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的条件》 1.十万 陆韧从不光临这种地方。他指尖触摸皮革沙发,冰凉又略带粗糙。他觉得脏。 梁简正左拥右抱,正和怀里的女孩打得火热。他身边的女孩顺势给陆韧也递了一杯酒,昏暗灯光下那液体颜色黑也不是红也不是,陆韧接过来又放回了桌面上。 ”我说陆哥,你今晚这幅德行,能找得到姑娘算我输。” 陆韧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干脆明天你把我妹妹带过去得了。”梁简凑近,“嫁给你们陆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你这都当的什么哥哥。” “你们来评一评,”梁简手搭上女孩裸露的圆润肩膀,“身材长相我和他谁赢?” 两个女孩噗嗤一笑,往陆韧大腿上一摸,咯咯地笑作一团。梁简假装气得急了:“没有眼光,没有眼光!” 不远处的舞池中人群热舞。中央的高台上是两个身材曼妙的女郎,柔软曲线贴合冰冷钢管,金闪闪的裙边随着节奏摇摆,更加耀眼。 陆韧在等。他知道唐小姐不会来了,但他还是想等。 上次在聚会上相见,略显拘谨。孤零零的两个人避开了会场的热闹,在巨大的圣诞树下碰了面。她对他莞尔一笑。 陆韧并不是什么正经公子。才出生那会,家里过的是普通人家的生活。他牙牙学语之时,家里的小工厂突然发了大财,等到他十五岁上,各类投资井喷一样往家里灌钱,本地半个房地产都是自家的。但他父亲吊儿郎当,新的阿姨一个接一个地往家里带,最后干脆把他赶了出来。他的几个弟弟妹妹都比他小很多,两个弟弟不过上小学的年纪,最小的妹妹前年才出生。前几天不知道他爸发了什么疯,非要他找个女人带回家来。陆韧才读完书,二十五岁,虽然对他有意思的女孩能排到隔壁省,却实打实地一次恋爱也没谈过。陆韧一慌便找梁简帮忙,没想到却带他到了这种地方来。 手机传来消息,是唐宛的。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陆韧正要回复,梁简却扯着他的袖子要他往舞池那边看。人群推推搡搡,一个烂醉的女孩倒在台上,被一个男人粗鲁地扯着胳膊拖到台中央。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岁年纪,皮肤雪白,穿着一身黑色丝绒抹胸裙,两根金属吊带绕过纤细肩膀,棕色卷发虽挽起却将散不散,好像萨金特画中的神秘女郎。那男人的手在她臂上生生拉出两道红印,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感。 梁简站起来,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节目?” 虽然是个玩得开的人,梁简也察觉出了一丝危险。他快步走上前去,陆韧跟在他后头。音乐还在继续,人群水泄不通,但有梁简开道,陆韧即使不用和人有肢体接触也能往前。若不是这一点,他大概率会被甩在后面。陆韧所过之处,好几个人扭过头来看他:他又高又瘦,像个模特,脸上却偏又是那种冷淡而略显得阴沉的表情,和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台上的男人已经将女孩背靠钢管安置在地上。女孩脸上的醉酒红晕清晰可见,胸前衣料歪歪斜斜,额前头发乱做一团,很像是被灌醉的。 梁简已经走到前排,朝那男人吼:“拐卖人口犯法啊!” 那男人却像没有听见他似的,从后台抓来一只话筒,混着嘈杂音乐说道:“想带她回家的有吗?举个手让我看看!” 梁简猛一回头:“妈的陆哥,我发誓这种事儿也我也是第一回见。别跟我妈乱说什么我经常出入风月场所。” 陆韧没回答他,只见台上男人那句话像波浪一样渗透到人海中,好几个人停了下来,往台上看去。身边的几个人也开始交头接耳。 “刺激啊!你上?” “怎么了怎么了?那是谁?” “你看你看!当众拍卖春宵一夜!” 舞池音乐声渐渐小了,台上男人又说道:“双方自愿的原则啊!今晚你家,明早再送回她家——”他又蹲下身来,把话筒递到女孩嘴边:“你家住哪儿?” 那女孩仍睡眼迷离,眉心紧皱,只反射性地回答道:“西城区……” “跟他走吧!”台下一众男生打断道。陆韧往声音的方向望去,是几个年纪尚轻的大学生,把其中一个推了出来,被推出来的那个显然不好意思,几次要转身倒回去都又被朋友们推了出来。 梁简凑近陆韧耳边:“得了,这几个人一看就是来搞笑的。” 陆韧抬头又看向那女孩。身材略显单薄,却有一股特别的苍白之美。且不说这个男人有没有权利把她像商品一样地展示给大家,光是在这种地方被灌醉就已经够糟糕了。陆韧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却一点信号也没有。他拍拍梁简的后背:“快,到外面去报警!” 梁简也拿不定注意,他一半觉得这是一场闹剧,一半又隐隐觉得不妙。他见陆韧已经掏了手机出来又放回去,瞬间明白了陆韧的意思,两个人掉头就往出口方向走。正当这时,人群里又站出来一个男人,叁十岁出头,身上套着不合身的西装,一只手伸进衣领里,也不知道在掏些什么。他有些吃力地踏上高台,摇摇摆摆,从裤兜里掏了一支烟出来,递给台上的男人,又转身对台下的人说:“大家都看到了,自愿原则!” 台下有人吓坏了。几个小姑娘试图叫保安和报警,可人群黑压压的,乱成一片。这时间,他已经弯下腰来,伸手要往那女孩的脸蛋上掐。她别开脸躲开了。 梁简跑得快,又不怕拨拉人,早已经跑到出口处了。陆韧却怕他跑得不够快。台上男人又踏到女孩另一侧,这次缓缓地蹲下来,像看猎物一样看着她,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白皙的肌肤。她呼吸平缓地睡着,全然不知怎样的危险在接近她。 “等等!”声音不自觉地从陆韧的肺腑发出来,“十万!” 他这一声把所有人都喊愣了。台上拿话筒的男子便伸手推开了女孩身前的男人,弄得他一屁股跌在台上。 陆韧感到四周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这种久违的感觉像是击打着他的胸膛,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那些可怜的往事。但他站定了,只幽幽地说:“我不喜欢我看上的东西被别人拿走。” 东西。陆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来这样一句话。但他不想辩驳。 像是看好戏一般,周围的人纷纷自动给陆韧让出一条路来。他余光已不见梁简的身影,便一言不发地走上台,到女孩身边。没有人敢说话,他将女孩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踉踉跄跄地扶着她站了起来。 她身上的玫瑰香水混着酒气,像是腐烂在泥土里的花朵。那双眼睛仍然安稳地合着,左眼下一颗墨点的泪痣,小巧玲珑的鼻尖红通通的,是醉酒的样子。他尽量不碰到她身体的其他地方,只是礼貌性地握拳环在她腰上,她却一个跟头栽到他怀里。 他身上是令人心安的气息。 台下有人突然吹起口哨,紧接着,如同观看婚礼一样地鼓起掌来。陆韧的脸仍然是那副冷漠阴沉的样子,索性把女孩环腰抱起,走下台去。醉梦之中,女孩幽幽地抬起眼,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眉眼锋利的脸。陆韧察觉她有些醒了,压低声音说:“别怕。我已经报警了。” 女孩又闭上眼,安心地在他怀里睡去。 -- 2.他是不会碰的 梁简一边开车一边骂娘。陆韧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陆韧我可真是服了你了,这下你全家人都会在明天早上——不,今天深夜,因为陆爸爸睡得晚——看到你陆韧从俱乐部的舞池里找应召小姐!管你妈——不是我骂人——你妈妈前十几年把你保护得有多严,明天早上你就成了新闻头条!” 夜里出俱乐部的路堵,梁简不得不停下,拉下手刹,转过头对陆韧说:“昆月集团的大公子!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傻!” 不是两只手腾不出来,梁简恨不得要加在他脖子上把他摇醒。 “我跟昆月又没有什么关系。”陆韧淡淡地说。 梁简最受不了他这种样子:“我知道你就是叛逆。陆爸爸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把你送去国外读书,你跟他没什么感情,但好歹你是他儿子。你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陆韧反驳:“那都是我借的。以后会还。” “那你今天晚上大手一挥豪掷千金的十万块也是你借的吗?” 陆韧沉默了。 车掉头上了大路,路灯从车窗射进来,照得陆韧的眸子琥珀色。他回想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鲁莽。虽然他不是常发善心的那一类人,但至少今晚他把一个女孩从地狱的深渊救了出来,或者说,继续堕落的深渊。 半晌,梁简冷不丁想起后座还睡了一个人。他从后视镜望去,女孩仍睡着,便瞥了一眼陆韧:“你该真不会以为她是干净的吧。” “跟我有关系吗。”陆韧说,“对了,她说她住西城区。不如借你家客房睡一夜,叫詹姨帮个忙服侍她就好了。” “诶不不不不,”梁简急忙拒绝:“万一被我妈看到怎么样。你自己捅的篓子自己解决。” “你带人回去不是一次两次了,多带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今时不同往日。我马上要司考了,跟我妈撒谎说和同学通宵复习。今天带你来这里可是百忙之中抽出的时间,你小子……” 他话锋一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陆韧你该不会是想把她当成未来媳妇领到你爸妈面前吧?” “你想多了。” “那明天怎么办?” “唐宛。” “唐宛?” 梁简驶入公寓地下车库,车内光线暗了下来。黑暗里,陆韧平静地说:“唐宛不错,不是吗?” 梁简差点要被他这句话呛死。 “是个男人都想娶唐宛。你小子对自己不要太有自信啊。” 陆韧笑了,说:“那你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梁简懒得猜他话里什么意思,但一想到这家伙突然长了眼睛看上了大美女唐宛,略有不爽。他停好车,看看陆韧又看看后座的女孩,示意他把女孩带回家。 陆韧说:“就不能帮我一晚吗?我家太小了。” “小到沙发都没有吗?” 陆韧没说话,开了车门,兀自走到后座。他拉开车门,那女孩裹着他的外套在座椅上沉沉睡去,一头棕发全散开了,遮住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脂粉般的脖颈。她脚上的高跟鞋掉了一只,陆韧便低头在车厢后座的地板上找。梁简从后视镜看去以为是另一番景象,便急忙制止:“喂!别在我车上搞啊!” 陆韧从地板上掏出那只黑色缎面的高跟鞋,又拍了拍肩上的灰:“你想什么,我捡东西呢。” “哎,我怕你二十几年的清白就栽在这女孩身上了。” “嗯?”陆韧两首环着女孩,又结结实实地把她抱了起来。她睡得很熟,还在陆韧怀里蹭了蹭鼻尖,陆韧第一次注意到她修长笔直的双腿,以及那只没有穿鞋的脚。陆韧从来没这么近看过女人光脚。她从肩膀到脚尖都是放松的,又温热又柔软。但他对她是带着警惕的。 可他怕她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梁简从手套箱里翻出一个深红色的小巧皮包,扔到后座:“据说这也是她的,你一并带走吧。” 陆韧斜着身子去取。她的脸突然凑得很近,气息吐纳在他耳边,竟不知从什么地方钻进了他的心窝上挠了一下。 陆韧急忙又站直了,立定了两秒。等自己冷静下来,他又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去拿后座上的包,生怕她的脸又靠得太近。 和梁简告别之后,他带着女孩往回走。自从回国后他就一直住在这里,一个人。他也习惯了。和梁简相比,他没有回家念叨他的母亲,没有时常要考他对时政看法的父亲,在美国的那几年好歹还算有个帮佣,回国后他嫌找不到语言流利又利索能干的人,全都不要了,只每周请家政工清洁收纳。他踏进电梯间,早有值夜的保安站在那里,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他摇摇头,只让保安帮他拿着女孩的包和鞋,按了电梯,往六楼去。保安替他开门,又帮他把东西放在玄关,便一句话也没问地退了出去。 陆韧丝毫不觉得这女孩重,但也抱累了,便跨进客厅把她安置在沙发上。他略坐了一会儿,抬眼望了望墙上的钟,已经叁点多了,早上还要早点起来收拾去父亲家里。他觉得很累,但又一时不想动,只解了衬衫扣子在旁边的扶手椅上呆坐了一会儿,才打起精神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屋里没开灯,他站起身的时候,好像幻觉一般听到女孩在说话。 她说,冷。 陆韧便走到衣帽间,但他也不知道家里的被褥都放在什么地方。四周都是他平时穿的衣物,床上的被褥也都是家政帮他换的,他硬是找了半天。实在找不到,扒拉了一套登山用的睡袋走了出来。 她衣襟半敞,钗横鬓乱地躺在那儿。陆韧听见心脏在胸膛里扑通扑通的。 不会,只是因为熬夜了。你不会想对她做什么的。 就在不到半小时前,警察来的时候还要把她以卖淫的名义带走。不仅是她,还有刚出了十万“竞标”的陆韧。最后是梁简打了一通电话才说服他们。可他们不带女孩走,因为她并不符合受害人保护的条件,于是两人之后把她带了回来,总比扔在俱乐部的地板上强。 这样一个女孩,他陆韧是不会碰的。 他熟练地把登山睡袋放在旁边的沙发上铺开,又抱着女孩放了进去。偌大的睡袋里,女孩睡得沉稳,呼吸均匀。他找到睡袋的一侧,正要拉上,却在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她的身体。从赤裸的双足,到纤细笔直的小腿,再到裙子下婀娜的曲线。她睡着了,落地窗外的微弱灯光照在她明丽而毫无防备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玩累了的孩子,又有些半遮半掩的诱惑力。陆韧拉着拉链,从她的脚边拉到腿间,再拉到她的腰间。一股热血往他不愿想的地方去了。 她的胳膊还露在外面。他心惊胆战地拉起她小巧得能一只手握住的手腕,放进睡袋。那颗心在半明半暗的房间里砰砰地跳着。陆韧惊觉地站起身来,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 3.深渊 时间倒回六个小时前。苏曼殊踏着平底鞋骑车到了俱乐部门外。停好车,门口穿西装的保安便和这位熟悉的姑娘打了声招呼,让穿着朴素的她进门了。她拐进卫生间,熟练地打开单人隔间,反锁,褪下全身衣服。 曼殊对镜检查自己的身体。她镜中的身体一如既往地光滑而饱满,那张脸也仍然干净明媚。她用指尖轻轻地拂过自己的锁骨向下,琢磨怎样的表情才能让男人欲罢不能。头偏倚的角度,半睁开眼的时机。她又掏出化妆包,一股脑地把东西都倒在镜前化妆台上,像是撒气一般。她就这样半光着身子在化妆台前坐下,一丝不苟地化起妆来。那是一张名为女人的面具。除了这两个字一无所有的面具。她的眼睛在强烈灯光下闪着楚楚可怜的光,眼角眉梢却又都是妩媚动人的。这样更好。 曼殊踩着高跟鞋穿过冷气充足的走廊,清脆的脚步声像是敲打在她那早已听不到回音的心头。 那些偶尔从脑中传来的声音,若不听回音,就不必在意。 苏曼殊二十六岁,并不是整天做这个。偶尔接到电话来,可以拒绝,但不能拒绝太多次。老板娘是她在奢侈品店打工的时候认识的,她递给她一张薄薄的名片,她考虑了很久。那年春节前,曼殊和母亲躲在家里,透过门上的猫眼看见十几个壮汉守在门口,听他们说了一夜的狠话,不敢报警。战战兢兢一夜过去,门上被泼了红漆,鲜艳夺目,一刀刀刺在曼殊心上。她这才拨通了老板娘的电话。 她像往常一样打开包厢门,屋内还是熟悉的样子。金丝软沙发上男男女女,桌上杯盏狼藉。她快速打量屋内的人,几个是她认识的,还有一个生脸。 等等。 这个人她认识。他也认识他。 那男人看到她也愣了。第一时间,他仿佛同时置身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当中。和工作上的朋友寻欢作乐,不错,他刚刚升了职,办公室里的人都叫他一声袁总,聚餐后什么地方没有去过?但他在她面前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和她认识的时候,还是贪慕她美貌和才华的同级生;他和她最好的朋友在床上热吻的时候,她的分手短信读起来是那么冰冷绝情。 多么高傲的苏曼殊。今天是他叫来的陪酒小姐。 呵。 苏曼殊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呆呆地就站在那里,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而来。 屋里有人开口了:“这是我们刚刚叫的人吗?怎么呆在那儿?快过来倒酒!” 曼殊脸上顿时惨白,衬着鲜红的口红,更加可怖。 她僵硬地走到沙发上坐上,努力地显得放松。纤纤玉手摸上玻璃酒瓶,侧身挑眉示意旁边的服务生拿新的酒杯来,不经意地撩拨头发。 那个认识她的男人故意似的,将自己的酒杯伸到她面前:“小姐姓什么?” 曼殊抬不起眼帘,只浅浅一笑:“您喜欢我姓什么?” “那就姓苏好了。” 曼殊将酒倒进刚拿来的醒酒器里,在玻璃底摇晃了几下,并不做声:“看您是第一次来吧?家里的那位还好吗?” 轮到男人无话可说。 旁边的人一看这架势,觉得有趣,又将男人往曼殊的方向推了一步:“这可是我们新晋的袁总,来,小唐,还不快给我们袁总倒酒!” 曼殊四平八稳地倒了酒,像往常一样,放下玻璃器皿的时候,她的手攀上了男人握住高脚杯的手,在他手腕上轻轻一抚:“刚刚没有洒到袁总身上吧?” 她终于抬起眼来,眼前这个男人,不过是另一个客人而已。 四周的人继续和袁浔讨论起公司的事来。曼殊倒酒喝酒,时不时地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自己也陪着喝。过了一会儿,年纪大的几个要唱歌,服务生便过来打开音响,曼殊被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拉到身边,嘻嘻哈哈地拍手助兴。 借着酒劲,有些人的手就不老实。从她腰上到她臀上。她只是软软绵绵地摊着,男人能感觉出身体的僵硬。她习惯了。 唱完几首,又开了几瓶酒,老板娘便又叫来两个姑娘。曼殊松了一口气,酒气也上来了,有些晕。袁浔见她这样,逮着机会不放过她,非要她再喝。 “唐小姐,别扫我们杨老板的兴,再来一杯!” 曼殊喝了。 袁浔满意地看她灌酒下喉,坐到她身边:“怎么想起做这个?” 他轻薄地笑,有时候,怜悯尽管是一种善良,但也伴随着最大程度的快意。他的手移上她的大腿,虽然隔着布料,但也算是一种侵犯。这比以前更令人刺激。 “脑子太笨,其他事做不来。”曼殊指指自己的脑袋,又笑着摇头。这是她的标准答案,但骗不了袁浔。 “可我记得你以前挺厉害的啊。” “袁总是不是认错人了?”曼殊笑笑,倒在沙发上,头往后仰,一幅半醉的样子,“和我玩似曾相识,那可是太老套了。”她摆摆手,仿佛说的是真的一样。 袁浔转头叫来服务生:“你们这里包厢最高规格的酒来叁瓶。” 曼殊拍手称好,旁边的人也起哄起来。 “唐小姐,我出手这么大方,你不来点真的是不是对不起我啊?” 旁边的两个小姑娘见状,急忙岔开话题:“袁总出手大方,怎么也不分我们一点?” 袁浔直勾勾地看着曼殊:“脱衣舞会不会跳?” 旁边的男人们都拍手称快,曼殊大方地笑着。这种情况常有,但她毕竟不是随随便便出台的。叁瓶酒就想收买她? “袁总好大方,可是本女子卖艺不卖身,恕不奉陪。” “你这身子被多少人看过了,还怕这一次?” 羞辱她们的人常有,为羞辱而羞辱的少见。曼殊脸上并没有颜色,只是笑了起来,“袁总说话真是直白。” 另外两个姑娘也是懂规矩的人。其中一个忙打了圆场:“袁总看上我们小唐姐也是很正常的。袁总,十个人里有九个被我们小唐姐迷得七荤八素的。” 另一个接话说道:“袁总,这一切都要看我们心情的。叁瓶酒不够,得再来叁瓶,喝完了看我们高不高兴!” 袁浔把桌上的酒杯一把扫到地上,一瞬间稀里哗啦。他将曼殊拉到房间中央,用讨好的语气对不远处的大老板说:“杨老板,您觉得怎么样?” 说完,他将曼殊身上的裙子撩到大腿处,像是展示自己最新收藏的一尊雕塑、一幅画、一只宠物。曼殊捂着裙裾,男人哈哈大笑地将她逼到墙角,褪去上衣。服务生要过来阻止,男人只是转过头去:“十瓶酒够不够?” 对方没有答话,袁浔将她衣冠不整地推到前面,双手抚上她的锁骨间。 老板看得津津有味:“会玩!这十瓶酒我出了!” 包厢里的男人都燥热起来。这样的工作曼殊是做了叁年,但没有哪一次是这样狼狈的。要带她走,至少也是在自家选好的酒店,一对一。 袁浔托起她的下巴,将一杯红酒灌了进去。灌得太急,红色汁液顺着她的脖颈留到胸口,狼狈不堪。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曼殊啊曼殊,这样好玩吗?” 一杯又一杯,在那可怖的深渊里,她一点点坠落,失去意识。 -- 4.有缘再会 夜里,陆韧被客厅的说话声吵醒了。他睡不沉,一点声音都能把他吵醒。那姑娘的手机响了。 是老板娘打来的。 老板娘先跟曼殊解释这位杨老板有多大牌,不能得罪;另外,今晚开的酒全都算在她名下,提成加倍。言下之意是,今晚的事你就当没有发生过,做这一行的,我已经算意思了。 曼殊嗯嗯地答着,几个小时前的情形又断断续续浮现在眼前,让她除了机械的回答说不出话来。 “至于后来,你被拉到台上的事……” 曼殊努力回忆起醉酒之后发生的事,突然像是被人劈头盖脸地浇了一盆滚烫的水,失声惊叫起来:“怎么了——” 后怕和惊恐像是洪水一样涌来,她环顾四周,不知不觉哭了起来,也不管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低声呜咽着:“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你跟我保证过……” 过了几分钟,她在黑暗中挂了电话,低声啜泣。陆韧半开着门缝,从房间里看着她。那姑娘完全没有了之前熟睡中的安然神情,只把脸埋在掌中抽泣,像极了他在异国街头的寒冬雪夜里遇见的无家可归的人。 陆韧不敢向前,只是默默合上房门。 门栓吱呀地一声,女孩惊觉地问道:“是谁?” 陆韧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听得出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只轻声说:“别怕。没有对你做什么。” 客厅那头一片寂静。女孩在观察四周。是了,这是另一个男人的家。她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贴身衣物,背后的扣子并没有扣好。并不是她自己扣上去的。模糊的回忆撞击她的头脑,像是要把它撞碎。 陆韧察觉她又哭了起来,在房门背后低声说:“如果想洗漱的话,客用洗手间在你右手边。” 他关上门,躺回了自己床上。月光透过玻璃窗将双人床仍然整洁的一半照得透亮。床头的玻璃画框反射着月光,像蒙了一层雾。陆韧躺在阴影里,却有些睡不着。 这里明明是他家,“是谁”这个问题,应该他来问吧?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客用洗手间门拉开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淋浴间的水声,哗哗啦啦,嘈杂得很。他在那水声里辗转难眠。刚刚的事像部短篇电影,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当他明天醒来的时候,她应该就会走了吧?过了今晚,他和这个不幸的姑娘就会像两条直线一样,沿着不同的方向去往生活的不同目的地。等天亮,他又会变回那个被遗忘的透明人,家族的大树枝繁叶茂,沐浴阳光,他就是那个在阴影里苟活的人。 她呢? 陆韧对她一无所知。她泛着泪光的脸在手机屏幕的光里像淋湿了、揉皱了的玫瑰花瓣。他不过是把她捡起来,在瓶里暂养一夜,并不能改变她已经开始凋谢的命运。 陆韧渐渐睡去。 醒来的时候不算太晚。他穿好衣服,也没听见客厅响动,想女孩必定是已经走了。他打开门,却看见女孩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她没有别的衣服可穿,仍穿着那身黑裙,但一张脸干干净净,像是偷穿妈妈衣服的小女孩,在那衣服里竟显得奇怪地幼稚。 一时间四目相对。 “我……”女孩脸上有些尴尬,“打不开你家的门。” 陆韧才想起来,自己的门进出都需要密码,便点点头去按密码。女孩拿包跟在他身后:“您快要去上班了吗?” 陆韧拉开门,示意女孩走出去。他并没有想好怎样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楼下的保安可以带你去最近的车站。” “从这里走到最近的车站要多久?”她小心翼翼地问。 这可把陆韧难倒了,他想了想,随便说了个时间:“二十分钟吧。” “二十分钟……”女孩低下头,“您帮我叫个车行吗?” “嗯?”陆韧一皱眉,她这是在使唤自己吗? “下去让保安帮你叫吧。” “不是这样的……”女孩又解释,“我身上没有钱。” 陆韧又把门关上了。他有些无可奈何:“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正好要出门。” 曼殊点头。她不穿高跟鞋,光脚站在地上,个头显得很小。他见她挽起了头发,棕色卷发在脑后被一根黑色蕾丝发圈绕着。 等等。 陆韧不禁又看了一眼。这不是发圈,看着倒像是贴身衣物。曼殊包里长期备一条崭新内裤,这是规矩。昨晚洗澡的时候没有捆头发的东西就顺手用了。可是陆韧并不懂,他以为她没穿。 他猛地朝她腰臀处看去,从腰间到大腿,弧度光滑挺拔,双腿之间怕是一丝不挂。 陆韧红了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头假装在看其他地方。 曼殊察觉到他的脸色不对,以为是他嫌自己麻烦:“昨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没事。”他声音僵硬,背过身去,想了半天吐出一句:“自己柜子里拿双拖鞋穿吧,地上冷。” 陆韧的车开到路口,停了。 这是个老居民区。正是晴朗的春天,树荫间阳光洋洋洒洒,路上人的步子都仿佛慢了。他又想起来,小的时候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那时候自己家和别人家还没有什么大不一样,自己还是一个有妈妈的孩子。 “你住这里?” 女孩没有答话,只是笑笑:“差不多。近了。” 陆韧看她取下安全带,忽然想起了什么,想要提醒她头发上的内衣还没取下来。曼殊却已经打开车门,跨出去了。 春天的风带着暖意吹了进来。她朝他微微一笑。这个笑容是如此的真诚,好像她的心情也跟着轻了半分。 “谢谢你。” 但陆韧的心窝又被挠了一下。 曼殊走了。而陆韧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一个奇怪的想法突然在他心头跳跃。他又启动了车,想在这里逛一逛。开得不用太快,就像小时候散步那样。对,虽然是坐在车里,但这样的好天气,他也能透过车窗体会到一种熟悉的快乐。光斑洒在脸上身上的快乐。 陆韧就这样在小路上缓缓前行。不一会儿,他似乎追上了走在前面的曼殊。他鸣笛,她回头发现了他,对他挥挥手。 陆韧笑了。 女孩就转过身来,倒着步子走。她好像是很熟悉这一带的街道,姿态轻快了很多。 就在这里再见吧。 棕色长发的女孩装模作样地指了指自己的手腕,示意他她要赶时间了。她又对他挥挥手,转身消失在那一片斑驳的树影中。 -- 5.花园派对 陆家别墅开花园派对的时候,女主人是至少要忙上两天的。孩子多,所以烧烤的用具都要格外注意安全,请专人负责看管。酒庄的酒是提前预约好的,食材却要当天取。蛋糕要自己烤才有诚意,最好是果酱也是园里摘的。陆太太忙完了这一切,才领着两个儿子到人群中去。最小的女儿女佣带着,大合影的时候再让抱出来就好。 陆韧小口喝着香槟站在花园一角。没人来找他说话,他也就乐得清净,静静地观赏远处的人群。 “快跟大家自我介绍一下!”陆太太身前站着两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是对双胞胎。 “我叫陆恒。” “我叫陆垣。” 两个小男孩默契极了,周围的宾客都识趣地笑起来。 孩子们又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的爸爸是民营企业家、艺术收藏家、慈善家。我们的妈妈是舞蹈家。我们以后要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 宾客都被逗乐了,要他们再继续说。 “前年,我们的妹妹出生了。我们以后都要保护她,因为她是我们的小公主。” 陆太太感动得快流下泪来:“这两个孩子真的好懂事,有时候我真怕他们成长得太快了。” 宾客纷纷附和,夸孩子可爱。 而远处的陆韧仿佛是个置身事外的陌生人,一言不发。越是看上去完美无瑕的家庭,越是在背后藏着故意隐瞒的污垢。而这一切,都是父亲一手造成的。 “再这样下去,好孩子也会养坏了。” 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孩朝陆韧走过来。宾客都穿礼服,只有她没有。一身黑长靴、黑裙子、黑夹克,分明有一张少女的脸却偏偏化了浓妆,那张小巧而上唇微微上翘的嘴一旦张开,说什么话都不留余地。 “什么时候回来的?”陆韧看向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和上次见面相比又略高了一头。 “前天。”陆臻仰头将小酒杯里的香槟一饮而尽,“不回来就把我车收了。小气。” 陆韧点点头:“当年对我也是用的这一招。” “嫂子呢?” “嗯?” 陆臻抬眼看了他一眼:“爸说你今年会带个嫂子过来。我想看到底是谁倒了这么大的霉。” 陆韧并没答话,只是苦笑了一下。 两个人端着空酒杯,连佣人走过也不多看一眼。夜幕渐垂,院子里的灯零零散散地亮了起来。长椅围绕的空地上是一堆五颜六色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在一旁为他们一点点的成就而欢呼雀跃,佣人们端着盘子、提着红酒瓶来来回回。陆太太就穿着华丽礼服坐在这些人的中间,得意洋洋,面色红润,像是没有参与过任何的坏事,没有做过任何愧对良心的勾当。陆韧有时候不知道所有的阿姨中他最恨哪一个。是最开始的那一个,还是最后胜利的那一个?陆韧没有答案。他有时候也恨陆臻,恨陆恒陆垣,但这种仇恨虚张声势,容易化掉。 他正想着,身边的陆臻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爸。” 是陆爸爸。不知什么时候,他和他的朋友们从球场回来了,走到这两个本不应该在场的孩子的面前。他五十岁年纪上下,还穿着高尔夫球衣,戴只遮阳帽。他和陆韧看起来并不太像——陆韧太像他妈妈了。这也许是为什么阿姨们都不愿意陆韧留在家里的原因。 “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陆臻撇了撇嘴,不耐烦:“我过去干什么,全都是小孩,幼稚。” 陆爸爸又看向陆韧:“女朋友呢?” 陆韧面无表情:“一会儿来。” “什么脾气这么大?过了门还得了?跟你妈一个德行。” 陆韧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我妈怎么了?” 陆爸爸明显有些生气:“你说不得了!不要以为二十几岁了我就不敢打你!” 他作势抬起手要打人,陆韧没有躲的意思,脸上越发阴沉起来。 陆臻叫起来:“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又要吵!” 陆爸爸才把手放下来,命令两个人跟着他过去帮忙。陆臻跟了上去,看陆韧不走,便拽着他往前。一只香槟酒杯落到了旁边的花丛里,是陆韧生气扔的。 黄昏忽明忽暗,终于抵挡不住夜色,沉沉地掉下了地平线。没有星星的天空是宝蓝色的,再远一些,树林中透出的光是附近山庄酒店的灯火。再远一些,没有灯火也没有星光,夜色凝聚一团,分辨不出是什么颜色。 唐宛又不会来了。 陆韧读到了她的信息:“提琴表演延后了。抱歉。” 目光转向花园中心。陆太太给自己的丈夫带上了生日礼帽,那个男人喝醉了酒,红通通的脸泛着油光,说话的声音也粗了起来。两个孩子捧着蛋糕递到爸爸面前,男人装模作样地将蛋糕上的蜡烛吹灭了。 合影环节,陆太太叫女佣上楼把女儿抱下来。陆韧像往年一样,默默地端了杯红酒走开了。别墅的某个角落里,还收藏着母亲的一幅画,他总是借这个机会去那个房间默默地待一会儿。 当他走到门廊上的时候,从门里走出一个略显单薄的女孩。棕色长发梳成马尾,手里牵着个走不稳路的小女孩。门廊上的灯把她的脸照得格外柔和,到不像是玫瑰了。她眉眼低垂,但又和昨天晚上那个妩媚无力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注视她的时候,她也看见他了。那一刻她的眼神是惊慌多过惊喜,她害怕他认出她来,便又很快低下头,牵着小女孩往花园里走了。 “小苏是我最近找的幼教,英国念书回来的,教过张总他们的小孩。”陆太太显得很高兴,毕竟曼殊这样拿得出手又有经验的保姆很不好找。 宾客中有人附和:“张总的小孩我见过的!哟哟,从小就双语,不得了的!” 曼殊大方地笑着把孩子带到她母亲面前。陆太太显示出富有母爱的一面,把孩子抱起在怀里,又快步走到自己丈夫身旁坐下,两个小男孩懂事地站在旁边。 陆韧正在理清和曼殊的关系,冷不丁听到陆太太在叫自己:“陆臻陆韧,你们两个也过来照相啊!” 陆臻年纪小,虽然不情愿,但是长辈的话她还是听。陆韧不愿趟这趟浑水,只远远摆了摆手。 陆爸爸见他不识趣,远远地便朝他叫:“还不听你妈的话过来!” “她不是我妈。” 这句话虽然说的小声,但在场宾客都听到了。陆臻又跑过来拉他的袖子,陆韧不动,只听见父亲极生气地在叫他。 他硬着头皮过去了。那一圈宾客本来都其乐融融地站着,见他来了,仿佛为他开道似的散开。陆臻拉着他到父亲身边去,两个人站在双胞胎小男孩旁边,本来是一家人,却显得无比突兀。 坐在丈夫旁边的陆太太突然说:“陆韧陆臻,你们俩太高了,往右走。” 陆臻扯着他的袖子往右挪。 “再往右些。” 人群突然安静了很多,不少人低声议论起来。陆韧都听到了。 “再往右些。” 陆韧开始愤怒,但他不好发作。他不是喜欢在人群中出丑的人。大家都知道陆太太什么意思,但没人点明,也不敢多看这两兄妹两眼。 而他们的父亲坐在那张花园扶手椅上,醉得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慈爱地抱着一个孩子,给另一个孩子喂蛋糕。 陆太太点点头:“好了好了。我们准备好了。”她又看向花园另一头的摄影师,胡乱地在空中比划了几下,转头对陆韧说:“你们两个,再往右一些。” 陆韧和陆臻已经站到了人群的最右侧,再往右,怕是再大的相机也装不下。陆臻面露难色,说道:“再往右就没有人了。” 陆太太笑了:“哪里没有人,你们两个不是人吗?” 春夜里的风不带一丝暖意。陆韧转身离开,陆臻却仍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所有人都看着他,也没有人制止。陆太太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抬手示意摄影师可以继续。 咔嚓一声,相机镜头里留下了这个不那么快乐的瞬间。坐在正中的陆太太格外开心,脸上浮现着胜利者的骄傲。中年男人沉浸在自己一手制造的幻想般的家庭里,旁边的孩子百无聊赖。宾客强颜欢笑,或是表情里带着些第一次经历这种闹剧的不可置信。而陆臻呢,根本就没在画框里。 陆太太指着陆臻,高声问道:“这个姑娘框进去了没有?” 摄影师摇摇头:“人太多了,没有。” 陆臻仍愣着站在原地,她忘记了自己平时最有气势的那一套姿势:此时的她应该双手抱胸,双腿岔开,最好是抬起下巴,做个骄傲的不良少女。可这个时候,当所有人都看向她的时候,她像个罚站的小学生,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的表情既不是委屈也不是生气,而是单纯的一种难堪。 陆韧又倒回去把陆臻拉走了:“叫你不要听她的。” 陆太太没理,高兴地拍拍手,宣布接下来的节目。人群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样子。 报上、网络上,这个家庭的孩子就只有叁个。陆太太下定了决心,以后也只能有这叁个。 -- 6.占有* 昆月画廊十年前的第一幅藏品就是这件。据说出自一名匿名画家。画面并不大,是一幅布面油画。这幅收藏品不知为何静静地躺在别墅里的储物间的一角。非常不和谐的是,乱糟糟的储物间的正中却挂着一幅崭新写实摄影作品,是陆太太跳舞的照片。相机聚焦在她舒展的身体上,色调柔和,构图严肃。这个作品还没有被送到画廊去,是明天画廊成立十周年庆典的开幕作品,此时正被一张紫红色天鹅绒盖着。昨天,陆太太刚亲自检查了这个作品,还算满意,准备明天亲自送到画廊的。 陆韧站在黑暗里,四处寻找那副油画。从某一年开始,这幅画就被放在了别墅里,是每年回来参加无聊的生日聚会时唯一能令他高兴的事。储物间没有开灯,他在黑暗里摸索着找到了它。 画面上是一角海滩,暮光的处理颇有水彩触感。这是借鉴特纳的风格。海滩上,几笔交代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像是母亲和孩子。母亲住在这样的地方吗?她每天看到的风景是这样的吗?陆韧总是一遍一遍地问这样的问题。是圣保罗还是尼斯?或者是某个东南亚国家?他不知道。 转身,他看见了陆太太那张巨大的照片。刚刚所经历的一切让他不满,想要发泄。他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钢笔,想要划开这丑陋的照片,但一瞬间的犹豫又使他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幼稚。 “是你。”黑暗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朝门口看去,半明半暗里站着个玫瑰似的人。是曼殊。她的脸一般罩在阴影里,眼睛却微微闪着光,姿态也恢复了那晚的放松,显得娇媚起来。 被人看到了自己的举动,陆韧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来这里找些东西。” 曼殊朝他走过来。她月白色的裙子在杂物间窸窸窣窣。 “不小心划的,并不是你的错。” 说罢,她对他莞尔一笑,夺过他手中的笔,踮起脚,刺啦一声将照片划了个对角。曼殊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情?她偏爱这样的恶作剧。那照片绷在木架上,此时还勉强支撑着,但照片上的那张脸却变成了两半,显得恐怖。 陆韧心中像是打开一条口子,又害怕却又兴奋。 曼殊把笔递到他面前,望着他。像只无意间做了坏事的猫,一脸的坦然。 他迟疑了半晌,但却无法抗拒。一瞬间,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他拿起笔沿着曼殊划过的地方重重地割了下去,照片几乎断成了两半。他没有停下,手中的笔几乎是要折断笔尖,刺啦刺啦地在那张破损的画上肆意践踏。 曼殊快活地笑起来,他心中一阵快意,划得更起劲了。 突然间,窗外传来宾客们的说话声,把两个人吓了一跳,站在黑暗里不敢动。过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两人相视而笑。 这个瞬间,陆韧又重新审视起她的样貌来。明明是同一天,她却像是变了好几个人。此时的她,表面上是温柔顺从的,实际上却胆大得很。对了,刚刚他们说说她是私教,她是哪门子的私教? “你怎么回事?嗯?”他故意没有说得很明白。 “你父亲的太太请来教小孩英语的私人教师。英国念书回来的。” 陆韧笑了:“哪个学校?” “Hinc lucem et pocula sacra。” 陆韧明白了,但又糊涂起来。 “总之,不要告发我,好吗?”她伸出食指放在唇边,狡黠又似乎是祈求式地看着他。 陆韧没有回答她,过道的光却亮了起来。陆韧叫了声“不好”,便拉着曼殊躲到了一旁的书架之间。她个子小,被他护在身后。 他们躲在两个滑雪板后面,就算有人进来看灯也不一定能看得见他们。但如果正中的照片被人发现了,躲在这里的他俩肯定逃不了。 陆韧伸手想要将照片上的天鹅绒布扯下来,却差一点够不着。过道里出现了个人影,是陆太太女儿的保姆。陆韧急忙收回了手。两个人屏住呼吸听脚步声。保姆急急忙忙跑上楼,想是去取奶瓶一类的东西。陆韧便踏了半步出去,一下子将布盖了回去。 脚步声又匆匆穿来,他躲回了书架之间。两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转过身去,发现她抬起的脸如此之近,湿润的呼吸在他心上不停地挠。 “我……”陆韧开口。 曼殊把食指放在他的嘴边,嘘了一声。 他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脉搏跟着她的触摸而变快了。这一瞬间,同样是一种不明白的力量驱使着他,陆韧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味道就像他想象的那样,开头便是热烈的浓郁香气,几番挑拨之间又散发着一阵酒香。她柔软的唇瓣令他神魂颠倒,一时间血气上涌。他从她裸露的小臂往上轻柔抚摸,所到之处皆如绸缎般光滑,带着肉体特有的温热。她饱满的前胸便顺着这抚摸贴上了他的胸膛,柔嫩火热。 你不会想要对她做什么的。还是在这种地方。 陆韧推开她,令自己清醒。 她惊讶却又天真地看着他。她明白一个男人为什么会想要在这种时候亲吻她,但她又为他推开他感到一点失落。 两人只是安静了那么一两秒,却像有无数根细线要将他们扯在一起。窗外的花园又响起了乐曲。孩子们又吵闹起来。喧闹仿佛扩大了陆韧的勇气,他往她小巧的耳垂亲了上去。她被挠痒了,发出低声娇喘,陆韧无法抗拒,把她搂在怀里,沿着她散发着酸甜香气的脖子一路往下,她的锁骨她的前胸。她在他的亲吻下阵阵颤抖,裙裾窸窸窣窣。 那团酥胸柔情似水。陆韧头脑发热。领口露出的肌肤遮遮掩掩,他便隔着衣服抚摸她柔软的胸脯。曼殊小声地喘着气。他的触碰仿佛带着电一般,将她从里到外都弄得酥麻了。那双手想是要精确地摩挲出她的具体尺寸,从饱满的地方到那个翘起的尖部。 陆韧又亲上了她的嘴唇,低声说:“别出声。” 那声音又温柔得很,像是狮子咬完羚羊后在它身边轻声祷告,如果野兽也祷告的话。 曼殊那双眼睛早已蒙了一层梦一般的光,她心甘情愿地被他玩弄。不经意间,他滚烫的指尖碰到她的肌肤,她便浑身颤抖。薄薄的衣料下,她胸前两个尖尖的凸起在他的抚摸下与他的手掌摩擦,弄得全身都敏感起来,处处是挑逗。 她在这情不自禁的亲吻中面色潮红。这副闪着赤裸渴求的肉体让陆韧沉迷,突然间,他想看她在自己的手里、在自己的身下臣服。他想要占有一支已经开始凋落的玫瑰。 -- 7.玩闹* 陆韧裹着浴袍坐在沙发上。他身材精瘦,从浴袍的敞开处能看见利落的肌肉线条。水声从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地撩拨他的心,像是有小爪在挠。她洗到哪一步了?陆韧想着,冷峻的脸上虽没有丝毫表情变化,身下的火越越烧越旺。 那水声突然停了。陆韧想象她小巧赤裸的双足踩在地面毛毯上的样子,按耐不住,冲进了洗手间。 曼殊一丝不挂身体就这样水汽氤氲地展示在他面前。她双手举起,正在整理头发,光滑的肌肤因为水温而泛出红晕来,他将她看了个透。饱满柔嫩的胸部上水珠凝结,顺着弧度滑落。没有一处是多余的肉,没有一处不是柔软细腻。 她转过身来,那条曲线盈盈一扭,更加妩媚了。她的胸是小巧而挺拔的那一种,双峰如羊脂一般嫩滑,乳晕红润,让她无论做什么动作都带着叁分天真。 曼殊微闭双眼,一只手轻轻地从自己的乳房上拂过,滑到小腹上,像是无数次对镜自抚那样,只是这次多了情欲在体内翻涌,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她湿润的身体闪烁着暧昧的微光。陆韧几乎是粗暴地揽上了她的腰,手摩挲在她挺翘的臀上,下身的硬物早已顶在她柔软的小腹上,隔着浴巾也能感觉到的滚烫。 她指尖轻轻滑过他的脸庞,这张脸平时是有多冷峻阴沉,此时就有多温柔俊朗。 “曼殊。”他低声叫着她的名字,嗓音里也透出饥渴来。那只手像是要掐进她的肉里,皮肤上仍残存的水雾让这抚摸变得顺滑又下流,不一会儿,他便一边亲吻她的锁骨,一边探进她那湿答答的下身里了。 一阵颤栗从那个敏感的地方传开,曼殊在他的怀抱里失去所有力气,任他粘腻地玩弄着,像猫一样发出挠人的叫声。他舔舐她挺起的乳房,小巧的凸起掩无可掩,微微颤抖。 陆韧满意地勾起嘴角:“喜欢?” 曼殊跌进一阵一阵的暖流里,嘴上却并不认输:“才没有。” 他半是生气半是得意地抓起一旁的浴袍,把她裹在里面。曼殊像个人偶一般任他摆弄。他将她腰间的衣带紧紧一勒,像是要把她捏出水来。 他贴着她的唇又吻了下去。这个吻是宣告占有式的、禁止反抗的。他把她几乎生硬地搂在怀里,让她像是倒在自己的手臂上。她越是想要挣脱,他越是享受。 睁开眼,他宠溺地看着她,眼神里有却掩盖不住的欲望:“曼殊老师,今天晚上由我来教你。” 说罢,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像是初见的那天晚上一样。她又在他身上闻到了令人心安的气息。这气息闻起来像是海浪,是漂泊海上久不归家的水手的海浪,也是晴朗和煦金黄色海滩上的海浪。 “力气挺大啊。”曼殊小声嘟囔。 陆韧笑了,“那天我就是这样把你一路抱回家的。” 曼殊把脸埋在他的肩头:“谢谢你。” 陆韧手上却打开了卧室的门:“别这么早说谢谢,没说今天晚上也那么好心。” 话音未落,他便护着她的头将她放倒在床上。他的眼睛在半明半暗的房间里闪着光,又恢复了野兽一样的神态。曼殊毫不示弱,半撑起上身,自己褪去浴袍。她摆出挺起胸膛的姿势,双肩舒展,随着他的逼近又一点点地往后挪动,那浴袍便褪到腰间、再露出浑圆的屁股,春情四溢。 “那你今晚再好心一点。”曼殊翻身,将屁股微微翘起,脸上却慵懒随意,好像只是伸了个懒腰:“我累了。” 陆韧往她屁股上一拍,曼殊装模作样地叫疼,在床上滚一圈,又将浑圆的屁股对着他。他要与她再玩闹,下体的巨物却早已按耐不住,这样的游戏只会让他更无力自制。 “曼殊……”他说道:“让我进去。” 她对他抿嘴一笑:“别弄疼我。” 话没说完,他便扶着她的臀将那肉棒送了进去。一瞬间,她湿滑的内里遍被暖意充胀,带着些许疼痛。陆韧第一次享受到这样欲罢不能的床事,她的挑逗她的勾引她的欲擒故纵,都在此时加倍用心还给她。她淫荡地在床上叫着他的名字,又时时地发出舒服满意的呻吟声。 她正享受着,他的手却又摸到她的阴蒂上,有力地揉捻。曼殊哪里受得了这样精准的刺激,下身一阵紧缩。他感觉到了她的反应,俯身问她:“喜欢?” 他的声音像一剂春药,从她耳边注入。伴随着一阵颤抖,她像是从云朵上跌落,跌入无可救药的高潮快感中。他的暖流在她体内终于找到了出口,一并倾泄。 万丈深渊下,他轻柔地托着她的头,像是看着一只刚睡醒的猫那样看着她,全无了刚刚的野兽形迹。她的唇瓣鲜红,脸庞比任何时候都要娇艳。陆韧心满意足,将她抱在怀里,决心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这幅样子。 第二天,陆韧没有先去办公室,而是开车先去了父亲的公司。路上父亲却先打电话来要见他面。陆韧想好了,如果是昨天晚上的画,他大可以承认,家人间虽没有情谊,总不至于撕破脸。不过,如果真是被父亲看到了自己在俱乐部抱着曼殊的照片,必须得有一套说辞来应对。贸然地将她带到父亲面前不是好事,毕竟她现在的身份还是妹妹的老师。如果还没认出曼殊的脸,他可以先告诉父亲自己有看上了的人,等事情安定下来再和他摊牌。若是认出了她,那就不得不摊牌。她的身份的确不是会讨父亲喜欢的那一类,但他的事情他做父亲的又在乎多少呢?他这样想着,走进了昆月大楼。乘电梯上顶楼,他走进父亲拐角处的办公室。没想到早有人坐在那里了。 是唐宛。 -- 8.半杯羹 她转过头来,大方得体地一笑:“你来了。” 父亲坐在办公桌后,手里玩着车钥匙,见他来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厉声呵斥他,而是让他坐到唐宛旁边。陆韧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坐下了。 “我和你唐叔叔至少也是十几年的友谊了,你和小宛谈恋爱,不告诉我?” 陆韧愣了,看了看唐宛,又看了看父亲,开口辩解:“我没有。” 父亲语气严厉:“昨天你说要晚来的,可不就是小宛吗?” 陆韧一时语塞。唐宛说:“昨天我的提琴表演延后了,没来得及去,陆叔叔不要生气。” “没有没有。正经事耽误了,怎么会生气呢?是在人民演奏厅吧?我上次我问你爸爸,他还说你在参加国际比赛,成绩怎么样?” “只拿了第八名,说出来我都不好意思。”唐宛笑了一笑,“昨天晚上就是重新整理了比赛的曲目。因为舞台管理的问题延后了,才没来得及去。” “哦,明白明白。”陆爸爸看起来十分高兴。儿媳妇若是唐宛,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呢?陆家只能勉强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但唐宛的父亲却当过市长。他们一家本来不是本地人,因为唐爸爸的工作才迁过来。陆家的房产和投资再多,到头来也不过是在市长这样的人物鼻子下扒些剩饭吃罢了。 这样的家世配上这样的模样,唐宛可算是秀外慧中的第一人了。她比陆韧小上个两叁岁,一张脂粉似的鹅蛋脸,本该是清冷那一卦的气质美人,却偏生得眉目娇俏。唐家是书香门第,唐宛从小学琴,十几岁被送到国外读音乐学位,这几年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几番权衡下还是回本市继续修硕士。去参加父亲生日聚会的那天,陆韧是找过唐宛。他问她能不能冒充自己的女朋友陪他去一趟家庭聚会。他这样说全不是因为不知好歹,因为唐宛亲口跟他说过,她不在乎。 她和陆韧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陆爸爸投资的一个公司的上市晚宴上。唐宛穿着件深色礼服,头发高高梳起,像只黑天鹅。陆韧和她搭话,两个人却意外地谈得来,聊了一夜。几杯酒喝下肚,唐宛就告诉陆韧,自己算是活得明白的人,生在这样的人家,能想到的东西都不缺,但偏偏是看来最平常的东西,自己永远也别想。陆韧想着自己,感同身受。 他也明白唐宛指的是什么。像她这样的人,婚姻是不可能自由的。她年纪尚小,唐爸爸的官位也坐得很稳,可万一有天需要她来搭把手,说嫁就得嫁。 “这样一想,我这样的人倒是好处都占尽了。”陆韧苦笑,“我既不算个儿子,也不用做这些门面上的事。” 唐宛看着他,嘴上却说:“要是有人也和我一样,只是想做门面上的事就好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属于她那个年纪的冷漠,“私底下各玩各的,不是更好?” 陆韧只当她喝醉了,没接话。那天想起来这句话,觉得倒不如请她来帮自己这个忙。陆韧没想到的是,父亲看唐宛比他更深一层:陆爸爸看她那张脸就像看一张通行证。他巴不得亲自把兔崽子送到人家里去。 “小宛,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管了,既然有缘分,那么不如早点订下来。这样,明天晚上陆叔叔请客,到我们家新开的酒店去吃一顿,怎么样?请的是米其林叁星的法国厨师,你们小姑娘喜欢!” 陆韧正要拒绝,唐宛却答应了下来,她侧过脸看他,还是那样莞尔一笑。 他再想要开口推辞,父亲却厉声说:“你留下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陆韧便知道是昨天划破的那张照片。他见唐宛要走,跟父亲说自己还有话要对唐宛说,便追了上去。两个人走出办公室,他又小心翼翼地关上办公室的门。 “唐小姐,其实这两天我改变主意了。” 唐宛眼角眉梢仍带着笑意,仿佛早已料到他要说什么,嘴上却仍问:“哦?改变什么主意了?” “我有女朋友了。” 唐宛语气轻松:“哦。原来是这样。别想太多,我只是因为答应了你又没去,心里觉得愧疚,今天才过来补救。” 陆韧点点头:“好。明晚吃饭也麻烦唐小姐’有事耽误’一次。” “也好。”唐宛整理鬓边的头发,她那双杏眼温柔似水,“不过这样一来,陆叔叔怕是会不高兴吧?” “没事,早些说清楚更好。”陆韧转身回去了。他怕扯上唐宛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尽管不一定要马上带曼殊到父母面前,少些牵扯总是好的。 唐宛见他又走进办公室,心中一阵失落。她掏出手机,打开那张收到的照片,放大,再放大。照片中的这个女人比她更好吗?唐宛不知道。短短两天之间,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陆韧就已经爱上了别人?就是因为她没有去俱乐部、没有去聚会?婉拒和矜持难道不是恋爱中最正常不过的开头吗? 陆韧一回去,父亲就开始劈头盖脸地骂他:“你赵阿姨现在气得把家里砸得稀巴烂,你是叁岁的小孩子吗?有什么气非要撒在一张照片上?” 陆韧早已料到,面不改色:“不小心划的。” 父亲气极了,将一个烟灰缸朝他扔过来,陆韧躲开了,那玩意儿却重重地磕在沙发脚上,发出沉闷的一响。 陆韧习惯了父亲的这幅脾气,只是径直站起身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站住!” “嗯?” “你和唐宛这事,是真是假?” 陆韧没想到他看出来了,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是假的。我看上其他女孩了。” 父亲叹了口气:“我倒希望这事是真的。”他又以一副慈父的样子对陆韧说道,“要真攀得上唐家这门亲戚,我们全家少奋斗二十年。” 陆韧不答话。他心里早就没有了一家人的概念,何况他根本不喜欢唐宛。 “唐宛明晚不会来了。”陆韧说。 “什么?” “我叫她不要来。” 父亲又叹了口气:“你叫她不来她就不会来?请神容易送神难。” 陆韧一时没明白,但转念又似乎懂了,心里一沉。 父亲语气又忽地沉重而锋利起来:“她对你的意思我看出来了。要是因为得罪她而招来什么后果,不要说零用,投资公司的工作你也不必干了。” 陆爸爸挥挥手,一边叫他自己回去,一边拿起桌上电话吩咐下去今晚的安排。陆韧开门走了。他走进电梯里,从玻璃窗往下望。唐宛的车还停在门口。她来的时候是让司机送的,不至于现在还没走,只可能是在等他。 陆韧背过身去。早上和曼殊分别时燃起对未来的希望随着升降梯缓缓沉下。 就算只分得半杯羹,也是要还的。 -- 9.送她回家 暮色四垂,到了这段路附近却总显得格外温柔。还未亮起的路灯下站着个干净清爽的男孩,手里拿着要送人的礼物,小心翼翼却又毛手毛脚地包起来。这是他第几次和曼殊在这里碰头?他也忘记了。总之,只要走过这条街道这段路,他就又会问自己一遍:她现在在干什么? 沉冬青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转过身,早知道是曼殊。她穿得极其普通,像个邻家女孩,白上衣牛仔裤,脚上一双帆布鞋,也是干净清爽,但左眼下的那颗痣却把一双眼睛勾得浓烈妩媚,需要靠天真的笑容来打消对她身份的疑虑。 冬青认识曼殊很多年了,仿佛从记事起就认识。小的时候两个人并不在一个学校,冬青读的是普通中学,曼殊却是重点中学实验班——这些话说起来仿佛是已经不再重要的往事,但对他来说,织成了整个青春的线索。她和他常常一起从这条路上走到两个学校的分岔路口,曼殊从不穿校服,夏天的时候,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露在外面,等到老师检查的时候再胡乱套进肥大的裤子里。她叛逆的资本来源于她的优秀,你总是能在榜单的前几名看到她的名字。曼殊绝不是一个多用功的女孩子,累了就睡,喜欢就要,没人能奈她何。她一路顺风地考上大学又出国,但不知为什么中途退学,回到本市做些无关紧要的工作来。冬青从不问这些事,曼殊也想他是知道的。她家里本来开着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油水不多也不少,但突然陷入洗钱的丑闻,爸爸入狱,公司欠债近千万,申请破产之后,不要说市中心新装修好的办公室、新买的公寓被没收了,连曼殊的学费都拿不出来。于是她又搬了回来,和他碰见,像所有的发小一样又亲密起来。她在他面前无拘无束,仿佛只是缺席了几年,欣然又回到了原本的生活轨道上。可是他明白,很多事情都变了。 冬青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有些腼腆:“曼殊,我妈单位最近发了好多东西,都给你。” 曼殊没接,反倒撒起娇来:“总是给我带东西吃,是嫌我不够胖?” “你妈妈不是最近做完手术吗,里面有牛奶。” 曼殊才点点头:“那谢谢你啦。你帮我提着吧。我们去吃好吃的?” 冬青楞楞地点点头。曼殊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像个小孩。 拐过街角,两个人踏上大路。眼前是新修好的丽景酒店,气派非常。酒店客房的窗一气地往南边开着,对着夜色下繁华的商业中心和中央公园。酒店的北面,仅一条马路之隔,却留着一排老式店铺,几十年来除了越发破旧肮脏没有任何变化。这条街离黄金地段的市中心并不远,但政府不愿意花高价拆,丽景酒店的位置十几年前也是这样脏乱,但转眼之间就拔地而起一座高楼。虽然酒店四周的绿化仍在建设,穿着双排扣制服、戴着白手套的接待员却早已安排妥当,让这条街的人不敢接近。 他们从丽景门口经过,因为道路施工,只得贴着酒店的墙走。从玻璃里偶尔可以看见大堂的景象。曼殊心中有些话不吐不快,便对冬青说:“冬青,我好像恋爱了。” 他蓦然停了脚步,转过身来。他虽然不太高,但比旁人结实些,曼殊差点撞上。 “谁呀?”他不紧不慢地问。 “工作上认识的。”曼殊说。 “幼教的工作,除了小朋友还能认识其他人?”冬青傻愣愣的。 曼殊笑了:“你怎么这么傻,是小朋友的家里人。” 冬青哦哦地点点头。他转过身,又往前走了。 曼殊以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声说:“可是我不太确定……” “什么?”他又停下转过身来。 “我……不知道配不配。” 冬青第一次听她说这样的话,大吃一惊地说:“你说什么?” “你想什么呢,”曼殊笑笑,“是他配不上我!” 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往前走了。 酒店大门停了几辆车,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体面又漂亮的女孩。她穿一条极有质感的包臀针织裙,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肩上背着今年新款名牌包。曼殊赞叹了一下她的品味,又半开玩笑地自怨自艾:“冬青,我把自己卖了也怕赚不到这么多钱啊。” 冬青心疼她,但想了半天,只想出句老套得可笑的话来:“命里有时终须有……” “知道啦知道啦!”曼殊推搡着他往前走,余光看着那个女孩,她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最近到处宣传的人民演奏厅音乐会,海报上不就是这个女孩吗?曼殊这样想着,做起如果当初的白日梦来。如果当初没有那一回事,今天的她是不是也会过着同样的生活?她和陆韧是不是也算门当户对? 算了。这样的假设又在敲打她的内心了。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有往心上去。 那漂亮女孩踩着地毯走到门口,从酒店里走出两个人来迎接。 她没看错。 陆韧穿得比平时更正式些,跟在他爸爸后面。他爸爸亲切地带着女孩走进酒店大门,陆韧则笑着和她交谈了两句。她突然想起她睡在后座时听见陆韧和朋友说的那些话。对,这个女孩叫唐宛。这一气呵成的瞬间,曼殊的心犹如跌倒冰凉海底。她拉着冬青,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嘴里说了什么。 “冬青,那个人长得好像他。” 冬青袖子被她紧紧拽着,反应过来的时候,曼殊已经埋着头拉着他往前走了。他眼前这个一向骄傲的女孩突然间变得慌张,似乎想要找地方躲起来。街灯不知什么时候亮了,把一条路照得比平时更加宽敞。他们大步地穿过马路,那个灯火通明的丽景酒店和它散发的香水味就丢失在一片黑压压的霓虹灯下,不见了。 他们回家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口。里面坐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冬青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扶着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曼殊,并没有注意到它。 陆韧从车上下来,脸上半分颜色也没有,径直往这两个人走去。冬青发觉了,便习惯性地把曼殊护在身后。这一下,陆韧表情更僵硬了。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了几秒,冬青认出他的衣着和样貌,渐渐明白了过来。 陆韧抢先开了口:“你是谁?” “我……”冬青不知道怎么说,只把背后握住曼殊手腕的手捏得紧了半分。她在他身后摇摇晃晃,索性赖在他的手臂上。她望了一眼陆韧,脸上浮现的不知是欢心还是悔意。 陆韧要伸手去牵住曼殊,却被她躲开了。他因为今晚的饭局本就不痛快,现在更不高兴了。冬青复又挡在曼殊前,对他说:“你回去吧。我送她回家就是。” “我有些话要跟她说。” “哦。”冬青拍了拍曼殊的肩膀,她便像只被叫醒的小猫那样抬起头来望着他。冬青又指了指陆韧,低声说:“他说他有话要跟你说。” 她于是转眼看着陆韧。这个人这张脸还是令她难以抑制地喜欢起来,但她却只是轻佻地对他笑了一下:“今天不包夜。”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把陆韧的心彻彻底底地剖开了。他对她失望透顶又对自己失望透顶。他不知道为什么,也用轻佻的语气对她身旁的冬青说:“这是你的常客吗?” 冬青的拳头一下就往他挥了过来。陆韧没有躲开,仿佛这一拳打得他极其痛快。他揉了揉下颌,嘴里有些血腥味。陆韧幽幽地转回身来,眼前,夜色下她站得并不远,却好像和他隔着一个世界。 冬青和他低声说了声抱歉,便带着曼殊走了。 冬青当然知道曼殊糊弄他一般偶尔提起的“兼职”是什么,但他从不拆穿她——她在他面前就应当是骄傲的。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想要回家,他沉冬青都会像今天晚上一样把她安全地带回去。 无论什么时候。 -- 10.一个人的情人* 生活又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天,曼殊照常踩着平底鞋骑车去了俱乐部。两个女孩告诉她,那个叫袁浔的来找过她,但都被老板娘拒绝了。曼殊只说了些场面话,仍自顾自地回到单人隔间去化妆。她褪下衣物,抚摸着镜中的自己。仍然是光滑饱满的身体,仍然是楚楚可怜的脸。她很满意,换上了今天的衣服。这是条酒红色透视纱裙。她白皙的双臂和胸口在布料里若隐若现,更显得妩媚勾人。裙子开衩开得很高,似乎是几件衣服里最性感下流的一件了。罢了,没有什么衣服是她撑不起来的。 包厢的门开了,和往常不同的是,里面灯也没开,只孤零零坐了一个人。 他形单影只,坐在沙发上。荧幕的光照亮了他半张脸,是她记得的那张冷峻阴沉的脸。此时此刻,他察觉她的到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抬起来望着她。她的心被这双眼睛迷惑住了,一时间又不自觉地澎湃起来。但他眼里分明是种种猜测都应验之后的灰心丧气,丝毫没有在这里看见她的欢喜。曼殊的心砰砰跳着,仿佛要跃出胸膛。 “她们告诉我,你不姓苏。”陆韧开口。 曼殊一时间不知道换上怎样的面孔去面对他。她下意识地想要逃开,却又不知道以现在自己的样子,躲开和面对之间到底哪一个更伤他的心。 他对你不过也只是逢场作戏——这样的话,自己不是高手吗? 曼殊换上了那副练习得自然熟悉的淡淡笑容,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关上了。包厢里的光线比刚才显得更加昏暗,暧昧不清。 “我姓什么很重要吗?”曼殊说着,身姿婀娜地走到陆韧身边坐下,马上闻到一股酒味。转头一看,果然,桌上的酒瓶空空如也。 “我不想来这里的。但除了来这儿我没有其他办法。我根本找不到你。我去那个路口每夜每夜地等你。”他说,“他们没有一个人认识你。” 曼殊眉眼低垂,没有作声。 “为什么这样对我?”他问。 曼殊牵强地笑了一下:“那天路过丽景酒店,看见您和唐小姐了。您要是想我了,随时都可以找到我,不过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您以后找我,是要给钱的。” 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像是指甲掐进肉里,生生的疼。 陆韧点点头,只说:“你都看见了。” “嗯。”她答道,柔软指尖抚上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把玩着一只空酒杯:“再来一瓶酒怎么样?今晚,就我们俩。” 陆韧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那只酒杯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响。他额前发丝凌乱,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着,四目相对之时,他的瞳孔中倒映出她的。他的眼底分明有情欲翻涌,却像覆着一层冷漠冰霜,要冻结她的鼻息、她的脸颊。 “曼殊。”他又低低叫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尽是疲惫。 她闭上眼睛,陆韧便吻了下来。他是这样小心翼翼又饱含怜惜。他品尝她仿佛将死之人品尝一杯送行酒。从此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只能是冷冰冰的金钱关系。 陆韧有的是钱,用自由换的。 亲吻之后,他又撑起双臂,看着身下的她,他的那双眼睛此时已经遮掩不住情欲,目光滚烫。曼殊双手绕上他的脖子,妩媚一笑:“要带我走吗?” 陆韧面无表情:“当然了,这里太脏。” 他起身,拿上自己的外套,曼殊跟着起身。恍恍惚惚之中,她跟着他到了他的车上。他喝了酒,俱乐部安排了代驾,他们便坐在后座上。狭小的空间里,他也不顾前面的人是不是能看到,只将她的脸捧在手里,肆意地亲吻她的脸颊、她的眼睛、她的嘴唇。曼殊推开他,他便累极了一样头一仰倒在座椅上。黑暗里,曼殊不清楚他是不是睡着了,只见他的眼睛里闪着些许的光亮,随着路灯闪烁又黯淡了下去。 到了公寓底下,陆韧执意要像第一次带她回家时那样把她揽腰抱起。她虽要挣脱,却抵不过他力气大,被他抱着去了楼上。他一只手开门,另一只手提着她的鞋,一进去便把她放在沙发上。 这晚,月色几乎完全消失了。他脱去上衣,俯下身来。像只饿极了的野兽一样胡乱地亲吻她。她要躲开,却被他紧紧抱在怀中,无法动弹。 “你放开我!” 曼殊眼神慌乱,被扯开的领口露出白皙的胸部。一丝不挂的乳房上,她的手要掰开他的,却被他指尖揉搓着凸起。柔软的肉团在他的黝黑的掌下不一会儿便氤出红晕来,她口中也开始忍不住地呻吟。 “不放。”他看出她的反应,低声在她耳边轻语,好似突然放慢节奏,要在咬下致命一口之前温柔又残忍地捉弄她、折磨她似的。单手撑在沙发上,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游走。每过一处,她那件显得极其单薄的衣服下就传来轻颤,就像一朵玫瑰的花瓣刚经人抚摸那样。 她的意识在抗拒和顺从中反复徘徊。心中闪念过那天在酒店外所看到的景象。 陆韧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只配供他玩弄罢了。 她心灰意冷,别过头去,嘴里说:“前戏都省了吧,你不是已经忍不住了吗?” 她也不再抵抗,自己伸手脱下内裤,手抚上他早已撑起的小帐篷,作势就要拉开他的拉链。 陆韧一下子愣住了:“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是你叫来的小姐吗?能做什么?” 陆韧把她放在自己裤裆的手移开:“你以为我只是想要操你才带你回来的吗。” 曼殊不想拆解他的字字句句,撒气似地说:“不然呢。” 他将她双手按在两侧,也不许她反抗:“你的人你的心我都想要。你愿不愿意给。” “我愿意给又怎样,不愿意给又怎样?你要对我做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吗?” “不是的。”他缓声说,眼里尽是呵护、珍惜的神色,“因为我要你,只要你,所以你决定。” 只要你。 字字落在她的耳朵上,字字都沁到她的心里。她凝视着他的脸,那双总是显得置身事外的眼睛此时情迷意乱却又真挚非常。黑暗中,他秉着呼吸等她一个回答,他的额头他的肩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她吻了他。 火热体温交汇,肌肤香汗淋漓。她融化在他的掌心他的唇下他的情话里。窗外夜色深沉,寂静无声,更显得他的呼吸声越发粗重,侵身入骨。 他用早已膨胀得不像话的巨物在她光溜溜的身体上试探,她能感觉到他的下身越来越热,似乎忍无可忍。 她明白,他还在等她一个许可。他爱惜她,又是在这样一个晚上,必定要她嘴上身体上一并同意。不过,她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就让他得逞呢?越是急不可耐,就越要用求饶诱惑他。她半撑起身子,挺起一双柔嫩的雪白,捧起他滚烫的巨物舔舐,故意做出一副青涩可怜的样子:“求你放过我,求求你。”语气里尽是软绵绵的哀求,却抬起一双狡黠的眼睛来,眨了一眨,好像在要求表扬。 她翘着臀,蜜桃一般浑圆鲜嫩。脱掉的裙子半遮半掩在腰间,要紧的地方一处没遮,只摇摇晃晃在她身上添些下流味道。 他欲火焚身,也不问就将她推倒在沙发上,腰间一送,便插了进去。 她呻吟着扭动腰肢,沙发上留下一滩小小的水渍。陆韧在她身上有力地抽插,每一下都仿佛要霸占、撑满她的洞穴。曼殊脸颊微红,娇弱无力,淫叫连连,胸前的红晕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满是春情。他行到高处,并不急着结束,只是俯下身来又贴上她的身体,像她刚刚舔舐他的肉棒那样挑逗她的乳头。 “曼殊老师,这样舔对不对?嗯?” 他知道她的敏感。他就是要在这样的时候欺负她,就是要让她明白有些床上的享受别人给不了。他仍然在她的洞穴里顶撞,却丝毫不让她有片刻的空当来思考。她的两只乳尖都被他掌握着,下身又被他填得满满当当,耳边又是他低沉撩拨。他似乎极其耐心,沉沦其中,对她势在必得。一阵又一阵,她在似乎是在海浪中翻滚,终于腿间一紧,叫出声来。 陆韧满意地往前一顶,在一阵颤栗中,完完全全地把她征服了。 曼殊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她在他的怀里,脸上、身上俱是欢愉之后的潮红。陆韧抚摸她的脸颊,将她的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又极其轻柔地在她额上一吻。 “答应我,只做我一个人的情人。好不好?” 曼殊抬眼看他,看上去就像只极乖巧的宠物,嘴上却毫不认输:“一星期才两次就想包养我?我还嫌少呢。” “那你想要几次?”他伸手往她身下那敏感的地方一摸,她弓身求饶。 “不是现在,求你了……” 他笑着看她,觉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所爱之人在怀中,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他复又想起早些时候她在包厢里的那副神色,知道她还是在意自己和唐宛的事,不想让她多想:“那天你撞见唐宛了,是我不对。” 曼殊盯着他,娇嗔道:“我才不管你和谁在一起呢。该给我的可一分都不能少。” “就怎么缺钱?”他问。 下贱是情欲的助燃剂,可生活的重量会把激情在瞬间压垮。曼殊只撒着娇把头放在陆韧胸口上,糊弄过去:“要证明你爱我呀。” “都给你。”陆韧并没有怀疑,“从前你在俱乐部挣多少,我就双倍地给你。” 曼殊笑着亲了他一口。 “不过……”他开始提条件了,“以后不能见其他的客人。包括那天那个送你回家的男人。” 哦,原来是冬青。 “吃醋啦?”她开心地问,转而又说,“他只是我的邻居而已。你不要逗他,他很单纯的。” 陆韧气不打一处来:“单纯都是骗你的。” 她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好啦好啦,知道了。世界上没有单纯的男人,除了你,对不对?” 陆韧又一个翻身把她跨在身下:“还嫌不够?现在再来。” -- 11.团团转 这叁个月,梁简觉得陆韧像是开了挂一样。球也不打了,车赛也不看了,整天不是待在办公室就是推脱有事。他在陆爸爸手下开的投资公司上班,最近忙着几个孵化器的项目,天天跟个陀螺似的忙得打转。他本来不需要这么尽心尽力的,本来只需要跟着几个有经验的前辈学习,熟悉程序就行,非要每个会议都跟着,对接几次下来,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项目的进展。梁简才考完试,在家里歇了两天,觉得浑身上下不对劲,非要拉着陆韧去赛车场跑几圈,打他电话总是不接,便自己开车到了他办公室来。陆韧恰好在办公室,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丝毫没有察觉梁简来了。 “陆哥,走,跑几圈去。” 陆韧头也不抬:“没看见我正忙吗。” “诶,我好不容易解放了,你没点表示?” “你等等我。”他在一堆文件里翻出一沓厚厚的账本,快速翻阅,又放了回去。 梁简觉得他这叁个月以来突然变了,好像做什么事都认真起来。他知道陆韧和那个女孩的事,但也听说唐宛最近和他走得很近。这小子,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好事全被他给占了。 陆韧叫来助手:“把这一本复印两份,都装订好,一本留在我抽屉里,一本封起来,交给财务。”完了,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不给抬头。” 助手应着把东西拿走了。 陆韧抓起衣架上的外套,对梁简说:“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接陆臻。” “真把你当司机了?差个司机保姆去不行?” 陆臻放暑假回国,按往年的习惯,头两个月还是住在陆家别墅。后两个月送到她妈妈那里去。 “这丫头叁个月前跟赵阿姨吵了一架,我爸要去接,家里那个不准。我接她去丽景住半天,买了明天的机票把她送到她妈妈那儿去。” “跟一个小孩子记仇记这么久。”梁简嘟囔。陆臻他是见过的,头还不到他胸口高,说起话来句句利害,但行为又幼稚得很,一到暑假就跟在陆韧屁股后面,纯粹一个丫头片子。 两个人下楼开了车往机场去。路上,梁简问起唐宛的事来。 “你小子把唐宛搞到手了?” 陆韧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她只是常来找我。” “喂喂喂,你们俩上次聚会的时候成双入对的样子忘了?她那次叫你什么来着……陆韧哥哥……诶,我都替你肉麻!” “不是你想的那样。”陆韧扭转方向盘,“她总有一天会对我失去兴趣的。” 梁简回味这句话良久,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也不好再问。 陆韧手机响了,他打开一看,是曼殊的信息。 “安安今天突然病了,我得空一天。在你家里睡个午觉。” 陆韧忽地就把车开到路边停了。梁简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她又发来一条:“没有衣服,怎么办呢?只好不穿衣服睡了……” 陆韧还没看完便胡乱将手机塞进上衣口袋里,转头对梁简说:“你去机场接陆臻。3号航站楼,行李箱最多的那个就是她了。”他取下安全带就要走,被梁简一把拉住。 “这么急,赶着去投胎?” “嗯。”陆韧回答,又补充了一句:“你有陆臻的电话。上次陪她溜冰的时候那个号码。” 梁简就这样看着他鬼使神差地下了车,转身就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他以为陆韧家里出了什么事。惊愕之余,他想了十几种可能的情况,从公司破产到股票暴跌,一时间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朋友非常有必要帮他收拾烂摊子,便顿时有了使命感,下车走到驾驶座,心情沉重地往机场开了。 梁简还没停车就远远地看到了陆臻。他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她的行头吓了一跳。姑娘还是那样的小个子,翘着腿坐在一个皮箱上,身边七七八八地散落了一地的行李,衬得她更小只了。她梳着一头编发,嘴里吹着个泡泡糖,还是那样浓妆艳抹,一身黑衣,一双皮靴。梁简在她身边停下车,按下车窗,叫她的名字。 陆臻看清楚车上的人,从皮箱上跳下来,走到车窗边。这年她已经十八岁了,紧身上衣让她看起来显得不再那么幼稚。她趴在车窗上,抬起那双烟熏似的双眼,瞳仁却清澈见底,嘴里嚼着东西,含混不清地对梁简说话:“我那个倒霉蛋大哥呢?” 梁简察觉到她变了,一下有些慌张,但还是故作老成地说:“上车。” 陆臻指指身后的一对行李:“愣着干什么,帮我搬上去。” 梁简觉得被他们两兄妹耍得团团转,但一想到陆韧现在可能正在处理棘手的事务,心下一横,开门出去帮她搬东西。他一边搬一边在心里骂陆韧把他当个佣人使,搬了两个便累了,朝车里的陆臻嚷道:“姑奶奶,你东西怎么这么多,反正明天都要走,一晚上用得着这么多东西吗?” 陆臻自顾自地吹着泡泡糖,等到粉红色的泡泡破了才说话:“哦,那你帮我再搬回去吧。” 梁简气得想打人。 把东西都存在机场,梁简开车送她去酒店。上路还没有五分钟,陆臻便非要从陆韧车上翻出一张喜欢的音乐来听,一点也不安分。梁简一把按住她的头,把她推回副驾驶座上:“好好坐。我看不见后视镜了。” 小姑娘嗷嗷叫着,乖乖挺胸抬头地坐直了,梁简往她身侧的反光镜看去,却瞥见她不知什么发育起来的身形,忙又转过头来盯着前方。少女在副驾驶座上乖乖坐了两分钟,毕竟还没倒过来时差,摇头晃脑地睡着了。 梁简把车开到酒店停车场,早有人过来帮他们提随身行李。他摇醒了陆臻,小姑娘吵嚷着饿,要他带她去吃东西。梁简便把她带到酒店附近的饭店吃小笼包,吃完她又吵着要喝奶茶。梁简于是又陪她傻乎乎地在奶茶店排队。买完奶茶,把她送回酒店,一来二去天已经快黑了。他又给陆韧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说陆臻已经安排好了。 “发生什么了?”梁简关切地问。 “没什么。曼殊找我。”陆韧在电话那头答道,梁简才知道让他打了一下午的杂的重要的事既不是公司破产也不是股票跌停,而是有小情人找他。 梁简愤怒地对着电话骂娘,不等对方回话便摁掉,就差把手机摔在挡风玻璃上了。 电话这头,陆韧还没习惯梁简这种动不动就挂他电话的脾气,但他丝毫没有反省自己,只是对着挂断的电话嘟囔了一句。 “最近怎么火这么大。” 曼殊此时正窝在他怀里,上衣还好好穿着,腰以下却一丝不挂。她本来在他怀里睡着了,被梁简一通电话吵醒,往陆韧胳肢窝里又蹭了一蹭。 “乖,差不多时间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要。”曼殊赌气,“一下午没睡个好觉,全让你给耽误了。” 陆韧往她脸颊上一亲,“正经事。” -- 12.戒指 她只好起身,懒洋洋地走到床边拿了内裤穿上。丁字裤把她浑圆的屁股勾勒得更加诱人。她察觉到陆韧正看着她,便勾魂一笑,又做出刚刚鱼水之欢时满足的表情来。 陆韧看得愣了,她嘲弄道:“还没看够?” “嗯。”他说完,又把她拉到怀里:“今天晚上不许穿这条。” 两个人又玩闹了一会儿,曼殊才挣脱他,好不容易梳洗完,穿戴整齐。两个人下了楼,陆韧开车,径直到了陆韧常去的购物中心。 “去选套正式的衣服。”他领她走进店里。旁边的销售看他眼熟,请他先坐下来喝咖啡,对着曼殊盈盈一笑。 “什么场合?”她问。 “white-tie。” 曼殊漫不经心地在店里转了一圈,挑了件靛蓝色深v领礼服,进试衣间换了。 “我还差些首饰,陪我到一楼去买。”曼殊走出来对镜自照。销售递上当季手拿包。 陆韧扭头一看,从没见她穿得这么正式过,竟然比平时更美。这种美是优雅低调的,在她五官上平添了几分疏离感,让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显得宝石般引人注目。 “你以前怎么不这么穿?” 曼殊笑了:“我喜欢穿什么样子就怎么穿。怎么,管起我穿什么来了?” 她一转身,臀部隐隐现出两条衣痕。曼殊很不满意,盯着陆韧说:“看吧,跟你说了不要穿这条内裤了。” 销售都笑了,陆韧红了脸,付了钱带曼殊下楼买首饰去了。 电梯里,她穿着换好的衣服,整理妆容。陆韧忽然又想起些什么,问她:“在英国留学了多久?” “退学。”她回答道,“只读了一个学期。” “为什么?” 曼殊又开始敷衍他了:“因为脑子太笨,读不下来。” 陆韧没有再问,只拉过她的手来,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什么时候想再去,告诉我。” 曼殊只当他是玩笑话,却被他吻手的动作吓了一跳。心中柔软了半分,差点就要把过去往事全盘托出。 还是算了。 电梯门开了,陆韧牵着她走进珠宝店,给她挑了套玫瑰金首饰。两人正要离开,年轻的导购还不懂规矩,见他们举止亲近,便说:“先生要不要看看这边的订婚戒指?您女朋友这么漂亮有气质,今年新出的复古系列最适合不过了。” 曼殊怕他难堪,便撒谎说:“不用了,别说订婚戒指,婚戒都买好了。你这颗还比不上我那颗一半大呢。” 导购不好意思地笑笑,正道着歉,陆韧开口:“拿来看看。” 他扶在她柔软细腰上的手轻轻一捏,曼殊身上一阵痒,正要抬手往他身上拍,却只见他对她微微笑着,悄声说话。 “乖。” 导购端着首饰盒子过来,又烦曼殊伸手。是枚精致典雅的戒指,衬着她的肤色,珠光璀璨。 “先生觉得怎么样?” “你觉得呢,嗯?”他只看向她,仿佛她那些小把戏都是孩童玩意,要她束手就擒。 “哪有这样仓促就把戒指订下来的男人的?”曼殊撇撇嘴,张开手指在灯下看那戒指,她的手仍算白净修长,但比起以前还是粗糙了些。 如果是在另一个命运里遇见你,陆韧,我现在不知道有多开心。 但她只是甜甜一笑,让导购把戒指收了回去,挽着陆韧走开了。 “不喜欢?”他问。 “一开始喜欢,现在又不喜欢了。” 陆韧知道她的意思,心里便记下了。两人驱车到了国际会场。下车后自然有人来接陆韧进去。曼殊挽着他,身上无一处不光彩照人。陆韧带着她到了宴会厅,放眼望去都是政界、商业各类名流。他领她到一个圈子里打招呼。 “您好,苍穹投资的陆韧。” 陆韧此时倒像个正经公子哥了。人人都知道他是昆月老板的大儿子,但资本上他和昆月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身价明算起来不过几千万,但要摊上昆月就不是小数了。 “哦,怎么听说你们最近在为了工业新城的厂建在跟建和工程打官司呢?” “昆月的工厂建设我是没有参与投资的,”陆韧笑笑,“但预算和实际有出入是常事。” 曼殊听着,打量四周。多是些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其中有个金发碧眼的白人,中文说得流利,想是长期做中间人一类的工作。 一堆人聊了聊无关紧要的事,陆韧便带着曼殊走开了。曼殊正要问,陆韧低声说:“刚刚那个打黑金领带的老头你记住了吗?那是商业银行的高长康高行长,昆月今年申请了五亿的贷款。” 曼殊明白了。走了几步,果然前面站着刚刚借口离开的高行长,和那外国人交待着什么事。见他一得空,陆韧就领着曼殊走上前去,复又和对方握了手。 “高叔叔好。”陆韧叫得亲热,“听说叔叔家最近又出了个剑桥高材生?恭喜。” 高长康面上几分得意,但知道陆韧的来意,只说:“路还长。年轻人,趋炎附势的事少做,什么事业做不成。” 陆韧只轻轻拉了拉曼殊:“是。那这位也算是弟弟的校友了。弟弟要是对学习生活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她就是了。” 高长康打量打量了曼殊,只问:“这位是?” 曼殊正不知怎么回答,陆韧却说:“这是我们总经理办公室的苏秘书。我们苍穹今年牵线了十几家资方,如果您觉得合适,都可以去商业银行。” 高长康并没接话,只说:“我正不知道孩子上学要备哪些东西呢。这样,哪天苏秘书你陪我太太和儿子去挑一挑,晚上我请你们吃顿饭好了。” 陆韧带曼殊,只是有个话头,筹码早就准备好了。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过了一会儿便有其他人找上来,陆韧识趣地带着曼殊走开了。 陆韧对曼殊满意地一笑:“苏秘书,接下来就靠你了啊。” “我原来只是个秘书啊。”曼殊嘟嘟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我还以为……” “是陆太太?”陆韧接了她的话,盯着她的眼睛。那好看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越发情意浓浓。 他将她拥入怀中:“总有一天,曼殊。总有一天。” 该做的工作都做完了,两个人走到宴会厅外的露台上喝酒。正是合适的氛围,陆韧便敞开心怀,说起自己的母亲。陆韧从没这么健谈过,他谈及小时候母亲怎么教他画画,给他亲手织小毡帽,夏天傍晚时带着他在楼下散步纳凉。又谈及她是怎么狠心仍下他走的,那时他还不到十岁。他求了父亲多少遍,父亲也不愿意告诉他母亲在哪里。他于是离家出走,走了不知道多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掉到了灌木丛里,浑身都是树枝刮的皮肉伤。 “我以为我就要死了。后来父亲把我找回去,我突然有了一个新妈妈。我想,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他像个小孩般倒在曼殊怀里。曼殊轻柔地抚摸他的脸,也不逗弄他,只说:“你还会再见到她的。” 这一夜,月朗星稀,四下无人。他在她的香气里闭上眼睛,好像又回到了记忆里的日子,只是这次,他不会再让她走了。 -- 13.这个女人就在你家里? 小暑这天,陆太太开了一瓶94年的勒桦招待贵客——唐宛和他爸爸唐盛明。唐爸爸六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已经全白了,席间一直手不离烟。陆太太再不喜欢,也丝毫不敢显露出半分,只背过身去叫佣人把门窗打开,把几个孩子都叫到书房去写字,别在客厅里待着。 “我也知道你们制造业近几年来日子不好过,但骆驼再瘦,也比马大。”唐盛明掐了烟头,拧在陆太太静心准备的京烧陶瓷碗里,“五个亿的低息贷款,老高够意思了。” 陆爸爸要他再喝一杯:“是是是。都是您给的面子。等到新城的工厂竣工,又是多少岗位。到时候多多宣传,也是您面上有光。” 唐盛明点头:“可别再亏个四五亿,叫我过不去啊。” 陆爸爸面上沉着,只与唐盛明继续说这些场面话,使眼色让陆韧说几句。陆韧便又恭恭敬敬给唐爸爸点烟,讲了讲投资公司的生意。 “行了,左手倒右手的生意,哪有赔的?你爸也算是看重你,现在的孩子,一上任就接个几千万的负债都算运气好的。老爷子的意思?” 唐盛明说的老爷子是陆韧的爷爷。当年陆家发迹都是靠的他,所以陆爸爸才敢在外面吊儿郎当花天酒地。后来工厂年年亏损,反倒是投资的几个公司赚了不少,陆韧的爷爷才退了休把事务都一并交给陆韧的爸爸。爷爷看不惯他爸这些老婆,便一个人在厂区附近住,偶尔上车间捣鼓些技术问题。 “是,我们老爷子就是疼陆韧,毕竟看着长大的。”陆爸爸说这话的时候,陆太太脸上难看得很,但没有办法,自己的孩子都还太小。 唐盛明满意地点点头:“我们家宛儿要嫁的可不能差了。” “爸爸,说什么呢。” 唐宛这样说着的时候,陆爸爸又使了个颜色给陆韧,陆韧没动,唐盛明都看到了。 “我看今天也不早了。宛儿,跟爸爸回家。” 唐宛没料到这么快就要走,但也只得照做。陆家人毕恭毕敬地把唐盛明送到门口,司机早已经等在那儿了。陆韧和唐宛走在后面。趁前面的大人还在聊着,唐宛拉住陆韧的衣袖。 “陆韧,你待我是不是真心的?” 他停下步子,并没有回答。 “不是你说的,各玩各的吗?” 唐宛愣了一下。 “和这个女人吗?”她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 是陆韧和曼殊相识的那一天,他抱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她从台上下来的照片。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我在那里。”她淡淡地说,“都告诉你吧。你没有回复我,但我还是去了。后来有记者要写东西,都是我拦下来的。” “你就这么喜欢赴不受邀的约吗?” “陆韧,”唐宛有些生气,“你不该先谢谢我吗?你跟我谈婚论嫁,却背着我跟这个女人不清不楚?” 她声音有些大,唐爸爸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陆太太急忙解围:“小情侣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对了,我让孩子们把家里做的点心都拿来给小宛带回家去吃吧。刚刚小宛不是说喜欢吗?” 她对屋里收拾东西的佣人说:“叫厨房把东西包起来,让小苏领着孩子们去取。” 陆韧一听,才知道曼殊也在家里。刚刚那张照片虽然模糊,但唐宛是什么人,难道看到人她认不出来? “我去带弟弟们下来。”陆韧转身要走,却被父亲拦住了:“站住,小宛还在这儿,跑什么跑。” 陆韧眼见二楼走廊的灯亮了,想是曼殊去到书房领两个弟弟。透过窗户,他瞥见保姆端着包好的点心,走到楼梯口等着曼殊。 唐宛挽过他的手,低声说:“怎么了?难道这个女人就在你家里?” 陆韧正慌张,曼殊却正领两个弟弟走了出来。暑气正盛的季节,夜色也显得温柔许多。曼殊穿件黄底白花的女士衬衫,一条墨绿色百褶坠质长裙,笑意盈盈,躬着身怕两个小孩摔着。陆韧瞟了一眼唐宛,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仍是大方得体地挽着自己的手臂。 “姐姐带回家吃吧。”两个小男孩递来点心。 唐宛接过,弯腰问道:“这个小姐姐是谁呀?” 曼殊见了,怕是唐宛知道了她的身份,说:“小恒小垣,这是大哥的新娘哦,快跟她说呀。” 两个小孩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新娘这个词非常有意思,捂嘴笑起来,唐宛也笑了。 曼殊礼貌地说:“您就是唐小姐吧?听过您在人民音乐厅的演奏,年纪轻轻就这么有艺术造诣,真是厉害。” “哪里,倒是苏小姐,国外的高材生是吧?哪里留学回来的呢?” 曼殊就知道她已经知道了。 唐宛接着说:“现在弄虚作假的人太多,能找到你这样一个可靠的,真是让人放心。” 她又浅浅一笑,对陆韧亲昵地咬耳朵。曼殊只当没看见,和两个小孩子说话去了。 陆韧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她和孩子说话的样子让他觉得想要一个自己的家庭,但他又明白,自己和曼殊也许永远只能是遮遮掩掩的关系。 他觉得对不起她。 唐宛在他耳边说话,声音酥软,掺了蜜般:“是个美人,养在暗处可惜了。” 说罢,唐宛又恢复了那副温柔可人的模样。 陆韧看了她一眼,心里一紧。 唐宛提着点心走到了副驾驶座旁,唐盛明给她开门,叮咛她系好安全带。 曼殊抬眼看时,恍惚间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坐爸爸的车去亲戚家走动的情形。她也曾是这样坐在副驾驶座上,总是要等爸爸提醒才想起要系安全带。只是此时此刻,曼殊的爸爸还在监狱里服刑。当年审判书下来的时候,曼殊扶着妈妈走到法院外,那辆车最后一次载了她们,之后便被收走了。冬天,妈妈半夜突然犯了病,曼殊打不到车,小区太老了,路口停的几辆叁轮把路得死死的,她只好背着妈妈到路口。她常常想,要是爸爸在就好了。 陆太太和车里的人打招呼,送走了贵客。车渐渐消失在林荫道上,她就突然变了脸,为刚刚饭桌上听到的话和陆爸爸生起气来,立马把孩子们叫到跟前,要指着他们骂他们的爸爸。两个人连带着两个孩子吵吵闹闹地进了屋,剩曼殊和陆韧站在原地。 “不知道你也在这儿。”陆韧说。 曼殊做出一副不认识他的表情:“陆先生有什么事找我吗?没有的话我上楼了。” 她转身走了,陆韧跟上去。她像是要和他演一场完整的戏,却在抬腿上楼时掀起裙边,露出一截白玉似的大腿。 她转过头来,朝他轻佻一笑。 潮湿的储物间,暑气在夜色里散得干干净净,只留两具躯体干涸,渴求情欲滋润。隐蔽的黑暗里,他尽情享受她的身体。越是背着偷偷摸摸越是尽兴。在他的指尖,她的饱满汁液犹浸透了重新盛放的娇蕊。 暖流之中,娇躯之上,他在一阵阵碰撞中情不自禁,贪欢难返。 -- 14.翻案 这天下午,精诚武术学校的两个小孩子正扎着马步,老师在一旁踱步,目光严厉地盯着他们。他很年轻,洗得发白的道服上刺的名字已经看不大清楚,系着一条黑腰带,身材不算太高,但非常结实,是常年习武的结果。 “腰板挺直!”他伸手在一个小孩的背后迅速地点拨了一下,那孩子便吓得作出要哭的表情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地从眉毛上往下掉。 “沉老师,不扎了行吗?”小孩带着哭腔。 沉冬青没有心软,看了看墙上的钟:“再坚持两分钟就好了。” 石英钟的旁边贴着沉冬青的十年前参加国际比赛的照片和证书。旁边是他堂哥的,在旁边是他爸爸的。道场入口对着的墙上挂了“质实刚健、百折不挠”八个大字。墙角另站着五六个年纪相仿的小朋友,都乖乖地跪地坐着。 过了一会儿,门口接待家长孩子的女老师跑了进来,她在这里管财务、后勤,小孩擦伤跌打了也都是她领着去旁边的小医务室擦药。女老师心急火燎,跳上了垫子,对冬青说道:“沉老师,他们说你们家那栋楼有人砸门,叫你快回去看看。” 冬青不紧不慢地叫两个正在扎马步的小孩休息,几句话跟孩子们交代了回去要练习的内容,就解散了。他换了衣服,澡也没来得及洗就往家跑。冬青倒是不担心自己家砸门,但曼殊就住隔壁,上一次还有人找上门来要钱。这些人被冬青打回去过一次,第二次他们带了家伙来,他看招架不住,就让曼殊躲在里面,报了警,屁事不管用。担惊受怕了一夜,第二天人走了,曼殊说借到钱还了,就再也没见这行人来过。 他到了楼下,就看见一些邻居站在门口指指点点,知道不是来追债的,放了些心,往楼道里走。还没进去就听见一个女人尖利的叫喊声。 “骂得就是你这个贱货!几百块钱一次啊?敢到我头上撒野?” 骂得极其难听。 冬青跑上楼,曼殊被一个男人揪着头发在地上踢。一旁的女人挺着五六个月的孕肚一边骂一边指挥。冬青想也不想就往那男人脸上一拳打过去,把蜷在地上的曼殊抱起来。她已经吓得全身发抖,手护在头上,缩成一团,脸上全是泪痕。头发也被揪得乱七八糟。 冬青对她说:“曼殊别怕,我在这儿呢。”但旁边的女人趁他不注意,狠狠地往他背上踢了一脚。 冬青护着曼殊,转过身来,也不还手:“我不打女人,有种叫你男人来跟我单挑。” 那女人看到他这幅样子,往后退了一步,继续叫嚷:“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冬青有气无处使,也不知道怎么回话,只把曼殊护在怀里,不理会她。 “看你这么护着她,你不知道吧?她来勾引我男人的时候,骚得你都不认识!”她一边说着,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怼到冬青脸上。照片里看不大清曼殊的脸,但那身形他确实是认识的。冬青一看,猛地转过头来。她在镜头里一丝不挂,被一个男人猥亵着。冬青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恶心。 曼殊挣扎着要把那手机夺过来,女人倏地抽回了手,继续骂道:“敢做就敢当。我看你也别护着了,她都给人操过多少次了,怕是已经给操烂了!” 冬青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想拉着曼殊回家。 她在他怀里,两行泪哗地往下掉,忽地抬起一张脸,有了狠戾神色,惨白得吓人。她张嘴说话,那声音仿佛不是她的:“我是不干净,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怕干净不到哪里去。” 那女人听了,扬手就要往她身上打,被冬青拦住了。女人哭天抢地,直骂她不要脸,又让旁边的男人来。冬青动作快,已经背着曼殊回了屋,锁了门。那女人还在外面骂,整个楼道都听得见。两人在屋内沉默着,只看着阳台上的光由橙变暗,斜斜地将屋内器物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过了很久,外面的人终于走了,屋里的人却像雕像一样矗立不动。曼殊脸色灰白,全没有了精神。而冬青呢,他站在那里,脑海中却一下又一下地闪过刚刚看到的照片,不知道怎么去思考发生的一切。 “走吧。”曼殊低声说。 冬青转身望了她一眼,她背着光,头发蓬乱地散在肩头,一瞬间竟显得如此陌生。他又想起那年冬天的一个夜里,她跑过来告诉他,借到钱了,并且保证以后都不会让他担心。从那时起,她眼里的神采就慢慢开始变了,像是一株植物生长在黑暗里,渐渐发出腐烂的气味。这腐烂并不是迅速培养起来的,而是一天天,在一个个潮湿的雨天逐渐使人发觉。 冬青什么也不能做。他即使有千愁万绪,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别怕,我在这里。 “我陪你。”冬青说。 “我要去医院看我妈妈了,你走吧。” 他见她沉默不语。两人之间无话可说。夕阳又落得更沉了。 冬青开门出去了。门关上的瞬间,曼殊小声抽泣起来。窗外,路灯不知什么时候都亮了起来,楼下是自行车的铃铛声,来来往往。她的眼前忽明忽暗,像是有什么在闪烁,睁开眼,只是些调皮孩子在楼下用手电筒照亮了附近的楼房,偶尔从窗户射进屋里来。曼殊才想起没有关窗,走到窗边拢过窗叶来。 她略一停住,往下一望,油绿的乔木层层迭迭,枝叶之间,停留着两叁只麻雀。扑棱一声,迎着晚风飞走了。 曼殊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往下望了太久。 她收拾东西去医院,路上,中介公司打来电话。 “苏老师,我们收到家长反馈,对您最近的工作表现不是特别满意。从明天开始您不用去了。” 这天晚上,昆月画廊举办了夏季画展。唐宛在陆韧的西装口袋里发现了个戒指盒子。是枚订婚戒指。 窗外雨下得很大,淅淅沥沥让人心烦意乱。屋里太潮,陆韧打了几次火都没把手里的烟点着。最终,金属盒子啪嗒一声合上,他将它扔到了沙发缝隙里。 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个人,是他父亲。他兀自抽着一根烟,翘着腿似乎是看向窗外,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陆韧。 桌上是一本未摊开的稿件,已经排版好了,页眉上看得出来是叁个月前就该出版的刊物。稿件中间是几张类似的照片——陆韧抱着个不入流的女人,配上了诸如“风流竞标”之类的文字,同时少不了对这个陆家被藏起来的长子的各种讨论。如果只是这些内容就罢了,稿件深挖了照片里女人的故事。四年前,本地一个普通家庭被查出在英国有几处价格不菲的豪宅,其中最贵的一份是在hampstead的别墅,单是这一份就超过叁千万。原来这家男人开了家外贸公司,表面上只是做一些边边角角的小企业产品出口服务,但他通过伪造经营账目长期洗钱,最后被判了十年,罚款五百多万。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就是当年这个案件被告人的女儿。东窗事发之后,她就一直在做皮肉生意。稿件上写得清清楚楚,“父女两个挣的钱都不干净”。这种事一旦曝光,倒霉的就不只是陆韧一个人了。 唐宛有一个记者朋友,受她委托把这篇报道按了下来。后来有几家媒体捕风捉影,也都是唐宛出手摆平的。昨天晚上,她把这些未发出的稿件交给了陆太太,陆太太认出了照片里的人,连夜就把曼殊解雇了,嘴里还直骂晦气,嚷嚷着要带全家人去医院检查,闹了一夜,第二天又厚着脸皮去求唐宛把这件事交给自己家处理。 陆爸爸来意很清楚,就是要陆韧再也别和这个女人有半分瓜葛。明里暗里都不行。 “不要跟我谈条件。你自己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陆爸爸说。 “报道上写……不一定是事实。”陆韧淡淡地说。 “哪个字不是事实?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我去翻过当年的新闻,你还敢跟我吵?” “爸,你知道这种外贸公司洗钱通常都是为谁洗的,搞不好就只是她爸当了个替死鬼,还有翻案的可能。”陆韧说话气势越来越弱,低得似乎听不见了。 陆爸爸沉默了一会,只顾抽烟。陆韧在想他是不是会回心转意。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近乎抽打在玻璃窗上。陆韧盯着玻璃上的水流,只听见父亲低声说道:“我当然知道是为谁洗。” 陆韧一惊。 “你如果不是想引火上身,就不要想翻案这件事。” 整个梅雨期,曼殊账上只进不出。最后一笔还是幼教中介结的,一万多,在医院结完帐就没了。陆韧像是人间蒸发了。不对,陆韧并没有人间蒸发,一个月前,他和唐宛订婚的消息见报了。曼殊在手机上看到了消息,婚礼定在八月。 她又还不上钱了。二手卖了陆韧给她买过的东西,算算勉强可以撑一两个月。本来耳环也要卖的,对方说虽然品相不错,但一支耳环的吊坠上少了一颗钻,不保值了,她就没卖,留了下来。她躺在家里的单人床上,趁着床头的月光轻轻抚摸这支耳环,掐了丝的水滴形吊坠上盈盈覆着五颗宝石,有一颗掉了。她便想起他埋在她肩头的喘息声。陆韧的眼睛像是染了墨一样深邃,情意浓浓,要把她吞掉似的。她想起他的手,他的指节,他抚摸自己时湿哒哒的吻。说来奇怪,陆韧不用香水,她却很喜欢闻他,那味道像是海浪又像是燃烧过后的木头,让她心安。 那坠子在掌心冰冰凉凉,引她不知为何哭了起来。 -- 15.没有退路* 这天傍晚闷热难当,曼殊骑车去医院。半路上却下起了暴雨,把她整个人淋透了。她不得已掉头回家换衣服,路上骑得急,突然迎面撞来一辆车。惊悸之下,她往旁边一扭车头,撞到路边的绿化带上。一时间,膝盖上豁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她站不起来,只勉强扶着车想要坐稳。 曼殊在雨里喘气,顾不得体面,脱了外套将膝盖简单包了,止不住血。坐了两分钟,身上已经淋得拧得出水来,混着血和泥沙成股在小腿上流,她扶着车勉强站着,想要往前走,又踉跄着跌了下来。 不远处的黑色轿车突然下来一个撑伞的男人。瘦高身材,步履极快,几乎是跑着过来。但他走到她近处又放慢了步子,像是在犹豫。 她抬起头,认出他来。 八月办婚礼。 心里像是被一双手揪住,喘不过气来一般压抑。冷雨劈头盖脸,身上心头没一处不是冰凉的。曼殊挣扎着起身,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既然选择了一刀两断,这又是何必。 一瞬间,他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护在怀里。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眉眼。身体的温度,指尖的触感,她全都了然于心。 “曼殊。是我对不起你。” 话未说完,她搂着他的脖子往他怀里一扑,积攒了多久的委屈一并爆发。她湿漉漉的棕色长发打湿了他的领口,那张哭泣的脸如此冰凉,泪水却滚烫。 为什么现在才来。她想问却问不出口。 她哭了很久,陆韧把她单手紧紧地抱在怀里,不知愧疚和想念哪一个更重。 察觉到她哭累了,他把伞一丢,将她熟练地环腰抱起,扛回了车上后座。他又冒着雨从后车厢翻出一张毛毯盖在她身上,在她额头上极其温柔地一吻:“乖,擦干别感冒。” 他驱车把她带回家。复又将她抱上楼,才发现她的膝盖已经破了,慌忙翻箱倒柜找了些擦伤喷雾和棉布,要她坐在沙发上不动弹。 她看着他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将膝盖上破开的地方擦拭干净。毕竟是新伤口,碰到还是会疼。她叫出声来。 “疼?”他抬头看她,像是犯了错,额头都渗出一层汗。 曼殊摇摇头,只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这张脸放在哪里都是能让人着迷的俊朗,为什么偏偏要对她这么好? 他将她的伤包扎好了,又将她环腰抱起。曼殊以为他又不老实了,轻轻在他胸口上一捶:“我难受得很,别碰我。” 他只将她箍得更紧,轻声说:“急什么,帮你擦身体。” 他推开浴室的门,将她放在浴缸里,试了试水温,问她:“烫不烫。” “冷。”她打了个寒颤。 陆韧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像是宽慰她。她身下的水渐渐暖了,水汽也冒上来了,将浴室的小空间弄得潮湿难当。 陆韧将一双手放在她肩上,要为她脱去上衣,她打开了他的手。看她的身体看了多少遍了从没厌过,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刻。女人浑身湿漉漉,像莱顿画里的水宁芙,脸上笼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娇媚羞怯。 他为什么抛下她,为什么要订婚,这些事情一句解释也没有。曼殊想起来还是生气,只说:”你转过身去。” 他只得照做。 她在他背后脱下衣物,将小腿上脏的地方冲洗干净,才塞上浴缸塞,整个人舒舒服服地躺下。温热的水从身下渐渐漫上来,惬意非常。 水才刚刚没过腰间,陆韧便要转身,她急忙护住。 “不是。怕你弄到伤口了。” “嗯。”她随口答道。 水声潺潺,像是长了脚在他心上撩拨。他终于转过身来,只见她睡在浴缸里,头枕在浴缸沿上,闭眼休息,只有受伤了的膝盖露出水面。她的身体泛着红润的光,在水下若隐若现。 他取下架上毛巾,伸进水里帮她擦拭手臂。她有些抗拒,他慌慌张张,撒了谎:“水里的部分我又看不见。” 曼殊此时又像个极其好骗的小孩一样,安心地任他摆弄了。 他擦拭完她的手臂,又在她腰间轻揉摩擦,水下的曲线泛着波光,散发着暧昧气息。 陆韧下身一热,不争气地撑起了帐篷。 那条毛巾又渐渐磨上她的肋间,一步步往上,在那双雪白乳房上摩挲。她轻声叫了一下,但因为累极了,又想到他并看不见,没睁开眼。温热的水流在双腿间微波款款,他的动作又是如此轻柔,她想,幸好是在浴缸里,不然又要叫他看湿了。 正想着,陆韧一只手却探向她两腿之间,早已滑腻不堪。她的身体在他这一触碰之下往前一探,要夹紧腿间的那只手,乳尖却探出了水面,透着诱人的红晕。 她红了脸,虽然被他看过那么多遍,这几个月来还是第一次,竟比第一次更加害羞。 “不是说好,只是擦身体的吗?”她两手护着水面上的身体,像只警觉的小鹿。 “我没忍住。” “忍不住去找你的未婚妻好了。”她有些生气。 “不行。” “嗯?” “除了你,都不行。”他吻了上来,是急不可耐的吻。唇齿馨香交织,情意绵绵。那件挺阔衬衫已经湿了大半,透出他好看的胸肌,她轻巧地为他解开扣子,抚摸他精瘦的身材。顺势向他腰下摸去,竟然已经硬得像块石头。 他在她的动作下粗气连连:“我忘不了你。” 像只饥渴野兽,他脱了裤子跨进单人浴缸,溢出的水溅了一地。曼殊要背过身去躲开,却被他从后面进入,一阵热辣的疼痛伴随着充胀感填满了她的内里。他扶着她的腰,也不管她受伤的膝盖有没有弄湿了,像是要吃掉她一般将她的臀往自己的小腹上按。 柔软的臀碰上他结实硬朗的小腹,溅起水花,一层一层散开,又席卷回去。他的巨物往她身体深处探,她放肆地叫了起来。拥挤的浴缸里,四壁湿滑,着不住力,曼殊只能拉着浴缸边缘,下身任他处置。久违的快感从敏感的内里一阵阵袭来,海浪翻滚般包围了她。 他的大掌不满足于在她肉团上揉捏,从她身前一路往下探到了阴蒂部位,尽情地按捏,像是要挤出她的汁水来,玩弄她于股掌之间。他的大东西越来越兴奋,近乎是撞上去,贪得无厌,要将她彻底地吃干抹净。 在肌肤与肌肤的摩擦之中,在水流的拍打和抚慰之中,她似乎忘记了所有的疼痛,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了他。他的每一次进攻都像是懂得她的堡垒,每一次的揉捏都像是熟知她的花蕊。 在他一声低吟里,两个人又一次陷入爱欲无穷尽的包围中。 哪怕每一次都是越陷越深,没有退路。 这天深夜,她已经熟睡,陆韧起床喝水。他盯着窗外看了很久。城市在拥挤楼房之中看不见星光,不远处的街区却灯火明亮。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摆在显眼的地方。 关键的地方他都抹去了,昆月,唐盛明,姓陆的所有人,贿赂,伪造,查处,只留给她一些断断续续的线索,聊表歉意。 她爸爸当年没有理清楚便做的生意,她可以理清楚。但她失去的,自己却无法弥补。 明天早晨,他会像往常一样送她回去,再悄无声息地往她账上打些钱。这些钱是父亲留给他成立自己的公司的。陆韧不要了。他只希望她能带着这些钱开始新的生活。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她,陆韧就又往卧室里望去。她裹在被子里,呼吸均匀地睡着。相识的那天晚上,她被自己带回到这里的那天晚上,半醒半梦之间,他不是对她没有过幻想。如今,虽然不能说没有遗憾,但至少幻想都一一实现。 他说过不要她走,但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为了父亲那样的人:情人,婚姻,地下恋情。陆韧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他知道一步步走过来自己不是没有选择,但每次都太贪心、太任性。 这一次,他仍然可以选择假装不知道过去发生的事,继续偷偷地当个情人把她养在暗处。可他无法抹去心里的那个声音:她所承受的一切与自己有关。这个女孩在遇见他之前,长久地生活在黑暗里,而这黑暗是供养他光鲜生活的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虽然压垮了她的生活,但对自己来说却毫不稀奇、微不足道。他无法心安理得地占有她,爱欲的汹涌下,愧疚感如鲠在喉,等欲望略微消散便占据内心。 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样等她梳洗完毕,带她去吃惯了的地方吃早午餐,再陪她买了些瓶瓶罐罐。等她挑鞋的时候,陆韧就把文件放进购物袋里。 转眼已经到了下午,天清气朗,梅雨季节已经完全过去。陆韧打转方向盘送她回家。路上,交通广播插播了唐宛订婚的消息,陆韧正要掐掉,曼殊却笑盈盈地要他留着,听得津津有味。 “这两个人的名字真配啊。”她像是谈论别人的八卦。 “嗯?” “就像你跟我。我们是没有办法结婚的。”她头头是道地说,“因为将来喜帖上名字对不齐。“ 陆韧转头看她。曼殊惬意地背靠座椅,眼睛直视着前方,而前方除了宽阔的马路和夹道的乔木一无所有。 -- 16.行不行啊 暑假快过完的时候,陆臻不知怎么地提前回到了陆家别墅。她一进门就被陆太太赶出来了,东西扔了一地。陆臻的妈妈在南方再婚了,容不下她,但这里也不是容得下她的地方。陆臻在门廊上坐了一下午,到天黑了也没见大门开,心里来了气,把花园里的花能折的折、能踩的踩,自己拎了个小皮箱打车走了。 她先打车到了昆月大楼上去找爸爸。陆爸爸不知道她回来,出差去了外地。她又打车去找哥哥,陆韧正巧在外面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得来。她就打车去了梁简家里。 梁简刚打完球回家,冲了凉就听见有人按门铃。他想是妹妹梁笑回来了,叫詹姨把冰箱里的果子洗干净了拿出来,转身就去开门。 门一开,梁简就吓傻了,门口站着个紫头发穿短裙短上衣的女孩子,并不是他妹妹。他刷地一下给关上。门外的人大咧咧地捶门,他又打开。 “笑笑不在家。”梁简说。 “楼下的出租车钱帮我付了。”她并没有和他要对话的意思。 梁简正要转身回去拿钱,陆臻盯着他后颈上的一个红印子说:“嘴可真够大的。” 梁简一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拿了钱套了件衣服跟她下楼去,两个人站在电梯里,他才突然意识到她看到了什么,转过头去对她用一种大人的口气说话:“陆臻,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 “你很会玩吗?”陆臻转过头来问。她那双眼睛勾了梅子色的眼影,睫毛扑闪扑闪,瞳仁却清亮得很。 “小孩子不要问这些有的没的。”梁简看着她的嘴上的唇膏,忽然间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但这毕竟是陆臻。他故作老成,又按在她头上,作势要把她的头扭正看前方,小姑娘却一下子拉住他的上衣襟,冷不丁地吻了过来。 她嘴里还满是糖果的香气,贝齿玲珑小巧,舌尖却骄纵蛮横。梁简心中一热,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把她推开,冲她喊道:“干什么!” 陆臻歪歪头,向他逼近了一步,少女的胸抵上他的身体,柔软轻盈。他要后退,陆臻却抵得更近,领口里乳沟若隐若现。 “教教我怎么玩。” 梁简伸手把陆臻像个玩偶一样抱了起来,放在电梯扶手上,她的短裙就又往上褪了几寸。他退到电梯的另一侧,别过脸去不看她,喉结却明显地动了一动。 她摇晃着两条光溜溜的腿:“你是不是老了?不行是不是?” 梁简一听,气炸了,明明是她先来挑衅惹他失态,现在还要嘲笑他老,冲她又喊:“你这孩子怎么这样!”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她咬了咬嘴唇,有些生气地盯着他。 电梯门开了,梁简抓起陆臻的手往外走,像是拖着只不听话的大型宠物狗。出租车停在保安亭外。梁简拿了钱,嘴里嘟囔:“你是从西伯利亚打车回来的吗,怎么这么贵。” “因为没人要我啊。”少女小声说。 梁简看了她一眼,她还是哪副任性小屁孩的模样,便生不起气来,对她温柔说:“好了好了,在家里等笑笑回家。她今天和同学出去玩了,吃了晚饭就回来。你晚上跟她睡一屋,明天我把你送到你哥那儿去。” 陆臻从包里拿出个吊着一堆数据线、贴满bling bling贴纸的手机,把屏幕调到最亮,伸到梁简面前,他感觉自己像是要被闪瞎一样:“调这么亮干嘛!要瞎了!” “怕你老了看不清楚,”陆臻说,“喏,看到了吧,笑笑说今天和男朋友出去开房。” 梁简听到开房两个字,脑子嗡地一声炸了:“你说什么?” 陆臻一字一句地读:“有点紧张。今晚。班会聚餐。之后去酒店。要不要。带身体乳。” 梁简觉得自己家房子塌了。 他拖着陆臻跑到停车场去取车,把她扔在副驾驶上,自己心急火燎地拉门上车,开上了大路。正是下班时间,路上又堵得慌,梁简骂骂咧咧,质问陆臻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陆臻来了一句:“那你去开房的时候笑笑也不是一定每次都会跟我说啊。” 这么说…… 自己去过俱乐部、泳池派对、狂欢音乐节的事妹妹全都知道?是自己上次带那个乐迷妹子去酒店的事?还是上上次他和学校研究院新入学的美女约会的事?还是她都知道?而且告诉过陆臻? 梁简觉得自己已经社会性死亡。 车停在商店街路口。这一带灯红酒绿,充斥着各种酒吧、餐馆、KTV和电玩城。找不到位置停车,梁简和陆臻在附近晃悠了大半天,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停车位愣是一个也找不到。 “停在路边好了,你看那儿一排不都停在路边。” “喂,停在这么破的车旁边我不要面子的?” “死要面子活受罪。”陆臻嘟嘟囔囔,又玩起了手机。 梁简又绕到商店街背后的停车场去,又是红牌。他闷闷不乐地绕回原点,把车停在一辆灰扑扑的本田车旁边。 好地方多了去了,梁笑偏偏在这附近聚餐。这一带拿得出手的餐厅只有那么几个,酒店倒是一堆。只希望她要选酒店开房也选个好的。至少也要新城、皇悦这种地方,不然说出去都丢人。 不行,今天她必须跟我乖乖回家。 抬眼望去,新城酒店算是这一带最气派的建筑了。这个酒店陆家有股份,酒店餐厅专为喜欢吃法国料理的陆太太常年供应亚洲新派法国菜。说是新派法国菜,不过就是鹅肝配了柚子酱之类的东西,这个餐厅能开得下去,主要还是因为装潢气派,常有新人在这里举办婚礼。 梁简走得近了,果然见门口摆着红毯鲜花,地上一片彩纸屑。两个穿礼服的小孩蹲在地上捡掉下的花瓣,扔来扔去。门廊上摆着一条长桌,是供来宾签到用的,此时已经收去了大半,只剩旁边立着一个迎宾牌,上面是新人的婚纱照,写了寄语。 梁简仔细一看,吓了个半死。 “新郎沉冬青、新娘苏曼殊,感谢您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 17.嫁给我* 那天下午,冬青刚从武馆回家,远远地就看见曼殊站在路灯下等他。她那天刻意画了淡妆,抹了唇彩,显得一张脸满是娇俏,不见一点憔悴。冬青喜欢看她穿红色,她就穿了条枣红连衣裙,既鲜艳又不俗媚。 他来了,曼殊像往常那样欢快地跑上去,抱住了他。 冬青还对之前发生的事有些介意,怕她难堪,此时见她这幅样子,心里已经对这些事忘了八分。 只要她愿意,他就会守在她旁边,不是吗? “曼殊……”他轻轻抚上她的后背。指尖触碰之下,她的身体柔软又温热,散发着玫瑰调的香气,令人沉迷其中。 曼殊在他耳边轻轻说话,软得令他失了心骨:“怎么才回来。” 他愣了。这语气里的温柔黏人把他整个地击中了。 她拉着他的手,拇指摩挲他掌间的茧,一双眼莹莹望着他:“我炖了牛肉,再不回家就凉了。” 冬青想了半天,只点了点头,任她拉着手往前走。她的手这么小又这么柔嫩,像是覆了一层冰凉奶油一样。 他想牵她的手很久了。 两个人绕过熟悉的街道,踏上熟悉的台阶,一切对冬青来说都像是在云里雾里,好像也变得陌生了。她站在门前掏钥匙,要他把门边信箱上放着的些旧传单都取下来,他照做了。今天信箱里的旧传单比以往的都多,他取了半天,刚见底,楼道里的灯就熄了。 他正要伸手去摸灯,却不知怎地摸到了一处散发着体温的光滑肌肤。饱满的肉团在布料里微微颤动,像是柔软的胸脯。 “冬青……”黑暗里,她的声音略带羞怯。 他知道自己失礼了,连忙收回手。 灯开了。她看他耳朵根已经红透,只转过身去默默地开了门。屋里摆好了碗筷,饭菜热在厨房灶台上,不怕凉。 冬青没多想,和她坐下吃饭。他上了一天的课,累坏了。曼殊以前从不做饭,但学的第一道菜就是他最喜欢的炖牛肉。有时候他看她买菜瞻前顾后,就往她的购物篮里放一盒牛肉,说她炖好了就留一碗给他,借此给她结账。他看她的时候眼睛里从来都是温柔的,不掺一丝杂质的温柔。 “冬青,我把钱都还完了。”她开心地对他说。 冬青想了想,停下手里扒饭的筷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都还完了?” “嗯。本来就不剩多少,我前两天把这间房也卖了。” 冬青一想到她这是要搬家,怕她今天给自己做饭是在跟自己道别,紧张地说:“你要搬走?” “嗯。”曼殊点点头,“我找了一份银行的新工作,在北城区。” 冬青知道她为什么今天对自己这么好了。心里一阵失落,都写在脸上。 但她不用再去兼职了,这不是好事吗? 他们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冬青看她早已经不动筷子了,也没有心情继续吃,草草扒完了碗里的饭,卷起袖子要到厨房去洗碗。 她甜甜地说:“辛苦冬青洗碗了。” 冬青就觉得洗一晚上的碗也不会累了。 他站在狭小的厨房里,满脑子只有曼殊要搬走了这件事,开心不起来。曼殊走到他背后和他说话。 “冬青,我搬走了以后可能不会常常见到你了。”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第一次想抱住她。上次救她那回,她在他怀里是那么的无助、可怜又娇小。冬青怕别人保护不了曼殊,包括她那个不清不楚的男朋友。但是他可以。只要曼殊愿意,他可以永永远远地保护她。这次她一走,谁在她身边呢? “今天晚上,谢谢你过来陪我吃饭。” 说完,她从背后抱住了他。胸脯压在他结实的后背上,触动了他身上的某个机关。刚刚碰到她身体的那一瞬间的悸动动摇了理智,他情难自禁。 水声突然停了。冬青转过身来,将她搂在怀里。她在他的臂弯里柔若无骨,娇媚可人。耳鬓厮磨之间,他和她唇齿相依。女孩的津液像是掺了蜜一般,令他流连忘返。她的香气整个地把他困在无法思考的氛围中,引他一点点、一步步地滑向她的温柔乡里。 她欲拒还迎地将他轻轻推开,满脸通红,裙侧的拉链却不知什么时候被拉开了,一双雪白的乳房在衣襟里微微颤抖。她双手在胸前遮遮掩掩,他下意识地别过头去。 曼殊知道他生涩,也不勉强,只将拉链拉上,拨开压在衣服里的头发,在肩上轻轻一撩,发间的香气在他脸上心头缠绕,一寸一寸,一缕一缕。 “对不起,”她道歉,“一时想到见不到你就……” 他急忙接话:“没有没有,是我……刚刚的事是我控制不住。” “怎么了?”她抬眼望他,仿佛在问他为什么不继续。 冬青又别过脸去,缓缓说:“曼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类型。我反应慢,又不会说话……刚刚的事,你就当没有发生好了。以后我们还是像朋友一样往来,好吗?” 他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像是拼命要掩饰自己的心意。 她拉起他的手,极轻极轻地抚摸他掌心的茧,绵软酥痒,让他根本无法招架。她又将他的拇指放在手心,像是抚慰又像是勾引地在他指尖推揉。 “就今晚,不像朋友,可以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阵海浪一样将他吞没。 柔情似水的夜里,他将她抱回床上,似懂非懂地亲吻她的脸。一张他梦见了多少次、渴望了多少次的脸。 没有开灯的房间,她的身体如笼了一层轻纱般朦胧缭绕。冬青体格健硕,怕压疼她,只借力撑着。但他再健壮,撑久了也会累,再加上血液都往身下流,过了一会儿便抖起来。曼殊察觉了,为他脱去上衣,让他躺下,跪骑在他身上为他按摩肌肉。从肩膀到手臂,从前胸到小腹。 他的身体越来越热,在她腿间的东西也立了起来。 曼殊对他浅浅一笑,褪去衣物,与他袒裎相对。雪白的乳房毫无遮掩,就这样暴露在他的眼前。 这对乳房是他对青春的所有幻想。 某年夏天小区停电,曼殊热了一天,实在憋不住,到他家来要些冰西瓜吃。他一开门,就看见她只穿着件纯白色吊带裙,热得满脸通红,站在门口。他把冰箱打开,还好,西瓜还是凉的,就递给她。她生怕走回家就又捂热了,搬了张凳子就在他家吃起来。冰凉的东西遇上暑气,水流得到处都是,打湿了她的前襟。她里面什么也没穿,一双小兔子在宽松的衣服里一蹦一蹦,若隐若现,呼之欲出。 现在,他可以全部占有。 他触碰她,像是触碰清晨被露水打湿的花朵。她羞涩地发出呻吟声。尝到了甜头,他胆子大了些,在她前胸肆意妄为,看着肉团在他掌心里摇晃扑腾,最后忍不住亲了上去。 她叫出声,一仰头,发丝在空中飘飘荡荡,细腰柔若无骨。 吮吸和舔舐之间,他粗糙的指节探进她的禁地,湿漉漉的花蕊仿佛在告诉他,她喜欢他。 她是喜欢他的。 无耻、下流,这些词他已经全然抛之脑后,紧迫地向她展示自己硬挺的阴茎。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渴求,她会意,一手扶着他的大物,将坐不坐地将潮湿的洞口对准了。 他克制不住:“我会好好待你的。” 说罢,他便往上一顶,急不可耐地推了进去。她在他的动作下叫出了声,他捂住她的嘴:“我爸妈就在隔壁。” 一次又一次,他不知深浅,被欲望领导着猛烈地进攻。她搂着他的脖子,低声说不要,他便怕弄疼了她一般暂停下来。等她缓和一会儿,他又急匆匆地继续,力道比上一次更大,速度比上一次更快,仿佛要将积攒了许多年的渴求都一并发泄。她又娇声求饶。 不知为何,这一次她的求饶令他不退反进。他的理智想停下,腰间却停不下来。一个冲锋,泄洪般尽数倾囊在她身体深处。 他大口喘气,羞愧难当,只抱着她:“曼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她软绵绵地在他耳边说:“冬青最好了。” 这些话在平常听来再熟悉不过,此时此刻却掷地有声,每个字都让他怦然心动。 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他在她搬走后仍然常常见到她。可以让他继续像今晚这样牢牢将她占有。忙碌完一天,回家可以吃到她炖的牛肉,品尝她的滋味,每夜每夜。 “嫁给我,曼殊。”他在黑暗里捏紧了拳头,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嫁给我,好不好?” 几天过后的清晨,曼殊楼道的邻居被楼道里的响声吵醒。有个老太太夜里总睡不好,干脆起来开门看看动静,原来是有人大清早的在搬家。她七八岁的小孙女也跟着起来,跑到门口,睡眼惺忪地抱着老太太的腿看热闹。 冬青刚搬完沙发,正喘着气上楼,看见一老一小两个站在门口,满脸笑意。老太太见了人脾气也不好发作,只问:“你们一家搬去哪儿啊?” 冬青擦了擦汗,道:“不是我搬。我隔壁的小苏。” “哦。”老太太又想起上次那个在楼道里骂人的女人,心里更不舒坦了,让小孙女往屋里去:“别又听见什么不干净的话了,没羞没臊的东西。” 冬青脸上不大好看,正巧,曼殊从屋里出来,手里抱着个泡沫纸包好的花瓶。 她也听见了。 老太太把孩子招进屋,见到曼殊,冷言冷语说了两句:“可算搬走了。我们这里虽然地方小,也好歹讲体面。” 曼殊低着头没搭话,把花瓶递给冬青。他却顺势把她搂在怀里,对那老太太说:“哪里不体面了,这我老婆。” -- 18.新的生活 梁简一边心急火燎地往梁笑聚餐的地方走,一边给陆韧打电话。旁边的陆臻不明白他刚刚到底看到了谁的名字,这样慌张,还以为是梁简的心头肉。心里有些醋意。 电话通了,梁简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楞了两秒。电话那头传来陆韧低沉的嗓音:“怎么了?” “刚路过新城酒店,看到有人结婚。” “嗯?”陆韧漫不经心,丝毫没察觉到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妹妹以前那个英语老师。”梁简顾及到陆臻还在旁边,没说开,“姓苏的那个。”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梁简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只急忙说:“其实这事儿我不该跟你说,但好歹我看见了,不能把你一个人蒙在鼓里。不过你别过来了,叫唐宛知道了又不好。而且婚礼也差不多办完了,我刚路过的时候……” “我就在新城酒店。” 陆韧挂了电话。报告厅仍在继续,会议室外的走廊却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看了看脚下的地毯,往下再走二十米就是酒店的宴会大厅。 她竟然比自己更早结婚。 陆韧想不通。也许只是个同名同姓的人?他转身按电梯下楼。四面的玻璃映出人影,他比之前显得更加消瘦和疲惫。随着一阵失重感,陆韧到了底层。 通向大厅的走廊看起来有些寒酸。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纸屑,两侧只有几束花,将败未败地耷拉着。陆韧向前走了几步,一张婚纱照被做成海报,挂在入口处。 是她。 那双眼睛,那颗痣,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他都记得。 陆韧推开门,一切仿佛并不真实。这是酒店最小的宴会厅,不过七八张酒席,但因为坐着吃饭的人脸上都带着些喜气,所以还算热闹。他一眼就看见了她,在敬酒。臃肿的婚纱将她好看的身体都埋没了。恐怕是只有一条礼服。她身旁站着的那个男人有些拘谨,但脸上掩盖不住的快乐,陆韧都看在眼里。 离门口最近的一些人注意到了他,小声议论,但因为来的多是冬青的家里人,没人认出他来。 门口跑过来两个小孩子,两个小花童,被安排了发放鲜花的职责。两个小孩一见他来了,好像又找到了到处乱跑的理由,捧着一个小花篮朝他奔来。 “哥哥,送你一朵花!”小女孩踮起脚,扯了扯他的裤腿。陆韧低头看去时,这孩子像极了曼殊,不免一时恍惚。那小男孩从花篮里掏出一朵,举高了手要递给陆韧。两个孩子的家长要过来遣他们回去继续吃饭,被陆韧那一刻的表情镇住,没敢向前。 陆韧弯着腰,发疯似的摇着小男孩的肩膀,问他戒指交换了没有,把孩子摇得小脑袋晃来晃去,哇哇大哭。小男孩哪里知道什么戒指,只知道自己的舅舅今天结婚,好不容易从嘴里迷迷糊糊吐出几个字,结婚了,结婚了。陆韧头脑里只有这几个字反复来回,像擒住了他的理智一般。 孩子的家长反应过来,跑上前去把孩子抱开了,陆韧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怔怔站在原地。他手心一松,掌心里捏着的玫瑰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场地小,一对新人已经察觉,走了过来。陆韧抬头望过去,只见她神色平静,甚至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容。新郎认出来陆韧,脸上忽然全没有了笑意,只把曼殊护在身后。 陆韧又一次感受到了四周灼人的目光。 他看向她,人群中的她美得娴静温柔,带些世俗的娇艳,与他认识的哪个她截然不同。她常有的那种热烈情意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眼里带了一些冷漠,这种陌生感使他害怕,想要后退。 曼殊抬起手来挽住冬青的袖子,无名指上的戒指虽然朴素,但是陆韧看得清清楚楚。 陆韧低声道歉,转身离开。恍惚之中他仿佛看见她用唇语对他说话。 她说,新的生活。 -- 19.晚安 梁简找到梁笑的时候,她正和一个看起来同龄的男孩在吧台上打得火热。梁笑生得一双杏仁似的圆眼,此时正盖在一层浓密的睫毛阴影里,因为亲吻而闪烁着微光。 下一秒,吧台上的鸡尾酒就倒在了男孩头上,把那张好看的脸打湿了,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滴答答。 他抬起头,只见眼前一个黑压压的身影正瞪眼看他。 梁笑急忙抽纸给他擦脸,手却被梁简一把抓住:“笑笑,跟我回家。” 不远处,梁笑的同学,大约十来个,都往这边看了过来。梁笑觉得不好意思,明明就是正大光明的聚餐,搞得像有人来捉奸。她甩开梁简的手:“不要你管。” 陆臻若无其事指了指梁简:“这是她哥。” 梁笑家教严,有个下手没轻重的哥哥,她初中早恋的对象在放学后被她哥揍进了医院,班上的人都知道。男孩也知道。于是他随便擦了擦脸,把纸往桌上一扔,转头走了。 梁笑一看,又急又气,慌忙叫住他,他却摆摆手,头也不回。班上的人都看见了,有的在起哄,更多的是在喝倒彩。 她冲梁简大吼大叫,带着哭腔:“你看看你看看!我又要被他们笑话了!” 她又看了看陆臻,眉头一皱,作出要哭的样子来:“一定是你给哥哥说的,你就是和他一伙的!” 梁简拉着她手腕的力道更大了:“怪陆臻吗?你就不是该做这种事的年纪!” “什么不是做这种事情的年纪?你高中毕业不是就和初恋女友上床了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声音太大,整个酒吧的人都能听见。 梁简脸上有些尴尬,拽了她就走,语气显得更愤怒了:“小孩子不要管这些有的没的。” 他要再走,却发现拽她不是那么容易了,梁简怕把她拉疼,只能停下来,发现她手腕上已经被自己拧红了,不敢硬来。 “我成年了,你喝得赢我我就跟你走。” 她又回到吧台边上,要了两杯鸡尾酒。梁简跟了过去,正要和她理论,两杯尼格罗尼就摆了上来,梁笑端了一杯,一仰头,全灌了。 她本来就生着张娃娃脸,这一灌下去,因为撒气而嘟嘴,更显得孩子气。梁简觉得她极其幼稚。论喝酒他还没有遇到过喝得过他的,更何况从小都没沾过一点酒瓶子的妹妹? 算了算了,喝醉了更容易抗回去。省心。 梁简坐下来,像喝水一样轻巧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甘洌的液体在口中一晃而过,只留下带着点苦涩的甜味。 “你喝酒是喝不过我的。” 梁笑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又要了两杯。 “喂,”梁简伸出手掌盖在酒杯上,“你这样混喝很容易醉的。” 梁笑瞪眼看他:“是不是玩不起?” “我玩不起?我是怕你玩不起!” 梁笑抢过他手里的酒杯,闭着眼,一口闷了。 梁笑本来就喝了不少,这一下更把酒劲激上了,喝得越来越慢,没过几个来回就醉了。她一醉就开始哭,先是数落哥哥,再是数落爸爸,最后数落自己家的狗。数落了一圈回来就要举着拳头打梁简。梁简拉着她,陆臻搀着,好说歹说把她带走了。 路上,梁简叫了人来开车,叁个人坐在后排,梁笑说坐中间想吐,梁简就让她坐到车窗旁。妹妹趴在窗框上,半路猛敲司机的椅子,差点没吐在梁简车上。 梁简坐在中间,左边是烂醉的妹妹,右边是陆臻。小姑娘托着腮看窗外,身体已经出落得像个大人了。梁简怕自己酒后难以自持,对陆臻这种小丫头片子下手,故意坐得离她远远的,哪晓得梁笑糊里糊涂地嚷嚷说他挤到她了,把梁简往旁边一推。 少女的香气。 她转过头来,饱满的唇像是鲜嫩果肉,上唇微微上翘,透出一种不自知的欲望感。陆臻的眼妆有些晕了,在下眼睑蹭出一道若隐若现的阴影,却让那双眼睛显得大而无辜,楚楚可怜。 这张洋娃娃一样的脸总是能成功地让人忽略她已经成年的事实。梁简不知不觉,借着酒气大胆地打量起她的身材来。这种目光似乎将她抽丝剥茧,要触摸其中纯洁肉体的每个弧度。 她感觉到了。 “喂。”陆臻叫住他,并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出于一种本能。那种目光好像使她脸颊滚烫,已经在幻想他把自己抵在墙角的样子了。 梁简回过神来,坐直了,故意把手插在兜里。 车开到黑幽幽的小路,梁简突然对她说:“我跟笑笑说的对你也同样适用。不要随便上男人的床,懂了吗?” 一阵折腾,梁简好容易安排梁笑睡下了。他悄悄关了门,心里反复想了想妹妹已经成年的事实,觉得不是无法接受,而是无法理解。在他心里,妹妹还是那个走路都能平地摔的小屁孩,爸妈手下的人里有多少优质男青年,相亲都排到了隔壁省,他总是觉得妹妹太小了,让他们全部推掉。 不是不可以,是怕她遇到坏人。 他抬头,正撞上陆臻的目光。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头发还湿哒哒的,搭在肩头,睡衣是吊带配短裤,却踩了一双毛茸茸的拖鞋。梁简把目光从她半湿的前襟移开,想起今天在车里打量她的事,有些尴尬,只说:“快睡吧,不早了。” 陆臻嗯了一声,侧身从他身边走过,开门进去了。梁简站在原地,呆呆地想了一些有的没的,陆臻突然又把门打开了,披了件外套。 梁简吓了一跳:“你没有脚的吗,走在地上没声音?” 陆臻白了他一眼:“你家有没有地毯你不知道?” 梁简懒得跟他理论,看她站在身前半天没走,怕是因为自己挡了她的道,主动给她腾地方。 陆臻还是没动,只是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梁简又退了一步:“嫌我碍事?” 陆臻没有回答,嘴唇动了动,好像是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两个人之前的空气搅得胶着了些。梁简正要按她的头,却想起了今天在电梯里按她的头却被她吻了,怕这一下她又会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伸出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 他别过头,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声音低了半分:“我去睡了。” 陆臻在他转身的瞬间拉住了他的衣角。他转过身来,下巴便碰上一个湿答答的吻。陆臻太矮了,踮起脚也只亲得到他的下巴。 他闻到她发间的香气,糖果一样甜腻,却突然多了一股魅惑人心的成熟气息。嘴唇的触感极其柔软,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 他正呆着,小姑娘就已经开门回屋了。妹妹房间里的灯光橙黄色,照着她望向他的半边脸:“晚安。” 梁简那天晚上没有睡着。 -- 20.游戏 不久之后,陆韧和唐宛举行了一场草坪婚礼。高朋满座,满目琳琅。晚上,整个人民乐团的人都来演奏,婚礼会场的音乐响了一整夜。陆韧累得体力不支,回到别墅的时候已是深夜。屋内,唐宛对镜正在解下耳环。他解了领带在床边的沙发上躺下,一言不发,兀自和衣睡了。从窗外看出去,明月高悬,光亮从树影间透过来,照在他的身上。 月色真美。 他听见唐宛在洗手间梳洗的声音。卧房显得空空荡荡。他平时不住在这里。和曼殊分手之后,他搬到了市中心的双层公寓,和唐宛一起。他偷偷地去她住的地方找过她一次,但是和之前一样,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她具体住在哪儿,又不敢整夜整夜地等她,向邻里打听也是一副没人认识她的样子,只好作罢。 唐宛出来了,带着她用惯的那一套沐浴乳的香气。她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知道他没有睡着,平静地对他说话。 “陆韧,爸爸要你跟进的投资你搞定了没有?” “我太累了。”他翻了个身。 唐宛顿了顿,继续说:“紫阳董事长今天又来找我爸了,说你要抓紧时间。” “你爸看准了?” “嗯。这是交给你的第一份工作,不要让他失望。” 陆韧嗯了一声,以为唐宛要起身走了,她却迟迟没动身。她搬进来之后陆韧就一直睡在这张沙发上。虽然她偶尔也会来找他说话,但总是说完就回到自己的床上,和他相安无事地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 但这次,她只是那样坐着,伸出白净修长的手指,凝视无名指上的戒指。 “陆韧,你有没有想象过新婚之夜是怎样的?” 他没有答话。脑海里,今天白天的婚宴和那天在新城闯进的她的婚宴互为交织,一时间竟分不出彼此,交相辉映。 唐宛突然俯下身来亲吻陆韧仍沾染酒气的脸颊,他没有躲开。新婚之夜?谁的新婚之夜?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恍惚之中,又一次看见了曾经的情人。 曼殊已经很久没有来俱乐部了。 她站在包厢外,一件纯黑礼服将她勾勒得纤细高挑,不同于往日,妆也不必画得妩媚,开心就好。深色口红衬得她有些苍白,脸蛋上一点脂粉也无,可她喜欢。 推开熟悉的门,她笑意盈盈。不错,是那个男人。 袁浔此时见到她,略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他听说她前阵子结婚了,想到此时有个老实人正在被戴绿帽子,不禁又添了两分快意。 “杨老板也在啊。”曼殊抚裙而坐,雪白的右腿从裙下伸出来,搭在左腿膝盖上,身姿窈窕。 “当然当然。”袁浔递上一杯酒,“怎么,许久不见,是寂寞难耐了吗?” 杨老板眯着眼看她,显然是已经有些醉了。她觉得恶心。 曼殊抬眼看袁浔,接过酒杯时手仍然扶上了对方的手腕,指肚在他的皮肤上轻轻一按。 “嗯。当然了。”她故意用撒娇的语气回答。 袁浔很满意。但他不确定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不在乎。毕竟上次灌酒猥亵她之后拍照的是自己,把照片流出去的人也是自己。听说老板夫人还去打过她一顿,他觉得还挺可怜她的。 曼殊又叫了两个女孩过来,都穿得很暴露,大腿上的衩几乎开到了腰间。只有她,不该露的地方一处没露,倒挑起男人的兴趣来。 袁浔摇了摇头,将手搭在她的大腿上,隔着布料揉捏她的皮肤。曼殊并没有拒绝,只歪着头,将长发撩到一边,露出纤细修长的脖子,像是在怂恿他一般。 男人得寸进尺。 他伸手就往她的裙摆下探,忽地掀起,看着她娇媚的样子,恨不得在这帮人面前都操她。 “丹丹耍赖哦!” 曼殊看过去,另两个女孩正和这帮男人玩骰子,说是游戏,不过就是输了劝酒,赢了也劝酒。有人非要她们输了脱衣服,叫丹丹的女孩面露难色,只穿着一身连衣裙,要怎么脱? 曼殊往袁浔脑门上一戳,借道走到丹丹身后,妩媚一笑:“当然不能耍赖。” 她贴着女孩的裙摆,将她穿的贴身丝袜顺着饱满的臀部曲线往下一扯,男人们都拍手称快。 曼殊脸上笑着,却低声对女孩说:“逗逗他们就好。” 女孩便故意做出羞怯的表情,慢慢地将丝袜从腿根往下推,裙底的风光隐约可见。她的动作极其轻缓,好像是故意要吊人胃口一般。丝袜褪到膝盖处,再要脱必得抬起一条腿,她又羞又恼,旁边的男人便将她推到沙发上,抬起她的一条腿将丝袜扯了下来。她翘着脚尖往男人脸上一戳,肌肤露出到了大腿根,隐隐能看见内裤的颜色。男人再要往她身上扑,却被曼殊拉住了。 “说好只脱一件。再来哦。” 众人便又兴致勃勃地玩起骰子来。 袁浔走过来,非要曼殊也加入。她推脱不过,拣了袁浔旁边的位子坐下,还是像刚刚那样翘着腿坐,修长的腿在裙下只见得着轮廓,再往下就只是小巧光洁的脚踝和一双蕾丝黑色高跟鞋了。 恰巧,接下来几回净是客人输,红酒又开了几瓶,服务生端来下酒的水果和小菜,杨老板酒气熏人,吼着说有诈,说下一轮要是还是客人输就要把她们几个全都扒光。曼殊听了,爽快地笑起来。果然,下一轮是输的就是曼殊。 她贴身不穿丝袜,一条黑裙下什么也没有,此时众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两个女孩打圆场,说脱一副耳环也是脱,众人当然不依,她便笑着把手里的酒杯递给旁人端了,将一双涂了红指甲的手放在胸前的纽扣上。 众人起哄,她低头解了第一颗扣子,只见黑衣里白皙的锁骨,是以下窈窕身段的引子。衣服虽然并不暴露,却贴身地将腰身曲线都描摹出来。她挺了挺身子,羊脂般的肌肤呼之欲出,男人们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曼殊停下了手,用一种极娇羞极柔弱的声音说:“我脱之前,你们听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男人看她像是盘中之物,都到手了,别说故事了,再乏味的东西他们都能当成餐前开胃菜大快朵颐。 袁浔坐到她身边:“今天这么有兴致啊。说。” 曼殊笑着看他,低声说:“袁老板不知道,我其实呢是一个身世很惨的女人。” 袁浔的手在她裸露的手臂上油腻地一摸,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丝毫没有警觉。 “我上大学的时候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风流浪荡女,为什么呢?因为这双眼睛。”她用手指指自己的眼角,血红色的指甲像是要掐进肉里,“有个同级的男生要追求我,费了好大的功夫,买过玫瑰,放学路上截我,甚至往我身边朋友的口袋里塞钱,我正眼都没瞧过。他气急了,往我杯子里下药。这么下流的手段……你们猜这个男孩子现在在哪里?” 她笑起来,换腿跷着,手抚上袁浔的脸:“就在这里啊,宝贝儿。” 四周的人都没了动静。她却兴致勃勃,往杯里倒满了红酒。杨老板见形势不对,忙说:“别说这些了,小袁开不起玩笑。来!再开十瓶红酒,今天晚上喝个痛快!你们老板娘呢?” 服务生唯唯诺诺地拿了酒过来,却只递给曼殊。她满意地笑着,拿起一瓶走到杨老板面前,那酒瓶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袁浔绷不住面子,气冲冲地将她搂住要拖走:“这个女的疯了,快把她换下去,另外找个来!” 曼殊笑得更大声了。 她拍了拍手,包厢门又被打开,外面送进来一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头发蓬乱,衣着不整,一看便是已经灌醉了。袁浔一看清她便疯了似的要冲上前去,被旁边的服务生拦住了。 这是袁浔的老婆。 曼殊端着酒杯,在高脚凳上坐着,懒洋洋的摇晃杯中液体。 “开了十瓶酒,不玩点刺激的怎么行呢?” 袁浔骂她,脏得不堪入耳,她却充耳不闻。她让服务生拿来一根鞭子,递给杨老板。在众人的沉默和袁浔的咒骂声中,她缓缓说:“当然,我是不会欺负无辜的人的。上次欺负我的没有这位林小姐。但是袁老板当年下药的帮手也是她。今天我们老账新账一起算,好不好?” 杨老板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只虚张声势地说:“信不信老子报警!” “报啊,随你。”曼殊说,“我真怕。记不记得那天,我也说过要报警?” 往事涌上心头,曼殊恨不得把这些男人的嘴脸都撕烂。 众人见状,纷纷改了口,都说那天的事情和自己无关,老板不敢骂,骂起袁浔来。 曼殊觉得没趣,怂恿道:“杨老板,你也不要紧张,我这样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你难道不清楚吗?上一次的事我们当然不算,这一次的也可以哦。” 女人被推到包厢中间,曼殊让她趴在矮桌上,翘起屁股。女人虽然穿着衣物,但那姿势和形状却又一次点燃了对面这些男人的欲望。这一切似乎只是刚刚骰子游戏的延伸,刚刚他们没看够,现在个个都想继续。 曼殊踩着高跟鞋,慢悠悠地走过去牵起杨老板,将皮鞭递到他手里,语气挑逗:“打两下就乖了。” 罪恶的快感让人兴奋,在包厢里迅速地燃烧起来。和上次一样,没有人觉得游戏本身有任何不妥,甚至带了些猎奇的新鲜感。杨老板踱着步走过来,卷起袖子,在众人的目光下挥了一鞭。皮鞭划过空气,响得透彻。女人在半醒半醉之间叫了一声。大家都燥热起来,两叁个胆子大的开始拍手给杨老板鼓劲,只有袁浔缩在角落里,虽然口中仍然骂着,但已经没有底气了。 曼殊坐在那里,黑暗光线将她的一半脸藏在阴影里,只看得见她微笑着的嘴唇。她的手指用力捏着那只酒杯的下半部分,随着这些男人的得寸进尺,她越来越用力。在他们将女人的裙子脱下,在光滑的皮肤上试试这皮鞭的力道时,她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碎了。红酒混着血液像诡异树枝一样缠绕她举起的小臂。 杨老板满意地查看皮肤上的红印,忍不住伸上去摸了一把,袁浔向曼殊求情。而她只是微微笑着,那股围绕在她身边的诡异气息越发浓烈起来,是她的话像掺了魔力一般: “再来一次,直到我满意为止。” -- 21.心愿 苍穹投资买入紫阳实业,股价一路水涨船高。梁简看到消息之后给陆韧打了个电话,说紫阳的董事长也去找过他爸爸。陆韧觉得有些蹊跷,和公司的顾问聊了聊。明面上看,紫阳是个发展势头非常迅猛的公司,又是新兴产业,短时间内吸引大量资金再正常不过,所以到底有没有猫腻一时间下不了结论。陆韧正犹豫,忽然听消息说某国外政府投资公司空降。这种国外政府投资公司向来保守,又往往能获取比普通投资人更多更深的内部消息。陆韧松了一口气,打电话跟唐盛明报备。 转眼已是中秋,陆爸爸看在唐宛的面子上破格让陆韧回家过中秋。陆太太自从知道陆韧和那个姓苏的鬼混过后更看不惯他,但唐宛的面子她不能不给。于是,这天早上天还没亮,陆家别墅就忙碌起来。平常人排队也买不上的月饼有酒楼一早就给送了过来,还另付了几箱生鲜。陆太太因为月饼里面的馅儿配得不合口味,一大早就站在厨房里骂人。到了中午,园丁过来把花园重新布置了一番,搬来盆栽、假山、屏风,硬生生要从这种西式庭院里折腾出一些中秋的气息来。下午两点一过,陆韧就带着唐宛来了。 两个人一踏进大门,陆太太就像看不见陆韧似的往唐宛身边去,挽起她的手往家里走,少不了对她从头到脚的夸赞。陆韧乐得清净,环顾四周,觉得这地方还像以前一样陌生,和自己并无多少关系。他一抬头又看见那个门廊,恍惚间一个穿月白裙子的姑娘带着自己的弟弟们出来了。 他定睛一看,只是两个园丁抬了一张红木茶桌到院子里。心里凉了下来。 她怎么又会在这里呢。 正想着,父亲从屋里出来,上次婚礼之后,陆韧就只和他通过电话,没有见面。父亲看着好像臃肿了一圈,脸上多了些老态。他示意陆韧赶快进屋。他照做了。 “小韧,商业银行的高行长那边拿定了没有?” “嗯。明天就去签字。” 陆爸爸凑过来,在他胸膛敲了一敲:“这件事我本来不想麻烦你老丈人的,欠他这么一个大人情,不是明摆着叫他压我一头吗?” 陆韧说:“我其实也去打通了些关系。在她爸去之前我就已经见过高长康了,也谈好了。” 陆爸爸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不早说?” “嗯?” 陆爸爸压低了声音:“没事。今晚他来,你还是记得看他面子。” 陆韧一面应着一面跟着他进屋了。客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重新装潢过,打通了和储物间的那面墙,重新做了一个玄关,让光线能更好地从外面透进来。 他和唐宛在陆太太新买的法式长沙发上坐下,有些拘谨。新婚之夜之后他就没再碰过她。两个人不要说表现不亲昵了,说是只见过几面的熟人也行。 可是唐宛是他的妻子。 在客厅坐下,陆爸爸谈了些生意上的事情,趁陆太太去沏茶的时候随口提了提陆臻。他说陆臻她妈再婚了,他看她也大了,就把闲置的房产给她收拾好了,让她住到开学。她已经高中毕业,成天不学好,只勉勉强强在伦敦考了个大学,十月返校。 唐宛顺口问:“今天怎么不叫她过来?” 唐宛从小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爸爸虽然也在外面有过些花花草草,但她妈妈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家里就少了很多纠纷。对于这种幸福人家长大的孩子,有些事情她觉得理所应当,在陆韧家里却是很稀缺的。 比如,一家人这个概念。 陆韧其实觉得过不过中秋无所谓。他很早就出国留学了,不管是寄宿家庭还是后来的狐朋狗友,中秋不过就是吃个月饼草草了事。母亲还在家的时候,陆韧还记得她会一清早就去商店买月饼,常年见不着的外公也会来家里做客。外公来的时候,母亲就特别开心,总是做一大桌子菜,陆韧就坐在外公腿上大吃特吃。 陆爸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又怕陆太太很快就会回来,只轻描淡写地说:“她和你赵阿姨总喜欢吵架。两个人一天到晚都吵,哪管你过不过节。” 唐宛善解人意地笑了笑。 稍坐了一会儿,陆家别墅的门口就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供货商、房产经理、酒庄老板、饭店主管,更不要说工厂里上上下下的人。往年的礼物送给陆太太和叁个小孩的多,今年竟然有人送来新生儿的长命锁,说是给陆韧和唐宛的,叫他哭笑不得。 忙到晚上,终于迎来贵客。派去接唐宛的父母的车回来了。陆太太招呼一大家子人围坐在花园里,早已经驱好虫,挂好蚊帐。 酒菜都已备齐,陆太太和唐宛妈妈寒暄了一会儿,就招呼人出来摆饭。唐盛明喜欢喝酒,陆爸爸就陪他喝,不过一会儿,饭还没摆完,两个人就都醉醺醺的了。 唐宛妈妈看不起陆太太,和她没有什么话说,只顾和唐宛问长问短。陆韧和她更没有话说,只默默听两个爸爸谈天说地,殷勤夹菜敬酒。陆太太没想到陆韧竟然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又想今天忙活了一天,到头来连个夸赞她的人也没有,觉得没趣。正巧陆爸爸和唐盛明吹嘘自己养了个紫砂弥勒,要陆太太到屋里去找了拿出来给唐盛明瞧,她筷子一撂,说了句气话。 陆爸爸有些生气,高声说:“让你去找样东西,难为你了?” 陆太太十几年来没在家里这么不受待见过,说:“你要找自己找去。” 陆韧没有半分劝架的意思,但怕在唐盛明面前吵起来不好看,招手让旁边的佣人过来。 陆太太看见他竟然在家里招呼佣人,更来气了:“谁家客人使唤佣人不经过主人同意?” 这句把佣人吓得住了脚。陆爸爸见状,只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招呼佣人回去,拉了陆太太的手,让她不要再闹。 陆韧以为这顿饭又能相安无事地吃下去了,陆太太却不知从哪里又找出些生气的由头来,没好气地说:“你两个儿子该睡觉了,我不吃了,你们继续。” “我两个儿子?我就这一个儿子。” 陆爸爸显然是生气了。在唐盛明面前提这种事,碰到了他的底线。哪家人愿意把女儿嫁给私生子?这次轮到陆太太脸上难堪。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没脸继续闹下去,又气又恼,无处发作。 陆爸爸转向陆韧:“好孩子,你赵阿姨不懂事。由她去。” 陆韧点点头,要敷衍过去,却听父亲淡淡说:“小韧,你知道半年前我为什么非要你带个女朋友回来吗?” 他没答话,父亲继续说:“你和小宛要是能生个女儿,长得像你妈妈,我也就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陆韧以为他在开玩笑。家里发迹那年他在外面养小老婆,母亲带着陆韧去公司找他签离婚协议书,他当着众人撕掉文件羞辱她,又逼她离家出走,现在装什么? “我已经十多年没见过她了。你说这些有用吗。”陆韧冷冷地说。 “我也想让你见。”陆爸爸倒在椅背上,叹了口气,“可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陆爸爸点了根烟,慢悠悠地抽了起来。 “你妈妈和我认识的时候还是上中学的年纪。她什么都比我好,学习好,人也漂亮,我呢,从小习惯了调皮捣蛋,被老师安排到她旁边当同桌。一来二去就有了感情。但是十几岁的人懂个什么感情?是我耽误了你妈妈。” 他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尴尬地笑了笑,让人把月饼和茶端上来。陆太太脸色不好看,自顾自地回屋里去了。陆韧默默地喝茶,唐宛在桌底将手伸过来,覆在他手上,手心柔软温热。他没有抽开。 商业银行大楼冷气开得过低,陆韧进门的时候打了个寒颤。走进贵宾会客厅的时候,柜台的小姑娘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呆住了。陆韧身材高瘦,穿一套暗格纹羊毛精织便衣西装,形状挺括,一丝不苟。那双眼睛长而深邃,瞳孔比旁人更浅些,总使他流露出一种冷淡而略显阴沉的神情。这种神情对于女性来说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穿着定制西装、戴着百达翡丽的年轻人身上。 助手向她解释,这是昆月集团来和他们签贷款合同的代表陆先生。前台姑娘以为是个糟老头,本来不打算亲自带他进去的,现在鬼使神差地领着他们进了会议厅。 会议厅在大楼的最高层,俯瞰整个城市。时间还早,阳光不刺眼,正斜斜从落地玻璃窗洒落进来,角落里,一个秘书模样的女孩正收拾早会留下来的文件。 她没想到下一个会议这么早就开始了,往门口望了望。陆韧和她对视的瞬间,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忽地又燃烧了起来。他没有往前走,害怕自己再往前一步又会发现这一切只是个错觉。然而这次他并没看错。 是她。 曼殊从头到脚像是换了一个人,原本蓬松卷曲的一头棕色长发染黑了,只剩脸颊边的几缕碎发还不规矩地卷翘着,其余的都服帖地挽在脑后。她衣着低调,白色丝绸衬衫,黑色修身短裙,眼角的痣原本妩媚多情,此时看起来只是她精巧脸蛋上的一点恰到好处的点缀。 前台姑娘让曼殊去通知今天签合同的张经理过来。她漫不经心地答应着,低了头,忙忙收拾了桌上的东西,从侧门出去了。 “她来你们这里工作多久了?”陆韧问。 “苏秘书吗?她应该是八月入职的吧。您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陆韧坐下来,尽量不去猜想在这里遇到她的种种原因。负责合同的经理很快就过来了。陆韧和助手又过了一遍细节,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签了字。 这只是形式。助手又拿出一迭文件,上面是十几家投资方在苍穹的投资情况,写得极其含糊,但他却把话说得很清楚。张经理按高行长的指示又要求苍穹做了一些调整,不外乎是数目上的博弈。陆韧虽然年轻,但已经在投资公司混了这么久,哪些承诺做得哪些做不得,他还是清楚的。对方要再开口,陆韧只说:“这一部分是我私人承担的,这是我的诚意。再多我拿不出来,希望你和高行长可以理解。” 对方便没有再开口。 一行人走出会议室,张经理提议可以到楼下的茶餐厅用午餐。公事虽然谈完了,但陆韧这样背靠大树的人脉,没有谁不想结交。 陆韧看时间还早,正要婉拒,张经理却转头对前台的姑娘说:“让苏秘书提前下去定好饭。” 她的名字在他心上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 他怕陆韧还不答应,一边引着他踏进电梯,一边说:“我们银行的贵宾午餐是老字号了,肯定比外面的合您口味。怎么样?” 陆韧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海浪翻涌:“你们这里的苏秘书以前在我那里工作。吃完饭把她送到我公司来。” -- 22.别人的女人 曼殊是第一次来陆韧办公室。他是个爱干净的人,工作的地方也一样。这间转角的办公室虽然不大,却收拾的干净利落,充满了他的气息。曼殊以前听他说过,他上学的时候犯困就往健身房跑,工作之后,抽烟虽然能提神,但如果不是必要,他还是更喜欢在跑步机上跑个几圈,比喝咖啡有效。曼殊那时候趴在他怀里,要他好好加油,多供她几年闲散日子。陆韧逗她,跟她说以后有的是她劳累的命,两个人就在被窝里闹成一团。 而此时,曼殊正襟危坐,在他的沙发上喝着他的茶,那种关系已经是过去式。现在她在这里,只是因为工作。 陆韧从门外进来的时候,空气就像是放置已久的可燃物,干燥得要烧起来。 “苏秘书?” 男人站在门口,外套搭在手臂上,索性松了领带,荷尔蒙终于获得解脱,从他的领口袖口逃逸出来,融化在空气里。 她没有转头看他,像是怕他见到脸上的表情,拆穿她的心神荡漾:“陆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陆韧朝她走了过来,空气稀薄,呼吸粗重。他低下身,双手撑在她沙发后背上,骨节分明的双手抓得很紧,却好像随时都要松开,扑到她身上一般。 她不得已要对上他的眼睛。 眼底情欲涌动,脸上却绷紧了一副毫不在乎的神色。在这种有压迫感的姿态下,熟悉的他的气息淹没了她,使她头晕目眩。像动物靠气息识别伴侣,她的身体跟着鼻息不自觉地放松,微微后仰,如同倒在棉花似的云朵里。 “公事。”他凑得更近。 “陆先生要谈公事,可以……”她低垂眉眼,“换个姿势。” 后半句说得极轻,故意要他想歪。 陆韧勾了勾嘴角:“哪一种比较适合谈公事?” 曼殊微微一笑:“你和别人平时怎么谈,今天就和我怎么谈。” “嗯?” 下一秒,他已经将她扑倒在沙发上。女人双手被他握住,撑开在两侧,身体贴着身体,她伸出沙发的一只脚上挂着将掉未掉的高跟鞋,悬在半空,只有她那只赤裸小巧的脚尖勾着。 陆韧把领带扯得更松,好像野兽捕猎前一样,扭了扭脖子,将她双手更用力地撑着。 自腰以下,她的身体都被他跨在两腿之间,动弹不得,每一扭动就好像更加紧迫。 这个男人很饥渴。 陆韧的嗓音越发低沉:“苏秘书,你是哪门子的秘书?” 曼殊来了气:“我自己找的工作,你管我?” “我搬了家,你就找到我工作的地方来?”他撑开手掌,食指抵着她的掌心,“嗯?” “陆先生,你真的想多了。”曼殊又试图挣脱他,但只是将胸前衬衫的领口抖得更敞了,左边半只香乳都暴露在他眼前,内衣花边隐约可见,她面色遮不住,泛了潮红,嘴上却说:“跟你真的没有一点关系。” “那你负责什么?端茶倒水吗?” “原来陆先生觉得我只配端茶倒水啊。” 还是这幅样子,陆韧恨不得把她的嘴用吻堵上。 “不管你以前负责什么,你现在负责讨好我。”他盯着她的脸,目光滚烫,“既然是工作,就要负责一点。” 曼殊被他的目光灼得脸上发热,胸脯急促地起伏。他的目光便又移到她的胸脯上,透过她的衣物,对单薄丝绸下的饱满身体仔细推敲。 贴身短裙只堪堪遮到臀边,光滑大腿白玉一般。他往她胯上看去,两腿间的线条隐约可见,便逗她:“今天这么热,怎么不穿一条贴身点的内裤?” 曼殊再要挣扎,那裙子便往上又褪了半分,下身似乎在他的贪婪目光下显得尤为敏感。再动就要湿透了。 陆韧就喜欢看她这幅样子。他放开她的手,又还上她的腰,柔若无骨的腰肢便在他的大掌中掐得死死的。他捧着她的腰身,用嘴一点一点地将她的裙子往上掀,腿上的皮肤传来一股股挠人心扉的痒,他粗重的气息不断侵入她的腿间,从皮肤层层沁开,直达她的小腹。 蓦地,他掰开她的双腿,那几根黑色的蕾丝根本算不上内裤,肉体盈盈未遮,倒因为这几根线显得淫荡下流,腿间的一小块布料早已湿透,掐得出水来。 曼殊咬着手指,合拢了腿要把他踢开,他却抓住她的右脚,扛在肩上,左手极轻柔地隔着布料刺激她。陆韧那双瞳仁像是燃了一抔炭火,要将她从头到底地点着。 他想她。想到快要发疯。 “曼殊……这是你欠我的。” 他字句黏浊,手上更黏浊。 情欲在空气里凝结,浓得化不开。曼殊却忽地把手放到他手上,要他停下。陆韧忽然瞥见她右手无名指上的素雅婚戒。 她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了。 四目相对,纵有千万根细线要把他们拉在一起,彼此心中却有了芥蒂。 “收了你的钱,就代表我们已经结束了。”她面庞仍旧是那么娇媚,说出的话却要把他的心割碎。 “不是吗?” 陆韧眼里的光就熄灭了。不再联系的是他,搬家的他,和唐宛结婚的也是他。她结婚难道是为了报复自己吗?不见得,也许她根本就不想继续。也许他不该让她过来。 他正想着,外面响起敲门声。陆韧只得放开她,整理衣襟,坐到桌后的办公椅上。 他清了清嗓子,看曼殊也穿戴好了,便说:“进来。” 助手开门,显得有些焦急,示意他让外人离开。陆韧却点了点头,说:“她不要紧。你说吧。” 助手想了想措辞,半天憋出一句话:“紫阳跌了,我们摊上事儿了。” 陆韧赶到父亲办公室的时候,从门外就能听见他发怒训斥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只说:“我来了。” 陆爸爸抬头看他,对他怒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还敢来?” “我知道。”陆韧低头捡起地上撕碎的文件,“这次的决定是唐宛他爸的,我去求他。” “陆韧啊陆韧,你还有没有脑子?”陆爸爸把一迭文件甩在他脸上,“他唐盛明是个精明人,别人给的内幕消息他拿给你去投,输了自然是我们的,赢了他要来分成。你现在去找他,他肯定不认账,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陆韧没有说话。 陆爸爸叹了口气,问他:“亏了多少?” “投了七千万。” 陆爸爸一掌打在办公桌上,震得桌子抖动起来。桌上的那只木雕摇摇晃晃,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他一转身,就把它往陆韧脚下扔,那玩意儿只闷头一响,滚开了。 陆韧往后退了退。 陆爸爸又说:“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一旦证监会要调查,有些东西就藏不住了。你快去找唐盛明。让他找人想办法把证监会那边的人稳住。要启动调查起码得有一两个月,抓紧时间。” -- 23.老婆我饿了 曼殊在玻璃外,将一张医院的报告单撑开贴在玻璃上,让里面的人能够看见。 “爸,妈妈快出院了。”她笑了笑,不知怎么的显得有些凄凉。 苏爸爸听得很耐心,他整个人因为营养不良和劳累显得疲惫而憔悴,但为了这每个月只有半小时的探视打起了精神。 他当了大半辈子的斯文人,到头来却要受牢狱之苦。 “手续我都办好了,等妈妈出院了,我就带她来看你。” 苏爸爸点点头,显得很高兴:“曼曼,你不要累着自己。” “我不累,”曼殊把报告单收到包里,“这个月吃得还好吗?” “还好。加餐费又涨了,但我一天到晚没什么消耗,扛得住。” “不行,我再给你多一些,天气热吃得清淡还行,冷了不吃肉怎么暖和?” 苏爸爸只喃喃说,暖和,暖和。 曼殊心里一阵难过,岔开话题:“爸,我上次问你的事,你记起来了没有?” “曼曼,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我怕你也搭进去。”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旁边的狱警生疑。 “不会的爸爸。你相信我。当时找到你说有一批药材国外要高价收购的,叫什么名字?” “你不要问了,曼曼。”苏爸爸有些着急,声音近乎乞求,“你干不过他们。你就算把他找到了又怎样?他们手上干干净净,连个影子也没有,账都是我们自己做的,怪就怪你爸爸,一时贪心,毁了整个家。你和你妈妈都为我受苦了……” 苏爸爸头埋在掌心里,尽是无奈。曼殊想起他入狱前的样子,虽说不上春风得意,但好歹是个体面人。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又贴在玻璃上。 苏爸爸抬头,像是触了电一样打了个激灵:“这个人……你怎么找到他的?” 曼殊也激动起来:“爸爸,你告诉我,当时你到外汇管理局办理资金来源证明的时候,是不是就是他给你填的单子?” “是。” 曼殊把照片收了回来。她的表情显得镇定,身上却在颤抖。 “我见过他。” 秋意渐凉。这天下午,天色阴沉,唐盛明如同往常一样由司机载到市政府大厅,紫阳投资的事情已经弄得他焦头烂额,最近又有几个房产商求上门来要他搞定市郊几个地皮的开发许可。他心事重重地迈进大楼。 见他跨进大门,唐盛明的司机愉快地打转方向盘,往附近的洗车店开去。说是司机,他也帮唐盛明打理一些小事。唐宛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见了他也要乖巧叫一声王叔叔。唐盛明给的钱不多,但他的事儿也不多,再加上这辆车有时又可以私用,赚个面子,他也就兢兢业业,一干干了二十年。 林荫夹道,路边站了个和唐宛差不多年纪的带墨镜的女孩,招着手要他停车。他觉得这女孩看着眼熟,便停了下来。 女孩取了墨镜,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一身普通打扮,那张脸却好看得很,配上一头长发,比唐宛还多几分娇丽。 “是王师傅吧?我是小宛的朋友。在这附近办事,走半天了打不到车,您能载我一程吗?” 既然是认出了这辆车,也认识唐宛,王师傅心里就少了七八分疑虑。但他和唐盛明一样,是个谨慎的人,多问了两句:“姑娘贵姓?我怎么从没见过你?怎么认识我的?” 姑娘笑了,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您忘了?上次唐宛婚礼,我就是她伴娘。我姓苏。接伴娘的车就是您开的呀,就是这一辆啊。” 王师傅努力回想,那天的伴娘确实有好几个,接伴娘的车也是他开的。除了一个年纪小的据说是小姑,其余都是这个年纪,但这群女孩子打打闹闹,又打扮得花枝招展,他要认也认不出来。 算了,顶多不过多费点油钱。王师傅暗忖,只问那姑娘:“去哪儿?” “购物中心,您知道吧?我到了那儿就有人接了。” “好,上车吧。” 姑娘坐到了后座上。手里一只小巧的皮包,她又拿出墨镜带上。市政府大厅离购物中心并不远,况且唐宛也是个喜欢往购物中心去的小姑娘,过去算是轻车熟路。后座的姑娘显得有些拘谨,王师傅便和她搭话:“上次你们那几个伴娘,都是唐宛的朋友吗?” “没有没有。我们几个是的,还有个伴娘是唐宛老公的妹妹。” “哦,是哪个?” “个子最小的那个。今年才上完高中。” 王师傅彻底放心了。他拧开交通广播:“我听个广播,您不介意吧?” 后座的姑娘摆摆手:“您听吧。” 广播噪杂,正好让车里显得不那么尴尬。后座的姑娘突然问:“您是唐宛爸爸的司机吗?” “是。” “干这一行辛苦吧?” 王师傅借机牢骚了几句,例如工作时间不固定、经常加班。后座的姑娘就说自己家的司机没有王师傅这么称职,喜欢请假,还经常迟到。 王师傅受了恭维,有些开心。说自己不仅没有加班费,有时候还做一些分外的事情。 “比如?” “比如帮他在银行……”王师傅说到这里就停了。他怕自己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后座的姑娘知道他不往下说了,识趣地说:“跑跑腿什么的对吧?” 她帮他打了个圆场。 “对,跑腿。” 王师傅知道自己有些话多,换了个话题:“今天不堵,最多十分钟就送到。” “好,谢谢。” 十分钟过后,司机将她送到了目的地。女孩走到前门和他道谢,末了,她加了一句:“王师傅,您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留一个你的电话吗?” 见他迟疑,她又说:“有时候我不放心找代驾,看你是唐宛爸爸的司机,我就放心了。” “这个……”王师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了自己的电话。既然是唐宛的朋友,出手肯定大方。 带墨镜的女孩记了电话,笑盈盈地消失在人海里。 白色床单皱皱巴巴,模糊看得出刚经历的一场酣畅淋漓。曼殊坐在床边挽起头发。光滑如锦缎的背上,随着她手臂的动作,未扣好的内衣在蝴蝶骨上轻轻扫过,像两只小巧的翅膀。 床上的男人金发碧眼,闷闷地抽着烟。他的体毛从胸膛中间一直延伸到小腹,做爱时晕出一团不知所云的毛绒触感。 他开口和她说话,显得漫不经心:“好吧,告诉我你这次要什么。” “我调查到一个人。”曼殊侧过脸来,“你能帮我拿到他所有账上的资金流动吗?包括那个巴克莱的账户?” 男人又吸了一口烟,想了一会儿,才说:“这表示我下个月还可以来找你。是不是?” 曼殊沉默了一会儿,只是将束好的头发整理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男人又说:“高行长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语气里带着一些没有挑明的暗示。高行长看她是个拿得出手的人,做事又利落,破格收她到商业银行当秘书。要是被他发现了自己在调查的事,只会惹麻烦。 曼殊低着头,只说:“你先帮我拿到再说。” 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曼殊拾起来阅读收到的消息。是冬青。 “老婆快回来,我饿了。” -- 24.勾当* 厨房里还煨着汤。曼殊摸黑进了屋,闻到味道,鞋也没脱,直接到厨房关了火。她想冬青怕是睡前忘了关,庆幸自己回来得早。 她静悄悄地洗了澡,摸进卧房。冬青睡得熟,她脱了衣服躺进被窝。男人温暖的身体像是无边无际黑暗中的一只小艇,靠近了便觉得安心。 她以为他已经熟睡,却没想到闭眼之际,男人的手抚上了她的腰,紧紧地把她箍在了怀里。他的呼吸像是冬天热水壶上的木塞,又热又湿,催生一种孩童般的迷恋。 “曼殊。”他低声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藏不住直白又体贴的情欲。 他抱紧她腰身的力道就更大了。一双粗糙的手从衣襟探进,摩挲她的柔嫩乳房。她的长发在枕上像藤蔓一般铺开,她的怀抱是难以自拔的陷阱。 他铺天盖地地吻她。略带胡渣的触感是亲吻用力过度时的把戏。他噙着她尖尖翘起的一只乳头,发出满意的吮吸声。那只乳房在被窝里一晃一晃,他便捉得紧了,吸得她从头到脚地酥软下来。 男人剥光她的衣物,又温柔又笨拙。粉色内裤卡在脚踝,涂红的脚趾娇弱无力。 两腿之间,她的禁区嫩红濡湿。他亮出自己的巨大肉棒,炫耀似的抵在上面,好像牧羊人将心爱的羊羔夹在腿间,为它套上拴锁。 他对她总是一种满怀柔情的占有。 “冬青……”女人指尖冰冰凉凉,在他滚烫的肉体上轻轻撩过,“娶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 男人一手撑着床,下身一用力,将火辣的肉棒送了进去。她惊叫了一声,乖乖扭动身体,使他全力滑进幽暗的温柔乡里。男人尽兴地在她身上大力抽插。只见那两只雪白乳房柔波似水,摇晃得让他失了心智。丰满的臀在他身下淫乱地摆动,是在要他进得更深,插得更满。 他怕弄疼她,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语:“老婆,疼不疼?” 曼殊抬眼看他,眼里流动的不是月光,而是爱欲海底的波浪:“好舒服……” 像只强烈春药打进身体,他的动作更加肆无忌惮,猛烈如同原始野兽。那具躯体因为常年习武而格外健硕,他的下体也是如此。在他的身下,女人白皙的身体显得单薄可怜,赤条条没有哪一处不是他亲吻留下的痕迹。那只肉棒在她嫩红的入口蹭出一道脏腻的淫液,饱满欲滴。 他的身体在她的身体里深深浅浅,要揉进她的皮肉里。 肌肉蒙了一层热气腾腾的汗,他弓身推进,将一腔爱意尽数付在她的暖流里。 欢愉之后,冬青哄睡了曼殊,自己到厕所反锁了门抽烟。他捡起她放在脏衣篓里的一条内裤,那条酒红色的内裤只有一块小小布料,肮脏体液的痕迹仍然清晰。 他闷闷不乐。手里的内裤上,两条纤细的布绳纠缠不清,他的心绪也烦躁不宁。 黑暗里,她听见他冲水的声音。不久之后,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冷得让她寒毛直竖。 “你又开始做你的兼职了?” 她沉默了半响:“我没有。” “那厕所里那条内裤怎么回事?” 她翻过身来,抱着被子看他:“你翻我的东西了?” “对。我翻了。”他吐字很慢,在等她生气。等她愤怒地扇他一巴掌,或者哭着认错,甚至假意哄他。任何反应都行,只要她表现出对他的一点点在乎就好。 他像个等在井底的走失了的小孩。她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扔到井底。他只要她伸出一只手,照来一束光,或者仅仅是给他些不切实际甜言蜜语,他就不会崩溃。 而偏偏曼殊能给他的只有沉默。 他丧气地在床边蹲下,脚下的地毯是他们一起选的。那时她特意选了酒红色,在他耳边说悄悄话:“想不想看我光着身子躺在上面的样子呀。” 此时,这个颜色只能让他更加恼怒。那种环绕在他心头十几年的求而不得的情感又达到了高潮。他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自己结婚。他以为她结了婚就可以停下来。 曼殊终于开口,声音飘飘荡荡,无着无落:“冬青,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你知道的。” 证监会到苍穹投资来搜查资料的前一天晚上,陆爸爸突然打电话让陆韧收拾好到郊外的一个日料店见面。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不要带司机。” 陆韧开车到店。说是餐厅,又僻静深幽得堪比荒郊寺庙。从店门往里望,只见得着青石屏风,影影绰绰只有一排生长得茂盛的竹子,格外隐秘。 陆韧踏进去,早有穿着和服的女人上前询问名姓。陆韧只说自己姓陆,女人便领着他穿过低矮走廊,到素净温暖的和室里去了。 他低头迈进,父亲和唐盛明已经等在那里,除此之外,久违的爷爷也来了。陆韧正要问好,只见席上正坐一个西装革履的精瘦老头,不苟言笑,桌上的菜一筷子也没动。 “小韧,快来,见过你柳叔叔。” 陆韧毕恭毕敬地问好。他余光看爷爷,还是穿一身工装,袖口、膝盖处总是洗得发白,却总是显得格外精神。爷爷没有说话,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局面。 席上的老头只瞥了他一眼。 陆爸爸不知从哪里掏出个迭得精致整齐的小布包,垫了酒杯递给姓柳的老头:“柳主席,他们这里最有名的大吟酿,您尝一尝。” 陆韧就知道这个人大概是什么来头了。 柳主席只动了动嘴皮:“喝酒误事,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唐盛明看陆爸爸这招不行,便换了个说法:“小柳,他就是个搞零件加工的,不懂规矩。”又转头对陆爸爸说,“你快把这些玩意儿都收起来,叫人看了笑话。” 陆爸爸就慌慌忙忙地把小布包收回来放在膝上,清酒洒了一地。 唐盛明又指着陆韧说:“这个小伙子就是我女婿。他们一家叁代人,今天都来了,就是想向你求个情。” 柳主席抬了抬眼:“我们都是按规章制度办事,没有情可以求。” “情理之中的事,小柳,”唐盛明端了杯酒转向他,一副掏心置腹的样子,“紫阳这个事吧,都是马紫阳这个混账不要脸的干的。放了假消息给我们,自己倒卷了叁个亿跑了,是该好好查查。我女婿吃了亏没处哭,也是个受害者,我说你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豁免审查他们一回。” “马紫阳是脱不了关系了。不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查也是查他们陆家的老底。” 他说话直接,陆爸爸脸上一阵青白,吓得有点哆嗦。 唐盛明似笑非笑:“跟我当然没有关系,但我就一个宝贝女儿。你就当还我一个人情,怎么样?” 柳主席斜眼看他。 唐盛明说:“当年选举的时候,你托我搞定的那几个人,现在虽然不说是人中龙凤,但也是有点分量的人。同窗好友,互帮互助嘛。” 空气里多了几分硝烟味道。陆韧不敢出声。 柳主席低了头,没过多久又恢复了先前的神色,徐徐说道:“这里的大吟酿是哪里产的?” 唐盛明使了个眼色,陆爸爸才像是突然梦中惊醒一般,急急忙忙端了酒,又垫在小布包上递上前去,嘴里糊糊涂涂:“我给忘了……柳主席莫生气,我叫人来问一下就好。” 他只打了声招呼,屏风后面就娉娉袅袅地跪出一个低眉顺眼的女人,想来是等候在屏风后面多时了。她低声说话,交代了酒,又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 陆韧回过神来,那小布包已经在柳主席的膝上安然放着了。 事已办妥,酒局散场却无人动筷。唐盛明送了姓柳的老头,陆韧跟在父亲和爷爷后面,两个人还没踏出门,爷爷往父亲脸上就是一巴掌:“畜生。净干这些勾当。” 陆韧呆住了。 爷爷转过身来,神色严肃:“你妈要是见到你今天这个样子,是要怪我没把你教好。” 第二天上午,曼殊刚从高行长的办公室出来,就收到了一封邮件。是唐盛明的司机在英国银行的户头和账上交易记录。 她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打开逐一阅读。账户上几乎没有什么资金变动,但是开户就存了一百万英镑。往下看去,除了利息、小额打款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交易手续费,就是一项来自某个公司的汇款。 曼殊的手在抖,时间和金额都对得上。不出所料,这就是当年父亲涉及的款项。曼殊瘫坐在地上,眼里只有灰扑扑的天花板。 几个小时后,她拿着司机的身份信息打开了他在商业银行的账户,企图从中找出这笔款项的来源。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终于还是发现了。原来陆太太要赶她走根本不是因为她和陆韧搞在了一起。她赶她走是因为怕她发现几年前那桩案子背后的收益人之一就是陆家。 -- 25.不能碰的猎物 梁简这几天心里烦得慌。他爸爸也亏了不少,他本来想换辆新车,现在看没有什么指望了,只好叫了几个朋友到夜店里去泡妹子解闷。 梁简泡妹子很有一套。他舍得花钱,酒量也好,又处处流露点绅士派头,只要陆韧不在身边,运气好能遇到漂亮妹子的话,他十拿九稳。去的地方不能太贵,不然妹子动机不纯,也不能太便宜,显得他没有品味。他专挑小众、音乐好的地方。必要的时候,他会让妹子十分钟之后去门口一趟,然后开着自己的豪车出现在她面前,十有八九水到渠成。 正好听朋友说今天晚上有个夜店办单身派对,梁简觉得有意思,挂了电话就去了。 舞池里人头攒动,梁简和两个朋友蹦到了前排。灯光昏暗,他四处搜寻猎物。一个身材火辣的姑娘是他的菜。梁简靠上前去,身体并没贴得很近,但足以引起她的注意。她转过身来,随着音乐扭动身体,那张脸娇艳诱人,是个绝好看的姑娘。 梁简凑近了些,问她:“你常来吗?” 姑娘打量了他一下,露出满意的笑容:“你呢?” 梁简轻蔑一笑:“要是总有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我巴不得天天来。” 她没说话,转过身去,身体却贴他越来越近。紧翘的臀部就快蹭到他的裤子上了。 灯光更暗,梁简的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好一只小巧可爱的腰。 音乐停歇的时候,他顺势邀她喝酒。蓝色液体在玻璃杯里危险地燃起荷尔蒙。 “你叫什么?”梁简摊开手掌,撑在她的酒杯上,挑眉问她。 “Candice。”她笑了笑,也学他把手掌摊在他酒杯上,“你问了我一个问题,现在你要回答我两个。” “哦?”梁简觉得有趣,“才一杯酒就要提条件了?说吧。” “你叫什么?然后……你单身吗?” 梁简心里就有了叁分把握,淡淡说:“梁简。单身。假一赔十。” 气氛很好。两个人几杯酒下肚,双手就在吧台下纠缠在一起。她显得有些羞涩,时不时地转移视线,尽量不往他那双专注得近乎摄人的眼里看。梁简看出来她的拘谨,牵她的手又往舞池里走。两个人贴身跳舞,气氛越发炽热,女孩的身体因为酒精和运动而显得越发松弛舒展。 他顺势吻了她。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晕出令人心醉神迷的阴影。 猎物到手。 梁简不是天生的接吻高手,但胜在经验丰富。在女孩正沉醉在这种艳遇的光晕感里的时候,他轻声说:“十分钟后,夜店门口见。” 肤色交缠,吻痕浓重。车里,梁简在女孩的颈上粗重地亲吻,她的香水和她的名字一样,甜美清爽,像刚熟的果肉散发的香味。 梁简正要摸她,突然记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也闻过这个味道。 女孩察觉到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怎么了?” 他笑笑:“没什么。你喜欢什么样的酒店?” 女孩又羞涩地低头:“我没去过。你说哪里好就好。” 他轻轻撩起她落在脸颊边的一缕头发:“好啊。不过你先亲我一个。” 两个人在车里窸窸窣窣。正当他们打得火热的时候,突然有人在敲梁简的挡风玻璃,他心里纳闷,却不得不气鼓鼓地从女孩身上起来。 自己不是已经把车停得很隐秘了吗,谁会找到这里来? 等他看清处敲他车窗的人的脸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有人说久走夜路必撞鬼了。 陆臻脸上一片惨白,即使化了浓妆也没有什么血色。她那双嘴唇涂了梅子色口红,此时已经因为咬了太多次嘴唇而显出本来的唇色。Candice站在她旁边,手里提着双高跟鞋,尴尬得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她们是一起来的。陆臻中途发现她不见了,翻了手机才知道她被一个男人带走了。陆臻虽然常来夜店,但遇到两个小时之内就把人拐走的还是挺奇怪的。陆臻警惕,出来到处找她,然后就在不远处的树下发现了梁简的车。 最可怕的是车里还疑似有人在做爱。 陆臻拉着Candice走了,头也不回。梁简气得想把自己直接吊死在树上。 陆臻回过头,又恢复了以往的口吻:“小心开车撞死。” 梁简觉得她眼里好像多了点什么奇奇怪怪的情绪,他在女人身上常常看过,但还是第一次在陆臻眼里看见。鬼使神差地,他抓住陆臻的手。 正当她那双大得闪闪发亮的眼睛疑惑地望向他的时候,梁简听到自己不争气地在道歉:“是我不好。我送你回家。” 他后来很疑惑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陆臻面无表情地和梁简坐在后座。梁简的司机在前面沉默地开车。开到陆臻楼下的时候,梁简故作绅士地给陆臻开门。她气呼呼地反手就把车门给摔了。 梁简觉得头很大,跟着她进了公寓,还不忘回头叫司机等着他。陆臻走在前面,虽然个头小,走得却很快。梁简几乎是跑着跟上了她。 陆臻转过头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怕有坏人跟着你。”梁简慌不择词。 “可我怎么觉得半径叁千米以内你最危险呢?” “喂,我好歹也算是你半个哥哥,我怎么会对你起歹意?” 陆臻那双眸子就对上了他的,嘴里说的话让他更加头昏脑胀:“好啊,那现在就对我起个歹意试试呢?” 梁简一时有些慌。是了,他意识到她的这种奇奇怪怪的情绪是什么了。他口口声声说他不会看上陆臻这种小丫头片子,转头却对她的朋友下手。说到底,梁简不是因为她的年龄而有所顾忌,只是单纯因为他从来没有把她往妹妹以外的角色想过。 他如果再拒绝,陆臻怕是会难过。 梁简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她小小的身子在他掌心是浓烈的一团,他却只盯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睛。 “陆臻,这一辈子你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我只是其中一个。有的人你可能觉得以后都不会再遇到了,但是我保证,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打破你的这种想法。无论什么时候,明白了吗?” 他用说教式的语气企图拉开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殊不知这是她恰恰是她最迷恋他的地方。多少次自己在父母之间像个皮球一样被扔来扔去,总是哥哥和他把自己接住。他对她有求必应,但到了情爱之事上却总把她推开,宠溺她又疏远她,凝视她又要她蒙上双眼。 陆臻哭了。不是哭闹,也不是委屈,就是单单的一种心碎。 梁简为她擦去眼泪,在她额上留下轻柔一吻:“臻臻,我走了。” -- 26.示好 曼殊坐在张律师的办公室里和他核对诉讼书的细节。对方是她通过朋友打听到的,据说对这一类诉讼很有经验。 “起诉一旦受理,就会留有案底。这时候保护自己就显得尤为重要,最好不要私下会面相关人员。” 曼殊点了点头,顿了半晌,又问:“如果胜诉了,我爸爸就可以出狱了是吗?” “是的。还会有赔偿金,但这个部分不确定性很高。” 她点了点头:“那他们……都会入狱吗?” 张律师扶了扶眼镜,说:“这次诉讼主要是针对你的父亲。对于当年那桩洗钱案的刑事和司法调查会有相关部门去做,不是我们的责任。” 她不是很满意这个模糊的回答,继续追问:“那以张律师的经验,这种金额和规模的案子,再加上贿赂行为,唐盛明和昆月老板的入狱几率高吗?” “很高。” 陆韧从梦中惊醒。他大口喘气,却还是觉得那种压在心上的感觉太过真实,以至于他无法停止心悸。 他看向窗外,安静得只有风吹过屋檐时的低吟。 夜已经深了。 梦里——尽管他尽量不去回忆——妈妈牵着他的手,站在昆月大楼顶楼会议室的门口。他还记得母亲袖口的那块手表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记得黑压压的人群凝视的目光,记得手里抱着的一只玩具车被拿走时的不舍。 妈妈在梦里突然喊叫起来。他很害怕。他从来没见过妈妈这个样子。她发了疯一样地冲向陆爸爸,被人制止。陆韧被丢在一旁,没有人管他,没有人要他。 一种窒息感朝他涌来。 他总是这样醒来。 离他睡的沙发不远的床上,唐宛听到动静,伸手要开床头的小灯:“怎么了?” 陆韧只说没事。 他起床到厨房接水喝。气泡水刺激着顿感的口腔,让他清醒了很多。他在厨房的角落里坐下。这个吧台本来是为他们这对新婚夫妇调酒解闷准备的,但硬是一次也没用过。大理石台面上堆满了不要的纸。 陆韧随便翻了翻,唐宛订的英文报纸,朋友寄来的明信片,朋友度假村介绍手册,音乐会的节目单,随手扔在那里的皮具保养卡,乱七八糟,也没有人来打扫。陆韧单手拿起那堆废纸,厚厚一迭,就要扔到垃圾桶里去,一张照片却溜了出来。 并不是什么普通的照片。 女人赤身裸体,像是被灌醉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脱下她的内裤,看样子在场的还不止他一个人。 废纸撒了一地,他的拳头像是要把桌面震碎。 下一秒,他捡起那张照片,回到了卧室。他站在唐宛的床边,把照片往熟睡的她脸上一甩:“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宛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有些僵硬,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 她要伸手去开灯,陆韧帮她开了。她揉揉眼睛,捡起枕头上的那张照片。 “我早就知道啊。”她若无其事,“身材真是好啊,可惜了。” 他想起那天她和她爸爸去陆家吃饭的时候也对他说过“可惜了”这叁个字。 他们都用什么眼神看过她,他想想就会愤怒。 “倒是你啊,”唐宛打了个哈欠,“你早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不是吗?够脏的……” “你说什么?” 唐宛愣了愣:“你对我这么凶干什么。” 陆韧像只被惹毛的动物那样逼近她:“你说她什么?” 唐宛怕了,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陆韧盯着她说:“想一想你爸干过的事,唐宛。你觉得自己哪里比她干净了?” 正是下班的时间,曼殊因为晚上要整理会议记录,坐在椅子上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旁边的同事叫她:“苏秘书,我先走了。” 她嗯了一声,又贴心地说:“带伞了吗?看天气预报说今天傍晚有雨。” 同事走到窗边,往天上看了一眼,嘟囔道:“好像是。我没有伞。办公室有多的吗?” 曼殊正要扭头找出抽屉里的备用雨具,就听得同事略带惊讶的语气:“那不是陆先生的车吗。” 曼殊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陆韧的语气像是命令:“跟我去个地方。” 她打量他的脸,虽然平时看惯了他冷漠阴沉,但他现在这副样子还是把她吓了一跳。他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头发零碎,下巴上的胡渣也没有剃。 这是她在决心要帮父亲翻案之后第一次见到他。 但她看他的眼神也变了。他察觉得出来。和平常欲擒故纵的冷漠不一样,她好像是要故意躲着他。 “我下班了,有什么事可以明天等我上班再说。”她说。 陆韧抓住了她的手腕,力气大到她要喊疼。 一夜没睡,下手没轻没重也是有的。 曼殊甩开他的手:“冬青在家里等我。” 陆韧按住她的肩膀,要她看着自己:“我不是跟你示好。苏曼殊,你别忘了,你欠我的。” 她就这样被他拽进了车。 路上,她一句话也不说。也和他坐得很远。司机还是以前经常接送他们的那个,让她又记起他把喝醉的她抱到后座的事。想来可笑,她和他的一些共同回忆总是这样奇奇怪怪地击中她。 车窗外的城市笼罩了一层迷茫的灰蓝色。云层之间还残存着金黄色的余晖,那抹金黄很快就会留不住了。 曼殊确认了多少遍那张流水单上的名字,她对他的感情就有多复杂。 一个人如果把自己的境遇归于另一个人的过错,那种心情姑且可以称作是恨。但如果是一群人,一些连名字都不知道,摸不着看不见的人,那种心情才可以被称作是仇恨。曼殊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最近,“他所在的世界”才渐渐清晰。夺去她一切的人并不是要对她怎么样,而是不在乎。他们享受着漂亮庭园和光鲜宴席的时候并不在乎夺走了她父亲的体面,他们送孩子上马术班、堆了钱把他们挤进贵族学校的时候并不在乎某个被压垮的家庭的孩子会有朝一日成为妓女。 陆韧在她背后叫她,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到了。” 她极不情愿地跟着他下车。面前是一个破旧工厂,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修缮过了,杂草丛生,锈迹斑斑。 曼殊有些害怕,陆韧抓住了她的手,腕上是他熟悉的体温。 “别怕。” 她随他进去了。 建筑里光线昏暗,她在看清里面的人的时候不自觉地惊叫一声。陆韧将她的手腕抓得更紧了。 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被绑在一张塑料椅子上,面色惨白,只穿着一件汗衫,脸上身上估计是沾了泥土或是机油,肮脏不堪,看样子是已经在这里晾了很久了。 见他们来了,他张口求情,不停地说自己什么也没有做,是他们认错了人。当曼殊走到光亮处的时候他认出她来,突然哑口无言,只可怜兮兮地挣扎着背着椅子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曼殊害怕得颤抖,陆韧将她拉到身边,单手抱着她,像是多少次在被窝里抱着她那样。 “下次再动我女人试试。”他看了司机一眼。 下一秒,司机就拿着一根金属管走到了杨老板面前。 曼殊第一次亲眼看见皮开肉绽。她躲在陆韧到怀里,陆韧护着她的脑后,却挡不住杨老板的惨叫声。 她攥紧了拳头,像是要捏碎自己的骨头。她报复袁浔,报复昔日出卖她的朋友,但是她没有办法报复眼前这个侵犯了自己身体的人。和陆韧相遇的那天,她在洗手间清洗自己的身体,那种痛苦和无力感她一辈子也不会忘。 司机停了手,那人的哭喊声却没有停止。他让她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走了上去,一拳打在那人的脸上。人连同椅子一同往后翻,哐当一声,震动她脚下的地板。 他挽起袖子,又是一拳打在他脸上,没等杨老板来得及求饶,他就拎着他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劈头盖脸地殴打他。不知什么时候,他打得累了,那人也不再出声,脸上血污横流,他才收了手。 他把那人从地上像个大麻袋一样拎起来,转过头对曼殊说:“你过来。” 她颤抖着走上前去,他从地上捡起那根金属棍子递给她:“你来。” 她接过,硌手的棍子在掌心冰冰凉凉。 陆韧看着他。她从没有见过他的这副样子。双眼发红,面无血色,骨节分明的拳头上带了血,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的。 一种恐惧感突然包围了她。 如果自己要为父亲翻案的事被他发现,他会怎么对自己? 曼殊在往后退。 陆韧把那人仍在地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他手上脏,舍不得拉她,只站得离她很近,他的宽阔胸膛就在她面前,只等着她双手环抱。 “别怕。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极其冷静,冷静得近乎刺耳。她抬头看他的眼睛,分明是在期待着她的赞许。 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拖进深渊,不过是给了她一颗糖,就想要她忘掉所有痛苦吗?这些年来毁掉自己人生的,他也推过一把。 她只是沉默。 “怎么了?” “你还不明白吗陆韧,”她低声说,“我怕的是你。和你有关的一切都让我害怕。” 她屏住呼吸,像是害怕一只野兽会遵循着她的鼻息来找到她、吃掉她。然而陆韧只是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陆韧,不要再来找……” “你不喜欢就算了。”他打断她的话,“回去吧。” -- 27.进无可进* 返回的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了。 当她反应过来,司机已经将车开到了陆韧新公寓的小区楼下。她背对着他,对着玻璃窗说话,像是对着空气发号施令:“我要回家。” 陆韧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将她的手腕一抓:“跟我下车。” 曼殊被他几乎是连拉带拖地拽下车。他的力气大得吓人,她挣脱不开。 她警告他:“冬青等不到我会找过来的。” 这句话仿佛在他的怒火上浇了一罐热油,皮肤发烫。陆韧转过身来,手上却扔把她拽得死死的:“让他过来。” 说罢,曼殊只觉得眼前一片头晕目眩,就被他揽腰抱起。高跟鞋半悬在脚尖,他顺手把鞋扔掉了。 “陆韧!” “这些你用不着了。” 他将她抱上楼,打开公寓门,径直进了卧室。她越是挣脱,他便抱她越紧。那件衬衫被她磨得皱皱巴巴,却可以感觉里面的胸膛越来越热。 一瞬间的失重感过后,她被扔在了床上。陆韧跨在她身上,脱去上衣。肋间的肌肉显出刀刻般的线条。他的身材是精瘦却极其有力的那一种,是大学时排球社的练习和工作后为了消减疲劳的运动日日锻造而成的身体。 他太想她。 有多少次,他拼命不去回想她的婚礼现场,那天的所见所闻却一帧帧地在眼前回放,令他失去理智。他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上前把她抢走,想她小巧的双脚,想她睡梦中安然闭着的双眼和浓密纤长的睫毛。 但现在的他更想看她淫荡地求自己操她。 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却要自己不要再来找她? 女人上身的小西装外套被他剥下,只剩白色的针织内衬,勾勒出令人浮想联翩的曲线。陆韧要再去脱,曼殊把他的手甩开了。 她的手小,力气更小:“陆韧,我跟你说过,我们之间已经完了。” 陆韧怒不可遏地盯着她:“我说过完了吗?” 曼殊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玩腻了唐宛就来找我,很刺激?” 他擒住她打他的那只手,紧紧按在床上:“还轮不到你来吃醋。” 她的喘息和挣扎,陆韧不管不顾,近乎粗鲁地把她从头到脚剥了个精光,只剩条丁字内裤在两瓣肉感臀部之间堪堪勒着。 陆韧伸手分开她腿间嫩红的两枚唇瓣。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已经湿得不成样子,被他一碰就小心翼翼地颤抖。 她趁他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趁机咬上他的肩膀。 是谁把她拖进地狱,又是谁一次次要她给出真心。 陆韧倒吸一口气,将她的脸颊捏在掌心,手掌烫得烧人:“再咬重些试试,不然你嘴巴里就不是我的肩膀了。” 她要再打他巴掌,又被他噙住。他的唇贴上她的,唇齿贪得无厌,是近乎狂暴的索求,要她打开,再打开一些。 身下,长绒棉床单爱抚着肌肤,但那个平日爱抚她的人此时却只将炭火般的结实胸膛抵在她的酥胸上,快要压碎她的意志。 嘴唇与嘴唇离开的瞬间,他嘴角还留着她的津液,不容她思考便低头将舌头送进了她的花蕊中央。 肉质丰盈,果汁饱满。爱欲夹杂不甘,顺着入口莹莹流出,体液交织,不分你我。 她只望了一眼,理智就被眼前这种淫乱的景象撞碎了。一侧的腿根被拉开的细长内裤压出一条下流痕迹,修长的手指掐在另一侧的大腿上,而他那张好看的脸埋在她光滑细腻的两腿之间,忘情地舔舐她汨汨吐水的小穴。 那双要推开他的手被他接住,压在了皮带扣上。她被他按着解开他的皮带,拉下拉链。滚烫的巨物按耐不住,已经在黑色短裤上留了些湿痕。 硬得像块石头。 陆韧眼里已经看不出丝毫清醒的样子,渐渐向她逼近,不像是询问,更像是命令:“说,我要。” 嘴唇再次张开的时候,脑中已经忘记了拒绝。她还未发出声音,他的手指就探进她湿润的洞口,手指在她的肉间挑衅式地一拨。 她只顾发出娇喘声,说不出话,浑身酥酥麻麻,就要散架。 陆韧嘴角有了些笑意,半抽出手指,骨节摩挲她的入口,还未等她的呼吸平息,就又插了进去,用他惯有的那种低沉嗓音诱导她屈服:“说,我要。” 指尖的撩拨配合着抽插,她的身体微微蜷曲又展开,手指抓紧了床单。 他的手指上嘀嘀嗒嗒流了一层淫液,毫不留情地取悦着这尊情欲泛滥的身体。液体随着指尖流到虎口上。 他虔诚舔食干净。 两腿之间如同触电。他将她扶起跪在床上,与她贴身相坐,吻上她胸前泛着潮红的圆润乳房,吮吸她挺翘的乳头,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没停下。 她越是闪躲,他越是玩弄。最敏感的地方在他指尖和舌尖逐渐沉沦,为讨好他而微微肿胀,在乞求更多的爱抚和舔舐。 “说,我,要。” 命令般的低沉嗓音。这是她向他臣服前的最后抵抗。一阵震颤从花心传遍全身,饱满唇瓣轻轻抽搐着,她呼吸急促,双眼紧闭,发出哭泣一般的娇吟。 那声音又细又软,夹杂着难以辩驳的哀求:“我要……求你……我要……” 她得偿所愿。腿间是他滚烫的肉棒,顺着那条湿润的痕迹稳稳当当地滑进她的身体里。他抱着她的手像是要捏碎她的筋骨,一刻也不愿和她分割。 她就这样跪在床上被他钳制着、占有着、疼爱着。如果爱欲只是一句身体向另一具身体发出邀请,那她的身体现在就是在狂暴的海浪中求救,求他将她从欲望的深渊中解救出来。而他只是将她从粉身碎骨的海浪拍打中拾起,悬在空中,又放手一丢,跌入无穷无尽的潮汐般的快感之中,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他要吞没她的意志,尽管他的身体渴望被吞没在她的柔美身躯里。 往里一些,再往里一些。 到进无可进的无人之境,到爱欲不分的危险区域。 “我走了。”她坐在床边,捡起地上的衣服。背部弓成好看的弧度,发丛间吻痕清晰可见。 陆韧在黑暗里抓住她的手。掌心似乎能感受到脉搏跳动。 他起身,从他的衣柜里找寻一番,放了个小巧的首饰盒子在她手里。 是她很久以前看上的那枚订婚戒指。 她被他从背后抱住:“你是我的。” 借着月光,戒指内镌着他和她名字的缩写,接着是一句拉丁语。 “Vincula tua Disrumpam. ” 我将解开你的枷锁。 不久后的一个星期天,陆爸爸在昆月大楼的顶楼会议室和两个人见了面。这两个人给他看了一份起诉书,上面写了好几个他眼熟的名字。 “张律师,你看这种事情怎么安排?” “夜长梦多。” 陆爸爸仰倒在椅子上,眯着眼思索了一会儿。他嘴里虽然没有叼着烟,但作出那种吸烟者习惯性的动作。 “那就搞掉。” -- 28.救她 新城区工厂竣工的这一天,陆爸爸办了一场豪宴。园区才建好的只有叁层楼的小办公楼硬是被塞下了一个宴会厅,这晚用来招待促成工厂建成的各方代表。唐盛明自不用说,被邀请的还有商业银行的行长高长康、工商联合会会长、集团大股东,甚至连政府部门几个有头有脸的人也来了:没有他们和唐盛明,银行是不可能在生产线多年亏损的情况下贷这么多款给昆月建新厂区的。 宴会厅上方悬挂的吊顶水晶灯是销售代表从国外淘回来的古董,但陆爸爸偏好中式装饰,于是这个巨大的玻璃物件显得与其余的一切及其格格不入。晚宴由人民乐团的演奏开场,结束时还会有一场烟火表演,热闹非凡。 天气的确是凉了。工厂又建设在郊区,入夜后凉意袭人。陆韧被父亲打发到他的办公室去拿他的外套。他刚推开宴会厅的门,一股冷气就扑面而来,让他有些失神。 他到父亲的办公室去,那件羊绒外套就静静地挂在衣架上。陆韧取了外套,正要锁门回去,瞥见柜子里一个个头不小、包装精美的丝绒盒子。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不会多加留意,也不会纯粹因为好奇心去翻父亲的东西。 但今天他就是有些不祥的预感。 陆韧把盒子从玻璃柜里拿出来,上面印了拍卖行的名字。他再打开,里面装着只很有分量的表盒。 他有点慌。陆爸爸向来教他,拍卖行得来的东西除了转手之外,如果不是送出去,就没有意义。他又要打点什么了? 陆韧把盒子放回原位,锁了门回去。果然,陆爸爸避开人群,在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交谈。陆韧认得他,那是税务局的霍主任。 他轻声走到两人面前,陆爸爸见他来了,便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接过他手里的衣服,只和对方说些没要紧的话。 “这是你的接班人吧?”霍主任问到。 陆爸爸得意洋洋地点点头,要陆韧站得离对方近些:“这是我儿子陆韧,今年刚刚结婚。” “哦?这么早就成家了?” 陆爸爸就更得意了:“我本也不打算让他这么早成家,但他既然和老唐家的女儿看对眼了,我就成全他们两个。” “老唐的女儿是?” 陆爸爸拍拍陆韧的肩膀:“你的媳妇,你给霍叔叔说。” 陆韧生硬地开口:“唐宛。” 陆爸爸要他再多说,却只听得霍主任有些隐晦地说:“今年春天我怎么听说王局长有意娶她……” 陆爸爸僵在那里:“王局长不是有家室了吗。” “癌症,去年冬天人没了。”霍主任接着说,“我也是听说,别放在心上。年轻人还是要和年轻人谈恋爱的,对吧?” “那刚刚我们说的那件事……”陆爸爸欲言又止。 “那倒没有。王局长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来故意找茬。他现在不怎么管这一块,等他想起来这风头也过了。” 陆韧回想霍主任刚刚一席话的含义。父亲觉得唐宛看上了自己,以为攀上了唐盛明这棵大树,没想到他陆韧只是唐宛用来搪塞王局长的一个木头人。到头来又被人摆了一道。 另一边,陆韧更加确信父亲在跟他打点了。那只手表说不定就是给他的。 他一想,觉得更加不妙,税务局要管的事,怕不是和曼殊有关? 陆韧要借口抽身,却被父亲拉了袖子:“今天这么大的排场,你小子要给我偷懒?” 侍者端着一盘新盛的酒过来,父亲拈了只递给他:“快给你霍叔叔敬酒。” 语气里的几分严厉比平时更明显。 陆韧正要接过酒,只见人群中有个小姑娘正在百无聊赖地抿着一杯果汁,不是别人,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陆臻。她打扮得倒是比平时更端庄些,但脸色也跟着苍白了似的,显得凄楚,正在那里漫无目的地张望。 霍主任见状,问:“那个小姑娘怎么混进来的?” 陆爸爸说:“哦,那是我女儿。没什么出息,也不学好。” 陆臻正享受没人打扰的悠然自得,突然看见陆爸爸在招手叫自己,于是极不耐烦地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地来了。 陆臻撇了陆韧一眼:“今天怕不是又有什么倒霉事吧。” 她撅着嘴,又抿了一口饮料。小巧的唇在杯沿留下小巧的唇印。 “叫什么名字?”霍主任问。 这句话由一个长辈问出来本是极平凡不过的,但对方的语气令人感到不对劲。陆韧有些惊觉。 陆臻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大方地说:“我叫陆臻。” 对方的眼里满是笑意:“真不愧是陆董事长的孩子。” 陆臻对应酬没什么兴趣,只转过头来对她哥哥说:“我刚进来的时候,好像门口有个人在找你,被拦在外面了。” 陆韧抬眉:“嗯?” 陆臻还要再说下去,陆爸爸却从背后拽了她一下。她手上的果汁猛地洒了半杯出来,在空中描了个好看的弧形,啪地一声坠落到波斯地毯上。 陆韧顺手把酒往路过的侍者托盘上一放:“失陪。” 这是陆韧第叁次见到沉东青。 “怎么回事?” 冬青转过身来,以他惯有的那种平静的口吻说话,声音却在发抖:“是不是你让人把曼殊抓走的?” 陆韧心中一惊。 冬青见他没有回答,走上前来抓住他的领子:“你得不到我老婆就要毁了她吗?” 陆韧没有解释:“人在哪里?” 话没说完,脸上正中一拳。冬青的拳头又冷又硬,打得陆韧鼻腔里迅速地开始流血。 “打够了没有?” 冬青被他彻底激怒了,陆韧不还手,对他来说就是承认。他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还和自己老婆纠缠不清,甚至矛盾大到要把她抓进去的程度。 “我警告你!不管我老婆以前和你有什么关系,她现在是我老婆。你有什么冲我来,你不要动她!” “打够了没有!”陆韧朝他怒吼,摇晃他的肩膀:“人在哪里?你告诉我人在哪里?” 冬青从愤怒里稍微清醒些过来:“不是你?” “不是我。你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也好,我陆韧不会做对不起苏曼殊的事。” “救她。”冬青说得很轻,“救救她。” 两人到园区大门,那里停着陆韧的车。他正拉开车门,突然感觉有人从后面把他整个地扑倒在车旁边,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倒在地上,额头上磕得生疼。 两个人一左一右把他架住,陆韧要挣脱,突然听见父亲的声音。 “不准去。” 他惊愕地望着他。 另一边,冬青也被两个大汉架住,头被按在地上,只叫陆韧快走。 陆爸爸踱着步子走到陆韧面前,那张冷漠的脸上似乎连平时常见的愤怒也不见:“陆韧,你做的那些事以为我不知道?” 陆韧红着眼看他:”你做的那些事呢?” 陆爸爸不为所动,仿佛这种道德上的审问几乎对他不构成任何威胁:“女人你可以再找,你要跟唐宛离婚我也支持。我跟你说得很清楚,她不行。” 陆韧趁身旁的人不注意,一脚踹到他的腹部,挣扎着上了车。 陆爸爸见拦他不住,下了狠心:“陆韧,走了你就这辈子也见不到你母亲了。” -- 29.禁锢 陆韧捏住车钥匙的手停下了动作。车门已经被他关上,但他迟迟没有上锁。 陆爸爸继续说:“你要让这个女人把我们一家都毁了吗?” 他俯身,两手搭在陆韧的车窗边沿,突然间又显得语重心长:“诉讼书都快送到法院了,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们一家家破人亡。” 陆韧没有回答。 陆爸爸挥了挥手,让人把冬青带走。陆韧听见他在背后叫他的名字,他却迟迟不敢回应。 他没有想到她会来真的。 冬青愤怒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有本事冲我来!放了我老婆!” 陆韧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她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了。 黑暗里,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透着幽光。陆爸爸再要开口,只听见陆韧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声音:“我妈在哪里?” “你先答应我,不要再管那个女人。等这件事过去了,我自然会放了她。”陆爸爸的语气不容商榷。 “我不能答应你。”陆韧推开车门,陆爸爸只得往后退。 不远处的夜空中,忽然啪地炸开一束烟花。这是宴会结束的标志。那些光束在漆黑的天空里胡乱地挤作一团,又四下逃窜,把他的脸照得可怖地亮堂。 “把她送到我这里。我向你保证,”他顿了一顿,阴沉地说:“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房间。” 漫无边际的黑暗。窗口的亮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曼殊手脚都被绑着。她刚一下班,就遇到了张律师的车,对方说是有事要谈。 她心里有些疑惑,但急于翻案,又怕张律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不得不私下说,于是上了车,只给冬青发了条短信,说自己会晚一点回去,要他等她吃晚饭。 上车之后,她就被带到这里来了。睁开眼的时候就在这间厂房里。鼻子里还能闻到油漆的味道,像是刚修好。 窗外的烟花放了有一阵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要这样死了。但她转念一想,对方也许只是要她放弃诉讼,人命的事还做不出来。 但人命之外的事,他们却可以随便做。 想到这里,她浑身战栗。她努力挣扎着站了起来,却够不着窗台。车间的窗台都修得又高又窄,根本不可能爬得上去。 她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一次又一次地跌下来,直到双膝磕得生疼。窗外绽放的光亮一次又一次地照亮她的脸,再暗下去,暗下去。令人绝望的喜庆。 她终于坐下来,脸埋在疼痛的膝上低声哭泣。 冬青在哪里?为什么没有来找她?对了,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在这里。她托张律师办案的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他过。明天也许会有人发现她没有上班,也许会报警。 但又有什么用呢。 曼殊害怕地蜷缩成一团。 门忽然开了,冷飕飕的风从过道灌了进来。那人背着光,看不清脸。她却认得。 不知道为什么,她见到他,还是能感受到转瞬即逝的欣喜。然而当她看清他背后站的陆爸爸的身影的时候,这种欣喜变成了加倍的恐惧,整个地笼罩了她。 陆韧开口,语气异常冷静,却不是对她说话,仿佛她只是一只被关在玻璃箱里的宠物。 “把她带走。” 声音冷冽,像是要划开她的胸膛。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她抬起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眼里只有一个无动于衷的身影。 曼殊在心里骂自己傻。他怎么可能会救你呢。 她被扔在他的旧公寓。陆韧关上了背后的门。 公寓已经几个月没有住人,陈设却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嗅觉的记忆比她想象得要来得更准确。客厅沙发上似乎还萦绕着她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他和她多少次在这里厮混,此时却要变成囚禁她的牢笼。 陆韧捏起她的下巴:“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她声音颤抖:“这种事?你们为了钱把我全家搞得家破人亡的事呢?害我爸爸入狱的事呢?” “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从头到尾都知道,是不是?” 她情绪激动,泪珠又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他的拇指僵硬地擦去她颊上的泪珠。她别过头去。 陆韧叹了一口气。他眼里分明是怜惜她的,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心凉:“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懂吗?” 一字一句,要她对他失去之前积攒起来的所有柔软。 “从现在开始,你就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 他从地上捡起一副手铐。这是父亲的助手从后备箱拿出来给他的,像是已经准备多时。说来好笑,明明他是罪人,受罪的却总是她。他熟练地将它绕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又把尾端的铁链系在沙发脚上。她难以置信,使出全身力气要挣脱他,却被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冬青会找到我的!”她冲他喊叫。 他冷漠地说:“你现在是我的玩物。” 她猛地往他虎口一咬,咬得他嘶叫着收回了手。她看向他的眼神像只被逼到角落的雏鸟,歇斯底里地无助。 “唐宛呢?唐宛总有一天会知道我在这里,她会疯的!” 陆韧眼神阴沉,默不作声,还在为被咬伤的虎口生气。手上的皮肤上渗出一层不易察觉的鲜血。 “你要搞清楚。唐宛是我妻子。你是我的囚犯。” 她那双瞳孔里刚才还闪露着惊惧和反抗,现在一无所有地暗淡下去。 陆韧解开她的上衣,脸上却全无兴奋的神色,仿佛在例行公事。 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原来那些人一直等在外面。 她瘦弱的肩膀被他硌得生疼,只有耳边野兽般的喘息声还提醒她她还活着。 “曼殊,”他忽然开口,“跟我走。现在。” 她像是要溺死在水中的人突然被拎起,惊声问他:“陆韧,你说什么?” 陆韧俯撑在她衣不蔽体的瘦弱身躯上,喘息声是真的,眼底的怜惜也是真的:“跟我走。你护照上的签证还没有过期,现在就走。永远不要回来。” 她难以置信。 永远不要回来。 她不相信他就这样放过她。 陆韧将她脸颊上的头发撩在耳后,动作轻柔却夹杂着难以辨认的颤抖。他看着她,像第一次见她时那样,有些勇气他也许一辈子也没有,但因为她不得不有。 他俯下身来亲吻她的嘴唇。她的双唇是一杯不该饮的美酒。 恍惚之中,他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她的脑海中:“让我最后再疼你一次。” 被禁锢的双手无处着力,纤细肉体柔若无骨。他的吻如潮湿夏夜里的闷热急雨,啪嗒啪嗒地落在她的肌肤之上。腰腹间是他热得发烫的胸膛,因为触碰而阵阵痉挛。 欲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他们。他要用这双手记下她身体的一切轮廓,从肩头到腰间,从臀上到脚尖。他贪婪不舍地抚摸她的一切,直到她腿间羞愧难当地湿润滑腻起来。他却毫不心急,要隔着那条单薄的内裤摸索她肿胀起来的肉瓣的轮廓。 她记得这种感受。那一次他在电梯里亲吻她的手背就是这样。带些贪恋的虔诚的吻,近乎禁欲的占有。 陆韧扶住她的后脑,在她耳边轻声说话:“你那天躲着我,是不是怕我伤害你?” 她委屈地点点头。 陆韧将她揽到怀里:“不要怕。这是我欠你的。” -- 30.结局 清晨的天空云层绯红,陆韧坐在副驾驶座上抽烟。透过一排又一排的高墙,一架飞机终于从机场地面起飞,没过多久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梁简扶着方向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陆哥,回去吧。我大半夜被你叫起来跟丢了半条命似的。” 陆韧什么也没说。他的脸上仍然是那副冷漠阴沉的神情,却有些欲言又止的氛围。 “你爸没有拿你妈的事情威胁你吗?” “有。” 梁简转过身:“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陆韧口吻平淡:“有。” 梁简小声嘟囔,正要启动车,放在仪表盘旁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接吗?” 梁简面无表情:“不了。” 亮起的车灯突兀地照亮仍混沌的街道,随着车辆开上笔直的机场快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城市丛林中。 陆韧坐在爷爷的身边,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身后的水泥地上,身上衬衫也皱皱巴巴。他手里拿着张母亲的照片,这是爷爷刚给他的。照片上,母亲抱着他站在广场的彩灯旁边,他头上是母亲亲手做的小毡帽,手上歪歪扭扭拿着只彩纸风车。 爷爷拿着根烟,也不看他,只说:“小时候是怕你接受不了。” 陆韧漠然地点点头。 “车祸发生之后是我和你爸一起去的医院。没忍心让你看。” 陆韧以为自己已经够沉着了,其实他还远不够。那次和证监会的人在日料店会面,爷爷对他说的那句话让他生疑,他来找了爷爷好几次,终于还是知道了。 厂区种了一大片银杏。树上的叶子有的已经开始慢慢泛黄。他把照片收进衬衫口袋,靠近胸膛的地方,有种可笑的小心翼翼。 明年春天的时候,也许银杏会开花,也许会有个女孩在他的车前面倒着步子走,朝他微笑。她指指自己并没有带手表的手腕,示意自己要赶时间了。 也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