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com欲生欢》 第一章初见(上) 兴安八年盛夏,正值大陈皇帝携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到夏宫避暑之时,建康宫城内比往日要肃静许多,灯火稀疏,蝉鸣回响。 闷热的暑气萦绕在楠木大殿里,生出一股悠长古远的余味;薄纱软罗制成的帷帐纹丝不动,轻笼住一帘薄愁。 建康宫城内最气势磅礴、构造精巧的凝华殿上,此时却上演着一幕不合时宜的活色生香。 “嗯——轻些,轻些好不好”,娇软女声幽幽低语,似是恳求,又如同诱惑,间杂着微不可闻的喘息声,倒把人勾得心痒难耐。 此刻,声音的主人娇躯被折了两折,堪堪跪伏在只铺了一层软席的榻上,欺霜赛雪的肌肤泛出旖旎的绯红,像只提线木偶一样随着身后男子的动作摇动浮沉。 女子已然不着寸缕,她发髻凌乱,双眉紧蹙,眼眸雾水朦胧,娇艳的樱唇微张,发出羞耻的低吟。可惜身后的男子见不着美人这含羞带怯的神情,饶是女子已经泪水涟涟,不断求饶,身后健硕的男人还是不疾不徐地一次次撞击,令人羞涩欲绝的声响在殿中回荡。 女人的双手背在身后,被一根白绸带缚住,绸带的另一端绕在男子的手腕。他用另一只手牢牢掌控住纤腰,绕着绸带的这只手便还余出闲情去揉捏女子垂下的丰润乳房。 “唔——啊——啊!” 伴着一声轻呼,女人的身躯随着男子俯下身去挑拨后颈的动作,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两只玉足也蜷成一团儿。 竟是泄了。 男子只觉一股销魂暖流直冲向阳物,不禁倒抽一口气,几乎无法自持!好不容易才得了一瞬,将那蚀骨销魂的情欲压制住,悄然从女子体内退出,轻轻喘息,恭敬地问道:“公主,可要歇息片刻?” 声音朗润如玉,听起来像个少年人。 本在卧榻上化成一滩水的女子扭过头来瞧他,好像这时才意识到了身后男子的存在,斜睨着看过来,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下,只看见男子一张模糊的面庞。 面目模糊的男子倒是趁机把她瞧了个清楚。 纤长秀美的眉,神采飞扬的眼,挺直的鼻梁,丰润的嘴巴。一张芙蓉面,冷冷自含威,正是大陈朝不可一世的华阳长公主。 “呵,你就这点本事?”沉溺在高潮余韵当中的华阳公主已经无力撑起身体,干脆直挺挺趴在榻上,嘴上却毫不客气。这话本是挑衅,可偏从她口里讲出来好像理所当然。人都道,这半边天下是属于大陈天子的,大陈天子是属于华阳长公主的,任是华阳公主说夜里出来的是太阳,早上升起的是月亮,也没人胆敢置喙。 男子不以为意,微微笑道:“自然不是。”一个挺身,又借着方才两人交合处的粘腻,直插进华阳的最深处。 他竟还硬着! 华阳来不及感叹,只觉得方才的酥麻又被挑起,此时欢愉甚至更胜一筹。 “啊——”一阵猛烈深入的撞击,直将华阳送上云巅。 偏偏这时,男子又停了下来,好整以暇地将华阳掉了个个儿,付下身去,用嘴轻吻掉她脸上渗出的汗珠。 唇瓣与肌肤相接,华阳忍不住一颤,和她的情热似火不同,他的嘴好凉! 男人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又将阳物重新插进小穴,华阳感到这物事似是又大了一分,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吟。 这回男人动作更加狂野,力度明显高于前次,深入浅出的律动撞得华阳几乎晕厥,淫靡的“啪啪”声不绝于耳。 仍是不够。 男子一边亲吻着华阳胸前裸露着的两点凸起,一边伸手摸向二人交合处,在花丛中稍一摸索,便找到了那神秘的花蕊。 指尖一捻,身下女子猛然夹紧双腿,浑身犹如升起一团烈火,一张雪白的小脸憋得面红耳赤,忍不住大叫起来。 男子仍不着急,两根手指反复抚搓着那一点赤红花核,惹得华阳欲仙欲死,弓着身子在他身下扭动迎合,让两人的结合更加深入。 男子下身的动作并未停止,此时更被华阳的迎合挑起了新的兴致。他一边用手指刮擦不停,另一只手紧握着华阳的纤腰,偏不怀好意地问:“公主还想要么?” “唔——要。” “要什么?” “要你,要你给我。唔——快给我!” 男人嘴角轻扬,毫不留情地一次次贯穿,粗硬的阳物在紧窄幽微的密道中横冲直撞,随后而来的卵蛋将她穴口拍得酥麻。 在这轮疯狂攻势下,华阳早就几欲癫狂,在狂风暴雨中忽然闷哼一声,双腿僵直,全身颤抖不已,下身涌出无休无止的欲海狂流。 男子终于也忍不住呻吟了出来。 华阳公主的穴道出人意料的紧密曲折,本就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直要将人吸干。这一阵热流更是推挤着敏感的龟头,欲拒还迎,就在此时了! 男子却及时将阳物退了出来,伴着一声低吼,终是将粘稠的精液全射在了身旁解下的衣物上。 仅喘了一口气的功夫,又谦卑地跪下去,手中捧着一块布巾,问道:“公主要奴清理么?” 华阳从喘息中回过神来,下身依然涌动着一波波的酥麻快意,她却只摆了摆手,没有再给这人一个眼神:“不用你。下去罢。” 对方显得有些意外,怔愣了一下,还是乖顺地回答:“是。” -- 第二章初见(下) 沐浴休整过后,已是月上中天,蝉鸣和热浪似乎都随着这一场混乱情事消弥殆尽。 华阳捧着茶盏,心不在焉地与魏国夫人闲话。 “听说公主这次不跟去夏宫,反而跑到皇宫里宴饮作乐,陛下只当公主是躲着他,大发雷霆,小朝会上一言不合便给了那没眼力见的大臣五十板子,回去还没平息怒火,又拿鞭子抽了几个撞到枪口上的宫人。” “没我他便不打人了?都避得这么远了也要怪罪于我么?” “自然不是公主的错,只是陛下这性子是越来越……” 停了片刻,又道:“若是公主能劝陛下收敛些也好,总归能落个好名声。” 华阳心思浮躁,语气也不耐烦:“姨母可真会开玩笑,天底下比本宫名声更差的也寻不出几个了,门下省一半的谏议大夫都是靠骂本宫为生的。本就是烂到泥地里的,姨母这时候倒想着捞我一把了。” 魏国夫人不禁讪笑,她已年过四十,从前丰满的胸脯日渐下垂,纵是宽袍博带,也再难掩住腰间赘肉,唯有一张精心保养的脸蛋还能略微窥出当年的风采。 “公主又何必赌气这样说。就是陛下,从前也不是这样的。唉……” 华阳和她的皇帝哥哥陈邺没有得到过太多母爱,他们的父亲东海王又醉心于求仙问道,从来不曾费心管过这两个孩子。打华阳记事起,身边能依靠的人,除了皇兄就只有这个姨母了。 魏国夫人也不是一般女子,虽然只是华阳母妃的庶出妹子,但她为人八面玲珑,凭着亡姐的关系攀上了东海王府,给自己混了门不错的亲事。后来东海王夫妇意外身亡,世子被选为储君,华阳被册封为公主随同进京,这个姨母又成了最合适陪同照顾他们的人选。魏国夫人一到建康就果断甩掉了从前的丈夫,到如今,已经嫁了第四次。 华阳和魏国夫人总是话不投机,却也不好给她脸色看。一来这是她为数不多还活着的亲人,二来魏国夫人一向消息灵敏、门路多多,很是有用。最后,华阳有时候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姨母还是有些关心自己的。 虽然,若去探究这关心到底有几分就很没意思了。 魏国夫人是个机灵的,见华阳一脸倦怠,便转了话题:“今次的小倌儿可还合公主心意?” “哦,还……“华阳深深叹了口气,”还好吧。” 魏国夫人噗嗤一笑,嗔怪道:“公主胃口真刁,这可是我替你寻了许久才找到的妙人儿呢。” 替我么?华阳竟觉得有一丝委屈,随后又在心里嘲笑这莫名的情绪。这么多年了,这事也渐渐变得如同吃饭饮水一样平常,可在看着自己长大这人面前,总是一恍惚又冒出些少年时才有的心情。 在华阳恍惚的时候,那边魏国夫人已经叫下人带上刚刚伺候的小倌儿。 男子恭顺地跪在华阳脚下,在这通明灯火里,华阳第一次看清了眼前人的长相。 他看起来很年轻,脸上甚至还带有几分稚气。面如敷粉,色若春花,一双桃花眼甚是惹人怜爱,若长在女子脸上怕会是过分妖娆,偏生在他脸上和挺直的鼻梁、修长的眉毛配合的恰到好处。想是刚刚沐浴过,只在白色中衣外披了一件黑袍,衣带半系,露出一片坚实的胸膛,在夜灯下有些过分耀眼的白。 华阳看了半晌,最终却被这人的头发吸引了注意。一头乌发随意用一条靛蓝带子系着,松松散散垂在脑后,蓬松得像一摊黑雪。华阳忽然很想摸摸他的头发,一定很是柔软顺手。 魏国夫人见华阳半晌不说话,心道这是成了,微笑着问:“公主可还要问些什么?” “不必,总归只是个玩物罢了。” 男子听到这话,似乎眼帘又低垂了几分。 华阳不禁咋舌,再开口时便带上了几分柔软,揉着手腕抱怨:“你刚刚把本宫弄疼了。” 这一句入耳软糯柔媚,好像谁家羞怯的小娘子和情郎撒娇一样。 男子微笑着抬起头,樱色的唇瓣微张,说出的话却甚是狂妄可气:“那奴以后便小心些。” 华阳被他气笑了:“你倒是个胆子大心眼小的。叫什么名字?” “常欢。奴名叫常欢。” 魏国夫人笑呵呵地吩咐:“带他下去准备,明日一同回公主府。” 又笑着向华阳说:”这次便留他久一点罢,不然我这边找人及不上你把人撵出去的速度。“ 华阳不置可否。 东方欲晓时分,华阳长公主的仪仗迤迤然离开了皇城。昨夜的狂野已经湮灭在月色里,曙光照耀下的皇城熠熠生辉。 魏国夫人独自登上高台,望着队伍的末尾消失在朱雀大街的拐角处,用谁也听不到声音感叹了一句:“作孽啊……” -- ňPο18.coм 第叁章绸缪(上) 世人皆知华阳公主权势滔天、富可敌国,常欢随着浩浩荡荡的车马进了公主府,方知此言不假,甚至还有些谦虚。 华阳公主的府邸整整占去了建康城里头快两坊的地面,从外头看高墙危立、草木郁然。东南方向与华林苑相接,邻水建了许多亭台楼榭,雕栏玉砌、珠树琼枝。常欢先前跟着魏国夫人进宫时已是大开眼界,频频称奇,再见这公主府邸,虽不及皇城鸿图华构,但不拘于形制,更有一番神工巧致。 常欢随着管事的公公绕了好久的路,就快晕头失了方向的时候,才到达给公主的男宠们居住的院落。家人指了一排屋舍中西头的第一间给常欢,外面看起来只不过是寻常下人住处的样子,屋内倒是窗明几净,各色器物用具一应俱全。 这面善的太监又叮嘱道:“郎君便在这处安歇了,每日有仆从按时送饭打扫,有什么其他需要的遣人来同我说就是。这边几处相连的院子都可随意走动,其他有侍卫把守的地方,郎君便不要闲逛了。若想出府,须提前一天告知,到时自有府上备好的车马随从送郎君……”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嘱咐了许多,太监顿了一下,又说:”需要郎君侍奉的时候,自有公主身边的人来请。只不过……也不那么频繁就是了。“说到这里,他微微笑了笑。 哦?不很频繁么?是因为面首太多,还是因为…… 这倒和常欢所知不太一样,不过也无需在意。 常欢微微点头,脸上绽出一个无可挑剔的乖顺笑脸:”多谢公公引路指教,愿闻姓名。“ 太监道:”在下姓孟名真,郎君叫我一声孟管事便可。府里像我这样的管事还有几人,日后自会慢慢认识。郎君若无其他要问的,恕我先告辞了。” “在下还有一件事想问。” “但讲无妨。” “如果……嗯……如果想要离开公主府,又当如何?” 孟真愣了,抬眼看了看常欢,似要辨别他究竟是在发问还是玩笑,旋即又恢复到波澜不惊的样子:“既是卖身到府上,契约文书一应俱全,只要拿钱来赎,定不会为难郎君。”想了想又补充道:“或是伺候好了公主,破例放还的也不是没有过。” 常欢又道谢送走了孟真,关上房门,认命似的叹了一句:“哪能就这么轻易走了呢?” 用过午膳,还未来得及叫人收走食器,常欢便瞧见纱窗后探出一颗头来,正斜着眼往里觑看,蹭的竹帘抖动不停。 常欢无语。ňPǒ18.cǒм 见对上了常欢的眼神,那人面上一哂,干脆直接转进门来,“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哪里人呀?” 常欢这才看清了他的外貌,眼前这人身高八尺,肤色黝黑,因天气热只随意裹着一件蓝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衣裳底下筋肉紧实的躯体。这人相貌平常,唯有一双眸子生得好,黑白分明的杏眼,干净剔透,顾盼生辉。 常欢心知这位也是同道中人,不禁暗自忖度,他和这位分明长得南辕北辙,华阳长公主的口味还真是飘忽不定,堪称一个博爱。 这一点时间,足够他们两个互相打量,常欢收敛形容,拱手道:“在下常欢,一十七岁,吴江人。” “我叫杜渐,建康生建康长的。年纪嘛,嘿嘿,虚长你十岁,常老弟叫我一声杜大哥便好。” 常欢算看出来,这杜渐是个自来熟的,两人方才互报了姓名,他便失了正型,直接揽过常欢的肩膀,煞有介事地问:“常老弟,你是怎么混到此处来的?” 不及常欢作答,他又自顾自地说:“我嘛,就是为了钱咯。嘿嘿,旁的咱不好,就是喜欢玩几把樗蒲,后来欠的赌债还不起,只得寻个牙人卖身抵债。本以为凭老子这副身板是会给送到前线当个兵奴,谁承想,嘿嘿,天赋异禀,难以掩藏。” 杜渐说到得意处,还故意将腰间袍子勒出个形状给常欢看。常欢飞快地瞟了一眼,笑说:“杜兄果然甚是英伟,令人叹服。” 杜渐哈哈大笑,完全忘了之前问常欢的问题,晃着常欢的肩膀道:“常老弟,我与你一见投缘,反正午后也没事做,不如老哥我带你转转这公主府,认识认识道路罢。” 常欢本就有心熟悉一下府邸,但又犹豫:“若是公主召见,找不到人怎么办?” “哈哈哈,放心。“杜渐努努嘴,”你待久了就知道,公主的相好没一千也有几百,外面又总有新人送进来。咱们这种没名望没靠山的,且轮不着咱们呢。你老哥我上一次蒙公主召见那都是几年前了……“ 说到这,杜渐竟似被勾起了一丝愁绪:”唉……早知这样,倒不如当初被发卖了充军,过几年刀尖舔血的日子,也是肆意畅快,不枉此生虚度。兴许有幸跟在邓使君麾下,赚上些功名,抢个异族娘子回来。哎老弟你晓得邓使君罢?“ 自然是知晓的。剑南节度使邓恪,邓维允,如今建康城里家喻户晓、如雷贯耳的名字。 大陈朝自打武帝南迁,重文轻武,世风柔弱,被北朝和周边异族追着打了好些年,不断割地让利。难得近年出了一位文武双全的邓恪,领兵在西边和吐谷浑几次大战,未落下风,霎时被举国上下追捧成了武曲下凡、护国英雄。 常欢还没来得及回答,杜渐又焦躁地挠挠头:”唉不提这些丧气事了,咱们逛园子,逛园子。“说完自己大步迈开,出门去了。 常欢笑着跟上去:”劳烦杜兄了。“ -- ňPο18.coм 第四章绸缪(下) “啪嗒。”水滴在更漏里,华阳从午睡中醒来。 掐金冰盏里盛着蔗汁,点翠小心试过温度,拿调羹一口一口喂给华阳。 华阳懒散地斜撑起身体,衣襟半敞,袒露出胸前一片莹润似雪的丰盈。纵是点翠已在华阳身边服侍了多年,还是看得面上一红。 华阳爱极了这个小侍女害羞的模样,顺手便扯了扯她的面皮,腻滑如凝脂。 点翠的脸于是更红了。 点翠从六岁入宫起就在华阳身边服侍,一开始只能做些洒扫的活计,这些年华阳嫁人、出宫、开府,点翠一路上都跟在身边。点翠的性子其实有些执拗冲动,一旦认准的事往往连华阳都扳不过来,但华阳平日见多了聪明人,反倒觉得这样懵懂笨拙的放在身边也安心。 “点翠,你明年也有二十岁了罢?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点翠撅嘴:“能有什么打算呀,那人是个死不开窍的,公主还是莫要问了。” 华阳心道,点翠竟也有说别人不开窍的一天?!不过,既有“那人”就好,反正她还想多留点翠几年,不着急。又问:“鲤儿哪儿去了?这些日子总找不见她。” 点翠努努嘴,凑到华阳跟前小声说:“她还能去哪儿啊,快把自己当半个主子了。公主,您也不管管,府内府外的人传的可难听了。” 华阳心下了然,只轻揉着脖颈,淡淡笑着道:“随她去,不碍事。” 怕的就是她不闹腾,闹得越大越好。只是这番心思就没必要让点翠知晓了。 点翠眼尖,华阳衣领内雪色肌肤下几簇乌青脉络蠢蠢欲动,看得点翠心里发慌,忙问:“距开宴还有不少时间,要召人服侍公主么?” 华阳默然。ňPǒ18.cǒм 良久,才吐出一口气,和谁赌气似的说:“还不用,本宫还没那么离不了男人。”揉了揉太阳穴,又吩咐点翠:“替我焚香更衣,把前几日的书信密报整理好了送到书房里头,晚上那些老东西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得打起精神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应对。” 常欢不得不承认,杜渐是个很好的玩伴,只因他话多且不爱问问题。两人结伴在公主府后园闲逛的功夫,杜渐已经把从他儿时的奶娘到青年时相好的小娘子的经历都给常欢讲了个遍。常欢只是随口应承,并不多言,默默将走过的每一处道路刻在心里。 两人整整逛了一个时辰,回到居住的偏院时,天边已笼上厚重的黑云,闷蒸的暑热给呼进的每一口气都注满了水意。 想不到,迎接他们的是一阵高亢的尖叫,随后是女人咿咿呀呀的呻吟,是他们了熟于心的淫靡调调。 杜渐看起来并不意外,“啧”了一声,便拉着常欢往声音传来的那间屋子去。 常欢早前注意到,这处院子远没有住满,只疏疏落落的塞了几个人,除了常欢和杜渐,并没有人对此显现出特殊的关注。 “嚯,水还真多。”陌生的男声。 “唔……唔……嗯……”女子娇吟声不绝于耳。 几步到了廊前,杜渐大咧咧地坐下来,因天气酷热门窗都大敞,只有低垂的帷幕隔开内外,杜渐探身将帘幕拨开一条缝隙,招手让常欢过去瞧。 这回看得清楚了。 只见一个身材圆润的女子半跪在榻上,浑身赤裸裸,散乱的乌发被身后的男子抓在手里,浑圆暴涨的乳房被揉捏得不成形状。女子眼神迷乱,疯狂地扭动着腰肢,浪叫着配合男子,一只手兀自伸到下身的草丛里用力拨弄花蒂。 杜渐附在常欢耳朵上说:“这个,公主身边的大侍女鲤儿。” 杜渐的声音很低,但房内的男子却听到了,猛地抬头看向不请自来的偷窥者。 常欢只见这人已不算年轻了,鬓边已染霜雪,相貌倒仍算得上舒朗俊逸,一双长眉斜挑着,狭长的凤眼中神色莫辨。这人即使在做这事,也有一番潇洒态度,杜渐小声告诉常欢男子名叫韩平。 鲤儿正在快活的当口,感到韩平不再动作,恼怒地挣开眼,嘴里骂骂咧咧:“怎的不动了?” 韩平笑着指给鲤儿看廊下二人:“有两个小贼偷看呢。”随之又动作起来,鲤儿“啊”的闷哼一声,旋即用更激烈的动作去迎合,脖颈后仰,真是如鱼得水一般。 韩平绽出一个深邃的笑,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二位贤弟若有兴致,不妨共享于飞之乐,因何只作壁上观?“ 常欢倒还耐得住,杜渐那边早就欲火高涨,见常欢没动作,急急褪了鞋袜,边解衣带边匆忙进房上榻,还不忘交待常欢:”这次愚兄我先得着,常老弟日后若有看对眼的,两厢情愿,倒也不必拘束。你待久了便知道,公主心里有位邓使君,对咱们这些人着实不在意的。“说罢,抬起鲤儿俏脸,将那胯下玉茎直插进小口里,鲤儿慨然承受。 哦?这是他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听到邓恪这个名字了,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常欢轻掩上帷幕,悄然退身。 -- 第五章时雨(上) 怪只怪建康城里风言风语传得太过离谱,公主府在街头巷尾已经传成了声色犬马、低俗淫艳的翘楚。于是,每次华阳在府中设宴,总有好事者借机混入,想着兴许就得了长公主的青眼,从此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又或者未有这等富贵的缘分,总也能和府上那些仙子一般的侍婢娇娥恣意淫乐一番,快乐可比登仙。 这不,一场雨的功夫,又揪出来叁五个。下仆们也不觉稀奇,笑嘻嘻地取板子打了赶出门去。 怎么不打死他们,华阳很是不忿!邀这些建康城里的富商巨贾、高门大户相聚一堂,外人看来那是笙歌喧哗、觥筹交举、通宵遣兴、宾主尽欢,对她这个巴望着从这些个铁公鸡身上拔毛的主人来说,那是殚精竭虑、劳心费神啊。 没错,她缺钱。很缺,非常缺! 纵是皇帝大手一挥给她食邑几万户,平日里大小封赏不断,打不住她开销大呀,进的多出的也多,一时想凑一笔大数目还真是比登天更难。 酒席既阑,时雨已歇。 盛夏时节的暴雨,来得凶猛去得突兀,仅仅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凉。天上布雨的龙王是要跟下界凡人比谁更吝啬么,华阳恨恨地想。 为了沾染那一丝凉气,华阳此时只着中衣坐在廊下,裤腿高高挽到膝盖,一双白嫩的脚垂在池水里,戏弄着几只小鱼。她身后,点翠跪坐着轻摇蒲扇,隔着一根廊柱,鲤儿懒散倚靠着阑干,憨态可掬地数着池中被雨打下了几枚落叶。两人都喝了不少酒,双双弄了个大红脸,好似一对年画上的童子。 屋内屏风后有人说话:“公主,奴婢算了几遍,离咱们想要的还差了叁成多。” 华阳掐着指头算计,倒也不算坏,怕是最后还是要从宫里弄出来,于是揉揉太阳穴,道:“知道了,剩下的再想办法,实在不行还有本宫几处私产,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等到那边脚步声歇了,点翠突然来了一句:“公主做这么多也没人会感谢您,朝堂上还是照样参您误国欺君、侵剥百姓。” 华阳当然没指望博什么好名声,即使北朝步步紧逼,边界快压到建康边儿上她觉得自己也没甚在意。她皇兄都不在乎,她急什么?再说了,这大陈朝若是有朝一日覆灭了,她是第一个要看笑话的! 唯独这西边和吐谷浑的战事,能让她夙夜忧心,为着维允早先一封书信,周旋了个把月,给剑南筹集了大批粮草、军资。 其实皇兄是乐于见到剑南打个尸横遍野的罢,大陈朝将朝臣管控得严严实实,藩镇势力扩张早就让皇兄如鲠在喉,而维允又是其中最出挑的那个……站在他的角度,华阳觉得倒也没错,自己这个皇兄毕竟是从小被当成储君培养起来的,他愿意想事情的时候脑子还是灵光的。 可唯独这件事,她绝不会让它发生! “也许我只是不想维允难办罢了……”华阳这话说的曲折动人,点翠从后面看过去,觉着公主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哀怨愁思,“这许多年,唯独觉得辜负了他……” 那边,鲤儿深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儿,像是睡熟了。 听吧听吧,本就是讲给你听的!华阳满怀恶意地想。 “公主,等我回来。”高挑俊俏的少年站在阶下,红着脸同她说话。 谁要等你?“想了想又觉语气不太好,”等你回来做什么呀?明知故问,她从小就这般恶劣。 “公主,你、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少年的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无奈与怜爱,他们那时候根本就没想着掩藏吧,即使是立在太极殿外,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个时候维允已经那么高了,整整比她站得低了叁级台阶,她却还要微微仰着头看他。是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小矮子,虽然平日里骄横跋扈,但在他面前一点气势也拿不出来。她才十四岁呀,她想她总有一天会长高的,总有一天能在面对他的时候不脸红不结巴的。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他的呢?华阳在睡梦中苦苦追寻着下文。 她那时好像害羞得根本说不出话来,脸都要烧起来了,一甩手就跳着要往回逃,维允伸手来拉她,却被她灵巧地闪避过去。之后,她就对上了那道目光—— 呵,那是怎样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目光啊……即使在梦里想起也让她浑身发抖。 可只不过一瞬,那目光便消失在突然掩上的门后,快得让她以为刚刚只是日头晒多了产生的错觉。 这一瞬间的错愕,足够维允追上他,他轻揽她到怀里,只是飞快地抱了一下就足够他们两个羞的面红耳赤。灿烂阳光下,小少年轻声对她说:“公主,乖乖等我回来娶你。” 他什么都没看到,而她一时脸红心跳就忘了刚刚的惊吓。 等他恋恋不舍地离开时,她还故作凶狠地冲他吼:“就等你两年,两年后我就长高了,可以嫁人了,你不回来我就嫁给别人啦!” 如果时间能停在那个时候该有多好!那时皇祖父还没驾崩,维允还没有自请去前线,她还是个不谙忧愁为何物的小公主,她的皇兄还…… 她的皇兄…… 她的皇兄…… 华阳在惊梦中醒来,身下的被褥被冷汗溽湿了一片。 这么些年了,还会做这样天真可笑的梦。 当下神思清明,华阳很清楚那梦的结局是怎样的。后来,维允真的打了胜仗,也真的在两年后回来找她了。可是,她已经下降给了王驸马,维允在她的公主府前等了一天一夜,最终也没有见到她一面。之后,他单人单骑离开了建康,再没回来过。 怕是已经过了亥时吧,华阳轻揉着自己手腕暴突起来的青黑色血管,叹了口气,叫道:“点翠。” -- 第六章时雨(下) “哎唷,轻点,轻点。” 杜渐龇牙咧嘴地叫嚷。 夜已深沉,常欢屋子里却还亮着灯。原来,午后杜渐和鲤儿很是折腾了一番,背后被抓出了数个深浅不一的血印子,回来就骂骂咧咧地找常欢给他上药。晚上睡觉出了一身的汗,伤口又疼起来,于是厚着脸皮又来找常欢。 “这浪蹄子也太疯了点,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明明有事没事就往咱们这几个院子跑。”杜渐嘴上骂着,面上却一脸坏笑。 常欢深夜被吵醒本就有点怨气,见他这副鬼样子更是气得上药的手也重了几分。 “嘶——” “公主对这些事都这么……”常欢斟酌了一下措辞,“——大度的吗?” “不然你以为,铁打的公主府,流水的面首嘛。公主再怎么纵情于床笫之欢,那也分身乏术,顾不过来咱们这么多人。” 杜渐很是为常欢考虑:“我说常老弟你呀,年纪轻轻的就要放开点,人生得意须尽欢。府里头有多少被公主临幸过一次就再没得见的,你为了公主守身如玉,她老人家也不知道。” ”要我说,常老弟你这副皮相虽然是美的,可是美的不够有特色,你这一挂美艳柔弱的长相这些年我在咱们府里见过太多了,你说公主哪分得清哪个是哪个呢?得像我这种英武的,和韩大哥那种文士气质的,才够特别、够出挑,让人印象深刻。我看啊,公主就是召我们侍寝也不会召你的。“ 常欢手上又上了几分劲道。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不觉间外院灯火晃动,人影憧憧。 正欲一探究竟,就见一行人冲着常欢这间屋子过来,领头的见屋里亮着灯,只象征性地敲了敲就推开门走进来,原来是孟真。 只见孟真满脸堆满笑容,朝常欢拱拱手:”恭喜恭喜,公主召见,郎君收拾停当便随我来吧。“ 常欢:”……“ 杜渐:”……“ 一柱香快燃尽了,华阳还是一动不动盯着常欢的头顶发呆。 照她的吩咐,这人洗过头发才被送进来,发上似乎还氤氲着水汽清香,在沉滞的夏夜里蒸腾,上升,回转,往复。于是,华阳一不留神就看了半晌。嗯,发质柔软,是个心细的。前额几缕头发微微打着卷,看来惯会招蜂引蝶的,倒也平添了几分可怜无辜的模样。发丝散乱着,显出头顶上两个旋儿,说明……说明什么来着?足智多谋?心机深沉? 想到这,华阳心头陡然一惊,被这念头打断了漫无边际的遐思。 一不留神,已经让他跪了许久了。华阳注意到,这小倌儿深夜突然被召见,她又让他跪了这么久,他还是从从容容,清清爽爽,抖都不抖一下。 华阳无端有些气闷,想起今晚的正事,将自己躺平在床上,吩咐道:”你上来动,快点。“ 少年的嘴唇微凉,吻在华阳的花穴处舒服得恰到好处,修长有力的手指仿似无意地抚过那涨得通红的花蒂,落在她浑圆柔腻的臀瓣上,肆意揉捏,他的鼻尖偶尔划过耻毛处,勾起一阵无法遏止的酥痒。 不过片刻,华阳就感到自己双腿之间潺潺流出的蜜液,落在大腿上,粘腻不堪。这具身子现在实在是敏感得紧,偏他又是个坏心眼的,沾着她的淫水又粗暴地揉捏上她穴口的阴蒂,让她酸胀难耐,空虚无比,只能疯狂地绞起双腿,缠上他瘦弱但紧实的身躯。 “快——” “噗嗤”的一声,华阳终于感到被填满,因她的花蜜淋漓,他的动作顺畅无比。整个房间,不,也许是整个天地间,只能听到卵蛋拍打在下身的撞击声和两人相接处滋滋汩汩的水声…… 事毕之后,不顾点翠异样的眼神,华阳破天荒地将常欢留宿殿内了。 虽然,只是睡在公主卧榻边的脚踏上而已。 即使隔着厚厚的被褥,这脚踏毕竟还是略有些硌,不过常欢很满足,他本来就不需要常人那么多的睡眠。 “嗯哼——”华阳公主不知道做了什么梦,闷闷翻了个身儿,滚到了榻边,再往前一点怕是要摔到常欢身上,一只细嫩玉手恰好垂在常欢头上,常欢猛地绷紧了身子。 许是还在梦里,公主的手并不安分,没个轻重地揉搓着常欢的头发,嘴里还嘟嘟囔囔着什么。 常欢耳聪目明,听着公主嘴里反反复复叫着的是一个名字——“玉团儿”。 玉团儿?那是什么? 一片漆黑中,常欢陷入了沉思。 ňρΘ壹8.cΘм 公主:终于撸到头毛了,美滋滋。 -- 第七章鹊桥(上) 七月七,乞巧节。 公主府里热闹更胜往日。入夜之后,未嫁的女孩子们便凑在内院儿祭拜织女娘娘、诉说闺中心事,又有叁五成群的,玩起了对月穿针、水面投针的游戏。年长的嬷嬷婆子们也聚集在廊下饮酒,闲话,品评少女们的女红技艺。月静静隐在云后,萤火悄悄映在夜空,一派和乐安宁。 常欢却忙了个满头大汗。只因女孩儿们要养喜蛛在盒子里,明早好比较谁的喜蛛吐丝最多,丝吐的多、网结得齐整的,女子得到的“巧”也就更多。常欢入府一个多月了,他年纪轻、长相好,更难得的是性子柔和好说话,很快就和一众婢女内侍们混了个脸熟。于是这一整天都被小娘子们指使着抓蜘蛛,直到他坚称公主府上下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只自由的蜘蛛,小丫头们才笑嘻嘻地放过他。 常欢终于得空给自己灌下半壶茶,经这一遭,即使他向来稳重不爱妄议他人,也忍不住感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此言甚是有理。” 背后突然伸来一只手。 常欢心里一惊,碍于院中人来人往,不敢动作,只暗暗屏息调气,以静制动。 黑暗中那人手腕翻转,在他背上打了个暗语。 常欢默然,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遍四周,趁无人注意,一闪身随那人进入了昏暗的室内。 身后那人带常欢走过几排屋舍,绕了好几个弯,终于将常欢引入一间屋子里。 与他住的地方不一样,这间屋子不小,两边是通铺,中间摆着一张大方桌,上面点着幽幽暗暗的一盏灯。这房间虽然陈设简单,但布置得整洁又温馨,显然是侍女们居住的厢房。在七夕这天夜里,反倒成了难得的清静之所在。 带他来此处的人是个不过二八年纪的美貌少女,梳双髻,着布衣,可身上洗不掉的脂粉香味和眉目中不经意流露出的诱人风情,都是欢场女子所特有的,常欢再熟悉不过。 女子面向房内点了点头:“我去外面守着,”朝常欢展颜一笑,便转身出去了。 常欢慢慢走向背朝着他的褐衣男人,恭敬地鞠了个躬,缓声道:“师父。” 男子转过身来,缁衣苍颜,面上沟壑纵横,以往英气的眉毛已经变得霜白,曾经挺直的鼻梁也在正中间处折断,唯有一双犀利的眸子依旧明亮敏锐。 锐利如鹰目,望之使人惧。师父相貌可怖,可常欢知道,他师父楚凌风在犀利的外表下其实有着兼爱世人的慈悲心肠。 “徒儿本以为您不会这么快回来。”常欢五月和师父见面的时候,他老人家正要往西边去探访故友,本以为一去又要大半年的时间,却在这相见了。 “咳咳——”像是沉默了太久,楚凌风的嗓音比平日更加嘶哑:“北朝占据了襄阳,荆州刺史退缩到城里不敢出来。如今长江水道也不安稳了,沿途兵匪横行,郡县各自为政,国将不国,唉……当年武帝携满朝文武南迁是何等辉煌壮举,如今……” 师父在南迁前就是北陈旧臣,对大陈朝有着常欢理解不了的家国情怀。常欢心知师父并不赞同自己如今要做的事,可他还是为了常欢殚精竭虑、竭尽所能,想到这常欢心里一暖。 楚凌风咽了一口冷茶,又说:“欢儿,为师已经立下誓言,后半生只救人,不杀人。你家仇未雪,为师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却不能出手相帮。不过,若你有疑惑可以去找缥云。”他朝门外扬了扬头,“缥云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和你际遇相似。如今她在青云班唱曲,交际甚广、消息灵通,也许会有用得到的时候,就当是为师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常欢明白师父不能久留:“多谢师父。徒儿这些日子发现公主经常头疼烦躁,不知师父是否有法子能治疗头疼?” 老人想了想:“我对医道只有些浅薄的认知,从前倒是学过一套缓解疼痛、打通经络的按摩指法,兴许有用,兴许没用。时间紧迫,我只演示一遍,你要牢牢记住。” 宫宴,家宴,不过是给她设的鸿门宴、生死局。 华阳斜倚着台上阑干,内心波涛汹涌。台下歌声飘渺、人烟鼎沸,正是七夕宫宴的最高潮。那人正居于上首,举杯接受众人祝酒,一时抬眼,与华阳四目相对,微微翘起了嘴角。 华阳急急转身向内,不再看他。 “陛下今日很高兴。”说话的是个身材娇小、容貌秀美的贵妇人,不过二十些许岁数,遍身罗绮、满头珠翠,正是华阳的嫂嫂何皇后。 -- ňPο18.coм 第八章鹊桥(下) 何皇后莲步款款移到华阳身边,瞧着台下,笑盈盈地问:“公主怎么不去宴上?陛下可是一刻见不着公主都不开怀呢。” 华阳端详着何皇后的侧脸,她讲话轻声细语,十足的小女儿情态,可说出来的话么,字字诛心。 虽然何皇后总爱插手不该插手的事情,平心而论,华阳说不上讨厌她。她出身卑微,又是母凭子贵才当上了皇后,想给自己多找几个靠山也无可厚非……终归皇帝都没管,同华阳更是井水不犯河水。再说,她生下了皇兄唯一一个儿子……一想到涧儿,华阳心头不禁柔软了几分。宫里的老人们都说涧儿和华阳年幼时长得一模一样,而无论何时只要华阳抱他,这孩子就会笑逐颜开,想来是她们姑侄二人有缘。 “皇嫂说笑了,今日怎么未见太子殿下?” 何皇后面色一滞,那张终日戴在脸上的完美面具裂开了缝隙,她微微叹了口气,道:“才回宫没几日又生病了,召了太医看诊,只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没大碍的,可做娘的哪里看得了孩儿受苦,我这几日真是……” 顿了一顿,终于忍不住似的说了一句:“陛下倒是心大,一次也没来看过……” 却又强忍住了,只说:“陛下这些年变了很多。” 这难得的真心话倒让华阳有些触动:“现如今的皇兄,我也……快不认识了。” 说话间,又有一人款步登上高台,却是魏国夫人。魏国夫人似是没有意料到皇后也在,一时有些犹豫,只行了礼便立在一旁,不再开口。 何皇后是个知情识趣的,见状理了理衣衫,淡然道:“我出来许久,涧儿怕是醒过来要找娘亲了,你们姨甥间想来有很多话要说,本宫便不陪着你们说话了。”ňPǒ18.cǒм 眼见着何皇后一行人出了望月台,魏国夫人才附在华阳耳朵上悄声说:“陛下今晚要宿在永安殿了,公主快随我来罢。” 疼,好疼…… 华阳满脑子好像只剩下了“疼”这一个字。远远遣开了伺候的人,整个寝殿内只余她一人,便再顾不上皇家的威仪与体面,在榻上蜷成一团,从牙缝儿里发出嗯嗯哼哼的呻吟。 从夜里折腾到天明,最后她整个人已经昏死过去,待到乘车出宫的时候,还不大有知觉。这会休息了半晌,五感才又找回她来,疼得她又重温了一遍昨日的噩梦。 那人越来越疯了,也越来越难以避开。 明明那副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不知又从哪里寻了些鬼蜮伎俩、淫邪法子,将她折磨得遍体鳞伤,无人搀扶的情况下连路都走不安稳。 回来后已经沐浴了几次,可还是洗不掉那人的气息,更不用说雪绸亵衣下那没一处完好的身体,昨日乳头都差点让他咬掉一个…… 想到这处,身体不可抑止的抖动,一颗心却将将沉了下去。 华阳将头深埋在几层被子里,明明是大热天,却觉得背后一阵寒凉。恍惚间,又想去触碰那一团蓬松,那么轻、那么软,柔若无骨的一团嫩肉,只一捧怀的温暖,却在她堕入深渊时,将这颗破碎的心一片一片粘合起来。 明明那时候伸手想捉住,却落了空,是啊,玉团儿早就死了,被她的皇兄活活摔死在望月台下。 玉团儿是只通体雪白的狮子犬,不算多么名贵,难得的是身形极小,成年后也不过她一个小臂的长短,比通常的猫儿还小上一圈。维允曾经偷偷告诉她,玉团儿其实是因为先天不足才会远小于其他狗,怕是也不能繁育后代。只是这样的玩意儿,毫无攻击性,带给宫里金枝玉叶的小公主玩正正好。 玉团儿是那么的小,那么的白。她在台上望下去,只觉得天上的月亮掉落了,摔碎在石板上,溅出一地血红,和她初夜的落红一般的红。 一滴泪落下,洇湿了华贵的绸子。她还会疼,还能流泪,还活着,虽然她也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点翠——”华阳强撑着叫了一声。 马上有担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奴婢在,公主有何吩咐?” “让常欢来。” 说完华阳自己呆了呆,怎么这些日子老是想起他? “嗯——舒服,舒服,再捏捏这边。” 不得不说,这个叫常欢的小男宠总能带给华阳惊喜。他这套按摩经络的指法虽然治不好她身子上的伤,却能平心静气、舒缓神经,头脑里酥酥麻麻的,伤痛便也遥远了几分。 “常欢,你在哪里学来这样多的本事,宫里的太医怕也没你这手通经络厉害。” 常欢淡淡道:“不过是风月场里讨好贵人的法子,最多给客人安神助眠,却不能治病。再说,奴只是学了个皮毛,不敢在公主面前卖弄。” 华阳虽然喜淫,却不是个爱生事的,相反,她自认平日里十分守规矩,从不去不该去的地方。再者送到她面前的男色都享用不尽,自然没有必要再去那勾栏之地,想不到这些地方也别有乐趣。 “本宫从前也见过好些在风月场里厮混过的男侍,怎么他们没同我说过这些?” 常欢手上力道不减,却俯下身耳语:“奴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好处,公主别心急,日后慢慢就知道了。” 华阳大笑:“常欢,你这样聪明,想赎身根本不难吧,怎么会甘愿沦落风尘?” “公主想知道奴的来历吗?”常欢眼含笑意:“那可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呢。” “哦,那便不要讲了。”华阳只是被挑起了一丝好奇,问出口其实就后悔了,她一个将死不死之人,干嘛还去管旁人怎么活! “是。” 午后蒸热,华阳放松下来之后便觉十分困倦,在常欢的温言细语里,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盹。 常欢轻轻将公主一截玉腕塞到锦被里,凝神思索,前几日那处细嫩肌肤下明明有青黑色的脉络蠢蠢欲动,现在却只剩一片雪白,白得晃眼。 他可没有错过这个细节。 -- ňPο18.coм 第九章涌泉(上) “这鬼天气,都过了中元节还能热死个人。”鲤儿揩了一手的汗。 走回到公主府内院的功夫,鲤儿的汗已经流得湿透了一整张帕子,见四下无人,便干脆动手擦试起来了。她午前去建康城里相熟的珠宝铺子,托人将公主许多陈旧过时的首饰重新打成流行的款式。因为铺子与公主府相距不远,一路上又多有好玩好逛的店铺,鲤儿就遣了轿子先回来,准备办完事情步行回府。 谁知道秋老虎竟如此厉害呢。 鲤儿整理好仪容,正要迈步跨进公主常居的泠风院,里头却刚好出来一个人。个头不高,让人很难留下印象的脸,总是挂着虚假的笑意,可不正是深得公主信赖的管事太监孟真嘛。 孟真朝鲤儿微微一笑,平静地说:“公主离府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离府了?”鲤儿大惊,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她竟然不知道!鲤儿便有些不快,费了好大努力才尽量不在面儿上显出来:“这么突然是去了哪里呀?明明之前宫里……“ 明明之前宫里让公主老老实实在家里候着,可是…… 鲤儿很快转了心思,笑道:”既是要住上些日子,怎的连孟管事都不带上?” 孟真的笑容仿佛糊在了脸上:“公主一时兴起,非要带常小郎君去别庄泡温泉,说是她与常小郎君在府里见面,身边总是围着一群打扰的人,嗨,咱们这会再跟着去那不是成心扫兴么。” 公主竟然对那叫常欢的小男宠在意到这种程度了么?才不过一两个月而已,公主已经几乎不见旁的人了。虽然鲤儿服侍公主的时间比不过许多府上的老人,可也多少有几年了,这样的专宠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鲤儿只不过思量了片刻,转颜对孟真道:“瞧我这记性,公主说了平日里小姐妹们最爱给她老人家送耳坠子,我早上竟又让翠宝阁的师傅打了好几副耳坠,这不成,我得赶紧去让他们改了。” 说罢便转身走了,院门口只剩下孟真一个人,若有所思地望着鲤儿离开的方向。ňPǒ18.cǒм 华阳公主在城外的别庄并不很大,难得的是四周山光秀美,林麓清荣,琼阁碧瓦掩映其中,自有一番韵致。又有地底涌泉,打几处石眼涓涓而出,泉水温热,便顺着天然地势修建了几处汤池,汤池四周雾气氤氲、翠烟缭绕,人在其中,浑如身处梦境。 常欢一路行来,与山光水色相伴,已是心胸舒畅,此刻置身温腻汤池之中,更觉意兴盎然。 珠帘卷起,其音琤琤,常欢微微抬头,只见华阳悠然步入汤池。 公主此刻不仅未着片缕,连脂粉珠翠都通通卸去,全身上下只一根卷云金簪将乌发尽数挽在脑后。在城里的时候,哪怕睡前公主也要再上一遍晚妆,常欢其实从未见过她这般素面朝天的模样。 脱去了缀饰的公主有着平日里少见的脆弱易伤,水雾环绕中,她眼波宛转,面上一抹红晕若隐若现,几缕发丝垂落在水面上,想要隔开他的视线和她酥胸上的嫣红。常欢只觉得,这一刻的公主美的不属于这尘世间,如果动静大些,如此美人怕是会随着雾气消散而去,飘然登仙。 心,漏跳了一拍。幸好他们本就泡在乳白的汤池里,不然,他要怎样掩盖住身下阳物翘然? 只慌了一下,便带动着水漾了一波,华阳像是突然被打断了思索,茫然抬眼看向他。 常欢微微一笑道:“公主今日思虑深重,连奴都不能给公主解忧了。” 华阳扯了扯嘴角,终是没有扯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笑,便干脆屈起双膝,双手环抱着小腿,将下颏放在两腿间,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 常欢不是没有注意到,公主今日虽然大张旗鼓地出行,话却格外的少,面儿上的神情也比往常凝重,修长的双眉总是不经意间微微蹙起。常欢更是没有漏掉公主双膝直至小腿前侧的两大团乌青,右膝甚至擦破了皮,已经结了好大一块痂。 这绝不是他弄的,而公主这一个月来也没有召见过别人,除非……常欢幽幽地想,这伤痕意味着什么,一个大胆得令他战栗的念头呼之欲出。 不过,比起这些,常欢却更在意另一件事:公主雪色肌肤下,细如蛛丝的黑紫脉络隐隐遍布全身,纵是灯光昏暗、乱影交错,他也坚信自己没有错看。 “敢说出去一个字,你就……”华阳羽睫轻垂,眸光闪动,却是不再说了。 常欢起身,水珠子噼里啪啦地顺着他瘦削的躯体滚落:“奴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懂。” 说着话倾身向下,将公主蜷成一团的身体打开,迫使她后仰,贪婪地欣赏她胸前弹勃的玉乳。 “你——“一个字刚说了一半,华阳口中就被男子的唇舌侵入,她甚少允许男宠们亲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想不到常欢看起来一个柔弱的少年,身体已经有了远超她的力量,他死死地扣住她的双手,吻得深入而放肆。 华阳被他按在汤池边上,身体夹在靠背和常欢之间,乳尖离水,立时变得坚硬弹勃,擦在他滚烫的胸前,犹如两颗玛瑙珠子滚过,引得她和他同时为之一颤。 不及她再作反应,常欢迅速分开华阳无力垂下的双腿,挺身向前,池水腻滑,不费多少力气就能一插到底。 -- 第十章涌泉(下) “嗯……”华阳发出了愉悦的欢吟。 常欢似是得到了鼓励,借着水势扶起她的纤腰丰臀,深深浅浅地撞击起来。这个姿势,他能将两人交合处尽收眼底,看到她嫩红的花瓣被青筋勃起的阳物粗暴撑开,每一次插入都吸入的温热泉水,每一次拔出又再吐出来,池中荡起阵阵白波。 “唔……唔唔……啊!” 随着操弄的深入,华阳的幽穴数次被贯穿到底,柔美的嫩肉被戳撵得无处可逃,被填满的满足感让她随之疯狂喊叫。 正是被弄得欲生欲死时,心中疑惑却不减。华阳猛地睁开眼,只见常欢肏得专心,水润的双眼不知聚焦在哪里,神情前所未有的温柔。心念又是一转,他今日看似莽撞,却小心避开了她身上的伤处,动作也恰到好处,解了她的心头渴,又因温泉舒缓,不会弄疼弄破了她。 这小郎君恁地如此胆大?!倒合着了她的心意,只是可惜,可惜了。 她不喜欢底下的人揣度她的心意,更不喜欢她已经溃不成军,他却还游刃有余。他凭什么,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她轮得到他来可怜么?!华阳心底无声的呐喊。 常欢倒是没有看上去轻松,公主的花径幽深曲折,无一处不熨帖,无一处不缠绵。她轻身一颤,花穴便夹得他浑身颤抖,几乎要忍耐不住,将囊袋中的阳精尽数泼洒给她,只能暗自稳住心神,在她黏滑的勾缠下细细碾磨花穴里某一处敏感的凸起。 华阳思绪紊乱,心中更是不大痛快,身体的反应却不由自主。在水波凌乱中被猛烈撞击,恰如一盏小舟误入了激浪滔天,身不由己,无力逃脱,只能任由那狂风巨浪浸彻己身,贯穿她,撕碎她。 头脑一片空白,如同雷电划过,一颗心被顶得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一行泪自眼角滚滚流出。 再也耐不得了,酥酥麻麻的感觉溢满全身,华阳绷直躯体,冲上顶峰。 她顺着靠背滑进汤池,下身还兀自颤动着,享受高潮的余波。身体着实没了力气,落入水中比她想要的深了几分,将将要被呛到,一双手赶着撑住了她。 华阳稳住身体,望向常欢,他浑身通红,汗水淋漓,坐在汤池边上粗重喘息着。 可那话儿还倔强着不肯罢休…… 华阳扭身坐到常欢双腿之间,不顾他错愕的眼神,张嘴含住那勃发的巨茎。 “嘶——”常欢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向来是旁人伺候她的,华阳实在没有太多经验,一张小嘴也只能包含住涨红的龟头而已,吞吐都成了难事。 可这是身份高贵、万人之上的公主啊,仅仅这份略带讨好的心意已经让常欢不能自已,更何况她刚刚才被他肏到高潮,脸上仍留有余晕,傲雪肌肤上香汗淋漓,一片引人遐想的洁白…… 常欢再也忍不住了,按住华阳的头,阴茎在她的小口里横冲直撞起来,小声道:“吸紧点。” 本就是强弩之末,冲撞了几下,便忍不住要泄出。 常欢突然松开了控制华阳后脑的手,正要将那物件抽出,华阳按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他射在她嘴里。 快感瞬间冲上云霄,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涌到一处,他后臀筋肉紧绷,浓稠的白液喷薄而出! 云消雨散,华阳懒散倒在锦褥上。 她一向有些认床,离了家里那张巨榻,便不大能睡安稳。纵然今日的情事让人筋疲力尽,她还是几度睡着,又几度转醒,干脆睁着眼等待天明。 博山炉里传来龙诞香的气味,古远绵长。 翻了个身,又手贱地去摸常欢头上一团软发。 谁成想,华阳自觉已经十分小心,还是惊醒了他。 许是尚在浑噩之间,平日里就要溢出水来的一双桃花眼,更显得波光流转,神色幽明。 华阳一贯善于装腔作势,虽是面上一哂收回了手,对上他的眼神依旧毫不心虚:“常欢,你方才说梦话吵到本宫了。” 常欢本还在迷糊着,听到这话心里一慌,该死,得意忘了形,竟然睡得如此深沉!面色不变,压低声音问:“奴罪该万死,不知,奴梦里说了什么胡言乱语,扰了公主安睡?” 华阳翻过身背对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反反复复叫‘阿娘’罢了。” 常欢将信将疑:“……是么?” 华阳却不想放过他的样子:“为什么要叫娘?” 常欢一愣,小心地回答道:“梦里说的话,奴也不晓得原因。大概,人在累了、病了、伤心了的时候,总是会想找娘亲的吧。” “哦?那你是该不是病了或是伤心了吧?” 常欢笑笑:“自然不是。若是奴吵到了公主,还请公主命奴退下。” “不必了,睡你的吧。”华阳拉上被子,不再理他。 许久,当常欢昏昏沉沉又要陷入沉睡之时,却听到身边人小声呢喃:“本宫就不会。” 嗯? 常欢在黑暗中想了又想,方才意识到,公主其实是想说,她无论何时都不会想要叫娘亲——的吧? ňρΘ壹8.cΘм 常欢:阿娘…… 公主:诶,乖儿子。 常欢:…… -- 第十一章相思(上) 娘亲意味着什么,华阳从来就不懂。在旁的小娃娃追着阿娘要抱抱的年纪里,她身边只有乳娘和内侍,有时再加上一个哥哥。 父王整日沉迷于求仙问道,几乎快住到了丹房里,一年到头见不了她几次。即使见面,那个萎靡不振、面色苍白的男人似乎也不知道该拿她一个小女娃怎么办,华阳宁愿不见他,她又不喜欢父王殿中终年不散的炉火气息。 而母妃,那个生下她之后就总是将自己关起来以泪洗面的女人,眼里好像只有过她皇兄,皇兄磕了碰了一下,她便要大发雷霆然后又失声痛哭。而最让母妃讨厌的恰恰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华阳,母妃对她厌恶的眼神连华阳一个小孩子都看得分明,她曾经偷偷问过姨母,还不是魏国夫人的姨母也只是爱怜地摸摸华阳的头,回给她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不过后来,明不明白也不那么重要了。 父王和母妃早在她九岁时,就双双葬身在东海乱军放的那场大火里。华阳和皇兄侥幸逃过一劫,被皇祖父接到宫里扶养长大,那是她最快活的日子。皇祖父为数不多的精力都用来教导她皇兄,华阳乐得自在,很快就和东宫里伴读的贵族少年少女们打成一片,后来上天又让她遇到了维允…… “唉。”华阳幽幽叹了口气,静了一会,让自己专注在眼前的要紧事上。 “他们……上钩了吗?” “回公主,八九不离十。”答话的正是孟真。 “到那日派人盯紧了,一旦两边见上面就动手。” “奴明白。” 八月十二日,常欢早早离了公主府。府上仆从众多,为了避开八月十五的正日子,往往轮流在十二或十叁日提前出府与家人团聚。如常欢这样,没有家人亲朋在建康的,也能趁此机会放一天假,或是玩乐休息,或是处理些平日不方便做的杂事。 常欢在南市最热闹的几条街绕了半天,随手买了些点心水酒,眼见着快到巳时了,才慢悠悠地踱步往青云班所在的落雁里行去。 落雁里是一处上不得台面的所在,汇集了叁教九流各色人等,主路是条狭窄、曲折的小巷子,夹在两排狭仄的楼阁中间,格外拥堵,最窄处仅容得下叁四人并行。常欢先在大柳树下的棋摊儿上瞧了一会儿,见没人注意,闪身拐进了一家小作坊的后院,紧接着又纵身一跃跳到了边上的阁楼凉台上。在高处环视了一圈儿,才安心地隐身在屋檐垂下的阴影里,顺着几家相接的阳台,直接走到了缥云卧房的窗外。 “当当当”,常欢用他们之间约好的暗号敲了敲窗棂,片刻之后,竹牗卷起,一双纤纤素手将常欢拉了进去。随着窗子放下,外边的一切又都恢复如初。 缥云显然还没睡醒,看都不看一眼常欢,恹恹地卧在美人榻上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茶,一张脸带着宿醉后的疲惫,开口还带着几分起床气:“刚递了话进去就找上门来了,多大的事儿啊,你家公主这会子舍得放你出来了?” 常欢知道,娼门乐户大多都是午后才起身,傍晚才开始做生意,午夜之后才得歇息,当红的歌妓优伶通宵卖笑戏耍也不稀奇,只赔笑道:”劳烦缥云娘子了,先前的事这么快就查出了线索,实在出乎我意料,怕耽误师父他老人家的大事,一得空就急急赶来了。“ 提到师父,缥云略微正色:”不是我查得快,实在是——“她面上一哂,”实在是你问对了地方。“ 常欢不解。 ”这世上哪还找得到比教坊里更会用这些个邪门玩意儿的地方呢?“缥云直起身来,玉笋一样的手指轻轻点在常欢胸口,常欢侧过身,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两人的身体接触。 ”好啦好啦,你这人白瞎了一张面皮,在我这里装什么柳下惠,真是不解情趣。“缥云大咧咧地盘腿坐着,道:”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照你的形容,公主怕是被喂了相思蛊。“ ”相思……蛊?“ ”没错。这种蛊汲取人的情欲为食,一旦被下了蛊,任是什么冰清玉洁的贞节烈女、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也不得不化身色中饿鬼,整日只念想着衾枕之乐,一朝不行房都坐立难安。而且,若是久不行云雨之欢,蛊虫没了食物,便要吸食寄主自身的血液,你见到黑紫色血管恐怕就是被蛊虫吸血的表象。若是……若是总不喂食蛊虫阴阳精血,蛊虫会直把人吸到全身血管爆裂,皮肉腐败脱骨,整个人烂成一副骨头架子,凄凄惨惨得死去。“ 常欢愕然,想了想还是疑惑:”如果一直合着蛊虫的心意,除了对性事渴求强烈些,还能和寻常人一样么?“ 缥云神色泠然:”小郎君说的什么傻话,你我都是风月场里打过滚的人,你见过几个老客突然转了性的,只有越来越沉湎、越来越荒唐的。欲望哪里会有尽头呢,人世如此,蛊虫亦然。若是一门心思顺着它,蛊虫的欲望便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到了每日除了欢爱连吃饭睡觉都不顾的地步,人又还能活多久?“ -- 第十二章相思(下) 竟然,合着哪边都是死路的么,这样想着,常欢好像多少能够理解华阳公主平日里的放纵恣意了,他苦笑道:”据我所知,通常炼蛊不过为了驱使蛊虫做事,蛊虫和寄主相依相伴,寄主死了,蛊虫便也没用了。所以,这相思蛊到底有什么用处?“ “哈哈,小郎君长了这样一张脸,确实用不到相思蛊,自然不会理解。“缥云笑得花枝乱颤,”起初不过是有些心术不正的蛊师炼来采花的,下在采花对象身上,就不需要再用强。采花嘛,哪管被采的是死是活,所以这蛊用意便是只为极乐销魂,不求天长地久。后来,也有青楼重金求购了这蛊,专下在死活不听话的雏儿身上。” “不过……”缥云陷入了思索,“本朝一向严禁擅用蛊术,这些年连秦楼楚馆里都不太见得到这相思蛊,公主又怎么会……” 常欢心里有着不便与缥云说的猜想。 “缥云娘子,你可否知道,被下了相思蛊的人通常能活多久?” 缥云摇了摇头,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也好奇过公主被下蛊的时间。可是一来是之前说的,如今少见用这种蛊的;二来,我打听到的都是些青楼里的旧闻,青楼女子,就算没有这蛊,也少有活到寿终正寝的。” 说完,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公主殿下。” “呵呵,石大统领今日倒是没有换一张脸来见本宫。”华阳端着茶盏,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人。 坐在下首,让华阳打起十二分小心对待的,正是建康城里人人闻之色变的内卫大统领石辟邪。南迁之后,世家衰微,于是华阳的皇祖父陈武帝得以设立了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内卫,主要的职责是刺探情报、监视朝臣。内卫选人不拘出身、只凭本事,聚集了一批只对皇帝效忠的暗探走狗,加固了皇权,打击了高门贵族。华阳的皇兄陈邺即位后,更加依赖内卫,甚至很多政令都越过叁公九卿,经由内卫颁布。 可是,虽然陈邺将一个都城控制得严严实实,却阻挡不了北朝的铁蹄南下和地方割据自治。可见以情报机构治国,终归不是什么正途。华阳只在心里略过了下这个想法,又打量起了面前的人。 石辟邪这人长得可以说是人如其名,石破天惊,可以辟邪:硕大的鹰钩鼻、凸出的颧骨、凌厉的唇线、还有幽深狠戾的双眼。更可怕的是,左眼里生了好大一块白翳,遮住了一半的瞳仁。长成这样令人难忘,根本不适合做暗子,可石辟邪还有一手易容的绝活,也靠着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和疯狗一样见人就咬的凶恶,从一个小小的暗探一步步做到了大统领的位子。华阳并不清楚眼前这副面孔是不是他本来的样子,也许只不过是他不刻意掩盖身份时用得最多的一张脸。 “公主说笑了,不知公主今日急召臣来所为何事?”石辟邪的声音低沉喑哑,好似砂纸打磨着木头。 华阳强忍住心中的不耐,面对这个人,她总有一种被看穿的难堪和不适:“大统领才是说笑,本宫的人做什么,还不都在大统领的眼皮子底下。” 华阳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说了吧,今日其实……是想求大统领高抬贵手,假装没有看见本宫要做的事。” 石辟邪一咳,道:“公主的吩咐自当照办,可是……可是陛下的吩咐臣也……” 华阳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你放心,不是让你瞒着皇兄,只不过是拜托你稍稍晚一些把消息传过去。” 石辟邪神色不改,唯独眼中那块白翳似是抖了一抖:“这……” “石大统领,你想要护着的人和想要达成的目的,本宫兴许也能助上一臂之力。无论如何,你该清楚,本宫不是你的敌人。” 石辟邪那难辨真伪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如此,那便如公主所愿罢。” “公主,宫里又来了旨意,邀您赴中秋赏月宴。”点翠郁闷地说,“还有,鲤儿又不知哪去了,她今年的假日早就用光了,怎么还好意思给自己放中秋假?” “嗯,知道了。”华阳心里觉得有些想笑,点翠这丫头有个习惯,想到一件事就忍不住把相关联的事一股脑儿都讲出来。这不,见了旨意就想到了中秋,想到了中秋便想到了放假,想到了放假又扯出了她看不惯的鲤儿。也不想想,一个赏月宴压在心头,她家公主哪里还关心什么鲤儿!再者说,鲤儿去了哪儿,点翠不知,华阳却很清楚。 好说歹说打发了点翠,华阳整个人都精疲力尽,平瘫在她那张能睡下五六个人不止的降香黄檀卧榻上,抱着被子幽幽地想着心事。 “应该能成功吧?”她自言自语。 又到了中秋,想起来心里一阵苦涩。 那个人,她的皇兄,明明知道这个日子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十年前的中秋,她被下了相思蛊的日子,失贞的日子,玉团儿死的日子……还有, 幸福的终点。 之前匆匆一睹的可怕眼神,中秋节那一次她终于看了个清楚,竟然、竟然来自她全心全意依赖的皇兄,她同父同母的胞兄。 那是男人充满了欲火熊熊的眼神啊……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烧化…… 可恨,她那时,什么都不懂。 -- 第十叁章清夜(上) “呃……呃嗯……”望月台上,华阳坐立难安,十四岁的小公主不明白自己这具身子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秋高气爽、冷月清风,她脸上却热得发烫,下腹深处隐隐感到一阵空虚,全身躁动难安,恨不得将衣衫扒开冲进夜风里。更加奇怪的是,两腿之间涩痒难耐,忍不住想要绞起双腿夹住些什么……下身最隐秘的地方,竟然不知不觉间流出了些液体,亵裤上湿凉一片,难道会是来月事了么…… “混账奴才!你到底给本宫喂了什么?!”华阳冲着身边面色阴郁的内侍大喊,连她自己都觉得色厉内荏。 中秋之夜,按照以往惯例,皇祖父会大兴宫宴。大陈皇族人丁稀少,华阳势必要整夜在座。可今年皇祖父的病来势汹汹,卧床不起好几个月,宫宴自然是办不成了。华阳本以为今夜皇兄也会像平时那样侍奉在皇祖父身边,毕竟自从皇祖父病后,皇兄一直都很忙。可万万没想到,今夜皇兄却约她到望月台上赏月饮酒,还特意叮嘱不要带太多人来。 华阳兴奋不已,自打维允走后,宫里的日子越来越无聊。而且,皇兄平时都不许她饮酒,这次他主动提出来,她怎么能辜负皇兄的厚意! 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华阳就早早跑过来了。仔细想来,台下的气氛就有些奇怪,不见平日里侍奉左右的那些熟面孔,却多了不少披甲持剑的卫兵。她的随身侍从使女更是都被赶了回去,只说太孙的人会保护公主,最后只有华阳和她的狗玉团儿被允许登上望月台。 华阳隐约有种感觉,自打她登上望月台起,有些事情……不太对头了。先是台下那些奇怪的生面孔,而台上竟然没有布置茶点果品,也只有一个面色暗沉的太监隋心侍奉在侧。 可这个隋心的的确确是她皇兄的心腹。自从她和皇兄在东海那场叛乱中侥幸存活下来,皇兄就变得越来越谨慎多疑,从江湖上搜罗了无数奇人异士养在身边,隋心就是其中深得皇兄信赖的一个。所以,之前隋心捧给华阳一碗汤药,说什么太孙怕夜晚风大让公主吃幅补药防风寒的时候,她丝毫没有起疑心,二话不说就端过碗喝下去了。 然后,就变成了这副怪样子。 “隋心!本宫在问你话!皇兄到底在哪儿?!” 隋心面上波澜不惊,微微颔首道:“公主再耐心等等,太孙殿下很快就来。” 华阳不是没想过要喊人,可为了视野开阔,望月台周围本就没有任何其他楼宇。即使高声呼喊,也只有台下的守卫听得到,而她刚刚分明看得清楚,隋心比了个手势,台下的人就更换了阵势。逃跑更不现实,她连隋心这关都闯不过。 于是,华阳只能一边对抗着身体的异样反应,一边叫骂不停。玉团儿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也跟着冲隋心“汪汪”叫个不停,没一会儿就累了,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角落睡了过去。 月上中天,夜凉如水。 华阳累到骂不动了,身上异感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她毫无反抗之力,干脆闭紧双眼,躺在榻上默念佛经。 “办妥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皇兄! “皇兄!”华阳猛地坐起来,却被眼前所见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皇兄竟然在她面前衣衫不整,仅仅一件亵衣披在身上,下身……下身两腿间居然高高支起来一团……而他的眼神,放肆又轻狂地打量着她,眸中烧着一团烈火,分明是那天吓到她的眼神! “皇兄……”嗓音沙哑涩滞,华阳渐渐有些开始明白,原本想要义正言辞斥责的话语也不再讲得出来。 “是你,那天的人是你。”一开口,泪珠猝不及防地流了下来。 陈邺一怔,立刻又笑了,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都明白了。他嘴角一勾,吐出的话语让华阳羞愤难堪:“我的好妹妹,怎生这般淫荡,才刚有了月事没多久就学会了勾搭男人。”他抬起华阳精致的下巴,目光扫过她战抖不已的前胸,“再不吃了你,可要便宜了外人呢。” 华阳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人,这真的是她的皇兄吗,她最信赖无比的皇兄? “滚下去。”陈邺回头命令隋心,然后倾身过来,两只坚实的臂膀牢牢将华阳困在身下,“哥哥我,等这天,等了很多年了……” 华阳正不知所措,就感到腰上一松,皇兄解开了她的裙带,大手飞快一扯,轻薄的裙子倏地裂开,下体毫无保留暴露在他眼中。 “呵,都已经湿成这样了,真是个小淫妇。”陈邺不顾华阳的眼泪和挣扎,一只手牢牢将她双手困住,另一只手用力分开她的双腿。 -- ňPο18.coм 第十四章清夜(下) “你住手!你不能这样!”华阳无力地挣扎,可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被胞兄压在身下做这样羞耻的事,她竟然、竟然感到空虚难耐,渴望着被什么东西填满…… 陈邺早已经欲望勃发,华阳恼怒羞怯的模样更激起了他的兽性,他飞快褪掉了全部衣物,暴涨的阳物翘然顶到了华阳面前。 “你……你你……”华阳哭得快断了气,陈邺的阳物又粗又长,青筋勃起,显得狰狞又恐怖。 “好妹妹,乖乖的。”说完,陈邺对准华阳水润的孔洞,一个挺身,全根没入,直插到底。 华阳霎时疼得全身僵直,眼泪不由自主地溢出,虽然被下了药,毕竟还是十四岁的处子,穴道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粗暴的撕裂。 “嘘——不怕,不怕,乖一点”,陈邺竟还像小时候哄她入睡那样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后,热烈的吻一下一下落在她脸上,下身却毫不怜惜地抽动起来。 “撕拉——”的一声,华阳上身的衣服也被全部扯开,一双秀美坚挺的乳房弹勃而出,两点红艳在月光的清辉下十分耀眼。 不顾华阳的抗拒,陈邺张口将乳头咬在嘴里,舌头扫过乳晕,她身体抖得厉害,连带着玉乳漾起一阵波涛。 陈邺的脸上渐渐渗出汗水,华阳未开垦过的处女穴本就夹得他欲仙欲死,她受惊时小穴口竟还猛烈收缩起来,好似要将他的肉棒紧紧吸住。 “好个小淫妇,让哥哥好好疼你。” 华阳闭上双眼,内心的惊涛骇浪却怎么都压制不下去。明明还疼的厉害,在这样粗暴的亵玩下,她的身体却渐渐适应了皇兄的抽插,甚至有了酥酥麻麻的快意。 “啊……”身不由己地发出了一声媚叫,让她羞愤难当,也让他兴奋得发颤,身体的律动更加狂野无章……ňPǒ18.cǒм 华阳关于那晚的记忆散碎而凌乱,只记得皇兄抱着她没完没了地求欢,而她被下了相思蛊的身体也宛转迎合。最后,她已经不知道两人多少次一齐冲上了高潮,嗓子嘶吼得发不出声音,四肢酸软得抬不起来,也不知他在她身体里射了多少次…… 而玉团儿……那傻狗不知是睡晕了还是真与她心意相通,竟不顾自己先天不足的身体,想冲上来攻击她皇兄。陈邺那时候还没被酒色掏空身体,自幼习武的男人不过手掌一抓一抛,玉团儿就只来得及发出一阵惨烈的叫声,便轰然坠地。 华阳救不了它,就如同她救不了自己。 不过,当那阵短暂的犬吠结束之后,华阳在心里默默说了声“谢谢”。玉团儿,她养来玩的一只狗,是那天唯一试图帮过她的。 华阳不知道自己后来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几天,脑子乱成一团,连晨钟暮鼓的喧嚣都感受不到。她只知道自己被困在望月台上,无论是来伺候她的宫人还是给她医治的太医都战战兢兢的,并没人敢同她讲话,她也不想同皇兄的人说话。 直到有一天,建康城里寺庙道观钟声齐鸣,经久不绝,华阳才忽然意识到,那是——皇祖父的丧钟。 她再也逃不出这囚笼了。 华阳被囚禁在望月台上快两个月,陈邺是很想日日来找华阳的,可甫一登基,实在事务繁多,他根本抽不出空闲去望月台。这一耽搁,就耽搁出了问题,也让华阳的被困意外结束了。 华阳难以忘记,见到她相思蛊发作时,皇兄那几欲疯狂的脸。她虽然没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形容可怖,四肢和躯干上的经脉已经蔓延如同蛛网密布,脸上不用想也会更加丑陋不堪。她不好受,浑身焦灼欲裂,可看到了皇兄惊慌失措,所以她笑了。 皇兄从前是真的不知道这相思蛊的祸患吧,华阳轻揉着太阳穴想,虽然他对她生出了不该有的肮脏心思,可本意应该只想占有她,并不想将她变成这样半人半鬼的淫奴。 问题出在那个隋心身上…… 皇兄第一次发现华阳身上的异状,气得差点砍断隋心的手臂,那隋心捂着受伤的手臂,跪着求饶,口中不住说:“陛下、陛下只说要最强烈最易于控制人的春药,一定是下边的人想岔了……” 事到如此,陈邺只能自吞苦果,可他终究没办法对那样的华阳产生半点情欲,最后只能匆匆从护卫里找来几人与华阳轮番交媾,又忍不住愤怒,持剑将那几人通通斩杀。 这件事一回想起来,华阳还是忍不住讥讽地笑出声来。皇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原想将她变成禁脔,却没料到自己根本没能力满足服了相思蛊的华阳,后来他只能匆匆将华阳嫁给一个不知名的武将,又给华阳塞了无数出身低贱的面首…… 男人的心思再明显不过,既然华阳不可能只属于他一个男人,那至少他当了第一个,也要当最长久最特殊的那个。所以这些年来,只要华阳对哪个男宠流露出不一样的情感,他就会想法设法除掉那人…… 如今皇兄变得嗜杀成性、暴戾多疑,身边可用之人越来越少,竟然连隋心都重新招进建康了。 华阳紧紧捏住衣襟,指节握得发白。 头又开始疼了,张口便想叫常欢来,却突然意识到那人怎么还来得了呢。 她大张旗鼓地宠幸常欢,为的不就是让她皇兄嫉妒不安,从而引隋心出宫,然后—— 杀了他。 -- 第十五章流云(上) 离开落雁里时,日头已高,阳光照在身上暖酥酥的,让人昏昏欲睡。 难得享受一刻自在,告别缥云后,常欢便选了条绕远却幽静的路,慢慢踱步向公主府走去。 一阵风轻轻吹过,空气里霎时弥漫起香甜浓郁的桂花香气,偏要搅乱宁静的心绪。 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了。 常欢近来总在心中对自己说这句话。自打因缘际会来到了公主府,似乎发现了很多秘辛,可却又似乎丝毫没有接近原本的目标。他还是个意气勃发的少年人,委实不喜欢这种裹足不前的感觉。 常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现:在别庄那几天亲眼所见,公主给剑南筹集了大批军饷,真的只是为了讨好旧情人?还有她每次从宫里回来身上的伤痕,还有那恶毒至极的相思蛊…… 可是—— 华阳长公主身上疑点虽多,又关他什么事?本来也只想把公主府当成进身之阶,总不能真的为了满足好奇心,连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的初衷都给忘了吧? 是时候离开了,常欢默默下了决心。 “就是他!”意外听到一个熟稔的声音,压低了嗓音,只有常欢这样多年习武之人才能听清楚。 常欢陡然一惊,身体下意识地向一边侧了一侧。 只听耳旁“噌——”的一声,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却扑了空,来不及收回,撞在石板路上,火光一闪,白屑飞溅。 常欢顾不得多想,拔腿便跑,身后那人身手矫捷,立刻调整了姿势追来,片刻便赶上了常欢。 常欢的余光隐约见到那人又至,心中暗暗叫苦。他身上没带兵器,也不知对方共有几人,在小巷子动上手怕是凶多吉少。若使上轻功,他倒是有自信在杀手得手前跑到一条人烟稠密的街道上,可是问题是来者意图不明,如果真丧心病狂到在闹市动手…… “啊——”正犹豫间,巷子那头传来一个女人凄惨的尖叫,只一下就消失了。 身后的杀手似乎也楞了,脚下略微放缓,常欢趁机和他拉开了几步距离,耳朵里却传来一阵紧凑迅捷的脚步声。 一个、两个、叁个……至少五人,都是练家子,兴许还是高手,会是这杀手的同伴么? 常欢正待跃身离开,忽然听到身后机括齐发,不得不飞快躲在一户人家的门洞里,一只弩箭“啪”的一声打到石墙上,弹开后留下一个白印子。 再看那杀手已经身中数箭,被几个脸上蒙黑布的人牢牢控制住,不知是生是死。 其中一个蒙面人似乎注意到了常欢,他一身劲装,右手持短剑,左手端一把小弩,步履从容地走到常欢面前站定。 四目相对,常欢认出了对方。 原来竟是他! 难道说,公主发现了他心怀不轨?!可先前的杀手又是……谁? 常欢动也不敢动,顺着咬得惨白的嘴唇挤出两个字来:“韩兄。” 那人露在外面的丹凤眼眨了眨,看不出任何情绪。 另一个蒙面人快步走过来,看了一眼常欢,韩平冲他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蒙面人微微颔首:“头儿,那女子死得透透了。这阉人——”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筋骨也是硬,中了咱们好几箭,竟还剩下一口气。不过,心肺都伤了,过不了今晚。” “我同两个人把太监带走,你和剩下两个清理现场,手脚干净点,不要留下痕迹。” “是!”那人领命,却又试探地看了下常欢:“这个人……” 韩平面色冷峻,紧盯着常欢:“带回去等她发落。” 常欢后背一阵冰冷,韩平丝毫不介意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那么便只意味着一件事—— 在他眼里,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常欢的拳头在衣袖里攥紧又松开。 如果垂死挣扎,他兴许还能将消息传给缥云,可那又如何,难道让师父不顾生死来救他吗? 常欢打定主意,如果自己活该命丧于此,便不要再连累他人了。 “公主,那人刚刚咽气了。” 压在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净,华阳难得放纵一回,叫下人烫了烧酒,还没到晚饭时间,就自斟自饮了大半壶。 见孟真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华阳想了想,问他:“他……死前可有说什么么?” “这……隋心被带回来后已经神志不清,颇讲了些……不大恭敬的话。” “但说无妨。” “是。”孟真长舒了一口气,“他说他犯了错,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他和鲤儿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可公主最该恨的着实不是他们这些棋子。他还说,既然公主不敢对罪魁祸首动手,那么公主的噩梦永远也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 第十六章流云(下) 华阳拿起酒杯的手滞了一下,盛得满当当的烧酒撒出来快一半,华阳心头怒火蹭的一下又窜起来。 不敢动手吗? 她知道她不是。她如今,既没有太多骨肉亲情的牵绊,也不想理会所谓定倾扶危的责任,更无所谓大逆不道的弑君之举。可她真的要对皇兄下手吗? 今时今日,已经没有太多人还记得,大陈皇帝陈邺曾经是个怎样意气风发又亲切体贴的少年,华阳偏偏是其中一个。 她更没办法忘记,让父王母妃丧生的那场叛乱里,皇兄明明作为保护的重点被侍卫们拼着命送到了安全处,可一听到她还被困在王府里,就义无反顾地冲了回来。那年她才九岁,分明吓傻了,眼见着侍女们慌成一团,没人顾得上她,她竟怕得躲在了桌底。倒也是侥幸,那些一见到刀剑火光就冲出去的人,大多都死在乱军剑下或踩踏中。 华阳也是后来才知道,冲进府邸的乱军人数并不多,只是趁王府防备松懈才能闯进来作乱,胡乱杀了一会儿后,怕府军反应过来,便匆匆放了一把火撤走了。只有她父王这样终年藏身在丹房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没用王爷,和她母妃这样整日锁在自己房间哭个没完丝毫不得人心的没用王妃,才会双双被这些不入流的流寇害死,死得这样憋屈。 话虽如此,当时华阳躲在自己房间里,虽离初始起火点不近,也很快被封住了出路。等她想逃的时候,满目皆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九岁的孩子很快就呼吸不畅,伏在地面咳个不停,靠自己逃出去是不可能的。正当绝望要放弃的时刻,她的皇兄来了,尽管并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皇兄还是带着几个心腹冲进了火海,他甚至没去看父王和母妃,就先奔到了华阳的居处…… 华阳心中苦涩,将半杯冷掉的酒一口咽下,能醉就好了,如果醉下去,也许有天,她就能忘掉从前那个待她好的皇兄了。 思绪繁杂,连喝了几杯,才想起来孟真还跪在那里等她吩咐。 “孟真,中秋你会祭拜你家兄长吗?”孟真的哥哥孟实,从前是皇兄身边的贴身内侍,那次他们一行人冲出火海,正是孟实替华阳挡了一根掉下来的柱子,自己却死在了十几岁的年纪上。 “回公主,中元刚祭拜过,中秋也不过是添些祭品、上几柱香罢了。”孟真听华阳突然提起孟实,也不禁有些感慨。 “是么,也替本宫烧几支香,若没别的事你先下去吧。” “谢公主关爱。只还有一件事,那个常欢——” 华阳脸上变了颜色。常欢?他还没死吗? “那个常欢也被带回来了,毫发无损。” “哦?”华阳倒是感到意外,皇兄的人已经堕落到随便杀个小倌儿都能失手了? “是,奴也很吃惊。据韩平说,常欢不仅目睹了过程,还认出了韩平。而再之前,他去了建康城中一个颇有名气的乐班叫青云班的,还没查出来具体见了什么人。” “常欢……他的身份你查过了吗?” “回公主,自然都查了。生在吴江,自小父母双亡,卖身为奴被带到建康来,文书凭册一应俱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父母双亡?这样的出身和随口一说有什么分别,你就是这样查证的?” 孟真无奈地笑了笑:“公主不知,十多年前,东边叁郡水患连年,流离失所者岂止万记,很多村镇都直接从舆图上除名,何况常欢年纪小,若说是记不清了倒也不稀奇。若公主想查,从青云班这边入手可能还容易些,要奴继续查下去吗?” “算了,不必查,把人都撤了吧。”华阳忽然失去了兴趣,“常欢嘛,发些赏赐给他压压惊,且让他和从前一样,如果他有想出去的意思就放出去罢。” 他和她之间,本就没什么真诚可谈。既是逢场作戏,他恐怕已经是华阳见过的最投入的戏子,做到这个份儿上,她还有什么可追究的呢? 她也在利用他,早前暴露了伤痕给他看,心里已经当他是半个入了土的人。如果他今天意外死了,那也不过是他命不好,给他好生安葬了就是。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本事留着命回来……回来了,她还能做到再杀他一遍吗? 哪怕这个常欢奇奇怪怪的,算起来还是她亏心更多,华阳决定不再与他计较了。 离他远远的便好了。 “啊呦,常老弟,你这才是鸿运当头啊。公主平时都疼你疼成那样了,这过个中秋还给你发这么多好东西……” 关上了门窗,熄灭了灯火,杜渐方才吵嚷的声音却在脑海里驱之不去。 还有,韩平那冷淡又悲悯的眼神…… 常欢本以为自己这次逃不过去了,可没想到,回到府上只不过将他关在私牢里好生待了几个时辰,然后竟然就当什么事也没有似的放他回来了,甚至还假模假样地赏了许多东西给他。 韩平本也想要杀了他的吧……那个当场没死透的,是个叫隋心的太监,而另一个之前听过的声音,常欢已经想起来了。 鲤儿。 那么就是说—— 常欢渐渐从听到的只言片语中推出来一个猜想。 ”哗啦——“黑暗中,常欢愤怒地将面前赏赐推到地上。 满身冷汗,战栗不已。却也醍醐灌顶,灵台清明。公主不过利用他做了一场局,而他却有些过于入戏了。 对他所谓的恩宠,这回也该到头了吧,常欢紧抿住嘴唇,不无讥讽地想。 -- ňPο18.coм 第十七章锦书(上) 接下来的十几日,华阳没有料想中的痛快,反而过得十分平静。 皇帝居然没借中秋赐宴的时机向她发作,实在不太像皇兄的作为。皇帝甚至也没召她侍寝,一整晚好像真把那些歌舞看入了眼。她上前敬酒的时候,皇兄也只是略微抬眼看了看她,说了些平常的吉利话,好像他们真是一对普普通通的友爱兄妹一样。是五石散服多了再也硬不起来了吧,华阳心里暗笑。 事情做的这么明显,华阳没指望还能全身而退,只是想看看这个人的下限到底在哪里。他还能拿她怎样呢?民间俗话说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华阳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般心态。和皇帝比,自然她才是砧板上的鱼,可就算她没本事逃开那一刀,总算还能蹦哒几下,恶心恶心人,也就值了。 所以,当皇帝召她进宫的旨意终于来了的那天,华阳内心无比平静,慢悠悠地叫点翠给她上妆,峨眉淡扫,朱唇细描,额上贴金莲花钿,整整折腾了快半个时辰。 弄完了出门,见到来迎她的内侍跪了一院子,又忽然觉得自己这点不想输了气势的小心思十分没趣,恹恹地说:“行了,走吧。” 紫宸殿内一片暗淡,仅有的光源来自几盏幽暗豆灯,明明是青天白日,偏要用重重帘幕将寝殿裹得密不透风,华阳心道她是该夸皇兄也还有些羞耻心么,晓得他们之间的事见不得光。 进殿时正碰上几个退出来的方士,见了长公主纷纷行礼,华阳目不斜视走到御桌边,敷衍地请了个安,再抬头时看到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几颗金丹,忍不住要嘲讽:“哟,皇兄从前不是最恨神仙方士,现在怎么转性儿了?”华阳眉毛一挑,“怎么?想要步父王后尘,羽化登仙?” 陈邺不理她,盯着那几颗丹药,眉宇间似是不耐烦,干脆抓过来,一股脑儿全塞在嘴里,就着一口水全咽了下去。 瓷杯“啪”的一声儿扣在桌面,华阳掩在袍袖里的手忍不住跟着抖了一抖,这是要发作了? “弄玉,别以为朕真的拿你没办法。”陈邺整个身体都靠在椅背上,阴恻恻地看着华阳:“消消气,别摆张臭脸给朕看,两个贱奴都给你杀了解气还不够?” 给她杀了?什么叫给她杀了?!ňPǒ18.cǒм “皇兄这话说得好生没道理。鲤儿作为我的身边人,不思为我效力,却和宫里内侍牵连不清,私下会面,叫宫正来问也是要杀头的罪过。怎么到了皇兄嘴里就成了我泄愤杀人这么难听呢?”华阳有备而来,打定主意不管今日他想如何羞辱她,她反正嘴巴上绝对不吃亏。 “再说了,”华阳故意瞟了眼方才盛金丹的碟子,扭动腰肢坐在桌案上,无声笑起来,“皇兄现在可不是拿我没办法么。” 登基后,陈邺渐渐被繁重的政务和毫不克制的色欲掏空了身子,最近几次,不靠药力根本没法子同她欢好,对此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哼!”陈邺面色不豫,却没有华阳想像中的暴怒,反而嘴角翘了翘,眼神在昏暗的殿内莫测难辨:“弄玉啊,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无论你是想掏空朕的江山,还是杀光朕的奴才,朕全都不在乎,朕想要的只有你。” 他探过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华阳的脊背,仿若冰冷的毒蛇在她身上游走。华阳压下心头的不安,努力挺直身子。 “只要你留在朕身边,想怎样都可以。不过——”陈邺一双手紧紧掐住华阳的腰肢,神色变得狰狞,“总有人要动歪心思,想把你从朕身边偷走。”他手上使了力,掐得华阳忍不住闷哼一声,陈邺“嗤”的一声笑出来,“真是个爱勾搭人的坏妹妹,维允在西边折腾了这么些年,还是没忘了你……” 华阳顾不上其他,奋力从他双手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不许你动维允!” “哈哈哈,朕还不知道天底下有什么人能对朕说不许。”几重灯影下,陈邺笑得狰狞,“弄玉,你还不知道吧,咱们过几天就能见着你那心上人了。” 什么?!华阳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真的还是在诈她,维允为什么要回来! 看她花容失色,陈邺笑得更加深沉,他从锦盒里抽出一封书信掷到华阳面前:“自己瞧瞧吧,同样的一封信已经在去剑南的驿路上了。” 华阳展册,原来是封邀请剑南节度使邓恪进都城面见天颜、接受封赏的书信。这样的信,过去几年里朝廷不知道发出去过多少封,向来得到的回复都是兵事紧急无法擅离。 可这封信…… 分明是她的口吻和字迹,落款是她的小字,还加盖了她的私人印章……连她自己都难以分辨。 华阳闭上了眼睛,心中闪过无数个可能背叛她的面孔,可是,当务之急不是这个:“说吧,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陈邺收敛了笑意,冷冷地注视着她道:“维允也是跟朕一块儿长大的,又忠心耿耿地守着西边国土,朕也舍不得他。只不过,朕从前犯了个错误,以为两人天各一方,就能渐渐断了这份情,却不成想,反叫你们思念日深。现在,得把这个错纠正过来。维允的安危,全在你一念之间。只要你听话,让他死了心,朕可以保他安然离开建康。” “都听你的。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碰到维允,华阳毫无招架之力。 陈邺站起身来,怕了拍手,一个身影从帘幕之后缓步移出:“叫朕说什么好啊,弄玉,你府上的这个常欢,还真是个人才,仿你的字连朕都看不出真伪。”他转头吩咐:“常欢,送公主回府。” -- 第十八章锦书(下) “这条路不能出宫。”软轿行进的方向分明不对,华阳冷冷地对走在身侧的常欢道。 “不急,公主怕还有很多事想和奴慢慢聊。”坐在轿上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想来那张脸上一定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华阳气到快晕厥。 再之后的一段路,各自无话。 一行人停在了凝华殿前,常欢作了个恭敬却不拘束的姿态,请华阳入内。 华阳不明白他这时候带她来这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为什么皇兄会任由他动用这座宫殿,难道说从一开始他就是皇兄的人么? “你究竟是什么人?”华阳迈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忍不住问出了口。 常欢还是那个恭敬的姿态:“一个差点就爱上公主的人。“ 常欢从里面锁上殿门,转过头来看她。 精心装扮过的女子分外妖娆,只不过,眉头紧锁,满脸怀疑之情,漂亮饱满的嘴唇里吐出的话语夹枪带棒:“本宫真是有眼无珠,皇兄请了这么一尊大佛放在我面前,本宫竟然没认出来。” 常欢抬起头,一双桃花眼中水雾弥漫:“公主误会了,常欢从前并不是陛下的人,现在,也先是公主的人,才是陛下的人。” “哼。”华阳被这人的厚脸皮气笑了,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平静心情。不过,她也实在难以相信常欢从一开始就给皇兄办事,毕竟,鲤儿和隋心是真的要杀他才会中计,那么—— “之前府上的人并没报告你离府,你是什么时候搭上皇兄的?” 常欢永远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回公主,陛下放在公主府的人远不止鲤儿一个,真要有心找——”他浅笑,面上如桃花绽放,“也不是多难的事。” 华阳讽刺地问:“你给皇兄办事能拿什么好处?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了?要知道,我皇兄可从来没有什么容人之量,你这样做,他早晚会连你也恨上的。” 陈邺要华阳做的事很简单,不过是和常欢一起,在维允面前演一出戏,狠狠玩弄维允一番,辜负他,让他死心。 常欢面色冷清,眼神中有华阳看不懂的意味:“如果奴说,能和公主演这出戏,本来就是奴想要的呢。” “什么?!”华阳心说我信了你的鬼。 常欢也无意辩解,轻巧走过来,坐在华阳身边,华阳身子一僵。 “公主啊,您本来打算再也不碰奴了吧?”常欢笑意盈面,华阳却只觉得怪异的恐惧,他究竟想说什么?! “呵,公主之前愿意放下身段伺候奴,想换的是常欢一死。相比公主,皇帝就大方的多了,至少一开始就肯告诉奴不少秘密。” 他抬起华阳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原来,公主的小字是弄玉。” 华阳震惊地忘了说什么,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殊不知这副无助的模样,看起来比平日高傲不可攀折的长公主更加楚楚动人。 皇帝和邓恪眼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公主么,常欢眼色一黯,手上的动作愈发粗鲁,将她紧紧固定在榻上,整个身子都压到了华阳上边:“奴还知道了,原来,玉团儿是公主养的一条狗啊。” 华阳身子动不了,脑子也跟不上他的节奏:“那、那又怎样?” “呵呵,”常欢轻轻一拨就解开了她的绢衣,微微低下头舔舐她脖颈和胸口处的洁白:“公主啊,您当常欢是条狗,怎么不知道,狗认了主人,再想甩掉可没那么容易。” 他动作轻柔,华阳却满心屈辱,闭着眼睛不想看,于是错过了他眼里深沉又汹涌的欲望。 常欢不由分说地将舌头送到华阳嘴里,狠狠攫取,不给她半分喘息的机会,双手用力扯开她腰间的衣带,将衣物剥了个精光。 “公主,那个玉团儿也跟公主做这样的事么?公主是更喜欢它,还是更喜欢欢儿?” “你、你放肆!”华阳明白自己不过是色厉内荏,可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混帐话,而自己却在他身下渐渐变得火热,私处更是犹如虫蚁爬过,涩痒难耐! 华阳能感受到他那处物事已经抵上她两股之间,可是,听了她的话,常欢似是犹疑着什么,动作慢了下来。 华阳睁开眼,正对上常欢俊美脱俗的面孔,可他显然没有打算如她所想那样收手,而是朝她翘了翘嘴角,用力将她掀了个个儿! “是欢儿不好,这样,才像个跟狗交媾的样子。” 华阳被迫俯趴在榻上,后臀高高翘起,淫穴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张开。常欢在牝户上抹了一把,笑道:“都湿成这样了,”随后一个挺身,深深插入了她的身体。 “唔……” 常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粗暴,扯住华阳的发髻将她的上身拉近他的身体,右手用力地拍打着她的臀部,不一会儿白皙的皮肤上就布满了鲜红的巴掌印。粗长的肉棒犹如被放开了禁锢,毫不怜惜地在嫩穴中猛冲,快速抽插间,粉红的嫩肉被翻出来,淫水嘀嗒嗒落在绸垫上,洇出深色的濡痕…… 迷乱中,这该死的人在她身侧耳语:”之前从未见公主这样动情,真像条发情的小母狗,漂亮极了呢。欢儿也愿意当弄玉的狗,相信我,没人比我更适合你。“ -- 第十九章丹心(上) “你到底还进不进来?看来方士没什么用啊。”华阳全身灼热无比,下体的空虚快要把人逼疯了,嘴上还故意说着恼人的话。 任谁也想不到,外面盛陈宴饮,笙歌喧嚣,而石舫上这间狭小的、被临时当作更衣间的舱室内,身着华丽宫装的长公主,却被自己的胞兄压在身下。层层迭迭的裙裾全被推到了腰部以上,丰满的臀部被一双大手按在软凳上,白皙的双腿被用力分开,娇柔的花穴完全暴露在男人眼中。 和她的那些男宠们不同,在床笫之事上,皇帝从来没什么耐心讨好她。或是因为九五至尊的皇帝只知道掠夺和侵占,或是因为宫内耳目众多相会总是短暂,总之,除了不行的时候,陈邺向来都是直奔主题,很少顾得上华阳快不快活。 反正,被自己的亲哥哥玩弄也不可能快活,只有无休止的耻辱…… 可今天,皇帝似乎并不急着做那件事,他用心的检查着华阳下身,越看眼中狂炙的火焰烧得越旺,眉宇间邪佞之色更加深沉。 “那贱奴没少在你身上留下印子……”他语调低沉嘶哑。 “什么?”华阳早已经娇喘连连,可她绝不要在这个人面前求饶:“不是皇兄的旨意,让我演戏给维允看,不做的真一点他怎么会信?都看这么久了,还没看够么?我都不知道皇兄还有戴绿帽的癖好,你的那些妃子……啊!” 借着花瓣间泛滥的蜜汁,硕大的龟头“噗嗤”一声挤进了穴道,小穴的内壁因着这猛烈的挤压而收缩,将男根紧密地包裹住。炽烈的吸吮带来销魂的快意,陈邺面色依旧阴沉,却克制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真紧啊……不知道多少人玩过的穴儿还能这么紧……”一边说着淫秽的话,冲撞也更加卖力,粗长的阳物将粉嫩的花穴摩擦的红润肿胀,浑圆的美臀在他掌控下不受控地摇摆起伏。 “嗯……啊……”被亲兄玩弄的耻感在渐渐远离,不可言喻的快意占据了头脑,在这狭小的船舱里,华阳被顶得如痴如狂,双手紧紧抓住舱壁,一时在云端,一时又在深渊。 而她爱着的那个人,正在筵席上接受嘉赏和祝贺,也许,还在期待着与她见面。 华阳不知道的是,邓恪此时并没有在宴会上,而是站在距离石舫不远的湖岸边,隔着盈盈湖水望着那被重重守卫包围住的大船,双目当中潮起潮落。 雨歇云收,圣驾先行。 点翠小心翼翼地给华阳清理身子,收拾衣衫妆饰。 “这是人还是疯狗啊。”见着她身上的伤痕,点翠老大不乐意,顾不上隔墙有耳,掉脑袋的话顺嘴就说了出来。 华阳紧闭双眼:“别乱说话,再这样本宫也不敢留你在身边了。” 点翠吐了吐舌头,终是没再说什么。 妆毕,华阳细睹镜中人,只见肤白如雪,颊染红云,髻上遍插花钗,衬得人越发丰姿冶丽。 身子仍然酸痛不已,被侍女左右搀扶着下了石舫,秋风送凉,天色波光尽在一碧。没走几步,踩进一个人的阴影里,高大的身躯挡住前路。 首先入目的是一双粉底皂靴,再往上是一袭绯色襕袍,华阳微微仰头,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映入眼中。 邓恪向华阳微笑,随后撩袍跪拜,声音温和醇厚:“参见公主殿下。” 华阳携他起身,细细端详,戎马倥偬的许多年在维允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老了,华阳心说。上次见他还是清隽少年,如今已经是坚实挺拔的壮年男子。从前是一竿竹,现在变成了一座山。 邓恪安静伫立一旁,任华阳将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了个够,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倒是华阳发觉自己看得太久,慌忙错开眼。 “你怎么还是比我高这么多啊。”明明是为了掩饰尴尬的话,说出口却成了娇嗔。 邓恪哈哈大笑,笑过之后面色惨然:“对不起,我来晚了。” 华阳摇了摇头:“没有啊。”维允当年是回来履行约定了的,是她不好,没能保护好自己等他回来,可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华阳想了想,道:“丽娘的事,望使君节哀。” 邓恪神色悲怆:“丽娘她……也是个可怜人。”顿了一下,又问:“公主可曾怪我另娶她人?” 华阳沉默着摇头,苦笑着说:“要怪也只能怪本宫先招了驸马。” 她还有什么资格责怪呢? 邓恪短命的夫人裴丽娘也是华阳的老熟人,当年东宫伴读的孩子里最是端庄娴雅的一个人,皇祖父没少让华阳学习她。谁能想到,华阳草率下降,邓恪悲愤去国,平日沉默守礼的裴丽娘却一声不吭抛下家人追随他而去,硬是没名没分地跟在他身边好几年。邓恪在华阳这里遭受背叛,情场失意之时得到此等佳人默默守候,一来二去也就成了一段良缘。 华阳曾经真心为维允和丽娘感到高兴,盼望他们从此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可天从来不遂人愿,去年丽娘难产,大人孩子一个都没保住,得知消息的时候华阳也怔愣了好久。 “丽娘跟着我,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连成婚都是——”说到伤情处,邓恪眼眶微红,“她之前掉了好几胎,上一次胎象稳了,月份渐大,我才娶了她,可是……” 华阳正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他,却有宫人前来邀请二人入席。 于是,华阳便在他手臂上轻轻拍了几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之后,还请维允赏光到我府上一叙。” -- ňPο18.coм 第二十章丹心(下) “使君在此稍后片刻,咱们进去通报,公主想必也等急了。” 引路的太监看起来眼熟,邓恪想了好一会,才记起这就是从前华阳身边的孟真。十年过去,除了熟悉的笑容,这人没半点像以前了。自己不也变了很多,邓恪暗想,这建康城里还有几个人记得他从前的样子呢。 从前他也许会很自信地说,公主定不会忘了他,可这念头自打他踏进建康城后,一日比一日更动摇。没一处是他熟悉的,没一人还是他记忆里的模样,此时此地,站在这座从未来过的公主府里,寂寞空前绝后。 还有那些流言…… 不管怎样,马上他就能见到他的公主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带她走,以后的时间长着呢,总有一天能再达到当初的两心相印。 “呀——”传话的人还没回,一声嘤咛率先打破了院中的沉静。 邓恪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不远处房檐下的锦幛,声音是从那处传来的。而如果他没听错,是公主的声音……公主…… 邓恪忽然感受到面对千军万马时也没有过的慌张,他是要听下去,还是不要听? “啊……”尖叫声又传来了。 帐幔之内,气氛却有些古怪。 常欢面向外侧躺在上好的雪狐地毯上,不着寸缕,一双手伸到公主的裙裾之下,将她的下身牢牢掌握,修长的手指卖力地在几个敏感处撩拨。 华阳骑在常欢身上,看着这张年轻俊秀的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心里苦不堪言,却被他轻易引发了强烈的快感,下身早已经淫水泛滥。ňPǒ18.cǒм 常欢不经意地看了眼帐外,将华阳的头按到他胸前,笑看她抗拒,低声附耳道:“公主的演技怎么这样差,”揉了揉她的头,“别忍着了,您现在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话音刚落,就感到胸前一阵冰凉,她是流泪了吗? 常欢的笑再也绷不住了,他面色暗沉,强硬地抬起她的脸,让她看着他,又将沾满蜜液的手指插入她口中,迫使她吸吮。 “公主,是不是想要了?” 常欢故意提高了音量,华阳听得一抖,却被他按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嗯……想要了……”被他玩弄着舌头,唾液不由自主地从嘴角流出,华阳不知道她勉力维持的尊严何时要破功,只知道身体的空虚像地狱烈火一样灼烧着她。 “想要什么?”常欢不怀好意。 “嗯……想要……想要欢儿” 顾不得那么多了,华阳微微抬起身体,急切地撩开碍事的裙子,他那阳物早已经在等着她。和常欢俊秀到有些阴柔的外表截然不同,他那处是庞大且狰狞的,紫红的巨物上青筋暴胀,圆硕的龟头被她浸染的水润闪亮,显得比平时更大,都快要赶上她拳头的尺寸……”嗯……“”嗯……“ 一狠心坐下去,她和他同时发出一声闷哼,饱满的填实和贴合的摩擦让华阳全身颤抖,她扭动着腰肢,带着他的分身旋转,不要去想外面那个人。 花穴又湿又热,常欢差点就要爆发在这紧窒的包裹里了,可是不行,他要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公主是更喜欢欢儿,还是更喜欢邓使君?“ 华阳身下的动作不变,看向常欢的眼神变得犹如寒冰。她是发了昏,竟当他是乖狗儿,他分明是恶狼!”呃嗯……喜欢你,当然喜欢你!最喜欢欢儿!“ 语毕,硬挺的男根一鼓作气,常欢再也忍不住亢奋,不顾技巧,狂野又冲动地在她体内撞击开来。”不要!啊……嗯唔——好深——唔……“ 迷乱的呻吟声夹杂着男人的低吼,尽数传进邓恪的耳中。他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帐幔,双手在袖中握成拳头,下唇咬的太紧,嘴里弥漫着铁锈的味道。 这算什么!? 不,不,这不是他认识的弄玉,这不是他的小公主…… 邓恪忽然觉得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可有说什么?“华阳倚着坐靠,默默望着院内。 秋意正浓,锦幛外一片错金乱红,一条蜿蜒的石板路隔开水塘和草木,方才,石板路上站着她的心上人。”回公主,邓使君说上次多谢公主雪中送炭,此等大恩日后定犬马相报。“”你先下去吧。“ 夕阳西下,映照得秋叶熠熠生辉,美丽的公主静静地望着,仿佛想把这景色永远刻在心里。满天红霞,满目丽景,满心里唯有寂寞。 常欢在侧室整理好衣衫,一踏进这屋子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常欢本想提醒公主,邓恪下个月才会动身离开,戏才刚开场,可他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说。 华阳长公主一直都美貌异常,可原来,当深情又包容地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她还能更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不堪一击。 心里的某处,有种酸涩的感觉在蔓延,用尽全力也压不住,只好任由它肆虐,这感觉让他既新奇又恐惧。常欢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嫉妒?愤怒?不甘?他有什么资格! 他本该当个看客,不小心做了戏子,却把自己当成了戏中人,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事情了。 -- 第二十一章惊弓(上) “使君,都安排好了。咱们真要这样做吗?”迟英犹豫道。 要这样做吗?这个问题他也自问过无数次,邓恪望着浩荡不绝的江水,陷入了思索。入冬之后的江景其实无甚可看,千山浑骇,万木萧条,邓恪转身回望,迤迤荡荡的皇家仪仗绵延数里,看不到尽头。 这次皇帝给足了面子,亲自带文武百官出城给他送行,在灵秀行宫接连设宴几天,将他的回程一拖再拖。又有皇后先前为太子染恙发了宏愿,在附近的龙恩寺吃斋念佛、诵经解厄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明日方才功德圆满,皇帝便借故又留了他一日。 与其说是拉拢或威慑,更多的是想把华阳的各色情人展示给他看吧,这些天公主真是让他大开眼界,连龙恩寺的和尚里都能找出几个她的相好。皇帝的心思还真是十分好猜,堂堂天子竟是这样格局,邓恪嘲讽一笑,他们演的不累,他却已经看累了。 迟英在一旁撇嘴:“人家心里早没你了,就使君还在这巴巴的念着。属下说句不当说的话,瞧这大陈皇帝的模样,西边的半壁江山早晚是使君的囊中之物。使君是要成就大事的人,为了公主只身入建康已经是冒险,真带上公主能不能顺利脱身就难说了。再说,公主的放浪名声咱们在益州都听说了,这次真见着了,果然传言不虚。使君你何苦为了个不贞不义的女人一再涉险。” 听到对华阳的议论,邓恪沉下脸:“不得妄议公主。”他眉头紧锁,“你没和她一块儿长大,人云亦云的话以后不要说。” 迟英追随他多年,心知他不是不讲事理随意迁怒的性子,仍旧直言道:“人都是会变的,使君的一块儿长大也不过就是叁四年光景,分别却已经十年了。公主八年前都拒不见你,如今使君又怎么认定了她会与你重温旧好?” 邓恪不言语,他其实不知华阳是怎样想的,更重要的是,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如今的一腔执着究竟算什么。少年的爱恋,正热烈的时候被当头浇了一泼冷水,这个坎儿任谁都没那么容易跨过去,可怎么说都过去快十年了,早就过了当初时时刻刻念着的阶段。他并不是那么多情的人,之前几年也有其他女人,日子过得也算得上风光,并不经常想起公主来。他也是理智的人,晓得人多少都会对没得到的东西有些执念,过往种种总会在打磨过的回忆里愈发刻骨铭心。 可是,也许是丽娘去世之后的打击太大,也许是蛰伏多年的求而不得又冒了头,总之,他半是试探半是倾泻地给公主写了封求援的信,本也没抱多大期望,公主的帮助于他多一分大有裨益,少一分与大局无碍。只不过,出乎意料的得到了公主倾情相助,惊得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 无论此番行径多么荒唐,他到底确定了一件事,公主还念着旧日情分,是能与他雪中送炭的人,所以他就算冒险也要还上公主这份情。可冒失失的赶来,与皇帝虚与委蛇了许多日子,却更加看不懂公主了,她不排斥他,甚至可以说很亲近,可是那笑脸底下与往日毕竟不同,毫无期待,也不给他任何希望。 真要带她走吗?他的计划是铤而走险,可他有些耐不住计划成功的巨大诱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上天把她从他身边夺走了十年,总该眷顾他一次了吧。 良久,他对迟英说:“按原计划行事,不过,我要先去见公主。” 去确定一些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望的事情。 后天维允就要离开了,近一个月来,华阳除了被迫无奈,总是避开与他见面,可临别送行于公于私都避不开,华阳已经随銮驾在灵秀宫停驻了几日,此时竟有种终于快结束了的感慨。行宫比皇宫小得多,近日却挤进了大半个朝廷的人,一时间纷杂熙攘,热闹非凡。华阳跟着闹了几天,渐觉无聊,便携了几个身边人轻装到龙恩寺小居,借着探望皇后和参禅的名义取些清静。 清静注定与她无缘,这天迎来一个稀客石辟邪,带来一个让她透心凉的消息。 “你说的是真的?!”华阳惊得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 石辟邪不是个爱绕弯子的人,用他一贯嘶哑的声音道:“确实无疑。若邓使君执意走水道,官船一过历阳,内卫会用布满炸药的小船替换副舰靠近主舰,同时在岸上放箭点火,冬季北风强劲,一旦起火瞬间爆炸,船上人绝无生还可能。” -- 第二十二章惊弓(下) 华阳已经信了大半,心中震怒不已,再开口声音冷然:“我并非不信大统领,只是仍有些疑问,愿大统领能与我解答。你既有心相助,为何不去知会维允,而是来找本宫?” “邓使君爱惜羽毛,不屑与我等邪佞小人为伍,臣的话他如何会信。说实话,这建康城里也只有公主的话,是他能听得进的。”石辟邪抽了抽嘴角,华阳权当那是个微笑。 “只要不乘船,就能安全吗?” 石辟邪摇了摇头:“今时今日,陛下对内卫也不再尽信,臣确实只得了这一处命令。不过臣以为,邓使君麾下皆是身经百战的军中好手,在有防备的情况下不见得会落下风。何况,陛下总还要顾及些脸面。” 华阳点头,石辟邪的态度可以算得上坦诚,只是她仍然不解:“大统领既然无意在维允面前领功,为何要管这遭闲事?” 石辟邪皱了皱眉,不以为然地说:“陛下行事冲动,不计后果。臣一个小小的内卫统领,依附皇权而生,略享了几天富贵,如果失了江山,国将不国,臣等又何来一日安宁?” 华阳诧异,脱口而出一句:“大统领倒真是忧国忧民的忠臣。” 石辟邪但笑不语。 华阳知道自己没本事探出他不想说的话,只是千恩万谢将人送到了院门口。被冷风一激,忽而顿悟,心下了然他必是得了身后之人授意。 只是,太子才四岁,一贯体弱多病,离那个大位还远得很,这样早早站队是这位石大统领的作风吗? 不管他,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救维允才是她的要事。 这边华阳长公主的仪驾急匆匆回了灵秀宫,龙恩寺里石辟邪却去而复返,在寺外布下重重防备后他整了整衣袍,悄无声息地闪进一处僻静的院落。 何皇后正翘首以待,见他进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却反而向后靠了靠,安然等他见礼。 石辟邪心中只觉好笑,却仍然规规矩矩地下跪行礼,这位皇后最在意她的国母之仪,他也乐得让她宽心。 “事情都办妥了?”声音暴露了她的急切。 石辟邪皱眉:“臣何时让娘娘失望过?” 何皇后终于吐了一口气,轻巧地走到石辟邪身边,拉他起身,却见他那张沉郁阴鸷的脸上挂着一丝嘲弄的笑。 何皇后故作嗔怪地推了他一把:“有什么好笑的?” 石辟邪顺势握住她的小手,将人拉倒怀里:“天子要杀忠臣,红杏出墙的皇后和声名狼藉的酷吏反倒要救他,这还不好笑吗?” 何皇后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那华阳又怎么算,红粉英雄么?” 何皇后自从委身于他,总爱疑心遍地裙下之臣的华阳公主也会用同样的法子收买他,时不时要言语刺探一番,石辟邪深感无奈,敷衍道:“一个到处留情的荡妇而已,看来是臣让皇后闲过头了,闲话恁多。”说着将何皇后打横抱了起来,直奔卧榻而去。 虽是寒冬时节,他的手却热得发烫,从她繁复的衣衫中探进去,将那丰满滑腻的乳房握在手中摩擦揉捏,何皇后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娇小丰腴的身体微微颤抖,如同一只肥腻待宰的小鸽子。 石辟邪飞速脱掉自己的衣服,跨身骑到她上面,嘴唇和手指熟练地挑拨肿胀的乳珠,刺激得那两处更加挺立。 另一只手则掐着她肥嫩的大腿反复搓揉,他实在爱极了这小女人一丝不挂的样子,像朵盛开到几欲垂落的牡丹,无所凭依,任君采撷。 何皇后丰润饱满的红唇寻到他的下巴,一路亲上来,香舌探进他口中,不停纠缠吸吮,涎水顺着嘴角流出,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下身早已空虚难耐,她扭动着腰肢,牝户迎头触上他的肉棒,两人同时发出渴望的呻吟。 太过相熟的身体,石辟邪知道还不够,食指和中指探进她那潮湿甬道,食指却在那微微翘立的小芽儿上轻轻敲击,直惹得她弓成一只虾子,口中发出呜咽之声,穴道内淫水狂涌不休。 何皇后被熊熊欲火烧灼得遍身通红,抱着石辟邪的身躯疯狂催促:“快来啊,本宫想要呢。” 石辟邪心中暗笑,口上却应着:“微臣遵命。”一个挺身向前,将沾满汁水的肉棒插入她体中,直捣花心! “啊——” 身下宛转娇吟,更刺激了他的兽欲,石辟邪奋力冲击温暖的花径,双手却掐住她丰满双乳上的红珠,用力拉扯,让她痛到战栗,眼中滚出泪珠,下身却夹得更紧…… 金乌西坠,暮色渐浓。 情到深处时,何皇后无数次亲吻石辟邪那只充满白翳的盲眼,听他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吼声,心中顿感充实畅快。 屈从于一个相貌可怖,名声比相貌更恐怖的佞臣,她不是没有过委屈。起初的几次,连石辟邪都忍不了她的抗拒,以至于干脆戴了人皮面具来与她幽会。 可渐渐地,这样一个男人,却让她体会到了在皇帝那里永远得不到的温情和身为女人的自尊。 刚入宫时,她也曾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有过期待,毕竟皇帝兄妹都生了幅好样貌,又是人人渴盼的九五至尊。可几次承幸后她就明白了,皇帝临幸后宫的女人只不过为了子嗣,粗鲁敷衍,毫无怜惜之心。 可如今呢,何皇后不禁冷笑。 皇帝瞧不起她,她也不是非他不可的。离开了皇位加持,他不过是个不举的男人,连粗鄙村妇都看不上他,竟还整日惦记自己的亲妹子……让他惦记去吧,谁稀罕。而皇位,有石辟邪的支持,她的儿子也可以坐。 昏沉之间,何皇后想那句老话说得真对。熄了灯,天下的男人还不都一样。 -- ňPο18.coм 第二十叁章忧思(上) “公主……”点翠忍不住出声。 华阳似是没听到,她的眼神放空,面色红一阵白一阵,时不时揉搓着自己的袖子,好好的红底穿珠缀金茱萸纹锦袍快给她搓掉珠了! 点翠深觉公主每揉一下,就好比在她心上捅一刀,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因为心头滴血英年早逝的!忍不住伸出手在公主眼前晃了晃:“公主,人都走了快一个半时辰了,您老人家回回神?不就是亲一口么,咱们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能别矫情了吗?” 咬了咬牙,又道:“您想再矫情会儿也成,奴婢伺候您先把外衣换了?” 华阳终于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敲敲自己的脑壳,埋怨道:“得了得了,给我更衣。你呀,不知道心疼你家公主,光知道心疼衣裳。” 事情办的很顺利,如她所料,维允一召即来,对于她不让他乘船的请求也应得爽快。虽然,当时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怪异,欲言又止的样子。 疑虑只是一瞬,立刻就被随后的那个吻打断了,强硬的,不由分说的,成熟霸道的男子的吻。说来可笑,除了十四岁浅尝辄止的触碰,这居然是这么多年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亲吻。过后,都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会心动,可是不想他因此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急吼吼地斥责了一通,把人撵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如今是顾头不顾尾了,先在人家面前惺惺作态了一个月,又突然坦诚相待,是个人都会感到奇怪吧。只是事关重大,她真的也有些无计可施了,唉,希望维允会当真吧。那个吻…… 想着想着,华阳脸上又是一烧。 点翠恨铁不成钢:“快打住!光在这自己个儿瞎琢磨,自己个儿心里难受。要我说,邓使君对你也不过如此。戏文里尚且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他要是真有心,管什么流言,管什么皇帝,他在公主这儿得了这么多恩惠,连带你走都不敢提一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是嘴上说得好听,也就公主,得到一丁点的甜头,能念上一辈子!” 华阳垂目沉思。她有时候还会做梦,期望有个从天而降的大英雄,把她解救出困境,抹去不堪回首的过去,像个完完整整、清清白白的人一样重新活一次。也就是做梦罢了,勿要说维允没提起这茬,真提了她难道能跟他走吗?她连个孩子都不能给他生,真要带着几百面首跟他去益州,还是非要让皇兄跟他的冲突摆到明面儿上来?已经这样一个人了,何必去搅和别人亮堂堂的人生呢? 点翠见华阳ňPǒ18.cǒм 华阳扯了扯点翠细嫩的脸蛋儿,安慰道:“我都明白,我就是回味嘛。想想又不碍事,别老打断我,一边歇着去。” 点翠听话消停了,常欢却不受控制。 自打两人彻底撕破了脸皮,华阳每次一见到他那张媚色无边的脸就闹头疼。可惜这人毫无被厌烦的自觉,仗着得了皇帝旨意,每日总要在她眼皮子前走几遭。 这不,这边打发了点翠,那边常欢又慢悠悠地踱进了殿内。 华阳气哽,手捶得坐榻啪啪响:“常欢你不要欺人太甚,本宫懒得同你计较,不代表你可以把本宫的居所当成你家后院闲逛!” 常欢不动声色,乖巧地行了个礼:“公主殿下误会了,奴不过是好意提醒您,邓使君来见过您的事情,陛下这会已经知道了。”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华阳凝眉怒视。 常欢却噗地笑了出来,原本惹她怜爱的乌发在肩头一抖一抖,看得她心惊胆颤:“公主殿下总是把奴往坏了想,消息并非奴传出去的。只是连奴都知道了,想必陛下也会知道,公主还是早做准备。” 他说的公平又在理,华阳即使不情愿也要承认。 “常欢,你究竟想要什么?”华阳看不懂,这人究竟是疯子,还是什么? 常欢微笑,轻佻的话挂在嘴边多年,像是长在了舌头上,总是一不留神就脱口而出:“奴想留在公主身边呀。” 倒不是假话,至少,在开始的时候不是。事到如今,他还能拿这个理由骗自己吗? 一切的一切,始于他的愤恨和不甘,使了心机到她身边,想要毁掉这些天潢贵胄,让他们也尝尝被视作蝼蚁草芥的滋味。后来他撞破了她的秘密,莫名起了同命相怜之心,本想至少可以放过她。可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单方面的情谊,还没来得及给出去,他就又被戏耍了一遭,险些在她手上丢了性命。再后来,几欲疯狂到不顾一切地报复回来,她却偏偏将所有的美好展示在他眼前…… 一时惶然,心中酸涩不住蔓延,有了渴望,有了肖想,他还能继续坚持初衷吗? 虽然轻浮的话张口就来,可常欢实在生得太过柔弱俊秀,明明就是个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还要稚嫩几分的小少年。华阳心想,装的比谁都可怜,其实是个黑心黑肺的狼崽子。她厌倦了同他兜圈子,摆摆手道:“罢了,总归你不会同我讲实话,我也命令不了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扯了扯座位旁的一根丝线,叮叮当当的铃声渐次响起,传到外间,时刻等待的仆从躬身而入。 “本宫要歇息了,传两个人侍寝。”她顿了顿,面色沉稳如常,“挑最粗犷的来,肤色黑身子壮的,年纪大有胡子的更好。” 底下人领命而去,华阳好像突然发现了还没离开的常欢,冲他扬了扬下巴:“你也别呆站着了,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常欢跪安,他将头埋得很低,谁都看不到他眉眼中的浓云翻滚。 -- 第二十四章忧思(下) “嗯唔……”女人娇媚的吟叫声不绝于耳。 常欢蓦地攥紧了衣袖,想像着殿内该是怎样一副欲海沉沦的图景! 皇帝赐他在行宫自由走动的令牌,常欢早早将灵秀宫的构造摸了个清楚。就比如,他所在的角门后,不过方寸之地,有处突出的木雕,样式毫不稀奇,常欢却知道这是内殿大堂中央的枕木延伸出的部分,只要将耳朵贴上去,凭他的超群耳力,那殿中央床榻上传来的声音便如同在身侧一般清晰可闻…… “啊——不——啊!” 常欢屏住了呼吸,好看的桃花眼眯缝起来,掩住四溢的杀气,脑海里漫乱的思绪却无法遏止。 公主此刻是衣衫半退,还是不着寸缕?那莹洁的肌肤上是不是已经染透了红晕,身子柔若无骨地依附在黝黑强健的男人身下,下身扭动着去迎合男人的欲望,纱帐内黑与白交缠难分…… 你听够了没有,常欢问自己,不是早就知道的么。可是仍旧管不住,仍旧会去想她在自己身下抵死缠绵,她白似梨花带雨,他则如美玉琢成,共赴巫山时,恰如粉雪妆饰琼阁,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殿内,想是男人的小腹撞击在她的下体,啪啪作响,一声一声,撞在他心上。 胯下早已经支起来一片,亵裤上怕是也已经污浊不堪。心却好奇怪,既想要释放,又想被填满。常欢努力调息,强忍住自我纾解的欲望,将将稳住心神,敏锐的眼神却捕捉到身后有人影闪动。 常欢转瞬变色,厉声呵斥:“什么人?!滚出来!” 一袭暗红衣角先探出来,脚穿牛皮靴,腰间束短剑。来人身材高大,意气飞扬,一头乱发强行塞在一顶毡帽里,多余的发丝四散开来,活生生像个没脱毛的栗子! 原来是杜渐啊。 杜渐冲常欢拱拱手:“常老弟,你怎么在这?” 常欢强忍下心中喷薄而出的不满:“就要走了。再说,杜兄不也在么?” 杜渐顿时喜色满脸,嘴巴快咧到了耳朵边上:“嘿嘿,我来了有几日了,只不过之前都想找机会接近邓使君,晚上才回这边来,没和你碰上。诶,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冻的吧,得像老哥我这样找顶帽子防寒呀。” 前番常欢从公主府里的私牢出来,连根头发丝都完好无损,甚至还拿了赏赐,可之后公主明显待他冷淡,但他却更加行事无忌,府上的人背后也议论纷纷。他如今见公主府上的人多少有些尴尬,不过,杜渐却是个例外,并不多问,见到他照旧话多。 常欢太了解杜渐了,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耐心等他的下文。 果然,杜渐得意洋洋道:“嗨,你听说了公主今日口味大变,专要留宿精壮成熟有男子气概的了吧?这帮下人早不待见咱们这种皮相的,今天急匆匆的把咱们都聚起来,照着公主的要求选人呢。愚兄不才,刚好排在第叁,差点就给送进去侍寝了。” 杜渐眨眨眼,还朝常欢比了个“叁”的手势。 常欢只觉心中气血翻涌,这初冬的天气燥的跟烈日灼心一般,心说谢谢你的不才哦,不然我真的会想要杀人灭口。 不过,真正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敢问杜兄,为何要想方设法接近邓使君?” 杜渐一晒:“嘿嘿,这不是难得邓使君入建康嘛,老哥我想着靠的近点兴许就被看上了,能跟着去益州建功立业。不过,他身边人防备得很,没有帖子根本不搭理人。嘿嘿——” 杜渐再拱手,却是朝常欢深鞠一躬。 常欢忙侧身避开:“杜兄这是何意?” 杜渐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其实今日是想求常老弟帮个忙,眼见着邓使君就要走了,我这既没有得到人家青眼,连从公主府上赎身的钱都拿不出来。你随时可以面见公主,想请常老弟替我跟她老人家求个情,能拿到荐书最好,拿不到能放我出府也成,大不了我追到益州去从个小兵干起来。” 常欢扶额,心说大哥你这目的是好的,方法可全不对。略略沉吟,道:“据我所知,不少建康城里渴望建功立业的年轻子弟都想打通邓使君的关节,这事他顾不过来,全权交给麾下一位姓金的监军。金监军是从大内派出去的公公,只要他肯应,其实根本无需劳烦使君和公主他们。” 杜渐猛点头:“说得是,可这监军也不是轻易能见到的,我又是个奴籍……” 常欢从怀里拿出一块小令,笑着说:“这事好办,陛下赐了我一块鸡肋令牌,只是个标记身份的玩意儿,谁也使唤不动。想来唬唬这位金监军正好够用,咱们今次也拿鸡毛当回令箭!” “不过——”常欢走出去几步,回头对杜渐狭促道:“先去把身上这红袍子换下来,长的黑就别穿红了。” 杜渐愣了一下,接着忙跟上去。常欢今天可真够无聊,穿红的招谁惹谁了,长的黑又招谁惹谁了,就他白是吧! ňρΘ壹8.cΘм 公主:实不相瞒,我可能得了常欢PTSD -- 第二十五章迷踪(上) 这路不是回建康城的。 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常欢正混在华阳公主的车队中行进。按说邓恪离开王畿,他也没理由再赖在公主府上,可是皇帝会让他继续接近吗,常欢很怀疑,到时候怕是还要寻个别的法子。 一路上想着心事,走了许久才醒悟道路有异。公主一行人离开行宫后,先走小路斜抄十里余地,直达江边,先前常欢只当是为了避开回城官路上拥挤。可随后又转入一条小路,崎岖蜿蜒,迂回往复,竟然奔进西南的山岭中去。换言之,离建康城的方向越来越远。 公主难不成要去投奔邓恪么? 常欢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不认为公主会在这件事上反复无常。 仔细琢磨起来,今天随行的车马也不大对头,远不比往日旌旗华盖的气派,反而简装出行,似是专为走山路预备的。 日头渐斜,天边重云堆垒,蓄势待发,山间小路越往上走越险阻,寥寥一队人马紧贴着山壁,行进艰难。 毡帽底下,常欢的眉头越皱越紧。 华阳将自己紧紧裹在披风里瑟缩着,山间清寒,久坐只觉得血液凝滞,整个人都给冻成了个冰坨坨。 进山后马车颠得厉害,一旁点翠却睡得死沉,华阳知道她担忧今日举动,昨夜失眠了一整宿。华阳将她肩上的绒毯向上拉了拉,又想起那天夜里到访的不速之客。 当日故作姿态赶走维允,临到就寝前,他麾下副将迟英却突然求见,将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华阳感慨万千,不知如何作答,恨不得舍身全了他这份心意,又不能全了他这份心意。 “本宫不会跟他走的。”末了,她还是说了这句。 “臣也不准备让使君带走公主,深夜求见便为此事,恳请公主成全。” 华阳挑眉:“哦?你是何意?” 迟英掀袂叩拜,道:“使君忠直,绝无叛国之心,可陛下却步步紧逼,设下毒计欲害使君性命,幸有公主仗义相助,才不至于酿成大错。公主在陛下心里有多重要,连臣也知道。若带走公主,陛下不会善罢甘休,剑南与皇庭之间将有一战,届时各地藩镇借机起兵,定会天下大乱、社稷堪忧!” 天下大乱她其实没有很关心,涉及亲近的人才不得不管:“迟副将深明大义,只是本宫原本就没有去益州的念头,这番话你应当去和维允讲。” 迟英苦笑道:“这里头的风险算计,使君心里比臣想的更清楚,可他仍打算铤而走险,这份执着不会因为公主新纳几个面首就终止。所以,臣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会事先准备好迷药,一下船就带使君奔赴剑南,不会让他来见公主。” 好大胆的计划!华阳心里头都有几分佩服他了:“维允不会原谅你的。” “臣明白此举是以下犯上、越俎代庖,若使君此番得脱,臣愿自戕以谢罪。” “可本宫不明白,你已计划周全,又何必特意来告知本宫?” 迟英坦然道:“原本臣只知使君心里有公主,公主此番愿将官船之事相告,臣才知道公主心里也有使君。实不相瞒,离开官船再赴剑南,即使没有带走公主这一插曲,一路上也是危机四伏,并无十拿九稳的把握。尤其是王畿之内,恐怕陛下还留有后手。” 华阳似懂非懂:“所以,你要本宫——” 迟英不住叩首:“民间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公主对使君情深义重,臣斗胆请求公主携人马掩护,引开陛下布置的兵士,拖延时间。公主高义,若有来世,臣愿衔环结草以报。” 于是,她就到了这山林道上。 华阳掀开青毡帘,山中雾气弥漫,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现在是何时,也不知维允是否顺利脱逃,他此时是顺着官道打马向西,还是换了不起眼的舟楫逆流而上呢? 马车突然晃动了一下,猛地停住,华阳忙稳住身形,听得车外传来争执吼喊的声音。 身边,点翠惊醒过来:“啊!是、是陛下的人。” 华阳勉强冲她笑笑,安慰道:“多大个人了,一点儿也担不住事,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你且安心,皇兄不会拿咱们怎么样的,快替我打开帘子。” 点翠闻言将青毡卷起,推开车门,她灵巧地跳了下去,又回身将坐垫铺好。 华阳理理衣裳,膝行至车门,寒风夹带着细雪,吹到面上,湿寒一片。 追上他们的人大概有十七八个,个个紧束短衣,面蒙黑布,手持刀剑弓矢。 华阳清清嗓子,问道:“本宫在此,你们是何人?” 领头的一个,骑马前行了几步,似是要上前答话。她严阵以待,却见他突然扬手,照着她面门打来几枚黑影! 华阳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头脑中一片空白,两耳内唯有轰隆隆的响声和点翠“嘶——”的抽气声。 须臾之间,只听得几声“当啷”,马车随即向山崖一侧倾倒过去! 华阳双目瞪大,随行的人突然从眼前消失,周围的喧嚣和吵闹在离她远去,只余猎猎风声,她是在下坠! 可她却在想,她的衣裳被风吹起来,像是飞在空中一样。 就到此为止了,似乎也不错。 岂料虚空中突然探出一双手来,扯住她的前襟,将她拉到怀里紧紧箍住。 是谁? 来不及去看,下一瞬两人便一同撞上了岩壁。华阳只觉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ňPο18.coм 第二十六章迷踪(下) 过了不知多久,常欢在一片漆黑中转醒过来,遍体疼痛提示他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事发突然,见到公主坠崖,常欢来不及多想便跃了出去,阻止了公主直坠谷底,而是撞到了崖壁上斜滚下来。 这一片山崖不算陡峭,只是遍布嶙峋怪石,尖耸突峙,将他们刮得遍体鳞伤。一路滑滚下来,常欢完全抓不到什么东西来减缓落势,只能任由两人一跌到底。好在冬日骑马穿了厚厚的皮裘,常欢身上的擦伤也不严重,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公主呢?常欢感受到公主的身体在他脚边,黑暗里摸索了半天,才探到公主的鼻息。常欢试着叫她,没有回应,大概还晕着。 暂时松了一口气,常欢观察起四周环境,眼睛适应了之后就会发现这里不是完全黑暗的,隐约有光线从石壁之间漏出来。常欢隐约记着两人落进一处石缝,向下十分曲折蜿蜒,滚了好久才到底。敲敲石壁,深沉的回响说明他们正处在大山深处;看看上方,山石层迭,又有草木掩盖,一眼望不到天光。 而他们所在的洞窟将将能容纳下两人对坐,高度勉强容他站直身子。这下可麻烦了,若没有公主,他还可以尝试攀上去,可现在—— 即使爬上去也还不够,常欢心想,那一队人马虽然掩藏形容,他却看到了他们鞍辔上皇帝亲卫的标识。皇帝亲卫对华阳公主出手,常欢一时想不通这里面的缘由,但公主带的人也不是废物,之前疏于防范着了暗算,如果回过神来硬拼,应该不会落了下风。 至少有五成的胜算,常欢估计着。若公主的人赢,他只身上去未必会死;若皇帝的人赢,看起来他带公主上去更可能有危险。是该押在哪一边呢? “嗯……”却听华阳发出一声呻吟。 常欢挪腾到华阳头边:“公主,你还好吗?” “嘶——”华阳想抬起胳膊,却发现手臂不听使唤,想动带来钻心的疼痛,“常欢,我可能摔断胳膊了。”ňPǒ18.cǒм 她说话用的气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唇缝里挤出来的,想是疼坏了。常欢小心地摸了摸,道:“断肢当清理伤口,再用硬物固定上,回头找郎中接。这里光线幽暗,奴只能尽力而为,得罪了。” 华阳疼得说不出话来,常欢解开自己衣带当绷带,一边小心翼翼地包扎,一边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公主,陛下的人……为何要害你?” 他看不到她的神色,华阳将头埋在怀里,好久才低声道:“他的亲卫也不是一块铁板,人总是各怀心思的。大概无非是为了平日参我的那些个罪名,就是,弄权祸国、交结党羽之类的。” 常欢问:“公主不认为是陛下的命令?” 华阳呐呐道:“不是吧。他要杀我何必搞这么复杂?” 他也这样想,于是又问:“公主故意走山林道引来追兵,究竟是为什么?” 也许因为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华阳格外坦诚,她颤了颤嘴唇说:“为了救维允。原本回程的官船此时应当已经被炸沉了,他的几个亲信将他提前带下船,我带了人替他们拖时间。” 常欢手上的动作突然停止,官船沉了,那是什么意思?他一时无法消化这消息。 “是么……” 光线在变弱,恐怕是太阳正欲西沉,常欢又加快了动作。 包扎完毕,华阳轻声道:“谢谢你,谢谢你救我。” 常欢没有回答,却听公主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在这幽静的山洞里格外清楚。 华阳的脸立刻烧起来了,常欢却没有看到,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探向怀中。 那里,在裹得紧紧的皮裘下,有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张饼子和半只烤兔。那是杜渐临行前硬塞给他的,他说没什么能报答常欢的,只好准备了些吃食给他回城路上用,那兔子是他亲自捕到的。他还说他在建康早已经没什么家人了,没想到却结交了常欢这么仗义又有趣的小兄弟,等到了剑南安顿好就给他写信。 常欢当时想的是,等杜渐到了剑南,他也一定不在公主府了,寄信来也收不到的。面对杜渐意气风发的脸孔,常欢最终没有说出这句话,谁知道…… 东西还好端端的揣在怀里,送东西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他难得好心一次,反而害人命丧江底。命运的巨网错乱交织,半分不由人计较与安排,人世间怎能如此荒谬。百年之后,也许还会有戏文讲述邓使君急智逃出生天的故事;今天过后,除他以外世上再没人会记得一个贱奴的赤诚之心。 寒冷和黑暗让人变得脆弱,常欢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倾诉欲。他撕了一块兔肉,夹在饼子里递过去:“公主,吃些东西吧,先熬过今晚再做打算。奴也正好有个故事想给公主说呢。” -- 第二十七章促膝(上) “我不记得这个人了。抱歉——”华阳迟疑道。 听了杜渐的故事,她也是唏嘘的。只是,就算她事先知情,她会插手这件事吗?华阳不确定,在她心里维允的事不出差错始终更重要,所以也明白自己这声抱歉来得虚伪。 常欢大概也认为她虚伪吧,漆黑的山洞中,他的声音清朗,话语却尖刻:“是啊,奴倒是忘了,我们这样的贱奴怎么会入得了公主的眼,只有邓恪那样的人物才配得到公主的牵挂。” “不是的!不是你说的这样!”她下意识地辩解,竟感到一丝委屈。 却听常欢冷笑:“奴这样的人,在公主心里只配得上当个诱饵……” “不是因为出身,而是——”她闭上酸涩的眼睛,缓声道:“而是因为维允是同我一起长大,曾和我两情相悦的人,我待他比旁人更好些,有什么不对么?”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和常欢解释这么多,非要得到他的认可才能心安一样。 “至于你……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我、我那时被恨意冲昏了头,什么都不顾了,而且你总在我府上到处乱晃,我们……怀疑你另有所图。” 说到这个她毕竟心虚,不过常欢也没纠结,而是继续嘲笑她:“呵呵,好一个两情相悦,好,很好。只是不知别人是不是也跟公主一样,沉湎于陈年旧事,守着当年的些许恩爱自欺欺人?” “你想说什么?”华阳皱眉,他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常欢的语气里满是嘲讽:“更早的事奴也不好说,最近这一次与吐谷浑的战事,分明是国朝先挑起来的,邓恪为这一战筹备良久,打定主意要吃下剑阁。益州丰饶,他在此地经营多年,手腕灵活,麾下雄兵近十万,连北朝皇帝都对他礼让叁分,也只有公主相信他会需要向旧情人求援。公主倒是说说,他有多真心呢?” 出乎常欢意料的,华阳只是淡淡道:“哦,这样。” 她说没关系,她说反正她也没所求,就当还他当年的情意了,她不是也没损失什么。 常欢被她噎得说不话来,一番话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平日伶牙俐齿的功夫全都发挥不出来了。他愣了片刻,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为什么是他?他到底哪里好到让公主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嗯,这个我也答不上来。”华阳将断掉的那只胳膊放在膝上,另一只手揉着脑袋轻声说:“那个时候,在东宫里就和他相处得来,后来就那样了。可能因为我也没遇到过太多其他人吧,能经常相处的同龄人就只有东宫那些伴读了。” 真是糊里糊涂。 华阳又补充道:“整天在宫里,其实很无聊的。要是常欢你到了我们那些人里面,凭你这张脸,一定是最最抢手的,要有贵女为了抢你打架呢。” 常欢无言以对,想像那是怎样的奇景,之后才反应过来:“公主说笑了,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东宫伴读呢。” 华阳好奇:“那你是在哪里学的本事呢,教坊里有人教你吗?之前仿我的笔迹那一手真是厉害。” “有个很有学问的师父教我的,”其实是承自家学,可现下不是坦白的时机。 常欢不想多谈自己,又将话题转到邓恪身上:“公主既然深爱邓恪,为何不干脆跟他走?虽然有陛下阻拦,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华阳叹气,道:“我已经这样一个人了,何必再去沾染别人的人生呢。不过,有一件事你说的不对,我想我倒也不是还爱他了。” “哦?” 华阳问:“常欢你是十七岁对吗?” “过了年十八。” 华阳下结论:“还没及冠。在你这个年纪呢,想得到的东西努力了也许就能更接近。可我已经不是这样了,从前期望的都不可能实现了,没奈何,也只能生受着。所以就想看着维允在远处平平安安、自由自在的,看他一步一个脚印的完成少年时许下的豪言,我就很开心。不是为他开心,是为了自己。” 看着他梦想成真,就好像连带着自己年少时的绮梦也跟着一块儿成真了一样。现如今他们已经不能重复那样简单真挚的关系,在心里想想就够了,要是真的追着不放,反而只会让彼此难堪。 常欢嗤之以鼻:“人活一世,好命歹命都是自己的,干嘛要把念想全放到别人身上。公主也才不过二十四岁,把那么些胡思乱想的功夫用来为自己筹划,能不能改变也未可知,不是吗?” 华阳气闷,她自认为对他十二分耐心了,却换来他说话好不客气,她也是有脾气的好嘛!转念一想,这人好像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罢了罢了,活该他得意。 这样想着,自暴自弃道:“我这不是太知道自己了么,我呢,就是个很没出息的人。读书普普通通,才艺稀松平常,耐性不佳,连女红针指都学得一塌糊涂,你还指望我做什么大事呀。” 她死猪不怕开水烫,常欢反而说不下去刻薄话了:“公主倒也不用妄自菲薄到这个地步……” -- 第二十八章促膝(下) “我可不是在自谦,这都是实话。要说优点呢,也不是没有的。我第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长得美,第二个更大的优点就是性子好。想来,都是顶顶没有用的长处,不能换成饭吃。诶,你不要笑呀。本来嘛,历朝历代的公主不都是这样的,又用不上我们去开疆拓土、保家卫国,会端个漂亮的架子,平日里安分守己些,不乱掺和不该掺和的事,就已经是公主里头的楷模了。养尊处优,平安顺遂,最多再出降一个合心意的驸马,生上一窝小崽子,这一生也不过如此。” 可她已经再不能做这些事了。身负相思蛊的人,得到的阴阳精华都喂给了蛊虫,断没有产子的可能。她说的轻巧,常欢却有点难过,因为某个人的私欲,多少人的幸福被葬送掉了,一定不止她和他。 “公主……你恨陛下吗?”人真是奇怪,黑暗中看不到彼此,直抒胸臆反而来得容易。 华阳沉默了许久,当常欢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才开口,嗓音有些嘶哑:“小欢儿到底是个年轻人啊,爱和恨这样的字眼还挂在嘴上。你可能不知道,我的父王和母妃死的早,当然他们没死的时候也算不上慈爱的父母。后来,皇祖父——”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吃吃地笑:“皇祖父这人一辈子爱折腾,折腾大臣子民嫌不够,还要折腾自己的儿子,四个成年了的儿子没一个能活到他驾崩。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让皇兄作继承人了,他怕皇兄年少坐不稳皇位,整幅心思都放在培养皇兄上,压根顾不到我。反正,打我记事起,就只有皇兄还会时不时关心我,好多年里,他像是我的天一样……” 爱和恨哪里分的清楚呢?真能分清楚就好了。 “可他为什么非要害维允呢,为什么非要连我这点念想也要夺走呢?”华阳喃喃自语。 常欢心想,哪个皇帝不忌惮功高盖主的地方大员才稀奇呢,这人还想拐走他亲妹妹,不过他没有说出来。洞窟里积了些石头缝里渗出的水,常欢拿帕子沾了递给华阳:“公主,润润嘴吧。” 华阳欣然接受,问他:“常欢,你今日问了我好多问题,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 常欢小心道:“自然。”怎样答就是他的事了。 他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伏低做小待在她身边,他去青云班见了什么人,又为何给皇兄做事…… 想问的问题一大堆,最后,她却只是问:“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呢?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习武之人,身体比头脑反应更快。 “既然能救,为什么不救呢?” 华阳叹息:“算了,你这人没意思,要么反问,要么乱说,从来不好好回答问题。我累了。” 常欢的手轻抚上华阳脊背,将她拉过来:“靠在奴身上睡一会儿吧,天亮了兴许就有人来救您了。” 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女没必要矫情,华阳从善如流地靠在他身上。即使在这样凄惨的境地里,常欢还是坐得笔直,真不知道他这份派头是打哪儿学来的,比她还像个皇室贵胄。 华阳合上双眼,她早该觉得累了,男子的身体不魁梧,但坚定可靠,隐约有熏香的气味从他衣物里渗出,杳渺又真切。 “常欢,”华阳换了个姿势,断掉的手臂使不上力,常欢连忙扶住她,“你如果一直这样温柔又不多话,真的很像玉团儿。” 又来?她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么?常欢气得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华阳吱吱地笑:“你有什么委屈的,玉团儿曾经是本宫最喜欢的东西。” 常欢心口一紧,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曾经?” “嗯,拜你所赐,现在不敢喜欢了。”华阳大咧咧地翻了个身,头枕在他臂弯里,脸紧紧贴着他胸口。 他心里冰凉,就知道她在戏弄他,故意用上青楼里最标准的套路:“公主要是喜欢,奴也可以一直很乖的。把奴留在身边不好吗,只要奴一个不好吗?” 她像是听了最好笑的笑话,笑到全身抖起来,嗔怪道:“常欢你才十七岁,好好说话,别整天乱学那些油嘴滑舌。” “公主以为,十七岁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十七岁的少年人应该——”华阳想说应该天真坦率些,不要整天什么都藏在心里,想想常欢的出身,到底开不了这个口,“得了,你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十七岁少年,我可教不了你。” 常欢咬上她的耳朵,一边不住摩擦柔软的耳珠,一边问:“年纪小怎么了,奴又不是那种情窦初开不懂得体贴女人的,公主被奴伺候的时候难道不快活吗?” 就知道他是属狗的,华阳腹诽,反问道:“那你呢?你每次伺候人的时候都快活吗?” 常欢哑口。 华阳淡定道:“是吧,这种事,变成了不得不做,又能谈得上多快活?” 他想说和公主做这事其实还挺不错的,怕她真认定了他是个无可救药的浪荡子,没敢讲。于是,只是说:“公主睡吧,睡一觉,明天醒来就都好了……” 华阳并不缺少直面现实的勇气:“你骗人,明天他们也未必找到这里来,我们又上不去……”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我可能是疯了吧,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这一刻一直延续下去,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不出去也很好。明明身上还疼着,可吃了你的东西,好像那疼也变得可以忍受了……真怪。” 常欢默默听着,轻抚她的头发,发丝触到指尖,凉滑如水。 “常欢,别恨我……”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恨吗?他摇头。不相干的人之间从来谈不上爱恨,用上这样的字眼,好像他和她从此就在茫茫人海中有了牵连。那样也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第二十九章抱恨(上) 迷迷糊糊陷入睡梦,梦中家人一个个走到他眼前,看着不像从前一脸哀切,竟都带着笑。父亲笑起来,两绺胡须一上一下颤动;母亲笑得温婉和煦,眼中含着不尽的慈爱;阿兄最坏,向来喜欢捉弄他,而今只能记起他狭促的笑,也觉温暖;阿姐新许了人家,讲起来时总是嘴角微微上翘,眉眼弯弯的…… 醒来时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眨了半天眼睛,半滴泪划过脸颊。常欢眉心一皱,思忖着多久没梦到过家人了,如今身陷险境,突然做了这样一个梦,真不是个好兆头。 朝上看去,石缝中透出的天光煞白,割开阴阳昏晓,这个时候,陛下应当早已经得知公主遇险的消息了吧。 怀中的人睡得深沉,常欢摇了摇她,没醒。 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俯下身去,两人额头相抵,华阳果然发烧了,触上去肌肤烫得厉害。 不禁心中焦虑起来,不管底下的人怀什么心思,皇帝总不会不救公主,原本想只要静待搜寻的人找到这边便可。只是,公主发热这样严重,怕是等不得了,再等下去就算被救出去,人也要烧傻了。 常欢默默叹气,可真是遇上个冤家,看起来只能冒险试一次了。 就着石壁间渗出的水滴吃掉余下的饼子,脱掉厚重的皮裘和坠饰,也将公主身上的衣饰减到最轻,常欢又耐心地用匕首将全部衣带破开,重新编结成一条牢固的长绳。 将华阳缚到身后的时候,尽管动作已经十分小心,她还是醒过来一下,呢喃着问他要做什么。 “带你上去。”他答道。 她说好,之后就不再作声,头沉在他肩上,温驯乖巧得不可思议。 常欢也不管她听不听得到,低语道:“现在倒是肯信任我,醒着的时候怎么就变了个人呢。” 说罢,再一次确认绳子是否牢固,之后纵身向上,开始了攀登。 师父说他算不上根骨清奇的天生习武之才,所以也只侧重教他些轻身功夫,不为他将来能以武力胜人,只求遇到危险时足以自保。常欢倒也没受打击,师父肯教给他功夫,他就勤勤恳恳,用上全部心血去练习,简直称得上求知若渴。毕竟已经沦落到那样乌七八糟的境地里,每天都活得如履薄冰,随便一个恩客都可以要他的性命,那时他想能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谁知道将来的每一天会面对什么,再不相干的本事,难保没有用到的时候。 现在可不是用上了?他年幼时还真是英明啊,常欢笑自己,权当苦中作乐。一路往上,他手握匕首插在岩缝间,小心寻找着落脚点,单薄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透,越往上走越觉费劲,另一只手掌心已经磨得鲜血淋漓。 多年的苦功之下,他的纵跃之术其实练得极好,连师父都赞不绝口。可惜这天然形成的山洞狭长曲折,施展不开,又背着个无知觉的大活人在背上,更多时候只能用笨法子一点一点向上挪腾。 华阳中间似乎醒过来几次,在他身后嘟嘟囔囔些什么,常欢专注于攀爬,没听清,也没搭话。 直到爬上一处较大的岩石,突出的石面上大致容得下两人站立,常欢才扶着岩壁站住,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儿。到了这里,山洞中明显变得更为亮堂,虽然仍被上方山岩遮蔽,看不到洞口,想来大概不远了。 心中有了期待,便觉得又充满了力量,常欢在心底告诫自己这时更要保持谨慎,何况出去了还不知外边是什么情形…… “喂——”却听身后的人嘶哑着叫唤他。 “怎么?” 公主似乎用了全部力气才从喉咙眼儿里挤出一句话:“常欢,你可以放下我的。” 放下?常欢挑眉,随后又微笑。放下可不成,这时候放弃,之前遭的罪再跟谁讨债去呢。 他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公主却似乎已经烧的迷糊了,温热的呼吸打到他脸上,他听见她口中喃喃道:“常欢……你会飞啊……” 常欢哑然失笑,轻轻亲了下她垂在他胸前的手,温言道:“再忍忍,就快出去了。” 瞧瞧身下,一片望不到底的漆黑,真难以想象刚刚二人是从那漆黑中爬出来的。如果,如果这时再坠下去,常欢想他一定没有再来一次的力气和勇气了。 没有退路,没有归处,只能不顾一切向上。一次犹豫,一次疏忽,一次心生畏惧,一次行差踏错,便再无活路。 常欢不怕,反正他这七年来一直是这样过来的。他迎头向上,又攀爬起来。 -- 第叁十章抱恨(下) 这一遭下来,常欢侥幸,受的都是些皮肉伤,只是累了个半死,在行宫休养了四五日,大半时间都在榻上睡得昏天暗地。这回他成了救驾的英雄,御赐绢匹堆在屋子里满满当当,宫里的医正也来给他瞧过几次伤,仆从再见他也恭敬了许多。 常欢计算着今日是杜渐的头七,前晚就请人预备了香火纸扎,起了个大早赶到江边去祭拜。 官船遭流寇侵扰一劫,亡者不下叁百,亏得邓使君得天神庇护,临时起意下船游赏连云洲,才侥幸得脱。天子闻之大恸,开恩叫龙恩寺的和尚诵经、丹阳观的道士打醮,在江边设坛超度亡灵。这天亲朋故旧纷纷前往祭奠,饶是常欢出门早,也差点到晚了。 常欢一路挤过来,诵经、吹弹、号哭声不断,他本不是十分相信鬼神之事,焚香叩拜后通常是要祝死者早日脱离枉死城,重新投胎转世。可这世道早投胎还算是好事吗?他想了又想,最后默念:“想必杜兄在此间已无牵挂,愿来世投个好胎,别再被旁人任意左右命运了。” 回到灵秀宫,孟真迎了上来,拱手道:“公主请郎君过去讲话。” 公主身娇体贵,受伤又重,一迁回行宫就被团团拱卫了起来。常欢自打出了山洞还没见过她,只跟下人打听过,说是烧退了伤势也稳定。 公主会说些什么呢?正好,常欢心想,本来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公主不召见他,他也要去寻公主的。 华阳的寝殿内摆了十来个炭火盆,烘得殿上温暖如春,可即使这样,她还是瑟缩在一件巨大的灰鼠皮斗篷里,整个人蜷成一团,凄楚可怜的样子,倒是惹人怜爱。 常欢见她手上还打着夹板,叩首之后,忍不住问:“公主的手臂,还好吗?” 华阳闷声道:“没事,已经不疼了……多谢你,医正说处理得很好。” 话毕殿上一阵沉默,似乎两人之间突然没有了话题。华阳有很多话想说,也必须说,却不知如何开口。常欢倒是真的有些走神,他进殿时环顾了周遭,这些日子发现华阳公主不喜欢太多人贴身伺候,无论在哪儿,随身侍奉的不过是那叁四个熟面孔,那就意味着—— 可乘之机。 还是常欢先打破了沉默:“敢问公主是否打算放奴出府呢?” 华阳微张嘴巴,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放一个下奴出府,还他自由身,明明是恩赐,她甚至不需要费力同他解释,可此时被他说破,倒好像又亏欠了这人一样! 她清清嗓子,道:“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不能再以奴婢的身份留在府上,这本就是该做的。另外……另外你还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只要是本宫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常欢嘴角微翘,一双桃花眼里波光粼粼,尽是寒凉之意:“啧啧,公主好生无情,想这样就把奴打发了……” “你!”华阳被他气得一个哆嗦,他还想继续演戏! 于是严肃道:“你口口声声为奴为婢,却从来无一句真话,更兼有了欺主之心,本宫不敢用这样的奴婢!” 常欢却仍是笑。 华阳忍不住斥问:“你和楚襄公究竟有什么关系?” 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诧异,华阳继续:“不得不承认,你瞒得很好。可惜,襄公早年任羽林将军,那天本宫的随从护卫中有一人曾在他麾下效过力。他对本宫说,你那时跃出去的身法,分明是襄公家传的‘攀云纵’!” 能够习得“攀云纵”,说明他不仅为楚凌风效力,更可能是嫡系传人,她却被他耍了这么久!可她仍想不通他费尽苦心潜伏在她身边的用意。 楚凌风原是武帝爱将,更是匡扶大陈皇室南迁的肱骨之臣,在武帝朝官至大司马,进爵襄国公。可后来却与武帝君臣离心,族人尽数被诛灭,他本人逃了出去,从此隐没江湖,不知下落。华阳那时候太小,还是后来听人说起,才了解其中的恩怨。原来,楚凌风竟是因为坚决反对立皇兄为储君而和皇祖父决裂的,他后来也曾在庙堂和江湖中活动,意图拥立长沙王为君。只是长沙王比她皇兄还要子嗣不丰,自己英年早逝之后竟然一个男丁也没留下来,这件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事隔多年,他培养一个常欢送到她身边,又抱着什么目的呢? 常欢沉默不语,华阳只当他无言以对,平静了心绪,耐心道:“长沙王一脉已经绝嗣,无论襄公怎样看皇兄,他都已经是仅存的武帝血脉,再无其他人能够继承大统。你们想做的事,不会成功的。” 常欢终于开口:“公主误会了。虽然奴称他老人家一声师父,但奴并不经常见到师父,奴想做的事也同他无关。至于另立君主……师父早就放弃这个念头了。” 华阳仍是不解,常欢却好奇:“听公主的意思,似乎并不将师父的谋逆之罪放在心上?” 华阳叹息:“他当年坚称皇兄不适合做储君,现在看来,他说的也没错不是么?” 常欢颔首,又道:“公主之前说给奴个赏赐,可还作数?” 华阳跟不上他的思路,这人总是一不留神就掌握了谈话的节奏,她想了想,问道:“你想杀我吗?” 常欢大笑:“怎么会呢?”从前也许想杀吧,现在觉着还是留着更好玩。 华阳有些恼怒,好像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她咬着牙说:“你想要什么?” “同家师的关系,希望公主能替奴保守这个秘密,不向任何人泄露。” “就这样吗?” “嗯,就这个。” 华阳点头:“好,除了本宫,知道此事的只有那个护卫,本宫会将他调到远处任职,十年八载回不来。其他的,你好自为之吧。” 常欢行礼告辞:“有公主这句话就好。”他放肆地打量她:“其他的东西,奴会自己拿到手。” 那边常欢退了出去,点翠靠到近前,举起一个托盘到她眼前:“公主,邓使君又有信来。” 华阳眼睛都不抬,沉默了片刻,道:“烧了吧,以后也不必呈给我了。” 有些事并不难想清楚,可一旦想清楚,就再也不一样了。她想,她心里终究有些在意了。 -- ňPο18.coм 第叁十一章重雪(上) 纷纷扬扬的大雪自打晌午就飘起来,到晚膳时分还不见雪势停歇,点翠拾红怕冻着华阳,指挥着底下人在寝殿四周又挂上一层毡帘。 华阳日常一向随和,任由着她们折腾。只不过,这外头围得严严实实,里头又燃着十几个炭火盆的大殿,实在热得如同蒸笼一样。加上天色铅灰黯淡,用过膳食没多久,华阳便困得呵欠连天,嚷着叫人收拾了床铺,躺下没一会儿便酣然入梦,与周公相谈去了。 乱了作息,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噼里啪啦吵醒,怕是积雪厚重,压塌了竹枝吧。 榻尾传来窸窣之声,华阳惊觉那里有人。她睡眠不佳,一丁点声音也有可能吵到她,连侍女陪寝都宿在外间,这会儿怎么会有人在她榻边! 这人既然能潜入重重护卫的寝殿中央,她这时候叫人还管用吗,还是装死呢?不不不,那和等死也没差别。思来想去,大不了死个明白,还是迟疑着开口:“……谁?” 房间里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华阳屏住呼吸,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公主别怕,是奴。”常欢懊丧地开口,原本以为公主陷入了沉睡,才放松了警惕,哪里想到公主偏偏这时被吵醒! “常欢,你——” 华阳话还没说完,常欢忙挤上榻来,按住她的嘴巴,悄声道:“嘘——公主是想把人都吵醒呀。” 华阳睡得晕晕乎乎,没反应过来她在自己的寝殿叫人有何不对,也跟着小声问:“你怎么还不走,半夜偷偷摸摸到我寝殿想干嘛?” 常欢干脆躺在她身边,倒是没有脸皮厚到抢她被子,只占了个榻延儿。华阳想,他身上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不像是刚从外边进来的,是不是已经藏在这里很久了? “这鬼天气,公主要逼奴赶路?再说,还没好好和公主告别呢。” 华阳咬着牙说:“你好大的胆子!” 常欢恬不知耻地笑,干脆起身跨坐在她身上,俯首在她耳边道:“公主也需要奴不是么。”ňPǒ18.cǒм 华阳不吭声,她是该找个男人了。这些日子几经波折,伤病交加,顾不上想这事,今日身上黑青的经络已经压制不住显露出来。之前同来行宫的面首们早先已经回城了,大雪纷飞时节难以及时接人过来,随便在行宫里拉一个人……唉,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巴结着她,把男色送到她身边,主动去抢个男人过来这种事,她还真不大做得来。所以,原本华阳的计划是打算等雪停了,遣人到龙恩寺找个旧相好来的。 也不是没想过身边有个现成的常欢,可这人心怀鬼胎,又成了她的救命恩人,还是个不好招惹的疯子,她真是有点怵了他。倒不想大半夜他来自荐枕席,这厮眼睛尖得很啊! 罢了罢了,反正在他面前也端不起公主架子,华阳挑衅道:“既然来了,别光说话不办事啊,还等什么呢?当心着点,我右边手臂不好动。” 常欢浑不在意,飞速解了衣裳就往她被子里钻,边抱怨着:“瞎说什么呢,奴会是那么没谱的人么,哪次没伺候好公主?” 华阳气恼得不行,一拳捶在他胸上。 常欢正解她衣服的双手停顿了一下,试探道:“那要不,公主在上边?” 华阳一口气没喘匀,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恼道:“常欢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点么?”不等他回答,抢先说:“喜欢你不讲话!” 没有等到常欢的反唇相讥,他已经将脸埋在她一对雪乳中间,轻细地嗅着、蹭着,一手托住她的臀部抬高,另一只手探向她腿间—— 那里,早已经湿润粘腻,手指甫一触上去,华阳便剧烈颤动了一下,两腿也蜷缩起来,将他的身躯夹住,口中止不住的呻吟,怕被侍女听到,拼命咬住嘴唇。 她已经湿得一塌糊涂,常欢掰开她的双腿,强硬地挤了进去。 “哦——”一声闷哼从齿缝间流出,极致的快感扑天盖地。 仿佛为了回报她令人满意的反应,他的抽插深入又急切,也不忘记在她甬道里寻找到某处隐秘的凸起,用茎尖儿细细碾磨,感受她突来的收缩。 伴着他的攻势,她那处又涌出更多透明的滑腻液体,在摩擦中发出噗叽噗叽的响声,顺着她的窄沟一直流向下方,滑过她的后穴,落在床榻上,濡湿一片。 好像真将她那句话听到了耳朵里一样,常欢全程不发一言,只顾火热地在她体内冲击。室内本来温暖,被子早被扔到了不知哪里,他身上起了一层薄汗,她轻轻拂去,感到自己从内到外要被这片火热点着了,他是不是也一样? 在她分神的片刻,他用了能够贯穿她的力道,直插花心,一波蚀骨销魂的酥麻冲上天灵盖。 “啊——”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后半截儿被他柔软灵活的舌堵在嘴里。感受到她强烈的抽搐,他撑住她的脊背,将她按进怀里。一同冲上高潮的时候,从唇舌,到肌肤,再到性器,他们没一处不紧紧贴合在一块儿。 一滴泪划过脸颊,悄无声息地落在玉枕上,提醒她这冰天雪地里短暂的春情有多么不真切。 -- ňPο18.coм 第叁十二章重雪(下) 常欢将被子拉上来,给华阳盖好,自己正要下榻,却被华阳扯住。 “公主?” “躺一会儿,汗消了再走。” 常欢躺下,却嗤的笑了一声。 华阳奇怪:“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公主这样的身份,总在细微处体贴人,像奴这样的人怕是要记一辈子的。” “记一辈子有什么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只是会不满足,记在心里的,还会想要握在手里。 不知是不是他也沾染上了公主的毛病,竟然会去憧憬这场雪一直下,不要停,直到覆盖了建康城,覆盖了灵秀宫,天地间只留这一座温暖如春的大殿,和两个拥被大眠的人。还不够,最好连时间也停止吧,雪不停,他们就可以一直驻守在这一刻。 是妄想啊,可是那么美。 “常欢,你在想什么?”公主分明没看他,却好像能看透他。 黑夜里犯傻罪过可能小一些,他将心里所想讲了出来,果然公主也吃吃笑起来,用被子盖住头,不让笑声泄露。 笑着笑着,华阳突然探出头来,认真说:“可是一直下雪,我们的木炭会用光的,我们两个要冻死在这里了。” “真能死在这里也不错啊。”今夜他好像特别容易感伤。 “胡说什么!”华阳去捂他的嘴巴,黑暗里看不到,戳到他鼻子上,“连我都……你才多大呀,乱说什么生死。” 常欢抓住她那只不安分的手,塞回到被子里:“陛下过两天要亲自接公主回城了。”ňPǒ18.cǒм 她皇兄前两天就来过一次,捉了那意图行刺的校尉回去凌迟,当时华阳还昏睡着,没见着他。 “常欢,”华阳将身子侧向他那一边,问道:“你之后准备去哪儿呢?不会再回去做服侍人的事了吧?” 皇帝给他的赏赐都够节俭着过一辈子了,孟真还在私底下跟他透漏了华阳给他备下的钱财土地。可他要的,不是那些。 “公主放心,奴不会走远的,公主想奴的时候就能见着。” 华阳懒得计较他言语上占她便宜,急切道:“你别再给皇兄做事了,他那人疯起来不管不顾,不念旧情,甚至都不在乎利益,给他效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常欢心中暗喜。这些时日他多少看清了华阳这人,心软又念旧,别人对她的好,她能记上很久,说不定还在心里翻来覆去一遍遍惦记。只要在她身边待得够久,总能积累下来些值得被惦记的好处。 常欢叹气:“这件事奴不能答应。公主只要记住,奴不会伤害公主。” 华阳突然感觉泄气,常欢其实从来没对她交心过,她又以为她自己是谁,替别人思前想后的,多管闲事遭天谴! 雪,在不知不觉中停了,天色渐亮,华阳仰头去看那几缕顽强从帘幕中钻进来的光,平淡道:“天快亮了,你走吧。” 常欢安静起身,安静穿衣,再安静叩首,然后轻巧地跳上画梁,消失在毡帘的尽处。 叁日后,皇城紫宸殿。 常欢随着内侍穿过数不尽的白玉阑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真想不到他有一天能够走到这里。能不能更进一步全看坐在皇位上那人的心情,皇帝会相信他吗,或者说他有必要信他吗?常欢不知道,但必须冒险试一试。 向上走,从来就没有什么退路,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皇帝的书房设在偏殿,殿上帘幕重重,香烟缭绕,高大的男人斜靠在榻上,眼下两团深重的阴影。 这人活不了多久了,常欢心里下了结论。他在青楼里见过太多靠药石催动性欲的荒唐人,像这位天子般病入骨髓的,还能再撑个叁年,还是五年呢? “你说,想去内卫?朕给你的赏赐足够在建康城外买块良田,当个安稳的富户,你却反而想去过刀尖舔血的日子?” 常欢点头:“奴所求唯有这一件事。” “为什么?给朕一个理由。”陈邺站起身来,高大的身体消瘦得几乎只剩一副骨头架子,看上去不像衣服穿在他身上,反倒像是他被那宽大的深衣吞噬了一样。 常欢小心作答:“奴曾在贱籍,终生不能受举荐。奴这个样子,想来在行伍间也混不到出头日。思来想去,唯有内卫广纳人才,不拘一格,想入仕只有进入内卫这条路最适合奴。” 皇帝似乎有些意外,沉默了片刻,踱到常欢身边,示意他平身。 常欢恭谨地立在一旁,皇帝盯着他看了看,突然笑问:“你和公主睡了,朕却没动你,知道为什么吗?” 皇帝的眼里毫无笑意,常欢将头沉得更低了,细声细气道:“奴愚钝。” “因为在朕眼里,你根本不值得计较,一旦为奴,卑贱的出身会跟着你一辈子,永远和别人不是一样的人。朕看你是个聪明的,”他手搭在常欢肩上,“别学那些蠢人,整天肖想不该想的东西。回头去内卫领个校尉吧,好好做事,还有——” “心里明白就好,人前别再自称‘奴’了。”他抽回手,大步流星地走向内室。 常欢忙不迭叩首:“臣遵旨。” ňρΘ壹8.cΘм 公主:常欢总想搞事情 常欢:我那是想搞你 -- 第叁十叁章朔风(上)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间到了来年二月,乍暖还寒的时节,建康城的街头巷尾,在纷纷议论着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前来和谈的北朝使者,在将近一个月的反复后,终于同大陈皇帝达成了和平协议,双方承诺在叁年内不兴干戈,与民生息,并互送宗室女入对方皇庭。打从今上即位开始持续了多年的战事暂时平息,上上下下能够喘口气,这一桩,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第二件事则多少有些微妙,少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谈论,不过流言蜚语还是渐渐在城中蔓延开来——执掌内卫数年、手段百出的石辟邪在暗查陈司徒贪污饷银一案时,居然马失前蹄,将错误的证据呈到御前,险些误了皇帝的大事。幸而内卫里有一名常姓年轻校尉,潜伏在陈府,竟然在陈妾室的房内找到了私相授受的账册,终于使得案情水落石出。在铁证面前,陈司徒不愿再继续受辱,服毒自尽。至此,武帝留下的八位辅政重臣,死的死,贬的贬,彻底退出了政治舞台,朝政大权重新归于天子手中。皇帝龙颜大悦,那小校尉连升几级,直接挤掉了石辟邪的旧部,窜升为内卫四统领之一。 在内卫这种讲究服从和义气的地方,升得太快通常不是好事,拂了石辟邪的面子则更加糟糕。更何况,他替皇帝伪造账册,等于授人以柄,皇帝哪天想整他了便可以直接拿这桩事出来翻案。对这些,常欢心里头门儿清,可是,他等不及了,他必须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在做完那件事后全身而退,并且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至于皇帝,反正也活不了多长了不是,就暂且给他个定心丸,不过是再赌一回而已嘛……踏进内卫署的时候,常欢默默地想,心中的焦虑丝毫没有在脸上显露。 “咱们这位新上司的手段可真是……啧啧,让人叹为观止啊……连自己都能豁出去,说是陪了那陈司徒的小妾几个月……”没想到,一进来就听见有人嚼他的舌根,常欢饶有兴致地放轻脚步,在窗外安静听着。 “嗨,事情办成了不就得了,咱们底下的也都跟着有赏赐,管他用什么法子。那小妾,从前可是有名的行首,要我我也愿意陪呀,就是人家看不上我,嘿嘿。”答话的是个更年轻的声音,常欢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叫王威,商户子。另一个叁十岁出头的,应该是叫郭四,行伍出身,这两个都是他的新下属。 郭四嘿嘿地笑,打趣道:“你又不是没见过常统领的长相,就他那张脸,比女人还好看,和行首睡在一块儿,还说不上是谁占谁的便宜呢!” “不过——”郭四笑完又皱起眉头,“你听说那小妾的下场了没有?活活被陈司徒一家老小烧死在灵前,真够惨的呦。虽说咱们平日里栽赃陷害、屈打成招的事没少干,可是靠脸蛋骗女人,用完了弃之不顾,啧啧,石大统领决计做不出来这事。” 王威一脸坏笑:“石大统领倒是想做,可他那样貌,都被编排到鬼故事里了,他一去,那娘子直接给吓死,案也不用破了。” 郭四压低嗓音道:“你忘了石大统领最擅长什么了?这位常小统领踩着他上位,怕是给他记恨上了,没准哪天被他剥了那张好看的脸皮做成面具……” “常统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屋内两人立时噤声。 常欢转过身,见是他属下的另一个校尉杜青,这人眉眼细长清秀,却顶着一张圆如满月的脸盘,整体上看来简直像只被割了几刀的面团。 常欢朝他颔首,一进屋,郭四和王威躬身垂立,面色惊惶不安。常欢无意计较,只心里觉得好笑,落座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盯着北相的探子今日可有回报?” 王威忙回禀:“报统领,和从前一样,除了有国事商议,几乎都待在四方馆里,老实得很。只不过——”他停顿了一下,拿眼觑常欢,脸上写满了犹豫不决。 常欢抬眼:“有话直说。” 王威道:“今天北相应邀去了华阳长公主府上赏梅,列席的有许多文人雅士,咱们的人就不好跟进公主府了……”见常欢的眉头皱起来,忙补充:“这也是陛下之前授意的。哦对了,还有,北相去公主府,带了那个大部分时间藏在四方馆、几乎不露面的门客。” 见常欢神色不豫,郭四插话:“统领,没陛下旨令,公主府上我们实在不便进去查。”华阳长公主是最不好惹的人物,他们内卫的老油子个个知道。 杜青也在一旁点头赞同。 常欢思索片刻,吩咐叁人:“你们继续监视,至于公主府——”他嘴角微翘,“不用你们操心,我过去一趟。” -- 第叁十四章朔风(下) 早春二月,华林苑的红梅开得正好,红锦堆迭,暗香浮动,浩浩繁繁地一路延伸到华阳的公主府里。自有下人将梅枝修剪得恰到好处,又在曲廊挂上连绵的青罗帐,一旦有人经过,烟罗被风拂动,与红梅交相辉映,盛景非凡。 纵是这般景致,连续看上快十年,也渐渐习以为常,失去了起初的惊艳。华阳毫无赏梅的意趣,她此刻隐身在一间密闭的茶室,静待对面的二人开口,心中颇有些惴惴不安。 公主府上赏梅更胜于御苑,原本只是皇兄随口提了一句,没料想这位北朝丞相倒会顺杆爬,借皇兄话音提出要来公主府赏梅,她只得应下。这倒也是惯常做的事,华阳只不想见皇帝,故意选了个他那九转还丹开炉的日子设赏梅宴。 而她此时远离人群,同北相宇文琮和他的门客隐身在这一方密室里,则是因为对方呈上的拜帖:那上面并无通常的客套,仅有两个端正的大字——相思。 以多智和贤达闻名的宇文琮知道了她的秘密,也许也猜到了她和皇兄之间的矛盾,然后呢?他找上门来是为了胁迫她为北朝卖力吗?那他可找错人了,她对政事一向疏远,何况作为一个声名狼藉且死期不远的人,她实在没什么可被要挟的。 华阳好奇地打量着对面两人,宇文琮年纪在叁十岁上下,脸上线条利落中带几分温润,眉毛和眼珠都黑漆漆的,犹如被浓墨刻画在白净的脸上,薄唇紧抿起来,却形成一个看起来像是在笑的角度。华阳还注意到,他的睫毛生得极好,又长又黑,垂下时似乎在眼下打上一片阴翳,遮住了眼中的千般思绪。 稍微侧坐在他身后的那位门客,也举止优雅得体,相貌威武,仪表堂堂,国字脸上一对深目,面皮偏紫黑色,看起来更像是个武将。 静默了片刻,宇文琮先开口:“公主也许心中疑惑,但某今日前来其实是想助公主一臂之力,让公主得偿所愿。” 哦?华阳错愕:“丞相知我有何愿望?”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宇文琮呷了口茶,不疾不徐道:“公主想远离陈帝,又不想背负弑亲和叛国的恶名。若愿随某北上前往秦朝,某可以代陛下保证,公主在秦所享尊荣礼遇只会更胜今日!” 宇文琮的计划是借迎亲之机制造混乱,将华阳偷偷带到北朝,一旦过了边境,便可以昭告天下陈帝送华阳长公主嫁入北朝,届时皇兄便是雷霆震怒,也无力追过去抢人了。 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可不得不说,听了宇文琮这番话,她有些动心了。天下之大,在皇兄治下,她无处可逃,而能够对抗天子的,唯有另一位天子。她只是不解…… “丞相这样做,对你,对北朝,有什么好处呢?” 宇文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颇有深意地说:“能得到公主,本身不就是最大的好处么?实不相瞒,秦朝历经多年征战,虽然版图不断扩张,但国内民生艰辛,反战之声不断上涨。能够与陈保持长久的和平,实乃从上至下真诚所愿。我方既无意开战,自然希望陈朝也是如此,一纸协议不过空文,能让陈帝忌惮的,只有公主呀。” 华阳犹豫道:“……丞相既然知晓本宫的秘密,也应当了解本宫有些特别的要求,是很难伺候的……” 宇文琮哈哈大笑,心知华阳已经被说动,大方地表示:“公主完全不必担心,某自会替公主准备好。公主身份高贵、国色天香,能够服侍公主是我朝大好男儿的幸事。公主也无须担心未来的夫婿介怀……”他一本正经道,“某鳏居多年,倘蒙公主不弃,愿谐枕席之欢。” 诶?华阳还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男子已经欺身而上,轻佻的话语在耳侧格外魅惑:“良辰难得,公主不妨先试上一试……” 他双手钳制住华阳双臂,热烈而密集的吻落在她颈间,华阳本能地挣扎,腰间却又扶上双大手,牢牢将她按住。 宇文琮和他这门客配合得颇有默契,一人在身前竭尽所能挑逗,另一人在身后将她繁琐的衣带耐心解开。 她青丝缭乱,娇喘连连,白玉一样的肌肤裸露在外,娇嫩雪乳被宇文琮握在手中,放肆地揉捏。 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偏偏难以自持,什么尊贵的长公主,在欲望面前,不过是缴械投降的俘虏吧,是这样吧。 燥热难堪,不用他们动手,华阳焦虑地扭动着身躯,几乎将自己的衣服全扯了下来。冲动地向前,将宇文琮压在身下,不住地用她的两团柔软去摩擦他炽热的胸膛。两句身躯迭合在一块儿,他那处已经坚硬如铁。 “嚯,真是个热情的小东西。”宇文琮双眼含笑,微颤的双唇却暴露了他强抑着的饥渴。 忽然一凉,身后那门客将她的下裙扯开,一只手在她阴穴内试探玩弄,另一只手揉捏着她的丰臀,将她双腿分向两边。唇舌更为放纵,竟在不断地打圈挑拨着她的后庭。 禁不住想扭头,却被宇文琮制止,他将她的头按在肩窝处,戏谑道:“交给徐傥吧,这厮比谁都更擅长这事。” ňρΘ壹8.cΘм 宇文琮:要男色?管够! -- 第叁十五章春嬉(上) “公主想要了吗?想要就说出来。” “要……”华阳知他明知故问,男人总喜欢搞这些欲擒故纵的把戏,连丞相大人也不能免俗。 “那就给你。”宇文琮轻笑着将她向上举了举,身后徐傥适时地从花径里抽出手指,宇文琮掰开她的臀瓣,借着缝隙处那淋漓水意长驱直入,在她的深处攻城掠地,疯狂地索取。 被紧紧填满的快感如此强烈,华阳蜷起了双腿,腰肢摆动,主动去迎合宇文琮的节奏,只听他粗吼一声,显是对她的配合表示满意,撞击地越发疾速卖力。 身后的人也没闲着,徐傥专心用手指在她菊穴内捣弄,他的手指和宇文琮的阳物中间只隔着薄薄的一层,两者仿佛心有灵犀,此起彼伏,相互配合着共同搓磨着她体内最敏感的部位…… “唔……啊!”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以一敌二,她难以承受,几乎要为这绝望的快感泫然泪下。意识迷离之际,倒还残存着一丝清明,心想不知徐傥在她后庭涂抹了什么古怪的东西,翕张之间居然有了清凉和灼热交织的感觉,甚至升起了奇异的渴望,想要承受更多。 宇文琮在激烈的动作中插空和徐傥递了个眼神,后者立时将手指抽出,华阳稍稍放松了一下,便感到有更硬、更粗壮的东西顶上了她的后穴。 “啊!”预感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她仿似受了惊吓一样,轻呼出声。 感受到了她的抗拒,”噗嗤“一声,宇文琮也将他那分身从小穴里滑出,沾满粘滑花蜜的玉茎轻轻敲打着牝户,男人用低沉魅惑的声音问:”公主殿下也想试试,不是吗?“ 突然中断的欲望让华阳空虚欲裂,解渴的宝器就在旁边,甚至还有不止一根,却偏偏按捺不前。华阳心想,宇文琮这人表现的有多谦和有礼,内在就有多强势霸道。想来也是,他能够以异族身份从一介布衣青云直上,得到秦帝重用,当然不止有一面。 ”嗯快来……嗯……“华阳摇晃着脑袋,焦急地要求着,微弱的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直勾得人叁魂飘荡、七魄飞扬。 身后,徐傥早已欲火焚身,得了公主应允,满意地拿阳物在淫水横流的小沟儿里蹭了蹭,沾着滑腻的汁液对准她娇嫩红艳的菊穴,用力挤了进去。 ”唔!“甫一进入,痛感和快意同期而至,宇文琮好心地借给她一根手指咬,口涎顺着他修长的指节滴落,落在他颈上,和汗珠混在一处。 即便已经不是初次承受时的惨烈,开始时总还伴着些痛楚。徐傥果然长于此道,一边拨开花瓣玩弄着她膨胀硬挺的花蒂,一边强悍又灵活地寸寸推进,将那狭小的孔洞开辟成销魂的洞天。 待她终于容纳了他的尺寸,徐傥低吼一声,长吐一口气,开始游刃有余地冲击起来。静待了许久的宇文琮也重新插入到阴穴里,似乎再也无法控制,如同脱缰的烈马,在她体内疯狂地抽插起来。 两根肉棒一前一后,不同的速度,同样的卖力讨好。四颗卵蛋激烈撞击,次第敲击在下体,白皙的皮肤上被摩擦得红艳。在这场极度销魂的情事里,华阳没一会儿就遍体酥麻,颤抖得如同打摆子一样泄了身子。 可男人们的动作并不因此而停歇,徐傥抽身后退,盘腿散坐在地,宇文琮默契地将华阳推到他身上,两人交换了位置,继续进出于她的双穴中,叁人高低不同的呻吟在室内萦绕不绝,满室淫靡的气味渐渐盖过了浓烈的红梅香气…… 当宇文琮和徐傥终于踏出公主府时,日头已经西偏,暮色开始汇集,像给天际罩上了一层橙红色的绉纱。 大概黄昏总带着几分寥落,二人不禁同时停住脚步,回望那一片高墙碧瓦。几日内,两人便要启程北上洛阳向秦帝复命,再次南下就是六月里的送嫁之行了。届时,徐傥将随送亲队伍南下,宇文琮则根本不能露面,只能隐匿行迹随后接应。 待秦朝公主嫁入陈皇室,陈朝待嫁的公主也将由这支队伍护送北上。按照计划,送亲之时,华阳公主会自请到丹阳观斋戒沐浴叁天,在神前虔诚祈祝两国修好、天下太平。 丹阳观名声虽盛,因夹在江水和山崖之间,占地却不大,能够留宿贵客的客房不过几间。一旦华阳公主入驻,其他人即便有心同往,也只能宿在两叁里外的村庄。且客房悬于石崖之上,半临江水,有一条嵌在山壁上的隐蔽小路可直接通向江边一处无名渡口。 公主的人会在丹阳观客房放火,而公主本人则由徐傥护送乘小舟渡江。只要过了江,宇文琮的人马会接上公主,星夜趱行直奔淮水,淮水以北是两国争议的地界,秦朝有军队驻扎于此,到了这里计划也就成功了八九分。 而此刻,宇文琮和徐傥在微凉的风里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处——事情成败与否,最关键的因素在于公主本人的决心。 “不打算告诉公主吗?”徐傥问,“也许会让她明白您用心良苦。” 宇文琮淡漠道:“不必。日后若有机会,再同她说吧。”说罢,登上了马车,徐傥尾随其后。 马车绝尘而去,谁也看不到的阴影里,常欢依然伫立在那里,面色苍白、双眼血红。站了有多久了?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心底里那以为随着时间淡去了的浓烈恨意,正在重新凝聚集结,只一丁点火星,便成燎原之势! -- 第叁十六章春嬉(下) 叁月叁日上巳节,沉闷了一冬的人们纷纷涌向水边祓禊,趁着春光祭典沐、踏春郊游。 玄武湖畔桃红柳绿,早被华阳长公主府的行障给围去了一块地,虽说打着公主的名头,其实公主本人几乎整天都和帝后待在一处,不过是体恤下人,给他们准备个游乐间隙休息喝水的地方。 这天桃香浪暖,年轻的郎君娘子相约出游,互相中意的便直接勾搭上手,是以没过多久,行障内已经仅剩或是老迈、或是童稚的几人了。 剩下的,当然还有孟真。 公主今天特意叫了张公公贴身伺候,把设置障幕的活计交给了孟真,大概是给他个闲差让他休息的意思,孟真便从善如流地躲在这里喝茶吹风。 江南春色,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呢,他暗自感慨。 “孟公公,你在这儿呀!”清脆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怅惘。 孟真抬眼看去,点翠站在他面前,她换上了新做的春服,对襟碧衫被红绦缚住,显得腰肢纤细、身段飘逸,甚是好看。 孟真问:“是公主那边有什么事吗?” 点翠的脸突然红了,讲话也开始支支吾吾:“不、不是,是我有事和公公讲。我……我今年已经二十了……” 孟真往边上挪了一挪,默默递过去一杯茶:“坐下慢慢说。” 点翠深吸了口气,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沉声道:“我到了放出去的年龄,公主北上不准备带我,想把我先嫁出去,说这样她才安心离去。” 孟真边听边点头,公主就是心软,换了别的主人,才不会轻易放一个知道内情的下人离开。 却听点翠道:“公主急着给我置办嫁妆,一直追问我的意中人究竟是谁,我没办法,就只好把孟公公给说出去了!” 孟真本还习惯性地点着头,听到这句浑身一震,蓦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点翠。 点翠慌忙解释道:“我可不敢觊觎您,只是想着公主和孟公公是点翠的大恩人,你们都去北朝,点翠自然也要跟去继续服侍公主,和公主同甘共苦才是,哪能光顾着自己呢。” “哦,是吗?”孟真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和平时保持一致,内心却隐隐有不快,他说不清这不快是来自于点翠的冒犯还是来自于她之后的解释。 点翠抿了抿唇,恳求道:“孟公公,点翠并没有中意的男人,只一心想追随公主。可公主非要我嫁人,我想反正您是要去北朝的,我这样说公主不好拆散我们,便会把我也带去。我实在没法子,才拿您当了挡箭牌,不敢欺瞒,只求公公千万不要在公主面前说穿。” 孟真蹙眉,声音不高却严厉:“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是要拉我陪你在公主面前演一辈子?还是说——”他低喝,”准备到了那边就翻脸不认我这个‘意中人’呢?“ 点翠眼圈一红,惊惶道:”不是的!只要公公不嫌弃,让、让我同公公在一块儿,我当然愿意!“ ”别说了!“孟真毕竟是个沉稳老练的人,很快平息了内心那没来由的怒气,”你的谎话,如果公主不问,我不会去揭穿。“ ”那……“点翠怔怔地看着孟真,这是说他会帮她掩饰的意思吗? ”但如果公主问起,我也绝不会欺骗公主。“孟真无情地说,”你自求多福吧。“ 一番话说得清楚,点翠走后,孟真却发现自己的内心没那么清楚,头脑里反反复复地想着同一个问题: 点翠推他出来,就因为他不是个完整的男人,所以对她而言比较”安全“吗? 孟真苦笑,他幼时家贫,和兄长一起被卖到了王府当宦官,根本还没来得及明白男人女人那点事,就走上了这条路。事到如今,他不知道自己计较的意义何在。孟真活了快叁十年,头一回碰上这样的难题。 他陷入了苦苦思索当中,于是没有注意到,屏风后,一个先前醉酒睡倒的小娘子悄悄起身离开了。 缥云心里头想着方才偷听到的大秘密,低着头疾走,一时不慎,竟撞在了一个坚挺的胸膛上。 ”呀!好疼!“ ”你是什么人?!“ 两人异口同声道。 缥云抬头,是个高大的男人挡住了她,这人相貌舒朗,鬓边几缕银发反而衬得他潇洒不拘,只是神情戒备,怀疑地盯着她过来的方向。 缥云故意往他怀里挤了挤,斜着眼睛看他,媚声道:”妾身是什么人,郎君还看不出来么?“ 韩平低头打量怀中的小女子,领口开到胸前,天气尚冷却连衬裙都没穿,心中有了结论,仍是问:”为何去公主府的行障?“ 缥云咯咯笑:”要是早碰上郎君,可不就不去了嘛。都说公主府上美男如云,可恨那帮老婆子连个行障的边儿也不叫妾身挨上。“ 韩平哑然失笑,这女子容貌甚美,更难得的是青春少艾,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生动得和这叁月天一样。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不知怎的,话自己从嘴里跑了出来。 缥云笑得更厉害,伸手环住了韩平的脖子:”看你头发都白了,还用这套词搭讪。妾身那里有上好的桃花酒,郎君要来饮一杯吗?“ ”敢不从命。“ ”你说公主要去北朝?!“ 常欢惊诧。 缥云点头:”你不是也派了其他探子么,我一打眼看过去有四五个呢。“ 常欢眉头皱得更紧:”他们都没你得力。这次,多谢了。“恐怕盯着公主的不止有他,会是石辟邪,陛下,还是其他人? 缥云摆摆手:”别谢我,只是义父的吩咐而已。再说——“她神秘一笑,”托你的福,我这回遇上了个大方的恩客呢。“ 常欢犹豫道:”缥云娘子,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但你不如趁早赎身的好,需要什么我都可以替你办好。“ 缥云脸上难得出现一丝迷惘:”义父说下次回来,会告诉我一个关于我身世的秘密,然后再让我做决定。能有什么秘密呀?不过,我还是先等他回来吧。“ -- ňPο18.coм 第叁十七章歧路(上) 六月十八,天朗气清,是钦天监卜算出来送嫁的大好日子。 御街上早已提前清道,从皇城广阳门到渡口的道路两侧都站满了银甲红缨的护卫,既是维护秩序,也昭示着威仪。虽然月初北朝公主入陈就已经吸引了无数百姓遥望围观,但民众毕竟还是对本朝公主的兴趣更大,又有帝后携宗室诸人共同前往渡口相送,这天的建康城简直称得上万人空巷。 从大清早折腾到午后,直到渡船远去,皇帝先行起驾回宫,街边的人群才渐渐散去。 皇后乘着雕画金饰的六驾马车,在上百亲兵的拥卫下,不紧不慢行进在回城的路上。虽是大热的天,马车的幔帐还是遮的严严实实,绝不给外人觑见皇后的真容。 规矩当然束缚不了内卫大统领,石辟邪正在皇后的凤驾中安然端坐,从瓯里舀了碧绿茶汤小口吞咽着解暑。 “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何皇后懒散地靠在座上,神情中并不见任何不悦之色。 “这时候不见,后面想见面要等到什么时候?无论今夜晚是哪种结果,咱们都免不了受一波池鱼之殃。那位发起脾气来……”石辟邪脸上一晒,嘴边像是被线扯出来一条沟回,但他那只没有白翳的眼睛里透出的神色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 “你确定今晚本宫和太子应该回宫,不需要找个地方避避?”何皇后更清楚陛下的脾气,尤其是涉及华阳的时候……无论陛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更不会允许太子受到伤害。 “娘娘稳居中宫才不会让陛下生疑。”石辟邪斩钉截铁道。陛下已经不再完全信任内卫,或者说,不再完全信任由他掌控的内卫。陛下和常欢打的什么主意,他反而要通过观察和旁敲侧击来推论了。 常欢……想到这人无所不用其极向上爬的姿态,石辟邪心中顿感不快。真以为抱上皇帝这条大腿就够了么,皇帝自己又还能活几年呢。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了点,石辟邪并没太把他放在心上,一个贱奴出身就决定了他最多只能在内卫里头折腾折腾而已。 而他就不一样了,石辟邪盯着何皇后那略显困倦的脸庞,想是午后炎热,她闭上眼休息,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几岁,就像从前……她不需要想那么多,她担心的事他都会替她料理好,只要她一直这样娇娇媚媚的,把她自己全身心的交给他就好。 心念一动,他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何皇后诧异地睁开眼,却被他顺势拉到了怀里。ňPǒ18.cǒм “做什么!”头上的金步摇被撞歪了,摇摇欲坠,她恼怒地推了他一下。 柔嫩的小手被他捏在大掌里,不盈一握,石辟邪另一只手探到她锦服底下,隔着亵衣,她也能感到男人手掌上传递过来的温热。 何皇后再开口声音都打着颤儿:“你、你!这可是在马车上,周围都是人啊!” “放心。”石辟邪不耐烦地捂住她的嘴,专心和层层堆迭的裙子战斗,“安排的都是心腹之人,被发现了他们也活不成。除非——皇后想再叫大声点,让外边的人都听见。” “你——” 未完的话音被打断,他的双唇重重地贴上来,吸吮着,噬咬着,灵活的舌头深入口腔里,和她的舌搅成一团。 何皇后忍不住轻哼一声,紧绷的身子在挑逗下变得酥麻、柔软、热情似火。这个男人总是正确的,连幽会的时机都算计得清清楚楚,怎么会判断不了她的反应?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不安,如果有一天他不通过自己这个太子之母也能独揽大权,他还会这样殷切吗? 她来不及想太多,底下的大手已经突破了重重阻拦,找到了她水泽泛滥的下身。他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带着茧子的手指强硬地分开花瓣,用力按压在充血突起的花核上! 何皇后伏在石辟邪肩头,用力咬住他的肩膀好让自己不发出声音,身体却哆嗦个不停,花田深处涌出越来越多的热流。 虽说易容成内侍和皇后在宫里幽会也别有意趣,可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公然淫乐,更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快感。石辟邪心中得意非常,扯开碍事的衣裙,扶起何皇后的纤腰,将她那大张的玉蚌深按到自己挺立的阳物上,硕大的龟头一插到底…… 只见她眉头紧蹙、面色酡红,整个身子无所凭依地挂在他身上,终究心里忐忑,身下的小穴儿似乎也感到紧张,夹得比往日更紧。 “真是天生欠肏的贱妇,可惜嫁了个本事不济的,只得来求我。”石辟邪边在她耳边说着胡话,边卖力抽插起来,两人耻骨相撞,啪啪作响…… 直到越过了第一道城门,石辟邪才从何皇后身子里退出去,像以往每一次那样,递给她一颗红色的药丸。这人永远谨慎,即使从来没射在她这里,这一道也是少不了的。 “听人说这药吃多了也会伤身……”何皇后倦怠地坐着,让石辟邪给她整理仪容,会随身携带妆奁的男子也就这位石大统领了。 他神情中竟有些懊丧:“臣控制着用量呢,娘娘再忍耐些日子,很快……” 何皇后不再言语,看着他手脚伶俐地把她弄成天资丰耀、不可侵犯的样子。又见他叁下五除二给自己换了张面孔,即使看过多次,她的目光仍然跟不上他的速度,完全看不懂他的手法。 再一抬头,分明是个年纪不大、身材细瘦的宦官了。 -- ňPο18.coм 第叁十八章歧路(下) 华阳有生以来还没经历过如此万籁俱寂的夜晚,也许也不是外界多么安静,只是她内心焦躁不安,格外吵闹吧。 日落时下起了薄雨,这也在徐傥的意料之中,他说这更有利于他们成事。徐傥这个人话不多,办事干练,看起来像是个可靠又不打眼的人。如果不是第一次见面时他的惊人之举,华阳想她甚至都不会记住他的脸。 而她明明对他一无所知,现在却马上要跟他离开了。说起来,前路漫漫,几乎没有哪件事是她敢确定的。听说北地的人不爱饮茶,惯用酪浆,她应该也没什么不能适应的吧。 唉,怎么总想着这些有一搭没一搭的。华阳知道她该积蓄体力,可越是想要静下来,越是难以做到。她又想到孟真和点翠,不知他们顺利渡江了没有?通往渡口的小道狭窄,为了不惹人注意,没有武功的两人早先一步藏在渔船里过江。 点翠居然喜欢孟真呀,华阳还真没想到她能把这点心事藏这么深,小看她了,只是不知道孟真怎么看,如果顺利到了那边,他会接受她的心意吗?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终于,韩平在外间敲了敲门,得到她的允许后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时候到了,尸体也预备好了。” 今夜为了不惹人注意,只有韩平徐傥各带一个帮手带她从丹阳观出逃。韩平早换了一身劲装,也提前找了两具新死的女尸,分别换上了公主和侍女的衣饰。 华阳不知道女尸生前有过怎样的生活,为何年纪轻轻横死,死了还要被当成她下葬,她名声可不太好,但陪葬应当还是丰厚的,不知这女子是会不甘还是庆幸? 她又看向韩平,此一去,再没有回头路了,最终还是把他也牵扯了进来。 到底把心一沉,道:“走吧。”ňPǒ18.cǒм 她拉紧衣衫,随着韩平走了出去。 山路果然狭仄难走,雨中更加湿滑难辨。徐傥在前方开路,华阳居中,韩平殿后,徐傥带来的另一人则守在船上,一个公主府的侍卫等他们走到中途便会在客房纵起火来。 虽然这天夜里无星无月,一行人也不敢照明,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夜视能力都不差,走起来如履平地。 华阳就不一样了,她几乎成了半个瞎子,即使在平缓的地方也走得辛苦。更不用说,虽然叫做小道,其实中途好多地方断裂或是错落,靠她自己根本过不去,要徐傥回过身将她抱过去才行。 事情就发生在徐傥第四次回身抱她的时候。 先是听到韩平低语:“不对!有其他人!” 紧接着,华阳便感觉扶着她身子的徐傥筋肉一紧,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看到一阵寒光闪过。 身前的人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随之又被一道黑影扯着向后倾倒,扑腾着滚落下山道,掉落入江水之中! 这里高低落差有她半个身长,徐傥一跌落,华阳还来不及反应,便斜歪着倒了下去。这会儿她也听到了身后刀剑声近在咫尺,韩平也一定被缠住了,没人能救她。 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她,熟悉嗓音却令她如坠冰窖。 “公主回去后最好咬定了是被劫持的。” 常欢? 怎么,会是他? 几声噗通,韩平和其他打斗在一起的几人相继落水,而后头的山上,有人影举着火把赶来。 华阳心知败局已定,一言不发地由着常欢带她返回丹阳观。 可惜又连累了他人。她心中叹气,突然明白了生无可恋是怎么回事。她之前活得行尸走肉一样,那么多年也过去了,可一旦有了希翼,却被打破,便好像再也无法忍受跟从前一样活了。 想到回去后要面对皇兄的盛怒和无休止的折磨,她觉得倒不如方才坠江死了幸运,不,当初就死在那个山洞里更好…… 想起年前那次遇险,忍不住对此时紧握住她手的人产生了怨怼之情。他为何当初要舍命救她,他知不知道,救一个人又再毁掉一个人,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是了,她本来还期望什么呢,出卖色相的人本就不可信,肯冒险也不过是为了更高的利益。是她蠢,别人拿她当进身之阶,她还真以为有什么交情! 上去的路比方才更难走,可她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连这可恶的人抱住她、假惺惺地替她挡住雨水,她也不想反抗了。说不清是懊悔还是恼怒,泪珠接连不断地自腮边滚落,幸好夜色深沉、雨雾连绵,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 对岸的火光燃起来又熄灭,船只却没有如期而至。 “丞相,已经过了时间,那边始终没有信号,要派人去探吗?” 宇文琮摇了摇头,这里毕竟深入陈朝内部,他私下前来已是冒险,不能再生是非了。何况,看这情形,多半事情有变。 他略沉默了下,利落地跃身上马:“他们来不了了。速速上马,随我返回。” -- 第叁十九章离心(上) 心上如同压了块巨石一般沉重,短短的一段路,常欢走得异常缓慢。公主一定恨透了他,而他还必须拼命地克制,才能忍住将所有一切讲给她听的冲动。 得知石辟邪和他身后之人准备作壁上观,常欢心情复杂。如果将公主的秘密泄露出去,用来换取陛下的信任,他不耻也不屑。如果什么都不做,放任公主离开,他不甘心也不放心。何况,他还有桩旧仇需要了结。 不知是不是上天感受到了他那几天的煎熬,干脆帮他做了决断。当皇帝拿华阳公主出逃一事来试探他的时候,常欢先是震惊,随即明白了他其实没有选择。皇帝已经不再信任石辟邪了,当然也还没有信任他,而是否据实相报,将决定皇帝会不会把他培植为下一个石辟邪。 突然想起师父的教诲,师父是多么有远见,当他下定决心要接近皇室、为家人报仇的时候,师父对他说:“欢儿,你虽然身陷烟花之地,为人做事仍可以无愧于心。当你踏入了这是非恩怨、权力倾轧当中,就真的再没办法保全本心了。” 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正如他现在必须抢下这份差事。正视你的内心吧,他对自己说,你和那些你痛恨的人也没什么不同,既放不下近在咫尺的复仇机会,私心里也做不到就这样对她放手。 细雨里,公主的手比山石更加冰冷,常欢在心里默默说了声对不起。 只欠你这一次,总有一天会还给你。 华阳来过永安殿无数次,也在那张巨大的龙床上睡过无数次,却从来不知道后殿里还有这样一处不为人知的所在。 她被连夜送回了宫里,囚于这处隐秘的室内,四周重纱迭障,灯烛幽晦,连一扇窗都见不到,仅有被重重把守起来的一道窄门可供进出。 这里的宫人全都安静的不可思议,服侍她用膳时,整座殿里几乎仅能听到她一人咀嚼和吞咽的声音。华阳实在有些耐不住这份死寂,试着和身边人讲话,那宫女却异常惊恐,不断摆手,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华阳再看她嘴里,果然舌头被齐根切断了。 彻底死了心,她早该知道皇兄的狠绝,便索性把自己当成个木偶,任由宫人们给她沐浴更衣,将她送到床榻之上。她一动不动地在那里躺了不知多久,感觉自己活像是被供奉的祭品。过了一开始的惊惶,这会儿麻木反倒多过害怕,只是不敢去想那些被她连累的人,只一想个开头心便纠结成一团,疼痛不已。 门外的护卫齐刷刷下跪行礼,不用想也知是谁来,华阳索性闭上眼。 他走到她身前停住,华阳不去看,却仍能感受到他热烈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离,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都无所遁形,在那焦灼的目光里她赤裸得如同新生的婴儿。 “弄玉,你怎么就是不肯听话呢……”陈邺的声音低沉而痴狂,双手用力地揉搓上她的身体,隔着薄薄一层纱衣,手掌热得发烫。 华阳厌恶地蜷缩起身子,明知躲不开,仍是本能地抗拒。 陈邺双眉紧锁,本就暗沉的双眸里有浓郁化不开的阴鸷,他用力钳住她的细腰,猛地低头,一口咬上她胸前细白的嫩肉。 “啊!”突然吃痛,华阳忍不住叫出声音。明明耻辱难堪,身体却依然开始有了反应,两条白腻的腿止不住并拢在一块儿,下腹炙热如火,她紧咬住下唇,不肯叫出声来。 陈邺对她的反应再熟悉不过,是他亲手将他的妹妹打造成了泄欲的佳品、人间的尤物,他自然知道这具身体有多么敏感,又有多么勾人心魄。 他也想立刻提枪上阵,可偏偏还使不上力,阴沉地瞥了眼下身,今时今日,服了加倍的丹药竟也不足够了。 欲火汹涌却无法纾解,偏华阳专门喜欢火上浇油扫他面子,见她头埋在褥子里笑到全身颤抖,陈邺怒意汹涌,清俊的脸也变得狰狞。 “弄玉,你那些小伎俩,没完没了的,你不嫌烦朕都烦了。”边说着边把粗长的手指插入她体内,一根,两根,叁根没入,引来她细密的喘息。 密集的吻落在她全身各处,强塞进来的手指粗暴地在她体内粗暴地搅弄,挤开来穴中褶皱的嫩肉,捅到最深处的花心,用力刺穿! 火辣辣的痛感传来,华阳紧咬牙关,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啪”的给他脸上来了一掌,青白的皮肤上霎时出现了个通红的掌印。 “放肆!”陈邺毫不留情地反手给了她一掌,华阳纤瘦的身体撞到榻上又弹起来,下身的穴道却还在他掌握之中,像被握住了细爪的鸟,再如何展翅也无法飞出这牢笼。 “看来朕还是太过纵容你,让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竟想去投奔那帮北蛮子……”陈邺在她体内张开手指,剧烈的疼痛让泪珠涌出眼眶,他猛然抽出手指,锋利的指甲在她体内划出长长的伤口。 “你——”痛到几乎麻木,嘴里突然被他塞入几根手指,沾染了她的淫液和血丝,腥气直冲喉咙。华阳弓起身子,无助地捂着嘴干呕不止。 “尝尝吧,你身体里蛮子的味道。一想到朕的妹妹已经不干净了,可真是让人伤心啊……可不管怎样,朕都没办法放开你,就算死,也会带上你的。” -- 第四十章离心(下) 陈邺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却突然剧烈咳了起来,外边的人大概受了吩咐不许进来,于是堂堂天子也只好拿袖子遮掩。 华阳嘴上不饶人,忍着痛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那你不如现在就去死一死吧!” 陈邺抬起她精巧的下巴,强迫她与他额头相抵,淡然地说:“别急,会有那天的。” 说着,从巨大的榻下抽出条金光灿灿的锁链,锁链末端是一只精心雕饰的项圈。陈邺掐住华阳纤细的脖颈,两手一扣,项圈便牢牢地系在了她颈间。 陈邺起身,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脸蛋:“这下好了,看你还想再跑到哪儿去。” 华阳神情呆滞,似乎是被吓到了。黄金锁链的另一端系在殿内巨柱上,如果皇兄不肯解开,她连迈出这大殿一步都做不到。 可真正让她惊讶的,却是皇兄袖口上一片醒目的鲜红。 韩平万万没想到还能再次醒过来,更没有想到醒来时竟会身在一辆摇摇晃晃的车上,车子狭窄逼仄,四周放满了一捆捆的柴草,气味腥涩难闻。 韩平强撑着抬起头来,不知是谁给他换了身粗布褐衣,拉开衣襟,身上的伤也都被包扎起来了。 无论是谁将他从水中救了上来,看起来暂时没有恶意,只是公主……想到公主,他心头急切,一下子没撑住脖颈,头“砰”的一声跌回到车板上。 前头的草帘被掀开了,韩平忙闭上眼屏住呼吸,虽然已经没有兵器,还是将藏在袖口里的手握成了拳。赶车的人回身钻了进来,调笑道:“就剩下半条命,别瞎折腾了。” 韩平睁眼,只见正上方缥云生动娇嫩的一张脸,又惊了一次,他清了清嗓子,问道:“多谢小娘子救命之恩。请问现在是哪天,什么时辰?可有关于华阳长公主的消息吗?” 缥云撇了撇嘴:“现在快到晌午了,如果你是指丹阳观起火,已经是前天夜里的事了。至于长公主嘛,什么样的传言都有,咱们青云班这些天一直在城外庄子上头表演,也打听不到什么确凿的消息。” 竟然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韩平恨不得立刻去找公主,挣扎着要起来,身子实在不济,被缥云轻轻一按,落回到车上。 “别胡闹!”缥云虽然年少,蹙起眉来倒很有几分气势,她凶巴巴地吼道:“好不容易才从阎王那里把你给抢回来的,你就算不惜命也得爱惜我的劳苦。这个样子,走路都困难,想做事也得先养好身子再说!” 韩平知道她说的没错,事情已经传开,必不会轻易了结。他身受重伤可疑的样貌,根本连建康城的城门都进不去。只要公主还活着,皇帝也许会怒而凌辱公主,却不至于要害公主性命,他确实应当先好好休养。 可休养好了就能救公主了吗,韩平丧气地想,怕还是有心无力。 “好……缥云娘子说得对。”韩平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是不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娘子又为何能救了我?” 缥云心道,终于想到这处了,一上来就公主公主个没完,让人心烦,展颜一笑道:“可不是巧嘛,昨儿个我在鲁家庄子上唱完曲儿,正想回自己家去休息两天,走在江边却碰到一个落水的人趴在那儿,我差点没给吓死。走近一看,居然是你呀。不过你……怎么会被人伤成那样呢,是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仇家吗?” 不等韩平回答,缥云又抢白道:“哦你别担心,我既救了你就会帮你到底,不会把你的事到处说的。咱们现在去我在城外的一处茅屋,虽然破陋了些,但人烟稀少,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你……还给自己买了处茅屋?”韩平疑惑,这个年纪的歌女,已经能给自己攒下产业了吗? 常欢对钱财毫不在意,出手大方,缥云几次帮他办事,他干脆就把得到的赏赐分给了她一大半。缥云心思缜密,专门在城内外买下几处不惹眼的破旧宅子,预备着将来义父回来用。这次能救下韩平,也是因为常欢让她在暗中躲着接应。 常欢原本是想过偷偷将公主藏起来的吧,虽然他没明说,但缥云心里暗暗认定了这点。也不知道这公主到底哪里好,一个两个都对她念念不忘。 不过这些想法,当然不能给韩平知道,缥云笑笑:“我可不得给自己做打算嘛,难不成还当一辈子歌女呀?说来,买这茅屋的钱里也有你给的一份,别客气呀。”说完,又放下帘子回去驾车了。 这小娘子办事爽利,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稳妥。韩平不禁为自己头次见她时的错认感到惊讶,她实际上一点也不像那个女人,那女人看起来伶俐,其实一直是软弱又怯懦的。 -- 第四十一章青衿(上) 罗帐低垂,兰衾乱展,华阳赤身裸体躺在榻上,似梦非梦。不知睡了多久,反正余生已经没有期待,何必在意光阴几何。她试着动了一下,全身酸软无力,肌肤上和身体深处隐隐传来疼痛,不必看也知这身子必然遍布伤痕,狼狈不堪。 还是睡着吧,心底有个声音叹息道。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睡过去就不必再去想了。 “公主?公主?”有个声音纠缠着不放,想是有人看到她动了一下,此刻追问着不肯让她再次陷入沉睡。 “嗯……”华阳似乎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发出一声不舒服的呻吟。 那人似乎放弃了与她对话,径自抚过她身上的点点伤痕,手指滑过的地方,疼痛似乎有所减弱,只留下清凉的触感。华阳疲倦的脸色略有放松,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当那手指触到下身隐秘处的时候,她终于缓缓挣开了眼睛,表情十分茫然。 “殿下醒了。”常欢手上动作不止,她才看清了他不知拿了什么药膏,小心地涂在她身上受伤的部位。 这药膏倒是管用,可惜是赭石的颜色,一道一道涂在她细白的肌肤上,整个人看起来像被幼童胡乱涂鸦过的白绢。 “难看……”华阳低声抱怨,却见常欢呆了一呆,旋即绽放出一个微笑,看向她的目光温柔似水。 她突然记起来她是应该恨他的,慌忙闭上了嘴巴,垂眸作出一个冷淡的姿态。 常欢似乎明白他此刻不受她待见,专心上好药之后就静静地守在她榻边,叹息道:“从一个牢笼逃离,再换到另一个牢笼,这就是公主想出来的解脱之法?” 他语气平淡却含着谴责,那嘲讽之意刺痛了她,华阳猛地坐起身来,牵动着颈上系着的锁链叮当作响,每一下都像是击打在她心上,提醒着她身为禁脔的处境。于是原本的尖刻话都讲不出来了,只有软弱无力的控诉:“是,我是蠢啊,不然怎么会让你们这些聪明人给耍的团团转,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相信宇文琮么,可就算他另有所图,那又如何?我这一生唯一一个摆在面前的、让我离开建康城的机会,难道我能拒绝吗?” 她激动得面红耳赤,赤裸着身子跟他争辩:“别不是还要教我忠君吧,这个大陈朝的天子,他配么?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从来只有他对不起我!只有他对不起我……” 常欢只是默默地听着,眼中似有不忍,拉过绉缎薄被替她遮盖住身体。 华阳目光闪烁,嘴唇轻颤,心灰意冷地说:“不跳入宇文琮的陷阱,我又能去哪儿?随便逃出去,光是相思蛊发作就能要了我的命。再说——”她惨淡一笑,“我也不知道怎样逃。” 常欢最是看不得她自暴自弃,握了她的手,耐心劝道:“既然逃无可逃,不如迎难而进。” 华阳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又不是你!我能怎么办?!从一开始,我就被养在这黄金笼子里长大,从来没生出过能够翱翔天际的翅膀!” 常欢叹了口气,带着怜惜抚上她细瘦的脊背,记忆中的公主是明丽美艳的,才不过半年,她就把自己给折腾成这样了。早一点结束吧,一切的一切,有太多人不能承受再等下去了,包括他自己。 “常欢……”华阳终于对抗不了心中的疑惑,“你为何要害我?我没有指望要你对抗皇兄,你自去追求你的荣华富贵。可是明明有那么多人可用,为何偏偏是你?见你来替他捉我,我是真的有些伤心……” 他俊秀的眉紧蹙起来,眼中有她不能理解的复杂神色,似乎强迫着自己开了口:”我说过不会伤害公主,但却食言了。只因为有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眼前,本以为再也遇不到的仇人,就那么走到了眼皮子底下,我没办法错过。“ ”我不能放过他。“他正视着华阳的眼睛,痛苦但又坚决地说出了这句话。 谁?华阳怎么都料想不到这番缘故,她惊愕地瞧着他的面孔,忽然想起了什么…… ”徐傥……“她半是怀疑,半是震惊的开口,”难道是徐傥……吴江!你们都来自吴江,他和你,你们……“ 常欢嘴角微翘,挤出一个苦笑。 ”公主殿下,重新认识一下吧。先父姓卢,讳彦祯,乃是吴江名士。他有两子一女,我是他最小的孩子,本名仲嘉,小字天佑。“ 卢彦祯,吴江卢氏,凌乱的记忆涌向华阳的脑海,她是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常欢幽幽垂下头,长而翘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遮住他那双泫然欲泣的桃花眼,喃喃道:”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天佑,天佑,我长到了一十八岁,实在没怎么得到过老天保佑。“ “我想起来了!”华阳突然叫出声,“他因题写散布反诗获忤逆大罪,卢氏一门无论男女老幼尽被诛杀,你又怎么会……是你师父救了你吗?” -- 第四十二章青衿(下) 常欢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他微抿起双唇,在昏暗的灯下缓缓道来:“公主可知家父当年所写的‘反诗’是什么内容?” 华阳摇了摇头。皇兄即位后,利用内卫扳倒了不少朝堂内外的反对者,卢氏无官无爵,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个,本不引人注意。华阳当年会知道这件事,也不过是因为满门处死的惩罚过于严重,多少有些议论传到她耳朵里。至于细节,当她问起身边人的时候,得到的是讳莫如深和叁缄其口,她那时自顾不暇,也就没有过多追问。 “我家先祖是范阳卢氏的旁支,早年迁居江左,曾祖和祖父曾出仕吴越王庭。到了父亲这一代,不愿改投陈朝,便隐居乡下,做了个闲散文士。家父精通书道,诗文也不错,在那一带颇有名气。当初建康朝廷根基不稳,师父替武帝在江南一带寻求名士辅佐帝王,也找到了家父这里。虽然父亲最终没有入朝,但他和师父意外的性情相投,结为好友,常有书信往来。所以,后来武帝坚持立东海王世子为储君,家父从师父那里得知了背后的隐情。” “什么隐情?”华阳惊讶。 “公主想必知道,武帝第一次见到今上就龙心大悦,连声夸赞世子肖似自己,对他宠爱有加吧。” “有什么不对吗……” 常欢嗤笑一声:“武帝之所以爱重今上,并不只是因为今上与他相似,更是因为他清楚知道今上乃是他和自己的儿媳、东海王妃杨氏生下的孩子!” 华阳大惊失色,这个回答着实出乎她的意料。和被看重的皇兄不同,华阳一向畏惧皇祖父,她实在难以想象记忆里威严霸道的皇祖父会和她冷淡软弱的母妃有什么牵扯! “你、你有什么证据?!” “最直接的证据,莫过于武帝亲口对师父说的话。那时今上已经被立为储君,武帝有一次酒后失言,不经意间对师父透露了太孙其实是他的幼子。师父当时含混过去,随后便去查阅了咸平六年宫里的起居注。” 常欢握住华阳颤抖的手,淡定的继续:“那年元月,东海王携未婚妻杨氏进京在御前成婚。杨氏素以美貌闻名天下,但东海王却对女色毫无兴趣,一到建康就扎进了道观当中,除了婚礼期间几乎没在宫里露过面。可杨妃,却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被武帝单独召见了数次,每一次进宫都在起居注上有所记载。东海王和杨妃回到封地之后,很快便传出了王妃有孕的消息,八月初世子就降生了。” 想起父王和母妃之间冷淡的关系,华阳心中先信了几分,她犹豫道:“若是父王和母妃洞房之夜便怀上了皇兄,七个月生出早产的婴儿也不奇怪……” 常欢道:“没错,起居注和时间其实都只能作为辅证。真正的证据有两条:一是武帝无意间对师父讲的话,关于这点,虽然我相信师父,却没办法向公主证明;第二个更有力的证据,是武帝和今上得知此事之后的反应——“ ”师父得知这个秘密后,起初只是在朝上声援长沙王,他的支持有理有据,毕竟越过成年的儿子立年幼的孙子,无论在哪朝哪代都很冒险。可武帝在得知师父查阅过起居注后大发雷霆,竟不顾多年君臣恩义,将一向倚重的肱骨之臣满门抄斩,只有师父本人逃出,从此流落江湖、残度余生。” ”今上的反应就更有趣了,“常欢讥笑道,”武帝驾崩时,他早已坐稳了储君之位,却急不可耐地叫内卫到处搜刮知晓当年之事的人。连我父亲这样的闲居士人,只是在书信里同师父讽刺了几句皇家秘辛,都被他给揪了出来,甚至还销毁了咸平年间宫里所有的起居注正副本。如果不是心里有鬼,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释,信或不信,就靠公主自己判断了。“ 如果是这样,很多之前让她不解的事就都说得通了,华阳心乱如麻,沉默了半晌,问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样逃过一劫,徐傥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公主和他睡过了吧。“ 他的语气十分确定,华阳紧张的连心跳都似乎停下了。 ”公主还猜不到吗?“常欢靠近华阳,笑出了声来,可华阳觉得他眼中一点笑意也没有。 ”徐傥当年任郡守,查抄处决卢氏一门,是他全权负责的。嗯,至于我……“他眨了眨眼,”有些人喜欢柔弱美貌的小男孩更胜于女子,徐傥家里可是没少养娈童的。“ 华阳蓦然睁大眼睛:”他、他竟然如此大胆……“ 常欢无谓道:”一时色胆包天罢了,十岁的小孩又没什么人认识,找个替换的还不简单。我在他家里待了一段时间,后他来兴趣淡了也回过味来留着我是个祸患,又把我卖出去了。再后来,师父就找到我了。徐傥武艺不错,也有几分见识,不过做事黏黏糊糊,总是留下马脚,这么多年也没长进。要是当初直接杀掉我,也不会如今命丧江底了。“ 他满不在乎,像是在讲不相干的一件事。华阳却忍不住去想他到底经历了多少艰辛,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想来他要比她坚强得多,也许并不是很需要她的安慰。 最终她还是伸手环住了他,叹息道:”小欢儿也受了很多苦。“ -- ňPο18.coм 第四十叁章前尘(上) 常欢反将她拉到怀里,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原本我没想这么早找徐傥报仇,之前几年也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知他先是迁到汝阴郡守任上,后来竟又投奔了北朝。”所以,在他之前的计划里,是要将建康城里的是非了结了,再只身去北边找徐傥报仇的,谁想他倒自己先送上门来了。 华阳安静靠在常欢肩上,明明之前还怨恨着,现在听了他的一番话,她反而又替他考虑起来,他大仇得报,她也平白感到快慰。 大概是分享过太多彼此的秘密,她已经不能再当他是无关紧要的人。这个人强横地走进她心里,占据了一个位置,无论是怎样的开始,无论过程中谁欠谁比较多,许多个不经意间因果早已注定。 华阳退开一点距离,正面注视着常欢的脸,用手指细细描绘他脸上的线条轮廓。生得这样好看,也不知该算是福气还是祸端。堕入风尘本是可怜的,可如果不是这张过分美丽的脸蛋,他便不会被徐傥看上,早就和家人一样死在了那场变故里。 ……而如果没有那场变故,他本来可以当个世家公子锦衣玉食的长大吧。谁又能同情谁呢,她本来还应当做个无忧无虑天真到老的公主。 漫无边际地想了许多,她突然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身子一僵,裹在肩上的被子便如水样滑落下来。 常欢总能敏锐捕捉到她每一次情绪变化,忙问:“怎么了?” 华阳脸色古怪,犹犹豫豫道:“如果皇兄是母妃和皇祖父偷情产下的孩子,那,那我呢?” 她又是什么人,会不会也不是父王的孩子?可母妃和皇祖父对她也很冷淡啊,他们只喜欢皇兄,华阳陷入了纠结当中。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母妃一直非常厌恶我,与其说父王不是我的生父,我倒是更相信她不是我的生母。”她补充道。 常欢重新给她裹好被子,边思索边说:“关于今上的身份,有多个证据相互佐证。公主的,之前从没被人提及过,如今知晓内情的当事人也都已经作古,恐怕这个秘密也被永远带入到坟墓里去了。如果公主有心追索,兴许能够查出些蛛丝马迹,但恐怕很难找到一个确定的结果。而且我怀疑,陛下怕是也将相关的线索都销毁掉了。” “不过——”常欢温和地笑了笑,认真问华阳:“是或不是,对公主来说很重要吗?公主心里希望自己是谁的女儿呢?” 华阳本能地想说当然重要,怎么会不重要,谁会愿意连父母是谁都不明不白呢。但想到他的第二个问题,她好像多少有些懂了常欢的意思,这几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活着的时候也没给过她太多关爱,谁生了她,又有什么分别。如果可以选择,她大概宁愿自己是魏国夫人的女儿吧!ňPǒ18.cǒм 如果她是魏国夫人的女儿,会不会也中年发福呢?想到这,她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心情也忽然轻松了起来,笑说:“大概也不是很重要吧,反正他们都是入土的人了。” 常欢赞同道:“我也这样想。其实就连陛下的身份,如今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了,长沙王一支后继无人,师父早就接受了这个结果。公主与这些事情无关,更没有必要去考虑上一辈的纠葛。”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何不将目光放在将来。” 将来?华阳故意扯了扯系在她身上的锁链,嘲讽道:“不用看就知道,我的眼下和将来是被锁在这座宫殿里,一直到死。” 常欢看起来有些愧疚,深重地叹了口气:“对不起,也许公主不相信,但我的确认为这样也比逃去北朝更好。”也更安全,如果那件他担心的事发生的话。 更好?华阳愤懑不已,他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难道不知道皇兄是怎么对她的? 等等,她忽然觉得不太对,如果说徐傥都被常欢划在了仇人那一拨里,那直接导致他全家被杀的人,不正是她皇兄吗?而他现在偏偏在忠心耿耿当着皇兄的心腹,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再想到他是怎么入了她的公主府,并一步一步获悉了她的秘密,华阳放低了声音说:“皇兄他不该这样对我,我恨他不假,可我还是不会帮你的。事到如今,他就算死在我眼前,我恐怕也是感慨多于难过,但弑亲的事我做不来,我就是这么没用的人。” 常欢对她的回答一点都不意外,他点点头:“我知道,有公主这句话就够了。毕竟,我也不想再让公主伤心了。”她心里头能转过这个弯来,他都求之不得了。 华阳嗤笑,忍不住出言相讥:“省省你的油嘴滑舌吧,我可不会再相信你了。” “我倒是不知道公主曾相信过我。”常欢调笑道,随即稍稍正色问道:“要怎样才能让公主再次相信我?” 华阳眯起眼睛,似是认真想了一下,问道:“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会允许你进来和我说这些?皇兄怎么会信任你?” -- ňPο18.coм 第四十四章前尘(下) 常欢无奈笑笑,放开她冰凉的身体,将自己深绿色官袍的袖子挽起来,把手臂送到她眼前。 坚实的手臂上,几条青黑色脉络,在幽晦的灯火下格外醒目,跳动得让人心惊胆颤。 华阳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恐惧在眼中聚集。 “你竟然服了相思蛊!他竟然……这样对你!” “呵呵。”常欢居然还在笑,他扯了一把华阳的脸蛋,然后才收回手,整理好袖口,不紧不慢道:“公主误会了。如今相思蛊世间难寻,这是宫里头最后的一只,珍惜得很。要不是这次的事,陛下还舍不得赐给我。” 华阳惊恐地看着他:“你疯了!” 常欢淡淡道:“我没有。如果不这样,陛下怎么会放我进来伺候公主。呵,陛下这回算是彻底放心了,认为这是向他效忠的表现,还大方地送了我好些美人……” “哼。”常欢冷笑了一声,眼神渐渐变得冰冷:“他以为他是谁!” 华阳气到齿寒,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到底知不知道相思蛊有多厉害,你怎么能拿自己的……开什么玩笑,就为了,就为了……” 华阳说不出接下来的话,常欢如果不是一个疯狂的人,根本不会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事到如今,她难道能够轻飘飘的说一句放下私仇吗。今时不比以往,就算他放下,也再没可能从容抽身。 常欢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抑制不住,侧坐到榻上,华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抱进了怀中,听他清润又诱人的声音在耳边道:“公主是心疼我了吗?不如换个法子心疼。反正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不如不说。相思蛊的确厉害,我这会儿真的很需要公主了。” 被他放进怀里,华阳的双臂自然地搭在他肩头,双腿被他分开到两侧,下身相抵,她能感受到他衣衫下坚硬如铁。 灯影凌乱,锦帐交迭,房间里渐渐染上了情欲的色彩。 常欢将头埋进华阳绵软的两胸之间,迷醉地刮蹭着,衔住她嫣红的乳尖,吸吮不停。手指也不安分,轻车熟路地探到她下体的窄缝,缓慢揉捏。ňPǒ18.cǒм “唔……” 酥痒的触感传遍全身,华阳再也忍不住口中呻吟,身下流出的淫水在常欢的挑逗下发出噗啧之声。可与此同时,头脑却还是运转的,不断想着两人殊途同归的命运,想要抵抗,想要清醒,还不想沉入。 她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脑,一只手紧握住颈上的黄金项圈,低低叹了口气。 常欢闻声抬头,下巴抵在她胸前,双颊沾染上红晕,眼中含着雾气,他环抱住华阳的腰,悄声劝慰道:“没事,有我呢。” 温柔反倒叫她无所适从,华阳想说些什么,一开口却只有一声哽咽。 常欢默不作声地跪在她身前,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的肌肤在灯光下一片惨白,仔细看去,全身皮肤下如同伏着一张黑色蛛网,起伏贲张。常欢似乎毫不在意,牵过细长的锁链,随意绕在自己的脖颈,抬眼定定看向华阳:“公主,你看,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人最合适。” 说着,他将华阳推到在卧榻上,将她嫩白小巧的膝盖强行按在双乳之上,扶着阳具对准洞口挺身而入。 “啊,”华阳放弃了所有的抵制,紧闭上双眼,享用被男根填满的充实感。 她的小穴温暖滑腻,常欢一进入便立刻放开了所有克制,快速而猛烈地抽插起来。华阳丰盈的胸脯被撞击得波涛涌动,却又被折起来的双腿牢牢困住,惹人怜爱的乳头被摩擦得红艳欲滴,依旧不屈不挠地翘立着。 身下暗红的褥垫上绣着花团锦簇的图案,百花深处两具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一条黄金链条将他们缠绕在一块儿,时不时发出令人不悦的脆响,只是已经没人在意了…… 常欢冠玉般的脸上如有火焰在烧,身上也挂上了一层薄汗,他将华阳的双腿高举到他肩上,开始了毫无章法的猛冲,引得身下的人惊呼连连。 华阳便感到了汹涌如海潮的快感,她被席卷其中,飘荡,湮没,却得到从未有过的餍足。 “啊——啊!不行,我不行了!” 常欢只觉公主的身体蓦然紧绷,霎时一股热流自花心直冲到龟头上,当即涩痒酥麻到几乎无法坚守。 常欢却停了下来,不满道:“公主倒是先舒服上了,欢儿这儿还没好呢。”他俯下身,在华阳仍旧痉挛着颤抖的脸蛋上又吮又咬,“公主啊,快说些好听的话助助兴,乖。” 华阳双手紧紧扣住常欢劲瘦的窄腰,喃喃道:“常欢,好舒服,你让我好舒服……我……就只有你了……”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狂抽猛插,随后,终于一阵热流涌出,冲到她的花心深处。 一切好像都是必然,华阳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云雨之后,喘息尚未平复,男人伏在她耳边,细声细语道:“再忍耐些吧,我的公主。” 他却没有告诉她,从今往后,世间将不会再有华阳长公主了。 -- 第四十五章金屋(上) 兴安九年的夏天不太平静,建康城里风波不断。与北朝停战和亲一事方在纷攘中落幕,显赫一时的华阳长公主却因丹阳观大火意外丧命。值得玩味的是,以往最珍视公主的皇帝却没有表现出过多悲伤,既没有迁怒于丹阳观的道士,公主下葬的礼制也不过平常规格。朝臣们交口称颂陛下圣明,民间却暗暗流传着各种解读。 而对宫闱秘事了解更多的人们,却对另一条消息更感兴趣:宫中从天而降一位贵嫔娘娘,恩宠倍盛,如日中天,据说出身于陛下的母族,容貌甚美,身份高贵,并非一般妃嫔可比,连中宫都要逊色许多。又有那心思活络的,开始计算起何氏还能将后位留在手中多久。明眼人却看出来,陛下的宠爱难保长久,这位新贵嫔想站稳脚跟,必需得诞下子嗣啊。如果贵嫔娘娘生下小皇子……唉,那还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你说这几乎没人见过的贵嫔就是公主?”韩平眉头微皱,不大敢相信。 他身上的伤养了大半个月才好,其间一直躲藏在乡下农舍里,只有缥云隔几日来见他一次,送些食物药品。也只有从她那里,韩平才能得到公主的消息。 “干嘛,不信我?”缥云杏眼圆睁,嘴巴一扁,老大不高兴,“不信我你自己去宫里看贵嫔呀,谁爱管你的事似的!” “不是,你——”韩平笑呵呵地将缥云搂过来,故意拿下巴上新长出的短胡茬磨蹭女孩脸上细嫩的肌肤,缥云一阵挣扎,却被他牢牢抱在怀里,挣脱不得,便拉着韩平在草席上滚作一团,天气本就炎热,这下子两个人都弄得面红耳赤。 韩平打受伤以来许久没碰过女人,此刻佳人在怀,便有些心驰意动,下身也随之坚硬起来,借势要去解缥云的衣带。 缥云灵巧地从他手臂下钻出来,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今晚还要去参军府上,待不了多久,先说正事。” 韩平倒也不强求,端坐起来,规矩地行了个礼,沉声道:“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不该再多叨扰娘子。无论公主在哪儿、变成了谁,我总要亲自看到她没事才放心。娘子与我,萍水相逢,便是天缘,若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决不忘犬马之报。” 缥云翻了个白眼:“你说你,不过就是个男宠而已,干嘛要这么长情,谁去救她也轮不到你去呀。” “不是那样。滴水之恩当以涌泉报之,公主庇护我多年,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一介武夫,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缥云见他坚决,不再多问,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希望你对每个恩人都有这份心。” “嗯?”韩平不解。 缥云眼眶微红,笑得凄然:“我在班主那里打过招呼,今后都不接客了。” 韩平瞬间懂了她的意思,这时候却不合适作出承诺,他只好羞愧地低下头,狭小的房屋里一时陷入了沉寂。 半晌,韩平嘿嘿闷声笑了起来。 缥云带着疑惑看向他,韩平像个年轻小伙子一样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道:“可笑我这一生,年轻的时候仗着一身武艺,不求正业,整日浪荡不羁,流连在勾栏瓦舍,多少次花光了身上银子,都是几个相好的行首轮番接济我。如今年近半百,又走回到老路上来了。” 缥云抬抬眉,没说话。韩平有这番经历她一点也不觉稀奇,只奇怪他特意提起这桩,毕竟他之前在公主府不也是被女人养着,她早就知道啊。 韩平心情很是复杂。对于艳遇,他一向来者不拒,也知晓自己这副落拓的样子偏偏很合某类女子的胃口,对他而言,拒绝一个明丽活泼又一心为他考虑的女子实在是很难的一件事。可他心底也清楚,缥云年轻美貌、聪慧练达,她能早早为自己积攒下一笔钱财,知道为将来做打算,在奉行及时行乐的歌女中,一百个里也出不了一个缥云这样的。这样的女人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他配不上她。 两人各怀心事,又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末了,缥云先整理好了思绪,又恢复到了平日里风情中带着精明的模样,耐心劝道:“没人亲眼见过贵嫔是不是公主,我也只是说这个可能性很高而已。先不急着行动,你这样没头没脑撞上去,也查不出什么来。青云班时不时有进宫的机会,多等几天,到时候我想想法子让你混进去。就算进宫不成,魏国夫人交友广泛,还可以从她那里入手。” “魏国夫人?”韩平一脸古怪。 缥云若有所思:“有人说,这位贵嫔娘娘其实并不姓杨,也不是先太后族人,而是魏国夫人的私生女,借着杨氏的名字进宫的。我这才觉得不对,怀疑贵嫔就是华阳长公主。魏国夫人丈夫倒是好几个,可什么时候多出来个女儿呢?” -- 第四十六章金屋(下) 二十二天了。 船舱狭小逼仄,点翠倚着舱壁,掰着手指数天数。从和公主失去联络起,已经过去二十二天了。 当夜她和孟真先于公主渡江,和北朝的人在江北汇合,一同等待公主到来。可最后,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公主没来,宇文丞相急匆匆的要返回,命人将她和孟真绑了起来,带到江边上。 想到这里,点翠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听说宇文琮虔诚礼佛,她还一直以为行为举止温文尔雅的宇文琮是个和公主一样和善的人。直到那个时候,她脑子里想的还是只要她和孟真发誓不透露宇文琮的图谋、让他顺利返回北朝,他就会放过他们。真是天真得可笑! 如果不是孟真先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当夜晚就会被沉入江底吧,是他在紧要关头撞开制住他们的士兵,用私藏在身的匕首割断了捆住她的绳索,将她撞入滚滚江水当中。 他是不是也跟着落下来呢?点翠不敢确定,她拼命回想,却只能记起当时轰隆隆的江流声。 “娘子,饮些米浆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布帘挑起,一个老迈的妇人佝偻着踏进舱内,手里捧着一只木碗。 点翠抬眼望过去,布帘之后一个壮实的渔民也在看向这边,和点翠的视线一对上,慌忙错开眼去。 点翠低下头,跟老妇人道了声谢,小口小口地吸着米浆。那夜她落入江中,漂出去好几里地,刚好被下游一家渔户救起,点翠称呼这老妇人为盛妈妈,外边的汉子是盛妈妈的小儿子。 点翠落水时虽然身无分文,但衣服布料精贵,一看就出身不凡,她自称是建康城里官宦人家的贵女,渡江时遇到匪人,所以这些天盛妈妈一家都待点翠极亲切。点翠饮用米浆的时候,盛妈妈扶起她的手臂,口中不断说:“这疤过些日子就浅得看不出了,无损于娘子品貌,唉,这年头江匪心狠手毒,对着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如何下得去手……” 手臂上一条长长的疤痕,虽然早已好了,看起来还像是条歪歪扭扭的虫子,很是显眼,点翠看着那疤痕,神情变得恍惚。 那刀疤不是来自子虚乌有的江匪,那是孟真划断绳索时留在她手臂上的。她两次被孟真所救,自小仰望着这样一个人,本想终有一日能够更靠近些,最后却只留给她一个深刻的疤痕。 点翠轻轻抚摸着小臂,肌肤一阵酥痒,一定要回去找公主,她暗暗下了决心。 “公主近日头疼还那样厉害吗?”常欢边给华阳按摩头顶边随口问道,华阳袪热,每到夏季头疼总来得更频繁些。 华阳今日穿了天青色为底的襦裙,衬着白皙的肌肤,看起来格外清凉,她无精打采地垂着头,没接常欢的话头。 “怎么了?”常欢手上动作稍顿。 华阳闷闷道:“我在想,如果我一直听话,乖乖扮演他的贵嫔,他会不会哪天高兴了就把这锁链给解开呢?” 紧接着又自嘲道:“我可真是没出息啊。顶着别人的名字、当个不明不白的妃子,一辈子困在这方天地,之前想想都悲痛欲绝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好像也不过如此。果然什么气节、尊严,被逼到极点,都可以放下。习惯了,麻木了,就可以等闲视之了,甚至还体会出了安乐。” 华阳后仰,放心地将头颅枕在常欢掌中,叹道:“之前我还想过,如果失败了被他抓到,大不了同归于尽,我死也不想再受这份折辱了。可结果呢,人性还真经不起考验。不,是我经不起考验而已。” 常欢顶着她纤细的脖颈和瘦削的肩胛骨,道:“那我只能庆幸公主没有选择同归于尽,有时候活下去未必会很好,可死了是一定不会好的。” “常欢,”华阳扭过头来,“我真是不懂你,一面在这里劝我活下去,另一面自己却拿性命冒险。就算你如今风光,地位紧逼石辟邪,皇兄信任你,皇后也想发展你当她的心腹,可这些都是依附于人而来的。他们用你也不过是看你入过贱籍,一辈子不能光明正大进入朝堂,只能安心当一个附庸,说不定哪天就会被推出来顶罪。你究竟想没想过,真的有一天报了仇,没人再当你的靠山,你会落到怎样一个下场?” 常欢笑说:“第一,我的确没有一个干净的出身,但公主,不对,贵嫔娘娘却有。第二,报仇这件事,不用等有一天,就近在眼前了。” 华阳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山雨欲来的意味,皱起眉头,狐疑地瞧着他。 常欢轻轻抚平她眉间,微笑道:“别怕,有我呢。” 他会把她失去的都还给她,包括尊荣和自由。 -- 第四十七章明月(上) 眼前一头青丝如飞瀑般倾斜而下,常欢持一把象牙梳小心梳顺,又耐心在头顶挽成高髻,最后挑出几缕发丝垂落到肩上。 “这就是当下坊间时兴的样式?” “是。娘娘可还满意?”常欢弓下腰询问。 何皇后仔细打量着铜镜中如花般娇艳的面容,满意地拉过常欢的手,用染成朱红的指甲在他手心里轻划:“你会的花样可真多。本宫听人说你这几天在教太子练武?” 常欢笑道:“哪里算练武,只是比几个花架子让太子看了高兴罢了。宫人们不懂,竟传得这样夸张。太子年纪还太小,还要过几年才能开始习武呢。” 何皇后深表赞同:“谁说不是,太子年幼体弱,还整天被逼着学这学那,做娘的看了心疼死了。” “娘娘慈爱。” “不过——”何皇后话题一转,好奇地打量着常欢,“你竟然真的服了相思蛊。” 常欢波澜不惊,只敷衍道:“陛下的命令,谁敢不从。” 何皇后不屑地嗤笑一声,顺着常欢的手腕一直摸上小臂,眼珠转了一圈:“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方便,连避子药都省了。呵,陛下赐你相思蛊,是为了伺候那位杨贵嫔,只是没成想倒方便了本宫。” 常欢的腰又垂得更低了些,贴近何皇后耳边小声道:“娘娘很快将是那说一不二之人,这些使人心烦的人,何必放在心上。” “就你会说话。”何皇后侧身靠过来。 常欢小心躲开她繁复的发髻:“良禽择木而栖,日后臣也要靠娘娘照拂。” 何皇后笑得绽出两个梨涡,指头尖点了点常欢胸口,笑说:“你是个识时务的,该有的自然少不了你。” “就怕石大统领容不下臣。” 何皇后倏地变了脸色,几番欲言又止。她会允许常欢接近自己,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借机敲打下石辟邪,可那人反而越来越爱自作主张了,意见相悖时,往往连她这个皇后的面子也不给。 何皇后越想越不忿,越想越觉得常欢看着顺眼。以往还颇嫌弃他出身低贱身子脏,这会儿倒以为出身低也有出身低的好处,至少性子软和好拿捏,样貌和床上功夫更不是石辟邪能相比的。 “娘娘,石大统领求见,说有要事商议。”正在何皇后心思转动的时候,外边突然有侍女通报。 常欢笑道:“那臣就先告退了。” 出门时正好和石辟邪打了个照面,石辟邪目不斜视,冷哼一声从他身边飞快走过。 常欢面色如常,对着石辟邪的背影,谨慎地道了声:“参见大统领。” “你说他们又增加了丹砂的用量?”常欢看着下首的王威,一时有些惊讶。皇后和石辟邪通过方士操纵皇帝的丹药配方,他早就知道,所以才一直派人跟进调查,可饶是他心黑手狠,也没想到皇后已经如此急不可待了。 “是。属下还打探到,最近的丹方里多用蓝葛。” “蓝葛?”常欢对金丹术所知甚少,不懂这是什么玩意。 几个月的配合下来,王威对这位年轻上司的态度逐渐转变为心服口服,汇报时不厌其详,见他发问,忙补充道:“蓝葛这东西本身没什么用处,只不过短时间内能够提神,加到丹药里,却能放大其他药物的功效。在民间,蓝葛往往被江湖骗子放到药方里,用来夸大功效。多有无知之人,用药后立刻精神焕发,以为是得到了药到病除的仙丹。可陛下用的丹药,加了这么一味药进去,就……” 常欢明白他没说出来的意思,这时候,这举动,实在很值得玩味。 “我们几个调查的时候,发现温公公、尚公公也打探到了这件事。”立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杜青突然补了一句。 “哦?那么说陛下也得知此事了,他有何反应?”常欢一直都知道这个天子绝对不是草包,只不过大多时候心思不用在正事上而已。 杜青眨巴眨巴一对小眼,小心斟酌着措辞:“陛下……他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命令几个公公管严嘴巴,不许乱说话。据说……据贴身伺候的人说,陛下他一直自言自语念叨什么‘没时间了……更要紧的事……’之类的话。” 常欢皱起眉,不知为何,他有种有很坏很坏的预感:“好了,你们下去吧,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报告。” 王威和杜青行礼告辞,一直没参与到谈话中的郭四却还立着没动。 常欢抬抬眼:“怎么?还有事?” “报告统领,之前抓到的华阳长公主的侍女,这几天一直在闹,不肯用饭饮水,非吵着要见公主。跟她说了长公主已经仙去了,她不信,一直嚷着要见您。您说要咱们善待她,手底下那些糙军汉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其实他们内卫连弄死人的法子都有得是,让人死不了的法子也不少。只不过底下的人以为这是常统领自己私藏的女人,这会得罪了,以后怕是会吃亏,没人想去沾这个晦气。 常欢挑眉:“让你们把人看严实了,看好了,否则提着脑袋来见我,饭都不吃那还能算看好了么?该怎么做你心里头清楚,在我这装什么糊涂,不肯吃喝就强灌啊。” -- 第四十八章明月(下) 帝王家的家宴还真是无聊,虽说到处衣香鬓影、笙管喧嚣,可规矩森严,半点没有人间的烟火气、人情味。 韩平抱着一管缠金丝龙笛,混在伴奏的乐伎当中,时不时吹上个滑音,混在这曲北方传来的《饮马》里,嘹亮悠扬,内心里却腹诽个不停。 缥云办事妥帖,借着中秋之夜宫里大办宴席的机会,将他塞到乐班子里,冒名当个替补的乐师。还好他早年厮混在歌馆娼楼,吹拉弹唱,哪样都能勉强摆个架势。 虽然因为华阳长公主薨殂,今年的中秋宴规模远小于以往,可也依然嚷嚷闹闹,韩平所在乐师棚子远远瞧过去,只能依稀看到帝后的影子。 这首《饮马》奏完,既定的节目便全部完成,接下来是由贵客们自由选点的即兴表演,届时早先表演过的乐师们会轮换着去休息,那正是韩平等待的机会。 伴着利落的鼓点,台上舞伎们洒脱地跳完了这段纵马行疆,引来台下一片叫好声,接着是一段和缓的行板,韩平端起笛子,呜呜咽咽的又吹了起来。 “报告统领,咱们的人已经就位,接下来要如何安排?”王威小声在常欢耳边询问。 “石辟邪那里有什么动作?” “大统领调动了内卫几乎全部能调动的人手,当然不包括咱们的人。不过——”王威小心打量常欢的脸色,“咱们真的会和大统领对上吗?”虽然他已经投靠了常欢,但石辟邪毕竟一手打造了内卫,积威甚重,王威和大多数底下人并不想真同他起冲突。 常欢凝眉:“鸩毒确定换掉了?” “是。属下带两个人亲自做的,绝对出不了错。” “那就好。让底下人守好密道,石辟邪那里,能避开就尽量避开,不要正面与他相争。” 王威松了一口气,弓身退下。 内卫和御林共同负责今夜的防卫,常欢所在的位置,正好能将列席的大部分人看个清楚。此刻舞台上正演着热闹的傩戏,常欢却觉得观察在座主宾比看戏来得更有趣。今晚月色清朗,空气中却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想必许多人都感受到了。 常欢凝目看去:何皇后言笑晏晏,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魏国夫人被邀到了上首,神色中却颇不平静;皇帝倚靠在御座上,心思却在别处,时不时拿手摩挲腰间挂着的一只小酒壶…… 而石辟邪却不在。 常欢忽然一阵心慌,担心起自己的计划不够周全,也许还不能够保证公主平安无事。 看来他也该离席了。 建康宫城是武帝亲自督建的,讲究宏伟有序,虽然占地广大,但宫室分布十分有规律,多亏了这点,对韩平来说找到去永安殿的路还不算太难。 只是殿外戒备森严,潜进去还是花了不少功夫,韩平耐心地避开灯火和宫人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永安殿。好不容易到达了后殿,借着层层迭迭的帘幕,韩平灵巧地进入到了后殿正中那间封闭的屋子,只见当中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正在独自用膳。 是公主!韩平正要上前呼唤,却听外间人声攒动,一个声音高宣:“陛下驾到——” 韩平一惊,想不到皇帝竟然来得这样快,忙跃身跳上大梁,将身影藏在屋顶的阴影里。 外边的喧嚣和华阳无关,她悠悠哉独自享用着晚膳,内心孤独堪比十四岁时那个中秋之夜。 她想她已经不一样了,不会再哭了,孤独杀不了她,什么情绪都杀不了她。 这样的心态一直保持到皇兄进来,高大瘦削的身影随意地坐在食案对面,华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沉默地盯着膝盖,恨不得化身成一座佛像。 “朕怕是活不到九月了。有些事,不想一个人带到坟墓里头去。” 华阳再怎么故作镇定,也还是被这话吓得不轻,忍不住看他。这才发现,几日不见,皇兄比上次又干枯了许多,整个人仿佛被放干净了气血,空余下一层皮囊。 “皇后伙同石辟邪给朕下毒,已经有好几年了,终于,他们等不及了,”陈邺扯扯嘴角,“这次总算来了剂猛药,要将朕体内积累的毒素一并激出来……咳……御医不敢说,朕心里明白,这就是大限将至。” “你这些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是因为他们给你下毒?你是说,你明知道他们下毒,却还是服下了毒药?”华阳狐疑地问。 “不完全是。”陈邺好像说起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嘴角大开,“至少开始的时候,是朕自己强用了许多虎狼之剂,伤了根基。等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咳……咳咳。” 陈邺体虚气弱,短短的一段话说得甚是吃力,可他的精神却是亢奋的,双眸里像是燃着火一样闪亮:“这次就算他们不动手,朕也快等不耐烦了。至于皇后和石辟邪,呵呵,将来自然有人收拾他们。稚子弱母,当皇帝不是她想的那么容易的……” 陈邺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他定定地看着华阳道:“十五年。你我来到这建康城已经十五年了。” 他顿了顿:“这十五年,朕没有一刻不想离开这儿。” -- ňPο18.coм 第四十九章佳期(上) 华阳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本能地感到今夜的皇兄格外危险。 “你不知道那时候有多难……除了皇祖父,朝中所有人都在反对朕当储君,尤其是楚凌风那个老匹夫……咳咳……他们越是反对,皇祖父越是坚持,越发要求严苛。他是对的,那个君位,就算不想要,既然已经成了储君,就没有退路。那个时候,全心全意待朕的,也只有你了。朕能真正拥有的,只有你。” 追忆往事让阴鸷的帝王脸色变得柔和,可接下来又蒙上了一层阴郁,陈邺牙关咬的咯吱作响,恨恨道:“你也应该永远陪着朕,只属于朕。是隋心那贱奴办错了事,搞砸了,朕只是想同你变得更亲近,只是想留住你啊……” 华阳看着他越说越急促,脸色变得通红,悲哀地想,终于有一天,听他谈起这些的时候,她也可以心如止水,像听着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那样。 华阳可一点也不想回忆那个不堪的中秋夜,她试探道:“楚凌风会反对你,是因为……” 陈邺脸色一肃:“连你也听说了么……他们说,朕是乱伦的产物,是祖父和母妃生的儿子。哼,不过是狼子野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编造出似是而非的谎言!” “你怎么确定……是谎言?”华阳一时拿不准他的自信从何而来,常欢讲过那番话后,她越回想越觉得很有道理。 “朕不需要向谁证明。”陈邺讥诮地翘起嘴角,“不过,既然弄玉想知道,朕就给你讲个故事。咱们兄妹俩已经很久没法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了,真怀念从前啊。” “咸平六年,也就是叁十年前,那年元月,东海王携未婚妻杨氏入建康在御前成婚。东海郡到建康这段路,即使是快马加鞭、昼行夜宿,一般也要走上五六天,带着女眷乘车,十天也未必够。如果走水路乘船,花费的时间更多,要提前十几天出发才行。大婚的吉日是早就定下的,可一贯性情软弱、非常惧怕皇祖父的父王,却偏偏一拖再拖,一直到了正日子前五天才匆匆上路。”ňPǒ18.cǒм 这确实很奇怪,华阳还隐约记得父王连每次皇祖父传旨来都如临大敌,皇祖父亲自主持的大婚怎么会差点迟到呢? 陈邺夺过华阳的杯子,饮了口茶润喉,又继续讲道:“咳,母妃出身会稽望族,素有美貌之名,那是她第一次进建康,结果就得到了皇祖父超乎寻常的关注,短短半月里,数次被皇祖父私下传进后宫……” “所以……”华阳愈发疑惑,到此为止,似乎和常欢的话都对得上呀。 “咳。”陈邺轻咳一声,“刚来建康城的时候,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朕却已经束发了,那些风言风语,即使没摆到明面上说,也能拼凑出个大概来。所以,还在东宫的时候,朕就查阅过全部相关的武帝朝起居注,咳咳……然后——”陈邺在昏黄的灯下笑得恶意满满,“然后就发现了一件极有意思的事。” 他不紧不慢道:“起居注上记载,咸平六年元月,武帝共召见东海王妃杨氏九次,其中有七次赐杨氏共同用膳。呵,而这七次所用的果品里,每一次都有当季佳果——永嘉进贡的赤橘。” “什么?!”华阳惊呼出声,眼睛蓦地睁得老大,“不可能!” 永嘉赤橘皮薄味甘,是极其贵重的贡品。但已故的东海王妃却最畏惧赤橘,不仅不能食用,即使触碰到或是闻到气息,都会立刻浮肿胸闷,呼吸困难,全身上下痒痛难耐,生出大片大片的红癣。华阳幼时跟着奶娘上街,见有人贩卖赤橘,觉得稀奇,想凑过去摸摸,结果刚一伸出手便被奶娘打了手板。回来奶娘告诉了她缘故,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记牢,不要让王妃更厌弃她。这件事给她的印象如此之深,她一辈子也不会忘。 “是啊,不可能……”陈邺幽幽地附和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皇祖父其实没有,呃,临幸过母妃?” 陈邺扯了扯嘴角,道:“不如说,他以为他临幸的是母妃。那一次,真正的母妃根本没来建康。” “什——”华阳话说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捂住嘴巴,“是、是她!怎么会,你、你有证据吗?” “当然,还是让她自己给你讲吧。” 陈邺冷笑着起身,靠近门口扬声道:“传魏国夫人上殿。” 在他头顶上,韩平惊得险些从梁上掉下去。 -- ňPο18.coм 第五十章佳期(下) 魏国夫人裹在华丽的檀色宫装里,默默地进殿,无声地膝行到华阳面前,在她身后,陈邺重新将门闩放好。 魏国夫人深深地看了华阳一眼,凄然开口,声音像被雨打湿的琴弦,涩滞空洞:“那年临行前,姐姐突发恶疾,上吐下泻许多天。东海王将行程一拖再拖,可临到必须启程了,姐姐的病还不见好转,根本下不了床。东海王性情懦弱没有主见,又十分畏惧先帝,不敢讲出真正的原因,于是就想出来让我假扮成姐姐、代替姐姐完成婚礼的主意。” “我本就在随同姐姐上京的人员当中,对扮成姐姐这件事,我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甚至,甚至还兴奋于能穿一次王妃大婚的礼服。我和姐姐脸型五官上本就有些相似,明显不同的地方,敷上厚厚的宫妆,也很容易遮掩过去。再说,我们在东海王府里,也一直奉守闺训、深居内院,除了王爷和贴身的侍女们,王府里其他人也都没见过我们两人的脸。所以,那次上京,一直到大婚为止都很顺利,东海王不是好色之徒,连洞房之夜也宿在外间,后来更是干脆躲到丹阳观里头去了。可谁能想到——” 她闭上双眼,叹息,身躯微微颤抖。放下平日里风光气派的面具,华阳第一次发现魏国夫人原来已经如此苍老,身子已经开始佝偻,在高旷的殿堂衬托下,她显得如此渺小,华阳轻轻握住她的手。 “接着讲。”陈邺面无表情命令道。 魏国夫人轻轻拍了拍华阳的手,示意自己没事,继续道:“先帝以为我是王妃,将我叫进宫里多次临幸,这个你们都知道了。我那时才十五岁,既不敢反抗他,又怕被人戳破了假扮王妃一事,只能全部承受下来,想着捱过那二十多天,等回到东海郡就好了。” “父王……他知道吗?”这是他们夫妻失和的原因吗? 魏国夫人摇了摇头:“我不敢说。我……”她面露凄楚之色,“我那时已经定了亲,我、我对那人十分满意,一心想回去嫁给他。东海王性格懦弱,我又不是真正的王妃,我怕、我怕同他说了之后,他不仅不会替我出头,反而会借势将我献给武帝,那我就再也回不去了啊……我不敢告诉任何人,连姐姐都不知道……” 魏国夫人讲不下去了,小声地抽泣起来。ňPǒ18.cǒм 陈邺朝向华阳,目光中有令人难以看懂的东西:“所以,朕只能是父王和母妃的儿子,只不过母妃头胎生产,早产了两个月,给了那些贱人搬弄是非的机会。” 华阳定定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虽然她是那么恨他,可她又好像能够理解他,费尽心思探求到了真相,却没办法在人前自证清白,真相也只能留着自己消化,内心里大抵也是苦楚的吧。 不过,那又关她什么事。 “这,就是朕的故事了。不过别急,接下来还有你的故事呢。”陈邺勾起嘴角,笑得像是小时候故意卖关子逗她那样。 “!”华阳倒抽一口冷气。 “姨母回到东海郡后如愿嫁给了心仪之人,父王和母妃成功瞒过了皇祖父,又很快生下了两人的头胎。虽然姨母心里一直有隐痛,虽然父王母妃个性不合、感情冷淡,但总得来说,这件事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直到五年后——” 五年后?她出生的那年? “五年后,皇祖父五十大寿,特许藩王进京祝寿。父王这回,带上了朕,也带来了真正的母妃。” 犹如平地惊雷,华阳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他、他又强迫了母妃……?” 魏国夫人在一旁哭得泪如雨下。 “弄玉,你太不了解皇祖父这个人了,他那样不可一世,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女人会拒绝他,又何来强迫一说。更何况,这个女人,五年前是那样的顺从……呵,母妃反抗得那样激烈,他大概感到很奇怪吧。” “咳咳咳。”陈邺一阵猛咳,“那次朕是和母妃一同进宫的,皇祖父召见母妃的时候,让下人带朕出去玩,人人都夸东海王小世子眉眼间和皇帝一模一样,朕那时很开心,回去的路上还一直问母妃,什么时候能再来宫里玩……” 陈邺蹙起眉头:“可母妃只是哭,一直哭,回到驿馆就和父王大吵了一架,第二天我们就星夜兼程赶回了封地。没多久,母妃怀上你的消息就人尽皆知了。” 他想暗示什么?华阳满脸不可置信:“如果,如果只是这样,也不足以说明……” “哼。”陈邺嗤笑一声,“还是姨母来讲吧。” “是。”魏国夫人刚止住哭泣,一开口,眼泪又噼里啪啦落下来,“东海王沉迷道术,终年禁欲辟谷,姐姐身体也一直不好,缠绵病榻多时。姐姐私下和我抱怨过,自打世子出生以来,他们就再不同房,一直是表面夫妻。” 华阳惊得眼睛都不敢眨,陈邺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轻轻在掌中摩挲:“弄玉啊弄玉,你我既是兄妹,又是姑侄,你说,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 第五十一章团圆(上) 因为之前便有过怀疑,华阳此时知道了这个事实,虽然感到震感,但也是有准备的,内心倒还平静。和自己的身世比起来,她反而更关心另外一件事。她挣脱开陈邺的手,转向魏国夫人问道:“那后来……我们来建康以后,皇祖父他没认出你吗?”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当年父王母妃意外丧生后,陪同他们兄妹进京的正是魏国夫人。后来也隐隐约约有一些魏国夫人同皇祖父的传闻,华阳觉得很奇怪,皇祖父难道不会对咸平六年他所见到的“东海王妃”产生怀疑,从而发现皇兄并非他的亲子吗? 出乎她意料的,魏国夫人听了这话竟“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遍布泪痕的脸上突然绽出笑意,甚是骇人。 “他没认出来,呵,可笑不可笑,他根本就不记得我和姐姐的脸!他只记得自己和那个嫁给东海王的、美貌闻名天下的杨氏有过一段露水缘分,当这个女人换了装扮、用另一个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认不出来,呵!” 在华阳诧异的眼神里,魏国夫人喃喃道:“……后宫那么多女人,他又记得住谁呢……” “这样的人,他们却说他是贤君,说他雄才伟略,他自己也信了……却对朕处处挑剔……呵,如果真有天理昭彰,怎么没报应到始作俑者身上!” “并不是所有的错都是他铸成的……至少我们之间不是。”华阳忍不住讽刺道,他这样偏执,她不指望和他争出什么结果,可她的一生明明是被他毁掉的,和是谁生的又有什么关系? 陈邺还没来得及开口,魏国夫人见这兄妹二人剑拔弩张,忙劝解华阳:“身为女子,一辈子不过随波逐流而已,少较真些,想得开些。” 兄妹二人谁也没有理会她,隔着食案恨恨地对视。 “哼,”陈邺先垂下眼去,凄厉地笑着,“对自己的亲妹子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朕也曾经感到羞耻。可有皇祖父这个例子在先,和他比起来,朕要的已经很少了不是吗?为什么连这个都要有人和朕争?!” “你真是个疯子。”华阳不顾魏国夫人不断给她使眼色,说出这话,她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朕怎么能够忍受,”陈邺语气中带着一股狠厉,“父王不敢反抗皇祖父,心中怨怒母妃失贞,只能把气撒在朕身上,那时朕何尝不是只有你一个亲人。在东海时,我们尚能相依为命,等朕拥有了天下,反倒放手把你让给别的男人?不可能!我们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从生到死都应该在一块儿,死后也要葬在一处,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对他们这样身居高位的人,怎样做是一回事,明着讲出来,那可真是什么脸面也不要了。连魏国夫人都被他话中之意惊得面色大变,不由挪动了下身体,往华阳那边靠了靠。 华阳心内一阵恶寒:“要死你自己去死,谁要和你一块儿?” “那可由不得你。”陈邺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火花,从腰间解下一个精巧的小酒壶扔到案上,“朕知道你不喜欢被锁着,听话,喝了这壶酒,喝下去朕就给你解开,我们一起离开宫里。” “你在说什么疯话!我不要!”华阳终于弄懂了他的意思,惊惧得瞪大双眼。 陈邺双眉紧紧拧在一块,不及他发作,魏国夫人伸手拦了他一下,华阳眼明手快地抢过酒壶,反手倾倒在红绒地毯上,酒液洒了个干净,将地毯染上一片酱色。 “一个两个都来碍事!非要逼朕动粗!” 陈邺勃然大怒,额角青筋勃起,眼中充斥着血色,他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剑,大步上前,朝着跌坐在地上的华阳,举剑便刺! “哗啦——” “不要!” “啊!” 在最后一瞬,华阳本能地闭上双眼等死。却只觉一时间几条人影闪过,她的身子被大力拉扯着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耳中听得魏国夫人一声惨叫。 再睁开眼,只见魏国夫人倒在案上,背后一把短剑深深插入,殷红的血液汩汩流出。而陈邺被他身后的人牢牢扣住了脖颈,高大的身躯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弄,他拼命地挣扎,想要喊叫出来,可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不过一个喘息,华阳便见他膝盖一软,瞪着眼睛,停止了挣扎。 韩平将陈邺僵直的身体放在地毯上,上前扶起魏国夫人,解开衣襟,要查看她的伤势。 “平郎……怎么会是你?”魏国夫人想要抬手去抚他的脸,可剧烈的疼痛却让她立时收回了手。 华阳也终于回过神来,扑上前去,却不敢随便碰她,嘶哑着问道:“她……还好吗?姨父?” 她身后的常欢也愣了一下,魏国夫人和韩平? 这一晚上到底还要揭开多少秘密。 -- 第五十二章团圆(下) 韩平仔细查验着伤势,胸膛剧烈的起伏暴露了他的不安,末了,他目光凝在那道伤口上,沉重地摇了摇头。 “缃儿……我……对不起……”眼见着魏国夫人脸上变得煞白如纸,韩平无力地一遍遍捶着胸口,不住在她耳边道歉。 华阳在一边哭成了个泪人,怕惊到外头的人,用袖口捂着嘴,不住抽噎着。 “平郎——别难过,这些年,我虽然活着,其实早就已经死了。”魏国夫人的声音细微得如同蚊蝇,几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听她讲话。 “平郎,我那时不让你去找皇帝,不是因为我喜欢他,我们哪能对抗得了皇家?而且、而且我那时已经怀上了孩子,我们期盼已久的孩子,我只想平平安安忍到临盆,可你——” “你说什么?!”韩平脸上的表情可以用可怜来形容。 魏国夫人笑了,一瞬间看起来又像是从前那个爱笑灵动的女子:“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呢,可惜,可惜了……” 韩平艰难地吐字:”可惜什么?“ ”都是命啊,“魏国夫人低声轻语,每个字却都重重砸在韩平心上,”你得罪了先帝又一走了之,我怕一个人保不住这个孩子,她一满月,就把她托付给了楚凌风。可谁想,没几个月,楚凌风就倒台了,楚家人死的死,逃的逃,我再也,再也找不回我们的女儿了……“ ”陛下!陛下!“ ”陛下,石辟邪带人硬闯了!“ 忽然传来的拍门声让华阳打了个冷战,她这才发现外边火光缭乱,远处传来了刀兵之声。 ”公主,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常欢单膝跪在地上,要拉华阳起身。 ”离开?“华阳有些怔忡,这才发现常欢不知从哪拿到了钥匙,颈上的项圈已经被他解开。 常欢郑重道:”跟我走,这里有条密道通向宫外,目前还是安全的。“ ”可姨母……“ ”她去了。“韩平默默回答。 此时顾不上悲痛,华阳跪地向魏国夫人深深行了个礼,抬头对韩平说:”你和我们一起走。“ 韩平摇头,自嘲地笑了:”多谢公主,但是,不必了。缃儿和我,再也不会分开了……“ 说着他猛地从魏国夫人遗体上拔出短剑,对着自己的脖子就是一剑,血唰的一下滋出,常欢急忙拉着华阳向后避让。 ”姨父……“华阳的声音淹没在外面的叫喊声和拍门声里,她浑浑噩噩地迈动脚步,被常欢拖着下了地道。 韩平这一生杀过很多人,却从不知道,原来所谓的弥留之际说短也短,不过几个喘息的功夫,说长也长,足够回想起他们之间的无数个片断: 他出身于东海一个武官之家,身为家中幼子,在娇溺中长大,各种恶习沾染了个遍,好在天资不错,被父亲逼着练出了一身好武艺。父亲去世后,他便在东海王府谋了个职位,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随同王爷去迎接未来王妃时,相貌堂堂的韩平被王妃的妹妹给看上了,回到王府东海王便做主给他们定了亲。对这桩婚事,韩平没有太大的感觉,能和王爷成为连襟自然是好的,可年纪轻轻就收心养家,他不太相信自己能做到。 洞房之夜,他的妻子没有落红,韩平自己常年流连在花街柳陌,其实不是很在意这些,只是一想到王爷夫妻因为妹子失贞才许配给他,心里总有些不自在。 后来,他的妻子性情和顺,对他又一往情深,那点不自在也渐渐被时间抹平了。成婚的头些年,他们过得很幸福,唯一的遗憾,就是一直没怀上孩子。 可所有的幸福,都在来到建康之后变了味。皇帝丝毫不掩饰对他妻子的兴趣,他想带她一走了之,可她总是闪烁其辞、遮遮掩掩,他气不过放话要去杀了皇帝,一向唯他是命的小女人却和他吵了起来。那次争吵让他彻底伤透了心,认定了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一旦攀上更高的枝头,便毫不犹豫离他而去。 为了不被抛下,为了保留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他做了先离开的那个人。先是在江湖上游荡了多年,可最后,像被什么冥冥中的线牵着,他还是回到了建康。其实回来也不知做什么,她早换了好几任丈夫,他没想着去见她。如果不是某次意外被华阳公主碰见,他也许早就醉死在街头了。 这么多年。最后的最后,韩平用最后一丝力气拥紧了怀中人:”缃儿,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 华阳随着常欢在幽暗的地道里行走,每隔一段就有人向他们无声地行礼。 常欢走在她前面,时不时的回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他尽量笑得平和,可华阳知道,他整个人也是紧绷着的。 ”我们……也许可以救他们……“说出口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不听他亲口确认一遍,总还不想放弃那若有似无的一点希望。 常欢不想让她难过,轻叹道:”魏国夫人被剑贯穿了心脏,华佗再世也救不回来。至于韩平……他自己已经不想活了……“ 更何况,关于魏国夫人的孩子,他心里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测。若是他猜对了,那恐怕死掉才是真正的解脱。 -- 第五十叁章光阴(上) “公主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吗?” 他们早先在宫城底下错综复杂的密道里饶了许久,终于回到地面上时,已经身处宫外。在那里,常欢和华阳登上早准备好的一辆马车,在下属们的护卫下来到了一处外表普普通通的宅院。 一晚上几经波折,华阳虽止住了哭泣,可仍然恹恹缩缩,神色萎靡,坐在那里如同一尊泥塑。常欢交待好了各项事宜,回转入里间来,见到的便是这一幕,于是故意问话转移她的注意。 华阳怔怔地抬起头,眼中溢满水色,似乎花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他的话,摇摇头答:“不知道。” 常欢在她身侧坐下:“公主府。” “公主府?”华阳这下真吃了一惊。 “嗯,之前的公主府被分成了好多座宅子,各处都在大兴土木,生面孔混在当中反倒不引人注意。公主在这稍待几天,很快就能回去。”常欢不是个盲目自信的人,如果失败了,自会有人带公主走,可他不想这时候说出来吓她。 华阳想了想,犹豫着问他:“你如今仇也报了,还想要什么,一定要和石辟邪为敌吗?” “报仇并不难,可报仇之后呢?”真正难的,从来都不是杀人,而是之后还能活下去,和公主一起活下去。向上的路只有窄窄一条,他和石辟邪针锋相对、无法共存。 华阳好奇:“你已经有和石辟邪对抗的能力了?” “还没有,不过公主放心,我不会和他正面对上的。” “你不会是想要暗杀他吧?他是易容好手,只怕更难吧?” 常欢笑笑,他担忧很多事,这点倒不在其中:“我不用去找石辟邪,只要盯着皇后,他早晚会出现的。” 华阳将信将疑。 常欢看着她,心里头觉得好笑,也许被偏爱的人永远不懂,石辟邪看皇后的眼神,分明是男人深爱女人时才有的眼神。就是不知,这样亲密的二人,从不交心,各行其是,会埋下多少嫌隙与不满,够不够引发他费心设下的局? 华阳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常欢凑到她跟前,揽住她的腰身,俯身吻了下去,两瓣温热的唇轻轻碾动,舌头狡猾地挑开她的牙关,在口中肆意冲撞。 华阳被他亲得浑身酥软,情不自禁向他怀里依偎过去,口中发出羞人的嘤咛声,可在感知到探向裙底的手指时,还是努力镇静下来,推开这个吻,气喘吁吁道:“别,会被旁人听到。” 常欢狭促一笑,道:“谁敢听?耳朵都给割了!快,五更天就得出门了,抓紧时间……” 手上更不停止,一触碰到她微肿的花蒂,华阳整个身子跟着一颤,小穴里立时涌出一股暖流。 “你——” 话音被又一个吻堵在嘴里,华阳越发肿大的小核儿被常欢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细细搓磨,小洞里却被后两根指头塞得满满当当,花径深处隐秘的那一处被不断撩拨,奇特又舒服的感觉让她整个人意乱情迷起来。 不久,华阳小腹一阵颤动,伴着无法遏止的抽搐,下身射出一泼热烈的淋漓。 在她还神情恍惚的时候,常欢手脚利落地给她清理好了下身,又将衣带仔细系好,衣饰繁复,他竟还有心情打上复杂的藤结。 华阳本想笑他,刚想要说什么,却又想起了魏国夫人的死状,心忽的又沉了下去,坐稳了身子问到:“等这些事都结束之后,如果我们都还好,能不能替我向你师父打听一下姨母的女儿,兴许,兴许还能再找回来。姨母生前我不理解她,想不到她其实是真心爱护我,最后竟替我挡了一剑……” 说到这,她语带哽咽,常欢心里涌起一阵爱怜之情,认真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得了他的回应,她便放了心,可又想起另外的事,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开口。 常欢心细如毫,见她欲言又止,心里已猜到了个大概,问道:“公主有话要说?” “不是……呃……你说要出去,是要去皇后那里?” 问出口,她先感到不好意思,脸比方才还红。无论常欢和皇后发展出了怎样的关系,他们两个才是命中注定的同路人,他刚刚才救了她,她不该胡乱猜疑。 常欢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他能够调用的力量实在太少,身体既然管用,那就要让它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可如果公主在意,他可能多少还是会有些丧气,索性问了出来:“公主……会嫌弃我肮脏吗?” “怎么会?!”华阳像被吓到了,慌忙解释:“我怎会不知你的难处,我只是害怕,怕你也像在意我一样在意她……” 她知道自己开始变得贪婪,像个市井妒妇一样争风吃醋,公主的体面都不顾了,自觉羞愧难堪,头垂得越来越低。 常欢心里一热,拍拍她的脸蛋,认真问:“公主会喜欢上哥哥吗?” “怎么可能!”华阳想都不想便反驳。 常欢郑重道:“我也不会喜欢徐傥,不会喜欢皇后,那些不拿人当人看的人,不配说喜欢二字。”说完咧嘴一笑,“现在公主放心了,可以让我走了?” “别!”华阳扯住他的袖子,凑到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现在才可以走。” 常欢一怔,旋即把另一边脸转过去:“这边也要。” -- 第五十四章光阴(下) “登极大典都准备妥当了?” 她不知第几次这样问,石辟邪盯着何皇后那张藏不住笑的脸,心中默默地想,如今二人之间似乎已经没有其他话题可谈。 “是。只常欢和华阳公主的下落,还没查到。” 何皇后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个,神色中显露出一丝不耐,自饮了一口酒,埋怨道:“常欢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你总揪着他不放?华阳……让她逃掉了倒是可惜,不过也不影响,毕竟明面上长公主早就死了,逃走的只是先帝不听话的妃子。” 何皇后笑出一个梨涡:“你啊,习惯了操心,大功告成也闲不下来。有空不如好好想想,到底想要个什么位子,大将军,还是太傅?” 石辟邪不言语,眉头渐渐皱起,眼中的白翳看着格外吓人。 何皇后也不再多说,饮尽了杯中酒,劝石辟邪:“说是请你单独吃个晚饭庆祝,怎么也不见你动酒菜,倒是本宫一直喝个没完。来,这次的大功臣,本宫先敬你一杯。” 石辟邪长出了口气,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喝完也不说话,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满上。 何皇后见他终于喝了酒,神情稍缓,动手夹了几筷子菜蔬给石辟邪:“今日不讲那些虚礼——” “这酒不错。”石辟邪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何皇后身子一震。 石辟邪却好像没注意到,又抿了一口,自顾自说道:“庐陵醇醪,年轻的时候常喝,来建康后,已经许久没喝过了。” 何皇后一愣,这酒来自她家乡,却不知石辟邪也熟悉。 石辟邪仿似已经醉了,铅白的脸色染上红光,更加丑陋不堪,他注视着何皇后:“中秋那天,狗皇帝也准备了一壶酒……” 何皇后要去夹菜的筷子便抖了抖。 “从前我看不懂,费尽心思修了一条通向宫外的密道,却又叫人备上最烈的毒药,究竟是想死还是想活呢。如今却好像明白他了,一个人,当再也无法得到想要的东西,临死前最想做的便是毁了那件东西,让它陪着他去地底下。这样一想,好像死也不是什么难面对的事情了,反倒让人期待,得好好选个地方去死……” 他鼻孔中流出两条污血,滑过嘴角,滴落在食案上,可他却不可抑止地笑了起来。 何皇后猛地向后退去,脸色变得煞白:“你笑什么?呃……呃……咳!咳咳!” 她讲话忽然变得困难,好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她惊惧地用双手捂住脖子:“你,你也给我下了毒!?” 石辟邪也忍不住咳出一摊血,双眼暴胀,几乎盈出眼眶,可他嘴角的笑意不改,他用古井不波的声音说:“是啊,咱们想到一处去了啊,蕙娘。” 蕙娘?那是她多年不用的乳名,他怎么会知道? 不,她不该想这些,来人,快来人,常欢!常欢!何皇后拼命想要保持冷静,可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如此艰难,更别提开口喊人。 “呃——呃呜——” 终于,何皇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动物一样的哀叫,瞪着眼睛倒了下去。 石辟邪静静看着她的身体倒下,心中泛起怪异的感觉,这个愚蠢的女人,总是自作聪明,而他偏偏喜欢她这样子,傻女人总是更可爱一点。 石辟邪认识何皇后比她以为的要早得多。他们都来自庐陵,那时她还年幼,在父母的酒坊里帮忙,他也住在那条街上,是酒坊的常客。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识起来,他心里产生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她年纪尚小,石辟邪又家徒四壁,提亲的事想也不敢想。石辟邪是个内敛深沉的人,心中暗自有了打算,不辞而别,决心创出一番事业来再回去娶她。 等他在内卫站稳了脚跟,终于抽空回去的时候,却得知她的父母几年内双双过世,何蕙娘只身到建康投奔族亲。石辟邪那时刚好有份紧急的差事,等忙完了赶回建康,却发现她已经选秀入了宫。 再次见面,她已经是皇子生母,距离皇后的位子只有一步之遥,石辟邪也成了内卫大统领。被皇帝引见给她的时候,他恭敬地行礼,她笑意盈盈地接受,顶着一张假脸和一个假名字。 后来,她半是为了报复皇帝,半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半推半就接受了石辟邪。他当然不会拒绝享用本该属于他的女人,有时候他也隐隐期望她能明白,甚至用本来面目去见她,可她并没认出来,也许对她而言,他始终只是个熟客而已,所有的笑语嫣然不过都是生意。 她以为他贪恋的是这具身体,他也乐得她误解,可这一切,在那个贱奴到来之后都变了。石辟邪从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这次却急切地想要除掉皇帝,将权力握在手心里,否则再继续下去,他是真的要失去了。 “本就无缘啊……”石辟邪喃喃道。 他眼前已经一片血红,怀里还揣着给她的解药,他以为最后一刻自己会心软放弃,可是并没有。毒酒也不难喝,这强行续上的缘分,就这么断了吧。 “这辈子睡了皇帝的女人、皇帝的娘,值了。” 石辟邪咧嘴一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ňPο18.coм 第五十五章余波(上) 这是石辟邪? 常欢皱着眉望向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实在难以和傲慢阴鸷的石大统领联系起来,可人皮面具是他亲手揭下来的,不会错。 曾经不可一世的人如今躺在一滩血里,死状凄惨,常欢面色沉静,脱下沾满血的手套,扔给杜青:“把这里打扫干净,还有,一定保护好新帝。” “是,大统领。”虽然压根还没任命,杜青心里头已经认准了常欢坐内卫的第一把交椅,暗自庆幸从前没因为常欢年轻貌美而轻视他。这位连石辟邪都能扳倒,真是深不可测啊。 常欢撇了他一眼,毫不留恋地离开了那间血腥味甚重的屋子,皇后的遗体用白布裹着停在院子里,周围宫人们低声啜泣,一个比一个头埋得更低,想是怕被选上殉葬。 常欢一进到院子里,哭泣声便渐渐停歇下来,谁都知道,这面如春花的男子是现下这宫城里最不能惹的人。 常欢注视了片刻何皇后的遗体,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想不到石辟邪还是动手了,原本以为最后这一步得他自己来完成。虽然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不介意沾染血腥,可终归是件令人不快的事情,能省掉最好。 他同公主说他和石辟邪不能共存,公主和何皇后又何尝不是只能留一个呢?这些肮脏血腥的事情,留在夜里,只有他看见就好了。等到明天,他和公主的一切,会真正开始。 兴安九年中秋,正当壮年的皇帝在禁宫深处遇刺身亡,谥为“渊”,刺客随即自刎,没有留下任何关于身份的线索。皇后何氏悲痛过度,随即追随而去。 九月,年仅五岁的新帝即位,渊帝贵嫔杨氏进为太后,以母后身份摄政。 “陛下今日还听话吗?”ňPǒ18.cǒм 常欢边掀起帘子边走进来,拾红正给华阳奉上新煮好的茶汤,见状行了个礼,安静退到了外间。 华阳朝常欢微微一笑:“还好,只是总叫错,把我叫成姑母。” 常欢听了也是莞尔一笑,在华阳对面坐下,斟了茶一饮而尽。这段日子朝堂和宫中事务繁多,他们只见了匆匆数面,华阳今日才发现常欢比上次又消瘦了些,脸颊那里已经凹陷下去。 他长舒了口气道:“慢慢来吧。” “我有时候会想……这样真的好吗?我这样的人,真能将他教成一个贤明的帝王吗?” 这些天来,她时而因这样的安排而欣喜,时而又生出许多惶恐和畏惧。 常欢眨眨眼:“公主怕什么,有我在呢,再说,总不会比他亲爹娘做的更差就是了。” 华阳无奈地笑,日光穿过茜帐射进来,给她白瓷样的面孔染上了一层暖色。 常欢缓缓开口:“师父那里有回信了,他虽然没有还朝的意思,却推荐了不少可用之人,我也会继续劝他的。还有,魏国夫人的女儿,他同我讲了不少。” “哦?”华阳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她还活着吗?在哪儿?能将她找回了吗?” 常欢点头,又摇头,迎着华阳困惑的眼神,仔细斟酌着词句:“当年楚府遭难,府上仆人分崩离析、各寻出路,这个女孩被奶娘带着离开了楚府,奶娘家贫,又将她卖入了教坊中。师父流落在外,心中有愧于魏国夫人所托,后来等风声稍微平息,私下查找多时,最终在一家乐班子里找到了一个女孩。” “然后呢?”华阳迫不及待。 常欢苦笑:“问题是,这时候已经至少过去了两叁年,其间这女孩被转卖过多次,那个奶娘也早就不知所终,师父根本没办法判断这女童是不是当时魏国夫人送到楚府的女婴。所以,师父这些年来只把她认为义女,远远地关照着,关于她的身世,只说是故人之女,没有提及魏国夫人。” “这……那她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吗?”华阳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可无论真假,她都想关照下这个“表妹”。 常欢表情变得异常哀伤:“她叫缥云,是青云班的歌女,私下也为我收集些情报,她还是——”他咽了口水,艰难地说出下面这句话:“还是韩平的相好。” 华阳霎时怔住了:“这……” “还有,我上次去见缥云,她已经怀上了韩平的孩子。” 华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乱如麻,许久,她问:“她……已经知道韩平不在了吗?” 常欢点头:“安排韩平进宫的事还是缥云一手操办的,她生性要强,我再去见她时,她什么都没问,大概已经猜到了。公主,还想接她回来吗?” 华阳摇了摇头:“如果缥云真是姨母的女儿,真相过于残忍,还是不要告诉她比较好。如果她不是,那就更没必要牵扯进来。用你的名义,尽量让她过的好一些吧。” 常欢应了,这也是他心中所想,见华阳情绪低落,安慰道:“缥云的事就交给我了,公主不必想太多。有一个故人还等在外面,公主一定想见见。” -- ňPο18.coм 第五十六章余波(下) “公主!” 华阳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香软的身躯便扑了过来,紧紧地拥住了她。 点翠哭得不成样子,抱住华阳不肯放手,呜呜咽咽的哭了好一会才松开,抬头看向华阳,颇不好意思地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公主了。” 华阳原以为点翠被她连累,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此时诸事尘埃落定,又忽然见到她冒了出来,心中感慨万千,也不住落泪,主仆二人又哭成了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渐渐平复了心情,华阳拉着点翠的手问:“快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这些日子都待在哪里?孟——” 华阳本想问孟真,却忽然想到他和点翠一同过了江,如今只有点翠一人回来,孟真的遭遇想必不会太好,于是忙改口道:“我如今不再是公主了,有外人的时候,只能叫我太后,对了,拾红她们都回到我身边了,你也回来了,以后我们又能聚在一处了。” 点翠却摇了摇头,抽噎着讲起了孟真是怎样帮助她脱险,又怎样落入江中下落不明,讲起了她自己被人所救,历尽艰险才得以返回建康,唯独省掉了中间花费的时间,也没有提到她被常欢关起来的一个多月。公主如今全仰仗着常欢,点翠虽不聪明,这些日子却也看清楚了,不想多生事端,让公主为难。 “公主,不管别人说你是什么人,你永远都是点翠心里最好的主子。可点翠不能留在公主身边……”点翠抽出手,向华阳磕了个头,认真地说:“孟管事救了奴婢两次,如今他生死不明,奴婢一定要把他找回来!”ňPǒ18.cǒм 华阳深知点翠对孟真的用心,如今她又被孟真救了一次,想必这辈子都难以放下了。可话又说回来,被这样对待过,就算搭上一生,点翠心里恐怕也是情愿的。于是叹了口气,扶起点翠,道:“我也放不下孟真,怎么说他都是被我拖累了,我如今能调用的力量比从前更多,也会一直派人去找他的。只是……孟真那么聪明一个人,如果他侥幸活了下来,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找我们的。既然一直没来……” 见点翠神色凄惨,华阳忙道:“也未必是不幸,也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你留下来,我们一起找,消息还更灵通些。” 点翠凄然一笑:“公主说的,奴婢也想过,奴婢知道,过去这么久了,找到人的希望渺茫。只是如果不去做,始终不甘心罢了。也许找不找得到都不重要了,只是想做些什么,忙起来,也许就能渐渐接受他已经不在了这件事。公主,奴婢,奴婢之前一直都不敢把心意讲出来,如今已经再没有机会了……” 华阳于是懂了,她不再多劝,只拉着点翠的手,静静地讲起了闲话。 两人一同用了晚膳,一直聊到了日落月升,点翠才赶着在宫门下钥前离开了。 点翠走后,华阳怔怔盯着案几,一时心中各种情绪交错混杂,静默了良久,直到一双手轻抚上她肩头,却是常欢去而复返。 “你怎么又来了,这个时间,被人看到你进宫可怎么是好?” 常欢从她身后环抱住华阳,口中喷出的热气让她耳朵一阵发烫,“这不是有密道嘛,谁能看见?再说,看见了又有谁敢乱说?” 华阳却用力推开了他:“别闹,我有话要说。” 常欢知她心中所想,觉得好笑,嘲道:“不就是让内卫去找孟公公嘛,早都安排下去,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这么晚来?” 诶?华阳愣住:“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常欢这会儿倒收敛了形容:“我虽然只在公主府待了不到一年,但孟公公一直待我不错,我也不想他落得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之前忙于对付那人、对付石辟邪,顾不过来多余的事,现在有了充足的人手,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华阳听他这样说,深感欣慰,叹道:“虽然我也挂念孟真,可还是有些为点翠难过,她还这样年轻,怕是再也没法子喜欢上其他人了,唉,我原本想让她风风光光嫁个如意郎君的……你不知道吧,点翠是孟真带到我身边的。” “哦?” “那时点翠才五六岁,刚进宫不久,还很爱玩爱闹,有次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西域传来的七宝琉璃杯,差点叫嬷嬷给打死。孟真那时已经是我身边的大太监,遇到这件事,帮忙说了情,把点翠要到我这里。点翠是个死心眼,虽然平时不说,却把这件事看得很重,一直记在心里。” 常欢倒是第一次听说这茬,更加钦佩孟真为人,心道一定给公主办好这件事,嘴上却不提,反而又腻到华阳身边,温言软语道:“这事就交给我了,公主不许想那么多,想多了会头疼的。长夜漫漫,公主还是同我做些快活的事吧。” -- 第五十七章浮生(上) 华阳啐了他一口,无奈笑道:“反正你总能找出借口干那事。” 话虽这样说,身体却自然地去迎合,诱人的双唇一触即开,引得常欢深深进入,唇舌纠结,缠绕不分,一时室内只听得此起彼伏的急促呼吸。两具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华阳双手被常欢扣住,背在身后,不盈一握的纤腰却不住扭动,丰满的酥胸不断地在他胸膛上磨蹭。 “呵——”一个深长的吻结束,常欢也忍不住长吁一声。 华阳感到下身热流湍涌,亵裤早已经湿透,一片狼藉,小腹里像被一根羽毛瘙着,酥痒难耐。 这会儿不用常欢多说,华阳已经浑身燥热,胡乱着去解腰间罗带,手不听使唤,解到一半,领口大敞开来。常欢立刻借机衔住她的嫣红乳尖,轻轻咬住,故意向后一拉,又松口放那小尖儿弹回去,震得一片乳波漾起,秀色可餐。 “喂!”华阳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不帮忙还碍事!” 常欢哈哈大笑,“公主想让我帮什么忙?快求我呀,求我就帮你。” “你……”华阳美丽的脸庞被情欲熏染的红艳欲滴,双眼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檀口轻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常欢心醉情迷,“求求你了,帮我……” 可他还要绷住,还要让她说出更多羞人的话:“求我什么?嗯?没说出来,听不懂。” “求你……求你弄我,求你肏我!啊!”华阳哪里被人任意摆弄过,不禁羞红了脸,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嗓子都变得嘶哑。 看她情难自禁的失神模样,常欢也早就忍耐不得,闷哼一声,双手叁下五除二扯开碍事的衣物,露出她雪玉无暇的大腿,心里又是一阵赞叹。常欢向后坐稳,抱着华阳纤瘦的腰肢,将她向下按到自己傲然挺立的阳物上,正是一个“观音坐莲”的姿态。 “嗯……”华阳双腿大开,跨坐在常欢身上,起伏之间,口中发出迷醉的呻吟。 下身两瓣肥美的嫩肉间已经滑腻如油,常欢进入得毫无阻碍,甫一插入,便觉玉茎被她那温暖敏感的蜜穴紧紧吸住,顿时神魂颠倒,抱着华阳猛烈地上上下下,一次次猛力捣穿她的花径,直抵幽深的秘地。 华阳被颠得头脑里一片空白,全身上下好似只有那一处还留有知觉,脸上绯红越来越浓,艳如桃李。 待到常欢将她高高举起,玉茎直接退出了蜜穴,又突然用力放下,巨硕坚硬的龟头犹如脱弦之箭猛地插到花心,华阳“啊”的一声惊叫出来,拼命扭动,眼中泪花飞溅,欲仙欲死地啼哭:“不要!要被……要被玩坏了!” 谁料常欢将她的身子紧紧箍住,按倒在榻上,阳物几下试探,找准她那处敏感异常的筋肉,以茎尖的沟回卡住,飞快的一阵猛抽,将她搅扰得更加焦灼。 华阳再无半点抗拒之力,叁魂六魄早不知飞到了哪里去,抱着常欢的脊背不放,口中急促喘气,花径一阵紧绷,一股股暖流吐出,身子僵直无力。 常欢被她这样一浇一夹,愈觉销魂,痛快非常,顿时前头的小眼儿一张,阳精股股直射入花心深处。 “嗯……” 华阳浑身瘫软成了一滩水,再也没有力气动弹一下。 常欢伏在她身子上,抱住她,许久许久。 待清理过身子,华阳便沉入了睡梦,无知无觉地与周公相会去了。 睡到一半,翻了个身,隐隐觉出身边的人已经不在。华阳手在榻上抓了抓,忽的转醒过来,瞧见已经过了丑时,外间的灯火却还亮着。 华阳没有叫人,跳下睡榻,抓起一件绣袍裹在身上,缓步走了出去。 夜深人静,即使她已放轻了脚步,常欢还是立刻就听到了,他揉揉眼,从高耸如山的案牍后抬起头来,神情难得有些迷茫。 “怎么又在夜里看奏章?都这么晚了,你是一直没睡吗?”见他这样不爱惜自身,华阳忍不住有点生气。 “之前睡不着,怕吵到你,想着不如干脆起来做点事。这会儿正要去睡呢,可巧公主醒了。” “真的?”华阳在他身边坐下,狐疑地看着他。 常欢被她瞧得不自在了,只好承认:“之前想着看会儿就去睡,可越看越想起其他相关的事情,又找了更多过来,这下子睡意全无了。” 华阳白了他一眼,蛮横地把手横在他面前:“不许看了,伤眼睛。事情那么多,没有做完的时候,得慢慢来,这话还是你对我说的,怎么自己倒是忘了!” -- 第五十八章浮生(下)正文完结 常欢无言以对,颇不好意思地笑,辩解道:“别闹,我现在是真的睡不着。” “那就陪我说话,说一会儿就困了。”从前她睡不着的时候,奶娘总这样做。 常欢只得答应:“好。” “常欢……”华阳凑近了,灯光下常欢能看到她鬓边细小的绒毛。 “嗯?” “我可以请你做一件事吗?” 他们之间始终有着身份的不同,华阳很少这样同他讲话,常欢奇道:“什么事?” 华阳将头搭在膝盖上,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小孩子,她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温柔:“常欢,你以后,我是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可不可以叫我弄玉?虽然我也喜欢你叫我’公主‘,可我已经不是公主了呀,公主的封号还是皇祖父,哦不,我的父亲定下来的,我也不喜欢了。弄玉这个名字,从很多年前起,就只有皇兄一个人叫了,现在我又阴差阳错当上了太后……” 华阳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有时候,我真怕会忘了自己究竟是谁,所以你可以帮我记着吗?至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只做我自己。” 她话中的温暖驱走了晚秋的凉意,常欢心口一烫,将她拥进怀里,道:“好,但是以后不要问我可不可以,弄玉想要什么,吩咐就好了。” 华阳甜甜一笑,直起身面对他,问道:“那你呢?你……想让我叫你常欢,还是你从前的名字?对了,你好像说过不喜欢那个名字……” 常欢眉头微皱,叹息道:“不用了,我做过的那些事,要是叫我父亲母亲知道了,他们大概再也不会认我这个儿子了……我就是常欢,永远是常欢……不过……”他脸上神情一展,“很快我就二十岁了,本想请师父为我取字,可师父不想来建康,以后未必能再见到师父了,不如弄玉帮我取一个好吗?一个只有你知我知的表字。” 华阳郑重地点了头,皱着一张脸,冥思苦想起来。 常欢见她这样,“噗嗤”笑出声来,伸手去扯她的脸蛋,却被她躲开。华阳表情严肃地吼他:“别闹!我就快想出来了……嗯……嗯……有了!” 她一下子跳起来,奔到案前,庄重地提笔写下两个字,又小心地拿起纸来,吹了吹,得意地捧到常欢面前。 虽然华阳自嘲不学无术,但书法的根基打得极好,一手流丽的行楷,甚有风骨。常欢接过纸张,仔细端详,上面书写着两个大字:悦之。 华阳在一边解释:“我呢,倒是很喜欢常欢这个名字,常常欢乐嘛。表字悦之,我们不管老天是不是保佑,人生是不是顺遂,每天都要过得安乐喜悦才好!” 常欢垂下眼睫,认真地看着那两个字,反复在心上斟酌,许久,他低声道:“悦,拭也,解脱也,心有郁结而能解释之,果然很好!谢谢弄玉,我很喜欢!” 华阳欣慰地笑了,可随即脸上又染上了一丝忧虑:“虽然有这样的期盼,可不知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我听说,有些朝臣见皇帝年幼、太后弱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还有不少人想要对付你,说你因辟阳之宠掌权监国,有辱国体,实为一代佞臣,连洵儿都听到了。北朝没有一刻放弃对陈的觊觎,他们却在闹这个,从前我不用管这些,现在管起来真有力不从心之感。悦之,走上这条路,你可曾后悔?” 常欢紧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不会。只要你和我站在一块儿,什么我都不怕。你呢,可会后悔?” 华阳自嘲道:“怎么会呢,再怎么说我也过得比从前好多了。”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常欢起身,牵起她的手去睡榻。 华阳跟在他身后,将他瞧了个清楚。比起初见时,常欢的身形健壮了不少,从前残留的一点稚气在渐渐褪去。因为日夜奔波劳累,面貌也少了几分柔美,多了些刚毅。最可惜的是,从前养得柔软滑手的乌发,也因风吹日晒,黯淡了不少。 这样的常欢,让她深觉痛惜,又想要尽情依靠。想不到这一生竟会和他走到一起,华阳回想起两人最初的相遇,不禁感慨造化之多变。那时他是她连名字也不耐烦去知晓的陌生人,如今,在床笫上水乳交融的时候自不必提,就连这样安静待在一处,她也觉出几分安宁和喜悦。 她不知道未来还能有多少时光,只想每一刻都不要虚度。相思死局,既然无解,那就一同沉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