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火坑暖融融》 美人初长成 woo18.vip 荣家是永平府的百年望族,荣大老爷去年又升了工部侍郎,因此就连知府老爷也要给荣家几分薄面。 老太君过寿,除了公事缠身无法回来的大老爷,所有儿孙皆汇聚一堂,外加特地前来道贺的各路亲朋,府里已经整整热闹一天了。 晚上家宴,雪茶站在老太君身后,累的腿肚子隐隐打哆嗦。 “老太君,您身子乏了吧?” 老太君喝了两盅酒,正在兴头上,“不乏不乏!今儿个高兴。就是觉得有些凉了,你回房帮我取件披风来吧。” 雪茶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出去透透气了,二夫人的眼神儿都快把她扎成筛子了。 应了声,一路回了老太太住处,找了件绣着松鹤延年的披风就出来了。 却不想,在一处窄路上被一人堵个正着。此人长了一双桃花眼,摇着把扇子,笑咪咪的望着她。 “雪茶姑娘,我前段时间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没考虑怎么样。二少爷请自重,老太君还在前面等我呢。”雪茶暗恼,想绕开他,偏偏又被他一挥扇子拦住了。 “别急着走啊,我可是天天想着你呢。若是跟了我,我抬你做姨娘,独宠你一个如何?” 雪茶小脸气的涨红,一把推开了他的扇子,“二少爷愿意宠谁就宠谁,我才不稀罕当什么姨娘!” “诶!你这丫头,简直不识抬举!等爷从老太君那要了你,容不得你愿意。”二少爷说到这忽然想起了什么,邪笑道:“难道你是看中了大少爷?别做梦了,即便他愿意,大伯母又怎会同意?她可是一心指望着他高中呢。” 雪茶顿时被他气的眼底发酸,忿忿的看着他,“你再胡说!当心我告诉老太君!” “你一生气更好看了!告去啊!你觉得老太君会觉得自己的孙儿有错,还是会觉得是你在勾引我?小爷我不怕!” 他调笑的同时,竟伸出手去要抬她下巴,被雪茶一扭头躲了过去。 “二弟!老太君找了你半天,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躲懒,还不赶紧过去?”从不远处走来一翩翩男子,正是刚刚谈及的大少爷。 二少爷颇具意味的瞧了大少爷几眼,摇着扇子不屑的离开了。 “没吓着吧?” 雪茶低着头行礼,“多谢大少爷解围,我得赶紧走了。” “雪茶!”少女体态玲珑,皓齿雪肤,大少爷心里一动,忽的叫住了她。“母亲说要给我选个房里人,等过段时间,我亲自向老太君要你过来,你看如何?” “多谢大少爷,我不愿意!”说完,雪茶就抱着披风跑了,像后面有狗在追一样。 大少爷愣了许久,她竟然不愿意? 雪茶一路飞跑,在寿宴外面平复好了心绪才进去,细心的把披风给老太君披上。 老太君拉着她的小手,“这孩子,只顾着给我拿衣裳,自己怎么不知道多穿一件?瞧这小手冰凉的。” 大夫人附和着,“这是丫头心里有您,怕耽误了事儿,让您着了凉。” 老太太不住的摩挲着雪茶的手,心里满意,这些年没白疼她。 三夫人也说:“还是老太君调|教有方,瞧您房里的几个丫头,哪个不是这般可人疼?”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二夫人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可不是招人疼吗?连长相都是拔尖儿的。老太君不用担心雪茶姑娘冻着了,您是不知道有些人啊,天生血热按耐不住,就算摸上去是冷的,内里却是燥的慌,不信你瞧瞧她这小脸,红润水灵,可比您几个儿媳妇和孙女康健多了。” 二夫人这一顿夹枪带棒,顿时让热络的席面冷了下来,各人都从这话中品出了些滋味儿,老太君心生不悦,奈何场合不对,便按下话头转而说别的了。 二夫人继续吃着她的饭,她可不在意刚才那一出别人怎么想,光是看雪茶的小脸刷的惨白就够她乐的了。死浪蹄子,昨晚睡前二老爷居然对她说,想让她去求老太君,把雪茶收到房里当妾,呸!做他的春秋大梦! 雪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到寿宴结束的,伺候老太君睡下后,她和蝉衣歇在侧间。 “雪茶,你没什么事儿?你得防着点儿二夫人,我看她以后少不得要难为你。”蝉衣有些担忧她的处境,她们再受宠,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丫鬟,命运都在别人手里。 “我没事儿,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耳边传来蝉衣均匀的呼吸声,雪茶睁着眼毫无困意。她要防的何止一个二夫人?这府里她绝对不能再呆下去了,要想办法尽快脱身! 她从小就被买进府里,在老太君院子里长大,一直兢兢业业老老实实,虽然偶尔不免冒失,但老太君很喜欢她。她一直盼着等到了岁数就向她老人家求个恩典,嫁个铺子里的伙计或是什么人,出府过安稳的小日子。 府里的那几个主子她绝对不能招惹,不论哪个对她而言都是巨大的火坑,况且府里的事见的多了,她老早就告诉自己将来绝对不给人当妾! 然而现在看来,嫁给下人这条路也堵死了。她是主子看上的人,谁敢娶她?就算是有大胆的娶了她,仍旧是人家的奴婢,又能守的了她几日? 雪茶心急如焚,可惜内宅极少能接触到外男,不然还能再想想别的法子。 上午,蝉衣陪老太君在佛堂里念经,雪茶拿着个鸡毛掸子漫不经心的扫灰尘。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清朗的调笑声。 “两位美人儿姐姐,有日子不见了,想我没有啊?这两朵珠花拿去,你们两个一人一支,我姑奶奶在吗?” 其中一个小丫鬟回道:“在呢,好像在念经。” “哦,那无妨,多谢姐姐,我进去等。”说完,男子就迈步朝房门走去。 另一个小丫鬟这才气咻咻的说道:“理那破落户干什么?准又是来打秋风的。” 之前答话的那个哄着她,“他不过就是嘴上欠了些,其实也没怎么样。快别说了,让蝉衣姐姐知道咱们嚼舌头该罚咱们了。” 吴弦见大门开着,直接走了进去,却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正站在屋里专门等着他似的,看的他直发毛。 “雪…雪茶姑娘好,我来给老太君送寿礼。” “老太君在念经,等一等吧。” “好。”吴弦应了一声,规规矩矩坐下,眼神半点儿不敢乱瞧,即便和他同处一室的是荣府最漂亮的女人,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雪茶给他上了一杯茶,“表少爷喝茶。” “有劳。”他有些慌乱的伸手,恰好与她刚放下茶杯的指尖碰上,瞬间像被夹子夹了似的抽回了手。 雪茶拧起了秀气的眉头,怪的很! 这一表几万里的表少爷据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家里落魄到如此田地,独自带着年幼的妹妹过生活,但纨绔习气犹在,恐怕也就比二少爷好些吧。 瞧刚才那幕就知道,见了姑娘就姐姐妹妹叫的甜,就是对蝉衣他也敢如此。 但怪就怪在,他对自己从来不这样。雪茶自认长的并不凶,甚至可以说一点威严都没有,更从没有对他疾言厉色过,他怎么单单敬重她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雪茶边干活边想事情,突然一个不注意,小腿撞在了坚硬的岩石盆景上,盆景没怎么样,她的小腿却痛的要命。 她痛呼一声,忍痛坐到了椅子上,裤子太薄,估计是磕伤了。 与她一桌之隔的吴弦身子一顿,还是不看她,“你还好吧?” 雪茶咬咬牙,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清俊的侧脸,他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外男,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总比二少爷好。虽然落魄但身份还在,顾忌着老太君别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加上上头没有公婆,真真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人选。 不过她要再看一看,看他这副样子到底是不是装的,若是品行没的救,她也是不能嫁的。到最后实在没的选,她大不了一头碰死,好过被人家惦记。 更┋多┇小┊说┆请┆收┆藏:woo18.vip 我嫁给你怎么样? “哎哟~”雪茶弯腰,卷起了一截裤脚,露出了一段洁白的小腿,“真是的,都磕出血了。表少爷,麻烦你帮我去那边拿一下药酒吧。” “哦好!哪边?”吴弦十分不自在的站起身,在雪茶的指引下找到了药酒,放在了桌面了,继续喝茶掩饰不自在。“要不然我叫个丫鬟进来帮你吧?” “不用了,她们有自己的活儿要忙呢。”雪茶给伤口涂好了药酒,扯了一条干净的白布。 “表少爷,我这样窝着有些系不好,你来帮我一下吧。”雪茶故意说的十分轻柔甜美,撩人心弦。除非他是柳下惠转世,才能半点不为所动。 岂料,他不仅不看,还明显更加坐立不安起来,一层红晕渐渐染上了他白皙的耳朵尖,蔓延到他的脸。 雪茶一愣,她预想了他很多种反应,脸红却不是其中之一,她想了想自己刚才的样子,顿时也有些脸热起来。 也许他并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我去给你叫丫鬟进来!”吴弦欲站起身。 “不必了!我系好了。” 吴弦心里默默的数着数,老姑奶奶您怎么还不出来啊?您再不出来我汗都快下来了,雪茶今天脑子绝对有问题,太不正常了! “表少爷,你今年有十八了吧?怎么还没成亲呢?” 她问这个干什么?吴弦没多想,反正不让他看她腿就行。 有些洒脱的回道:“谁肯嫁我这穷小子啊?” “那你有心上人吗?” “没有,倒是有不少姑娘喜欢小爷!” 雪茶心中一喜,太好了!无牵无挂无心上人,没银子没架子有节操,人次点就次点吧,她有信心把日子过好。 她忽然凑近他一些,甚至有丝丝缕缕的香气钻入了他的鼻子。 “表少爷,你看我怎么样?” 吴弦身子一歪,离她远一些,疑惑的望着她,“什么怎么样?” “我嫁给你怎么样?” “啊?”吴弦突然身体失衡,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幸好他身手灵活,慌乱的站了起来。 “你开什么玩笑?”这丫头肯定是涮他玩呢,谁不知道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人惦记着她,她可别害他! 再说她在别人眼里是天仙,在他眼里简直就是魔鬼! 八岁那年,他们家还没败落,娘带着他来府里探望老太君。他见一个白嫩嫩的小女娃蹲在水塘边哭,浑身弄的脏兮兮的,他本着好心就上前问了她两句,谁知她竟误会了!上前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不说,还把他推坐在水塘边上。害的他满身污泥不说,还被娘一顿训斥。 至今他胳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发白的牙印儿,从那以后他想起她来就有阴影,总觉得前一秒她哭的可怜,下一秒就要治他于死地。 毫不夸张的说,成人后,别的男人做梦都是和女人风花雪月,他就很少有过。倒是梦见过几回她,可每回到最后都是被吓醒的,各种方式被虐待! 雪茶恢复了认真,真诚而期盼的看着他,“我是说真的,求你娶了我吧。” 吴弦吓傻了,急道:“雪茶姑娘,求你别耍我了成吗?我可高攀不起,再说咱俩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你还是嫁别人去吧!你别求我,算我求你了。”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是真的对她不感兴趣! 雪茶看出来了,但为了自己的一辈子,她豁出这张脸去了! “可我只想嫁给你!”她猛地扑了上去,紧紧的搂着他精瘦的腰,薄薄的衣裳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她胸前的波澜抵在他胸前,感触真实软绵。 吴弦惊的差点窒息,大力把她分开,以防她再扑上来,死死的捏着她的肩膀,不行!他得和她好好谈谈。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老太君不知何时从佛堂里面出来,恰好目睹了这一幕,瞪着老眼,连手里的佛珠都忘了转,蝉衣也呆愣住了。 雪茶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君的脚下,泪眼朦胧的说道:“老太君,您都看到了!我和表少爷早已互许终生,但他现在不知怎么了,竟然不想再理我了,老太君您要为雪茶做主哇!雪茶非他不嫁!” 她五岁进府,从小在她身边长大,老太君一见她哭心就软成了一团,“哎哟快起来快起来,这是怎么话说的?吴弦,真有这档子事儿?” 吴弦目瞪口呆,气的说话直打颤,“姑奶奶!她胡说!我……” 老太君搂住雪茶坐了下来,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你什么?你是不是想说自己被冤枉了?雪茶的性子我最了解,是最最单纯和善的,你连她这样的姑娘都辜负,你还算个人吗?老身生平最恨这种人!” 吴弦想再辩解什么,却哑口无言,这种情况他还能说什么?何况老太君气的呼呼直喘气,他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外面的的扫地声一点儿都听不见了,想必是整个院子都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呢,吴弦觉得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老太君继续说道:“也罢!雪茶大了,这府里爷们儿多,我老了,渐渐管不住了。你家道中落,父母早逝,也没个做主的人。既然你们两个相好,老身就做主了,把雪茶嫁给你,你定要好好待她。” 姑奶奶在说什么?把雪茶嫁给他!嫁!给!他?吴弦忽然觉得眼冒金星,屋子的空气都有些不够用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雪茶你跟我来。” 老太君把雪茶带进自己房里,掏出贴身的钥匙,翻出了一个小匣子,从最底下抽出了一张纸,交到了她手上。 “丫头,这个还给你。吴弦本质上不是个坏孩子。出了这府吧,以你的性子奶奶相信你能过的好,这府里你是呆不得了。” 雪茶已是泪流满面,趴在她腿上,“老太君,雪茶舍不得您。” 老太君怜爱的抚摸着她,“傻孩子,尽说傻话,记得时常回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就得了。” 老太君一言九鼎,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不只还了雪茶的卖身契,还私下里给了她二百两银子私房钱。明面上则另赏了她一份嫁妆。 至于其他的就交给大夫人去办了,吴弦虽然是个远亲,但成亲这么大的事情,荣府肯定要做的面子上过的去。 未免夜长梦多,雪茶特意挑了个最近的吉日。二少爷知道这事之后还专门来老太君这里闹了一场,声称婚事不作数,雪茶是他的人等等,被老太君给轰了出去。 大少爷派人送来了一百两银子外加一封亲笔信,雪茶原封不动的给他退了回去。 反倒是二夫人来给老太君请安的时候见到她脸色好看了许多,还赏了她个银镯子。 至于听闻了这个消息的下人们,纷纷对雪茶的选择表示不能理解,别人拼命都想进的荣府,有着大好前途的她居然要出去。 虽说是得了自由身,但世道这么艰难,当个下人有什么不好的?再说凭她的样貌,随时可能一跃成为主子,不知为何这般想不开,偏偏挑中了一无是处的破落户。 初六是个大吉的日子,一顶花轿两箱嫁妆,吹吹打打一路,雪茶就正式嫁过去了。 喝下交杯酒 花轿七拐八拐,先是走在平坦的砖石路上,后来就变成了石子路,路边充斥着各种市井的嘈杂声和烟火气。盖头下的雪茶无声的笑了,她终于脱身了。 吴家小院里不算很热闹,想来吴弦这样的人也不会有太多要好的邻居。高堂虚空,拜了天地之后,二人就被喜娘送进了洞房,一帮人跟着涌了进去。 “吴弦,你别害臊啊!赶紧掀了盖头让我们看看小嫂子!”好兄弟牛三兴致勃勃的嚷道。 “就是,兄弟早就替你盼着这一天了!”李光也大声催促他。 其他人跟着一起瞎起哄,仿佛娶媳妇的人是他们一样。 但看吴弦的脸,哪有一点成亲的喜气?大红的喜服给他原本八分的清俊又添了二分,加之他皮肤白净,真像是戏文里走出来的一样。 “去去去!都出去!凑什么热闹!”吴弦心里窝着火,任谁娶了个童年阴影到家里都不会开心。 好!硬要赖上他是吗?那他就让她过不上三天就自己哭着回去! 他猛地一下掀开了她的盖头,雪茶一张艳若桃李的小脸顿时露在了宾客眼前,大家一时都看傻了,人家吴弦这是什么命?上哪找这么好看的媳妇去? 吴弦也被闪了一下,但他很快把头扭开了,凭白一个天仙落到他身上,谁都羡慕他,奈何他就是不稀罕! “小嫂子也太漂亮了吧,吴弦你真好福气啊!”牛三嘴大,想什么说什么。 吴弦推着他,往外赶人,“大伙都看到了吧?别傻站着了,赶紧回去吧!” “哟哟!新郎官着急了,咱们这就走!” 吴弦亲自送大伙出去。雪茶这才有机会好好环视这间屋子,应该是东西两间,中间是灶房。当真是一贫如洗,无一长物,幸好收拾的干净整洁,大红的布置也添了几丝喜气。 一个瘦弱文静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走了过来,“雪茶姐姐,啊叫错了,是嫂子。” 这是和吴弦相依为命的妹妹,吴敏,之前她去过老太君那里,是认识雪茶的。家里添了嫂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喜欢的雪茶姐姐,小姑娘很高兴。 雪茶从身上掏出个玉坠给她戴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小姑子。” 吴弦板着脸回来了,“小敏,回房睡觉去!” 小敏不敢顶嘴,冲雪茶甜甜一笑就跑出去了。 喜娘上前说吉祥话,要给他们倒酒,被吴弦给打断了,“张婶你也回去吧,我这里用不着这些玩意儿。” 张婶尴尬的看着雪茶,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这不合规矩啊……” 雪茶上前接过酒壶,“婶子今天也累了,这是谢银,您就先回去吧。” 张婶也看出些眉目了,这小两口不对付啊!收了银子在外面把门一带,就匆匆走了。 雪茶自己倒了两杯酒,一手一杯朝吴弦走去。 吴弦见她朝着自己走来,虽然面带微笑,但在他看来,她每一步都像是踏着刀尖来的,渗人的很。 雪茶伸出左手臂,把酒递到他面前,“这是交杯酒,相公和我一起喝下吧,喝下它咱们就歇下吧。” 吴弦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怕她干什么?比自己小三岁,个子矮一头多,何况现在他是她的夫,怕她作甚? “我若不喝呢?”他斜睨着她,想欣赏她气愤的样子。 “拜了堂掀了盖头就是夫妻,不喝交杯酒怎么行?喝吧,就这一口。”酒杯又向他靠了靠。 吴弦似随意一扬手,啪的一声,酒杯飞了出去,碎在了地上。 雪茶胸膛略微起伏,但很快被她压下去了。在吴弦的注视下,她不声不响的又回到桌前倒了一杯递给他。 “爷就不喝!你能拿我怎么招?” 第二杯又被摔飞到地上。吴弦看好戏似的看着她,心想,哭啊,你不是很会哭吗? 然而让他失望了,雪茶还是没说什么,而是再次回身,这回她直接把酒壶拿过来了。 把手里另外一杯酒塞进他手里,“你喝下它,我喝下这一壶!” 说完不管他是何表情,举起酒瓶就着壶嘴就灌了起来,酒壶虽然不大,但也有半斤。辛辣的酒水顺着食管滑下,雪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真难喝啊! 一口气灌下了一壶酒,她强稳住了身子,看他傻了似的端着酒盯着她,这回倒是没再把酒杯扔了。 “相公,我喝完了,该你了吧。”酒劲上来了,雪茶有些摇晃的拿下酒壶盖,在他眼前把酒壶倒立过来。 吴弦咽了口唾沫,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刚才那股气势好像一下子被人抽走了一般,竟乖顺的把酒杯凑近了嘴边。 “等我一下。”雪茶晃悠着过来,踮起脚尖,伸手挂住了他的胳膊,举起酒壶到嘴边,还能控出个三两滴。 吴弦默默的喝下了‘交杯酒’,满肚子憋屈。 雪茶见他喝完就再也撑不住酒劲儿了,直往他身上倒。 “喂!你还好吧?你不能喝还喝那么多?”吴弦手忙脚乱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最后一咬牙,还是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雪茶闭着双眼,一张俏脸灿若烟霞,嘴里吐着醉话,“相公,你要对我好一点儿啊。” 吴弦直磨牙,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的还是故意的。他肯定是上辈子犯了什么错,老太爷派她这辈子惩罚自己的。 她的绣鞋还穿在脚上,耷拉在床边。吴弦这人有许多臭毛病,其中一条就是他有些洁癖,哪怕是穷的上顿不接下顿了,也十分注重清洁,穿鞋睡觉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忍的。 还有她那脸,画的花里胡哨的,等睡着了全都要蹭到枕头上。他一想到晚上旁边躺着这样一个人就浑身难受,恐怕一夜都不能安睡。 做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他才决定亲自动手。先把她的绣鞋脱了,整整齐齐的摆好,然后他就端着水盆到灶房盛水去了。 住在西屋的小敏听到了声响,开门看看。 “哥,你在干什么呢?” 吴弦瞪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管那么多,快回去睡觉!” 小敏一跺脚,把门关上了。 女人真是麻烦,吴弦端着水回了屋,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睡着的雪茶,别说,长的还真是好看,尤其是睡着了更好看,她要是永远不睁开眼睛就更好了。 雪茶睡的迷迷糊糊,忽然觉得脸上凉凉的,她睁开眼去看,只见吴弦正在她上方给她细细擦着脸。 醉酒的雪茶忽然笑了,笑的像一朵盛开的山茶花,眼里闪动着莹莹泪光。 正好擦完了,吴弦啪的一声把毛巾丢进了水盆里,“不是对你好!小爷是怕你脏了小爷的床!你可别哭啊,我就知道你准要哭一场。” 吴弦上了床,把自己的床褥往最里面挪了挪,紧贴着墙根,“告诉你,晚上睡觉不许越界,不是嫌别的,我嫌别人身上脏。” 雪茶眼里还带着泪,笑着看了他一眼,把身子转向了他的方向,抵不住困意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吴弦是被一阵饭菜香叫醒的,看着旁边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他终于对她有些满意,昨晚她没越界。 “相公,你醒啦?快起来洗脸吃饭吧。”雪茶穿着以前的衣服,改梳了妇人头,这让吴弦一时很不习惯。 但事已至此,堂也拜了,床也睡了,也只好接受了。 吴弦冷着脸,洗好之后坐到饭桌前。 只见桌上摆了三个菜,其中两个是雪茶早晨起来新做的,另外一个是昨天婚宴上剩下的鱼,雪茶看有半条还很完整,就上锅热了热。 吴弦眉头皱的死紧,“小敏,把这鱼端下去。” 小敏没动,瞄了眼嫂子。 昨晚上雪茶就看明白了,她这新相公可是个讲究人,“这鱼挺好的,都没怎么动呢,你要是嫌弃,就吃那两个青菜吧,我和小敏吃。”说着,她就伸筷子去夹鱼肉。 却被他一筷子拦住了,“你还真吃啊?好歹你也是老太君身边长大的,你能吃的下去?” “有什么吃不下去?不然你有多余的银子给我们买肉吃?” 雪茶从小的吃用比个庶出小姐也不差什么,但她想的明白,嫁进这个家是她自己的选择,要想把日子过好,就要把不合适的习惯改改。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吴弦的自尊心,他索性放下筷子,回了屋里,没一会儿,把二两银子拍在了桌上,“我的钱全在这里了,拿去买肉,不许再让我在饭桌上瞧见别人吃过的剩菜!” 雪茶默默的收了银子,审视的看了他一眼,“就这些?” 吴弦的筷子微微一顿,“就这些。”夹了一口醋溜白菜丝到嘴里,爽脆酸香,味道实在不错,可比小敏的手艺强太多了。 随便哪里都可以 雪茶收回了目光,没说话。 吃完饭,吴弦就不见人影了。 雪茶让小敏带着自己亲自去张婶家走了一趟,听小敏说她们家孩子多,日子过的苦巴巴,她是绝对不会嫌弃剩鱼的,因此特地去送一趟,顺便认认门。 这一带都是普通老百姓居住的地方,和荣家大宅那边简直天壤之别,但也格外有人气儿,这是雪茶不曾体会过的,也是她梦寐以求的。这样想来,嫁给吴弦,其实与她当初嫁个老实人的设想也差不到哪里去。 从张婶家出来,雪茶问道:“小敏,你哥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肯定是去哪儿招猫逗狗去了,他的事儿不让我问。” 雪茶皱了眉,“昨晚新房里挑头说话那两个男的是他的朋友?” “嗯,那个肥头大耳的叫牛三,是街上卖肉的,大家都有些怕他。那个瘦的叫李光,家里开个茶叶铺子,读了两年书,整天游手好闲,和我哥一个样。”小敏突然觉得和新嫂子说哥哥的坏话好像不太好,后面半句弱了下去。 幸好雪茶事先有心理准备,才没有觉得太惊讶。 “那你哥读过几年书?” “我也说不好是几年,我记得他以前还算用功,只是爹娘去世后他就再也没读过了。书都在咱家仓房里堆着呢,家里哪都干净,就那上面落满了灰。” 雪茶把这一遭记在了心里,又问,“牛三家肉铺在哪儿?” “嫂子,咱们真去买肉啊?”小敏诧异的望着她,嫂子没来的时候都是她负责做饭的,一个月也吃不上几回肉。 “当然了,说买就买,你正长身体呢,天天吃青菜怎么能行?”雪茶怜爱的摸摸她柔软的小黄毛,小敏今年九岁了,瘦的跟块排骨似的,跟着这样一个哥哥真是苦了她了。 小敏的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嫂子你真好,你要是早点儿来我们家就好了。” 穿过两条街就找到牛三肉铺了,却没见到牛三本人,卖肉的是个小伙计,见了小敏,笑的亲切,“你来买肉啊?身边这位是?” 小敏显然和他熟识,骄傲的介绍道:“这是我嫂子!” 小伙计了然,原来这就是吴弦新娶的媳妇,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嘿嘿嫂子,您来点儿什么肉啊?” 雪茶挑了一条五花肉加一大块肥油,小伙计殷勤的给她包了起来。 “小哥儿,怎么不见牛三哥?” 小伙计不以为意,顺嘴就回道:“嗨!这个时候您哪能在肉铺上看见他啊?准是扎在赌坊里头呢,要到下午才能见着他人影。” “那我家吴弦是不是也在那?” “八成也在呢,早晨牛三哥就是跟他走的!” 雪茶拎上肉,回了身,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原本是好好的晴天,忽然要下暴风雨似的。 好啊!传言果然没错,纨绔习气被他占全了,吃喝嫖赌今天还真让她给落实了一样!他挑三拣四她能忍,他说话没轻重她能忍,不学无术也能忍,但赌钱这一桩,她万万不能忍! 小敏见她脸色突变,不禁害怕,“嫂子~” 雪茶压了压心火,“小敏乖,回家千万别和你哥说我来打听过他。” “嫂子,你会和我哥吵架吗?” “不会的,放心吧,嫂子办法多着呢。” “嗯!”小敏重重的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才刚刚一起生活,但她就是觉得嫂子可信。 老太君的院子里有个小厨房,雪茶没事的时候就会给她老人家琢磨些好吃的,因此她的厨艺相当不错。 回家就把五花肉切成块,加上葱姜冰糖酱油在砂锅里小火炖上了,另外又做了两道色香味俱全的炒菜,不但如此,还专门温了半壶酒。 吴弦还未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肉香,他倒没心疼银子,反而觉得身心舒泰,看来娶了雪茶也不是半点好处没有,她这手艺都顶上香满楼的师傅了。 他今天和牛三在赌坊里大杀特杀,带去了二两银子,回来的时候番了五番!因此他高兴的走路都带着风,回来见到雪茶也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 他的秘密全写在脸上,雪茶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像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一样,给他倒上了酒,用他的筷子给他夹了一口菜。 “相公,慢用吧,尝尝为妻的拿手好菜。” 她的笑容甜美,语气温和,但吴弦不知怎么的,莫名的觉得脊背发凉。他定定的看了她两眼,想确定眼前之人和昨晚逼他喝交杯酒,不喝就自己灌了一大壶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女人八成了什么精怪变的,有许多副面孔。 “雪茶,昨天的事儿你不生我气?” “相公说笑了,昨天的事儿我都忘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相公有什么看不惯为妻的地方就和我说,我都会改的。” 吴弦一愣,低头把碗里的肉吃了进去,不甚自在的说道:“咳!以后你就像今天这样吧,等发现问题了我再和你说。” “好,你多吃点儿。” 吴弦专心吃饭了,雪茶瞄他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以前荣府里有位宫老爷子,她小时候总爱找他玩儿,有一次她去找他的时候,看见他正往铁钩子上穿小鱼。 她好奇的问道:“您怎么不吃小鱼?穿它干什么?” 他还记得宫老爷子哈哈大笑,对她说了一句让她记忆犹新的话,“傻孩子,不舍得放小鱼,怎么钓的来大鱼呢?” 现在,吴弦就是她要钓的大鱼,她不仅要把他钓到锅里来,还要把他料理的清楚明白,真正端的上席面! 作为大丫鬟,平常伺候老太君的活并不重,雪茶闲暇之时研究厨艺之外,更喜欢研究胭脂香膏之类的东西,她喜欢自己的脸,也喜欢把自己弄的香喷喷的,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开心。 但在府里为了少惹麻烦,她只敢偷偷的用一点儿,如今不同了,她已经是个自由人了,随便她怎么用。 一切收拾妥当,天已经黑下来了,她打了一桶水到仓房里,好好的擦洗了一遍。 回房的时候吴弦正在逗他养的那只蝈蝈,据小敏说那是他最喜欢的东西,养的可精心了。 雪茶没打搅他,而是自顾坐在铜镜前,打开了她最心爱的梳妆盒,里面大半是她自己调制的东西。 她选了一盒散发着玫瑰气味的香膏,然后把自己的发髻松了开来,缎子似的黑发长长的垂了下来,她把它们全都拨到了一侧胸前。 接着她用指尖沾了些许香膏轻柔的在脸上按揉着。吴弦逗蝈蝈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目光都被镜前的美人儿吸引去了,此时的她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副会动的画,虽然用的是旧桌烂椅,但画里的女人用的十分从容自在,仿佛用龙椅她也会是这样。 时间默默的流逝,吴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看了她多久,直到觉得脖子酸了,她这脸才终于涂完。 雪茶收起了香膏,吴弦以为属于女人的睡前护理终于完了。 万没想到,她居然又拿了一盒别的出来,然后她!竟然脱去了里衣!上身只剩了一件红肚兜,红兜耀眼,雪肤莹白,一瞬间,吴弦觉得自己险些喷出鼻血来。 只见她侧对着他,拿起新的香膏不徐不疾的开始在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涂了起来,手臂、脖子…… “相公,喂完蝈蝈了吗?” “啊?喂…喂完了。”突然被叫,吴弦差点没找到舌头,脸热心慌的紧。 “喂完了就来帮我涂下后背吧?”雪茶脸红红的,偷着笑。 半响没听见吴弦答话。 “你放心,我刚洗过了,不脏的。就简单涂一下就成,以往都是蝉衣帮我的,你快过来。” 这才听见吴弦挪动脚步的声音,他站在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过了香膏,雪茶看他的手似乎在抖,强自不让自己嘴角翘起。 吴弦深呼吸,再深呼吸,在她身后,两眼直直的盯着她的美背,还有那上面系着的细细的红色绳结,“从哪儿开始?” “随便哪里都可以。” 慢慢的靠近…靠近 吴弦心跳极快,手上没准头,一下子挖了一大块,猛地糊到了她的后背上,眼看着那坨香膏要滑下来,他赶紧把整只手呼了上去,以防浪费。 他的手正与她的身体直接接触!吴弦的心里一下子像热水烫了蚂蚁窝,躁动的厉害。 她可真白啊,皮肤真滑,他自己就是个肤白的,和她比还是差上许多。而且,她看上去不胖,脱了衣服看,身上肉还是挺多的,软乎乎的,和男人就是不一样,这就是女人的身体,是他的娘子…… 不!她也是雪茶!吴弦一时陷入了冰与火,心情十分矛盾。 这时,雪茶甜美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相公,你怎么总是在一个地方啊?你得涂抹开了才行。” 吴弦依言手上画了两圈,实在压不下心里的火,把手抽了回来。 “算了,我干不好这活儿,我这就去给你叫小敏来。” “你给我回来!” 雪茶猛地转身叫住他,眼里酝酿着两泡泪,“吴弦,你是不是还那么不待见我?好!我明天就去回了老太君,说咱们成亲不作数,我随便嫁给谁,也不会遭到这般嫌弃,呜呜呜~” 雪茶说到最后趴在桌上真的哭了起来。 吴弦收回了脚步,回到她身边,“哎~好吧好吧,我也没说什么,你怎么就哭了?真是怕了你了,我好好给你涂还不行吗?” 雪茶哼了一声没理他,也没起身。吴弦认命的重新把手放到她的后背,努力抛弃了乱七八糟的想法,给她细细的涂了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各种邪念跑出来,他主动和趴着的雪茶说话。 “雪茶,我和商量个事儿行吗?” “你说吧。”雪茶回道,还带着哭音。 “咱以后有事说事,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哭?” “怎么?我心里难过还不许我哭啊?我爱哭就哭,这你管不着!”听起来又要哭的架势。 吴弦赶紧投降,“好吧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是真的怕她哭,不是不该哭,也不是她哭的难看,实在是别的女孩哭是正经哭,而她的哭总让他觉得心里别扭。 她一哭他就觉得她是分裂的,有两个雪茶,一个软糯爱哭,另一个则冷静毒辣!不怕其中任何一个,就怕她无征兆随机切换。以往他还有的躲,如今他真是躲无可躲。 好不容易擦完了香膏,吴弦自己先出了一身汗,让雪茶先睡,他则冲了出去,到仓房里洗澡去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雪茶已经重新穿好了里衣,规规矩矩的躺在了床上。 “你回来了?我累了,熄了灯睡下吧。你放心吧,我睡相很好,今晚也不会越界的。” 吴弦心口一堵,嗓子眼似乎也被堵住了,没说话,一口气把油灯给熄了,三两下上了床,躺在属于自己的那半边,半天没睡着觉。 耳边渐渐传来雪茶均匀的呼吸声,他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也闭上眼睛睡去了。 夜里,他又一次做梦了,还是与以往的梦同一个场景。一处人间仙境般的地方,有山有水,温度宜人,了无人烟。仙雾缭绕中有一个用粉色帐子环绕的小亭子,耳边响起了袅袅的仙乐。 他遵循着一股神秘的渴望向粉色的亭子走去,伸出手掀开了纱帘,和以往一样,里面有张仙床,床上正躺着一个衣衫轻薄的仙女,和雪茶有一样的面孔,她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眼里似乎有小钩子在勾着他。 他实在禁不住诱惑就壮着胆子走上前去了,仙女拉他坐到身边,慢慢的靠近他,再靠近…… 以往梦到这个时候,仙女就该突然睁大眼睛,流着血泪,恶狠狠的咬他一口了!然后他就该吓醒了。 这个梦他前两年总做,次次被吓醒,后来他掌握了秘诀,每次梦到进了亭子之后他就不再继续行动了,再过一会儿梦就自己散了。 然而今天,梦里的他格外想再试一次!他在仙女的诱惑下,慢慢的靠近了她…… 早上,吴弦醒来的时候,雪茶早就不在房里了,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一条胳膊正躺在界外,亵裤上黏糊糊一片冰凉。 他懊恼的、动作极快的换了条干净裤子,都穿戴好,然后把换下来的裤子卷成一团塞进怀里悄悄的带出去了。 雪茶出来倒水,看见他蹲在井边洗衣服,没多想,张口说道:“你的衣服都泡着吧,以后我来给你洗!” 吴弦脸一红,头都不好意思抬,“不用了!爷自己洗!” 雪茶没当回事儿,既然是他自己说的,她乐不得少干一样活儿。 早饭后吴弦又不见了踪影,雪茶把昨天特意留的一份红烧肉装进了竹篮里,又装了一碗自己泡制的爽口小菜,还放进一壶酒,嘱咐小敏看好家,就提着篮子出门了 。 经过院子的时候,看见杆子上挂的是吴弦昨晚的裤子,她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压箱底的那本小人图册,脸蛋悄然一红,不再看那裤子一样眼,急步出门去了。 一连几天均是如此,雪茶每天都会准备一碗好菜,第二天等吴弦出门之后她再出去,然后赶在他回家之前回来。 这几天吴弦回来的脸色一直不错,雪茶想,想必是赢了不少钱吧。 对此,她只字不提。晚上的时候她仍旧每天坚持用各种香膏,就在吴弦眼前,但再没有让他帮过忙了。睡觉的时候更是十分遵守界限规矩,说不越界就绝不会越过一个指头。 直到有一天,吴弦回来的时候喜形于色,不但买了卤猪头和烧鸡,还破天荒的给她和小敏买了花布料。 雪茶明白,今儿个准是赢大的了,他得瑟的啃吃鸡爪子的时候,没注意到雪茶那过年前终于把刀磨好了的眼神。 吴弦其实心里明白,赌钱不是长久之计,他原本想着不过是偶尔去玩几把,去年有一次他输的太多就再没进过赌坊了。但今年不知怎么居然转运了!偶然去一次就赢了,接连几天,他手气竟一天比一天好! 牛三说准是新媳妇旺他,吴弦想想八成真是这么回事,要不然这好运实在解释不通啊。若真是如此,那这媳妇还娶对了? 新的一天,兄弟两个再次有说有笑的进了赌坊,今天赌坊人多,有不少人是前几天输给吴弦的,专门在这里等着赢他的。 可奈何吴弦今日的手气依旧很冲,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捞了不少银子。 正当他得意忘形大杀特杀的时候,身边的喧哗声突然小了下去,他跟大家一样好奇的看看怎么回事儿。 只见没未见过女客的赌坊里破天荒的来了个女人。 此女子穿着一身青色布裙,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幕笠,很是严密,完全看不出她长什么样子,多少岁。她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浑身散发着杀气,一看就是个江湖中人。 “谁是这里赌术最厉害的?在下是特来挑战。”女子声音低沉肃杀。 赌坊老板见状壮着胆子跑了过来,“这位……姑娘,请问您是来?” “老板尽可放心,在下不过就是个一般的赌徒,不是来砸场子的。我相公生前就是欠了巨额赌债被人砍死的,因此在下立誓要赢尽天下人。大家还没告诉我,谁是你们这里最厉害的?” 顿时,吴弦被几个赌徒推了出来,以解心头之恨,“他!就是他!连赢我们好多天了!小娘子你赶紧赢了她,我们都压你!” 老板见她是来正经赌钱的,松了一口气,也就随他们去了。赌坊的客人千百种,来什么样的都不稀奇,没道理女人的生意不做。 吴弦心里打着鼓,但已经被大伙推了出来,他也不好退缩,一来仗着这段时间手气旺,二来仗着身上有不少银子。 他挺起了腰杆子说道:“没错,就是我。大姐你想赌点儿什么?” 女人把手里一直的提着的小包袱噗通丢在了桌子上,“两百两银子在此,赌什么都可以。” 众人均被她的大手笔吓了一大跳,二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啊!看来这女人绝对是个高人,这下有热闹可看了! 牛三替吴弦捏了把汗,悄声对他说道:“兄弟,不然咱们撤吧,看起来有点不好惹。” 吴弦也有点胆颤,但为了面子,他还是说道:“不急,先玩两把再说。” “这位大姐,那咱们就赌最简单的吧,摇骰子比大小怎么样?” “好!就听你的!” 庄家给二人各发了一个骰盅,围观群众们纷纷掏银子下注,大部分把注下在了女人这方。 比试正式拉开,第一局,女人赢。 顿时,赌场里的气氛变的异常热烈,大家纷纷为她喝彩。 吴弦觉得没什么,才刚开始而已。 果然,没过几局运气开始转回了他这里,他接连拿下了三局。而大家也似乎看出来此女子外强中干,开始把注投在吴弦这边。 女人的银子只剩下不到一百两了,还要赌。吴弦觉得她是故作镇定,就好意劝道:“大姐,你还是回家去吧,我怕你都输光了没法过日子!”这话惹的大伙哄堂大笑。 然而女人脚下纹丝未动,淡淡的说道:“继续。” 前所未有的打击 吴弦看她不知死活,也就不再劝了,比试继续,直到女人输的只剩下十两银子,他不得不再次罢手。 郑重的劝道:“大姐,就到此为止吧!看你的打扮也不像个有钱人。我把银子退给你一半,你赶紧回家去吧,这种地方不适合女人来。” 到了这个地步,看热闹的人心思也都有点复杂起来,有不少跟着劝的,“是啊,姑娘,就这样吧,好好过日子吧。”“大妹子,女人家别在这闹了,难得吴兄弟好心愿意退你钱。” 说什么的都有,然而那女人不知撞了什么邪,仍旧是岿然不动。 她把身上的剑摘了下来,一个金戒指撸了下来,“看来比骰子我没运气,这样吧,那十两加上这些,咱们比花牌,一把定胜负!如果我输了,不只这些东西,我愿意摘下幕笠抛头露面,如果到时候你们觉得还不够,我愿意扒一层衣服!” “好!”男人们瞬间沸腾了,“吴兄弟跟她比!这女人就是个疯子!她自己提出来的!” “就是!就算她输了也是自找的,没人逼她。” 女人见吴弦十分犹豫,还主动加火,“难道这位小兄弟是怕了不成?怕输给我一个女人传出去不好听?” 吴弦头一次见到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火彻底被她挑了起来,“好!来就来!到时候别说小爷欺负人就行!” 赌坊特意给两人抬了张桌子,还搬了两把椅子来。 女人这回仍旧和之前一样,始终保持着气定神闲,把三张牌拿在手里细细摩挲着。赌坊从未有像此刻这般安静过。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二人一张张把牌亮了出来。 女人轻笑出声,“小兄弟,你输了。” 众人包括吴弦全都傻了,这女人只这一把,不只赢回了她自己的钱,甚至把他们压上的钱全给赢走了! 然而赌规就是如此,愿赌服输,没处说理去。 吴弦这些天的好运瞬间付之东流,口袋甚至比之前还要干净。他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女人叫来了赌坊老板,“老板,麻烦您帮我把大伙的银子都退回去吧,他们只是看热闹的。当然,除了和我对赌的这位小兄弟的,他的我要如数收走。” 顿时所有人的心跳又活过来了,满口的感恩戴德,就差给她跪下了。 吴弦觉得自己脑袋里嗡嗡直响,完了,全完了,他想不通,为何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一切就全都翻了个天。 牛三把哭丧着脸的他拉出了赌坊,随便找了间小酒馆钻了进去。 吴弦坐在桌前双手撑着额头,到现在还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感到茫然,那是真的吗?他一下子拥有了好几百两银子,然后一把就全输光了?就连他前段时间斗蝈蝈赚的那三瓜两枣都赔进去了。 不,他一定是在做梦,那都是假的! “哎!”牛三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才好,搁谁也受不了,他混迹赌坊十多年了,也从未见过这种事儿,吴弦还真是倒霉到家了。 “兄弟,想开点儿吧,就当做了善事了,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这顿饭我请!改天咱们再去捞回来就是了!” 吴弦听了一抹脸,终于肯面对现实了,“你说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她前面是故意输给我的吧?” 牛三给他倒上酒,“敢情兄弟你才想明白啊?” 牛三吃的欢快,然而吴弦实在堵的慌,吃不下去什么东西。和他分开后,独自在外面逛荡了半天才回家。 雪茶等了他许久,见他回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相公,你这一天都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锅上热着饭菜呢。” “我不吃,没胃口。”吴弦面若死灰,随手把外衣一脱,鞋子一蹬就躺在床上躺成了大字型。 雪茶默默的把他的衣服鞋子摆好,端了一杯温水坐到床边,柔声细语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不妨和我说说,以后咱们两个要一起走一辈子呢,我和你是最亲近的人,来,喝口水吧,会舒服一些。” 她的声音温软舒适,顺着吴弦的耳朵滋润进了他的心里,对啊,他现在是个有另一半的人了,可惜,他是那么的没用。 他坐起身来,把水接过去喝了。头一次用带着歉意的眼神儿看向雪茶,“雪…娘子,你为什么会嫁给我这个无能之人?” 雪茶把杯子放在了一边,定定的看着他, “谁说你无能了?不管别人怎么嫌弃你,你是我选的,我永远不会嫌弃你的。你在我心里比那些人都好。” 吴弦分不清她说的话是真还是假,但他此时根本无力的辨别,他只知道自己听了这些话觉得很温暖,很舒服。自从没了父母,他早已习惯了有事憋在心里,小敏太小,朋友各有各的苦,他不喜欢和人说心事。 但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抗不住了,今天他遭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娘子,哎!算了,我和你说吧,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你究竟嫁了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总问我这些天去了哪儿吗?其实我什么正事都没干,是去赌坊了。这些天我一直赢,但今天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臭女人,把我所有的银子都赢去了,我现在彻底一无所有了,本来想着再赢一些就收手,不成想……” 看的出来,他前所未有的沮丧,对他而言,恐怕这是除了父母过世家道中落之外最大的挫折了吧。 雪茶眼神微沉,半响之后说道:“原来是这样。没关系的相公,俗话说财去人安乐,听说好些因为赌钱丢了命的,你只是把赢来的钱还回去而已,以为咱们再也不去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好吗?” 吴弦楞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真不生气?我丢了二百多两银子你一点不生气?”他觉得自己不仅脑子糊涂了,眼睛八成也瞎了,竟半点分不清眼前人说的到底是不是气话。 雪茶翘起了嘴角,扯了扯他的衣袖,“当然是说真的,只要你发誓从此再也不去赌坊,我就不生气。也保证绝对不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君。” 一听后半句,吴弦就知道,她是在保持理智下说这些话的。 他长呼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我吴弦,发誓再也不去赌坊了!无违此誓言,就让我……让我……” “就让你向雪茶下跪一整晚,并且以后凡事都要听雪茶的,怎么样?”雪茶抬着小下巴睨着他,看他敢不敢答应。 “好!这就么办!如违背誓言,我就在你面前跪一个晚上!” 这一番下来,二人的关系莫名的近了许多,雪茶去灶房把饭菜给他端进屋来,“快吃点东西吧,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嗯,你吃饱了没?和我一起吃点儿?”吴弦终于心情舒畅多了。 雪茶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看他吃,“你吃吧,我饱着呢。” 吴弦确实饿了,一手拿着馒头啃,另一手大口大口的夹菜,即便是雪茶坐在身边,这回他也不觉得碍眼了。 “好吃吗?相公。” “好吃!” “相公,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你说吧。” “相公,你看咱们家现在没什么正经的收入,我看你花钱也没个算计,我的心比你细,不如暂时咱们家就由我来管钱吧?” 吴弦夹菜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我这里哪还有钱?” 雪茶又递给他个馒头,“相公,这段日子咱们一起琢磨个赚钱的法子来,但在此期间,咱们总得过活啊,你看小敏多瘦,再说我也不想让自己的肠子受委屈,你若是真一点钱都没有了,那我就先花我的嫁妆银子吧?” “那怎么行?”吴弦想都没想就反驳回去了。“小爷我就是饿死自己也不会饿死娘子和妹妹,你的嫁妆好好留着吧,你等我找找。” 吴弦起身,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下,把桌子搬离了墙面,然后雪茶就见到了她这辈子就想不到的奇景。 只见他竟然从桌子后面的墙壁上抠出了半块砖,从墙洞里面拿出了三两银子。 吴弦吹了吹银子上的灰,把它交到了雪茶的手里,“喏,真的就这些了,全在这里,随你怎么花吧。”说完就把桌子挪回去,接着吃饭了。 雪茶愕然的望着他的侧脸,胸膛几起几浮,她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还记得成婚第二日他主动上交了二两银子,那时候她就怀疑那不是全部。 他带着个半大妹妹,又不做什么正经营生,怎么可能手里一点钱没有?果然,今天又让她弄出了三两。 一定还有!她才不信他这次是老老实实的全交出来了。 口嫌体直.吴 雪茶把这三两银子收了起来,关于私房钱的事什么都没说。 晚上睡觉的时候二人仍旧是界限分明,雪茶是不排斥圆房的,虽然她现在对吴弦也没太多感情,但她知道这事是早晚的。不过她看他一直没什么那方面的意思,也就松口气,不主动去提了。 吴弦这边,虽然觉得雪茶有亲和力了许多,但心里还是多多少少在防着她,更怕她。 虽然最近老是梦到她,但当他看到她本人的时候就没什么非分之想了,尤其是一想到梦里与她交换口涎之类的就觉得恶心。 为什么人总是热衷那么脏那么恶心的事儿呢?不理解,还是梦里头干净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吴弦老实了好几天,虽然嘴里诸多抱怨,还是在雪茶的要求下把墙边的空地松了土,雪茶特意挑选了几样花苗种上了,家虽破旧,但若是有生机勃勃的鲜花点缀,生活会美上许多。 她还带着小敏上街,挑选了十只鸡崽,在院里圈出了一块地方,精心地照顾着他们。 这天,家里来了个熟脸,正是吴弦的另一个朋友李光,他是专程过来找吴弦商量事的。 “广华寺的觉远大师和我们家有些渊源,昨天觉远大师让人找我,说佛诞节快到了,到时候香客众多,经书恐怕不够换香油钱的,问我能不能找人帮寺里加紧抄一批,不白抄,给钱的。” 吴弦掂量着他拿过来的经书样本,“给多少钱啊?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不干?” 李光嘿嘿一笑,“我这金贵手哪干的动这活啊?我是听说你前些日子输了不少,特意来救济你的。抄三本一两银子,干不干?” “三本才一两?”吴弦听了十分不屑,“快拿走吧,谁爱干谁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咱俩一路人,找别人吧。” 李光这回真是一颗好心,他家里开着铺子,情况可比吴弦好许多,自然不急着赚这辛苦银子。 他看雪茶走了过来,赶紧上前把事情和她一说,让她拿主意,“嫂子,你看这活该不该接?” 吴弦急的上前拉他一把,“我的事儿,你问她干嘛呀?” 李光不理他,等雪茶答复。 雪茶想都没想,从他手里拿过了经书,“李兄弟,多谢你了,这活儿我们接下了,我应下九本的量,其余的你再问问别人。” “好嘞!还是小嫂子识时务!那我就先走了,您忙着!”李光说完得意的朝吴弦飞了个眼儿,就一溜烟跑了。 吴弦没好气的瞪了雪茶一眼,“你接它干什么?九本你知不道是多少字?谁接的谁写,反正我不写!” 雪茶见他眼光手低,不考虑家中生计,也生气了,“我没让你写!”说完一扭身子去了仓房,把积了灰的砚台毛笔之类的全翻了出来。 吴弦鼻孔里喷气,提着蝈蝈笼子出门玩儿去了,随便她怎么折腾,佛诞日没几天了,他就等着看她怎么交出九本佛经来。 到时候交不出来她准得又哭鼻子,咦咦嘤嘤的,到时候可别说他这当相公的不帮忙,他会给她递帕子的。 成亲以来,一直温柔贤惠的雪茶头一次对吴弦冷脸以待,雪茶不和他说话,他虽然有点不习惯,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哥,你欺负嫂子啦?”小敏悄悄的问道。 吴弦轻轻拨了下她的头,“小丫头,问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你怎么知道是我欺负她,不是她欺负我?你可是我的亲妹妹。” 小敏皱着眉,苦大仇深的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的合理性,末了说了一句。 “反正不许你欺负嫂子!你都不干正事儿,你要是把嫂子气走了,我也走!再也不理你!”然后就气鼓鼓的回了自己房间去了。 入夜了,吴弦无事,早早的上了床,摆弄着不知从哪得来的两个驴皮影,还煞有介事的给驴皮影配音,一会儿男声一会女声,烦死个人。 雪茶知道他是故意的,就当自己是聋子不理他。把油灯拨的亮亮的,文房四宝都摆好,端正的坐在凳子上,一笔一划的抄起了佛经。 佛经里好多生僻字,她抄的很慢很用心,渐渐的杂乱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原本八分的赌气也去了五分。 吴弦没想到她还真的像模像样的抄了起来,他又孤芳自赏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就停了下来。没什么困意,他就一手撑着头,侧身看着她。 “雪茶,你不累啊?真抄啊?家里虽然穷,也没短了你饭吃吧?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呢?早点歇着吧。” 雪茶充耳不闻,他自讨了个没趣。夜深了,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夜里,他迷糊间觉得有亮光,还以为是雪茶睡觉忘了吹灯,结果睁眼一看,惊讶的发现她竟然还在写! 他嗖的坐起了身,三两下下了地,走到她旁边,捡起了她抄好的经书,只见上面一个个蝇头小楷极其工整清晰,就像她的人一样,可敬可怕又可爱。 真是个犟驴脾气!吴弦彻底服了,他打着哈欠在她旁边坐下。 “雪茶?娘子?都三更天了,歇了吧?明天白天再写吧。” 雪茶这回倒是理他了,淡淡的说道:“做相公做哥哥的少担当,做娘子的就要扛起来,你不上进我不管,但你别管我上进。以后,我来赚钱养你和小敏。” 刷刷刷,手上笔不停。 吴弦抚额,终于抬起头,抽了她的笔,搬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个兔子,吴弦不知怎么看了竟觉得心里发紧。 他终于无奈的屈服了,“好!好!好!我服了你还不成吗?你是看准我心软没能耐好欺负了。今天小爷就破例一回,为你动一回笔。好话不说二遍,你给我赶紧滚去睡觉!” 顺手把雪茶一提,搡到了床边。然后他就大刀跨马的坐在了桌子前,拿起毛笔接着她刚才的写。 雪茶直起身,瞪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两颗眼泪才不争气的滚了出来。 她出了房门,吴弦以为她去方便,没有在意。 没写一会儿,他的手边竟多了杯热茶。 “喝吧,我去睡了。” 吴弦目视她钻进了温暖了被窝,清晰的听见自己的牙齿咬的嘎吱嘎吱直响。他想不只她有病,他肯定也有病,自打她嫁过来,他都干了几件自己不喜欢的事儿了? 明明他不喜欢她的啊!下次再也不能受她摆布了! 还是抄完这回再说吧,不能让好兄弟李光难做人,嗯,原因就是这样的。 第二天早晨,一切和闹别扭之前一样,二人谁都没提昨天的事儿,饭后吴弦继续坐在桌前抄经书。 小敏好奇他在做什么,趴在门缝看见他居然在写字!差点当场惊叫出来。 老天保佑,肯定是爹娘在天显灵了,哥哥都好几年不碰书本了,嫂子真是太厉害了!能让他重新碰书本,这简直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 小敏蹑手蹑脚的进了屋里,趁着吴弦伸懒腰的功夫,一双小手蒙上了他的眼睛。 “小敏。” “哥,你怎么知道是我?怎么不猜嫂子?”小敏松开他,笑眯眯的问他。 吴弦朝天翻了个白眼,“和我闹着玩儿的只能是我妹子,若是你嫂子突然蒙住我的眼,不用猜,肯定是想怎么弄死我。” 小敏听了不只不同情他,还捂着嘴偷偷的笑了,“哥你说嫂子坏话,你不怕我去告状吗?” “切!去告吧,你们两个好的穿一条裤子了。小爷不怕,快出去,别耽误我抄这该死的经书。” 小敏听话的出去了,转头就把吴弦的话告诉了雪茶,雪茶昨晚睡的太晚,刚在她屋里补了一觉。 听了她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总算找到你哥一条优点了。” “什么呀?” “有自知自明。” 歇过来之后,雪茶回了房中,在吴弦身边坐下,也拿了只毛笔,继续抄了起来。 她抄的是吴弦抄写的版本,他的字清瘦有力,好看的让她有些意外,她无声的瞥了他一眼,这家伙,看来不是个草包呢。 吴弦对她的好意嗤之以鼻,倒是没说什么难听话,毕竟这活本来就是她揽下来的,她一起干也是应当。二人一起抄书,比赛似的,速度快了许多。 等李光来收书的时候,雪茶如数奉上,当然,银子也全数落入了她的腰包。对此吴弦倒是没啥意见,一来他还看不上这点儿银子,二来花钱买个清静。 小家第一次靠劳动赚来了银子,雪茶打算小小的庆祝一下,精心弄了几个好菜,打了一壶好酒,好好犒劳犒劳吴弦。 小敏吃饱了就回房了,吴弦喝了几杯酒,有了些酒意。 雪茶见他心情挺好的,就试探的问道:“我见你写的一手好字,怎么没好好读书考个秀才?” 吴弦听了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心里还是嫌弃我吧?” 雪茶自认心智比他成熟,不和他一般见识,“我只是觉得太可惜了,你的字比荣府里那些人还要好。” 这句吴弦没再刺她,因为,他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对他的惋惜,而不是嘲讽。 送你一件大礼 吴弦又干了一杯,“我不爱考,其实我想考的话,区区一个秀才又有何难?我不考,考来没用!我们家当初怎么样?我爹也是个当官的,还不是一辈子不得志,见了上峰大气都不敢喘?辛苦了十多年,一朝出错就万劫不复,他是活活憋屈死的。荣家又怎么样?金匾银楼,还不是藏污纳垢战战兢兢?” 雪茶不知他心里竟存了这么多想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所以我也看开了,当个逍遥自在人没什么不好的,只要饿不死,只要能养活我妹妹,终此一生也没什么。” 雪茶明知道他这种想法虽然情有可原,但是是不对的,却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反驳他。 她就静静的听着,直到他累了。 雪茶打了一盆热水,亲手试了试温度,端到了床边。 “相公,这两天你辛苦了,起来烫烫脚舒服一些。” 吴弦张开眼睛,见她正殷勤的看着自己,心里忽然一暖,其实这几天她也很累,还能对他如此周到。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嫁给自己不过是她没办法之下选的一条出路,她对自己其实也没什么感情,不过是不得不一起搭伙过日子罢了。 站在这个立场看,她其实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雪茶见他起身,主动拉过他的脚,帮他除了袜子,蹲下身,把他的脚浸入了水中。 吴弦猛地一抖,把脚从水盆里拔了出来。 “怎么了?是水太烫了吗?”应该不会啊。 吴弦拉住她一只胳膊,让她坐下,“不用你给洗,你歇着吧,我自己有手。再说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不会拿你当丫鬟用。” 雪茶觉得自己有点变了,这废物表少爷她竟越来越觉得顺眼了,她把身子靠近了他,“那有什么?改天你再给我洗不就好了?” 吴弦顿时十分夸张的张圆了嘴巴,“你可别吓我,小爷自己的脚都嫌脏,别说你的了!你快别做梦了。” 雪茶见此喷笑出声,露出洁白的贝齿,“好了好了,看你吓的,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罢了。” 一夜无话,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悄无声息中好了许多。 第二天,雪茶正在喂鸡,忽然见牛三来了,来了直接进屋找吴弦。雪茶直觉没好事儿,就叫来小敏,让她进屋给他们倒茶,顺便听听是什么事儿。 小敏如今已经成了雪茶得力的小助手,得了令就拎着一壶水进屋了,两个大人谁也没理会她。 牛三满脸焦急,一直在劝吴弦,“兄弟,你可得帮我一回,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要是不帮我,我这回真要喝西北风去了!我媳妇儿非得离开我不成!” 吴弦十分为难,“我也想帮你啊,可你这回输的实在太多了。我已经和我家那位发了誓,再也不踏进赌坊一步。” “吴弦!你不能这样啊!当初你有难的时候兄弟我是怎么帮你的?兄弟就求你这一回,你手气旺赌术好,就去这一回,帮我捞回本不成吗?你放心,万一输了我也不怨你,只怨我运气不好!” “不是不愿意帮你,你是不知道我娘子她……” 牛三变了脸色,“好你个吴弦!娶了个漂亮媳妇就变成软蛋了是吧?吓破了你的胆!我就问你一句,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吴弦本来就在犹豫,听了这话顿时炸了起来,“你说谁软蛋?我堂堂七尺汉子我怕她?走!兄弟这就帮你捞回来!不过咱们说好了就这一回哈。” 牛三拉着他出门,吴弦这才注意到小敏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里,一声不吭的躲在角落里。 赶紧松开牛三,走到小敏面前,“妹妹,刚才听到的事不许和你嫂子说知道吗?她知道了会闹翻天的,你可是我亲妹妹。” 小敏望着他的眼睛,重重的点了头,“哥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二人匆匆离开了屋子,奔向了赌坊。 雪茶赶紧进屋与小敏汇合。 小敏迫不及待的把刚才的听到的话全部学给了雪茶听,末了说道:“嫂子,这回我支持你,你好好收拾收拾我哥吧,他实在太不像话了!” 雪茶气的脸色发青,心里有一团火,烧的她直想拎着把菜刀冲进赌坊里砍人,但她还是把这口气暂时咽下去了。 “小敏乖,识大体。晚上你睡觉的时候要是听到我们这屋有什么动静千万别担心,嫂子有分寸,不会伤了你哥的。走,咱俩把那块花布裁了做衣裳去!” 吴弦回来进门的时候一愣,雪茶在他们房里摆了饭桌,有酒有菜。她端坐在凳子上,好像一直在等着他一样。 “你还没吃啊?我吃过了回来的。”他今天帮牛三小赢回了一些,虽然不免有那煞风景的人提起十多天前那件事,依然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 雪茶悠悠的起身,接过了他脱下的外衣,挂了起来,“相公还是吃一些吧,为妻特意为你准备的。” “哦,那也好,就吃些吧。”吴弦有些疑惑的坐了下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的语气和表情与往日一般,但他就是觉得莫名有些冷森森的。 雪茶亲手给他倒上了酒,“相公,你今天去赌坊了?” 吴弦差点呛到。 “其实你不必叫小敏瞒我,我见到牛三来家里就已经猜到了。” “……娘子,实在是因为牛三一直求我,多年兄弟,我不好不帮他这个忙,我保证再也不去了,你千万不要生气。” 雪茶表示很纳闷儿,笑道:“你看我像是生气了吗?看你的样子准是又赢了吧?我只是很佩服我相公这么有本事罢了。” 吴弦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呵呵,这哪算什么本事?” “相公你不必谦虚,你肯定不知道,我在荣府的时候也时常见丫鬟们堵个香粉钱。这样吧,你教教我好吗?我早就想学了。” 吴弦一听如此,又见她一脸好奇,终于放了心,只要不找他的茬儿就好。 “嗨!这有什么好学的?不教不教。” “相公~你就教教人家嘛~”雪茶撒起了娇,声音又软有魅,吴弦自然抗不住。 “好吧好吧,今天就教你一手吧,让你也瞧瞧西街赌神的威力!” “你真好!”雪茶把一早准备好的骰子拿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看好了……是这么玩的……”吴弦像个称职的师傅一样给她讲解起来。 雪茶听的很认真,看他讲完了,就说道:“相公,我都学会了!不如咱们两个赌一把怎么样?” “你这刚学会就想挑战我?”吴弦晚饭酒喝的有点多,听了雪茶几句奉承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雪茶心里有个小人嚯嚯的磨着刀,我叫你飘!等下我看你拿什么飘?! “试试嘛相公,就一把,你若是输了要把私房钱都交给我!” 吴弦不屑的一笑,她刚学会的,还想赢他?痴人说梦。 “那你若是输了呢?” “我若是输了就送你一件大礼怎么样?保证让你惊喜!” 吴弦才不相信她能拿出什么好礼来,不过既然她乐意捧自己的场,陪她玩玩又如何?赢他是稳赢的,至于私房钱什么的,那是根本没有的事儿! 二人对坐,齐摇骰盅,哗啦啦直响,雪茶看他的眼神也变的越来越犀利,吴弦忽然心中一突,没了底气,她不是又挖什么坑等着他跳呢吧? 开盅!不出吴弦所料,果然是他赢了。 他笑的得意洋洋,“娘子你输了,把大礼拿出来瞧瞧吧!” 雪茶脸色如冰,“好,你等着,我这就把大礼给你拿出来!” 只见她走到衣柜处,开了衣柜门,然后蹲下身子,从最下最里面翻出了一件衣服、一个黑色幕笠外加一把长剑,啪的一声丢在了吴弦脚下。 一次性榨干他 吴弦吓的浑身一哆嗦,猛地跳了起来,见了鬼似的颤抖着指着地上的东西,话都说不出来,不住的你你你个没完。 雪茶冷冷一笑,“这就是我送给相公的大礼,不知你看这东西眼熟吗?上次你差点把裤子都输给我,这次我终于让你赢了一回,怎么样?赢的还爽快吗?” “你你!雪茶!居然是你?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可能是我?上次我见你赌咒发誓,以为你会真心悔改,就假装不知道此事,没想到你居然受不了人家蛊惑又去了赌坊,我若再装作不知,就白受了老太君这些年的教诲!” 吴弦还是不敢相信,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的娘子居然乔装去赌坊把他给耍的团团转,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丝毫不知,还假意温柔的哄他发誓! 之后她心里一直记恨这事却半点也不提了,直到他又犯了一次,她终于忍不住了,先是故技重施哄的他心花怒放,然后就在他最最得意的时候,突然化身成母夜叉,把这东西扔在了他面前! 他突然觉得两腿软的像面条一样,娘的,太可怕了!她不是人,肯定是老天爷专门派来收拾他的魔鬼。牛三骂他骂的对,面对雪茶,他就是个软蛋!他奶奶的!他就不信哪个男人有雪茶这样的娘子不吓的软蛋! 他顿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小时候被她死死的咬了一口推入水中的记忆又浮现上来了,与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女画皮完美的合成了一个人。 “你想干什么?”他毫不怀疑下一刻她会从哪抽出一把菜刀来。 雪茶回身出了房门,片刻后提着搓衣板进来了,往地上那堆里一扔,“誓是你自己发的,如违背誓言就向雪茶下跪一整晚,并且以后凡事都听雪茶的,这话是不是你自己说的?” 吴弦双目大睁,“你这恶毒的女人,真打算让我跪这个?” “不跪也行,只要你答应不再赌,并且把手里的私房钱都交出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量你以后也不敢再去赌了。告诉你我最恨烂赌之人,再让我发现你去赌坊,就不像这回这么容易了。” “什么私房钱?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我手里根本就没有钱了!好,既然是我发的誓,我跪!有什么大不了的?小爷就跪他一个晚上。你这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拿住我?你做梦!去去去,少碍我的眼,别耽误我锻炼膝盖!” 雪茶绷着脸上前,把搓衣板往他面前踢了踢,“别忘了跪这个,长记性,还能更好的帮你锻炼。” “我!”吴弦捡起搓衣板,咔擦一声就顶着膝盖掰成了两截。 雪茶扭头上床,不再理他,背对着他,越想就越生气,她真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嫁错了人,他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她为他操碎了心都是为了什么呀! 宫老爷子原本是荣府的下人,曾经救过老太爷一命,一生受荣家优待,后来老太爷去世了,下面的儿孙不行,他就离开了荣府,和老伴儿在外面买了个小房子住下了,后来老伴去世,女儿嫁人,他老人家就一个人过了。 这老爷子虽然人品没的说,但年轻时候却是个爱玩的,而且玩什么都一玩就通,尤其是赌钱这档子事儿,早就被他玩的滚瓜烂熟了,怎么听声,怎么动作,怎么出老千,都是宫老爷子当年玩剩下的。 雪茶小时候经常找他玩,他也很喜欢她这个可人的小丫头。后来他出府了,就再没见过了。雪茶本就打算出府之后去找找他,再加上发现吴弦赌钱,就把寻人的日程提前了。 找到人后,老爷子十分高兴。她说想要学习赌术,别的不求,能赢了吴弦就行,老人家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肯,说这不是正经人学的东西,女孩子更不该碰。 后来她天天给他送好吃的,软磨硬泡之下,对方终于答应了。 雪茶想起这些就心酸不已,她为了他费了多少心?即便她那天赢了他,扫了他的威风,她也没有一丝想要炫耀侮辱他的想法。 相反的,他和她提起了赌输了事,发誓再也不赌了,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么高兴!好像往后的日子都亮起来了一样。 可谁想到好景会如此短暂,出嫁前后神经一直紧绷的雪茶今天终于感到崩溃了,忍不住伏在枕头上轻声的抽泣着。 吴弦背对着她跪在地上,除了一开始的气愤之外,渐渐开始天马行空的想些别的了。其实他心里是知道自己错了的,明白就算是牛三求他,也不该再踏入赌坊半步,所以他气的不是雪茶的训斥,他气的是她那骇人听闻的方式。 他跪着跪着就想开了,雪茶这女人本来就可怕,他不是在八岁的时候就明白了吗?今儿个不过就是重见了一次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再来一道阴影嘛!阴影多了不压身,小爷抗的住! 忽然,他隐约听到背后传来的哭泣声。 切!吴弦不屑的摇摇头,什么东西?把他吓的差点尿了裤子,罚他跪在冰冷的地上一晚上,他都没哭,她倒先哭起来了? 哭吧哭吧!你的泪往外流,小爷的泪可是往心里流。 雪茶是真伤心,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吴弦跪在地上听着,始终没理她。 雪茶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吴弦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他这个人基本德行还是有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跪一个晚上就是一个晚上,绝不会偷奸耍滑。 夜深了,万籁俱寂,地上冰凉。吴弦努力的睁着眼睛默背三字经打发时间,人之初,性本善…… “娘……娘……你在哪儿?不要丢下我……冷,我好冷……”是雪茶在说梦话。 吴弦一愣,同睡这么久了,没见过她有说梦话这毛病啊?他一开始没当回事儿,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 她是不是难受啊?别是装的吧? 想了想还是动了动僵硬的膝盖站了起来,点了油灯走到床边。 往床上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雪茶满脸通红,盖着被子还喊冷,吴弦顾不得二人还在闹别扭,赶紧把油灯放在一边。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天!怎么这么烫?这是真病了! 他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这个时候了,上哪找大夫去啊?怎么也得等天亮才能找到人,才有人肯来。 他赶紧把自己的被子拽了过来盖在她身上。忽然想起小敏小时候生病的时候,娘用湿毛巾给她盖额头的事情,赶紧去灶房打冷水,浸了一条湿毛巾回来,盖在她的额头上。 他静静的守在她的床边,观察她的状况,过了一会儿觉得毛巾不凉了,又重新浸了一遍。还给迷迷糊糊的雪茶灌进了一杯水。 做完这些,他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一直换了五遍毛巾,他才歇一歇。 “雪茶,好一点儿了吗?” 雪茶心里知道是他,但是难受的睁不开眼睛。 “好冷啊,天什么时候能亮啊?” 吴弦见她嘴唇烧的干白,隐隐的发抖,一狠心一咬牙,脱了鞋子,终于钻进了她的被窝。 就当做回好事儿吧,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紧紧的搂着她,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一会儿就热乎了,不会再冷了,好好睡吧。” 被窝里的温度渐渐升高,雪茶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着了。 吴弦也陷入了梦乡,很奇怪,以往他和她楚河汉界分明,他时常梦到和人家这样那样,现在美人在怀他反倒心思十分清静了。 娇美的新婚娘子就在怀里,吴弦却生不出多少绮念,他只盼着天赶紧亮,好赶紧去给她找个大夫回来。 外面传来了第一声鸡叫,吴弦就刷地睁开了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试试雪茶的温度。 她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但他还是下地穿衣去外面找大夫去了。 这时候天刚擦亮,除了卖早餐的有人开门,别的都没开门呢。 吴弦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馆,咣咣敲人家大门,终于把里面的人叫了出来。 大夫来看过雪茶,说是白天着凉了加上忧思过度,患上风寒了,幸好昨晚的烧退了些,没有一直烧下去,否则脑子烧坏了也是有可能的。 吴弦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自责不已,心底里有块地方莫名跟着酸疼了起来,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大夫。他就亲自蹲在小炉子前给雪茶煎药。 小敏起来的时候看见他蹲在灶前唬了一下,“哥你居然起的这么早?怎么一股子药味?” “你嫂子病了。” “什么?那我进去看看!”小敏一听就急了。 “别进去!你人小,万一传给你,我还要多伺候一个。你在灶上做点米粥吧,等她醒来正好能吃。” 雪茶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吴弦一手端着药碗一手端着粥碗进来。 昨晚他那样照顾她,她心里其实已经不气他了,尤其是看他此时青黑的眼圈和眼里的红血丝,她的心就是石头做的也软了。 但她还是没和他说话。 吴弦暂时放下碗,上前把她扶了起来,“醒了?先把粥吃了,再喝药。” 雪茶没动,吴弦以为她是没力气,认命的举起了粥碗,挖了一小勺喂到了她嘴边,“吃吧,别和身体过意不去。” 雪茶不张嘴,一直盯着他。 吴弦举着勺子和她对视了半天,终于败下阵来。 “您是我亲姑奶奶!您是我亲娘!我吴弦服气了。我承认错误,我道歉行不行?昨天都是我的错,我保证再也不敢犯了,来,吃饭吧。” 雪茶这才沙哑的开了口,“那你发誓。” “我不发誓你就绝食,就不吃药?” 没有反应。 吴弦懂了,她是彻底和他较上劲了,“你非叫我发誓干什么呢?上次的誓不就是白发了吗?好好好,只要你肯乖乖吃东西,我发誓!我吴弦若再踏足赌坊一步,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回总行了吧?” “不行,你拿我发誓。你说,若是再去赌坊一次,就让雪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吴弦手里的粥碗差点翻了,“这是什么道理?劈死我也就算了,劈你干什么?” 看雪茶直直的瞪着他,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他不禁弱了下去,“好,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娘子,如有再犯,我和你一起天打雷劈好不好?来,吃饭!” 雪茶又一次避开了到嘴边的勺子。 吴弦差点火了,“你还想怎么样?” 雪茶从被窝里伸出了一只雪白的小手,缓缓的在他眼前摊开。吴弦欲哭无泪,彻底明白了,她是要一次榨干他…… 于是,雪茶这个早晨亲眼目睹了他是如何费力从床缝里、房梁上、旧花瓶里翻出了银子,共计十三两。 雪茶收好了银子,心里估计这肯定也不是全部,但是已经可以了,真把他惹毛了就不好了。 吴弦气呼呼的坐在床边,扭过去不肯看她。 忽然觉得有根指头在戳他的腰,他扭头过去就看到了雪茶虚弱的笑脸。 她把头伸前一点点,张开了嘴巴,“相公,我饿了。” 吴弦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把碗咣当一声放到了床边,“自己吃!我洗脸去!一天以内都别和我说话,否则我不保证自己能干出什么事来!”说完就摔门出去了。 雪茶独自笑了一会儿,这病没白来,这跪也没白跪。想起昨晚一直守护着她的那个温暖的怀抱,那个为她跑前跑后的身影,虽然身体还难受着,她翘起的嘴角却是怎么也放不下去。 虽然胃口不佳,她还是把粥和药都喝了。 雪茶还需要卧床休息,吴弦协助小敏匆忙的把必要的家务活一干,就把小敏赶出了她的闺房,自己在里面呼呼大睡起来。 家里一共两间睡人的房间,大白天的,一间睡着她哥,一间睡着她嫂子,小敏搞不懂是什么状况。幸好她昨晚睡的好,白天怎么样都可以。昨晚她听见隔壁又喊又叫的,还担心他们打架了,现在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雪茶喝了药,发了一身汗就感觉好多了,下了床,到小敏那屋一看,吴弦正睡的人事不知。她把被子轻轻给他盖好,就悄悄出去了。 雪茶身体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一趟牛三家,找的牛三媳妇翠枝。 牛三虽然人混,但还是挺疼翠枝的。雪茶直接把牛三输了一比钱并且拉着吴弦去赌坊的事儿告诉了她。 没想到翠枝已经知道了此事,原来他们夫妻两个已经因为这事打过一仗了,牛三这次确实欠了不少银子,这一堵把半个家当都输进去了。 雪茶对她深表同情,把带来的三十两银子交给她, “翠枝姐,这钱你收着,先把难关度过去再说。我看你是个难得的明白人,看在吴弦的份上,你家有难我们不能不帮。但是今天妹妹也要说几句丑话,不管是什么原因,牛三哥要是再敢拉着我相公去赌坊,我是不会跟他客气的!” 翠枝还在被她的热心感动着,忽然听到后面的话,被她的话和眼神吓了一跳,她知道吴弦这个媳妇是荣家老太君身边出来的,是个厉害的主,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妹子你放心,姐姐向你保证,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我亲自压着牛三上门给你磕头请罪。” 雪茶这才点了头,露出了笑脸,二人又随意聊了几句雪茶就打道回府了。 她正往家走,路过一家大药铺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老太君院里原来的二等丫鬟玉竹,自己嫁人之后她就升了一等。 看她步履匆忙,难道是老太君病了? 心里一咯噔,雪茶赶紧跟了上去。 有什么冲我来 玉竹一出了药店门就看到了雪茶,欢喜的上前打招呼,“雪茶姐姐,好久没见你,好想你啊!” 雪茶见她面色轻松,一下把心放下了不少,“我也想你们啊,你这是来买药的?” “是啊,这不是早晚有些凉了吗?老太君腿疼的毛病又犯了,叫我出来买几贴膏药回去。” “老太君她老人家最近还好吗?” “还和以前一样。雪茶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府看看老太君啊?她老人家提起你好几回了。有一回连蝉衣姐姐都吃醋了呢,和老太君逗趣说,从小看着长大的就是不一样,说老太君偏心呢!”玉竹活泼可爱,学的活灵活现的。 雪茶心中酸楚,她也想她老人家了,自五岁起,她从没离开过老太君这么长时间。成亲之后本该和吴弦回去看看的,但之前老太君特意交代了,说她们小夫妻成亲之后事多,府里也乱,让她不急着回去。 “那老太君怎么说?” 玉竹学起了老太君,“她老人家说啊,哼!我就是个偏心眼!” 雪茶忍着眼底酸涩,“玉竹,你回去和老太君说,我亲手给她做副护膝,过两天就回去看她。” 买了上好的棉花和绸布,雪茶回家就开始赶工,吴弦看她心情不好,就问了一句,“想什么呢?又不高兴了?” “明天你上街买点东西,后天咱们去荣府给老太君请安。” 吴弦对此没什么异议,“好啊!荣府里的美人儿们恐怕也该想我了。” 对此,雪茶理都没理他,加急赶工,很快把一副舒适精致的护膝做好了。她亲手写了一张伴手礼清单,给了吴弦足够的银子,让他上街买回来。 仔细检查没有什么纰漏之后,雪茶就和他一起去荣府看老太君去了。 以往雪茶在府里是丫鬟,如今她的身份变了,荣府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都要叫吴弦一声表少爷,而她就是少夫人了。进了荣府之后他们直接去了老太君的院子。 老太君自打那天听玉竹说起,就一直在盼着他们过来,如今见到雪茶好端端的,老人家高兴的不得了,拉着雪茶的手问个没完。 雪茶和吴弦不管她问什么,一律都回答好。老太君见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很是和睦,也就放心了。 雪茶把护膝拿了出来,亲自给她戴上,尺寸竟丝毫不差,花样纹理十分合老太君的心意,把她欢喜的不行,直接赏了雪茶好几样东西。蝉衣忍不住调笑她,多来几次恐怕要把老太君的箱子掏空了。 厨下得了吩咐,为了款待表少爷夫妇,特地做了一桌子好菜。 内宅妇人无聊,二夫人和三夫人本来在一处说话呢,听下人说这两人上门了,不免好奇这两人婚后什么样,特别是二夫人,尤其想看看雪茶成了粗鄙民妇是什么样子。 然而现实叫她失望了,她和三夫人巴巴的去了老太君那里,却见到了一个比往常看上去更加光彩照人的雪茶,从她身上根本找不到半点凤凰变成鸡的愁苦。 “老太君,儿媳妇就这要怪您的不是了,侄子和侄媳妇头一次上门,也不让我们见见面,我这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都不知道往哪送好了!” 几句话逗的老太君直弯腰,“快看看这母泼猴,我不过是想图份清静罢了,倒编排起我来了。” 三夫人也说,“雪茶回来了,想必老太君叫人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吧?您可不能太偏心小辈,忘了我们啊。” 这个家里,大老爷在京城做大官,大夫人一心扑在大少爷身上,无心俗事。因此二老爷虽然只是个六品通判,二夫人在这个家的地位却举足轻重。 而三老爷只不过是个秀才,加上性格原因,三夫人大多时候都扮演着墙头草的角色。 “瞧瞧,瞧瞧!又来了一个!那好!你们两个都留下,中午好好陪我吃顿饭!” 吃饭的时候,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这还是雪茶头一次能和夫人们坐在同一张饭桌上,颇有些不习惯。 蝉衣亲手给她夹了一道离她较远的菜,还促狭的拉了拉她的衣角,雪茶悄悄的与她交换了个眼色,臭丫头,等我吃完饭再找你算账。 这小小的互动看在二夫人眼里,此时她眼里的雪茶貌美如花,灵气四溢,充满了年轻的活力,与她这上了霜的老茄子不可同日而语,想起二老爷这几天一直歇在了妾氏房里,心里越发的不平衡起来。 二夫人难得笑的如此亲和,“雪茶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就没一处不好看的地方。吴弦,你可得让她少出门,女孩子长的这么漂亮可不安全,我这可是好心提醒。” 雪茶面上没变化,心里却冷了下来。不知吴弦心里是怎么想的。 二夫人话音刚落就听吴弦说道:“多谢二伯母提醒,不过您是多虑了。您不知道大街上安全的很,要是真有个别不长眼的,直接捆了送到官府了事,反正还有咱家二伯父在呢,您说是吧?” 二夫人脸色凝滞了一瞬,这小子到底听没听懂啊?大街上很安全,那不就是反过来说她荣家大宅不安全了?小兔崽子,凭他的那二两重的脑子,应该是无心之语吧。 雪茶心里暗爽,见老太君似是胃口不佳,关切的问道:“菜不和您的胃口吗?” 老太君摇摇头,“不是,你们年轻人多吃,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的,不碍的,饿了自然就知道吃了。” 听了这话雪茶心里难受,“老太君,您想吃什么?雪茶亲自去给您做。” 老太君眼前一亮,“别说,我还真惦记你做的杏仁豆腐呢,谁做的都没你做的好吃。” 雪茶放下了碗筷,“正好我吃饱了,这就去小厨房给您做去,家里有冰,做这个不费什么功夫。” “那敢情好,老身今天有口福了。” 对于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雪茶早已轻车熟路。小厨房使用的频率不高,但因是老太君院里的,每天食材都备的很充足,且花样繁多,不新鲜的食材会及时换出去。 雪茶很快找到了放杏仁的地方,洗干净放进了小小的石磨里,边加水边一圈圈的磨了起来。 她磨的很用心很专注,一心为向老太君表孝心。 突然,有人在后面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强烈的陌生男性气息冲进了鼻子里!雪茶瞬间花容失色,扭头一看,正是一脸得逞的二少爷。 “二少爷!你想干嘛?快放开我!否则我喊人了!” 二少爷在她耳边低笑,“喊啊,叫大家都来看看咱们现在这副样子。你这狠心的丫头,以为嫁人了日子就清静了?爷这心里可一天都没忘了你。成亲怎么样?尝过男人滋味了吧?想来吴弦那小子也不怎么样,不如跟了爷,爷不嫌弃你嫁过人,你这身上可真香,来,让爷先亲一个。” “来人……”雪茶刚一要叫,就被他捂住了嘴巴,他整个人则使劲往她脸上凑。 雪茶大急,使出浑身力气挣扎,奈何女人的气力实在太小了,怎么也挣脱不开…… 老太君这里很快就撤下了饭桌,吴弦陪几位喝着茶,心想雪茶这是做什么豆腐去了,怎么半天了还不回来?思及这荣府的种种龌蹉,心里有些不放心。 “老姑奶奶,二位伯母,我出去方便一下。” 得了准许,吴弦快步出去,直奔小厨房,越靠近心就越不安宁,到最后他是跑着过去的。 刚一到门口,就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荣二少那个天杀的竟然强搂着雪茶,欲行不轨。 他顺手抄起门口一个柴火棍,怕招来别人,就没大嚷。一个箭步窜上去,抓住了二少爷的发髻,一把把他惯到地上,连个愣神儿的时间都没给他,用柴火棍连打了他十多下还觉得不解恨。 吴弦索性扔了柴火棍,猛地骑坐到他身上,老拳出击,直往他身上招呼,连脸上也挨了几下。 雪茶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要毁了,未想到突然得救,攥着衣领急喘着粗气,真恨不得吴弦就此把那恶棍打死才好。 但他这般冲动的情况下,她一定要保持理智,荣家不是他们能惹的起的。 她看吴弦还要打,上前欲拉他的胳膊,拉不动,他已经完全打红眼了。 雪茶只好哭着跪在他身边,用身子抱住了他,她惊怕委屈的哭声在耳边,吴弦这才松了手,饶了二少爷一命。 吴弦拥着雪茶起身,二少爷吓的浑身发抖,噗的一歪脖子,吐出了一口血,还带着一颗臼齿。 他摇摇晃晃的往起站,恨恨的看着对面两人。 吴弦红着眼,压着声音说道:“打你一顿算轻的!我就够不是东西了,没想到你他娘的竟连猪狗都不如!” 二少爷恢复了力气,边往外跑边指着他骂骂咧咧,“吴弦!你小子,你她娘的等着!有种你就别跑!” 老太君正和两个儿媳妇喝茶说笑,就见一个满身尘土,蓬头垢面的家伙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二夫人噌的站了起来,这不是她的宝贝儿子吗?这是怎么了?看他眼眶乌青,嘴角还带着血,谁敢把他打成这样?在整个永平也找不出几个胆子这么大的。 “老太君!娘!”二少爷张口就开始哭,二夫人赶紧上前查看,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儿子!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娘绝对不会放过他!” 二少爷跑了之后,雪茶害怕的看着吴弦,“现在要怎么办?他绝对会倒打一耙。” “怕什么?有我在呢,就实话实说!人是我打的,拧不过他们的话大不了打回我一顿罢了!” “还是别硬碰硬,老太君该……”该伤心了。 吴弦一直觉得她是个厉害的人,看她这个时候居然软了下来,顿时怒其不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别人?重来一次我还揍他个满地找牙,别的能忍,这种事我忍不了。走!见老太君去,有什么冲我来!” 就是要抱着他 二少爷捂着脸,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我来给老太君请安,听见小厨房里有动静就过去看看,我不过是想和雪茶说几句话而已,岂料吴弦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揍我!老太君,您可要为孙儿做主啊!” 二夫人听了目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料自己最清楚,他放个屁,她就知道他上顿吃的是什么!好啊,原来不只老子看中了人家,儿子心里也惦记着呢,那死丫头真是个祸害!若不是场合不对,二夫人真想再给儿子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老太君,您要为辉儿主持公道啊,那吴弦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打成这幅样子?” 老太君见此心中为难,正不知该怎么办,吴弦拉着哭哭啼啼的雪茶走了进来,雪茶一进门就扑到了她的膝盖上,失声痛哭,“老太君、老祖宗!雪茶要回家,这府里雪茶以后是再也来不得了!老太君呜呜呜呜!” 老太君看她哭的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心里一阵疼。她是了解雪茶的,虽然爱哭鼻子,但长大后好了许多,从来没见她哭的这般厉害过。 辉儿是什么性子她心里清楚,雪茶成亲前他就来自己这里闹过一场。吴弦那孩子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一般的不快他不至于这般发作,那孩子心里是有谱的。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丫头,先别哭了,哭的我心里这个难受哟。你放心,老太君还没死呢!有我给你做主呢!” 二夫人和二少爷脸色一变,听这话音儿老太君是明摆着要偏袒了。 吴弦扑通一声给老太君跪下了,“求老姑奶奶保重身子,千万别被不孝儿孙气着了。请您相信刚才的事若不是人神共愤,吴弦绝不会失了分寸。大伯父在京里做官虽然风光无限,但也如履薄冰,若家中子侄全如二少爷这般狂浪,荣家的兴盛不知会延续到几时?还请老太君明断!” 他这话说的很重,却恰恰戳在了老太君的心窝子里,这正是她目前所担忧的,除了长子,其余子孙皆不争气啊! “表少爷这话说的极是!”一道端庄大气的声音先传了进来,大夫人随声而至。 原来刚才小厨房里打起来的时候,玉竹在外面听见了,猜到发生了何事,知道老太君必然难办,就赶紧跑去找大夫人了。 大夫人一心看着大少爷读书,不怎么管府里的事。但除了一样,她盯着比谁都紧,就是在背后给大老爷捅娄子的事,她知道了就绝不能善了。 二夫人暗道不好,“大嫂你怎么来了?” “你们都能来看老太君,我自然也能来。”大夫人亲自扶起了吴弦,“表少爷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大伯要是知道你目光这样长远,这样为他着想,想必疲累之余也会欣慰几分。” 老太君见她关键时候来了,顿时松了口气,总算不用逼她这老婆子断这不公的案子了。 “大嫂!您这是什么意思?他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就算了?” 大夫人冲她冷冷的一笑,“弟妹若是有底气,不妨还手把他也打一顿。不过吴弦虽说是亲戚,到底不是荣家人,带着伤出了这门保不齐说了难听的话出去,到时候你二房的脸面不要不打紧,我们老爷的前途若是耽误了你担待的起吗?还是说二老爷能担待的起?” “我!”二夫人一口气愣是憋在了嗓子眼儿里,这么大的罪名二房当然担待不起,且辉儿肯定犯错在先,吴弦也不是好相与的。 可辉儿被打的没了人样就这么算了? 老太君见此一锤定音,“好了!到此为止!本来好好的事儿,你们偏要来搅合,都怨我,压根不该留你们。” 二夫人三夫人不敢吱声。 “老二家的,把孩子领回去找个大夫,以后好生教育,再敢做出如此轻浮孟浪之事家法处置!雪茶,今天不得不委屈你了,回去吧,等我要死了你再来看上我一眼吧!我老了,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在我的院子里居然就敢……”老太君伤心之情令闻者动容,雪茶泣不成声。 蝉衣和玉竹把老太君搀回房里,其余人一起出了老太君的院子。 老太君不在眼前,二夫人的顾忌就没那么多了,今天儿子遭的罪,她必须要讨回来一星半点儿! 吴弦是个大男人她不敢怎么样,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雪茶身上。 都是这个该死的狐狸精,到处勾引男人,让好好的汉子不得安生,她恨不得立即撕烂她的脸! 二夫人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趁着众人没防备,猛地来到雪茶面前,伸手就给了她一个极重的巴掌,当即就把雪茶的头打偏了过去,白皙的脸上顿时多了五个红指印,肿的老高。 吴弦见势头不好,上前要推开雪茶,还是晚了一步! 他一把钳住二夫人的手腕,阻止她第二个巴掌落下,凶狠的瞪着二夫人,一副大不了鱼死网破的模样。 面对他吃人的目光,二夫人一阵心虚,说实话她还真不敢狠惹他这个浑人。 “贺氏!你这是干什么?”大夫人怒喝。她倒不是心疼雪茶,只不过刚刚在老太君那里结束了此事,二夫人出来当着她的面又敢生事,简直是不把她这大夫人放在眼里,这是她容忍不了的。 二夫人梗着脖子不说话,我就打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此事我会亲自写信告知大老爷,弟妹好自为之,别真有一天令我们老爷不得不大义灭亲,把亲侄子送进牢里去。表少爷雪茶,你们跟我走,我亲自送你们出府,我看谁还敢放肆?” 她们走后,愣在院里的二夫人才觉得后怕。 “娘,就这么算了?” 啪的一声,二夫人反手给了二少爷一巴掌,“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二少爷捂着脸,难以相信连亲娘都不帮他。他是堂堂荣家二少爷,今日竟会遭受如此侮辱?好,他长教训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仇报了! 大夫人派了马车送他们回的家,一路上二人都没说话,吴弦绷着脸,看上去是在生气。 一直到了家,雪茶以为他这气该消消了,却觉得他这气好像越来越大了,并且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不理她,她也不主动理他。 她想,他那样一个爱干净的人,本来就不怎么待见自己,刚才看见二少爷抱了自己,恐怕更嫌弃自己了吧?他若是真因此觉得她脏了之类的,她也没办法,恐怕那就是她的命了。 吴弦的确憋了一肚子起,却不是因为这个。 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尤其是看到雪茶脸上的惨状,他激动的伸手指着坐在床边的她。 “你整治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还敢蒙面只身去赌坊!刚才二夫人伸手打你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你能躲过去,你为什么不躲?你是傻瓜吗?老实站那里给她打?” 他真是快气疯了,就没见过她这么笨的人,那疯婆子手劲那么大,那巴掌就是他挨上一下都受不了,她还真有勇气!敢情就欺负他一个人有能耐,在家母老虎,出门小奶猫啊! 雪茶愣愣的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一路上是在气这个,心下一松的同时觉得甜滋滋的,连脸上的伤都不算什么了。 她弱弱的问他,“相公,我被他那样,你不生我气吗?” 吴弦煞是不解的望着她,泄了一口气,坐到她身边温和的说道:“我气你这个干什么?我只恨自己少生了两只手,没多捶他几拳!你又不是自愿的,被那恶心人盯上,最难过的就是你了。” “相公~”雪茶再难以压制住心中激荡,扑进了他的怀里,死死的搂着他的脖子。 吴弦也不知她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总之他差点喘不上气来,“喂喂!放开我,小爷难受!身上都是外面带的灰,脏死了!” 雪茶才不管,她现在就是要抱着他,就凭今天他为自己出头揍了二少爷,不管他有多少毛病,她这辈子都跟定他了,至于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好相公也可以慢慢培养。 她们是女人 吴弦虽然长的清俊秀气,但从他今天打人的架势上就看的出来,也是身经百战的,因此家里还能找到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 雪茶被打的那半边脸肿的很可怕,说话都疼。吴弦见她可怜,主动拿着一块棉花沾药水给她擦。 边擦边啧啧称奇,“你这皮也太薄了吧,是女孩子皮都这么薄,还是只有你这样?” 雪茶满心的感动瞬间卸去了一半,另半边脸也红了起来,喃喃道,“瞎说什么呢,人还不都是这样?” “我就不是,我这脸皮可是城墙做的,厚着呢!” 雪茶忍俊不禁,“你快别逗我了,好疼。” “哎…”笑过之后,吴弦突然叹起了气,话里透着沮丧,“你要是嫁个有能耐的就好了,就不必受这份罪了。” “你让自己变的有能耐不就好了?”她的声音柔柔的,如果挨一巴掌能换来他上进,那她情愿再挨几下。 吴弦掀起了一边嘴角,“我?别做梦了。我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千万别指望我。” 雪茶本想就此劝他用心读书,然而听了这话之后,劝学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他是个心软的好人,婚后也算尊重她怜惜她,但这皆出于他本性里温柔,他对她还远没有男女之情,所以这件事还不足以成为他上进的动力。 虽然吴弦截断了她的话头,但他实际上还是做出了一些改变。没个正经事做终究是不妥的,家底子太薄,又多了一口人。吴弦在一家书铺里找了活儿,代写书信。经常有不有不识字的百姓来要找人写信,写一封给十个铜板,书铺抽头三个。 钱虽不多,但雪茶已经十分满意了,他再在家里呆几天她真要看不下去了。他一般上午去,下午的时候回来,并不辛苦。 吴弦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的蝈蝈,那是一只翠绿色的大家伙,名叫将军,他一般拿豆子喂它。 “咯咯、咯咯……”吴弦发着怪声逗蝈蝈,忽然眼前伸过来一只小拳头。 “快猜猜里面是什么?”雪茶声音轻快,显然心情不错。 吴弦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会又是能让我吓破胆的东西吧?” “不会不会!你看!”雪茶让拳头漏了条缝儿,凑的离他近了些,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 只见她手心里正躺着一只半死不活的小蚂蚱。 “拿去喂蝈蝈吧,我刚才在花下捉的。” 吴弦面露惊奇,笑着看她,“行啊你!小虫子你都敢抓?哦,我差点忘了,你可是手持宝剑的侠女!” “去你的!”雪茶把蚂蚱往他手里一塞,就直起了身子,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娇翠的女声。 “吴弦在家吗?你慧姐来了,还不快出来!” 吴弦猛地站起身来迎了出去,手一松小蚂蚱就掉到了地上,扑腾了几下,赶紧逃命去了。 小敏在屋里,听到声音赶紧跑了出来,欢快的叫道,“是慧姐回来了!” 雪茶呆愣在原地,眼看着两兄妹奔向了门口的女人,只见那自称姐的女人岁数并不大,大约就像吴弦总是自称小爷一样吧。她身材高挑,五官大气,加之有一身普通女子没有的豪气,看上去颇为吸睛。若说缺点,就是皮肤不够白,是建康的小麦色。 吴弦很开心,“你可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跟着你爹去走镖再也不回来了!” “哪能啊?我这不是一回来就来看你们吗?拿去,这是给你和小敏带的好东西。” “嘿嘿多谢了,没白交你这个朋友,还记得给我带东西。” 董慧慧掐了掐小敏的脸蛋儿,“丫头长胖了,变好看了。” 小敏不好意思的笑笑,“慧姐也好看。” 雪茶见他们聊的欢,似乎忘了还有她这个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女人神奇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笑着走上前去,“相公,这位姑娘是?” 吴弦这才想起还有个大活人没介绍呢,把她拉到了身边来,“慧慧,这是我娘子雪茶。成亲成的太匆忙,不然你就能喝杯喜酒了。雪茶,这是威风镖局的董慧慧,也我的好哥们儿。” 近看之下,雪茶刚才那种莫名的直觉越来越强烈,她似乎能感受到对方每一个头发丝都在排斥她。 她大方得体的说道:“慧慧,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我相公……” “对了吴弦,你的‘将军’养的怎么样了?”突然,董慧慧打断了雪茶的话,和吴弦说起了别的话题,无形中把雪茶晾在了一边,甚至连正眼都没看过她。 雪茶暗自捏了捏拳头,这下终于确定了,这女人绝对对吴弦有意思。 “还那样!你的‘疾风’最近如何?” “好着呢!改天咱们带着它们去老地方斗斗怎么样?”董慧慧提议。 “那当然好!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呢!”某人答应的十分痛快。 吴弦并没有注意到雪茶的不快,一来董慧慧本来就是性格十分粗狂的女人,说话向来一惊一乍的,他甚至从来没把她当女人看过。二来他不觉得两个正常人初次见面,片刻就能产生不快。 此时他并没有意识到,她们不是正常人,她们是女人。 “让我看看你的将军!” “好啊!过来瞧瞧!雪茶你把东西拿屋里去吧。”吴弦脸上挂着笑,把东西塞进了雪茶手里。雪茶好看的嘴角微微翘起,深深的看了他两眼,可惜他并没有领会到。 娘子此言有理 倒是小敏有些觉察出嫂子不高兴了,送走了董慧慧之后,小敏就在后院的菜地找到了正在拔草的雪茶。 有些忐忑的开口道,“嫂子~” 雪茶没理她,这还是她嫁过来头一次对小敏甩脸子。小敏急的快要哭出来,小跑到她跟前,“嫂子你听我和你说,我刚才其实是在帮你看着他们呢。” 雪茶知道自己是迁怒了,对他们来说,她才是后来者,平息了一下心绪,站起身来,冲小敏笑笑。 “嫂子不是在气你。那个董慧慧和你哥很好吗?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她。” 小敏疯狂摇头,“不喜欢不喜欢!小敏最喜欢嫂子。不过慧姐确实对我们兄妹很好的,你没嫁过来之前,她总来我家,还经常买这买那的,她和我哥很玩的来。不过我觉得我哥不喜欢她,他还是喜欢你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小敏强烈的求生欲让雪茶郁闷的心情好了一些,因为实在太滑稽了,把这孩子吓的都开始胡说了。 “这样吗?我看她好像挺喜欢你哥的。” “嫂子,我还小,我说不好。我就知道她确实对我哥很好,不过我哥老说她是哥们儿。嫂子你千万别因为她生气!” “放心吧,我没什么可生气的。”看来若不是她从中横插一脚,董慧慧对这破烂吴家有意呢。 只不过,现在吴家的当家女人是她雪茶,从此别的女人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好在吴弦这家伙感情还没开窍,不然就麻烦了。现在她只要想办法收拢他的心,就万事大吉了。 董慧慧带来了不少东西,都是吴弦和小敏能用的上的,其中有一副象牙骰子一看就是专门为投吴弦所好弄来的。 雪茶给脸上涂着淡淡的香膏,余光看见他还在爱不释手的摆弄着那副骰子。 “怎么?又想去试试手气啊?” 吴弦听了一惊,连膝盖都觉得痛了起来。他可是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二回发的是什么誓,天打雷劈啊! 他赶紧收起了骰子,“哪能呢?我就看看而已,这就收起来,再也不看行了吧?” “威风镖局在哪条街上?” “在永乐街上,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凭白无故收了人家的礼怎么行呢?咱们得回上一份,多少是个心意。不能让人觉得咱们吴家人爱贪人便宜,你说对不对?”她言笑晏晏,细细的擦着手。 吴弦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又琢磨不出什么来,董慧慧一向大手大脚,对谁都挺大方,他还真没想过正经回礼的事儿,总觉得那样一来一往的显的太见外了。 可雪茶说的也没错,毕竟他也没想过占朋友们的便宜。当然以前偶尔去老太君那里打秋风另算,毕竟荣家家大业大,他去请安老太君心里也乐呵。 “你说的对,那你去送还是我去送?” “当然我去送,你一个大男人,还是成了亲的。去了像什么样子?好说不好听。” “嗯嗯,娘子此言有理。” 雪茶对着铜镜淡淡一笑,幸好自己男人缺心少肺,省了她许多麻烦。 第二天,雪茶准备好了回礼,难得的为自己上了个妆,涂胭脂、抿口红、描柳眉,找出了以前在荣府时候穿的绸缎衣裙,珠钗、耳坠、手镯样样不落。 看的吴弦和小敏都呆住了。 吴弦不禁回想起了洞房花烛夜掀盖头那惊鸿一瞥,这和那天的漂亮程度有的一比啊!只是没那天那么浓罢了。心跳莫名的加速,不知怎的,二夫人的话忽然在他耳旁回响,‘你要让她少出门,女孩子这么漂亮出门可不安全。’ “娘子,你不就是去送个礼吗?至于化的这么……隆重吗?虽然天下太平,外面还是有歹人的。” “没事儿,我等下带小敏一起去。” 吴弦还是觉得不妥,上前嗖的拔下了她的摇摇晃晃的朱钗,顺手拿起她的帕子就往她嘴上擦,“不行,这样出门太危险,不擦掉我不让你出去。” 雪茶被他弄疼了,一把把他推开,“你有话好好说,急个什么?”对着铜镜端详了一番,把口红重新涂好。 吴弦见她脸色不好,不敢再惹她,只得目送她和小敏出门,他也该去书铺上工去了。 始读圣贤书 雪茶带着小敏很快找到了威风镖局,是个门脸不大的小镖局,但也比一般小铺子体面的多。 恰好里面有人出来送客,见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守在门口,就问道:“你们找谁?” 此人一脸络腮胡,眼睛滚圆,面相不善。小敏不着痕迹的往雪茶身上靠了靠。 “小妇人是永升街吴家的娘子,昨日贵府的董小姐给我相公送了不少好东西,我相公有些过意不去,特地让我上门回礼来了。” 谁知那人本来还好好的,一听后面顿时怒目圆睁,“什么?慧慧又去找吴弦了?这个死丫头!” 雪茶不解的问道:“不知您是……?” “我是她爹!慧慧不在家,这礼我收下了,感谢你跑一趟。另外还请管教好你家相公,我也会多加约束我女儿。” “既然您把这礼收下,我也就放心了。” 董老板根本没听她说话,三步并作两步回了院子,直奔董慧慧闺房。 雪茶在小敏眼前打了个失败的响指,这是她和吴弦学的,“想不想吃鱼?咱们去挑条大的买来红烧。” 董老板拎着东西怒气冲冲找到了董慧慧,张口就开骂,“你又去找吴弦了?以前我就让你离那些游手好闲的家伙远点,尤其是他!现在倒好,人家都成亲了你还巴巴的上门去。你还要不要脸了?别以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 董慧慧刚练完拳,还没歇过来,突然被这一顿臭骂喷的发蒙,心虚的说道:“爹,您这是怎么了?我没去找他啊?是哪个乱嚼舌头的,看我不……” 啪的一声,董老板把雪茶送来的几包点心扔到了桌子上,“哪个嚼舌头?我看很快满大街都要变成嚼舌头的了!这是吴弦的娘子送来的,说是来送回礼的。人家长的漂漂亮亮说话客客气气,这是给咱们留面子呢!若不是不想再多牵扯让人家心里难受,你爹我还要磕头谢谢她呢!” 董慧慧手握成拳,抠的手心生疼,居然是那个女人亲自过来了?没想到她看起来挺斯文,又是个下人出身,居然挺有胆量的。 “爹,朋友这么多年,我就是随便带个伴手礼而已,是您想的太多了。” “你还敢嘴硬!那吴弦本就不是良配,何况人家现在已经成亲了!你看看他娘子长的什么样,你再看看你!罢了,我也不骂你了,你就老实在家呆着,不许再疯跑,过段日子就叫你娘给你张罗说亲。” “爹!有你这么说亲生女儿的吗?我哪点儿不如她?”董慧慧向来坚强,这一刻真是委屈至极,喊话都带着颤音。 董娘子听到父女两个好端端的吵起来了,赶紧过来看看,“他爹,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火?” “哼!问你的宝贝女儿吧!再这么下去全家的脸都给她丢尽了。”董老板说完就大步走了。 “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董慧慧咬着牙,眼眶通红,雪茶是吗?你得意个什么劲儿?成亲了有什么了不起?你和他根本就是两种人,今天我受到的羞辱一定让你还回来! 一连几天都没再见到董慧慧的身影,雪茶想八成是那几包点心起了作用。吴弦这几天也很乖,准时上工,准时回家,知道帮她挑水浇菜。 最最神奇的是,他居然看起了书!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雪茶还以为那根本不是吴弦,而是被附了身的鬼怪。而且他不仅读起了书,还读的十分认真,已经连续两晚没早早上床睡觉了。 雪茶满心疑惑,见他蝈蝈也不逗了,而是拿着书在躺椅上看的津津有味,嘴角还不时露出笑意,越看越觉得可疑。 她向他扔了个梨子,“相公,吃梨!”吴弦这才把视线从书上挪开,一把接住了梨子,咬了一口,眼睛就又黏到书上去了,且眼里的笑意一直持续着。 真是太怪了,一个人就算突然大彻大悟也没的这么干脆利落的,而他显然并没有受什么能让人脱胎换骨的大刺激。 “相公,你读的什么书?说给你我听听。” 吴弦伸出双臂把书直直的举向前,让她看清楚,“春秋公羊传,你看过没?” 还真是本相当正经的书,难道是吴家祖宗显灵了? “没看过,我只读过论语。” 吴弦没再应她。雪茶心里揣着这件事先干别的去了。 晚上吴弦再次看书看到很晚,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的去上工了。下午他帮书铺干了点儿活,老板管饭,所以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一回来他就像前两天一样摸黑钻进仓房里找书,每天他都是枕着那本春秋睡觉,早上走之前再放回仓房里。 但今天却没找到!吴弦怀疑自己是记错了,又在周边找了几遍依旧没找到。 早求饶不就好了 他只好遗憾的挠了挠头,边纳闷儿边提了桶水刷牙洗脸。 四下漆黑,只有屋里还亮着一盏油灯,吴弦忽然觉得心里暖呼呼的,有人等待的感觉其实挺不错的。 “娘子,我回来了!”他推开门,却看见趴在床上的雪茶见他回来手上猛地动作了一下,似乎在藏什么东西。 吴弦眯了眯眼睛,向她走去。 雪茶心虚极了,赶紧找话题,“相公你喝酒啦?” “喝了一点点,娘子,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吴弦在她身边坐下,雪茶自觉的抱着枕头往里挪了挪,假装不高兴,“我哪有不对劲?对了!你在哪喝的酒?” “呵呵呵”吴弦低沉的发出几声笑,然后竟猛的覆在了雪茶的背上,两手顺着她的胳膊摸到了她死死护住的枕头下面,“娘子从来不介意我喝酒的,你还是别装了,快把小爷的春秋交出来!” 突然被人从后面压住,再听了这话,雪茶整个人都不好了,更加拼命捍卫她的枕头。 “谁装了?我才没见过你的春秋!”她剧烈的挣扎起来,吴弦的手在枕头下面掰她的手,耳边的呼吸温热,好闻的皂角气息相闻,雪茶觉得整个人都开始热了起来。 吴弦其实已经在枕头底下摸到书了,奈何她脸皮薄死活不肯给,他又不能蛮干伤了她,于是借着微弱的酒力琢磨起了邪门歪道。 忽然他抽回了手,直起了身子,然后竟往她腰侧急速的挠起了痒痒。 “还不交出来?快快投降我就饶了你!” 雪茶最怕痒痒,他一戳她软肉,她立即像一尾新鲜出水的鲤鱼,整个床都不够她扑腾的。 直到笑的快喘不上气她才终于肯求饶,“快住手,我拿!我拿出来就是了嘛。” 吴弦终于住了手,如果她再不投降,他除了把她整个抱起来扔下床去就再也没别的办法了。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雪茶急喘着坐了起来,满脸通红,乌发散乱,折腾间上衣掀起了一块,腰间露出了一块雪白的皮肤尤不自知。 吴弦的喉结轻微动了一下,就当没看见那处腻白。 雪茶从枕头下把那本春秋拿了出来,笑着斜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就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哪痒痒就专往哪里挠。给你给你!我还想怎么太阳突然打西边升起来了?原来你读的是这样的圣贤书啊。” 吴弦一下把书抢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嘴还很硬,“笑什么笑?你不是也看了吗?” 只见他手里的那本春秋公羊传在刚才的搏斗间,封皮被撕扯的早已摇摇欲坠了,露出了里面原本的封皮。 《花间玉女传》! “我才没看呢,我不像你看这等下流的话本子。”雪茶死不承认。 吴弦一眼就看穿了她,魔爪在她眼前的空气里抓了几抓,“真没看?嗯?” 雪茶怕了他的五指神功了,“好吧好吧,我承认看了还不成吗?” “嘿嘿,好看吗?” “好看,但不应该是正经读书人看的东西。你先借给我看吧,我才看了几章而已。” 她伸手从他要,却被他躲了过去,吴弦迅速的脱了鞋,拿着书三两下爬到床里面,“这本我还没看呢,咱们一起看吧。” “你不是天天捧着这本吗?怎么还没看完?” 吴弦得意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我做的万能书皮,里面的书是从书铺借的,我已经看完两本了,傻瓜。” 于是因着同样的兴趣,二人一起趴在床上头凑着头,话本子放中间,一起看了起来,这时候也没人在意界限了。 雪茶是人生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满心的好奇与兴奋,然而吴弦也不是老手,他虽然平时玩的花样很多,但从来没有接触过话本子。 若不是那天帮书铺老板看了一会儿店,也不会叫无聊的他发现了新天地。 雪茶一手拄着下巴,另一手负责翻页,二人看书的速度基本一致,对于没讲重要内容的段落基本上几眼就扫过去了。书里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就是讲了一个女弟子和敌人的男弟子相爱的故事,恩怨情仇夹杂着勾人的暧昧涌动。 目前他们看到二人刚刚历经了一个大磨难,男弟子终于在客栈里与女弟子相会了。因为吴弦已经看过了两本相同套路的东西,所以他很清楚下一页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当机立断的按住了雪茶要翻页的小手。 “别看了,太晚了,明天白天你自己看。”吴弦说完松开她的手,扑通往自己那边一躺,闭上了眼睛。 “你困啦?正是精彩的地方呢,那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吴弦背过身子去,假装入睡,“那你早点睡。” 雪茶把书摆正在眼前,期待的翻开了下一页,然后……她的目光在那一页上停留了很久。 吴弦许久没听到她翻页的心声,心也跟着怦怦跳了起来。 “吴弦,睡着了吗?” “嗯~?”吴弦不由自主的翻过身,“怎么了?” “你和女人亲过嘴吗?” 要不要试一试 吴弦顿时眼睛嘴巴张的老大,敢情她酝酿了老半天就是想问他这个? 就算内心慌如脱兔,他也要强行捍卫堂堂男子尊严。 声音蓦地拔高了许多,“那是当然!想当年小爷我亲过的女孩子有一箩筐那么多,各个都……” 雪茶定定的看着他,他编不下去了。 “那你亲过董慧慧没有?” “怎么可能?她就是个男的啊。”一幻想他和董慧慧亲嘴那画面,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你亲我一口吧。” “……” “你听见了吗?” “亲你……现在吗?” “嗯,咱们已经成亲了,我是你的娘子。”雪茶是鼓了很大勇气的,刚才那一页话本里详细的描写了男女弟子吻的如胶似漆,连对方嘴巴的口感都形容的极其细致,至于之后的欲罢不能什么的她还没敢看。 她想,他们结婚有段日子了,这一步总是要有人先迈出的,既然他没表示,不妨就让她来主动做这第一回吧。他无法淡定,她一个女孩子家又何尝淡定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话本子合上扔到了一边,往他身边凑了凑,吴弦屏住呼吸本能的往后退,后背撞了墙之后就退无可退了。 吴弦看她似乎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紧张的舔了下下唇,“真亲啊?” 雪茶在他面前闭上了眼睛,扬着小下巴,睫毛不住的抖动着,不像是要做亲密的事,倒像是要英勇赴死一样。用行动无声的催促着他。 她娇嫩如花的唇瓣就在自己眼前,和书里描写的一模一样,是鲜嫩的粉红色,在闪烁的灯火下还泛着一丝晶莹的惑人的光。 他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眼前这个女人是如此的美丽诱人,而且是她主动要求的,他有什么可忐忑的? 虽然她心机深沉手辣黑心,可她同样弱质纤纤惹人怜爱不是吗? 虽然他极讨厌与人皮肤接触,但她的唇真会如书里写的那般绵软甘甜吗? 他十分好奇,可他真亲了,她若不满意,之后再找他算账怎么办?这么一想,手臂上陈年的牙印也感觉疼了起来。 一瞬间,吴弦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雪茶微扬着头等着,脖子都有些酸了,就在她以为自己等不到他的时候,忽然,一团黑影猛地向她面部袭来,两片温热的嘴唇外加牙齿重重的磕在了她的嘴上。 咣一声! “啊!”雪茶痛叫,捂着疼痛的嘴唇怒视着他,却也说不出什么来,是她叫人家亲的,人家照做了啊! 吴弦嘴上也疼,心里发着虚,目光闪烁不敢看她,“你看我就说让你赶紧睡觉嘛,今天压根不是个好日子,睡吧睡吧。”说完他就再次翻身朝墙了。 雪茶恨恨的盯着他的后背,似要把他烧出个洞,以泻心头的羞愤,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踏出这一步,这该死的家伙居然敢这么对她? 好!给你机会你不知道珍惜,希望你以后别求到我头上! 吴弦直到听见雪茶睡着了,才大松了一口气,换了个舒服的仰面朝天姿势。 刚才那下的确是太大力了,别说她了,他自己牙根还疼着呢。不过他真不是有意如此的,本来是想蜻蜓点水速战速决的,岂料发力过猛了。 不过……他悄悄的抚上了自己的唇,偏过头去瞧瞧她的,刚才那一下虽短,但触感他感受的分明,软嫩嫩的,跟水豆腐似的,而且比豆腐香多了,不知她今天又擦了什么香,蹭的他鼻端现在还萦绕着那股子香味。 咯噔,吴弦心里一跳,粗鲁的揉了几下自己的唇。怪哉!他之前之所以犹豫,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自己吃了她的口水会当场呕吐,那样场景就太难堪了。 然而,并没有!他不只彻底忘了口水这件事,还脸红心热的一直在琢磨其他乱码七糟的。 他抚上了自己砰砰跳的心口,完了完了,他的洁癖难道会慢慢对雪茶免疫吗?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吴弦是个天生贱坯子?到头来自己最最能接受的女人竟是一直以来强迫他、奴役他、恐吓他的人生阴影? 雪茶睡的正熟,他默默支起了身子,盯着她模模糊糊的脸看,要不要偷偷试一试? 超级无敌巨毒蚊子 最终,吴弦还是没敢那样做,她刚才气的要死,要是自己这个时候偷亲被发现,会被她想法子折磨死吧。 早晨雪茶醒来的时候,他也跟着醒了,瞥见她上唇微肿,他十分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雪茶,你嘴上还疼吗?” 雪茶三两下收起了脏衣服,绷着小脸扭身就出去了。 早饭的气氛有些怪异,至少小敏这样觉得。只见那两个人谁也不理谁,跟比赛谁吃饭吃的香一样,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而且她还发现哥哥老是偷看嫂子。 “嫂子?你们吵架了吗?” 雪茶给她夹了一筷子萝卜丝炒肉,“小孩子别问那么多,我们没吵架。” “那你们今天怎么都不说话?” “大清早没什么可说的。” “嫂子,你嘴唇怎么肿了一块?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吴弦一口粥差点喷出来,雪茶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嗯,是被蚊子咬了,而且是一只超级无敌剧毒蚊子。” “哇!好可怕!不过嫂子你别怕,我待会儿出去给你买一把艾草回来,熏熏屋子就没蚊子了。” “小敏真乖,记得多买几把回来,我要把蚊子一口气全灭掉。”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哥,你去上工啊?你吃饱啦?” 吴弦落荒而逃,全灭掉,他惹不起。 快中午了,吴弦正低头代人写信,想着写完这封就收工,忽然听见头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想不到你还是个大才子呢?” 恰好收了最后一笔,吴弦抬头一看,正是董慧慧,“你怎么来这了?” 董慧慧拿起他刚写的东西假模假样的看了起来,“好些天不见了,想找你玩儿了。” 吴弦抽回了她手里的信,“哪有好些天,你前几天不是刚去过我家吗?” 董慧慧楞了下,以前她和吴弦也这么对话过,原来不觉得什么,但如今听了吴弦这话却觉得刺耳了,无心之语往往最能暴露出真实的内心。 “得月楼下午斗蝈蝈的场子,想不想去?门票五十钱,斗赢了的可得二两银子呢。” “当真?我怎么没听说这个好消息?”玩蝈蝈的人有好几个地方可去,其中得月楼是最上档次的,只是前段时间酒楼修缮停了一段时间。 “我怎么知道?你恐怕是被你那俏娘子管傻了吧?”董慧慧话里拈着酸。 “呵呵,八成是。” 看吴弦竟然不反驳,反倒是应承下来了,董慧慧嗤笑道,“瞧你那点出息,走吧,我陪你回家取蝈蝈。” 早晨吴弦一脸窘迫的走后,雪茶的气就基本上消了。他本来就有些怕自己,加上他有洁癖,在他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的时候就逼他,他不情愿也能理解。虽然故意把她磕疼是过份了些,但她也没必要为这等小事耿耿于怀。 何况磕她一口也相当于碰她了,相信天长日久,一定会改变他对自己的看法的。 不过这件事让她不禁琢磨起来,自己对吴弦的管教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求成了,也太严厉了。好像的确有一些,那以后她就尽可能对他温柔些,至于其他的就循序渐进吧。 她刚反省完,就听见外面有人进院了,而且是两个人。 “慧慧你等会儿,我进去和我娘子说一声,吃口饭就出来。” “那你快去吧,我在院子里等你。” 雪茶正要把一根细树枝填进灶坑里,手突的一顿,然后双手合力,将树枝掰成了两截。 吴弦一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饭香,“娘子,做什么好吃的了?快给我盛一碗,我马上吃完就出去。” 雪茶依旧坐着小板凳添材,轻微挑了一下灶火,灶火就红彤彤的旺了起来。 “去哪儿啊?”声音冷冰冰的,没有波澜。 吴弦以为她还生着气呢,走到她旁边,小声哄道:“昨晚我不是故意的,娘子大人大量就别生气了。” 雪茶绷着脸起身掀开锅盖,给他盛了一碗菜,“吃吧,你不是还带回来一个人吗?就让人家自己在外面等着?” “你说董慧慧啊?没事儿,我几口就吃完了,下午我们要去一个场子斗蝈蝈,胜了有赏金。” 心里惦记着下午的乐子,吃的果然快,吴弦三两口就扒完了一碗饭,“那我走了啊!可能要晚点回来。” 雪茶脱下了围裙,“我送你出门。” 吴弦见她居然主动送自己,他要出去玩儿她也没说什么,就以为她已经不生气了,笑的很是单纯无害,“好啊!难得娘子相送。” 夫妻二人前脚接后脚出了门,见此,坐在外面长凳上等人的董慧慧脸顿时垮了一下。 雪茶笑盈盈的上前,“慧慧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坐?你看好不容易来一回连杯水都没喝到。” 切!谁稀罕喝你一口水?女画皮,假的要命,既然真这么欢迎她,怎么早不出来叫她,偏偏送人的时候说这话?分明就是专门给吴弦这傻小子听的。 好,既然她装假,她也装,谁不会似的?“嫂子实在太客气了,上次的你送给我家的点心很好吃,我爹叫我记得你的好,好好照顾吴弦呢!” 吴弦随便一挥手,“嘿!小爷需要你照顾?这几条街小爷横着走!” 然而两个女人谁都不买他的账,几息对视之间已激起了火花无数。 “嫂子,那我就带他走了啊,下午的斗蝈蝈实在缺席不得。你刚嫁过来,不知道吴弦的事多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雪茶眼睛微眯,笑容不减半分,“慧慧真是好心,你说的没错,我们两个毕竟是夫妻,他的那些事我很快就会知道的,毕竟我已经知道他不少事了,是不是啊相公?” 雪茶娇羞的向吴弦抛了个媚眼,还故意咬了下上唇的红肿之处,看的吴弦顿时血液逆流心脏,心里麻苏苏的。 董慧慧差点破功,她还以为她嘴上那一块是蚊子咬的,原来竟是…… 再一看吴弦羞窘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再豪放,也毕竟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又羞又气,故意用大声掩饰自己的慌张,“吴弦,带上将军,该走了!”说完就不顾吴弦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弦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出不对味儿,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娘子?” 雪茶笑看着他,“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呀!你不是盼着这场斗蝈蝈吗?” 小虎子乖 吴弦走后,雪茶的笑才真正放下来,叫你去你还真敢去。算了,看在他老实了许久的份上,就容他这一回吧。 至于董慧慧,她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人家从未明确表达过心意,叫她根本无法直言劝退,到时候人家说她故意坏她名声倒打一耙,反倒惹麻烦。 而且,还容易把吴弦给彻底惹毛了,所以还是先观察看看吧。 果然,吴弦像他事先说过的,回来的很晚,显然是在外面吃过了回来的,估计是和那董慧慧一起吃的。 雪茶暗自冷哼,“相公,今天已经去玩儿过了,你这瘾应该也去的差不多了吧?正好明天下午回来帮我给菜地拔草吧。” 今天将军没赢到最后,但丝毫没影响吴弦的好兴致,相反这一回彻底把他的瘾头给勾了出来。 “明天不行,后天吧。” “为什么?” “明天还有一场,我和慧慧约好了一起去。像今天似的,中午我回来取蝈蝈。” 雪茶咬牙,“就明天一场吗?” “嗯,就这两天,后天就没了。” “好吧,那你答应我后天一定得在家帮我拔草。”且再让他浪一回吧。 “放心吧,我说到做到。” 第二天,吴弦回家取了蝈蝈后,一直到很晚了都没有回来,雪茶由一开始的气愤变成了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了? 正想着要不要叫邻居帮忙找找时,吴弦终于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看他摇摇晃晃的,雪茶赶紧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往屋里带。 “怎么喝的这么多?” 雪茶把他按坐在床上,替他除了鞋袜,费劲脱掉外衣,才把他放倒。 “扶我起来洗脸,脸、脸还没洗呢……”吴弦喃喃着醉话。 雪茶失笑,都醉成这个鬼样子了才惦记着睡前洗脸呢?从锅里舀了半盆温水,洗了一块热乎手巾,雪茶细细的给他擦了起来。 他的眉眼很精致,此时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就像个乖巧的小孩子一样,擦完了脸,雪茶执起了他一只手,也好好擦洗了一遍。 忽然,他手上一个大力往回拉,雪茶没防备,一下子跌趴在他的胸口上。 衣衫轻薄,她甚至能清晰的听见他的心跳声,还有自己的。她拿开他的手臂,把手巾放在一旁,上了床躺在他身边。这家伙,睡着了和平日里完全是两个人。 没想到她刚一躺好,刚刚分开不久的吴弦就侧了身,一把揽住她的腰,整个人贴了上来,而且,他犹觉得不够, 还低着头,向后调整着角度,然后大头竟直埋在了她绵软的小山上! 他在干什么?雪茶脸色瞬间红的能滴血,虽然还隔着衣服,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太羞耻了。 若是夫妻正常燕好也就罢了,可此时赖在她怀里的这个偏偏是个醉猫,清醒的只有她一个人! “吴弦,醒醒,好好睡觉去。” 雪茶推了他两下,没推开,反而被他抱的更紧,口鼻还在她的小山上蹭了几蹭,蹭的她浑身都不对劲儿。 “娘~不要丢下小虎子~小虎子害怕……” 娘?雪茶一愣,他这是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把她当成娘亲了?一时间她的脸上又红了几番。原来他乳名叫小虎子,还蛮可爱的。 罢了,反正他醉成这个鬼样子,明天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小敏比他小九岁,想必儿时他是在父母的宠溺下长大的,他们的双双过世对他的伤害一定非常大。 蹭就蹭吧,反正他们以后还会有更亲密的事,就算是安慰他脆弱的心灵几分吧。 她像哄孩子一样轻抚着他的后脑勺,“小虎子乖,娘没走。你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吴弦没出声,雪茶想他大概是睡着了。 吴弦做了一个十分真实的梦,梦里的他还是小童模样,娘亲带着他去集市上买东西,集市上很热闹,吵吵嚷嚷的,卖什么的都有。 他很快被一个卖小玩意的摊子吸引住了,站在摊子前不肯挪步子。 娘亲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脸,“小虎子乖,你就在这看吧,喜欢哪个等下娘给你买,娘就在旁边这个摊子,你一抬头就能看见娘。” 小虎子高兴的点点头,小小的人儿站在摊子前,见娘果然就在旁边的摊子上站着,正转过头来笑着看他。 小虎子立马放心的露出了小白牙,冲娘亲甜甜的笑了。 他挑了半天,终于挑了两样喜欢的东西,刚要抬头喊娘过来,却发现娘不知何时不见了!他吓坏了,大哭着找娘。 他问卖东西的大叔,“你看见我娘了吗?” 然而大叔没说话,连人带摊子就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化作了一片虚无,接着四周的一切就见倒塌的房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害怕极了。忽然,这时候娘亲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小虎子乖,娘没走。” 他这才终于安下心来扑进了她的怀里,馨香而温暖的怀抱。 心安稳了不久,忽然梦里的画面斗转,长大了的吴弦和董慧慧正在喝酒,那死女人竟然只给他倒酒,自己却不怎么喝,他一下子就火了! “董慧慧!把酒满上,是汉子就再喝一杯!啊啊啊!” 散养的肉质好 雪茶正沉迷于养孩子的温馨中,忽然听见他这么一嗓子,肺都要气的跳出来了,毫不犹豫伸出了毒辣的小手,对着他一边脸蛋子狠狠的掐了下去!只掐还不解恨,拧着劲儿的掐,方解心头之恨! 不用怀疑,吴弦最后一声喊叫就是被掐疼的惨叫。 他迷迷糊糊的推开了雪茶的手,滚了一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雪茶见他没枕在枕头上,顺手抄起了枕头扔到了他的脸上,呸!白天和人家鬼混去还不够,梦里还要梦见人家。 他的梦还真够拥挤的,短短一会儿梦见他娘梦见董慧慧,八成就是从来没梦见过她吧?就算是梦见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梦,不是母夜叉就是母大虫。 吴弦一早起来觉得脸蛋子有点怪怪的,酸疼酸疼的,难道是半夜被蚊子咬了?他疑惑的对着雪茶的铜镜照了照,好像不是蚊子咬的,蚊子怎么会咬出圈状的淤青呢。 “娘子,你来帮我看看,我脸这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他到灶房去把脸凑给雪茶看,雪茶见了噗嗤一声,没忍着笑。 没想到她昨晚居然用了这么大力,确实下手有点狠了,她小小的愧疚了一下,就很快释然了,活该,谁叫他睡着了都能惹到她? “不像是被什么咬的,你昨晚喝的那么醉,也许是回来的路上磕到哪儿了吧?” “我没这个印象啊~” 雪茶低头收拾碗筷掩饰唇角再也憋不住的笑。 “相公,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下午回来帮我拔草。” 吴弦这才想起来,有一事忘了和她说,“对了娘子,今天下午不能帮你拔草了,明天再说吧。听说另一个场子开了斗蝈蝈的局,我想去见识一下。” 雪茶默默放下手里的东西,漫不经心的用围裙擦着自己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又是和那个董慧慧一起?” “嗯,毕竟属她爱玩蝈蝈。”他忽然意识到,一二再再而三爽约,她可能会生气,就试探的问道:“娘子,你没生气吧?你要是实在生气,我下午就不去了。”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你那么想去就去吧,不是早就和人家约好了吗?突然变卦了多不好?”雪茶微笑着上前给他整了整衣领,吴弦有些不自在,娘子人还是挺好的,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算了,就这一回了,明天就老老实实在家帮她干活,再也不出去玩儿了。 雪茶边给他整理衣服,边看着他脸上那个圈形掐痕,心想昨晚要是在另一边也掐个对称的就好了。 吴弦走之前把他的蝈蝈笼子提了出去,放在外面窗台上晒太阳,还不忘嘱咐雪茶若是下雨了就帮他提回去。 姑嫂两个吃完饭,小敏主动去角落里舀了半盆麸皮,打算把鸡喂了。 “小敏,今天不用喂鸡了。” “嗯?不喂了?” “是啊,昨天我听张婶说散养的鸡肉质好,长肉快,今天就把它们放出来试试吧?” 小敏有些疑惑,昨天嫂子有见过张婶吗?“可后院的菜地怎么办?” “应该没关系的,菜都长大了,不怕它们祸害了。” 小敏一向对雪茶唯命是从,既然她说行那就肯定没错。 雪茶走到鸡窝前,端详着她和小敏的劳动成果,这几只鸡可不再是当初买来时的模样了,如今各个都有三斤重,尤其是其中一只大公鸡早就有了霸王的派头。 笼门一打开,终于重获自由的鸡们争先恐后的往外跑,有的去了菜地,有的就在院子里疯跑找食,总之没有一个只留在笼子里的。 雪茶瞥了一眼窗台上的蝈蝈笼子,回房给小敏试刚做好的新衣裳去了。 小敏最近开始继续学写字了,她小的时候学过一些,后来父母不在了,她小小年纪要操持半个家,又没有人教她,也就不学了。 雪茶觉得可惜,小敏本就是书香世家出身,难得家境败落了还有一丝书卷气。她看了心疼,反正她闲来无事,教她认字也不费什么功夫,女孩子知道的多一些总是有好处的。 二人正学的有趣,忽听外来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咆哮。 “将军!我的将军啊!雪茶!你给小爷滚出来!” 是吴弦,原来今天书铺老板家里有事,提前让伙计们散了。他本来高高兴兴的回家,一路上都在幻想着今天将军给他争气夺个冠军回来。 万万没想到,刚一进大门就见到了一副让他痛心疾首的画面! 一只大公鸡扑腾一下飞上了窗台,用它那巨大的翅膀一把把蝈蝈笼子扑翻在地,蝈蝈笼的门瞬间摔开了,然后大公鸡凭着动物本能扑腾一声飞了下来,准确无误的叨住了欲逃跑的将军。 到底要不要说话 说时迟那时快,这全过程短的让人来不及反应。 吴弦的突然出现似乎吓了大公鸡一跳,然而它还是机灵勇敢的把将军使劲一咬,逃命似的飞奔而去了。吴弦一路追到后面的菜地,等他终于抓住了大公鸡,他的大将军早已经被吞入鸡腹,荡然无存了。 吴弦这才咬牙切齿的拎着鸡在门口怒吼雪茶,纵然成亲以来,他心中多次对她不满,但这还是他头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且这回的怒火是实打实的。 “嫂子~”小敏吓的一哆嗦,看向了雪茶。 “不必怕,不知抽了什么风,你在屋里别出去,我去对付他。” 雪茶出了房门,就见吴弦提了一只大公鸡,两眼冒着熊熊怒火瞪着她,像要吃了她似的。 “你干什么大喊大叫的?” “我干什么?姓……”吴弦忽然想起雪茶没有姓,“雪茶!你是故意的对吧?别以为我看出不来。” “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看地上那是什么?你是故意把鸡放出来让它吃我的蝈蝈对不对?” 雪茶偏头一看,果然地上孤零零的躺着个开门的蝈蝈笼子。 “我不是故意的。你现在是想和我在院子里吵架吗?” 吴弦真的被蝈蝈被吃这件事给气疯了,冷笑道:“难道你还怕邻居听见不成?也对,你就会耍阴的,从小你就这样,我早就看的明白。” 雪茶震惊的望着他,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对她的评价竟是这样。 “你不就是不喜欢我出去玩儿吗?你不就是不想让我和董慧慧一起出去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好好说呢?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喜欢我就不去了,你为什么还要假惺惺的让我出去?” “我……”能说会道的雪茶竟哑口无言。 “上次去赌坊的事儿也是,你明明可以用别的方式,为什么总是要选最让我惊悚的那一种?哦,我懂了,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改变我,才能彻底摆布我对吗?你究竟拿我当什么?”吴弦越说越大声。 “我不是……” “你难道要否认?我说的不是你想的吗?你敢发誓说你今天不是故意放鸡出来咬死将军吗?” 雪茶脸色越来越白,在明晃晃的阳光和他的质问下竟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被戳穿的窘迫和无情的讥讽让她恨不得立即消失在这世上。 她没理他,而是扭头哭着跑回了小敏的屋子,趴在她的床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她今天的确是故意的,他说的也全都是对的,她就是那样想的,就算今天鸡没吃蝈蝈,过后她还是会想别的办法弄死那只蝈蝈的。 谁知偏就那么巧,被吴弦撞了个正着!若是他没亲眼看见那一幕,即便得知鸡吃了蝈蝈也不会发这么大火的。 她从小被卖进荣府,虽然有老太君的特别关照,但始终是个丫鬟,从小她就学会了如履薄冰的生活,更在那阴暗复杂的大宅里学会了各种自保的手段,心存善念和不拖泥带水都是她的做人原则。 所有在嫁给了吴弦这样一个人后,她一心想的就是怎么用最有效的手段和最短的时间让他彻底改成她想要的样子,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的事会让他有这么大反应。 她哪有想摆布他?她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坏!他还说她阴险,她不过就是想帮他改变坏毛病而已,他凭什么用那么恶毒的语言说她? 刚才外面的吵架声小敏听的一清二楚,也明白了嫂子今天不让喂鸡的用意。 这事儿她一个小孩子也说不好谁错谁对,哥哥确实是个混蛋,但嫂子的做法也不太对。 雪茶哭到眼睛都肿了才肯停下,小敏静静的守在她身边,直到确认她不会再哭了,才轻轻的说道:“嫂子,你八成不知道,我哥那只蝈蝈养了五个月了,蝈蝈的命短,能养这么久很不容易的,他是很精心在养它。而且你没嫁过来的时候,有一天我看见我哥在和将军说心里话,我觉得将军应该算他的朋友吧。” 雪茶坐起身来,拿着帕子擦鼻涕,“是吗?” “嗯,嫂子今天有点儿过分了。” “那你知不道你哥最近干了什么?他这几天,天天和董慧慧泡在一起,我几次旁敲侧击他还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昨晚做梦他都在喊她的名字。” “什么?哥哥他也太过分了!太不像话了!” 小敏骂完了连自己都糊涂了,这是笔什么烂帐?果然大人的事就是烦,小孩子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一家三口各有心事,中午没饭吃。 平复心绪之后,雪茶出去把鸡重新圈了起来,而吴弦则在发完火之后和菜地里的草较上劲了。 都是因为这些该死的破草,早不长晚不长偏偏这几天斗蝈蝈斗的热闹它长! 今天不一口气把它拔完,他誓不为人! 雪茶知道他是在发泄余怒呢,也不主动去招惹他,他的朋友是死了,她心里的委屈又能和谁说?他没有双亲好歹还有个疼人的妹妹。 而她早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记了有父母亲人是什么滋味。他不高兴了可以高声发火,可以出去找狐朋狗友喝酒,她受委屈了连个偷偷躲起来的地方都没有。 她进屋揉了面,做了三碗鸡蛋手擀面,中午都没吃,这会儿估计都饿了。 “小敏,去叫你哥吃饭。” 小敏不一会儿就把吴弦带回来了,吴弦拉着脸,看都不看雪茶一眼,独自端着他那碗面条回屋吃去了。 二人就这么谁也不理谁,好像谁先和对方说话就要一辈子矮一头似的。 干等吴弦也不出现,董慧慧还是找上来门来,吴弦出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和她说的,反正进屋后仍旧是一派风平浪静,雪茶也没理会这一茬儿。 晚上雪茶是和小敏一个房睡的,两个女儿家躺在床上聊到很晚,雪茶给她讲了许多大宅门里事,还说等小敏长大了一定亲自把关给她找个好婆家。小敏也和她说起了不少她和哥哥小时候的趣事。 一向好眠的吴弦今夜孤枕难眠,今天他确实气炸了,说的也全都是真心话,没人知道他把那些话咆哮出来的时候有多爽快。 但一看到雪茶伤心的哭了,他又后悔冲动之下把话说的那么重了。 蝈蝈本来就是个虫子,再喜欢它也活不了多久了,而雪茶毕竟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人,他那么说她是有点儿过了。 可转念一想起她的两幅面孔,他又觉得自己没错了。 但她的初衷确实是为自己好,她两个眼睛都哭成大核桃了,还特意在碗里给他放了两个荷包蛋,他是最喜欢吃鸡蛋的。 到底要不要主动和她说话?吴弦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 那天你也在? 于是第二天、第三天,二人一直在冷战,活照样干,饭照常吃,但绝不和对方说一个字,雪茶一直住在小敏屋里,她不主动回去,当然也没人往回请她。 吴弦上工去了,好久不见的李光忽然来了。吴弦的这几个朋友里,雪茶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李光是带着东西来的,“吴弦不在家?没事儿,给嫂子也一样。广华寺的佛诞日举办的很成功,觉远大师最近清静下来了,吩咐师傅们给帮过忙的人家送做些斋菜,你们这一份自然是我送来。” 雪茶接过食盒,把里面的菜倒进自家的盘子里,“多谢你了,你这一家家的跑可够辛苦的。” “嗨!辛苦什么?人家又不白用我。嫂子,那天吴弦醉酒回来你们没吵架吧?” “嗯?哪次醉酒?他醉酒的次数可有点儿多。”雪茶问。 “就是那次,斗蝈蝈第二天啊,我看他喝的有点多不放心,特意把他送到你家大门口我才走的。” 雪茶愣了一瞬,“你是说那天喝酒你也在?” 李光不明所以,答道:“当然在!吴弦,我和董慧慧,我们三个那两天一起去斗蝈蝈,第三天都说好了的,谁知吴弦这小子居然爽约了。后来我听董慧慧说他的蝈蝈死了,哎,这也太不凑巧了。” 原来那两天他不是单独和董慧慧在一起的!雪茶心口上堵着的东西终于松了松。 李光走后,她独自一人站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把围裙摘下上街去了。 吴弦今日回来倒是没端着碗回屋吃,在灶房和她们两个一起吃的。吃饭的时候他发觉她好像看了自己几回,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不过吃完饭回了屋,他就知道了。 只见桌上正摆着那只蝈蝈笼子,里面住着一只翠绿精神的大蝈蝈。吴弦心里一暖,端着蝈蝈笼子端详半天,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这只再好也不是他亲自喂大的那只了。 他把蝈蝈笼子拿了出去,雪茶停了吃饭的动作期待的看着他。 “以后我都不玩儿这个了,不是生你气,是真觉得没意思了。”说完这话他就拎着笼子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连笼子带蝈蝈都不见了。 雪茶咬了咬唇,努力不让眼里的泪掉下来。他既然不喜欢,她再换一样别的宠物试试看。 于是吴弦第二天就发现自己家里多了只小奶狗。 雪茶双手握着小狗的身子,递给他,“既然你不喜欢玩蝈蝈了,这个送给你,当我给你陪个不是。” 吴弦的表情终于软化了,“你拿我当儿子养啊?算了,这个就留下吧。” 小敏一听哥哥发话了,高兴的欢呼起来,她不管他们喜不喜欢,反正她是真的很喜欢这只小狗,她还特意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喜宝。 雪茶却没觉得多高兴,他虽然留下小狗了,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没有隔阂的对她了,也没再管她叫娘子了。灰心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她道歉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还想要她怎么样嘛? 所以,气氛只是好了一些些,一家人可以正常说话了,但二人之间好不容易养成的那点暧昧却荡然无存了。 不只雪茶郁闷,吴弦也郁闷,说真的,雪茶什么都好,他这样的人这辈子能娶到她任谁都要说他稍高香了,他当然明白。但她做事的方式,他是真的很难接受。 沉迷赌坊这件事她生气,他能理解,所以就算她吓唬他、罚跪他,他也没说什么,反而当晚在她生病的时候悉心照顾她,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错了。 然而这回呢?他就想不通了,他和董慧慧清清白白的,不过就是去玩个蝈蝈,她怎么就能气成那样? 家里的事严重影响了吴弦上工的心情,一直拉拉着脸,倒像客人欠他的一样,老板都快看不下去了。 终于捱到了下工,他低着头往家走,却差点迎面撞到一个人,抬头一看,正是好几日不见的董慧慧,只见她黑着脸,恐怕也在生气呢。 “吴弦,陪我去河边呆一会儿吧,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我有娘子了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我有点累了想回家。” 董慧慧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他是顾忌着雪茶。 她严肃的看着他,“你放心就几句话的功夫,真的特别特别重要。” “那好吧,去去就回。” 吴弦怕她真有什么大事,便随她到了小河边,周边没什么人,的确是个说事的好地方。 “到底有什么事要说?神神秘秘的。” 董慧慧直直的看着他,“你就一点耐心都不愿意分给我吗?” “你说什么?”吴弦没听懂,他什么时候对她没耐心了? “咱们不是说好了,这几天一起玩的吗?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每次都要我主动找你?” 吴弦一脸纳闷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蝈蝈不是让鸡给吃了吗?我拿什么出去玩儿?” “不对!这根本就不是理由!”董慧慧突然激动起来,“我娘今天去找媒婆了。” “要给你说亲啊?也是,你都这么大了,是该找个人成亲了。” “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就半点儿没感觉出来吗?这些年我对你如何,你就是块木头也该有感觉了吧?” 这是……表白?吴弦顿时傻了,内心慌乱不堪,若不是对面是他一直以来的朋友,他恨不得拔腿就跑。 董慧慧居然对他有意思?恕他迟钝,他真真是从来没往这上头想过。平日里她自己就总以男儿自居,久之久之,他都习惯了。 “呃~慧慧,抱歉,我真的没来没想过,咱们不一直是好朋友吗?还有李光、牛三赵五他们……” “那不一样!”董慧慧好不容易把这些话说出口,算是彻底豁出去了。她在家等了他好几天,就想看看他会不会有一次是主动来找自己的,然而他一如既往的让她失望了。 “你和他们都不一样,我其实从认识你那天就心悦你了!” 事情的发展走向完全出乎了吴弦的预料,他真想一跑了之避开这让人尴尬的局面,然而当一个女孩子在你面前流泪了,尤其是一向以刚强示人的喜欢你的女孩子,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可是我已经有娘子了。” 董慧慧又逼近了他一步,“可是你真的喜欢她吗?你骗不我的,你看她的眼神与看我并没有多少区别。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若不是她有荣老太君撑腰强行嫁给了你,又怎么会轮到她?我那时候若是没出去走镖,是怎么也不会让你掉进她的陷阱的!” 吴弦皱成了苦瓜脸,没想到一向洒脱的董慧慧居然也是个死心眼,也不知道哪只眼睛有毛病,那么多好人看不上偏偏喜欢他?就算她说的基本上是事实,这个时候他也坚决不能承认。 “你说的不对,我对她和你是不一样的,我喜欢她,她不是强行嫁给我的。” “我不信,你在骗我!” 董慧慧十分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他根本就不喜欢那个女人。 趁吴弦没防备,她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搂住他的腰,“你就是在骗我,只要你好好看看我,你也会喜欢我的,我并比她难看到哪去。” “慧慧!你这是干什么?赶紧松开!被别人看见就完了!”吴弦使劲挣扎,奈何董慧慧从小练功夫,他这种小白脸的力气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董慧慧见他剧烈反抗,一狠心,双手突然从后面按住了他的头,狠狠的吻了上去。 幸好吴弦反应及时,二人的嘴唇刚刚要碰到,他不知从哪来得来了一股力气,一把将她推开。 然后他就在董慧慧伤心的目光中落荒而逃了,只是还未走两步,胃里突然涌上一股压不住的恶心感。 他急忙走到一棵柳树下,扶住大柳树干,哗啦啦的吐了起来。 此时,伤心已经不足以形容董慧慧的感受了,极致的羞恼和愤怒充斥着她整个人! 他!他他娘的居然吐了?董慧慧狠狠的跺了一脚,大喊了一声,“吴弦!你个王八蛋!”然后就大步跑远了。 只留下刚刚清空了肠胃的吴弦无力的靠在大柳树上风中凌乱。 此刻他好像不仅把食物吐出去了,似乎连脑子也一起吐出去了,一片空白。 唯有一个念头盘桓不去,不是董慧慧,而是雪茶。 完蛋了,他吴弦不仅可能是个天生贱骨头,身体说不定也有毛病! 吴弦飞奔回家,小敏正在院里喂鸡。 “你嫂子呢?” 软软凉凉的 “买菜去了,哥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 “没事儿!”吴弦从水缸里舀了满满一大瓢水,咕咚咕咚灌进嘴里,然后再全吐出来,一直漱了好几遍口,才觉得终于舒服些了。 他直起身见小敏正一脸不屑的瞧着他,心里觉得奇怪。 “你这丫头是怎么了?我应该没得罪你吧?” “你回来的晚了一会,不会又是和慧姐在一起吧?” 一下子被她给说中了,吴弦别扭极了,提都不想提,“小孩子瞎猜什么?我就不行在店里耽搁了一会儿?” 小敏一副了然的样子,仍是那样看着他,“谁说小孩子就什么都不懂了?再说我也不是瞎猜,嫂子说你做梦都喊着慧姐的名字呢!”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梦里喊了董慧慧?” “嫂子就是这么和我说的,要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那么生气?你那样谁会以为你们没有什么呢?” 吴弦瞬间心乱如麻,万分不敢相信,他真的梦里喊了别人名字?怎么可能呢?除了偶尔梦见爹娘,能入他梦的就只有那个阴险毒辣的大哭包了。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毕竟那两天他和董慧慧走的太近了,而且那时候他满脑子惦记的都是斗蝈蝈的事儿,梦里还真说不定梦见了董慧慧……吴弦越想越心虚,但愿他梦里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他从来没想过董慧慧对自己居然有那层意思,在他看来,她对自己和其他几个朋友都是差不多的,不过今天这一出他是彻底明白了。 也许还是同性更了解彼此吧,雪茶并不是无理取闹。相反,她给了他好几次机会,甚至是想让他完成斗蝈蝈的心愿的,可惜他当时并没有领会她这种心情,太过肆无忌惮。 “嫂子!你回来了?” 只见雪茶拎着两颗大白菜回来了,是张婶亲手种的,让她带回来尝尝鲜。 “雪茶,你跟我进下屋,我有话对你说。”吴弦上前接过她的筐放在了地上,就拉着她的手腕回屋去了。 雪茶满脸懵然,他今儿是怎么了?已经好几天对她不冷不热的了,别是又受了什么刺激吧? 终于进了屋,吴弦一手拉着她,另一手去关门。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呀?这么神神秘秘的……呜!” 一个不轻不重的吻忽然截住了雪茶所有的话,吴弦双手僵硬的捧着她的脸,迫使她仰起头,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肖想过的花瓣唇上吻了下去。 她的唇一如他那晚短暂感受过的一样温软香甜,丝毫没有引起他的反感,他小心的在她的唇上辗转轻啄着。 雪茶一瞬间的惊愣之后,就强迫自己放松了下来,两只小手伸到他腰间,抓着他的衣服,感受着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吻带来的心悸。 他的唇软软凉凉的,并没有一般男人常年吸烟或不爱清洁的味道,他此刻的小意温柔与那晚的他截然不同。 渐渐,她觉得他的唇不再冰凉,而是变的火热,连带着她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就在她已经感受到了他不小心深进来的舌尖,想要伸出粉舌回应的时候,这一切忽然戛然而止! 吴弦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握着雪茶的肩膀,眼里闪着星星,笑的像朵盛开的狗尾巴花。 “我真的没吐啊!真的没吐!”他的欢喜溢于言表,原来他身体没有任何毛病!只不过印证了自己是个贱皮子而已!原来他对他的娘子是可以接受的,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兴奋大叫过后。 “娘子,你的脸好红啊!还有你好香,一点都不臭。”其实董慧慧身上也不臭,只是有一股吴弦很不喜欢的人身上热乎乎的味,不像雪茶这般不管涂了多少香膏在他闻来都透着股清新。 雪茶的脸在肉眼可见下由红转黑,这个天杀的混蛋! 因为你是我娘子呗 然后那厮,见雪茶如此,竟然什么话都没说扭头出去了!? 她真是搞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只是没一会儿她就知道了。吴弦去了小敏那屋,把她的被子和枕头全给抱了回来,亲手给她铺好。 “哼~不是不想再搭理我吗?”雪茶微红着脸,别别扭扭的问他。 吴弦走到她身边,拉她坐到凳子上,二人膝盖对着膝盖,显然是要好好谈谈了。 雪茶就等着看他究竟想唱哪一出。 他看着她的眼睛,话很难说出口,但是他这回真的错大了。这么相对细看,他才发现她的小脸似乎瘦了一圈。 所以,就算道歉的话再难开口,他还是要说,男子汉这点担当还是要有的。 “雪茶,我不该那样对你。” 只这一句,雪茶就红了眼眶,低下头不肯让他看。他不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她甚至一度对自己的为人产生了怀疑,她是不是真有他说的那般不堪? “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和董慧慧走的那么近了,别的女人也是如此。你放心,在梦里我也绝对不会喊别的女人名字了。” 吴弦说的十分恳切,但雪茶听着听着却皱起了眉头。肯定是小敏告诉他做梦的事的,可单单这一件小事就能让他大彻大悟吗? 十分可疑。 她抬起眼望着他,满脸的委屈,哀哀切切的说:“你难道只做过这一件错事吗?” 吴弦眼神快速一闪,“不止这个,我不应该贪玩儿不帮你干活,不应该故意冷淡你,不应该把你的嘴唇磕肿……” “不是说这些!我是说你和董慧慧,难怪就只有梦里喊她名字这件事对不起我吗?”雪茶一见他目光一闪便知他有事瞒自己。他今天的各种行为处处透着诡异,绝对是在外面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刺激。 “就这一件事,真的,娘子。我以后都不和她出去了,听说她爹娘要给她张罗亲事了。”吴弦一想起小河边发生的事就心虚的不得了,手脚都有些不知该怎么放好了,急想转移话题。 “相公,你脸上有东西。”雪茶在自己的脸上点了点。 吴弦瞬间大惊,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右脸,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董慧慧今天好像是擦了口红的!会不会在撕扯的过程中被她蹭到了脸上? 雪茶冷冰冰的看着他,不怒而威,“什么东西都没有,看把你吓的。你最好对我实话实说。若是敢骗我,我这就去董家大门口叫董慧慧出来,问她到底对我相公做了什么!” 吴弦见她怒了,哪还敢有所隐瞒?就他这点浅薄的道行三两下就被她给诈出来了,还是说实话争取宽大处理吧,反正他也是受害者。 于是他边觑着她的脸色边把共赴小河边,以及董慧慧表白并强迫民男未遂一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他以为她会怒不可遏,谁知她听了这些反而面露宽色,至少比刚才的脸色好了许多。 “你真的没让她亲到吗?她长的可挺漂亮的。” “得了吧!她哪漂亮啊?还不如你一半漂亮!”吴弦顺口恭维了一句,见雪茶嘴角终于微微翘起,连忙嬉皮笑脸的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 “不信你摸摸,我的胃里都空了,真的,还没亲到我就吐了。” 雪茶见他耍乖卖痴,心里知道他没说假话,便将语气放软,略带娇羞的提起了刚才那个吻,“那你刚才对我那样怎么没吐?” “这我哪知道?因为你是我娘子呗。那你到底原谅我没有啊?”吴弦急着问道。 雪茶心内轻快,忍着笑意,“看你今后的表现吧!你要时刻记得你是有娘子的人,要和别的女人保持距离,不然我会很不高兴的,而且外人也会说闲话。” “好!我保证,没别的女人,就董慧慧一个,那家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接收到了雪茶的目光,他赶紧闭了嘴。 “这次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以后我若有不满会尽量对你坦诚的,你有任何事也不要瞒着我!我不喜欢你去赌钱,不喜欢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也不喜欢你大声骂我。” 吴弦听了不好意思,捏了捏还牵在手里柔软的小手,“诶!我这回都知道了,你就都忘了吧,再也不会了。” 雪茶这才笑逐颜开,“唔,小虎子真乖。我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说完就起身去了灶房。 谁?小虎子? 吴弦愣了楞,然后脸顿时比刚才捧着人亲嘴的时候还要红,他赶忙追到了灶房,围着忙碌的雪茶团团转。 “喂!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跟着我姓吴! 不可能是小敏,自从小敏出生,爹娘就叫他大名了,且在他的强烈抗议下,家里上下谁都不许叫他小虎子,她是从哪听来的? 雪茶笑眯眯的,一会儿舀水,一会儿洗菜,任在他自己身边团团转就是不说话。 “难不成也是我在梦里头说的?是不是啊娘子?” 雪茶偏不告诉他。 哥哥嫂嫂和好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小敏了,这几天她夹在他们中间实在难受,这回好了,家里又恢复轻松的氛围了。 吴弦还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小敏兴奋的跑了过来,打断了吴弦的思绪,“哥!快到我生辰了,你记不记得?” 吴弦揪住她一根小辫子撩了一下,“当然记得,我妹的生辰我怎么会忘?哥会给你准备礼物的。雪茶,你什么时候生辰?”当初他们成亲时,他从来没过问这些,现在突然有些想知道了。 雪茶切菜的手一顿,“我没生辰。我连自己姓什么家住何处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记得生辰?再说一个丫鬟,生辰不重要。” 她的话听上去淡淡的,好像很不在意,可任谁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心酸落寞。 沉默了片刻,吴弦故作轻松的说道:“嗨!没事儿!生辰有什么紧要的?都是老人家和小孩子过的,你看我有生辰也不过。你有姓没姓也无所谓,反正进了我吴家门,以后就跟我姓,吴氏雪茶,吴雪茶!这个名字怎么样?” “好听好听!嫂子和我一个姓喽!”有捧他臭脚的。 雪茶继续低头切菜,“好好好,别在那耍宝了,去外面给我抱点柴进来。” 吴弦听命出去了,没人看见雪茶的一滴眼泪滴在了案板上,她如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了呢。 生活恢复如初,只是吴弦忽然勤奋起来了,说给人写信的活太过清闲了,便额外托李光在外面帮他找了个晚间饭馆跑堂的活儿。 于是一向懒散度日的人突然开始了每天早出晚归,雪茶和小敏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而且这几天他整个人都老实了许多,甚至连酒都一口不喝了。有一天晚上他满脸疲惫的回来了,雪茶把饭菜端上,要倒酒的时候被他给拦下了。 “以后这东西少喝。”吴弦说完就端起饭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雪茶见了心疼,“要是跑堂的活太辛苦就别干了,再找个别的活试试,家里还有不少银子,我手里也有一些。” 吴弦含含糊糊的答道:“嗯,我再干几天,这家给的工钱高,过几天我就不干了。” “那好吧,反正你别太勉强自己。”无论如何,他知道为把心思用在这个家上,还是很让人欣慰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 威风镖局里,自从那日河边与吴弦一别,董慧慧就一直没出过门,吃喝玩乐一下子都没了兴趣。董家二老见此,担忧的同时又有些高兴,终于见到闺女变文静的这一日了。 他们私下里猜,她心情不好八成是和吴弦有关,想也知道,肯定是人家挑明了不想和她走太近了。若不是这种事不宜声张,董老板甚至想亲手放挂鞭炮庆祝一番。 “她爹,她不出去胡闹是好,可整天这么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你不是约好林媒婆了吗?明天她来了见见面再说,尽早把这丫头嫁出去吧,女大不中留啊。” 第二天,富态喜庆的林媒婆准时上门相看董慧慧,她本不愿意出来,硬是被娘给拉了出来,说什么人家是客,能不能成是两说,姑娘家礼数总要做到的。 董慧慧于是不情不愿的站到了林媒婆眼前,“林大娘好。” “哟!这就是慧慧啊?我记得几年前我见过你一面,那时候可没现在漂亮,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真是媒婆一张嘴,死人也蹬腿。 大人之间在那寒暄闲聊,董慧慧就阴着脸坐在一边听着,她倒是有几分好奇,这林媒婆会给她说个什么样的婆家。 让你女儿嫁! 终于,等了半天林媒婆说到重点了,“大妹子,以你家慧慧这条件,我倒是想起一合适的人来。城东有个富裕人家姓张,家里有三间铺子,乡下还有上百亩田,条件没的说。这家大小子比你家慧慧大两岁,识文断字,长的也是一表人才,经商做买卖更是不在话下。” 董夫人立马露出感兴趣的目光,急切的让林媒婆继续往下说。 “这张大小子是张老爷前头娘子生的,后面娶的填房也有儿子,但才几岁大。若是慧慧能嫁过去,以后的日子根本不用愁……” 董夫人听了越来越喜,董慧慧却渐渐觉出不对来了。 “你说的张大小子可是张记饼铺的张发财?” 林媒婆心里一惊,她居然认识张发财?“没、没错,就是他了,慧慧你认识他?” 董慧慧胸膛剧烈起伏,猛地站起身来,端起果盘就砸向了林媒婆。 “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那整天逛窑子的东西留给你自己的女儿去吧?上个月我还见他当街调戏小媳妇,被我一顿暴打!” 林媒婆吓的瑟瑟发抖,果盘飞来的那一瞬间她就及时站起身,躲到了董夫人身后。 “林媒婆,慧慧说的是真的?”董夫人一向温良,但并不是个没脾气的,一把将林媒婆从身后揪了出来。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又如何?男人有几个不偷腥的?成了亲严加管教就是了!再说他是长子,将来张家的财产还不都是他的,这怎么就不是门好亲了?” 董慧慧还想动手,握拳极力克制住了。 “娘你别信她的,宁信肥猪上树,不信媒婆的嘴!张发财那狗东西是长子不假,但有那样厉害的后母在,他爹死后他若能拿到一个子就不是他张发财!他不过是个只有三块豆腐高,满肚子花花肠肠子的孬种!你赶紧给我滚!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小心姑奶奶砸了你饭碗!” 林媒婆边往门外退,边用胖胖的手指难以置信的指着董慧慧,“你你!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姑娘?得罪我林媒婆,我看你是不想嫁出去了!哦~我明白了,我听说你和那姓吴的小子走的挺近,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你滚不滚?” 董夫人一听这话也急了,“林媒婆你胡说些什么?” “啊呸!我胡说?也不看我是干什么营生的,老娘外号包打听!董姑娘,吴弦那娘子我见过,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儿,你的样貌给她当个丫鬟还差不多,差不多就别挑了!人家张公子还不一定能看的上你呢!” 林媒婆气着了,嘴也快,骂到兴起竟一时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是谁在喷粪?”门外传来一声大喝,是暴怒的董老板,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弟子。 林媒婆赶紧点头哈腰说一切都是误会,说董慧慧脾气太大先不客气的,不满意就不满意,干嘛不好好说呢? 然而董老板极其护短,根本不听她说这些。 几步上前,把肥胖的林媒婆像拎鸡崽子一样拎走了,董夫人怕出事,赶紧跟着上去。 董慧慧生了一肚子气,不仅气这媒婆做事不地道,更气她说的话,她究竟哪里比不上雪茶?就算她容貌稍逊她一些,可她和吴弦相知相交多年,而且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吴弦跟着她有什么不好的?将来这镖局都是他的! 这感觉糟透了,就像自己精心照顾了一路的镖,眼看着到了该交货的时候,被人给劫了。 正胡乱想着,一个跟他要好的小师弟走了进来,“慧姐,你猜我刚才去送人,在码头那边看见谁了?” “看见谁?左不过是看见鬼吧?” “嘿嘿和见鬼差不多!我看见吴弦了。” “吴弦?他在码头干什么?” 小师弟把事件一说,董慧慧未消的火气一下子又拔起了三丈,他居然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来找她帮忙,他这是要与自己彻底生份了吗? 炙烫的怒气和伤心让她在家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问了小师弟具体地址,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一路狂奔到码头,没费力,远远的就看见那个正扛货的单薄身影,麻袋包压的他脊背弯曲,脚步虚浮,每放下一包都要好好捶捶腰歇口气。 董慧慧红了眼眶,咬着牙,曾经游手好闲不提重物的吴弦何时竟落到了这步田地? 她没有上前和他说话,而是调转了方向,直奔吴弦家里找雪茶去了。 吴弦放下一包货物,一个相熟的哥们儿过来搭话,“刚才我好像看见威风镖局的董慧慧了。” 吴弦皱眉,“你没看错吧?” “绝对错不了,站在那头往这边看了好一会儿呢。” 吴弦暗道一声不好!“兄弟,你帮我和工头说一声,家里有事儿,我得赶紧回去一趟!”说完不等人家答话就赶紧往家赶了。 偏心吴与雪.牙尖嘴利.茶 阳光很好,雪茶刚给院墙边的花浇过水,嘴里哼着小调洗着衣裳,忽然看见董慧慧怒气冲冲的进了大门。 她赶紧起身,眉头皱的死紧,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把那天吴弦呕吐的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那她这反应也太慢了些吧。 “雪茶!我有话要和你说。” 来者大大的不善啊,雪茶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既然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她也不必再装什么贤惠大方了,再说吴弦也不在这里挡刀,只有她正面上了。 “说吧,我洗耳恭听。” 话是一直藏在董慧慧肚子里的,上次她问过吴弦,如今她要把这话再问一遍雪茶。 “你喜欢吴弦吗?” 雪茶没想到她会如此开门见山。 “这不关你的事,我没有必要回答你,吴弦也没有,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夫妻二字一下子戳中了董慧慧的心,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咄咄逼人,“这关我的事!因为我喜欢他,喜欢了很多年!若不是你横空出现,他早晚会是我的人!” “你也说了,是早晚,而不是现在,他现在是我的相公。” 雪茶话语淡淡,更衬出董慧慧的癫狂,也更激怒了她。 “你明明就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霸着他?他也不喜欢你不是吗?我不要求他喜欢我,只要我喜欢他就够了!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只要他和我在一起,就一辈子都不用受穷受苦了,我会好好待他,也不用他努力上进,镖局以后也会是他的!我会给他潇洒快乐的一辈子,而你,能给他什么?” 这么□□裸的剖白和指责终于令雪茶有些生气了,但多年的丫鬟经历让她学会了克制。 “吃苦也好,受穷也罢,还是那句话,不关你的事!” 董慧慧怒到连连发笑,“雪茶,你敢大声说一句喜欢他我就认输!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你只是想把他变成你的奴隶你的靠山!你知道我从哪来吗?码头,吴弦为了你这个包袱正在那里扛货,你不知道吧?你根本就不关心他干什么活是吧?” 雪茶微愣,他去扛货了?不是说去当跑堂吗?难怪他每晚回来都那么累。这样看来她这个妻子确实有些失职,被他三言两语就给骗过去了,从没有认真深究过。 雪茶心内愧疚,可在董慧慧面前却半点没表现出来,但她对她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 她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不能给吴弦什么,我只知道他亲了我不会吐!” 董慧慧脸色涨红,像一根爆竹随时要炸开!“你说什么?” “好!既然你装不懂,我就说清楚点儿,他喜欢亲我,而你靠近他会让他想吐……” 雪茶的话根本没说完,因为董慧慧已经炸过来了。 “你这死女人,我饶不了你!” 董慧慧猛地扑了过来,和雪茶扭打在了一起。她会武功个子高,但雪茶胜在人机灵,而且也是狂怒状态。因此二人一时撕的是不分你我,难分高下。 董慧慧一把薅住了雪茶的发髻,雪茶忍着疼,终于找准时机,一口咬在了董慧慧的胳膊上,死死不撒口。 小敏听见动静赶紧出来拉架,急的快哭出来,“嫂子!慧姐!你们两个快别打了!” 她人瘦小,上前试图拉开她们任何一个都拉不开。 就在这战况胶着,眼看就要惹来邻居围观的时刻,吴弦终于赶到家了,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看到了一副让他瞠目结舌的画面。 因厮打动作太过激烈扭曲,二人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滚成一团。雪茶终于找准了时机,一举骑在了董慧慧身上。 “都给我住手!”这种情况根本容不得吴弦多反应,心里骂着祖宗,赶紧上前拉起了雪茶。 见他回来了,二人同时松了手,董慧慧也站了起来。 “你们两个不嫌丢人啊?这是干什么呢!” 谁也不答话。 吴弦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她们两个,董慧慧看上去除了头发乱了,身上有土之外,其他还好,加上她本来就会功夫,所以他不是很担心她。 而雪茶呢,虽然大体也和她差不多,但雪白的脖子上却多了道指甲划伤的血痕。 吴弦顿时紧张起来,凑近去细看,“你没事儿吧?还有哪伤着了?你和她打个什么劲儿?真要打起来,恐怕连我都打不过她。” 吴弦话音刚落,雪茶就缩进了他的怀里,呜呜的哭了,也不说伤哪儿了,也不告董慧慧的状。 董慧慧气的压根痒痒,大骂吴弦,“喂!你是不是眼瞎?你刚刚明明看到她骑在我身上打的好不好?” 雪茶哭的更大声了些。 这一团乱麻闹的吴弦脑仁儿直疼,没理她,而是轻轻拍了拍雪茶的后背,“好了好了,别哭了,哭完眼睛又该肿了。” “吴弦!” “慧慧,别闹了,回家吧。” “我闹?我是心疼你!好,我不和你说喜欢不喜欢的事了。今天我非要把打架这事说明白了!是我先动的手不假,可她绝对没吃半点亏,你看看我这手臂!好家伙差点咬下我一块肉来!” 说着她一把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递给吴弦看。吴弦没来的及避开闪避,还是看到了,一个渗着血丝的牙印儿。 他莫名的浑身一抖,又想到了小小的自己被那个小姑娘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推进水里的画面。 那你喜欢吗? “慧慧,赶紧回家找个人嫁了吧,就算没有雪茶咱俩也是不可能的,我永远拿你当兄弟。我看李光就挺不错……” 他说的话董慧慧全当放屁,但一字一句听完了之后她沉默了良久,深深看了几眼抱在一起形同一体的那两人,终于灰了心。 吴弦已经喜欢上了雪茶,恐怕他自己还不知道。 董慧慧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又觉得吴弦也挺可笑,不知道等他终于开了窍,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人家,又得知那样的女人根本没有心,不会爱上他的时候,会是何表情。 天理循环,人总有得不到的东西,一瞬间,非常神奇的,董慧慧莫名的有些想开了。他既然已经心有所属,她又何必再打抱不平,做让他讨厌的事呢? 她董慧慧不必死扒着一个心里有人的男人不放,天下男人那么多,她总能找到一个心里装着她的男人。 她放下了袖子,狠狠瞪了一眼他,撂下一句狠话,“吴弦,你这个贱人!老子是女人!” 说完就走了,像她来时一样没有预兆,连身上的土都没拍就走了。 董慧慧一走,雪茶立马不哭了,并且也不靠着吴弦了,吩咐一边早就看傻了的小敏。 “赶紧叫上隔壁的二狗子一起跟上去,看看她回没回镖局!” 小敏听话的跑出去了。 “娘子,她不会有事的,我了解她,那家伙比谁都惜命。” “哦?挺了解的是吗?”雪茶也瞪了他一眼,扭头进屋换衣服去了。 吴弦一愣,她变脸的也太快了吧?若不是刚才拥抱的触感还留在心头,还以为刚才是在做梦呢。他赶紧跟了进去。 雪茶进屋换了外衣,浑身散发着冷气,与刚才小鸟依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吴弦拿了药酒,“娘子,先把药擦了吧。” 没人理他。 雪茶几下换好了外衣,直接爬上了床,从床角的大箱子里找出了一个匣子,那是她放贵重东西的地方。 里面除了有她压箱底的嫁妆,还有之前从吴弦那里要来的银子。 她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布口袋,哗啦一声丢向了吴弦,幸好他眼明手快,一把接住了。 “这是你之前给我的银子,全都拿去吧,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别说是我苛待了你。”雪茶说完就背过身去,面向了床里。 吴弦心知准是董慧慧把码头所见告诉她了,他叹着气走了过去,屁股坐在床边,人却向后仰去,探头去瞧她。 雪茶小脸往另一边一撇,不给他看。 “娘子,又哭啦?” “去!你才哭了呢,你受苦,我哭个什么劲儿呢?” “那你生气啦?” “没什么好气的,这些钱还是你收着吧,别落下个我刻薄相公的名声。” 吴弦偷笑,瞄了一眼她气鼓鼓的侧脸,就这还说没生气呢? 雪茶正纳闷儿,他一向能说会道的,怎么这时候居然不说话了? 忽然,她的眼前多了一个精致漂亮的首饰盒,此时正安稳的躺着吴弦的手心上。 “拿去,特意给你买的生辰礼物,本想过两天小敏生辰一起给你的,没想要提前暴露了。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雪茶猛地转头,大大的眼睛震惊的望着他,一时竟呆住了。千万道涓涓热流齐齐顺着血脉流进了四肢百骸,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微微的颤抖着,似要融化,似要发芽。 他瞒着她辛苦去扛货,原来是要她给买根本就不知道哪天的生辰礼物。 “看着我干什么?傻了啊,快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小爷别的不敢吹牛,审美绝对是一流的。”他见雪茶还呆呆的,就主动给她打开了首饰盒,只见里面是一条温润洁白的珍珠项链,珠子颗颗均匀,颜色一致,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当时他去首饰铺子挑选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这条,即便了贵了些他也认了,在他能承受的起的范围内,只有这条最配的上他家娘子,她戴上一定十分好看。 哪有女人不喜欢首饰呢?更何况是天生爱美的雪茶。然而她只是看了一眼项链而已,就把目光落在了吴弦的手上。 他这人一向喜洁,而且从小养的少爷习性,干活拈轻怕重的,加之他肤色白净,十指修长,他的手向来好看,比那些真正的世家公子也不差什么。 雪茶拉起他另一只手,细细的去看他的手掌心,此时哪还有什么公子玉手?掌心上结了层薄茧,还能看出两个新磨的水泡破掉的痕迹。 雪茶拿过被他放在一边的药水,二话不说就给他的水泡上涂了起来。 “娘子,真不累,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再说我又不是长干。”吴弦怕她心里难受,故意说些轻松点话开解她。 “你还要去?” “呃……都已经答应好工头了,再干两天就好了。” 雪茶眯了眯眼睛,直视着他,把项链拿在手上,“这个东西花了多少钱?” 她的目光有如实质,每当她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吴弦就不自觉的觉得自己莫名矮了半截,像是小时候犯了错,站在父母和夫子面前等着挨罚一样。 “没花几个钱……” 雪茶绷着脸看着他。她这些年跟在老太君身边见过不少好东西,这东西不是说多好,但平常人是绝对买不起的,就算有那份钱也绝不会舍得买。 吴弦见蒙不过她,笑嘻嘻的说道:“那你得先说你喜不喜欢?” “我很喜欢。说吧,花了多少?” 吴弦松了一口气,他就怕买来的东西她不喜欢,白白辛苦一回,“十两,我手里最后的七两私房钱全花了,还从李光那里借了三两,我这不是想着干几天活把这钱挣出来还他吗?” 雪茶从钱袋子里掏出了五两银子,“拿去还他,剩下的你自己留着花,只要不赌钱干什么都行。”然后就把钱袋子又收回去了。 “娘子,我一下子花了这么多钱,你不怪我吗?”吴弦好奇的问她,下决心买这东西的时候他是考虑过的,他不怕干几天累活,就怕她不喜欢或者骂他乱花钱,后来他一狠心,补雪茶十年的生辰,就算挨骂也值了。 雪茶笑着瞪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怪你?你又没把这钱花到别的女人身上。这是你的心意,我很感激。” 吴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开心的像个孩子,“真的?” “嗯!”雪茶重重点头,嗔道:“还不过来帮我戴上?” “好嘞!”吴弦赶紧拿过项链就要给她戴,忽然看见她脖子上那道刺眼的伤痕,这才想起来她和董慧慧刚刚打了一场。 “先不戴了,我先你给擦点儿药,你那么爱美,留疤肯定要哭鼻子的。” 吴弦拿起一块干净的棉球沾上药水,靠近了雪茶,雪茶稍微把衣领往下扯了扯,多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吴弦凑的很近,感觉只要在往前一点就能碰到她莹润可爱的耳垂,就能亲到她馨香柔腻的肌肤。 他小心给她上着药,渐渐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不稳,心跳也越来越快了。他在那条浅淡的伤痕上翻来覆去的涂着,不想罢手…… “还没好啊?”雪茶一转脸,不期然与他满是异样火热的眸光相遇,脸忽的发热,“相公……” “娘子……” 也不知谁的身子先了无痕迹的倾斜,想靠近她,近一点,更近更近…… 你不是我亲哥! “哥!嫂子!我回来了!”小敏完成了任务急匆匆的跑回来,见哥嫂的房门没关,就咣当一声推开门进来了。 结果,目瞪口呆的傻在门口,哥嫂靠的好近啊,她是不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进来? “你不会敲门啊?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吴弦顿时火冒三丈,蹭的站了起来,吼的小敏浑身一抖。 小敏吓的赶紧绕过他,跑到床边,靠在了雪茶身上,“嫂子,你快管管他啊,他骂我。” 雪茶也被吴弦的剧烈反应下了一跳,那点突然被撞破的小尴尬一下子全吓没了。 “别理他,小敏,董慧慧回家了吗?” “嗯,我和二狗子一路在后面跟着她,亲眼看见她买了一坛子酒和一只烧鸡进了家门,我看她没什么反常的。” “那我就放心了。”她真希望今天的一场大战能让董慧慧彻底醒悟,不要再胡闹了。她从未把她当成真正的对手,因为她知道吴弦就是个呆头鹅,心里是没有董慧慧的。这样闹下去只会让她更伤心,也败坏了名声。而且,对于吴弦,她半分也不会相让。 也许董慧慧对吴弦也不见得就是情,雪茶想,如果是自己真的深爱上一个人,不会只打一架就灰溜溜的走的,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放弃的。 小敏突然看到了床上的开着的首饰盒,大呼一声,“哇!好漂亮的项链,是嫂子的吗?” “嗯。” “太好看了!是嫂子的嫁妆吗?”小敏把项链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雪茶还没说什么,吴弦赶紧过来从她手里把项链抽走了,“这是你嫂子的东西,不许要!” 小敏一下子委屈的的不得了,抖着哭音控诉他,“谁要啦?你凭什么冤枉我?” 眼看着就要抹眼泪,雪茶赶紧把项链夺过来,交给小敏,“你哥就那德行,小敏乖,别和他一般见识,你喜欢就拿去戴吧,别戴出门就行。” 小敏还没说什么,吴弦又把项链给抢走了,幼稚的拉过雪茶的小细胳膊,粗鲁的把项链戴到了她的脖子上。 “是给你的!不许摘!不许给别人!” “哥~你不是我哥!”小敏这回真哭了,被他给气的。 “哭什么哭?都这么喜欢哭,家里干脆改龙王庙算了。你的在这里,拿去吧。和你嫂子一人一个,臭丫头,本来想等你生辰那天再给你的。” 吴弦从抽屉里掏出个小兔模样的玉坠子递给小敏,玉质还不错,显然也要花不少银子,这是吴弦早在几个月前就买下,准备送给属兔的妹妹的。 小敏见了玉坠,立马破涕为笑,喜欢的不得了,“哥!你真好。你是天下最好的哥哥!嫂子,快帮我也戴上。” 雪茶把玉坠给她戴上,吴弦看着眼前这两朵笑的灿烂的姐妹花,心情忽然沉重起来。 哎……最后的私房钱也花光了,以后要靠什么养她们啊? 绝对不能花媳妇的钱,也绝不能让她们挨饿吃苦,然而除了找乐子在行外,他也找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本事了。 吴弦听了雪茶的话,下午就出门把码头的苦力活辞了,把欠李光的银子也都还上了。 夜里,雪茶翻了个身,惊觉吴弦还没睡。他正睁着眼睛盯着棚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睡不着吗?” “嗯。” “想什么呢?又想哪个美人姐姐啦?”雪茶打趣道。 “没有,有你一个美人在侧就够要我命的了。雪茶,不管最开始怎么样,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娘子了,我不想让你过苦日子,我也不想给娘子买条项链还要煞费苦心,我想赚钱,赚很多的钱。” 雪茶撑起了身子,长发披散在肩上,柔柔的看着他。他还是有长进的,最起码他心里有了担子,知道自己要扛起的不仅是麻袋包,更是这个家。 董慧慧骂她骂的对也不对,她的确想把他当靠山,但绝不想把他变成自己的奴隶,他是个男子汉,就要有自己的担当,因为她看的出来,吴弦虽然爱玩乐不求进取,但他的心气儿在,只要他懂事了,总有一天会不甘心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更不会像董慧慧所说,甘于在女人的馈赠下过活一生。 “相公,今天下午你出去之后,其实我也仔细想了这件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不想委屈我,其实我也不想委屈了你。咱们两个都是花钱大手大脚之人,平日的开销就比你赚回来的多。小敏一天天长大,还有以后……” 雪茶没说出口的是,以后两人有了孩子,就更捉襟见肘了。而且,她心里一直藏着个念头,她想让吴弦继续念书考功名,只是现在不是张口的好时机,更没有这个条件,读书绝对是个烧钱的事业。 吴弦叹了口气,“是啊,你说的对极了,可我想了许久,还是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凡是我能想到的法子,你恐怕都会再把那把剑□□。” “去你的!”雪茶笑着推了他一下,“怎么还提那个?” “好好,不提不提。” 双双沉默。 过了一会儿,吴弦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她,“娘子,你脖子上的伤好点儿了吗?” 他的目光亮的吓人,雪茶心里一动,有些意会到了他的心思,其实那不过就是一道浅浅的血痕,只是破了个皮罢了,估计过个三五天也就消了。 她把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轻易的越过了中间那条界限。 “在脖子上我又看不到,相公,要不然你帮我瞧瞧吧?”她虽然问着但人已经凑到了他的跟前,睡前不知道她又在身上抹了什么香,反正丝丝缕缕争先恐后的往吴弦的鼻子里钻,顺着腔道一直钻进了心里,麻酥酥鼓胀胀。 他紧张的揉了下鼻子,“好、好啊,我来看看。” 夜色昏暗,幸好中旬的皎洁的月光散入窗纸,投射在床上,让一切变的梦幻又暧昧至极,叫人把那该看的分明的地方看不清,不该看清的地方却看的一清二楚。 她挺翘的琼鼻、好看的樱唇雪肤,含水带羞的眸光,还有她单薄里衣下起伏的小山,都再清晰不过。 吴弦的心剧烈跳动着,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覆在了她脖子上的伤处,只是他并没有检查伤口,而是一把揽过了她的脖子,小心而又慎重的吻上了她的唇。 此时不会有煞风景的肠胃不适,不会有小敏的突然闯入,只有一张床,两个人。 她是他的娘子,他想吻她,是天经地义的。 这次他比上次胆大的多,心情也截然不同,在朦胧黑夜的掩护下,让他敢对雪茶放肆许多。他渐渐不再满足双唇的研磨,手竟悄悄的从她的腰间探了进去,甫一接触到她缎子般光滑柔嫩的肌肤,吴弦就彻底失控了。 雪茶即使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到了真章的时候仍旧觉得难以招架,他的手原来可以这么不老实。 “呃唔~” 一声嘤咛,吴弦及时抓住机会,探了进去,勾起了她灵舌,或激狂或温柔的搅缠吸允着。此时吴弦满脑子都是雪茶,她的人她的身子,他的娘子,都是他的…… 除此之外稍微分了丝神,他居然想的是…… 原来雪茶不仅人美,就连口水也是香甜的。 雪茶被动的承受着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渐渐褪去了些紧张,也把自己投入到这场初次的缠绵中,直到满脸潮红快喘不上气了吴弦才放开她。 没容她歇一会儿,他猛地翻身压在了她身上,直直的看着微喘的她,似确认过眼神统一了心意。他又低头在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突然如猛虎下山般,随便捞起一条被子一掀,把二人全给笼罩其中,然后在里面开始了上下其手。很快,雪茶的里衣被扔了出来,接着亵裤肚兜也被丢了出来,然后是吴弦的…… 被子里不断发出各种不可描述的喘息娇啼,床上的被子大山在地震中起伏不定,变幻着各种形状。 忽然!大山恢复了宁静,随意卡在了一个任意拱形上。 片刻后,吴弦掀开了被子,二人重新暴露在空气中,此时俱已是赤条条红彤彤气喘吁吁了。 “你怎么了?”雪茶羞着问道,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如果是平常,这样温柔的她一定能让吴弦乐的发疯。 只见吴弦还跪在她腰间,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掌,那手掌在月光的映照下看的十分清晰,闪着阵阵水光。 细细闻去,还有一股浓重的腥气。 她的人设崩了…… 雪茶一下子明白了,顿时用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不住的摇着头,发出似笑似哭的声音,身子一翻把吴弦顶了下去,然后用被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恨不得就此闷死自己了事。 吴弦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小心翼翼的举着那只手掌下了床,单手穿起了亵裤,去外面洗手去了。 雪茶听他出去了,才敢把脑袋伸出来,顾不得穿衣服,飞快的爬起来把自己的月事带翻了出来。她刚来月事一年多,一向不是很准时,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来过了,谁知偏偏这么巧,在这个时候来了。 那家伙一定吓死了吧,他曾经连亲吻都觉得恶心,现在居然碰了一手……,虽然感到十分抱歉,但是打死她也不会说什么道歉的话! 夭寿!丢死人了! 雪茶赶紧穿好衣服,三两下重新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当缩壳乌龟,躲在被里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的心砰砰跳着根本就睡不着,耳朵更是支楞的老高,随时关注着门口的动静。 过了好久,吴弦才平复好受惊的心情,洗好之后重新进来了,光着清瘦结实的上身默默的爬上了床,悄无声息的躺在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他刚才真是吓死了,无人能体会到一个人在人生最关键的时刻摸了一手血是什么感受,更何况他还是个好不容易突破了心理障碍的洁癖。 他在外面洗了几遍手,在月光下蹲了很久,仔细的思考了一遍人生才鼓起勇气重新回了屋里。 然而当他上了床半天,发现旁边的被包里仍是一片沉寂,里面的人就像死了一样动都不动一下,他就忽然失笑,心里的负担和羞窘一样子全消散了。 对啊!流血的又不是老子,凭什么老子害羞? 他拉了拉她的被子,“雪茶?睡着了?” 没拉动。 再使使劲儿,“娘子?美人儿?” 雪茶在里面紧紧的拉着被子和他进行拉锯战,见他死活要把她弄出来,声音都带着颤抖和惧意,“你要干什么?” 这还是吴弦自打认识她以来,头一次见她有害怕的时候,顿时觉得十分新奇有趣,比发现黄金宝藏都令他觉得惊喜! 原来一向强大的暴力雪茶也有如此娇弱怕丑的一面,似乎突然天降一道神光照亮了他的天灵盖儿,点醒了他愚钝的脑子,他终于在如何对付她这个问题上有些眉目了! 他一使劲,一把拉过了她的被子,雪茶的人随被子一滚,再被他一揽,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她又羞又恼,“你干什么?”一个小拳头捶在了吴弦的胸口上。 “嘿嘿,不干什么,睡觉!搂着你暖和。” “不要你搂,快放我回去!”他的身上热乎乎硬邦邦的,连件衣服都舍不得穿,雪茶的脸直接贴着,觉得别扭极了。想想以往的自己真是怪了,怎么会盼着那种事? 都到了这种地步,初尝了美好的滋味的男人怎么会放了她?只是稍微松了松她,依旧让她依靠着自己。 “睡觉。”一锤定音。 雪茶经过了一番剧烈的心里斗争终于有了困意,却突然被胸前的异样给惊醒了,低头一看,一只大手不知何时搭在了她的一颗小山上,时不时的抓动几下。 他闭着眼,但她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睡着,雪茶咬牙,毫不留情的把他的手丢了下去。 然而下一瞬,那手自己有意识,又抓了上去。 再扔,再抓。 最后雪茶没办法了,拿着他的大手放在了自己冰凉的肚子上,“摸这给我捂捂吧,我肚子有点儿疼。” 吴弦这下不装睡了,顿时惊起,“肚子疼?要不要紧?” 雪茶气的恨不得把他踹下床去,低声说道:“你喊什么?女人来月事都这样的,挺挺就过去了。” 吴弦恍然大悟,他一个大小伙子上哪知道这些东西去? “那你要喝热水吗?我去给你烧。” “行了,已经半夜了,这个时候折腾什么?没几个时辰天就亮了,躺下吧。” “那好吧。”吴弦不再闹她,乖乖的躺在她身边,温热的大手掀开了她肚子上的衣服,放在她柔软的肚皮上,不敢乱动,果然凉凉的,听她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一定很疼吧。 早晨雪茶先醒来,吴弦还保持着夜里的姿势,她心里一暖,起了身,肚子比昨晚更加难受。 “你去哪儿?歇着吧,我做早饭。”吴弦也跟着起来了。 雪茶满脸苍白,额上冒着冷汗,“我去方便一下而已。” 昨晚虽然发现的及时,但裤子上还是沾到了不少血迹,趁着吴弦在灶房烧水,她赶紧进屋换了干净的衣裤,然后把换下来的藏了起来,打算等力气恢复过来再去洗。 她此时终于深刻明白了吴弦不让她给洗脏裤子的心情。 这次月事真的很不舒服,雪茶换好衣服又出了一身冷汗,赶紧重新躺下盖好了被子。吴弦很快就把热水端了进来,“你先把水喝了,我给你洗条热毛巾擦擦汗能舒服些。” 雪茶这时候难受极了,也不和他客气,撑着把碗放到了嘴边,小口的喝了起来,喝了一口就愣住了。 “甜的?” 吴弦拿着毛巾过来,“嗯,我把家里最后一点糖加了进去,喝了也许好受些。小敏小时候耍赖的时候吃糖就好了。” 雪茶一下子眼里热热的,低头把糖水全喝光了,人果然暖了许多。吴弦要给她擦脸,她没好意思,不过是月事而已,又不是病的要死了。 小敏在门外叫了一声,“嫂子?” “进来吧。”吴弦说道。自从昨天被他喊了一声,小敏今天就学乖了,不敢再贸然进门了。吴弦不禁联想起了昨晚那香|艳的画面,要是被小敏不小心撞见……想想都恶寒。 以后睡觉绝对要再三检查是否插了门! “嫂子你病了吗?” 雪茶不好意思和她说实情,说了她也不懂,就含糊的答道:“没有,就是有点不舒坦而已。” 小敏见她苍白的脸色,一下子想起了去年她在二狗子家玩时见到的事儿,忽然神来一问,“嫂子你是不是要生小宝宝了?” 一句话问的昨晚刚刚进行亲密尝试的二人俱成了大红脸,吴弦忍不了了,把小敏给拎了出去,“别胡说八道了,以后少和二狗子玩儿,小男孩没一个好东西!” 被无情丢出去的小敏,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二狗子到底哪里惹着她哥了。 喝了热水之后,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用,雪茶觉得好受一些,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吴弦早就去书铺了。 她起身出去,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了院里挂着她的脏衣裤! “啊!”雪茶呼了一声,跑去找正在写字的小敏,“我的衣服是你给洗的?” 她多希望小敏说是,然而事实让她失望了,“我哥洗的。我觉得我哥今天有点怪怪的,怎么一下子对嫂子这么好了?嫂子你是不给他下了什么药了?” 完了完了!雪茶捂着胸口回了屋,饭也不想吃了。她高大端庄的形象一下子全崩了,最最不堪的一面全部被吴弦给看到了,这叫她以后还怎么端的起来?!还怎么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训斥他? 他一句‘我洗过你的血裤子’就全给堵回来了。 不活了不活了…… 然而这些绝不能再提了,再提她就要钻进地缝里去了,所以她只能当这件事完全没发生过。 所以等吴弦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很好的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从外表看她又是那个自信的统领着吴家一切的女主人。 吴弦对昨晚和今早的事也是只字不提,若是他不总看她的话那就更好了,看的她浑身不对劲。 终于雪茶开了口,“你老看我干什么?” “好看还不行看啊?我娘子就算不涂脂抹粉也好看。”吴弦顺口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激动的一拍桌子,“娘子!我知道咱们做点什么赚钱的行当好了!” 不会是他吧? 雪茶眼睛顿时亮了,别说,他还真说了一条正道,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她别的本事不敢说,做这些臭美的东西没人比她更在行! “你说的对!咱们好好商量商量。”雪茶也兴奋起来了。 可吴弦一下子又弱了下去,“不行,开个正经铺子的成本太高了,咱们没有这笔银子。 若是以前我还能去老姑奶奶那里蹭一点回来,但有了上回的事却是不行了。不要紧,再想别的招吧!”他怕雪茶失望,还故意安慰她。 雪茶却异常坚定,“不!就考虑这个。这笔银子我有,咱们买个小点儿的铺子足够了。” 吴弦知道她说的是嫁妆银子,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但以老太君对她的疼爱程度,应该是给了不少。 “那怎么行?你的银子留着傍身吧,不行我出去借一借。” “什么你的我的?你现在要跟我算账不成?”雪茶柳眉竖起,她的银子当然不能乱用,但这种关系到全家将来的大事当然要用,不然留着干嘛?留着她自己吃肉看着两兄妹喝汤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雪茶一时间又恢复成了吴弦熟悉的模样,不再是夜里在他怀里无助的小娇花,也不是嘤嘤啼哭的小娘子,而是化身成了他无法对其抗争必须唯命是从的人。 “你出去托人打探铺面消息,还有我给你列个单子,是我做那些香膏需要的东西,你得帮我找找从哪能便宜进货,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反正你此刻无事,现在就去吧,对了,带上点银子,大方些,求人不怕花银子。” 直到被雪茶推出去大门外,吴弦还有些蒙蒙的,望着手里的碎银子恍如活在梦里。他记得就在不到一刻钟之前他还在欣赏他娘子那故作镇定的容颜,怎么下一瞬他就被赶出来找铺子了? 赶走他后,雪茶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把手里所有的银子都倒了出来,当初从荣府带出来的一共二百五十两,这其中有老太君给的,府里给的,还有她自己攒下的。 上回从吴弦手里赢来的银子有一百多,借给了牛三三十两,减去这段时间的花用,还有整一百两。 一共三百五十两!吴弦做梦也想不到她会这么有钱。 雪茶心里算了一下,在不错的地方买个小门面,再进一批材料,这些银子足够了。她有种预感,做脂粉生意一定就是她的生财之路。 到时候家里有个正经营生,不用凡事先考虑银子,小敏将来的嫁妆的也有了,再换个大房子……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铺子欣欣向荣的场面。 吴弦出去跑了一下午,发动了他那些雪茶嘴里的狐朋狗友,合适的铺子很快就找到了几间。不过此事急不得,还要中间人给问妥当了再说,之后等雪茶身子好了亲自去选。鲜花等东西的来源吴弦暂时没有打听出来。 他在外面请朋友吃完饭回来的,稍稍喝了点儿酒,洗好后进屋发现雪茶还没睡。 见他回来雪茶赶紧放下了写写画画的笔,“怎么回来这么晚?”她上前帮他挂上外衣。 “铺子的事有些眉目了,请了几个哥们儿吃饭。你肚子怎么样了?好受些没?” “好多了,除了有些发虚,已经不疼了。” 雪茶细细问过了铺子的情况,就上床躺着了,吴弦也脱了鞋爬了上去。见她依旧躺在属于她自己的位置上,而他这边的被子铺的整整齐齐,以往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今日却觉得分外刺眼。 他是个浑人,若一直没有昨晚的事也就罢了,可谁叫它偏偏就发生了呢。刚刚尝过肉汤滋味的吴弦此时好奇心和激情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见她躺的笔直,他心下一狠!反正他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就再不要脸一些又何妨? 雪茶正闭目酝酿睡意,忽听旁边有声响,睁眼一看,只见吴弦噗通通把被子胡乱一卷丢到了床脚,然后就在她的注视下,无耻地掀开了她的被子,整个人钻了进来。 把手搭在了她的肚子上,大言不惭“小爷是人形火炉,给娘子接着捂捂。” 雪茶浑身僵硬,挣了两下没挣开,遂放弃。 “你不是嫌人身上脏,不爱和我接触吗?还要在床上划界限什么的。” 本以为吴弦会无言以对,结果人家大义凛然,又凑近了她一些,“那不是别人吗?你是我娘子我就要光明正大的碰。等你舒坦了,把两条被子拆开做成一条大的,以后咱们就这样睡。” 说的雪茶脸热不已,这个没羞没臊的。 “我才不干呢,说不定哪天你又该生我气,骂我滚了。” “嘿嘿,哪能啊?我保证再也不惹娘子生气了。” “信你才怪。”雪茶小声嘀咕着。 “嗯?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吴弦故作凶恶,抬起半个身体朝她欺了过去。 雪茶直躲他,“干什么呀你?好好睡觉!” “不干什么?就是要亲你!”说完他就肆无忌惮的低下了头堵住了她的小小抗议。虽然顾忌着雪茶不舒服,这晚上吴弦还是没少胡闹,沾了不少便宜,他这才对话本里描写的男女之事有了初步的体会,原来是这般新奇有趣,让人心痒痒急吼吼。 雪茶很早就醒了,虚弱的感觉基本上没有了,今天该起来做早饭了。一睁开眼睛便觉胸口沉闷,某人的一条胳膊正搭在她的小山上。 他好像特别喜欢那里,昨晚就……雪茶脸一红,怕弄醒他,就轻手轻脚的把他的胳膊抬了起来,打算放回它该放的位置去。 却在提到半路的时候停住了,他胳膊上那块印子是什么东西?原来抬胳膊的时候宽松的里衣袖口下滑,吴弦的整个小臂露在了外面。 看上去好像是个牙印,应该有些年头了,看大小不像是大人咬的。 雪茶忽的想起了什么,猛地捂住了嘴巴。 天呐!不会是他吧? 那你咬回来 她还记得自己五岁那年,和一堆人挤在一辆马车里,有个凶狠的男人看着她们,一旦遇到合适的买主就把她们卖掉。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哭闹,后来饿了两顿之后就不敢了。 她那时候实在太小了,根本没人愿意买她,大户人家都愿意买到手就能用的丫头,小户人家都愿意买男孩儿,像她这么小的,给人当童养媳都嫌太小,干不了什么活。 于是她是同一批人里剩到最后的,幸而那个男人还不算太坏,除了骂她之外也没怎么虐待她。上天有眼,终于在一次荣府买丫头的时候,恰好经过的老太君看见了她,动了恻隐之心,把她留下了。 她见男人要把她丢下,哭着喊着要跟他走,但那人还是把她留在荣府了,说她的造化来了,然后就一声叹息离去了。 初到了陌生的地方,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她害怕极了,像个小刺猬一样谁都不理,整天就喜欢蹲在水塘边偷偷抹眼泪。老太君不让下人们管她,一切随她去。 那天她依旧蹲在那里,忽听一个男孩儿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哭?别哭了,和小爷回家去,小爷保证对你好,不欺负你!” 爷?对她好?小小的雪茶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个油腻的秃顶老头也大概是这么说的,她吓的无处可躲。幸好卖她的男人及时出现,把那老头打跑了。他还告诉她,那人是坏人,对她说那种话的男人都是坏蛋! 于是,她就趁他不备二话不说,抓起他一只胳膊就狠狠咬了下去,那胖小子也傻,比她高那么多也不知道反抗,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她才松口,怕他继续使坏,使出浑身力气把正在叫疼的他给推倒了…… 自那以后,她怕再遇见他就再也不去水塘边了,渐渐接受了荣府的一切,也模糊了那段记忆。 从此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男孩儿了,原来竟是他…… 雪茶翘起嘴角,止不住的笑,缘分真是太奇妙了,居然就是他!那就难怪多年之后他再进荣府,见了她恨不得躲着走,想来是认出了她,心有余悸吧。 可能是怕丢人,成亲之后他也从未和她提起过这件事,怪不得气急败坏的时候骂她阴险毒辣呢。她想起了小时候,有个小厮给她起了个难听的外号,她长大后一直都记得,以至于后来那小厮都忘了这件事,她见了他仍是觉得讨厌。 明白了吴弦心里还有这一遭事儿,她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对他再好一点,把心再向他敞开几分。 他的睡颜恬静温和,不说话不气人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雪茶慢慢的低下头,在他脸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刚要起身,却被一股大力拉下,吻在了两片温热的嘴唇上,获得了一个缠|绵悱恻的亲吻。 她一动他胳膊吴弦就醒了,不过是想看看她要干什么才装睡的。谁知她拎着他的胳膊看了一会儿,没有下床,反而偷亲他。 他怎能错过这大好机会,自然是要反客为主。 “干嘛偷亲我?以后光明正大的亲!看到我胳膊上的牙印了?知道是谁咬的不?”吴弦紧搂着她,不肯放她逃开。 雪茶迅速整理好了表情,“我哪知道是谁咬的?问我干什么?” “装,你继续装。”吴弦把那只胳膊伸到她眼前,“不觉得有点眼熟吗?就是一个小丫头咬的!我好心好意的和她说话,谁知被她上前就咬了一大口。要不是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早就揍她了!” 雪茶扬起了脸,“好啊!那你揍啊!你现在揍回来啊!我哪会记得那个小胖子就是你?早知道你还因为这个记恨我,我就不嫁你了。” “你说什么?”吴弦故作凶狠,起身在她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后悔也晚了!至于这笔账我留着慢慢和你算。现在还有疤呢,你说你当年咬的得多狠?还害得我被娘骂了一顿,幸好我没告诉她被你咬了,不然老太君肯定得罚你。” 雪茶见不得他得意洋洋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一撸衣袖,露出白生生的手臂,“别留着以后了,有仇一口气报了吧,给你!在我胳膊上咬一口吧,我也留个十年的印子不就得了。” 吴弦一愣,抓过她的细胳膊,试探的看着她,“那我可真咬了啊?” “咬吧。”雪茶没想到他还真敢咬,心都揪在了一起,嘴上就是不肯说句软话。 故意慢慢靠近她的胳膊,吴弦像一头抓到了猎物的猛虎,在细嗅着猎物是否美味,热气喷在雪茶胳膊上,汗毛根根直立。 “你要咬就快点!啊!” 吴弦照一块肉嫩肉多的地方一口咬了下去,微微使力咬了一下便松开了,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嘿嘿,仇报完了!”心头正美,抬头一看,雪茶委屈的两眼泛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就要下地。 他赶紧把你拉住,“我和你闹着玩儿呢,没真咬不是吗?我就是贱,活该挨咬,再也不逗你了好吧?” 雪茶扭身抓过他的大手,狠狠的咬了一口,才跑了出去。 吴弦满脸抽搐,虽然心里甜滋滋的,但忽然有一种这辈子完了的感觉,挥也挥不去。 白天,吴弦继续在外面跑铺子的事,雪茶则做了几道好菜去探望了宫老爷子,他老人家知道的东西多,从哪进货、什么流程、需要注意些什么,也许请教他一个人就够了。 雪茶这边进展顺利,吴弦那边运气也不错,很快就有一家各方面都很不错的铺子入了他的眼。原店主因为要去外地侍奉老人,所以急着出手。 前面是一个不太大的门脸,但也足够用了,后面还带着一个小院子,两间住人的房间,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吴弦还看中了一点,这里离牛三家肉铺不远,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照应一二。 只是价钱不便宜,二百两一口价。 卖家一个劲儿的催,吴弦赶紧把雪茶领了过来,雪茶和他一样,也一眼相中了这块地方,无论是地段还是铺子本身都没什么可挑的,价格也算公道。 雪茶和卖家又磨下去十两银子,拍板买下了。立字据的时候,中间人自然而然的要写吴弦的名字,被他给拒绝了。 “写我娘子的名字吧,都是她的嫁妆银子,写我名字脸红。”惹着大家哄堂大笑啧啧称奇,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没夫纲的。 只有两个当事人不觉得什么,仿若天经地义。 交接了铺子,二人一起送客,正在门口话别,旁边的布庄里出来一位年轻俊秀的小伙子,向这边走来,“朱大伯,您就这走啦?” “是啊,宋小哥,这就走了,以后你们一家去临城,记得到我家去坐坐。” “好,那您一路顺风。” 宋羽说完忽然觉得一旁站着的那个人有点眼熟,稍稍一想就想起来了,“吴弦?我是宋羽啊!记不记得上次我的威虎打败了你的将军?” 其实他一出来吴弦就把他认出来了,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他,这下好,两人居然成了邻居。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宋羽这人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天生自来熟,“你买了这个铺子?真是太好了!我家这个布庄也刚买了不久,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他说着说着目光突然瞟到了雪茶,蓦地愣住了。 惊觉失态,他赶紧回了神,“不知道这位是?” 吴弦把雪茶把身边一拉,稍微靠前,“这是我娘子!” 不是姐妹,不是朋友,是娘子!吴弦心里气闷,臭小子居然敢看直了眼? 宋羽心中一阵失望,居然是他娘子,吴弦居然有等仙女似的娘子?她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了。 “小嫂子好。” 雪茶倒没觉出什么,看的出来这个姓宋的没有恶意,刚才不过是一下子失神罢了,也笑笑说道:“宋大哥好。” 啊~雪茶抽了一口冷气,她话音未落,手就被吴弦紧紧攥起。 她疑惑的望向他,吴弦却看也不看她,而是对宋羽说道:“铺子还没开起来,我们还有事要忙,先走了,回见!” 然后就十分无礼的没等人家回话就拉着雪茶回家去了。 懒得理你 一路上吴弦都没和雪茶说话, 雪茶憋了一肚子疑问, 回家才问了出来,“你究竟发什么疯?我又哪惹你了?” “以后不许和那姓宋的说话,他没安好心!”吴弦言之凿凿。 雪茶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一路想的是这个, “我怎么就不能和他说话?你凭什么说人家不是好人?”第一眼看她看直眼的人多了去了, 难道她各个不和人家说话? “反正就是不许!我是男人,知道男人心里想什么!” “莫名其妙,懒得理你。我去做饭,等下商量一下这院子怎么办,是卖还是留, 要做的事多着呢, 没功夫和你瞎闹。”雪茶说着就进屋去了。 吴弦瞪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气闷。他听李光说, 那个宋羽家世虽然不显, 但其实很有家底, 此人与他年纪相仿, 外貌也不差, 还是青山书院的学生。听说因为眼光太高, 至今还没有成亲。 他一想起他刚才看雪茶的眼神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怎么会与他成了新邻居?若是早知道他怎么也不会买这间铺子的。 雪茶是被形势所逼才嫁给他的,本就是一块长了腿的鲜肉, 以前他巴不得这块鲜肉自己跑了, 如今这么一想却觉得和心里刀扎一样难受。 以前她被圈在荣府里见不到外男, 如今开起了胭脂铺子,投入了花花世界,不知会吸引多少男人的目光,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在吴弦心头升起。 吃饭的时候,一家三口针对这个院子怎么办讨论了一番,小敏有些舍不得这里,但吴弦和雪茶的意见一致,都同意卖掉。一则能得些银子投到铺子里,二则到时候重心都在铺子那边,这里的一切无人照料,小敏太小,让她独立来回跑照料这里显然是不行的。 吃过了饭,雪茶把兄妹二人叫到屋里来,围坐在桌子前。她把自己那些日常用的香膏香粉一一摆了出来。 “这是玫瑰膏、这是桂花露、这是杏仁油……”雪茶细细的讲解每样东西,听的兄妹两个瞠目结舌,俱是脑子晕乎乎的。 “娘子,这些东西都是你琢磨出来的?” “不全是,有的是我自己弄的,有的是从别处得来的方子。你们两个别觉得烦,以后咱们家要靠这些东西发家呢!好日子还有小敏的嫁妆将来都要从这里出,一旦铺子开起来,我一个人做这些东西肯定是不够的,你们两个都要给我打下手。” “嫂子,我保证好好学!”小敏积极响应。 雪茶瞥了一眼吴弦,“你呢?” “我、我当然不能比小敏差!”吴弦还是有些不情愿的,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干些粗活就好了,毕竟他是个大男人,怎么能天天摆弄脂粉呢? 雪茶谅他到时候也不敢不干,她对自己的东西有信心,到时候见了白花花的银子,不怕他不干活。 几人一起弄这些弄到很晚。白天的时候吴弦那边带人收拾铺子,雪茶这边带着小敏继续制作卖品。小敏别看人小,可是心灵手巧做事细致,没用多久就做的有模有样了。 吴弦那边进行的也很顺利,铺面不大,以前的陈设又十分简单,所以重新打柜子做装饰根本不费什么事,没过几天就把一切收拾妥当了。 旧院子暂时还没有脱手,把几只鸡低价卖给了张婶,至于菜地里那点菜就全送她了。 雪茶带着小敏,挎着一个大大的包袱,站在院门口回望住了几个月小家,心里满是感慨和不舍,这里是她人生真正的起点,是她的避难所,是她第一个家。 就算到了拜堂成亲那天,她也绝对没想到,她和吴弦的日子会比她想的好十倍,虽然有吵闹有争执,更谈不上心意相通,但与荣家大宅里看不见天日的生活相比是那么的不同,如此鲜活,如此迷人。 吴弦雇了个马车,刚搬完东西,见她傻在在门口,喊叫:“喂!该走了!早点回家去,还有好多事没干呢!” 雪茶回过了神,不再回望,而是大步走向了吴弦,从今往后对她而言,有他的地方才是家。 把东西都归置一番,雪茶亲手烧了几个拿手菜,吴弦去把牛三和李光都请了过来,这回他们两个没少帮忙,自然要请人家来新家里热闹一番。 牛三再次见了雪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话也规矩了许多,“嘿嘿,弟妹好!”自从上次雪茶到家里送了三十两银子,他都没脸再去找吴弦玩了,翠枝也和他大闹了一场,说什么再赌就要把她娘家人全找来评理。 雪茶见他这回规规矩矩的,心里多了几分好感,“牛三哥和李大哥来了!快快请坐。” 说笑了几句,李光把两包贺礼交到了吴弦手上。 吴弦纳闷儿,“怎么拿这么多?” 李光小心的看了眼雪茶,说道:“其中一份是我的,另一份是董慧慧的。她说这里不欢迎她,就不来煞风景了。她还让我转告你们,运货这种事可以委托威风镖局,银子她照价收。” 雪茶没吱声,心里也没多大波动,这时候她倒是挺好奇吴弦心里怎么想的。 就听他问,“她最近还好吧?” 李光笑笑,“好着呢!刚走了趟镖回来,又开始四处玩儿了。” “不是说她家里在给她说亲吗?” 李光挑了挑眉,“嗯!可不是说亲吗?已经叫她赶跑三个媒婆了,这下估计真要找个倒插门女婿了!” 吴弦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我就放心了。”他虽然对董慧慧没有男女之情,但之前的事对她伤害颇深,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吴弦心里并不是半点愧疚没有的。 如果他能及早发现,注意与她来往的尺度,恐怕也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她既然已经恢复正常,就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牛三一拍肚子,“好了好了!别老提她了,我都饿了!弟妹做什么好吃的了?赶紧上菜上酒吧!” “好嘞!好酒好菜管够!”雪茶高声回应了一声,打破了稍有些诡异的气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诶哟好香啊!做了什么好吃的?” 只见宋羽左手抱着一坛子酒,右手拎着丰厚的伴手礼,十分从容的走了进来,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李兄,我一猜你就在此处!牛兄也在!吴兄,我这个新邻居自备酒菜前来道贺,你还欢迎吧?” 吴弦默默咬着后槽牙,还要面带微笑,“欢迎,当然欢迎!娘子,那就多添一副碗筷吧。” 宋羽和牛三之前也见过,所以这几个凑到一起也不算奇怪,吴弦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人家来者是客,无缘无故的怎好往外赶? 天气和暖,男人们在院子里的方桌上喝酒,雪茶和小敏在屋里的小桌上吃着一样的菜。 雪茶今天炖了红烧肉、清蒸鱼、四喜丸子、两道素菜,外加一道鲜汤。 牛三吃的津津有味,“这些真是弟妹亲手做的?这手艺也太好了吧!你嫂子要是有这一半功夫我就知足了。” 李光表示赞同,“还是吴弦有口福。” 宋羽品了口鱼肉,“嗯,鲜而不腥,火候把握的恰到好处,是为佳品。” 吴弦的脸微一变色,心里听着不是滋味。其实人家宋羽也没说什么,和牛三李光表达的基本是一个意思,但谁让他文绉绉吊书袋,偏偏能给里屋的雪茶听见呢? 当一个人瞧另一人不顺眼的时候,就会处处不顺眼,吴弦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穿着一身青色的绸衫,风姿灼灼,个子比自己高一分,眼睛好像也比自己大一点。 哼,眼睛大有什么了不起?眼大无神眼大漏光,雪茶不喜欢眼睛太大的! 不管各人心里怎么想,男人们只要一喝起酒来说说笑笑,气氛还是挺热络的。 雪茶见外面喝了一会儿了,炉上炖的汤应该可以上了,就把汤盛进大碗里,端了出去。 汤装的有些满,越端越烫手,而且这是新买的院子,地上稍有不平,雪茶没有注意到。就在要走到桌边的时候,突然,她脚下一歪,死死的握住要脱手的汤碗,眼看着就要人倒汤泼。 宋羽此时的角度最先看到她,刚一见她有状况,就大呼一声‘小心!’ 然后就整个人飞身过去,一手拉住了雪茶,另一手端过了滚烫的汤碗顺手放在桌子上,热汤溅在手上火燎的疼。 其他人惊起,吴弦上前抓过雪茶的手,心疼的骂道:“怎么这么不小心?那么烫不会叫我去端?” 大家见他这样颇为诧异,实在与他平时给人的印象太不相符了,在外小爷小爷的叫,没想到在家居然这么心疼媳妇。 雪茶不好意思的推开他的手,“不严重,你别一惊一乍的。宋大哥,多谢你了,刚才要不是你,我恐怕要丢大丑了。” 宋羽松开握着她胳膊肘的手,“嫂子客气了,我不过是顺手帮了一把而已。” 吴弦这才注意到他的手刚从雪茶的胳膊上拿下来!心里顿时火起,他居然从雪茶出来起就一直在看她,而且手一直抓着她的胳膊!雪茶还说他不是没安好心! 但现在绝不是应该发火的时候,反而要好好低头感谢人家,吴弦心里憋的发疼,“多谢宋兄。” 宋羽不觉有异,坦诚的受了下来,“吴兄多礼了。” 牛三也没觉得怎么,但李光是个心细的,且十分了解吴弦脾性,多少看出他的不快了,因此,酒席又继续了一会儿他就主动提议回去了。 牛三不同意,“干嘛这么早啊?天还没黑透呢!” 李光夺下他的酒杯,“来的时候翠枝嫂子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 牛三顿时打了个激灵,“得!我这就跟你回去!” “这还差不多,宋兄,咱们一起?” 宋羽往窗户的方向瞧了一眼,“吴兄,我家里有上好的烫伤膏……” “不必,我家里也有,是祖传三代的秘方。”吴弦暗自握着拳,恨不得把他给扔出去。 终于送走了这些人,小院恢复了宁静。雪茶和小敏出来收拾桌子。 吴弦一把拉过了雪茶,“明天再收拾,小敏回房睡觉去!” 小敏不知道哥哥是怎么了,但也看出他发火了,不敢顶撞他,乖乖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雪茶被他带进了屋里,“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疯了不成?从人家宋大哥进门起你就不对劲。” “什么宋大哥?狗屁宋大哥!以后不许见他,更不许这么叫他!”吴弦一下子炸了。 雪茶也瞪着眼,“你简直莫名巧妙!人家帮你娘子,你不知道感激反倒处处瞧不上人家。” “我和你说过了,他别有居心,根本不是好人!” “我看你也不像好人,大男人心眼儿怎么比针孔还要小?他要是不拉我一把我那时候就坐到地上去了。” 吴弦气到发笑,“我气的是这个?他看你的眼神根本就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当初董慧慧看你的眼神也不对劲,我这样对她了吗?”雪茶反唇相讥。 “原来你也知道他看你!”吴弦气的牙根痒痒,火气无处发泄,一脚踢翻了板凳,坐到了床边,扭头不理她。 雪茶眼眶酸涩,上前扶起了板凳,坐在上面背对着吴弦,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他怎么那么不懂事儿?人家什么都没干,不过就是看了她两眼而已。她长的好看,谁都会看几眼,连李光和牛三也看她了啊,那他怎么就不生气? 他们现在要把铺子开起来了,做生意迎来送往的,到时候接收的目光数不胜数,她还能让人家闭眼睛买东西不成?她不过就是个贱命,没那般金贵! 屋内一时无比静谧,天彻底黑了下来,二人一动不动,谁也没去点灯。 吴弦消了消火,知道今天的的事儿怪谁也不该怪雪茶,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怂了,正感后悔,忽听那边传来金豆子掉落的声音,尽管她十分压抑着,还是叫他给听见了。 他过去把油灯点上,从后面弯腰抱住了她,拿起了她被烫到的那只手,“手还疼不疼?” 雪茶抽回自己的手,不理他。 吴弦也不气馁,又执起了她的手,在被烫红的地方亲了一口,“我给你再涂点药吧。” 雪茶猛地抽回手,站起身来,到床边铺床,嘴里说着气话,“不用你管我死活,从明天起我就把嘴缝上,把脸蒙上,再也不和外人接触了行了吧?你也犯不着不对心思了就给我脸色看!” 她叨叨叨骂了一堆,吴弦半句不敢还嘴,老老实实听她骂,谁叫他理亏呢?直到确定她骂完了,他才默默的出了门,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娘子,累了一天了,我给你弄好了洗澡水,你先去洗吧。” 雪茶往床上一倒,“不去,我今晚打算臭死你。” 吴弦噗嗤一乐,知道她没那么生气了,大步走到床前,拦腰把人高高抱起! “你干嘛啊?快放我下来,吓我一跳!” “抱你去洗澡,我要香香的娘子。”吴弦说着就把她往外抱。 雪茶急的直蹬腿,“放我下来!小敏出来看到怎么办?” “放心吧,她睡着了。” 吴弦一直把她抱到了放浴桶的仓房,才把人给放下,“娘子,要不要一起洗?” “你滚!小心我再咬你一口。”雪茶嗔道,吴弦这才嬉皮笑脸的出去了。 雪茶洗好之后,吴弦才去洗,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才回房。 连着折腾了几天,一口气把铺子的事定了下来,一沾床,雪茶才觉得疲惫齐齐涌了上来,连胳膊都不想动一下。 “娘子?”吴弦很小声。 雪茶现在睡前最怕听到他叫这两个字,总觉得这家伙像头狼,盯准了她这只大肥羊似的。 “干什么?” 吴弦轻轻的掀开了她的被子钻了进去,把人搂在了怀里,“今天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雪茶轻哼了一声,心里那股气终于顺了,眼睛也不睁,平静的说道:“错哪呢?不是我的错吗?” “娘子,我是……我是觉得宋羽哪里都比我好,怕你多和他接触就看不上我了。”吴弦犹豫再三还是对她说了心里话,反正这是在床上,外人谁也听不去。 雪茶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这个心思,翻了个身,侧身与他平视,“他哪里比你好?” “他比我……”吴弦正要细数。 “他哪也没你好,你是我相公,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论才貌,荣府大少爷是不是比宋羽强的多,那我都不稀罕。我现在嫁给了你,又怎么会对别人生出心思来?你想的真是太多了,以后当着外人别做的太明显,让人家看笑话。” 吴弦听了心里暖融融的,“娘子,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嗯,别人千好万好,没有肯为我出头、肯为我过生辰的你好。” 吴弦心底酸慰,所有的不适全都一哄而散,只剩下无边的原野开满了盛开的鲜花,他揽过她的脖子深深的吻了上去。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这回吻的很热烈,像要把人的灵魂也吸出来一样,直到雪茶快要喘不过气了,他才松开她。 吴弦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满脸潮|红,额上冒着细汗,喘|息的低声问道:“娘子你那个走了没?” 雪茶虽然疲累,但知道今晚大概是糊弄不过去了,且今晚是搬进新家的第一晚,当做洞房花烛夜格外有意义,便轻轻的嗯了一声。 屋里黑漆漆的,看不清人的面目,但吴弦依旧能看出雪茶此时的娇羞欲滴,盈盈媚|态。雪茶也是,他身上散发的急不可耐之势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她不禁庆幸,幸好没有灯,也没有月光,不然真要羞死了。 有黑夜为幕,大被掩护,虽然看不清彼此,但却让人的感觉更加敏锐。雪茶咬着枕头承受着身上传来的种种陌生又令人恐惧的悸动,可直到她熬过了最初的忐忑,通体发热,一切都准备好了的时候,却仍不见吴弦的下一步动作。 他仍旧像个刚进城的乡下小子,浑然不知所措。 雪茶终于再难忍受,上次没成是因为她月事来了,这回他不会又有什么问题吧? “你怎么了?”她柔声问出口。 吴弦沮丧的叹了口气,重新伏到了她耳边,“娘子,在哪儿?” 雪茶万没想到他居然是因为这个……,顿时又羞又想笑,心里还有一丝欣慰,看来吃喝嫖赌几样里,至少他有一样是干干净净的。 “我不知道,你自己找……” 雪茶强迫自己忽略不适感,尽量放开自己,就在她稍有迷蒙之际,吴弦突然抖动了一下,翻身倒在了床上。 雪茶拿过床头的帕子简单给自己擦了一下,就躺着装死了,这一夜,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雪茶一动,半夜自己搂上来的吴弦就醒了。 他急于找回场子,醒了就要往她脸上亲,却被雪茶一巴掌给推开了,“我都要疼死了,等我恢复了再说吧。” “好吧……”吴弦顿时垂头丧气,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雪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一个新妇初嫁,哪懂得男人的事?反正昨晚除了一开始,话本里写的还有出嫁时喜娘和她说的那些,她半点都没感受到,她只知道这大约是不正常的,又不好开口。 算了,若是以后他还是这样,就劝他找大夫抓药去吧,毕竟她还是想生孩子的。 如果吴弦此时能洞悉雪茶心中所想,恐怕一头撞死在墙头的心都该有了吧。 白天雪茶和小敏在家继续备货,吴弦则雇了辆马车,拉着无所事事的李光一起去城外进货去了。马车晃晃悠悠,吴弦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眼底一片青黑。只要一闭上眼睛,昨晚的画面便如潮水一般涌来,一想到该是他大展男儿雄风的时候居然偃旗息鼓,他就恨不得一切没发生过,从头再来! 可明明就发生过啊! 雪茶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她肯定是万分不满意的,肯定是十分瞧不上他的。他为了不更惹她厌烦,这一早上在她面前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想他吴弦吴小爷,一向活的随性洒脱,何时竟变得如此看人脸色过活?何况这一切还是他心甘情愿自找的,现在若是让雪茶离开她,还他彻底自由,他还不肯干呢! 所以他就是贱吧?又贱又无能,再想想人家宋羽、荣大少…… 李光起初没在意,只当他是累了眯一会儿,谁知他不经意的一个抬头,眼睛就再也无法离开吴弦精彩的脸了。 只见他苍白带青的脸上此时比调色盘还要精彩,面皮间歇性抽动外加时不时咬牙切齿,浓眉深锁,时不时还猛地摇摇头。 不是中邪了吧?李光忧心的拍了拍他,“喂,兄弟,这会儿功夫做噩梦了?” 吴弦回过神来,睁开了无神的双眼,“没有。” “出了什么事吗?有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也许我有办法呢。” 吴弦欲言又止,这种事怎么好对外人说,“没事,你就别问了。” 他虽然不愿意说,但做了几年的兄弟的李光还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冲他露出个神秘笑容,“等咱们回头,我送你一个压箱底的宝贝,保证解你烦恼。” 吴弦才不信呢,随便回道:“但愿吧~” 采购的过程很顺利,他们很快就把雪茶要的东西都买齐了,回来的时候李光专门让车夫先拉他回家,然后让他们在大门外等着。没一会儿就见他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出来了。 一上车,他就把包袱塞给了吴弦,“里面是本宝书,回家悄悄的看,过段时间还我。” 吴弦没太当回事儿,连包袱带书收下了,到了家和货一起搬了下来,随意丢在仓房里了。 看过黄历,三天后是个适合开张的吉日,算上吴弦,一家三口紧锣密鼓的加紧备货,开张那天别管生意如何,柜台上的货一定要摆的足足的。 雪茶累的每天晚上倒头就睡,吴弦就算心里还有着一雪前耻的打算,也舍不得折腾她了,先把铺子开起来再说吧。 开张这天,吴弦的好哥们儿都来了,就连董慧慧也短暂的露了一面,见到雪茶和吴弦的时候绷着一张脸,把贺喜的红封扔下就走了。雪茶莞尔一笑,赶紧让小敏拿了盒美白的七白膏追上去。 小敏颠颠的跑了回来,“嫂子,完成任务,我说是你给的,慧姐收下了!” “收下了就好。” 宋羽也来道贺,这回吴弦的表现大方了许多,表面上不再对人家阴阳怪气的了,但心里仍然对其诸多提防。 店铺名字是雪茶亲自取的,叫如意阁。无论何时,人们总是爱追新奇的事物,几挂鞭炮一响,招牌一挂,三三两两的女人们就结伴进店了。 雪茶给自己和小敏都化了淡淡的妆,女客人们一见到这两朵姐妹花顿时对这铺子里的东西多了几分期待,觉得自己若是用上一样的东西,就也能和人家一样漂亮了。 雪茶把每一样货品都拿出来一盒做试用,先试后买,童叟无欺负,女人们试了之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无不满意,纷纷询问价钱。 只是其中一半客人听了价钱之后就打退堂鼓了,雪茶把价钱定的比市面上同类货品高出一倍,她辛苦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看准了有余钱的人家。 就算是这批客人里有一半试用了之后没买,她也不亏,那些人顶着一张焕然一新的脸回去,就是一面活招牌,而且女人见过了更美的自己,哪有不蠢蠢欲动的?说不上什么时候攒够了银子,会对自己好上一回呢。 一连几天,如意阁竟然有了不小的名声,不只各色胭脂,女人们买回的各种香膏用了几天之后也大为好评。一时间如意阁的货竟有些供不应求。 按晋江审核要求删除了几百字:(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不白之冤 雪茶没办法, 只好挂了牌子, 每日限量发卖,没想到这样一来,无意间又给如意阁造了一波势,城里的姑娘小媳妇们若是谁买到了如意阁的货, 够在女人堆里炫耀好几天的了。 即便是限量了, 仅靠雪茶和小敏的力量还是难以供应的上,就连吴弦也被迫做起了他不屑的女人行当。 几人累的沾枕头就能睡着,家里已经几天没开火了,饿了就买现成的吃。但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在手,就是再累也值得了。 不过,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几天, 很快找麻烦的就来了。 正值一天最繁忙的时候,街上熙熙攘攘, 叫卖声、车马声不绝于耳, 雪茶在招呼几位女客, 吴弦在一边看店。 忽听外面传来一声极其尖利刺耳的呼嚎, 且这呼嚎声越来越近, 似是奔着如意阁来的, 吴弦赶紧出去看看,其他人也都望向门外。 吴弦一脚刚踏出门外,就和一个莽撞的妇人撞了个满怀, 那妇人刚要开骂, 抬眼一看, 竟是店家,眼神微微瑟缩了一下,继续嚷道:“伤天害理哟!这如意阁就是个黑店!做的不知什么烂东西,老娘辛辛苦苦攒了三两银子买了一盒胭脂,只用了一回脸就烂成了这个样子!我不管!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老娘要拉着你们去见官!” 吴弦犹在心悸,刚才她抬脸那一下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可怕,那是一张多么恐怖的脸,上面到处长满了鲜红的大疙瘩,一个个还冒着亮闪闪的光,配上女人的方口阔鼻简直没法看,谁看了谁做噩梦。 眼看着这泼妇要冲向雪茶,吴弦一下子挡在她身前,“这位大嫂红口白牙的,说话要讲证据,你凭什么说是我们如意阁的东西弄坏了你的脸?” 刚才这妇人闹出的一番大动静此时已经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议论纷纷。铺子刚刚走上正轨,这档子事必须解决好。 雪茶的记忆力一向不错,而这几天她每一笔入账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她的客人里并没有这一位。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讹你们不成?好!要证据不是吗?我拿给你们看!” 只见她掏出一盒胭脂,啪的一声拍在了柜台上,“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你们如意阁的东西?” 雪茶仔细的检查一下胭脂的包装和质地,心中一跳,的确出自她手。 “不知这盒胭脂大嫂从何得来?” “这你别管!总之是有人花钱买来送我的,你就说这事怎么办吧?不给我个满意的交代今天这事没完!” 吴弦护在雪茶身边,就要说话,却雪茶给拉住了。 她不徐不疾的走到女人跟前,细细的查看了她的脸,渐渐皱起了眉头,不应该啊,就算是对胭脂中的某种配料过敏,也不该这么严重吧? 但这只是她的判断,也不能作为依据。如果之计,还是先想办法息事宁人为好,一闹起来,不管是不是如意阁的责任,吃亏的都是他们。 雪茶客气的问道:“大嫂,你这几天脸上可用过别的东西?或者吃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再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赶紧说怎么办!”妇人叉着腰鼻孔朝天,一付笃定的样子。 雪茶看明白了,若是不损失一笔银子是没法善了了。可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清楚,不是说给这妇人,而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 “这位大嫂,你若真是用了我们的胭脂变成这样,我二话不说赔你银子。但是,这胭脂不是你买的,也没人能证明你是因为这胭脂才变成这样的,我不能糊里糊涂的认下这罪名,你说你的脸是这胭脂用的,我还说你故意讹我呢!” “你胡说什么?你是说我故意把脸弄成这样讹你银子?”那妇人顿时暴跳如雷。 雪茶心里虽乱,表面一派镇定,“这样吧,我给你两个解决办法,一是让买胭脂的人亲自来和我对质,我把银子退给她。二是,也不必麻烦您再跑一趟,我让人去请个老大夫过来,当众给你看脸,若他说是因为我这胭脂引起的,我立即赔你银子,你看怎么样?” 宋羽不知何时站到人群里,听了此话大声说道:“对!叫个大夫来不就得了!我认识一个老大夫,看的那个准,甭管你是胭脂还是杨花柳絮造成的,一眼就能看清楚!” 此番言论立马得到了部分群众的呼应,但也有持反对意见的。 “这妇人的脸实在可怜,请个大夫当众来看,一个女人家,不管结果怎么样都闹的个没脸,我看还不如让买的人来说明白,退货得了。” “那也不能让人如意阁承受不白之冤啊?万一真不是人家东西有问题呢?” “……” 人群呜泱呜泱的,说什么的都有,妇人明显露出一丝慌乱。那胭脂是她守在如意阁外面高价从一个陌生姑娘手里买来的,现在叫她去哪找人?找大夫就更不行了,真要让大夫看出来,她以后还怎么在这城里呆? 她在市井里打横惯了,本以为依靠她多年练就的撒泼功力,这点事情还不是小菜一碟?哪成想竟被对面这丫头三言两语变了局势。以往她在这等小铺子门口一闹,哪个不乖乖的奉上银子息事宁人?看来今天真碰上块硬骨头。 雪茶叫吴弦去请大夫,吴弦还未动身。 那妇人就气势汹汹的指着雪茶的鼻子“好!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去把买胭脂的人找来!”然后就扒开人群一溜烟跑了。 围观群众一看没热闹可看了,纷纷散了。原本已经看中了几样东西的妇人对雪茶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微笑。“那个什么,家里还事儿,改天再来看看吧。” 雪茶送走了她们,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影响了生意,毕竟谁也不敢拿自己的脸开玩笑。但愿这事能悄无声息的结束,损失的名声只有靠日后慢慢积攒的口碑来弥补了。 “娘子,你说她是什么人?会不会是别的胭脂铺找来整咱们的?” 自那妇人走后,雪茶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宋羽没回自己家,自顾坐在凳子上,吃着给客人准备的炒花生,“我看不像,这城里就两家像样的胭脂铺,比你这规模大的多,若想整你们,犯不着用这么低级又漏洞百出的手段,从你们货源上做手脚,或是仿制你们的配方,哪个不比这强?” 吴弦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哪都有他! “宋大哥说的对,这人的确是想毁咱们铺子,但背后之人应该不是同行,但愿此事就此了了。”雪茶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蓦地一惊,脸色沉了下来。 吴弦知她心中所想,握住了她的手,叫她安心,“怕就怕有人不肯善罢甘休,咱们得做两手准备才行。看来今天不会有什么客人了,店门先关了吧,咱们好好商量个对策。” “嗯!”雪茶凝重的望着他,点了点头。 宋羽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和对彼此毫不掩饰的依赖,不知怎地,心里发酸。 吴弦和雪茶大概商量出了对策,那个妇人还是没出现,二人暂时松了口气。 董慧慧今天请两个小弟在酒楼吃饭,酒足饭饱出了酒楼,忽然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就跑到旁边的巷子里打算吐出来。结果她跑到巷子口,却发现里面早就有人了。 而且是一男一女,她刚要走开,却耳尖的听到了如意阁三个字。 那不是吴弦那狐狸精娘子开的铺子吗? 她立马来了精神,酒都醒了一半,轻手轻脚的靠了过去,躲在酒楼的柴堆边上,偷听人家说话。 “你这蠢婆娘,脑子都喂狗了?亏我以为你是个机灵的,她说请大夫就请大夫啊!我就不信哪个大夫能看出你脸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火虫是我们少爷专门找来的,根本没人查的出来。罢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妇人哭丧着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答应我的银子……” “你这就想要银子?本想一下子弄臭他们的。事已至此,你明天接着去闹,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一口咬定是他们的胭脂有问题,请大夫就叫他去请!只要他们一天不承认,不赔你百两银子,你就天天去闹!开店就没有不怕闹的。” ‘咔嚓’一声,董慧慧掰断了手里的柴。 “什么人?”那男人大喊一声。 “喵~”董慧慧往阴影里藏了藏。 男人放了心,对妇人说道,“那就说好了,这么简单的事要是再办砸了,别说银子你一分拿不到,少爷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一向嚣张跋扈的妇人此时战战兢兢,“是,我记下了。” 说完,二人就先后离开了小巷子。直到他们彻底走远了,董慧慧才从柴堆后面出来。 两个小弟刚才回酒楼给她要水去了,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她从巷子里出来,满脸戾气。 “慧姐,你怎么了?” “你们刚才看没看见个大胡子过去?” “大胡子?我没注意。” 另一个小弟说道:“我看见了,那不是宝庆斋的孙管事吗?” 董慧慧端过水一饮而尽,和两个小弟道别后,直奔如意阁而去。 “开门开门!”外面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小敏听出了是董慧慧,赶紧去开门。 见了来人,吴弦诧异,“你怎么来了?” 董慧慧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你家是做生意的,我还不能来了?” “慧慧,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雪茶见她喘着粗气,显然是急匆匆过来的。 董慧慧还不习惯和她好好说话,有些别扭的把刚才所见说了一遍。 还真被他们给猜着了! 雪茶面色沉重,吴弦义愤填膺,“这个该死的败类!” “相公,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咱们刚才不是有对策了吗?现在有了慧慧带来的消息,咱们再好好想想,等明天给大家演场好戏。” ※※※※※※※※※※※※※※※※※※※※ 感谢大家支持~很小白很小白的文~不足之处请大家多多包涵~我在努力了。 我不劝你 董慧慧消息带到了, 就想走了, 人家是一家人,她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啊?“我先走了。” 雪茶上前拉住她衣袖,“别走啊,今天的事还要多谢你。难道你不想参与进来, 明天一起惩治败类吗?” “是啊, 慧姐,留下吧。明天那婆子真要发起疯来,我哥我嫂子都细胳膊细腿的,肯定打不过……”小敏适时的补刀。 “去!小孩子胡说什么?到后面洗几个甜瓜过来!”吴弦吩咐小敏。 董慧慧本就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又爱打抱不平, 这种事说不想参加是假的, 于是她依旧保持着略微高高在上的姿态,“那好吧, 既然你们有求于我, 我就帮人帮到底吧。” 几人破天荒的凑在一起, 把一切重新捋了一遍。 第二天铺子照常开门, 还是昨天那个时辰, 果然外面又传来了那妇人铺天盖地的哭喊声, 这回她压根就没打算给雪茶讲道理的机会。并没有进门,而是直接坐在如意阁门口拍大腿哭嚎。 “诶哟!没法活了!这天杀的如意阁,我男人要休了我呀!今天要是不赔我一百两银子休想罢休!别想再用花言巧语糊弄老娘, 老娘不吃你那套!” “对!大嫂, 咱们有理走遍天下, 你这烂脸往她门口一亮,不信还有人敢买她们东西!”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专门找了个同样泼辣的帮手来壮胆。 外面又同昨日一样,聚满了人,有昨天就围观过的,也有一无所知的。 几人闻声从铺子里出来,吴弦搬了个板凳放在妇人脚边,雪茶和董慧慧一人拉住她一个膀子,把人扶了起来。 雪茶说道:“这位大嫂,您这是何必呢?好吧,算我怕了你了,你先坐下,咱们慢慢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赖不了您的。地上凉快起来吧。” 妇人闻言慢悠悠的站起了身,“诶哟!”忽然怒视董慧慧,“你掐我干什么?” 董慧慧一脸凶相,“我好心好意扶你,你鬼叫什么?我掐你哪儿了?要不要也亮出来给大家伙瞧瞧?” 所有人顿时哄堂大笑,雪茶忍着,“慧慧。” 妇人忿忿的坐在板凳上,“没什么可谈的,赔我一百两,这事就算完。你找大夫来我也不怕,不然我就天天来你这要账,谁也别想好!” 雪茶听了淡淡的笑了,“瞧您说的,这事咱们今天就能解决,不必再劳烦您跑一趟了。” 妇人心里一突,她什么意思? “昨天您离开后,我好好检查了铺子里的胭脂,核对了秘方。发现其中的确有一个配料容易使人皮肤过敏,长出红疙瘩。”雪茶十分抱歉的说道。 她话音一落,人群顿时骚动起来,那妇人一下子来了精神,猛地站起来,指天画地,“大伙听听!这是她亲口承认的!配料里有毒!既然这样,赶紧赔我一百两银子,不!二百两!完事赶紧关门得了哈哈哈!” 雪茶仍旧是毕恭毕敬,“大嫂,您说的未免太过厉害了些。您放心,我们如意阁不怕事,今天我不仅会赔您的银子,还保证治好您的脸。” 妇人听了眼睛一亮,她刚才有一句话说的是真的,自从她脸变成这样,她男人看她一眼都嫌恶心。而那孙管事却说他没解药,只能听天由命等火虫毒自己消解,赚银子就得担风险。 妇人立马激动了,即便是个泼妇也想要张光滑的面皮,“好!就按你说的办!” 雪茶还没说什么,吴弦先急了,他拉过了雪茶,用不高又不太低的声音说道:“不行啊娘子,那化毒水不能乱用,万一不是……” “你们在嘀咕什么?是不是变卦了?”妇人的朋友嚷了出来。 雪茶和吴弦一副心虚又不得不说的样子,“是这样的,我这里是有解药。只要是因为配料中的毒,一涂上这化毒水立马就会好,但是……” “但是什么?一口气说出来!”两个泼妇一起喊。 群众也跟着瞎起哄:“对!一口气说完!” 吴弦把雪茶往后拉了拉,“不瞒各位,是这么回事儿,如果这位大嫂果真是因为胭脂过敏,涂上这化毒水立即就会好。但这化毒水十分霸道,它本身也是一种毒,专解配料的毒性。可万一用错了,化毒水会让人肌肤溃烂,流脓流血,用的多了,骨头都能化了。” 那妇人听了立马吓的三魂丢了一魂半,颤抖的抓住了她朋友的手。 另一个妇人也吓的够呛,但还是挺直了腰杆嚷道:“你少吓唬人!胡说八道吓唬谁呢?我不信有这么霸道的解药!我看你们就是变着法子不想赔钱!” 吴弦十分委屈,“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过是多嘴一说罢了。依二位大嫂的人品,想来说的都是真话,既然中了我们配料的毒,那这化毒水就是最好的解药,自然不存在用错的可能。” 那妇人自然知道自己的脸和人家的胭脂没关系,听了这话有些退缩,她分辨不出吴弦说的是真是假,她害怕,但她又想要银子,实在不想得个毁容的下场,又一分钱银子没得着。 她朋友见她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反手拽住了她,“你怕什么?就让他治!别说咱就是中了他胭脂的毒,就算不是,也没听说过有这么霸道的毒,真治坏了他得赔咱们双份银子!” 她说话间,雪茶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巧了,我这里正好有一瓶买来毒老鼠的砒霜,化毒水是不是我相公说的那么厉害一试便知,我也希望这药没那么邪乎。” 在妇人恐惧的眼神下,雪茶捏着瓶口,吴弦拔开化毒水的塞子,小心的倒了进去。然后在所有人的屏息注视下,只见雪茶手里的小瓶开始剧烈的晃动,瓶口喷出大量白烟,还能听见瓶里传来的咕噜咕噜的声响。 雪茶把瓶子举到妇人眼前,冷冷的说道:“听见了吗?看见了吗?碰上其他毒真的能化骨。” 妇人猛地发出撕裂般的尖叫声,“啊!我不治了!银子也不用你们赔了!我这就走!”妇人说着就大力挣脱开她的朋友,往人群外跑。 董慧慧大呵一声,“想跑?没门!”嗖嗖几下上前,像抓鸡崽子似的,拎着妇人的后衣领把人扔回了凳子上,牢牢的按住。 雪茶啧啧两声,“大嫂,你跑什么啊?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是我们如意阁的胭脂把你害成这样的吗?你宅心仁厚不想再计较,我们却不能,你顶着这样一张脸出去不是砸我们如意阁的招牌吗?您放心,只要涂上一点点,您的脸立马就会恢复如初,肌肤比之前还要好。” 董慧慧一手攥着她后脖颈,一手死死的掐住她的两边脸颊,不让她说话。 雪茶用一个小刷子蘸了点化毒水,朝她脸上伸过去,在她眼前晃悠两圈,就是不落下去,“对了,忘了和你说,化毒水遇砒霜不算什么,你知道它最怕碰到什么毒吗?一旦碰到会在半柱香内让好好的人脸变成骨头架子,哎,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呢?反正你中的是胭脂的毒,又不是火虫毒。” 妇人已经吓的眼球凸起眼泪横流,就差尿裤子了,董慧慧手一松,她立即腿软跪到了地上,不住的给雪茶磕头,“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围观群众被这突来的转变弄的一愣一愣的,不是要治脸吗?怎么脸不治倒跪地求饶了?看来这里头有猫腻。 妇人的朋友也被蒙在鼓里,“王家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妇人根本不看她,仍是不断磕头求饶。 董慧慧粗鲁的把她给拽了起来,“说!你为何盯上如意阁,来这泼脏水?” “我不能说,求姑娘们放我一马吧……” “放你?你把我们当软柿子捏呢!你和宝庆斋的孙管事在会宾楼外的小巷子里嘀嘀咕咕被我听了个正着,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妇人这下更害怕了,见鬼一样看着董慧慧,刚才还能哭,现在真是欲哭无泪了。 群情激奋,“对!快说!你这恶妇,好端端的弄人家店铺干什么?” 妇人无奈,只好说道:“既然姑娘都听见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孙管事让我来做的,说事成之后给我二百两银子,这脸上的毒也是他给的药弄的。” 雪茶走到她面前,与她对视,妇人不敢看她凛凛的目光,“说,背后之人是谁?宝庆斋是卖烟酒的,怎么会盯上我们卖胭脂的?” 妇人目光闪烁,“还求姑娘饶我一命啊,这个我真的不能说。” 但有些事她不说,也有那多事之人能猜出个一二,下面有人窃窃私语,“宝庆斋?我听说背后是荣家二房,这如意阁的老板娘以前就是给荣家当丫鬟的。” “啊?还有这事?那就说的通了,这二房也没什么好东……” “嘘!兄弟慎言。” 吴弦胸膛起伏,欲上前进一步质问妇人,被雪茶拦下了。 “大嫂,我可以不问了,但你在我这闹了两场,应该还如意阁一个清白吧。” 妇人点头如捣蒜,“是是!您说的是!我从未在如意阁买过东西,那胭脂是我从一个姑娘手里高价买来的,也从未用过,一切都是我栽赃的。” 事已至此,一切都清楚明白了,都是荣家二少爷在背后捣鬼,二老爷是本地通判,即便送这妇人去衙门也不会讨到公道,反倒容易引火烧身。 妇人和她的朋友灰溜溜的跑了,人群也渐渐散开了。 吴弦阴着脸,眼里闪着愤怒的火光,“这个仇加上上一笔,我一定要想法子报了,娘子,你别劝我。” 雪茶沉了口气,担忧的望着他,“我不劝你,但一定要做的周密。” ※※※※※※※※※※※※※※※※※※※※ 1、本文周日上夹子,为了排名,夹子当天可能很晚更新,大家不要等。 2、之后恢复每天晚上更新。 3、写文不易,生活艰难,之后会开防盗,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爱你们。 4、小夫妻要想办法反击了,反派又会怎么做呢?小虎子和娘子会一直甜甜甜下去的,大家会看到一个越来越上进、有责任有担当的虎子,也会看到女主渐渐打开内心。 一起期待醋虎、学习虎、阴险虎、色虎、还有小小虎吧! 咱家有耗子 “嗯, 娘子放心, 我不会和他硬碰硬的。”鸡蛋是不能硬撞石头的,只能往别处想办法。 夫妻二人深深对视,一切心绪尽在不言中。 “呵!”董慧慧嗤笑一声,“后悔了吧吴弦?嫁给我多好, 何必受这气?” 吴弦从悲愤中醒神儿, “会不会说话?说风凉话就回家说,想喝口茶就进屋来。”说完就拉着雪茶进屋了。 董慧慧一撇嘴,“切!开个玩笑而已嘛,成亲之后越来越小家子气了。”嘟囔完,顺手拎起妇人之前坐的板凳跟着进屋去了。 小敏捡回了刚才丢在地上的小瓶子, “嫂子, 这里面装的真是砒霜吗?还有什么化毒水,我怎么没听说过?” 几人听了小敏的话俱是笑了出来, 打破了一室沉重。 雪茶笑道:“哪有什么化毒水?就是普通的清水而已, 那砒霜是我要来的石灰。不这么吓唬她, 怎么能诈出实情来?” 小敏瞪大了眼睛, 满脸惊奇, “原来是这样!好啊, 你们都知道,单单不告诉我。”她摇着雪茶的胳膊讨说法。 雪茶拍了拍的她的脑门,“好啦, 解决了这个麻烦, 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做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吴弦笑过之后,仍是不免叹气,“有什么可庆祝的?如意阁本来就没什么根基,坏事传千里,好事不出门,就算那妇人今天澄清了,我看这恶劣的名声一时半会是挽救不回来了。” 雪茶倒不是很在意,“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像你说的,咱们没根基,背后又有人盯着,如意阁一下子抢尽风头,会遭来更多人眼红,到时候再有人使绊子恐怕咱们连铺子都开不成了。这几天我本就有些担心这个,既然成了这样,稳扎稳打也好。” 董慧慧‘嘎巴嘎巴’的剥开花生壳,吃的倒香。 雪茶转头问她:“慧慧你说是不是?” 董慧慧瞥了她一眼,“别以为我帮了你一回就是与你交好了,我也不是为了抢你家臭男人。我纯粹是看不惯有人像阴沟里的老鼠,行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好好好我知道,不交好行了吧?我的红烧鱼是一绝,还有酥炸里脊,赏脸留下吃个便饭吧,全当谢礼了。” 董慧慧眼神闪了闪,已是心动。却不接话,而是对吴弦说道:“我看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打算吃这个哑巴亏了?” 吴弦不想把和荣二少的过节说给她听,这毕竟关乎雪茶的名声,“这次多谢你了,以后的事我还没具体想好。” 董慧慧见他不肯说也不勉强,大方的说道:“反正你们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好了!既然我答应了要帮忙,今天的饭我就非吃不可了。” “正好算我一个!” 又是宋羽!适时的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个肥美的烧鹅,笑看着众人,“吴兄不会不欢迎我吧?我好歹也在人群里亮了几嗓子,帮你说话了是吧?” 吴弦默默咬牙,“这是说的哪里话?赶紧进来吧。”吴弦人生头一次恨自己原来竟也是这般死要面子活受罪之徒,就应该一把大扫帚将他赶出去才好。 然而他理智尚在。 都是混过蝈蝈圈的,董慧慧也认识宋羽,虽然人家没惹过她,但她相当瞧不上他,总觉得这人装模作样,没有半点实在的。 至于宋羽的心思如何,没人能看透,这人总是笑眯眯的,出现在任意时候,似没有心眼又似心机颇深。 雪茶和小敏一起在灶房忙活,吴弦陪着二人在院中喝茶说话,宋羽问了刚才那化毒水的玄机,吴弦痛快的告诉了他,但当他问到是不是和宝庆斋后面的荣家二房有过节时,吴弦就不肯多说了。 鱼已经添汤炖上了,雪茶终于可以歇一会,拎着水壶出来添茶。 宋羽不动声色的瞧了雪茶一眼,然后对吴弦说道:“吴兄,我家铺子里新进了一种南越国来的拢烟纱,轻薄柔美。 你不如给嫂子和小敏扯上几尺做件罩衫,我让人给你进货价。” 雪茶敏感的看了一眼吴弦,果然见他脸色不太好,便笑道:“不必了,我整日闲不下来,也穿不出什么好来。” 董慧慧一早就过来帮忙了,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过呢,吴弦和宋羽说话的时候她就无所事事在小院子里闲逛,东摸摸西碰碰,一心等饭熟,别说,吴弦他娘子做菜还真香。 雪茶出来,她恰好朝那边看去,正好瞧见了宋羽那一眼,心中莫名不喜。单听他的话倒没什么,但把种种结合起来,她就觉得这小子的心思似乎没那么简单。 “宋羽!你跟我来一下。” 宋羽一愣,“董姑娘找我有话说?” 董慧慧勾了勾食指,“对,没错。和我去房后一趟,事关重大,我要单独和你说。” 宋羽不明所以,在吴弦和雪茶同样疑惑的目光下,随董慧慧去了房后。 “什么事儿啊董姑娘?” 董慧慧露出不屑和嘲讽的眼神,“怎么?瞧上吴弦家狐……娘子了?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别到时候闹起来没脸。” “不知姑娘为何对在下产生这般误解,我看是你想的太多了。”宋羽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个,自然的否认。 董慧慧个子高气势足,是个女浑人,听了这话半点没有犹豫,一把揪住了宋羽的衣领,“别和我装笑面虎!误会?你是不知道本姑娘揍过多少小流|氓,他们看姑娘的眼神和你刚才的眼神差不太多,还想蒙我?”董慧慧有些激动,一个不小心碰翻了立在墙根的斧头,斧头落在石头地面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宋羽面色沉了下来,不慌不怯的看着董慧慧,一使劲挥开了她的钳制,冷笑道:“董姑娘心仪吴弦,街头巷尾人所共知,我不明白你现在是以何立场和目的在教训我,按理说,我若出手你不就有机会了吗?” “我呸!亏你还是读书人,这话你也说的出来?”董慧慧浑身喷火,作势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慧慧?干什么呢?”雪茶和吴弦本就在琢磨二人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忽听斧子掉地的声音赶紧跑过去看看,就看到了二人剑拔弩张的一幕。 宋羽见是他们,脸一下红了,满是尴尬,“吴兄、嫂子,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然后就低着头匆匆离了吴家小院。 他走了,董慧慧也莫名难受起来,刚才她和宋羽的对话肯定被他们听去了,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感到羞耻过。且看吴弦那阴的快下雨的脸,还是先溜为妙吧。 “呵呵,我也先回去了,我才想起来,我娘说今天给我约了个媒婆。”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忽然间,原本热闹的小院,客人一下子都走光了,小敏端着菜出来,有些不知所措。 一桌子菜到头来只有三个人吃,小敏胃口小,吃完就下桌去了。雪茶小心的睨着吴弦,“相公,还在生气啊?我也没想到宋羽会有那样的心思,以后再不欢迎他进门就是了。” 她给他夹了一块鱼肚子肉,吴弦闷头连肉带饭扒进了嘴里,平息了几息才说道:“不怪你,我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 就算没有脸皮厚的宋羽,将来也会有刘羽、张羽,这世上的优秀男子本就很多,无论哪一个都比他更能配的上雪茶。他有何德何能去生她的气?他不过是气自己罢了。 雪茶心里有些自责,她确实没看出来,以为宋羽就是个自来熟罢了,而且自从做了邻居,他几次对他们伸出援手,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一个已经成了亲的妇人,怎么也不会往那上头想。 铺子还开着,但确实如料想的一样,生意少了许多,好在能赚个本钱,雪茶对此不急,真正让人着急的是家里那头小虎子。 昨晚在床上,她为了哄他主动求好,竟被他给拒绝了,说他没心情。他不愿意,雪茶心里倒松了口气,前两次的不快记忆还深刻的印在脑海里,她对那事真的有些怕了。 头一次她不巧来了月事,弄了他一手血。而真正成事的那回,她疼的要命,好不容易挺了过去,吴弦却偃旗息鼓了。她真怕再有一回这样的事,吴弦那脆弱的小心灵受不了打击,从此一蹶不振,那她岂不是这辈子都没法有孩子了? 天黑了,吴弦给仓房的浴桶里加满了水,他要好好泡个澡,最好能把满脑子乱糟糟的念头洗涤的清楚明白,最好能把那大大的‘无能’两个字洗掉! 一切准备就绪,在跨入浴桶前,他忽然瞄到柜子缝里有东西,就上前把那东西拽了出来,拿到油灯下一看,这不是李光非要借给他观摩的宝贝吗?这段时间事多,竟彻底把这东西给忘了。 拆开包袱皮,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本书,吴弦漫不经心的一翻开,忽然猛地又合了起来,手一抖,书掉在了地上。 只见书里有图有字,十分生动,比春|宫图细致详尽,比话本子露|骨专业,既有观赏作用又有教学作用,还真是个好宝贝。 他赶紧弯腰把书拾了起来,脸热热的细看着,这一看进去,眼睛便再也离不开了。 他眼不离书,似这世上最用功的考生,一手举着书,一脚跨进了浴桶,坐在桶里的台阶上细细的看了起来,一口气连看了几页,他才稍离了书面,长长了舒了口气。 原来他上一次竟是囫囵吞枣,凭白糟蹋了美人,难怪她疼成那个样子,原来他初次那样偃旗息鼓实属正常,不必因此否定自己,渐渐就会适应的。 吴弦又匆匆的翻了一会儿,把书投向一边的柜子上,恰好听到雪茶在院中干什么,便小声喊了一句,“娘子,你进来一下。” 雪茶出来晾衣服,忽听他在叫自己,还以为是他沐浴忘了带什么东西,便听话进了仓房。 “叫我来干什么?”问完却见那人从浴桶里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雪茶猛地看到不该看的地方,‘啊’的轻呼一声,蒙住了脸,“到底要什么东西?你快说!” 吴弦像只猎食的野兽,一下子从水中跨了出来,拦腰抱住了雪茶,“你。” 雪茶脸红的滴血,不知这人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忽而冷淡的要死,忽而又这样孟浪的要命。 吴弦几下就把雪茶脱的像自己一样光洁溜溜了,虽然灯光昏暗,但该看不该看的一概能看的清晰,雪茶羞的不知该捂住哪里才好,亦或是把他身上捂住。 以往的两次都是在黑暗里进行的,从未像现在一样把彼此看的分明。 吴弦望着眼前如美玉如豆腐般可人的娘子,呼吸渐重,眼神黏在她身上,红着眼,不舍得错过一分一毫。 他顺从了自己的心意,鼓起勇气低头吻住了她,在大手碰到她胳膊的那一刻,忽然感到上面起了鸡皮疙瘩。 “冷吗?” “嗯。”雪茶轻轻的闭着眼,根本就不敢看他,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吴弦把小桶中剩下的半桶热水倒进了浴桶中,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把雪茶抱了进去。 本来宽敞的浴桶,因坐了两个人,一下子变的拥挤不堪。雪茶小小的抗议了一下,“这像什么?你好好洗,我回房等你。” 吴弦亲了亲她绯红的脸蛋,“说什么傻话呢?这个时候你说我会放了你吗?还是这好,这个小天地里只有你我,再说在这里对身体有好处。”刚才那书上说,在水里娘子会舒服许多。 吴弦很快就把刚刚学到的知识在雪茶身上实践了一部分,也许是因为极小空间带来的私|密感,雪茶慢慢放松下来,竟也开始体会到了一些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觉,水更是漫了一地。 情境渐佳,果真没有什么痛觉了。 吴弦更是没好到哪里去,终于到了他一雪前耻的时刻,卯足了劲头致力于让他的娘子谷欠生谷欠死。 突然,远处传来了开门声!雪茶惊醒,赶紧推了吴弦一把,示意他快停下.箭在弦上不发的感觉实在熬人,吴弦忿忿的停了下来,把她牢牢的按在怀里。 热乎乎的气息喷在她耳边,“没事儿,准是小敏出来方便,一会儿就回去了。” 小敏的确是出来方便的,只是她一出门就听见仓房里有动静,她立马吓的不敢乱走,会不会是老鼠集体出动了?要不要叫哥嫂出来? 难道不是耗子,有人在里面?她壮着胆子走到仓房门外,叫了一声,“里面有人吗?” 雪茶狠狠的掐了吴弦一把,都怪他!害她进来就出不去,连门都忘了插。 “小敏,是我在洗澡呢。” 小敏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原来是嫂子啊,吓死我了,我以为是耗子呢。” “唔~”吴弦这坏家伙,不仅不着急,还在水里闹她,“小敏快回去睡吧,我一会儿就洗好了。” 小敏看了看天色,月亮弯弯的挂在天上,还是很黑的,有些不放心雪茶。 “嫂子,这么晚了,你自己不害怕吗?要不然我进去陪你吧。” “千万不要!嫂子……我我这就洗好了,马上回房去。”雪茶给了吴弦重重的一下,起身出了浴桶,不顾周身的悸动,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哦,那不然我叫我哥来吧,我不放心你。”小敏这孩子,不知怎么了,可能是本能的觉察出哪里不太对劲,怕雪茶有危险,非不放心她一个人。 “不必了,你哥早就睡了。”雪茶匆匆穿好衣服,趿拉上鞋子,就出去仓房门,在外面把门带上了。 把穿着里衣,一脸懵懂的小姑娘领去方便,又带回了屋里,“快进去吧,夜里天凉,以后晚上出去要多穿一层衣服。” “嗯。”看着小敏躺下入睡了,雪茶才回了自己房里,此时吴弦早就躺在床上了。 她一坐在床边,吴弦就扑了过来,搂着她就要继续,现在换了广阔干爽的场地,对他而言,更是大有可为。 雪茶很快就随他去了,只是这回却怎么也不容易进入刚才的状态里了。 “噗嗤”就在吴弦卖力奋斗的时刻,她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吴弦停了下来,傻傻地悬在上面,眉头皱的能拧死蚊子,“你笑什么?” 雪茶不禁笑开了,刚才实在憋的难受,“小敏以为仓房里的耗子在过年呢哈哈哈~~” 吴弦满脸黑雾,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一咬牙封住了她大笑的嘴,愈加的没轻重,胡闹了大半个晚上才肯放过她。 疲惫又满足的二人搂在一起,吴弦终于丢开了心上那块大石头,总算顺利成事了,当了真真正正的男人。此时心里又与之前种种不同。 她彻底是他的人了,而他也是她独一无二的相公。从而他们灵肉相连,这一生就是彼此了。她本配的上更好的人,但命运让她嫁给了自己,他便会尽一切所能给她更好的,让她永远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他是彻底的认栽了,无论当初娶她多么的不情愿,他现在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已经完完全全的捆在她身上了。 也许比他以为的还要早,也许早在儿时,她就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心里。因此,才唯有她能夜夜入梦,见了面又相形见绌不敢造次,与所有人皆不同。 却不知她心里对他是否也是一样感受,吴弦不敢问。他了解她,现在问的话,他一定会得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却不一定是真的。 雪茶一副小女人姿态窝在他的怀里,把玩着他的手指,“你打算怎么回敬荣二少?说来听听。” 吴弦脸一绿,“不想在床上听到这个恶心人,乖乖睡觉,我自有安排,差不多了再和你说。” 切,脾气见涨了啊,以后就以后吧,她现在累的不想动,人却十分精神,若是再不睡,恐怕白天有的受。 第二天,她和吴弦都起的晚,小敏已经把早饭做好了,雪茶见了她,脸悄悄的红了。 吴弦在用猪毛牙刷刷牙,小敏想了想还是蹭到他身边,“哥,你今天去买点耗子药回来吧,咱家仓房肯定有耗子!” 吴弦顿时被一口刷牙水呛到了,咳了好一会儿才好,咬唇盯了小敏一会儿,盯的小敏纳闷了,他才故作平静的说道:“知道了。以后你就好好做自己的事,要不就和你嫂子做胭脂,家里的事不用你来管,有我呢。” 雪茶听了瞪了他一眼。青天白日的,他这才觉得有些害羞,挠挠头笑了起来。 生意不好,一天能也就能卖出三五单,吴弦全天不见人影,他不说干什么去了,雪茶也不问他,肯定是与报仇有关的。 她算看出来了,吴弦这人平时心宽,那是因为别人没惹到他。若是真惹了他,他的心眼比谁都小。上回在荣府那件事,若不是他把二少爷胖揍了一顿,大夫人又出来平了事,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那时候他心里还烦着她呢,而且荣府家大势大,他就敢不要命的硬来,可见危机时候他的血性。 所以,雪茶不太关心报仇的事,反倒关心她家那头小虎子,可千万别再当愣头虎,若是一怒之下把荣二少怎么着了,荣家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自那妇人来闹过之后,日子渐渐平静下来,再没人恶意搞乱了,如意阁在永平城的同行里既有特色又不扎眼,雪茶对此比较满意。 吴弦这几天不再整日出去,而是隔几天才出去一回,铺子里不忙,他偶尔也会出去和朋友一起喝酒爬山,雪茶一律不管他。心里却觉得有点奇怪,他怎么绝口不提报仇的事了,反倒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一般? 她相信他心里应该是有成算的,不管原由为何,放松一下也好,这段时间着实把他拘束坏了。 吴弦今天没出去,在家帮雪茶理货,此时店里没有客人,雪茶慢悠悠的擦着柜台。 “吴小哥在家呢?”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笑语。 二人赶紧停了手上的动作,雪茶亲切的上前拉住了她,“张婶,您怎么有空过来?” “我来这边看亲戚,顺道来你们的新家串串门,我还一次都没来过呢。” 雪茶扶她坐下,倒了杯水,“你早就该来走动走动了,天天在家里带孙子别把您闷坏喽!” 张婶笑意盈盈,拉雪茶在旁边坐下,“你们最近可好?我听说你们好像遇到了麻烦?” ) 交出掌家钥匙 自那妇人来闹过之后, 日子渐渐平静下来, 再没人恶意搞乱了,如意阁在永平城的同行里既有特色又不扎眼,雪茶对此比较满意。 吴弦这几天不再整日出去,而是隔几天才出去一回, 铺子里不忙, 他偶尔也会出去和朋友一起喝酒爬山,雪茶一律不管他。心里却觉得有点奇怪,他怎么绝口不提报仇的事了,反倒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一般? 她相信他心里应该是有成算的,不管原由为何, 放松一下也好, 这段时间着实把他拘束坏了。 送走了一位回头客,雪茶揉了揉酸疼的腰, 这个相公啊, 什么都说的过去, 就是最近不知得了什么神通, 夜里变着花样折腾她, 若不是她勉强算的上身娇体软, 恐怕早就被他折腾散架子了。 吴弦今天没出去,在家帮雪茶理货,此时店里没有客人, 雪茶慢悠悠的擦着柜台。 “吴小哥在家呢?”这时, 门外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笑语。 二人赶紧停了手上的动作, 雪茶亲切的上前拉住了她,“张婶,您怎么有空过来?” “我来这边看亲戚,顺道来你们的新家串串门,我还一次都没来过呢。” 雪茶扶她坐下,倒了杯水,“你早就该来走动走动了,天天在家里带孙子别把您闷坏喽!” 张婶笑意盈盈,拉雪茶在旁边坐下,“你们最近可好?我听说你们好像遇到了麻烦?” 吴弦也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没什么,事情都过去了。” “过去了就好,凡事要多小心,赚了钱也不能太得意。” “您说的对极了。” 张婶仔细端详了雪茶半晌,末了笑道:“这小媳妇还是那么漂亮,就是气色不大好,看着眼底发青,夜里还是要早点睡,年轻人不要太贪。” 雪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见吴弦红了脸便一下子懂了,“婶子,您说什么呢?” “害羞什么?吴弦兄妹俩和我做了多年邻居,小敏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依我看你年纪还小,身子骨还不结实,不急着要孩子,养好身体才要紧。” 雪茶的脸已经热的能煎蛋了,吴弦怕她继续说下去,赶紧应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您快说点别的吧。” 张婶笑开,“这孩子,知道就好,自己的娘子要自己疼。” 又闲聊了几句别的,张婶说道:“听说了没有,昨儿个衙门里可热闹了。” 雪茶不以为意,“出什么热闹与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也没什么关系。” “你先听我说完。”张婶把音量放小,神神秘秘的说道:“我今天去探病的亲戚家,她家大小子在衙门里当差,亲眼所见的。昨天好几家一起拖家带口去衙门告状,你猜告的谁?” 雪茶心中微动,看了一眼吴弦,吴弦面色不改。 “告的是荣二老爷的小舅子,那小子往外放印子钱,伤天害理,还差点闹出了人命。不知怎的,好些家竟联合起来一起告到了衙门。这要是一户去告也就罢了,这一下十几个人,动静闹的可不小。府尹大人亲自审的案,听说荣二老爷当时差点下不来台。我想着你是从荣家出来的,便顺口和你叨咕叨咕。” 雪茶心思电转,荣二老爷的小舅子?二夫人只有一个亲厚的弟弟贺老四,她娘家徒剩一个门牌,早就是一副空架子了,时常靠二夫人接济,哪有什么银子去放印子?必定是经他的手替二房放的钱。 二夫人执掌府中采买和迎来送往等大事,保不齐是挪用了公中的银子,老太君又要气个好歹了,就是不知道这事二老爷知不知道。 “那后来怎么样了?” 张婶见她蹙着眉,还以为她是替旧主担忧,“听说最近上头有人来永平查访,这么大的事府尹不敢太过包庇。说是把那小舅子带回衙门暂时关起来,慢慢审理。真是桩好事,看来就算惩治不了荣二老爷的小舅子,多收的利息也得给人退回去。” “嗯,但愿吧。” 张婶走后,雪茶赶紧拉着吴弦回后屋,“相公,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吴弦老神在在,“我可没做什么。说穿了都是他们自己造的孽,我不过就是穿针引线了一回而已。” “快和我说说!哎呀你真是要急死我!别穿着穿着把火穿到你身上。”雪茶急的直跳脚。 吴弦淡淡的笑着,抱着她坐在了自己腿上,“那我只和你说。其实很简单,领头告状的那个妇人我前两年就知道有这么个人,知道她被这印子钱害的不轻。我那时候无心无力,可怜她便扔给她几两银子了事,就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被害成什么样?我有些不懂,这钱不是她们家主动借的吗?” “是她男人主动借的不假,可当时她们家有难,贺老四连哄带骗,与他签下双倍的借据,到期他们家还不上,利滚利越来越多,贺老四派人把她们家砸了不说,还把贺老四的一条腿给打折了。前几天我找到她家,日子越发的艰难了。我这些年在街面上也不是白混的,没用几天功夫就打听到了几家,情况大体差不多,基本上都是家破人亡了。” “是你把他们聚到了一起?让他们去告状的?”雪茶心惊。 “没那么明显。那位大嫂还记得我给她几两银子的恩情,我把那几家地址一说,外加告诉她最近有朝廷官员下来巡视,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人天生是个利索嘴皮子,鼓动那些同样遭遇的人易如反掌。说到底还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给个线头自己就引着了。” 雪茶听了愈加担心,“会不会……?” “放心吧,她不会说出我的。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府尹大人不敢半点不作为,至少能把她们多给的银子要回去。荣家二房要吐一大口血了。” “嗯,那就好。可我还是有些担心你。” “没什么可担心的,一切有我呢。”吴弦低头用鼻尖蹭了一下她的,“身上还难受吗?” 雪茶嗔了他一下,“自然是难受的,你拿我当铁打泥捏的了,刚才张婶的话你可听见了?” 吴弦凝重的点点头,“听见了,女人生孩子是道鬼门关,我娘当年生小敏的时候就伤了身子,后来一直多病,根子就在这上。可我这……这可怎么办呢?” 二人刚刚达到琴瑟和鸣的地步,正是蜜里调油的好时候,真是难为死他了。 雪茶笑道:“傻瓜,少一些不就得了。”接着她试探的说道:“或者去医馆里问问有没有能让人暂时不怀孩子的药。” “这个坚决不行!我宁可当和尚。”吴弦猛地摇头。 雪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算你有良心,你要是让我喝苦药,我今晚就把你赶出去。咱们快回前面去吧,我怕有客人小敏应付不来。” 之后二人就亲亲热热的回了铺子里,继续自己的生活,至于荣家二房怎么样了,与他们有关吗? 荣家,老太君住处。 “啪”的一声,一个茶碗砸到了跪地的二夫人脚边,吓的一向气势凌人的她浑身发抖。 长脸三角眼的二老爷此时脸色发黑,坐在老太君下手,身后站着荣二少,大夫人则坐在他对面。 老太君怒极:“说!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我竟不知道公中账面上出了这么大亏空!贺氏!你好大的胆子!亏我信任你,把家交予你掌管,你就是这般管家的?” 二夫人跪地不敢开口,事实已经如此清楚,她哪还有辩解的余地? 老太君问向二儿子,“你那边没受什么大影响吧?” “母亲说笑了,这回事情闹的这么难看,儿子又怎会不受影响?朝廷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府尹大人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恐怕这火还会烧到他身上。他自然要自保,那您想想,儿子会有好日子过吗?” 老太君气的直哆嗦,她辛苦维持荣家已是不易,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个拖后腿的败家精。 “你这丧门星!平日里偷偷往娘家划拉银子我只当不知道,如今竟敢用公中的银子行这喝人血的勾当?你是不把整个荣家拖下水不甘心啊!” 这话太重了,二夫人赶紧辩解,“老太君冤枉啊!这事二爷他也是……”话还未说完就看到二老爷射来的极其冰冷厌恶的目光,剩下的话就怎么也不敢说下去了。 老太君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若是没有二老爷默许,二夫人没这么大胆子。但她老了,连儿媳妇都管不住,又遑论在外面行事的儿子?她能做的不过是在自己能伸手的范围里杀鸡儆猴罢了。 烂,都快烂透了!不知何时能死?如果这荣家在她死的时候还保持现状,她就可以笑着去见死去的老头子和列祖列宗了。 “大夫人,你来说说吧。” 大夫人全程做壁上观,直到被点名了才开了金口,“二老爷自己丢官事小,若连累到我家老爷头上,这荣府就真是不倒也倒了。还望二弟能多加约束房里人,莫再作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还要我们老爷给擦屁股。” 大夫人表面平静,其实心里一直憋着气,这才口不择言,连粗话都冒出来了。 二老爷臊的耳根发红,毕恭毕敬的说道:“大嫂教训的极是!若不是这婆娘跟了我二十载,有生儿育女之功,今日我非休了她不可!还望大嫂帮我在大哥那里美言几句,我们毕竟是一母亲兄弟。” “二弟狠话莫要喊的大声,也不用对我下保证,如何做才见真章。” 老太君出言打断了这场叔嫂较量,“好了!老二家的把掌家钥匙交出来吧,从此由大夫人掌家,你从旁协助。” “老太君!”大夫人和二夫人齐发声,没一个愿意的。 “老二家的闭嘴!老大家的,这几年我念你一心为夫为子,不愿你多操劳。如今家里这摊事你不想管也不行了,就多辛劳你了,把这个家的风气给我正过来!” 大夫人看老太君主意已定,不敢不应,本来就瞧不上二房,这下算是恨上了。她一心伺候儿子,盼着等儿子赴京应考的时候一起回京里,躲开这老宅,没想到那贺氏实在不争气,这管家的事到底落在了她头上。 这个家的那点子权利,她何曾放在眼里?只要大房的那份不少,别的关她什么事。 二老爷夫妇脸色灰败,俱不敢多言。老太君累了,蝉衣和玉竹扶着她去歇息了。大夫人拿了钥匙也面色不虞的走了。 只剩下二房的三口。二老爷看都不想看二夫人一眼,一甩袖子,找他的娇妾和小儿子去了。 “娘,你要挺住啊!”二少爷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二夫人,心疼的说道。 “我没事儿,你多劝劝你爹,让他尽量保你舅舅。” “嗯,儿子知道。” 二少爷咬碎牙齿往嘴里咽,放印子钱这事他虽然没参与,但一直是知道的,已经平稳的做了好些年了,二房的花用,父亲官场的打点银子,一部分就出自这里。 如今莫名其妙的要吐出去不说,还惹了一身腥,母亲的掌家权被夺了,父亲那边还要应对上峰的责罚,他想不通,怎么原本十拿九稳的事,竟一夜间爆了出来? 那些升斗小民哪来的勇气敢捅他们? ※※※※※※※※※※※※※※※※※※※※ 荣二少的智商会上线吗?呵呵哒~ 不许叫我小虎子! 二少爷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却又一时找不出头绪来, 难道真是今年二房犯太岁活该倒霉? 府尹大人果然没有重判贺老四,但罚他几天之内把搜刮来的银子还回去,把人弄伤弄残的还要额外赔付医药费。至于荣二老爷,背靠大树好乘凉, 不过是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而已, 落得个治家不严之罪。 荣二少这几天消停了许多,闲来无事带着走狗在街上转转,不再主动惹事生非。 这日不知怎么竟转到了如意阁门口,“那就是吴弦新开的铺子?” “正是,本来生意还不错, 经过上次那么一闹, 生意冷下来了。” 铺子的门大开着,雪茶在门里走过去, 惊鸿一瞥就入了荣二少的眼, 一颗从未死去的心瞬间被勾了起来。 “走, 瞧瞧去!” 随从劝他, “二少爷, 还是算了吧。上次在府里他把您打成那样, 您还不怕啊?最近家里乱,还是安生点儿吧。” 荣二少嗤笑一声,“我会怕他?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去就是闹事, 他们开门迎客, 我去我表弟家买两盒胭脂不行吗?” “呵呵, 二少爷说行当然行。”随从不敢再劝,怕这邪火再烧到自己身上。 雪茶一抬头,就见荣二少摇着扇子进来了,一双淫性的桃花眼灼灼的望着她。雪茶原本已经准备对客人露出的笑脸一下子掉了下来。 “见过荣二少爷,不知二少爷光顾,想买些什么?”雪茶语气沉稳,表现的不卑不亢。这个死吴弦,早晨就被牛三叫走了,不知又到哪玩儿去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不在? 她摸了把柜台下面藏着的匕首,想着万一他再敢用强的话,大不了和他拼了。 “小雪茶,好久不见了,就算你对我再狠心,我可是没一天不念着你呢。吴弦不在?”荣二少警惕的四周看了看。 “他在后面睡觉,二少爷要找他?” “不不!我来找你。” 荣二少见她板着脸,心里发憷的同时,越发觉得有滋味。数月不见,这丫头渐渐长大了,眉眼间越发有女人味儿了,怎么看怎么勾人。 “你别见了我就躲呀,别害怕,我不过就是想和你说说话罢了。”荣二少舔着脸谄媚的笑道。 “抱歉二少爷,我这里不是卖笑的,也不陪说话。” “呵呵,那我买胭脂,总可以吧?” 雪茶完全不看他,冷冰冰的说道:“要哪一种?” “就要你身上用的香……” “娘子!你让我买的刀我买回来了!连屠夫我都一起带回来了,这回不愁杀鸡了!”雪茶正觉难以脱身,忽听外面传来了吴弦的声音,顿时觉得天籁恐怕都没这么好听。 “相公!你回来了!” 只见吴弦带着一身肥膘的牛三进门,两人俱是瞪着眼睛满身戾气,牛三手里还握着一把大菜刀,举手之间菜刀挥的虎虎生风。 荣二少心里一紧,脸色发绿。 “二表哥,你怎么有空来了?”吴弦笑的阴测测的,目不转睛的欣赏着他就要吓尿了的德性。 “表……表弟,我来买胭脂。”面对大菜刀,荣二少怂了,威风实在耍不起来。 吴弦眼前一亮,笑容瞬间变的亲切不少,“哦?雪茶,给表哥拿胭脂了没?快选两盒上好的,表哥是堂堂荣家二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牛三不耐烦的插话:“吴弦,鸡在哪呢?我得赶紧试试我这刀快不快,昨天杀猪用了老子半个时辰,这是我今儿个特意新磨的,别说是只鸡,就算是个大活人也能让他一刀丧命!” 荣二少赶紧掏出了十两银子丢在柜台上,“呵呵,表弟,我还有事儿,咱们回见哈!”说完就灰溜溜的带着随从跑了。 吴弦那副样子实在吓人,再加上他旁边那杀气冲天的汉子,他真怕一言不合他真把自己砍了。上次被吴弦暴揍的记忆仿佛一下子回笼,让他瞬间丧失了挑衅的勇气。 他,一个翩翩贵公子,实在不适合和那等粗鄙的野蛮人硬碰硬。他们那样的人喜欢靠蛮力,而他,靠的是头脑。 荣二少一走,如意阁的气氛顿时松了下来。吴弦担忧的上前,“娘子,你没事吧?” 雪茶气的捶了他胸口,“你去哪了呀?吓死我了。” “弟妹,别怪他!今天我家修房子,我让几个弟兄过去帮帮忙。这不还缺点材料嘛,我和吴弦出来买。他说不放心你,就回来看看。”牛三好心解释。 雪茶看向他手里的刀,出门买东西带刀? “嗨!我两走到门外就发现里头不对劲。你相公一口气冲进街上那个混沌摊儿,把人家剁陷儿的刀给抢了过来。还吓了我一跳呢!” 雪茶这才放心下来,“今天多亏你们回来的及时,不然抽刀的恐怕就是我了,多谢牛三哥。” “谢个啥,都是朋友。我这就去还刀,我看你们不行养条狼狗吧。这等恶人再上门,先咬下他一块肉再说。” 一句话说的几人都笑了,气氛松快了许多。 牛三出去了。 雪茶担忧的说道:“这可怎么办?我看二少爷记吃不记打,就怕他熟门熟路了常来,咱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吴弦浓眉深锁,与她想的是同样的事情,这事不好办,他在还好,他不在的时候怎么办?他和雪茶毕竟是两个人,总有分开的时候,就怕他像今天这样钻了空子。 荣二少走出去老远之后才停了脚,随从和他一样累的气喘吁吁,“二少爷,您跑什么呀?那吴弦还真敢砍了你不成?” 荣二少喘到肺不疼了才开了口,“你不懂,你是没看到吴弦那眼神,让人慎得慌。那刀虽然没砍到身上,可他那眼神让我觉得他已经砍了我八百刀了!” 随从不解,“不能吧?他一个破落户还敢记恨您?上次他那么对您,府上对他还那般宽宏大量,他不感激还敢再次对您动手?” “你别说话!”荣二少脑子突然一阵清明,瞬间领悟到了什么。 不知怎么竟和家里放印子钱那桩事联系了起来! 恨荣家、暗中使绊子、了解他舅舅的事、又能打听到京官巡视的消息,难道背后之人会是吴弦? 难道这一切竟是冲着他来的?荣二少顿时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赶紧把这个想法和随从说了,问他是怎么想的。 随从想破了脑袋,不明白他是怎么把这些牵强的东西联系到一起的,“我看不会,二少爷,府尹大人不是审问过那个领头的娘们儿吗?就是她撺掇大伙的,别人也都这么说。不是小的说,舅老爷下手确实黑了点儿,人家团结起来去告他也不足为奇……” “去你娘的!会不会说话?” 随从不敢再说话,荣二少心里仍旧嘀咕,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没有任何证据支撑,但这个念头不知为何就是挥之不去,吴弦的那种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只要想想都心有余悸。 会不会是他?有可能是他! 如果是他,那就太可恨了!他不只夺走了雪茶,暴打了他一顿,还妄想对荣家不利?这个天杀的白眼狼,他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还有那个雪茶,实在不识抬举!他堂堂二少爷的青眼,竟被她视为蛇蝎! 这对不知好歹、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必须想个办法好好治治他们,让他们知道主永远是主,仆永远是仆! 荣二少走后,雪茶认真的考虑起了养狗,但似乎不大可行,小狗起不到威慑人的作用,大狗又怕吓到顾客。 晚上,吴弦看她草木皆兵的样子,觉得心疼,把她揽了过来,“乖,放轻松点儿,我会尽快想个妥善的办法逼退他。若实在不行,大不了咱们一家远走高飞,离开这永平城。” 雪茶趴在他怀里,“最好别走到那一步,这里毕竟是咱们生长的地方,铺子好不容易开了起来,朋友相邻们也都在,去了别的地方也不见得比这里活的容易。到时候说不定没了荣二少,还有别的恶少,都怪我这张招祸的脸,不行我划了去!” “嘿!说什么傻话呢?”吴弦抬起她的脸,眼里的柔情几乎将她溺毙,“这脸好看赖看都是天生的,我就喜欢你这样,凭什么为了躲他就要毁了?难道长的出色些的人都不活了才行?放心吧,一切有我呢,我不会让你落入那个田地的。” 雪茶难掩心中激动,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脸在他赤|裸温热的胸膛上蹭了蹭,“好,我信你,小虎子。” 吴弦要抚其后背的手掌蓦地一顿,呲牙故作凶恶,“不许叫我小虎子!再这么叫我就生气了。” “小虎子小虎子小虎子,我偏要这么叫!”她边笑还边挠吴弦痒痒,吴弦泄了气,装不下去了。 “娘子,你有没有什么小名?你这样叫我的时候,我能回敬你的。” “我没有,我之前叫什么忘记了,进了荣府就叫雪茶,我没有小名,小虎子多好听啊,你怎么就不喜欢呢?” 吴弦仔细想了想,笑着在她耳边轻声说,“叫你雪宝宝好不好?” 雪茶的脸一下了红透了,使劲推他,虽然推不动,“什么呀?恶心死了,不喜欢。不然你叫我小雪、小茶?” 吴弦却异常坚定,大被一扬盖过两人,“不好!就叫雪宝宝,除非你答应不叫我小虎子,否则别想让我改口。” “你讨厌,啊!”被窝一时翻起了千波浪,渐渐传来各种不可描述的声音。 令吴弦感到十分意外的是,他还没想出怎么对付荣二少,对方竟主动找上门来了,且不是来骚扰雪茶的,而是直接找他的。 只见他今日穿的人模狗样,没带他惯常佩戴的折扇,而是破天荒的拎了几盒礼品。 笑容也不再虚伪油腻,颇有几分真诚的意味在里面。 “吴弦表弟,二表哥是来道歉的。” ※※※※※※※※※※※※※※※※※※※※ 加更…感谢所有正版小天使!你们是最美的人!皮肤永远水当当,太阳永远晒不黑,比雪茶还漂亮~~我吹不下去了…睡觉去~呼呼 将计就计 道歉?吴弦仿佛听到了梦话。 “表哥你这是……?” 荣二少有礼的上前, “表弟, 你没听错,我是真心实意来向你道歉的。之前在老太君那里,是我太过孟浪了,唐突了弟妹, 表弟打的应该。还有上回, 有人来你铺子里闹事,也是我气不过挨打,找人过来给你添堵的。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这样是不对的,原本错的就是我, 怎么还能反过来记恨你呢?” 哦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若不是情况不对, 吴弦甚至想掏掏耳朵。 雪茶从后面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荣二少对吴弦点头哈腰这诡异的一幕, 顿时愣在了那里。 荣二少转了方向, “弟妹, 我是来说抱歉的。之前种种都是我不好, 还望你能宽恕我, 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 之前的事你就当我不是人,都忘了吧。” 雪茶皱眉疑惑的看向吴弦,这是怎么了?抽的哪门子疯? 吴弦耸耸肩, 表示不知道。 “表弟、弟妹, 你们不说话是不是不肯原谅我?请你们相信, 我是真心实意悔改的。” “咳。”吴弦轻咳了一声,“那个……表哥,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荣二少一叹,满面哀色,“不瞒表弟,近来家里是出了点小事,我被老太君好好的教训了一顿。就是这回,一下子让我醒悟了,以前我的确太混蛋了。我在老太君面前立下重誓,以后一定改!求表弟表弟妹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自己的错误吧。” 他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雪茶纹丝不动,吴弦心里也泛着嘀咕,“表哥言重了,其实我们不需要你弥补,只求咱们能少来往就是了。” “吴弦表弟!”荣二少猛地看他,眼圈发红,“你这是不想给我机会?想与我彻底断了亲戚情分?” 吴弦大惊,“表哥这是哪里话?这不是诛心吗?快快坐下。” 荣二少拉住他的手,“不了,表弟,我在迎宾楼定了一桌好菜,你要是给我这个面子就赏个脸,咱们兄弟二人把酒言欢一笑泯恩仇怎么样?弟妹若是有空也去吧!” 雪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多谢二少爷,我要看铺子,没时间。” 荣二少没有太失望,他已料想到雪茶不会去,“那就不勉强弟妹了。表弟,你给我句痛快话,到底去不去?” 吴弦本就是个好玩的,这回人家如此真心诚意,他略一挣扎就被几声兄弟叫的找不到北了,拍着荣二少的胳膊,“好啊!既然如此,咱哥们儿就来他个不醉不归!娘子,那我先随表哥去了,晚些回来。” 雪茶拧紧了眉头,还没等她发话,吴弦被就荣二少给扯走了。 她担心的追出去看看,那两个却已经勾肩搭背走远了。这个死吴弦到底想干什么?三言两语就被人家拐走了? 雪茶心里却愈加不安。今天的事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二少爷会道歉?打死她都不信,那他非要带吴弦出去干什么呢?他会不会有危险? 真是的,不和她商量一下,走之前连个暗示也不给她。雪茶坐立不安的等着,过了两个时辰才等回了满身酒气的吴弦。 雪茶满心心疼,脸上却写着责备,上前把他扶回了屋里,“你可真是的,干嘛答应他出去?幸好你平安回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和小敏怎么办?” 吴弦笑着,长臂一挥把她搂了过来,雪茶挣扎着起身,没好气的洗了一条帕子丢在他脸上,背对着他呼呼生闷气。 吴弦擦了把脸,精神了许多,凑过去抱住她的腰,蹭了两下,舒服的枕在了她腿上。 “我本想探探他的底,没想到他自己竟送上门来。我正瞌睡呢,枕头就自己递来了。我今天随他过去,就是想看看他准备了什么套子给我钻。” 雪茶被他的撒娇样弄的没了脾气,“我是担心你。那他给了准备了什么套儿?” “哎!还真没有!他今天就跟脱胎换骨了似的,要不是太了解,我都以为是别人假扮的。一直对我客客气气,好像从来没挨过揍,也从来没有瞧不起我一样。一直和我碰杯,菜没毒,酒不参水,一般人真就被他糊弄过去了。” 雪茶听了这话拧了下他的鼻子,“哼!这回就算了,下回不准再和他出去。他这人坏着呢,说不定坑在哪里。” “那可不行!那我今天这顿酒岂不是白喝了?趁着他这股劲头,我非让他栽个大跟头不可!娘子你信不信,他还得来找我!” “我信,可我怕你捕猎没捕到,反倒被猎物叼走了。反正我告诉你,要是你真怎么样了,我可是不管你的,小敏我也不替你管,我收拢收拢银子跑到外地改嫁去。” “改嫁?”吴弦刷的睁开眼睛,手上使力,把人放倒,“你还想改嫁?快醒醒别做梦了,你还要给我生一窝小虎子呢,我看你敢改嫁……”说着他的嘴就凑了上来,像小孩子终于吃到了难得的糖果一样,珍重的细细的允吸轻尝着。 眼看大白天的就要擦出了火,雪茶狠心把他掀了开去,“你先歇着醒醒酒,我还要看铺子。”说完就逃到前面去了。吴弦用拇指揉了揉自己犹带着甜蜜触感的嘴唇,独自浅笑了片刻,终是敌不过酒意,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果然不出吴弦所料,荣二少没过两天就又来找他了,他表现出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就欢喜的跟着去了。 回来的时候仍是带着满身酒气,吴弦此番主意正的很,雪茶根本劝不动,索性也就不劝了。 之后荣二少找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二人俨然一幅亲兄弟模样,雪茶早就见惯不怪了,随便他们去哪里装兄弟,只要不装到她眼前来就好。 直到最近一次,雪茶帮吴弦宽衣的时候闻到了一丝陌生的香粉味,她当即再也无法忍受,气鼓鼓的把他沾着味道的外衣给丢出了房门。 “诶!娘子!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雪茶眼里含着泪,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拉,到了门口,把他使劲推了出去,砰的把门一关。 “你给我滚出去!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怕别的女人的香粉臭了我的屋子!” 别的女人?只着里衣,光着脚丫子的吴弦终于明白了她气什么呢,赶紧扒着门缝解释。 “娘子!快放我进去啊,外面好冷。没有什么女人,那是二少爷找的一个唱曲的,给我倒了一杯酒罢了!我连正眼都没看她!你放心,我看二少爷装不了几天了,我给他装狗的日子也没几天了。好娘子,你就快放我进去吧!” 雪茶在门这边,听了这话心气终于顺了一丢丢,但还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好啊,这不是得寸进尺吗?从一开始的单纯喝酒,到现在找唱曲的陪酒,下次是不是就直接去逛妓院了? 吴弦听到雪茶离开的脚步声,又求了几声便住嘴了。完了,这回她气大发了,她已经好久没这么和他生气了。吴弦心里打着突,一阵夜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小敏这个时候应该睡了,再说他一个男人大晚上去妹妹房里也不像话啊。他记得仓房里有之前那家留下的一张旧木床,现在用来放杂物了。看来只好去仓房对付一晚了,好歹能避避风。 吴弦摸着黑去了仓房,里面黑漆漆的,他想点上油灯,却发现里面没灯油了。好不容把杂物搬开,瑟瑟发抖的躺在木板床上,耳朵里却不清静。 “吱吱唧唧~”这仓房里还真有耗子!而且他后面这面墙有些透风。 吴弦蜷缩在木板床上静静的思考了一遍人生,黑暗中,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一物上,长条方形、有波纹…… 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吴弦起身拿起了搓衣板出了仓房。 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敲门,却在手碰到门板的瞬间,门自己开了。 原来里面的人不知何时把门栓拉开了。 雪茶一直没睡着,听见他进来了屏着呼吸没起身,她的怒气已经发泄完了。把他赶出去这么久也可以了,就等着他悄无声息的摸上床,一夜无话了事。 忽然,她耳朵里传来了啪嗒一声,她好奇的睁眼一看,只见吴弦正蹲在床边,把搓衣板放在地上,弯腰调整了下位置。 雪茶咬着唇,盯着他模糊的头顶后背,忍俊不禁的同时又想爆锤他一通,悄悄闭上眼睛,看他还想作什么怪。 吴弦忍痛跪在了搓衣板上,趴在床边细声叫她,“娘子?” 雪茶似梦里被什么烦扰,皱了皱眉,翻身朝里,只留给吴弦一个后背。 “娘子?……娘子我错了,我不应该让那唱曲的给我倒酒,我这里也恶心着呢,你明明知道除了你我靠近谁都想吐,你得相信我啊!她就是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反应的。” 雪茶胸膛起伏,噗通一声坐了起来,怒视着他,“怎么?你还想看她脱光了?” 吴弦吓了一跳,高声道:“娘子你没睡着啊?谁想看她了?她连我娘子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倒给我钱叫我看,我都不看!我估计二少爷马上就忍不住了,娘子就再忍我一回吧。” 雪茶瞪着他,“真的就一回?” “嗯!我估计就一回。” 雪茶伸出手,“那你起来吧,地上凉。” 吴弦摇摇头,“不了娘子,屋里很暖和,我再跪一会儿,把下回的提前跪出来。” 雪茶终于忍不住伸出晶莹的玉足,在他肩上踹了一脚,“快上来睡觉,你再作怪我让在你外面跪一个晚上。” “嘿嘿~还是娘子疼我。”吴弦这才果断踢开了搓衣板,上床抱娘子去喽。 “你离我远点,一身冷气。” “我不,雪宝宝身上热乎。” “属癞皮狗的,真拿你没办法。” 计划成功了? 正应了雪茶得寸进尺的推断, 荣二少这回找吴弦出来, 特地选在了傍晚,而且也不再是酒楼茶坞这种地方,二人一路来到了城中一处颇有名气的妓院‘眠月楼’。 依荣二少的话说,吴弦现在已经是他最好的兄弟了, 老是单纯的吃吃喝喝显然已经不能满足兄弟情谊了, 要玩也要去更高级的地方玩儿。 一听要去好玩的地方,吴弦表现的十分兴奋,但一到妓院门口,他就变的畏畏缩缩了,“表哥, 这不行的。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我娘子知道饶不了我。” “得了吧你!你这样的还怕娘子?你把上回打我那劲头用一半打她,看她敢多说一个不字!”看吴弦面露窘迫, 荣二少赶紧笑笑, “呵呵, 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以前的事不提了。今时不同往日, 一起逛过窑子, 以后咱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了。” “还是算了吧,表哥要不你去吧,下次我再陪你来。”吴弦说着就要走, 却被荣二少一把拽了过去。 “走走!是不是爷们儿?啰啰嗦嗦的, 又不是让你上断头台, 就看不得你那小家子气的样。” 吴弦就这样半推半就的随他进了眠月楼的大门,一个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进的地方。他倒不是觉得自己思想有多高尚,单纯就是觉得这地方不干净。 里面一片喧哗,七彩缤纷,莺歌燕舞的,叫初来乍到的人不知道该先往哪看好,荣二少瞥了一眼身边的土包子,不屑的掀起了嘴角,呵,有你受的,今天一笔全算回来。 穿的花枝招展的老鸨子立即迎了上来,“哟!二少爷您来了!这位小兄弟是?” “这是吴少爷,我的亲表弟。” “哎哟!原来是吴少爷,欢迎欢迎!二少爷,您定的房都给您准备好了,酒菜也准备停当了,我这就亲自引二位过去?” “表弟,那咱们就过去吧!放松一些,不过就是换个热闹些的地方吃菜喝酒罢了。” 既然已经来了这个地方,再往外跑就未免太丢人了,吴弦一咬牙,“罢了,那就一切全听表哥的吧。” “这样才对!” 二人被领到楼上一间布置雅致的房间里,几道佳肴很快被端了上来,老鸨和他们客套了几句就退出去了。就在吴弦还傻乎乎的左顾右盼的时候,一个面容标致的姑娘端着酒壶进来了。 吴弦看清这姑娘的长相一愣,如何形容呢?她的五官单看和雪茶没一处一样,但就觉得和雪茶不知哪里有种微妙的相像。看来二少爷这功夫用的极深啊,吴弦心中嗤笑,对付自己需要下这么大力气吗? “清儿拜见二位少爷。” 荣二少眼前一亮,“快快请起,去伺候吴少爷喝酒吧,琴儿姑娘呢?” “回二少爷,琴儿今天病的起不来床了,实在没法来伺候您,不然我叫妈妈再叫来一位姐妹吧。” “罢了!你们两个一向成双成对,换了别人也没意思。这里我是熟门熟路了,你今天多伺候吴少爷吧。”荣二少难得大度。反正主角已经登场了,缺个无关紧要的配角也没什么,他今天可有比美人更精彩的好戏。 清儿柔柔一笑,坐在了吴弦身边,“是~” 然后就给二人倒酒。吴弦今天表面散漫,但是精神高度警觉,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另外两人的动作。他注意到清儿手里的那个铜酒壶似乎不大一般,手握的地方好像有个凸起。 他想起了当年和几个朋友胡天胡地的时候,有次在集市上遇见了一个胡人,贩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当时他一眼就相中了一个酒壶。董慧慧常年和她爹走镖,见多识广,一下就看出了其中玄机。 “行啊吴弦,有眼力!这凸起的地方必是个机关,我若猜的没错,这壶里有个夹层,你信不信?” 董慧慧的话哪容得人不信?他们不信也得说信。那胡人听的懂他们说话,笑着给他们讲解了原理,果然是和董慧慧猜的一样。里面有个夹层,可以装另外一种酒,而壶嘴内侧若细看,也有一个额外的小孔。通过按压机关就可以打开小出口,让夹层里的酒混在一起流出来。 真乃投|毒暗杀之利器!不过荣二少敢杀人?吴弦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下药是肯定的,又是这种地方,要下什么药显而易见了。 可吴弦还是有些想不通,他费劲心机就为了让自己和个妓女睡一觉?这么做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他是个籍籍无名的穷小子,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有什么可破坏的?难不成是为了挑拨他和雪茶的夫妻之情? 那未免杀鸡用了牛刀,太大费周章了吧。 “吴少爷,喝酒呀~”清儿语调极柔媚,比雪茶直来直去勾人多人,但吴弦却分不出半分心思在她身上。 她刚才并没有按动机关,吴弦也认为,荣二少不会这么快下手,他至少要确定自己完全没有戒心才能下手。便放心的和他饮了一杯。 “少爷再来一杯吧~”清儿靠近吴弦,又给他倒了一杯。 随着她的靠近,吴弦的鼻子抽动了一下,极力克制着眉头的皱起和不住翻涌的呕吐感,这女人身上有股怪味儿! 他的鼻子一向灵敏,尤其对女人!她身上的怪味儿不是正常女人的味道,虽然那味道极淡极淡,她又涂了大量的胭脂香粉,但还是逃不过他过分好使的鼻子。 说来也怪,雪茶身上什么他都不嫌,第一回给她洗血裤子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但别人一靠近他立马浑身起鸡皮疙瘩,何况是这种有奇怪臭味的女人? 电光火石之间,吴弦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他不至于这般阴损吧? 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企图强迫雪茶,找人栽赃陷害,平日里欺压弱小,桩桩件件哪个不是他干的? 这样一来,吴弦的戒备一下子又提高了三分! 起初几杯酒,清儿都没动什么手脚,直到二人都喝的酒意微醺,荣二少对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动起了手脚。 手上轻轻一按,两种酒液便混合在一起,神不知鬼不觉。 清儿再次靠过去,把酒递到吴弦嘴边,却被吴弦伸手一档,反把酒送到了她嘴边。 他眼里冒着醉酒的红光,调笑道:“诶~美人,你都灌了我们多少杯了?怎么不见你喝一杯?这可不行,来来,你也得喝,不然我今天就不喝了!” 清儿忐忑的看了荣二少一眼,对方悄悄的垂了下眼皮。 “好好,吴少爷,我这就喝不成吗?那我喝一杯你等下可要喝三杯。”清儿舔了下唇,仰头把吴弦那杯酒一饮而尽,喝就喝吧,反正等下也是要和他上床的,喝了更助兴。 吴弦见她喝下去了,顿时兴奋的站了起来,趁清儿分心,一把拿过了酒壶! 没给二人说话的机会,兴高采烈的说道:“今天真是太高兴了,我吴弦这小二十年算是白活了!若是早与表哥交好,何至于等到今天才享受到如此良辰美景?来!表哥!清儿姑娘!这杯酒我敬你们,咱们一起喝一杯,算我吴弦谢谢你们了!” 他显然喝的有些醉了,拿着酒壶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他拿过荣二少的酒杯,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给清儿和自己也都倒上了。 荣二少怕他发现其中玄机,但看他一副醉鬼样,丝毫没有觉察,便放下心来,三人一起饮尽了杯中酒。 二人怕一会儿清儿的药效先发做,必须马上让吴弦喝下药酒。 荣二少亲自给吴弦倒了一杯,几乎是半哄半强迫的和清儿联合给他灌了下去,“好表弟,再来这最后一杯,你今天就能登极乐了!” 酒一入喉吴弦就猛地起身,冲向了一旁的水盆,哗哗的吐了起来。就在他呕吐的时候,清儿的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只见她捂着头,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倒在了桌子上。 看来这酒里不只有催|情药,还有蒙汗药,可能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吧。 荣二少有些担心吴弦把药酒都吐出来,假模假样的过来关心,“表弟你没事吧?” 吴弦睁着迷糊的双眼看向他,哗的一声又吐了一地。 荣二少嫌弃的躲远了。忽然觉得自己脚下发软,头越来越重,难道他竟喝多了?这时候他才有些后悔起来,不该兜这么大圈子,等下事成了,他非要找个漂亮小娘们喝个醒酒汤,再泄泄火不可。 只是,他还没有幻想完,人已经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了。 吴弦这才吐完了,眼睛一下子变的清明的不能再清明。 他首先把荣二少扛到了床上,把他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整齐的放好,之后又忍着恶心把清儿抱上了床,把二人放到了一个被子里。 做完这些,他就出了房门,恰好旁边的房间空着,他悄悄的钻了进去,终于,得以有个干净的地方喘息。他刚才虽然把药酒吐的差不多了,但体内还是有些残留。 很快,他便觉得浑身发热,抓心挠肝的想做那事,尤其是听到外面传来的各种女子的娇笑声,更是心猿意马。他完全可以这个时候冲回家,拉着娘子回房中这样那样。 但他还不满足于此,如果让荣二少精心策划的这场戏就这样落幕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吗?他要让他彻底明白什么叫自食其果,什么叫站的越高摔的越重!这是他这个小人物小喽啰不敢正面对抗权贵,不得不使出的下作手段,却也厉害无比。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谷欠望,然而没克制住…… 再三确认屋里屋外没人,他才把手。。。。。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家那朵世上最好看的山茶花。。。。。。。。。。。。。。。。。。。。。。。。。。。。。。。。。。。。。 吴弦的药效很快纾解,他这才出了门,回到刚才的门前偷听,里面果然传来了高低不停的吟哦之声和其他不可描述的声音。 里面的二人药性正浓,吴弦进了屋都没发现,还在进行着人类最原始的运动。。。。。。 吴弦打架是把好手,一般的伤人技巧应用自如。他溜到床边,隔着轻薄的纱帘,一个手刀劈在了荣二少的脖子上,又很快劈晕了浑然不知世事的清儿。 吴弦拉开床帘,忍着极大恶心面对满床狼藉,他敢拍着胸脯说,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令人作呕的一幕了。 他的目光极力避开清儿,偏头用被子把她赤罗的身体盖住。然后把荣二少搬回了酒桌边上,并且把他的衣服一一套了回去。 确认没有纰漏了,吴弦才恨恨的看了一眼床上,咬咬牙,再次走到床边,脱了自己的外衣和里衣,留了一条亵裤在身上,然后挑了一条相对干净的地方躺下了。 他一直注意着荣二少的动静,见他渐渐苏醒,用手揉着自己的脖颈缓缓的坐直了。 吴弦这才噗通一声坐起来,胡乱往自己身上套衣服,声音里带着没出息的哭腔,“表哥!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这样?这让我怎么和我娘子交代?” 荣二少刚一睁眼就看到了吴弦边套衣服边从床上滚下来。他此时脑子里跟一团浆糊似的。 吴弦和清儿,这是睡了? 他呢?他醉的一直趴着睡觉了?唔,看来真是喝多了,胃疼,浑身都酸疼…… 不过这一切都值得,他的计划成功了不是吗? 呵,高傲的死丫头雪茶,不知死活的破落户吴弦,就让你们两个乐几天,看你们还能快活几日? ※※※※※※※※※※※※※※※※※※※※ 今天是只戏精+阴险虎~~~真是有味道的一章~呼 弟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浑身疲惫的荣二少带着吴弦出了眠月楼, 见他一直哭丧着脸, 心里一阵鄙夷,“咱们就此分开吧,我的好表弟。” 吴弦慌乱的像个找不着家的孩子,“表哥, 我怎么会……” 荣二少没等吴弦说完话, 就迈开大步乘上一辆马车离开了。吴弦瞧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嘴角高高的翘起,看看到最后到底是谁笑不出来。 不管以后怎样,至少最近几天家里能得个清静了,他一身轻松的回了家。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他一刻也受不了身上的脏污, 特意在院子里把外衣洗好了晾上才回房。 推开门,雪茶正阴森森的坐在灯下等他。 “你还知道回来?” “嘿嘿娘子, 不是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了吗?你放心, 我再也不会和那烂人一起出去了。” 雪茶面色未变, 语气冷冷:“为什么洗好衣服再进来?” “我不就是爱干净嘛, 娘子, 快让我抱抱~”吴弦凑过去, 企图抱她,被雪茶起身躲了过去。 “不要糊弄我,不说实话今晚就别想在房里睡。” 吴弦见她不好哄, 且今天这事他想来想去还是先告诉她为好, 别等到时候闹起来她误会了自己。“好好, 我和你说实话还不行吗?但你先保证不许生气。” “去了妓院是吗?”雪茶犀利的问道。 “娘子……是。” 雪茶等了一晚上的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死吴弦!这样下去早晚得学坏,哪有什么不近女色的男人?等见识了花花世界的好,想回头就难了。 吴弦赶紧坐到她对面,把她的脸搬了过来,“别哭,哭的我心疼。我是什么料,你还不清楚吗?我会赌钱会打架不务正业,可我什么时候和女人不干不净?你慢慢是听我说,事情是这样子的……” 随着他的讲述,雪茶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化为平静。 她彻底住了眼泪,眼睛红红的望着他,“你真、真是自己解决的?” 吴弦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脸瞬间就红了,羞涩的笑道:“我说了一大堆娘子你怎么只关注这个啊?当初董慧慧想亲我一口,我都吐的哗哗的,何况是个有脏病的女人呢?不信我这就脱下裤子给你检查。”说着就要起身自证清白。 这下换成雪茶脸红了,“你快坐下!我相信你了还不成吗?” 吴弦笑着贴了过去,“那你不生气了吧娘子?” “嗯。”雪茶忽然极其认真的看着他,“希望你这毛病一辈子也不改,这辈子都不要碰别的女人。” “那还用说?送上门我都不要!” “那你以后要是变成有钱有势的大老爷呢?” “不可能!我怎么会成为……” “我是说如果,你好好想想再说话。” 吴弦幻想了一下自己挺着大肚皮绫罗绸缎满身的那天,然后昂着头,把胸脯拍的怦怦直响,“就算老子真有那一天,也绝对不会要其他任何女人,就算我娘子变老了变丑了,也绝不碰别的女人一根指头!” 雪茶终于破涕为笑,推了他一下,“去你的,你才变的又老又丑呢。” 嘴上这么说,却把头诚实的靠在了他肩上。 三天后。 荣家,随从匆匆跑了进来,“二少爷,吴弦又偷偷摸摸去医馆了,每次都脚步匆匆,脸色难看的跟半个月拉不出来屎似的。” “当真?”荣二少大喜!中了中了!他的功夫果然没白费。 清儿本是早前与他相熟的妓女,但早就在他这里失宠了,毕竟新鲜的花儿那么多。若不是这回特意让老鸨子找找有没有带病的,他都快忘了她是谁了。 老鸨子一共给他提供了三个带脏病的,其中就有这个清儿,见她有几分神似雪茶,当即就给了老鸨大笔银子,私下里也给了清儿不少好处,足够她出了青楼治病的了,至于治不治的好,那就要看天命了。 荣二少抑制不住兴奋,不住在屋里踱步子,“不行!我得亲自去瞧瞧!”忙活了这么久,是到了去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了。说真的,从小到大,这还是他头一次为了弄一个人这般隐忍,真是苦了他了。 荣二少摇着扇子进了如意阁的时候,雪茶正手拄在柜台上看账本,一见他又来了,脸顿时拉了下来,收起了账本。 “见过二少爷。” “弟妹不必客气。”荣二少仔细观察着雪茶的小脸,不知怎地越看越觉得她这几天憔悴了不少,眼下发青,样子萎靡,她这副模样应该是已经被染上了吧?只不过她一个女人家不好意思去医馆罢了,只有靠吴弦两边跑,给她带药回来。 荣二少心里止不住大笑,他也拄在了柜台上,桃花眼笑望着她,“这几天怎么样?弟妹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吴弦已经把一切都和雪茶说了,她当然明白他这话里的恶毒下流意思,强压着怒火,“多谢二少爷关心,我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邪笑着盯着她,“弟妹这就太见外了,有不舒服的地方千万不能忍着,你不去看大夫,病怎么能自己好呢?你不知道有些病难缠的很,就算治个十年八年也不见得会好,倒霉的说不定几年就丢了小命呢。” 若不是吴弦有话在先,雪茶非用大扫把把他轰出去不可! 就在这时候,面色灰败的吴弦回来了,一看荣二少来了,顿时满面羞赫之色,其中还含着一些显而易见的愤怒,很好的把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表现了出来。 “哟!好表弟,这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二表哥了?连人都不会叫了?” 吴弦终究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听他居然还敢这样嘲笑自己,顿时压不住心中的火,既受伤又生气的瞪着他,“都怪我太天真,没想到你竟会这么对我!亏我以为你改过自新,真心拿我当兄弟!” 荣二少走到他身边,伸手想要拍拍他,又像刚想起来他有病似的,猛地收回了手,似乎和他呆在同一片空气里都会脏了他似的。 “诶~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不拿你当兄弟了?我不拿你当兄弟能把最好的给你吗?哈哈哈哈” 吴弦气的攥紧了拳头,但又不敢拿他怎么样,只能说说狠话,“荣庆辉!你别忘了,老太君还活着!” 荣二少就喜欢欣赏他此时这幅样子,与他想象中的别无二致。他又转头看了眼雪茶,只见她脸色惨白,颓然的坐在凳子上,显然现在才知道自己染了什么病。 “表弟你放心,这回不过是回敬你的,你该不会以为你揍掉我一颗牙的事那么容易就过去吧?我心里可一直记着呢。你这样的烂泥也配当我们荣家的亲戚?我呸!少拿老太君压我,若是看在她老人家还活着的份上,现在已经满大街都知道你们两个染了脏病。你们还想开铺子?做梦去吧!这铺子你们就好好开着,赚几个药钱花花吧。万一哪天不小心死了,看在你叫过我几声表哥的份上,我会来替你们收尸的!啊哈哈哈哈!” 荣二少终于把打了一千遍腹稿的恶毒之语一气吐尽,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透着爽快!在吴弦和雪茶忿恨又可怜的目光下,大笑着扬长而去。 吴弦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涂的灰粉,大骂道:“这狗东西!看谁先死!” 雪茶赶紧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小心说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切勿得意忘形。我这心跳的厉害,等他觉察出真相,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娘子,你前半句说的对,是要小心。但后半句说错了,你以为他这样无耻的人,咱们不反击他就会罢手吗?他不会领你的好意,反倒觉得咱们好欺负,会一而再的欺辱,直到达到他的目的为止。这种人就像蟑螂,不从根上灭了他,他永远会蹦跶。” “你说的没错,可是以后,我怕咱们没消停日子可过了。” “自你被他盯上那天起,就注定消停不了了。” 雪茶语塞,“相公,我……” “别多想。幸好老太君还在,上头还有大房压着,他们不敢太过分。这事我做的精巧,二少爷拿不到我半点把柄,即便他怀疑我,也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荣家的少爷得了脏病,他们家丢不起这人,而我脸皮厚,名声这东西压根没有,他若散布出去看谁吃亏?他要找我麻烦也只能以后从别处想办法,水来土掩,总会有法子的,实在不行咱们就丢下这里的一切,远走高飞。” 吴弦的语气极其认真,雪茶鲜少见到这样的他,可以说最近的他都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原来贪玩赌钱不上进的纨绔子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吓着了?是不是觉得我太阴险了?”吴弦轻轻的抚着她的脸颊。 “没有,就是有点意外罢了。” “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这样,原来谁都可能变的阴险狠毒,全看有没有被人逼到那个份上。若不是对方欺人太甚,谁不愿意活的轻松自在洁白无瑕?”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眼睛,“娘子千万不要讨厌我。” 雪茶眼眶热热的,趁着没人,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傻瓜,我怎么会讨厌你?你这样都是为了我。你让我感到安心,我高兴还不及呢。” 夜里,一番激烈的情|事过后,吴弦从后面拥着雪茶,细细的亲吻着她白嫩的耳朵,轻声道:“娘子~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心悦你了,我现在整个心里都是你,干什么都想着你,就算你就在我怀里,我还是想着你。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一想起你来心就涨涨的,甜甜的发痛。娘子,你心悦我吗?” 雪茶身子瞬间微僵,蓦地睁开了眼睛,“悦。” 她的细微反应吴弦感觉到了,他收紧手臂,让她牢牢的贴着自己,目光复杂的盯着她的后脑勺。 原来不知从何时起不懂情的他竟越来越贪婪,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渐渐被吸引,到身体相接,再到倾心相许,这还远远不够,他的心里似乎已经挖开了一个大洞,唯有获得她同等的爱意才能将其填满。 可她一开始就是和他搭伙过日子的,她一直要的只是安稳。他原本也接受了这种想法,可他现在想要的是情!她会有全部给他的一天吗? 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乱,一种莫名的急切感充斥着他,叫他憋得慌又热血沸腾,时而沮丧时而斗志冲天,像一颗煎蛋的正反面,两种别样滋味。 见过大少爷 第二天, 雪茶正在做早饭, 就听见吴弦一趟趟的出入仓房,她好奇的出来一瞧,差点惊掉了下巴。 瞧她看见了什么?吴弦正在收拾那些早就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书。 趁着阳光正好,他把它们全都搬了出来, 摊在架子上, 窗台上,一本本晾晒。看见雪茶呆愣的望着他,冲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都泛潮了。” “相公,你怎么突然想起弄这些了?”雪茶担忧的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很凉快, 并没有发烧啊。 吴弦直起身, 长舒了一口气,目光悠悠地看向远方, 留给雪茶一个充满希望的侧脸, “我要开始读书了!” “读书?”天呐不得了了!他说他要读书? 雪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心底的确期望吴弦能重新读书, 但经过几次旁敲侧击, 她发现他对读书一事十分抵触, 就先把这事放缓了。 谁能想到他今天不知怎么想通了,竟自己提起这茬儿了。难道是老天开眼祖宗显灵? 她实在欢喜,高兴的说道:“相公!你说真的?” 吴弦好笑的瞥了她一眼, 挑着单边眉毛, “切!那当然。”雪茶当即笑的灿烂无比。 不妨又听他说道:“不过, 我已经把这些东西扔下好几年了,你也别指望我能读进去,更别指望我挣回什么功名。” 雪茶连连摆头,欢天喜地,“不指望不指望!你只要肯重新拿起书本我就谢天谢地了!” 吴弦不明白,不过就是把书找出来而已,娘子为何欢喜的这般夸张?看来她到底还是喜欢上进又有本事的人啊。 他不禁有些泄气,他万一一辈子不上进,一辈子没本事呢? 吃过饭,雪茶在前面招呼客人,吴弦在后院读书,端正的坐在那里,倒有几分认真书生的模样。 只是到了下午时分,原本该坐在那里读书的人却不知跑到哪去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到处查无此人之后,雪茶去问小敏,“你哥呢?” 恰好吴弦走的时候小敏问过一句,便淡定的回道:“我哥说读书太闷了,他要出去换换脑子。怕嫂子不让,就溜出去了。” 雪茶把嘴唇咬的发白,这死家伙!这才不到一天! “嫂子,你还是别太指望他读书了。我哥他玩儿惯了,今天是一时新鲜把书本找了出来。你看我,压根没觉得怎么样,就知道他坚持不了几天。”小敏一副把亲哥看透透的样子。 晚些时候,吴弦终于回来了,不知从哪弄来了几个大核桃和几把小刀,说是要学人家雕核桃。 雪茶给他端上了饭菜,试探的问道:“相公,书不读了?不读我就帮你收回去吧。” 吴弦敏锐的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悦,他之所以重新拾起了书本,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让她高看自己一眼,若是惹她不快就适得其反了。 “别!谁说不读了?以后我每天上午读书,下午做别的,本来人一过了晌午,脑子就发晕,不适合读书。” “那晚上呢?” “晚上?灯下读书太伤眼睛了,不如早上。” 他大口的吃着饭菜,雪茶一口气在五脏六腑里循环了一遭,渐渐收敛了起来。还是看看他接下来的表现再说吧,如果他连早晨读书都做不到,还要整天在她眼前装相,气急了她,非当着她的面把那些书本一把火点着了不可! 当然,雪茶只是心里想的痛快,有了上次放鸡吃蝈蝈的事,她不会再用非常手段对付他了,但真到了她的忍耐极限,她也决不让他好受! 吴家这边,小夫妻各有一点小心思也无伤大雅,日子依旧是和和美美的。但有人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从前天起,荣二少就多了个难言之隐,起初他只是发现私密处有几个小红疙瘩,没太在意,但谁知没过几天他那里的红疙瘩竟然越来越多,而且奇痒无比,疙瘩一抓就破,不只不解痒反而会长出更多。 他吓坏了,但一时没往清儿身上想,他一直以为自己那晚醉酒睡过去了。 他赶紧派人找了可靠的大夫回来。大夫只瞧了一眼,就皱着眉头确诊了,“是花柳病。” “什么?”荣二少尖叫,“姓刘的,你可给我瞧清楚了!” 刘大夫不惊不怒,“老夫行医几十年,绝不会看错。二少爷此时是初期,及早治疗也许还能痊愈,那处已经开始溃烂,需赶紧用药,以防进一步病变,影响尿路精路,再严重些,脱落也是有可能的。” “你胡说八道!这不可能!我他娘都一个月没碰女人了,怎么可能染病?我看你是活腻了,满嘴胡说八道!赶紧给我滚出去!” 刘大夫摇了摇头,拎起药箱打算走了,这时二夫人闻讯赶来。 她这段日子过的相当不好,至少她心里的感受和以往呼风唤雨的时候有天壤之别。大权落在了大夫人手里,老太君一直默默盯着她,夫君整天宠他那两个爱妾,除了儿子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盼头。 所以一听说二少爷派人找了大夫回来,赶紧急着过来看看。 她在门外就听见大夫说什么溃烂啊,脱落啊,吓的赶紧冲进来,“刘大夫,你先别走!我儿子到底得的什么病?” “娘!他说我得了花柳!这根本不可能!快把这庸医轰出去!” 二夫人一听脑子嗡的一声,险些昏倒,“你说什么?” 可怜天下父母心,于是刘大夫又把刚才的话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末了问向荣二少,“二少爷,您仔细想想,最近真的没有接触过有此病的女子吗?一定是您记错了或者有所隐瞒,若是没有与患病的女子接触是断不会染上此病的。” “我没……”激动反驳的荣二少忽然顿住,脑子里飞速的闪过什么,有花柳的女人……,他最近来往的女人寥寥可数,偏偏其中就有一位带病的,清儿! 可清儿那晚明明是和吴弦睡的啊,吴弦也已经成功染上了病。他只是和他们一起喝喝酒而已,怎么会染上病呢? 二夫人急坏了,她哪管他怎么得的病,她只想快些治好他。 对刘大夫她还是第一次这般客气,哀求他给儿子治病,且一定要对任何人保密。刘大夫只要有银子拿,自然应允。 送走了刘大夫,直到屋里只剩下母子二人,荣二少才跟得了狂犬病似的狠砸了一通,他想不通!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难道那晚是他和清儿睡了? 不可能啊,他醒来的时候明明在地上,吴弦那小子才是光溜溜从床上爬下来的。难道是吴弦动了什么手脚?不不不,他压根不敢往那想,因为实在是太可怕了! 吴弦先是假意接受他道歉,之后和他周旋了那么久,就是在等一个机会弄死他?这不可能的,明明自己才是掌握主动权的人,这一切都是自己精心谋划的,他怎么可能提前那么久就开始防备,甚至在自己身边装了那么久的孙子!? 不可能的,吴弦哪有那么深的心机?就算他有,他又是怎么躲过药酒?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中招的?他自己不是也染了病吗? 二少爷想到此处冒了一身冷汗,越想越心惊,越想越糊涂,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鬼怪暗中摆了他一道。 直到他砸碎了最后一个花盆,彻底平静下来了,二夫人才敢靠前。 心疼的问道:“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和娘说。你最近真的没有胡来?” “娘!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我骗您这个干什么?”疾病和恐惧击垮了荣二少,在亲生母亲面前终于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二夫人听完之后脸色铁青,“你真是胡来!这段时间咱们二房的是非已经够多了,处处都盯着咱们,若是让你爹知道这事儿,他还不打死你?” “千万不能让爹知道!更不能让老太君知道!” 总归是自己亲生的,二夫人拉着他的手,“放心吧,娘心里有数。吴弦和雪茶那个贱丫头绝不能放过他们!” “娘,您打算怎么办?” “先等等,过了这个风头再说。我现在在家里说不上话,你父亲天天长在陈姨娘那里,你恐怕还不知道吧?那狐媚子肚子里又有了个小的。” “什么?大的不才一岁多吗?” “是啊,看来你父亲还老当益壮呢。”二夫人面露阴狠,恨不得把天下所有她看不惯的人全部生吞活剥了。老天凭什么这么对她?她这辈子一共生了三个孩子,最后只活下辉儿一个,那该死的妾却一个接一个! 这事荣二少没有心力去管,他也管不着,他自己身上的事还愁不过来呢。 “母亲,你说我这回到底是不是吴弦害的?” 二夫人听了他说的所有细节,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个简单,派人去好好查查吴弦去过的医馆,就能知道他到底得没得病了。他若是也得了,这笔糊涂账咱们就认倒霉,暂且放他一马。他若是没得,以后有他养病那天。” 荣二少从未在母亲眼里见到这般狠毒的目光,他不禁庆幸,幸好他们是亲母子,不然自己若是犯到她手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派人去医馆打探的人很快回来了,足足给了十两银子,人家才肯泄露病人的隐私。原来吴弦那几天去医馆只是为了治轻微的风寒,哪有什么花柳? 荣二少得知这个结果又是发了一顿疯,赶紧派人去眠月楼找清儿,想问问她对那晚还有什么印象。结果连根头发丝都没找到,原来清儿得了他的银子,第二天就赎身离开了,听一个小姐妹说她离开永平了,至于具体去哪儿了没人知道。 他怒火中烧,当即就握上一把刀,要去砍了吴弦,被二夫人和随从及时制止住了。这事千万不能闹开,一旦闹的众人皆知,对他们母子没有任何好处,不管是内是外,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不可想象。 不管怎么愤怒不甘,这口恶气目前只能嚼碎了往肚子里吞! 荣二少身体被死死拖住,听了母亲的劝阻之后,当即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雪茶观察了吴弦几天,发现他的话还能信,每天上午读书写字,下午要么找乐子要么帮她干活,晚上更是坚决不肯读书,相比碰书,他更愿意碰她。 哎,的确是上进了一点点,可这哪够啊?一家三口都是识字的,做生意足够了。他这么大人了,读书不为了考功名难道是为了陶冶情操吗?他的情操已经够丰富的了,还有什么可陶冶的? 可雪茶又不敢说他,自己成了讨厌的啰嗦老妈子不要紧,怕就怕适得其反,再把他这点好不容易有的上进心给逼退了,那她真要怄死了。 吴弦从外面回来,看上去不大高兴,手里面拎着黄纸还有两兜糕点水果。 “娘子,明天是娘的忌日,我想带你和小敏去坟前祭拜。” 难怪他会如此,雪茶接过东西,“好,我再准备几样酒菜带过去,说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公婆呢。” 吴弦翘起嘴角,“爹娘会喜欢你的。那里不远就是广华寺,就是上次咱俩给抄经的那个。正好我带你们两个好好去逛逛,听说那里求签特别灵。” “好啊,都听你的。”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就锁好铺子提着东西上山去了。 终于到了父母坟前,吴弦拉着雪茶跪下,“爹娘,这是儿子的娘子雪茶,我带她来看你们了。还有小敏,她很好,长开了,快成个大姑娘了……”吴弦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但因有娘子在身边,极力克制着。 “爹娘,我是你们的儿媳妇雪茶,请二老放心,我会照顾好相公和妹妹的。相公、小敏,咱们给爹娘磕头吧。” 扎扎实实了磕了几个头,又在坟前烧了纸拔了草,几人才收拾好心情,去了广华寺。 寺庙里人不少,付过香油钱之后,雪茶和小敏便上前各抽了一签。小敏抽的是中平,问她求的是什么,她腼腆的笑道:“我问菩萨,到明年这个时候我能不能长高一手掌。” 吴弦拨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哈哈,看来是不能了!小不点儿,你还挺着急的。娘子,你抽的是什么?” 雪茶把签文递给他看,“哎,我中的倒是个上上签,上头说我相公将来是个封官封侯的人物呢!” “啊?我好好看看!”吴弦看了一遍签文,顺手丢回了签筒里,“全是扯淡!你已经是我的娘子了,哪有当官夫人的命?” 雪茶无奈的瞧着他,无语。 “娘子,时候不早了,咱们往回赶吧。” “嗯,是该回去了。” 几人一同下山,刚走下几个台阶,未想迎面竟走来一熟悉之人。 雪茶微愣,很快恢复了从容,“雪茶见过大少爷。” ※※※※※※※※※※※※※※※※※※※※ 更新的越来越晚~羞愧~~日更日更!!!冲鸭~~感谢订阅和留言的小天使们,我爱你们!吃醋吃醋!!! 卖胭脂那小子 荣家大夫人这两天身体不大舒服, 大少爷荣庆林是特地来替母亲烧香还愿的。 能在这里见到雪茶他也感到很意外, 抬眸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雪茶?好久不见了。”打过招呼,他视线一偏,注意到了她身侧的吴弦。 雪茶刚才的愣神虽短, 但还是被吴弦给察觉到了。 他压着心中的涩意上前, “见过大少爷。” 荣庆林整理好心情,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雪茶身上,“有半年多没见过你们了,日子过的可还好?” 吴弦上前回道:“多谢大少爷关心,我们过的非常好。你怎么会来这里?” 荣庆林把缘由说了一遍, 定定的看了雪茶一眼, 十分想把心中一直藏着的话问出口,她为何匆匆嫁给了吴弦?为什么不看他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 为何不收他给她的银子? 难道在她心里从来没有他一丝一毫的影子吗? “我听说最近表弟开了个铺子, 生意可还红火?” “还算过的去吧。既然表哥还要上香, 我们就不打扰了。家里一直没人不行, 我们这就告辞了。雪茶, 走, 该回去了。” 荣庆林目送他们下山,看着雪茶越走越远,终是没忍住叫了一声, “雪茶!” 雪茶疑惑的回眸望他, 吴弦也回了头。 “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雪茶心底微酸, “祝大少爷县试高中。”说完就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一路上吴弦静的出奇,雪茶偶尔和他说几句话他也爱答不理的,不知道又哪根筋不对了?小敏见他们两个有些怪怪的,也不敢多做声。 吴弦这种症状一直持续到晚上都没有好,雪茶已经忍了他整整一天了,见他洗完澡从外面回来仍是耷拉着眼皮,真是想把他一脚给踹出去。 但她深知吴弦的性子吃软不吃硬,靠强硬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吴弦从她身上跨过想去床里躺下,不妨被雪茶一个起身掀翻,整个人倒在了床上,而雪茶则高高在上的压在他身上。 在她清澈的目光直视下,他觉得无所遁形。 “说吧?又闹什么别扭呢?” 吴弦在她身下把脸一歪,像个小媳妇似的,“没有。”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不下去了,压死你为止。” 吴弦本来火都已经被自己消化的差不多了,见她这样又给勾了起来。 “好,你下来,我和你说。” “我不下,下去了你再反悔呢?” 吴弦叹了一口气,目光幽怨的看向她,终于问出了口,“娘子,你是不是喜欢大少爷?” 雪茶皱眉,这家伙,果然是在琢磨这个! “没有,我若是喜欢他还轮的到你吗?” 见她答的干脆,吴弦紧绷的心稍微松了松。但他只要一想起白天见面时雪茶和大少爷的眼神,就觉得像是泡进了醋缸里,爬都爬不出来。 大少爷毕竟不同于二少爷,他上头有靠谱的爹娘,又是长子嫡孙,本身也不错,被女人喜欢根本不稀奇。 吴弦听了没说话,一直看着她。雪茶被他看得渐渐有些心虚起来,青春少艾,哪个少女不怀春?尤其是被优秀男子青睐的少女,要想丝毫不动心真的很难。 但她及早扼杀了这颗种子,因为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早就看透自己若了进了大少爷的门会落得什么下场。所以她从始至终都没把他当过良人。尤其是在老夫人寿宴那天,他对自己说想收了自己当通房的时候,她更是把心里最后那点小火苗给熄灭了。她和他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今天偶然再见,不过是因为那段或美好或胶着的时光涌上了心头,与他对话时难免有些语气怅然。 谁知竟被吴弦这个醋精给觉出来了。 他内心是个敏感重情之人,雪茶不想骗他,“曾经是有过一点点。” “你看!我说什么了?”吴弦一下子急了,雪茶怕他急,赶紧用手抵在他胸前,把人压住。 “我都说了是曾经!而是也没怎么样,不然我还能顺利出府吗?” 吴弦气的胸膛直起伏,像只大青蛙,酸气溢满了整个身心,“那也不成!你干嘛喜欢他?他有什么可喜欢的?” 这话问的就不讲道理了,雪茶眉头皱的更深了,“我都说了是曾经了!再说那时候我们都没成亲,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男人,相貌英俊,温柔有礼,又会读书,丫鬟们都喜欢他……” 雪茶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天旋地转,吴弦猛地起身把她掀翻,骑了上去,一瞬间乾坤颠倒。 “你还说?”他明白自己不如人家,所有人都明白,但此时被雪茶明晃晃的点了出来,心上突然像裂了一道口子,羞恼和不甘哗啦啦往外淌。荣大少爷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家世比他强,会读几本书写几句酸诗吗?当谁不会吗?真比起来自己说不定比他强!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雪茶已经深深了解了吴弦,此时一看他的样子便明白他心中所想,其实她刚才完全可以不说那些话的。她纯粹是故意的,吴弦如果是只动物,一定是头懒驴,抽一鞭子走一步那种,今天他既然没事找事自己找鞭子,她不妨就借机抽他一抽。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不懂你在气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你不是也有董慧慧吗?” “那能一样吗?她喜欢我,我又不喜欢她!瞧他今天看你的眼神我就不舒服!当时我真恨不得他是荣二少,那我就能光明正大的揍他一顿了。” 雪茶板着脸,“你可别不讲理啊,之前你就因为看别人眼神不舒服,闹过一回了。” 对!她不提他还忘了,还有宋羽那小子呢,这几天他老实了,他都快把他给忘了,那也是个装模作样的书生。 他头一次觉得娶个漂亮媳妇也烦,但这种念头只是轻微一闪而已,他主要还是恨别人的条件比自己强。 吴弦见她似乎对自己的耐心要用尽了,不敢再撒娇赌气,倒在她身边,紧紧的把人搂在怀里。 “娘子,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你说我也是很不错的,对不对?” 雪茶有些困了,听了这话对天翻了个白眼,“夸你的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要是还不想睡觉就自己别扭去吧,我是要睡了。”说完就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背靠着他闭上了眼睛。 吴弦闻着她的发香久久睡不着,荣大少和宋羽都是读书人,今年若是顺利通过了县试,他们就是秀才老爷了,到时候再中了举人……,差距和他会拉的越来越大,雪茶现在不会后悔,将来会不会后悔当初贸然的选择? 难道他要发奋读书?可他内心真的是很不愿意往上爬的,他早就立志当一辈子逍遥闲人的。前几天把书拿出来不过是做做样子给雪茶看的。 第二天一切如常,吴弦不敢再把自己的小心思写在脸上,雪茶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她觉得吴弦这段时间有些变化,总是患得患失的,好像她随时会离他而去一样,对此她实在难以理解透彻。 吴弦端着一个大碗从后面出来。 “拿的什么东西?” “快过来吃吧,我给你炖的梨,你昨天不是说嗓子发干吗?吃了这个就好了。” 雪茶惊喜,“你专门炖给我的?” 吴弦帮她把勺子放进碗里,“不是专门,小敏也有,快来吃吧,已经不烫了。” “好!”雪茶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入口即化甜甜蜜蜜,笑着看向他,“你过来。” “干什么?”吴弦不解的凑了过去,忽然,她趁着他张嘴的功夫喂给了他一勺。 “相公,很好吃呢,这么一大碗,我一个人吃不完,咱们两个一起吃吧?” 雪茶略显热情的一句话,不知怎么就点燃了吴弦的心,让他一下子摆脱了丧气,整个人都鲜活了,“好!”。 “那我去给你拿个碗分着吃。”雪茶起身,吴弦却把她按了回去,坐到她身边,拿过刚才的勺子又挖了一大口送进嘴里,“不用,偏和你用一个。” 雪茶睨了他一眼,勺子掌握在吴弦手里,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像两个分食美味的小孩子,其乐融融。 这时,外面传来了男子的说话声,听起来不是一个人,雪茶赶紧把碗收了起来,准备招待客人。结果客人一进来,她和吴弦都愣了。 大少爷怎么来了?还带着两个差不多打扮的男子。 “庆林兄,你说的地方就是这里?”三人中的一人说道。 “没错,别看这家铺面不大,东西都是上好的,买来送人最合适。” 另一人听了附和道,“那正好,我给我娘也买两盒回去,好好孝敬孝敬她老人家。” 荣庆林走上前来,“吴弦,雪茶,这是我两位同窗,要给人送礼,还请二位帮忙挑选一下吧。” 雪茶细问了二位收礼之人的特征喜好,立即想到了该送什么好,但其中有一样前面柜台里没有了,她需要去后院找找,嘱咐吴弦好好招待就回了后院了。 等待期间,三人继续闲聊。 “庆林兄,这次比试你又夺了第一,先生说你此次必中,就是拿个魁首也没什么。加上令尊在京中的名号,将来你一定前程远大啊!” “是啊,若不是前两年庆林兄每逢考试就生病,区区秀才之名想来早就收入囊中了。日后兄弟若飞黄腾达,还望多多照佛我们两个昔日同窗啊。” 荣庆林笑着摇摇头,“哪里话,你们说的太过了。” “我们说的哪里过了,……” 吴弦听那两人不停的拍荣大少马屁,就差上去舔一口了,心中十分不屑,他低着头看藏在柜台下面的那碗雪梨水,只盼着雪茶快点出来,收了银子把人打发走了事。 想的正美,忽听其中一人不客气的吆喝,“那个卖胭脂的小子,爷几个等这么半天了,连口水都没有?还不赶紧把茶端上来?” 另一人也说,“是啊!这小门小户的规矩是差一些,柳兄还是不要太计较了。庆林兄,我听说这家店是你家远亲开的?” 荣庆林本想承认的,毕竟他带他们来除了是想看雪茶一眼,也是为了照佛她的生意。但二人刚刚贬斥过这的人不懂规矩,他若说了他是自己家亲戚,岂不是打了荣家的脸? “没有,谣传罢了。” 吴弦咬着牙,手握的死紧。“几位爷等着!我就去给几位泡茶!”说完愤怒的一撩帘子,去后院了,恰好雪茶找到胭脂回来了,见他这样心里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赶紧去了前面,见那几人谈笑风生,便放下心来,把选好的胭脂和香膏精心包起来,交给了那两位。 “雪茶,我……” “荣大少爷,二位少爷,几位慢走,小女子这里恭送了。” 荣庆林的话被她堵了回去,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怎么样,就算从她嘴里问出了那些问题的答案又能怎么样呢? 几人前脚刚走,吴弦就拎着大铁壶上前面来了,见人走都了,便忿忿的要把铁壶送回去。 雪茶纳闷儿,她明明记得水壶里一滴热水都没有了,他怎么拎着壶上来了? 吴弦把一大壶凉水坐在了炉子上,像撅人一样撅着烧火的树枝,哼,跑的倒快,不是要喝茶吗?再晚走一会儿就让你们尝尝小爷的特制凉菜,保证清凉下火,让你读书的时候跑肚拉稀,考个狗屁不是! 卖胭脂的小子?都他娘的一样大的人,叫谁小子?卖胭脂的怎么了?低你几等怎么的?酸书生,我呸!就那死样,能考秀才?烤红薯还差不多! 雪茶并不知刚才发生的事,还以为吴弦单纯是因为看见荣大少心情不好耍起了别扭。 其实她想的也没错,他是耍了别扭,不过这回的别扭可大了。 吴弦没吃午饭,和雪茶说他发困要躺一会儿,就独自回房了。 只是他躺在床上却半丝困意也无,卖胭脂的小子,小子,呵呵,他吴弦曾经也是呼奴使婢的少爷,也是被人阿谀奉承拍马长大的,何时他竟把那些忘的一干二净,甘于当个穷酸的流里流气的小子? 他本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了铜皮铁骨,无论什么流言蜚语他都百毒不侵。原本是这样的,但今天,那几人的话就像一把利刃把他好不容易铸造的外壳给划的粉碎。 原来他吴弦还她娘的有心气,有骨气!他险些以为自己永远都失去的东西。 他想起雪茶说,荣大少温柔有礼饱读诗书,是女人都喜欢他…… 他不禁想起小时候,背着双手站在爹的面前,听从他的教诲,他说人有志竹有节,孩子,爹希望你一辈子都能挺直腰杆,不畏艰难,不庸庸碌碌的活着…… 娘搂着他说,小虎子,不要怕,要勇敢一点,没什么可怕的…… 不知不觉,吴弦的脸颊冰凉。 小敏担心哥哥,有些食不下咽,“嫂子,我哥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雪茶看他连饭都不吃,便知道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今天那几个人一定给了他很大刺激,才让他如此难受。 “乖,好好吃饭。别担心,有嫂子陪着他呢。” ※※※※※※※※※※※※※※※※※※※※ 哎~心疼我虎子了,女主是不是要求有点高了啊?哎,女主本身也是心气高的人,他们所处的环境又是这样的……哎~为我虎流泪~ 他们在哪?? 雪茶并没有追问吴弦她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何事, 回房的时候见他眼睛红红的, 全当做没看见。 她进去的时候吴弦正站在桌子前好好整理他那些书,桌面和砚台也被他擦的干干净净。 见她进来了,且用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吴弦深吸了一口气, 上前握住了雪茶的肩膀。 “娘子, 求你一件事。” “啊?求我什么?”雪茶被他认真的语气弄愣了。 “我要读书,我要去考秀才,我不信我考不过今天来的那几个人。但我一向散漫惯了,怕过了这几天心气就散了,所以我需要娘子毫不顾情面的督促我管着我。我吴弦不为别的, 就为了争这口气也要给搏上一把!” 雪茶万万没想到他要说的居然是这个, 当真是又惊有喜,她这还是头一次听他嘴里说出要去考秀才的话。但稍一冷静她便又想起了他前几天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确定的问道:“相公, 你是说真的?” “千真万确!娘子, 以后只要你认为我该读书的时候没读, 你尽管骂我, 我保证不生气!” 雪茶吞了下兴奋又紧张的口水, “好,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到时候真管你了和我翻脸。” 吴弦信誓旦旦,脸蛋绷得紧紧的, 再严肃不过, “娘子你放心, 谁翻脸谁不是人!” 于是,吴弦便在震耳发聩的声明后,彻头彻尾的变了一个人一样,除了进货吃饭上茅房这种必要的事情外,一律坐在书桌前埋头苦读。每晚都是雪茶先熬不住睡去,半夜才听见他熄了灯上床,第二天天一亮他就半点不拖拉的爬起来。 一次小敏不小声说话声大了些,还遭来他一顿训斥。 见他一连熬了几天,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不正常的状态,雪茶原本的担心开始调转了方向。 上前抽走他手里的毛笔,“别看了,你都看一天了,再看就看瞎了。走,陪我出去买菜去,你都好几天没好好和我说话了。” 吴弦身体疲惫,但脑子亢奋,不愿挪地方,“娘子,我不想去,我不想浪费时间。” 雪茶假装生气,“不去不行!你娘子这么漂亮,你不怕被人拐去吗?” 这么一说,吴弦心里就动了,除了他以外,世上的男人就没一个能让人放心的,就陪她出去走一趟吧,当休息了。 见他起了身,雪茶露出了笑容,“这还差不多。” 附近有一个晚市特别热闹,雪茶经常去逛逛。那里吃的用的一应俱全,当然人也特别多,毕竟摊贩都摆在路两边,中间还要过行人。 雪茶心疼他读书拼命,今天专门挑他喜欢吃的菜买,恰好遇上卖驴肉的,雪茶便让摊贩割上一块酱着吃,在花钱上吴弦从来没意见,论花钱他比她还大方呢。 摊贩边割肉边热情的和他们搭话,“刚成亲没多久吧?真好啊,还能一起出来买菜,我就不行了,我家那老婆子厉害的……” 雪茶正听着,忽然人群中快速走过一个身影,她看着极其眼熟,心里蓦地一动,不顾吴弦,大步追了过去。 吴弦和摊贩一愣,“娘子!干什么去啊?”他赶紧丢了块碎银子给摊贩,“大叔,肉帮我留着,一会儿回来拿!”说着就赶紧找雪茶去了。 雪茶艰难的穿过人群,目光一直不离一个健壮的男子背影。 会是那个人吗?已经十年了,她会不会认错?别的她都忘的干净,会单单记得他吗? 终于,雪茶追到了,冒失的一把抓住了男子的衣袖,“这位大叔!” 男人一脸凶神恶煞的回过头来,这时吴弦也正好赶到了,“娘子,怎么不说一声?” 雪茶没理会他,目光一直在男子的脸上流连,只见他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小眼睛,鼻子旁边还有一颗大黑痣。雪茶心绪翻涌,几乎想要流泪。 “你这小娘子?抓我干甚?” 雪茶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这位大叔,你、你十年前有没有往荣家卖过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 男人原本是很恼怒的,听了这话突然一愣,直直的看向了雪茶,半晌后激动的伸着手指,“你是、你是被荣家老太君留下的小丫头?” 雪茶热泪盈眶,原来她刚才那一眼真的没有看错!她早就想找他了,也只有他能告诉她自己的来历,可人海茫茫叫她一个女人去哪里找一个十年前的人? 苍天有眼,今日竟被她在人群里一眼瞧见,她紧紧的抓着吴弦的手缓解这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紧张。 她重重的点了头,“是我,我还隐约记得你的长相。” 吴弦也大概听明白怎么回事了,把二人引到了附近的一个茶铺里,坐下来说。 男人见吴弦的目光一直担忧的看着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十年未见,你已经长这般大了,还出府嫁了人,是个有造化的孩子。今天你还能当街叫住我,叫我一声叔,算是我当年做的唯一善事留下的善缘吧。这些年你可还好?” “还好,你把我留下之后,不久我就适应了荣府的生活,老太君一直对我很好,我成亲前就把卖身契还给我了。” 其实雪茶对他的印象并不太坏,印象里他虽然总是凶巴巴的,但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们,最后他也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她做了做好的选择。 男人面有愧色,“那就好。那些年我倒卖过许多人,但从不打探她们的下落。这丧良心的买卖我早就不做了,这回是有事路过此地。” 雪茶终于问出她一直压着心底的问题,“大叔!您当年卖的那些人,都是亲人卖的、还是……是拐来的?” 男人啪的拍了下桌子,“卖人就够缺德的了,拐人那种下地狱的事老子才不干!孩子,你是想问你是打哪来的吧?” 雪茶急点头,“大叔,你还记得?我家在哪?我亲爹娘在哪?” “哎!其实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谁家的。当时交到我手里处理的是一大批人,你只是其中一个,因为年纪最小,我生了怜悯之心,对你格外照顾几分。” 雪茶面色顿时灰败下去,双目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神采,盼了许多年终于盼来一丝希望,难道就要彻底破灭了吗? 吴弦说道:“大叔,求您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水有源树有根,就是有一丝希望我们也得找找啊!” 男人分别瞧了他们几眼,有些难以启齿。 “大叔,您是不是想要银子?没事,只要您开口,只要我付的起,你尽管开口!” 男人见他误会了,赶紧摆手。 叹息着说道:“其实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全告诉你吧。其实我那时候是官家的人,手里要卖掉的都是一些外地罪臣的家眷,她们多数原本就是下人,当然其中也有闺中小姐。你那一批下来的,都是牵扯进当年的四王爷谋反案被处置的罪臣家眷。此案牵连很广,据说当年朝堂上的官员差不多肃|清了一半。” 谋反案?罪臣家眷?这些词离吴弦和雪茶的生活实在太遥远了,二人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雪茶问道:“大叔,您记的没错吗?” “绝不会错!因为把你留在荣家之后,我就辞去了这作孽的差事,干别的去了。孩子,你原本的家肯定是在京城,至于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对了!当时你身上还有块不错的贴身白玉佩,上面有一个悦耳的‘悦’字。” “那块玉佩现在在哪?”雪茶几乎站了起来。 男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脸色涨红,“早就没了,换酒喝了。” 雪茶顿时明白了,她当年一个小娃娃,身上怎么能藏的住值钱物件?是她犯傻了。 “孩子,听叔一句劝吧,好好过日子,别找了。就算你原本是哪家的小姐,你的家人估计也早就不在世上了,当年牵涉此事的人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与男人告别后,雪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腿都是软的。 吴弦战战兢兢的把她领回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是好。人总是这样,什么都没有的话,一直盼着也能活。可一旦确认前路渺茫,便觉得不能活了。 他紧紧的搂着失神的雪茶,“娘子,振作一点,你现在是有家人的,你的家人是我和小敏,将来还会有我们的孩子,别去想了。” 雪茶趴在他的肩上,眼睛没有焦点。她想过,就算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找不到亲生父母也没关系,她相信他们离开自己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要他们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就够了。 可今天,有人告诉她,他们是谋反的罪臣,早就死了,这叫她怎么接受的了? 雪茶消沉了两天,才逐渐调试过来,吴弦说的对,已然如此了,只能往前看,有些东西有当然最好,没有也是老天爷的安排。 吴弦这两天为了照顾雪茶,读书上暂时松懈下来了,雪茶也没心力关注他。 所以等她缓过神儿来的时候,发现吴弦不知何时又雕起了他那两个破核桃,顿时锁紧了眉毛。 小妖精受死吧! 雪茶手上拆着被子, 耳朵里听他用小刀刻核桃发出的耗子啃木头似的声音, 略显冷飕飕的话飘了过去,“不学了?考秀才有把握了?” 吴弦手上一顿,雕刻的速度慢了下来,“学!谁说不学了?今天我不是干了很多活嘛, 太累了。明天开始, 保证好好学。 雪茶没言语,手下的动作加大,把被子折腾的呼扇呼扇响,吴弦见此,赶紧识相的把核桃收起来了, 凑上前去, “娘子,一个人能弄好吗?我来帮你吧。”说着就伸手拿起了一个被角。 却被她一把给拽了下去, “不必!可不敢劳烦将来的秀才老爷干活, 耽搁您读圣贤书的罪名小女子可担当不起。” 吴弦赔笑, “担的起, 担的起, 娘子千万别生气, 我这就去读书还不行吗?” “哼!”雪茶不理他,把换下来的脏被面拿出去用水泡上,就上床呆着了, 掏出了没看完的话本子靠在床头, 借着油灯的余光看了起来。 吴弦端坐在桌前, 眼里看着书,心思却总是集中不了。他也想好好读书,心里也急,可他现在就是沉不下来。他知道雪茶表面上在看话本子,实际上她是在时时刻刻的盯着自己。 雪茶见他如坐针毡的样子,自己都替他难受。可要是再不管他,恐怕好不容易聚起来的那点子志气没几天就要散个精光了。 吴弦硬着头皮读书,倒也渐渐读进去了,至于效果就不得而知了。读完了一个章节,他舒了一口气,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行了,来睡吧。” 如听到世上最美的仙乐,吴弦丢下书,乐颠颠的奔娘子而去。 小夫妻两个已经好几个晚上没做羞羞的事了,吴弦心里一直盼着,好不容易等她心情好了,他立即猴急的扑了过去。 一只小手把他推开,让他坐起身来,“别急呀,今晚也让我来服侍你一回吧。”雪茶妖娆的望着他,让他缓缓的倒下,她则跪坐在他腰间,缓缓的解起了里衣。 吴弦心跳急剧加快,口干舌燥,受宠若惊啊!自从二人关系进展到这一步以来,从来都是他主动的,她虽然不扭捏,却也从来没主动过,甚至灯都不让亮着。 他明显的咽了下口水,“娘子,要不然先把灯吹了?” “不用,这样正好。” 雪茶褪去了里衣,上身只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兜衣,昏黄的灯光更衬的她肌肤莹润似美玉,更似新煮的鸡蛋白,让人恨不得立即上前咬一口。 吴弦受不了她动作缓慢,红着眼要起来夺回男人的主动地位,却被雪茶笑着用一根指头顶着他额头上压了下去,继而她整个人也慢慢的伏了下来。 她的香唇贴上了他的,并以极其磨人的方式轻触啄吻着,每当吴弦忍不住要反|攻的时候,她就会坏心的退回来,蹙着柳眉,水汪汪的眼睛娇嗔的看他,“说好了今晚都听我的。” 吴弦便不敢再乱动,而且她规定不许他的手碰她,全部都要听从她的摆布。所以他只得像个小媳妇似的,双手在身侧或握拳或抓着床单,有多甜蜜就有多折磨。 雪茶开始对他的唇失去了兴趣,又与他敏感的红红的耳朵玩耍了一会儿,渐渐阵地开始往下,新奇的在他的喉结上允了一下,听到他难以自持的发出一声呻|吟,她不禁娇笑出声。 她把身子抬起了一些,纤纤素手解开了他的里衣,露出了他结实白皙的胸膛,雪茶脸发红发热,但她心志坚定的很,想了就要做下去。 她把目光对准了。。。。。。。。(晋江屏蔽大法晋江屏蔽大法晋江屏蔽大法晋江屏蔽大法晋江屏蔽大法晋江屏蔽大法晋江屏蔽大法晋江屏蔽大法晋江屏蔽大法晋江屏蔽大法晋江屏蔽大法晋江屏蔽大法江屏蔽大法晋江屏蔽大法晋江屏蔽大法晋江屏蔽大法晋江屏蔽大法,好!鼓掌!) 吴弦一刻也忍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再忍下去绝对会爆|炸的!他猛的提起她,一个翻身调转了上下。吴弦压着她,炙热的心火让他极度的想要破坏了些什么。 他一手抓住了她的兜衣,想像刚才想了许久的那样,一把扯下它来撕碎或者豪迈的投掷到地上,然后他就可以和她毫无遮掩的一同卷入激狂的洪流。 只是……他的美好愿望突然截止到抓住兜衣的这一步。 雪茶眼急脚快,见终于是时候了,毫不留情的大力把他掀开,一脚蹬下床去! 计划成功!可惜兜衣还是被他扯下去了。雪茶赶紧坐起来,捞过被子遮在身前,对他一脸防备。 吴弦衣衫不整的从地上爬起来,望着手里那块桃红色的步块,一脸懵然。 “娘……娘子,你什么意思啊?” 雪茶见他满脸潮红,身下亵裤还鼓着,而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个被人抢劫了所有糖果和压岁钱的小孩子,可怜的很。 她这时才有些害怕起来,反省是不是做的有些过火了,她怯生生的看着他,“你昨天不是有篇文章没写完吗?你先去把它写完吧。”然后就赶紧裹着被子往床里一滚,不再看他。 她紧闭着眼睛,连耳朵都捂了起来。反正吴弦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打女人,写不写随他便吧,这招不灵明天她就换个别的招。 吴弦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又着了她的道了!原来他刚才读书时心不在焉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难怪她今天一改往日矜持,竟主动伺候起他来?他就说嘛,好端端的天上怎么掉起了馅饼? 他磨着牙,恨恨的盯着床上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条,满脑子想的都是,要不要揍她?要不要把她扔出去?要不要掀开被子重新找回户主的尊严?要不要…… 算了。纵然有理由,但他这几天的确是懈怠的过分了,他还记得就在不久前,他握着她的肩膀,就差赌咒发誓了,说自己一定要好好读书,并且求她督促自己。 言犹在耳,她这也算是在行使他给予的权利,就是方法太恶劣了些。他不禁又想起了那把扔在他脚边的长剑,还有他那惨死鸡腹中的朋友‘将军’,满满的心酸泪只能往肚里流。 雪茶竖着耳朵,听他没发火,而是去书桌那边了,大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吴弦不是个疯子。 吴弦这回面对书本,心情竟然奇异般的平静了,几个深呼吸就把刚才的事,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撇开了,他拿起了昨天刚起了个头的文章,思索起来。 昨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先生出过的一道题目,心血来潮动起笔来,本以为以他的聪明才智定会才思泉涌,下笔如有神助。没想到提起笔来方知,读书这东西是要持之以恒的,久不碰书,便是文曲星转世,也会手生。 他原本满满的信心一下子就去了大半,越逼着自己写,就越写不出来,脑子就越乱。 现在他重新摊开一张白纸,还是昨天那个题目,凝神把题目抽丝剥茧般分析,然后及时地把所想到的记在纸上,打一个简略的草稿,直到确认全理顺了,再没有什么可添的,这才一笔一划慎重的落笔,写起了文章。 一时间,吴弦所处的场景似乎变了,他的周边没有娘子,没有核桃,没有小门小户的红砖旧瓦。他似乎通过手中的笔和笔下流淌的文字穿越回了曾经的吴家书房。他极力的想写好每一个大字,满心希望得到父亲的夸赞。父亲这回没有说话,他只是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冲他欣慰的点点头。 文章终于成了,吴弦放下笔,内心依旧沉浸在刚才一气呵成的澎湃里,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健笔如飞的时候,他的灵魂无比的舒爽,比他和娘子酣畅淋漓的时候还要爽。 “啪嗒”一杯水出现在他旁边,原来他刚才写的入神,雪茶什么时候下地了他都没发现。 吴弦小心的收起刚得的文章,邪邪的笑看着她,看的雪茶直发毛。 “相公,喝口水吧。” 吴弦猛地起身,拦腰把人抱起,送到了床上,几下脱光了她的衣服,“现在这个时候,我想喝水?小妖精,你受死吧!大爷今晚好好伺候伺候你!” 雪茶终于明白什么叫自食恶果了,这一晚她被变着花样伺候了很久。不过第二天看到吴弦又主动看起了书,她就觉得昨晚的冒险是值得的,而且收益远比她预期的大的多。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十分了解他,但有时候又不免迷惑。他的脑子有时候是一根直线,有时候又莫名的多了许多弯弯绕绕,叫人想不明白。 不过她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家里毕竟不是正经学习的地方,干扰他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以吴弦的散漫性子,她怕他这回又坚持不了几天。 她还有另外一层考虑。他这样关起门来看书,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程度,他也不会得到更大的提高。 她开始动了劝他去书院的念头,永平城最好的书院是青山书院,只是不知道书院那边肯不肯收,他又愿不愿意去。 毕竟,去了就和荣大少爷还有宋羽是同门了。 他必定能中 吴弦这次读书的劲头看起来比上次持久, 送他去书院的念头在雪茶心里日渐强烈。 晚上睡着之前, 雪茶试探的问他,“相公,现在铺子里的事不多,我和小敏就能忙的开。听说青山书院里有好几位博学的大儒, 你想不想去学一段时间?” 吴弦听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想,谁爱去谁去,读书已经够辛苦了,你还不让在家舒舒服服的。你是不是不信你相公能考中?” 雪茶语塞了一瞬,“没有, 我当然相信你, 就是随便一问嘛。” 吴弦见她没有锲而不舍的意思,就当自己听不明白, 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吴弦按时起来, 按理说已经够早了, 但床上早就没了雪茶的身影。他下地找她, 小敏那屋很安静, 前院后院都找了, 依旧看不见人。难道是去买菜了?这也太早了吧? 他没当回事儿,洗了把脸就接着背书去了。 而雪茶则带了几盒铺子里的胭脂,路过市集的时候割了一大条鲜肉, 雇了个驴车朝她从未涉足过的城南方向去了。 驴车最终在一个清静的小院前停了下来, 门是由旧木头拼成的, 院里正吹着袅袅炊烟。雪茶下了车,鼓起勇气叩门,心里祈祷着她要找的人可一定要在家啊。 来开门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见到她很是惊奇,“这位姐姐,你找谁?” “妹妹打扰了,我是特地来找吕先生的,因为怕晚了先生就去书院了,所以便早早的来了。”雪茶恭敬的解释道。 “找我爹?”女孩见她不像是坏人,便请她让了进来,“你先进来喝杯水吧,他在后院锄草,我这就去叫他。” 女孩的娘闻声从灶房里出来,见来人是个娇俏的小妇人也愣了下,家里已经很久没来客人了,更别提是专门找相公的女客人。 没一会儿,一个精瘦高大的汉子从后院出来,一身洗的发白的布衣,两个裤脚卷着,鞋上还沾着泥土。雪茶心里一紧,怎么也没想到吕先生居然是这样的。 吕娘子给二人端来水,雪茶开始道明来意,“吕先生,我是替我家相公来向您请教的……” “他自己怎么不来?”吕先生端着大碗,一饮而尽,还发出了一阵爽口的感叹声。 雪茶颇有些紧张,“他不知道我来,他性子有些怪,不喜欢进书院。” “哦?”吕先生这才仿佛有了些兴趣,问道:“那你怎么不去找书院的其他先生?” “不瞒吕先生,小妇人不懂什么,一来我只听说过您的大名,二来,您这里也最好找。” 吕先生忽然大笑,戳穿了雪茶,“是怕其他先生家的门槛儿太高,你根本进不去吧?” 雪茶的冷汗都快下来了,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可他也不必说的这么直白吧?吕大成先生的名声的确响亮,但却不是什么值得让人称道的名声,都说他是青山书院几个先生里脾气最臭的一个,不管你家里是干什么的,有多少钱,只要看你不顺眼,就直接喷你满脸唾沫。也因为这脾气一直在书院里当个闲散先生,教一门不太重要的科目。 而且另外几位先生收徒的门槛的确不矮,非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弟轻易不得入门,除非是资质特别好的。雪茶想来想去,也只有来吕大成这里试试运气了。她想,他毕竟是青山书院的老师,肯定是有些真本事的。 吕娘子见雪茶面色通红,瞥了眼自家相公,“你有话就好好说嘛。” “这没你的事儿,饭都糊了还不赶紧看看去?你带的什么东西?”这后半句是对雪茶说的。 雪茶把篮子放在小桌上,“没什么好东西,这几盒胭脂是我自己亲手做的,这条肉是刚才在街上买的,礼备的有些寒酸了,还望您不要嫌弃。” 吕先生这回倒是没挑理,语气平和了许多,“可带来了你相公的文章?” “带来了带来了!”雪茶喜出望外,赶紧把吴弦那晚所做的文章拿了出来交到他手里。 吕先生是全程皱着眉看完吴弦的文章的。 “先生,怎么样?”雪茶此时心里的忐忑不亚于当初在老太君那里强赖上吴弦那一天。 吕先生重新把那张纸折了起来,一手拿着,一手又拿起水碗喝了几口。 “不怎么样,看似有理有据夸夸其谈,实则巧言诡辩狗屁不通!” 啊?“吕先生,真的有那么差吗?”雪茶顿时庆幸没拖着吴弦一起来。 吕先生看她一脸紧张,忽然笑了,“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小伙子思路清奇,角度刁钻,更难得的是行文间透着一股不可多得的灵气。” 雪茶大松一口气,这人还真是怪,说话喜欢大喘气,差点被他给吓死了。 没等她说话,他继续问道:“他为什么不想去书院?” 雪茶见事情有门儿,便把吴弦的家世还有她出身荣家的事都说了一遍,“他现在想好好读书了,我想总圈在家里读书是不能成大器的,就想着先来拜访您,若是侥幸得了您几句夸赞,回去我再学给他,会为他添上许多信心。” 吕先生叹了口气,“哎,是个有福气的小子,能得了你这样的贤妻。你先回去吧,回去别说来找过我。” “先生……”雪茶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既然难以让他降贵纡尊,我只好找个机会去见见他了。” 雪茶一听这话,顿时又惊有喜,激动的除了道谢不知该说什么好。 “回去吧,一切还说不定呢。” 二人又说了几句,吕家要开饭了,雪茶就告辞了。 直到雪茶走远后,吕娘子才走上前来,看着桌上的猪肉和胭脂,不解的问道:“相公,你不是从来不收人家东西吗?”他是个执拗脾气,就算家里顿顿吃糠咽菜也决不收别人的一点礼,当然他也从来不送礼。每个月仅靠他在书院教书的工钱过日子。 “你就收着吧,我自我道理。”以前的之所以不收,那是因为他看不上!今天偶然得了那小子的文章,偏偏叫他动了爱才的心思,既已决定把他收到门下,徒弟孝敬师傅的东西又岂有不收之礼? 雪茶回家之后,吴弦追问她去哪了,被她随便搪塞过去了,对于早晨的发生的事她一个字都没提。就像她从未对他提出去书院一样。 自从上次在吴家被董慧慧当众捅破了他对雪茶的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后,宋羽就再未踏入吴家半步。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冷静期,他意识到那几天他的行为实在过火了些,转念一想,不管是单纯欣赏也好,喜欢也罢,如果将来他有了娘子,有别的男人心里想着她,他心里一定也会非常不舒服。 而吴弦,虽然心里很不爽,但表面上对他至少保持着良好的教养,从未区别对待。宋羽越想越羞愧,他着实应该找吴弦好好道个歉。他真不是什么登徒子,只不过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被美色迷了眼而已,现在他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他站在自家铺子门口观察,确定只有小敏在铺子里,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宋大哥?”小敏叫人。 “嘘!小点声儿。小敏,你哥最近忙什么呢?我好几天没见他出门了。”他原本想在外面拦住吴弦,请他单独去喝个酒什么的,可越想找人的时候就越找不到人影。 “我哥最近都在家读书呢,要是不进货的话他一般不出门。” “读书?原来你哥还会读书啊?”宋羽一脸惊讶。 小敏立马不高兴了,怒视着他,“我哥的书读的好着呢!宋大哥你到底有什么事?” “呵呵,小敏你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想找他道个歉,既然不方便我改天再过来。”宋羽说完就摆摆手走了,心里依旧有些难以消化吴弦那家伙会读书的消息。 “哼!”他走后,小敏还在不高兴。 雪茶从后面出来,摸了下她的脑袋,“哟,这是和谁啊?谁把我妹妹气成这样?和嫂子说,嫂子下回给你报仇。” 她这么说,小敏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也没什么。是隔壁宋大哥,他说要找我哥道歉,我说我哥这几天一直在读书,他就先回了。” 小敏的话虽然说的模糊,雪茶却大概明白了宋羽的意思,这么久没见他,原来是在家琢磨这事呢,看来董慧慧那顿剐刺还是有用的。 “下次他再来的话,记得回房叫我。” 宋羽再次登门的时候,雪茶恰好在铺子里,他见了颇有些尴尬,真诚的叫了声嫂子,就把一摞书放到了柜台上,“嫂子,这些书都是我读过的,先后顺序我都标上了记号,你让吴兄按顺序读,大有用处。嫂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 雪茶却把人拦住了,“宋大哥,别走啊,我还有话要请教你呢!快请坐。” 宋羽脸热心跳,不知道她到底想和自己聊什么,他好不容易才彻底清醒过来,她可千万别勾自己做出什么背德的事才好。 见他坐下了,雪茶撩开帘子,冲后面大喊一声,“小敏,快给宋大哥端些瓜子花生来!” 宋羽坐立难安,“真不用,我不吃。” 雪茶抿唇偷笑,本来也不是想给你吃的,吃不吃随意。 “宋大哥,其实我比你小两岁,你就当我是你妹子就行。” “不敢不敢……” “听说大哥在青山书院读书?那里的学子书读的都很好吧?”雪茶隐约听见帘子后面有脚步停下了。 宋羽一听她问的是这个,心知她是为吴弦问的,立马放下心来,说话放开了不少,“还好吧,大体都是不错的,毕竟书院的学生不是很多。” “宋大哥你的成绩怎么样?再过几个月就要考秀才了,你应该很有把握吧?” 宋羽本想谦虚一下,但他自认没什么可谦虚的,他的书的确读的还不错,至少考个秀才是没问题的。就大方承认了,“嗯,我的成绩靠前,读了这么多年,怎么也要给父母大人挣个秀才回来。” “那真是太好了!能有这份把握,听了都替你高兴。”雪茶话锋一转,“宋大哥,上回我听说,荣家大少爷书读的不错,可是真的?” 宋羽生出了一点警觉心,“你问他干什么?” “宋大哥别误会,他毕竟是我的旧主,顺口一问罢了。”她敏锐的发现帘子动了一下。 “他就更不用愁了,他是我们老院长的关门弟子,是由他老人家亲自教导的。在我们这些人里排第一,你说能错吗?老院长曾经当着我们的面说过,若不是荣大少时运不济,秀才算什么?说不定现在已经中了举人了。” 宋羽并没有掩饰他和其他学子一般的嫉妒心,和盘托出。 “书院里的人,除了他那几个跟屁虫,各个心里都憋了一口气,想要在考场上胜他呢!” “也包括你?”雪茶笑道。 “我?那是当然了哈哈哈!”宋羽也笑了起来,这么一来,尴尬便全部消于无行了。 “听说吴兄最近也开始读书了,难道他也要参加这次县试吗?” “嗯,他资格是够的。这次不仅要去参考,而且他必定能考上!”雪茶坚定的说出这句话之后,又调笑道:“宋大哥,你这段时间也要好好读书哦,别让我家相公这个三年没碰过书的人超过你和你那帮弟兄去!” “嚯!”宋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这真是天下奇闻! 他起身告辞,“嫂子放心!我这就告诫我的同窗们,咱们永平城又多了一个准秀才老爷了!” “那我就不送了!”宋羽走远了,雪茶才忍不住捂着肚子咯咯笑了起来。 “吴!雪!茶!给我滚进来!” ※※※※※※※※※※※※※※※※※※※※ 哈哈哈哈哈可怜我的虎,娘子的坑一个接一个。 雪茶:老娘这么操心,居然敢说我是坑?! 吴弦:(躺平任草)都听娘子的,别说吹我是秀才,你说我能当天王老子我也得当! 不信吵不过他 吴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听雪茶让小敏给什么宋大哥拿吃的, 就立马跟有烙铁烫屁股似的跳了起来,亲自过来查看。 本以为能听到那小子厚颜无耻勾引良家妇女或者雪茶如何的不知分寸,谁知他们竟然正正经经的聊起了读书考秀才的事。 那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怎么能大言不惭的和宋羽说那种话!谁说他保证能考上的?就算他说过, 那也是关上门只对自己人说的! 这下好了, 准秀才老爷不一定,他就要成为永平城里的准大话精了! 雪茶见他瞪着眼睛喘着粗气,恨不得立即掐死她的模样,有些心虚,“你小点儿声说话我听的见。” “你还敢装无辜是吧?我问你, 你为什么要对宋羽说我肯定能考上秀才?”吴弦气到发抖。 “难道你考不上?” 吴弦一窒, “谁说我考不上?” “那就不得了,不知道你在气什么。”雪茶四两拨千斤, 恰好有个客人进来, 她转头就热情的招待客人去了, 不再管在她面前笨嘴拙舌的某人。 吴弦顿感头痛, 知道自己又被她给兜进去了, 反正不管他说什么, 她都有话堵他,处处她有理! 想想宋羽那个冒坏水的,这个时候八成已经把他要考中秀才的事传的满天飞了, 这可如何是好?有志气和吹牛是两回事啊! 他十分肯定雪茶就是故意的, 可现在和她置气有什么用?有这功夫不如回去看看书, 他虽然脸皮厚,可还没厚到能接受全城读书人嘲讽的地步。 吴弦坐在桌子前,顺手翻了翻宋羽拿过来那些书,看了两眼就看不下去了,宋羽这人不谈别的方面如何,读书倒是挺认真的,先生给讲的要点,他都工工整整的记在空白处,十分详实。吴弦一见书上密密麻麻的,眼睛都花了。 他把书名记了下来,到前面找雪茶要银子。 板着脸,假装还没消气,“给我五两银子。” 雪茶瞟了一眼,“干什么用?” 吴弦终于借机干了他幻想了许多次,又始终不敢干的事,啪的一声拍在柜台上,“啰嗦什么?快给一家之主拿银子!” 空气凝滞了几秒,才见雪茶有了动作,掏出五两银子给他,“给你,好大的一家之主。” 吴弦没理她,揣起银子就出去了,出门没走几步忽然觉得刚才爽是爽了,是不是语气有点儿过分了?真把她惹怒了就不好了,万一她又哭上一场,几天不理他呢? 于是他调转脚步,在门槛外面喊了一声,“中午别等我吃饭,我去王记书铺买书。” 确认雪茶听见了,这才扭头走了,虽然这样做有些失了户主风范,但不知怎么心里就是踏实多了。 王记书铺就是他之前做工的那家铺子,老板人很好,对吴弦印象也不错,便随便让他在铺子里挑选,吴弦这回不仅要买学习用的书,还想给雪茶挑几本新出的话本子。 就在专门摆话本子那一区站下了,挑了一本名字取的十分香|艳的,就开始倚着书柜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看的连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人都不知道。 “小哥儿是读书人?” 吴弦听见有人问,但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和他说话,过一会儿没听见有人回答,且那人又问了一遍他才知道是问他呢。 “啊,是啊。”吴弦答道,抬眼一看对方是个挺文雅的大叔,瘦瘦高高的,面相有些严肃。 对方似乎有意和他攀谈,“离县试没几个月了,小哥儿这回参考不?” “考啊,当然考。”吴弦又想起了雪茶替他吹出去的牛,手里的话本子顿时索然无味。 大叔不客气的抽走了他手里的话本子,“我来看看这是什么?娇小姐与小厮私会护城河,三更半夜结鸳鸯……” 吴弦抢回了书,脸一下子臊的通红,“你这大叔,要看自己买去!” “呵呵,你放心,我没旁的意思,只不过我有个劣徒也像你这般大,一心想考秀才,却终究不是那块料,看到你让我不免想起他罢了。” 吴弦这回倒是被勾出了兴趣,与他聊了起来,“他怎么不是那块料了?” 男子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的说道,“他文章写的狗屁不通,但心气儿却不小,到处夸海口说自己必中秀才。” “那还真是……”吴弦随声附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形容的这人怎么这么像自己呢?心里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他皱着眉试探着问道,“敢问你徒弟叫什么名字?” “姓吴,单字一个弦。” 啪嗒一声,吴弦手里的话本子掉在地上,满面赤红,“你这老头,哪个是你徒弟?再说我的文章哪里狗屁不通了?不对!你什么时候看过我文章?” 他的嘴比脑子快,突然联想起雪茶无故失踪的那个早晨,难道是偷拿了他的文章去替他拜师去了? 以她的风格,还真他娘的有可能! 吕大成一见他脸色,就知道他想明白了,便也不再装模作样,当着李掌柜和两个小伙计的面,把吴弦的文章倒背如流,然后把其从头到尾一字不差的批的体无完肤。 批的吴弦是怒目欲裂,又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吕大成说完了,笑道,“你可有想反驳的?我刚才说的那些条你若成反驳回三条,这个秀才你必中无疑,若是一条也反驳不了,不如就继续看这些糊弄女人的玩意儿吧?”说完就大笑着扬长而去了,留下了遍体生寒的吴弦,还有身边小伙计的窃窃笑声。 吴弦咬着牙,捧着一大堆书回去,回了家一句话都不和雪茶说,把自己关在房里冥思苦想,他现在脑子里没有别的,全都是怎么把那老东西的嚣张气焰给灭了! 雪茶见他的脸比出门的时候还黑,心中了然,看来被那个吕先生刺激的不轻。吕先生刚才来找吴弦,是她给指路王家书铺的。 她把特意买来给吴弦补身子的母鸡下了锅,心想,大户主,这回碰到了先生,看你还怎么牛的起来? 吴弦花了整整一天时间,茶不思饭不想,觉都睡不踏实,终于写成了整整几页反驳吕大成的文章。 叫来雪茶,没好气的说道:“多事精,帮我拿去给那姓吕的,我就不信他还有话说,三条我还驳不了他?当我吴弦是吃干饭的!” 雪茶向来不与他争三言两语的便宜,看他这样反倒很高兴,乐于给他当跑腿的。 她出去了,吴弦在家坐立难安的等着,那姓吕的不知又要说些什么?肯定会震惊于他的才思敏捷悟性奇佳,可是碍于面子他嘴上又不会直说,但他心里一定会哭着喊着收他这个徒弟。 我呸!小爷就不给你当徒弟,怄死你,叫你横! 雪茶阴着脸回来,吴弦赶紧给她端茶倒水,“娘子,他怎么说?”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几张纸,说道:“还给你,吕先生在上面批注了,叫你自己看。” 吴弦迫不及待的把他那篇文章打开,只见上面有数处文字被画了红圈,且均在空白处写着,‘狗屁’二字,然后才是解释。 翻到末尾,吕大成居然还有个总结,只有寥寥几个字,‘通篇狗屁,重新反驳我!” “我!”吴弦咬着牙大力把纸揉成一团,就要狠狠的朝地上扔去,蓦地又收了回来。他就不信了,他斗嘴居然斗不过一个半老头子? 他重新把纸展平,匆匆回了房里,翻出各种书籍,找可用的论点,他非要和他较这个劲不可,让他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考秀才的料! 雪茶想起了吕大成,不禁失笑,这两人还真像,都是小孩脾气。吕大成拿到吴弦的反驳文章,看着看着居然拍腿大笑起来,连呼好小子骂人不带脏字,还直说痛快。 吕娘子怕相公吓到雪茶,笑道:“他就那脾性,平时看着冷冰冰的,心里好斗着呢,要是狗惹到他了,他能和狗吵起来。” 吴弦终于绞尽脑汁又搞出了一篇,自觉这篇才真叫天衣无缝,比之上一篇好上许多,他就不信那姓吕的还能挑出刺来。 雪茶又替他跑了一趟,这回吴弦的心态已经稳定许多了,虽然他依旧急切,但因有了之前的连环狗屁打击,这次就算姓吕的喷什么他都不稀奇了。 他忐忑又期待的打开了纸张,这次的红圈明显少了很多,而且也没有任何不雅字眼了,只剩下对他观点的中肯点评,到最后对方还难得的表扬了他一下,“恭喜,通了一二。” 吴弦气的直咬牙,但心里竟然莫名的涌上了一阵滔天的自豪感和喜悦感,压也压不下去。他小心的把文章收了起来,“切,姓……吕先生真不讨人喜欢。” 他连夜根据对方的意见改了一版,大清早的就叫雪茶,“娘子,起床了。” 雪茶喃喃道:“干什么啊?早着呢。” “起来帮帮我,咱们去集市上买点好东西。” “干什么用?”雪茶依旧不肯睁眼睛。 “你带我去吕先生家,他这回要是再敢骂我,就当面骂,我和他对着吵,我已经为我这篇文章铸了金身,谁也别想吵过我。” 雪茶未睁眼先笑出声,把两只手伸出被窝,“户主,还不快扶我起来?” “遵命!户主婆!” ※※※※※※※※※※※※※※※※※※※※ 今天真是水逆!!先是电脑蓝屏,我拆电脑清理,好不容易电脑好使了。休息一下喝口水,不小心呛到了,喷到键盘上,然后f键坏掉了……接下来折腾键盘,终于在12点前搞定了!妈咪妈咪哄,恶灵退散!好运快来! 对!就是我! 这次雪茶给吕大成买的礼品, 就不像上回只买一条猪肉那么简单了, 按照正经拜师的章法,该买的东西一样不少。 吴弦拎着所有东西,乖巧的跟在雪茶身后,到了吕家门外, 还以为她带错了地方, “就这?堂堂青山书院的先生就住这啊?” 雪茶赶紧拧了他胳膊一下,“等下进去别胡说。” 吴弦有些不以为然,“那得看他胡说不胡说,反正我尽量吧。”他预计今天有的吵。 结果没想到吕大成见他拎着东西亲自来了,意外的和善, 并未出现他以为的吹胡子瞪眼画面。吕娘子和女儿小兰见了他们也十分热情, 凡是能待客的东西通通往外拿。 吕大成瞧都没瞧吴弦究竟带了什么东西,而是笑着问他, “这回文章可是没有漏洞了?” 吴弦把东西塞给雪茶, 从怀里掏出了文章, 抬着下巴把文章递给了吕大成, “你这回再看, 看我到底通了几分?” 小兰没忍住笑出了声, 又赶紧憋了回去,父亲骂人的时候别的脏话没有,只有狗屁二字不离口, 看来雪茶姐姐的夫君没少被骂。 吕大成接过文章, “我这就看, 你先坐下吧。” “不敢坐,怕您一会儿再给我骂出去。” “你呀!”吕娘子轻嗔一声,上前把吴弦按到了凳子上,“真是什么人找什么人,师徒俩都是怪脾气。” 吕大成认真看了起来,吴弦屏住呼吸不错眼珠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每一个喘气、眉头的每一次抽动都拨动着他的心弦。他认真的时候侧脸刚毅,气质沉稳,一看就是肚子里有真货之人,就算此时他正穿着发白的旧衣,身上依旧布满了淡淡光华。 吴弦觉得自己八成是熬夜太甚,眼睛出问题了,竟然会觉得眼前的吕大成高深莫测,高不可攀? 他竖着耳朵,忐忑又不安的期待着那两个字,他紧紧的盯着吕大成的嘴唇,说呀!快说!把那两个字骂出来!小爷连怎么反击都想好了,直接骂出来吧!别让小爷失望! 在他的紧密注视下,吕大成终于放下了文章,轻启薄唇,吐出了两个字。 “很好。” 吴弦险些栽倒,“吕……吕先生,你说我做的很好?” “的确不错。若之后你每篇文章都能达到这个水准,考个秀才不成问题。”吕大成见孺子可教,心里美滋滋的,不去看他脸上的复杂之色,端着了茶水小口小口的滋溜起来。 乍听到如此和心理预期相差极大的评价,吴弦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但其实他心底里已经开始沸腾冒泡了,彩色的热气徐徐升起,上面仿佛还托着个小人,看面目分明是个极小号的吴弦,在热气上面不住的翻腾打滚,喜的尖叫连连。 他不知怎么脸一下子有点红,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难得谦虚起来,“吕先生,您看还有什么不足的?请您指点。” 吕大成欣慰的点点头,“的确还有几分不足,不过这不是我现在指点几句就能改的过来的,需要丰富的阅历和见识。只要有这份心,这些东西慢慢可以补足,以你目前的程度,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呵呵呵。”吴弦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傻兮兮的挠挠头。 雪茶替他高兴,但见他这样恨不得踹他一脚,真是太丢人了,伸手推了他一把,“傻笑什么?既受了吕先生的教导,还不赶紧拜先生?” 吕大成老神在在的等着。 吴弦一愣,继而赶紧跪在吕大成面前,咚咚咚对他磕了三个响头,“先生在上,请受学生吴弦一拜。” 吕大成亲自把他扶了起来,“好了,这下叫了先生,就彻底是我门下之人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以后有的受,我脾气可差的很。” 吴弦心里一紧,“学生的脾气,会收敛的。” “在学问上你的脾气大可不必收敛,我巴不得有人能胜过我,!你只要心里头尊师就行,别的虚头巴脑的东西我看不上。” “学生知道了。”吴弦终于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进了师门就要变成呆头鹅。 小兰笑道:“吴大哥,你可真厉害!我爹已经好多年没收过徒弟了!” 吴弦和雪茶本想问问原由,但见吕大成和吕娘子的脸色有些微妙,便识趣的没多问。 拜师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以后吴弦每天上午去青山书院上课,下午的时候则由吕大成单独教导,别的学生也是如此,只不过吕大成门下只有这一个弟子罢了。 至于晚上,照常回家休息,这样甚好,若是整天不回家,吴弦还真放心不下,就这他还婆婆妈妈的呢。 明天是他第一次去书院报道的日子,雪茶在灯下给他缝书包,吴弦则围着她转了好几圈了。 “娘子,你和小敏在家能行吗?” 雪茶再一次叹气,不得不停了手中的针线,“行!行!行!我都说了一百遍了。荣家二房现在百事缠身,二少爷治病还来不及呢,哪有功夫理咱们?你就放心去吧,你放心,要是有事的话,我就扯开嗓子喊人。” “那顶什么用啊?不行,我还是雇两个打手回来吧!” 雪茶终于忍不了他了,晃的她头疼,“你赶紧给我坐下!钱多了烧的慌是吧?你给找两个大男人回来反倒不安全了?你给我好好去书院读书,就好像有坏人的话,你在家能抵挡的了似的。” 她的话不无道理,已经答应了先生明天去书院,不好反悔。吴弦只好恋恋不舍的说道:“你真行啊?” “少跟我啰嗦!又不是一去不回了,明天傍晚不就回来了吗?” 吴弦这才消停下来。 第二天一早,雪茶目送吴弦离开后,心里才开始真正忐忑起来,吴弦在的话,虽然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至少是她的靠山,她的定心丸。 他这么一走,她心里还真是空落落的。 刚送走了一个客人,雪茶还未回屋,就见董慧慧带着一个小弟向这边走来,那小弟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大大的竹筐。 她高兴的迎了上去,“慧慧,吴弦去书院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董慧慧瞥了她一眼,“我知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是来找你的。” “找我?上次的香膏用完了吗?” “用完……不是这事!”董慧慧差点炸毛,领着小弟进了铺子里,让他把筐放在地下。亲手揭去了盖在竹筐上面的布,“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雪茶疑惑的往竹筐里一瞧,只见里面正趴着两条尖耳朵的小奶狗,两条都是黑色的,毛色顺滑,十分可爱。 “我听李光说,吴弦去正经读书了。你在家里肯定害怕,看在我和吴弦哥们儿一场的份上,我会时常过来看看,让我的小弟们也多关照关照你。这两只小狗是我家大黑生的,已经长结实了,你好好喂它们,这狗通人性,能帮你看家护院。” 雪茶没想到是这样,心里感动不已,她没想到董慧慧会这样对她,可是…… “可是,会不会吓到客人?”她小心的问道。 “吓什么客人?你傻啊?养在后院,有坏人你嚷嚷一声,它们就窜出来了!算了,我经常过来帮你训狗吧。看你一副软趴趴的样子,肯定训不好。” 雪茶半点不敢回嘴,心里暖呼呼的,上前挎住了她的手臂,“慧慧你真是太好了,有你这样的好姐妹真好。” 董慧慧脸蛋不自然的一红,“谁是你好姐妹?我都是看在吴弦的份上。” “好好,都是看在他的份上,中午留下吧,我做好吃的给你吃,你教我怎么喂狗。” “哼!算你识相,我想吃……”董慧慧让雪茶做她上次因为教训宋羽没吃到的那两道拿手菜,然后就把小弟打发回家去了。 吴弦这是第一次来到青山书院门口,他站在台阶下仰望着高高的牌匾,忽然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他明明还和李光牛三混迹在赌坊酒肆,逍遥快活的似神仙,怎么转眼间就打扮的人五人六来书院读书了? 转念他就回过神来了,皆因他娶了一个娘子,不对!是皆因娘子硬要嫁给他。 身边陆续有学生进门,路过他时无不好奇的看几眼,这是来新同窗了? 他走到门口,看门的大叔不让他进去,“你是新来的学生?哪位先生门下的?” “回大叔,我是吕先生门下的。” 看门大叔掏了掏耳朵,“哪个吕先生?”忽然眼前一亮,书院只有一位姓吕的先生!顿时耳朵也不掏了,目光灼灼的盯着吴弦,像是看什么稀罕物,“可是吕大成先生?” “正是。” “我滴天呐天呐!你没说错?你是吕大成先生的学生?个子瘦高,不苟言笑的那位?” 这看门的什么毛病?吴弦有些不悦,“没错,就是他。有问题吗?” 这时,旁边几个学生被说话声吸引住了脚步,纷纷惊讶的停下脚步窃窃私语起来,“他说他是吕先生的学生?” “我可不信,吕先生哪收过学生啊?你说灶房的朱大叔收两个学生我还相信。” “就是说啊,吕先生脾气那么怪,怎么可能收学生?再说以他的水平,就算他肯带,谁敢让他教啊?” “嘘!小点声儿。谁说不是呢?上回吕先生给我们班上课的时候居然睡着了,你说这!虽然不是什么紧要的科目,他也太不上心了些。” 吴弦听的咬牙,压下心里小小的疑惑,转头不悦的瞪着他们,“男子汉干什么说话畏畏缩缩?背后非议师长不怕传到师长耳朵里吗?” 几人顿时闭嘴,书院的规矩极严,被罚一次了不得,这也是青山书院的立身之本。 又有一人经过吴弦身边,原本他已经走过去了,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又退回了几步,看向吴弦的脸。 “吴弦?真是你啊!你来我们书院了?”宋羽没法不吃惊,他一直以为吴弦顶多识字罢了,实则没什么水平,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有本事进青山书院来。 刚才那几人里,有一个嘴快的,“宋羽,这有什么稀奇的?他是吕先生的弟子,你说稀奇不稀奇?” “啊?吕先生?你被吕先生收入门下了?” 吴弦觉得很烦,这些人简直莫名其妙,“是!你没听错,怎么了?不行吗?” 宋羽见他不快了,赶紧笑笑,拉着他往书院里走,“没说不行,就是有些惊讶罢了。走,我带你去教室,你是哪个班的?” “甲班。” 宋羽更吃惊了,“和我一个班?吴兄看不出来啊,你水平果真不低,我越来越相信嫂子的话了。” 那些人也追了上来,“宋羽,这位新同窗是不是你说的立志学习几个月就考上秀才那个?” 宋羽有些尴尬,吴弦挺身而出,挺着胸脯,“对!就是我!” 顿时又是一阵喧哗声。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吴弦扭头看去,只见荣庆林正领着上次见过的那两人进来了。 几人见吴弦在这里均是一愣。 “哟嗬!这不是如意阁胭脂铺的吴老板吗?你也来这里读书了?” 吴弦没理他,淡淡的对荣庆林打了声招呼,“荣大少爷。”他可不敢再叫表哥,人家身份太尊贵,他叫不起。 荣庆林倒没有像宋羽那般惊讶,他知道吴弦是从小读书的,只是这几年没碰过罢了。不过他居然能进青山书院,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吴兄,一起进去吧。” 二人心照不宣,吴弦走在他旁边,其他人适度的跟在二人身后。 “你师从何人?” “吕先生。” 荣庆林挑了下眉,对此没有说什么。 有好先生教就是不一样,吴弦经过了一上午的学习,觉得十分受益。这里的先生们很有水平,思路开阔,学识渊博,讲的也能听懂,确实比自己在家闭门造车好上许多。 宋羽因为之前的事感到羞愧,但又张不开口对吴弦好好道歉,所以在书院里处处带着他,有什么不解的地方还没等吴弦发问,他就主动解释了,中午吃饭都是他请客的。 短暂的午休过后,这些学子们就都各自找自己的先生去了。书院的先生每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授课室,于是吴弦就眼看着宋羽和几个同先生的伙伴走了,其他人也都结队而行,荣庆林则直接去了老院长那里。 还真的没人和他一道。 他上前问一个正在打扫落叶的老者,“请问吕先生的授课室怎么走?” 老者听了三遍才听清,顺着一个方向指给他看,“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见到大榕树往左转,见到假山往右转,继续往前走,你就能看到了。”说完,老者就挥着扫帚继续干活,不理吴弦了。 吴弦边走边纳闷儿,怎么走了半天还没找到?终于看到假山,他乐不可支,赶紧加快脚步。只是心中仍有一个疑问,老者并没有说吕先生的房间怎么样,他到了地方该怎么找啊? 很快,现实就替他解开了这个疑问,只见茂盛的树木中,一个破旧的木房子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周围再没有别的邻居…… 吴弦愣了许久才走进去,吕大成果然早就等在那里了,屋里的布置同样简陋,好在有数盆精心养护的鲜花让这屋子称的上别有一番趣味。 “先生,书院苛待您,故意不给您好房子吗?” 吕大成大笑,“当然不是,为师做学问喜欢清苦一些,这样才能始终保持清明。” 吴弦深沉的点点头,心中想的却是,难怪没人乐意当你的徒弟。 地上一张大席子,中间一个矮桌,师徒二人对坐,授课这便开始了。 “吴弦,你为何要考取功名?” 为何?吴弦略一思索就答出来了,“为了娘子,我要配的上她,要保她一世平安。” “就这些?” “嗯,就这些。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连娘子都护不好,我可不敢谈什么为国为民。”吴弦觉得这个先生很合他的胃口,在他面前他不想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假话,哪怕会遭他训斥。 谁知,先生听了这话,不仅没训斥他,反倒夸赞了他几句,说什么他这样的将来才能当个好官,还从桌子底下掏出来一个苹果给他,说是饭后水果。这都哪跟哪儿啊? 院长房里,荣庆林的一篇新作刚刚得了好评,他思忖了一番,还是问出了口,“院长,听说吕先生收了弟子,您知道此事吗?” 老院长笑笑,“当然知道。你是想问我吕先生为何能收徒吧?想来你对他好奇已久,今日我就给你解惑一二吧。” “弟子愿闻其详。” “吕大成的学问绝不低于老夫,在永平城里排第一也是有可能的。” 老院长首先抛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然后继续说道:“他年轻时候做过官,因才华卓著在当时有过不小的名声。后来因为其脾性特异不融于官场,加之一心想做学问,就辞官归乡了,在咱们青山书院做起了教书先生,落得个清闲。” 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荣庆林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看来吴弦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呢。 他的心里忽然酸涩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袭上心头,但他很快就把这种不快的感觉压制下去了,他一个落魄小子,就算得了大师指点又能如何?要超过自己谈何容易? 至于雪茶,终究是选了个远不如自己的人。 ※※※※※※※※※※※※※※※※※※※※ 大家好,我是许久不见的粗长君~鞠躬~告退 吴家粮食危机 雪茶惦记了吴弦一天, 傍晚做好了饭, 就一直在门口等着,直到看见街口出现了他的身影,才喜笑颜开的迎了过去。 结果没跑两步,发现他旁边又冒出来个宋羽, 原来二人是结伴回来的。 宋羽见她, 笑道:“看把嫂子担心的,在书院里有我照应吴兄呢,你就安心吧。” 雪茶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就多谢你了,宋大哥。” 宋羽一走, 她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吴弦回家, 进了门连珠炮一样的问,吴弦从不知道她的嘴巴居然能开合的那般快, “书院里怎么样?能适应吗?同窗们好不好?先生讲的……” 吴弦耳朵疼, 握着她的肩膀说道:“好啦好啦, 你是我娘子, 又不是我娘, 小心唠唠叨叨的, 我不喜欢你。” “你敢吗?”雪茶得意的问。 某人只敢逞一句英雄,立马嬉皮笑脸,“就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书院里一切都很好, 我肚子饿了, 饭熟了了吗?” 雪茶压下满腹的好奇, 先解决他的肚子要紧,“当然,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今天好好犒劳犒劳你。” 吴弦心中甜蜜,嘴上却别扭的很,“不过是去了一天书院而已,有什么好犒劳的?” 小敏听见了这话,“哥,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嫂子这一天往门外看了多少回呢?” “小敏!不许乱说!” “我偏要说,嫂子就是想我哥,噜噜噜~” 雪茶追着她,叫她赶快闭嘴,小敏难得见到这样的嫂子,觉得很好玩,脚上越发灵巧。吴弦在二人的笑闹声中关上了铺门,也回了院里。 吃了饭,天还没黑透,雪茶兑了一盆温水,只穿着里衣,卸掉头上的钗环,让一头乌发散落下来,想好好的洗一洗。 她把厚厚的乌发拢到颈侧,用梳子小心的疏开,然后就弯着腰身,头部低垂,将头发浸入水中。 吴弦看的发呆,娘子的腰身可真细啊,他不仅回忆起了夜里的事儿,唔,不仅细,还软。成亲还不到一年,她好像比刚嫁过来的时候长大了一些,不变的是依旧那么好看。 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他的脚步抬起,缓缓走向了雪茶,走向她干嘛?他没想好,就是搂一搂那细腰,闻一闻她身上的香味也好…… “相公,帮我洗头发。” 雪茶忽然出声打断了他唯美的遐想,他盯了一眼的她的腰身,不甘的接过了她手中的皂角液,小心的在她的头发上涂抹。 “力道重吗?”吴弦除了在小敏小时候伤了手那次给她洗过头发外,这还是头一回这样伺候一个人。 “这样就好,挺舒服的。相公,你刚才过来要说什么?” 虽是在屋外,但身边没有其他人,吴弦的胆子稍微大了一点点,靠近她色兮兮的说道:“娘子,你的腰真细。” 雪茶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原来就只是说这个,突然被他这么直白的夸赞,她的嘴角翘的高高的。 还没等她回应,便听他接着说道:“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种出粮食来?到时候你的腰这么细能撑的住吗?” 雪茶的脸蓦地涨红,七窍仿佛同时在喷气!头上都是水,不便抬起来,便低斥他,“再敢胡说!你要种苞谷啊?再说你那么急干什么?自己还像个孩子呢。” 吴弦听了这话不乐意,一边给她按摩头皮,一边嘟囔,“我怎么像个孩子了?我现在有娘子有铺子,过了年再考上秀才,怎么当不得爹了?” “你当得,行了吧?快一点,有风了。” 吴弦手上动作加快,心里还在琢磨粮食的事,“娘子,你说到时候咱们第一个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想的还真远。”他这样的认真的问,雪茶也不禁畅想了起来,一想到自己生出个和吴弦一样的臭小子,长大了跟着他爹学赌钱学招猫逗狗,她只是想想就觉得牙痒痒。 “应该是个女儿。” 吴弦听了有些失望,拉长了声调,“女儿啊~我觉得肯定会是个儿子,还是儿子好。” 雪茶猛地抬起了头,长头发外加皂角沫子抽了毫无防备的吴弦一脸,他顿时一蹦三尺远,“你干什么?突然起身怎么不说一声?” 雪茶绷着脸,好久没这样和他生过气了,怒瞪着他,“怎么?到时候真生了女儿你不喜欢?是不是生了就打算扔出去?我就喜欢女儿!好!从今往后你别碰我,爱找谁生找谁生去!” 吴弦被她吼懵了,缓过神儿来就开始啪啪打自己嘴巴,这不是嘴贱吗?洗头就好好洗头,或者聊点儿什么不好,怎么偏偏聊起了这个? “娘子,我错了,我不是不喜欢……我!” 雪茶压根不想理他,快速的自己洗了起来,把水盆弄的咣当直响。三两下洗好了,端起盆往吴弦脚边一泼,就丢下盆扭身往屋里走。 吴弦顾不得裤脚水渍,赶紧跟了上去,“娘子,你听我解释啊!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我都喜欢,我说想要儿子是因为……” “因为什么?”雪茶的眼神如剑,不容他闪避,吴弦觉得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他的一条小命肯定就完了。 也不敢再扭捏了,赶紧道出了心里话,“家里已经有你和小敏了,男人只有我一个,到时候再有个小闺女,就是你们三个姑奶奶欺负我一个了。” 雪茶看他的眼神逐渐放软,终于没忍住,绽开了一丝笑容,“瞧你那点出息吧。” “娘子,你不生我气了?” “我生气了吗?我是那么爱生气的人吗?” “呵呵没有,当然没有,娘子的脾气最好了。” 小敏在屋里呆的好端端的,突然听见外面有吵闹声,是哥哥嫂子在吵架!还一直说什么儿子女儿,难道,难道她就要当姑姑了? 她兴奋的跑了出去,“嫂子,你有小宝宝啦?” 雪茶迅速把手从吴弦手里抽了出来,脸儿红透了,“没有的事,小孩子别听风就是雨的。” “可我明明听见你们刚才在吵这个。” 吴弦脸也红了,嚷道:“快回屋去!说没有就是没有,女孩子文静点儿。” 小敏冲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知道啦!” 回了屋里,吴弦再要牵小手,却被雪茶给躲开了,她娇嗔道:“都怪你,丢死人了,幸好小敏好糊弄。”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吴弦有些不太理解女人的脑子运转。 “哼,反正就怪你,要不是你乱假设,我就不会生气,不生气就不会大声,就不会被小敏听去。”无端端的因为一个假设闹脾气,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她每说一句吴弦的眉头就皱一分,等他她说完他的眉已经皱成了一个疙瘩,“怎么能怪我?要怪也怪你非让我给你洗头发。” “我没让你洗的时候你就凑过来了!” “那能怪我吗?都怪你腰太细。” “你!你!”雪茶再找不出反驳之词,吴弦趁她愣神儿的时候一下子把她扑倒在床。 “你干什么呀?” “我觉得你歪理太多,说那么多虚的不如来点实际的,今晚我要好好种粮食,看到底能长出个什么。” 雪茶的小拳头直往他身上捶,然而面对男人强悍的力量,无济于事。 吴弦在青山书院的学习还算顺利,特别是度过了上午,到了单独授课的时候。他不知道吕大成到底是个多好的先生,但他知道他是个有趣的人,和他所见识过的所有先生都不一样。 他教他的时候,从来不拘泥于桌前,有时候他会让自己帮他收拾花木,他则坐在一边边饮茶边给他讲解,来了兴致,还会唱上一段。有时候累了,二人就躺在席子上讨论诸子百家,时不时的就会和他争的面红耳赤。 更让其他学子们侧目的是,他还经常带他出门去,要么是去拜访老友,要么就是去爬山郊游,总之看上去惬意的很。学子们无不对这师徒二人议论纷纷,又嫉妒又怀疑。 就这两瓣蒜,够蘸饺子吃吗? 吴弦自觉进步飞快,信心越发的足了。 很快,便迎来了一月一次的书院例行小考,考试结果将由书院所有的先生共同评判,最后给出一个总的排行。 雪茶知道今天是第一次检验他学习成果的时候,特别的重视,为了让他更有把握,昨晚她还特地拉着他给公婆上了一注香。 吴弦则觉得雪茶这样很可笑,走之前拍着胸脯说道:“等小爷带好消息回来!” 结果雪茶等啊等,天都要黑了,还不见他的影子,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又等了许久,才见宋羽和垂头丧气的吴弦回来了,雪茶见他这样,不用多问,成绩都写在他脸上了。 原本给他庆祝的酒菜这下就显的不合时宜了,她赶紧出言挽留宋羽,“宋大哥,都没吃饭呢吧?不如留下来一起喝几杯吧,饭菜都是现成的。” 宋羽也有些担心吴弦,便说道:“行,嫂子,那我先回家说一声。” 他一出门,雪茶就赶紧追了出去,“宋大哥,你的东西忘拿了!” 到了外面,雪茶才小声问道,“我相公到底考了第几名啊?怎么这副样子?” 宋羽确定吴弦听不到,才小心的说道:“我们甲班一共二十三人,吴兄排第二十。乙班四十人,加一起吴兄排、排第三十七,这排名老院长也没法子,只好把他调到乙班去了。连吕先生都没说什么,其中一个低分还是他亲自给打的呢。” “啊?”雪茶不顾形象的张大了嘴巴,“还带调换的啊?” “我们书院向来如此,谁都知道甲班优秀,吴弦之所以能进去,还不是看他是吕先生唯一学生的份上嘛。” 雪茶心里打着小鼓,看来学子们的比试还真激烈呢,她的小相公那脆弱的心灵恐怕已经碎成渣渣了吧? 她再三拜托宋羽好好开导开导吴弦,对方满口答应。 等宋羽摇摇晃晃的回家睡觉的时候,吴弦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雪茶给他简单的收拾一下,就也上床睡觉了。 夜里,她感觉自己身边有动静,原来吴弦不知何时醒了,悄悄的抱住了她。 她一醒,吴弦就知道了。他抱她抱的紧了一些,“娘子,下回不考出个人样来,我誓不为人。” 雪茶听出他是极度认真的,把身子转向了他,“好,我帮你。” 第二天开始,吴弦就跟彻底变了个人似的,抓紧每分每秒看书,就连吃饭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夜里,他在灯前读到深夜,困的额头直点桌面了,还勉强的晃晃脑袋,不肯去睡。 雪茶见他如此不要命的读书,十分心疼。于是穿上鞋子去了院里,从井里打了一桶沁凉沁凉的水,舀了一盆,将毛巾整个浸在水里,稍微一拧,就拿进了屋里。 这家伙,困的有人站在自己身边都不知道,雪茶掂量了下手里重了几倍的冻手的毛巾,一手抓着他的发髻,另一手则毫不留情的把毛巾呼在了他脸上,大力的擦了起来。 “啊!什么东西!”吴弦吓的一激灵,顿时困意全飞了,一睁眼就看见雪茶笑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 她这笑,恕他看不透。 “相公,既然你开始动真格的了,为妻也要动点儿真格的。” 吴弦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抢过凉毛巾,又狠狠的在脸上擦了一把,把腰板挺直好好读书了。 每天晚上,针对吴弦那不期而遇的懒惰和犯困,雪茶都有层出不穷的办法,包括但不限于突然大喊一声吓唬他、绣花针扎手指、还有她惯用的绝招,洁白的两排小牙说咬就咬上来。 吴弦心中叫苦连连,却是有怒不敢发,谁叫宏愿是他自己发的呢?她这也是为他好,若不这样,他何时才能回到甲班?靠什么中秀才? 当然,她最最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吴弦也是此刻才见识到。 晚上吃的有点多,他自打坐在桌前起,就开始发困。周公他老人家好像会幻术,一直把他往香软舒适的梦里勾。 他隐约知道自己是在打瞌睡,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雪茶刚才在灶房里洗碗,她洗碗之后还要洗澡,没那么快进来,他就稍稍放纵自己瞌睡一小会儿,应该没事的,也许瞌睡之后精神更好了呢! 于是迷糊中的吴弦就开始放心大胆的头点地了。 但瞌睡这东西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你以为只是一小会儿,但实际上已经过了很久,雪茶洗完澡回屋的时候就看到了让她哭笑不得的这一幕,看来不放大招是不行了。 她找出一根长绳,小心的搬了一个板凳放到桌上,身手轻快的踩了上去…… 吴弦身体失衡,忽然头大力的向下点了一下,“啊!”头皮撕裂般疼痛,瞌睡虫顿时全跑光了。 “怎么回事儿?!”他一动就感觉到了,头发被什么东西绑住了,他抬头一看,伸手一摸。 娘的!一根绳子把他的头发和房梁绑在一起了。 他当即就要骂人,雪茶却叉着腰,一手指着他,挺好看的小娘子偏要做茶壶状,美目炯炯,“不许你解开!我说解开之前你解开试试?这辈子都别想有粮食了!” 粮食?吴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 “吴雪茶!你简直…简直…太!”吴弦气到语无伦次,到底没把绳子解开。 “太什么?” “太……离谱了!”憋了半天才冒出了两个字。 雪茶得寸进尺,“随你怎么说,反正就是不许解!下次小考你若回到甲班我就让你解开。” 吴弦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忿忿不平的瞪着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雪茶见他这样,从床头拿出一本话本子,哄到,“好啦,小气样子,还不是为了你。我晚上陪你读书不就得了?你不睡我就不睡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我就不信你不困!” 万籁俱寂,屋里只有刷刷的翻书声和写字声,吴弦终于写完一篇文章,舒爽的伸了个拦腰,忽然扯到头发,这才想起来脑袋上还有这劳什子玩意儿,写字写的太入神,都给忘了。 他转头去看雪茶,她不会真和他熬到这么晚吧? 只见她正不雅的趴在被子上,早就睡的天昏地暗了,吴弦不屑的撇撇嘴,女人就是女人,说的话根本不能作数。 他伸手解开头上那可笑的绳子,走到床边,把她手里摇摇欲坠的话本子收了起来,然后轻手轻脚的把她抱起,放进了被窝里,又给她细心的盖好被子。 多事精,别他甲班没回成,再把她给冻病了。 他看了下时间,还不晚,预习一下明天的内容再睡不迟。于是他又回到桌子前,打开了课本。一切如常,只是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不禁回头看了眼睡的正香的雪茶,瞧了眼正放肆的垂着的绳子,默默拿了起来,揪起头上一撮头发,绑在一起了。 自从有了头悬梁的办法,加上粮食威胁,吴弦进来的行为绝对称的上勤奋刻苦,雪茶对此很满意。 吕先生说这几天要给吴弦来一场特训,三天都要在书院里度过,期间不许回家。 他不在家的第一天,董慧慧就过来了,依旧是微扬着小下巴,黑擦擦的皮肤经过雪茶特制美白膏的滋养已经白了许多了。 “吴弦求我来陪你几天。” “求?” “当然是求!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和你睡一个床啊?讨厌鬼。”当然,最后三个字董慧慧是很小声嘟囔出来的。 雪茶知道她口不对心,高兴极了,她正有些害怕,还想着要不要把张婶找过来陪她几晚呢。 “慧慧,你真是雪中送炭!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她比董慧慧矮半头,喜的直摇她胳膊,董慧慧都快被晃晕了。 见这讨厌鬼难得不装模作样,居然还有几分可爱? 她不禁露出了些笑模样,“我不要雪中送炭,我要雪中送茶,老子快渴死了!有没有水啊?” “有有!我这就给你倒。”雪茶颠颠儿的给她倒水。 董慧慧边环顾着铺子边骂道:“吴弦找的是什么破先生?偏偏这几天搞什么特训,连生辰都不能在家过。” “生辰?他?” 一看她竟不知道,董慧慧顿时用一种看朽木的眼神看着她,“啧啧啧,果然如此。不过都是他自找的,活该啊!” 雪茶才不管她说什么呢,“是明天吗?” 董慧慧叹了口气,点了头。 ※※※※※※※※※※※※※※※※※※※※ 哈哈哈哈~水逆退散~订阅快涨~董慧慧保佑我! 董慧慧:切,谁保佑你?天天让我做僚机,属于我的汉子呢? 作者:……还没想好(匿) 揣个馒头作甚 夜里, 董慧慧始终觉得别扭, 最后还是决定和小敏睡一间房了,雪茶失去了和她同床共枕的机会,也不禁松了口气。 自打成亲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独守空房, 还真有些不习惯。明天竟然是吴弦的生辰, 这段时间他一心扑在读书上,恐怕连他自己都忘了吧? 雪茶很是自责,她这个做娘子的居然把相公的生辰忘的一干二净,她不禁有些心虚,想起了某个夜晚吴弦问她是否心悦他。 她反问自己, 难道她不心悦他吗?一开始肯定是没什么感觉的, 不过是抱着在一起过日子的想法罢了。可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虽然毛病很多, 但对她总是温柔又体贴, 她的心就是块石头也早就化了。 但真叫她像吴弦似的, 把什么悦不悦的挂在嘴上, 她肯定是做不到。 雪茶翻来覆去睡不着, 心里总想为吴弦做点什么。她除了做胭脂, 就只有美食能拿的出手了。 那边,董慧慧和小敏也没睡觉,二人正在床上打花牌, 牌是董慧慧怕无聊特意从家里带来的。规定谁输了就要用口水在脸上贴一个长纸条, 玩了没一会儿, 小敏脸上已经贴了好几条了,而董慧慧的脸上也贴了两条。 该轮到董慧慧出牌了,小敏这丫头实在聪明,她不能再掉以轻心了,正在琢磨出什么牌,忽然鼻子抽动了一下,怎么有一股浓浓的肉香? 小敏也闻到了。此时距离晚饭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肚子里还真有点空落落的。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的同时扔了花牌,争先恐后的朝灶房冲去。 雪茶正在灶房里面炸肉丸子,没想到竟把她们两个给招过来了,“你们两个还没睡?” 董慧慧上前捏起一个刚炸好的肉丸丢进嘴里,烫的直跳脚,“满鼻子都是肉香,你叫人怎么睡啊?” 雪茶给小敏挑了一个不那么烫的,“我想做两个好菜明天给相公送去。我一个人睡不着,就起来先把肉丸子炸出来。” 董慧慧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哼,算吴弦那小子有福气,这娘子对他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肉丸子都炸好了,雪茶把油都盛了出来放在一边。就着油锅底添汤,切了一些碧绿的白菜丝和香葱进去。然后舀了一碗面粉,加水,用筷子大力的搅拌起来,直到面粉成了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小疙瘩才停手。 面疙瘩下锅,香味扑鼻,小敏和董慧慧聚在锅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雪茶娴熟的操作。 “你还挺厉害的,能开铺子,又能做那么多好吃的。” 头一次得到董慧慧的夸赞,雪茶受宠若惊,“这没什么难的,你若有心我教你,很容易学的。” “不不,还是算了吧,我若是做饭非把房子点着了不可。” 疙瘩汤出锅,三人围坐在饭桌前,小敏把醋瓶拿了上来,几人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雪茶继续刚才的话头,“做个饭而已,哪有那么夸张?再说你只是性格有点像男孩子,但不代表你心不细。你学几个简单的菜式,回家做给你父母吃,他们不知道会多高兴呢?再说你以后成了亲,也可以做给你相公吃。” “相公?”董慧慧一愣,又吃了一大口,“他还不知道生没生出来呢?” 雪茶试探的问道:“你家里帮你找了这么久,就没一个相中的吗?” “没有。怎么你还不放心我啊?放心,我早就对你家吴弦没兴趣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单纯关心你。我看你和李光走的挺近的,和他就没一点儿可能吗?” 董慧慧嗤笑,“他?认识这么多年我们要是能看对眼儿不早成了吗?还能等到今天?” “哦~那我给你介绍一人,你听听怎么样?”雪茶早知道她和李光之间没意思,不过是为之后的话做铺垫罢了。 “谁啊?” “你觉得宋羽怎么样?他为人……” “快打住!老子宁可当一辈子老姑娘,也绝对不嫁给他!”董慧慧气的呼噜噜两口喝完面汤,就回房去了。 雪茶叹了口气,没想到她居然对宋羽有这么大的意见,看来是没可能了,本想让她有个好的归宿呢。还是算了吧,宋羽也不一定能瞧的上她。以后自己多替她留心好男儿就是了。 小敏刚才一直不敢说话,现在只剩下自家人她才敢发表意见,“嫂子,慧姐说宋大哥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好了,我再也不提这事儿就是了。” 雪茶起了个大早,准备好食盒。为了怕影响吴弦上课,决定赶在书院上课前送去,最好能见上他一面,亲口对他说一句生辰快乐,他一定会特别开心。 书院进出都是男的,她一个女人家去不太方便,所以她以两盒上等美白膏为代价,央求董慧慧和她一起去。 如意阁门口有很多过路的马车驴车,平时一会儿一辆,只要招招手就能拦住车,今天却不知怎么那么不巧,一辆经过的都没有,终于等来一辆,还是豪车双马,非富即贵,这谁敢拦? 董慧慧不雅的打着哈欠,“要不去我家吧,用我家马车,赶的快一点儿,应该能到。” “再试试吧,不行也只好如此了。” 忽然,眼前停下一辆马车,一人从里面掀开车帘,笑道:“小嫂子,大早晨去哪儿啊?” 原来是正要去书院的宋羽,他早就发现她们苦苦等不到车,便把出门的时间提前了一点,若是不远的话可以送她们一程。 “是你?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想去书院给吴弦送点儿东西,慧慧陪我一起。你能把我们两个捎上吗?”雪茶问。 自从宋羽出现那一刻起,董慧慧就把脸偏了过去,蹍着地上根本不存在的蚂蚁。真是晦气,一出门就遇到不想看见的人。 宋羽很有自知之明,他和董慧慧短短的接触过两次,没一次有好印象的。特别是上次如意阁开张的时候,她一个女孩子家揪着他的衣领戳穿了他见不得人的心思,偏偏还被吴弦两口子堵个正着,害他自觉没脸,好久都不敢从人家门前经过。 他从未见过这么莽撞不讲理,视他人脸面为无物的女子! “嫂子当然可以,至于某些人嘛,就有点儿……”他不肯说下去,意味自明。 董慧慧立马炸毛,怒视着他,“姓宋的,有个破马车了不起啊?雪茶,和我回镖局,我再拉两个镖师护送你!” “慧慧…宋大哥…”雪茶欲哭无泪,这两人还真是八字不合,她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去趟书院而已啊。 “呵!从这走到威风镖局,少说要半个时辰,等你快马加鞭到了书院,课都上半节了!嫂子,你放心上车来,我出去和刘叔一起赶马车。” 董慧慧眼看雪茶要心动,赶紧一把拉住她,“不行!谁知道你小心安没安好心,万一半路上你使坏呢?你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不得不防!” 她大步上前,不费吹灰之力的上了马车,然后把马车帘呼啦一撩,人已经在宋羽惊吓的目光中进了马车了。 她一手扶着车框,一手伸向雪茶,“快上来吧,别和他废话了。多读了几天书而已,就酸不溜丢的,若真不愿意拉咱们,他早就走了,怎么会有闲心在这里废话?” “我什么时候……”宋羽惊愕中硬挤出了半句话,董慧慧一个眼神儿回望过来,立马语塞。 雪茶上了马车,既然车里有三个人,也就不用特意避嫌了,毕竟现在外面还是挺冷的。 董慧慧紧紧的挨着雪茶坐,故意离宋羽远远的,可车厢就这么大地方,再远还能有离多远? 为了雪茶不被登徒子有机可乘,她宁愿牺牲自己坐在二人中间,精神高度集中,一旦发现宋羽的眼神敢乱瞟,她立马要他好看! 宋羽当然清楚她是怎么想的,他本来对雪茶就没意思了,如今为了不给姓董的母夜叉话柄,他连看都不往那边看了。 车里的气氛一时如冰般凝滞,雪茶只盼着马车快行,赶紧到青山书院吧,和他们两个在一起简直是煎熬。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马嘶,原本平稳的马车忽然剧烈摇晃,并且向宋羽那边倾斜起来! 雪茶一手握着食盒,另一手则为了使马车尽量平衡而死死的攥着车窗,整个身子都努力的贴上去。 她这边有抓手,宋羽那边也有,只可怜董慧慧,本就慌乱,马车一倾斜,她就毫无防备的一屁股朝宋羽滑去了,就在二人的身体刚刚碰到之际,马车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颠簸。 董慧慧一个不稳,身子滑下了坐凳,眼看就要扑个狗吃屎,更惨的是,可能扑出车门! “慧慧!”雪茶这边怕翻车不敢动,而且离她较远。 宋羽此时顾不得其他,本能的一手撑在车窗上,另一个手臂则伸出去,把已经扑出去的董慧慧快速捞起。 咦?很顺利很准确的把人捞住了,只是……他怎么碰到了一团软绵绵又很有弹性的东西?这母夜叉揣个馒头在怀里作甚?他攥紧馒头赶紧把她提了上来。 你什么意思? 董慧慧脸色爆红, 几欲喷火的重新回到座位上, 此时马车也已经度过了危机,恢复平稳了。 外来传来刘叔的声音,“少爷,刚才对面有个马跑的飞快, 把咱们的马惊到了, 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赶快走吧!”宋羽话音刚落,未曾想,‘啪’的一声,一个大巴掌落在了自己脸上。 他捂着脸,惊怒的瞪着董慧慧, “你这女人有病吗?我好心救你, 你不谢我就算了,居然还打我?” “呸!我打的就是你个无耻的大色|狼!” “我?色|狼?”宋羽不管脸上几道红印子, 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姓董的男人婆, 你给我说清楚了, 我怎么就色|狼了?我忍你很久了, 你今天必须说清楚, 凭什么认定我是登徒子?就因为我以前多看了吴家嫂子几眼吗?” 宋羽觉得冤枉极了,前朝十大冤案都没他冤,他做了什么孽, 今天竟会让她上马车? 董慧慧死死的咬着下唇, 气的直发抖, 懂事后从来没掉过眼泪的她,忽然有了想哭的冲动,眼里渐渐晶莹,恨恨的瞪了宋羽,恨不得剁了他喂狗。 她那里都叫他摸了,不对,是攥!像个大铁钳子似的攥的她生疼!他他娘的居然还理直气壮的叫她说清楚!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家,这种事叫她怎么说出来和他辩? 雪茶本不想搅合进去,但见她快哭了,赶紧和她换了个座位,“快别吵了,慧慧,你有没有摔到哪里?都怪我不好,我应该再等一个马车的,或者让你和小敏留在家里。” 董慧慧委屈的吸了吸鼻子,“不关你的事。” 宋羽见她居然哭了,有些发懵,收回了咄咄逼人的架势。算了,就算今天倒霉遇上疯子了。 过了稍许,他彻底冷静下来了,开始认真思考董慧慧究竟为什么那么生气。他还是想不通,一个拥有正常心智的人怎么会突然发疯殴打起她的救命恩人。 他开始细细的回想起了刚才的种种细节,他十分确定自己没干什么特别的,除了捏了她的馒头。难道是因为她的早餐被他抓扁了才生这么大气的? 不至于吧? 他悄悄的看向董慧慧,只见她正扭头看着路边景色,根本没看他。 她把馒头藏在怀里了?可她身形纤细,腹部平坦,哪里能藏馒头呢?忽然,他目光上移,顿时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不得动弹。 一反应过来,他就赶紧红着火炭一样的脸,收了目光,心砰砰跳的厉害。 天呐天呐不得了了!他现在不仅不叫屈了,甚至恨不得自己给自己补几巴掌!他居然摸了母夜叉那里! 终于到了青山书院,宋羽率先下了马车,帮雪茶拿下食盒,恭候二位美女下车。雪茶下车后,他毕恭毕敬的守在车厢前,希望董慧慧能看他一眼,他好找机会道个歉。 可他失望了,人家压根当他是空气。 “宋大哥,麻烦你等下帮我把吴弦叫出来,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说谢就见外了,我一会儿就去叫。” 这时已经有学生陆续到了,大家看宋羽正和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一起,并且和其中一个小媳妇模样的女子攀谈,立马好奇心起。 “宋羽,今天不是一个人来上学啊?”好事者冲他挤弄着眼睛。 宋羽故作轻松的笑笑,“是啊!这位是我的邻居,咱们同窗吴弦的娘子,她有事找吴弦,我顺路带她一程。” “那另一位呢?嘿嘿” “另一位是……” “关你们屁事!一群读圣贤书的,见着女人就满脑子胡思乱想,圣人都被你们丢到阴沟里去了!”董慧慧正愁无处发火呢,就看见了这么猥琐的几张脸。 几个学子惊见这般厉害的女人,顿时吓的瑟瑟发抖,俗话说好男不和女斗。 宋羽冲他们几个耸耸肩,机智的选择了闭嘴。 宋羽随着学子们一起进去了,很快书院门口就变的冷冷清清了。宋羽进去之前吩咐刘叔等下送她们回去。董慧慧心情极其糟糕,坐在马车前面撕草叶子排解。 雪茶则殷殷的站在书院门口,等待吴弦的身影,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自己,在书院里睡的习惯不习惯,天凉了,夜里不要着凉才好。 “雪茶?你怎么来了?”忽然背后一道男声传来。 雪茶回望,立即皱了眉,怎么又碰到了大少爷? “见过大少爷,我是来找我相公的。” 荣庆林未想到会在书院门口见到她,一瞬间欣喜占据了他的心房,继而又落寞了下来,她必然不是来找自己的。 “手里拎的什么?” “回大少爷,是炸肉丸子、糖醋排骨、姜油鸡,吴弦喜欢吃肉。”雪茶平淡的回道,目光从未落在他脸上,身上始终散发着很大的疏离感。 “姜油鸡……”荣庆林失神般说道,那是他最喜欢的一道菜,两年前偶然在老太君那里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那个味道。后来才知道是雪茶的手艺,之后他还故意以做菜为缘由,送过她两回礼物,她想必非常喜欢。 雪茶掐着手心,暗道怎么这么巧,竟会碰到他?若不是碰见他,她早就把曾经给他做过菜这件事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的确有两次,她按他的吩咐做了菜,得了他的赏。当时赏她的是什么东西来着?记得不是一个镯子就是一个簪子,毕竟她在老太君身边,从来不缺这些东西。 雪茶不言语,低着头站在他面前。 “雪茶,吴弦待你好吗?” “回大少爷,相公对我好的很,我能做他的娘子实在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你在说气话,怪我没有好好争取你。” “大少爷说笑了,雪茶刚才所言句句真心,如有假话天地不容!”雪茶为了让他死心,有多狠就说多狠。 荣庆林摇摇头,认为她是在怄气,“你好好劝劝吴弦吧,他想在短短几个月内考上秀才是不可能的,想要超过我更是痴人说梦。” 雪茶就算不喜欢眼前人,也对他一向印象颇好,此时他的话却让她动了气。 她抬起头,严肃的看着他,“我相公一定能考上秀才,他考秀才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他自己。退一步说,就算他什么都不是,也依然是我的相公,是我的天。多谢大少爷关心。” 荣庆林听出她生气了,雪茶就是这个性子,脾气犟着呢,就算只是个丫鬟出身,自尊心却不弱,居然故意说这些话来气他,这样真的不好。 院长应该到了,他也该进去了。 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食盒,“雪茶,我一直想念咱们那道姜油鸡,不知今天我有这个口福吗?” 咱们的?雪茶胃里忽然犯了恶心,真恨不得把那道菜摔在地上! 可他毕竟是堂堂荣家大少爷,她真得罪不起,罢了,不过是道菜而已,以后百倍补给吴弦,她这辈子也不做这道菜了! 她正要答应,书院门里突然走出一个瘦高的中年人。 说话声中气十足,“吴弦在里面忙我的作业呢!这小子熬了一宿了,就快完事了。我这个做先生的亲自出来替他拿!雪丫头,把食盒给我吧!” “诶!谢吕先生!”雪茶高兴的把食盒交给了他,欢喜之色溢于言表。虽然没能亲眼见到吴弦让她有些失望,但总比浪费了自己的心意好。 吕大成接过食盒,面有愠色的看向荣庆林,“荣庆林,你刚才的话老夫都听见了,未免太过狂妄了吧?我这就把你的话转告老院长,叫他给我的学生一个说法。” “吕先生,学生不是那个意思……”荣庆林赶紧解释,毕竟名声对读书人来说最重要,得罪授业先生的名声谁也承受不起。 “不必多言!雪丫头,可有什么话叫老夫带的?” 雪茶小脸一红,凑近了吕大成,“先生,你帮我告诉他,生辰快乐,我在家里等着他。” 声音虽不大,荣庆林还是听清了,脸色一时惨绿。 你错在哪里? 吕大成答应给雪茶带话, 看都没看荣庆林一眼。 “吕先生, 您真的误会了,刚才我不是有意那般说的。再说吴弦是我的表弟,我那样说也是因为关系亲厚……”荣庆林跟了上去,不断为自己开脱。 吕大成昂首在前, “原来荣家还有这样一门穷亲戚。不管他是你什么人, 我只知道他是我唯一的弟子,你放心吧,刚才的话我仍旧会如实告诉老院长。” 荣庆林僵立在原地,阴沉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雪茶浑身散发着喜悦,脚步轻快的走向马车, 忽然想起董慧慧心情不好, 便把好心情都压下了。 回去的路上没有宋羽,雪茶便小心的问她:“慧慧, 来的时候究竟是怎么了?你怎么给了宋羽一巴掌?”她知道她虽然霸道, 但绝对不是不讲理之人, 更不会随便出手伤人。 董慧慧心情已经平复一些了, 撅着嘴, “你就别问了, 反正他活该挨打。” 见她不愿说,雪茶也不便细问,每个女孩子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也许过几天, 不问她就会主动和自己说呢。 吕大成一辈子从来不看人脸色过日子, 也不惧任何流言蜚语,一口吐沫一个钉,凡事说到做到。 回去的路上,先到老院长那里告了状才回去找吴弦。 吴弦刚刚完成了任务,两个眼圈青黑,这两天他快被折磨疯了。吕先生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变的异常严厉起来。他源源不断的向他提问,并严格规定时间,凡是回答的不令他满意的,就要重答,且在三天的总时间基础上再加时间,直到他做到连答他十问且全部合格,才放他过正常人的生活。 他的确忘了自己的生辰,也没想到雪茶会来找他,见吕大成拎着一个食盒进来,还以为是他从饭堂打来的早饭。 吕大成打开食盒,鼻子翕动,馋虫都被勾了出来,真是色香味俱全啊!他把菜一一端了出来,摆在吴弦面前的矮桌上。 吴弦一见到红烧排骨立马激动了,“先生!是我娘子来了?” “你小子,还真机灵!”见他起身就要往外走了,吕大成赶紧叫住了他,“她已经被我打发回去了,你这几天不能分心。” “先生!”吴弦本就熬夜眼珠子发红,这下更红了。 “你有意见?” 吴弦一下子怂了,“没有。”一听就有满肚子怨气。他一想到雪茶起大早做这些菜,欢欢喜喜的给他送来,却连他人都没见到,就心疼的不得了。 “行啦!一个大男人,才两天没见就这幅德性,你以后出去考试怎么办?把小娘子拴在身上?” “拴在身上又如何?” 吕大成摇摇头,到底是年轻人火力旺啊。他拿过他刚写完的文章看了起来,漫不经心的说道:“对了,她说祝你生辰快乐,她在家等你。” 吴弦愣了一瞬,笑容忽的绽放开来,收也收不住,心里比喝了蜜水还要甜。她居然记得自己的生辰!还专程给他送来了这些好吃的。他恨不得现在立即飞出去,飞到她身边,和他分享自己就快要溢出来的喜悦。 吕大成放下他的文章,不咸不淡的评价了一句,“尚可,算你通过吧。” 吴弦终于松了一口气,离回家又近了一步了,“先生,咱们吃饭吧,我娘子的手艺很好,您一定要好好尝尝。” “不急。我问你,你和荣庆林是亲戚?” 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沾一点亲戚,但人家看不上我。” “这个我知道。” “嗯?” “刚才我去的时候,听见他正和你娘子在说话。” 吴弦握紧了拳头,笑容瞬间消失,“他说了什么?” 吕大成往嘴里丢了颗丸子,“其实也没说什么,就说你是个废物,不可能考上秀才,更没资格和他相提并论。” “这个……”王八羔子! “不过是口舌意气罢了。坐下吃饭吧,有力气往读书上使,别枉费了你娘子这份心。”吕大成说的轻巧,但无疑是往吴弦心里塞了一把火。 然而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吴弦的确是个有心气儿的孩子,但这还远远不够!他的目标定的太低了,必须要有外力不断的给他施压,才会有一飞冲天的可能。不然即使中了秀才,也可能仅仅止步于此了。 此时吴弦心里已经把荣庆林剁成一百八十块了,他忽然觉得他比荣二少还要可恨!荣二少无疑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而他,则是个自视极高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荣庆林进了老院长的屋子,见他一脸失望之色,就知道吕大成肯定是来过了。便主动向他承认错误,“今早是弟子失言了。” 老院长的确对他失望极了,庆林这孩子虽然出生高贵,但在书院里一向表现良好,向来没听说他以势压人、恃才傲物,谁知竟被一个新入门的学生激的失了分寸。 “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弟子错在不该说话不分场合,错在不珍惜自己的名声。” 老院长耷拉了眼皮,不赞同道:“你错在心浮气躁目中无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早就和你说过吕大成不是平常人。再说你有什么资格说一个勤奋的学子考秀才是痴人说梦?我早就告诫你们做人要踏踏实实……” ※※※※※※※※※※※※※※※※※※※※ 12点还有半章。。。改错字中,最讨厌改错字!! 着了什么魔? 老院长教训了一堆, 荣庆林认真的听训, 然而他只是耳朵听着,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他不是不该说那句话,也没说错什么,只不过是碰巧被吕大成听见罢了。 院长他老了, 也越来越迂腐了。这事看来就到此为止了, 吕大成和院长都不会外传,只要顺利考完试,他就去京城准备下一阶段的考试了,到时候小小的永平城里一切,都不再与他有关了。 老院长说着说着, 敏锐的发现他有些跑神儿, 渐渐收住了话头。心里叹了口气,他这样的人, 人生一帆风顺还好, 若是碰上个大的挫折, 怕是不好抗过去。 离县试没几个月了, 就算以前不怎么努力的学子也都卯足了劲儿, 宋羽也是如此。然而, 今天却是个例外,这一上午,他大半时间都神游天外, 脑中一会儿出现董慧慧流泪的脸, 一会儿是她柔软的馒头, 就是听不见先生说什么。 他已经被两个先生点名过了,然而他不知怎么了,就是无法集中精神。人虽然在教室里,心却早就飞走了。他知道自己再耗下去也学不进去什么,索性和书院告了病假。 还是先找董慧慧道歉,把这事了了再说吧。 他直接去了如意阁,董慧慧果然在那里。雪茶识相的闪开了。 他硬着头皮,真诚的道歉,“董姑娘,今早我真不是不故意的,我也是为了救你,一时没注意。你要是不解气的话,再打我一下也行。” 董慧慧恶狠狠的瞪着他,“我不打你,但你要答应我把今早那事忘的干干净净,不许和任何人说起,也不许在脑子里想!” 宋羽下意识的想反驳,不和别人说这点好办,可不想这也太难了吧,这事它根本就不受人控制啊! “你答不答应?” “答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先答应下来再说。 董慧慧银牙暗咬,蔑视的瞧了他一眼,果然是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居然连一句要对她负责的话都没有! 虽然就算她不稀罕他负责,但见自己在他眼里居然一点女人魅力都没有,她的心里还是泛起了小小的酸水。 难道她真的那么失败吗?是不是该像雪茶好好学一下? 可温柔讨喜那一套她根本就学不来啊! 吴弦终于被吕大成放回家,已经是第五天了,在他终于点头的那一刻,吴弦差点高兴的跳起来!浑身酸臭顶着一头乱发就迫不及待的回家去了。 他此时什么都不想,就想洗个澡,然后抱着娘子睡上一个好觉。 他进门的时候,雪茶差点没认出来,这哪是曾经洁癖的吴弦啊?简直就是个要饭的,吕大成的手段还真是非比寻常。 吴弦二话不说,不顾大门开着,上前就搂住了她,狠狠的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娘子,我受苦了,我好想你啊~” 雪茶觉得他此时就和家里那两只会撒娇会粘人的小狗一样,十分可爱。 “我也想你了。快放开我,该被人看到了。”她伸手推开了他。 这时候应该不会再有客人上门了,吴弦便转身把门栓上了,“这回就没人看见了。” “去,你身上臭死了。眼里都是红血丝,先别闹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雪茶给他烧了满满一锅洗澡水,等回房叫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的不省人事了。 她轻轻的抚弄着他的胡茬儿,舍不得叫醒他。如果没有遇见自己,他现在一定过的很轻松吧? 吴弦这一觉直到半夜才醒来,然后就自己去外面洗澡刮胡子去了,觉得自己彻底恢复人样了才回了房。 雪茶心里惦记他,睡的不实,他一进屋她就醒了。 吴弦见她此时双目含水,满脸娇红,喉头发痒,迎着她撩人的目光,坐到了她身边,缓缓的低下了身子,火热的唇|舌很快便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了。 小小的床|榻间愈加火热,今夜的雪茶格外的热情,令吴弦惊喜不已。他视若珍宝般啄|吻着她每一寸幼滑的肌肤,愿意把世上最好的体验全部献给她。 雪茶抓着他的头发,很快便按耐不住了,把他提了上来,躬身迎了上去,很快屋内便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夹杂着高一声低一声或连绵不绝或阵阵作响的不可描述之声,和许多似有若无的甜蜜情话。 夜,十分充实,让人不想天亮。 一院墙的之隔的宋羽就没那么好受了,他已经在床上烙了半宿的煎饼了,不能闭眼,只要一闭眼董慧慧就会出现在眼前,也是怪了,她越提醒他不要想,他就偏忘不掉! 他强迫自己想别的事转移注意力,然而很快脑子自己有意识,不知不觉的竟又回复了之前的画面。 甚至,他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梦见他亲手扒开了馒头皮,馒头又白又大,上面还有一颗红枣子。他正觉得脸色心跳,下一秒就被董慧慧的喊杀声给吓醒了。 他噗通一声跳下床,出去冲了个凉水澡才彻底平复了躁动。 这样不行啊!天天想这些还得了?他可是在备考之人,这样跟着了魔似的,还考个毛秀才啊! 不行,他绝不能这样下去了!娘前段时间不是说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吗?当时被他以学习繁重为由给拒绝了。 明天他就去和娘说,让他赶紧和人家相亲。一定是他认识的女人太少的缘故,才会这般心神不宁。等见识了花红柳绿,那男人婆算个屁! 吴弦搂着小鸟依人的雪茶,琢磨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娘子,我算看明白了,大少爷不是个好东西。原本我以为他是个好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你千万要看清楚,我可比他好的多。” 他能说出这番话,雪茶着实感到意外。一直以来,吴弦在大少爷面前总是自卑的,他几次因为大少爷吃醋,却从来不敢和她正面谈起,那是因为他自觉己不如人。 如今,他能有这样的转变,着实让她感到开心。 她凑近了他,“你知道就好,你本来就比他好一万倍。” 他的脸黑了 早晨, 宋羽难得起晚了, 饭也不好好吃,从饭桌上拿起个包子就往外跑,边跑边说道:“娘,您上回说的那个姑娘, 我后天下午有空相看, 您帮我约好!” 宋娘子是个温婉如水心细如发的女子,儿子一直很排斥相看女孩子,明明之前还拒绝的斩钉截铁,怎么突然就变卦了?他这样说风就是雨的,她若是不弄清楚了, 可不敢贸然给他安排, 万一他到时候再变卦怎么办? 等刘叔从书院回来,她把他叫了过来, “老刘, 你觉不觉得少爷有点不对劲儿?” 老刘仔细回想了下, “没什么不对劲儿, 就是话少了。少爷是个爱说话的, 以往上下学的路上总是喜欢和我闲话家常, 这几天却安静的很。” “他最近有没有接触过女孩子?” 老刘立马想起来了,“是有过,那是前两天的事儿了……”他把那天早晨惊马的事原原本本的对宋娘子讲了一遍, 包括他在车外听见的巴掌声和吵架声。 宋娘子听了之后笑弯了眼睛, 一脸欣慰, “原来如此,看来我儿终于开窍了。” 雪茶他们刚搬来过做邻居的时候,她还担心宋羽被女|色迷去心魂,没想到他后来竟自己回了魂,免了她许多忧虑。 董慧慧?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听起来相当厉害呢。但不管怎样,只要品性好,儿子喜欢,娶回来未尝不可。 宋娘子这边开始暗中打探董慧慧的底子,另一边却瞒着宋羽,诳他说相看的女孩去了外婆家,要月底才回来。叫他安心读书,下一次小考成绩要是敢下降,他爹不会饶了他。 宋羽心态稳了一些,重新投入到学习中去了,只是偶尔会想起董慧慧,每天出门和回家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往如意阁那边看看罢了。 很快,书院又要举行小考了,这是年前最后一次考试,因此尤其重要,这决定了学子们能否过一个开心的好年。尤其对吴弦这种考的好一些就进甲班、差一些就掉到乙班的学生而言,更是紧要。 书院里包括先生在内的所有人都高度重视这次小考,过了年,离县试就更近了。这次小考不仅是年度总结,更是一个重要的模拟县试! 以往雪茶管吴弦管的严格,但最近她却不怎么管他了,一来他已经足够刻苦了,二来她不想给他太大压力。小考那天早晨送他离家也只是像平常的每一天而已,没有说多余的话,也没有做特别的菜。她觉得简直比自己考试还要紧张。 事实上吴弦这次的心态还不错,紧张中透着兴奋,自信中夹着谨慎。这段时间他在吕大成那里过的非人的日子终于等来了检验的第一天,他一定要全力以赴。 他往教室走去,忽然前面站了一人,迫使他停下了脚步。 “吴弦表弟。” “见过大少爷。” 一股诡异的气流在二人之间流转,即便只是简短的几个字,已足够令人明白对方心里的不爽。 “最近怎么没和雪茶回荣府看看?老太君昨天和我念叨你们两个了。我和她说了你来书院读书的事儿,老人家高兴的不得了。” “劳她老人家费心了,学业繁重,最近不便过去。” “这话我已经替你说过了。老太君听了大喜,直说连吴弦那泥地里的猴子都知道学好了,也好,将来当个小老板至少不会算错帐。”荣庆林言语温和,一双眸子带着笑意。 吴弦脸上的肉皮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他完全相信这话是老太君说出来的,可她老人说的时候必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而心里是真正替他这个小辈高兴。 但话怎么一从荣庆林嘴里说出来,他就这么不舒服呢?他不能乱了心智,等下就要开考了,绝不能受影响。 “多谢大少爷,还请帮我转告老太君,等我中了秀才,亲自带长寿糕去看望她老人家。”吴弦冷笑着说完,不再看他,错身走进了教室。 吴弦的心态多少还是受到了一点影响,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深呼吸调试着,试卷开始从前面传了过来,他一看到上面的题目,心却一下子静了下来。 是在吕先生魔鬼式训练内容范围内的,这类问题他早已练就的得心应手了。略一沉思,他就有了整体的解题思路,先在草纸上简略的记下,然后就摒弃了一切杂七杂八的念头,沉浸到文章中去了。 上午两场,下午一场,走出来那一刻,吴弦整个人都轻松了,他尽力了,考的好不好就听天由命吧。就算这次他仍旧没能回甲班,他会对自己失望,但不会后悔,因为这段日子以来,他自认没有浪费一天的光阴。 先生们收了卷子就聚集在老院长的房里,紧锣密鼓的批起了卷子。这个程度学子们的考卷,批起来并不需要太费神,有的写的不太好的,先生们甚至大概看一眼心里就有数了。 一切效仿真正的县试流程,一份卷子要经过七位先生的共同评判得出结果,成绩分为优中劣三档,一位先生评完后传递给另一位先生,流水式评卷。 一份卷面十分工整,文辞极其华美的文章落在第一位先生手里,他看过之后笑着对老院长说道:“这篇文章不用看名字,就知道是老院长的弟子荣庆林,这等人才早就该出头了。” 老院长笑而不语,与有荣焉。 坐在下首的先生探过头来,“又得了什么好文章?值得你这般夸赞,拿来我看看。” “好,勿急。我先评完优再说。” 第二位先生拿到荣庆林的卷子捋了捋胡须,满意的连连点头,欣赏了好一会儿才传给了下一位。 吕大成排在最后一位,对于他人的对话,他一直面无表情,好像除了手里的卷子一切都和他不相关一样。他手里提着细毛笔,飞速的落在手边的卷子上,先是圈出了两个别字和犯忌的字,才在右上角写了个的‘中’字。 荣庆林的卷子终于传到了他手上,只见上面已经写了六个‘优’字。 吕大成这人是不会受别人言论影响的,即便世上所有人都认为一个人的文章优,只有他认为劣,那么他就绝对不会违心的给他评优。 可他这样的石头心肠在看完了荣庆林的文章后,还是默默的叹了口气,虽然他的观点他不尽赞同,但文章的确写的漂亮,和别的学生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和别的先生一样在上面写了一个‘优’,也就是说荣庆林这篇文章全优。 学生们的名字都是被封起来的,不特意掀开的话,一般不知道是谁的,除非字体突出。吕大成顺手接过下一张考卷,巧了!吴弦的字他再熟悉不过了,只见前面他得了两个优、四个中。 吕大成细细看了下去,一开始还好,但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写的什么狗屁!真是金子开头、银子中间、狗屁一样的结尾,到最后写垮了自己不知道?答着答着睡着了不成? 他满肚子火气,这种低级错误,恕他这个亲师父看不下去,于是他毫不留情给了他一个劣! 荣庆林第二场的卷子又到了他手上,毫无疑问还是给了个优。 吴弦这场的卷子倒没有让他特别生气,但也没让他特别满意,算是对的起他这段时间的努力。他心内毫无波澜的给了他一个中。他对他要求不高,只要下一场的卷子能保持这个水准就行。 他正评着卷子,忽听排第一的那位爱大呼小叫的先生高声嚷道:“好文章啊!笔触犀利,见解独到,简直无懈可击啊!” 几位先生都被他吸去了注意力,此时大家都有些疲惫了,纷纷起身聚了过来,“又是荣庆林的?” “不是不是!字不一样!你们快看看,这是谁的得意门生所做?” 大家探头一看,纷纷摇头,“不是我学生。”而且这字虽不差,却中规中矩,丝毫不出众,因此经过了刚才的两场评判,还是没能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 一位先生接过了文章,远远的伸着,大家一起看。 “妙啊!这文章写的实在太好了!” “的确很好。” “快把荣庆林第三场的翻出来,对比一下!” 很快荣庆林的卷子就被找了出来,大家通篇读过,心里都有了结论。 “比荣庆林的好上许多啊,比他的观点新颖大胆,务实的很啊!老院长您快看看!” 大家把卷子拿给老院长看。 老院长边看边点头,深表满意,“看来我们青山书院真是人才辈出啊!这批苗子真不错。这文章写的着实优秀,就是言辞间锋芒太露,稍微刁毒了些。” 他这么一说,有的先生附和称是,有的却不认同,差点吵了起来。 这时有人发现,有一人一直没动,便把卷子拿了过去,让他评判,“吕兄,你怎么一点儿不好奇呢?” 吕大成接过眼前的卷子,从头看到尾,不错过每一个字。 看完之后,他高深莫测的闭上了眼睛,回味了一会儿。再睁眼时,仿佛刚刚享受过一顿上好的美餐一般,露出了舒心的微笑“深得我心啊!” 众位先生极少看见他愉悦的心情外露,还来不及惊讶,便看见他执起笔在卷子空白处一气呵成,写了个大大的优字! 学子们在外面等放成绩,一个个焦躁不安。吴弦却比自己想象的平和,他见宋羽躺在长椅上,上前拍了拍他,让他给自己一个位置。 “你考的怎么样?” 宋羽神色恹恹的说道:“还行吧,正常发挥。你怎么样?能不能回甲班?” 这话被一旁的荣庆林的拥簇者给听到了,讥讽的抢话道:“做梦吧!回甲班哪有那么容易?你算算这一年从甲班掉下去的多,还是从乙班提上来的多?” 宋羽要和他理论,被吴弦给拉住了,他脸色很不好看,但这是书院,他得忍,何况那人说的并没有什么错。 荣庆林叫了一下那人,用一种淡淡的责备目光看向他,“曹兄,莫要喧哗,先生们在里面。再说话不不可说满,乙班的同窗们也不错,说不定这次能提上来许多。” 这话说的,瞬间拉拢了一大票学子的心,瞧瞧,这才是世家公子的气度啊,家世好、长相好、读书好,人品还好!这样的上哪儿去找啊? “吴弦,你怎么不让我和他理论?”宋羽心里憋着气。 吴弦已经很快调节过来了,吕先生说的对,实力见真章,说别的没用。 “宋羽,你最近火气可有点儿大,家里有事?” 宋羽眼神儿一乱,“没有的事儿!” 终于!等待的那扇门开了,所有先生们都出来了,一字排开站在台阶上。两位先生上前,把单科成绩单和总排名贴了上去。 大家一拥而上去找自己的名字,很快吴弦就找到了他自己,中、优、优! 居然有两个优!他太满意了!这个成绩回甲班绝对没问题。 再一看排名,了不得了!他居然排总榜第七!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三查看,才发现自己没看错,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这时已经有其他人发现了吴弦排名的蹿升,细心的同窗发现排第八|九十的人三门成绩都是优,前十名的成绩里,赫然只有吴弦那一个刺眼的‘中’。 “院长,排错了吧?吴弦有个中怎么可能排第七?” 荣庆林知道自己稳坐第一,因此根本不急着去看成绩。此时忽听大家的质疑声,顿时锁紧了眉头,脸色突变。 不可能?那小子怎么可能一下子考第七?别说第七,第十七都困难。 就算吕大成是个隐世的大儒,也绝不可能让他的水平提的这么快!恕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即便第七名离他依旧很远,他也接受不了!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吴弦那破落户和他有着云泥之别,怎可相提并论?他这次窜升到第七,这个势头继续下去是不是要超过自己? 他人生头一次开始正视起了吴弦,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他划进了对手范围。 他阴着脸,双目危险的眯了起来,他是荣家大少爷,未来的荣家顶梁柱,他这一生必然在宦海拼搏。他生来顺风顺水,目空一切,从未把任何人当成对手,而如今,吴弦就如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肉里。 他荣庆林必须永远以绝对的优势碾压他吴弦!他的权威地位不允许被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挑战,他也绝不允许离开自己的女人所嫁的男人,翻身超越自己! 老院长发话了,“大家安静,听我说!本次小考大家的表现都不错,出了不少的好文章。总榜第一依旧是荣庆林,前两科的单科成绩他也是第一。” 说到这里,学生们顿时一片哗然,两科?荣庆林可是一直包揽书院所有第一的人物啊!这次居然丢了一科?谁这么厉害? “安静!总榜第七名是吴弦,这没有错。吴弦虽然有一门成绩是中,但第三科成绩是第一,并且是极优!先生们一致决定把他这篇文章收录进青山书院的范文集,供大家学习!” 居然是这样?吴弦?那个乙班的? 要知道,他们这批学生里,文章能被收入范文集的只有荣庆林,而且是他极少数特别优秀的文章,剩余的都是以往第一名的佳作,再就是先生们的文章了,就算是先生,也不是想录入就录入的。 所有学生都惊呆了,包括众目睽睽之下的吴弦本人,他有一科居然是极优?是不是他在做梦啊?等下他醒了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他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的直抽抽,天呐!这是真的!他居然有一门打败了荣庆林!他想赶紧回家向娘子报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老院长笑着对他说道:“吴弦,你即日重回甲班,要继续努力,争取下次全优!” “是!院长!”吴弦回答的干脆嘹亮。 之前姓曹的那个仍旧替荣庆林不服,“院长,吴弦不可能写出那么好的文章,肯定是有人泄题给他!” 吕大成原本不动声色,听了这话脸顿时就黑了! 老院长趁他把‘狗屁’二字骂出口之前,赶紧说道:“污蔑师长,有失学子风范,曹海生罚做打扫半个月,过年期间需每天来报道,不可叫他人代劳,违者惩罚加倍!吕先生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泄题之事。吴弦虽是他唯一弟子,但他给他第一科评的是‘劣’,第二科是‘中’”。 这下大家伙倒是服气了,吴弦的脸黑了。 卑鄙下流无耻 领到了成绩, 接下来学子们就纷纷去找自己的先生看考卷去了, 不是评完了就完事了,先生还要给自己的学生提出相应的意见。 成绩好的就满面春风,不好的就如丧考妣,纷纷跟着自己的先生走了。 吴弦跟在吕大成身边, 半点不敢笑出来, 他可没忘了他还给了自己一个劣。 进屋坐下,吕大成把他的前两张卷子拿了出来,“不要因为做了一篇不错的文章就得意忘形,不过是恰好撞上了你擅长的题目罢了。看你这两篇,水平还很不稳定。不要觉得个别先生手下宽松给了你优, 就觉得自己很不错, 你差的还远呢。” 吴弦有些小委屈,“先生, 我知道了。但您就不能稍微夸我一下吗?老是板着一张脸。” 吕大成指着第一张卷子的后半段给他看, “也不看看自己写的什么玩意就要我夸奖, 当自己是要糖吃的小孩子啊?你回了家自然有人好好夸你, 等你高中那天我再夸你不迟。” 吴弦不过是撒个娇罢了, 哪成想又被他给训了一通, 赶紧收回了心思听他讲解卷子了。 老院长带着荣庆林进了屋,他自然看出他此时心情不佳。月满则亏,他不觉得有人抢了他的风头是件坏事。 “坐吧。” “院长, 那篇文章真的是吴弦自己所写吗?他的水平我知道, 他已经好几年没进过学了。学生不是怀疑先生们, 学生实在是不敢相信。” 老院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性子这东西是最难改的,非经过几番痛苦的历练不能转变。他开始越发的替他担忧起来。 “这是吴弦的第三场文章,你拿去看看吧。” 荣庆林有些急切的拿了过来,一字一句的细细看来,直到全部看完了,他的眉头也没有松开。当真写的极好,即便是他抱着挑刺的心态去看这篇文章,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且他与自己的相对比,原本自觉不错的文章顿时显的有些华而不实,矫揉造作。 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吴弦!难不成他这段时间真的脱胎换骨了吗? “别想太多,你也很不错,几篇都在水准之上。今日就早些回去歇着吧。”老院长慈祥的说道,他真心希望眼前的这个孩子能明白他上次对他说的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别让傲气毁了自己。 荣庆林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宋羽却知道吴弦是怎么回家的,他乘自己家的车上下学,本来他是要免费带他的。但吴弦坚决不答应,非要给钱,他只好收下了。 吴弦一路上嘴丫子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看的他直想打人。 “你能不能别那么笑了?难看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考了第一呢!”宋羽终于没忍住,这次他考了第五,和以往差不多,吴弦能考成这样他也着实意外。 “我高兴还不让笑啊?这回简直比考了第一还高兴。” “知道你高兴,赢了荣大少爷嘛,我看他脸都绿了。劝你别得意忘形,你们总算是沾着亲的,还是小心他一些为好。平时不咬人的狗咬起人来才最疼。” 吴弦心里一咯噔,收敛了笑容,“他应该不至于。” “别把话说的这么死,依我看荣家没什么好东西。你看那个二房就知道,几个老爷都是一个爹娘,能教出二房这样的东西,就可见一斑。”宋羽比吴弦的心眼儿多,这也是董慧慧最看不上他的地方。自从和吴弦雪茶交好以来,他就看出来了,这是一对表面上看起来机灵,但内里却十分厚道老实之人,便好心提醒他。 他的话引起了吴弦的沉思,他已经得罪了荣家二房,现在又有意无意的戳了荣大少的眼,的确不得不防。 然而,说来容易,他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叫他如何防呢?与其提心吊胆,不如过好每一天的日子。 “多谢宋兄提醒。” 马车进了城,宋羽边和吴弦聊天边看着窗外景色,忽然瞄见远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刘叔停车,你先把吴弦送回家,我晚些回去。”宋羽说完就跳下了马车,拔腿朝一个方向追去。 吴弦一脸忧愁的回了家,雪茶见此什么都不敢问,准是又考砸了。失望是有一点的,但她更怕再次的打击会让他一蹶不振。 “娘子,让我抱一下好吗?”他哀怨的凑了过去。 雪茶心疼的环住了他的腰,柔声安慰他,“相公,一次两次没考好没关系的,你还年轻,以后的机会多着呢,你毕竟学习的时间太短,慢慢会跟上的。” 她感觉他的身子在隐隐颤抖,肩头传来隐忍的呼吸声,他哭了? 雪茶立马慌了,“考的很差很差吗?比上次还不如吗?你别哭啊,你哭的我心好乱。” 突然,她的双脚离了地,吴弦紧紧的抱着她的腰把人提了起来,他的眼里闪着星星,带着得逞的笑意,“谁说我没考好?我考了第七名,重新回了甲班!” “真的?那你刚才……”雪茶终于反应过来他是在捉弄她,顿时哭笑不得的捶着他的肩膀,“你坏死了你!我还以为你真的难过掉眼泪,害我白担心一场。” “我和你闹着玩儿呢!”他很认真的看着她,“娘子,这都是你的功劳,没有你,我不会这般努力,也不会知道自己除了走街游巷还有别的用处……” 一只小手轻捂住了他的嘴,雪茶此时和他一样双目微微泛泪,“你再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这是我们的功劳。” “好,我不说了,我只是想好好感谢你而已。” 雪茶笑道:“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话音一落,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吴弦抱着她的腰,把人抡了起来,不住的在地上转起了圈圈,“这般感谢你如何?让我的娘子飞起来!” “哈哈哈哈你快放我下来,你胆子大了啊?我饶不了你!”雪茶笑的像个孩子,又刺激又好玩,有一点忐忑,更多的是开怀。 “我偏不放,你要收拾我,我更不能放你下来了。”吴弦使坏,力度加大,以他的力气抡着她多玩儿几圈根本不在话下。 欢笑声把小敏招了出来,见他们两个玩的欢,马上抗议,“哥!我也要我也要!” 正好雪茶有些晕了,吴弦把她放了下来。一把从背后抱起更轻的小敏,轻松的转了起来,小院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几人笑成了一团。 吴弦并没有把有一场超过了荣大少的事告诉雪茶,告诉她只会徒惹担忧罢了。 宋羽确认自己没看错,那个身影肯定是董慧慧!她来这附近干什么?他追了一会儿,终于再次发现了她和那男子的身影。 他从未见过董慧慧脸上能笑的那么灿烂,像个真正的女孩子一样,娇俏中带着一丝妩媚。而他也终于看清了男子的正脸,不仅高大,还相当英俊! 二人走到一个刀具铺子门口,董慧慧说道:“大哥,就是这里了,咱们进去吧。” 这是个很大的铺子,宋羽在他们进去不久之后也跟着进去了,但他则去了和他们完全相反的一边,依旧能观察那边的一举一动。 一个小伙计上来打招呼,“客官你看点什么?” “我随便看看,你去忙别的吧。” 宋羽假装看了两眼柜上的菜刀,就迫不及待的朝那边看去。 只见二人终于挑选了一把满意的长刀,男子佩戴在腰间,拍了拍,“慧慧,你看如何?” 董慧慧笑着点头,“真不错!就是带的有点歪了。”说着她就伸出手去,替男子调整长刀的位置。 宋羽一见她居然不知廉耻的在男人腰间摸来摸去,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生起了一团火,烧的他连牙根都痒痒。 那二人状态如此亲密,难道是她相亲终于相成了?怎么会这么快?她不是一向很讨厌相亲吗? 可转念一想,缘分这东西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来,万一她就看对眼了呢! 忽然,他感觉一道视线反射过来,赶紧收回了目光,忐忑的低头拿起了一把菜刀,装成挑选的样子。 被发现了?不会吧?他这边很隐秘的。 宋羽紧张的额头直冒汗,突然觉得一侧肩膀上一沉,还凉丝丝的。 背后传来了女魔头的声音,“别动,再动划断脖子可别怪我。要不是大哥告诉我有人跟着,我还发现不了你呢。说!你是谁?跟着我们想干什么?” 宋羽心里骂了自己一百次,他怎么会干跟踪这种蠢事?然后后悔已然晚了。 他把心一横,放下了菜刀,高举起双手,慢慢的转了过来,“嘿嘿,董姑娘,是我。” “是你小子!”董慧慧一愣,手里刀一抖,差点真划伤他。 她赶紧把刀放了下来,心里顿时跳的厉害,“你跟着我干什么?竟干这些鬼鬼祟祟的勾当!” 幸好宋羽脑子快,赶紧编了个理由,“我是看你和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这里,怕你有危险,跟过来看看情况。要是你有什么不测,我好歹是个男人,能帮帮忙不是?” “真的?” “真的!如有假话天打雷劈!” 董慧慧是个直肠子,轻易的就被糊弄住了。没想到他还是个热心肠呢,不管之前怎样,总算是相识一场,想着救她呢。 “董姑娘,你身边这位是?”这才是宋羽最想问的问题。 “这是我大堂哥,前几天刚过来。大哥,这是我的仇人宋羽。” “幸会幸会。”董大哥慧眼如炬,他其实早就发现了宋羽了,但见他一身书生打扮,就算起了歹心,也肯定不敢把主意打到慧慧身上。 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目光不住的往他身上看,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小子八成是看上慧慧了。 他回去一定得跟叔叔婶婶汇报。 见宋羽没有车,董大哥很好心的让他上了自己的马车。宋羽对和董慧慧乘一辆马车心有余悸,正有些扭捏,就听董慧慧说道:“还装什么?赶紧上车吧。” 终于上了车,他几次想张口问她是否还在生气,却因身边有外人一直无法张口。董慧慧最近总是想到他,连做梦都梦见过,她心里有鬼,故意离他坐的远远的,也不说话。 董大哥倒是问了他几句,家里是干什么的,在哪读书等等。 到了宋家门口,宋羽恋恋不舍的下了马车,马车都走出好远了,他还像傻了般站在原地。 有人轻轻拍了他的肩,他以为是吴弦呢,便没好气的说道:“吓我一跳,干嘛啊?” 背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我倒是想问你在干嘛?” “娘?”宋羽的脸一下子臊红了。 宋娘子一直在等他回家,刚才车帘撩动间,她很清楚的看见里面有个高鼻杏眼的女孩子,想必那就是董慧慧吧。 “外面冷,赶紧进屋吃饭吧。” “嗯。”宋羽收回了思绪,挽着娘往家走。 “儿子,上次那个姑娘,娘给你约好了,二十二是个好日子,你们二十三放假,你多请一天。” “约好了?不……娘,您能不能帮我推了?我不想去相看了。”宋羽急吼吼的推辞,不是说那姑娘去了姥姥家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娘子脸一下冷了下来,“胡闹!你以为这种事是儿戏吗?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拿对方当什么?我和媒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宋羽见她难得生气,不敢再说什么,却是心急如焚。 他是真的真的不想去了啊! 这天,董慧慧满脸不高兴的来找雪茶诉苦,“真不知道我爹娘在急什么,恨不得赶紧把我嫁出去!” “这是怎么了?”雪茶给她拿来零食,她也没心思吃。 “我说不相亲,她们非让我相,以往我不答应也就算了,这回我爹娘居然自己就定下来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消消气,他们也是为了让你有个好归宿。” “哼!什么好归宿?我偏不听话,到了相看那天就让他们自己去吧,反正本姑奶奶是不去。”董慧慧拿起一个苹果漫不经心的高高抛起,再稳稳接住。 雪茶坏笑了一下,她没看到。 “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赶年底相亲,真是巧了。” 董慧慧继续玩着抛接的游戏,顺嘴问道:“什么巧了?” “我听宋羽她娘说,二十二那天他也约了相亲呢,听说对方是个温婉漂亮的女孩儿。” ‘咚’的一声,苹果掉在了地上,滚了几滚。 “什么?他要去相亲?”董慧慧目光炯炯的盯着雪茶,生怕她说错了。 “是啊,我怎么会骗你呢?” 董慧慧的脑子忽的放空了一瞬,继而被滔天的怒火席卷,他才摸过她胸脯几天?她还没原谅他呢?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去相亲?真是卑鄙下流淫|贱无耻! “慧慧你怎么了?” 董慧慧蹭了一下站了起来,“我回家,这就答应我娘去相亲。”他能去相亲,她也要去,不然好像他对那件事毫不在意,而她却一直在等着他似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治疗,荣二少的花柳病总算控制下来了,虽然没有坏了根本,但大夫告诉他若想彻底治好,三年内最好清心寡欲,否则随时会复发,甚至更严重。 他病情刚好些,难得出来透透气,就看见他那霁月清风的大哥正独自在水边凉亭上吹着冷风呢,身边还放着一壶酒。大冷天的,也不怕冻着。 这真是稀奇了,这位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来不管窗外事的大少爷怎么喝起闷酒来了? 他好奇了走了过去,“大哥,怎么在这喝酒?得了风寒大伯母岂不心疼?有什么苦闷事不妨和兄弟说说,没准我能开导开导你呢。” 荣庆林实在心里堵着慌,这才找了一个清净地方呆一会儿,没想到二弟居然会过来。 他一向瞧不上他,更何况他得了那脏病,虽然二房瞒的紧,但母亲现在管家,没有什么能瞒过她的眼睛。 荣二少见他不说话,自嘲一笑,自顾坐了下来。 “让我猜猜,是谁让大哥不痛快了。府里自然没人有这个胆子。你的同窗们没有这个能耐,要是没猜错的话,我猜是你们书院的新学生,吴弦。对吗?” 送他去见官 荣庆林闻言收回了远眺的目光, 看了一眼他,“二弟猜错了。我只是最近压力太大, 过来吹吹风罢了。” 荣二少翘起一边嘴角, 满是嘲讽,“大哥不必瞒我, 我一直盯着那小子呢,再说我也认识三两个读书人,书院里发生的那点事儿想知道不难。原以为那小子是条虫, 结果发现人家是条龙, 大哥心里不舒服再正常不过,又何必瞒我呢?” 荣庆林终于有些不悦了,略带厌恶的问道:“你既然清楚还来问我干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 “大哥这话说的就太诛心了,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还不至于看自家人的笑话。更何况你也没看我的笑话, 对不对大哥?” 兄弟二人对视, 很显然二少爷也知道他得病的事除了老太君, 府里其他人瞒不住, 特别是大房。 他继续说道:“过去咱们都太小看吴弦了,这小子不是个猫, 而是个老虎,牙还没长好呢就开始咬人了,必须想办法挫挫他的锐气, 让他明白破落户永远翻不了天!” 荣庆林心里赞同他的话, 但仍觉得果真背后对吴弦做些什么的话是不是有些太过了。说起来, 他不过是稍稍展露了一点头角而已,还远远超不过自己。另外,他娶了自己心仪的雪茶,也早已经是事实了,虽然心有遗憾,但若真让雪茶现在回到他身边,他还真不一定能接受她这个残花败柳。 荣二少看出了他的犹豫,“大哥莫要太宅心仁厚,有些人你现在不给他点颜色看,他早晚会有让你后悔的那天。你不会以为他是个善类,还是从前那个傻小子吧?你可知我的病是怎么来的?” 接下来,他撕开家丑,把自己收拾吴弦不成反被他将计就计,又大肆戏弄一番的事原原本本的讲给了他说。 荣庆林听了大为震惊,连脸色都变了,久久没有说话。他只知道吴弦的学习能力极快,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深不可测的心机! 荣二少知道自己就快成功了,又给他添了块遮羞布,“大哥你放心,这事儿保证半点波及不到你的名声,也绝不会让你手上沾半点血,大伯母也不会知道你参与其中。就算最后事情没能如意,弟弟也绝不会攀扯到你的头上,因为你本来就什么都没做,我只要你到时候……” 荣庆林权衡了半晌,终于点了头。他从未想过一向以君子无暇自居的他,人生第一次的瑕疵竟用在了吴弦身上。 马上要放大假了,吴弦整天倒数着日子,恨不得立即放假整天和娘子腻在一起,宋羽天天与他一起上下学,每次看见他恨不得飞起来的眉毛,就想给他几拳。 他已经磨了他娘好几天,说不想去相亲,但每回都被顶了回来,最后一次他爹甚至出面了,说再胡闹就要揍他。 这可怎么办呐?他是真的不想去啊。 二十二那天还要请假,他原本不打算请假,到时候就说忘记请假了而书院不允许临时旷课。可没想到母亲大人的动作相当快,早就亲自和他的先生打好招呼了。 吴弦看他皱了好几天眉头,终于忍不住再次关心关心他。宋羽这回是真没办法了,就把他主动要相亲又不想去了这件事告诉他。 “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想被人喜欢不简单,想让人看不上的法子就多了去了。” 雪茶的嘴比较严,加上看吴弦每天回家的时候已经很累了,就从来不说别人家的事给他,防止他分心。所以他至今还不知道宋羽和董慧慧之间的恩恩怨怨。 宋羽如同找到了救星,“快说,你何有良策?” 自从蝈蝈事件之后,吴弦就被迫接受娘子的改造,已经慢慢蜕变,如今身上的坏小子气息少了不少。可一听兄弟有难,终于又有了他的用武之地,立马来了劲头儿。 “那办法可多了,你想想,你要是个臭烘烘的丑八怪,哪个姑娘会看中你?” “不行,我要是把自己弄成那副样子,出门前我爹就得把我丢进浴桶里扒皮。” 吴弦又想了想,“你说的是。那你和人家姑娘见面的时候就表情猥琐言语下流,保证她看不上你。” “这能行吗?那我们家的名声不要啦?” “哎你放心,这种事女方家不会张扬的。不过办法是损了点儿。” 二人凑在一起商量了许久,终于有了定论,把两个方法稍稍结合起来,既做到让姑娘厌恶,又不会太过分。 相亲那天,宋娘子知道儿子心里不痛快,便格外温和在门外叫他,“儿子,咱们该出发了。” “好的,我这就出来。” 宋娘子松了口气,就怕他耍赖不肯出来,只要肯出来就好,毕竟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不去就白花了这份心思了。 哗的一声,宋羽拉开了门,哭丧着脸,“娘,我的脸!” 宋娘子一看他的样子差点吓晕过去,“这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只见他的脸上起了一片片的红疙瘩,虽不至于恶心,看上去却挺吓人,原本好端端的漂亮小伙再也找不到了踪迹。 宋羽装委屈,“我也不知道啊~” “你是不是吃了芝麻了?” “不知道,昨天同窗给的点心,我晚上看书的时候吃了一块。娘,你看我这个样子去见人家姑娘是不是太失礼了?要不然我就不去了吧?” 谁知,刚才还十分担忧的母亲忽然笑眯眯的望着他,说了两个字,“不行。” 董慧慧上回一气之下答应了相亲,今天想反悔也晚了,再说她一代女侠说了就要做,不能让娘为难。 出门前董娘子给她脑袋上罩了个幕笠,说她毕竟是个姑娘家,直接见男子有些不好,还是先让她看看对方,中意了再拿下来也不迟。 董慧慧对这些是不以为然的,但是戴上也好,不然被她的一众小弟知道她竟然沦落到去相亲,恐怕要被人家笑死。 宋娘子带着宋羽接上媒婆,就直奔约定好的一处茶坞了,那里清幽不说,私密性好,颇受有些闲钱的人家青睐。 店家把他们领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的确十分清幽,与别处不同,屏风窗帘等布置处处精美。 宋羽无聊的环顾四周,他娘这回还真用心,居然选了这么一个好地方,不知对方究竟是何样天仙? 媒婆忧愁的看着他的红脸,不好说什么,怎么这么倒霉?偏偏今天坏了脸?这实在是桩好姻缘,如果今天因为宋公子的脸吹了,她肯定要捶胸叹息。 没过多久,董娘子和董慧慧就到了。 进门的一刹那,母女二人就被惊到了,董娘子惊讶的看向宋娘子,眼神很明显,不是说你儿子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吗? 宋娘子给了她一个万分无奈的眼神,示意她待会再说。 而董慧慧则是一眼就认出了宋羽!即便是他脸上鼓着红包,她也绝不会认错!原来他的相亲对象竟是她?那他是和她一样被蒙在鼓里还是早就知道? 不可能的,他那么讨厌自己,如果早知道怎么可能会来?可他的脸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她一时心乱如麻,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不安的抓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她凑近了娘身边,小声说道:“您等下千万别提我名字,也别让媒婆提。我认识他。” 董娘子听了心里发笑,女儿没有跳起来,看来这事有门儿。 “好,我明白,等下我们大人出去,让你们单独说会儿话。” “嗯。” 见大家都到齐了,在媒婆的带动下,大人们开始聊了起来,自然不会上来就直奔主题,总要先聊些无关紧要的。宋羽百无聊赖的歪靠在椅子上,半点对姑娘的好奇心都没有。 他对自己的脸很有自信,能透过他这张脸看到他内在美的姑娘,绝对是怪胎。 “王姐姐就是会说话,你看上去可别我年轻多了。”宋羽听他娘说道,一直闲聊这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董娘子娘家姓王,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会和董慧慧有关系。 气氛很是热络,媒婆见差不多了,便笑道:“咱们聊的倒是畅快,看把两个孩子拘谨的。我看您二位都不是那迂腐之人,咱们就在旁边屋里喝茶细聊。让他们两个也说说话,成亲是头等大事,他们自己相中了才最重要,谁也不想看见怨偶不是?” “您说的对,咱们这就出去。女儿,你在这里,娘就在隔壁。” “嗯。”董慧慧声若蚊蝇,倒叫宋娘子十分满意。她之前多方了解过董慧慧的情况,深知她是个豪放张扬的女孩子,虽然能接受她这点,但心里总归是希望她能文静些,这样看来也是个懂礼的好姑娘呢。 终于,屋里就剩下了宋羽和董慧慧两人,许久都没人说话。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宋羽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不觉得我长的丑吗?” 董慧慧捏着嗓子说话,“公子不丑,皮囊不重要,只要人品好就行。”她倒要看看宋羽今天这亲能不能相成。 “你真不在乎?”宋羽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都这幅鬼样子了,居然还有不嫌弃的? “真的不在乎,公子人品好就行。”她又强调了一遍。 宋羽惊的起了身,在她面前不住的走来走去,甚至把脸凑到了她的幕笠跟前,“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你睁大眼好好看看?不觉得恶心?” 董慧慧咬着牙,极力克制想要撕了他的冲动,“不恶心。公子似乎很想让我在意你的容貌,你可是有了心仪之人?” 宋羽一顿,深吸了一口气,“算是吧,反正不小心碰了她,算我倒霉,我想好了,我要对她负责。” 董慧慧心尖颤了颤,差点暴露原音,“她也许不需要你负责呢?我想我和你才是更合适的。”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明白?”宋羽见这姑娘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急了,他都说心里有别人了,她居然还中意她?就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 他忽然想到了和吴弦商讨的第二招,她不是最在乎人品吗?好,那他就假装下流!吓退她才好! 他再次凑近了她,眼中闪着邪恶的光,故作下流的用一根拇指揩了揩下嘴唇,流里流气的说道:“没想到小爷还有这等魅力,不过嘛~你不嫌小爷丑,小爷还怕你丑呢!你戴着这玩意儿干嘛?是不是丑的不敢见人啊?” 话音刚落,他就狠了狠心一把拽下了她的幕笠,董慧慧没有防备,竟被他得了逞! 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宋羽似乎见到了鬼!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想立刻逃跑,但他跑不了,因为他整个人都瘫软了。 在他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的时候,一座大山猛地袭来,把他牢牢地压在了身下,董慧慧像打沙包一样有技巧的捶上了他的脸,嘴里还阵阵有词。 打一下骂一句,“厉害了是吧?学会调戏女孩子是吧?想要负责是吧?我看你负责好自己吧!” 宋羽被她打了好几下,脑子晕乎乎的,最先跑出来的一个念头居然是……吴弦小儿,老子和你不共戴天! 董慧慧即便收着劲儿,力气也不小,宋羽挨了几下之后就不肯挨了,竟趁她不备一举抓住她手腕,把人给翻了过来,局势瞬间就变了。 董慧慧满面通红,瞪着跨坐在她身上的宋羽,“你要是不想死就赶紧给起来!否则我让你好看!” 宋羽可能是被眼下的形势刺激的,心里的恶劣竟被激发了出来,要知道这可是他头一次成功压制董慧慧!他算看明白了,和这丫头千万不能太客气,她就不是个正常女人。 上次他好心救她,她居然反过来打了他一巴掌。之后他诚心道歉,她坚决不接受。然后今天呢?她竟然在幕笠后面故意戏弄他,激的他不得不使出下下策,结果又被暴揍了一顿!凭什么? “我就不起来,你想让我怎么好看?” “姓宋的,你找死是不是?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我要打回来!”宋羽故意吓唬她,没想到她惊慌失措起来倒是挺漂亮的。 董慧慧大力挣扎,可奈何位置太落下风,根本挣不过他,“你敢!你要是敢打本姑娘一下,我杀你全家你信不信?” 宋羽此时还不知道,这一刻是他一生中面对董慧慧唯一的巅峰时刻。 继续作死,“不信,我问你,你来和谁相亲?刚才为什么戏弄我?为什么关心我有没有心仪之人?” “我……我和谁相亲你管不着!还有那不是戏弄,我是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宋羽没有继续纠缠这两个问题,“为什么关心我有没有心仪之人?” 董慧慧这回声音弱了很多,不自然的答道:“就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我还以为你也心仪我呢?” 也? 董慧慧一愣,嘴巴硬的很,“脑子坏了才心仪你呢?你就是个贼眉鼠眼卑鄙无耻……唔唔……放开唔……” 她的骂声终于被再也忍不了的宋羽堵了回去,只不过不是用手,而是用嘴。 本来在隔壁聊的好好的几个妇人突然听见这边有吵闹声,且一声比一声大,顿时惊慌不已,赶紧跑过来看看。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了让几人老脸一红的一幕。 毫无疑问,宋羽是被董慧慧踹开的,他这边腿还没站稳,心里乐开了花的宋娘子却不得不演起了戏,黑着脸上前啪的一声给了他一个嘴巴。 “畜生!我让你和董姑娘好好说话,你就是这样说的?” “娘我……” “不许叫我娘!我没你这样的儿子!赶紧给慧慧和她母亲道歉,看她们想怎么发落你,送官我都不心疼!” 董娘子原本气愤不已,但人家已经在教子了她又不好说什么。不过她敏锐的觉察到,宋娘子说送儿子见官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的女儿,握在她手里的手抖了一下。 她这才让心情平复下来,细细看这一片狼藉。女儿身上一切完好,只是少了个幕笠。再看宋羽呢,真是太惨了,原本就红肿难看的脸上,两面有数个指印,显然不是宋娘子刚才打出来的。 女儿的功夫她一向了解,肯定是她打的。而她们刚进来的时候女儿明明是气愤不已的,但一见宋羽挨打,亲娘还要送他见官就抿着嘴唇神色复杂。 宋娘子摇了摇头,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宋羽被她娘压着跪在董娘子面子,他张口想解释,却被自己娘给推了一把,只好老老实实道歉,半句也没说董慧慧的不是。他认了,谁叫他今天错的大呢。 “是我不对,还请伯母和董姑娘原谅。” 董娘子沉着起,“慧慧,你怎么说?” 董慧慧刚才已经被宋娘子那一手完全镇住了,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的确想好好收拾宋羽,可打的时候没发现,刚才她才发现他已经被她打的这么惨了,结果还被他自己亲娘给了一巴掌。 “娘,算了吧。” 一直没表态的董娘子听她这样说,顿时严厉起来,“不行!姑娘家名声最重要,听说这个登徒子还想考秀才?你娘不是说送你去见官吗?好!咱们这就去,你这辈子别想考了!” 宋羽大惊失色,喊了声,“慧慧!” 他双目欲裂!如果董慧慧真的心里一点没有他,不帮他说话,他也只好认命了,可他不甘心!这是怎么了啊?本来他的人生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啊?这么一想眼泪差点掉下来。 “娘!不行!不能去见官!见了官他就完了!”董慧慧赶紧拦在董娘子身前。 “完就完,关我们什么事?” “娘!”董慧慧说不出口,却死死的拦在她身前。 宋娘子狠踹了一下宋羽,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醒过神来,上前抱住了董娘子的小腿,“岳母在上,我要娶慧慧,从此给您老当半个儿子!” “哎!这还差不多!”董娘子突然笑出声,亲手把他扶了起来,心疼的摸了他脸上的伤,“这个慧慧也真是的,下手也太重了。好孩子,放心吧,我和你娘刚才都换了庚帖了,你考完试就找个好日子让你们成亲!” 宋娘子也上前拉住了董慧慧的手,“是啊,我这儿子是混了点儿,但慧慧以后别下手太重了,打坏了你自己会心疼的。” 宋羽和董慧慧还没从刚才大起大落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在两位母亲的一片欢声笑语中呆若木鸡,愣愣的看着对方。 没有害羞、没有反抗、只有一个疑问在二人心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谁?他们在哪儿? 眼看着到年关了,这是雪茶嫁过来的第一个年头,家里条件也好了起来,她和吴弦都相当重视这个年。从小年就开始准备各种年货,把小院布置的喜气洋洋。一家三口俱都裁了新衣服,好吃的更是样样不缺。 雪茶手巧,还教起了小敏剪窗花。没一会儿一张福寿延年就剪好了,她放下了剪刀,神色渐渐暗了下去。 吴弦过来拾起她的窗花看看,明白了她的心思。 “想老太君了?” “嗯,一晃又半年过去了,这个冬天格外阴冷,不知道她老人家怎么样了?” 吴弦心知老太君对她而言格外不同,她在她心里就是亲人。 “要不然初一我带你去给她老人家拜年吧?” 雪茶心下犹豫,还是说道:“算了吧,咱们还是离的远一些,我怕惹她伤心。”雪茶说着说着眼泪扑簌簌的下来了,她已经许久没哭过了,也许是愈来愈重的年味儿勾的人格外多愁善感,把心里隐藏的思念都给勾了出来。 吴弦把她搂在怀里,“她老人家吉人天相,会长命百岁的。” ※※※※※※※※※※※※※※※※※※※※ 猪头宋:我能不能换个媳妇儿?老子要退货! 作者:有运费险吗? 猪头宋:……我要打吴弦!!行不行? 作者:不行,我是小虎子亲妈,再说她家还有个母老虎。 猪头宋:……我选择狗带 欢欢喜喜又一春 荣家老太君这里此时也是一派过年的气氛, 到处装点的热热闹闹,她却显的不大开心。 蝉衣上前给她批了件衣服, “您又在想大老爷了?” 老太君叹道:“是啊, 今年又不能回来了,说是京里走不开。” “您不必太难过, 家里不是还有二老爷和三老爷吗?大老爷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蝉衣开解道。 “你说的是,我惦记他倒还是其次。不知道最近雪茶那丫头怎么样了?是不是长高了……” 这时,一声清朗的男声从外面传来, 正是荣庆林, “祖母,您谁都想,难道就不想我吗?” 老太君一见是他立马开颜了, 笑着拉住他的手, “胡乱挑理, 你每天都过来看我才好!” “都是孙儿的不是, 以后孙儿就不读书了, 天天来给您老请安。” 一句话逗的老太君欢笑不止, 宠溺的点上了他的额头,“你啊, 小心这话被你母亲听见。” “孙儿这不是只和您说吗?母亲她听不见。祖母,刚才我听说您想雪茶和吴弦了?再过几天不就能见到他们来拜年了吗?” “哎!你不知道,他们八成不会来的。上回在我这里和二房闹的不成样子, 你恐怕不知道。我叫她们不要再来了, 省的扎了二房的眼。” 荣庆林心思一转, 柔声安慰她老人家,“祖母莫要伤怀,您才是一家之主,其实不必为了和气委屈自己,更何况现在是我母亲在管家,您就更不用顾忌二婶了。您拿吴弦和雪茶当亲孙子一样看待,不过是叫他们来府上拜个年,大过年的,谁也不敢做晦气事。再说二弟最近身体不好,想闹事也有心无力,你说是不是?” 老太君精神一震,他说的的确有道理,她在荣府风云叱咤了一辈子,怎么老来倒要看这群不成器的小辈脸色了? 荣庆林见她已经动心了,又加了一把火,“前几天雪茶去书院找吴弦,我看她脸色不太好,又不太好细问,估计生活过的也不像表面那样如意吧。” 老太君心下一跳,原本就不坚定的念头一下子被他彻底说活了。 “蝉衣!你下去多准备一些实用的年货,再取五十两银子,亲自给雪茶送去,让她和表少爷初一来府上,就说我想她了。” “是。”蝉衣领命下去了,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有些纳闷儿,大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有人气儿?以往他哪有空陪老太君闲话家常?更别提管别人的闲事了。不过她只是随便一想罢了,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雪茶见了蝉衣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能招待客人的东西都拿出来。 蝉衣赶紧拉住了她,“你快歇歇,我时间不多,这就得回去。这些东西还有银子都是老太君叫我拿给你过年的。她叫你们两口子初一进府里给她老人家拜年呢。老太君说她想你了,这半年没少念叨你呢。” 雪茶手握着银子,霎时泪眼朦胧,“都是我不好,叫她老人家挂心了。” “傻丫头,你哪里不好?是那黑了心的二少爷不好,你尽管放心去,我就不信大年初一他敢闹出什么动静来!” “嗯!”雪茶点了头,她本来就在犹豫要不要进府,于情于理她和吴弦都应该主动走一趟的。没想到老太君竟替他们想在了前头,特地让人来叫他们,这下就是想推脱都不能了。 送走了蝉衣,吴弦握住了她的肩膀,让她抬头看自己,故意用轻松的口吻劝她,“娘子,不会有事儿的,咱们小心防备就是了。再说荣府也不是龙潭虎穴,我现在是个读书人,只要咱们规规矩矩,他们不敢怎样的。” “但愿如此吧。” 蝉衣前脚没走多久,董慧慧又来了,自从前两天相亲成功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那天雪茶在家里好奇的等着,结果却看到满脸喜气的宋娘子领着猪头一样的宋羽下了马车,她于是赶紧拎上一小筐自己炸的油果子到隔壁串门去了。 宋羽脸色涨红,见了她眼神还有些闪躲,稍微说两句话就躲回屋里去了。 接着,她就陪着意犹未尽的宋娘子好好聊了一场上午相亲的事,前前后后讲的十分仔细,一大一小两个妇人边说边笑,把闻讯赶来的宋老板笑的直发蒙。雪茶见他急切,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就赶紧告辞了,然后宋娘子又把当时的场景向自己相公学了一遍,二人俱是乐不可支。 雪茶回家把事情和吴弦一说,却见他没怎么笑,反而表情十分诡异,“完了,这下宋羽要恨死我了。” “他恨你做什么?”雪茶忽然想到他原本是什么样子,惊讶的问道:“难道叫他学轻狂是你的主意?” “呵呵知我者娘子也。” 雪茶幻想了一下当时的场面,也笑了起来,“你是没看见宋羽的脸,我估计他打死的你的心都有了。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二人总算有一个好结果。” “就是说呢,我的主意哪有不好的?”他没说出口的是,这下他终于能彻底对宋羽那小子放心了,消灭了一个潜在的情敌又顺手解决了一个嫁不出去的朋友,真是两全其美! 只不过,此时见到董慧慧绷着脸进来了,他对此结论忽然迟疑起来,“你们进屋慢慢聊,我去劈柴。” 见他溜了,董慧慧并不在意,她本来就不是来找他的。她坐在凳子上,下巴往桌子上一搁,像只心情不好的大狗狗。 雪茶坐在她旁边,“你怎么了?和宋羽吵架了?” 她摇摇头,“谁和他吵架?那天定了亲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雪茶大眼睛眨了眨,有些了然,这是想人家了? “你说他为什么要娶我?就因为摸了我一下吗?”她这几天一直患得患失,总是琢磨这个问题。 “肯定是喜欢你呀!如果不喜欢你的话怎么可能就因为不小心摸了一下,就要负责一辈子呢?” “真的吗?可我觉得他是因为那天被我揍了一顿,情急之下逼出来的。” “这话说的就更没有道理了,被打成那样还亲了你,怎么可能是不喜欢?” 董慧慧懵懂的看向她,“会是这样吗?” 雪茶噗嗤笑了,“傻瓜,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侠有了喜欢的人,也是这幅这样啊?” “我才没有……雪茶,你笑起来真好看,你怎么长的这么好看?”董慧慧见她笑靥如花,白的发光,看呆的同时,心里莫名发酸,宋羽原本是喜欢雪茶的,他那时候的眼神儿根本就瞒不了人。 雪茶这样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呢?连她都喜欢她了,自己比她简直差远了。 “你长的也很漂亮啊,你的皮肤已经好了许多。你比我大气,比我个子高,比我讲义气!你有这么多优点值得别人喜欢,干嘛小瞧自己?宋羽家里不过就是个开铺子的,和你家差不多,他又不是什么王公贵族,对不对?” 董慧慧直起身,认真的点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我确实条件还不错,至于宋羽的条件吗?这样一比还不如吴弦,吴弦好歹出身书香门第,和我又合的来,不然我还是……” “臭丫头!你敢?咱们不是早就和好了吗?”雪茶尖叫一声上前挠她痒痒。 董慧慧边躲边笑,“谁和你和好了?劝你还是小心提防着我!” “你还说?你还说?”雪茶不依,董慧慧也不甘示弱,反过去挠她软肉,屋里顿时如同塞了五百只鸭子一般吵闹,令此时正站在门口的两个男人汗颜,宋羽的脸色更是漆黑。 “慧慧,你出来一下。”他极力克制着心中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和。 里面的欢笑声顿时戛然而止,董慧慧心跳加速,他怎么会在门口?刚才的话是不是都被他听去了?天呐!她不要做人了! 她羞红了脸,甚至用手捂住脸,扭捏着不想出去,雪茶比她淡定多了,上前拉下她的手,小声说道:“千万别慌,你不正好想知道他喜不喜欢你吗?这正好是个机会。” 宋羽又叫了一遍,董慧慧才出来,扬着脖子,“我出来了!” “你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宋羽把她带到了吴家后院,就是最早那次董慧慧把他扯过去教训的那个地方。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虽然做好了心里建设,董慧慧还是很心虚,她刚才闹着玩儿,说吴弦比他怎么怎么好,他会不会生气了? “你说吴弦比我好?你心里还想着他?” 果然!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真要是有那种想法的话,怎么可能和雪茶说呢?” 宋羽把她逼到墙角,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真没有?” 董慧慧紧贴着墙壁,慌张的解释,“真没有,一点儿都没有!不信你去问雪……” “我喜欢你!” “嗯?” 宋羽的眼神柔和下来,红着一张脸,即便觉得羞耻还是说了出来,“你没听错,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不得不负责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反正很莫名其妙!我没喜欢过别人,那时候就是觉得人家长的好看有点晕头而已,以后再也不会了。” 董慧慧整个人都傻了,“你、你说喜欢我?” “对!还要我怎么说?”宋羽有些急了,她这什么榆木脑袋?他就差喊了。 “那你这几天怎么不去找我?” 宋羽几乎吐血,“我还要养伤啊!你要我像鬼一样满街跑啊?”他接着委委屈屈说道:“再说我又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万一去了再挨一顿揍怎么办?你还没说呢,你喜不喜欢我?” “我……”虽然他脸上看不见伤痕了,但董慧慧仿佛还能看见她亲手制造的惨状,狠了狠心,小心回道:“应该是喜欢吧?不然你现在早趴在地上了。” 宋羽忽的睁大眼睛,整个人都被点亮了一般,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他从未这么近距离的正大光明的看她,真是越看越招人喜欢,于是他动作比脑子快,飞快的上前吻住了她的红唇。 “啪!”的一声,二人都愣住了。 宋羽捂着半边脸控诉的看着她,董慧慧也愣了,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宋羽,赶紧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可能是收拾流氓习惯了,你以后要干什么最好先打声招呼,不然容易误伤。” 宋羽欲哭无泪,认命的摇摇头,“没有了,暂时没有以后了。” 见他们两个都红着脸,样子亲昵了许多,吴弦和雪茶什么都明白了。 “等下我做羊肉火锅吃,你们两个留下吧,我准备了好多,再买一坛子好酒,咱们几个好好聊聊,怎么样?” 董慧慧立马赞成,她早就被雪茶的美食征服了,“好!我这就找人去我家说一声。” “宋羽,你呢?”吴弦问。 宋羽有些迟疑,“好是好,可是刚才我娘说想让慧慧去我家吃。” 这时,宋娘子来了,听几人一说,顿时有了主意,“雪茶,正好我那边烧了几个好菜,你们两个加上小敏端着火锅去我那边吃!没有外人,就多加我和你伯父两个,你们不会嫌弃我们两个老的吧?” “伯母,瞧您说的!既然您这么说我们就不客气了。” 宋娘子笑容和蔼,“千万别客气,你们小两口带个半大孩子,着实不容易。今天就去我家吃饭,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雪茶和吴弦听了这话满心感动,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真是太正确不过了。 之后的几天,董慧慧天天往这边跑,四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几乎都在吴家开火,两个外来的负责出食材加打下手。 雪茶发愁的摸了摸腰间的肉,仓库里还有好多年货,上午牛三扛来了一扇猪肉,还有昨天李光拿来的一袋子干贝。这么吃下去,她要变成胖子了。 无论平日里大家怎么好,除夕这天却是要各回各家的。 雪茶煮好了饺子,吴弦的鞭炮也放了起来,小敏捂着耳朵尖叫连连,雪茶也出去凑热闹,姑嫂二人捂着耳朵看吴弦一个人表演。 爆竹声声除旧岁,欢欢喜喜又一春,希望下一年平平安安阖家美满,这就是雪茶的全部希望了。 此时荣府的鞭炮礼花震天,为了彰显大族气派,荣府按每年的旧例特地在护城河边燃放大量烟花,惠及贫苦百姓,更为永平城添几丝繁荣。 荣家的正经主子们正围坐一堂,等着年饭开席。二夫人见贴身丫鬟春柳出现在大门口,借故出去了。 “夫人,那边没问题,都准备妥当了。” 二夫人目光阴寒,一脸冷笑。 闹。新春 为了这次拜年, 雪茶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要带的节礼了,特别是专门给老太君用的东西, 一针一线处处都是心血。 为显的慎重喜庆, 二人特意穿上了新装。但为了以防外一,他们还是把小敏留下了, 让她去董慧慧家里呆一天。 雪茶面容紧绷,显然心情不平静,吴弦上前拎过她手里的东西, 坚定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娘子,不会有事的,咱们开开心心的去, 见过老太君就找个借口回来。” “好, 这就走吧, 咱们快去快回。” 大年初一, 老太君起的很早, 就等着小辈们过来拜年了。今天她老人家格外精神, 新年总是好的,意味着旧的不管如何都被扔在了过去,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她希望荣家也是如此。 雪茶和吴弦进府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及至到了老太君那里见到了二夫人二少爷, 大家也都表面和和气气, 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先是大房给老太君磕头, 大房人员简单,留在老宅的就只有大夫人和大少爷。 很快就轮到了二房,二房的人就多了一些,不只二夫人和其所出的一儿一女,后面还跟着三个生育过的妾,其中一个尤为惹人注目,她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肚子大如箩筐,看样子有五六个月身孕了,这位正是二夫人的心腹大患陈姨娘。 只见她眉清目秀,柔柔弱弱,加上此时脸色有些发白,确实是我见犹怜。一般做妾的是没机会来见老太君的,但今天是过年例外,所有有生育之功的妾也能在人前露露脸。 老太君点拨了二房几句,无非是叫他们注意言行,处处以荣府为先。接下来了三房,人员构成和二房大体差不多。 最后才是雪茶和吴弦,老太君细细的瞧着跪在眼前的一对璧人,心里着实高兴,看雪茶的模样就知道她日子过的不错,平时吃苦受气之人绝不会有这么好的气色。而且她看她似乎有些胖了呢,胖点儿好,长开了就更好看了。 “你们两个快快起来,到我身边来!”二人起身坐在老太君两侧,她一手拉着一个,左看看右看看,“好啊,看来你们这亲成的没错,当初虽然草率了些,可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多谢老太君当日成全。”雪茶真心感激,若是当初没有老太君的支持,她如今还不知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又说了一会儿,大夫人插话道:“老太君,戏班子应该准备好了,咱们去花园里看戏吧,今天我特地点了几出您最喜欢的!” “那敢情好!雪茶,走,陪我听戏去!” 雪茶咬了咬唇,有些为难,她原本是想告辞的,可一来老太君先说了出来,二人她和吴弦刚进府没一会儿,桌上的茶还热着呢,现在就提出走,着实有些不合适。 “你这丫头不愿意?”老太君见她不点头,有些不开心,捏了捏她的小脸。 吴弦赶紧笑道:“开心!陪姑奶奶您看戏怎么会不开心?” 老太君顿时笑开了,“还是吴弦会说话,咱们这就看戏去!” 她领着二人走在前,其余人纷纷跟在身后。二夫人和二少爷对视了一眼,等下可不是有一场好戏吗? 戏台搭在花园空地上,今儿个老天爷赏脸,阳光明媚,外面反倒比屋里温暖,下人们早就把一切都布置好了。 以往老太君身边的两个位置是几位老爷的,今天却有些特殊,老太君让吴弦和雪茶坐在了她两边。她嘴里只说想亲近他们,但其实心内多少有些要保护他们的意思在。毕竟她就不信了,紧紧的坐在她身边,还有人敢出幺蛾子。 其余人,大房和三房的主子坐在一侧,二房坐在一侧,至于妾和庶子女都在第二排,桌上的瓜果小食都是一样的。 大戏开锣,装扮的五彩缤纷的戏子们轮番登场,唱的是老少皆宜的喜庆唱段,再适合节庆不过,老太君十分高兴,时不时的歪头和雪茶说话,问她还记不得某年某场堂会,诸如此类的问题。 台上的戏曲剧情逐渐进入紧张唱段,一位唱功精湛的戏子正拔高了调门大气不喘的唱着杀气十足的唱词,配合他演唱的是紧锣密鼓的配乐,让这种气氛达到了顶点,并且急剧攀升。 坐在老太君这桌后面的陈姨娘今天本来就有些不舒服,这种气氛更加加剧了她的不适,心跳加速,背后开始渗出冷汗。她本想咬牙挺一挺,不想扫了各位主子的兴,二夫人越是嫉妒她想整治她,她就越不想给她留下话柄。 但此时却是想忍也忍不了了,她得赶紧回去歇着,再找个大夫。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变故突生! 随着最后一阵密集的锣鼓敲响,大家以为终于能随着唱段结束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从戏棚上面飞速跳下一只黑猫来! 那黑猫体型健硕,一双琉璃色的眼中横亘的竖线像两把杀人的刀,直直的刺向了看台中央,一下子跳到了老太君那张桌上! 所有女人孩子顿时尖叫起来,雪茶和老太君坐在一起,她一把把她老人家拉开了,挡在她身前!然而那猫像认人似的,也不去找别人,一直凶狠的盯着雪茶,然后猛的扑上去撕咬! 幸好雪茶机灵,那猫没得逞,吴弦红了眼,上前赶猫,但那猫胆子大着呢,只躲人,却不远走,滚了两下便又跑了回来。 老太君大喊:“快来人!把这个小畜生给我抓住!”她心里跳的厉害,这可是大年初一啊,新年里招黑猫这是什么兆头啊?这是大不祥啊! 下人们纷纷拿了扫把之类的上前,然而没有人真敢上前,那猫就跟疯了似的,一定要咬下雪茶一块肉一样!吴弦顾不得危险,趁着把那疯猫踢开的空档把雪茶护在了身后。 “表少爷!接着!”一个下人扔给了他一个扫把!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接过扫把就猛打那只围着他们打转的猫。 所有人都看傻眼了,所有人都知道黑猫意味着什么,更何况是这样一只把好好的堂会搅的翻天覆地的黑猫。 吴弦终于趁那猫有些喘息的时候,大扫把用力一挥,把它整个挥了出去! 黑猫嗷的一声射了出去,伴随着极度凄厉的叫声跌在了一处空地上,一时伺机而动的几个下人,赶紧扑了上来把它捆住,等待老太君发落。 就在众人刚刚松了口气,还还不及平息心中的恐惧的时间,又一桩意外发生了。刚才一直在老太君和雪茶后排,且目睹了之后一切的陈姨娘终于再也撑不住了。 眼皮一翻就倒在了地上,身下哗哗往外淌血! “老爷,快救救我~快救救孩子~”陈姨娘有气无力的求救,她的孩子在一边吓的哇哇大哭,连带着其余的小孩子跟着一起放声大哭。 好好的一个新春堂会,顿时变成了一个哭丧的地方。 二老爷惊怒交加!陈姨娘是他最喜欢的女人,他也一直十分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今天她要是有个闪失,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大管家赶紧派人把戏班子扣下,等调查清楚了再说。 二老爷速速抱着陈姨娘下去了,其余人全部移到老太君院里等结果。 雪茶心里忐忑不已,刚才那猫实在蹊跷,连她自己都想不通,那猫怎么就赖上她了呢?她今天特地用了十分普通的胭脂,绝不会招祸。 “老太君……”她怯怯的要扶着老太君,却被她不着声色的躲开了。把一旁的蝉衣给叫了过来,扶着她走在前面。 雪茶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下去,她小心再小心,还是不知哪里中了恶人的圈套!她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走向了。布下这个局的人简直其心可诛!老太君不管对她多宽容,都是建立在她不伤害荣家名声的基础上。 如今肯定会有人说是她招来了黑猫,是她给荣家招了祸患,这样一来,老太君就是再喜欢她,心里也犯了忌讳。 她最是了解老太君,在她眼里荣家高于一切,那些神鬼佛魔的东西她更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进了屋,首先开始发难戏班子,然而人家是明摆着是冤枉的,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去砸自己的买卖,这对他们而言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所以荣家人也并没有太追究,戏班子主人自认倒霉,说今天就算白唱了,就要告辞。老太君没同意,反而让管家给了他们一大笔谢银,并让他们对今天的事保密,一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 班主答应的痛快,这种晦气事泄露出去他们也别想接生意了。 大年初一黑猫伤人,老太君不愿意相信这么恶劣的事是人为的,也不着实不好查,所以她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是上天对荣家的警示,这样一来,她的心就更加堵的慌了。 所有人都不吱声,等着老太君发话。老太君老眼扫视着座下这些人,满心疮痍,她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二夫人看着心里着急,大戏还没开始呢,可别现在就散了! 幸好二老爷来的及时,只见他身后带着四个高大威武的下人,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而他自己则下摆上沾满了血迹,悲痛的跪地了地上,“母亲,陈氏的孩子掉了,是个好好的男孩儿。” 老太君整个人忽悠一下子,差点栽倒,幸好蝉衣和玉竹在身边。 见血了!出人命了!新年头一天就晦气事一桩接一桩!这叫她怎么受的了? 二夫人这时候跳了出来,和二老爷站在了一起,一副十分心疼她相公的模样,尖声道:“老太君,都怪雪茶这个贱坯子!祸都是她招来的!您好心叫她夫妻进府,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围观的大少爷心里一咯噔,终于明白了自己在此事里起到的作用,也终于见识了二房的手段到底能肮脏到什么程度。 然而他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这是吴弦和雪茶不知好歹自找的,更何况,他除了说动老太君请他们进府,别的什么都没做,这么一想,等下不管此二人有什么事,他都能心安理得了。 吴弦容不得她满嘴胡言!“二伯母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我娘子?她自己都被黑猫吓坏了,你居然还这样污蔑她?” “我污蔑她?所有人都长眼睛看着呢!她不是祸害谁是?不然那猫怎么不找我、不找别人,偏偏围着她打转?不是她招来的是谁招来的?我说她是个扫把星一点错都没有!大过年的就给我们招不吉利,连个刚成形的孩子都受连累!” “你再血口喷人?我娘子不过是年轻小媳妇,她怎么会招来黑猫?我还说是你招来的呢?肯定是你使了什么手段让那猫围着我娘子?” “吴弦!你好大的敢!”二夫人被说中了,急声掩饰心慌!老太君脸色铁青,靠在蝉衣身上不住的喘着粗气。 吴弦也看明白了,今天的事儿踩中了老太君的大忌,他和雪茶不好过了,他赶紧把矛头指向了大夫人,哀求着,“大伯母,吴弦和娘子一向敬重您,求您说句公道话吧!此事必有蹊跷,您这般英明一定查的出来的!” 大夫人心里早就想过了,她不同于老太君,不信那些虚无的东西,若说这里没有二房的手脚她肯定的是不信的。然而这事真的要查吗?费时费力不说,到时候无论查出来是天灾还是人为,老太君都不会高兴,还不如就让这件事渐渐淡下去,谁也不提罢了。 “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这事儿难办啊,毕竟二老爷失了一个孩子。哎……” 雪茶比吴弦还要了解府中这些人,所以她谁都不求,她只是跪在了老太君膝边,给她磕了三个头,“老太君,雪茶是冤枉的。您一直说我是个有福气的面相,雪茶跟在您身边这些年也没遇到什么灾祸,偏偏今天就遇到了。求老太君开恩,再怜惜我一回吧。” 大滴大滴的眼泪涌了出来,她的额头抵在老太君的膝盖上,老太君心里疼痛,却不看她。 二老爷还未发话,吴弦明白,看来今天的一切都要听他发落了,男儿膝下有黄金,然而今天为了雪茶和自己,他却不得不低头了。 他握紧了双拳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了二老爷面前,“求二伯父明察!您饱读诗书,断不会相信如此荒谬之事!” 二老爷恶狠狠的看着他,恨不得当场撕碎他,刚才给陈氏瞧病的大夫说,她的流产是惊吓过度所致!此时她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 叫他怎么放过他们? 这时,二少爷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话,提醒了他还有一桩旧仇别忘了,“爹,我的病……” 二老爷顿时不再犹豫!新仇旧恨全加在了一起,“来人!把吴弦给我压下去,我要好好审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不行!二老爷求您放过我相公!老太君!都是我的不是,求您放过他,让我给陈姨娘当牛做马都成!求您了!”雪茶抱着老太君的腿涕泪直下。 老太君终于于心不忍,“二老爷……” “母亲,今天的事您别管!我自己分寸!来人,把雪茶也给我带下去,好生看管!”二老爷此时处于极怒状态,作为目前家里地位最高的男性掌权人,这种时候就是老太君也要让他一二。 很快吴弦就被两个下人捂着嘴拖了下去,哭喊不止的雪茶也被带了下去,单独关押在一个房间里。 ※※※※※※※※※※※※※※※※※※※※ 等下还有1章 生了死志 收拾吴弦的活儿二少爷主动要了下来, 若论谁最恨吴弦,除了他没别人。而二老爷在最初的盛怒过后, 终于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开始怀疑二夫人了。 他毕竟是有脑子的读书人,混到今天的位置也不全靠家世。但事已至此, 不管真相如何,这个结果是他满意的。至于二夫人,他之后再收拾她! 二少爷手拿着鞭子冷笑的看着被捆在柱子上吴弦, 此时他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 就连脸上也有两条血痕。 “你只要说一句,你是狗娘养的,再叫我几声爷爷, 我就放了你, 如何?” 吴弦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大笑几声, 冲他吐了一口痰, “我呸!你个狗娘养的!小爷才是你爷爷!尽管来打你爷爷!喊声疼我就不是人!” “嘿!你她娘还真不要命!”荣二少已经打累了, 吩咐两个手下,“接着打, 别打死就行,什么时候嘴软了什么时候叫我!” 小敏在董慧慧家呆不住了,哥嫂说好了中午来接她怎么还不来?董慧慧正劝她呢, 宋羽来了镖局, “吴弦和雪茶一直没回来。” 小敏说话就要哭了, “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我要去荣家找他们!” 董娘子抱住了小敏,“你先别哭,他们兴许有事耽搁了,别自己吓自己。再说以荣家的身份,应该不会难为他们吧的。” 董慧慧和宋羽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担忧,别人不知道,他们可还记得上次荣二少派人大闹如意阁的事,那件事平息的太过迅速,也太过彻底。 “娘,您看好小敏,我们出去一趟。小敏,你相信慧姐吧?”她弯着腰问道。 小敏忍着泪,点了点头,转身趴在董娘子怀里哭了。她是个十岁的大姑娘了,虽然好多事哥嫂不和她说,但她什么都明白,荣家不是个好地方,不然他们怎么从来不带她去? 董慧慧和宋羽出了门,赶快叫上了李光和牛三,二人二话不说放下了手里的事,和他们一起商量对策。首先是要到荣家附近探查一下,看看今天是否出了什么事,然后再做打算。 当然,最好是他们多心了,人家小两口吃个饭就回来了。 雪茶被关在一个布置颇好的房间里,她分不出这是哪里,大概是二房的某个地方吧?门在外面被堵住了,窗户也打不开,门外还有两个人看着,她根本就没办法出去。 忽然,她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是个男人。 她赶紧把发簪拔了下来藏在手里。 二老爷一进来就看见她十分警惕的瞪着他,他悠哉的坐了下来,早已不见爱妾丧子的痛苦,他甚至喝起了茶水,。 “呵呵,不知死活的小丫头。你以为嫁到府外就天下太平了?以为吴弦那小子让我的嫡子得了花柳这事儿就这么完了?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两只小小的蚂蚁,还妄想斗的过大树,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站了起来,向雪茶走去,雪茶浑身颤抖,死死的盯着他,一直往旁边躲。 “你到底想干什么?” 二老爷得意的笑道:“知道吴弦那小子现在在哪儿吗?他现在恐怕已经被辉儿打的没了半条命了,这就是你们挑战荣家的结果。” 雪茶更慌了,喉头腥甜,她是爱哭,但绝不是这个时候。 她调整着手里的簪子,握的更紧。 “你骗人,你不敢。” “哈哈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别看我官不大,但我上头有人,对付你们这样的足够了,就连府尹老爷也要给荣家几分面子。不过我给你个机会,和我做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雪茶盯着他的脸,咬了咬牙。 “只要你肯陪我一晚上,我就放了吴弦,说到做到。”二老爷知道她一个弱质女子这种情况下别无选择,便放心的无耻的凑了上去,想要搂住雪茶一亲芳泽。 雪茶忍着越来越近的臭气,就在二老爷将将碰到她的那一刻,她突然挥出了手里的簪子,一下子划破了他的脸!长长的血道子一直延伸到脖颈。 她划伤他之后就飞速的跑了出去,不要命似的往老太君院里跑! 二老爷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雪茶已经跑了挺远了,他大怒,朝门外呆愣的两人喊道:“给我追啊!愣着等死啊?” 说着他也不甘心的追了上去! 男人的腿长脚快,几人很快就看到了雪茶的声音身影,然而雪茶胜在人小轻巧,跑的也不慢,终于在再次被抓住之际,一头冲进了老太君的屋子。 老太君正担心她呢,没想到就看见了扑在她脚下的雪茶和后面满脸是血的二老爷。 雪茶满脸是干了的泪痕,她此时已经生了死志,她平静的看向老太君,“老太君!雪茶最后求您一件事,救出吴弦,再打下去他会没命的!一切都是雪茶不好,雪茶下辈子再伺候您!” 说着她就快速起身,一头撞向了墙壁!!! “雪茶!”老太君和蝉衣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 幸而玉竹站着近,人也机灵,及时拉了雪茶一把,为她卸了一些力道,不然由的她老实撞上去,人就真的没气了。 即便如何,雪茶也沉沉的晕了过去,额上更是流出了可怖的血。 大夫人恰好赶来,见此情景,猛然一震,事情已发展至此,容不得她再装聋作哑了。老太君更是气急败坏,抡起了龙头拐杖连打了二老爷好几下! “还不赶紧把人给我送来?” 又赶紧吩咐蝉衣,“快去把最好的大夫请来!” 。。。。。。 ※※※※※※※※※※※※※※※※※※※※ 气死我了!写的气死了!! 不过下章就有小虎子了!!我要给我们虎子夫妇换地图! 对!换地图!先考上秀才再换!!先气死一个再走!然后找靠山!考功名!遇亲人!早晚虐死你们这帮菜逼!!! 人生大悲大喜 蝉衣慌张的跑出去请大夫, 玉竹和另外一个丫鬟手抖着给雪茶的伤口撒金疮药,再用白纱布一圈圈的缠起来, 难过的眼泪一直流。 包括大夫人和二老爷,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变故吓坏了,谁也想不到雪茶这丫头竟会这么刚强。于荣家而言, 出了别的事都可以糊弄过去,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他们还不敢让自己背上草菅人命的名声。 宋羽他们几个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外打探荣家的消息, 终于在府外碰到了跑出来的蝉衣, 蝉衣欲语泪先流,“不好了,表少爷挨了打, 雪茶碰了柱子, 还有一口气在。不说了, 我要去找大夫。”陈姨娘那里倒是有个大夫, 但她正危在旦夕, 二老爷是不会让大夫过来的。 宋羽他们集体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原以为就算出事也顶多是言语上被羞辱,这怎么还碰了柱子呢?董慧慧红着眼:“娘的!没王法了!” 牛三转身就要回家拿大砍刀, “老子等下冲进去为民除害!”还是李光把他给拦腰抱住了,喝道:“你给我回来!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你还没掏出刀,就被送官严办了。” “对!官!”宋羽眼睛一亮, 忽又暗了下去, 可惜他们几个都出身小商户, 他就算家里有几个钱也远远和衙门攀不上关系。就算他现在是个读书人,可连个秀才都不是,又有什么资格去告荣家呢? 李光立马泼了一盆凉水,“他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你这一告别事不成,倒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咱们再等等,我就不信他们真敢闹出人命。过半个时辰再不见他们出来的话,咱们再去告,我打头!” 几人忿恨又无奈的同意了这个方案,他们最大的牛三也才二十岁,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充斥着愤怒和无可奈何,还有一丝对美好世界天真看法的幻灭。 此时,他们只有一个念头,朋友,你们要好好的活着,蝼蚁尚且惜命,只有活着,才有希望翻身! 宋羽紧紧的拉着董慧慧的手,此时他的心和吴弦一样,猛然看清了许多东西,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目标。 此时的吴弦身上早已皮开肉绽,但他的精神还好,咬着牙一直撑着,连打他的人都觉得累了,他依旧在破口大骂,想到什么骂什么,把荣家从祖上十八代开始骂,从来没觉得这么痛快过。 打也打了,虐也虐了,荣二少对他是真没办法了,总不能真把人给弄死。正觉为难,二老爷的手下和大管家一起过来了。 大管家大喝:“住手!老太君让我把吴弦带过去。” 大管家在府里还是很有威望的,荣二少愣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了二老爷的人,见对方冲自己点了点头,便知大事不妙。老太君不是不管吗?怎么又改了主意了? 他哪里知道,若不是雪茶以命相搏,今天还真就让他为所欲为到底了。 两个下人架着吴弦出去了,大管家满脸铁青,“二少爷,麻烦也跟着走一趟吧。”他是荣家的老人了,可以说亲眼见证了荣家的兴衰,他忠于老太爷一辈子,没想到晚年了,却替他老人家看到了这样的光景。 然而连老太君都做不了什么,他一个下人又能做的了什么呢?他只有衷心希望荣家的光辉能尽量长久的维持下去,若有一天真的维持不下去了,他会亲自替地下的老太爷好好擦擦门外悬挂的匾。 吴弦被送到了老太君面前,老太君吓的浑身直哆嗦,她以为他只是被带下去教训一下,怎么也不会想到去时是好好的人,回来却变成了血葫芦一般。 “吴弦……你……” 吴弦并不想听她说话,而是打起了精神,忽略了满身的疼痛,此时他就像一个刚回地狱里重生的战士,让人不敢直视他凛冽的目光。 “大夫人,我的娘子呢?” 大夫人从惊惧中醒过神儿来,叹息了一声,“你跟我来。”吴弦跟随她出门,往另一个房间走去。 “给我跪下!”这是身后老太君的怒喊声,至于是怒谁,喊谁,吴弦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想快点看到雪茶,带她回家。 他的心已经揪成了一个疙瘩,忽然升起了极其不好的预感,雪茶出了什么事?他什么都没问,他不敢问。 “进去看她吧,大夫很快就来了。” 吴弦听见自己的心跳停止了一瞬,他踉跄着奔了进去,一口气跑到床边。 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是谁?她面色苍白,额上的白布渗着血,双目紧紧的闭着。 “娘子!”吴弦扑在床前,几近无声的嘶哑,万箭穿心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汹涌的泪不要命的往外涌,却被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紧咬嘴唇才能抑制住冲出去杀人的冲动。他颤抖着摸她冰凉的脸,无助的祈求着,“娘子你快醒醒,我这就带你回家,求你醒过来。” 雪茶觉得自己在地狱里走了一趟,无数的牛鬼蛇神不想放她回来,有一瞬间她也觉得身心疲惫不如不回。她的确是个不祥之人,没有父母亲人,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吴弦。 是啊,她还有个牵挂,那就是她家吴弦!如果没有她在,他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因为没人约束他,又退回了从前的日子?他那么喜欢自己,梦里就呢喃着她的名字,一定会非常非常舍不得自己吧? 朦胧的念头环绕着,她拼命想挣开眼睛,眼上却像被浆糊黏住了似的,怎么费力都是徒劳。 “雪茶乖,快醒来,不能再睡了,醒来我立刻带你回家……” 是吴弦,他怎么了?回家?她这是在哪里? 忽然,她一下子想起来了,她和吴弦来荣府拜年、黑猫、流产、二老爷……后来她为了保清白和救吴弦选择了轻生!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耳边是如此的清晰,声声打在她的心上。 看来他还活着!对!她不能死,她要醒来过,回家!从此她对荣家再没有一丝念想,对老太君也再没有一丝留恋。 从此以后,她只有吴弦! 吴弦一直在盯着她,发现她幽幽的醒了过来,顿时悲喜交加。他轻抚着她的伤处,“疼吗?” 雪茶也发现了他满身的伤痕,有气无力的说道:“不疼了。相公……咱们回家吧,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了。” 吴弦像对世上最珍贵的珍宝一样把她扶了起来,小心的背在了满是鞭伤的背上,“这就带你回家,谁也拦不住我们。” 吴弦稳稳的托着她,从未感觉脚步这么沉重又这么踏实,雪茶安心的伏在他的背上,闭着眼睛养神,她的头还晕着,一直想吐。她知道,他会带她走的。 大夫人一直守在门口,见二人这样出来,心内震动,衷心说道,“吴弦,大夫快来了,给你们看完伤再走吧。” “大夫人,不需要。您是荣家难得的清醒人,吴弦对今日之事没什么可说的,只愿日后大老爷和大少爷还能撑的起这个家。言尽于此,请放我们走吧。” 大夫人僵在原地,听出了他话里的仇恨和威胁,此时面对这样一个贫弱的少年,她不知怎么想起了那句莫欺少年穷的话来。 刚走了几步,老太君带着蝉衣和找来的大夫等许多人赶了过来,见此情景,老太君难过不已,“孩子,都是我老糊涂了,你们先别走,大夫都来了,看完伤再走吧!就再给老姑奶奶一个面子吧!” 吴弦顿了一下脚步,然后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背着雪茶飞快地的走了。 “老太君,这……”荣庆林说道,他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矛盾的心态,松了一口气和提了一口的气的感觉赶紧同时存在。 他望着吴弦坚定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很陌生,似乎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落魄纨绔少年了。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老太君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为自己保留的这最后两份纯粹的感情,彻底的失去了。从此那两个孩子会把她和荣府别他人等同视之,再也没有丝毫的孺慕之情。她不禁想起了雪茶小时候刚来到她身边,可爱的小人儿,小手抓着她衣角全心依赖的模样,霎时泪水模糊了双眼。 蝉衣说道:“老太君,我带大夫追上去吧?” 她挥了挥手,“不必了,他们出去了就能活了。”说完,老太君瞬间像老了十岁一般,满面哀容,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还是大夫人开了口,“老太君,要不要我……” 老太君知道她要说什么,同样摇了摇头,“不必查了。二少爷罚跪祠堂三天,不得任何人探视,也不许送饭送水。其余的就让二老爷去查吧。” 话音刚落,她就再也撑不住了,直直的倒了下去。 这下新请来的大夫终于派上用场了,荣家如何的兵荒马乱已经与吴弦和雪茶毫无关系了,他背着她终于走到了荣家大门口。 冷风吹来,他浑身每个伤口都在叫嚣着疼,但他咬着牙,就算倒也要倒在外面! 直到出了荣家大门,雪茶的眼泪才流进了吴弦的脖颈里。 他没有劝她,而是把她背的更紧。他更多的是恨,而雪茶则与他不同,她是与她十年来唯一的温暖说再见了,怎能不伤心? 天色晚了,路上的行人极少,他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家走,却在转了一个弯后,发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而马车的主人同窗宋羽,他的好哥们儿慧慧、牛三、李光都在那里殷切的等着! 如果他们再不出来,这几人真打算去府衙击鼓鸣冤了,几人赶紧奔了过去,而吴弦见了他们,终于再也挺不住了,在确认有人能接住雪茶的情况下,缓缓的倒了下去! “我草|他娘的!”牛三飙泪扶住了吴弦,小时候他爹打他打折了大木棍子他都没掉过一滴眼泪,但是见活蹦乱跳的吴弦和雪茶被人祸害成这样,终于忍不了了,李光和宋羽也红了眼眶,帮他把人送到了马车上。 董慧慧抱着雪茶早已泣不成声,“喂!你怎么了?快醒醒啊!他娘的这帮天杀的!老子早晚剁了他们!” 宋羽过来帮她搭把手,把雪茶也弄到了马车上。 马车急速的朝吴家驶去,李光则赶紧去请大夫去了。 牛三赶车,董慧慧和宋羽在车里照顾他们。董慧慧一直在抹眼泪,宋羽还没见她这么哭过,他虽然没哭,心情却和她是一样的。 董慧慧一直握着雪茶的手,不时的摸摸她的额头,一会儿又看看躺在旁边没人样的吴弦,眼泪就没停过。 宋羽正想劝她收收情绪,没想到她自己先收了眼泪,平静了一会儿,忽然,她直直的看向他,“你这回要是考不上秀才,我和你就不成亲了。娘的!我给大官当小老婆去,杀了荣家全家!” 宋羽惊呆的望着她,若不是不合时宜,他甚至会喷出来,他理解她的心情,但悔婚的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但他只能弱弱的说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骂人吗?” “骂人?他们就不是人!” 很快就到了吴家,家里冷锅冷灶,只有满院的红灯笼红窗花提醒着大家,今天是大年初一。 终于把二人安置好,宋羽的家人听到动静赶紧过来看看,一见这情况也吓了一跳,宋娘子运筹帷幄,指挥大家干活,烧水暖屋,给二人清理伤口…… 她还叫家里的佣人做上一大锅饭端过来,想必大家都空着肚子呢。 宋羽帮吴弦擦伤口的时候,吴弦醒了过来,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雪茶在哪儿?直到发现她就在自己身边才放下心来,然而雪茶毕竟是伤了头,从回来的路上就一直昏迷着。 李光半点儿不敢耽搁,很快就带了大夫回来了。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顾忌了,所有人都守在屋子里等大夫的结论。吴弦的很简单,全是外伤,用上好的金疮药,再用一些清热解毒的汤药防止发烧,养一段日子也就好了。 雪茶的伤才是最重要的,老大夫见多识广,给她扎了一针,很快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下雪茶睁开了眼睛。 老大夫见她要说话,赶紧阻止了她,“别说话,也尽量别动。你伤了头,要好好养着,可不敢掉以轻心,你的身子情况特殊,不宜用药,这段时间我会每天来给你施针。” 不宜用药? 吴弦一下子急了,顾不得疼痛,焦急的问道:“她肯定很难受,不用药怎么成呢?您就行行好,给她开点儿药,让她快点好起来吧!” 老大夫对这种家属早就见怪不怪了,捋了捋胡子,笑道:“那好吧,老夫就给她开几幅保胎药。” “什么?”吴弦脱口问道。 “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这孩子命大,这么折腾都没出事儿,看来是个有福的。” 大悲之后的大喜一下子来的太突然,吴弦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有满腔澎湃的潮涌不住的涌动着,似要把他整个人炸开一般! 在这种绝处逢生的时刻突然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在场没有人不感动,宋娘子带着泪花上前,“吴弦,你快别傻愣着了,感谢谢谢老先生!” 吴弦机械的谢过之后,宋娘子帮着给了银子,并且把大伙都赶出去了,把空间留给劫后余生的小两口。 吴弦这一天,经历了几番生死,然而这一刻,他才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了,活着真好! “娘子,你听见了吗?我们就快当爹娘了。”他把手慎重的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雪茶笑中带泪,把手伸向了他,小声说道:“把小敏接回来,过年。” 深夜,小敏回来后哭了一场,早已经熟睡了。雪茶勉强吃下一些东西后也睡着了。吴弦却是静静的伫立在院中,仰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毫无睡意。 小时候,娘说过,人死了会化作天上的星星,他望着满天星河,想问问哪一颗是爹,哪一颗是娘? 他不禁想起了父亲因一点疏忽被迫替上峰顶责的那段日子,父亲整日喝酒,似乎看透了世态炎凉,他醉醺醺的告诉他,儿子,将来你一定要出人头地!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这四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这四字不亚千斤重,上头压着的是他的家人、他的未来、还有他全部的尊严! 他对天无声起誓,不出人头地,誓不为人!他要把荣家施予他和雪茶身上的伤痛,一鞭子一鞭子抽回去! 陈姨娘有幸保了一条命,然而她这回是彻底的恨上了二夫人,有些事根本就不需要理由,最直接受害人的直觉往往敏锐的可怕,她不会把罪怪到其他人身上,罪人只会有一个,就是二夫人! 她撕着手里的帕子,满心怨毒,贺氏,从此你不会再有好日子过!还有你那同样恶毒的儿子,我会和我的孩子抢占你们的位置,并且送你们……下地狱! “啪!”的一声,响彻了卧房,二夫人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好个狠毒的恶婆娘,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许在陈氏身上打主意?你不仅打了,还偏偏选在了今天?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你觉得我不敢休了你是吗?” 二夫人看着化身恶鬼的相公不断的靠近自己,吓的连连后退,直到靠在墙壁上退无可退,“老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都怪那只猫!对,那只黑猫!” 二老爷脸都变了形,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脖子把人提了起来,“你居然还敢提今日的闹剧?我问你,陈氏的滑胎真是被吓的?” 二夫人脸色惊变,他什么意思?难道他都知道了? “陈氏的小丫鬟绿叶、每日点心里的红花、被你重金收买的大夫!你真当我是个蠢猪,什么都查不出来?” “不、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干!”二夫人极力否认,然而二老爷会听吗? 她换来的只有更激烈的暴打,直到他终于打累了,才肯饶了她一命。 二夫人遍体鳞伤的靠在墙上,盯着愤怒的出了房门的相公,忽然发出了极度可怕的笑声,哈哈哈哈值得!一切都太值得了! 陈姨娘那小贱人没了肚里的孩子,还伤了身子,成功的教训了吴弦和雪茶,为儿子报了仇,这样一举两得的大喜事,她受点委屈又算的了什么?反正他们夫妻也早就没什么情分了! 这整件事全是她一手策划的,首先让儿子说服大少爷,让他去劝老太君把雪茶他们叫过来,因为二房的人去劝显然是不可信的,大少爷在老太君心里的分量别人自然比不了。 那只黑猫也是提前找好的,提前喂了让它兴奋的药。她早就预料到老太君会让雪茶坐在她身边,所以雪茶凳子上涂的薄荷汁自然就沾到了她的裙子上,猫围着她转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辉儿,在这件事里,他除了打了吴弦之外,别的什么都没做,老太君饿他三天全当清理肠胃了。 她怕什么?荣家的脸面最重要,轻易不得休妻,她如今没有掌家权,没有相公的宠爱,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也别想好过! 老太君跪在佛像前不肯睡,蝉衣过去提醒时间,“三更天了,您歇下吧。” “丫头,你说雪茶会恨我吗?” 蝉衣想宽慰她几句,却始终无法张口。 老太君什么都明白了,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恨吧!恨也能好好的活着。” 吴弦年轻底子好,伤口愈合的很快,雪茶也有好转,却不得不谨遵医嘱,轻易不敢乱动,整日躺在床上养身体。 这几天朋友们轮番上门来探病,特别是宋家人,经常在他们家开伙之前就把上好的饭菜送来了,还不让说谢。 这些恩情,吴弦和雪茶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至于那天,雪茶在荣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吴弦始终没有问。那种情况下落入色鬼二老爷手里,她不得已死抵抗,可想而知发生了什么。 他对她只有心疼和自责,对他而言,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只有她才是最重要的,即便是毫无办法之下委身了恶人,他也绝不会嫌弃她。之所以不提,是怕她听了恶心,荣府的事忘了最好。 雪茶彻底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吴弦两兄妹什么事都不让她做,简直比国宝还宝贝。白天哥哥在前面柜台上读书,小敏怕嫂子闷,就整日陪着她,姑嫂二人聊聊天说说笑,日子也不难熬。 在书院开学的前一天,老大夫最后来了一次,说雪茶的头已经无大碍了,肚子里的孩子也长的很好。吴弦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下他终于能安心读书去了。 入夜,雪茶坐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见吴弦端着一个水盆进来了,纳闷儿他一向在外面洗,今天怎么端进来了? 吴弦把装了热水的水盆放到床下,执起她的脚,剥掉了袜子,雪茶一惊,想要收回脚,却收不回来。 “脏!”她还清楚的记得,吴弦说过,洗他自己的脚都嫌脏,给她洗脚那是做梦。 吴弦不管,把两只洁白的小脚丫按进了暖融融的温水里,顿时舒爽了四肢百骸。 “不嫌你脏。”他细细的给她洗起脚来。 雪茶望着他的发顶,笑的比盛开的山茶花还要灿烂,她慈爱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憧憬的说道:“你就要当爹了,我就要当娘子,回想咱们成亲的时候,像过了很久很久。” 吴弦洗脚的动作慢了下来,抬头郑重的说道:“娘子,等考完秀才之后,咱们搬去京城吧!” “去京城?”雪茶见他不似开玩笑。 “对!去京城,这是我慎重考虑的结果。咱们把如意阁买了,去京城再开起来,足够咱们生活。到时候不仅能远离荣家,我也能有更多的见识,进更好的书院。还有一点很重要……” “什么?” “在那里,也许能找到你的亲人。” 雪茶浑身一震,难得他心里帮她惦记着这事儿,她一直把它压在了心底,原本是想着等以后条件成熟了再提的。 “能找到吗?”她迟疑的问。 “一定会的。”他坚定的答。 ※※※※※※※※※※※※※※※※※※※※ 啊啊啊啊啊!!!!写的掉眼泪,气!渣渣们的表演终于告一段落了,等着受死吧!piu~ 我的小小虎终于要来了!提前亲亲小可爱~~~ 不寒而栗 正月初七, 书院开学了,吴弦脸上的伤还有痂块未落, 他在书院里遇见了荣庆林, 他似乎想上前对他说点儿什么,吴弦却当他是空气, 毫不在意的走开了。 无论他是要示威还是怜悯,不好意思,都不需要。 他之所以还留在此地只有一个原因, 就是顺利考上秀才。 吕大成问了他的伤, 他对他没有丝毫的隐瞒,把发生的所有事和未来的打算都一一道明。吕大成听了之后义愤填膺,表示尊重他的决定。 “你好好考, 争口气, 最后这段时间为师会更加严格的要求你, 必会倾囊相授。” “多谢先生。”吴弦抱着十分的尊敬给他行了个大礼。 雪茶的的身孕才两个多月, 养了半个月, 她头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为了多攒一点钱,如意阁又开门做起了生意。 董慧慧这些天每天过来陪她, 自从她和宋羽定了亲,家里人就再也不让她去走镖了,让她好好备嫁。然而她哪是能静的下来的性子?正好她不放心雪茶, 得空就过来串门, 防止荣家再找人来闹事, 但她担忧的事并没有发生。 自从雪茶和吴弦双双受伤,他们与荣府的所有恩恩怨怨似乎都这么了结了,或者说暂时中止了。 也是,他们不过是一对孤男孤女,大不了豁出命去,对方已经要了他们半条命了,在他们身上能获得的成就感实在有限。 雪茶发现自从出事后,吴弦整个人都变了,他不再嘻嘻哈哈,像是一夜间长大了一般。头悬梁的绳子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他收了起来,他静静在坐在桌前读书写字,即便没有任何外力他也能沉的进去了。 雪茶明白这是好事儿,但她心里就是酸酸的,心疼那个原本不着调的小虎子。 而董慧慧发现宋羽这小子也开始发奋了,她已经好些天没正经和他说过话了,每次见面都是匆匆说几句话就完事,再多缠着他,他就说她耽误他读书了。 有一次被她追的烦了,他居然大吼她:“你不是说我考不上秀才就不成亲吗?我不读书怎么考上?” 董慧慧一下子就蔫了,再也不敢惹他,不过却把这笔帐默默的记在了心里,你等着考完试的。 终于,在雪茶的肚子有一个炒锅那么大的时候,令无数学子摩拳擦掌的县试终于来了。 一连九天都不能出考场,雪茶提前为吴弦做了万全的准备,吃的用的无一不精心。为了能让他吃上口热的,还特地别出心裁的给他带了个小炭炉,带了一包生米鸡蛋和酱菜,到时候可以煮粥吃,人吃的好睡的好才不会憋出病来。 董慧慧在吴宋两家来回串,见雪茶准备的东西竟比宋羽他娘准备的好许多,特别是小炭炉这种十分有想法的操作,马上回去告诉了宋娘子,还顺带拐走了雪茶亲手腌制的一大碗可口酱菜。 雪茶笑道,“这个慧慧,没想到也是个会疼人的。” “不及你好。”吴弦怜爱的轻抚她的肚子,“等我考完了试,不管结果如何,咱们立即动身去京城。我已经托了李光帮我找买主。娘子,要辛苦你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不辛苦,跟着你去哪儿都好。” 第二天一大早,李光和牛三还有董慧慧,都来给两个未来秀才送行,雪茶也想去,但没一个人同意的。本来要考试就够紧张的,她一去大家反倒要担心她。 他在里面考,雪茶在家更是煎熬,每天都有考生被抬出来的消息。九天都被关在小格子里,吃喝都在里面,没有好身体真的熬不住。她很担心他,就怕听见他被人抬出来的消息。 秀才真不是那么好考的,荣庆林那么好的学问,前两次不也都因为身体原因败下阵来吗?她深知小虎子对这次考试抱有多高的期望,万一落空,她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那样的打击。 到了第九天,她说什么也等不了了,带着小敏和宋家人一起去考场外面等人。临近中午,终于开始有考生零星的出来了,一个个都是面黄肌肉脚步虚浮,像被人抽了魂儿似的,叫人看了都替他们担心。 又过了一会儿,出来的人就开始多了,雪茶殷切的向门口望去,每出来一个就失望一下,吴弦怎么还不出来? 忽然,她不期然的看见了一张脸,顿时峨眉轻蹙,收回了视线。 巧合的是,荣庆林也看见了她,是在等吴弦吧?她依旧是那样容光焕发美丽动人,一如他记忆深处那般。突然,他的目光急剧一凝,她要当娘了?她和吴弦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耗神了九天,他早已精疲力尽,她的肚子一下子给了虚弱的他重重一击!她就要给另一个男人生孩子了!他理智上明白那根本不关他的事,但他心里就是极度的不舒服!他只肯承认那是得不到的不甘心,却打死不肯承认他是在嫉妒吴弦!可笑,他怎么可能会嫉妒他? 他快步离开了,很快找到了荣府大管家的马车,乘车离去了。 雪茶终于松了一口气,董慧慧朝马车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他看到你的肚子脸都白了,活该!气死他们姓荣的,你和吴弦过的越好他们就越难受,我看这大少爷将来准是酸死的。” 雪茶勉强一笑,捏了她一把,“行啦,小声点儿,这里这么多人呢。” “好啦好啦,我不说就是了,诶?喂!宋羽!我们在这里!”正说着,董慧慧眼尖的在人群里发现了宋羽,顿时毫无半点矜持的大喊起来。 疲惫的宋羽见了他们,整个人都亮了,大力的挥了挥手,就朝这边跑了过来,“慧慧!爹娘!” “雪茶,你也来了。吴弦估计也快出来了。” 董慧慧一把拉过他,“你快离雪茶远一点,你身上都臭死了,自己闻不见吗?别熏到我小侄子!快说你考的怎么样?” 宋娘子无奈的摇摇头,“慧慧,他累着呢,等下咱们回家再说吧。” 当娘的心疼儿子,当儿子的却更心疼未婚妻,宋羽咧着嘴,“娘,我不累,我自觉考的挺好的,名次没把握,秀才肯定能考上。”说完就忍不住把目光移向了董慧慧,董慧慧也甜甜的偷看着他,在宽大的衣袖下面小手指还勾在了一起,以为别人都是瞎子看不见呢。 宋老爹拉了拉要说什么的自家娘子,“别管了,小年轻都这样,等过两天出了榜,赶紧把婚期给定下来吧。” 雪茶看他们两个腻腻乎乎的,心里更想吴弦了。 这次却是心想事成,很快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那个清秀挺拔的少年,她忽然很想学学董慧慧,不再那么懂事内敛,而是大胆的喊出来,给他个惊喜。 “相公!吴弦!我在这里!”她挥着手,大声的呼喊着,在此时人声鼎沸的情况下,并不显得突出。 但吴弦还是一下子就听到了,他正在向看门的衙役交还牌子,忽听雪茶的声音,猛地转头往外看,就看见她站在人群前面,穿着一身鲜粉色的衣裙,像阳光下一朵怒放的花。 天地仿佛瞬间静了,身边的一切嘈杂都静了音,除了那一抹粉色,其余皆是黑白底色。 雪茶没想到他竟然呆在了那里,他是怎么了?考傻了不成? 于是她又大喊了一声,“相公!” 吴弦这下就像突然打开了身上的开关,拎着手里的箱子在行进的人群间歇里狂奔,箱子里的锅碗瓢盆咣当直响他全不在乎! 终于到了雪茶眼前,箱子应声落地,雪茶忽然脚离了地!吴弦这脸皮厚的家伙,竟直接冲过来把她抱了起来,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下,却差点让她的心飞了出来! 她轻轻的捶了他一下,“又作怪,吓死我了。” 吴弦这才和其余人打招呼,问候了一下宋羽。 宋娘子目瞪口呆之后,心里那口气终于顺了一些,原来和他们小两口相比,自家这两个还算好的。 终于到了放榜日,荣府,派去看榜的人早就出去了,大夫人和荣庆林都在老太君这里,一起等结果。 大夫人和老太君并不是很担忧,秀才是不可能有问题的,她们等的是他能不能夺魁。 荣庆林此时却没有她们那样轻松,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里都是汗。 很快,看榜的下人就回来,人还没进门就开始大喊讨赏,“恭喜老太君!恭喜大夫人!大少爷考了个头名!” 荣庆林嚯的站了起来,面露急色,“吴弦考了第几?” 下人一愣,幸好他多看了一眼,要不然还真没把表少爷当回事儿,“表少爷考了第九名,如今也是个秀才老爷了!” 他欢喜的说完等赏,却后知后觉的觉出气氛有些不对劲儿,他是新卖身进荣府的,是不是刚才不小心说错什么话了? 大夫人让他下去领赏,屋里重新剩下祖孙三代。 荣庆林一直没有说话,脸上没有笑容。 大夫人的心情也怪异的很,她不为吴弦高兴也不眼红,他什么样和她根本毫无关系。但她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那天吴弦对她的说过的话,‘愿大老爷和大少爷日后能撑住这个家!’,顿时觉得不寒而栗,即便他只是个小小的秀才。 老太君压下了心内的翻涌,吩咐大夫人准备家宴,好好为大少爷庆祝一番,之后她就回了佛堂,默默的念经去了,有时候只有佛祖能带给她几丝宁静。 与此处不同的是,吴家和宋家此时正一片欢腾,亲朋好友们汇聚一堂为吴弦和宋羽庆祝! 白天在宋羽家吃了一顿,晚上,一众年轻人又在吴弦家摆起了酒菜。 大家尽情欢笑,畅谈有趣的过往,幻想着美好的未来,好不尽兴! 李光给吴弦和宋羽敬了杯酒,“这下好了,咱们这群人里出了两个秀才老爷,我在想我要不要也把书本捡起来,将来也考个什么的?” 牛三顿时拍桌子,“不行哈!将来你也成了文绉绉的官老爷,我一个杀猪卖肉的和谁当朋友去?” 董慧慧拍拍他结实的肩膀,豪气冲天,“你放心!我董慧慧是不会变的,你杀你的猪,我打我的不平!” 宋羽把她给拉了下来,“你要当我的夫人,有不平我帮你打!” 又是一顿叽叽喳喳,吴弦一直没说话,笑看着他们,笑着笑着却流下泪来。雪茶握了握他的手,给他勇气。 他收了收,端着酒站了起来,手都是抖的、大家都不闹了,似乎都意识到了要发生点儿什么,等他说话,。 “李光、牛三、慧慧,你们是我吴弦一辈子的好兄弟,我不管将来走到哪一步,都会记得和你们一起开心胡闹的日子,对你们我不说谢字。宋羽……也不说了!我干了这杯!”话实难张口,他把酒一饮而尽。 除了李光,其余几人一脸懵然,担忧的问道:“吴弦,你怎么了?雪茶?” 雪茶抹了下眼泪,“让他说完吧。” “如意阁我已经卖了,明天我们一家就不住在永平府了,我们要去京城。”他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 大家一下子炸了,特别是牛三和董慧慧,根本就接受不了! “要去京城?怎么这么突然?你们不能不走吗?我好不容易有个好姐妹。”董慧慧坐到了雪茶旁边,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牛三更是,见吴弦不说话,骂起了李光,“你他娘早知道,怎么不告诉我?拿不拿我当兄弟?”骂完就蹲在墙边抱着脑袋不说话,至于有没有流泪谁也不知道。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和女人的低泣声中,没人追问为什么,因为凡是见过初一那天场景的人都明白,他们选择离开这里是对的。 他们难过,因为舍不得自己的朋友,也因为此时他们所有人都深深的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属于他们的少年时光终于过去了。 ※※※※※※※※※※※※※※※※※※※※ 过渡章有点卡,今天就这些了~明天争取多更一些~ 小虎子长大了,实名难过 白鹿书院 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 把如意阁买下的人家是从外地来的,吴弦就把家具之类的全送了。店铺卖了三百两银子, 加上这段时间的盈利和手里的积蓄, 手上一共有不到八百两银子,这对平头百姓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数目了, 但对他们而言,此次要去的是寸土寸金的京城,有多少银子都不嫌多。 雪茶和吴弦起了个大早, 带着小敏特地去看望了老邻居张婶。又去看了宫老爷子, 给他留下了一些银子。一个个俱是心头发酸难舍难离,但人越老越看的透,也只能祝福他们了。 吴弦提前找了一个要去京城送货的马车, 谈好了搭车的价钱, 马车此时正在外面等着。三人和新买主道了别, 最后再看一眼这个住了半年多的地方。 雪茶摸着崭新的柜台、她亲手绣的贴画、果盘里未吃完的干果……, 原以为这里既是终点, 用心的经营着这个小家, 未料到这里只是个短暂的落脚之处,转手就换了人。 “娘子, 走吧,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嗯。” 吴弦一手扶着雪茶,另一手摸着小敏的脑袋瓜儿, 一起往大门外走。 一跨出大门, 却全都愣住了, 只见门口停着两辆四轮马车,车身上还挂着大大的威风镖局的标志,旁边还站着两个镖师。 董慧慧扬着马鞭子和宋羽坐在车前,大声道:“你雇的那辆马车被我赶走了,东西我都放到车上了,本姑娘这辈子最后再走一次镖,亲自送你们去京城,算你们有福了!” 车帘子一掀,李光和牛三满面笑容的从里面跳了出来,牛三笑道:“我们也来送行!好兄弟,别忘了我们!今后求不到你什么,发达了还能让我们登门就成!” 吴弦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给了牛三一拳,“说什么呢?我吴弦永远不会忘本。你小子踏踏实实做生意,把肉铺做大,好好对嫂子,别再去赌坊了。” “我早就不去了,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赚大把银子,不给我兄弟丢人!” 李光递给吴弦一个包袱,“这里面是我娘做的点心,你以前最喜欢吃。”他忽然凑近他,小声的说道:“那本书也在里面,多生几个胖小子。” 吴弦的脸一下子红了,也小声问他,“你以后不用啊?” “我早就了然于心了。过几天我和我爹要去南方跑货了,我也该长进了,今早我和我爹这么一说,他差点哭出来。” 吴弦拍了拍他,说不出话来。 宋羽的爹娘也出来送行,给他们带了不少东西。 董慧慧见这帮人的话没完,终于不耐烦了,“行了行了!赶紧上车吧,再说下去晚上就赶不上住店了!” 有再多的不舍也有说再见的时候,吴弦和雪茶终于上了车,离开了这个让他们既留恋又憎恶的城市。 两个押镖的赶车,车内空间很大,铺了厚厚的地毯,炭炉棉被一应俱全。董慧慧怕路上无聊特意带了花牌来,出了城不久就和小敏斗了起来,雪茶在小敏身后支招。 宋羽看吴弦脸上平静无波,没有半点愁色,便有些好奇,“到了京城,你人生地不熟的,你打算怎么办?” “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再找牙行买个小房子,贵一点没关系,先有个家才好干别的。” “那读书的事儿呢?听说京城的书院可不好进,全国的好苗子都在那扎堆,你无权无钱的,怕是这一关难过。” 吴弦终于露出了笑模样,“这一点早有人替我想到了,吕先生说他在京城有个故交,是个书院先生,让我带着他的亲笔信去拜访。” “真的?那就太好了,没想到在书院里最不起眼的吕先生反倒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这么一来,我都有点嫉妒你了。” “你少来,你的人生还不够美满啊?少来气我。” 宋羽嘿嘿一笑,“和你说笑呢,我还没去过京城呢,这回和你一起好好见识见识。” 董慧慧又被雪茶杀了几张牌,气的差点跳脚,伸出两手把牌全部打乱,“不算不算,你老出阴招害我上当,必须重来!” 原本艰辛的路途因为有了这两人的参与变的趣味十足,不像是被迫背井离乡,反倒是像集体出游一般。 荣家这边,荣庆林收到了父亲的来信,让他和大夫人即日返京,他已经和京城最好的白鹿书院打好了招呼,进了京他马上就能去书院就读。那里的格局和水平不知高了青山书院多少,青山书院适合扎扎实实的打基础,若想走的更远进京是必须要走的一步。 他带了厚礼去向老院长辞行,老院长并不感到意外,这是早就可以预见的,毕竟是他亲手培养的孩子,他也希望他能有远大的前程。 他对他说完了祝福的话,深知他心里对吴弦的微妙忌惮,便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吴弦早在三天前就退学了,听说要搬家离开永平府。” “离开?”荣庆林稍有些失态,因为这个消息实在没法不让他意外,吴弦那穷小子居然真有这样的魄力说走就走了?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先生,他有没有说搬去何处?” “这我就不知道了。” 荣庆林蹙着眉回了家,一路上都在琢磨吴弦搬走的事儿,他还真够绝的,连老太君都不给个信儿。 走在路上碰到了二少爷。 “大哥这是在哪触了眉头?眼看着就要回京了,怎么满脸不高兴?”荣二少满脸春风得意,大房的人要走了,压在二房头上的大山就要走了,他怎能不高兴?掌家权马上就会回到母亲手里,剩下的就两位夫人,总不能让三房那个面瓜掌家吧?大少爷一走,他就是独一份了,没了这个对比,他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吴弦和雪茶离开永平了,你知道吗?” “啊?跑了?不能吧?”荣二少差点惊掉了下巴。 “是真的,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去看了一眼,铺子已经卖了。” “哈!看来我还真小看那孙子了,跑了倒快,这是知道我饶不了他呢。看来这小子开铺子倒赚了几个钱,知道搬哪去了吗?” 荣庆林心里不舒服,“不知道,问过他的邻居,都说不知道。算了,随他去吧。”说完他就回自己的院子去了,一想到他在雪茶心中最后留下的印象是恨意,他就总觉得心上缺了点什么似的。 至于吴弦,以他的地位和能力,青山书院已经是他撞了大运能得到的最好选择,居然不知好歹的退学了,看来他顶天也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秀才了,不足为虑。 荣二少轻蔑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呸了一口,“和他那爹一个臭德性,以为自己是圣人呢,比他娘我还臭!” 走走停停,第五天中午,吴弦他们终于进了京城的大门。除了走南闯北的董慧慧,其余几人皆和其他刚进城的土包子没什么区别,看什么都新鲜。 京城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不知要比永平繁华多少倍,街上时时能看见高头大马的车辆经过,人们的穿着也都五颜六色,即便是平民穿的,也都尽量干净整洁,比别处人的样式新颖。 董慧慧带他们去了一家她和老爹曾经住过的一家客栈,条件不是很好,但胜在老板热情实在,暂时在此安顿下来。 白天雪茶和小敏留在客栈里,另外三人一起去牙行看房子,过程不太顺利,但也算意料之中吧。凡是位置好又够大的房子价格都十分昂贵,要么就是买的起但是位置又太偏。 吴弦不可能把所有的钱用来买房子,他之后要读书,雪茶没几个月就要生产,开铺子的本钱……这些都要留出来。 他和雪茶仔细的商量之后,又参考了宋羽和董慧慧的意见,最终决定先在繁华位置租下一个小店面,租个一年半载,等日后赚了银子再买下来或者在附近换一间大的。 房子是空的,几人很快搬了进去,和永平城的如意阁格局差不多,只是要小不少,前面的铺子只有三米见方,幸而后院住的下,三个女人住一间,宋羽和吴弦住一间,两个镖师晚上依旧住客栈。 宋羽和董慧慧商量过了,雪茶大着肚子不可能跟着吴弦跑来跑去,反正家里无事,他们不妨帮他们稳定下来再回去。 接下来几人就马不停蹄的找货源办手续等等,而雪茶和小敏则负责把新家收拾好,把从永平带来的未开封的货品摆上柜台,虽然不多,但也能充充门面了。 新店铺依旧叫如意阁,依旧是吴弦亲手提的字,望着高高挂起的牌匾,累的快瘫痪的几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想在新地方站住脚真的不容易,什么都要打听,这十多天以来他们不知跑了多少冤枉路,问了多少人,总算把一切弄好了。 镖师开始催董慧慧回去了,她大小姐多玩几天无所谓,他们可急着做生意养老婆孩子呢。董慧慧问宋羽打算什么时候走,宋羽有些犹豫,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想陪吴弦去书院见识见识,我还没见过京城的书院什么样呢。” 董慧慧一眼就看透了他,“切,我怕你啊见识了新书院就更不想回去了。” “没有,我没有。” “哎……其实我也没呆够,京城虽然生活不易,但可比家里有趣多了!不过咱们的婚期快到了,再不回去爹娘该着急了。” 宋羽连连点头,“你放心,从书院回来咱们就回去。” 第二天,宋羽口瞪口呆的站在山门下,仰望着书院硕大的牌匾,“吴弦,这就是你说的书院?” 吴弦不知他是怎么了,一头雾水的答道:“是啊,吕先生说的就是这儿。” 宋羽磨着牙,真想就地掐死他,“这儿?你居然管堂堂白鹿书院叫这儿?你知不道这里是所有学子们梦寐以求的地方,一般人削尖了脑袋都进不来!你这小子,肯定是早年狗屎踩多了。” 吴弦讶异,“真的吗?呵呵,我没关注过这些。” 吴弦掏出了拜帖,书院的看门人并没有因为他们两个穿的土里土气而另眼相看,很快就派一个童子引他们进了书院,去找要拜访之人。 二人跟在后面默不作声的观察着周边的一切,除了比青山书院开阔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倒是能从岩壁上的字帖和处处彰显的校训警示词上看出这里的深厚底蕴。 路上遇见不少锦衣华服的学子,这些人有的会好奇的瞄上他们几眼,有的却视而不见,只有极少数的人发出讥笑,却也不敢大声。 吴弦想起了他第一天去青山书院的场景,立即就喜欢上了这里。 “这就是孙先生的居所了,请稍等一下。”童子把拜帖和吕先生那封亲笔信都送了进去,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吴弦,孙先生让你进去。” 宋羽赶紧说道:“你快去,我这门口等你。” 吴弦默了一下,心里想着什么,敲门进去了。 只见一个和吕先生差不多年纪的先生正端坐在矮桌前,他身后的屏风上写着气势雄浑的草书。吕先生又高又瘦,这位孙先生则全然与之相反,胖胖圆圆,就像长了胡子的糯米丸子一样。 “坐吧,你就是那犟驴的弟子?”孙先生语出惊人。 吴弦一愣,郑重说道:“在下是吕大成先生的弟子。” 孙佑礼挑了挑眉,“不愧是犟驴教出来的,有点儿脾气。不过既然他教出来的弟子,人品肯定是合格的,灵性肯定也是够的,信上说你只读了几个月的书就考中了秀才?” “都是吕先生的功劳。”吴弦目不直视,不卑不亢。 孙佑礼这下真有点儿喜欢这个小伙子了,多年前他欠吕大成一个赌约,本以为对方忘了,谁知道今天竟来兑现了。以他如今在儒林的地位,早就闭门不收弟子了,眼前这个却不得不收。 “收下你之前我要先考校一下你的学问,你尽管放松,不管你答的如何我都会收下你。” “请先生出题。” 接着孙佑礼就出了一题,让他针对一句话发表观点,吴弦略一思索便侃侃而言,句句锋利。 孙佑礼面无表情,又出了一题,吴弦依旧对答如流,即便在回答的过程中,他发觉对方的脸色不怎么好,依旧按自己的心意说了下去。 他话音刚落,孙先生背后的屏风另一侧突然发出了一声笑,是忍俊不禁那种。 孙佑礼不悦的咳了一声,看向忐忑的吴弦,他似乎能从他刚才的回答里看见吕大成的虚影,那老倔驴伸着手指大骂狗屁,这也狗屁,那也是狗屁…… “你脑子的确转的快,但因为你底子太浅,又急于求成,吕大成拔苗助长,已经把你教歪了。你那些刀劈斧凿一般的措辞考个秀才算是应当,但若想再进一步却是艰难,他想必也是知道这一点,才让你来找我。从今以后,由我来教你,吕大成教你的读书人的魂要保留,别的全给老夫清理干净,从头学起,你可有心理准备?” 吴弦听他所言一开始还有点不服气,但听完了他的话一琢磨又服气了,孙先生是把人看的通透,并不是故意贬损吕先生。 他恭敬的磕了头,“弟子吴弦拜见先生。” “起来吧,孟琋,出来认识一下师弟。” 吴弦起身,只见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修眉星目、丰神俊朗的男子,加之气度高华清冷,就像从画上走下来的人一样。 他优雅的坐在了孙先生身边,“师弟,我是你师兄孟琋。” 吴弦从来没见过这样神仙似的男人,赶紧收回了目光,施了一个同辈礼,“拜见师兄,在下吴弦。” “先生,师弟,我还有篇文章没完成,先下去了。” 果然清冷,出来见个面就回到屏风后面去了。 吴弦来不及胡思乱想,就听到孙先生继续问他:“外面和你一同来的是什么人?” 吴弦真正愁不好张口,一听他问了,赶紧激动的说道:“他是送我一家来京城的好兄弟,这次也考中了秀才,今天是陪我来拜师的,他仰慕白鹿书院已久,先生……” 他殷切的眼神像个渴望母爱的小鹿似的,叫只是随便问问的孙佑礼觉得,若是不按他的心意看看那少年,就像犯了罪似的。 罢了…… “你叫他进来,我看看他的资质。” 吴弦像长了狗腿似的,快速的冲了出去,把正有些落寞的玩儿树叶的宋羽拉了起来,牵着手就往里走。 “干什么啊?” “别问那么多,我先生要见见你。” 被突来的狂喜砸晕了头的宋羽来不及反应就被吴弦扯进了屋里,“先生,他叫宋羽,比我强多了。” 孙佑礼瞥了吴弦一眼,吴弦便收了收脸上的喜悦,安静而期待的坐在了一边。如果有可能,他愿意让每个朋友都过的更好,哪怕超过自己也没关系。 孙佑礼同样考校了宋羽,宋羽对答如流。他在心里不住的叹息,这个宋羽虽然资质比吴弦差,但底子却比吴弦扎实太多,心性也比他稳重。 哎,要是两个人能揉成一个人就好了。 最后,孙佑礼说自己不可能再收徒了,如果宋羽有意来白鹿书院就读,可以把他推荐给别的先生。 宋羽心脏差点不会跳了,他不挑,他真的不挑!就算让他来这里当个书童他都乐意,更别说当正经的学生了! 他几乎瞬间就做了决定,马上带着董慧慧回永平成亲,成了亲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过来读书! 此时,京城荣家,远道而来的大夫人和荣庆林也安顿了下来,一直被大夫人扔在京城的小女儿荣思玉扑了上来,一直在抱怨她不疼自己。 大夫人安抚着她,想着刚才见到的一众妖精,心内战火熊熊燃起,这里才是她真正的战场,永平那小地方算的了什么? 。。。。。。。。。。。。。。。。。。。。。。。。。。。。 ※※※※※※※※※※※※※※※※※※※※ 本文第一男神出现了了,我小虎子要捡起女主剧本了哈哈哈哈,放心开玩笑~~ 居然是他? 出了书院, 宋羽向吴弦道谢。一回去就把他也能在白鹿书院读书的好消息告诉了董慧慧,她听了自然替他开心, 说实话, 她也是愿意留在京城的,只是父母那关能过吗? 二人不再耽搁, 匆匆踏上了归途,临行前,雪茶交给了董慧慧一个包袱, 让她路上再看。 这次分离大家丝毫没有伤感, 只有对重逢的期盼。董慧慧上了马车,随着镖师的一声马鞭,开始上路, 她疑惑的打开了包袱, 入目是一片大红色, 她悄悄的翻动一下, 是一对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套, 和一个莲花并蒂的红肚兜, 董慧慧心里一暖,原来她这几天针线不离手, 是在绣这东西。 “什么东西?”宋羽凑了过来。 董慧慧眼疾手快的把包袱收拢好了,“女孩儿的东西,你别问。” “哼!猜也能猜到。”宋羽耸了耸肩, 然而对方并没有让他猜。 对于他们二人不久之后会重返京城, 最高兴的要数吴弦和雪茶了, 到时候两个男人在书院里一起读书,雪茶和慧慧一起,也有个照应。 雪茶给吴弦做了一套新布衫,她的手巧,特意按照京里人穿的样式,把下摆放的长了一些,袖口留的宽了一些。 “过来试试。”她挺着几个月的肚子招呼吴弦试衣服。 吴弦听话的在她身前张开了手臂任其摆布。 “相公,这里不比永平,去了书院一定要压着脾气,别和人吵架。我在家里你尽管放心,最近有生意最好,没有也没什么,等慧慧来了再说,反正咱们手里还有银子……” 忽然,她的话被突然低头的某人尽数吃进了嘴里,直到被亲的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原本要说什么,他才肯放过她。 吴弦双手捧着她的小脸,宠溺的笑道:“娘子,你都说了好几遍了,你再唠叨我就继续亲你,我都憋了多长时间了,你可别惹我。” 雪茶在他腰间掐了他一把,之前他一直备考,考完了县试就直接搬家换城市,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夫妻二人还不得不分床睡,可苦了他了。 “谁惹你?我是真的不放心你,这里对咱们来说太陌生了。”她摩挲着他新衣服的料子,“你们书院的人都穿什么?若是相比寒酸的话,你一定要和我说,我再给你做新的。” 吴弦无奈的咬了口她的小鼻尖,“你啊,总说身子累,我看你还不够累!我比你还大三岁呢,应该是我担心你才对,你就少操心我吧。”说着,他一手揽着她的后背,一手勾起她的腿弯,把人打横抱向了床铺,享受起了几个月以来难得的旖旎。 吴弦第二天起的很早,和雪茶一起吃了早饭后就精神奕奕的上书院去了。他穿着娘子亲手缝的布衫,丝毫不觉得低人一等,他本来就是从小地方来的穷小子,他不会拎不清自己的斤两去争一口闲气。 到了先生那里,孟琋也是刚刚到的,正在等先生交代今天的课业任务。 吴弦行了礼之后就站在了孟琋旁边,孟琋穿的是月白色云纹织锦,吴弦的新衣服和他的一比就像鸭子和天鹅一样。 孙佑礼耷拉着眼皮,一张圆胖的脸上一点光彩都没有,根本就不抬眼看他们。 “孟琋,你继续昨天的课业,另外,我把吴弦交给你了,过几天我要考校他。” “是。”孟琋淡淡应道。 吴弦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发问,孙佑礼已经站了起来,转入了屏风后面的小榻上,面朝里侧卧着,一只手撑着大脑袋,“你说说话小点声儿,别影响为师做学问。” 这…… 孟琋冲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他在睡觉,跟我来吧。” 吴弦原以为吕大成就是世上最特立独行的先生了,没想到孙佑礼也是别具一格。孟琋走到书架前,从其中一排书中抽下了一本交给吴弦。 “这是我看过的,上面有我的详细标注,你先看着,觉得太难或者太简单都要告诉我。” 吴弦郑重的接过书,“多谢师兄。” “不必。” 孟琋这人话很少,一举一动都像朵飘逸的云,不声不响却存在感极强,交代完任务他就坐下来忙自己的事了。吴弦对他一无所知,本想套个近乎和他聊聊,哪知竟半点空隙都找不到。 他只好收了心思,坐在他旁边另一张矮桌上看起书来。孟琋很会选,这本书自己读起来刚好有些吃力,幸好有他恰到好处的标注,读的也算通顺。 吴弦已然和过去不同了,现在的他十分知道珍惜机会,读书就像模像样的读。他边读边把实在难懂的点在纸上记录下来。 孟琋放松了一下思绪,忽然听见身边有写字声,抬眼看去,那个新来的师弟正一丝不苟的专研,虽然他穿着寒酸,傻里傻气,但着实不令他讨厌。尤其是昨天,他在自己不被先生满意的情况下还硬是向他推荐自己的朋友,真是傻的有趣,傻的可爱。 此时,白鹿书院的石院长正在接待二位贵客,正是时下圣上眼前的大红人工部侍郎荣大人和他的长子。 一番客套之后,石院长亲自引领二位贵客登门就坐,并对荣庆林好一番夸赞。 听的荣大人与有荣焉,更是客气了几分,并奉上了厚厚的红封。 “荣大人这是?如此厚礼,实不敢当。”石院长被他的大手笔吓了一跳,他给的数目远超一般的束脩和捐赠。 “这是荣家对书院的一点心意罢了,多些银子帮助书院培养更多为朝廷所用的人才,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话说如此,石院长仍是不太敢收,荣大人早就与他打过招呼,说年后要送长子过来读书。今日见他一番行径,心内觉得蹊跷,这不像是一般的赠予,倒像是有事要求他一样。 “荣大人有什么需要老夫帮忙的,尽管直言。令公子仪表不凡,学识上佳,老夫自会多照顾一二。” “既然石院长爽直,在下也就直言了。听闻最近孙佑先大儒一直在书院里,不知能否麻烦您帮忙引荐?”见对方有些惊讶,荣大人继续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吾儿既有这个能力,为人父亲的自然想给他最好的,还望您能帮忙美言几句。” 石院长这下可犯了难,“不是老夫不愿意,实在是孙先生这人疲懒,性子有时候又跟孩童似的,极其任性。不瞒您说,之前有不少大人来找我,都是和您一样的目的,最后都在孙先生那里碰了钉子。” 荣大人早知道这些,但他还是想试试,“石院长,就请您帮帮忙吧,成与不成都是这孩子的造化。” 石院长见他坚定,便不再劝,示意童子把银票收好,就亲自带着他们两个去找孙佑礼了。 “孙先生现在有几位弟子?”路上,荣大人追问。 “只有两位,其中一个还是因为早年私交的缘故,前面就是了,我叫下门。” 荣家父子站在石院长身后,正襟危立,相当重视这次会面。 “孙先生,有贵客来访,还请开下门吧。” 孙佑礼听见了,然而他不想动,真是烦死了,又来!老石这家伙靠他发了不少财! 石院长早已了然他的把戏,坚定不移的又说了一遍。 孙佑礼不耐烦的坐了起来,整理好衣襟,照了照镜子,来到了屏风外面,见自己两个徒弟不受外界干扰依旧各忙各的,心里满意。 “小子,去开门。” 吴弦一愣,屋子自己最小,反应过来这是叫自己呢,没什么心理准备,赶紧站起来去开门。 门一打开的瞬间,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住了,吴弦的目光顿时变的异常冰冷,而荣庆林的脸更是如打翻了调色盘,变幻不定。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可是白鹿书院!这可是孙佑礼大儒的房间! 荣庆林这顺风顺水的小二十年,心态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般崩塌过,他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四肢僵硬不得动弹,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宁愿相信那是幻觉! 而荣大老爷,久不回老家,早就忘了吴弦是哪根葱蒜了。 “院长里面请。”吴弦很快便恢复如常,把门大开,邀几人进来。 孙佑礼美梦被吵醒,脸色臭臭的,更为他的传奇名声蒙上了几分神秘色彩。 “孙先生,这位是工部侍郎荣大人,这位是他的爱子荣庆林,今天是特地来拜访您的。”石院长不管心里多尴尬,面上都是好好的。 孙佑礼看都没看荣庆林,说道:“你们几个先出去吧。” 孟琋起身,带着吴弦、荣庆林一起出去了,里面说什么外面听不到。 出了门,荣庆林彻底维持不住风度了,拉起吴弦就往一边走,吴弦大力的甩开了他的袖子,“荣大少爷,我不是你的家奴!” 他说什么荣庆林不在乎,他现在只想弄清楚一个问题,他眼里闪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嫉恨,“吴弦,孙先生收了你当弟子?” 吴弦总算明白他为何成了这副样子,原来他是来拜师的。顿时觉得人生可笑,原来他吴弦如今也有能让人羡慕的东西了。 “没错,孙先生刚收了我做他的亲传弟子。” “这不可能!你是不是耍了什么手段?”荣庆林没控制住,声音有些大,孟琋皱着眉朝这边看来。 吴弦轻蔑一笑,“看来要让荣大少爷失望了,我什么都学的会,就是学不会耍手段。” “那他怎么会收你?你!”何德何能?他和父亲这样低三下四的过来拜访,还不一定能行,吴弦这破落户居然捷足先登! 孟琋依稀能听清他们说什么,见荣庆林正以绝对的气势打压着吴弦,终于走上前来,揽住吴弦的肩膀,“师弟,遇到麻烦了?” “师兄,没有。” 荣庆林望着眼前气质出尘的男子,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人,“你是户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孟大人之子孟琋?” 孟琋讨厌在他名字前面的那一长串,“是我。” 果然是他,几年前他们是见过的,听说他是孙先生的得意弟子。若是能得了他的好感,拜师的师就稳了。 “我是……” “我不感兴趣。师弟,已经过了一刻钟了,他们该出来了,咱们进去吧。” 果然,他话音刚落,一脸吃了大便样的荣大人便率先甩袖出来了,后面紧跟着一直打圆场失败的石院长。 荣庆林见此,原本火热的心一下子凉透了,他知道拜师的事没戏了。 “庆林!跟我走!”荣大人称得上气急败坏,荣庆林这回毫不掩饰眼中的怨毒,望了吴弦一眼,便跟了上去。 吴弦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和他一个先生。 “多谢师兄刚才相助。” “不必谢,我不过是看不惯他欺负同门师弟罢了。你和他有过节?荣大人可不好惹,我父亲一向对他评价不高,你以后要小心一些。”孟琋好意提醒这个新鲜出炉的小师弟。 吴弦长叹一声,也不知道人家爱不爱听,便简单的把自己和荣家的恩恩怨怨说了一遍,而孟琋听完之后,也只是皱着眉,哦了一声。 荣大老爷带着荣庆林回了家,他的怒火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早就预料到有被拒绝的可能,若是换了别人他定会大发雷霆,但孙佑礼是个例外,别说是他,就是被拒绝过的皇亲国戚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他反过来还宽慰荣庆林,“没关系,白鹿书院不只这一个好先生,我让石院长给你安排一个别的好先生也是一样的。” 大夫人也劝道:“是啊儿子,那孙先生脾气如此古怪,想必也教不出什么有前途的学生来,就听你爹的吧。” 荣思玉见哥哥还不开颜,想活跃下气氛,“就是!以我哥哥的人才,哪个先生不抢着要?偏那姓孙的不长眼,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啪!”的一声,一向温文尔雅行进有度的荣庆林,竟然当着父母的面狠狠的砸碎了一个茶碗!吓的荣大老爷连骂都忘了骂。 大夫人差点吓哭,赶紧上前把浑身僵硬的他扶坐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儿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唬娘啊!老爷,要不要找太医啊?” “庆林!你疯啦?不过是被一个先生拒绝而已,你竟然敢如此放肆?”荣大老爷怒喝道! 荣思玉吓的躲在母亲身边,不敢出声。 荣庆林一口恶气堵着上不去下不来,“爹娘,你们知道孙先生新收的那个小徒弟是谁吗?是吴弦!是吴弦!啊啊啊啊啊!” 他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埋在腿上,大夫人震惊之余怕他伤害自己,死死的搂住了他,怎么会是吴弦?那就难怪儿子会如此了。 荣大老爷这才恍惚想起白天见过一面的那个少年,“吴弦?可是老太君娘家那个小子?” 大夫人也没了好气,“不是他还有谁?” 荣大老爷对此十分意外,但仍旧不理解这怎么就能把好端端的儿子刺激成这个样子。大夫人只好把这一年来在永平发生的事都细细的对他说了一遍。 良久之后,荣大老爷才说了一句,“看来这小子是个人物,不可小觑。” 孟琋傍晚时分回了家,刚一推开门,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大呼小叫的女子吓了一跳,真是胡闹! “姐,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婆家没意见吗?” 孟静茹见自己优秀的弟弟总是板着一张脸,一点都不可爱,摇了摇头把桌子上的东西推给他。 “你就这么不欢迎我啊?我前些日子得了一匹好料子,给你姐夫和你一人做了一身衣裳,特地给你拿回来的,你居然不领情?” 孟琋最怕她唠叨,赶紧从后面握住她的双肩,把人给推了出去,“好了我领情,你快去找娘说话吧。” 终于得了安宁,他随意翻了下桌上的衣服,黑色暗纹的云锦。 第二天吴弦到了书院,发现他的桌位上有一个大包裹,疑惑的打了开来,发现里面竟是好几套崭新的华服,是不是师兄的衣服放错地方了? 孟琋从后面走了过来,“都是新的,你拿去穿吧。”他说完之后,忽然觉得这么短的话容易让人造成误解,又难得的解释了一下,“不是施舍你的,其实你身上的衣服也不错,我只是不想让我师弟穿的比荣庆林差。” 嗯,就这样。 孟琋说完就把今天要看的书拿出来了,他尽力了,他最多能把好话说成这个样子。 吴弦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相反他在世上飘了这么多年,最是知道人心冷暖,欣然的把衣服收下了,并且趁着先生还没来,去后院把那件黑色暗文的换上了。 孟琋瞧见他换了衣服出来,点了下头,“不错,比荣庆林强多了,过来读书吧。” ※※※※※※※※※※※※※※※※※※※※ 雪茶:我是女主,我已经在磨刀了!作者你什么意思? 作者:别着急,你不是恶毒女配,你是第一女主……第一…… 这怎么可能 吴弦把雪茶给做的衣服和其余衣服一起小心的收了起来。 白鹿书院的授课方式比较自由, 每天会提前公布出一张课表,想去听哪位先生的课就去听, 也可完全选择由自己的先生教导。与之相反的是, 每个季度的小考却很严格,轻则被罚, 重则被逐出书院。 吴弦的学习方式目前完全由孟琋说了算,孙先生似乎不屑亲自教导水平这么低的学生。吴弦倒是觉得这样挺好,孟琋这个‘小先生’当的也很尽责。 荣庆林经过了一番自我排解之后, 意识到时间紧迫, 吴弦终究只是他前路上的一只苍蝇罢了。于是第二天就再次登门找石院长,让他帮忙安排把自己到另一位同样颇有声名的先生门下就读。 一天的苦读过后,孟琋对这个小师弟的认真态度很满意, “等下你怎么回家?” 吴弦有些错愕, 师兄今天一天都没和自己说几句话, 怎么问起了这个? 他坦然的答道:“我雇了送菜的马车, 每天送我上下学。” “哦, 一起出去吧。” 孙佑礼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二人收拾好了东西一起往外走。此时正是放学的高峰期,二人一出现, 便几乎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孟琋这样的天子骄子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让他们好奇的是孟琋身边那个少年,身姿笔挺,面容俊秀, 黑衣衬得他更加白皙干净, 虽然略有些清瘦, 但恰恰符合了时人对少年的审美。 如果说孟琋是芝兰玉树,他旁边那少年则像一根青翠的竹子,隽永又不失灵动。他就是孙先生新收的小徒弟吴弦?不知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入了他老人家的法眼,着实令人羡慕啊! 假如吴弦会读心的话,知道这些人心里的想法,恐怕会当场笑死过去。谁他娘是竹?小爷是虎!小爷是豹!小爷是当年的西街一条龙!只不过娶了雪茶之后就变成一条虫了…… 好巧不巧,在半路上遇见荣庆林从另一个岔路出来。 他目光猛然一滞,险些没认出人靠衣装的吴弦来,换上了高档华服的他竟然没有半点与衣服不搭配之感。荣庆林心里直泛酸,乞丐一样的家伙换身衣服就想堂而皇之的混入世家子弟之中吗? 双方只是互相看了一眼,这就算打过招呼了。孟琋和吴弦出了书院大门,专门接送孟琋的马车早已等在门口。 “师弟,接你的马车还没到吗?” 吴弦环视了一圈,的确没到,“怕是路上耽搁了吧?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师兄先走吧。” “上车吧,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还是……”吴弦想婉拒,然而人家根本没给他机会,说完就转身上马车了,他只好忐忑的跟了上去。师兄对他实在太好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好了。 荣庆林看着他们二人上了同一辆马车,静默了一会儿,这时新认识的几个同窗走了过来,“荣兄,你也在看孙先生的新徒弟啊?这小子运气真不赖,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 本来就只是随便感慨一下,谁也没指望荣庆林说出什么,结果却听他轻笑道:“他啊,我倒是认识。和我是同乡,无父无母,以前是个小混混,后来做点小生意,娶了个大户人家的丫鬟,不过人还是挺好的。” 啊?所有听到这话的学子都惊呆了,依他们心里猜测,吴弦最差也是个偏远地方的官宦子弟,居然只是个籍籍无名的混混出身?这等人居然也能混到他们白鹿书院来?居然还得了孙先生的青眼?他们甚至怀疑孙先生是不是被他无害的外表给骗了。 “就是这里?”马车停在了如意阁门前,孟琋在车上看了看明显是吴弦手写的招牌,他倒实在,还真是间相当小的店铺。 吴弦跳下马车,“没错,这就是我家了,师兄要是不急的话不妨进来坐坐,我娘子最近在研究花茶,手艺很不错。” “相公?”雪茶在屋里听到了马车声,走了出来,就见到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背影在和车上的人说话。 吴弦闻声回过头,“娘子!” 雪茶惊讶了一瞬,继而笑开了花,挺着肚子上前抓着他的胳膊左看右看,“你这衣服哪来的?这可是好东西!不过你穿着倒挺好看的。” 吴弦把手里的包袱给她看,“不止这件,还有这一堆呢!都是我师兄给我的新衣服。雪茶,快过来见过师兄!” 孟琋这下就是不想下来也得下来了。 之前吴弦已经把这位师兄的样貌和她说过了,然而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让她心颤了一下,除了惊艳之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虽然他看上去冷冷的,但她似乎一下子就能看透他,知道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雪茶见过师兄。” “弟妹有礼了。” 雪茶行礼之后抬眼的一瞬间,孟琋却忽然皱了皱眉头。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想迅速的抓住看看是什么,那感觉却一下子散了。 二人把他邀请到家里,雪茶亲手沏了两杯花瓣茶给他们,“孟师兄,家里实在简陋,还请您多担待。您对我相公的照顾我都听说了,真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 “娘子,别说这些了。”吴弦见孟琋不太自在,打断了她的话。 雪茶反应过来,这人不能与一般人一样看待,“相公,我今天做了点心,如果师兄不嫌弃的话就带一份回去吧,保证干净。” “师兄,你喜欢吃点心吗?” 孟琋眼神微闪,“那给我装一点吧。” 除了亲近的人,谁也不知道,他最最讨厌吃甜食!不过家里有个人倒是噬甜如命。他还是收下吧,这样对面那两人也能心安一些。 孟琋回到家的时候,双亲刚刚开始吃饭,丫鬟赶紧帮他把椅子拉开。 “儿子,手里拿的什么?”孟夫人见他难得带了东西回来,好奇的问道。她一直闹不明白,她和相公都是开朗之人,不知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小老头似的儿子,要不是长的像他爹,还以为是别人家的孩子抱错了呢。 “啪嗒!”盒子落在了孟大人眼前,“爹,给你的。” 这下夫妻二人齐齐停了筷子,见鬼似的看向他,孟大人拿过盒子,“你给我买的东西?” 孟琋饿了,拾起了筷子,平静的说道:“不是,我不是有个小师弟吗?放学的时候送了他一程,他娘子送的。” 啧啧啧不得了,二人这下更加称奇,这孩子从小就性子独,一直都没什么好友,没想到居然对这个小师弟还挺照顾的。 孟大人心中发笑,打开了点心盒子,这样挺好,男子汉早晚要进仕途,单打独斗像什么样子? 盒子打开,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十颗粉嘟嘟的糯米丸子,每颗丸子外面还精巧的包裹着米汤风干之后像纸一样的东西,大小均匀,见之可喜。 孟大人夹起一颗给自家娘子,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喂进嘴里一颗,只不过他兴奋的嚼了几下之后,脸竟然慢慢拉了下来,一抹愁绪染上了眉间,默默的咽下了嘴里的点心。 孟夫人觉得味道实在不错,便对孟琋说道:“你这师弟的娘子倒是个玲珑心思,居然用桃花用馅料,相公你说是不是?”他一向是最喜欢点心的。 却见孟大人听了她的话,如大梦方醒般,很是反常。然后就像有人要和他抢一样,把盒子盖重新盖好,抱起了盒子,“你们慢慢吃吧,我去书房。” 连孟琋都觉察出他不对劲了,“爹他怎么了?” “娘也不知道,应该没什么大事。”孟夫人细问了他在书院的情况,但心里始终惦记着刚才的事儿。 到了就寝的时候,孟夫人服侍闷闷不乐的孟大人上了床。 “相公,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块点心就让你变了脸色。” “哎!”孟大人长叹了一声,拉过了她的手,道出了原因,“你有所不知,秀秀出嫁前最喜欢做这些点心,她的点子特别多,知道我爱吃,就变着花样瞎捣鼓,后来竟突发奇想用桃花瓣做陷儿。得了我的夸赞,那段时间她就经常做这个,吃都吃腻了。后来她嫁了人,见面的次数少了,就很少吃到她做的点心了。” 孟夫人反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相公,别想这些了。相信上天有灵,会保佑她的。” “我不信上天,我只信我自己。”他握她的手加大了力度。 雪茶一次做了许多点心,特地给吴弦装上,让他带去给先生吃。孙先生是个好吃的,见了果然喜欢,连带着对吴弦都多了几分好脸色。 孟琋默默的瞧着盒子里的点心一块一块的消失在先生的无底小口里,终于伸出了手臂,从容又快速的一口气从里面拿出五块来,包在干净的帕子里。 孙先生吃的正美,突然发现盒子里少了几颗,立马不敢相信的瞪向了孟琋,“你不是不吃甜食吗?” 孟琋脸不红心不慌,“弟子现在又吃了,等下午肚子饿了吃。” 孙先生暗恨,却无法反驳,人家吴弦说了,本来就是带来给大家吃的。 孟琋把点心小心的收好,家里那老头子昨天那副样子,看来是很喜欢这个呢。自己又不好意思再张口从吴弦要,只好厚脸皮从先生口里夺食了。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吴弦娘子的脸,没想到比自己还小的吴弦居然已经成亲了,而且就快要当父亲了。他娘子的相貌倒是与其十分相配,娇憨中不失精明,艳丽又不失柔美…… 忽然!不期然的从记忆深处浮现出一张与她有些相似,却更加温婉成熟的脸,她耐心的逗着他,‘琋哥儿,来这里……琋哥儿,要好好读书呀……” 这怎么可能呢!父亲当年踏破铁鞋都没找到的人,怎么会运气这么好被他给遇上了?可不知怎么,就跟着了魔似的,越想越觉得二人相象。 又到了放学时间,吴弦雇的马车今天准时来了,但却被孟琋着手下给打发走了,“我送你。” “……师兄,这不太好吧?”吴弦真是受宠若惊了,受人恩惠一次两次还好,若每天都这样他可承受不了!再说这要他娘子做多少点心还人情啊?别人不心疼,他还心疼自家小媳妇呢。 “有什么不好?昨天在你那里用的花茶我十分喜欢,我想从弟妹要一些孝敬母亲,你该不会是心疼吧?” 这还是吴弦头一次听他一口气冒出这么一长串质问的话,他除了选择乖乖上车之外还能如何? 而且上了车之后,对方的话居然更多了,开始破天荒的和他聊了起来,问的都是一些家常小事,比如他什么时候成的亲,家里还有什么人,和娘子是怎么认识的诸如此类。 吴弦本来就神经粗,加之对孟琋一点戒心都没有,便问什么答什么的,即便人家没问到的,有些他也顺嘴溜了出来。 孟琋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对吴弦的感觉也渐渐开始微妙起来。 ※※※※※※※※※※※※※※※※※※※※ 卡文。。。情节有,就是写的费劲。。啊啊啊!头秃! 还有,雪茶,你看我说过你才是女主吧! 像半只蝴蝶 再次见到孟琋, 雪茶很是意外,不是说这位师兄为人清冷不喜与人来往过密吗? 不过她只是暗自嘀咕一下, 心里还是很欢迎的。有这样一个人在书院里罩着吴弦, 她也能少为他操心几分了。 “师兄,又劳烦你送我相公了, 快请坐,我给您沏茶。” 孟琋瞥了一眼她的肚子,目光掠过她的脸, 顿了几分, 实在有些像,连笑起来脸上的笑窝都一样。会是她吗?如果是她的话当然也才几岁而已,还会记得以前的事吗? 雪茶泡好茶, 吴弦上前端了过去, 然后扶着雪茶坐下了。 孟琋见她笨拙的样子心思几变, 她如今才多大, 居然这么早就嫁人生子了, 如果她真的是当年失散的那个孩子, 那么她值得过更好的生活。 “弟妹的名字很是清雅,就像这杯茶一样。”这大概是孟琋出生以来说过最套近乎最肉麻的一句话了, 然而为了那个真相他不得不这么说。 果然此言一出,夫妻俩都愣了一下,幸好说这话的人是他, 要是别的男人估计早被吴弦给轰出去了, 这简直是调|戏妇女的标准开场白之一。 雪茶笑道:“师兄谬赞了, 我以前是给人家当丫鬟的,那家的老太君喜欢以药材给丫鬟们取名,都是现成的名字罢了。” “原来如此,那弟妹原本的名字想必也不俗气。” 吴弦皱了皱眉,不是怒,是更加不解,师兄今儿个是怎么了?他不像是喜欢和女人搭话的人,何况那人还是别人的娘子。 “原本的名字我早忘了,那时候太小了。”雪茶说的云淡风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孟琋若有所思,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追问下去了,他今天已经问的够多了,他从吴弦那里知道了雪茶五岁那年进的荣家,还有她当时的样貌口音。 已知的这些都说明了雪茶极有可能是姑姑丢失的那个女儿!然而这还远远不够,只凭长的像和五岁卖身这点并不能说明什么。 但他那时也只是个孩子,关于那件事的细节知道的并不多,他只知道父亲找了表妹许多年,甚至差点错认了两次,结果每次都是以失望告终。父亲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自责与日俱增。 他在权衡,是立即把雪茶的事告诉父亲,还是等一等再说,他实在不忍心让已人到中年的父亲再失望一次了。 送走了孟琋,吴弦有些吃醋,掐了一把雪茶因为怀孕胖了一圈的小脸,“没想到你还挺有魅力的,竟然得了我师兄的青眼。” 雪茶拍下他的手,揉了揉脸,“比不得相公你魅力大,竟然每天被人家送回来,你师兄要是个女人,吃醋的就该是我了!” 吴弦亲了一口她刚才掐过的脸蛋,贱笑道:“嘿嘿,可惜他是个男的。不过我才不担心你会被他迷倒,以他的条件,怎么会看上我孩子的娘呢?” 雪茶顿时柳眉竖起,狠狠的揪住了他的耳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怀孕的女人不值钱了是吗?” “诶哟诶哟!误会啊娘子!你是无价之宝,我是说……唉!我什么都不说了,都是我的错,娘子我错了还不行吗?” 荣家,荣思玉在灯下痴痴的看着一人的小像,那是她按照数日前的惊鸿一瞥所画的无数张中最满意的一副,画上人的眉、他的眼,是那么有距离感,却又让人难以自持的心驰神往。 “玉儿,看什么呢?”大夫人见自己推门进来她都没发现,一直在痴痴的看着什么,做母亲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事儿。 荣思玉见母亲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赶紧慌里慌张的想收了小像,去被大夫人如刀一般的眼神盯着,一把夺了过去。 上面果真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相貌颇好的男人。 大夫人本欲发怒,但看着女儿怯怯的眼神,一想到她如今已经十七岁了,自己带着儿子在老家,足足扔下她几年不管,除了逢年能见上一面,再没尽过什么做母亲的责任,一颗心就这么软了下来。 “告诉娘,这上面是谁家公子?说出来娘给你参谋一番。” 荣思玉小心的观察着大夫人的脸色,确认她确实没有要发怒的迹象,才小心的说出了口,“是孟琋。” 接着她便把游湖偶见的事告诉了大夫人,见她沉吟不语,便索性一口气说了出来。 “他是女儿见过的男子里最中意的一个,我打听过了,他如今尚未婚配。” “一个女儿家说什么中意不中意,好了,此事我会和你父亲商议,你切勿胡思乱想了,对你没有好处。”大夫人说完就把小像一折,带走了。 只留下了满心希冀的荣思玉,娘刚才并没有生气,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愿望是有可能的实现的? 大夫人很快把女儿的心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大老爷,等待着他的反应。没想到他并无半点气怒,反倒是眼睛一亮,连呼大有可为! “我早有结交孟尚书之意,可惜一直不得其法,怎么偏偏把玉儿给忘了呢?” 大夫人有些担忧他拿女儿的幸福换前途,“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孟琋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但我们玉儿也是青春年少花容月貌,虽说我的官职比不上孟璟,但俗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更何况我如今入了圣上的法眼,到底谁说话管用还不一定呢!”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咱们亏欠玉儿太多,合该给她最好的。” “谈不上什么亏欠,你虽然陪庆林在老家,但她依旧是家里的大小姐。明天我会试探孟璟的意思,不必忧心。” 大夫人欲言又止,略有些的失望的看着自己的相公,却什么话都没争辩。 晚上孟琋难得看不进去书,脑中始终想着雪茶的事儿,她会是姑姑的女儿吗曾经那个肉嘟嘟的缠着他的小表妹?还曾经抱着他的脖子说将来要嫁给他呢。 他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去找孟夫人。他进屋的时候孟夫人正和一位管家娘子说完事情。见他来了就亲热的起身,把他牵了过来。 “琋儿怎么过来了?”她早就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吃饭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还总是偷偷瞧他爹的脸色。 说他在外闯了祸她是不信的,难道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那可真是大喜事! “娘,我师弟的娘子很漂亮。” 嗯?孟夫人瞪圆了眼睛,满心惊诧,但还是强装淡定的问道:“真的很漂亮吗?” “嗯,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很甜,还有一个浅浅的笑窝……” 孟夫人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惊骇来形容了,为防止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赶紧打断了他,“儿子,其实世上漂亮的女孩子有很多,没成亲的也很多,娘也认识一个脸上有笑窝的女孩子,改天我把她请回家来如何?” 孟琋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他在说雪茶的事,她扯别人干什么? “随您高兴吧。” 看来他对人家的心思也不过如此,孟夫人终于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句就听他说…… “她真的很像姑姑!” “什么?你是说她像你亲姑姑?怎么可能这么巧?” 孟琋眉头皱在了一起,“娘!我说像就是像,姑姑离开的时候我都九岁了,姑姑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会忘了她的样子?” 孟夫人心头巨震,她最了解这件事对相公意味着什么,立马焦急的问道:“快说说那姑娘的来历!” 孟琋便把他了解有限的情况说了一遍,“儿子知道的就这些了,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便先来问您了。儿子想问,还有没有什么能证明表妹身份的证据?” “我只知道那孩子从小佩戴一块玉佩,上面刻了一个‘悦’字,但如你所说,她被人卖进大户做丫鬟,想必那玉佩也早就不在了。她此时连当年姓什么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怎会知道玉佩的下落?” “娘,那还有别的特征没有?您和姑姑当年处的很好,小表妹身上没有什么记号吗?” 孟夫人的目光微微一闪,“没有。” 深夜,雪茶正侧身躺在床上,身上只穿着小衣和亵裤,大大的肚皮和腰身露在外面,吴弦手拿着一盒据说能滋润皮肤的香膏正在给她细细涂抹。 他刚刚因为偷吃豆腐被踹了一脚,此时只好认认真真的凭她驱使,半点旖旎心思不敢有。他的手在她大如锅底的肚子上小心涂抹着,初始只觉得好玩儿,但渐渐心境起了变化。 他还清楚的记得她原来的腰很细,肚子平坦的可以放个水碗不倒,如今却已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与她身体极不相称的臃肿。他忽然心生一种莫名的感动,女人是何等脆弱又何等坚强,他的娘子值得他一辈子最好的呵护。 “相公?”雪茶觉察到他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疑惑的问。 吴弦动情的说道:“娘子,你真的很辛苦,就算你以后变丑了我也会永远对你好的。” 听着他信誓旦旦的话语,雪茶确定自己是感动的,但仍是想伸出脚再踹他一下子。 “咚!”已经有人感受到了她的心意,替她重重的踹了一脚。 顿时,雪茶和吴弦同时惊呼,“它动了?” 吴弦更是激动的把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儿子,你快动啊!再动一下!”然而他撅着屁股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第二下。 雪茶也略微失望的缩回了伸长的脖子,像拍儿子的似的拍了拍他的头顶,“乖啊,等它再动了我告诉你。” 被摸头的吴弦立即甩头,龇起了小牙,“不许摸我的头!不许再说我乖!我是你相公!” 雪茶偷笑,“好好,你是我相公,乖啦~” “好啊!你居然敢大逆不道,看我怎么教训你!”吴弦说着就扑了上来,与她胡闹起来,一番被翻红浪气喘吁吁过后,吴弦怜爱的摸着她耻骨上方的一抹深色的与生俱来的红痕。 “这里真漂亮,像半个蝴蝶翅膀,要是有两片就好了。” ※※※※※※※※※※※※※※※※※※※※ 吴弦:我是女主!师兄爱我! 雪茶:我是女主!你也爱我! 吴弦呲牙,败。 太丑了脏了手 自从母亲拿走了孟琋的画像, 并且说让父亲做主之后,荣思玉就神思不属, 时刻盼着爹娘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贴身丫鬟走了进来, “小姐,老爷回来了, 直接去找夫人了,不过我看他脸色好像不太好。” 荣思玉皱了眉,“脸色不好?想必是朝中有事吧。你放心, 我不会直接开口问的。”话虽如此, 她还是想在爹娘面前露露脸,让他们想起来还有她的终身大事需要挂心。 大夫人见大老爷一肚子火气,不敢触霉头, 服侍他洗了手, 换了舒适的常服, 才听他主动说道:“你多留心, 给玉儿另挑一个好的吧, 我看和孟家结亲是不太可能了。” “老爷, 孟大人说了不愿意?” “呵!那老狐狸,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他搭上话, 结果我兜圈子他就当听不懂,我不得不直说了,他又说他儿子的亲事不急, 而且不管女方家世如何, 要儿子自己相中了才行。这不是推词是什么?那孟琋今天都快二十了, 还小?我就不信他自己相中个卖菜的他也没话说?” 大老爷提起来就生气,孟璟位高权重,身居户部,是人人想巴结的对象,但他为人颇狡猾,谁也抓不着他尾巴,此人实乃外滑内方之典范。 他心里明白,包括他在内的一批人压根就看不起自己的做派。他本意讨好,岂料根本就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他作为女方的父亲主动提出结亲的意思,竟换不来对方一个正当的拒绝理由,未免太过目中无人! 多年的夫妻,大夫人最是理解他此时的怒火,“我会给玉儿留心的,只是玉儿的性子……” “管她是什么性子?人家姓孟的看不起咱们姓荣的,还要我求着倒贴不成?”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他反过来求我,他心里想。 大老爷怒喝一嗓子,大夫人不敢再多言,吓的门外的荣思玉浑身一激灵,如炎热的盛夏被泼了一桶冰水,身在人间,心已掉进了地狱。 她默默的回了房间,把丫鬟赶了出去,拿起她今日新画的孟琋小像出神的看着,突然!她就像发了疯似的,把手里的画像一把撕开扔在地上,这样还不够,她又把之前画过的全部掏了出来,顿时,纸片满天飞,室内一片狼藉。 撕了一会儿之后,她忽然又像清醒了似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整个人趴跪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拼了起来…… 荣庆林的两个通房因为争风吃醋在他面前闹了一场,他不容易把她们打发出去,心里正觉烦闷,荣思玉走了进来。 淡淡的说道:“有无数个女人又能怎么样?还不如拥有一个自己喜欢的。” 她不过是因为刚才的事发表一下感慨,却不想一下子令荣庆林想起了他人生中唯一可遇不可得之人。 “你怎么过来了?” 荣思玉坐了下来,“心里闷,母亲和父亲站在一起,我又没有别的知心姐妹,也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想来找你说说话。” 到底是一母同胞,荣庆林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说吧,因何烦心?” “大哥,你和孟琋熟吗?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见到他?” 望着妹妹迫切的眼神,荣庆林眉头顿时拧在了一起,竟是为了那人? “我和他不熟。整个书院的人和他都不熟,熟的人只有他那个师弟。” “吴弦那个破落户?不会吧?以孟琋的身份怎么可能和他走的太近?”在荣思玉眼里,孟琋就是天上的日月,泥土怎可与之做伴? 荣庆林冷笑道:“身份高贵又如何?一边自命清高又一边自甘堕落谁也没办法。他最近时常送吴弦回家,还会在他那小铺子坐上一会儿呢。” “还要坐上一会儿?难道在书院里相处还不够吗?”荣思玉实在无法想象孟琋走进阴暗肮脏的小铺子的情景。 也许因为坐在身边的是最亲近的家人,荣庆林卸去了平日的伪装,敢于轻松的把内心的阴暗吐露出来,嘲讽的说道:“谁知道呢?你别忘了,吴弦家不是还有个漂亮的娘子吗?” 雪茶?荣思玉还清楚的记得她的长相,的确娇美可人,和她这种细长眉眼的女孩子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可她已经成亲了啊!不是说还怀孕了吗? 孟琋会喜欢?她知道这太荒谬了,可她又知道,孟琋本就与寻常人不同,他若哪天真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也不会让人太惊讶。 荣思玉的心一下子就乱了,她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一个黄花大小姐怎么会比不上一个大着肚子的下贱丫头呢?只要她积极争取,找个机会在他面前展现最好的自己,他一定会喜欢上自己的! 定了定心,她注意到荣庆林的状态似乎不太好,难得的关心他几分,“哥,你和吴弦有什么过节吗?我早就想问你了,你上次为了拜师的事那样不甘心,该不会只是因为吴弦的身份吧?” “呵呵,他现在的身份可不能同日而语了,见了我恨不得用鼻孔看人。我和他没什么过节!” 然而他的窘怒的脸色可不是这样的说的。 荣思玉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自古才子爱美人,如果孟琋那样的人物都能被雪茶那样的狐媚子吸引,哥哥有没有可能? 她试探的问道:“哥,你不是喜欢过雪茶?” “没有!从来没有!你该出去了,这不是你该问的!”荣庆林猛然提高了音量,开始赶人了。 这下荣思玉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哥哥性情大变的根源就是雪茶! 她出了荣庆林的房门,脸色蓦地沉了下来,雪茶,真是个天生要男人命的祸害呢,那个吴弦,也不是个好东西!这帮破落户,以为跑到京城来就远离荣家了吗?看来有必要去提醒提醒他们,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雪茶怀着身孕,董慧慧一直没来,除了小敏她一个帮手都没有,所以一直没好好拾掇店铺,香膏和胭脂也一直用的存货,生意一直没有起色,她也不着急,反倒落的清闲。 难得今天来了两个贵妇人,一看穿着做派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雪茶不敢怠慢,殷勤的与她们攀谈起来。 其中年轻的那个妇人闻了闻一盒香膏问道,“我生过孩子之后肚子上留了好些难看的纹路,你这香膏能消除肚子上的纹路吗?” 雪茶不敢妄言,“不瞒您说,普通的细纹是可以慢慢消除的,但肚子上还真没试过,我还没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等我生了之后我先试试看。” 雪茶笑眯眯的,一脸和气。年长的那位妇人深深的看了眼她的肚子。 年轻妇人爽朗的笑道:“不必等到你生那天,我一刻也等不得去除我这纹路了!妹子这可有方便的地方?我可以让你看看。若是能有效用,就先拿这个试试也行。” 雪茶有些吃惊,还是头一次遇见这般直爽的客人,尤其是有身份的客人,“那好吧,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随我来吧。” 她领着她们转入了帘子后面,那里有一张小塌,雪茶累了又不想回房的时候便会在那里靠一靠。 两位妇人再三确认了帘子遮挡严密,年轻妇人这才大方的掀开了上衣,让雪茶看她的肚子。 雪茶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心里发颤,原来女人生了孩子肚子会变成这样啊,即便是像眼前这位一样恢复平坦,却终究不一样了。 “如何?” 雪茶压下胡思乱想,“您要是不想等的话就先拿一盒香膏回去用,若是能等,就等我再研究一盒出来,确实比我想象的明显。” 这话说的两位妇人都笑了起来,年轻的说道:“这位妹妹是不是看了害怕了?其实也有人不怎么长纹的,怀着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真的?”雪茶疑问,她还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吴弦每天给她擦香膏也没说过她长了不好看的东西。 “当然是真的,你要是担心的话我给你瞧瞧?” 见雪茶面露犹豫,年长的和蔼的说道:“孩子,别害怕,我们都是很好说话的人,她刚才不是也让你看了吗?” 终于敌不过爱美之心,雪茶终于放下了最后一点戒心,“那好吧,就麻烦二位夫人了。” 就在雪茶的手刚刚碰到自己衣服的瞬间,外面又来了一位客人,且口气十分不善。 荣思玉带着两个丫鬟终于找对了地方,扬着头进了如意阁,小敏上次见过她的时候还小,早就记不得了,便像对一般客人那样招呼着。 “吴敏,雪茶呢?” 雪茶在帘子后面一听就知道必是熟人来了,再听这语气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准是荣家人! 她立马收回了手,对那二位说道:“您二位先整理衣裳,我出去看看。”说完她就撩开帘子出去了。 二位妇人同时泄了一口气,失望的对视了一眼,差一点就要看到了。 “荣大小姐?”雪茶拉过了小敏,做出保护的姿态。 荣思玉冷笑,“原来你还记得荣家,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自己出身何处?是荣家给了你片瓦遮身,养你长大,就连你的名字都是荣家给你的!你和吴弦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竟敢处处目中无人?” 雪茶差点被气笑,一手小心的护住肚子,坚定的说道:“不知大小姐今日过来有何贵干?如果是过来买东西,雪茶欢迎。若是专程来羞辱我的,还请您出去!雪茶这个名字是老太君给我的不假,我虽然吃荣府的米长大,但我身为下人已经用十年的付出还清了。老太君早就把卖身契还给了我,我与荣家早就没有任何关系。” “果然是白眼狼,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以为自己上了天。”她偏头示意丫鬟,两个丫鬟得令,立即上前抓起柜台上的香膏香粉往地上砸,一时砸的到处都是。 二位妇人从帘子缝里看的分明,顿时吓到心惊肉跳。 “娘!”帘子后面的年轻妇人脾气爆,当时就要冲出去,被年长的妇人拦住了,“再看看。” 她的眼里同样担忧,但她想再看看,那孩子到底是什么脾性? 小敏顿时哭了,上前去抓那两个丫鬟,想要把东西抢回来,“你们快别砸了!求你们了!”然而那几人半点不为所动。 雪茶脸上布满了杀气,“大小姐究竟想怎样?雪茶再无知,也知这是天子脚下,你今日这般无理取闹就不怕给大老爷惹麻烦吗?” 果然,听了这话荣思玉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就你,也配称的上麻烦?我实话告诉你,我今天来不为别的。一是想警告你们,认清自己的身份,见了主子要低头走。二是想告诉你,别四处发散狐媚骚气,挺个大肚子还勾的男人们不得安宁!” “啪!”的一声,雪茶再也忍不了了,一巴掌重重的甩在了荣思玉的脸上,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闪回柜台,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大小姐无故过来满嘴喷粪,士可杀不可辱,你再敢说一句试试?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雪茶虽然气极,但想的清楚,她此时若是蔫儿了,以后这样的事必会重演,那他们费劲辛苦离开永平则毫无意义。 再则,荣思玉这般行事肯定是她个人冲动为之,以大房其余人的心智和手段,断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所以她一定要一举把她吓住,吓的她再也不敢来撒野,而她做了这等事肯定不敢回家告状,就是告了状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如何。 脸上的疼提醒着荣思玉,她确实被打了!两个丫鬟吓的顿时停了手里的动作,等待她下一步指示。小敏一看嫂子拿起了刀,也抓起了一旁的扫把,即便心里怕死了也恶狠狠的瞪着对方。 “雪茶!你是不想活了?敢打我?”荣思玉是大小姐脾气,就算雪茶拿着刀,她也不信她真敢砍她。 她挑衅的向她走去,“怎么?想捅我?有胆子你就来啊!没胆子我可要把巴掌还回去了!” 雪茶看着怒火中烧的荣思玉搓着手朝她走来,脚步不禁虚浮,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她总不能真的捅她。 等下真要是打起来的话,她就拉着小敏边往出跑边喊人吧。 就在她刚刚动了下身子要逃跑的时候,帘子后面的人却误会了,二位妇人同时冲了出去,年长的从后面一把抱住了雪茶,使劲稳住她,“孩子不能动刀啊!过来坐下,别动气,动气对胎儿不好。” 而另一边,年轻的妇人则飒爽的一把揪住了荣思玉的脖领子,左右开弓,一边打了一个大嘴巴子! 说的话简直比刀子还厉害,“荣大小姐是吧?请问你刚才说,勾的男人们不能安宁是指谁?是指你爷爷还是你爹?或者是你大哥荣庆林?总不会是说我弟弟孟琋吧?” 荣思玉肿着脸,一时傻了,惊愕的瞪着孟静茹的脸。 孟静茹勾起了唇角,“怎么这个时候不会说话了?回去我就让我父亲去问问荣大人,你们家一边想求亲一边又给他泼脏水是什么意思?” 荣思玉终于找回了舌头,哭着说道:“孟姐姐,都怪我不好,是我说错话了,我说的是我哥,不是孟公子啊!” 孟静茹把她往上提了提,“那也不行!吴弦是我弟弟的师弟,他和雪茶就相当于我们家的亲戚,这偌大京城,谁允许你这般放肆?你是嫌自己名声太好,还是嫌荣大人的官路太顺?” 孟夫人放开了一脸懵然的雪茶,上前劝道:“女儿,慎言。快放开人家,我想荣小姐再也不敢来胡闹了,是吗?” 荣思玉打碎了牙齿只好往肚子里吞,装的很顺从的样子,“是。” 就在这时,今日提早放学的吴弦回来了,他身边还跟着走顺路了的孟琋。 二人俱是愣了一下,此时的一片乱象既让人惊讶又让人不解。孟夫人和孟静茹见居然被他撞见了,不免有些尴尬。 荣思玉则顶着一张猪头痴痴的看向了孟琋。 吴弦撒丫子跑向雪茶,“娘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了,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吴弦没回答她,而是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把视线落在了荣思玉的脸上,上前毫不犹豫的又给她一个大巴掌,只是在巴掌还没落下的时候,就及时被孟琋给拽住了。 “师弟,别脏了手,太丑了。” “孟公子,我……你误会了……” 孟琋的这句话对荣思玉而言比刚才那几个巴掌要痛上一万倍,她万万没有想到再次与心上人相遇会是这样的场景!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看好黄历再出门。 ※※※※※※※※※※※※※※※※※※※※ 孟夫人:我是个好舅母…… 无所畏惧 荣思玉是红着脸哭着离开的, 即便她想好好解释一番也根本无人买她的帐,尤其是发现孟琋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的时候, 更是无地自容。 “滚!”吴弦气的脸上的直抖, 他真是受够荣家了,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惹上这么一家人,本以为大房的人脑子正常,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这么看来也是疯子! “相公, 不碍的,她不敢拿我怎么样,外面人来人往, 她是觉得我一个女人不敢声张罢了。” “娘, 姐姐, 你们怎么在这里?”孟琋不解的问向对面两个女人。 母亲这是坐不住亲自过来查看了?他只不过对她说雪茶和姑姑长的有些相像而已。 吴弦和雪茶大感意外, 赶紧收拾心情上前行礼, 雪茶说道:“原来二位是孟师兄的家人, 刚才多谢二位夫人帮我解围,小妇人这里谢过了。” 孟夫人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细细的打量着她的眉眼,确与小姑有几分相似,孟家人都长这样的眼睛, 就连她的两个孩子也是如此。 那孩子小时候她是抱过的, 知道她身上确实有块胎记, 儿子问她她之所以没说,一是因为胎记长的地方不好说出口,二来她这回隐隐有种找对了的预感,可如今圣心难测,朝中局势复杂,就算找到了也要仔细应对,不得张扬。 她这才带着女儿以买香膏的名字过来找雪茶,一看到她的面相她心里就有了几分计较,只需确认她有那块胎记,即便没有玉佩,也能证实她的身份了。 可偏偏荣思玉这个时候过来搅局。 “不必言谢,快快起来吧!你叫雪茶是吧?我听孟琋提起过你和吴弦,我还要谢你们让他有了点人气儿呢!” “孟夫人言重了,是师兄照顾我家吴弦才是。” 孟夫人思来想去还是说出了口,虽然现在不是认亲的好时机,但一想到相公把这块大石头压在心上十年了,就仍是把他的感受放在了第一位。 “雪茶,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你看成吗?” 雪茶看向吴弦,二人面面相觑,孟琋面容严肃的看着这一切,什么也不说,他已经意识到母亲不禁认同了他的猜测,甚至还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孟静茹也想见证那关键的一刻,“娘,我也要去。” “不必了,你等在外面吧。” 雪茶从她们几人极其认真谨慎的态度觉出此事非同一般,可她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值得孟夫人与自己单独说话的。 这样看来,她之前和其女过来买香膏的举动也是一种试探了,她们的样子又着实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难道!是与她的身世有关?不可能的,她做梦都不敢那样想。 “相公,你好好招待师兄和孟姐姐,我带夫人回房一趟。” “好,你去吧。”吴弦也在猜测到底是什么事,旁观者清,他倒是比雪茶先猜到了可能与身世有关,雪茶与孟家会有什么关系吗? 他的心情一下子变的极为复杂,一方面他希望她终于受上天眷顾找到亲人,可他又不太希望他们是孟家…… 孟夫人跟着雪茶穿过小小的后院,走向她们居住的屋子。院子虽小,却被小夫妻打理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但在孟夫人看来,依旧是简陋的可怕。 进了屋,孟夫人和雪茶坐了下来。 “夫人,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雪茶直视着她,掩饰着心里的激动和紧张。 孟夫人先从雪茶小时候问起,凡是她能记起的一点一滴都不放过,雪茶没有半点隐瞒的对她讲了当年极度模糊的记忆和这些年的经历,包括她后来重遇卖她的人,并得知她原本有块刻有‘悦’字玉佩的事都告诉了她。 “好好!雪茶,还有一事我必须确认,你小腹靠下,右大腿根处可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孟夫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接下来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很重要,这决定了孟家十年的找寻是否到了尽头! 雪茶猛地捂住了嘴,浑身发着抖,泪水抑制不住的往外涌,心紧紧的揪在一起,甚至说不出话来,只是大力的冲她点着头。 难道她真的如此幸运吗?她会是她的娘亲吗? 孟夫人在她点头的那一刹那,心差点跳出来,也激动的眼眶泛红。 她拉住了她的手,轻柔的说道:“好孩子,能不能让我看一眼?” 雪茶更猛烈的点头,然后缓缓的解开了衣袋,把裤子往下褪了一些,孟夫人定睛看了一眼,就惊呼出声,“是了是了!就是它!半边蝴蝶!可怜的孩子,我们整整找了你十年呐!” 孟夫人终是哭了出来,抱着雪茶的肩抒发难以自抑的情绪,为了孟家人,更为了可怜的小姑一家。 “夫人,您是我娘吗?”雪茶哑着嗓子很小心的问道。 孟夫人收了收情绪,擦掉了眼泪,怜爱的摸着她的脸,“不是,我是你舅母,我相公是你的舅舅,我们这些年一直在找你。” “那我爹娘呢?他们还活着吗?”雪茶紧紧的盯着她的唇,狠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就算是只找到舅舅一家她已经很满足了,但她仍旧奢望着能见上亲生父母一面。 孟夫人欲言又止,声音落寞隐忍,“都活着,你还有一个哥哥,只是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能与他们重逢了。” …… 吴弦和孟家姐弟在前面等了许久也不见她们出来,各个肃着脸,安静的等待着结果。突然听到后面有开门声,几人齐齐往后面跑,差点撞到一起。 “娘!怎么样?”“娘子!” 见两人眼睛都红红的,几人心里有了数。 孟夫人冲姐弟二人点点头,“这里不宜说话,我和雪茶说好了,她收拾一下,等下和吴弦一起回府一趟。琋儿,派人去宫里把你爹叫回来,就说家里出事了。” 孟琋点头出去了,孟静茹什么也没说,走到了雪茶身边,握了握她的手。她们姐弟都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找到表妹固然高兴,但他们却不得不压住这份太大的喜悦,不能叫外人窥见一点端倪。 雪茶敏感的觉察到吴弦的心思有些飘忽,悄悄的把他的手指攥进了掌中,想把自己实现了多年夙愿的心情传递给最亲近的人。 吴弦感受到了,他扯起了嘴角,真心替她高兴,却替自己难过起来。他这小半辈子虽然活的不怎么样,却从来自觉不错,即便是娶了雪茶这样的女孩子也从来没让他从心里自卑过。 就算是之前吃过宋羽荣庆林的飞醋,那也只是一时的不自信而已。就算被人毫不留情贬低,他也只是气愤,只是想要变的更强而已。 然而,现在却不同了,雪茶摇身一变成了高官的亲眷,尚书是多大的官啊?他就算再厚着脸皮、再努力也高攀不起!即便他进了白鹿书院拜了孙先生为师,谁又知道他能走到哪一步呢? 如果他们当初没有匆忙成亲,如果她运气再好一点,提早与亲人相认,她能找到比自己好一百倍一千倍的人! 原本他与孟琋站在一起,穿着他送的华服也不觉得什么,他人穷志不短,心里坦荡。 如今心态却一下子调转,他开始觉得浑身发痒,他吴弦有什么?就连件好衣服都是靠雪茶的娘家人接济的。 孟璟正在和几位下属商量政事,工部那边又出幺蛾子,荣侍郎正鼓动皇上修什么明珠塔,保守估计要动用户部三百万两银子!江南水患、北方蝗灾、西北蛮族虎视眈眈……哪一样不需要银子?哪一样不比为宠妃修个塔重要? 传话的趁会谈稍歇,赶紧进来禀告,“大人,您家里人过来传话,说是家里出大事了,让您赶快回家去!” 孟璟吓了一大跳,扑腾一声站了起来,“出了什么大事?” “小的不知,来人说是夫人叫这么说的,说让您什么都别问,十万火急。” 一听十万火急,孟璟赶紧交代了一声,就匆匆往家返,反正他们已经有了决议,坚决反对建塔,有些人别想用千万百姓的性命给自己搭梯子!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了回去,得知家人都在前厅等着他呢,便一刻不停的往那去。 守门丫鬟见他回来了,福了福身,把门打开,看他进去了又很快关上,自觉的站的离门远了一些。 雪茶站了起来,注视着门外进来的男人,简直是孟琋的中年版,他就是自己的亲舅舅吗?听孟夫人说她娘和他有几分相似呢。 孟璟从进了大门起,就发现这家里平平静静的,进了门正欲质问夫人为何说什么十万火急,就整个人见鬼似的愣在了原地,双目圆睁,难以置信的指着雪茶,“你!你……” 他捂着心口,激动的说不出话来,那个女孩子会是悦悦吗?孟夫人和孟琋赶紧过去扶着他。 “相公,我都弄清楚了,她就是悦悦,是琋儿师弟吴弦的娘子。” 他的眼睛不容置疑的看向夫人,“她真的是?” “千真万确!我看了她身上的胎记,时间也对的上,你就看她的长相,是不是和秀秀当年有几分相似?” 他定睛看了雪茶好一会儿,才终于相信了那个孩子如今正站在自己眼前! 他红着眼睛,情难自已,“像!越看越像!悦悦?你过来,让舅舅好好看看你,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当年同批处理的人何止几百?罪奴被从多个渠道带走发卖了,本就不好找,更何况她一个混进去的小小孩子?到处都没有她的名和姓。 当然形势混乱,秀秀夫妇和他们的长子被押走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小的六品官。他贿赂了当时的官员,才得以在他们远赴边关之前见了他们最后一面。 秀秀跪在他面前求他,此去天边,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再踏入中原一步,求他一定要把她失散的小女儿悦悦给找到。 她丧气的说:“就算她跟着我们去了边关,她那么小也难活下去。哥,你一定要找到她,哪怕不相认,养在能看的见的地方也好,让她平平安安……” 妹夫揽过了她的肩膀,虎目泛泪,“好了,我们该上路了。大哥,悦悦就靠你了。” 当日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孟璟清楚的记得他如何在他们面前起誓,一定要找到孩子,护养她长大,哪知道用了接近十一年才找到她? 他心中有愧啊! 雪茶见他如此动容,忽然感同身受,她似乎能从他的眼神看到他的内心,体会到他这些年的苦楚,他是她的亲舅舅啊,这个人一直没放弃寻找她!她还有爹娘哥哥在世,原来这个世上有这么多人在爱着她。 “悦悦……” 雪茶终于鼓起勇气迈向了他,只不过她才动了一下,又停住了,伸手牵住吴弦的手,一起向孟璟走去。 吴弦本能的挣扎了一下,但她抓的异常用力,他根本就挣不开。 二人终于走到了孟璟眼前。 雪茶张了张口,流出眼泪来,“舅舅。” “诶。好孩子,好孩子!你都长这么大了,都怪舅舅不好,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你。”孟璟实难控制住这突来的惊喜,也是眼泪横流,孟夫人和孟静茹也是眼泪汪汪。 “不怪舅舅,我这些年过的很好。” 孟璟没接这话,而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一身布裙,小小年纪就嫁了人,有了身孕还要开铺子供相公读书,这怎么能叫好?不知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心酸坎坷? 雪茶拉了拉吴弦,殷切的说道:“舅舅,这是我的相公,他叫吴弦,是孟……表哥的师弟。” 然而孟璟并不似对雪茶那般热情,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把目光重新投到了她身上。 “悦悦,叫过舅母和表姐了没?娘子,你赶紧让人打扫出一个院子,让悦悦住下,不要再回那个小铺子了,衣服全部裁新的,多派几个丫鬟伺候着,再请一个好大夫过来给她诊诊脉。” 吴弦的脸色越来越青,他已经充分明白自己被刻意忽视了。孟大人他想干什么?是要拆散他们不成? 幸好孟夫人足够理智,上前说道:“相公,一切还须从长计议,你不能光想着补偿悦悦这些年受的苦,也要想想这样大张旗鼓的会给她和咱们招来多大的祸患啊!” 孟璟只是一时被激动冲昏了头脑,经夫人这么一提醒,立刻意识到不妥了。 “那也不能再经营那个铺子了,必须给她找个宽敞舒服的宅子住着,伺候的人是一定要有的。” 吴弦忍了许久,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下去了,想要当众说些什么,却被雪茶暗中掐了一把,叫他不要说话。 这么明显的看不上吴弦,任谁都看出来了,她能够理解舅舅这种想要给她最好的一切的心情,但吴弦不一定理解,作为男人和相公,他有他的尊严。舅舅也不理解她和吴弦共同经历过什么,他们早就是不可分开的整体了。 如果吴弦贸然替她回绝舅舅的好意,一定会更让对方更看不上,这是她不愿意见到的。 “舅舅,您听我说,舅母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认为一切保持现状是最稳妥的,正好我相公是表哥的同门师弟,咱们两家往来密切些也不会遭人怀疑。但若是大张旗鼓的,说不定会被有心人盯上呢。” 孟琋说道:“爹,表妹说的有理。您不要见了表妹就丧失理智好不好?” “你说什么!” 孟琋板着一张脸,老爹根本吓不住他,他说的是实话。 孟夫人和孟静茹也劝,对悦悦好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偏偏不能选择他说的那种。 孟璟这才终于把目光转向了吴弦,开始好好审视这个小伙子,这个臭小子何德何能?娶了悦悦跟他过这样的苦日子! “你跟我来!” 吴弦挺直了腰板,毫无畏惧的跟了上去。 ※※※※※※※※※※※※※※※※※※※※ 终于认亲了,小虎子被无情的嫌弃了。今天白天整理了一下后面的大纲,妈呀,头痛!感谢大家一路支持,我会努力写下去的,留言我每条都看,吸取各方意见建议,争取一本比一本进步吧。爱你们 也是无力回天 孟璟把吴弦单独带到内室, 谁都不许跟进去。 他高高的坐在椅子上,身处高位的人稍稍释放些威压就足够让小老百姓战战兢兢, 更何况他现在开了全盛的气焰。 吴弦咬着牙, 静静的等待他开口,他心里不是不紧张的, 但雪茶是他的娘子,若到了必须和对方据理力争的地步,他决不胆怯! “你叫吴弦?出身何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孟璟语气萧瑟, 堪比审犯人。 “学生祖籍永平府, 我父亲原是成安县的县令,后来因失职辞官,郁郁不得志, 后来与家母因身体原因相继过世了, 家中只有一个幼妹。” 孟璟听到这里眉头皱的更紧, 小小年纪失去双亲, 还带个妹妹, 必定生活艰难, 缺乏约束。 “父母过世之后,你靠什么过活?” 吴弦本能的想编瞎话美化一下自己的过往, 转念却放弃了这个念头,他的经历很好查,那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若狡饰只会更加讨人厌恶。 “靠祖产过活和朋友帮忙。” “期间可有读书?” 吴弦已经感受到这屋里的温度又降了, “不曾。” 孟璟瞪着他, 胡子气的一抖一抖的,“你一不读书,二不劳作!那你都干些什么?我们悦悦怎么会眼瞎看上你!” 如果是别人这样严苛的斥责他,吴弦要么骂回去,要么就当没听见,然而此时坐在面前的是雪茶的亲舅舅,是当朝大员,他做梦都见不到的人物。 他羞臊着脸,一五一十的揭发自己的黑历史,“整日游手好闲走街串巷度日。” “啪!”的一声,孟璟狠拍了一下桌子。 趁他发难之前,吴弦赶紧说道:“可自从娶了雪茶之后我已经脱胎换骨了!您不信大可以去派人查我,我之前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我现在全变了!我把以前的旧习惯全都改了,我一举考中了秀才,排名靠前,这都是因为我娶了雪茶,是她改变了我!” 孟璟心里的气稍微顺了顺,哼了一声,“这都是悦悦的功劳,是你上辈子积德!她那样眼明心亮的孩子,不知怎么就看上了你?可是你强迫她的?或是她那主家做主的?”想到这里又要起火,要是知道有谁胆敢在婚姻大事的难为过悦悦,他必要让对方千百倍找补回来! “您误会了,成亲的事……是她强迫的我。”吴弦心里委屈。 孟大人被他荒谬的回答给气笑了,继而大声咆哮,“胡说八道!你可知就算她成过亲,我依然有办法让她嫁给比你好的多的人!” 这句话简直戳破了吴弦的底线,他什么羞辱都能忍,但说什么把雪茶嫁给别人这种话却是万万忍不了! 吴弦的嗓门一下子高了起来,激愤的样子把孟璟都给弄愣住了。 “孟大人!吴弦从进来起就无半句虚言。您信也好不信不罢,请您想象,以我娘子的样貌在一个家风不正的大宅门里,日子会过的舒服吗?我是她当初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所以就算您不信,我也要说!不止是娘子成就了我,我也成就了她!你没找到她前,她跟着我姓吴,是我给了她一个家!我虽是个无名之辈,却是用真心待她!要想把我娘子抢走,你最好直接杀了我,杀不死我我就好好读书,总有一天我要报了夺妻之仇!” 吴弦连珠炮一样不要命的往外喷,孟璟愣了数息之后才缓过劲儿来。吴弦已经做好了对方恼羞成怒的准备,然而等了半天,却听到。 “来人,给吴公子看座!” 孟璟的心腹侍卫从暗处走了出来,给吴弦搬了把椅子,带着笑意看向他,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吴公子请坐吧。” 吴弦这才觉得有些后怕,后背湿了一片,刚才他说的虽然都是心声,但是不是太过了些? “坐吧,吴弦,以后私下里你和悦悦一样叫我舅舅吧,你这个外甥女婿我认下了,不过你要记得你刚才的话,你若混不出个人样,我随时可能变卦。” 吴弦赶紧行礼表态,“舅舅您放心!吴弦说到做到,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您不要见怪。” 孟璟这才笑了,他刚才也有几分故意在其中,假若这小子不仅一无是处,还对悦悦心志不坚,他真能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来。 “无妨。不过,你说她在大宅门里的日子不好过是什么意思?”孟璟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好不容易天降一条粗大腿,此时不历数荣家龌蹉更待何时! 于是,吴弦便舌灿莲花的把雪茶如何被荣府两代男主子纠缠,不得已嫁给他之后对方仍旧不肯让他们安宁等等全部告诉了孟璟!如果荣家人对他们的罪行有十分,经过吴弦的嘴说出来,至少变成了十二分。 孟璟的脸越听越黑,老家在永平,在工部任高官,那不就是当今圣上眼前的大红人,谄媚钻营无出其右的荣侍郎吗? 当真是冤家路窄,原本他与他只是公事上的分歧,如今更添了私下的仇怨!看来他要想办法给这位荣大人再添几把火,让他更红火一些才好。 至于荣家二老爷、少爷之流,他根本不看在眼里,那些人不过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罢了,就留给琋儿和吴弦他们将来整治吧。 众人等了许久,才见孟璟神色不明的走了出来,雪茶赶紧跑到他身边,“舅舅!吴弦呢?” 孟璟清了清嗓子,“我答应全力资助他读书,并且保他将来仕途平坦,条件是他必须离开你。” 雪茶不敢相信的看向他,她好不容找到了亲人,舅舅怎么会这么对她? “那他怎么说?” “这么好的事,会有人不答应吗?等他有了功名,娶几个娘子都不成问题。你放心,舅舅会帮你找个更好的。” 雪茶还是不信,舅舅可能说过这个话,但小虎子绝对不会答应。 “不可能!吴弦一定不会的,他宁肯什么都不要,也不会抛弃我的!他在哪?你快把他放出来!如果您非让我和他分开,我宁愿不认你这个舅舅!” 说完,她就自顾找里面跑,却被迎面出来的一人拦住了,雪茶噙着泪,轻轻的捶在了他的胸口。 吴弦拉住了她的手腕,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舅舅骗你的,你知道我不会变心还要这般生气。” “就生你的气!回家再收拾你。” “我明明什么都没干……”吴弦挠头。 孟夫人大笑,上前亲热的拉过两人,“你们两个啊真是天生的一对,都怪你舅舅,他是想试试吴弦而已,怎么会真做出让你伤心之事呢?” 孟静茹附和道:“就是,爹真是的,表妹刚回来第一天就逗的人家要哭鼻子。表妹,你们还不快快正式认亲?叫我一声表姐听听?” 雪茶不好意思,和吴弦一起挨个拜过,到了孟静茹和孟琋这里,“表姐、表哥。” “快快起来!可算把你找到了,以后咱们又是一家人了,你可能都忘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不过你最喜欢的可不是我。当时你总是找孟琋,跟在他屁股后面满地跑,姑姑那时候还说,不行给你们定个娃娃亲吧。” 吴弦唰的一下看向了孟琋,原本十分淡定的孟琋耳朵悄悄红了,故作淡定的摸了摸鼻子,“我忘了,再说不是没定吗?” “唉,要不是姑父舍不得,说不定真定了,反正我看爹是乐意的很。” 雪茶痴迷的听她说起过去的事儿,追着问道:“表姐,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长的凶不凶?” 孟静茹心头一酸,“走,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我带你们好好逛逛咱们家,我慢慢和你说。” 四个年轻人一起说笑着走了出去,孟璟看着这幅画面,鼻子顿时酸的不得了。 “夫人,我终于能对秀秀两口子有个交代了,就是死也瞑目了。” 孟夫人斜了他一眼,“不许你说晦气话,你的任务还多着呢,再说不吉利的话我跟你急。” “是啊!秀秀一家还远在天边不知归期,他们要是能见上悦悦一面不知会有多高兴。对了夫人!赶快去书房,我这就亲笔给他们去一封信,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十一年前的四王爷谋反案牵连甚广,不知多少人为此身首异处,又有多少人颠沛流离,凡是与之沾上一点边儿的都被肃清了。 当年此事的受益者太子,如今早已坐稳了九五之尊的位置,四王爷案是其在上位之前的最大动作,也是最关键的一战。这些年来,他既称不上是个好皇帝也称不上是个昏君,顶多是个庸碌之辈。 他有着每一个帝王的特质,敏感多疑,心胸狭窄,要想让他在有生之年为无辜之人平反简直比登天还难。 当年妹夫一家落得个发配的下场已属幸运,有他这样的家人一步步爬上来当了重臣的,更是万中无一。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冰上,若没有天时地利眷顾,即便是贵为尚书也无力回天! 孟家人在雪茶面前尽量表现出希望,告诉她总有一天会见面的,然而他们也不知道那会是何时。 雪茶正式认了亲,这件事只有孟家少数心腹知道,其余人一概不知,雪茶仍旧叫这个名字,吴弦也依旧是孟琋的师弟,只不过因为这个师弟格外招人喜欢,得了孟大人的青眼罢了。 虽说不能明目张胆的给雪茶最好的,但孟璟还是在不出格的情况下做了能做的,包括买下了如意阁和旁边的房子,把房契交给了雪茶。孟夫人亲自给她挑选了识文断字品行上佳的小丫头及两个忠诚的护院。 雪茶并没有拒绝亲人的好意,她和吴弦仔细研究了两个院子的结构大小,终于定下了施工方案,把两个房子并成一个大的,她要把如意阁做大! 每个人都在认真的活着,她也要给自己订个目标,等有朝一日,靠自己赚来的钱让受尽了苦难的父母兄长过上好日子。 两个月后,风沙漫天的边关采石厂里,一个高大的汉子正大力的抡着锤子采石,就像这十一年来的每一天一样,他由一开始的厌恶,到现在开始喜欢了这项苦力,因为只有这样的劳作才能让他发泄掉多余的怒火和精力,才能平静的下来。 “喂!老唐,过来一下!” 已经很好了! 唐牧州听到管事的官兵叫他, 有些诧异,他一直老老实实, 从未惹事, 连话都几乎不说。 “王管事,我过来了。” 王管事也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人了, 是负责看守他们这群人里相对最和善的一个了。 他小心的看了看周边,确定无人才把一封信塞进了他的怀里,“快收起来, 有人给你来信了。” 唐牧州诧异的望向他, “你!” “什么都别问,这封信能到你手里不容易。”说完这些王管事嗷的喊了一嗓子,“还说你刚才没偷懒?赶快去给干活!别以为你五大三粗的我就不敢管你!”喊完就走开了,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给他的信?有能力把信传到这里的也只有他大舅子孟璟了, 然而他一直都小心的很, 除了几年前岳母过世他传来过消息, 就再也没有别的联络了。 这回会是何事?他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老人都已经不再了, 值得让他冒如此风险,除了关于他们平反的事就是寻找悦悦的事了。 依他对当今圣上的了解, 平反是不可能的,那么就是悦悦!难道是他找到了悦悦? 此处人多眼杂,他继续回到石碓上一板一眼的凿着石头, 思绪却早已经飘过了千万里, 回到了当年一家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女儿坐在他的肩头骑大马,他带着她去高台上看士兵操练,虽然她还不懂什么,但只要听到她的欢笑声,就足以慰藉一颗爱女之心。 终于熬到了下工的时刻,他丢下锤子,片刻不停的往家里赶。所谓的家是一处十分简陋的土坯房,他在采石厂做工,娘子在绣房做衣服,儿子在盐厂,年复一年,只有傍晚回到了草房,才有活着的感觉。 孟知秀比他回来的早,正在烧饭,儿子唐谦正拿着一根棍子在院里练功。 “娘子!谦儿!快进屋我有话说!” 二人都吓了一跳,多少年都没见过他这般雀跃的样子了,孟知秀擦了擦手,“可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居然这么高兴。” “对!就是得了好东西!谦儿快进来!”唐牧州几步跨进了屋内,见人都进来了,便伸手把门栓一拉,把带着体温的信掏了出来。 “你们看这是什么?” “信!是我哥来的?”与雪茶面容有些相似,看上去十分娟秀的孟知秀一下子激动起来。 “应该是,我还没拆开看呢,下了工就跑回来了,咱们一起看。”唐牧州边说边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 三人兴奋的凑在一起,像是在拆一个老天爷给的礼物。 拆开了唐牧州却把信推给了孟知秀,“娘子你看吧,看完了你告诉我。” 孟知秀见他发着抖,知道他心里紧张,然而她也紧张啊!万一是空欢喜一场,万一有什么坏消息…… “谦儿,你来看吧。” “爹娘!你们怕什么?没有比现在更坏的了,我看就我看!”唐谦接过信,只看了一眼,就嚷了出来,“悦悦找到了!舅舅第一句就说了!” “什么?悦悦真的找到了?!”夫妻二人异口同声,上前抢过了信,挤在一起一字一句的看,初时是笑,但笑着笑着泪水就滴在了信纸上,分不清是谁的。 唐牧州搂住了娘子的肩膀,“不哭了娘子,悦悦是个有福的,吃的那么苦,如今终于苦尽甘来了,当初才那么大的一个小人儿,现在都快当娘了,比谦儿还早呢。” 孟知秀仍是控制不住悲喜交加的情绪,眼泪流个不停。他们九死一生刚到边关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想女儿,想到精神恍惚,整整一年都没缓过劲儿来,后来相公看她这样不行,就提议再生一个,不必长途跋涉,他们小心呵护应该能让孩子平安长大,已解她思念之苦。 然而她坚决不同意,悦悦明明就在这个世上,她为什么要再生一个来冲淡对她的思念?他们做父母的本来就没尽到责任,难道还要为了让自己安心把她忘了吗?她坚决不允许! 不过从那以后她倒是振作起来了,因为唐牧州从军多年,身上自带一股正气和杀气,虽然没什么优待,一般人也轻易不敢惹他们,日子过的还算可以。 唐谦笑道:“呵呵,那小丫头居然成亲了,不知嫁了个什么样的人,对她好不好?” 唐牧州翻到了下一页,“你舅舅说了,吴弦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和孟琋同在白露书院读书呢,对悦悦很好。” 说到这里他歉疚的看向了儿子,“可惜了你,若是还在京城……” “爹,您就别说这些了,我本来也不喜欢读书,和读书比起来我更想去战场建功立业。”话到此处,他便不再说了,他们这样的罪人,恐怕这辈子也没有出头那天了。 孟知秀收住了眼泪,认真的看下去,一直看到了最后的落款和日期,落寞又期待的说道:“悦悦恐怕再过一段日子就要生了,我得给她烧香祈福。” “好,我和你一起。娘子,这信得赶快烧了。” 孟知秀舍不得,这封信的到来是她这些年和女儿最靠近的一次。 唐牧州深知她所想,“娘子,我们现在找回了活生生的女儿,知道她过的很好,就已经很好了。我相信有朝一日咱们一定会团聚的,不用靠这两张纸来支撑。” 他看着她的眼睛满是坚定,她信了他半辈子,无论如何,在她面前,他都要充满希望的活着。 他把信纸和信封交给了唐谦,“拿去灶坑里烧了吧。” 唐谦去了灶房,孟知秀靠在唐牧州的肩上,仍是无法平复心中的激荡,单单一封信怎么够呢!她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她多高?身体好不好?爱吃些什么?这些她这个当母亲的一概不知……她没法不痛心啊。 唐牧州轻抚着她的背,夫妻二人无声的安慰着对方。 突然!唐谦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手里举着一张不大的纸片,“爹娘!快看看这是什么?这是悦悦的画像!” 没错,这是孟璟写完信之后犹觉得不够,又添了一副雪茶的画像放了进去,刚才粘在信封里面,差一点就被烧掉了。 幸好唐谦眼急手快,救了回来。 孟知秀瞬间忘了难过,一把推开了相公,奔向了儿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女儿的画像,细细的摸着画里的眼睛鼻子……眼里闪着泪光。 “没怎么变样,还是小时候的样子,长的像我,眼睛和我的一模一样,像我们孟家人。” 唐牧州本来是笑着看雪茶的画像,听了这话立马反驳,“就眼睛像你,别的都像我,更像我们老唐家人。” “你这老家伙!你好好看看,这小鼻子小嘴,哪里像你?” “是我亲生女儿,不像我像谁?谦儿就像我,多俊的小伙子!” “儿子是儿子,女儿是女儿……” 唐谦见老两口居然为这个吵了起来,默默记下了妹妹的样子,就到灶房填火去了,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饭还没做好呢。 京城这边,如意阁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改造终于彻底弄好了,这期间雪茶和吴弦都没闲着,监工自有人负责。 从认亲的第二天起,吴弦就被孟琋彻底看牢了,本来他就是个认真负责的师兄,这下更加变本加厉了。连休假都不放过他,早早的就派人把人请到家里,完成好布置的任务才能回家。连孙先生都啧啧称奇,没想到孟琋居然是这样的热心肠呢。 这样一来,吴弦的进步突飞猛进,孙佑礼在考校他的时候甚至用了刮目相看几个字,他的勤奋进步倒是让孙佑礼对这个便宜徒弟用了几分真心,不再事事依靠孟琋,每天会特意抽出些时间专门点拨吴弦了。 雪茶的肚子越来越大,她这段时间就带着小敏专门培训新添的四个丫鬟和护院,特别是几个丫鬟,她对她们的要求很高,不只要求她们完善待人接物的礼仪,更要求她们用心学习制作胭脂香膏的知识。每朵花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效果,什么不能和什么放在一起,都要牢牢的记住。 她自己也做过人家的丫鬟,因此她不想只是把她们当下人用,而是想把她们培养成得力的助手,若是长远看,信的过的话,她也不在乎还她们卖身契,为她们寻个好归宿。 不过是教几个丫鬟而已,她本来觉得没什么,但真正做起来才觉得劳累,加上如意阁装修的事说是不用她管,但那是她自己的铺子,她怎能全然放心半点儿不过问? 这么一来就更觉得疲累了,她最近时常向吴弦抱怨,孩子胎动越来越厉害了,什么时候才能生啊? 吴弦对此能说什么?不过就是贡献双耳听她唠叨,贡献双手替她按摩浮肿的双腿。 这天,雪茶刚刚教导丫鬟们几种花瓣的特性,让她们记熟,这时,前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她没在意,以为是施工那些人弄出来的动静。 肚子里的小家伙冷不丁的又踹了她一脚,她刚想坐在摇椅上休息一会儿,忽然,一个风风火火的女人欢天喜地的跑了进来。 “雪茶!我回来了!” 雪茶顿时来了精神,过去迎她“慧慧!你可来了!我好想你,宋羽呢?” “他往下卸东西呢,你肚子都这么大了啊?”董慧慧除了挽起了妇人发髻,别的一点变化都没有。 雪茶调笑她:“成亲啦?” “嗯!栽到他身上了。我也好想你啊!我爹娘那边好不容易才说通,要不是宋羽急着进书院,他们还不放我呢!我给你们带了好多东西,还有吕先生的娘子给你们带的萝卜干,以后咱们就能在一处了!” “真是太好了,有你在,每天少吃一顿饭都有劲儿。” “哈哈,我真那么厉害啊?” 宋羽和董慧慧小两口这回就在京城定居了,他们在如意阁不远处,买了一个不临街的小院子,方便董慧慧每天去如意阁。 二人坚持让雪茶按正常伙计的标准给董慧慧工钱,但雪茶和吴弦都不同意,两个男人都是一心要考功名的书生,铺子里的事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到时候偌大的铺子雪茶没有一个得力的帮手是不行的。 而董慧慧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人品和性格都没的说,和雪茶感情深厚又互补。后来,终于在双方吵的脸红脖子粗险些为好事打起来的时候定了下来。 如意阁的分子给董慧慧两成,董慧慧推拒不下,终于收了下来。她知道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报恩,即便她根本就觉得自己那根本不算什么恩。 她心里默默的下了决心,一定帮雪茶好好干! 经过一番彻底的修缮,如意阁重新开张!把能请到的邻居和朋友都请来了,孟家只有孟琋过来了,带来了孟璟夫妇的礼物,孟静茹有婆家,以防万一,也不便和雪茶这边走的太近,认亲的事她甚至连自己的相公都没说,也悄悄派人送来了贺礼。 吴弦买了一大堆鞭炮,宋羽帮他举着长长的竹竿,他则亲自拿着火折子点燃了鞭炮,外面顿时一片欢腾! 女人们都站在门里,小敏凑到了雪茶身边,笑着说:“嫂子我怕!” 董慧慧说:“不怕不怕!鞭炮一响,黄金万两!” 雪茶的笑容也一直没停过,她把手包在小敏捂着耳朵的小手上。 只是鞭炮还没放完她就笑不出来了。 董慧慧正傻呵呵的看热闹呢,忽然感到手臂被人紧紧的抓住了,转头就看见雪茶皱着眉,一脸的惊慌。 “你怎么了?” “慧慧,快把吴弦叫过来,我可能是要生了……” ※※※※※※※※※※※※※※※※※※※※ 激动,雪茶终于要卸货了!然后就弄荣家 明月千里寄相思 在隆隆的鞭炮声和大家的欢呼声中, 吴弦笑的嘴角差点挂到耳朵上。 这时忽听董慧慧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吴弦!雪茶要生了!” 人群霎时静了一瞬, 继而比鞭炮还要热闹, 一时说什么的都有,说吉利的、双喜临门的云云, 宋羽反应快,赶紧把七嘴八舌的人群招呼到他身边,一同前往预定的饭馆吃开业饭去了。 吴弦吓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稳婆不是说还有几天吗?这也太巧了吧? 他赶紧上前抱起雪茶往后院走, 面色慌张,倒像是要生孩子的人是他一样,“娘子, 你疼不疼?我抱你进屋就赶紧找稳婆去。” 孟琋在一旁说道:“不必了, 我刚才已经派人去了。”孟夫人早就替雪茶找了一个稳妥的稳婆, 是她名下铺子里一个管事的李娘子。 雪茶忍着不适, “多谢师兄。相公, 你别这么紧张, 我现在还没怎么疼呢,想来生孩子也没那么快的。” 董慧慧也说:“就是, 你放松点儿,你这样她更紧张。” 原本的隔壁是个大院子,两个院子合并之后, 后面一下子就开阔了, 雪茶的产房早早的就准备好了, 真到生的这天只需听稳婆支使就可以了。 今天刚开业,来了不少客人,前面现在只有小敏和两个丫鬟支撑着,董慧慧不放心,“雪茶,我去前面盯着,你放心,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肚子又是一阵抽疼,雪茶额上渗出了冷汗,“好,靠你了。”没有开张第一天就关门停业的道理。 丫鬟在灶房里准备热水剪刀之物,孟琋不想回去,爹娘不能来,他不想悦悦这个时候没有一个娘家人在身边。 屋里没有外人,他轻声说道:“悦悦,坚强一些,哥哥在外面守着。” “嗯!”雪茶重重的点头,心里一阵温暖。 屋里只剩下吴弦,他心疼的给她擦着汗,脸上一点缓和的迹象都没有,反倒更焦虑了,他额头上的汗并不亚于雪茶。 “娘子,一定很疼吧?很疼你就咬咬牙,等会儿一定要跟着稳婆用力……” 雪茶又疼又想笑,晃了晃被他握着的手,打断了他的唠叨,“相公,我和孩子都会没事的,你满头都是汗,要是不舒服就出去和表哥一起。” “不要!”吴弦坚定的拒绝,“我要陪你一起生孩子。” “那怎么成?” “不成也成!你别想赶我出去。”吴弦怎么也说不通,他才不管什么吉利不吉利,他只记得母亲就是因为生小敏的时候伤了身子,虽然当时保住了性命,还是没活几年。 他没法不害怕,如果生孩子过程中有什么不测,他必须第一个知道,必须一直牢牢的抓着她的手,给她力量,提醒她有个人始终和她站在一起。 雪茶说不过他,心里也确实希望有他的陪伴,人生第一次生孩子,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她只是故作镇定罢了。 就着吴弦的手吃了半碗面条,肚子开始疼的频繁,稳婆这时也赶到了。顿时像散兵迎来了大将军,一切都变的有条不紊起来。 稳婆听吴弦说要在产房里陪着,吓了一跳,她替人接生许多年了,从来没见过陪产的男人。她刚要张口劝说男人不能见血之类的话,就被雪茶挡了回去。 既然人家两口子没意见,她也不便说什么。 雪茶虽然年纪不大,但好在平日身体康健,胎位长的也正,稳婆心里很有把握。 调皮的小小虎今天很乖,前期并没有折腾雪茶太久,很快就到了关键的步骤。 雪茶一直攒着力气,忍着不大声叫出来,但此时的剧烈痛感已经不是她能忍耐的住的了,她大声的痛呼着,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稳婆让丫鬟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毛巾,手上边大力动作边引导她。 吴弦的心死死的揪在一起,偌大的一个房间已经安放不下他的手和脚了。 “李嫂子,我娘子会不会有事?” “她在喊疼了!什么时候才能生出来?” “生出来看我怎么揍他!娘子你疼别忍着,要不要拔了毛巾喊出来?一会儿就好了……” 稳婆真想一脚把他踢出去,忍无可忍之下怒喝了一句,“你消停些!” 吴弦根本没听见一样,此时他的眼里只有痛苦不已的雪茶,他自己恐怕都没意识到,他此刻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声音不住的颤抖,“娘子娘子~咱们以后再也不生了,再也不让你受这份罪了,娘子~” 雪茶已经到了最最关键的一刻,疼的杀人的心都有了,却总是差一口气。这种时候,本来生之前满口大义凛然的吴弦居然不断说着泄气话干扰她,还他娘的哭了起来! 稳婆一手按在她肚子上,大力的往下推,雪茶顿时疼的浑身痉挛,听吴弦又开始喊了起来,她痛极气极之下,竟然一口吐了毛巾,一把抓过了吴弦的手臂,对着一片白肉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 前面来试新的客人不少,大家正在悠闲的品评着每样货品,突然听见后院传来巨大一声男人的嘶吼,俱都愣在原地,疑问的看向董慧慧。 董慧慧自然听出那是谁,满脸尴尬的解释道:“没事没事,你们先看着,我去看看。”吴弦吼什么?是不是雪茶遇到了不好的事? 她疾步往回走,还没走几步便听到了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雪茶脱了力,终于松开了吴弦,一嘴的血腥味,吴弦的胳膊上已经血肉模糊了,这下好,和另一个手臂的疤对称了。 “恭喜吴相公吴娘子,是个活泼的胖小子!” 雪茶瞧了一眼血糊糊的孩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完事了。 吴弦看都没看孩子一眼,把雪茶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不住摩挲,“娘子,你生出来了,你没事了!” 雪茶累极了,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死不了。” 东家喜得麟儿的消息一下子在如意阁炸开花了,雪茶歇下之后,吴弦亲自叫董慧慧宣告出去,凡是这三天购买的,一律打对折。 顿时,里里外外一片欢腾。 雪茶还在睡,孩子的小木床暂时放在另一间房里,此时吴弦和孟琋正围在木床边上,不错眼珠的看着。 小家伙哭累了,喂过米汤之后就呼呼大睡了。大体能看出来像吴弦,胖乎乎的,小小的,手指尖像颗半透明的豆子一样。头上长着一层乌黑的胎毛,小嘴微张着,吐着微弱的气,让人不敢轻易碰触。 吴弦慈爱的望着他,脸上的表情随着他的每次呼吸变幻着,紧张的不得了。 孟琋笑他,“你刚才在里面不是嚷嚷生出来就揍他一顿吗?” “嘿嘿,现在我哪舍得?等他长大了不听话再打不迟。”吴弦果断认怂。 雪茶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孩子,丫鬟上前小心的扶起她,把水端给她,说家里来客人了,吴弦刚出去。 这个时候来客人?没让她纳闷儿很久,很快吴弦就带着孟夫人和孟静茹进来了。 孟夫人亲自抱着孩子,笑眯眯的交到她的怀里,帮她调整姿势。 “你舅舅也来了,刚才看过孩子了,他不好进来。” “舅舅也来了?”雪茶初次抱着沉甸甸软绵绵的小家伙,身边又围了这么多亲人,心内软成了一汪水。 “来了来了!你是不知道,今天你表哥的消息一到,把你舅舅急成什么样,一直到天黑了我才敢把他放出来,不然早就来了。” “舅母……你们真好,要是我爹娘……”雪茶低头看着孩子,毫无预兆的哭了起来。 自从知道爹娘还在世上,知道自己不可能与他们重逢起,她就一直尽力避免去想这件事。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人,如今得知他们还活着,这不是很好吗?这难道还不够吗?她一直尽力宽慰着自己,舅舅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不能再把心里的期盼表现出来让他难受。 一直以来她都做的很好,甚至在吴弦面前她也极少提起父母。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才会梦起他们,梦里的他们面容十分模糊,但爹娘的怀抱却真的很温暖。 此时她自己也千辛万苦生了孩子,便再也忍不住了。她肯定也曾这样躺在母亲的怀里,从她身上的一块肉变成了一个能跑会跳的孩子。找不到她的踪迹,这些年他们该是何等的痛苦和自责? 孟夫人见此也不禁潸然泪下,坐到她身边,揽过了她的身子,“好孩子,不哭,月子里不能哭。舅母相信好人会有好报的,就算不能在一起,你爹娘也永远疼你。” 边关,孟知秀突然从梦里惊醒,推醒了身边的唐牧州,“相公,我心口不舒服。” 唐牧州蹭的坐了起来,给她找水,替她抚着胸口,“又做噩梦了?” 孟知秀把一直放在枕头下面的荷包拿了出来,小心的拿出了里面的画像,借着月光细细的摸着,“也算不得噩梦,我梦见悦悦一直在哭在喊娘,说是有坏人要抓她。” “那都是梦,不算数的。后来呢?” “后来她跑着跑着又不哭了,说刚才是骗我玩儿呢,还不知从哪儿得了个大桃子给我吃,接着我就醒了。” “桃子?”唐牧州微笑,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娘子,“上次大哥信上说,悦悦会在这个月生孩子,会不会是已经生了?” 孟知秀也笑了,“我猜应是如此,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唐牧州见她眼含晶莹,没有点破,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夫妻二人透过窗户遥望着天上的月亮,心中是数不清的期盼和想念。 荣家,这两日书院放假,荣庆林哪也没去,在家专心准备不久之后的小考,京城不比永平,人才济济,他决不能掉以轻心。 特别是他心中早已为自己订立了更高的目标,他不只要远远的甩开吴弦,有朝一日更要压过孟琋,超过他的声望。 孟琋已经有了举人的名号了,就等着参加三年一度的会试大展拳脚了。 一想起这个,荣庆林就怨恨命运的不公,若不是因身体原因耽误了两年,他现在应该和孟琋是一个层次的举人了。不过没关系,后来居上也不错,要知道捧的越高摔的才越重。 至于吴弦,时至今日他也没把他当成过真正的对手,但他的猖狂和好运是他忍受不了的,他无论如何也要灭了他这股威风! 原本他在家一心读书,不想一名巴结他的同窗上门找他,说是家里得了些不错的土产送给他尝尝。 荣庆林不耐的见了对方,谁知对方却告诉了他一个让他今日再也读不进去书的消息。 吴弦的如意阁重新开张了,吴弦有儿子了!双喜临门! 同窗走了很久之后,他还缓不过神儿来,雪茶这就生了孩子了?她青春少女巧笑嫣然的样子在他脑海里依旧清晰,怎么就生了孩子了呢?生的是吴弦的低贱种。 他正漫无边际的想着,忽然,荣思玉的贴身丫鬟跑了过来。 一副急切的样子,“大少爷你快去看看大小姐吧,奴婢看她这段时间好像有些魔怔了,在老爷夫人面前好好的,回了房就是另一幅样子了,不吃不喝,目光直勾勾的,整天不知想着什么。” 荣庆林大怒,“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丫鬟吓的快哭出来,“不是奴婢不想说,大小姐早就说过不许在几位主子面前嚼舌头,否则没我们好果子吃。奴婢这回是看她越来越严重了,才大着胆子跑来找您的。” 荣庆林怒视着她,思绪转了几转,厉声问道:“你当真不知她为何如此?” 丫鬟在他的威慑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得不把之前大小姐带着她和另外一个丫鬟去如意阁找茬儿的事说了。 包括雪茶和吴弦说的话、孟家人如何扇打小大姐,如何羞辱荣家,还有孟琋本人也在场,并且出言刺激大小姐等等都说了。 荣庆林听了这些怒不可遏,更让他气愤的是,“你说玉儿喜欢孟琋?” “是的,自那以后大小姐就彻底变了,奴婢从小在她身边,真的怕她出事啊!” ※※※※※※※※※※※※※※※※※※※※ 小小虎:喵~ 大姐姐们好~~打滚卖萌 荣大少:我黑化了!你们快看我,我要黑化了! 十二分的警觉 荣庆林焦急的去了荣思玉的院子, 立在门外的丫鬟们见了他顿时松了口气,福了福身退下了。 他推了下门, 是锁着的, “玉儿开门,是我, 有什么事和哥哥说,别都憋在心里。” 没人应他,荣庆林知道她在里面, 看此情景就知道刚才那丫鬟说的话没有半点夸张, 这真是魔怔了。 “玉儿,你是荣家嫡出的大小姐,气度应该比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强上许多。再说不管出了什么事, 后面还有父亲和我为你撑腰, 听话, 把门打开!不然我就叫母亲过来了。” 里面渐渐传来了女子的哭泣声, 没一会儿, 一脸泪痕的荣思玉就把门打开了, “不要告诉爹娘。” 荣庆林见她神色苍白,双目红肿, 哪有半点千金小姐的样子?怒道:“你在外面受了大辱,为何不早点告诉家里?” 荣思玉苦笑,泪流不止, 失去了浑身力气一般, “你叫我怎么和家里说?和他们说了难道就不丢人了吗?” “丢什么人?你是因为对方是孟琋的家人, 才宁肯息事宁人吧?” 荣思玉见他什么都知道了,便也不再遮掩。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什么?再说也不全是为了这个。母亲早就知道我的心思,并且告诉了父亲。父亲是乐见其成的,他亲自去和孟大人谈,结果人家压根对咱们家不屑一顾。孟大人在朝中的地位就连父亲都不敢轻易得罪他,难道他会为了我这点小事出头吗?就算出了头也什么都得不到,只会更让人家厌恶罢了,说不定名声还臭了大街。” 荣庆林胸膛起伏,怒其不争,“既然你都如此看开了,为何还要做出这等半死不活的姿态?你不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吗?” “求你别说了!我还能怎么办?”荣思玉难过的趴在桌子上,嘤嘤的哭着,“我都是为了替你出口气才去找如意阁的麻烦的,我怎么会想到在那里会碰到孟家人?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我就不该活着!” 荣庆林吐了口气,坐在她身边,“依你的脾气就这么算了吗?你看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孟家不好惹,难道吴弦两口子也算了吗?我听说他们一个拿刀指着你,一个要动手打你。” “不算了还能如何?你是没看见,孟琋和吴弦好的简直穿同一条裤子,孟夫人的态度也是如此,简直把雪茶当亲生的一样!难道我是嫌被羞辱的还不够吗再去找麻烦?” 荣庆林眉头皱在了一起,半晌没有松开,沉吟良久他才说道:“你好好养身体,什么都不要想,一切交给我。” 荣思玉吓了一跳,一向温文儒雅的哥哥居然要替她出头? “哥,你打算做什么?” “我要把吴弦打回原形,让孟家人对他的维护变成笑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面容前所未有的严肃,声音平淡至极,却听的荣思玉遍体生寒,一滴泪停留在眼角,忘了滑落。 雪茶一直不同意找奶娘,她们家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已经够招眼的了。再说她从未把自己当成什么金贵的小姐,如果没有遇到舅舅一家,日子不还是要自己过吗 她生涩的把小小虎抱在怀里喂奶,看着他费劲力气终于吃到奶水的满足样子,瞬间觉得自己吃什么苦都值得了。 吴弦进来就见到这样温馨的一幕,感动又好奇的凑了过来,雪茶有些害羞,“看什么?转过头去。” 吴弦笑看着脸蛋鼓鼓的小家伙,“他抢老子的地盘,我又不能打他,看看还不行啊?我得知道我的地盘是怎么丢的对吧?” “去你的!”雪茶脸上染了一片红霞,“你都当爹了,还没个正形?” 吴弦忽然靠近了她,低头在她脸上温柔的亲了一下,缱绻的说道:“娘子,谢谢你,让我有了一个家。” 雪茶的心颤了颤,回亲了一下他,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眼看着二人就要溺毙在对方的目光中,怀里的小家伙忽然停止了吸吮的动作,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 雪茶顺手推开了吴弦,把孩子抱起,小心的为他拍背,这是她从丫鬟梅香那里学来的,她小时候照顾过刚出生的弟弟妹妹。 吴弦一脸幽怨的看着雪茶,像一只被主人冷落的大狗狗。 雪茶忍俊不禁,嗔道:“和吃奶的孩子比,你真是太有出息了。” 小小虎的降生为整个如意阁带来了莫大的欢乐,吴弦也只是偶尔在雪茶面前假吃醋真撒娇。其实他是很爱小小虎的,每天从书院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孩子,爱不释手的摸着他的小手小脚,看着他一天天长开,越来越肖似自己,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初为人父者快乐的了。 虽然每天早晨离家去书院的步伐都很沉重,但吴弦把生活和读书分的很清,一旦到了书院,他就会把自己沉浸在书本中,绝不儿女情长。 孙先生对宋羽的印象不错,把他推荐给另一位不错的先生,如意阁买了辆马车,每天专门送他和宋羽上下学。 一切都安定下来了,他们现在只需要认真读书,全力备战不久之后的小考。吴弦憋着一口气,他绝不会给孙先生和师兄丢脸! 这日,他和宋羽进书院的时候不巧遇到了荣庆林,双方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就各走各的了。 吴弦没当回事儿,宋羽却疑惑的问道:“我上次听你说,他妹妹不是来铺子里闹过一场吗?后面怎么没动静了?荣家人这么有雅量吗?” 吴弦顿了顿,“本来就是她理亏,怕损害名声才不敢张扬吧。” “还是防着点吧,之前哪次不是他们家理亏?有的人是根本不跟你讲理的,人家觉得自己就是理。” “嗯,你说的有理,我记下了。” 整整一个月的卧床,雪茶实在熬不住,她身体恢复的极好,气色红润的不得了。整天呆在房里不得出去,闷都要闷死了。加上前面董慧慧忙的焦头烂额,好多事仍是要找自己拿主意,这样一来,她反而不得安宁。 小小虎还差几天满月的时候,她说什么也不忍了,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热水澡,神清气爽,感觉轻了不止十斤。 一下地,就端起了老板娘的架势,管理起铺子的运转。董慧慧终于松了口气,雪茶下了床,她就可以一心做自己擅长的采购材料和治理泼妇了。 小小虎见风就长,一天一个样,模样圆润活泼,人见人爱,除了要吃奶的时候会黏雪茶,其余时候并不小气,只要是家里常见的这几个,谁抱都跟。 这让雪茶省心不少,听说醉玲珑最近出的新货和如意阁的类似,她想好好去探探,便抽空把店里的事交代了一番,就带着丫鬟梅香出门去了。 醉玲珑原本是这一带独大的胭脂铺子,如意阁与其根本没有可比性,但自从如意阁重新开业之后,形势就有了微妙的变化,两家渐渐有了并驾齐驱的架势。 二人顺利的进了醉玲珑,雪茶默默的观察着人家的独到之处,暗自记在心里,在柜台上看了一会儿,就选好了要买的胭脂香膏。 出了醉玲珑,她的脸色有些不好,对方的货的确与如意阁的相似,而且相似度很高,可以确定就是按照如意阁的货仿制的,至于具体效果是否也一样,还要回去试用了才知道。 铺子一旦有了声誉,这种事情也是在所难免的,未必没有解决办法。 雪茶给自己宽了宽心,忽然闻到一阵扑鼻的肉香。 “这是什么味儿?” 梅香说道:“这旁边就是京城有名的酒楼聚贤楼,他家的烤鸭最有名,这个时辰应该是烤鸭出炉了吧?” “真有那么有名?好吃吗?” 实在是太香了,梅香年纪不大,悄悄的咽了下口水,“奴婢没吃过,应该能好吃。” 雪茶豪气的一转身,“肯定好吃!走,咱们买两只带回去,给大伙儿解解馋。” 说着就走向了聚贤楼,这里的菜品名声在外,却不是一般百姓能消费的起的,敢进这个门的至少也是家有余钱遇事不慌的那种人。 此时正值饭时,人不少,小二见她们是两位女客,便把人引到了相对安静的二楼角落处,叫她们在此处等着,期间还给上了一壶茶水。 “就算这里的鸭子没那么好吃,就冲这小二的周到,银子花的也值了。咱们要多学着点儿,还有刚才醉玲珑里的那几个……。”雪茶正在借机教导梅香,这时听到几个喧哗的男子上了楼,便不再说了,免的惹是非。 那三个男子皆是一副有钱人的打扮,且兴致十分高昂。 “真是破天荒!没想到我还能等到马兄请客这一天,真乃三生有幸啊!” 另一男子附和道:“就是!马兄怎么一下子阔起来了?最近发财了?你哥欠的钱都还清了?” 那马姓男子听了这话有些不乐意,“请你们吃饭还堵不住嘴?我哥那事儿都过去多久了?早就完事了。有的吃就得了,你管我在哪发财!” 这几人平时都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一般很开的起玩笑。第一个说话的男子听了这话揶揄道:“行了别装了,我三姑上回都看见你去荣家送礼了,是不是巴结人家去了?得了多少好处?” 原本一句对他们来说并不算过分的玩笑,没想到马姓男子却一下子怒了,“你放屁!你三姑吃饱了撑的老眼昏花,我好歹一个侯府公子要去巴结人家公子?” 另外两个男子见此对视了一眼,劝道:“好啦好啦,都怪我们说错话了,咱们喝酒给兄弟赔个不是!” 雪茶原本没在意,但无奈她对‘荣’字实在太敏感,听到这个字本能的耳朵就竖了起来。侯府?不管是哪个侯府,能与其相提并论的、姓荣的恐怕也只有那一家了吧? 看那几人年纪并不大,巴结荣庆林?据她所知,荣庆林一心读书,很少参与荣大老爷的事。 荣家现在风头正劲,按理说去送礼也不算丢人,为什么这姓马的却如此恼羞成怒讳莫如深? 雪茶越想越不对劲儿,恰好这时小二给那桌上菜,顺便把她要的鸭子提了过来。 雪茶和梅香接过鸭子,匆匆而去。 路过那桌的时候,香风倩影撩动了其中一位男子,他不禁问两位友人,“看到没有?刚才过去那小娘子长的可漂亮了!” “是吗?真没注意。” 马姓男子从刚才起兴致就不太高了,举杯一饮而尽,“漂亮不漂亮的关咱们什么事?赶紧陪我喝酒!好不容易先生有事放我歇两天,咱们不醉不归!” 雪茶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两个护院之一的吴大,去查姓马的那个人到底是何人?还有他哥哥的欠债是怎么回事?以及他是否真的与荣庆林有接触?她越想越可疑,荣庆林心高气傲,怎么会自降身段与这样的人为伍呢? 吴大吴二可不是一般的护院,这两人是舅舅为了她,特地从手下人里精挑细选的,忠心机警且有着不俗的身手。 董慧慧曾不要命的试过,结果她自诩的赫赫女侠竟连吴大的一只手都斗不过,甚至人家的脚下根本纹丝未动。董慧慧彻底服气了,曾经问过雪茶,到底在哪找的这么牛的护院啊?等以后她有钱了也去买几个。 对此雪茶只能心中偷笑,面上波澜不惊,回她五个字,‘可遇不可求’。 吴大对于雪茶提出的前两个问题压根就不用去查,直接给出了答案,聚贤楼吃饭的那位是安乐候家的二公子马子俊。 这安乐候府世袭到如今早已经没落了,艰难的撑着个空架子度日,其实内里早就捉襟见肘了。但往往这种没落贵族偏偏容易出败家子。 马子俊的大哥就是这样的人,不知怎么染上了赌瘾,且瘾头极大,去年被人追债差点丢了性命,要不是老侯爷把棺材本拿出来替他还了,恐怕偌大侯府早就不复存在了。 这个马子俊倒是他们家相对有出息的,几年前考进了白鹿书院,虽说至今没有什么大名声,却也没出过什么大笑话。 结合雪茶听来的那些话,吴大几乎可以肯定,她的感觉没有错,这里面准有事儿。说完这些他就赶紧出门查去了。 雪茶让人留下半只鸭子给吴弦,其余的让大家添菜。她则抱着饿的嗷嗷哭的小小虎回了房里,衣襟一解开,他就迫不及待的自己找准了地方,香甜的吃了起来。 雪茶怜爱的摸着他的小脑袋,一切小心都是十分必要的,为了儿子、为了爹娘和舅舅,也为了他们自己,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一切可能的风险。 ※※※※※※※※※※※※※※※※※※※※ 卡文,卡在小小虎的名字上了,想到头秃!后来决定先不起名字了,就叫小小虎吧……等长大一些,让他姥爷给取吧。爱你们~所有订阅留言的小可爱~ 连环计对将计就计 很快吴大就把消息打探明白了, 马子俊的确很可疑,可疑的不止是他最近去过两次荣府, 还有安乐候府最近的窘境。 原来马子俊的大哥在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竟然又犯起了赌瘾, 欠了大笔赌债,毕竟是家里的长子嫡孙, 就算再混蛋也不能把他打死。然而对方也不是什么善茬,明确放话出来,限期不还就要他半条狗命。 安乐候府没办法, 不得不动起了变卖祖产的念头, 然而!这个消息在小范围内传了两天之后,忽然没动静了。也就是说,马家既没卖铺子, 大公子的命也好好的留着呢。 那么到底是谁帮马家堵住了这个窟窿?答案呼之欲出, 可雪茶有一点始终想不明白, 就算荣庆林有这个能力, 可马子俊到底能为他做些什么?才能与他付出的银子相匹配。 晚上吴弦回来, 她只是简单的和他提了一下, 说她在酒楼里听人说话,有一个叫马子俊的和荣庆林走的挺近, 叫他提防一些。 吴弦有些摸不着头脑,谁是马子俊?他在书院里一心读书,除了和几个相熟的同窗来往, 其他人的事他一概不理会, 特别是关于荣庆林的, 躲还来不及呢。 不过他倒是把这话听进去了,宋羽也叫他提防些,一个两个皆如此,就连他也隐隐有些不安,像前面有什么祸患在等着他一样。 接下来一连几天,如意阁的人都很少见到吴大,总是神出鬼没的,不变的是每次见着他都是一身的酒气,问他干什么去了他也不说。 雪茶这边则带着董慧慧和几个丫鬟研究起了醉玲珑的货品,经过观察试用发现,仿品和自家的质地只有微小的差别,对一般人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货品一样,且比自己便宜,难怪这几天的生意淡了一些。 “雪茶,这怎么办?要不咱们告上衙门吧?”董慧慧放下一盒香膏,怒道。 “你告人家什么?人家偏说是自己想出来的呢?总归就那几样做法,那几样配料,咱们吃的是哑巴亏。再说肯定不止她们一家仿的,还有别的小铺子,更没处追究去了。” “那你说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咱们的货品做到别人仿不出来的地步!让人一看一闻,就知道是咱们如意阁出的。慧慧,我记得宋羽的画不错,你让他抽空画几个图样出来,挑一个印到咱们所有货品的瓶身上,之后你和窑厂那边要的货全部要印上咱们的图案。” “那瓷瓶是不是也要更加精细的?”董慧慧触类旁通。 “嗯,高档的做出一批吧,其余的也要。至于货品方面,我这边想办法。” 雪茶手下的四个丫鬟以梅兰竹菊命名,其中竹香和菊香性子内敛沉静,最适合也最喜欢和雪茶研究那些让女孩子变美的东西。加上小敏,雪茶把自己的手艺都传给了她们,现在她们的水平已经不低于她这个先生了。 雪茶虽然天赋很高,但毕竟所知有限,因此她急需获得更多的知识和人才。 她这边不断收集各种秘方和香料,一心做稳如意阁的同时,吴大那边也终于有了结果。 “不出您所料,安乐候府的赌债的确是荣庆林给还的,他只要马子俊为他做一件事……” 雪茶嗤笑一声,“先让我猜猜,可是出了什么损主意弄我相公?” 吴大也是个年轻人,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真被您给料中了。” “这个不难,说吧,我要好好听听他到底想干什么。”荣庆林一直嫉恨吴弦,虽然在她看来有些莫名其妙,但想必数次下来,加上上次荣思玉被打的事,原本的厌恶早就加深了。他肯定没有整治孟琋的胆子,那唯一的靶子自然就是她的相公吴弦了。 吴弦回来的时候是高高兴兴的,今天孙先生又夸了他,他美了一天还不够,回家就把小小虎高高的举了起来,父子两一块傻乐。 雪茶上前把孩子抱了过来,“别玩儿了,把我儿子晃的和你一样傻别怪我跟你急。” 吴弦听了不服气,“我傻?我这些年就只吃过你的亏而已,我还怎么傻了?” “你要是不傻,怎么会有人想把你像傻子似的的对付?” 吴弦这下听出了弦外之音,赶紧凑到她身边,“娘子你是不是又听说了什么?这些天我在书院里一直小心的很,没发现谁有小动作。” “不是不动作,人家那是还没到时候。”接下来,雪茶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悉数告诉了他。 吴大查出了和马子俊喝酒的那两人是谁,之后刻意接近其中心眼儿最多品行最差的那个,威逼加上利诱,很快对方就答应帮他套出马子俊的话。 马子俊最近心中烦闷,难得有如此贴心的好友每晚约他畅饮抒怀,不知不觉就降低了戒心,有一天喝醉后,终于道出了实情。 吴弦听到雪茶的话差点跳起来,“什么?栽赃我抄袭?亏他做的出来!” 一旦在白鹿书院爆出抄袭,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逐出书院是肯定的,名声也不用要了。 一个读书人的名声尽毁,他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荣庆林的用心何等歹毒?简直比他的堂弟荣二少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要从根基上彻底毁灭自己! 吴弦和雪茶一样,对他的计划惊怒不已,这要是被顺利栽赃了,不止他一个人遭殃,连孙先生和与他交好的孟琋也会丢尽了颜面! 他至今都不能完全理解荣庆林的想法,他为何会恨他至此? 雪茶明白他心里的震惊和难过,荣家对他而言,毕竟还留有一丝美好的回忆在心底。本以为上次决裂之后就是永不相干,没想到却被一向没什么过节的大房穷追不舍。任谁身处其中都会感到痛苦和困惑。 “相公,你没事吧?不必去想那家人了,就连我对老太君都绝了幻想,他们是一根藤上结出的葫芦,做出什么我都不意外。”她一手抱着小小虎,一手握住他的手,“咱们几个,才是一根藤上的。” 吴弦叹了口气,“我没事,不过是太震惊罢了。娘子,就算咱们家以后不能大富大贵,也要行的正坐的直,子孙要是哪个敢走歪门邪道,我第一个把他抽开花。” 小小虎忽的把头转了过去,不看他,虽然不知道爹爹在说什么,也知道是危险的话。 雪茶笑着笑,安抚着小小虎,“好,你说的那些还早着呢,快想想眼下怎么办吧。要不要提前告诉孙先生和师兄?或者在那马子俊身上下下功夫?” “不。”吴弦斩钉截铁的说道,“咱们没有证据,我不能用没发生的事去告状。至于在马子俊身上下功夫也别想了,荣庆林花的是大价钱,别说我没那个钱,就是有也决不便宜这样的窝囊小人!” “那你是有主意了?” “你放心吧,忘了你相公原来是干什么的了?市井上那些变戏法的招数我都学的会,我一个堂堂西街赌神,你说他会比我的手还快吗?” “你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能行吗?会不会把火惹到你身上?” “不会的,我手脚干净的很,你想想当初的荣家二少爷,直到得了病才反应过来是我的杰作。” 雪茶还是有些担忧,然而他说的信誓旦旦的,又不允许她再插手,也就随他去了。 吴弦一直若无其事的准备考试,期间马子俊果然随意找了一个由头,与他搭上了话。之后便几乎每天都有一两次偶遇,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有了熟识的样子。 吴弦这种对世家子弟毫不抗拒的样子,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就算他是孙佑礼的弟子,依旧改变不了他的出身,有人肯理他,他就应该感到荣幸了。 没有人对此说什么,只有孟琋欲言又止的说了一句,“不用刻意和那些人结交,有我在呢。” 吴弦谢过之后,没再说什么,这事儿就连宋羽他都没告诉。 终于到了小考这天,为了给马子俊下手的机会,吴弦已经好几天没和宋羽一起走了,果然到了书院门口,马子俊就笑着过来了,和吴弦勾肩搭背。 “吴兄,来的够晚的啊!昨晚一定苦读到半夜吧?” “哈哈没有没有,马兄你来的也不早啊。” 马子俊讪了一下,“我路上有事耽搁了,你准备的怎么样?先生说这次重点考……” 二人有来有往,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若不是吴弦早有防备,那落入自己的书袋的小方块恐怕是不会注意到的。 “还好吧,那部分我学的不好,恐怕要丢孙先生的脸了。” 马子俊见他面带忧虑,心内有些不忍,可他实在没有别的选择,最后那点祖产要是卖了他们全家都将断了活路,更别说供他在书院读书了。为此,他只能对不起吴弦了。 “不会的,你会考好的。” 远处传来一阵洪亮的铃铛声,那是在提醒学子们快些入场。二人不再多聊,匆匆往教室跑去。 吴弦就坐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坐下了,卷子已经在桌上了,他放下书袋,凝神静气的想着答题思路。 马子俊的位置离他较远,吴弦也根本无心看他,一切都是他自作孽,他半点不心软。 马子俊此时的心态与吴弦正相反,他根本看不进去题目,眼睛时不时的往吴弦的方向飘,他把那张纸叠的十分精巧,虽然不大,但只要往外掏毛笔就一定会带出来。 终于!他看到吴弦的手伸进了书袋了,之后他却失望了,只见他从容的掏出了毛笔,没有带出任何东西。 他深深的泄了一口气,可能是个意外吧,罢了,看来只好用第二招了,等下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举报他打小抄。到时候不管他抄没抄,监考的先生都会去搜他的东西,搜出那张纸的话他百口莫辩,书院一向对这种事容忍度很低。 想好了之后,他终于定了定心,不管别人如何,他自己还要认真考试呢。马子俊相当重视这次小考,他是全家人的希望,振兴马家的担子全在他的肩上。 他把手伸进了书袋里,在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把毛笔抽了出来,却瞬间惊愣住了,只见那张本该在吴弦书袋里的纸正诡异的卡在他的毛笔上! 还是半开着的样子,十分显眼,他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往书袋里藏。 宋羽的位置在马子俊的右后方,吴弦这几天都和马子俊走的很近,就算他什么都没说,他也知道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不是别人要算计吴弦,就是吴弦要算计别人。 他琢磨着二人已经排练这么多天了,小考这天大戏总该开锣了吧! 果然!他不过是多看了两眼姓马的,就发现问题了。 他毫不犹豫的高举手臂,于一片安宁中投下了一颗惊雷,“先生,马子俊打小抄!” 顿时考场内喧哗一片,监考的先生怒喝一声,“肃静!”然后快步走到马子俊身边,先是检查桌椅上下,然后亲自摸其袖管和胸口,均无夹带。 马子俊满脸涨红,紧张的呼吸都不顺畅了,“我没有,先生我没抄。” “你不用慌,如果事实证明宋羽污蔑你,同样不会轻饶他。” 马子俊眼中一片灰败,吴弦正襟危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荣庆林坐在第一排,在听到宋羽那一嗓子之后,他奋笔疾书的身影不过是稍微顿了顿,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眼神中还流露着一丝得意。 很快,监考先生就从马子俊的书袋里找到了罪证,上面赫然列着几个重要考点的解题思路和重要论据。 如果这不是打小抄,那什么才算? “马子俊,跟我出来吧,其他人继续作答,不得东张西望交头接耳。” 马子俊快要急哭了,“先生我冤枉啊!那张纸真的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跑进我的袋子里的!” “不用和我说,你先出去,不要影响别人考试。” 马子俊被带离了座位,出门之前他瞟了一眼淡定的吴弦,咬了咬牙,满心悔恨,如果知道这火有可能烧到自己身上,他说什么也不去趟这个浑水。 他求救的看向荣庆林,惊喜的发现他也在看着他,并对他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剪短的两个字,他却看的分明。 ‘吴、弦。’ “先生!是吴弦放进我口袋里的!都是他陷害我,我刚才是和他一起进来的!求先生明察啊!”马子俊突然嘶吼。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转向了吴弦,一个个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只有宋羽的目光是担忧的,因为他心里明白,绝对是吴弦那小子干的!半点不带冤枉的。 吴弦悠悠的起身了,向监考先生行了一礼,“先生,学生不知马子俊为何这样污蔑我,我愿意与其对质,但能否容我先考完这一科。” 监考先生犹豫了一下,点了头,“你考完了到戒房去。” “是。” 荣庆林低着头讽刺的笑了笑,让你考完又如何,你以为到了戒房死活不认账就行了是吧?想的美。 刚才的风波对一些心志不太坚定或知识掌握不牢的学子或多或少的产生了一些影响,对吴弦却半点没有,反正不管别人怎么说,这事就是和他没关系。 他不仅没受影响,反而答的出其顺畅,这段时间的努力都体现在答卷里了,孙先生和师兄看了一定十分满意。 结束之后,在大伙的围观下,他挺直了脊背去了戒房。 戒房里的人很多,每天这个时候都在舒服补觉的孙先生今天也来了这里,且满脸都是隐忍的怒气。孟琋是举人了,不必参加他们的考试,他正坐在孙佑礼身后,担忧的看着吴弦。 吴弦心里一暖,还是有人无条件相信他的。 石院长拿过监考先生递过来的纸张,压制着火气,毕竟涉及到孙佑礼的弟子,他一定要注意说话方式。 “马子俊,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何说是吴弦陷害你的?” 马子俊看都不敢看一边的吴弦,“肯定是他!学生出门前特地检查过书袋,里面只有两支笔和一个砚台,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那根本就不是学生写的!那上面的字也肯定不是学生的!今早我来的晚,只接触过吴弦,不是他还能是谁?” 马子俊的先生闻言过去看看,做了证明,“的确不是他的字,他的字比这个好些。” 石院长微微点头,孙佑礼这时发了话,“上面不是他的字,也不能说明纸条不是他的,他完全可以找别人写。” 石院长眉头一跳,他怎么说话了?就不能老实呆着吗? “孙先生说的也有礼。吴弦,你有什么好说的?” “回院长,学生就只有一句话,不是我做的。我没有任何理由陷害他,而且那纸条也不是我写的,凭什么他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孙佑礼见他态度强硬,松了一口气,“说的没错!如此人赃俱获都能狡辩,还敢凭白给同窗泼脏水,齐心可诛!赶出白鹿书院去!” 石院长咳了咳,孟琋在后面拉了下孙佑礼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太忙着护短,等会儿再说。 马子俊一听就慌了,“院长!孙先生!我真的没冤枉他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但肯定是他做的,除了他没别人!不信你们核对一下字迹,看看是不是他写的?” 如一块大石头砸进了水里,所有人都被这话吓了一跳,吴弦瞬间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没底,这是唱的哪一出?他最近防他们防的紧,不可能有相关的文章流出。 孙佑礼脸一黑也没话说了,石院长亲自把纸片递给了他,只匆匆一扫,他的脸就又黑了几度,他身后的孟琋脸色也一下子难看起来。 那的确是吴弦的字迹! 原本他们是万万不相信的,吴弦这孩子纵然毛病再多,人品是可信的,可这……怎么会是他的字迹? 其余先生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碍于孙佑礼在场,不好说什么,且看院长怎么判定吧。 马子俊见此一下子活了过来,“院长,学生说的没错吧?真的不是学生所为?学生若是想抄袭又怎会用同窗的东西?” 在石院长说话前,孙佑礼大喝一声,“吴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你做的?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吴弦已经明白,自己被荣庆林狠狠的摆了一道。原来不止自己用谋使计,对方也煞费苦心做了双重准备。如果他没有提前发觉,提前栽倒在第一关,那么毫无疑问,他的字从他的书袋里掉出来,必是抄袭无疑了。 如果自己警觉过了第一关,荣庆林算准了他的性格一定会反咬回去,那么对其而言更好!让人发现他歹毒狡诈陷害同窗,他就直接臭大街了。 抄袭只能说他蠢,后者就是恶毒了,而恶毒的学生就算是孙先生再舍不得,也会把他赶出师门的,与他交好、当他半师的孟琋也会因此蒙羞。 吴弦慌乱了一瞬,很快稳住了阵脚,他想起今早出门前娘子对她说过的话。 雪茶送他出门的时候,怎么都放不下心来,吴弦这种明知道前面有坑还非要跳,不仅跳、还要反把坑埋上再填个小山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相公,在外面千万要小心。遇到难题也别慌,一定要先冷静下来,不然的话就会被难题一脚踩死,你静下心来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反击的办法。” 娘子说的话真是真理啊!在数双严厉质疑的目光下,他显的异常淡定。 “院长,我可以看看那张纸吗?都说是我写的,可我想不通,我为什么那么蠢不找别人代笔,偏偏自己写?马子俊说他不会蠢到拿同窗的东西抄,我也要说,我不会蠢到抄自己的东西,反正这话怎么说都有理。算了,我想看看那上面都写了些什么高论。” 在场的人俱被他弄的一愣,都到了这时候,他的恶行都被揭穿了,居然还这么淡定?要不是证据太过确凿众人甚至以为他真是被冤枉的。 吴弦皱着眉看了许久,但眉头越看越松,直至最后,彻底抚平了,还露出了不合时宜的笑意 。 “不知道这上面的字是谁写的,可见为了坑我,也算用了心了。这个人的字一定写的比我好,为了模仿我他应该废了很大功夫,不过他还是疏忽了一点。” “是什么?!”孙先生和石院长异口同声。 “他极力克制仍是避免不了书写时候的小习惯,到了后面就露出马脚了,这人写‘点儿’的时候会习惯性的划出去一些,请先生们明鉴。” “快拿来我们看看!”孙佑礼下了地,亲自过来取。他刚才只是匆匆看过而已,若吴弦说的是真的,他还真是被鹰啄了眼! 几位先生同时凑了过去,重新一字一字的看。就在他们还在看的时候,吴弦看了眼已经在冒冷汗的马子俊,淡淡的说道:“先生、师兄,凡与敌者,须激励士卒,使忿怒而后出战,这句话出自哪里?我没学过。” 孟琋看了一眼纸张,终于松了口气笑了,孙佑礼已经看到了后面的字体,又听了这话,顿时肥手一拍脑门。 “出自怒战!你还没学过这个呢!老夫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是珍宝阁的典藏吧?是不是石院长?” 石院长擦了擦汗,心里隐约明白了,“的确是珍宝阁的珍藏,吴弦你最近有没有去珍宝阁借阅过书籍?” “回院长,学生不曾去过。再说典藏古本一般人是借不到的。” 孙佑礼这下腰杆彻底挺直了,“这好办!珍宝阁管理严格,就算借出一本论语都是有记载的,去查查都有谁借过这本书就知道了。” 此时没人注意到,荣庆林的先生面容渐渐严肃。他不久前借过这本书,而且只把这本书借给一位弟子看过。 应该不会是他干的吧?他风度翩翩,勤学恭谨,怎么会干出这等事?一定不是他。 然而,事实很快打了他的脸,很快,书童就把珍宝阁的近一年的借阅记录拿了回来。 众人按照目录翻找,很快就找到了,极好找,因为今年这本书只出借过两次,一次是年初的时候院长借过,另外一次就是荣庆林的先生了。 “秦先生?”石院长的眉头已经皱的解不开了,小小的打小抄事件怎么会越滚越大?越来越扑所迷离?这书院真该好好管管了! 秦先生面沉如墨,如实到来,“还请院长把荣庆林叫进来吧,这个要好好问问他了。” ※※※※※※※※※※※※※※※※※※※※ 久等了,鞠躬90度 以后看不到他,真好 荣庆林此时正与其他学子一起等在外面, 他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书,期待着吴弦的下场, 这下他应该再也翻不了身了吧? 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了, 真好。 忽然,戒房里出来一位书童, 高喊:“荣庆林!院长让你进来!”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荣庆林一愣,怎么会找到他头上?难道是马子俊露底了?他活腻了不成! 人群的窸窸窣窣声与随着他的脚步飘动, ‘关他什么事?难道不光是抄袭那么简单?’ ‘不会吧, 他一向为人挺好的。’ ‘嘘,小点声儿,别惹麻烦。’ 荣庆林恭敬的进了戒房, 见里面所有有分量的先生俱在, 且个个面容严肃的看着他, 心中突的一沉。 “学生见过各位先生。” 石院长痛心的叹了口气, 看向秦先生, “你来问吧。” 秦先生忍住怒火, 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把你今天的试卷捡重要的写几句出来。” “是。”荣庆林心里明白, 这是要现场核对他的笔迹了。他虽然不知为何被会怀疑,但仅凭笔迹他是胸有成竹的。 他悉心模仿吴弦的笔迹数天,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绝不可能轻易判定那张字条是他所写。 从他进来起, 他就一直在细心的观察吴弦和马子俊的反应, 吴弦仍旧是淡定无波,马子俊却是面色苍白,像被人抽走了筋骨一样颓败。 他写完把纸交上去的瞬间,快速与马子俊对视了一眼,见他微微的摇头,像是想表达些什么,但又表达不出来,很快又低下了头。 荣庆林别的没看懂,有一点却看懂了,肯定不是马子俊把他暴露出来的,这让他的心里稍感安慰,他出钱收买他的事决不能让书院知道。 白鹿书院这些先生个个不是平庸之辈,每个都有专长,在座的一位邱先生就是笔迹鉴定方面的大家,荣庆林当场写出的字和那张纸条自然摆在了他面前,供他辨别。 秦先生见他如此坦然,心里那口气却半点没敢松懈,接着问道:“你之前从我手中借阅过《怒战》一文,可曾转借过他人?” 荣庆林的脑子转的很快,一下子就想到了纸条上那句话,难道就是那句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他这才有些后悔,为了让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值得一抄,他尽量引经据典写的优秀一些。 但他此刻心里依旧不慌,书院的书谁都可以借,若是看过这书的就有嫌疑,那可疑之人肯定不止他一个。 “从先生处借来的书,学生很珍惜,从未借阅给他人。” 他万万没想到说完了这话,秦先生看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由隐忍的痛心变成了彻底的怒气全开,屋内其他人也俱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秦先生一把把珍宝阁的借阅记录丢在了他面前,“你恐怕还不知道,这本书存世极少,目前除了书院的珍宝阁里有一本,还从未听说哪里有第二本!今年的借阅记录上只有两人,一个是我,一个是院长!那么,那张抄袭的字条上,凡与敌者,须激励士卒,使忿怒而后出战,是我写的还是石院长写的?” 荣庆林匆匆翻着借阅记录,耳边响着秦先生的怒斥,这才有些慌了,这怎么可能?那怎么会是一个孤本?还是很少人看过的孤本? “先生!真的不是我,天下之大,能人辈出,谁也不敢保证没有第二本第三本在世上,也保证不了有人口耳相授,孙先生是一代大儒,难道从没看过此书吗?” 孙佑礼一听这小子居然敢往他身上引火,胖胖的身体差点跳起来,差点脱口而出老友吕大成的口头禅,你放屁! “老夫的确看过此书,孟琋也看过,但老夫以人格担保绝没教过吴弦这一篇,老夫一向主张教书育人要循序渐进,平常的课本他还没有参悟透,断不会给他看这些旁门兵书!” 荣庆林此时顾不得礼仪,还想狡辩,但邱先生那边起了一阵骚动,显然鉴定笔迹已经有了结论。 邱先生把两张纸传给众人传阅,“这两张纸上的字迹有七成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 七成,不需要十成!加上借阅记录,这就足够足够了。 荣庆林愤怒的站了起来,“这不可能!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的,学生想不通,到底是何人如此处心积虑,既有这个本事又有这个条件!” 他虽然没指名道姓,但他却看向了孟琋。他此时必须赶紧找一个甩锅对象,不然他的一切就全完了! 孟琋和吴弦走的近,学识渊博,书法一流,一定是他知道自己和吴弦有旧怨,故意让吴弦以身试险,借此达到污蔑他妖魔他打压他的目的! “请先生一定要抓出这个人,还我清白!”荣庆林十分委屈的跪在了一众先生面前。 然而证据已经如此充分了,他此时红口白牙的企图祸水东引,又有谁看不出来呢? 他接着说道:“学生的确与吴弦是旧识,也有过误会。但学生与马子俊无冤无仇,如果真要恶意报复吴弦的话,学生直接陷害吴弦岂不是更直接吗?又何必把无辜的同窗拖进来?”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吴弦冷笑出声,他就想看看荣庆林到底能有多无耻,结果他的无耻简直突破了他的想象。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睨着荣庆林,“因为只有额外拖进来一个人,才不会有人怀疑到你的身上,才不会脏了你的手。你的精心布局的失败了,不怪别的,只怪你太自大,天真的以为没人能想到那是你的字迹,也怪你运气实在太差,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院长!先生!根本不是这样的,这件事根本与我没关系!我与马子俊在书院里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全无私下往来,就算我想让他帮我陷害吴弦,他又凭什么替我做事?庆林自认没有这个本事,让素无往来的同窗替我卖命。” “呵呵,你怎么没本事?”吴弦望向石院长,“院长,他和马子俊并不是没有往来。我和马子俊关系一向很好,他之前对我说过,他哥哥欠了很多赌债,除非变卖最后一点祖产,否则根本还不上。可后来他就没提过这事了,就像没事似的。” 一直沉默的马子俊惊叫出声,“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我只对刘青说过!”刘青就是雪茶让吴大收买的那个朋友。 说完这句话马子俊肠子都悔青了,然而什么都晚了,他的话瞬间证实了吴弦所言非虚! 荣庆林的脸上红红白白交替闪烁,额上布满了青筋细汗,哪还有一点公子姿仪? “院长!先生!我……” 石院长沉重的叹了口气,“吴弦出去吧,好好准备下一科考试,不要受影响。荣庆林和马子俊及两位先生留下,其余人也都出去吧。” 吴弦道了一声是,心里那口长久以来堵着的气终于舒了出来。 孙佑礼和孟琋走在前面,他跟着他们身后出去了,迎接他的是所有学子们惊诧的目光,吴弦被放了出来?荣庆林反倒被留下了! 天呐!这事看来真的不简单,没想到荣亲林那样的家世和学问,居然会做出这等下作的事,真是既让人不解又让人惋惜。 因为出了作弊之事,下一科被改在了稍晚时候。 离了人群,刚才还好好的孙佑礼忽然顿住了脚步,严肃的盯着吴弦,“你跟我进来!” 他鬼精了大半辈子,吴弦刚才最后对荣庆林那一击,让他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小尾巴。 这事是那两个人背后捣鬼不假,但吴弦也绝对没那么干净! 读书立人,一切不光正的手段都是他容忍不了的,不管他手下的弟子到了官场上使出何等肮脏的手段,他都不会说什么,因为那是官场上的生存之道。但这里是书院,决不允许任何人亵渎! 进了屋,吴弦自觉的跪在地上等罚。 “孟琋,把戒尺拿来!”在他这里戒尺从来只是束之高阁的摆设,一辈子都没动用过。 孟琋赶紧给他拿戒尺,心里替吴弦松了口气,打过一顿就好了,若是先生不打他才麻烦,只有彻底没救了的学生才不需要管教。 孙佑礼拿着大戒尺,脸上的肉气的直颤抖,“伸出左手!” 吴弦乖乖的伸了出去,啪的一声,戒尺重重的打在手上,不亚于鞭子抽打,先生用了力气。 “你早就知道他们要陷害你对不对?” “对。” 啪的又一声打了下去,孟琋站在一旁,脸上没有半丝不忍,在他看来吴弦着实该打!有孟家在,有他这个亲表哥在,遇事不说话,居然想到用这种极其容易伤到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打的太好了! “他们原本是想诬陷你作弊的对不对?” “对!”吴弦咬着牙,硬挺。 毫无疑问,又是狠狠的一下。 “是你早有防备,把纸条塞进马子俊口袋的对不对?” “对!” “我叫你对!书都叫你读到狗肚子里了?狗咬你一口你就要咬狗一口?辱没斯文!辱没圣贤!”孙先生气的抓住他的左手用尽力气一连打了好几下! 直到累的气喘吁吁才停手,“你可知错了?” “学生知错,但若可以重新选择,学生还会这么做。” “吴弦!”这是孟琋喊的,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拧? 孙佑礼一愣,继而被他给气笑了,“我今天倒要听听你有何道理?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把你赶回吕大成那里去!” “学生这里没有一二三,我只知道荣庆林绝对容不下我,这次若不是我提前知道了他的计划,现在面临被赶出书院的人就是我。就算院长仁慈不赶我出去,我的名声也全毁了,他一次没得逞,之后绝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等他来收拾我,不如我先收拾他。他这样的人将来为官也是祸害,学生算是提早为民除害了!治他这种人自古就需要我这种人,圣贤书感化不了他。学生本可以骗您,但学生不想。我心里尊敬您,尊敬圣贤,我一心想脚踏实地的找个出路,奈何总有人看我不顺眼。今天您若是把我赶出去,学生无话可说,” 孙佑礼捂着心口,觉得心跳的一下比一下厉害,戒尺都掉在了地上,孟琋和吴弦赶紧上前扶他。 “你……你好样的你……,你先给我滚去考试,考完试之后我再罚你。” 吴弦磕了个头,起身出去了。 孟琋给孙佑礼端了杯茶,饮下去才感觉好了一些,“这小子,他倒有理了?他还提前为民除害了?我真恨不得赶他出去!” “先生,其实吴弦如此也是情有可原的,他原本是荣家的远亲……”孟琋一向话少,这次为了吴弦却当了一回长舌妇,把他和雪茶与荣家几房的恩恩怨怨讲了个清楚明白。 着重强调了荣庆林一直觊觎雪茶,并且嫉贤妒能,加之替恶妹报仇心切,听的孙佑礼一愣一愣的。 “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 孙佑礼心态很矛盾,他一边同情吴弦,又气他和敌人用一样的手段玷污了书院,自我挣扎了半晌,他才叹了口气,“日后好好改改他这睚眦必报的性情吧,要不是看在他刚才坦诚的份上,我今天真要把他赶出书院了。” 吴弦这边有惊无险的参加下一科考试去了,虽然手疼,但心里爽,其实也就是对荣家人如此,若是换了别人,他不一定用这样的手段。 荣家的人现在对他而言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而且十分不讲道理,你就算乖乖掉进他的陷阱,人家都不一定领情,更不要说反击了。反正都要恨上他,随他去吧,先砍了他的翅膀再说。 荣庆林和马子俊那边就不好过了,石院长很快派人去找刘青询问了,但人还未找到,半路上就被荣大人亲自截了回来。 他亲自进了戒房,呆了许久才出来。出来的时候他面沉如墨,见四下无人,他突地给了荣庆林一个大耳光。 荣庆林忍着脸上的火辣,低头跟在他身后,心里燃起了滔天恨意。 尽管荣大人亲自过来求情,一向笑脸迎人的石院长这次却怎么也不肯通融。虽然他一向乐意给这些当官的面子,但与他们相比,白鹿书院两百年来的声誉更重要! 这个从前朝起就声名赫赫的书院名声不能毁在他手上。朝堂上一半的大员皆出自白鹿书院,就连皇上都对其礼遇有加,开除一个学生谁也不敢拿书院怎么样。 但石院长在荣大人的殷切恳求下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虽然开除了荣庆林的学籍,但是对外只说他是突发疾病,回家治学去了,算是留了两分颜面。 可今天的事儿,所有的学子都看在眼里,谁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呢?这些人过几年会陆续成为朝廷的中坚力量,荣庆林从此在这些人眼里将永远是个品行不端的卑鄙小人,永远值得唾弃。 就算将来他还能当官,就算官场黑暗无比,白鹿书院却是这些人心里永远不可玷污的净土。 这简直比直接杀了心高气傲的荣庆林还要难受! 马子俊更不用说,不管他怎么哭喊,直接收拾东西滚蛋!至于荣家会不会从安乐候府讨回那笔钱,没人关心。 别人的事再精彩终究只是场热闹,考试才是关乎自己未来的,白鹿书院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吴弦这次不仅没有受影响,反而考的非常好,以他的水平,无可指摘,孙佑礼的气便又顺了些。 吴弦终于重新和宋羽一同回家了,车上。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能不能告诉我一点儿?我都担心死你了,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准是你使了什么坏水。” “你知道我使了坏水就得了,至于细节不知道最好。” 宋羽见他不肯说,收回了好奇心,更加担忧的说道:“以前你没做什么,荣家尚且恨你,这回你算彻底把他们得罪了。” “不得罪能怎么办?我只要往上走就会碍到他们的眼睛,说不定一个不留神我就被他们除去了。” “说的也是。” 荣家,大老爷的怒气自不用提,当着荣庆林的面把椅子都给砸了,大夫人得知消息之后,直接晕了过去,荣家此时一团乱。幸好老太君不在京城,不然若是知道让她骄傲的长孙竟被书院开除了,恐怕会气的一命归西。 荣庆林阴沉的坐在房里,大脑一片空白,他到现在还十分恍惚,明明他早晨出门的时候还是人人称颂的天子骄子,为何回来的时候他就成了人人鄙夷的奸小鼠辈? 荣思玉听说出了事赶紧跑来看他。 “哥,你怎么样?” 荣庆林像没听见似的,动也不动。 “哥,你说句话啊!爹娘不过是一时气急,你若是真有个好歹,就真是要他们的命了。” 他这才抬起了头,看着眼前满脸关切的妹妹,两行眼泪刷的流的下来。 “玉儿,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怎么什么都没有?你是荣家大公子,你有才有貌,有无数人几辈子也修不来的东西,哥!你振作起来好不好?” 荣庆林颓丧的摇摇头,她根本不懂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也许对别人而言,名声只是一件华丽的外衣,没了它还有别的衣服可穿。对他而言名声却是他的皮!他的骨!没了它,叫他如何立的住! 荣思玉见他这样,心痛不已,也跟着哭了出来,“哥,你千万要想开,这不全怪你,要不是有吴弦在,你也不会被逼如此,你也是身不由己啊。” 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她接着说道:“你放心,爹是不过他的!” 雪茶焦急的等了一天,终于把吴弦给盼回来了,见他笑嘻嘻的,心瞬间就安了一半。 “怎么样?” “我考的挺好的,这样下去中个举人没问题。” “哎呀,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他们动手了吗?”雪茶一扯他的袖子,牵动了他左手,他顿时疼的吸了口气。 “你手怎么了?” “没怎么。” 雪茶柳眉竖起,向他伸出了小手,于是吴弦不得不像当初上交私房钱一样,把左手伸了过去。 “不疼,孙先生打的。他们动手了,我也动手了。你猜最后怎么着了?” 雪茶看着他肿的老高的手,掉起了金豆子,“我不关心别人怎么了,我就想知道你有没有事?先生怎么打的这么重?” 吴弦把她揽进怀里,此时才感到了什么叫踏实,只有在她身边,才能得到如此的安宁。 “孙先生很生气,但是我说服了他,加上有表哥帮我说话,已经没事了。马子俊被开除了,荣庆林应该是被开除了,但荣大老爷亲自去求情,对外说回家养病了,但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雪茶的泪更凶了,不住的捶着他的胸口,“我就说别让你用这种手段,弄不好伤了你自己怎么办?” 他用剩余的那只好手握住了她的,笑看着她的眼睛,“娘子,在我没混出个名堂之前,再有麻烦恐怕就要靠舅舅了。” 雪茶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原来你还知道事惹大了。” “嘿嘿,弄倒一个是一个,快给我上点儿药,诶哟,真的好疼,先生拼了老命打的……” 雪茶受不了他撒娇,找来药膏悉心的给他擦着。 “娘子,其实你不觉得我越像当初的你了吗?你当初就是这样对付我的,步步为营、连环打击……啊啊啊啊疼啊!我错了娘子!我什么都没说!” 吴弦吱哇乱叫,逗的睡醒了的小小虎咯咯直笑。 孟琋回家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和爹娘说了,孟夫人听了有些忧心。 孟璟却完全相反,击掌称快,大笑数声才停止。 连说,“吴弦好小子,有种有前途!对付这种人就该如此,君子手段是根本不灵的。原本我还觉得他配不上悦悦,这下令我高看了!” 孟琋听了发笑,“父亲倒成了他难得的知己。” “没错!” 孟夫人无奈的摇摇头,对这父子俩无话可说。 夫人和儿子都出去之后,孟璟才把心腹叫了进来,“人找的怎么样?” “回大人,还没找到,好不容易有了线索,不知是被那人觉察了还是有其他原因,找去发现人已经搬走了。” “继续找,东西和人都要尽快找到。” ※※※※※※※※※※※※※※※※※※※※ 小可爱们不要等更新哈~最近一直住亲戚家,更新时间不定,尽量日更,要是隔日更就多更一些。荣大少彻底被击溃了撒花撒花~~ 舅舅!叫爹叫爹啊! 荣庆林彻底从自己的生活圈消失了, 吴弦每天去书院都神清气爽,不再提防有乱七八糟的人对自己下手, 全心苦读。 雪茶带着几个得力助手研制出了好几种品质甚高的货品, 还不惜精力财力的请了一位调香师傅入驻店中,如意阁的生意渐渐红火, 在京城里有了自己的名号。 小小虎长的飞快,从一个只会哭和吃奶的娃娃很快能坐能爬,牙牙学语, 好奇心旺盛的不得了。 孟琋已经好久没来过了, 每次他过来,雪茶都会把丫鬟支出去,只留自家人在场。他虽然面容清冷, 却不讨厌小孩子。小小虎像吴弦, 性格开朗, 别的孩子见了外人都躲, 只有他主动要人家抱。 孟琋抱起了向他扑来的可爱小家伙, “这孩子还没个大名吧?” 雪茶给他端上了亲手做的糕点, 还有打包给舅舅舅母的那一份,“不着急, 等开蒙了再取也不迟。” “也好,太小还没定性,等大一些取个合适的名字也妥当, 我姐家的孩子取名也挺晚。” 小小虎好像很喜欢他, 小肉手直往他脸上摸, 像看什么大宝贝似的。 孟琋逗他,“小小虎,叫声舅舅。” 原本谁也没指望什么,吴弦每天晚上的固定节目就是教小小虎叫爹,但是从来都没成功过。 ‘舅’ 小小虎奋力冒出一声模糊的舅字,把大家惊了一下。 雪茶笑道:“还是表哥你有面子,这孩子连爹娘都不会叫呢,第一个叫的却是你。” 吴弦的脸已经黑了,醋的不能再醋,全程听着那对表兄妹聊天,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他终于说话了,“师兄,你明天不是要和先生辩经吗?不应该提前准备一番吗?” 偏偏孟琋也跟他一样耍起了孩子脾气,“不必,我心里已有把握。难得来一趟,我要再和小小虎呆一会儿,乖,再叫声舅舅。” 根本不管亲爹的心情,小小虎十分兴奋的叫了起来,“舅!舅!舅!”,且一声比一声清楚。 雪茶憋笑憋到内伤,见天色确实不早了,便抱回了小小虎,“表哥,还是早点回去吧,舅母该担心了。别忘了把点心拿回去,这里面都是舅舅爱吃的。另外这一包是给舅母和表姐的香膏,上次的估计都用完了吧,这回是新的,效用我都写在里面了。” 孟琋也不说道谢的话,“她们肯定很开心,不过……”他故意瞄了一眼吴弦,“还是我最开心。你别太累,事情都让别人去做,改天我再来看小外甥。” “我知道啦。” 送客的时候吴弦比谁都积极,一直目送着孟琋的马车走了才回房。 雪茶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我去洗澡,你陪他吧,不许把他弄哭了,否则我找你算账。” 吴弦和坐在床上的小小虎大眼瞪着小眼。 “叫爹,爹给你买玩具。” 小小虎低下头,丢开手中的布偶,拿起了一个小木马,啃了起来。 “儿子,就叫一声哈,爹~” 还是不理他。 “叫啊,爹~爹~爹!”吴弦锲而不舍的叫了儿子好多声爹,也没听到他想听的。 孟琋回了家,把东西交到了父母手上,又把小小虎叫他舅舅的事情学了一遍,语气听上去不是在炫耀,实际上就是在炫耀。 孟静茹的婆家是个传统的高门大户,公婆规矩严,因此孟家人不是很轻易的能见到小外孙。孟静茹之所以能经常回来是因为有个爱护她的相公,但她也不能太忤逆公婆而频繁的把孩子抱回来。 孟琋一心读书,迟迟没有成亲的打算。好不容易找到了悦悦,生了个可爱的娃娃还不敢见面。 孟璟这心里憋屈啊! “真的第一个学会叫舅舅?” “是,吴弦气死了,我要是猜的没错,他现在肯定强迫小小虎叫爹呢。” 孟璟和夫人都笑了起来,“哈哈哈这孩子是个有趣的,等他再长大一些,吴家有的热闹了。”他说着说着神情渐渐落寞下来了。 孟夫人知他心中所想,劝慰道:“相公,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现在你的位置极其重要,千万不能因为儿女情长给人抓了把柄,秀秀一家会等来团聚那一天的。就算他们一直回不来,等将来琋儿和吴弦都成才了,说不定有别的办法见面。” “话虽如此,可我这心里……” “爹,听说最近西北边境的蛮族又不安分了,若是将来起了战事,姑父是不是有可能重新被启用?” “胡扯!”孟璟难得的对儿子动了怒火,“身为朝廷臣子,我断不会因为自己的亲人就盼着国家动|乱,百姓涂炭!” 孟夫人见他这样也来了火,“你这老家伙,好端端的怎么摆起威风了?琋儿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他难道就希望战火四起?你少把外面的邪火带回家里来!” 孟璟见娘子如此,一下子蔫儿了,“我也是讲道理嘛,根本没骂他。再说就算边关乱了,重新启用罪臣又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边关乱不乱根本不是你能左右的,又不是你让他乱的,再说乱了也不一定就会败。如果真乱了的话秀秀一家就有一丝机会,对一个哥哥来说,这就是好事。你少在家里忧国忧民。” “唉娘子……”孟璟见她真生气了,开始解释求饶。 孟琋见这里已经不是他该呆的地方了,默默的退了出去。爹娘就是这个样子的,娘平时都很温顺的样子,可一旦发起脾气来,爹就自动矮了一截,什么尊严都没了。这种戏码他和姐姐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雪茶洗完澡回来,发现小小虎不在屋子里,自从他出生起就是和她一起睡的,便纳闷儿的问道:“儿子呢?” “我把他连人带小床送到梅香那里了。”吴弦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擦头发的手一顿,“送走干什么?他该哭了。”雪茶说着就要去把孩子抱回来。 吴弦却大步上前,从身后把她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哭就哭吧,他是个男孩子,都已经会说话了,不该和爹娘睡一起了。” 她的身上香喷喷的,吴弦忍不住一嗅再嗅,手也开始有些不老实了。 雪茶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也有些热了,他们的确好久没有在一起过了。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要不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他猛地吸了一下,雪茶‘嘶’了一声,有些把持不住,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他不是还小吗?你怎么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你晚上不读书了吗?” 吴弦把她转到正面,目光灼热的盯着她的眼睛,那热度似要把她烧个窟窿。 “今晚有比读书更重要的事情,以前我说让你生一个就行了,现在看来不行,我得让你给我生个贴心的小闺女,原本我以为有了儿子,我能多个帮手,现在看来那臭小子根本靠不住。” 雪茶把手臂环上了他的脖子,笑盈盈的望着他,“真不害臊,你大概是第一个和婴儿吃醋的父亲。” 吴弦低头亲吻了下她的粉唇,满眼深情,“我才不害臊,只要你永远心向着我,别的我都可以不在乎。” 雪茶回亲了他的一下,在他唇角呢喃,“傻瓜,我永远都是你的,相公、相公、相公~” 他是因为觉得她娘家这边势力太大,心里一直有点别扭。今天儿子先叫了舅舅更让他泛了酸水,所以才及时来她这里求温暖。 也许有的女人会觉得这样的男人没出息,但雪茶偏偏就喜欢这样的吴弦,外表舒朗阳光,有智慧有担当,在她面前却永远像一个纯真的孩子,从不吝惜把自己最敏感最不堪的一面展示给她。 她能体察到这份依赖,他也知道她不嫌弃。 吴弦顺从心中的渴望攫取住了她的唇舌,极尽所能的与她共同沉沦在呼吸相闻相濡以沫的美好里,衣裳敞开半挂在她身上,或顺手丢在地上,他自己身上也是如此。 使原本神圣的书桌也沾染了几丝魅惑的光泽,身心彻底交融的那一刻,雪茶躺在坚硬的桌板上,却半点感觉不到不适,任他雨打风吹,任他地动山摇,她此刻的灵魂早已和他一起升华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而那里只属于他们。 吴弦难得有尽情得逞的机会,这一晚在雪茶身上用尽了手段,一直折腾到天边泛白了才彻底结束。 雪茶不知道他第二天早上是怎么起来去书院的,反正若不是小小虎闹着找她,她肯定是起不来的。 董慧慧见她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吓了一跳,这要是以前她没成亲的话,说不定能说出什么笑话呢,现在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别太累着啊,最近铺子里上新货,好多事都要靠你呢。不过真看不出来,你们两个成亲这么久了,还挺有兴致的。” 雪茶看四周没人,松了一口气,掐了一把董慧慧,“小声点儿,我可从来没笑过你,你也别笑我,不然我告诉宋羽,说你最近看的书全都白学了。” “诶别别!都是我不好行了吧?我再也不敢逗你了。”董慧慧最近真是怕了宋羽了,明明刚成亲的时候还是一切她说了算,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他在家里说了算了。自己总是被牵着鼻子走,更重要的是,她往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套的。 前段时间他给她洗脑了一番,让她心甘情愿的跟他读书学规矩,还发了誓要学的如何如何,如果违背誓言一次就要接受相应的惩罚。 一想起那些惩罚……她的脸偷偷的红了起来,再也不敢随意打趣别人了。 刚说完话,店里来了位稀客,雪茶立马亲热的迎了上去,“孟夫人,您来了?” 孟夫人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黑眼圈,心中了然,“上次你给我按摩了一次我觉得不错,这次我特地过来想让你再给我按一次,不知吴娘子有没有空?” “有空有空,请随我到后院去吧。”雪茶在柜台上拿了两盒香膏,吩咐了一声就带着孟夫人回后院了。 进了屋,又是另外一幅模样,“舅母,您怎么过来了?您和舅舅可好?” 孟夫人拉住她的手,轻抚她的眼眶,揶揄道,“我和你舅舅都好着呢,我看你好像有些不好。” 雪茶弄了个大红脸,摇了摇她的手,“舅母~您就别取笑我了,我以后晚上不喝茶的就好了。我这新出了几款香膏,您看看喜欢哪个?我亲自给您按摩。” 孟夫人一摆手,“哎,我按摩个什么劲儿?快把孩子给我抱来瞧瞧,我得好好看看,回去学给你舅舅,让他好好眼气眼气。” “好嘞!我这就去给您抱来。” 孟夫人抱着小小虎稀罕的不行,之前她已经给过了小金锁和玉如意,这回又带来了两个小金脚镯,套在了孩子的脚上。 “您别把他给宠坏了。” “宠不坏,怎么宠都不够。”小姑一家不在她们母子身边,她们夫妇又不敢多尽心,难得偷摸见几次,又怎么谈的上宠坏呢? 雪茶看着她们祖孙两个亲昵,不觉的想起了自己素未谋面的娘,如果她此时能亲手抱着自己的小外孙,该是多么的高兴啊? 小小虎好奇的伸手去摸脚腕上的镯子,他舅奶奶温柔的阻止了他。 雪茶收回了思绪,笑的温暖,真是一个有福气的小家伙。 “我今天来一是想来看看你和孩子,二是有事找你。你这些香膏里可有能彻底消除面部红疮的?”孟夫人忽然问道。 “是何人生了红疮?我们最近研究的新香膏里刚好有一款对症的,是结合没用过的药材做的新尝试,,您急着要吗?” 孟夫人的表情十分谨慎,“有人用过没?效果如何?我这边挺急的,不过一定要保证效用,且要十分精细,不能出半点差错,否则我宁肯不用。你可有把握?” 见她如此,雪茶也慎重了几分,“保证不会出差错的,效用肯定有,但是我不敢保证全完好。看舅母的样子,似乎要给十分重要的贵人使用,那样的话我需要不计成本的再做一批拿给您,确保万无一失。” “嗯,你行事我放心,三天后我派丫鬟过来拿。这款香膏暂时不要卖了,我要把香膏送到宫里去。” 当今后宫,后位空虚,梅贵妃一家独大,虽然娘家没什么势力,但她一直圣宠不衰,且有皇子傍身。孟璟为人正直,从来不屑于靠女人拉拢攀附。 但自从找到悦悦的那天起,孟夫人的心里始终踏实不下来。他正直他的去,但她身为一个母亲,却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女留个保命符,此次梅贵妃不知何故脸上生疮,正是好时机。 而且,此时京城所有的命妇们太医们,凡是能巴结的上的,估计都已经出动了,她混在里面并不显眼。做成了不止一向没什么往来的梅贵妃要领孟家这个情,就是皇上也要念孟家几分好。 从这小小之处撕开了口子,以后再来往就顺理成章了。 (删除违规文字不得不添加以下无关废话) 范香儿跟在方时君后面迈进了方府大门,身边有管家小厮几人跟随,方时君不说话,这些人就没人敢吭声。 一路上雕梁画栋,九曲回环,她平时是个胆大的,到了这时候才终于感到有些害怕了,方府是她想不到的繁华广大,更是与她隔了无数重门楣。 忽然,方时君停下了脚步,范香儿只顾想着心事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等下跟在我后面行礼,问什么答什么就好。” “好的。” “怎么又忘了?要说‘是’,不能说‘好的’。” “哦,好的。” 方时君见她穿着一套粉色镶边的裙子,一双纯真的大眼扑闪着,红润饱满的脸颊像一颗清晨刚采摘下来的桃子,额头上还有一块刚刚在马车上打瞌睡磕出来的红印子,这明明还是个孩子模样。 方时君看她这样不禁纳闷儿道,“你好像从来不怕我?” 范香儿嫣红的小嘴上下一合,“不怕呀,大爷脾气蛮好。” 方时君哽了一下,呵呵,脾气蛮好,她对他知之甚少,恐怕她还知道他的同僚下属们私下里是怎么叫他的。 他笑着摇摇头,“罢了,反正有我护着你。” 跟随的几人见此情景俱是目瞪口呆,以为是自己出门带错了眼睛耳朵,他们家大爷竟然笑了!还说出这种话!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 今天终于回家了,但是把钥匙忘在别人家了,大晚上找人开锁,哎……水逆退散! 不断奋进! 孟夫人离开后, 雪茶立即放下其他事,让人把还没卖出去几瓶的去疮膏全部撤了下来, 亲自和调香师傅一起琢磨如何精进产品, 正好小敏的脸上最近开始冒红点儿,便拿她做试验了。 荣家, 荣庆林自从被书院开除之后,颓丧了很久,那段时间他茶不思饭不想, 整日与酒水作伴, 再不肯看书本一眼,荣大老爷见此扬言要把他赶回永平去,从此再也不管他。最后还是大夫人看不下去, 忍痛狠狠的抽了他两巴掌, 痛骂了一顿, 才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大夫人刚从他那回来, 回到了自己房里才觉得浑身疲惫, 为了一双儿女她简直操碎了心。要说恨不恨吴弦, 她也恨,但她实在无力去管别人, 家里的烂摊子她必须收拾干净。 最近后宅又有一个姨娘怀孕了,庶出的三小姐生了病,相公新收的通房偷偷吹枕边风……她要忙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贴身丫鬟把礼盒呈了上来, “夫人, 奴婢已经和醉玲珑谈好了, 这款香膏是专门为咱们研制的,已经找人试过了,对治疗红疮有一些效用。” 大夫人亲自检查了一遍,“好,明日我亲自送进宫去。”除了家里的大小事,偶尔她还要替男人做一些不便做的事。 后宫,已是中年的梅贵妃仍旧保持着良好的身段,不亚于少女。食指纤纤,白嫩光滑,可再看她的脸,却与玉手南辕北辙。 不知是过敏了还是火气太旺,原本貌美无暇的脸上涨了许多红疙瘩,其中一些甚至冒了尖,流脓破水儿。太医院的方子她已经试过好几个了,苦药也吞了不少,仍旧是反反复复。糟了这么多罪还不能彻底根治,这让梅贵妃很是恼火! 皇上已经好几天没到她这来了,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她的风头就全被抢光了! 又是一碗黑药汤端了上来,她稍稍闻了一下就皱紧了鼻子,“这是谁的药?” 宫女毕恭毕敬的答道,“回娘娘,是张太医开的。” 谁知,梅贵妃顿时大怒,把药碗给掀翻了,“又是他?太医院当真没人了吗?我喝了他多少药了?这脸上有好转吗?” “娘娘息怒,皇上已经下旨让太医院全力医治您的脸,一定会有办法的。” 提起皇上,梅贵妃的理智回笼,“下去下去,从此我是不信那帮老太医了,等他们治好我的脸,我都老掉牙了。外面不是觐上了许多膏子吗?都给本宫拿上来!” 很快梅贵妃眼前的地上就被铺满了,各色药膏加偏方数不胜数,其中还有观之可怖的活物。梅贵妃烦躁的摆摆手,让人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拿了下去。 宫女们把剩下的东西一样样介绍给她听,“这是镇安侯夫人献上的药膏,说是根据家传的偏方做的。” 梅贵妃忍着抓痒的冲动,不耐的说道:“扔出去!镇南侯夫人自己留了一脸坑,还敢说有什么秘方?” “这是工部侍郎荣起龄的夫人献上的香膏,说是特意委托京城知名的胭脂铺子醉玲珑为娘娘研制的,已经找人试过了,有效,而且没有不良反应。” 梅贵妃听了终于有些满意,“留下,总算有个靠谱的,继续吧。” 宫女随意拿起一个礼盒,看了眼上面的标签,微愣,“娘娘,这是户部尚书孟璟大人的夫人献上的,也是来自一家胭脂铺子。” “谁?孟璟的夫人?”不怪梅贵妃诧异,她在后宫叱咤风云这么多年,贵族和高官的夫人们哪个她不脸熟?唯有对孟夫人的印象十分模糊,实在是这家人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 孟璟也是,她几次通过心腹暗示他站到五皇子的阵营,他偏偏装作听不懂,太极话说了几句就给推了回来。 她心里一直对此不爽,但也找不到人家的毛病。 这回这是怎么了?突然也赶起这波热闹,给她送起礼来了? “快把东西拿来,先用这个!” 梅贵妃的一反常态让宫女很是不解,“娘娘,您不是一直瞧不上孟家吗?怎么还敢先用他家的东西?” “你不懂,越是这样谨慎的人做的事才越可靠。我瞧不上孟家是因为其不为我所用,并不是瞧不上他们的人品,这香膏一定是有用的。再说他们好不容易向本宫示好,本宫岂能不给这个面子?” “还是娘娘想的周全。” 两个宫女服侍梅贵妃用清水净了脸,按照香膏附带的用法细心的涂抹到了她的脸上。 刚刚涂了一点,梅贵妃就感觉被香膏覆盖的肌肤前所未有的凉爽舒适,对恢复往日容貌越发多了几分信心。 雪茶为梅贵妃调制的方子费了很多心思,秉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原则,配方选择的都是温和无刺激的材料,用上了不会很快好,但坚持用下来,每一天都能看到效果。 梅贵妃坚持用了两天就体会到了香膏制作人的心意,对孟家的心态一下子转变了许多。以往虽说她与孟璟没什么冲突,但也没少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 她的脸一天天好转,到了恢复后期配合一起觐上的特制胭脂一起使用,面见外人的时候,几乎看不到任何痕迹了。 而这段时间差点被年轻妃子勾走了魂的皇上,也被她略施小计成功勾了回来,盛宠不衰。 梅贵妃把孟夫人叫进了宫里,好生赏赐了一番,说了许多客气话。孟夫人也一改往日在人前的端庄,特别平易近人。梅贵妃还特意经她的手赏赐了如意阁,如意阁成了为她提供美颜用品的供应商之一。 孟夫人带着厚赏出了宫,终于松了口气,梅贵妃这条线就算是搭上了,日后她好好经营着,将来必有用处。 只不过,等孟璟回来,一辈子没真正红过脸的夫妻二人,因为这事吵的不可开交! 孟琋听说父母吵起来本来没当回事儿,可一走到门外,顿时被里面的争吵声给惊着了。 “愚妇!真是胡闹!朝堂上的事岂是妇人能掺合的?我立身持正了这么多年,绝不结党营私,更不偏向任何一位皇子,为的是什么?秀秀一家为的什么被流放边关?这才多少年,忘了吗?” 若不是唐牧州当年多少沾上了争储的事儿,又怎会惹来险些满门倾覆的祸事! 孟夫人刚和他据理力争了一通,激动的眼泪直流,“我怎么能忘?我若是忘了就不会做这等事!你也不看看十年前是什么时局,现在又是什么时局?你真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吗?以前没找到悦悦的时候还好,但你现在找到她了,你不只想大方的认亲,心里还想着找机会把唐家人弄回来,谈何容易?就算被你等到这个机会了,你得罪过多少人?到时候会有多少人给你使绊子?你想过没有?” 孟璟头一次听夫人和他说这些,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气势一下子弱了,“那你也不该不和我商量一下。” “商量了你会同意吗?反正我已经替你迈出这一步了,我不能为了你的虚名把我的儿女拖进去,将来你为逆臣妹夫说话,圣心难测,我陪你吃苦也就算了,我不能让我的儿女受连累。” “娘子,瞧你说的,我不会让你们娘几个吃苦的。” “哼!那可说不好。” 孟琋听里面不吵了,才敲门进去了,只见母亲背着身不看父亲,父亲一脸的窘迫,手足无措,原本理都是站在他这边的,可听完了娘子一番话,他居然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爹,刚才二老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觉得母亲的做法未尝不可,朝中的局势父亲看的清,皇上一直想削弱世家的影响力,德妃和贤妃身后的力量只是暂时维持平衡,皇上早晚会对其下手。梅贵妃出身乡野,二十年一直得宠,可见其头脑绝不简单,其所出的五皇子也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这样的女人对其适当的示好是十分必要的。” “哎……”孟璟长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显然是认同他的话的。 他原想做个孤臣,踏踏实实的走完仕途。想要替唐家平反的事虽然一直压在他心里,但他知道那是无望的,因此从未做过什么。但自从找到了悦悦,他的心态就渐渐变了,既然丢了十年的小孩子都找的回来,那边关的几个大活人是不是也有机会回来呢? 也许,他是该放手一搏,做些什么了。 梅贵妃的脸终于治好了!所有送上过药膏和偏方的人家都在殷切的期待着贵妃的赏赐,希望这份天降的运气能落在自己家头上。 然而,结果却让所有人惊诧不已,居然是孟夫人领了赏赐?怎么会是她?孟家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不抢风头,这次居然不声不响的抢起来了! 而且人家不抢则已,一抢一个准! 各家对此都郁闷不已,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此时,荣家两口子也为此大吵了一架,只不过不同于孟夫人的是,大夫人处于绝对弱势。荣大老爷把心中的不甘尽数发泄到了大夫人身上,责备她做事不尽心,难怪会教出两个不成事的儿女来。 大夫人绝望的流了一夜眼泪,从此彻底绝了对他的念想,不再奢望得到他一丝一毫的怜惜。 随着贵妃赏赐而来的,是如意阁的声名大噪,一下子令这个原本不甚亮眼的铺子客如潮涌,试问谁不想和当朝贵妃用同样的香膏啊? 雪茶对此大感意外,她确实诚心把东西交上去了,但没想到贵妃真的会用啊!还得了这样的厚赏,真是走运了。 董慧慧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雪茶!这下好了!咱们要赚大钱了!” 雪茶回过味儿来也笑,“是啊,不过不能高兴的太早,来的都是贵客,告诉丫鬟们待客的时候一定要千般注意分寸,货品的品质也要更加严格,尽量不要惹麻烦。” “你说的对,那是不是还要再招几个人来?” “等晚上吴弦和宋羽回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吧。” 除了宋羽,其他几人都不是做生意出身,原本如意阁只是吴家为了糊口开的一个小铺子而已,谁也想不到如今竟和当朝贵妃扯上了关系。一向自信的雪茶对铺子以后的发展也拿不定主意了。 最后,经过几人慎重的商讨,决定暂不扩大店铺规模,一切等明年秋闱过了再说。虽是如此,货品的定价还有人员的配置都有一定的调整。 转眼就到了年关,今天与往年大为不同,董慧慧的父母带着宋羽的父母特地来京城过年,顺便瞧瞧京城的风景。他们还带来了许多永平的特产干货,以及牛三和李光捎给大家的礼物。 如意阁贴出了告示,本店腊月二十八开始歇业,初五开门。 大家撸起了袖子,打算全心全意的过个好年!宋羽小两口买的房子小,在吴弦和雪茶的盛情邀请下,大家决定几家的年一起过。 如意阁里里外外都被喜庆的红色装点满了,光大红灯笼就挂了好几个。 书院放了大假,吴弦带着男人们上街采购年货,手里拿的是母亲和娘子们写的年货单子,满满的两页纸,从吃的火腿鲜肉,到瓜果茶叶,到鞭炮烟花……样样不落!天气骤冷,但大伙的心里却温暖如春。 家里如此热闹,小小虎一点都不嫌烦,反正不管家里多了多少人,他都是众星捧月的那一个。整天笑嘻嘻的让人抱着瞧热闹,挂灯笼他要看,做年菜他也要看。 众人皆被他机灵的小模样逗的前仰后合,不过这可苦了董慧慧。董娘子和宋娘子看小小虎看的眼馋,逮到她就要唠叨一通,肚子怎么还没消息?用不用开几幅药吃吃?是不是宋羽读书太用功冷落了她等等。 董慧慧烦不胜烦,最后索性脚底抹油,跟吴弦他们一起带着整日笑呵呵的两位老爹逛京城去了!厨房是女人们的天地,她还是当个女汉子舒服。 大年夜,所有人齐聚在一起,一片欢声笑语。灶房的门大开着,滚滚的热气争先恐后的往外冒,一阵阵扑鼻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院子,两位母亲负责掌勺,几个丫鬟给她们打下手,雪茶和董慧慧则跑前跑后,负责倒水端菜。 男人们也不闲着,劈柴打水这种活都是他们的,董老爹为了彰显自己这个老镖师的威力,亲自抡起了斧子,结果差点闪了腰,闹了一通笑话。 整整摆了两大桌,父母亲人,丫鬟们护院们,还有董老爹随行的镖师们,菜色完全一样,在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全是家人。 吴弦和宋羽把一大卷鞭炮抱了出来,往竹竿上挂,这时,大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这个时候了,家家户户都在团聚,天上飘着小雪,街上空无一人,会是谁? “我去开门。”小敏积极的站了起来,欢快的跑去开门。 门一开,笑意盈盈的孟琋正站在门外。 大敏高喊:“是哥哥的师兄来了!” 正好吴弦和雪茶也出来了,赶紧把满身风雪的他往里迎,雪茶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小声埋怨道:“表哥怎么过来了?你一来谁陪着舅舅舅母?” 孟琋笑道:“就是你舅舅让我来看一眼的,我若是不过来他心里才更不舒服。放心吧,我进去拜访一下就回去。”说着让心腹小厮把礼品交给了吴弦,接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大一小三个红包给雪茶。 “这两个大的是爹娘给你和小虎子的压岁钱,这个小的是我给的,这是表哥的私房钱,你可别嫌少。” 雪茶眼里闪着泪花,“哪能呢?我都多大了还给压岁钱?” 吴弦怕她绷不住,赶紧插科打诨,“师兄,你就不给你师弟点儿什么?” 孟琋瞥了他一眼,“别以为过年就能松懈了,过几天我还要考校你,若是退步了,你要想想给我点儿什么才好。” “师兄,你这就过份了啊!” …… 一路欢笑,孟琋与宋羽打了招呼,匆匆拜过其父母,就赶紧回去了。不过他回去的时候也没空着手,从几位长辈那里领了四个小红包,还带走了一大堆点心。 炮竹隆隆,饺子腾腾,小小虎坐在吴弦的怀里,雪茶给他吹凉了一个饺子馅,碾碎了一点点喂他,抬眸的瞬间与吴弦对视,短短的一瞬,似有千言万语,又有万般柔肠。 去年,也是过年。他们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噩梦,幸好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他们再也不会让那样的事重来!未来的路还很长,经历了种种酸甜苦辣的他们,早已深深的明白,唯有相濡以沫和不断奋进,才能在这世上立的长久。 京城荣家,这个年与以往有所不同,过去一年里荣老太君的身子越发不好,想念长子长孙,加上治病,终于离开了故土,于年前来到了京城。 这下,荣庆林被书院开除的消息就再也瞒不住了,老太君得知真相那一刻起就直接一病不起了,整个年都是在病榻上过的,她苦苦支撑了几十年的信念一下子塌了大半。 二房三房她是早不指望了,但求他们不惹祸就足够了,但是大房却不同!长子长孙是荣家全部的希望! 她的长孙,才貌人品一流,为何会落得个被开除的下场?他竟会做下那等事?她不相信,并且还是和吴弦…… 当初瘦骨嶙峋领着妹妹来找她的那个孩子,油嘴滑舌却心地不赖的孩子,娶了她最喜欢的丫鬟后来恨上荣家的孩子。 吴弦……他怎么就从一颗小草长成了一棵树呢,怎么就会长孙斗个你死我活,伤了荣家的根呢! 她想不通,正如荣庆林被赶出书院那刻一样的想不通,或许这打击被比他来的还要深。 对荣庆林而言,崩溃的十分单纯,就是不甘、就是恨。而对老太君而言,那种感觉就复杂的太多太多了。 上一年对荣家而言是个多事之年,老母病重,儿子出事,老子在朝堂上也有诸多的不顺心。孟璟相继以国库空虚为由驳斥了他提出的好几项工程,并且几乎都被皇上批准了。 然而下面的好多银子他早已经收下了,为此他也花出去了不少银子!原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偏偏就出了差错,因此他恨孟璟恨的牙痒痒,简直是视他为头号仇敌。 荣家这个年过的死气沉沉,丫鬟们都不敢笑一下,老太君病着,荣思玉整天魂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荣庆林陪父母吃了两口年饭,就不阴不阳的下去了。 于是主桌上就剩下大老爷两口子了,大老爷气的当即摔了一个酒杯,吓的下面坐的妾氏和庶子女大气都不敢喘。 董老爹一行人惦记着家中生意,年后就要打道回府了,令人高兴的是,在走前及时发现董慧慧怀了身孕。 高兴归高兴,但这样一来,几位老人更放心不下了,都同意把董慧慧带回去照顾。然而董慧慧说什么也不干,如意阁如正是需要人的时候,这里面也有她的一分功劳,她干的正起劲呢,绝对不回去。 宋羽也不同意,爹娘把慧慧带回去,估计要等孩子生了才肯放她,那他要孤零零的八个月!杀了他吧! 最后他说,没有慧慧在身边我读不了书,这才作罢。 董娘子还是难以安心,这丫头从小就是不省心的,头一次有身孕,万一让她折腾个好歹可怎么办吶?于是她挺起腰对自家相公说,“你一个人回去吧,我在这照顾闺女。” 董老爹一听就不干了,宋羽没娘子不行,他也不行啊!娘子是他的贤内助,没她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活。 夫妻二人各执一词,还是宋娘子给劝了下来,“你们就别吵了,慧慧是我的儿媳妇,已经是我们宋家人了。你们都回去,我留下来照顾她。你们都是好夫妻,我们家老宋离了我更开心呢!” 说的宋老爹老脸一红,“瞎说什么!就这么定了,你留下吧。留意下京城有什么好买卖,将来没准儿咱家也搬来住。”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众人心中俱是满满的离情,却听董慧慧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走了,我娘要是留下,非唠叨掉我半条命不可。” 话音一落,突然被宋娘子拍了一下,“别胡说,肚里有孩子呢,以后说话要忌讳些,不能说死字、病字……” 大家都被董慧慧瞠目结舌的样子逗笑了,雪茶满心羡慕,有娘唠叨真好。 荣家老太君命大,熬过了这个寒冬。然而这个国家的寒冬才刚刚开始,不只西北的蛮族、北边的夷族也开始不老实了,不断骚扰边境百姓,有时甚至与官兵发生小规模冲突,以试探其底线。 皇帝虽然年纪并不算大,但常年浸淫酒色,身体空虚,皇子夺嫡的态势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孟璟综合判断形势,边境最近两年绝对会起战火,到时候朝中更加不稳,随时会有大的动荡。他权衡再三,终于彻底把宝压在了梅贵妃和五皇子一派上,她对他而言是最稳妥也最有可能用上的一步棋。 上层的风云如何变幻,普通百姓是感受不到的,如意阁的生意蒸蒸日上,雪茶也终于像个正经生意人了。小小虎已经可以满院子跑了,十分顽皮。 有一次孟夫人过来找雪茶说话,一眼没看到,他竟悄悄的爬上人家的马车,也不知道是怎么上去的。 雪茶送孟夫人出门,孟夫人拉开车帘的时候见凳子下面有个睡着的小宝贝,吓了一跳,雪茶更是后怕,这皮小子,才一岁多就这么淘气了,以后一定要狠狠管教他!这要是上了别人的马车还了得? 她要把她抱下来,孟夫人没让,小声道:“就当是个意外,正好带回去给你舅舅瞧瞧,你舅舅一直想着呢,晚上我让你表哥送回来。” 因为有这个小家伙在,如意阁里每天都有新鲜的趣事发生。 转眼就到了秋天,三年一度的秋闱终于如约而至! 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吴弦和宋羽却没有大家想象的紧张,依吴弦的话说,“平时已经尽力了,考不上就是天命,下次再努力就是了。” 雪茶听了欣慰,他也成长了不少,已经不再是那个为考秀才而夜不能寐的毛头小子了。像上次一样,她亲自给他准备了各项用品,送他去的考场。 考场外面人头攒动,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们齐聚此处,董慧慧肚子大了,大家一致不同意她来。雪茶和宋娘子目送着吴弦和宋羽进了考场,转身正要离去。 却如上次一般,对上了一人的目光。 雪茶一惊,很好的掩饰了下去,荣庆林变化怎么会这么大?他比以前消瘦多了,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眉间似乎有一股散不掉的郁气,虽然五官没变,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儿完全变了。 “雪茶。” “见过荣大少爷。”她说完就想走,又听他说了一句。 “老太君在京城,她已经病了快一年了,你若是有空,不妨去看看她吧。你放心,我保证你登荣家的门不会有半点不愉快的事发生。” 他急着解释,似乎在失去了读书人的名声之后,他不想让唯一的白月光心里也忌惮着他。 雪茶顿了顿,在听到老太君病了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难免会痛。但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动不动就哭,心软的一塌糊涂的小姑娘了,她也有了要守护的人。 “不了,荣家的门槛太高,我怕自己绊倒。祝老太君福寿安康,我会替她老人家祈福的。” “雪茶!你当真这么狠心吗?”他的眉皱的更深了,沉痛的问道。 然而,雪茶却再也没理他,和宋娘子一起走远了。 小厮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大少爷,快进去吧!人越来越多了。” “好。”荣庆林有些恍惚,她竟连一句虚假的祝他高中的话都不肯说了。 ※※※※※※※※※※※※※※※※※※※※ 咳咳,白天发文的誓言失败,禁止嘲笑。为毛感觉离结尾不太远了啊?明明还有好多要写的……这一定是幻觉。 为彼此改变太多 学子们在紧张的考着试, 而他们的家人则每天度日如年, 甚至比考场里的人还要紧张,就连雪茶这个平时不太信鬼神的人, 都每天给故去的公公婆婆上注香,求他们保佑吴弦。 董慧慧的身子已经很重了,却坚决不肯回家歇着, 宋娘子硬是圈了她几天, 结果差点把人憋疯,无奈之下只好让她每天来铺子里看一眼,再三叮咛要加小心。 掰着手指头终于熬到了散场的日子,雪茶昨天就把铺子里的事安排好了,精心挑选了一件亮眼的衣服,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给儿子也套上了新衣服, 打算母子二人一起去迎接吴弦回家。 董慧慧坐在一旁, 看她喜滋滋的对镜描眉,满脸羡慕, “就让我一起去吧, 我保证不往前凑还不行吗?肯定没事儿的。” 雪茶描眉的手停都没停, “不、行!你就老实呆着吧,到时候场面乱哄哄的, 马车又颠簸, 出不出事谁也保证不了。” “哎……好吧, 就知道是这样。那你看到我家宋羽的时候, 可要替我告诉他,不是我不想去接他。” “知道了知道了,你要是去接他,他才吓一跳呢。” 董慧慧思及她挺着大肚子去接他的画面,迸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我都能想到他见我时那张黑脸,哈哈哈,哎哟~哎哟~” “慧慧,怎么了?”雪茶扔了眉笔,赶紧查看她的情况。 董慧慧手捂着肚子,面容痛苦惊慌,“怎么办啊?我是不是要生了?” 雪茶细问了她几句,确定是要生了。她心里偷偷的泄了一口气,这下好,白打扮了,宋羽不在,她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离开。 赶紧派丫鬟去把宋娘子和稳婆接到店里来,再让吴二自己去接两个考生回来。 董慧慧十分害怕,但听到她像个女将军似的指挥有方,心下稍定。 如意阁里忙中有序,此时的考场外却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正值中午,太阳明晃晃的照下来,一片大好,正如吴弦此时的心情,他觉得自己的表现对得起这段时间的努力。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只想快点见到自己的美娘子,再亲几口胖儿子。 出了大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人脑袋,像把几个菜市场同时搬来了一样,人声鼎沸。吴弦匆匆环顾了一圈,没看到雪茶,也没听见有人喊他。 大概是被堵在外圈,没看到他吧。 他的心躁动着,大步向前,在推肩擦踵中雀跃灵活的穿梭着。 忽然,他一个不小心与迎面一人撞了一起。 “啊!”只见一位面容秀丽的姑娘正皱着眉捂着自己的肩膀,轻呼了一声。 她的贴身丫鬟怒道:“你这书生,走路怎么不看人呢?把我家小姐撞出个好歹怎么办?” “柳儿,住口。” 吴弦莽莽撞撞的,这才意识到刚才差点撞倒了一位姑娘,赶紧退回了两步,到了她面前。 鞠躬赔不是,“还请这位小姐原谅,在下因急着见家人,不小心唐突了。” 陈安安觉得没那么痛了,见对方认错态度不赖,便决定这样算了,她也是来接兄长的,不便惹是非。 “无事了,不怪公子,也怪我刚才太……心急了。”陈安安原本只是想客气的回一句,未想到,不经意的向他看去,却有些移不开眼了。 一般顺利熬过一场考试出来的,几乎都没个人样,基本都是形容萎靡,一脸胡子拉碴。 然而眼前这位公子却不然,他此时整个人是那么的神采奕奕,眼神不自觉的带着笑,像有什么好事即刻要发生一样。 他身姿笔挺,面容清俊,此时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就像一束光照进了她的心里,怦然心动。 “那就多谢小姐了。”吴弦说完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朝人群外走去了。 柳儿见小姐一直盯着人家背影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快别看了,人都看不见了。” “他是谁?”陈安安喃喃的问道。 “这柳儿可不知道,不过一会见了大少爷,您问问他不就得了。我看刚才那公子一表人才的,可能也是白鹿书院的学生呢。” 如果此时雪茶知道,她的太过细心周到竟会给吴弦惹来这样一段桃花,定会后悔当初在他的行李中放了刮胡子的刀片。 吴弦冲出了人群,远远的看见了吴二冲他招手。有些疑惑,雪茶怎么没来?不是说好了抱着孩子来接他吗? “嗨!吴弦!考的怎么样?”宋羽先瞧见了他,过来勾肩搭背。 “还好,看你的样子定是考的不错吧?” “嘿嘿,也就凑合吧,雪茶呢?”宋羽问道。 吴弦冲马车那边扬了扬下巴,落寞的说道,“没来。” 却听宋羽突然激动的一拍手,拉着他撒腿就向马车跑去,“不好,肯定是慧慧要生了,不然她不会不来接你的。” 吴弦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不禁有些自责,他怎么连这个都想不到?她一定是被什么事耽搁住了,他居然第一时间不替她着想,而是不高兴? 他突然有些心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无形中要求雪茶把他放在第一位?曾经的他,只这样要求过自己,甚至重新读书考科举都是为了她。 吴二证实了宋羽的猜测,马车一路疾驰到了如意阁。 宋羽急吼吼的往里跑,前脚刚踏进后院,就被一阵小猫似的哭声惊住了,这是生了?这么快? 吴弦笑着推了他一把,“快去啊!成呆头鹅啦!” 雪茶正好出来,听见了这句,笑着嗔了他一句,“你以为你当初好到哪里去啊?是谁在我旁边一把鼻……” 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弦一把捂住了嘴,“不许再提了,给我留点面子。” 此时宋羽早就冲进房里去了,外面就剩下他们两个了。雪茶轻轻的咬了他手一下,笑眯眯的抬头望着他,小声问他:“想没想我?” 吴弦凝视着她的脸庞,依旧美丽年轻,却和他一样,早就不是当初的模样了,他们都为了彼此改变了太多了,为人伴侣,为人父母,多了许多的羁绊。想到这里,他心头不禁发热。 “想!想的差点考不进去试,要是这回考不上就全怨你,老是进我脑子里。” “去你的!”雪茶轻捶他,被他握住了手。 “那你想没想我?” 她看四下无人,坦诚了自己的心迹,“每天都想。” 吴弦目光灼灼,不住的摩挲着她的柔胰,说出的话都勾着魂儿,“娘子,咱们进屋说话吧?” 雪茶知他不怀好意,正要答应,突然,小敏的房门砰的一声开了,从里面冲出了一个小家伙,哒哒哒的跑向他们,“爹!爹!抱抱!你怎么才回来呀?” 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同时僵住,下一秒同时松开了。 吴弦把小小虎抱的高高的,猛亲了几口,扛在了肩头,见小敏也过来了,摸了摸她的发顶。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帮你嫂子带孩子,辛苦你了,哥给你买东西。” 小敏现在虚岁已经有十二了,已经快出落成大姑娘模样了,性格也变的落落大方。 她不满的拂开他的手,“哥你别老摸我头,我都是大人了。照顾小侄子是应该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要什么好东西。” 吴弦一直很疼小敏,雪茶怕他一时接受不了她也长大了的事实,赶紧补了句,“对,你把钱攒着,将来给我们小敏添嫁妆!” “嫂子~不理你了!”小敏羞的满脸通红,扭头跑回了屋里。 小小虎这个小没良心的,什么也不懂,见姑姑跑了却高兴的拍手大笑。 董慧慧身体底子好,没遭什么罪就把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小姑娘。虽然不重,哭声细弱,但确实是个没毛病的孩子。 宋娘子见她终于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了,半点没有因为不是孙子而不高兴,反而不住的谢天谢地,母女平安,她终于能向人家董慧慧父母交代了。 宋羽初次当爹,既欣喜又惶恐,整天小心翼翼的,在小宝宝面前大气都不敢喘,最开始的几天,连抱都不敢抱。 头上包着毛巾的董慧慧看不过眼,“她又不是爆竹,抱又抱不坏。”说着就把孩子放到了他的怀里,指导他手臂要怎么放。 宋羽抱着轻飘飘软乎乎的一团,心一下子软成了水,对女儿爱的不行。 但他却敏锐的发现娘子自从生产之后,情绪有些不对劲,难道是因为他对女儿太上心,她吃醋了? 他小心的问出了心中疑问,却得到了董慧慧毫不留情的一个‘呸!’字。 她的确有点失望,但不是因为没生儿子,也不是因为什么吃醋。而是因为,原本她想象过自己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女儿,毫无疑问!肯定会像她一样英姿飒爽,雷厉风行,见义勇为!到时候她要教她学功夫,让她继续自己的江湖梦想。 然而,瞧她生了个什么?小鼻子小脸的,哭声细声细气的,不到饿极了绝不哭,但尿介子晚一点点换,她就受不了,这……这就是个娇小姐的身子啊! 虽然怎么说都是自己身上的肉,爱是肯定爱的,但她的确需要好好调整一下心态。 宋羽怎么也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个原因嫌弃自己的女儿,默默的看了她两眼,抱紧了小女儿。 平南侯府,二小姐陈安安心里一直惦记着白天在考场外偶遇的那个书生,她问过哥哥了,他说她形容的太模糊,他也不确定她问的是谁。 哎,这可难找了,万一他只是一个外地来的穷小子呢?那可怎么办? “安安,干什么呢?怎么一个人发呆?” “大姐,是你啊,没什么,随便想点事情。” 陈安宁已二十有四,却依旧云英未嫁,点了点妹妹的额头,“你啊,柳儿都和我说了。怎么?有心上人了?” “大姐~你都知道了还问人家,不许告诉爹娘!我还不知道人家是谁呢。” 陈安宁很宠爱这个妹妹,安安虽是庶出,却自小没了生母,一直在母亲身边长大,母亲对她视如己出。她对她更是有颇多希望。 陈安宁明白,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当个孝顺女儿了,只有靠年轻的弟弟和妹妹去慰藉她了。 而她,虽是风华正茂,心却早已经枯死了。再也不会有发自内心的欢笑,对人生也再没有任何期待。 她嘴角微翘,“好好,我自己还是父母的大难题呢,怎么可能主动去碰钉子?不过既然你对人家有心,那样出众的样貌估计也不难找,找到人之后再说吧。” “还是大姐你最好了!哥哥还说了我一顿呢。” 陈安宁嘴上笑着,心里却不由的发涩,她好生羡慕这样的女孩子,有期待有盼头的样子真好。 而她的盼头,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 不知那人是否还活在世上,如果活着,是不是也已经有儿有女了…… ※※※※※※※※※※※※※※※※※※※※ 躺平……明天争取多码吧,在整理后面大纲 搓衣板很久没用了 (怕写在作话有人看不见, 写在着, 经读者小天使‘均呈’提醒,修改bug, 陈安宁24岁) 陈安安让人帮她打听那个少年是谁,却一直没有头绪,毕竟清俊、肤白这种词, 符合人们对大部分书生的既有印象。 她鼓着脸, 长吹了一口气,罢了,谁叫她当日反应太慢没有问人家呢?也许那惊鸿一瞥只是她的一场幻觉吧。虽然心里仍是不免失落,但她却想开了。 吴弦考试的时候不紧张,考完了等放榜却开始紧张起来,尽管他尽量在家人面前保持镇定,但还是被所有人看出来了。 雪茶见他凝着眉又在忧心忡忡, 远远的冲他头上丢了一粒花生, 大喊一声,“放榜啦!” “真的?”吴弦蹭的站了起来, 很快反应过来她是在戏弄自己。 雪茶被他逗的笑弯了腰, 吴弦面红耳赤, 上前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开始毫不留情的咯吱起来。 雪茶最怕痒了, 极力的闪躲, “我错了还不行吗?相公快饶了我吧!我这不是给你解闷儿嘛。” “真知道错了?” “真的知道了!我再也不拿这个逗你了还不成吗?” “这还差不多。”吴弦住了手, 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雪茶双手环着他的脖子, 眼里的笑意还未消下去,用手指细细的描摹他的眉眼,“相公,我发现你长的挺好看的。” 吴弦顿时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你才好看?骂我呢?爷这叫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他说完又坏笑道:“小娘子这么看着我,可是喜欢我?” 雪茶翘起了嘴角,“喜欢呀,怕就怕将来不只我一个人喜欢。” “不会的,谁会像你眼睛这么瞎,非死乞白赖的嫁给我?” “嗯?找打?” “嘿嘿,我是说,这世上哪还有第二个能驯服我的女人?谁爱喜欢就喜欢,反正我肯定不喜欢,我只喜欢你一个,不信你看我这胳膊,左右都是你的牙印。” 雪茶心里甜蜜,红着脸凑上去在他的唇上轻咬了一下,“再给你咬一个。” “你敢!爷决定现在就先下手为强,咬的你浑身都是,也是到了该振振夫纲的时候了。” 下一秒雪茶就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扔到了柔软的床上。 吴弦铺天盖地的吻了上去,直到二人都已经气喘呼呼不能再忍的时候,才稍抬了身子,动手解起了她的衣服,只是才解开了一点点,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 “今天那小子怎么这么安静?”一般这个时候他都是黏住娘亲不放的,今天居然没来搅他老子的好事? 雪茶忍俊不禁,这两父子,一对小孩子。 “白天去慧慧那里了,刚才宋羽过来说他不肯回家,要和妹妹在一起。”小小虎生下来没多久就认了董慧慧当干娘,和自己第一亲,和她第二亲。 “这我就放心了。”吴弦再无顾忌,三下五除二就把彼此扒光了,大被一蒙夫妻恩爱去了。 终于等来了放榜的日子,吴弦选择不去看榜,宋羽见他不去,也被他弄的紧张了,最后决定派吴二过去看一眼得了。 如坐针毡,终于把满身喜气的吴二给盼回来了。 中了!吴弦和宋羽双双中举,二人的名次都处于中等偏上,吴弦稍微比宋羽高一点点。 所有人顿时欢腾了,吴弦与宋羽重重的击掌相庆之后,语气沉了下来。 “荣庆林呢?他中了没有?” “也中了,名次在二位后面不多。” “噢。”吴弦有点小失望,又有点小高兴,挑了挑眉,“考上就考上吧,反正不关我的事。考在我们后面估计他又要气死了。” 事实证明吴弦对荣庆林的认识已经十分透彻了,走了许久背运的荣家总算迎来了一件好事,不拘考了第几,考上就是福。只要不是第一都没有意义,考进士的时候才见真章呢。 何况被赶出书院那档子事对荣庆林的影响非常大,因此他此次能有这样的表现,足以让荣大老爷满意了。 但全家只有他本人是笑出不来的,事实上他也没对自己抱多大期望,但轻易的甩开吴弦却是不容置疑的。 可现实偏偏和他作对,是人家把他甩在身后了! 吴弦和雪茶不知道在背后怎么嘲笑他呢。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磨砺,荣庆林的性子越发内敛阴沉了,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撕心裂肺的的大喊大叫了,他学会了把所有的苦果吞下去,强迫自己消化掉。 荣庆林如何脑补自己,吴弦全不在意,要忙的事还有很多,首先要全家大肆庆祝一番,然后还要准备厚礼明天去拜谢恩师,孟家那边也要准备一份。 如意阁的每个下人都得了丰厚的赏钱,好酒好菜更是应有尽有。 雪茶也跟着喝了几杯,董慧慧要喂孩子无法喝酒,羡慕的不得了,不过在一旁看着大家吃吃喝喝心里也高兴。 她抱着漂亮娇气的小女儿,身边坐着女儿的头号跟屁虫小小虎,孩子之间即使不会说话也自有一番交流,小小虎拿着拨浪鼓逗妹妹,小婴儿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的转来转去。 董慧慧看着两个小家伙,心头放不下的东西似乎一下子都放下了。以前无拘无束的董慧慧自然好,但现在这个多了许多甜蜜羁绊的她,也很好,甚至更好。 也许这就是长大的过程吧,必会失去什么,也会得到什么。 第二天,吴弦和宋羽郑重的去书院拜访了各自的先生。孙佑礼对吴弦的成绩比较满意,但更多的是表扬了孟琋,说他这个师兄教的好。 孟琋也不假意推脱,全都受下了。 有一点二人是相同的,都告诉吴弦,考中了举人只是看到了官场的大门,真正要踏进去还需要不懈的努力和付出。吴弦深深受教,承诺一定不骄不躁,继续刻苦读书。 从先生那里出来,吴弦在约定地点与宋羽碰头。原来考中的考生可放假三天,以应对家族庆贺等事宜。 入学这么久,二人怎么也有三五好友了,在白鹿书院,连个举人都考不上的是少数。因此几人约定下午在一家酒楼小酌几杯。 荣思玉最近的状态稳定多了,可能也是想开一些了吧?她毕竟是官宦千金,难道就因为被羞辱了一次就永远不出门了吗? 她好久没出过家门了,最近外面很热闹,到处都能见到成群结队的学子们,沿街商家推出各种赛诗猜谜之类的玩意儿,听说还有白面书生酒喝多了当街出丑呢。 平南侯府,家里这两天给哥哥庆祝,人来人往不断,闹哄哄的。 陈安安便在水塘边躲清闲,无聊的往水里丢小石子。 柳儿走了过来,“小姐,有您的帖子。” “谁来的?” “是荣大小姐,说是找您出去逛街呢。” “她?前几次我找她出去玩,都被她给推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是又出来了?” 平南侯府是有实权的,在皇上心中分量不低,所以,像荣思玉那样心气儿高的人才愿意和陈安安这个庶出小姐玩儿,毕竟在她们眼里,就算是有如嫡出,仍旧不是真的。 柳儿见她嘀嘀咕咕的,问道:“那您到底去不去啊?” “去!反正我正闷的发慌,出去走走也好。” 很快陈安安便和荣思玉见了面,二人无所事事的去以前常去的铺子里走走看看。 陈安安颇为关切的问她,“你前段时间是不是生病了?谁找你都不出来。要不是你这回主动找我,我还以为你远嫁了呢!” 荣思玉不想让人知道真实原因,随便敷衍道:“不小心染了风寒,已经大好了。我有点累了,咱们去茶楼里歇歇脚吧?” “也好,我也觉得口渴呢。” 每个店小二都有看衣识人的本领,很快,二人就被带到了二楼靠窗的好位置。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品着香茗,还能看看外面的街景,陈安安觉得整个人都舒畅多了。 忽然,她猛地起身,差点碰翻了桌上的茶水,探身朝窗外看去,只见几个意气风发的书生正从远处朝这边走来。 而她心心念念找了许久的那个男子正在其中! 他的同伴被路边的字画吸引了目光,几人便一起驻足而立。 她顾不得荣思玉在场,赶紧唤道:“柳儿,快下去帮我问问!” 柳儿正要下去,却听荣思玉缓缓的说道:“安安,你要问的可是那个穿青色衣服的?”她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看的似乎一直只有那一个人。 陈安安微愣,“你认识他?” “认识,他是我们家的一个远亲。” “他叫什么名字?为人如何?” 荣思玉见她面露急切,心思一转,“叫吴弦,人品不错,虽然父母双亡,但他是白鹿书院孙佑礼先生的弟子,前途不可限量。” 陈安安的心一下子更热了,原来他竟这般优秀。 “那他……那可有妻室?”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好多年不怎么往来了,不过我们家人确实没喝过他的喜酒就是了。”荣思玉见她越发高兴,心头有些不舒服。 但她很快找到了为自己开脱的说辞,她并没有说假话骗她,她只是没告诉她真话罢了。 至于她听了之后怎么想怎么做,丝毫不关她的事。她一向觉得陈安安是个过于单纯的白痴,若不是命好托生在陈家,早就被人卖了。 吴弦在书院里一直很低调,几乎从来不谈论自己的家事,除了极少人知道他已经成亲了,绝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的。 陈安安的大哥陈安年一向和吴弦没什么交集,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今天却被妹妹硬派了一个特殊任务。 他原本是不同意的,奈何她一再相求,加之吴弦风评还不错,就应下了。 开课的第一天,在放学的路上,吴弦被陈安年叫住了。 吴弦正纳闷儿他找自己何事,就见他从掏出了一个男子佩戴的香囊塞进他手中。 “吴兄,在下受人所托,请你收下,回去再看吧。” 陈安年觉得很不好意思,给完东西就跑开了。 这是几个意思?吴弦一头雾水,谁呀?送他个香囊干什么?遮遮掩掩的。 然而他此时并没有研究的心思,早晨出来的时候小小虎有点发烧,他急着回家看他,便把香囊随意的丢进书袋里了。 他到家的时候,小小虎已经服了药睡下了,雪茶心疼的一直陪着他,直到烧退了才松了一口气。 天气已经转凉了,雪茶见他回来,起身上前帮他把外衣脱了,省的等下过给孩子一身凉气。 吴弦也记挂了孩子一整天,迫不及待的坐到床边摸着他的小脸。 雪茶边把他的衣服挂起来边说道:“大夫说没事了,再喝两服药就好了。一开始他嫌苦不肯喝,后来我一激他就肯喝了,再问苦不苦,拧着眉说不苦,这别扭性子,也不知道像谁?” 啪嗒!就在雪茶拿起书袋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出来了。她弯腰去捡,待看清了居然是一个香囊,目光骤然一缩,不动声色的捡了起来。 吴弦浑然不知,“肯定是像我呗,反正你总是有办法把我们爷俩儿制的服服帖帖。” “也许吧……” 雪茶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细看手中的香囊,是个以黑缎为底,绣着梅花的精致东西,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绣出来的,她把口子拉开,果然从里面找出了东西。 里面除了几朵干花,还有一封信! 信的内容虽然不长,却把二人当天如何相遇,如何一见倾心,写的明明白白! 居然还约他见面! 雪茶怒火中烧!现在的大家小姐都这么不知羞耻吗?她难道不知道吴弦是有妇之夫吗? 小小虎睡的香甜,吴弦欣慰的笑笑,忽然觉得屋内有些过于安静了,以为雪茶出去了。 不经意的一回头,却发现她仍旧好好的呆在屋子里呢。 他敏感的觉察到屋里多了几丝冷意,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娘子?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太累了?不然早些休息吧。” 雪茶把信和香囊藏在手中,决定先给他一个机会,问清楚了再发难不迟。他要是真敢生了花花肠子,看她怎么收拾他! “相公,你考完试那天,我没去接你,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吴弦慎重回答,“没有啊,我知道你肯定有事耽搁了。再一猜肯定是慧慧生孩子了,这不比接我重要多了吗?” 雪茶的气稍微顺了顺,又见他丝毫不紧张自己的书袋,心里渐渐有了底。 “那天你是不是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小姐?” 吴弦大惊,眼睛睁的老大,“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开了天眼了吧?是撞到了一位,不过我都道歉过了,难道找上门来了?” 他说着就动手去扒雪茶的额头,“快让我看看,天眼在哪里?” 雪茶被他给弄的哭笑不得,“别乱摸了,快给我坐好!” 接着把香囊和信拍到了他的手上,“还真找来了,你看看吧,看好了再给我解释。” 吴弦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不可能!找我干什么?这是我书院的同窗给我的,我还嘀咕呢,一个大男人丢下的香囊就……” 后面的话都被他吃进肚子里了,因为他清清楚楚看到了信的内容。 这这这……天地良心啊!他连那姑娘长什么样子都忘了,这下误会大了。 “娘子,这不关我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真不知道吗?搓衣板我可好久没拿进房里来了。” “我真不知道啊!”吴弦急着拉她的手,他必须让她相信自己是清白的。 雪茶冷着脸,把他的手给甩开了,“你以为说说我就相信你了?若是单纯撞了一下她为何会看上你?肯定是你见人家长的美貌多看了几眼,让人以为你对她有意。” “根本没有!娘子~”吴弦恨不得当场哭出来,以洗刷自己的冤屈。 他恨啊!为什么不在回来的路上就拆开香囊看看?在外面看完丢了不就成了吗? 雪茶依旧不依不饶,“好!就算你没有。那你同窗呢?他难道不知道你已经成亲了吗?你没告诉人家吗?你接了香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问吗?” “……我!他塞给我就跑了啊!我一心惦记着孩子,我也没多想啊!” 吴弦眼看着自己有越描越黑的架势,三两下把信塞回了香囊里,“明天我就还回去!并且向他说清楚,我有妻有子,叫她妹妹远点凉快去!” 雪茶瞪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这点事你要是说不清楚,就别回来了。” “肯定说的清楚!娘子~搓衣板就别跪了吧~跪出毛病来了你会心疼的~”非常时刻,吴弦的脸皮奇厚,竟蹲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腰像只大狗似的,不住的摇。 “好吧,姑且饶你一次。” 第二天,吴弦上学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陈安年,把香囊塞给了他,“帮我转告令妹,她的心意恕在下无法接受。我家中早有娇妻,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实在抱歉,让陈兄和令妹误会了。” 陈安年满脸错愕,暗恼自己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乌龙,他应该多问一句的。书院里已婚的是极少数,一般的高门大户即便是定了婚约,也要等到男子有了一定功名后再成亲。 他因为从没听说过吴弦已婚,便有些想当然了。他真诚了向吴弦道了歉,并央其不要外传。 吴弦以人格担保,绝不会外传一个字。 见事情终于说清楚了,吴弦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然而,当陈安年把香囊交还给陈安安的时候,却碰了壁。 陈安安不知怎么竟犯起了倔脾气,“不可能的,都是他骗你的!容思玉是他的亲戚,她说从来没听过他成亲的事,他肯定是怕配不上咱们家才故意这么说的!” 陈安年嘴笨,怎么也说不通她,她反正一口咬定吴弦是骗他的。 陈安宁在一旁听了半天,见此说道:“这个好办,成没成过亲,又不是骗就能骗过去的,多找几个人问问不就行了吗?” “不要!”陈安安一口否决了姐姐的提议,其实她心里此时已混乱不堪,她无比的希望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从心底里排斥唾手可得的真相。再说,她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荣思玉。 姐弟两个都对她有些无语。 弟弟是个老实人,陈安宁却是个强硬的性子,一反常态的严厉的问她,“那你究竟要如何?” 陈安安见她这样,有些害怕,躲到了哥哥身边,“哥~你再帮我去找他,就说我约他在迎宾楼见面,如果他亲口对我说他成亲了,我保证不纠缠还不行吗?” 陈安安不住的摇着他的胳膊,她不想心里的小火花就这么灭了,她很想很想再见吴弦一面,万一呢?万一他真的骗了哥哥呢? 当然,如果最后确定是荣思玉耍她,她绝不会饶了她! 陈安年没了主意,瞧向姐姐。 陈安宁看出来了,这丫头非要求个彻底死心不可,“答应她吧。你去和吴公子说,叫他放心,当天我陪安安过去,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好了,安年你赶紧把安安领走,我看见她闹心。” “嘻嘻,姐姐最好了!”陈安安笑的开了花,不忘谄媚姐姐,被陈安年给拎了出去。 “别打扰姐姐了。” 屋里重新恢复了安静,陈安宁的心也重归宁静,她从脖子里掏出贴身佩戴的金锁,摸了又摸。 远在边关的唐谦结束了一天的劳累,晚上还要在院中练武两个时辰。 练完了一套拳,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仰头望着漫天璀璨的星星,想起了天边的那个人,她应该早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吧?一别十余载,不知她现在是什么模样? 样貌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吧?毕竟她从小到大模样都没怎么变过。 他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原本有个常年佩戴的金锁,因为怕丢被他精心收起来了。他好想再见她一面,哪怕她已经是别人的女人,只要再看一眼,他就心满意足了。 孟知秀在屋门看见儿子又一个人望着星空发呆,心里难受。 一双大手从后面握住了她的肩膀,“会有回去那一天的。” “回去了又能如何?已经错过了十二年了。当日分开的时候他们还是个孩子呢。”她还清楚的记得当日安宁丫头偷偷来送行的场景,两个青梅竹马从小定亲的孩子哭的像泪人一样,一直说着要永远等着对方。 她不知道陈安宁现在是否嫁了人,反正她知道自家的傻儿子,一直在傻傻的等着,盼着有天老天开眼,能让他重新回去! “相公,为什么咱们的命这么苦啊?有什么苦都让咱们两个承受多好,让我两个孩子快乐的度过余生吧。” 唐牧州虎目泛泪,不知该说什么好,相互安慰的话早已说过太多了。 “相公,明天起看看附近的好姑娘,劝谦儿成亲吧,咱们两人有伴,他一个太苦了。”孟知秀说这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是最现实的选择。 没想到唐牧州却否决了她的提议,“不急,先这样吧。” 孟知秀很是不解,“为什么?” 唐牧州压低了声音,“据我推测,这里离开战不远了,说不定这就是咱们一家的机会。我时刻准备着回到沙场,到时候就是拼死也要重新挣回一份功名。待回了京城,了了谦儿的心结,再论婚嫁不迟。已然等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当真?!” 唐牧州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骗的我还少啊?”孟知秀笑着流了眼泪。 …… ※※※※※※※※※※※※※※※※※※※※ 你们太聪明了。。。瑟瑟发抖 祝你合家美满 吴弦见陈安年又来找他很是意外, 昨天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陈安年硬着头皮, 要说出口的话实在是难为他了,“吴兄,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昨天我回去把你的话转达给了家妹,但她说什么都不肯相信, 楞说这是推辞。她想约你见面, 让你亲自告诉她。” 吴弦本能的皱起了眉头,这姑娘什么脑子啊? “吴兄,我知道这实在是强人所难了。但我妹妹不是个蛮不讲理的坏人,就是脑筋有些直,太过单纯了。你放心,到时候不会让她单独赴约的,我大姐会陪她一起去, 绝不会让吴兄难做人的。” 陈安年的态度极其诚恳, 护妹之心溢于言表,话里话外又充分替吴弦考虑了一番, 让人不知该怎么推辞。 吴弦想了想, “这样吧陈兄, 在下确实家有贤妻,昨天冒昧收了令妹的香囊已经很对不起她了, 这件事我不能做决定。我回家问问我娘子再给你答复吧。” 听他说的在情在理, 陈安年也不好说什么, 点头答应下来。看来吴弦是真的有娘子了, 而且人家感情十分和睦呢。 雪茶发现吴弦自从回家起就殷勤的不正常,主动帮儿子换脏衣服,主动给她揉捏肩膀,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说话尽挑好听的说。 “说吧,又出了什么事儿?香囊没还回去吗?” 吴弦停下了给她按摩肩膀的手,嬉皮笑脸的坐到了她身边,“娘子真乃神人也!确实与那陈小姐有关,不过不是香囊的事儿。” 雪茶用眼神横着他,“既然已经还回去了,那就是把话说清楚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理应如此,可世上的女子有几个像娘子这般深明大义冰雪聪明?我同窗把话带给她,她居然死活不肯相信,楞说我骗她!你说这还有天理吗?” “是挺没道理的,不过她爱信不信,这不关咱们的事儿。她只要用心一打听就知道真相了。” “娘子~” “嗯?” “那个……我同窗那人挺好的,看上去很老实,他一再哀求我,说她妹妹是个一根筋的死心眼儿,非想见我一面,让我亲口跟她说,你说这事儿闹的!他还说到时候他大姐陪着她见我,叫我放心。” 雪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果然还有后话等着她呢。 “怎么?你想去?” 吴弦摸了摸冒凉风的后脖颈,“我这不是回来问娘子的意见嘛,我是不想见的,可这样的姑娘我怕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一来二去的,你不是更恼火吗?而且还影响我读书。” “算你识相,你明天回你那同窗,别去什么酒楼了,叫她们随时来如意阁,我在这里候着她们。” 吴弦不确定的问道:“娘子,真这么说啊?” “不然呢?我又不是母夜叉,只要那小姐不像荣思玉那样讨人厌,我会好好和她说话的,不会坏了你的同窗之谊。” “好,那就一切听娘子的,我明天就和他这样说去,若是还不同意,我就真不管了。” 吴弦什么都不怕,就怕雪茶发脾气,只要她平平静静的,叫他怎么着都行。 最终他没敢让对方随时来如意阁,而且约在了最近的一个假日。 夜里,又是满月,陈安宁睡不着,披上外衣出了房门,伫立在廊檐下,眺望着天上似近似远的月亮,心内一片凄凉。她有时候也不禁问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要等吗? 可每当一想起自己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嫁给了别人,她就感到十分的痛苦绝望。唐谦哪怕是天上的月亮,她也要再真实的碰一碰,她宁愿一辈人为一人活着,也不想稀里糊涂的过下去。 一只小手拉住了她的,“姐,你也睡不着啊?” 她偏头一看,安安和她一样披散着头上,圆圆的小脸上满是落寞。 陈安宁心里叹了口气,拉她坐了下来。陈安安靠在她的肩头,幽幽的问道:“姐,你心里苦吗?” “不苦。明天就去见那人了,你怎么不高兴,反倒心事重重的?” 陈安安两手搅着一绺头发丝,喃喃说道:“姐,你说吴弦真的已经成亲了吗?” “你心里不是也明白吗?不然你为何不敢去问,为何夜里失眠?” 陈安安低着头半晌不语,“要是我能早点遇到他就好了,那他喜欢的人一定是我。” 其实这两天陈安宁已经私下里打听过吴弦的事了,回道:“这话大错,就算你早认识了对方,你会看上一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男人吗?” “啊?不可能的,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陈安安大为震惊的看着姐姐。 “他与他娘子相遇于微时,据说没有那个女人就没有这个让你一见倾心的男人。你只见他今日好,被他的皮相晃了一下眼,便以为那就是喜欢,殊不知真正喜欢他的女子愿与他同甘共苦,愿接纳他最不堪的一面。” 陈安安听了这些话大为震动,心里一下子涌入了太多感受,竟不能诉诸于言语。一瞬间,她仿佛长大了一些,也仿佛有些理解了姐姐这些年在外人看来莫名其妙的坚守。 “姐,你什么帮我去问的?”她又往上身上亲昵的靠了靠。 陈安宁笑了笑,“今天上午问的。毕竟我答应了要和你站在一起,就要先探探人家的底子,我可不想到时候闹笑话。” “姐你真好。不知道他的娘子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会有我长的漂亮吗?要是没有我长的漂亮,你说吴弦会不会……” 陈安宁推开了她,严厉的看着她,“你想什么呢?” 陈安安粲然一笑,“我开玩笑呢!那人家刚受了这么大打击,还不许我开开玩笑啊?” “开玩笑也不许,这种想法会害人害己,知道吗?” “知道了,我再也不说就是了。姐,那咱们明天还去吗?虽然我还是有点想见他一面,可我都知道他有娘子了,明知道还去,心里总是有点怪怪的……” 陈安宁这才恢复了笑容,还好,这丫头不算没救。 “去吧,已经和人家约好了。再说如意阁本来就是开门做生意的,咱们姐妹去认识一下老板娘,再买几盒贵妃用的胭脂,不是很好吗?即便咱们是女人,也不要太小家子气,大方一些才好。” 不愧是她一直崇拜的姐姐,陈安安忐忑不安的心稳了下来,一切都听姐姐的。 “那好,咱们就当买胭脂去了,给娘也买几盒!” 好不容易放假一天,吴弦哪也没去,安静的在家等人家来见他,怎么想怎么别扭,偏偏雪茶还老拿小话逗他。 “哟,自己倒水啊?还是娘子我来吧,毕竟我后面可有好多人排队呢。” 他看时辰差不多了,从桌前站了起来,怕衣服皱了等下失了仪态,就拍了拍衣服,她又来了,拿着个鸡毛掸子往上身上划拉。 “还是为妻来吧,瞧这衣服都出褶子了,不如把那件新做的拿出来穿吧?” 吴弦忍无可忍,一下把弯腰的她给拎了起来,“你还有完没完了?” 雪茶眼神炯炯的回视他,“就是没完!我都许你见别的女人了,还不许我心里不舒服啊?好,我不说了!等哪天我也找个俊俏风流的小郎君,故意在你眼前晃悠。” “你敢?”吴弦顺手拿过她手里的鸡毛掸子,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 雪茶不甘示弱,去夺鸡毛掸子,两人竟然儿戏似的斗了起来,一个不敢用力气,一个则像是初入战场始终不得其法的斗鸡。 直到把鸡毛折腾的满地,雪茶才又气又笑的罢了手,却被吴弦快速的搂进了怀里,对着粉嫩的娇唇大力的吻了上去,直到雪茶满脸通红了才放开她。 “不许再说那种话!” 雪茶摇头晃脑,“反正有女人来找你我就说,我不只说我还要做呢!” 吴弦咬牙切齿,忽听丫鬟在外面叫他们,说是有两位小姐过来,要见他们。 “你等着,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等你来收拾,床单我都换成搓衣板。” 二人边斗嘴边走到了前面,快露面的时候,吴弦毫不留情的把雪茶推到前面去了,面对女人还是让女人来出面吧,他跟在后面就得了。 陈安宁见到雪茶眼前一亮,陈安安见到二人出来后目光则黯了下去,这回是真不用幻想了。姐姐捏了她一下,她很快振作了起来,仔细打量二人。 果然是他,只见二人面色潮红,吴弦的头上还站着根可笑的鸡毛,唔,和那天在考场外见到的有点不一样呢。 再看人家娘子,一张粉面含春,胜似桃李,比自己还漂亮一些呢。她心里给自己建立的那个美轮美奂的世界有了进一步崩塌的迹象。 “欢迎二位小姐光临小店!”雪茶调整了下神色,大大方方的上前打招呼。 陈安宁见她面善,天然的生出几分喜欢,不知怎么的,竟觉得吴弦有些配不上眼前的小娘子,真是毫无道理呢。 “老板娘,听说这里的胭脂香膏极好,烦请给我们两个推荐几款吧。” 雪茶心里松了一口气,感受到这位姐姐的善意,且看她身边那位脸蛋圆圆的少女没什么反应,心安了不少。 她真心的给两姐妹推荐,一边闲聊着一边和陈安安互相观察,吴弦则颇为尴尬的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倒没发现陈安安怎么看吴弦,反倒是看她看的更多。 “爹!我的鸡毛掸子怎么秃了?” 这时忽然从后来传来一声小孩子稚嫩又尖利的喊叫,人未到声先至,接着就见一个胖乎乎的可爱小男孩拎着半秃的鸡毛掸子跑了进来。 一脸的控诉!这可是他的新宠!谁这么坏把它弄成这样?一定是爹干的! 小小虎发现爹脑袋上还站着根鸡毛,心里越发气愤,眼看着就要掉眼泪。吴弦赶紧把他抱了起来,顺着他的眼神,把那根鸡毛摘了下来,插了两次才重新插回了鸡毛从中。 “男子汉不许哭啊,爹再给你买个更新更漂亮的好不好?” “爹要说话算数!”小小虎犹豫过后终于点头了。 “保证算数,乖儿子亲一个!”吴弦把脸凑了过去,小家伙重重的在上面亲了一口。 陈安安的心终于彻底碎了,人家真的有妻有子了啊!妇唱夫随,父慈子孝! 她胸膛起起伏伏,忽然打断了姐姐和雪茶,脸红的像一块布,冒失的上前对雪茶一鞠躬,“这位姐姐,都是我不好,祝你合家美满!” 说完就气呼呼的往外跑,所有人都被她弄的一愣,陈安宁心急,跟着跑了出去,“喂!安安,你干什么去啊?” 陈安安脚步不停,只留给她一句,“我去啐荣思玉一脸!” 陈安宁望着她的背影既安心又担心,见柳儿跑了过来,赶紧嘱咐她跟上,千万看着二小姐别惹祸。 她长叹一声,打算重新进到如意阁,目光却落在一辆刚刚停靠的马车身上。 孟夫人好久没来看望雪茶一家了,今天路过这里便打算来看看,未想到刚下车就和一双神色复杂的眸子对上了。 看着面前气质清冷的姑娘,孟夫人的心里十分不好受,她知道她原本是个多么活泼开朗的孩子,无奈造化弄人,脾气又不是一般的犟。 她是怕见她的,正如陈安宁也怕见到与唐家有关的人。 “安宁见过孟伯母。” “快起来,咱们有好几年未见了吧?你这些年可还好?”注意到她还梳着未出阁姑娘的发式,她越发的心疼。 “我还好,多谢伯母挂心。” 孟夫人思忖几息,问道,“孩子,怎么没找个好人嫁了呢?女人的好时候就这么几年,你这是何苦呢?你爹娘看了该有多心疼啊?” 陈安宁乍然听到这些话险些落泪。这时雪茶听到了舅母的动静,赶紧出来,把二人一起迎了进去。 虽然不知道此二人有什么关系,但显然她们的话还没说完,面色也不对,她便把二人引到了旁边一处供客人试妆的小屋里说话。 屋内只剩二人,陈安宁终是问出了口,她知道发配边关不同于别的,且还是那样谋逆的罪名,谁人敢与那边联系?就算是孟家也不见得知晓什么。 但她熬了那么久,一向自认坚强的内心,在再见到唐谦的亲人的时候却瞬间全部瓦解了。 她想哭,想问,又不敢。 怕没有答案,怕不是自己想的答案。 恐外面的人听见,她把说话声压的极低,颤抖着问向孟夫人,“伯母,您也想让我嫁给别人吗?” 孟夫人不敢看她的目光,有些话谁也不能说死,特别是关于终生大事,有时候一句话就能毁了别人的一辈子。 “伯母,您说话啊?” “孩子……” “伯母,那您告诉我,我还应该等他吗?” 孟夫人和她一样双目泛泪,任她抓着自己的手,就是不出声。 陈安宁流下泪来,“那求您告诉我,他还值得我等吗?您说啊,您点个头或者摇个头就行。” 雪茶听见里面声儿不对,想进去,被吴弦给拉住了,转而吩咐几个丫头,“都去灶房准备午饭,做几个好菜吧。这里有我们看着。” 丫鬟们退了出去,二人静静的在外面守着。 孟夫人终是于心不忍,在她赤忱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陈安宁再也顾不得礼仪,抱着她的肩膀大哭起来,哭的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又懂事的什么也不问了。 只要她点了头,这就足够了。只要他也在等着自己,无论多久,她都愿意等下去! 陈安安带着柳儿气冲冲的到了荣家,这时也顾不得什么帖子不帖子了。 顺了顺心气,找了一家铺子借了纸笔,亲手写了个纸条,叫荣家小厮务必送到容大小姐手上。 荣思玉正无聊找小丫鬟晦气呢,听说陈安安来了,有些烦躁。不是前几天刚见过吗?保持一般往来就行了,她还不想和她走的太密。 小厮把纸条递了上来,她漫不经心的看了几眼,顿时被吸去了全部心思。 陈安安慌称她遇到了孟琋,而且看他好像很不开心,正一个人饮酒呢,问荣思玉要不要去? 这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岂有不去之理?荣思玉对孟琋的心一直就没有死,只不过因羞恼被她强行遮盖下了。如果趁孟琋心灵受伤之际,她小意安抚他,一定会让他改变对自己的印象,进而…… 她按捺不住狂跳的内心,赶紧换上了漂亮的新衣服,即便要抓紧时间还是快速的打扮了一番。 陈安安在荣家大门外拧着小手帕,一点儿都不着急,她还是有一点儿了解荣思玉的,她喜欢孟琋的事儿当谁看不出来呢? 但她从来没拿这个打趣她,不会明知道人家不可能心想事成,还偏偏去恶心人家。 这回不同,谁叫对方先恶心她呢? 她不知道容思玉整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反正她是够扭曲的,肠子都坏烂了吧?她今天要是不出口气,人家还以为她这个平南侯府的二小姐受宠是假的呢?” 等了许久才见她一脸兴奋的出来,“他在哪里?” 陈安安甜美的笑了笑,“别着急呀,我这就带你去,离这里不远,他肯定还没走呢。咱们走这边小路穿过去就到了。” 荣思玉急于见到孟琋,又一向觉得自己比陈安安聪明数十倍,便没多想,随着她七拐八拐,谁知路竟然越走越窄! 她这才惊觉不对劲,“孟琋呢?” 陈安安气呼呼的瞪着她,“还做梦呢?人家翩翩公子玉树临风,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蛇蝎心肠?就是醉死了也不会给你半点机会的!”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荣思玉见她和柳儿把自己和丫鬟一前一后的围堵在巷子里,心里越发的不安。 “不干什么,打你就是了。” 容思玉这才慌了,她知道陈安安从小和父亲学过一招半式,对付男人不行,对付她这样的绰绰有余。 “我怎么你了?你凭什么打我?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出事有我父亲给我兜着,别看我只是个庶女,可比你这个嫡女得宠的多。你竟敢把我往沟里带,差点让我丢了大丑,今天若是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以为我是软柿子!柳儿,动手!” 荣思玉还要辩解,然而不管她说什么陈安安都不信了,一脚踹到了她的肚子上,荣思玉一个吃痛跌坐到了地上,衣服鞋子都沾上了泥水。 陈安安也不敢太过分,一拳一掌都相当有分寸呢,让荣思玉吃的全是哑巴亏。 这边小巷里鬼哭狼嚎,远在的永平的荣府老宅里,异常安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渗人的笑。 荣二少放下长长的水烟袋,“人找到了?” ※※※※※※※※※※※※※※※※※※※※ 本文的最后一个大高潮就要来了,彻底让荣家完蛋,主角团圆。 我有点 呵,女人不懂审美 “回二少爷, 那老小子终于被我给找出来了, 您要见他吗?” “不着急,先好好关他一段时间。你带人继续找那件东西, 事成之后荣家不会亏待你们的。”荣二少吩咐道。 “是。”那人下去了,荣二少翘起的嘴角却一直没放下。几个月前,大伯父突然给父亲来信, 说让好好查查雪茶那丫头的来历, 关系重大。 父亲不敢怠慢,让无所事事的他在这上头多花点心思,真要是能找出什么来,也算给了他一个出口恶气的机会。 荣思玉被打之初有些反应不过来,本能的向陈安安解释求饶,然而看她那副样子不像是能说通,便把心一横, 也挥起了胳膊腿, 与她厮打起来。 陈安安没想到她拒不道歉不说,居然还敢还手, 于是她也用足了力气。 一直都是她站上峰, 这让容思玉气恼不已。对峙许久, 她见陈安安有力竭的架势,眼神微闪, 趁对方不注意, 忽然一巴掌抡出去就要往她脸上招呼。 就在这时, 不知从哪飞出来一个小石子准确的击在了荣思玉的膝盖上, 迫使她痛叫一声跌倒在地。 两个丫鬟见此也停了手。 她的丫鬟赶紧过来扶她,“大小姐,你没事吧?” 荣思玉没答她,而是恶狠狠的瞪着陈安安,“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陈安安嗤笑了一声,“随你的便,噜噜噜”,还故意伸舌头做鬼脸气她,能怎么样,她差点毁了自己的清誉呢,打死她都不嫌多。 万一被爹知道了自己打人,大不了被他骂一顿罢了。 此条巷子极阴暗,容思玉有些害怕,撂下狠话之后就带着丫鬟灰溜溜的跑了。 柳儿跑到了自家小姐身边,仔细看她受没受伤。 “柳儿,你的头发都成鸡窝了?” 柳儿白了一眼,“小姐还说呢,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呵~”忽然从窄巷的上方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笑声。 “谁!”陈安安把柳儿护到了身后。 只见一个高大的英俊男子从高墙上跳了下来,五官立体,小麦色皮肤,身上穿着巡城的制服,腰间还配着一把利剑。 “你怎么在这?”陈安安皱着眉,不解的瞪着这位超级讨厌鬼,半点不为自己此时糟糕的形象而担忧。 尹天桐戏谑的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狼狈小姑娘,“路过而已,正巧看见一头猪在打人,结果差点被人杀猪放血,你说好笑不好笑?要不是我仗义出手……” 陈安安握着两个小拳头,脸憋的通红,鼓起勇气朝眼前这个天下第一贱人挥出了拳头。 她本来以为自己至少能打到他一下的,谁成想她的拳头还没落到他胸前,她的额头上就落了一只大掌,不轻不重的抓着她的前半颗头,牢牢的把控着二人之间的距离。 叫她打也打不着,是踢也踢不到! “好啊!我好心帮你,你不谢我就算了,居然还想和我动手?” “混蛋!谁要你帮?”陈安安不示弱,仍旧像个可爱的小鸡崽子似的在尹天桐的钳制下踢着小短腿,却连人家的衣服都踢不到。 尹天桐边抵着她的额头,边微微弓着身体躲避她的短腿功,毕竟衣服弄脏了就不好了嘛。 她气的眼眶通红,终于放弃了,“你快放了我,我要回家去!” “那你还打不打了?” “不打了还不行吗?” “唔,这才是个乖猪。”尹天桐终于放开了手。 陈安安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拉着柳儿扭头就走。 那人却几个箭步闪到了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还想干什么?” 尹天桐见真把她惹急了,不敢再闹,脸色也变的严肃起来,“刚才我听你说孟琋翩翩公子玉树临风?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他不过是出了京城半个月而已,她就有心上人了? “关你屁事? “你说对了!就关我屁事!好歹咱们两家是世交,我得帮你家里人看着你,不能让你被人骗。” “呸!”陈安安毫不留情的瞪了他一眼,从他身边挤了过来。 “哎哟!”没想到人倒霉的话喝凉水都塞牙,她竟不小心踩在了一个石子上,脚脖子扭到了。 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也不弯腰去揉揉,硬撑着往前走。 没走几步,忽然她整个人霎时腾空了,原来那厮居然从后面上来把她给抱了起来! 她惊呆的舌头都要打结了,“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男女授受不亲!” 某人自动忽略了后半句,“猪蹄子伤了就别乱动,找个马车送你回去。” “你快放我下来!被人看到就完了!”陈安安试图挣扎。 尹天桐冲她邪笑了一下,“所以你就别再喊了,也别露脸,不然我就得勉为其难娶头小猪回去了。”说完他就抱着她大步往巷子外走去。 陈安安见他来真格的,眼看着越来越亮,吓的赶紧把脸转向了他的胸口,恨不得杀了他才好。 望着怀里露出的半张涨红的小圆脸和长长的睫毛,感受着透过薄薄的衣裳传来的温热的呼吸,尹天桐的心跳的更快了。 他感染了猪瘟,虽然他早就知道,但怎么也没想到会这般夸张。 还算他有分寸,果然出了巷子就拦了辆马车,亲自送她回家去了。 陈安安避他不及,连假意请人进来喝口水都没有,迫不及待的让人关上了大门。 尹天桐忿忿的盯着陈家大门,恨不得盯出两个窟窿,要不是他还有公务在身,一定抱着她进去,看她能如何? 陈安宁抱着孟夫人哭了一通,心里的那股气终于通顺了,她真诚的向雪茶和吴弦表达了歉意,说妹妹叫家里给宠坏了,给她们带来了困扰。 雪茶大方的接受了,等她走了,她才问向泪痕还没干透的舅母。 “舅母,你们怎么了?” “哦,没什么。悦悦,你喜欢她吗?” “挺喜欢的,大方和气,觉得很亲近。” 孟夫人微笑,“那很好。”别的她却不肯再说什么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陈安安回来时的狼狈没被父母发现,平安的躲过了一劫,然而她却无端落下了一个毛病,夜里失眠! 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大坏蛋,张口闭口就喊她‘猪’,他才是猪,他们全家都是猪! 就因为她笨了一些,他从小就这么叫她,一喊十多年,偏偏两家关系好,躲又躲不开。 好不容易睡着了,第二天一早脚也不怎么疼了,她便想好好睡个大懒觉。 “二小姐,尹三公子来了,夫人叫你过去呢!” 陈安安刷的睁开了眼睛,“他怎么又来了?” 柳儿道,“说是来探您的伤,夫人不知道您受伤,吓了一跳呢。” 陈安安不得不起了身,他不定和母亲怎么说的呢?她必须得过去看着。 一见她露面,陈夫人就焦急的问她脚怎么样了,为什么脚扭伤了不吱声等等等。 “这傻孩子,要不是桐哥儿过来,我还不知道呢!还不快好好谢谢尹三哥?” 陈安安咬牙,不得不低头,“多谢尹、三、哥!” 尹天桐假意虚扶,“安安妹妹不必多礼,这是为兄应该做的。我没想到你没把受伤的事告诉伯母,这样看来倒是我失礼了。安安妹妹,这些补品就全当是向你赔罪了。” 几句话说的陈安安目瞪口呆,陈夫人心花怒放,这孩子从小就懂规矩会说话,怎么看怎么喜欢,“咱们都别说这些客气话了,桐哥儿啊,中午你伯父回来,留下来陪他喝几杯吧,伯母让人给你准备你爱吃的。” “多谢伯母。” 后面的推辞呢?这就完了?这意思是真要留下吃饭? “你不用巡城吗?” “有手下弟兄们呢。” “你和我爹有的聊吗?” “有很多。” 趁着陈夫人吩咐丫鬟下去准备的空档,尹天桐悄悄靠近了陈安安一点点,低声说道:“猪蹄真好了?” 平南侯在宫里生了一肚子回来,那姓荣的居然敢污蔑他女儿打人?去他外祖母的! 他当即就不带脏字的喷了回去,“我女儿不可能打人,就算是真打了,也肯定是那人着实该打!” 虽然话是如此,他还是信了对方的话,对方是一介重臣,怎么可能凭白无故的冤枉一个小姑娘? 于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当着妻子长女还有尹天桐的面,就质问了陈安安。 面对面色不佳的父亲,陈安安不敢有半点隐瞒,便把荣思玉怎么哄骗她险些闹出大丑的事说了一遍。 平南侯听了顿时气的拍了桌子,“真是一门蛇虫鼠蚁!上梁不正,下梁也不直!打的好!爹不骂你了,吃饭吃饭。”说完就给陈安安夹了个鸡腿,另一个则夹到了大女儿碗里。 陈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人没救了,护短的紧。忽然她的目光不经意的瞟到了尹天桐的脸上,却发现他的脸色极其怪异难看。 若不是场合不对,此时怒火中烧的尹天桐真想把小笨猪弄到小黑屋里拷问,在眼皮底下看了十多年,不过才短短半个月,竟差点被别的男人把魂儿给勾去了!他原本还以为她心仪孟琋,那样的话他无话可说,可对方居然是个籍籍无名的臭小子! 幸好人家已经成亲了,不然他的猪就跑到人家锅里了! 饭后,男人们干正事去了,母女三人凑在一起,看尹天桐带来的东西。 除了一堆药材补品之外,还有一盒滚圆硕大的珍珠,有十几颗呢。 陈安宁早就看破了尹天桐的心思,便故意把珍珠拿了起来,“这么好的珍珠,是送你磨珍珠粉敷脚的吗?” 陈夫人笑着和陈安宁对视了一眼,“也许是磨粉口服呢?安安你说是不是?尹三哥对你好不好?” 陈安安忽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儿,她们怎么有点怪怪的?联想起白天的种种,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可能,难道讨厌鬼喜欢她!? 绝对不可能! 她把整个珍珠盒推向了陈安宁,“姐姐留着敷脚吧,我回房睡觉了!” 看她想跑,陈安宁一把把她给按住了,“哪也不许去,昨天你到底怎么回来的?从实招来。” 母女三人叽叽喳喳聊了很久都没有散去。 等过了年就离春闱不远了,吴弦要和孟琋一同下考场,这让他无形中又增加了不少压力,几乎把整个身心都扑在了读书上。 孙佑礼也不再让孟琋指导他了,而是把他们两个放在了同等位置,每天亲自教导他们,这种时候再也不见孙先生的疲懒了。 吴弦很争气,在名师倾心教导和重压之下,他竟似打通了脑中的某个穴位,学业突飞猛进。现在的吴弦已经与初来白鹿书院时的水平完全不同了,连孙佑礼都没想到,这小子的后劲居然如此强劲。 他不知是什么样的动力驱使着吴弦,但有一点他看的明白,这学生他没收错!吕狗屁总算干了件好事。 宋娘子带着董慧慧和孙女早早的回永平过年去了,宋羽为了不耽误读书独自留在了京城。 又是一年除夕夜,远没有去年热闹,却同样温馨。 小小虎三岁了,可爱是可爱,但是越来越调皮了,雪茶琢磨着等吴弦考完试就让他给孩子开蒙,不然这孩子早晚要皮上天。 因为有着春闱在后面,这个年显的失色了不少,雪茶心疼不要命读书的吴弦,却不劝他什么。只是默默的关照好他的饮食起居,半点不给他添负担,夜里尽量陪他晚一些。 熬吧,等熬过了这一关就好了。 经历了这几年的种种,她和吴弦已经充分明白了权利的重要性,尤其是当你的敌人很强大,亲人在受苦的时候,权利就更加的重要。 命运到底还是厚待了一回努力之人,当吴弦中了探花的喜报传来,他整个人都僵的动弹不得,一瞬间,死去父母的脸、妻儿的脸……所有的情绪齐齐涌上了心头,竟逼的人想流泪。 他看向了雪茶,雪茶也看向了他,此时此刻只有她能明白自己的所知所想,此生能得爱妻爱子,还得了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功名,他何其有幸! 此时本来是来买胭脂的一位大婶大喊道:“瞧把探花郎高兴傻了!快快给官爷赏钱呐!”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梅香赶紧把准备好的一大锭银子交到了官差手上。 “多谢探花郎打赏,祝您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宋羽发挥的也不错,位列二甲中游,官差进一家门报两家喜,于是又得了一锭银子。 如意阁吸引了许多街坊熟客,欢喜闹腾,吴弦做主,等游街过后,大摆筵席招待各位亲朋。 此时,孟家比这里的还要热闹,大门都快被道贺的人踩破了,孟琋喜中状元,就连孟大人夫妇都笑的合不拢嘴,然而新科状元爷却好像兴趣缺缺似的,十分的淡定。 看的客人们一愣一愣的,或心里嘀咕或交头接耳,看看,这状元就是不一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神仙似的人物,肯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就这么的,孟琋是文曲星下凡的消息竟传的越来越广,以至于许许多多年后还有人给他立庙上香,以保佑学子高中…… 孟琋带着大红花打马游街时也是这副样子,与骄傲矜持的榜眼和喜形于色与群众挥手的探花郎全然不同。 他偏头看了一眼身后嘴角快笑到耳根的吴弦,恨不得不认识他。 身为中军统领的尹天桐负责维护京城秩序,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远远的看见游街人群朝这边过来,目光寸步不移,问向身边小弟,“那个笑的满脸牙的就是探花吴弦?” “正是,不过人家也没笑的那么夸张啊,谁考中了探花不高兴啊?” 话音一落就发现老大正阴森森的瞧着他,赶紧吓的闭嘴了。 尹天桐的心情很不好,他前段时间终于鼓起勇气让娘去平南侯府求亲了,本来是满心期待的。 结果,失败!竟然是他娘的失败!那个小笨猪居然说什么也不肯嫁! 偏偏一向很喜欢自己的平南侯夫人这回也不帮他,说什么一切靠他自己,什么时候女儿点头了,才能准许他们的婚事。 原来她竟喜欢探花郎这样弱不禁风的小白脸,那样精瘦的小体格能背的动她吗?能打的过她吗?能逗的她吱哇乱叫吗???呵呵,女人,真的很不懂得审美。 荣家那边却没有这样的喜气,荣大老爷和老太君原本提议让荣庆林再等一届的,等一切都调整好了,那时候再出发也不迟,他毕竟还年轻呢。 但他偏偏不肯,非要与吴弦同场较量高低。结果怕什么来什么,真如老太君担心的那般,过大的压力导致心态失衡,考的很不理想。 只得了个三甲同进士出身,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还不如落榜了下科再考呢。 荣庆林真正的一蹶不振了,支撑他的信念已全部破灭。即便母亲和祖母不断的安慰他,给他讲自古有多少高官是三甲进士出身,又有多少状元落得个默默无闻。 然而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拒绝与外界的一切接触,疯疯癫癫的。大夫人整日以泪洗面,长此以往,她的儿子不是要废了吗?短短的两日她的头发一下子白了不少。 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这样报应在她的儿女身上。她也想,也许荣家本身就是一种孽吧。 孟琋和吴弦双双进了翰林院,宋羽进了刑部。 早晨,雪茶和吴弦一同起来,帮吴弦穿上了崭新的官服和官帽,像端详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一样凝视着他。 吴弦也望着她,忽然他粲然一笑,双手摘下了自己的官帽,戴在了雪茶的头上。 反手拿过铜镜,拥着她,一齐看向镜里的一对璧人。 “这官帽有一大半是为了你,娘子,谢谢你,你比我的命还重要。”他抱紧了她。 雪茶注视着镜子里的目光,笑里带着泪,“真好啊,嫁给你的时候,做梦都不敢想今天。” “是啊,我现在好像还在梦里……” 与儿子和外甥女婿同朝为官,孟璟从未觉得人生如此舒心过,若是不想起妹妹一家,他觉得现在的一切堪称完美。 下了朝,他正脚步轻快的往外走,忽然被一人叫住了,“孟大人请留步!” “荣大人?” “在下想请孟大人喝杯茶,不知道你是否肯赏脸?”荣大人今日格外客气。 孟璟心知他是为了什么,最近刑部那边正在调查一桩治河工程的贪腐案,孟璟身为户部尚书,他手里恰好掌握了几样关键的证据。其中牵扯的人物有几个分量颇大的,眼前这位荣大人就在此列,且另外几位也都与德妃娘娘和二皇子一派有关连。 出于各种考量,孟璟暂时还不打算用这些证据,但也绝没想过倒向德妃一派。没想到这荣大人触觉还挺敏锐的,能想到找他。 荣大人又诚恳的邀请了一次,见孟璟仍有推脱之意,神色渐冷。 “孟大人,我给您见一物,保证您见了之后就愿意和我饮这杯茶了。” “哦?何物有这等能耐?” 荣大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疾不徐的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手一放,一个通体雪白的玉佩便垂在了孟璟眼前。 孟璟的心剧烈一跳,不用细看他也知道那是什么!这块玉佩还是出自他这里。 那上面一定刻了一个‘悦’字!怎么会在他手里?? 他派人找了当年带走悦悦的人许久,花了很大功夫,就是没找到。怎么会这般倒霉,偏偏被他给找去了? 即便心中有万般波涛,孟璟的表情始终波澜不惊。 淡淡的瞥了一眼玉佩,“这是何意?” 荣大人讥讽的一笑,“你当然知道这是何物,唐悦就是雪茶,也就是新科探花吴弦的娘子、如意阁的老板娘、唐牧州的亲生女儿,您的外甥女,我说的对吗?孟兄?” 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最毒的毒蛇向来一击致命。 即便孟家和如意阁的来往有各种正当名目,来往也不算频密,但他仍觉得哪里不对劲。 于是他便开始凭着直觉去查,结合老太君回忆雪茶小时候的稚语,挖出了唐家的旧人,一切的一切都指望了真相。 最重要的是…… 看着孟璟越来越白的脸,他的心头一阵爽快,“当初把雪茶卖进荣府的人此时就在我手上。去喝茶吗孟兄?” 孟璟按下了心中激荡,“既然荣大人如此盛情,那便一道走吧。” ※※※※※※※※※※※※※※※※※※※※ 给安安配了个巧克力甜筒,大表哥当神仙了哈哈哈,我太恶搞了 欺负你一辈子 两个皮笑肉不笑的老狐狸头一次单独坐到一起。 “这是今年新上的龙井, 孟兄尝尝?” 孟璟纹丝未动, “荣大人究竟何意?” 荣起龄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呵呵, 孟兄难道不知在下心中所想?即便你不在乎我想什么,也该在乎德妃娘娘的意思吧?你我都知圣心难测,如今东西和人都在我手里, 全看你怎么想了。若你非要一意孤行鱼死网破, 不知皇上会不会给你定个窝藏逆犯的罪名?” 孟璟神色紧绷,“我若顺了你的意,你便会把东西和人交出来?” 荣起龄滋了口茶水,徐徐的说道:“那就要看你对德妃娘娘和三皇子有多恭敬了。不过,孟兄你现在别无选择不是吗?” 孟璟立时扑过去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但他不能,越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越不能表现的气急败坏, 那除了会招致对方的鄙视之外, 对失态没有半分益处,反倒让对方以为摸清了自己的斤两。 “事关重大, 我不能立即给你答复, 容我考虑一段时间吧。” “也好, 我相信孟大人是个识时务的,两败俱伤并没有好处。在下希望能尽快听到您的好消息。” 孟璟面如表情的起身离去, 直到回了家关了门, 才一脚踹碎了一个大花瓶, 尚不解心中愤怒的百分之一。 “这是怎么了?”孟夫人闻讯赶来, 把狂怒状态下的相公给稳住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温文尔雅,极少像今天这样动怒过。 孟璟眼睛喷火,但看着身边惊怕关切的妻子,渐渐让怒火平息下去了。 “姓荣的找到了当年卖悦悦的那个人,还找到了那枚玉佩!” “这怎么可能?!你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孟夫人大惊失色。 “谁说不是呢!也许命里注定有这一劫吧。他逼我投靠德妃和三皇子,并且想让治河贪墨的事不了了之。” “那你答应他了?”相公一辈子为官清正,就算达不到清如井水,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清流了。可想而知,如果最后真迫不得已向对方屈服了,他心里会是何等的痛苦。 “呸!做他的春秋大梦吧!与虎谋皮岂能长久?我一不愿意,二不相信姓荣的人品,我只答应他考虑一段时日。” “那一段时日之后呢?不早晚要给他个答复吗?相公,我怕……”怕落得个比唐家当年还不如的下场。 “不必太过忧心,我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罢了。看西北边关的情况,估计大战在即了,博一把吧。”他信任唐牧州,就像对方也信任自己一样。 孟夫人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悬着的心却依旧放不下来。 “娘子,我要你帮我办件事。” 京城这边几家欢喜几家愁,遥远的边关却突然被一阵铁蹄打破了宁静。 蛮族终于不再满足小规模的试探,在月黑风高的夜里开始对边关发起了全面进攻。 这一夜,在实力强大的敌人进攻下,毫无防备的军队节节败退,死伤无数。 有些触觉灵敏的流放犯们趁乱匆忙逃跑了,他们其中大部分死于铁蹄之下,只有极少数人暂时隐蔽了起来。 孟知秀惊慌的握住唐牧州的手,“相公,咱们跑吗?这样下去,这里很快就会彻底失守的。” 唐谦手里拿着长刀,“爹,您说该怎么办吧!” 唐牧州从床下翻出了自己几年前花高价从蛮人那里买来的大刀,用一块旧抹布小心的擦拭着。 “莫慌,咱们一直等待的机会来了,带上钱银,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避风头再说。咱们不能背着犯人的罪名这么消失,而且,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生灵涂炭,也不能看着先人们用鲜血守护的国土就这样被侵占。” 边关燃起战火的消息被连夜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出发的时候边关已经丢了一座城池,信送到的时候就不知道是几座了。 皇上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夜里了,彼时他正躺在梅贵妃的大腿上,边吃葡萄边看宫女们跳舞。 一听此等噩耗,他顿时跳了起来,急的似热锅上的蚂蚁,连夜召集了数位大臣商量对策。 然而除了派猛将出征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对策?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皇上最终拍板让沉稳的肖老将军上阵,带重兵远赴边关坐镇。 国家有难,此时朝内一切纷争都要先让一让,战况如何是每天的重中之重。一封封战况传来,然而,即便是派了兵将增援,城池却依旧接二连三的陷落,战事异常惨烈。 唐牧州忍着怒火,带着家人躲了几天,研究透了目前敌我局势。见火候终于到了,便独自一人背着大刀和自己这些年画的边关几城的地形图到了军帐外。 守门的士兵见了生人立即举刀拦住了他,“来者何人?” “去和肖老将军说,唐牧州求见。” 小兵不知他是何许人也,然而见他高大威武杀气凛凛,不敢怠慢,叫他等着,便匆匆跑向帐内。 此时须发斑白的肖老将军正带着诸位副将参军商讨作战计划,他正愁眉不展的盯着地图,好不容易形成的思路忽然被冒失闯进来的小兵打断了。 气的他暴跳如雷,“给我拖出去重打二十板!” 小兵这才后悔自己太莽撞了,“将军恕罪啊!属下确有要事禀告!”他吞了吞口水,刚才那大叔的架势,应该不是个无名小卒吧? “有个叫唐牧州的在营外求见您!” “谁?你说谁?”所有人都刷的把目光射向了小兵。 抓住他的两个士兵顺势放开了他。 “门口那人自称唐牧州,别的没说,就说求见大将军。” “天呐!真是他?会是他吗?”帐内顿时出现了各种声音,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刚才的肃杀阴沉瞬间一扫而空。 肖老将军激动的胡子直颤,皇上怕武将起事,这些年来一直重用文臣,严重轻武,以至于到了外族侵扰的时候陷入了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 能用的大将都镇守在其他各关口,轻易不能撤防。想来想去,也只有把他这个赋闲多年的老头子给推出来了。 真是可悲可叹啊! 他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锋芒,就算是在他全盛时期也不堪为边关重将。而唐牧州则不同,他年岁不大的时候便有了战神之称,当年他镇守北方那几年,夷族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以至于多年过去了,余威尚在。 肖老将军亲自率众出帐迎接,急步走到营门口,一见真是唐牧州本尊,激动的差点老泪纵横。 “好!好啊!当真是你!” “晚辈见过老将军,见过诸位将军。”如此大的迎接排场,唐牧州却半点儿不腿软,即便是过了十多年犯人的日子,他的风采依旧不改。 唐牧州被以极高的礼遇请进了大仗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的身份说三道四,当年事和如今事每个人心里有杆秤。 几乎于此同时,朝廷和民间不知从哪传出了一股风,要是唐牧州还在的话一定能扭转战局。 皇上听了这话有些不悦,他何尝不这样想?然而那人离开京城十多年了,不知是死是活,再说就算他还活着,他毕竟是牵扯进当年夺嫡案之人,他心中多少有些顾忌。 一个当年就不站他这边的人,一个被他流放十多年的人,还会一心一意为他所用吗? 梅贵妃正对着铜镜端详自己眼角的细纹,心腹宫女端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进来了。 “娘娘,这是孟夫人派人送进来的。说是天冷了,皮肤容易干燥,这是她托如意阁特意给您研制的香膏,世上独一份,多少钱都买不来。” 梅贵妃的手顿了顿,“来人真这么说?” 宫女也觉得有些奇怪,孟夫人怎么选了个这么不讨喜的人送东西。 梅贵妃接过了盒子,叫她退下了。 直到屋子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才伸出保养得宜的玉指掀开了盒盖,把里面那盒香膏拿了出来,却并没有急着试试效果,而是不在意的放到了一边。 她看了看盒底,从妆匣里拿出根尖细的金簪,撬开了里面的夹板。 只见里面正躺着数张大面额的银票,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梅贵妃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对方所求何事,也感慨和聪明人共事就是舒心,只是单纯的银票,找不出半点把柄。有了这笔银子,五皇子那边会宽松一些,许多碍于手头紧做不了的事也能做了。 其实这笔银子里不仅有孟家多年的家底,吴弦和雪茶也几乎把所有的钱都提供出来了。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孤注一掷。 为了一件无法预料到后果的事掏空了两家积蓄,孟夫人心里砰砰直跳。 “相公,你说梅贵妃那里会有用吗?” 孟璟放下了毛笔,“会有用,皇上刚愎自用,内心既自大又脆弱,梅贵妃这女人早就摸准了他的脉。她只要把皇上往咱们这边推了推,咱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国家大事总不会因为梅贵妃的几句耳边风就轻易下决定吧?我觉得重新启用妹夫的事没那么容易。” 孟璟总算露出了点笑意,“梅贵妃的作用当然有限,但唐牧州可不是等闲之辈,咱们在这边替他忙活,他在边关也绝不会闲着,我要是猜的没错的话,他此时已经在肖将军帐下了。等连连败退之后的第一个大捷传来之时,就是皇上重新启用唐家之时!” 其实银子不过是显示个态度而已,更重要的是,梅贵妃已经明白了孟璟的另一层意思,如果她肯使一把力,将来唐牧州也将站在她这一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边关的十万力量就都是自己和五皇子的。这等白捡的买卖她没有任何道理不做。 于是,在一筹莫展的帝王偶尔向宠妃倾吐内心忧愁之时,梅贵妃适时而自然的为唐牧州说了几句好话,既肯定了唐牧州的为人和能力,又对皇上当年的手段表示理解,称他是位成大业的圣君,必然要严苛,要施行一些非常之法。 皇上听了她的话,心灵受到了抚慰的同时,对唐牧州的戒备也松了不少,但仍是没松口。 后宫中梅贵妃见缝插针的使力,宫外面,吴弦和宋羽他们也悄悄的挑动着流言。 无论德妃一派怎么想,反正荣大人是极度不愿意皇上重新启用唐牧州的,一旦他立了大功,重回朝堂,他还拿什么要挟孟璟?到时候还有自己的立锥之地吗?因此他在朝中极力挑唆着反对一派。 平南侯在朝中已经恪守中庸之道好些年了,这两天朝堂上吵吵嚷嚷的,他一概不发言,到了散朝时间也不和私下攀谈,都是直接往家里去。 边关发生了什么事以及大家在议论着什么,陈安宁已经知道了,她焦急的在家等着父亲回来。 远远的看见他的身影,她难得的像个小女孩似的扑了过来。平南侯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可皇帝的脸比变的太快,他也怕日后遭到清|算啊。他的地位稳固,又没什么忧国忧民的大志向,真的要出这个头吗? “爹~” 平南侯带着她走进屋里,夫人也过来了。 “爹,您就帮唐伯父说说话吧!你们当年的交情不是很深吗?”陈安宁问道。 “孩子,不是爹不愿意,这里面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皇上都不知道他该怎么办。爹不能不为你们着想。”平南侯偏过脸去,不忍看她。 “您就算为了我,也不成吗?”陈安宁哭了,这种时候如果爹在皇上面前说句话,一定有用的。 “傻丫头,爹就是为了你啊!那唐谦且不说还活没活着,他比你还大一岁,此时恐怕已经儿女满地跑了,你就是再见了他又能如何?”他的亲女儿死心眼,为了一份婚约足足守了十多年,他真的半点儿也不想再与唐家有牵连了。 “爹!不只是我等了他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在等着我!爹若是不同意,我这就离开家到边关去找他,也免得爹受了牵连!” 这是陈安宁除了说不嫁人之外,头一次对父母说出这等大不敬的话,然而平南侯却并没有暴怒。 因为,他和夫人一起愣住了。 “你说唐谦还没成亲?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安宁哽咽道:“我遇见过孟夫人,在我追问下,她才不忍心告诉我的。” 陈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哎……老头子,你就去给说句话吧,人家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没有半点儿对不起咱们家。” 平南侯半晌不语,也许真是自己太小气了吧。这些年他变的圆滑了许多,而唐牧州历经了磨难,却丝毫不改侠义,他想来有愧啊! 第二天在朝上,边关战事依旧是主题,两派再次吵成一团,皇上头痛欲裂,依旧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以荣大人为首的求和派再次驳倒了对方,眼看着占了上风。 突然,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平南侯站了出来,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论,并且力主重新启用唐牧州。他已经持续闭嘴好几天了,谁都以为他肯定不会说什么了,没想到最后来了这么一下子。 皇上猛地张大了眼睛,他一向信任平南侯,他的母后与平南侯是近亲,他死去的皇后也出自陈氏。他的话一出,对皇上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荣大人一见形势不好,还要强辩论,就在这时!内侍匆匆拿着一封边关的奏折跑了进来。 煞时,大殿里鸦雀无声。 皇上忐忑难安,让内侍赶紧宣读。 这是一封肖老将军亲手写的急奏,内侍的声音阴柔,却不失铿锵,“……蛮族狼子野心,胃口极大,朝廷万万不可求和!另外,由于形势过于危急,老臣不得已找到了唐牧州,此时他已在帐中协助老臣出谋划策,忠勇不减当年,目前敌人已经被我军挡在了阳泉镇。老臣人老智弱,因此斗胆请求陛下,改任唐牧州为主将,全权统帅将士,老臣甘为副将,我二人立军令状,必定联手把蛮族赶回边界之外!” “好!”皇上听完激动的大吼了一声,没有任何理由比得上一场胜仗的说服力!而且,肖老将军的话里无不透露着唐牧州的谦逊和臣服,这让一个自大的帝王十分满意,他可不希望原本的罪臣因为朝廷终于能用的上他而得意洋洋。 荣大人的心一下子凉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反对的话都没有意义了。 果然,就听皇上立即下令,任命唐牧州为西北军主将,肖老将军则转任督军。 圣旨片刻不停的被送往边关,然而真正在战场上看着士兵和百姓流血的人们,根本没人在等这个圣旨,在圣旨到来之前,唐牧州就已经用他卓著的军事才能和人格魅力,成为了军营的精神领袖。 荣大人面色阴沉的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那块白玉佩不住的摩挲着,心内纠结万分。 现在拿着玉佩去揭发孟璟绝对不是个好时机,原本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威胁孟璟,以换取他手里的罪证和对德妃娘娘的支持。然而现在,唐牧州正在边关为皇上收复大片失地,如果这个时候爆出来孟璟有不臣之心,皇上保不齐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他如果再耐心等一等呢?如果唐牧州也不能转变局势最终败于蛮族,那自然没什么可担忧。 可如果他大胜呢? 荣大人冷笑,大胜更好,彼时就是他揭发孟璟与他联合欺君、心怀不轨的最好时机。那时候唐牧州可就不是单单一个罪臣那么简单了,他手里有十多万的强兵,以皇上的疑心,再流放他十年八年也保不齐,直接杀了他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卸磨杀驴的事儿皇上不是没干过。 他能想到的,孟璟自然也想的到。 深夜,一辆全黑的马车从小门进了孟府,吴弦把雪茶扶了下来,二人直接被引进了厅堂。只见舅舅舅母和表哥都在等他们,几人俱是面容严肃。 “舅舅,您可是得了什么坏消息?”雪茶有了不好的预感,会不会爹那边出了事? “别着急,你爹娘那边无事。我把你们找来是要说几件事,事关重大,我想你们几个小的应该知道。” 孟璟便把荣家做的事和他已经彻底与梅贵妃五皇子绑在一起的事悉数告诉了他们。 “当真无耻之极!这种人家就该断子绝孙!”吴弦脱口骂了出来,说完瞧了眼雪茶,却见她和自己一样除了愤怒再无半点心痛之色。 孟琋因为没和荣家深入打过交道,比他们冷静的多,“爹,我想那姓荣的现在也拿不准把事情捅出去皇上会如何发落,毕竟此事可大可小,他一定是想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赌一把。其实他不过就是利用皇上多疑这一点,咱们不如想想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皇上对他产生更大的疑心即可,例如,他为何要千方百计的抓咱们的小辫子。” 孟璟听了他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吴弦倒是没这么快想出对付荣家的办法,不过他敏锐的从孟璟的话里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舅舅,据我所知,五皇子内有梅贵妃这样的母亲,外不乏舅舅这样的重臣支持,以他精明强干的风格,手里一定还有不少底牌,这回如果岳父大胜的话,他就又多了一支军队,实力会一下子远超三皇子。他会不会提前……” 吴弦的话让人心惊,他的设想虽然大胆,但不乏可能性,地利和人和五皇子已经基本不缺了,就缺一个天时了。 孟璟并没有反驳他,而是说道:“一切皆有可能,谁也说不好。这段时间你们要恪守本分,切不可太露锋芒,只可与人交好,不可交恶。至于其他的暂时不需要你们操心。” 孟琋和吴弦毕竟刚入仕途,除了必要的时候在世人和书生间煽动一下言论,作用有限。 雪茶一直没做声,待他们说完她才忧心的问道:“舅舅,我爹一定会赢吗?” 孟璟终于笑了笑,“傻孩子,要相信他。” 此时的平南侯府,却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平南侯坐在两个女儿中间,听着她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夸着他,心里美极了,多饮了几杯也浑然不觉,看的夫人和儿子直摇头。 这时,小厮走了进来,说是尹三公子来了,陈安安一听顿时收敛了笑容。拒绝他家提亲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来找过她,只是她都避而不见。这回她却罕见的没走开。 平南侯赶紧让人把尹天桐请了进来,这小伙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为人十分不错,不知怎么小女儿就是看不上人家,真是天生一对冤家。 尹天桐进来第一秒就把目光落在了陈安安脸上,松了一口气,终于见到她了。然后才有礼的向长辈们请安,“伯父伯母,小侄这几日公务繁忙,才抽出时间过来拜访二老。” 陈安宁笑道:“三公子当真有礼呢,这大晚上的还特意来看我爹我娘!”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他是来看谁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请他入了座,见他食不下咽,目光频频往陈安安那边飘,而那被看之人也是坐立难安,看的各位看官都跟着难受。 平南侯于是发了话,“安安你吃饱了就快快下桌吧,别在这里影响爹喝酒。” 陈安安窘迫的站了起来,“哼,走就走,爹你少喝点儿。” 果然,尹天桐紧跟着就站了起来,“我也吃饱了,我出去透透气。”说完就赶紧追了出去。 出门之后,却意外的发现那只一直躲着他的小笨猪竟破天荒的等着他呢。 他有些好奇她想要和自己说什么,他做好了充分的挨骂的心理准备,这次无论她骂什么他都受着,并且说话一定要温和,不能逗她气她,要把身段放的低的不能再低。 陈安安见他果然追了出来,话也不说,迈开了步子,把他带到了花园里,天上有月亮,十分明亮。 “安安,你有话要对我说?” “唔。”令人意外地,陈安安这回也不再像个扎人的刺猬一样了,反而闷闷的,像是有话难以启齿。 二人对立。 “安安,我不是外人,你不管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和我说,包括不能对你爹娘兄姐说的话,都可以放心对我说。” 尹天桐见她这样真有些担心了,这小家伙是不是受了委屈啊?这世上只有他能给她点儿小委屈,别人谁敢? 陈安安看着他亮晶晶的目光,心中微动,从来没觉得他说话竟这样惑人呢。 “贱……尹三哥,我姐和唐谦大哥有婚约你知道吧?” 尹天桐一愣,怎么提起别人的事?“我知道啊,你姐不就是因为唐大哥才一直没嫁的吗?” “是,可你知道吗?唐大哥居然也一直等了她这么多年,你说她们是不是太不容易了?” 尹天桐听了有些讶异,却更加摸不着头脑,她到底想说什么? “是很难得。可若是你,我也可以等。” 陈安安未想到他竟冒出这样一句,脸蓦地红了,希望他看不见。 “你知道我不是我娘亲生的,但她始终把我视如己出,有时候甚至比对姐姐还要好,哥哥姐姐也很宠着我。我很想为他们做点儿什么。” “嗯,这个应该,等你嫁给我,我和你一起孝敬父母。” “三哥,我听到爹对娘说,等战事结束,京城可能会有大的变数。我别的不懂,但我知道我爹的话一向很准,他预测什么很少有落空的。” 尹天桐的眉头皱起,看来平南侯的感觉的确敏锐。尹家其实已经暗中投靠了五皇子,只不过这事十分隐秘,外人几乎无人得知。 他更好奇她想说什么了。 “安安,你接着说,你就直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陈安安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终于说道:“我想,你的位置十分重要,到时候若是真有大事发生,你……你能不能……” “我怎么?” “你能不能和我们站在一起?” 尹天桐一听原来是这个,顿时松了口气,孟家站在五皇子这边,唐家也没例外,而平南侯虽然想中庸,但爱女心切,加上形势也容不得他中庸。显然,他与他们本来就是一边的。 他刚要叫她放心,就险些被她下面的话气死。 “只要你到时候站在我们这边,我……我就嫁给你!” 她本以为听了这话他会高兴,谁知月光下,他的脸清晰可见的变黑了,吓的她连连退后了两小步。 高大的他欺了上来,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像要吃人似的,语气森冷,“因为别人你才肯嫁给我?” “那……那不是别人,是我姐的事,要是唐大哥有什么事,她一辈子的幸福怎么办?” 尹天桐胸膛剧烈起伏,气到差点爆炸,他冷冷的问她,“她是幸福了,你委屈的嫁给了我,你的幸福怎么办?” 陈安安脸又红了红,心想,虽然她很看不上眼前这个大块头,不过他应该会对自己好吧? “到时候我会努力迁就你的,不和你发脾气,事事顺着你……” 尹天桐被她给气笑了,“哟,那还真委屈二小姐了!那我若是天天使劲欺负你、打你、骂你呢?你能忍的了一辈子吗?” 陈安安咬了咬嘴唇,幻想了一下那悲惨的画面,不寒而栗,然而一想到姐姐的眼泪,她的意志就变的更加坚定了,“只要你愿意,我就能忍!你若是哪天不愿意看到我了,和离也成!” 忍?和离也成?! 尹天桐猛的一使劲儿,把娇小的她揽进怀里,提着她的腰身,迫使她不得不踮起脚尖儿,整个贴在他的身上。 然后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就毫不犹豫的低下了头,在她的惊愣中,一口咬在了她娇嫩的唇上,趁她呼痛之际,舌头敏捷的钻了进去。 陈安安整个人都懵了,然而和他相比,她就像个大象面前的小马驹,不能撼动他分毫。 直到嘴上占尽了便宜,尹天桐的怒气才消了消,大手依旧禁锢着她。 “成交!小笨猪,你要记住你的话,伺候我一辈子,并且永远别想着和离,你就等着被我欺负一辈子吧!明天我母亲会再次来提亲。” 直到被他送回了自己房间,陈安安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她的目的就这么轻易的达到了?为什么她忽然有种被拐骗的感觉? 她羞答答怯生生的摸向了自己酸疼的嘴唇,贱人!成亲就成亲,至于我伺候你?老实等着挨欺负?做梦去吧! 董慧慧带着孩子在老家呆了许久,最近写信说想要过来,宋羽没让,眼看着平静之下酝酿着狂风骤雨,这种时候还能躲远一点为好,就别赶来凑热闹了。 雪茶原本有扩张如意阁的打算,如今却不得不低调起来,不再产出任何新货,能维持正常的运转就行,尽量减少存在感。 几乎每一天她都在焦虑中度过,她甚至想过最坏的结果,如果最后面对的是死亡,她至少能和亲爹娘在一起,只是可怜了小小虎,他实在太小了。 焦虑使她的性情变的极其不稳定,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发火。对此吴弦都让着她,百般体贴,就怕大人们还没怎么着,她先有个好歹。他十分理解她的心境,她的心就像在油锅里熬着一样,作为相公,他若不心疼她,还有谁? 大清早,吴弦还未睁眼,便听到枕边人已经醒了,这段时间她的觉很轻,并且时常做噩梦。他闭着眼睛把身子转向她,一把把人楼了过来,抱住。 他什么也没说,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见她没抵触,又去吻她的眼睛,脸蛋,耳朵……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肌肤上,像要用无所不在的体温为她织就一张安心的网,无限的温柔缱绻,情浴少,爱欲多。 雪茶感受到了他的温柔抚慰,渐渐打开了自己的心灵,显的有些迫切的主动去靠近他、吻他,似乎此时他是她唯一的热源,唯一的救命稻草。 …… 事了之后,雪茶趴在他的身上不愿起来,脸红扑扑的贴在他的胸膛上,小手玩着他的大手。 “相公,咱们以后多生几个孩子吧,家里热闹。到时候咱们搬到爹娘的隔壁,让二老帮着带外孙子,你说怎么样?” 吴弦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笑道,“好啊,不过我舍不得你遭罪。咱们到时候就和二老挨在一起住。至于让二老带孩子的事儿,到时候大哥成了亲有了孩子,他们也许该嫌吵闹了。” 雪茶想着爹娘被一群孩子围着叽叽喳喳的画面,笑的眉眼弯弯,“那才好呢。” 那晚在舅舅家,舅母向她说了安宁姐姐和大哥的事,她听了都觉得心疼,这些年爹娘和舅舅,还有哥哥和安宁姐姐,他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和他们一比,她除了没有亲人在身边之外,算是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安宁姐姐是个好人,这个大嫂再好不过了,她迫切的希望他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到时候爹娘的心事了了,整日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那该有多好啊! “老爷、夫人!外面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是荣家来的,有事求见。” 荣家?无事不登三宝殿,还偏偏是大清早? 雪茶和吴弦疑惑的看了眼对方,赶紧起来穿衣服,叫丫鬟回话,一会儿就出去。 ※※※※※※※※※※※※※※※※※※※※ 不敢看评论~~~飘过~~~我码字码字~~ 只求你一件事 来人见了吴弦和雪茶十分恭敬, “见过吴大人和夫人, 在下是荣府一管事的,今日贸然来此, 实在唐突,但因事态紧急,大夫人派在下赶紧过来。” “到底发生了何事?”雪茶心里担忧, 急忙问道。 “老太君可能要熬不过去了。” “什么?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是, 老太君在永平的时候身子就不好,为了治病大老爷才把她接到京城治病休养。可家里事事不断,又哪是能休养的地方呢?哎,是在下失言了。大夫人只是说让我把话带到,至于二位去不去见老太君最后一面,荣家断没有强求的道理。” 雪茶蓦地握紧了拳头,吴弦听了心里也不好受。若往回看去, 老太君也是真心怜惜过他们兄妹的, 若不是后来他的奋进挡了荣家子孙的路,也许她依旧会是那个可亲可敬的老姑奶奶吧。 “管事稍等, 我夫妻二人稍微准备下就随你过去。” 二人换了身素淡的装扮, 交代好铺子里的事, 就怀着沉重的心情跟着去了荣府了。 遥想最后一次去荣府拜年,他们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明知自己可能踩在刀尖上还不得不去, 结果更是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他们不只是踩了刀尖, 而是真切的走了一趟刀山火海…… 这次却全然不同了, 吴弦再不是无名的白身任他们践踏,他们去是仁义,不去也合情理。他们乘坐的是自己的马车,赶车的是自己人吴大。腰杆挺的直直的,曾经高不可攀的荣家门楣一下子矮了许多。 蝉衣端着药碗从里间出来,玉竹问道:“怎么样?还是吃不下吗?” “嗯,好不容易喝了两口又全吐出来了,老太君这回八成……” “你说雪茶会来吗?” “会的,她心肠那么好,怎么也会来见老太君最后一面的。” 老太君今早四点多就被盗汗弄的睡不着了,蝉衣上前伺候她的时候,她不住的念叨着雪茶的名字,说想在死前见她最后一面,还特意嘱咐蝉衣,这件事让大夫人去办,别让大老爷知道。 再见大夫人,吴弦和雪茶均吓了一跳,她看起来比在永平的时候老了十岁不止。 “去看一眼吧,她老人家有话对你们说。老爷出去了,不在府里。” “好。”雪茶有些同情这个女人,却也只能是心里唏嘘罢了。 蝉衣和玉竹再见雪茶,压抑着喜悦之色,握了握彼此的手,要说的话尽数在彼此眼中闪动的泪光中。 “他们来了吗?”老太君似有所感,在里面叫到。几人赶紧进了屋。 蝉衣说道:“进去吧,她一直想见你们。” 雪茶眼眶酸涩,吴弦捏了捏她的手,带她进去了。 看见老太君枯槁的躺在病床上,雪茶终究忍不住心里的哀伤,掉下了眼泪,她人生最重要的十年就是在这个老人的膝下度过的,如今她已经是这副样子了,叫她如何去和一个将死的老太太计较呢? 雪茶和吴弦双双给她行了个大礼,“老太君,我们来看您了。” “好孩子,快起来,把我扶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二人上前把虚弱不堪的老人扶了起来,靠在靠枕上,单单是这样小的动作,就弄的老太君浑身大汗气喘吁吁。 她苍老冰凉的手握着雪茶的,微笑的上下打量她,雪茶怕她看出自己眼睛红了,微微低着头。 “家里还好吗?是个男孩儿?等我大好了,带过来给我瞧瞧。” “诶!您好好养着,会好起来的。” 几人心知这只是一种美好的希望罢了,但谁也不去点破它。 老太君看向吴弦,另一只手拉着他,“好孩子,你出息了,等我到了地下告诉你爷爷和你爹娘,他们不知会多高兴呢。当初让你娶雪茶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我看的出来,你对她很好。” “姑奶奶,您放心,我会对她一直好的。”吴弦嗓子闷闷的,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连说了几句话,老太君累的气喘不止,雪茶赶紧递上帕子,给她抚着胸口。 “您多歇着,千万不要想太多,会伤身的。” 老太君缓了缓,长叹了一口气,她何尝不知操心伤身,然而看看眼下的荣家,叫她死了都闭不上眼啊!三房不成器,二房在永平胡作非为,大儿子虽然位高权重,却一意孤行,把荣家拉到悬崖边试探,一招不甚便会万劫不复! 忽的,她握紧了雪茶的手,死死的盯着她,“孩子,老太太死前只求你一件事。” 雪茶心悸,不敢将目光移开,怕老太君泄了这口气人就完了。 她只得顺着她,“您对雪茶有恩,又何必说求字呢?” 吴弦面无表情的看着行将就木的老人,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了。 “我求你,我求你!将来若是真有那一天,看在咱们二人祖孙一场的份上,饶荣家一命!” 雪茶面露惊愕,她不知自己竟会有这么大的能力,原来荣家的命脉竟系在她身上吗?她何德何能啊?想来可悲可笑,老太君比她的子孙们要清醒,但又和他们一样的糊涂。 老太君这个样子撑不了几天了,这里只有她和吴弦,她就说两句她爱听的话,让她怀着期待离开人世吧。 只是她刚要开口,就被吴弦给打断了。 “我只是一个区区小官,雪茶也只是一介妇人,荣家的命掌握在皇上手里,掌握在荣大老爷手里,我们没这个本事。再者说,若今日是我们求荣家,大老爷会饶我们一命吗?他不会的。” 老太君的脸瞬间毫无血色,怔怔的望着吴弦的脸,嘴唇直打哆嗦。 今日他们能来探病,已属仁至义尽了,“姑奶奶,您会长命百岁的,您好好养病吧,改日我们再来看您。” “相公……” 吴弦拉着她的手,硬是最后给老太君施了一礼,走出了房门。 二人一路无言,被送出了荣府。 “娘子,你怪我了?” 雪茶摇摇头,“没有,只是有点儿不忍心罢了。” “即便咱们哄着她,她也明白这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现在荣大老爷还攥着咱们的把柄,胜负难料。咱们要担忧的事多着呢,不必去想那些不相干之人。儿子昨天不是说想吃酸枣糕吗?等下路过糕点铺子给他买回去。” 吴弦的语气轻松起来,雪茶却总觉得他有心事瞒着自己,再三追问之下,吴弦终于凑近了她的耳朵,小声说道:“你注意到没?老太君的屋子里有些不一样。” “嗯?快别和我打哑谜了,我刚才哪有心思乱瞧?” “多了两件眼生的东西。” 男人总是要比女人理性一些,吴弦从进了荣府起就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在她和老太君说话的时候,他也时刻保持着警惕。 老太君一直是个非常传统的女性,吴弦深知这一点,因此屋里突然出现风格有些突兀的东西,他一眼就发现了。架子上摆着一个小巧的异域摆件,老太君的手腕上也有一个类型的珠串,她老人家一向笃信神佛,身上又怎么会出现神佛之外的东西?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这两件东西都是病急之下拿来祈福冲喜的。 夫妻二人心有灵犀,雪茶听了心惊,“你是说……?” “没有证据,要把这事赶紧告诉舅舅,还有宋羽,他在刑部做事,让他平日多留意一下蛛丝马迹。董慧慧见多识广,以前她给我讲过类似的东西。此事若是真的,非同小可。” 顺路买了小小虎要吃的糕点,把雪茶送回家,吴弦就办自己的事去了。雪茶想着和老太君最后的对话,荣家若真是有通敌之嫌的话,就真的是万死难抵了。 荣庆林自从得了进士出身之后,也曾被授予一官半职,但因他实在状态不佳,荣大老爷便替他推掉了职务,等三皇子上位后,荣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会缺这一点小小的俸禄吗? 他站在廊檐下,驻足远望。 “大少爷,他们已经走了。” “我知道了。他们看上去很得意吧?” 下人不知这话该怎么接,思虑一番说道:“看上去还好,似是真心实意来看老太君的。” 他们?会吗? 这时,又有一个丫鬟匆匆跑来,顾不得行礼,急忙喊道:“大少爷,老太君不好了,大夫人让您赶紧过去呢!已经派人去找老爷了!” 当天晚上,雪茶就接到了荣家的丧报,她深吸了几口气憋回了泪意,原来今日一别,当真是最后一面了。 也好,上天终究待老太君不薄,让她能在荣家倒塌之前离去,避免亲眼目睹她最最不希望见到的下场。 吴弦派人送了厚礼,二人并未再去荣府。 大老爷一家要亲自送老太君回永平下葬,本来大老爷是应该丁忧三年的,但因如今朝局动荡,皇上特许他一个月后重回朝内。 虽然只有一个月,却给了孟璟大喘一口气的机会,顺着吴弦提供的线索,终于被他嗅到了一丝对方通敌的气味,只要有抓手,就不信挖不出证据来。 此时,边关唐牧州全权统领大军,很快便扭转了战局,把入侵的蛮族一寸寸的赶出了我方的土地。 又打了一个大胜仗,庆祝之后,帐内只剩下肖老将军和唐牧州。 肖老将军一改刚才的慷慨,颇有些的忧心的看向唐牧州。 “咱们此时兵多将强,收复失地指日可待,怕只怕……” 唐牧州放下酒杯,笑道:“老将军是怕皇上卸磨杀驴?” “哎,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老夫在京多年,对皇上还算有几分了解,你要早有应对之策啊。” 唐牧州意味深长的看向他,“肖老,您认为这场胜利能保多少年太平?” “这个……老夫说不好。” “顶多两年。蛮族皇帝的身子骨不行了,最多撑不过两年,到时候继位的太子就是这次与咱们对战的主力大将,他定不会忘记今日之耻,早晚会再度进犯我边境的。所有只要留着这根钉子,皇上就不敢弃用我。” 唐牧州没有说出口的是,皇上暂时不敢动他,至于他要不要拿皇上怎么样,就要看孟璟那边的情况了。 荣大老爷奔丧不满一个月就回京了,和死去的老母相比,朝中的局势对他而言要重要的多,他万不能在关键时刻脱离斗争中心。 边关大捷的消息传来,举国上下一片欢腾,所有人都很高兴,孟璟却忧心忡忡,在他看来,战争结束了就意味着另一场战争即将开始。 果然,被他给料中了。唐牧州的胜利,让朝中两派制衡的局面一下子失衡了。德妃和三皇子急了,他们绝对不能坐视五皇子的势力一步步壮大!为了干掉唐牧州,哪怕某些人做出牺牲也在所不惜! 而荣大人就是这枚重要的棋子,三皇子许了他一切自己登基之后能许的,包括封他高官厚禄,娶他的女儿当皇后等等。 荣大人思来想去,终于答应了,其实也没有他不答应的余地。罢了,他掌握的是能治对方于死地的东西,而对方手里的东西不过能证明他贪墨了不少银子罢了。试问朝中几人不贪?到时候有人力保之下,他断不会因此伤筋动骨。看皇上的身子也熬不了几年了,等到三皇子登基,一切都能加倍赚回来。 皇上正在朝上与百官们商议要给唐牧州何等封赏,却不想荣大人此时一身正气的站了出来。 与欢快的氛围甚是不协调,他跪在了地上,语气肃穆郑重,“臣有本要参。” 所有人都一愣,皇上皱了眉头,荣侍郎一向最有眼色,今日怎么这般煞风景? “非要现在参吗?” “是,请皇上准奏!” “所参何人?” “大将军唐牧州及户部尚书孟璟,欺君罔上,罪不容恕!” 一席话如惊雷般,满朝哗然,孟璟眼神犀利的瞪着跪在地上的荣大人。 皇上‘啪’的一拍龙案,“爱卿不可胡言!” “臣并没有胡言,臣有真凭实据!当年唐氏一族被流放西北,但在唐牧州和孟璟的操作下,让其小女唐悦脱离了流放队伍,混入了官婢之中,后被人发卖到了臣的老家永平。臣过世的老母亲见那孩子聪敏可人,便买了下来当个小丫鬟。” 皇上听到这里虽然眉头紧皱,却没有太过气愤。毕竟一个小小的孩子,就算孟璟真用了什么手段把她弄出来了,又怎么会舍得让她去当丫鬟呢? “后来那孩子长大了,我母亲便还了她的卖身契,让她出府嫁人去了。后来她和其相公为读书来到了京城,她初来京城便与孟家相认了,并一直保持私下往来。孟璟不仅不主动向皇上揭发此事,还有意包庇罪臣之女,并且助其相公读书出仕,此等藐视皇上的欺君大罪,还请皇上明察!” 孟璟脸色发青,嘴角带着一丝隐秘的轻蔑的笑,这姓荣还真会说话,把荣府摘的干干净净。 皇上听到这里果然生了怒火,孟璟不等他发难便主动跪了出去。 “皇上!臣并非有意欺瞒陛下,荣大人他血口喷人,给臣带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臣实在不能接受!那孩子当年才五岁,是匆忙中自己走散的,边关就是再辛苦,做亲人的又怎么舍得让她流落人间呢?” “后来与臣与其相认也是因为一场巧合,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对皇上说起此事,皇上一向以宽仁治天下,臣怜惜外甥女这些年凄苦无依,但臣不敢枉测圣心,您日理万机心胸宽广,臣相信,您就算知道的话,也断不会拿一个孩子如何的!可臣怕就怕像荣大人这样的人!结党营私,为了不可靠人的目的把此事拉出来做文章!陛下!臣有罪,皆是臣一人之罪!还请皇上治罪!” 荣大人急于反驳,“皇上!他胡说!当年的人贩子臣已经找到了,他可以证明,当年就是孟家人花钱把那孩子混进下人中的,和流放边关生死未卜相比,当下人未必不是个好选择!” 然而,皇上绷着脸,并没有派人去提他所谓的证人,让人看不出其心绪,“孟璟,你说荣大人有不可靠人的目的?是什么目的?” 荣大人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他偷瞄了眼三皇子,很快稳住了阵脚,无非就是那些东西而已。 孟璟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这些东西他近来一直放在身上,随时防止对方发难,“皇上,臣这里有荣大人及其几位同党在治河期间大笔贪墨的证据。” 太监把东西呈给了皇上,皇上阅过之后脸色又暗了一重,蛀虫!这帮蛀虫!然而他还是把火气往下压了压,制衡大于一切,这个朝局不能乱。 “荣大人,你有何可说?” “臣,认罪。” “来人,带下去候审。” 然而,原本同样应该等待发落的孟璟这时候不干了,高呼一声,“皇上,臣还有另一要事启奏!” 皇上对于怎么发落孟璟十分头疼,他是自己的重臣不说,还有手握大军的唐牧州呢,他即便是个昏君,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卸磨杀驴,要杀也要徐徐图之,不然如何堵天下悠悠之口?又如何压得住数万铁蹄? 然而,被欺骗的恼火却着实烧灼着他的内心,他的威严从来不容人挑战! “你还有何事?” “回皇上,臣欺瞒了皇上,这的确是大罪。但臣必须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禀告给您,相信您必有明断。数月前,臣就知道荣大人掌握了臣的罪证。” “哦?”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这可真是一波三折。 就连荣大人都纳闷儿,他到底想说什么。 “数月前,荣大人就以此要挟臣交出他贪墨的证据,但臣没同意,故意拖延时间。臣没主动向皇上请罪,也是想看看这位荣大人到底为何如此处心积虑的翻出臣的罪证,而且据臣所查,荣家的生活称不上奢靡,那荣大人贪墨的那么多银子到底有什么用?” 皇上激动的站了起来,走下了龙座,他已经预感到孟璟要说的会是件极大的事。 “说!银子都去了哪儿?” “其中一半的银子都流往了蛮族!皇上请看,这是边关那边送回来的蛮族太子与朝中匿名重臣的书信,这是荣大人与其心腹的书信,里面隐秘的谈及了此事,这里还有其他罪证。并且,前几日刑部那边秘密抓获了其中一个传信人,皇上可以查问审讯结果。” 皇上见了手里这些东西脑袋顿时嗡的一下子,脚步不稳,三皇子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父皇!您怎么样?”五皇子也赶紧上前。 他赶紧上前扶住了他,装出一副孝子的模样,他打死也想不到,他们这边把事做的如此隐秘,孟璟是如何找到破绽的?他彻底的慌了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证据里并没有与他直接相关的东西。 皇上气的浑身发抖,颤抖的指着面如死灰,满口冤枉的荣起龄,“给我拖进天牢好好审!必须把背后之人给我审出来!立即查封荣府!” 三皇子见被拖下去的荣起龄求救的眼神,狠厉的给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该说的别说。 “父皇,儿臣扶您下去看太医。那孟大人这里……”他可没忘,这还有一人没治罪呢。 皇上头疼的挥了挥手,“罢了,再议吧。”说完就直接半昏迷过去了,太监们赶紧把人抬回后宫医治。 孟璟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与他相熟的大人下朝的时候,都纷纷对他拱手,“孟兄实在是高,不仅逃过了一劫,还把天捅了个窟窿出来。” 孟璟对此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皇上这是因为外有唐牧州,内有内斗,才没动他的。加之他身体孱弱,不然恐怕没这么容易过关。就算不至于伤筋动骨,至少也要脱层皮。 皇上的病来的真是时候,他真希望他这病能晚点好。 不只他这么想,抱着这种想法的人大有人在,特别是三皇子和德妃娘娘,通敌的事情已经暴露了,被皇上查出来是早晚的事,与其到时候等着被收拾,不如提前下手! 本以为通过与蛮族合作,用几座城池换来邻国关键时刻的支持,谁成想偏偏冒出个唐牧州来,把对方砍的像菜瓜一样,真是不堪其用! 不用就不用吧,只要付了银子,以后还是用的上的,可没想到孟璟这边居然抓住了荣起龄的辫子!说这是他姓孟的一个人的能耐?说破天他也不信,必是五皇子那边动手了! 看来,形势已经不容水火了,就看谁能占得先机了。他们绝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的话,他与五皇子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梅贵妃这边的想法与他们大抵相同,不过现在她手里的牌要比对方硬气的多,所以她倒是没那般着急,坐等对方狗急跳墙。 所以她明知道皇上的汤药里有猫腻,也不点破,甚至还悄悄在里面加了料,让药效能持久一点。 皇上现在一天醒来的时候少,昏迷的时候多,梅贵妃和德妃轮流守候在他身边,却没有一个真心盼他好起来的。 京里的风越来越大,隐隐带着肃杀的气息。 皇上虽然没有把孟璟怎么样,却在清醒的时候让人把如意阁严密看管起来了,相当于变相软禁了,不抓是给天下人看,而掌握在自己手里,则是为了唐牧州。只要他能为我所用,保他女儿平安并不是难事。 就连吴弦也不必去翰林院了,如意阁歇业,几人倒是难得的被迫享受起了温馨宁静的生活。既然和孟家的关系已经世人皆知了,孟家索性再不避嫌,他们出不来没关系,他们可以进去啊!好东西源源不断的往里送,似乎要把缺失了十多年的全都一口气补上。 吴弦开始教小小虎认字了,雪茶每天变着法的给他们爷俩做好吃的。 晚饭的时候,小小虎把细长的豆芽一根根夹出来摆在桌子上,雪茶看的眉头直抽,吴弦笑着把她的手压了下去。 “儿子,数什么呢?” 小小虎扬起头,一张肖似吴弦的小脸笑的阳光灿烂,“数姥爷姥姥和舅舅还有几天回家!” 雪茶的心在胸膛了翻了个个儿,吴弦紧了紧她的手,“娘子,就快了,快了。” 深夜,陈安宁对月双手合十,默默的为唐家人祈祷,“求老天爷保佑,保佑谦哥哥一家平安返京,保佑他无病无灾……” “是我为我祈祷吗?”忽然,一道沉稳,语气极其熟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转过了身,发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此时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他高了许多,面容依稀能辨,但不管他变了多少,她一眼就能认出来,他就是自己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唐谦看着眼前泪眼盈盈的女子,七尺男儿也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热泪,她也变了许多,长大了,更好看了,她真的一直在等着自己,一直在等着…… 千言万语汇聚在他的心里,他想许下千金重诺,一辈子对她好,永远爱她、护她,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只冒出了一句。 “安宁,我回来了。” ※※※※※※※※※※※※※※※※※※※※ 结局卡文,崩溃中,努力中。。争取2018年内完结。 繁华似锦暖似春 唐牧州率领部分大军回京, 因京中形势风云变幻,他并没有加快行军速度, 即便他和妻子心中早已心急如焚, 恨不得下一秒就与失散多年的女儿相见。 有父亲坐镇,唐谦实在等不了了, 便和父母提出先一步回京的要求,比见妹妹更着急的是,他要赶紧见到那个苦苦为他等了十多年的女人, 他要马上坚定的告诉她, 从此他会在她的身边,永远不分开。除此之外,先暗中联系舅舅, 考量一下当前局势也好。 皇上的身子越发不济了, 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朝政暂由几位大臣共同决议。满朝文武都向其觐言, 需尽快确定储君了。皇上正直壮年, 虽然心中极其不情愿, 却也预感自己时日无多了,在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间权衡再三, 看着身边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宠爱了二十多年的梅贵妃,终于把天平倾向了五皇子。 对此结果,德妃和三皇子的牙都快咬断了。很快, 京城便吹出了一股风, 且这股风越吹越大, 都说当今圣上是被妖妃迷惑,精气被吸的干净,才导致身体病弱,命不久矣。 几乎连孩童都感觉到周边的气氛越来越肃杀了,到处都能见到奔走的官兵。 孟璟判断双方很快就会有一场交火,而且皇上已经自身难保了。他赶紧把唐谦找来,“谦儿,你亲自快马出城去迎你父亲,叫他在城郊驻扎,皇上快不行了,三皇子不会眼睁睁看着五皇子登基的。” 说这话当然是有依据的。当国无主之时,谁手里有兵权谁就是老大,这种时候,除了皇上本人,谁也不能对大胜归来的唐牧州如何。 “舅舅,那悦悦那里……”他还没与妹妹见过面,如意阁目前还被监管着,未免节外生枝,他此次提前回京除了孟家人之外就只有安宁知道。他怕万一到时候真乱起来,妹妹和妹夫会有什么不测。 “你放心,皇上连命都快没有了,这时没人顾的上他们。我这就去亲自把他们一家接来,你安心过去吧。刀剑无眼,你们父子千万要小心。” 唐谦快马加鞭的出城了,片刻都不敢耽搁,此时他虽然是往城外跑,却觉得每一步都离阖家团圆更近了。 他走后,孟璟亲自带人去了如意阁,理所当然的受到了官兵的阻拦。他们虽然也知道怕是要变天了,但他们毕竟是听从皇命的。 孟璟摆出了官威,“老夫奉的是太子口谕,你等想阻拦?” 几个官兵面面相觑,都有些为难,“孟大人,您看,要不然再过一段时间……” 此时,一个身材高大的俊朗男子带着几个手下走了过来,正是尹天桐。 官兵们赶紧行礼,“见过尹统领。” 尹天桐不似在陈安安面前那般阳光活泼,此时脸色一板,相当具有威慑力。 “太子殿下主理朝政,殿下已经命我统领整个京城守军,我命令你们撤防回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说着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身份令牌。 几人听了这话又见了令牌顿时脸色变了,“是!”看来确实是变天了,尹统领原来只是中军统领,如今整个京城的防务都归他管,他们不撤难道等着军法处置吗? “晚辈见过孟大人。” 孟璟这股气终于顺了,满意的看了两眼这个年轻人,平南侯虽然只有一个资质一般的儿子,却生了两个好女儿,更有两个好女婿! “尹统领多礼了。” 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都是为五皇子做事的,只要他一刻未登基,他们就不能松懈。 孟璟有些日子没见雪茶和吴弦了,本以为小两口被困在这里,该是何等的忧郁,结果却意外的发现人家气色特别的好,丝毫没有被困笼中的丧气。 这都是雪茶的功劳,依她的话说,这种时候谁的心里都是又急又苦的,既然大事上他们操心无用,不如就管好自己的小事,别把日子过的凄凄惨惨邋邋遢遢,到时候让那些出生入死的亲人们见了难受。 孟璟把如意阁所有人都接到了自己家,反正高门大宅,多少人都住的下,马上就要乱起来了,这样才安心。 傍晚,孟夫人张罗了一桌子好菜款待吴弦和雪茶,好酒好菜应有尽有。孟璟和孟琋还有吴弦几人坐在一起,酒水浅尝辄止,个个苦大仇深的谈论着朝中大事。 女人们的话题就相对轻松一些,孟静茹今天也回来了,娘三个倒是一人喝了几杯,聊着家人们的趣事和对未来的美好期望。 小小虎早就吃饱了,见没人理他,便吵着要出去,孟夫人见此,只得让两丫鬟带着他去院子里转转。 此时孟家大门外,一辆十分低调的马车停了下来,两位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年轻男子掀开车帘,把里面的妇人迎了下来。 孟知秀举头望着门楣上大大的‘孟’字,一时百感交集,阔别十余载,她终于回来了,回到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 “夫人,咱们叩门吧,公子说孟大人和小姐一家都在呢。” “好。” 随从上前叩了一下,里面就有人开门了,“这么晚了,谁啊?” “这位小哥儿,烦请去和你家老爷说一声,就说秀秀回来了。” 看门的小厮一头雾水,哪个秀秀啊?不过看这女人斯斯文文的,也不像是来找麻烦的,他不敢乱做主,“这位夫人,您先进来歇息一会儿,我这就去禀告一声,老爷夫人正款待表小姐一家呢。” “去吧。”孟知秀一听等下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女儿,心跳的厉害,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漫上了心头,她会不会恨自己?会接受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吗? 小厮把他们请了进去,便匆匆跑去找大管家了,大管家总不会出错的。 小小虎精力充沛,在大宅院里跑的飞快,常年伺候孟夫人,根本不需要付出多少体力的两个丫鬟跟在他屁股后面累的气喘吁吁。 逛了花园子他还不觉的累,出来后又被草里的螳螂吸引了目光,胖乎乎的孩童还太小,根本就捉不到,但他执着的很,失败了就继续试。还让两个丫鬟和他一起抓,抓到后来丫鬟们甚至不知道螳螂是不是早就躲到洞里去了。 孟之秀正忐忑不安之际,忽然被一阵童言稚语吸引住了。 “哪儿去了?你快出来给我抓住呀,我保证不折磨你,你让我看看什么样子我就放了你好不好?” 其中一个丫鬟听了噗嗤笑出声,“小小虎,螳螂听不懂你说话的。” “你乱说!我娘说能听懂的,小动物能听懂!” 这丫鬟也是有趣,存心逗他,“你娘若是不这样说,你会好好的放了它们吗?” 小小虎被她给唬住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对吗?”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绣花鞋,他好奇的抬头往上看,对上了一双慈爱的目光,就像他生病的时候,娘看着他时一样。 “奶奶,你是谁?” 孟之秀蹲下身来,注视着眼前可爱的小孩子,它和小时候的悦悦还真有几分相似呢。她温柔的摸着他的发顶,“你就是小小虎吗?我不是奶奶,我是你的外婆。” “外婆?”小小虎眼前一亮,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真是我外婆?那我外公呢?我舅舅呢?” 两个丫鬟也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呢? “您是老爷的亲妹妹唐夫人?” 孟之秀抱起了小家伙,“正是,小厮刚才去通报了。” 丫鬟顿时激动起来,天呐!老爷夫人盼了那么多年的人,此刻正活生生的站在她们面前,还等什么啊?“夫人,看门小厮是新来的,不知道您,您千万不要见怪,我们这就带您去见老爷!” 小小虎警觉的表情终于松懈下来,惊喜的望着她,“您真的是外婆?是我娘的娘?” 孟之秀亲了下他肉肉的小脸,“没错,你就是我的亲外孙。” “太好了!”小小虎高兴的搂住了她的脖子,“这回我娘再也不会偷偷的掉眼泪了!” 孟之秀听了心里越发酸楚,硬是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可怜的悦悦,不知道这些年受了多少苦啊。 小厮腿脚快,很快找来了大管家,大管家一听就赶紧扔了筷子跑过来,远远的就把她给认出来了,顿时激动的胡子乱颤,话都快说不出来了,“顺子,还等什么?快去通知老爷和夫人!”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孟之秀抱着小小虎扶起了大管家,“忠叔快起来,多少年没有人管我叫小姐了,您这些年还好吗?” “好好,都好着呢,小姐您没怎么变。快,我带您去见老爷还有表小姐!” 孟之秀跟着大管家快速的朝里走,小小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乖乖的呆在她的怀里,任她抱着。 直到见到了奔走而来的几人,她才怔怔的放下了孩子,热切的、痴痴的望着对面几人,一瞬间,恍如隔世,哥嫂年纪都大了,侄子侄女也成人了。 旁边那对年轻人……正泪如雨下望着她的女孩子,就是她的悦悦啊!她日日夜夜看她的画像,早已把她的模样印在了脑子里,直到亲眼见到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她才感觉丢失的那块心头肉终于找回来了。 小小虎不解的望着伫立垂泪的大人们,高声冲雪茶喊道:“娘!外婆回来了!是外婆!” 雪茶已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在见到母亲的瞬间,那些对母亲久远的记忆仿佛一下子回笼了一般,娘亲的脸、她的温声细语、她的温柔爱抚……全都回来了! 她确信,那就是她的亲娘! 她松开了与吴弦紧握的手,猛地跑了过去,与孟之秀抱在了一起,“娘!” 母女二人痛哭出声。 孟之秀放下了心中所有的不安,尽情的拥抱着她的女儿,恨不能把她揉进骨子里,把自己的一切都补偿给她,时间能改变人的容貌,却改变不了血脉里的亲情。 孟璟眼眶通红,上前拍了拍母女二人的后背,“秀秀,回来了就好,哥终于把这一天给盼来了,哥对不住你,这么晚才找到悦悦。” 孟之秀与女儿分开,看向了他,委屈的抵在他的肩头,叫了一声哥,又是哭了一场。 待情绪稍稍稳定下来了,才不好意思的见过了嫂子和侄子侄女。 最后才把目光转到吴弦身上。 吴弦要跪下拜见岳母,却被孟之秀给拦住了,“好孩子,你把我的女儿照看的很好,我不知该怎么感谢你。等一切平静了,我和你岳父重新为你们举报一场婚礼,到时候再正式拜过吧。” 吴弦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只要岳母喜欢他,岳父那边就好说了,原本他还在担心,怕他们觉得自己配不上雪茶。 “妹妹,咱们进去再叙吧,在外面反倒让下人们看了热闹。”孟夫人说道。 孟璟把眼一瞪,“我看谁敢看热闹?” 下人们纷纷心虚的低了头,心知此等大喜事,就是看看热闹也不会如何的。 小小虎被刚才的场面给吓住了,不管是男人们还是女人们俱都哭作一团,着实可怕,因此,他不知何时竟溜到了孟琋身边,紧紧的依偎他的腿边,怯生生的看着大家。 一群怪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是难过还是高兴,也只有神仙舅舅正常一些。 孟琋虽然心里高兴,但却有些见不得这样大悲大喜的场面,低头冲小萝卜头一挑眉,小小虎学他,也冲他一挑眉,然后双双齐叹了一口气。 久别重逢,要说的话有太多了,厅堂里的灯亮到了很晚很晚才熄灭。 夜里,雪茶抛弃了相公和儿子,和娘睡在了一起。 她依靠在她的怀里,柔软馨香,这就是记忆深处里娘的味道,与相公或是他人的孑然不同,依偎着它,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莫名的安宁下来了。 谁都不再哭了,孟之秀给她讲着她小时候的趣事,偶尔雪茶能跟着回忆起来。关于边关的苦寒生活,她一点儿也不对她说。雪茶也对她讲起了自己在荣府的生活,当然,只挑好的讲,那些孤寂的、受欺负的事半句都不曾提起。 不知是谁讲的睡前最后一句话,迷迷糊糊间,欣然入梦,属于她们一家人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 不出所料,在孟之秀回来的第二个晚上,三皇子终于发动了政变,打着清君侧捉拿妖妃的名义,带领兵马冲进了皇宫。 五皇子有唐牧州这张牌,他的也不差,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不是白费的,想必现在皇城外面也已经杀戮四起了吧?呵呵,唐牧州那点儿人马,就算他侥幸胜了,等他急匆匆进城的时候,想必自己早就已经坐上皇位了。 尹天桐指挥着京城守备军与叛军殊死斗争,无论如何要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即便他身上不慎挂了彩,也丝毫不敢懈怠,他一定要撑到唐家人赶来!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宫门外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嘶吼声,无数的铁骑如潮水般奔涌而来,高台上的五皇子一喜,准是他的人来了。 谁知!待声音近了,他才看清,那坐在高头大马上虎虎生威的人,哪里是他的亲信? 唐牧州大声朝门内喊道:“报告皇上、太子,围城叛军首领左三千的首级已被臣唐牧州取下,陛下尽可放心!” 三皇子看到了他高举起来的人头,顿时吓的瘫软在地上,他知道他的一切都完了…… 门内并没有传来皇上的声音,此时他正僵直的躺在龙床了,断气许久了。 梅贵妃既高兴又有些担心唐牧州起异心,“儿子,要小心。” 五皇子深知母亲所想,他大方的朝母亲一笑,“母妃,事已至此,咱们没有别的选择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儿子相信唐将军。” 说罢,他高声回道:“唐将军辛苦了!劳烦你把叛军一网打尽!” “是!”外面重新响起了厮杀声,没用多久,那声音便停了。 太监统领试探的出了门,见唐牧州带着众将士正跪在地上,他把兵符举了起来,“臣唐牧州回京复命!” 大殿的门终于重新开启,阳光洒在五皇子的脸上,梅贵妃被晃了眼,他的儿子成功了,他终究和他那昏聩的父皇不一样,从此她可以安享余生了。 五皇子收起了兵符,随即宣布皇上殡天的消息,三皇子和德妃被软禁了起来,失去了一切。至于留不留的住性命,就全看五皇子的意思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五皇子登基,主持了先帝的国丧事宜。 新帝把一半虎符重新赐给了唐牧州,封他为镇国大将军,唐谦也得了个将军封号,并得到了新帝的赐婚,待国丧之后百日,便可成亲。 其余各位功臣均有封赏,孟璟自不必说,孟琋、吴弦、宋羽等出过力的也都有一定的提拔。至于原本属于三皇子阵营的那些臣子,新帝并没有对其赶尽杀绝,除了犯了大恶的,其余皆留任。 荣起龄通敌卖国,自然是犯了大恶的,新帝彻查了三皇子党羽通敌一事,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判了容起龄斩首示众,荣家其余众人皆罢免一切官职,流放西北边陲,包括荣家二房三房。 唐牧州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女儿,唐谦也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妹妹,一家四口拥抱在一起许久,仍不能平息心中激荡。 小小虎从外公的腿缝挤进了包围圈瞧热闹,却不防一把被人拎了起来,扛到了肩上。 外公的声音好大,差点震聋他的耳朵,“好小子!胆子倒不小,还没取名字吧?”这话是问向吴弦的。 吴弦面对威武的岳父和大舅子,偷偷吞了下口水,“还没,等着岳父给取呢。” “好!就叫吴勤吧,别学你爹早年,贪图享乐。” 吴弦心里一哽,岳父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他询问地瞥向了自家娘子,却见她红着兔子眼睛冲自己摇头。 一向振振有词的吴弦在岳父面前突然变的乖巧无比,着实惹人发笑。 孟之秀看不下去,掐了自己相公一把,“你干什么吓唬女婿?人家好歹考上了探花,你以为都跟你们爷俩儿似的,天天舞刀弄枪一身臭汗啊?” “噗~”雪茶和小小虎笑出声,吴弦一脸尴尬。 唐谦上前揽住了他的肩膀,“不必拘谨,咱们是一家人,你也别岳父岳母的叫了,直接叫爹娘。” 唐牧州脸皮厚,半点不觉得被娘子教训了有什么,“就是!别老文绉绉了,在外一副样子,在家原本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相处了几天,吴弦就不觉得别扭了,岳母岳母是真的不拿他当外人,他看的出来,他们是真心爱护自己的,更怜惜自己早年失怙,待他像亲生儿子一样,包括自己的妹妹小敏,一样可以拿他们当亲爹娘。 御赐的将军府很快就收拾好了,皇上做了个顺水人情,把隔壁的小一些的宅院赐给了吴弦,让两家挨在一起。 到了搬去新家的日子,孟家人和他们一起集体出动,唐牧州爱极了调皮可爱的小外孙,走哪儿都亲自领着。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行进着,前面是男人们,女人们则坐在后面一辆。 马车转入了大路,雪茶忽然感觉外头有些异常,这条街上人怎么这么多? “舅母,外面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流放的罪人终于出发了吧?” 雪茶和母亲都没出声,她悄然掀起了一角窗帘,马车恰好与囚车队伍交汇,她恰好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 是荣亲林!回想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日子,与如今早已是判若两人。 雪茶心中微动,说不上同情,只有无限的唏嘘,她与她的过往这回是真的彻底再见了。 她放下了车帘,不想再看了,他们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前面那辆车此时正与她相反,窗帘早就被卷了起来,略过大夫人和大少爷的时候,吴弦均不做声,直到看见了二老爷父子,他才响亮的冲他们吹了一个口哨,“荣庆辉!好好做人去吧!” 意料之中的收获了荣庆辉的怒视,“呸!贱种!忘了你拍我马屁的那些日子?” “呵!滚去天边接着骂吧!你越骂我的日子过的越好,小爷气死你!” 啪的一声,押运官兵的鞭子毫不留情的朝荣庆辉的身上抽去了,“赶紧闭嘴!不得唐突大人。”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吴弦爽完回身一看,父亲、舅舅、大哥、表哥、儿子,全都齐刷刷的看着他,各个表情错愕。 还是唐牧州先打破了诡异的气氛,大笑出声,“哈哈,果然是我的好女婿,骂的好!男人就要有点气概,太乖了那不是神仙就是娘们儿!” 他的话一落,吴弦倒是高兴了,孟琋的脸黑了。 吴弦和雪茶的新家需要好好布置,因此他们暂时和父母住在一起,孟之秀认了小敏当干女儿,她们两个十分投契,如意阁重新开张了,雪茶忙的团团转,小敏却被母亲困住,天天帮着她准备唐谦成亲要用的东西。 小敏好不容易感受到了母爱,也愿意每天和她忙东忙西的,有她和小小虎陪着母亲,雪茶倒是松了口气。 她想把如意阁扩大,在附近的定城再开一间分店。可惜,吴弦和宋羽都忙的很,她也不忍心去折腾他们,幸好董慧慧就要来了,她简直数着手指头盼她来。 晚上,雪茶躺在床上感觉吴弦回来了,他的身上还带着酒气,凑上来就想亲她。 被她给躲开了,“去哪喝的酒?和谁喝的?” “和几个同僚,在孙大人家里,宋羽也在,没喝几杯就回来了。” 雪茶仍是气呼呼的不想理他,她原本今晚是想好好招待招待他的,谁成想白废了她一番心思。 吴弦没脸没皮的凑了上去,使劲在她颈间嗅着,“娘子好香,今夜涂香膏了吗?要不要为夫帮你?” 没回音儿。 半响没声音,雪茶回头看去,却看见他起身要走,她赶紧坐了起来,嗔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吴弦耸耸肩,“去拿搓衣板。” “你给我回来!” “得嘞!娘子不生气了!小爷这就以身赔罪。”说着就整个人猴急的扑了上去。 雪茶被亲的晕眩之际,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又被他装可怜给骗了,她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原本以为嫁了个火坑,没想到她真的在这个火坑里栽出了花,繁华盛开,似暖意融融的春天。 (完) ※※※※※※※※※※※※※※※※※※※※ 咳咳咳咳咳12点以前,禁嘲啊~要脸~ 尽快把番外写出来~~宝贝们新年快乐!!生活比蜜甜!! 番外:安安和尹天桐 听说三皇子发动宫变了, 陈安安的心一直提着, 唐伯父英勇善战,唐大哥随父多年,应该也是差不了的,她倒是有些担心那个讨厌的活冤家。 他是土生土长的公子哥儿, 平时看他当个统领好像挺威风的, 那是因为京城里一直没什么危险,如今和那些暴徒真刀真枪的厮杀,他能行吗? 婚约早就定下了了,等唐大哥和姐姐成了亲,就轮到她了。自从上次他强吻了自己, 她心里一直憋着气, 也不是不愿意嫁给他,就是觉得自己亏了什么。 他可一定要好好回来啊, 万一他出了意外, 她岂不就落得个克夫的名声? 天还没亮, 外面就传来了好消息, 三皇子宫变失败了!姐姐听了顿时喜极而泣, 陈安安却觉得报信人的脸色有点不对。 “出了什么事?” 果然那人说道:“尹公子受了重伤, 已经被送回尹家了。” “什么?” 陈安安脑袋嗡的一声,“他要不要紧?” “是被抬着回去的,好像是中箭了, 别的小的没听说。” 陈安宁扶住了她的胳膊, “安安, 别往坏的地方想,不会有事的。” 她越是这么劝,陈安安就越慌。瞧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家里人也跟着难受。 陈夫人说:“来人,去给二小姐拿件厚衣服。” “娘~” “我这就带你去看他,总比你在家里干着急好。” 陈安安瞪大了圆圆的小鹿眼,亲昵的抱住了她,“娘你真好。” 有娘亲的安抚,陈安安稍稍稳定了下来,趁夜赶往了尹府。 尹天桐的确受了伤,却远没有陈安安想象的严重,他肩膀中了一箭,虽然可怖,但并没有伤到要害。大夫给他处理好伤口,嘱咐尹家人看着,夜里要是发烧要格外注意。 此时尹夫人正守着他身边,不放心离去。 “娘,您快回去歇着吧,这里有下人看着我呢,我要是不舒服了会叫人的。” 尹夫人不忍,“娘不放心,你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尹天桐用另外一只好手扯了扯她的袖子,眼神明亮,“儿子真的没事,我皮糙肉厚的,都练出来了,不信您看我这拳头。”说着他使劲握了一个拳头给她看。 “你这孩子,快放下!别再把伤口崩开了。” 丫鬟走了进来,“夫人,陈夫人和二小姐来了。” 尹夫人还没说什么,刚才还精神颇好的尹天桐顿时眼皮耷拉下来,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请她们进来。” 尹夫人知道他一颗心都在陈安安身上,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没有戳破他。 很快,母女二人就被带过来了,陈安安一看尹天桐果然伤的很重,上身缠着一大片纱布,面无血色,顿时眼泪漫了上来,忿忿的看着床上的人不说话。 二位夫人说了几句话,便有意给两个年轻人创造说话的机会,出去聊了。 “小笨猪,在哭吗?”尹天桐看似张口说话都极其困难。 陈安安快速用袖子抹了把眼睛,“才没有,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尹天桐翘了翘嘴角,“是啊,过来。” 陈安安一听他果然要完蛋了,不知怎么的心里猛然痛的无法言喻,第一次如此乖顺的听他的话,不由自主的迈着碎步挪了过去。 “坐我身边。” 坐好。 尹天桐满足的欣赏着她满脸掩盖不住的哀戚,她低垂着眼,小声的抽哒哒,像个被欺负的小兔子,怪可爱的。 “很担心我吗?”他问。 “嗯。” “我死了不是更好吗?那样你就不用嫁给我了。” 陈安安像听到了什么奇闻一样,难以置信的看向他,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扑簌扑簌的。 “呜呜,谁想要你死了?我若想你死,怎么会整日替你担心?知道你受伤了就让我娘连夜带我来看你?你根本就是个没良心的狼崽子!” 这一哭,一下子给原本只是想逗逗她的尹天桐给哭心疼了,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试图给她擦眼泪,伸手三次人家才让他碰到了小脸儿。 “安安,我和你说实话吧,其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喜欢上你了,除了你 ,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女孩儿。我想问问你,你现在这样,是不是也有几分喜欢我?” 陈安安一愣,心砰砰跳了起来,脸也红了,“你的伤真的很严重吗?” 容不得她逃避,尹天桐搬过她的身子,让她看着自己,“安安,你喜欢我吗?” 静默一瞬,“那你先告诉我,你的伤怎么样?” “保证不会让你当寡妇。” 陈安安一听就知道自己被骗了,明明刚才还那么虚弱,怎么说坐起来就坐起来了?呸,不要脸! 她一把把他推开,“谁喜欢你?本姑娘眼瞎了才喜欢你!” “呃~”大动作扯动了伤口,尹天桐捂住伤处痛吟出声,纱布上隐隐有血迹渗出。 陈安安吓坏了,顾不得再生气,凑上去要看他的伤处,“你怎么样?我这去就叫人!” 刚要起身,却被一股大力拽了过去,整个人落入了一个火烫的怀里。 尹天桐此时是真的很疼,加之他现在整个人都昏呼呼的,难受的紧,但他仍旧死死的把人抱在怀里,与之耳鬓厮磨,“安安,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恨不得明天就娶你回来,安安……” 陈安安心惊肉跳,想等他说完了再好好训斥他,却觉得肩上的人越来越重了,他的声音也轻到听不见了。 她这才发觉他身上惊人的热,她摸了摸他的脸,他的额头,这是发烧了呀! 她得赶紧叫人过来,她想挪动一下,把他放平,他却紧搂着她不放。 陈安安心中一软,轻声哄他,“我不走,乖。” 肩上的人这才松了力道,被她安放在了床上了。 尹夫人和陈夫人过来了,早有了发热的心理准备,让丫鬟端来烈酒给他擦身。 丫鬟用烈酒洗了毛巾,刚刚碰到他,他就闭着眼皱着眉把人给拂开了,“不要她。” 尹夫人心知他素来不爱与丫鬟走的太近,便无奈的接过了毛巾,对丫鬟说道,“我来给他擦吧。” 岂料,床上那半晕半醒之人,又是一声,“不要!” 尹夫人拧着眉,对这臭小子心生不悦,病了竟耍起了孩子脾气,她不管不顾的就要给他擦脸。 “不要娘!不要~” 因有陈家母女在场,尹夫人很是尴尬。 陈安安咬了咬牙,狠狠的瞪了一眼尹天桐,“伯母,娘,让我来吧。” 这回床上的人再没意见了,尹夫人和陈夫人一阵错愕,又很快释然了,虽觉得不甚妥当,幸好两个孩子的婚期也将近了,两家向来交好,人品什么的都是有保证的。 陈夫人的心里甚至还有点小得意,这还没成亲呢,就把安安放到心尖上了,以后成亲了还不得被她牵着鼻子走? 相反的,作为男方亲娘的尹夫人就有点儿五味杂陈了。 “就让安安来吧,看桐儿哥这样子我这心里怪难受的。” 二位夫人避到了外间,里面只留了陈安安和一个丫鬟。 轻柔冰凉的擦拭,让尹天桐很快便舒展开了眉头,她柔嫩的手指不时的碰到他的皮肤,让他的心不住的悸动,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他半睁着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认真忙碌的小笨猪,他的目光太过火的时候,他会收到她并不十分严厉的瞪视。他想,如果每天都能和她这样,被她瞪死他都乐意。 头脸、上身露在外面的皮肤、腋下,都要擦到,还有腿…… 丫鬟弯腰要替他把宽松的裤腿卷上去,尹天桐拖着沉沉的身子,躲了一下,“你出去。” 丫鬟赶紧低头称是,忙不迭的出去,她早就想出去了,那两人眉来眼去的,她都快被少爷瞪成筛子了。 陈安安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帮他卷起裤腿,却只肯卷到膝盖处,狠狠的擦了一遍。 尹天桐怕彻底惹恼了她,不敢再提过分的要求,万一她十天半个月不让他见面,岂不是得不偿失? 最后洗了一条干净帕子覆在他额头上,手刚要抽离,便被他拉住在唇边吻了一口。 “娘!都弄好了!咱们快回去吧!” 二人目光在空气里无声的较量着,尹天桐听到脚步声不得不放手,他多想耍赖把她留下来陪自己,可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还是熬着吧,等到成亲那天,她就彻底属于自己了,到时候还不是任他捏扁搓圆了好好欺负? 天快亮了,在回去的马车上,陈夫人见陈安安红晕未消的小脸儿忍不住发笑,“眼看着要嫁人了,还这么容易害羞啊?” 陈安安依偎在她身边,“娘又取笑我!我不嫁人了,等姐姐和唐大哥成亲了,我就留在家里永远陪着你。” 陈夫人听了笑开了,点了点她的额头,“小傻瓜,又说傻话了。” 搂着这个贴心小棉袄,陈夫人无比庆幸自己当年的心慈手软。她与相公平南侯成亲后,一直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女儿都几岁了,却仍旧换不来婆婆的半点儿友善。 那老妖婆总是三不五时的给她找麻烦,碍于相公,她通常都选择忍耐,但就在她好不容易再次有身孕的那一年,对方居然在相公向她请安的时候,给他下了迷药,这才让一个婢女有了安安。 她当时知道的时候简直要气炸了,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平南侯府,亲手杀了那个老太婆泄愤。她以和离来要挟相公,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幸好,相公是爱她的,很快他就以老夫人重病需要静病为由,把她送回了老宅,让她一向偏爱的二儿子赡养她,这事当年差点儿闹到先帝面前。 至于那个婢女,相公说让她流了孩子,找个好人家发卖了。 那婢女跪在她脚下痛哭流涕,求她开恩,给孩子留一条活路,她愿意生完孩子之后就走,绝不多留。 她的心里矛盾极了,突然,她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脚,她摸了摸肚子,想要马上要降生的生命,瞬间就不忍心了。 “算了,留下给老爷当妾吧,但你切忌要安分守已,否则我随时要你好看。” 婢女千恩万谢。可惜她终究没那个福气,因为孕期一直思虑太重,没有养好身子,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去了。 说到底也是个苦命人,好好葬了之后,安安就成了她的女儿。 安安虽然不是特别聪明,却自小娇憨可爱,心思善良敏感。 下人们的话不知怎么传到了小安安耳朵里,说她不是夫人亲生的,她哭着去问她,她当时就教训了那两个嚼舌头的下人。 但小安安还是记到心里去了,她从此更加懂事,凡事都让哥哥姐姐先,从来不争不抢不装可怜。这反倒让人更心疼她几分。 见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庶女,相公也渐渐放下了芥蒂,对安安一视同仁了。 第二天,陈安安脸色一直闷闷的,吃饭的时候也吃不下几粒米,全家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偏偏谁也不说破,就看她等会儿说不说。 “安安,吃块鸡翅膀,这个味道不错。”姐姐给她夹了一块。 就连一向沉稳的哥哥也逗她,“安安,听说如意阁又出新货了,你和姐姐没事去逛逛呗?” 陈夫人抿嘴笑笑,“好了,都好好吃饭。安安,脑袋快插进饭碗里了。” “嗯?” “哈哈哈” 陈安安脸色大红,这时,平南侯清了清嗓子,“等下我要去尹家看看世侄,你们谁有空陪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去不太好。” 陈安宁:“娘要陪我在家准备嫁妆。” 陈安年:“先生让我去一趟。” 陈安安:“……” ※※※※※※※※※※※※※※※※※※※※ 番外选择性观看哈~~请注意标题~~么么哒爱你们 番外:雪茶和吴弦 woo18.vip 如意阁外忽然传来一声马嘶, 继而是一个女人兴奋的呼声, “雪茶!我回来了!” 慧慧!雪茶赶紧扔下手里的东西跑了出去,董慧慧没变样, 她的女儿宋妙妙正安安静静的站在她身边,见了她乖乖的叫了声“干娘”。 “慧慧,我快要想死你们了, 你怎么才来呀?你再不来我一个人可撑不下去了。” 董慧慧笑, “得了吧你,我看你弄的挺红火的!对了,这回我不是自己来的,还给你带来一人,你猜是谁?” “嗯?这我可猜不出来。” 李光闻声从后面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笑嘻嘻的走过来,“嘿嘿, 嫂子, 还记得我不?” 雪茶真真吃了一惊,“李光?瞧你说的, 我什么时候也忘不了你们呀!你不是和你爹去南方贩货去了吗?怎么有空来京城?” “嫂子快别提了, 是和我爹跑了一趟, 可我们爷俩儿运气不济,被人给骗了。我爹心灰意冷, 回家守着铺子去了, 我大约也不是能走南闯北的料。”李光解释道。 董慧慧怕他不好说, 把话茬儿接了过来, “虽然他走南闯北不行,但当个大掌柜的绝对是把好手!正好咱们缺人,这样知根知底有用的人去哪儿找啊?你说是不是?” 雪茶嗔道,“快别卖弄了!我难道会把李光兄弟赶出去吗?不说这个,当日你们帮了我多少?我永远不会忘的。” 李光见此,赶紧说道:“二位夫人可别误会,我是来学东西的,可不是来乞丐的。别说什么掌柜不掌柜的,你给我我还不敢受呢!嫂子,你就让我从头做起,我是真心想学点儿东西,不想再虚度光阴了。” 他这一番话,更添了雪茶的好感,“好!既然这样说了,就别怕吃苦哟,我是不会对你客气的。” “那就太好了!千万别对我客气!” 又互相问了几句其他的。 这时众人忽然感觉气氛有些冷了下来,一道冷飕飕的目光正朝这边射来。 雪茶见董慧慧浑然不觉,揶揄的冲她扬了扬下巴,“快看你背后是谁?” 董慧慧一愣,回头看去,竟是许久未见的自家相公。 宋羽知道她最近几天会到,天天提着心盼着,今天就跟心有灵犀似的,刑部里没什么事,他就特意找个由头先回家了,结果等着盼着把自己的爹娘盼来了,却不见董慧慧母女身影。 这个没长心的女人!回来了居然不先回家! 他没好气儿的瞪了一眼董慧慧,蹲下身子抱起妙妙则又是另外一幅嘴脸,“乖女儿,还认不认识爹爹?” “爹~”妙妙有点儿害怕,却对他有股天然的亲近。 宋羽心里甜甜的,一连在她的小脸上亲了好几下。 这才招呼李光,“你小子,来了怎么不先到家里?” 雪茶听了不干,“宋大哥什么意思呀?先来我家就不行吗?” 董慧慧笑着凑到了宋羽身边,“相公,我一猜你这个时候准没在家,便带着李光直接上这来了。” 宋羽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看她,看的董慧慧有些脸热,他好像比她离开京城的时候更霸道了,也更吸引人了,看来她以后在家里的地位要不保了。 吴弦知道李光来了,别提多高兴了,即便他如今发达了,也永远忘不了李光和牛三这两个好兄弟,他不管将来成什么样儿,本质上永远是那个西街小虎子。 晚上,所有人在宋羽府上欢聚一堂,宋羽的父母卖掉了家里的铺子,田产则专门找人佃了出去,以后就安心的在京城含饴弄孙了。 第二天,在吴弦的强烈要求下,这一批人就在新布置好的吴府摆开了宴席,乍一听说,隔壁住的就是雪茶的亲爹娘,如今的镇国大将军!大家都有些拘谨。 宋娘子和宋老爹尤为不安,“雪茶,要不然我们老两口还是先回去吧,改日准备一份厚礼再登门吧。” 这下连带着李光都有些紧张了,他自认是个不成器的混小子,不过是运气好,朋友们都飞黄腾达罢了,可如今就在大将军府的隔壁……越想越肝颤儿。 “吴弦,嫂子,咱们这样胡闹是不是不太好啊?咱们今天别多饮酒了,等改日我请客,咱们去外面好好搓一顿!” 吴弦当即不乐意了,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李光,你不想拿我当朋友了?今天就拿这里当自己家,敞开了吃!” “哈哈哈哈,对!拿这当自己家!” 忽然,门外传来一道洪亮的笑声,接着进来了两道高大的身影,和一个温婉贤淑的女人。 雪茶错愕,“爹娘大哥,你们怎么过来了?” 孟之秀不赞同的嗔怪她,“你们的朋友从远方来了,也不给爹娘引荐引荐,更何况还有长辈在其中,这不是叫我们失礼吗?” “娘,女儿不是那个意思,女儿是怕打扰了你们。” “你呀!”孟之秀点了点她的额头,她知道女儿是和他们贴心的,但她心里要顾忌着她的相公,这样做恐怕也是怕他们看不上那些朋友,而伤了吴弦的心吧。 唐牧州故意对她板着脸,“就是!我们在家里吃四菜一汤,你们这边大鱼大肉的,是不是不打算孝顺老爹了?” 面对老爹的当众撒娇,雪茶无奈的摇摇头,还没说什么,小小虎大步跑了过去,要外公抱。 “外公,我替我娘孝顺您!” 童言童语逗的所有人开怀大笑,气愤顿时轻松了下来,吴弦正式给大家做了介绍,在桌上多添了三个位置。 别说是李光宋娘子他们原本心有顾忌,说实话就连宋羽听到镇国大将军几个字腿都有些打哆嗦。 不过接触了一会儿,大家就发现其实唐家人都十分的平易近人,并没有他们以为的身居高位的凌人气势。 孟之秀见相公今天高兴,便没阻拦他喝酒,命人把府里的好酒搬过来几坛子,好好畅饮一番,几杯酒下肚,大家聊得欢畅。 雪茶和董慧慧提出了她们扩大如意阁的构想,宋老爹做了半辈子生意,便以过来人的立场给她们提了不少建议。大家对战场上的故事也十分感兴趣,唐牧州和唐谦便挑些打胜仗的事说给大家听…… 每个人都仿佛推开了无数道门,见识到了从来不曾见识过的世界。 从爹和哥哥的讲述里,雪茶能体会到他们曾经的艰辛不易。听吴弦和李光回忆当初,唐牧州和孟之秀也明白这几个孩子为何有如此深厚的情谊。 这种融洽的场面,是雪茶和吴弦最愿意见到的,他们希望一步步往上爬,让自己和后代不被人欺凌,但他们的内心却不想全然的与过去切断联系,最苦最难的那段岁月时刻提醒着他们不能忘却初心。 选了最近一个黄道吉日,唐谦和陈安宁终于完婚了,华服曳地,十里红妆,一对恋人苦等了十余载,终于有幸结成了连理。 这场婚礼几乎吸引了半城人围观,人数之多堪比公主成婚,人们无不为他们的故事感动着,无不向往着拥有那样炽热忠贞的情感,直到许多年之后,他们的爱情故事仍被视为一场传奇。 喝下了交杯酒,新房内只剩下一对新人,唐谦紧张的盯着红盖头。在战场上面对最凶狠的敌人都不曾紧张的他,此时手止不住的颤抖,张了又握,握了又张。 盖头下的美人儿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动作,浅笑道,“你再不掀开,我就要睡着了。” 唐谦见自己被嘲笑了,终于提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掀起了她的红盖头,一张温柔美丽的面庞顷刻映入了他的眼帘,含着无限的深情。 唐谦忽然觉得眼热,陈安宁见他动了情,笑着执起素手揩拭着他的眼角。 “谦哥,一切都过去了,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唐谦攥住了她的手,定了定心神,“娘子说的对,从此天涯海角,我唐谦发誓,再也不和你分开了。” “嗯,以后谦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唐谦手扶着她的俏脸,低声道:“你叫我什么?” 陈安宁脸红红的,不敢看他,“相公~” 话音一落,一双红唇便被人采撷了去,长夜慢慢,深情缱绻,鸳鸯交颈春帐里,诉不尽相思情长。 盼了许多年,唐家二老终于等来了阖家团圆,等到了儿子娶媳妇,婚礼过去了,家里却依旧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陈安宁是个相当好的妻子和儿媳妇,对公婆孝敬有加,和雪茶两口子相处的也十分好。 小小虎整日在两府之间来来回回,唐牧州和孟之秀对他很是宠爱,现在他们没有别的盼头,只希望这家里赶紧多添几个孙子孙女,到时候满院子都是小孩子的欢声笑语,那该有多好。 听得母亲说起这个愿望,雪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小小虎如今已经三岁多了,她和吴弦非常恩爱,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 虽说当初生小小虎的时候又疼又害怕,想着只生一个算了,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希望多开几个枝叶,让她们的小家热热闹闹的。 她和吴弦都是从小飘零之人,如今她找回了家人,弥补了一部分命运的空缺,然而吴弦却没有这个机会了,她知道他虽然不说,心里也是喜欢家里人多一些的。 小敏年纪渐大了,用不了两年就要嫁人了,到时候家里人就更少了。 她最近虽然忙着铺子里的事,却一直在偷偷调养着身子,希望能如愿给小小虎添个妹妹。 她铺好床,正坐在床上胡思乱想呢,背后忽然覆上了一具温热的身躯。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吴弦下巴搁在她的耳边,着迷的嗅着她的气息,“你身上怎么有一股药味儿?” 雪茶眼神儿一闪,“有吗?你闻错了吧?” 吴弦蹬了鞋子,爬上床去,把人困在身下,“还想骗我?我是你相公,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和我说。” “哎,你想到哪去了?只不过是一些温养身体的药罢了。” 吴弦一下子就明白了,语气抱怨的说道:“咱们有臭小子一个就够了,要是有一窝臭小子还不累死他老子我?” 雪茶噗嗤一声笑了,知道他口是心非,却是实打实的心疼自己呢。 “那要是个小闺女呢?” “小、小闺女怎么了?”说完他瞪大了眼睛,大手瞬间摸上了她的肚子,“难道这里已经有了?” 就知道他心里也惦记着呢,雪茶用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送上了甜蜜的香吻,“还没呢,不过我想要。” 吴弦本就有意思,现在更是被她撩拨的浑身发热,猛虎扑食一样动作起来,“好,要就要,这就给你!” 更┋多┇小┊说┆请┆收┆藏:woo18.vip 番外:孩子们和其他交代 番外:孩子们及其他交代 今天是大哥的生日, 自家人聚在一起小小的庆祝一番, 唐谦夫妇和吴弦一家分别坐在父母的两边,桌上的菜品十分丰富, 选用的食材都不是最名贵的,却考虑了家里每个人的口味。 雪茶的手艺好,今天她特地下厨为家人做了两道拿手好菜。只是她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从进了厨房起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胃里直翻腾不说,整个身子都发软。 她没多想,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撑着做好了菜,她歇了好一会儿才假装无碍的出现在家人面前。 表面上虽然还好,但她还是觉得累,一点儿也不想动筷子,小小虎在她旁边一会儿要这个, 一会儿要那个, 她都是强撑着应付,其实心里已经很不耐烦了。 吴弦注意到她好像不太舒服, 小声问她, “娘子, 不舒服吗?不然你先去歇着?” 她摇了摇头,大哥回京后的第一个生日, 她怎么能刚开席就走人呢?再等等吧, 也许吃点东西就有力气了。 吴弦亲手给她盛了碗豆腐羹, 她勉强舀了一勺到了嘴边, 却怎么也不想送进嘴里,总觉得今天的豆腐有股很大的腥气。 可这已经是满眼看去她最能接受的一道菜了,别的菜上浮着油,她越看越恶心。 狠狠心,把豆腐羹送进了嘴,却再也忍不住了,一手抓着吴弦的衣袖,转身就哗哗吐在地上了,这一吐大有把胆汁都吐出来的架势。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特别是孟之秀,一时都不知道该顾哪个好了,因为不止女儿吐了,看她呕吐,儿媳妇也呕了起来! 她和唐牧州心里顿时一喜,赶紧叫人去请大夫过来,这时候谁也没有半点儿吃饭的心思了。 唐谦和吴弦各顾各的媳妇,一个两个都跟娘子得了绝症一样,紧张的不得了,见吐不出什么了,直接把人抱进了房里。 孟之秀心里已经有底了,她很想去自己女儿那边,但儿媳妇是新进门的,又是第一胎,她怕对方害怕,因此细细嘱咐吴弦和雪茶几句,就去看陈安宁去了。 小小虎害怕的跟着父母进了屋,带着哭音,“娘你怎么了?” 雪茶吐出来就觉得好受多了,赶紧安抚她的小心肝儿,“小小虎想不想要妹妹啊?” 吴弦眼睛一亮,“真有了?你怀这小子的时候没见你反应这么大啊?” “这我哪儿知道?兴许肚里这个真是个娇气的丫头呢。” “妹妹?要!小小虎要妹妹!要像妙妙一样可爱的妹妹!”小小虎明白娘不是生病,而是要生小宝宝了,顿时高兴起来,他早就盼着有人和他玩呢。 很快大夫就进府了,一摸脉就确诊了,陈安宁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雪茶也是,如果赶巧的话,孩子也许会生在同一月呢。 这可真是扎扎实实的双喜临门!借此契机,全家人一致反对雪茶再把大部分心思花到如意阁上。其实雪茶早就有了退意,毕竟她的父兄和相公都是做官的,她再招摇的做生意不合适,何况她梦想的是把如意阁做大做强。 幸好她早有准备,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李光天生是个当大掌柜的好材料,给他一部分干股,逐步把如意阁交到他手里,她是可以放心的。 得知陈安宁怀孕的好消息,平南侯府全家出动过来看她,包括没多久就要出嫁的陈安安都来了。 再见吴弦,陈安安想起旧事来,有些尴尬,吴弦也尴尬,但他假装大方。 “陈小姐来看我大嫂?” “啊!是的,这不是快有小外甥了嘛,那什么,我等下就去看望雪茶姐姐,姐夫回见!”说完陈安安就急匆匆的跑了。 吴弦觉得好笑,庆幸此刻尹统领不在,不然那个大醋缸肯定会淹死他。 自此,雪茶除了偶尔过问如意阁的事,其余时间便和陈安宁一起安心在家养胎,本来就不错的姑嫂感情更是突飞猛进。 母亲的暖胃鸡汤、吴弦带回来的开胃零食、唐谦亲手刻的护身护……通通都是双份的,大家都在盼望着小家伙们出生,至于是男是女,其实并不重要。 虽然是这么说,可等陈安宁先生了个男孩,雪茶紧跟着也生了个男孩之后,小夫妻俩儿一见不是女儿,都有点失望了。因此还被母亲好一顿说呢,说小孩子虽然听不懂大人的话,但大人的情绪他们都明白着呢,别让千辛万苦生出的孩子伤心。 雪茶和吴弦得了教训,相互吐了吐舌头,低头看着怀里新出生的小家伙,“凌儿乖,不生气哈,爹娘和你闹着玩儿呢。” 小家伙像听懂了似的,舒展开了眉头,看的人啧啧称奇,再不敢拿小孩子的心思不当回事儿。 小小虎知道没有妹妹,半点儿失落都没有,其实有弟弟更好,等弟弟长大了,他就能带他带兵打仗,到时候他当大将军,弟弟当他的士兵! 孩子们见风就长,一眨眼孩子们就能跑会跳了。 小小虎和凌儿终于有了妹妹,他们兄妹三个,加上唐家长孙唐琪,四个孩子承欢膝下,如今唐吴两家终于勉强称得上人丁兴旺了。 唐谦夫妇在唐琪一岁的时候就被皇上派驻去西北了,当时因为孩子还太小,父母有意把陈安宁留在京城,但却遭到了夫妻二人的一致反对。唐谦虽不忍妻子和自己去西北忍受苦寒,但他始终记得自己对她的承诺,对他们而言,任何痛苦都比不过分离之苦,他们实在是怕了距离这东西。 至于儿子,他确实还太小,不适合长途跋涉,被他们留在了爷爷奶奶身边。 在边疆驻防是不会轻易回来的,好在彼此常有书信来往,等唐琪再大一点,是跟父母到边关生活,还是一直留在京城,都由他父母做决定,老两口是不干涉的。 最近收到的信里说,陈安宁刚刚诞下了一对龙凤胎,高兴的同时,孟之秀却怎么想都不放心,亲手给陈安宁写了好多注意事项,随信过去的还有许多金银。陈家那边更不放心,把陈安宁出嫁前的奶嬷嬷和两个丫鬟都送过去了。 董慧慧和宋羽的女儿宋妙妙已经是个秀气的小姑娘了,和小时候一样的文静,特别喜欢和雪茶这位干娘在一起,看起来她更像是雪茶亲生的。 董慧慧经常对这事气不过,以为生个儿子能随自己的脾气,谁知道小人儿不大的时候就看的明明白白,和他那狡猾的爹一个性子,模样更是活脱脱的宋羽翻版。 这小家伙和吴凌是相似路数的,从小就看的出来心眼儿特多,往好了发展是风流佳公子,发展歪了就是斯文败类。 难道就不能有一个继承她女侠梦想的孩子吗?董慧慧郁闷极了。 然而,在她偶然目睹了小小虎逃学之时,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欣慰的火光! 她悄悄的跟了上去,好奇这孩子把下人甩开了,偷偷跑出书院,到底是想干什么去。当然她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她一路跟着他,最后居然跟进了一个酒楼里,酒楼大厅里赫然摆放着一个高台,人们撅着屁股兴高采烈的叫唤着,“咬死它!叫啊!你叫啊!” 没错!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场面,斗蝈蝈! 只见小小虎扒开了人缝,正看得津津有味呢。 董慧慧不禁失笑,这话怎么说呢?她自己的儿子女儿像雪茶亲生的,雪茶的儿子倒像是她董慧慧和吴弦生的! 她原本十分质疑龙生龙凤生凤这句话,现在看来还是有道理的。 她现在终于有些理解年少时父母亲管教自己的心情了,算了,儿女乖巧一些是好事,总比这样让人操心强。 董慧慧雄赳赳的走了进去,虽然她衣着华丽,又是一个女人,但那气势,没有一个男人敢惹。 她拎开围观蝈蝈台的两个男人,黑手往前一伸,就把小小虎给揪了出来。 “谁啊?干、干娘!怎么是你?”看着干娘似笑非笑的脸,刚刚到了狗嫌之年的小小虎心里发虚。 “好啊你小子,敢逃学了?你上回不是答应你娘不再淘气吗?走!跟我见你娘去!” 小小虎害怕的拖着她的手,“干娘我知道错了,求你!别告诉我娘好不好?我真的再也不逃学了!” “真的?” “千真万确。” “那好吧,我可替你娘看着你呢,再让我发现你偷偷跑出书院,呵呵呵。” “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好吧,相信你,你好好读书,小考要是考的好的话,干娘送你一只好蝈蝈,怎么样?” 下人们发现大少爷不见了,一个个都急疯了,赶紧回府禀告,就在雪茶被气的头晕之时,董慧慧把人给她送回来了,并且把她给劝住了。 “好了好了,我和他已经说好了,他再也不敢逃学了,你就别生气了。” 雪茶气呼呼的,见他难得乖巧的主动读书去了,才说道:“你是不知道,这孩子越来越像以前的吴弦了,三天不打他能上房揭瓦!” 董慧慧心说,我能不知道吗?我可是刚把他从蝈蝈场给拎回来的。 “别气了,男孩子嘛,活泼一点儿挺好的。小小虎那么聪明,读书武艺都学的不错,你就知足吧。” 又聊了一会儿,董慧慧问道,“小敏两口子昨天回门了?” 提到她雪茶露出了笑容,小敏前几天刚刚出嫁了,她就像她的亲妹子一样,一想到她刚嫁给吴弦时,小敏瘦的像个柴火棍似的,而现在已经是个美丽的大姑娘了,她就满心的欢喜。 “回来了,挺好的,小两口可般配了。”末了她感叹道,“时间过的真快啊。” 这几年吴弦和宋羽都升了官,越来越得到上头的重用,如意阁已经开了好几家分店,孩子们健康成长,夫妻恩爱如初,除了时间赋予的成熟之外,雪茶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时间的快慢对她有何大意义,不过是感叹一番罢了。 陈安安和尹天桐已经成亲几年了,不知什么原因,二人一直没有孩子,虽然公婆没说什么,但陈安安的压力越来越大,那段日子,她甚至昏了头,像尹天桐提出和离。 从来把她当心头宠,舍不得动一根指头的尹天桐,头一次动手打了她的屁股,告诉她即便一辈子没孩子也不许再提和离!他上头有大哥二哥,就算永远没有自己的孩子他也认了,大不了一直把她当女儿宠。 陈安安大哭了一场,把心头积压的情绪全都发泄了出来,从此心态轻松了许多。也许老天爷就喜欢这样戏弄人玩儿,那之后不久她就怀孕了,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和她一样圆乎乎的小闺女。尹天桐如获至宝,一副有妻女如此今生再无所求的模样。 舅舅孟璟一家也算平安喜乐,只不过……唯一的儿子孟琋却让他们操碎了心。 孟琋在官场一直顺风顺水,但他似乎在某一刻想通了什么,竟然在不和父亲商量的情况下,提出了辞官远游。 等孟璟夫妇知道的时候已然晚了,眼看着这几年相熟的人家都小孩成群,他们的儿子却依旧形单影只,这回还非要去远游不可! 他们想不通!他到底要干什么?去治学吗? 孟夫人流着泪,“儿子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定个姑娘赶紧成亲呢?你都二十多了啊!” 孟璟怒气散尽之后也只剩下了无奈,“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像正常人一样成亲生子不好吗?” 孟琋欲言又止,几番思量之下,终于语不惊人死不休。 “爹、娘,其实我这回就是要去给你们带回孙儿。” “啊?”老两口没听懂。 “是的,您二老没听错,如果没错的话,您应该已经有个两岁的孙子了,我正是要亲自去确认这件事。” 孟琋只选择说这些,至于其他的,无论震惊的爹娘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了。 总之,二老这回答应的比谁都痛快,大力支持他离京找人去,尽最快的速度赶紧把未来儿媳和孙子都找回来! 孟琋脸色淡淡,心下暗潮涌动。他是这么打算的,一定要亲自找到那个女人,掐着她的脖子问她当年为何要那么做? 三年前,南方越国的大王爷亲自来京朝贡,他的爱女为了见识京城的繁华,也随他一道来了。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啊!孟琋至今想起她来还觉得牙痒痒。 妖艳刁蛮、不讲礼数、恬不知耻……,然而最最可恨的是,她耍手段睡了他之后,居然连句只言片语都没有,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对!他一直记恨着她!他从小到大都是高贵矜持清风霁月的,何曾想过自己竟会失身于那样一个他嗤之以鼻的女子? 然而事实是,在她不要脸的纠缠中,他还是不小心失身了,这还不算,他好像还失了心…… 这两年他一直不让自己去想与她有关的事,虽是如此,他却一直排斥成亲这件事。 不愿想还是会不时想起,但他的傲气不允许他低头去找她。 一直到前日,他得到了一个消息,大王爷最宠爱的女儿居然有一个两岁的儿子!而她一直未成亲,那孩子是一副北方人的长相! 听说即便如此,她的求亲者依旧无数,最近怕是抵不过父母的压力,要从众多求亲者中选择一个了。 都这样了,他还成坐的住吗? 拜托,他只是看上去像神仙,他不是真神仙! 听过表哥远游了,吴弦十分羡慕,雪茶也羡慕。可他们偏头看了看躺在手边的小女儿,还有院子里打打闹闹的两个臭小子,顿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再过几年,他们几个大了,我带你游山玩水去。” 雪茶瞥了瞥他,说道:“两个儿子把你书房里的砚台给砸了,丫鬟亲眼看见是两个孩子打闹一起碰掉的,可凌儿哄的小小虎自己全认下来。另外,小小虎和唐琪把你的绿毛鹦鹉差点揪秃了,你先把这事儿解决了吧。” 吴弦不甚在意的扬了扬手,“哎,没事儿,不过就是只鹦鹉。不过你说的是哪块砚台?” “就是你视若珍宝那块端砚啊。” “什么?两个臭小子,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们!”吴弦咆哮着追了出去,两个小的一看不好赶紧往外公外婆那边跑。 雪茶被逗的哈哈大笑,笑声吵醒了和她颇为相似的小女儿,小家伙哼唧了几声,哄哄就不哭了,乖巧的任娘亲摇着。 ※※※※※※※※※※※※※※※※※※※※ 本文就这样了???感谢一路支持我的读者们,更┋多┇小┊说┆请┆收┆藏: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