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向初恋低头》


 Chapter 1

    《他只对初恋低头》
    文/陈夏安
    1.转学
    长礼中学高中部流传着一个传说。
    那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
    有人说他青面獠牙，奇丑无比，走路带风，坐如撞钟。一双绿豆般大的小眼睛，看谁谁倒霉。
    又有人说他身长两米，伟岸如山，帅气冲天，自带男神光环，光彩照人，是无数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
    唯一没有异议的是，所有人都觉得他杀伐果断是非不分，在校园里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学习开红灯、打架一百分，天天遭人恨。
    即便如此，这样的神秘少年在中二病蔓延的高中年级里，依然饱受吹捧，高人气甚至传染到隔壁学校。
    听说他休学结束返校那天，来看他的男男女女排成长龙，如万佛朝宗，盛况空前，带得学校附近小吃店奶茶店生意格外红火，有店主看到商机，还特别推出男神同款饮料吃食，赚了个盆满钵满。
    转学第三天，颜溪站在“胖哥奶茶店”门口，听一位瘦得跟竹竿似的小哥哥绘声绘色地吹了十五分钟的神秘男。颜溪招架不住他的热情，在点了一杯金桔柠檬之后，又打包了一份“男神限定”。
    临走前，竹竿小哥哥贴心叮嘱：“喝前摇摇口感更好哦。”
    颜溪点点头，谢过竹竿小哥哥，拎着两杯饮料回学校。
    说是转学，其实颜溪的学籍不在这儿。她来长礼，是借读生的身份。
    父母工作调动离开中国，不放心颜溪一个人生活，于是把她交给了姑姑。
    颜溪的姑姑早年遇人不淑，嫁了个凤凰男。凤凰男借着姑姑家的财势上位，如今业务做大瞧不上发妻，在外头有了人，两人为了孩子面子不离婚，却天天吵架，在家里不是摔就是砸，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于是，颜溪来姑姑家的第一天，就下了决心住读。
    姑丈虽然感情生活乱，但是面子功夫还是做得挺足。
    他找人帮颜溪定了学校，没过几天颜溪就来了长礼。
    长礼中学是江市最好的学校之一，平常人很难进去。像颜溪这种在本校成绩中规中矩的学生，要进来也不容易。如果不是找关系，或许她压根不能进长礼。在这一点上，颜溪对姑丈还是保留了一点点感激之心。
    办好转校手续的第一天，颜溪顺便办了入住。长礼的宿舍很豪华，可以选择二人间、四人间还有六人间。颜溪图安静，选了个二人间。室友是个乐天派的小姑娘，名字叫庄雅意，常常把笑挂在嘴边。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颜溪就没见人愁眉苦脸过。几天的相处下来，她们俩基本上熟络。
    颜溪拎着两杯饮料进宿舍，开门的瞬间恰逢庄雅意午休起床，小姑娘迷迷糊糊地看着她，揉着眼睛喊了声：“妈妈，你回来啦。”
    颜溪身子虚晃一下，差点没站稳。她把饮料放桌上，转身关了门，走到庄雅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庄雅意看清人，很快反应过来，她一拍脑门，难为情地吐了吐舌，直跟颜溪道歉：“对不起啊，我刚刚睡糊涂了，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颜溪笑了笑，把饮料推到她跟前，“你比较吃亏。”
    “你这张嘴呀，还真是甜。”庄雅意露出招牌笑容，毫不吝惜溢美之词，“颜溪，我就喜欢跟你这样人美嘴甜的女孩儿做朋友。”
    颜溪只是笑着，敲了下桌子，道：“你的金桔柠檬。”
    庄雅意道了声谢，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抱着金桔柠檬喝。她看到桌上另一杯包装不透明的饮料，包装瞧着有些眼熟，咽了咽饮料，问：“你是不是被推销什么男神限定了？”
    颜溪点点头，拿起这杯“男神限定”轻轻摇了两下，听到里面似乎有气泡的声音。她转过头，跟庄雅意面面相觑。
    “这东西就是生姜可乐。”庄雅意说，“老板就喜欢唬新人，唬一个是一个。你出门之前，我忘了跟你说，抱歉啊。”
    颜溪：“没事，一杯饮料而已。不过我没想到，这杯花里胡哨的男神限定，居然这么朴素。”
    竟然只是生姜可乐这种没什么新意的东西。
    庄雅意赞同她的看法，立马道：“对啊，就跟这饮料背后的人一样，中看不中用。”
    颜溪琢磨了一下这话的意思，多问了句：“所以，这位男神，是个帅哥？”
    庄雅意瞧见她这反应，一下子来了兴致，顶着张八卦脸靠近，眨巴眨巴眼睛，揶揄：“怎么，你有兴趣？”
    颜溪耸耸肩，“没兴趣，我只是有点好奇。”好奇这个传说中的男生，到底是什么样。万佛朝宗，她是不信的。如果真有这么夸张，那可以拿此案例来研究下社会心理，说不定也会是个不错的选题。
    庄雅意低头戳饮料里的柠檬，安静了片刻，等颜溪戳开手里那杯生姜可乐的时候，意味不明地提醒了句：“你还是别太好奇得好，免得引火烧身。跟那些家伙有了牵扯的话，高中生活会变成一场灾难。”
    颜溪笑笑，不可置否。
    话题就此终结，没再继续。
    长礼中学分为高中部和初中部，高中部在校园最里面，占地面积大，设施相较初中部要豪华。
    颜溪第一次来找教室的时候差点迷路，误以为自己不是进了一个学校，而是一座宫殿。虽然用宫殿来形容稍微有点夸张，但是长礼的各种建筑还是配得上豪华这两个字的。
    颜溪第二次在学校里迷路，是来这里的第五天。时值五月，江市进入梅雨季，雨说下就下，弄得颜溪毫无准备。她为了躲雨随便进了一栋教学楼，走着走着再回头，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更别提搞清楚宿舍在哪个方向。
    楼里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乐声流畅，旋律抓耳。颜溪循着那声音找去，彼时暮色轻扬天光已浅，她上楼，走到一个楼梯转角处，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靠着走廊吞云吐雾。左手夹着一根烟，右手随意扯了扯领带，那人表情模糊却看上去有说不清的暴躁。
    暴躁哥的身边放着一叠传单，金光闪闪瞥一眼都觉得非常牛逼。颜溪站在楼梯中间，一时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转身，刚走了一阶，有阵喧嚣的风吹过来，一张传单落在她跟前，糊了她一脸。
    颜溪把传单从脸上拿下来，淡淡地瞥了眼，内容什么的没看太清，只觉得排版设计极其熟悉，跟她来江市的头天晚上，因为没人接而在火车站附近小酒店住下时，从门缝里捡起来的小卡片一模一样，只是上边的人换了性别。
    一个风骚的翘/屁/嫩/男，身上印了名字和一行数字，名字和传闻中的大佬一模一样，数字看上去像是电话号码。
    而最最诡异的是，她的头顶传来一道低哑的男声，不紧不慢。
    “同学，有兴趣吗？”
    像是一把刀悬在颜溪的脖子上，她脑子瞬间一炸，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关于长礼大佬的传闻，其中有两版好像是这样的。
    ——他，帝国之子，高冷矜贵，权势滔天，视女人如玩物。无数女人前仆后继，为治他隐疾瞎眼伤肾，心甘情愿当药引，用完后又被他一脚踹开，落得个失身失心失智的下场。
    ——他，穷苦学生，自甘堕落，为了赚钱用尽一切手段，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来缴纳学费。女人们对他趋之若鹜，怜他爱他甘愿养他，等不爱了又一脚踹开，把他推进地狱深渊。
    她一时之间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有什么兴趣？她能有什么兴趣啊？嗯？
    颜溪僵硬地转身，暴躁哥眼前的烟雾未散，她只看了个大致轮廓，长得还行。颜溪讨厌烟味，她捂住鼻，老老实实地摊手：“不好意思，我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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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

    2.吉他社
    颜溪以为自己的拒绝够明显了，没想到暴躁哥比她更绝。
    “不要钱。”他说，“免费。”
    颜溪眼角抽搐：“我真没兴趣。”
    她往下退了一个台阶，仰头看他。
    这时烟雾慢慢散去，暴躁哥的脸露在清新的空气里，有雨丝从外边飘过来，坠在他额前的碎发上，晶莹剔透，像是清晨花间的露珠。
    他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这是颜溪对暴躁哥的第一印象。
    好看到什么程度呢？
    感觉像是金城武和周渝民的结合体，有点忧郁贵公子的味道，再看一眼又有几分国民四字弟弟跟岛国美少年柏原崇的影子……
    总之，颜溪盯着他看了半天，得出了一个结论。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完美到挑不出毛病。
    细雨纷纷，楼道里的风继续喧嚣。
    颜溪被妖风吹到吃头发丝的时候，看慢慢回神。
    此时，少年幽幽来了句：“看够了吗？”
    颜溪尴尬地笑了笑，“够了够了。”
    她吹了吹他的颜：“你长得挺好看的。”
    吹完本打算开溜，人转了半边，听见身后少年慢条斯理地回：“你也不错。”
    太像商业互吹，颜溪心想就算你夸我漂亮，我也不会妥协的！她对乱搞男女关系没有兴趣，好看的皮囊看久了会腻，拥有才华的人才能走得长远！
    作为家族最丑，颜溪长期活在食物链底端，从未觉得自己漂亮过，她对自己的定位是大众路人脸。
    直至多年后她名传大江南北，美貌粉无数被疯狂吹盛世美颜时，她才意识到原来当初，暴躁哥对她，或许也是见色起意。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同学，真没兴趣么？”暴躁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颜溪跟前，隔她只有一个台阶的距离。他长得太高了，颜溪只能仰着头看他，过了一会儿，脖子眼睛通通酸到爆炸，她艰难地发声：“对不起，我对你真的不感兴趣。”
    暴躁哥握着传单的手一抖，嘴角轻轻一抽，凉凉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问的是要不要加入吉他社。”
    颜溪一愣，低头，仔细看手中的传单。虽然设计很辣眼睛还有很强的误导性，但是这确实是一张招新的海报没错。她讪讪一笑：“抱歉。”
    吉他社的话，她原本是有点兴趣的。不过看看暴躁哥，就不太有兴趣了。海报上的男生是眼前这个人没错，有一副好皮囊，可就是让人不怎么敢靠近。
    “你是姜池？”
    “嗯。”
    “我听过很多你的传闻。”
    “哦？”
    “所以我不太想加入吉他社。”
    “……”
    颜溪传单还给姜池，向下走了两步，她又听到了钢琴声。她很喜欢这首曲子，于是改变了主意。
    不期然的，两人撞了个满怀。
    颜溪趴在姜池怀里，一不小心听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你心跳得好快。”颜溪抬头，差点磕到他的下巴，“有点心律不齐。”
    姜池：“……”
    姜池推开她，“你到底是要上还是要下？”
    颜溪：“我要上去。”
    钢琴弹到高潮处，弄得颜溪心潮澎湃。她靠着墙闭上眼听了一会儿，有些陶醉。
    睁眼时撞进少年的视线里，他看向她，眼眸深邃淡淡有光。
    “楼上没人弹钢琴，放的是音响。《c大调钢琴奏鸣曲kv521》我也会弹。如果你答应我加入吉他社。”姜池垂眸看了眼她的手，“我可以和你演奏。”
    颜溪愣了愣，哭笑不得：“实不相瞒，我不会弹吉他，乐感还很差。”
    “差么？”少年扫了扫少女如水双瞳，唇角一松，“我不这么认为。”
    姜池明明看到，她从走上来的这一路，手一直跟着音乐在打拍子，丝毫不差。如果不是说谎，那就是没有自信。
    “你再去问问别人吧。”颜溪摊手，她放弃上楼，准备去宿舍，气势汹汹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怂怂地问：“你认识去宿舍的路么？”
    姜池默了一瞬：“我可以带你去，但是——”
    颜溪双臂放在胸前，比了个x，她轻咬着唇，满脸拒绝。
    姜池一脸疲倦地撇开眼，见颜溪就要走，“等等。”
    颜溪：“……？”又变卦？
    她正疑着，姜池大步跨上楼梯，来到他抽过烟的转角处。
    他蹲下身，把一张海报叠成简易簸箕，再拿对折另一张海报铲了铲地上的烟头和烟灰。
    做完这些，姜池很完美地将垃圾扔进了男厕所里的垃圾桶里。
    颜溪皱眉，“你一开始直接把烟头和烟灰扔进厕所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姜池看了她一眼，“因为不够帅。”
    颜溪：“……你像刚刚那样弄垃圾就帅了？”
    姜池目光坚定：“帅啊。”
    颜溪：“……走吧。”
    两人共撑一把伞，大佬的伞是超大size，分开站中间还能塞个人。
    一路走到宿舍区附近，雨势突然变大。他们又在建筑物里多了十几分钟。
    “真的不考虑下我们吉他社吗？”
    “我没想到你也跟那些人一样庸俗，听点谣言就信了。”
    颜溪：“你别激我，激将法对我没用。”
    两人陷入沉默，一个人站在走廊这头，一个人在那头。
    颜溪静静地看着外边的雨，暴雨如注，雨声整齐划一，让她忍不住哼起歌。调子简简单单的，就像今日的雨。
    半晌，姜池说：“雨小了。”
    颜溪跟着他走，才走了十几米颜溪就停了下来。
    前边地势低洼，刚下过暴雨，水还没得及排出去，积在一起，深度大概没过脚踝。
    姜池低头看她的鞋，抬眸时跟她对上视线。他拿着伞柄，从容不怕：“如果你愿意加入吉他社，社长给你当，我退位让贤。”
    颜溪咽了咽口水，头皮发麻：“然后？”
    姜池：“我背你过去。”
    “这里一时半会儿排不出去水，你如果不接受我的提议，你的鞋会报废。这水很脏，脱鞋走的话，脚会报废。”姜池的语气很平淡，尽管他在威胁人，也还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模样。
    颜溪觉得非常不爽，她看了看姜池脚底的雨鞋，又看了看他那张帅到嚣张的脸，弱弱地放弃了。
    “好。”颜溪说，“成交。”
    姜池把传单折叠，塞到她的书包里，“你把书包背在前面，我背你过去。”
    少年看起来高高瘦瘦的，但实际上强壮有力。颜溪贴在他背后的时候，手臂不知道往哪放，一直保持着腾空的姿势，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臂膀，发现他竟然有肌肉，触感……还不错。
    “明天放学来音乐教室一趟。”姜池走前说，“我们做一下社长交接仪式。”
    “嗯，好。”颜溪点点头。
    “五点半，不见不散。”少年说完就走了，他一个人离开的时候像疾风一样，水花溅起来，弄湿了他的大片衣衫。
    颜溪哑然失笑，心想这人真够冒失。
    目前看来，这位传说中的大佬也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二沙雕少年而已。没什么特别的，除了颜值逆天以外。
    可颜溪回到宿舍就快记不清他的脸了。周渝民？吴彦祖？金城武？柏原崇？到底像谁来着？
    颜溪风尘仆仆进寝室，庄雅意擦着湿哒哒的头发出来，“我给你送伞没见着人，后来雨下大我就回来了。颜溪，你以后把手机带上，方便联系。”
    “好。”颜溪说。
    “对了，我刚刚好像看见一个男生背你回来。颜溪，够可以啊，什么情况？”
    “是姜池。”颜溪看了眼庄雅意，见她惊讶得张大嘴巴，快速解释，“他在教学楼里发传单，我们遇见了。”
    颜溪脱掉宝贝鞋子换拖鞋，轻叹一声：“我跟他做了一笔交易，他背我过积水，我答应他加入吉他社。我感觉我上了贼船。”
    庄雅意低头看她的鞋，“其实你可以去校园超市买双雨鞋啊，那里还有伞。这样的话，你只用让他把你送到校园超市，这样也顺路。”
    颜溪一愣，后知后觉：“啊？”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少女特别绝望地躺倒在床上，皱着眉头，气鼓鼓的，像是一只反抗失败的小奶猫。
    她大概，被下蛊了吧。：）

 Chapter 3

    3.嫂子好
    虽说是梅雨季，但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昨日暴雨倾盆，今日晴空万里，见怪不怪。
    经过一夜，宿舍门前厚厚的积水只剩下浅浅的几滩。不过吸取昨天的教训，这次颜溪特意换了双涉水鞋，即使淌水也不怕。
    在长礼，高二不像高三那么课业繁重，没有晚自习，还能上音乐课、美术课、体育课、家政课各种课程陶冶情操强身健体，以及参加各类社团活动。
    但是这些福利，到高二学期结束，也就彻底结束。长礼中学实行素质教育，然而到了初三高三也不能免俗，为了升学率严格管理学生。
    颜溪转来的这个学期是高二下学期，离学期结束还剩下两个月。这最后的两个月，像极了上断头台前的狂欢。
    狂欢也就意味着——
    各类社团蓬勃发展，各种调研项目层不不穷，大家有兴趣的都可以参加。
    不过，颜溪想了一晚上也没整明白：那个吉他社到底是干嘛的，不会弹吉他乐感差的人也胡乱招进去，就跟狗血言情剧里在大街上拉一个跪下来求婚一样随便。
    早自习后，是用餐时间。长礼的食堂出了名的好吃，不管是走读还是住读的同学都喜欢在食堂里吃饭，既干净卫生又便宜。
    颜溪叼着一张鸡蛋灌饼跟庄雅意打了个照面，两人在食堂里坐下。庄雅意看她面前堆积如山的食物，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看不出来啊颜溪。”庄雅意说，“你这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力量啊。你怎么能吃得下这么多东西，你没事吧？”
    颜溪一眼扫过去，看着对面一碗清粥，再看看自己的包子鸡蛋灌饼小米粥和油条，有些紧张地问：“很多吗？”
    庄雅意点点头。
    颜溪咬了口饼，香气在口腔里散开，她细嚼慢咽吃完一口饼，道：“我妈说了，多吃点长身体。我太瘦了，我得增肥。”
    庄雅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肚子，感觉受到了一百八十点的伤害：“颜溪，我收回那句人美嘴甜的话。你真的好毒，嘤嘤嘤。”
    颜溪笑了笑，“好啦，快点吃吧。实际上，我是想吃饱了好战斗。”
    庄雅意一愣，“嗯？”
    颜溪：“别问了，我今晚要去打怪兽，所以得从早上开始补体力。”
    恰好从颜溪后边走过的姜池：“……”
    颜溪正专心吃着饭，忽然感觉到周身气场不对。
    本来五月天气热，即使开了中央空调，在人满为患的大食堂里偶尔还是感到热，然而此刻颜溪居然觉得背后有点凉。
    她喝了一口小米粥抬头，猛然发现——
    周围居然都他妈空了！
    方圆三桌之内，没有人！
    就连对面的庄雅意，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闪了，抱走了粥，盘子都没要！
    颜溪坐直了，看见闯进她视线里的大佬，内心突然非常暴躁。大佬春风满面，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冲她微微颔首，笑着问：“请问这里有人吗？”
    颜溪咬咬牙，微笑，自认为笑得甜度满分但眼神能杀人：“不好意思啊，这里有人，你不能坐。”
    姜池环视四周，耸了耸肩。他的意思是哪里有人，你在和鬼吃饭吗？
    颜溪：“你不知道每座学校下边都有坟场吗？请别打扰我和祖宗十八代共进早餐靴靴。”
    第一次邀请女孩一起吃早餐完全扑街的姜池：“……”
    “那行吧，你好好吃饭。”姜池端着餐盘优雅得像中世纪的欧洲贵妇，他没有纠缠，很自然地离开，走到颜溪听力范围边缘时，扭过头来说了句，“记得哦，五点半，我等你。”
    颜溪看到他一口森白的牙，突然脑补了一下奥特曼打小怪兽然后被小怪兽一口好看的白牙闪瞎的美好画面，立即笑得特别假：“我知道了，拜拜。”
    本来以为她会为她的拒绝感到懊悔的姜池：“……”
    果然，他眼光不错，选得社长很有性格。
    颜溪的一天在饱餐三顿和知识洗礼当中度过。
    很快，到了放学的时间。
    五点二十分，下课铃声响起。
    颜溪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她其实不是有意的，她是故意的。
    因为对于加入吉他社以及担任社长这件事，她在内心里十分抗拒。
    她现在非常后悔，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选择在细雨纷纷的时刻跑到校园超市，买一把雨伞和一双雨鞋。这样的话，她就不用遇见那个抽烟的暴躁哥，不会阴差阳错接受了他的交易。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颜溪不迷路。
    颜溪把笔盒放进书包，正想检查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一阵诡异的妖风。
    教室里的同学，盗铃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奔向班级前门，就好像遇到了地震要赶紧逃生一样。
    颜溪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她甫一回头，就看见某人好整以暇地站在后门口，线条流畅的手臂撑着木质门框，非常帅气地撩了下头发，然后朝着颜溪抛了个媚眼。
    她暂且把那个瞪人的眼神理解成抛了个媚眼，这样她的心里能舒坦点。
    “还不走？”姜池径直走进来，在过道里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颜溪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五点半在音乐教室见么？现在才五点……二十三分。”
    姜池抱着胳膊，顶着一张清冷的高级脸，眼尾勾出一抹嘲讽似的笑：“你认识路么？”
    颜溪：“……”
    不得不说，姜池的方向感还是不错的。
    在偌大的校园里，他总能找到最近的一条路，通往最终目的地，就好像脑子里自带导航。
    下午五点二十九分三十八秒，颜溪和姜池顺利抵达音乐二教室。
    本来以为会看见十几张苹果肌饱满脸蛋红扑扑的小学弟小学妹的颜溪，在张望了两分钟后，终于问出了一个令空气都凝滞的问题：“请问，吉他社其他人呢？”
    按理说，有姜池这么大佬光环重的人物在，社员们是万万不敢迟到的。唯一能解释通的答案就是：这个社里现在就她和姜池两个人。
    颜溪第十三次对上姜池微笑的眼睛：“……你他妈在逗我？”
    姜池招呼她进来，轻松堵了她的嘴：“小仙女不讲脏话哦。”
    颜溪：“……”谁他妈跟你小仙女，我现在是暴躁姐本人。
    “下面进行换届仪式。”
    “……”呵呵。
    在空旷的连乐器都没有一把的音乐教室里，颜溪盯着木质地板发呆，在她打了第五个哈欠以后，对面激情演讲的社长姜池突然停下来，跟着她打了个哈欠。
    颜溪：“……”
    整段垮掉，姜池也不在意，直接跳到结果：“好的，那么现在有请新任社长颜溪女士上台发表感言。”
    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的颜溪：“……”
    被赶鸭子上位的颜溪顶着压力站了起来，她在空空的音乐教室里，装腔作势地咳了两声，抖了个激灵后，终于赶跑了瞌睡虫。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这是我听过最无聊的换届演讲，上任社长是个傻逼，完毕。”
    一直坐着微笑的大高个突然敛了笑意站起来，大步朝她走过来。他不笑的时候眼神真的很冷，那架势像是在说“我他妈打死你这个二百五敢内涵我真是活腻了”。
    结果，他在离她还有两步的地方停下，伸出手理了理她的头箍，冰冷又机械地说：“社长，你的皇冠歪了。”
    颜溪：“……”
    接下来是一波没有营养的商业互吹。
    “所以我们接下来有什么招人计划么？”
    “我觉得以你的魅力肯定有很多人想进吉他社。”
    姜池：“确实是这样，不过人虽然多，但是通过面试的人只有你一个。”
    “……”请问您什么时候面试了？
    “那这么看来，我们社的面试标准很严格喽。”
    姜池：“其实也还好，最重要的只有一条。”
    “什么？”你说出来我现在就去招一个，免得你接下来一直祸害我！
    姜池突然转过来，颜溪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丝含情脉脉（？）
    她听见他说：“得看脸。”
    颜溪的呼吸一滞。
    她觉得，她好像被这个沙雕大佬撩到了。
    莫名有点……土味的甜。
    “对了，外边有很多人想进我们吉他社，既然你现在是社长，我觉得得由你来把关。你说合适，咱就招进来。”
    颜溪很快从刚才那一瞬的鬼迷心窍里抽离，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好。”
    颜溪眼巴巴地望着，等待接班人的出现。
    哪知进来一群走路带风的社会哥们。
    从造型上看就特别社会。
    比姜池社会多了。
    颜溪：“……”
    社会哥们进来，对着姜池三鞠躬，“池哥好。”
    姜池朝他们点头示意，让他们稍安勿躁。接着，他指了指颜溪，很简洁地说：“问好。”
    皮裤男菠萝头先开头，三鞠躬，然后一脸诚恳地说：“嫂子好。”
    颜溪娇躯一震，急着解释：“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昨天才认识。”
    菠萝头灵机应变：“没叫错，这声嫂子是叫给池哥的。”
    姜池抬头，一脸懵逼：“……”
    颜溪解围：“算了，不用问好。直接开始面试吧。你先来个自我介绍，然后展示一下才艺。”
    菠萝头：“行，啥也不说了，我给你劈个叉吧。”
    颜溪：“……”

 Chapter 4

    4.来日方长
    一轮下来，压根就没人合格。
    颜溪不知道他们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资质不行。
    面试完，社会哥们排排站，背着手像是小学生，在等待老师给红花。他们一个个眼睛晶亮，期待地看向颜溪，眼神似乎在说“看吧，我就说我很厉害，选我准没错”。
    颜溪低头叹了口气，不敢让社会哥们看到她这么明显的失望。社会哥们还是很努力的，只是真的不太适合吉他社而已。
    颜溪想了想开口：“那个，我们社呢，是需要招有音乐特长的人。没有音乐特长也行，对音乐感兴趣就行，就算你是个音痴都没关系。只要想进来学吉他都可以，副社长你说是吧？”
    说着不忘cue姜池，姜池像魂游天外似的很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着某处虚空出神。
    颜溪不管他，继续讲：“但是呢，你们刚刚的表现，更适合跆拳道或者散打那些社团。”
    菠萝头认真地聆听着点评，时不时点头，与颜溪眼神交流，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因为落选而不高兴。而且他带着众兄弟又朝颜溪鞠了三个躬，很整齐划一地说：“受教了，谢谢社长，那我们先走了！”
    说完麻溜地走了，没给颜溪说后半句“但是”的机会。
    颜溪：“……”但是只要你们说一句“我想加入”，我立马同意啊！
    姜池回神，瞳孔一点点聚焦，他看向颜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地问：“结束了？”
    颜溪：“结束了。”
    姜池：“行，跟我走吧。”
    颜溪：“去哪？”
    姜池：“庆祝一下新社长上任。”
    颜溪：“……”
    两人离开音乐教室。
    相比隔壁其他社团的如火如荼，他们这里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他们两个人迎风而走，颜溪感觉自己的脑袋上或许就顶了一片云雨。
    “我要回宿舍学习，庆祝就免了。”
    “再说了，我跟你不熟。”
    听到前一句还好，后一句姜池就不乐意了：“怎么不熟了？我昨天还背过你，你今天换了双鞋就不认账？”
    颜溪低头看了看脚尖，一脸囧：“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这要是放在古代，咱俩都可以结婚啦？”
    姜池突然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手握成空拳虚虚挡在唇边，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还有点不好意思，一双桃花眼在颜溪身上逡巡，笑容更灿烂了。
    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迷到你了可真不好意思啊，如果你真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甚至还可以小小的牺牲一下”的可疑气质。
    颜溪吓得一抖，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撒开飞毛腿就跑。还好校服裙子及膝也不蓬，她没有走/光的后顾之忧。
    很快，颜溪就跑没影了。
    站在原地害羞的姜池：“……？”
    姜池整理好表情转身，他站在走廊里远望，眼神再度变得有些忧郁。
    不远处的身后，菠萝头领着众兄弟走过来，东张西望了一圈，见颜溪不在，小心翼翼地问：“哥，结果如何？妹子人呢？”
    姜池没答话，他摸了摸口袋，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撕开糖纸，将糖扔进了嘴里。甜味在嘴里化开，姜池淡淡地瞥了一眼女孩消失的方向，对菠萝头说：“跑了。”
    菠萝头如丧考妣：“我刚刚在水榭轩定了两桌，水榭轩都多难订有多贵池哥你知道吗？你怎么连个人都搞不定，我真是看错你了池哥！我以为你是少女杀手，结果……”
    玩笑不能开得太过，菠萝头知道分寸。他识相地闭了嘴，转而安慰姜池：“池哥，再接再厉，来日方长。”
    “长么？”一直安静任凭菠萝头闹腾的姜池突然开口，他垂眸，浓密的睫毛压下来，如鸦羽一般，眼底情绪晦暗不明，“没多久了。”
    菠萝头听见他自言自语式的回应，缓缓低下头，突然也难过起来。不过这低气压的气氛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菠萝头又抬头，眉间漾着喜色，激动得拍了下身边跟班的大腿，高声说道：“池哥，我想到办法啦！”
    被拍大腿的那位皮裤兄弟当即弹跳了一米多高，“我草你妈葛洲你有毒吧，你他妈下手这么重是想害死我吗？！”
    “……”
    颜溪回到宿舍的时候，庄雅意正在嗨歌。
    见颜溪进来，她拉上颜溪转了一圈，放下耳机，还没从音乐里转换过来，声音又高又洪亮：“颜溪，一起来呀，造作呀~”
    颜溪无意泼她冷水，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楼下宿舍的女生让我转告你，小点声音，她们需要安静。”
    庄雅意停下来，一屁股坐到床上，撇撇嘴：“没劲。”
    “你可以去买几个那种隔音的垫子，这样就能两全其美了。”颜溪告诉她。
    “好，我去网上搜搜。”庄雅意点头，说着坐起来，“对了，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啊？不是去吉他社报个道么，报道要一个多小时？”
    想到这个，颜溪一脸生无可恋：“可别提了。”
    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着庄雅意，语重心长：“如果说理想是珠穆朗玛峰，现实就是东非大裂谷。”
    庄雅意递了个关切的眼神，视线垂在颜溪打包带回来的炒面上，摆摆手，“你快吃吧，别想了。反正社团活动也就一周一次，这学期剩下两个月就最多还有八次。”
    “比起这个，你还是多关心下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吧。”
    颜溪夹起炒面吃了一口，想想也是，她不管姜池是出于什么目的招她进社，还退位让贤给她当社长，她都不需要太烦恼。因为啊，这个名存实亡的空社，她只用再去八次而已。
    颜溪吃完炒面扔垃圾，忽然想起昨天姜池弄垃圾的骚操作，忍不住笑了出声。
    正准备上厕所的庄雅意看到颜溪这模样，忍不住问：“想什么呢，这么开心？说出来我也高兴高兴？！”她最喜欢听好笑的事情了！
    颜溪：“也没什么，就是我昨天在路上看到一个暴躁哥捡垃圾……”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庄雅意捂着肚子进了厕所，笑声一直持续到她再次出来。
    “我的妈呀，我一想到一个顶一头调色盘的杀马特蹲在路边捡垃圾，一边一边碎碎念，干垃圾湿垃圾干湿分离爱护环境，就停不下来。”
    颜溪愣了下，想到庄雅意家在海城，那里在实行垃圾分类，“呃，烟头是什么垃圾？”
    “干垃圾。”庄雅意笑得更欢了，“所以非常暴躁的杀马特蹲在地上捡烟头么？我的妈呀，他是打算用烟头致富吗？”
    颜溪：“……环保吧。”
    眼看庄雅意又要笑岔气，颜溪转移她注意力：“对了，我想问问你，在长礼，只有两个人的社团也能叫一个完整的社团吗？”
    “两个人？”庄雅意一愣，“两个光杆司令么？”
    “哈哈哈，最少也要五个人呢。”
    “颜溪，不会你们吉他社就你和传说吧？”
    “我的妈呀，笑死我了，你确定传说不是特意开个社来追你吗？我记得你来看学校那天，就是你正式入学之前，路上好多男生盯着你看。就今天，我都收到了三封情书，说要转交给你，男的女的都有。想不到这个传闻大佬追人这么迂回啊？”
    颜溪不以为然：“你想多了，从我见姜池的第一眼起，他的身上就透露着一种气质。”
    庄雅意：“什么气质？”
    颜溪：“我对女人不感兴趣，我对这操蛋的世界也不感兴趣，只有烟和酒能麻痹我的神经，只有打架能燃起我的斗志，只有过命兄弟才配跟我站在一起。女人？呸，什么东西？”
    庄雅意震惊地看着颜溪半晌，眉头皱起又舒展，眼睛渐渐有了光亮：“小仙女居然说脏话我的妈呀！关键是你说脏话都这么好看！然而这通通都不是重点啊姐妹，你是从中国有嘻哈里走出来的宝藏女孩么？”
    颜溪有些懵：“我就随口一说而已，哪有那么夸张？”
    庄雅意看她这么说也不继续讲了，换了个方式和语气问：“颜溪，你有兴趣参加江市举办的校园歌手大赛么？”
    说着，庄雅意走到床边，拿出了一张有点皱的海报，展平了递到颜溪面前，指着奖励那一栏：“只要通过海选就可以免费拿五百块参与费，如果能闯进前十，还有丰厚的奖金。而且，第一名可以去参加今年市里的春晚，市台省台都有转播。”
    颜溪怔了怔，“为什么问我？你觉得我唱歌好？你都没听我唱过歌……”
    庄雅意笑了笑：“这有什么，你去试试嘛。就算被淘汰也没关系，积累一次经验呀。海选也可以上电视诶，多好的机会啊！像你这么好看的姑娘，就算五音不全，导演也愿意给你镜头，万一就火了呢，颜溪，人生的机会就是这么难得！”
    颜溪被说的有点飘，她还真有点心动。她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能上电视，让很多人看见她在舞台上的模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梦想成了只是偶尔拿出来擦擦，只远观不近玩的水晶球。
    庄雅意仍在继续：“我跟你讲啊，我之所以鼓励你去参加，是因为我觉得你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而且有一定的节奏感，所以我就擅自揣测你唱歌应该不会很差。”
    “我关注这个比赛好久了，从它发布消息就开始看，大概有两个多月了吧，可惜没有勇气报名，因为我嗓音条件很一般真的非常一般。这次报名还有一个月结束，海选和初赛是在暑假，一点也不占用学习时间。所以颜溪，要不要考虑报下名啊？”
    颜溪眨眨眼，很诚恳很诚恳地发问：“等等，你真的觉得我好看吗？”
    庄雅意：“……”哦，日常自闭。我刚刚苦口婆心讲了那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为什么漂亮优秀的女孩子总是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呢，这世道是怎么了？！
    “颜溪，就算你怀疑我智商也请你不要怀疑你的美貌。”
    颜溪：“额，好吧。谢谢你。”
    “对了，你既然那么想参加这个比赛，为什么不去报名呢？”
    像是被人戳中痛处，庄雅意泄气地坐下来。
    颜溪从未见过她这样沮丧的模样。
    她听见女孩说：“因为我的梦想不是做歌手呀。”
    “我喜欢的是架子鼓，帅气迷人的架子鼓。如果有人愿意跟我组一个乐队，我马上报名。”
    颜溪听完，喃喃道：“这样的话，确实很难呢。”
    “颜溪，有兴趣吗？”庄雅意锲而不舍，“报名的事。”
    颜溪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算了。”庄雅意道，“我不逼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期中考试。”
    确实，考试是最重要的！
    在原来那个学校，颜溪在班里也就是个中上水平，长期徘徊在三十多名的样子，从没考进过前十。她觉得自己水平还是不够，得好好加把油。
    这次期中考试如果成绩太难看的话，肯定会被长礼的人看不起的。
    很快，颜溪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学习当中。
    一周后，期中考试。
    她没想到，她跟姜池竟然在同一个考场。

 Chapter 5

    5.大佬的提议
    考试当天，颜溪吃过早饭早早就来了。
    长礼的学生果然爱学习，大家在考场外也拿着书在背古诗词背数学公式等等各科知识。
    由于高考改革不分文理科了，考语数外三门加三门自选科目。为了考试方便，自选科目一样的同学被分在一个考场，没有完全按照名次来排座位。
    颜溪没想到，就这样都能遇到姜池。
    姜池独自站在教室里角落里，目视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还是在思考人生。
    颜溪恍惚间在他身上看到了《流星花园》里花泽类的影子，高大帅气自成一道风景，眉眼间却洇着浓得化不开的忧郁。
    不过由于前些日子短暂相处过，很快，颜溪把那种“忧郁”在脑子里魔化成了装逼。
    所以，在她的眼里，她看到的是一个外表帅气但异常装逼的男孩子。
    美如风景？不煞风景就不错了。粉红泡泡？不存在的。
    等颜溪反应过来，她发现自己在吐槽传说大佬的时候一直盯着他人看，盯得时间还有点长，她心想赶快移开视线千万不能被发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姜池转过头看见了她，并对她……报以微笑。
    那是一个十分平和又特别慈祥的微笑。
    少年的那双美目瞧着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完，似是想到什么一般，伸手，掌心向上，手指蜷曲朝里，朝她勾了勾。
    “过来。”少年无声地说着。
    颜溪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周围，好像姜池的视线内只有她一人——因为其他人看到大魔王以后，早就躲得远远地。
    颜溪走过去，在姜池身边站定。
    两人倚靠着墙壁，互看了两眼，颜溪先开口：“找我什么事？”
    姜池淡淡地说：“跟你打个招呼。”
    颜溪举起手模仿招财猫：“你好，再见。”
    姜池：“……回来。”
    颜溪转过身看他，“麻烦一次性说完。”
    姜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困扰了很久，才决定说出来，所以语气分外强势：“说吧，老公还是爸爸？”
    颜溪眼角一抽：“……”啥、啥玩意儿？
    姜池拉着脸，似乎有些不耐烦：“二选一。”
    颜溪没回答，举一反三：“智障还是神经？”
    姜池绷着的脸突然破功，他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像是万分嫌弃又特别不得已而为之，叹了口气后，短促地说了句话题终结语：“算了。”
    颜溪心想特别好，她也不想再继续这个沙雕而又无厘头的话题。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身边的大佬抱着胳膊，郑重其事地开口：“以后我是你干爸爸，你是我女儿。在长礼，我罩你。”
    颜溪倒吸一口凉气：“……”
    这他妈一个星期不见，都从暴躁哥变成老大爷了？什么毛病啊？哪里有人上赶着给人家当爸爸呀？！
    “不答应？”那种云淡风轻的威胁语气又出现了。
    颜溪欲哭无泪，双手交缠，做了个作揖的手势，她弱小可怜委屈，就差眼含泪花：“大哥，咱把二次元跟生活分开好么？别再演热血沙雕漫画了，我求求你。”
    姜池疑惑地看着颜溪，仿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的表情只是在听到那声“大哥”以后有微微的变化。
    大佬若有所思，片刻后沉吟道：“哥哥好像也不错。”
    颜溪：“……”
    颜溪跟他说不通，干脆不理他。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姜池没有缠上来。
    颜溪回头，看到姜池还在角落里，不过这会儿他没有看远处了，他低着头，像是陷入了沉思。
    颜溪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她没兴趣知道大佬到底是想做她爸爸还是哥哥，她满心只有考试。
    很快，颜溪调整好心情，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接下来的考试当中。
    这次的考试很顺利，各方面都特别顺利。除了最后出现的一个小插曲。
    在考最后一场的时候，教室里突然响起了一道突兀的歌声。在场的人皆是一愣，然后没有什么反应，继续翻试卷。
    彼时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这个考场的人基本上都写完了试卷，所以对自己听到的声音表示充耳不闻。
    教室里的指针一分一秒走着。
    后排柜子里某人的手机继续唱歌。
    一首外语歌，听起来像德文。
    应该不是闹钟，而是有人打电话过来。
    像是鬼迷心窍了，颜溪竟然在心里想：嗯，这手机铃声还怪好听的。
    歌声响了一阵戛然而止，班里重回寂静。颜溪抬眸，不经意间看到斜前方不远处趴着睡觉的少年。
    他的脸侧向她这个方向，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沉眠。
    呦，大佬果然是大佬，困了就直接睡，什么都不管。就连这么大的动静都吵不醒他。
    然而，教室后边的监考老师冷不丁一个激灵醒了。
    老师打了个哈欠，带着严重的起床气问：“谁的手机没关，举手示意一下。”
    班里没人应。显而易见，没人会承认。
    在考试之前老师三令五申不能带手机，如果意外带了手机需要把手机调成静音。被发现的话，没收手机，考试记大过。
    监考老师站起来，从前往后走，观察学生们的表情。他企图从谁的脸上抓到点蛛丝马迹。不过，似乎每个跟他有眼神交流的人都意外的坦荡。
    就在这时，柜子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还是那首歌，证明还是那个手机。
    这回歌声持续的时间长了些，成了考试的背景音。
    颜溪听着听着沉溺其中，手指不受控制地在桌上轻敲起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面前很快有了道阴影，挡住了颜溪视线内的部分光线。
    她抬头，见监考老师黑着脸看自己：“同学，是你的手机？”
    颜溪愣在原地，脑子炸出最坏的结果。她咬着唇，像是被什么东西下了降智药，头脑一热：“老师，您不能取消我单科成绩。”
    监考老师仍然拧着眉，皱纹渐渐深刻：“说了多少次考试不能带手机，否则视同夹带。考试结束之后，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老师拿起颜溪的试卷扫了两眼，沉思了片刻：“三班的学生，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啊。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带了手机进考场？”
    正当颜溪准备回答的时候，一个慵懒的声音闯入她耳朵里：“老师。”
    她看见原本趴着睡觉的少年晃晃悠悠地坐起来，举起了手，睡眼惺忪，朝着颜溪这个方向，轻轻勾了勾唇，“是我的手机。”
    监考老师循着声音看过去，目光与少年交接的那一瞬脸色微变。他口头匆匆训斥了几句，催促少年去关掉手机。
    甚至在少年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后，他又改口道：“反正马上考试也要结束了，大家没意见就先这样吧。你坐回去，下不为例。”
    目睹了大型双标现场的颜溪，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看似无事发生，实则心里已经为姜池同学竖起了大拇哥。
    混到老师连看他一眼都发憷，不愧是传说中的男人，今日一见，果然有点意思。
    内心戏刚演完，颜溪就听见监考老师转过头来跟她说：“同学，以后有话慢慢说清楚，不是你做的就不要承认。”
    “知道了，老师。”颜溪乖巧地点点头，缓缓松了一口气。
    监考老师看了她一眼就去前面了，又过了几分钟，考试铃声响起，考试结束。
    逐一交试卷的时候，监考老师偷偷给颜溪忠告：“离那个男生远点，免得惹上麻烦。”
    颜溪愣了愣，恍惚间笑了笑，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不久便离开了考场。
    出学校的时候，颜溪突然想到第一场考试开始前，他站在教室的角落里，面无表情地问她“老公还是爸爸”的画面，笑容刹那间从眼睛里跑出来，一直传染到唇角。
    她现在真的有点看不懂了，姜池这人究竟是真混还是傻子？
    大型考试结束后有一天的休息日，连上后边的周六周日，一共可以休三天。颜溪打算趁这个机会去拜访临市的爷爷奶奶。
    她提早跟姑姑打过招呼，姑姑有事情要忙，送不了她，让她自己一个人过去。
    对于半只脚已经踏入成年人行列的颜溪来说，这没什么难的。颜溪一回到宿舍就收拾东西，三天的行李不多，她很快就收好了。
    此时是下午四点，天光仍大亮。现在赶去高铁站，坐半个小时高铁就可以到临市了，到奶奶家那边差不多能赶上晚饭。
    高铁票是事先定好的，颜溪去了直接取票进站。排队检票的时候，她在队伍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花了三十秒去想这个人到底是谁，在哪里见过。等答案恰好到嘴边的时候，那个人正好转过来，对上她的视线，对他微笑示意。
    对，就是这个微笑。今天的最后一场考试，那个从酣眠中醒来的少年，当时就是这么对她笑的。：）
    颜溪看着少年逆着人群的方向朝她走来，她淡定地挥了挥手，神色淡漠：“嗨。”
    原本以为姜池的第一句话会是“好巧啊”之类的寒暄，哪知他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
    姜池垂眸看她，一脸严肃：“想好了吗？”
    颜溪状况外：“什么？”
    姜池：“三选一，老……”
    知道他接下来要问什么，颜溪一时情急抬起右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要是真在大庭广众下说出那段话，她的脸往哪儿搁呀！
    空气在这一秒凝滞。
    姜池一口气被堵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双唇挨着少女的掌心，温温软软，弄得他莫名有些紧张。
    颜溪没意识到不妥，怕姜池没会意，她又伸出左手食指贴近自己的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而颜溪没想到，就这么两个简单的动作，惹得少年的心一阵兵荒马乱。
    她的动作很轻，给人的感觉像是盛夏午后垂坠在河面的芦苇，微风吹来，芦苇的须穗扫过平静的水面，撩得涟漪一层层晕开。
    传说里嚣张狠戾的少年，突然敛去所有的桀骜不羁，他垂下脑袋，鬓发遮住通红的双耳。
    如果少女再靠近点仔细听，能听见少年左边心口怦然跳动的声音。
    半晌，颜溪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浑然不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她还沉浸在上一秒的戏里：“我警告你，以后在人多的地方，不许问我这么隐私的问题。我脸皮薄玻璃心，你别搞我。”
    姜池抬眸，眼底染了一丝笑，少女的奶凶奶凶的样子看起来意外的萌。
    他俯身，靠近她耳际，低声回：“那等下次咱们独处的时候再问。”
    颜溪又羞又气：“没、没有下次。”
    说完这话，颜溪风风火火地进站，下楼梯时一路狂奔，愣是没给姜池跟她同路的机会。她离开前不经意间瞥到过姜池的车票，姜池的目的地也是临市。
    颜溪想，再怎么样，他们也不会在同一个车厢相遇吧。好在，命运也没有如此丧心病狂。
    三十五分钟后，列车进站，颜溪提起包就跑，像风一样消失在火车站。
    如果她知道几个小时后会再次遇见姜池，并且被他拿这事儿来嘲笑的话，她一定不会先跑，而是拉着他闹一路，烦死他！

 Chapter 6

    6.叫声哥哥
    颜溪下车出站后打了辆出租到奶奶家。她先是敲门没人应，后来打电话也没人接。本想着给两位老人一点惊喜的颜溪，计划彻底宣告失败。
    颜溪跑到楼下爷爷常去的象棋馆问，有一位老大爷好心告诉她：“你爷爷奶奶去看刘德华的演唱会啦，估计到十点多钟才会回来。”
    ——嘭。作为单身狗的颜溪小心脏受到了暴击。
    她想不到爷爷奶奶居然这么会玩儿。
    向象棋馆的大爷道过谢以后，颜溪离开了那儿。她在附近一家小饭馆解决了晚餐，出饭馆的时候，天不知不觉已经黑了。
    城市的街道上霓虹灯闪烁，耀眼到炫目。颜溪就这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无意中路过一家酒吧，被里面传出来的歌声吸引了脚步。
    是那首德文歌，跟她几个小时前在考场上听到的一模一样。
    颜溪驻足瞅了瞅，迷幻的光线里，她隐约瞥到一个模糊的侧影。
    门口的男侍者朝她抛橄榄枝：“小姐姐，要不要进来玩玩？”
    颜溪摇摇头，拒绝：“不了，谢谢好意。”
    男侍者没有因此受挫，反而更加热情。他带着一脸灿烂到猥/琐的笑容，慢慢朝颜溪走过来，不仅动口还企图动手：“小姐姐，你要听歌就进来听嘛！”
    此时街边四下无人，那人大胆了些，伸出手准备拉颜溪。
    颜溪蹙着眉后退了两步，还没来得及开口喝止，身前就出现一道黑影，与此同时响起了一道声音：“离她远点。”
    那是一道干脆的男声，声音偏冷，语气不善，警告的意味十足。
    颜溪定神，抬头看清挡在了她面前的人。
    ——是姜池。
    男侍者脚下一顿，撸起制服衬衫的袖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臭，指着姜池破口大骂：“你他妈谁啊，我拉客关你什么事儿？人家小姐姐都没说什么，你瞎搅和什么？”
    姜池侧对着颜溪，她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颜溪只知道姜池把她护得死死地，冲那人冷冷地说：“你刚刚哪只手碰过我妹妹？”
    颜溪的心咯噔了一下，瞬间脑补了一出大戏。她曾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小哥那儿听过关于姜池的诸多传说，众多传说的共同点就是姜池打架很厉害，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如果真惹到他的逆鳞，他会变得很恐怖。
    于是现在，在姜池问出这句话的当口，颜溪突然有些担心起来。她当机立断，扯了扯姜池的袖子，对他说：“算了，我们走吧。”
    腰间一阵轻痒，姜池回头，一道明亮的光照过来，颜溪看清了他的脸。
    嘴角挂彩，血迹还未干，他的眼睛通红，像是有点发炎。才几个小时不见，他居然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见颜溪盯着自己目不转睛地看，姜池反应过来，抬手遮了遮自己的脸，小声道：“颜溪，你别看我。”
    就着刚才汽车驶过打过来的光，男侍者也看清了姜池挂彩的模样，他又发现颜溪跟姜池真的认识，于是也没自讨没趣，骂了句“神经病”便悻悻离开。
    两人在酒吧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等歌声散尽才走。
    颜溪在前，姜池在后。
    颜溪盯着地上的影子，走走停停，那影子也走走停停。
    她转身，看着半米开外的少年，“你别跟着我。”
    姜池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眸深邃，“要跟着。”
    颜溪踩着他的影子，一步步朝他靠近：“为什么？”
    姜池：“为了你的安全。”
    颜溪不以为意：“我没危险。”
    姜池抿唇，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照过镜子么？”
    颜溪一怔，“嗯？”
    姜池：“照过就该知道，你这样的姑娘，危险指数至少有五颗星。”
    颜溪没听懂，她依照经验理解成了揶揄，便没好气地说：“我谢谢你。”
    虽然她练过跆拳道，运气好还拿过散打冠军，但是这也并不代表她能强大到撂倒一个人高马大的臭男人吧，真要说起来，会遇到危险的难道不应该是她么？
    想着想着察觉到哪里不对劲，颜溪咳了咳，不敢置信地问：“你刚刚，是不是在夸我长得好看？”
    姜池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呵，真是傻子。”居然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一点清醒的认识。
    “当我没问。”颜溪努努嘴，从包里找出一包湿纸巾递给他，“擦擦脸。”
    姜池接过来，礼貌地道了句谢。
    等他擦好嘴角的血迹了，颜溪又给了他一张创可贴。
    “只有这样的了，你别嫌弃。”之前遇上药店打折，颜溪买了好几盒小猪佩奇包装的创可贴。怕他嫌丑不要，她加了句：“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小猪佩奇身上纹，掌声送给社会人。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的气质。”
    姜池垂头看颜溪腾在半空中的手，他愣了半晌，忽略掉颜溪前边说的所有话，自顾自问：“你喜欢这只猪？”
    颜溪晃了下神，大大方方承认：“你看它多可爱呀。”
    姜池摸索着痛处，撕开创可贴覆上去：“嗯，挺像你的。”
    颜溪：“……”算了，不跟病号计较。
    二人走着走着停下，在街边的长椅坐了下来。
    颜溪仔细看了看姜池的眼睛，问：“我白天见你不这样啊，眼睛怎么突然这么红？还有你的嘴角……”
    姜池很耐心地解释：“出火车站以后，我路过一地儿，沙尘纷纷扬扬的进我眼睛里，眼睛发炎了。至于嘴角，是火车上不小心磕到的。”
    颜溪浅浅应了声，也没多说什么，她不想深究姜池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就算是为了维护自尊的谎言，她也没必要戳破。事实上，她也就是出于礼貌的关切，随口问一问。
    颜溪径直从书包的外层拿了一小盒袖珍眼药水出来，“喏，滴点药水会好点。”
    姜池怔了怔，“你出门还带这些？”
    颜溪点点头，并且热情地介绍了自己书包里的肠胃药、感冒药、退烧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以及一大瓶防狼喷雾。
    颜溪：“你看，有备无患嘛，现在不就用上了。”
    姜池若有所思，紧抿着唇没说话。
    晚风轻轻吹动路边的银杏树，树叶沙沙作响。夜色渐浓，浓得像一团化不开的墨。路灯的光洒在长椅上，堪堪照亮一对少年少女。
    颜溪不安分地踢踏着脚，弄出响动。一旁的姜池闭目养神，什么也没说。
    见气氛似乎已经尴尬到了极点，颜溪主动说：“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姜池睁开眼，偏头看她，“我送你回家。”
    颜溪站起来，一口回绝：“不用了，我没事的。”
    姜池默了一瞬，淡淡道：“天这么黑，你能找到路么？”
    “……”颜溪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作为路痴的她，再次屈服在大佬的淫/威之下，同意了姜池的提议。
    她默默跟在姜池身边，一句话也不多说，乖巧得要命。
    姜池突然开口：“我今天看到一个在站台上拼命奔跑女生，背影有点像你。”
    在这一瞬间，颜溪很想捂住脸，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尽力保持微笑，故作自然地回答：“不，你看错了，那不是我。”
    “哦——”姜池拖了个意味深长的尾音，继续道，“确实，那人像个小疯子，肯定不是你。”
    颜溪：“……”哼，你才是小疯子！要不是为了躲开你，我至于么？！
    对啊，她至于么？颜溪醍醐灌顶：如果早知道还会遇见他，那她当时就该优雅如贵妇，踏个小碎步烦他一路。
    想到这儿，颜溪问：“那如果我就是个小疯子，不是你眼睛里看到的那样，你还会这样跟着我么？”
    颜溪说完就屏住了呼吸，她很期待姜池的回答，期待他俩就此一拍两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她睁大了眼睛看姜池，却见少年云淡风轻地勾了勾唇角，从容地笑道：“你以为我图你什么？”
    这话听得颜溪一愣，“是我在问你问题，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我又不是你，我当然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
    姜池又笑了笑，露出那种特别得意欠揍的表情，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又什么也不说。
    颜溪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她之前还不在意庄雅意的玩笑话的，可今天碰巧遇到姜池，一切恰恰那样碰巧，这让颜溪不得不怀疑，姜池到底是不是真的对她有意思。如果是这样，她要及时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萌芽当中。
    姜池见她恍然失神的模样，照着她在酒吧门口的样子扯了下颜溪的衣袖，轻笑一声，“在想我？”
    颜溪心中吐血，差点咬到舌头，很真情实感地辩驳：“才没有。”
    “好了，实话告诉你。”姜池说，“我来这儿是为了找人，至于为什么遇到你，我只能说这个城市太小了，有酒吧的地儿就那么些。”
    颜溪：“哦。”颜溪不关心姜池为什么要在酒吧找人，她在知道不是故意制造的偶遇以后，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可以确定，姜池真的只是担心她的安危，想要送她回家。
    看来，所谓的校园大佬也不过是一个有同学爱的普通人而已。
    “那麻烦你送我回家吧。”颜溪看着姜池，会心一笑。
    回家的路上，颜溪明显放松了很多，跟姜池聊天也没有之前那么拘谨了。她没刻意挑起话题，两个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姜池，我之前忘了问，你的吉他社是刚刚成立的？”
    “不是我的，是我们的吉他社。”少年执拗地说。
    “哦。那我纠正，咱们的吉他社历史有多久？”
    “少说有五年了，从长礼放松对社团的限制开始建社，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初中生。”
    “五年？我还以为……”颜溪有些惊讶，“那为什么现在社里如此萧条？”
    “我当上社长之后休学了一段时间，社里没人打理，慢慢就散了。加上后来大家考学的考学，出国的出国，这个社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所以你就在学校里到处发传单招人？”恕她直言，就那样的传单，就他那样的态度，就他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名，不会有人愿意加入吉他社，除非脑子抽了。
    姜池闻言蹙眉，“对，效果不太好。”
    “那个传单谁做的？”
    “我兄弟。”
    “我见过吗？”
    姜池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对做传单的人这么感兴趣，心里莫名有点不爽。他紧锁着眉头，沉沉道：“就是那天来面试的那个菠萝头。”
    “我说呢，一般人做不出那样的的传单。”颜溪恍然大悟。虽然无意冒犯，但是那个菠萝头看起来审美就不太好的亚子。
    姜池刚想说“就葛洲那个破审美，老子随手p个图都比他弄得好看，要不是那个二百五钱都花了先斩后奏，他才不会拿那些侮辱智商的东西去招摇过市”，结果就听到颜溪自言自语：“他的审美跟他的发型一样独特。”
    姜池：“……”
    转眼间来到小区楼下，颜溪站在象棋馆外张望。
    “你不上去？”姜池问她。
    颜溪摇摇头，“我爷爷奶奶去看刘德华演唱会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没钥匙上不去。”
    “我去里面等等他们，你可以回去了。今天非常感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姜池站着没动，他指了指象棋馆门口的黑板，“再过十五分钟，这里就打烊了。”
    “没关系。”颜溪说。
    姜池面色如常，淡淡道：“择日不如撞日，你请我喝杯街角星巴克的拿铁，就当谢礼。”
    颜溪想了想，点头：“行。”
    星巴克里，两人坐在临窗的角落。
    姜池默默地喝着咖啡，颜溪时不时看窗外。
    一时无话。
    时间缓缓淌过。
    颜溪把手机拿出来，插上耳机，她又想到了白天的那首歌。她打开音乐播放器，抬眸看姜池，主动打破寂静：“你的手机铃声。”
    她顿了下，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姜池抿了口咖啡，拿纸巾擦了下唇，他接过颜溪的手机，目光落进她眼里，缓缓道：“ich schenk dir die welt，我把世界献给你。”
    播放着轻音乐的星巴克，灯光是温暖的姜黄，空气中飘着咖啡的香气。
    少年面前摆着刚做好不久的拿铁，意大利浓缩咖啡和牛奶混合得恰到好处，热气慢慢腾在空中，在他眼前凝结出一阵轻雾，就着灯光，营造出朦朦胧胧的舒适氛围。
    颜溪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整个世界跟着安静下来。
    少年修长的手指戳了几下手机界面，很快搜出那首歌。他把手机转了个方向递过来，颜溪却还沉浸在上一段情景里，耳边是密密麻麻的酥咬，只响着一个声音。
    “我把世界献给你。”
    她愣着，手机也忘了接过来。脑海里回放着今天听到过好几遍的旋律，她的心脏突然有种被箭矢击中的感觉。
    绵密的泡沫将带着羽毛的箭全数包裹，再撒上一勺糖，就像她面前的这杯卡布奇诺。
    甜到心尖。
    “颜溪。”姜池喊了她几声，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突然用一种特别不正经的语气说：“没想到，你对我这么着迷啊。”
    咔嚓——
    栽在颜溪心上的箭霎时断成两半。
    好吧，她可能真的是脑子抽了。
    刚刚的鬼迷心窍，仅仅是因为这家伙说德语还挺好听而已。
    究其根本，是德语好听。
    换其他人她也会被惊艳。
    “刚刚在回忆这首歌的旋律。”颜溪该解释还是解释，“你别自作多情啊。”
    姜池轻描淡写道：“我开个玩笑。”
    就这么听听歌看看视频，偶尔插科打诨跟姜池贫几句，很快就到了十点钟。
    姜池敲了敲颜溪面前的桌子，“该走了。”
    颜溪摘下耳机，收好行装后出门，才到马路边，正好有辆摩托车呼啦呼啦驶过。姜池眼疾手快拉住她，颜溪一个不稳跌进他怀里。
    颜溪站定，刚准备跟人拉开距离，抬头就看见了马路边的爷爷奶奶。俩人穿着情侣装，手里拿着刘德华的应援扇，也看到了她。
    颜溪赶紧站好了，对自家一脸懵逼的爷爷奶奶说：“我今天来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来着，谁知道你们……”
    颜溪话还没说完，爷爷奶奶默契地打断她，目光钉在她身侧的姜池身上：“溪溪眼光不错啊，小伙子又精神又帅气，是个惊喜。”
    颜溪：“爷爷奶奶，你们误会了。他是我校友，我们在一个社团，今天是偶然碰到的。”
    对面俩人又同步点头，异口同声：“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就是这个意思啊。溪溪，这还是你第一次给我们介绍你朋友呢。”
    颜溪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朋友”这两个字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弄得她一阵心神不宁。
    一旁的姜池倒显得游刃有余，他主动跟人打招呼：“爷爷奶奶你们好，我叫姜池，是颜溪的同学。”
    “既然人已经送到，那我就不叨扰了。”
    “哎，小伙子，不到家里坐坐喝杯茶么？”
    “不早了，我得回酒店。”
    “那行，溪溪，你跟他道个别，我们到前面等你。”
    “……”
    爷爷奶奶走远，颜溪收回目光，很听话地对姜池说：“今天谢谢你。嗯，那就……再见。”
    “不是让你好好道别么？”姜池抱着胳膊，轻轻扫了她一眼，得寸进尺，“怎么着也得来个吻别呀，我亲爱的朋友。”
    颜溪瞪他，“你别太过分。”
    姜池勾着一双桃花眼，笑容渐渐灿烂，他微微弯腰，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来，叫声哥哥，咱俩扯平。”
    少女浅笑，在他耳边使坏，以牙还牙：“乖孙，再见。”
    说完人就跑了，很快没了影。
    姜池：“……”
    得嘞，妹妹没捞着，认了个祖宗。
    ※※※※※※※※※※※※※※※※※※※※
    《ich schenk dir die welt》德国乐队die prinzen
    一首超级甜的情歌

 Chapter 7

    7.最佳b计划
    人烟稀少的街道，偶尔有一两辆汽车驶过。路灯照亮一排银杏树，绿叶与温黄的灯雨交织，织出夜里的一隅风景。
    姜池在街上漫步，凭眼缘选酒店。没过多久，他选好了今晚住的地方。
    匆匆开了间房，拿着房卡进屋。
    刚坐下来脱了鞋，手机响起来。
    姜池瞥了眼来电显示，漫不经心地划开接听键。
    他打开扬声器，又把通话音量调低。
    “池哥！池哥！怎么样啦？！”
    “我给你介绍的地儿还不错吧？”
    “人找到了没？！”
    “哎呀！电话里一两句讲不清楚。”
    “池哥，咱俩还是视频吧。”
    果然。
    姜池扯了扯嘴角。
    没等他回话，对方主动挂掉了。
    隔了两秒，来了微信视频邀请。
    姜池换了酒店的拖鞋，没理震动着的手机。他起身进卫生间，用洗手液洗了一遍手，又掬了一捧水洗了把脸，脑子清醒了些。
    姜池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才发现嘴角还贴着颜溪给的创可贴。
    尽管那创可贴是防水的，外面还是被打湿了。
    姜池默默解下镜子旁边的吹风机，对着自己的下巴一顿狂吹。
    一分钟后，创可贴干了。
    粉红色的小猪佩奇在他的嘴角微笑，他也跟着弯了弯唇。
    房间里的手机还在响，通话邀请坚持了快五分钟。
    姜池迈开步子走到床边，把手机用专用架子架起来，点开了那个绿色的接受键。
    一接通，明快的男声再度响起来。
    那边的人叽叽喳喳个没完，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池哥池哥，事情怎么样了？”
    “我真的希望能第一个知道情况！你别卖关子，痛快点告诉我这事儿成还是没成！”
    姜池偏过头，看视频里露着上半身的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小子先把衣服穿上。”
    葛洲笑嘻嘻地批了件睡袍，把自己捂严实了，“池哥，这下子你可以说了吧。”
    姜池蹙眉，下巴微抬，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静了一下，道：“没成。”
    那厢的葛洲正低头摸着眼镜，听到这话一个重心不稳，人从床上栽了下去。
    姜池：“……”
    姜池准备关视频，那边的葛洲爬起来阻止他。
    “池哥等等，那你的b计划呢？”
    葛洲把眼睛戴上后重新正坐，他仔细地盯着屏幕，双眸渐渐对称。
    姜池懒得看他，随口答：“没有b计划。”
    葛洲不信，“不可能。”
    跟随姜池这么多年，葛洲知道，他不做开天窗的事儿。
    不过跟这个相比，更令他吃惊的是，姜池的脸好像挂彩了。
    他有些近视，一开始还不相信，现在戴了眼镜看得更清楚了。
    “池哥，你嘴边怎么贴了只猪？”
    姜池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好看吗？”
    葛洲：“……好、好看。”
    “可是池哥，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如果再找不到人，我们的乐队就组不起来。乐队组不起来的话，咱们就拿不了冠军，拿不了冠军，就上不了春晚。上不了春晚的话，我们……”
    葛洲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他推了推黑框眼镜，将视线移向别处，声音弱下来：“池哥，要不然你唱吧。”
    屏幕这边的姜池怔了怔，他敛了敛眸，对葛洲说：“你放心，在报名时间截止之前，我一定能找齐人。”
    “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食言。”
    视频里的少年，笑着抬起头，热泪在眼眶里打转。
    “池哥，我信你。”
    三天假期很快走到尾声。
    周日回家那天，爷爷奶奶给颜溪装了一书包零食和自制吃食。收拾行李的时候，她看着鼓鼓囊囊的书包，陷入了深思。
    一方面拒绝老人家的好意真的不怎么好，毕竟很久也见不着一面，另一方面她是真的拿不下了。
    “奶奶，这个果粒橙和雪碧我实在塞不下了，我带一瓶怡宝在路上喝就行了。”
    “溪溪，那东西还够吃么？”
    “够了够了，谢谢爷爷奶奶。。”
    “对了，要不然再带点给同学吃？你拎不动的话，我给你寄过去。”
    “奶奶，其实……那行吧，咱们打包了去楼下寄。”
    楼下有个快递点，打包到寄出只花了五分钟。
    做好这一切以后，颜溪跟爷爷奶奶道别。
    “回去以后跟我们打个电话报下平安。”
    “好。你们回去吧，不用送了。”
    “溪溪，路上注意安全。”
    “嗯，我会的。”
    自周四那晚以后，颜溪一连三天没再遇见姜池。
    回去的时候，却在微信上收到了关于他的消息。
    颜溪把包放到行李架上，在靠窗的位置坐好。她划开手机屏幕登微信，本想给爷爷奶奶发个消息，结果收到了庄雅意的消息轰炸。
    【庄庄庄优雅】：颜溪你还活着吗？
    【庄庄庄优雅】：你没有受伤吧？
    【庄庄庄优雅】：你如果没事的话回句话啊！
    【嘻嘻】：我没事，安全。刚坐上回去的高铁。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突然这么紧张？
    【庄庄庄优雅】：[近期去t市的女孩子们注意了！猥/琐/男出没专挑这样的女生下手！]
    【庄庄庄优雅】：这个推送是我今天在我家家庭群里看到的，点进去看到这个新闻快吓死了。就在你去t市的那两天，出了好几起这事儿。那个新闻图片里有一个女孩的背影特别像你，加上出事那片儿恰好在你要去的地方附近，我还以为是你受害了呢。
    【嘻嘻】：我没事，谢谢挂念，让你担心了。
    颜溪点进那则标题耸人听闻的推送里，大致浏览了一下，翻到了庄雅意说的那张疑似像她的背影图。图片里的女孩在灯光略显昏暗的街上走，在她身后约莫五十米的地方，一根电线杆后边，躲着一个很油腻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大腹便便，一双眼睛死死地钉在姑娘身上，恨不得想把她给吃了。
    颜溪仔细看了看，那个女孩儿，确实是她。
    地点是在遇见姜池的酒吧附近。
    那天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当时好像也才七八点钟。
    走着走着听到了那首德文歌，她在酒吧门口停了下来。
    她没想到，潜在的危险居然就在她的身后。
    所以那天晚上，姜池坚持要送她回家，确实是为了她的安危。
    如果那晚没有遇见他，她会遭遇什么？
    颜溪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或许，她不该对姜池有成见。
    她转头看窗外，临近开车，站台上只有少数几个人在走。
    不期然的，她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也恰好看到了她。
    三十六秒后，颜溪看着朝她走过来的少年，僵硬地挥了挥手，笑着打招呼：“嗨。”
    少年冲她点头示意，将侧背的包随手放到行李架上。他的手撑在行李架上，轻轻弯着腰，脑袋朝她靠近，嘴角有一小片淤青，眼里含笑：“真巧呀，我的小祖宗。”
    她没想到会在高铁上遇见姜池。
    一切来得太过意外。
    然而更巧的是，姜池的座位居然就在她的旁边。
    颜溪刚开始以为他在编故事，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遍车票后发现是真的。
    姜池笑得十分得意，对她说：“你看咱俩，可真有缘分。这列车这么多人，我们刚好邻座，这不是命中注定是什么？”
    颜溪被弄得鸡皮疙瘩起一地儿，“你居然也搞这些封建迷信？”
    姜池：“那你给我一个更合理的解释，我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遇见你。我发誓，我没跟踪过你。”
    颜溪：“你听说过视网膜效应么？其实跟那个类似。在我们的人生里会遇到很多很多人，有的人可能天天跟你擦肩而过，但是你不认识他就没有注意过。可当你一旦开始注意某个人，如果那个人的活动范围跟你有很大的重叠，那么你会惊奇地发现，你常常遇见他。而这种情况，有些人误以为是命运，可事实上不是。”
    姜池听后点点头，笑而不语。
    颜溪问他：“你笑什么？”
    姜池：“你承认吧，你在偷偷关注我。”
    颜溪抿唇，心有不甘：“明明是你。”
    姜池偷笑：“我确实注意到你了呀，社长。”
    颜溪感觉这个话题怪怪的，再继续下去只会愈发尴尬，没有结果。她急匆匆终结：“总之，这不是命运，多说无益。”
    姜池没再继续，他安静了一会儿，又执拗地问起之前那个话题。
    “你还没想好吗？”他问。
    颜溪：“什么？”
    “就是当我妹妹的事儿。”
    “以后长礼我罩你，你横着走都没关系。”
    颜溪不懂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便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姜池不假思索：“没什么，就是我想保护你。”
    颜溪怔了怔，思虑再三后说：“你想保护我是你的事，我尊重你，但是我不接受也不需要你的照顾。退一步讲，就算你想保护我，你也不需要逼我当你的妹妹，我不喜欢也不愿意。”
    姜池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紧张地问：“妹妹不行的话，那个……也是可以的。”
    颜溪盯着他：“哪个？”
    被她看得六神无主，姜池一下子缴械：“算了算了，我不要名分。”
    颜溪：“名分？”
    姜池：“我向来不做师出无名的事儿。”
    颜溪坏笑：“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可以勉为其难答应你。”
    姜池：“真的？”
    颜溪点点头：“乖孙。”
    姜池：“……”
    刚想说不愿意就算了，哪知道姜池豪迈地开口道：“颜溪，你以后就是我祖宗。要是谁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有几百种方法让他在长礼混不下去。”
    颜溪：“……”
    大佬还在演戏。
    戏如人生。
    ……
    下高铁后，俩人在地铁站要分别。
    姜池要回家，颜溪回学校，反方向。
    姜池：“小祖宗，你到学校以后给我说一声。”
    颜溪脱口而出：“我好像没你联系方式。”
    姜池：“你把手机拿出来，加下我微信。”
    颜溪：“哦。”
    扫了二维码以后，两人当面通过。
    姜池：“你备注一下。”
    颜溪打了他的名字，抬眸一看，少年修长的手指在他的手机屏幕上写下了五个字。
    ——我的小祖宗。
    她想了想，把姜池的备注改成了“乖孙”。
    “回去记得给我报平安。”
    “好。”
    直到地铁轰轰飞驰而过。
    路过了好几个站，颜溪这才恍恍惚惚反应过来。
    她好像……被人套路了。
    那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
    姜池：一点一点走进你的心。
    葛洲：池哥的计划真高明。

 Chapter 8

    8.不期而遇
    颜溪回到宿舍，给三拨人报了平安。
    爷爷奶奶、姑姑、姜池。
    对最后一个人只有冷漠的两个字。
    “到了。”
    姜池隔了很久才回。
    “嗯。”
    颜溪睡前看到，哂笑一声，作罢。
    管他卖什么关子呢，与她无关。
    短暂的假期回来后，继续着普通的校园生活。
    每天上课下课，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偶尔听庄雅意讲没有营养的笑话。
    期中考试这一周的社团活动被取消，消息是姜池主动发微信告知的，内容十分简短。
    颜溪跟着很简单地回了个“好”。
    这一周周五，考试成绩出来，成绩单人手一份。
    至此，教室里终于有了异动。
    “我的天呐！钟雨霖居然不是第一名？”
    “omg！请问数学一百五是怎么考出来的？这个成绩我慕了！”
    “新来的转学生这么猛的吗？空降第一也太可怕了吧！”
    “她转过来一个月都不到吧，真是个狠人。”
    “……”
    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名字，颜溪有些意外。
    等到成绩单发到她这里的时候，整个人处于震惊当中。
    她在以前的学校，在班里也就二三十名的样子，来这儿居然能拿第一，而且是年级第一。
    颜溪被吓到了。
    同桌见她这样，既激动又害羞地问：“诶，颜溪，这个分数你是怎么考出来的呀！你也太厉害了吧！”
    “我记得你之前说转学之前也就班里二三十名，你也太谦虚了吧？”
    颜溪摇摇头，“不是谦虚，是事实。”
    同桌狐疑了一秒，问：“那你之前在什么学校？”
    颜溪：“p大附中。”
    前后左右的人听到这个回答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十分悦耳的惊叹——
    “卧槽！”
    “p大附中，班级二三十名，你是在top班里吧？全校排名估计也不低。”
    “不说别的，秒杀长礼一众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教育资源有倾斜啊，况且师资力量长礼绝对拼不过t大附中。”
    颜溪愣了愣，“有这么夸张？”
    期中考试之前，她还担心自己考不好，努力复习了好几个晚上。现在成绩出来，比第二名居然高出了二十八分。
    这个结果，是颜溪完全没有想到的。
    同桌点头如捣蒜。
    “颜溪，就你这水平，不管去哪个学校都抢着要啊，你也太小看你的母校了。”
    “p大附中，多少人挤得头破血流都进不去。”
    “你以前在外地可能不知道，a市跟江市的教育水平隔了一道坎。放在全国范围内竞争，p大附中可以进前三，长礼的话，勉勉强强挣个二十吧。”
    颜溪道：“我现在是长礼人，长礼很优秀。过去的成绩已经成为过去了，这次我发挥得不错考了个第一，不代表以后都能考第一。”
    同桌笑了笑，“哎呀，颜溪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我这个学渣能稳住年级前一百名就不错了。你学习这么好，有什么秘诀吗？”
    颜溪想了想，回：“尽全力，然后顺其自然。”
    同桌：“……”
    “对了对了，你知道期中考试全校第一名有奖品吗？”
    颜溪摇摇头：“什么奖品？”
    前座的人替颜溪的同桌回答了：“这个得抓阄。”
    同桌接过话：“对。奖品分为三个梯队。全校前三名是一个梯队，就是特等奖。特等奖靠抓阄，能抽到什么看运气。不过啊，特等奖都是些意想不到的东西。我记得去年有个人抽到了一学期的食堂免费吃，结果他给全班带早饭，差点把食堂吃垮。现在不知道还没有这么奇葩的奖励了。”
    “不清楚，下个星期表彰大会的时候就知道了。”
    “想想有点小期待呢，不知道你抽到什么奖励。”
    “嘿，我说人家颜溪考第一，又不是你考第一，激动个锤子哦。”
    “……”
    周末，高二正常放假。周六的晚上姑姑打电话过来问成绩，颜溪告诉姑姑她考了全校第一名。
    姑姑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挺争气”挂了电话。
    撂了电话，颜溪坐在宿舍的小床上发呆。
    她还记得她来长礼之前，姑丈说她成绩不怎么样，进长礼有些困难，他是托关系塞了钱，才把她送进来的。
    当时颜溪对他感激涕零。
    没曾想，姑丈竟然骗了她。
    颜溪想想心里很不是滋味。
    既然是姑丈帮她办理的入学相关手续，那么就不可能不知道校方的接收标准。她从外地来不清楚长礼的情况，再加上在学校时成绩确实处于班里中游，她长期把自己放在比较低的位置上，姑丈说什么她也就信了，没有去证实。
    现在看来，那个男人真卑鄙。
    爷爷奶奶寄过来的东西，颜溪分了一部分给庄雅意，还有班里几个跟她关系不错的同学。现在还剩一部分，她把东西装在一个大的塑料袋里，又把塑料袋装进了书包。
    背着书包拿了交通卡和手机就出门，庄雅意看她要出门多问了句：“你要你姑姑回家？”
    颜溪转过身，看着她回答道：“对，我回去一趟。”
    庄雅意瞥了眼外边的天色，“路上注意安全。”
    颜溪轻轻颔首，“好的，谢谢你。”
    庄雅意：“没事，都是同学。”
    路上，颜溪给姑姑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又立马被挂断。
    如此往复，三次。
    姑姑虽然跟姑丈关系差，但是对颜溪很好。在颜溪的记忆里，姑姑甚至是比妈妈还要贴心的存在。
    只是经历过生活的毒打后，那个总是特别温柔的女人渐渐丧失了对生活的热爱。
    随之而来的，姑姑对她的关心，淡了许多。
    不过对于这个年纪的颜溪来说，那种距离感，恰到好处。关心没有厚重到令人喘不过气，也不是说近乎为零。
    快到姑姑家的时候，姑姑依然没接电话。
    电话响了几分钟后，那头出现了一个奶声奶气的抽泣声。
    “姐姐，爸爸坏，妈妈在哭。”
    颜溪脑子里的那根线咔嚓一下断掉。
    姑姑家就在地铁站附近，颜溪下了地铁飞奔出站，一路跑到她家。颜溪喘着粗气，问电话那头的小表妹：“慧慧，你在家吗？帮姐姐开一下门。”
    “好。”小孩儿开口尽是哭腔，揪得颜溪心里一阵疼。
    门开了，只有玄关开着灯。屋里大半地方黑乎乎的，颜溪蹲下来，抱住扑过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靠在她身上哭，抽抽搭搭的，鼻涕眼泪全糊在她的衣服上。
    “慧慧，妈妈呢？”颜溪轻哄着人问。
    “在、在房间里。”小姑娘说。
    “那你爸爸呢？”
    “跟妈妈吵了一架，走、走了。”
    “爸爸是坏蛋，惹妈妈哭，他是坏蛋，慧慧怕。”
    颜溪抱着小人，轻轻拍她的背。
    “慧慧别怕，有姐姐在。”
    哭过一场，小姑娘很快睡着了。
    颜溪费了一番力气才把她抱到房里睡。
    姑姑家里的隔音很好，两夫妻为了“愉快”地吵架不让孩子知道，在这方面做得滴水不漏。可再怎么遮掩，雨总有漏网的时候。
    颜溪敲了敲姑姑卧室的门。
    没人应，她推门进去。
    昏暗的角落里，女人蜷缩在地上，偷偷抹着眼泪。
    颜溪开了灯。
    “姑姑，慧慧知道了。”
    女人听到这话身体僵了僵，她撑着身子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颜溪。
    “为了那个男人，不值得。”
    女人靠着墙，木然地盯着颜溪，双眼无神。
    “姑姑，你想过离婚么？”
    颜溪说着看向角落里的女人，她慢慢靠近，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女人的肩膀。
    “刚刚我来的时候，慧慧在哭，一直在哭。”
    女人抓住颜溪的手，说话声音沙哑：“慧慧怎么了？”
    “吓到了。”颜溪叹了口气，“哭累了就睡了。”
    “姑姑，离婚吧。带着慧慧开始新的生活。我支持你。”
    “可是慧慧她……”女人有些哽咽，“我不想她在单亲家庭里长大。”
    颜溪冷笑一声，“可现在还不如单亲。”
    “即使你们关起门来吵，孩子还是会知道。父母之间的那种气氛，孩子最清楚不过。”颜溪顿了下，“如果你真的为了慧慧好，不如问问她，喜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女人听了她的话有些动容，她痛苦地挣扎着，几经纠结无果，只是呼唤着女儿的名字流泪。
    “慧慧……慧慧……”
    颜溪知道，姑姑想离婚，只是缺一个理由而已，她始终下不了决心。
    然而孩子，是她的最后防线。
    “姑姑你知道吗？姑丈骗我说我的成绩不够格，得托关系才能进长礼，搞得我对他感恩戴德。可事实呢，我凭实力就能进这所学校，根本不需要花钱。”
    “我转来长礼不到一个月，老师讲得再好，成绩也不可能突飞猛进那么多。”
    “我在来你家的路上问过我爸，他说姑丈找他要过一笔钱，大概小十万，名目就是安置我入学。”
    女人听到这里眼神变了变，她咬着牙，恨恨地说：“方建仁，还真是个贱人！”
    颜溪握了握姑姑的手，轻声说：“离了心的男人，就像是垃圾，不如不要。垃圾放在家里不会带来馨香，时间久了，只会散发出恶臭，带来病菌和污染。”
    “他这样的人，能给慧慧带来什么？”
    颜溪扶女人起来，又安抚了她一会儿。姑姑冷静下来，情绪渐渐稳定。她振作起来，走到隔壁屋，抱着睡眠中的女儿，缓缓睡去。
    颜溪把爷爷奶奶寄过来的吃食放在了客厅的餐桌上，写了一张字条，背着空空的书包离开了姑姑家。
    赶上地铁最后一班车。
    空荡荡的车厢里，她靠着窗睡觉。
    地铁开得不算稳，车厢在轨道上晃啊晃，震得玻璃也跟着微颤，传递到脑袋上就是一阵麻。
    颜溪却睡得很沉。
    醒来时到了终点站。
    颜溪被乘务人员的大喇叭叫醒，揉着惺忪睡眼下车，看见站牌后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视线所及处是深浓的黑暗，站台后边是一片荒芜。
    颜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凉风打在她脸上，弄得她睡意全无。
    她拿出手机准备叫车，不经意间瞥到一个人影，发型她很眼熟。
    她抬眸看去，一个黑衣少年背着一把贝斯，正往楼梯口走。
    “菠萝头。”颜溪朝人喊。
    那人闻言站定，回头往颜溪这边看。他眯起眼睛，有些不太确定：“嫂子？”
    说完，他兴致冲冲地朝空荡的楼梯喊：“池哥池哥，嫂子也来了。”
    姜池也在？
    这究竟是……什么缘分？
    菠萝头迈着轻快的步伐小跑到颜溪面前，凭空指了指，笑着问：“嫂子，你是特意来为我们捧场的么？”
    颜溪怔住，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摆摆手，很诚恳地说：“不是。”
    菠萝头：“那你是……”
    颜溪：“我坐过站了。”
    菠萝头明显不信：“一坐坐到终点站？”
    颜溪：“我睡着了。”
    菠萝头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颜溪尴尬地笑了笑，只见姜池坐着无障碍电梯上来，一脸淡然地看着她。
    颜溪在他眼中读出了这样的心里活动。
    ——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喜欢我？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碰巧地跟我在终点站相遇呢？
    ——颜溪，承认吧。我们俩是命中注定。
    ——呦，你个地铁痴/汉，被我抓到了吧？
    “我真的是不小心睡过了才坐到了这里的，没有故意跟踪你们。”颜溪主动澄清。
    姜池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偏头对葛洲说：“你先去。”
    葛洲二话不说就走了。站台上留下姜池和颜溪两个人。
    “走吧，祖宗。”姜池率先开口。
    颜溪微愣：“去哪？”
    “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Chapter 9

    9.秘密基地
    错过地铁末班车，偏僻的郊外打车不方便且不怎么安全，加上宿舍的门也早就关了。
    所有的理由成了颜溪跟着姜池的助推。
    而对方也恰好心照不宣地赞同了这事儿。
    颜溪和姜池并肩而行，菠萝头已经走远。
    一路上没什么话，颜溪无聊地踩他的影子。
    周围建筑物不多，很黑，颜溪也没看清多少路。
    她只是跟着姜池，他往哪儿走她就去哪儿。
    不久后俩人来到一栋小别墅前。
    姜池推开门，示意颜溪进去。
    大门与房子之间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个藤架，绿色的藤条缠绕，天太黑，颜溪分辨不清是什么藤。
    她不再多看，快步往前走。
    “颜溪。”
    少年唤她，她回头看。
    “有事？”
    少年笑了笑，解下肩上的吉他。
    “你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颜溪淡淡地笑了笑。
    “不怕。”
    少年定了定，朝她挥手。
    “行了，进去吧。”
    姜池的秘密基地是他家。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住，偶尔有钟点工过来打扫。
    这个地儿在郊区，离学校有二十多公里远。
    平时上下学也不方便，所以姜池只是偶尔回来几次。
    他上学住在市区的房子里，跟家人一起。
    他家房子挺多，靠收租就能过上还不错的日子，算是个小富二代。
    这些都是颜溪从菠萝头也就是葛洲口中得知的。
    被强行拉着唠了半小时以后，颜溪才明白，在地铁站的时候，姜池让葛洲先走是什么用意。
    因为这家伙不仅自来熟，而且特话唠，讲故事的时候生动活泼，说话音量呈阶梯上升之势。
    最后是姜池看不下去了，出面制止了他：“葛洲，你给我闭嘴，太吵了。”
    葛洲浑然不觉，看见颜溪在笑，扭头对姜池说：“池哥，你是怕我再说下去，你连底裤都不剩吧。”
    他还有好多姜池的黑历史没说呢！
    姜池没好气地勾了勾唇，扔了一记眼刀。
    葛洲立马怂了：“行行行，我闭嘴。”
    他转向颜溪，压低声音：“嫂子，池哥害羞呢。”
    颜溪纠正他：“别叫我嫂子，我不是。”
    葛洲怔愣了一秒，改口：“抱歉，社长。”
    姜池翻出一筐碟片，放到颜溪面前。
    “如果无聊的话，可以看看电影。困了的话，去三楼的房间睡。要是饿了，就吃点我零食。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零食。”说着他又从包里拿出各种各样的小零食，其中有一盒松露巧克力。
    “你喜欢这个？”颜溪指着巧克力问。
    姜池点点头，眉间染了一丝困惑，“有问题？”
    颜溪摇摇头，“没问题。”
    “你吃吗？”
    “不了。”
    “你们为什么大晚上来这儿练习啊？”
    葛洲抢先回答：“白天鼓手有事，晚上才有时间。重要的是这里偏僻，不扰民。”
    “鼓手？”颜溪一怔，“还有人要来？”
    姜池拆了包水果糖，拿了颗苹果味的。
    “嗯，他五分钟以后到。”
    “吉他、贝斯、鼓手。”颜溪细数，“你们的主唱呢？”
    说到这个，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颜溪看到葛洲脸上明显的失落，大概猜到了答案。
    “以前吧，池哥是主唱。现在他唱不了了，我们队里就没主唱了。”葛洲云淡风轻地说着，眼底却满满的苦涩，“我们打算去参加校园歌手大赛，主唱的话，到时候随便借一个吧。”
    葛洲的这番话信息量过大，颜溪一下子消化不了。
    所以，姜池跟人组了个乐队，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之前应该还有模有样的。后来，姜池的嗓子坏了，唱不了歌，乐队缺人一直到现在。
    “你们为什么想参加校园歌手大赛？出名么？”
    葛洲想要说话，姜池制止了他。
    与此同时，外边隐隐传来一阵引擎熄灭的声音。
    “蒋寒来了。”姜池递了两颗糖给颜溪，“你自己看着办，我们准备开始练习了。”
    “嗯。”颜溪没多说，接过他手心里的糖，点了点头，“谢谢。”
    颜溪原以为蒋寒会跟他的名字一样，寒如天山雪，然后没想到他居然是一个比葛洲还要热情的人。
    蒋寒穿着一身柯南同人，腰间挂了个闪闪发亮的链子，他一走路，链子撞在裤子拉链上，弄出清脆的声响来。
    他一进来就引发了葛洲的一阵爆笑。
    “嘿，皮裤，你今天怎么不穿皮裤了？”
    “还他妈剪了个妹妹头？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姜池重重地咳了一声，“有女孩在呢，别说脏话。”
    把嘴边的国骂给憋回去的蒋寒、葛洲：“……”
    经这么一提醒，颜溪觉得蒋寒这人也有些眼熟。
    她被姜池忽悠进吉他社那日，来面试的人里就有一个穿着皮裤的男子，跟菠萝头葛洲并驾齐驱。
    “所以……”颜溪蹙眉，“姜池，那天来吉他社面试的，全是你找来的托么？”
    “你为什么骗我？”
    姜池没想到颜溪翻旧账，有些意外。他还没说话，蒋寒葛洲两兄弟快速帮他解围，异口同声：“误会误会，面试是我们自愿的。”
    葛洲撇撇嘴，“对啊，社长你也知道。吉他社萧条成那样，我们作为池哥的左膀右臂，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蒋寒补充，点头如捣蒜：“对对对，他说的没错。我们也是出于好心。”
    颜溪故作生气：“既然你们会乐器，那当时为什么耍我？你们直接加入吉他社，吉他社不就不萧条了。”
    葛洲、蒋寒：“池哥不……那啥，颜值不允许啊。”
    颜溪一噎，看着俩活宝，笑道：“现在我是社长，我准了。”下一步，那就是退位让贤。
    葛洲和蒋寒不约而同地看向姜池，很明显是看他脸色。颜溪知道他们俩怕姜池不同意，便对姜池说：“现在吉他社我说了算，对么？”
    姜池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嗯，你说了算。”
    颜溪开心地笑了起来：“你们看，他准了。”
    蒋寒和葛洲也跟着笑，“谢谢社长。”
    后来三人去一楼的房间里练团。
    房间被改造过，屋里摆着设备，墙上都贴满了隔音海绵。
    颜溪只是浅浅地看了一眼。
    门一关上，她基本上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坐在客厅沙发里，挑选着茶几上的碟片。因为在地铁上睡过一觉，颜溪此刻半点困意都没有，反而格外地精神抖擞。
    颜溪不想看电影，因此姜池给她的这筐碟对她来说没什么吸引力。影碟里夹杂着几张cd，颜溪挑出来，发现有一张很特别。
    一张单曲，封面设计很好看，歌名只有一个字。
    ——《等》。
    封面的主人公是一个剃了板寸的男孩，他背对着镜头，站在绿色的麦田里，仰头远望天空。湛蓝的天空有飞鸟经过，白云顺着鸟儿飞行的路线延伸到天边。
    天空似乎没有尽头，就像少年的看向的远方，大片纯白大片青蓝，什么也抓不到，什么也留不住。
    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戳着颜溪的心，她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忍不住把cd拆开，拿出里边的碟。
    电视柜下边有一个cd机，颜溪拿过来，把cd放进去。她戴上耳机，听到了一段纯音乐。
    这首歌没有填词？
    旋律一直听到末尾，幽幽出来一道男声。
    男生的声线特别性感，咬字很随意。
    “我在等你啊。”
    乐声跟随着那声音一起，戛然而止。
    颜溪的心一震，窝在沙发里，久久难以平静。
    她闭上眼，忽然回想起小时候。
    小时候的颜溪很喜欢唱歌，邻居们都夸她有个好嗓子，以后能去舞台上大放异彩。
    那时候流行磁带，她常常攒上一星期的零花钱，跑一公里路去音像店里淘宝贝。她听的音乐风格很杂，更多时候是来者不拒，好听就行。
    时间长了培养出一点乐感，颜溪跟着哼跟着唱，渐渐地爱上了唱歌。她小时候长得乖巧，特别讨大人喜欢，小区里有什么表演节目的机会都让她去。
    无心插柳，一不小心还拿了全省冠军。
    然而那是她童年噩梦的开始。
    回忆正要往更深的地方走，肩上一阵轻压，颜溪睁开眼，让思绪从回忆里抽离。她偏过头，看见俯身过来的姜池。他的额头挂着细小的汗珠，打湿了两边的发。嘴角的淤青已不见，眼睛恢复往日的清澈，看上去就是一个阳光少年。
    “困了？”少年的嘴唇一张一合，“上去睡觉。”
    颜溪摘下耳机，“你刚刚说什么？”
    长发藏住了耳机线，姜池见她刚刚在听歌，视线越过颜溪看到了茶几上拆开的cd，他愣了下很快恢复如常。
    “你喜欢这首歌？”
    他弯着腰，手撑在沙发上，人往她这个方向偏，弄得气氛有些怪。
    颜溪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找准角度坐起来，跟姜池隔开一定的距离。
    “是啊，喜欢。”
    “虽然没有歌词，但是意外地欲念爆棚，很吸引人。”
    “欲念？”姜池有些意外，这个被他压箱底的东西，居然能得到颜溪这样的评价。
    “嗯。”颜溪想了想，说，“这么说吧，一首歌，一千个听众能听出一千种感受。这首歌没有写词，只有最后一段说了一句话，留白特别多，恰好成就了它。”
    “你看，歌名是《等》，我听了以后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因为我一直在等着自己真正的长大。等对于我来说是成长，是跟时间和解。有的人能听出思念，有的人能听到告别，有的人能看见未来。不管是哪一种等，都有它的意义所在。不写词，不做注解，任凭听者想象，不落窠臼，就好像是山水画的留白，更有意境和氛围。”
    姜池听她说这话，脸不自觉地燥热起来。
    他问：“如果，这个作者只是单纯的写不出来歌词呢？”
    还准备来一千字赏析的颜溪：“……真扫兴。”
    她正准备移开视线，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姜池的耳朵。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笑道：“你的耳朵好红啊，右脸颊也是。”
    姜池抿着唇，喉结上下滚了滚，“屋里太热。”
    “你刚刚说你想到了过去，那你想起……”
    “嗯？”
    “没什么，去休息吧。”
    蒋寒和葛洲练累了出来喝水，却见姜池在撩妹，完全不管颜溪在不在场，一点也不给他面子，一个奚落一个搭腔。
    “池哥，你不是说口渴了出来喝水么？”
    “对啊，怎么？看社长很解渴？”
    “呦呦呦，还脸红了。”
    “你别说，看上去还真他妈纯情。”
    “……”
    蒋寒和葛洲说话声音不大，然而又恰好是四个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颜溪在场特别尴尬，只能干干地傻笑。
    姜池直起腰，朝冰箱边的两人走去。
    “蒋寒。”
    “哎，我在呢。”
    “缝上你的嘴。”
    “……遵命。”
    “葛洲。”
    “哎，池哥。”
    “不许说脏话。”
    “哥，再说我是小狗。”
    “行，你们俩喝完水回去吧。”
    蒋寒、葛洲一人拎了一瓶可乐，转身就走。
    “把刚才那段再练十遍，出错的人跪地板。”
    蒋寒、葛洲：“……”
    呸，见色忘友！
    姜池打开冰箱门，拿了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他抹了抹唇边的水渍，跟茶几旁的颜溪视线相遇。
    “那个，我先去睡觉了，谢谢你今晚收留。”
    姜池点点头，“记得把门锁上。”
    颜溪：“好。”
    这个晚上过得特别安稳。
    颜溪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为表感谢，颜溪请姜池、葛洲和蒋寒吃了早饭。
    吃过早饭以后，姜池送颜溪回了学校。
    到宿舍以后，颜溪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姑姑打电话来告诉她，她准备去咨询律师，着手离婚的事情。
    颜溪告诉姑姑：“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家里人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我知道了。颜溪，谢谢你。”
    颜溪吹干头发，坐下来清理书包，准备把包洗一下。
    她拉开包的拉链，看到里边的东西。
    一张cd，一盒松露巧克力，一罐糖。
    颜溪有一秒的怔忪。她掏出手机，找到姜池的微信，给他发了一段话。这是他们加好友以来，她说的最多的一次。
    颜溪：谢谢你的礼物，以及谢谢你昨晚的慷慨，更谢谢你那天默默守护我。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说吧，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我还你人情。对了，不能太过分，也不许不正经。
    对方几乎是秒回。
    【乖孙】：还真有一件事，非你不可。

 Chapter 10

    10.你属于我
    颜溪盯着屏幕上的字，大脑飞速运转。她想出了她所有能够想到的可能性，然而还是低估了姜池的套路。
    周末一结束，就是期中考试表彰大会。因为考了全校第一，颜溪出了不少风头。大会最后是万众瞩目的抽奖环节，轮到颜溪的时候，抱着抽奖盒上来的人居然是姜池。
    不止是她，几乎台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常年活在传说里的校园大佬，顶着一张能够轻易让无数少女倾倒的脸，站在她面前，微笑着说：“同学，祝你好运。”
    颜溪转头看，一旁的主持人笑得有些僵硬，似乎没有预料到姜池会上来。如果颜溪猜的不错，姜池应该是换掉了原本要上台的人。
    颜溪硬着头皮抓了张纸条，她把纸条展开，低头一看，欲哭无泪。她赶紧把纸揉成一团，攥进手心。
    “姜池，你耍我！”颜溪小声说着，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咬牙切齿。
    姜池倾身，淡淡道：“上次说的事儿，你就说答不答应吧。不然，我当着全校人的面，把你的奖品念出来。”
    颜溪：“滚。”
    姜池微笑着抱着纸盒给另外两个人抽，两人抽到后面色如常。倒是一边的主持人不怎么淡定，草草地看过第三名和第二名之后，直接宣布他们收获的奖品。
    “恭喜第三名陈浩然同学获得kindle阅读器一份，恭喜第二名钟雨霖同学获得空气加湿器一台，最后恭喜我们的第一名颜溪同学获得由皇朝烤肉友情赞助的五十张免费烤肉券，价值五千元。”
    “好了，本次期中表彰大会圆满成功。”
    散场后，庄雅意在主席台下等颜溪。
    “诶，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怎么回事啊？得了五千块的烤肉券还不高兴呀？你可不知道皇朝烤肉的五花肉那真是一绝啊！”
    庄雅意说着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反观颜溪一脸视死如归，表情要多悲壮有多悲壮。
    她声音弱下去，轻轻拉了下颜溪的衣服，问：“颜溪，你还ok么？是不是姜池那个坏蛋跟你说什么了？”
    颜溪还没开口，庄雅意就自顾自讨伐起姜池来。
    “那家伙真是有毛病啊，我只在学校批评他的时候，见他上过台。他是不是威胁你了？当时隔的太远我没看清，不过总觉得姜池那家伙没安好心。”
    颜溪一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她对着庄雅意强颜欢笑：“小庄，我没事。”
    庄雅意点点头，拉着她往外走，跟她讨论晚饭吃什么。
    然而颜溪的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尽是表彰大会上，姜池跟她说话的模样。
    以及那张恶作剧般的字条。
    字条上边写了六个字。
    ——做姜池的女人。
    跟这个无厘头的流氓要求比起来，什么都算小case。
    这人，真是个卑鄙的家伙。
    姜池家。
    葛洲和蒋寒歪在沙发上看《猫和老鼠》，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姜池拿着手机从卧室里出来，对两人说：“搞定了。”
    蒋寒先是一愣，转而掐了下葛洲，“你看池哥笑得跟发春似的，咱们是不是又得散伙了？”
    葛洲一惊，“有可能。当年吉他手跟隔壁乐队的键盘谈恋爱，不出一个月就被人挖墙脚挖走了，池哥气到失声，咱们直接散伙。这回，情况恐怕不太妙啊。”
    蒋寒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苹果啃了一口，“不管了，散伙之前，我得把姜池这厮吃穷。妈的，白费老子这么多年青春。”
    葛洲拍了蒋寒一下，“你他妈别说脏话，小心他听见了。”
    蒋寒差点噎到，瞪着葛洲，“你他妈不也是在说你他妈么？”
    俩人眼看着就要胶着地开战，姜池打断他们：“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我在这儿站了半天，你俩把我当空气是吧。我说主唱搞定了，你俩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着，是想散伙啊？”
    葛洲一听愣了，“主唱搞定了？池哥，你从哪犄角旮旯挖到人来了？”
    蒋寒跟着附和：“对啊，这不可能啊。前几天还说是不可能的任务，甚至上次特意去t市找人，你还跟人打了一架，现在谁还敢来我们乐队当主唱啊？”
    姜池掩不住笑，得意地说：“真找到了。”
    蒋寒：“那成，哥，约出来见见。”
    葛洲：“嘿，你也不问男的女的，女的不能要。”
    蒋寒：“为啥女的不能要？”
    葛洲：“再谈恋爱你负责啊？”
    蒋寒：“呵呵。”
    姜池：“那个人你们认识。”
    葛洲、蒋寒：“嗯？”
    姜池：“我祖宗。”
    葛洲：“我咋感觉瘆得慌呢？”
    蒋寒：“池哥你可别走火入魔，主唱咱可以不找，封建迷信那可是要不得要不得……”
    姜池：“颜溪。”
    葛洲、蒋寒：“卧槽！！！”
    葛洲霍地站起来，双手揉着太阳穴，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完了完了完了，池哥疯了，他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彻底疯了！”
    蒋寒也是一脸担忧：“颜溪自己都说她五音不全，不会唱歌，况且像她那样的三好学生，一看就不是玩摇滚的啊。池哥，你泡妞我不反对，可你不能拿我们乐队开玩笑啊。再不行我兼职当主唱，大不了就平庸一点……”
    客厅里响着《猫和老鼠》的经典乐曲。
    姜池看着他们俩，渐渐敛去笑容。
    他一字一顿：“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从十岁那年在某次比赛上听到她的声音起，姜池就在心里笃定，如果将来组一个乐队，主唱的最佳人选就是她。
    在他的心里，她拥有天籁之声。
    动听且有力量。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他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池哥，你听过她唱歌么？”葛洲发起了灵魂质问。
    姜池说：“七年前听过。”
    蒋寒直接气到吐血：“七、七年前。所以你他妈喜欢的是萝莉音？我们需要的是核嗓！而且还是具有爆发力的那种！池哥你这个决定太草率了，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葛洲只觉两眼一黑，劝慰道：“池哥，七年前即使她真的很会唱歌，但是现在，现在她的声音肯定变了，这是毋庸置疑的。最重要的是，颜溪根本不符合我们乐队的形象。她要是站在台上，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偶像团体哦。”
    蒋寒：“对啊，她长得一点都不摇滚。就算你求成心切，也不能这样随便拉一个人过来啊。”
    姜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冷声道：“我现在很怀疑你们的水准。摇滚难道是看长相么？或者说就是越酷炫越好？我们的初心是什么，你们还记得吗？”
    “对，现阶段我们只需要组个队伍去参加比赛，但选择颜溪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做的决定。我觉得她就是适合我们这个乐队的主唱，你们不相信我的眼光？”
    葛洲冲冲地说：“池哥，你敢发誓你没有私心？平时再怎么开玩笑都无所谓，我懂你。可我现在有点看不懂了，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很理智以大局为重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改变原则？”
    “你压根没有听过她现在的声音，就笃定她适合我们，这很草率。如果你要坚持这样做的话，我们可以散伙，你跟颜溪组个队去参加比赛。”
    蒋寒按住葛洲：“喂，你别这么冲动好不好！你看看你说的叫什么话，你跟西游记里的猪八戒有什么两样。老是动不动就说散伙，我他妈是欠你一顿散伙饭还是怎么的！”
    葛洲梗了会儿脖子，没多久泄了气。
    他主动后退一步：“池哥，让我们听听她唱歌水平再做决定。我不希望我们因为这件事闹不愉快，同时也希望你能够对乐队负责。”
    蒋寒听着心里有些发虚。他看向姜池，总感觉他的沉默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颜溪吧，当嫂子可以，当主唱就不合适了。无论是外形还是说声音条件，蒋寒都不太看好。
    就这么剑拨弩张了一回，本以为姜池会掀桌走人，没想到他只是很平静地笑了笑，唇角上扬一个浅淡的弧度，特别平和地对蒋寒和葛洲说：“好，我同意。”
    “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她不行，我们就另外找人。”
    蒋寒、葛洲：“同意。”
    姜池：“如果我赢了，你们俩得答应我一件事。”
    蒋寒、葛洲：“……”
    妈的！走过最长的套路是姜池的套路！

 Chapter 11

    11.温柔的他、暴躁的他
    颜溪收到姜池信息的时候，她还在生气。
    如果在表彰大会上真让他得逞，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长礼待下去。
    少年的话响在耳际：“以后在长礼我罩你，你横着走。”
    呵，就属他欺负她欺负得最凶。
    她看到微信动态，没回他。
    “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才不想理他。
    姜池没办法，过了一会儿直接发起视频邀请。颜溪还是不理他，手机就一直震啊震在响着。几分钟后，那边的人偃旗息鼓，终于放弃了。
    哪知道他直接找上门来，宿舍里的女生都给吓坏了。颜溪只好跟着下楼去见姜池。
    两人在宿舍外边站着喂蚊子，宿管阿姨就在对面盯着。
    颜溪跟姜池尽量保持距离，但是为了颜溪能听见他说话，姜池一直往她这边靠近。
    “你站那儿就好，别过来了。”颜溪说。
    姜池站定，看着人，开门见山：“当我的主唱。”
    颜溪再次重申：“我真的不会唱歌，你去找别人。”
    已经好多年没有唱歌，她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始了。
    姜池坚持：“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颜溪有些不耐烦：“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试试看？”
    被戳到痛处的姜池静了静，默默转过身。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带着点不甘心：“我嗓子不行。”
    “为什么非得是我？”颜溪抬眸，定定地看着姜池的背影。她不明白姜池为什么缠着她，使尽手段非要她答应不可。
    暮色四合，凉风吹动宿舍两旁的绿树。灯光照过来，树影绰约。少年少女被笼罩在夜色下，人有些朦胧。
    颜溪发泄似的踩了踩姜池的影子，准备离开。
    这时候，姜池转过身来，垂着脑袋看颜溪，他认真地问道：“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嗯？”颜溪不明所以。
    “七年前，在z省校园歌手大赛上，你唱了一首the cranberries的《zombie》,拿了少年组的金奖。”
    “难道你也在？”
    姜池点头，“凑巧的是，我和你选了同一首歌。”
    “你是那个……”颜溪回忆了半天，依稀想起来这么一人，“我记得当时有个男孩子在台上唱歌哭鼻子，从开口到结束一直哭一直哭。那个人，是你？”
    姜池嘴角抽了下，“没错，是我。”
    “……”
    “时间都过去七年了，你竟然还记得我。”这事儿说起来还真不可思议。当年要不是那个男孩儿哭，金奖可能就落不到她身上了。
    颜溪继续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姜池：“我发你传单那天，是个偶然。”
    “我说过了，咱们俩有特别的缘分，这不是心理学理论可以解释清楚的。”姜池挑眉，“我当年遇见你是巧合，你如今来长礼也是碰巧，我们相遇更是巧合里的巧合。你说，这不是命运是什么？”
    颜溪：“打住打住。”
    姜池：“行，我不拿命运说事儿。我记得你当年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说你非常喜欢唱歌，为什么现在就不会了？”
    “你在骗我。即使你讨厌我，觉得我很难缠，你也不能对自己撒谎。”
    颜溪长叹一声，“我没骗你。”
    似乎正要说到紧要处，宿管阿姨横插一脚：“同学，外面蚊子那么多，你们哪里有那么多话要讲哦。”
    “快点进来，我们要关门了。”
    颜溪回头应了应宿管阿姨：“就来。”
    “阿姨在催了，我走了。”
    “嗯，我们视频聊，不许不接。”
    “行吧。”
    这天晚上，颜溪跟姜池视频聊天，聊到很晚。
    她也是通过他才知道，原来命运真的如此奇妙。
    那场比赛，将他们引向了完全不同的人生。
    全程哭着唱完歌曲的姜池最后拿了个参与奖，下台后妈妈一直安慰他。他的妈妈告诉他，虽然他没有表现得尽善尽美，但是他坚持唱完了整首歌，勇气可嘉，依然是个很棒的小孩儿。带队的老师也没有责怪他，反而说了一句：“姜池啊，我觉得你很有当乐队leader的潜力。”
    明明他哭掉了一个人的solo，老师却说他有做leader的潜能，而且举了一大堆足以说服他的理由。从那时候起，姜池幼小的心灵里就扎下了一个乐队梦。
    颜溪回忆起当年，因为姜池的表现太令人印象深刻，她还记得一些画面。
    她对姜池说：“我赞同你老师的说法。我记得当时，虽然你一直在哭，但还特别努力地跟伴奏老师们互动。小小年纪，就让人捉摸不透。”
    姜池摇摇头，反倒夸她：“不，你才是。”
    “你不知道，当年你站在台上唱歌，惊为天人。”
    “我在台下被震撼得都快忘了哭。”
    “是吗？你说的这个我都不太记得了。”
    她记不清当初获奖时的风光，只记得后来转学，班主任老师经常拿这事儿cue她。最过分的是有一次自习课，老师突然点她的名，让她给全班唱首歌活跃气氛。
    那会儿她嗓子不舒服，不适合唱歌，老师非逼着她唱。硬着头皮唱完以后全班寂静，老师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呦，省级金奖就是这水平啊。”
    再后来，颜溪再也没在公共场合唱过歌。
    那时候年纪小，脸皮薄，对这些小事特别敏感。后来时过境迁，她慢慢长大，却怎么也忘不掉那些画面。日子久了，颜溪就对自己“到底会不会唱歌”这件事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以至于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勇气开口。
    她跟姜池挑明后，希望姜池可以知难而退。哪知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说有办法让颜溪找回自信。
    颜溪将信将疑松了口，迎来了十分忐忑的一周。
    【乖孙】：吉他社本周活动，社长务必参加。
    【乖孙】：放学后来南门，不见不散。
    南门少有人来往，颜溪过去时，偶尔有几个路人看过来。不认识姜池的人，会因为他是帅哥而多看他几眼。
    “姜池，咱们社团什么活动？”颜溪张望了一会儿，“还有两个人呢？上次允许他们加进来了。”
    姜池从容地回答：“他们心急，先走了。”
    心急？一个社团活动有什么好心急的？
    “咱们骑车去。”姜池指了指路边的共享单车。
    颜溪睨了他一眼：“去哪儿？”
    姜池：“滨江岸边。那儿有个音乐节，作为一个team，我们有必要感受下舞台的力量。”
    颜溪：“你自己掏钱买的票？”
    姜池摆摆手，“学校友情赞助。”
    颜溪抱拳：“佩服。”
    音乐节是在滨江岸边的大公园里举办。
    这会儿夕阳西斜，风景怡人。姜池带了一大包零食，还特别贴心地拿了野餐垫。
    他们进场的时候，正值表演空档。姜池找了块宝地铺好东西，颜溪去找厕所解决生理问题。
    姜池坐在原地等她，没过多久，有个小男孩晃晃悠悠朝他走过来。那个小男孩的手腕上系着一个像电话线一样的东西，手里还拿了一个。
    小男孩眼巴巴地看着姜池，傻笑着，嘴角还挂了晶莹的口水。
    姜池抱着零食露出嫌弃的表情，他摆摆手，“小孩，去别处玩儿。”
    小男孩置若罔闻，跌跌撞撞地走过来，路都不看直接往野餐垫上踩。
    姜池一下子就火了。
    他赶紧站起来，三两下把野餐垫收好，和零食一起护在怀里。
    “不许踩！”姜池蹙眉，“你妈没教你不能乱踩人家的东西吗？”
    小男孩听见姜池凶巴巴的声音一下子愣了，他停下来，站在离姜池一米远的地方，伸出肉乎乎的手，奶声奶气地问：“哥哥，我拿这个跟你换零食可以吗？”
    姜池不耐烦，语气不怎么好，“不换。”
    他姜池什么时候沦落到跟小孩子换玩具的地步了？看看他手里那什么玩意儿？不能吃不能玩，有换的价值？
    小孩儿仍然用那样的眼神瞧着他，慢慢吞吞地靠近，伸手晃他手里的电话线，断断续续地说：“哥哥……换……要零食……好玩……换……”
    “不换不换。”姜池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抵着树干，浑身写满了拒绝，“我说不换，你这小孩儿听不懂么？”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姜池护着东西眉头紧锁，一副“老子凶神恶煞疯起来连小孩子也不放过”的模样。对方依然保持着傻笑攻势，昂着脑袋跟姜池对峙。
    约莫过了两分钟，姜池看见一个跟小男孩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家伙跑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应该是他们的妈妈。
    那孩子手腕上有与小男孩同款的电话线，电话线的另一头紧紧地套在女人手腕上。姜池这时才明白，原来这玩意儿是栓小孩儿的。
    他吸了吸鼻子，忽然有点想改变主意了。
    姜池松手，把零食放地上，抬头看向小孩，挤出一抹自认为可爱的笑：“小孩，我拿零食跟你换。”
    小男孩瞪大眼睛看他，直接给吓得哇哇大哭。他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护着电话线一样的小玩意儿，往后退了两步，看上去并不想给姜池。
    姜池：“……”现在的小孩怎么回事？
    最后在小孩妈妈的见证下，姜池跟小男孩完成了这场世纪交易。
    他把两包膨化食品递给小孩的双胞胎兄弟，然后从小男孩手里——硬生生地夺过了电话线。
    小男孩扑在妈妈怀里，冒着鼻涕泡，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妈妈，哥哥凶……”
    小孩他妈倒是个明事理的，“你不是一直想着吃的么？到处跟人换东西，人家给你了你哭个什么劲？”
    小孩还是哭，他妈妈抱着他，牵起另一个，哄了句“那个哥哥天生长得凶，咱们也怪不得他”，然后皆大欢喜地离开了。
    姜池听了那话不高兴，他拿出手机当镜子用，看了半天没觉得自己长得凶，反而感觉挺帅的。
    这时候，颜溪慢慢悠悠地晃回来，姜池见状赶紧收好手机。
    “回来了啊。”姜池说，“再有二十分钟，那个马戏团和九分裤就要出来了。”
    颜溪看了看不远处的舞台，还有点小激动。“我还挺喜欢马戏团的，咱们到时候往前一点？”
    姜池：“没问题。”
    “蒋寒跟葛洲呢？”颜溪瞅了一圈，没见着人。
    “这里信号很不好，我的手机跟个废砖似的，联系不上他们俩。”
    姜池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麻利地把从小男孩那里换过来的东西拿出来。
    颜溪看见了问他：“你抢人家小孩儿的东西了？”
    她刚刚去找卫生间的路上，看到好几个小孩戴着这个。
    姜池从善如流：“没有，那小孩主动要跟我换，我看他可怜就答应了。”
    “看不出，你心肠还挺好。”
    姜池勾唇，笑容里带着一丝得意，“那是。”
    “这玩意儿防丢，你方向感不好，戴着试试？”
    姜池说着把线的一端递过去，颜溪顺势将手伸进圈圈里，没有一丝抗拒。
    等她回过神，她已经跟姜池绑在了一块儿。姜池比她高一截，俩人并排走，真跟牵小孩似的。
    颜溪：“……”
    这家伙是蛊王么？
    专门蛊惑少女的那种！
    她怎么没有一丝挣扎就答应了呢？
    ※※※※※※※※※※※※※※※※※※※※
    前十章有较大改动，希望大家可以再重新看一遍，以免连不上情节。感谢！！！

 Chapter 12

    12.牵手
    起初，颜溪还打算挣扎挣扎，后来人群涌上来，差点被挤成纸片，她这才体会到绑在一起是多么明智的决定。于是，便也就放弃了挣扎。
    姜池个子高，穿衣显瘦，但力量还真不小。他凭借一己之力给她腾了块地儿，至少能让她有喘息的空间。
    晚上七点半，滨江岸被夜色笼罩。舞台灯光倏地寂灭，全场慢慢安静。这短暂的寂静表示，乐队即将上场。
    姜池轻轻护着身边的女孩儿，抬头看向舞台中央。
    下一刻追光亮起，成员在欢呼声里出现。明亮的光线聚在每个人身上，光芒过盛，耀眼得不像话。
    富有节奏的鼓点响起来，紧接着吉他跟上，拨弦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干脆那么悦耳。贝斯负责低音，跟架子鼓完美配合。
    主唱随着旋律轻轻晃动身体，沉浸在前奏里，前奏结束，他拿起话筒唱出了今晚的第一句歌词。
    “我在音乐里骄傲地撒野，肆意对抗这个平庸的世界。”
    “我只求活得轰轰烈烈，不卑微不妥协，不让青春白白的浪费。”
    现场有人嘶吼有人尖叫有人声嘶力竭也有人泪流满面。
    只是一场live而已，似乎每个人都成了演技派，三秒落泪都不在话下。
    前面的一对情侣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激动地亲吻了彼此。
    姜池怔了怔，低头看身边的女孩儿。
    颜溪努力踮着脚，眼巴巴望向舞台，像是被人挡了视线。
    姜池思考了片刻，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声说：“我背你。”
    颜溪捂住一边的耳朵，提高音量：“你说什么？”
    姜池没说话，直接蹲下来，背对着颜溪。
    女生瞬间会意，怀着复杂的心情接受了这份好意。她倾身，整个人的重量放倒在姜池身上。
    男生很轻松地站起来，一脸平静地看着前方，眼里倒映着细碎的光，不知道那是他心底乍起的波澜，还是舞台上的万丈光芒。
    颜溪定定地看向舞台，内心深处的激动如浪花翻涌，渐渐扩大成难以言喻的喜悦在脸上表现出来。
    她紧紧地搂着姜池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
    此刻的她，心里完全没有杂念。
    “现实中伤，恶语激荡，压不弯脊梁，磨不灭光芒，毁不掉猖狂。”
    “多年后回头望，少年还在高唱，他的希望，他的乌托邦。”
    “……”
    台上的人唱着他们的出道青涩之作，台下的人为他们加油呐喊。
    脑海里放映着往日一幕幕，心跳随着歌曲的节奏一齐加速。
    慢慢地，眼睛里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她也曾憧憬过啊。
    站上舞台，被万人敬仰，闪闪发光。
    想着想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倏地，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暖。
    颜溪垂眸，雾气腾腾的眼里出现一张帅气的脸，近在咫尺。
    少年讷讷地出声，嗓音有些低哑：“你在哭？”
    她否认，目光落到手腕处，轻咬着唇，质问：“你拉我手干嘛？”
    ※※※※※※※※※※※※※※※※※※※※
    尬了半天尬了段歌词，受不了了先发出来算了。八月快乐呀，大家。

 Chapter 13

    13.近水楼台先得月
    躁动的音乐声里，姜池没听清女孩的声音。他靠近了些，几乎快要跟她脸贴脸。
    人群拥挤，空气燥热。姜池的头发微湿，不知道是因为跟颜溪挨得太近而紧张，还是被周围热烈的气氛所感染。
    就在他无所适从的时候，他感觉到女孩轻轻地反握住他的手。柔软的触感之中带着淡淡的电流，又酥又麻。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连忙松开自己的手。
    “抱歉，我刚刚……”
    姜池微微抬眸，正欲解释，额头不小心抵住少女的额时，说话声弱了下去。
    两人之间弥漫着无尽的暧昧，即使没有酒精的作用，两个人的脸此刻也红得像是醉了似的。
    颜溪腾空自己的手，将视线转移，假装自己很认真地在听舞台上的人唱歌。
    姜池清了清嗓子，抬起头，目视着前方。然而余光瞥到他背上的女孩，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两下。
    他忽然有一点点懂，为什么前面那对情侣会如此情不自禁。
    马戏团在台上唱了半个小时，九分裤接着上场。观众走了一波，换了新血液。他们趁机冲到了前两排，视线开阔了许多。
    颜溪怕姜池累着了，便让他放她下来。
    “这里视野好，我自己也可以。”
    姜池把颜溪放下来，慢慢缓缓蹲在地上轻喘着。颜溪见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从包里找出湿巾，递给姜池，满怀歉意：“抱歉啊，我很重吧。让你一直背着我，是我太任性了。”
    姜池接过她的湿巾，扶着膝盖站起来，淡淡地说了句：“没关系。”
    他不动声色，装作一副累坏了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姑娘，还挺会心疼人。
    曲终人散。
    姜池和颜溪赶在地铁末班车停掉前离了场。
    地铁站里人潮汹涌，姜池让颜溪拽住他的衣服，以免走丢了。
    手腕处缠绕着绿色的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成了累赘。为了避免那玩意勒着手腕，颜溪把它解了下来。后面的人朝前挤，一个冷不防，她就撞到了姜池的后背，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熊抱。
    “姜池。”颜溪怔愣着喊他的名字。
    “嗯？”男生抬头看地铁里的玻璃防护门，声音淡淡。
    女生咬着唇，轻声道：“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我知道。”姜池平静地说，“我不介意。”
    颜溪住的近，三站路就到了。她下车，姜池跟着她下车。颜溪三步两回头，见他不走，终于忍不住问：“咱俩顺路么？”
    姜池笑了笑，“顺路啊。”
    他愿意跟着就让他跟着。颜溪不管了，自顾自往前走。
    出了地铁站，走到校门口，她的反射弧突然上线：“不对啊，我们去的时候，不是骑单车去的么？怎么回来偏偏挤地铁找不痛快呢？”
    昏黄的路灯下，颜溪定住，她踩着姜池影子的脑袋，看着一脸人畜无害的少年。
    “喂，你是不是故意的？”
    姜池眼里含笑，“我可没逼你。”
    颜溪：“……”
    现在想想一路被他壁咚回来的场景，她羞耻得想捶墙。
    太丢脸了！！！
    姜池很绅士地把颜溪送到了宿舍门口。
    颜溪不理他，姜池自顾自道别。
    刚走进去，她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乖孙】：小祖宗，今天能唱了么？
    颜溪冷漠地打了两个字：不能。
    【乖孙】：那我们明天继续。
    颜溪一愣：继续什么？
    【乖孙】：挽救失足少女。
    颜溪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地将姜池删了。
    夜里十二点。
    姜池推开自家小别墅的门，看到亮着灯的客厅，想也没想径直走向排练室。
    排练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有一丝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姜池扭开门锁，看到了正在练习的蒋寒和葛洲。两人见姜池来了，看了他一眼继续手上的事。
    一分钟后，一首歌练完。蒋寒放下鼓棒，笑嘻嘻地吹口哨，贱兮兮地问：“池哥，约会怎么样啊？”
    葛洲淡淡地看了蒋寒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姜池身上，他不咸不淡地说：“池哥，还有三天时间。”
    蒋寒没好气地敲了下铜拔，呛声：“你小子能不能来点正能量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拽了？”
    姜池沉着脸，表情有些冷。他没说话，只是朝两人招了招手，转身走向门口。
    蒋寒暗自叹气，心想打一架是免不了的了。姜池什么人什么性格，他们还不清楚么。葛洲这厮最近太口无遮拦，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
    蒋寒纳闷极了，明明在几天前，葛洲对颜溪还没有那么大的敌意的。就是他因为怄气，今天的音乐节也没去看，在排练室里闷声弹了好几个小时。
    明天还要上课，蒋寒可不想挂彩，想着想着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跟在葛洲身后出了门，两个人撸起袖子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姜池只是去卧室拿了张录像带，要放给他们看。
    “池哥……”蒋寒试着喊他，“你还好吧？”
    兄弟嘛，打一架第二天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俗话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蒋寒觉得姜池跟他们的关系最铁，对颜溪的执着是因为一时的少年热血，等那股劲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可今天，姜池从回来到坐下，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地在捯饬录像带。蒋寒看不懂他的用意。
    不止是蒋寒，葛洲也看不明白。
    他倒是皮糙肉厚不怕流血牺牲，直言：“池哥，如果你心里不痛快，就跟兄弟我打一架。或者咱俩撕一场，你怎么痛快怎么来。”
    葛洲讨厌冷战，冷战十分钟就受不了。
    蒋寒：“是啊池哥，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了解我们么？”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姜池拿着遥控器开了投影，关了客厅里的灯。白色墙壁上映着画面，淡淡的光照亮三个人。
    蒋寒跟葛洲不约而同地看向投影画面，借着微光默默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影像有些年代了。
    里边的男孩女孩穿着校服带着红领巾，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双颊涂了厚重的腮红，眉心还贴了那时候流行的红点点。
    葛洲看到某个熟悉的人第一时间笑了出来。积攒了一晚上的气瞬间消了，他指着画面里的小人，笑得弯到在了沙发上。蒋寒看不过去，推了他一下。
    “我的妈呀姜池，你他妈居然还有这种上等的存货。你看看你那张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脸，笑死我了真是笑死我啦！”
    蒋寒本来不想笑的，经过葛洲这么一提点，他很快注意到站在队伍最末尾的一个小男生。他犹豫了两秒，出声：“最后一排左三是不是你啊，池哥？”
    葛洲笑得喘不上气，“就是他。”
    蒋寒也倒了下去。
    姜池无语地看了看他们俩，直接快进并调高音量。
    “你们别看我，看看她。”
    姜池话音刚落，影像里传出来声音。
    “接下来有请红星二小三年级七班颜溪同学上台，为我们带来歌曲《zombie》。”
    响亮的童声打断了笑疯了的葛洲和蒋寒。他俩看向屏幕，慢慢安静下来。
    在全省的歌唱比赛上，在一众可爱的歌里，她选了一首反战的歌，不得不说很有勇气。重点是这首歌难度不算低，要唱得出彩除了声音条件得好之外，舞台的表现力和情感投入尤为重要。
    现场观众粗估有近五百人，最前面一排是评委，老师们都穿得特别童趣。七八台机器拍摄着现场，更有电视台在做实况转播。
    画面切回舞台，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走了上来。小姑娘梳着长辨，脸上化了个淡妆，穿着最简单的t恤搭配半身裙，脚上踩着一双帆布鞋，跟现场诸多妖魔鬼怪比起来看起来小清新很多。
    颜溪首先向观众席和评委席分别鞠躬致意，然后她直起腰，回头向伴奏老师做手势示意可以开始了。
    前奏缓缓响起，颜溪踩着节奏切进去，浅唱第一句时现场就有点坐不住了。
    很惊艳，实实在在演绎了什么叫做开口跪。
    葛洲呆呆地看着画面里的这个小萝莉，他闭上眼，感受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清脆，还有空灵感，但又不是轻飘飘的那种，可以浑厚而铿锵，也可以温柔婉转如溪流潺潺。
    他仿佛真的看见了马革裹尸的战场，烟雾笼罩的废墟，有一个女孩孤零零地站在残缺地建筑物之间，绝望地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倒下，她的眼里满是绝望与痛苦。
    战争夺走了她的家园，抹杀了她的幸福。活下来的她就像行尸走肉，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所有的情绪压在女孩心头，她拼尽全力找出口，控诉这个世界。
    ……
    录像带播放完，定格在最后女孩泪眼朦胧的脸上。
    三个人坐在黑暗里，谁也没说话。
    最后是葛洲的哭声打破了这段寂静。
    蒋寒被他的骚操作给震撼到了，安慰了他几句后转向姜池：“池哥，我看到镜头扫过去的时候，你眼眶有些湿润。当年你在台下听她唱歌，是什么感受？”
    姜池目光一顿，不徐不疾地吐了三个字：“救世主。”
    当年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他，被拯救了。
    “池哥，我误会你了。”葛洲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做跟你一样的选择。”
    蒋寒也点点头。他起身，借着微光摸到开关，开了客厅里的灯。葛洲抹了抹眼角的泪，拿了一个枕头挡住自己的脸。蒋寒看见他那样，轻快地笑了一声，打趣道：“想不到你小子也有今天。”
    “你们什么想法？”姜池抱着胳膊，眉头锁着，似乎在烦恼什么。
    蒋寒抽走葛洲手里的枕头，让他直面选择。俩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做出了回应。
    葛洲：“我同意。”
    蒋寒：“听池哥你的。”
    他们终于明白姜池为何坚持要颜溪来当主唱，抛开所谓的风花雪月，只是纯粹的惜才。
    “不过，池哥。我有点担心的是你到底行不行啊？”葛洲坐起来，抓了一把茶几上的瓜子。
    他刚准备开嗑就被蒋寒拦住，蒋寒敲了下葛洲的头，无语地说：“你怎么能说不行呢？男人不行也得行。”
    姜池：“……还真不行。”
    他叹气，“那姑娘油盐不进，说什么也不肯唱。”
    葛洲的大脑飞速运转，没多久又想到了鬼点子。
    “池哥，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对姜池耳语，“我跟你说，你这样，再这样……”

 Chapter 14

    14.大佬变同桌
    颜溪一大早进班，就听见同桌在跟人讨论八卦。这事儿已经成为日经，颜溪早就习惯了。她拿出英语课本，翻到今日晨读要背的那一单元。
    “听说了吗？番茄台的《青春起床号》要来我们学校拍。”
    “青春起床号？什么东东啊。我没听说过。”
    “这你都不知道，真是out。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新晋小生江御的新剧。”
    “你说江御我知道了，我妈超迷他的。”
    “听说周末可能会来我们学校取景。不是这个星期就是下个星期。我有个姐姐在江御他们剧组，她亲口告诉我的，不会有假。”
    “那好，到时候你给我消息，我一定要去现场瞅瞅。”
    “嗯。不过这事儿可千万别声张啊，万一人去的太多引发骚乱，他们可能就不来了。”
    “好，我知道了。”
    早自习铃声响起，颜溪的同桌不再说八卦，扭过头来正准备背单词，不经意间瞥到门口处一个身影。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一口气提到了胸口，“姜、姜、姜……”
    前面的人转过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嘘，姚雪你可别暴露了啊。江御的事儿，是咱们俩的秘密。”
    被唤作姚雪的女孩深吸了一口气，绝望地挤出一抹僵硬的笑，“不是江御，是姜池！长礼扛把子，他来了！”
    “姜池？”那人越过姚雪往后看，吓得一哆嗦，“他怎么死死地盯着我们这边啊？吓死个人啦。现在是早自习，他来干什么？”
    姚雪想起之前姜池找过颜溪的事情，她轻轻推了下沉浸在课文里的颜溪，拿了本书挡住脸，靠近颜溪，小声问：“诶，姜池是不是来找你的啊？”
    如果不是刚上课，姚雪相信，这整个班里的人都想立马逃走。
    颜溪顺着姚雪的视线看过去，瞥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姜池穿着校服，随意地挎着书包，脖子上松垮垮挂着一个红色的头戴式耳机，他倚着门框，侧对着人，静静地看着远方。
    那种装逼气息浓厚的忧郁感又出现了。
    颜溪毫不犹豫地回头：“不是。”
    结果还真不是。
    颜溪原本没关注他，但在姚雪的实况转播下得知了全过程。
    “姜池跟老王在说话，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特别欢快，看起来心情不错。”
    “老王挡住了姜池，看不太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不过姜池抬起了手，他是要打人么？他又把手放下去了，老王拉住了他的胳膊……”
    “天啦，他来了，往我们这个方向来了……”
    颜溪：“……”
    课文堪堪背完，颜溪听到周遭的琅琅书声忽然消失。一双长腿停在她的课桌前，那人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桌上轻轻叩了两下。
    她抬头，看到了姜池。
    “同学，麻烦你坐过去一点。”
    颜溪：“……？”
    坐在颜溪旁边的姚雪低头，不敢乱看。她小声嘀咕，心里有点慌：“这是什么情况？姜池要跟我做同桌？不不不，这不可能。”
    班主任王兴国走上讲台，很简短地为大家介绍了情况。
    “接下来，姜池同学将在我们班进行为期一周的旁听。这是学校最新开展的活动。”老王看向颜溪这一排，云淡风轻地说，“姚雪，你暂时坐到孟子辰旁边，他正好缺个同桌。”
    “你们俩现在就换，其他人继续背书。”
    姜池站在颜溪那边的走廊里。他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但是对姚雪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姚雪拉开书包的拉链，三下五除二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去，逃难似的跑到了四组最后一排孟子辰的旁边。
    教室里重新响起琅琅读书声。
    “同学，坐过去一点。”姜池弯腰，在颜溪的耳畔说。
    颜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换。”
    前后左右的人听到这话为颜溪捏了一把汗。他们紧张得挺直了脊背，竖着耳朵听动静，嘴里虽然念着单词，然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姜池又站了一会儿，“那你起来，让我进去。”
    颜溪还是不为所动。
    他没吭声，自己绕到教室后面，从另一个走廊过来，坐到了位置上。
    周围的人瞬间傻眼，一下子忘了背书，只是怔怔地看着姜池坐下来，心情慢慢跌落谷底。姜池这个人，就只是坐在这儿，就够他们提心吊胆的了，更别说万一他真做点什么。
    姜池感受到不对劲，环视了一圈，淡淡道：“你们怎么不读书了，继续读啊。”
    众人皆愣。有生之年，没想到被大佬威胁背课文。
    虽然姜池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特别平静，但是他们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耐烦。
    十几双眼睛在姜池脸上看到了“谁读书不大声老子就废了他”的信息，很快低头投入到学习当中。
    一时间，三班的读书声响彻整栋楼。
    班主任老王欣慰地看着这群孩子。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漫长的早读课终于结束。
    庄雅意从隔壁班过来，邀请颜溪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她走到门口，看见姜池坐在颜溪旁边，瞬间改变了主意。
    姜池收拾了桌面，拿了饭卡。他敲了下颜溪的桌子，道：“走吧，去吃早饭。我请你。”
    颜溪回绝：“不用你请。”
    姜池：“那你请我呗，感谢下我昨晚的牺牲。你不知道你有多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颜溪手一哆嗦，水性笔掉在了地上。她咬咬牙，瞪着他，“姜池！你瞎说什么呢！”
    好在周围的人一下课全跑了，要不然让旁人听见这么暧昧的话，不得误会？
    “我说的都是实话。”姜池勾唇，嘴角扬了扬，“颜溪，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做过就是做过，你不能否认。”
    颜溪捡起笔，气呼呼地说：“你闭嘴，咱俩清清白白。”
    姜池笑出声，“你以为我在说什么？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你答应过我，就该遵守承诺。”
    “可是……”颜溪低头，盯着手中的水性笔，喃喃道，“我没办法……”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姜池说，“我们没有在一起练过一首歌，你没有尝试过，怎么就知道不合适？”
    她静了静，抬眸，“你处心积虑地进我们班，就是为了说服我么？”
    姜池拿手支着脑袋，笑道：“不然呢？你以为我来跟你谈情说爱么，我的小祖宗。”
    “要不是你昨天晚上那么绝情，我至于做到这个地步么？”姜池伸出手，勾着一双桃花眼，看着颜溪，“给我。”
    “什么？”
    姜池说：“你的手机。”
    “不给。”
    姜池：“那你把我加回来。”
    对峙了一会儿，颜溪松口：“好。”
    “不许随随便便把我拉黑。”
    “哦？”少女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姜先生。”
    “行，你厉害。”姜池说着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颜溪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昨晚拉黑的姜池又发来好友申请，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听了一会儿，点了“接受”。
    很快收到了消息。
    【x】：放心，我不去食堂，不影响你跟老祖宗们一起共进早餐。千万得吃饱，吃饱了才好打怪兽。
    颜溪：“……”
    他这是拿当初她说的话来回怼她呢。
    又想拉黑了。：）
    不过，即将和姜池当一周的同桌，还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啊。
    颜溪正想着，庄雅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份鸡蛋灌饼、一碗小米粥和一个蒸蛋糕。
    此时三班里没人，庄雅意溜进来，把东西给颜溪，“我给你带了早饭。”
    “刚下课的时候我看姜池缠着你，就知道你肯定没法去吃饭了。你肯定被他气得不轻。”
    颜溪顿了下，微笑：“我看起来像是这么容易生气的人？”
    庄雅意搭住她的肩膀，轻声道：“当然是啊，你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气得脸都红了。后来睡觉说梦话，都是在骂姜池。”
    颜溪刷地一下白了脸。她完全不知道这事儿。她居然对姜池如此上心，以至于梦里都有他？
    昨晚姜池带她去看音乐节，她本来还挺高兴的，可回来的时候闹那么一出，弄得她整个人尴尬到六神无主。加上唱歌这事悬在她脖子上，一乱，她就把他给删了。
    她还想过，如果那天在楼梯转角没有遇见姜池，他没有认出她，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颜溪，你在想什么？快吃吧，食物都该凉了。”
    庄雅意的声音将颜溪拉回现实，她点点头，打开粥盒。
    “对了，我昨晚都说什么了？”颜溪好奇地问。
    庄雅意茫然地回忆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什么……姜池你给我跪下，乖乖听奶奶的话……之类的。”
    颜溪难以置信，抬头看她，脸颊微烫，“我真的这么说的？”
    庄雅意这回确定地点了点头，“真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颜溪。”
    颜溪：“我、我哪样？”
    庄雅意：“嚣张。”
    颜溪默默捂脸。
    庄雅意还准备调戏颜溪几句，哪知一回头看到门口拎了四五个牛皮纸袋的姜池，她吓得叫出声：“哎呀，我的妈呀！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姜池好整以暇：“从你们说做梦骂我的时候。”

 Chapter 15

    15.强扭的瓜超甜
    “我们刚刚说的话。”颜溪强装镇定，“你都听到了？”
    姜池眼尾一挑，淡声道：“一字不漏。”
    咻！一万支羽箭朝她飞过来，颜溪霎时扎心到爆。
    庄雅意的话在她的脑子里打转。
    “姜池你给我跪下，乖乖听奶奶的话。”
    她完全没印象，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个什么样的梦。
    少女撇着嘴，愁容爬上她那张白皙俏丽的脸。
    少年把手里拎的纸袋悉数放在她面前，没什么表情地说：“喏，给你的早饭。”
    “这么多？”电灯泡庄雅意忍不住发言，“你当喂猪？”
    姜池扫了庄雅意一眼，凉凉道：“有意见？”
    庄雅意捂着心口，深呼吸，“没意见没意见。”
    说完她跑了。
    “你把这些都吃了。”姜池指着他买来的东西，用一副不容反抗的语气说，“我就原谅你。”
    颜溪纳闷，“我犯了什么错？”
    姜池从后面那桌绕过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细数颜溪的罪状。
    “一，出尔反尔，答应了做我的主唱，却又不肯开嗓。二，作为吉他社的社长，一点也没有尽到社长的责任，把我们社当儿戏。三，你侮辱了我的人格，居然想要我给你跪下，这简直荒唐。四，我说过在长礼我罩你，但你无视我的好意，这是在往我心里戳刀子。五，在没有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对我动心，非常没有礼貌。”
    说完他舒展眉头，沉声道：“暂时就这些了，你好好反省一下。”
    颜溪：“……”
    “你说的那五条，一点都站不住脚。其一，我不是自愿的，形势所迫，况且你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现在也没法唱，这事儿急不来。其二，我这个社长怎么来的你心里最清楚，别拿这个当把柄。其三，梦里说过话我不记得，那个也并不代表我的真实想法。其四，你想保护我是你的一厢情愿，我不需要你护我。”
    颜溪喘了口气，指着外面的万里晴空，冷笑道：“就算天破个口子，长江干涸，世界文明倒回原始时代，我也不可能对你有意思。”
    姜池睨着她，久久无言。
    到最后自言自语式挽尊：“你就是嘴硬。明明喜欢到天天夜有所梦还不承认。”
    “懒得跟你说。”颜溪拉下脸，不悦道，“跟你说也说不通。”
    俨然，姜池已经陷入自己的戏剧世界了，颜溪多说无益。
    “行了行了，你快把早饭吃了。吃完咱俩的恩怨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
    颜溪细细地琢磨了他这话的含义，她把面前的纸袋拆开，咬了一口土豆鸡蛋饼，期待地问：“那你以后不逼我唱歌了么？”
    姜池叹了口气，“不逼你了。强扭的瓜不甜。”
    “你能想通就好。”颜溪说完就开吃，她愉快地把姜池买的早饭连带庄雅意的那份都一扫而光，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餍足地瘫着。
    “姜池，谢谢你的早饭。”颜溪拿出十块钱递给姜池，“不过这跟人情是两码事，我之前欠你的，还是得还。”
    “嗯。”姜池接过她的钱，微抬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给我打个欠条吧。”
    “怎么写？”颜溪问。
    “帮我做三件小事。”
    “一言为定。”
    颜溪找了张没用过的草稿纸，她很快写好了借条，签了名给姜池。“喏，拿着。”
    姜池接过纸条，把它对折好，放进了口袋。
    “首先，我拜托你第一件事。”
    “这个星期，你教我学习。”
    踏在上课铃声响之前回来的同学，路过姜池这地儿时不小心听到这话，惊讶得咬到了舌头。
    这年头可真玄幻啊，长礼出了名打架不要命学习赛狗屁的校园扛把子，居然主动提出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简直不可思议。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这节课是数学课，老师来了全班很安静。大家井然有序地拿出课本，进入上课模式。
    颜溪写了张纸条悄悄递给姜池。
    ——剩下两件事呢？
    姜池在纸上写：没想好。
    颜溪无声地看了他一眼，抬头看黑板。
    那就等他想好吧。少女在心里想，总有一天，他们可以两不相欠。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三班众人大跌眼镜。
    他们原本以为姜池这厮过来是另有所图，不务正业，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搞起了学习，还有模有样的，一点也不含糊。
    比如数学课最后十分钟，老师因为有点看不惯他故意点他上去写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原本以为姜池会在班里大闹一场摔摔桌子什么的，没想到他居然挺直腰杆上去了。
    大佬在黑板上写了一个遒劲有力的“解”。
    然后……他停住了。
    数学老师是这学期新来的，对姜池不甚了解。他只知道来了个成绩不太好的旁听生，他得好好照顾照顾，并且显示出他们三班的气度，让外班好好学学。
    他全然不知，自己的这番举动看在学生眼里曲解成故意刁难。
    他还特意挑了一道中档偏易的题，适合举一反三，很有教学意义。既然姜池能考进长礼，基础也不会太差。
    讲台下面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深深为数学老师捏了一把汗。
    老师啊，您点谁写题不好，偏偏点一个混世魔王？您是没听过他的英勇事迹么？他当年在长礼初中部的时候，就气走过十三个老师，然而校方偏偏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教室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当中，数学老师扶了扶他的金丝边框眼镜，温淡地问：“姜同学，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一直盯着黑板的姜池掀了掀眼皮，转过来看老师，“可以请外援么？”
    数学老师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只要你能把这题写出来，有何不可？”
    姜池将粉笔攥在手心，转身看讲台下的数十张面孔。他一眼扫过去，几乎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他们用头顶告诉姜池：“别找我，千万别找我。”
    数学老师顺着姜池的视线看过去，与颜溪四目相对。带着一身书卷气的数学老师会心一笑，他们班这个第一名果然不错。他立即开口唤了她的名字：“颜溪。”
    “你来点拨一下你的同桌。”
    颜溪默了一瞬，对上少年求知欲爆棚的目光，又想到承诺他的事，她平静地说：“第一步，找出等量关系，对式子进行求导。”
    姜池转身在黑板上慢条斯理地写字，他求了导，颜溪继续说：“另设一个a，将公因式替换出来，再次求导。”
    如此过去了五分钟，姜池成功写出了答案。数学老师带头鼓掌，随即班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姜池站在台上，仿佛一个光荣的战士，明明他什么也不会，还照样接受着大家的称赞。
    看来，一旦拉低下限以后，大家对这个人的接受能力大大变高。只要他做出一点小小的进步，都会被当成是荣耀。
    然而有些人，被“你脑袋这么好，这种事肯定难不倒你呀，都是小case不费吹灰之力对吧”这样的理由，抹杀了努力。
    掌声消失，姜池背着手，对众人说：“都是颜溪同学教得好，不然我根本写不出来。”
    “让我们把最热烈的掌声送给乐于助人的颜溪同学。”
    颜溪诧异地看着姜池，少年脸上的坦荡一览无余，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挖苦她还是发自内心感谢。
    久违的掌声响彻耳际，她恍惚间想到三年级参加唱歌比赛那回，当时台下的掌声也是这般热烈。
    被人肯定的滋味，还是这么令她迷恋。颜溪怔了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浅笑。
    然而其他同学就不这么想了。他们处在惊恐之中，拼了命拍手，深怕巴掌拍不响惹大佬不高兴。
    讲台上，看到此番和谐友爱的景象，数学老师备感光荣，觉得自己赚足了面子，瞬间对姜池刮目相看。
    “好了姜同学，回座位吧。请继续保持学习的热情。”
    三班教室外，扒窗围观了事件全过程的葛洲和蒋寒，趁着还没下课偷偷溜走。
    在去物理实验室的路上，蒋寒问葛洲：“你小子到底给池哥支了什么招，神神秘秘的？”
    “刚刚那种程度的题目，完全难不倒他吧。”姜池的成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连他蒋寒都能一眼看出怎么写的题，池哥会不知道？
    所以他笃定，“池哥是故意的。”
    葛洲笑了笑，讳莫如深地来了句：“人嘛，得保持适当的愚蠢。”
    蒋寒啧了声，“别翻车就好。”
    葛洲想了想他对姜池说过的话，愣了愣，不太确定地出声：“应该……不会吧？”
    蒋寒听到他说话的这种语气，下楼梯的时候踩空了一阶，他扶着墙看葛洲：“sure？”
    葛洲尴尬地笑了笑。
    还真他妈sure不了。
    晚上十点，女生宿舍夜话时间。
    做完了一天的功课，庄雅意拉着颜溪讲故事。
    “颜溪，你知不知道姜池以前的事？”
    “不知道。”颜溪搽完护肤品上床，找出枕边的mp3，漫不经心地回她，“没什么兴趣。我总觉得，你们把他给妖魔化了，其实吧，他也就是一名挺普通的中学生。”
    庄雅意语重心长：“那你是没有看清他的本质。”
    “姜池初中也在长礼读的，当年气走了十几个老师，他也就被全校批评过十五六次吧，还能待在这里真是牛逼。后来不知道怎么跟外校的人起了冲突，跟人家打架进了医院，这才休了学。”
    “他是出了名的长礼一霸，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高一的时候，有一批小女生盲目崇拜他，天天给他递情书。他把那群姑娘召集在阶梯教室开了一个会，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小姑娘个个红着眼跑出来。那之后，大家都对姜池避之不及。”
    “我突然记起来一件事，传言他好像特别针对第一名。以前的全校第一都被姜池直接或间接捉弄过。”庄雅意恍然大悟，“难怪他要混进颁奖队伍，在期中表彰的时候捉弄你。捉弄不成，直接耍手段当你同桌……”
    “颜溪，你要不服个软？他这种人就是喜欢征服，看别人低头……”
    颜溪静默了一会儿，好多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又憋回去。她淡淡地应了声，意味不明地道了句：“谢谢你。”
    “时间不早了，睡吧。”
    “嗯。”
    颜溪窝在被子里听歌，mp3没电了换手机，一首歌听了一半她收到消息。
    【x】：小祖宗，晚安。
    颜溪等歌听完才回他。
    【嘻嘻】：别叫我祖宗，承受不起。
    【x】：爸爸还是哥哥，选一个。
    【嘻嘻】：你还记着呢。
    【x】：当然，我需要一个名分。
    【嘻嘻】：少来。
    【x】：当我女儿吧，不亏。
    【嘻嘻】：不要。
    【x】：妹妹也行。
    庄雅意说的话挠得颜溪心痒痒，姜池心黑不黑她无所谓，她倒是真有点好奇，姜池到底干了什么，惹哭了那么多女生。
    【嘻嘻】：我听说了一件事，你以前把送你情书的姑娘拉去阶梯教室开会。你跟人家说了什么？
    【x】：好奇？
    【嘻嘻】：嗯。
    【x】：求我。
    【嘻嘻】：不说拉倒。
    【x】：叫一声哥哥，我就告诉你。
    【x】：文字不行，得发语音。
    ※※※※※※※※※※※※※※※※※※※※
    接档求预收，专栏可见
    1.《爱豆超宠我》
    ＠时漾今天睡到江御了吗：没有。
    江御：胡说。
    白手起家顶流巨星x不差钱人气女画家
    【1】时漾被家里人安排相亲。
    傲慢的相亲对象甩了她十个房本，“三年生俩，结婚后做全职太太。梵高死了以后才出名，画画没前途，我能看上你是你的荣幸。”
    时漾听后微笑着拿出手机，指着壁纸上的爱豆说：“这是我前任，腰好颜正还才华横溢，你凭什么觉得我能看上你？”
    相亲对象听后陷入沉思，一分钟后指着时漾身后那桌，道：“他来了。”
    时漾不明所以，转过头看到了梦中情人。男人勾唇浅笑，眼里透着一丝玩味：“听说我是你前任？”
    时漾欲哭无泪：“我、我没有爬墙！”
    【2】出道七年零绯闻，外界传言江御私下性情清冷不近女色，直到某次直播，他秀了满屋子的画作收藏，正说着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兔子睡衣的女人走进来，委屈巴巴：“宝宝，今天没灵感。
    江御朝人张开双臂，笑容温暖灿烂，“来，老公抱抱。”
    又名《和爱豆闪婚是什么体验》《粉他七年后终于睡到了》《蜜桃味的吻》
    2.《穿成影帝的隐婚妻子》
    江阮穿成高甜宠文里同名十八线女星，是男女主角甜甜恋爱的对照组——倒追十年终于进了初恋家户口本，却在结婚纪念日被影帝老公用2000万无情扫地出门。
    穿书后江阮认真工作默默攒钱，暗戳戳等离婚，终于等来分手当夜——
    一向清冷禁欲的影帝把自己包装成礼物，主动敲开她的门，笑得风情万种：“我有一个亿的生意跟你谈谈。”
    事后，江阮：后悔，我现在非常地后悔。
    ＃老公太爱我了怎么办＃
    ＃穿书后我让大家变成柠檬精＃
    ＃就

 Chapter 16

    16.喜欢还是讨厌
    ——叫一声哥哥, 我就告诉你。
    宿舍里的灯已经熄灭了。
    黑暗里, 颜溪盯着屏幕发呆。
    要真说好奇，她也没有特别好奇。还没到那种要她付出代价去交换答案的地步。
    像是鬼迷心窍了, 她按住说话键，输入法提示正在录音, 她压低声音，慢慢缓缓地说了一句话。说完她松开手, 点了发送。
    那边的人显示正在输入中，输入了半天, 没发过来一句话。
    颜溪放下手机，关了音乐, 摘了耳机。她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泪水忽然糊了眼睛。
    颜溪从小就想要一个哥哥，她曾无数次想：如果我有一个哥哥，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呢？
    可惜她是家中长女，自懂事起就被告知要爱护和谦让妹妹，多多付出不要一味地索取家人的爱。然而她究竟得到了多少爱呢？爸爸妈妈离开中国, 二话不说把妹妹带走，直到现在都没有关心过她一次。
    在他们眼里, 她就像是一个洋娃娃，摆在家里当装饰, 想起来了就给娃娃换换行装。直到上次, 她问起父亲关于姑父的事情, 父女俩才实实在在地说上了一回话。除了好好学习, 似乎再没有别的话题可以说。
    后来，父亲聊天两三句离不开妹妹，颜溪听着嫉妒，就把电话挂了。
    那家伙，真的知道当人家哥哥意味着什么吗？
    姜池睡在郊外的别墅里，他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
    葛洲和蒋寒每天晚上过来陪他，三个人练团到深夜，累了就躺下来歇歇，随便凑合一晚上。
    这晚，酣畅淋漓的练习过后，蒋寒瘫在墙角，拨开身上的线，接过姜池扔过来的冰镇矿泉水。
    “谢谢池哥。”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实实在在舒了一口气，“池哥，你今天状态不错啊。”
    “还行。”姜池淡淡地挑了挑眉，坐下来喝水。
    葛洲随意地敲了敲蒋寒新买的小鼓，揶揄道：“池哥，我出的主意还不错吧。你看你最近状态都上来了。果然爱情的力量是最伟大的。”
    姜池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没说话。他低头看手机，颜溪发来一段长达十秒的语音。很显然，她说的话肯定不止两个字。他拿湿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降温，把耳机插上，准备听语音。身后，葛洲得意地笑道：“你看你看，都说起悄悄话来了。”
    蒋寒突然get到了什么，他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葛洲，用唇语说：“你他妈该不会是告诉池哥，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把人勾引到手就可以提要求吧？”
    葛洲立马竖起大拇指，对蒋寒说：“不愧是兄弟，你小子真懂我。具体过程有些出入，不过大体意思是对的。”
    蒋寒狂晕，“你有点脑子好不好，你不觉得池哥才更像是智商为零的那个吗？”
    姜池听到这段对话，无语地杀了记眼刀过去，让两兄弟闭了嘴。
    他戴上耳机，点开播放键。
    女生的声音干干净净的，透过线传递到他的耳边。
    她的语气里带着笑，仔细一听有几分悲伤。
    “姜池我问你，你知道怎么当一个好哥哥吗？”
    姜池瞬间怔住，捏着矿泉水瓶的手顿住，瓶身的水珠冰冰凉凉，一点点落到他的手上。
    在她问之前，他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祖宗也好，爸爸也好，哥哥也好，只是他用来逗颜溪的手段而已。
    姜池摘下耳机，扭过头，看向蒋寒和葛洲。那两人感受到某人的灼热目光而抬头，对上姜池的视线。
    “池哥？”葛洲心领神会，“遇到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了？”
    姜池：“她问我，知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好哥哥。你们说，我对你们怎么样。”
    葛洲愣了一下，皮笑肉不笑，“池哥，你这是被人发好人卡了吧。要是你俩做了兄妹，那还怎么发展恋爱关系啊。不过嘛，这要是在古代，哥哥就是郎君的意思，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蒋寒翻白眼，“拉倒吧，说点有营养的话好么？”
    说着他起身走向姜池，“池哥，我们俩皮糙肉厚，你怎么打都不要紧，可人家姑娘细皮嫩肉的，认你当哥，实在是不划算啊。”
    姜池嘴角抽搐：“……在你们眼里，我就是这样当哥的？”
    葛洲很天真无邪地补刀：“那不然呢？”
    姜池：“……”
    随后，在暗流涌动的排练室里，葛洲和蒋寒二人看见他们的leader姜池，拿着手机，特别温柔地输了一句语音。
    “说实话我也不会，要不然你教教我。毕竟是人生第一次，我真有点紧张。”
    葛洲、蒋寒：“……”恶心、真恶心。
    过了一分钟，他又说：“行，那你观察观察，等你想好了告诉我，我随时恭候。”
    “其实吧，我这人也不是特别看重名分，只要你不把我当陌生人就行。”
    “那事没那么神，我把那群女生召集在一起，挨个问她们喜欢我什么。结果她们说的那些特质我统统都没有，梦想幻灭就知难而退了。”姜池说，“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学生，除了长得帅一点，喜欢音乐，实际上一无是处。”
    葛洲、蒋寒：“……”忽悠，你再忽悠！真不要脸！
    聊天结束后，姜池从座位上起身，转过头看见葛洲和蒋寒带着两张很有怨念的脸看着他，吓了一跳。当然，作为大佬，他有很好的心理素质以及表情管理。他很快又坐下来，从容不迫地问：“你俩抽什么风？”
    葛洲抱着胳膊，冷哼，“普通的高中生？一无是处？”
    “哪个平凡的高中生会拆掉学校的围墙、气走十几个任课教师？一个人单挑三十多个小混混，徒手制服歹徒还啥事没有？随便写了一首歌投稿，结果被知名歌手挑中，当年红遍大江南北？姜池，你戳着你的良心说，你他妈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吗？”
    蒋寒举双手同意，“天才通常都说自己很普通。”
    “最搞笑的是当年那事儿，你把追求者全部召集到阶梯教室，挨个给她们的情书挑错别字打分数，搞得一众女生少女心崩塌，你忘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真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能做出来的？”
    蒋寒总结：“奇葩也总认为自己平凡。”
    姜池勾唇，眼里淡淡有光，说话不徐不疾：“怎么着，嫉妒我就直说。你俩不服气就去追。”
    葛洲被姜池气笑了，“你看上的姑娘，我可不敢有想法。”我只是觉得你被爱情蒙蔽双眼的样子，看起来像个铁憨憨。：）
    姜池云淡风轻：“你知道就好。”
    蒋寒看不下去，站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风景，等风波平息，这才问姜池：“池哥，说正经的，你不打算回家了吗？你家老头子就没有催过你？”
    姜池寂静地看着窗外深浓的夜色，手机在他手上，屏幕已经暗了。他摇摇头，说话语气悲凉又凄惨：“没呢。我回不回家他都无所谓的，早就无所谓了。”
    蒋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就像我们的乐队那样。”他补充道。
    姜池按了按蒋寒的肩，脸上露出难得的欣慰之色。
    “蒋寒，谢谢你。”
    “对了，你走的时候把葛洲拖到隔壁去，在这里睡会着凉。”
    “知道了，池哥。”
    翌日清晨。
    颜溪背着书包从宿舍往操场的方向走，路过一棵大榕树的时候，树后边出来一人拦下她。
    少年拎着五个还冒着热气的袋子，袋子直接怼到她眼前，“给你的早饭。”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食堂热门的几样都买了些。上次看你也不挑，我想你应该不讨厌。”
    颜溪揉了揉眼睛，没睡醒头还有些疼。她恍恍惚惚看清人，退后了一步。
    “姜池，你这是在干什么？”
    少年打了个哈欠，顺了顺鬓角，“学着当你哥哥啊。”
    颜溪掐了下自己的虎口，吃痛地问：“你来真的？”
    “当然。”他说，“你先吃东西，不能饿着。”
    离上早自习还有四十分钟，校园里人很少。颜溪接过姜池手里的早饭，低头看了一眼，都是她喜欢的。
    颜溪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回头，“你跟我来。”
    姜池跟上她，“我们去哪？”
    “操场。”颜溪说，“我试着唱歌给你听。”
    “姜池，哥哥。”

 Chapter 17

    17.燃烧的cp魂
    清晨的操场, 有两三个人在晨跑。
    一堵围墙, 隔开了学校和街区。
    这边是塑胶跑道、篮球场、足球场，那边是无尽的热闹。
    围墙附近, 稀稀拉拉栽着几棵绿树。
    颜溪找了绿荫附近的长椅坐下。
    她拿出mp3，分了一只耳机给姜池。
    听了十几秒前奏, 姜池说出了歌名。
    “coldplay的《viva la vida》，西班牙语生命万岁。”
    “答对了。”颜溪清了清嗓子, “我很久没唱歌，估计很难听。”
    “我简单地唱一段, 如果你受不了，你就把耳朵捂上。”
    姜池坐在她身旁, 头顶是大片绿荫。
    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漏下来, 洒在他和少女的脸上。
    他垂着眼，看眼前这个少女。
    初夏的微风吹起少女的发丝，清晨的阳光漏出爱心的形状落在她眼角。
    她闭上眼睛，唇角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她轻轻开口唱：“i used to rule the world.seas would rise when i gave the word……”
    路易十六将赴断头台, 回望自己一生，华丽的城堡和宫殿, 万人之上的光耀，如同浮光掠影, 终是一朝虚妄。等待他的是深渊, 不是天堂之巅。
    颜溪唱了一段停下, 姜池直直地盯着她, 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你一个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怎么听起来比路易十六还要悲伤？”
    颜溪笑了笑，她打开姜池买的早饭，静静地吃了起来。一整颗鸡蛋下肚，又喝了小半杯豆浆，她问：“听出什么问题了吗？”
    姜池不留情面地说：“气息不稳，轻微走音。以你现在的演唱方式，将来如果做乐队主唱，用不了多少场live，嗓子就会废掉。”
    “所以，你明白了吗？为什么我一直抗拒唱歌这件事。”颜溪看着不远处操场上奔跑着的人们，说话时一副老大爷的口气，“你看，有人到得了终点，而有的人被拦在了起点。”
    姜池不以为然，他话锋一转：“在我看来，那些都只是小问题。路是你自己开创出来的，起点或者终点，该你定。”
    颜溪愣了半晌，脸上慢慢有了笑容，一直垂着的眼终于染了几分活泼。她把早饭分给姜池一半，两人并排坐着，沐浴在阳光下，吃完了这一顿。
    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着夏日的清晨，清澈的阳光，干净的空气，响亮的蝉鸣，围墙外热闹的市井气。
    直到操场的人散去，食物都进了肚子里，姜池低头看腕表，“快上课了。”
    “那走吧。”颜溪站起来，骤然感觉到后背一轻，她回头，看见姜池拎起她的包。
    “你这是？”她睁大了眼睛，不明白他的意思。
    “哥哥怎么能让你被生活压弯腰呢。书包我来背。”
    “不、不用了。”
    “要的，我不能半途而废。”
    “我的书包不重。”
    “我觉得重。”
    两人僵持不下。
    颜溪最后无奈地解下了自己的书包，递给姜池。
    “既然你喜欢背，那我给你。”
    姜池的书包是斜挎的那种，颜溪的是hello kitty双肩包。
    颜溪步伐轻快，姜池腿长，却故意放慢了速度。
    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给小姑娘背书包的大佬。
    临近上课时间，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高二（3）班的大喇叭孟子辰看到这场景后第一时间在班里进行了播报。
    “重磅新闻！重磅新闻！”
    高二（3）班是长礼火箭班里的一股清流。爱学习和爱八卦的程度足以匹敌。
    班主任老王还没来，孟子辰在班里喊了这一嗓子成功地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力。
    “诶诶诶，孟子辰，你说说，到底是什么重磅新闻啊？”
    “劲爆吗？如果是老王又放屁之类的消息就别说了。”
    “去你的。”一路跑过来的孟子辰扶着墙喘气，他休息了一会儿，语速飞快，“我刚刚看见姜池和颜溪一前一后往教学楼这边过来。重点是，姜池帮颜溪背着包，就是那个粉色的hello kitty，大家有印象么？”
    “孟子辰，你搞笑吧。”作为孟子辰的新同桌，姚雪第一个表示不信，提及姜池的时候，她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你搞搞清楚，姜池是什么人，长礼伏地魔诶，他怎么可能帮女生提包啊。他当年得罪了多少女生，你们不记得了？”
    说着说着姚雪忽然想起什么，惊呼：“那个针对全校第一的传闻不会是真的吧？我同桌长得那么漂亮，他这么快就下手啦？夭寿！”
    没多久，当姚雪看见颜溪孑然一身走进班里，姜池抱着一个可爱的女式书包接着进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被刷新了三观。
    还别说，太阳真他妈从西边出来了。
    抛开伏地魔的设定，姜池和颜溪坐一块，还真赏心悦目，就像画报似的。
    又过了一会儿，姚雪看见姜池主动帮颜溪拧开牛奶瓶盖，并把牛奶推到她面前，颜溪拒绝了，可姜池依旧坚持，推来推去，颜溪还是不要，姜池就自己把牛奶喝掉了。
    听了那么多伏地魔的传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在一个姑娘这里吃瘪。
    姚雪体内的cp魂偷偷燃了起来。
    暴躁系伏地魔x温柔小仙女，她有点想嗑。
    孟子辰顺着姚雪的视线看过去，无语地撞了下她胳膊。
    “你收敛一点。刚刚还说那个谁是女生公敌，现在这么花痴是怎么回事？”
    姚雪白了孟子辰一眼，“你懂个屁。”
    老王进班，姚雪拿出语文课本，翻到必备古诗《念奴娇·赤壁怀古》。
    她转了转笔，忽然想起前几天姐姐说的那个江御的戏《青春起床号》。
    听说剧组要来他们学校拍戏，有一幕演天台告白，要招形象好的学生群演。
    又往姜池和颜溪那边偷瞄了一眼。
    这俩人也太合适了吧，她介绍过去还能拿点回扣。
    姚雪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
    《viva la vida》英国乐队coldplay
    我文笔不太好，写不出想象中的感觉唉。此文大概率就是分享歌曲以及无所不用其极秀恩爱tat

 Chapter 18

    18.年少不知羞
    周五放学后。
    姚雪给自家姐姐发消息。
    【雪】：你们剧组什么时候来长礼？
    【姐】：下周六。
    【雪】：还缺群演不？
    【姐】：在招。
    【雪】：我有两个同学, 外貌特出众。
    【姐】：有没有照片啊, 发过来我看看。也不能太好看, 抢主角风头的话导演会有意见。
    【雪】：江御那条件, 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怎么比得过他？
    娱乐圈的明星都有包装，上镜比素人要好很多。姚雪在学校贴吧里找了几张还算清晰的照片, 发给了自家姐姐。
    【雪】：你看，是不是还不错？
    【姐】：这么糊我真看不清。要不这样吧，到时候你把你同学直接领过来试试, 不行的话可以只拍背影不露脸。反正我们那天的戏, 群演多多益善。
    【雪】：行。
    姚雪是住读生, 她住在颜溪的宿舍楼下。她发完消息后直接上楼敲颜溪的寝室门，开门的是庄雅意。
    “你好，请问颜溪在吗？我是她同桌，我找她有事儿。”姚雪笑得甜甜的, 很有礼貌地询问庄雅意。
    庄雅意摇摇头, 招呼人进来, “她不在，不过应该快回来了。你要不在这儿坐会儿等等她。”
    姚雪想想现在也没事, “行。”
    庄雅意跟姚雪攀谈, 姚雪告诉她, 她来是介绍一个不错的兼职给颜溪。
    “颜溪不差钱吧。”庄雅意听后发表意见，“上次期中表彰大会, 她得了五千块的烤肉券。她留了三张, 剩下的全部八八折卖掉了, 赚了小四千呢。”
    姚雪闻言一怔，忍不住惊叹：“真·商业鬼才。”
    “她这小脑瓜怎么这么机灵呢。”
    庄雅意感叹：“不聪明咋能考第一。”
    “不过，能上电视的话还是挺有吸引力的。”庄雅意开始意淫，“说不定颜溪就此被发掘，进入了演艺圈也说不定诶。”
    姚雪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一时间哭笑不得：“那你究竟是赞成还是反对啊？”
    庄雅意笑了笑，道：“这事儿问我没用，得问她。不过那什么，你把我也带过去呗，我可以表演弹空气吉他，一定很吸睛吧。”
    姚雪：“嗯？这个恐怕不太合适，画风有点不对。具体的我也说不好，要不你到时候也来试试？对了，剧组具体哪天来什么时间来是保密的，我也不知道。如果你要参加，需要前一天说好，不能鸽了，而且还得保密。”
    庄雅意淡淡道：“你也太小瞧我们长礼的安保措施了吧。再说了，长礼的追星党还好吧，江御刚火不久，没那么快渗透到这里。你放心好了，我嘴巴很严的。”
    “那就好。”姚雪点点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姚雪旁敲侧击地表达了希望姜池也能去的意思，还帮着剧组卖了一波惨，说什么演员青黄不接，剧组穷，招人能力差，连像样的群演都没找着几个。庄雅意听着挺心疼，毛遂自荐可以演个雕像，最后把姚雪弄得不知所措。
    半个小时过去了，颜溪还没回来。
    姚雪被室友叫过去帮忙搬东西，便嘱托庄雅意帮她讲一声。
    庄雅意答应了。
    晚上八点半，颜溪带着一身烤肉味回来了。
    庄雅意闻着味，问她：“你去聚餐了？”
    颜溪说：“对，那家皇朝烤肉还真不错，推荐你去吃。”
    庄雅意翻出枕头底下从颜溪哪里用五折友情价买来的烤肉券，咽了咽口水。
    “你请吉他社吗？你之前不是说新招了两个成员？”
    “不是。我跟我姑姑还有表妹一起去的。”颜溪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到了，姜池老是说我作为社长不用心，那我下次请他们吃一顿，算是见面礼。”
    “我很好奇是哪两个勇士进了你们吉他社呀？”
    颜溪苦涩地说：“蒋寒和葛洲，都是姜池的兄弟。我后面偷偷在班里问了，大家对学吉他还挺感兴趣的，但是一听姜池是副社长就立马拒绝了。”
    等她后知后觉地想到蒋寒和葛洲到底是谁时，颜溪已经去洗澡了。
    等到颜溪从卫生间出来，庄雅意按捺不住好奇，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诶诶诶，蒋寒这个人怎么样啊？”
    颜溪坐在庄雅意对面，拿干毛巾擦湿发，“对他有意思？”
    庄雅意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她绕着手指，支支吾吾半天，抬头看颜溪，顶着绯红的双颊，小声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暗恋他……”
    暗恋？颜溪没想到这两个字居然会从庄雅意的嘴里说出来。这姑娘向来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要真是喜欢谁，那不可能藏在心里的，绝对会每天都提起。而这是颜溪第一次听到庄雅意提起蒋寒，还是用这么激动的语气。
    “他这个人吧，我不好说。看起来浑身散发着嚣张的气息，但是莫名其妙地让人感觉到乖巧。其实除了跟姜池葛洲在一起，蒋寒好像不太喜欢跟生人讲话。”
    颜溪刚说完，就见庄雅意略感意外地说：“是吗？那应该比姜池好相处吧。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颜溪听着有些糊涂，“什么意思？”
    庄雅意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暗恋他的架子鼓很久了。”
    颜溪：“……”这姑娘，一个断句能把人急死。
    “限量版里性价比最高的一款，简直就是我的梦想，可惜他已经把它买走了。要是有生之年能借我试一试，那我做梦都会笑醒叭！”
    颜溪安静了一会儿，道：“借不借得去问蒋寒。不过，在那之前，你把你的技术练好。借你用一次，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嗯。”庄雅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跟姜池扯在一块儿，高中生活会变成灾难。怎么，你不怕？”
    庄雅意咬着唇，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有着几分倔强。
    “姜池是姜池，蒋寒是蒋寒，不一样。”
    “哦。”颜溪故意拖长了尾音，看到对面的女孩又红了脸，她突然觉得逗逗她还挺有趣的。
    “哎，其实我也想通了。”庄雅意说，“这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流言蜚语充斥在我们的生活里。有时候我们看到一粒尘，会以为它是沙尘暴，过度的放大一个人的缺点，造成了恐慌。实际上，或许他并没有那么可怕。既然姜池能跟你和平共处，我也就不长舌妇了。人际关系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嘛。”
    颜溪晃了晃神，“你今天怎么突然想通了？”
    庄雅意笑道：“你不知道吗？贴吧里关于你和姜池的同人文都安排上了。什么铁血校霸和他的小娇娇，你没看？我看得都快上头了。”
    颜溪一头雾水，“谁这么无聊？”
    庄雅意：“今早姜池给你背书包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学校。你呀，现在有一个外号，叫长礼玛利亚。”
    颜溪：“？？？”
    庄雅意：“大家不用再对伏地魔提心吊胆了。”
    颜溪：“为什么？”
    庄雅意：“因为……陷入爱情的伏地魔没空祸害世界啊。”
    颜溪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再说了，我俩不是情侣关系。他现在是我哥。”
    庄雅意往后退了退，跌坐在床里，花了好长时间消化这个信息：“我希望，你能感化大佬，让他回到正轨上。这样的话，长礼就太平了。”
    颜溪无奈：“你们戏太多了，长礼难道不太平么？”
    庄雅意不多说了，转而问她：“姜池你不感兴趣，那江御呢？”
    “江御？要演《青春起床号》的那个男演员？”
    庄雅意惊呆了，“哇塞，看不出来啊，颜溪你还追星？”
    颜溪笑笑只说，“这倒没有，我很喜欢《青春起床号》这本漫画。它陪我度过了童年。所以网上传出影视化消息的时候，我去关注了一下。江御挺符合我心目中男主的形象。”
    “那你想参与一下你的童年吗？”
    颜溪：“什么意思？”
    庄雅意：“那部剧下周周末要来我们学校拍部分场景，还在招学生群演，男的女的都缺。”
    颜溪思虑一会儿，庄雅意等她的回答，不禁屏住呼吸。听到女孩幽幽地问了句“多少钱”，她一下子瘫笑在床铺里。
    “颜溪，你真是个小财迷。”
    “听说是200到500不等。不过你这张脸怎么着也值五百块吧。具体的你问问你以前那个同桌，哦对了叫姚雪的那个。”
    颜溪应了声：“行。”
    “池哥，你又火了。”
    蒋寒从摩托车上跳下来，一路小跑进院子，对正在看电视的姜池说。
    姜池连头也没回，盯着电视里的男演员，视线偏都没偏一下：“有话直说。”
    “长礼的贴吧和论坛，现在都在流行一种叫伏地魔与小仙女的同人文。才一天的时间就火成这样，你的号召力果然非同凡响。”
    “我看了。”姜池平静地说。
    蒋寒好奇：“你什么想法？”
    姜池语气淡淡：“狗屁不通。”
    “那要不要……”
    “不必。”
    “真的不需要教训他们一下？”
    “嗯。”
    “不过。”姜池说着转过来，看了眼蒋寒，指了指电视机，一本正经地问，“我跟江御比，谁更帅？”
    蒋寒蹙眉，“您这是……？”
    姜池把手机怼蒋寒眼前，“这个人说她喜欢江御。”
    蒋寒定了定神，看清屏幕上的聊天记录。
    【雪】：姜池同学，下周有一个剧组过来拍戏需要群演。我觉得你的形象很适合，这边可以给到最高五百的酬劳，请问你有没有兴趣呀？
    【x】：没
    【雪】：你跟颜溪那么搭，你不去的话就太可惜了。
    【x】：五百？
    【雪】：对的对的！
    【x】：她为什么去？
    【雪】：因为男主是江御啊！颜溪跟我说她很喜欢江御。
    【x】：我考虑一下。
    【雪】：好哒！
    蒋寒在内心偷着笑了一分钟后，安慰他：“池哥，喜欢有很多种。她说的应该不是指爱情，可能就是小女生的崇拜吧。”
    姜池哼了一声，“这家伙有什么好喜欢的？”
    蒋寒瞥到姜池脚边散落的纸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见得是坏事，至少现在，你又开始写歌了。”
    “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嘛。看开点。”
    姜池起身，拿了把吉他进排练室。蒋寒拾起一张地上的纸团，展开看了眼。
    哪有什么歌词，全是一个人的名字。
    江御。
    蒋寒：“……有毒。”

 Chapter 19

    19.追梦赤子心
    “颜溪, 这道题怎么写啊？”
    初夏的清晨,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教室，落在少年身上。干净的阳光映在他的校服白衬衫上, 光芒太盛，耀眼得像是聚了全世界的光亮。
    颜溪抬手遮了遮眼睛, 她看着姜池，耐心地给他讲解题步骤讲原理, 从语文数学到物理化学历史。
    姜池认认真真地问了一周，颜溪仔仔细细地教了一周。
    就在旁听结束的这一天, 放学日，颜溪对姜池说：“说吧, 第二件事。”
    姜池听了顿时感到心寒, “原来这些日子，你对我好，都不是真心的？你只是为了完成承诺？”
    颜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有区别？”
    姜池：“区别那可真的太大了。”
    颜溪：“三件事是你提的，现在你这样, 是不是太奇怪了一点呢，姜池大哥。”
    说到哥哥这两个字他就来气, 明明是同龄人，颜溪每次叫他搞得他好像大她一轮似的。
    “罢了。”姜池转身, 手酷酷地插/进裤兜, 摆了一个很帅气的站姿, 眯着眼睛看远方, 眼里似乎有一团雾气。“我不跟你计较。”
    姜池：“这个周末你会去当群众演员对吧？”
    颜溪：“你偷偷查我？”
    姜池：“姚雪告诉我的。”
    颜溪：“她也找了你？”
    姜池：“嗯。”
    颜溪：“我当然得去，能挣钱啊。”
    姜池：“你很缺钱？”
    颜溪摇摇头。
    “未来几个月可能会缺。”
    姜池：“呦，您还能未卜先知啊，颜溪同学，了不得。”
    颜溪：“当然不及你啊，大佬。”
    姜池怔了一瞬，抿着唇笑了。
    他沉默地看着眼前人，想着敢跟他这么开玩笑插科打诨的女孩子，独独只有她一个。
    “第二件事，我想好了。”他说。
    颜溪对上他的视线，安静地等他的下文。
    “周末那天，你在楼下站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离开片场。”
    颜溪当即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想干什么？”
    “秘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快走到转角的时候，姜池朝颜溪挥了挥手，清亮的男声在走廊里回响。
    “周末见。”
    颜溪没想到，姜池说的周末见，居然真的就是周末。
    这个星期接下来的几天，姜池人影都没出现过一次。
    他的离开让高二（3）班重新恢复宁静。
    就连贴吧里的同文yy也消停了。
    周日下午，《青春起床号》剧组来了一拨人。
    这场戏没有江御，让现场兴致盎然的女同学们热情少了那么一丢丢。
    来的是男二和女二，也是时下受欢迎的流量，所以现场的大家还是挺捧场的。
    在长礼住宿的男生女生基本上都被拉过来当了群演。
    周日全校放假，即使是课业繁重的高三也不例外。
    戏在初中部那边演，颜溪第一次去不太熟，不出意外又迷路了。
    不过这回，帮她的人不是姜池，而是庄雅意。
    庄雅意领着颜溪到了现场。
    人潮汹涌的拍戏现场，执行导演在给大家讲戏。
    模样出众的学生被安排在了前面，其他的基本就是背景板。
    颜溪站在第一排，庄雅意在她身后。她四处看了一会儿，没见着姜池的人。
    颜溪问庄雅意：“你看到姜池了吗？”
    庄雅意平静的脸上立刻染上了八卦气息。
    “怎么？几天不见，你相思成疾？”
    颜溪用笑掩饰尴尬：“你别瞎说。”
    “是不是瞎说，你心里有数。”庄雅意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用极其暧昧的语气说，“颜溪，你就承认吧，你真的对姜池上了心。”
    颜溪：“……”
    执行导演拿着大喇叭喊：“全体注意啊，马上就要开拍了，大家投入一点。”
    “现在，想象一下你们的校草上天台，准备跟她心爱的女生表白，大家是看热闹的，带着点起哄的感觉又有些期待，来试一遍。”
    全场忽然响起一阵哄闹声，大家望着教学楼的天台，“大家快看呐！”
    执行导演很满意，“对对对，就是这样，特别好。就保持这样的状态，我们准备正式开拍。”
    结果没人搭理他，现场的依旧沉浸在“戏”中。
    当他转过身，抬头看到天台上那个小子时，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剧本里没这段啊。
    谁加的戏？
    姜池背着一把吉他，站在楼顶。
    他像一个君王睥睨他的臣民似的看着下面的观众。
    从卫生间回来的导演看到这一幕，并没有出面阻止，而是示意摄像把机器对准楼上那个男孩。
    本来还没轮到男二上场，楼上的工作人员还在等待，收到消息到，他们就直接拍人了。
    人海茫茫里，姜池一眼寻到颜溪。他看着她，戴上了不知道哪儿弄来的耳麦，说：“大家好，我叫姜池，来自高二（12）班。今天，我想在这里唱一首歌，献给那个教我学习的女孩。”
    天气和光线都很好，不加滤镜，拍出来的人也很好看。
    摄像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青春真好。”
    其实剧组的人也不知道，姜池说的那个女孩到底是谁，不过他们在人群中找到了最漂亮的那一个，把大量的镜头都给了她。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安静。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对望着。
    颜溪还记得，那天晚上姜池对她说：“你能做我的主唱吗？”
    她反问他：“你为什么不自己试试？”
    少年说：“我嗓子不好。”
    而现在，那家伙穿着一袭白衬衫，衬衫的袖子挽上去一截，露出白皙的手臂。他背着一把吉他，站在天台上，面对底下这么多人，笑着说了句：“我想在这里唱一首歌。”
    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慢慢融化她筑了很久的坚冰。
    少年弹起吉他，清清嗓子开始唱。
    “
    二十一世纪，我们还年轻。
    无论去哪里，我们在一起。
    沐风和日丽，观落叶飘零。
    浴冰霜雪雨、日月年四季。
    ”
    ……
    刚开始还行，唱到后半段他的嗓子开始变得嘶哑，渐渐有破了音。
    底下开始有了嘲讽的声音：“我以为是个王者，原来是个青铜。”
    “原来传说中的姜池也不怎么样啊，长得平平无奇，唱歌这么难听，我平衡了。”
    “是啊是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知道他到底每天都在拽些什么。”
    “……”
    姜池完全无视那些奇怪的声音，坚持唱到了最后。颜溪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说他当不了主唱了。这样的嗓音状态，是撑不起一场live的。年轻确实是资本，却也经不起瞎折腾。
    “
    追逐梦的年纪，为自由只朝夕。
    短暂生之旅，但求无悔行。
    海岸金沙地，绿野丛林里，
    依稀可见你，微笑着老去。
    ”
    短暂生之旅，但求无悔行。
    人生苦短，或许有些事现在不做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颜溪想着，嘴角扬起弧度，轻轻地笑了出来。
    吉他的声音消匿在空气里。
    姜池站在楼上往下看，他看不清颜溪的表情。
    只是依稀觉得，女生好像是在笑。
    姜池没说什么，唱完，低头鞠躬当是谢幕，拿着吉他又下去了。
    他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
    如果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一段煽情的话，要求颜溪答应他，说不定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点了头。可是姜池没有，他只是默默地离了场，然后第一时间冲下来，站在人群前，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我唱的好听吗？”
    一大堆唏嘘声里，颜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好听。”
    ※※※※※※※※※※※※※※※※※※※※
    歌曲来自刺猬乐队《二十一世纪，当我们还年轻时》
    还有一章，估计要到零点。我得整理一下。

 Chapter 20

    20.迷失的少女心
    坐在机器后面的导演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感动过了。
    虽然姜池捣乱, 影响了拍摄, 但是意外地，这段可以用在剧里。
    他给导演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
    导演甚至觉得, 这简直是神来之笔的想法。
    后来，姜池被安排入人群里。
    颜溪跟姜池因为颜值太出众, 反而去了后面。
    导演说，群演不能太抢镜。
    人群熙熙攘攘, 姜池不小心跟颜溪碰到一起。
    手指触到手指。
    一阵暖流窜动。
    他静悄悄地勾住了她的小指。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松开, 任由他那样牵着。
    颜溪也不明白，自己这一刻是怎么了。
    脸颊染了一抹绯红, 心扑通扑通跳。
    她不敢回头看, 脑海里回响着姜池唱的那首歌。
    她突然有种想要热泪盈眶的冲动。
    执行导演说镜头够了，大家可以散了。
    颜溪低头，轻轻掐了自己一下。
    头顶响起男孩低哑的声音，有些磁。
    “你怎么了，头晕吗？”
    颜溪抿着唇, 违心地“嗯”了声。
    “那我们去旁边坐一会儿。”
    颜溪抬起头，“不用了, 没那么娇气。”
    她随着人潮一起走，前往下一个拍戏场地。
    姜池跟在她身后, 一时有些迷茫。
    葛洲说, 女孩说不用那就是需要。
    他向前小跑了两步, 拉住颜溪的手。
    女孩停住, 姜池凑近。
    他在阳光下站得笔直，笨拙地将颜溪的脑袋往他怀里摁。
    “既然头晕，那我就牺牲一下，让你靠一靠。”
    半晌，他听见女生漫不经心地回了一个字：“哦。”
    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颜溪躺在宿舍的床上，抱着被子滚了两圈。
    庄雅意在对面开心得傻笑，她盯着手里的那两百块钱，保持着一个姿势好久。
    “没想到剧组这么有眼光，居然给我镜头，不过说好上镜五百，只给两百有点抠门。但是没关系，有两百块已经不错了，我可以在食堂里加半个月的鸡腿呢。”
    过了半天，身体的酸麻感提醒她该换姿势了，庄雅意转过来看了眼颜溪，困惑道：“颜溪，你在傻乐什么？”
    颜溪回过神，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脸，指了指自己，“我有吗？”
    庄雅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我记得你一向是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的那种人。”
    颜溪换了边，背对着她，“你看错了。”
    刚说完，微信来了消息。
    【x】：晚安，小祖宗。
    因为嫌大哥太老，姜池再次主动地当起了颜溪的乖孙。：）
    她瞥了眼消息，回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然而说了晚安，颜溪却怎么也睡不着。女孩的半张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脑子里闪过无数条心理学词汇，试图分析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睡不着。
    半晌无果，她瘫在床上，伸手摸到枕边的手机。解开锁屏还是微信界面，她准备退出来，搜几集《哆啦a梦》看看，想着说不定就能睡着了。
    正在这时，微信又来了消息提示。
    还是姜池发来的信息。
    【x】：今天谢谢你给我勇气。
    颜溪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打了一行字又删掉。
    【嘻嘻】：姜池，让我当你的主唱也不是不可以。
    【嘻嘻】：除非，你能做到一件事。
    【x】：你说。
    【嘻嘻】：光明正大考进我们班。
    【x】：你想跟我做同桌？
    【嘻嘻】：少臭美，我是为了乐队的未来。
    【x】：欲盖弥彰。
    【嘻嘻】：爱信不信。
    【x】：行，我过段时间去找校长。
    进入六月的江市，晴空湛蓝一片，风轻云淡，就连空气里都荡着淡淡的花香。
    蓝色星期一，无论是哪种交通工具，都在这一天变得异常拥挤。颜溪叼着一片吐司面包上地铁，自动窝在最角落里看书。
    周末回了一趟姑姑家，今天赶了个早搭地铁。
    纵使赶上令人喘不气的早高峰，颜溪也总能找到那么一两节车厢，上去站着不用跟人背靠背。
    中转换乘站，列车上的人下去了一大波。接下来要去的方向偏郊区，人不像之前那么多，运气好一点，还能找到位置。颜溪喜欢站在角落，疲惫了可以看窗外景色，所以她并没有挪地方。
    车门关闭前上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穿着职业西装，脖子上挂着工作证。他们逡巡一圈，发现没有座位，就在车门附近站定。
    男的先是长叹一口气，抬着头望着空气，出神了半天后感慨：“你看现在的学生多努力啊，在地铁上都要看书刷题。想想我那时候，每天早晨为了买个包子迟到一整个早自习，现在也只能来卖卖房子。”
    女的听了他的话说：“每个人各有各的造化，你别瞧不起卖房子的啊。卖房子怎么了，咱们公司那小于，清北毕业，不照样来卖房么？”
    男的笑了两声，“那能一样么？人家一来就是经理，我们呢？哎呀你也别生气，我就是触景生情，觉得当年太不努力了。”
    女的阴阳怪气地笑了笑，看往某个方向又收回视线，“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在抓紧时间学习还是在赶假期作业？人不能只看到表面现象。”
    “你看，就像那个姑娘吧，手里拿的是语文书。语文课本有什么好看的，最多就是背背古诗词，还能看出花来啊。在地铁上都要背课文，肯定是去学校了要检查，所以临时抱佛脚。”
    男的听了女的这话，感觉有点道理，一下子心里平衡了，笑呵呵地点头：“你说得对，平时好好学习的话，压根不用在地铁上假用功，哗众取宠罢了。”
    颜溪专心致志地在看书，最开始本来没想听人家闲聊。到后来那两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大，生怕别人听不见，还指手画脚起来。
    颜溪收起书，准备换一节车厢，不跟这些自以为是的人计较。
    这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穿着隔壁英才校服的女生，她抱着一沓试卷，怯生生地问颜溪：“同学，你是长礼中学的吗？”
    颜溪愣了下，点头：“请问你有什么事？”
    “你能进长礼真了不起！我当初中考市里第600名都没能进去！”女生红着脸，说话音量在骤然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响亮。
    意料之中地，刚才嘲讽热烈的那两个人也随着路人的目光一齐看过来。
    女生抽出其中一张试卷，指着一道数学题，诚恳地问：“这道题是老师给的竞赛题，你可以帮我解答一下吗？”
    颜溪扫了一眼，那题目很基础，压根不到竞赛的难度。她没说破，很快答道：“不要被其他条件迷惑，坚定地用二项式定理就好，答案应该是32分之16，也就是2分之1。”
    “同学，你真厉害，居然只看了一眼就能算出来。”女同学毫不吝啬地夸赞她，夸完眨着一双好奇地眼睛问，“我看你一直在看语文书，你是在背课文吗？”
    颜溪合上书，余光瞥到车门口那对脸色难看的男女，大概领会到这姑娘在干什么，淡淡地笑了笑，说：“不是，有些文章写得特别美，我喜欢反复读。”
    “冒昧问一下，你是长礼几班的呀？”女生兴致高昂道，“我有个朋友的姐姐也在长礼，高二（3）班的姚雪，特别优秀。”
    姚雪是她的前同桌，人特别随和，成绩也不赖。
    颜溪无意透露更多，她礼貌性地点点头，道：“姚雪我知道，她经常上我们年级前100的光荣榜，特别优秀。”
    那女生甜甜地笑了两声，跟颜溪道过谢以后就离开了。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头。
    接下来一连有十几个女生跑过来问她问题，花式吹她彩虹屁，场面夸张到不行，逗得颜溪都尴尬地笑了。
    长礼中学这一站，颜溪下车，这戏才堪堪消停。下车后，她拉住其中一个女生问：“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女生看了她一眼，紧张得声音都在颤抖：“伏地魔。”
    颜溪：“……”
    颜溪正想细问，那姑娘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撒开腿就跑，跟着了魔似的。她哑然失笑，她很快混入一堆行走的校服里，上了出站直梯。
    出站的时候，后边有个人像是赶时间，急匆匆地越过颜溪出了闸机。那人和她一样穿着长礼的校服，左手拎着一个书包，包口开着，里边有一沓写过的试卷。
    男生奔跑着，地铁里的风吹动他的白衬衫，颜溪一时间有点恍惚。
    那个人，好像是姜池。
    高二年级办公室。
    清晨的阳光正好，温温淡淡，不炙热晒人，亦不凉薄。透过百叶窗洒进来的阳光碎裂在棕色原木桌上，尾稍的一小片光斑落在试卷一角。
    桌前的少年抬起头，微微移了下试卷，不让阳光照在上面。他整个人坐在光照不到的阴凉处，一丝不苟地填着答题卡。
    沙沙沙，水性笔笔尖在答题纸上快速划过，遒劲有力的字体铺满作文格子。最后一个句点写完，少年敲了敲桌子，眼里染着几分急不可耐，他催促道：“给我数学试卷，快点儿。”
    老王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单手拎起试卷瞅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时间还剩下一个小时，你不打算再检查检查？”
    “不用了。”少年转着笔，语气轻轻松松，“不需要浪费时间。”
    他现在可是迫不及待地去三班，看看颜溪见到他时惊喜的模样呢。哪里还有什么闲心思在这里检查试卷？
    “我姜池落笔无悔。”少年从容的脸上带着几分桀骜，“不用检查。”
    老王也不执拗，见他坚持，便转身去拿数学试卷。这家伙不检查最好，最好错一堆，然后考不进他们班。这样的话，他也就不用费心劳神。
    昨晚老王愁这事儿差点愁得一夜白头，今早来了学校，被校长叫去办公室耳提面命半天，说非要给姜池一个机会。老王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姜池先是旁听现在又想进他们班，不知道在玩什么套路。
    姜池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写完了语文试卷，没休息几分钟紧接着开始考起了数学。
    看着这家伙认真写题目的模样，老王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办公室里只有老王和姜池两个人，因此特别安静。
    意外安静的结果就是连呼吸稍微重一点、肚子稍微叫一声都能被对方听见。
    老王在一连放了两个屁之后，尴尬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晃悠起来。他假装锻炼身体，动了动胳膊又动了动腿，以掩饰尴尬。
    老王转脑袋的时候，余光瞥见姜池沉浸在写数学题里不可自拔，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他忍不住对这个学生改观。
    ——看来休学以后，这孩子收敛了不少，没有以前那么难相处了，就连他放屁都可以忽视，那他还有什么不可以忍的？如果他真的愿意来他们班，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姜池一言不发地写数学试卷，才刚刚过去十五分钟就把填选题写完了。来到了大题，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透出了似乎终于遇到了难关的表情。
    老王捕捉到姜池眉眼间的紧张，心想得给这个学生一点思考的空间。数学这门学科，难起来那是可以难秃头的。
    他作为一名文科老师就是因为曾经饱受数学摧残，他这才在大学的时候选择了历史系。思及此，老王决心出去转一圈，过一会儿再回来。
    他检查过了，姜池没有夹带，也没有带手机。来考试的态度也不错，表现得也还是挺规矩的。
    眼见老王终于离开了教室，姜池终于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他停下笔，起身趴到窗边，拉起百叶窗，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妈的，憋死老子了！真他妈……臭啊。”姜池低声咒骂，“这老家伙早饭究竟吃了什么？”
    这时候下课铃声响起，早读课结束。姜池望向教学楼那边，人群鱼贯而出，纷纷跑向食堂的方向。他下意识地摸摸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姜池转过头，目光落在还未完成的试卷上。搭在百叶窗上的手慢慢从窗边移到肚子上。他闭上眼，夏日微风拂过他的脸，有些暖得过分了。
    脑海中浮现出女孩的那张脸，他突然充满了力量与斗志。
    姜池重新落座，拿起笔，开始奋笔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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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1

    21.我们的乐队
    “颜溪, 你听说了吗？伏地魔要转来我们班, 之前那个旁听只是校长的试探。”
    早自习下课，姚雪主动过来跟颜溪聊天。
    “诶, 上次伏地魔在天台出糗唱的那首歌，是对着你唱的吧。教他学习的女孩儿, 我很好奇, 你教他学了什么？”
    一天之内, 第三次听到“伏地魔”这个称谓, 颜溪莫名有些不高兴。这个带着强烈偏见的蔑称，不该用在姜池身上，对他不公平。
    颜溪有些不耐烦，话听到一半冷漠地瞧了姚雪一眼，“我跟你很熟？”
    也不过是做过几个星期的同桌, 她似乎已经将颜溪归类到了好朋友的行列。
    姚雪赫然有些怔，她没想到颜溪竟然会这么说。
    “你没有深入了解一个人, 就对他评头论足，很不光彩。”
    姚雪点点头, 有些吓到了，她软声道歉：“对不起, 不过这事儿, 你别告诉他啊。我……我很怕他。”
    说完, 姚雪跑回自己的座位。
    颜溪不知道的是, 姚雪心里完全没有因为她的冷漠而不高兴, 反而心花怒放地在姨母笑：“我的妈呀, 小仙女霸道护伏地魔简直不要太甜了啦！”
    姜池离开的这一周里，没人敢坐在颜溪身边。她成了班里唯一一个没有同桌的人。颜溪倒不觉得有什么，周围的人没变化，课照听，八卦照讲。
    颜溪出门前吃过姑姑做的培根和煎蛋，又在地铁上吃了吐司，现在一点也不饿。
    她坐在教室里看书，庄雅意从后门溜进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去吃饭？”
    颜溪将视线从书页移到她脸上，“我在家吃过了。”
    庄雅意点点头，感叹：“哎，回家真好啊，羡慕。”
    “对了，你听说了吗？”
    颜溪：“什么？”
    庄雅意勾了勾手，示意颜溪靠近点，“姜池要转班，正在年级办公室接受你们老王摧残呢。”
    “嗯？”颜溪纳闷，为什么每个人都对姜池的行踪了如指掌，而她似乎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开始有了些怀疑。
    庄雅意继续说：“那什么，你还不明白吗？他参加特别的转班考试，考过了就能进你们班了。听说这回是校长为他破了例。”
    “你怎么知道的？”
    庄雅意轻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
    “你要不要去年级办公室去看看？”
    颜溪耷拉着眼，把书合上，“我又不是偷窥狂。”
    庄雅意但笑不语，“你随意，我先去吃饭了。”
    飞机驶过天空，浅粉色的烟雾分开纯粹的青蓝，搭上柔软稀松的白云，抬头看去，像极了刚完成的水彩画，彩墨未干，温温润润的。
    颜溪站在高二年级办公室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她试着推门进去，里边只有一个少年趴在桌上像是在睡觉，他手边压着一张尚未写完的数学试卷。
    一个信誓旦旦说要考进他们班的人，结果在这里睡觉。颜溪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准备退出去。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她大胆地走过去，推了推姜池。
    “姜池。”她喊了他一声，“你还好吗？”
    “不好。”少年似乎有些意识模糊，他低声嘟囔，“好饿。”
    老王如厕回来，又在教学楼外边溜达了一圈，直到上课铃再次响起才回来。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见姜池的后脑勺，原本慈祥的笑容定格在脸上。
    他扯了下嘴角，低声吐槽：“这家伙，刚夸他两句，这就开始懒得装了。呵，我刚刚还在考虑让他进我们班呢，现在看来啊，是某些人不珍惜机会。”
    他走近，狠狠地敲了两下桌子，见人没反应，一下子怒气上头，推了姜池两下。
    少年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起来时动作太大，惹得桌面一颤，原本放在他胳膊旁的两颗鸡蛋从桌面滚到地下，清脆的一声，蛋壳裂开了一条缝。
    “我才出去多久，你就开始原形毕露了？你来的时候还说得好好的，要好好考试，遵守纪律，绝对不捣乱。”老王瞪着姜池，语气不善，“你跟我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想考的话，赶紧回家去。我这办公室可不是你睡觉的地儿！”
    头顶像是有几百只苍蝇似的，一直吵个不停。姜池捂着肚子，艰难地抬起头。
    如果不是此刻身体不舒服，他相信下一秒他很有可能跟眼前这个油腻的中年胖子吵起来。
    这个家伙，一进来就叨叨叨个不停，听得他心烦。
    在对上少年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时，老王着实吓了一跳。姜池的脸苍白如纸，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病弱。
    他愣了一下，火气瞬间散去，有些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该不会是犯病了吧？”他早上听校长说了，姜池之所以休学，是因为他生了一场很重的病。
    之前他还不相信，可这时候他不得不信了。早上这人来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怎么现在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姜池无语地笑了笑，声音听上去格外虚弱：“我饿。”
    虽然他也不想承认，但是这的确是真的。
    他，长礼曾经以及现在的校霸，人送美名暴躁哥。
    ——居然会因为没有吃早餐而饿昏头。
    “所以，你刚刚是饿晕了？”老王诧异地看着姜池，内心里又开起了小剧场。
    他想到姜池今早来时，提了一书包的试卷。看来，他为了这回的考试，废寝忘食地努力过，甚至连饭都忘了吃。这样的学习精神，令他感动。
    老王给姜池倒了一杯热水，又在各个办公桌里搜刮了几颗糖，一并递给他。
    “你先垫垫，我去给你买早饭。”老王说，“好好写，我是不会给你增加考试时间的。”
    姜池拆开老王递过来的水果糖，蹙着眉撕开了包装纸。
    他不喜欢柠檬味的糖，可为了清醒，也只能忍着不喜欢吃了。
    “王老师。”姜池叫住走向门口的老王，“谢谢您。”
    老王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客气。”
    姜池把试卷翻了个面，专心写反面的大题。
    等到老王把早饭买回来的时候，他还剩下最后两道大题。
    老王把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两个馒头放到姜池面前。
    “食堂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连鸡蛋都被抢光了。这还是我出校门，在外面帮你买回来的。你赶紧吃了。”
    姜池安安静静地吃完，体力一点点地恢复，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看他这样，老王松了一口气。他坐到姜池隔壁桌，悠闲地看报纸。
    吃完的餐盒要扔，姜池倾身，想把东西扔到对面的垃圾桶里。
    这时候，他看见了躺在地板上的两颗鸡蛋，蛋壳裂开，蛋白露出一截，已经脏了。
    老王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地上的蛋，他起身，走过去，弯腰将蛋拾起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姜池撇开眼，淡然自若地将餐盒扔进了垃圾桶。做完这事儿，他重新将注意力落在数学试卷上。这张试卷难度不低，最后两题尤其难，姜池写得有些吃力。
    填完答题卡，他停下笔，放空大脑，短暂地休息了片刻。
    隔壁老王特意看了看腕表，提醒道：“还有时间，你要检查一下吗？”
    姜池拿起答题卡准备交，举到一半又收回手，“我再看看。”
    昏过去之前写的题，他没有信心写全对。姜池把试卷翻过来，准备从第一题开始看一下。
    而这一翻，他的目光却实实在在被试卷最上面那行铅笔字吸引。
    字迹清秀，像是女孩子的手笔，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把鸡蛋吃了。你的祖宗留。
    姜池的视线挪到垃圾桶边缘，他想起刚刚被老王扔掉的两颗鸡蛋，沉默了一瞬，幽幽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操！”
    老王放下报纸朝他看过来，“你说什么？”
    暴躁少年姜池抿着唇，盯着试卷一言不发。他重新拿起笔，一边在纸上演算，一边对老王说：“王老师，麻烦您把我考完的语文试卷和答题卡交给改卷老师。”
    老王怔了下，“照你这意思，你今天就想出结果？”
    姜池淡淡道：“我赶时间。”
    本来还打算让他考一天，改试卷再改两天，开会讨论再一天，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的老王：“……”
    老王问：“我想问问你的理由是什么。”
    姜池放下笔，把数学试卷和答题卡叠在一起。
    他看向老王：“当然赶着去新班级里学习。”
    “我不想浪费一分钟。”
    老王哑口无言。
    “数学，顺便带一下。”姜池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老王，他的语气很轻却在无形中带给人一种压迫感，“我希望等我考完综合就能知道结果。”
    老王又问：“不用再检查检查？”
    姜池摇摇头。
    “那行，你先休息五分钟，等我回来继续考。”
    老王前脚刚走，姜池就放下笔，跑到垃圾桶旁边。
    他蹲下来，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摸向里面。
    好在垃圾桶东西不多，还算干净。
    姜池一手握住两颗鸡蛋，低声碎碎念：“洗洗也还能吃。”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男生站在门口，尴尬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长礼一霸居然会翻垃圾桶找东西吃。
    看起来，脑子真的不太好的样子。
    “看什么看。”只见暴躁少年直起身，面不改色地将两颗鸡蛋揣进兜里，凉凉地盯着他，“滚。”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男生说完撒腿就跑。
    考试就这样持续了大半天。
    下午三点半，在姜池的强硬坚持下，他拿到了自己的所有考试成绩。
    校长办公室里，老王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当着校长的面，故意用抱歉的语气对姜池说：“很遗憾，你以一分之差，跟我们班失之交臂。”
    “我不服。我申请重算。”姜池拿起校长办公桌上的计算器，指着老王，“你跟我一起算。”
    老王抓了抓头顶稀少的头发，难过了一秒，没办法，只好顶着压力上了。老王这辈子数学都没好过，吃了不少数学的亏，在家里也因为不怎么会算账被老婆压制得死死的。
    老王算出来少三分，姜池算出来多了两分。两人稀里糊涂地掰扯了半天，谁都不肯让步。到后边校长也被强制加入这场战役，结果依然没有结果。
    校长累了，坐下来给正在3班上数学课的老师打了个电话：“徐老师，叫你们班数学成绩最好的同学过来一趟。”
    “我都说了，分数是电脑给你算的，电脑加的分怎么会有错呢？”
    “不可能。我自己考的试卷，我难道不知道多少分？你们就是给我少算了。”
    “嘿，姜池，你可真有意思啊，你自己考的题，你怎么就能一分不差地估明白？难不成你事先知道答案？”
    “扯远了啊，我姜池凭本事考试，一没作弊二没放屁，怎么就不能对结果不满意？是你们加错分，就得给我负责到底！”
    “你小子这还玩上押韵了？得得得，你让我歇会儿，咱们等一下再算，今天不把这事儿整明白不准走。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真少了一分，你乖乖地去别班。如果你比我们班最后一名的平均分还要高，那我二话不说去给你整个座位。”
    少年一脚踩在凳子上，身上的校服衬衫被他扯得皱皱巴巴，领口的扣子扣错了一颗，宽松的右裤腿被卷起来，露出一截腿，模样像极了刚打完一场架回来。
    他摁着试卷，手指在桌面上敲得震天响，对着累到生无可恋地老王，凶巴巴地说：“好，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也不走，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姜池是什么人……”
    说着门被打开，明亮的光线涌进办公室。有一道温柔的女声插进来：“校长好，老师好。我是3班的颜溪，刚刚数学老师叫我过来，说是校长找我。”
    姜池没听清那人说什么，因为很不爽自己说话被打断，所以一脸不快地回了头。
    就在那一瞬间，他看清门口站着的女生，立马收回踩在凳子上的脚，眼疾手快地把站在一旁喘气的老王按到椅子上，双手在人肩膀上捏了两下，十分有礼貌地说了句——
    “老师，您辛苦了。”
    老王受宠若惊，扭头看了姜池一眼，又看了看门口的颜溪，摸着肚皮翻了个白眼。
    他说为什么这小子上竿子要来他们班呢，原来心思在这儿。小兔崽子，你要是赶早恋祸害我们班尖子，看我不跟你急！
    “颜溪，你来得正好。”老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朝人招手，“你来帮这小子算算分。”
    颜溪进屋，关好门，安安静静地走过去。她扫了姜池一眼，看到少年低头整理衬衫扣子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其实她早就来了，当时校长室的门半掩着，她一不小心看到了姜池跟老王争论的全部过程。
    那样的姜池，她还是第一次见。张牙舞爪的，像是一头狮子。
    姜池偷偷拿脚蹭裤腿，整理挽起来的裤子。即使小动作再多，他依然能在颜溪朝他走过来的时候，好整以暇道：“颜溪同学，麻烦你了。”
    颜溪微微抬头看少年，他的眼睛清澈见底，有着毫无保留的纯净。她压下心里头所有的困惑，温温淡淡地笑了笑，点头：“好。”
    左边是姜池的答题卡，右边是答案，答案上面写了具体的解题步骤，每一步都有明确的分数。颜溪坐下来，认真核对每一题。
    老王靠着墙打盹，校长选择出去遛弯，此前一直咋咋呼呼的姜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着一本杂志看。整个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
    姜池透过杂志扉页悄悄看女孩的侧脸。
    那厢，颜溪细细对着分数，感受到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她抬起手，挡住了自己右半边的脸。
    颜溪算得很快，为了保证不出错她又对了几遍。
    十分钟后，颜溪弄完起身，拉开椅子时，班主任老王猛然一个激灵转醒，揉着眼睛问她：“颜溪，算得怎么样了？”
    闻言，姜池一并看向颜溪，他听见她说：“621分。”
    老王愣了下，“621？那岂不是跟孟子辰分数一模一样？”他不太敢相信，再次看向颜溪，“你确定没算错？”
    “没有。”颜溪顿了顿，想说的话在舌尖绕了绕，最后缩减成一句：“老师您可以再算一遍。”
    老王听到“再算”这两个字眼皮直跳，他摆摆手，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他走到门口，转头看姜池：“你小子，算你走运。以后到我们班，得好好学习，别辜负大家对你的厚望。”
    老王去找校长，办公室里只剩下颜溪和姜池两个人。
    姜池还在装模作样地看杂志，颜溪主动说了句：“恭喜你。”
    他清清嗓子，咳了声，一脸淡然：“也恭喜你啊，我的主唱。”
    “有件事，我想提醒你。”
    “你说。”
    “你的杂志……”
    “嗯？”
    “拿倒了。”

 Chapter 22

    22.傲娇主义者
    其实在校长突然打电话过来找班里数学最后的同学时, 3班的人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什么。
    于是, 当老王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3班，板着一张老脸的时候, 大家悬在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个个脸上都露出便秘似的表情。
    老王把一叠试卷放在讲桌上, 扫视了一圈, 不情不愿地说：“今天我们班即将迎来一位新同学, 这位同学呢大家也认识, 不用我多做介绍了。”
    说完，老王招呼姜池进来。
    3班一众人等感觉到了窒息。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校长那招温水煮青蛙真是妙啊。
    先是旁听刺探，见无事发生直接把人安排进我们班, 还用的是极其卑劣的考试的手段，让大家没话说。不少人垂头丧气的, 大气都不敢出。
    “大家呢，不要对新同学有什么偏见，和平共处，发扬我们班的优良传统。”
    “来，姜池，你站上来, 还是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自己。”
    姜池走上讲台上, 把书包随手一放, 里头的试卷散出来几张。他站得笔直, 隐藏起以前所有的玩世不恭, 笑得人干干净净，就好像自己真是个普通转学生：“大家好，我叫姜池。今年十七岁，巨蟹座。我十分热爱集体、擅长团结同学，以后多多请指教。”
    十分热爱集体？擅长团结同学？
    啊咧大魔王睁眼说瞎话呢？
    底下配合地响起了掌声和尴尬的笑声。
    姜池和老王都很满意。
    “说完了吧。”老王擦了擦汗，捂着心口大喘气，疲倦地指着颜溪旁边的空位，“入座吧，你的座位在那儿。”
    老王说完其实有些后悔，他想到姜池在校长办公室里看到颜溪时的反应，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看那小子高兴的模样，又不敢让他换位置。
    “姜池，你以后好好向你同桌学习啊。”老王说。
    姜池把书包放下，手撑着脑袋，慵懒地应了声：“放心吧，王老师。”
    老王欣慰地点了点头，算是孺子可教。
    现在是下课期间，下节课是自习，不是老王管。
    所以老王在班里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颜溪画了条三八线。
    姜池拧着眉，“你是小学生？”
    颜溪：“给我一个理由。”
    姜池：“什么理由？”
    颜溪：“你为什么可以当我的同桌？”
    姜池：“你对每个同桌都是这么问的？”
    说着姜池转头去看姚雪。
    姚雪娇躯一震，一脸懵逼。
    “理由是吧？”姜池扭过来，支着下巴想了会儿。“我天生富贵命，跟着我混，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在长礼横行霸道。”
    颜溪：“…………”
    姜池：“这个答案还满意吗？”
    姜池不明白，女生为什么如此善变。明明在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她还冲他微笑来着，还主动搭话。而现在换了时间地点，这家伙就好像忘了之前的事情，一心一意地找他茬。
    颜溪摇摇头，眼角抽了两下，“我才不要当螃蟹呢。”
    周围的人被这俩活宝给逗乐了，然而碍于大佬的面子都死死地憋着，没多久脸变成了猪肝色。
    姜池不经意间瞥到前面两人的脸，淡淡道：“就凭我身体好，你看前面那两个，年纪轻轻肾亏，啧啧啧。”
    前座两位炮灰：疑车无据。：）
    颜溪抬头，视线与少年在空中相遇。她对上他的黑眸，一时间被吸引住了。
    少年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轻轻颤啊颤，他嘴角微翘，温柔地笑着，看起来比真金还真。
    “我够格么？”
    颜溪怔了怔，缓缓说道：“马马虎虎。”
    熬过自习课，到了放学。班里的人第一时间都走掉了，只剩下姜池和颜溪两个人。
    颜溪停下写试卷的手，视线垂在指尖，余光却瞥他。
    她问：“还不走？”
    姜池开始收拾东西，“就要走了。”
    过了半晌，他收拾完了，背起书包走了两步折回来，敲了敲她的桌子。
    颜溪闻声抬起头。
    “一起？”姜池问。
    颜溪：“我们不顺路。”
    姜池：“顺路。”
    颜溪顿了顿，“早上是你？”
    姜池看着她，“是我。”
    颜溪：“谢谢，其实你……没必要做成那样。”
    姜池：“乐队成立第一天，得排练。”
    颜溪：“哦。”
    颜溪不说话了，她把笔放进笔盒，把试卷放在抽屉里，拿了本语文书放进白色帆布包，往后门的方向走。
    姜池绕到她那一边，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人影在灯光下重叠。
    出门前，颜溪顺手关了灯。黑暗里的姜池愣了愣，忽然停下来。
    少女转过身准备关门，见他站在暗处不动，便问：“不走？”
    姜池再次重复，这回是肯定语气：“一起。”
    长廊上幽幽的光照过来，映亮了少年的半张脸。颜溪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十分复杂的情绪，有困惑、委屈、期待，还有一点点的茫然，仿佛如果下一秒她不答应，他可能会咬着嘴唇哭出来。
    颜溪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好。”
    处于晚高峰的地铁有些拥挤，好在还是找到了座位。
    两人挨着坐下。颜溪看书，姜池瘫着发呆。
    女孩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冷淡，如果不是他死皮赖脸地邀请她去练团并且她答应了的话，姜池觉得颜溪今天都是在耍他玩儿。
    数不清的城市灯火恍恍而过。
    姜池靠在座位上，微仰着头，眼睛盯着对面的那扇玻璃窗。
    因为地铁里特别亮，玻璃窗里倒映出他们两个人的脸，有重影，看起来像大头娃娃。
    过了一会儿，姜池笑出声，一直沉默着看书的颜溪抬起头看他，“你在笑什么？”
    姜池指着对面的玻璃：“从这个里面看你，你像是长了双下巴。”
    颜溪抬头看，没看到自己的双下巴，反倒看到了大头的姜池。
    她一下子像是被戳中笑穴，转过去低声笑起来，肩膀一搭一搭抽着。
    这时候，她听见姜池说：“你终于肯笑了。”
    “今天的你怪怪的。”
    颜溪：“哪里怪了？”
    姜池：“对我忽冷忽热。”
    颜溪讷讷道：“以牙还牙。”
    姜池咋舌。
    这小妞，脾气不小。
    细细揣测她的话，骤然间又觉得有人喂了他一颗糖，甜味淡淡的，不腻，在舌尖恰到好处地化开、跳舞。
    “对了，乐队的名字想好了吗？”颜溪问。
    姜池摇头，“你来取一个。”
    颜溪默了一瞬，目光放空，落在寂静的空气里。她缓缓答：“mayfly。”
    “蜉蝣。”

 Chapter 23

    23.五人组乐队
    “你们想好参赛曲目了吗？”地铁上, 颜溪问姜池。之前, 庄雅意给她介绍江市的校园歌手大赛的时候，她简单地记了几个要求。
    其一, 参与方式不限，可以单人参赛, 也可以多人组队, 人数不限, 但是最多不超过十个。
    其二, 海选有两轮，第一轮是报名后上传参赛视频到网上初筛，通过后参加现场海选。现场海选是在暑假，通过后可以拿五百块的参与奖励金。
    其三, 参赛曲目内容风格不限，但有一点, 不可以唱反社会的歌曲，需要注意一定的影响。
    颜溪在等姜池回答，哪知当事人打了个哈欠，一脸困倦地看向他，眼里染着一丝茫然：“这个不是该你来想么，我的主唱？”
    “那你还是这个乐队的leader呢, 你怎么不想？”颜溪呛他。当初费尽心思找她来加盟的人是他, 现在摆出这副漫不经心不管事的欠揍模样, 戏未免演得太过拙劣。
    颜溪淡定地瞧着他, 语速飞快地讲了一长段：“我跟你摊牌好了, 我唱得很烂，不拖累你们就算是谢天谢地。我们毕竟是一个团队，不是说一个人突出就可以了，我们要突出的是团队的默契、配合度以及歌曲完成度。所以我们得选一首能让你们有发挥空间的歌，不能唱太平淡的情歌，得选一首节奏和整体编曲上有亮点的歌。”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喘了口气，继续道：“你明白吗？懂就是懂，别揣着聪明装糊涂。”
    姜池听着点点头，正襟危坐，毫不掩饰眼里对颜溪的欣赏，他淡淡地勾了勾唇，没说话，取下脖子上松垮垮挂着的那副耀眼的红色耳机，微微倾身，很快戴到颜溪头上。
    他按下手机里录好的一段demo，眯起眼笑了笑，语气霎时间温柔了几分，“听听看。”
    身边萦绕着男生的气息，鼻尖飘着淡淡的柠檬清香。颜溪来不及回想刚刚那一瞬间里发生的事情，注意力很快被耳机里的一段声音给吸引住。
    前奏是一段电吉他与小提琴长达两分钟的battle，每一秒酣畅淋漓，听得她热血沸腾。接着，琴声完全湮灭，鼓点响起，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再后来是吉他贝斯齐上阵，中间还穿插了键盘的声音。
    整个demo有将近7分钟，颜溪跟着旋律情不自禁地哼出声，直到曲声停她才停下。
    良久，她呆呆地出声，问：“这个是你们做的？”
    姜池没回答，只是十分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腕，将她往外面带。
    颜溪凝神，视线穿过大开的地铁门，落到了外面的站牌上。
    原来到站了。
    列车轰隆隆疾驰而过。
    荒凉的站台上，姜池转过头看颜溪，问她：“你刚才要对我说什么？”
    颜溪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眸，语气有些凉：“喂，你拉着我的手。”
    姜池挑眉，干净修长的手往下一滑，握住了她的手。“行，小爷满足你。”
    颜溪：“……我不是这个意思！”说话间，颜溪要挣开他的手，姜池却越牵越紧。
    两厢碰撞间感受到少年手上薄薄的茧，还带着几分粗粝感，她忽然怔住，任凭他拉着她往外走，一边听着他絮絮叨叨地念“快走啦，再晚点就要迟到了”，一边抬眸盯着他的后脑勺看，思绪渐渐飘到很远的地方。
    别墅里，蒋寒最先看到了门口的颜溪和姜池。两个人拉拉扯扯着走进来，看起来很不成体统。他关上冰箱的门，抛起手心里的可乐，又稳稳地接住，愉快地朝门口吹了声口哨。
    “呦，咱们的金童玉女来啦。”蒋寒笑着说，他笑得时候嘴咧得特别开，齐齐露出了二十几颗大白牙。姜池闻声看过去，凶巴巴地扔了一句：“嘴甜能当饭吃？滚进去练习。”
    蒋寒欢天喜地转身，一跳一跳地进排练室，嘴里振振有词：“池哥夸我嘴甜，他居然夸我嘴甜！”
    排练室里，葛洲停下手中的动作，兜头给他泼了盆冷水：“不，你那是嘴贱。”
    蒋寒“呸”了声，扔了一瓶柠檬茶过去，“那是你好不好？”
    葛洲伸手接住饮料，大言不惭：“谢谢夸奖。”
    客厅里，听到这动静的颜溪尴尬不已，她低着头，不遗余力地挣着姜池的手。她又急又羞，脸红到耳根，语气渐渐软下来：“你放开我，行不行？别闹了。”
    姜池松开她的手，双手自然地插/进裤兜，语气散漫：“我没闹，是你让我牵你的手，我听话照做，你反而不领情。颜溪，我真看不懂你。”
    对于此人的倒打一耙，颜溪没好气地冷笑两声，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风风火火地冲进洗手间，拿蓝月亮洗手液狠狠地洗了两遍手才出来。
    姜池不乐意了，堵在卫生间门口问她：“你嫌我脏？”
    颜溪噎了一下，梗着脖子说：“没有。”
    “那你干嘛洗手啊，你看我，我就不洗。”
    颜溪愣了愣：“你上厕所也不洗？”
    姜池：“……”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颜溪主动开口：“不是说赶时间练习吗？你在干嘛呢？”
    姜池不吱声，默默让开路，等颜溪出了门，他走进去，在盥洗台边站定，挤了洗手液开始搓泡泡。颜溪在门外看着他做完了这一切，等他出来时掐着点嘲讽：“呦，嫌我脏？”
    姜池不动声色地睨她，眼尾微微上挑，一双桃花眼里沁着淡淡的波光，如同窗外的月色。他大摇大摆地往前走，经过颜溪身边时，故意擦肩撞了他一下。
    颜溪在心里暗暗骂他幼稚，没曾想手腕处感受到一股力量，她低头，看见姜池的手指从她的指缝间穿过，那样地轻车熟路……
    “姜池，你——”
    少年回过头，笑得有几分甜：“你不知道主唱和主音吉他最需要培养感情和默契度么？”
    他故意晃了晃两人紧牵在一起的手，得意地说：“看，我们现在多契合。”
    颜溪：“……”
    排练室门后，偷听墙角的蒋寒和葛洲，默默弯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姜池这狗贼，太太太恶心了！！！
    “对了，我们前两天招了个键盘，待会儿她会过来跟咱们一起练习。那个人你认识，我想我就不用多做介绍了。”
    姜池正说着，门外闪过一个黑影，与此同时，强烈的狗吠声响了起来。
    一阵鸡鸣狗吠的骚动过后，颜溪看见自己的室友跟个猴子似的跳进来，灰头土脸地靠在门边大喘气，一边喘一边低声咒骂：“哎呦喂，谁家的狗这么造孽啊，追了我一路都不消停，我是欠他钱了还是欠他钱了？”
    庄雅意骂完抬头，一副看到了什么刺眼的东西似的，战术性地用手遮了遮眼，憨憨地笑了笑，朝排练室外以及排练室门边的几个人打招呼：“嗨，大家好，我是新来的键盘手庄雅意，相遇就是缘分，大家别见外，叫我小庄就行。”
    几人齐齐皱眉。
    颜溪特意看了看姜池的表情，不知道他的那个看智障的眼神是为哪般。
    她又回头看了看，蒋寒和葛洲两兄弟也有些不对劲，看样子他们像是以前就认识。
    颜溪的脑海里忽然有了一个极其自恋又很大胆的猜测。
    “你们四个人，一开始是不是合起伙来骗我的？”
    说着她看向庄雅意：“小雅，我说的对吗？”
    庄雅意无辜地耸了耸肩，指了指姜池：“你别问我，问他，都是他逼我的。”
    她顿了顿，抱着书包，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不过，我不后悔。说起来，我只是隐瞒了跟姜池认识这件事。我想参加校园歌手大赛是真的，我觉得你适合唱歌也是真的，我怕姜池也是真的，我觊觎蒋寒的架子鼓更是真的。我唯一没敢告诉你的事情是，从我故意说起校园歌手大赛的那次起，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包含着我们的私心，仅此而已。”
    走到颜溪面前时，她垂下头，轻声笑了笑，道：“其实，我是个很没用的助攻。葛洲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能想出什么靠谱的办法呢？说到底，还是姜池靠一腔孤勇打动了你。”
    颜溪静默着，若有所思。她回想着庄雅意平时跟她相处的样子，大体明白了。
    庄雅意这人不会说谎，要是真说谎，都不敢看人。
    她无意去追究姜池究竟下了一盘多大的棋，要把乐队赌在她身上。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荒唐。
    不多时，身后响起葛洲倒抽凉气的声音：“嘿，庄雅意，你想骂我蠢就直说，至于这么拐弯抹角吗？”
    蒋寒在葛洲话音落后接了句：“我澄清一下，我家里穷得很，上学都靠奖学金，那个架子鼓是杂牌子好不好，你觊觎它个冒牌货干啥？”
    庄雅意：“你这么穷还来玩音乐？”
    蒋寒：“咱们赢了有奖金啊，拿了奖金就有钱了啊。”
    庄雅意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废话不多说，咱们去练习吧。”
    颜溪转身看他们：“你们想好参赛曲目了么？”
    蒋寒和葛洲不约而同地笑了笑，庄雅意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她看见少年少女们眼里闪烁着的光芒，像极了盛夏热辣的骄阳。他们的脸上透出无比的赤诚和热爱，三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脱口而出：“想好了。”
    “是那首demo吗？”颜溪试探地问，“改编的不错，甚至比我想象中的要大气、有层次得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呀。”庄雅意笑了笑，“主唱，就等你开嗓。”
    “报名明天晚上十二点截止，我们今天得抓紧录。”一直没说话的姜池出声说着，淡淡地看了眼颜溪，“时间很紧，你怕吗？”
    颜溪轻轻地摇了两下自己的手，似笑非笑，道：“你看，我们不是已经培养好默契了么？既然你都不怕，那我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现在，是时候松开我的手了吧。”
    姜池放开她，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扫了眼在场几人，拍了拍手，真摆出leader的架势来：“行，咱们各就各位，准备开始，大家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全力以赴！”
    “好！”其他四人应声。
    一个草台班子，就这么建立了起来。起初，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可以走多远，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五个“各怀鬼胎”的人，因为一个比赛凑到了一起，他们没想过未来，也没想过大红大紫。
    却不知，有些事，在这个平淡无奇的夏天，已经开始悄然改变。
    ※※※※※※※※※※※※※※※※※※※※
    前阵子勤奋填坑，那时我还是无业游民。这周我成了一名社畜。因为在上海漂着，每天看到银行卡余额一溜的绿色很没安全感，于是就尽快工作了。现在下班回家基本上八点多，再吃晚饭然后做第二天的饭什么的，一晃就到晚上十点多十一点这样子，又累又困，实在没精力码字。目前还在适应调整当中，从19号开始我会尽量补更。感谢订阅追更的小天使们，我会找时间在后台给订阅的你们发红包，不嫌弃的话就隔几天再来看一次吧。本文暂定15万字完结，最多20万字，我想应该也不用等很久。给大家鞠躬了！！！

 Chapter 24

    24.肩膀给你靠
    自从mayfly组起来以后, 长礼人对待姜池的态度有了转变。转变的契机是在某个夜晚。那天, 一个长礼学生偶然在网上刷到姜池他们乐队的参赛视频之后，把链接甩在了贴吧、校园bbs以及各种论坛, 紧接着长礼就开启了一场名为“学吉他找姜池，看live找mayfly”的风潮。
    于是, 原本半死不活的吉他社也渐渐地在像好的方向发展。截止到学期末, 他们收到的入社经费, 已经远远超过了通过海选能获得的奖金。
    明明组了乐队, 五个人聚在一起的时间更多，然而真正相处起来的时间却变少了。因为他们还得交学弟学妹们弹吉他。庄雅意作为唯一不会吉他这种乐器的乐队成员，则主动担起了后勤的责任。
    就这样, 白云苍狗，光阴似箭。很快，期末考宣告结束, 暑假就要来临。
    第一轮海选的结果会在暑假的第一天公布，也就是七月一号。
    六月三十一号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 五个人在各自的家里同时打开电脑视频。
    分散在城市各个方向的五人，在心里默默倒数着。大家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然而谁都没开口说话。似乎再怎么好笑的笑话放在此刻都是不合时宜的，所以他们都选择了沉默。
    十一点五十八分，葛洲忽然有些难受, 他蹲下去大口喘粗气, 人消失在画面里。
    蒋寒问他怎么了, 葛洲憋了十几秒, 回答说：“你们看吧，我不敢看。”
    一直保持着冷漠的表情写作业实则内心也有些不安的颜溪抬起头，轻咳了一声，cue姜池：“你们放心，出了结果，姜池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大家，毕竟他是leader。”
    正在往嘴里塞橘子的姜池冷不丁地抖了下肩膀，他吞了橘子嚼起来，抬手摆了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在说他根本就不在乎结果。
    颜溪直接戳穿了他：“姜池，你从3分钟之前就在无意识地搓手，承认吧，你就是紧张了。”
    “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紧张，我是不可能紧张的，不过是一个海选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我们这次落选了，还可以……”
    屏幕对面的少年正说着大段话来故作镇静，他还没说完，一道低沉的女声打断了他。
    “十二点了。”庄雅意说。
    就在他们聊天的当口，时间已经悄悄地划过了十二点。
    所有人安静下来，静得都能听到彼此的窗外的细小声音。
    “来个勇士。”葛洲扶着椅子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说。
    在这种关键时刻，男生们居然都怂了，就连姜池也假装没听见似的，一个劲往嘴里递剩下一瓣橘子。
    颜溪定定地看着屏幕，肯定地说：“我来看吧。”
    她低头，刷新官网，点开刚刚出炉的第一轮海选名单。
    名单是按照乐队名称的首字母来排列的，颜溪划到m，屏住了呼吸。
    姜池看着少女弯着的脊背和她的后脑勺，一颗心突然安定下来。前所未有的平静笼罩了他，他在电脑上打开了省级歌手大赛的官网。
    组合类，乐队……
    “进了。”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来的。
    蒋寒和葛洲直接激动地跳了起来，在各自的房间里兴奋得手舞足蹈。
    庄雅意则瘫在座位上，痴痴地笑了起来，眼里似乎还含着泪花。
    虽然有足够的自信，但是他们还真的挺害怕失败的。
    “池哥，我们进海选了！我们进了！我们成功了！”葛洲激动地说。
    “对啊，我们成功了！”蒋寒跟着说。
    “别高兴得太早，还有第二轮海选呢。”姜池坐在座位上，少年老成的说道。没人看见他藏在桌子下面的手，紧紧地抓着衣角，冒着冷汗，手指都泛了白。
    进了第二轮，这就代表着，他离那个人，又近了一步。
    正想着，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姜池凝神，直接退出视频聊天。他站起来，应了声，“有什么事？”
    门外的男声中气十足，“太晚了，该休息了。”
    姜池不咸不淡地回了句：“知道了。”
    他默默地上床，关灯，摸到在枕头边缘的空调遥控器，在黑暗里将温度从24度调到了26度。
    也只有在深夜的这种时候，那个老头子才会表现得像一个父亲。姜池闭上眼，冷哼了一声，将手放进被窝里，裹紧了身上的空调被。
    事情顺利得超过所有人的预期。他们进入了海选的第二轮，七月十五号可以去省会城市参加电视台海选直播。因为是暑假，时间充裕得多，练团的时间也相应地多了起来。
    大家心照不宣，这个暑假结束后会迎来高三，到时候彼此会因为学业而停掉乐队活动，这肯定是必然的结果。所以他们很珍惜现在的时刻，尽管颜溪一开始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清冷模样，然而当她真正地坐在了主唱这个位置上，承担了所谓的责任以后，她投入了自己最好的状态给这支乐队。
    庄雅意暑假在家，她家在外地，要去参赛并不容易。她花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自己的父母，坐上了动车去一个陌生的城市。蒋寒和葛洲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却都是怕父母的主儿。他们被逼在家里搞学习，不做完50张试卷不能出门。连他们本人都怀疑，各自的父母是不是串通好了来折磨他们的，不然怎么会连招数都一模一样。
    颜溪和姜池都是被放养的，父母压根就没怎么管，所以他们没这个烦恼。
    比赛前一天晚上，做完试卷的蒋寒和葛洲终于被放了出来，他们买了当晚的高铁，赶往目的地。在他们上车的时候，姜池和颜溪已经快到了。下车的时候人太多，姜池怕颜溪跟丢，特意拉住了她的手。两个人跌跌撞撞出了站，姜池忽然肚子疼，又折回站内去上厕所。
    颜溪在外边等他，夜风有些凉，她不由自主地拢了拢自己的衣服。这时候，忽然有两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走过来。老妇女咳嗽了一声，颤颤巍巍地问颜溪：“小姑娘，请问这个地方怎么走啊？我和老板是从乡下来这儿投奔儿子儿媳妇的，我们老两口也不认识路，你能指给我们看看么？”
    颜溪没多想，打开手机导航输入地址，把图给两位老人看。
    “大爷大妈你们看，就沿着这条路直走，然后到第二个巷子口左转，一直走300米再右转就到了，不远的，你们肯定能找到。”
    大妈又咳了一声，拿出手帕开始抹眼泪，一旁的大爷见状，低声叹了口气：“姑娘，我们两个老家伙头昏眼花的，连路都看不清楚，要不然，你带我们去吧？”
    颜溪愣了一下，说：“请问你们知道你们儿子的电话号码吗？”
    两位老人一齐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地址。现在天也黑了，我们再找不到儿子家，就只能在大街上过一晚上了。”
    颜溪又看了看地图，也就700多米，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她终于松了口，答应了老人家。
    “行，我带你们去。”
    姜池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葛洲和蒋寒也下车了，三人在车站外会合。
    “池哥，颜溪呢？”葛洲张望了半天没瞧见人，搭着蒋寒的肩膀，一脸疲惫地问道。
    姜池也纳闷，他嘟囔道：“我明明让她在这儿坐着等我的……”
    说着他拿出手机给颜溪打电话，一直都是暂时无法接通。他站在站外的广场上四处望了望，紧抿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不会是出事了吧？我听说火车站里挺多骗子人贩子什么的……”蒋寒有些困惑地说。
    “八成是了。”姜池的语气有些冷，他此刻万分自责，然而自责也无济于事，他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保持镇定。“蒋寒，你在这里等庄雅意，免得她也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葛洲，你跟我去找颜溪。”
    葛洲犹疑了一秒，问：“池哥，报警吗？”
    姜池斩钉截铁地回他：“报！”
    深巷里，老头子拿着拐杖使劲敲打落了漆的墙壁。墙漆大片大片掉落，砸在女孩身上。
    老头身子笨重，敲了一会儿累了，他弯下腰扶着墙喘粗气。
    他身边的老妇人拍了拍他的背，用低沉的嗓子劝慰道：“老头子你歇歇，别激动。等他们来了，把这闺女带走，咱们就有钱了。这闺女模样好，肯定能有个好价钱。”
    巷子黑，前前后后压根没人经过。这里杂草丛生，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往里边走。
    墙漆砸下来，弄得颜溪浑身难受。她万万没想到，外面的世界真的有这么危险。一对可怜的老夫妇居然会是黑心肝的人贩子。
    那两人欺负她单纯，尽把她往黑巷子里引。等她反应过来要跑，那老头用拐杖打她的腿，她摔到地上，背后的包压着她动都难得动。
    巷子里光线暗，两夫妻看不清颜溪是醒着还是昏迷。他们见颜溪没动静，以为是疼晕了便没管，哪知他们说的话全被她听见了。
    颜溪伸手，轻轻地摸后背的包，她找到了最外格的防身工具，正准备拿出来，隐隐约约看到一束束奔腾的绿光由远而近。
    好多声音在喊她的名字：“颜溪——颜溪——”
    “老头子，那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鬼火吧？”老妇人也看到了那光，忽然紧张起来，“那一堆是人还是鬼？”
    老头镇定地说：“别出声，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不要紧张。”
    绿光闪过巷子口的刹那，颜溪拿出喷雾，乱按一通，同时别过脸放声大喊：“救命啊救命——”
    脚步声、呼喊声、尖叫声交织，刺激着颜溪的耳膜。混乱之中，她感觉有人把麻袋套在她头上，试图勒紧袋口……
    就在她以为自己可能会就这么可怜地死去时，脖颈一松，眼前有绿光在闪烁。
    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畔有人轻语：“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是姜池，你别怕，我救你出去。”
    忍着痛一直没哭的颜溪瞬间投降，委屈、害怕、绝望，所有的情绪一并涌上来。
    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坠在男生的肩膀，弄湿了他的衣衫。
    姜池听见女孩在哭，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两个人不知道在黑暗潮湿的巷子里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有多久，直到葛洲过来提醒，“池哥，犯罪分子都抓到了，警察叔叔找你们过去做笔录。”
    姜池这才感觉到颜溪动了动，她慢慢缓缓地凑近他耳朵，一字一顿，带着哭腔：“姜池，能遇见你真的太好了。”
    像是有一阵电流从耳际贯穿全身，颤得他心肝疼。姜池感觉燥得慌，不多时，鼻子那里涌出一道温热的液体，万千思绪上头，汇成一句：“操！”
    “嗯？”哭得头昏脑涨的颜溪以为他不高兴了，便把脑袋从姜池肩膀上移开，结果被他一把按了回去。“……？”
    “我刚刚说，你可真让人操心。”姜池十分善解人意，“想哭就哭呗，我肩膀借你靠。”
    站了好几分钟等池哥回话的电灯泡葛洲：“……”
    ※※※※※※※※※※※※※※※※※※※※
    之前是存稿箱自动发出发错内容了，我把正确的修改了。这篇文有点难写，最近状态不怎么好，只想写解压的东西，所以我决定这篇周更。一周更一次，长度不定，我会尽量保证写长。

 Chapter 25

    25.陪伴无声
    众人被送到警察局做笔录。
    葛洲这小子因为抓人有功, 被警察叔叔表扬见义勇为。
    哪知这小子经不起表扬, 在大厅里多话，关键时刻掉链子, 把姜池和颜溪刚认识的事情抖出来，以衬托自己的风光伟正。
    结果人贩子团伙听了去，一口咬定颜溪是他们闺女, 说她跟家里人闹了矛盾，这才闹了误会。
    于是，这场审问的战线被拉得莫名漫长。
    从医院赶回警察局，颜溪直接累得睡着了。她躺在警厅的长椅上，脚腕和手腕处缠着白色纱布, 安安稳稳地闭着眼, 呼吸轻而均匀。
    姜池从审讯室里出来, 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怔。他确认了一下颜溪的状况，发现她确实是睡着了。
    寻常的姑娘遇到这种事情, 哪还敢睡觉？她当这是什么地方, 就这么放心大胆地休息？
    姜池无声地笑了笑。他挨着她坐下, 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
    这时, 女警官走过来, 正欲叫醒颜溪, 被姜池拦下。“别吵她, 有什么事问我。我是她朋友, 我什么都知道。”
    女警官愣了片刻, 道：“你跟我来吧。”
    姜池被带去跟犯罪团伙对质。
    三个青年人和两个老人，五个人像是提前串好了供词，一致说冤枉，倒把脏水泼到姜池身上。
    “那就是我闺女，村里人都知道，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村子里问。”老妇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把她养这么大，结果养出一个白眼狼。她从家里跑出来，跟野男人私奔。”
    “就是他！就是他拐了我闺女！”老妇人说着抬起头，指向姜池，眼神发狠，“警察，你们可都是人民警察，你们要为我做主啊！”
    旁边的老头开始抹泪，编了一堆催人泪下的可怜故事，都是八点档肥皂剧里写烂了的桥段。
    姜池冷漠地听着，此起彼伏的指责声在某个时间点突然停止。
    看来这帮人是没话说了。
    姜池冷笑，毫不留情地嘲讽他们：“你们撒谎也不知道照照镜子，就你们这样的歪瓜裂枣，能生出我朋友这么漂亮的仙女？”
    一群人明显怔住，姜池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继续道：“好，就算你们扯理由说她是你们领养的，和村里所有人串供。”
    “可一个人的修养、谈吐、世界观和人生观是长期形成的，你们扪心自问，像你们这样的人，能教出我朋友那样既聪明乖巧又见过大世面的女孩？”
    “你们知道她是哪里人，过去在哪里生活，如何长大，又是为什么来这个城市么？你们不知道。”
    姜池的声音实在好听，说话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搞得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忘了这是一场审问。
    “可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们。”姜池顿了顿，牵起嘴角，眼里闪过一丝狠戾，“这里是警察局，不是菜市场，你们编造的每一句谎话都会成为罪加一等的证据。更何况，你们的谎言如此拙劣。”
    “等着把牢底坐穿吧。”姜池冷冷地说着，凌厉的目光在几个罪犯脸上一一扫过，“人渣们。”
    姜池没有像对面的五个人那样大喊大叫歇斯底里，他只是很冷静地把明显的事实说出来了而已。
    很快，五个渣渣溃不成军。
    一旁做笔录的女警官忍不住为勇敢机智的少年点赞，写着写着笔尖一顿。
    她侧过头看少年，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原位，垂着脑袋，头发顺势坠下，遮住那双好看的眼睛，一时间让人看不清情绪。
    她回神，继续整理人贩子这边断断续续的口供。时不时回看少年刚刚说的那段掷地有声的话，莫名其妙地有一种被胡塞了把狗粮的错觉。
    审讯结束，人贩子团伙交代了自己的罪行。那三个青年是头目，此前干过好几起拐卖妇女儿童的勾当，犯案在逃。至于那两个老的，则是为了钱第一次作案。
    姜池出去的时候，颜溪还在睡。因为他们是未成年人，警察叔叔提议叫家长过来接。
    经常做蠢事的葛洲终于机灵一回，找自家叔叔过来帮忙，这才没把这事儿捅到大家父母那儿去。
    离开警局的时候，葛洲好奇心作祟，偷偷跑去问做笔录的女警官，想知道姜池在里边说了什么。
    在葛洲的央求下，女警官给他看了姜池在审讯室里说的话。
    ——就你们这样的歪瓜裂枣，能生出我朋友这么漂亮的仙女？
    漂亮？仙女？葛洲瞥到这两个词，嘴角禁不住抽了抽，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求证警官：“姐姐，他真这么说的？”
    女警官点点头，“千真万确。”
    打从葛洲认识姜池以来，还真没听见他夸过谁长得漂亮，最高的褒义词大概是“及格”、不丑”，这么直白的称赞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葛洲继续往下看。
    ——像你们这样的人，能教出我朋友那样既聪明乖巧又见过大世面的女孩？
    ——等着把牢底坐穿吧，人渣们。
    “你们抓人的时候，我记得有个警官说过，那三个男的是有案底的，肯定会被判。”葛洲定定道，“所以对质什么的，其实是不是流程？”
    女警官点点头。
    “那池哥干嘛吃饱了撑的说这些？”
    以姜池的性格，他向来不屑于跟垃圾争辩，这次破例，要么是为了耍帅要么是为了维护颜溪。
    葛洲怎么想都觉得后者不大可能，三个月前见姜池，他还是那副“女人跟我没关系，我已看破红尘”的狗样，现在俨然已经是颜溪的护花使者了啊。
    直到他亲眼看见姜池轻手轻脚地把颜溪抱上车，还特意拿枕头垫了垫她的头……
    他忍不住惊呼：“哎呦我去！姜池你他妈是……”
    真骚啊。
    警察局公然秀恩爱不想活了么。
    葛洲带着惊掉的下巴上车，刚坐稳就被蒋寒扼住咽喉，“葛洲你他妈快把嘴巴闭起来，我可不想别人误以为我身边坐了个傻缺。”
    葛洲回过神，摸着下巴，轻呲“这里可没别人”，然后乖乖地系好了安全带。
    做完这一切，他回头看后座的姜池，问：“池哥，我们是去清源酒店吗？可是我看颜溪现在的状况好像……”
    “不了。”姜池轻声打断他，看了看邻座沉眠的颜溪，“师傅，麻烦您把我们送到泗水街33号。”
    葛洲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池哥，你要回那个家？！”
    姜池淡淡地“嗯”了一声，撇过头看窗外。
    他窝在后座，把脑袋轻轻靠在车窗上。玻璃在夜色里轻震，噪声从贴着肌肤爬到了心尖。
    有些人，总是要见的。
    他躲不掉。

 Chapter 26



 番外

网恋奔现那天, 简瑶被上司陆屿临时叫回去加班，初恋就此告吹。
    当晚，简瑶做了个梦，梦里的陆总裁做小伏低, 被她折磨得死去活来。
    休息日, 简瑶去庙里求菩萨：“希望陆屿下辈子变小狗！”
    第二天醒来, 她的老板……困在她玩的游戏里了。
    不知道从哪天起, 陆屿开始频频做梦。那些梦毫无规律,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故事女主角都是他的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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