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夜不相思》 分卷阅读1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1 ====================================================================== 《无夜不相思》作者:昭宸 注:入坑请慎重,作者真的是个大猪蹄子。 【文案】 沈长念是丞相府的小嫡子, 身负重担,入朝为官, 原以为仗着家世学识会一路顺风顺水, 却没料到突生意外。 不过,谨慎又纠结的小嫡子总觉得, 自己被人盯上了…… 某君:没人,放心吧! 小嫡子:是,是吗?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女扮男装 科举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长念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朝堂 京都的秋冬季节,少有暖阳,多是寒风萧瑟,寒鸦悲鸣。 天刚蒙蒙亮,秋日里将落未落的枫叶便被吹得漫天飞扬,被安排清理的宫人们叫苦不迭,但又不敢出声抱怨,只能埋头苦干,竹扫帚一挥,将怨气统统发泄在雪堆上。 老太监手持拂尘立在龙椅旁,而严佑元端坐于金龙宝座,抬眼望去,远山的积雪似有若无,连着天边的云彩,穿过平静无波的护城河,延伸到殿前的白玉长阶,径直指向顶端威严的含珠金龙。 金龙吞吐的是他的河山,偏偏最不能在意的也是他。 漫散的思想收回,严佑元轻微叹了口气。 似是察觉到帝王的漫不经心,早朝的争吵忽然停止,诸位臣子皆俯身等待帝王的判决。 “皇上,该做决断了。” 左丞相手执玉笏,仿若满含关怀地出声提醒:“吏部右侍郎沈长泛欺上瞒下,为一己私利贪赃枉法,依仗权势,公然卖官鬻爵,倘若形成风气,贫寒学子无路可行,势必生事,而后动摇国之根本。”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太华殿内回响。 “大魏朝自太/祖以来历经百年盛世,万万不可让皇室基业毁于硕鼠之手。因而微臣与吏部尚书王琮、吏部左侍郎韩令棋等二十人有余联名请求皇上处死罪臣沈长泛,以平民愤、安民心。” 话语里满腔正气,倒像是个忠臣。 但不管是谁,只要看着他的脸,就会将“忠臣”两个字从喉咙里吞咽回去。 一条疤痕。 从眼角牵扯到耳后的疤痕,将俊朗的面孔化作狰狞。 祁学谦。 默念他的名字,严佑元抬眼,想表现出自己的信赖,酝酿许久,光洁的额头露出丝丝细纹,嘴角的弧度却始终没能勾显,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终究是一言不发。 见此,右丞相沈重蹙眉执笏,走出官列:“我儿任职多年,兢兢业业,从未越距,赤诚之心,乃是天地可鉴,岂能因着左丞相手里说不清来源的证据便轻易处死?老臣请求皇上彻查,定是有人肆意陷害忠良以满足私欲。” 他气愤难平,意有所指。 沈重常日里性情平和,但也不怪他此刻如此愤懑。 毕竟,沈长泛是他的亲子。 沈重在太/祖皇帝时期入仕,因为为官清正廉洁,所以早年间很得高宗皇帝信任,说是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但他知晓为臣之道,始终克己,不敢僭越一丝一毫,由是才造就了沈姓一族三朝繁荣的局面。 外人看来,他沈家还能保持百年昌盛。 但他自己却清楚,倘或追求成为百年望族,家世、名声,沈家都不缺,可是坏就坏在沈氏本家子嗣稀少。 沈重只有两个儿子,庶长子年纪大,见识广博,但是行事迂腐不知变通,难堪大任;嫡长子年纪小,龙章凤姿,但坏在优柔寡断,难以决断。 换言之,他沈重缺少合格的继承人,便不能追求更进一步,只求让他们两兄弟相互扶持,期盼后代再出一个“沈重”。 但现今,显然有人并不想让他如愿以偿。 “实或不实,想必右丞相自己清楚。罪臣沈长泛收兵部员外郎周轩、李浩两人各五千两白银,吏部郎中沈文选一万两白银,许诺凭借此次人事调整,将分别提拔为郎中和考功清吏司”。 祁学谦将文书递给王公公,笑一声,叩首,继续说道“之后的官职调动,也确实如此。这些都是其贴身小厮亲口所言,已签字画押,还望陛下明察” 严佑元死死地盯着他的后脑勺,搭在龙首的五指捏成拳状。 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他想要起身,大骂祁学谦祸国殃民,只是却瞟见那人眼角的伤疤和似笑非笑的神情,恍然一惊,又松开手,气力尽失。 严佑元内心苦笑,面上却分毫不显,他快速翻阅完毕,颓然道:“沈长泛胆敢擅自插手公职安排,实数死罪。 但右丞相劳苦功高,朕实不忍其承受丧子之痛的折磨,因而只剥夺沈长泛的功名,勒令他终身不得入仕,祁爱卿意下如何?” “吾皇圣明”祁学谦撩起团花绯袍顺势跪地,乌纱帽轻触地面,诚心教人辨不清他的神情。 其身后的诸位官员也纷纷叩首以示认同。 沈重眼内闪过寒光,皱眉许久,尽白的须发因愤怒而颤抖,他望向金龙宝座上方的帝王,敏锐地察觉对方神情里的恳求,胸膛起伏数次,终是跪地:“微臣沈重替不孝子谢陛下不杀之恩。” 早朝也就这样过去了。 “啪!”青花瓷杯的残片散在地面,白净的瓷面映出沈重愤怒的脸庞。 沈周氏向许嬷嬷使了个眼色,对方明了,出门找来小厮清理。她上前,轻按他的太阳穴:“老爷莫气,当心气坏身子便不值当了。” “看你养的好儿子!”沈重指着跪在地面的大儿子沈长泛,指尖微微颤抖:“我早就告诫过你,朝堂之事,瞬息万变,不可大意,须得处处小心谨慎,你呢?竟然在这官员调动的关键时期给我捅出这么大个篓子!这次莫说是你无法升职,便是长念,都要因此受到牵连。” “爹,祁贼可以肆意污蔑我,但您如何能不相信我的清白?儿子自入官以来,谨守您的教诲,清廉守正,未曾越距,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万两白银便毁坏我沈家名声?” 沈长泛在牢里受审,未曾安眠,红血丝早就布满眼瞳,此刻又因为气愤,双眼猩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2 红一片,清秀俊朗的脸庞也充斥着愠怒:‘’更何况,就算我当真收过银钱,几万两白银,也不至于让我被夺职罢免。可见这分明是那贼人刻意针对我呀!” “你住口!”沈重怒不可遏,“我为官多年,难晓还不知道这些道理吗?” 随后他深吸几口气,起伏的胸膛才逐渐平息。似是想起些什么,他长叹一口气“也罢。你性情向来刚直,此等局势,且赋闲在家也好。” 沈长泛拧眉叩首:“父亲,您自幼教导我从政为民,铲除奸厉,那为何却轻易放过那祁贼?我当朝列出他十条罪状,何错之有?还是说您也为了荣华富贵,甘愿与乱臣贼子同流合污?” 这些,是他的心里话。 沈长泛不是不明白祁学谦的强势,他真正不明白的是,地位比祁学谦高的右丞相沈重,为什么处处退让。 “胡言”沈周氏感觉他的话过于僭越,慌忙制止“你父亲一身忠肝义胆,怎可容你污蔑?” 果然,沈重听毕脸色微变,但却并未暴怒,他凝视着青烟缭绕的铜首香炉顶,干枯的嘴唇微动:“你也快迈入而立之年了。” “是” 沈家现在虽然是钟鸣鼎食之家,但其实在沈重年轻时,沈家还是一派破落景象。他见过饿殍满地的情状,也经历过横尸遍野的惨状,知晓底层人群的悲惨,所以发誓要功成名就。 年轻时他汲汲于追求功名,在外游学十年有余,从未归家,终于等来了□□皇帝设立进士科,一举中第。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却传来自己第一任妻子去世的噩耗。 沈重将妻子的死亡归罪于自己,心怀愧疚,所以三年之内未曾续弦,但纳了几个姬妾。除去诸多女儿不谈,在此期间内,只有娇妾宋氏生出庶子沈长泛;三年后才娶东郡望族周氏后人为继室,生出嫡长子沈长念。 而长念出生时,沈重便是而立之年,也是他快速升迁的开端。因而他暗自以为,而立,就是人生定格的时期, 沈长泛不知道父亲的内心想法,满心疑惑地按实回答。 看见儿子的呆样,沈重深感无奈,揉了揉眉心,对着自小的随从茗泉说道“把长念唤进来。” 老随从听毕,便出房门将在外等待的人迎进来,俯身弯腰,嘴里念念有词。 沈长念见着茗泉的动作,微一颔首,辨清他嘴唇的形状,方才知晓他说的话。 问爷安。 第2章 母亲 前朝晋武帝千辛万苦登基为帝,只可惜身体衰弱,没能熬过不惑之年。无奈之下,将孤儿寡母托付给太/祖皇帝严佚,告诉他“儿若无道,君可代之”。 谁都知道这只是句变相的客套话,但谁也没想到这却成为他改天换地的借口。 鼎隆二年,天狗噬日,大不吉。 时任德州节度使的严佚,打着“天下无道”的旗号,亲自训导哀帝。 却没想到哀帝病逝,一份遗旨,让严佚迎娶哀帝的嫡妹——长公主赵须悦,原本预定的是生出的嫡子随国姓,似乎是名正言顺地继承前朝。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借口。 且不说长公主本就有心爱之人,单就他们的身份来说,两人成亲,就等同是乱/伦。 乱世当道,且恰逢这样漏洞百出的情况,一时间,全国各地纷纷起兵反抗。 但群龙无首,地方力量就是一盘散沙,不过半年,叛军就被镇压完毕。 对普通人来说,战争是惨烈的;可对某些人来说,却是值得纪念的。 叛乱让军事权力完全归属于严佚,他干脆将国号改为“魏”,真正地荣登大宝,自然他的后人,也不必再姓“赵”。 或者说,他也不必拥有,姓赵的儿子。 战乱让国家疲惫不堪,严佚也担心魏朝再次陷入战争。于是一场杯酒释兵权,将全国调兵遣将的权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尔后又改革财政制度,将地方封国郡县的财权收归中央。 这般下来,不过八年,国库充盈,天下安定。 倘或只从结果来看,太/祖皇帝也算称得上是明君。 但明君对权力的占有欲愈加强烈时,就会让国家陷入泥沼。 太/祖皇帝为了完全占有军政大权,将前朝大臣调换为自己的亲信,真正掌控着绝对的权势。 绝对的权势带来绝对的猜忌。 已经而立的太子成为太/祖皇帝的培养和防范对象。即使他能够独当一面,太/祖皇帝也始终没有把权力放给他。 皇帝没怎么认真读过书,但知道那些唱戏的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养出太/子废了老子。 太/子成了个空头衔。 乾元十九年春,山陵崩。没有实权的太/子无法控制局面,诸位皇子群起而争之,手足相残,最后决出的胜者,却是不起眼的先皇嫡次子、庆王严祖舜, 严祖舜登上帝位,本着一颗救助黎明苍生的心,决意匡扶天地,便仿照前朝的恩科,设立文举和武举,决心举天下名士。 他本有心为之,奈何造化弄人。 夺/权之事,本就惨烈,而严祖舜在此期间耗尽心血,登位不过五年便已然油尽灯枯,暴毙而亡,被冠为文帝。 他的独子严佑元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也就是现今的帝王。 皇帝原本是魏文帝宠妃生下的皇子,但由于时局动荡,幼年时的教养只是一般,所以魏文帝本来无意让他成为继任者。 而严佑元自己,因为身份限制,也因为亲眼见证过夺嫡之争的惨烈,性情谦逊温和,甚至有些怯懦恐慌,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追求皇位。 他的登基,只能说是,天意如此。 登位初年,朝廷动荡,皇太后严宋氏联合随州节度使常安控制政权。 皇帝自知能力有限,难以掌控全局,所以冲破阻碍,极力废除原本科考对举子的诸多限制,譬如要求身材修长,譬如要求说话流利,譬如要求……面容无损。 祁学谦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提拔起来的。 他早年间生活困窘,魏国与北境元国的硝烟升起时,他被抓作壮丁入军。战争结束,伤疤却永远残留在他的眼角。 按照规定,他本不能为官,一朝得势,倒要感谢皇帝的宽厚。 只可惜,那人不是个会感恩戴德的。皇帝原以为的利刀,实际却是把双刃剑,镇住了朝堂,却也束缚了自己。 沈长念一边想着,便看见母亲朝自己丢了个眼神,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3 遂再次向父亲行礼,跟随母亲走回寒香院。 小道细细长长,中间又转过几道弯,远远即可听见女子在议论今日的事,只是等到近些,嫡母周氏身旁的嬷子也她们一眼,议论声便又停息,目光就隐隐约约地落在她的身上。 具体点,脸上。 谁叫沈小少爷与其他男子相比,容貌算是上等哩? 沈长念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加上性情温和,便没有额外的反应,倒是母亲瞥了侍女几眼,吓得她们皆收回视线。 两人先后进入房内,沈周氏的陪嫁侍女青竹向外张望一会,合上黄花梨木制的房门,随即冲夫人点点头。 沈周氏微微颔首,向长念问道:“学业如何?” “尚可”他平淡地回答,面色未生波澜。 “尚可?”伴随着女性讥诮的反问声,瓷杯便陡然飞至他的面门,一声脆响,利光划过他的面颊。 意料之中的事,沈长念没有言语,修长的手指划过脸颊,滴滴血珠便顺着轻薄的指甲流落。 沈周氏是位好母亲,精心照料自己的生活起居,期盼自己早日成才,只是...不免严厉些,他自我宽慰。 严厉得...让他恍惚间觉得,幼时会唱歌哄他、会陪着他欢笑的母亲另有其人。 往日里母亲的温柔突然冲进脑海,沈长念有些失神,不愿多想,轻微垂首,散落的几缕丝发恰好掩盖住他失落的神情。 沈周氏似是完全未曾察觉儿子的情绪,拍案而起:“我辛辛苦苦生你养你二十年,便是求你能够继承爵位,忠君效力,匡扶天下正义。倘若只是尚可而已,你不若干脆将这嫡子之位拱手让与沈长泛,也好过我为你操心担忧!” 沈重身为列侯,按道理,他的爵位应当由嫡子世代沿袭。 但沈长泛比他年长太多,又先于他入仕任职,沈周氏总担心现今朝堂诡谲莫辨,沈长念会当不了官。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即便他继承爵位,也只会受到磋磨。 毕竟没有实权,地位便失去它本身的意义。 “儿子不孝,让母亲诸多挂念”沈长念回想起母亲往日的训教,撩开长袍俯身跪地。 腰间的玉环泠泠作响,但他的语气内却没有悔恨意味“母亲,儿子知道因为肖氏的缘故,您一直惴惴不安,担心那人从中作鬼扰乱了爵位继承的事。可儿子与长泛虽然年纪相差颇大,但情谊深厚。手足相残之事,儿子无法做出,相信长泛亦是如此。” 沈长念是坚定的,但沈周氏,是嗤之以鼻的。 “哦?是吗,你兄弟二人倒是情谊深厚,那我这母亲,倒是妨碍你们了。”沈周氏勾起嘴角,与儿子长念相似的狐狸眼内显出轻蔑,似笑非笑“那不如你让你父亲废了我,立你好兄弟的亲姨娘为正房,可好?” 他听见母亲的重话,神色忽变,回道“儿子不敢,还望母亲息怒,切莫因为儿子伤身。” 或许是因为银炭烧得房间太过灼热,沈周氏起身推开窗户,她虚扶窗柩,望向窗外白雪纷飞的仙境,缓缓吐出一口气,温热的气息化作水雾,飘向远处。 长念直起身,凝视着母亲纤瘦的背影,思绪里糅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魏朝的规矩严明,禁止宠妾灭妻,禁止杀嫡立庶。沈周氏作为嫡母,其实何须担忧做妾的女子。 一切,不过是因为当年生产时留存的愤恨罢了。 沈周氏并不知道儿子念及往事,却知道沈长念向来不用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人,但她向来信奉,权势争夺,单纯只会成为自我了断的匕首。 所以她厉声质疑,无意间打断他的回忆,语气寒冷地恍若房檐边的冰棱“先帝当初最是简单淳厚,连太/祖皇帝都夸他‘敦厚仁孝,不慕富贵’,最后呢?” 明面上支持自己的嫡亲兄长严祖尧,获得了前者的信任,掌握调兵权。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反水,彻底消灭太子一脉,登基为帝。 亲兄弟尚且如此,何况是隔了一层的嫡庶兄弟。 沈长念知晓她言辞内的深意,静默不语许久,方才回道:“是,母亲。” 西风乍起。 “长念”似是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意,沈周氏关紧黄梨木窗,莺歌搀扶着她坐回精致的檀木椅上“因着你是沈家的嫡长子,父亲自小便对你诸多限制,而母亲,也因为朝堂的变化,对你要求严苛。你心里,也难免会有怨恨。” 沈长念不笑不语。 沈周氏觉察到儿子的沉默,似是开解,似是安慰,柔声说道“但母亲也是希望你知道,‘慈母多败儿’,母亲纵然为事多有不当,也是希望你能为君分忧,承担起匡扶天下的重担。” “是”沈长念应答道。 这些话,自束发以来,他早已听过无数次,也体谅她的拳拳爱子之心,却难免有所伤感。 毕竟在他心里,母亲,先是娘亲。 沈长念深吸一口气,抬头,粲然一笑“母亲爱子之心,儿子明白。只是近来课业繁忙,如果没有其他事,儿子便先行离开了。” 沈周氏也不想耽搁他的时间,径直挥挥手“去吧” 他礼节性地告辞,转身走房门。 真是奇怪,他苦笑着,寒天冻地的,为什么总觉得眼眶泛热。 “爷,没事吧?”等候许久的书童瑞祥见着主子眼睛通红,犹豫片刻,还是询问道。 沈长念随手抹去眼角的湿意,平静地回道“无事,许是今日狂风呼啸,不经意细尘迷了眼。” 瑞祥知晓必然是假话,大雪天的,哪里有飞扬的沙尘?但他惯会看人眼色,也就不欲深问,跟着自家爷的步伐也就出了寒香院。 恍恍惚惚地走回自己院子,随他长大的青源远远见着沈长念的身影,便上前迎他回屋,微微踮脚解去他的大氅,拍拍上边儿的雪,笑道:“爷又高了。” “是吗?”一路走来,消沉的心思也都少了些,沈长念挑眉道“最近吃多了些,我还担心横着长了。” 沈长念样貌是极好的,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纵然无意,却也偏生多出三分祸国殃民的妖冶。只是听他尚还孩子气的话,青源半是心疼半是好笑“您这身子骨,若是再胖些倒是更妙。” “按我如今这状况,瘦些,倒可免去不少麻烦”许是想到些什么,沈长念无奈地笑笑。 青源顿了顿,驱散屋内的丫鬟小厮,方才贴近他的耳旁问道“爷,现今无其他人,这裹胸…” “不了”他打断她的话,淡淡地笑“就这样吧。”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4 第3章 安南 装饰简陋的当垆前,穿着朴素的吟游者勾肩搭背,引吭高歌,显出几分“盛世甘为散淡人”的洒脱,可东倒西歪的身躯却泄露出他们醉酒的事实。 与外界的喧哗吵闹不同,春棹溪酒楼内却是鸦雀无声。说来也算是店主独辟蹊径,考虑到文人雅士素来喜静,便取“春棹毂溪船”之句,将其打造为文人墨客的聚会之所,也算是京都的一道独特景观。 这般寂静,衬托得心急火燎的脚步声更显突兀。 谢勉是快急疯了。 他与两位同门约好今日在春棹溪酒楼相聚,本来是按时守信的人,只是因为家境贫寒,没有多余的银钱请短工,父亲便让他帮忙处理农事,事务繁多,身体疲倦,所以昨夜睡得晚些,却没想到今早迟过太久,倒有些难堪了。 谢勉气喘吁吁地停在四楼的天字号厢房前,用宽大的衣袍抹抹汗。 他轻微整理仪容后,方才推开房门,满含歉意得对房间内的两位男子拱拱手:“晖之兄,子安兄,抱歉,我来晚了,实在该罚。” 屋内窗边,坐着的不是礼部侍郎谭宸和右丞相之子沈长念,又是何人? 倘或按照道理,这三人相聚,倒显得不合情理。 谢勉出自望族谢家,是数百年前晋太傅谢安的后世子孙。但他家不是嫡系,只是依靠着谢家族田生活的没落旁支,与谭宸和沈长念的家世相差甚远。 而身世相近的谭宸和沈长念相交,却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入官场的世家大族都知晓,朝堂间现今分为两派,因两位领头人的职位差别,所以被分称为左/派和右/派。 而两派的领导者,就是朝廷的左右丞相。 沈长念的身份不必赘述,沈重的嫡子;但谭家,却是坚定的□□。 怪否?怪,也不怪。 人与人相交,讲究因缘际会。这三人虽然年纪相差甚远,但先后成为谢轩的内室弟子,又因为谢轩倡导辩驳之术,所以常常组织弟子辩论。三人相互驳斥,共诉衷肠,倒是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再者则是,三人中有两人都还未从政,虽然需要适当避讳,但也不用过度害怕党朋之争。 “无事”长念起身回礼,伴随微笑。 他素来神色都是淡淡的,辨不清喜怒。即便是贵族传统的礼节让他习惯性露出笑容,也难以看出多少愉悦的心思。 世人常言,人不可貌相。可若是相貌丑陋的男子,即便举止高雅不落俗套,也常会被污蔑成清高自傲;但如沈长念般清秀些的人儿,略微淡笑,却生生将高冷逼出几分俊秀的滋味。 谢勉被他的笑迷的有些恍惚,一愣,暗自觉得沈长念不愧是侯门子弟,粗糙的双手无意识地抚摸着粗布长衫,顿时面红一片。 谭宸见谢勉呆愣在门槛处,立刻笑着上前环住他的颈项“快来吧!别在那儿磨蹭了。” 谢勉被他使劲一拍,这才回过神,轻笑坐在窗边。 他们这三人,平日里相聚,都是要煮酒论英雄,谈谈自己对天下大势的看法。可今天在此,关注的却不是时局,只是简单地为了看热闹。 这热闹,便是安南国使团入京。 安南国偏安一隅,名义上是魏朝的附属国。 太/祖皇帝从前朝赵氏手里夺得江山,也曾想过完成大一统,成为真正的千古一帝。怀揣着雄心壮志,开朝初年,太/祖皇帝对内宣扬权威,统一思想,对外加强军事制裁,希望通过武力一统江山,威势颇强。 但即使威势再重,也无法阻挡生命的流逝。太/祖皇帝逐渐年老,与此同时,他却越发追求永生,所以举全国之力招徕大批术士,为他炼制“不死丸”。 他宠信的宦官盛羡知道皇帝的渴望,听说蛮族人对这些事情更加精通,而手下探子更是说安南国师精于此道,所以盛羡立刻将搜集的消息禀告给太/祖皇帝。 龙心大悦之下,太/祖放弃军事统一,开始派出大批队伍出使周边各国,尤其是安南。并且为了将安南的国师请至京都,特意与安南王签订条约,还将皇女嫁给安南王为妻。 安南国偏安一隅,军事能力衰弱,长期洪灾泛滥。能够用一个国师换来魏朝的支援,安南王自然乐意至极,并且为了获得最大程度的信任,安南愿意在名义上成为魏朝的藩属国,采纳魏朝的官制,穿魏朝的官服,尊□□皇帝为“天下共主”,也是结两邦之友好。 魏朝的公主早早的嫁过去了,最后没想到的是,国师还没抵达京都,太/祖皇帝就仙逝了。 虽然如此,两国的条约已经签订,总不能反悔,也就维持着藩属关系,安南每年来给魏朝进贡,而魏朝适时给予安南援助。 明年开年便是进贡的正经时间。但今年五月,礼部就开始准备列国进贡事宜。如今十月左右,安南国的车队按计划驶入京都。 马蹄声由远及近,原就热闹的街道此刻愈加喧哗。争相推销自己商品的小贩,也都纷纷停止叫卖,翘首以盼,想看看这安南国的蛮族人和本朝的汉族人有什么区别。 沈长念听见窗外的动静,推开窗扇,百里连骑入眼而来。 领头的官员骑着马匹为身后的长队开道。他的姿态放松,整个身躯微微向后倾倒,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丝毫没有出使强国的紧张感,仿佛只是来魏朝游玩。 沈长念见着他的散漫,执起食箸,笑道:“我看安南国这次,可不只是出使这般简单,恐怕还要招位驸马。” “哦?”谭宸原本正埋头咀嚼牛肉,听见沈长念的话,眼内闪过寒光,抬头却又荡然无存。他翘起二郎腿,笑嘻嘻地说道:“两国事宜,子安兄可要慎言,你如何知晓必然有婚嫁喜事?” “你看最前方那人的动作”沈长念放下碗筷,指向窗外。 谭宸和谢勉也随着他的动作,看向领头的人。 沈长念继续说道“安南国采用魏朝的官服模样,而那男子身穿仙鹤补子朝服,表明他一品文官的职位。但他双手放松,几乎全凭脚力控制马匹,定然不会是普通的文官,想必是应当是武官出身。” 沈长念说道此处,笑了笑“安南和大魏一样,文武官不交叉升迁。既然如此,多半那官员是在扮猪,等待老虎上套。” “子安兄的话漏洞百出”谢勉听毕,笑着摆摆手“难道骑术好,就一定是武将出身?不能是武学良好的文官吗?'' “不会”沈长念摇摇头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5 ,收敛笑意“那男子神色虽然散漫,但左手食指摩擦鞘箍的动作,却表明他无时无刻不在保持警惕。这样的紧张度,说明后面的马车内必然坐着尊贵的人。两国相交,贵人出巡,如何会安排派文官护送?想必那人定是武官无疑。” 谭宸不置可否。 沈长念知晓谭宸在礼部任职,见到他的反应,心下也就肯定了七八分,继续说道:“那马车的车轮采用普通的木材制作,车辖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就连车帘也只是普通的麻制品,所以整个车身,看起来还不如普通富商家。可关键点却是在那帘前的帘钩上。” 谭宸定睛细看,了然于胸,打开折扇,扇面上的“才貌双绝”便显露出来。 “子安兄好眼力”他笑道,不愧是沈重的儿子。 后面的话,沈长念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前面的话,已经透露出谭宸的明了。 那帘钩,看似只是老旧的镶玉铁钩,其实,它早就生了锈,但这锈,不是铁锈,而是铜锈。 再结合它的样式,可以判断出是前朝赏赐的鎏金铜制镶玉钩。按照规定,这种帘钩,仅提供给皇族女性成员使用。 可以想见,安南皇室内,需要武将特意守护并且能够任意外出的,定然是安南王的独女,沁媛公主阮妗。 谢勉家境贫困,看不出那帘钩的独特之处,但又顾忌颜面,不好意思出声询问,也就装作明白的模样,冲沈长念拱拱手:“子安兄果然细心,吾不及也。” 谭宸或许是知晓谢勉的性情,又将缘由赘述一遍,然后笑道:“沁媛公主入京,也不是秘密,告诉你们也无妨,只是此次安南入京,倒还有些其他事情,不便多说。” “不必你说”沈长念用食箸沾酒,在桌案上写字,促狭道“为这事,对吧?” 谢勉和谭宸二人凑上前看,“救济”两个字清清楚楚地躺在碗筷边,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得到公主的指令,陈铭勒马掉头行至马车边,隔着帘窗,严肃地问道:“小公主可是有何要事?但说之前,您要知道,首先,我们已经到京了,暂时不能回去;其次,若是要如厕,请您克制自己;再者,如果是想购置特产,请您再等待半日;最后……” “最后,小公主,你要知道,您是神明在安南的化身,您是神明降给安南的福音,你的形象代表着安南形象,所以,小公主,你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阮妗模仿安南使者的声音,说到最后,却是直接笑出声来“陈叔,一路上您都说同样的话,我都能背了。” 陈铭自己也跟着她笑起来:“安南王严肃,安南王妃端庄,却生出您这样的鬼机灵。” 阮妗偷偷地吐完舌头,才撩起帘幕向外张望,酒楼窗边的男子映入眼帘,眼睛一亮,她笑道:“陈叔,你快看,那个男子真好看。” 陈铭顺着阮妗的视线望去,看见窗边面颊通红的男子,蹙眉回道:“公主,安南王已经为您相中驸马。我听闻大魏人素来重视名节,您还是收心吧。” “陈叔,您可别乱说。”阮妗浑不在意地笑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觉得这副皮相难得罢了。” 安南使者知晓公主没有其他的意思,才放下心来,认真说道:“您的眼光可真不好,白白瘦瘦的像个女人,有什么好喜欢的?必须像安南王一样,才是值得终身托付的人。” 阮妗听完他的话,自家父皇那黑胖黑胖的笑脸模样忽的冲进脑海,她浑身一颤,才终于明白。 每个丑帝王的背后,都有一个衷心支持白痴到底审美畸形的臣子。 父王,对不起,女儿以往真不应该怪你长得随意。 第4章 周氏 看过热闹,三人饮完酒后纷纷散去。 沈长念走路回到自己的小院里,他的酒量比较浅,虽然醉的快,但是清醒得也快,再者冬季妖风阵阵,很快他也就完全挣脱了恼人的眩晕感,开始复习诗书,为来年的科考作准备。 瑞祥在桌案旁陪伴着沈长念,替自家爷研磨,看着长念少爷用毛笔蘸了蘸清水,随后才用毛笔点了点墨水,始终在泛黄的薄纸上写着“永”字。 高门大户选的书童,自然不会是不识字的大老粗。据瑞祥自己说,他祖上还出过状元,只是后来家境中落,所以才被卖到沈府当小厮。 但他也并没受过名士的教导,也只是粗略地识得几个大字,不作睁眼瞎罢了。 所以他没办法看出沈长念字体里表现出的凌乱,也自然不会猜得到沈长念内心的忧愁。 他忧愁的,便是这次科举。 若是放在九年前,沈长念绝对不会害怕会让亲人失望。那时的科考才刚起步不久,规章制度乃至于考试范畴几乎都是在仿效前朝的“分科举人”,所以许多考题都比较僵硬死板,甚至直接要求考生默写儒学圣人的“圣言”。 换言之,数年前的科考,只需要“死记硬背”就可以顺利过关。 却没想到之后祁学谦掌握相权,在皇帝的支持下开始变法,首先针对的就是科考制度。 虽然名称没有发生改变,但科考的内容发生巨大变化,从以往的单纯默写变为默写和理解并重,甚至会直接就当年发生的大事向考生设置问题。 变法后的科考难度直线上升,中举的人数有所下降,开朝以来冗官的现象也逐渐缓解。 变法越成功,祁学谦的威望也就越高,不过八年,天子门生统统成为了祁家门生,而他却没有放缓变法、将政权交还给皇帝的意思。 沈重既愤懑又无奈。 他是坚定的皇权派,当时为了将实权从太后手里夺回来,所以最开始才极力支持祁学谦的改革,却没想到赶走了牝鸡,却招来了猛虎。 而且因为变法刚开始时,沈重担心沈长念年幼,无法快速适应变化,同时也觉得祁学谦变法的目的是推倒太后,所以很快会结束,到时候再让自己儿子去参加老样式的科举,中进士的把握会更大。 却没想到这一过就是八年,太后倒了,皇帝忍了,祁学谦的势力愈加庞大。朝堂上下,只有沈重自己凭借着以往的威势能勉强和他争锋。 但沈重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庶长子的出身限制了沈长泛今后的发展,此时必须尽早让嫡长子支撑起沈家,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科举扬名。 因此沈重近来迫切地要求他学业提升,甚至到了非得夺取前三甲的状况不可。 沈长念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6 长叹一口气,长泛无法从政,所以父亲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想让长泛成为自己的幕僚,可,倘或往后某日知晓自己是女儿身… 想到这些,沈长念摇头将繁杂的心思抛到脑后,开始临摹王右军的楷体,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时,却看见一人满面通红地倚靠在门框边。 不是害羞,是喝多了。 沈长念看向自己的庶兄,虽然他比自己年长,但算着身份,他还要向自己行礼,而沈长泛平日里最注重规矩,自然不会让自己先有动作。 果然,沈长泛发现长念的注视后,醉醺醺地将陶质酒瓶放在门廊边,摇摇晃晃地走进书房内,拍了拍衣裳,摇头晃脑着拱手行礼。 “沈…沈长念”饮酒过度让他有些口齿不清“父亲让你去前厅,说是,嗯,说是有客人拜访。” 沈长念认真地回礼“我知晓了。” 于是沈长泛转身想要离开,沈长念看着他孱弱的背影,鼻尖一阵酸意,忽的叫住他。 “长泛”他劝道“人生有很多路可以走,官场黑暗,或许并不适合你,这次劫难说不定就是逼你走其他的路。” 沈长泛顿了顿,拾起酒瓶,转过身,依旧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你是局外人,所以能说得云淡风轻。” 沈长念顿了顿,不再多言。 “沈长念”沈长泛瞥着他沉闷的样子,恍若忽然清醒,笑得越发狠厉“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的出生。” 沈长念一惊。 “如果没有你,我就是沈家嫡系唯一的血脉;如果没有你,父亲也就不会用我试水;如果没有你,我也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前程会影响姐妹的婚嫁,可我...”话只说了一半,沈长泛忽然止声,灌了自己几口酒,转身离开,留下身后沉默的人。 他继续向前走,眼神逐渐黯淡。 可我...总是不愿意对你下手。 沈长泛回想起小男孩刚出生时,软软的一团;回想起他笑嘻嘻地抱住自己的小腿喊着“咯咯”;回想起他跌倒时哭着要自己抱的场面,心底一软。 可他脑海里,还闪过的,是父亲知道自己不能入仕后的无所作为,是姨娘知道自己不愿意争夺爵位后的哭泣,还有...他陡然捏碎了酒瓶。 如果沈重不能为自己谋取前程,那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 沈长泛仰头看向天空,太阳的灼热刺得他眼睛疼痛,但他却死死地盯住许久,终于松开了鲜血滴落的拳头。 ==== 沈长念踢了块石子,石子滚进冰冻的池塘里,在冰面上转了几圈,又停了下来。 他走在去往前厅的小道上,有些说不清自己心内的感受。 长泛的母亲和沈周氏关系并不好,他自小就知道。只是小时候沈重有意让他和长泛待在一起,甚至他照顾自己的时间比母亲照顾自己的时间还长,所以他们幼时关系一直颇为亲近。 他知道沈重想让他们兄弟俩相互扶持,他很乐意,本以为长泛和他的心思一样。 却没想到,他心里的悲苦和怨言…没有说出来罢了。 沈长念垂着头,有些理解他的感受,但终究还是失落比较多。 沈长念走到正厅外,还没进入院子里,远远地就听见沈重爽朗的笑声。 古往今来,每当谈及官员,世人骂一句“黑心”,或者说是“贪婪”,但实际上,只有真正入仕的人才知道,为官不易。 刚进朝的官员,尤其是寒门出身的官员,如果不贪,贪官就要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贪婪,百姓就要把你视作社会的蛀虫。 官职越做越高,盯着你的眼睛也就越来越多,所以高官,尤其是干净的高官,最需要练就一身喜恶不形于色的本领。 也因此,自小到大,即便是作为亲生儿子的沈长念,也极少听见父亲的笑声,更别说是这般开怀大笑。 他挑了挑眉,暗自道了声“稀奇”,快步走到门外,就看见茗泉的新收的干儿子顺祥正守在门口,于是上前通告了一声。 顺祥显然事先得了沈重的吩咐,见到沈长念,脸上堆满笑容,皱纹全然聚在一起,他弯腰,轻轻地替长念拉开门,低声说道:“老爷等候您许久了。” 沈长念礼貌性地颔首,走进门去便看见一位芝兰玉树的男子。他的相貌与时兴的女子柔媚之美不同,眉色墨黑,倒是显出别样的阳刚之气。 但俗语说“刚则易折”,放在容貌也是适合的。倘或五官太过刚硬,就容易透出凶恶,可他却意外地在脸颊旁生出小酒窝,平白增添几分亲切感。 一见如故,大抵是这种感觉。 沈重看两人相互间打量了一会儿,就捋了捋半白的长须,站在男子的身旁,笑着介绍道:“长念,快来见过你表兄。”转过头又说道:”文瀚,这就是你那不成才的表弟,长念。” 沈长念是嫡子,他的表兄自然是东郡周氏的后人,略微细想,他就知道这位表兄是谁。 沈周氏嫡亲兄长的长子,东郡周氏当家人的嫡子,周慕礼,字文瀚。 “长念弟”男子笑着拱拱手,此刻声音稍显喑哑。 沈长念微笑回礼。 沈重看着自家孩子礼数周全,稍微满意地点点头,询问道:“长念,你母亲可在寒香院内?” “回父亲,最近家中没有收到邀约,母亲自然在寒香院内,按着时辰推算,恐怕此刻正在念书。”沈长念淡淡地回道。 “嗯”沈重低吟一声,笑着对周慕礼说道“她母亲自嫁过来,喜欢诗书的习惯就从未改变过,可见世人所言非虚,周族当真是诗书传世的高门望族。” “姑父谬赞了,"周文瀚推推手,谦虚道"说来也是惭愧,我周家虽然被世人冠为书香门第,但本朝以来还未出现过一位进士,算不得望族。”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沈重也知道周氏没落的隐情。 犹豫一阵,他摆摆手,干脆结束了这个话题:“院落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只是你才刚抵达京都,想必还未见过内子。现在趁着天色未晚,赶快去看看你姑母吧!听说你要来,她念叨你,可是念叨得我耳朵都生出茧子来了。” 周文瀚也就应承过来,和沈长念一同退出了主厅。 沈长念想着依照母亲的性子,周氏估计也是家风严肃,却没想到两人刚走出沈重的视线,周慕礼却忽然伸手弹了弹他头顶的玉冠,浑不正经的语气调弄道:“哟,小矮子,不记得我啦?” 突然的转变弄的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7 沈长念摸不着头脑,疑惑地凝视着他,问道:“你难道不是文瀚表兄?” “我是呀!”周慕礼和他并肩行走,笑嘻嘻地回道“小矮子,你是不是傻到忘记小时候的事情了?” “小时候?”沈长念记忆里并没有见过这位表兄,只能满怀歉意地再次问道“我幼时见过您?” “当然见过。”周慕礼见他的神情不像是作假,浑不在意地挥挥手。 他的衣袖顺着小臂滑落,眼神里满是狡诈:“我总角的时候,姑母带你回过一趟周家,你那时候不过三岁,知道我是你表兄后,径直扑在我小腿上要我抱你。“ 沈长念想了想那副场景,笑容逐渐凝固,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又听他说道: “我那个时候多成熟呀,肯定不愿意抱着小屁孩,可你你一直哭着喊着说‘表兄,别走,别走’,我看你可怜,所以才勉为其难纡尊降贵地抱了抱你。” 说到这里,周慕礼顿了顿,仰起头,露出一副“快来膜拜我”的模样。 “自此之后,你在周家就一直跟着我混,我让你往东你都不敢往西。” 沈长念听着这位表兄的叙述,满头黑线,沉默许久后才问道:“真的?” “我是你表兄,难道会故意骗你不成?”周慕礼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表弟,言之凿凿“再说了,你当时年纪小,记不住也是常理,可我比你大上四岁,难道还会记错吗?” 沈长念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只能拱手笑道:“幼时多蒙表兄照顾了。” “嗯,表弟知道就好”周慕礼学着沈重的腔调,故作庄重地捋了捋丁点胡须,闷声道“想来是表弟还年轻,可以原谅,日后胆敢再犯,重打三十大板,可有异议?” 和他聊过一阵,沈长念也大致能猜到这位表兄的性格,也就微笑回道“无异议,罪人沈长念认罚。” “嗯~孺子可教也”周慕礼又装作儒生模样,摇头晃脑地说了句老话。 两人拐过梨树旁的弯道,沈长念思索许久,出声道出了心底的疑惑:“表兄,那你这次来京,是为了参加明年的科考吗?” “自然”周慕礼看向自家表弟,反问道“不然表弟以为我要做什么?” “表兄今年二十有四,却是头一年乡试,让我觉得有些好奇罢了”沈长念笑道。 “当年太/祖皇帝夺/权,我太/祖父率先反对他登基称帝,后来政局稳定,太/祖皇帝自然不会放过周氏“周文瀚听后,并没有和他卖关子,反而径直向他解释。 沈长念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听着这位表兄的叙述。 这段故事已经比较久远了,当年的是非如今似乎的平淡下来。 只是现在重新被提起,还是能一窥那时惨烈的斗争状况。 “为了避免周氏的覆灭,乾元三年,我太/祖父率领所有在朝周姓子弟集体辞官,回到东郡,自那之后,我们周氏后人就极少入朝为官。” “那现在?”沈长念忽的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内心波澜翻涌,他看着周慕礼,试探性地问道。 “如你所想”素来嬉皮笑脸的周文瀚没有回望他,他望向的,是无垠的天际和起伏的远山。 “沉寂百年的周氏,回来了。” 他淡淡地说。 第5章 情谊 小寒已经过去了一阵,可还没有等冬日里的萧瑟散尽,近来纷纷扬扬的大雪又急急忙忙地铺满整个世界,两人的脚印或深或浅地印在雪地里,远远望去,恰好成作笔直的线条。 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直到沈长念望向他,率先打破静谧。 “周氏此刻想要归来,或多或少都要触及我沈家的利益,可你却毫无顾忌地告知我你周家的私心” 沈长念的眸子里充斥着怀疑:“难道你觉得,只要我们两家合作,就能毫无顾忌地共同推翻祁家,然后两分天下?” 周慕礼显然没想到沈长念会这样问,愣了愣,笑道: “两国相交,两族相交,必须遵从利益至上。” 沈长念听着他的话,眼眸里的不解和排斥更重。 周慕礼观察他的反应,对他的冷漠浑不在意,继续笑道:“但是长念,我现在,不是代表周氏,而是代表我自己,告诉你这番话。” 沈长念向来聪颖,这时却也不能明白这位表兄的深意。 “长念,可能你忘了,但我没法忘记我们幼时的情谊”周慕礼继续笑“所以对你,我没法防范。” 沈长念看着他坦诚以待的神情,有所动容,但对他的行为不置可否,默默地走上前去。 两人拐了个弯,一眼就瞥见银装素裹的寒香院,在屋外燃炭的青竹见着长念和周文瀚,就将握在手内的蒲扇放在一旁,近身行礼后方才进屋通告。 很快,两人得了沈周氏的准许,快步进了正厅。 正堂内悬挂的金丝雕凤楠木匾,上书“中正仁和”四个遒劲有力的楷字,匾下安置着黄花梨木一腿三牙罗锅枨小方桌和两把黄花梨木圈椅。 倚靠在圈椅里的妇女梳着简单大方的桃心髻,发髻插着翡翠鎏金步摇,她白皙的手指间把玩着的,正是前几日皇帝赏赐给沈府的鼻烟壶。 这人的衣着式样,无一不表现着她的华贵,而出现在此时此地,倘或不是沈重的夫人沈周氏,又能是何人? 因为亲疏礼节的道理,沈长念首先上前行礼,周慕礼跟在他的身后。 “都是自家人,哪里需要行礼?快都起来,别太过生分”沈周氏见着堂下规矩周全的小子,向来严肃的面容也不由得染上笑意。 她的语气里连着欢快的滋味:“我多年未见到文瀚,文瀚倒是越发的俊俏了。” “姑母谬赞”在长辈面前,周慕礼恢复正经,不过说话时还是带着愉悦“侄儿多年未见姑母,姑母却越发年轻了。” 沈周氏用手帕轻掩嘴角,笑答道:“姑母一个老人家,哪里还谈年轻不年轻,你这孩子,倒是像你母亲,油嘴滑舌。” 周慕礼听毕,也笑道:“母亲还总说,我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这样看来,恐怕是像姑母才对。” “怪会说胡话”沈周氏满面笑意地斥责他,忽的说道:“这样算起来,我约莫十七年没有回过家,你父亲身体可还好?” “父亲身体还硬朗”周文瀚按实回答“父母也都还思念着姑母,也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8 希望姑母能再回家看看,聊解相思之情。” 沈周氏微微点头,微抿一口碧螺春,似是回忆起往昔,许久,才又笑道:“我幼时顽劣,兄长和嫂子总是处处照顾我,只是自我嫁到京都,距离遥远,这许多年来也只探望过一次。” “是”周慕礼嘴角的微笑也收敛起来,他拱手应和道“父母也都知晓,只是他们镇守东郡,不便亲自前往京都,所以特意嘱咐我前来看望您。” “镇守?”沈周氏扯起嘴角“说是镇守,不过是因为今朝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罢了。” 在旁一直保持沉默的沈长念听见这句话,倏尔抬眼望向自己的母亲。 但是沈周氏的注意力并没有转向他,她凝视着瓷杯,兀自出神,也不知想到些什么事。 这句话说得有些僭越,饶是和本朝气场不和的周家长子也听出不对劲的意味,他只当是姑母为父母鸣不平罢了,所以周慕礼拱手笑答:“姑母,这话也不必再多说,总归周家,要回了。” “要回了…”沈周氏喃喃低语,逐渐收回散漫的思绪,露出笑容“是啊,要回了。想必这次文瀚来京,定是要蟾宫折桂,一鸣惊人。” “姑母”再次受到沈周氏的夸赞,周慕礼倒也没有得意忘形。 他保持着惯常的贵公子气度,上扬的嘴角恰如春风拂面的温柔:“此次科考,长念表弟也是要参加的,父亲也曾让我阅过表弟的文章,我是万万比不得的。” 沈周氏听完这话,才转向寡语无言的沈长念,许久,她叹气道:“你堂弟倘或有你一半机敏,我也就不必担心他。” 沈长念立在一旁,无声地捏紧长袖边的衣角,勉强笑道:“母亲说的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无碍”沈周氏对沈长念摆摆手,又向周慕礼笑道:“文瀚来京,定要在姑妈家住着几日,好让姑母沾沾你的喜气,也让我沈家能送次状元。” “姑母言过了”周慕礼观察着沈周氏和沈长念之间的互动,心底叹息姑母对表弟也太过严苛。 但他作为外人,也不好过分干涉他人的家世,只能避开这些话题不谈,转而答道:“姑母和姑父对文瀚都是极热情的,我来京匆忙,也未能随身携带礼物,只望姑父姑母不要厌了我才是。” “这倒是胡话了”沈周氏调笑他一顿,也就让青竹带人去帮忙安置。 人员骤减,装饰精致的堂屋里顿时安静不少,单独被留下的沈长念站立在雕刻精细的黄花梨木椅旁,一言不发。 “坐吧”时间过去一会,沈周氏抬手,面色不乐地说道。 沈长念行过礼,微微撩起长袍,端端正正地坐上去。 “不错”沈周氏看着儿子的动作,少有地和颜悦色“你日后定然要入仕为官,礼节规矩就必须周到。” “是”沈长念垂首,低声回答。 沈周氏见他低眉顺眼的模样,只是微微点点头,径直告诫道:“这次科考你不可表现得过于优异,只可是恰好。” 沈长念听完这句话,说不清心底是该为母亲的信任而高兴,还是应该为母亲的控制而失落。 他依旧低着头,说出的话却是满含讥讽“母亲真是处处为我考虑”。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周氏蹙眉,正准备端起茶杯的手也陡然停止。 沈长念没有说话。 沈周氏紧紧地盯着他低垂时的发冠,讽刺地笑道:“你以为我是要你为文瀚铺路?” “不是”沈长念抬眼望向她,露出无比欢快的笑容“因为在您心里,我根本,比不上他。” 沈周氏瞥见儿子眼内的滔天怒火,回望他,凝视许久,神情平淡。 “安南公主和使团都还没有离开京都,但是救助的食物、器具却在他们抵达的第二天就运往安南。现在各家间都流传着一种说法“ 沈长念凝视着她,等待后文。 “安南王用女儿,换来百姓的生存”沈周氏吐出这样简单的几个字。 但沈长念却明白其中的复杂。 不同于大魏男子继承地位的习俗,安南曾经出现过女皇帝。 安南王年近不惑,却只有一个女儿,那么沁媛公主继位,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一国之主,怎么可能在异国长期生活? 想必这次的联姻,不是公主下嫁,而是驸马入赘,那么婚后,定然要回到安南生活。 “按道理,异国公主的婚嫁几乎都是由使臣安排,所以驸马,一般不会是白身”沈周氏看着他了悟的神情,继续说道“但这位公主身份特殊,恐生意外。” 若是寻常男子还好,可如果选中自己... “母亲”沈长念看着自己的母亲“您是在提醒我守好这副身子的秘密吗?” “长念”沈周氏的声音愈发温柔起来“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爱你,希望你一切安好,所以不得不处处要求你谨慎。” “那当初”沈长念依旧盯着她“您为什么要让我充作男儿身呢?” 沈周氏沉默着,缓缓说道“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多么巧妙的借口。 沈长念听着无数次重复的解释,无言许久后,起身离开。 第6章 妖精 现在的人每谈论过往,总要增添一句“时光荏苒恍如白驹过隙”,小孩子不知事的时候常常对这些俗话感到厌烦,可成年之后细细想来,这话却不是没有道理。 至少对于沈家和周家的三位公子来说,确实如此。 因着乡试渐近,沈长念和谢勉在师傅谢轩的建议下都搬进了谢府的别院,回避外界事物的纷扰,专心跟随师傅谢轩复习备考。 两人起早贪黑,相互辩驳,学业有所长进,浑然不觉时间飞逝。 而周慕礼在沈家安置妥当后便闭门简出,日夜勤学苦读。每天卯时,整个沈府都还沉浸在睡梦里,他却已经早早地起床念书,深夜还继续练字读文,直到戌时才肯放下纸笔休息,自然也没有时间悲风叹月。 因着他这种别样的勤奋,再者也因为他的模样生的俊俏,沈府的丫鬟小厮们最近的话题都是围绕着这位周氏后人,甚至不少赌局也都围绕着他建立起来。 赌博是小厮常做的事情,而丫鬟们,则有些芳心暗动。 但沈府是豪门大家,丫鬟也都是经过严格训练,懂得尊卑有序,即便是喜欢,也不敢做出爬/床、私相授受之类的事情,她们表达喜欢的方式,不过是在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9 他经过时多看上几眼,大胆些的,就送出一个媚眼。 沈重和周氏见不到沈长念,注意力便只能安放在居住在沈府的侄儿身上,两人都知晓他苦学,而周氏更是知晓他身负重任,但做长辈的,期盼他成才,可更期盼他健康。 所以周氏特意嘱咐厨房给他熬制些乌鸡汤,为的就是达到养身明目的效用。 这日夜里,周慕礼将文章送给姑父,希望能得到沈重的指点。 沈重作为当朝丞相,事务繁忙,一般来说不会在常人的文章上花费时间。 可周慕礼不同。 一则因为他是个有能耐的后生,有资格叫沈重高看一眼。 二则是因为沈重含着自己的私心。 他的庶子无用了,但总还要给嫡子培养出支持者,而没落的周氏,无疑是他眼里最好的对象。 因着这两重原因,沈重自然乐意之极,来来回回将他近日里的文章翻阅过几遍,开始时频频惊叹,可看到最后,脸间的笑意渐渐收敛,一言未发。 周文瀚见着姑父的面容表情,便知晓自己文章存在不足之处,立刻作揖行礼,歉意道:“侄儿拙作,还望姑父加以指点。” 沈重抿了口茶,看向如松如柏的侄儿,叹气,摇摇头,无奈道“你倒是个刚正的。” 周慕礼不解其意,刚想出声询问,沈重却没给他机会,继续向下说着自己的观点。 “古往今来,科考的文章都要求楷法遒美,文理优长。从这方面来说,你的楷体端正,文章内容涵盖古今,诚然可以列为佳作,哪怕是现在,都可以直接向各地传播学习。” 周文瀚原本准备好接受批判,此刻却突然被赞誉,反而愈加疑惑,顿了顿,问道:“既然如此,那您为何紧皱眉头?” “文瀚”沈重叫到他的名字,继续说道“你这篇文章,是日常生活里的佳作,可却不是科考里的上等之作。” 周慕礼倏地回想起父亲往日里谈论科考规矩时说过的话,恍然间明白,但他面上不显,等着沈重的下文。 “科考的文章,需要道理,还需要漂亮话,这种漂亮话,我们都称之为‘锦上添花’。”沈重没有卖官司,直接说道“但你的文章里,却没有类似的话。” 锦上添花。 周慕礼垂头,碎发遮掩的眼睛里透出疲惫和不屑。 不过就是多说一些奉承话,让当权者满意罢了。 “你的文章写得极好,但言辞锐利,处处批判魏朝出现的问题。”沈重隐约可以猜到他的心思,接着说道“可你别忘了,这个国家不是天子一个人在操作,它是上上下下数万官员在运转。你这般尖锐,从某种意义来说,就等同骂官员无能。” 周慕礼沉默着,一言不发。 “之后的路,怎么走,必须你自己决断”沈重拍拍他的肩膀,递过文章,叹气道“但姑父不得不提醒你,刚柔并济才是正道,你若是一意孤行,最后的苦,只能由你自己来受。” 周慕礼沉默着接过书卷,起身告辞。 苍天还是泥沼,恐怕就看他这一抉择了,沈重望着侄儿不似先前挺拔的的背影,心底暗想。 周慕礼离开沈父的居所后,为了舒缓心情,便在沈府里散步,却意外地走到了沈府的“墨清池”旁。 月色正好,柔和的月光为天地披上帘纱,展现出别样的朦胧美。 但周文瀚却没有时间来欣赏,他倚靠在沈家池塘的围栏边,手里捏着自己的文章,回想起父亲的告诫,低头,借着昏暗的月光扫视着自己的文字。 许久。 飘撒的纸片逐渐停滞在封冻的冰面上,西风呼啸,碎片又被吹进塘边荒芜的枯草丛里,逐渐被皑皑白雪所掩埋。 再无踪迹。 周慕礼原本在栏杆边呆愣着,缓缓被这西风吹得清醒过来,仿佛这时,他才回忆起,自己做过什么。 “世道如此。” 他苦笑着,转身离开,微弱的话语也随风而去。 再无踪迹。 清晨,雄鸡唱白。 练字完毕的沈长念和谢勉两人聚在一起,准备去吃早饭。 春节逐渐到来,空气里隐隐约约流转着鞭炮的硝烟味,然而很快被昨夜飘转至今的鹅毛大雪所掩盖,两人并肩走在石子路上,不约而同地放缓步调。 美景难得。 沈长念心里想着。 两人心有灵犀地维持着难得的心静。 但慢慢向前走去,本就空旷的雪地逐渐堆积起更多的白雪,不远处似乎传来女子的嬉笑声。 谢轩将两人安排在别院,愿意就是避免两人冲撞到谢府的女子。而师傅向来是个周到的人,所以此刻,两人也没有担心会撞见女儿家,依旧安静地沿着石子路行走。 可没想到正是在转弯的地方,一座假山遮挡住两人的视线,前方忽然冲出一位女子,靠内的沈长念就已经被撞了个满怀,而女子受着冲击,也向后倒去。 倘或按着男女大防,沈长念自然只能看着女儿家摔倒。 但他没顾及那么多,潜意识里迅速将女子扶稳,随机倒退几步。 跟随在为首女子身后的诸多女儿家,也都纷纷停止住自己的脚步,胆小些的瞥见外男,还偷偷地倒退。 沈长念站稳身形,一眼扫过女子妆容后立刻垂首,避免惹得女子不快。 他刚想出声道歉,身旁的谢勉却对着她身后的女儿家笑道:“灵妙师妹。” 或许是因为嬉戏打闹,或许是因为冬日严寒,亦或许是因为见着俊俏外男的羞涩,谢灵妙面颊通红地上前,低声行礼道:“两位师兄好。” 谢灵妙是谢轩的嫡女,虽然谢轩没有承认女儿是自己的弟子,但是谢家风气开放,只要是谢家族人,无论男女,都可以学习谢家族学,所以沈长念、谢勉、谭宸三人也没严格按照师徒标准,都和谢族人师兄妹相称。 “师妹”沈长念回过礼,转身对身着异族服饰的女子作揖道:“沁媛公主”。 谢勉惊讶于女子的身份,但他受的教养好,反应也快,立刻跟随沈长念告礼。 阮妗之前也在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也想起这就是那日酒楼上的男儿,嬉笑道:“妙妙的师兄模样可真俊朗。” 谢灵妙虽然没有见过沈长念,但常常听见谢轩谈论起他,自然也就知晓,此刻见着,倒也有些羞涩,浅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父亲的弟子沈长念,这是我父亲的弟子谢勉。” 阮妗听毕,便打量着沈长念的模样。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10 “师妹,公主,倘或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就先告退了,也免得打扰了你们的玩性”沈长念受不住她凝视的目光,微笑着告辞。 沁媛公主没有立刻应答,反而笑容更甚,随后她对谢灵妙和谢勉笑道:“诸位能否让我和沈公子单独说几句话?” 按照魏朝礼法,自然不成。 但是这位公主不是魏朝人,自然不必完全受魏朝礼法的拘束,再者因为她客是贵客,沈长念也不方便拒绝。 谢勉和谢灵妙见他没有反应,只当他默认,呼唤着随从、姐妹们相继离开。 沈长念看着其他人的离去,又望见阮妗莫名的笑容,觉得有些尴尬。 他刚想出声缓解这种尴尬,却没想到阮妗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指尖想要抚摸他的喉间。 沈长念直觉性得后退,但闪避不及,只感受到喉间一阵酥麻感。 他蹙眉,觉得这位公主肆意妄为,正想起身离开时,却听见阮妗笑道。 “沈公子,你可知”她的笑容愈发灿烂,眼底带着戏弄“巾帼不让须眉是何意?” 沈长念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第7章 心疾 北方的冬季,大雪纷飞,雪花在世间婉转飞扬,飘飘然然,或是落在雕梁画栋的亭顶,或是落在冰封万里的湖面,或是意外散落在女子的手心。 那双手生的倒是极美,五指修长,指腹圆润,看得出必然是家境优渥的豪族培养出的贵女。 雪花落在她的手心,停留许久才缓缓融化。 阮妗坐在木亭边长椅的略宽的栏杆上,感受着手心的冷意,她将双手合成碗状,对着碗心哈出一口热气,浅白色的水雾就从另一头就随风而去。 她偏头轻笑,这样无聊的游戏,在她眼里,也显得分外有趣。 这倒不是她幼稚。 前世她是苏州人,本来就很少能看见雪花,再加之自小身体不好,所以家里照顾得细致,连出门旅游都不允许,更妄论在这般的雪天里肆意走动。 见得少了,才对雪天产生出莫名的喜爱。 而沈长念,他坐在亭内的长椅上,凝视着这位公主的背影,心情复杂。 理智告诉他,阮妗并没有掌握实质的证据,自己可以辩解,没有明显喉结的男人虽然少,但毕竟还是存在。 可他潜意识里却觉得,辩解也没用,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公主显然认定他是女子,无论如何,也难以再让她改变对自己性别的看法,何必再去白费口舌。 “沁媛公主”沈长念现在是被动方,他摸不清阮妗的心思,坐立难安之下,只能率先出声“请问你究竟是何用意?” “用意?”阮妗转过头来,似乎没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其实她哪有什么用意,不过是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发现特立独行的女子,所以刻意说那句话来试探试探,看沈长念是否和自己同样是穿越者。 可单从他听过之后的羞涩与茫然来看,很显然,他不是。 阮妗忽的提起兴趣,一个正常的女孩子,怎么会被充作男儿教养,更神奇的是,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真实性别吗? 所以她跳下栏杆,走近沈长念,仔细地观察着他的五官,随即释然地笑笑,说道:“我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没人揭穿你了。” 一则是沈长念的容貌生的较为中性。若是放在男儿堆里,那双水波潋滟柔情万分的狐狸眼分明让他显出区别于男子的妩媚,可若是放在女儿堆里,自小培养出的嫡子气度,又将他逼出三分傲人的英气。 再则是,人家爹妈都认定了自己生的是儿子,难道外人还能扒他的裤子,亲自验证验证他的性别吗? 沈长念发现阮妗眼里的了然,也不明白他知晓些什么,但感觉她是个别样的,于是他起身,严肃地行礼,说道:“还望公主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保守秘密,可以是可以”阮妗眼咕噜一转,眼里满是促狭“但前提是…” 沈长念抬首,等待着她的后文。 “你能不能告诉你为什么扮作女儿身?”阮妗此刻眼里满是不合时宜的八卦,前世小说里的宅斗立刻涌上心头。 但话一说出口,她就觉得自己有些越界了。 毕竟这还牵扯到别人的家庭,自己没有询问的立场。 再者,如果其中还有隐情,可刚好自己又刺激到她的伤心之处,就更过分了。 “没有理由”沈长念不假思索,立刻回道。 他倒是没有想这般多。 充作男儿身的原因,他问过母亲无数次,每次母亲的回答都是一样,久而久之,他也就很少提及这回事。 更何况,相较于被揭穿女子身份,他宁可一辈子装作假男儿,自然不会吵着闹着非要恢复女儿身。 这个世界,对于男子的限制,还是要少上太多。 可是莫名的,沈长念有种感觉,沈府上下,其实有很多人都知道她的秘密。 他们在私底里谈论着他的怪异,质疑着他的身份,可就是没有放在明面说罢了。 阮妗看着沈长念兀自出神,自以为戳到他的伤处,此刻也有些懊悔自己的莽撞,不再深入挖掘,连忙转了个话题:“这样吧,我知道你的秘密,为了让你安心,我也告诉你我自己的秘密。” 沈长念的注意力被牵引回来,迅速落在眼前女子的身上。 “我有心疾”阮妗自然到不会单蠢把宿慧的事情告诉他,那种事很难让人相信,但她确实也是真心地表达歉意“活不过二十岁。” 沈长念怔愣住,不是因为她透露出自己的身体状况,而是因为她在说这话时,笑容灿烂。 恍若阳光遍布她的全身。 “所以”阮妗没有理会她的心思,默默地瞥去一眼“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千万不要因为过去的痛苦毁坏了现在的大好时光。 沈长念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辩解道:”我没有。” 虽然的确还有些疑问压在她的心头,但那些不过是在空闲时偶尔会冒出来打扰她,绝大多数时候,他感慨自己的幸运。 阮妗没再想和他多说。 她倒是很喜欢他的性子,冷静,克己,超脱。 只是不知道,这般的女子,以后遇到心仪的对象,会是怎样的面貌。 她一边想着,笑容也就带了些暧昧。 沈长念发觉阮妗促狭的笑容,忽然觉得不寒而栗。 “和你聊天很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11 愉快”阮妗没在意他的寒颤,耸耸肩,笑道“下次再见。” 沈长念再次望着她的背影,倒觉得这位公主性子极好,不像是话本里的胡搅蛮缠。 也是,话本里的皇亲贵胄的刁蛮任性,世家子弟的荒诞无为终究只是少数。 别问他为什么会知晓闲书里的描写。 学习这般辛苦,总该找些闲暇的时间来放松自己。 不是吗? 沈长念远远望见前方向他挥手示意的谢勉,撩起长袍,向前走去,因这段插曲产生的笑容久久不曾散去。 第8章 邀约 年关将近,趁着新年时节,浩浩荡荡的使团接连不断地驶入京都,较之往年,每个国家的车队随行人员数量都大幅增加。 倒不是周边各国刻意彰显国力,而是今年既不仅是五年一次的“大朝”,同时也是魏朝皇帝登基十载,如此特殊的年份,藩属国不得不更加重视此次朝贡。 倘或按照谢轩“知晓时事”的要求,他必定会勒令师兄弟三人再次前来观看,即便是上次已经看过安南使团入京的状况。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的目的,不在于看到多少乐趣,而在于使三人能够看出各国出使的深层内容。 譬如通过比较各国使团的派遣状况,来分析周边国家对魏朝的认同状况。 譬如通过比较使团出使的人员分布和财物数量,来分析主要国家的国力情况。 只是这次,他却没有强求。 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即将面临科考的沈长念。 他的情况太过特殊。 魏朝的科考制度继承前朝而形成体系,分为四个阶段,童生试,乡试,会试和殿试。 童生试自是不必说,显赫家族出生的孩子,最低都必须要考个秀才,否则外人一问,无论是读书人自己,还是他们的家人,都会觉得面上无光。 再加之,祁学谦变法时并没有刻意改变童生试的背诵内容,所以沈重允许沈长念参加童生试,而沈长念也早已获得了参加乡试的资格。 考取乡试者称作举人,坊间传的是“只有穷秀才,没有穷举人”,这话不无道理。原因是举人可以免除丁役,并且在人员空缺时可能会被授予知县。 所以穷困些的读书人都渴望能中举。 可正因为乡试是官员产生的重要历程,甚至是基层官员的直接来源,所以祁学谦对这部分,干预得最多。 原本和童生试类似的背诵内容,例如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类话的理解,生生被改变成对时事的理解,这就大幅降低了考生中举的可能性。 于是新法刚刚出现时,读书人对他的评价形成两极分化的局面。支持者认为他锐意改新,是框扶江山社稷的不世之才。反对者便觉得他恣意妄为,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思选拔官员,根本就是危害社会的蠹虫。 他也的确足够妄为,在风口浪尖处顶着压力,生生靠着皇帝的名头和沈重的影响力实施变法。 坚持到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 可最后是否会成功,这都是题外话。 题内话便是,本朝科考制度没有要求必须一次性考到殿试,但是沈长念却不得不一次考过剩下三级。 这些都因为他是沈重现在唯一的继承人,是极有可能成为右/派未来领导者的人。 这些代表着高官厚禄的名头,说出去只会教人羡慕。 但其中的苦楚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沈长念通透,所以他无比地清楚自己肩上的重担。 倘或没有意外,按照本朝规章法制,沈重在耋耄之年便会致仕辞官,那时,即便他没有成为右/派的领导者,也定然会成为祁学谦的敌手。 谁叫他是沈重的儿子? 可右/派现在看似繁盛,实则危机暗藏。 一则是沈家人丁不兴,虽然朝堂任官的沈姓人士较多,可绝大部分只是在沈重居于高位后刻意攀附,甚至换名改姓。 换言之,沈长泛出事之后,如果真正寻找起来,能撑起沈家门楣的,只有沈长念。 二则是右/派至今的官员人数虽然能够和左/派抗衡,可他们绝大部分或是反对变法的老臣,或是沈重往日的门客弟子,或是当年科考时受过他恩惠的举子。 但现在科考掌握在祁学谦手中,这也代表着,越来越多的新官员是按照祁学谦的标准选择。 久而久之,朝堂的势力定然会失衡,而右/派,极有可能处于不利局面。 沈重现今正处于知天命的年纪,如果期间不出差错,距离致仕还约莫着有二十年。 培养好官,十年足矣。 但培养优秀的领导者,却至少需要二十年。 官场的道理,必须等沈长念入仕后才能逐渐告知。 而沈长念才加冠不久,他还有很多个三年,但在本朝平均年龄五十八的情况里,沈重却不一定还有多余的二十年。 所以综合考虑之下,沈重勒令自己的嫡子一定要考中进士,并且,必须以极好的名次考中。只有这样,才能立刻授予官位,否则还要继续等待。 正是因为这些,沈长念才分外压抑。 现在已经到了十二月,跨过年去就是春季,再过半年就到了秋天。 桂花飘香的季节,挂出的桂榜,定然会因读书人争相观看。 考生都沉溺于准备科考,哪里还会在意外国使团入京这般的小事。 沈长念此刻亦是这般焦虑。 即便知道是国之大事,也只能当做芝麻大点儿的小事忽略过去。 但沈重给予的压力过大,他无所适从 ,正是满心疲惫之时,瑞祥却突然敲门进入,说是收到一封信函。 沈长念打开写着邀请函的信封,洁白无瑕的纸张露出边角。 他展开细看,上边儿分明写着歪歪扭扭的五个大字。 阮妗。 春棹溪。 沈长念原意是想拒绝,但碍于沁媛公主的身份和之前的意外,他不得不赴约。 到达时候,便被酒楼的小厮引路到甲子号房间。 房门四周采用的是镂空雕刻,雕刻的瑞兽麒麟栩栩如生,仿若时刻准备化作真形驱散人间的罪恶。房门正中心悬挂着甲子的小木牌,木牌遮掩着门上的字。 沈长念微微用手捻起木牌,发现上边儿写的是“春水春池满”。 长沙窑瓷器上的诗。 他立刻断定,暗自顿时觉得这酒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12 楼主人当真是别具匠心的。 沈长念推开房门,就看见窗户边一女子兴致冲冲地望着来往的行人和纷至沓来的车队。 其旁的男子略微瞥来一眼。 沈长念愣住。 不是因为所谓的杀气,而是因为男子的身份。 祁学谦。 第9章 元国 在此处见着他,沈长念心底虽然惊讶,但自幼的教养还在,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因为祁学谦左丞相的身份,沈长念率先拱手施礼,面色平静地唤道:"祁大人"。 “嗯”祁学谦看见来人,神色并未改变,低沉着声音:“自便。” 客套话而已,沈长念自然不会当真,他默默地走到阮妗身旁,避开了父亲的对手。 众人一时无言,夹在两人中间的阮妗喜欢窗外的热闹,原本正看得高兴,却在沈长念进门后觉得空气骤然冰冷不少。 刚开始她只以为是自己穿得单薄,可不经意地向左转头时,却发现祁学谦面如冰霜,向右转头时,就看见面无表情的沈长念。 她自觉地后退一步。 祁学谦没理她。 倒是沈长念望向她:“公主可是有何事吩咐?” “站在你俩之间”阮妗耍宝似的环抱住自己,严肃道“让我觉得瞬间抵达墨盒。” 说完,她干脆站到沈长念右边,将他轻轻地推往中间的位置,笑道:“你们两座冰山相互致冷去吧,我还想保持我的温度。” 于是沈长念就莫名地站在了中间的位置。 但是无话可说的两个人并没有因为距离改变就开始谈天说地,他们依旧保持着绝对的沉默。 沈长念倒没觉得多尴尬,要是和祁学谦心平气和地交流,那才是尴尬。 毕竟,他们俩虽然没有国仇,没有家恨,但是却存在政治斗争。 至少,沈长泛的事就没办法轻易忽略。 思毕,沈长念也就无意再关注左丞相的态度,他眺望远方,澄澈的天边却忽然露出一幡绣有龙纹的血红色旗帜,那旗帜耀武扬威地在半空飘扬。 他心绪一顿,因震惊而不由自主地出声:“这是……” “元国的赤血翻龙旗”祁学谦自然地接道,随即面色凝重“没想到他们真的来了。” “他们?”阮妗听完祁学谦的话,疑惑地询问道,“他们是谁?” 沈长念先是望向祁学谦,见他没有制止,才转头,缓慢地回答道: “北境元国”。 唯一没有承认魏朝宗主国地位的周边国家。 阮妗来自安南,自然不会关心这些事情,但因为政治原因,所以沈长念和祁学谦对这类事物往往特别关注。 元国属于游牧民族的统治范畴。 元国还没建立前,整个民族实行的是部落首领制度,各部落分别推举最优秀的战士,而这些战士相互搏斗,最后的胜利者成为首领,可以被唤作“可汗。” 而第四任可汗的儿子索绰罗巴图鲁英勇善战,年纪轻轻就战胜其他小部落的候选者,所以很早便被选为下一任部落领袖。 老可汗去世之后,巴图鲁继位,无出其右的地位让他的英勇善战变成了英勇好战。 他厌恶周围部落对他的干预,于是接连发动兼并战争,而且,从无败绩,这让他的威望日益增加。 可与此同时,增长的却是吞天噬地的野心。 恰逢某年北方干旱,草木凋零,牛羊成片死亡,而巴图鲁早就听说晋朝物产丰富沃野千里,所以正好借此机会,率领族人一路进犯。 虽然巴图鲁的族人是天生的战士,但是他们的部落制无法进行强有力的军队调动和集体进攻,所以刚开始胜少败多。 失败让巴图鲁感到挫折,但他并没有绝望,反而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细致地将过去所有的战争进行比较,严谨地分析原因,最终得出结论。 失败的不是族人,是统治方式。 最开始的征战,面对的是同样规模的部落,但现在,面对的却是财务和兵力调动更迅速的国家。 所以巴图鲁抛弃了旧有的部落制,按照晋朝的制度将部族转建立王国,称为元国,取自《易经》的“大哉乾元”,意指天/朝。同时,巴图鲁自己加封为皇帝,让自己的子孙世代继承。 这样的改变让许多族人震惊,变法不过三月,朝堂纷争,原部落起兵叛乱,花费数年才被镇压。 内部战乱平息,可巴图鲁却永远地死在了征战途中,被谥为“元武帝”,由他的儿子达哈苏继承皇位。 不同于他的父亲,达哈苏人如其名,性情温和,不喜欢战争,所以在战乱平息后,他停止了对新建立的魏朝的进攻,原意是想和魏朝签订合约,互不侵犯。 可当时太/祖皇帝派出的使臣自认为是“天/朝上国”的代表,所以趾高气扬,轻视元国,甚至当庭辱骂皇考巴图鲁,说他“有辱斯文,禽兽不如”。 泥人尚有三分血性,何况是一国帝王。 达哈苏气愤难忍,斩杀使臣,虽然不主动对魏朝发动战争,却也发誓绝不与魏朝相交,所以两国保持着距离,维持着近年来的相安无事。 直到四皇子索绰多额尔德克的出生。 额尔德克意着光耀,可想而知,一国皇子最大的光耀,自然是成为君王。 四皇子是皇帝唯一的嫡子,少年时即敢搭弓射虎,指点江山,颇有豪气,非常得达哈苏的宠爱,宠爱到在额尔德克束发时,达哈苏直接把上三旗之一的镶黄旗赏给他作亲卫军。 上三旗是由皇帝亲自统领的军队,这样富有政治暗示意味的举动让众人议论纷纷。 当时认同度最高的说法是,年迈的达哈苏该有继位者了。 但达哈苏却始终没有册立太子。 无人知晓原因,可这并不妨碍四皇子的威望与日俱增。 尤其是额尔德克加冠之时,他对着诸位来宾,说出了一句让天下震惊的话。 “剑指南北” 这代表着,额尔德克登基之日,定然是战乱兴起之日时。 如此危险的人,怎么可能会真心实意地前来朝贡,甘愿俯首称臣? 所以数天前祁学谦接到探子的密报,说是额尔德克将率领亲卫军到访京都时,他自然不信,可现在,蹙着的眉头愈发拧紧。 骑高头骏马的额尔德克扫视到酒楼上身披青色外袍的男子,特别是注意到他眼边的伤痕时,粲然一笑,收回视线。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13 沈长念注意到他的目光,刚想提醒祁学谦,却被房间里响起的声音打断。 “你们信不信”阮妗的笑容璀璨得恍如漫天星辰“他会是我的驸马。” 她的语气无比地肯定。 却吓得沈长念骤然盯住她,惊得祁学谦也陡然望向她。 "不可能“,祁学谦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冰冷的字。 不是不信,而是不可能。 阮妗望向沈长念。 他的答案,也是一样。 不是不信,而是压根儿,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阮妗:冷~ 沈长念:哦~ 祁学谦:(没感觉,不说话) 阮妗_(:d)∠)_:求问怎么和两座冰山相处,在线等,挺急的!!! 是我自己写的原因吗?总觉得有些地方读起来会比较怪,希望诸位读者大大捉虫。 第10章 妄想 在沈长念看来,阮妗正是处在异想天开的年纪,又因着身世特殊,所有自小定然是被娇惯长大的。 这样的成长背景,面对所谓的瞬间心动时,自然会异想天开,甚至是肆意胡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向来如此。 可他很清楚的知晓,两人不可能在一起。 因为身份。 并非两人社会地位上的差距,而是他们两个人的国家所站的立场,差异太大。 达哈苏逐渐年老,继位者极有可能是额尔德克,可后者却是狂热的战争爱好者,不难理解,如果元国发动战事,首当其冲的必定是魏朝。 那时候,魏朝的藩属国安南自然会和元国站在对立面,如果阮妗一意孤行,她绝对会成为自己国家的敌人。 沈长念把这些话都告诉了她。 “倘或……”阮妗笑笑,半真半假地试探道,“倘或他心系我,愿意为了我抛弃自己的野心呢?” “这是现实”沈长念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话本子里的故事会告诉你,男子为女子抛弃江山。” 他凝视着她的笑容,咬咬牙,狠心说道:“但实际是,即使额尔德克爱上你,他也会利用你,让你成为他的挥斩天下的利刃。” 阮妗没有反驳。 前世她幼年去世,今世也才十九岁,可即便如此,她也理智地知道,沈长念的话有道理。 可即便她不认同,也不会在口头间反驳。 “他说的是对的”祁学谦微抿茶。 阮妗朝向他。 “现在我们还能够安稳地坐在此处饮茶”祁学谦眼内的寒冬更甚“如果魏朝和元国相互宣战,而你却站在了魏朝的对立面,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阮妗再不多言。 她不了解祁学谦这个人,但听见这样的话,心底有些不适。 沈长念觉得祁学谦想的太远,说得太决绝,但他也知道,祁学谦的态度看似矛盾,却是正常的。 如果他只是平民百姓,对于阮妗不合时宜的爱意,他可以私地里表达自己的同情,甚至可以暗中支持两人。 可正由于他是一国丞相,所以他必须坚定地站在两人的对立面,即使他并不认为这种行为存在问题。 只因为他的态度,在某些人看来,能够代表朝廷的态度,所以他必须控制住自己的私人情感。 沈长念莫名觉得悲哀,优秀的官员在处理政治问题上从不夹带私人感情,却也因此,他们往往显得残酷无情。 而他,并不想变成这般模样。 祁学谦看着眼前的人仿若陷入沉思,精致说道:“朝中还有事情需要处理,我先行一步,公主和沈公子自便。” 没人拦着你,阮妗在他转身的那刻默默地翻起白眼。 沈长念被他的声音逼得回过神,透过窗纱,隐约瞟见祁学谦若有似无的背影,便对阮妗行礼笑道:“草民也先行告退了。” “去吧,我知晓你科考事物繁忙”阮妗摆手,笑道,“但你也得适当放松放松。” “嗯”对方一番好意,沈长念自然不会不知趣。 可局外人不知道局内人的心境,虽是好意,也只恕他无能为力。 沈长念步行回屋后便又开始习文练字。 现在所有科考的考生都知道复习科考内容的重要性,沈长念也是如此。 但和其他考生单纯理解背诵考试内容之外,他每天还必须抽出半个时辰练习书法。 迅速地练习一笔一划。 因为本朝科考的规定字体是楷体,是所有学子练习书法的基础。 也因为这种书写样式的基础性,门外汉常常吐槽这“连五岁小儿也能做到”,甚至某些人还倡导科考标准字体应该改作行书或是草书。 他们愚昧无知,可沈长念却知道越是基础,越是困难。 相较于草书的豪放,行书的灵动,楷书的突出特点就是端庄,这份端庄让它容易被考官辨认,无意中减少了批阅时间。 但难就难在,倘或把握地不恰当,这份端庄就极有可能变作僵硬呆板。 而沈长念要练的,就是让自己的楷书在快速书写过程中也能保持住中庸,端庄而不死板。 他知道,与其他考生相比,自己劣势在于手腕的力度,可优点在于手腕的灵活性,所以,四年前他放弃了自己惯常喜欢的“入木三分”,转而追求外柔内刚的□□气质。 说来奇怪,他离开了沈府后,没有周边人的施压,加之专注于知识,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的内心竟然感到无比宁静。 谢轩拒绝了他回家过年的请求,让他完全与外界隔绝开。 包括,不告诉他具体的时日。 所以他无意识地度过了最乏味的春节,最乏味的元宵,最乏味的清明,完全投身于备考。 日常的重复也让他忘记时间的流逝,甚至完全不知道科考的临近。 直到某一天清晨,谢轩推开他的院门,看着弟子悠然自得地在庭院的石凳上认真翻阅书籍的模样,满意地唤道:“长念。” “嗯?”沈长念反射性地应声,抬头望向久未出现的师傅。 “你该科考了”他笑得奸诈。 沈长念忽的惊出一身冷汗。 第11章 乡试 谢轩和沈家人目送着沈长念并周慕礼、谢勉等生员进入贡院,准备考试。 隐瞒科考时间,这件事并非谢轩一个人的主意,他是和沈重商量后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毕竟科考考的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14 不仅是能力,更是心态。 备考阶段如果心态不好,要么自暴自弃,要么焦虑不安。在这种情况之下,倘或一味地强调时间,只会加重考生的精神负担。 所以谢轩干脆隐瞒时间,让沈长念能够以平和的心态复习。 至于上考场时会不会手足无措… 谢轩凝视着自己两位徒弟的背影,捋了捋胡须,低喃道:“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跨过贡院的高门槛后,沈长念和谢勉等人都在庭院内等候,提调官员看时辰已到,便展开名卷,告知各考生的考场,而考生则依照点名的顺序,依次进入考场。 沈长念也是如此,只是念到他的名字时,提调极隐晦地望去一眼,随后又低头,念起之后的名单。 他踏入考场后便开始寻找自己的位置,为了保持公平,所有的座位都是按照天干地支排好编号。 沈长念依着编号,坐在自己的座位后就将沈重交给他的竹篮放在一边,等候同考的检查。 准备事务完毕后,主考官员庄严地向各位生员宣读考场纪律,并且和四名同考官员共同承诺保持公正。 沈长念扫过整个考场,看着一张张或是严肃,或是紧张的面容,心底陡然产生敬意,之前的措手不及逐渐转为坚定。 主考官依次分发试卷,其他诸多学子拿起笔便开始作答。 而沈长念接过后轻声道谢,倒叫考官多看几眼,暗自觉得这秀才是个懂事的。 但是此时沈长念可没有心思去猜测主考官的想法,他手执狼毫,粗略地浏览过每个题目,大致拟出答题思路后,便迅速下笔。 一时间考场之内鸦雀无声,只残留着轻微的呼吸声和毛笔笔头滑过宣纸的摩擦声。 主考官陈道新眼见着太阳打东边儿跑到了西边儿,晚霞渐渐熏染整个天空后,漆黑的夜色开始吞噬光明。 原本守在庭院里的几位提调官看着天色,连忙向各考场的考官通告时辰。 “第一日子时”陈道新也就按着规矩,向诸位考生通告时辰。 夜色已经很深,但是没有考生会在此刻休息,因为谁都知道,这还只是开始。 乡试一共分为三场,每场的时间限定都是三昼夜,考生们都想抓紧时间多写些内容,谁都没有心思安睡。 沈长念亦是如此,他听见考官报时辰,才想起自己一整天没有进食,不慌不忙地结束笔下这句话后,匆匆把竹篮里的炊饼拿出,随意咬过几口后就又开始答卷。 雄鸡报晓,清晨到来,沈长念觉得自己还不是特别疲惫,所以放弃了小憩的念头,仍旧埋头答题。 等他感受到右手酸痛,难以提笔之时,他望了望门外暗淡无光的天色,约莫着已经是戌时,所以他放下毛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将考卷安置好后便伏在桌案上休息。 他没心思去想累不累,一心只希望快些入眠。 或许是太过疲惫,一刻钟左右他就已经睡过去,只是睡得不深,听见陈道新高喊“第二日子时”的那刻,他几乎是从桌案上弹起,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勉强往自己嘴里塞进几口馒头后又开始答卷。 等到第三次雄鸡唱白的时候,沈长念除去觉得自己头昏脑涨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感觉,好在他早就答完了考卷,所以这种疲惫感没有影响到他的发挥。 主考和同考见时辰已到,勒令考生停笔后即刻收取试卷,有几个年轻的考生长叹一口气,好似已经放松下来。 可沈长念却知晓,这场战役还远没有结束,他们被安排在号舍里休息,还没完全睡够,当天却又被叫醒进行换场。 沈长念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意志力强迫自己起身,然后依照主考官的指令进行换场。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直至最后一场科考的第一天,沈长念正是犯晕之时,坐在他旁边的男子摇摇晃晃地起身后,径直摔倒在地面。 沈长念正准备起身搀扶,但是两位同考官员已经率先将他抬出考场,送往医馆。 之后的两天里,考场内接连有人昏倒,但是主考官方明辉却始终没有暂停科考,即便他眼见着诸多学子昏迷,总是叹气。 现在看上去病倒的学子很多,可再倒退十年,科考时的情况比这更加惨烈,或是中暑昏迷,或是食物中毒,甚至因为相互拥挤,导致考生跌落清池而被溺死。 以往的学子在科考时都是“自求多福”,一旦晕倒或是因食物腐烂而中毒,基本就只有等待死亡,并不是生员和考官的冷漠无情,而是因为医馆距离太过遥远,等人送到时绝大多数都已经命丧黄泉了,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刻意去送昏倒者,最多只是联系几位大夫在旁等候。 但祁学谦却特意拨款,在所有贡院附近设置专门的医馆,并且严格规定考生的入场制度,这些措施看似微不足道,实则却挽救了许多考生的性命。 即便方明辉坚定地反对祁学谦,他也不得不承认,在选才这一方面,变法的确是有益的。 黎明划破天际,提调再次跑进贡院,沈长念便知晓时间到了,果然,他刚放下狼毫,主考官就高声宣布:“时辰已到,诸位生员停笔。” 还在考场上坚持的诸生这才停笔,起伏的长叹声沉重地仿若滚石落地的声响。 沈长念摇摇晃晃地起身,在庭院里等待提调开门,没过多久,贡院的主侧门纷纷敞开,他也就随着人流,晕头转向地走出门,正是在寻找沈家马车之时,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直直地向前砸去。 沈长念此刻,根本没有力气稳住身形,他甚至任性地想着,如果自己摔倒,干脆就在原地睡觉,反正瑞祥和师傅会找到他。 被人扶住了。 沈长念昏睡前脑中只滑过这样一句话。 祁学谦蹙眉看向昏倒而来的人,满心不愉,但也不能丢在原地不管,只能把他抱上自己的马车。 车夫看见自家主子抱着个男儿,心底虽然疑惑,但也不敢胡乱猜测,只能拿着马鞭安静地站在墙边,等待主子的命令。 本身跟着祁学谦的谭宸却是挤眉弄眼,笑得促狭:“以往让你抱姑娘,你不愿意;现在好了,第一次就献给了个大老爷们儿。” “去告诉谢轩,就说沈长念睡过去了,我先送他回府”祁学谦没理会他的调笑,直接把他当小厮使唤。 这下谭宸的挤眉弄眼就变成了白眼,他嫌弃地笑道:“得了,大爷。” 说完也就信步去寻觅谢轩及沈家仆人。 马车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15 内布置简单,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燃着气味辛温的白旃檀。 祁学谦不喜欢各种脂粉散发的香气,却独独喜欢白檀香,只因为这种香气能让他安眠。 他看着身旁安睡的人儿,心绪微动,忽然起意地靠近闻了闻。 一股子香气,他心想,全然忘却了自己的熏香。 马夫是个机灵的,考虑到车内的人,所以驱赶的速度极慢,马车平稳地走在坦荡的车道上,顺畅地抵达沈府。 瑞祥早早地在门外等候,而刚下早朝的沈重,听见院外的动静,不慌不忙地走出府门,恰巧看见祁学谦让瑞祥和全安好好搀扶沈长念的情形。 他立刻上前嘱咐瑞祥好好照看少爷,又因为不想落人话柄,所以和祁学谦攀谈几句后才离开。 祁学谦看着先帝亲赐的牌匾,长时间地一言不发,惹得车夫都忍不住想出声询问。 这时,他才终于说话。 "走吧“他即刻转身进入马车,依旧是少言寡语的模样。 车夫上马,挥舞的马鞭把骏马刺激得飞奔,随着沈府的逐渐远去,淡紫色的车帘方被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来说,科考时有脱衣搜身... 但是剧情需要,请让我编造编造....(不能拒绝,否则超凶! 第12章 伤痕 或许是因为过于疲惫,沈长念明明觉得意识清醒,却恍然发现自己陷进无法解脱的梦里。 梦里一片昏暗,只有正前方散发着微弱的烛光,乌黑的铁链相互碰撞,发出不合时宜的声响。 沈长念揉眼,看清前面的场景,上身赤/裸的孩子和它身旁拿着皮鞭的男人。 都是背影。 男人手里的皮鞭耀武扬威地在半空旋转,随后迅速地落在孩童满是伤痕的后背。 沈长念见着这副情状,挣扎着往前走,想要救出孩子,却感觉自己的双腿被紧紧地束缚。他无法移动,只能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看着沾过盐水的马鞭一次又一次地落下。 本来应该尖叫害怕的孩子,却始终保持沉默,他没有因疼痛而嘶吼,整个黑暗的空间里流转的只有微弱的闷哼声。 “住手!”沈长念终于无法忍耐,他高声制止,于是男人惊慌地转过身来…… 天亮了。 “住手!”躺在床上的沈长念忽然弹起,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无意间伸手一摸自己的额头,满手的汗让他以为自己曾真实地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正在整理茶具的青源被自家少爷的吼叫声吓了一跳,差点儿就把茶杯甩出去,此刻又看着自家少爷突然发呆,还以为他魔怔了,所以语气里隐隐约约地暗藏着疑惑,微颤地询问道:“少爷?” 沈长念的目光转向自己的侍女,他看着自己简单的小屋,费力挤出微笑:“怎么?” 青源看着他的模样,替他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回道:“许是您刚才做噩梦了?” 沈长念接过茶,浅酌一口,这才镇定过来,笑道:“也许是吧。” 青源被他这副刚醒过来时懵懂的模样逗得合不拢嘴,答道:“我看您也真是考糊涂了。” 说到这儿,他想起之前自己的想法,羞涩地挠挠头:“我是不是在贡院前睡着了?” “没有呀!”青源疑惑地望着他,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话语里便带了些调笑“当时可是瑞祥扶您回来的。” “那……”沈长念忽然回忆起搀扶自己的那双手,询问道,“我是怎么回府的呢?” 青源略微一顿,想起老爷之前的吩咐,立刻回复平常的状态,微笑回道:“是谢大人您送回来的呀!” “哦,师傅”沈长念没有多想,只当是谢轩等人恰好找到自己,刚好又觉得饥饿,所以没再深思,起身后就准备用餐去了。 谭宸愤怒地将书简甩翻在地。 “怎么?”祁学谦听见声响,转过头来乜他一眼,轻声询问。 “还不都是那个额尔德克”谭宸看着自己这位故友,怒气冲天,“你说你也是,他第一次来时那般无法无天,你为什么不灭灭他的威风?如果你当时就挫了他的锐气,他也不至于这么肆无忌惮。” “你教我如何灭他的威势,难道要我同他大骂,亦或者当面教导他我魏朝的礼节?”祁学谦把手里的书籍放回桌案,嘴角的冷意还没有消散:“他是元国的皇子,不是我魏朝的臣民。” “他是元国皇子不假,但他拜访我们魏朝,也应该遵守我们魏朝的规定吧!”谭宸因为朝堂的事“就算因为身份不方便行跪拜礼,至少说话也不能处处针对皇帝吧!” “他不是针对皇帝”祁学谦回想起往年额尔德克神色里的挑衅,站起身来,望向皇宫所在的方向,“他是想搅翻整个魏朝。” 原本叫嚣着要好好揍这小子一顿的谭宸,忽然冷静,细细回忆起额尔德克两次来京时的行为,面色凝重:“他想让你和皇帝敌对?” “你得再说准确一些”祁学谦少有地拍拍他的肩“他是想让我和皇帝的矛盾从暗地转到明面。” 虽然方法老套,但用起来却很顺手。 谭宸一愣,陷入沉思,许久后抬首皱眉:“你怕皇帝和额尔德克联合起来?” “不知道”祁学谦的面容依旧平淡无波,“这就要看皇帝的太傅如何抉择了。” 皇帝的太傅,就是沈重。 祁学谦今日告了事假,没有上朝,却没想到第二次来京都的额尔德克竟然出现在朝堂上,要求和魏朝签订贸易条约。 这般好事,皇帝自然是高兴,欣然允许。 却没想到额尔德克对着众人一笑:“魏国皇帝,我自然想和你签订合约,只是我听闻在贵国,这种事情必须经由左丞相决定,没想到今天时运不济,左丞相告假,所以我们还是等他在场时再商量吧。” 皇帝什么态度,祁学谦不知晓,但沈重的态度却是十分明显,听完额尔德克的话,他立即出列,反驳道:“天子治国不讲究面面俱到,只讲究各得其所,使'男有分女有归',陛下自然不用事事亲为,所以这等小事,只需交由左丞相就够了。” “小事?”额尔德克笑得更加开怀“既然与我元朝相交是件小事,沈大人可否说说何为大事?”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方为大事”沈重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16 义正言辞地回答。 额尔德克听完他的话,笑得更加得意“好一个魏朝皇帝,国事全部交给左丞相处理,说话也都是右丞相代劳,敬佩敬佩,莫说是我元朝皇子,就是我父亲都自愧不如呀!” 沈重这才发现自己完全代替了皇帝说话,担心地看向严佑元。 距离太过遥远,看不清皇帝的神情,可从他紧握的手来看,他的心情并不愉悦。 可严佑元还是朗笑:“皇子谬赞了。” 臣工面色都是大变,这是直接把辱骂当成赞誉,生生受了这般的谩骂。 额尔德克听见这种话,不再纠缠,拱拱手:“魏朝皇帝果然大度,那此事就等明日左丞相安排。”说完也不顾众人的反应,径直离开。 百官无言,阉人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结束了早朝。 这些情景,都是谭宸和他手底的探子转述的。 祁学谦不知道当时的严佑元是怎样的心态,但他却隐隐猜测,这位皇帝,内心定然是不甘的。 自己几乎架空了他的权力,把他变成了一个华贵而精致的摆设,无论是谁,定然都不会乐意接受。 更何况这次还受到了这样的侮辱。 “祁学谦”谭宸显然早就知道,他叹气许久,终于把深埋在心底的话问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祁学谦望向他。 “权势是皇帝的,你可以借用,但却无法篡夺。现在你虽然占着优势,可如果日头长了,皇家无论如何都会把权力收回去。到时候你就不是主持变法的左丞相,而只是祸乱朝纲的奸人贼子” 谭宸拧紧眉头“如果真的到那一步,你有没有想过,你怎么办? 现在他风头正盛,许多年轻人都追随他,可倘或某日墙倒众人推,不要说安身立命,能不能保命都成了问题。 祁学谦不愿意接话,他反问道:“你觉得皇帝和沈重会做些什么?” 他笑笑:“估计正在商量如何对付你。” “谭宸,你说……”祁学谦边思索边说,“假若我让沈长念成为我的追随者,沈重还会反对我吗?” 提及自己有几分疼惜的师弟,谭宸恢复严肃:“祁学谦,你比我更知晓沈重是什么性子。” 为了自己,他可以生生嫁祸庶子,而一个嫡子……说好听点,是香火,说难听些,也不过是个工具。 “而且,从我个人的角度,我并不希望你把沈长念牵扯进来”谭宸掷地有声。 “牵扯?”祁学谦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但语气里的讽刺却说明一切“他们沈家,谁能够置身事外?” 谭宸默,终究没有再询问,安静地等待着他的部署。 第13章 忠君 沈长念从床榻下地,继续开始练字,无论乡试结果何时发布,他都必须备战接下来的会试。 按魏朝的典制,会试在乡试隔年的春天举行,其中规矩也都差不多,沈长念之前进入贡院,就是要依次经过三层守卫,层层检查,才能跨过最后的龙门,进入考场,想必会试亦是同样。 身正不怕影子斜,沈长念没有起抄袭作弊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害怕冗杂的检查过程,所以他需要注意的也只是科考的具体内容。 乡试和会试都分为三场,两者的科考内容相似,都离不开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和策论。但两者各有侧重,乡试三场,分别考的是四书五经、官场应用文和策问,理解和记忆并重;而会试则更偏向于时事的理解和应对方法。 此时,沈长念只能阅读一些前人的科考文章,随意自己拟两三个题目进行尝试,毕竟会试的具体内容随机性太强,他也无法断定考试重点。 谢轩知晓乡试的疲倦,原意是想让弟子在家休息几天后再开始备考。 却没想到沈长念觉得在沈府处处有人关心他的身体状况,反而不利于复习,所以第二天他就向父母告罪,准备直接回谢府。 因为父亲和母亲关系并不融洽,两人极少共处一室,所以沈长念不得不分别去向父母告别。 沈重倒还是爽朗,虽然不知道沈长念的乡试状况如何,但他知晓谢轩的性格,也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所以给他添了些银两,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也就放他离开了。 沈长念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去向母亲告辞。 却没想到沈周氏瞥了他一眼,语气里流出掩饰不住的讽刺:“怎的,谢府就比沈府好太多?” “并非如此”沈长念习惯了这般的母亲,面色未改,把理由详细地重复一遍,最后补充道“儿子定然不会嫌弃自己的家。” 这样简单的话却让沈周氏莫名地沉默了,她起身,仰面望他,伸出手摸他的脸。 沈周氏和这个时代的所有女孩子一样,并不高,沈长念或许是因为自小被当做男儿教养,运动得多,比她高了快半个头。 所以沈长念俯视着她,看着她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脸,下意识地想要闪开,却生生止住动作,僵硬地站在原地。 “你的模样生的很端正”沈周氏的纤手拂过他的面颊,停在他的眼角“你面容的其他地方生的都不像我,唯独一双眼睛,与我无二。” 沈长念不明白沈周氏这番话是何意,拱拱手,平静地说道:“母亲的眼睛生的极美,儿子与母亲比不得。” “我?”沈周氏收回手,原想搭在自己的眼睛上,却没料到入手的是层层的皱纹,她自言自语道“从来没想过,这么多年了,我已经老了。” “您还年轻”沈长念感觉母亲此刻的状态不对,出言安慰。 周氏恍若未闻,自己喃喃低语,即便是一步之遥的沈长念也听不清她说话的内容。 他觉得沈周氏此刻情绪不太正常,遂轻微出声,唤道:“母亲?” 沈周氏这才回神,她坐回华贵的黄花梨木椅,再次看向沈长念,眼眶微红:“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个女儿身,之后怎么办?” 沈长念发现母亲细微的变化,但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自幼便是如此,母亲对他时而温柔,时而严厉,不过是严厉的时刻居多罢了。 因此,他恭敬地回道:“儿子定当竭力入仕,清廉为官,忠君报国。” “忠君报国”沈周氏念着四个字,张口欲言,却又生生止住,反复多次。 终于,她的神情回复平常,笑道:“是呀,忠君报国,长念日后定是要有所作为的。” “儿子必然全力以赴,不辜负母亲的期待。”沈长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17 念再次行礼,冷静地说道“只是父亲备好的马车已经在外等候许久了,倘或母亲无事,还望儿子先行告退。” “去吧!”沈周氏摆摆手,任由他离开。 沈长念转身,踏离房门。 沈周氏凝视着他的背影,兀自出神,直至沈长念消失在视线里,她才回神,长叹一声,问道:“青竹,当年那件事,我是不是错了。” 在旁侍候的青竹环顾四周,侍女和小厮们收到她的眼神,纷纷在外等候。 青竹这才走进沈周氏身边,叹道:“夫人切莫如此,当时的事情本来就是商量好的,也不能怪您。” “可是,我儿……”沈周氏突然停顿,揉了揉眉心,继续说道“糊涂了,糊涂了,他不是我的儿子。” 青竹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她知晓那时的事情,所以大致猜测后,继续笑笑:“母子亲缘是割舍不去,小少爷是夫人生的,必定和夫人一样重感情,怎么会不认您?” 沈周氏的脸色稍微好转,倏忽间却又想起些什么,面色突变:“可长念这孩子入仕,倘或被发现身份,那……” “夫人莫慌”青竹继续劝道,“所有的事情都会安排好,不需要夫人过多操心。” “安排好?”沈周氏嗤之以鼻,“当年我生产的时候,他不也说让我别担心,结果呢?肖氏大闹,差点搅翻事情。” “那时老爷尚且年轻气盛,对侍妾多有宠溺,这才差些犯下大错”青竹笑笑,继续说道“不过现在老爷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夫人且宽心。” “宽心?”沈周默念这两个字,仿若在嘴中细细咀嚼,随即是一阵叹气“罪过。” 青竹知道她已经想通了,于是后退半步,在旁侍奉等待。 果然,沈周氏没再纠缠在这个话题,径直让青竹准备餐食去了。 第14章 举人 沈长念抵达谢府后便开始专心入学,和往常一样,谢轩仍旧不告知他具体的时日。 也因此,他也并不知晓,原定在九月十五前的辰日张贴的龙虎榜,按时出来了。 按着规矩,顺天府的龙虎榜要张挂在巡抚衙门前。 负责挂榜的官差特意挑选吉利的时辰,净手之后捧着黄绸包裹的榜单前往衙门。鼓乐和仪仗在前方开道,兵丁则在前后护送。 到达衙门后,挂榜的官吏小心翼翼地打开黄绸,取出榜单,妥帖地将它地贴在墙面上之后,恭敬地走到一旁等待。 急不可耐的读书人们见他退到旁边,纷纷向前涌去,快速扫视榜单以期望寻找到自己的名字。 沈家和谢家的小厮刚听说出榜,便急匆匆地去榜单前寻找,从末位一直往上,时间越长,小厮们越是心焦,也不知是人群内谁忽然喊了一句:“少爷中亚魁啦!”大家心底一紧,目光全部朝向桂榜上的第六名望去。 顺天府人士沈长念,父沈重,母周氏。 接着不知谁又补上一句:“周家少爷中了亚元!” 由是众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榜单上的第二名,甚至还有小厮怀疑自己眼花,揉揉眼,瞪圆,之后高声叫到:“周少爷是亚元!周少爷是亚元!” 而后小厮们争先回府,赶忙将这件事情通告,希望能得些额外的酒钱。 周慕礼出自豪门世家,自然不会吝啬,每个前来报喜的小厮都赏了一吊钱,他感怀姑父姑母的帮助,还特意去向两人道谢。 沈重和沈周氏都替他高兴,前者还刻意赠送他一块玉,名为灵鳌夺魁,预祝他科考顺利,周文瀚知晓两人对他的疼爱,心底也愈发感激。 而另一边的谢轩,知晓弟子中亚魁之后,只是捋了捋胡须,没有过多惊讶。 真正惊讶的,是谢轩的嫡女谢灵妙,她听闻沈长念考中贡生后愉悦不已,恍然间那日雪花飘落间的谦谦君子又映入脑海。 她趁着这个时机,找到了父亲,表明自己的心意。 “不行”谢轩断然拒绝,原本染上笑意的眉头忽然紧蹙,“爹不会把你许配给他,你死了这条心。” 谢家风气向来开放,男女间悄然有平等之风酝酿,但谢灵妙也知道谢府外对女子的束缚,便以为父亲因为自己的胆大妄为而生气。 “父亲,我知道婚约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谢灵妙细细解释,尔后出声询问,“女儿不是私相授受,也并非投怀送抱,只是希望您能考虑女儿的心意,您又何必这般大的火气?” 谢轩听着女儿的话,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激烈了些,但他确实是为女儿的心思所震惊。 顿了顿,他才接着说道:“女儿,为父对你素来宽容,即便是你的婚姻大事,我本来也没想干涉,任由你自己喜欢便是。” 谢灵妙听见父亲这些话,心底一喜,正准备告谢,却又听他接着说道:“但如果对象是沈长念,父亲却绝不会同意你们两人的婚事。” “父亲?”谢灵妙听完这些话,更加不明白父亲的意思,“长念是您的弟子,家世显赫,前途无量,您为何?” 谢轩望向尚还年幼的女儿,欲言又止,沉默一阵子后叹气说道:“家世显赫,家世显赫,长念这一辈子,坏就坏在家世显赫。” 谢灵妙愈听,愈加不理解父亲的深意,她偏头,等待父亲的解答。 好奇心害死猫。 所以谢轩并无意让她知晓其中的重重事端,他拍拍女儿的头,劝慰道:“妙妙,听爹的话,不能是长念。” 谢轩本以为自己女儿是不知何时情根深重,他哪里知道,谢灵妙只是因为自己不得不嫁人,与其选择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还不如选择知根知底的沈长念。 但是素来对她好的父亲这般阻止,她自然不会一意孤行,为了一个沈长念而伤害自己的父亲。 “女儿没有那般顽固。”她行礼,笑道:“父亲向来深明大义,女儿又怎会一意孤行?父亲若是不允许女儿嫁他,女儿另择佳偶便是,难道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不成?” 女儿糊涂,做父亲的便头疼;女儿懂事,做父亲的就内疚。 谢轩摸摸她的头,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谢灵妙只当父亲还有其他的事情,就径直告退了。 他看着女儿远去的身影,仰天摇头,喃喃自语:“若涵啊,你是个祸害,没想到你生的儿子却也是个祸害”。 除去张贴桂榜,各省的监临还要分别将中举的《题名录》呈交给皇帝审阅,御笔朱批,诸位举子方才正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18 式获得参加会试的资格。 因为魏朝京都的不同考场分别有不同的主考官,所以名单首先要汇集到左右丞相,由丞相加以整理后再上报给皇帝。 沈长念参加科考,不管沈重乐意与否,他都必须避嫌,所以整理各省名单的职责就落到了祁学谦的肩上。 自然而然地,他发现沈长念考中了京都的亚魁。 当然,也不算是稀罕事,毕竟举国上下数十省,每省都会出个状元,如此比较,京都的第六名实在算不得什么。 只是他心底有自己的谋算,所以额外关注些,瞥了一眼,用行书誊写考生的名字。 按道理来说,公文须由楷书抄写,只是他性格略微肆意,倒是不喜欢完全按照规矩。 旁人看来,他写的一手好行书,但对于有心人来说,他便是罔顾法典,罪该万死。 觉得他罪该万死的尊贵人儿收到花名册后,看也不看,径直加盖公章和私章。 “这……”侍奉皇帝的老太监刘自忠意外出声,随后想起这是在御前,立刻闭嘴。 “无妨”严佑元一阵苦笑“你不过是想问朕为何如此草率是吧?” “奴才决无此意”太监不能干预政事,李自忠即便从皇帝的语气里听出些内容,也不敢表露分毫,面露谄笑,“陛下九五至尊,自当是英明神武,这般迅速,不过是陛下聪明果断罢了。” 严佑元看着满嘴奉承的老太监,心底厌恶,但却不能斥责。 他至今都不知道,除了之前做过太傅的沈重,这宫里宫外,还有谁是自己的支持者。 这老太监,或许因为是敬畏他的身份,亦或许因为是背后主子的教诲,所以才对他毕恭毕敬。 只是,严佑元想到此处,不由自主地捏起拳头,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执掌天下,才能真正成为名副其实的天子。 他凝视着花名册上沈长念的名字,想起沈重的安排,嘴角的笑容逐渐勾起。 他无比期待着那天的到来。 第15章 鹿鸣 因着乡试之后诸位举人都要参加鹿鸣宴,所以谢轩通知弟子之后,两人都愉快地赴宴。 谢勉因为家境贫寒,身体羸弱,在考场时径直昏倒了,以至于没有发挥出最佳水平。 但即便如此,他也获取了参加会试的资格,可见他平日里学问应当是极好的。 也因此,谢轩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决定让他再休养锻炼三年,增强体质后再去参加会试。 可谢勉却拒绝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的家庭里没有办法再支撑他的入学费用。 对于普通农家来说,能够在税务下存活就已经是难事,而供养读书人更是难上加难。 谢勉幼时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他父亲在送他读过两年学堂后,执意让他回家劳作种田。 不是不明白读书的作用,而是家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财。 只是当时的谢勉,入学之后,看见过书香门第的境况,所以才知道种地不能致富,自己的唯一出路,就是读书。 可同时,他也明白家里的情况,自己是唯一的男孩,下面有三个妹妹,母亲肚子里还有着一个不知道性别的孩子,如果自己继续入学,饥荒年间,一大家子人很有可能会饥饿致死。 所以他在辍学当天,寻找到谢家的嫡系族长谢轩,表明自己从学的决心,而谢轩看中谢勉的刻苦勤勉,加上现在嫡系没有出众的人才,遂同意收他为徒,并负责他的读书费用。 谢勉的入学得到保障,但他的父母和五个妹妹的开支,却还是依靠着父亲微薄的收入。 因此,即便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参加今年的科考,他也只能听天由命。 毕竟自己的亲人,实在等不起。 鹿鸣宴何等繁华,自是不必说,沈长念和谢勉等举人大都是步行而来,而文武三魁,都是由帅漕和殿步司安排鞍马仪杖,一路锣鼓开道,好不热闹。 坐在骏马之上的周慕礼,扫眼便望见沈长念,冲他一笑,也算是打过招呼。 诸位举子聚齐之后,开场内外帘官便让乐妓弹奏《鹿鸣》之曲。 这些规矩,沈长念等人也早就知晓,乐曲响起,他们立刻应声唱起《鹿鸣》之词。 举子们似乎忘记原本的烦恼,全然轻松起来,觥筹交错,起坐喧哗。 刚开始只是简单地热闹,之后却有些变了味儿。 一时兴起,满脸涨红的老儒生竟然偷偷地对奏乐的艺妓动手动脚。 那女儿年纪尚小,又只是卖艺不卖身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委身给眼前这个色咪咪的老人,几次下来,她终于无法忍受,径直将他推开。 须发尽白的老者本就喝多了,她这一推,不但没能使他清醒,反而激起他的怒火。 他四处瞟几眼,发现几乎无人关注到这里,所以他更加妄为,一只枯瘦苍老的手顺着女子的小腿向上。 乐妓不敢停止奏乐,更不敢大喊大叫。因为她知道,一旦被人发现这里的情况,无论这个老儒生的结果如何,她的结果绝对不会好。 因为她是卑微低贱的乐妓,而眼前的人却可能飞黄腾达。 她强忍住自己的眼泪,觉得有些无助。 老儒生发觉她的身体僵硬,凑到她耳边,轻吹一口气,笑嘻嘻地说道:“老子这辈子见过的女人多了,欲迎还拒的手段也见的多,你装什么?把大爷伺候好了,等大爷中了进士,就抬举你做贵妾,不比当乐妓好?” 那乐妓默默地向一旁移了移,似乎是想要逃开这双手的控制。 老儒生火大,这么个乐妓还看不起自己,于是他伸手就想抓住她。 结果被银制的酒壶陡然砸清醒。 他这才想起自己不是在醉红楼,而是在鹿鸣宴,慌慌张张地想要窜逃之时,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他连滚几圈,哐哐当当地将桌椅撞倒,连带地桌上的金银酒器也都摔落在地面,发出更强烈的声响。 众人迷茫的眼神突然清明,全都集中在身着青衣的公子身上。 沈长念看着眼前为老不尊的畜牲,心底大火,正想痛骂,可因为想起要保全女子的名节,所以生生止住。 但谁都瞧得出来,狐狸眼里的怒火,恨不得将眼前的老举人焚烧殆尽。 “怎么回事?”圆滚滚的殿步司官员看着这副景状,连忙主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19 持全局。 沈长念没有开口,那老儒生却捂着腰,颤颤巍巍地起身,哭诉道:“大人,在下喝酒正是兴起,也不知是何故,那位后辈竟然直接用酒壶砸我,并且将我踹翻在地。” 这老儒生倘或知道沈长念是右丞相的儿子,恐怕也不会肆意污蔑,毕竟可能会关系到今后的前程。 但他现在不知,心底害怕自己的酒后胡为会损害自己的形象,影响自己的名声,所以直接将所有过错全部推到沈长念身上。 “大人,本朝倡导尊和孝,这后辈却敢借着酒劲,当众折辱我,还望大人替民主持公道。”说到最后,老儒生已经是泪流满面,不少举子也都指责起沈长念。 殿步司官员包瑞知晓沈长念的身份,但一则他自己是穷苦出身,所以对富家子弟仗势欺人的行为尤其痛恨;二则是他年轻时受过沈重的折辱,内心怨愤,厉声道:“沈长念,这位老者的话,你可承认?” “不承认!”沈长念的怒火也还没有平息,语气里不自觉地带着冲动。 包瑞询问一圈,确定无人反对老儒生的说法后,即刻让随从控制住沈长念。 乐妓见着眼前的场景,想要起身作证,沈长念却暗自用力制止她。 这件事对自己没有威胁,何况他也不想让她再卷进来。 随从走近他,正准备动手,却被人呵止了。 “住手!”祁学谦见着眼前的凌乱,不自觉地燃起火气,“这是鹿鸣宴,不是你们动手的地方。” 这你们,自然涵盖着正准备控制沈长念的随从等人。 包瑞听见他的斥责,面色一红,向仆从们使了个眼神,看见他们退下后才向祁学谦请罪。 “大人”他的语气颇为诚恳,“下官组织不力,使得鹿鸣宴混乱不堪,劳烦大人亲自前往,实是罪过。但这件事是沈重之子沈长念率先伤人,下官也只是想把他压往官府,还望大人明察。” 祁学谦听毕,缓步走到沈长念身旁,不怒自威:“你先动手?” “是。”沈长念冷淡地吐出一个字。 祁学谦发觉他的冷漠,也不生气:“为什么动手?” “他为老不尊”沈长念瞥那老人一眼,恶狠狠地说道,“活该被打。” “对谁不尊?”他的态度惯常地漠然。 包瑞观察到他的神情,还当是沈长念惹怒了他。 毕竟沈家和祁家两家的斗争,明眼人也都知道。 乐妓低贱,哪里又配得上“尊”字? 忽的想到这点,沈长念默,转而答道:“对陛下不尊。” 被扣上这样一顶帽子,包瑞也慌了,顿时跪地求饶:“祁大人,这黄口小儿污我。我如何敢对陛下不尊?” “你在御赐的鹿鸣宴上胆敢生起色心,动手动脚,难道不是不尊陛下吗?” 他这样说有些牵强,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包瑞汗涔涔地跪在地面,叩首,不敢起身。 祁学谦莞尔。 只是生来性冷,他的愉悦也不过是微微扯动一秒嘴角,尔后消散。 他让兵丁随意搭建简易的营帐,就地组建起最简单化的审讯间,而后让其他人依照顺序单独进入。 最先进入,之后却被勒令在外等候的老儒生看见这副架势有些急了。 本以为祁学谦不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他准备大办。 都是沈家小子扣的那顶帽子。 老儒生咬牙切齿。 日暮西斜,其他人从营帐内出来后都是径直离开,最后唯独剩下包瑞、沈长念、老儒生、祁学谦四人。 祁学谦刚从营帐出来,老儒生便上前,不卑不亢地行礼问道:“大人,不知道小民是否可以回家了?” 他心底其实发虚,但也明白,自己绝对不能慌张,因为越慌张越表明自己有问题。 “包瑞”祁学谦唤道。 包瑞听见,即刻上前听命:“下官在。” “顺天府举人李晖强抢民女无果,谎报证词,交由衙门依大魏律法处置”祁学谦回道。 “是”包瑞素来支持祁学谦,也知道沈祁两家不和,所以并不祁学谦在包庇沈长念,他径直回复道,“还望大人能将证据交托给下官,以便能尽早定罪。” 他收了画押和证词,便让仆从压着李晖离开了。 “这件事多谢您”沈长念感谢他的公正和周全。 祁学谦连话也懒得说,径直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祁学谦:小祖宗啊~ 沈长念:诶*罒▽罒*。 本文男主,就是个傻白甜…… 第16章 会试 旁人以为本朝科考有且只有四级,但实际上,童生试到乡试之间还有一次小考,乡试到会试之间也是同样。 这两场考试的目的就是为了查出作弊的举子,所以对沈长念来说,自然无碍。 由是接连而来的,便是会试。 本朝的会试设在二月,规矩和乡试相似,也因此,沈长念已经基本熟悉科考的大致程序,经过三层检查后,他顺利地进入考场。 倘或说乡试与会试有何区别,除去考试内容外,对他们这些考生来说,最大的区别或许就在于住宿。 乡试的号舍比较简陋,而会试隔间则相对清整。 没错,隔间。 本朝会试是每位考生单独一个小隔间,平常在隔间内答题,如果要睡觉,就将隔间里实现准备的木板搭在上方,稍作休憩。 至于吃喝,都必须在隔间里。 同样是九天。 想到这里,沈长念叹气,乡试时的饭馊味和汗味仿佛又萦绕在鼻尖。 考官唤到他的名字,他起身上前,领取试卷后,收回心思,随即开始作答。 日暮西垂,西落东升,反复如此,直到第九个时日,早早告病假的沈重等候在马车内,撩起幕帘看向门口。 “怎么还不出来”沈重望着日头,估摸着时辰,“也该结束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内院一声:“时辰到,停笔!” 在马车外等候的小厮讨好地笑道:“老爷真是料事如神。” 沈重没搭理他,一双眼直勾勾地凝视着所谓的“龙门”,直到发现摇摇晃晃的白色身影,他才勾起嘴角,朗声吩咐道:“长念出来了,快去接他。” 瑞祥听毕,兴冲冲地,正准备跑上前,却被沈重忽然制止。 “慢着”沈重看着搀扶沈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20 长念的下人,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瑞祥也发现主子被别人扶走了,他两边望了望,焦急地询问道:“老爷?” 沈重并不着急,反倒是疑惑。 那下人,沈重太熟悉,他是祁学谦的随从,会点武术,很得他的心意。 这人会在去搀扶沈长念,定然是祁学谦的指示,可是…… 沈重愈发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还是说,沈长念,早就背着自己和他勾搭起来? 这个想法突然冲进脑海,沈重却没觉得荒谬。 沈长念,难道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就莫怪他。 沈重定下决心,眼里的担忧和狠意更甚。 “老爷?”瑞祥发现老爷自顾自地点头,急匆匆地询问,“我们不去接少爷吗?” “不用”沈重摆摆,他径直命令道,“回府。” 他倒要好好问问周氏,她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了沈长念多少! 瑞祥担忧地向那人的方向瞧了一眼,还是唯唯诺诺地跟随马车离开了。 殊不知这一切却落到另一人的眼里。 见着沈重的马车逐渐远去,他便让马夫上前,拐过弯,停在随从的跟前。 “大人”刘泽奇不方便行礼,就轻唤一声以表尊重,顺便将沈长念扶上马车。 祁学谦微颔首表示应答:“确认他都看见了?” “是”刘泽奇拱手,肯定地回答,“我是按您的吩咐,确定他发现之后才去搀扶的沈长念。” “做的很好”祁学谦指示“驾车回府。” 车轮滚动,刘泽奇坐在马车外,扶着车轼,和马夫闲谈。 眼神却时不时地向里瞟。 祁学谦越来越难懂。 他想。 刘泽奇摇头晃脑地想了许多,可他一细想,心思就跑偏。 对象还是祁学谦。 他想起自己最初见到那人的时候,就是军营。 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小小的个头,被抓壮丁来的,在士兵里,绝对是被欺负的对象。 有趣的是,没人敢动他。 不是他有靠山,而是这个人太狡猾。 他刚到军营的第一件事,不是害怕地躲在角落里,而是和每个人交谈,让所有人都认识他。 刘泽奇,不,那时候叫刘三,也确实因为这样,记住了他的名字。 记住同僚的名字,在平常,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每天都会有士兵牺牲的战争年代,却是件很稀奇的事情。 那时候,他一天之内最多换过五个小队。 至于富家子弟,刘泽奇讥讽的笑笑,所有的史书和话本子都会描写贵族子弟英勇地在前线作战,但这却是最好笑的笑话。 真正的世家子弟,怎么会真的冲上前线?他们的前线,比起普通士兵的前线,远了十万八千里。 而那时他的周围,绝大多数人都是被抓来的,不知道家人是否安全,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每个人都在担心自己的安全,生怕自己战死沙场,却连名字都没能留下。 所以那个狡猾的人,做了让所有贫苦士兵感动的事,他从长官那里抄写名册,为死者立碑。 现在看来,不算什么,只是在战争年代,碑文上的名字,却是他们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旁人觉得,因为祁学谦肯教他们这些普通人识字,所以他很善良,更何况他还有预测战局的聪明,渐渐地,身边的很多士兵都开始听他的话,包括刘泽奇自己。 想到这里,刘泽奇不自主地翻了个白眼,想到自己年少无知,一时激动,就把刘三改成了刘“则祁”。 但无论如何,祁学谦在军队里威信是罕见的,他成了军队真正的指挥人,长官的势力被架空,却还可笑地以为自己是控制者。 后来,莫名其妙开始的战争莫名其妙的结束,士兵被论功封爵,他却因为没有保留敌人的左耳,所以被算作,没有军功。 很多人觉得对不起他,毕竟如果祁学谦没有详细地告知他们军功的计算方法,他们也不会保留左耳,只会白白让那些说空话的人的好处。 结果到头来,却是最大功劳的人,一无所有。 相较于很多人的不平,祁学谦倒显得淡然,他平静地念书识字,也不为这些事伤心。 这番不为世俗所累的模样,让当时的刘泽奇深受感染,可是后来,祁学谦醉酒后他才知道,什么善良,什么淡然,都是骗局。 他气愤地撇撇嘴,再次痛恨自己的年少无知,傻里傻气。 只是眼角瞥到车帘,又不自觉地为他难过。 祁学谦现在威势已经很重,倘或真心想要夺/权,什么皇帝小儿,什么右丞相,都不可能和他匹敌。 但其实,他不想要皇位。 可是很多人却觉得,他就是狼子野心。 谁都防范他。 他不想要亲人,不想要恋人,不想要权势,不想要朋友。 正常人有的,他都没有,大概对这样的人来说,孤独终老是他最好的结局。 所以,刘泽奇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瞥车内,低声骂道:“混蛋!” “骂谁?”马车里的祁学谦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平静地发问。 骂谁?骂谁都不对呀! 刘泽奇把火闷在心里,笑嘻嘻地回答:“骂天骂地,骂天骂地…” 第17章 贡士 这次沈长念没有被噩梦侵扰,或许是因为最艰难的会试结束了,他感到浑身轻松,沉浸在梦里。 等他再次清醒时,已经是一夜之后。 沈长念慵懒地起身,打呵欠,伸了个懒腰,然后钻回温暖的被窝,蹭了蹭顺滑的锦被。 青源听见声响入内,看见她的模样,促狭地笑:“少爷,您也忒懒了,老爷说,这科考还有殿试,嘱咐您切莫懈怠,结果您这就开始赖床。” “无妨”沈长念掀开棉被的一角,露出精致的狐狸眼,语气满是笑意“会试刚结束,我今天偷偷懒,明天就不这样了。” 说起这茬,青源看着他消瘦的面容,心疼地说道:“奴婢倒希望您能多偷懒,老爷都这么大的官儿了,何必还要您如此辛苦。” 沈长念没有想跟她解释,他们之间虽然亲密,但有些事情,只会是越说越糊涂,所以他干脆转移话题,回道:“是呀,我爹也真是,青源得要替我去斥责你那大老爷。” “您又胡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21 说!”青源听他说话愈加没谱,气得笑了:“我哪里能去斥责老爷。” “所以,真倒霉”沈长念摇头,吐了吐舌头,回复道:“我也不能去斥责他。” “您惯会胡说八道,哪有儿子骂父亲的,那可是大不孝。”青源给他拈好被窝,笑道:“奴婢替您张罗晚饭,您再休息一会儿吧。” “嗯”沈长念闭上眼,躺在床榻上,任由自己胡思乱想。 沈重翻阅过往年的记录,每次参加会试的人数大约为三百,而考中贡士的人数约莫着在一百左右。 按照这样的比例算来,他觉得自己通过会试的可能性极大,所以往后就需要为殿试做准备。 虽然口头上说是殿试,但其实后边儿还有三场考试,分别称作复试、殿试、朝考。一说起来,或许是因为殿试可能会见到皇帝,所以世人都以为殿试最重要。 但其实,对一般的学子来说,或许更重要的是朝考。 殿试中的三甲来不用参加朝考,所以这一环节自然无足轻重。 但对其他人来说,最后的录取等级要综合复试、殿试、朝考的考试成绩,而朝考不用面对最强的三位对手,自然出类拔萃的几率更大。 再者,朝考的第一名朝元也可以和三甲一样,进入翰林院任职,又增加了朝考的含金量。 沈长念轻抚松软的方枕,思索着现今的状况。 虽然殿试从名义上来说是要皇帝亲临,但其实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由左右丞相安排,并且指定阅卷大臣、读卷大臣协助评阅试卷。 这倒不是因为皇权旁落,而是为了公平公正。 因为协理大臣通常不止一位,相较于皇帝一人拍板,他们相互讨论后排列的名次,貌似更具有说服力。 而本朝本代,人才选拔这件事,又绕不过那个名字。 沈长念颇有些头疼。 科举人才的选择向来是以左丞相为主,更别说这次因为自己的缘故,沈重还不得不避嫌。 基本可以预测,这次科考之后,左/派的势力将再次提升,相对的,右/派面临着衰颓的危险。 前三甲可以径直被授予翰林院修纂和编修,但是沈长念觉得,祁学谦不会允许他扬名。 殿试几乎没有落榜一说,所以自己现在最高,也不过是能勉强进入翰林院罢了,最差……父亲也绝不会任由自己被贬低。 但殿试前的复试也并不轻松,还是有可能会排除部分缺乏真才实干的人,他可不愿意位列其中。 他没有心思继续懈怠,而是迅速起身后开始读起诗文。 端来餐食的青源听见读书声,叹气,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将点心放在主厅之后悄然离开。 会试榜单出来之时,沈长念正在和谢勉交谈,谢府的小厮愉悦地通告着两人的名次。 沈长念算是发挥的比较好,第十一名,而谢勉却是实在地失常,第八十九名,勉强通过会试。 沈长念祝贺他。 谢勉笑回道:“不必祝福我,子安兄可比我考的好多了,何况四月间还有一场战役要打,你我二人千万不可放松呀!” “此言有理”沈长念见他没有因失常而伤心,心底也就松一口气。 谢勉大致能过猜测沈长念内心的担忧,但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家,自然没有那般脆弱。 毕竟比起同他家境相似的人来说,自己已然足够幸运。 现在他已经成为贡士,即便是考取进士时的名次可能并不优秀,也可以授予知县或者六部主事之类的职务,那样的话,至少他的家庭不会整日里为吃穿发愁。 照顾好家人就是他现在唯一的目标,考中贡士,就已经足够。 倒是沈长念…… 他的父亲权势贵重,他自己也是才华横溢,想必日后定然会位及能臣。 同人不同命,谢勉在心底摇摇头,暗自劝慰自己,不可比较。 沈长念不知晓他心中所想,天南地北地交谈几句后,话题不知怎的,就聊到婚嫁事宜。 开头提起的是谢勉,他至今未娶妻纳妾,主要是因为家境贫寒,想等考中之后取有共同语言的贵女为妻,而不是随意地取粗鄙的乡女。 所以他好奇,家境优渥的好友为何至今仍未取妻。 沈长念一怔,随即摆手微笑:“父母亲担心我过早沉迷于男女□□,所以不让我接触女色。” “令尊是极有造化的”说起沈重,谢勉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上崇拜,“于我而言,令尊由卑到尊,在本朝是绝无仅有的。” “那……”听到这里,沈长念顿了顿,措好词之后才说到“那,祁学谦不也是由卑到尊吗?” 谢勉的眼神露出丝丝的轻蔑,即便细微,却还是叫沈长念看出来。 “高官厚禄的人多”谢勉面色严肃,低声谈论道,“守忠克己的人少。” 沈长念仔细地听,没有插嘴说话。 “同样是早年间得到当今圣上的信任和倚重,沈大人坚守本位,兢兢业业,从未有丝毫越距行为”谢勉满是钦佩,随后话语一转,满含怒火“可是祁学谦呢?他得到权力之后愈发利欲熏心,控朝纲,将知遇之恩全然抛向脑后,这样的人,全然令人唾弃。” 照理来说,作为沈重的后人,沈长念应该认同他的话。 可不知怎的,沈长念想起以前和祁学谦的来往,却又觉得谢勉的言辞,过于偏激。 沈长念无法反驳,却也无法认同,他随意敷衍几句之后,径直告辞,自己回到小院准备最后的冲刺。 可一边走,那些关于祁学谦的话便涌进他的脑海。 如何评价他? 沈长念不愿意深想。 因为这永远是个无解的问题。 再者,祁学谦是好是坏,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差别。 他们的立场早就已经决定了,到最后,两人终究会成为敌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奖竞猜:祁学谦是个怎样的人\(〇_o)/,猜猜他的故事 _(:з」∠)_好空泛呀… 第18章 性别 湛蓝的天空不时飘过一两朵云彩,天色还未大亮,但黎明的光芒和金光灿烂的紫禁城交相辉映,显得越发耀眼。 贡士们依照会试成绩,有序地排列在太和殿前的空地里。 太和殿前的青铜狻猊耀武扬威地凝视着他们,似笑非笑。 无论内心是激动、紧张、愉悦,还是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22 恐惧,所有人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竭力使自己显得淡然。 除了沈长念。 本就白皙的脸颊此刻一片惨白,额头的汗珠慢慢地凝聚成颗粒,他极力想稳住自己的身形,却总是摇摇晃晃,腹中难耐的疼痛让他觉得,自己或许是犯了胃病。 不是没有人发现他的状况,但这是在规矩森严的皇宫内,没有人会因为一时的同情心而拿自己的仕途作赌注。 光亮衬得他的面色愈发苍白。 “宣一一诸位贡士面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嗓音尖锐的小太监将声音拉得极长,在静谧的皇宫内更显突兀。 沈长念收回捂住腹部的手,忍着疼痛紧跟其他人。 太和殿里,严佑元高坐在龙椅之上,下方是钦点的臣子和摆放整齐的桌案。 众人按照规矩,纷纷行礼,谛听皇帝的教诲和劝告,然后按次序入座,完成殿试。 沈长念左手捂着腹部,紧握毛笔的右手不停地颤抖,他极力控制笔势,但写出的字迹完全比不上平常。 完了。 沈长念苦笑,他强迫自己把心思从疼痛转移到试卷,一字一句地审题,缓慢地下笔。 太慢了。 慢到太监通告“时间到,诸位考生停笔”时,他的答案还差几句。 他匆匆添上一句话,然后立刻落笔。 皇帝安稳地坐在高处,亲自监考,他早就发现恩师的嫡子状况不对,可是考生人数众多,作为一国之君,他不可能因为一个沈家的后生而强制停止考试。 不过,这之后的名次,却又不好说了。 沈长念被送出宫门时,他的腹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剧烈。 下朝之后刻意在宫门边等候的沈重看见他的模样,心底一惊,满含关怀地出生询问:“可是今日吃坏了肚子?” 沈长念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加之现在头昏脑胀,也不愿意深究,径直点头,瑞祥立刻扶着他上马车。 沈重撩开车帘,待瑞祥将沈长念安置好之后才放下,车夫驾车回府,父子两人少见地单独相处。 沈长念整个人几乎完全瘫倒在座椅上,沈重看见他这副模样,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勒令车夫驾得更快些。 马车的速度太快,沈重感觉四面八方都在晃动,再加上车内透气不好,他撩开窗帘,希望能换些新鲜空气。 春日和风吹进马车内,沈重深吸一口气,神志顿时清醒不少。 铁锈味。 沈重微不可见地皱皱鼻,放下车帘,那味道却越发浓烈。 他短暂地吸气,寻找着气味的源头。 脸色大变。 马车停了。 瑞祥谨慎地搀扶着半睡半醒的少爷,他的手摸到沈长念身上的大氅,心底觉得这颜色太老气了些。 当然。 因为这大氅是沈重的。 沈重望着沈长念和小厮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 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很愤怒。 没人敢近身询问,只有傻乎乎的全安跑上前,行礼问道:“老爷,您怎么不进府呀?” “全安”沈重此刻的声音喑哑地仿佛冬日里冻结的深湖,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反问,“夫人出府了吗?” “没有没有,最近夫人都在家里替长念少爷念经祈福。”全安挠挠头,思索了一会儿,露出傻里傻气的笑容“夫人真好,要是我也有夫人这样的娘亲就好了。” 沈重没有搭话,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快步走向寒香院。 刚念完佛经的周氏毕恭毕敬地供奉三柱香,侍女搀扶着她起身,她却感觉膝盖一阵酸痛。 “我像是老了”周氏轻拍侍女的手,拒绝她的搀扶,直接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笑道“当年,我可是……” 踹门声打断她的话。 众人或是惊讶或是生气地望向正厅的堂门,见着来人,却都垂下头,不敢直视主子。 “都出去”沈重的眼神扫过,他稍稍克制住自己的怒气,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 周氏抬眼看他,没有阻止。 下人们纷纷告礼,周氏起身,确定其他人都离开后关紧房门。 沈重死死地瞪着她,花白的长须伴随着面部的抖动而颤抖。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也不必与我装夫妻情深的模样。”周氏看着他这副样子,讥讽一笑:“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找你做什么?”沈重兀自低喃着这五个字,气极反笑,“长念是女儿身,对不对?” 周氏饮茶的手一抖,茶水洒落在桌面,晕染开来,她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这副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重夺过她手心的茶杯,丢至桌旁。 他紧蹙眉头,枯瘦的拳头捏紧时发出声响,岁月残留的皱纹更让他的面容显得狰狞。 他单手掐住她的喉咙,恶狠狠地问道:“长念怎么会是女人?” 周氏听完他的话,原本的害怕都化为讥诮,她直视着沈重充斥着愤怒的双眼,笑容越发明显。 “沈重,长念为什么是女儿身,你难道不清楚吗?这么多年,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当年生产的事,你当真一无所知吗?”周氏开始非常平静,可越往后语气里携夹的愤恨越深。 有力的质问和怨恨的表情让他一顿,随即,他松开手,恢复右丞相应该有的庄重。 “我不知道”他说,但语气里的心虚逃不过共枕人的耳朵,“我从来不知道长念是女人,否则我也不会……” “不会什么?”周氏不待他说完,直接打断,嘲弄的语气更加明显,“不会让你的好儿子替一个女儿家牺牲是吧!” “你住嘴”沈重想起被自己当做弃子的沈长泛,压制的怒气又涌上心头“如果不是因为你,事情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周氏又想讽刺他说“到什么地步了?” 可还没出声,就被沈重给镇住。 “蠢妇!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从来不与我商量,”他骂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朝堂什么局势?左/派渐强,右/派式微,沈长念赋闲在家,我只有沈长念一个后继者。如果沈长念的女儿身被祁学谦发现,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欺君之罪。 想到这四个字,周氏沉默了。 因为还要靠沈家牵制祁学谦,所以皇帝现在肯定不会主动追究整个沈家的责任,但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23 如果某些人借此肆意大作文章,只怕整个沈家,都在劫难逃。 “沈重,这件事不止牵涉我,也会波及沈府”周氏额头现出汗滴,但她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愈发平静,“而且,如果当年的事情被发现,恐怕又要引起动乱。” “我知道”沈重见她冷静,不再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火气也稍微淡了些“我会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沈重没有说,周氏也没有细问,但她将沈重送出之后,思索一会儿,便唤来全平。 "问夫人安"全平作了个揖,道:“不知道夫人有何吩咐?” “不是大事”周氏让他起身,笑道,“科考伤身,我最近觉得长念越发瘦弱,你是个心思细的,所以想着让你带几个人去好好照看他。” 照看,不是照顾。 全平脑子拐了个弯,低声问道:“少爷疲惫,自然该静养为好,只是若有好友来访,小的不知道该不该放入?” “长念要好生休养,作为友人定然应该理解,怎可肆意胡为?”周氏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就最后提点道,“实在无法处理的话,听着我和老爷的意思就成了。” 全平明白是老爷准许的,也就笑着告退,迅速寻找身强体壮的家丁去守着沈长念的小院。 沈长念当日腹痛,在青源的照料下入睡,所以,直至第二日他才发现,自己似乎莫名被拘禁了。 自然,他也不知道,作息规律的父亲在当日进宫,和皇帝商讨了整晚的国事。 第19章 请罪 贡士的人数相对于举人来说大幅降低,因此试卷的审阅也极快,众位儒生向往的金榜不过五天便已经公之于众。 敲锣打鼓,兵丁开道,场面隆重。 “让让,让让,让我看看我的名次”穿着朴素的中年人在拥挤的人群里硬生生地挤出一条路,他从前往后地扫视着自己的名字。 前五都没有,他索性懒得继续看,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不过好在也已经中了进士。 沈家小厮也在寻找着沈长念的名字,他们从后向前看,心跳愈来愈快,还剩余约二十个名额时,心脏简直要从喉咙眼里跳出来。 终于,他们的目光在第二名顿住,小厮们大惊,而后兴高采烈地冲回沈府,边跑边喊:“少爷中榜眼啦!少爷中榜眼啦!” 两个小厮争着向前冲,都想争头功来领最多的赏赐,可他们跑着抵达沈府时,却发现敲锣送匾的官差早已经就在府门前和老爷交谈了。 两人对视,无奈地笑笑,仍旧上前把这件事又告知一遍。 沈重知晓长念的名次,并没太过高兴,他捋了捋自己的美髯,赏了些银钱,送别前来道喜的官差。 领头官差看见沈重这副模样,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左丞相宠辱不惊,心底暗自感叹沈家果然家风正派,将牌匾交给仆人后也就没有多留。 沈重不知道官差的心思,道别之后径直奔向沈长念的房门。 他知道周氏将长念禁足,而且这件事,他并不反对。 可是沈长念看见沈重时,眼底的怒气却无法隐藏,他忽的起身,行礼问道:“不知道孩儿犯了什么错,逼得父母亲将我禁足!” 沈重听他语气不善,蹙眉,一言不发。 正在沈长念惊疑不定之时,沈重忽然大笑,随后说道:“孩子,你中了榜眼,明日得随为夫一同上朝领赏。” 沈长念不知道沈重为什么变化这样大,但他发现沈重似乎有意回避禁足的问题,所以没有再去询问。 “长念”沈重看他愣神,拍拍他的肩,正经地问道,“日后你要为官从政,为父问你,这最重要的一条规矩是什么?” “忠君爱国,心系苍生”沈长念听完,也无心再去纠结,将父亲自教导的话说出来。 他语气里的坚定让沈重露出满意的微笑,后者继续说道:“长念,你要记得,你永远是沈家的孩子,为父永远不会害你。” “是”沈长念发觉自己最近愈发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他知晓沈重自然不会说空话,自然地应承过来。 沈重愉悦地点头,说道:“你今日早些歇息,明日寅时我们便要前去午门等候,切莫误了时辰。” 沈长念又一行礼,表明自己已经知晓。 沈重觉着长念的心底或许还是因为禁足而有所不适,但他没有过多解释,嘱咐几句后径直离开。 沈长念以为沈重回书房处理政事去了,但实际上,沈重绕了个弯,敲响侄儿的房门。 周文瀚已经知晓自己的科考排序,第四名,和三甲失之交臂,让他感到痛惜,但无论如何,在沈重指导后,能够一举考取进士,他并也没觉得失望。 由是,看见姑父到来时,他满心感激,急忙为姑父倒茶让座。 “不用了”沈重早就知晓他是个感恩的人,摆摆手,也不在乎这些,他笑道,“姑父此次前来,并无其他,只是是特意恭喜侄儿夺得传胪。” 周文瀚笑容灿烂,但也并未得意忘形,他谦逊道:“姑父谬赞,长念弟才是我应当效仿的对象才是。” 沈重微不可见地皱眉。 这副神情落到周文瀚眼底,他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连忙问道:“不知姑父为何眉头紧锁?” “文翰,长念他……”沈重摇摇头,没有把话说完。 周文瀚愈加好奇,询问道:“长念弟天资聪颖,敬亲爱长,如何能让姑父这般叹息?” 沈重没有接话,反而又是叹息,尔后才说道:“今日还不便于告知你,明日寅时,你早早起身,盛装随我前往皇宫,之后便可知晓。” “这……”周慕礼吃惊,笑道“姑父莫拿侄儿取笑。侄儿虽然愚钝,但也知晓明天是三甲面见圣上,侄儿还要参加朝考,怎能越距而行?” “好孩子,知晓规矩,很不错”沈重夸讲他,随即收了笑脸,“但你姑母疼爱你,姑父又怎么会去加害与你。” “侄儿没有……”周慕礼拱手,刚想表明自己对沈家的信任与感谢,却直接被打断了。 “你只管听我的话”沈重不待他多话,笑道:“明日有好事,不必焦虑。” 或许是因为成为上位之人已久,沈重的语气不免带了些命令的滋味,但他自己并没有发现。 “是,侄儿谨遵姑父的教诲”周文瀚虽然感觉到姑父轻微的不耐烦,可对方是长辈,他不能出声指责,只得行礼回复。 沈重得到他的承诺,点点头,没过多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24 停留,回到了书房。 第二日寅时,沈府三人都早早地起身,洗漱完毕后登上沈府的马车。 不同的官阶有不同的车马配置,右丞相的马车,容纳三人绰绰有余。 只是沈长念事先不知晓周文瀚亦要前往,所以看见来人时略微有些惊讶,但他也不会无礼到出声质疑,平静地行礼之后便登上马车,前往皇宫。 马车内无人说话,安静地有些诡异。 直到下车时,沈重才出声,吐出一句话。 “长念”他说,“你要相信父亲不会害你。” 沈长念被这句话弄的摸不清头脑,但前方有小太监在等候,他也不便深问,迅速答道:“孩儿知道。” 之后便跟随小太监远去。 沈重的眸色逐渐加深,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但现在夜色深重,并无人观察他的眼神。 穿深蓝色衣服的小太监看见沈长念离开,拿着令牌从午门内出来向沈重行礼。 “文翰”沈重见了,转头对侄儿说道,“跟他走。” “是”周慕礼也不询问,毕竟这小太监有玉牌,肯定是得了上面某人的旨意,他直接跟上小太监的步伐。 沈重整理衣袍后,对着太和殿的方向三叩首,然后自己缓步走进午门,在宫殿外等候。 祁学谦比沈重早到,他手执玉笏,嘴里念念有词地不知道在背些什么。 沈重知晓,是兵书。 别的不说,朝堂上下谁都得承认,祁学谦的勤勉好学是一般人比不得的。 祁学谦瞥见沈重的身影,但他没想与他交谈,不冷不热地点头示意,也就算是行礼了。 沈重没在意。 卯时上朝。 诸位臣子按文武官职分别站在白玉台阶左右。 皇帝步履轻快地坐上龙椅,底下的精明人听他的脚步声,都暗自觉得,帝王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想起平日里皇帝都是满脸厌恶地上朝,今日他的反常行为,让祁学谦不自觉地皱眉,思考着什么事能让皇帝这般高兴。 但很快他就没心思考虑。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老太监尖细的嗓音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传播。 祁学谦被唤回神,刚想启奏关于沁媛公主擅自离开京都的处理建议。 却没想到被人抢先一步。 沈重当场褪去官帽,忽然跪地,声响之大,以至于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他的身上。 “吾皇恕罪”沈重叩首,将官帽放在身旁,“罪臣自请撤职,但求陛下看在老臣多年辛劳,饶恕沈家的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严佑元此刻面容严肃,可不知怎的,旁人就他的语气里,莫名听出轻松感。 他回答道,“沈大人劳苦功高,可不知,犯了什么罪,能称得上是欺君?” “陛下”沈重狠狠地叩头,额头隐隐现出青痕,“罪臣教子无方,被孽子蒙骗多年,昨日才知晓…” “知晓什么?”严佑元竭力表现出好奇。 “老臣的嫡子”沈重犹豫一会,咬咬牙,似是下定决心,叩首喊道,“老臣的嫡子沈长念,是女儿身!” 祁学谦眸色骤深,意味不明。 沈重看不见别人的目光,继续泣不成声地请罪:“老臣愚昧,唯一的嫡子竟是女儿身,她还胆敢蒙骗陛下,叫老臣如何面见世人?老臣但求一死,也好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说到最后,沈重啜泣不止,这哭声在太和殿里回荡,显出几分瘆人。 “沈大人有过,但罪不至死”皇帝平静地说道,见祁学谦没有出声,语气严厉:“来人,将沈长念押入监牢,听候审讯。” 祁学谦听见这话,眼神里透露出疑惑,但他没有当堂反对,只是跟着其他臣子高喊。 “吾皇圣明。” 作者有话要说: 心累⊙﹏⊙,感觉这章写的特别纠结\(〇_o)/ 第20章 监牢 沈长念在牢里呆了五天。 监牢的环境并不好,阴暗潮湿,甚至会有老鼠出没。 但可以想象,即便环境再不好,也总还是有差和非常差的区别。 因为群臣对沈长念的处理态度还不明朗,所以衙役并没有过分地折磨他,并且由于沈重没有被撤职,官差们还刻意照顾他的吃穿饮食。 至少和其他监牢里的人比起来,他的牢狱生活可以说是顺畅平安的。 唯一让他无法放下的,就是沈重的态度。 沈长念揉了揉眉心,想到自己可能的下场,头疼不已。 欺君之罪,照理应当判处私刑,最重可以满门抄斩。 所以,他至今没能想明白,沈重是何时知晓自己的女儿身;而且,揭露自己的身份,对沈家有何好处? 年轻的官差看他貌似不适的模样,隔着阻栏问道:“您可是身体不舒畅?” “没有”沈长念露出微笑。 官差见她面色正常,也就没有纠缠,记录罪犯的档案去了。 不多时,隐隐约约地可以听见最外面的牢门被打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钥匙的碰撞声和稳健的脚步声。 沈长念当初也请过武学师傅,听着这步声,便能知道他是长年绑腿练武的人。 牢狱的光不太明亮,沈长念蹙眉望着穿紫色官袍的男人逐渐靠近,几乎要接近牢门时,他起身行礼,轻轻地唤了句:“祁大人”。 “这般背光,你倒还能认得是我”男人顿了顿,平静地回道,低沉的声音在这狭窄的牢室里更显得无法沉闷。 语气里掺杂些微弱地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沈长念心里紧张,没有听出他的欢喜,只以为是问句,便出声回答:“麒麟补子紫色官服,朝堂上下,也只有您有资格穿。” 祁学谦的确没有褪去官服,因为他刚下朝就被皇帝勒令到此处。 官差打开牢门,祁学谦径直进去,官差锁门离开。 “沈长念”祁学谦正襟危坐在囚牢的木凳上,一顿,“你竟然是女儿家。” 只是语气里没有半分吃惊的味道。 没被揭穿之前,这件事是沈长念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 可是现在,这件事都已经被公之于众,连掩饰的必要都没有,所以她径直答道:“是。” 祁学谦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又问了些不着边际的问题,而后询问道:“那你往后怎么办?” “不知道”沈长念摇摇头,她日后定然和政坛无缘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25 ,也不必再防备祁学谦,所以此刻两人聊天倒添了些真诚。 她也的确不知道日后怎么办。 本朝为了繁衍生息,勒令所有的女子必须在十七之前出嫁,否则必须缴纳高昂的税务。 沈家虽然不缺这笔钱,但可以想象,无论是右丞相带头不嫁女的说法,还是右丞相腰缠万贯的说法,都会影响沈重的名声。 恐怕,自己这一出狱,定是要嫁人,可是能嫁给谁? 因为女扮男装和参加科举的缘故,她今年二十有余,倘或是男子,尚还年轻;可若是女子,便已经是老姑娘了。 一般人家,男子十四五岁就会娶妻纳妾,若是拖到二十多还不结亲,常常或是家境贫寒、或是身体残缺、或是头脑不清。 门当户对的,基本没有。 想到这里,沈长念一怔,忆及自己还身处监牢,思虑太远并没有好处,于是她摇头,把这些思绪丢掉。 “你父亲对你可真好。” 对方许久未曾说话,等到的第一句话确实满含讽刺。 “嗯?”沈长念回神,把目光移向他。 祁学谦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知道你好父亲的好徒弟,今天在朝堂上颁布什么旨意吗?” 沈重的门生的确不少,但能在朝堂公然压制祁学谦的人,只有一位。 皇帝。 沈长念一时无言。 她没想明白,和祁学谦有关,同时和自己有关的旨意,会是什么。 莫非…… 她忽的灵光一现,瞪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你看,他对你多好” 祁学谦眯着眼睛,显得促狭又戏谑:“他把你嫁给他的敌手,嫁给他一定会铲除的人。” 饶是脾气再好,沈长念此刻也不由得充斥着恨意。 过去几日沈重的叮嘱纷纷冲进脑海,那些不甚明了的话此刻也陡然清晰起来。 他知道她的女儿身。 所以把她变成政治的弃子。 “恨吗?”祁学谦挑起她低垂的下颌,望着她眼眸里的恨与怨。 尔后笑声在牢间回荡。 其他牢房里的罪犯听见他的笑,都以为他心情愉悦,俱都拍打着牢柱,不停地叫喊:“大人,冤枉啊,大人。” 祁学谦没没理会其他人。 他收回手,转身走出牢门。 牢门没上锁。 沈长念知道,他是在让她选择。 走出牢门,就意味着必须遵循圣旨,成为祁学谦的妻子。 不出牢门,就意味着违抗圣旨,恐怕这辈子,她也没有机会再走出去。 人总有一死…… 她如是想。 所以她选择死得慢一点。 第21章 婚嫁 庚辰年戊寅月丁未日,吉,宜婚嫁。 在家近半月的沈长念穿上绣娘赶制的嫁衣,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庭院里。 乡邻都来观望,一则是蹭蹭婚事的喜气,二则是看看稀奇,这当了二十多年男人的右丞相嫡子,忽然变成女人,还要嫁给左丞相,难道不是天大的热闹吗? 谢灵妙和谢轩也抵达沈府,皆是若有所思。 谢灵妙想的是自己爹是不是早就知道沈长念是女儿身,所以当初才那般阻止自己。 而谢轩,从到达沈府开始,他紧蹙的眉头就没有松动过,满身的愤怒让周围的宾客都有些不明所以。 作为主人,沈重也注意到谢轩,但他并没有上前询问,只是嘱咐小厮:“如果今天有人闹事,无论是谁,全部押往官府。” 小厮们自然是听从沈重的命令。 外边炮仗、锣鼓声越来越近,沈长念听着,心绪杂乱。 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更觉得无法言说的,是内心的挣扎。 她跟随祁学谦回到沈府时,父亲和母亲亲自在沈府前等候她。 祁学谦没有向他们问礼,扶自己下马车后,嘱咐一句“万事小心”,就让车夫驱马离开了。 倒是母亲见她回府,前所未有地嘘寒问暖,但他们三人一起吃过午饭后,母亲照旧回房午休。 因为之前的事情,她并不想多言,也准备跟随母亲离开时,父亲却制止她。 “长念”沈重满含愧疚,“我知道你心底不好受,为父也是一样,只是我不得不这样做。” 沈长念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两人心底的不好受,差了不止一个层次。 她想出声质问他,为什么要在那样关键的场合揭露自己的女儿身? 但她没有。 因为她知道,沈重如果想说,见面时肯定就告知她;可如果不想告诉她,他有千万种方法回避。 沈重看着女儿的模样,也知道她心底的不满,反问道:“长念,为父知道你心底对父亲存有怨气。可是为父问你,倘或我不揭露,你还要隐瞒多久?” 沈长念不知道,可也不想去思考,大不道地凝视着他。 “我现在直接告知皇帝,表明你的女儿身,沈家的地位不会受到影响,你自然不会有生命威胁”沈重回望她“可如果你日后为官,却被发现是女子,一则是沈家极有可能被攻击,二则是你的年纪愈发大了之后,怎么可能还找到让人满意的婆家?” “难道祁家,就是您心底满意的人家吗?”沈长念露出讥讽的笑容,“没想到您对政敌倒是这般信赖。” “不是”沈重听着她越距的话,没有愤怒,捋了捋胡须,接着说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满意祁家,但是…” “沈家是忠于皇帝的,但是现在,魏朝的权力都集中在祁学谦手里,尤其是…”沈重望向她,顿了顿,“兵权。” 沈长念一惊。 魏朝的兵权用虎符控制,左半边交给将领,右半边交由皇帝。 当初为了压制太后和常安的权势,严佑元在沈重的建议下,把另一半交给祁学谦。 平乱之后,无论其他臣子如何明示暗示,他却始终不愿意把虎符交还。 乱臣贼子之心,可见一斑。 “所以”沈长念面色与平常无异,“您要我去祁家拿到虎符?” “是”沈重仿若没有看见她眼内的苦涩,径直说道,“祁学谦有狼子野心,现在虎符放在他手里,如果有一天他想发动政变,我们只能任他宰割,所以,你必须把虎符盗出来。” “父亲”沈长念笑得讥讽,“圣上赐婚,我便终身是祁家的人,您告诉我,倘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26 或祁学谦遭难,我怎么办?” “倘或我和你母亲遭难,你怎么办?”沈重的语气里透出质问,随后又恢复劝慰“长念,你要记住,夫家是不可靠的,娘家才是你终身的倚仗。” “你的婚,是我请圣上赐的,事成之后,你自然可以任凭心意。你想再嫁也好,想四处游玩也好,想隐姓埋名也好,都随你。”他抿了口茶,继续劝道:“这些都是陛下的意思。” 沈长念看了看这位誓死效忠帝王的父亲,严肃地说道:“我不知道办成需要多久。” “无妨无妨,这件事原本就不容易,何况你一个女儿家?” 沈重以为她同意,笑容满面:“只要在祁学谦谋反之前拿到就行,日后你便是他的枕边人,风吹草动,你自然也都清楚。” 沈长念没有搭话,一味地笑。 沈重以为目的已经达到,也知道还需要给她缓冲的空间,关怀几句后,自己先离开了。 沈长念回忆起这些,红盖头遮掩住她的神情,同时也阻碍她的视线。 她其实,并不愿去参与两派的争端,只是因为身份使然,而不得不被牵涉。 至于兵符。 她绝对不会交给父亲便是了。 毕竟听他的意思,一旦拿到虎符,就定然要对祁学谦下手,两大派别的敌斗,到时候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战争和迫害,都不是她想看见的。 而具体怎么办。 来日方长,以后再细想。 请来的冰人告知沈重,说是新娘子该上轿了。 按往日娶亲的规矩,由兄弟背新娘子上轿,沈重便让沈长泛将沈长念背上花轿。 沈长泛没让小厮跟随,自己去往沈长念的小院。 青源看见来人,哭哭啼啼地将沈长念交托给沈长泛,她想跟随着主子,将主子送上花轿,但是沈长泛却没有同意。 “让我和长念,单独聊会儿”他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青源明白,沈长念若是女儿身,日后沈家的后继者就是沈长泛,他俩人若是能融洽,对主子有益无害。 所以她没有跟随,和瑞祥等候一会儿后才准备去前厅。 沈长念全身的重量压在他的后背,沈长泛却觉得还是太轻,但他素来不善言辞,所以没有说话。 也不愿意说话。 “哥”沈长念唤他,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或真或假的愉悦,“再往后,父亲、母亲和姨娘都要你照看。”你也不必再因为爵位而痛苦。 沈长泛没有搭话。 因为嫡庶的分别,这是沈长念第一次叫他“哥”。 说没有感触是假的。 可如果说等待这句话很多年,也是假的。 逐渐靠近正堂,沈长泛抬眼望向熙熙攘攘的庭院,出声唤她。 “长念,父亲最后,肯定斗不过祁学谦,所以”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无论他曾经交代过什么,你都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沈家有皇帝的信赖和支持,沈长念不知道他是怎样得出这个结论的,时间紧迫,她没有询问,附在他耳边,笑道:“谢谢哥。” 沈长泛小心翼翼地将安置进轿内,轻声嘱咐:“安好。” “起轿!” 冰人的声音总是带着欢快感,伴随她的高喊,轿夫摇摇晃晃地抬起,行走时却无比平稳。 隐约之间,她似乎还能听见轿夫微弱的号子声。 同在京都,沈家和祁家相隔不远,很快沈长念就听见冰人的“诶,到了,到了”的指示。 轿夫落轿,冰人便喊道:“请新郎官踢轿,迎新娘。” 沈长念便觉着花轿极猛地一震,然后轿帘被掀开,她的手臂被搀扶着。 踢花轿是为了表明丈夫对女子的压制,婚礼过程中,也不过是个仪式罢了。 但冰人却是首次瞧见,踢得这般重,这般狠的。 这不是结亲,是结仇啊。 她暗自想,随后便琢磨着尽快把数额庞大的冰人费转移出去。 “走吧”他说,没有半丝搀扶的意味。 沈长念起身,被轿门顶撞到,忽的又弹原位。 她感慨花轿的矮小,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起身,这次感觉头顶撞到柔软的东西,她顺势一摸,便发觉是男人的手背。 两人并肩前行。 “谢谢”沈长念压低声音。 “我可不想娶个痴女”一贯的讥讽调调。 沈长念下轿,过火盆,因为红盖头的缘故,有些琢磨不清距离。 “相、相爷,您可得扶着新娘,共度一生。”冰人瞧着不耐的男人,颤颤巍巍地开口。 祁学谦瞥她一眼,她的大胆便又缩回胃里。 但他还是伸手,扶着她跨过火盆,缓步走向正厅。 相较于平常男子的步伐,他的步伐极慢,沈长念知道他是有意照顾自己,内心增添几分感激。 再往后的事情,也都是照常,没有什么意外。 拜完堂,祁学谦就将沈长念扶进婚房,她的盖头还未除去,走路时磕磕绊绊。 祁学谦倒还是耐心,一路护着她进入婚房。 因着祁家人丁单薄,所以沈长念并不需要接受妯娌的拷问,闹洞房之类的事情,也只需要交给祁学谦来处理。 他让她先站着等候,然后自己径直掀开锦被,把被里的花生桂圆等赶至一旁,之后扶她坐下,勒令其他人全部离开后,他就直接把盖头取下,塞给她糕点。 沈长念手里端着一盘糕点,还觉得恍惚。 婚嫁当天女方不能吃东西,所以她从清晨开始就没有饮食。 他倒是细心。 而做完这些事,祁学谦什么也没说,径直出房门应对宾客去了。 糕点是她喜欢的绿豆糕,沈长念咬着,直觉得感激。 这桩婚嫁,他们双方都不愿意。 若是情形交换,沈长念不觉得自己能做得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女主,低情商!!!温吞!!! 比起炫酷帅拽强娶豪夺的神男主,本文的男主更接近男配性格,但是也不会要说不说地折磨人就是了。 如果有人看的话,希望关注关注男主行为的细节,我坚持相信,细节体现人的感情和性格。 第22章 婚夜 夜幕低垂,祁家主宅却还是灯火通明,众人推搡着祁学谦,非要逼他喝酒。 朝廷内的人几乎都知晓祁学谦和沈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27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27 重的矛盾,可眼前祁学谦竟然要娶沈长念为妻,倒也是罕见的。 部分人觉得,这是沈重的胜利,毕竟婚嫁之后,祁学谦就成了他的女婿,按辈分便低了一层。 也有人觉着,还是祁学谦占着上风,这沈重嫁女,就是在认怂。 谭宸喝酒喝得起劲,听见这些话,瞥见被围攻的祁学谦,淡笑。 他年少时心思就不简单,现在他的心思也是愈发难猜。 不多时,宾客渐渐散去,亲近的朋友就留下来帮他来收拾残局。 祁学谦手里拿着酒坛,把其他人灌得醉醺醺,摇摇晃晃地回家,他却还是滴酒未沾。 打得一手好太极。 谭宸上前,勾住他的肩,笑道:“新郎官,见你的新娘去。” “你喝了多少酒?”祁学谦闻着他满身的酒气,面满是嫌弃。 “切”谭宸嫌弃地皱鼻,“这时候还小气?” “大方和小气不看时间”祁学谦耸耸肩,“只分人。” 谭宸赏他一个大白眼。 祁学谦懒得理他,准备回房,结果又被叫住。 “姓祁的,你对沈长念好点,她爹跟你不对付,但她是个好的。”谭宸叫道,“你要是敢欺负她,小爷绝对要教训你。” 祁学谦止住步伐。 “她和她爹……你觉得我会放过吗?” 谭宸登时酒醒,神色陡然一变:“你什么意思?你答应过我不会动她。” “我的原话是,在沈重死之前,我不会动她”祁学谦少见地露出笑容。 却是冷笑。 “你不会的。如果你真的想整垮沈家,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见到他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谭宸反而放下心。 他家里养过一只猫,每次生气时就会亮出爪子,但却从来不曾抓伤过他。 谭宸说,“承认吧,你比谁都心软。” “我现在没有动手,只是因为我在等。等他们给我一个大开杀戒的机会”他眺望明月。 今日的月色泛红,倒是难得一见的血月,衬得他的红衣越发妖异。 谭宸没有接话。 他明白,祁学谦的确是在等,他在等他狠心动手的理由。 他只是不肯放过他自己。 “祁学谦”哪怕是晕醉的,谭宸的语气也严肃不少,他说,“二十五年,你该放过自己。” 祁学谦径直离开。 好似全然没有听见,但僵硬的背影却透露出他的明了和排斥。 谭宸又灌了一口酒,然后愤怒地将酒坛子摔碎,长吁一口气,心底才好受些。 祁学谦管不了他的情绪。 他近乎爆怒地走向婚房,望见房内明亮温和的烛光,却又压抑住自己的脾气。 推开门,新娘就在床榻间躺着。 睡着了。 “这……”在门外的冰人看沈长念已经入睡,不自觉地出声。 许是听见响动,沈长念便缓慢地醒来,意识模糊地揉了揉眼睛,望向门前,看见满身红袍的男人,才陡然想起这是她的婚礼。 沈长念尴尬地望他一眼,满脸都是不好意思。 “无碍”祁学谦面无表情,对冰人说道,“你先出去吧。” “可后面还有事情要做呀!”冰人惊愕地喊道。 祁学谦给管家个眼神,管家立刻露出了悟的神情,慌忙引着冰人去账房结钱。 冰人掂量着钱袋,嘴角的笑容愈发掩盖不住,和管家攀谈:“这后面还有事儿要做,祁大人怎么就让我走了?” “诶,你不懂,男人嘛。春宵一刻值千金……”管家和冰人攀谈,说的是吉祥打趣的话,但却没有丝毫愉悦的情绪。 “也是也是,看我这脑袋”冰人拍拍自己的头,笑道,“不过祁大人也真是奇怪,我看他性情好,官职高,模样也好算周正,怎么现在才娶妻?” 后面的声音渐渐隐去,沈长念也不知晓他们谈些什么。 收回思绪,打量着眼前人。 他的模样生得端正,倒不是本朝推崇的阴柔之美,反而是带着阳刚之气;五官平淡无奇,但组合在一起便透露出别样的俊朗。 只是左脸颊一道半尺左右的伤疤,让他显得仿若地狱来客。 “丑吗?”他摸上自己的疤痕,自问自答“我觉得真丑。” “镇守疆土,没有丑或不丑的说法。” 传说他这条伤疤是在战争中留下的。 沈长念觉得,自己没资格评价它的丑或美。 他顿了顿,倏尔闷笑:“你倒是乖觉。” “我首次娶妻之时,女方不知我相貌狰狞,满心期待地盼着我。 后来我揭开盖头,她吓得大哭不止,非要冰人去请他爹与我退婚。 那我那时只是一个小卒,她却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之女。大户的正妻看重我,便谋划着把女儿嫁于我;但那大户委实瞧不上我,连夜把女儿接回家,隔夜便送入富贵人家做妾。 自此之后,父女二人不断宣扬我相貌丑陋,似是恶鬼。” “他们没有资格嘲笑你”沈长念语调轻淡,没有安慰,也没有奉承“如果没有和你一样入阵杀敌的兵士,他们的财产、亲友甚至是性命,全都是守不住的。” “你是英雄”她定此结论。 祁学谦瞟她一眼,沉默。 唯独走出门时嘱咐半句:“好好休息。” 第23章 账目 第二日醒来,尚且还是辰时。 沈长念睡梦间忽然惊醒,想起自己还要入学;待清醒之后,见着眼前鲜艳夺目的大红色,才突然明白。 她已经恢复女儿身。 她已为人妻。 “青颜,去看看祁学谦起了吗?”她望向在塌边等候的侍女。 自知晓是女儿身,她身边的人都被撤换,原本的贴身侍女青源变成了她的亲妹妹青颜。 青颜脸色稍变:“夫人,恕奴婢斗胆说两句。您现在是女儿身,不是男儿家;而且这是在祁府,并非沈府。所以凡事还需多注意些,免得落人话柄。” “何意?” “就如您方才直呼祁大人姓名,态度间毫无敬意,若是教他本人听见,免不得多心。” 沈长念不觉得他是那般小气的人,但也明白她的顾忌,笑道:“多谢。” “再者……” 青颜有所顾忌,抬眼瞧她,见她沈长念性情温和,眼角含笑,倒不像是经历变故之后的暴徒,便放开 分卷阅读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28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28 心思,多说两句:“再者,奴婢见昨日戌时,祁大人就早早出房门,而婆子拿出来的白帕也并无血迹,想必……并未同房。” 沈长念倒是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这方面。 哪怕前数十年都以男儿的身份生活,但他却不曾和人谈论起男女之事。 这时听侍女直白地说起,倒有些不适应。 “夫人,奴婢明白您的拘束。但您已然嫁人,若是不同丈夫同房,夫家如何容得下您?当朝明文规定七出之条:无子,一也;淫佚,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再有`不孝有……” “你先出去吧”听到这儿,沈长念冷冰冰地打断她。 青颜见他面色陡然大变,慌忙跪地叩首:“奴婢有罪,可却是句句忠言,还望夫人不要责怪奴婢。” “出去。” “是。” 青颜明白她没有想追究自己的罪责,赶忙离去。 即便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但主子的心思,哪里是她们作下人的能摸透的呢? 顺着便是。 祁学谦上无长辈,下无侪辈,沈长念没有请安的需要,于是赖在床头,不愿起身。 翻身打滚,百无聊赖,然后又起床,从自己的箱内好不容易才翻出一本书。 《避火图》 展开细看。 辣眼睛。 她急忙把它放回原处,还特意再上方加盖三层衣物。 时间好似停滞。 以往独处时候,她都是模写诗画;但母亲为她置办的嫁妆里显然没有任何与学业相关的物件。 她自己动手穿着女装,但相较于男装,女装式样太过繁琐,她又不得不把青颜唤进来。 青颜这次不敢再多话,安安静静地帮她穿好裙裾。 边梳理发髻,沈长念望着青颜谨慎小心的神色,问道:“科举之事如何?” 青颜一顿,缓过神来:“您的名字被撤下,后面的人依次补上。” 想了想又补充:“周少爷原本是第四名,现在成了探花。” “很好” 沈长念是真心实意地祝福,也很高兴自己的事情没有牵连到他。 绾好发髻,她预备着在府内四处走走。 毕竟无论接受与否,祁府都极有可能是她终身居住的地方。 沈长念随意沿着廊道走过,走着走着,却觉得缺了些物什。 细想许久,对着自家的庭院,她才想清楚缺的东西。 生气。 同样是春季,可祁家庭院却不同于沈宅里的百花争艳,反而荒凉凋零。唯独能够看见的植物,还只是稀稀零零的枯草。 “青颜,去把管家唤来。”她吩咐。 “是” 青颜快步去往管家的小院。 不多时,后者就跟着青颜小跑过来。 “夫人好,小人姓王名福贵,是祁家的管家” 王福贵是个圆润的胖子,笑起来一副弥勒佛的样子,恭恭敬敬地冲沈长念行礼:“夫人,不知您找小人何事?” “管家不必多礼。”沈长念上前虚扶他,笑言“我瞧祁府庭院辽阔,但是显得荒凉空洞。所以想在院内栽培植物。祁府的账,应当都是由你看管着,不知可是不可?” 管家本以为是“新妇上任三把火”,觉得新嫁娘叫自己来的原因,是为了向自己示威。现下知道不过是件小事情,顿时轻松许多: “夫人是当家主母,此等小事,自然可以随意决定。” 管家向她作揖,语气里带着些巴结讨好:“但夫人可能不知道,我虽然是主管,可我只负责日常需要的安排,提取钱财必须去找钱账房。” “钱账房?” “是” 王福贵忽然想起沈长念刚入府,并不熟悉府内人,立刻解释:“钱账房姓钱,单名一个`财'字。和其他府内的状况不同,我们府里安排事情的人和管财务的人是两个,所以您要提钱,必须去找他。” “好,劳烦你带我走一趟”沈长念应答。 虽然是引路,但王福贵顾及着主子和下人的规矩,不敢真正走在沈长念的前方,只得半弯着腰站在她身旁,边走边为沈长念介绍祁府的情况,每当有岔口时便指路。 账房是平常的瓦房,正门敞开,刚走近,就能听见房内传来的算盘声。 钱账房看见来人,顾不得手里的算盘,规矩地行礼:“夫人。” “你认识我?”沈长念不记得自己见过他。 “府内基本没接待过女子。”说白了,祁府里没有身份尊贵的女性,能让管家引过来的女人肯定是祁大人的新妇。 沈长念了然:“我想要在院里种些花草,但王管家说必须在你这里提钱。” “是,府内上下开支都有额度限制,账务都必须我亲自着手。”钱账房捋了捋细长的八字胡,显得骄傲自满。 “那,可有闲钱买花种树苗?” 钱账房咧嘴:“自是有的。” 他拿起毛笔,翻出一本账册,记载“庚辰年戊寅月戊申日,祁沈氏因购买花种树苗提取……” 写到此处,他一顿,仰面问:“请问您预计需要多少?” 沈长念生在贵族,几乎没有亲自置办物什的经验,犹豫再三,试探性地:“一百两?” 钱账房的手一抖,浓重的墨团就出现在账册上。 他抽搐着嘴角,勉强地微笑:“不知道夫人想买的花草树木,可有什么奇异之处?” “并无。”她只想买一些平常的植物。 “那何须百两?夫人可知道,半两银钱便足够普通的三口之家温饱地度过一个月,这百两银钱便可让单个家庭十六年不惧极寒。” 说话间,他带了些责备,脱口而出:“夫人或许是过惯好日子,不明白穷苦人家的……” “咳咳,老守财奴,夫人是新妇,不懂这些是正常的 ” 王福贵看他越说越没边,忙打断他,对着沈长念告歉:“夫人,他就是这副吝啬的德行,望您切莫怪他。按现在的市面价,若是普通的树种花草,值不了几个铜板;若是不属这个季节的花草,或许会稍微贵些,但半贯钱肯定是够的。” 看见钱账房的反应时,沈长念便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显得局促尴尬,但王管家说完,她才知道问题出在何处。 自己用得太多。 “我之前不曾关注过这些,这次受教了。”她恭敬地拱手行礼,表示受教,起身后 分卷阅读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29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29 却想起自己现在是女儿身。 可是她不会女儿家的礼仪。 钱账房用食指和大拇指来回地揉捻鼠须,也才想起他往日都是以男儿身份过活,又是沈家最贵重的男儿,便没有再为难她。 推了推算盘,他道:“我先给夫人支50两,想必应当是足够的。若是夫人瞧见尤其喜欢的贵重物件,先赊着,往后府里必定会还账。” 沈长念取对牌支钱,准备带着青颜出门采办。 王管家乜钱财一眼,转过头笑:“夫人稍等等,小人这就为您去支软轿。” 说罢,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溜烟跑出去。 沈长念见着,倒是生怕他摔着。 没多久,王管家就回来了,引着沈长念从最近的角门出府。 门外抬轿的轿夫已经都准备好了。 “王管家,我初来乍到,多有不懂,若是得罪,还望您见谅”沈长念忽的出声。 王福贵慌忙摆手:“小人是祁府的下人,哪里担得起您的'得罪'。” 接着又笑:“您的'得罪'才是天赐的福分。” 往后想了想,补充道:“您刚来祁府,自然多有不适,到也不必拘谨。祁府里自是有规矩的地方,断不会出现奴大欺主的丑闻。那钱账房……” “王管家切莫多心”沈长念笑着打断他“这件事的确是我没考虑好,定不会怪罪到他头上。” 王管家笑眯眯地送她上轿,诚心诚意:“夫人平安,早些归府。” 之后又嘱托轿夫好好照看沈长念。 一出祁府,青颜显得愤愤不平,闷气许久,靠着轿窗:“夫人,这祁府的下人也忒过分。您是家里的女主子,想使多少财物还不都该是随心吗?他一个管账的下人,怎么能越过您头上?” “祁大人指派他管这事,相信他在此处自是比我有能力,我如何能妄加干涉?” “您……唉” 青颜心有不甘,但收到主子警告的眼神,兀自噤声。 另一边,王福贵也正在骂钱财。 “老东西,你也太抠门了!她是府里的女主人,何必为这点小钱和她起嫌隙?” 钱财明白,虽然王福贵话里似都是在维护沈长念,但实则处处为他考虑。 “尽职尽责罢了”他继续打着算盘“况且,要是在这种小事上,她便抑郁不平,那还是尽早出府好,免得日后遭祁大人厌弃。” “她自小被当做男儿教养,心思粗得很,倒也没和你计较” 话锋一转,斥责道:“幸亏她不在意这些,不然日后有你好受的。” “怎的?”钱财挑眉,精明之相显露无疑。 “她可是嫁进府里做夫人的。虽然现在还没同祁大人圆房,但若是日后能生个一男半女,这府内事务还不都是交与她安排?” “你倒是想得长远”钱财算盘打得叮当响,转而发笑“不过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呢?” 他止了算珠,记载账目。 第24章 欺人 都在街市,距离相隔不远,到了目的地,沈长念下轿。 掌柜的瞧她衣着气度不凡,再加上前呼后拥的姿态,匆匆迎上来。 “不知夫人来是……”掌柜的生得跟弥勒佛一般模样,可惜年纪大了些,满脸的笑容堆出满脸的皱纹。 “我想置办些草木”沈长念语气平淡,眼神已经扫向室内。 掌柜还是一副万事平常的模样:“不知夫人置办草木,是用来做什么的?” “种在院里,聊以解闷。” 说白了就是种着好看,掌柜的明了,带他在外院逛逛,寻找些普通的花草。 逛了一会,沈长念倒是瞧中一些,结了帐,可是细看,总觉得都是常见的树木,没有新意。转过头去就看见内院里有一树白樱花开得正盛,暗自称奇。 “按道理,现在已经过了花期,怎么开得这般灿烂?” 她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但掌柜顺着她的眼光也就知晓,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花不是本国的花,是小的花大价钱由东瀛国采办来的花树,整个京都也就只有这一株。它的花期较平常的花朵晚,但是宁静典雅,恍如神仙妃子,更妙的是一年两次。春秋之时,都可与同伴相邀,饮酒吟诗,赏花弄月。” 沈长念有些心动。 掌柜的笑容更甚:“我看夫人也是爱花之人,我曹某也就忍痛割爱,抹个零头,这个数怎么样?” 说话间,掌柜的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两?”沈长念不懂他的意思,猜测。 掌柜的即刻脸色就变了。 内行人之间打暗语,相互之间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和外行人打暗语,那就是纯粹试探。 五根手指,可以是五万黄金、五千白银,也可以是五文铜钱,单看外行自己的财力。 若是家财雄厚,往往就是上千去报;若是财力一般,稍显困窘,便会尽力下压。 “这株樱花树,莫说五两,就说五百两也是买不到的” 本以为是大户人家,结果却是个装阔的。 掌柜的瞧她衣裳的材料样式,还以为是豪门贵族的的妻子,兴冲冲地盘算着一门好生意。 结果却是这般落差。 他感到被戏耍,阴阳怪气的调调,说出的话越发刺激人:“有些婆娘啊,就是穷显摆;没钱买什么树?还是回家多攒点银子,准备改嫁得好。” 青颜听着,就要冲出去和他争辩。 “无碍,我们不买便是了”沈长念止住她。 走出店门,青颜依旧怒气冲冲,压低声音道:“夫人,都怪祁家的账房,要是他肯多支些银子给我们,我们怎么会被店主看轻?” “钱账房已经说过,若是银子不够就先赊账,只是我自己不想买罢了,和他人无关”沈长念瞥她一眼。 青颜噤声,闷沉一阵,突然对着店家吼:“我家夫人乃是祁大人的正室,当心……” “住嘴!”沈长念脸色倏忽严肃。 青源向来行事妥帖,沈长念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妹妹竟然是这般不知所谓。 看来沈家是真的放弃她了,才会打发这么一个人来照顾她。 门内店主正打着算盘,听见青源的吼声,手一抖,眼咕噜一转,不慌不忙地走出来,居高临下,笑得得意:“小丫头,莫说是祁大人的夫人,就是皇帝的正牌夫人,也拿我没办法。” 青颜还想骂回去,但瞧见沈长念 分卷阅读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30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30 的眼神,以及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群,她把喉咙里的话生生憋回去。 店主见此,笑得愈发得意,这时,人群里忽的惹起一阵骚乱,尔后响起正经严肃的声音。 “我倒想知道,谁拿你没有办法?” 祁学谦勾起嘴角,说笑不是笑,说怒不是怒。 “喲,祁大人,今天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掌柜的见他本人出现,向前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满脸谄笑。 祁学谦受了他的礼,面色无波,一言不发。 掌柜的也不在意,露出愁容:“祁大人的夫人想低价买我的宝物,我不愿意,难道祁大人还要仗着权势在皇城里肆意妄为吗?” 祁学谦嘴角的弧度更大,耳边的旧伤更显狰狞。 掌柜的弯着腰,知道他拿自己没办法,所以心情愉悦,刚想起身,便感觉一阵力量把自己踹向台阶。 他嘴里满是铁锈味,震惊地望向祁学谦,这才想起对方往日的行径。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 祁学谦面色清淡,对着身后的沈长念问道:“看上哪些了?” 沈长念指着那株樱花树。 “你胃口应该再大些才好”祁学谦依旧似笑非笑的神色,给许莽使了个眼神。 许盲满脸凶神恶煞,带着身后的侍卫,冲进门进门去搬盆栽。 “他这店里所有的东西,我都要了。适合今日搬的,那便今日搬完;若是不适合今日,那就改天再来。”祁学谦吩咐,话语里含着恶意。 掌柜的被踹出血,现在也不敢多和他狡辩,颤颤巍巍地上前:“大、大人,那您,您给我多少银子?” 祁学谦笑:“此事不急,等我搬完之后再商量;无论如何,定不会教你吃亏。” 周围的议论声更甚。 他扫视四周,满意地瞧见周围人或愤怒或恐惧,但却没人站出来说话。 嗤笑一声,转头对沈长念:“走吧,回府。” 沈长念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轿子前,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上马车还是轿子。 “上来。” 祁学谦在马车内内等过一会儿,却发现对方没有上来,撩开轿帘,语气里含着不耐烦。 青颜蹙眉,搀扶着沈长念上马车。 马车比出行的轿子宽敞许多,也更方便沈长念活动,她瞟了瞟朴素的马车,望向窗外。 两人一时无话。 “我以为,照你沈家的性子,还要先骂我一句”祁学谦掀嘴皮,语气神色平淡如常。 沈长念疑惑:“骂什么?” “仗势欺人” “那商户该骂你,我骂你做什么”她笑。 祁学谦正眼瞧她,凝视半晌。 “是非不分”他闭眼,出口又是斥责她。 沈长念差点被气笑。合着这人是想找她的骂? 好在她脾气好,没和他多计较。 祁学谦见她不说话,也就保持着沉默。 “为什么不骂我?”他面色严肃,仿佛在询问国家大事。 “你是左丞相,身上又带着爵位,地位尊贵;他不过是个商人,地位卑贱。他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本朝律法对侮辱官员的行径有严苛规定,莫说你夺了他的宝物、踹了他一脚,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必须交出来。” 沈长念想了想,兀自沉吟:“按这样算,你还算是仁慈。”若是这种事落在她父亲手里,恐怕又是另一种结果。 祁学谦一愣,倒是真心实意地笑了。 “你倒是乖觉” 他没头没脑地,算作是说了一句赞赏的话,没有再说其他内容。 很快到了祁府,马车停在府门外,两人下车。 正门的小厮跑过来通告,说是谭宸谭大人前来拜访。 于公于私,沈长念都不适合和他一起见谭宸,她正准备回房,却被叫住了。 “你跟我一起去见他” 音色是惯常的喑哑低沉。 她跟上去,嘀咕,但却是说给他听的:“女子不能干政。” 他瞥她胸前,意味悠长。 沈长念明白他的意思,“呵呵”两声。 “那就把自己当男人”,他说。 沈长念真想把他糊到墙上。 第25章 信任 谭宸是在书房等待祁学谦。 作为沈重多年的“儿子”,沈长念知道书房对一个人来说多重要。 本人在的时候,能够让一个人进入书房,代表的是信任;本人不在的时候,能够让其他人随意进入书房,代表的是绝对的信赖。 回忆起沈重派六、七个护卫看守的书房,沈长念有些感慨。 谭宸见到他们,不行礼,兴冲冲地打招呼:“小师妹,最近过得如何?” “尚可”沈长念笑答。 “我还真怕他欺负你,身体和心灵双重的那种。” 顿了顿,眼睛里带着戏谑调笑:“尤其是,肉体。” 连“身体”这么隐晦的词,都直接变成直白的“肉体”了。 沈长念抚额轻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祁学谦望向谭宸,紧拧的眉头好似巍峨的山峰:“你大可放心,即便她很麻烦,我也不会动手揍她。” 沈长念听他的语气,总觉得他应该还要冷笑,然后补充一句“我怕脏了我的手”。 不过他的话最终停止在那里。 更让沈长念觉得有趣的是,祁学谦竟然没听出谭宸的意思? 她的眼神扫向谭宸,却看见对方“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 高高在上的凶残野兽形象,突然就变成摇曳的小白花。 她自顾自地轻笑。 祁学谦斜她一眼,然后望向谭宸:“今天找我做甚?” 谭宸不自觉地瞟了眼沈长念,发现用澄澈的眼神回望他,他有些尴尬地抚摸鼻尖。 “无妨,直接说吧”祁学谦发觉两人的交流。 “我们的线人说,漳州今年雨水量猛增,田地里的秧苗几乎都快被淹死,预计可能会发生水灾和饥荒。” “两方面同时进行。一面找六七个气象地理方面的钻研有成者去漳州分析可能造成的灾害情况,另一方面准备赈灾。” “赈灾派谁?” 祁学谦坐在沉重的木椅上,无序地敲打着桌面,他的视线来回地在谭宸和沈长念之间徘徊。 “你” 他给出结论“事情闹大之后我会请皇 分卷阅读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31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31 上派你赈灾,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好。” “还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出口询问,但他的手已经摸到公文,预备对公文进行初步审阅。 “有”谭宸蹙眉“庆媛公主跑了。” 沈长念和祁学谦的目光霎时朝向他,一个是担忧,一个是纯粹好奇。 受到双倍精神攻击的谭宸嘴角颤抖,只觉得这两个人真是反应同步。 明明应该是仇敌,但给人的感觉却出奇地和谐。 “跑了?”祁学谦回忆起女孩少不更事的话,讽刺一笑“跟着额尔德克?” 对祁学谦知晓这件事,谭宸并不感到疑惑,在他眼里,如果祁学谦某天对一件事感到意外,那才教人疑惑。 谭宸按捺住自己的心思:“我担心,安南的立场,是不是会改变?” 前任安南王本就自称皇帝,后来因为魏朝派使者示威,才让当时的安南皇帝意识到两者间的差距,所以放弃称帝,而是臣服魏朝,接受大魏的王爵制度。 安南地域偏僻,人口不多,可是当地奇门异术盛行并且被驯养作战的兽类众多,因而群体战斗力并不弱。 如果大魏朝南北的王国联合夹击,谭宸不确定依照现在的国力,国家是否能坚持住。 “现任安南王性格懦弱,追求安稳度日,他不会主动挑起战事;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女儿跟着大魏的仇敌跑了,估计很快就会修书表明安南的立场。至于安南公主……呵” 祁学谦边批阅公文,边分析,鼻腔里的闷哼声表达着他的不屑:“年少不识愁滋味。” 谭宸明了。 多半是热情的少女把心交给了对方。 只可惜,注定是一场失败的闹剧。到时候,也不知道她会如何面对自己的亲人和臣民。 谭宸一声叹息,说不清是为谁,尔后告辞回家。 沈长念见批阅公文的人并不打算安排她,于是直接在他的书架上顺来一本书,一看书名,《西厢记》,细看内容,更觉得精彩万分。 “我倒忘了,你是会读书断字的。” 正在满室寂静之时,祁学谦忽然放下毛笔,直直地凝视她,说出这样一句话。 沈长念从幻想里出来,听见他的话,偏头细想:“所以……你要把我赶出书房?” 祁学谦送来一个白眼:“你过来。” 她依着他的话走过去。 祁学谦把早已分好的四堆公文中的一堆推给她,往他手里塞进一枝纤细的毛笔:“现在,批公文。” 沈长念盯着毛笔,良久,忽的开口:“我是沈重的女儿”他应该对她有所防备才是。 “至少现在是我的夫人”他坐在原位,连头都懒得转过来。 “我是女子。” “就算你是太监,也先把我安排的事情做好。” 他的语气生硬,带着命令的味道。 沈长念无法,只能拿着毛笔批阅公文。 轻松的阅读时间,径直变成令人头疼的工作时间。 她时不时按压太阳穴,觉得公文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太多,东家谁和谁的公子打架,西家谁看上谁的小妾。 虽然只是小事情,可若是处理不好,又怕两人的争端变成两家的争端,那才是大麻烦。 她只得耐着性子给出意见,乘着祁学谦批完一堆公文时,递给他看。 他随意里面翻开三本,细细地察看一阵,之后就不再翻阅:“处理还算得当。但你也不必太过谨慎,该如何罚就如何罚便是,不需要取一些折中手段。” 的确,沈长念自己也知道在判定罪名时,她往往会从宽处理。可这是往日沈重教给她的,在官场上必须稍微宽松,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是这个意思。 祁学谦瞧她,似看透她心中所想:“我行事一向肆意惯了,也不怕日后别人找我的问题。所以,你就按大魏律罚便是。” 沈长念点头,正想着告退回屋,便听见对方指着内室继续说:“这些公文你处理得不错,再去搬一摞标有`丁'字的公文来批阅。” 她的动作僵在原地,不敢明说,尝试着用眼神向他示意。 对方埋头在公文堆里,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暗示。 沈长念只能悻悻地进内室搬公文,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正室。 夜半时分,她终于把所有该“丁”级的公文都处理完毕,抬起头时,那人早已经把其他公文批示完,此刻正悠哉游哉地看书。 好巧不巧,看的正是她之前拿的《西厢记》。 她没想到他竟然还喜欢看这个,左眉因为震惊而不自觉地上扬。 祁学谦敏感地察觉她的视线,把书随意往桌案上一放,嘲弄道:“我真不知道这些情情爱爱的故事有什么趣味。” 明明是他自己拿去看的,眼下却还怪她。 沈长念对他的倒打一耙颇为无语,便用一副“你开心就好”的表情对他。 首次,祁学谦不自在地咳嗽半晌,尔后恢复往常的端肃:“吃晚饭。” 他不说沈长念还感觉不到饥饿,他这一出口,她才想起自己整个下午都没吃东西,腹里陡然升起饥饿感。 于是沈长念点头,唤外面的丫鬟去厨房端食物。 没多久,丫鬟们接连把饭菜端来。 祁学谦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刚夹起一块红烧肉,就被人用筷子打掉。 他面色不善。 接着一碗山药鸡汤被放在他的面前。 祁学谦抬头望向手的主人。 对方却好像完全没看见他冰冷的眼神,自顾自地盛起另一碗鸡汤。 他抿了一口,仔细品尝味道,然后再抿另一口。 “好喝?”沈长念笑。 “难喝”他把碗放下,开始夹菜。 沈长念看着清汤表面被吹起的微微涟漪,闻着萦绕在鼻尖的香气,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专心品尝鸡汤。 之后又准备给自己盛半碗。 “其实还行。” 祁学谦瞧见她的动作,状似毫不在意地补充,但是夹菜的手停下来,喝汤的频次稍微加快。 “哦” 沈长念盛完汤,汤碗见了底。 祁学谦放筷。 “我现在还不饿,晚上再吃饭”。 “嗯,别担心,我会给你留菜的。” “算了” 莫名地,祁学谦不耐烦地吐出这样两个字,重新拿起筷子夹菜。 食至八分饱 分卷阅读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32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32 ,沈长念放碗,丫鬟端来漱口茶让她清洁口腔。 茶水很净,带着丝丝的苦涩的滋味。 她抿一大口,让茶水在口里来回翻滚几圈,尔后缓缓吐出。 沈长念清完口,祁学谦也吃完了饭。 她准备离开,却被叫住。 “去哪儿”祁学谦吐完最后一口茶,不慌不忙地发问。 她转身回看他:“消食。” 祁学谦想想,道:“我同你一起。” 在沈长念“嗯”一声之前,他就已经起身,和她并肩而行。 “走吧”他的嗓音依旧低沉喑哑,听不出情绪。 花园里还是荒芜的景象,但已经有了四五株纤瘦的树,张牙舞爪的,为院落添了三分生气。 不同的树种需要在不同的季节移植,当然一般都会选择树叶飘落的季节。 而现在正是花团锦簇枝繁叶茂的时节,避免花草树木移植后的枯死,所以并没有立刻把那店家的树搬来。 不过祁学谦安排了几个护卫守在那处,可想而知,只怕很长一段时间,店里生意不会太好。 “今日你罚也罚了那个店家,我们还是照常把银两结算给他吧,毕竟都有妻儿老小,生活也不容易。”她望着树,忽的出声。 祁学谦一愣,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 黄昏的光打在他的脸颊,恰似为他镀上一层金光,柔光在他的伤疤处逗留,反而为他增添几分暖意。 他忽的嗤笑。 “我还以为,沈重有多信任你这个女儿,结果……”他眺望远处的斜阳,语气里满是奚落“他完全没把你当回事。” 沈长念被戳中心事,双手陡然握紧。 “你难道不知道,那家店是沈家的产业?” 他眼里含着愉悦,只是那种愉悦并不能带给旁人同样的欢快。 沈长念的手一松,抬头望他,半是疑惑,半是暗藏的愤怒。 “我是……以往是嫡长子,父亲不多让我过问这些事情。” 祁学谦又是一声嗤笑:“别自欺欺人。说白了,他就是不信任你。” 她无法否定。 沈重向来疑心重,莫说是她,就是她母亲、沈长泛,他都从未完全敞开过心扉。 她看不懂他。 “太阳落山了”祁学谦看着逐渐陷入黑夜的世间,迈步回走“跟上。” “做什么?” “批阅公文。” “下午不是已经批完了吗?” 祁学谦笑:“所以下下午他们又送了一堆来。” 沈长念无言以对,跟着他去往书房。 第26章 批阅 沈长念依旧被勒令批改“丁”字奏章。 只是她看着看着,不免有些走神。 她微一叹气,放下狼毫,接着烛光辨清那人的面容。 星星碎发散落在额心,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翘,嘴唇自然地勾出三分弧度,只可惜…… 若是没有那条丑陋的伤疤,他的面容应当是生的极好。 “你眼角的伤……”她有些犹豫,但还是下定决心发问“你眼角的伤,还能治好吗?” “不能”他连眼神都没分给她,看完一本公文后迅速批阅,换到下一本。 “真可惜……” 祁学谦的眉头陡然一拧,显出愠怒。 “世间少了位美男子。” 他的神色舒缓许多,可下一秒,嘴角下压,冷冰冰地吐出“闭嘴”两个字。 沈长念便又开始批阅公文。 书房,一室之内,呼吸相闻。 “后天”祁学谦出声打破这场寂静,他顿了顿,一气说道“按道理,后天是你回门的日子,你想回吗?” “为什么不想?” “一朝被蛇咬”被自己的父亲那般对待,怎么可能毫无芥蒂。 “不至于。” 她似是毫不介意,平静地处理着公文。 祁学谦凝视她许久,一掀唇:“是吗?” 是不是,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回门时候,祁学谦已经替她安排好车轿,但想想也知道,他不可能陪她一起去沈家,因而她也不会自讨没趣,还刻意问他一遍。 两家相隔的距离不远,车轿摇摇晃晃的,很快就落地。 青颜恭恭敬敬地对老爷、夫人和少爷行礼,尔后才扶着沈长念下车。 女性礼仪,沈长念做得并不规范,只能尽力地按照嬷嬷的教导行事。 行完礼,她起身,抬眼就发觉沈重的低气压。 他不断地捋着胡须,眉头紧蹙,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审视和质疑。 许久,他干枯的嘴唇微动。 沈长念才隐约听见一声不冷不热的“进来”。 母亲跟着父亲走入府内,倒是沈长泛,快步走下台阶,欢迎她回家。 他的性子本来就不热络,说是欢迎,其实也只是不咸不淡地闲谈几句家常。 “父亲不太高兴” 将要入府时,沈长泛忽的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调子说道:“前些日子你和祁学谦向店家索要,父亲知晓后大发雷霆。” 索要还是温和委婉的说法,再直白些,那就是劫掠。 “他为何生气?”沈长念漫不经心地一笑,笑容里带着三分疏离。 他自然地回答:“那家店是我们沈家的产业。”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沈长念稍愣。 沈长泛瞧她一眼,叹气:“你出嫁当天。” 果然是她父亲的风格。 没做出最后的选择之前,任何人都无法获得他的信任;一旦做出最后的决定,便是果断的取与舍。 沈长念静默不言,最后仍旧是“恭喜”二字。 沈长泛没有作答,安静地将她引入宅内。 沈重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在沈长念还是“嫡长子”时,他笑着对她说“日后父亲赋闲在家,也不做别的,多养些花花草草,教孙儿孙女认识它们。” 所以现在沈府才会遍地花草,在此时正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姿态。 沈长念忽的回忆起祁家的宅院。 大概明年,院里也会像这般繁盛吧。 她如是想着,落座。 正厅里却忽然回荡着一阵吼声。 “父亲同你说话,你在想些什么?” 虽然说是问句,但其实更偏向斥责。 沈长念强迫自己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于是沈重愤 分卷阅读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3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33 怒扭曲的脸,也就像是倏忽出现在她眼前。 沈重位高权重多年,在他面前,少有人不是战战兢兢,专心致志,眼下察觉她的走神,猛地拍向桌子。 圆桌上的器具都抖了抖,贴近桌边的茶杯直接衰落在地。 沈周氏不由得一震,打了个寒颤,冷冷地安抚:“你也不必这般。想来是长念在外面呆了三天,现在回家,稍微有些失神。” 沈长念没有肯定,也没有反对,但在沈重面前,她向来表情凝重。 沈重一看她的神色,也就默认沈周氏的话,继续好言好语地奉劝:“想必之前店家的事情,也是你不得已而为之。罢了罢了,这点牺牲算不得什么。” “但你要记得,祁学谦这人是沈家的仇敌,更是皇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早日把兵符拿来,也可早些获得安稳。” 她这才从记忆里找出沈重叨唠许久的话,都是在斥责她关于树种店店家的事情。 她避重就轻,笑:“父亲从未告诉过我,那是沈家的产业,若是早点知晓,我也不会那般对待。” 假如以前就知道,她恐怕就直接找人搬树,也不会和祁学谦提起补差价的事情。 沈重没想到她的心思,只以为她是在解释,可同时又想到自己的确没有告诉过她沈家具体的产业,心底一虚,但仍旧面色如常。 他缓缓出声,希望结束这个话题:“这件事也就算了,不过下回切莫这般行事。” 沈长念应了声,蹙眉,忽然说道:“我倒有一个办法,您把沈家的产业全部告知我,如果下次遇见类似事情,我一定避开它们。” 沈重没发觉,她用的不是“我们家”,而是沈家。 其实沈长念自己也没注意,但是潜意识里,她却自觉和沈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不可!” 不假思索地,沈重立刻否定她的提议。 似是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他轻咳一声,抿一口龙井:“父亲的意思,不是怪你危害到沈家的产业,而是觉得你的行事太过放肆。哪怕商人大都卑劣,但我们为尊为贵者却不能以强权压人。” 他顿了顿,问道:“明白了吗?” 沈长念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见她比较配合,沈重让其他人上菜,待所有饭菜都上齐之后,他把沈长泛、沈周氏和所有下人都呵退出门。 沈长泛还是那副泰然处之的模样,行礼告退。 沈周氏则嗤笑,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蔑视,也不和他争吵,端着姿态,大大方方地离去。 门被掩上,确定房间内只有他们三个人。 沈长念端起酒杯,正准备小酌一杯,沈重却咳嗽三声,门外又进来一个小厮。 虽然身着小厮的衣裳,但那双眼睛里的戾气却让沈长念知道他必定沾过人血。 她的胃里登时一阵翻滚,于是把喝了一半的酒杯放回原位:“父亲这是……” “为父知晓,你的男儿身被揭露,而且还是被为父亲自揭露,你定然不悦。” “但你可曾想过,如果这件事不是我亲自上言,而是被祁学谦揭露,那么沈家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 沈长念没搭话。 沈重继续说道:“长念,你要记住,沈家和祁家是朝堂的仇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虽然安排你嫁给祁学谦,但并不表明我为了向祁学谦示好所以舍弃你,相反,你对我来说,对整个沈家来说,至关重要。 长泛需要你,你母亲需要你,我需要你,陛下也需要你。” 沈长念听见“陛下”二字时眼眸微闪,清楚地明白了皇帝的态度和父亲的倚仗。 “所以,为了你们,就必须牺牲我。等兵符被送到沈家手里,祁学谦必死无疑,那我呢?” “长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国为民,怎能单单考虑自己?” 沈重像是早就预料到她的不配合,先是大吼,尔后柔声奉劝:“再者,即便祁学谦去世,沈家也是你永远的依靠,你母亲自然会为你安排更合你心意的婚事。” 沈长念怔愣,许久,才启唇:“若是您在骗我……” “为父何曾骗过你?”沈重察觉她的犹豫和思量,语气里的喜悦不自觉地漫出。 沈长念沉默了。 这份沉默在沈重眼里,便等同于默认。 他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嘴里嘟嚷着“吾儿巾帼不让须眉”,然后冲着那小厮打扮的人笑道:“还不快向小主子磕头。” 小厮跪地叩首,朗声道:“赵旭叩见沈小姐。” “赵旭,哪个旭?”她问。 他头也没抬,保持着跪地的姿态:“旭日东升的`旭'”。 沈长念没再问其他的话。 “赵旭是我挑来在沈家保护你的,绝对忠诚可靠,你大可放心地用他。”说着,沈重拿起沈长念身前半空的酒杯,斟满,递给她。 她看着眼前的酒杯,稍显踟蹰。 沈重极有耐心地等着她。他知道沈长念是个聪明人,这样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她会答应。 果然,沈长念给接过酒杯,正准备饮酒之时,突然开口问道:“要是我在获得他信任之前,或者说在拿到虎符之前,就被他暗中杀害怎么办?” “你放心,他不会”沈重一顿,似乎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明白,补充道“赵旭会保护你。” 沈长念乜赵旭一眼,继续问道:“双拳难敌四手,若是他保护不了……” “请小主子相信属下。” 还没等她说完,赵旭就径直叩首,打断她的话。 “你小主子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太疑心祁学谦。”沈重向前一步,扶起赵旭,让他坐在沈长念对面。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他斟酒,眼神全落在酒杯里,边笑道:“你放心,你不会被祁学谦杀害的。” 一杯酒满,他递给赵旭,话却还是对沈长念说的:“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完成这件事。” 沈长念摸不清沈重的意思。 显然,对方也并不打算解释,笑着望向她,分别和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赵旭见此,也是牛饮而尽。 沈长念犹豫,但也直接仰头喝完整杯酒。 第27章 伤痕 吃过一顿饭后,沈重没打算让沈长念多留,连送走她时,也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至于做给谁看,答案是很清楚的。 轿夫抬着软轿,摇 分卷阅读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34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34 摇晃晃地回到祁府。 今日或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他并没有回府。 青颜在外看门,沈长念坐在正厅里,俯视着跪在她身前的人。 他的肤色偏黑,估计是长年暴晒的结果;头发很短,约莫着是为了方便行动。 “抬头”沈长念轻呵。 男人立刻抬头,连一丝犹豫也没有。 他的五官极其平常,唯独能让沈长念记住的,就是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狠戾。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或者说,你知道如果这件事暴露,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知道” 他的语气一如他的动作,直截了当。 沈长念继续问道:“你家中可还有老小妻儿?” “没有。属下自小就是孤儿,靠着沈大人的援助才能活下来,如果没有沈大人,我早就不在这世间了。” 沈长念倒不知道,父亲还做过这样的善事。 “所以,属下甘愿,披荆斩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到最后,他的情绪里带着明显的激动。 她没有回答,外面却传来青颜的叩门声:“夫人,祁大人回来了。” “你就跟在我身旁”沈长念如是说,尔后起身,态度自然地出门迎接他。 赵旭跟在她身后,垂首,显出顺从的模样。 祁学谦迈步进门,不知是不是沈长念的错觉,他今日步伐有些不稳,身子显得摇摇晃晃。 “祁大人”沈长念上前行礼。 她不太清楚该称呼对方什么。直接叫“祁学谦”,定然是不可的;叫“夫君”,恐怕他还没发怒,自己先被酸死了;叫“老爷”,又显得把他年纪叫大了。 思来想去,她就直接称他“祁大人”。 祁学谦抬眼,把目光落在她身上,随后落在她身后的男人身上:“他是?” “父亲送给我的护卫,名叫赵旭,旭日东升的旭。” 空气里突然响起的,又是沈长念熟悉的嗤笑声。 “你自己安排好,如果存在问题,直接去找王福贵”祁学谦揉了揉眉心“现在,跟我去批公文。” 说完,他就径直走向书房。 沈长念点头,也跟上他的脚步。 听见“批公文”三个字,赵旭的目光一闪,亦步亦趋地紧跟沈长念。 走到书房外,赵旭被护卫拦住。 他收起眼中的狠戾,笑呵呵地上前:“诸位弟兄,我是沈小……祁夫人的贴身护卫。”说话间,借着宽大衣袍的掩饰,他握住一位护卫的手。 护卫一惊,刚想甩开,就感觉到手心里倏忽多些东西。 感受到它的形状和分量,护卫咧开嘴,笑答:“倒也不是我们故意为难你,可祁大人吩咐过,他的书房,只有他亲自指名过的人才能进。你看夫人的贴身丫鬟,不也被我们拦在门外吗?” 赵旭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青颜也没有进入。 他立刻行礼,拱手,满脸愉悦地道谢:“原来如此,感谢两位兄弟的提醒。我初来乍到,对府里的规矩多有不知,日后还需要两位兄弟的照看。” “好说好说”谈笑间,护卫顺手把钱揣进裤兜里。 室内,沈长念批完“丁”字公文,停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日的“丁”字公文好像少了许多。 “不是你的错觉”祁学谦的声音突然在室内响起。 他的音色很有辨识度,低沉喑哑,带着颗粒感。 沈长念这才发现,自己一不留神把心底的话问了出口。 “最近漳州水灾牵连甚广,朝廷里都在安排相关事宜,所以和漳州相关的事项全部被归为`丙'类”他也把狼毫挂在一旁,不急不缓地解释。 不过沈长念听完,忽的感到疑惑:如果水灾都只能算作“丙”类,那“甲”类和“乙”类又该是什么呢? “不重要又不太紧迫的平常琐事,都归在`丁'类;稍重要且急迫的事项,归在`丙'类;`乙'类则是非常重要的事项;至于甲类……” 他尾音拖得很长,斜眼瞧见她好奇的眼神,嘴角微勾,卖了个关子:“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话说一半,砒*霜…… 好奇心被吊起的沈长念腹诽,但想到半截,却觉得话说过头,把那“拌饭”两个字又压回心底。 她见自己今日被安排的公文已经完成,也就打算拿本书看。 按照之前几天的经验,这位大爷是不会让她快活的,每次她想去休息,他就会唤人把她叫回来。 可恨的是,次次都是她踏进院内,传唤她的小厮也就到了,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留给她。 真不知道他怎么算得那么准。 沈长念愤愤地想。 果然,她才翻看四五页,祁学谦突然开口问她:“漳州水患,你觉得应该如何是好?” 她手里拿着书,有意识地把书方下,比照着内心的疆域图,细想。 一柱香的功夫,女孩的声音在空气内缓缓流荡:“一则是,漳州的农业向来发达,尤其是米粟的产量极高,所以周围的州几乎都由它运进粮食,从而支撑本州商业和市镇的发展。 因此,这次水灾,在向漳州运救灾物资的同时,也必须向周边各州运送粮食,以免米商发灾难财。”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继续道:“二则是,眼下漳州水灾,并不是因为本州的雨水过于充沛,而是因为河道的泛滥,因此还需要注意河道的疏通以及水利的安排,也应当预防黑水下游出现类似问题。” 祁学谦挑眉:“谁告诉你这次水灾不是因为雨水过于充沛?” “我猜的”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但收到对方质疑的眼神,她才把自己的思路在脑袋里过了一遍,然后出言解释: “正常情况下,漳州的是在七、八月份,眼下还太早;如果今年恰好不正常,漳州周围的州也应该有水患才是,所以排除是雨水过多的问题。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黑水泛滥。我记得前年朝堂上还对黑水的疏导进行过争辩,想来当时就已经出现苗头,只是不如今年这般明显罢了。” 祁学谦望着她,一时眼神无法转开。 大概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当她谈论这些事情时,眼神内的专注和认真。 她不一定适合从政,但却适合处理问题。 “真聪明。”祁学谦摸了摸自己生着少许胡渣的下颌,笑得不正经“作为奖励,去给小爷倒杯茶。” 分卷阅读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35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35 沈长念喉咙一咽,给他个白眼,转身倒茶去了。 她自己都记不清,自从来到祁府,她已经送出去多少个白眼了。 把茶杯递给他,沈长念才发现,比起他眼角的疤痕,他右手的伤才更为恐怖。 手背上的伤痕从食指指背一直延伸到露出来的手腕,宽大的衣袍里,隐隐约约可以瞧见小臂上的伤。 迄今为止,还能看见某些伤痕上翻出的血肉,或许是因为当时的条件恶劣,治疗不当,所以参差不齐地漫布在他的手臂上。 沈长念稍显踟蹰:“你这伤,怎么来的?” “打仗,挂彩,治疗不及时。” 他随意抬眼一看,抿茶,漫不经心地回答。 仿佛那些伤口并非出现在他的身体上,仿佛那些伤口从来没为他带来过痛苦。 沈长念犹豫着,还是噤了声。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如果他不想告诉你实情,哪怕再逼问,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如是想,但那可怖的伤痕却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无法抹去。 第28章 糊涂 漳州水灾来势汹汹,水量之大前所未有。但好在上年皇帝听取建议,已经早已派人加固水坝,清理疏水渠道。 只是因为时间原因,所以黑水的水利工程并没有完全整治好,否则这次水灾也就不会发生了。 但好在毕竟整治过,所以实际的损害并不大,需要商讨的就是派去赈灾的人选。 商讨时候,祁学谦正准备推荐谭宸去赈灾,结果没想到先被人抢白。 “微臣以为,工部侍郎赵文杰品行端正,行事严谨,定然可以承担安民重任”沈重掷地有声。 皇帝翻阅完呈上来的折子,蹙眉道:“赵文杰品行尚可,只是年纪尚浅,资历恐怕不足,换一个人或许更好。” “那,加上谭宸可好?”沈重应道。 皇帝沉吟许久,方才转向祁学谦:“祁爱卿意下如何?” 祁学谦似笑非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 此次赈灾本来不是难事,只要处理稍微得当,多半都会成为功劳。 他的确有意趁此机会,让谭宸升官,毕竟他现在的职位约束了他的能力。 只是眼下被他们两人主动提出,倒显得分外不怀好意。 但他们这次推举的人都是和他相关的人,说白了,那两人都是他的党徒。谭宸与他相交多年,赵文杰是往年科举受过他赞赏的人。 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还想在洪灾时候动手脚。 “杀鸡焉用牛刀?因着往年的预备,此次赈灾,实则不需要过分劳心劳力。今年科举选出大批人才,何不磨练新人?” 祁学谦忽的一笑:“本年探花周慕礼,性情温和,少有雅名,以微臣之见,他就很合适。” 沈重脸色发绿,面朝帝王,跪地不起:“陛下,周慕礼虽年少有名,但从未参与过政事,怎么能担此重任?还是让谭宸去的好。” 严佑元的面色也不好看,战战兢兢地摆起皇帝的威严,出声:“关乎天下黎明百姓,哪里有大事小事的分别?祁爱卿向来谨慎,这次却是考虑不周。” 尔后顺次说道:“依朕之见,还是派谭宸前去,方为上策。” 无论对方如何,祁学谦却不能不给他皇帝的颜面,劝阻:“陛下……” “难道在祁爱卿眼里,朕的话不管用吗?”严佑元倏忽把折子摔在地面,满是怒气地吼出声:“还是祁爱卿觉得,你比我更适合这个皇位?” “微臣不敢,可是……”祁学谦登时跪地,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慌乱。 “没什么可是的,此事就按我说的办!”严佑元两眼圆瞪,显出皇威。然后态度稍稍平缓,轻叹:“朕乏了,都下去吧。” “臣等告退”两人一前一后出宫门。 沈重捋着花白的胡须,大笑,笑声里带着嘲弄的意味:“祁大人没想到也会有今天吧?” “今天?哪天?晴天?雨天?” “祁大人是聪明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沈重眯眼,眼里闪出精光:“若是往日,想必祁大人定是要逼得帝王就犯。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祁大人还是夹紧自己的尾巴。” 祁学谦浑不在意:“一个酒囊,一个饭袋,凑在一起还能反天不成?” “你……”沈重捋胡须的手陡然一紧,枯瘦的手背显出青筋。 “沈大人可别所想,我说的不是您。” 一句话把沈重的话又堵回去。 祁学谦的车轿先到,他上车轿之前,挑衅式地瞥了沈重一眼。 沈重的手又是一紧。 “畜牲”望着原处离去的车轿,他狠狠骂出声。 前来迎接的小厮听见他的骂声,“扑通”一下径直跪在地面,磕头不止:“老爷恕罪,我并没有拖延,老爷恕罪。” 听见声音,沈重把目光转回到这小厮的身上,蔑视一笑:“果然是当畜牲的命。” 小厮忙笑道:“是是,能给老爷当畜牲,也是奴才的福气。”边说着,他成凳状跪在马车前,请沈重上车。 沈重踩着他的后背,稳稳当当地上了马车。 小厮的谄笑却始终没有改变。 祁学谦的软轿,平稳地朝着祁府前去。 空气里忽的传来一阵甜腻的香气,他想了想,呵止轿夫。 跟在他身旁的刘泽奇,即刻作出警备的姿态,掩护着祁学谦下轿,他紧张地低问:“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嗯”祁学谦不在意地应了声。 “请您吩咐”他抱剑行礼,戒备的姿态却表明他的谨慎,仿若只等一声令下的出鞘之剑。 祁学谦上上下下地摸索,蹙眉:“钱。” “钱?”刘泽奇以为自己没听错,不可置信地重复道。 “钱”语气肯定。 刘泽奇一愣,收起警备的姿态,无语地把携带的碎银两和铜钱掏给他。 想了想,他还是吐槽道:“下次借钱,别弄的气氛这么紧张。” 祁学谦不自主地想,我没把气氛弄紧张,是你自己理解错了。 所以他回答:“是你太笨。” 如果这人不是自己的好友,刘泽奇恐怕就直接上手把银子抢回来了。 可因为两人相交多年,他还不得不跟着祁学谦,护卫他的周全。 刘泽奇真想替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分卷阅读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36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36 祁学谦拿着铜板,走到名为“百花蜜”的糕点店前。 糕点店的店家是一位老人,她的眼神和听觉似乎都不太好,本来应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但因为小辈都在做糕点,所以她就帮忙售卖。 生意很火爆,三三两两的顾客挤在店门前,一个拿完糕点之后,另一个接着拿。 祁学谦缓步上前。 递上铜钱的客人们纷纷收回手,往前冲的都快步后退。 深红色的官袍,足以表明身份的尊贵;再加上脸颊的疤痕,稍微了解点朝廷事务的人都能猜到他的身份。 他站在店家门前,端详着花花绿绿的糕点。 老人家眼花,也不了解他的地位,慈祥地笑道:“您要些什么?” 他按照自己感觉随意指了几种。 老人按照店里的习惯,把他要的每种都用包两份,笑呵呵道:“我和我儿子儿媳才刚到京城,日后还要望您多多照顾生意。” 说完,指着他选的糕点介绍:“这是梅花糕,这叫青团,这是如意糕……” 最后一起递给他:“来,您拿好,总共四十文。” 祁学谦数清楚钱数,一手递给对方,一手接过糕点,然后转身上轿。 等到车轿走远,一位布衣对着身旁的人嗫嚅:“天人之姿。” 那听的人却是个屠夫,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天什么人什么姿,几天前他还抢劫了我妹夫的店,现在这世道,这种……都没人管管。” 屠夫本来想直接骂“混蛋”,但想到周围人多口杂,于是便把“混蛋”二字嘀咕过去。 布衣悄然离他远了一步,没有争论,但打心底怀疑他的话。 诚然,他也知晓之前祁学谦仗势搬空树店的传闻,但他却总认为另有隐情。 毕竟像他那样权位的人,如果在意一间店,有千百种手段可以悄无声息地夺过来,何必授人话柄。 “也不知道那家店主怎么就惹到了这尊神”布衣低声自言自语,买过糕点,朝着自家走去。 祁学谦也回了府邸。 小厮上来朝他问安。 他神色是一贯地平淡:“夫人呢?” 小厮想了想,躬身道:“小的不知道,但夫人今日没出府,想必是在卧房。” 祁学谦点头,径直去了她的卧房。 两人自成亲以来,从来没有同床共枕过。但在衣食住行方面,祁学谦并没有刻意为难她,一切都是按照正室夫人的标准为她安排好。 她的卧房,也就安排在他的卧房附近的闻檀院。 院内一隅生着一株百年檀木,整个院落内都能感受到若有似无的檀香。 事实上,京都的位置偏北,所以并不是适合檀木生长的地方,但偏偏在这间院落里,檀树生长地分外茁壮。 祁学谦望着檀树,有些出神。 回神后,他踏进院内,候在门前的青颜朝他微一福身。 看来是在卧房,他想,正准备推门而入。 青颜又是一福身:“夫人在午睡。”所以你快走吧。 祁学谦“嗯”了一声,推门的动作稍微轻缓些,迈入房内。 这座院落,本身就是为女性而准备的,所以整间房屋的装饰都偏向柔和。 青铜金簪,轻纱薄幔,隐约瞧见躺在床榻的人儿伴随着微弱悠长的呼吸声稍微起伏。 提着糕点的手指忽的一颤,他鬼使神差地靠近床边,仔细打量着她的容貌。 无法形容的美。 他想,这么多年,怎么就没人发现她是个女孩? 床上的人儿微微翻身,却吓得他慌忙后退几步,差点跌落在地。 午睡本来就睡得不深,沈长念在半梦之间听见脚步声,迷茫地起身,眼眶里还带着些微的湿润。 还不等她清醒,就发现油纸包被丢在她的怀里,随后便是冰冷地斥责:“睡什么睡,今日的公文批阅完了吗?” 她在半醒之间,忽的被这般一骂,突然就清醒了:“你没回来,我不敢擅自进入你的书房。” 祁学谦这才想起,自己忘了的事情,开口道:“我已经和书房的护卫说过了,你可以随意进入。” 沈长念一愣。 “别发呆,快起床给我去批阅公文!”他吼完,转身,步频极快地离开房间。 沈长念发觉他堪称逃命的速度,痴愣着,提着手内的油纸包,也没弄清楚他的想法。 快速起床后净面穿衣,提着油纸包朝书房走去。 第29章 糕点 祁学谦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房内。 如果说他望向她时,眼神不是特别友善;瞧见她手里的油纸包时,整个人都散发着厌恶的气息。 “这种东西,要吃你就自己吃,把它带到书房里做什么?”他手持毛笔,态度冷冽,咄咄逼人。 沈长念打量了油纸包一眼:“不是你买的吗?” 他稍显犹豫,然后语气恢复嫌恶:“我买的也没让你带到书房里吃。” “哦,糕点要趁热吃才好,所以我才带过来。我在偏厅吃,不会弄脏你的字画书籍的。” “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与你无……算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给她买,只破例一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一叹气:“你吃吧” 沈长念疑惑地扫他几眼,没说话,打开油纸包。 都是些江南的糕点,天然带着糯米的香气,色泽鲜艳,仿佛都在欠揍地向食客说“吃我呀,来吃我呀。” 沈长念喜欢吃甜食,各种各样的甜食。 她拈起一块如意糕,感受着嘴里的软糯和香甜。 然后是梅花糕、驴打滚…… 吃到一半,她忽的想起什么,转头望向祁学谦:“你不吃吗?” “不吃。” “真的?” “真的。” 她想了想,用油纸包起一块,双手捧到他面前:“试试吧,很好吃的。” 她的眼神透亮,仿佛它们不是普通的糕点,而是价值千金的奇珍异宝。 祁学谦犹豫着,缓缓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拈起一块驴打滚,像是被胁迫似的丢在嘴里。 “好吃吗?” “难吃”祁学谦勉强压制住腹内的恶心感,味同嚼蜡。 沈长念回忆起他上次对汤的反应,没搭理他。 言不由衷,她腹诽。 然后自己默默地去 分卷阅读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37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37 把糕点吃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需要祁学谦批阅的公文,似乎越来越多;相应地,沈长念手内的公文也在增加。 三更结束,四更快要到来的时候,她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懒散地趴在桌面,小憩一阵。 不知是第几次,但她却又看着他出神。 她往日准备科考的时候,最迟也就在三更时分就睡了;当时以为,只要考中进士,被授予官职之后就可以轻松许多。 但现在每天批阅公文,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尤其是对他来说,因为公事而彻夜不眠,似乎早就已经成为常事。 她半眯眼,眯着眯着,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她刚闭眼,祁学谦就注意到了。 他没打算阻止她稍微休息,可却没想到她直接入睡了。 呵,女人。 他在心底嗤笑一声,随后却突然想到:不能把她丢在这里睡觉,怎么办? 但与此同时,他心底忽的升起一个恶念:怎么不能,沈重的女儿,随便丢在哪里都不过分。 然后他听见自己说:祁学谦,她是你的结发之妻。 于是他站起,走出门外。 今晚月色明晰,但夜晚的隐约昏暗还是让他蒙上一层阴影。 踏出院门,跟在沈长念身边的丫鬟裹着棉衣,趴在石桌石凳上,也睡了。 瞧见他出院门,两个护卫对他拱手行礼:“将军。” 祁学谦应承一句。 他曾经担任过征北大将军,现在身上还有挂名的将职,所以这种叫法并没有错误。 他指着睡着的丫鬟,想不起她的名字,径直命令侍卫:“叫醒她。” 左边的侍卫快步上前,边推她边小声说道:“嘿,姑娘,快醒醒,将军叫你。” 听见“将军”,青颜忽的惊醒,倒吸一口凉气。 她把裹着的棉衣丢向石桌,慌忙上前:“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夫人在书房里睡着了,你去给她抱一床小被子。” “是”青颜行礼,快步朝着闻檀院走去。 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床绣着牡丹花的丝绸被:“大人,请让我去服侍夫人睡下。” “不必,她已经睡了,你去反而惊扰她,给我。”说话间,他从青颜臂里接过丝绸被:“今晚你就自己歇息,若有需要,自然会传唤你的。” 青颜福身,抱着棉衣,打着呵欠,回房睡觉。 丝绸被被挂在他的右臂,他轻步进门,站定在她的身前。 她睡得正熟,白皙的脸颊酡红,显得分外柔和。 他将丝绸被张开,小心翼翼地搭在她的后背,生怕把她惊醒。 我没必要这样谨慎,他想,眼神却不自主地飘向她。 丝绸被上的牡丹花妖艳地绽放。 人比花娇,他又想。 坐回原位,继续批阅公文,不经意间抬眼一瞥,本来应该睡得正安稳的人,扭动着身子,轻微调整了睡姿。 想必睡得不安稳。 他呆愣半晌,起身,走向她。 她的右半边脸颊压出红痕,因为天生皮肤白皙,所以红色显得分外刺眼。 至少他觉得,太刺眼。 他站着,在叫醒她和抱她上床之间抉择。 想了想,祁学谦伸出手,尝试印象里几种抱人的姿态,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抱起她。 他没有抱人的经验,所以即便有为了让她舒适而进行的尝试,也没能让他成功。 沈长念的身体向下滑。 他大踏步地把她抱网书房偏厅的木床里,连同小被子一起安置在床上。 床并不大,当初就是为单人设计的,眼下沈长念睡在这里,他就只能回房睡觉。 “真麻烦”他嗫嚅“怎么会有你这么麻烦的人。” 床上的人似乎被他的声音所打扰,轻微翻身,差点掉向低矮的床榻。 祁学谦赶忙用手臂抵在床沿,托住她的身子。 他这才发觉,她太轻了些。 祁学谦想,她喜欢吃甜的,但是府里的菜几乎都不会加糖,可能不合她胃口。 但他实在没办法忍受菜里带甜味,所以决定,还是随时给她买些甜点好。 他把她向床内安置些,关好床栏。 之后继续批阅公文。 第30章 争吵 沈长念醒来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书房里,衣着完整,房内没有其他人。 她翻身起床,打开房门。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青颜听见窗户打开的声音,匆忙迎上来:“夫人,让奴婢伺候您梳洗。” 沈长念的目光转向她,微微点头。 两人一同回到闻檀院,青颜端来温水,沈长念开始净面。 洗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我昨天…是不是在那儿睡着了?” 青颜联想前后,也明白了:“应该是。侍卫说,昨日祁大人在书房里呆到深夜才出房门,但您却没有跟上来,他们都以为您被祁大人……” 稍微停顿,青颜嘀咕了一句“杀害”,然后继续正常说话:“结果祁大人派小厮告诉我,让我早晨去候着。所以琢磨着,您应该是睡了。” 沈长念颔首,把毛巾递给她。 “夫人,祁大人和您每日在书房里做些什么啊?”青颜边接过毛巾拧干,边用一双澄澈而充满好奇的眼镜望着她。 “没做什么”她答。 青颜悻悻地收回视线。 看着青颜,沈长念像是觉得少了什么,在脑袋里思索一阵:“赵旭呢?” “额…”青颜沉吟一阵,这才回忆起“赵旭”是谁“不知道,昨日还守在院外,今日就没见着人影。” 她细思,惊叹:“夫、夫人,他不会逃走了吧!” 沈长念回忆和赵旭的交流,深深觉得他不是会逃跑的性格,吩咐道:“去找找他,找到之后让他贴身保护我的安全。” “是”青颜福身行礼,照着沈长念的吩咐办事。 但是直到祁学谦回来,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她心里记挂着这件事情,毕竟赵旭不是普通人,随口向祁学谦提了一句:“我父亲之前给我的那个侍卫不见了。” “跑了?”他没抬头。 “应该不是,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又是往常的那副嗤笑面貌:“的确不是,沈重用来监视你的人,怎么可能说离 分卷阅读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38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38 开就离开。” 她向来不喜欢祁学谦嗤笑时的神情,乜他一眼,腹诽:是呀,他还肩负着帮我偷你兵符的使命,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但这当然不能明说,所以她道:“你别总是离间我和我父亲的感情。” 祁学谦一愣,他的确有意离间两人。 只是没想到她这般实诚,竟然直接点破。 他一掀嘴:“你们之间的感情,还需要我离间吗?” “不需要啊”她微耸肩“反正已经够薄了。” 祁学谦闷笑一声:“沈重恐怕怎么也没想到,操劳大半辈子,着重栽培的两个孩子,一个被自己亲手贬谪,一个和他感情淡薄。” “长泛明明是你贬谪的”她嘟嚷一句,眼带疑惑。 “质问我?” “不是,只是好奇。” 长泛的事情,当时明眼人都能看出有问题。 但在朝堂上,想要安身立命,看破不说破才是最好的做法。连沈重都无法替他翻案,那时还是个读书人的沈长念又能帮他做些什么呢? 不过,现在听到祁学谦说,是沈重亲手贬谪,她不得不惊讶于其中可能存在的内幕。 “这都想不通?”祁学谦望向她,见她还是一脸呆滞,出声解释:“你父亲是在为你铺路。” “为我?” “不然还有谁?”他笑,虚晃的笑意直达眼底“沈长泛的野心太大,他担心沈长泛威胁到你的位置。” “可我父亲说,朝堂之上,必须我们相互扶持才能支撑下去……” “他是骗你的”祁学谦无奈地按压着太阳穴。 最近沈重和小皇帝总好像在谋划些什么,但是偏偏又不放在明面上,而是暗地里使着刀子。 有时候被烦得不行,真恨不得直接把他们解决掉。 他抬头,眼神望向她,见她仍旧是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心底叹息,感概她幸好没进入朝堂。 “你庶兄,野心太大” 他解释道道:“沈重本来就没准备让他独当一面,而是想让他成为你的辅助者。” “但是他在朝堂里的行事越来越张扬,甚至直接抨击我,这些都超出了沈重的预料,所以沈重才会想办法把他拉下来。” “再说明白些,沈重担心沈长泛破坏他的整个安排,多余想让沈长泛成为你的幕后宾僚。结果没想到,你竟然是女儿身。” 沈长念沉默,她忽的回想起沈长泛被贬后的愤怒,这才明白,或许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是父亲主导的,但他一定能够看出父亲的抛弃。 就和她当时一样。 她猛地开始同情起沈长泛。 “不用同情”祁学谦又是勾起嘴角,并不一定是笑,但却总带着看好戏的意味“自从你被发现是个女儿身之后,在他眼里,你的价值还不如沈长泛。” 沈长念真想“呵”他一声,但却发觉嗓子干涸,就像是粘连在一处,怎么也没办法发出声音。 即便已经被提及很多次,但被自己的亲身父亲当做货物来衡量价值,总归是伤心的。 “吱吱,沈重的儿子和女儿哟~真可怜”祁学谦那副向来冰冷的面容上,此时堆满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面颊上的伤痕,扭曲着,毁坏他的相貌。 “有什么可怜的,我都健康平安地长到这么大了,已经很知足”沈长念低语。 祁学谦挑眉,不揭穿她的失落:“其实我挺好奇,你女扮男装多年,是如何瞒过来的?不说别的,单说科举搜身就必须要脱衣,你怎么没暴露身份?” 沈长念沉吟一阵:“我爹是沈重啊,然后我就借势呗。” 他依旧用不解的神情瞧她。 “很简单啊,我装出纨绔的样子,委跟他们说我爹是沈重,再说我很讨厌别人近我的身。” “那些搜查人员也多半不会为难我,毕竟我父亲位高权重,他们也不想多生事端,检查外袍之后就让我进去了。” 说到此处,沈长念有些羞愧感:“虽然我知晓这样不太妥当,但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祁学谦听完,仰面大笑,连说三个“好”字。 他极少情绪外放,眼下的笑倒让她吃惊,正准备问他笑什么。 就听见他继续道:“我就欣赏你这种随意祸害沈重名誉的作法。” 他冲她咧嘴笑,像是来自阎罗殿的恶鬼:“以后继续。” 沈长念盯着他,犹豫着,把笔一掷,下定决心似的:“我有一个问题。” 他早已止住笑,手持狼毫,恢复批阅公文时的冷静。 “你和我父亲,究竟有什么仇?” 他的注意力从公文转向她,但是神思却在自己的脑海里来回翻荡。 什么仇? 他没有回答,只是那片火海再次在他头脑里烧起,狰狞的面孔一张张地浮现在他的眼前,耳边的嚎叫声越来越响。 当时,年轻俊秀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没有安慰,只是平淡地:“之和,别看了,跟我走吧。” 他看向男人,眼眶里蓄满泪,牙齿磨得生响。 他的脖子像是僵硬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点头。 但最终,男人还是带走了他。 男人保全了他的命。 往事入眼,他笑:“没仇,他对我有恩。” 沈长念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这这种答案。 她见他怔愣许久,以为他会将积攒的怒气一并爆发。 她还想继续问,但薄唇微启,便被他打断。 “我奉劝你,不要再继续问”他如鹰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这副神情,却恰好是沈长念最讨厌的。 比起他的嗤笑和嘲弄,他的似笑非笑最让人厌恶。 于是她也显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直视对方。 祁学谦霎时间双眼通红,收敛所有笑容。 “我给你逃命的机会”他的眼内带着明晃晃的愤怒,那份愤怒仿佛要吞噬她“出去!立刻!” 沈长念没动身:“我的任务还没完……” 整个书房都是“碰”的一声巨响。 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望向他狠狠地拍向桌面的手:“不疼吗?” 然后她的目光对上他:“你要打我吗?” 祁学谦没答话。 往日里,祁学谦就知道,她的眼睛很漂亮,笑的时候勾人,不笑的时候安抚人。 但真正吸引他的,却是她眼神里一贯的澄澈和平和,就像是缓缓 分卷阅读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39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39 注入流水的湖泊,外表永远温稳和谐,但湖内却酝酿着无尽的活力。 祁学谦无数次想,这就是被宠着养大的孩子。 只是今天,那片湖泊却像是被微风刮过,携带起波澜。 “出去。”莫名地,他的气势衰落很许多。 湖泊里刮起飓风,温热的湿气盈满整个眼眶。 “好好好”他的表情变得凶恶:“你不走是吧,我走!” 说话间,他摔门而去。 不知怎的,沈长念望着他逃跑似的背影,竟然无法控制地破涕为笑。 第31章 灌醉 装饰简约大方的酒楼里,刘泽奇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把茶杯放在一旁,他扫视着房间满地还未开封的酒罐,不自主地吞咽唾液,吞吞吐吐地说:“啊…不是我不愿意陪你喝酒,只是你也知道,大夫说我的身体不适合喝酒。” “没事”对方拿起一坛酒“是我让大夫这么说的。” 刘泽奇愣了,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忍不住吐出:“艹……” 收到对方冰冷的眼神,嘴里舌头一打转,忙陪笑道:“曹大夫果然懂得灵活应变。” 祁学谦的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嗯”声。 “为什么今天找我陪你喝酒?” “谭宸外出办事去了。” 重点不对呀大哥,我强调的是“今天”。 刘泽奇面色一黑,又想到自己的重点也不对,合着自己还是个备选。 他牙齿磨得生响:“那可真是委屈您老人家了。” “嗯”祁学谦自然地应承过来,把一大碗酒倒给他“喝吧。” 刘泽奇推拒:“不不,我这都很多年没喝过酒,还是小杯慢酌。” “没事,这些酒都易醉,但对身体伤害不大”祁学谦指了指遍地的酒坛“我不知道你的酒量怎么样,所以就让人搬了二三十坛上来。” 刘泽奇默,张口,又闭上,然后才说话:“所以不是你准备借酒消愁是吗?”所以你是准备把我当猪灌是吗!! “啊…”祁学谦沉吟一阵,答道“我最近遇上一些麻烦,需要找人帮忙解答,但是你……” 祁学谦打量他:“你又太不正经,我不想浪费我的时间。” 被标为“不正经”的刘泽奇沉默了,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半晌后,抬眼:“一定要这样吗?” 祁学谦点头。 霎那间,刘泽奇露出坚毅的表情,以壮士扼腕的心态,一个人开始灌酒。 第一坛饮尽,他已经产生三分醉意;第二坛酒尽,他已经隐隐约约分辨不清自己是谁;第三坛喝完,他呆呆地坐在椅上,咧开嘴,满脸笑容。 “给我、给我上酒,嗝,我我我还要喝!”他摇头晃脑地吼叫。 祁学谦站在他身前,问道:“你最喜欢谁?” 醉酒后的刘泽奇脸颊通红,听见这个问题,娇羞地瞥他一眼,欲说还休:“你。” 祁学谦确定他是真醉了。 因为每次他一喝醉酒,就非要向见到的第一个人示爱,发誓这世界上他最喜欢它,之后非要娶它。 所以祁学谦才会让曹大夫骗他戒酒。 他坐回原位:“我最近,不小心把一个姑娘弄哭了。” 刘泽奇作出伤心的表情:“哼~负心汉,在外面有别的人,那你还来找我干嘛?滚出去。” “看来以后要让你少看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子”祁学谦兀自说,然后继续道:“我不太喜欢看她伤心,但是不知道怎样道歉,你……看了那么多年话本子,应该能想到办法吧。” 没错,这就是祁学谦为什么找他的原因,虽然实践经验为零,但他理论知识丰富。 刘泽奇单只手撑住头,面颊上的肉被挤成一团:“送些她喜欢的东西,然后道歉。” “……我不知道她喜欢些什么。” “哦?”刘泽奇的语气,既像是觉得平常,又像是戏弄似的上挑。 然后祁学谦听见他说:“那你活该。” 还没来得及蹙眉,就听他继续说道:“像你这种不了解我们女人心思的男人,活该孤独终老。” 我们女人…… 祁学谦盯着他,沉重地点头:“所以……” “首先,你要好好了解那个女孩。尤其是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祁学谦应了一声。 “其次,她喜欢什么,习惯怎么做,你就必须在她开口之前全部安排好,不要等她来提醒你。” 祁学谦认真地把这些话记在心底。 “最后,必须要按照她的心意来,不能把自己的考虑强加给对方。” 他严肃地点头:“只要这样做,就算作道歉吗?” “不,关键还有,你必须要当面承认自己的错误。在此之前,一定要仔细分析自己错在何处。” 说话间,刘泽奇就着空杯子,像模像样地往自己嘴里灌了一杯酒,晕晕乎乎地,轰然倒地。 他的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我没醉,我困,不,我不困,让我起来,我还能喝……” 压榨完刘泽奇的祁学谦,在把人丢在此处和带回祁府之间纠结。 最后还是有良心地把他提上马车,丢在马车的软椅上,自己驱马,沉思着驾车回府。 他快步走到书房,发现没人;然后跑向闻檀院。 一直跟在沈长念身边的丫鬟守在房门口。 祁学谦站在院外,调整呼吸,缓步走进院内。 青颜面色不善地向他行礼:“夫人在休息。” “嗯”他道“但我要进去。” “夫人说她暂时不想见您”青颜还是用身子挡住他,不肯退让半步。 祁学谦见她这般坚持,便直觉是沈长念吩咐的,刚想推门而入,却忽然忆起刘泽奇所说的“不要做她讨厌的事情”。 他的手僵在原地,思索着:她现在讨厌我,那我是进还是不进? 犹豫一刻,他收回手,转身离开。 青颜长舒一口气,继续守着房门。 傍晚,沈长念才悠悠转醒。 这一觉睡得时间很长,她的头脑还混沌着,和祁学谦的争吵慢慢浮现在脑海里。 她想,看祁学谦的反应,他和父亲的关系一定不简单。每个人都有不能触碰的过去,她怀疑自己触碰到了他的伤口,所以他才会那样暴怒。 不管对方接不接受,她觉得自己应当去给他先道个歉,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和他再谈谈。 分卷阅读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40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40 她倚靠床柱,单单只着棉白色的亵衣,正准备穿衣时,就眼见屋顶的瓦片被挪开,然后什么东西从屋顶跳到横梁上,又从横梁跳到地面。 落地满分。 她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祁学谦,缓缓道:“你为何不走正门?” “你不让我走正门。” “我何时不让你走正门?” “你让丫鬟在外面守着,拦住我,不让我入门,我就没办法走正门了。” 恍惚间,沈长念竟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委屈,但是定睛瞧他的神情,却还是通常的严肃冰冷。 估计是自己感觉错了吧,她想,刚准备开口说话,对方却突然往她怀里塞来东西。 和上次相似的油纸包,带着热度,以及清幽的绿豆香。 瞧了一眼天色,她摸着手里的温热:“怎么还是热的?” 祁学谦一怔,眉头紧锁:“吃你的就是,管这么多做甚。” 沈长念扫视他尚且不规整的衣服,笑了。 恐怕是用体温保存着,她想,开口想向他道歉,却又被对方抢白一步。 “对不起” 说罢,立刻转身,跨步离开。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如果不是沈长念恰好听得真切,或许就会把它当作自己的错觉。 纤纤细指抚上油纸包,挂在嘴角的笑声悠扬地传向院中。 这笑声太撩人,逼得院内的祁学谦加紧步伐逃离。 笑吧笑吧,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他愤愤地,却猛地回忆起今日她哭时的压抑和委屈,心底一默,转而怒道:“该死的姓刘的,就知道你没什么好主意。” 大半夜被遗忘在马车里的刘某,感觉到周身的寒冷,打了一个喷嚏,清醒过来。 他环顾四周,同样气愤:“姓祁的,你个混蛋!” 第32章 惆怅 某些时刻,争吵并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对沈长念来说,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她发现祁学谦并不是想象中那般的严苛狠戾,所以行事也就不再过多拘束。 而对祁学谦来说,争吵,至少算不上一件好事。 自从主动低头认错之后,他就发现,他在沈长念眼里丧失了威严。 比如以往每当他一咳嗽,沈长念就会迅速抬头望向他,狐狸眼里悠悠传递着“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做吗?”的讯息。 而现在,恐怕他就是把嗓子咳破,她也不会瞧他一眼。 他有些惆怅,但面上的冷静却没有摘除:“沈长念,你会搭弓射箭吗?” 沈长念从成堆的公文里抽身,细想之后,答道:“会一点。” 她的确只是会一点,本朝重武轻文,所以父亲并不强调她的武艺。虽然当初也指派师傅教她骑射,但她手臂的力量太小,拉弓力量不足,基本无法远射。 祁学谦点点头:“从明天开始,跟我学武。” “嗯。嗯?” 沈长念刚开始没听清,自然地应了声,后来听清了,反而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显然他也没想回答她,专心批阅公文。 清晨,沈长念迷迷糊糊间被人推醒。 谁都不喜欢被扰了清梦,她磨牙,语气带着愠怒:“做甚?” 可偏偏刚刚清醒,声音里还是娇软的,落在旁人耳里,就像是奶猫撒娇般的柔和。 “起床”冰冷低沉的嗓音。 在夏日将尽时,她忽的感到一阵寒冷,被冻得清醒过来,偏头便看见男人站在床边。 她穿着亵衣,倒也不慌张,望向窗外,转过头,眼含薄怒:“天都还是黑的。”学骑射也不用这般早。 祁学谦不屑地自上打量她,一不留神落在胸前时,眼神有些闪避,但掩饰地极好:“若是日头大了让你学,像你这种生得娇气的,多半赖在地上哭。” “我哪里生得娇气?”她算是彻底清醒,但起床气还没消尽。 “哪里都娇气”他面无表情,腹诽:也不知前日里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儿是谁,现在又来辩解。 于是沈长念掀开薄被,下床。 在她掀被那一刻,即便知道她身穿亵衣,祁学谦还是自然地偏头避开她的身体,但好巧不巧地,视线却正好落在玉足上。 光滑似锦,白皙如雪。 他一时呆愣,等反应过来时,发觉已经被关在门外。 他上前推门,门已经被闩住了。 如果是平常,祁学谦倒也不会勉强。只是沈长念已经答应,他便不会允许她半途而废。 他对着门内,音量比往常高上许多:“沈长念,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门内悉悉索索的丝被摩擦声。 他以为是她躺回床榻,暗道:那你别怪我。 由是后退半步,径直把门踹开,刚踏进门槛半步,便瞧见女儿家正在穿衣的影子,落在屏风上。 屏风上画的是《还魂记》。 恰好是杜丽娘梦见了柳梦梅。 他一怔,默默地把悬在半空的脚,收了回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关门。 心跳如雷。 沈长念在屏风后面换衣时,听见动静也被吓了一跳。 只是她想有屏风挡着,也露不出什么东西;而且他不是好色重欲的人,肯定不会上前来,所以也就没有过多担心,想着快点把衣裳穿完最好。 骑射定然是穿骑装。 她醒来时那套骑射服就已经在身旁,应该是祁学谦早就准备好的。 不算华丽,简约大方,却恰好合了她的心意。 出门时候,祁学谦背着手,在门前等候。 听见开门的声响,他微不可见地偏头,但立刻又直视前方,看也不看她一眼:“走吧。” 沈长念跟着他。 祁学谦稳步走在前方:“虽说是要教你骑射,可最近我没有时间,所以没办法带你去骑射场。” 最近朝堂里不太*安分,沈重和小皇帝又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他收回思绪:“因此,最近你先学习射,等日后我闲下来,再教你上马射箭的关窍。” 说话间,两人走入一片空地,在这边等候的两位小厮腿骨发颤地抬上一张大弓。 借着幽暗不明的灯光,沈长念勉强能看清弓背上的龙状纹路,隐约感觉出它的沉重。 “这把弓,估计有二三十代,上千年了” 两个小厮勉强能抬动的弓,他却单臂拿起,试试了手感: 分卷阅读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41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41 “这把弓重一百二十七斤,通身玄铁打造,弓弦据说是用蛟龙的龙筋所制。” 他戴上小厮递来的扳指,接过木箭,搭弓瞄准,冲着院内的一株古树而去。 霎那,箭离弦,正中树间。 沈长念凑近身看,发现古树上早已经被沾上一点红心。 箭簇正中红心,且木制箭杆却生出丝丝裂痕。 祁学谦走过来,把箭杆拔出:“霸王弓力可穿石,霸道无比,它的配箭都必须特制。” 顿了顿,继续道:“眼下只是教你射,暂且也不会用于战事,所以事先没有特备。 他把弓又递给那两个小厮。 小厮们接过弓,颤颤巍巍地把它安置在木架上。 另一个小厮捧着一张弓,携着小一号的扳指而来。他恭敬地把东西都递给沈长念,尔后候在一旁。 扳指大小正好合适,沈长念怔愣,忽的疑惑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手指的维度的。 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他咳嗽一声,轻微偏头,把右手递出来:“捏。” “嗯?” 他并不敢直视她,语气好似不耐烦地说道:“用力捏我的手,否则我怎么知道你在训练里有没有偷懒?” 沈长念于是把弓和扳指都递给他。 祁学谦自然地用左手接过,然后猛地望向手里的东西,恶狠狠地:“做什么?” “不把东西给你,我怎么用力?”她反问,然后双手握住他的手掌。 雪白色包裹着小麦色,在幽暗的灯光里也分外明显。 沈长念感受到手掌里的温热,和丝丝的汗意。 她想,男人的手和女人的手,果然是不一样的。 用力一捏,她仰视他,道:“是这样吗?” 祁学谦的喉结明显滚动,他想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低沉地不像话。 他面色严肃,露出沉思地表情,缓了缓,犹豫道:“再捏一次。” 沈长念没多想,又试了一次。 然后她就被勒令,单用左手,单用右手,捏他的左手,捏他的右手。 来来往往差不多二十多回,她质疑:“为什么赵师傅教我骑射的时候没有让我捏他的手?” “你当时是候府嫡子,地位尊贵,他如何敢近你的身?” “他是武状元出身,只是无心仕途才会接受受父亲的延请,教我骑射,如何会在意小节?”换言之,她不信。 事实上,沈长念怀疑他准备以教她骑射为由,刻意折腾他。 “武状元出身,说明他的平日训练也只是应付科考。但我要教你的,却是能用在实战里的技术”他咳嗽一声,面色无常。 她收回怀疑的眼光:“那接下来……” “你回房休息吧” “嗯……嗯?” 祁学谦右手虚握成拳,掩着嘴角的不自在:“我现在必须要去上早朝,你先回去休息。” 说罢,也不管她是何态度,慌慌张张离去。 沈长念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离去的人又折返回来,站在她面前。 她仰面,对方把弓塞在她手心,尔后又慌慌张张地走了。 她盯着手里的弓,内心一种无法言说的郁闷。 第33章 尊卑 祁学谦赶到皇宫时,满朝文武大臣已经在外等候许久,瞧见向来早到的祁大人临近早朝才匆匆赶来,神色里都显出几分吃惊。 兵部侍郎徐淼上前冲他行礼,低声问道:“大人今天可是因何时耽搁了?” “未曾”他的语气平淡如常。 徐淼见此,也不再追问,话题忽的一转:“今日是有要事汇报。” 收到祁学谦“说”的眼神,他道:“元国的老皇帝死了。” “麻烦要来了”祁学谦应和。 只是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怎么也看不出烦恼的模样,反而对即将到来的事物充满着兴味。 果然,上朝时候,不同部门的官员都上报这件事,一时间朝臣议论纷纷。 沈重从百官队列间走出:“皇上,达哈苏之子额尔德克在元国内威望颇高,而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因而臣以为,应当早做准备。” “作何准备?” “战事的准备” 他躬身,继续道:“由于达哈苏暴毙而亡,元国现在还处在混乱中,并且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如果我们现在加强军事战备,一则可以防范于未然;二则,若是他们长期处于混乱,说不定能够永绝后患。” 朝堂内多有支持的声音。 皇帝高坐于金龙宝座,俯视臣子:“祁爱卿,你怎么看这件事?” “回陛下,臣以为右丞相所言有理” 被点到名,他立即出列:“只是臣以为,还应当做好议和准备。” 工部尚书闻言,即刻出列:“祁大人身掌虎符,本应立定决心`不破楼兰终不还';现在战争还未开始,首先便灭了自己威风。这样的人,如何统军攻敌?” 祁学谦没理他,兀自道:“战争一旦开始,便是你死我活的结局。且说到底,苦的还是两国百姓。 更何况,现今元国政局不稳,难道我朝的政局就稳定吗?前朝遗民,南海倭寇,国内灾荒,哪一项没有动荡朝纲的可能性? 且臣所说议和,并非求和。军事准备是必然的,若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让元国自动放弃才是最好的;若是必须要开战,也要让元国怀着狼子野心而来,夹着尾巴离去。” 说完这些,他站在原地,不挪半步。 皇帝瞥一眼沈重,见他再无他话,也就直接吩咐:“着右丞相安排兵备事宜。” 说罢,起身,挥袖而去。 沈重垂首,微不可见地蹙眉。 百官也察觉出些意味,或露喜色,或露惆怅,但都闭口不言。 皇宫内院,严佑元躺在龙床间,通常服侍他的宫女,一个跪在榻上为他捶腿,一个替他捶肩。 沈重到来时,瞧见的便是他这副闲散的模样。 他蹙起的眉头也愈发明显,出口劝说的话绕了绕,还是哽在喉咙里。 “沈爱卿”发觉来人,他挥散两位宫女,笑道:“想必今日往后,沈爱卿也算是扬威了。” 沈重立刻跪地,闭口不言。 严佑元的脸刹那就黑了,他恢复正经的坐姿:“自朕登基以来,您已经让朕等了无数次;可这次,朕没办法再等。” “臣知道陛下把这次的事情看 分卷阅读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42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42 作夺回兵权的天赐良机,但陛下实在操之过急。若是徐徐图之,尚且还能成功,可陛下的行径定会让祁学谦生出防备心” 沈重依旧跪地不起:“臣就怕他,另为玉碎,不为瓦全。” 皇帝的面色也不好,厉声斥责:“当初是你让朕把你的嫡女嫁给祁学谦,且向朕保证,三月之内必定会将兵符取出。可眼下呢?若是让祁学谦继续带兵对抗元国,他的威望只会与日俱增,谈何取回兵权?” 提起自己的女儿,沈重的面色也变了:“臣,定当让她快些把兵符取出。” “沈大人还是不要再做那些无谓的保证” 皇帝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拇指上象征权势的玉扳指:“朕已经按照你的谋划,把祁学谦身边但凡和军队沾边的官员明的暗的掉往京外。” “漳州水灾、汉州火灾、徐州饥荒……每一件都按照你的布置进行。” “现在,朕觉得,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刻了。” 沈重慌忙叩首:“请陛下再等等。那些地区都是边远之地,快马加鞭至少也要四天三夜。请让臣再去催促她,若是一月之内,她还未将兵符取来……” 说道此处,沈重不自觉地咬住下嘴唇,面有犹豫,接着却磕响最后一个头,决绝道:“臣必定大义灭亲!” “好一个大义灭亲” 皇帝上前扶他起身,笑道:“我朝正是需要沈爱卿这般的忠臣。” 边说着,皇帝又坐回原位:“沈爱卿拳拳爱子之心,朕也深受感动。也罢,如若一月之内,沈长念能够取来兵符,朕也不追究她的办事不力,且还为她加封诰命。” 沈重刚想替女儿谢恩,却听他继续道:“可若是未曾取来……” “请陛下放心,若是未曾,臣亲手了结她”沈重拱手,信誓旦旦。 严佑元满意地点头,挥手让他离开,尔后继续躺在龙床上,让两个宫女替她捏腿捶肩。 捶肩的那个宫女,仗着自己模样好,心比天高,总想着日后长伴君侧,眼下见到皇帝眉眼间尽是喜色,便大着胆子问:“陛下可是遇到何喜事?” 严佑元乜她一眼,笑答:“朕的`金榜题名时‘,可不是大喜吗?” 那宫女见皇帝回她,本就欣喜,眼下见皇帝如此说,更觉得他有顺水推舟的意思。由是细指便隐约从皇帝的肩滑向他的颈项。 严佑元的笑容越发明显,挑起她的下颌:“朕瞧你姿色动人,非比寻常的胭脂俗粉,莫说当个妃嫔,便是嫁与仙人,也绰绰有余。 ” 说完这些话,继续问道:“你唤什么名儿?” “奴婢秀念”宫女狂喜,跪地道。 “秀念,秀念,好名字”严佑元把这名字放在唇齿间嚼过几回,嘴角勾起,对外喊道“来人。” 候在门外的老太监拿着拂尘,规规矩矩地小跑而来,行礼:“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朕瞧秀念模样极好,且贴身服侍朕多年,朕便赐她个恩典” 老太监没作反应,仔细听着他的话。 宫女喜形于色,正是洋洋得意之时,听他温声细语:“把她赐给陆判作妻。” 秀念脸色忽变,牙齿打颤:“陛、陛下莫拿奴婢取笑,那陆判乃是民间故事里的判官,我如何嫁他?” “头点地,人入狱”他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你不就能嫁了吗?” 秀念彻底明白了,恨不得把头叩破:“陛下,奴婢知错了,求陛下饶奴婢一命,陛下……”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没多久便彻底消失。 为他捶腿的宫女,收起最初的艳羡眼光,满含恐惧地替他捶腿。 严佑元抬起她的下巴,满意地看着她眼内的害怕:“真好。” 然后收回手:“下贱人就该有下贱人的样子,别生不该起的心思。” 宫女立刻跪地。 “朕没说你”严佑元斜她一眼,蔑视地“呲”了一声“继续。” “是”宫女小心翼翼的起身,上前,手里的动作也更加轻软。 作者有话要说: 秀念,夏洛特烦恼,有点出戏... 第34章 偷儿 祁学谦回府时,沈长念正在房内习字,她的手腕力度不够,但习出的行书却是活泼灵动。 在身旁瞧完之后,他挑眉,也不说话,顺势坐在屋内。 小厮给他端来茶水,他接过,状似无意地提及:“跟在你身边的那个护卫呢?” “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沈长念收笔,忧心忡忡:“派人去找过,但是也没找到。现下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何处。” 祁学谦抿了一口龙井,没接话。 一口茶饮完,他把瓷杯放在桌旁,掌随意地撑着头,饶有兴致地:“元国乱了。” “怎么乱?” “达哈苏死了,他那几个儿子里,最有可能继位的就是额尔德克。” 沈长念回想起额尔德克素日的习性:“会开战吗?” “沈重和小皇帝都有意开战,只是那两个蠢货都不知道,元国乱不了多长时间。” “为什么?”她即刻问,瞧见祁学谦笑乜她的眼神,忽的脸一红:“你才是蠢货。” 他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撩起长袍:“达哈苏那几个儿子里,最顶用的是额尔德克。何况达哈苏平日里对额尔德克就多有称赞,如果没有意外,后继者必定是额尔德克。” “可是新皇登基的前几年一般都会比较动荡”沈长念听到此处,嗫嚅道。 “本朝的确如此,但你不能用本朝的往日来思考元国。” 祁学谦起身,继续解释:“达哈苏早就把军权的一部分交给了额尔德克,并且他后期几乎把大政都交给额尔德克处理。现在元国的朝堂见多半都是额尔德克的近臣。” “说白了,现在元国的乱仅仅是因为达哈苏突然暴毙而亡,但其实,无论遗旨怎样宣称,继位者肯定都是额尔德克。他早就已经大权在握,稳定政局根本要不了多长时间。” 祁学谦思索着:“所以说,不出半月,元国的政局应该就会稳定。 “所以?” “所以你最好期望沈重和小皇帝不作死”他平静道。 沈长念应了一声,没再多说。 结果深夜时,沈长念批阅完公文,回房梳洗,正躺在床榻间,一翻身,便在锦被内摸着一张小纸条。 本来可以明天再看,但她今日听过祁学谦的话,心底不安稳,总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分卷阅读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43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43 因此展开纸条,借着晦暗不明的烛光看清眼前的字。 “兵符,速取” 沈长念一惊,确定左右无人,慌忙把它点着,烧了。 尔后是彻夜无眠。 她想,假如他的话是真的,那父亲和小皇帝的行为无异于自取灭亡。但如果,他的话是假的…… 想了想,她又摇摇头,自己否定自己:祁学谦的神情不似作假,而且他也不是那般会去造假的人。 那她要听父亲的话,把兵符拿出吗? 沈长念的脑袋里不断地闪过父亲所说的“忠君爱国”,模模糊糊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还是同样的时辰,她又被唤醒了。 这次她反应很快,迅速地穿好衣装。但因为昨晚的事情,她睡得并不好,浑身酸疼。 黑眼圈挂在她的眼底,她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祁学谦的视力极好,哪怕夜色无比昏暗,借着最微弱的光,他也能瞧清她的模样。 跟个偷儿似的。 他想。 “我丢东西了”他背着箭筒,状似随口一提。 但沈长念昨晚想了一夜的“兵符”,又想起突如其来的纸条,试探性地问道:“什么东西,重要吗?” “执掌千军万马”祁学谦瞄准靶心,射出一箭,正中,而后才转向她,反问道“你说重要吗?” 沈长念心底咯噔一下。 月色不明,她瞧不见他的眼神,但因为他这番话,不由得猜测他的意思。 然后她的心底翻滚起昨晚做的决定。 “不是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黑暗的夜空里响起。 对方既未肯定,也未否定,沉默许久,才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沈长念明白,模糊不清里表达的意思,往往是不信任,却又不方便直说。 她的神色黯淡,说不清内心那种无来由的失落感,那种失落感纠缠着她的心脏,于是化为浑身的无力与倦怠:“我不想练了。” “怎么?” 沈长念看不清他的表情,却隐约感觉他今日的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的寒冷。 委屈感猛地挤压她的心头。 她明明都决定把所有都告诉他,为什么偏偏是今日,兵符失窃。 她尽力保持着声音的沉稳,但说话时却免不了轻微的颤动:“就是不想练了。” 明明她一直都很理智,偏偏在最不恰当的时候,对着最不恰当的人乱发脾气。 约莫着是身体不适,连带地内心也不受控制,她想。 一边冷静地在心底念叨着:不要胡闹,好好跟他解释,所有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 一边眼泪就自然地滑过脸颊。 或许是她前辈子流的泪太少,所有的眼泪都积攒起来,因而一流泪,便有些止不住。 祁学谦瞧向她,内心慌张不已,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父母都去世得早,亲族也都在很多年前被诛杀了,所以他基本没接触过夫妻之间的相处方式。 祁学谦无奈叹口气,只得尝试着上前抱住她,一面轻拍她替他顺气,一面尽力柔声安慰:“莫哭了,不想练便不练了。” 祁学谦向来以心狠名声在外,哪里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只是…… 她哭起来时并不是孩子般号啕大哭,也不是寻常女子般地边哭边骂,而是带着压抑,似乎总想克制住自己的泪水,但却如何也控制不住。 他的手不由得又放轻些:“怎的又哭了?可是府内有人欺负你?” 埋在他身前的小脑袋摇了摇。 摇得他的心都快碎了:“可是想家?” 说起家,她就联想起沈重,然后联想起兵符。 泪水一不留神又冲向眼眶。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 感觉胸前的衣裳倏忽间湿去一大片,他匆忙改口,思前先后,小心翼翼的出口试探:“不会是因为我吧?” 没摇头。 祁学谦心里拔凉拔凉的。 完了,看样子就是我,他想。 于是不断地追究自己说错什么话,却始终没想明白。 他不由得在心底叹气。 冤家。 他想:能怎么办呢。 所以他继续轻拍她的后背,压低声音道歉:“都是我的错,不哭了” 虽然他还是没明白自己错在哪儿…… 听见他的道歉,她后退一步,仰头。 月光落在她潋滟的眼底,她撞进他的心底。 一如他所说的那般。 她就像个偷儿,偷了他的心跳,自己却毫无反应。 他按捺住心脏的躁动,手里持弓:“既然你不想学就算了,先回去好好休息。” “我要学”她抹干眼泪。 他望着她坚毅的眼神,里面分明还带着水珠,一时间也没心思去猜她的想法,忙应道:“好,那就学,你莫哭了。” 她止住泪,接过他递来的弓,按照他的教法一步一步地开始训练。 第35章 箭术 一般来说,如果要练箭术,首先需要练臂力,对男儿家来说,自然是通过举石练出肌肉。 但祁学谦不由地幻想她练出满身壮硕肌肉的模样,摇摇头,挥散脑中的魔鬼样。 “我先教你站姿”他边说话,边摆出姿势,让沈长念跟着模仿。 “射箭可以侧立,也可以斜侧。但在此之前,你得在心底设想一条射箭线路,然后按照和射击线路垂直的方向再想象出一条起始线。” 小厮递上事先准备好的石灰粉,祁学谦抓起一把,在地面洒出两条垂直线,其中一条直直地指向箭靶。 撒完,他跺了跺相交的地点:“站在这儿。” 她上前去,按照以往师傅教授的姿态斜侧而立。 祁学谦瞧了瞧她的姿势,来回打量一阵:“射一箭。” 搭弓,射箭,脱靶。 没有丝毫犹豫,简直是完美的一气呵成。 他不自主地轻笑:“你瞄准的时间太短,我都还没查看出你的姿势问题,你就直接脱靶了。” 她再次搭弓,站定。 “换成侧立试试”他思考过后,如是说。 沈长念改为侧立。 “两脚与肩同宽,脚尖微微外张,站定。” 她如是做。 “射。” 她拉弦,飞矢向前而去,却也落在靶的正前方。 “哭得没力气?”他的表 分卷阅读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4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44 情依旧冷漠,但语气里的戏谑藏也藏不住。 她没搭话,不是故意不作答,而是感觉腹部忽的…绞痛,像是一把刀其中翻搅。 她捂着自己的腹部,蹲在地面。 祁学谦面色大变,把弓丢在地面,抱起她向房内冲去。 此时青颜恰好不在房内,祁学谦心急,随便对着个小厮吼道:“请太医!” “别……”沈长念拉着他的衣角,“我没事,就是……月事来了,躺躺就好。” 祁学谦一怔,瞧她面色苍白,蹙眉,依旧对小厮道:“去请个擅长妇科的太医来。” “是”小厮作揖,快步向府院外跑去。 她躺在那儿,他就坐在床榻边。 塌面比床面低矮许多,他坐在塌上,脸部也只刚好和她的脸平齐。 他的心静不下来,最后就痴痴地盯着她,然后心跳越来越快。 沈长念被他盯得发窘,翻身朝内,用锦被蒙住自己,忽的想起来自己还没穿月事带,心底发急:“你快出去!” “为什么?”他皱眉,对她的排斥感到不满。 沈长念也不方便和他解释,吞吞吐吐:“就是……总之…你先出去。” 身后没有丝毫动静。 两人谁都不让步。 直到她感受到腿部的湿意,这才慌张道:“我要穿月事带,总不能当着你的面穿吧。” 祁学谦之前从未听说过月事带是什么,可看眼前的情况也大概能猜测出:“放在哪儿的?” 被子里的声音显得闷闷的:“你让丫鬟去拿。” “丫鬟不在。要么我帮你拿,要么你就血流成河吧。哦,对了,顺便告诉你,祁府里的床被都是按人头计算的,一时半会肯定没有多的。” 换言之,这床被子如果被打湿,她晚上就只能瑟瑟发抖。 沈长念虽然现在疼得难以忍受,但也没犯傻,脑子里还记挂着那间书房里明明就有床被。 “靠南边的衣橱,左下角的柜格。” 即便还有床被,她也并不乐意真让自己的床沾上血,感觉鲜血马上就要怒放,她立刻告诉他位置。 尔后她听见的,就是身后的脚步声和明朗的嘲笑声:“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 被子里被递进东西,她赶忙接过,恰好触到他温热地近乎发烫的手背,却也抚过了他手背的伤疤。 但她的注意力只在月事带上,也顾不得他还在她身后,自己躲在被子里穿上了。 长舒一口气,她稍微掀开被子向里看。 果然,都是血。 想到最近都要睡满是血的床,盖带血的被子,她沉默了。 “睡了?” 当她在被子里蠕动时,他就已经转过身去背对她,听见没动静后才又转回来。 “没睡”她缓缓吐字“等会大夫要来,我睡了也要被叫醒。” 又是明显的笑声:“活该,让你平日里没心没肺。” 谁没心没肺?沈长念在心底腹诽,但此刻实在没有心情搭理他,瞧了瞧天色:“你今日不去上早朝吗?” 背后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沉默不仅没让沈长念发笑,反而是让她心惊:“你忘了?” 按照大魏朝的律法,这可是重罪。哪怕祁学谦仗着手里有军权,应该遵循的章程也还是要走。 “没忘。只是我今日身体不适,所以在家休息一天。” 就是忘了呗。 沈长念嗤笑他一声,缓缓闭上眼。 祁学谦看她彻底没了动静,也就不再打扰她,走向正厅的圆桌,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是热的。 估计小厮跑得很急,甚至还没来得及详细说明情况,老太医也跟着跑过来,气喘吁吁:“如何,呼,如何?” 他在老太医进门之前,先将床帘放下,替她整理好床被,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腕扶出,尔后低声对太医说道:“小毛病,您先给她把把脉。” 老太医毕恭毕敬地上前,隔着一层丝帕,把她右手的脉相,然后躬身后退几步:“请您将尊夫人的左手伸出。” 左手和右手的脉分别对应不同的身体部位。 祁学谦了然,让他转身,自己把她的另一只手握出。 老太医再上前把脉,收手,压低声音:“夫人并无大碍。许是夫人体质偏寒,再则过去在月事方面不曾注意过保暖,日后多多注意便是。” “可有什么止疼且不伤身的药物?”虽然正在和太医说话,但他依旧不自觉地瞧她一眼,迅速收回眼神“她来月事时腹疼难忍,说是像刀子绞着似的。” “是药三分毒。尊夫人的问题并不大,最好不要饮药。”老太医听毕,又想了想道“祁大人如是心疼夫人,可在府内常备生姜红糖,熬成糖水;再则避免吃些寒性的食物。” “寒性食物有哪些?” 王太医听他这般细问,便知道他恐怕上了心,一边给他写单子,一边暗想:都说祁沈两家结亲,就是在结仇,眼下看来却也未必。 他躬身弯腰,把纸张递给祁学谦:“下官把需要注意的事项都写在上边儿了。尊夫人身体康健,您大可放心。” 祁学谦的眼睛盯着纸上的字,下意识地点头,然后便请小厮送客。 小厮仍旧是那个跑得飞快的人,他对着王太医堆笑哈腰:“谢谢王太医,您老医术真是这个。”说到最后,高高举出自己的大拇指。 王太医一把年纪了,哪里在乎这些虚的。 只是没有人讨厌听赞誉的话,何况那小厮机灵,口灿舍莲,把老太医哄得笑不拢嘴,匆匆忙忙地来,乐乐呵呵地回。 第36章 挑明 沈长念再次醒来,腹部的疼痛已经松缓许多。 躺在床上向外瞟时,发现祁学谦还坐在正堂里,手里似乎拿着本兵书。 “你还没走?”她询问,嘴唇还有些泛白。 祁学谦乜她一眼:“听起来,你似乎很想让我赶快离开。” “没有” 担心被误解,她出声解释:“按照平日里你的作息,此时此刻你应该去批公文才对。” “小皇帝不让我批了” 沈长念怔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味。 皇帝,准备夺权? 她又想起皇帝和父亲搭在一处,紧张地脱口而出:“皇帝这是准备…夺权?” “你也真不怕隔墙有耳”祁学谦起身,坐在床沿。 分卷阅读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45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45 “如果自己的家都不能让人放心,那你也太没用了” 祁学谦喜欢那个“家”字,嘴角勾了勾:“小皇帝不需要夺权,本来就是他的,只是他现在想收回去罢了。” 沈长念“嗯”了声,不假思索:“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你也要尽快考虑自己的后路才是。” 他又笑了。 看习惯了,那条伤疤也不显狰狞。 “怕守寡?”他眼尖地发现散落在她颈项间的发丝,伸手帮她别在耳后。 “你要是……那什么了,最开心的就是我” 她对他的轻松无言以对,说话刺激他:“要是你那什么了,我才不会守寡,直接找个特别疼人还善解人意的,和他游山玩水,浪迹天涯。” “呵,游山玩水,浪迹天涯?” 即便知晓她是故意这般说,他的心底还是忍不住地冒酸:“像你这种小姑娘,就是喜欢年轻俊朗的。” 沈长念二十有余,在女孩里实在谈不上“小”;但和他的岁数相比,还是年轻许多。 “是呀”她刻意道“我就是喜欢年轻俊朗的,最好长得白嫩些,还要性情好,即便我每日对他发脾气,他也能耐住。” 祁学谦坐在床沿,斜她一眼:“你不如直接养条犬最好。” “养条犬比养个你更好”她顺势往下接。 祁学谦瞧着跟他嘴贫的人儿,心里乐得不行,可还是佯装黑脸:“给你根杆子,你还真敢往上爬。” 她哼哼两声,理直气壮:“有本事你别给杆子啊。” 说完就用锦被把头蒙住,向床内一滚,懒得再和他说话。 祁学谦盯着她的模样,边笑边摇头,起身向外,让小厮把药端来。 小厮也是自小跟着祁学谦的,知道他往往喜怒不形于色,现如今笑得这般开怀,定然是心情极好,自然地也就开心,赶忙就把熬着的姜汁红糖水端来一碗。 祁学谦今日的确心情愉悦,见他端水稳当而且速度快,也就赏了他几钱银子。 小厮笑着作揖。 他接过红糖水,端进内室,原本把头蒙住的人儿眼下正望着帐帘上的垂穗发呆。 “想什么呢?”他慢慢走近,坐回床沿。 她刚睡醒,之前又用被子蒙住许久,现在面色通红,但神色清明:“在想今晚睡哪儿?” 祁学谦扫视,敏锐地发现朝外翻被角上的血迹:“先把红糖水喝了。” 她凑上去闻闻,一撇头:“不喝。” “又怎么了?”他这次眉头是真蹙得紧,像是重叠的小山“不是药,是红糖水,大夫说对你身体好。” “我不吃姜。” “没有姜味”他好言好语地劝。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姜汁。” 她赖在床内靠墙壁的地方,如何也不肯再起身。 “别人家哄,都是怕喝苦涩的药汁;我还得哄你喝糖水” 祁学谦也无奈了,试探性地和她提条件:“你把红糖水喝完,我把书房的床让给你?” 她翻身,对上他的眼:“真的?” “真的。” “要是书房的床,血流成河,你不会骂我打我?” “你把红糖水喝完,我就不骂你打你。” 沈长念抱着被子,蠕动到床边,就着他端着碗的手喝红糖水。 姜汁味并没有她想象得那般难以接受,可沈长念的眉还是习惯性地皱起。 她把姜汁喝完,得意地望向他:“我要去书房。” “自己走过去” “小腹疼,走不动。” 祁学谦的神色忽的正经:“沈长念,你别跟我玩儿,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她咧开嘴望着他,满面无辜:“你都没说过,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 和祁学谦同样,沈长念平时笑得也并不多。 但她天生模样好,一旦笑起来,狐狸眼里流光溢彩,生生勾走人的心魄。 “我以为我做得很明显了。” “你当时踢轿子踢得那么用力”她控诉他的恶行。 婚礼的一切安排都是有讲究的,新妇来门,新郎踢轿门,意思就是新郎要镇住新妇,以保持家内的安宁稳定。 他当时对沈家没什么好感,自然想着踢得越狠越好,哪里想到现在被她翻出来。 “是我的错”反正低头无数次了,也不差这一回。 她笑得更厉害,止也止不住。 祁学谦连人带被抱在怀里,稳住她因发笑而颤动颤动不止的身子,笑着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别胡闹,小心摔了。” 她一怔:“你别把这床被子也带过去呀,否则把那边儿的床弄脏怎么办?” “无碍,换一床就是”他调整她的位置,把她抱向书房。 沈长念环住他的颈项,埋首在他胸膛。 祁学谦是练家子,步履平稳,一路都没让她感受到震颤。 她先是笑,笑着笑着,压在心底的事情缓缓浮出。 她渐渐收敛笑容。 书房和闻檀院之间的距离不远,很快也就到了。 他谨慎地把她安置在书房的床榻上,生怕她磕着碰着。 正准备给她理床被的时候,听她心虚地叫了声“祁学谦”。 “嗯?” “你能不能,看在我的份儿上,和我父亲关系缓和些”不需要每天都热切地打招呼,但至少不能是冷漠地像生死仇敌一般,互相恨不得弄死对方。 整理床铺的手微不可见地一顿,却迅速恢复正常。 可沈长念还是捕捉到那霎那的停顿。 心跳一紧。 “长念”他帮她把被角压好,脸色冰冷地不像话“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揪住被角。 “总有一天,你必须在我和你父亲之间作出抉择。” 她抬眼望向他。 他的眼里是她无法理解的复杂。 沈长念揪住被角的手更紧:“没有其余选择吗?” 他直勾勾地盯住她,心思千回百转。 沈长念眨眼之间,便察觉一吻落在眉心。 像是羽毛,轻、柔,却挠得人心发痒。 “没有”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只是沈长念的错觉。 她凝视他的眼,没作任何回答。 之后几天,两人都有意回避这个话题。 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貌似疏离许多。 他依旧尽心尽力地教 分卷阅读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46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46 她射箭,并且刻意为她量身打造一把弓。 短短十五天,她的箭术精进不少。 这日傍晚,祁学谦还没有回家。 望着眼前的菜色,她感到胃里饥饿,但没心思动筷:“青颜,再去瞧瞧,祁大人要回了吗?” 青颜福身,打发了个小厮去瞧,回来还是摇头。 又等过一阵,房外忽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在府前停止住。 沈长念有些魂不守舍;“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瞧见外面的大批人马全数涌进,为首的面容俊朗,满身刚毅之气。 只是他现在面色严肃,脸颊的小酒窝并没有出现。 沈长念心底一紧,闪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周大人,您这是……” 周大人…… 周慕礼扯着嘴皮子笑了笑,面容苦涩:“你是在怪我占了你的位置吗?” 她摇头。 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好转:“长念,姑父派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她一惊,随即拒绝“祁府就是我现在的家。” “长念”他的语气里满是愧疚。 沈长念还没想清楚他的愧疚从何而来,就听他接着说: “祁府被抄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我应该要尽快结束这篇文了。。。。 第37章 选择 沈长念的软轿,摇摇晃晃地,朝向沈府前去。 许是因为轿子晃荡得厉害,她坐在轿里,脑袋里一团浆糊,勉强尝试着理清周慕礼的话。 祁府被抄了。 祁学谦被打入天牢。 沈重请了皇帝旨意,把她接回家中。 落轿时候,她仍然神色恍惚,被带到正厅里,瞧见坐在高堂上的沈重,她才稍稍回神。 周慕礼拱手行礼:“姑父,我已经把表妹到来了。” 沈重露出笑容,亲自送别他,回来时瞧见沈长念还怔愣地站在原地,便让下人递给他一蛊桂圆汤。 桂圆汤压惊。 “不必惊恐,祁府被抄家之事并不会牵连到你”沈重坐在高堂之上,笑道。 沈长念盯着华贵的汤蛊,一时间有些没办法适应:“兵符……兵符还控制在祁学谦手里,你们不怕他造反吗?” 沈重不急不慢地抿了一口御茶:“谁告诉你兵符还在祁学谦那里?” “是您派我去拿兵符的,可我还没有得到!” 她的情绪显得激动,沈重不自觉地瞥了她一眼。 “怎么,喜欢上他了?” 他狠戾地盯着她。 明明是询问,但语气里却满是不屑,隐约还掺杂着愠怒。 “是” 她迎上他的目光,不逃不避。 沈重瞧见她眼内的固执,鼻腔里吐出呲笑:“你不会单纯到觉得,因为你,我就会向陛下求情,让陛下放过他。” “不会” 沈长念没有那么蠢,她知道,皇帝一旦动手,就觉得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祁学谦输了,那就只有身死,再无他路。 她扬袖,跪在地面,给沈重磕了一个响头:“自古以来,没有夫家亡灭,出嫁女逃回娘家避难的。” “女儿已经和祁学谦三跪九叩,成全大礼,所以,甘愿与他同生同死。” 沈重愣了,但极快地,他恢复常态:“在这方面,你倒是和你娘很像。” 沈长念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跪在那里,未动分毫。 “下去吧”他的语气一瞬间显得非常脆弱,若有似无“这次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但是,没有下次。” 沈长念不肯起身。 “你跪在此处也无用,我不会替祁学谦求情,也不会同意放你和他做一对亡命鸳鸯。” “女儿跪地,不是求父亲帮忙,而是叩谢父亲的教养之恩。” “住口”沈重皱眉“我已经告诫过你,不要再说类似的话。” “父亲纵然不愿听,女儿却也非说不可。” 她又磕了一个头:“女儿数十年来被当做男儿教养长大,是父亲您教我仁义礼智信。 我嫁给他,动机不纯,心怀不轨,是为不仁;他对我百般照料,我却中途弃他而去,是为不义;夫妻争吵,琴瑟不和鸣,是为不礼;无法救他出狱,是为不智;不能遵守成婚`白头到老'的誓言,便为不信。 我和他夫妻一场,如果中途舍下他,就是我狼心狗肺无情无义。” “孽障!”沈重眼眦通红,青筋暴起,把手边的东西全都往她身上砸: “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你和他同生共死,就是成全了仁义礼智信,那我和你娘呢?我们生你养你数年,就是让你为了一个男人赴死吗?” 沈长念的感受到脊背被砸的疼痛感,同时也知道,父亲是真被自己刺激到了。 可一时间里,她感到的竟然不是悲痛,而是愉悦。 愉悦这么多年来,她终于,第一次真正地察觉到父亲的爱,不掺杂任何所谓谋划的,简单纯粹的父爱。 “他值得”她听见自己说,没人比他更值得了:“长泛聪颖,且孝顺至极,定会为您和母亲养老送终。” 沈重磨牙切齿:“好,好,你是再提我和你娘安排后事,啊?你就已经抱定死心是吗?” “是”她叩首。 “青颜”沈重死死地盯着她的发顶,对窗外吼道“去管家那儿要四个粗使婆子、两个侍女。” 青颜向来办事快,没多久六个人就被带到沈重跟前。 沈重咬牙切齿:“从今天起,你们就给我贴身跟住小姐,哪怕是出恭,也必须有人寸步不离地盯住。若是小姐踏出祁府半步,或者是……自尽而亡,你们就都给她陪葬去吧!” 几人赶忙叩头,发誓必定会看好小姐。 “沈长念”他经过她的身旁“你最好不要想着寻思,否则……” 她不需要他多说,也已经明了他的意思。 沈长念下午去拜访自己的母亲,周氏。 周氏还是那副冷不热地模样,瞧着贴身跟在她身边的下人,面色不善:“怎么,还怕我害你?” “并非如此”沈长念在她深浅垂首“这些都是父亲安排在我身边的。” 周氏扫他们一眼:“都滚出去。” 几人默不作声,但也不敢行动。 青颜的胆色稍微大些,挺身站出来:“夫人,但是老爷说……” 分卷阅读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47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47 “我说话,不管用是吗?”周氏拿出当出主母的气势,状似无意地瞟青颜一眼,语气平常:“老爷说?你们可别忘记,自己的卖身契都在谁手里。” 她说到最后,一拍桌案,整套茶具忽的一震。 青颜敛了神色,带着丫鬟都退出房门。 周氏望向她:“说吧,犯了什么事?” “没犯什么事。” “没犯什么事,他能专门安排人看管你?”周氏笑,笑意不达眼底,反而显出冷漠疏离。 和对沈重一样,沈长念也跪地,给她叩了个头:“女儿已经嫁人,没有道理在他危机之时留他一人。” 周氏盯着她:“喜欢他?” 和沈父询问时的狠戾不同,她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好像问的一件简单的小事,根本不值得上心。 偏偏就是这样简单的语气,让沈长念没办法不假思索回答是与不是。 她静默一会儿,细想,颔首。 “你如何知道你是真喜欢,而不是一时兴起?”周氏少见地饶有兴味。 沈长念没作答。 “去看看姓祁的吧”周氏轻吹茶杯里的茶叶,满意地地瞧见茶叶的上下浮沉:“他也不算个坏的。” “被看守着,没办法去”她答。 “说准确点,门被看守着”周氏笑,指尖忽的翘起“窗不是敞开的吗?” 沈长念一怔。 周氏给青竹使了个眼色,后者捧出一套男装和几两白银。 她接过,快步到屏风后换了衣装。 走到窗边,却发现窗边也有人守着,虽然没往内窥探,但想出逃定是不易。 她计上心头,瞧了周氏一眼。 周氏忽的笑了。 这大概是自她在母亲眼里看见过的最温暖的笑容。 周氏让青竹闩住正门,待沈长念准备好,尖叫道:“来人啊!长念跑了!” 围在屋边的众人都愣了,都冲向正门,却发现正门被闩紧。 青颜一急,赶忙喊道:“来几个人去窗户边看看!” 这时候大家都急,根本没人听她的话;几个婆子先是边喊“夫人”边拍门,没半刻钟,干脆直接踹门。 刚进门内,就发现夫人端坐在正堂上,一等丫鬟青竹在旁边侍奉。 青颜瞧这副场景,立刻就明白了。 不见沈长念的踪迹,她脸色一黑,直接质问沈周氏:“夫人为何帮助小姐逃离?” “喔?”沈周氏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谁告诉你长念逃了。” “小姐进入夫人的屋子,如果不是逃了,那她在哪儿?”青颜气急,情绪里的暴躁显露无疑。 沈周氏扫她一眼,收回视线,来回瞧着自己的手指甲:“你个丫鬟,从哪里借的胆子,敢质问我?” 青颜即刻跪地:“若是老爷发现小姐跑了,我们都会没命,请夫人谅解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说罢,她叩首。 “我说了,小姐没走,她最近太累,直接在我这儿歇着,只是……”沈周氏笑,吹了吹指甲,眼光掠过他们所有人: “可如果有人去老爷跟前造谣,恐怕我也就没办法了。”说话间,眼神就落在青颜身上。 后者浑身一颤。 一个老婆子不经意地抬眼,发现这幕。她虽然脑子不活络,但胜在见得多,即刻冲上来磕头:“夫人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人在老爷面前去造小姐的谣。” 沈周氏让青竹赏了她几钱银子:“好婆子,拿去和其他丫鬟婆子买些吃食。” 那婆子笑嘻嘻地上前领了赏。 青颜登时面色大变:“夫人,小姐可是要和那个贼人殉……” “情”字还没说完,她的嘴就被老婆子粗糙扎人的手捂住。 后者朝其他人使了个眼神,其他人立刻上来控制住青颜。 老婆子见她老实许多,这才笑道:“夫人,我们定会看好她,不让她胡言乱语。” 沈周氏盯着青颜,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几人都赶忙退出去,生怕耽误沈周氏休息。 前一秒喧闹的房间内,此刻就只有青竹和沈周氏两人。 “青竹”沈周氏捏了捏眉心,颇感头疼“我是不是没告诉说清楚。” 她只想让女儿去看看那人,可没想让他们共死。 青竹思索着,半晌后,“嗯”了一声。 沈周氏沉默了,长长地一声叹息:“她比我有勇气。” 第38章 探监 “小姐像您”青竹半俯身,方便让沈周氏听得更清楚。 “她更像沈重”沈周氏微微摇头“她一生下来,周围的人都说她像沈重。” 顿了顿,嗫嚅道:“假如她真像我,我恐怕也不至于冷落她这么多年。” 青竹听毕,神色不变:“小姐的容貌三分随了老爷,但性子七分都随了您。” 沈周氏叹息:“当初应当对它好些。” “您对小姐也不差”青竹应对。 “不是她”沈周氏回忆起往日“是祁学谦。” 青竹默不作声。 “眼下这两个孩子之间,恐怕也只能是长念单相思了。” 沈周氏说完,倏忽觉得心内压住一整块巨石,匆忙拿起桌案上的念珠,叨了三声“阿弥陀佛”。 夜晚,牢室昏暗潮湿,隐约可以透过窗户瞧见几丝幽暗混浊的月光。 一整条长廊里,由远而近,忽的回荡起叮铃的钥匙声和脚步声。 脚步声一轻一重,明显是有两个人。 牢头带着沈长念向内走去,越往深处越是安静。刚开始还会有囚犯或是叫冤或是辱骂,到后面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这基本都是死刑犯,也没什么指望,就等着秋后处死”牢头见眼前的公子哥儿满是疑惑,轻声解释。 走到监牢的最深处,牢头站定,对他一拱手:“沈少爷,既然是右相让您前来探视,我们自然不会多加为难。但也请您不要为难小的,万不可弄出人命。” 沈长念听过这话,点点头,莫名的酸苦涌入心头。 不能弄出人命,换言之,也可以理解为,只要不弄死,随便怎么折腾都可以。 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知为何,瞧着那人穿白囚衣的背影和眼前开牢锁的侍卫,他脑子里蹦出这样一句话。 锁开,她入内,牢头又把门锁住,然后到天牢外守牢去了。 他一身半旧的白囚衣,披头散发 分卷阅读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48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48 ,盘腿坐在满是杂乱茅草的牢室里,矛盾的是,他的神情里没有丝毫的潦倒落魄模样,反而满是平静。 不是沈长念往日里见到的那种暗藏生命力的静,而是静如死水,毫无生机和波澜。 他的眼睛微合,似乎完全没有发现牢室里有另一个人。 但沈长念知道,他只是不想开口,或者,更准确地说,不想和她说话。 物是人非,她……也不知道该由何处开始说,刚盘腿坐在地面,他却突然起身,仰面,望向铁窗。 沈长念也跟着起身。 “何事?”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她身上,冰冷的语气里仿佛夹着寒棱“道歉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将死之人,不需要听这些废话。” 将死之人。 听见这四个字,她的心脏恰似被什么东西抓住一般,猛地一颤。 “我没想跟你道歉” 她听见自己说:“我没有拿兵符。” 他终于递给她一个眼神,冷淡得叫人心惊:“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吗?” 他收回目光,盯着昏沉铁牢里唯一的光束:“所以,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沈长念摇头,想起他并没有看他,才开口:“我,从我知道你被捕的时间开始,就一直在想,有没有可能救你出来,哪怕你恨我也好,家徒四壁也好,只要能让你活着出狱,就行。” “天真”祁学谦薄唇微启,如是评价。 “是很天真”她笑,笑容里有几分惨淡“我自己也知道很天真,但是我没有绝对的权力,没有超常的智慧,甚至连体力也只是一般,所以我能想到的,就是去求我父亲帮忙,哪怕知道并无可能。” “他为难你了吗?” “他直接拒绝了”沈长念扯着嘴角,拉出一个笑容“他性格很固执,决定好的事情向来不会因为旁人更改。所以,祁学谦,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他没说话。 “我想和你一起死。” 她如是说。 祁学谦的瞳孔微缩,他慌忙转过身,抓住她的手把脉,再三确认,才松了一口气。 “糊涂”他呵斥她。 沈长念埋头在他胸前,没有眼泪,光是轻松的笑声。 他也禁不住笑:“糊涂,都快死了还有什么有趣的?” “死难道不好吗?”狐狸眼直勾勾地对上他的眼睛,“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夫妻,刚开始琴瑟和鸣,后来却争吵不休,甚至老死不相往来;我们多好,在最好的年岁遇见对方,然后在感情最好的时候一起步入死亡。” 她想了想,补充道:“说不定阎王爷还会让我们来世投胎在一处,青梅竹马长大。” “谁要跟你投胎在一处”他瞪圆了眼,恨不得把浑身的凶恶都表现出来。 但沈长念却觉得,怎么瞧都没有最初的恐惧,反而只觉得有趣。 像炸毛的小奶猫。 这个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环住他的颈项,又不住地笑起来。 他凝视着她的笑,眼里不自觉地染上安慰和笑容,他伸出右手,轻柔地,缓缓地,抚摸她的脸颊:“我想请你,把你的笑容分给我。” 她笑容璀璨,借着手臂的力量去吻他的嘴角:“分享给你。” “真笨,歪了,再偏一点”他也像是被传染似的,跟着笑“我就没有见过比你更爱笑的人。” 她听见“再偏一点”,促狭地,离开他的嘴角,就去亲他的脸颊,发觉他无奈的笑容,直接绕到他后背,跳上去。 “我也不是,一直都很爱笑啊”她把脸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你让我完整。” 接着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们的时间很短,但很美好。 我想把一生的笑容,都预支给你。 下辈子想早点遇见你。 下辈子想和你一见钟情,然后厮守……” 他忽的偏头,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即使借着昏暗的月,她也能看清他的眼眶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湿润。 她心念微动,闭了眼,感受着唇上热烈的温度,水珠流入她的嘴中,咸咸的。 许久之后,她才感受到男人的退出,寒冷的空气教她立刻闭紧嘴唇。 巧言倩兮,美目盼兮。 他感受着背后胸腔的轻微起伏,触摸着她的每一次呼吸,想象着她被吻后气息不稳的的模样,一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背着她,在小小的监牢里绕了两个整圈,声音依旧低沉地不像话:“长念,明早出城后第二个岔路口右拐,遇见的第一个茶棚,谭宸会在哪里等你。” 话音刚落,沈长念愣了。 祁学谦感受到身后的僵硬,也愣了,支支吾吾,话都说不清楚:“别,你先听我说……” 没啥可说的了。 沈长念立刻他背后跳下来,趁其不备,直接踹向他后腰。 结果脚踝处被他抓住。 他上前,想抱住她,沈长念往后退一步,恨不得直接咬穿他的颈项:“你故意试探我。” “试探什么?”他眼里噙着笑意,如何都挥散不去。 他伏在她耳边,咬牙切齿:“谭宸根本就没有去外地。” “他去了”祁学谦饶有兴致地,用手指卷起她的一缕长发,俯身轻嗅。 “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她一愣“兵符是你自己送出去的。” 祁学谦低低地笑:“别污蔑我,兵符可是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丫鬟背着我取走的。” 背着你?就是当着你的面吧! 她恨恨地斜他一眼:“你如果不想把兵符给出去,她怎么可能拿到?” 末了,她又恨铁不成钢地:“你是不是傻,为什么把兵符直接交出去!” 他抵住她的额心,笑言:“是傻,早就傻了。” “笨蛋,愚蠢,傻不拉几……” 她气愤地骂他半晌,才稍稍消气,尔后听见对方的低沉嗓音,抵着她的耳尖,在黑夜里悠悠升起:“长念,我从来没怀疑过你。但我知道,如果让你在我和你父亲之间做出选择,那一定非常艰难,可比起长时间遮掩矛盾,我宁可快刀斩乱麻。” “所以”她磨牙“你就想出这个办法来?” 祁学谦摇首:“这个办法是刘泽奇想出来的”虽然他又把刘泽奇灌醉了。 “教训他,这个办法一点都不好”她埋首在他身前,嘟嚷道。 祁学谦环抱住她:“就是,他出的什么馊主意,等我出狱,第一件事就是惩治他。” 分卷阅读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49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49 而此刻,在医馆里,拉着大夫谈心的刘泽奇,冷不丁又打了个喷嚏:“大夫,我被人两次灌酒后丢在马车里,结果现在中了风寒。” 他耐心地询问大夫的建议:“你说我是把他碎成八块呢?还是把他灌醉之后丢进男人堆里呢?” 大夫一惊:“你和女人拼酒输了?” “不,男人。” 大夫斜他一眼,意味深长。 第39章 相斗 沈长念回家时,已经很晚了,但路过寒香院时,却发现房内灯光明亮,仿如白昼。 她踏进院内,守在门边的小厮入门通告,很快,沈周氏便让她进门。 沈长念入内。 沈周氏衣着完整地坐在圆桌边,上下打量过她:“回来了?” “嗯,今日多谢母亲” 她应了声,犹豫着该不该把准备和祁学谦离开的事情告诉沈周氏。 还是算了,毕竟逃狱不是能随意宣扬的事情。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沈周氏端起茶杯,正准备抿茶,却被沈长念出声打断:“夜晚饮茶,妨碍睡眠,母亲最好还是不喝。” 她闻言,放下茶杯。 “坐吧”沈周氏道。 沈长念坐在圆桌旁,两人一时无言。 “放你出去之后,我也很担心,生怕你想不开自尽”沈周氏音色平静,瞧不出丝毫的情绪。 沈长念抬眼,望见她鬓角白发,眼角皱纹,心底五味杂陈。 “我是个失职的母亲,可做母亲的,总归是希望你好” 她伸手,轻拍沈长念的额头,笑道:“你从前总是问我,为什么让你扮作男儿身,现在,你还需要答案吗?” 沈长念摇头。 但沈周氏还是自说自话。 “你知道我是你父亲的继室。可如果不是周家衰落,我怎么会嫁与他?”沈周氏回忆起往事,也不管沈长念听没听,兀自说:“他待我的确不差,可我早已有意中人。” 沈周氏的悲伤情绪,隐约地传递给她。 “后来,我意中人去世了。” 沈长念心底忽的蹦出一个猜测:“是父亲……” “不是,和你父亲无关,你父亲伤害不了他”还没等她说完,沈周氏径直摇头。 “那您和父亲……” “我是父母欺骗,才嫁给他的”沈周氏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沈长念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新婚夜当天,我发觉自己受骗,他醉酒后强迫我行了男女之事,自那之后,我日日作贱自己的身体,恨不得见阎王才好。” 沈长念静默着,听她细讲。 “后来有了你”沈周氏望向她,但目光却涣散着,延伸到另外的时间“那时我身子已经很虚弱,可因为你,才生起些活下去的念头” “大夫当时说,让我好生养着你,因为这可能就是我唯一的孩子;而你父亲当时,的确待我们俩都很好”她笑得前所未有地温柔,但笑意渐渐收敛: “后来在我难产时,肖氏却借着沈长泛生病大闹,沈重却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儿子离开。 我眼睛里只能看见血光。 生产时意外血崩,我当时死死地逼着青竹,说:`它一定要是个男孩',周围的人都以为我恍惚了。但青竹明白,我是要她帮忙,隐瞒你的性别。 我也不知道青竹是如何办到的,但等我再次醒来时候,周围人都庆祝我生了个少爷。” 沈周氏似乎也并不想告诉她所有事情,只觉得夜深:“我乏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沈长念说不清内心感受,径直叩响三个头。 “你这是……”沈周氏吃惊地望向她。 “女儿,是向母亲辞行的”她道。 沈周氏的眉忽的紧蹙:“我以为你已经放弃自尽了。” 沈长念一愣:“女儿不会自尽,只是后面的日子,恐怕要远离京城,或许多年,或许……” 顿了顿,她还是说出“终生”。 沈周氏盯着她头顶带的发冠,一言不发。 她再叩首:“请母亲原谅孩儿不孝。” 沈周氏沉默许久,想劝她,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思来想去,只化作一句“保重自己”。 沈长念的眼含着热潮,但是并未涌出,声音不稳:“同样也愿母亲保重自己。” 她出了门。 沈周氏望着她走出房门的背影愣神,再回神,已然天明。 沈长念彻夜未眠,换上骑装后等天亮,骑马出城。 她虽然不精通马术,但一般出行还是无碍,约莫正午时分,沈长念抵达了茶棚。 茶棚设在路旁,其周围都是树林。 卖茶的两位老夫妻,一胖一瘦,沈长念瞧着身形便觉得熟悉,牵着马,走近细看,差点没笑出声。 “王管家,钱账房,你们怎么在这儿?” 想了想,他们是祁学谦的人,在此处也很正常,可盯着王福贵身上的老妪衣裳,沈长念忍不住发笑:“王管家,你为何身着女装?” 王福贵本就身材圆润,穿上女装之更显肥硕。 他一扭身,作娇羞状:“都是我家死鬼让我穿的啦~” 沈长念笑得不能自持,却见下一秒,算盘直接飞向他。 王福贵眼疾手快,抓住算盘,瞪了钱财一眼,才认真道:“路边茶棚,多是夫妻共开,若是两个男人在此就异常。” “可是”沈长念犹豫着,“你一个男人,扮成女人,不是更奇怪吗?” 王福贵神秘一笑,再说话时,竟然是衰颓老妇人的音色:“请问您想喝些什么?” 沈长念吃惊。 王福贵用麻帕包住头,加上散落的细发和脸上变装后的皱纹,其实难以判断他的性别和年龄,但配上老妪的声音,自然就会使人觉得,他是一位“老女人”。 “你别逗夫人了”钱财算完一本,摇摇算盘:“办正事要紧。” “切,你还说我。以前都是你扮女人好吗?”他嫌弃地送给他几个白眼,恢复正经,引着沈长念往前走。 两人从树林里抄小路,走过约两刻钟,沈长念隐约瞧见山里出现一座小庄园,再近些,就能看清这小庄园的布局,别具匠心。 只是庄园里遍是落叶,显出一派荒芜景象。 王福贵推开木门,引着沈长念进入屋内:“还劳您在此处多等些时候,我即刻去通知谭宸。” 分卷阅读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50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50 屋里的器物,多数都很老旧,隐约可以瞧见历史的斑痕,可是它的日常用具都很新。 想必是有人经常来更换打扫,她环顾四周,如是作结。 “这是祁大人幼年生活过的地方”王福贵发觉她的神情,笑道。 沈长念一默,微微颔首。 王福贵见她兴致不高,告知她许多和饮食相关的事务后,快步离去。 沈长念在这座小草屋里四处走,推开最南边小房间的门。 成百上千卷书赫然入目。 并且这些书卷,都不是纸书,而是竹书,可以想象,把它们安置在此处的人需要花多大财力物力 。 王福贵并没有此处存在禁地,所以沈长念自然地入内,拿起一本《孙子兵法》看。 刻写这本书的人,在每一句后面都有详细的批注和实例的介绍,甚至还包含着对兵法的补充和警示。 沈长念最初以为,这些书都是买来的,现在看它详尽丰富的内容,却觉得,恐怕是某个人亲手刻出来的。 而这个人,应该就是祁学谦。 沉下心读书,其实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尤其是批注的内容翔实,每当阅读到无法理解的地方,就仿佛批注者在细心为你讲述。 日头偏西,谭宸提着烧鸡清酒来到这里时,就发现沈长念正在潜心阅读,时不时喃喃自语,也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谭宸敲敲门框。 门框的响声把沈长念从书里唤回,她眼神迷茫抬起头,确定来人身份,冲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沉浸在书堆里。 好像被无视了…… 谭宸无言,默默地走进,把烧鸡拿在她眼前晃晃:“先吃点东西。” 末了,扫一眼屋子里的书:“这些,你有的是时间看。” 沈长念挑眉,把书放回远处。 谭宸把带来的食物摆放在院里的小木桌上,两人坐定,他笑道:“这里风景不错吧。” “挺不错的”她应答。 “喝两杯吧”边说着,谭宸已经把两杯酒倒好,单手递给她“这酒是漳州的特产,很难得的东西。” 她微抿一小口,舌尖刚触到酒酣,遍觉出一股辛辣味,她佯装无碍,面不改色地放下酒杯。 谭宸拍腿大笑:“折腾不了你男人,我就折腾你,哈哈” 沈长念自然知道他口里的“你男人”是谁,但是她说不出这三个字,由是嘴角微勾:“你还是祈祷他一辈子都待在牢里吧。” 谭宸的大笑表情忽然僵住,他一阵沉默,笑容逐渐消失,严肃地:“小师妹,我们还是来谈谈天下大事。” 沈长念露出乖巧的笑容。 “唉,你都跟他学坏了”谭宸剥开花生米,摇头叹气“你再也不是我那个纯纯的小师妹。” 沈长念笑他:“你什么时候有过一个纯纯的小师妹。” 两人都笑,继续闲聊许久,眼见太阳逐渐西斜,林中的归鸟此起彼伏地鸣叫,谭宸才止住对话,嘱咐她一些正经事情。 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的想起来,才说:“估计就最近一两天,祁学谦应该就会过来。” 沈长念颔首,表示知晓,但有些担忧:“逃出天牢,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平常肯定很麻烦”谭宸先是笑,随即蹙眉:“但最近情况很乱,兵符的事情,反而是小事。 “嗯?” “元国那边已经把主要军队开到陈列在边境,估计就等额尔德克一声令下。” 沈长念也皱起眉头。 “皇帝已经让驻扎在边境的平西王做好准备,但是因为当年收兵权的举措,平西王手里的兵士数量不足,所以现在皇帝一面让周围城镇往边境调兵,一面也准备让中央的兵士调过去。” “天下又要乱了”沈长念嗫嚅。 “不用太忧虑”谭宸劝慰道。 她摇摇头:“两虎相斗,受苦的永远是百姓。” 第40章 结局 夜间她躺在床榻间,翻来覆去地有些睡不着。 不多时,隐约听见院子大门被拉动的声音,她即刻起身,透过内屋的门缝想确定来人的身份。 结果她的眼睛刚对上门缝,就听见那个低沉喑哑的嗓音:“小混蛋,别看了,开门。” 沈长念先是一愣,然后“呵”了声,躺回床榻。 归心似箭的祁学谦默默地在外感受着萧瑟的寒风。 他对着木门直眉瞪眼,仿佛怒气冲天:“开门,不然我踹门了!” 里面没动静。 祁学谦狠狠地一踏地,震得木门发颤:“再不开门,看我进去怎么收拾你。” 内室仍旧没动静。 他没辙:“是我错了,乖,快让我进去。” 里面悉悉索索一阵,门终于开了。 他入内,反身把门闩挂上,瞧见缩在被子里的人,他快步上前,瞧了瞧她:“没瘦。” 说话间就,想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结果被枕头挡住。 祁学谦不太高兴,眼角的伤也都狰狞三分:“不乐意?” 回应他的,却是想把他踹远些的玉足。 “太臭了”她蹙眉,“先去沐浴。” 他无奈,在牢里呆了三四天,能不臭吗?然后自己去缸里舀水,烧水,在侧房用皂角洗净。 回到卧房时,那人儿正侧躺在床榻上,满目星辰璀璨。 他用棉帕擦了擦头发,坐在床沿:“闻闻,这次没味道吧。” 沈长念起身把棉帕接过来,想帮他擦干头发。 “别,躺回去”他把棉帕夺回,替她把被子捂好:“你身子本来就娇气,小心受凉。” “我身子不娇气”她瞪他一眼,说着就要起身 “好好,不娇气”祁学谦哄着她,笑道:“快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练箭术。” 沈长念应了一声。 他于是转身,准备打地铺睡觉。 衣角却被人拉住。 那五指纤细白净,祁学谦把自己的手附上她的手,坐回原位:“怎么?” “一起睡吧”她心内羞赧,面色却越发冷静的模样,“别担心,我会把你当兄弟看的。” “当兄弟?”祁学谦嘴角上扬,语气满是危险:“我可没办法把你当兄弟。” 沈长念不说话了。 他不明白她的心思,只得笑笑地帮她压好被角,吻在她的眼角:“好梦。” 祁学谦正准备 分卷阅读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51 无夜不相思 作者:昭宸 分卷阅读51 去侧房拿被褥,冤家却不肯放过他。 “我也没办法把你当兄弟啊”她嘟嚷。 只是这么说,让你安心和我在同一床榻而已,沈长念闭眼前如是想。 祁学谦扶额:“我担心你不习惯两个人同床”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也没办法完全相信自己的自控力,怕伤害她。 “夫妻总要同床共枕的”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好似一阵突如其来的微风,拂在祁学谦周身,等细听时却全然消失不见。 他褪去鞋袜,躺在外侧。 沈长念首次,用其他人无法知晓的角度凝视着身边的人,瞧得久了,愈发觉得他的五官都模糊起来。 她嘴唇微动,又闭紧,犹豫着。 “想说什么?”他的眼睛里都全是柔和,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出期盼。 期盼些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沈长念小心翼翼地瞧他一眼:“你先下床去吧。” 期盼碎了。 一颗小心脏哇凉哇凉的。 “还是不习惯?”他起身坐在床榻边。 “不是”她微微摇头,眼里是藏不住的狡黠“你头发还是湿的,别沾湿枕头。” 他弹了她一个脑瓜蹦,下床从存放书卷的小屋里取来兵法。 微风摇曳着窗外的树木,连带着窗内的火光都有些飘忽不定,祁学谦把窗关紧,倚靠在床榻边看书。 等祁学谦看完四小章时,转头,发现沈长念已经睡熟了。 她的眼睫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就似两把小小的刷子;呼吸声极轻,若有似无。 他摸自己的头发,已经干了。 把披在后背的外袍搭在一边,他躺在她身旁,把被褥铺好。 被褥足够大,就算是三个人也能遮盖住。 他把里侧的被角压好,然后才钻进床被里,不小心触碰她的手指,却发现还是有些偏凉。 兴许是他天生身体偏热的缘故。 他把右手从她的颈项下穿过,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动她的身子,让她的手环在他的腰间。 睡梦里的人微微一动,直接调整成最舒适的睡眠姿势,倒把祁学谦吓得僵硬在床上。 他伸出左手把她后背的床褥往上提了提,然后收回手,把左手搭在她的腰间。 睡意袭来,他也闭上眼睛。 清晨,沈长念醒来时,睁眼见到的就是放大百倍的祁学谦侧脸画像,内心先是自然地一惊,但克制住自己的行动。 她想先起床,却感觉到腰间的手像是锢住她似的。 担心将他惊醒,她决定再躺一会。 不多时,身边的人悠悠转醒,眼神朦胧地瞧她一眼,伸手揉乱她的头发。 然后身下就发生某种早晨常见的反应。 祁学谦慌忙把手松开,沈长念也急冲冲地往墙里边靠,两人都有些尴尬的神色。 “你那个……”沈长念满面通红“怎么解决?” 祁学谦的面容还是严肃的,可熟悉他的人也都知道,他不悦时会严肃,但内心戏特别多时也会保持严肃。 见她害羞,他反倒异常平静起来,戏谑地瞟她一眼,语气淡定:“自力更生,自食其力,自己自足……” “我懂了,别说了”她捂住他的嘴,“那我……先起床?” “其实你可以看着,我不介意的”他勾起嘴角。 沈长念狠狠地瞪他一眼:“我介意。” “介意什么,总要习惯的。” 被人用自己的话堵回来,沈长念郁闷地:“循序渐进懂不懂?” “你先习惯它,然后一步步深入,很循序渐进”他的声音意外温柔,带着明显的哄骗意味。 其实最开始,祁学谦没有那个心思,只是两人聊着聊着就到那方面,他也不由得生出些歪想法。 毕竟,媳妇儿就躺在身边,还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实在太可怜了。 沈长念像是被蛊惑似的,试探性地:“那我,就碰一碰?” 他点头,带着她的手向某不可描述的地方去。 一刻钟之后,沈长念发笑,祁学谦的脸色都黑了。 她笑得越是明朗,他的眼神越是危险。 之后,她继续发出响亮的嘲笑声,毕竟谁都知晓,一刻钟总归是不正常的。 之后,她放肆地伏在他耳边说出“太快”“老大夫”之类的话…… 于是,沈长念小盆友就被剥夺了循序渐进的机会,理由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日头再次西斜,饥饿的小沈童鞋也首次体会过,什么叫做“腰酸背疼发软无力感觉身体被掏空”。 早已起身的祁学谦把粥喂给她:“原本我想造反的。” 沈长念一愣。 “但现在我放弃了”他瞧着她的神色。 “那……” “我把所有的事宜全部托付给了谭宸” 勺子触及到她的唇:“谭宸的能力,足够谋划这一切。” 她吞咽下嘴里的粥:“所以你……” “所以你”他笑“恐怕要和我一起成为农妇农夫了。” 她回抱他,仰面笑:“好啊。” 谁说平淡,不是一种生活呢? 分卷阅读51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