯道。 你可以试试。三危冷漠道。 咳,当我什么都没说。喻易装模作样地干咳两下,揭过了这个危险的话题,不过话说回来,启示水晶现在怎么样了?加上我们这次找到的碎片,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不。 不?那就是不好喽。喻易表示了解。 启示水晶至今依旧残缺。只要它残缺一日,规则紊乱带来的负/面影响便会存在一日。影响不只是表面上的,还有暗地里的。根据最近的情报,这最后一块不小的碎片,在荆棘鸟的手里。如果有人融合了碎片,得到了其中规则的力量,情况会变得很棘手。三危道,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支撑住C岛,等舒笑笑醒来。 喻易点点头。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岛中心的位置。岛的中心矗立着一座庞大的六角棱柱,棱柱的整体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白色,但这白色中又流转着各色的光芒,看起来神秘无比。 启示水晶传召的是你,我会停在这里。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一个人走了。在距离启示水晶十米的位置,三危停下了脚步,示意喻易继续前行。 喻易按照三危的指示走上前去,将手放在了这宇宙中至高而又神秘的宇宙心脏上。触手的是一片温凉,这温凉并非如普通晶体一般静滞,而是一种流动与搏动交织的触感。像是无尽规则在手掌下呼吸与流淌。 在他与启示水晶接触之时,一道光顺着手底冲进了他的体内。他闭上了眼睛。 随即,一个空荡漆黑却又缀满星辰的空间出现在了他的意识里。目光之中,一个发光的点扩展成金红的球体,恍若星系中最亮的恒星。而他的意识像是漂浮在太空中,对此生出仰望宇宙的渺小与自惭形秽。 【E喻易,你的来意吾已知悉】 一道超越了文明界限、突破了概念与定义的声音自金红色的球体上传来。 【吾将为你赐福,让你获得真正的9阶的力量,但在此之前,你需回答吾的问题】 请说。 【秩序面前,命运已被写好,面对不公,你当如何选择】 【对抗或是服从,告诉吾你的答案】 在喻易与启示水晶链接期间,三危一直关注着喻易的状态。他知道喻易踩过七大铁则的禁忌线,也知道启示水晶足够公平,不会现在就对喻易怎么样。但因为眼前的是喻易,即使是几率约为不可能的风险,他也难以完全放下心来。 在喻易良久没有睁开眼睛后,这般隐晦的忧虑便被无限放大了。三危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向前迈了一步。 也是在这时,启示水晶前的喻易身上,传出一道最熟他悉不过的、应当属于9阶的能量波动。此后,喻易睁开了眼睛。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有一瞬间,他在喻易的双目中看到了一道金色的光。光芒之下,喻易身形一时间变得有些缥缈与模糊。好在下一刻喻易转过身时,依旧是他熟悉的那般模样。 也许那一瞬间只是因为他对某种不可能的恐惧。 愣着干嘛?不会是被洗礼之后英气逼人的我给迷住了吧?喻易没迈几步凑近了三危,很随意地就将手搭在了自己的御用位置上。 也许。三危的目光从喻易眉心的那点朱砂扫到了他懒散翘着的唇角,紧绷的神情稍缓,竟也由着喻易贫嘴。 走吧。他一反常态地挣脱了喻易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又主动牵起了喻易的手。 这是等得寂寞了?喻易面有得色,得寸进尺地继续占便宜。 三危没有回答,只是反手扣住了喻易的手。 喻易与启示水晶链接后,自然打通了与C计量之岛链接的通道。从神岛回来后,C岛对舒笑笑的负担就都转移到了喻易的身上,喻易也因代理岛主之职住进了C岛。 支撑C岛的消耗,喻易完全可以承受,很容易便适应了。他自己是没觉得这种程度的消耗会如何影响日常生活,倒是三危难得记性不佳,问了好几次他的身体状况。 要是之前病没好,这家伙能像这样对自己嘘寒问暖,估计纪河清这个医生就不会那么头疼了。夜晚,喻易独自一人躺在C岛中央机械塔为他安排的房间里,胡乱地想着。 这已经是喻易回高次宇宙的第二个晚上了。 由于E岛有E岛的事务,三危这个E岛岛主和他待了一天,确定他真的没事后就回E岛了。C岛的人工事务有专人处理,没划给喻易这个代理岛主,所以没了三危以后,喻易就无聊得很,无聊到白天除了在机械塔中没事找事地闲逛,就是瘫坐在房间里浏览宇宙网。 黑医生这个荆棘鸟名义首领之死的消息被瞒下了,宇宙网上还没有传开,但C岛受袭的事却传的沸沸扬扬。C岛岛主舒笑笑受伤的事没能瞒住,宇宙岛主常年积攒的威望此时却更像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波及了整个高次宇宙。一种罪首莫曲复活的恐慌正蔓延在宇宙网的各处。 在局势未定之前,这种恐慌难以排解,宇宙岛高层能做的,似乎只有阻止恐慌的进一步发酵。毕竟罪首莫曲是否复活,到现在依旧还是个未知数。 喻易枕着手臂,想着想着,就关了灯,闭上了眼睛。 深夜,他警觉睁开了眼睛。他察觉到有人闯进了他的房间。他当机立断坐起身来,把视线投向可疑之处,便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正从墙中穿了出来。 抱歉,吵醒你了吗?熟悉的低沉的声音传入喻易耳中。 见来人是三危,喻易又躺了回去。他看着三危脱下外袍挂在衣架上,感到有些好笑:你怎么不走正门? 不想吵到你。三危走到床边,贴着喻易躺了下来。 怎么突然过来了?喻易摇了摇头,面带雀跃道。 陪你睡觉。你不是会做噩梦吗?三危仰躺着,看着天花板平静道。 你还记得啊,其实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喻易侧枕着手臂,笑眯眯道,看起来浑不在意。 以后可以不用继续习惯了。三危偏过头回视喻易。 喻易眨了眨眼睛,笑得狡黠:那长官可得天天陪我睡觉。 睡吧。三危侧过身搂住了喻易的腰,只是道。 第107章 第二天一早, 三危便打算起身回E岛。在空间门出现在墙上的那一瞬间,一道声音突然划破了室内的寂静。准确地说应该是两道重叠的声音。声音的来源是喻易与三危二人的个人终端。 又发生了什么事?喻易一边好奇地自语,一边从手腕上拉出一个光屏。光屏显示他收到了一则文字讯息。文字讯息来源于B岛岛主宿芙。 点开讯息, 里面只有一句话:14:00,坐标23, 14, 73。 单从内容来看,这则讯息似乎并无特殊之处。但这则讯息的发送方式却颇为耐人询问。这是最高级别加密传输的秘密讯息, 查看后便会立即销毁。 是宿芙发来的讯息, 应该是想和我们谈谈。三危关闭了光屏,看向喻易。 喻易对三危点了点头, 肯定了三危的猜测:我这条也是。 宇宙岛岛主是高次宇宙权限最高的,对应的,个人终端的加密级别也是最高的,如果不是有意设置,讯息并不会自动销毁。三危沉吟道。 喻易也记得之前的岛主会议讯息也只是加密,并没有自动销毁:所以宿芙岛主的用意是? 她怀疑有人入侵了宇宙网加密等级最高的系统,换句话说,她不信任某个或某些宇宙岛岛主。三危给出了推断,C岛岛主舒笑笑是数学家,高次宇宙中,对虚拟网络的掌控无人能出其右。外部入侵宇宙网,即使是原本的C岛岛主, 也几乎不可能。黑医生能瞒过宇宙网进入D岛, 必然有掌握宇宙网高级权限的管理员协助。 可为什么一定是岛主?之前入侵宇宙网的内鬼不是已经抓到了吗?喻易回忆道,好像是D岛的一个高级管理员。难道宇宙网还是不安全?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84) 理论上来说,高级管理员确实能实现内部入侵宇宙网内部, 怀疑通过启示水晶赐福的岛主没有必要。但宇宙岛岛主S级权限下的通讯是独立于宇宙网系统的,这种通讯方式,防的只可能是岛主。三危眉头微蹙,绷紧了唇线。 14:00,三危和喻易秘密抵达了宿芙约见他们的位置。这是地下通道中一个军事防护等级的房间,房外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时隐时现,阻断了窃听与空间穿梭的可能。 喻易走进房间时,房间里只坐着一个冷若冰霜的金发女人。正是宿芙。 请坐。宿芙示意喻易和三危坐下。三人于是围绕一张悬浮圆桌而坐。 只有我们?三危抬眸望向宿芙,目光锋利。 目前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们。宿芙仍旧穿着白色祭司长裙,盘着金发,神情肃穆而端庄,即使正在说话,也更像个没有灵魂的钢铁塑像。 三危没有说话,他在等一个解释。 喻易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也跟着三危沉默。三危凝视着宿芙,宿芙径直看着前方,像看着冰冷的数据的世界。喻易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就像是被两座冰山给包围了,其中一座还是散发着佛光的那种,这让他生出了一种任何声音与动作都是在亵渎宁静与圣洁的错觉。 当然这宁静与圣洁只是错觉,非要形容现在的局面,剑拔弩张才更合适。 空气僵滞了一会儿,宿芙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解释的必要,对着喻易道:他是最近的新手村飞升者,可以排除嫌疑。 随后她又转头看向三危:你的命和他的命相连,同样可以排除嫌疑。至于其他人,舒笑笑确实性命垂危,至今昏迷,且如果监守自盗,完全可以掩盖漏洞,也可以排除嫌疑。 你怀疑扶隐和纪河清。三危平静地得出结论,却没有表态,理由呢? 我偏向扶隐,但不排除纪河清的可能。入侵宇宙网的高级管理员是D岛的,我查过,他曾是扶隐的下属。扶隐和纪河清都有动机成为荆棘鸟背后的人。当年和我竞争B岛岛主,最终落选没有获得启示水晶赐福,因熵增加速而死的时越,是扶隐的妹妹,他有可能心生怨恨。纪河清会受到副人格黑医生的影响,有可能被同化。即便是在猜疑共事多年,称得上朋友的同时,宿芙的语气也依旧平静得好似谈论无关紧要的人, 至于将扶隐、舒笑笑打伤的人,不一定是莫曲。你应该知道,让一个8阶的人融合部分启示水晶碎片,就能达到9阶的能量等阶,再找到莫曲遗留的数学家道具,利用数学公式的辐射与能量磁场干扰,可以造成莫曲复生的假象。与莫曲近距离接触的舒笑笑昏迷不醒,扶隐此人对自己足够狠,不致命程度的重伤完全可以自导自演。 这只是你的怀疑。三危皱起了眉,声音冷淡,我试探过黑医生,他不可能和纪河清合谋。而扶隐,当年莫曲入侵,曾拉拢过扶隐,如果不是扶隐假意与莫曲合作,暗地里向我方传报讯息,胜负还是未知数。如果他真有此意,那时就该与莫曲合谋。他是我们之中在位时间最久的,就连我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胜过他,他支撑了那么多年的宇宙岛,剿灭了不计其数的反叛组织成员,我相信他的人品。 这也只是你出于个人的信任。至于人品,这毕竟是虚无缥缈的判断。我知道你不愿意怀疑他们,但嫌疑是客观存在的。宿芙周身的气质阻隔了任何的修饰与情意,当年时越未死,而人是会变的。就客观事实而言,干涉审判结果的凯萨琳是时越的好友,最有可能受扶隐控制; 扶隐有个规模不小的实验室,对外声称是出于个人兴趣的时空实验室,不过我怀疑,他用莫曲当年的数学家道具蒙蔽了启示水晶,在里面构造生灵。这么一来,在他正式暴露之时,也就有了与高次宇宙对抗的军队。 我会暂时选择相信他们。三危依旧没有赞同宿芙的猜测,理论上说,莫曲作为9阶数学家,如果利用生命链接,有小概率的复生可能。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就是荆棘鸟背后的人。是非论断,还需观察。 那还请你不要像对待灵魂伴侣一事这般感情用事。面对三危的表态,宿芙只是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面上无喜无悲。 感谢忠告。三危眉眼沉静地站起身来,似也是一样的无动于衷。 在此之后,这场并没有多么愉快的谈话就结束了。 喻易见三危转身欲走,一面眼疾手快地抓住三危的手腕,一面笑着,用尽可能友善的方式与宿芙挥手告别,多谢宿岛主你愿意相信我们,如果有什么线索的话,我们会及时联系你的。 宿芙一脸漠然地点点头,也站起身来。一时间,更像是一座没有任何人情味,只剩下神性的机器。 在喻易和三危离开房间后,她也很 107、 快离开了这里,利用空间跃迁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她没有立即回正殿,而是踏过碎石铺就、野草丛生的,并不光洁的道路,来到了一座偏殿的角落。这是只有历届审判之岛岛主才知道的地方。 这个角落寸草不生,只有大片大片的墓碑。宿芙赤足踏在了这片墓碑所在的大地上,揽起雪白的裙摆,不顾地面的尘垢,屈膝跪了下去。 她挺直了纤瘦的脊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眼前这片墓碑。每一座墓碑俱是光秃而无言的,上面刻着一个一个的名字:桑席、时越、凯萨琳、西西弗斯、尤翟 无数被历史掩埋的人名被铭刻在这里。没有人用言语对他们传达思念,为他们献上缅怀的花束。不知道这里的人不会来,知道这里的人不会为他们欢笑,也不会为他们流泪。 宿芙沉默地在这里待了一会儿,便像无事发生那般站起身来,前往正殿。她裙摆与脚底的尘垢在迈往正殿的路上便消散于空气中,当正殿的大门在她背后关上时,光洁的地面倒映出的是一尘不染的单调人影。而眼前,是宏伟空旷的建筑,和一架沉默伫立、不通人情的竖琴。 和宿芙谈话后的第二天,喻易的个人终端收到了另一位岛主的文字讯息。发送讯息的是卫戍之岛岛主扶隐。 不知是不是巧合,扶隐在讯息里主动邀请喻易前去参观他的实验室,给出的理由是他想通过这次见面,和喻易增进认识,他的时空实验室是他引以为豪的作品,所以才将接待地点定在那里。 在这个节骨眼上,喻易一时分不清通讯里的话掺了几分真,几分假。 如果扶隐真的如宿芙猜测的那般,是幕后操纵荆棘鸟,在高次宇宙制造了多起伤亡的人,这次邀请无疑是鸿门宴。如果扶隐是清白的,那么这就是猜到了自己被怀疑的可能性,想要通过他,用委婉的方式证明自己。 用这么直接的方式,扶隐的目的也很不好说。可能是有恃无恐,不怕喻易发现什么。但如此行为本身就加重了他的嫌疑,他要面对的很可能是四位9阶的防备,他不会猜不到这个结果,而在知道这点的情况下依旧这么做,也可以称得上是坦然。 还是要去一趟才行。喻易示意三危看这条讯息,决定道。 第108章 我和你一起去。三危打算暗中与喻易一同前往A岛, 随时准备开启空间门救援喻易。相信扶隐是一回事,必要的防备又是另一回事。 扶隐是他目前所知的、战斗时最难对付的一个人。他的职业是建筑师,而建筑师是七大特殊职业中, 正面攻击性仅次于天文学家的职业,再加上对时空的运用, 理论上来说, 9阶建筑师的综合战斗力将比其他职业更为棘手。正是因为如此,无尽岁月以来, 扶隐一直担任着高次宇宙的卫戍岛主。 如果真的应了那万分之一的、扶隐是荆棘鸟幕后操纵者的可能, 一旦扶隐和五岛彻底撕破脸皮,如此实力再加上他手中掌握的启示水晶碎片, 喻易无疑会有生命危险。三危愿意相信多年共事的扶隐,但他最终明白,不能因为自己私人的信任将喻易以及高次宇宙置于险地。 在二人把有关邀请的事发送给宿芙后,宿芙表示将和他们一同前往A岛。文字讯息里用的是肯定句,并没有商量的语气,意为她的决定不会因为喻易和三危而改变。 对此,三危完全没有回信约定会面地点的意思,喻易看出了二人隐隐的不对付,叹气之余代替三危向宿芙做出了答复。 喻易和扶隐约定的日子如期而至,他率先踏入了前往A岛的官方空间跃迁点中。为了避免受到扶隐监控,三危将用私人空间门先前去B岛,再与宿芙一同秘密前往A岛。 当然这是喻易和宿芙约定的内容, 若非如此, 按照喻易对三危的了解,他会直接去A岛。 喻易从空间跃迁点出来的时候,便见一个男人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出口处。男人披着形制复古的深棕色大衣, 手持一本旧书,一头黑色短发规整而细腻地梳到一边,斑白的发尾不会让人觉得苍老,只透着一种历经岁月洗练的从容。 往常作为交通中枢的空间跃迁附近并没有什么人,显然人员已经被有意疏散过了,平心而论,这足以见得扶隐对这次见面的重视。 似是听到了来自喻易方向的脚步,站在出口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随即,那双狭长却温柔的眼睛便盛满了笑意:欢迎来到卫戍之岛,小易。 他的声音低缓而温吞,给人十足的受到尊重的感觉。他站在那里,就连周身的空气也显得异常静谧宽和。这绝对是一个让人很难生出敌对之心的男人。而他正是就任卫戍之岛无尽岁月的岛主扶隐。 喻易见扶隐主动向自己伸出手来,忙也伸出手和扶隐握了握:扶岛主你好。 扶隐笑着摇了摇头:不用那么拘谨,称呼方面随意一点就好。 喻易松开手,笑了笑,却不打算改。不管面前这个人表现得多么和善,客观来说依旧有可能是个危险人物。 那接下来跟我来吧。扶隐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空间门。他停在门前,请喻易先走。 不管扶隐这是出于礼貌还是别的什么,喻易此时都没有别的选择,只得若无其事地迈了进去。好在迈步间,他悄悄掐指算了算空间门内的状况,答案告诉他,目前为止,他暂时是安全的。 空间门后,是一个由玻璃围成、采光良好的浮空房间,玻璃外的是大片建筑的俯视图,而玻璃内的房间装饰简洁奢华,原木的地板上铺着浅棕色的毛毯,毛毯之上矗立着一张红木的长桌子,桌子上摆着几十个餐盘。喻易看着餐盘上摆放精致的菜肴,没忍住挑了挑眉。这个关口,扶隐不会要真正意义上地好好招待他吧。 正想着,身后的空间一阵波动。扶隐随他之后也到了。 这是?喻易一时摸不透扶隐的用意。 请坐吧。扶隐替喻易拉开了餐桌边缘的椅子,示意喻易坐下。然后,他动作从容地越过坐在了喻易的对面,我们先一起用餐。吃饱了才有力气参观,不是吗? 喻易顺从地坐了下来,低头便见手边的餐具是一双筷子。 我听说这是你们那边的餐具,希望你能习惯。扶隐的话适时地从耳边传来。 扶岛主费心了。喻易拿起筷子,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菜肴,下意识琢磨起了着扶隐在里面下毒的可能性。 扶隐交叠着手指,看着对面虽然坐在餐桌前,却一动不动的喻易,眼中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意:怎么?是担心我会在里面下毒吗? 啊,不,没有的事。只是这些菜看着都太精致了,我这不是怕我这等 108、 俗人囫囵吞枣,糟蹋了嘛。被猜到了心思的喻易丝毫不慌,为表态度,他还当即就近夹了一筷子菜,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在此之前他趁机在桌下算过,这桌菜确实没被动过手脚。不过到现在为止,他是完全被眼前这位带着走了。对方准备的如此完备,或者说诚意满满,可不知为何,他倒因此愈发感到了不安。希望三危那边还顺利,也希望这位卫戍之岛岛主确实是清白的。 那边扶隐闻言,像是被喻易逗笑了似的,突然笑出了声,笑罢,他也拿起手边和喻易一样的筷子,夹了一嘴放在碗里:这菜,不就是让人吃的吗。被吃了就不算糟蹋,精致不精致,又有什么重要? 喻易压下心中没来由生出的疑虑,不留痕迹从桌底下拿出了另一只手,装作无恙地动起了筷子。不过别说,味道真还不错。 小易好像一直戴着墨镜,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不摘啊。是因为习惯了,还是这墨镜有什么特别的功用? 喻易眼皮一跳,抬起头,就见扶隐正用手撑着脸看着自己,神情并无异常,看起来就像没有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怎样的问题。 只是忘了摘,扶岛主不觉得这么戴着很酷吗?喻易随意地收了眼镜,对扶隐眨了眨眼睛,毫无羞耻之心地自夸。 眼中的扶隐依旧是原本的模样。9阶周身的能量波动会干扰他的预知能力,他看见死相的能力对扶隐并不起作用。 原来如此。我只是看这墨镜有趣,还以为是你们预言家的道具,看样子我是猜错了。扶隐神色认真的点点头,就像对喻易的回答深信不疑,但说出的话依旧让喻易拿不准,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和小易多聊聊,增进一下我们的认识,小易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问我。说不定将来的日子我能和小易成为同事。 喻易面容不改,只要死不承认,猜测永远都是猜测。他来这一趟可是要套扶隐的话的,总不能任由扶隐把自己的底细套了个精光。 这么说来,我还真的有想和扶岛主聊聊的。扶隐都这么说了,喻易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听说扶岛主的实验室已经有很多年了,不知道成果如何。 这个容我之后再介绍。扶隐没有正面回答,小易你先吃吧,吃完了,我带你过去,不就知道了? 喻易点点头,掩下心中疑虑,摆出一副丝毫不疑的样子继续吃。不过这一餐他也就表面上吃的津津有味了,实际上还不如和三危一起灌味道单一的营养液快活。 看似宾主尽欢的一餐之后,扶隐再度开启了一个空间门,二人走进空间门后,便到了一道门前。 门后就是我的实验室了。扶隐边说着,边将手放在门上,把身上的能量注入门上的纹路。门上的纹路光芒一闪,实验室的大门便在喻易的门前打开了。 门内的实验室看起来很大,喻易第一眼看过去,看到是只是空荡荡的走廊和映着花木的墙壁。就目前而言,他还看不出什么端倪。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85) 一起进去吧。扶隐率先走了进去。 好的。喻易跟着扶隐走了进去。在实验室大门关闭的声音传至耳侧,喻易心中那没来由的不安感一时到达了顶峰。 喻易跟在扶隐的后面,走过了曲折走廊。走廊的尽头处,是一个宽广、空旷约有一个宇宙港口大小的房间。房间四壁的幽蓝色壁灯像是镶嵌墙内的曲折水管,几十米之上的天花板安着发白色光的圆形灯管。 对这宽广的封闭室内而言,这灯光显得有些暗淡,不过也足以照亮满布墙壁的植物壁画,以及房间内看起来像是随意堆砌,却又蕴含独特美感的残缺建筑模型。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建筑模型上零星摆着几个天体模型。 总之,宿芙之前猜测的生灵构造以及军事装备完全是没影的事。 扶隐就像对喻易的戒备毫无所觉,他走到一面墙壁前,按下了一个开关。 下一瞬间,一阵带着草木清香的风声裹挟着树叶的簌簌拂过喻易额前的碎发,喻易循声望去,看到自四面的墙中生长出了青翠的叶与根。随后,墙上的壁画被从二维展到了三维,花木铺墙若锦幄,林色沧浪若溪涧。 在这之后,房内原本的空气被迅速抽离,整个房间在虚假真空的状态中刹那间变得静谧。房中大多不达半人高的建筑模型瞬间分解成细小的立方体,立方体发着蓝得近白的亮光四散开来,光芒将灰暗的房间映照成包容无尽遥远星光的宇宙天空。这天空中,原本死寂的天体模型被星光照亮,有生命般自转着漂浮至半空,围绕着房间中央公转。 扶隐用一座实验室模拟了宇宙的一角。他的目光从墙上的草木移到眼前虚拟的宇宙时空,面上是喻易看不懂的神情。像对草木本心之悯,像对美人折取之悲,也像对天地之大感怀。 此时此刻,看着这样的扶隐,喻易愿意相信他并不是荆棘鸟幕后之人。一个心存宇宙的人,又怎会拘于方寸得失? 是阿芙怀疑的我吧。扶隐安静地站在原处,嘴边挂着仿佛历经岁月而从未变更的、宽和的笑。 喻易没有想到的是,扶隐竟然主动开头捅破了这窗纸。他呐呐不语,不知如何作答。 小越是我在一次出行时捡到的孩子。她那时还小,只有那么小小的一个,身上的能量波动微弱得不像是一个在高次宇宙出生的孩子。我亲手带她长大,看着她成年,看着她从弱小变得强大。我活得太久了,原本的朋友和亲人都在这看不见尽头的时间里死去了。在我了无生趣的时候,她就像一团火,重新点燃了我生活下去的念头。扶隐似乎并不介意,他看着前方,看得有些出神, 我把小越当亲妹妹看待。可小越死的时候,阿芙连小越的葬礼都没有参加,我曾对她,对小越的老师桑席有过怨气,这怨气甚至让我单独找过阿芙。怎么会不怨呢。 可是啊,后来我想通了,小越自己都从未怪过阿芙,而作为岛主,本就该大局为重。阿芙一直是个善良的孩子,虽然极力克制,但我知道,她不参加葬礼,只是害怕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于是我就放下了。那么多年了,只要想放下,这世上似乎没有放不下的事。 我知道荆棘鸟的事,我大抵是有嫌疑的。但你尽管让阿芙放心,就算是为了小越,我也不会做出如此勾当。 说到这里,扶隐转头看向喻易,目光无比坦然。 第109章 在这之后, 扶隐向喻易介绍了实验室中的种种设施,丝毫没有宿芙所想的那样,向喻易发难。喻易心不在焉的听了良久, 总算等到了扶隐介绍完的那一刻。 我送你吧。在喻易表明了归意后,扶隐微微一笑, 带着喻易走到了实验室出口处的走廊。他停在了走廊的入口, 示意喻易随意。 喻易和扶隐告了别,转身向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走去。门侧的墙壁有开门的开关。此时, 喻易没理由地背后发寒, 心中的不安发酵到了极点,针刺一般重重扎进他的心脏。喻易在门前停住, 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开关。 然而,面前的门毫无反应,并没有随着开关的控制而开启。 喻易心道不好,当即用个人终端发出了紧急讯息,并将身上的能量探出门外。然而,紧急通讯发送失败,自他身上延伸处的能量还未接触实验室外的空间,就被弹了回来。 时空实验室里的这片时空竟然被扶隐孤立了出来。 这时,一道刺目的光自身后打了过来,喻易猛地转过头,就见扶隐的右手中出现了一道亮过恒星, 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能量光团。这是一道在能量等阶上超越了9阶范畴, 在属性上超越了职业界限,最原始的规则凝聚体。 这是正常生命状态难以抵达的、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10阶的力量,或者说, 神的力量。如果就这么被光团击中,他必死无疑。 喻易推了推鼻梁上的圆墨镜,面色沉了下来:扶岛主真是好演技。 事到如今,所有的事都明了了。扶隐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让他降低防备之心,进入这个与外界时空隔绝的时空实验室。在他走近实验室的那一刻,他就掉进了扶隐的陷阱。那看似剖白内心的话,大概也只不过是胜券在握者高高在上的戏耍。他至始至终,等待的只是这一刻,这用10阶的力量一举杀死他的一刻。 只要他死了,与他生命相连的三危也会死,而没了三危这个最大的威胁,仅剩的、不以战力见长的宇宙岛岛主纪河清与宿芙必然无法与他为敌。 彼此彼此。扶隐从容地笑了笑,漫步一般,不急不缓地朝着着门的方向踱过来。 凝聚了规则的能量光团步步接近。喻易感到冷汗自额上滑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闭上了眼睛。稳定9阶的能量自他身上撑开,暂时抵挡了四面来自扶隐的威压。 在这之后,他竭力调动起身上的五感,随后是第六感超感官。在超感官被调动之时,他感到自己身上的磁场与周边游离宇宙规则的磁场建立了联系。与此同时,一种朦胧的知觉开始彰显存在感。这是他的第七感,时间觉。 在与启示水晶接触之后,他对自己职业预言家的了解更为深刻,预言家之所以是预言家,最重要的地方在于他对时间的高纬度感知,也就是第七感时间觉。 如果说此前他一直是用自己的天赋简单粗暴地运用时间觉,那么此时,他已经能够有意识地运用自己的时间觉。而这,也为他单独面对10阶提供了一线生机。 喻易摘下墨镜,再度睁开眼睛,他眼中的世界出现了无数条发着光的线。这是他将时间觉聚集在眼中后才能看到的命运之线,也是时间与因果之线。每一条线的选择,指向的是不同的未来。 他扫过扶隐手中的能量团与自己牵连的线,在数条线中找到了指向生的未来的线,他凝神望向那条线,身上的能量随之去了大半,但几个破碎的画面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那是时间觉指引他看到的未来。 这并未逆转生死因果,只是从无数因果中选择,所以并不会触犯七大铁则。 彼时,扶隐距离喻易只有几步之遥。他见喻易双目隐隐泛着金光,神情中流露出几分了然,却也并不慌张。他右手的五指微动,银色的能量光团便向着喻易冲去。 喻易的身前出现了一个八卦阵,主动向着扶隐光团抵挡而去。八卦阵与光团相触之时,就如撞上了原罪伊甸的规则之剑,毫无抵抗之力地寸寸碎裂。 扶隐不带感情地看着喻易的八卦阵被能量光团逼着后退,缓缓收拢了手指。 刹那间,被高压聚拢的能量光团瞬间爆炸开来。银色的光将整片走廊映得雪亮。 爆炸中,八卦阵彻底崩毁,喻易感到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抓拢在了一起,一片灼痛。他的口腔难以克制地向外溢血,可他的嘴唇却微微勾起。 虽然只拖了一小段时间,但也足够了。 身后被隔绝的大门传来一阵熟悉的能量波动,他向后跌去,任由自己跌入一个空间门中。在进入实验室前,他留了一个心眼,向三危发送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而在那尚存生机的未来的画面中,他为三危的赶到拖延了足够的时间。 下一刻,眼前一片并不刺目的敞亮,空间在他面前收拢,他感到自己跌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还能撑住吗?三危皱着眉,用苍白修长的手指帮喻易揩去了嘴角的血。 没事,不是什么重伤。口鼻浓重的铁锈味让喻易有些反胃,他撑着三危的手臂重新站直了身子,对三危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三危没说什么,只攥紧了喻易的手腕。 扶隐果然动手了吗?三危的身后传来宿芙的声音。 喻易回头看去,看到了雷打不动一身白色祭司长裙,神情冰冷得目中无人的宿芙。他点头肯定了宿芙的猜想:他融合了启示水晶碎片,达到了10阶。 喻易话音落下,便觉宿芙的目光锐利了许多。空气一时冷凝。 但还没等三人对这个最坏的消息做出相应的谋划,一个空间门出现在了前方。空间门里庞大的能量波动甚至盖过了空间撕裂的波动。 扶隐面带微笑地从空间门中走了出来。 怎么都这么严肃?我想,你们应该对这个结果有所猜测了才对。他好整以暇地在三人面前站定,神情温和平易得全然不像是高次宇宙最大反叛组织的幕后操纵者。 是因为时越?当宿芙微微颤抖的声音率先响起时,喻易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理由?重要吗。扶隐看向宿芙,看着宿芙向来不含情绪的脸染上堪称愤怒的意味,笑意更深,阿芙,你失态了。 为什么?这次开口的是三危,他神色冷峻地看着扶隐,眼眶投下一片倦怠的阴翳。 都说了,理由并不重要。扶隐摇摇头,嘴角微笑的弧度未动分毫。 为什么?三危像是没有听到扶隐的回答,面无表情道。 没有为什么。扶隐注视着三危,像注视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问你为什么。三危一字一顿地执意道。 扶隐敛去了笑容,突然嗤笑了一声:别这么看着我,三危,你还不明白吗?再怎么问,我也不会有什么苦衷,这种事,想做就做了,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就因为如此,你践踏朋友与子民多年的信任,还要将更多无辜之人置于险地?三危的声音沉了下来。 是又如何?扶隐无所谓地反问了一句,无比冷漠道,那么多年,我都是在为别人而活。我每一天都要将自己的命分给本与我无关的东西,每一天都要做着无趣而枯燥的事。而现在,我只是突然醒了。为那无关紧要的名声、情感还有地位继续活下去,根本就没有必要。我早该醒了,我早该为自己肆意一回了。 就任卫戍岛主那么多年,你只是为了名声、情感和地位?三危握紧了拳头,没什么情绪道,你背叛了你的信仰。 扶隐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一时间有些复杂:谁知道呢?那些崇高的东西,在时间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血是会凉的,人是会变的。也许曾经的我有足够的信仰与热情支撑着,可我活得太久了,久到我都忘记自己为什么还活在这世上了。血液需要被更替,否则只会坏死,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也不会明白。三危平静道。 那么,希望你能坚持下去。扶隐重新挂上了他在宇宙网中标志性的、温柔而宽和的笑。 好了,无论这么说,既定的事实都不会改变,废话该到此为止了。他的声音带上了厌倦,你们也知道了,我所掌握的这份力量,大概会让你们与我之间的结果变得无趣。无趣对现在的我来说,是最不可容忍的事情。所以,为了让事情变得不那么无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说及此处,扶隐的笑变得更为灿烂:当然,你们首先需要找到我。期待我们的下次再见。 说罢,扶隐竟分毫没有正面对抗的意思,挥手召出了一个空间门。 等等!一道恍若来自天外的弦乐在这片空间乍现,宿芙用规则暂时限制了扶隐的动作,跃向扶隐,试图阻止扶隐的离开。 再见了,阿芙。扶隐勾了勾唇,动了动手指,轻易解除了控制,消失在了空间门中。 在空间裂缝消弭的那一刻,一阵震荡感倏忽出现在了这片大地上。 不,不只是这片大地,而应该是整座卫戍之岛。 在扶隐离开的那一刻,他断掉了他与卫戍之岛的联系,而失去了宇宙岛岛主支撑,卫戍之岛即将坠落高次宇宙所在的维度,与其下接壤的无尽低次宇宙相撞。 作者有话要说:等会儿还有一章 第110章 卫戍之岛是五岛中特殊的存在, 它的特殊很大程度在于它的岛主扶隐。似乎在卫戍之岛诞生时,扶隐便是它的岛主。扶隐特殊的种族让他生来拥有悠久的寿命,卫戍之岛存在了多少年, 扶隐就当了多少年的岛主。 而在扶隐在位期间,卫戍之岛永远如卫戍之名那般, 安宁而可靠, 就连历史上大规模的反叛事件爆发时,卫戍之岛也在高次宇宙中屹立得那么平稳。 其他宇宙岛的岛主代代更迭, 宇宙岛上的公民进入生老病死的循环, 只有扶隐,一如往昔地坐在岛主的位置上, 一如往昔地支撑着,守护着这座岛。他送旧人远去,他等新人前行,他见证新与旧的交替。 多年过去了,卫戍之岛岛主就是扶隐,扶隐就是卫戍之岛。每一个卫戍之岛的公民无不尊敬着、感激着他们的岛主扶隐,尊敬着这个为和平与秩序牺牲良多却毫无怨言的领袖,感激着这个用无尽岁月守护他们的温柔男人。 直到与以往的每一天都不同的这一天的来临。 无尽岁月里,永远定格在原处的卫戍之岛动了。 细颤的碎石抛往阴霾的天空,大地连成一片,像凛冬逆风恸哭的胸腔,在震动。拟态的天空在大地的阵痛中撕出漆黑的太空肌理, 持续不断的动荡如同烈酒, 将翻着血肉的伤口烧得酩酊大醉。 整个卫戍之岛都在下坠,永恒的誓约与伟大也在下坠。 这一刻,虽然无人告知真相, 所有卫戍之岛的公民都隐隐约约地明白了。这是他们的岛主扶隐不再定格在原处。 三日后。 C计量之岛,中央机械塔。 B岛岛主宿芙、C岛岛主舒笑笑、D岛岛主纪河清、E岛岛主三危,以及新任A岛岛主喻易一同聚在了C岛的岛主会议室中。 距原A岛岛主扶隐叛变且失踪,已经过了三日。在A岛坠落之日,三危一人支撑两岛,暂时撑住了A岛。不幸中的大幸是,当日,昏迷多日的舒笑笑终于清醒了过来。于是舒笑笑重新以一人之力支撑C岛,喻易临危受命,再度前往中央神岛,成为了A岛岛主。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86) 在名义首领黑医生死去,实际首领扶隐不知所踪后,荆棘鸟残党的清剿事宜变得顺利了很多,宇宙岛似乎正向着和平行进。但宇宙岛高层深深地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 A岛岛主突然变更的消息一时给了A岛居民极大的打击,虽然扶隐就是荆棘鸟幕后主使的真相被暂时瞒了下来,但加之此前未彻底解决的、莫曲复活的恐慌,一时间人心惶惶。 为今之计,最终要的就是解决扶隐这位曾经的宇宙岛岛主,如今的反叛头目。而此次的岛主会议,针对的正是扶隐之事。 老娘我定位到了扶隐最后出现的位置。岛主会议室中,舒笑笑正将一些数据呈现在每一个岛主面前的球形显示器上,这是个未被探索的星球。 【编号:未知 位置:高次宇宙(421,347,244) 生态链顶端智人能量密度:35宇宙阶 自转周期:25h 公转状况:恒星333丨转轴倾角24丨T=365.24219日 表面重力:20m/s2 表面温度:20℃ 陆地/海洋面积:1/1 核污染率:98.5% 】 根据基础探测,这个星球智慧生命的能量等阶大多处在35阶,都在高次宇宙的进入门槛之上,不符合自然发展状况,存在人为操纵。扶隐有大概率在其中养兵。主持会议的三危看完了数据,分析道, 通过检测A岛扶隐历史能量残留,扶隐当前能量等阶确定已达10阶。10阶是前所未有的等阶,他的能力暂时难以用具体数据呈现,不过毫无疑问的是,扶隐多年来积累了大量的战斗能力与经验,正面对敌的情况下,我们的胜算将非常低。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等对方主动出击再测算最优取胜方案,约等于无用功。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了上策。而既然力量对比情况已经到了最差的状况,主动出击才是更好的方法。三危环顾会议室,开始制定之后的方案, 现在需要派出7阶及以上的管理人员前往这颗星球。首先是78阶的管理人员,相关要求我已经发送给各位了,劳烦各位协调一下人员。 然后是岛主级别,五岛需要有两位岛主留在高次宇宙镇压,才能够维持平衡。舒笑笑目前的伤势和能量储备,无法单独支撑宇宙岛,所以需要有三位岛主留下来。从数据来看,我与喻易最合适。所以,这次将由我们两位前往。各位还有什么异议吗? 包括喻易的四位岛主并无异议。三危说的没错,目前五岛岛主中,只有他与喻易处在无限接近于10阶的状态。这是一场不成功便成仁的行动,面对史无前例的10阶,确实是他们两个比较合适。 于是计划开始时,喻易、三危,十位8阶以及三十位7阶就踏入了定位该星球表面的空间跃迁点。按照计划,十位8阶和三十位7阶先在星球外待命,等星球内的喻易和三危发出讯号后再行动。毕竟9阶与10阶的战斗,7阶与8阶往往很难插得上手。 一个月后。 未知星球的角落。 荒芜冷寂的黑色大地上,矗立着细细密密的白色建筑,红绿偏色的荧光投映在建筑的墙壁上,看着灯红酒绿,亮眼而热闹。 拥塞的建筑群中,一栋楼的第二层亮起了灯光。对应的房间里,喻易从床头的开关上收回手,顺手一弯,从地上的物资堆里拿了一个速食面包。他盘膝坐在床上,按着今天的室外温度,用内力调好了体温。 为了达成后末日时代虚高的节能目标,他住的这批公共区建筑外墙保温的聚苯颗粒砂浆含量从从6公分减到了2公分。即使是隆冬的如今,内外温差也贴心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们出行时感到不适应。 在这之后,喻易边用牙齿咬开了真空包装,边取过床头的遥控器,开启了前面这台和公共区房屋一样按人头分配的、和全息时代格格不入的22寸彩色电视。 黑色屏幕上闪出了一个穿着尽显精英风范的私人区女播音员。这是个新闻节目。 接下来请看下一条新闻,全息游戏《虚拟启示录》总工程师魏句或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同时荣获最高科技奖与最高和/平/奖的科学家。自国会发布《虚拟启示录》以来,社会犯罪率下降13.56%,自杀率下降20.12%,GNH大幅上升。在《虚拟启示录》开服一周年周年庆即将来临之际,议员鲍诚提议向《虚拟启示录》已故的总工程师魏句追加本年度最高和/平/奖 喻易挑了挑眉,默默关上了电视。 这是第几次来着?他偏头对着身侧问了一句。 然而他的身侧并没有三危,只有一团对凡人爱理不理的空气,于是他只能自己回答这个问题:哦,是第110次。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个月来,第110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有关全息游戏《虚拟启示录》的消息。 这也是三危失踪的第三十天。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和三危就失散了。他利用舒笑笑的数据入侵道具,在这个世界的身份系统中捏造了一个身份ID,混入了人口庞杂的公共区,暗中打探三危的消息。 但三危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他至今没找着对方。除此之外,这个月来,这个星球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还处在正常的范畴内,他暂时还不能从中看出扶隐兵工厂的端倪。 喻易幽幽叹了一口气,颇感无趣地咬了一口手里的面包,下一刻,没忍住皱起了眉。人造小麦和不知名物质为原料、流水线机器生产的面包,充饥还凑合,味道可就不怎么样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啃完了手头的面包,丢了包装袋,拎起了床头一副绿色的眼镜。这副眼镜就是大名鼎鼎的、据称是后末日时代最伟大发明的全息游戏《虚拟启示录》的全息眼镜,是按身份ID分配的。 喻易摘了墨镜,躺在床上,戴上了全息眼镜。 强烈的穿梭感之后,眼前从狭窄的居室变成了光线昏暗的塔楼阶梯。这是他上次下线的地方。一个被设置为仅本人可见的半透明光屏弹了出来,这是他的游戏面板。游戏面板最上方的是他的游戏ID:一鱼。 与游戏面板一同弹出的,是99+条好友申请。综观这些好友申请的备注,普遍画风是这样的: 在?真人还是机器人? 看看我有没有荣幸成为一鱼大佬的第一个好友。 说真的,一鱼你其实是魏句的私生子吧! 请教一下转职为特殊职业的经验! 久仰大名,我是积分榜榜一,交个朋友? 诚心求交易,特殊职业转职方法报个数吧。 我是战力榜榜三,我们发现了传说级预言家副本,下午1点组队推预言家来不来? 5月6号晚上7:00,坐标(34,41)1v1,战力榜榜一不会是缩头乌龟吧? 重金求分享游戏bug! 纯好奇,你是怎么做到0积分上战力榜一的? 这是喻易几乎每次上线都会经历一遍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对此太过惊讶。在确定申请里没有三危后,他一键清理掉了这些申请。至于为什么有那么多好友申请,这还得从他第一次进入这个游戏开始说起。 作者有话要说:M/s平方那个平方的符号显示不出来,我就直接写2了 这章信息量挺大的,但是我相信各位机智勇敢的小天使一定看得出来的qvq 第111章 在刚到这颗星球的某个普通清晨, 喻易好不容易瞒过门口兢兢业业、无时无刻不发着圆孔衍射红光的摄像头,出了一趟门。 经历了末日时代,外面的空气质量依旧差劲得可以往他脸上搽一层粉, 为此,他不得不与自己亲爱的墨镜本体生离, 戴了一路的过滤面罩。他一路算着路边摄像头下一刻的死角, 在这片公共区逛了一圈。虽然还是没找着三危和扶隐的行踪,但也还算有点收获地搞清楚了附近的空间布局和私人区的军事防备。他还能好端端地站着, 说明三危也没什么生命危险, 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彼时喻易头上重得要死,视镜还没有雨刷的过滤面罩已经被空气里的有机烟雾笼上了一片灰色。为了节省体外内力屏障对内力的不必要消耗, 更准确地说是为了避免麻烦,喻易也没摘面罩,干脆任由眼前一抹黑,跟个瞎子一样往回赶。 没想到,就是因为如此,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手腕上记录仪的文字确认通知,等他发觉的时候,记录仪已经按照未应答处理,给他定了位。 根据《后末日时代公共区管理条例》,居民记录仪定位功能启动后,三分钟之内就会把居民的位置发送给区域管理员,那群警棍。 喻易当时刚从私人区的某军事部署溜达回来, 所在位置自然处在可供居民通行路线之外。即便名义上这可供居民通行路线防的是末日时代的战争遗留物自燃, 为的是公共区居民的生命健康安全,但他这位置要是真的被传过去,遭殃的可就是他的生命健康安全。 毕竟那群私人区指哪打哪的警棍最爱用突击步/枪治游手好闲之症, 而他还不想和这颗星球的官方势力起正面冲突。 于是喻易当即就运着轻功往可供居民通行路线上赶,考虑到不久后他还要向信息管理中心说明这次出行的原因,为了方便,他就近来到了一座物资领取中心。这么一来,他就可以狡辩自己是为了领取物资。 物资领取中心向来只管多领,不管少领。因为不需要进食,又有正事,喻易除了用假身份ID注册公共区住址的那一次,就没来过这里了。这理由刚好正当。 也是在那次领取物资时,他领到了一个和自己身份ID绑定的、绿油油的全息眼镜。后末日时代是全息游戏全民化的时代,唯一全民化的全息游戏《虚拟启示录》不知怎的成了人权的重要组成部分,相应的全息眼镜必须所有居民人手一份。 喻易住进这片公共区用的是假身份ID,自然没有全息眼镜,就报了损毁,这会儿眼镜竟然和物资一起发了过来。东西都送到眼前了,那自然是不用白不用。喻易回了临时住处,戴上了眼镜,自此开启了匪夷所思的称霸《虚拟启示录》全服之路。 进入游戏的最初,是一段游戏CG: 天空迷雾笼罩,大地干涸开裂。天尽头,一群皮肤青灰,形貌丑陋的丧尸拖拽着一身腐肉,咆哮着冲来。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激昂的呼啸,手持武器的人类英勇无畏地向着丧尸大军冲去。无处不在的爆炸声让灰色的世界熊熊燃烧,最终一个衣着破烂,满身伤痕的人类从一片废墟里站了起来,热泪盈眶地高喊:末日,结束了! 「2198年,丧尸病毒爆发,世界进入末日时代」 「2298年,末日时代结束,后末日时代开启」 「2308年,谨以此游戏纪念我们来之不易的和平」 「Time never dies,the circle is not round」[1] 喻易已经在这个星球待了不短的时间,他知道这CG呈现的确实是史实。官方发布《虚拟启示录》,纪念和平大概也的确算得上一方面的原因。 在喻易输入了游戏ID一鱼,看了一番新手介绍影像后,一个选择框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玩家一鱼,请选择职业,【武者】/【术士】 这熟悉的职业名让喻易莫名感到有些不妙,不过他还是按步骤老老实实选了其中一个。 检测您与特殊职业【预言家】吻合率100%,恭喜您,转职为特殊职业预言家 这游戏系统还挺霸道,都不考虑玩家选择直接转职的吗? 喻易挑了挑眉,静观其变。 您是全服第一位转职为特殊职业的玩家,将被全服公告,是否隐藏游戏ID 喻咸鱼理所当然选择了是。 新手指引空间之外的游戏中,一道没有感情的电子音传遍了全服: 【恭喜玩家[匿名]转职为特殊职业,预言家】 下一刻,全服沸腾了。 这通告全服的电子音是《虚拟启示录》的世界公告。世界公告很是罕见,上一次出现还是游戏内lv200的传奇BOSS天文学家被打败后。这就意味着,游戏系统判定,这位玩家转职为特殊职业预言家,竟然和传奇BOSS被打败是同等级别的大事。 一时间,几乎所有玩家都对特殊职业,以及这位转职为特殊职业的玩家产生了或敬畏,或好奇,或担忧,或嫉妒的情绪。人们好奇这个玩家将对游戏格局带来怎样的改变,也有不少人展开调查,打定主意要找到这个幸运的玩家。 而幸运的玩家本人喻易,还在听新手系统介绍玩家的等级范围为lv1100,NPC等级范围为lv1200,其中lv200只出现在传奇BOSS身上。传奇BOSS有四位,分别是天文学家、预言家、数学家、音乐家 没过多久,新手介绍结束,喻易出现在了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在游戏中的样子和外面的一样,这游戏没有容貌调整的功能。游戏面板正悬浮在他的身前,他往自己游戏属性的部分随意一瞅,随即,目光就僵住了。只见游戏等级上显示的是:lv200。 不是说好的游戏玩家等级上限是100吗?! 还有这与高次宇宙名称一致的职业,扶隐是生怕他不知道这游戏和他有关吗 喻易在默默心中吐槽。 他还没吐槽多久,耳边就传来了一阵惊呼: 那个转职特殊职业预言家的玩家叫一鱼! 一鱼?是他吗? 他不是匿名了吗?他不是刚进入游戏就隐藏了自己的游戏ID吗?这都能被发现? 喻易感到大事不好,正打算撒腿逃离现场,却发现没人对他的离开行为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的那道声音针对的并不是在场的他。 喻易老脸一红,悄悄地东张西望,发现一眼望去,街上的不少人都在看着自己的游戏面板。 游戏面板上面有什么等等! 喻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从面板上调出了全服玩家排行榜。排行榜有两个,一个代表pve成就的积分榜,一个是代表pvp成就的战力榜。 喻易没有参与过任何游戏副本,pve积分榜自然榜上无名,但他的游戏ID赫然出现在了pvp战力榜的第一位: 【排位/1 id/ 111、 一鱼 职业/预言家 战力/999999999】 在排行榜第一页一水儿的武者和术士中,喻易三个字的职业堪称最突出的腰椎盘,而战力那一栏的数据约是其下榜二10000001的90倍。至于为什么会那么高,喻易严重怀疑,这是因为他那怎么看怎么像bug的、lv200的等级。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87) 喻易嘴角抽了抽,一时竟不知道之前隐藏游戏ID的选择意义何在。他现在就希望这bug有朝一日能抽回去。 但是都快一个月过去了,有朝一日还是没有到来。 喻易看着面前的塔楼阶梯,叹了一口气。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鱼是谁一鱼是bug成了《虚拟启示录》最热门的话题。 关于前者,一个籍籍无名的玩家转职成前所未有的特殊职业,力压老牌游戏大神,空降战力榜第一,简直就和小说主角一样。他的身份自然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偏偏喻易这个不喜欢出头的总是隐藏自己的游戏ID,有意寻找的玩家只能搜索到喻易的ID,却因为喻易不通过好友申请,见不着本人。在这之后,部分玩家采取了迂回战术,在游戏论坛上花重金寻找曾见过一鱼的人,结果快一个月了,竟然无一人表示见过一鱼。人们开始意识到,一鱼为了不让人找到,隐藏了自己的游戏ID。还有人猜测一鱼压根就没有游戏好友。 然而,这事儿就跟饥饿营销似的,越是得不到,越是想知道。快一个月了,人们对一鱼的好奇不减反增。以至于游戏里刮起了一阵隐藏游戏ID的风尚,既然不知道一鱼是什么样子,人人都能伪装一鱼。只要不看自己的游戏ID,菜鸡也能成为战力榜一。 关于后者,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喻易虽然是战力榜第一,却是积分榜垫底,至今副本积分还是0。 喻易觉得自己成了岛主,咸鱼归咸鱼,干正事还是要有职业操守的,他来这个星球,干的就是正事。三危失踪,扶隐这个10阶的大敌不知藏身何处,他坚持进这个游戏,是想找扶隐和三危的线索,总不能真的玩起游戏。 喻易怎么想当然传不到其他玩家那里。这排行榜上的奇观让不少人怀疑一鱼是个游戏bug。没有积分就说明一鱼没有打过游戏副本,没打本就没有游戏经验无法升级,也不能获得强大的游戏技能和装备增强战力。一鱼以0积分获得全服最高战力,根本是个悖论。 再加上似乎没有人见过一鱼,一鱼简直就像幽灵玩家。介于科技时代不谈鬼神,有人将之合理化,猜测一鱼是《虚拟启示录》已故总工程师魏句的后代,利用了游戏bug。 这猜测一出,一部分悟了,还有一部分人却不服,他们不相信如此传奇的一位玩家只是区区bug,他们认为,一鱼应该是获得了什么游戏奇遇。 于是这两部分人针尖对麦芒,成了一鱼的bug党和奇遇党。每当游戏论坛的某个帖子同时出现bug党和奇遇党,无论这帖子原本在聊什么,后面的楼层都将掀起一片腥风血雨。这无疑又为一鱼的热度添了一把火。 不管是游戏bug还是单纯强到没朋友,一鱼彻底成为了《虚拟启示录》全服最神秘的玩家。《虚拟启示录》是全民游戏,向来奉行咸鱼到底,低调做人的喻易这回算是低调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暴雨将至》 我每天都在信息量太大大家容易看混,和信息量太少是在侮辱大家智商中纠结,逐渐裂幵orz 第112章 托大量好友申请的福, 喻易对自己在《虚拟启示录》中的名声也有所了解。他原本还不想打草惊蛇,尤其发现游戏里只能用自己的本来样貌后,但日子成了这样, 还能怎么着?当然是凑合过呗。 喻易叹了一口气,顺着当前所在的楼梯向上走。自上而下的风刮擦着脸侧, 凉丝丝的, 喻易大口吸着这不需要过滤面罩处理的、天然干净的空气,感到了久违的自在。 后末日时代, 星球上全部的海洋与97%的大陆都被污染, 公共区居民楼正好处在这97%大陆内,外边的空气早就被污染物腌入味, 总是在二极管路灯光的充填下,显现出肉眼可见的颗粒物,直教人下不了嘴。 而居民楼室内的空气只能由区域管理员统一换新,大多数时候二氧化碳浓度足以令普通人昏头转向。这大概是因为公共区居民十有八/九是无业游民,缺氧导致的劳动能力与判断能力的减损,不会造成社会劳动资源的不必要浪费。而且泡在《虚拟启示录》中的居民们早已与现实脱节,小小的缺氧,克服一下就得了,不至于影响到国会重视的GNH。 总之,喻易这个无关紧要的公共区居民,只有在游戏里才能够呼吸到足够清新、自由与安全的空气。 正走着,手腕上缩小化的游戏面板就不断提醒喻易, 有人发来了新消息。喻易对此熟视无睹, 或者说是见惯不惯。不用看他都知道,这是刚被他拒绝好友申请的积分榜二兼战力榜一变革之剑又发来了申请。 喻易刚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空降战力榜第一的宝座时,这位前战力榜第一兼积分榜第一就发来了好友申请。 喻易以为这位原本无敌得寂寞如雪, 却被他这晴天霹雳劈得没雪可寂寞的玩家会心生不满,然后如同不少榜上有名的玩家一样,找他单挑、群挑。没想到这位变革之剑本人竟然真的和他的名字一样,中二得清新脱俗。 喻易至今尤记得,对方第一次好友申请的内容是:一鱼,我觉得你是个强者,我们结盟吧,只要我们联手就能成为世界最强联盟! 短短一句话,就将对面的情真意切展现了个淋漓尽致。 也把喻易雷了个外焦里嫩。他觉得自己也得用情真意切的果断拒绝回敬对方才行。 没想到这位变革之剑不知脑补了什么,当即又发来一个好友申请:我知道你隐藏自己的身份是担心那帮玻璃罩里的娇花!我也一样,他们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后来喻易知道,这是《虚拟启示录》公共区玩家对私人区玩家最为书面化的蔑称,但这不妨碍他当时继续觉得对方还没睡醒,然后拒绝对方。 没想到对方还是个有毅力的,他拒绝一次,对方就申请一次,申请内容依旧是自说自话的中二台词: 请相信我,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我不会深究你的身份,我觉得我们会是很好的伙伴。 我不会看错人的,你有意保持0积分是为了羞辱那帮自以为是的肥猪;你不参与任何公会的斗争,是看穿了那群肥猪制造圈内偏见的险恶用心,我懂你! 不,你不懂我。 只是为了避免麻烦的喻易觉得这位变革之子很像被一种叫阅读理解的义务教育荼毒了,且中毒程度已深。如果公共区有除《虚拟启示录》之外的义务教育的话。 最近这位变革之剑稍微换了一个画风,但依旧在说着喻易看不懂的话: 你也发现了吧,变革的火花出现了! 别担心,大胆走出来吧,为了我们共同的志向,据我观察,那帮玻璃罩的娇花没法在游戏里监控我们。 这份新的力量必定会带来崭新的时代,和我结盟吧,我们一起推翻私人区暴/政,改变世界! 如果不是知道公共区生活物品全靠分配,得不到流通货币,没有形成传销组织的经济条件,喻易都怀疑这位显然来自公共区的变革之剑是来给他洗脑式传销的了。 不过私人区和公共区的不对付,这段时间喻易倒是有所耳闻。抽象地说,这双方是在全息游戏里意识流相杀。具体地说,私人区居民每天都想把公共区居民的头按进他们的洗脚水里学游泳,公共区居民每天都想让私人区居民尝尝他们自个儿洗脚水的滋味。 现实里有警棍从中协调,摁头游泳和喝水的事都不会发生,但游戏就不一样了,就是把对面头打爆,那也不叫犯法,叫丰富游戏体验。 于是全息游戏里,双方都舍己为人地致力于丰富对面的游戏体验。要让对方的体验得漂亮、舒适,那自然需要相应的枪炮,在《虚拟启示录》里,枪炮就是积分与战力,故而,两方都扒着各大排行榜,铆足了劲往上蹿。 事实证明,由于现实生活条件更令人作呕,加之没有工作闲得慌,舍己为人之心更重的是公共区。什么战力榜、积分榜、公会榜,榜单前排基本被公共区玩家屠了个遍。 私人区玩家的游戏体验一度变得非常丰富。约莫是过于丰富,吃撑了想吐,近来电视里出现过人名的私人区玩家大多显示不在线。 喻易没想多久,就走到了阶梯的尽头。尽头处有一扇锁着的门。喻易没有钥匙,也压根没打算用钥匙,直接暴力破坏开了锁。 门内是一个仿末日时代的破败房间。《虚拟启示录》中有大量仿末日时代的建筑,目的是为了让玩家们在末日与后末日的对比中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不在现实中挑起争端。 喻易从房间里找到了半把钥匙,一边抛着钥匙,一边打开游戏面板,搜了一个游戏ID,第一次主动向一位玩家发去了好友申请。 这位玩家是战力榜三,今早约他组队推传说级预言家副本,却被他手抖拒绝的家伙。而他现在手里的这把钥匙,就是开启预言家副本的钥匙的二分之一。 他是靠着这近一个月的线索拼凑出了开启预言家副本的方式,本以为找着钥匙就完事了,没想到找着了才知道他手头的只有二分之一。可他偏偏对这预言家副本很感兴趣,不想放弃。好在这另外的二分之一自己撞到树上来了。 对于刚拒绝人家又申请回去这件事,喻易是不会感到半点尴尬的。 对方很快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向他打了招呼。看语气,不可置信中透着激动,激动中透着惶恐,害的喻易有一瞬间生出了自己这个小人物成为了大人物的错觉。 你手里有预言家副本的钥匙吧?喻易直奔主题。 是的,如果你对此感兴趣的话,我们很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对面也很直白。 喻易记得这位战力榜三是第三公会的会长,第三公会和爱从公会战里捞油水的第一、第二公会不同,这公会致力于避免冲突,猥琐发育,也是一奇葩。 不过他正事在身,不可能和游戏组织绑定,于是干脆道:你手里的钥匙不全,另一半在我这里,打个商量,我们合作进游戏,之后各凭本事,怎么样? 对面犹豫了一会儿,同意了。 喻易与对方约定在尤金主城见面,随后一运轻功,就往那个方向赶。 对,他发现他进了游戏竟然还能使用自己现实中的能力。虽然这件事也是那么的匪夷所思,但早就在游戏一开始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喻易已经见怪不怪了。都推到扶隐这家伙的头上就完事了。 《虚拟启示录》的另一块地图上,一个男性角色正高举着法杖,对准对面向他冲来的丧尸群。为了铭记惨痛的末日时代,丧尸是这个游戏中的基础怪物。一道道威力极大的火团自他的身后浮现,陨石一般坠落在丧尸群中。丧尸群在尖利而痛苦的嘶吼中化为了灰烬。 从面容来看,这位男性角色只是个青年,头顶的游戏ID正是喻易不久前才回忆到的变革之剑。 变革之剑切出自己的游戏面板,点开了新消息。新消息是他的游戏好友,战力榜榜三发来的。在看到对面发来的消息内容时,变革之剑坚毅的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喜悦。 他当即将法杖收回背包,将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定位在了尤金主城。 四十五分钟后,尤金主城门前。 喻易再次拉了拉斗篷的帽檐,确认自己挡住了脸,这才走进了城门。 《虚拟启示录》作为一款全息游戏,拟真度颇高。这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又是坏事。好事自是不用说,坏事之一就是,赶路竟然没个空间传送门,只能靠交通工具或是脚力。他可是赶了四十五分钟的路,才赶到约定的大坐标范围内。 城门距离约定的具体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喻易正打算前往约定的位置,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他下意识往对方头顶的游戏ID扫了一眼,与此同时,听到周边传来一阵惊呼声。 果然,这中二的一笔一划,是那个疑似传销组织成员的变革之剑没错了。 是你吧?终于见到你了。变革之剑看着喻易,露出一个看到志同道合之人的热切微笑。 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喻易却笑不出来了。 第113章 你认错人了。喻易很淡定地开口阻止了变革之剑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虽然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就从人群中认准了他, 但这不妨碍他打死不认的决心。 我不会认错的,我有一项技能,可以看到隐藏的ID。变革之剑摇摇头, 目光依旧热切,你就是一 尤金城门附近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原本还在围观的玩家们眼见着那个与积分榜第一对峙的神秘玩家, 拎着积分榜一变革之剑的衣领一跃三尺高, 几个纵身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有一部分人开始怀疑那位隐藏了游戏ID的神秘玩家就是幽灵玩家一鱼,《虚拟启示录》的游戏论坛因此又掀起一阵热潮。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喻易带着变革之剑来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 这才松开手。没想到对方双脚刚落地就转过身来, 声音中的兴奋丝毫未被刚才一路上的冷空气浇灭:第一次见面,我是变革之剑, 很高兴认识你,我觉得我们会成为很好的盟友,带给私人区那帮肥猪沉重的打击! 喻易见对方主动向自己伸手,本着不打击对方热情的想法,顺着对方的意思握了握手。但他觉得自己还是早点和面前这位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青年说清楚比较好:这样吧,我们打一场,如果你赢了,我就按你说的,加入到你的队伍中去。如果你输了,那以后就别提这事了,怎么样? 由于他很难跟得上面前这位的脑回路,直接打一架大概会是最简洁明了的解释方法。 好, 如果这是你给我的考验的话, 我一定竭尽全力!变革之剑信心满满道。 下一刻,他就被喻易揍了个体无完肤。 其实也没有,因为《虚拟启示录》的痛觉体验与真实一般无二, 喻易只单纯放出了自己无限接近于宇宙阶10阶的能量威压。然后变革之剑就刷地一下屁股着地瘫在了地上,一个游戏技能都没能放出。 喻易一时有一种恃强凌弱的心虚感。不过老实说,他觉得对方还是不要那么沉迷这个全息游戏为好。虚拟的终究不会成为真实。 不管这位变革之剑还有公共区的的其他玩家们在《虚拟启示录》中取得了怎样的成就,给予了私人区玩家怎样丰富的体验,在现实里,他们多半是难以反抗私人区这座压在他们头顶上的大山的。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88) 后末日时代,部分生产全自动化后,为数不少的、证明人的价值的工作由机器接手。《后末日时代新劳动法》下,公共区就业不再是必须,公共区居民成为了冗余的劳动力。 而公共区免费供应的住所与生活必需品,按人头分配的《虚拟启示录》全息眼镜,恰到好处地为人们提供了不工作也能享受物质与精神双重幸福的条件。公共区居民逐渐从一开始的给自己找活干,变成了毫无芥蒂地享受自动化服务,最近一年来,还加上了享受《虚拟启示录》。 《虚拟启示录》像是一剂慢性注射的可聚合硅胶,公共区玩家们起初享受体/液与脂肪的燃烧的失重,却不知自己早在不觉中成了令人宰割的塑化青蛙,即使生活在矿山之中,也失去了弯腰捡起矿石的能力。他们在《虚拟启示录》里有多风光,在现实里就有多挫败。 喻易叹了一口气,撤掉了威压,转身打算离开。 等等!变革之剑不甘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不会看错人的,你不参与玩家间的竞争,一定是看穿了私人区的阴谋!变革的火焰已经开始燃烧了,我们需要力量,你真的不和我们联手吗? 那你还真是看错人了,我只不过是忙着找人罢了。喻易心道。 他向后摆了摆手,没有回头。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位变革之剑所期待的变革恐怕是不会出现了。公共区居民的生产积极性与行动能力已经趋于僵化,就算某一天有人突然醒悟,想要重获价值,瘫痪的行为机制也不足以支撑多数人重新行动。往刻薄了说,私人区用以技术为核心的社会控制机制,培养了一群无能反抗固有格局的废物。 所谓的变革之剑没有了脊梁的磨砺,自然也没有了割开黑色天幕的锋利。 喻易按着战力榜三发的地点,走进了一家地下酒馆的某个房间。打开房门后一眼望过去,房间里已站了两百个左右的玩家。喻易猜测这些玩家就是这次要前往预言家副本的第三公会精锐。 一群人的中央是一个身量跟竹竿似的男人。喻易走进房门时,男人正坐在桌子前,捧着一碗见了底的白米饭,夹着一筷子炖得酱红的红烧肉,瘦肉蘸着红亮亮的汤汁,白腾腾的热气将酱香散了满堂。 男人将这块红烧肉一口吞下,嚼得津津有味,一时都没注意到喻易这个来者。还是他身边的玩家干咳两下,提醒了他一嘴,才把他的魂从面前的饭桌上唤回来。 你就是一鱼先生吧,幸会幸会。竹竿把身体一折,站起身来,又豪放地用餐巾把嘴一抹,这才向着喻易迎上前来。 喻易往他头上一瞅,将四大皆空这个游戏ID与战力榜第三的游戏ID重合在了一起。 《虚拟启示录》能将游戏里虚拟光波的特征数字信息,直接传递给神经中枢以及脑中枢,创造出与真实一般无二的感官体验。在游戏里进食也能够达成与在现实进食一样的味觉体验,包括被模拟出来的饱腹感。所以在游戏里体验锦衣玉食,温暖居室的公共区玩家不少。看起来这位全服战力榜第三的四大皆空也免不了俗。 你好。喻易跟着打了一声招呼。他感到对方在悄悄打量自己,目光中杂糅着激动、羡慕还有得意? 不过具体是什么和他关系不大。喻易也不废话,直接捏着预言家副本二分之一的钥匙,朝对面展示了一番,以证自己的身份。 四大皆空立即明白了喻易的意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让喻易观看。 喻易投了一个游戏的鉴定术,确定了这是预言家副本另外二分之一的钥匙。如他所料,是上半把。 既然钥匙都确定好了,人也到齐了,一鱼先生,不如我们这就出发?四大皆空见喻易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主动提议道。 喻易想在副本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线索,那当然是越早出发越好,自然没有拒绝。二人把钥匙把自己那一半钥匙顺着裂口处一合,一阵光芒之后,整个房间的人都消失在了原地。 喻易感到四周的光线瞬间昏暗了下来,他随意地扫了一眼周边的新环境,发现自己到了一个迷宫的入口。旁边的是和他一同进副本的四大皆空,以及将近二百位玩家。 这时,《虚拟启示录》游戏指引系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欢迎玩家来到预言家副本,通关预言家副本,将获得海量游戏积分、顶阶游戏装备、顶阶技能书,并有一定几率获得lv200的传说级召唤物】 【通关方式:打败迷宫中心的预言家,并走出迷宫】 这道声音消失后,喻易看到周边玩家们的目光瞬间变得十分狂热。这也情有可原,要知道,之前的传说级副本天文学家副本的顶阶装备和技能书,造就了变革之剑这个战力值甩第二名两倍的原战力榜积分榜双榜第一。而现在预言家副本的通关奖励中竟然还多了一个lv200的传说级召唤物。 lv200可是游戏NPC中最顶级的存在,如果有这么一个boss级NPC相助,超过战力榜上区区lv100的玩家,成为新的战力榜第一,可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包括四大皆空的近200个玩家皆目光发亮。 一鱼先生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吗?见喻易独自一人率先向着其中一个方向的通道走去,四大皆空最后出言挽留道。 不了,我就随便逛逛。喻易再次拒绝了四大皆空的提议。他的步伐迈得不小,很快就消失在了迷宫的入口处。 那还真是遗憾。四大皆空说着遗憾,却克制不住面上的笑意。 他当然要笑。因为他的手里掌握着走出面前这座迷宫的正确路线图。他原本还想和一鱼合作,想着一鱼这个预言家说不定能在对付预言家的时候提供帮助,既然一鱼执意不肯,那就别怪他独吞通关奖励了。 他发现一鱼一开始选择的入口通道就与正确的迷宫路线图不符。也就是说,一鱼一开始就被通关副本之路淘汰在外。 大家跟上我,我们出发。四大皆空挥手让周边的玩家跟在自己后面,朝着与喻易方向相反的另一个入口通道走去。 在迷宫里绕了许久之后,四大皆空带着一百五十多位玩家来到了迷宫中心。在对抗迷宫内机关的过程中,他的队伍折损了五十位玩家,好在他们有地图,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这损失不至于不能接受。 接下来的就是对付副本里的预言家了。根据他之前的调查,预言家和主正面战力的天文学家不同,是个辅助系的boss,应该不会和天文学家似的,需要前排大公会一起合力才能打败。一百五十位满级精锐玩家足够了。 这也是他敢率公会精锐直接进副本,而不通知其他公会的原因。到嘴的肥肉能独吞为什么还要和别人分? 正这么想着,四大皆空感到一阵不知来由的风从前方空旷宽敞的迷宫中心传来。迷宫中心竟是一片湖,湖的中央屹立着一座石亭。湖面在昏暗的光线下幽深得近乎恐怖,宁寂的湖水在突如其来的风中皱成一片,像是对外来者不悦。 BOSS要来了!按计划列好作战队形!打本经验丰富的四大皆空立即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高声命令道。 在一百五十多位玩家的紧张而戒备的目光中,一道男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石亭的亭尖上。 白色的宽袍在风中猎猎,宽袍衣袖上绣着的闲云野鹤晦暗如鬼,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圆墨镜,拂一拂衣袖,长身一跃,便立在了湖面上。 即使在黑暗中,他眉心上的那点朱砂,也红得如火焰般燃烧。 听说我成了副本boss?还挺有意思的。他散漫地笑了笑,看着面前的一百五十位玩家道,那么,来通关吧,玩家们。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但是,游戏真的好好玩哦(小脸通黄.jpg) 然后,看了昨天2:32之前版本的小天使不好意思,之前版本的可读性不太行,我更换了一下表达,加了一处信息,也把部分信息拆开延后了。这章和上一章一样的信息是我延后重组的那部分。 第114章 四大皆空对着这位预言家放了一个鉴定术: 【职业:预言家 等级:lv200 HP:??? MP:??? 技能:???】 看着一连串的问号, 四大皆空总觉得迷宫中心的这个预言家有些诡异,但想着自己这边有150人,一时便有了底气。 在他的一声令下后, 150多位玩家中的武者立即向着迷宫中心的湖面冲去,很快分散开来, 将预言家包围在了中心。而术士则统一朝着预言家所在的位置, 远程放出攻击技能。 与此同时,湖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将刚刚冲入其中的几十位武者玩家都罩了进去。 预言家面带微笑地打了一个响指, 八卦阵的边缘出现了一堵上通穹顶, 下接湖底,以金色符文构成的墙。以预言家为中心的八卦阵开始转动。 平静的湖面风浪骤起, 形成一个漩涡。 迷宫中心的所有玩家在一瞬间收到了相同的系统通知: 【叮!您中了预言家的debuff,全属性技能效果100%】 闯入其中的玩家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压在了湖面上,不得动弹。术士技能与八卦阵边缘的符文墙相撞,瞬间消失。 四大皆空指挥着术士玩家全力进攻,并让停在原地的武者玩家立即动起来。 但结果依旧一样,术士技能连八卦阵外围的墙都破不了,湖面上的武者们在无形的压力下,就连手指的动弹都艰难。 怎么可能!明明这个职业应该只是辅助系的才对!四大皆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他不愿意接受150多位满级精英玩家连近辅助系boss的身都做不到。 看起来你们并没有通关的能力。预言家摊了摊手,无奈道,根据游戏规则,你们是时候该出局了。 预言家扶了扶墨镜架, 湖面的漩涡瞬间消失, 一片湖恢复成没有波澜的平滑镜面。四周不知来源的风也在此刻消失无踪。狂暴转为了平静。 然而,下一刻,迷宫中心所有玩家都在同时收到了第二条, 也是最后一条系统通知: 【叮!您中了预言家的debuff,HP99999999】 【叮!您的HP清零,通关失败】 湖面上的预言家看着一百五十位玩家皆化为白光消失在副本中,语气雀跃:有人即将抵达现场,所以就只能拜托你们提前出局了。虽然一开始就无法通关 另一边,喻易在迷宫中走了良久,走进了一个由镜子构成的入口。 在最初选择入口的时候,喻易稍微推演了一下,发现这一条通道的运数最好,于是选了这条通道。至于四大皆空他们怎么选,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这条通道虽然也藏着不少机关,但并不是多难解决的问题。迷宫中交叉口的选择也能够通过推演顺利解决。 可因为过于顺利,喻易反而怀疑暗中藏着不小的阴谋。现在进了一处看起来危机四伏的地方,喻易的思虑反倒放松不少。 进了入口,几面镜子就将喻易的来处围了个密不透风。眼前的,是一片矗立着无数镜面的通道。 昏暗的光线下,镜面交错排列在一起,倒映出喻易的身影。在独特的镜面通道中,入目的每一处都好像有无数个他在注视着他。空气很是安静,不,也许应该称得上寂静。正因如此,一道指针走动的嘀嗒声皆清晰可见。 喻易向着一面镜子望去,在自己的镜像身后看到了一个圆形的钟表。钟表只有一根扭曲的秒针,其上每一个刻度的长短粗细都一致。喻易收回目光,却避无可避地撞上了另一面镜子中自己的目光。 与自己对视的感觉很是奇异,喻易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才将目光转向镜中另一道钟表。钟表的模样特征分毫未变,只有秒钟所指的位置发生了变动。这变动不只是因为时间的逝去 喻易放开目光,目之所及,无数的钟表正凝视着他,每一个钟表的秒针都指向不同的位置。 倏忽间,唯一的秒钟走动声开始分裂。无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又相互碰撞在一起,将原本的寂静撞碎一地,碎片堆成了闹市。 好像随着镜面空间的错乱,时间也跟着错乱。 在错落镜像的包围下,喻易竟难以分辨出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时空。 【欢迎来到迷宫内层,3分钟之内找到倒映真实时空的镜面,选择正确,即刻通关,选择错误,则通关失败】 【游戏提示请根据钟表自行判断,您只有一次选择机会】 【倒计时开始】 游戏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地传来,又适时消失。 在声音消失之时,喻易感到右手骤然一重。他抬手一翻,翻出了一个黄铜色的怀表,冰冷的表链正缠着他的五指。怀表的形制看起来很是眼熟,竟像是三危一直在用的那一个。 自从发现三危战斗前总爱拨指针后,他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调侃了三危几天。三危是由着他调侃,过了几天才在他的追问下表示,之前是为了防止病复发所以限制了动用能量的时间。这让喻易为此前开的玩笑愧疚了一会儿,故而对三危的那个怀表印象深刻。 喻易打开表盖,确定了这个怀表和三危的那个怀表确实一模一样。 在这个从职业体系就开始透着可疑的《虚拟启示录》中,怀表绝对不只是巧合。只是,这个怀表究竟是扶隐对他的警告,还是三危向他留下的讯息呢? 不过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现在的目的是找到倒映真实时空的镜面。喻易再次扫过四下,四面都已被镜面围住,有细微的风顺着通道飘过来,镜面的包围下,就连道路也变得不十分明晰。 他一边摸索着顺着通道向前,一边观察着周边的环境,就这么走了约莫三十秒钟后,他并没有发现任何钟表实体。这倒映在镜中的钟表竟不知隐藏在何处。 利用找到钟表来找到通关镜面的方法也便成为了不可能。 这么一来,唯一的提示就只有 喻易看向手中的游戏提示怀表,怀表显示的时间是1:29:12。喻易打开游戏面板看了眼当前时间,发现现在的真实时间是13:32:15,去掉打开游戏面板的时间差,怀表与真实时间的时间差是12:03:00。 而面前镜中的时钟只有秒针,这场游戏有很大概率是通过钟表秒针的位置通关。在他目前所知的信息中,涉及秒的数字有12,15,0。怀表既然是游戏提示,那么一定有着它的用意,所以暂时去掉真实时间,剩下可能性更大的12和0。 除此之外,怀表的小时只能显示112,1:29:12也有可能是指13:29:12,那么怀表与真实时间的时间差就是00:03:00。这么一来,唯一有效的数字3也很有可能是通关线索。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89) 综合来看,通关镜面中时钟的指针位置应当与12,0,3的其中之一或者多个有关。 这么想着,喻易一边在心中读秒,一边用目光在各个镜面中细细搜寻。他的目光从一道道镜面上快速略过,也与近百个自己目光交错。镜面钟表的秒针有指向3分钟的、3小时的,有指向12分钟的,12小时的,其中0的位置与12小时正好重合。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指针的走动,每一刻,与12,0,3相关的镜面位置都会变动。如果通关思路确实如他所想,根据指针而定,那通关答案是随着指针的移位随时变动,还是应当根据他最开始进入迷宫时的钟表指针位置呢? 12,0,3这三个数字应该结合着使用,还是只能取其一呢? 不同的通关路线带来的是数量繁杂的答案,而这些答案偏偏都存在着它们的可能性。喻易一时间迷惑了,犹豫了。 【还有最后一分钟】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喻易的目光微微泛金,与此同时,手指掐着指缝,持续不断地推演着。 眼前无数条本该发光的时间与因果之线,不知为何光芒黯淡,通往他看不清的一片迷雾。而推演的结果总是暧昧不明的凶吉参半。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 如果当前的事牵扯到他本人的生死,而通往未来的命运绝大多数都指向死亡,只有微乎其微的偶然才能幸存时,时间与因果之线就会给他模糊难辨的答案。 可这明明只是游戏中的一个副本,又为何会与他的生死扯上关系呢? 喻易的大脑飞速思考着,可倒计时只剩下了最后10秒。 这次选择必须慎重,这不仅牵扯他的命,还牵扯与他生死与共的三危的命,更甚至是五岛。 机会只有一次,那么多的可能性,他应当如何选择? 【10】 【9】 【8】 【7】 【6】 【5】 喻易咬了咬牙,在最后的5秒内做好了决定。 【0】 【叮!恭喜玩家成功通关迷宫内层】 喻易从一片湖底破水而出。这是一片宽阔静谧的湖,湖上有一座石亭。他环顾四周,然后抬头望向穹顶。穹顶的中央,有一个只有秒针的钟表。 最后的时间里,喻易没有选择任何一道镜面,而是直接向着天花板冲去。通关要求是倒映真实时空的镜面,可怀表上的时间,以及它与真实时间的时间差和真实时空的关系并不明确。一切关于指针与数字的通关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唯一可以确信的真实只有他自己,还有他所站立的大地。 那么倒映了他与这片空间的镜面就是通关的路线。而能够倒映着一整片时空的 他抬头看向头顶,感到有风自上面吹来,但奇怪的是,天花板是一堵没有通风口的墙,高度并不高。于是他便生出了一个猜测,头顶的这片天花板存在唯一性,它才是倒映唯一真实的镜面。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只是,怀表的意义又是什么? 难道只是用来干扰思考的吗? 喻易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曾经缠绕在他手上的怀表已经不见了。 喻易还没来得及深想,一道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绪:一个月的时间,你终于来了。 喻易错愕地转过身,看到身后的湖面上,站着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你是谁?喻易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一边用内力烘干潮湿的衣服,一边从湖水中出来,与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对立而站,是扶隐在游戏里设置的程序? 在这里,我只是副本的最终NPC,预言家。预言家摇了摇头。 你认识我?喻易换了一个问题。 那是当然。预言家挑眉道,你之所以能够来到这里,也是我的手笔。 这熟悉得诡异的声音与语气,让喻易有一种与镜中的自己对话的错觉。 你是我?不知为何,喻易心中生出了一个荒诞的猜测。 你不就站在那里吗?预言家嬉笑着脸道。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你让我来这里,是想告诉我什么?喻易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没有追问。 不愧是,就是聪明。预言家一脸得意地点点头,七大铁则无处不在,任何触犯铁则的事,我都不能告诉你,稍微提示一下倒是不打紧。 什么提示?在对面提到七大铁则时,喻易的神情当即认真了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与那未知的、指向死亡的命运有关。 提示就是预言家拉长了腔调,让喻易有一瞬间很想揍眼前这家伙一顿。 好,提示就是这个。下一秒,预言家脱口而出的话让喻易很想将脑子里想的事付以实践。 你有说吗?喻易一脸冷漠地盯着预言家的圆墨镜。他确定预言家这两句话之间什么都没有说。 没听见那可不关我事,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预言家摊了摊手,对喻易眨了下眼睛,你加油,这次可别死了啊。还有,对你的伴侣好点。 说完,预言家也不等喻易反应,消失在了原地。 什么意思?徒留喻易在原地,捋不清脑子里的一团乱麻。 随即,喻易就听到了系统提示音: 【叮!恭喜玩家打败预言家】 【叮!恭喜玩家通关预言家副本,正在结算游戏奖励,请稍等】 过了一会儿,喻易就见眼前出现了一个任务结算面板: 【副本:传说级预言家 积分奖励:0 装备奖励:0 技能书:0 道具:神秘盒子 特殊:爆率100%未知池抽取机会一次,有一定几率获得lv200的传说级召唤卡牌】 说好的通关传说级副本海量积分、装备、技能书呢? 喻易看着这寒碜的结算奖励,忍不住腹诽。好在他也不追求积分和战力的数值,安然接受了这个结果,打算看看仅剩的两个奖励是什么。 他先用掉了卡牌抽取机会。眼前立即出现了一团发着光的迷雾。喻易见过其他玩家抽卡池的样子,把手伸进了迷雾中,随便抽了一张牌出来。 他垂眸一看卡面。 嚯,空白的。 一放鉴定术,结果显示这是一张可以装下lv200传说级召唤物的空卡牌。 喻易颇为扫兴地随手把卡牌往湖里一扔。他总不能自己去找这不知何处的召唤物吧。 被遗弃的空卡牌缓缓飘落在了湖面上。喻易从半空中脱出游戏面板,切出退出副本的页面,转身欲走。这时,一道强光突然自他脚下的湖面爆炸开来。原本昏暗的迷宫中心被照得有如白昼。 喻易下意识伸手挡住眼睛,好一会儿,这光芒才散去。前方的湖面传出一道破水声。 三危赤/裸着上身游出湖面。他的一头黑发完全被湖水湿透,贴在脸侧,水滴滚过他深邃的眼眶,凌厉的下颌线,顺着肩颈苍白冷冽的皮肤淌落至腰腹。似是感到了注视的目光,他微抬鸦青色的眼睫,神色冷淡地望过来。 他抿着唇,眸色幽沉却淡漠,但当那双眼睛映入眼前人的身影时,就如静守千年的冰封古井等来了该等的人,掀起带着温度的波澜。 冷不丁见到如此的三危,喻易一个手抖,按到了退出副本键之下的退出游戏键。 作者有话要说:套娃开始。 我可喜欢套娃了XD 第115章 喻易总觉得刚刚好像看到了三危, 而且还是裸着的三危。 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吧,一定是最近想这家伙想太多了! 当眼前的场景从迷宫变为狭窄的房间时, 喻易摘下眼镜,感到自己有点脸热。 他在床上仰躺了半晌, 突然想道:万一不是呢? 喻易突然醒悟般飞速戴上眼睛, 重新连上了游戏。 刚刚是手滑,手滑。上线后, 见三危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 喻易插科打诨着蒙混过去,不过你怎么不穿衣服? 没有衣服, 我的终端失效了。三危已经上了岸,他站在岸边,依旧赤着身子,语气淡淡地解释道。 喻易点点头,从游戏商城中买了一件斗篷递给三危。这种程度的突发状况还在他们的可承受范围内,不过 你这一个月去哪了?喻易问道。他找了三危很久。 我一直在这个世界里。三危披上斗篷,如实回答,起初是在一片数据中,后来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再后来就到了这里。 这个世界?你是说这个游戏世界?喻易试探性地往三危身上丢了个鉴定术。 鉴定术显示,三危竟是之前被几大公会合力打败的天文学家。 游戏?三危皱起了眉,约莫是早已有所猜测, 倒也没有过于惊讶。 喻易于是把这个月来所知的、关于这个星球的一切都讲给三危听。 如果你指的是副本里的天文学家的话, 那并不是我。良久后,三危回忆道,在我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片数据海中, 且找不到出口时,我动用了空间门,在那之后我就进入了那个应该是副本的空间。副本空间里的规则阻止我出去,我无法再使用空间门。我试过强行出去,但这么一来,我又回到了那片数据海。 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数据海和副本两边穿梭,但一直找不到你。直到几天后,有一群玩家开启了副本。在副本开启的瞬间,我感到了一道与你同源的能量波动,再去寻找时,却又找不到了。 我在暗中看着那群玩家打败了天文学家的那串数据,根据他们周身的数据变动规律推断出了空间传导路径。有了定位,我的空间门重新生效,但在我打算离开副本空间去寻找你的时候,那道与你同源的能量波动再次出现,阻止了我。 然后你就一个人在那里待了将近一个月?喻易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三危平静点头:我以为你另有安排,就留在了那里。 你就这么相信我?喻易眨了眨眼睛,一脸困惑:可是我没去过那个副本。 我不会认错的,那确实是你的能量波动。三危神色不变。 喻易和三危相处久了,又与三危灵魂相牵,已能察觉三危细微的情绪波动。这时,他就从三危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不愉,于是哭笑不得地顺着道:好的,我知道你不会连我的能量波动都认不出。 对此,三危没说什么,喻易却感到面前这尊大佛心情好多了。 这段时间,你的身体可有异常?喻易主动牵过三危的手,把了把脉。脉象倒是正常。 并无,一切和在现实没什么区别。三危在喻易打算撤手之前攥住了喻易的手腕,语气淡淡道,只是你不在。 虽然确信自己此前确实没有见到过三危,喻易还是莫名有些心虚,觉得自己有必要挽救一下三危心目中的自己,于是笑着承诺道:我以后会一直在的。 你向我保证。三危扣着喻易的手,眼睫微垂道。 喻易见三危神情认真,只得跟着认真起来:我保证。 他发现三危有点不对劲,以往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稍微解释一下,三危就当事情翻篇了。今天却是不同。 是发生了什么吗?喻易不是个喜欢暗自揣测的性子,尤其是对三危,当即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三危抬眸看着喻易,一字一顿道:我不想你用概率微调,不想你触犯铁则,被规则同化。 喻易不理解三危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那道能量波动是你的,不管是过去的你,现在的你,还是未来的你,我都不希望你出事。三危接着道,留在我身边,我会护住你。 三危一口气说完了。他其实并不擅长将这些话诉之于口。工作之余的生活中,他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寡言的,不会说什么情话,只会陈述事实,给出承诺,然后用行动说话。 好。喻易听着听着就笑了,他顺着三危的手也扣住三危的手腕,那是当然的了,我可是你的灵魂伴侣,是要对你负责的,总不会跟规则跑了。 再说了,喻易用风流浪子的语气吊儿郎当道,你睡了我,我要是就这么跑了,岂不是血本无归? 嗯,我会负责的。三危的声音十分平静,面上依旧没有表情,耳朵却默不作声地红了,这辈子都赔给你。 与此同时,喻易所在的公共区。 一个偏僻无人的地界传来了刺啦刺啦的机器运行声。空气氤氲着化不开的黑灰色,终年阴魂不散的烟雾中,危险,禁止通行的红色标识若隐若现,星星点点的,像是坟场通了电的墓碑群。 一座废弃的天桥就矗立在这里。天桥臃肿的支撑柱上,绕着在高污染空气中死亡的紫色枯藤,枯藤上蒙着污垢一般的颜色。 顺着支撑柱往上,来到天桥的顶端,就会发现一道蚂蚁般渺小的人影。这个时间,天桥上只有一个人,一个老人。这片公共区的人们都叫这个老人老丁头。 不服老的老丁头正披着一件塑料薄膜外套,扣紧了领口的排扣,推着自动清理机器人,在天桥上清理垃圾。老丁头是这一带公共区的仓库管理员。 仓库管理员,又名看管自动清理机器人仓库的管理员,是公共区除了区域管理员之外的唯一职业,堪称公共区居民中的珍稀动物。 仓库管理员的分量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往小了说,就是个清洁工头子,还是个在功能性上比不过麾下的任何一台自动清理机器人的清洁工头子。往大了说,却是个能凭一职之力决定劳动法底薪的大腕。 老丁头是经历过末日时代的人。末日时代他也是个清洁工,有力气的人扛着武器在外面打丧尸,他那时也年龄不小了,就在后方干干杂活,扫扫基地,算是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可到了后末日时代的现在,他已经成了被时间风化得灰不溜秋的老古董。在大多数公共区居民待在狭窄安全的住所,沉浸在《虚拟启示录》的幸福中时,他会花几乎一整个白天待在大街上,顺着可供居民通行路线一直向前,向前。 就比如这时,他见着天桥成堆的污染物,就人往那一杵,机器往前一推,硬是把电磁力的清洁机器搞成了人力发动。他大字不识一个,思维方式却像钉子一样顽固。搁往日,他这跨时代的行径和不识好歹的钉子户简直天生一对,生孩子都不用纠结随父姓还是随母姓,读作钉子就得了。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90) 老丁头强硬地用手制着自动清理器的扶手,在漫长的天桥上走走停停,清理了几个小时的垃圾。直到天边渐显黄昏之色,他才有了归意。 他停了下来,笨重的过滤面罩将他本就松弛下垂的皮肤使劲往下拽,他隔着手套揩了把面罩上不知几次变得灰蒙蒙的视镜,回头检查了一眼近一日的成果,这才双手推着自动清理器的铁皮,往家的方向走。 老丁头的年纪很大了,步伐却很矫健。他走了很久的路,走得腰酸背痛,终于在废墟一般的黑色大地上看见了熟悉的白色建筑群。他瞄准了一座低矮的平顶建筑的一处,那里不大,却是他用仓库管理员这个职位换来的住宿报酬。 建筑的附近的空气寂静且荒芜,衬得整栋建筑都像是末日时代被人类抛弃的失落之地。老丁头叹了一口气,将自动清理器推进楼道,关了开关。手下冰冷的铁皮被他的手心贴了一路,熨上了人的温度。 这下就连这老铁块都比人的心肝子热喽。老丁头闷闷地嘀咕了一句,这才松开手,顺着楼道向上走。 他走到一扇门前,由着门前的扫描仪扫过他的全身,然后打开房门走进去。他的家比普通居民要大一倍,能放得下两张床,两张桌子,两个高瘦的柜子。 这是他在请示之后打通了两个相邻居室之间的墙的结果。他的老伴在末日的时候先走了,他和他老来才有的儿子丁平健住在一起。 老丁头走到墙的另一头,就见他儿子丁平健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眼上仍旧戴着那个绿眼睛,就跟今早他刚出门那时候似的。他不高兴地几步走到丁平健床边,一把拽下了那个绿色的全息眼镜。 丁平健和游戏断了联,没过多久就睁了眼。见是老丁头,他立马皱起了眉:爸你干嘛啊?都说了不要随便摘我眼镜,我干正事呢。 丁平健自然不高兴,下线前他还在一个丧尸副本中赚积分。他得多赚点积分,多换点技能书和武器提升自己的战力。 虽然他已经是积分榜第一和战力榜第二了,但今天和那个战力榜一交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成就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必须付出加倍的努力让自己变强,这么一来,才有可能改变这扭曲的现状。 干什么正事?老丁投取下脸上的过滤面罩,苍老的脸上皱纹倒竖,我倒想听听你还能干什么正事! 丁平建低头不语。 老丁头深吸了一口气,苦口婆心道:你说说你,多大了,还整天躺在床上?叫你跟我一起去工作你不去,再这么躺下去,你这辈子就完了,你知不知道? 丁平健偏过头去,用行动表示自己并不想听。 老丁头见状,额上的褶皱不由的变得更深了:你能不能懂事一点?你不做事,哪来的吃的,穿的,住的?上头现在是有钱让你吃得起,穿得起,住得起,万一有一天他不让你白吃白喝了呢?那就得用干活来换!你要是还和现在似的,什么都不会做,你让我怎么放心走? 丁平健霍地抬起头,冷声道:住的?这是人住的地方吗?爸你根本就不懂!你还真以为那帮玻璃罩子里的肥猪那么好心?他们要是真的那么好心,就不会借着监控丧尸病毒复发的借口,在公共区装满摄像头,他们要是真的那么好心,就不会明里暗里把我们拘束在房子里!那帮家伙可不是在帮我们,他们是在养狗! 老丁头呐呐了一会儿,很快又提高了音量硬气道:什么养狗不养狗的。别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人家现在供我们吃穿,你就得干活还回去。你爸我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你爸知道做人不能吃白饭。做仓库管理员有什么不好?你整天就这么躺着,你心不虚吗? 老丁头没什么文化,他一生安分守己,性格老实,坚定地认为人不能不劳而获,只有付出了才能得到回报。正因如此,在没多少人愿意当仓库管理员整天出门巡逻的时候,老丁头自告奋勇报了名。 都说了,我在干正事!丁平健强调道,没忍住过冲的脾气,你就别跟那帮机器人扫大街了行不行?这根本就是白费力气!这仓库管理员也就是叫着好听罢了,这职位就是用来对付爸你们这种人的,你跳进去了就算了,现在还不愿意出来了不成? 丁平健与老丁头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深夜,丁平健躺在床上,听着隔壁老丁头熟睡的呼噜声,坐起了身来。他在黑暗中向前伸出了一只手,虚握成拳。 下一刻,空气中的水汽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似的,凝聚在了一起,凝成了一把剑,漂浮在丁平健身前。 丁平健把这把剑称为变革之剑。 第116章 这是丁平健从《虚拟启示录》中获得的力量。 某一天登出游戏后, 丁平健发现自己的体内多了一股奇异的力量。这份力量让他能够用一根手指轻易在墙上戳出一个深洞。这还是他没有用力的结果,他怕用力过猛,这墙就穿了。 起初, 他对这份不知来由的力量既兴奋,也心存恐惧。兴奋让他没忍住在墙上连着戳了好几个洞, 而恐惧则让他挪了挪床的位置, 遮起了这几个洞,并怀疑这是私人区的阴谋。 直到他无意中用出了自己在《虚拟启示录》中的术士能力, 控水术。当一把水剑被凝聚在他的面前时, 他先是错愕,随后, 感到一种兴奋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改变世界的机会。 于是,当为数不少的公共区居民在《虚拟启示录》中享受美好的物质生活,追求虚妄的声名时,他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刷副本上。 他每天都在仿末日时代的副本中,和那些样貌丑陋的丧尸打交道,他每天都要看着无数丧尸在他面前化为白光,成为他庞大积分数额的一部分。他用这些积分在游戏商城中换来了顶级的技能书与道具,增强自己的实力。 随着时间过去,虚拟中,他的战力数额越来越大,现实中, 他的能力也越来越强。他逐渐超越了普通人能达到的力量极限。虽然没有试过, 但他能够感受得到,他掌握的这份力量,足以移山填海, 甚至是对付私人区手中的核武器。 在他一个人的力量已经足够强大的时候,那股兴奋稍稍冷静了下来。他开始猜测,这世界上或许还有其他的玩家也获得了这份力量。经过旁侧敲击,他的游戏好友四大皆空证实了他的猜测。通过四大皆空,他了解到,四大皆空身体出现异常的时间比他要晚上不少。 他整合了战力排行榜上一部分志同道合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他发现了一个规律:战力数值越高,现实中获得力量越早,也越强大;现实中的力量会一直向着游戏中的力量靠拢,直到与游戏中的力量一致。 这就说明,那位战力榜排位在他之上的一鱼,比他更早就获得了这份来自《虚拟启示录》的馈赠。于是他向一鱼提了合作。令他失望的是,一鱼拒绝了与他合作。 所幸经过他的试探,他知道一鱼也是公共区的居民,应当不会阻止他对付私人区的计划,而且最近他的力量已经增长到了一定高度,马上就能和游戏中一样强大。到时候,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对付私人区也足够了。 也许是败给一鱼后信心的动摇,也许是因为黄昏时分的那场争吵,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他不想再等下去了。变革之剑已经铸成,后末日时代扭曲的格局,是时候改变了。 丁平健翻身下床,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换气口。意念一动之下,他手中凝聚而成的水剑就顺着换气口飞了出去。 他知道,这把剑会沿着换气管道,通往警棍控制中心,然后无声无息刺穿两个坐在监控前的警棍的心脏。管道地图是他从老丁头这个仓库管理员那里看到的。水剑完成刺杀后就会散入空气,这么一来,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丁平健蹲在墙角,听着老丁头的呼噜声,安静地等了十几分钟。直到失去对那把剑的感应后,他才站起身来。这么一动,腹中的饥饿感就愈发明显,很快转变为了腹痛。 他转头看向堆放物资的床头,在黑暗中数了数床边速食面包的数量。十个。这还是老丁头身居公共区要职,才能够多领一人份的面包。 离下次的物资领取日还有十天,算下来,他和老丁头每天只能吃半个。想着老丁头年纪大了饿不得,还倔得每天都要跟着机器人到处走。他一个面包都没有拿,只是紧了紧裤腰带,打开物资堆里的蓝色药盒,取了一粒药吞下去。 药效很快发作,原本的饥饿感被饱腹感取而代之。这是和面包一起发放的生活必需品之一,里面有致幻剂的成分,是用来对付饥饿的。 是的,私人区那帮道貌岸然的家伙压根不打算真的用粮食解决饥荒。在他们看来,《虚拟启示录》就够了,名义上的幸福与和平,也就够了。 丁平健想了想,把药盒里的所有药都抽了出来。他不想让老丁头省着面包碰这种东西。这之后,他带上过滤面罩,悄悄来到了门前。 他打开房门,在门前的扫描仪运行前一个弹指,烧掉了扫描仪的内部线路,干扰了楼道里的摄像头,然后关上门。 楼道里静悄悄的。自从机器设备大范围替换人力,人造食物量产只能在名义上解决饥荒后,不劳而获成为了象征重获新生的褒义词,于是每次打开门,楼道总是那么静悄悄的。房门紧闭的公共区房客们也许正戴着全息眼镜,在睡眠中登上《虚拟启示录》。 隆冬的空气很冷。丁平健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外袍,小跑着出了楼道。 他要跨越公共区和私人区的封锁线,以血践将至之变局。 喻易和三危交换了这一个月的见闻后,就开始拆起了盒子。这盒子就是喻易通关预言家副本时获得的神秘盒子。 打开盒子的时候,一道虚拟的三维影像出现在了喻易与三危面前。这是一个穿着毛衣长裤的中年男人。 这一个月来天天都会看新闻了解整体状况的喻易当即认出,影像的脸是设计《虚拟启示录》的总工程师魏句的脸。 虚拟影像出现时,先是环顾四周,像是在确定了自己的位置。等将目光收回来时,他显而易见变得伤感起来,他放空了表情,喃喃道:《虚拟启示录》终究还是完成了。 你是魏句?喻易看着虚影问道。 可以这么说,实际上,我只是魏句在这里留下的一段程序罢了。魏句的虚影道。 是为了纪念?喻易猜测道。从新闻中他了解到,《虚拟启示录》是魏句亲自规划,临终前都念念不忘的工程。虽然从部分设计来看,扶隐明显干涉过《虚拟启示录》的内容。 不,是为了忏悔。魏句的虚影摇了摇头,我自知活不久了,所以在我生命将尽的这段日子里,把我所能告知的真实藏进了游戏的角落。 真实?喻易目光稍顿。他意识到,这段程序绝不只是一个纪念性质的普通留影。 是啊,为了保留这段真实,我连命都不想要了。魏句的虚影有些感慨。 你不是病死的?喻易敏锐道。魏句是一位经历过末日时代的人。国会的公告中,《虚拟启示录》总工程师魏句是因末日时代残留的辐射病而死的。但魏句的话却透了蹊跷。 我果然已经死了吗?魏句虚影的神情变得恍惚,我是什么时候死的? 后末日时代开始的一年后。喻易如实回答。 看来他们动手的时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早。魏句虚影冷笑了一声,那些贪婪的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费劲心思关上的潘多拉魔盒就这么被他们又打开了。他们迟早会为他们所做的付出代价的! 他们指的是?喻易想问个清楚。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帮凭着手里的物资和武器圈走了唯一好地的基地高层!谈及此话题,录入了魏句本人性格的虚影不由得变得激动起来,丧尸病毒还爆发的时候,老百姓在外面打丧尸,他们倒好,整天在基地里面躲着,争来争去,丧尸打上基地门了才知道怕。 现在末日结束了,这帮家伙还是死性不改,前头说着要给老百姓做牛做马,后头就把普通老百姓赶到住不得人的地方,自个儿倒是吃好喝好。忘恩负义,简直忘恩负义!他们嫌老百姓没用了,见不得人,见不得人的哪是老百姓,我看是他们才对!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结束末日。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帮他们。说完,魏句虚影的声音又低落了下来,罢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最初放出灾难的,本来就是我。 喻易和三危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喻易见魏句虚影的情绪稍缓,趁机道:魏先生,有关《虚拟启示录》和末日时代的事,能详细说说吗? 说说是啊,得把真相传下去。魏句虚影突然清醒过来,端正了表情看着喻易和三危道,为了不让这道程序被轻易发现修正,我一直藏在寻常人找不到的地方。你们能找到,也是缘分使然。接下来我说的,你们听了,也许能找着那一线生机,也许,会加速另一个大争之世的到来。 请放心,我们会尽我们所能让局面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们正是为此而来。一直未曾开口的三危承诺道。他不常开口,所以开口了,就一定会去做。 哼,也不重要了。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也不想知道。我的老朋友都在那帮忘恩负义的家伙的手里,我死了,他们估计也活不得了。不管怎样,不能让真相在我这里断了。魏句的虚影疲惫地摆手,不以为意。 末日是在我捡到一块芯片的时候结束的。惊天的真相随着魏句的娓娓道来,缓缓展开,末日的时候,我研究的是丧尸疫苗。那天我和一个武装小队出门取材,受到了丧尸的围攻。其他人为了保护我,和丧尸同归于尽了。我呢,手臂被丧尸咬了一口。我想着不能回去祸害别人,就自己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打算把自己埋了。 选好了地,我就蹲在那里挖土,挖啊挖啊,还没挖多久呢,就挖到了一个硬家伙,还是和石头不一样的硬家伙。我一看,是个芯片,看着还挺像这么回事的。我随手就把它扔了。人都要死了,管他是什么芯片。然后你们猜怎么着? 我挖了半天,以为应该挖着挖着就死了,结果竟然越挖越精神。低头一看,好家伙,手臂上被丧尸咬出来的血口子没了!就和做梦一样。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兴奋坏了,觉得那边上一定有什么可以研究出丧尸疫苗的东西。于是我就兜了不少土回去,鬼使神差之下也把那芯片带了回去。 这一带,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没人猜吗qaq,我大纲已经定型了,剧情框架不会改的,是什么就是什么。然后,其实我还挺希望有人猜出来的,斗智斗勇多好玩啊是吧!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91) 第117章 回去以后, 我发现末日就这么结束了。魏句虚影接着道,丧尸病毒和丧尸竟然毫无征兆地消失了。我惊讶,基地里的人也惊讶。好像一百年的末日白过了似的。不管怎样, 当时的我觉得,末日结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高兴过了之后, 我开始寻找丧尸与病毒消失的原因。经过时间比对, 再联系起我手臂上突然消失的伤口,我锁定了我出行的那一天。 我测过那些土的含量, 得知那只是普通的土, 也找人挖过那一块地,结果什么也没有挖出来。最后, 我才把目光落在那个芯片上。 我用自己的电脑连上了那块芯片,发现那块芯片中存在着庞大的加密信息。我就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开始破译里面的信息。 破译第一层以后,我得到了丧尸疫苗的研制方法。这可以杜绝丧尸病毒的卷土重来,巩固后末日时代的和平。嘿,我凭着它,可是捞了不少好名声,在研究所里算是扬眉吐气了。 我破译了第二层,得到了完整成熟的全息技术。当我把这技术公开出去时,他们以为我是个跨学科的天才。而这离完全破译芯片还有遥远的距离。 这块芯片就像一个挖不到尽头的宝藏,每挖得深一点,就能获得让整个世界震动的科技成果。更重要的是,我以为, 它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崭新的未来。 直到我破译了它的第三层。在第三层的信息里, 我得到了全息技术全民化的方法。我把它报上去的时候,他们看我的目光已经从崇敬变成崇拜了。他们以为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他们叫我全息之父。我起初被猪油蒙了心, 很得意,但是几天后,我突然就醒了。我意识到了这块芯片究竟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芯片里还有无尽的信息等着我破译,我猜,里面的每一层,都和我破译出来的一样,是举足轻重的技术,最重要的是,是远远超过正常时代发展进程的科技。 跨时代新技术的出现,必然会推动整个世界重新构塑。可这个经历了无尽战争以及百年末日的世界,已经经不起技术爆发带来的冲击了。况且上头的还是那帮忘恩负义、目中无民的家伙。 那天,我越想越后怕,出了一身冷汗。我开始明白,我打开的不是什么宝藏,而是暗含灾难的潘多拉魔盒。可是我发现的还是晚了一步。那时,我已经上报了全系游戏全民化的项目,也就是《虚拟启示录》这个项目。 冷静下来想想我就能猜到国会会用这个做什么勾当,他们不可能停手的。为了让我把这个项目做下去,他们已经开始监视我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芯片还在我手里,它的存在被我瞒了下来。于是,我称病回家,给芯片做了简易伪装,把它装成一个零部件,然后在里头设了两个自爆装置,一个是由我操控的引/爆/装/置,一个是确保芯片不被留存的拆除自爆装置。 回实验室的时候,我找机会把它装进《虚拟启示录》这个项目的核心处理器。当时其他人对这个项目了解不深,没了我的主持,他们是不敢拆核心处理器的。我打算把处理器和芯片一起炸掉。 没想到,这个按理说应该没用的零件,竟然和核心处理器完美兼容在了一起。通过小范围试验,我发现那个原本并不完善的全息世界,通过这承载了芯片的零件,居然自动完善了大半。 他们都以为是我的功劳,但我知道,一定是芯片起了作用。试验之后的那一天,我悔不当初,决定回家后就用遥控器引爆核心处理器,这个我已经做了8个月的项目。 可是回家的路上,我的好友告诉我,上边已经对我起疑了,最近很有可能把我软禁起来,让我赶紧跟他走。权衡利弊之后,我和几个好友一起逃到了生命禁区附近。 在生命禁区封锁线前躲躲藏藏了三个月后,我通过新闻听说《虚拟启示录》这个项目已经进行到了下一步。我觉得再这么下去不行,于是我生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那就是把真相编成一个程序,藏进《虚拟启示录》里。这是无法毁掉《虚拟启示录》,万不得已后的选择了。 于是我借着自己在私人区的人脉,又偷偷回去了。我假意与他们妥协,在他们的监控下一点点把这段程序录了进来,并准备找机会通过拆除核心处理器引爆芯片与《虚拟启示录》的核心成果。 可惜,现在我能在这里说话,是《虚拟启示录》的成功,也是我的失败。 好了,我这段程序能告诉你们的真相就到此为止了。魏句虚影的讲述终于到了尾声,他的面上写着深深的疲惫,这之后,不管你们打算凭借这段真相做什么,我也管不着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毁掉芯片。否则,迟早有一天,它会落入贪婪者的手里,带来新的末日。 魏句虚影说完,就消失在了喻易与三危面前。连带着消失的,还有那个神秘的盒子。 一切都了无踪迹,就像那位全息之父的幽灵不曾来过。一个真相却在暗中悄然流传了下去。 照魏句的说法,总的来说,在这颗星球上延续百年的末日,由一块芯片结束,而《虚拟启示录》的祸端,也是从这一块芯片开始。喻易总结了一句,转头询问三危的意见,前者他说得含糊,按理解释不通,后者大概率确实如他所说,你怎么看? 芯片是扶隐动的手脚。他在里面刻录了高次宇宙的科技文明。这是这个星球当前承载不下的东西。三危看着魏句虚影消失之处,肯定道,末日有待观察。 这么一来,《虚拟启示录》中和高次宇宙雷同的职业体系就解释得通了。喻易点点头,随即又困惑道,可是,扶隐一手推动这个全息游戏出现的目的又是什么?总不是为了帮助这个星球的私人区完成统治,然后利用私人区达成什么目的吧? 有这个可能。但以我对他作战风格的了解,他不喜欢直接参与争端。三危道。 不喜欢直接参与争端是?喻易回忆起扶隐周身与世无争的气质,倒是不难理解。 虽说扶隐叛出高次宇宙实属整个高次宇宙难以预料之事,但无尽岁月以来表现出的性格特质,自然掺不了太多假。 如果是他,不到最后时刻,他不会亲自出手,也不会主动下场与私人区接触。说到这里,三危目光微寒,他喜欢在暗中推动,以间接的事件促成自己的真正目的。 他在众人或者在敌人面前现身的时候,往往是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喻易不知为何想起了他在满是镜子的迷宫中,看到的、光芒暗淡的时间与因果之线。为了不让三危担心,他至今没有告诉三危这件事。 他会尽他所能去避免死亡的命运,如果真的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他就是拼到被规则同化的地步,也要保住三危。这么一来,他与三危二人至少能够活下一个。 先不想这个了。这说到底是线索的问题,线索什么的,也急不得。喻易一手搭上三危的肩膀,拍了两下,将三危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现在我们先考虑考虑怎么把你带出去,带到现实去,这位召唤物先生。喻易促狭地笑了笑,没忍住又将思维发散了出去,这么说来,严格意义上,我可是把你召唤出来的主人。那我岂不是可以随意使唤你了? 你想使唤我做什么?三危瞥了一眼喻易。 这个嘛喻易偷偷望向三危,见三危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胆子就大了起来,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你可以试试。三危神色平静。 喻易最擅长的事之一就是得寸进尺,于是他就当三危同意了,心情雀跃道,你得等我好好想想。 那你还真是要好好想想。三危唇角微弯,意有所指道。 喻易还真的搭着三危的肩膀,一脸认真地想了片刻。 片刻后,他眼前一亮:有了!灵魂伴侣一场,我也就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了。要么这样,你亲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除了鱼崽和三三之外,如果现有岛主必须要叛变一个,扶隐真的是最难对付的了orz 第118章 三危一时没有动作。 喻易以为自己的计谋要落空了。可就在这时, 他看见三危向他走近。 一道阴影笼上了喻易。在这阴影之中,空气霎时安静。 喻易感到三危正注视着他。莫明的,血液的流转带上了灼人的温度。他眼睫颤动, 微微抬眸,却正好与三危对上了视线。 三危的双目永远是沉静的, 以往回视如此目光, 他的情绪总会随之安静下来,但此时此刻, 也许是空气中的焦灼, 他的情绪也带上了一种难以平复的焦灼。 喻易虽然平日里随行恣意,但在人世行走的时间久了, 他的情绪变动其实并不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基于他这双眼睛,后天锻炼出的自我保护能力。 可是此时却不同。喻易甚至觉得面前空气每一毫米的变动,都能带来显而易见的心绪变动。明明是他自己提的要求,此时别说维持最初的戏谑了,就是维持心绪的平静都难。 喻易忍不住随着变动的情绪走神。唇上倏忽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将他拉回现实,可还没等他深入现实,就觉那阵温热很快对他撤了开来。 亲完了。三危拉开了与喻易的距离,指腹抹过双唇,平静道。 就这样?喻易眨眨眼,难以置信道。 你只说了亲你一下。三危淡淡道, 我做到了。 这个不算!再来!喻易脱口而出。 再来是指?三危没有动。 再来自觉脸皮堪比城墙厚的喻易有些脸热, 含糊道,再来就是再来嘛。 我可以由你再使唤一次。你确定要这么再来一下?三危说着,再度向喻易靠近。 等等, 不行。喻易伸手按在了三危肩膀上,拦住了三危的动作。 他不能这么简简单单就结束了,难得能为所以为一次,他要是凑合着过去了,那不仅是亏了,是亏大发了! 三危顺从地停住了。 还是等出去再说。喻易冷静思考了一番,决定道,你可以从这里出去吗? 可以,只要在你的身上定下空间坐标,我就能去往你在的地方。三危说着,在喻易的身上留下了空间坐标。 喻易任由三危的能量波动波及自己身上,没有反抗。 在这之后,他匆匆下了线,回到了公共区狭窄简陋的居室中。 三危很快通过空间门来到了这间居室中。他先是环顾四周,随即皱起了眉:你就在这里住了一个月? 是啊,不碍事。喻易随意点点头,拉着三危的衣领,把三危按坐在了床上。 他站在三危的身前,低着头,用双手捧着三危的脸,微笑道:这个先不提。就像你说的,一个月了,我们先来谈谈再来的事。 嗯,你说。三危很淡定,仿佛在等喻易谈什么正事。 喻易没有说,他只是把双手移到了三危的肩膀上,用力一推,将三危的半个身子都推到了床上。 他顺势坐了下去,俯身凑到三危的耳侧:说好的,你要听我使唤。不过你可要轻一点,这里的房子是豆腐渣工程。 不会的。三危似是轻笑了一下。 后来喻易才知道,所谓的不会的,就是三危滥用建筑师技能加固墙壁后使劲任他使唤。 使唤的最后,三危抱住他,用沙哑的嗓音轻声道:接吻不许走神。 喻易已经不想说话了。他不仅是四肢无力,灵魂都累得不行。 我才发现你报复心那么重。事后,喻易平躺在床上,看着苍茫一片的天花板,总算回味过来了。 嗯。三危面对着喻易侧躺着,眼含笑意地看着喻易。 果然之前的禁欲自持都是假的。喻易闷闷道。 嗯。三危由着喻易说。 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喻易冷哼一声。 嗯。三危唇线微弯,不反驳。 算了,不和你计较。睡觉睡觉。喻易嘀咕了一句,干脆闭上眼睛。 三危用目光描摹了一遍喻易的脸,也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的呼吸声渐趋平稳。 天光乍破之时,喻易猛地睁开眼睛。 这一个月来,没有三危独自入睡的他再度做起了死亡的噩梦。且不知是否与那指向死亡的未来有关,最近的梦有变本加厉的程度。这般梦境从他的二十岁开始,直至如今,已经纠缠了他不知多少岁月。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他发现,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尤其是在与三危在一起以后。他开始畏惧这梦中的死亡。 经过启示水晶的赐福,他明白,他的双眼与梦境是他较为显著的时间觉天赋。可是,直至如今,他依旧没有弄清楚,这漫长的时间里,只给他带来痛苦的死亡梦境究竟意味着什么。 昨天夜里,三危在他身旁,可他依旧梦到了自己的死亡,这是一个极为模糊的死亡梦境,他甚至没搞懂自己的死因,只知道自己死了。 按理说,具有预知功能的梦出现了他的死亡,也就是预知了他未来的死亡,这一点正好与他看到的因果与命运之线对应上了。可多年来的梦境依旧说不过去,至少到现在他都活得好好的。 除此之外,三危为何能消解这个梦境?原罪伊甸的那个例外又是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谜团重重。 怎么了?喻易的呼吸比往常要沉,三危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没什么。喻易坐起身,背对着三危摇了摇头,随即道,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去哪儿? 这是一个极为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方式。 喻易不想说,三危也没有深究,只是随着提议道:先不急,昨日魏句还留下了一样东西。 什么?这点喻易倒是真没发现。三危的性子比他要细心,有时候能比他多发现一些线索。 魏句虚影消失前的最后0.2秒,呈现出的是一张模糊的矩形图像。三危解释道,这应该是一张被加密后的图像。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92) 啊?喻易并没有印象。他以为魏句消失,这事就算暂时告一段落了。 三危没有说话,而是调动了自己身上的能量。 片刻后,喻易的手中出现了一张模糊而不知意味的图片。 图像像素位置与图像像素值已被加密处理,所以这张图像呈现出的才会是如今这幅令人不明所以的模样。三危道。 还是你比较敏锐。喻易摸着下巴看着这张图片,发自内心地夸道。 可惜魏句似乎并没有留下密钥。喻易从昨日的记忆里翻找了一番,皱眉不解。 用舒笑笑那个叫做□□的数学道具。三危从喻易的手中接过图片,竖直平展在喻易的面前。 喻易按三危的话做了。 舒笑笑黑科技一般的数学道具之后,一张电子图片的虚像被投在了喻易和三危面前。图片上并没有什么惊天离奇的东西,只有一串黑色数字:941219321。 看起来不是什么有特殊意义的数字。九位数让我想起了这个星球的ID号,它也是9位。喻易边思考边道,但据我所知,这颗星球上ID号最近的上限是629211332,开头是9似乎就与ID数字无关了。 我暂时没头绪。半晌,喻易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没关系。你已经在公共区待了一个月,既然公共区找不到线索,就去私人区找找吧。三危神情淡漠,语调却温和,刚好可以去毁掉魏句所说的芯片。 三危一面说着,一面将衬衫领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的那一个。这是他才用建筑师技能构造出的衣物。 喻易点点头,翻身下床穿起了衣服。好在他与三危都是能够适应任何温度的9阶,赤着身睡一晚倒也没什么,换做是普通人,值此隆冬,如此居室,约莫已经离冻得不良于行了。 喻易正把一只手塞进上衣袖口,就见手腕上的记录仪跳出了一个文字确认通知。他眉梢一挑,随手点下确认。 这记录仪每个公共区居民人手一份,说白了就是用来监视的。它有两个分开的系统。一个是需要手动确认的通知,只有在公共区信号内才能出现。一个是手动确认通知短时间内没回应,就会出现的自动定位,自动定位会发送给警棍,供他们人工筛选不法分子。 虽然他知道手动确认通知不定时出现,但大清早的就查位置,他总觉得不大正常。 他把他的猜测告诉了三危,还没过几分钟,就听见窗外的扩音器传来附近某位警棍的大嗓门:所有人,立即在30分钟内到达A12物资供应处,超时未抵者,一律击毙! 这道声音连着喊了三下,随即,喻易感到天花板上传来一阵干涉全息游戏信号的干扰波。 看来公共区发生了什么大事。喻易肯定道。 如果刚才还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就是确认了。在往常,干扰公民,使之强制退出《虚拟启示录》,可是关乎人权的大事。 第119章 打开房间门的时候, 喻易在楼道里听到了从其他房间传来的活人动静。虽然这楼确是活人住的,但没人动静才是常态,这些个房客一个个都是史诗级死宅, 堪称只要饿不死,绝不走出门。今儿可算是千载难逢的奇观。 正值风口, 为了避免一些麻烦, 喻易让三危这个见不得人的黑户暂且通过空间门藏起来,然后才走出门。他任由门前的出行记录仪和楼道上的摄像头把自己从头到尾检阅了一番, 这才迈出这间破屋的门槛。 喻易住的这栋楼距离A12物资领取处并不远, 路不急,他走得也不急。大概是因为公共区的常规出行路线保持着坚定不移的单调, 前往同一方位的人迟早相撞,喻易刚出楼道,一眼往大街上扫去,就扫着不少人。 街上时不时传来行人的骂骂咧咧,只不过经由过滤面罩的过滤,厚度超标空气的稀释,骂了也跟没骂似的,总之传不到天高路远的私人区那里。 此时,喻易也戴了过滤面罩。为此,他不得不摘下自己的宝贝墨镜,直面一些事情。就比如眼前街上每一个人身上模糊的重影。 他的这双眼睛可以看到一年内死亡者的死相。而死亡很多时候并不是由于外在显而易见的死因,而是因外在无法判断的复杂情况。他的目光中, 因外在无法判断情况而死者, 身上就会出现一个模糊的重影。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世界见到的绝大多数人身上,都有这样的重影。不过他目前只见过公共区的人, 没见过什么私人区的人,暂时还不能确定死亡范围。再则他至今都没有找到死亡之源,并不能妄自猜测其中缘由。 喻易思忖着,将目光从一个干瘦的行人身上收回。公共区居民基本都很瘦,他曾觉得他们最有可能因为饥饿而死,事实证明,也许在他们的身体被贫乏的物质条件彻底打倒前,横生了什么枝节。 喻易边想边走。许是略显烦躁的心理驱使,他的步伐无意识中越来越快,没过多久就到了目的地,A12物资领取中心。 领取中心的门口站着两个手持突击步/枪的警棍,他们见喻易走近,立即用挑剔的目光在喻易脸上扫射一番,半晌才不耐道:赶紧进去。 喻易很是无所谓地晃荡进了大门。 大厅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喻易稍微打量了一遭,竟然发现了一个老熟人。他再次瞅了一眼,确定那个靠在墙角,用衣服掩住手臂上弹片擦伤血痕的青年正是游戏中的战力榜第二,变革之剑。 没想到这家伙游戏里一副热血上脑的毛糙样,现实里却看着还挺冷静孤僻。 只是,如果刚刚不是他的错觉,在变革之剑用衣袖将那片染血的皮肤遮盖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道绿光。跟游戏里治愈的光效似的。除此之外,他还在变革之剑身上感到了一阵6阶的能量波动,准确的来说,是能量密度正在不停攀升的6阶能量波动。 照目前的速度下去,恐怕不久之后,变革之剑就能突破7阶。可根据舒笑笑之前的探查,这颗星球除扶隐意外最高的能量等阶分明只有5阶。 喻易皱起了眉,如此反常的现象让他很难不想到至今不知何处的扶隐。他怀疑这个变革之剑和扶隐接触过。 喻易正想着,忽听一声惨叫。他鼻翼翕动,便觉一股血腥味直冲鼻腔。顺着血腥味望去,他看到了一个浑身溃烂的男人。 男人摘下了过滤面罩,正用右手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脸,他裸露在衣服外的手臂,面部皮肤都已不成人样。 喻易的目光沉了下去。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当然知道,因为他看到过。事实上,他看到的除了重影之外的死相,指的就是如此死相。 他甚至觉得,出现如此死相的缘由是,这些少数的例外死在了重影死相相关的催命符到来的路上。 大陆的97%已经被末日时代之前的战争,以及末日时代中途的斗争污染,而其中46%更是因重度的污染成为了生命禁区。公共区就处在成为生命禁区的路上的剩下的陆地。其上明里暗里留存着不少的战争遗留物,污染物。 被可供居民通行路线划在外面的遗留物与污染物只是一部分。由于被污染大陆的内里都已经腐烂掉了,可供居民通行路线上也存在着不小的隐患。 某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某次随心而至狂风也许都会掀开隐患之上遮掩的土块。随后,暴露在阳光下的隐患就极有可能炸毁某个路段,或者像毒蛇一样盘守在原地,给予经过的行人关乎生死的问候。 很显然,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在此前路过了某个隐患。到此时恶疾爆发,他的身体状况已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除非有一位高阶医生愿意及时救他。可一时间又能去哪里寻找一位高阶医生呢? 喻易微微别过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多年来的医术只能拯救残损的身体,却不能拯救从内部就开始坏死病变的器官。他似乎时不时就需要去排解面对死亡的无力。 男人空荡的左手急迫地在身上摸索着,像是在寸草不生的死地上索求着救命之药。溃烂的脓水混着血水擦在他的塑料薄膜外套上,脏了原本粗看干净的厚袍。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身旁的人见状,只是神情麻木地默默退开了几步,捏紧了随身携带的绿色全息眼镜他们为数不多的作为人的权利。 他们麻木,是因为这一幕在公共区其实是颇为常见的事情。他们连自己都救不了,又谈何救别人?贸然接近,兴许还会被感染。他们只能怨而已,只能恨而已,这怨与恨的对象却永远都活得好好地,毫发无伤地牵着他们的狗链子。 没过多久,男人像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住寻觅的手停住了。他颤着手,猛力从衣服的某处掏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抗生素分散片的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板未拆分过的药。一板有六颗圆扁的药片。这也是公共区的生活必需品之一,不过是一次性分发且不会再补发的稀有品。 男人用溃烂流脓的手指一次性抠挖出5片,急匆匆地塞进了嘴里。附近没有水,他就直接干咽,连着做了好几个吞咽的动作才成功。在这之后,不出片刻,他溃烂的、恐慌的、痛苦的脸一下子就变得祥和安定起来。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像是病痛发作的所有痛苦都消失了一样。 喻易知道,这并非这药物药效绝佳,能在死神的镰刀下捞人一命,而是这药片本身就是用来自我了断的。 他看过说明书,根据说明书上的提示,这药物本身具有很强的毒性,足以致死。服用13片是慢性,45片是急性,6片是速效,数字是讨个吉利,祝服用者来世投一个好胎。可它偏偏在宣传中成了末日时代天才的发明之一。 因为它能快速麻木人的痛觉神经,让人能够在与污染物接触,体验全身溃烂之前及时自我了断。且据生产人员表示,该药物十分人性化,麻木痛觉后不会让人立即死亡,而能留给人足够的时间带上《虚拟启示录》全息眼镜,在无所不有、以假乱真的全息游戏里无憾离去。 男人坐在地上,躺了下去。旁的人被挤占了空间,忙不迭又退远了几步。他捏着自己的那副眼镜,戴了上去。不久后,急性药效发作,他很快失去了最后的生息。他没有一处完好的脸戴着完好的全息眼镜,一脸溃烂,却咧着嘴,笑得无比满足。 喻易看着这个笑,只觉寒彻心扉。如果说此前他坚定地将找到扶隐,消除高次宇宙大患作为首要目标,为此可以在其他方面让步,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如今他已改了主意。 他不能放任这些活生生的命在自己面前消逝,否则,他与黑医生又有何区别?他一定得毁掉芯片,哪怕是与官方势力起正面冲突,引起扶隐的注意。若是因为畏惧暗中的阴谋束手束脚,他将终生愧于自己的本心。 另一边,变革之剑丁平健看着躺在地上了无生息的男人,双手紧握成拳,身上的能量波动一时狂躁地涌动。 怎么了?身边的老丁头看出了他心情的不对劲,放轻了声音询问道。 没什么。丁平键收回了目光,最终还是把身上的能量波动平息了下去。 指定的三十分钟到达后。一百多个武装严密的军人走进了物资分配中心的大厅,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大厅中所有的公共区居民。 在大厅中的所有人都举起手后,一个身着精致棉袄的男人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从他突出的站位和身上嚣张的无形气焰来看,这些个武装的军人应是他的保镖。 我叫申全,是私人区的调查员。身着精致棉袄的男人像是有意为了突出什么似的,顿了顿才继续道,昨天,私人区突发恶性/事件。一个小贼闯进私人区,杀害了寇寿议员。经监控查证,凶手披着这片区域的公共区特供外套。 简单说明来意后,申全停了下来,目光轻轻淡淡地扫过整个大厅。整个大厅噤若寒蝉,大多数公共区公民都不敢与申全对视。这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单纯的怯弱。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申全问着话,话音却透着一股子笃定的意味。 无人应答。 既然无人回答,那么所有人都洗脱不了嫌疑。申全慵懒地眯了眯眼,放缓了语速道,希望私人区的监狱能让你们变得清醒。 虽然杀害寇寿议员的只有一人,但在申全的话里,似乎笃定在场的所有公共区居民都成了贼。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东西。 都给我抓起来。申全向一旁的武装队伍挥了挥手,一锤定音。 片刻后,几辆身形庞大的军用车装满了一片区域的公共区居民,向着公共区与私人区的封锁线驶去。 喻易坐在一个密不透光的车厢中,闭目养神。 虽然中途发生了波折,但此行正好与他们的目的不谋而合。算是一个不用担心监控等麻烦的绝佳机会。 只是,他和三危刚打算离开公共区,前往私人区,就得了这个机会,似乎有些过于巧合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还有不少剧情点,但我总有一种就要完结的错觉orz 第120章 一路颠簸。喻易与同车的人在枪口的催促下走下车, 车外已成了与公共区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干净得不可思议的世界。 回头望去,他们已经越过了天堑般戒备森严的封锁线,跨过了第一道隔离层, 正站在第二道隔离层的入口。 第一道隔离层是将未受污染的私人区,与受污染的陆地和大气隔开的半球形屏障。在私人区, 它有个讲究的名字, 叫新纪元之门,对应的, 门内的私人区也有个讲究的名字, 叫后末日花圃。 不过不管私人区居民的眼里这些名字被赋予了怎样的祝福与期许,被开除在新纪元之外的公共区居民都不怎么领情, 称呼上面自然也不讲究,只叫这隔离层为玻璃罩。 常年生活在公共区的他们,就像是常年浸泡在下水道排水口排出的、颜色浓稠的污水中,连活着都讲究不了,说话上自然讲究不到哪里去。 在第二道隔离层入口警卫的驱赶下,一众公共区嫌疑犯顺从地排队站好,等待仪器的全身扫描。 排队的时候,他们纷纷摘下了头上笨重的过滤面罩,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呼吸他们平日里难以企及的新纪元空气。 喻易也是其中之一。解放了自己的脑袋后,他便开始东张西望,将眼前的新环境收入眼底。 公共区空气中见惯了的颗粒物已然消失无踪, 黑色的、炭块一样坎坷不平的大地变得平坦开阔。透过第二层隔离罩望向其中后末日花圃的内围, 能看到绿意葱嵘的绿化带,成片整齐规划的反光玻璃大厦。 仔细看去,能在最近的大厦上看到《虚拟启示录》一周年周年庆典的宣传标语, 还有穿行在街道上的人群。 这并不是一派多么高科技的景象,却似乎给了他身旁这些在公共区生活了十年的公共区居民极大的震撼。喻易把头转了回来,看见不少人的神情中多了羡慕与向往。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93) 因为眼前的这个世界足够繁华安宁,具有足够的生活气息。就像那个遥远的、未曾经历战争与丧尸病毒摧残的、梦境一般脆弱的曾经。 而此时,领头军用车的后座上,申全惬意地靠着皮椅,透过车窗向外看。 当目光落到正在接受检查的公共区居民上时,他立时皱起了眉,眼中带上了轻蔑。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动了动唇,讥讽道,在这里了尽余生,对你们也算得上是恩赐了。 说完,他掏出手机,给隔离层外的警卫发了一条讯息,命令他们加快检查速度。 过了扫描之后,喻易被重新赶上了车。再次下车的时候,他看到的就不是什么岁月静好的景象了,而是森冷昏暗的监狱。 他被狱警押着,走过了一段长长的通道,来到了一个拘禁室单间的门前。他们这些公共区公民得在这这种地方等待有关人员的传唤与审问。 没想到他三好公民喻某人竟然会二次入狱。喻易心不在焉地想着。 门打开的时候,他发现这个单间比他在公共区的房间都要狭窄得多,没有窗,没有床,甚至 他向上瞅了一眼,便见原本应该是壁灯的位置安着一个摄像头。 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人待的地方。 喻易自认活得还算有人样,但与他同行的公共区居民都被分散关押,背后的枪支又虎视眈眈,他只得走进这个不大乐意给人人样的单间。 哐当一声后,拘禁室的金属门被粗暴地关上了。整个狭小的房间顿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房顶摄像头那点红光光顾着渗人了,自然没起什么照明作用。 喻易后背贴上墙,挤在摄像头死角里的手从终端的空间里取出了一张掩盖真实的迷雾符。这么一来,摄像头就拿他没办法了。虽然进监狱前,他除了全息眼镜以外的东西都被剿去了,但耐不住终端的空间神不知鬼不觉。 符纸一上墙,喻易的表情登时就轻松了。 你在吗?他对着虚空伸出了手。 嗯。几乎是下一刻,眼前空无一人的虚空就传来了一阵空间波动,三危的气息出现在了这个狭窄的拘禁室内。 喻易感到几根体温偏低的手指触上了自己的手腕,是三危的手。 三危在黑暗中握着喻易的手腕。 喻易突然玩心发作,想要使坏,反手攥着三危的手腕,毫无征兆地用力一拉,想看三危猝不及防出丑的样子。 可他拉了一下,没有拉动。三危别说是趔趄了,站位也纹丝未动。 没意思。喻易撇了撇嘴。 怎么了?三危没意识到喻易在使坏。他一路跟着喻易,知道喻易无恙,这会儿声音中就带了疑惑。 黑暗中三危的呼吸更近,喻易隐约看见三危冷淡的脸,嬉笑着勾了勾手指:你再凑近点,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能加强隔音层,外面听不见的。三危一边陈述事实,一边继续向喻易靠近。 然后,他感到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触上了他的右脸,一触即分。 喻易在黑暗中吻了他。三危鸦青色的眼睫微颤。 微怔之时,他的嘴里被塞了一颗硬糖。清甜的味道自口中化开,是他喜欢的味道。 喻易偷亲完,见三危的神情由冷淡转为愣怔,觉得自己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就是秘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谢。喻易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三危的肩膀,一脸认真道。 三危含着糖,一时没有说话,只意味不明地看着喻易。 细节什么的,不重要。堂堂宇宙岛岛主,您就大气点?喻易脸不红心不跳。 亲一下怎么了,他一点都不心虚,他下次还敢再犯。 喻易的脑中不禁浮现出作奸犯科的事情,正思忖着实施的可能性,就觉后颈一凉,身子被一股强硬的力道往前一带。 三危按着喻易的后颈,低头亲了下来,不急不缓地撬开喻易的唇。 半晌,他用手指轻轻擦过喻易的唇,淡定道:礼尚往来。 糖已经完全化了。 喻易气息不稳,嘴唇微麻,他看着眼前这张只差写上无情无欲的脸,嘴角抽了抽,没忍住伸出手往一边推开。 三危不跟喻易拧,他轻笑了一声,帮喻易理了理凌乱的衣领,主动撤了手。 喻易懒散地往身后的墙壁一靠,边用手背触了触嘴唇,边戏谑道:这位岛主阁下还是第一次入狱吧。怎么样,成为囚犯的感觉如何? 挺好的。三危看着喻易的动作,意有所指地平静道,可以再来。 喻易想起了某个夜晚,挑了挑眉,笑眯眯道:去你的再来。 好了,说正事。喻易神色稍正,来的时候我在车里感知了一下路线,从路线的长度和变向数量来看,这座监狱正好在深入私人区的位置。《虚拟启示录》的总系统Atum大概率在私人区戒备最森严的中心。这倒是帮我们节省了不少功夫。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尽快为好。这些公共区居民不安全。如果只是审问,他们不会被带到这里,如果是人质和诱饵,就说得通了。三危分析道。 也是。喻易点点头。 如此兴师动众拘禁一整片公共区居民为诱饵,可见当日刺杀的人必然掌握着他们忌惮的力量。照他们所说,刺杀议员的只是一个人。此人能在军事部署森严的私人区全身而退,排除实质团伙作案的可能性保守估计,至少有5阶。三危继续道,他至今未被发现身份,应当没有破坏定位手环。定位监视下,一夜之间两次越过公共区与私人区封锁线,且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你想到了什么? 建筑师的空间门?喻易跟着三危的思路猜道。 对,如此效果的空间门,只有7阶以上的建筑师能够构造。我怀疑此人与扶隐有接触。三危推测道,不,应该说,以扶隐的为人,我们这次顺道来私人区,他是幕后推手。 这么说来,我想起了一个人。喻易将变革之剑的事告诉了三危,并道,他的能量等阶离奇得很,我们可以先和他接触一下。 老实说,他没想到这个变革之剑竟然真的在现实中走上了和私人区对抗的道路。 另一个单间。 丁平健盘坐在黑暗中,眉宇紧锁。 即使已经过去了将近一日,昨夜鲜血溅在双手时温热黏腻的触感依旧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时,总觉得上面还留着洗不净的血渍。 昨夜,是他第一次杀人。 虽然全息游戏模拟出的战斗与死亡都与真实无二,常年的PVP经验一定意义上磨练了他的杀人技巧,但他自认是个普通人。 当那些尸体不再于白光中消失,而是面目狰狞地堆叠在他的脚下、他的眼前时,他忍不住双手颤抖。他感到恐惧。 丁平健睁开眼睛,神情中带着茫然。他拉过衣襟的一角,又一次地,从指间到指缝,用力擦遍双手的五指。恍惚中,他闻到自整件上衣传来的血腥味。好像他穿着一件沉重的血衣。 他在上面闻到了很多气味,《虚拟启示录》中丧尸的腐臭、玩家的鲜血,公共区居民曝尸街头、溃烂难闻的体味,还有来自私人区的、浓重的、粘稠的血。可当他低头去看时,看到的却是被老丁头洗的干净的厚衣。 丁平健突然握紧了双拳,似乎只有对掌心的压迫能让他找到存在的真切感。 他曾兴奋甚至崇拜自己从《虚拟启示录》中获得的力量,可现在,他开始恐惧自己的这份力量。 他恐惧的不是在现实中杀了人,杀了很多人,而是他杀人之后的情绪。 他不想面对那些情绪。 当意识到自己真的杀了人,而且这些人不会如游戏里一般死而复生的时候,他的内心竟然十分平静的。平静的就像他在《虚拟启示录》的pve和pvp中无数次的手起刀落一样。 除了平静之外的,还有兴奋。他兴奋自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除了内心的怨恨什么都做不了的无能者,他兴奋自己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可以将自己的怨狠狠地发泄在私人区那些玻璃罩中的娇花上,可以主宰世界的变革。 所有人都变得弱小,他就像虚拟中的变革之剑那样,居于战力榜的高处,一览众山小,似乎能轻易将所有人踩在脚下。他转瞬间从渺小变得伟大。 可他恐惧自己的平静与兴奋。 当虚拟的力量出现在现实里,当变革之剑的属性数据逐渐过渡到他的身上,丁平健也在慢慢向着变革之剑转化。那个在虚拟里习惯了杀人,连眼睛都不会眨的变革之剑。 他从《虚拟启示录》中获得力量,《虚拟启示录》也在同化他。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太卡了,就也没有很多,不过这章码出来后面就顺多了,明天多更两点,十天左右完结正文。 第121章 商量好了大致的策略后, 三危闭目发动了建筑师技能,查探了这座监狱的空间结构。 怎么样?三危睁开眼睛时,喻易问道。 武器部署235处, 平均威力4阶。每间拘禁室下都有3阶威力的炸弹。三危说着,接过喻易抛过来的魔方, 拧了几下。魔方的一格光芒一闪, 一阵9阶数学家的能量波动立即向着四周扩散,又瞬间聚拢成了一个蓝色光屏, 光屏上呈现出一连串的数据分析。 这是舒笑笑借给他们的9阶数学道具, 万/能/钥/匙。喻易犹记得舒笑笑横眉冷对地强调要还的模样。 监狱警备人员3阶1854个,4阶171个, 5阶2个。三危扫过光屏上的内容,继续道,按照上面的能量密度分布,其他人被分别关在这附近。只不过人数过百,得找个宽敞的地方让他们聚起来。 这里如何?喻易拉出光屏的三维方位图,指了指一处,我们先去找变革之剑。 三危点头,启动了空间门。 空间门另一头,丁平健的拘禁室。 丁平健刚收拾好混乱的心绪,就感应到了一阵强大的能量波动。他当即顺着波动的来源望去,看到了一个空间门。 一个戴着圆墨镜、眉心一点朱砂的男人率先从空间门中跳了出来。其后,走出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 戴着兜帽的男人。 建筑师?丁平健咕咚咽了一口口水。他本以为自己在这个星球已经近于无敌, 此时发觉这道对自己来说明显是碾压级别的能量场,还一下子就是两个,心中难免慌乱。 你怎么知道的?喻易用内力改变了自己的音色, 拽住了丁平健的领子,凑近了问道,你见过? 目前为止,《虚拟启示录》中可没有建筑师的信息。这位变革之剑能知道,愈发增大了他与扶隐接触过的可能性。 你们是谁?丁平健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看着喻易和三危,《虚拟启示录》的战力榜上没有你们。 这和战力榜有什么关系?喻易没有自爆家门的意思,挑眉反问道。 丁平健瞳孔一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不接着说了?喻易面露苦恼地开始思考威逼利诱的一百种方法。 见喻易一时间没有出手,丁平健趁机冷静了下来,大脑高速运转。 你是一鱼?他想到战力榜上确实有一个人能够达到如此能量等阶。 是。既然丁平健已经有所猜测,喻易也不再藏着掖着,他松开了丁平健的衣领,直接用原本的声音道,看起来你知道的很多。 侥幸发现了一些事罢了。听到熟悉的声音,丁平健的神情明显缓下去不少。 他又转头去看喻易身边的三危。他刚刚就发现,三危身上的能量场和喻易同级,可《虚拟启示录》中战力在他之上的确实只有喻易而已。 他是谁?丁平健问道。 他?喻易似笑非笑地看了三危一眼,他是我的伴侣。 伴侣?丁平健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但喻易这么说,说明此人和喻易应该是一路的,这也加大了喻易在他心中的拉拢的权重。 丁平健看着喻易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忌惮变成了熟络:和我们合作对付私人区,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怎么样? 你们是谁?喻易佯装感兴趣。 是我和第三公会的所有玩家。丁平健诚心想要拉拢喻易,挑着喻易感兴趣的说了一部分,我们身上的异变不是偶然的,而是群发性的。从某一天开始,我们逐渐获得了游戏的力量 丁平健将自己此前发现的规律告诉了喻易和三危。 闻言,喻易和三危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深思。对当前的局面而言,这无疑是一件足够劲爆的事。 扶隐对《虚拟启示录》动的手脚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大,而且此前他们还完全被蒙在鼓里。从丁平健身上7阶且还在加强的能量密度来看,此事已经酝酿了有一段时间了。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我也展示一下我们的诚意好了。在丁平健看过来时,喻易立即整好了一时的情绪,透露了一件相对而言最为无关紧要的事,其实他既是我的伴侣,也是我在游戏里的召唤物。 喻易指了指三危,继续道:四大皆空应该和你说过预言家副本的事。 说完,喻易一脸促狭地对三危挤了挤眼睛。虽然他话没有说全,但说的确实是真的。 三危平静地回视,用眼神示意喻易别玩脱了。 喻易于是又一脸严肃地将目光转了回去。 这就是那个lv200的传说级召唤物?原来召唤物也可以出现在现实里了。丁平健没忍住打量三危,意识到自己对别人的伴侣这么做并不礼貌后,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目光。 虽然他觉得一鱼把虚拟人物当做自己的伴侣,癖好着实有些古怪。 这应该是通关奖励,莫非你竟以一人之力通关了预言家副本不成?这件事让丁平健十分不可置信。 他是去过同为传说级的天文学家副本的人,天文学家当时是前排公会合力才打倒的boss。四大皆空告诉过他预言家副本中BOSS的战斗力甚至比天文学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94) 是吧?已然癖好古怪的喻易回想起预言家boss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不确定道。他也没别的解释方法了。 丁平健在震惊中忽视了喻易不甚肯定的语气。 曾经他对喻易的战力榜数值没有直观的感触,而今却不一样了。喻易的话便是说明他能一一人之力抵挡几大前排公会的所有玩家。他的实力和寻常玩家已经不是一个次元的了。再加上他的召唤物和他似乎是同等的实力,还能构造空间门。喻易此人只能拉拢,不能敌对。 想到这里,丁平健的目光再次坚定,郑重邀请道:请您与我们合作吧!您也是公共区的人,十年来私人区对公共区的压迫您也知道,我们想改变不公的现状,所以,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你先说说最开始的问题。你见过建筑师?在哪?喻易没有正面回答。 这您先答应与我们合作,我什么都告诉您。丁平健看出这个问题对喻易的重要性,咬定了不说。 你是在威胁我们?喻易摸了摸下巴,语气意味不明。 见状,三危有意压缩起了丁平健所在的空间,丁平健瞬间感到一股来自空气中的无形压力压在了自己身上。 不敢。丁平健在强压下咬着牙道。 你真不说?喻易不常用武力胁迫别人,见状,恍惚中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坏透了的坏蛋。但情况不明,他不可能就这么答应丁平健。 只要您答应和我们合作。丁平健坚持道。 我们无法信任你。三危撤了空气中的建筑师技能,语气淡淡,这件事即使没有你,我们也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查清楚。如果你说了,我们确认了你的立场,暂时合作不是不可能。 丁平健动摇了。 还是你业务能力熟练。喻易见有戏,笑眯眯地对着三危做口型。 好,我告诉你们。丁平健最终做出了抉择。我之所以知道建筑师,是因为我在《虚拟启示录》的开服前期获得了一个建筑师道具,我是从道具的游戏介绍中知道的。 这是一个极为强大的道具,只要消耗一定量的MP就能构造任意的空间门。曾经这是我能够成为积分榜第一和战力榜第二的重要原因。现在,它跟着我来到了游戏之外,是我能够刺杀寇寿全身而退的依凭。至于制造道具的建筑师本人,我并没有见过。 这件事果然是你做的。喻易早有猜测,此时正好得到了证实。 可以让我们看看这个道具吗?他又问道。 丁平健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同意了。他从外衣的夹层中拿出了一个形似指南针的物品。喻易感到其上有着9阶的能量波动。 是扶隐和莫曲的能量波动。三危没有接,只看了一眼。 喻易的目光凝重了起来。 这件事间接说明了扶隐对当前整个局面的掌控度。丁平健一脸茫然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看起来他只是扶隐明面上的一颗棋。目的是让他们来到私人区。 喻易甚至怀疑,预言家副本中魏句程序的事,扶隐也是知情的,搞不好他能找到预言家副本的线索,也是扶隐暗中设计。毕竟唯四的传说级副本的线索不可能那么容易寻找。 就是不知道迷宫里的预言家是否也是扶隐的安排。 如果这些都是扶隐的设计,很显然扶隐是在把他们引向《虚拟启示录》的总系统,神秘芯片的所在处。 扶隐到底想做什么? 喻易正想着,突然被一阵扩音器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昨天的逆贼,我知道你就混在这些公共区的臭虫堆里,也知道拘禁室的门拦不住你。不过你最好主动走出来自裁谢罪,否则,其他的臭虫就会连拘禁室带人一起炸死。扩音器里的是那个私人区调查员申全傲慢的声音,这些臭虫可都是普通人吧?我猜连尸体都留不下,我只给你三分钟的时间, 去他妈的!这群该死的渣滓,我迟早要他们好看!闻言,丁平健低咒了一声,双目愤怒得几欲喷火。 稍安勿躁。待会儿我可以把民众传送到这座监狱暂时安全的地方,但公共区已经回不得了,之后我们还需要其他的地方安顿民众,你可有去处?三危冷静道。 在三危的提醒下,丁平健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赶忙道:有的。我原本就是想找机会带大家一起逃离,所以已经和四大皆空商量好了去他那里。我的建筑师道具能带大家前往那里,只是每次启动道具都要消耗大量的能量,能把大家先聚集在一起就太好了! 四大皆空在哪,可以保证安全吗?三危挑重点确认道。 安全方面暂时没问题。四大皆空身在生命禁区边界线附近,生命禁区磁场紊乱,生灵闯入十死无生,就是私人区的军队也不敢在那附近大量驻扎,我们在那里有一个不小的基地。丁平健快速答道,至于四大皆空本人,他的父亲是魏句先生的挚友,九年前,魏句先生是被私人区高层杀害的,他一定是站在私人区对立面的。 那好,我们暂时合作。三分钟倒计时的最后10秒,在敌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拘禁室时,我会把众人聚集在监狱的一处。那时,你立即启动建筑师道具。三危拟定了作战计划。 紧接着,他看着喻易道: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毁芯片,你先去生命禁区分界线,我随后就到。 好。喻易思索一番,同意了。 扶隐这个10阶的大敌在暗,分开行动无疑要承担更大风险,但时间有限,他们还不能完全信任变革之剑,芯片也是一定要毁的,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10秒?可是有这么多人,你确定来得及吗?丁平健忍不住目露怀疑。若是三危一个不慎,害的可就是数百条人命。况且里面还有老丁头。 放心好了,他说到做到。三危还没开口,喻易就拍了拍丁平健的肩膀,微笑道,而且你也没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处于弱势的丁平健只能半信半疑、心头惴惴地等待着最后10秒的到来。 二分五十秒转瞬即逝。 最后的十秒内,所有公共区居民的拘禁室内都出现了一个空间门,在这些公共区居民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吸入门中。 走吧。空间门出现的时候,喻易挥了挥手,示意浑浑噩噩的丁平健赶紧跟上。 丁平健忐忑不安地走进空间门,又忐忑不安地出来。在看到眼前黑压压的公共区居民,粗略估计了人数,并寻到老丁头的身影时,他才大大舒了一口气。 没时间解释了,开始吧。三危示意丁平健尽快。 丁平健当即拿出建筑师道具,注入了自己的大半能量。 一个庞大的空间门自地下出现,将多半一脸茫然的公共区居民们吞入了一片虚空中。 那我走了,你可要快点过来啊。喻易从道袍中掏出一堆符纸,一把塞给三危,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我会的,你小心。三危点点头,目光温柔。 喻易这才跳进空间门。 空间门在三危面前缓缓闭合。他安静地看着喻易的背影彻底消失,然后转过身,神色从容地面对着向他包抄而来的数百名监狱警备人员。 第122章 胜利, 胜利,警报的哨鸣不再响起,新的篇章已经翻开 私人区中心, 某座戒备森严的建筑的一处,飘起了歌声, 旋律依稀可辨, 是欢庆后末日时代到来的纪念曲。 推镜而前,可见一个布局隐秘的走廊。拼接的合金层围出了四四方方的廊道, 诡谲的紫色荧光壁灯打在反光的四壁上, 聚在四壁错综的齿状纹路中。纹路从墙的这头拉到那头,却被廊道两侧端立的军人剪成片段。这些军人目不斜视, 全副武装,像是正在守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事实也是如此,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是全民性全息游戏《虚拟启示录》的总控室,总控室中有着《虚拟启示录》的总系统Atum。 总系统由一个核心处理器,和不计其数研究人员用8年时间开发出的上万处理器芯片构成,整个总系统是后末日时代文明的精华所在。 这时,负责日常维护总控室的最后一名研究人员正一边哼着歌一边走出总控室大门。总控室的合金大门在他的身后缓缓关闭。 然而,大门即将彻底关闭前,一个身披黑斗篷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廊道的中央。此人正是潜入此地打算毁掉芯片的三危。 你研究员正想大喊,就见走廊两侧刚举起手中武器的军人竟然齐刷刷地倒在了地上,莫大的恐慌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的声音硬生生哽在了半途。 随后, 余光里,身边的空间瞬间从大门前的走廊切换为大门后的总控室。眼前总控室的大门正好关上,研究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冷汗登时从额头上淌了下来。 监控已经失效,警备人员暂时不会找到这里。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呼救是没有意义的。三危一步步地向着研究员走近,居高临下地陈述事实。 你是谁?是来为魏句报仇的?研究员用手撑着上身,想要站起来,却觉腹部传来了一阵无形的压迫感,让他不得动弹。 核心处理器在哪?三危没有回答研究员的问题,只是增强了对研究员身侧空气的压缩。 一上来就问核心处理器,你是为芯片而来的?研究员放弃了挣扎,有些狼狈地撑着着身子坐在地上,言语上依旧想夺回主动权。 你知道芯片?三危神色未变,一把唐刀自空中出现,他握着刀柄,无喜无悲道。 呵,当然知道。研究员不知想起了什么,冷笑道,魏句那老家伙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吗?我们早就发现了!本想等魏句失去利用价值以后就回收芯片,没想到这愚蠢的家伙竟然在核心处理器和芯片上装了自爆装置。 那么多年了,我们好不容易破解了自爆装置,没想到魏句这个老狐狸连死了都不让人省心,竟然派人盗走了芯片。 谁?什么时候的事?三危微微皱眉。芯片被盗走的事是他没有想到的。 看来你和魏句不是一伙的。研究员的眼中精光一闪,劝诱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获知了芯片的事,但没有研究资源,得了芯片也什么都做不了。要不这样,你归顺我们,帮我们把芯片找回来,在这之后,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尽量提供,怎么样? 三危没有说话,只默默将刀从刀鞘中拔了出来。如水的刀面映上了研究员脆弱的脖颈。 三危不说话,研究员也不敢说话,他面上的表情逐渐从别有心思转为了惊惶与谄媚。末日时代过去以后,他在私人区混的如鱼得水,但人到中年,又享乐久了,对死亡就愈发恐惧。 三危不含情绪地看着研究员,半晌,再次问道:核心处理器在哪? 我也不知道啊。研究员的眼睛止不住地往刀锋上瞟,声音颤抖。 刀尖在地面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痕迹,刀锋贴在了研究员的耳朵上,三危不为所动:把你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我。 什什么事?研究员的牙齿嘎吱作响,随即就感到耳侧一痛。 等等!我说!我什么都说!研究员立即挤出一个笑,喊破了音。虽然划破的是耳朵,但他的脑海里盘旋的却是自己的喉咙被划破的惨状,他一时胆寒不已。 不久前,我们发现《虚拟启示录》彻底脱离了我们的掌控。起初,我们还能借着总系统对部分游戏内容做出干涉,比如私人区玩家的痛觉调节,但那时,我们发现,我们已经完全干涉不得《虚拟启示录》了,就连一周年周年庆的内容数据也是自动生成的。 我们感到有些不对劲,正好当时对自爆装置的破解也到了尾声,我们就打算从总系统中拆出核心处理器修整一番。 结果这件事不知怎么的就被泄露出去了。四天前的晚上,一帮不知从哪里来的人闯进了总控室,连着核心处理器盗走了芯片。 我们追踪了他们的逃跑路线,得知他们最后消失的地方在生命禁区边界线的附近。可是,当我们派军队去寻找时,却发现他们失踪了。 那里离生命禁区太近,生命禁区又是吃人的地方,这事只能就这么算了。好在,只要核心处理器没毁,就是被盗走了,《虚拟启示录》也能正常运行。照目前来看,他们也不敢真的毁了芯片。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芯片去哪了。研究员欲哭无泪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三危稍一提刀,将刀尖对准了研究员的喉咙,冷声问道。 千真万确啊!研究员急忙道。 带我去核心处理器原本的位置。三危收刀入鞘,结束了对研究员身侧空气的压迫。 是是是。研究员一刻都不敢犹豫,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给三危带路。 三危迈过装了上万个处理器的庞大装置,来到了研究员所指之处。整体银灰色合金机体中央,他看到了一个与周边器械格格不入的空洞。空洞的边缘是破损的金属块,其间垂落着发光的线管。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其中残留着启示水晶的气息。 某生命禁区封锁线附近的地下。 四大皆空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神情复杂地凝视着面前这个高约80CM、边缘拆卸得极为粗糙的银灰色金属块。他的目光呆滞,看起来正在走神。 他面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金属块有个大名鼎鼎的身份:《虚拟启示录》的核心处理器。 四天前,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重量级物件从总控室中请了过来。至于原因,大概是他早逝的父母常在他耳边念叨一个灾难般的芯片,还有多年前那个有关末日、全息之父与《虚拟启示录》的真相。 他的父母是全息之父魏句的好友,就连离世前最后交代他的事,也是有朝一日一定要毁掉芯片。 作为父母寄予厚望的唯一孩子,为了完成父母的夙愿,在私人区的钉子传出有关核心处理器的消息后,他立即和一个小队一道秘密潜入了私人区,盗走了核心处理器,用他在《虚拟启示录》中获得的力量。 可现在,芯片就在眼前,他却犹豫了。他不知道毁掉了芯片之后,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这身力量是否会消失。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95) 在他没有这身力量的时候,他对私人区,对这个灾厄般的世界而言,只是可以被随意踩死的渺小存在。他只能像个老鼠一样,终日躲藏在这浓暗腐烂的地下,从私人区新纪元公民的指缝里窃取最小量的粮食,苟且活下去。 然而,从某一天开始,他获得了来自虚拟的力量,这身凌驾于新纪元公民傲慢之上的力量。有了这份力量,他可以从阴暗的地下走出去,且不必担心付出生命;他可以从私人区那里盗取足以温饱的物资;更甚至,他组建了足以颠覆整个私人区的团队,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就能推翻腐朽,带来幸福而美好的变革。 这力量对他这个久居黑暗的人来说,就像光明一样,是值得顶礼膜拜的存在。可如果毁了芯片,《虚拟启示录》和它带来的改变很可能就会消失,他走向光明与自由的依凭也自然消失殆尽,他怎么可能会甘心? 故而直至如今,他都没有按照父母的遗愿毁掉芯片。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从《虚拟启示录》中获得力量这件事着实过于邪门。可除此之外他还剩下什么呢?他只有这份力量了,他必须搏一搏。 于是他总是想着,再等一等吧,等推翻了私人区的统治,吃得上饭了,住得上好地方了,就把芯片和核心处理器一起毁了。 四大皆空如往常一般自我安慰了一番,起身打算离开卧室。 这时,床对面的电视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噪音。 他并没有打开电视的电源。 四大皆空猛地侧身看向电视。电视的右下角发着接通了电源的红光,电视屏幕自动开启,正闪烁着故障的雪花点。 四大皆空目光警惕,在刺啦的电流声中缓步靠近这个电视。三步之后,电视屏幕突然恢复了正常,一个发尾泛白,面容温和的男人出现在了屏幕上。 初次见面,我是扶隐。男人微笑道,你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那么接下来,把芯片还给我吧。 喻易从空间门出来,来到了一个灯光昏暗的空旷平台。 这里是四大皆空的住所,生命禁区封锁线附近的地下。一旁的丁平健向喻易介绍道,也是我们的基地。 喻易点头表示了解:先安顿民众,别的等会儿再谈。 当前现实中获得了虚拟的力量的,还只是《虚拟启示录》战力榜前列的人,换言之,大多数公共区公民依旧是处处受制于人,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普通人。而且还是习惯了被拘束在公共区包分配居室中的普通人。 短时间内,眼前的数百名来自公共区的普通人经历了太多超出他们常识的事。这些事给他们偏安一隅的世界带来了太多的变动,空间的、时间的、情绪的,这些变动给大多整日整日待在游戏中,习惯了安于现状的人们带来了强烈的不适。 当变化的新氧取代超标的二氧化碳涌进他们的鼻端,习惯了大脑昏沉的生活状态的他们并不觉得肺腑获得了解放,只觉得晕头转向。他们的目光中有着好奇心的骚动,但更多的,还是如同寒冬被揪出暖被窝的惊惶。 丁平健于是转向诸多民众,高声喊了几次:诸位,请看到这里来。 在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时,他才继续道:我知道大家心中有诸多疑惑,请放心,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接下来,我将为大家解释一下至今发生的事。 说完,丁平健就对着众人说起了私人区一直以来的险恶用心,他在游戏中的身份,他和他构建的组织的变革目标,《虚拟启示录》带来的力量,最后,他还呼吁众人加入他的组织,携手对抗私人区,为真正幸福的未来而拼搏。 丁平健一番煽动性的话音落下时,他面前的民众骚动了起来,可没过多久,人群又沉默了下来。不少人对私人区含而不发的积怨,让他们渴望着变革的到来,所以他们试图发出自己有关变革的声音。 但私人区十年来不怀好意的布局终究让他们的行动力伤筋动骨。再则,《虚拟启示录》的一年也足够长了。他们想要交流,却最终不知说什么,只能沉默。 虚拟感官某种意义上遏制了真实信息的传播。虚拟的渠道又让现实中人与人必要的交流减少,人们之间的隔阂自然愈发深了。 他们像被虚拟的烙印拼贴出了冰冷的机械外壳,虚拟感官中的世界一层一层地加上去,他们拥有了更加精致完好的皮囊,在臃肿的拼贴中自满和迷失。与此同时,机械外壳之内,原本的血肉填充物却在加速老化。最终,现实里的他们只能疲乏而又单薄地支在地上。 现在,比起站在一大群人的中央,和人打交道,大多数人更擅长和游戏中的丧尸怪打交道。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十点就写完了,结果往前一看,被辣到了眼睛,就重新整了整,然后,又又又生死时速了 第123章 对公共区居民的演讲碰壁后, 丁平健有些沮丧。不过他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安排好了民众的临时居住地,然后带着喻易逛起了他们这个作为伟大事业开端的基地。 基地位于生命禁区封锁线附近的地下, 也只能在地下。地上濒临封锁线,有私人区军队定时的武器扫射。 扫射原因有两方面。一方面, 封锁线附近是逃避私人区军队追杀的最佳藏匿地点, 藏了不少通缉逃犯;另一方面,十年前, 后末日时代的最初, 据传有人在某一天听到封锁线内的生命禁区传来了丧尸的嘶吼。 关于后者,大多数人只把这当做是一个谣言。因为早在末日时代, 生命禁区所在之处就因为陆地的深层污染成了任何生命难以生存的极端恶劣环境,其中当然也包括丧尸。 在谣言传出来后,唯恐丧尸病毒复发的私人区政府当即派遣军队前来探测。但生命禁区外围的磁场异常古怪,全副武装的自动探测仪器深入生命禁区后全都报废,无一越过封锁线外百米。 人工探测,可想而知,纯乎是送命。事实也是如此,一千名深入生命禁区的人员全都杳无音讯,据远程生命仪器最后传回的讯息,这些人都失去了生命体征。 于是这场轰轰烈烈开场的探测就此作罢,私人区只留了部分军队远远驻扎于封锁线百米之外,出于对未知的忌惮 , 定期向封锁线的方向发射远程探测弹以及炮弹。 虽说后来封锁线附近接连十年的平静逐渐排除了丧尸病毒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但十年后的如今,探测仪器依旧无法深入。未知存在一日,恐惧就存在一日, 人们对生命禁区的忌惮自然留了下来。不少人还给生命禁区取了一个更明了的名字,叫入者十死无生之地。 总之,逃亡到生命禁区的人前不敢去生命禁区送死,后不敢和私人区军队硬碰硬,于是就往地下挖土,把自己埋了进去。 四大皆空的父母也是逃亡者的其中之二。他们当年因为魏句,被私人区的军队追杀,侥幸落入地下通道,这才逃过一劫,于是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喻易跟着丁平健去见四大皆空,一路四处张望,将基地的布局全部收入了眼底。 基地壁灯的光线是昏暗的蓝色,幽幽地照在深灰色的水泥地上,让人有一种居于深海之下的错觉。基地的四壁是只经过简单处理的砖石结构墙壁,坚固性虽有待提高,但胜在圈出的面积够大。基地内部零星堆积着一些武器,大多数的型号都比较老旧,约莫是四大皆空父母辈的人带进来的。 此外,喻易还看见了不少《虚拟启示录》第三公会的熟面孔。从数量来看,四大皆空把第三公会从虚拟搬迁到现实这事做得很成功。 向这些人简单地打过招呼后,喻易跟着丁平健来到了四大皆空的房间前。 是我,我回来了。丁平健敲了敲门。 房间内无人应答。 丁平健以为四大皆空正在睡觉,没有听见,于是又用更重的力道敲了好几下。 依旧无人应答。 丁平健皱起了眉,刚想再敲几下,却被喻易按住了肩膀。 里面没有人的能量波动。喻易若有所思地盯着房门,笃定道。 丁平健心觉不对劲,用力撞开了门。 门刚被撞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飘了出来。一具瘦如竹竿、浑身是血的躯体映入了二人眼中。 四四大皆空!丁平健显然认出了这具躯体的身份,骇然上前去探躯体的鼻息。不出一会儿,他的脸色灰败了下去:他死了。 喻易心中有了猜测,几步来到尸体前。视线将尸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后,他心中的那个猜测就被证实了大半。 凶手是扶隐。 死因是肢解,死亡是瞬间发生的。从血液凝固程度来看,具体死亡时间大概在15分钟前。节哀。且尸体身上残留的能量波动是6阶,能瞬杀一个6阶,凶手至少是8阶。 喻易挑着丁平健能够理解的内容解释道。 如果我早一点回来就好了。丁平健失神地蹲在了尸体前,喃喃道。 喻易叹了一口气,下意识环顾四周,下一刻,神情微滞。因为他竟然在这个房间里发现了若无有无的启示水晶的气息。 是扶隐来过,他身上启示水晶碎片留下的气息,还是 喻易思索着,骤然把目光转向了四大皆空尸体前的电视上。就在前一秒,他在这台电视上听到了细微的电流声。 在他的注视下,电视屏幕闪烁了起来,约莫一分钟后,一个稳定的画面出现了。 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与电视屏幕所在的空间被单独隔离了开来。 再往四周望去时,房间的另一部分,包括丁平健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黑色虚空。 喻易只得把目光转了回去。 扶隐。喻易看着电视屏幕中那张熟悉的那张脸,冷声道,四大皆空是你杀的?为什么?既然是我们的事,为什么要牵扯别人? 是我。屏幕中的扶隐坐在一张躺椅上,姿势惬意,目光幽深,嘴唇微微勾起,何必一见面就问那么没有意义的问题呢?他只是我们游戏盘上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不需要了,自然要毁掉。 杀人偿命。喻易平静道,话的内容难得尖锐。 前提是你们能杀了我。扶隐笑了,随即,他向前倾身,双眼眯起,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把目光过多地聚集在一些无关紧要的死人身上的话,很快你就会发现,还会死更多人。 你想做什么?喻易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面色不变。 我想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我是在和你们玩一个游戏。至于具体是什么扶隐的神情变得神秘起来,你应该看到了吧,用你那双拥有时间觉天赋的眼睛。 喻易沉默不答。他还算淡定,并不会由着扶隐套话。 扶隐活了那么多年,了解一些高阶预言家的能力并不稀奇。再则,在扶隐的实验室里,他用过自己的时间觉,大概是那个时候露了端倪。 其实我很好奇,你到底用那双眼睛看到了什么。时间?命运?还是未来?扶隐凝视着喻易的眼睛,一个一个猜道。 与你无关。喻易镇定地回视。 怎么会与我无关呢?扶隐摇摇头,语带忧伤道,其实最令我好奇的是,你在三危身上看到了什么。 老实说,我很敬佩这位曾经的同事,各种意义上的。倘若他英年早逝,我会感到遗憾的。 闻言,喻易没忍住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道: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命吧。就在刚刚,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死亡,你还是不要太过自信为好。这句话其实是气话,他并没有从扶隐身上看到死相。 是吗。扶隐重新坐正,意味不明道,现在,游戏才刚刚开始。只要芯片在我的手里,我就不会输。 那么谈话就到这里吧。 扶隐话音刚落,电视屏幕闪烁了几下,再度恢复了黑屏。 与此同时,这个被单独隔离的空间归于原位,虚空恢复成房间内的景象,房间中有丁平健,还有地上四大皆空的尸体。 喻易站在原地许久没动,指尖深深地扎进了掌心。 他心知他最后八成让扶隐的套话目的得逞了大半。但扶隐的那句话是他难以忍受的。 根据扶隐的话推断,他和三危的胜算并不大。他当然不会仅仅因为扶隐的一番话动摇决战的信心,只是,扶隐某种意义上确实说中了一些事。 9阶周身的能量场会干涉时间觉的判断,即使三危真的在一年内死去,他也不能看到三危的死相。 但他梦到了。 就在不久前的那个死亡梦境里,他梦到了自己不知缘由的死去,而在他倒下的时候,和他生命相连的三危也同样倒下了。 和原罪伊甸的那个梦类似,他预知到了他与三危的死亡。不同的是,这次的梦极其模糊,他连死亡的节点都无从找寻,根本难以针对性地防备。 只有一点,如果三危是因为和他生命相连才会死去,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怎么了?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空间波动,还有三危沉静低沉的声音。 喻易深吸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展露了一个微笑,然后才转过身。 三危正从空间门中走出来。 没什么,你怎么这么快?喻易眨了眨眼。 芯片被盗走了。三危看出了喻易面上不同往常的阴霾,但他没有说破,只是先向喻易说明了他在总系统获知的事。 喻易点点头,因为心里装着事,他不由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呢,是发生了什么吗?三危牵过喻易的手,温声问道。 喻易于是把到基地以来的事从头到尾向三危讲了一遍,除了有关三危的那部分。一来,这部分更像是恶意的诅咒,他没必要说出来影响三危的心情,二来,他有一个不方便让三危知道的想法。 看来四大皆空就是那个盗取芯片的人,扶隐从四大皆空这里夺走了芯片。三危总结道,扶隐应该没有融合全部的启示水晶碎片,一部分的碎片被装进了芯片里。而目前已知的是,芯片和末日结束、《虚拟启示录》息息相关。关键似乎在《虚拟启示录》上。 不用担心,我们会赢的。三危扣紧了喻易的五指,安慰道。 《虚拟启示录》吗? 喻易压下心中的不安,点了点头。 另一边,丁平健终于从失去好友的悲痛中缓了过来。他站起身,神情黯淡地看过来,见三危突然出现,愣了一下,但联系起此前监狱的事,又很快平静了下来,没有多问。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96) 杀害四大皆空的凶手,我们已经知道了。喻易觉得有必要告诉丁平健这件事,他叫扶隐,据我们推测,是《虚拟启示录》现世的幕后推动者。 闻言,丁平健目光微亮,急切地追问:可以告诉我有关他的线索吗?有朝一日,我一定要为四大皆空报仇。 恐怕不能。三危摇头,直接道,此人的实力在你之上,对上他,你活不过一个照面。 7阶术士对上9阶建筑师,事实确实是如此,但丁平健无疑从中受到了打击,整个人再度灰暗了下来。 喻易见状,只得出言劝慰道:你放心,他是我们的追杀对象,发生了此事,我们也有责任,我们会给你的朋友一个交代的。 谢谢你们,那就拜托你们了。丁平健苦笑了一下,感激道。 四大皆空已死,他就是这个变革队伍的唯一领袖了。事实告诉他,他应该像游戏里的变革之剑一样,更加果决,更加强大。丁平健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我去向大家通知这件事,你们可以随便逛逛。丁平健整理好了心绪,说道。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二人不可得罪,此时最好表现出自己想要合作的诚意。 喻易和三危没有拒绝。这个基地曾经的主人,四大皆空的父母和魏句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们说不定能在这里找到想要的东西。 丁平健说完就离开了,喻易和三危于是在基地寻找起了有关魏句和《虚拟启示录》的线索。 终于,在疑似四大皆空父母的房间里,他们看到了一串数字:123912149。 这串数字是魏句的ID号,和魏句虚影竭力隐藏起来的那串数字941219321恰好相反。 第124章 《虚拟启示录》一周年庆典48小时前。 无论是私人区的伪全息电视, 还是公共区的22寸彩色电视都播报起了《虚拟启示录》周年庆典的相关事宜。 据说一周年周年庆典当日中午12:00,两大传奇副本中lv200的boss数学家和音乐家,将分别出现在《虚拟启示录》两大高人气主城前进行攻城。 只要杀死两个boss, 阻止攻城,就能获得海量积分, 史无前例的传奇装备道具等。 不过, 难得的,周年庆典前的二十四个小时, 即周年庆前一日12:00到周年庆当日12:00, 《虚拟启示录》将停服更新。 消息放出来的时候,全服震动。曾经的天文学家副本造就了如今除了一鱼的战力榜前十、积分榜前十、公会榜前三。以此类推, 这两大与天文学家同级的传奇boss,将是能够颠覆《虚拟启示录》所有榜单的机会。 无数心有抱负的玩家对副本通关的传奇装备道具眼热。为了在停服更新前更多地增加周年庆典的资本,不少人当即登录《虚拟启示录》,更加积极投入地刷起了丧尸部分,赚取积分。 其中,有一些人却留在了线下,或新奇或惊惧地感受着自己身上刚刚多出来的一份力量。一份与虚拟中相似的力量。 《虚拟启示录》一周年庆典30小时前。 《虚拟启示录》全服积分累计3650亿。在此之后,一个覆盖全球的变化悄然发生。 《虚拟启示录》一周年庆典24小时前。 线上所有玩家全都强制登出。这一天成了《虚拟启示录》开服后线下人数最多的一日。 失去了重要生活方式后,无聊的公共区居民们或打开了许久不用的电视,或戴上过滤面罩走出了家门。 看着电视屏幕的居民听到新闻播报员播报几小时前,为数不少的私人区玩家在登录《虚拟启示录》时离奇死亡。最早的死亡时间是在6个小时前。 走出家门的公共区居民有的踩到了路边的污染物,不幸身亡;有的走出了可供居民通行路线, 向着公共区和私人区的封锁线走去;有的一路中规中矩。 所有公共区居民都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份神秘的、来自虚拟的力量。 三个小时以后, 前往封锁线的公共区居民不知所踪,电视前的公共区居民听着新闻播报员讲述私人区刚刚发生的恶性杀人事件。 又过了三个小时,《虚拟启示录》中的战力榜第二、积分榜第一, 变革之剑的声音从公共区扩音器中传出,他称人们身上多出的力量是变革的利剑,是通往全新生活的旗帜。他呼吁所有公共区居民随他的队伍一起前往私人区,推翻私人区暴/政。与此同时,电视屏幕里的私人区陷入了混乱。 后来,新闻节目中止了。 更多公共区居民跨越了公共区与私人区的封锁线,跨过了新纪元之门,来到了后末日花圃。一场暴烈的变革,正在这里发生。 追溯后末日时代的最初,私人区操纵着剥夺了公共区现实的工作机会;记录仪、监控器、可供居民通行路线等监控机制,实际上限制了公共区居民的人身自由。 九年后,《虚拟启示录》以成熟的全息技术,高度拟真的虚拟感官,几乎创造了一个足够幸福美好的全新世界。 被迫与现实社会生产生活脱节,且无从发泄不满的绝大多数公共区居民,在外力与内力的双重作用下,把生活的重点转向了《虚拟启示录》中的虚拟世界。 时间一久,虚拟几乎全盘挤占了公共区玩家除了生存必需以外的生活,成为了他们新的现实。 在这个新的现实里,《虚拟启示录》以PVE的指令式任务潜移默化地进行信息传输,以榜单、积分、装备、道具的奖励机制进一步影响了玩家个体行为。 久而久之,以暴力斗争为核心的新的行为模式诞生了。 私人区操控下的社会强制脱节,加速了行为模式的内化,PVP等不同个体行为的交互让其进一步发展成了集体特征。扎根《虚拟启示录》的新道德模式也在这一过程中产生。 《虚拟启示录》似乎确实如私人区所推动的那般,让不计其数的公共区居民沉溺虚拟的对抗,丧失了现实抗争的力量,实现了私人区社会控制的目标。 然而,私人区没有料到的是,仅仅一年,虚拟的发泄没有释放公共区常年的怨恨,反而激发了公共区居民隐性的暴力观念。 当公共区居民手握虚拟的力量,虚拟的新道德模式也随着界限的模糊取代曾经的道德。这之后,就像平日里不可见的暗物质的相遇,只需一个摩擦,多年的积怨就会借由暴力,爆发为显性的、极具穿透力的伽马射线。 此时的私人区,宁静被枪声划破,树木在炮弹中枯萎,大片的硝烟遮盖本就灰暗的天空。 从《虚拟启示录》中获得了更多力量的公共区变革大军,正为着他们新生活的启示录奋力拼搏。 私人区非富即贵的人们四处逃窜。 这十年来,他们曾借着神秘芯片中的全息技术,借着枪炮和末日瓜分的资产,将公共区居民赶到了饱受污染的土地,然后安然站在原地。 可红桃皇后定律终究不容许他们故步自封。蠹虫不断侵蚀着他们安全的门扉。直至如今,他们摇摇欲坠的安全被自下而来的暴力撞得粉碎。 历史是一个轮回。现在,逃窜的成了他们,手持枪炮的,成了被他们赶走的公共区民众。 公共区居民们肆意发泄着十年来的愤懑不平,诉说着对新生活的渴望。他们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头顶上出现了和全息游戏中一样的HP条。他们没有发现,敌人倒下时,他们的身前浮起了获得积分的文字提示。 或者说,他们发现了,可投身变革的他们并没有精力在乎这个。温热的鲜血溅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在乎的是身躯里前所未有的、将他们从弱小变得强大的力量。 这份力量另他们痴迷,另他们无所畏惧地向前冲锋,另他们像《虚拟启示录》中的无数场PVP和PVE的玩家一样,毫无慈悲地杀死眼前的一切敌人。 处处响起爆炸声。曾经安静祥和的后末日花圃此时充斥着战争、流血与牺牲。最后的未受污染的土壤上,战火熊熊燃烧,仿佛已然遥远的末日时代,仿佛末日时代之前永无止尽的枪响。 《虚拟启示录》一周年庆典6小时前,公共区占领私人区标志性建筑。这场酝酿了十年的变革,就此告一段落。 《虚拟启示录》一周年庆典1小时前,私人区临时行政建筑内。 你说什么?喻易一脸凝重看向对面的人。 他对面站着公共区变革的领袖,丁平健。此时丁平健身上的能量波动赫然达到了8阶。 我们找到了29小时前到23小时前,部分私人区玩家和公共区玩家离奇死亡的原因。丁平健陈述道,根据验尸以及目击者核对,他们游戏中的死亡时间和现实中的死亡时间基本吻合,死因皆为脑死亡。我们怀疑,游戏中的死亡将会造成现实中的脑死亡。 这事应该是扶隐在暗中动了手脚。喻易皱起了眉。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率是扶隐借助芯片,改变了虚拟和现实连接处的程序,将虚拟中的死亡和现实中玩家的大脑连在了一起。喻易身后的三危冷静推测道,但现实中出现HP条的事依旧说不通。 确实,情况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喻易又一次推了推鼻梁上的圆墨镜,借此缓解心中的不安。 他和三危没有参加公共区发动的战争,从而也就没有即时发现战争途中的突发事件。 公共区进攻私人区的这段时间里,这个星球一下子发生了太多的变化,从虚拟死亡和现实死亡相关联,到所有《虚拟启示录》注册玩家头顶出现HP条 说是所有玩家其实也不完全正确,因为他头上就没有HP条,三危头上也没有。三危倒也罢了,但他的的确确也是《虚拟启示录》的注册玩家。这一点他至今都想不通。 而这还不是HP条唯一的诡异之处。除此之外,HP条前面还有一个标记,标记分为红色和绿色,红色代表敌对阵营,绿色代表友善阵营。 在攻打私人区的途中,不少公共区居民发现,私人区玩家头顶HP条前的标记,是敌对阵营的红色。在击杀私人区玩家时,他们竟然能够像游戏里一样获得积分增加的提示。 再加上之前一直以来都解释不通的、来自虚拟的力量,当前的状况就好像虚拟的世界正与现实的世界逐渐重合。 这是喻易闻所未闻的事情。虚拟是虚拟,现实是现实,有些规则是恒定的,就算扶隐手握启示水晶,也无法把谬误改作真理,自然也无法将虚拟变作真实。 一周年庆典那边,你们的劝说工作怎么样了?三危从口袋中掏出黄铜色的怀表,按开表盖,看了一眼时间,随后抬眸看向丁平健。 不太行。丁平健苦笑着摇摇头,我们把游戏死亡会导致现实死亡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但他们只保证不会随便发起PVP杀人,却没有保证不参加这次一周年庆典。 这次庆典有可能获得传说级装备和道具,很大程度提升战力。特别现在一切百废待兴,更强的力量就是更大的机遇。 明知《虚拟启示录》里的战力迟早过渡到现实,他们怎么可能愿意放弃?别说是他们了,就是我也很心动。吃过弱小的亏,谁还想接着吃这个亏呢?我们的人根本劝不住他们。 三危平静地看着丁平健闪烁的眼睛,没说什么。 所以就连命都不要了?喻易并不能理解,只感到毛骨悚然,万一你们打不过那两个boss呢? 这丁平健的目光在喻易和三危之间打转,迟疑了。 你想说什么?喻易挑眉问道,心中已然有了数。 丁平健这才腆着脸道:可否请二位一同参与周年庆庆典?有你们二位在,我们好歹能有个照应。 喻易一时没有回答。他在思考暴力制止所有玩家登陆游戏的可能性。 结果是玩家数量过多,操作难度过高,即使是竭尽他与三危二人之力,恐怕也难以实现。 行。喻易最终同意了。 三危自然也跟着答应了。 喻易同意的主要原因并非丁平健的请求,而是他看到的死相。 除了他、三危和扶隐,他在这个星球至今为止见到的活人身上,都发现了重影。 如今,能够造成如此大面积死亡的现成条件,似乎只剩下了《虚拟启示录》周年庆典上的两个传奇副本。要知道,上一次的天文学家副本是大量玩家的多次死亡才通关的。 可现在,这些玩家的命只剩下了一条。还是和现实相连的一条。 他恐怕,如此死相指向了一个共同的命运。 游戏中所有玩家团灭的命运。 第125章 《虚拟启示录》开服一周年整, 12:00,全息的世界里。 空荡的主城街景上倏忽亮起了一道白光,随后, 是成千上万的白光。白光中, 一道道人影填满街道,空气从寂静变得喧闹。 私人区的时代结束了,新的时代由此拉开序幕。在力量中迷失的人们放纵认知的朦胧,登录了《虚拟启示录》。 短短两分钟,全服的玩家人数攀至了新时代的第一个巅峰。这时,所有在线玩家头顶的ID都绽放出了银白的光, 从拂晓般的微弱到夜星的璀璨。 尤金主城城墙上的某个角落,喻易抬头看着头顶发光的游戏ID, 面露沉思。 又过了一分钟, 喻易面前的游戏面板弹出了一行文字提示。 【是否在《虚拟启示录》留下角色标记?】 喻易看着提示下的是否,犹豫了。 这是一周年庆典的活动之一。凡在一周年庆典开始的五分钟内登录游戏的玩家,都有机会将自己的角色ID铭刻入《虚拟启示录》的天空。即在《虚拟启示录》的世界留下自己的角色标记。 对于大多数公共区玩家来说, 《虚拟启示录》给了他们推翻私人区的武器,改变了他们浑噩灰暗的生活, 有这么一个近于载入《虚拟启示录》史册的机会, 他们自然求之不得。 喻易却对此感到不安。 登录游戏前, 他测过此行的运势, 结果显示大凶。 此时的时间是12:03,和他在镜子迷宫中得到的那个数字恰好吻合。而且,他并不觉得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预言家也是扶隐有意的设计。 怎么了?一旁的三危见喻易的手指僵在了面板前, 不由得出言询问。 对于《虚拟启示录》来说,三危是个可以被喻易召唤出来的NPC,所以他并没有有关角色标记的选择。 啊, 没喻易骤然从思绪中惊醒,随手点了是,然后神情轻松地耸了耸肩,没什么,大概是我又想多了。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97) 他其实并没有别的选择。不管那个怀表上的时间是否在提醒此时此刻的他,他都得选是。因为只有录入了角色标记的人,才能参与接下来的两大传奇boss副本。就是再危险,他也不能放下那么多人不管吧。 12:05转瞬即至,一鱼的游戏ID向上漂浮,和这城中无数发光的游戏ID一道,向着天空汇集。 《虚拟启示录》中的天空难得的从明净的澄蓝变作了深蓝,于是数不尽的游戏ID就如失重的群星,向上逆行,照亮了深邃的天上江河,铭刻在了亦真亦假的虚拟史册中。 无数双眼睛仰望着这片仅剩的、未被污染的天空,如痴如醉。 再后来,大地传来了一阵轰鸣。两大传奇副本如约降临。 那我走了,这边就交给你了。 尤金主城的城墙上,三危轻轻吻了吻喻易的额头。一个空间门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去吧,看看我们俩哪个结束得更快。喻易由着三危动作,笑眯眯道,输的人回去得接受惩罚。 什么惩罚?三危看着喻易这般模样,目中带了笑意。 那当然是喻易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道,什么惩罚都可以,赢了的人说了算。 我会努力赢的。三危一边一脸认真地点点头,一边迈入了空间门中,像是没听懂喻易在说什么。 喻易冷哼一声,语带挑衅道:想得倒美,你别看我平日里没什么好胜心,这次我可是要来真的了啊。 三危纵容地轻笑,随即消失在了空间门中。 喻易这才收敛了不正经的表情,转身看向城墙外。 此时是12:07。 城墙之外,风暴的瓶子打碎在了大地上,大地的表面在蓝色的龙卷风中破碎成蓝灰色的烟雾,铺天盖地地弥漫开来,仿佛一片浮空的蓝沙漠。在此过程中,阴沉的云雾遮蔽天空,群星光辉尽却,血月浮现中天。 喻易跳上城垛,一身始终如一的白色道袍随着狂风向后招展。耳边是淹没了沸腾人声的风声,眼前,两条黑线从大地的一头拉向另一头,然后在大地中央垂直相交,这是一个庞大的数轴。 数轴的原点,睁开了一个围道积分形状的眼睛,一个人影从眼睛所在的地表破土而出,9阶的能量波动自他身上传来。 喻易意识到,这是副本boss数学家出现了。 【叮!欢迎玩家来到数学家副本!】 【通关方式:打败数学家,阻止丧尸攻城】 游戏系统的提示音从耳边传来,下一瞬间,原点延伸出通往无尽的斐波那契螺旋线,螺旋线上冒出了数不尽的丧尸大军。 以玩家的视角看去,城门外是细细密密的HP条和星星点点的红色敌对图标。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嘶吼后,丧尸一边掉落着腐肉,一边向着城门的方向冲来。 喻易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跳下了城墙。刚一落地,宽大衣袍上的闲云野鹤尚且未定,脚下久违的八卦阵坤、艮两位就连着闪烁几下,几个瞬息的工夫,把喻易送到了数学家三步之遥处。 数学家站在原地未动。喻易自然不等他反应,指尖微动,七七四十九张符纸就呈环状,将数学家围在了中间。 随后,他足尖一点,一个翻身跃至空中,借半空中倒立之时,两手食指一弹,几张爆裂符便呈伞状列阵向四周射去。一声声连爆之音清空了数学家身侧的丧尸。 落地之时,喻易右手食指中指一并,手臂后撤,然后以雷霆之势点向数学家的后颈。可惜在点找后颈之前,虚空中一道由数学公式构成的立盾就阻止了他的攻击。 数学家终于动了,他缓缓向后转来。他身后的喻易当即暂退三步,观察情况。数学家长着一张平凡的脸,他的双眼泛着金光,直勾勾地盯着喻易的方向,乍一看有些无神。 喻易愣住了。他在数学家身上感到了他和舒笑笑的能量波动。 更令他震惊的是,眼前的数学家竟然对他开口说话了: 一条螺旋线的内外,只站着你和三危,你站在螺旋线上,三危站在螺旋线外。规则是,螺旋线外的玩家要与螺旋线上的玩家接触才能通关,螺旋线上的玩家想要通关,首先得成为螺旋线外的玩家,通关者不再计为玩家。你记住你的答案了吗? 什么?什么答案?喻易没搞懂这个问题究竟想表达什么,但疑难之下,他本能地开始思考。 按照规则,螺旋线上的他如果想要通关,就得走出螺旋线,这时三危也在螺旋线外,那么只有三危走上螺旋线和他接触,他才能通关。可是这么一来,剩下的三危一人就无法通关。 如果从三危出发,三危想要通关,就要和螺旋线上的他接触。同样的,只剩一人的他也无法通关。 总而言之,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情况下,不管他们是都在螺旋线内外;还是一人在螺旋线上,一人在螺旋线外,都无法实现他与三危两个人一起通关。 这根本是个悖论,何来的答案?喻易忍不住道。 你记住你的答案了吗?数学家再次问道。 喻易依旧困惑,他直觉这对他来说很重要,于是尝试着继续问道:答案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螺旋线内外又是什么? 你记住你的答案了吗?数学家像是没有听懂喻易喻易的话,只是机械地重复道。 所以到底是什么答案? 喻易正努力思考其中的原委,突然感到头部传来一阵剧痛。这是一道没有来由的、持续性的剧痛。 喻易皱起了眉,一手按上太阳穴,在这剧痛之下,他发现,自己的超感官和时间觉居然被自动放大了。眼前是无数条光芒暗淡的时间和因果之线,几乎每一条线都有着折叠的一段。 时间是线性向前的,原本时间和因果直线只会是直线。 一时间,剧痛逐渐强烈,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攀升至一个几欲将他这个人从头到脚劈成两半的极点。喻易弓下了身,咬紧了牙关,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却传来一道缥缈而清晰的声音: 你已给出了答案。 数学家的音色和他自己的音色重叠在了一起。 霍然间,所有的剧痛都烟消云散。 喻易重新站直了身子,不知何时弹出来的面板上显示着12:10的时间,他有一瞬的精神恍惚。 然而,置身战场,他并没有多少恍惚的时间。身侧一阵冰冷的杀气立即将他扯回了现实。只见他身前的数学家就一改此前的友善,凶神恶煞地向他冲来。 他身上来自舒笑笑和他的能量波动也就此消失无踪。 喻易陷险躲开数学家甩过来的、用密集的数学公式构成的黑色锁链,一个轻功再次拉开和数学家的距离。 此时距离他跳下城墙已有一段时间。喻易望向远处的城门。丧尸的先头部队已经冲至城门前、正向着城墙上攀援。城墙周围已有了陷入激战的玩家,城墙上还有不少跃跃欲试往下跳的玩家。 其中不少玩家的Hp条已经进入了危险阶段,一旦hp清零,等待他们的就是真正的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摸鱼摸多了,没写到该写到的剧情点orz,不过套娃到此为止了,明后天就是走近套娃的时候,大家在第几层了? 第126章 见状, 喻易心道不妙,当即双手一翻,五指夹起几十张攻击性符纸, 散针一般向着城门的方向抛掷而去。 符纸有了内力加持, 便如一支支羽箭,乘风而去,在大半个战场上划出道道金色的抛物线,落地之时,就像狠狠捅进了蜂窝,在丧尸群炸出了愤怒的哀鸣。 好在他竟然能通过个人终端, 将道具带进游戏。游戏中的符纸并不会伤到绿标的同阵营玩家们。喻易心道。 另一边,数学家很快反应过来, 似是不满喻易这位对手三心二意, 他将手下的长锁链蓄力一卷,向着喻易重重甩过去。于是,一道由数字构成的黑色长龙便卷着咆哮的蓝色烟尘向着喻易掠来。 喻易张开右手的手掌, 掌上自动形成的乾坤八卦轮转中向前投出一个虚影,直接与长龙对撞, 将长龙龙首的数字炸得四分五裂。 随后, 喻易纵身一跃, 落地之时, 又一次和数学家拉开了距离。此时他正心系城门前的战况,暂且没空理会数学家。他脚下八卦阵一旋,便欲将他传送至城门。 然而, 坤、艮两位尚未亮起,阵阵肃杀之气忽从下方腾起。 喻易如有所感地低头,便见脚下原本氤氲着蓝色沙尘的大地, 不知何时被嘈杂喧挤的数字沼泽挤占。一道道数学公式跨越了八卦阵的阻隔,缠绕上他的脚踝,还在不停地向上攀援。 在这公式之下,喻易感到自己与脚下的大地建立起了若无有无的联系。一种近于规则的力量将他固定在了原地。 这时,腹部传来若无有无的灼痛感,一道无形的数字链条穿过他的腰腹,收拢在不远处数学家的掌心。 数学家可以通过建立数学公式在他与他人之间建立联系,当前喻易就被这建立起的联系固定在了预言家方圆十米之内。 喻易冷静地瞥了眼头顶,发现自己的HP条正在以一个极其明显的速度持续下降。而对面数学家的HP条却在以同等的数量上升。 看起来,他身上的能量也随着这道链条向着数学家的方向转移。 非实体化物件的数学公式其实并非物理意义上的攻击,自然难以用物理的方式破解。要想破解公式,要么就用同样非物理的方式,要么 就解决掉源头的数学家。 仅片刻,喻易已在心中下了决断。 脚下的八卦阵的半径瞬间从三米向外扩展,转瞬之间,整个八卦盘便将他和数学家都笼在了庞大的阵法中。 这时,阵中南位光芒大盛,一根红色的光柱自下而上,直通天宇。光柱之中,一道朱雀虚影的身体渐渐凝实,朝天长鸣。 中土之位的喻易一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印法,脚下在大地踏出蛛网般的裂痕,一个借力,腾空跃向阵法中的数学家。喻易这个阵眼位移,他身后的朱雀虚影也跟着向数学家腾踊而去。 数学家站在原地,链条一样的数字布满了他的身躯,让他看起来无比邪异。不断有公式自大地伸出,密密层层地围在他的周身,将他整个人连着MP条和HP条都包裹在了窸窸窣窣的混沌球体中。 如果在游戏鉴定术的加持下看去,便会发现他的头顶正不断跳出加持了正面buff的提示。 朱雀虚影张开熔岩般的双翼,在半空横亘出金红的流动天河,天河之介散出漫天漂泊的火树银花,映红了半片天空,模糊了半轮血月。 空气的流向因骤生的热度不断扭曲,噼噼啪啪的火焰焚烧声盖过了远处丧尸的嘶吼,竟烧出一片别样的寂静无声。 喻易和数学家一动一静,一攻一守,终于相撞。 轰! 流焰在爆炸中膨胀出火烧之云,黑色数字的链条在爆炸中寸寸断裂成灰。气流不断向上挤压,风沙夹着气流向上涌动,带着火焰与血腥的味道,一时间,就像所有刀光剑影都沉眠故乡,在狂欢之后的死寂里向外溢散。 数学家的身躯在一道白光中消失无踪。火焰的余烬沉浮在浮空的蓝沙漠之内,漂浮在荒芜开裂的大地之上,仿佛苍茫草原燃不尽的野妄。 喻易在热风中缓缓下落,白色的道袍在火光中曜若破火的风帆。 他看向远方的城门,那里,丧尸们正在攻城。 它们有的捂着即将涨破般的肚子,张开尖利的犬牙,流着馋水,咬向他们身边的玩家;有的正用坑坑洼洼的干瘪双手攀援着脆弱的石筑城墙,其上形状可怖的静脉与腐烂般的紫色血液清晰可见;有的正瞪着浑浊的青白眼珠,拿着骨刺,和玩家短兵相接。 而与它们对立的玩家要么远程发着术士技能,一个接着一个炸毁丧尸裂痕满布的死灰色头颅,要么正拿着武器往丧尸身上砍,要么干脆直接揪着丧尸破破烂烂的领子,一下一下地往地上抡。 激战还未结束。 另一边。 琉月主城,传奇副本降临地之一。 三危站在庞大的城门前。他身后的,是连绵的城墙,他身前的,是千军万马,还有 斑斓一片的天空。 当音乐家副本降临,一片片不知从何而来的彩色玻璃迅速浮空而起,将入目之中的天空拼成了一面彩色的穹顶。 穹顶中央,是一个高举着右臂,神态圣洁悲悯,看不出性别的人像。人像的左侧与右侧站着拥挤的人群,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虔诚而迫切地望着他们中央的人像,好像在等待着审判的到来。 与此同时,一道清灵的女声自城前四野而生,唱起了旋律近于悲悼的歌: 「身后末日在即,眼前两路通行」 「左为光荣之路,右为绞刑架前」 「将军拔剑起势:」 「是谁玷污正义,谁将死于绞刑」 「上为神圣天国,下为残酷地狱」 「上帝高举右臂:」 「是谁窃取太阳,谁将打入地狱。」 歌声中间杂着规整的行军踏步声,从遥远到清晰。 逐渐的,一道道黑影投在了天穹的彩色玻璃上,将原本明媚斑斓的色彩映得鬼气森森。望向天与地的交界处,隐隐可见排列成一线的大军。 傀儡士兵们骑着马,纪律严明地向着城门的方向行进而来。军队列阵的最前方,一个方阵的傀儡大军抬着一个庞大的可移动高台。 高台之上,一个一身白色长裙,心脏处有个圆形空洞的音乐家正闭着双眼,忘情地歌唱。伴随着她的歌声的,是一道拨弦之声。那是规则琴弦的震颤。 你们看,下面那家伙是不想活了吧,赶着当炮灰?城墙上传来议论的人声,投下不怀好意的视线。 城墙下,三危神情冷峻,并不因眼前的千军万马,耳边的声音而动容。他很少为这世上的人事动容,因为大多数时候,他都觉得这是没有必要的事。 耳边的歌谣带上了惑人的色彩,铁骑踏沙的声音在变奏中急促、肆意。三危微微低头,从眼前的虚空中抽出了一把唐刀,拇指扣上刀柄。他听着刀身与刀鞘交流的沉稳嗡鸣,看着银色的弧光划过静水般的刀面。 奔赴战场,他并不需要看太多,听太多,只需注视着他的刀,就足矣。 三危握紧了刀柄,抬眸目视前方。迷幻的蓝色风沙拂过他耳边的黑色碎发,纯黑的衣袍将他肤色衬得更为苍白。他抿着唇,目光沉静,周身竟没有一丝杀意。在广阔的战场上,他看起来甚至有几分脆弱。 远处的高台上,音乐家终于停止了歌唱,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天穹从斑斓一片变成了极为阴郁浑浊的红紫色。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98) 下一瞬,将整个战场包围的玻璃穹顶传来清脆的响声,完整的天穹破碎成无数个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尖锐碎块,像破碎的地狱一般,坠向人间的大地。 也是在这一瞬间,三危消失在了原地。 前方,一道黑色的血线倏忽出现在了军阵上,从起点的高台到终点的傀儡士兵。血线出现的三秒之后,整片大军就被从中间劈成了两半。其中自然也包括最前方高台上的音乐家。 三危出现在傀儡大军之后,缓缓将刀收鞘。刀鞘与刀柄严丝合缝之时,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大地开裂声。无数根地刺拔地而起,整个军阵人仰马翻。 三危在漫天扬起的风沙中转过身,眼前,失去了音乐家操纵,也失去了原有秩序的傀儡们正在挣扎中崩解成无。天空之上坠落的碎块也随之消失。 只有最前方的高台上,音乐家还诡异地维持着站姿,面无表情地唱着旋律凄切的歌: 「军队听令冲锋,教徒应声前行」 「将无中生有的刁恶绳之以法」 「将凭空捏造的罪名押上法庭」 「幻想三曲腿的怪兽双耳失聪」 「啃噬善恶树的异端双目失明」 「别着肩章绶带,人人都是将军」 「光环模糊面孔,人人都是上帝」 唱完最后一句,音乐家心满意足地露出了笑脸。然后,身躯一分为二。 【叮!恭喜琉月城玩家,通关传奇副本,音乐家副本】 耳边传来熟悉的系统提示音,三危的神情却变了,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辨认出了其中的歌词,如果这首歌的歌词暗指的意思确实如他推测的那样。那么,他获得了一个堪称恐怖的真相。 【叮!恭喜尤金城玩家,通关传奇副本,数学家副本】 喻易听到系统提示音后,当即拉开面板上参与守城的玩家名单,见上面没有一个名字暗下去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有人死去。 解决数学家以后,他当即来到城门,帮着剩下的玩家抵挡丧尸攻城。游戏中丧尸群的能量等阶与玩家相符,差不多也在38阶的区间里。 变革之剑也在这个主城,其中的8阶和变革之剑势均力敌,于是他就把8阶交给了变革之剑。他很快清理了37阶的丧尸,然后再顺手帮战况胶着的变革之剑解决了那头8阶的丧尸,也是战场上最后的丧尸。 于是,这个传说级副本总算有惊无险地通关了。 耳边爆发出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喻易循声望去,就见一大群玩家正铆足了劲向着战场流光溢彩处赶去。 那些流光溢彩的地方是装备道具等掉落的地方。在此过程中,一些玩家约莫是起了争端,竟然开始互相攻击起来。 他们似乎忘了虚拟中的死亡也会带来现实的死亡。 更多数量的玩家正一边赶路,一边神情兴奋地凝视着数学家消失的地方。 喻易这才想起,之前解决数学家的时候,爆出了不少传说级道具、技能书。他当时生怕回城门晚了,自然没有去捡这些对他来说没什么用的道具。 现在想想果然还是失策了 喻易看着副本战结束后,反而开始兵刃相见的玩家们,感到有些头疼。 这群玩家们已有十年没有接触现实中正常的生产,也与现实的生活脱节了十年,如今,他们潜意识中《虚拟启示录》和现实的概念界限已然并不十分明晰。 私人区已经消失在了历史中,但某种意义上,私人区的人们确实成功了。因为被他们用技术圈养的公共区居民即使挣脱了链条重获自由,有了获得像样生活的机会,也已忘了什么叫自由,什么叫像样的生活。 他们的脑海里没有现实生活应有的秩序,没有对生与死的敬畏,只有被游戏规则异化了的道德观和行为模式,只有被虚拟扭曲了的追求,或者应该称之为野蛮的争夺。 喻易叹了一口气,脚下八卦阵旋转,很快便出现在几千米之外。 他拾起数学家掉落的传说级装备和道具,看也不看就丢进了游戏背包里。一系列的动作下来,再抬起头时,他看到了远处正赶来的玩家一双双不甘的、愤怒的、懊悔的眼睛。 他们因为被捷足先登而不甘,因为大好的机遇被一人独占而愤怒,为自己错失良机而懊悔。 他们为追逐虚妄的力量而疯魔。 副本通关了,三危却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神色难得有些迷茫。 他在想着刚才的那首歌。 第一段第一句歌词末日在即,一周年庆典之时末日在即,直至通关时,歌也未曾改变。也许是暗示末日并未结束,隐患未解除,或者是新的灾难即将到来。 那么灾难为什么会发生? 第一段第四句玷污正义,第七句窃取太阳。由此可见,命运的方向取决于对正义与太阳的态度,灾难的来源也是如此。正义与太阳又指什么? 玷污含糊其辞,窃取却有明显的指向性,以此出发,窃取指向获取了不该获取的东西。放在最终通关里,对象是全体人类,那么这不该获取的太阳应当是文明成果,比如不应该存在于世的芯片。 再说正义。有正邪之分,必有对立的双方。对立的双方以及正义的一方是什么? 第二段第一句,冲锋与前行暗示玷污与窃取的行为已经发生了。 第二句和第三句无中生有和凭空捏造是正义的对立面,所以被玷污的正义一方是刁恶与罪名。由于是玷污,因而刁恶和罪名是为误判。 第四句和第五句,三曲腿象征进步,善恶树代表价值判定方。结合上两句,幻想是误判,对进步的判断是错误的。而这个世界最为显著的进步就是末日时代到后末日时代,还有全息技术不成熟的时代到全息全民化时代。 与此对应的两个解读是:末日的灾难并未结束,全民化的全息技术《虚拟启示录》带来灾祸。也就是说,当前世界坚信的真相可能是错误的。 这真相是什么呢? 最后两句让他想起了魏句留下的那串数字,那串对称也倒置的数字。 后末日时代,97%的陆地被污染,其中55.55%沦为了生命禁区,还有48.45%的陆地成为了公共区。如果算上3%未被污染的陆地,未沦为生命禁区的陆地比例和生命禁区的陆地比例约为1:1。 这无疑是一个极为巧合的数字。 生命禁区磁场诡异,不容生物生存,却有人曾在生命禁区听到丧尸的嘶吼。如果末日灾难并未结束的假设是正确的,结合丧尸踪迹,丧尸病毒也许并未消失。 如果《虚拟启示录》带来灾祸的假设是正确的,与《虚拟启示录》相关之物必然有着灾祸之源。这两个假设中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点,丧尸。 而倒置让他想到了和平与末日的倒置。还有,身份的倒置,生命禁区内外生存者身份的倒置,人与丧尸的倒置。 第127章 这三个倒置之间皆有交叉之处, 而倒置双方都与一样东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就是生命禁区。 按官方的结论,生命禁区的环境受了极为严重的污染,不容任何生命生存。然而, 其中诞生之因却是经不起推敲的。 生命禁区的周围终年笼罩着令人难以看穿的迷雾。而根据生命禁区附近曾沸沸扬扬的传闻, 私人区对生命禁区的探索仅限于一千名探索者和仪器。这些人和仪器偏偏都还一去不返。 没有切实证据证明生命禁区内的环境不容生命生存。 也就是说,生命禁区入者十死无生也有可能是人为的,而不是自然环境导致的。丧尸嘶吼的由来,也许是心存阴谋者用来恐吓生命禁区外的人类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的丧尸。 心存阴谋者自然不用多说,正是不知所踪的扶隐。 公共区推翻私人区之后, 三危曾借着变革之剑身份之便翻过监控,并用舒笑笑的道具扫描了一番, 但并没有找到扶隐的踪迹。而唯一未被监控覆盖的地方, 只有生命禁区封锁线附近,以及生命禁区之内。 扶隐在生命禁区的可能性极大。 只是当时《虚拟启示录》一周年庆典在即,人命关天, 他和喻易就拟定庆典后再前往生命禁区。 如果生命禁区是人为产生的,那情况就更加微妙了。《虚拟启示录》总工程师魏句刚好在逝世前来过生命禁区附近。 他在自己设计的程序虚影之后, 遮遮掩掩地放入倒过来的ID号, 与其说是防私人区, 不如说是防《虚拟启示录》的系统, 或是《虚拟启示录》背后的人。 魏句最后留下的话可见他还知道其他的隐情。 三危更倾向于魏句在生命禁区附近,发现了《虚拟启示录》更深一层的真相。 他试着还原这个真相: 后末日时代,这个星球的陆地被分为了生命禁区和非生命禁区两个部分。两个部分分别生活着对另一边的世界一无所知的人们。或者说, 在任何一边生存的人都认为另一边的世界是入者十死无生的生命禁区。 有一天,两边分别进入了全息游戏全民化的时代,借由来源不明的核心处理器芯片开发出了同一个游戏, 《虚拟启示录》。 《虚拟启示录》开服之时,两个隔绝的世界相遇在了虚拟中。然而,并没有相认。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另一边世界的人是可以赚取积分的丧尸怪。 新时代全息技术的恐怖之处在于,当感官也是虚拟的,传入大脑的信息自然也就成了虚拟的。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这个全息世界让所有玩家感知到的一切,都是暗中掌握芯片的扶隐想让他们看到的。 玩家们所感知到的丧尸,在另一个世界也只是普通人。只是游戏系统和虚拟感官混淆了一切,为他们另一个世界的同类捏造了丑恶的外壳、敌对的身份。到最后,所有局中人的认知也在无形之中被篡改了。 起初,两边的玩家都可以无限复活,对应的,被他们杀死的丧尸怪也会于化为白光后,在他们的巢穴里复活。 两边的玩家自然无法发现被他们杀死的丧尸怪或许是同一个。谁会去在乎面目可怖的丧尸怪的嘴脸呢?即使真的有人发现了,他们也只会认为这是开发人员无伤大雅的偷工减料。 直到后来,两边的人们察觉到虚拟的死亡与现实的死亡关联,虚拟的力量可以带到现实。于是他们对虚拟力量的追求渐趋病态,于是,一周年庆典之时,他们的一部分在两大传奇副本中相遇了。 这边世界的人类有着他和喻易,另一边世界的人类有着在游戏中9阶的音乐家和数学家。 现实中生命禁区的封锁线就像是一个镜面,镜面的两端倒映着两个命运相似的世界。 同类相残的世界。 两大传奇副本结束的五分钟后,两道世界公告响彻全服。天空之上的光屏正呈现着世界公告相应的文字。 【叮!恭喜玩家通关四大传奇副本】 【叮!十分钟后,所有玩家将强制登出】 尤金主城城门前的战场上,遍地躺着丧尸的尸体。不知为何,这些尸体至今没有被刷新掉。 如果这场战斗胜利的不是玩家一方,那么现在躺在这里的,大概就不是丧尸,而是无数活人的尸体了。 喻易摘下了墨镜,站在尸堆中,望着天空上的那个光屏,莫明心中不安。按理说,至今传奇boss已经解决,威胁人们生命、导致团灭的因素应该也随之消失了。可这不安却不增反减。 也许是因为游戏中他的双眼看不见死相,也许是因为扶隐这个最大的威胁至今不知何处。 他总觉得周年庆典的一切都过于容易了。 正这么想着,身后传来了三危的能量波动。喻易当即转过身,刚想换个轻松的表情打招呼,却见三危神色沉冷。 怎么了?喻易不安感更甚,三危平日里虽冷,却也不会如现在这般眼含郁结。 三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地伸出手,搂住了喻易。 你那边发生了什么吗?喻易被三危按在肩膀上,愕然之下开始思考最坏的可能性。 三危轻轻摇头:等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记得,我会陪着你的。 三危手臂的力道愈发重了,喻易有些喘不过气,意识到三危此时的情绪不对劲,他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三危于是将琉月主城前发生的事对喻易讲了一遍。他的语速很慢,讲述的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松开搂着喻易的双臂。 末了,他拍了拍喻易的后背,用几乎恳求的语气道:错不在你。 半晌,喻易都没有说话。 三危也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他抬头望向天空,上面的光屏再度变换,此时正写着: 你想要理性,还是无知? 此时,这句话倒像是操纵了一切的扶隐的讽刺。 想到扶隐,三危的目光变得很冷。扶隐估计正在暗中看着这一切,用胜利者的目光。只是,他不会让扶隐好过的。 他正想再对喻易说句什么,就觉怀里的喻易推开了他的肩膀。他便顺着喻易的意思松了手。 我没事。喻易果决地转过身,百感交集地扫过战场上遍地的丧尸尸体,道袍下的双手微微颤抖。 此时,这些样貌可怖的尸体正在缓缓变成人的模样。也许不应该说变成,只是恢复。 在三危看不到的地方,喻易的神情无比冰冷。 他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察觉真相,无端害了那么多性命。过往所见之死亡皆如覆水,翻涌而来,一种深深的无力与自罪感缠绕上他的四肢百骸,企图将他锁在原地。 但他明白,这正是扶隐的目的,他也明白,现在远远不是内疚自锁之时。 走吧,去生命禁区,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找到扶隐,防止新的悲剧的发生。喻易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这时,城门前已经有人发现丧尸尸体身上的异相,阵阵骚动从战场上传来。有人拉开游戏面板,惊讶地发现整个面板都变成了血红色。同样变成血红色的,还有笼罩了大陆的天空。 【警告!强制登出!】 当最后一道世界公告传来之后,《虚拟启示录》所有的景象都如沙漠中的蜃楼一般,转瞬消弭,天空的中央破出了一个圆形的空洞,空洞的后面,是新的天空。 城墙与蓝色沙尘急速后退,被吸入四周黑色的虚空,天上的空洞像漩涡,逐渐向四周扩大。到最后,四周的虚空被擦除,重现每一个玩家眼前的是现实中的登录地点。游戏中的天空与现实的天空彻底重合。 后末日花圃,临时行政建筑内,一个通往生命禁区封锁线前的空间门当即打开。喻易和三危踏入了空间门中。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99) 一条曾经属于私人区的街道上,老丁头照常推着自动清理机器人,清理着经历了一场大战后一片狼藉的街道。 推得推不动了,老丁头这才慢悠悠地停下来,扶着腰,靠着清理机器人的铁皮大喘气。 耳边传来大战遗留物的嗡鸣,也许是某个路灯正在漏电,也许是某户人家正在着火,也许是某面墙里的输送管道正在漏水漏气,也许是其他自动清理机器人正在往肚膛里塞尸体。 老丁头人老了,听力也衰退了,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和他这十年间在公共区听到的声音也没什么不同。这样的声音听得多了,迟早会习以为常。 所以每当他的儿子丁平健说起什么变革不变革的,他都听不明白,因为他不觉得这变革有什么用。 仗也打了,以前供他吃饭的私人区也倒了,可日子还不是这么过吗? 老丁头局促地站着,目光呆滞地向前看,看着这个叫私人区的地方。私人区的空气是比公共区好多了,出个门总算不用带个罩子。 但低个头,刚被炮弹炸毁的地面还是坎坷不平;抬个头,隔了个玻璃罩子看天,还是老灶台似的一片黑灰。再往街上一看,还不是没人?还不是沉迷于那个叫《虚拟启示录》的游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问儿子,儿子又总说他没文化,没格局,他问了几遍就不说了。可他真的不明白啊。他不明白为什么末日都结束了,人们还要打来打去呢 老丁头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按在铁把手上,推起了他推了十年的老伙计。 正推着,附近突然传来了一道不小的说话声,随后是更多的抱怨声。老丁头乍一被那么多声音一围,吓了一跳。他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他确实看见不少人骂骂咧咧地从各个建筑物里出来。 每个人头顶上都有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长条,长条的前面还有一个绿色的标志。 这是发生了什么? 老丁头心中纳闷着,忽觉脚下空荡荡的。低头一看,一个老大的黑色空洞不知何时覆盖了整个街道。 喻易和三危正站在某段生命禁区的封锁线前。他们在这里发现了扶隐和启示水晶的气息。 生命禁区终年被大雾弥漫,不见人影。然而,此时目光越过封锁线向前望去,却能在在茫茫白雾中看到一道人影。 扶隐。喻易目光微凝,叫破了这道人影的身份,果然是你。 是我。扶隐熟悉的身形自大雾中缓缓清晰,话中带着笑意,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这句话几乎是确认了原本还算是猜测的真相。 喻易攥紧了拳头,没有回答。 不劳费心。三危不留痕迹地挡在了喻易的身前,语调冷冽。 说话间,他的手中已经握上了一把刀。 只是一个问题而已。你还是那么护短啊,三危。扶隐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来自三危的敌意,照旧面带微笑,他将目光转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喻易,用轻快的语调道,不过啊小易,你也发现了吧,杀人远比救人要简单得多,不是吗? 还真是自以为是的语气。喻易骤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扶隐。 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看,预言家,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羡慕的职业,一个可以窥得命运,能将自由榨取到最后一分的职业。何必让自己拘束在那些俗不可耐的条条框框里呢?扶隐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还是说,你真的愿意身归规则?我看,三危也不愿意吧。 扶隐说完,喻易未曾表态,三危手中的刀便已出鞘:别废话,要战就战。 喻易一手按在三危的肩膀上,从三危的背后走上前,与三危并肩。 哦,这是要和我决一死战了?扶隐轻笑了一声,行啊,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战斗一触即发。 大地骤生的地刺瞬间将三人围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三危提刀而前,喻易脚下八卦阵东南西北四位同时亮起光柱。东方青龙,南方朱雀,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四方木、火、水、金之柱中的青龙、朱雀、玄武、白虎虚影同时向着扶隐一人冲去。 扶隐施施然站在原地,十阶恐怖的能量波动自他身上向四方荡开。 刀锋、四象虚影、世界能量波顷刻撞在了一起。三人连着交锋了几十个回合。 一时间大地崩裂,被构造出的地刺在能量振荡的余波中分解成了亿万尘埃。 良久,爆炸的烟尘中,三道身影三方而站。喻易因为消耗了大量能量,面色有些苍白。三危手中唐刀的刀身却寸寸断裂。扶隐脸不红气不喘,仿佛没有经历一场堪称激烈的战斗。 喻易和三危的目光俱变得凝重。十阶的力量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更恐怖, 可在扶隐占据优势的此时,却有一道空间门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好了,决一死战这件事还是暂且先告一段落。扶隐一脚迈入空间门中,语气神秘道,你们一心求死,我自然不拦着,只是,我还有一场好戏,需要有人来观看。 说罢,扶隐就开启了空间传送。等喻易和三危上前阻拦时,已经晚了一步。 他去了哪里?喻易看着空荡一片的眼前,皱起了眉,要是再把其他人牵进来可就糟糕了。 另一个封锁线附近。三危闭目感应,在喻易稍稍松了一口气时,他霍地睁开了眼睛,他把这边的所有人都传送到了那里。 继不知缘由强制登出《虚拟启示录》后,公共区居民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新纪元之门内的大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门。这个空间门将所有新纪元之门内的人们都传送到了生命禁区的一道封锁线附近。 骤然被传送到玻璃罩外,大多数人都来不及带上过滤面罩。他们几乎在同时收到了相关debuff的系统通知。随即,他们头顶上的HP条开始在debuff的作用下,以恒定量减少。这一度引起了小范围的恐慌。 好在扩大为大范围的恐慌之前,有人发现,游戏背包竟然也能在现实中打开了。于是能够在身外生成防御屏障的术士立即召出防御屏障过滤空气,不能召出防御屏障的就用背包里的基础防御、治疗道具应急。这稍稍平息了人们被未知力量传送到未知之地的恐慌。 一段时间后,取而代之的是不安中的兴奋。不少玩家对自己重现于现实的游戏背包兴致勃勃。游戏背包里有他们积攒了一年的道具,而道具对现实里的个人战力可是不小的增益。平日里战斗道具搜集多的玩家更是激动不已。 至于周年庆典上变成人的模样的丧尸,大多数人都没有在意。全息技术之下,这看着像插入式特殊游戏CG的东西是挺唬人的,但也就止步于唬人而已。丧尸怪就是丧尸怪,就是尸体再像人,那也是命不值钱的丧尸怪。 人们更多的,是对这个逐渐朝着不可知方向运转的世界感到新奇。虽然他们已经退出了《虚拟启示录》,但如今的现实除了没有副本之外,似乎和《虚拟启示录》没了本质区别。 这让习惯了在游戏中驰骋的大多数人更加自在。他们已经不愿意深究《虚拟启示录》还有他们这身力量的疑点,因为当下,这身力量给他们带来的是强大与自在。 快看封锁线!嘈杂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惊骇的声音。 人们顺着这道声音指引的方向看去,看见生命禁区入口处终年不散的迷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与此同时,迷雾中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那是喧闹的人声。 人们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凝神关注起这入者十死无生之地的惊世人声。可对面不知怎的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于是,一群人就盯着红色封锁线外的那团迷雾,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凝神屏气地等待着它的散去。 终于,迷雾散的差不多了。出乎意料的,迷雾之后并非众人意料中的荒芜一片、寸草不生,也不是卷土重来的丧尸。只有一大群人。一大群也在注视着这个方向的普通人。 他们的头顶都浮着HP条,HP条的最前方都有一个代表敌对阵营的红色标记。 这时,天空之上传来了和《虚拟启示录》中一样的系统提示音: 【叮!第一级别挑战,A、B面大陆玩家分别在《虚拟启示录》中战胜丧尸,全服积分累计36500000000,已达成】 【通关奖励:全服游戏属性现实化】 【叮!第二级别挑战,A、B面大陆任意一面玩家通关四大传奇副本,已达成】 【通关奖励:解除A、B面封锁线】 【叮!第三级别挑战现在开始!】 【通关要求:请在6小时内杀死敌对阵营玩家,每杀死一名敌对阵营玩家,积1分,全服累计积分达1000000,挑战成功。】 【本次挑战过程中,积分排名前10者可获得传说级道具】 【挑战失败,全服抹杀】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想挑个不那么暗黑的地方结章,但是手残没写到,只能结在这里了qaq,放心放心,主cp肯定是各种意义上的he,我舍不得虐鱼崽和三三的 第128章 公告结束后, 两边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人群,以及人群头顶大片的红色标志上。 虽然他们一时搞不明白A面、B面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按照这突然出现的游戏系统所说, 封锁线后的这群人正是他们的敌对阵营。 只要杀了这些人, 他们就能够获得积分。而积分就意味着能够带来无上力量的传说级道具。 意识到这一点时,两方的人几乎是同时向着对面猛攻而去。也有人察觉了其中的不对劲,没有立即动手,而是试图劝阻别人。但这些人毕竟只是少数,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绝大多数人冲锋的呐喊声淹没了。 代表了隔绝的封锁线被毁了个一干二净,大片大片的游戏玩家们战成了一团。死亡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他们已经忘了他们现在并非置身游戏, 而是身在现实。他们下意识忽视了他们是在现实中杀人的事实,也忽视了他们是在自相残杀的事实。 全息眼镜通过虚拟感官干扰了他们的感知, 而游戏系统的PVE指令持续干扰着他们的认知。据行为心理学研究, 90天的行为重复足以造就稳定的习惯。 观念也是同样的道理,《虚拟启示录》365天的指令造就了认知上的条件反射,潜移默化地将与他们同源的己逐渐异化为了异己。 异己的观点一旦确立, 排除异己的道德一旦树立,只需一个指令, 他们就能产生排异反应。 如今, 在这些玩家的认知中, PVE中的敌对阵营向来都是一群形貌丑陋的丧尸。 即使地点转移到了现实, 即使丧尸的样貌从满脸青灰变得与他们相似,在他们眼里,丧尸就是丧尸。只要系统下达了PVE的任务, 他们的敌人都与丧尸没有两样。 他们无需在乎陈旧的道德,无需在意廉价的生命,只需如以往《虚拟启示录》中的无数场PVE一样, 为了胜利的结果而向前冲。 要是动手晚了,说不定就会错失传说级道具。 抱着这样的想法,战况愈发激烈。无数条HP条彻底清空,尸体在并不十分宽敞的大地上堆积如山,恍若人间地狱。 喻易和三危到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公告内容是从天外传来的,他们自然也听到了。 喻易不忍地偏过头,冷声道:得阻止他们。 我来吧。三危对着眼前的战场伸出手。 空间在他眼中成为了乐迷十二亿个方格的组合体,每个组合体中都有着一个人。他们的头顶上都有或红或绿的阵营标记。 三危意念一动,将框入了红色阵营标记和绿色阵营标记的方格分别向着两个方向分开。 于是下一刻,战场上空间变动,原本正在激烈交战的两方不受控制地分开。很快,一个新的封锁线被空了出来。 三危身上的能量储备也因此消耗了大半。这对与扶隐的决战是十分不利的事情,但他们并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管。 被分开的两方发现自己被拉离了战场后,再度向着另一边冲去。但在他们接触之前,两个庞大的空间门分别出现在了他们的脚下,将他们分别传送到了相隔遥远的星球两端。 空间门残余的空间波动消失后,喻易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传来的系统公告又让他这一口气重新提了起来。 【叮!第三级别挑战,1000000积分挑战赛已完成!】 【叮!129号实验星玩家喻易,恭喜通关普通级游戏场!游戏时长793小时41分23秒,胜利1,失败1,本局游戏评分S】 【叮!结算完毕,系统更新中,即将载入困难级别00:00:59】 难道喻易双眼微睁。 在听到这道公告的一瞬间,有关新的真相的猜测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为什么魏句得到芯片后,末日就结束了? 为什么游戏中的力量与道具会出现在现实中? 为什么有人从封锁线的另一端听到了丧尸的嘶吼而不是人声? 为什么三危这个《虚拟启示录》中的NPC可以通过空间传送从虚拟来到现实 一切都是因为,这只是虚拟的剧情,而真正置身虚拟的玩家是他。他这一个月来经历的一切,都是作为一位玩家,对一个全息游戏的体验。 胜利1是这一个月他所达成的结果,至于那个失败1 所以我说过,我只是想和你们玩一个游戏。用不着为那些无用之人犯那么大的火气。扶隐的声音从天上传来,打断了喻易的思路。 喻易循声抬头,看到的是站在空中飘浮物上的扶隐。 原本三危也是玩家之一,但看起来似乎有哪里出了小小的差错。扶隐饶有兴致道,失败1?问题就是出在这里吧。 一旁的三危投来疑惑的目光,显然是对此并无印象。 喻易没有说话,他的头开始不知缘由地隐隐作痛,但他的思路却越来越清晰。 是了,胜利1指的是他通关了普通游戏场的现在的这个时空,而失败1指的却是过去他未曾通过普通游戏场的那一次。 因为未曾通过普通游戏场,自然就无法开启下一级的困难游戏场,由此导致的结果,就像大多数游戏一样:游戏的内容都回档到游戏的最初,重新开始。 扶隐、三危和他之所以对过去的那次经历毫无印象,是因为借由启示水晶碎片形成的、这个世界的规则,将所有身处星球游戏场的存在都进行了回档,包括他们三个的记忆。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100) 这场读档也让他和三危失去了进入这个虚拟世界最初的记忆。 虽然一切都进行了回档,但他和三危相同的行为模式很有可能忽导致相同的、失败的结果。过去的他显然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在读档前利用舒笑笑的9阶数学家道具干涉了这个本质为数据的虚拟世界。 于是,三危才借由天文学家副本,成为了《虚拟启示录》的NPC,而不是和他一样的玩家。 于是,预言家副本中的预言家才是他的模样。 于是,周年庆典上的数学家身上才会出现他和舒笑笑的能量波动。 只是,有些事他至今还是不明白。 比如,假设上一次他和三危都是玩家,这次和上次最为显著的不同点三危的身份预言家数学家,应该就是过去的他给现在重新开始的他的提示。 可这提示似乎与普通级游戏场并无关联。过去的他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叮!困难级游戏场开始!】 【A、B面玩家确认为敌对阵营玩家,通关方式,24小时内,杀死敌对阵营所有玩家。】 【通关失败,抹杀!】 这时,倒计时刚好结束,系统提示音随之传来。 喻易明白了什么,望向扶隐的目光带上了愤怒。 可惜,真是可惜,按照原本的剧本,你和三危都是玩家。这么一来,这时候你们就可以开始可以思考,是让一个人痛苦地活下来,还是两个人一起死了才是。扶隐摊了摊手,语气颇为遗憾。 你以为就凭区区抹杀二字,也能操控我们?三危也猜到了大概,神情愈发冰冷。 我当然不能。扶隐面不改色,但至高规则可以。 你们不是一直觉得启示水晶公平公正吗?那我就随你们的意,借由启示水晶碎片定下了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规则一旦确立,就会按照游戏规则抹杀失败的玩家。 不然你们以为我哪来的力量回溯一个星球的时空?这一切,都是你们伟大公正的启示水晶做的啊!说到最后,扶隐的话多了嘲意,而在你们同意角色标志的那一刻,你们就会与这个星球的规则关联,彻底成为受规则制约的玩家。 怎么样?被所谓的秩序束缚,一生维护的崇高即将杀死重要之人的感觉,很不错吧。 果然是因为时越。三危明白了扶隐意有所指,目光沉凝,可时越并非因为启示水晶而死,只是寿元将尽。你把所有的错都归于启示水晶,可有想过,如果当年紧急上任的是9阶境界不稳的时越,一旦审判之岛坠落,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死? 你们怎么知道就会坠落?扶隐温和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冷笑,她的境界不稳,我可以帮她,帮到她能够稳定支撑审判之岛为止。 宿芙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事关高次宇宙,不能感情用事。三危平静道。 感情用事?三危啊,在这一点上,你是最没有资格评判我的人了。扶隐收敛了面上的神情,不带情绪道,你只不过是,比我幸运而已。 但这幸运也到此为止了,让我看看在高次宇宙大局面前,你们能够怎样不感情用事吧。 什么意思?喻易此时已头痛欲裂,所以刚才的一段时间才没有开口说话,但扶隐此话一出,他心中一直未却的不安有了暴/动的趋势。 过去的他已经改变了三危的玩家身份,现在持有玩家身份的只有他。他和三危自然不会因为虚拟的规则成为敌对方。可他为什么还会如此不安? 只要芯片在我手里,就算出了小小的差错,输的也只会是你们。扶隐勾起了唇,耐着性子道,为了让这场游戏变得不那么无趣,我已经告诉了你们太多事。要怪就怪你们没有珍惜吧。 喻易咬唇抵御脑海中突如其来的绞痛,口中弥漫逐渐出血腥味。值此要紧关头,这种程度的痛他暂且能够忍住,还是不要让身旁的三危徒增担忧的好。 扶隐说话间,他的大脑也在高速运作。 如今过去的他给现在的他的提示已经明了了大半。 三危的非玩家身份是为了防止二人的敌对,预言家副本的12:03是在提示他不要同意角色标志,成为被规则掌控的玩家。仅剩的只有数学家的异常,那个螺旋线内外的通关悖论,还有那个未明的答案。 前提是,他站在螺旋线上,三危站在螺旋线外。 对应的现状是,他是受到游戏规则制约的玩家,三危是不受游戏规则制约的玩家。 螺旋线外的玩家要与螺旋线上的玩家接触才能通关,螺旋线上的玩家想要通关,首先得成为螺旋线外的玩家,通关者不再计为玩家。 这是一个明示,想要通关,他和三危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能是玩家,否则,二人一起通关就是一个悖论。 凝聚了这个世界规则的芯片在我手里。这时,扶隐接着道,接下来,我将倒数十个数。当我数到0的时候,我会用十阶的力量干涉规则,抹杀游戏场中的所有玩家。 这当然也包括你,小易。扶隐的神情温柔,话的内容却毫不留情,你该好好思考,在不感情用事的情况下,你要如何选择了。 十 不用选择,在这之前,杀了你便是。三危打断了扶隐的话,眉宇间皆是厌恶。 与此同时,他的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波动。 那是远远超越了9阶,无限接近于10阶的能量波动,是让他成为高次宇宙最强者的力量。 一直以来都被封印的、天文学家的力量。 扶隐但笑不回答,继续倒数:9 三危冲向扶隐,身上出现与天体相似的恐怖引力。身侧的空间有了明显的扭曲。 8 扶隐一个空间门拉开了和三危的距离。 7 三危封锁了这片 128、 空间,扶隐避无可避。 6 扶隐反手凝出规则光团,和迎面而来的三危正面交锋。 5 第一个来回,二人的攻击相互抵消。 4 而天空之下,喻易竭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可心还是乱成了一团。 他知道,扶隐身上的力量已至10阶,三危的天文学家职业就是再强,在跨阶的情况下,10秒内打败扶隐,夺走芯片也是不可能的。 他是三危的灵魂伴侣,和三危生命相连,他若是死了,三危也会跟着死去。而让三危不跟着他一起死去的方法,似乎只剩下了那一种。 那就是,他彻底触犯七大铁则之一,被规则同化。如此三危至少能活下来。由他支撑的卫戍之岛也暂时不会坠落。他只是失去了自己的人格而已。 可是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留下三危一个人。他怎么可能舍得? 他与三危相牵的灵魂告诉他,三危是如此的爱着他。他并不愿意让三危承受他永远离开的痛苦,这也是他答应三危的。 难道没有两个人一起通关的方法了吗?难道一切就是死局了吗? 不,不应该。他站在螺旋线上,过去的他分明已经预料到现在的他同意了12:03的角色标志。也就是说,一切应当有转机。 转机是什么? 对了!答案!那个他应该记住的答案! 可答案究竟是什么? 0 喻易没来得及想到那个答案,因为脑海中无端的痛楚已经剧烈到了他无法思考的地步。 他感到一道无形的力量扼住了他的灵魂,欲图让他魂飞魄散。 就像他在这个世界曾梦到的死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按计划这章应该是正文倒数 第129章 【秩序面前, 命运已被写好,面对不公,你当如何选择】 【对抗或是服从, 告诉吾你的答案】 我选择不服从。 喻易猛地睁开眼睛, 看到了空中漂浮的蓝色细沙,还有向他冲来的数学家。身侧不知何时弹出来的游戏面板上显示着12:10。 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怎么回来了? 超感官和时间觉同时不受控制地开启,眼前的世界出现了无数条黯淡的时间与因果之线。每一条时间与因果之线都有一段折叠。喻易不由自主地看着这些直指命运的线条,看到了无数命运模糊的影子。这一刻,一些事开始明晰。 过去的他留下的线索和普通级游戏场的三大挑战关联度不大, 并不足以逆转普通级游戏场的结果。也就是说,过去的那一次, 他与三危应该也如这次一般, 通过了普通级游戏场。这就能解释过去的他为什么能够知道困难级游戏场的内容。 毕竟一旦普通级游戏场失败,整个星球直接读档重来,困难级游戏场的通关要求自然不会出现。 但失败读档确实出现了。这说明, 普通游戏场的失败读档实际上是人为造成的。准确的说,是过去走投无路的他利用概率微调, 改变了普通游戏场的结果, 强行开启了读档。 所以扶隐这个幕后操纵者才会猝不及防地随着读档, 失去第一次通关普通游戏场的记忆。这为他们争取了更多时间。 过去的他在读档前利用舒笑笑的数学家道具, 对《虚拟启示录》动了手脚,其中对数学家动的手脚不仅是螺旋线内外的提示。 在他遇到数学家的时候,数学家不仅会带来言语上的提示, 还会开启过去的他留下的预言家的力量。这份预言家的力量会最大程度刺激他的时间觉的开启。然后,让他看到12:10以后的未来。 是的,从12:10到他刚刚死亡的那一刻, 都是极限开启的时间觉让他看到的未来。 这个未来告诉他,如果他未曾消除角色标记的隐患,未来就将是他曾看到的这般模样。 12:03,他同意了角色标记,也同意受规则制约。12:05,他正式成为了这颗星球的玩家。幸运的是,现在是12:10,距离他成为玩家,只过了5分。 5分钟的因果是可以通过概率微调改变的。未来与命运也是可以改变的。而这选择权,就在他的手里。 而他早已给出了答案。早在启示水晶赐福的时候,他就决定了,面对既定的、不公的命运,他不会对抗,可也不会服从。 即使是冒着彻底触犯七大铁则的风险,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喻易抬头正视前方,正面迎击数学家的攻击,然后借力拉开了距离。他在周身设下防御,在战场带着血腥味的风沙中闭上了眼睛。 当视觉被暂时封闭,时间觉下的时间与因果之线便愈发清晰。他的意识从指向死亡的果,向着最初的因追溯。最终,停在了12:05。 那时,他的ID一鱼正与无数个发光的游戏ID一道,飘往天际。那时,他与规则正在建立联系。 喻易没有犹豫,将聚拢了六冲的手用力按在了身前的游戏面板上。 六冲顺着游戏面板调动起《虚拟启示录》的厄运,这厄运微调了角色标志形成的概率。而微小概率的调整让笔直的时间与因果之线在12:05发生了几不可见的弯折。 时间与因果持续向前铺展,漫长的铺展中,微小的弯折让整条时间与因果直线都出现了偏移。最终偏移了原本的死亡命运。 冥冥之中,规则与他的联系出现了裂缝,随后彻底断开。角色标记消失了,他不再是受这颗星球规则制约的玩家,扶隐不再能通过芯片操纵他的命。 他成功了。喻易情不自禁地牵起嘴角。 可他没能喜悦多久,面上的笑意就僵住了。 放眼望去,时间觉中的时间与因果之线久久没有亮起。无论怎么看,它们依旧那么黯淡无光,依旧那么希望渺茫。命运在中途发生了偏移,可死亡的结果却仍然没有改变。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改变了角色标志! 难道有哪里出错了?难道真的没有破解死局的办法了吗? 喻易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绝望。而最令他感到恐惧的是,这绝望竟然开始飞快地趋于平静。 此时此刻,他的躯体好像成了一个巨大的筛子,所有的情绪就像四处溃散的星火,从他的灵魂里剥离。突如其来的、彻骨的寒冷让他无所适从。他伸手去抓那些带着热度的星火,却只能看着它们与他珍视的记忆一同从指缝溜走。 从原罪伊甸到强制读档,再到角色标记,他已经动用了三次大型的概率微调,也三次踩了七大铁则的线。 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被规则同化的这一步。可他没想到这一步会来的这么快。 三危还在遥远的地方,对此一无所知。扶隐还身在暗处,等着他去揭发。 他不能留三危一个人对付扶隐,他不能在三危不知道的地方就这么消失! 喻易重重咬下舌尖,从一瞬的痛觉中找回对身体的控制。他一遍一遍地回忆着那些他无比珍视的情感与记忆,时而心绪平静、时而内心决然地向着琉月主城的方向奔去。 数学家在身后穷追不舍,喻易召出朱雀虚影阻拦,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 终于,在脑海中已经一片混沌时,他来到了琉月主城的城墙前。城墙下的就是三危。 喻易忘记了隐藏自己头顶的游戏ID,所过之处,认出了他的人们终于一睹一鱼的真容,发出阵阵喧哗。 喻易却顾不上这些了,他用力推开前方阻拦的人群,直接跳下了城墙。白色的道袍在风中展开,圆墨镜摔落在地。 城墙下的三危如有所感地抬起头,双目微睁。。 喻易在空中张开双臂,眼中只倒映着眼前三危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他搂上三危的脖颈,重重地吻上了三危的唇。 刹那间,烙印在灵魂上的温度笼罩了他,情绪与记忆与记忆的溃散变得缓慢。在规则的同化中,他找回了他的意识。 三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当喻易无措而迫切地吻住他时,他便知道,现在的喻易需要他。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过问,只是安慰地拥抱回去。 城门外,音乐家悲悼的歌谣四起,傀儡大军压境。 城门前,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良久,喻易才松开手,神情已恢复了镇定。 你相信我吗?喻易看着三危,郑重道。 那是自然。三危认真道。 恋耽美 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逐鹿三更(101) 如果我让你放弃通关这两个传奇副本,现在就和我一起去生命禁区呢?喻易注视着三危的眼睛,这听起来也许很疯狂,但我是有理由的,我 三危摇了摇头,阻止了喻易:理由可以以后再说,我们走吧。 喻易一怔,随即笑开了眉眼,轻声道:好。 第130章 下线后, 喻易提供了大致的空间坐标,三危据此开了空间门,直接越过了生命禁区的封锁线。 扶隐, 不用躲了, 我知道你在附近。走出空间门,进入名义上的生命禁区后,喻易便笃定道。 四下一片寂静,似乎无人作答。一道空间波动却悄然出现。 真是令人惊讶。扶隐自虚空迈步而出,语调因为讶异而上挑。他轻轻抛掷着一块芯片,周身气质温润, 看起来对到来的喻易和三危毫无恶意。 你们就这么放任那些可怜人面对两个难以抗衡之敌?扶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睛半阖, 看来你们自诩正义, 却也不过如此。 只是没有按照你的计划行事罢了。喻易看着时间觉下,被无数条时间与因果之线围绕的扶隐,按住三危, 不动声色道,这颗星球的一切, 你最清楚不过了, 不是吗? 扶隐抬抬眼皮, 一时没有说话, 目光渐如鹰隼般锐利。他像是无意识地摩挲起芯片,半晌才意味不明道:预言家的能力果然出人意料。只是可惜了一场好戏。 说话间,他捏碎了手中的芯片。将其中启示水晶的气息全都吸入了自己的体内。与此同时, 三人周边的世界顷刻坍塌。而当虚拟的一切都坍塌后,其后的真实便映入了三人的眼中。 这是一片荒芜的星球,星球之上矗立着不计其数的金属柱, 每根金属柱上都用容器装着一颗隐隐搏动的人脑。金属柱与金属柱之间通过虚拟的紫色射线相连,搏动的人脑不断向着四周发送着脑信号,单独的脑信号汇聚成了一个庞大的信号场域。 喻易环顾四周,大概意识到他和三危最初是怎么进到虚拟中的了。 扶隐借助数十亿颗维持生命体征的人脑,和启示水晶碎片为核心的规则,在星球的表面构造出了一个虚拟的游戏场。他和三危进入星球表面的最初,庞大的信号场域造成他与三危脑信号的强制共振,从而进入了虚拟的世界。 而他之所以能在虚拟游戏场中的无数NPC身上,看到只有生灵才会出现的死相,舒笑笑的探测之所以能探测出生灵的能量波动,是因为这些NPC对应了被扶隐用特殊手段保存了生命体征的人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脑不死,生灵不死。只是扶隐的虚拟游戏场过渡透支了这些人脑的脑信号与活性,加速了脑死亡的进程。 你对那些失踪者做了什么?看着这些人脑,三危立即想起多年来在与荆棘鸟的交战中无端消失的人,当心中浮现出某个骇人的猜测后,他的身上不由得散发出凛然杀意。 扶隐神情平静,不紧不慢道:如你所料,我只是稍稍改变了他们的存在方式。 往日我们都看错了你,你还真是能忍。三危目光森冷,面无表情道。 别说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扶隐牵了牵嘴角,声音却冷淡得没有一丝情绪,既然游戏已经终止,我们之间也该提前结束了。 三危没再说什么,直接解开了身上的天文学家封印。下一瞬间,一道强劲的引力骤然现于星球的表面,他所矗立的大地大面积龟裂,寂静的大气被搅了个翻天覆地,万千气流向着他一人汇去。 狂风中的金属柱像是被无数只手敲击的战鼓,鼓声跌宕错落,聚散着杀伐之气。三危站在风暴中心,手中藏器,每一缕发丝却都带上了刀的锋芒。 天文学家职业的力量之所以需要被封印,是因为这和十阶一样,是破坏平衡的力量。若是出现在低次宇宙,会对宇宙平衡造成毁灭性打击,若是出现在五大宇宙岛上,也会造成巨大的破坏。 扶隐末端泛白的额发因风而乱。但依旧平稳地站在原地,足下的位置未曾挪动分毫。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每一个清晨拥抱世界那样,张开了双臂。他双手一合,两个简明却恐怖的的、规则的力量瞬间拢于手掌,凝成银白的光团。在这光团之下,地面狂风萧索式微,天幕群星惨而无色。 二人对面而站,在缄默无言中同时动身。 两个一掌之大的银色光团对撞,银色的光辉在爆炸中笼罩天地。大开大阖的宇宙风暴自八都而来,刺入光团中央的同一点。 三危和扶隐在两相碰撞的冲击力中各自向后退开,而后又逆着爆炸的余波再次强攻。仅仅片刻,二人便交锋了数次。 战局之外,喻易看着爆炸的中心,一边极力遏制着规则的同化,一边锁定了扶隐的位置,凝视着扶隐身上缠绕的无尽时间与因果之线。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规则同化的趋势难以逆转,他靠三危找回了自己意识,可这只是暂时的。不过事到如今,他已不再恐惧死亡,只希望在他离开之前,还能来得及再帮三危一次。 眼前,三危和扶隐再一次拉开了距离,二人身上都有了明显的伤痕。 三危立于空中,神色淡淡地揩去了从口中溢出的血。他的周身涡旋着被战斗激起的灰色沙尘,目光依旧明亮。而他前方的扶隐虽然身上带伤,但身躯周侧的能量密度依旧数额惊人。 喻易看着三危数学家道具上呈现的、愈发危险的数据对比,绷紧了唇。 他得尽快了,否则三危撑不住,他也要维持不住自己的意识了。 战局瞬息万变,三危和扶隐再次相遇于半空中。十阶和无限接近与十阶的能量波动横扫整颗星球的表面,星光在此刻弯曲,万物顿生潮汐。 也是在这一刻,喻易终于找到了机会。他在扶隐身上无数道时间与因果之线中看到了死亡的命运。 他将时间觉探入了对应的那条线,然后对自己动用了六冲。厄运在他身上汇聚,顺着他的时间觉拨动了时间与因果之线。概率微调成功启动,这条线的因发生改变,死亡之果被调了出来。于是所有时间与因果的末端都发生了偏移,指向了死亡。 扶隐,死! 像是言出法随,原本还安然立于战场中的扶隐毫无征兆地晃了晃。三危抓准了时机,虚空中抽出唐刀,刺向扶隐的胸膛。鲜血染红了锋利的刀身,顺着刀锋向下滴落。猩红的血滴被未息的风暴切割成了红色的烟雾。 扶隐右手握上胸前的半截刀身,垂眸下望。十阶的能量等阶让他并未立即死去,而是保留着最后的意识。似是不甘,他手下用力,试图将这把刺穿了他心脏的刀拔/出来。但直到手掌中淌出的血将刀尖染得更红,他都未曾将刀身挪动半分。 他轻嗤一声,松开了手:是我输了。 他缓缓地低下头,任碎发盖住自己的眼睛,似喜似悲地喃喃道:你们也输了。 十阶的能量很快溃散,仿佛夏夜树丛的萤火,飞往漆黑的夜空。与生灵并不兼容的启示水晶碎片没了能量的强制融合,从扶隐的身躯内漂浮而出。扶隐青年模样的身躯顷刻老去,最终归于天地。 三危微微皱眉,回收了启示水晶碎片。然后,下意识地,他转过身去确认喻易的安全。 喻易还站在原地,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三危也情不自禁地弯唇。 可紧接着,他的笑就滞住了。再也握不住的唐刀陡然掉落在地。 喻易看着他,泪水无声地顺着眼角淌过脸颊。他决然地微笑着,目光逐渐空洞与冰冷。 三危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去管掉落在地的刀,连空间门都忘了用,只不管不顾地奔向喻易所在的地方。 但他终究晚了一步。 眼前的喻易依旧站在原地,只是不再微笑,没了表情。他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里面空荡一片,看不到人的灵魂,只剩下神性的冰冷。规则同化了他。此后世界不再有喻易,独留喻易的躯壳。 三危紧紧咬住牙根,颤抖着双手捧住喻易的脸。喻易木然而没有焦距地目视前方。 三危张了张口,又闭上,他想说什么,可一想到眼前的人早已不知何处,茫然与仓皇就像淬了毒的刀子拥挤在喉咙里,把所有的话头都搅得粉碎。他害怕他一开口,就会惊散眼前这副躯壳中最后的灵魂。他更害怕对方的回答会彻底证实那个可怕的现实。 他怀着偌大的恐慌轻轻低头,虔诚又不知所措地吻过喻易脸上未干的泪痕。 这颗星球上只有他和喻易二人,大地是荒芜的,风是荒芜的,天空也是荒芜的。茂草台荒之中,他突然觉得冷,于是他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喻易,可他依旧很冷。 喻易感到意识逐渐被陌生而威严的东西吞噬。 他并不甘心就此被吞去了意识。他想到最后他只来得及对三危微笑,甚至没有告别。 三危一定会很难过的。 这份不甘心带着他在一片宏大的规则海洋中沉沉浮浮。沉浮之间,他感到无数玄奥的东西钻进了他的四肢、他的喉咙、他的脑海,欲图冲散他仅剩的意识。 而他执拗地扯着这最后的意识,不让它从他手中离开。这是他最最珍贵的回忆与情感了,里面有他和三危的相识与相爱,有在他面前死去的人们,有他作为新任岛主的责任所有的所有,都是他决不能忘记的。就是死也不能忘记的! 于是他不顾尊严地、死死乞着这最后一缕意识,就是规则钻了进去,也不愿放手。一场意识与规则的拉锯战就此展开,并且有了无休无止的征兆。 时间久了,他竟然借这规则看到了宇宙的无数存在。 他看到潮起潮落、日升日歇,他看到青芜破土、王国垂暮,他还看到了从他二十岁开始,每场梦境都能看到的死亡。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次,他看到了更多东西。 他看到他命中注定二十岁死去,或被淹死,或被勒死,或被枪杀,或被高空坠物砸中他有一双不该存在于世的,窥得命运的眼睛,于是命运和他开了无数个玩笑,想要在二十岁取他性命,于是梦境中他用时间觉看到的,绝大多数都是他本该死亡的命运。 显然他没有死成。 二十岁以后,他的命运本是一片漆黑,可这世上素昧平生的另一道灵魂为他开启了一条通往生的路。 当死亡来临,他体内属于三危的灵魂碎片护住了他,改变了无数本该致死的时间与因果之线。后来,他遇见了三危,与三危灵魂相连,生命相续。命运依旧乐衷于和他开玩笑,但这玩笑已对他无可奈何。 三危曾说遇见他是一生之幸,可他又是何其有幸,才遇上了三危。他们在无尽宇宙中相遇,互为灵魂伴侣,这本就是他不幸的前半生中,最大的幸运。 此时此刻,喻易突然无比想见到三危。 他渐趋微弱的意识由此顽固生长。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发现他的意识已经足以和试图同化他的规则抗衡。 时光流逝,冲散了太多,可执念历久弥坚。 意识与规则的拉锯变本加厉。在二者的交战难舍难分,进行到白热化时,一团不祥的黑色介入了喻易与规则的对抗。 喻易认出了这团黑色。这是他的凶相,说白了就是厄运的凝聚体。 在他漫长的前半生里,他看到太多无辜的生命走向死亡,他想阻止他们的死亡,于是多次动用了六冲,想要通过调动凶相,间接改变他们死亡的结果。令他遗憾的是,原罪伊甸之前,他都失败了。 失败归失败,调动凶相的同时,凶相也会或多或少地留在他的身上,倘若凶相一直积累,迟早会爆发为他的劫难。幸运的是,那么多年了,劫难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爆发;不幸的是,偏偏这个要紧的关头,劫难要爆发了。 也许这就是他没能救得了那些人的报应吧。喻易怅惘地想着。 正这么想着,他却发现这团不祥的黑色竟然越过了他的意识,径直冲向了规则。厄运骤然爆发。 喻易明白了什么,当即望向那团绽放光芒的黑色厄运。 在这厄运之中,他看到了无数破碎的画面:车祸现场破碎的尸体、病房分明虚脱却死死攥着呼吸机的手、顺着利器流淌而下的鲜血那是他在死亡面前无数次力图挽留,却命中注定般的迟到、缺席与错过。 在这厄运之中,无数道灵魂的虚影升腾而出。那是那些他无力拯救的人们。 他们微笑地看着他,说:谢谢你。谢谢你为拯救我们所做的努力,请你代替我们,加倍幸福地活下去吧。 一时间,爆炸的光芒大盛,规则潮水般后退。 荒芜的星球上,三危凝视着喻易冰冷的双眼,攥过喻易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左胸膛上。 听到了吗,这颗心,在为你而跳动。只是一句,他便沙哑了嗓音,顿了顿,才接着道,我需要你,所以,就算是为我,回来吧,好吗? 空气静默,荒草无言。没有人答复这个恳求。 三危的目光黯淡了下来,他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连双手也失去了力气。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诧异而小心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我回来了。喻易红着眼眶,竭尽全力地微笑道。 他们曾行走在迢迢长夜,可当千疮百孔的黑夜拓入晴日的天空,便能看到漫天炽热的星光。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 感谢阅读!谢谢谢谢小天使们和我一同见证了喻易和三危,还有其他很多人的故事! 写这章的时候估计是哪根弦被戳到了,边写边抹眼泪,就突然觉得,救赎真的是人与人正向关系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不只是灵魂伴侣如此,有些素昧平生的人也是如此。希望读者小天使们也能在生活中救赎和治愈自己!这也是我写故事想要实现的初心之一(不许说我幼稚!超凶.jpg) 至于番外这玩意我还没写过,看之后的灵感以及大家想不想看吧orz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