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月雪》 雪夜出生 北宋末年,持续多年的宋金战争仍在继续,中原百姓生活疾苦,江湖人士纷纷联盟抗金,声势浩大。只是,这一切对于身为女人的杨宸月,无暇关心。她挺着将要足月的肚子,期待孩子的降临,却微微蹙眉,不知前路何方。 她自幼父母双亡,幼时被族人送去梧桐湖学艺,本是最聪明勤奋,习得上乘武功,得到湖主的赏识,可是却冒天下之大不韪,与自己的师父逍遥子李天有了私情……她摸着肚子,眼里露出淡淡的哀伤。被逐出师门,已觉人生无望,偏偏发现自己有了孩子。几经流转,才在这山脚下安顿。身边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好在还有两个姐妹陪着——薛晓伦与李檐。 虽被逐出师门,可是湖主慈悲,终究没有废了她的武功。如今乱世,她一介女子,幸得有一身武功。一路流浪,遇见了同样苦命的薛小伦与李檐,几经周折,三人起誓,结拜为姐妹。 薛小伦走近她身旁,关心地问道:“身子可好些了”杨宸月微微的点头,示意她自己没有不适。 薛晓伦,她长着一张温柔的脸。原本已说好人家,年底成婚。只可惜金人肆虐,未婚夫惨死,自此,她便成了人们眼中克夫的不详女人,她不堪诋毁,想法子逃出了家乡。路上遇到危险,得杨宸月所救,她钦佩杨宸月的侠义心肠与盖世武功,于是一心跟随。 而她们的另一姐妹,李檐,原本是扬州商贾人家所养的侍女,一日一位姓郑的商人拜访主人家,看上了她,欲纳她为妾。那姓郑的虽年纪大了些,却待她极为大方,特地为她建了庄园。可惜尚未入住,却发生种种变故,她被主人家撵了出去。遇见薛晓伦与杨宸月,三人相依为命。 这一天特别冷。大地被厚厚的白雪覆上,有膝盖那么深,月亮挂在凄冷而光秃的枝头,黑夜中的天犹如披上一层银霜,叫人躲在屋里不肯出门。 人们躲在屋里取暖,却不知此时在不远的山下,有一处破旧的草屋,草屋不过是临时搭建而成,即便屋里生了炭火,也依旧抵不住这冬日凄冷的寒意。屋顶的枯草早已因积雪变成银白色,简陋的屋子,薛晓伦与李檐分外忙碌。 “啊啊……”终于,婴儿的哭喊声响彻整个山谷。 “生了,生了!”薛小轮高兴道。李檐正忙着递上热水与干净的衣物,露出欣慰的笑容。 杨宸月早已面色惨白,虚弱地道:“让我看看孩子……” 薛晓轮盈盈笑着将孩子抱到她跟前,温柔地道:“是个女孩儿,像你。” 杨宸月轻柔的抚摸着孩子的额头,心中怜惜油然而生。随即叹息道:“唉,人生苦楚,这孩子来到这世间,不知得经历些什么艰难。” 李檐在一旁整理包裹着孩子的厚衣裳,笑道:“这是说的哪儿话,这孩子才刚出生呢。再者我一看,这孩子生的好,是有福气的孩子。”她咯吱咯吱的逗着孩子,杨宸月听此番言语,不由心里宽慰了些。 “快给孩子取个名儿吧!”薛晓轮笑着看向杨宸月。 杨宸月望向孩子红扑扑的脸庞,她没有任何烦恼,已经恬静的睡着了。听着外面呼啸的大风声,杨宸月问道:“外间是下雪了吗?” 薛小轮温和着笑道:“是呢,下午便开始下了,如今雪怕是已经深了,咱们可出不了门了呢。” 炭火燃烧的滋滋声在这宁静的雪夜显的格外分明,杨宸月想了一会儿,“她在雪夜出生,便叫她含雪吧。”说完,她温柔的看向孩子,含雪,含雪,以后,你便是我今生至爱了,“至于姓,便跟着我,姓杨吧。” 薛晓轮和李檐自是觉得极好,当下便“含雪含雪”的逗着孩子,只有杨宸月的眼中,生出一丝伤感。 那片氤氲的种满梧桐树的湖,那间屋子,屋子旁的那颗大树。今儿这么冷,他在做什么呢,是端坐案前看古书,活着倚着梧桐树观赏这雪夜他会想我吗?他一定想不到,这一刻,他有了女儿,他做父亲了。 天月教 这座山是杨含雪出生的地方,山的西南方有一片湖,像极了陪伴自己长大的梧桐湖。此时的杨含雪已经三月有余了,春暖花开,这片山竟是极美的。孩子还这么小,不能让她再和我们一样四处流浪,我得给她一个家,这儿就挺好。杨宸月默默地想。抱着孩子斜坐山头,享受这春日里舒适的阳光,远远看见薛晓伦与李檐朝自己这儿走来。 薛晓伦紧张地道:“今儿有风,可不能抱着孩子在这儿太久了。” 不回答她的话,杨宸月只道:“要不,咱们就留在这儿吧。” “留在这儿?”李檐道,“不知姐姐是何意?” 杨宸月道:“我想给咱们安顿一个家,现在有了含雪,我不想再东跑西跑了,你们呢?” 薛晓轮道:“能够有一安身之所自然是好,可是,我们几个女流之辈,能怎么办呢?在那小木屋里一直住下去吗?” 杨宸月道:“前有陆陈夫妇开创陆遥山庄,有瑶光仙子创立梧桐湖,为什么咱们不能开创一个新派呢” 李檐道:“姐姐妙想,如今正逢乱世,咱们将这山头占了,招募弟子教人习武,将金兵赶出咱们中原!” 杨宸月赞赏的看向李檐:“妹妹果真懂我!我不仅要开创新派,我还要让我的新派成为武林第一大派,让我们门下的弟子们为我们骄傲,让金人闻风丧胆!” 薛晓伦最恨金人,闻得将金人赶出中原,也露出激动的笑容。说道:“杨姐姐绝世武功,自立门派教人习武,对抗金人,真是再好不过!我虽力量微薄,也愿拿出全部体己钱,相助姐姐!” 杨宸月笑道:“妹妹的心意我领了,咱们何必用你的体己钱,闻听袁太傅府上金银珠宝堆的比山还高,咱们何不去瞧瞧?” 李檐道:“那个狗屁袁太傅,贪官一个!如今国难当头,他却日日笙歌宴会,好不快活!”她看向杨宸月,“可是那袁府戒备森严,咱们能有什么发子拿了那珠宝?” 不等杨宸月回答,薛晓伦抢先道:“袁太傅虽是贪官,可咱们也不能贸然去窃取他人财富,会不会有失仁义之道?” 杨宸月哈哈笑起来,随即平定情绪,对薛晓伦道:“财富也好,珠宝也好,能为百姓创造价值,才是真正的仁义之道。那些财富,在袁太傅手中,不过令他花天酒地了去,在我们手中,却是用于赶走金兵,造福百姓的大计。薛妹妹想一想,这二者何为仁义之道?” 薛晓伦沉思,说道:“姐姐说的是,我明白姐姐的意思了!姐姐若要行动,将含雪交给我,我一定照顾好她!” 三人相视一笑,已然看见了前方道路的曙光。 杨宸月有三大绝技,分别是“独门一月”、“香气缭绕”和“烟雾漫天”,统称为“月香烟。” “独门一月”,需练武者有深厚的内力,每发出此功,则人的内力形成一个月形一般的魔力,直击对手。又依据练武者自身的内功深厚决定其杀伤力,内力浅薄者,只形成弯月,内力深厚者,若练至第十层,则为满月。若练成满月,则此内力可致数十习武者瞬间而亡。 “香气漫天”,同样需要习武者有深厚的内功,习得此心学之余,还须得有杨宸月独门秘制的断魂香,发挥内力之时,将断魂香混合于内力之中,则方圆数里皆被香气覆盖,未练此武功者,皆难以阻挡香气的侵袭,直至晕厥。 “烟雾缭绕”,是以内力与杨宸月秘制的缭绕散同时发力,使用此武功后,空气中尽是烟雾,使人看不清方向,而发力者丝毫不受烟雾影响,直击敌人。 凭着这三大绝技,自是出入袁府而无人察觉。盗得奇珍异宝,在山上建屋宇楼舍,开创新门派。 “天”,是她日日夜夜念着的那个人的名字,“月”,是她的名字。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听说,会看见,会明白自己的一番心意。杨宸月爱这片山,她将此山重新命名为“天月山”,新派名为天月教。 薛小轮与李檐日夜辅佐,称为薛左使与李右使,教中地位仅次于杨宸月。又有杨宸月梧桐湖的师兄徐敬章出来寻杨宸月,干脆便留在了天月教,平日里除了教教徒们习武,还负责教中杂事。如此,杨宸月、薛晓伦、李檐、徐敬章四人就成为天月教名副其实的核心干将。 他们立誓,要将天月教发展为天下第一大派,驱除金兵,保护中原。 乱世□□ 袁太傅名为袁守福,是当今皇帝最为器重的正二品大臣,极有权势,虽一面讨得皇帝欢喜,一面却在国家动乱之时搜刮民脂民膏,充为私库。惹得百姓哀声载道民怨沸腾,他却丝毫不以为然。任民间如何骂他,正是有了他这样的佞臣,大宋才每况愈下。 袁太傅家中被盗,立即出动家中卫队,誓要将盗窃之人“绳之于法”,他手下虽无甚大智能人,却也有不少栋梁之材,很快便将目标锁定最近在京郊以南名声鹤起的天月教。 袁太傅被盗那些财物,多半是他搜刮所得,来路不正,他不敢大张旗鼓,又听闻杨宸月武功高强,只好先派家中卫队先行探风。浩浩荡荡五百余人还未上山,便被杨宸月一一击退。袁太傅又专程请了武林高手陆如风,依旧不敌杨宸月。 陆如风的家族是当今第一大门派陆遥山庄,他的哥哥陆安正是当今陆遥山庄的庄主。陆如风嫁于当朝骁勇大将军齐衡,无奈新婚不久,齐衡却战死沙场,陆如风年纪轻轻却成了寡妇,一直在江湖流浪,没有再回陆遥山庄。朝廷安抚她作为将军遗孀,又因她武功奇超,在武林中排行第三,将她封为护国夫人。 连陆如风也不敌杨宸月,袁太傅只得作罢,却没少在民间散布消息,将天月教归为邪教,非朝廷所承认的正统门派。 这些身外俗名,杨宸月自然不以为意,只是那陆如风与她的家族陆遥山庄,却被她记住了。什么护国夫人,原来只是忠奸不分的庸人,什么天下第一名门正派,只是依附于那些贪官以取得名声罢了。自此,她一心想超过陆遥山庄。 她重视武学令教徒们日夜习武,功力精进,强大天月教力量,不觉间天月教已发展为有千余人的大教,成为江湖门派中的新兴力量。 两年过去了,杨宸月对眼下的一切都极为满意,唯一烦心的事,是两岁的杨含雪忽然浑身出现红色疙瘩,杨宸月抱着杨含雪,令教中众人一一上前探看,最终,一个管伙食的四十岁左右的妇人道,“只怕是出疹子,需下山找郎中才行。”杨宸月心急如焚,当即抱着杨含雪下了山。 杨宸月虽一介女流,却极具慧眼与胸襟,短短半年,天月教竟有了三百多教徒。再加上她的武学“月香烟”无人抗衡,慕名而来者众多,杨宸月又多番挑选,留下的都是真正忠于天月教的。 杨宸月很少下山,来了集市,只得抓着路人打听道:“你可知附近哪里有专治疹子的郎中?”她因焦急而显得急躁,又因走时匆忙,此时身上还穿着天月教教主威风凛凛的黑色服饰,与集市上的其他百姓颇有不同。 如今正逢乱世,百姓胆小,见到她只觉凶神恶煞,只急着摆手否认道:“不知道,不知道啊……”说完急忙跑开,更有甚者,见她朝自己走来,已然四散逃去。 杨宸月心道,我岂有如此可怖?莫非是最近练“烟雾缭绕”走火入魔了? 正想着,衣角被人拉住,她低头看,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只见他骨瘦如柴,衣服破烂不堪,两只眼睛近乎凹陷,显是饿极了的。“婶婶,您给我点吃的吧。”他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杨宸月,“求求您了。” 经过刚才人们对她避之唯恐不及,杨宸月倒觉这男孩亲切许多,便俯身问道:“你不怕我?” 那男孩眼睛里闪烁着常人不及的胆识,诚实的答道:“不怕。” 杨宸月不无欣赏的看着他,“那你可否告诉我,这附近哪里有郎中?” 男孩笑道:“我知道,就在前不远处左拐……” “你带我去可好?”杨宸月此刻只想尽快找到郎中,便欣喜的打断男孩小男孩的话。 “好!”那男孩爽快的答应。 及至看完郎中,已近黄昏。 喂了郎中煎的药,杨含雪身上的红疹渐渐消退,杨宸月揪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她望着一直陪伴她们的瘦弱男孩,心生感激,决定请他吃一顿好的。 恰巧路过一家客栈,她抱着杨含雪,带男孩入了客栈。客栈的小厮看她的穿着,知是行走江湖的人物,不敢怠慢。赔笑道:“这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杨宸月俯身问男孩道:“你想吃些什么?” 男孩怯怯地问道:“婶婶,我可不可以吃一碗面?” 杨宸月和蔼地笑道:“岂止是面,这里的鸡鸭鱼肉任你挑。”她怜惜的望着男孩,“除了面,还想吃什么?” 男孩仍是低着头,似是思考良久,终于缓缓吐出三个字:“只吃面。” 杨宸月不解的问道:“难道你不知道这儿有许多好吃的?” 男孩道:“无功不受禄,之前妹妹看郎中时婶婶已经给钱我去买了包子吃,我不过带婶婶找了郎中,只该吃一碗面。” 这个年纪小小三餐不保的男孩竟有如此思量,杨宸月不由地又有几分欣赏。拉着男孩入了座,问道:“你的爹娘呢?怎的只有你一个人?” 那男孩低下头腼腆地道:“我没有爹娘。” 杨宸月叹息,如今乱世,像他这样可怜的孩子不知还有多少。 此时店小二上了菜,除去牛肉面,杨宸月还点了烧鸡、酱鸭,鲜鱼各一盘,令男孩尽情地吃。 男孩看见如此丰盛的菜肴,大呼道,“这么多好吃的菜,如果我弟弟在就好了!也能让他尝一尝。” 杨宸月问道:“你还有一个弟弟?” 男孩黯然道:“我弟弟今年六岁,比我小三岁,只是半年前我们走散了,如今再也找不到他。” 听闻孩子这样可怜,杨宸月生出几分怜惜之情,怕他难过,温柔的对他道:“先吃饭罢,待会儿凉了可不好。” 待吃完饭,外头似乎比之前阴沉了一些。 出了客栈,杨宸月将杨含雪裹的更紧些,问男孩道:“你住在什么地方?我送你回家。” 男孩连连拒绝道:“不用了,我住在离这儿很远的破庙里,要走很长一段路。” “你住在破庙里?那怎么能行。”杨宸月诧异道,此时心中萌生了带他回家的想法,她又问道:“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道:“我姓聂,叫聂楠丰,楠木的楠,丰盛的丰。” “聂楠丰……”杨宸月沉吟着,倒是一个好名字。这男孩品性极好,又极其聪慧,收入门下做弟子,于杨含雪来讲,也有个师哥可以相互照料。便对聂楠丰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回家,我收你为徒,教你武功,做这小妹妹的师哥,如何?” 自父母过世,九岁的聂楠丰已经流浪了许久。眼前这个妇人不仅请自己吃这么多好吃的,还要收留自己,他的眼眶湿润了,跪在杨宸月面前,“谢师父!师父大恩,徒儿永生难忘。” 杨宸月扶起他,“起来,你记住,看我怀里这个小妹妹,她日后便是你的师妹了。”聂楠丰问道,“师父,小师妹是你的女儿吗?”杨宸月怔了怔,“不,不是,她是我捡来的孩子。” 这两年来,她从未承认杨含雪是她的孩子,只宣称是河边捡来的,杨含雪是她女儿这件事,除了薛小轮和李檐,无人知晓。自创建天月教以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这是她的孩子了,刹那间,她竟有些恍惚。 “我喜欢小师妹。”聂楠丰丝毫没看见杨宸月的神情,接着道。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可现在,有师父,也有师妹了。 自此,聂楠丰便与杨含雪一起,成为天月教主杨宸月的关门底子,成为天月教的大师兄。而照顾杨含雪,也成为他习武之外唯一上心的事。 聂楠丰 日月如梭,不觉间十五年过去了,杨含雪已经长大成人,十七岁的她,被杨宸月保护的极好。聂楠丰又将她视为生命中唯一的念想,从小到大几乎不曾下过天月山,不识人间疾苦,便有了几分不食烟火的气质。她肌肤雪白,一头黑发缓缓垂下,头上简单梳着发髻,如此装扮,也挡不住她惊人的美貌。 若说她温柔,却又不失英气,若说她的眼睛多情,脸上却又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不笑时,如画中女子,欢快时,却调皮可爱。 聂楠丰二十四岁了,他远远的看着杨含雪,黄昏时分,她身穿黄色的衣衫坐在湖边悠悠吹笛,夕阳将她的脸衬的飘渺而安逸。湖岸边种满了梧桐树,这片湖被杨宸月命名为望琴湖。笛声婉转悠扬,如黄莺出谷,是少女的娇羞与向往。 聂楠丰沉醉其中,想起她十三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夕阳,黄色的薄衫,摇着薄扇朝自己走来,抱住他,说道:“师兄,我喜欢你。” 那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黄昏,那天有他见过最美的夕阳。他也抱住她,“师妹,我也喜欢你。” “师兄,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她说着,吻向他的脸颊。 他以为他的人生从那一刻被阳光照亮,却未曾想到,当天晚上,杨宸月的侍女冬儿过来传话,“楠丰,教主要你去一趟。” 他去了主月,师父居住的地方。“师父!”他跪着唤道。 杨宸月背对着他,虽看不见她的脸庞,却从背影也感受到她的威仪。“师父,您找我?”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杨宸月转过身,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器重了十几年的徒儿,“为师常常在想,我……是不是对你们过于严苛了。”她道。虽是平淡的语气,却偷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震慑。 聂楠丰不敢抬头看她,垂首说道:“师父都是为了我们好,为了天月教好,徒儿都知道。” “你能这么想便好。”杨宸月道,“其实为师……有一件事困扰着我。” 聂楠丰道:“何事困扰师父?师父告诉徒儿,若徒儿能微尽薄力,定万死不辞!” 杨宸月道:“你是我唯一的男关门弟子,为师怎舍得你死?”她的语气不同于刚才的冷酷,显的温柔而真诚,“不仅为师舍不得,想必杨含雪也舍不得。”她继续道。 聂楠丰听着,不知如何回话,又听师父道:“我只有你和杨含雪两个徒儿,你该知道,你们在我心里有多重要。” 聂楠丰道:“多谢师父厚爱,在徒儿心里,也一直将天月教,将师父视为心中第一。” “是吗?”杨宸月玩味道,“我和天月教第一,那你师妹呢?” 聂楠丰道:“师妹……师妹在我心中同样重要。”说起师妹时,他的语气竟多了几分温柔与甜蜜,聪明如杨宸月,怎会察觉不到,“你倒是说说,师妹在你心里第几重要?”她道。 “师父……”嗫嚅着,不知师父今日为何如此反常的问这个问题。他的眼神与动作落在杨宸月眼里,“不安吗?”她问,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聂楠丰道:“徒儿不知,师父何意?” 杨宸月道:“为师知道你不知道,只是为师今日听说,你和杨含雪在望琴湖旁,行为过密,可有此事?” 聂楠丰想起黄昏十分,杨含雪的那个吻,嘴角浮现一丝甜蜜的笑意。杨宸月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他是动真心了。说道:“你可知道,杨含雪只有十三岁?” 聂楠丰听出师父是为此事找它,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怔怔道:“徒儿日夜照看她,怎会不知。” “你爱上了她?”杨宸月问道。 “是。”聂楠丰只想忠诚于自己的感情。 “如果为师不允许你爱她呢?”杨宸月道。 “为什么?”聂楠丰眼泛泪光,却不敢忤逆师父。 杨宸月道:“自古男女相爱,多是爱恨交织。为师希望你们是纯粹的,纯粹才能永久,永远。”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她看着聂楠丰,仿佛连跪着也用了他全部力气,“从今日起,杨含雪会交由淳妈妈抚养,你以后不用照看他了。” “为什么?”听闻要让杨含雪离开他,聂楠丰几乎用尽力气说道,“难道师父竟以为,我视作比生命还重要的师妹,我会伤害她吗?” “不,为师不是不放心你。”杨宸月道,“杨含雪长大了,她理应和妇人在一起。还有,你要让她接受淳妈妈,是你不想照看她了,而不是我的安排。”见聂楠丰不语,杨宸月接着道:“你若不答应,便只能将她送去山下找姑子照看,你就永远见不到她了。” 若见不到师妹,自己独自一人活在这世上又有何意义?聂楠丰只好道:“徒儿答应师父,只是师父请让徒儿明白,到底是为何?”他一字一句,直勾勾的看着杨宸月。 看着聂楠丰难过,杨宸月不免恻隐,自己所见爱情都不能善终,杨含雪是她的女儿,聂楠丰是她器重的徒儿,若两人真的结为夫妻,倘若爱情破碎,杨含雪便什么也没有了。她现在还小,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便算不得棒打鸳鸯。若是与他人,至少任何时候,还有眼前这个师兄,做她永远的亲人。她叹气道:“爱情......脆弱而多变,杨含雪除了你,没有任何亲人,为师只希望你是她的兄长。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师父!”听着师父不容置疑的话语,聂楠丰知道一切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下去吧。”杨宸月道:“记着,今日的对话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她深深的眼眸看着聂楠丰,“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聂楠丰不知自己怎样出了门,只知道自那以后的所有日子,都变的没有了光彩。 正陷入回忆,却是杨含雪先发现了他,“师兄!”她笑着朝自己走来,她今年十七岁了,他的师妹,他魂牵梦绕的人。“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她笑问。 聂楠丰回过神来,笑道:“看你吹的忘情,实在不舍打搅你。”他的眼光深邃,他离她很近,能够感受到他的男性气息,杨含雪满脸通红,忙移开目光,这些年来,师兄行动上总是离自己远些,却又常常这般炽热的看着自己,令她不解。虽想着,嘴上只是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聂楠丰这才想起正事,微笑道:“方才李姑姑找我们,说是师父抓了一个重要的犯人,要我们协助徐伯伯看管他。” “重要的犯人?”杨含雪皱了皱眉,“又是哪个武功高强的大师么?” 聂楠丰道:“还不清楚,你回屋吃点东西,换件衣裳,咱们去看看。”虽有几年没有照看她,却总是习惯性的关注、嘱咐。 陆家长子 被扔进牢狱的时候,陆一林并不知此时是何时辰,他的手脚被铁链锁住,眼睛被人用布缠住,看不出外间的半点光亮。待他入得牢里,才有人将他的眼布扯下。陆一林困难的睁眼看着,周围黑黢黢的,只有几把火把照着光亮。眼前是一个穿着并不讲究的老头,他看上去像有五十多岁,一双干练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的脸,想必是他将自己的眼布撕下。 徐敬章见这犯人打量着自己,吓唬道:“看什么看?你可知道这是何地?” 陆一林是当今江湖第一大名门正派陆遥山庄庄主陆安的长子,浑身透着贵气,在此囹圄之地,也时刻保持着自己的修养,纵是不满,依旧不紧不慢道:“能是什么地方?左不过是天月教的牢狱罢了。” 徐敬章居高临下的看着陆一林,颇为骄傲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牢狱,它依据地势,四周皆以特殊钢铁造就。”居高临下的看着陆一林,“被关到这儿,你可别有还想逃走的想法。” 真是一个怪老头,话不投机,陆一林不欲与他多言。他细细打量周围的环境,这里大概有十间狱室,左右各五间,中间的回廊上有一张桌子和几个椅子,此时那老头就坐在那儿,旁边还有像床铺一般的东西,大概都是提供看管者所用,这里出奇的安静,大概现下只有自己一个囚犯。无奈光线太暗,只能看得到这大概的轮廓,其余都看不清楚。 地上铺满稻草,上有一床薄被,倒十分适合打座,他就地坐下。天月教将此狱牢取名为“虎穴”,是依着《后汉书·班超传》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说,虎穴已是那般危险,何况天月教精心整修的牢狱,意为入了虎穴便难以逃脱。这狱牢铜墙铁壁一般,陆一林不由得忧心。此时只听外面有人喊着“徐伯伯!” 那老头瞬间眉开眼笑,喊道:“楠丰,你们来啦。” 来的人走近,是一对青年男女,隐约看见那男子穿着一身黑衣,女子一袭白袍,她风姿绰约的朝这边走来,远远望去,如画中仙子一般。待他们走近聂楠丰,黑衣男子道:“徐伯伯,我带着含雪来看看情况,是何许人也?” 那老头不屑地道:“嗨,是个毛头小子,听说是陆安的长子。” 那姑娘的目光朝自己而来,他虽身陷囹圄,淡定优雅的气质却丝毫不减,剑眉星目,看上去潇洒而多情。二人目光相遇,陆一林的心忽然跳的厉害。 只听青年男子不屑地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人物,慌忙赶来看看,怎么不是大人物也关进虎穴了?” 原来虎穴是天月教关犯人的要地,一般人不会关在这儿,难怪整个狱牢只有我一个人,陆一林心道。 只听那老头笑道:“这便要问你们的师父啦。”听完这句,陆一林便明白,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天月教主的两个关门弟子。 那青年男子道:“师父让我和含雪协助看守,不知我们应该怎么做?” 那老头道:“你师父已经吩咐过我啦,你们俩白天晚上轮守,我只负责照看好你们俩。” “怎么这么奇怪?”那姑娘说道,似乎只交给他们看管并非常态。 那老头笑道:“这都得问你师父啦,或是想历练历练你们。”又听那青年男子道:“那自然是我晚上,含雪白天。” 听几人谈话,陆一林大概清楚了这几人的关系,也知道自己将由这两人看守。只是那老头倒真如双面人一般,面向自己时如同怪人,对待他们却如此和蔼。又听他们聊了一会儿,老头和那姑娘便离开了,此时,牢内只剩自己和那青年了。 天渐渐地黑了,他知道从现在到天亮,都是这个青年男看管着自己了。 聂楠丰隔着铁栏透过火把的光亮望着陆一林,不知怎的,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狱牢中间的走廊里徐爷爷早已为他准备好了歇息的床铺,就放置于铁栏门口,还有一个桌子两个椅子,想来徐爷爷也是尽心了。他见陆一林闭眼打坐,手脚都被铁链锁住,想来逃跑不是件易事,心中放心了许多。 陆一林却想从他口中探出更多信息,对聂楠丰道:“刚刚听你们所言,这个虎穴,倒是贵教看重我才将我关在这儿了?” 聂楠丰嘲笑道:“你知道便好,若非你是陆安的儿子,这虎穴,你都没有资格进入。” 陆一林见此人不过二十多岁,却透着三十左右人的成熟气度。一时忧虑自己所处之境地,不知能不能逃掉?便不再与聂楠丰搭话。 翌日清晨,杨含雪信步来到虎穴,虎穴位于天月教偏僻处,挨近后山,平日里,这儿是她习武的地界,如今看管犯人,她倒觉一阵新鲜。 入得狱中,聂楠丰端坐于床上静静打坐,听得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睛,此时天已大亮,透过虎穴屋顶的石缝,牢狱里进了几丝光亮。瞧着杨含雪朝自己走来,她本就肌肤白皙,白色袍子映得她越发飘逸美丽。 杨含雪走近,将随身所带的剑放于桌上,“师兄,我来啦,你可以回去休息了。”她的声音轻快,显然心情不错。 聂楠丰站起来,看向昨夜被他看管了一夜的陆一林,凑近杨含雪耳朵轻轻说道:“我已观察四周地形,他要想逃走绝非易事。” 杨含雪点头笑道:“快回去休息罢,这儿有我便行。” 聂楠丰走了几步,又回头嘱咐道:“若有事记得喊徐爷爷。” “知道啦。”杨含雪应道,回身坐下。 聂楠丰又回头看了一眼,似乎他的眼睛他的身体全跟随她而牵动,见师妹已背对自己,才转身静静离开。这情形被狱中的陆一林一一瞧见,不由眯了眯眼,对这对师兄妹产生几分好奇。 目光 待聂楠丰走远,牢里只剩下陆一林和杨含雪,他望着杨含雪柔和的侧脸,心里生出无限悸动,他试探地问道:“你和你师兄是恋人么?” “为什么这么说?”杨含雪瞥眼瞧了瞧他,仿佛想从他的话里寻找师兄的蛛丝马迹。二人第一次目光交汇,陆一林的眼神散发着光芒,杨含雪跌入那眼中,心微微一颤。见陆一林虽身处囹圄却气度超然,翩翩公子,目光柔和,她怔了怔。只听陆一林玩味道:“你一来,他的眼里便只有你,连我这个犯人都看不见了。” 杨含雪闻言,想起师兄,陷入一阵沉思,陆一林见状,更确定这师兄妹二人的关系非同寻常了。片刻,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含雪看了他一眼,这个犯人怎么这样奇怪。陆一林同样望着她,四目相对,陆一林心跳的厉害,从前只在书中读过摄人心魄几个字,今日与她相视,总算明白了。唯恐被她发现自己的心意,便不再言语,其实他昨天已听她师兄喊过,唤她含雪,含雪,含雪,只是不知姓什么。 又过了许久,待心情平复,陆一林又打破沉默,问道:“你为什么会加入天月教?” 杨含雪问:“加入天月教怎么了?” 陆一林道:“难道你不知道天月教是邪教么?” 听闻“邪教”二字,杨含雪颇为不悦道:“天月教以驱除金人为己任,怎么是邪教?” 陆一林了然道:“天月教杀人如麻,视人命为草芥,江湖中人人人欲诛之而后快。” 听他将天月教说的如此不堪,又见他此时不过一阶下之囚,肯定是故意说话来侮辱天月教。侮辱天月教就是侮辱师父,她怎能允许拔剑指向他,目光森然,说道:“你才是邪教。” 陆一林临危不乱,淡然道:“我是犯人,没有你们教主的允许,你可不能随意杀我。” 他注视着她的神情,杨含雪看着他,终是心软,将剑放回,看着他说道:“天月教不是邪教,你不要听人胡说。”继而坐下,不欲与这犯人纠缠,又想起师兄,这些年他总是对自己淡淡的,若即若离,她不明白为什么。 见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似乎心事重重,陆一林心生怜惜,安慰道:“好好好,我不胡说,不胡说了,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 她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俊俏而冷静的脸不知在思考什么,他就这样看了她许久,竟觉得有她在,这囚犯的日子于他而言也是甘之如饴。 及至中午,徐敬章送来午饭,是杨含雪最爱的鲜香鱼汤,她望着徐敬章,这才展开笑容,陆一林见了,心里也舒展了些。 徐敬章扔给陆一林几个馒头,居高临下道:“小子,这是你的午餐。” 陆一林看了一眼那馒头,装作没有听见。 待徐敬章离开,杨含雪一人喝着大碗鱼汤,见陆一林不吃那馒头,翩翩公子沦落如此境地,也怪可怜的。便道:“你若是不愿吃馒头,我的鱼汤可以给你喝,我吃馒头。” 陆一林心中一暖,说道:“看出你喜欢那鱼汤,干嘛要给我?” 杨含雪将鱼汤递于他,“你关在这儿怪可怜的,给你喝吧。” 她喜欢吃,陆一林自然不舍得夺人之爱,有她这个心意便已觉开心了。捡起地上的馒头,说道:“我不喜欢喝鱼汤,就喜欢吃馒头。”说完咬了一口馒头,对杨含雪道:“快趁热喝了吧,待会儿凉了。” 杨含雪道:“你自己在这儿自身难保,还关心我?” 陆一林只管低头啃馒头,夸张地说道:“这馒头好吃!” 杨含雪闻言,知他是故意的,扑哧一笑。见她笑了,陆一林的心也仿佛照进了阳光,露出淡淡浅笑。 如此过了五六天,白天杨含雪看管,晚上聂楠丰看管,倒也相安无事。而陆一林,在这囹圄中,却有所期待了,期待白天的日子,期待那个叫含雪的弟子来看管自己。如若每日能见她,便是做十年的囚犯他也心甘情愿了。 主月秘密 自奉命看守犯人,杨含雪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师傅了,她有些想她。这日将看守之事提前交与师兄,她便绕过后山,朝着师父的住所“主月”去了。主月由两部分组成,外间是大堂,平日里天月教教徒集合所用。里面是杨宸月的内室,有几个房间,她的卧室,她的书房,以及她练功的场地。 天色渐晚,杨含雪边走边想近来的许多事情,想起那日陆一林的话,难道天月教真的是邪教吗?她希望从师父这里获得否定的答案。师父,是那样温柔,那样善良。她曾整宿的哄自己睡觉,抱着自己入眠,尽管次数不多,尽管她大多数时候是严峻且冷酷的,她却清楚的记得那些温度。师父怎么可能是坏人呢?师父是她最信任最爱的人。 想着想着,已到了主月。远远望去,大殿里空空如也,难道师傅不在?杨含雪穿过大殿,进了主月的内室,那是师傅的寝殿。仔细看了四周,内室也无人,师傅不在,她能去哪儿?正纳闷间,却听见什么东西发出些许声音,杨含雪循着声音望去,原是师傅的玉床,那玉床似乎与平日所见的位置不同,不一会儿,床移到一旁,下面的地面空出一个人出入大小的洞。杨含雪正诧异的看着,杨宸月由洞口轻跃飞出,随手碰了不知哪儿,那地洞立即被一个大石填上,如普通地面。 杨含雪惊异的看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一幕。杨宸月见杨含雪在内室中亦极为惊讶,她好几天没见到杨含雪了,看着她的目光里藏不住的想念与疼爱。虽是如此,仍是教主的身份站了上风,怒喝道:“你怎么进来了?” 杨含雪忙跪下道:“师傅恕罪,徒儿绝非故意。” 杨宸月看着她如此惊吓,不忍责备,呼唤侍女道:“冬儿!”欲将怒气发泄在侍女冬儿身上。 冬儿进来了,见杨含雪在此,跪下求饶道:“教主息怒,奴婢刚刚去厨房看熬的汤好了没,哪知才一会儿功夫,含雪师妹便进来了。” 杨含雪见师父脸上仍有怒气,唯恐因自己的缘故连累冬儿,见冬儿委屈的直掉眼泪,忙求情道:“师傅莫怪冬儿,确实是徒儿无知,竟闯入师傅的内室……” 见杨含雪如此,杨宸月不忍继续责怪,对冬儿道:“自己不仔细,还怪起他人,以后你便不用来侍候我了,专心在厨房帮忙。”见冬儿不吭声,又喝道:“下去!” 待冬儿走了,杨宸月扶起杨含雪,轻柔地问道,“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杨含雪唯恐师父不高兴,说道:“徒儿……徒儿什么也没看见。” 杨宸月冷哼一声,“怎么,连你也怕我了,不敢对我说实话了?” 不敢令师父生气,杨含雪忙解释道:“师父息怒,徒儿,徒儿……”想了半天,却不知怎样说,怯生生看向师父,希望师父的怒气少些。 杨宸月见状,心下一软,这件事情早晚都是要告诉她的,或许此时正是个机会。看着她怯生生的样子,杨宸月语气温柔了些,说道:“为师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师兄,和薛李二位姑姑。你可要守住秘密。” “师父?”杨含雪不解的抬头,看着师父,只见她神情凝重,这该是怎样一个重大的秘密。 杨宸月叹了一口气,幸而是含雪,她钟爱的女儿,她钦定的传人。她扶着杨含雪在桌旁坐下,对她道:“含雪,你知道吗?师父,好像练功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杨含雪不可置信,望着师父,又是惊愕,又是心疼。 “这些年来,师父打着行侠仗义的名头,也做过一些错事,错了便是错了,便回不去了。如今江湖上,将我们天月教视为邪教的人大有人在。” “邪教……”杨含雪想起陆一林所说,江湖上竟真有这样的传闻。 杨宸月继续道:“都是师父不好,练功走火入魔却不愿停止,任由魔性带着我作恶。你是天月教的传人,一定要记住,万一将来练功走火入魔,千万要停止。” “传人?”杨含雪疑惑。 杨宸月道:“是,你是天月教的传人,为师本来打算以后再告诉你,只是,为师今天又走火入魔了,也让你看见了,便告诉你罢。”说着,她一掌推开玉床,携杨含雪钻入地下室。这入口虽小,洞内却格外宽敞,处处是或大或小的夜明珠,照的洞里如同白昼。 “师父?”这里面竟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珍宝,杨含雪想问。杨宸月自是知道她的疑惑,说道:“这些珍宝,都是我这些年积累所得,有了这些珍宝,天月教何愁不能发展壮大?” 杨含雪问道:“师父,你很希望天月教壮大吗?” 杨宸月道:“当然,我希望天月教成为武林至尊,各大门派都对我们俯首称臣。” 杨含雪道:“可我们的目标是赶走金人。” 杨宸月道:“便是赶走金人,在武林中,也要看谁说得上话。” 说着,二人走到了一幅画前,画中一女子怀抱琵琶坐在湖边的仙石上。杨含雪道:“师父,这幅画上的湖,像极了我们后山的望琴湖。” 杨宸月特意不看那画,将画推开,露出一个开关,对杨含雪道:“记住这个位置。” 杨宸月按了下开关,左边竟又打开一扇门。杨含雪跟着师父进去,这间房似乎是个书房。又有一幅画,杨含雪认出来了,画的是天月山。揭开画,里面有三本书,分别是《独门一月》、《香气漫天》、《烟雾缭绕》。 “师父……”杨含雪望向师父,知道这是本教的镇教武学,师父将此告诉自己的意义重大。 杨宸月道:“为师将平生所创之武功,尽数写在了这几本秘笈中,你要记住这个地方,等有一天为师不在了,你就进来取走秘笈,练成绝世武功,将天月教发展光大。” “可是……师父,还有薛姑姑、李姑姑、徐伯伯、师兄,为什么是我?”杨含雪道。 杨宸月道:“不要问这么多,为师自有为师的思量。她温柔的看着杨含雪,“再过三个月,便是武林大会竞选武林盟主的日子了。”杨含雪只呆呆的望着她,她继续道:“各个门派都在为此事做打算,大门派想着如何取胜,小门派想着如何站好队。” 杨含雪道:“那咱们呢?天月教是观望还是参与?” 杨宸月道:“纵然我们不如其他门派有人支持,但唯有取得武林盟主之位,外界真正的认可、臣服于天月教。师傅想拼一拼。”她垂下了眼,“毕竟,竞选武林盟主已经连续五届取消,下一次,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天月教建教十五年,虽在江湖中有些声名,却终究不被正统认可,她不甘如此。 杨含雪道:“我曾听闻武林大会是每五年召开一次,召开过程中定会竞选新的武林盟主,怎的却取消这么多次?” 杨宸月道:“现任武林盟主高南极,已经九十多岁,那些名门正派们崇拜他的德行,届届联名上书取消武林大会,世人已快不知道有武林大会,如今他实在是老了,今年才有人提及此事。” “高南极……”杨含雪望着师傅,“他是武林盟主,为何我从未听说过他?” 杨宸月道:“你少涉江湖,这些事或许不知……他虽是武林盟主,十五年前便不再管江湖事务,一心修仙,那时你小,自然不知道。” “那师傅您见过他吗?”杨含雪问道。 杨宸月道:“有过一面之缘。”她定了定神,望向杨含雪,“今天师傅对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天月教兴亡并非一人之事,你也大了,作为我的关门弟子,该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 “我的责任……”杨含雪愕然。 二人出了洞,回到主月,杨宸月继续叮嘱道:“记着,除了师父之外,聂楠丰是你最可以信任的人。至于薛李二位姑姑,这些年来她们俩更为交好,你薛姑姑温柔,李姑姑刚硬,总之你要多留意一些。” 杨含雪对师父的所言所语似懂非懂,只得听从的点头。 杨宸月温柔的看着她,“好了,赶紧回去歇息吧,这些天还要看管犯人,可得休息好。” 望着师父关爱的眼神,杨含雪心中为暖,她感觉得到,师父真的关心她。这么好的师父,怎么会是陆一林口中的坏人呢?“师父,那徒儿先告退了。”她望着师父的眸子,轻柔的道。 “好,下去吧。”杨宸月微笑的看着她,她转身,离去,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 玉佩 出了主月,杨含雪不想立即回房,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虎穴方向,不知是来找师兄诉苦,还是想问陆一林更多的事情,恍惚间便来了虎穴。 路过徐伯伯的屋子,这儿极偏僻,平日里是不会走这条路的,今日恍惚竟走到了这儿,见灯火犹亮,刚欲进去。却听见里面有女人的声音,那女人道:“我不来找你,你就不去找我了么?真够狠心的。” 仔细一听,竟是李檐姑姑的声音,杨含雪愕然。只听徐伯伯道:“这些日子看管陆遥山庄那小子,我不是害怕两个孩子看管不当嘛。” 杨含雪知道徐伯伯口中“两个孩子”指的是她与师兄聂楠丰。只听李檐姑姑嗔怪道:“我看你呀,只知道为教主分忧,总是把我排在后面。” 徐敬章道:“咱俩这不是相见了吗?你不知道,这些天我也想着你呢……” 过了一会儿,灯灭了,里面没有人出来。饶是杨含雪再不更人事,也猜出几分,没有想到,徐伯伯与李姑姑竟有这层关系。 晃悠悠的来到虎穴,今晚她的心很乱,先是师父告诉她主月的秘密,又是知道了徐伯伯和李姑姑的关系。这天月教里,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呢?远远的看着师兄端坐着的身影,他似乎也看见了她。聂楠丰站起迎上她,“含雪,这么晚了,你怎么又过来了。” “师兄……”杨含雪急需找一个人分担,可今天的事,师父嘱咐了一遍又一遍,谁也不能说。她靠近聂楠丰,竟像小时候般依恋地抱住了聂楠丰,聂楠丰怔住,多想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可是他记得,记得师父对他说的话,师父是他一生的恩人,他不能违背师父。他的身体僵直,抱住她不能,推开她舍不得。 这一切尽收陆一林眼底,他微微蹙眉,打断他们道:“哎哎哎,你们当着我的面,这样不太合适吧?” 聂楠丰闻言,恐师妹名声受损,只得推开杨含雪,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他的眼里只有这个师妹,陆一林更坚定了这二人关系不同寻常的看法。 只见杨含雪摇摇头,似是千言万语不能诉说。颤悠悠说道:“师兄,我……我今晚想和你在一起,让我在这儿好吗?” “咳咳!”陆一林故意咳嗽了几声。 没有人关注他,只听聂楠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师兄。” 杨含雪眼波流转,思考再三,只得颔首道:“我不能说。” 聂楠丰见此,便不强求,说道:“那好,你在这铺上睡,我坐这儿,幸好徐伯伯准备的什么都有。” 杨含雪的眼睛不曾离开聂楠丰,见她对自己依恋,聂楠丰爱怜道:“乖,你睡这儿。”如幼时一般哄着她。 “可……”杨含雪道,“让我和你坐一会儿,我再歇息,可以吗?” 聂楠丰自然听从,搬过两个椅子,与杨含雪坐在一起,杨含雪小心翼翼依偎着他,很久没有与师兄这般亲密了。她甚至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师兄待她有了距离。这样依偎着,她感到很安心。 陆一林看着,胸口如被大石堵住,这个含雪姑娘,对她的师兄定是有别样感情……心中莫名不悦。可想到今晚她在这儿,自己可以多看看她,也算好事了。他假装熟睡的样子,眯着眼,看着这对师兄妹。 夜深了,聂楠丰以为陆一林已经睡着了,杨含雪靠着他在他怀里熟睡着,仿佛她小时候一般。他将她抱的更紧了些,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与杨含雪两个人。良久,他才将熟睡的师妹安顿在床铺歇息,将自己的袍子脱下盖在她身上,自己坐在旁边打坐。陆一林翻了个身,背朝他两,心中五味杂陈。 而聂楠丰,一夜未眠。杨含雪翻身了,或者只是哼了一声,他都要习惯性的看一眼,照看她是他多么渴望的事。可是,他没有了资格,没有了这权利,谁又知道,他心里的苦楚呢。 翌日天亮了许久,杨含雪才醒来。早已醒来的聂楠丰和陆一林都默契的不说话,让她安静的睡着。杨含雪睁开眼,才意识到昨天自己恍惚中来到虎穴,缠着要睡在这儿的事,脸微微一红。又想起昨日师父所说之事,只觉压力倍增。 “醒了?”聂楠丰看着她。 “嗯。”杨含雪坐起身。 聂楠丰起身道:“那我便回去休息了,你在这儿好生看着。”说完看了她一眼,不等她回答,便提剑径自离开,他要早早的离开,他需要平复自己的心情。 杨含雪望着聂楠丰的背影,他离开的这么快,仿佛躲着自己一般,杨含雪的心有些失落。刚想唤一声,却见狱室的陆一林正看着自己。她拢了拢头发,问道:“你看什么。” 陆一林道:“我在看呀,你和你的师兄,这关系让我看不懂。” 望着她,期待她的回答。只见她垂了垂眼,说道:“连我自己也不懂,或许……师兄不喜欢我,又怕说出来,伤了我的心。” “他不喜欢你?”陆一林惊讶她竟有如此的想法,问道:“你怎么这样想?” 杨含雪想起小时候师兄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而这几年时常对自己的冷淡。看了看陆一林这个囚犯,觉得自己定是昏了头,才会与他说这些。因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陆一林便不正经道:“长日漫漫,我日日关在这牢里,想和你聊聊天消磨下时间,这你都不允许吗?” 杨含雪看了看他,觉得他关在牢里确实很可怜,眼神便柔和了些。转过身背对他,伤怀于刚刚师兄为何走的那样快。 陆一林见了,看出她有些许难过,便转移话题道:“你可知道,你师父为何将我抓来这里?” 杨含雪望向他,问道:“为什么?” 陆一林道:“十五年前,你师父盗得当时的太傅袁守福府中的珍玩宝贝,你师父武功高强,他府中的卫队奈何不了她,袁太傅便托我姑姑捉拿你师父,虽我姑姑无功而返,可你师父却执意与我陆遥山庄结下了梁子。” 杨含雪不曾听说此事,说道:“先不说我师父是否盗银,即使果真如此,我师父该是抓你姑姑,何苦抓了你来?” 陆一林道:“我姑姑武功高强,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是当今护国夫人,你师父拿她没办法,只好将气撒到我们这些小辈身上了。”不等杨含雪说话,陆一林接着道,“不过,我倒挺感谢你师父。” 杨含雪不解问道:“你谢她什么?” 只见陆一林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杨含雪竟不自觉地红了脸,只听陆一林道:“让我认识了你,便是关我个十年八载的,只要有你看管我,我都无怨无悔。” 他眼中写满真诚与认真,杨含雪愕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一张脸红扑扑的,此时陆一林也是羞涩万分,不敢看她。杨含雪背过身,心砰砰跳个不停。 终是陆一林又朝门那边坐了坐,靠近了她,柔声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全名叫什么。含雪。”含雪二字,是他听别人喊的,他想认真的,让她亲口告诉自己,她的名字。 “我姓杨。”杨含雪淡淡地道。 虽是淡淡的,陆一林却也十分高兴,她回答了,至少说明她对自己刚刚的表白并没有太反感。他接着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加入这天月教的?” 杨含雪转身,对上他灼灼的目光,四目相对,竟有说不出的情愫。陆一林打破沉默,说道:“我忽然想起,天月教教主,也就是你师父,也姓杨。” 杨含雪颔首,“我自幼被师父捡来抚养,师父不知道我的生父生母是谁,便让我跟着她姓杨。”说完,竟不知自己为何与他说这么多。 看着她羞涩的脸庞,多情的双眼,陆一林看着她,声音沙哑问道:“你能不能过来,离我近一些?” 杨含雪问道:“是有何事?” “过来便是。”陆一林道。 杨含雪竟不排斥,依言到铁门前。二人离的很近,陆一林将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摘下,“这块玉佩是我心爱之物,若我凶多吉少,这块玉佩你拿着,也不算暴殄天物。” “我不要。”杨含雪道,看得出那玉佩非寻常之物,她不能收。见陆一林道眼里有些落寞,她接着道:“你不会凶多吉少,我师父不会杀你的。” “这哪说的准。”陆一林道。 杨含雪黯然,竟不希望他有危险。她怅然间,陆一林为她带上玉佩,这是他早就发誓的,要赠给心爱之人的礼物。他要她戴着它,时刻想起他。 “你……”杨含雪看着他,任由他将玉佩戴好。问道:“为什么一定要送我?” 陆一林微笑道:“因为我感应到它,它希望你成为她的主人。”不等杨含雪说话,他继续道:,“答应我,不许取下。” 杨含雪道:“不行,我师兄师父看见了会不高兴。” 陆一林道:“放心吧,这是我的贴身之物,藏在衣服里,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的。” “可……”杨含雪道,“我不想将你的贴身之物带在脖子上。” “怎么,嫌弃我?”陆一林目光炽热的看着她。 “我……”杨含雪看着他,不知取还是不取。” 陆一林见她犹豫,温和地道:“戴都戴上,就别取下了。”语气近乎请求。 见他如此,杨含雪不忍再拒绝,说道:“好好好,我戴着就是了。”她不得不承认,对他,她似乎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对上陆一林的目光,他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她急忙转身,背对着他。 陆一林看着她的动作,眼角含笑。想及她与她师兄,又有些落寞。不过,遇到能让自己动心的女人不容易,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他告诉自己。 对策 却说陆家长子被抓,陆遥山庄上下心急如焚,早闻天月教的虎穴是铜墙铁壁,即使进入了,也难将狱牢打开。直到陆一林的父亲陆安亲自去西域求了珍贵的熔铁水,这才将庄里一众弟子召集在一起,商量营救陆一林的对策。 陆遥山庄由陆家祖先陆道明和他的妻子陈遥所创,传到陆安这一代,已是第五任庄主,因着历年来抵抗金人有功,多次受到朝廷表彰,非常受武林中人尊敬,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 陆安的的妻子黄小蝶,便是陆一林的生母,与陆安恩爱多年,听闻这个消息,自是高兴,却也不免埋怨道:“当日我建议送些珠宝给天月教换回一林,你却不允,真不知一林在那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陆安道:“天月教想要珠宝,我们若给了他,这只能是无底洞呀……”原来陆安早已与杨宸月交涉过,杨宸月回应若想放了陆一林,便让他们拿出五箱珠宝。黄小蝶想及事情起因由十五年前陆如风得罪杨宸月而起,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那风儿,干嘛惹上那个邪教女魔头呢!” 陆安本想为妹妹说句话,当时袁太傅是皇帝新宠,他托妹妹办事,妹妹哪有不依的道理?看见黄小蝶担忧的神情,不免心软,说出口的却是:“你便放心罢,天月教想要珠宝,自然不会伤害一林的,一林尝一下牢狱之苦,也算是对他的历练。” 说着,小辈们都陆续进来了。 陆安与黄小蝶一共育有四个子女,长女陆小蒙,长子陆一林,次子陆普节,和最小的儿子陆岩,陆岩才七岁,平日里由乳母带着,此次因挂怀哥哥陆一林,也与兄长和姐姐一同前来。除此之外,陆安另收了两个徒儿谢志侠和段鸿。另有一个家丁向义,常随他们一起习武,但因为他父亲向永当年闹事赌博的关系,陆安并未收他为徒。向义如平日般站在陆安身后,大多数时候,他充当一个侍候随从的角色。 陆安与黄小蝶正襟危坐在堂上,待后辈们行了礼,陆安道:“一林被劫已是第七天,我甚是挂念,把你们召集,是想令你们谈谈对此事的看法。”虽心中已有计策,却也想着趁这个机会考考后辈们。 谢志侠道:“依我看,咱们该率众攻上天月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黄小蝶皱眉道:“你武功习的不错,却该知道并非凡事只能用蛮力,且不说率众攻打天月山所冒的风险和耗用的精力,光是一林的性命在他们手上,我们怎可如此。” 段鸿接道:“师母说的不错,此事只能智取,不能硬来。”他看看满脸通红的谢志侠,又看看师母,“依徒儿看,该暗中救出一林,待救出一林后,再想办法对付天月教。”段鸿原是一个富贾之子,因热爱习武被他父亲送入陆遥山庄,他身穿白衣,浑身透着一股翩翩风度。 陆普节道:“天月教劫大哥,不过是为了些珠宝,天月教如此眼薄,咱们将珠宝给了她又如何?” 段鸿道:“向天月教这般邪教,此次给了宝物,定以为我们陆遥山庄是软弱可欺的,保不齐还有下一次。” 陆安听了频频点头。 陆小蒙一向了解父母的行事风格,知父母心中若没有计策,定不会召集他们,因问道:“不知父亲母亲可有何计策?” 黄小蝶温柔的看着女儿,果然这女儿是最贴切父母心思的。望着她满意的笑了笑,说道:“我已托人查出了一林被关的地方,此地较为阴湿,在天月教的西北面,这是天月教的地图。”她拿出地图,递于晚辈们。 几个晚辈围着地图,陆安在旁道:“一林被关的地方被天月教称为虎穴,虎穴在天月教中较为隐蔽,因是地下囚牢,顶部只以一个大石头压住,因怕人知晓,又以黄土掩盖,不知者即使走在上面也未知下面是一狱房。” 陆普节疑惑道:“那他们怎样进入虎穴?难道每回都是穿石而越?” 黄小蝶道:“你们看看地图,虎穴的正北方不远处有一个黑点,这个黑点是一个小屋,从这间房往虎穴的方向走,地势越来越低,走到近旁时,有一小门,这便是通往狱房的门,也就是一林被关的地方。” 段鸿赞叹道:“利用地势高低铸就囹圄,确实聪明!” 谢志侠愤道:“一林岂能被关在这样的地方,师傅,我们一定要把他救出来!”陆安道:“徒儿莫急,我和你的师母已经有了计策。”“父亲快讲。”陆小蒙催促道。 陆安道:“天月教乃一大邪教,与他们讲理谈判必不可果,唯一的办法只有劫狱。你们看看地图,杨宸月的住所位于正东,这也是杨宸月的日常活动范围。这一带再无其它住所,想是杨宸月练功需清静的缘故。关一林的‘虎穴’位于西北方,离杨宸月的正东有好一段距离,因此在劫狱过程切记不要惊动杨宸月,这会使我们成功的机会更大。西北方地处偏僻,除了虎穴。唯一的住所就是这儿。”陆安手指地图,“这里面住着的人名叫徐敬章,武功高强,十年前关押赵震岳是也是他看守,他大概算是天月教的头号狱卒了。要想救一林,首先就要避开他。” 陆普节疑问道:“可他既是常年行看守之职,又住得离虎穴这么近,能避得了吗?” 黄小蝶道:“二十年前我曾与他打过交道,这个徐敬章酷爱美食,天下闻名。嗅觉灵异异常,最易被美食诱惑,在我看来,只要用美食的香味去引诱他,他必然会移步前去。” 段鸿道:“仅用美食引诱未免太冒险,倘若徐敬章不买账,那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黄小蝶道:“据我所知,天月教的生活并不奢靡,平日多以素食为主,这对于酷爱美食的徐敬章来说,无疑如猫儿多年不见了鱼,因而我相信美食足以令他动心。当然,前提是让他有所防备,让他觉得和平日一样,不会出什么事情,倘若他真不为所动·····” 陆安道:“不错,在徐敬章这个环节上就听夫人的。”他转过头望着黄小蝶,“我相信你。”又看向后辈们,“这次行动,一不能惊动杨宸月,二要引开徐敬章,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众人凑上去看,不知其为何物,纷纷不解。陆安道:“虎穴以钢铁铸成,一般利器不能打开,此乃我从黄山药谷子手中取得的融铁水,任它再坚硬的钢铁,遇见它,便熔成铁水。” 众人拿过融铁水琢磨。“仅此一小瓶,必小心使用。”陆安提醒道。 见大家小心翼翼的收起融铁水,陆安继续道:”依我的计策,此次行动需四个人,由鸿儿负责引开徐敬章,与其消耗时间,若有差池,鸿儿轻功好,必能逃脱。普节拿融铁水,关键时刻救出一林,小蒙和侠儿负责掩护普节。我则在外面接应,应不时之需。你们看如何?” 陆岩不依道:“父亲,我也要去救一林哥哥!” 黄小蝶抱起他,温柔道:“你若去了,哥哥姐姐们反而还要顾着你,想不想一林哥哥成功的救回来?” 陆岩点点头,说道:“想。” “那是不是要待在家里?”黄小蝶慈爱道。 “恩。”陆岩答应。 陆安见妻子如此轻易哄住小儿子,会心一笑。对小辈们说道:“你们各自回去准备准备,今晚就行动。” 待众人走远,黄小蝶再无法隐藏自己的担心,问陆安道:“安哥,只令他们几个去,您一点也不担心?” 陆安笑道:“我便知道你不放心孩子们的安全,那时我自会带人暗中保护他们,刚才若说了,他们知道有人保护,又怎会全力以赴。” 黄小蝶脸上的担心这才少了些,望着他笑道:“还是安哥考虑周全。” 趁夜营救 这夜,月亮如往常一般,弯弯的斜挂枝头,鸟鸣虫叫,昭示着天月教这寂静而寻常的夜晚。虎穴里,聂楠丰静静打坐,他眯着眼睛,保持着他作为一个看守随时应有的警惕性,瞧瞧陆一林,他早已歇息,发出微弱的鼾声。深夜时分,一切声音都显得敏感,不知师妹此时在做些什么。 在离虎穴不远的小屋里,徐敬章早已睡下,忽地,睡梦中的他面带笑容,像是遇见了什么钟爱的东西。原来是烤乳猪的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钻进了他多年未觉醒的食腹。“真香啊!”他在梦中幸福的低喃。眼睛缓缓睁开,他醒了,那个香味如此真切,完全不像是在梦里啊。徐敬章捏捏自己的鼻子,确定自己不是做梦。遂打开门去,欲寻出那香味。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虎穴,他迟疑了。若我走了那犯人该如何。 此时又看见透过门缝虎穴里面传来的亮光,想及楠丰在正在里面看守,况这香味如此之近想必也不是太远。凭着对聂楠丰的信任与那堪称梦想的对美食的追求,他朝着东南方向走去。那香味忽近忽远,悠远而绵长,他走啊走,每每以为快接近的时候那香味又飘然远去。 及至一洞口,见一白衣少年席地而坐,火光映得他脸庞微红,竟有仙人气质。火上架着的,便是他寻觅良久的乳猪。段鸿知是徐敬章前来,悠悠道:“阁下可是闻到我这香味而前来?” 徐敬章回过神来,“恩,对啊!哦,你怎会在此烤乳猪?” 段鸿见他果真被吸引过来暗叹师母果真所言非虚,并没着急回答徐敬章的问题,他悠悠站起身来,作揖恭敬道:“在下远道而来,烤猪于此,全因慕徐先生之名许久,前来一见真容。” 段鸿见徐敬章早已是晕晕乎乎,心中窃喜,只听徐敬章道:“原来如此,可否让我尝尝阁下身旁的美食?”段鸿自是乐意,拂袖温和地道:“请。”徐敬章走近烤猪,正欲撕其肉,只觉身体上飘,全身乏力,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自顾自倒了下去。 原来烤猪的香味中参杂着迷药,段鸿上前扶他到一旁,自言自语道:“虽下药之事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但为了救一林,也只能得罪您了。” 虎穴这边,陆小蒙、谢志侠、陆普节三人已悄无声息靠近虎穴,小门紧掩,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陆小蒙压低声音说:“得先想法子把这门弄开。” “想什么法子嘛,直接撞开不就得了!”谢志侠马接话到。 “万万不可,如此必惊动天月教上下。”陆小蒙道。 陆普节征求姐姐意见道:“从地图上看虎穴较为偏僻,我看还是抓紧时间要紧。” 虽小门与聂楠丰尚有距离,可他毕竟习武多年,立即觉察出外面有异。他手持长剑轻喝一声:“谁!”迅速来至虎穴门口,只见两男一女正在小门处鬼鬼祟祟,不多想,立即拔出剑朝二人刺去。陆小蒙见来了人,立即以剑相挡,待回了剑,惊觉自己内力深深不如此人,一回神,袖子竟已被他扯去,她羞的后退几步,红了脸。 聂楠丰站定,问道:“什么人?竟敢夜闯天月教?” 谢志侠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陆遥山庄谢志侠是也。” 聂楠丰道:“原是陆遥山庄的人,堂堂名门正派,怎的也干起这三更半夜偷鸡摸狗的行当。” 谢志侠欲与他辩,陆小蒙提醒道:“别与他多言,趁没有人赶紧拿下他。” 聂楠丰道:“大胆狂言。”说着撞开虎穴的门,一把长剑直朝三人刺去。 谢志侠以铁锤挡住,陆小蒙和陆普节避开,聂楠丰再出一招天月剑法,一把长剑如圆弧般直朝三人划去。陆家人也不示弱,个个巧妙避开他的剑法又各出奇招。聂楠丰本想着徐伯伯听见动静定会出门来瞧,哪知眼下几个回合过去了,徐伯伯还未出来。他虽武功深厚,可是眼前三位对手亦不是一般庸辈,渐渐的陆遥山庄三人占了上风。 陆小蒙见此,吩咐陆普节道:“普节,你速去狱中救走一林!” 陆普节依言行事,聂楠丰想挡,又被谢志侠挡了回来,陆小蒙亦剑指其身,聂楠丰不得不□□与二人相斗。 却说陆普节进入虎穴,陆一林早已被打斗声惊醒,知道可能是有人来救自己,见三弟前来,喜极道:“三弟!” “大哥,我救你来了!”见了陆一林,陆普节又喜又悲,他的四足被铁链锁住,想必吃了许多苦。陆普节拿出融铁水将铁栏融化,又将陆一林的身上的铁链融化,拖着陆一林奔了出去。 跌落悬崖 出了牢狱大门,陆小蒙、谢志侠正和聂楠丰打斗,陆一林稍作迟疑,不知这一走,日后还能不能见到杨含雪。正思索着,只见天空划过一道白影,杨含雪身穿白色长袍,在空中如一道魅影,她的轻功了得,眼看她的长剑要刺入谢志侠,陆一林急飞身而跃,推走谢志侠,哪知此刻自己却在她的剑下。杨含雪见剑下换作陆一林,稍作迟疑,翻了几个跟头将剑收起,他竟已逃了出来,不知徐伯伯怎的还没来。 陆一林心下一暖,她不忍伤害自己。只听陆小蒙喊道:“一林,你们快走!”说着便与杨含雪战斗。打斗之间,陆一林道:“我怎能丢下你们自己离去?” 陆小蒙喝道:“速速离开!我们自有计划!” 此时聂楠丰抽身前来支援师妹,一个回合,便将那陆小蒙拖入怀中,令她远离师妹。 “你……”陆小蒙又羞又气,幸得此时谢志侠上前与聂楠丰打斗,陆小蒙才有喘息机会。 此时陆普节拉着陆一林道:“再不走,便扰乱了这场计划!”陆一林听了,只得搀着陆普节往外跑。 杨含雪见他们要逃,迅速跃身追上,在他们身后喝道:“站住!” 陆普节见她直逼身后,气喘吁吁抱怨道:“她的轻功怎么这样好!”幸好自己早有防备,准备了辣中之辣的辣椒粉,待杨含雪走近,陆普节掏出一把直朝杨含雪的脸上撒去。 杨含雪躲避不及,脸上、眼睛里、鼻子里竟都呛满辣椒,眼泪直流,瞬间什么也看不清,持剑蹲下,鼻中的不适亦令她止不住的咳嗽。 陆一林见状,对陆普节喝道:“她追我们,不过是她的职责,你怎好下如此重的手!” “我……”陆普节不解,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见陆一林飞奔向那邪教女子,蹲在她身旁,问道:“你怎么样?” 杨含雪眼前已看不清东西,听得是陆一林的声音,说道:“是你的同伴伤了我,你何苦猫哭耗子来笑话我。” 陆一林又愧疚又心疼,轻柔道:“我哪里有心情笑话你?我恨不得替你受疼。”又朝向陆普节问道:“可有解药?” 陆普节不乐意道:“这小伎俩哪有解药。”见陆一林看自己的神色不对,显是怪了自己,只好出主意道:“或许,用清水洗一洗能好些。” 陆一林扶着杨含雪的胳膊,关切道:“我扶你去找水洗洗罢。” 杨含雪抽出手臂,冷冷地回绝道:“不用。” 一旁的陆普节心下急切,唯恐今日计划失败,催促道:“大哥,咱们快走吧!再晚,待会儿来了人,咱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陆一林听了,觉得有理,杨含雪并非重伤,又在天月教的地界,总不会有大碍。可若因此耽搁了行动,害得兄弟姐妹们都落入天月教之手,便是自己的罪过了,这样想着,起身欲走。 杨含雪哪里能让他走,他若走了,自己与师兄第一次看管犯人便失败,定惹师父发怒。情急之下,抓住陆一林的手,说道:“我实在疼的难受,你带我去找水罢。” 陆一林怔了怔,她第一次这样握着自己的手,他怎么舍得松开,又见她疼的难受,心下不忍。正犹豫着,听到陆普节阻止道:“大哥,千万不可!” 杨含雪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边咳嗽边道:“我如今什么也看不见,不会拿你怎样。” 听她难受的咳嗽,陆一林心疼不已,自己若不留下照顾她,便是离开了,也定然难过。这样决定了,对陆普节道:“普节,你先走,我照看好了杨姑娘便来。” 陆普节惊道:“大哥,这怎么可以。” 陆一林道:“你放心,我能保护自己的。” 陆普节劝道:“她不过是眼睛看不见,明天便能好了。” 陆一林心意已决,不顾陆普节的劝阻,拿出兄长的威严,吩咐他道:“你快走罢!待会儿来了人便晚了!” 陆普节自幼听大哥的话,此刻见大哥如此,知道自己怎样劝也是无用,只得听话闷闷的离开,才走了几步,又回头嘱咐道:“大哥,你千万注意安全!” 待陆普节走远,陆一林扶起杨含雪,这次她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臂。陆一林温柔道:“这附近哪儿有水源,我这便待你去找。” 杨含雪道:“往西走,有片湖……” 陆一林扶着杨含雪,刚穿过小路,身后陆小蒙和谢志侠飞似的朝北面逃去,有夜色掩护,他们又一心离去,并未看见不远处的二人。陆一林松了口气,他们全安然无恙便好。过了一会儿,还没有人追来,杨含雪心中担心,难道师兄受伤了?虽想着,此刻却在敌人身旁,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不能为师兄和师傅做些什么,不由愧疚。 走了好一会儿,四旁终于无人,陆一林迫不及待的问杨含雪,“要不你跟我走?离开这邪教?” “跟你走?”杨含雪恍然,不曾想他竟会有这种想法。 陆一林道:“是,跟我走,我们一起回陆遥山庄,好吗?”他知道,她对他是有好感的,刚才她欲刺谢师兄,看见是自己便将剑收了回去,便能感受一二。 杨含雪心想,若此时拒绝,只怕他愤然丢下我逃跑,他若真的逃跑了,我和师兄连个小小的犯人都看管不好,那岂不是太对不起师父这些年的栽培?不,不能让师父伤心。只好拖延时间,待自己清洗好眼睛再说,因回答道:“先带我去水旁,这件事让我想想。” “好。”陆一林欣然道,他的眼睛露出光芒,没有拒绝便有希望,她若能跟自己回去,摆脱这个邪教,那真是再好不过。 杨含雪眼睛疼的火辣,又一心担忧师兄的安危,便不再说话,想快些去湖边洗洗眼睛。 到了望琴湖,陆一林扶着杨含雪蹲下,不舍她不便,亲自用手捧出水,细心为杨含雪擦拭。月光下,若时间就此停止,陆一林也心甘情愿。 杨含雪并非草木,怎会感受不到陆一林的情意,问道:“你为何对我这样好?” 陆一林柔声问道:“刚你欲刺我谢师兄,发现是我,及时收剑,又是为何?” 杨含雪想及当时,本欲伤那野蛮人,看见是陆一林,自己下意识的便收了剑,也不知为何。不知如何回答,四下无言,任陆一林帮她清洗,心中微暖。待清洗干净一些,杨含雪渐渐能看清楚些东西,她看见陆一林的脸廓,在月光下显的十分温柔。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怎能沉浸在这月色下呢?师兄不知是否受了伤,为何刚刚那几个人逃走师兄没有追上来?若这陆一林逃了,该如何向师父交代?眼前这么好的机会,不如先拿下陆一林,虽对不起他,可是到时候再向师父求情,令师父不要伤害他也未尝不可。 这样想着,她伸手欲点陆一林的穴道,陆一林没了铁链的束缚,身手并不在她之下,他反应迅敏,反而捉住她的手,令她动弹不得,问道:“想干什么?” “我……”二人离的很近,杨含雪的心跳个不停。月光下,她这样的美,陆一林忍不住,朝她的脸颊吻去,不管她在想什么,抓他回去或是放了他。他此刻只想,只想让她明白自己的感情。杨含雪被他钳制的动弹不得,他已经由她的脸颊来到她的唇,他似乎十分忘我,杨含雪浑身软绵绵的,竟也不舍阻止他。 好久好久,他才放开她。杨含雪这才回过神来,“你,你……”擦着自己的唇,竟不知说什么好。陆一林知道,刚刚她也动情了,他更加确定,她是喜欢他的。“跟我回去。”他说。 杨含雪自然不会随他回去,她还有师父还有师兄。可是根据他刚刚握着自己的力道,很明显自己的内力远远在他之下。她忽生一计,不如将计就计,先答应他,再找个机会擒住他。因而故作娇羞道:“我答应你就是。” 陆一林以为她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欣然一笑。只听杨含雪道:“前方不远有一条小路可以离开天月教,不如我们走那条路?”这条路她是知道的,群群山脉,崎岖难走,陆遥山庄那几个人即使返回,也必然不知山路如何走。而自己,恰恰可以在途中想法子制住他。 陆一林哪想过这些,他还沉浸在喜悦中,微笑答道:“都听你的。” 月色下,二人搀扶着朝前走。杨含雪的心忽上忽下,应该怎么做?到底应该怎么做?我定然是要将他带回虎穴的,可是我的武功不高,定然不是他的对手。刚刚想点他的穴道被他轻易躲避,他竟也没有起疑心,这样一个人,她实在不忍骗他。 “你知道吗?我的父母,是天下最随和之人,你去了陆遥山庄,他们必然会待你好的。”陆一林边走边说。 杨含雪心中内疚,没想到他竟已设想了我去陆遥山庄之后的生活……眼看天渐渐泛白,不行,得赶紧行动,见陆一林沉浸在欢喜中,此时正是他放松的时刻。杨含雪一不做二不休,疾速朝他穴道处欲制住他,说时迟那时快,陆一林立即察觉,他内力强,反手便推开她。“你想抓我回去?”陆一林问。 杨含雪道:“师命难违,我必须抓你回去。你放心,我会向我师父为你求情!” 陆一林道:“你要抓我回去,我不怪你,可你何苦骗我?” “我……”杨含雪自知理亏,只顾与他对峙,全然不知身后已是悬崖。 陆一林为自己的感情受到欺骗而不快,逼近她道:“你若不想我逃,大可直接告诉我,或许我会为了你,真的留下,又何苦如此?” 杨含雪道:“可你当时明明……明明打算与那个叫什么普节的一起走,我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万般无奈?”陆一林道,“万般无奈下,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所以可以利用?”他逼近,杨含雪一步一步朝后退,忽然一个踉跄,“啊!”的一声,直直朝后摔去。 陆一林意识到不妙,慌忙抓住杨含雪的衣衫,可是已经来不及,衣衫撕破,杨含雪的身子直直坠下,千钧一发间,陆一林亦跳下悬崖,抓住她的手。 “啊!”二人惊叫着,双双跌落悬崖。 悬崖之下 陆一林再醒来时,已是两天过后,那悬崖本是陡峭异常,幸而他内力深厚,摔下之处又多是杂草,这才保住性命。他缓缓睁开眼睛,思绪飞转,想起自己与杨含雪一同跌落悬崖的情形,“含雪,含雪……”我要找到她。想要坐起身,才知自己动一动身子是如此艰难。 他闭上眼睛,好在内力深厚,以内力审视自己的身体,好在内伤不深。杨含雪内力较浅,她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才好。运功疗伤后,觉得自己好些了,终于可以四下寻找杨含雪。 很快,在不远处的树枝旁,他看见躺在不远处的她,他看着昏迷中的她,长得那样迷人,却为何是天月教弟子?心中难过,却仍是凑近她的鼻息,瞧她还有生命迹象,这下放了心。唤道:“杨含雪,杨含雪!”他看着她白色衣服沾上的血迹,再看她身旁的树枝,知道定是摔下过程中碰上了树枝,这树枝虽划破她的皮肤,却也救了她的性命。 她长而密的睫毛动了动,似是知道有人唤她。陆一林看着她,她欺骗利用我,我还如此担心她,当真是不该。直到她缓缓的睁开眼睛,问道:“这是哪儿啊?”陆一林道:“你想不起了吗?这儿是悬崖下。” 杨含雪闭眼仔细想着,才想及自己与他双双坠入悬崖之事。她睁眼看他,不知是歉意还是不信,问道:“我还活着?” 陆一林嗔道:“不活着怎么说话。”想怪她,又怪不了。 杨含雪望着陆一林,自己欺骗她想将他抓回去,他却还是这般关心自己,心里愧疚更深。正想着,空中响着闷雷,恐怕这悬崖下是有一场暴风雨了。 二人听着这雷声,不由慌张。陆一林道:“要下雨了,咱们得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杨含雪气息微弱,用尽力气说道:“可……可是,我动弹不得。” 陆一林瞧她的样子,定是不能走路了。好在自己用内力疗了伤,还能走一阵子,当下也不管杨含雪愿不愿意,横抱起杨含雪。 如此情境,杨含雪心知只能如此,在他的臂弯里,竟出奇的感到安全舒适。陆一林虽心中怨杨含雪欺骗自己,此刻抱着她,又知自己当真是怪不了她。不由冷冰冰问着怀里的人,“你此刻不会还在想着如何抓我回去吧?”虽语气是轻松的,眼里却不满难过。 杨含雪虚弱道:“如今我需依靠你才能活命,怎会伤害你。” 陆一林看着她道:“正如那日,眼睛清洗好了再想法子骗我?” “我……”杨含雪知道他怪她,也自知自己理亏。想说些什么,却似乎没有可以为自己辩解的理由。陆一林见状,知道她其实心存良善,是对天月教的愚忠牵引了她。他道:“其实我没有怪你想抓我回去,我只是怪你欺骗我,用感情欺骗我,利用我……” “我没有欺骗你。”杨含雪道。 “好了好了。”陆一林关怀的看着她道,“你有伤在身,咱们先不说了。” 杨含雪看了看他,听从的不在说话,真的好累,任由他抱着走,她闭上眼睛,在他的臂弯渐渐熟睡。 洞中生活 终于找到一洞口,陆一林轻轻将睡着的杨含雪平放在一处较柔软的地面,见杨含雪缓缓睁开眼睛,他放下心道:“这儿能令咱们避雨了。”那山洞长三丈有余,宽不足两丈,二人在里面虽显的拥挤,却也能将就休息。 陆一林简单除了洞中的杂草,便坐在杨含雪身后以内力为她疗伤,杨含雪感受着身后的他,这是她除了师兄外第一个如此亲密接触的男子,可他给她的感觉,却与师兄完全不同。她渐渐感到身上的伤好了一些,才没过一会儿,外面下起倾盆大雨。听着外面的雨,望向眼前躺在地上身上还有伤的杨含雪,陆一林不免心疼,问道:“冷吗?” 杨含雪吃力的点点头,这雨下的大,整个身子觉得越来越冷,又加上伤口处的疼痛,直教她难受。 陆一林将她放下躺着,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为她盖上,说道:“这样或许好些。” 杨含雪道:“可是这样,你也会生病的,你若病了,就没有人照顾我了。” 陆一林闻言,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心中一阵悸动,轻轻躺在她的身旁,说道:“这样,咱们便能互相取暖了。”一件衣裳盖着两个人,杨含雪好不习惯。刚要与陆一林说话,转过头,发现他正认真看着自己的侧脸,“你看什么?”杨含雪问。 陆一林轻轻抱住她,尽量避让她的伤口,说道:“这儿只有咱们两个人,若咱们不能离开,在这儿私定终身,生几个胖娃娃也不错。” “你……这样不好。”杨含雪扭动着身子,想离他远一些。 陆一林却是丝毫不松开,抱的她紧了些。感受着他的体温,杨含雪觉得身子暖和许多,想着男女授受不亲,可是这山洞无人,自己又有伤在身,干脆软下身子,安心在他的怀抱中,觉得舒服多了。在他怀中渐渐睡着,陆一林看着她在自己怀里熟睡,轻轻微笑,满足万分。 待雨停了,陆一林起身,出了山洞,得找些吃的和草药。 半晌,杨含雪醒来,见洞中只剩自己一人,又慌又惊,他去哪儿了?莫不是恨我想要抓他回去,将我放在这儿让我自生自灭么?她极少一个人在外,何况这陌生的悬崖下,再加上满身是伤,只怕真要死在这儿了,伤心至极,竟兀自流泪。 陆一林回来,见此情景,问道:“你怎么了?” 杨含雪看向他,期待他过来离自己近些。“怎么了?”陆一林坐在她身旁问。杨含雪破涕为笑,环住他的腰,说道:“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这才多大一会儿,就这么不矜持了。”陆一林故意打趣她。“你……”杨含雪放开他,转身不看他。 陆一林心觉好笑,用近乎哄孩子的语气说道:“我出去采了些草药,还有这个。”他拿出一个梨子,晃在杨含雪眼前。 杨含雪早已饿了,看见梨子自然垂涎三尺,从他手中,接过梨子便吃了起来,陆一林看她吃的满足,倒觉得自己出去一趟不虚此行。 待杨含雪吃完,陆一林拿出早已捣碎的草药递于杨含雪,“我出去一会儿,你将这些草药自己涂在伤口上。” “谢谢。”杨含雪接过草药,他这般为自己着想,叫她感动莫名。 天快黑时陆一林才回来,这次带了野鸡、兔子,和一些干树枝,不与杨含雪说话,便生火烤那野鸡。杨含雪问道:“刚下完雨,外面也有干树枝么。” 陆一林看了她一眼,说道:“自有雨淋不到的地方。” 直到烤肉的香味扑进杨含雪的鼻中,她实在忍不住了,便要拿了吃。陆一林挡过她的手,“还没全熟。”看了一眼她,故意问道:“这是我打的野鸡,我有说过你能吃吗?” 杨含雪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弄来我吃的。” 陆一林别过头浅笑,将已熟的部分撕下递给她吃,“好烫,要冷一会儿。”陆一林道。 二人将烤味吃完,依着火堆取暖。杨含雪坐的离陆一林近了点儿,道:“若不是我,你此时已经回到自己家,谢谢你不怪我。” 陆一林道:“谁说我不怪你。” 杨含雪道:“我当时想着,将你抓回去后,再向我师父求情。但你若成功逃脱了,我师父定然会怪罪的。” 陆一林道:“师父师父,你呀,心里只有你的师父,你这天月教。” 杨含雪道:“师父养我长大,我自然是要回报她的。”又看着陆一林,“如今你是我的恩人,我也要对你很好很好。” 陆一林半打趣的道:“若是我与你师父相比呢?”杨含雪凝噎,这该如何回答。陆一林继而笑道:“好啦好啦,你才认识我多久,自然是比不了的。” 二人相视一眼,情意不言自明。 崭新木船 日出日落,斗转星移。就这样在洞里不知不觉就过了数十天,这些天里,二人靠吃水果、猎物,喝雨水为生。陆一林内力深厚,如今已恢复了七八成,杨含雪在陆一林的精心照顾与疗伤下,也恢复了五六成的功力。 这日夜间,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二人坐在奇石上望去,杨含雪想及自己不见了,师傅和师兄一定十分担心,心中歉意不已,对陆一林道:“如今我们已在悬崖下数十日,不知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出去?” 陆一林道:“这悬崖抬头忘不见顶,恐怕没那么容易。” 杨含雪道:“难道咱们要在这儿一辈子吗?” 陆一林笑道:“一辈子又何尝不可。”见杨含雪眼中忧色,又正色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 这些天,陆一林日日早出晚归,杨含雪不知他在忙什么,只留在洞中安心养伤,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一个多月。直到有一天,杨含雪正专心打坐,陆一林兴冲冲的跑来,对她道:“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杨含雪依着他,随他出了洞口。这悬崖下树木环绕,花草相间,如此美景,杨含雪竟是今日才留心。 陆一林将她带入一条河边,河边有一条不大的木船,看样子该是新的。因道:“这船倒像是新的。” 陆一林道:“自然,我这些天日日在外,忙的就是这个。”见杨含雪不解,他笑道:“你不是要离开这儿吗?咱们划这小船,顺河流而下,总能看见人家,这是我想到离开这儿的唯一办法。” “顺河而下……”杨含雪道:“若十天半月我们还遇不见人户,那该如何是好?” 陆一林道:“咱们在这儿也是住山洞,若船上的食物与水没了还找不着人家,咱们大不了换个山洞住。” 觉得有理,杨含雪腼腆笑道:“好啊,那便依你的计策行事。” 陆一林将脸靠近他的肩头,“你倒是高兴了,可是我呀,不开心。” 杨含雪问道:“你怎么了?难道可以离开,你不开心吗?” 陆一林道:“你呀……咱们一离开,你是不是又想抓我回天月教里?” 杨含雪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不会的。我不仅要放了你,还要向师父禀明你对我的恩情,让师父以后不再仇恨陆遥山庄。” “哦?”陆一林笑道:“你对你师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杨含雪道:“你不知道,我师父最疼爱我了。你救了我的性命,她也一定会感激你的。” 陆一林摇了摇头,“可是,即使你不抓我回去,让我回陆遥山庄,我也不开心。” “为什么?”杨含雪问道。 陆一林看向她,却不说话了。因为啊,遇见你我才知道,原来和喜欢的女人在一起,是这么开心幸福的事,我不想与你分开。可是话到嘴边,又不想说这些肉麻情话,拉着她回了山洞,“既然船已经做好,咱们赶紧收拾好东西,明天出发!” 夜里,杨含雪睡的很沉,陆一林在她身旁,将前些日子猎的虎皮盖在她身上,静静看着她的侧脸,坐在她身旁,将火生的旺了些。 旁边的大石,是他歇息的地方。这些天二人虽同洞而处,却始终遵循礼教,未有出格行为。明天就要离开这儿了,看着杨含雪,想及她无父无母,自幼跟着大魔头杨宸月,必吃了许多苦头,怜意顿生。 那日执意想抓我回去,定也是怕极了她师父,天月教到底是怎样一个环境?她如此依恋她师兄,只怕自小除了师兄便没人对她好了。这次离开悬崖,若她愿意,真想带着她回陆遥山庄,若担心天月教追上门来,哪怕隐姓埋名,也未尝不可。 只是她口口声声的师傅师兄,怕肯定是不愿意离开天月教的。既如此,离开悬崖,便是自己与她分别的时刻了。想及此,陆一林心下怅然,看着跳动的火焰,陷入沉思。 离开悬崖 翌日一早,二人依着清晨薄雾,划着木船离开悬崖下。依着青山绿水,木船在陆一林发划行下,依着水流缓缓向东。杨含雪站在木船上,望着那片土地渐行渐远,心下怅然。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日子,倒真像是在世外桃源,舍不得离开了。可是离开了这么久,师父定然担心,还是得赶紧回天月教。她望向正划着船的陆一林,说道:“以后,咱们还一块儿回这里看看好吗?” 陆一林望向她,“怎么,你也舍不得?” 杨含雪道:“这儿青山绿水,景色怡人,是个好地方。” 陆一林别过脸去,继续划船,仿佛两人刚才不曾对话过。天地山水如融一物,身后是自己喜爱的姑娘,当真是舍不得离开。 杨含雪入了小舱,拿出几个甜橘,亲自剥了,递于陆一林,“划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吃些橘子。”这船虽然不大,却也足够他们准备两天的食物,水果、以及陆一林打猎留下的肉食,柴火,以备寒时取暖。陆一林接过橘子,“谢了。”他看了一眼她,说道。 杨含雪并非草木,陆一林眼里藏着什么,她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此,才敢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早晨的雾渐渐散开,待到中午,二人简单吃了些干粮,继续顺流而下。及至傍晚,眼前却渐渐的又有了雾,越往东,这雾却越浓。 杨含雪问道:“此时正是申时,为何还会有雾?” 陆一林心中亦疑惑,仔细观察四周,为免她心乱,只是镇定地道:“或许是山间的小河,与平常地方不同罢。” 此时空中传来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听上去似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般,问道:“来者何人?” 二人辨不得声音来自何处,心中惊愕,相视一眼,陆一林应道:“在下陆遥山庄陆一林,勿闯禁地,还望见谅。” 那少年躲至林中,听得来者是陆遥山庄的人,不好定夺,因去找了师傅,禀报道:“师傅,有人闯入雾庄。” “哦?什么人。”说话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浑身透着一股稳如泰山的风流气度。 少年答道:“是一男一女,男的自报名讳,乃陆遥山庄弟子。” 男子讶然,这雾庄位于天月教后山的悬崖下,多年来从未有人闯入,怎的今日竟来了人,还自报名讳乃陆遥山庄。他想起十年前自己助徐敬章潜入陆遥山庄一事,真真是有缘。因问道:“他们从何方来?” 少年道:“他们划着小舟,自西边过来。” 男子略一思索,若由西边来,必是由那悬崖下启程,按理应是天月教的人,却自称门派为陆遥山庄。他来了兴趣,道:“我这便去会会他们。” 陆一林与杨含雪泛舟河上,刚刚那少年的出现令二人对四周多了几分警惕。那男子运轻功飞至河岸的柳树枝头,问道:“尔等何故来此?” 陆一林道:“勿闯禁地实属晚辈无礼,不知此为何地,前辈为何人?” 那男子道:“我为何人,还需你接我几招功夫才看你有没有资格知晓。” 说话间,他已跃至船头,一掌下去欲击陆一林,陆一林自是以臂相挡,杨含雪见来者不善,拔出剑助陆一林。可惜二人功夫尚浅,合力也不能动那男子一分。那男子见二人一人使天月教的剑法,一人却是陆遥山庄的武功,当下奇怪。于是收回攻击,跃于河上,问道:“天月教与陆遥山庄历来为敌,怎的你二人却一人使天月教的剑法,一人却是陆遥山庄的招式?” 陆一林知此人非一般之辈,恭敬道:“前辈好眼力,在下乃陆遥山庄陆安的长子陆一林,这位姑娘是天月教教主的的关门弟子。” “哦?杨宸月的徒儿?”那男子一惊,问道。他看向杨含雪,只见此女十六七岁年纪,正警惕的看着自己,那眼神,那脸庞,像极了杨宸月十六七岁的时候。他又问:“陆遥山庄与天月教宿来不合,为何你二人却一同到了这儿?” 杨含雪抬眼看着前辈,只见他有着鹰一般的眼睛,耳朵如自己曾见的佛祖画像,想必是修为极深之人。正要回答,只听陆一林道:“说来话长,我本是天月教的囚犯,逃至悬崖,这位杨姑娘本是追我至此,我二人已在悬崖下待了些时日,故放下了芥蒂。” “杨姑娘?”那男子道,他看了一眼杨含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含雪心道:这人一见面便欲出手伤人,何故他问我便要答?虽心中害怕,还是鼓起勇气道:“我叫什么名字,与你有何关系?” 陆一林忙向男子赔礼道:“前辈莫怪,她叫杨含雪,少不更事,绝非对前辈无礼。” 姓杨,莫不是冬月出生?那男子的眼睛闪现一抹令人琢磨不透的色彩,对二人道:“刚刚我与你们交手,发现你们身上都有伤,恐怕是摔下悬崖所致,二位若不嫌弃,可随我至这雾庄疗养歇息。” 二人相视一眼,这前辈忽敌忽友,皆不敢冒然前去。前辈仿佛看出他们的心思,笑道:“以你们的功力,我若想害你们,断断不需请入自己的庄园。” 二人虽心中疑惑,听那前辈的语气和气度,却也相信他,刚刚交手,以他的功力,对他们要杀要剐都不在话下,何须请入自己的庄园?相视点头,陆一林拱手道:“那便谢谢前辈了。” 神秘雾庄 二人随前辈入了庄园,这庄园处处弥漫着雾气,最多只可见五米之内的东西,陆一林与杨含雪紧挨着走,悄悄牵起杨含雪的手,也不知是怕她走散了,还是怕自己找不见她了。杨含雪此时人不生地不熟,被他牵着倒觉安全了许多,便任由他牵着。陆一林见她没有拒绝,心下暗喜。 再朝前走,杨含雪隐隐约约看见门匾上写着“雾庄”二字,不由好奇,问那前辈道:“雾庄,是前辈给这儿取的名字么?” 前辈道:“这儿的雾日夜不散,倒担的起这个名儿。”他望向长的极像杨宸月的女孩,问道:“你刚刚说,你是天月教的弟子?” “正是。”杨含雪答道。瞧出他对天月教似乎十分感兴趣,不由问道:“莫非前辈与天月教有何渊源?” 前辈的眼睛紧了紧,随即换成平常的神色:“我避世已久,不过是听说天月教在短短十几年间崛起迅速,略有好奇罢了。” 陆一林笑道:“是呀,何止是前辈,连我们陆遥山庄,也对天月教十分好奇呢。” 前辈道:“我今日收留你们,是久闻陆遥山庄为武林第一正派,为朝廷抗金立下了汗马功劳,当真是佩服。” “不敢不敢。”陆一林忙道。 再朝前走,穿过一回廊,只有窸窸窣窣草丛的声音,杨含雪道:“这庄园似乎不小,怎的却不见有什么人?” 前辈温和道:“这庄园虽然大,却只有我和我的书童二人住在这儿。”他叹一口气道:“与世隔绝,好不自在!” “便是先前那个少年?”陆一林问道。 “正是。”前辈道。他复又看向杨含雪,问她道:“杨姑娘,你觉我这庄园与天月教比如何?” 杨含雪道:“这四周都是雾,当真看不清,更别谈比较了。” 却见前辈单手一挥,雾渐渐的散去,眼前顿时明朗了许多。问道:“现在呢?” 刚刚还深不可测的雾,只在前辈的拂袖之间便瞬间消散,眼前豁然开朗,杨含雪问道:“前辈这是什么功夫,这般厉害?” 前辈道:“我不过是用内力提升附近的热气,雾自然也就散了。”旋即问道,“你还没告诉我,我这雾庄,比你那天月教如何?” 四周环看,奇石各异,万千美景雨后清晰,不知名的花儿争相盛放,自然是比天月教美上许多,只是越看却越觉得这廊中结构与天月教十分相似。因道:“或是我思乡情切,竟觉得这儿与天月教十分相似。” “哦?是吗。”前辈眼神怅然,似乎在自言自语。 陆一林看出杨含雪的思乡之情,对她道:“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自然可以回教了。” 说话间,几人进入一间屋子,先前那少年早已在屋子等候,前辈对那少年道:“逸英,快见过两位客人。” 那少年朝陆一林和杨含雪拱了拱手,拜见道:“在下江逸尘,见过二位。” 陆一林和杨含雪还了礼,依着前辈的意思,二人在一小桌旁坐下,桌上已备好饭菜,前辈道:“一路辛苦,你们这些天必没有吃好,这是我专程吩咐逸英做的,快吃些吧。”陆一林与杨含雪相望一眼,犹豫着该不该吃,却听前辈道:“怎么?怕食物有毒?”说着自己拿起筷子,随意吃了几道菜。 一旁的江逸尘道:“师傅从来不请人入雾庄中,如今尊你们为客人,你们却这般不知好坏。” 陆一林赔笑道:“不敢不敢。”说着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方道:“前辈盛情,晚辈们却之不恭。”杨含雪也饿了,见无碍,也拿起筷子吃了些。 前辈问道:“不知这饭菜,可合杨姑娘胃口?” 杨含雪道:“自然好吃,竟吃出几分小时候我师父下厨的味道: 杨含雪道:“是呀,其实武林中人不了解我师父,她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前辈笑了笑,说道:“一个石头,从不同的方向望去,尚有不同,何况是一个人呢?或许外人只是风闻,人云亦云罢了。”说着,又问道:“不知姑娘的高堂可还健在?” 杨含雪答道:“我自幼跟随师父,竟不知父母是谁,人在何方。” 陆一林听了,心中难过,心道:正是没有父母,才将她师父的一点点好视为天大恩情,才那般忠诚。这样想着,更对那日她一心想抓住自己而释然了。 此时江逸尘端上他精心熬制的野鸡汤,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陆一林望向他道:“这才一会子功夫,江兄要让我们尝多少美味!” 江逸尘笑道:“这山间,虽没什么锦衣玉食,可这些野味呀,可是应有尽有!”说着,他指着屋子右侧对他们道:“你们看,这儿有一左一右的屋子,我刚刚已经收拾好供你们这段时日歇息。你们既是雾庄的客人,有什么不便的定要告诉我,” 二人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两个小房间,陆一林道:“我们二人无劳无功,却受前辈与公子如此照应,实在心中愧疚,不知能否为前辈做些什么?” 那前辈道:“我一心仰慕陆家抗金有功,今日遇见陆公子,不过是举手之劳,也是应该的。”说着,他看向杨含雪,只见她望着陆一林打趣道:“陆大公子,我可是沾了你的光。” 陆一林浅浅一笑,望着杨含雪,说不出的情意。前辈忽而正色说道:“你们二人,可否答应我,将来出得雾庄,不可告诉任何人你们来过这儿,包括你们的师傅,你们最亲近的人。” 杨含雪问道:“前辈如此善心,我们感激不已,只是不知……为何不能让他人知道?” 那前辈道:“我不问世事多年,再不想卷入任何江湖纷争,还望你们能够答应我。” 见前辈如此在意,二人自是答应。 待天黑时,那前辈离去,少年跟随其后,问道:“师父,您从不收客,也从未听说您敬仰陆遥山庄,为何将他们引入庄中,还待他们如此好?” 那前辈名叫李天,说道:“你可知,我在你之前,曾有一个徒儿?” 江逸英道:“徒儿知道,师傅对徒儿说过。” 李天道:“今日那姓杨的姑娘,是我那徒弟的女儿,也是……”话未说完,”江逸英接道:“也是师傅的徒孙。” 李天道:“是啊,是我的徒孙。”他看向江逸尘。 江逸英道:“这下徒儿可算是知道了。”他又问道:“可是那徒儿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曾来看一眼师傅?” 李天陷入对往事的回忆,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我一眼了罢。小月……在心里唤着她的名字,抬眼见江逸英正看着自己,吩咐道:“天暗了,你先回去,早点歇息罢。” 江逸英听了吩咐,知道了那姓杨的姑娘是师傅的徒孙,由此更是下决心照看好他们了。 护功心法 次晨杨含雪醒来,走出屋子,见陆一林正挥剑习武,雾庄里散不开的雾环绕着远近相间的亭阁殿宇,左以花树环绕,直叫人如入仙境。 陆一林见她来了,停下手中的剑,笑道:“你起来了?桌上的早餐是给你留的,快去吃了罢。” 杨含雪道:“我不饿。”他意气风发的俊朗样子,倒真叫人心动,问道:“你的伤好些了么?已可以习武了?” 陆一林道:“不碍事。” 此时却听见前辈的声音,“你说话中气不足,气息虚弱,依我看,你的身子不过恢复了六七成。”话音未落,李天由空中着地,笑着看向二人。 二人见了他,尊敬的喊道:“前辈。” 李天问陆一林道:“陆公子,我说的可对?” 陆一林道:“多谢前辈指点。只是……”他看向杨含雪,“她的伤比我重许多,不知前辈可否看看她恢复了几成?” 李天道:“不用看啦,你们随我去一个地方。” 二人并肩随着李天前去,转了几个弯,终于到得一山谷,二人随着李天入了谷中,那谷中繁花簇拥,花草相间青翠欲滴,与外面的雾气环绕全然是两番世界。谷中气候温暖,二人顿觉身心俱暖,无处不在的雾此时也没有了。 李天道:“这里四季如春,不冷不热,你们在这里修养是再好不过的了。” 陆一林道:“想不到这处处是雾的雾庄还有如此好的景致,当真是人间仙境。” 李天道:“那是自然,雾庄中还有许多美景奇观,等你们的伤好了,我再带你们一一赏去。”说着他由怀中掏出一本小书递于杨含雪,对她道:“这书中的章法正契合天月教的功夫,你依着它练习,不出十天,伤好了且不说,自己的功力也能强上几倍。” 杨含雪接过书,见那书名写着:护功心法。终是不解道:“前辈懂得天月教的功夫?” 李天道:“略知一二。” 杨含雪还欲问,见前辈简言而止的样子,终说没有问出口。 李天看着她,与杨宸月十六七岁几乎一般的神态。杨宸月追着他问,“师父,是什么?师父,为什么?”他沉思着,忽地问道:“杨姑娘,你今年多少岁了?” 杨含雪道:“我十七岁。” 十七岁,冬天出生,姓杨,说话间杨宸月相似的神态。李天更确定了些,她既把杨宸月当做师父,想来杨宸月没有告诉过她,既然如此,我也实在不能告诉她,可是她如此追问,却真叫人为难。他看着杨含雪的眼睛有几分疼惜,说道:“或许有一天,我会将所有事情告诉你,只是现在,我一个字也不想说。” 杨含雪见他说的这般高深莫测,心中恍然。却被陆一林抢去了话,“前辈不想说自有不说的道理,含雪,前辈赠你这么好的书,还不快谢谢前辈。” 杨含雪望向李天,依着陆一林的话,颔首道:“多谢前辈。” 李天受了他的礼,转头问陆一林道:“这本书世间少有人知晓,你怎知道它是一本好书?” 陆一林道:“晚辈小时候便听父亲说过《护功心法》这本书,说是有些门派的功夫结合其中的心法,练武有事半功倍之效不说,身体也日益强健。” 李天道:“你父亲倒挺有见识,他说的对,这《护功心法》可与天月教的功夫融会贯通,你陆遥山庄却是万万沾不得的。” 陆一林道:“前辈且放心,晚辈记下了。” 精心试探 接连数日,杨含雪在这谷中勤加练习,陆一林陪在她身旁,吃喝用度都是江逸尘送来。每日黄昏时分,李天亲自入得谷中运功为陆一林疗伤两个时辰。 依着《护功心法》的口诀,杨含雪发现自己全身血脉果然畅通,伤势好了不说,对从前所习剑法亦更为灵敏。她本是轻功十分好,如今习得心法,此刻施展轻功也多了几分畅快。 这日,李天如往常一般为陆一林运功疗伤。二人在一大石上一前一后的盘腿而坐,李天才运功时,陆一林只觉浑身被白色烟气环绕,不一会儿,全身温暖如春,气行顺畅,身上的伤似乎又减轻了几分疼痛。却在此时,身后的李天一阵抽搐,直倒在地。 陆一林转身,见此情景,关切道:“前辈,前辈,你怎么了?” 一旁练功的杨含雪亦闻声赶来,惊讶道:“前辈……这是为何?你怎么样了?” 只见前辈边抽搐边断断续续道:“我给陆公子疗伤时……气行倒流,如今……气息混乱,内力冲撞,恐怕命不久矣。” 二人相视一眼,杨含雪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陆一林终是镇定些,问前辈道:“不知怎样可以救前辈?” 李天面露无奈之色道:“罢了……罢了……” 杨含雪道:“既如此说,定是有解救的方法了。” 陆一林催促道:“前辈,快且说罢,不论什么方法,晚辈定竭力救护前辈。” 李天面露难色道:“我会如此……全因刚才为你运功疗伤……输送内力所致,只要你再将那内力全输于我,我自然也就好了。” 陆一林道:“这是何难事。”说着就要为前辈输送内力。 李天却阻拦道:“陆公子……你本有伤,这一来一回,只怕对你的身子骨大有损耗,甚至不如我给你疗伤前啊。” 陆一林道:“前辈本应救我如此,若能救得前辈,输送些内力又有何妨。” 杨含雪道:“你本有伤未愈,不如我来罢。” 陆一林望向她,她终于知道关心我了,却无论如何不可令她行此事,说道:“前辈输送的内力在我身上,若你行此事,只怕适得其反。”说着扶起李天,自己坐在他身后,以手掌抚其后背,要将内力重新传送于他。 杨含雪却握住他的手臂,看着他说道:“不许……” 陆一林道:“前辈危在旦夕,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看着她,若她真关心我,便是为前辈损失又何妨。二人相视,杨含雪垂下眸子,不看他的眼睛。 陆一林心下满足,回头用心为前辈输送内力。杨含雪在一旁看着二人,焦急万分,只见陆一林额头上露出缜密的汗珠,她忙用袖子轻轻为他擦拭,陆一林虽不能分神理会,心中却微有暖意。直到将前辈输送的内力全部逼出还于前辈,他这才停下,扶起前辈,问道:“前辈可好了些?” 杨含雪道:“我瞧着,前辈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李天看着陆一林,心下想道:我虽气行倒流,休息几天也无大碍,我让他重新将内力输送于我,原不过是试探他,不想他竟真的不顾自己将内力全输送于我。当下心中感动,这陆一林人品贵重,若杨含雪能与他一起,日后自是少不了的甜蜜生活。 类卿经 翌日,李天入得谷中,拿出一本武功秘笈赠与陆一林和杨含雪。二人看那秘笈,薄薄的如一小人书,上面写着:类卿经。翻开一看,里面是一男一女练剑之姿,配以练功心法。 二人正疑惑着,李天道:“这是我雾庄的功夫,需一男一女合练,若练成后,威力极大,我雾庄人少,素日里无人练,这部《类卿经》便送给你们。” 杨含雪道:“类卿经?这名字甚是古怪。” 李天道:“这部剑法,初练时不觉,时日越久,所练之人的武学修为,剑法、和内力,会越来越像对方,故名《类卿经》。” 陆一林道:“晚辈何德何能,哪敢收下前辈如此大礼。” 李天看向陆一林,温和道:“昨日你为了救我,损耗了身体,你依着书中的心法练,能养好自己的身子骨不说,对自己的内力也有好处。” 他略皱了皱眉头,“只有一样,你们二人一人属天月教,一人属陆遥山庄,在雾庄练得的功夫,切不可用于彼此伤害,不得伤天月教与陆遥山庄的弟子。” 杨含雪笑道:“这心经需他与我同练,我怎有机会伤的了陆遥山庄的人?” 陆一林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自遇见杨姑娘,又遇着前辈,都与天月教有莫大的渊源,过去晚辈只闻天月教阴险狠辣。”他看了一眼杨含雪,“如今,对天月教也是倍感亲切了。” 李天会心一笑,“那便好。这类卿经虽得两人同练,一人使用时,虽只能发挥三成功力,却足可破了少林寺的雷石大阵。” 陆一林难以相信,问道:“早闻少林寺的雷石大阵专御外敌,无人可破,这类卿经的三成功夫竟能破了它?” 李天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笑道:“我雾庄的功夫,有哪一门是小门小道的。” 杨含雪问道:“这类卿经如此厉害,不知需修习多久?” 李天道:“少则五年,多则五十年。” 杨含雪想起师傅曾告诉自己再过几月她要参加武林大会一事,只要自己还活着,自然要回去助她一臂之力,因道:“再过几月是武林大会,我师父必会参加,我需迅速赶回天月教,在这儿呆不了那么久。” 李天紧张道:“什么?你师傅要参加武林大会,难道她想争选武林盟主?” 杨含雪想及陆一林在旁,不作言语。陆一林自是有所察觉,道:“我的父亲想必也会去,这么说,我们是该早日回去。” 李天叹了口气,“想走便走罢,明日我将这方圆三百里的地图拿给你们。只是这《类卿经》既已赠了你们,便由你们拿去。”他将经书由中间撕成两份,将前半部分交与杨含雪,后半部分交与陆一林,道:“这《类卿经》前后相连紧密,无前无后皆不能称作一部真正的《类卿经》,你二人各持一半,将来若能再相遇,再练不迟。” 二人拿着手中的半部经书,相望一眼,陆一林道:“这一走,我与她门派不和,竟不知还能不能练得。” 李天道:“只要心中有所想,就不怕成不了事情。”陆一林望了眼前辈,知道他在鼓励自己。 接连几日,李天又亲自运功为陆一林疗伤,一开始,陆一林自是不肯,唯恐前辈又如那日一般气行倒流危及性命。李天只好告诉他实情,自己并无大碍,不过是为了考验他,才将事情说的严重了些。陆一林这才依着前辈,任他疗伤,不出几日,身子果真好了许多。 襄平城 这日,陆一林与杨含雪依着李天给的地图,坐船离开雾庄。江逸尘早已为他们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水,临出雾庄时,李天语重心长的对杨含雪道:“回去见着了你师傅,劝她不要参加武林大会。” 杨含雪道:“这是为何?师傅等这一天等了许久。” 李天转念想着,任谁劝恐怕也改不了杨宸月的主意,因只道:“你二人,千万别把见过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二人自是答应。 依依拜别后,怀揣着上好的武学秘笈,离开了这如诗如画的雾庄。 二人泛舟离去,依着李天给的地图,沿河东下,至襄平城西,再买马过襄平,由陆路返回。 是日,黄昏时刻,二人入了襄平,泛舟劳顿,拿着李天赠的盘缠,二人来至一家唤为“福来客栈”的客栈。“福来客栈,这名字倒取的好。”陆一林道。 杨含雪道:“有什么好,毫无美感。” 二人进了客栈,立即就有了热情的小厮来招待。李天给的盘缠甚多,二人随意选了张桌子坐下,点了四菜一汤。 客栈的人不多,杨含雪听旁桌的人议论道:“下个月就要举行武林大会了,不知陆遥山庄和衡山派哪个能胜出。” 另一个道:“衡山派是现任盟主的师门,陆遥山庄是如今江湖上名声最大的名门正派,两派定有一番较量。” 杨含雪抬眼望向说话的几人,他们一行有三人,个个长的精壮凶猛,此时另一个个子较矮的人道:“你们别忘了,还有天月教呢,她处处与陆遥山庄作对,怎会轻易看陆庄主登得大位。” 第一个说话的人道:“咱们别急,到时自有一场好戏看。” 听了他们的议论,杨含雪想起那晚师傅对自己说的话,此时她定是在用心准备武林大会的事宜,不知我不见了这么久,她可着急成什么样。自那日跌入悬崖,又辗转入了李前辈的雾庄,疗伤练功,如今已有两月有余。她看了一眼眼前的陆一林,他却像对那边的谈话一点也不上心似的,因小声问道:“你可听见,他们在议论武林大会之事。” 陆一林道:“自是听见了,只是我等晚辈自是不争,与那武林盟主有什么关系。” 杨含雪提醒道:“他们提到了陆遥山庄。” 陆一林道:“那是我父辈的事情,能不能当选武林盟主,全是天意。” 陆一林对武林大会看的如此之淡,倒显得自己十分功利,杨含雪没好气的问道:“那你在想些什么?” 陆一林道:“我在想咱们在襄平城逗留不了几日,便得分别了,此时咱们坐在一个桌上吃饭,下次见面不知是敌是友。”见杨含雪神情变的严肃,他噗嗤笑出声,“放心吧!我可不会与你为敌。” 杨含雪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天月教劫了你,你父母指不定怎么恨我们呢。” 陆一林道:“那的他们的事,我肯定不会。” 二人说着,小厮上来了酒菜。因见两人身上都有行李,问两人道:“二位可要住店?” 陆一林道:“现在天色晚了,自是要住的。你说呢?”他看向杨含雪。 杨含雪吃着菜故意揶揄道:“自然都是依你。” 陆一林装作认真受用的样子,故意道:“依我,那好,小二呀,只开一间房。”说完看向杨含雪。那小二知二人揶揄着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杨含雪将他腰间的盘缠拿到自己手里,“好呀,我待会儿出去另找客栈。” 小二忙道:“姑娘,咱们这儿还有房呢。” 杨含雪笑道:“这便是了。” 待小二走远,陆一林凑近杨含雪,小声道:“哎,我真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一面呢。”他痴醉的望着她,“和你在一起这么开心,将来我真离不开你怎么办。”看似不经意间的玩笑,却是他心底里的话。 杨含雪却不接他的话,夹了块肉到他碗里,说道:“赶紧吃,吃完咱们出去逛逛这个襄平城,顺便看看集市上有没有上等的马匹。” “你便那么着急回去?”陆一林道。 杨含雪说道:“那是自然,我得在武林大会召开前赶回去,否则我师父定不能静心的。” “你师父对你有这么好吗?”陆一林不敢相信的道。 杨含雪道:“外面的人都说她是大魔头,都是对她的误解,其实我师父特别善良,特别温柔。” 陆一林心中不以为然,却深知在她面前不可说她师父半句不好,因而不再接话。 二人吃完饭,问了小厮,得知附近有个上好的马厩离这客栈不过一里路,当下便出了客栈,朝马厩走去。一路上二人无言,杨含雪看陆一林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想及要回去了,虽有些舍不得陆一林,可是想到能见到师父和师兄,心都快飞回去了。仔细看这襄平城的集市,有卖水果的,开当铺的,有开染房的,写着“济世救人”的药铺,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陆小蒙 走着走着,杨含雪看见街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正在水果摊挑选梨子,穿着黑色衣裳,像极了师兄。杨含雪心道:肯定不可能,师兄怎么会在这儿出现呢。 虽否定着,眼睛却还是一刻不停的看着那身影。那人买了梨转过身,这不正是师兄么!杨含雪害怕自己看错了,她定了定神,仔细看那人的眉眼,他越走近,看的越清晰,果然是师兄!再看他旁边,有一个十分俏丽的女人,二人说说笑笑,她好生熟悉,似是在哪儿见过。 她呆在那儿,直到陆一林折回喊道:“怎么不走了。”他顺着杨含雪的目光望去,竟是陆小蒙,高兴唤道:“姐姐!” 杨含雪一愣,难怪自己看那女子十分眼熟,原是那晚交手过的人,是陆一林的姐姐。再看师兄,他此时已随着陆一林的叫声看向他们,他看着杨含雪,虽短短分别两个月,却似乎几十年那么长。“含雪……”他激动的朝杨含雪走来,定睛一看,果然是!“含雪!”他来到杨含雪面前。 “师兄。”杨含雪看了看他身旁的陆小蒙,微微笑道。只有离她近些的陆一林,才知道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聂楠丰高兴道:“我奉师傅之命,寻了你两月有余,没想到在这集市上遇见。来,让师兄看看你。”杨含雪讪讪地转动身体,对聂楠丰道:“没事,师兄,我好着呢。” 一旁的陆小蒙见到弟弟自然也是百般开心,“一林,总算找到你了!” 聂楠丰看向陆一林,有着与当日深陷囹圄毫不相配的翩翩风度,看着杨含雪和陆一林十分亲密的样子,不由眼神一紧,问道:“你们俩怎么走到一起啦?” 杨含雪道:“那日我与陆一林一同跌落悬崖,幸得陆一林相救,他现在是我的恩人。若不是陆一林,我或许再也看不见师兄了。” 没想到杨含雪在人前如此夸赞自己,陆一林微微一笑。聂楠丰看了眼他,说道:“多谢陆公子相助。”还欲相问,只听陆一林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与杨姑娘相依为命,也算是共患难过,聂公子不必客气。”一句话,显得他与杨含雪仿佛十分亲近,聂楠丰默默看了一眼师妹。 陆小蒙听出二人对话的□□味,对聂楠丰道:“一林是我弟弟,我可不许你再把他抓回去。” 果真是陆一林的姐姐,可是这语气,却如同与师兄十分相熟。杨含雪虽有疑惑,依旧笑道:“陆姑娘放心,我回去自会禀报师父陆公子对我的恩情,我师父定感念陆公子。”她说着,看向陆小蒙身旁的聂楠丰,终是忍不住问道:“师兄与陆姑娘怎么走到一起啦?”她尽量使自己语气是平稳而带有笑意的。 聂楠丰想起他与陆小蒙相遇那日,滂沱大雨,他与她躲进了一个亭子……抬眼看向杨含雪,只是说道:“师父命我出发寻你,陆姑娘找寻陆公子,在天月教附近遇见。我们想着,一同寻找总比单打独斗强,便决定一同寻找了。”他看着杨含雪探究的神情,问道:“师妹刚刚说跌入悬崖,你们这段时间都在悬崖下生活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杨含雪道:“此事说来话长,如今已无大碍,多谢师兄关心。”说着看向陆小蒙,她该是比自己虚长几岁,虽脸上不施粉黛,却有着大气而高贵的美。 聂楠丰顺着她的眼神,知道她在疑惑陆小蒙,悄悄令自己的身子离陆小蒙远了些,只有陆小蒙才能察觉的细微。他看着两个月不见的杨含雪,比从前瘦了些,心微微作疼,说道:“这些日子你在外面受苦了。” 杨含雪笑道:“不苦。”她看向陆一林,说道:“这些日子呀,我倒觉得十分有趣。” 聂楠丰道:“咱们即日便出发回去,师父定想极了你。” “这么快?”陆小蒙看向聂楠丰,随即似乎觉得自己失了礼,“现在天已经快黑了,还是先在这襄平城歇歇吧。” 见陆小蒙这般亲近的与师兄说话,杨含雪觉得好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了去,她的身体几近僵直,虽竭力克制,却掩不住的失落。一旁的陆一林自是注意到她的情绪,道:“我也是这么想,先歇歇再走。杨姑娘,你先前不是说去买些好马,咱们现在去瞧瞧?” 杨含雪回过神来,“是呀,我们既要赶路,得去买匹好马才行。” 聂楠丰道:“我陪你去。” “不用了。”杨含雪挤着笑容道,“师兄远道而来,自是有马,你与陆姑娘先去福来客栈等我们,我和陆一林买了马便去那儿与你们汇合。”说着,转头对陆一林道,“咱们去吧。” 二人朝反方向走去,聂楠丰还想跟随,陆小蒙道:“便听你师妹的话,咱们去客栈歇息,他们买了马自会回来的。” 聂楠丰只得依依不舍看着杨含雪的背影,她与陆一林走的那么近,这些日子他们朝夕相对,生死相随……他觉得师妹离自己比从前远了许多,如果那日与她一同跌落悬崖的人是自己,该多好。 正想着,陆小蒙催促道:“快些吧。”才见陆小蒙已走了离自己几丈远,想起躲雨那日,他与眼前女子不打不相识,他几番撕破她的衣裳,竟惹得她芳心暗许。自小到大,除了师父和师妹,或许只有眼前女子是真心待自己好了,不想惹她不开心。他跟上她,“来了来了。” 襄平夜色 天渐渐的暗了,杨含雪与陆一林并排走在襄平街头,商贩们个个点亮了烛灯,挂在卖的东西前,给小小襄平镇的夜色,增添了几分与浪漫与风情。 杨含雪感叹道:“不曾想,这儿的夜色这么美。”她看向陆一林的侧脸,在这样的夜景中,他坚毅的轮廓散发着柔和,让人一看便知他是一个有教养而内心高贵的人,她移过眼睛,仿佛再看一眼,她的心就要不属于她,他就能发现她全部的秘密。 “这么晚了,不知道卖马的商家有没有打烊。”陆一林看着路两旁的商家,担心地道。见杨含雪不语,他扭头看她,只见她垂着眼睛看向地面,仿佛在沉思什么。陆一林问道:“怎么了?还在想你师兄呢?” 杨含雪道:“没有。”她说的是实话,看着陆一林探究的眼睛,补充道:“我也在想,这个时候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卖马的商家。” 陆一林知道她在说假话,并不揭穿。耳旁传来小贩叫卖的声音, “卖面具咯!七仙女面具咯!” “咱们去看看。”陆一林拉着杨含雪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小铺子前,桌面上、架子上摆满了面具,在这小镇夜色下显的神秘安逸。“店家,哪个是七仙女面具?”陆一林问道。 店家拿出两个面具,一个是男书生般模样,一个是仙女模样,笑着对他们道:“这个是七仙女面具了,这个是董永。” “还有董永呢。”杨含雪不禁失笑道。 陆一林将两个面具拿在手中,递于杨含雪让她摸一摸,“喜不喜欢?”他问。 杨含雪拿起仙女面具,轻轻戴在自己脸上,只露出一双美丽的眼睛,脑袋左摇右晃的问道:“好不好看?” 陆一林付了钱,将那董永面具戴在自己脸上,笑道:“你是七仙女,我便是董永。嗯?”逗的杨含雪咯咯直笑。二人戴着面具笑闹着,街上也有其他人戴着面具,二人倒不显得突兀。 二人朝前走着,不觉间人群没有那么拥挤,路两旁的店家也渐渐少了。没了热闹,在月色和冷冷清清的商贩灯光下,襄平镇却有了别番的美。“咱们该是走到近郊了。”陆一林道。耳边传来商家的叫卖声, “馄饨,热腾腾的馄饨!” “饿不饿?”陆一林揭开自己的面具,关切地问杨含雪。他轻轻揭开杨含雪的面具,她乖乖的,对他十分安心,陆一林心中悸动,揭开面具,杨含雪的脸在夜色下显的格外柔美,“仙女,小生请你吃馄饨,可否赏光?”陆一林道。 那店家道:“姑娘,这馄饨可新鲜呢!” 他是董永而她是七仙女,杨含雪不由笑容羞涩,轻声说道:“那便尝尝。” 二人在路边的小桌椅坐下,杨含雪望着寂静的街道与三三两两的行人,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晚上出来吃饭。从前跟着师父下山,从不让她晚上出来,她好奇而新鲜,落在陆一林眼里,温柔而倾城,“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在外面吃饭呢。”她说道。 陆一林想到明日便要分别,心中不舍,因道:“那你可要记着今日,是我陪在你身边。” “说的仿佛生离死别似的。”杨含雪揶揄道。 陆一林道:“你明日便要回天月教,下次见面谁知道什么时候。” 杨含雪道:“下个月武林大会,你们陆遥山庄不参加吗?” 陆一林道:“自是参加。” 杨含雪道:“那就是了,那时必定相见。” 陆一林道:“那时再见,只怕便是仇敌了。”他顿了顿,说道:“你常常说我对你有救命之恩,到时可别将我当作你的仇人。” 杨含雪道:“你现在是我的恩人,待我回去禀明师父,便是天月教的恩人哪有将你当作仇敌的道理。” 陆一林笑道:“这么说,你师父将你看的确很重要咯。” 杨含雪亦笑,“那是自然。” 二人说着,店家端来了馄饨,笑眯眯道:“客官请慢用。” 陆一林当然没有忘记买马的正事,问店家道:“店家,这附近可有卖马的商家?” 店家道:“前不远处有个西郊马场,只是这么晚了,恐怕店家早已打烊了。” 陆一林问道:“那你可知明日何时开张?” “该是辰时一刻了。”那店家道。 “多谢店家。”陆一林看向杨含雪道,“那咱们只有明日再去买了。” 杨含雪道:“不如我们先去看看在哪儿,明日直接来买马。”“也好。”陆一林道。 梧桐仙子 陆一林与杨含雪依偎着朝店家指的方向走去,越走人烟越稀少,天渐渐的冷了,二人的衣衫白天穿着不觉冷,现在却是冻的直哆嗦。杨含雪道:“早知这么冷,咱们不该在街上闲逛,便可以早点去那什么西郊马场了。” 陆一林道:“要不咱们早点儿回去。” “都走到这儿了,便去看看吧。”杨含雪道。 刚欲往前走,空中传来一个听上去四十岁左右妇人的声音,“陆大公子,别来无恙啊。” 仅凭这声音,已能断定此人有深不可测的内力。陆一林和杨含雪刚要循着声音望去,那妇人已站定在他们面前。只见她穿一身紫色的衣服,远看是若王母下凡,近看却邪魅横生,她看了看杨含雪,“哦?年纪轻轻的陆大公子,身边竟已有了姑娘吗?” 陆一林道:“不知婶婶是?在下似乎不认得你。” “婶婶?哈哈哈哈!”紫衣妇人笑道:“我不知比你爹老了多少岁,你却叫我婶婶?” 陆一林将杨含雪挡在身后,只好道:“不知晚辈该怎样称呼?” “你便叫我梧桐仙子吧。”紫衣妇人道。 陆一林只好道:“不知梧桐仙子前辈是怎样识得在下?今日相见是何缘故?” 梧桐仙子道:“我不仅识得你,我还识得你身边的这位姑娘,是天月教杨宸月的徒儿可是?” 陆一林将杨含雪挡的紧了些,问道:“前辈到底何事?” 梧桐仙子邪魅笑道:“陆公子不必紧张,我来,只是想找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陆一林问道。 梧桐仙子道:“你既是陆家长子,陆安那小子,没有把玄柚神功传给你吗?” 陆一林道:“玄柚神功只有陆遥山庄庄主可习,我还有几个弟弟,未必是陆家传人,只习得平常武功招式而已,前辈恐怕要错人了。何况前辈武功深厚,何必觊觎陆家武功。” 梧桐仙子赞赏道:“才听了我的声音,便知我武功深厚,不愧是陆家长子。论武功,天下能赢我的人寥寥无几,我怎会觊觎陆遥山庄的武功,只是玄柚神功博大精深,其中有讲药理之用,我只想习得其精髓,云游四海,行医救人。” 陆一林道:“前辈真的找错了人,我平日所学的都只是皮毛而已,前辈若真有心想学,何不去找我父亲?” 梧桐仙子道:“可惜我少时贪玩,打不过你父亲……”她眼神凌厉,“何不抓了你,令你父亲乖乖送到我手上?”说着便伸出手掌欲伤陆一林。说时迟那时快,杨含雪站在陆一林身后,捉住他的衣裳,轻功飞起,陆一林毫无防备被拖了几丈远,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梧桐仙子道:“杨姑娘,我念你是天月教的人,不想伤你,你给我让开!” 杨含雪惊道:“你到底是谁?为何知道我是谁?” 梧桐仙子道:“我刚刚已经说了,我是梧桐仙子。”说着又要朝陆一林拍去,杨含雪急忙挡在陆一林身前。梧桐仙子见是杨含雪,忙收回手。说道:“杨宸月便是这么教徒儿吗?据我所知,这天月教与陆遥山庄向来为敌,你却帮助敌人?” 杨含雪不顾她说什么,只是奇怪她为什么不伤自己,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梧桐仙子略一思量,如今杨含雪在,她若伤了她,师兄还不找她拼命?看来今日不是时候,便朝远处飞去,说道:“罢了,今日我不为难你们!” 杨含雪还欲相问,那人已经走远。她只好转过身,看见陆一林还在地面,忙到他身边,蹲下问道:“你怎么样?”语气中流露的尽是关心。陆一林轻轻摇头,“没事。”脸上竟流露着笑意。 杨含雪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 陆一林捧住她的脸,温柔道:“我笑你呀,终于知道关心我了。” “我本来就关心你。”杨含雪不以为然道。 陆一林旋即紧了紧神色,“不过,以后你可不许这样了。” “不许哪样?” “不许不顾危险挡在我前面。”陆一林道,有着不许他人拒绝的语气,仿佛非如此不可。 杨含雪搀扶陆一林站起来,说道:“又不是日日都会有这样的危险。”她想了想,又觉不妥,“可这妇人好生奇怪,她竟认得你我,不知会不会再找上门来。”她看向陆一林,眼睛里藏不住的担心,“她觊觎你的什么神功,你可得小心点儿。” 陆一林笑着听她说完话,心道:有她这样关心,便是有危险也值了。正想着,看见不远处有几个亮着的灯笼,灯笼下隐隐约约有几个字,正是“西郊马场”四字。陆一林高兴地道:“西郊马场,我看见了!” 夜色已深,马场早已打烊。二人沿着原路返回,月色下,地面仿佛多了一层银白色的霜,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杨含雪道:“你说咱俩,何必非今晚来找这个什么西郊马场,早知道,不如先回客栈明天再来找。” 陆一林道:“哎,你呀,刚刚可是你坚持要来看看。” 杨含雪揶揄笑道:“是呀,是我要来看看。”扭头看着月光下陆一林俊逸的侧脸,不由微微心动,转头看向地面说道:“陆一林,谢谢你刚才把我护在身后。” 陆一林停下,将她的身子转过来对着他,轻轻拂了拂她额头旁的发丝,认真说道:“傻瓜,我不把你护在身后,把谁护在身后?” 杨含雪抬眼看他,他也正看着自己,他的眼眸如天上的星星,坚毅而柔和,他的脸在月色下显得朦胧而让人沉醉。她赶忙将眼睛瞥向别处,捂了捂自己的小脸,还好,不是很烫。 陆一林心中悸动,他定了定心神,看向眼前的路,说道:“咱们还是快些走,不然待会儿回去该晚了。” “嗯。”杨含雪应道。 客栈之夜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亥时一刻。夜里冷,杨含雪与陆一林哆嗦着进了福来客栈。 有小厮在值夜,见他们回来,热情笑道:“二位客官,回来啦。” 二人刚要上楼,杨含雪瞥见楼梯角落里那一席黑衣,是师兄的身影。“师兄。”她唤道,“你怎么还没睡?” 聂楠丰起身,看着杨含雪与陆一林,脸上没有表情,说道:“我坐在这儿等你们回来。”说“你们”的时候,他的心隐隐作痛,除了自己,杨含雪从未与任何其他男子夜里独处。 杨含雪微笑道:“我们回来了,师兄快回屋睡吧。” 聂楠丰微微点头,不再说话,径直上了楼。杨含雪看了一眼陆一林,似是不解师兄,又似隐隐不舍,说道:“咱们也上去吧。” 二人上了楼,值夜的小厮也灭了灯,似乎他是在这微凉的夜里特地等他们回来。 月光洒入客栈的小窗,杨含雪坐在窗前,难以入睡,便起身坐着罢。她知师兄的屋子在她隔壁,心中感到安全。只是在外漂泊了两月有余,想及明日要回教了,喜悦之余竟有一丝伤感,至于为何会有伤感之情,她知道,是舍不得陆一林。 可是转念一想,师父最讨厌陆遥山庄,我若如实禀报师父他对我的恩德,师父或许会对他心存感念,可若是与陆遥山庄做亲家,只怕师父百般不肯。如若如此,与陆一林的情分便只能断了,我是断断不可违背师傅意愿,师傅才是最重要的人,嗯,还有师兄。 摸着脖子上的玉佩,还是当日它在虎穴时送我的,当时只说是代他保管,如今他已脱离险境,或许我明天该还给他。 正如此想着,忽然门外一个人影掠过。她心中一惊,那人脚步虽轻,可她凭着练武者的敏锐,和在雾庄所练武功中自行修习的洞察之力,清晰的判断出那人入了隔壁屋中。隔壁,那不是师兄的房间吗?她心中好奇,起身欲前往去看。又恐被人发现,只好凭着内力,使自己的脚力轻之又轻,不得不说,自从练了李前辈的护功心法,她直感到如今自己的内力是从前的三倍有余。 她披着白色袍子,来至师兄房门前。隔着门缝,里面的灯光透了出来,可知师兄并没有睡。她凑耳窸听,竟是女子说话的声音,那女子道:“难道你真舍得我?” 这声音如此熟悉,再三分辨,原是白日所见陆一林的姐姐陆小蒙的声音,三更半夜来到师兄房中,所为何事?她屏息侧耳听着,只听师兄说,“我岂舍得?只是我既找到师妹,我哪里还有耽搁的道理。” 杨含雪听得师兄说不舍得,心中黯然,只怕这二人的关系定已不同寻常了。又听陆小蒙道:“师妹师妹,难道你是为你师妹活着的吗?” 杨含雪无言,直觉感到师兄和这陆小蒙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等了好久,此时房中却再没有二人对话的声音,杨含雪正奇怪之际,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她吓的险些叫出声,以为被人发现了。回头一看,原是陆一林。陆一林将她拉至客栈的楼梯间,小声道:“大半夜的,你不好些睡觉,穿成这样来偷听人家人家墙脚,这是何说法?” 杨含雪道:“你不也是大半夜不好好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陆一林打量她一番,见她穿的少,说道:“赶紧回去歇着,别着凉了。” 杨含雪想起玉佩,将它取下,对陆一林道:“当日你说要我代你保管,如今那脱离险境,该物归原主了。” 陆一林将玉佩复给她戴上,“我既送你,哪有要你还的道理。日后你想我了,有这个玉佩,也是一个念想。” “可我没什么东西送给你……”杨含雪道。她从头上取下自己平日戴的珠花,放在陆一林手中,“你便把我这珠花收下,当作你我之间的信物。” 陆一林紧握那珠钗,“我定将它当作宝贝,日夜不离。”说着,将杨含雪揽入怀中。 杨含雪没有推开他,这是他们自认识以来,第一次如此坦诚的相拥,虽心如小鹿乱撞,却一刻不想这一刻远去。感受到彼此的心意,陆一林吻着她的头发,“含雪,我真的舍不得你。” “我也是。”杨含雪道。 陆一林道:“待我回去之后,禀明父亲……” “不。”杨含雪打断道:“还不知我师父怎么想,太冒然了。” “好,都听你的。”二人紧紧相拥。 “武林大会时还会见的。”杨含雪道。 二人回房时,经过聂楠丰的房间,陆小蒙还未出来,灯却灭了。 依依道别 次日清晨,杨含雪起的很早。楼下的小厮很早就开了门,窸窸窣窣的有几个客人来用早膳。杨含雪刚下楼,便看见聂楠丰与陆小蒙坐在角落的桌子上,看见她下来,聂楠丰道:“师妹,你起了。” 杨含雪看了看四周,不见陆一林的踪影,因问道:“陆一林呢,还没起吗?” 陆小蒙笑道:“他呀,一早便去了马场取马,说昨日已寻到一个西郊马场,要不了多久时间。” “师妹坐下吃些东西吧。”聂楠丰指着身旁的座位对她道。 杨含雪依着入了座,小方形桌上,陆小蒙与师兄对面而坐,她的对面没有人。陆小蒙问道:“那西郊马场远吗?不知一林去了需多久时间。” 杨含雪微笑答道:“他回来时若是骑马,要不了多久时间。”她看了一眼师兄,想及昨日所见,她虽不懂人事,也隐隐约约知道师兄与眼前的陆姑娘有了不同寻常的关系,微微垂眼,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世间至亲。 聂楠丰见她神情蓦然,问道:“师妹怎么了?” “没......没什么。”杨含雪看了一眼师兄,尽力让自己笑着,低头吃方才小二上的饭菜。 三人沉默,气氛出奇的难捱。 太阳高高的升起,襄平城如置身于一片金色的光辉中,陆一林骑着一匹马,手里牵着一匹。“吁......”他喝道。马儿听话的停下,陆一林探头问小二道:“小二,可有马棚供我拴马?”说着,看见角落桌上坐着的杨含雪,她已然起来了,杨含雪也看见他,二人相视点头,都落在聂楠丰的眼睛里。 陆小蒙昨日与聂楠丰将马拴在后院,刚欲开口告知他,只听小二道:“后院有个马棚,我带您去。”便住了口。 陆一林拴了马,来到他们桌上简单吃了早膳。问道:“今日便回吗?” 聂楠丰看向杨含雪,“含雪,你说呢?” 杨含雪道:“师父定焦急的盼着,还是早些回去吧。”说完,看了眼陆一林。 聂楠丰依言道:“那咱们吃完了便回去。” 吃完早膳,几人来到马棚,四人各牵一匹,骑马慢慢走过集市,才到了分叉路口,就要在这儿分别。趁着聂楠丰与陆小蒙说话的时候,陆一林扔给杨含雪一个锦囊,悄声说道:“早上我在集市买来的,送给你。”杨含雪刚要问,陆一林却骑马前去,对陆小蒙道:“姐姐,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杨含雪远远地听见聂楠丰对二人道:“就在这儿道别了。”说完他折回来,看着杨含雪,“咱们也走吧。”掉转马头,杨含雪回头看陆一林,陆一林端坐马上,正看着他们。杨含雪急忙回头,手里攥紧了他送的锦囊,与聂楠丰朝西南方向天月教前去。 马匹哒哒的远去,陆一林与陆小蒙骑马朝北,陆小蒙道:“弟弟似乎对那女弟子十分钟情。” 陆一林笑笑,说道:“姐姐与那聂楠丰何尝不是?” 陆小蒙道:“不管你知道些什么,回去可千万不能告诉父亲母亲。”她微笑神往,“若真有那一天,我自会亲自向父亲和母亲秉明一切。” 陆一林笑道:“姐姐便放心吧,我可不会无端说这些。” 陆小蒙道:“弟弟若遵守诺言,我也一定为弟弟保守秘密。” 陆一林笑道:“那我便多谢姐姐了!其实.......”他本欲说此事并不打算瞒着父亲,转念一想,还是自己挑个合适的时候告知才好,以免被姐姐说偏了去。因道:“多日不见,我也想父亲了。” 陆小蒙失笑道:“那咱们快些赶路回去!” 杨含雪与聂楠丰骑马前行,杨含雪心中藏事,聂楠丰自是看出她与往日的不同。问道:“师妹似乎有什么心事?” 杨含雪不知怎样说昨夜自己所见之事,看着师兄,似乎与往常有了许多不同,因而只是说道:“或是昨夜没休息好,有些乏了。” 聂楠丰无言,虽知道不是她的心里话,却也无法。只好道:“那咱们到了前面的驿站歇一歇。” “不用了。”杨含雪道:“师父定日夜盼我回去,还是先赶路罢。”她顿了顿,问道:“师兄说师父派你出外寻我,只派了师兄一人么?还有那陆姑娘,身边没有随从?” 聂楠丰隐隐感到师妹的不高兴与陆小蒙有关,若真如此,那也是师妹在意自己的一种形式。自己虽与陆小蒙交往密切,却不过是一时情缘,也不想骗她,便如实说道:“师父还派了钟弥与十个教徒跟随我,只是遇到姑娘后,我令钟弥分两道去寻。陆姑娘身边本也有随从,她令他们出外去了东边寻找......”他如深渊般的眼睛看着杨含雪,“师妹不必放在心上,我与那陆姑娘,不过是寻常同伴罢了。” “是吗?”杨含雪的语气不掺感情色彩,“师兄说的是实话?”她看向聂楠丰,害怕他说不是。 “当然是。”聂楠丰道。 可是当他说是的时候,杨含雪却感到受了欺骗,“师兄不骗我?”杨含雪道。 “只是同伴。”聂楠丰坦诚地看着她,并不觉自己说了谎。 无力辩驳 襄平城在天月教的东北面不远,杨含雪与聂楠丰出了襄平城,越过几个高峰,不出一日,便到了天月山脚下。杨含雪抬头望去,天月山上,便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天月教了,那里有自己的师父,自己的家园,自己的少年与童年。聂楠丰在她身旁,说道:“咱们到了。” 天月山风景秀美,处处郁郁葱葱,离开了一段日子,连这儿的气息,杨含雪都觉得那么好闻。她“嗯”的一声准备下马,聂楠丰欲上前搀扶,她巧妙躲避,牵着马径直朝前走去,并不看他。 聂楠丰只好道:“师妹若生我的气,我是不是也该生你和陆一林的气?” 杨含雪停下,回头看着他,说道:“我与陆一林清白的紧。” “是吗?”聂楠丰怔怔看着她,“你敢说你对他没有丝毫动心,敢说你看他的眼睛没有丝毫情意?” “你......”杨含雪欲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是,师兄说的没错,她反驳不了。 聂楠丰接着道:“我承认,我与陆小蒙交往亲密,你为这生我的气。可我向你保证,我对她没有半分动心,而你呢?你和陆一林......你却入了心。” “你......你胡说!”杨含雪不愿承认,也不愿相信。 聂楠丰怔怔道:“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看着杨含雪好看的脸庞,她对陆一林动了心,最伤心的人是他,这几日他装作全然不知,现下说出来了,却觉得轻松许多。 杨含雪转身朝前走,避过师兄的眼神,对他道:“咱们先去见师父,别争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不想听师兄说这些话,还是不敢直视自己的心。 聂楠丰看出她的逃避,想着她刚刚回教,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她不开心,追上她,与她并行,柔声道:“刚刚是我说话重了。” 杨含雪闻言,到这个时候师兄还在顾及自己的感受,想起他的种种好,自己对陆一林,师兄说的似乎并没有错。如此一想,并没有立场怪师兄,便低头前行,不再言语。 二人并行朝前,聂楠丰找着话哄她:“师父知道你回来了,定不知怎样高兴呢。” 说起师父,杨含雪不由归教心切,对聂楠丰道:“待会儿见到师父,咱们别说这些惹师父生气。” 聂楠丰道:“我自然知道。” 杨含雪侧头看了他一眼,他在她身旁,她是这样安心。真想他永远这样在自己身边,或许,或许这是生气他与陆小蒙的原因?可是师兄,是我的师兄呀……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十三岁那年,师父对聂楠丰下的命令,早令她失去了生气的资格。 一路无言。 不知不觉,走到了天月教正门。守门的教徒见杨含雪平安归来,皆一展笑颜,谁都知道,教主日夜为她的安危挂怀。其中一个皮肤有些黑的说道:“大师兄,师姐回来了。小的这便去禀报教主。” 杨含雪微笑道:“不必了,你们在这儿好好守护天月教的安全,不必提前打搅师父。” 杨含雪与聂楠丰并行朝主月去,踩在天月教厚实的地面,忽觉先前发生的事情好不真实,想起陆一林,不知道他到陆遥山庄了没。对聂楠丰道:“咱们没有将陆一林带回来,不知道师父会不会怪罪。” 聂楠丰道:“只要你回来了,师父岂会追究这些。” 思绪万千 主月一如往日般肃穆,两个看守的教徒,一个是魏光,一个是侯耀。平日里魏光的看守位置本是钟弥,只是他被派去寻杨含雪,至今未归,暂时由魏光顶替。虽见是杨含雪与聂楠丰,魏光却执意禀明教主才许见,令她二人在主月外等候。 杨含雪与聂楠丰站在屋外,看着花岗石堆砌的台阶,师父就在里面了。身旁花草相拥,别有一番景致。聂楠丰道:“不知何时起,师父主月的看守比从前严了许多。” 杨含雪想起上次来主月冲撞了师傅内室的秘密,当时是一个叫冬儿的人侍奉师傅,定是因着这个缘故,师父才戒严了主月的看守。只是答应了师傅不与任何人说,便不回答师兄。 聂楠丰瞧她不说话,问道:“师妹在想什么?” 杨含雪低声道:“只是许久未见师父,有些紧张。” 聂楠丰还欲说话,魏光走到二人跟前,说道:“教主吩咐你们立即进去。” 二人朝主月走去,熟悉的森然与严厉扑面而来,杨含雪看向宝座上的威严庄重的师父,她的左边坐着薛姑姑,右边是李姑姑,显是刚才在商量事情。第一次离开天月教这么久,再一次见到师父,杨含雪眼中竟莫名噙着泪水。杨宸月以教主之姿端坐于主月大椅上,杨含雪在外漂泊了两个月,显是瘦了许多。她怔怔地望着她,似是要将这两个多月没有见的面一次看个够。 杨含雪与聂楠丰走上前,恭敬跪下,行礼道:“拜见师傅,薛姑姑,李姑姑。” 杨宸月虽竭力克制自己的喜悦,一双眼睛却藏不住的慈爱看着杨含雪,柔声道:“快些起来。”看着瘦了许多的杨含雪,这些日子她定吃了不少苦头,虽心疼不已,仍是冷淡的问道:“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杨含雪恭敬答道:“那日徒儿追陆一林不成,竟不小心与他一同掉入了悬崖。这些日子在悬崖下养伤,伤好了才想办法离开。” 杨宸月冷厉道:“你平日里不勤练武功,怎会是陆家长子的对手?既打不赢便随他去,何必自讨苦吃。” 薛晓轮温和的笑道:“我们处处寻你,没想到你却就在咱们自己后山的悬崖下。” 听闻薛晓伦的温柔,含雪好不容易才回来,杨宸月亦觉自己严厉了些,用温柔的语气问道:“可伤到哪儿了?伤好全了吗?” 杨含雪道:“已好全了。”她顿了顿,见师父面容祥和,接着道:“多亏……” 刚欲说几句陆一林好话,却被李檐打断道:“后山的悬崖我虽不知有多深,却也是深不见底的,含雪掉入悬崖,却能在两月内恢复,实在难得。”李檐微笑着说道,看似赞扬杨含雪,实是对她的功夫有所疑问,依她的了解,杨含雪的功夫能在悬崖下活命已是万幸,怎的却能好这样快,难道教主已秘密传了其他武学给她?她这样想着,只见杨宸月亦心存疑问,问道:“李右使说的有理,依着你的武功,怎好的这样快?” 杨含雪既答应李前辈不能告诉他人自己在雾庄所遇,蒙他向授护功心法与类卿经之事。又想着师父能认可陆一林才好,因道:“徒儿在悬崖下,多亏了陆一林的照看,才能活到今日……” 原本以为师父也会认可陆一林的恩情,却只听师傅道:“陆一林?难道你这些时日都与那小子在一起?” “是。”杨含雪如实答道。 杨宸月问道:“那么,为什么没有将他抓回来见我?” 杨含雪恭敬道:“师父常教育徒儿要懂得知恩图报,陆一林对徒儿有救命之恩,徒儿不忍伤害自己的救命恩人。” “是吗?”杨宸月斜眼瞧着她,气氛变的微妙而压抑,杨宸月随即望向聂楠丰,问道:“楠丰,你是怎么找到含雪的?” 聂楠丰回道:“徒儿找寻多日,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在襄平城遇见了师妹。” 杨含雪道:“悬崖下有一条河,弟子与陆一林顺着河流划船至襄平,当日便遇见了师兄。” 杨宸月道:“这么说,楠丰找到你时,你还和陆一林在一起?” 杨含雪如实回道:“是。” 杨宸月看了眼聂楠丰,冷声对杨含雪道:“他虽救了你,这帐天月教记下,可陆遥山庄昔日多次挑衅我天月教,两派是水火不容,你可不要与那人走的过近。”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杨含雪,“懂吗?” 师父的声音冰凉,竟令杨含雪打了个冷颤,忙跪下道:“是,弟子记住了。” 一旁的薛晓轮温和道:“不管怎么样,含雪回来了便好。”又笑着看向杨含雪,“刚刚你师傅还在念叨下月便武林大会了,你还没回来,这不,可就回来了。” 提及武林大会,杨宸月不由思虑,说道:“下月初八,武林各派将前往衡山派召开武林大会,我思来想去,咱们天月教必是要去参加的。你们既回来了,便好生准备,当作去历练罢。” “是。”杨含雪与聂楠丰答道。 至夜,杨含雪回到自己的屋子,一切用具摆设皆如当初,她感到安心。坐在床边,拆开陆一林给她的锦囊,竟是一玫透明色珠钗,她对着镜子将那珠钗插在自己的发髻上,显的自己多了几分贵气。陆一林的心意,她怎会不知?只是想及今日师父对陆遥山庄的态度,只怕自己无法与他长久。又想及那日所遇的梧桐仙子,原本想问问师父是否有何渊源,只是武林大会愈近,还是别扰了师父的心思。 她拿出在雾庄时李前辈给她的《护功心法》和《类卿经》的前半部分,《护功心法》并非练武的招式心法,只是它契合天月教的武功心学,若仔细运用,练天月教的功夫有事半功倍的效果。那《类卿经》自己还没来得及练,她翻开其中一页,是一男一女使用剑法的图案,再往后翻,皆是剑招。再往后,则是一些内功心法。如此看来,《类卿经》必是前半部分见于剑招,后半部分重于内功。不知李前辈将前半部分给我,后半部分给陆一林,是何用意。 回天月教的第一天,思绪万千。 武林大会 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召开武林大会的日子便到了。杨含雪跟随师父提前五天到了衡山脚下找客栈住下,足可见天月教为此次武林大会下了多大功夫。 到了八月初八这日,各大门派纷纷前来,及至中午,天月教众人才依着轻功一个个翩然二至。杨含雪和一众教徒都穿着白色衣物,只有那杨宸月、聂楠丰、薛小轮与李檐几位穿着黑色,否则定如群仙下凡了。 天月教众人到来时,各大门派已将场地围成一个圈。他们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杨含雪站定,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陆遥山庄队伍中的陆一林,陆一林也看见了她,二人相视一眼。又见有一身穿黄衣的女子凑到陆一林耳边说话,显的格外亲密,杨含雪便别过脸去。 此时听李檐对师父汇报道:“陆遥山庄来了陆安、黄小蝶、陆小蒙、陆一林、谢志侠、段鸿、陆普节、向义等共十八人。灵烟湖只来了黄崇、黄涛和黄诗诗三人。昆仑派来了毛横傅冉夫妇以及昆仑弟子共十五人。丰山派来了严江张鹭夫妇及众弟子共十人。少林寺来了少林代掌门智空大师和一众少林弟子。除此之外,还有二十余个不知名的小门小派。” 杨宸月冷笑道:“这些小门小派对武林大会这种武林盛事,倒是一点也不愿错过。” 李檐道:“那昆仑派、丰山派、灵烟湖,此番必定是来支持陆遥山庄的。” 杨宸月哼出一声冷笑,似乎十分不屑。 李檐继续道:“除了陆遥山庄,最大的对手便是衡山派了。这衡山派不仅武功高强,在武林中的威望亦是极高。高南极当武林盟主多年,自将掌门之位传给现任掌门洪储觥后,便再不问世事,连带着武林中事务也由洪储觥处理,若说这洪储觥不想争得武林盟主之位,必是不可能的。” 杨含雪看向陆遥山庄的方向,那黄衣女子似乎与陆一林十分亲近,旁边是陆一林的姐姐陆小蒙,她正看向自己这边,杨含雪知道,她是在看师兄。 不多一会儿,衡山派的钟声响起,原是时辰到了。各派渐渐安静,望向正前方的衡山掌门洪储觥。 洪储觥站在队伍的正前方,宣布道:“各位武林侠士,今日在我衡山派举办武林大会,实是蒙各位英雄豪杰的抬爱。相信大家已经知道,此次武林大会,意在选出新的武林盟主,各门各派,不论大小,皆有资格参加武林盟主。” “好!”人群中有人附和。 洪储觥继续道:“此次武林盟主的竞选与往年一样,以武功取胜。胜者,接受其余人的挑战,若败,则退,新胜者继续接受挑战,直至无人再战,最终的胜者便当选新一届的武林盟主……下面,是此次武林大会的比武规则,在比武过程中,不得伤人性命,不得使用暗器……” 台下之人早已蠢蠢欲动,商量如何作战,如何取胜。杨宸月回过头道:“咱们先观察形势,不要出战。”她看了一眼杨含雪,杨含雪正仔细听自己的吩咐,这令她满意。 自那日师父告知主月的秘密,杨含雪已然知道师父对自己的期望,看向师父,师父却转过身去。此时,听得洪储觥高声道:“比武正式开始!” 昆仑派 听闻比武开始,各门派逐渐安静,大雁飞过,竟能听见它随风飞翔的声音,显现出各个门派拿捏主意之慎重。见无人应答,洪储觥只好再次道:“不知谁有意于武林盟主?可上前挑战。” 众人正思量之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奔来,“我!” 众人朝那方向望去,原是昆仑派的毛横毛掌门。 毛横是昆仑第十三代掌门人,最拿手的功夫是昆仑派掌门所练的昆仑镜,昆仑镜乃一神物,抵得上普通人的上百件武器,再加上他力大无穷,在武林中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他本是听命于陆安,如今见场地上无人出战,他一向爱出风头,只想着不管那武林盟主之位属谁,至少此次武林大会上我第一个出战,能记上光辉的一笔。 他来到比武场地中央,拱手道:“在下昆仑掌门毛横,今日各位英雄好汉推选武林盟主,我便第一个出战,不知谁来战我?”他长相彪悍,声音震耳,才一出场,在气势上已经赢了几分。他的夫人傅冉站在昆仑派最前方,脸上露出自信而邪魅的笑容,仿佛有必胜的把握。 既有人开了头,众人都跃跃欲试,此时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我来迎战!”声音未落,人已越过人们的头顶站在毛横对面,原是雁山掌门薛钊,他少时在衡山派学艺,后来去雁山自立门派,号称雁山派。要说起来,他与衡山掌门洪储觥少时原是一个师傅门下,此时洪储觥见了他,心中惊奇,多年来雁山派不问世事,不曾想对武林盟主之位也有觊觎。 毛横见了薛钊,笑道:“原是雁山掌门薛掌门,十年前你我大战于孤峰一日一夜难分胜负,如今你再来战我,只怕未必赢得了我。” 薛钊笑道:“十年前与毛兄一战,心中时常记挂,如今再遇毛兄,见毛兄第一个上场,实在想与毛兄再好好切磋一番。” 毛横道:“依着咱们二人的功夫,只怕切磋到明日天明也难分胜负,这次各门各派都在这儿等着,不如咱们只过三招,三招之后谁占上风,便是胜,谁处下风,便是败。” 薛钊略一思考,觉得有理,因道:“便依毛兄所言。” “来吧!”毛横道。 只见毛横出招凶猛,薛钊出招儒雅。毛横以攻为主,薛钊以让为主。几个回合下来,二人难分胜负。此时再见毛横攻击,薛钊侧身躲避,与此同时,以铁扇戳中毛横肩头,不及毛横反扑,薛钊立即避开十丈远,众人皆惊叹于薛钊的轻功。 只见薛钊礼道:“毛兄,得罪了。” 洪储觥道:“第一招,雁山薛掌门胜。” 才一上场便落败,毛横自然不服。只见他抛出昆仑镜,双手抱成圆形,以内力致昆仑镜停在空中,又一声喝道:“送!” 那昆仑镜便如同听人使唤一般,直朝薛钊击去。众人皆屏气凝神,心知这昆仑镜若击中薛掌门,薛掌门不死也得落个残废。 只见薛钊摊开铁扇相挡,那铁扇似有无穷威力,竟能致那昆仑镜于空中不动,二人皆以内力控制自己的武器,两个武器在空中对峙,僵持不下。 杨含雪问聂楠丰道:“师兄,你看谁会赢?” 聂楠丰道:“毛掌门出手狠辣,薛掌门的招数温和长远,若是久战,必是薛掌门赢,可是三招之内……难说。”杨宸月听闻两个徒儿的谈话,对聂楠丰颇为满意。 此时只见毛横忽然收起昆仑镜,又立即奔去薛钊身后欲偷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薛钊急忙收回掌力,连翻几个跟头才得以躲避。只是毛横收掌是早有预谋,薛钊收掌却是情急之下,此时他肩头酸麻,只怕已内力受损。毛横穷追不舍,终于踢得薛钊一脚,好在这一脚威力不大,薛钊并未因此受重伤。这一脚,却定了胜负。洪储觥道:“第二招,昆仑派毛掌门胜。” 毛横对薛钊拱手笑道:“小弟临时收掌,才令薛兄乱了阵脚,这一招,小弟赢的不光彩啊。不知薛兄有无受伤,身体可有大碍?不知还能不能与我比试那第三招?” 其实在场之人皆知薛钊情急之下收内力,定已受了内伤,此时只听薛钊道:“败就是败了,哪有什么借口。在下既答应三招分胜负,自然履行诺言。” 此时毛横知道薛钊身负内伤,而上一招又赢的极不光彩,只想在第三招时速战速决。因一出手便是昆仑最上乘的功夫“昆仑镜中镜”,只见毛横运内力,昆仑镜霎时反射出无限白光,刺的人们怎样也睁不开眼睛,薛钊亦然。时间越长,那白光越是刺眼,薛钊本已身受内伤,此时眼睛被那白光刺伤,只怕再耽搁,眼睛便要瞎了。因此一个转身,认输道:“原来毛兄已将昆仑镜的最上乘功夫‘昆仑镜中镜’练得,在下佩服!” 毛横收起昆仑镜,问道:“不知薛兄可有大碍?” 薛钊拱手道:“果然如毛兄所言,在下胜不了毛兄,薛某认输。” 洪储觥敲锣道:“昆仑派对雁山派,昆仑派胜!” 一时间,昆仑派欢呼不已,傅冉脸上更是露出骄傲的神情。 灵烟湖的那黄衣女子黄诗诗却道:“不过是以巧取胜。” 陆小蒙道:“表妹何以见得?” 黄诗诗道:“第二招,毛掌门赢得薛掌门,全因他突然收力,致薛掌门内伤。而第三招,毛掌门又比内力,薛掌门哪有不输的道理?” 陆安回过头看向黄诗诗,笑道:“我这侄女,虽不习武功,却将武功境界看得精透。” 黄诗诗闻言,却羞涩的看向陆一林。 清源派 薛钊下了场,毛横气焰渐起,大声问场上的人:“还有谁战?” 场上有一三四十岁左右的女子喊道:“我来领教!” 未见其人,剑已出鞘。原是清源掌门陈莲,清源派虽有男弟子,掌门之位却素来是传女不传男,女弟子在教中的地位也比男弟子要高些。 众人反应过来时,毛横与陈莲已撕打起来。虽毛横有昆仑镜,可是陈莲剑法奇快,丝毫不给毛横出招的机会,此刻昆仑镜在毛横手中竟发挥不了任何威力,如普通武器一般,只能先设法挡住陈莲的剑。 段鸿赞叹道:“清源剑法果然精妙!” 杨宸月转身对聂楠丰和杨含雪道:“看见没?清源派功夫的优势在哪里?” 聂楠丰惊叹道:“剑法,如闪电一般快的剑法。” 场上的人无不议论,黄诗诗接段鸿的话道:“可惜她若想胜,恐怕很难。” 话音刚落,此时毛横成功躲避了陈莲的剑法,使用昆仑镜重在内力深厚,毛横的内力自非陈莲可比,毛横躲过陈莲的剑,立即以内力侧身将陈莲推出五丈远。仅是这五丈,众人也看得出毛横念在陈莲是女流之辈,有心手下留情。 洪储觥再次敲锣道:“昆仑派对清源派,昆仑派胜。” 段鸿朝黄诗诗望去,对她竖起大拇指,表达自己的敬佩之意。陆小蒙亦道:“黄妹妹果然聪明。” 黄诗诗谦虚道:“哪里。”说着朝陆一林看了一眼,他却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仿佛丝毫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杨含雪知道陆一林的眼神正追随自己,只好微垂双眼,似乎所有精力都在双方比武上。一旁的杨宸月问道:“含雪,清源派输了,你怎样看?”杨含雪却沉浸在陆一林的眼眸里,心中小鹿乱撞,丝毫未听见师父的话。 “含雪!”杨宸月喝道。 杨含雪回过神来,怯怯的看向师父。杨宸月正欲说她,李檐在杨宸月身边耳语道:“教主莫急,让这些鼠辈先行表演,待陆安上场您再与一战。” 杨宸月微微点头,看着杨含雪,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原打算教训一番,可是想着今日人多,该给她几分薄面。只用眼神表达不满。杨含雪自是领略到师父的用意,再不敢走神。 且说毛横大战薛钊与陈莲,不觉间已至午时。依着武林大会的规矩,胜者需接受其他门派的挑战,只是此时他大战两场,内力虚耗,唯恐不利于接下来的作战,因对洪储觥道:“洪掌门,在下连战两场,待会儿上场比武之人却是蓄势待发,为公平起见,在下请求休息片刻。” 洪储觥心觉有理,各门派的人站了几时辰,别说吃的,一口水也没喝。便同意道:“毛掌门所言有理。”随后高声宣布道:“各位英雄好汉且先休息,衡山派已为各门派准备了午餐和休息场所,未时再战!” 看着众人群情高涨的模样,杨含雪不由想着,难怪如今金人肆虐中原。武林中人一个个只着眼于一派得失,为争盟主之位头破血流。有这些时候,若各派能团结起来,何愁赶不走金人呢? 请命出战 各门派回到衡山派准备的房间,天月教一行随衡山弟子来到他们的指定房间,房门上写着“天月教”三字,杨含雪看了左右相邻的房间,分别是“清源派”和“无崖派”,清源派便是刚才战毛掌门那女子的派别了,至于无崖派,她倒是听说过,只是从没见过。 清源派掌门陈莲受伤,一众弟子早已带她回了房间。此时看向右侧,一名衡山弟子正为三人引路,很显然那便是无崖派的人了。 只是那无崖派区区三人,看上去又颇年轻,待无崖山的人进了屋,杨含雪便问那为他引路的衡山弟子道:“那三人便是无崖弟子么?” 衡山弟子道:“正是。”他见眼前的女子一身白袍,气质脱俗,虽是天月教的人,也免不了愿意多与她说上几句话。又道:“为首的那位,是无崖掌门廖无尘的得意弟子廖申崖,武功厉害的紧。后面的两位,我倒是不识得,或许是普通的无崖弟子。” 一旁的聂楠丰道:“他们只来三个人,不见掌门人便罢了,怎好只有一个徒儿来?” 衡山弟子道:“无崖派素来不问世事,来参加武林大会,兴许只是长长见识罢了。”他却不知道,无崖派早已与陆安联络,此番前来,便是暗中助陆安登上武林盟主之位。 或是觉得自己说的多了,见天月教两个弟子还欲相问,那衡山弟子忙赔笑道:“小的还要去照看其他门派,须告辞了。” 杨含雪与聂楠丰只得颔首示礼令他离去,跟着一行人入了屋子,屋子被分隔成两间,显是为男弟子准备一间,女弟子准备一间。 杨宸月席地而坐,又吩咐弟子们坐下,因房间局促,薛李二位姑姑与聂楠丰和杨含雪相继坐下后,其余弟子皆站在一旁。 衡山弟子为他们弄来了水,关门退下后。杨宸月令侯耀和钟弥守在门外,门再次关上,她方问道:“你们对上午之战有何看法?” 李檐略略思索,说道:“比武才刚刚开始,毛掌门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精彩的,还在后面。” 杨宸月道:“昆仑派一心跟随陆遥山庄,这毛横表面是竞选武林盟主,不过是帮陆安试出各派身手。” 聂楠丰道:“依我看,那毛横的昆仑镜中镜虽然厉害,却不足为惧。” “哦?”杨宸月道:“你说说看。” 聂楠丰道:“毛横的武功重在内力,而无招式,与他比武,只需在剑招上招招制约,他的武功自然无处伸展。” 薛小轮道:“我也发觉了,适才他与陈莲相战,论内力,十个陈莲也敌他不过,而陈莲用那清源剑法,却能敌他许久。” 杨宸月疑惑道:“早闻昆仑镜中镜博大精深,不想竟有如此弱点,薛钊说毛横已练得,这昆仑镜中镜竟如此不堪一击?” 李檐道:“毛横之上的昆仑三位掌门都未练成昆仑镜中镜,怎的毛横却练成了?要我说,这毛横天资并不好过他的先祖们,这才是蹊跷。” 薛小伦:“或许毛横欲速练成,未练剑招,直接练内力?” 杨宸月道:“如今得先想着如何破他的招数,他是陆安的狗腿子,他在场上时间越久,威信越增,想推陆安于盟主之位越有说服力,你们可有什么法子?灭一灭他的嚣张气焰。” 杨含雪一心为师父分忧,忙道:“师父,待会儿让徒儿一试。” “你?”杨宸月看向杨含雪,顾虑道:“平日你不勤练武功,自然不多毛横的对手,还是罢了。” 杨含雪道:“我是天月弟子,他却是昆仑掌门,若我败了,自不怕人笑话,只是若他败了,他哪里还有颜面支持陆遥山庄?何况,徒儿轻功好,只是试他武功,并非真的与他比试,稍有不对,徒儿退下便是了。” 杨宸月担心杨含雪的安危,还欲阻止,却听李檐道:“含雪说的对,不说只是弟子,含雪不过十七岁的姑娘,那毛横胜也无颜败也无颜,这计策真是好极了。” 杨含雪道:“师父,便让我出战吧。” 杨宸月听了李檐的话,又想着不管怎样有自己看着,想是不会出大乱子,让她多番历练也好。因道:“也罢,只是稍有不妥便得退下,不得恋战!” 杨含雪知道师父虽语气严厉,心里是关心自己,不由柔声说道:“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杨宸月道:“你别害怕,到时为师自会看着你。” 杨含雪连连点头,她看向师父,遇见她担心的眼睛,更是下定决心要赢了那昆仑掌门,才算不辜负师父对自己的种种恩情。 午后石园 过了一会儿,衡山派弟子送来中午的饭食,杨含雪简单吃了几口,便回自己的铺位躺下休息。她的铺位正是一靠窗处,衡山派比天月教闷热了许多,她拉开窗户想透透风。却不料看见聂楠丰朝外走去,心道:“刚刚吃饭时他还在,怎的我才离开一会儿,他便急忙出去?”因此也不多想,迅速起身跟在聂楠丰后面。 杨含雪轻功好,她对聂楠丰又素了解,因此轻易的知道该如何不令师兄发现,跟着师兄转了几道弯,越是往后走,景色越迷人。 终于聂楠丰在一个石园前停下,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仙石。 “师兄怎会到这儿来?”杨含雪正兀自疑惑时,只听聂楠丰道:“快出来罢。” 难道师兄竟发现我了?杨含雪正打算露身,却见石园中出来一个女子,原是陆小蒙。她满脸笑意道:“我还当你寻不着。” 聂楠丰道:“陆大小姐相约,我岂有寻不着的道理?” 说着二人越走越近……杨含雪别过脸去,不愿再看。原来师兄是与这女子私会……若说那日在襄平城客栈所见还可以骗自己,今日却又是亲眼撞见了。 那日师兄信誓旦旦说什么只是同伴,原来只是谎言,恐怕他早已与这姓陆的女子鹣鲽情深了。师兄,从小陪我长大的师兄,居然也开始骗我…… 她踉踉跄跄朝后腿,尽力使自己保持理智,不被他们发现。待走的远些了,她才定下神,深呼一口气,循着来路朝回走。 奈何来时跟着师兄一心只想不被他发现,此时自己一个人走了一段路,在一个分叉路口,竟不知朝何处走了。 杨含雪心中愤懑,此时眼前却出现一个人影,她抬头一看,竟是陆一林。见到是他,刚才的愤懑少了大截,无来由的安心许多。 陆一林见是杨含雪,又惊又喜,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杨含雪想及刚刚所见师兄与他姐姐私会一幕,脸胀的通红,问道:“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陆一林见她脸色不好,顾不上回答她,关心问道:“怎么了?你的脸色不怎么好。” 杨含雪道:“我迷了路,你可知怎样走回去?” 听闻她迷了路,陆一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我自然知道。只是我父亲让我找我姐姐,不如你和我一块儿找,然后咱们一同回去?” 杨含雪心道:“若拆散师兄与那女人的私会也好。”因指着他们的方向,对陆一林道:“她在那边。” 陆一林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问道:“她在那里干什么?”又瞧着杨含雪的神色,便猜出几分,问道:“可是和你师兄在一起?” 杨含雪不愿回答,陆一林见她的样子,便知是了,生气她如此在意。说道:“既如此,我便不去打扰了。” 杨含雪道:“你不是说你父亲找她么?” “这个不急。”陆一林道。 “你是故意的!”杨含雪意识到陆一林看出她的意图才反而不去。 “是呀,我就是故意的。”陆一林道。他靠近她,“我不许你那么在意别人,你的心里,脑子里,只能有我一个人。” “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脑子里心里只能有你一个。”她依然生气。 “我是你的什么人?”陆一林被这句话戳到,从怀中取出那日她赠的珠花,“这是什么东西?那日,是谁说舍不得我,是谁说这个珠花作为信物?才分开几天,一切便不作数了么?”他看着杨含雪,一股脑的话只想对她说完,“你知不知道,这些时日,我有多么想你,每日将这珠花看多少遍,握着它入眠,你说的话,就这么不作数么?” “我……”杨含雪哑然,原来他竟如此看重这珠花,可是师父的态度……自己定然是不能再与他走的近了,顾左右而言他,说道:“你不是找你姐姐么,你……你快去找,我也要回去了。” 扔掉玉佩 杨含雪说完,拔腿便要离开。陆一林好不容易才见着她,说了这些话,哪里肯让她走。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入怀里,“你别走。”他说道,“好不容易才看见你,不要才说一会儿话就要走,这样对我太残忍。” “你放开我。”杨含雪道。 “不放,我一辈子也不要放开你。我已经爱上你了,杨含雪,你不许不理我。” 杨含雪只好说出实情,“你知道的,天月教和陆遥山庄势同水火,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陆一林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是不是……是不是你回去他们说了些什么?你决定听他们的,不再理我了,是吗?” “我……”看着陆一林的样子,杨含雪不忍。说道:“是我不好,你要怪就怪我吧。”说着,欲取下他送的玉佩。 “你别动。”陆一林按住她的手,“我送你的东西,是无论如何不允许你还给我的。” 杨含雪抬眼看他,被陆一林瞧出了眼里的情意。情不自禁,陆一林低头吻去,不允许她后退,紧紧抱住她,钳制住她。他不要,不允许她轻易放弃,她终归是他的,一定会是他的。 杨含雪有一瞬的恍然,转念想起师兄待会儿就要走这条路,何况自己和师兄都不在,或许师父会出来寻。她用力的挣扎,推开陆一林,“你真的太过分了!”她道。 陆一林看着她,她刚刚推开他时,并没有半分情意。只见杨含雪抬起手臂擦去,将那玉佩扯下,朝他怀里扔去,他没有接,玉佩掉在地上。“那个锦囊里的钗子今日没带,我会一并还你。”她道,她转身,一不小心,险些被地上的树枝绊倒。 陆一林的心沉入谷底,没有去扶。他已经没有气力,看着她很快起身,镇定,她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她不知道我此刻的伤心吗?不,她是知道的,她不在意罢了。 在悬崖下,在雾庄,两个月的患难与共,不敌她师父师兄天月教的半分。我怎么会……怎么会爱上她?陆一林在一树荫处坐下,回想之前的点点滴滴,难道一切都是假的吗?自襄平城之后,日日念着她,以为她如我一般的想我,原来,她一离开我,心思早已不在我身上。 许久,他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我还要振作,眼下正是武林大会,我还要履行好作为陆家长子的职责。是的,我这段时间一定是意乱情迷了,是恍惚了。 杨含雪心情复杂,回到屋子,见师父正运功打坐,杨宸月睁眼瞧她,不悦的问道:“去哪儿了?” 杨含雪细声道:“初来衡山派,四处走了走。” 杨宸月道:“你师兄呢?也没见着他,他没有和你一起吗?” 杨含雪道:“师兄或许有事要忙,徒儿也没有看见他。” 杨宸月叹气道:“楠丰这段日子不知是怎么了,心思不知在哪儿。” 杨含雪想及他与陆小蒙私会之事,师父若知道了,师兄会受责罚不说,师傅也心里难受,眼下正是武林大会,还是不要让旁事打搅她才好。 杨宸月见她不语,吩咐道:“你既打算下午与那毛横相战,还是早些休息罢。” “是,师傅。”杨含雪恭敬应道。 躺在铺位上,杨含雪睁着眼,再也睡不着,想及今日陆一林的神情,他定怨极了自己。陆一林,你要怨就怨吧,我不能违抗师父……想着想着,不禁流下两行泪。 废四肢 到了下午,武林各派重新聚集在比武场地,至未时,洪储觥敲锣道:“比武正式开始!” 毛横站在场地中央,问道:“谁来战我?” 陆一林站在队伍中,他知毛横是陆遥山庄的人,陆遥山庄定不会出战,因此放了心只等着看一场好戏。却在此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少女声音,“我来。” 众人朝那少女望去,原是天月教的人。陆一林看着杨含雪,心中陡然,这毛横武功高强,以她的武功定不是他的对手。她总说师父对她好,竟让她来冒这个险,不由为她捏了把汗。转念一想,她都如此决绝了,我何必担心她?虽如此想着,眼睛却是一刻也离不开场上的她。 人群中议论纷纷,薛钊和陈莲都败了,那少女才多大年纪,怎能与毛横比试? 只听毛横道:“丫头,这是武林大会,可不是你瞎胡闹的地方,你若要与我比,先报上师门来。” 杨含雪道:“我是天月教教主的关门弟子,对付毛掌门,还轮不上我师傅出手,难道毛掌门不敢与我比么?” 人群议论道:“原是天月教的弟子……” 毛横被杨含雪这一激,自是应战,“好,若你输了,还望别怪本掌门以大欺小。” 陆一林仔细看着,只见毛横话音刚落,杨含雪的剑已出鞘,直指毛横,杨含雪的剑招很快,根本不给毛横运用内力的机会,陆一林想是她上午见陈莲用此招制约了毛横之故。只是她才习武几年,怎可能是毛横的对手?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生怕她受了伤。 果然,几个回合下来,杨含雪未伤得毛横半分,倒是自己,一直出招运功内力耗了不少。 杨含雪并非不知自己不是毛横的对手,只是自己自习得李前辈的《护功心法》,常觉得自己对天月教的功夫多了几分理解,她如今已使了天月剑法第十层,并未将敌人击退,心中不免慌乱。 正思索如何制得对方时,毛横终于有了机会反攻,他以内力控制手中的昆仑镜抵挡。昆仑镜顿时散出刺眼光芒,杨含雪似乎早就料到这一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后退,转换方向,欲从毛横侧面出击,哪知毛横的昆仑镜力量越来越大,杨含雪的剑还未刺去,已被毛横驳回。 杨含雪被昆仑镜的力量逼的直往后退,好在她轻功了得,昆仑镜的威力还未完全发出,她早已退了几十米。 正当陆一林忧虑的时候,只见聂楠丰跃至场地,喝道:“看剑!”剑锋直指毛横,毛横连忙收起对付杨含雪的力量转而对付聂楠丰,杨含雪也得以机会有了喘息的时间。 聂楠丰的剑法相比杨含雪要稳健有力量许多,见杨含雪过来想从侧刺毛斧横,聂楠丰于慌乱中道:“含雪,墨子剑法!“”只见二人如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在场众人无不刮目相看,更令人惊叹的是二人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相互变迁,配合的天衣无缝,默契十足。 突然,两人的剑同时直指毛横,剑力如墨一般泼洒下去,毛横此时正运内功,还没来得及闪躲,墨子剑法的威力已朝他全身袭去,他顿感全身瘫软,“啊”的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待众人回过神来,只见他四肢已废,倒在地上的身体动弹不得。原来那墨子剑法虽是聂楠丰和杨含雪所创,可二人所习天月教的武功,尽与月香烟一脉相承,故伤人之势与那月香烟类似,皆是焕发内力形成无形之状朝敌人袭去。此时二人同心协力,又暗藏必胜决心,故墨子剑法发挥出它最大的威力,这剑法威力如此之大,是他二人也没有想到的。 “相公!”昆仑派掌门夫人傅冉近乎疯狂的尖叫道。她指着聂楠丰和杨含雪道:“邪教弟子伤我相公,难道便没有人主持公道吗?” 各派纷纷议论道:“是啊,太狠毒了,怎能将人四肢废去。” “毛掌门虽为人狂傲一些,却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还是被两个初出茅庐的后辈所伤。” 黄诗诗道:“这个女孩看上去年纪轻轻,下手却如此狠毒,太可怕了。” 陆小蒙看了一眼黄诗诗,又看陆一林,只见他紧紧看着场地,不知在想什么,她第一次看见陆一林如此凝重的表情。连她自己看见聂楠丰如此轻易伤掉一人四肢,毫无怜悯,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只听傅冉尖声叫道:“你们竟下如此毒手,我要为我夫君报仇!”她扑向杨含雪和聂楠丰。 杨含雪巧妙避开,淡然道:“比武场地本就有输有赢,若……”话未说完,傅冉又扑向她,杨含雪只好再次闪过一旁。 陆一林见天月教的行事作风如此狠毒,不由心中郁结,担心杨含雪在这种环境下也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更多的却是怪她,怪她如此残忍,怪她中午生聂楠丰的气,现下二人却配合的这么好。原来,她只是对我薄情。 此时却听天月教教主杨宸月道:“躲什么?难道你还怕这武功逊你几倍的无能女人?” 杨含雪听出师傅明面训她,实则嘲笑那妇人。与此同时,聂楠丰以剑挡住傅冉,以免她伤了杨含雪。傅冉转而要与聂楠丰拼命,聂楠丰只好以最快速度点了傅冉穴道。对傅冉道:“我们杀你轻而易举,可你夫君已成残疾,我劝你别再义气行事。” 杨含雪转头想看看师傅的意思,却不经意看见陆一林的眼神,那双眼睛充满愤懑,不解和失望,她的心忽地就沉了下来。 人们正僵持不下间,杨宸月对洪储觥道:“洪掌门,依照大会规矩,赢了的人必须接受下一挑战者,难道我们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个妇人的无理取闹上面吗?” 傅冉道:“杨教主所言不虚,只是如今毛掌门身受重伤,全因天月教出手狠毒。依我看,该除去你们天月教竞选武林盟主的资格。” 杨宸月上前便打傅冉两大巴掌,一是为她猖狂的言语,二是为她对方才对杨含雪的慢待。她武功了得,待众人反应过来,她已回去自己的位置。 傅冉的脸颊霎时红肿,脸上的五个指印诉说着此刻的屈辱。各门派素知杨宸月行事毒辣,今日可算是亲眼所见。只听杨宸月道:“武林大会的规矩,有不得伤人性命、不得使用暗器,却从未听说不得伤四肢。若连四肢都伤不得,那算什么比武?” 洪储觥心知若取消天月教的竞选资格,杨宸月定不依不饶,况她说的对,天月弟子的行为并未违反规定,因道:“杨教主说的有理,天月教弟子并未违反比武规定,比武继续,还有谁愿前来挑战天月教弟子?” “且慢。”陆安上前道,“毛掌门伤的如此之重,在下想抽出些时间为他疗伤,不知比武可否缓半个时辰?” “是啊,是啊” “毛掌门都伤成这样了,缓半个时辰又如何?” 人群中出现附和的声音。 见众人如此,杨宸月只好故作大义道:“陆庄主所虑甚是合理,休息片刻再比不迟!” 魂不守舍 趁着休息,陆安当场运功为毛横疗伤。各大门派开始筹划自己的比赛,企图在这场武林大会中捞到最大的好处。 尤其是那些门派地位低的,他们深知以自己的实力无法争得盟主宝座,便把精力放在观望哪个门派胜算较大以便日后寻求其保护。如今天月教占着上风,他们反而慌了神,不知是否该支持这个邪教。若支持,天月教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且不知能否得到保护,若不支持,倘若天月教果真得了盟主之位,他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毛横被天月教重伤,陆安和黄崇本虽早料及以天月教的行事方式定有人伤亡,只是不知这伤亡竟来的如此之快,且未料到并非杨宸月或薛小轮李檐等长者,而是天月教个新晋两个弟子所为,看来此次低估了他们的实力。 待为毛横疗好伤,陆安叹道:“四肢被废已是定局。”又着人将毛横抬去屋内修养,对傅冉道:“如今我只能缓解毛掌门的疼痛,不能救得他四肢,还望夫人莫怪。” 傅冉与毛横一向情深意重,如今丈夫受伤,自己又被杨宸月所辱,对陆安跪下道:“还望庄主一定为我们夫妇报今日之仇。” 陆安叹了口气,着人将傅冉送回房间,转身对黄涛黄崇道:“天月教的弟子竟成长到如此地步,咱们本该料及。” 黄小蝶道:“现在知道也不晚,一林,你在天月教呆过一阵子,可知他们各自什么来头,武功如何?”她转身看向身后的陆一林。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陆一林只好开口道:“孩儿只知二人相比,那个男子,也就是聂楠丰,武功较之那位姑娘更为精进。他们便是江湖中传说杨宸月仅有的两位关门弟子。” 黄小蝶道:“什么姑娘姑娘的,分明就是一妖女。”陆一林闻言,心中难过。 黄小蝶见陆一林脸色有异,关切问道:“一林,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陆一林支撑着自己,挤出笑容道:“母亲别担心,或是近日没休息好的缘故。” 只听黄涛道:“我已猜到杨宸月的关门弟子就是这两个,武功也看得出男人较为稳健。陆兄,依你看,我们可以采取什么战略对付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后辈?” 陆安道:“黄兄既已说了是乳臭未干的后辈,想必黄兄心中已有了答案。”二人相视一笑。 “什么答案?”陆岩好奇地问道。 黄崇和陆安依旧隐隐笑着,只有彼此懂的笑容并不回答他。 见陆岩问的急切,黄小蝶道:“你父亲和舅舅的意思是,他们以如此残忍的手法伤了毛横,必遭江湖其他门派唾弃,所以,我们不必将他们放在心上,咱们不对付他们,自有人对付。” 晚辈们纷纷点头,认可黄小蝶的看法,黄小蝶微笑看着众人,看向陆一林的时候,只见他蹲坐一旁,不知陷入什么沉思,他没有听他们的对话,他似乎离他们很远,很远。 鸳鸯决 比武再开始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同下午一般,洪掌门敲锣高喊:“比武开始!”众人无一不是聚精会神盯着赛场的任何风吹草动,彷佛稍有差池自己就错过了什么重头戏码。 依着武林大会的规矩,下午聂楠丰和杨含雪打败了昆仑掌门毛横,现在便是其余武林人士挑战这两个人,若无人迎战或无人胜利,那么武林盟主便由天月教掌门执掌。当然,比赛才进行了几场而已,真正的武林高人还未上场,所有人都知道精彩戏还在后头。 杨含雪和聂楠丰站在赛场中央等待对手的挑战,他们并不像毛斧横一样四处吆喝吹嘘着自己挑起人们的战斗欲,而是安静地、谨慎地,眼盯四方耳听八路,似乎随时有人要从不知道的方向拿剑冲向他们。 “且让我来战你们!”竟是陆一林的声音,杨含雪似乎在他尚未开口仅从飞向场地的声音便已判定了是他。还没回过神来,陆一林已经近在眼前,杨含雪怔怔看着他,拿着剑的手举也不是,不理也不是,恨不得躲至一旁。 陆遥山庄的人亦感到吃惊,陆一林行事向来谨慎,此次挑战竟不曾与他们商量。他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陆一林双眼通红,神情严肃,似乎真是要与他们一决高下。 聂楠丰看着陆一林,笑道:“原是陆遥山庄的公子,咱们自然奉陪。” 听到他以“咱们”称呼他和杨含雪,陆一林心里微有不悦。 此时人群中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若是上一场,天月教二位弟子战昆仑派掌门毛斧横一人,胜了,虽多一人,然而在辈分上二位是江湖晚辈尚可理解。可如今陆遥山庄二公子战天月教弟子,在辈分上完全不差,那天月教以二敌一即使赢了也不光彩不是?” 说话的是黄诗诗,她的声音轻盈动听,在场之人无不朝她望去,一席话说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仔细一想,所有人都觉得确实如此,两个人战一个人,自然不公平。 黄诗诗望着聂楠丰和杨含雪,继续道:“天月教的二位弟子以为呢?” 众人附和道:“是啊是啊,以二敌一,赢了也不光彩······” 见如此情景,聂楠丰便道:“含雪,你先下去,让我战他。” 未等杨含雪开口,却听陆一林道:“若以一对一,我更想先与这位姑娘比试,若输了,咱俩已没有比试的必要,若赢了,我再与这位少侠战一场如何?” 场上的人不知情形,皆纷纷赞,聂楠丰只好道:“陆少侠既如此说,聂某自是十分愿意。”他看着陆一林,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陆一林怔怔的看着她,看的杨含雪心里难过。与杨含雪站在场地中央,陆一林甚至不知道为何要来与她比试,为了赢她?不是。为了给毛掌门报仇?显然也不是。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我自己的难过,自己的不满? 杨含雪看向他,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陆一林回过神来,抽出剑。论剑法,陆一林的陆家剑自成一体,十分厉害。与他相比,杨含雪的墨子剑法和双剑扫雪虽威力巨大,却必须同聂楠丰共同使出才能将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好在她的剑法快,如此凭她一人之力却可以与陆一林较量一番。陆一林内功深厚,总能很巧妙地避开杨含雪的剑法,却又不能伤及她一分一毫,二人一来一回已经好几个回合下来,始终未有胜负之分。 黄小蝶道:“这妖女虽然剑法精准,但其行动上看,内力不算深厚,与一林相比居然能打成平手,实乃罕见。” “依我看,一林哥哥该是故意相让才是。”一旁的黄诗诗道,她提高了说话的音量,似乎故意让陆一林听见。 几个回合下来,陆一林见二人打斗甚无进展,而杨含雪剑下咄咄逼人,若自己继续不使力只怕过于明显父母亲也要怪罪。他终是发了内力用上玄柚神功,将力度控制在平日使用玄柚神功的五成功力之中,却见杨含雪不敌神功散发出的内力,被逼的直往后退。 她的轻功未能帮上她,退了几步后竟便重重的向地下摔去。陆一林不想她竟如此不敌内力,忙上前去欲救杨含雪,哪知刚碰到杨含雪的衣衫竟被杨含雪一瞬提剑反扑,直指他喉心,陆一林不舍再发力。只是身体往后倾倒,最终跌落在地上。 杨含雪的剑指着他,轻声道:“天月教赢了。” 陆一林看向她,“胜负就那么重要么?”他道。站起身,拱手示礼道:“杨姑娘好武功,在下服输。” 杨含雪看着陆一林,他定怪极了自己,眼里难掩失落,为了师父称霸武林的梦想,为了师父战胜陆遥山庄的愿望,她只能如此。 杨含雪濒临惨败至陆一林被杨含雪反赢不过一瞬间的事,众人无不唏嘘,杨宸月眼中却显现似顿悟似困惑的光芒。 陆一林退入人群中,细想刚才之战,自己仅用了不到五成功力,按理该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怎的她却承受不住?或许杨含雪诈败,故意出这招算准他会相救反擒一把? 回了陆遥山庄的队伍,陆安问道:“一林,怎么回事?以这个小姑娘的功力来看,你对付她绰绰有余,怎的却输了?” 陆一林正愁着如何回答,却听陆小蒙道:“父亲,你也看见了,一林本胜,是为了救杨姑娘才被反扑而败了的,一林宅心仁厚,不忍伤及无辜,父亲该替一林高兴啊!” 姐姐显然是替他解围,陆一林感激的看向陆小蒙。 却听黄小蝶道:“宅心仁厚也要分场合,这是选举武林盟主大会的比武,天下英雄都看着呢,岂不说我陆遥山庄后辈不如妖女教的?” 陆安道:“罢了罢了,已成定局,小蒙说的也有道理。” 陆安没有对陆一林追究,他身后的黄诗诗却不以为然,定定地看了会儿陆一林,又看向天月教的妖女,似是明白些什么。 无崖弟子 此时,人群中有一人飞向场地中间,高声道:“姑娘好剑法,且让在下领教一番。 众人定睛一看,原是无崖山廖申崖。无崖派虽甚少出入江湖,只是其掌门廖无尘在武林中威望甚高,又与现任掌门高南极是至交,他唯一的关门弟子廖申崖,自是早早引起人们的注意与打听,此刻他出场,人们皆识得,等着看一场好戏。 杨含雪亦识得,才一细看,便认出是中午所见住所相邻的无崖派弟子,只见他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双眼睛煞是好看,越看,越有似曾相识之感。 廖申崖此番奉师傅之命,在武林大会中借机相助陆遥山庄,如今看得陆遥山庄长子被这姑娘打败,并不知其中曲折缘由,一则依着师傅的意愿,二则那天月教行事毒辣,他实在看不过去。 廖申崖提剑道:“在下无崖弟子廖申崖,特来领教姑娘剑法。”只见杨含雪呆呆的望着自己,他不由奇怪,叫道:“姑娘?” 杨含雪回过神,才知自己失仪,这人竟长的与师兄有几分相似。此时比武,不得怠慢,因而并不说话,提剑朝廖申崖刺去。 廖申崖不甘示弱,以剑相挡。几个回合下来,二人并无胜负之分。 只是廖申崖却心中疑惑,这姑娘既赢了陆一林,按理说剑法应该有力稳当,自己与她交手,却觉她的剑法轻妙飘浮,并不像是勤练武功之人。他心中清楚,自己此时尚未用全力,若用全力,定能一招击败她。 终是黄诗诗道:“这位廖公子也没有用全力。” 身旁几人听了,皆表认可。只是一个“也”字,却道出了她看出陆一林未用全力之事。 陆一林看着她,这表妹如此聪明,怕是早已发现了。又将目光移向比武场地,那廖申崖确实对杨含雪多有相让,只是我让杨含雪自有缘故,他又为何相让? 正想着,杨含雪轻然落地,廖申崖的剑直指她的脸庞,他笑道:“姑娘,我赢了。” 洪储觥宣布道:“无崖派弟子对阵天月教弟子,无崖派胜。” 话音未落,却见杨含雪的嘴角溢出血来,如受了重伤一般,廖申崖惊讶的看着他,自己并未用全力。聂楠丰上前扶住杨含雪,问道:“师妹,你没事吧?”说着,他朝廖申崖瞪了一眼,似乎在说,“竟敢伤我师妹!” 廖申崖深知自己只与杨含雪比剑法,更未伤她丝毫,怎的她竟如受了内伤一般嘴角溢血? 原来杨含雪比武时,一心求胜,当即用了李前辈所受“护功心法”的口诀融入剑法中,只是她近日又常看《类卿经》,无意将类卿经中的心法混入其中,这才导致自己走火入魔,受了内伤。 只是旁的不知情的人,自然以为是廖申崖伤了杨含雪。 陆一林一见杨含雪受伤,心中的责怪早已烟消云散,唯是心疼不已,偏偏自己作为陆遥山庄弟子,却不能去看看她的伤势。 再看那伤了杨含雪的廖申崖,本因他是无崖派的人,无崖派素来支持陆遥山庄,又有武林高人廖无尘坐镇。他原是十分钦佩,只是他竟伤的杨含雪如此之重,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厌恶。 教主应战 聂楠丰扶杨含雪退下,细心照料。场地上,洪储觥问道:“有谁来战廖公子?” 人们面面相觑,都知无崖派武功高强,无崖掌门廖无尘与现任盟主高南极是至交,如今一见,在无形中伤了那邪教弟子,果真是名不虚传。因不知其虚实,人们鸦雀无声,竟无人应战。 虽有跃跃欲试之人还未来得及决定,只听场地上一声凌厉的声音道:“我来战你!” 原来是天月教主杨宸月,谁也没有想到她这么快便要出战,她为了盟主之位,自然应是先观战的,只是姓廖那小子伤了杨含雪,她实在气愤,这才出战,要为杨含雪出了这口气。 人们暗中为廖申崖捏汗,纵使他武功再高强,又怎能敌得过杨宸月?杨宸月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却在江湖上能有一席地位,说到底都是她那“月香烟”的功夫太过厉害罢了。 连陆安都不敢轻易交手的人,那廖申崖竟露出一副大气的神情,“晚辈领教。” 杨宸月内力过强,廖申崖竟无出招的机会,只能尽力躲开。二人一追一躲,廖申崖始终处于下风,杨宸月招招致命,内功迸发的力量震的人头晕目眩,他竟敢伤了杨含雪,她心中愤怒。好在廖申崖轻功内功皆在上乘,才能多次躲过她。 陆安道:“那廖公子能捱到现在,已经十分难得了。” 话音未落,只见廖申崖重重的摔在地上,空中有一弯月渐渐隐去,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独门一月”。 独门一月的威力极大,廖申崖受了重伤,被同门的两个弟子抬了下去。 洪储觥敲锣道:“天月教教主对崖山派,天月教胜。”他望向众人,“谁与天月教主对战?” 人们鸦雀无声,天月教教主的狠辣是谁都知道的,再看刚才那功夫,杨宸月只使出“独门一月”这一招,便有如此大的威力,小门小派自是不再挑战。 能与杨宸月相抗衡的,只有陆遥山庄的陆安和衡山代掌门洪储觥,只是洪储觥作为东道主,不到最后一刻自是不轻易出战,无数双眼睛,便这么直直的看向陆安。 陆安深知不能负了众望,杨宸月武功狠辣,行事不按常理,若她做了武林盟主,日后定不会受江湖道义的约束,武林将大乱。他走上前,镇定自若道:“我来。”他看着杨宸月,礼道:“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众位英雄想必也乏了,明日我们再战如何?” 人群附和道:“是呀,天都快黑了,陆庄主果然体恤。”另一个道:“陆遥山庄与天月教皆武功了得,他们若此时打,恐怕到了子时也分不出胜负。” 杨宸月听着人群的声音,但见陆安神态自若,大有心怀坦荡之势,又牵挂着受伤的杨含雪,说道:“明日就明日。” 天色确实暗了,各大门派回房间时,夜幕已经降临。 月亮挂在枝头,衡山派在夜色的渲染下多了几分静谧,一排排房间亮了灯,与朦胧夜色交融,似乎宣示着这是个看似平静却不平静的夜晚。 听琴 陆一林站在门口,透过月光朝斜对面的屋子望去,那里是天月教的房间,里面躺着受伤的杨含雪。他暗叹了口气,不知她的伤怎么样了。 “一林哥哥。”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诗诗?”陆一林回过头,原是表妹黄诗诗。 她素住于灵烟湖,皮肤白净,月眼弯弯,鹅蛋脸庞衬出她的不黯世事,一席黄纱质地衣裳白日在阳光底下耀耀生辉,此刻见又是另一番风流态度。 黄诗诗声细如蚊,温柔道:“一林哥哥怎么在外面,也不进屋?” 陆一林望了一眼那间屋子,只道:“里面闷得慌,出来透透气,你呢?怎么出来了?” 黄诗诗道:“姑父和姑姑去了我们那儿,估计是商量对策,我便出来了。” 陆一林与她对着话,心却飞到对面的房间,竟没有听清黄诗诗说什么。黄诗诗见状,嫣然道:“一林哥哥似乎有心事?” 陆一林回过神,“我有心事……”不想黄诗诗疑心,便故作轻松道,“那你猜猜,我是何心事?” 黄诗诗道:“那我便猜不准了,不知一林哥哥可愿告诉我?” 陆一林看着那间屋子,心中无限惆怅,竟不知如何说起。 黄诗诗见陆一林不说话,又问道:“一林哥哥今日与天月教弟子比试,为何让着她?” 陆一林早猜到她看出来了,因道:“她是女流之辈,咱们名门正派,自然该让着她。” 黄诗诗知陆一林不过是说些场面话,又听闻姑姑说前段时日他与杨含雪一同在悬崖下相处两月之久,心中早已明白几分。也不揭穿他,只道:“今日月色如此之好,倒让我手痒想弹琴了。一林哥哥,那边有个亭子,过去听我弹一曲可好?” 陆一林道:“你果然才情雅致,只是这衡山脚下哪里会有琴?” 黄诗诗道:“若是别人的琴,我还不弹呢,这次来衡山,我唯一只带了一把琴,在我房里,一林哥哥待我去拿?” 看着黄诗诗期待的眼睛,陆一林不忍拂了她的意,想及今日在石园杨含雪说的那些话,心里如被大石堵住。此时听一听琴声,平复现下心情,倒也是不错的选择。因道:“如伯父所说,你果真是个诗情画意之人,我去亭子等你。” 月光皎洁,陆一林坐在回廊的凳子上,看着在月光下面容皎洁的黄诗诗,她认真地拨弄琴弦,或轻,或快,或急,或慢,时而婉转时而清脆,仿佛将自己也带入到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没有烦恼,没有思念,没有伤心,没有杨含雪。哦,那是一个没有杨含雪的世界,没有她,我的世界竟如此快活吗? 一曲完毕,黄诗诗望向陆一林,问道:“一林哥哥,我弹的如何?” 陆一林道:“弹的甚好,仿佛也叫我没有了忧愁。” 黄诗诗嫣然一笑,“一林哥哥过奖了。” 二人静默了一会儿,终是陆一林道:“凡钟琴之人都爱给琴取名字,不知这把琴,可有名?” 黄诗诗道:“清琴,我叫她清琴。一则这是父亲送我的琴,‘清琴’与‘亲情’谐音,二则我喜欢她弹奏出来清脆的声音,如清水,进入心间,洗涤心灵,少了些世间的喧嚣,多了些宁静。” 陆一林道:“江湖中人多追逐名利,身心俱乏,你却独爱这清净之音,真是叫我敬佩。” 黄诗诗道:“我自幼丧母,爹要忙的事多,无人说话,借琴聊以慰藉罢了。”陆一林想起杨含雪亦是从小无父无母,被天月教收养,跟着杨宸月这个魔教妖女,如今心思冷漠,想必也并非她本性。 黄诗诗见他出神,问道:“一林哥哥,你在想什么?” 陆一林回过神来,想极杨含雪的伤势,不由忧心如焚。刚刚琴声中忘我的心情霎时离去,因对黄诗诗道:“也晚了,明日还要比武,咱们早些回屋吧。” 陆一林回了屋子,看见对面天月教屋子门前还有两名弟子在看守,想见杨含雪一面却不可。我今日迎战她,此时她也未必想见我,这样想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只盼她少些疼痛,赶紧好起来。 温柔照料 天月教的屋子里,杨含雪躺在床上,做了一个温馨的梦,梦里竟是今日与她比武之人廖申崖,他们似乎十分熟络,在某个山脚寻找宝藏,相依为命。 杨哪里知道她此时的梦?坐在床头看着杨含雪,自她出生,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前段时日摔入悬崖,如今又被恶人所伤,越想越是心疼。她已为她疗了伤,只盼她能早些醒来。 聂楠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杨含雪,很久没这样仔细瞧着她了,她似乎长大了许多。她的眼睛微闭,长长的睫毛因受伤失了往日的灵动,聂楠丰瞧着,恨不能自己替她受这伤。 直到亥时,杨含雪终于艰难的睁开双眼,聂楠丰开心道:“含雪,你醒了?”杨宸月与薛小伦李檐一同看过去,果然睁开眼了,几人又是高兴,又是担忧的看着杨含雪。 眼前是师父师兄,和薛李二位姑姑,杨含雪想起所做的梦,心中竟有温暖之意,只是自己竟会无端梦见那廖申崖,当真是奇怪,因而也不放在心上,对他们道:“我醒了,你们别再担心。”话说出口,听着自己的声音,竟是如此虚弱。 杨宸月看着她,安慰道:“那廖申崖伤你如此之深,我已为你报仇,重伤了他。” 杨含雪见师父以为是廖申崖伤了自己,实在是冤枉了他,刚欲开口告诉师父不是如此,又想及李前辈嘱咐不得告诉他人他授我武功之事,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看向师父问道:“武林大会比试结果如何?” 聂楠丰道:“师父打败了廖申崖,明日与那陆安交战。” “与陆安交战……”杨含雪急的快要咳嗽,说道:“如此重要,师傅……明日你还要比武,怎么不早点睡?” 杨宸月柔声道:“你受了伤,为师怎么睡得着?如今你醒了便好了,为师便是睡,也睡的安心些。 杨含雪朦胧双眼,歉意说道:“徒儿不能帮助师父,还拖了后腿……” 杨宸月温柔道:“你今日不是胜了毛横么?为师已经很欣慰了。何况明日是与陆安交战,你又帮得上什么忙明日呀,你就在这儿好好歇息。” 杨含雪看着师父,她的温柔慈爱全是由心而发,师父……她道:“师父,我常常觉得,你就如我的母亲一般……” 话还未说完,杨宸月别过脸去,咽回眼眶的泪,心道:这个傻孩子,为师本来就是你的母亲呀……随即看向她,冷冷的语气道:“你受伤了,说这些做什么。” 杨含雪道:“正是受伤了……徒儿才敢说这些,平日里,我都怕……怕惹师父不开心。” 倒是李檐道:“含雪,你受伤了,赶紧好些休息。” 又看向杨宸月道:“教主,你明日还有一场恶战,也去休息吧。” 杨宸月看向李檐,知道她看出自己的心思,担心在小辈面前失了态,被含雪看出什么。回头柔和的看着杨含雪,“为师休息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杨含雪微微点头。待师父和二位姑姑去旁侧休息了,见聂楠丰还坐在床边,想及石园所见,说道:“师兄也去休息罢。” 聂楠丰虽想多陪她一会儿,又知道自己不该在这儿逗留。因道:“那我回了,你好生休息。”说完,深深看她一眼,这才起身出门。 杨含雪微闭双眼,想及石园所见,始终无法如往日般对待师兄。 纸烟 黄诗诗夜间去陆遥山庄的屋子,原是因为陆安去找她的父亲和大伯,她这才不得不避让。与陆一林在外逗留了许久,回到灵烟湖的屋子,他们竟还没有散,她只好在门外逗留。 屋内,烛光烁烁,三人斟酒小坐。黄涛问道:“廖申崖的伤势如何?” 原来陆安已为廖申崖疗过伤了,廖申崖是廖无尘最中意的弟子,自然格外对待。陆安对黄家兄弟道:“杨宸月的武功甚是邪门,廖申崖五脏内腑皆伤,好在他内功深厚,我又将体内是真气传了三成给他,这才躲过一劫,休息些时日才能好。” 黄崇闻言杨宸月武功邪门,想及明日的比试,不由担心道:“明日的比武,陆兄可有准备?” 陆安叹了一口气,“我心中亦十分忐忑,论武功,我不敢说自己在她之上,只怕……” 黄涛道:“陆兄不用担心,天下那么多英雄豪杰,谁会眼睁睁看着妖女登上盟主之位?” 陆安道:“只是虽如此说,倘若她真的赢了,谁又有理由阻止她呢?” 黄崇表情凝重的点点头,以示认可,三人陷入沉默。蓦地,黄崇拍桌道:“我有一计,不知二位可同意?” 陆安道:“黄兄且说便是。” 黄崇凑近陆安的耳朵,小声说了他的计划。 陆安惊道:“这不可行,如若如此,即便是胜了,我也胜的不光彩。” 黄崇道:“陆兄切不可只看眼前道义,你想想,若是杨宸月当了武林盟主,以她的武功,武林中人自然不敢得罪她,以她的性子,到时岂不是天下大乱?” 黄涛附和道:“是呀,陆兄。明日一战,你只能胜,不能败!” 陆安道:“我陆安一生行事正大光明……” 黄崇道:“此事交给我灵烟湖,与你陆安有什么关系?” “可是……”陆安还觉不妥,黄涛接话道:“别可是了。陆兄,咱们没有必胜杨宸月的把握,只能如此!” 陆安深知要胜杨宸月难上加难,可自己更不能眼睁睁看着盟主之位被杨宸月夺去,“不管是我还是衡山洪掌门,谁任盟主都会以统领武林振兴大宋为己任,若是那天月教任武林盟主,只怕江湖四分五裂,更别提共抗金兵。” 因此心下一横,答应采用此法。 至丑时,人们都已歇下,杨宸月累了一天了,想及明天的比武,心中放心不下,嘱咐侯耀和钟弥必须彻夜守在门前,这才睡下。 只是侯耀和钟弥的武功浅显,哪里能辨别灵烟湖来无影去无踪的“拂尘步”,那练拂尘步者行走在地面如拂尘一般,没有任何声响,黄崇又内功深厚,当今世上除了无崖掌门廖无尘尚没有人识破他的“拂尘步”,何况侯耀和钟弥。 他来至天月教房间的屋顶,揭开一砖瓦,将早已准备好的纸烟,捂着自己的鼻子,将烟熏了进去。 原来那熏烟无色无味,是黄崇专从西域所得,此番携带,便是想着万一有用到它的地方。 熏烟名唤“纸烟”,暗喻人闻过后身体力薄如纸,若不使武功,则对人没有半分伤害。若三日内使内力,一则内力之效力定不能完全发挥,二则若持续使内力,会至人内力流失,最后武功全废。 迷仙药 翌日辰时,各派弟子再次集结在衡山派提供的比武场地,因今日是杨宸月与陆安的比武,各派都来得异常早,想一睹这一正一邪的正面较量。 杨宸月十分重视此次比武,只留了两个普通弟子照看受伤的杨含雪,其余人等,一律随她入比武场地。衡山派名门正派,大家都是衡山派的客人,定然不会有不安全之处,却不曾想到,有一个人,正伺机伤害杨含雪。 那人正是昆仑掌门夫人傅冉,昨日她的丈夫在杨含雪和聂楠丰剑下被废四肢,又受了杨宸月的耳光之辱,心中哪有不恨的道理。 傅冉虽相貌美艳,性情却邪魅狠毒,自是找寻机会报仇。她知杨含雪受伤,天月教今日又要与陆安比武,反正她昆仑派已经败了,看不看比武都无分别,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毁了那杨含雪。 她一早去附近的集市买了迷仙药,唤来手下的四位弟子,对他们道:“我知你们私下常说掌门不体恤你们,今日,我便让你们好好的快活一番。” 那四名弟子皆是昆仑派素日游手好闲的,昆仑派也有一身正气的弟子,傅冉自是不会令他们做此事,她深知派中各人的品性,是邪是恶,是好是善。 其中一位弟子道:“不知夫人是让咱们怎样快活?” 傅冉将手中的迷仙药扔给他,魅笑道:“昨日那个天月教女弟子你们可见过了?长的怎么样?” 另一名弟子的眼睛立即有了神采,笑道:“那长相,比之嫦娥下凡犹过不及,自是没得说。” 傅冉道:“这便是了。她昨日受伤了,今日陆遥山庄与天月教比武,没有人管她,你们拿着这包药,先去将她迷了,再将她糟蹋,完事后砍掉她的四肢,扔去荒郊野岭,神不知鬼不觉。” 其中一名弟子道:“可是夫人,她是天月教的人,咱们这么做了,会不会留下大患。” 傅冉不耐烦道:“天月教又如何?只要你们做的干净,谁知是你们?”她望着座下的四人,邪笑道:“今天可是个好机会,做不做,便看你们了。” 另一个道:“做,如此美事,咱们自然是做。” 杨含雪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她运了会儿内力,只是一运便觉周身无力,想来是伤没好全。就这么睡着,不想醒来,忽地她闻到一阵奇香,这香味悠然绵长,是自己从前从未闻过的味道。 照看她的两个弟子其中一个道:“这是什么味道?” 另一个道:“不知道,咱们开门看看。” 说着便去开门,只是门一打开,那四名大汉冲了进来,当即将天月教两名弟子打晕,也不管他们是死是活,只望着床上的杨含雪道:“果真是人间极品。” 杨含雪闻了那香,自是难以醒来,只是她意识尚存,此时只觉自己身子越来越轻,想醒来,却怎样也无法睁开眼。 只听有男人的声音道:“是在这儿还是移往别处?” 另一个道:“废话,这儿被人发现怎么办,自然是抱去别处咱们哥几个好好享受。” 说着一个人要去抱她,另一个道:“我来!”杨含雪棉弱无力,想大声呼救,却喊不出声音。 那大汉狂笑道:“今日咱们可真是祖坟冒青烟,要享享艳福了!”其余几个人跟着大笑起来。 杨含雪知自己遇了危险,无奈自己此时有伤在身,想醒又醒不过来,心中又惧又怕,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其中一个人摸着她的脸蛋奸笑道:“想干什么?这你都不知道?” 杨含雪本能的避开,却发现自己避无可避。心中恐惧万分,师兄,师父,你们都在哪儿? 正惊恐之际,屋中闯进一个人,喝道:“放开她!”那声音好生熟悉,原是陆一林来了。他几个箭步,便将几人打的屁滚尿流,让他们远离杨含雪。杨含雪听见恶人“啊哟啊哟”的叫声,又听见陆一林大喝一声,“滚!” 那四人见事情败露,自是不敢多作停留,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屋子。 屋内终于安静,陆一林来到杨含雪的床头,唤道:“含雪,含雪……”他看着她,幸好他见天月教的队伍中没有杨含雪,知道她在屋子休息。想及众人都去了比武场地,天月教定是看守松懈,所以来瞧一瞧她的伤势如何,不想竟遇到了如此一幕。 心下庆幸,却也止不住的心疼,握起杨含雪的手,抬到自己的脸上,问道:“含雪,你好些了吗?” 看她受苦,他的眼中竟不觉间噙满泪水,什么时候这样心疼过一个人?只是握着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炙烫滚热,再看她的双颊,布满绯红。 他伸手去碰,果然脸也烫的出奇。再想及刚刚进门时那几个恶人,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难道含雪竟中了迷药? 不及多想,他立即运功试图将她体内的迷药逼出,只是那迷药已在体内一段时间,此时正是发作之时,只见杨含雪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嘴里也一个劲儿的喊着:“热……热……” 陆一林虽知此时各派人士虽都前往比武场地,可是衡山派终究人多眼杂,杨含雪种了迷药,若传出去必然坏了名声,只得将她抱起,躲避人群,将她带入附近集市的客栈。 杨宸月之死 却说比武场地上杨宸月与陆安的较量已经开始,众人望着二人,都等着看一场高手与高手之间的对决。 只见杨宸月一个出招,带着内力,直奔陆安而去,陆安自是闪躲,令杨宸月扑了个空。 杨宸月又用内力,发出“独门一月”,空中犹如有一轮明月正对陆安,那明月的威力极大,陆安躲避不及,只好以内力抵挡。 在场之人无不惊叹,原来杨宸月昨日对付廖申崖不过用了些许功力,今日的明月威力比昨日不知强了多少倍。 杨宸月却心中疑惑,我明明用了十成的气力,为何成果却只如平日的六七成?因此更加加用内力,欲将独门一月发挥至最好,可是越加用力,自己却越觉体内无力。 杨宸月只好改变策略,使出一招“烟雾缭绕”,比武场地瞬间被烟雾环绕,人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只蒙着眼睛问道:“这是什么功夫?” “是她的又一独门绝技,烟雾缭绕罢。” 杨宸月本欲趁着这烟雾袭击陆安,哪知自己忽然从空中跌下,因没了内力的支撑,她已无法自如停在空中。 杨宸月心中诧异,今日是怎么回事?她哪里能想到,自己已中了纸烟的毒,不能再用内力。 天月教的众弟子无不担心喊道:“教主!” 杨宸月哪肯认输,当即又要站起,哪知刚运内力,身子又重重的跌下。至最后,自己竟无法使出半点内力,再想出招,竟发现自己一招也使不出,她惶惑的问陆安道:“你废了我的武功?” 陆安道:“众所周见,我怎会废了你的武功?杨教主练功至走火入魔却不要赖在我的身上罢。” 众人议论纷纷,“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走火入魔了?” 天月教的人听得教主武功被废,无不吃惊气愤,上前关切道:“教主!” 杨宸月却出手挡住,令他们退下。 她心中不解,自己昨夜明明早睡,并未练功,怎会在此时走火入魔?再者,若真走火入魔,也不该是如此症状。 不及多想,洪储觥已敲锣道:“陆遥山庄对天月教,陆遥山庄胜。”任人群中议论纷纷,天月教的人只好将教主扶下场地。 此时却听得聂楠丰喝道:“陆安,你这个伪君子,竟将我师傅害至如此!”他不由分说,拔剑便冲去与陆安决战。 陆小蒙见聂楠丰剑指自己的父亲,心中又惊又气,对陆安喊道:“爹,小心!” 只见陆安只用两根手指,便控制了聂楠丰手中的剑,聂楠丰动弹不得,想拔剑而拔不出。 薛晓轮和李檐见状,立即飞去相助,陆安见又来敌人,只好放开聂楠丰的剑,转而与薛李二人相斗。聂楠丰的剑抽出,终于有了机会继续搏杀,如此,便是陆安与天月教三人相斗。 此时人们只顾看场上盛事,哪顾及到已倒在地上的杨宸月,她身旁的天月弟子亦然,虽扶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场地。 杨宸月心知自己已内力全无,没有争得武林盟主不说,此刻自己与废人已没什么两样。多年的心血就此一空,怎能不悲不恨?我既没有了武功,如何还能再做天月教的教主,如何还能保护杨含雪?日后,我这个废人该怎样面对杨含雪,面对天月教的弟子们?难道我杨宸月,余生的日子,竟要苟活于世吗? 既如此,何不一死,至少死的壮烈,至少走的有气节。 死,不本就是我最开始的打算吗?拼尽性命去争得武林盟主之位,虽最后改了主意,可是如今武功被废,哪有不死的道理,等着被人笑话吗? 如此想着,她悄悄捡起地上不知谁遗落的剑,朝自己的喉心直直刎去,鲜血横流,没一会儿,便浸染了她的衣裳。 扶着她的弟子见此情景,高呼道:“教主!” 众人皆听见了这一声悲痛的高呼,纷纷朝那边望去,场上的三人自也是听见,只听有人道:“杨宸月自杀了!” 场上的三人急忙收起剑招,朝杨宸月的方向奔去。见杨宸月的衣服已被鲜血染红,聂楠丰悲切的喊道:“师父!” 薛李二人红了眼,“教主,你怎么这么傻……” 杨宸月知自己时间不多,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只能说出一句,“传……传位于……杨……含雪。” 虽声音低弱,每个人却都听的真切,无人注意到李檐的脸色瞬间由悲痛转为怨念,此时只听几声疾呼:“师父!” 杨宸月的眼里却浮现起十七岁的她,藏在大片的梧桐树下,师父来寻她,小月,回家吧。她微闭双眼,其实,她在梦里,只想回到梧桐湖。 “教主!” 天月教陷入一片哀嚎。 杨宸月这样便走了,在场之人无不动容,那杨宸月虽素日行事狠绝,门中弟子却一个个对她万分敬仰。 她自创天月教,也算是一代传奇,却落得如此下场,人们无不感叹,只是她早年行事乖张,与各个门派皆不睦,如今英年去世,或是老天开眼。 陆安看着这一幕,自己从无意伤她性命,哪知她竟如此要强,耗的内力尽失也要与自己决斗到底,失去了武功,便一死百了。 如今她死了,自己竟对她多出一分敬佩和怜悯之意。杨宸月啊杨宸月,真不知该说你是一代豪杰不畏生死好,还是不能正视胜败这兵家常事好。 陆小蒙看着聂楠丰哭的撕心裂肺,知道此时他定是伤心欲绝,不自觉竟流出几行热泪,再一看身旁,不知陆一林何时竟不在身边了。 杨宸月的死,终结了近十几年武林中对天月教的神秘与恐惧,她月香烟的功夫一度使武林中人人自危,不曾想竟会在衡山派客死他乡,当真是世事弄人。 正所谓:江湖新秀天月教,号令武林唯宸月。衡山庭外乘仙去,月霜怎奈嶙峋雪。 武林盟主 杨宸月去世了,武林人士虽痛恨她平日的乖张,可一代女侠这样便离世了,多少令人惋惜。 虽如此,选举盟主之事却耽搁不得,洪储觥问众人道:“还有没有英雄好汉要和陆庄主比试?” 人们从杨宸月之死中醒转过来,此时陆安胜了,才是最要紧的事,陆遥山庄为名门正派,他做武林盟主,自是好过天月教,余下能与陆安抗衡的,恐怕只有洪储觥掌门自己了,可是见他几欲等待,丝毫没有迎战陆安的样子,人们面面相觑,看何人来迎战。 过了许久,无人上前。 只听洪储觥道:“若无人应战,当选陆安陆庄主为新一代武林盟主。” 陆安也心中疑惑,难道洪储觥不欲比试么。 此时只听人群里有人道:“衡山派执掌武林二十余年,难道洪掌门不欲竞选武林盟主吗?” 却见洪储觥笑道:“此次武林大会衡山派作为东道主,自不与各英雄豪杰争夺盟主之位。”他看向陆安,又道:“何况,陆庄主仁义正直,今日又除去邪教魔头,我愿支持陆庄主成为新一代的武林盟主。” 洪掌门如此说,人群中立即有人高呼:“支持陆庄主!”原是丰山派的掌门严江。 掌门高呼,其余弟子自是跟随道:“支持陆庄主!” 昆仑弟子亦高呼道:“支持陆庄主!” 陆安双手抱拳以示感谢。 洪储觥见如此场面,暗想幸而自己没有与他比试,他心知陆安素得人心,许多武林人士仰慕他,连自己的师傅高南极也对他刮目相看。 师傅的至交廖无尘本不问世事,此番为了支持陆安,竟专派自己的得意弟子廖申崖前来支持,他并非一无所知。 况自己虽得了衡山代掌门之位,其实自师弟薛钊出走衡山派后,师傅虽嘴上不说,心中一直揣测是自己为了掌门之位,故意挤走师弟。既如此,若此时与陆安比试,且不论谁胜谁负,只怕都要被师傅认为是争权夺利之徒了。 而师傅最精深的武功望阳神功,还未传给自己,此时自然是保住师傅对我的青睐才好。因道:“陆庄主侠义仁厚,当选武林盟主实是人心所望。”又对在场之人道:“还给各位一柱香的功夫,若无人应战,则陆庄主当选新一代武林盟主。” 自是再无人战,陆安成功当选武林盟主。 各派齐呼:“恭贺陆盟主,我等必尽犬马之力,追随陆盟主,共抗大金!” 聂楠丰看着紧闭双眼的师父,师父呀师父,你怎么就这样走了?看着正接受众人朝拜的伪君子陆安,眼里浮现恨意。 “咱们回去吧。”李檐对众教徒道。 薛晓伦道:“咱们先回房间,接了含雪便走。”李檐蓦然,“自然都听薛姐姐的。” 听从安排 聂楠丰等人去找杨含雪时,却不见了她的踪影,找遍整个衡山派,接近中午时分,哪儿都没有杨含雪的半分影子。正着急着,看见陆小蒙款款朝自己走来。聂楠丰怨她父亲害死了师父,,不想理她。 倒是陆小蒙唤道:“楠丰!”她问道:“你怎的来了这儿?” 聂楠丰怪她父亲,看她的眼睛冷漠了许多。问道:“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师妹?” 陆小蒙摇头道:“陆一林也不见了,莫不是他们两在一起?” 聂楠丰道:“我师妹身负重伤,怎会在此时与你弟弟私会?”他的语气有些重,看着陆小蒙有几分委屈的神情,心软了些。对陆小蒙道:“你也看见了,你父亲亲手害死了我师父,我们两师是没可能的,你以后,忘了我吧。” “你说什么?”陆小蒙不可置信的看着聂楠丰,解释道:“我父亲……并没有要置你师父于死地……” 不等她说完,聂楠丰道:“不管怎样,我师父的死与你父亲脱不了干系。” 陆小蒙泪光盈盈的看着他,“聂楠丰,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其实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师妹,你的天月教,对不对?” 聂楠丰道:“我自幼蒙受师父重恩,很小的时候,我便有了誓言。”他看着陆小蒙,“其实,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你,你是除了我师父和师妹之外,唯一真心待我好的人。”他的眼中闪现着痛苦,“可是你父亲害死了我师父,我不知道还可以怎样面对你,你便忘了我吧。” 话刚说完,薛小伦在不远处喊道:“楠丰,那边有含雪吗?” “没有。”聂楠丰回头,看了眼陆小蒙,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眼看她了,转身离去,不顾身后的她心碎如麻。 回了屋子,李檐召集了众教徒,说道:“教主去世,我们在武林中又树敌甚多,只怕此地不宜久留。” 薛小轮道:“既如此,咱们还是早些回教罢。至于含雪,咱们知会衡山派一声,令他们见了含雪转告一声,衡山派自诩名门正派,必然应允。” 聂楠丰道:“可是含雪有伤在身……” 一旁久久不发一言的徐敬章道:“可是教主传位与含雪,咱们不找着她便回教,怎样与教主交代?” 李檐神情秉然,看着他道:“难道徐长老不曾想过,杨含雪武功差,资历浅,教主为何传位于她?” 杨含雪是杨宸月的女儿,这是他们几个共知的事实。徐敬章道:“可毕竟,是教主的心意。” 却听李檐冷道:“如今教主新丧,若找不到杨含雪,咱们是不是永远在这衡山派,就让教主之身永远在这儿吗?” 薛小伦见了,缓和道:“教主新丧,含雪不知人在何方,我们先回天月教,将教主的丧事办了至于含雪,咱们多派些弟子四处寻找,如何?” 聂楠丰担心杨含雪安危,问道:“当真一两天也等不得么?” 薛小伦道:“咱们等得,可是教主等不得呀。”见聂楠丰神情松动了些,薛小伦继续道:“况且,含雪不管在哪儿,今日教主之事,她总能听到消息,自己便会回来的。” 聂楠丰道:“徒儿只是担心,含雪身负重伤,怕她万一……” “胡说!”薛小伦打断道:“含雪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上回落入悬崖也没什么事,你别往坏处想了。” 聂楠丰知自己拗不过,看了一眼徐敬章,知道他也妥协了,只好道:“一切谨听薛姑姑和李姑姑安排。” 茫然失措 且说杨含雪被陆一林安顿至客栈,可惜她身中迷药,此时非需一男子解救才可,否则浑身上下便如蚂蚁侵噬般难受,最终五脏六腑承受不了那药的威力,胀血而死。“热,好热。”她难受着。 “我正试着用内力将毒逼出来,你别动。”陆一林道,他虽喜爱她,却不愿此时趁人之危。 杨含雪依言,只是那迷仙药是傅冉精心挑选的,自然不能轻易令她获救。她恨夫君伤身之仇,最能摧毁一个十七岁少女的是什么,她只想出这最恶毒的法子。 陆一林无法将毒逼出来,只得看着杨含雪难受,对她道:“你现在中了迷仙药,你该知道那是什么药,可我……我不想趁你之危……” 杨含雪早已神志不清,听不得他在说什么,只是那药越来越令她难受,伸手在身上到处挠着,肌肤被抓出一条条血印。 “别挠了!”陆一林握住她的手,制止道。看着杨含雪难受,他何尝好过。 杨含雪反握住他的手,“陆一林,一林。”她唤道。 “你知道是我?”陆一林看着她,离她越来越近。这药性太强,如此下去只怕会有性命之虞,我若解救只怕她要恨我,可我也是真心实意爱她,愿娶她……思想剧烈挣扎,如今她这毒非需一男子解救,是我总好过他人……这样想着,便说服了自己,朝杨含雪吻去…… 任外间如何,这是属于他和她的夜晚。 翌日清晨,杨含雪朦胧醒来,竟碰到身旁有壮实的肌肤,她睁开双眼,眼前是自己并不熟悉的家用摆设,不是衡山派的屋子,倒像是客栈一般。再一感受,发觉自己竟赤身裸体被人抱着,身旁有微弱的鼾声。 她心中一惊,忽地坐起,看向抱着自己的人,原是陆一林。再一瞧他,也没穿衣服。 她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叫道:“陆一林!” 陆一林睡眼惺忪醒来,“怎么了?” 见了杨含雪此种情态,想起昨夜,跟着坐起,心中微微悸动。“我……”正欲解释,却觉自己确实动了非分之想,没什么好解释,任由她发落吧。 “你躺下!”杨含雪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围住,对他喝道,似是不想看见它的身体。 陆一林依言躺下,杨含雪道:“我明明在衡山派,怎么会,怎么会……” 陆一林道:“昨天你中了迷药,我……” 杨含雪道:“你说什么?” 陆一林只得垂下双眼,声音黯淡道,“是……我不得不说,是我自己动了情。” 杨含雪仔细回想,昨日在衡山派,有几个恶人要来折辱自己,迷糊之间陆一林进来了,再就是到了这儿。可是眼前发生此事,实在叫她措手不及,又羞又怒道:“你救了我,所以你便乘人之危?” 陆一林的脸刷的通红,她还记得他是救了她便好,只是她怎能说自己是乘人之危,怎能这样想自己。只好道:“难道你真的一点意识也没有么?你还叫了我的名字……” “陆一林!”杨含雪又羞又气,打断他道:“你转过去。”四处没看见衣裳,问道:“我的衣服呢?” 陆一林指了指床头,“都在那儿。” 杨含雪急忙穿好衣裳,迅速夺门而出,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面对,怎样面对师父,师兄,天月教…… “杨含雪!”陆一林喊道,欲起身去追,才惊觉自己没穿衣服。他只得穿好衣裳,跟去追她。 杨含雪轻功了得,出了客栈,躲开陆一林,却不知去往何处。 回衡山派么?师傅若知道了此事,该如何是好?或者,隐瞒师傅?可是我从不愿对师傅说一句谎话。 她茫然的走着,全然忘了自己有伤在身,集市里人来人往,无人知此刻她心中的悲凉,她不怪陆一林,只是觉得自己仿佛背叛了师傅,背叛了天月教。这十几年最大的坚持,对师傅无条件的爱戴与崇敬,此时自己却与她厌恶的陆遥山庄的人有了这层关系。 关键是,自己并不厌恶他,仿佛一种坚定许久的信念崩塌,她不能直视昨日发生之事,不能直视自己,更不能原谅自己对陆一林丝毫无责怪之意。甚至,自己爱上了他?如此,却怎对得起师父? 长街秋雨 走着走着,阴沉的天忽然下起细雨。杨含雪哪里知道,她的师傅已在昨日离开人世了。至一屋檐下躲避,集市上的人们纷纷撑起手中的伞,商贩们将铺位移至屋中,或扯布将商品盖上。 她所躲的屋檐旁,正是一卖包子的包子铺,看那热气腾腾的包子,杨含雪才忽觉自己饿了。搜遍全身,才发觉自己身无分文。 那包子店的老板见了她,问道:“姑娘,是不是肚子饿了?”杨含雪看着那店老板,师傅常说人心险恶,不知他有何居心,因此并不接话。 老板道:“你若饿了,我便请你吃几个包子,且进来罢。” 杨含雪看着此人,只见他慈眉善目,眉眼间虽透着精明,却不像坏人。看着那热气腾腾的包子,心道:“既然他让我进,那我便进去,如今饿成这样总要找些吃的。若他存有坏心,我再杀了他不迟。”这样想着,便依老板之言入了包子铺。 店里竟无一人,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在打扫灰尘。 她正是老板的女儿,见杨含雪来到店中,不满道:“爹!” 那老板道:“小月乖,包子卖不出去总要糟蹋,何不给需要它的人?” 那女孩道:“您这样下去,咱们的店早晚要关门啦。” 杨含雪听那女孩叫小月,想及自己师傅的名字也有一个“月”字,顿生亲切之感,笑道:“老板,这是您的女儿吗?” 说话间,那女孩端着一盘包子重重放在杨含雪面前,道:“吃吧。” 杨含雪几日未进食,当即拿了包子大口胡吃。 那叫小月的女孩坐在她身旁,看她如此吃相,说道:“看你穿着打扮不像没有饭吃的人,怎么却饿成这样?”见杨含雪不说话,又道:“我爹就是这样,每次见吃不起包子的人,便将包子送给人家。真不知咱们是开店铺还是菩萨庙。” “小月!”店老板制止道。旋即看了一眼杨含雪,笑道:“小女不懂事,让姑娘见笑了。” 杨含雪吞下一口包子,道:“我却觉小月说的极是,若人人做生意像你这样,店铺早关门了。”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有人问店老板道:“您有没有看见一个这么高,皮肤白皙,穿着一件白色长袍的女子?” 杨含雪听出是陆一林的声音,立即躲至墙壁一侧,不想让他看见自己。 那店老板朝杨含雪看了一眼,心知问路之人要找的就是她了,只是看她似乎不愿见那男子,只低着头,并不回答陆一林。 陆一林见老板神情异常,探头朝里看了看。本欲走,又还是想亲自看一看,因道:“老板,我买五个包子。” “哎,好勒。”那老板道。 趁着老板拿包子之际,陆一林关了伞纵身跃入店里,看见被雨淋湿的杨含雪,杨含雪看着他,不曾想他竟进来了,当下想走,却又不知往哪走,只怔怔的看着陆一林。 陆一林问道:“你想躲到哪儿去?” 想躲到哪儿去,杨含雪自己也不知道。 陆一林接着道:“你昏睡了几天,没吃一口饭,身上又没带钱,你想逃到哪儿去?你究竟是要折磨自己,还是想折磨我?” 小月听出二人相识,因对陆一林道:“大哥哥,这个姐姐吃了我们家三个包子,你既是她的朋友,还请帮忙付账罢。” “小月!”老板喝道,将小月拉至一旁。 陆一林掏出几两碎银给那女孩,付这包子钱定是绰绰有余的,店老板将小月拉至别屋。屋内只剩下陆一林和杨含雪,二人静的连彼此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 杨含雪道:“你别以为经过这两日,我与你的关系便有何不同……”话音未落,陆一林却上前去吻了她,杨含雪瞪大眼睛,推开道:“你放肆!” 陆一林再吻下去,良久才停下,声音嘶哑道:“不管你是否承认,我们的关系都已不同。”他看着她,“昨日在那之前,我就拿好了主意,回去禀报父母我要娶你,若他们不同意,我便是离开陆遥山庄也和你在一起。你懂吗?我已经做好和你相守一生的准备。” 杨含雪道:“我师父定不会同意的。” 陆一林道:“那你便告诉你师父昨日之事。”杨含雪看着他,他眼里的真诚与期许她并非看不出来,她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心跳的极快,竟不由地微微点头,答应了他。 陆一林拥住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知她改了主意,会心一笑,在她耳旁说道:“我便知道你心里有我。” 得知死讯 至雨停了,杨含雪和陆一林前去拜别包子铺老板与她女儿,那老板笑道:“惜缘是福啊。” 杨含雪见此人有着一般人没有的气量与风度,心知并非寻常商贩。因问道:“不知老板尊姓大名?日后若有缘再遇,一定报答今日之恩。” 那老板道:“这包子不给你,到了明日也坏啦。何况,这位公子不是替您付过钱了么?至于我的姓名,寻常百姓,哪有什么名字。” 陆一林道:“我乃陆遥山庄陆一林,他日前辈若有需要,可以随时去找我。” 道别之后,二人上路返回衡山派。“你的伤好些没”陆一林问道。 杨含雪道:“虽身子有些不舒服,但只要不用内力,日常出行该是没有大碍。” 陆一林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杨含雪对上他的眼神,忙将脸撇过去,泛红了脸。 这集市与衡山派相距不远,那日原是陆一林为保杨含雪名节情急之下所到之地,二人骑马前行,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衡山。 此时衡山派正为陆安登上武林盟主之位举行大典,依着规矩,新任武林盟主需在这一天接受前任武林盟主传与的宝册和印玺,算是正式登上盟主之位。 高南极素来不问世事,自是由衡山代掌门洪储觥代劳。 杨含雪才入衡山派,便遇衡山弟子异样的眼光,那弟子心想,天月教教主殁了,这位天月弟子或是还不知情。 杨含雪看着他的目光,虽心中生奇,却不曾相问,与陆一林径直朝里走去。 才入堂中,遇见那日伤自己的无崖山弟子廖申崖与另两位跟随他的弟子。 那廖申崖本被杨宸月打伤,幸亏自己功力深厚,又得陆安相救,此时已好了五六成。他见陆一林与杨含雪走在一起甚是诧异,问道:“杨姑娘的伤好些了吗?”他知那日自己并未出招伤杨含雪,可她却无由受伤,必有蹊跷。 陆一林挖苦道:“杨姑娘受伤,不是你的功劳吗?” 廖申崖何等聪明之人,立即猜出二人的关系,笑道:“杨姑娘的伤是不是我所为,想必杨姑娘比我清楚。” 杨含雪望着陆一林道:“那日确是我自己走火入魔,不怪他。” “走火入魔?”陆一林不由担心。 廖申崖道:“杨姑娘的走火入魔,却令我被尊师一阵好教训,真真是冤枉在下了。”他看着杨含雪,提起她的师傅,她竟似不知她师傅已殁之事。因问道:“难道杨姑娘还不知道?” 杨含雪疑惑道:“不知道什么?” 见她果真不知,廖申崖道:“昨日杨教主与陆庄主大战,杨教主武功被废,含恨自杀,此时天月教的人已全部离开衡山派,回天月教了。” “你说什么?!”杨含雪犹如五雷轰顶,不可置信道。只是遇上廖申崖直视的眼神,不由信了几分,重复问道:“你说我师傅……死了?” 廖申崖望着她,轻轻点头。 陆一林严肃道:“这生死大事,可千万不可乱说。” 廖申崖道:“我岂会胡说此事?”又朝着杨含雪道:“他们昨日便回天月教了,此时怕是快要到了,你师傅临死之前将教主之位传与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杨含雪后退几步,师傅怎么可能会死?怎会走的如此匆忙?可是看见廖申崖笃定的眼,知道他所言非虚。师父生性骄傲,武功被废,自是承受不了多年心血付之东流,无法面对自己成为一个废人,这才含恨自杀。 陆一林望向她,预感到此事对二人感情的打击,心青沉入谷底,他唤道:“含雪……” 杨含雪并不看他,冷道:“我师父因你爹而死,咱们怕是今生无缘了。”说完跃至外墙,她要回去,回去见师父最后一面,回去继承她的遗志。 “含雪!”陆一林挽留不及,为何此时,却发生了这等事情…… 廖申崖早看出二人的关系,只提醒道:“陆公子,今日是你父亲接任盟主之位的大典……” 陆一林哪管什么庆典,只觉自己与杨含雪怕是就此结束了,心中郁结,她定恨透了我爹,恨透了陆遥山庄,也恨透了我。她本已决定为我铤而走险,告诉她师父我们的事情,如今一切都完了,他踉踉跄跄的朝前走去,追上杨含雪。 遭遇刺杀 “含雪!”陆一林唤道。希望她停下等等自己。 杨含雪回过头看向他,“我师父因你父亲而死,难道你想随我回天月教,被天月弟子追杀么?” 陆一林心下一暖,说道:“你还在关心我。” 杨含雪别过头不看他,“你走吧,不要跟着我。” 陆一林道:“这衡山到天月教有一段距离,你又身上有伤,让你一个人回去,我怎么放心得下”说着吹了一声口哨,有两匹马翩翩而来。陆一林将其中一匹马牵至杨含雪身旁,说道:“你骑上马,也总快些。”见杨含雪困惑的望着他,接着道:“我送你到天月教脚下,看着你进去了,我再走。” 这个人一心为着自己,杨含雪岂能不知,她又何尝舍得他,默认道:“谢谢你的马。” 陆一林微微一笑,“上马吧。” 二人策马前行,走到一拐角处,杨含雪隐隐觉得四周有些不对劲。对陆一林道:“这里为何这样安静?” 陆一林皱眉倾听,“小心,四周有埋伏。” 杨含雪道,“我素日没怎么接触武林中人,莫不是你有什么仇家?” 正说着,有一刺客从天而降,利剑直朝杨含雪刺来。“小心!”陆一林拔剑相挡,那刺客腾跃而起,杨含雪才相安无事。 不一会儿,竟出来了七八个黑衣人,说道:“兄弟们,上!” 这几人用剑之快,一看个个都是高手。陆一林在杨含雪身旁一一相护,不让那些黑衣人近杨含雪的身。黑衣人一个个倒下,见情况不妙,其中一个道:“撤!” 待黑衣人散去,陆一林忙去扶住欲下马的杨含雪,问道:“怎么样?” “没事。”杨含雪看向陆一林,“这些黑衣人的目标,好像是我……” 陆一林道:“这里是衡山派到天月教必经之地,只怕他们已在这儿等你许久了。” 杨含雪道:“可……可是,为什么会有人想杀我……” 陆一林知她受了惊吓,安慰道:“别想这么多,现下最重要的,是咱们不能再走平日的路程了,需沿着小路朝回走才好。你可知道有小路吗?” 杨含雪道:“前面倒是有,可是要耽搁许多路程了。” 陆一林道:“那更好,我才能多与你呆几天。” 杨含雪道:“我得赶紧回去送我师父最后一程。咱们还是走大路吧,那些刺客若针对我,只怕小路与大路都埋伏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陆一林道,低头看着她。他看她的眼睛总是藏不住情意,杨含雪看向他,“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陆一林抱住她,呢喃道:“傻瓜,和我说什么谢谢。我若不救你,我的下半辈子恐怕是行尸走肉了。”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你若真的谢我,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杨含雪问。 陆一林道:“我日日夜夜,最怕的事是你不理我。如今你师父因与我爹比武而死,我更是害怕极了。你若真的谢我救你,我只要你答应我,再也不许不理我,不许将我送的东西扔掉。” 说着,他拿起那日在石园杨含雪朝他扔去的玉佩,待她走后,他捡起它伤心了好久。将玉佩重新为杨含雪戴上,“答应我,好吗?” 杨含雪看着他的眼,纵是铁石心肠,也不免动容,说道:“我答应你,答应你便是了。可是……” “可是什么?”陆一林道。 杨含雪道:“我怕师父之死,恐怕我真的难以释怀。” 陆一林道:“我相信我父亲,他定不会想要你师父性命。不要为这件事怪我,好吗?” “我知道,知道你对我好,我不怪你就是了。”杨含雪道。 左使李檐 不出两日,二人便到了天月山脚下。杨含雪停住,对陆一林道:“就送到这儿吧。”她看向陆一林,就要分别了,陆一林看出她的不舍,知道她心急如焚回教,拢了拢她的头发,说道:“去吧。” 杨含雪转身,径直朝前走。走了一会儿回头看,陆一林还在原地看着她。见她回头,“快去吧!”他说。 杨含雪回到教中,聂楠丰见她的伤好了些,自是安慰,也不问她去了哪儿,只难过的道:“师傅的灵柩停放在主月。” 杨含雪随着师兄来到主月,只见大堂里停着偌大一个棺木,前日还精力充沛的师父,如今却冷冰冰的躺在这棺木中。杨含雪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放肆哭泣,“师傅,师傅!”除了一遍遍唤着她,别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主月里的教徒们见杨含雪如此哭泣,也纷纷跟着落泪,“教主……”“师傅!”一片哀嚎声。 徐敬章和薛李二人跪在灵柩最前面,也止不住的默默流泪。 终是薛晓轮过来抱着杨含雪道:“含雪……含雪……”几人哭成一团,仿佛这样能将自己的伤心少出几分。 至夜,教中众教徒多已歇息。主月只剩下杨含雪和聂楠丰两人,杨含雪披着孝服跪在师傅灵前,不愿离去,聂楠丰自是陪着她。 此时来了一名普通弟子,对他们道:“师兄师姐,李姑姑请你们去她那一趟。” 杨含雪道:“这么晚了,去她那做甚?” 那弟子道:“薛姑姑和徐伯伯也去了,说是有要事商议。” 二人只得依命前往。 至李檐处时,门外有李檐的心腹张广和一女弟子值守,他们走近,那女弟子道:“请。” 杨含雪细看那女弟子,正是当日自己闯入主月内室被师傅所训的侍女冬儿,如今却来了李姑姑屋子。她问张广道:“里面还有谁?” 张广道:“徐伯伯和薛姑姑已经去了,就等你和大师兄。” 二人入了屋子,李檐端坐于正中央的椅子上,徐爷爷和薛姑姑各坐两边。 见他二人进来了,李檐笑道:“你们可算是来了。” 冬儿为二人安排了座,便退了出去。杨含雪和聂楠丰依次坐下,礼貌问道:“不知李姑姑找我们来,所为何事?” 李檐道:“明日便是教主出殡之日了,找你们来,是想商议一下这其中的各项事情。” 杨含雪道:“明日便出殡?”想及师傅明日便要去那冰凉的地底,心中不由又是一阵伤痛。 李檐道:“是呀,如今虽入了秋,每日却还是炎热,咱们再不舍,也得让教主安息才是。” 几人不语,算是默认。 李檐精明地看着杨含雪,笑道:“教主临终前将教主之位传与你,不知你知是不知?” 杨含雪回答道:“听说了一些。” 李檐道:“这便是了,明日的出殡之礼,还需你来主持。” 杨含雪道:“主持出殡之礼?我毫无头绪。”正为难间,只听薛晓轮道:“含雪自幼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参加葬礼都没有几次,何况主持出殡之礼?怕是应付不了。” 杨含雪道:“是啊,薛姑姑说的是。”话音未落,却被聂楠丰悄悄拽了下衣角,杨含雪看向他,不知自己说错什么。聂楠丰此时又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仿佛没拉过她衣角。 只听薛小轮对李檐道:“要我说,你精明能干,不如明日的出殡之礼,你便劳劳心,替含雪主持了罢?” 徐敬章打断道:“这说的哪的话?上任教主的出殡之礼自然该由新任教主主持,哪有代劳之理?” 薛小轮道:“教主出殡是大事,含雪主持自是应该,只是这中间若有何差错,惹得教主泉下不安,便是我们的罪过啊。” 见徐爷爷还欲说话,杨含雪忙道:“师傅泉下安宁才是大事,此事便交给李姑姑罢。” 聂楠丰看出其中缘故,教主走前传位给杨含雪,只怕薛李姑姑不服,另有打算,而自己能做的,只有守着师妹了。 夜深了,几人都回了自己的屋子,屋里只剩下李檐与薛晓轮。薛晓轮忧心忡忡的道:“咱们这么做真的对吗?” 李檐道:“当年与她一起创下天月教的人是我们,她却因为个人私情将教主之位传与那十七岁的毛丫头,叫我怎不寒心?” 薛小轮道:“只是我瞧着,那徐敬章似乎要护着含雪。” 李檐冷道:“管他做甚!他再护着杨含雪,也不会拿我怎样!何况,我并未打算伤害杨含雪。” 薛小轮道:“那楠丰呢?” 李檐道:“他毕竟得叫咱们一声姑姑,哪里敢与我们抗衡?” “但愿你是对的。”薛晓伦只好道,良久,又叮嘱道:“含雪是教主唯一的女儿,不论将来如何,你万万不可伤她一毫。” 李檐笑道:“我的好姐姐,你都说过多少次啦。你是看着她长大,我又何尝不是?这么些年,我什么事不是紧着她,护着她?只是这教主之位,偏偏是让不得的,将来我老了,她羽翼丰满了,我没有孩子,自然还是将教主之位传给她。” 薛晓轮微笑道:“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密谋夺位 翌日清晨,天月教众教徒早早的前往主月,参加杨宸月的殡礼,一众教徒免不了又是哀声嚎嚎。 魏光在这哀声中开馆验尸,却发现棺木中空空如也,竟没有教主的遗体。他大惊,奔去告诉李檐:“李右使,棺中无人!” “你说什么?”李檐不可置信道,心中莫名惊惧。随即镇定,小声吩咐道:“赶紧盖棺,不得走路风声。” 一众教徒跟随前面的棺木,走走停停,最终在天月教后山是一片空地停下,那里已挖出一个墓地,是杨宸月生前自己所选的地方。一众教徒跪下哀哭,看着棺木下葬,谁又能想到,棺木中已没有了杨宸月本人! 李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她的脸上哀愁戚戚,心中却忐忑万分,难道教主竟没有死?不,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她闭上双眼,亲眼看见她的尸身被放入棺木中。她定是死了,难道竟有人偷走她的尸身?她不敢想下去。 待杨宸月下葬,有教徒高喊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教不可一日无主。先教主下葬了,咱们天月教该立个新教主便是!”说话的是李檐的另一心腹张广,他此时说这番话,自是受李檐指使。 李檐道:“教主弥留之际,已将教主之位传与杨含雪。” 魏光道:“杨师妹年纪尚小,连教主的出殡之礼都不能主持,哪里能担任我们天月教的教主!” 杨含雪和聂楠丰听了这话,相视一眼,齐齐朝魏光望去。 很快便有其他教徒高声附和道:“是啊,杨师姐年纪小,无法担此重任。” 又有人道:“依我看,放眼天月教,没有谁的资历可与薛李二位长老相比,该由薛长老和李长老之中选出一位教主才是!” “含雪……”李檐望向她道。 杨含雪看向李姑姑,她虽万般掩饰,却藏不住眼里的雀跃期待。看着曾经亲如兄弟姐妹的教徒们,他们一个个要求李姑姑任教主,杨含雪知道,这般情形,自己恐怕不愿意也只得愿意了,因此依从道:“他们说的对,我确实无法胜任教主之位。” 李檐复看向薛晓轮,只听薛晓轮道:“我素来软弱,担任教主之位者该由有魄力之人担当,还是请李右使担任新一届教主罢!” 李檐谦虚道:“哪里哪里。” 哪知众教徒竟已跪下请求道:“请李右使担任教主之位!” 人数大半,原先站着的小部分人亦跪下道:“请李右使担任教主之位!” 杨含雪与聂楠丰见此状,怔怔的看着众人,他们此时哪里想到,这正是李檐安排的一场好戏。 李檐走到杨含雪身旁,对众人道:“含雪才是我们先教主选的新教主。” 她看着杨含雪,见她不语,看了一眼薛晓轮,薛晓轮对杨含雪道:“你年纪尚小,大伙儿的呼声你也看见了,不如让李姑姑先替你将天月教管着,待你大了些,再将这教主之位还于你。” 杨含雪浑身颤抖,怎会不知自己被算计,偏偏这二人竟是自己从小信任的二位姑姑,还有教中众徒,本以为与他们都要深厚情分,不曾想此时竟无人为自己说一句话。 倒是聂楠丰道:“姑姑一心为含雪着想,含雪自是感激不尽。”他推了推杨含雪,道:“还不快谢谢李姑姑。” 杨含雪看着聂楠丰,只见他眼神坚定,告诉她如此做不容置疑。杨含雪知师兄定然是为自己,因道:“都听李姑姑和薛姑姑的。” 及至下山,聂难道与杨含雪故意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此时离人群较远,聂楠丰道:“刚才的情形你也看见了,不得不如此。” 杨含雪问道:“师兄,你说李姑姑是故意与我抢教主之位吗?” “自然是。”聂楠丰斩钉截铁道,他看了师妹一眼,“咱们现在武功不如她,无法与她抗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听得师兄说武功不如她,杨含雪想起师傅告诉自己“月香烟”秘笈的所藏之地,想必李姑姑是决计不知道的。又听聂楠丰道:“眼下咱们最重要的,是自保。” 杨含雪心中一惊,正色道:“你是说,李姑姑会杀了我们?” 聂楠丰道:“我还不知道,只是天月教有你在,她这教主之位自然坐的不安稳。她欲如何做,只看她是念着情分重要还是教主之位重要了。” 杨含雪想起回来路上被刺杀一事,心中已约莫知道是李檐所为,不由惊惧交加。不想师兄为自己担心,只是说道:“她既能与我抢教主之位,自是教主之位比情分重要。” 二人相视一眼,聂楠丰明白,杨含雪这话道出了事情玄机,李檐既不顾一切的要登上教主之位,又怎会念着旧情饶过杨含雪,令自己教主之位坐不安稳?因对她道:“眼下你不能露出半点不满她夺你教主之位的事,要表现的顺从她,信任她,感激她。懂吗?” 杨含雪道:“师父走后,这几日就如噩梦一般,薛姑姑李姑姑都是我平日敬爱之人,却如此待我。” 聂楠丰道:“人性如此,谁又能知道她们心里到底想什么呢?” 杨含雪想起那日路过徐伯伯的住处,瞧见他与李檐之事,不便告诉师兄,只是问道:“徐伯伯会站在我们这边吗?” 聂楠丰道:“徐伯伯对师父情深义重,应该会保护我们的。” “是吗?他对师父情深义重?”杨含雪看向聂楠丰,差点就将那日所见告诉他。 “是呀。”只听聂楠丰回答道,“徐伯伯原先是师父的师兄,为了师父,才追随她来到天月教。”他看着杨含雪,“或许,就像我对你这样。”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 说到像他待自己一般,杨含雪想起那日石园所见,倒真与徐伯伯如出一辙,便不再接师兄的话。 杨含雪想起师父,这么多年,竟不知她师从何派,那日在武林大会上,并未见哪一派的武功与天月教相似,师父和徐伯伯,也从来没有提过。只是师父和徐伯伯武功修为都极高,想必不会是一般的小门小派,只恨平日里没有勤加习武,师父告知自己“月香烟”秘笈时又不曾真正上心,才会落得如此任人欺凌的下场,不仅自己惨淡,也害师父遗愿不能推行,心中烦恼万分。 或许只有去主月将秘笈拿出,练成绝世武功,方能与李姑姑抗衡,继承师父意愿,光大天月教。只是如今主月早已被李檐封锁,要进去谈何容易? 主月议事 这日杨含雪正在屋中整理发髻,来了教徒道:“杨师姐,教主请您去主月一趟。” 杨含雪恐是索要秘笈之事,警惕道:“是有何事?只我一人吗?” 那教徒道:“小的也不清楚是何事,只是除您之外,还有薛长老,徐长老,聂大师兄,都去。” 杨含雪这才放宽了心,微笑道:“知道了,我这便去。” 到了主月,薛姑姑、徐伯伯、聂楠丰,和李姑姑的亲信张广,魏光,钟弥,侯耀等人已经到了,他们依次坐在两边的座位上,李姑姑则坐在大堂最前的宝座上。 杨含雪入了自己的位置,听李檐道:“这是我第一次召你们来主月议事,人来齐了,我很高兴。”见众人见她多有畏惧之感,李檐满意道:“今日我召你们来主月,是有一件事想要商议。” 徐敬章道:“这主月自先教主逝世后,便日日有人看守,除了李教主谁也不能进入。如今李教主召我们前来主月,想必是有要事了?” 李檐道:“先教主去世,天月教再无往日的威风,在座所有人武功加在一起,恐怕都不及先教主“月香烟”的哪怕一门绝技。我只是担心,长此以往,武林中人看出我们弱势,打我们天月教的主意。”她旋即看向杨含雪,问道:“先教主将教主之位传与你,难道不曾将月香烟三门功夫传与你?” 杨含雪镇定道:“师傅走的突然,并未传我功夫。” 李檐盯着杨含雪,只见她面无异色,不像在说谎,倒也是,杨宸月若传了她武功,她又怎会容忍自己轻易夺了她教主之位? 何况平日里见二人并无许多独处的时间,这样想着,她撇过头,故作忧愁道:“我日夜忧虑,唯恐天月教在我的手里出了什么乱子,你们且说说,如今我们没了教主的立派武功,该如何保护天月教?” 薛晓轮道:“教主眼光长远,我等竟未思及此处。” 李檐道:“各位都知道,天月教早年树敌颇多,依我看,与其等待他人来犯我,不如尽早寻找依靠。” 徐敬章看出她早有法子,问道:“教主是何打算?” 李檐道:“陆安新任武林盟主,此时定不想多结仇家,咱们何不向他示好?武林中人见天月教得到了陆遥山庄的庇佑,自是不敢轻易造次。” 听闻要像陆安示好,聂楠丰忍不住反对道:“陆安与师父的死一定脱不了干系,怎能与他示好?” 杨含雪亦道:“师傅一向不喜陆遥山庄,如今却要寻求他的庇佑,此番作为,师傅泉下有知恐怕不能瞑目。便是武林中人知道了,恐怕也会取笑我们天月教。” 李檐见二人言辞激烈,心中隐隐不悦,凌厉道:“当初先教主在时天月教有月香烟护体,如今天月教没有一人会月香烟中任何一门绝技,怎能同往日比?” 杨含雪道:“不管怎样,一门一派胜在气节,天月教定不可对陆遥山庄卑躬屈膝。” 李檐气的拍向椅子扶手,怒道:“我看你是故意与我作对!” 杨含雪还欲说话,却见薛姑姑朝自己递了个颜色,示意不要说了,众人见教主发怒,都不敢再说话。 只见李檐缓了口气,似是抑制着怒气,冷道:“我意已决,要与陆遥山庄修好,择日便邀请陆盟主来我天月教做客。”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主月,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徐敬章道:“她哪是与我们商议,分明早已作了决定。” 薛小轮道:可当年杨教主在时也是这副做派,因而也说不得什么。” 杨含雪看着李檐离开的背影,连保护师傅最后的一点尊严都没法保护,不由难过。 薛晓轮见她伤心,安慰道:“你李姑姑说的也有道理,示好陆遥山庄虽面子上过不去,可是早年天月教树敌颇多,与其等人来犯我,不如先寻求保护。” 杨含雪抬眼看向徐敬章,徐爷爷此时也看着她,可是若执意反对李檐,只怕李檐认定自己站在杨含雪那边,反而加快处置杨含雪。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暗暗保护含雪,任她示好不示好谁,都是小事。 李檐离开了,很快薛晓轮、魏光等人也走了,大堂里只剩下杨含雪和师兄二人。 杨含雪看向主月的内室,这段日子自己一直想进入内室将师父那三本秘笈取出,可惜人多眼杂,总无机会。如今自己主月的大殿上,离那密室如此之近,真想潜进去,拿出秘笈,待我练得月香烟,哪里还惧李檐? “含雪,还不走?”身旁的聂楠丰问道。 杨含雪道:“我站在这儿,便想起师傅还在之时,实是舍不得走。”说的是真话,虽在思量秘笈之事,可站在主月里,脑海里总想起师傅的点点滴滴,莫名难过。 她看着聂楠丰,若告诉师兄秘笈之事,取出它不是轻易许多么?又想及师傅嘱咐自己任何人都不得说,终是忍了下来。 此时门外进来了看守的弟子,小心翼翼提醒道:“师兄,师姐,教主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在主月逗留。” 杨含雪故意道:“教主又不住在主月,何苦将主月看得这么严?”她看着那弟子,又看看聂楠丰,瞧他们知不知道密室一事。 却听那弟子道:“或是教主怀念先教主罢。” 杨含雪轻蔑一笑,她怎会怀念师傅?只是看那弟子不知密室一事,猜李檐亦只是怀疑秘笈在主月内,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否则早将那秘笈拿走了,何苦如此费周章?虽如此想着,还是对那弟子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先出去了。” 出了主月,倒是聂楠丰问道:“要说李教主怀念师傅,我可是一点儿也不信,她如此看守主月,难道主月里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杨含雪道:“那谁又能知晓。只是李姑姑任教主名不正言不顺,竟愿卑躬屈膝去讨好陆遥山庄,实是叫我看不起。” 聂楠丰小声道:“这里都是李姑姑的人,师妹小声些!” 杨含雪便不再言语,二人静静回去自己是屋子,各有心事。 天月邀约 却说这日陆安正与家人一同用餐,自他当了盟主,与家人一同用餐的机会渐少,此次知他回来,黄小蝶特地将一众孩子徒弟一同叫来,除陆小蒙、陆一林、陆普节、段鸿、谢志侠、陆岩外,还有武林大会之后便一直在陆遥山住着的黄诗诗与廖申崖。 那廖申崖原本是要回无崖山的,可是他师傅廖无尘知他受了伤被陆安所救后,特地令他跟随陆安学习侠义之风范,实则也替他瞧瞧陆安是否能当盟主重任,陆遥山庄自是拿他当贵客。 那黄诗诗本可以与大伯和爹爹一同回灵烟湖,偏生孝心泛滥,说是许久不见姑姑,要留在陆遥山庄多陪陪黄小蝶,实则是爱慕陆一林,只盼一直在他身边。 一屋子人正兴致盎然的等待开饭,只见向义进来对陆安道:“盟主,您的信。” “我的信?”陆安疑惑,当下拆开信。 众人望着他,终是黄小蝶关切地问道:“老爷,可是又有事了?”她原是想知武林又发生何事,开了口,却叫陆安以为她在关心自己,担心他不吃这饭便又走了。 陆安因笑道:“没有大事,不过是天月教教主,竟邀请我去天月教做客。” “天月教教主?”陆一林诧异,那不是杨含雪么。 陆安皱了皱眉头,问道:“一林,你这么大反应做甚。” 众人皆看向陆一林,陆一林只好道:“那杨宸月与爹比武时被废武功,自刎而死,想那天月教教主该恨透了爹才是,怎的好邀请爹去天月教作客?未免好生奇怪。” 陆安回忆起当日之事,道:“当日杨宸月的武功并非我所废,只是看这信上所言,倒像是真心邀请。” 黄小蝶笑道:“若是真心邀请,这天月教如今倒是好心性。”虽是赞美,语气中倒多了些胜利者的嘲讽意味,“当年天月教与陆遥山庄水火不相容,如今换了教主,便主动向我陆山庄示好,当真是奇事一桩。” 倒是陆小蒙问道:“爹,那您去吗?” 陆安道:“去,当然要去。”他看向众人,“我初任盟主,天月教教主邀请,我哪有不去的道理,顺便也探探天月教的虚实,若能将天月教收至麾下,对陆遥山庄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陆一林道:“天月教的前任教主毕竟是与爹比武时身死,此次去天月教,不知是福是祸,为了爹的安全,孩儿愿跟随前往。” 陆小蒙跟着道:“我也要去。” 黄诗诗自那日见陆一林对那天月女弟子多有相让,便一直心中疑惑,因道:“我也想随姑父去见识一番。” 廖申崖亦请求道:“早闻天月教神秘莫测,如今有这难得的机会,我也想随陆盟主去一趟。” 陆安见众人雀跃欲去,心想自己若一人赴约,未免显单薄,他笑着一一应允,“好,去,都去。” 黄小蝶想起自己心中的那位故人,只知他素在天月教,武林大会时远远也未瞧他几眼,她温柔的看向陆安,“这些孩子都去,我也想去了呢。” 陆安的眼中有一瞬的静止,只在众人都没发现的刹那,旋即笑道:“好,咱们一同去。” 谢志侠笑道:“你们便那么想去?我那日去救陆一林,却觉天月教不过尔尔,你们且去,我留在庄中。” 段鸿道:“我也留在庄里。” 当下定了人数,陆安、黄小蝶、陆小蒙、陆一林、黄诗诗、廖申崖六人一同前去天月教。 盟主来访 九月初十这日上午,陆安一行依着李檐的邀约,骑马到了天月教。及至天月山脚下,陆安抬眼望着郁郁葱葱的山脉,果然是个好地方,他下了马道:“前面便是天月教了。” 廖申崖看向山腰上稀稀落落的房屋,与陆遥山庄自是不能比,却比无崖山要气派许多。想及那日在衡山派交手的女弟子,原来这便是她的家园,此时他并不知天月教易主之事,只当天月教教主是那杨含雪。 一行人上了山,快至天月教,只见天月教数百教徒在大门前迎接道:“恭迎陆盟主!”陆安笑道:“这天月教当真是用心了呀!” 又往前走了几步,只见一行人出门迎接,原是李檐率薛晓轮、杨含雪、聂楠丰等人带着众教徒出来迎接。一见着陆安,李檐上前道:“陆盟主,我们一早便在这儿等候,您路途幸苦了。”说着请陆安一行人朝里走去。 陆安微笑道:“劳李教主费心了。” 此时陆一林和廖申崖相视一眼,天月教前任教主不是将教主之位传给了杨含雪么,怎的却是这李教主?虽有疑问,却依旧跟随陆安的脚步朝里走去。 陆一林走到杨含雪身边时,见她闷闷不乐的,似乎为何事置气,无奈此时人多,也不好与她说上几句话,只得继续朝里走去。 杨含雪见了陆一林,心间自是一番情意,只是邀请陆遥山庄已不合她意,竟又令教中各弟子前来相迎,实在是辱没了天月教的气节。虽如此想,却只得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一番怒气藏在心里,自是脸色不好。 李檐一行人领着陆安一行人,由天月教大门向东走去,各个景色一一向陆安道来,才走了一会儿,到了主月,李檐道:“这是主月,平日里教中有何事务,都在这儿商议。” 一行人继续向北,说说笑笑,仿佛许久不见的朋友一般,李檐笑道:“这是咱们天月弟子训练武功之地。” 陆安看着那练武之地,笑问道:“天月教的月香烟功夫闻名江湖,不知李教主习的怎么样了?” 李檐看出陆安想探探她的虚实,哪里肯被人知自己并未习得天月教的上乘功夫,故作谦虚道:“习是习了些,只是怎样都没有我们先教主杨教主习的精透。” 陆安:“不知之前关押一林所在何地?我想去看看。” 李檐的脸色魏变,终是笑道:“您是说虎穴呢,这边请。” 天月教众人随同前往虎穴,都看出来即便此时万分示好,当日逮捕陆遥山庄长子是真,岂是轻易一笔勾销之事?今日主动示好,当真让陆遥山庄小瞧了天月教。 虽如此想,李教主的话又不敢不从,一个个硬着头皮跟随前往。只见李檐边走边笑道:“早年咱们杨教主治教之时,对陆遥山庄多有不恭之处,还望陆盟主不要挂怀。” 杨含雪低头看着脚下,只想对李檐的话充耳不闻,师傅若知道她走后,李姑姑竟如此谄媚于外,不知该怎样伤心,这可是她一手创建的天月教啊。 正难过着,陆一林在她身旁柔声问道:“怎么了?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杨含雪看他一眼,心道:李檐与陆遥山庄修好,他竟看不出这其中波折,干脆不答他的话。 却听廖申崖道:“那日武林大会时杨教主似乎将教主之位传与了杨姑娘,怎么如今却是李教主任了教主?当真教在下琢磨不透。”他盯着李檐,似乎非要她给出一个答案不可,李檐呐呐的笑了笑,廖申崖戳中她的痛处,却不好当面发作。 倒是薛晓轮笑道:“含雪年龄尚小,武功也浅,这才将教主之位让与了李教主,将来含雪长大了,自然还是当教主的。” 廖申崖笑道:“我那日与杨姑娘交手,却觉她武功着实不浅。”他看了杨含雪一眼,“不知一个李教主能抵过几个杨姑娘?” 李檐目光凌厉的看向廖申崖,冷道:“含雪是杨教主的弟子,对无崖山来讲自然不差,只是不知道廖公子却是何意?” 廖申崖当作没看见那眼神,恭礼笑道:“在下只是一直以为当今天月教主是杨姑娘,没想到来了这儿,却是李教主,不由心生奇怪罢了,若出言冒犯,还请李教主见谅。”虽是笑着,话中的不敬之意却处处可见,教李檐脸上无颜。 杨含雪看了他一眼,廖申崖亦看她一眼,似是有某种默契。 倒是黄诗诗替李檐解围道:“廖大哥,天月教谁是教主,那是天月教的事情。”她又看向陆安,笑道:“姑父,您说是不是?” 陆安点头道:“诗诗说的有理。”又意味深长的看向李檐,笑道:“只要能为善武林,谁当教主都是一样的。” 李檐大喜,知道这是盟主认可自己教主的身份,也是他对自己的要求,忙笑道:“陆盟主说的是!” 陆安何等精明,早看出李檐此举的意思,也大概猜出了天月教内部发生的事,他看了一眼杨含雪,虽一面为杨宸月惋惜,身死不过数日,教中内部争权夺利不说,竟放下了她宁死也要保全的气节。一面却又满意,自己刚任武林盟主,能收服天月教自然是好。 觥筹交错 及至中午,李檐为一众人等安排了午餐。天月教自创教以来从不宴客,杨宸月立下规矩,非教中之人,轻易不得踏入天月教。如今天月教创教以来最先宴请的,竟是自己昔日的仇人陆遥山庄,只能道一声世事无常。 杨宸月在时,天月教以勤俭治教,自李檐继任以来,铺张用度,无不奢华,她令厨房做了上好的菜,买来上好的酒,只为宴请眼前这位所谓的陆盟主,乞得他对她的庇佑。 众人依次坐下,杨含雪看着满桌的酒菜,光这一顿,恐怕抵得上我天月教全教上下半年的开支了。自师傅走后,或因师傅将天月教教主传于自己的缘故,如今自己虽不是教主,却处处为天月教着想,仿佛为天月教着想,便是圆了师傅的夙愿。 只见李檐端起酒杯笑道:“早闻陆盟主宽厚侠义,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来,我敬陆盟主一杯。” 陆安笑道:“李教主虽是女流之辈,却一代豪杰,陆某也敬佩不已。” 二人喝了酒,李檐瞟向杨含雪,吩咐道:“含雪,愣着干甚?还不给大家倒酒。”她知道杨含雪不爱这些场合,更不愿为她心中的仇敌倒酒,如此做,不过是在陆安面前长自己威风,灭杨含雪气焰罢了。 杨含雪看着那坛酒,心道:我堂堂天月教创教掌门杨宸月的关门弟子,岂能为仇家倒酒。因不悦地道:“各人身后都有专倒酒的弟子,为何偏劳烦我,坏了大家的兴致?”她早已看了,每人身后都有专倒酒的弟子,李姑姑早已安排妥当却又叫我给他们倒酒,定是未存好心,只是我今日一同迎接陆遥山庄已是违背自己本意,再不愿周折。 却听李檐道:“你是先教主的关门弟子,你倒酒的意思,与他们自是不同。” 杨含雪偏生坐那椅子上一动不动。心道:“我偏不倒,你能奈我何?想打压我,却叫你自己天月教教主的面子往哪儿搁。” 片刻,众人见杨含雪没有倒酒的意思,早已看出二人曲折。倒是廖申崖笑道:“姑娘家不喝酒,自是不知这其中礼仪,杨教主不还有一位关门弟子聂公子么?何不让他倒酒?” 杨含雪看向他,他三番五次为我解围,应是一个好人了。却见他也看着自己,二人目光相对,杨含雪只得将眼睛移过一旁。她又看了一眼陆一林,他只低头吃菜,似有什么心事。 此时廖申崖提到了聂楠丰,聂楠丰心中自是与杨含雪一道,不愿亲自给仇人倒酒,只是眼前众人都瞧着自己,又遇着陆小蒙的目光,不想再多曲折,因站起来道:“廖公子说的对,在下为你们斟酒。” 李檐笑着看向楠丰,颇为满意,眼睛划过杨含雪,一双凌厉的眼睛藏在带有笑意的面孔下暗暗地恨着,杨含雪,恐怕是留不得了。 杨含雪看着陆安,实在是我现在武功太浅,否则真想杀了陆安为师父报仇,可偏生他是陆一林的爹,若如此做,陆一林必恨死了我。待他日我习得绝世武功,第一件事定是为师父报仇,大不了令他死的痛快些。 此时却见陆安站起来端着酒杯道:“上回武林大会我与贵教前任教主杨宸月比武时,未顾上杨教主的心思,竟眼睁睁看着她她自尽而死,虽说不是在下所为,却也有我的过失。杨教主一代女侠,在下一直佩服,衡山之事,实在是愧疚不已,这杯酒,当作我向天月教赔罪,我敬天月教各位!” 不顾陆一林的目光,杨含雪看向陆安,问道:“陆盟主敢说,我师父之死真的与你毫无关系吗?” 李檐喝道:“放肆!你一个晚辈,竟敢如此与陆盟主说话!” 陆安却笑道:“所谓虎父无犬子,杨教主的徒儿竟也是这般潇洒英姿,将来定有无量前途!可是老夫拿我陆遥山庄的声誉保证,比武时在下虽一心想赢杨教主,却从未想过伤及她性命。只是比武过程中,杨教主似乎走火入魔,武功尽失。杨教主过于要强,竟宁愿死去,也不愿面对武功尽失的事实。”他所言不假,可偏偏没说出杨宸月武功尽失的真正原因,令杨含雪半信半疑。 只听李檐道:“杨教主在武林大会前,练功已频频走火入魔,我相信陆盟主所言非虚。” 黄诗诗道:“是呀,比武场上有赢便有输,我姑父仁义天下人尽知,定不会真的杀害杨教主。” 聂楠丰道:“这位姑娘的意思是,我师父输不起么?” 黄诗诗道:“小女绝无此意,杨教主一生习武创教,岂是我这等小女子能置喙的,只是杨教主习武一生,武功咋然尽失,只是怕谁都不能承受住的。” 杨含雪道:“我师父是与陆盟主比武才尽失武功不是么?这么说,陆盟主还是与我师父的死脱不了干系。” 却听陆一林道:“杨姑娘这便强词夺理了,武功尽失是走火入魔所致,只是恰巧在与我父亲比武时发生,若那日没有与我父亲比武,恐怕同样会走火入魔。不知杨姑娘非得在我父亲身上安上一个杀人凶手的恶名是何用意?”他看着她,她明明答应过不为此事怪自己,如今看来,她即便不怪自己,也定恨上父亲了。 杨含雪正欲分辨,师父走火入魔多次也并未到武功尽失的地步。却听薛姑姑道:“人各有命,一切都是天意,这是陆盟主第一次来我们天月教做客,还是别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来,陆盟主,我敬你一杯,恭贺陆盟主荣登武林盟主之位!” 杨含雪看向薛姑姑,她多番几次与李姑姑同一阵线,只怕李姑姑夺取教主之位果真有她的一份功劳。 觥筹交错,众人一片和谐气氛,仿佛刚才的事不曾发生过。 刻字匕首 吃罢午饭,李檐安排众人观看天月教弟子习武,看着他们谈笑风生,杨含雪只想尽早离开。趁着众人不留意,她悄悄的朝远处走去,只盼离他们越远越好。 不觉间,竟来到望琴湖,她在湖边蹲下,想起从前总与师兄一同来看徐伯伯钓鱼,钓到的鱼,徐爷爷便做成鱼汤给我们吃,不由嘴角弯弯浅笑。若时光倒流,还如从前那般,师父也还在,不知该是怎样快乐光景。 又想起那晚自己被辣椒水所伤,陆一林帮自己洗拭,心头微微一暖。 正想着,却觉身旁来了人,她警觉的望去,原是廖申崖。她放了些心,此时只恐是李檐等人,被他们瞧了,又是一番说教。 廖申崖在她身旁蹲下,笑问道:“众人都在那边,你为何独自一人来了这儿?” 杨含雪望着湖,心不在焉道:“你为何又来了这儿?” 廖申崖道:“我自是看你在这儿,才过来。” 杨含雪看了他一眼,脸微微泛红,只问道:“我师兄还在那儿吗?” 廖申崖道:“他可不像你,不高兴了便走开,此时正与陆遥山庄各人说笑呢。” 他看着杨含雪,问道:“你和陆遥山庄的陆一林什么关系?” 杨含雪心中一愣,不由有些思念,问道:“廖公子为何如此问?” 廖申崖道:“你忘了?那日你们一同回衡山派,我是看见了的。” 杨含雪道:“原廖公子竟有如此的想象力。” 廖申崖道:“不承认便不承认罢,我记得你师傅将教主之位传与了你,是被那李檐抢去了么?” 杨含雪想及这些时日的日子,不由心酸,只是这天月教的事,哪里好跟外人说,只不发一言,静静瞧着水面。却听廖申崖问道:“若你在教中有危险,不如早日离开天月教,待哪一日练得上乘武功,再回天月教与她抗衡也不迟。” 杨含雪道:“我自小以天月教为家,离开这儿,我还能去哪儿呢。”话刚说完,却起了疑心,他怎知道我能够练上乘武功,她想起月香烟秘笈之事,难道他竟知道此事?她警惕的望着廖申崖,问道:“你怎知我可练上乘武功” 廖申崖撞上她警惕的眼睛,笑道:“难道你竟认为我会觊觎你那上乘武功么?我师傅廖无尘的功力我这辈子都参透不完,岂会看上你这功夫。” 听得他言语中有小看天月教武功之意,杨含雪微有不悦,又听他道:“你师傅既传位给你,岂会不传授你些功夫,让你空手当个天月教主?” 杨含雪惊道:“你既如此想,李檐会不会也如此想?” 廖申崖道:“岂止是我,人人都会如此想,只是那李檐如今被教主之位蒙蔽,她自认为能改变这一切呢。” 杨含雪不屑道:“她能怎么改变?” 廖申崖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杀了你,然后取得你师傅给你而未给她的东西。” “杀了我?”杨含雪否认道:“不会的,李姑姑自幼看我长大,她任教主这么些天了,并未有取我性命之意。”虽知道那日的刺杀是李檐所为,只是在廖申崖这外派弟子面前,还是多想保留天月教的声誉。 廖申崖道:“她刚刚当上教主,自是不能立即做此事,何况,一条狗在身边多年也有几分情分,你们相处多年,岂是轻易能下决心的。” 杨含雪道:“我已将教主之位让给她,她念着往日情分,定不会拿我怎样。” 廖申崖却笑了起来,杨含雪看着他,知他是嘲笑自己。只听他道:“我原以为你师傅将教主传于你,定是你有什么过人之处,想不到竟这般愚笨。” 平白被人羞辱,杨含雪不悦道:“我纵是愚笨,也不劳你教训。” 说罢起身要走,却被廖申崖拉住她的手,只一瞬间,见她站定,廖申崖松开手,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放于杨含雪手中,对她道:“日后你若有难,拿着把匕首,到山下集市上的郑记当铺给老板看,就说找我,他自会安顿你,也会尽快通知我。” 杨含雪抽出匕首,只见它光滑锐利,定非寻常兵器可比。因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廖申崖轻声一笑,起身离去,只留给她一句,“做自己想做之事!” 杨含雪望着他远去,却发现了躲在不远处树下的陆一林,陆一林见她看见了自己,转身便欲离开。 杨含雪当即叫道:“陆一林!” 陆一林听见她的喊声,不由自主的停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杨含雪走近他,问道:“你在这儿多久了?” 陆一林并不看她,只道:“你与他说了多久话,我便在这儿多久。” 杨含雪问道:“你来这儿,可是找我有事?” “没事。”陆一林仿佛赌气一般的回答她。 杨含雪只好道:“没事,那我便走罢。”说着正要走。陆一林拉住她的胳膊,急道:“你别走!” 杨含雪站定,问道:“那你可是有事?” 话音刚落,陆一林竟直直的吻向自己,杨含雪脸胀的通红,欲将他推开,陆一林却双手抱住她,不让她动弹,自上次衡山派一别,二人再未见面,叫他怎么不想念她。片刻,陆一林停下,微醉的看着她。 杨含雪羞道:“你这是干什么,让别人看见怎么办?”说着,挣脱了他的怀抱。 陆一林道:“看见又如何?我早晚要娶你进门的。” 杨含雪羞的欲走,陆一林拉住她,问道:“为什么现在天月教的教主是那李教主,不是你,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杨含雪想及师父的死,冷道:“有麻烦也不需你管。” 陆一林将她的脸别过对着自己,在她耳边道:“你师父之死,陆遥山庄上下也很难过,还特地为你师父做了法事。你即便要怪我爹,可毕竟也不是我爹希望发生的,大不了,你拿我发发气,千万别拿陆遥山庄当仇人,那里可是你以后的家。” 杨含雪的脸色一沉,对陆一林道:“谁以后要嫁入你家。” 陆一林道:“我说啥是便是。”说着,再次抱住她,朝她嘴角吻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廖申崖并没有走远,闻得杨含雪叫陆一林便转过身看了去。聂楠丰由于久不见师妹,过来寻她,竟也撞见了这一幕。 徐敬章 因着众人还在参观,杨含雪与陆一林不敢逗留太久,一前一后回了人群。一天之际,陆遥山庄的人已将天月教各处去了遍,李檐谄道:“陆盟主今日来天月教,是天月教之大幸,往后,还望陆盟主多多照顾我们天月教。” 陆安笑道:“李教主言重了,天月教人才辈出,老夫也希望天月教与武林同道一起,联合抗金,收复我大宋河山!” 李檐道:“那是自然,自今日以后,天月教一切尽听陆盟主吩咐。” 杨含雪把头别过一旁,不想听他们说话。 陆安又道:“天色已晚,我们该打道回府啦!” 李檐道:“那怎么行?陆盟主舟车劳顿,岂能只待一天便走?天月教为着你们到来,教徒们准备了好多天,此时后厨早已准备好晚膳,就等您们享用了。” 陆夫人黄小蝶道:“对了,咱们看了这么多处,竟没有去看你们的后厨。”说罢望着陆安,温柔地道:“老爷,天色已晚,不如咱们明天再回去,现在去他们的后厨看看,如何?” 陆安知黄小蝶想去看看她的那位故人,说道:“便依你罢!” 今日教主将陆遥山庄如同贵客一般招待,一直管理天月教后勤的徐敬章自然要在厨房帮忙。 一行人来后厨的时候,徐敬章正对着一盘鲈鱼认真雕刻,力求菜品好看工整。黄小蝶一眼便认出了徐敬章,唤道:“徐大哥!” 薛晓轮道:“陆夫人竟认得徐长老?” 黄小蝶笑道:“当年我第一次离开家乡灵烟湖,遇到危险,徐大哥救过我。这么多年来徐大哥一直效忠天月教,不仔细看,都快不认得了。” 薛晓轮慈目笑道:“没想到陆夫人竟与天月教还有这等渊源。” 徐敬章笑道见来了这么多人,上前瞧道:“怎的竟都来厨房了?”说罢注意到早已为人妇华贵雍容的黄小蝶,又见他身旁的陆安,道:“这位便是陆盟主了。” 陆安笑道:“多年前你曾救过夫人一名,夫人到现在都记着呢。想来,这也是天月教和陆遥山庄的缘分呀!” 众人附和笑着。 徐敬章道:“列位来可是瞧瞧晚饭吃些什么,来,各位请看,今晚我们做的山珍海味,那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地里中的,是应有尽有!” 众人纷纷被徐敬章逗笑。李檐瞧着徐敬章看黄小蝶的神情,微微愠怒。 黄小蝶道:“我还记得,徐大哥最喜欢吃烤乳猪了,不知今日有也没有?” 徐敬章想及陆一林关在虎穴被救那晚,有人在山洞里烤乳猪引诱自己,想必就是这黄小蝶的主意了。当下并不表露,只道:“难为陆夫人还记得,只是在下已打算戒掉烤乳猪啦,所以今晚没有这道菜。不过有夫人最爱的温润鹧鸪汤,席间还请夫人一尝。”众人一笑,只有陆安皱了皱眉头。 这日晚间,待人群散去,杨含雪来到厨房帮徐敬章收拾,她边扫地边道:“徐伯伯,我从前一直以为你对我师父最好,可今日一见,原来你对那陆夫人竟也是很好的。” 徐敬章道:“这话从何谈起?” 杨含雪道:“这么多年了,你竟一直记得她爱吃温润鹧鸪汤呢。” 徐敬章笑道:“怎么,竟替你师父吃醋了吗?” 杨含雪不言以对,徐敬章边洗碗边道:“你放心吧,那陆夫人在我心里不及你师父的一半,今日之言,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杨含雪道:“真的?我今日还看见,李姑姑的脸色不好呢。” 徐敬章略过李檐,只道:“那自然是,否则我怎么在天月教呆着,不去陆遥山庄呆着呢。” “那倒是。”杨含雪想起李檐,只是没有说出口,“不过徐伯伯,你和那陆夫人,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样一段故事呢?” 徐敬章道:“哪谈得上什么故事,不过是陆夫人只身闯江湖,遇到有人欺负她,我帮她教训了那帮人。这陆夫人记恩,这么多年,竟然不曾忘记。” 杨含雪笑道:“我瞧,她可不是仅仅记恩这么简单。” 徐敬章道:“瞎说什么,被那陆盟主听见可不好。” 杨含雪不以为然道:“我都看出来了,那陆盟主竟会看不出来么?” 徐敬章道:“你才多大,那晓得我们大人的世界。去,回屋睡觉去。”既下了逐客令,杨含雪也觉自己困了,便不紧不慢的朝自己屋子走去。 夜间小路 天已大黑,只有月光照着前行的路。杨含雪静静朝前走,小路上四处无人,快到屋子时,路旁竟冒出一个人影。 “谁?”杨含雪看不清来人,正欲拔剑,竟是陆一林。她惊道:“陆一林,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陆一林笑道:“我问了几个教徒,知前面是你的屋子,刻意来等你的。不像你,明天我便要离开了,你竟一点也不舍得我,到处瞎跑乱跑的。” “你……我……”杨含雪看着他,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 陆一林走近她,爱怜道:“你呀,就知道天天折磨我。” 杨含雪垂首道:“我哪有折磨你?” 陆一林见状,便不再逗她,“好啦,我只是来和你道个别的,另还通知你一件事。” “什么事?”杨含雪问道。 陆一林道:“我瞧着李教主似乎有意与陆遥山庄修好,明日回去,我便将你我之事告诉父亲,然后我们一起上天月教提亲!” 杨含雪道:“那是李檐与你们修好,并非是我。” 陆一林道:“我只知道,若我和我父亲来提亲,那李教主自然会应允。”他低头认真看着她,“你……你会答应吗?” “你来,是问我的看法吗?”杨含雪看向陆一林,他总是这般重视自己的感受。 陆一林温柔道:“自然是,毕竟这首先是你我的事。” 这等事情,杨含雪一时哪能想好。看着陆一林炽热的目光,问道:“你当真这么喜欢我吗?” 陆一林道:“我有多喜欢你,难道你自己感受不到吗?” 杨含雪撇过脸去,对他道:“其实,有时候,我们不一定非把感情看的那么重。” “你这是在拒绝我吗?”陆一林看着她。杨含雪抬眼看他,陆一林总能在她眼里捕捉到她的情意,“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他看着杨含雪说道。 “胡说。”杨含雪道:“天这么黑,你根本看不清楚。” “我说看见了便是看见了。”陆一林道,情不自禁将她拥入怀中,“别骗自己了,好吗?”他对她道。 杨含雪靠着他温暖的胸膛,犹豫道:“我不知道,毕竟,毕竟我师父与你父亲……” 陆一林:“我早说过,若你将来不喜欢陆遥山庄,我与你一同在外安家便是。反正,咱们总是要在一起的。” “你便这么笃定吗?”杨含雪问。 “自然。”陆一林道。 杨含雪想及自己在天月教的境遇,时间久了,李姑姑自然容不下,若是与陆一林成亲去到陆遥山庄,再寻找机会深入陆安身旁为师父报仇,何尝不是一种出路? 陆一林感到怀抱里的她温柔了些,柔声问道:“你是不是答应了?” “我可没说。”杨含雪低声道。 陆一林自然听见她言语中的羞涩,紧紧抱住她,温柔道:“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你答应了。” “你……”杨含雪只好急忙跑开,朝自己的屋子奔去。 陆一林在身后喊道,“路黑,慢点儿!” 回了屋子,杨含雪的心还突突跳个不停,师父在天之灵会同意吗?可是,可是眼下或许只能如此了,师父定能理解吧。师父啊师父,我都是为了给师父报仇……眼里浮现陆一林的脸庞,陆一林……想起他,心情竟有几分甜蜜。这一晚,甜甜的睡去。 翌日一早,陆遥山庄的人便要离去,李檐带着天月教一众弟子送别,陆一林依依不舍的看着杨含雪,杨含雪满脸通红,生怕被其他人看出异样。只是不知,一切早已被聂楠丰收尽眼底,他看了一眼陆小蒙,陆小蒙也正看着他,聂楠丰颔首示意,想及昨夜陆小蒙趁着没人竟深夜来陪他,寅时才回屋,不禁想多看她几眼。 告知师兄 送走陆遥山庄一行人,杨含雪远离人群,静静朝回走,想到如今自己所处的境况,虽陆一林说来提亲,可无论如何,一定要在离开天月教之前,将月香烟秘笈拿到手中。将廖申崖赠予的匕首放在袖中收好,将来有一天必能用上。 想起李前辈给的《护功心法》和《类卿经》,素来习武不用功,如今生命受到威胁,才知不该如此,恨不能一天内将两本经书看透看全。只是那《护功心法》只针对天月教本门功夫的提高,《类卿经》需两人同练,自己又只有上半本,实是无用。 不由又想起师傅告诉她主月之秘密,月香烟,我若练得它,怎能容李檐今日所为?只是这一个多月过去了,自己丝毫不能近身主月。思来想去,若想拿到秘笈,一人定是不能成事,虽师父千叮万嘱不能告诉他人,可师父也说过必要时师兄是最能信任的人。当下这种情形,我便是告诉师兄,师父九泉之下,定不会怪罪于我。 这样想着,信步朝聂楠丰的屋子走去,这条路她再熟悉不过,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她才发现许久没走这条路了。 到了聂楠丰住处,聂楠丰的脸上露出惊讶之意,旋即笑道:“师妹许久没来我这儿了,怎的这会儿来了?” 杨含雪想起早晨所见他和陆小蒙依依不舍的神情,故意打趣道:“陆小蒙走了,师兄是不是心里在记挂她?” 聂楠丰垂眼道:“哪里,师妹怎么这样说。” 杨含雪笑道:“不过是说笑而已,师兄倒认真了。” 聂楠丰道:“师妹惯会打趣我。”脑海里浮现昨日望琴湖边,只是并不打算说破。 杨含雪忽而:“其实只要师兄开心快乐,我便高兴。” 聂楠丰自嘲道:“这话倒有几分怜悯的味道。” “我……”杨含雪看向他,发现扯远了,忽而正色道:“其实我来找师兄,是有要事相商。” “何事?”聂楠丰问。 恐门外有人,杨含雪转身关上门,坐在桌旁,对聂楠丰道:“这件事师父本嘱咐我不告诉任何人,可是师父也说过,除她以外,你是我最该信任的人。” “师妹快说是何事?”聂楠丰在她身旁坐下,意识到不是小事。 杨含雪凑近聂楠丰的耳朵,小声道:“师兄必是看得出,如今我身陷困境,李姑姑,只怕对我有杀心了。” 聂楠丰叹气道:“李姑姑……从前我们敬重的李姑姑,居然为了一个教主之位便这样对我们。” 杨含雪道:“师傅曾告诉我月香烟秘笈在主月的内室,我只有拿到它,方能保护自己。” “秘笈?”聂楠丰并无震惊,师父传位于杨含雪,这是世人都能想到的事,只是师妹告知与我,定是事关重大了。“可是……主月如今是李姑姑的心腹魏光负责看守主月,平日里则是弟子郑汇龙和周桐轮番值守……” 杨含雪道:“是呀。他们听命于李姑姑,日夜守在主月,我近身不得。” 聂楠丰垂下眼睛想办法,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这郑汇龙与周桐入天月教多年,现下虽是在魏光手下,当年他们才入教时,却是我带他们练武,算有几分情分。不如,我会会他们。” 杨含雪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师兄,我便知道,有你在,什么事情都是容易解决的。”她道。 聂楠丰看向她,二人目光交汇,竟如同回到小时候,他别过眼,将这情意压下。 智取秘笈 这夜,聂楠丰来到主月,见郑汇龙与周桐如石雕般守着主月,心下倒有几分敬服。他走向他们,问道:“二位可还记得我?” 郑汇龙和周桐敬重道:“师兄,你我们怎会不记得。” 聂楠丰道:“遥想当年你们才来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如今也有这般大了。” 郑汇龙道:“是呀,那时我刚入教,多亏大师兄照顾。” 聂楠丰道:“如今你们跟了魏光,不知我需要你们帮忙时,你们能否答应。” 郑汇龙道:“师兄尽管说,只要能帮得上的,我等定万死不辞。” “不过是个小忙。”聂楠丰道,“我的屋子里有许多早年得的兵器,刀剑枪无所不有,只是时间益久,有些已经生了锈,别人我不放心,不知二位可否去帮我整理一下。” 郑周二人听了,面露难色,周桐为难道:“魏大哥叮嘱我们看守主月,不得有何差错……这……” 聂楠丰道:“无妨,我帮你们看一会就行。”他看着二人,问道:“难道你们不相信我么?” 郑汇龙道:“这……自然不是。” 聂楠丰道:“我那儿有上好的兵器,你们去整理,若看见喜欢的,告诉我一声,拿走便是。” 周郑二人的眼睛发了光,习武之人,哪个不希望有一件上好的兵器?可惜他们是天月教的普通弟子,哪里能得。 聂楠丰早猜到他们会动心,问道:“可行?” 郑汇龙问道:“师兄是说真的吗?” 聂楠丰笃定道:“自然是真。” 郑汇龙心道,日日守在这儿也没出个好歹,何况有师兄看着,又有何妨?眼下可得到一把好剑,何乐而不为?他看向周桐,“不如咱们去吧?” 周桐犹豫道:“这……会不会不太好。” 郑汇龙道:“这可是咱们的大师兄,难道你也不相信么?难道大师兄的武功不如你我?” “这……这自然不是。”周桐讪讪的看向聂楠丰,见他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毕竟是天月教的大师兄,他不敢得罪,说道:“我和你一起去便是了。” 郑汇龙欣喜的对聂楠丰道:“师兄,主月便交给你了!” 聂楠丰微微点头,待他们走远,他四周张望,无异常情形,便示意躲在不远处的杨含雪出来,对她道:“你速速去,我在这儿等着。” 杨含雪听从地进了主月,从怀里掏出早准备好的烛灯,轻轻点亮,进入内室,回想那日在这儿师父对自己的嘱托,才过去没多久,师父却不在了。启动开关,师父的床移在一旁,她跃身下去,进入密室,来到那副极像望琴湖的画像前,取出月香烟的武功秘笈,放入衣袖。 她怀揣着秘笈,如同揣着奇世珍宝,心砰砰跳的好快。将密室整理恢复原样,一路轻功小跑,来到师兄身边,朝聂楠丰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成功的拿到秘笈。 聂楠丰看着灰尘仆仆的她,竟也那般温和迷人,话到嘴边只是关心道:“你先回屋,免得他二人回来了起疑心。” 杨含雪道:“不,我还是等你一同走。” 正说着,郑汇龙和周桐喜滋滋的声音传过来,他们手中拿着自己喜欢的剑,周桐笑道:“这么好的宝物,大师兄对咱们可真好。” 郑汇龙道:“那是自然!” 见他们过来了,杨含雪想走已是来不及,只好装作与聂楠丰平常说笑,等他二人走近,周桐见了杨含雪,惊奇道:“师姐也在这儿?” 倒是郑汇龙道:“大师兄,您那果然宝物众多,我们兄弟二人都看花了眼!”他亮了亮手中的剑,“这不,我们一人挑了一把,还要多谢大师兄!” 聂楠丰笑道:“我便说了当真罢。”又与二人寒暄了一番,确定他们没有起疑心,方才与杨含雪一同离去。 诊出喜脉 月光照着二人前方的路,杨含雪的心依旧跳个不停,警觉道:“师兄,他们不会发现什么吧?” 聂楠丰叹气道:“我也说不准,但愿不要有事,咱们自己多加小心!” 回了杨含雪的屋子,关上门,杨含雪拿出三本秘笈,得来不易,她如此珍视,将它递向聂楠丰,“师兄,你看。” 聂楠丰将秘笈推向她,“这是师父传给你的,我不看。” 杨含雪道:“我在告诉师兄时,便下定决心与师兄一同练习了,师父在天之灵,一定不会反对。” 聂楠丰道:“师父在世时既没告诉我,我自谨遵师命。” 杨含雪黯然,说道:“其实我的天资不如师兄,师父该将这么珍贵的秘笈传与师兄才是。” “傻瓜。”聂楠丰道:“你在师父心中地位非同一般,师父将什么给你都是理所当然的,以后可别再说这种傻话了。” “可是……为什么?你是大师兄,师父原该待你更好些才是。”杨含雪看向聂楠丰,竟替师兄难过。 聂楠丰微笑道:“师父待你好,比待我好更令我高兴。好了,不说这个了,如今你拿了秘笈,天月教的人,甚至江湖众人都想得到它以号令天下,你如同拿着绝世宝贝,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一定多当心些!” “知道了,师兄。”杨含雪喝了一口水,竟不自觉干呕起来。 聂楠丰紧张道:“怎么了?可是呛着了?” 杨含雪摇摇头,这段日子常常如此,她虚弱道:“我近来常恶心,不知是何缘故。” 聂楠丰道:“好在我从前看了些医书,又跟章大夫学了几年,不如我帮你把把脉?” 知道师兄对医术颇为了解,杨含雪伸出手,示意他替自己诊脉。 聂楠丰将手搭上她的脉搏,不可思议的看着杨含雪,杨含雪略感奇怪,问道:“怎么了?是何缘故?” 聂楠丰垂下眼睛,不看她,说道:“是喜脉。” “喜……喜脉?”杨含雪不可置信,心如五雷轰顶。 “是的,喜脉,我不会诊错。”聂楠丰抬眼看她,一双眼睛不解的看着满脸通红的杨含雪,令她不知所措。 “我……”杨含雪想起那日在衡山脚下与陆一林之事,事到如今,再也瞒不过师兄了。 见她这般神情,聂楠丰不由心软,又深知师妹是洁身自好之人,担心的问道:“告诉师兄,发生了什么?” 杨含雪只好坦白,说道:“那日在衡山派,师父与陆安比武那日,你们将我留在屋子里养伤,只留下两个弟子召开。我……我被奸人下了迷药,昏迷之中,陆一林救了我……我……我怕……” “什么迷药,何人所下?”聂楠丰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杨含雪道:“当时进来几个莽汉,事后我回想,该是昆仑弟子,那日我们伤了毛横,师傅又羞辱了傅冉,怕是他们乘我受伤,找我报仇……”她看了一眼师兄,知他已猜出几分,“后来陆一林救了我……” “可是他却乘人之危?”聂楠丰怒道。 杨含雪道:“他,他并非故意……我……”杨含雪断断续续道,不知怎样说才好。 聂楠丰道:“难怪你自衡山回来后,总是飘忽不定的,上次陆遥山庄来了人,你与陆一林也比从前亲近了许多。” “可……可是。”杨含雪道,“现在有了孩子,我该怎么办?师兄,我……我有点害怕。” 聂楠丰看向她,这正是她难过的时候,自己该陪她一起度过才是。“别怕,别怕。”他看着她,“有师兄在,师兄不会让你有事的。” “其实,也是师兄的不对,师兄对你的关心不够,竟是今日才知道。”他道。看着杨含雪难受,他心里更难受。 “不,与师兄无关,师兄千万别自责。”杨含雪道。 想及眼下局势,聂楠丰道:“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此事,包括徐伯伯和薛姑姑。” 杨含雪认可的点头,担心道:“可我有了孩子,这个孩子该怎么办?若留在天月教,薛李姑姑是迟早会知道的。” “你想生下这个孩子?”聂楠丰看着她问道。 杨含雪静默,他知道她是默认了,只好道:“若如此,怕是瞒不过教中众人。” 杨含雪道:“那日廖申崖曾建议我先离开天月教,练得武功再回不迟,如今我有了身孕,怕是自己不走,也要被姑姑逐出教门了。” “廖申崖……”聂楠丰警惕道:“他知道秘笈一事?”杨含雪道:“他并不知,只是猜想师傅定留有武功给我。” 聂楠丰听了,这才放心,对杨含雪道:“你若真想离开这儿,我便随你一同离开。”见杨含雪泪眼朦胧的望着他,补充道:“反正没有了师父的天月教,也不再是从前的天月教。” “师兄……谢谢你。”杨含雪望着他道,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 聂楠丰道:“说什么谢,我对师父许诺过,要照顾你一生一世的。” 杨含雪忽而问:“只因对师父的诺言吗?” 聂楠丰别过头,不回答她。 杨含雪苦涩一笑,“其实,我知道,自我长大以后,师兄待我总不如小时候般亲近。我想,一定是我哪儿不讨师兄喜欢,师兄喜欢陆小蒙那般温柔大气的姑娘,我万万不及。师兄……师兄只是碍于对师父的承诺……” “你说什么?”聂楠丰道,“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 “难道不是吗?”杨含雪道,“小时候师兄如何待我,这几年如何待我,师兄心里不清楚么。” “你长大了,我自然不能像小时候一般待你。”聂楠丰怅然道,并不看她。见杨含雪对这个说法豪不理会,他苦涩一笑,说出实情,“如果我说,是因为师父对我下了命令,不许与你太亲近,你信吗?” “师父……”杨含雪道:“这是为何?师父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聂楠丰却不再回答,躲避她询问的眼睛,起身道。“天色晚了,我该回屋了,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任何时候,都有我在。”目光有一刹那的深情随即又回到平日里的神情,杨含雪当是自己看错了,怔怔的点头,“好,师兄,你回了屋子也早些休息。” 待聂楠丰离开,杨含雪百感交集,师父,师父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可是师父,一定有她的理由,是不是?拿出师父的秘笈,由“独门一月”看起,其中的心法竟与《护功心法》有八分相似,心下惊奇,这二种功夫竟如同师承一脉般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此看来,当日李前辈说这《护功心法》与天月教的功夫结合能事半功倍,竟是针对师父所创的“月香烟”?这李前辈,到底是什么人,与师父有什么关系? 夜深了,如往日一般躺上小床,却不知此时,危险已渐渐靠近。 连夜审问 却说郑汇龙与周桐拿得聂楠丰的剑,当晚值夜时便被前来巡视的魏光发现。以郑汇龙和周桐的身份,自是用不了这样的宝剑,魏光打量着二人,问道:“你们这剑从何而来?” 周桐尚不敢告知二人令聂师兄看守,自己擅离之事,倒是郑汇龙,心想得来此剑并无越矩,回答道:“是聂楠丰聂师兄所赠。” 魏光道:“他好端端的,赠你们宝剑做甚?” 周桐回答道:“聂师兄念及当日教我们习武的情分,这才赠与我们。” 魏光心知此事并非那么简单,本欲发火,又换了一张温和的脸笑道:“你们且告诉我实情,那聂楠丰是否赠剑给你们,入得主月?你们告诉我实言,我必不惩罚你们。” 郑周二人面面相觑,想及聂楠丰一人看守主月之事,他有没入得天月教,竟不可知,二人神色窘迫,唯恐自己犯了大错。魏光看他们的神情,心中已猜出几分,便对周桐道:“你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念你们无知,我自当禀报李教主从轻处罚,否则……”他看向二人,“李教主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 周桐闻言,便急急的将夜晚之事告诉了魏光,末了,强调道:“我们只当聂师兄当真是让我们帮忙打扫,真的不知他有没有进入主月。” 魏光道:“平白无故的,你们帮他打扫一番便赠你宝剑?依我看,是拿宝剑诱惑,支走你们!” “这,这……”郑周二人看向魏光,不得不怀疑此事确实有蹊跷。 “对了。”周桐道:“我们打扫完回来后,看见含雪妹妹也同聂师兄一起在这儿,当时我们还问了,她说是前来寻师兄来着。” “这便是了。”魏光精明的双眼放出异样光彩,此事必与杨含雪有关。 不与他们多言,急急的去禀报李檐,此时李檐已睡下了,闻得魏光有要事禀报,只得穿衣来到正堂,魏光行礼道:“教主,今日聂楠丰赠宝剑给看守主月的弟子,只怕他已窃得主月的秘密。” 李檐蹙着眉头,思索道:“他无端端赠宝剑……”看了一眼魏光,“他与杨含雪向来穿一条裤子,只怕是为杨含雪办事。” “正是,弟子也是这么想。”魏光道。 李檐冷冷地道:“杨宸月若真有秘笈,必告诉杨含雪,杨含雪与聂楠丰素来情深,将秘密告诉聂楠丰也有可能。不好!”她拍案而起,“秘笈已在杨含雪手中。” 魏光精明地讨巧笑道:“秘笈在杨含雪手中,该是好事,怎会不好。” 李檐盯着他,不解道:“什么意思?” 魏光道:“趁着现在她刚拿到秘笈,咱们直接去找她要,教主武功高深,她纵是不想给又能如何。” 李檐听了,由虑变笑,“好,很好,目光灼灼的看向魏光,“只是,咱们该想个由头才是。” 魏光抬头看李檐,只见她微微一笑,目光笃定似有十足的把握,便知教主心里已有了主意。 闺房被搜 夜晚如平日里静悄悄的,已入了深秋,由不得人怕冷,杨含雪侧身躺在床上,床头是一盏用了多年的灯,她正认真读那秘笈,忽听得外面吵吵嚷嚷,似有人声,她将秘笈藏于怀中,穿衣起身,朝外看去。 却见李檐带着魏光等一众人朝自己屋子的方向走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赶紧整理衣裳发饰,没一会儿,一众人等闯入屋中,为首的李檐喝道:“杨含雪!” 杨含雪正襟危坐,微笑问道:“李姑姑有何事?竟半夜带领这么多弟子闯入我的闺房。” 李檐冷声道:“我丢了一样东西,恐怕是你拿了。” 杨含雪道:“我不曾拿你什么东西。” 李檐哪管她说什么,对魏光吩咐道:“搜。”魏光遵命,一众弟子开始翻箱倒柜。 杨含雪看着众人,隐隐猜出与今日获取秘笈之事有关,好在秘笈此时在我身上,我再怎样也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他们定然不敢轻易动我身上。 众人一一翻遍杨含雪的屋子,没有找出那秘笈,魏光回禀李檐道:“教主,没有找到。” 李檐盯着杨含雪,冷声道:“接着搜,将这屋子翻的底朝天也好,掘地三尺也好,谁找到了,大大有赏!” 弟子们再次搜索,杨含雪见自己屋子被人如此践踏,若师父在,岂会有这等事情?她气的发抖,质问李檐道:“李姑姑想找什么东西?” 李檐冷笑道,“你知道的。”她走向杨含雪,“难道,在你身上?” 杨含雪退后一步,正色道:“我是天月创教教主的关门弟子,是师父临终前指定的继承人,你不能如此。” “继承人?”李檐狂魅大笑,声音在杨含雪听来如同魔鬼一般,只听她道:“现在,谁是天月教的教主,是我!原来你还做着继承人的美梦呢。”说完,她盯着杨含雪,厉声道:“你若乖乖交出来,我便留你性命,将你养活在天月教,你若不交,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杨含雪淡然道:“我不知道姑姑说的是什么。” “好。”李檐邪笑道:“给我搜,搜她的身!” 众人听了李檐的吩咐,却无人敢动。只有魏光走上前道:“杨师妹,你自己不交出来,我便不客气了。” 杨含雪何时受过这等侮辱,当下用内力将魏光推倒,跃步飞出屋外,好在她虽习武一般,轻功最是不错,待众人反应过来,她已然在屋顶了。 “哪里逃!”李檐飞追出去,欲控制住杨含雪。杨含雪回头与她过招,虽自己武功不如李檐,这些时日常看《类卿经》和《护功心法》倒颇有成效,能与那李檐过上几招。 正憨战之际,只听一声“住手!”声音划破天空,那人飞起,助杨含雪攻击李檐。 李檐见了那人,原是徐敬章,她在屋顶站定,凌厉道:“徐敬章,你管什么闲事!” 徐敬章将杨含雪护在身后,看着李檐道:“含雪是杨宸月的……至亲,你泯灭人性,不顾杨教主对你的恩德,我却不能看之不管。”他本欲说女儿,终究改口称至亲,外人不知,李檐自是明白。只道:“我的东西丢了,不过来找寻我的东西。” 徐敬章道:“可我却看见你对她大大出手。” “你……”李檐怒道,“我对她大打出手怎么了?到现在,你还要护着她!” 徐敬章道:“杨含雪是杨教主指定的继承人,她在天月教,本该最是尊贵,你怎能如此?” “杨教主,杨教主,你心里就只有杨教主,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念念不忘!”李檐数落着。 徐敬章道:“杨教主,她已经够苦了,如今她都不在了,你何苦还为难杨含雪?” “她苦?”李檐哈哈大笑,“她有什么苦?她有至亲,有地位,有绝世武功,甚至,有你的心,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有什么苦?不过是你心疼她,所以她哪怕一点点苦,你都觉得是极苦的。” 徐敬章见她越说越没有条理,杨含雪还在身后,不想她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对李檐道:“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伤害杨含雪,你若想伤害她,除非先杀了我。” 李檐道:“徐敬章,你真傻。你在杨宸月那得到了什么,值得你这般护着杨含雪?” 徐敬章语气坚硬道:“李檐,不要再说了。”回头对杨含雪道,“你先回屋,徐伯伯待会儿来看你。” 李檐见徐敬章如此坚决,自己武功又在他之下,虚耗下去只能杀了自己威风,便对徐敬章道:“今日我便给你面子。”说罢,她跃之屋下,心中愤懑却奈何不得徐敬章,只好怒气冲冲吩咐下面的人,“回去!” 一众人等终于离开,杨含雪回到屋子,四处一片狼藉,当初师父在时,谁敢如此对我?今日幸好有徐伯伯相救,明日呢,后日呢?徐伯伯毕竟不能时刻保护我。想着想着,心中悲愤,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天月教。 徐敬章守了她片刻,帮她收拾屋子,杨含雪问道:“徐伯伯,你今日怎么知道来救我?” 徐敬章道:“我离你这儿太远,自然不知这儿的情形,是你师兄去我那通知我的。” “师兄?”杨含雪恍然。 徐敬章语重心长道:“你李姑姑性情变成这样,是我们都不曾想到的,薛晓轮也站在她那边,徐伯伯也拿她们没办法,含雪,你便记得,凡事多忍耐,到了一定时机,徐伯伯必然为你谋略。” 杨含雪道:“徐伯伯武功在李檐之上,为什么拿她没办法?”说罢,看着徐伯伯,徐伯伯并不知,她早就知道了他和李檐的关系。 徐敬章叹了口气,说道:“有些事情,大人的世界,你还不懂。” “我已经长大了。”杨含雪道。 徐敬章道:“或许你只有到了我这个年岁,才会明白,有时候,人是很复杂的东西。你李姑姑虽然近来做错事,却也有很善良的一面,或许她只是暂时被猪油蒙了心,过些时日自会好的。” “徐伯伯就是不想为含雪做主。”杨含雪道。 徐敬章叹气道:“我若冒然,只怕你李姑姑要恨我一辈子。不如咱们先等待些时日,她若还敢过分,我一定不放过她。” “徐伯伯很怕李姑姑恨你吗?”杨含雪问。 徐敬章凝噎,看着杨含雪,竟不知再如何答,好在看见聂楠丰来了,他招呼道:“楠丰,你来了,快陪陪你师妹。” 杨含雪看向师兄,如受伤的小猫叫人心怜,聂楠丰心里一紧,目光深邃看着她,隔着距离,杨含雪却也感受到他的心疼。 徐敬章放下手中的活,对聂楠丰道:“楠丰,你好生安慰安慰含雪,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了。” 二人送了徐敬章,待他走远,杨含雪冷静的对聂楠丰道:“我今晚就要走。” “好。”聂楠丰坚定答道。 二人相视一眼,天涯海角,有你为伴,便处处是家。 逃离天月 既已决定,二人片刻也不耽搁,当晚便收拾好包袱。聂楠丰寻来曾经下山用过的马车,令杨含雪躲在车里,自己驾着马车。如今杨含雪与教主不和之势益升,教中之人若看见了她,难免猜疑,聂楠丰从未与李檐发生过正面冲突,行起事来倒容易许多。 守门之人见是聂楠丰,恭敬道:“大师兄!” 一路无人阻拦,当晚便离开了天月山,在山下的集市找了间客栈住下。 翌日,弟子禀报李檐时,她惊愕万分,万万没想到,杨含雪竟会离开天月教,在她眼里,杨含雪不过是个什么也没经历过的小丫头片子,除了天月教,她还能去哪儿?“她定是拿着秘笈跑了!”她怒不可遏。下令将守门之人各打五十大板,还不解恨,又将他们逐出天月教,心中怒气仍难平。 魏光见教主如此气愤,战战兢兢道:“他们昨晚才走,想必不会走的太远。” 李檐道:“都怪那徐敬章,不然昨日我已拿到了秘笈,偏偏我敌不过他,拿他没有法子!” 魏光道:“其实徐长老,还是站在教主您这边的,教主不必与他置气。” “这话怎么说?”李檐问道。 魏光道:“恕属下冒犯,如若徐长老不心疼教主,教主便不可能登上这大位了,昨晚杨含雪那副样子了,他不也没拿教主怎么样嘛。” “哼。”李檐道:“这些年在他身上花的功夫,难道是没用的么。” 魏光接着道:“其实教主不必忧虑,他们昨晚才走,想必走的不远。” 李檐冷道:“我给你二十名弟子,务必找到两个孽徒。” 魏光昨日挨了杨含雪的内力,心有余悸,说道:“教主,我找到她又如何,她的武功比我高……” “那便是你要想的办法。”李檐不耐烦道,定了定心神,又道:“其实,她回不回来倒是无所谓,你只用想法子,将那秘笈拿到手便好。”见魏光面有喜色,知道他也想打秘笈的主意,提醒道:“别忘了你的父母妻儿。” 魏光忙道:“这些年他们多亏了教主照顾,属下绝不会对教主有二心。” “罢了,下去吧。”李檐道。看着魏光走远,想及他刚才所说徐敬章站在自己这边,嘴角泛出笑意,杨宸月,我要你所拥有的东西都成为我的。天月教是,徐敬章是,月香烟秘笈也是! 杨含雪,我一定要找到你。看来从前我真是小瞧了你,你竟敢离开天月教……或者,是聂楠丰为你出的主意吗?你们母女,为什么都这么幸运,总有人为你们鞍前马后……不,你们不会一直幸运的,她的眼里泛着阵阵冷光。想及魏光的话也有道理,他虽带二十名弟子出外寻找,可他们的武功远远不及聂楠丰和杨含雪,何况他若看见了月香烟秘笈,未必真的不动心。 必须还想其他办法,陆遥山庄,对,陆遥山庄,我上次已向他们示好,想必陆安已知道我归顺他的意图,以陆安那自居盟主的气性,我若向他求助,他必然帮我。再者,天下人都以为天月教的武功输了陆遥山庄,陆遥山庄若帮我,其他人定不敢觊觎这秘笈。 她如此想着,唤来侍女冬儿,叫她取来纸笔。 追捕告示 陆遥山庄里,陆安正在园中看几个孩子练剑,陆一林的剑法飘逸却有力,他颇为欣赏,谢志侠勤恳用功,身子又比别人魁梧许多,是学武的好材料,陆普节、段鸿等人个个剑法精妙,他不由满意的点头。 正看着,家丁向义来到他身旁,手中拿着一封信,恭敬地对陆安道:“盟主,天月教来信,说是有急事。”他显现出十分关心的样子,因着陆安素来只教他防身的功夫,而不曾真正教他陆遥山庄的武功剑法,他却多年觊觎,每有机会必对几人练功瞧上几眼。因担心陆安及各弟子有疑,因而强调是天月教有急事,自己这才入得园中。 陆一林闻言,停止练剑,“天月教”三字触动了他的神经,只见父亲接过信,微皱眉头道:“天月教又有何急事?” 陆一林来至父亲身旁,问道:“天月教有何急事?” 陆安道:“我瞧着你对天月教的事格外上心,怎么?是没忘了那天月教弟子,还是想报当日囚你之仇?” 原来那日陆一林已向他秉明对杨含雪的心意,只是陆一林的婚事,他早已有属意的人选,自然不愿意,陆一林也只好再等时机。 陆安将看完的信置于陆一林手中,道:“你自己看罢。” 陆一林看了信,惊道:“杨含雪和聂楠丰逃走,李教主要我们帮她追回?”他看着父亲道,“杨含雪与聂楠丰不是天月教弟子吗?怎的会逃走?” 陆安轻蔑一笑,“杨宸月将教主之位传与杨含雪,李檐要杀,却怕犯了众怒,如今杨含雪离开天月教,李檐应当高兴还来不及,如今却兴师动众的要找到她,只怕……”他看向陆一林,“杨含雪身上带着天月教的武功秘笈。” 陆一林听着杀,秘笈……如此危险,一心牵挂杨含雪的安危,也不管父亲怎么想,急忙问道:“那父亲,要帮她寻吗?” “你说呢?”陆安看向陆一林,似是征询他的意见,又似乎在考量他。 陆一林道:“那日自天月教回来,孩儿便已向父亲提起向天月教提亲之事,若父亲那时答应,如今含雪也不会无路可走离开天月教。” 陆安道:“怎么,你是在埋怨我了?” 陆一林道:“孩儿不敢。只是父亲若问孩儿的意见,孩儿肯定是想立即去寻他们。何况李檐有心投靠我陆遥山庄,岂有拒绝的道理。” 陆安听了,若有所思,自当上武林盟主以来,江湖各派无不看着陆遥山庄的作为,甚至前些时日廖申崖作客于陆遥山庄,也是替他的师父廖无尘观察自己能否胜任武林盟主罢了。如若能收当年为祸武林的天月教于麾下,自然令江湖各派刮目相看。因而道:“既然如此,我便给你四个弟子,务必找到他们。”他凑近陆一林的耳朵,“若能拿到天月教的武功秘笈,自是再好不过。” 陆一林惊道:“父亲也想得到天月教的武功秘笈?” 陆安皱眉道:“天月教的武功至阴至邪,我怎会觊觎,只是不能令别有用心的人学了去,将来为祸武林,岂不酿成大祸。” 陆一林心觉有理,若见了杨含雪,当劝她抛弃这至阴至邪的武功,跟着自己练陆遥山庄的武功为好。 向义在旁听着二人的对话,陆安凑在陆一林耳旁说的话他没听清楚,面露不解之色。 不过半日,附近集市上已被魏光等人贴满了寻找杨含雪和聂楠丰的告示,武林中人不解的,只当二人犯了教中什么事,清楚内情的,早已猜出杨含雪身上带有秘笈。 有人觊觎,也有人不屑。 廖申崖走在街上,看见满满的告示,心道:“天月教的人竟如此愚笨,如此大张旗鼓的找寻,不是告诉各派此时正是抢你天月教武功秘笈的最好时机吗。”如此想着,他转身前往郑记当铺。 郑记当铺的老板名曰郑康,常年替廖申崖做事。此时正值中午,当铺无事,屋中静悄悄的,不见一笔生意。 正算账间,看见廖申崖大摇大摆的走进,他热情招呼道:“廖公子,今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廖申崖径直坐下,问道:“还记得我的那把匕首吗?”说话间,郑康已递上一杯水给他。 郑康回答道:“公子最爱的那把匕首,在下自然是记得。” 廖申崖道:“我将它送了人,若有人来到这儿请求你的帮助,你便全心全意的帮助她。” 郑康问道:“公子不是素来不愿人知道你我二人的交集吗?” 廖申崖的眼里流露出温情,微笑道:“这个人不一样。” 郑康笑道:“想必是个女子罢?” 廖申崖斜睨他一眼,“记住我说的话,只做你该做的事,不要多管闲事。” “是……是。”郑康讪笑道。见廖申崖走出门去,问道:“公子这便走了么? ”廖申崖并不停止脚步,头也不回的道:“如若她真的来了,记得通知我!” “好勒!”郑康看着廖申崖渐渐走远的背影应道。 完颜文 一汪清澈的溪水,倒映两岸的屋舍。一伙金兵用聂楠丰与杨含雪听不懂的语言,对几个小商贩凶神恶煞。小商贩视金兵如洪水猛兽,哪里敢得罪,一个劲的赔笑讨好。杨含雪欲上前不平聂楠丰拉住她,“别冲动,如今四处都有寻咱们的人。” 杨含雪只好按捺不满,嘟嚷道:“这些金兵实在是太过分了。” 聂楠丰道:“兴,百姓苦;亡,亦百姓苦,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杨含雪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待我学好月香烟,一定要壮大天月教,与金兵抗衡。” 聂楠丰打趣笑道:“好好好,未来的女英雄!还是说说,眼下咱们该去哪儿呢?” “去陆遥山庄吧?陆一林定会保护我们的。”杨含雪道。 聂楠丰道:“你别忘了,陆遥山庄可不是陆一林当家做主,陆安定会将我们交给李檐,以收服天月教。”见杨含雪面露疑色,接着道:“虽然师父不在了,可是你若真去陆遥山庄,也该是陆一林三媒六聘娶你之后,而不是现在这般。” 杨含雪知道聂楠丰说她有身孕一事,只好道:“师兄比我想的周到。” 聂楠丰道:“天地之大,四海为家。其实只要我们在一起,再创一个天月教又有何不可。” 杨含雪道:“今时不同往日,我们怎么可能重塑师父的成功呢。”说着,摸到袖中的匕首,想起廖申崖的话,对聂楠丰道:“师兄,我想起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哪里?”聂楠丰问。 “郑记当铺。”杨含雪道。 “郑记当铺?”聂楠丰不曾听说这里,更不知杨含雪何时与这郑记当铺有联络。杨含雪看出聂楠丰的疑惑,微笑道:“便是那日廖申崖给我匕首之时,告诉我有难时可去那里。” 聂楠丰道:“想不到廖申崖竟如此好心。” 杨含雪道:“难道师兄不觉得,那廖申崖的眉眼之间与你有些相像吗?” “和我相像?”聂楠丰温柔的笑道,“怕是你因着信任他便想着与我相像罢,我倒没发现。” 杨含雪打趣道:“见他第一眼我便觉他似乎见过,后来越看才越觉与师兄你有几分相似,师兄曾有个走失的弟弟,莫不就是他了。” 虽是玩笑话,聂楠丰却放在了心上,“我的弟弟……”他想起记忆深处那个衣角总是脏的,跟着自己四处受苦的弟弟,他总是吃不饱穿不暖,却在一次跟随自己入集市讨饭时走散。这么多年,每次想起,心中便愧疚不已,细想廖申崖,竟回忆不出他的样子。 杨含雪见师兄出神,知是提了他的伤心事,心中难过,便对他笑道:“我们尚不知那郑记当铺在哪,街上贴满了我们画像的告示,如何去寻?” 聂楠丰回过神来,“那告示说悬赏一百两银子寻得我们,不知多少商贩正四处瞧着想发一笔横财呢。含雪,你怕吗?” 杨含雪道:“师傅在世时一切节俭用度,如今李姑姑只为寻得我们便要出百两银子,当真是奢侈。” 聂楠丰失声笑道:“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教里的那点家当呢。” 二人相视一笑,全然忘却了眼前的苦恼。 依着二人的计策,他们乔装打扮成庄稼人,弯腰行走在集市上,人们看了,只当作是寻常人家,并不愿多看一眼。 他们边问路边寻郑记当铺,每当人们起了疑惑,聂楠丰就咳嗽不止的用那听似老迈的声音道:“我患了重疾,要去当铺当点银子治疾。”人们避之唯恐不及,这样问着,终于到了郑记当铺。这当铺处于闹市中,大门两侧也贴着找寻聂扬二人的告示。 进得院中,却觉清净了不少,所谓闹中取静,大概也便如此了。 郑康坐在屋中,用热情的声音招呼道:“二位有何贵干?”他瞧着两人似乎是寻常庄稼人,想必拿不出什么好的宝贝,因此虽招呼,却并不离开自己的椅子。 杨含雪见四处除了他无二人,问道:“你可是郑记当铺的老板?” 郑康道:“正是在下。” 杨含雪拿出那日廖申崖给的匕首,晃在郑康眼前,问道:“你可识得这个?” 郑康见了玉佩,腾的站起来,笑道:“识得,识得。”他仔细打量二人,问道:“你们,是廖公子的贵客?” 聂楠丰道:“怎么,看我们不像?”心中正满意于自己的装扮成功,却听那郑康道:“哪里哪里,一看就是贵人。” 杨含雪看着郑康,他看上去三四十岁,身材臃肿,眼里却透着精明,不知该不该相信此人。因问道:“你与廖申崖什么关系?” 郑康少听人叫起廖公子的大名,虽不知这二人什么来路,却决计是不敢怠慢的,因而不敢说假话,只道:“我与廖公子什么关系,姑娘还请问廖公子。如若他告诉姑娘,姑娘便知道了,如若他不告诉,在下也不敢奉告。” 虽不相告,杨含雪却不生气,与聂楠丰相视一眼,二人都觉此人严实信得过。 聂楠丰看着郑康道:“实话告诉你,我们便是你门前所贴告示找寻之人,如今我和我师妹需要一个严密,不被人打扰的住处,不知能否安排?” 郑康笑道:“能安排,当然能安排。” 打量着眼前这为面目如画的美人,只怕她便是廖公子放在心上的人了,必须好好招待。 郑记当铺 郑康将当铺交给小厮陈福看管,领着二人前往他的庄园。因山路崎岖,几人并未骑马,只徒步行走。穿过一座山,眼前是一条小河,河水很浅,上有几个大石,石头露出水面,供人过河去往对面。 聂楠丰和杨含雪是习武之人,走了半晌并不觉累。倒是郑康,他身材臃肿,平时也鲜少锻炼,此时已累的不行,喘着粗气叫嚷道:“不行了,我得歇歇。” 聂杨二人微笑着相视一眼,自是依他。几人在河边坐了下来,河水清澈,山中的气息扑面而来,直教人神清气爽。杨含雪问郑康道:“还有多远?” 郑康指着不远处的山峰道:“喏,就是那儿了。” 杨含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山腰上隐隐有屋宇的痕迹,若不仔细看,真叫人瞧不见它,山中的氤氲笼罩着它,竟如空中楼阁。笑道:“郑老板好雅兴,竟想得到在此处兴建屋舍,当真如仙境一般。” 郑康笑道:“那是当年我父亲动用千两银子修建的,自然与普通屋舍不同。” 聂楠丰赞道:“郑前辈好雅兴!” 郑康道:“我父亲曾有避世年头,原打算在这儿找个清净之地,可惜被我奶奶发现,自是不依。这房子,便空置在这儿了。” 聂楠丰敬佩道:“想必令堂定是修为极深之人。” 及至庄园,郑康停下对他们道:“便是这儿了。”打开大门,几人进入院子,院子不大,却长满了杂草,似是久无人居住。杨含雪问道:“这里一直没有人住么?” 郑康笑道:“是呢,自这屋子盖好,你们可是入住的第一人。” 杨含雪看向聂楠丰,心中喜爱。再朝里走去,是一幢两层高的阁楼,进入阁楼,虽久无人居住,还是依稀可见阁楼的精致,生活用具一应俱全,皆是上好的东西。 屋中装饰精致雅观,想必郑康的父亲花了不少心思。 几人上了二楼,郑康道:“二楼有五个房间,你们可任意挑选作为自己的卧室。” 聂杨二人分别选中了两间相邻的卧室。几人一同将屋子打扫一番,郑康才大汗淋漓道:“你们且在这住着,饭食我会差人送来,若无事,我便告辞了。” “哎……”聂楠丰想起杨含雪如今有孕在身,叫住他道:“我们的饮食以清淡为主,不可……”正说着,他感到杨含雪正看着他,他转头朝杨含雪望去,她果然看着自己,以至于他不知道剩下的话还要不要说下去。 “不可什么?”郑康问道。 杨含雪心道,若在这儿久留,有孕之事怕是想瞒郑老板也不能,因道:“饮食宜于孕妇即可。” 郑康不可置信的看着杨含雪,又看向聂楠丰,又想起廖申崖,摸不清几人关系,因而善意的笑了起来,“好好好,我明白了。” “不是……”聂楠丰见他误会了孩子是自己的,因想解释。 却被杨含雪的话打断,“我告诉郑老板是出于对您的信任,还望郑老板不要告知他人。” “这个……”郑康面有难色,“其他人还好说,只是若廖公子问起……我没对他说过谎啊。” 杨含雪想着廖申崖也可信任,知道了也无妨,微笑道:“可以除去他。” 郑康脸上的难色立马消失,笑着说道:“杨姑娘放心,除了廖公子,其他人我一概不会说。” 待郑康离开,聂楠丰急道:“你还未成婚,有孕之事怎能轻易让他人知晓?” 杨含雪道:“我们若久留此地,必定瞒不了他。何况,他也答应了保密。” 聂楠丰不解,“你便那么信任他?” 杨含雪道:“我并非信任他,只是信廖申崖的人,我也不知怎的,对廖申崖有奇怪的信任。” 聂楠丰打趣笑道:“莫非如你所说,廖申崖眉眼间与我相像?” 杨含雪扑哧一笑,望向聂楠丰,想及他的细心,向他道谢道:“谢谢师兄,总是想着我,我还没想到,倒是师兄先记起了饮食。” “何时对我也要说谢。”聂楠丰道。二人又收拾一番,方才各自回屋歇息。 潜府 且说郑康接待了聂杨二人,立即将此事告知了廖申崖。二人在山间相对而座,面前是黄石砌成的小桌。廖申崖品一口清茶,问道:“她对那住所还满意吗?” 郑康道:“那是我父亲心心念念想的地方,还无人住过,她看上去十分喜欢。” 听得杨含雪喜欢,廖申崖脸上隐隐露出笑意。 郑康见他如此,想及杨含雪有身孕之事,终是开口道:“廖公子,有一件事,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您。” “什么事?”廖申崖问道。 郑康道:“那杨姑娘,已经有了她师兄的孩子。” “孩子?”廖申崖并不相信,“你刚刚也说了,他们一人选了一间屋子。” 郑康道:“或许刚开始只是不想我知道,到我走的时候,他们嘱咐我,饮食要益于孕妇。” 廖申崖眯起了眼,若有所思道:“你是说,杨含雪有了身孕……”他知郑康不会骗他,心思莫名下沉。 “是呢。”郑康道,“她还嘱咐我不可对他人讲,但大概知我瞒不了你,允许我告诉你。” 廖申崖微微沉思,抬眼看着郑康,说道:“我知道了。”见天色已晚,吩咐道,:“你赶紧回去,为他们准备好晚餐吧。” “哎。”郑康答应着下了山。 夜幕渐渐降临,冬天的夜总黑的有些早。虽然郑老板说令小厮送来饭食,聂楠丰恐杨含雪经不了饿,仍去山间摘了些果子令她充饥。将果子送去她的房间,看着她高兴的吃着,他笑道:“我去附近瞧了一圈,这山里呀,什么都有,屋后还有一个小池塘,我们可以抓鱼吃。” 杨含雪道:“这么说,我们本可以不令郑老板的人送吃的来?” 聂楠丰笑道:“那也不行,光吃这些果子,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他这般为自己考虑,杨含雪心中微暖,又想及若不是他陪着自己逃出天月教,这一路不知有多辛苦呢。她从怀中拿出自己的三本武功秘笈,递给聂楠丰,“师兄,这月香烟的秘笈,我还是想与你一起学。” 聂楠丰并不伸手接,说道:“师傅给你的东西,怎能轻易给其他人?师兄上次不会要,这次更不会要,以后也永远不要。” 杨含雪道:“可是师兄,你又不是外人。” 聂楠丰道:“师傅既只给了你没有给我,必然有她不给我的理由,你快收回吧。”见杨含雪没有收回的意思,他接着道:“师兄能够在你身边照看你,已是很开心了,你好好养好身子,对我而言比什么都好。” 见杨含雪痴痴望着他,他又正色道:“记住,这秘笈是师父一生的心血,以后在谁面前都不能拿出来。” “师兄也不能给么?”杨含雪道。 聂楠丰道:“不能。”他看着杨含雪,语气软了下来,“师父一定只想给你,不愿他人见了去。” 杨含雪道:“我和师兄同为师父的关门弟子,我的武功修为并不及师兄,有时候想不通,师父为什么……” “傻瓜,想什么呢。”聂楠丰望着她,打断她的话。 杨含雪旋即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对师傅有很深的感情?” “那是自然。”聂楠丰接口道。 “那……”杨含雪问,“我们同是师傅的弟子,师父只……” 聂楠丰道:“你是想问为何待你更好些,想知道我会不会不高兴?”他总能看透她的心思。 “是。”杨含雪望着他认真点头,“我害怕师兄难过。” 聂楠丰笑了笑,说道:“你和我不一样,于我而言,师傅给我的已经够多了。至于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也从不去觊觎。” “我和你不一样?”杨含雪不解道,“我们都是师傅的徒儿啊,何况,师兄比我更有天资。” 聂楠丰看着她微微闪动的眸子,她是师父的女儿,这是他有一次偷听薛李二位姑姑说话时得知的。况他早就察觉出了师父待她的不同,他想起在他九岁那年,他问师傅,“她是你的女儿吗?”的时候,师父的犹豫。 即便未偷听两位姑姑的对话,他也能猜出的吧。只是此时,师父刚过世不久,如果此时告诉她师傅是她的娘亲,只怕她更要伤心欲绝了。因此只道:“是啊,虽我们同是师傅的弟子,可师父喜欢女孩儿,不喜欢男孩,你没发现吗?” “因为我是女孩儿?”杨含雪半信半疑道。 聂楠丰笑道:“是呀,从小师父便待你好,我早就习惯了。再说了,我也宁愿师父待你好,这样,我便能少为你担些心了。” 杨含雪看向聂楠丰,他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师兄,你待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你。”她道。 “你最好的回报,便是养好身子,每天开开心心的,师兄就高兴。”聂楠丰道。 审问金人 小厮送饭来时已是戌时,聂楠丰与杨含雪正在屋内生火取暖,听得有人敲门,猜是送饭的来了,聂楠丰起身,出了屋子,来到院子,将门打开。只见门外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全然不是郑康口中小厮陈福的样子。聂楠丰心中迟疑,问道:“你是?” 那青年将手中的饭盒提了提,示意自己是来送饭的。 “你不会说话?”聂楠丰问。“呃,呃。”那人比划着,承认聂楠丰的猜测。 屋里的杨含雪来到聂楠丰身边,问道:“是送饭的吗?” 聂楠丰转头回答,“是的。” 趁着这个间隙,那青年透过门缝看了杨含雪一眼,聂楠丰转过头时碰巧看到他的眼神,令他生出几分怀疑,本欲请他进屋坐坐的念头亦随之打消,他接过饭盒,只问道:“这么晚了,你回去方便么?” 那青年“呃呃”的点头,意思是自己很方便。 聂楠丰礼节性的笑道:“那便不送你了。” 那青年还想透过门缝再看杨含雪一眼,又遇上聂楠丰探究的眼神,恐他生疑,只得讪讪的离开。 聂楠丰将饭盒拿到杨含雪跟前,才一打开,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原是孕妇最补的鸡汤。 杨含雪舀了一勺鸡汤,赞道:“这郑老板倒真是有心了。” “慢着。”聂楠丰阻止道,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放在杨含雪的勺子中,银针并未有变化。 杨含雪道:“汤没问题。”又看向聂楠丰,“师兄是不是过于小心了?” 聂楠丰道:“我只是觉得刚刚那人十分古怪。” “怎么古怪?”杨含雪因并未看清那人的面貌,问道。 “说不上来。”聂楠丰道,“这鸡汤看上去像是刚起锅的,而这儿离郑记当铺少说有两个时辰的路程,这饭盒亦没有不同之处,怎的此时鸡汤还冒着刚起锅的烟气呢。” 杨含雪看着眼前的鸡汤,点点头道:“师兄说的有理。” 聂楠丰继续道:“还有刚才那送饭的青年,他是哑巴,看上去书生模样,却敢这么晚一个人穿山越水回去郑记当铺,你不觉得太奇怪么?” 杨含雪听着,看了眼师兄,又看一眼四周的环境,“要不,明天那人送饭时咱们再观察。” 此时聂楠丰却察觉出屋外有人轻功行走,一把将杨含雪护在身后,拔剑相待,低声道:“只怕等不了明天了!” 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这么紧张干什么?” 二人还在仔细听,却见门外有人的身影。 聂楠丰将剑指向屋门,喝道:“阁下何人,请报上名来。” 屋门“吱”的一声被那人撞开,一股屋外的寒气闯进门来,只听那人道:“我可是为你们提供帮助的恩人,二位竟不识得我么?” 二人定睛一看,黑衣长袍,剑眉星目,不是廖申崖么,皆松了口气。杨含雪道:“你来便来,何必这样神秘?” 廖申崖道:“不神秘一点怎配得上我廖申崖的名号呢。” 聂楠丰揶揄道:“哦?你还有名号?我倒是没听说过。” 廖申崖并不回答他,只嘲笑道:“江湖中人都说天月教如何厉害,想不到教主两大关门弟子竟如此胆小呢,这便被我吓到了。” 杨含雪反驳道:“我们现在特殊时期,自然谨慎些。” 廖申崖玩味的看杨含雪一眼,“哦?是什么特殊时期?” 杨含雪并不理睬他,倒是聂楠丰问道:“你且说,此时来是干什么?” 廖申崖道:“我托人帮你们找了这么个好地方,没有一声感谢便罢,怎的还不允许我来?” 杨含雪道:“不是不允许你来,只是奇怪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聂楠丰亦道:“是呀,你来这儿是何贵干?” 廖申崖道:“我同你们一样,需要逃一阵子,想在这儿住一段时日,不知二位可允许?” 聂杨二人相视一眼,廖申崖看他们师兄妹倒十分有默契,随即见杨含雪看向自己笑道:“这儿原是你帮我们找的住处,你来自然可以。” “那便谢过二位了。”廖申崖故作谢意的笑道。 杨含雪看着廖申崖,今日的他似乎与往常见到的他十分不一样,只是哪里不一样,她却说不上来,或是今日他一身黑衣打扮,不似那日在衡山派所见的潇洒清逸了。 想着想着,只听廖申崖对她道:“我特地找人炖了鸡汤趁热送来,你还不喝?” 杨含雪看向鸡汤,笑道:“我早想喝了,只是一直耽搁着”。旋即盛了几碗鸡汤,给师兄和廖申崖各一碗,聂楠丰将屋门关上,几人围着炭火喝着热乎的鸡汤,品尝廖申崖带来的酒,竟似乎有了家的感觉。 驿站获救 推杯换盏之际,聂楠丰想起杨含雪所说廖申崖与自己有几分相像,他借着亮光端详廖申崖,若真能找到自己那走失的弟弟,也算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 廖申崖发现他看着自己,问道:“你此时不是该看你的师妹么?看我作甚?” 聂楠丰移过眼睛,倒是杨含雪看出他的心思,替聂楠丰解释道:“我师兄啊,小时候曾走失一个弟弟,他听我说你与他有几分相像,想必此时是看你会不会是他弟弟了。” “哦?还有这等奇异的故事?”廖申崖笑道,眼中闪现着一抹光彩。 杨含雪道:“巧了你在这儿,我便问问你,你可知你的父母是谁?” 廖申崖呷了一口鸡汤,看了一眼聂楠丰,又看向杨含雪说道:“我自然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只是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杨含雪道:“我是看看,或许你们真的是亲兄弟呢。” 廖申崖道:“你们且了了这心思吧,我的父母我自幼知道是谁,再者,你的弟弟是几岁走失的?”廖申崖转过头,问聂楠丰道。 “六岁。”聂楠丰如实答道。 廖申崖吁了一口气,笑道:“这便是了,若你的亲弟弟真在你眼前,他肯定记得你,毫不犹豫的与你相认,怎么可能是我。” 聂楠丰叹气道:“说的也是。” 杨含雪见师兄有难过之意,宽慰道:“既是亲兄弟,自有缘分,早晚能相见的。” 廖申崖跟着笑道:“冥冥中上天自有安排,聂兄不必唉声叹气。” 聂楠丰道:“我不是怕找不到,我只是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担心他有什么意外,其实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便比什么都开心了。” 廖申崖看着聂楠丰,眼睛微酸,经过刚才的试探,他已然明白,眼前这位就是他的亲哥哥,从前见他尚怀疑是同名同姓,如今一听,必是自己的亲哥哥无疑了,只是自己既拜无崖山廖无尘为师,早已发誓忘却前尘往事,师父给自己取名为廖申崖,便是将我的生命与无崖山紧紧绑在一起,如今的自己,唯一的身份只能是无崖山弟子廖申崖。 他看向杨含雪,又笑着对聂楠丰道:“你何必这样难过,你都要有孩子的人了。” “孩子?”聂楠丰惊讶地看着廖申崖。 “是呀。”廖申崖道:“郑康已告诉我,杨姑娘有了你的孩子了。” 原来他误会杨含雪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了,聂楠丰看向杨含雪,眼神黯然,若孩子真是自己的,倒是世上最好的事了。 杨含雪见状,只好解释道:“这孩子不是我师兄的。” “那是谁的?”廖申崖惊讶道,竟想为聂楠丰抱不平。 “是陆一林的。”杨含雪道,声音不轻不重。 “你……你怎么能背着你师兄干出这种事呢?”廖申崖的语气里竟有几分质问,令杨含雪愕然,她愣愣的看着廖申崖,仿佛自己做了错事一般。 聂楠丰忙道:“这是一个意外,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廖申崖道:“难道杨姑娘是被陆一林那小子欺负了么,我看那陆一林不像有这胆子。” 杨含雪闻言不悦,起身道:“我有些困,先回屋了。”转身上楼进了自己的屋子,竟莫名的很想念陆一林。 围着炭火,聂楠丰和廖申崖相对而坐,聂楠丰看着廖申崖,他的眉眼令他有几分亲切,便一五一十地将那日杨含雪被昆仑派下了药,又被陆一林救走之事告知于他。 廖申崖拍桌怒道:“这个陆一林,我看他是故意而为,你没看出来,那陆一林对杨姑娘与常人不同么,估计心里不知多高兴呢。” 聂楠丰道:“故不故意又如何呢,如今事情已成定局,现在我能做的,只有照顾好师妹。” 廖申崖问道:“你是决定,让她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聂楠丰道:“难道还有第二个选择?” 廖申崖道:“我有认识的神医,他开一方药,便能令那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世界。” 聂楠丰摇头道:“不行,这不行,含雪会伤心的。” 廖申崖怅然的看着他道:“可是若不如此,你和她这辈子便没有可能了。” 聂楠丰苦笑着,想起二十岁那年,师傅对自己的告诫,师父说,你发誓,不得以男女之情亲近杨含雪。他发了誓,自那时起,他便知道自己与师妹之间毫无可能了。 若师傅知道了杨含雪和那陆一林之事,会否后悔当初对我的告诫?他的脸流露出失落的神色,“你不知道,我从未想过要得到她。我只愿尽我一生之力,保护好她,照顾好她,便足够了。” 廖申崖默然,“如此看来,你是真的爱她。”说完欲给聂楠丰倒酒,聂楠丰却已经醉倒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将酒倒入自己的杯中,“哥哥……”他在心里唤着。他想起六岁之前的生活,跟着哥哥四处讨饭,冷天时,哥哥总是把自己的衣服套在他的身上。 直到有一天,他在街头与哥哥走散,幸得师傅廖无尘收留,才有了今天的自己。 师父让我跟着他的姓,给我取名为“申崖”,毫无保留的传授我武功,都昭示着他对我寄予的厚望,我不能违背对师父的誓言,不能与你相认,可是哥哥,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重见师兄 翌日,杨含雪醒的早,她开了窗朝院子张望,清晨的阳光隔着窗户映在她白嫩的肌肤上,深山处处透着花草林木的气息,花鸟虫鸣,这般美景,怎可辜负。想着那二位昨晚喝多了定还没有醒,她穿好衣裳,简单梳妆一番,虽不着脂粉,却总有着常人不及的美貌与气度。 下了楼,离开小院,得好好瞧瞧这深山的景致,昨日师兄所说屋后有一个小池塘,便信步走去,要看上一看。 脚踩在地上是清晨的露珠,眼望过去是郁郁葱葱的花木,杨含雪喜欢极了这儿。 走着走着,看见前方清澈的水塘,这便是师兄所说的池塘了吧。池水清澈见底,可看见鱼儿在水里畅游。想及天月教后山的望琴湖,这儿虽不及望琴湖壮阔诗意,却有着别致独有的美景。 忽然想起那日被陆普节的辣椒粉所伤,陆一林宁愿不逃走也要留下救自己的事,她会心一笑。陆一林,现在在干什么呢。 不远处有一个大石,恰好够一个人坐。她坐在石头上,顿觉无聊,拿出三本秘笈,不知自己如今有孕在身,能不能练这月香烟的功夫。 心中想着,已然翻开《独门一月》,前半部分所讲皆是招式,左以配图,师傅也是极用心的,似乎生怕我看不懂。后半部分是修炼内功之心法,“以静制动,以动制静,动静皆宜而敌不知我深浅。……世中无我,我不在世中,若无若有,若有若无……时永恒而人瞬变……” 想不到师傅的秘笈中还藏有这等深奥的学问,杨含雪仔细翻看,越看越投入,以致于身后有人也全然不知。 “哎,看什么呢?” 杨含雪抬头一看,原是廖申崖。 自那次师兄所说秘笈不可令其他人看见,杨含雪颇为上心,下意识的将秘笈藏在身后。 廖申崖见了,玩味道:“原来是看武功秘笈呀,生怕谁偷学了么?” 杨含雪道:“自然不是。” 廖申崖道:“我堂堂无崖山掌门弟子,怎会看得上你天月教的功夫?哦……我知道了,你是在防你的师兄。” 杨含雪道:“无崖山区区十几人,怎可和我天月教比。” 廖申崖却不顾她的反驳,继续分析道:“是呢,我怎么没有想到,你师兄论武功论天资论勤奋,没有哪一样比你不是绰绰有余,你师傅却偏生将掌门传给了你,原来这里面有的是故事呢?” 杨含雪听了,自己也常奇怪此事,因而问道:“有什么故事?” 廖申崖道:“那便要问你自己了,一边哄的师傅喜欢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一边哄的师兄为你操劳一切,有什么故事,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本以为廖申崖是帮助自己的人,没想到他竟这般看待自己,杨含雪不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廖申崖正色道:“不要再装了,聂兄看不明白,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杨含雪道:“你这人真的奇怪,那日在天月教一心说帮我的是你,如今声声质问的也是你。” 廖申崖道:“那日在天月教时,我可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 “你……”杨含雪憋的说不出一句话。 廖申崖道:“你可别误会,我是替聂兄不值得,可不是为我自己。” 杨含雪不禁疑惑问道:“莫非,你真是师兄的亲弟弟?” 廖申崖道:“随你怎么想,我只是希望你凡事多替你师兄考虑一些,不要只想着自己。” 杨含雪道:“还请问廖公子,此话是何说法?” 廖申崖道:“据我上次在天月教观察,李教主虽对你有心结,对聂兄却定然不会为难。如若不是你,聂兄好生在天月教生活便是,何至于流落此地?” 杨含雪道:“听你这话,还真叫人忘记了,当初是你鼓励我离开天月教。” “怎么,还很委屈是吗?”廖申崖道。 杨含雪转而问道:“是不是昨天师兄跟你说了什么?” 廖申崖道:“你很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杨含雪点头道:“还请你告诉我。” 廖申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他说他只想一辈子照顾你。”他看着杨含雪,只见她并无惊讶之色,随即道:“看来你早就知道。” 这些话师兄常说,杨含雪平静的脸不起一丝波澜,看着廖申崖道:“然后呢?” 廖申崖不悦道:“然后?你怀着陆一林的孩子,却让他来照顾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 杨含雪生气道:“我师兄妹二人的事岂轮到你来置喙?” 郑家庄园 二人正说着,听见聂楠丰的声音传来,“原来你们在这儿。”他走近两人,看见杨含雪的脸色不好,再瞧廖申崖,亦一脸不悦。因沉下脸,问廖申崖道:“你们在说什么?” 廖申崖不羁的笑道:“问你师妹咯。” 杨含雪自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没什么。”说完看着聂楠丰道:“外面有点冷,我先回屋了。”说着朝阁楼走去,留下聂楠丰和廖申崖二人。 聂楠丰看向廖申崖,问道:“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 廖申崖道:“不过是闲聊,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聂楠丰道:“她是我师妹,如今又有身孕,不得说些不好的事令她瞎想。” 廖申崖道:“小弟怎会看不出聂兄对杨姑娘的情意,聂兄便放心吧,倘若我真对她有坏心,又岂会三番四次的帮她。” 聂楠丰听了,这才转怒为笑。 中午,昨日那书生模样的青年送了饭菜来。 待他走了,聂楠丰将饭菜放在桌上,问廖申崖道:“他是真的哑了么,你怎么会识得他?” 廖申崖道:“他是我的手下,名叫余扇,自幼志向是考取功名,因得罪了朝中权贵,被人逼着喝了哑药。我见他聪明异于常人,便常年养着他,也教他一些基本武功。他一手好菜,此次特地令他在远处的茅屋里起了炉火,专程为你们做饭。” 聂楠丰听了他的身世,心中恻隐,“如此,倒不如让他一同住这阁楼里,在这儿起炉火,不是方便许多么。” 廖申崖道:“不了,他这人性情古怪,怕是不愿与我们同住。” 聂楠丰道:“那在这儿起炉火作做饭吧,省得他大冷天日日来给我们送饭。” 廖申崖道:“可是你那师妹不是怀有身孕么,你我又不擅长做饭,都说孕妇最叼,她吃不惯怎么办。” 聂楠丰道:“若为了含雪,不如请个专门照顾孕妇的老妈子来照顾她,我总是想着,她头次有身孕,许多事不方便与我们说。我们两个大男人也不懂,若有个经验丰富的老妈子来照看,我也放心许多。” 廖申崖道:“那倒不如直接找个产婆来照看她,以后生产时咱们也不必担心。” 聂楠丰道:“还是廖公子想的周到,多谢了。” 正说着,杨含雪从二楼自己的屋子走下来,聂楠丰见了,忙道:“含雪,饭送来了,赶紧来吃些罢。” 杨含雪睨了廖申崖一眼,早上的事她可是真生气,若不是此时师兄在,她实是不愿看见他。 她下了楼,聂楠丰打开食盒,一阵鲜香飘来,聂楠丰笑道:“看,这是兔子肉呢。” 旋即看了一眼廖申崖,定是那徐扇在这山中寻得的了。杨含雪闻了那味道,忽然恶心不止,转身便要出去吐。 “怎么了?”聂楠丰将食盒盖上,轻轻拍着杨含雪的后背。 杨含雪道:“我闻到这味道,实是不舒服,还是先上去了。” 杨含雪回到屋里,徒留楼下的聂楠丰和廖申崖,廖申崖看向聂楠丰,“师妹身子不适,看来找产婆是刻不容缓之事了。” 仙境安身 杨含雪第一次看见秦婶,是在一个下大雪的午后,听廖申崖说,是专程从蜀中请的产婆。 廖申崖前后见过十几个产婆,每一个他总要先考察一番,要细心,干净,严实,不贪心,非武林中人,懂得食物功效,还得会医术。要求严格,直到见了秦婶,才下定决心用她。 来时还是晴天,到了这儿便是鹅毛大雪了。 大地被雪染成一片白色,杨含雪在烤炉旁取暖,在这儿已经度过了两月有余。 她打量着秦婶,只见秦婶身材微肿,四十多岁的样子,脸庞被这寒冷的天气冻的通红,看上去是寻常妇人,却听廖申崖说医术了得,为上百个人接生过,丈夫死了,唯一的女儿远嫁,家中只剩她一个孤寡老人。 杨含雪呐呐的对她笑着,“快,坐这儿来取取暖罢。” 秦婶话亦不多,看见大着肚子的杨含雪,知这便是她要服侍的人了。 廖申崖对秦婶道:“这是杨姑娘,还请您好生照顾。” 秦婶笑道:“公子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的。” 杨含雪看了廖申崖一眼,自那日早上廖申崖无端说出那些话,杨含雪这段时日都没再理他,如今他肯为自己费心,倒教杨含雪感动。 此时廖申崖也朝杨含雪看来,二人目光相遇,又同时撇开。 只听聂楠丰对那秦婶道:“听说你医术高明,对接生颇有经验,你且给我们讲讲,我们该创造怎样的环境对我妹子才好呢。” 秦婶笑道:“原来杨姑娘是您的妹子,想必您是杨公子了。” 聂楠丰沉下脸道: “我姓聂。” 秦婶知自己多言了,因只回答道:“若要对杨姑娘和孩子最好,首先自然是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包括这周遭的环境,若风景怡人,小孩子出生了,定是个聪明的小子。” 杨含雪惊奇道:“这周围环境也能对孩子有影响?那这郑家庄园可是再好不过了。” 秦婶笑道:“那是自然了。还有,母子连心,若母亲怀孩子时心情痛楚,那孩子在肚子里必然能感觉到,只怕要跟着难过呢,所以啊,杨姑娘,您的心情放在首位。” 廖申崖来了兴趣,问道:“那第二位重要的呢?” 秦婶笑道:“第二重要,自然是孩子的父亲了。孩子的父亲要时常陪伴母亲,隔着母亲的肚子与孩子说话,让孩子感受到双亲对他的挚爱,这是最好了。” 杨含雪听了,不由垂下了眼。 秦婶说着说着,觉出气氛奇怪,因忙停下,问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杨含雪道:“不,不,您说的很好。您的意思是,孩子还没出生,便能对外界有感知么。” 秦婶笑道:“可不是,孩子虽还没出生,却已经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了。” 见杨含雪面色微恙,聂楠丰礼貌的打断秦婶道:“秦婶,您老远的赶来,想必累了,还是先去歇歇罢。” 廖申崖顺着聂楠丰的话,笑道:“是是是,我竟忘了秦婶该休息休息。”说着,将秦婶带往二楼。 深山清晨 廖申崖将秦婶带去了楼上,杨含雪自是猜出他们二人的意思,问聂楠丰道:“师兄为何不让我听秦婶说完?” 聂楠丰道:“她来了,只管照顾好你和肚里的孩子,听这些有的没的做甚。” 杨含雪道:“可她说的是如何对孩子才好的话。”见聂楠丰不语,杨含雪轻声问道:“师兄是不是怕我听见,想起陆一林,这个时候他不在身边我会难过?” 聂楠丰道:“其实我明白,无论如何,在你心里,我是代替不了陆一林的。” “师兄这是说哪儿话。”杨含雪道:“若是陆一林在我身旁,未必能有师兄照看的这般细致,周全。” “别骗我了,含雪。”聂楠丰道,“你难道忘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每时每刻心里想的什么,我岂能不知。你的每一句话,是真心还是安慰,我又岂能看不出。只是请你不要忘了我们可怜的师父,那日比武甚是蹊跷,我不信师父之死与陆遥山庄毫无关系。” 杨含雪想起那次陆遥山庄拜访天月教送别时,聂楠丰看陆小蒙的神情,因问道:“那么,陆小蒙呢?” “师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聂楠丰问。 “师兄知道。”杨含雪道。 聂楠丰道:“不论我与陆小蒙如何,我从未动过心,在陆遥山庄与天月教之间,我永远会以天月教为重。” “师兄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杨含雪道,“你看陆小蒙的神情,是看我不曾有过的。” “是吗?”聂楠丰看向杨含雪,“师妹认为在我心里,陆小蒙比你重要?”他没想到,没想到她竟是这样想的,难道自己对她的付出,她都看不见吗? 杨含雪道:“我并没有这样说。师兄是重诺之人,当年对师父有过誓言,自然会尽心照顾我。” “是吗?”聂楠丰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今日,我也算是知道了。”说完不再看她,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使劲关上门,这么多年的情意,她竟这般无视。 杨含雪冷冷看着师兄摔门的身影,毫无停留之意。 这边房间里,廖申崖一再嘱咐秦婶,“我忘了告诉你,不要提和孩子父亲有关的东西,也不要问,一句话也不要说。” 秦婶听出事情不一般,愧疚道:“是我多言了。” 待廖申崖下楼,见屋子只剩下杨含雪呆呆的坐着,问道:“你师兄呢?” 杨含雪冷声道:“出去了。” 廖申崖瞧了瞧她,问道:“怎么,吵架了?” 杨含雪道:“与你有何关系。” 廖申崖道:“还为那天早晨我说的话生气呢,你便这么小心眼吗?为了你,我可是忙前忙后才找到秦婶,你倒好,一点谢意也没有。” 杨含雪别过脸不看他,想着师兄去了哪。廖申崖仿佛看出她的心思,说道:“这大冷天儿的,也不知道聂兄去了哪,外面的雪刚停,可不是一般的冷。” 杨含雪看向他,他似乎总能把她的心思看透。又听廖申崖道:“能把廖兄气走,可见是你说了过分的话。” 杨含雪道:“我不过随便说了几句话,他便这般模样,我都不知道自己错了哪。” 廖申崖沉下脸道:“秦婶提到了陆一林,他本来就难受,你再说些他不爱听的,他自然受不了了。”他注意到,说起陆一林的时候,杨含雪眼里绽放的光彩,问道:“你不会真的很想念陆一林吧?” 随即痴痴一笑,“也对,我怎么能忘了,连你肚里的孩子都是他的呢。真想他,不如我去陆遥山庄将他带来见你。”看着她,不愿错过她一丝表情。 只见她眼里有一瞬的喜悦,随即微微皱眉,“还是不要了,师兄会生气的。” 只听廖申崖道:“原来你是真希望陆一林来陪你。”杨含雪看他一眼,觉得自己被戏弄一番,撇过脸不看他。 “不过能顾及你师兄的感受,还算有良心。” 廖申崖道。 正说着,聂楠丰推门而入,鞋子被雪浸湿,一定很冷,“师兄。”杨含雪起身唤道,希望他来炭火旁暖暖身子。 却见聂楠丰直直朝自己奔来,一言不发,用力拽住自己的手臂朝外走,“师兄……”他从未这般不温柔的对待自己,杨含雪心中不解,已被他拽出了门。 外面的雪停了,却是不由的冷,杨含雪冻的直打哆嗦,走的离屋子远了些,聂楠丰才放开她。“师兄,你怎么了?”杨含雪揉着被他拽痛的手臂,皱眉问道。 聂楠丰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让她暖和些。“我没怎么,只是觉得有些事需要与你说清楚。”他道。 “什……什么事。”杨含雪问。 “你方才说,我不曾用看陆小蒙的神情看过你,我想问一下,是什么神情?” “我……”杨含雪愕然,“师兄拉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是,我想知道。”聂楠丰道。见杨含雪不语,他催促道:“你回答。” “什么神情,岂是我能说清楚的。”杨含雪道。 “我知道是什么神情。”聂楠丰道。他看着她,眼里冒出一团火,师妹,或许我是太想爱护你,一再压抑自己,竟因此失去你。 “师兄知……”杨含雪欲问,竟被聂楠丰欺身吻上……欲后退,却被他紧紧抱住。杨含雪只觉天旋地转,反抗不能。不知道过了多久,聂楠丰终于放开她。“师兄,你……” “是这样的神情,是吧?”聂楠丰看着她道。 “你……”杨含雪伸手擦自己的唇,竟在手指上看见血,“你,你,师兄,你……”她气的不知道说什么。 “杨含雪,是你太过分。”聂楠丰道。 “我过分?我……师兄,你……”想说重话,又怕伤了他的心。 “我只是要你明白,我没有自欺欺人。”聂楠丰道,说完深深望她一眼,似是万分不舍,终是转身朝屋子走去。师妹,我今天过分了,可也仅限于今天,为了让你明白,我对你,对天月教的情意。想必师父在天之灵,也定能原谅我。 徒留杨含雪一人,站在雪地里。 回屋的时候,廖申崖还在楼下烤着炭火,对她道:“你们师兄妹今日真有意思,怎么一前一后回来了。” 杨含雪不欲理他,直接上楼,却在楼梯上碰到聂楠丰朝下走。四目相对,聂楠丰看着她,真想把她抱到房间里,好好的疼她,爱她,杨含雪被他看红了脸,别过脸去。聂楠丰径直下楼,对廖申崖道:“廖兄,你温的酒真好!” 杨含雪回了房间,久久不能平静。 产婆秦婶 却说陆一林奉父亲之命寻找天月教弟子杨含雪和聂楠丰三月有余,始终一无进展。连日的没有消息令他心情坏到了极点,他独自坐在客栈的房间里,是夜里,他却没有点灯。 自奉命寻找以来,他极少回陆遥山庄,只一心盼望着早日找到杨含雪。忽而门外有人敲门,扰乱了他的思绪,他起身开门,原是向义。他惊喜的道:“这么晚来,是不是有他们的消息了?” 向义摇摇头,见少爷失望,他呐笑道:“是盟主,庄里的人连夜赶来,说是盟主令你明日一早务必回家。” 陆一林问道:“这么急,可是有什么事?” 向义道:“说是灵烟湖的黄崇和黄涛两位前辈来了。” 陆一林问:“可是有什么要紧事,非得我赶回去?” 向义道:“这个……小的也不好说。不过盟主特地派人赶来,想必是有要事。” 陆一林微微皱眉,只好道:“父亲一向看重舅舅他们,我知道了,你先去准备罢。”关上门,向义刚走了几步,他又唤回他,“等一等。” 向义转身折回,问道:“少爷,还有何吩咐?” 陆一林道:“你连夜告知天月教那边的魏光,叫他有任何消息一定立即通知我。” 向义听从道:“是。”见陆一林依旧面有虑色,关切地问道:“少爷,是不是还有何忧虑?” 陆一林道:“我是担心,我们不找了,若天月教的人先找到杨含雪,会不会对她不利。” 向义这些时日跟着陆一林,早看出陆一林表面上奉父命寻找天月教弟子二人,实际处处为那杨含雪的安危挂怀,聪明如他,自是不动声色,也因此令陆一林对他的信任多了几分。忧思悲伤时,甚至愿意与他说上几句。因此,此时听他说起此话,倒也见怪不怪。说道:“少爷放心,如今整个天月教都仰我陆遥山庄鼻息,魏光又素来钦佩您,若告知了他们,有消息定会及时通知咱们的。” 陆一林叹了一口气,微微点头道:“便罢,就如此吧。” 向义走后,陆一林睁着双眼躺在床上,这客栈临街,下了雪,又是深夜,只听见外头风呼呼的怒吼。这么冷,杨含雪,你现在在哪呢?可有冷着,冻着?若是我在你身边就好了,一定不会让你冷着,冻着。想起二人在悬崖下的日子,真叫人怀念。 不由的怪她,离开天月教,为什么不来找我?忘了那日在天月教回你屋子的小路上我们说过的话了吗?和你的师兄在一起,早已经忘了我吧?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转念一想,有聂楠丰在她身边,想必会将她照顾的很好,保护的很好。此时,真是又感激聂楠丰在她身旁,又嫉妒。 你们是从小一同长大,如同亲人一般的人,我是你怀疑杀师仇人的儿子,便是早把我忘了吧。想着想着,越发难过,只好闭上眼睛,劝自己快些睡着。 暮色沉沉,总有睡不着的异乡人。 雪地记忆 翌日一早,陆一林只身骑马回陆遥山庄。因不放心,其余人等仍继续寻找聂杨二人,将一切事务交由向义打理,他想着,向义知道自己的心思,若找到了,他必知道该怎样做。 到了陆遥山庄时已近中午,离开陆遥山庄有一段日子了,父亲自任盟主后将陆遥山庄重又整修了几分,一入门,便觉比往日多了几分气派,在冬日的银装素裹下,别有一番滋味。 先去母亲的住处静心斋拜见黄小蝶,一路小走,下人们见了,都恭敬的道:“少爷回来了。”比从前规矩了许多,想必这是父亲自任盟主后,为了陆遥山庄的气派,对他们的严格要求。 入了静心斋,“母亲!”他唤道。 黄小蝶见了,连连心疼道:“瘦了,也黑了。”信步走向陆一林,握住他的手,一双眼睛充满怜爱,“这些日子在外头,一定吃了不少苦。” 母亲身旁的黄诗诗跟着走过来,笑着唤他道:“表哥。” 陆一林望向黄诗诗,她如往日一样,仍穿着她最爱的黄色衣裳,梳起两个发髻,其余披散下来,如画中的美人,正对着自己露出羞涩的微笑,陆一林便回以一个微笑。问母亲道:“听说两位舅舅今日来了,怎么不见他们?” 黄小蝶笑道:“他们正和你的父亲谈事呢,待会儿吃饭时自然就见到了。”她望向侄女黄诗诗,“倒是你和诗诗,该好好说会儿话了吧?” 陆一林听出母亲的话中有话,隐约觉得今日相见或与表妹黄诗诗有关,因道:“诗诗是我妹妹,自然有许多话说,可是我与母亲也好久未见了呢。” 黄小蝶笑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诗诗妹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她,不许别人欺负她……” “母亲!”陆一林见黄诗诗看向自己的眼神温柔多情,恐中间有误会,只好打断黄小蝶的话,随即笑道:“最近身体还好吗?” 黄小蝶道:“好是好,只是常常心中郁闷。” 陆一林紧张道:“怎么,母亲有什么烦心事吗?” 黄小蝶道:“你的姐姐二十多了,如今也没有个好的归宿。每每与她谈及,她总不听。今年你也二十了,一人在外母亲总是放心不下,该娶个媳妇让我抱上孙子了。” 陆一林很快明白父亲令自己今日回庄是为何事,只是此时黄诗诗在旁,不好多言。只道:“母亲多虑了,若缘分到了,自是水到渠成的事。” 正说着,进来家丁通报道:“夫人,老爷已在园中设好宴席,就等你们去了。” 黄小蝶闻言,朝陆一林使了个眼色,笑道:“你回去换身衣裳,别叫舅舅们看笑话。” 陆一林看向自己一身行头,的确与庄里的格调格格不入。黄诗诗掺着黄小蝶,走过陆一林身边时,羞涩一笑,陆一林并非不知道那笑意是什么意思。他只得依着母亲的意思,回到自己的屋子,换了身干净体面的衣裳。 相思愁绪 自陆安任武林盟主之后,花了不少心思装点陆遥山庄装点,如今的陆遥山庄,庄重不失典雅,大气却不奢华,颇有盟主坐镇的风范。款待他颇为重视的灵烟湖兄弟,陆安将宴席设在他极爱的山庄里南边亭子里。 春日气息怡人,园子里百花齐放,绿意盎然,时有不知名的鸟儿飞过,直教人心旷神怡。黄涛赞叹道:“陆兄这园子修葺的不错啊。” 陆安笑道:“哪里哪里,都是小蝶的功劳。”说罢,温柔的与黄小蝶相视一眼。 黄崇见状,笑道:“看见你们两个这么多年举案齐眉,我也就安心了。”他看向黄小蝶,黄小蝶浅笑依依,并看不出什么神情。 黄涛道:“是呢,这婚姻大事,听父母兄长的总没错。” 当年黄小蝶一心跟随徐敬章,黄崇黄涛兄弟却力主她嫁给陆安,黄小蝶本是怎样也不肯的,直到徐敬章亲口告诉她他真正爱的另有其人,她才死心,听从兄长之言嫁给陆安。如今两位哥哥的言外之意,是自己听他们的话得到了幸福,可是幸不幸福其他人又怎知道呢,又何必道与外人听。因此听得黄涛那般说话,她并不接话,只作笑脸。 陆一林来的时候,几人正谈笑风生。黄小蝶看见自己的儿子换了一件白色袍子,那翩翩公子的气度,真不是常人所能及,便她不是他的母亲,也愿赞叹一番。 陆一林远远望去,看见亭子里除了几个侍候的小厮侍女,便是父亲,母亲,黄崇舅舅,黄涛舅舅,和黄诗诗表妹了。好在他看见了陆小蒙,心定了一些,姐姐知道我的心思,多少能帮我说上两句。 虽已猜出此次宴席是为何,无奈已至此境,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父亲,舅舅。”他礼貌的喊道,感到一双眼睛从未离开过自己,他尽量不往那看,他知道那是黄诗诗。 黄小蝶笑道:“来,坐这儿。”她招呼着陆一林坐在她身旁,陆一林看了那位置,若坐了,左边是母亲,右边却是黄诗诗了。 他于是不经意一般坐在陆小蒙旁的椅子上,恭敬道,“不必麻烦,我坐这儿便可。” 众人见他已坐定,并不多想。陆安张罗着上菜,黄小蝶却一直观察陆一林,儿子似乎在抗拒。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忽然意识到之前未与儿子提及此事是否不对,她一直以为,一林是喜欢诗诗的。 出神间,陆安笑道:“其实今天咱们自家人一同吃饭,便是要将一林和诗诗的婚事定下来。” “婚事?”陆小蒙故作惊讶道,“怎么不曾听谁提起?” 黄小蝶温和的笑着圆场道:“你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还是知道你弟弟回来了才出门,该如何向你提起?”她温柔的看着陆小蒙,这些日子大女儿总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她心里在想什么,她这个做母亲的是越来越不清楚了。 陆小蒙笑道:“一林一向喜欢诗诗,这婚事倒真相配。”她看向黄诗诗,“只是不知诗诗妹妹是不是愿意呢?” 陆一林闻言,瞪了陆小蒙一眼,原是埋怨姐姐不理解自己的心思,却教陆安却瞧见眼里,他笑道:“瞧瞧,这便开始护着诗诗了。”说着朝黄诗诗道:“你小蒙姐姐瞎问而已,不用理她。” 黄诗诗羞涩的红了脸,细声道:“你们快别取笑我了。”说着朝陆一林望了一眼,见陆一林正看着她,心中顿觉欢喜。 陆小蒙那一问,原本只是试探,心道若黄诗诗不愿意,此事便好解决了。只是此时看来,黄诗诗并无抵触之意,如此,事情便麻烦了。 陆安转而对黄崇道:“陆遥山庄与灵烟湖世代友好,诗诗与一林的性情,品貌,年龄,无不门当户对,如今他们也大了,我看早日成亲为上佳啊。” 黄崇道:“我就诗诗这么一个女儿,从小疼爱到大,嫁入你们家,我也安心。” 陆安笑道:“如此,这门亲事咱们便定下来了。” 陆一林听了,心中着急,自己明明对父亲说过自己与杨含雪之事,此时父亲竟似全然不知,着实令他生气。他只得悄悄的使劲掐陆小蒙,请求她的帮助,“啊!”陆小蒙被掐的疼了,不由发出叫声。 一桌人一同望向她。陆安斥道:“小蒙,你在干什么!” 只有黄小蝶一直观察儿女,自是注意到他们的古怪。 陆小蒙只好笑道:“弟弟要娶亲了,我这是为他高兴呢。”说着埋怨的看了陆一林一眼,又对黄诗诗道:“诗诗呀,这姑娘家嫁人,要多考验对方,我还未见一林为你做过什么浪漫的事呢。” 黄诗诗羞涩的小声道:“一林哥哥常年忙碌……怎可困于儿女私情。”她看向陆一林,眼里尽是想念与情意,自武林大会后,她便一直留在陆遥山庄陪姑姑,其实更多是为了能多看他几眼,可他总是在外,一个月回不来几次家。 只听陆安笑道:“诗诗的温柔贤惠,恐怕比她姑母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就是我理想中的儿媳妇。” 陆小蒙道:“爹,你可不能太偏心,虽说一林是您的儿子,可诗诗也是您的外甥女,这婚事定是得定,只是不能这么草率,舅舅,你们说也不是?” 陆安脸色一沉,却不好在黄家兄弟前发怒,只好说道:“那依你看,如何才能不草率?” 陆小蒙道:“定亲呢,该挑个良辰吉日,宴请四方宾客。可不是今日一顿家宴便解决的。” 陆安原想着,定亲之事两家人商量一番,早日定下便好,如今经陆小蒙一说,便显的自己思虑不周了。只是若驳斥她这提议,未免显得自己诚心不够。因对黄崇黄涛道:“小蒙说的对呀,我原想着咱们自己人商量一番变好,如今看来,到底是我思虑不周呀。不如就按小蒙说的办,如何?” 女儿能更风光体面的嫁出去,黄家兄弟自是同意。 觥筹交错间,几人当场定下,于下月十八举行定亲仪式,邀请武林各界人士参加。 黄诗诗 宴席结束之后,安排了黄家兄弟回屋歇息,陆一林来到陆安的书房,陆安背对着他,他对父亲道:“父亲,孩儿早告诉过你,孩儿想娶的是谁,难道父亲忘了吗?” 陆安转过身,说道:“为父当然没有忘,只是一林啊,为父如今是整个武林的盟主,做任何事不能只随着自己的心意,你也一样。” 陆一林道:“父亲是武林盟主,所以便要牺牲孩儿的婚姻么。” 陆安道:“诗诗有什么不好,温柔贤惠,美貌端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陆一林道:“孩儿没有对诗诗不满意,父亲试想想,如果您年轻的时候,深爱着母亲,此时却要你另娶她人,您会作何感想?” 陆安道:“你可真说对了,我娶你母亲,就是看重她是灵烟湖的女儿,就是为了陆遥山庄,你看看,我娶了你母亲,现在过的有什么不好?” 陆一林默然,问道:“原来父亲对母亲,竟不是爱情么。” 陆安道:“什么爱情不爱情,这都是你太年轻,还不懂得生活的本质。相信父亲,听我的话,父亲为你安排的路,定是没有错的。” 陆一林道:“不,父亲,孩儿的人生,不想被安排,孩儿只想娶自己心爱的女人。” 陆安见陆一林固执己见,知道多说也是无益,便沉声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还有事,先出去了,你喜欢在这呆着便在这呆着吧。“ 陆一林出了父亲的书房,朝母亲处走去,看见姐姐陆小蒙似乎也朝那方向去,喊道:“陆小蒙!” 陆小蒙停下脚步,笑道:“哟,快成亲了,现在连姐姐都不喊了?” 陆一林道:“你快别取笑我了,昨日你帮了倒忙,可得好好想办法替我将这麻烦解开。” 陆小蒙故作不满道:“我费尽心力才想出的办法,你怎能说我帮倒忙?” 陆一林道:“你可不是帮倒忙?一会儿说我喜欢诗诗,一会儿说要隆重定亲,这下好了,全庄上下都在准备,你要我如何是好?” 陆小蒙笑道:“能如何是好,乖乖娶了呗。” “姐姐!”陆一林道,“你明知道我心中另有其人。” 陆小蒙看着他一副忧思忧虑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问道:“你果真不想娶诗诗?” 陆一林道:“自是当真。”他的眼光黯淡下来,“我还担心若杨含雪听说此事,不知怎样埋怨我是个负心人呢。” 陆小蒙道:“哟,你还对她有承诺呢。” “倒也不是有什么承诺……”陆一林道。他想起那日客栈之事,又不好细说,只好瞧着姐姐。 陆小蒙见他着实难过,也不再取笑他,正色道:“昨日我原是帮你,难道你竟没看出来么。” 陆一林问道:“这话如何说?” 陆小蒙道:“你也知道,灵烟湖貌似小派,实则武功高深,江湖地位颇高。父亲一向重视与灵烟湖的关系。” 陆一林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否则我也不会硬着头皮应那午宴。” “午宴那情形你也看了。”陆小蒙道,“若不是我拖延时间,昨日亲事便定下来了。” 陆一林道:“可是还是移到下个月,又有什么区别呢?”陆一林道。 陆小蒙道:“这门亲事,你是定不能不答应,否则诗诗,舅舅的颜面,陆遥山庄和灵烟湖的关系都将受到影响。唯一的办法,是由黄诗诗说不。” 陆一林道:“你也看见了,诗诗并无抵触之意。” 陆小蒙笑道:“那便要看我弟弟的本事了。”说着朝黄小蝶屋子的方向走去,“我去拜会母亲了。” 冬亭宴席 陆一林望着陆小蒙的背影,让诗诗说不……姐姐果然聪明。他打算与黄诗诗见一面,与她说清楚,这样想着,便径直朝黄诗诗屋子那走去。 黄诗诗自小常来陆遥山庄小住,因此庄里特地为她留了一个院子,每逢她来,便直接住下了。 小院在陆遥山庄的西北边,陆一林进去的时候,黄诗诗正在给院中的花草浇水。才入院中,一股芬芳之气扑鼻而来,清晨的阳光照耀小院,显得格外美丽。 黄诗诗看见陆一林进来,笑道:“一林哥哥,你怎么来了。” 她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因为定亲之事,她对他又多了几分依恋。只听陆一林笑道:“你这儿可真雅致。” 黄诗诗笑道:“记得你小时候便这样说。” “是吗?”陆一林道,“我似乎不太记得了。” 黄诗诗道:“自从一林哥哥被劫入天月教后,似乎有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呢。”黄诗诗一边给花浇水,一边笑道:“我们有好久没好好说话了。” 陆一林附和道:“是呀。” 黄诗诗放下水壶,看着陆一林,问道:“一林哥哥今日来可是有事?你似乎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陆一林不知如何开口说自己所想之事,只好道:“或许……许久不见,不知该说什么了吧。” 黄诗诗道:“一林哥哥有话就直说罢,我了解一林哥哥。” 陆一林看着她纯真的面孔,实在不忍心说出口,他要如何告诉她,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真正的妻子。他踌躇着,只好道:“没事,不过是定亲之事,来听听你的想法。” 黄诗诗微红着脸,“我能有什么想法,总归是听父亲的。”或许因着快要定亲,她此时对陆一林有了更深的情意,抬眼望向陆一林,“一林哥哥有什么法?” “我……”陆一林心道:今日不说,早晚一日也得说。干脆把心一横,说道:“我恐怕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哪知黄诗诗并不吃惊,只静静的问道:“是那个天月教女弟子吗?” 陆一林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黄诗诗道:“武林大会时我便看出来了。”她怔怔地看着陆一林,决定如实说出自己的心意,“因为喜欢一林哥哥,所以一林哥哥的眼睛看向哪里,心里想着哪里,都会用心去揣摩。本只是在心中猜测,一林哥哥一说有喜欢的人,我便知自己猜对了。” 闻此言,陆一林又是惊讶,又是对心疼这个妹妹,因道:“我有了其他喜欢的人,所以与你成亲的话,是对你的不公平。” 黄诗诗看着陆一林,认真道:“我可以等。” “可是……”陆一林还想说许多,他对杨含雪的用情之深,他与杨含雪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他看向黄诗诗,她似乎并不想听,再仔细看,才发现她的眼中噙着泪水。“诗诗……”他感到自责。 黄诗诗却扑进陆一林的怀里,“一林哥哥……”她小声啜泣着,轻声唤道。 陆一林看着她,她将自己抱的很紧,他想推开她,又担心这样会伤害到她,只得任由她这么抱着。 “一林哥哥……”黄诗诗轻轻诉说着,“你知道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便知道自己喜欢一林哥哥。这个世界上,我想嫁的人只有一林哥哥,哪怕一林哥哥现在有其他喜欢的人,我也相信,一林哥哥终会看见我的心意。” “诗诗……”陆一林听着,这和自己对杨含雪的心意,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像心疼自己一般,心疼着这个自己眼中的妹妹。 黄诗诗道:“一林哥哥不要再劝我,一林哥哥虽然现在喜欢那个邪教弟子,可是姑父姑母定不会同意。一林哥哥向来孝顺,定不愿为了她惹姑父姑母伤心。”说起杨含雪,陆一林想起她的脸庞,急忙将黄诗诗推开,“诗诗。我想起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好,我得先走一步,此事以后再说吧。” 黄诗诗望着他的背影,愁绪万千。 陆一林逃似的离开了黄诗诗的小院,黄诗诗的想法他清楚了,她定然不会主动拒绝定亲。可我与杨含雪已有夫妻之实,自是不能背叛她。我该怎么办……杨含雪,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来见见我? 尝试说服 却说这边陆小蒙将陆一林的心事如实告诉了母亲,黄小蝶叹了一口气,道:“我昨天便看出来了,一林不愿意,我一直以为一林喜欢诗诗。” 陆小蒙道:“此时一林恐怕正与诗诗商谈呢,不知谈的怎么样了。” 黄小蝶说道:“不管怎么说,诗诗是真心喜欢一林不假。”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侄女很是喜爱,何况她早已看见了,诗诗对一林的真心。 陆小蒙问道:“母亲的意思是,其实母亲赞成这门亲事?” 黄小蝶道:“我自然是赞成,哪怕一林不愿意。可要真如你所说,我看不出那天月弟子对一林有几分情意,我还记得那日武林大会上她不顾情面的赢了一林,如今看来,定是一林相让了。” “可是……”陆小蒙皱眉道,“可是一林偏偏喜欢她。”她想起聂楠丰也对她有特殊而浓厚的感情。 黄小蝶道:“一林喜欢她,难道诗诗就不讨人喜欢了?诗诗聪慧美丽,只要成了亲,一林定会喜欢她的。” 听得母亲如此说,陆小蒙明白了,哪怕母亲知道一林的心意,也不会改变这一切。相反,母亲或许会为他们创造机会,或许会帮助黄诗诗得到一林的心。总之,一林和诗诗的婚事,在父母这儿是不能改变了。只剩诗诗了,不知他们谈的如何。 她离开母亲的屋子,径直去了陆一林那儿。屋子格外安静,陆小蒙径直进了弟弟的内室,“一林。”她唤道。 无人应答,就在她以为无人,准备离开时,陆一林从角落里探出头,“姐姐,我在这。” 陆小蒙停下,看见陆一林失魂落魄的脸,问道:“怎么,谈的不顺利?” “嗯。”陆一林回答,“诗诗大概不会拒绝,她说她要等。” 陆小蒙扑哧的笑道:“想不到我弟弟魅力非凡呢。” 陆一林道:“哪里魅力非凡,或许杨含雪觉得我什么都不是。” 陆小蒙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道:“或许母亲说的对。” 陆一林问道:“母亲说了什么?” 陆小蒙道:“母亲说诗诗待你是真心的,你们成婚,于你是一件好事。” “那是于你们而言。”陆一林撇过头,并不认可这说法,“只有我自己知道,如果成婚了,我会多么痛苦。或许……我该与杨含雪见一面,知道她的想法,可是我现在找不到她。” 陆小蒙道:“是呀,你说他们去了哪儿呢?这么多人都找不到,似乎人间蒸发了一样。” 陆一林道:“怎么,还在想那个聂楠丰?” “我哪里有想他。”陆小蒙否认道。 陆一林道:“不想便好,我劝你不要与他走的太近,他和杨含雪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 陆小蒙皱眉道:“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儿吧。” 姐弟二人谈了好一会儿,陆小蒙又在陆一林这儿陪他吃了晚餐,至天快黑时,才回自己的屋。 姐姐离开了,空荡荡的屋子又只剩下陆一林一个人。母亲那说不通,父亲那儿也说不通,诗诗不愿拒绝,还能怎样解决呢。杨含雪,我真想像你一样,逃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可是我从出生开始便知道,作为陆家长子的使命。 如此想着,倒真是羡慕杨含雪。 定亲请柬 陆一林与黄诗诗定亲宴请四方宾客的消息很快传出江湖,整个武林为之沸腾,“陆遥山庄与灵烟湖结成亲家,这是强强联手呀。” 也有知内情的人不屑一顾道:“这有什么,盟主夫人原就是灵烟湖的女儿,陆遥山庄与灵烟湖早已经是亲家了。” 武林中凡是排得上号的门派,皆收到了来自陆遥山庄的请柬。不可避免的,廖申崖作为无崖山唯一一个走动武林的弟子,也收到一份。 郑家庄园中,自那日雪地之事,杨含雪原本想避着聂楠丰,聂楠丰却如没发生那件事一般,还如往常。她在秦婶的照料下越发圆润,笨拙的身子总令聂楠丰笑个不停。他看着她光彩夺人的脸庞,散发着她自小到大他未见过的美,这是做母亲的美丽。他常常想,如果那肚子里果真是自己的孩子,只怕此刻自己要幸福死了,只是天怎会遂我心愿呢。 三人在院子里静静坐着,春日的阳光和煦,山间风景迷人,聂楠丰闭眼默默的想,这便是人间仙境了。 “我收到了一张请柬。”门外传来廖申崖的声音,他前几日出去了一趟,没想到这么快便回来了。 廖申崖进门,聂楠丰笑道:“不过是收了一张请柬,这么大惊小怪。” 杨含雪跟着道:“是呀,打扰我们休息。” 一旁的秦婶只咯咯的笑个不停,道:“喜事儿好。” 廖申崖道:“有人要定亲了,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吗?” 杨含雪微笑道:“别人定亲,与我们有何相干。” 廖申崖道:“你们若知道了是谁,便不如此说了。” “谁呀?”聂楠丰斜躺在树枝上,问道。 廖申崖将请柬扔向聂楠丰,说道:“你自己看。” 聂楠丰拿起请柬,原本半躺的身子忽然坐起,神色一紧,他看看杨含雪,又看看廖申崖,不知该不该让杨含雪知道。 杨含雪察觉异样,摸着自己的肚子问道:“谁呀?”示意秦婶拿来自己瞧瞧。 秦婶从聂楠丰的手中拿过请柬,念道:“恭候莅临小儿陆一林与儿媳黄诗诗的定亲仪式……” 杨含雪闻言,颤声问道:“你说是谁?” 秦婶并不知其中事由,回答道: “武林盟主长子陆一林和灵烟湖黄崇之女黄诗诗。” 几个人的脸色都沉下来,秦婶颇为不解。 杨含雪拿过她手中的请柬,自己仔细的看,上面赫然写着陆一林与黄诗诗的大名,陆一林,她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没想到再次提起竟是因他要定亲了。想及上回在天月教时,陆一林说要娶自己的话,这才多久,竟又与她人定亲。不由将请柬揉成一团,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 聂楠丰与廖申崖面面相觑,看着杨含雪上楼,聂楠丰责怪廖申崖道:“你干嘛让她知道此事,她现在有孕在身,怎好惹她伤心。” 廖申崖摊手道:“她是最应该知道此事的人啊。” 聂楠丰道:“这是什么意思?” 廖申崖道:“陆一林这福气也太好了些,这边你的宝贝师妹为他生孩子,那边要与别的姑娘定亲……”见聂楠丰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只好道:“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果真与那什么诗诗成婚,不管你师妹和她的孩子?” 聂楠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没有他,我师妹和孩子照样过的好。” 廖申崖立即听出他的意思,故意道:“哦!对,我忘了,这不还有你嘛。” “你……”聂楠丰怒目瞪他,却懒得与他争辩,转身去追杨含雪,“含雪!” 杨含雪将门关上,一个人坐在桌旁,摸着自己的肚子,孩子,你的父亲要娶别的女人了。想及陆一林此时或许正与那黄诗诗郎情妾意,心中竟如堵了一块大石,眼里不自觉的噙满泪水。 “含雪,含雪!”师兄在门外唤她,不愿开门,不愿师兄看见自己的伤心,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 聂楠丰见她不开门,只好在门外嘱咐道:“你别太难过,身子要紧。” 楼下的廖申崖见此景象,兀自伤感,决定去陆遥山庄会一会陆一林。 无崖贵客 廖申崖因是无崖山廖无尘的弟子,陆安素来将他视为贵客。闻言廖申崖突然来访,令陆安始料不及,忙令书童引他进来山庄,廖申崖入了陆安的书房,恭敬的对陆安道:“拜见陆盟主!” “贤侄不必多礼。”陆安忙示意他起身。 廖申崖道:“晚辈方才来时,见陆遥山庄各处似乎翻整了一番,当真是别致。” 陆安笑道:“正好现下无事,不如我带贤侄四处转转。” 廖申崖道:“这怎么好劳烦陆盟主。” 陆安道:“贤侄这话便客气了,我与你师父虽只见过几面,却一向钦佩他,你既是他的弟子,来了我陆遥山庄,便将这儿当作自己的家,将我当作你的叔叔伯伯便好。” 廖申崖道:“多谢陆盟主厚爱。” 陆安带着廖申崖参观新建的园子,边看边介绍,“这是长白山的千年老树制成。”他指着亭子里的木桌道。又指着一处水池,“这个水池啊,是昆仑派的人特地设计的。” 廖申崖想起杨含雪说过那日被昆仑派设计一事,问道:“昆仑掌门毛横四肢被废,如今是他的妻子傅冉当家吗?” 陆安道:“那傅冉终究是妇人之德,撑不起诺大的昆仑派,是毛横与其先夫人宋氏之子毛豫在掌管派中事务。” 廖申崖道:“那便是了。当日武林大会上所见,那傅冉确实不像能掌管大局之人。” “贤侄好眼力。”陆安道。 来到一处假山,陆安指着不远处的屋子,对廖申崖道:“瞧,上次你住的屋子我令人收拾了,一直没有其他人住呢。” 廖申崖顺着陆安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他上次逗留陆遥山庄时所居之地,此时焕然一新,想是重新修葺过。因对陆安道:“多谢陆盟主款待,晚辈此次来主要是知道陆公子定亲之事,特来恭贺。”他望望四周,“想是来早了。” “哪里哪里。”陆安笑道,“不过半月有余,你且在这儿住着便是了。” 正寒暄着,书童来通知陆安某事,他凑进陆安的耳朵,以致廖申崖并未听清楚,只见陆安脸色一变,待那家丁说完,廖申崖示礼道:“盟主先去忙罢,我对这儿熟悉着呢。” 陆安感怀于廖申崖的理解,笑道:“贤侄年纪虽轻却通达人理,果真青年才俊,在下此时着实有要事处理,待忙完了,定好好招待廖公子。” 廖申崖拱手恭敬道:“多谢盟主。” 待陆安离开,廖申崖入了自己的屋子,武林大会后他曾在这儿小住一段时日,对此地颇为熟悉。稍稍休息,他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 傍晚时分,天际挂着夕阳的余韵,廖申崖径直朝陆一林的屋子走去。沿路的家丁小厮早已识得他,有朝他招呼的,也有不闻不问的,皆已不拿他当外人,他忽然觉得陆遥山庄有几分亲切。 如此之看,陆安能够担任武林盟主,除了陆家的武功绝学,人味情味或也是他胜出的重要因素。 周密计划 来到陆一林的住处时,陆一林正在门前的空地舞剑。廖申崖看了一会儿,他的剑法稳健而飘逸,带着名门之后的高贵气息,又似乎比从前的他身上多了一分厚重。 陆一林察觉到有人来,停下练剑,见是廖申崖,他站定道:“廖兄,你怎么来了?” 廖申崖朝里走去,“多日不见,陆公子的剑法越发稳健了。” 陆一林道:“快别取笑我了,进来坐。” 他走近廖申崖,廖申崖这才看见他的脸,比以往憔悴了许多。一同在院子里的石凳坐下,廖申崖恭维道:“陆公子如今喜事临身,我与你亲近,当真能沾不少喜气。”却见陆一林的眼神有瞬间的黯淡,说道:“哪有什么喜气,廖兄谬论了。” 廖申崖笑道:“听说新娘是灵烟湖的黄诗诗,我见过,长的不错,你可真是好福气。” 陆一林为廖申崖倒了杯茶,淡淡道:“廖兄言重了。” 廖申崖看着他,他似乎不太愿意提起他的亲事,故意问道:“对了,可曾听说天月教的两个弟子逃跑之事?” 陆一林的眼睛忽地静止,随即道:“是呢,我还曾奉父亲之命找过这二人,可惜没有任何消息。”他的眼里闪现出一抹愁绪,“就如人间蒸发一样。” 廖申崖喝了一口茶,问道:“许多人说他们偷走了杨宸月的武功秘笈,你怎么看?” 陆一林道:“杨含雪本是杨宸月指定的继承人,何来偷之说。” “那倒也是。”廖申崖看着陆一林,话中不带任何语气。 陆一林若有所思道:“将来廖兄若有他们的消息,还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廖申崖笑道:“都快成亲的人了,还想着完成盟主的任务呢。” 陆一林闻言,苦涩一笑,并不知廖申崖早已洞若观火,一切皆知。 廖申崖看着陆一林的神情,说道:“还别说,我手头真有些他们的消息,陆兄想知道吗?” 陆一林惊喜道:“真的吗?廖兄不骗我?如此,当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廖申崖道:“自然是真,只是我很好奇陆兄为什么这么想找到他们。” 陆一林只好道:“奉父之命,这些天没有一点进展,难免令人沮丧。” 廖申崖道:“陆公子若如实告诉我,我亲自带你去。” 陆一林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光有消息,还知道他们具体在哪?” 廖申崖微笑道:“当然,我不仅知道,我还为他们提供保护。” “他们在哪儿?”陆一林急忙问。 廖申崖道:“陆兄很想见他们?” “那是自然。”陆一林道。 廖申崖道:“可是除了是奉父亲之命,在下还想知道,陆兄到底为何这么想见他们?” “我……”陆一林想说自己想念她,却怕有损杨含雪女孩家的声誉。廖申崖见状,说道:“陆兄只管放心,在下定为陆兄保密。” “我……我与杨含雪……我们早已定情,实话告诉你吧,定亲之事并非我本意,我如今只想见她一面,问问她到底怎么想。”陆一林道。 廖申崖道:“陆兄似乎很想念她。” 陆一林回忆道:“当日我被天月教囚禁,杨含雪看管我,我们一同跌落悬崖,早已暗生情愫。自此,我日日夜夜,心里只有她。”他看着廖申崖,回到现实中,“她离开这么久,竟不曾给个信儿我。我只想问问她,是否真的不再要我,如果她真的不要我,我便与黄诗诗成婚,为家族,为陆遥山庄,当一辈子的行尸走肉也罢。” 廖申崖听及他与杨含雪一同跌落悬崖暗生情愫之事,心头微微泛酸,也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聂楠丰,问陆一林道: “杨含雪知道你的心意吗?”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陆一林道。 “那如果她愿意和你在一起,你便不成婚了么?”廖申崖问。 陆一林道:“是的,只要他要我,哪怕违抗父命,哪怕让我随她一同人间消失,我也不负她。”他看向廖申崖暗淡的眼睛,问道:“廖兄是不是真的可以带我去见她?” 廖申崖转而笑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想还是要告诉你。” “什么事?”陆一林问道。 廖申崖干脆地道:“杨含雪现在怀着孩子。” 陆一林想起和杨含雪那日在衡山脚下客栈的事情,问道:“是我的孩子吗?一定是,一定是的……”掩饰不住喜悦,急切的问廖申崖,“她现在在哪儿?我现在就要见她。” 廖申崖道:“你要见她可以,只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一定满足。”陆一林急切道。 “解除你和黄诗诗的定亲之约,杨含雪定不希望你以别人未婚夫的身份去看她。”廖申崖道。 “这是自然,我从没想过娶别人。”陆一林道,“只是,可能还需要些时日。廖兄曾经在陆遥山庄小住,想必能够理解。” 廖申崖见他眼神坚定,正色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相信陆公子的为人,今晚我便带你去见她。” 陆一林道:“只是,还请廖兄帮忙想个办法,我作为陆遥山庄长子,必须对父母有一个交代。” 廖申崖道:“这个简单,我在来的路上便帮陆公子想好了。” 陆一林惊喜道:“不知廖兄可否告知一二?” 廖申崖凑近他的耳朵,说出自己的计划,二人相视一笑。末了,廖申崖悄声说道:“今晚便行动。” 追影消失 傍晚十分,陆一林去了幼弟陆岩的住处,自从父亲任武林盟主,母亲也分外的忙,照顾陆岩的责任更多是陆岩的乳母王妈子承担着。母亲一如往常的不在,王妈子见了陆一林,恭敬的道:“公子,您过来了。” 陆一林微笑道:“许久没见岩弟了,我来看看他。” 屋子里的陆岩听得兄长的声音,高兴的从屋子里跑出来,“一林哥哥!”他唤道。 陆一林抱起陆岩,“来,让哥哥看看,是不是又长个儿了。” 陆岩稚嫩的声音问道:“哥哥,你这次来,有没有给我带好玩的来呀?” 陆一林道:“哥哥没有带好玩的东西,不过哥哥呀,新创了一套剑法,岩儿想不想看?” “好啊,好啊!”陆岩高兴的拍着小巴掌。 “不过……”陆一林道,“哥哥的剑没有带,不如岩儿随哥哥一起,去哥哥那看看去。” “好啊好啊。”陆岩道,奔向王妈子,说道:“王妈妈,我要去一林哥哥那。” “这……”王妈子道,“夫人吩咐过,让小少爷不能四处跑,如何天儿冷,可别冻着了。” 陆一林道:“王妈妈放心,岩儿随我一同,不会有事儿的。”他顿了顿,“不如,王妈妈随我们一起,也方便照顾岩儿。” “这……”王妈妈只好答应道,“容小的准备片刻,给小少爷带上些吃食。” 夜里,月亮如往常挂在枝头,四处静悄悄的。陆一林在院中练剑,陆岩坐在台阶上,看的津津有味。陆遥山庄里有一条规矩,弟子练剑时,下人不得观看,王妈妈见陆岩身子暖和,便去了偏室,与其他下人们一同恭候。 陆一林今日的剑法稳重而飘逸,与平常颇不相同,陆岩乐的咯咯直笑,他正看的痴迷之际,突然屋顶闪现一黑影,陆岩奶声喝道:“谁?” 陆一林停下剑,问陆岩道:“发生何事?” 陆岩指着屋顶,叫道:“屋顶有人!” 陆一林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夜闯我陆遥山庄!”说着,提剑跃身至屋顶,朝那“黑影”追去。 那黑影原是廖申崖所扮,他一袭夜行衣,谁也认不出他是谁。见陆一林追来,他并不出手,只运轻功逃走,陆一林自然只能追去,并未打斗。 见哥哥追去,陆岩立即大声唤道:“来人呀!有刺客!” 下人们纷纷赶过来,陆岩指着刚才的方向道:“快快,快去追,一林哥哥已经追过去了!” 待陆安和黄小蝶闻讯赶来时,早已没了刺客的身影,同时不见的,还有陆一林。深夜里,他们问陆岩,“你果真看见了黑影,哥哥追过去了?” 陆岩诚实的答道:“我果真看见了,当时哥哥正在练剑,听我说有人在屋顶,便立即去追。” 黄小蝶听得夜里陆一林还在练剑,不免又欣慰又心疼,小儿子素来不说假话,陆一林追了人,却自己不见踪影,她担心的对陆安道:“一林会不会受伤,会不会被刺客所擒?” 陆安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一林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又令人唤来段鸿,谢志侠,陆普节等一干弟子,吩咐他们连夜寻找。 定亲延后 廖申崖假扮的刺客与陆一林逃出陆遥山庄后,廖申崖将陆一林安顿在客栈中,又悄悄返回陆遥山庄,装作熟睡。 清晨一早,他前往陆安处见陆安,担忧道:“晚辈听说昨日有刺客闯入山庄,不知是否有此事?” 陆安叹气道:“不仅如此,小儿陆一林追他,如今却也不见了人。此人想必武功极高,竟将陆一林掳了去。” 廖申崖忍住心中的笑意,大义凛然道:“真是岂有此理,堂堂盟主的陆遥山庄,竟敢说闯就闯,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昨日刺客之事,陆安除为陆一林担心外,唯恐外人认为他威慑不够,刺客这才敢闯入。如今听得廖申崖如此说,恐他也有此想法,若传到廖无尘耳中,只怕坐实了无能之辈了。因道:“贤侄说的甚是,一定要找出那刺客。” 廖申崖道:“如今庄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晚辈实在不宜继续逗留,今日便告辞了,若路上能有陆公子的消息,定告知盟主。” 陆安道:“廖公子才来便要走,还是多住些时日才好。” 廖申崖道:“在下原本为贺陆公子定亲的喜事而来,如今陆公子出了事,在下留在这里,也只能徒添伤悲罢了。” 提及陆一林的婚事,陆安不由又多了分忧心,好在如今黄崇和黄涛都在陆遥山庄,昨夜之事他们一清二楚,也怪罪不得他。对廖申崖道:“那便依贤侄了,贤侄何时再想来,陆遥山庄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廖申崖自小跟随师傅,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陆安总待他这样热情,心中多了几分暖意。回礼道:“陆盟主放心,我定会留心陆兄的行踪。” 廖申崖离开后,陆安吩咐书童去请了黄崇、黄涛与夫人。 黄诗诗知道陆一林追击刺客失踪的消息,不禁心急如焚,她急急的前往姑母之处,此时姑父陆安,和父亲黄崇,叔父黄涛都在。 陆安见了她,道:“诗诗,你来的正好。”原来他们正讨论二人的婚事。 黄诗诗担心道:“我听说一林哥哥失踪了……”才一开口,眼泪便差点掉下来。 黄崇安慰道:“诗诗不急,咱们一定会找到一林的。” 黄小蝶扶着黄诗诗坐在她身旁,对众人道:“如今,要紧的还是他们的定亲之事,请柬都发出去了,该如何对各界武林人士交代呢。” 黄涛道:“武林中人若知道陆家长子平白在家被人掳走,只怕……”他看向陆安,“损了陆遥山庄的颜面。” 陆安道:“我本也有此担心。”他看向众人,“可是我仔细斟酌,比起武林各界的猜疑,一林的诗诗的名誉又何尝不重要?还是告知武林吧,各派知道此事,或许也能为寻找一林提供了方便。” 黄小蝶望着陆安道:“姥爷说的对,一个人连陆遥山庄都敢闯,就意味着他随时也可以闯入其他门派,武林各派知道了,定是要共同讨伐的。” 陆安道:“早晨我试探过廖申崖的看法,他并没有因此小看陆遥山庄,反而更担心一林的安危,武林之中不乏正义之士,我想,大家只会对刺客予以谴责。” 黄崇听了,微微点头,说道:“既如此,那便如实相告。至于婚事……”他看向女儿黄诗诗,“诗诗,你看?” 黄诗诗道:“一林哥哥只是被人劫走,我愿意等他。” 看着诗诗对陆一林的一片真心,黄小蝶颇为动容,温柔道:“既如此,便告知武林,定亲之事延后罢。” 一解相思 这边厢,廖申崖带着陆一林前往郑家庄园,路上的午饭间,听见有人议论道:“听说了吗,陆遥山庄的长子,陆一林失踪了。” “是呀,下月定亲的婚事恐怕也得取消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失踪的吗?”“听说呀,是……” 陆一林与廖申崖相视一笑,看来我们的目的达到了,武林中人并未过多苛责陆遥山庄,陆一林对廖申崖笑道:“廖兄想的法子果然好。” 二人谈笑着上路,不出一日,便到了郑家庄园,想着要见杨含雪,陆一林的心不由紧张。他问道:“含雪果真在此吗?” 廖申崖笑道:“怎么,看你的样子,在害怕什么?” 陆一林道:“我只是担心,不知道含雪会不会赶我走。” 廖申崖笑道:“放心罢,便是她要赶你走,她肚里的孩子也不让呀。” 此时杨含雪懒懒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怀孕六七个月了,已到了阳光明媚的春天。秦婶在一旁侍候,聂楠丰斜倚在院子里一棵树的分枝上。杨含雪的肚子越发大,她时常能感到孩子在她肚子里动来动去。最近她总爱困,眯着眼睛问聂楠丰道:“廖申崖这些时日去哪了,是不回来了吗?” 聂楠丰道:“他不似我们是逃命之身,去哪儿都行。” 廖申崖在门外听见二人的对话,哈哈笑道:“那当然,我可是你们中间唯一的自由身。” 陆一林随他一同入了院子,一进门,便看见斜靠在椅子上,大着肚子的杨含雪。许久不见,她变的圆润了些,脸上少了那些从前的棱角,显得温和而雍容,他呆呆地看着她,直到杨含雪和聂楠丰发现了他。 “陆一林?”聂楠丰看向他,又看看杨含雪,她仿佛不相信,怔怔的看着陆一林。 廖申崖见此情形,冲聂楠丰笑道:“我这些日子,便是去找陆一林了。”他看向杨含雪,“他一定有许多话对你说。” 杨含雪想起他定亲之事,脸色一沉,问道:“什么话?” 一旁的秦婶早已看出其中故事,笑道:“这位可就是孩子的父亲?孩子有父亲在身边,才能更聪慧呢。” “秦婶!”杨含雪喝道,阻止她继续说话。 陆一林走近杨含雪,蹲在她眼前,唤道:“含雪……” 廖申崖见状,示意秦婶和聂楠丰一同离开。聂楠丰随着他走,依依不舍看着此番情境,直到廖申崖关上了门。他问廖申崖道:“你把他带来干什么?” 廖申崖道:“为了杨含雪好,你知道的。” 聂楠丰只好问道:“他来干什么,在这儿呆多久?” 廖申崖道:“恐怕和我们一样,要长住在这儿了。”聂楠丰斜睨他一眼,陆一林来了,他既宽慰,又是难过。 院内,杨含雪看着陆一林,眼里噙着些泪,问道:“你来,是要告诉我,你要成亲了么。” 陆一林眼角微微泛红,“你也知道了,我便知你要将我当作负心汉了。” 杨含雪道:“既知自己是负心汉,还来做什么。” 陆一林握住她的手,“我今日来,便是为了逃脱那婚事,我求你不要赶我走。” 杨含雪将头撇过一边,不再说话。 陆一林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小心翼翼将头靠上去,杨含雪并没有拒绝,他安心地道:“正如刚刚那妇人所说,孩子要有父亲的陪伴才好。我是他的父亲,纵使你要赶我走,孩子定是不肯的。” 杨含雪道:“那是秦婶。” 陆一林闻言,知她接受自己了,高兴道:“好,是秦婶,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你高兴就好。”他认真的看着杨含雪,“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杨含雪叹气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旋即问道:“你来这儿,你父亲知道吗?” 陆一林道:“自是不知,父亲当我追踪刺客失踪了。” 杨含雪不由笑道:“你为了来这儿,可真费心思。” 见她笑了,陆一林的心情也好许多,笑道:“是呀,还盼这位美丽的娘子能体谅我,待我好些。” 杨含雪陷入自己的愁绪,喃喃道:“你父母既让你娶黄诗诗,自然有他们的考量,他们若知道此事真相,只怕该伤心了。” 陆一林道:“我已经有了你,诗诗是我的表妹,我一直拿她当作妹妹,怎会与她成亲?”他凝视杨含雪,“何况,咱们现在有了孩子。” 说起孩子,杨含雪心中想着,是呀,这是我孩子的父亲,怎能与他人成亲?因对陆一林笑道:“你能有这番心意,我该谢谢你。” 陆一林柔声道:“你能允许我留在这儿陪你,我该谢谢你才是。” 二人相视,目光流转,尽是思念。 相依为命 二楼的五间屋子,如今已住了杨含雪,聂楠丰,秦婶,廖申崖四人。如今陆一林来了,廖申崖便安排他住剩下的一间屋子。他打趣道:“这下可好,再来人可没地儿住了。” 陆一林进了屋子,简单收拾一番,打量着这儿的别致,原来这便是杨含雪这段时日的生活,心中微微畅意。 聂楠丰心中隐隐不安,他来到池塘旁,看着涓涓细水。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落寞的身影,想及师父之死,瞧着杨含雪的样子,对陆一林情意颇深,心里不免悲伤。 “师兄!”身后传来杨含雪的声音,他回头看,杨含雪正挺着肚子蹒跚着朝自己走来。若是平时,他定是立即去扶着她,然而今天,他没有。 杨含雪笨拙的坐在他身旁,问道:“师兄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她自是清楚聂楠丰的心思,见师兄不说话,又道:“师兄可是因我留下了陆一林而生气?” 聂楠丰冷冷地道:“没有。” 杨含雪不理会他的说法,径直道:“师兄可曾想过,如果我不留他,再过些时日,他便是别人的丈夫了。” 聂楠丰看着一塘池水,冷漠道:“怎么,你很在意吗?” 杨含雪道:“他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我不想让他成为别人的丈夫。” 聂楠丰冷冷笑道:“我知道,这便是你的心思,你大概早已经忘了师父了。” 杨含雪道:“我怎会忘记师父?” 聂楠丰道:“师傅的死与陆安绝非毫无关系,你却对陆一林真心实意,师父在天之灵怎能不寒心?” 杨含雪道:“师父之死若与陆安无关,我执意不理陆一林,不是冤枉了他么,若与陆安有关系,我自会报仇,有了陆一林这层关系,许多事都方便许多。”她看着聂楠丰,“我早想好了,不论如何,我留下陆一林都没有错。” 聂楠丰默然道:“只怕这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他看着杨含雪,挖苦道:“费心了。”说完欲转身离开。 杨含雪站起来道:“师兄总是责问我,你与陆遥山庄的陆小蒙又何尝没有关系?” 聂楠丰转身看向她,“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我与陆小蒙再怎样,她在我心里从来没有高过你和天月教,你呢?你敢说,陆一林在你心里不如我重要,不如师父重要吗?” 杨含雪道:“陆一林怎么可能比师父重要?可是,可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难道你想让孩子一出生便看不见他的亲生父亲么?” 聂楠丰失望道:“是,我知道,有了这个孩子,他很快就会成为你心中最重要的人。那么,我留在这儿也是多余。” 杨含雪道:“师兄的意思,是想离开么?师兄离开了,去哪儿?天月教也回不去了。” 聂楠丰道:“我去哪儿,与你何干,你又来关心我做什么。” 杨含雪眼眶泛红,“师兄非得如此吗?如今我怀有身孕,师父不在了,师兄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却要在此时离我而去么。” 聂楠丰不再言语,独自坐在池塘旁的大石上。杨含雪,我怎么舍得离你而去呢?我只是害怕,你有了陆一林,我便成了多余的人了。 正式提亲 夜深了,陆一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日见到含雪,看着她大肚子怀着自己的孩子,竟如做梦一般,老天实在对自己太好了。想去看看杨含雪,又担心扰乱了她的睡意,如今天月教的李檐极力追捕含雪,眼下还是呆在郑家庄园,顺利将孩子生下来,再作打算。她身怀六甲,我做父亲了,该早日与她成婚才好,这样想着,慢慢睡下。 翌日,余扇送了两盒饭菜来,虽说廖申崖早已在庄园里另起炉火,平日里秦婶虽包揽了做饭的差事,廖申崖还是每隔几日差余扇送一次吃食,毕竟山里不是什么饭菜都有。随着庄园里的人越来越多,余扇每次得多做好些饭菜。 五人围坐在一楼堂厅的方桌旁,余扇一如往常,送了饭便立即走了,待下顿时再收回这顿的提篮盒。 杨含雪看着他瘦削的背影,问廖申崖道:“何不请他一同吃?” 廖申崖笑道:“他不喜欢同别人一起吃饭。” 聂楠丰探究道:“他倒是奇怪。” 秦婶已然明白眼前这位陆公子便是孩子的父亲,她看向陆一林,给他夹菜,笑眯眯的道:“陆公子,多吃些菜。” 陆一林颔首谢道:“多谢。”旋即抬眼看一下杨含雪,见她的目光也在自己身上,心下窃喜。 倒是廖申崖打趣道:“秦婶,怎么不见你给我和聂公子夹菜呢?” 秦婶笑道:“陆公子是咱们杨姑娘的姑爷,自然该以礼相待。” 一句“姑爷”,直叫杨含雪嘴里的食物呛住,“咳咳”的咳嗽个不停。 聂楠丰皱眉道:“秦婶,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乱说话的毛病?” 秦婶道:“是我看错了,陆公子不是孩子的父亲?” 陆一林连道:“不,不,秦婶,你没有看错,我正是孩子的父亲。”他望一眼杨含雪,“只是,如今还称不上是姑爷。” 秦婶笑道:“既如此,不知要待何时呐?” 陆一林看向杨含雪,笑道:“我自是随时愿意,只是不知杨姑娘怎么想。” 杨含雪看了一眼陆一林,又看看聂楠丰与廖申崖,红着脸道:“实在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廖申崖笑着戳破道:“陆大公子在向你提亲呢。” 杨含雪抬头看了眼陆一林,旋即移开目光,说道:“陆公子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怎能又向我提亲。” 陆一林忙道:“不,我们并没有正式定亲。” 廖申崖笑道:“管他有没有定亲,你们在离开这儿之前把婚成了,任是哪家姑娘,都不好意思再与陆公子有婚约了。” 杨含雪看了一眼聂楠丰,闪躲目光道:“我还没想过此事。” 陆一林道:“那你现在便开始想。”杨含雪抬头,目光相遇,杨含雪赶紧移开目光。 聂楠丰见状,说道:“杨含雪是我天月教弟子,如今师父不在,陆公子想娶含雪,是否应该先问问我这个师兄的意思?” 陆一林放下手中的筷子,拱手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证人,我陆一林,愿娶杨含雪为妻,忠贞一生,矢志不渝,请聂大哥成全。” 聂楠丰看看他,又望向杨含雪,心中五味杂陈,夹了一口菜咀嚼,不再说话。 倒是秦婶笑道:“要我看,陆公子对杨姑娘一片真心,杨姑娘好好考虑罢。” 杨含雪低声道:“吃饭便吃饭,怎的说起这个事情?先吃完饭吧。” 廖申崖圆场道:“对对对,先吃饭,嫁人这种事情,得多给杨姑娘一些时间考虑才是。” 陆一林看向杨含雪,只好跟着道:“好,先吃饭。” 杨含雪看了他一眼,陆一林猜不透那是什么意思,装作认真吃饭,心中莫名忐忑。 目光流转 吃罢午饭,廖申崖看向秦婶,对她道:“秦婶,我昨日瞧见不远处有一颗桃子树,你拿着篮子,随我一同摘桃子去。” 秦婶见廖申崖朝自己使眼色,忙道:“好好,我这便去。” 聂楠丰放下筷子道:“我随你们一起去!” 屋子里只剩下杨含雪和陆一林,杨含雪问道:“为什么不先问我,便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了?” “我……”陆一林道,担心杨含雪责怪自己,沉吟道:“我早有了这个想法,只是秦婶那么一说,我便说出来了。” 杨含雪心中微暖,望着他问道:“早有,是何时?” 陆一林痴痴道:“是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是我们一同跌落悬崖那两个多月的时候,那时只是想想,真正下定决心的,是衡山脚下客栈那次之后,我明白,这辈子,我非你不娶了。” 杨含雪垂眼道:“你应该知道,天月教在名门正派眼中是一邪教,你父母不会欢喜的。” 陆一林道:“我父母的欢喜,最终都是看我欢不欢喜,你不用顾虑这个。” 杨含雪又道:“还有我师父之死,我不知道和你爹到底有没有关系。” 陆一林靠近她坐着,拉着她的左手道:“若是我父亲所为,你便一剑刺死我,岂不是够我父亲痛苦了,你也算报仇了。” 杨含雪捂住他的嘴,看着他道:“别瞎说,不吉利。” 目光流转,情意早不言自明。 陆一林握着她放在他唇边的手,轻轻吻了吻,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杨含雪的心跳个不停,忙放下手,不看陆一林。只听陆一林道:“若与我父亲无关,你平白失去我这样好的相公,不是太可惜了?” 杨含雪抬眼看他,竟没有反驳,说道:“只是如今我师父离世,婚姻大事,还得我师兄同意才行。” 陆一林将她揽入怀中,温柔道:“好,我理解。”他现在终于确定,他在杨含雪心里是不一般的了。 却说廖申崖将秦婶引至桃树下,令秦婶摘桃子,见聂楠丰站在池塘边,便朝他走去,轻笑道:“你倒是挺喜欢这儿。” 聂楠丰良久才开口问道:“你将那陆一林带来,我接受,可你为何撮合他们成亲?” 廖申崖道:“刚刚问你意见时,你不也没反对么。其实你我都知道,这是杨含雪的心意。如果不这么做,日后她会不开心,你看着她不开心也不会开心,而我,随着你们,也开心不起来。” 聂楠丰道:“你这是在说关于开心的绕口令么。” 廖申崖轻轻笑道:“只有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你便依了罢。” 聂楠丰道:“可我当真不想她成婚。” 廖申崖笑道:“她成婚,又不是不认你这师兄了。” 聂楠丰道:“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 廖申崖道:“我知道。可是你也十分清楚,陆一林是孩子的父亲,又是杨含雪心中所爱之人,能成婚,这是最好不过了。不是吗?” 聂楠丰道:“谁告诉你杨含雪爱他?” 廖申崖道:“你没看见,这两天陆一林来了,她即使不哈哈大笑,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神情么?你没看见,我说提亲时杨含雪羞涩的脸庞么。” 聂楠丰道:“我心中清楚又如何,天月教与陆遥山庄有杀师之仇。” 廖申崖道:“为何要用此事绑着杨含雪,绑着她的孩子?现在并不能确定你师傅的死一定与陆安有关联。”他看着聂楠丰,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好了,不管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有这样才对杨含雪最好,那便这样做吧。”他何尝高兴杨含雪嫁给陆一林呢。见聂楠丰低头沉默着,又道:“你若实在不愿撮合,就让杨含雪自己决定,她若愿嫁,咱们祝贺她便是。之后,我也会告诉你一件事情。” 聂楠丰问道:“什么事?” 廖申崖笑道:“先看杨含雪的决定吧,到时你便知道了。” 聂楠丰苦笑道:“你倒十分确定杨含雪会做什么决定。” 师兄做主 春日里最是困倦,第二天中午,趁着大家都去休息,聂楠丰将杨含雪唤至池塘旁,杨含雪知道聂楠丰这几日心中不快,挺着肚子来到池塘旁,微笑着看着聂楠丰道:“难怪廖申崖说师兄最喜欢这儿,真是一点儿没说错。” 聂楠丰站在那大石旁,怔怔望着她,说道:“我找你来,是有事想问你。” 杨含雪不舍师兄因自己不开心,挤出笑容问道:“是何事?” 聂楠丰扶着杨含雪倚靠在大石旁,问道:“那日陆一林提亲之事,你是什么想法?” 杨含雪笑意隐退,说道:“都凭师兄做主。” 聂楠丰道:“我若阻拦,日后你岂不是要恨我?” 杨含雪道:“怎么会呢?师兄若不想我嫁,我便不嫁。这两日我都没和陆一林提及此事,就是害怕师兄伤心。” 聂楠丰心中触动,柔声道:“你只需告诉师兄,你想不想嫁。” “我……”杨含雪垂下眼,随即看向师兄,轻柔道:“师兄问这个,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聂楠丰敞开道:“我是想说,如果你想嫁给他,那便嫁吧,师兄不阻拦。” 杨含雪道:“师兄当真以为我很想嫁给陆一林吗?” 聂楠丰道:“难道不是么。” 杨含雪道:“我承认,我确实对陆一林有喜欢的情分,可师兄真的以为,我的心里会忘记师父,忘记天月教吗?” 聂楠丰道:“近来我确实越来越看不懂你。” 杨含雪继续道:“我那日说过,和陆一林在一起,若陆安真是有心害师父,我报仇便容易些。其实,师兄想想,我的武功不深,生下孩子后,总不能带着孩子一直躲在这儿。回天月教,李姑姑定容不下我,我若与陆一林成婚,李姑姑定不能再为难与我。再者说,也可以依着陆一林陆遥山庄长子的身份,夺回教主之位,光大天月教。” 聂楠丰问道:“师妹果真如此想?” 杨含雪道:“那是自然,师父曾嘱托我一定要光大天月教,可是如今李姑姑是如何掌管天月教的呢?对内横行霸道,对外卑躬屈膝,从她谄媚于陆遥山庄便知,若天月教在她手里,不出几年,只怕江湖上已经没有天月教,何谈光大?” 聂楠丰不由歉意道:“师妹,我竟不如你想的深远。” 杨含雪道:“师兄也不想想,我身为天月教弟子,被师父教养这么多年,怎会真的完全陷入爱情?” 聂楠丰听了,不由自责,望着她道:“是啊,我竟没想这许多,既如此,那你便与陆一林早日完婚罢,我不会阻拦。” 杨含雪温声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师兄答应,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你,师兄若不情愿,我定是不嫁的。” 聂楠丰沉吟道:“罢了,你如今有孕在身,嫁给陆一林,不管是对你还是天月教,都算得上一桩好事。便嫁了罢,师兄祝福你。” 杨含雪眼眶微红,抬头看着聂楠丰,眼里不自禁含了泪水,轻声道:“谢谢你,师兄。” 杨含雪回了阁楼,来到陆一林房间门前,想敲门与他说说话,想着他或许还熟睡着,终是没有敲门,回了自己的屋子。 到了申时一刻,有人敲房门,杨含雪开了门,见是陆一林,想他是刚睡好,温柔的笑道:“怎么过来了?” 陆一林看着她道:“想你了,我便来了。” 杨含雪关上门,陆一林扶着她,问道:“今日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杨含雪道:“还行,今日算是顺畅。” 二人一同在桌旁坐下,杨含雪对陆一林道:“中午我与师兄谈了,他同意了。” 只听陆一林温柔道:“那便好。” 杨含雪看着他,问道:“你似乎有什么心事?” 陆一林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你是因为他同意才与我成婚,显的好像他比我更重要。” 杨含雪道:“你昨天不是还说理解么,怎么今日就变了?” 陆一林看着她道:“我是理解,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说着凑近杨含雪道:“你亲我一下,或许我心里就能舒服些了。” 杨含雪便依着就势亲了下他的脸庞,陆一林坐正,摸着被她亲的地方,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看向杨含雪,杨含雪也正望着他,他红着脸,慢慢靠近她,深深吻上她的唇。良久,才放开她,将她紧抱在怀里。杨含雪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羞涩的问道:“心里舒服些没?” 陆一林闻着她的发香,抱的更紧了,连连点头道:“我们即日便完婚,趁着孩子出生前。好吗? ” 杨含雪依偎着,柔声回答道:“好,你说如何,便如何。” 她的回答像极了寻常家庭的妻子,陆一林深深沉醉,只想就这样,与她永世不分开。 兄弟相认 临近晚上,陆一林来到廖申崖房间,将银子塞入他手中,对他道:“含雪答应我了,麻烦廖兄托人帮我带些成亲需用的东西到这儿来,我想就在这庄园里办婚礼。” 廖申崖一瞬的失神,随即笑道:“好呀!真不错,没想到这么快。” 陆一林拱手道:“此事还要多谢廖兄帮衬。” “哪里哪里。”廖申崖笑道:“能促成你们这对幸福鸳鸯,我也算是做了功德。” 陆一林想起那日在天月教望琴湖曾见廖申崖找杨含雪攀谈,此次郑家庄园亦是他的帮助,因对道:“廖兄对含雪和我多番帮助,我一定不忘此恩。” 廖申崖恐他多想,因笑着问道:“我呀,还想在你们的大婚之前当众宣布一件事,不知陆兄认为如何?” 陆一林问道:“是何事?” 廖申崖道:“想必陆兄肯定不解,我为何一而再的帮助天月教两名弟子。” “哪里。”陆一林不承认的笑着。 廖申崖道:“陆兄自小父母双全,锦衣玉食的生活在陆遥山庄,恐怕难以想象,也有一些孩子,自幼双亲皆亡,只能跟着兄弟姐妹流浪生活。” 陆一林道:“哪里哪里,幼时我也常跟随父亲四处历练,见过这些情形。” 廖申崖道:“陆兄肯定不知,我就是这样的孩子,从小跟随兄长生活,在我六岁的时候,与兄长走散,被我师父收留,这才去到无崖山。”他顿了顿,看向陆一林,“而聂楠丰,就是我的亲哥哥。” 陆一林惊讶地看着他,难以想象,无崖山的传人与天月教弟子竟会有这番缘分,定了定心神,温言道:“这世间万事复杂,当真是让人想不到。” 廖申崖继续道:“我第一次知道他名字时,还担心只是同名同姓,后来有许多事情,让我确定了是他,这才三番五次帮助他们。” 陆一林道:“所以,廖兄是想在何时公布此事?” 廖申崖道:“就在今晚。”他看着陆一林,“你也看出来了,他早已习惯将杨含雪当作他的全部,可杨含雪已经有了你的孩子,只有你们早日成婚,他才能早日放下。” 陆一林若有所思道:“不曾想,原来廖兄竟有如此考量。” 廖申崖怅然道:“他把杨含雪视作他唯一的亲人,才难以接受这个师妹不再属于他,若他知道弟弟还没死,还活生生在他眼前,或许他能更快的接受这个事实。” 陆一林心道:其实廖兄有所不知,家姐日日惦念他,他却没有放心上,总是粘着杨含雪,怕不仅仅如你所说。又想着,这是姐姐女儿家的心事,不便对外人道,因而只好道:“不管怎样,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找到亲生兄弟,真是喜事一桩!” 到了吃完饭时,杨含雪、秦婶、聂楠丰、陆一林、廖申崖依次而坐。秦婶对杨含雪道:“姑娘吃完饭,再多吃些苹果,对孩子好。” 杨含雪微微点头,面带谢意的看着秦婶,笑着道:“知道了。” 秦婶又道:“姑娘与姑爷的婚事不知打算如何?要早些,否则以后身子越发沉重,怕是受不了累。” 杨含雪看了一眼聂楠丰,又看向陆一林,陆一林望着她道:“我们也是想着,早日完婚。” 廖申崖道:“我看啊,再过几日三月初八,便是黄道吉日了。” 秦婶笑道:“好啊好,这真叫上天保佑,越快越好!” 杨含雪看了看聂楠丰,说道:“这么快,会不会来不及准备?” 廖申崖笑道:“这个你放心,我明日便差郑康和余扇去办,包管你满意!” 杨含雪又看了看聂楠丰,只见他缓缓道:“那便这样吧,就定在初八吧。” 廖申崖见他面有苦色,站起来对众人道:“借此时机,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大家。” 杨含雪问道:“什么事情?” 廖申崖问杨含雪道:“你可还记得你曾经说我和聂楠丰长的相像?” 杨含雪道:“自然是记得。” 廖申崖转而看向聂楠丰,道:“是,我就是二蛋,是你的弟弟。” 聂楠丰看着他,他有点不敢相信,我的弟弟我找寻了二十年的弟弟,这样便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目光深邃,问道:“为何那日提起你却没承认?” 廖申崖如实道:“我答应过师傅,不对任何人提及自己的身世,今日能告诉你们,缘于后来我请示过师傅,师傅同意我们兄弟相认。” 聂楠丰仔细端详他,不仔细看不觉得,这样一瞧,那眼睛和眸子,不正是走散的弟弟么。声音颤抖问道:“那日,你是怎么失踪的。” 廖申崖回忆着,眼眶渐渐湿润,说道:“那天,我们才新去了一个集镇,住在城北的破庙里,你说出门找些吃的,我开始没打算跟着,后来却又想跟着你,我以为我追得上你,可是到了集镇,人越来越多,渐渐的我就看不见你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回我们住的那个破庙……” 聂楠丰声音哽咽道:“二蛋,真的是你……” 秦婶感动,流着眼泪道:“真是太好了……” 杨含雪看着二人,师兄真的找到弟弟了,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的心结,总算找到了。若我也能找到我父母是谁该有多好,这样想着,她欣慰的望着师兄,眼神落在陆一林眼里,陆一林干脆看向别处。 筹备婚礼 翌日,廖申崖一早离开庄园,他来到郑记当铺,嘱咐郑康一定要买上好的料子,郑康嘿嘿笑着问道:“是那兄妹二人要成亲了吗?” 廖申崖心道,江湖中人并不知真实情况,陆一林在郑家庄园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因对他道:“别管那么多,只记住,采办各项时都要最好的,若别人问起,就道是你远房亲戚托你办,知道吗?” 郑康自然听从,说道:“公子放心,小的明白其中要害,我混迹市井多年,一定给这新人添置最好的!” 廖申崖会心一笑,却叫郑康不明白了,问道:“公子,小的好生奇怪,那日所见那杨姑娘,不是公子你的心上人吗?怎的她与别人成亲,您还为她操办这个?” 廖申崖收起笑容,正色看着他道:“我何时说过她是我心上人?你呀,做好我交代你的事就行了。” 郑康讪笑道:“好好好,公子莫气,是小的失言,小的失言……” 郑康一日内便买下了所有婚礼所用,骑马送至庄园,廖申崖出来接住,有好多包袱。郑康道:“我帮公子送进去,帮你们装扮吧。” 廖申崖恐杨含雪不喜外男逗留,便道:“不必了,你早些回去,看好当铺。” 郑康走了,廖申崖当下便唤来聂楠丰、陆一林和秦婶,大声道:“来喽来喽,为新人们装扮婚房啦。” 杨含雪搬了个椅子坐在门口,看着他们忙来忙去,心中忽然有一股幸福之感,心想着,若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挺好。 在几人的忙活下,不一会儿,原本美丽的庄园,这下更是花团锦簇,悬灯结彩,给庄园添了几分喜庆。 秦婶喜气洋洋的走过来道:“姑娘,看着可喜欢?” 杨含雪点头笑道:“喜欢。” 秦婶将杨含雪扶进屋子,笑道:“姑娘好福气!有这样好的郎君,这样好的哥哥和朋友,当真是天下最幸福之人了。” 杨含雪羞涩道:“是吗?我竟不曾察觉。” 秦婶道:“正所谓,身在福中不知福,秦婶啊,可是都看在眼里,我呀,为姑娘高兴!” 杨含雪微微笑着,恍惚间也觉得此情此景,记着一辈子也不为过。 凤冠霞帔 三月初八这日,秦婶为杨含雪穿上大红婚装,对镜梳妆,秦婶道:“姑娘,你真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了。” 杨含雪莞尔一笑,任秦婶为她盖上喜头。到了时辰,陆一林穿着官服来接杨含雪去礼堂,大红的新郎礼服映着他洋溢着幸福的脸庞,当真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英俊。这礼堂便是一楼的大堂装扮一番而成了,虽称不上金碧辉煌,却温馨别致。 廖申崖作为二人的主婚人,一脸微笑的看着二位新人走来,待二人站定,高声喊着,:一拜天地!”二人跪下依礼朝拜。“二拜高堂!”因二人双亲皆不在,聂楠丰作为杨含雪师兄,便充当长辈了。“夫妻对拜!”二人对拜,他们完成了人生中这一神圣的仪式。 此刻开始,他们二人就是真正的夫妻了。及至敬茶时,因长辈不在,便将茶递敬给他,聂楠丰喝了茶,这场婚事便算圆满。 夜晚,陆一林挑起杨含雪的红盖头,烛光辉印,看着杨含雪美丽的红嫩脸庞,他心醉不已,看着她的脸庞,喃喃道:“你真美。” 杨含雪微微一笑,陆一林将酒递于她,二人喝下交杯酒。 陆一林脸色红蕴,痴痴的看着她道:“这下,你便是我的妻子,怎样也赖不掉了。”说着,朝杨含雪的脸庞吻去,随即放开她道,歉意问道:“没能给你盛大的婚礼仪式,你会不会怪我?” 杨含雪浅笑道:“若论盛大还是今天这样,我反而更喜欢今天这样。” 陆一林将她拥入怀中,温柔道:“你喜欢就好。”过了一会儿,低声道:“秦婶说你有孕在身,咱们不便同房,否则啊……”他看向杨含雪,眼中似乎有一团火,最终只是吻住她的额头,“余下,咱们便是好好期待孩子的出生了。” “嗯。”杨含雪点了点头,感受着陆一林身上的温度,竟觉一切如此不真实。抬眼看他俊俏的脸庞,轻轻吻向他的脸。 良久,二人相拥入眠, 这边厢,聂楠丰在大堂里闷闷的喝酒,廖申崖走过来道:“怎么,心情还是不好吗?”说着,拿起聂楠丰面前的酒,自己喝了两口。 聂楠丰道:“事情到了这一步,还谈什么心情好与不好。”说着,又喝了几口酒,对廖申崖道:“你没看想,他们成婚时,我是作为长辈受礼,余下的日子,这便是我和她关系的定位。” 廖申崖道:“哥哥莫伤心,你还有我这个弟弟。” 聂楠丰“嘘”的一声,示意他声音小点儿,醉状道:“别吵了她二人休息。” 人世间的情谊分为许多种,不一定爱情是一切,不一定结发便是永恒。 翌日,陆一林一早便醒来,仔细看着杨含雪熟睡的脸庞,不忍打搅她,轻手轻脚穿衣去池塘打鱼,下楼时遇见秦婶在忙活,对她道:“秦婶,我去捉几条鱼来。”走近秦婶,低声道:“她还睡着呢。” 秦婶笑道:“姑爷尽管放心,我肯定会照看好的!” 过了一会儿,杨含雪醒来,被子上还有陆一林的体温,她忽然想起那日在衡山脚下客栈的事情,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一切竟如做梦一般。 她近来总身子困,因而也不想起床,又过了不知多久,陆一林开门进来,见她还睡着,走近床边,温柔道:“醒啦。” 看着杨含雪轻轻点头,陆一林温柔道:“我刚去捉了几条鱼,现下秦婶正做鱼汤呢。”他望着杨含雪,柔和道:“本来我想自己做的,秦婶说她才知道怎么做对孕妇最好,便由着她弄了。” 杨含雪道:“竟不知,你也会炖汤么。” 陆一林笑道:“我知你爱吃鱼,故对此上心了些。” “你怎知道我爱吃鱼?”杨含雪问。 陆一林道:“当日在虎穴中,徐敬章给你做鱼,你吃了好多,在悬崖下你也最爱吃鱼。” 杨含雪温柔看向他,“你还记着呢。”她坐起,双手环住陆一林,感激道:“谢谢你。” 陆一林抵着她的额头,心跳的有些快,“说什么呢,咱们都是夫妻了。”杨含雪却抱的越发紧了,陆一林也抱紧她,再也不想分开。 溪旁练剑 聂楠丰很早便去溪水旁练剑,这是他除了那水塘,寻得的第二个好去处。他素日勤奋,在郑家庄园的这段日子,从未放松过对武学的追求。 杨含雪如今婚嫁,自己又找到了弟弟,他觉得人生似乎和从前有什么不同。廖申崖一直关心着他,一早不见他,便来寻他,“果然在这里!”廖申崖道。 聂楠丰道:“你也来了?不如我们比试剑法如何?” 廖申崖笑着拱手道:“那弟弟便不相让了!” 青山翠黛,微风徐徐,溪水一如往常的清澈。二人临溪舞剑,聂楠丰的剑法深沉稳健,廖申崖的剑法亦踏实有力,二人交战良久,仍不分上下。 五个回合过去,廖申崖停下手中的剑,对聂楠丰道:“都说天月教的武功邪魅,我与你交手,却觉稳健的很。” 聂楠丰道:“邪魅或指我师傅自创的‘月香烟’功夫,那是天月教绝学,只有教主才可以练,我练的剑法与之无关。” 廖申崖道:“都知道天月教以“月香烟”这门功夫闻名,你不练月香烟,剑法竟能如此高深……”忽然,他灵机一动,问聂楠丰道:“你可知道你师傅从师于谁?” “这个我竟不知。”聂楠丰道,“从未听人提起过。” 廖申崖道:“这便怪了,武林中人素来注重师道,你师傅武功高深,怎的从未听人说过她师从于谁。” 聂楠丰细想,果真如此,因道:“这倒确实是。”又问廖申崖,“那你说说,你的师傅从师于谁?” 提及师傅,廖申崖一脸骄傲道:“我的师傅廖无尘自幼为无崖山弟子,自然从师于无崖山。你别看我们无崖山平日里少于武林接触,事实上连现在的武林盟主陆安行事都须看我们的脸色呢。” “哦?这么厉害。”聂楠丰揶揄道。 廖申崖道:“可不是。可我看你的剑法稳重高深,该也是道行较深之人所创剑法,绝非你师傅那般邪魅功夫所能创的。” 聂楠丰不满道:“你可千万别小看我师傅。” 廖申崖道:“我并非小看她,你自己想想便知。” 聂楠丰心中迟疑,道:“那你倒是说说,不像我师傅的剑法,像谁的?” 廖申崖道:“这便奇了,我常奉师命行走于江湖,通常看人使的什么招便知是什么教派,可你的剑法根源我当真是没有见过,不仅没有见过,与那日你师傅所使招式也不像是承同一门派。” 聂楠丰笑道:“这样说来,终究是你见识浅薄了。” 廖申崖望着他,玩味道:“我忽然对你师傅师从于谁感兴趣了。” 廖申崖的一番话令聂楠丰也不禁细想,师傅似乎从来没有提过她的师傅是谁,她一身武功,绝不可能全靠自己钻研,更不可能凭空而来。 再说“月香烟”的功夫,教中除了师傅一人,无第二个人习得,唯有现在的杨含雪作为继承掌门人有其秘笈。 他想到薛李二位姑姑,二位姑姑自建教以来便跟随师傅,她们是怎样相识的?二位姑姑虽不会“月香烟”,剑法和内功却也敌得过现今武林的大部分高手。那么,他们的武功到底从何处习来? 他陷入思绪,直到廖申崖打断了他。“想什么呢?” 聂楠丰道:“没什么。”随即话风一转,说道,“秦婶说杨含雪近日胃口总不好,不知这是怎么了。” 廖申崖道:“还说没想什么,不就是在想你那师妹么,大概是与怀孕有关,不会有什么事的。” 聂楠丰微微一笑,这回他是真的错了,只是并不揭穿,“你说秦婶能照顾好她吗?” 廖申崖道:“放心,不是还有陆一林么。” 聂楠丰道:“放心,哪那么容易,关于杨含雪,我对我师傅有过承诺。” “哦?什么承诺?”廖申崖问道。 聂楠丰道:“我答应过我师傅,照顾杨含雪一生一世。” 廖申崖道:“我真的很奇怪,你师傅似乎对杨含雪过于好呢。” 聂楠丰想起曾偷听薛李二位姑姑说起杨含雪是师傅亲生女儿的事,稍有迟疑,还是没有说出口,只道:“含雪乖巧聪明,师傅喜欢她也是正常的。” 廖申崖道:“你和杨含雪同一师门,杨含雪的武功差你不是一点半点,一看便知平日习武不如你用功,若我是你们的师傅,当然是喜欢你多一些。” “你似乎对我们天月教十分感兴趣。”聂楠丰眯眼看着他问。 廖申崖道:“武林中人,谁对你们天月教不感兴趣?平平白白杀出一大邪教,还没人奈何得了,说不感兴趣肯定是假的。” 聂楠丰道:“你忘了?如今天月教在我李姑姑的带领下,已经归顺陆盟主,不再是邪教了。” 廖申崖道:“邪教如何,名门正派又如何。”他不正经的看着聂楠丰,“名门弟子陆一林还不是被你那邪教师妹迷的死死的?” “哎……”聂楠丰道,“我可不愿意听你这样说。” 廖申崖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们继续练剑!” 生子轩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杨含雪的产期临近,虽陆一林和秦婶等人早将生产之时所需的东西准备齐全,因没生育过,杨含雪心中还是莫名害怕,便将陆一林打发至其他屋子,令秦婶在房间里支了个小床,日夜看护。 这日夜间,突觉腹痛难忍,她唤道:“秦婶,秦婶……我怕是要生了。” 秦婶闻言立即起身披上袍子,道:“哎,哎,我这便准备。”秦婶起身出门,将陆一林叫醒,“姑爷,姑爷!姑娘要生了!” 陆一林听见,忙应道:“我这便起!”说着忙穿衣起身,依着秦婶的吩咐,来到一楼早准备好的炉子旁烧水。 聂楠丰与廖申崖闻迅亦起身,只见秦婶忙活来忙活去,房间杨含雪痛苦的叫喊声,“使劲,再使劲!”是秦婶鼓励的声音,三名男子在门外站着不知所措。 廖申崖道:“咱们还是下楼坐着等吧,这妇人生孩子啊,慢得很。” 陆一林道:“我是孩子的父亲,自然得在这门外候着,不如你们先去歇息。” 聂楠丰瞥了他一眼,只道:“我还是随申崖在一楼等着吧。” 陆一林在门外踱步,听着杨含雪撕心裂肺的叫声,只恨自己不能替她受这份痛苦。 天已渐渐的白了,忽然,只听“啊,啊”孩子的哭叫声从房间传来。 “生了!”陆一林激动道,他看向聂楠丰与廖申崖,“生了,生了!” 聂楠丰和廖申崖踉跄的上了楼,聂楠丰问道:“秦婶,是不是生了?含雪可好?” 秦婶在房间里笑着回答道:“母子平安,是男孩!”几人这才放宽了心。 杨含雪躺在床上,大汗淋漓的望着孩子,虚弱道:“秦婶,把孩子给我看一眼。” 秦婶将孩子抱过来,宽慰道:“你别动,让我抱过来。你呀,记着,接下来的一个月,可是万万记着好好儿听我的话,不然要落下病根的。” 杨含雪望着孩子细嫩的脸庞,满眼都是爱意,“刚生下来时,还哇哇直哭,这会儿,又这般恬静的睡着了。” 秦婶笑道:“小孩子啊,就是这样。” 此时只听门外的陆一林焦急道:“秦婶,你们都好吗?我可以进去吗?” 秦婶笑着望着杨含雪,“瞧,孩子爸爸要来看孩子来了。” 杨含雪微微一笑,秦婶道:“姑娘呀,可千万记着,这陆公子对你真心实意,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自己,好好和他过日子,我保管呀,你的余生要多幸福有多幸福。” 杨含雪笑道:“我知道了,秦婶,那……让他进来吧。” 陆一林进了房间,看着孩子,万分欢喜,又望向杨含雪,“还好吗?”他握起杨含雪的手,“辛苦了。” 杨含雪虚弱的笑道:“快看看咱们的孩子,给他取个名字。” 陆一林从秦婶手中抱过孩子,坐在床边,对杨含雪道:“咱们给他取个名字罢。” 杨含雪笑道:“叫‘轩儿’,‘轩辕剑’的‘轩’,如何?” 陆一林问道:“可是有何意?” 杨含雪笑道:“我也没想过何意,就是看着他,想起这个字,煞是喜欢”。” 陆一林温柔的笑道:“好,就听你的。”过了一会儿,又道:“不如中间加一个‘少’字,如何?” 杨含雪呢喃道:“陆少轩……陆少轩。” 秦婶在一旁笑道:“这名字好,一听这名字啊,就是一个年少有为的好公子。 ”杨含雪笑着揶揄道:“秦婶倒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说着抬眼望向陆一林,“就叫这个名字。” 宜室宜家 从前不曾仔细留意,到如今自己,才知妇人生孩子是如此吃力之事。在床上躺着任由秦婶和陆一林照顾了一个月,秦婶才许杨含雪出门。 这段日子,聂楠丰和廖申崖日日切磋武功,二人功力都有了许多长进。如此又过了三四个月,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不觉间冬天又到了,山间一日冷过一日。 冬日里,刚到酉时,天已经黑了,几人围坐在炉旁取暖,此时陆少轩已经五个月大了,秦婶抱着他,笑嘻嘻的逗着。杨含雪烤着火,视线从未离开过陆子华。 陆一林坐在杨含雪身旁,与她的手一同伸在火炉旁。此时听得廖申崖道:“我要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几人一同抬头看向廖申崖,他难得如此认真,定是有事情了。 聂楠丰最先问道:“什么消息?” 只听廖申崖道:“我接到师傅的传信,令我速速回无崖山,我打算明早启程,怕是不能在陪各位了。” 几人听了,沉默不言。 杨含雪道:“这庄园原是你找的,你走了,我们也不好一直呆在这儿。” 廖申崖道:“这是什么话,我走了,你们想住多久住多久,我会跟郑康说的。” 陆一林道:“这园子,原是我和含雪成亲的地方,廖兄可方便对那郑老板说一声,不管什么价钱,我愿将它买下来。” 廖申崖笑道:“罢了,这是郑康父亲修建的,只怕那郑老板不愿意卖。” 杨含雪不禁问道:“那郑老板似乎对这庄园看道十分宝贵。” 廖申崖想了想,还是对他们道:“这庄园是郑康的父亲最后一次亲自监工的园子,原本是为一个女人修建,可那女人最终却弃郑父而去。这园子留在这儿,也算郑康对他父亲的念想了。” 杨含雪问道:“那女儿为何弃郑父而去” 廖申崖道:“似乎是她的家人怪罪郑父已有妻儿,而那女子还是二八年华,不愿她做外室吧。” 杨含雪怅然道:“真没想到,这院子竟然还有这些缘故……” 聂楠丰见杨含雪怅然若失,不愿她伤怀,便说起别的道:“既然申崖要离开,不如我们一同离开这儿吧。”他看向杨含雪,“如今你已嫁给陆遥山庄长子,想必此时回去,李姑姑不会再为难。自孩子满月,我便常见你习练武功,如今练的如何?” 杨含雪道:“如今只‘独门一月’练到第五层,‘香气漫天’和‘烟雾缭绕’我只记下了经法。但这三门功夫原是相通的,既独门一月至第五层,另两门功夫便是囊中之物了。” 廖申崖道:“我见月香烟武功狠绝,不知怎的,觉得不太像正派武功。依我看啊,杨姑娘,哦,不,此时该称你为陆夫人,还是不要练这至阴至邪的武功,与陆公子回陆遥山庄,好生当少奶奶才是。” 陆一林亦道:“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着,你若想练武功,不如连陆遥山庄的,我像你保证,我的所有武学都愿毫无保留的交给你。” 杨含雪道:“师父既令我当天月教的教主,自是对我有期望,我实在不愿只顾自己安乐,弃天月教于不顾。” 廖申崖道:“你如今是与陆一林真正拜过天地的妻子,又有了孩子,即便要回去,你也该先随陆一林回陆遥山庄才是,带着孩子见见公婆家人。” 陆一林感激的看一眼廖申崖,笑道:“是呀,廖兄说的是。”又看向杨含雪,“不如我们先回陆遥山庄,如今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又有了孩子,我父母肯定会待你好的。天月教的事,等回去之后再商议。” 杨含雪看了看聂楠丰,聂楠丰见了她询问的眼神,说道:“你既有了陆家的孩子,陆遥山庄早晚要去,何况你的武功也需多修炼些时日,先在陆遥山庄住下,等武功练稳了再回天月教也不迟。” 杨含雪问道:“那你呢?” 聂楠丰道:“我当然是随你一同去陆遥山庄。”他看向陆一林,“陆大公子不会不乐意吧?” 陆一林道:“你能赞成杨含雪随我一同回去,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不乐意?” 廖申崖道:“如此便定下来了。”又关心的看向秦婶问道,“秦婶,那你呢?” 秦婶道:“我无亲无故,照顾少轩也习惯了,如若姑娘和姑爷不嫌弃,不知可否带上我?” 廖申崖笑道:“秦婶又忘了,如今呀,要叫她陆夫人!” 几人笑开,杨含雪看了眼陆一林,面露羞意,都映入聂楠丰的眼帘。杨含雪随即回答秦婶道:“自然是好,我也担心少轩离开你不习惯呢。” 如此一说,当日夜里,几人便各自收拾好行李。 夜深了,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杨含雪紧闭窗户,在这郑家庄园住下竟有一年多了,早已习惯了这儿,想及明天要走,心中竟有不舍。又想到要随陆一林回陆遥山庄,心中不免忐忑。 她从未忘了师傅之死与陆安的关系,若去陆遥山庄,或许能调查出什么线索。此时孩子和秦婶在屋里另一张床上睡着,生下孩子后,秦婶依旧在杨含雪的屋子睡,便于照顾孩子,她发出微弱的鼾声,似乎没有烦恼,真叫她羡慕。 决定离开 翌日一早,杨含雪打开窗户,发现外面的树上,地上,已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此时大雪已停,看样子今日不会再下了,天儿这么冷,她忽然担心此时出发孩子是否受得住冻。 此时见秦婶也醒了,杨含雪问道:“若今日出发,外面这么冷,孩子受得了吗?” 秦婶道:“孩子毕竟还小,下雪化雪都冷,不如晚些时日。” 杨含雪道:“廖申崖有师傅催着,今日肯定急着走,我们不赶时间,不如等积雪化了,过几日再走也不迟。” 因而去与聂楠丰和陆一林商量,二人闻担心陆少轩禁不住冻,自然同意。只有廖申崖的师傅令他速速回去,他却是耽搁不得,踏着雪,当日便离开了郑家庄园。 至巳时,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虽有暖意,可屋外毕竟有冷风。陆一林独自在一楼厅里烧了炭火,心下想着,等杨含雪下来时能坐在这儿取暖也是好的。 烧好炭火,他提剑出门,这么大的雪,或许能在山上抓些野鸡兔子之类的,便够这几天的吃食了。出了门,却见地上积雪有杂乱的脚印。 他知廖申崖一大早已经离开,杨含雪和秦婶尚在屋子里,因此清楚是聂楠丰的。他顺着脚印走,直到在一片小坡上看见聂楠丰,聂楠丰正蹲在一颗大树下,似乎等待什么。 他喊道:“聂公子,你在这儿干什么?”却见聂楠丰朝自己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自己别出声。 陆一林蹑手蹑脚走到他身旁,小声问道:“在这儿干什么呢?” 聂楠丰小声道:“刚刚我追捕一只兔子,它躲到这树洞里来了。” 陆一林明了,原来他与自己一样,是出来捕食的,只听他问自己道:“你怎么来了这儿?” 陆一林道:“我原想出来抓几只野鸡,看见你的脚印,便顺着过来了。” “是想抓了炖给我师妹吃吧?”聂楠丰带着笑意道。 “自然是。”陆一林说着,瞅了瞅别的地儿,对聂楠丰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及至中午,二人抓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他们一同朝庄园走去,聂楠丰笑道:“在化雪之前,这些总够我们吃了。” 陆一林手里提着两只鸡,笑道:“是啊,瞧这太阳,或许明日雪便化完了。” 二人相视一眼,从未想过两人可以这样交谈。 雪地捕食 过了一些几日,天终于放晴,地上的雪也化了。杨含雪,陆一林,聂楠丰,秦婶一行四人带着陆少轩回陆遥山庄。 因着陆少轩不过半岁,几人备了一辆马车,杨含雪抱着陆少轩,秦婶在旁陪着,他们三人坐在马车中,聂楠丰与陆一林在前驾车。 想着要去陆遥山庄,杨含雪便想起陆安和师父,原本是怨恨陆安的,如今因着陆一林的缘故,她愿再仔细调查师傅之死,如若真与陆安无关,从此便也放弃报仇的念头。 一路走走停停,这样走了十多日,终于在腊月十九这天到了五台山脚下。陆遥山庄离五台山不远,当日到五台山时已是晚上,几人便决定先在客栈歇息一晚,翌日再回陆遥山庄。 几人入了一家名唤“风云”的客栈,一个三十多岁左右的老板模样的人上前招呼道:“几位客官有何需要?” 这老板名叫曹典,十六岁便在这家名叫福源客栈里跑堂,至今已有十八年了。七年前原客栈老板故去,曹典便接手了这家客栈,甚是精明。 他看着陆一林,像极了告示上陆一林的模样。原来陆一林自失踪后,陆遥山庄广泛寻找,于这附近的集市客栈,更是大力打听。又瞧着身旁的秦婶抱着个孩子,他因不知其底细,便不声张,只管招待他们。 只听陆一林道:“要三间上好的客房。”他看着杨含雪温柔的道:“今晚我们便在这歇息。” 杨含雪含情点头,曹典看在眼里,心中道:天下人都知陆公子与黄姑娘订婚之际却失踪了,如今与这姑娘这般亲热,这婶婶怀中又抱着孩子,其中必有故事。 很快召来人手下得力的小厮,对几人道:“客官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待几人上了楼,他唤来素日信任的小厮,问道:“你看刚刚那姑娘,是不是很面熟?” 小厮道:“我也瞧着面熟,只是想不起了,似乎不曾见过。” 曹典道:“你手里可还有一年多前天月教贴过的告示,说是教中弟子逃跑,若有人告知消息,悬赏一百两银子。” 小厮道:“有有有,我当时留了一张糊窗户呢。” 二人去了小厮房间,仔细一看,画中之人果然正是今日所见的姑娘。另一旁的画像正是聂楠丰,那小厮道:“不仅那位姑娘,这画像上的男人,正是刚刚穿黑衣的男子,掌柜的,咱们发财了!”他惊笑道。 曹典将画像卷起道:“此事过了一年有余,不知天月教如今是何态度,再者,如若我没看错的话,那位白衣男子正是陆盟主的长子,他们看来关系密切,咱们可得小心行事,不能惹祸上身。” 小厮道:“您说的对,他们这些武林高手,都杀人不长眼睛哩。” 曹典道:“如今陆盟主统领江湖,武林清明。”他仔细斟酌,依旧不愿放弃进账一百两银子的机会,“咱们且试一试,只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我们报的信,包括天月教的人。” 小厮点头,一切自是依掌柜的吩咐。当日夜里,为着那一百两银子,曹典立即派了两个杂役骑快马前往天月教通报。 杨含雪等四人竟豪未察觉出,翌日一早四人一行离开客栈,径直前往陆遥山庄。好在襁褓里的孩子熟睡,并不吵闹,至巳时,已到了陆遥山庄。 傅冉拦路 “前面便是陆遥山庄了。”陆一林道,杨含雪是第一次来陆遥山庄,想及她要见自己的父母,自己又失踪半年多毫无音讯,他心中略有忐忑,仍是对杨含雪道:“别紧张。” 聂楠丰故作轻松道:“倒是挺气派。” 到了正门,守卫见是陆一林,惊喜道:“公子,您回来了!”他们并不识得杨含雪与聂楠丰,见他们随陆一林前来,对他们皆以礼相待。 陆一林问道:“我父亲母亲可都在庄里?” 守卫忙道:“都在。盟主和夫人都担心您的去向,如今可算是回来了。” 陆一林看向杨含雪,问道:“准备好了吗?” 杨含雪微微的点头,自答应随他一同回来,她日夜准备着,想象着今日之情景。 进了门,眼前跃入的是一座座屋宇楼阁,佐以各种花树,如今虽是冬季凋零,却别有一番风味。 几人跟随陆一林朝前走,最先看见他们的是陆小蒙,她原本心中无聊,出来转转,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聂楠丰了,陆一林也失踪这许久,日子当真是无趣。 走着走着,眼前竟有了聂楠丰的身影,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聂楠丰怎么会出现在陆遥山庄呢。又看见聂楠丰身旁站着的是陆一林,心道,我当真是迷糊了,怎么今日竟出现了幻觉?捏了捏手心,竟有疼痛,眼前一切难道是真的? 正迟疑着,只听陆一林的声音传来,“姐姐!”陆小蒙看向陆一林,朝他走去,“弟弟,真的是你?我还当自己做梦呢。”说罢看了一眼陆一林身旁的聂楠丰,二人目光相对,多日不见,她看上去越发楚楚动人。 陆小蒙问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呢?你们从哪儿来?”看着一旁的杨含雪,她的发髻挽起,杨含雪旁边是一个婶婶,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恐是聂楠丰的孩子,问道:“这是……” 陆一林淡然的笑着道:“这是我和含雪的孩子。”他看了一眼杨含雪,又对陆小蒙道:“姐姐,我和杨含雪成亲了。” “成亲?”陆小蒙道,“诗诗还在庄里呢。”又见杨含雪在前,只好将其余所说的咽了回去。她看向孩子,问道:“这孩子几个月了?”她问道,小心翼翼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蛋,陆一林的孩子,她已经成姑妈了。 杨含雪回答道:“快六个月了。”她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温和而轻松。 陆小蒙看了陆一林一眼,虽心中困惑,终是被那侄子可爱模样惹的怜爱,提醒他们道:“你们且先随我来,晚些再去见父母。” 几人看出她有事要说,皆随她穿小路来至她的屋子。聂楠丰第一次见到陆小蒙生长之地,屋子里淡香雅致,看得出主人是个有心思的姑娘。 陆小蒙关上门,转身问他们道:“这些时日你们都在一起吗?你们在哪儿,爹通知了武林各派都找你们,一点消息也没有。” 陆一林道:“是,这段时间我们都在一起,我之所以失踪,就是为了逃脱与黄诗诗的婚事,去见杨含雪。” 陆小蒙道:“这么说,普节那晚所见的刺客不过是你们设计的一场戏?” “是。”陆一林点点头。 陆小蒙看了眼聂楠丰,见聂楠丰也看着自己,陆小蒙移过目光,看向陆一林,“诗诗和两个舅舅如今还在庄里,爹娘还打算找到你之后继续定亲呢。” 陆一林道:“你看,如今我孩子都有了,怎还谈定亲之事?” 陆小蒙道:“如此以来,两个舅舅不悦,陆遥山庄与灵烟湖的关系定然受影响。”只听陆一林道:“如今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陆小蒙只好看向杨含雪,问道:“你可是真心与我弟弟过日子?” 这句话令杨含雪不适,因此只抬眼看她,并不回答。 陆小蒙接着道:“你原为天月教弟子,又被杨宸月指定为继任教主,天月教与陆遥山庄素不睦,你果真愿意跟随我弟弟?” 她直呼师傅大名,杨含雪微有不悦,倒是聂楠丰代她解围道:“如今他们二人孩子都有了,陆大小姐莫要说这些无聊的话。” “你……”陆小蒙被聂楠丰噎住,却拿他没法,这是自见面他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虽是替她师妹,却也令她回味许久。只道:“如若如此,那我便真心帮你们。” 她看着杨含雪,心想着,若母亲接受了杨含雪,那么日后,定也能接受自己与聂楠丰。对众人道:“此时父亲在娘那儿,恐怕舅舅们也在。”她看向陆一林,“你可得想好了。” 陆一林道:“人我都带回来了,还能没想好吗?赶紧带我们去吧。” 一直未发一言的秦婶抱着孩子问道:“我也一同去吗?” 陆一林道:“少轩喜欢你抱着,便一同去吧。” 杨含雪看向聂楠丰,聂楠丰一眼便看出她希望自己一同前去,因道:“我也去。” 江湖险恶 几人来到黄小蝶的住所,才至屋外,却听里面有许多人说话,不时发出哄堂的笑声。 几人相看一眼,硬着头皮朝屋里走去,陆小蒙朝屋里喊着,“娘,你看谁回来了。”才一进屋,只见除了黄小蝶和陆安,黄诗诗与黄崇黄涛都在。 陆一林跪下,道:“爹,娘,孩儿回来了。” 杨含雪见陆一林跪下,心知自己作为陆一林妻子的身份该随他一同跪下,只是师父之死还未查清楚,此时她怎样也不愿向陆安下跪。 屋里的人看着他们,陆安识得杨含雪和聂楠丰,又见秦婶怀中抱着的孩子,问道:“这是,你们这是?” 陆一林见杨含雪不曾跪下,站起来对父亲道:“这是杨含雪,我的妻子。这是我们的孩子,取名陆少轩。”屋里的人个个震惊,黄诗诗看着他们,不可置信。 只听陆安喝道:“胡闹!” 陆少轩似是闻得惊吓,哇哇的大声哭了起来,秦婶与杨含雪连忙哄着,孩子依旧哭声不停。 陆小蒙只得对秦婶道:“我带你把孩子抱至偏房。” 屋子安静了,黄小蝶看着他们,问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位姑娘该是当日在武林大会赢了一林的天月教弟子吧?” “是。”杨含雪道。 “一林,这是怎么一回事?”黄小蝶问道,语气中有陆一林早已料到的急切与责备。 陆一林道:“当日我被囚禁在天月雪的虎穴之中,多得杨姑娘照顾,我们二人早已互生情愫……” 未等陆一林说完,只听黄崇道:“诗诗,你听见了吗?咱们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回灵烟湖去!”说罢拉着黄诗诗便走,黄涛亦随他们离开。 “黄兄,黄兄!”陆安追上他们。 出了门,陆安轻功跃至黄崇面前,解释道:“黄兄,我实是不知一林有这般作为,你知道,在我眼里,陆家的媳妇只有诗诗啊。” “媳妇?”黄崇冷笑道,“他们二人孩子都有了,还妄想诗诗给你做媳妇,我们诗诗便是终身不嫁,也不会再与陆一林有何瓜葛!” “爹……”黄诗诗喊道,只觉爹爹说话过重。 黄崇无奈道:“女儿啊,你还不清楚嘛?刚刚陆一林的话中,哪有对你的半分情意,你还不走,留在这儿自取其辱吗?” 见黄诗诗垂着眼,一副委屈的样子,黄崇心知自己说话太重,只好对陆安道:“陆盟主,你儿子的事是你们陆家自己的事,今后,陆遥山庄与灵烟湖再无半点关系!” “黄兄,黄兄!”不顾陆安挽留,黄崇几人去意已决,再未回头。 初入陆遥 黄家人执意离去,陆安挽留不得,只好回到屋子,儿子回来本是件高兴事,谁知竟惹出如此事故。还未进屋子,只听见里面陆一林慷慨激昂地对母亲道:“我与杨含雪已经成为夫妻,若因此事惹出事情,我愿承担责任。” 陆安怒不可遏的喝道:“你承担责任,你拿什么承担责任?”他走进屋子,斥责道,“你的两个舅舅已经回灵烟湖了,瞧那意思,是再不愿与我们陆遥山庄来往了。” 陆一林道:“难道陆遥山庄与灵烟湖的交情,就一定得拿孩儿的终身大事做筹码吗?再者说,舅舅与我们有血缘关系,哪是能说不来往便互来往的。” 陆安叹息道:“一林啊,爹还记得,从前你是多么稳重聪慧,你可知道,当初武林大会灵烟湖助我陆遥山庄,就是为了日后你娶诗诗,如今倒好,你如此做,让天下人怎样看你,怎样看我们陆遥山庄?” 陆一林镇定道:“不管是武林大会前还是武林大会后,我从未说过要娶诗诗。” 黄小蝶道:“即便天下人不知这其中思量,可是请柬都发给各门派了,诗诗一个女儿家,怎禁得起这打击?” 陆一林道:“我却觉得,依诗诗性情,她不会为他人所言而困住。” 一直未发言的聂楠丰开口讽刺道:“我当陆遥山庄多厉害,原来连盟主之位都要人帮助才能得,区区灵烟湖便如此看重,由此可见,陆盟主也不过如此。” 陆安斜睨一眼聂楠丰,不屑道:“原是天月弟子聂楠丰,你们不是逃走了吗,江湖各派人人皆知,如今却来嘲笑我陆遥山庄,我看你还不够资格。” 聂楠丰道:“今日我和我师妹来你陆遥山庄,全因你的儿子陆一林再三邀请。陆盟主若不满意陆公子与我师妹结合,我们今日便走就是了。” 却听陆一林道:“杨含雪是我的妻子,陆少轩是我的孩子,我们一家人不会分开,若爹爹执意要拆散我们,我便与他们一同离开。” 黄小蝶伤心道:“一林,你的意思是宁愿离开我们,也要和这妖女在一起?” 陆一林否决道: “她不是妖女,她是我的妻子。”他看着母亲失望的眼睛,“不是我要离开爹娘,是爹娘容不下我们。” 此时却听偏房里婴儿的哭声再次传来,黄小蝶喊道:“小蒙,你把孩子抱出来,让我瞧瞧怎么了。” 陆小蒙将孩子抱给黄小蝶看,黄小蝶抱过孩子,身旁的陆安亦不由凑近看,这是他的第一个孙子,小脸红扑扑的,小嘴在哭声中还不忘四处寻找吃的,或是骨肉至深,夫妻二人看了,不禁又是喜爱又是心软。 黄小蝶将孩子抱至杨含雪面前,颇心疼的道:“孩子该是饿了,你去偏房喂他吧。”陆小蒙带杨含雪去了偏房,黄小蝶又对聂楠丰道:“聂公子,还请您也去外间回避,我们想单独和一林说会儿话。” 聂楠丰见状,师妹已不在,自己也没有在这儿的必要,便径直去了门外等着。 屋里只剩下陆安,黄小蝶,和陆一林三人,黄小蝶看着陆一林,问道:“一林,母亲知道你一向是个守礼守节的孩子,刚刚我看那孩子少说快半岁了,这是怎么回事?” 陆一林忙道:“杨含雪绝非不守礼之人,武林大会那日,杨含雪与廖申崖比武受伤,翌日未去比武场地,却险遭昆仑山弟子所害。” 黄小蝶问道:“那日她受伤我还记得,只是怎的又与昆仑派扯上关系?” 陆一林想及此事,不由一阵揪心,对黄小蝶道:“母亲可还记得杨含雪师兄妹二人打败了昆仑掌门毛横,后傅冉又遭天月教主杨宸月羞辱?想必他们心有不甘,趁着杨含雪受伤身边又无人,派去四个壮汉给她下了迷药。”他吁了一口气,继续道:“幸被孩儿所见,杨含雪才不致被那四个壮汉所害。她身中迷药,孩儿又早对杨含雪有情……因此,才有了少轩。” 陆安不耻道:“想不到昆仑派竟做出此等之事,简直枉为正。” 黄小蝶若有所思道:“原是如此。”又看向陆安,“听一林说的,我却觉极符合那傅冉的做派。” 陆安听了,思虑道:“昆仑派自毛掌门在武林大会上被重伤,现在一切事物皆由傅冉在打理,她的气量如此之小,心肠如此歹毒,怕是管不好昆仑派。” 陆一林道:“爹,娘,现在且不说此事,如今孩儿已与杨含雪结为夫妻,不知你们如何考量?” 他们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的眼里焦灼而急切,似乎生怕不能在父母与杨含雪之间两全。 陆安问道:“如此说,你失踪之事,该是故意的?” 陆一林如实道:“是,孩儿并不想与表妹成亲,既害了她,我自己也终生不快乐,孩儿只能想出这么个办法,可以暂时不影响陆遥山庄与灵烟湖的交情。” 陆安怒道:“你这叫不影响?你舅舅一向心高气傲,如今怕是再不会与我陆遥山庄来往了。” 陆一林道:“在当时,孩儿还不知道杨含雪的心意,也不知道我们已经有了孩子。自从有了少轩,在孩儿看来,这些世俗交情全不重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我要让子华有个完整的家。” “罢了罢了。”陆安打断陆一林,不愿在听他所谓的妻子孩子家人,只道,“你先带着你的妻子孩子回你屋去,这件事让为父好好想想。” 陆一林只好去了偏房,将杨含雪与陆少轩带至自己屋中,吩咐秦婶住在偏房方便照顾孩子,又将聂楠丰安排在离陆一林不远处的屋子住。 聂楠丰坐在屋子里,此时是冬季,天黑的早,屋里的炭火不间断烧着,丝毫不觉得冷,舒适的紧。 想及今日陆小蒙看自己的眼神,还是那般对自己饱含情意,师妹既已与陆一林成婚有了孩子,自己若和陆一林的姐姐在一起,也算得上与师妹一辈子不分开了。 这样想着,便起身,依着记忆来到了陆小蒙的屋子,门外有两个侍女,聂楠丰礼貌道:“麻烦通报陆小姐,在下有事找她,就说,我姓聂。” 过了一会儿,这侍女回来通知道:“聂公子,小姐请您进去。” 聂楠丰进了屋,陆小蒙早已打发走所有下人,见聂楠丰进来,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聂楠丰打量着这屋子,“白日里来了,流连忘返,想再来看看陆大小姐的闺房。” 陆小蒙嗔道:“我还当你早已经忘了我呢。”闻得此言,聂楠丰环上陆小蒙的腰身,“我忘记全天下的人,也不可能忘记你。” 陆小蒙道:“那你师妹呢?” 聂楠丰捏了下她的鼻子,说道:“会不会聊天?”见陆小蒙看着自己,便直直朝她吻去。 陆一林的屋子里,他与杨含雪依偎而坐,陆一林道拉起她的手,问道:“今日紧张吗?” 杨含雪靠在他的肩上,“有你和师兄在,算不得紧张。” “这是你来陆遥山庄的第一个夜晚,记得,这里便是你的家了。” “我一向以为,天月教是我的家呢。” 陆一林笑道:“女子出嫁,以夫为家,天月教呢,就算作是你娘家,这儿是你的夫家,都是你的家。” 杨含雪撒娇道:“如此说来,我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处处都是家。” 陆一林认真的看着她,语气却十分轻柔,“你呀,记住,有我的地方,便是你的家。” 杨含雪道:“秦婶在偏房照顾少轩,不知孩子在这儿习不习惯。” 陆一林道:“这儿是他正儿八经的家,哪能不习惯。”说着,朝杨含雪的鼻头吻去,二人和衣而眠,自成亲之后,二人第一次如此亲近。 黄家离去 晚饭时,黄小蝶将一切打点妥当,命下人将饭菜端上了桌,全是陆安爱吃的菜。陆安见了,笑道:“都是我爱吃的,夫人用心了。” 黄小蝶温柔道:“你近日多在外忙,难得一同吃饭,自然弄些你爱吃的。”说罢,她神色黯然,“原本想留一林一同吃饭,只是见他如今眼中只有妻儿,便不强留了。”她见陆安不说话,问道:“看得出来一林是真的喜欢那杨含雪,不知老爷作何打算?” 陆安道:“今日我见那少轩,倒是十分可爱,和一林小时候一模一样。” “老爷的意思是……”黄小蝶问道,猜出陆安或许会看在孙子的份上接纳杨含雪,终究顾虑自己的亲侄女黄诗诗,说道:“那杨含雪终究是天月教的弟子。” 陆安道:“生气归生气,可是现如今事已至此,先看看罢,她若真心与一林过日子,做我陆遥山庄的媳妇,我不会为难他们,武林各派也由我应付,只是……”陆安想了一会儿,“他们师兄妹二人忠于杨宸月,杨宸月之死虽非我所为,可我终究是有歉意……只怕将来成为他们之间的坎儿。” 黄小蝶自不知夫君与杨宸月之死的关联,安慰道:“杨宸月是自己武功尽失,自杀而死,与老爷没有半分关系。” 陆安叹了一口气,“且再看看,如今他们孩子都有了,若真是一心跟随一林,咱们也不能棒打鸳鸯。” 黄小蝶不置可否的迎合着陆安的话,说道:“女人一旦有了孩子,自然是孩子和丈夫重要,再看一林对她的上心劲儿,时间长了,只怕粘着一林不放呢。” 陆安道:“一林态度坚决,孙儿也聪慧可爱,如何与江湖之人交代,只能落在我这个老头子身上啦。” 黄小蝶道:“咱们都老啦,江湖中人听得消息,无非谈笑两句便过去了,现在要紧是安抚我哥哥他们,过些日子我亲自去一趟灵烟湖便是。” 陆安夹一筷子菜至她碗中,“夫人,辛苦你了。” 黄小蝶温柔道:“都是为孩子的事,谈不上辛苦。” 父母接受 翌日一早,陆一林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他在这声音中醒来,看见怀里搂着的杨含雪,她恬静的睡着,陆一林忽然不舍起床,任外面吵闹,只作没有听见,就这样呆呆看着妻子。直到杨含雪被声音吵醒,睁开眼睛,正对上陆一林看自己的神情,意识到自己躺在陆一林怀里,不禁羞涩一笑,旋即问道:“外面是什么声音?” “我出去看看。”陆一林吻住她的额头,随即起身穿上衣服,杨含雪亦随之穿衣起床。陆一林开了门,问家丁道:“什么声音?” 家丁道:“好像是天月教来了许多人,庄主和夫人正赶去应付。” 里间的杨含雪听闻“天月教”三字,不由打起精神 ,问道:“在哪?” 家丁知这位或是未来的少奶奶,恭敬道:“都在南大门。” 杨含雪与陆一林速速去南大门,途中遇见聂楠丰,聂楠丰见二人走的匆忙,猜也是为了天月教的事,因道:“天月教来人了,可是为了咱们?” 杨含雪疑惑道:“咱们昨日才来陆遥山庄,他们今天便来了,什么消息这么灵通?”全然不知昨日在风云客栈遇见的老板曹典早已通风报信。 聂楠丰盯着陆一林道:“不会是陆遥山庄的人通风报信罢?” 陆一林想及当初父亲答应天月教主寻找二人之事,不由怀疑昨天父亲说再等等只是缓兵之计,因此不敢直视聂楠丰逼问的眼睛,只道:“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吧。”又问杨含雪,“你做好与她正式碰面的准备了吗?” 杨含雪点头道:这些时日,她结合《类卿经》与《护功心法》,发现这两部心法皆与师傅的“月香烟”贯通,使得自己修炼有事半功倍之效。她心中明白,李檐,甚至李檐加上薛晓轮,皆已不是她的对手。 来至南门,他们先躲在远处观望,天月教来了有一百余人,整齐的站在陆遥山庄大门外,陆安站在楼墙上,身旁是黄小蝶和一众徒儿,双方对峙着。 天月教为首的是李檐和薛晓轮,李檐旁边是她的心腹魏光。杨含雪看这阵仗,李檐为了找自己该是花了不少功夫,来一百多号人,无非是怕陆安不给人,给他施加压力。如此一看,定不如师兄所想,是陆安通风报信的了。 只是李檐为何担心陆安不交出我呢?她并不知我已生下少轩,更不知我与陆一林的关系。杨含雪飞速想着,如今李檐最看重的无非是我身上月香烟的秘笈,留下我便是留下了秘笈,原来她担心陆安觊觎这秘笈。 清理门户 正想着,只听李檐对陆一林道:“陆盟主,我自上任以来处处尊重陆盟主,陆盟主将我天月教的叛徒弟子收留下是何缘故?” 杨含雪心道:“你才是天月教的叛徒罢。” 只听陆安道:“李教主有所不知,天月教的两位弟子昨日才来入我陆遥山庄,在下并非有意相瞒。” 李檐道:“既然如此,还望盟主速速把他们交出来。” 陆安问道:“不知李教主打算如何处置这两个徒儿?” 李檐道:“他们背叛师门,擅自离教,自是以我天月教教规处罚。” 陆安道:“以天月教的教规,该如何处置擅自离教的叛徒?” 李檐道:“擅自离教者,斩断双足。” 陆安摇头道:“既如此,恕在下不能答应。”他看向李檐,拿出自己作为武林盟主的威严,“天月教两个弟子与我儿陆一林一同回来,便是我陆遥山庄的客人,我不能把他们交给你们。” “你的客人?”李檐愤恨道:“只怕陆盟主是对我天月教的武功秘笈有所觊觎罢?” 陆安道:“我陆遥山庄的武功博大精深,天月教的武功秘笈我不感兴趣,只是李教主有所不知,如今杨含雪已是我孙儿的母亲,在下实在不忍心将他交与你。” 陆一林听及此处,欣慰的对杨含雪道:“父亲能如此说,想必心中已认可咱们了。” 只听李檐疑惑道,“你孙儿的母亲,什么意思?” 陆安道:“我也是昨日才知道,杨含雪已与我儿陆一林结为夫妻。” 李檐冷笑道:“杨含雪和她师傅一样,一向视陆遥山庄为最大仇敌,怎会和你的儿子结为夫妻?陆盟主还是不要蒙骗我了吧。” 杨含雪听及此处,不愿再听陆安与李檐口舌,如今她的武功已在李檐之上,不必忌惮她。当即飞至楼墙,站在陆安旁,冷声喝道:“李檐,你不是找我么,我就在这儿呢。”如今她练了武功,说话间底气十足,李檐也被她震住,问道:“难道你已练成了月香烟?” “你猜”杨含雪微微挑眉,不屑地道。 只听薛晓轮道:“含雪,这段时日你去哪儿了?我和你徐爷爷都很担心你,快随我们回教中去吧。” 杨含雪看向薛小轮,想起幼时她的温柔,心微微一软,可是瞅见她身旁的李檐,终是不敢相信她,只道:“薛姑姑言重了,是担心我手里的武功秘笈吧?” 薛晓轮道:“武功秘笈哪有你的安危重要?”她停了一会儿,看着杨含雪的气质与从前确有不同,问道:“陆盟主说你已嫁给陆一林,可是真的?” 杨含雪冷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薛晓轮道:“我只是遗憾,没有参与你人生中这样大的事。” 杨含雪心中微微有暖意,却听李檐凌厉道:“和她废话什么?”她朝杨含雪喊道:“你擅自偷取月香烟武功秘笈逃走,今日我定要清理门户。” 母亲何人 还未说罢,剑已出鞘。杨含雪正欲与她过招,却见陆安以内力击退了李檐,待李檐站定,陆安严肃道:“李教主,要来我陆遥山庄取人,先得问问本盟主才是。” 杨含雪不曾想到陆安会为自己出手,心中虽暖却不忘正事,对李檐道:“月香烟是师傅传于我的武功秘笈,怎能说是偷取。当日武林大会天下人皆知师傅传位于我,你却公然抢占教主之位,还反诬我偷取秘笈,看来,该清理门户的人是我。” 李檐被杨含雪当众戳穿抢夺教主之位之事,又恨又气道:“好一个你该清理门户,教主之位素来有能力者得之,你一个黄毛丫头,不过是仗着杨宸月的私情,你有什么资格做教主?”她越说越愤怒,对众人道:“今日我便告诉大家,杨含雪是凭什么令杨宸月将教主之位传与她的,全因为她是杨宸月的女儿,否则,你们认为她有什么'资格,武功,资历,能力,她样样不如我!” 李檐之所以此刻将这秘密公之于众,并非一时口不择言,她早已想好,若有人当众质疑自己抢夺教主之位,便将杨宸月私生女儿的事说出来,让世人看看,究竟是杨宸月不公还是自己无情。 在场之人听了,无不惊讶,尤其是天月教的弟子,议论纷纷,“难怪呢……” “你说什么?”杨含雪后退一步,心微微一震,师父竟是自己的娘亲……她对自己无微不至,她将教主之位传于自己,原来都因为她是我的母亲?可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了……她心中绞痛,连瞪着李檐似乎都没有了力气。 又听李檐道:“大家都听着,杨含雪是杨宸月和她师傅的私生女。杨宸月装着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其实内里不堪细说!”她看向杨含雪,“杨含雪,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吗?当年杨宸月在梧桐湖拜师于逍遥子,与之苟合,害的逍遥子到今日还在隐姓埋名,无人知其行踪。而杨宸月,竟生下了她和她师父的孽种……” 薛小轮打断道:“教主!你忘了我们答应过先教主?” 李檐道:“是杨宸月先对我不义,我又何必与她信守承诺。”她接着对众人道:“你们知道吗?杨宸月,就是这样肮脏……” 杨含雪听她侮辱自己的师傅,愤怒的拔剑飞扑向她,“闭嘴!” 教主之位 李檐见杨含雪来势凶猛,一边往后飞退,一边暗使内力,欲置杨含雪于死地。 可杨含雪已经练成了独门一月,杨含雪飞扑而来之时也暗使内力,李檐的内力自是不敌独门一月的威力,她重重的摔倒在地,嘴角溢血,却不忘了问:“你果然已经练成了独门一月?” 杨含雪停手,并不看她,恨恨道:“我念十几年的感情,今日饶你不死,你立即回天月教好好反省,日后若再敢犯上,休怪我无情。” 说罢,对天月教的弟子道:“大家都知道,当日师傅去世将教主之位传于我,李檐说我武功低要代我掌管天月教。如今我练成了月香烟,从今日起,我才是天月教真正的教主,听清楚了吗?” 她的语气高昂又镇定自若,颇有教主之姿,这令在场之人无不刮目相看,只有聂楠丰毫不意外,他早知道,自从师傅去世,杨含雪长大了。 天月教弟子见识了杨含雪的武功,心中无不叹服,又因李檐一向管理严酷,众人心中早已不满,只是此时谁也不敢第一个迎合。 杨含雪看出众人的心思,知道需有个领头羊才行,又知李檐素日骄傲,绝不肯在人多面前向她低头。 转而对薛晓轮道:“薛姑姑,你素知其中缘故,你说好是不好?” 薛晓轮当初未反对李檐抢夺教主,一则与李檐多年的情分在,二则李檐说的对,杨含雪资历尚浅,不堪任教主。如今见识了杨含雪的武功,颇有当年杨宸月之姿,心中满意,加上心中其实一直爱护含雪,不忍李檐再三伤害含雪。此时杨含雪问她,到这个份上,自己迎合了她,李檐也无话可说,因道:“当然杨教主传位于你,我就在旁听着,如今你已练成月香烟,有能力领导天月教,我自是高兴。” 说着,她跪下道:“教主在上,且受薛晓轮一拜!” 薛晓轮素日在教中威望高,身后的弟子们见她跪下,纷纷跪下,喊道:“拜见教主,拜见教主!” 杨含雪赶紧下了楼墙,来到薛晓轮身旁,搀扶起她道:“薛姑姑这是干什么,您是我的姑姑呀!” 薛晓轮站了起来,杨含雪看着躺在地上受伤的李檐,她见此盛况,自己武功却不如杨含雪,心中难免不服气。杨含雪见她眼里恨着自己,问道:“李姑姑,你果真这么恨我吗?” 李檐骄傲的撇过头去,不回答她,也不看她。杨含雪不再管她,对众弟子道:“大家都起来!我作为天月教教主,颁布第一道指令,我不在教中时,由薛晓轮代理教主事务,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众弟子声音洪亮道。 见大家听自己的指令,杨含雪颇为满意,下令道:“现在,大家立即返回天月教,没有我的允许,再不能来陆遥山庄寻衅滋事。” “是!谨遵教主之命!”众弟子群情高昂道。 杨含雪才忽然明白,原来很多时候,所谓弟子的拥戴,更多建立在一个人都实力之上。她转过头看向陆安,“陆盟主,今日我在您眼前即位,您作为武林盟主,想必是不反对的吧?” 陆安正色道:“天月教谁任教主是你们教内事务,我无权干涉,只是你既为天月教教主,又怎做我陆遥山庄的儿媳?” 杨含雪看着陆安,正欲说话,此时早已站在陆安身旁的陆一林忙道:“父亲,这是家事,何必在这么多人面前讨论?” 陆安心觉有理,便吩咐众人道:“都散了吧!” 重回天月 杨含雪随陆一林回了屋子,一进门,杨含雪终于支撑不住,吐了一口鲜血,“这是怎么了?”陆一林忙道,他抱起杨含雪放至床上,心疼的看着她,“怎么会这样?我去请大夫。” 杨含雪拉住他衣角,虚弱的望着他,“怕是我的内力低,驾驭不了月香烟的功夫,每一回使,都觉有一股气力控制着我,而不是我控制它。” 陆一林心疼道:“先别说这么多话,我去请大夫瞧瞧。” 杨含雪道:“不必了,多休息几日自然便好了,去请大夫,一则将我这虚弱宣扬了出去,二则此乃月香烟所致,所谓的大夫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陆一林只好坐在她身后,手掌触及她的背,将自己的内力输入杨含雪体内,轻声道:“你只管休息,我用内力帮你疗伤,或许你能舒服些。” 杨含雪想及今日李檐所说生母之事,闷闷道:“今日李檐说师父是我生母……你说可能吗?” 陆一林安慰道:“她是一时胡言,你莫多想。” “不。”杨含雪道,“仔细一想,师父对我,当真是比所有人都亲近。从前,我也想不通是为什么,听李檐说了一番,我似乎找到了一点答案。”她顿了顿,对陆一林道:“我想回天月教问清楚……” 陆一林恍了恍神,随即问道:“那么……还会回来么?” 杨含雪好笑道:“我不过是去天月教问问李檐,你这样紧张做甚。” 陆一林道:“你如今是天月教的教主,你回去了,我自然担心你不回来了。 ”杨含雪转头看向他,靠在他怀中,甜笑道:“要不你随我我同回天月教,也叫教众们认识认识教主相公?” “教主相公……”陆一林溺笑道:“把秦婶和少轩都带上?咱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杨含雪道:“少轩还小,这些时日与我们一同颠簸,这才安歇了几天,刚适应环境,还是别再劳顿他罢。” 陆一林依言笑道:“好好好,就听你的!只是,容许我去向父亲母亲道个别。” 杨含雪道:“今日你父亲多番帮我,我要随你一起去。” 陆一林欣喜道:“那自然是好,你愿意就好!” 陆一林与杨含雪前往陆安与黄小蝶住处,巧了陆小蒙也在,闻言弟弟与弟媳辞行,陆小蒙央求母亲道:“母亲,让孩儿随弟弟一同去吧,有孩儿在,也能看护好弟弟呀。” 黄小蝶爱怜道:“你呀,也老大不小了,还日日只想着到处野玩儿。”又担忧的看向陆一林,“你才回来多久,这又要走,今日一去,何时再回来?” 陆一林安慰母亲道:“我们只是去一趟,待事情解决后,一定立即回来。” 陆安虽不情愿,却知杨含雪与天月教之事必须行个了断,他们新婚燕尔,儿子自然舍不下她,因只道:“罢了罢了,去了早些回来!” 拜别了父母,陆小蒙随二人一同去聂楠丰处通知,聂楠丰闻言回天月教处理事务,自然立即应承。 疑惑的看了陆小蒙一眼,不知她怎么一块儿来了,杨含雪解释道:“陆姐姐自那日去过天月教,喜欢上了那儿的风光,也随我们一同去。” 聂楠丰知陆小蒙是为了自己,因只道:“天月教的风光确实不错,多谢陆小姐欣赏。” 杨含雪看来眼师兄,随即装作不知,笑道:“早点收拾细软,准备好了咱们便出发。” 处置李檐 四人快马前往天月教,此番行程紧密,并未透露他人知。不过半日,天尚没黑全,一行人便到了天月教,天月教的看守弟子见聂师兄与杨师姐回来了,他们并不知李檐去陆遥山庄抓捕杨含雪失败一事,只高兴的唤道:“聂师兄,杨师姐!” 杨含雪问道:“李檐回来了吗?” 守卫道:“李教主中午便回来了。” 杨含雪听闻“李教主”三字,脸色一沉,不怒自威道:“自今日起,天月教的教主姓杨,再没有李教主,难道李檐没有告诉你么?” 两个守卫讪笑道:“是,是,杨教主。” 四人径直入了主月,主月的看守依旧是郑汇龙与周桐,李檐去陆遥山庄要人时,郑周二人一同去了,见识了杨含雪的厉害,因此并不敢怠慢。 杨含雪入了主月,见李檐与薛晓轮在,李檐高坐在教主之位上,一副教主的作派。 杨含雪沉脸问道:“李姑姑,我不是已经撤去你教主之职了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李檐此时有伤在身,又已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只呆呆坐着不言语,倒是薛晓轮道:“我们二人正在商量呢,如何通知弟子们。” “怎么?”杨含雪问道,“怕说我逼你退位脸上无光?”见李檐不说话,她心生怜悯,便不再羞辱,想及她说自己是师父女儿的话,问道:“你说我是师傅的女儿,可是实话?” 李檐斜眼看她,冷道:“你是不是杨宸月的女儿,你问你薛姑姑,问你徐爷爷。” 听她直呼师傅大名,杨含雪不满道:“师傅在时,对你多有重用,你为何这般不爱护师傅?” “重用”李檐冷笑道:“你师傅对我好,那只是表面罢了。你可知,杨宸月杀了我最亲近的人!”说及此处,她的脸抽搐着,仿佛想起莫大的哀痛。 杨含雪问道:“你最亲近的人是谁?师傅为何而杀?” 李檐回忆道:“当年,曾有一男子对我百般疼爱,甚至特为我建了庄园供我们居住,我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哪知杨宸月却耍了手段,让郑郎以为我抛弃了他,硬生生拆散我们。杨宸月,误了我一生!” 杨含雪道:“师父不可能……师父怎么会……” 李檐恨道:“杨宸月她丧心病狂,见不得我过的好罢了!” 杨含雪道:“你屡屡帮助师傅,师傅怎会不愿你好?其中定有内情。” 李檐咬牙道:“她与逍遥子不得相伴,便嫉恨我获得幸福,这些年来我虽日日思念郑郎,却念在姐妹之情,努力放下对她的怨恨,日夜为她操劳天月教,可她呢?她竟只顾私情,毫不感怀我为她的付出,宁将教主之位传于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竟不曾考虑我,叫我怎能不恨!” 杨含雪冷道:“李姑姑,我已经长大,不是小娃娃了。” 李檐冷哼一声,“总之,我恨你,我恨杨宸月!” 二人争辩着,聂楠丰想起曾问及郑康郑家庄园的来历,“等等。”他打断他们的对话,问李檐道,“你说的那位郑郎,是不是已有了妻儿?” 杨含雪一愣,知道聂楠丰是想及郑家庄园,只见李檐与薛小轮同时愣住,李檐问道:“杨宸月,竟告诉了你这些么?” 杨含雪与聂楠丰相视一眼,再看看陆一林,皆知道了郑家庄园的来历。 聂楠丰道:“李姑姑如此说,那么便是真的了。” 李檐早已眼含泪水,却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骄傲,冷道:“有妻室又如何?他与那黄脸婆不过是依父母所言才成婚,他是我生命中最爱我、最疼我的人……” 杨含雪想起郑康曾说及他母亲之事,叹息道:“师父定也是为了你好……” 李檐冷笑道:“你和杨宸月不愧是母女,连说的话都一样。” 杨含雪问道:“你是说,我果然是师傅的女儿?”她转头看向薛晓轮,“是吗?薛姑姑。” 薛晓轮早已眼含泪水,事已至此,再也无法瞒她,点头道:“正是,当年,我和你李姑姑是亲眼看着你出生的。你出生那天好大的雪,因此教主给你取名为含雪。” “师傅……真的是我的母亲?”泪水涌上双眼,杨含雪又是欣喜又是难受,心中百感交集,只觉头晕目眩,浑身没有力气,幸得陆一林扶着她,“我还没喊她一声娘亲……”想及昔日师父对自己的种种,她将她当作母亲一般依赖,原来她竟真的是母亲……可如今我知道,她却已经不在了…… 李檐见杨含雪如此景象,冷道:“这下你知道了,她把教主之位传于你,全因你是她的女儿,她杀了我的郑郎,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却将至尊的教主之位传于你,何曾真心考虑过我?” 听闻李檐语气中透着对师父的责怪,杨含雪怔怔道:“师傅,不,娘亲已经死了,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没有半句善言?” 李檐道:“我咄咄逼人?我付出一生的心力助她壮大天月教,她给了我什么,李长老?甚至临死前何曾为我想过!” 杨含雪见她执迷不悟,不欲与她多言,只道:“如今我是天月教教主,从今日起,撤去你长老之位,给你两个选择,一,尽心尽力去虎穴看守,二,离开天月教,今后与我天月教再无瓜葛。” “撤我长老之位?”李檐冷冷的看着杨含雪,继而阵阵冷笑,那笑声直教人毛骨悚然,“你以为,我在乎这个长老之位吗?” 杨含雪皱了皱眉头,对薛晓轮道:“薛姑姑,把她送回她的房间。” 薛小轮只得依言边安慰边搀扶着李檐往外走,李檐受了伤,此时已绝望失了意志,任由薛晓轮搀扶着,二人将出主月,杨含雪看着薛小轮的背影,镇定道:“送她回去后,通知全教弟子召开主月大会。” 薛小轮闻言,应声道:“是。” 留下杨含雪、陆一林、聂楠丰、陆小蒙四人在空荡荡的主月,杨含雪走上主月的宝座,令陆一林站在左侧,聂楠丰和陆小蒙站在右侧。回头望一眼陆一林,他也正瞧着自己,二人相视,陆一林给了她一个懂得的眼神,杨含雪这才安心许多,忽然什么也不害怕。 主月大会 最早来的是徐敬章,徐敬章远远的走来,看见杨含雪端坐于主月宝座上,像极了杨宸月,他唤道:“含雪,你可算回来了。”正说着,看见杨含雪身旁的陆一林,沉脸问道,“你这小子怎么也来了?” 杨含雪微笑道:“徐伯伯,我已与陆一林结为夫妇。” “结为夫妇?”徐敬章看向聂楠丰,又瞧见了聂楠丰身旁的陆小蒙,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她是……”聂楠丰看向陆小蒙,却被杨含雪抢过了话,“她是陆一林的姐姐陆小蒙。”“ 哦……陆小蒙。”徐敬章问道:“黄小蝶的大女儿?” 陆小蒙对于徐敬章直呼母亲名字有些不悦,并不显露,只是恭敬答道:“正是。” 见是黄小蝶的女儿,徐敬章欲言又止,只看向杨含雪,关切的问道:“月香烟的功夫,修炼到第几成了?” 杨含雪道:“才练了独门一月的五成而已,不过月香烟威力巨大,仅这五成,便已够用了。” 徐敬章欣慰笑道,“我早知道,我们的含雪厉害着呢。” 正说着,教中弟子陆陆续续的来了,杨含雪令陆一林和陆小蒙去了内室,杨含雪坐在宝座上,她望向匍匐在她脚下的一众弟子,想起曾经母亲就是这样坐在这里。对教众道:“先教主去世时,将教主之位传于我,当日李檐李长老恐我武功太浅替她代管,如今我已练得天月教的上乘武功月香烟,自今日起,我便是天月教的教主。” 她见众弟子安静认真的听着,心中满意,继续道:“你们,支持吗?” 站在最前排的徐敬章站出来拥护道:“我们自当谨遵先教主遗愿,拥护教主!” 薛晓轮亦道:“先教主之命本是如此,我们自当遵循。” 钟弥,侯耀率先跪下道:“拜见教主!”周桐和郑汇龙见状,也赶紧跪下,其余人陆续跪下,齐声呼道:“拜见教主!” 杨含雪知道教中真正支持李檐的人没有几个,便是那魏光,虽极不情愿,终也是跪下了。终于完成了这一年多日夜所及的梦想,夺回教主之位,杨含雪满意的对众弟子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大家。” 底下的弟子屏息听着,杨含雪,连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与曾经的教主太过相像,“我已嫁于陆遥山庄长子陆一林为妻,自今日起,我是教主,他是我相公,你们怎样尊重我,便需怎样尊重他。”她说完看着众人,众人面面相视,却不敢发出一言。 杨含雪继续道:“大师兄聂楠丰,对天月教忠心耿耿,自今日起,顶替李檐的长老之位。我年纪尚轻,不擅管理教中之事,以后,教中事务便交由徐长老、薛长老和聂长老打理。他们们三人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她顿了顿,扫视众弟子一眼,问道:“听明白了吗?”甚是威严,教中弟莫敢不从,山呼道: “听明白了!” 杨含雪满意的看着他们,想必是自己打败李檐之事镇住了他们,如今,便是安抚人心了,她忽而温和道:“各位弟子大部分是先教主在时便入我天月教的,李檐代管教主之时,不管何事,一比勾销。”看着脚下弟子们,忽而凌厉道:“可今后,若再有违反教规教法的,一律按教中章法所办。” 她看了一眼魏光,魏光此时低着头,他必然知道,此番话是说给他及他的团伙听的。 正在这时,冬儿闯入主月,惊呼道:“李教主……李教主自杀了!” 杨含雪记得这个冬儿,便是当日自己闯入内室,被师傅罚去厨房当拆的侍女。杨含雪眯眼看着冬儿,见众人皆有惊异之状,慢悠悠地喝道:“主月大会,谁允许你一个侍女进来的?”见冬儿不言语,又道:“李檐夺取教主之位,畏罪自杀,原是她应有的结果。” 她看了一眼薛晓轮,她脸上的悲痛之情感染了她,她隐隐想起从前李檐的种种好处,看着一众教徒,故作平常道:“今日大会便到此为止,三位长老留下,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散去,杨含雪,徐敬章,薛晓轮,聂楠丰速速去往李檐住处,陆一林和陆小蒙自是紧随其后。 烦恼消散 他们还未进屋,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已涌入鼻中,杨含雪掩鼻进屋,原李檐自刎了,只见她匍匐在地上奄奄一息,杨含雪上前唤道:“李姑姑!”李檐早已昏迷,她回过头看着其他人,“一定要把李姑姑救活!” 徐敬章赶紧上前,先用内力为李檐止血。 杨含雪吩咐冬儿道:“赶紧将黎大夫请来,让他带些止血的药!” 黎大夫黎康是杨宸月在时便将他收入教中养着的,医术高明,杨含雪一向信任 。 冬儿忙应道:“是,是。”说着跑出屋去。 薛小轮也来到李檐身旁,“檐儿,你怎么这么傻!” 黎大夫来后,为让他安心诊治,一行人都去了院子等待。陆一林站在杨含雪身旁,见杨含雪如此伤心,自己的心也不由揪着疼。 此时天已黑了,有丝丝凉意,每隔一丈远便有下人提着等为几人照明,杨含雪站在树下,等待黎大夫的宣判。 “虽然她与我争夺教主之位,可她毕竟是我母亲的挚友,是看着我长大的人……”她静静对陆一林道,陆一林红着眼道:“我知道,我知道。”若非旁边有人,他恨不能抱住杨含雪,让她好受些。 过了一会儿,黎大夫从里间开了门,众人上前去问,黎康道:“虽元气大伤,但好在保住了性命。”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薛小轮道:“留下性命便好。不如……就让冬儿好好照顾她吧……”她说着,看了一眼杨含雪,杨含雪道:“就依薛姑姑所言。” 因着天黑,留着下人照看,众人陆续回自己屋子,杨含雪、陆一林、聂楠丰和陆小蒙走时,薛小轮和徐敬章还在。依着月光走在路上,陆小蒙感概道:“这李檐当真是有福气,背叛先教主,抢夺现教主之位,一旦自刎,这人人却又关心着她。” 只听聂楠丰温柔道:“你有所不知,这李姑姑虽一时糊涂,却是照看我们长大的人,她虽做错事,但在我们眼里,却罪不至死,也不愿看到她死。” 杨含雪隔着陆一林对聂楠丰道:“我与师兄一样想法。” 到了分叉路口,杨含雪微笑着道:“我与一林自是回我的屋子,陆姐姐,不知是住我安排的屋子还是……”她看了眼聂楠丰,聂楠丰自是知其意,尚未言语,却听陆一林道:“姐姐尚未成婚,自是住你们安排的屋子。”看了一眼聂楠丰,牵住了杨含雪的手,颔首道:“我们先告辞了。” 走了远些,杨含雪抽出自己有些酸痛的手,又是抱怨又是娇嗔道:“干嘛拉我走这么快,你知道路?” 陆一林原是在意杨含雪看着聂楠丰的眼神,可是此时看着杨含雪急中带羞,脸蛋儿红扑扑的,不由深情道:“你忘啦,上次来天月教,我可在这条路上等过你。”说着抱住杨含雪要吻,杨含雪忙躲开,“待会儿有人路过呢!” 二人回了屋子,侍女早已在教主回来前将屋子装点了一番,这儿曾是杨含雪的闺房,如此装点,竟有了几丝温馨味道。 陆一林关上门,抱住杨含雪,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杨含雪心跳的厉害。陆一林吻上她的唇,好一会儿,陆一林放开她,他的眼睛里尽是爱意,杨含雪恍然觉得,白日里再多烦恼,有他在身旁,都化作云散了。 灵烟湖 却说黄诗诗随同父亲回了灵烟湖,日日闷闷不乐,茶饭不思,黄崇见女儿如此模样,疼在心里。只是毕竟是女儿家心事,他作为父亲,却不好直接言明。 灵烟湖风光秀丽,虽是一片湖,面积却有一座城那么大,湖中心有一片岛屿,岛上奇珍异宝,花水辉映,又有永远也散不去的如云层般的烟雾,因此号称灵烟湖。黄崇立在湖岸旁的柳树下,满岛的烟雾令他若隐若现,颇有仙人之姿。 侍候黄诗诗的侍女如儿缓缓走来,向他禀报道:“主人,今日的午饭,小姐只听了两口便放下了。” 黄崇背对着她,语气颇为关切,“她还是如往日般,郁郁寡欢么?” 如儿回道:“小姐自那日回来后,便一直如此,奴婢怎样也劝不动……” 黄崇微微颔首,对如儿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陪小姐吧。” 如儿屈膝行礼,看着黄崇的背影,细声道:“奴婢告退。” 黄崇在湖边站了会儿,终是去了哥哥黄涛那儿,好与他诉说心中烦闷。黄涛的住处皆由岛上的顽石铸就,虽看上去与寻常屋舍不同,却也是冬暖夏凉,院中种着时下的花卉,黄崇一近院中便闻得阵阵花香。 黄涛在屋中早已听到黄崇的脚步,大笑道:“弟弟,你来啦!” 黄崇笑着推开门,“我便知哥哥听着我来了。” 二人相对坐在案旁,见黄崇一副愁苦的样子,黄涛关心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何事?” 黄崇叹了一口气,“总不过是诗诗那事,自陆遥山庄回来变日日愁眉苦脸,也不好好吃饭,叫我这当爹的看着,实在不忍心。” 黄涛想及陆遥山庄之事,哼了一声,愤怒道:“这次,确实是陆遥山庄太过分了。”顿了一会儿,又道:“我瞧着,那陆一林原本是个好孩子,怎能做出这等忤逆之事呢?” 黄崇不屑道:“左不过是被那妖女迷了去。” 黄涛略略思考,“那妖女,是天月教弟子,而上任天月教主杨宸月……那日武林大会上的事,只怕那妖女还不清楚。” 黄崇纠正道:“昨日外面的探子来报,现在的天月教主已经是那女娃啦。而且,李教主还当着陆遥山庄和天月教众弟子的面儿说,那女娃是杨宸月的女儿,所以才将教主之位传于她。” 黄涛冷笑道:“你这么说,我倒真觉得她们二人十分相像了。” 他邪魅的看一眼黄崇,“既如此,咱们还愁没有办法对付那妖女。” 黄崇道:“听说那女娃练就了月香烟的功夫,恐怕咱们现在奈何不得她……” 黄涛纠道:“那月香烟,一看便知需要极深的内功才能驾驭,那女弟子,如今不过十几二十,定是驾驭不了的。不过,我说对付她,可与她的武功无关。” 黄崇忙问道:“那哥哥是何妙计?” 黄涛凑近黄崇的耳旁,这般那般说了一番,黄崇惊道:“不行不行,当日陆安答应如此,可是信任我们呐。” 黄涛道:“我们帮他登上盟主之位,是为了诗诗嫁于陆一林,是出于灵烟湖与诗诗幸福的考量。可如今呢,那陆一林转眼便娶了旁人,还有了孩子,是陆遥山庄背信在先,可怪不得咱们灵烟湖弃义了。” 黄崇道:“那小蝶怎么办,陆遥山庄怎么办?” 黄涛心有城府道:“你便放心吧,那妖女年纪尚轻,武功底子薄,不能对他们怎么样的。” 听得哥哥如此说,黄崇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心道:诗诗这孩子太执着,若那妖女能就此与陆一林一刀两断,全了诗诗的心愿,也算是自己这做父亲的尽力了,便答应了依照此计行事。 傍晚,天边云霞给灵烟湖添了几分迷人色彩,黄崇来到黄诗诗的房间,侍女们都在院子候着,进了屋,见黄诗诗独自望着窗外,知道女儿心中郁结,因此故作笑道:“诗诗啊,过几天我和你大伯,还要去陆遥山庄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 黄诗诗回过头来,如画中仙子,温柔的问道:“父亲不是说,再也不与陆遥山庄来往了么。” 黄崇笑道:“当时一时气愤,不过是气话罢了,你姑姑是陆遥山庄的主母,怎么可能真的不来往了呢?”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女儿,问道:“你要不要去?” 黄诗诗撇过头道:“一林哥哥不喜欢我,我不去。” 黄崇道:“便是做不了夫妻,他也是你表哥,这血缘关系可是一辈子变不了的。而相反,自古人间夫妻离散,老死不相往来却是常事,诗诗,即便现在陆一林与那妖女成了婚,也不代表你完全没有机会。” 黄诗诗道:“难道父亲是要我做小么。” 黄崇道:“你是我黄崇的女儿,我怎可能让你委屈?你且告诉爹爹,你心里,到底对陆一林还有没有情意?” 黄诗诗低下头,小脸早已经泛红,终是遵从自己的心意,点了点头。 黄崇爱怜道:“父亲既知道你的心意,一定会让你实现,咱们过几日便启程。” 忘情湖 天月教里,杨含雪初登教主之位,在徐敬章、薛小轮、和聂楠丰的帮助下,很快就将教中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与陆一林倒乐得清闲,这些时日,将天月教各处倒走了个遍,去到望琴湖,陆一林想起那日在这儿为杨含雪擦拭眼睛,牵上她的手,笑问道:“你呀,是不是那日便对我动了心?” 杨含雪佯作不知,笑问道:“什么什么,我全都不记得了。”二人好不快活。 陆一林朝湖的对面望去,“这湖名叫望琴湖,可我瞧呀,可望不见什么琴,倒是与别字谐音。” 杨含雪问道:“什么字?”陆一林道:“望琴望琴,倒像极了‘忘情’二字,忘掉爱情,忘掉感情……” 他抱住杨含雪,抵着她的额头道:“你这辈子可不许忘记我,不许忘了我们的爱情。”额头贴着额头,杨含雪羞道:“咱们都是夫妻了,又有了少轩,还怎么忘得了……”看了一眼陆一林,又道:“你可真会想,好好的‘望琴湖’,被你一解释,倒真成了‘忘情湖’一般。只是……我倒是想起了我父亲,李姑姑说我父亲是梧桐湖的逍遥子,不如等这阵子忙完,咱们一同去瞧瞧?” 陆一林故意作揖逗她道:“好,依你,都依你!” 二人笑着闹着又往前走,杨含雪问道:“怎么,是要走咱们当日掉下悬崖的路么。” 陆一林道:“你呀,当日推我入悬崖,我可一辈子忘不了……” 杨含雪道:“你也拉我了呀。” 陆一林看着她,笑道:“我可真庆幸那天拉了你一起下去,要不,怎么有咱们的现在呢?”正说着,钟弥气喘吁吁的赶来,先向杨含雪行教主礼,说道:“教主,可算找着你了。” 杨含雪问道:“有什么事吗?” 钟弥禀报道:“陆遥山庄来了人,说是有要事,令姑爷与陆姑娘速速回去。” 陆一林问道:“可有说是何事?” 钟弥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说。” 陆一林看向杨含雪,问道:“你愿意随我一同回去么?” 杨含雪认真看着他道:“你忘啦,我说过再也不分开,可不是戏言。” 陆一林满足的笑了起来,随即对钟弥道:“咱们这就回。” 刚走至习武场,聂楠丰与陆小蒙已在这儿等着他们。聂楠丰见二人好不惬意,将脸别过一旁。杨含雪道:“师兄,陆姐姐,你们都等着我们呢。” 陆小蒙道:“是呢,爹和娘说说速速回去,怕是有什么事。” 杨含雪看着聂楠丰问道:“师兄也去么?” 聂楠丰正欲说话,陆小蒙抢先道:“是呢,聂公子这次去,也要向父母禀明我的关系。”她看向陆一林,“到时你可得帮我们说话。” 陆一林听及此事,自然高兴,笑道:“一定一定!” 宴请贵客 四人简单收了包袱,便出发前去陆遥山庄,翌日上午到了陆遥山庄,陆小蒙原本想第一件便去见父母,无奈小厮说老爷夫人正在宴请贵客,令几人回去收拾一番,正午直接去南边园子吃饭便是。几人只得回屋,杨含雪随着陆一林回了他的屋子,聂楠丰虽有陆一林安排的房间,依旧是逗留在陆小蒙那儿。到了屋子,陆一林见侍从张达早已在屋外等候,这张达很小便来了陆遥山庄,从前只是负责种植花卉之事,近年陆一林常常不在,黄小蝶便将他指派了陆一林屋子里。有了张达,即使陆一林不在,屋子日日也是温馨别致的。陆一林总觉今天似乎有什么不寻常,因问道:“父亲和母亲急召我们回来,到底是何事?” 只见张达面有难色,回答道:“夫人早猜着公子会问,特嘱咐我们只告诉您好好收拾一番,要见贵客。” 陆一林看了看身旁的杨含雪,笑着嘟嚷道:“这么麻烦。” 至午时,陆一林携着妻子杨含雪一同到了园子,自陆安任盟主后,将这里修葺了一番,命名为南园。平日里或直接在亭子宴客,若天公不作美,便将宴席设在南园屋子里,因今日天气阴沉,宴席便在屋里。一进门,只见齐刷刷的眼睛看着自己,原是灵烟湖的两个舅舅和表妹,旁边是段鸿、谢志侠、陆普节等人。几乎父亲的弟子和陆家人都到齐了。一向不拘小节的谢志侠招呼道:“一林,你们回来啦。” 陆一林颔首一笑,随即拱手行礼道:“见过父亲、母亲,见过两位舅舅,表妹。”说表妹的时候,他看向黄诗诗,却见黄诗诗也正看着他,心觉不妥,连忙移开眼睛,此时杨含雪跟着她一同屈膝行儿媳妇礼,想及上次见到父亲母亲时,她还不愿行礼,陆一林心中生出几分感激。黄小蝶站起来道:“一林,你回来啦,快,坐!”小厮添了两把椅子两人当即坐下。只听黄涛道:“一林呀,是不是没有想到是我们。” 陆一林恭敬笑道:“确实没有想到,不过舅舅能来,真是令陆遥山庄蓬荜生辉。” 陆安笑道:“是呢!不管之前发生什么事,咱们陆遥山庄和灵烟湖世代友好,这是不会变的。” 黄崇端起酒杯面向陆安夫妇,“妹妹、妹夫,上次因为诗诗的事,我一气之下,不该说那么重的话,还望你们海涵。” 黄小蝶笑道:“哪里,原是陆遥山庄有不对的地方,哥哥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随即施眼色给陆一林,陆一林会意,忙站起来给舅舅们敬酒。觥筹交错,一屋子都是陌生的人,师兄和陆小蒙不知怎么,竟还没来,她如坐针毡。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望着自己,她循着目光抬头看,原是黄诗诗。只见她一身黄衣,好像每次见到她,她都是一身黄衣,倒是十分衬她的气质。黄诗诗见她看向自己,忙看向别处。正兀自想着,陆小蒙与聂楠丰一同进来了,众人见他俩一起,无不奇怪。 心甘情愿 陆小蒙进来了,微微扫视众人,开口道:“原是舅舅们来了!”复看向陆安与黄小蝶, “爹、娘,女儿正好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布。” 黄小蝶多日不见女儿,想念的紧。如今见了,自是什么都依她,慈爱的笑道:“哦?我的女儿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 陆小蒙看了眼聂楠丰,羞涩笑着,对众人道:“我与这位聂公子情同意合,愿结为夫妇!” 杨含雪看向师兄,与他眼光对上,虽早知道他与陆小蒙的关系,只是要结为夫妇,当真令她措手不及。想来这些时日只顾自己,确实是忽略师兄了。 此时只听陆安道:“若我没记错,这位聂公子,该是天月教杨宸月的关门弟子,是含雪你的师兄吧?” 陆安看向杨含雪,杨含雪点头道:“是。”随即看向师兄,聂楠丰也看向她,不卑不亢的开口道:“在下是杨含雪的师兄,名为聂楠丰。” 陆安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他气女儿竟如此任性,只是眼下黄家人都在,不好发作,只是正色道:“今日是宴请灵烟湖母舅之席,你们的事日后再说!” 黄小蝶跟着道:“是,是,快坐下吧。”虽慈爱的看着陆小蒙,眼里却多了几分担忧。 只听黄涛道:“这陆遥山庄与天月教可真是有缘呀,咱们的一林和小蒙都被天月教弟子迷了去。” 陆安尴尬笑道:“哪里哪里……”瞥了一眼陆小蒙,又看向陆一林,陆一林忙低下了头。 好在此时段鸿解围,拿起酒壶去给黄涛与黄崇倒酒,笑道:“黄伯伯今日来陆遥山庄,可千万尽兴!” 好不容易宴席散去,陆安令陆一林及位弟子们安置客人,将陆小蒙与聂楠丰留下。 来到西边房,陆安与黄小蝶端坐于椅子,命令道:“跪下!”陆小蒙听话的跪下,聂楠丰见状,与她一同跪下,心中想着,今日我跪这陆安,全因着他是陆小蒙的父亲,或为将来的岳父,而非因为他是陆遥山庄庄主或武林盟主,且陆一林行礼时,含雪必然也要一同行礼的,因而并不算违背师父。 陆安凌厉的看着女儿,喝道:“你好大的胆子!一个女儿家,竟敢不经父母,私定终身!” 陆小蒙道:“一林结亲尚未禀报父母,我……”不及她说,陆安打断道:“一林那是有了孩子,不得已!你呢?” 陆小蒙道:“我与聂楠丰两情相悦,便是私定终身受父母责骂,女儿也无悔。” “你……”陆安气的说不出话,看向聂楠丰,问道:“据我所知,你与杨含雪同是杨宸月关门弟子,上次见面,还为着杨含雪嘲讽过我陆遥山庄,怎么?如今却获得了我女儿的芳心?” 聂楠丰恭敬道:“请陆盟主放心!小蒙若嫁给我,我一定会对小蒙很好。” 陆安斥道:“小蒙……小蒙,小蒙二字也是你叫的么?” 陆小蒙道:“怎么叫不得?他不光叫得,女儿还告诉父亲,爹爹答应也罢,反对也罢,女儿早已是他的人了!” “你说什么?”陆安愤怒道:“简直是不知羞耻!” 黄小蝶忙安抚老爷,对陆小蒙道:“孩子,这种事可不能信口胡说!” 陆小蒙道:“孩儿没有胡说,总之,我的身心都早已给了聂楠丰,爹爹和母亲打也好罚也好,女儿不后悔。” “你你你……”陆安哆嗦着喝道:“给我滚出去!” 陆小蒙只好与聂楠丰一同退下,她还是第一次见父亲发如此大的火,可是发再大的火,为了与聂楠丰在一起,她心甘情愿。 出了屋子,到了没人的地方,聂楠丰柔声地安慰道:“何苦为了我与你父母发生这么大争执?” 陆小蒙低声道:“你不知道,我只有如此,才能让父母看见我的决心。” 二人边走边说,聂楠丰低头道:“我不值得。” 陆小蒙停下,凝望着他,“我说你值得便是值得。”顿了顿,又强笑道:“你若心中有愧,以后加倍对我好便是。” 聂楠丰声音嘶哑着问道:“我于你便这么重要么?”陆小蒙面色凝重,说道:“我知道在你心中,你那个师妹很重要,可她现在已经嫁给我弟弟为妻了,咱俩在一起时间会越来越久,日后再生几个娃娃,到时我未必不能越过她去。” “你呀……”聂楠丰爱怜的溺笑道,“这青天白日的,说什么生娃娃,哪有女子像你这样。” 陆小蒙道:“我只是在你面前这样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而已。”聂楠丰认真看着她,娟娟细眉,面色白皙,一双大眼忽闪忽闪,不失为一个美人,有这样一个女子如此真心待我,我怎能不珍惜呢?这儿是陆遥山庄,对四周不熟,否则若断定不会有人经过,真想捏一捏她的脸蛋儿,这样想着,眼里化为一股深情,对陆小蒙道:“这世上,恐怕你是对我最好的女人了。” 陆小蒙挑了挑眉,问道:“那你师妹呢?” 聂楠丰道:“你也说是师妹了,我只是作为兄长对她好,我曾经答应过师父,你也知道了,是她的母亲,要一生一世照顾她的。” 陆小蒙面露喜色,“只是作为兄长,你说的可是真的?” 聂楠丰道:“当然是真的,如今她有了陆一林照顾,自然是不需要我了。你没见,自从郑家庄园回来后,我日日都在与你厮混么?” “什么厮混!”陆小蒙羞笑道,“不许这么说!”二人笑着闹着回了陆小蒙屋子。 黄小蝶好生安慰陆安,陆安始终高兴不起来。他叹息道:“我还记得,我的小蒙,多乖的一个孩子,如今怎么变成这样!还有一林,从前我是最喜爱,如今为了那杨含雪,竟将其他事都置身事外了!” 黄小蝶柔声道:“孩子们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陆安道:“若那聂楠丰对小蒙是真心的倒也无妨,我只是担心……” 陆安尚未说完,黄小蝶道:“是不是真心,难道咱们女儿自己感受不出来么?若是真心自然是好,若不是,小蒙如此执意,她愿自己骗自己,咱们谁也劝服不了。” 陆安叹息道:“夫人啊,如今你看的可是比我还通透了。” 黄小蝶道:“不是我看的通透,是我了解自己的女儿。如今咱们只有依着她,日后,好好替她看着罢。”顿了顿,又道:“这些时日一林一直与她一起,她俩自幼关系要好。待会儿一林忙完了,定回来回话,咱们多问问他!” 陆安道:“只好如此了。” 幽怨娇嗔 却说陆一林听从父母之命送几位贵客回房,只好令张达送杨含雪先回了屋子。自己和段鸿、谢志侠、陆普节一起陪着两位舅舅和黄诗诗慢悠悠朝安置的屋子走去。一路上边走边看,黄诗诗或是因为没有习武的缘故,总是落到最后。 想当初父母欲订婚,自己撇下她,去郑家庄园找杨含雪,成了亲,有了少轩,陆一林心里对黄诗诗多有愧疚,只好折回看她,只见她气喘吁吁的弯腰揉着腿,定是没有习武,跟不上我们的步伐,关心的问道:“诗诗,怎么样?是走不动么。” 黄诗诗不看他,说道:“表哥还来管我做什么。” 陆一林知道她是在埋怨他,心里更觉对她不起,说道:“你是我表妹,我自然要管你的。” 黄诗诗道:“你已与那天月教的妖女成婚,你来管我,便不怕她生气么。” 陆一林道:“她是我妻子,你是我表妹,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黄诗诗抬头看着他,“一林哥哥,在你心里,我就真的只是表妹么?” 陆一林见她双眼含情,又是埋怨又是期待,知道她对自己还余情未了,转过身不看她,说道:“诗诗,我已有了妻儿,你也该早些寻觅如意郎君。” 黄诗诗道:“难道一林哥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心里的如意郎君都是你么。”说着她流下眼泪,“从前,一林哥哥也待我很好很好,自从被那杨宸月抓去天月教一段时日,再回来,一林哥哥就变了……我对一林哥哥这样深的感情,我就不信……一林哥哥心里没有我。” “诗诗……”陆一林转过身,见她垂泪,想安慰,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自在天月教遇见杨含雪,心里眼里都是她,也不知道她给自己施了什么魔法,看着诗诗为自己流泪,想及小时候种种,只能说道:“别哭了,诗诗。” 哪知黄诗诗竟径直靠上他的胸膛,揽住他的腰,“一林哥哥原是我的,是被那妖女抢了去。” 陆一林想推开她,刚要碰上她的手臂,又觉不妥,只好道:“诗诗,这里人多眼杂,你别这样。” 黄诗诗道:“一林哥哥是怕那妖女知道了么?若不是人多眼杂,诗诗便可以这样么。” 陆一林只好道:“你是一个待嫁姑娘,不能如此。” 黄诗诗道:“这陆遥山庄里,有谁不知道我对一林哥哥的情意,便是这样又如何。” 此时表妹太脆弱了,若如此她能好受些,自己的愧疚便也少些,陆一林只好任由她抱着。却见不远处树下有一个熟悉的衣裙,虽树挡住了人的脸,他却立即分辨出是杨含雪的衣衫。 问心无愧 此时表妹太脆弱了,若如此她能好受些,自己的愧疚便也少些,陆一林只好任由她抱着。却见不远处树下有一个熟悉的衣裙,虽树挡住了人的脸,他却立即分辨出是杨含雪的衣裳。 “含雪……”他忙不管不顾地用力推开黄诗诗,朝那树下奔去。杨含雪见他发现自己,赶紧跑开。陆一林忙轻功跃至她面前,捉住她的胳膊,心疼的说道:“你跑什么。” 杨含雪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一个用力抱入怀里,陆一林看着她,心不由跳的厉害,颤抖地问道:“你是我的妻子,她是我的表妹,你不要告诉我你吃醋了。” 杨含雪别过脸去,不让他看自己。陆一林带着命令的语气,声音颤抖道:“说话!”见杨含雪不说话,陆一林一手拂过她的头,令她的脸正对着自己,正色说道:“我告诉你,我问心无愧!刚刚你看到的那情景,我心里想的也是你。”见杨含雪不看他,再次又似命令又似祈求的语气,“你说话!” 杨含雪却只冷冷的道:“你放开我。” 陆一林愤怒,将她抱的更紧些,顺着她的手臂握住她的手,手里果然有东西,原是一条领子,陆一林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心软,柔声问道:“你说看今日天气阴沉,怕我冷,专程给我送领子么。”看着杨含雪的脸,继续解释道:“刚刚,是黄诗诗哭泣诉说,我也没法子。我当时心里还在想,你给我吃了什么迷药,自从遇见你,我的心里除了你,好像什么也装不下了。这几年以来,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感觉不到么?”只见杨含雪神情冷峻,陆一林问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杨含雪这才抬眼看他,似是完全没听他刚才说什么,对他道:“陆一林,别用你抱过别的女人的胸膛,来抱我。” 陆一林不可置信,神色黯然道:“怎么,你嫌弃我了?难道我刚刚的解释,你都没听见吗?”只听杨含雪继续道:“你放开我。” 到了此时,陆一林再不放,当真是一点自尊也没有。他放开她,杨含雪将领子甩在他身上,转头便走。 陆一林追上,问道:“你去哪儿?”杨含雪不说话,陆一林只好紧跟着她。 杨含雪专往没有屋舍的地方,越走越远,到了一处僻静地,杨含雪转头看向他,说道:“你不要跟着我。” 陆一林道:“我不跟着你,任由你到处走,迷路,或者又让我再也找不着你吗?” 杨含雪道:“你的表妹对你一往情深,你又何苦来跟着我!” 陆一林走近她,这次她没有再朝前走,他神情痛苦,声音嘶哑道:“我的人,我的心都全部是你的了。你现在嫌弃我了么?” 杨含雪转过身,只听见身后的陆一林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她转过去,只见陆一林将自己的外套袍子脱去,杨含雪道:“天气凉,你这是干什么?” 陆一林道:“是这袍子刚刚沾染了黄诗诗,我本人,半分没碰到她,你要嫌弃,也嫌弃这袍子,我今生再不穿它。”说着,将衣服朝远处扔去。 杨含雪将衣服捡起,拿到他跟前,这才语气温柔对他道:“天气凉,你着凉了,又要我担心么。况且,你不着外衣,待会儿如何回去?” 陆一林握住她的手,问道:“你原谅我了么?”见杨含雪低头不语,陆一林温柔看着她,轻声道:“我既说了今生再不穿它,就不会再穿。你若真担心我着凉,就抱抱我,让我暖和些,如今,我也只有等到半夜没人再悄悄回屋子了。” 见杨含雪神色柔和些,陆一林将她整个儿揽入怀中,“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她一抱住我我便推开她,不,她还没靠近我时,我一见她可怜,我就离她远些。好不好?” 杨含雪不由心软,轻声道:“好。”乖乖被他抱着,点了点头,双手探着他的腰和背,问道:“是不是还是冷?要等到半夜才回去……不如我们生些火?你好暖和些。” 陆一林自是依她,二人划石点火,竟如同回到当初在悬崖下的日子,好不惬意。 黄诗诗的举动,段鸿都看在眼里,见陆一林追着杨含雪离去,他只好折回陪着黄诗诗,黄诗诗神色忧伤,二人一路不言语,段鸿将她送回住处,才与谢志侠和陆普节一同回陆安处复命。 陆安见陆一林没来,不由皱了眉,问道:“一林呢?”见几个小辈皆低头不言语,心如明镜,说道:“又是与那杨含雪有关吧?”不等他们回答,又道:“罢了,任他去吧。” 他看向几个后辈,问道:“天月教的那个聂楠丰,你们觉得怎么样?” 几人皆知今日宴席上陆小蒙宣布之事,段鸿回答道:“武功自是不错,只是其他,我们也没有过多了解。” 陆安道:“罢了罢了,猜到你们不知。”甩手令他们下去,几人只好陆续退出去。 待他们走远,黄小蝶从帘后走了出来,对陆安道:“我瞧着,他们没有说假话。” 陆安点头道:“他们都是好孩子呀。”他看向黄小蝶,“只是,两位兄长此次前来,真的只是为了上次的话说重了,特地登门吗?恕我直言,实在与他们的行事风格不符。” 黄小蝶温柔道:“这些年咱们与他们并不是常常相处,他们年纪大了,或许慈软些。想着我这个妹妹还是你的妻子,怎样也不好真的与陆遥山庄断绝往来呀。 ” 陆安听了,只好点头认可。 告知真相 翌日,陆一林早早的便依着陆安的命令过去问话,猜是因昨日未与陆普节等人一同向陆安复命的缘故。 他出去了,杨含雪便去了偏房,秦婶将少轩照顾的很好,陆家又派了两个老妈妈与四个侍女帮忙,看得出来陆家对这个孙子是十分重视的。 杨含雪抱着陆少轩咯吱的逗着,此时侍女瑾儿过来禀报,“夫人,黄姑娘来了。”杨含雪对这夫人一称虽不适应,但陆一林吩咐下人们这样喊,便也接受了。因问道:“是黄诗诗?” 瑾儿回答道:“正是。”杨含雪道:“告诉她,陆一林不在。” 瑾儿回道:“奴婢说了,黄姑娘说她知道少爷不在,是特意来找您的。” 杨含雪问道:“可说了是何事?” 瑾儿摇头道:“没有说,只说要见您。” 杨含雪略略思索,吩咐道:“让她候着吧,我这便去。” 杨含雪迎面走向黄诗诗,想及昨日她扑进陆一林怀里,微微皱了眉头。可毕竟是陆一林的表妹,到了跟前时,挤出几丝笑容,对黄诗诗道:“黄姑娘,这么早你便来了,可是有何事?” 黄诗诗道:“这表哥的院子,我小时候日日来,难道现如今想来,便需挑时候么。”虽是笑着说的,杨含雪自是听出其中意思,只作不理,笑道:“妹妹进来坐。” 黄诗诗笑道:“我知道你的生辰,其实咱们是一年生人,只是你在冬日出生,我在秋日,我比你还大几个月呢。虽是表哥的表妹,但杨姑娘可不能唤我作妹妹。” 说着二人已在正厅的椅子坐下,杨含雪道:“黄姑娘快别咬文嚼字了,我且问问,现下你表哥不在,来这儿可是有事?” 黄诗诗笑道:“我自是知道表哥不在,专程来找你的。” 瑾儿见状,回禀道:“那奴婢先下去了。” 杨含雪道:“下去做什么?今日黄姑娘来找我,若身边没个人见证,日后黄姑娘柔弱,有个短的伤的,我可担待不起。” 黄诗诗微笑道:“杨姑娘不愧是天月教的教主,这思量,当真叫一般女子汗颜。” 杨含雪笑道:“不仅瑾儿在场,这屋子大所有侍女小厮都得在,瞧瞧黄姑娘说些什么。” 黄诗诗道:“何必如此兴师动众,留一两个平常信任的便行了,否则,我怎好与杨姑娘说话?” 此时正巧张达进院子换新鲜的花卉,杨含雪唤道:“张达,你进来。” 张达依言进去,问道:“夫人,有何事?”一句夫人,直教黄诗诗刺耳。 杨含雪吩咐道:“先在这屋里伺候吧。”又看向黄诗诗,问道:“现在能说了吗?” 黄诗诗道:“原本我来,不过只是想找杨姑娘说会儿私房话,只是看杨姑娘这副架势,我倒真有一件事想告诉杨姑娘呢。” 杨含雪问道:“何事?”黄诗诗泯了一口茶,微笑道:“杨姑娘,你师傅死了快两年了,杨姑娘不思为师傅报仇,却日日与一林哥哥双宿双飞,不知你师傅知道了,是不是该骂你是个不孝徒儿呢?” 提及师傅,杨含雪隐约感到黄诗诗的话中似乎师傅之死有什么隐情,这段时间与陆一林在一起,之前陆安又帮过自己,杨含雪始终不往坏处想,因冷冷的看着黄诗诗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诗诗:“世人都谓你师傅是自杀,难道你认为果真如此简单吗?” 杨含雪神色一紧,问道:“你知道我师傅的死因?” 黄诗诗道:“你可知世界上有一种叫纸烟的药,它无色无味,人们闻了丝毫不能察觉,若三日内不用武功还罢,若用武功,则身子如纸,什么力气也使不出来,若执意用内功,则最后武功尽失。” 杨含雪道:“你的意思是,我师傅中了这纸烟之毒?”她的心隐隐疼痛,想象师傅临死前的痛楚,神色凄然,问道:“下药之人是谁?” 黄诗诗道:“打败你师傅后,谁得益最多,那便是谁。” 杨含雪道:“黄姑娘莫为了自己的私情,冤枉了陆盟主。” 黄诗诗道:“我是不是冤枉姑父,你去问一问他便知一二。”她看着杨含雪,“其实你相信是他,不是吗?只是你不愿承认。” 杨含雪镇定道:“即使真的如此,黄姑娘又怎会知晓?” 黄诗诗道:“不怕告诉你,因为我的父亲和大伯,都参与了。”看着杨含雪愤懑的脸,黄诗诗继续道:“这次来陆遥山庄,我爹便是为了择机将此事告诉你,看看你还能不能与一林哥哥郎情妾意。其实我今日来的路上,并未想好是否真的要由我告诉你,只是你咄咄逼人,我便顾不得我的父亲等待良机了。我也想看看,天月教的教主,杨宸月的唯一关门女弟子,会不会视师父的命如草芥,哦,不,是母亲的命。”她笑着说,语气温和,却字字诛心。 一旁的瑾儿和张达听了黄诗诗的话,皆大气不敢出,暗暗捏着一把汗。只听杨含雪颤抖着说道:“你知道,告诉我此事,我与陆一林便完了,是吗?” 黄诗诗怔怔的看着杨含雪,一如既往地轻声道:“昨日之事,我便知道,一林哥哥对我再无半分情意,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告诉你此……” 不及黄诗诗说完,陆一林回来了,一进院子见黄诗诗在,虽觉不妙,却还是笑着道:“表妹怎么来了?” 说着,走进厅房,见杨含雪神色不寻常,欲问黄诗诗,黄诗诗却温柔起身道:“一林哥哥,我告辞了。” 陆一林走近杨含雪,蹲在她面前,只见她浑身颤抖,眼中含泪,去握她的手,双手冰凉,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问道:“怎么了?她说了什么?”见杨含雪不回答,又问看向张达与瑾儿,问道:“黄姑娘到底说了什么?” 张达只好哆哆嗦嗦的如实禀报道:“黄……黄姑娘说……说夫人的师傅之死,是……是因中了盟主所下的……纸烟的毒。” 陆一林神色骤变,只觉头晕目眩,若是事实,自己与杨含雪还怎么相守一生?他揉搓着杨含雪冰冷的手,对她道:“你……你别听她胡说,她是……是看不得我们好,故意诓骗你的。” 杨含雪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道:“那……那咱们去问问你爹。” 陆一林道:“你现在浑身冰冷,还是歇息一会儿,歇一会儿咱们再去。” 杨含雪失神道:“我现在便要去。” 陆一林心中难过,只好抱着相信父亲的信念,依着道:“好,好,现在去,现在就去。” 堂上质问 二人到了陆安的住处,黄涛与黄崇竟也在。陆安见了他们,问陆一林道:“一林,你刚刚才回去,怎么又来了?”见两个孩子神情有异,陆安问道:“你们怎么了?” 杨含雪定了定心神,仿佛使了全身力气,问道:“陆盟主,我且问你,当日我师父之死,是不是因为中了你们三人所下的纸烟之毒?” 陆安神色一禀,看了一眼黄崇与黄涛,他们皆是不知道的神情,随即对杨含雪道:“你是哪里听得别人胡言乱语?” 杨含雪看向堂上的三人,一字一句道:“正是灵烟湖的女儿,黄诗诗。” 黄崇一听,急着看向黄涛道:“这……这,诗诗怎能亲自和她说这些!” 杨含雪问黄崇道:“前辈的意思,是真的是吗?黄诗诗还说,你们这次重返陆遥山庄,便是为了寻机告诉我此事,是吗?” 堂上的人无言以对,杨含雪继续道:“可是黄诗诗自己忍不住,先来告诉我了。” 陆安见事已至此,只好道:“当日有那下策,实是不忍看天下苍生落入你师傅的极端统治魔掌,丝毫没有害她性命之意,是她太过执着,非要使武功,才落得这下场。” 杨含雪盯着他道:“你没有害她性命之意,可她终究因你而死。”杨含雪看着堂上三人,“我自问武功或许比不过诸位前辈,可是师傅之仇,不可不报!”说着,飞跃起身,对三人使出独门一月。 只是她的内力哪是堂上三人的对手,黄涛一个惊涛掌,便将杨含雪直直的震出屋外,陆一林见状,忙飞身去接,好在没令杨含雪摔下,将杨含雪揽入怀中。对黄涛道:“舅舅,她不是你的对手,你出手未免太狠啦些!” 黄涛道:“你当日负诗诗,今日还想忤逆我吗?” 杨含雪又要使力,却觉浑身软绵绵,竟使不出力气,她知是自己内力太浅,无法控制月香烟。 陆一林拉住她道:“你受了伤,别再使蛮力了。”杨含雪只觉浑身无力,喷出一口鲜血,便晕了过去。陆一林抱住杨含雪,对堂上三人道:“杨含雪是我妻子,若她所言为真,是父亲和舅舅在武林大会上下药不对在先,还望父亲,舅舅海涵,别与她动真格。” 陆安道:“别说了!赶紧送她回房,为她疗伤!她毕竟是少轩的母亲,难道要让她恨我么?” 黄崇不悦道:“不曾想,如今陆兄竟也护着这妖女。” 陆安道:“两位哥哥此番来陆遥山庄,既是为了寻机告知她真相,可曾想过当日与我陆某的盟誓?” 黄涛道:“你们陆家先抛弃诗诗为先,我们又何必坚守道义!” 陆一林见杨含雪伤势重,不与他们多言,对陆安道:“父亲!孩儿先告辞。”陆安甩了甩手令他先走,又对黄涛道:“诗诗之事……” 陆一林听不得他们说什么,只是飞奔出去,令向义将庄里最好的大夫请来,抱着杨含雪飞速回了自己屋子。 受伤无力 杨含雪受伤的消息传到聂楠丰耳朵,他心急如焚,立即飞奔去见她。来到陆一林的院子,只见陆一林站在屋门外。关于杨含雪受伤的事,他不免有些责怪陆一林。 他径直走上前,冷冷的对陆一林道:“听说含雪受伤了?” 陆一林道:“刚才大夫已经替她诊治了,我又输了内力进她体内,大夫说修养个三五日,醒来便没大碍了。” 聂楠丰道:“我进去瞧瞧她。” 陆一林拦住他,说道:“你与我姐姐的关系不同寻常,还是多去照看我姐姐,含雪这儿有我。” 却听聂楠丰道:“我听说,是你们陆家的贵客打伤了她。” 陆一林低下头,似有愧疚之意,低声道:“我也不想。” 聂楠丰道:“我师父之死既与令尊有关,我师妹与陆公子的缘分,只怕也将尽了。” 陆一林道:“这是我与她的事。”言外之意是此事与聂楠丰无关。 聂楠丰道:“只劝陆公子,别低估了她对师父的感情。” 陆一林听出这话里的幸灾乐祸,多日来对杨含雪与他之间的介意终于爆发,终是尽力平和的说道:“还请聂公子记得,我们早已有了少轩。” 聂楠丰不禁哑然失笑,令陆一林莫名,他随即正色看着他,颇为挑衅道:“我照顾她时,你还只是个娃娃。” 陆一林道:“她如今嫁了我,聂公子只需尽普通师兄的本分便好。” “嫁了你?”聂楠丰道,“你当真以为含雪嫁你是因为你吗?她不过是为了嫁给你,陆遥山庄的长子,她只有接近你,才能查出师父真正的死因。如今,她的目的达到了。” “你说什么?”陆一林不可置信的看着聂楠丰,只见他一脸笃定与惬意,知道他没有说假话。原来杨含雪,嫁给我,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少轩,是为了……调查她师父的死因不,不会的……他险些崩溃,可是在聂楠丰面前,却一点也不愿意认输,他过脸不看聂楠丰,说道:“聂公子愿意等,还是去偏房歇息吧,含雪醒了我自会派人告知。” 说罢转身进了屋子,将聂楠丰关在门外,来到杨含雪的榻前,握着她的手,仔细凝视着杨含雪,含雪,他说的一定是假的,对不对 杨含雪睁开眼时,陆一林正瞧着她。见她醒了,陆一林面露喜色,“你醒了!”看着她看向自己的眼睛,不,杨含雪对自己是有感情的,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表情,她道眼睛,都不会骗人…… 杨含雪虚弱道:“好渴……” 陆一林为她倒了水,将她的身子扶起些,喂她喝了水。对她道:“大夫说你今日若醒了,便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身子虚弱,需调理些时日,万万记住,不可再用内力。” “今日……”杨含雪问道,“我睡了很久么?” 陆一林笑道:“哪里久,不过两日而已。”他看着杨含雪,想问,却不舍,也不敢问,怕得到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杨含雪依稀想起受伤之事,陆安下毒之事,看着眼前的陆一林,他的眼睛肿了许多。 “一林……”她刚要开口,陆一林的手指贴上她的嘴唇,“什么也不要说,你这几日需好好休养。” 杨含雪拿过他的手,问道:“你怕我说什么?” 陆一林声音沙哑道:“总之,你自己说过,咱们要永远在一起,要白首偕老,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杨含雪垂下眼睛道:“可是……我现在心里很乱。我想回天月教,好好想想。” 陆一林道:“带着我么。” 杨含雪看着他,说道:“你若与我一同,我定不能理智思考的。” 陆一林自言道:“是知道了你师父的死因,不需要我了么。”声音很小,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杨含雪问道:“你在说什么” 陆一林只好悠悠问道:“回去多久?” “不知道……”杨含雪如实道。 陆一林道:“我答应你走,可是少轩要留在这儿。” “一林……”杨含雪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握住他的手,近乎撒娇般的望着他。 陆一林的手一动不动,看着她的双眼早已微红,却告知自己千万别心软,若孩子随她去了天月教,只怕日后再想见他们母子是难上加难。因而对她道:“答应你走,我的心已如割裂一般,你还要带走少轩,余下的日子要我怎么过?” 杨含雪坐起身,将脸埋在他的胸膛,正要说话,陆一林抢先道:“我知道现下这个情形,你是怎么也不愿呆在陆遥山庄了,我答应你回天月教想一段时间,这是我最大的限度,其他的别再说了。” 杨含雪抱住他腰,说道:“师父,她不仅是我的师父,更是我的娘亲,这次并非我愿意离开你,只是我师父既因你父亲而死,若我还与你在一起,当真是不孝不义了。” 陆一林双眼微红,问道:“你这是在与我说分开么。”顿了顿,说道:“你别忘了,咱们是夫妻,又有了少轩。若因我是父亲的儿子而责怪我,那么少轩是父亲的孙子,你便不认他了么。” 杨含雪使劲摇头,“我现在脑子好乱,让我回天月教,让我好好想想,好吗?”正说着,门外传来张达的声音,“公子,聂公子来了,说是瞧瞧夫人的病情。” 杨含雪刚要让他进,陆一林捂住杨含雪的唇,对张达道:“让聂公子在门外等一会儿吧,我与夫人正在说话。”说完看向杨含雪,向她的唇狠狠吻去,想及师兄在外,杨含雪不由想反抗,只是自己的身子被陆一林紧紧钳住,动弹不得,又刚刚受伤恢复,全身毫无气力。 直到陆一林放开,杨含雪满脸通红,喘着气道:“你这是干什么!” 陆一林颇有男子气势地道:“让他看看,你到底属于谁!”说完又吻去…… 半晌,二人整理好衣裳。陆一林方对门外道:“让聂公子进来吧!” 聂楠丰朝屋里走去,只见二人并坐在床边,杨含雪面容羞涩,脸色泛红,低着头不肯看他。立即知道刚刚等待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又看向陆一林,两个男人目光交汇,只有彼此懂得那神情里的深意。 聂楠丰如寻常日子一般的口吻问杨含雪道:“含雪,伤好些了吗?” 杨含雪低头不看他,低声回答道:“好多了,现下只是不能用内力。” 聂楠丰还要说话,只听陆一林道:“刚刚含雪已经同我商量了,说是回天月教住一段时间,过些时日便回,不知聂公子意下如何?” 聂楠丰道:“能回天月教自然是好。”他看向杨含雪,“只是,不知何时出发呢?” 杨含雪抬头看着他,“就今日吧!” 聂楠丰认真的点头,说道:“好,我这便去安排。” 聂楠丰出了门,杨含雪不由责怪陆一林,“你呀!恐怕师兄发现了。” 陆一林心道:“我就是要他明白,你到底属于谁。”只是却不愿说出口。 杨含雪接着道:“师兄从小看我长大,我嫁与你,他已经伤透了心,何苦在他伤口撒盐?” 陆一林道:“你倒是挺能站在他的角度想。”杨含雪未注意到他眼里的黯然,继续道:“师兄肯定会难过,以后万不可再这样了。” 陆一林道:“他不过是你的师兄,有什么资格难过?” 杨含雪道:“虽只是师兄,却胜过千人万人,不是你所认为的普通师兄妹。”“那是什么师兄妹?”陆一林道。 “是……”杨含雪刚要说,只见陆一林神情凛然,眼里似有一团火在烧,她只好仿佛想起什么大事一般,说道:“今日便出发,我得赶紧收拾些衣物带上。” 陆一林看着她,虽生气,却不想在她要离开的这一日为难,只好抱住她,下颚抵住她额头,轻声道:“回天月教了,你要时时想着我。不许与其他人过于亲近,你害怕他人伤心,我可是你的相公,不许伤了我的心。” 杨含雪感受到他的爱意,如孩子般趴在他怀里,凑上他的耳朵,吻住,温柔道:“我一定日日想你,时时想你。” 她主动吻他,又说了这些话。陆一林只觉心都化了,知道了她的心意,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更是紧紧抱住她。 断掉情意 杨含雪和聂楠丰策马狂奔,不出半日,便到了天月教。多日未回,天月教在徐敬章和薛小伦的打理下越发井井有条,杨含雪心下满意。他们忽然回来,直令看守教徒们措手不及,杨含雪与聂楠丰径直朝里走,碰到了钟弥与侯耀。 二人见了他们,忙行礼道:“教主,聂长老!” 杨含雪问道:“你们这是去哪?” 侯耀道:“练武场上有兄弟受了伤,我们正打算去瞧瞧。” 杨含雪自语道:“是该注意些身体。”旋即问道:“弟子们练功可还勤奋?” 侯耀道:“弟子们个个对我天月教的武功神往,日日操练,却从无人偷懒喊累。” 杨含雪听了,不由想及自己虚弱的身子,似乎怎么也无法像师父那般控制月香烟,不由眉头紧皱,对钟弥与侯耀道:“这样便好,你们先去忙吧。” 与聂楠丰继续朝里走,杨含雪不由心下忧虑,问聂楠丰道:“师兄,你说月香烟,会不会真的到我这儿便失传了。” 聂楠丰安稳道:“这是说的哪儿话,任何武功都不是一下子练就的。” 杨含雪叹息道:“可我每次用力,便觉自己的修为控制不住那功夫。若在我这儿失传,当真是对不住师父的这番心血。” 聂楠丰不由担心,说道:“这月香烟,需要极深的内力,当初师父也常常走火入魔,师妹千万当心。”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望琴湖,杨含雪想起那日陆一林的戏言,对聂楠丰道:“师兄可曾发现,这望琴湖,居然与忘情谐音。忘记感情。” “哦?”聂楠丰道:“这望琴叫了这么些年,竟不曾往这儿想。师妹果真好心思。” 杨含雪道:“哪里是我,是那日陆一林,他说到这儿了。” 听她提起陆一林,聂楠丰想起今日在陆一林屋子所看见的事情,微微皱眉道:“怎么,这才离开不过半天,是不是又想他了?”见杨含雪的脸泛出阵阵羞红,聂楠丰问道:“师妹是不是真的爱上了陆一林?” 杨含雪抬眼望着他笑道:“如今师兄有了陆小蒙,我有了陆一林……” 聂楠丰打断她道:“师妹是不是忘记了,当日与陆一林成婚前,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说,都是为了报仇。” 杨含雪小声道:“我没忘……” 聂楠丰道:“如今已经确定,师父的死与陆安有关,咱们俩以后,都与陆家断绝关系吧。” 提起师父,杨含雪不由怨怪陆遥山庄,可是想到陆一林还有少轩,她不免有几丝犹豫。 聂楠丰见了她的神色,又道:“你难道忘了从前,师父是怎么待我们的吗?” 杨含雪道:“我当然没忘!师父不仅是师父,还是我的娘亲,我一定会为她报仇的。只是……少轩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割舍得下……” 见杨含雪眼里有一丝犹豫,他继续道:“如今要陆遥山庄交出少轩,他们自是不肯。咱们只有光大天月教,带领教徒勤练武功,到陆遥山庄成为我们手下败将的时候,何愁带不走少轩?”他看向杨含雪,“我只请师妹,断掉与陆一林道情分,一心一意为师父报仇。” 杨含雪问道:“师兄能断掉与陆小蒙的情分吗?” 聂楠丰斩钉截铁道:“我自然能断掉。” 杨含雪见师兄如此决绝,想及陆一林,虽于心不忍,可是与师父相比,这些情情爱爱又算得了什么呢?若自己还对陆遥山庄的人心存情意,当真是对不住师父。 因此对聂楠丰道:“我答应师兄,一定断掉对陆一林的情意。至于少轩,待我们报完仇之后,再将他接到我的身边。” 玄柚神功 自此,杨含雪作为天月教教主,便全心带领弟子勤练武功,有徐敬章、薛晓轮和聂楠丰的帮助,天月教弟子的声势一日高过一日。 杨含雪常常觉得以自己的内力不能驾驭月香烟功夫,想起当日李前辈所赠的《护功心法》和《类卿经》,《类卿经》后半部在陆一林那儿,只是《护功心法》,李前辈曾说它可与天月教的武功融汇贯通。 她拿出心法,在郑家庄园时,她已将其中要诀倒背如流,只因当时怀孕才未运功练习。这段时日,一心只有陆一林与孩子,竟忘记修习护功心法。现在既下定决心为师父报仇,她终于决定勤加修炼。不曾想才修炼两日,便觉自己经脉畅流,再练习月香烟时,明显比之前畅快不少。她心中暗想,李前辈果然没有说错,这护功心法与月香烟一脉相承,倒像是专为修习月香烟准备的。 杨含雪入住主月,对外说自己闭关,将教中事务交由薛姑姑和聂楠丰打理,在师父曾经修炼武功的密室修习。杨含雪发现,单练月香烟,则武功至阴,而《护功心法》至阳,只有《护功心法》熟练,使用月香烟时才能得心应手,二者相合,竟能使月香烟功夫阴中有阳,阳中生阴,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却说陆遥山庄里,陆安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他深深困顿,武林大会上,自己是听了黄崇与黄涛的主意,才答应给杨宸月下药,如今灵烟湖抖落出来,一切都似乎是自己策划一般。 陆安一生最重清誉,如今天月教的人已知道杨宸月因何而死。若传去江湖,不仅自己的名声败坏,武林盟主的位子不保,只怕要连累整个陆遥山庄。这样想着 他的面色沉郁,唤来向义,对他道:“去,把一林找来。” 稍一会儿,陆一林在门外唤道:“父亲,孩儿来了。” “进来吧。”陆安吩咐道。 陆一林依言进了屋子,陆安对陆一林道:“自从当了武林盟主,我很少在咱们山庄里走动了,你陪我,去后山走走吧。” 陆一林一下子觉得父亲似乎苍老了很多,只是不说出来,搀着陆安道:“好,孩儿陪您。” 走着走着,来到那天与杨含雪走过的那条路,陆一林不由恍神。陆安一见儿子的神情,便知了几分。问道:“一林啊,你是真喜欢天月教那杨含雪吗?” 陆一林笑道:“父亲这是说的哪儿话,杨含雪已经是我的妻子,更是少轩的母亲了。” 陆安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因为我当日在武林大会上的错误行为,恐怕连累了你。” 陆一林道:“父亲别这么说,孩儿知道,您一定有自己的无奈。” 陆安道:“什么无奈呀,当时你舅舅劝我那样做,我是真的没想到,揭露我的人也是他们。” 陆一林沉吟了半响,只听陆安继续道:“经此一事,父亲夜得了个大教训。” 陆一林问道:“是说舅舅他们不可靠吗?” 陆安道:“这只是其次。一林,你记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任何违背道义的事,你都千万不能做。还有就是,不可过分信任他人,也许今日的好,都变成来日射向你的箭。想当时,我们两家真是其乐融融,犹如一家呀,这才过了几年,陆遥山庄和灵烟湖竟走到了这一步。”他叹了一口气,“唉,世事无常呀。” 陆一林道:“都是孩儿不好,孩儿没有处理好与诗诗的关系。” 陆安道:“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无用。”又问:“诗诗回去了吗?还是留在陆遥山庄?” 陆一林道:“她还在庄里,说是陪伴母亲,两个舅舅已经走了。” 陆安道:“诗诗毕竟是你母亲的侄女。” 陆一林问道:“父亲,这回灵烟湖如此行事,父亲不责怪他们吗?”陆安道:“责怪又能如何?说到底,是咱们悔婚,对不起诗诗在先。” 见陆一林欲言又止,陆安对他道:“走吧,孩子,我带你去个地方。” 二人来到山深处,有一快平地,四周皆有青松相映。陆一林赞叹道:“这么多年,孩儿竟不知道这后山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陆安道:“这是我闭关练武的地方,你自然不知。”他看向陆一林,“为父今日带你来这儿,是要将咱们陆遥山庄的绝学,玄柚神功全部传于你。” 陆一林道:“玄柚神功是只有庄主才能学全部十层的,我们这些弟子,不是最多只能学两成么。” 陆安道:“你是我的长子,这陆遥山庄庄主,早晚都是你的。” “父亲!”陆一林唤道,他隐约感觉不妙,心如被什么堵住似的只是为何有这种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只听父亲又道:“世事无常,这玄柚神功我是早晚要传与你的,你现在为父给你示范,你仔细看着!” 陆一林回神,回答道:“是。”便见陆安在空中腾飞,地面也因父亲的内力微微震动。不一会儿,一颗如柚子般大小的圆在师父胸前旋转,陆一林刚想仔细上前瞧,只见师父用力一推,那圆形直朝北边书面撞去,靠近的二十几棵树尽毁。 陆安收了手,问陆一林道:“看明白了吗?” 陆一林犹豫,说道:“可是孩儿现在的内力,恐怕……” 不等陆一林说完,陆安道:“要到我这境界,自然需要每日练习,你年纪虽轻,内力却是陆遥山庄所有弟子中最深厚的,这是我欣慰的地方。”说着,他朝陆一林扔去一本小册子,“今晚,将这上面的心法全部记牢。明日辰时再来这儿,为父要你在七天内学会玄柚神功!” “七天?”陆一林惊讶道,“玄柚神功博大精深,短短七天,孩儿只怕学不会。”陆安道:“这七天,为父会教你每一个层级的练习方法。何况,心法已在你手上,事实上,以你的天资,便是我不教,你拿着这心法,将来也在我之上。” “父亲!”陆一林还欲说什么,陆安却转过了身,“回去吧。”陆一林只得听从,当日回了屋子,彻夜将所有心法牢记于心。 如此过了七天,陆一林的武功一日比一日精进。 陆安很满意,对他说道:“很好,以后陆遥山庄就靠你了。” 陆一林问道:“父亲 ,明天真的不再练习么?”陆安道:“不了,七天已是最大的期限。你只记住我教你的方法,多加练习,一定能够运用自如。”陆一林只好依命。 一番苦心 当日夜里,陆一林睡的正甜,张达闯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陆一林睡眼朦胧道坐起身,问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张达喘着气道:“老……老……老爷……没了。” “什……什么,什么叫老爷没了?”陆一林道。 张达道:“老……老爷在书房,服毒自尽了!”“什么!” 陆一林赶紧穿好衣裳,带着张达来到陆安的书房,此时母亲已经到了,在父亲身旁哭的泣不成声。旁边是黄诗诗,想必今晚她原本在陪母亲说话。 陆一林看着趴在桌上没有了气息的父亲,不可置信道:“这……是怎么回事?” 向义道:“老爷说想一个人静静,让小的不要打扰。到了亥时,屋里还不见动静,小的便开门看,便是……这副模样了。” 陆一林问道:“父亲可有说什么?” 黄小蝶拿出一张纸,对他道:“这,是你父亲……最后的信!”说着,又忍不住放声大哭。 陆一林边拆信边问道:“请大夫了没有?” 黄小蝶道:“向义发现时,已经着人去请了,可是……”她抱着陆安僵硬的身子,知道已经无力回天。 陆一林打开信,只见上面写道:“唯有如此,才能保陆遥山庄,庄主之位,传于长子陆一林。” 陆一林问向义道:“父亲这是说的什么意思?什么保陆遥山庄?” 向义回道:“少爷有所不知,自从老爷在武林大会上下药之事被知道后,老爷生怕传到江湖中去,日夜为此忧心,怕陆遥山庄在武林中没有了威望,更怕波及到庄里的每一个人,我怎么也没想到,老爷竟会用这种方式解决……”向义说着,竟也哽咽了。 陆一林道眼眶逐渐湿润,难怪父亲要传我玄柚神功,难怪它说只有七天时间,他担心,担心时间晚了江湖上早已传开,他只有以自己的死,来埋藏那段往事,只有以自己的死,堵住江湖悠悠众口 。 父亲,真是良心用苦。 黄诗诗看向陆一林,瞧见了他眼中莫大悲痛,对陆一林道:“一林哥哥,你别太难过……” “别太难过?”话音未落,陆一林大声对她吼道:“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你引起的吗?”他第一次如此大声同自己说话,黄诗诗吓的一下懵住,眼泪簌簌的往下流。 黄小蝶见状,不悦道:“一林,你这是干什么!诗诗还小,左不过是为情所困,她也不知道会成这样子。” 正说着话,陆蒙、陆普及和段鸿、谢志侠等人赶来,一瞬间,屋子里哀嚎声一片。 天月教主月里,杨含雪正于聂楠丰下棋,聂楠丰道:“还记得小时候,你下棋总是下不赢我,现在呀,竟连赢我三局了。” 杨含雪道:“那是自然,这下棋还是小时候师兄教的呢。” “师妹还记得?”聂楠丰笑道。 杨含雪道:“不是我的棋艺高了,而是师兄在让着我。” 正说着,钟弥来报,“教主,陆遥山庄来人求见。” “陆遥山庄?”杨含雪与聂楠丰相视一眼,吩咐道:“让他进来。” 来的是张达,杨含雪问道:“张达,怎么了?可是陆公子有什么事?” 张达道:“陆盟主昨日不幸去世,少爷说,杨教主是陆盟主的儿媳,请您回庄里一同处理丧事。” 杨含雪惊讶道:“陆安去世了?什么原因。” 张达道:“是自尽而亡。” 杨含雪道:“为何自尽?” 张达虽知道,却依着陆一林道叮嘱,回答道:“这个……小的也不清楚。” 杨含雪还欲相问,只听聂楠丰缓缓道:“我师父的死,与陆盟主关系甚大,陆一林,难道是想陷我师妹于不义,去给仇人磕头?” 张达道:“我们少爷绝无此意!” 聂楠丰道:“回去告诉陆公子,既然陆安已死,那么我师父之仇,就只好落在他身上了。” 张达听出聂楠丰话里的敌意,说道:“忘了告诉二位,如今我们公子,已经是陆遥山庄的庄主,该称呼为陆庄主。”说完,他看向杨含雪,“敢问夫人,这也是夫人的意思吗?” 杨含雪想及答应师兄为师父报仇的事,点点头道:“自然是。” 张达道:“若依二位的逻辑,难道咱们少爷死了,天月教还要将仇恨转移到小少爷身上吗?” 提及少轩,杨含雪一阵心绞,聂楠丰见状,说道:“我说落在陆庄主身上,并非要他的性命,而是天月教与陆遥山庄只能是水火不容,为陆盟主奔丧,恕天月教做不到。” 张达问杨含雪道:“这也是夫人的意思吗?” 杨含雪点头道:“是的。” 张达随即望向聂楠丰,不屑道:“便是天月教想取我们陆庄主性命,恐怕也做不到!”说罢,径直起身离去。 留下杨含雪百般难受,对聂楠丰道:“陆安死了,陆一林肯定很难过。” 聂楠丰道:“这是他应得的报应。”杨含雪知道多说只会惹师兄不高兴,她知道师兄为她付出太多,实在不想拂了他的意。陆一林,对不起了,她在心里默默说。 张达回了陆遥山庄,将天月教所闻一五一十的告知了陆一林。 “她真是这样说的?”陆一林问道。 张达道:“是,小人问了几次夫人,问她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她都点头称是。” 陆一林道:“难道你就没说,我与她还是夫妻,她是我的妻子,就该回来吗?” 张达紧张道:“小的愚昧,当时没有说这个,只是小的一见夫人便说明了来意,她该是知道。”“罢了罢了。” 陆一林想起那日聂楠丰的话,失落道:“便是你说了,她也不会来。” 陆一林的心沉入谷底,只听姐姐陆小蒙的声音传来,“一林,段鸿和普节已经去通知各派了。” 她看向陆一林身旁的张达,问道:“天月教来人吗?” 陆一林知道她是因着聂楠丰,说道:“你问张达。” 陆小蒙询问的看向张达,张达恭敬的回道:“天月教不来人。”陆小蒙问道:“是聂公子的意思,还是那杨含雪的意思?” 张达道:“二人都是这个意思。” 陆小蒙埋怨道:“这二人当真是冷情凉肺,即便父亲下了药,也未曾真想要她师父性命,他们就不能为着咱们,为着少轩,来一趟吗?” 陆一林纠正道:“当日下药的不是父亲。” 陆小蒙知道他说是舅舅,因而道:“两个舅舅一听说消息便连夜赶来,原本想怪他们,可确实是咱们陆遥山庄先不顾婚约在先,舅舅肯定也没想到会是如此结果。小时他们待咱们也挺好,我真是,怪不上他们。” 陆一林道:“若自己的心愿一时未满足,便将从前一同做的私密事抖落出来,这样的人,谁敢与之联手?”看着姐姐略显疲倦的脸庞,又道:“一码归一码,两个舅舅连夜赶来也是一番心意,咱们好好招待便是。姐姐若累了,还是先回房休息,这几日,都要值夜呢。” 陆小蒙道:“眼下这种情况,我哪里睡得着!” 此时向义来报,“庄主,无崖山的廖申崖来了。” 陆一林道:“快请进!” 自郑家庄园别后,他还未再见过廖申崖。陆小蒙闻言,便转身从侧门离开。 廖申崖进了门,陆一林打发走了无干人等,屋子里只剩他和廖申崖二人。二人寒暄了一会儿,廖申崖问道:“怎么不见庄主夫人呀?” “庄主夫人?”陆一林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无奈说道:“她呀,要带着天月教做我陆遥山庄的敌人,不来了。” 廖申崖道:“这怎么行,她可是陆盟主儿媳,我去会会她,可不能这样!” “廖兄,别!”陆一林拦住道:“她既不想来便不来罢了,别强求她。” 廖申崖道:“这个杨含雪,当真是不知好歹,你呀,别放心上,我觉着,指不定是我那哥哥拦着不让来呢。”他靠近陆一林说道:“其实这是好事,我那哥哥拦着不让来,正说明她对你的情意深。” 陆一林道:“廖兄别取笑了,她也不想来。”正欲说原因,又想着廖申崖是无崖山的人,不能让下药之事传到廖无尘耳里。 却听廖申崖道:“那杨宸月行事歹毒,其实陆盟主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的无奈之举。如今金人欺我大宋江山,若武林盟主不能由一个正派人士担任,当真是国家和百姓之苦。陆盟主高风亮节,我和我师父都知道,如今陆盟主去世,一切都要辛苦陆庄主你了。” 陆一林听出廖申崖话中的意思,无崖山已经知道杨宸月被下药一事,言外之意是支持父亲所为。他看着廖申崖,说道:“廖兄严重了,只是杨含雪如今仇视我,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廖申崖笑道:“陆兄担心什么,你们都有少轩了。” 陆一林道:“她与她师兄在一起,我……” 廖申崖听出他的担忧,说道:“当日我把你接去郑家庄园,也算你们的半个媒人。陆兄莫急,待陆盟主丧事办完,我帮你想办法。” 陆一林故意道:“她那师兄,可是你的哥哥。” 廖申崖道:“可我看的出来,杨含雪固然对他有感情,可只有对你是爱情,何况都有少轩了。”廖申崖顿了顿,继续道:“我那哥哥,也该早些放下她。” 陆一林想及姐姐陆小蒙,可毕竟姐姐女儿家心事,还是不对廖申崖言明才好。因而只道:“廖兄若真能帮我想个办法,让杨含雪回到我身边,在下一定感激不尽。” 廖申崖笑道:“包在我身上!” 解决困扰 不觉间已过去三五日,陆家丧事毕,廖申崖急忙去陆一林住处。还没进屋,人已先喊:“陆兄,我想好法子了!” 张达恭敬的将廖申崖迎进去,陆一林停下手中的笔,笑道:“廖兄请坐!”待张达倒了茶水,吩咐张达下去。对廖申崖道:“廖兄说说看?” 廖申崖道:“我这个法子,无论如何都能让你们俩在一起。” “真的?”陆一林道,“廖兄请说。” 廖申崖道:“我只问陆兄一个问题,陆盟主临走前,有没有将贵派的玄柚神功传于你你可曾习得”见陆一林面有犹豫,聂楠丰道:“我师父廖无尘对贵派情况十分清楚,陆兄不必担忧。” 陆一林听了,放下心如实道:“我已习得,不过现在只学了皮毛。” 廖申崖若有所思笑道:“这玄柚神功,哪怕习得皮毛,也够用了。” 陆一林不解的问道:“廖兄问这个,不知与我所托付之事有何关联?” 廖申崖笑道:“陆兄不必问。廖某向你保证,在下的法子,一定让那杨含雪再也离不开你。” 陆一林便不再问,说道:“如此甚好,只要廖兄能解决我的困扰,在下感激不尽!” 原来廖申崖下山时,师父廖无尘交给他一个任务。探得陆遥山庄与天月教的虚实,无崖山致力于消灭天月教。从前李檐任教主时,已愿意臣服于陆遥山庄,而杨含雪任教主后,又与陆遥山庄为敌。无崖山只希望武林各派齐力并进,共同抵抗金人入侵,再不能出现十几年前天月教搅乱江湖的情形,名门正派只有精力应付天月教,却无发集聚力量共抗外敌。 廖申崖深深认同师父的担忧,如今金人入侵,武林各派只有齐心协力才能共抗外敌,杨含雪秉承杨宸月治教宗旨,日后她习得月香烟,又视陆遥山庄为仇敌,必也行事不顾常理,难保日后练得月香烟后为难遇陆遥山庄及从属派别,武林大乱必将为祸苍生。所以,不如趁杨含雪没有练得月香烟之前,先消灭天月教。 至于杨含雪和聂楠丰,天月教归顺陆遥山庄后,以陆一林对杨含雪的感情,自然不会多加为难。这样想着,廖申崖带着师父的嘱托,策马前往天月教。 胜负如何 主月里,因着没去陆遥山庄参加陆安的葬礼,杨含雪虽依了聂楠丰,终是与师兄闹了别扭。 “师兄,陆安不仅是陆一林的父亲,也是陆小蒙的父亲,咱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聂楠丰道:“可他终归与师父之死脱不了干系!我不明白你现在到底对师父还有没有感情,我只知道,当初我在街头流浪时,是师父捡回了我。” 杨含雪道:“我何曾忘记师父?只是若陆安的丧事我们没有参加,只怕会终身遗憾。” 聂楠丰道:“我永远不会遗憾。而你,若不是心里想着他,何谈遗憾?” 此时钟弥来报,无崖山弟子廖申崖求见。聂楠丰道:“让他进来!” 廖申崖才一进门,立马觉得气氛不对,故意笑着说道:“二位都在呀!”聂楠丰走上前,高兴的看着他,“弟弟,你怎么来了?” 廖申崖道:“我去陆遥山庄参加陆盟主道丧事,顺便来看看你们。” 杨含雪问道:“陆盟主的丧事办的如何?陆一林还好吗?”带些故意气师兄道成分,也是真的关心。 廖申崖道:“好,都很好。只是你们二位,为何没去?”他明知故问,想引起攻打陆遥山庄的话题。 聂楠丰道:“弟弟还不知么?当日武林大会上我师父之所以会输,会自杀,全因为陆安伙同灵烟湖给我师父下了药。如今我天月教与陆遥山庄已是水火不容。” 廖申崖道:“水火不容?难道天月教要攻打陆遥山庄吗?” 聂楠丰道:“攻打倒没想过,如今我师妹登位不久,不敢贸然攻战。” 廖申崖道:“若我记的没错,当年先教主杨宸月,可是对武林盟主之位势在必得,却因种种原因没做到。如今陆盟主新丧,天月教何不借者这个机会攻打陆遥山庄,完成先教主的梦想?” 杨含雪道:“陆一林初登庄主之位,咱们还是别给他添麻烦了。” 聂楠丰听她如此为陆一林着想,反驳道:“我倒觉得弟弟说的对,咱们何不趁着这个时候,攻上天月教,这也是当年师父的梦想。” 杨含雪道:“那我们,输了怎么办?” 廖申崖道:“如今陆遥山庄庄主是陆一林,你想啊,他能对你怎么样?” 杨含雪心下一暖,知道陆一林任何时候都绝对会护着自己,说道:“教徒们都是无辜的,若为此丧命……” 不等她说完,廖申崖道:“你们只去教主长老及直系弟子,陆遥山庄见状,肯定也不会派小厮们出来。” 杨含雪道:“那这如何算得攻,不过是我们和陆遥山庄比试武功罢了。” 廖申崖道:“我倒可以为你们做个见证,若天月教胜,以后陆遥山庄便属于天月教管,若陆遥山庄胜,则天月教属于陆遥山庄,如何?” 杨含雪眯眼道:“我们两派打,对你有什么好处?” 廖申崖桀骜道:“你就权当我是日子太无聊,想看看好戏吧。” 杨含雪心想,自己依靠护功心法练得的内力,如今已对月香烟的掌控精进不少,若真能收服陆遥山庄,师父在天之灵倒也安慰。而我,也可以永远陪伴少轩了。便是输了,天月教归陆遥山庄管,我与陆一林说说,他定会还我。便应道:“那便依廖公子所言吧。” 聂楠丰见杨含雪答应,她没为陆一林着想叫他高兴。因而也说道:“天月教即日便讨伐陆遥山庄,为我师父报仇!” 廖申崖早已答应陆一林不会宣扬此事,因而忙道:“如今陆安去世,若还打着报仇的名义起事,只怕显得天月教咄咄逼人,不能令人信服。不如就说挑战盟主之位,如何?” 杨含雪道:“那也好。”她亦不想陆安所为人尽皆知。 杨含雪令钟弥带廖申崖找住处休息,又吩咐侯耀唤来了徐敬章与薛小伦。听闻要攻打陆遥山庄,徐敬章不安道:“陆遥山庄在武林中根深蒂固,要攻占它恐怕并非易事。” 薛小伦反驳道:“难道你忘了先教主吗?或者,你还惦记着陆遥山庄那黄夫人?” 徐敬章忙道:“你这是说到哪儿去了我不过就事论事。” 聂楠丰道:“攻打陆遥山庄确实并非易事,可陆安新丧,这是百年难遇的好机会,若这次没有奋力一搏,恐怕再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徐敬章道:“攻打陆遥山庄,不仅要劳顿教众,我们还需带有充足的食物和水,可不是一件简单事。” 聂楠丰道:“我们不带教众,只我们四人去挑战陆遥山庄。约定好,若我们胜了,日后陆遥山庄便从属于天月教。” 薛小伦道:“那……如果这般,到时陆遥山庄不认账怎么办。” 聂楠丰道:“自有无崖山廖无尘弟子为我们作证。” 徐敬章道:“这么说,若我们输了,也只能任由陆遥山庄掌管天月教了?” 久久不发一言的杨含雪道:“一切都依师兄所言。”她知道,师兄希望她去攻打陆遥山庄,如果这样做能让师兄心里舒坦一些,又何乐而不为呢?何况不一定是天月教输。 徐敬章听了,虽仍有犹豫,看见杨含雪发话,便不再言语。只听聂楠丰又说道:“陆安新丧,此事宜急不宜缓,依我看,咱明日便出发。” 杨含雪点点头道:“师兄说的对,咱们明日便出发,能让陆遥山庄措手不及才好。” 攻打陆遥 翌日,陆一林正拿拨浪鼓逗着快一岁的陆少轩,张达过来通报道:“庄主,天月教来人了。” 陆一林惊喜,以为是廖申崖说动了杨含雪,问道:“来了哪些人可有夫人?” 张达道:“有夫人和她师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前辈模样的,正在东门候着。” 陆一林放下拨浪鼓,拔腿前往东门,远远就看见杨含雪四人骑着马朝这边观望,他日夜想念的人。走近了,看见杨含雪一席白衣,还是那般美貌。 到了几人跟前,他故意不看杨含雪,开口问道:“天月教众人,不知来我陆遥山庄有何贵干” 杨含雪见到他,他仿佛瘦了许多。正欲说话,只听聂楠丰道:“陆盟主新逝,我们来拜别陆盟主。” 陆一林道:“家父丧礼已毕,若你们是为此事而来,怕是晚了。”语气中尽是对杨含雪没来参加丧礼的不满,杨含雪听得出来。 只听薛小伦道:“陆盟主去世,武林盟主之位空缺,我们来是想挑战陆遥山庄,看看是你们的武功好还是我们武功强,在下一任盟主选出前,武林各派该以谁为尊。” “哦”陆一林看向杨含雪,眼睛忽然暗淡无光,说道:“这就是各位此行的目的?”杨含雪低下头,不敢看他失望的眼睛。 薛小伦回答道:“正是。” 陆一林定了定心神,问道:“不知贵教想怎么个比法” 他看着杨含雪,回答的依然是薛小伦,“我教中来了四人,望陆遥山庄也挑选四人来和我们笔试。若陆遥山庄输了,日后便需听命于我天月教,陆遥山庄处理江湖一切事务的权力,移至天月教。” 陆一林道:“若陆遥山庄胜了呢?”薛小伦道:“我天月教日后自然臣服于陆遥山庄。” “哦,是吗?”陆一林看向杨含雪,“杨教主一直不打算说话吗?” 杨含雪用尽力气直视着他,回答道:“本教主自然一个意思。” “好!”陆一林吩咐身旁的张达道,“去将谢志侠、段鸿、和陆普节请来。” “是!”张达应道。 不一会儿,段鸿、谢志侠、和陆普节一同前来。除此之外,黄小蝶与陆小蒙也来了。原来她们与陆普节在一处,听了张达的来由,自然要一同过来。陆小蒙一眼看见了聂楠丰,聂楠丰只得躲避她的眼神。 谢志侠哈哈大笑道:“听说天月教要来挑战我陆遥山庄,我可真是畅快,不用多一日,世上便再无天月教这教派了!” 正要开打,来路上传来声音,“各位且慢!”原来是廖申崖的声音,“各位今日一战,必将传颂于江湖,我来替各位做个见证!”说着,已到了众人跟前。杨含雪与聂楠丰以为廖申崖是为着天月教,纷纷朝他微笑。 陆一林道:“廖兄倒是提醒了我,我陆遥山庄还有一些未散尽的宾客,衡山派洪掌门、雁山派薛掌门、清源派弟子、灵烟湖黄姑娘、还有为家父诵经超度的少林寺二十四弟子都在。不如请他们一起做个见证,如何?” 杨含雪听得黄诗诗也在,微微皱眉,只听薛小伦回答道:“自然无碍。” 各派陆续来了人,陆一林拱手说道:“各位前辈、同仁,今日天月教上了陆遥山庄,说是想与陆遥山庄比试一番,若天月教胜,则以后陆遥山庄臣服于天月教,并交出处理各派事务权。若陆遥山庄胜,则天月教归于我陆遥山庄,还请各位做个见证!”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好,好!陆遥山庄胜!” 杨含雪心道,众人心向陆遥山庄,天月教胜了又如何?只是这个节骨眼,为了师兄,为了薛姑姑,也得奋力一搏了。 只听陆一林高声道:“杨教主,不如咱们俩先比试一番?” 杨含雪拔出剑,陆一林记得,这是她第二次向他拔剑了,上一次是在武林大会。他腾空而起,跃至屋檐。 杨含雪提剑追去,她轻功亦好三两步追上了他。陆一林在屋檐停下,杨含雪亦停下,说道:“我用剑而你不用剑,是否不公平了些?” 此时屋檐对话再无他人听见,陆一林道:“杨教主可还记得,当日回天月教之时,是怎么与我说的?” 杨含雪想起那日走时,在屋子里对他说会日日想他的情景。说道:“今日是与你比武,还是看剑吧。” 陆一林轻功躲避,他的内力远远高于杨含雪,几个回合,抢过杨含雪手中的剑,扔在一旁。见自己处于下风,杨含雪发力使用独门一月,陆一林忙用玄柚神功相抵,霎时杨含雪的独门一月立即消散。 陆一林道:“多日不见,武功精进了不少。”杨含雪不理他言,继续使用独门一月,却都被陆一林化解。几个回合下来,陆一林说道:“从前你使用这门武功总是不稳,今日倒是稳了许多。” 杨含雪还欲发力,陆一林立即轻功离去,杨含雪追赶,来到一空地。待杨含雪站定,陆一林道:“你赢不了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见杨含雪不说话,陆一林问道:“你明知赢不了我,为何还来我陆遥山庄比试?”他看着她,她眼里有一丝闪躲。他立即猜到,“因为你的师兄想来?” 杨含雪道:“休得胡说!”正欲发力,手腕一下被陆一林抓住。 闻着陆一林熟悉的气息,只听他说道:“古有周幽王为褒姒戏诸侯,你今日倒是为搏聂楠丰一笑押上天月教?” “你……!”杨含雪听了不由生气,想挣脱他。不料陆一林点住她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 “陆一林,你太过分了!”杨含雪怒道。 “到底是谁过分?”陆一林看着她,眼里又是爱怜又是愤怒。 转念想到段鸿三人不知战的如何,将动弹不得的杨含雪抱起,回到自己屋子,将她扔到床上。刚走出门,又觉不妥,用绳子将她绑住,恐她万一自解穴道逃走。又换来几个侍女令她们看住,这才朝外走。 回到东门,六人正战的如火如荼,谢志侠三人虽然武功高强,敌过聂楠丰自是没有问题。可那薛小伦和徐敬章年长,内力自然深厚些。时间一长,陆遥山庄定处于下风。他二话不说,用玄柚神功推走薛小伦,薛小伦重重摔倒在地,又帮着陆普节对付徐敬章。 天月教以三敌四,自然不是对手,不到一会儿,便一个个倒了地。 陆一林来时早已将绳子带足,见状,运用功力三下五除二便将三人纷纷绑住。人群中纷纷喝彩,“陆遥山庄果然厉害,年轻庄主,定会有一番作为呀!” “没想到没有了杨宸月的天月教,竟如此不堪一击!”黄诗诗看着陆一林,更是满脸欣赏。 “来人呀!将这三人押入大牢,分开看管!”陆一林吩咐道。几人被押下去,陆一林对众人道:“各位也看见了,今日,我陆遥山庄胜,按照比试的约定,日后天月教便归属于我陆遥山庄!” 人群中看见廖申崖朝着自己微笑,忽而明白,这是他为自己想的办法。既解决了我的烦恼,又解决了整个武林正派敌视的天月教,当真是一举两得! 人们纷纷叫好,“恭喜陆庄主,恭喜陆遥山庄!”陆一林满意的笑着,对众人回礼。 凌云阁 陆一林回屋子时,见几个侍女恪尽职守的守着被绑在床上的杨含雪,见他来了,行礼道:“庄主。”陆一林示意几人起身。 身上的绳子实在硌的杨含雪难受,顾不得这不适,见陆一林回来,杨含雪赶紧问道:“是谁赢了?” 陆一林走到床边,慢慢坐下,淡淡道:“我既出现在这儿,你说是谁赢了。”说着,对几个侍女做了手势吩咐她们都下去,回头看着被绑在床上的杨含雪,她的眼里似乎只有对天月教的担心,不曾想过他的心情。 她作为他的妻子,竟在自己伤心丧父之际带人来挑战陆遥山庄。他就这样怔怔的看着杨含雪,杨含雪已从他的眼睛里知道天月教输了的答案。他的眼里似有一团火,自己这样被绑在床上,他坐在那儿瞧着自己,让杨含雪有一种被压迫感。对陆一林道:“你把我的绳子解开。” 陆一林道:“我为什么要帮你解开?” 看着杨含雪的身体在绳子下动弹不得,迷人的身姿尽收眼底,想着她此时被绑着难受,他眼里闪过一丝心疼,随即又变的清冷。说道:“你如今是阶下之囚,没把你扔进牢房,已是对你的宽容。” “你……你,你把他们扔入牢房了吗?”杨含雪道,语气里尽是责怪。 “不然呢?”陆一林冷冷道,“你觉得该如何?” 杨含雪道:“他们一个是我的徐伯伯,薛姑姑,还有师兄,都是从小照顾我的人,你快把他们放了!” 陆一林起身,背对杨含雪,语气依旧是冷冷的,“请问杨教主,你觉得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和我说这个话?” 杨含雪道:“不管以什么身份,你知道的,你如果对他们不利,我会恨你一辈子。” 陆一林转身看着她,“对不起,从你攻上陆遥山庄那一刻,你的感受,已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语气出奇的冷静,杨含雪不由怔怔望着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陆一林回答,门外响起敲门声,随即传来张达的声音,“庄主,晚膳好了,可是现在用?” 陆一林将床帘拉上挡住杨含雪,绕过屏风,对外说道:“让侍女们送进来吧!” 很快,杨含雪便问道各种菜肴的香味,只是隔着屏风,她实在看不见都多少道菜,忽觉自己好饿。一会儿,屋子安静下来,估计侍女们已经走了,屏风外传来陆一林摆放碗筷的生硬。 杨含雪不由喊道:“陆一林,即便是看押犯人,也得给犯人一口饭吃吧!” 陆一林霎时来到她身边,她不由感叹陆一林的轻功已经这么好。随即柔声说道:“我饿了。” 这一出口,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陆一林的心明显软了,对她说话的语气也温柔许多,“你如果想吃饭,我可以解开这绳子,至于穴道,我可以让你行动自如,但必须封住你的内力。” “封住内力……”杨含雪问道,“你的武功已经这么高了么?记得从前,只有我师父这些长辈能够这般高深。” 陆一林不曾想她会忽然冒出这样的话,依旧冷冷道:“你答不答应?” 杨含雪心道,能够解开绳子,能够行动自如当然比现在被绑在床上好。于是赶紧说道:“答应,我自然答应。” 陆一林解开她的穴道,又点了几个穴,杨含雪一试,果然内力发不出来。随即见陆一林小心翼翼温柔地给自己解开绳子,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杨含雪心想,他还是关心我的,若如此,徐伯伯和师兄自是无碍。 绳子解开了,大概是被绑的时间有些久,杨含雪刚要下床,一个踉跄差点倒地,陆一林忙拉住她的胳膊。杨含雪顺势抱住陆一林,将小脸埋在他的胸膛,软糯道:“你还是关心我的,是不是?” 陆一林的心,在她抱住他的那一刻,狂跳不停。他真想也同样将她抱在怀里,可是想到她的所作所为,终是推开了她,说道:“杨教主请自重。” 杨含雪心道:要我自重,可是偏偏把我关在你的房间,绑在你的床上,心中暗暗好笑。便不理他,径直去了餐桌,陆一林见状,觉得浑身似乎少了什么,也一同去到餐桌旁。 杨含雪一看,竟有十几道菜,不由感叹,“这么多菜!陆一林,你不会是专程为我准备的吧?” 陆一林道:“你要吃便吃,别那么多话!” 杨含雪拿起筷子,刚要夹菜,不经意看向陆一林,四目相对,只见他也望着自己,杨含雪想想,似乎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自己身上过。刚要说点什么,见陆一林撇过眼不看她,难道我真的做错什么了吗?杨含雪暗暗想。夹了一个鸡腿放在陆一林面前,“你也吃。” 陆一林将鸡腿掷于菜盘,不理会他。 杨含雪只好继续道:“今日比武,出了一身的汗,我待会儿想沐浴。” 陆一林看向她,仿佛依旧嫌她话多,随即冷声道:“那是你的事。” 杨含雪近乎撒娇道:“可这儿是陆遥山庄,你不吩咐下人准备,我怎么洗?” 陆一林刚要唤门外的侍女,忽然回过神来一般,说道:“你想沐浴,关我什么事。” 杨含雪看向门外的侍女,忽而说道:“怎么你这儿忽然侍女这么多,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在干些什么?” 陆一林道:“我在干什么关你何事。” 杨含雪道:“我是你的妻子,当然关我事。” “你是我的妻子?”陆一林道,“作为妻子,不参加我父亲的丧礼,还在此期间所谓上门比武,你可真是一个好妻子。” 杨含雪心知是自己不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问道:“那这么多侍女在这儿干什么?” 陆一林冷道:“关你什么事?” 杨含雪道:“陆一林,你今晚可说了太多关你什么事关我什么事,你到底什么意思?” 陆一林不理她,放下碗筷,说道:“那边是我的专用浴池,你吃完饭去沐浴,热水已经准备好。” 杨含雪顺着他说的方向,没想到陆一林当上庄主后的新屋子这么大,陆一林见她的神情,补充道:“这凌云阁,是我父亲初任盟主时修建的,从没人住过,我也是前几日才搬进来,那个浴池,只有我用过。” 盯着杨含雪,不愿错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只见她似乎松了一口气,脸微微泛红。陆一林知道,定是他说那浴池只有自己用过,她害羞了。 遣退前来侍候的侍女,杨含雪泡在偌大的浴池里,想及今日天月教战败,恐败掉了师父辛苦创下的基业。师兄、徐伯伯、薛姑姑三人不知被关在哪儿,不由一阵忧心。正想着,身后传来声音,“你在想什么?” 杨含雪转身,只见陆一林不知何时进来,正盯着自己看,心下一惊,说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陆一林道:“你洗澡都不知道带上几件干净衣服么,我给你送衣服来。” 杨含雪一见那衣服,是自己从前穿过,上次离开后没有带走的,没想到他竟一直保留着,心下一暖,说道:“你竟一直没有扔这些衣服?” 陆一林不理会她,说道:“你洗快点,你洗完我还要洗。” 杨含雪忙道:“我已经洗好了,你来洗吧。”毕竟是夫妻二人,陆一林闻言,当下便脱去一身衣服,跳入浴池。 杨含雪惊道:“我还没上去呢。”说着起身要离开浴池。刚站起身,身子一下被陆一林拉过去,挂在他的身上。虽早已是夫妻,杨含雪还是羞红了脸,“陆一林,你这是干什么。”贴着他宽厚的胸膛,杨含雪的心砰砰跳个不停。 只听陆一林声音沙哑道:“先前你不是要抱我么?”说着,朝杨含雪狠狠吻去。从浴池到床上,似乎在发泄着这段日子他所有的思念,所有的不满。 收服天月 翌日清晨,杨含雪醒来,发现自己被包围在一个温暖的臂弯里。她微微抬眼,见陆一林正思绪万千的看着自己。“陆……陆一林。”不知是不是昨晚的缘故,她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怎么了?”陆一林的声音极尽温柔。 杨含雪心道,一会儿这么温柔,一会儿又冷峻如冰,真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道:“没,没什么。” 陆一林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问道:“昨晚舒服吗?” “啊?”杨含雪想不到他竟忽然冒出这个问题,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说道:“怎……怎么这样问……” 陆一林紧紧抱住她,说道:“昨晚我用力了些,你没有不舒服便好。”一句话令杨含雪想起昨晚情形,令她羞的无地自容…… 她的所有神情陆一林都尽收眼底,他不相信,不愿意相信,她嫁给他,全是为了别的,他起身穿衣。说道:“我出去处理些事情,处理完便回来。” 杨含雪低声道:“不管怎样,都要善待天月教。” 陆一林回头看她一眼,不再回答她。一切就绪,他径直走出门。还没走多远,他便开始想念杨含雪。杨含雪啊杨含雪,我这辈子恐怕都离不开你了。 这样想着,来到黄小蝶的屋子。父亲去世不久,他每日早晨第一件事便是来给母亲请安。 黄小蝶日日起的早,他来时,母亲正提着花壶给院子的花草浇水,见陆一林来了,她笑道:“你来了。” 陆一林笑道:“母亲安好,这么早便开始浇花了。” 黄小蝶放下手中的花壶,对陆一林道:“来,进来坐。” 二人进了屋子,令侍女小厮们都退下。黄小蝶问道:“那四位侍女,你可还喜欢吗?” 陆一林道:“母亲挑的人,自是没得说。” 黄小蝶道:“可我听说,你从来没有碰过她们,而昨夜,你令杨含雪歇在了你的屋子。” 陆一林道:“杨含雪是我妻子,自然该歇在我那。” “你的妻子?”黄小蝶略带嘲讽道:“你父亲新丧,不回来披麻戴孝,带着一众高手来闯我陆遥山庄的妻子?” 陆一林道:“杨宸月之死毕竟与父亲有关,所以……” 黄小蝶道:“那按这个逻辑的话,你的父亲为什么自杀?是不是我们也可以把账算到天月教头上?” “母亲……”陆一林的语气尽显无奈。 黄小蝶继续道:“还有黄诗诗,她毕竟是我的亲侄女。” “是,母亲,孩儿知道。”陆一林道。 黄小蝶见陆一林面有难色,不免揪心,语气缓和下来,“母亲并非让你违背自己的意志,只是希望我儿切莫被那邪教妖女迷晕了头脑。” 陆一林道:“母亲说的极是,孩儿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 黄小蝶接着道:“你才带她回来时,我从未反对,因为母亲看得出来你喜欢她,只要她也一心一意对你,你生活的幸福,母亲怎会不乐意看见?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让我觉得我错了,或许诗诗才应该是你最好的归宿,可你如今对诗诗有偏见,母亲又给你找了四个美女侍奉,你却看也不愿看一眼,如今杨含雪杀上来,你却叫她宿在你的屋子,母亲怎能不担心你?” 陆一林道:“请母亲放心,儿子今年已有二十一岁,任何事孩儿都心里有数。” 黄小蝶道:“你能这么说便好。那么,天月教,你打算如何处置?” 陆一林道:“儿子还没想好。” 黄小蝶道:“母亲已经替你想好了,将天月教一众人员或驱散,或收服,或打发回家,从此江湖上再无天月教。” 陆一林道:“天月教如何处置是一件大事,孩儿觉得还是多与各派商量再决定比较稳妥。” 黄小蝶道:“那也好。只是记住,天月教若在你手里灭亡,这将是你行走武林一个了不得的事迹,切莫心软。” 陆一林道:“记得母亲曾说天月教的徐敬章与您有救命之恩,那聂楠丰与姐姐心思相合,杨含雪又是我妻子,儿子着实需要多加思考。” 听及徐敬章的名字,黄小蝶心中一颤,她差点忘了,徐敬章也属于天月教,甚至在昨日比武名单之中。因此对陆一林道:“那你看着办吧,要既稳妥,又能顾好各色关系。” “是,母亲。”陆一林恭敬道。 回了凌云阁,张达说无崖山的廖申崖已经等待许久。陆一林边走边问,“内室的那个呢?” 张达道:“夫人似乎还没起呢。” 陆一林到了正堂,看见廖申崖,寒暄道:“廖兄,让你久等了!”说着施颜色让张达下去。 屋里只剩二人,廖申崖道:“陆庄主,对我的计策可还满意?” 陆一林笑道:“让天月教来向陆遥山庄宣战,只有廖兄能想出来这法子了。” 廖申崖笑道:“我便知道陆兄聪明才智,早看透了这中间的来龙去脉。” 陆一林道:“可我有一事不明,杨含雪武功不如我,他们怎么竟会答应来攻打天月教?” 廖申崖道:“杨含雪并不知你习得了玄柚神功,她的月香烟其实很有进步,或许她侥幸以为,她能打得过你。” 陆一林道:“什么叫侥幸以为,他们当日答应的很爽快吗?” 廖申崖道:“那倒没有,杨含雪原本不想与你宣战,可聂楠丰想,她便依着他了。” 陆一林道:“我猜便是这样。可我真想不通,杨含雪为何对他那样好。” 廖申崖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杨含雪从小受聂楠丰照顾,自知该十倍回报,她明知聂楠丰喜欢她而她却喜欢了你,对聂楠丰不仅有感恩还有愧疚,自然事事依着他,好让自己心里好受点儿。” 陆一林道:“廖兄的意思是,杨含雪是因为喜欢上我,所以才对聂楠丰加倍的好?” 廖申崖道:“难道陆兄竟没理清么?当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原来是这样!”陆一林眼里闪现一丝幸福的神采,“多谢廖兄指点迷津!”又问廖申崖道:“那么廖兄认为该怎样处理天月教呢?” 廖申崖道:“听闻令庄大小姐陆小蒙与聂楠丰有越友之情,不知可是真的?” 陆一林微微颔首,如实道:“此事为真。” 廖申崖道:“既如此,陆庄主何不派聂楠丰与陆小蒙一同去守天月教呢?只是不许他们招收弟子,每隔一段时间来陆遥山庄述职,天月教的教主必须由陆遥山庄任命,如大国之于分封地,我相信即便是杨含雪,也会满意这个决定。因为她是你的妻子,便是陆遥山庄的主母,天月教教主还是归她任命,她自然接受。” 陆一林叹道:“廖兄真是好计策!若如此,既保全了天月教,与杨含雪有交代,又使天月教走上名门正派只路,当真是高!” 廖申崖谦虚道:“哪里哪里!不过此计策若想实行,还得说服您的姐姐,陆小蒙才行。” 陆一林道:“姐姐素来爱慕聂楠丰,她自是愿意,只怕聂楠丰……” 廖申崖道:“聂楠丰更会愿意,此计能保全天月教,又让他有了全新身份,他何乐而不为?” 陆一林道:“其实我不清楚,天月教还要徐敬章与薛小伦,为何要让聂楠丰去守,去做天月教教主?” 廖申崖道:“因为只有如此,聂楠丰才能心甘情愿娶陆小蒙为妻,难道陆庄主希望看见聂楠丰日日在你和杨含雪面前晃悠吗?” 陆一林道:“廖兄说的对!我竟没有想到……” 廖申崖继续道:“何况,聂楠丰手里没有任何绝世武功秘笈,对陆遥山庄没有任何威胁,真可谓是一举多得!” 陆一林不禁问道:“可是聂楠丰是你亲哥哥,廖兄为何这般?” 廖申崖道:“正因为他是我亲哥哥我才如此,因为我知道,这是让他最能到达幸福终点的一条路。”他看着陆一林,“何况,依我对你的了解,因为杨含雪,你定然不会真的伤害聂楠丰。” 陆一林释然道:“不曾想,廖兄竟想的如此细致!” 表明心迹 与廖申崖商议之后,陆一林心里笃定了许多,似乎终于可以向杨含雪交代了一般,径直回了凌云阁。 一进院子,张达迎了上来。陆一林低声问道:“夫人起了吗?” 张达回道:“夫人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小的们也不敢贸然打扰。” 屋里的杨含雪早透过门缝看见陆一林回来,心道:陆一林想关住我,我偏不让你得逞。这样想着,瞅见靠墙的大衣柜,轻轻钻进去,将鞋子抱在怀里。哼,陆一林,看你怎样找到我。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杨含雪摒弃凝神,听着外间的声音。 “人呢?”是陆一林的声音。张达摸着脑门道:“该是在屋子里才对。”陆一林环看四周,始终不见杨含雪身影,不由有些着急,对张达道:“她莫是想法子逃出去了?” “不可能呀……我们一直在院子守着呢,以为夫人贪睡,便没打扰。” 生怕她再一次离开自己,陆一林还欲说话,却瞧见衣柜门缝夹着女人衣裳料子,正是昨日自己给杨含雪穿上的。心下不免好笑,对张达道:“你出去吧,别让人进来。” “啊?庄主……”张达害怕庄主怪罪。 “出去。”陆一林再命令道。张达只好听话的出去,怕再说话反而惹庄主心烦,出去后,妥帖的将门关好。 陆一林缓缓走近衣柜前,看见被柜门家住的紫白相间的服饰花纹,心中虽觉好笑,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径直将柜门打开。杨含雪果然在里面,她蹲在一堆衣服上,又是惊讶又是认命般看着自己,仿佛不知道他怎会知道在这儿。 “我……我……”她想说话,却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陆一林心觉可爱,却还是神情严肃的看着她,他还在生她的气,还没有原谅她。 杨含雪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干脆不说,一头扎进陆一林胳膊以下空地,想从这儿“逃跑”。 陆一林反应更快,一把抓住她,令她的脸对着自己,“躲在这儿做什么?”他冷道。 “你弄疼我了。”杨含雪抽动着自己的手腕,知道这样说他一定会放了自己。果不其然,他松开手,目光深沉的看着她,虽一脸冷酷,眼眸里却是藏不住的温柔与爱意。 杨含雪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尽量温柔一些,压低声音问道:“你想好……怎么处置他们吗?” 陆一林想起廖申崖所说,杨含雪关心聂楠丰太过,全因为她爱上了自己,对聂楠丰心觉愧疚才如此。因而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们?” 杨含雪柔声道:“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一般。” 陆一林道:“那聂楠丰呢?” 杨含雪道:“他是我的师兄,从小照顾我,你千万别伤害他。” 陆一林道:“如果我偏要伤害呢?”杨含雪道:“师兄待我恩重如山,你若伤害了他,咱俩便再也没可能在一起了。” “好。”陆一林道,“那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说。” “什么问题?”杨含雪道。 陆一林认真看着她,“我和他,你爱谁?”说完,连自己也觉不好意思,可是话既已说出口,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可确实是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杨含雪道:“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陆一林道:“你只需要回答问题。” 杨含雪道:“老实说,在遇见你之前,我确实曾经以为我喜欢我师兄。” “那么之后呢?” 杨含雪心道: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爱一个人。可嘴上却说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一林道:“我想知道。” 杨含雪道:“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陆一林的喉结动了动,如实说道:“因为这个问题一直困扰我。” 杨含雪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因而也如实道:“若论爱情,我心里自然是你。可是师兄,是恩情也是亲情,在我心里同样重要。” “可以说明白点吗?”陆一林道。 杨含雪望着他眼里跳动的火焰,因自己一句话而忧伤或开心的眼睛,蓦地感到心疼。她轻轻揽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宽厚的胸膛。说道:“陆一林,我爱你,你不用怀疑,不用困扰。” 被她抱住的陆一林深深呼吸,她让自己差点站不稳,却舍不得推开,他直直站着,问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杨含雪道:“当然是真话。是自我们一同掉入悬崖时,或者当日我看管你时,或是在衡山脚下的时候。其实你不知道,每次与你分别,我也好想你好想你……” 陆一林的身体和心一点点被她的话语融化,“你说的可是真的?”,他费力用双手拿开杨含雪抱着自己的胳膊,让自己能看到她的脸。虽竭力镇定一些,语气却有些颤抖。 话音刚落,才看见杨含雪的脸庞竟流出两行泪水,他的心如被蚊虫撕咬一般疼,忍不住替她擦拭泪水,“说的好好的,哭什么?”自己的声音竟也哽咽了。 杨含雪再次抱住他,似乎不想他看见自己哭的样子,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说道:“我就是想你了。” 感受到她的真心,陆一林紧紧抱住她,让她在自己臂弯更舒适一些,“说什么傻话,我不就在你面前么。”他的眼中竟也泛了泪光,不知道是心疼她,还是终于知道了她的真心。 陆一林拥着她,感受着她的心跳,前所未有的满足。良久,说道:“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天月教的安置方法。” 杨含雪闻言,忙挣脱他的怀抱,问道:“怎样安置?” 陆一林复抱住她,将她的脸贴近自己胸膛,说道:“让我姐姐嫁给聂楠丰,派他们去守天月教。”他顿了顿,“你觉得怎么样?” “不消灭天月教?”杨含雪道。 陆一林道:“要真灭了天月教,你还不吃了我。” 杨含雪道:“若真是如此,甚好,师兄也可以有人照顾他,只是,你姐姐同意吗?” 陆一林道:“你又不是不知,她一向爱慕聂楠丰。” “陆一林,你真好。”杨含雪抬头,轻轻吻着他的脸颊。“ “我这么好,你是不是要安心留在陆遥山庄,好好做你的庄主夫人?”陆一林道。 杨含雪道:“待一切安顿好,我们还可以去雾庄看看那位李前辈,还有衡山脚下那对卖包子的父女,你还记得吗?咱们去看看他们。” 陆一林宠溺笑道:“你呀你,想玩儿才是真!”看着杨含雪望着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似乎有一股魔力,总是轻而易举吸引他。“杨含雪,我爱你。”陆一林的心又微微跳动,闭上眼,吻住她的唇。 铁牢探望 陆遥山庄新建的铁牢里,徐敬章、薛小伦、聂楠丰分开关押。这儿环境不错,总算有足够的被子和食物。聂楠丰仰面而卧,心里想着,这陆一林总不敢轻易害我们。为着杨含雪,他也不敢。 铁门吱吱的开了,聂楠丰警觉的坐起身朝门口看去,原是陆小蒙,她手提食盒,款款朝自己走来。许久没有与她单独这么近的相见,聂楠丰柔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陆小蒙不理会他的话,径直走到他身旁,打开食盒,说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送来你尝尝。” 聂楠丰看了眼食盒,竟是自己最爱吃的桂花糕,不曾想她也知道。陆小蒙待自己这样好,他心中微暖,拿起一块点心,说道:“谢谢。” 陆小蒙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弟弟对天月教的决定。”“ 如何?”聂楠丰接过话,竟微微紧张,生怕天月教真的就此从江湖上消失。 陆小蒙道:“我弟弟决定,让我嫁给你,带着徐敬章和薛小伦,一同去守天月教。” “真的?”聂楠丰不敢相信。 “你愿意娶我吗?”陆小蒙小心翼翼问道,生怕他给出她不想听的答案。只见他眼里有一瞬间失神,问道:“我师妹,现在与陆一林在一起,是不是?”陆小蒙点点头。 聂楠丰道:“她什么态度?” 陆小蒙道:“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我今天做了桂花糕?” 聂楠丰眼珠微转,“是她的意思?”陆小蒙点点头。 聂楠丰咬了一口糕点,是师妹,是师妹需要我这样做,以保天月教。 他看着满脸温柔的陆小蒙,“只是这样,委屈你了。” 陆小蒙道:“我不委屈,我知道,虽然我在你心里没有你师妹的位置重要。但现在她已经有了我弟弟,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真心,会真心爱上我的。何况,你也不是对我毫无感情,不是吗?” 聂楠丰看着她真诚的脸庞,若有所思道:“遇见你,或许也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陆小蒙泪流满面,这么多年,他终于正视我的感情了……抬眼望着他,哽咽道:“其实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天月教……” 聂楠丰眼里泛着失落,“不,不完全是。”他坦诚的看向陆小蒙,“其实,杨含雪爱上了陆一林……” 陆小蒙将脸靠在他坚毅的胸膛,静静听着。他的声音带着难过,不甘,与认命,“其实,她早晚会离开我的。”聂楠丰说着,仿佛是对自己说。 陆小蒙平静道:“她会离开你,所以你愿意选择我吗?”没有激动,没有失望,这都是她早已知道的事实,说出来竟如此容易。 聂楠丰道:“其实我也在想,或许……我该开始新的生活,我不该将自己的全部感情都交与她。”他的臂弯尽由陆小蒙靠着,这个女人待自己的真心,他岂会不知。“以后,我会努力,将我的全部感情交与你。”他看着陆小蒙,听得到她的心跳声。 陆小蒙泪眼朦胧看着他,她终于等到了,她的爱情,她的全部,“好,我一定全盘接收,好好保管。”靠着他的胸膛,前所未有的满足。 徐老装晕 聂楠丰、薛小伦、徐敬章三人被陆一林赦免,并允许他们即日回天月教,陆一林派了三十个武功高强度弟子护送他们。美其名曰护送,其实是监视和看管他们。 刚出牢狱,三人都被高手围住,每人有五人护送,其余十五人在前面带路。一看便知是事先安排好,聂楠丰见这情形,知道双拳不敌四脚的道理,这三十个人个个身形魁梧,以他对陆一林的了解,这三十个人的武功必定不在话下,对付他们三人绰绰有余,否则陆一林怎会放心 徐敬章与聂楠丰相看一眼,知道现在自己没有了自由。这一相视,多年的默契使徐敬章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 他“啊呀”一声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聂楠丰忙呼喊道:“徐伯伯,徐伯伯,徐伯伯怎么晕过去了!”他呼喊着。 护送的弟子见了,问道:“他怎么了” 聂楠丰道:“徐伯伯年纪大了,这些天在牢狱里吃了不少苦,眼下定是身体扛不住了!” 护送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他们受陆一林的吩咐,安全护送几人至天月教,不得有任何闪失。早做好了他们反抗的准备,却不曾想会出现这种情况,其中一个问道:“这下怎么办这周围也没有大夫医馆,若这老头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怎么向陆庄主交代” 另一个道:“不如趁现在还没走远,派个人回陆遥山庄问问,庄主怎么说,咱们便怎么做。” 为首的那个人道:“你说的有理,咱们禀报了,即使这老头真有什么事,也与咱们没有关系。”说着,对提建议的那人道:“你现在便去,问问陆庄主该怎么做” 这个人名叫姜智勇,听着头儿的吩咐,当下便折回了陆遥山庄。对侍卫门人道:“还请劳烦通报,我是护送天月教众人的弟子,求见陆庄主。” 侍卫并不识得他,只好去通报张达,张达进去禀报陆一林时,他正与杨含雪交谈,张达本欲回避,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上前禀报道:“庄主,护送天月教的弟子姜智勇求见。” 杨含雪闻得是天月教,立即道:“快让他进来。” 姜智勇进来,禀报道:“弟子们护送天月教三人,可是才走不远,那个老头却就地晕倒了。” “什么?”杨含雪紧张道:“徐伯伯晕倒啦?为何会晕倒?” 姜智勇道:“弟子们尽心尽力,那年轻男子说或是因为在牢狱吃了苦,伤了身子。” 杨含雪忙看向陆一林,焦急道:“怎么办,徐伯伯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这辈子我都不安了。” 陆一林安慰道:“别急别急,我来处理。”随即对姜智勇道:“那方圆几里没有医馆,还是离陆遥山庄最近,你们拨出十人将徐敬章速速送回陆遥山庄,另两人先护送至天月教。” “弟子遵命!”姜智勇道。 杨含雪道:“护送徐伯伯回来后,立即再来禀报。” “是!”姜智勇听命道。 姜智勇走后,陆一林看向杨含雪,“别担心,我这就召集庄里的大夫。” 杨含雪点点头,感激的看着他,心里安心许多。而师兄和薛姑姑先回天月教,对天月教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弟子们将徐敬章送回陆遥山庄时,徐敬章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晕迷着。陆一林令他们将徐敬章送到早已安排好的屋子,大夫早已在屋内等候。 杨含雪焦急的跟上去,那大夫诊治,她不敢打扰。好一会儿,大夫才对她与陆一林说道:“庄主与夫人还请放心,徐老只是受了惊吓,片刻便会醒来,老夫开一剂药方,待他醒来喝下就好。” 杨含雪问道:“徐伯伯从前从未如此虚弱,不知可以其他顽症?” 大夫道:“夫人请放心,徐老身子还硬朗着呢。” 杨含雪还欲问,却见躺在床上的徐敬章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她,她刚要惊呼,徐敬章又立即闭上,一如先前晕倒的模样。杨含雪这才明白原来徐伯伯是装病,为了来见自己呢。当即对大夫道:“那便好,有劳了。” 大夫走后,趁着陆一林出去相送,杨含雪看向徐敬章,唤道:“徐伯伯,快醒醒,人都走啦。” 徐敬章睁开眼睛,问道:“人都走啦?陆一林那小子会不会折回来?” 杨含雪笑道:“他便是折回来也无妨,这大夫还是他帮请的呢。” 徐敬章道:“不,我有事……告诉你,是关于你母亲的事,别让他听了去。” 追忆往事 杨含雪只好起身,来到门口,看见陆一林还在与大夫说着话,她将门关上,来到徐敬章窗前,对他道:“是何事?且快说。” 徐敬章眼睛滴溜的看向四周,确定窗边没人,才低声对杨含雪道:“李檐如今虽被废了武功,可记性却好得很,上回我去看她时,她告诉我,当日你娘下葬时并竟没有看到尸体。李檐心知自己做错了事,不敢去找你,才告诉了我。” 杨含雪惊道:“徐伯伯是说真的?为……为何先前没有告诉我……” 徐敬章道:“原先,我担心李檐是胡编乱诌,可攻打陆遥山庄的前一晚,我特地去你师父的墓地,打开棺木瞧了,里面果然没有!本想立即告诉你,却不知如何开口,一直犹豫,直到被陆遥山庄关押,我担心万一我有个闪失,若我不想办法告诉你,以后你就永远不知道了。” 杨含雪道:“可是为何……谁会盗取师父的遗体,还是……师父根本没有死”她怔怔的看着徐敬章。 徐敬章道:“你师父若安然无恙,又怎会看着你被李檐欺负” 杨含雪道:“徐伯伯的意思是……有人在下葬前便盗取了我师父的遗体?可……可是,谁会这……这般……” 徐敬章道:“这个世界上,我只想得到一个人,只有他,只要他还在人世间……” “谁?”杨含雪问道。 徐敬章定神道:“你的父亲,我的师叔,逍遥子。” “我……我……父亲?”杨含雪惊讶地看着徐伯伯,“我父亲,是徐伯伯的师叔……?” “没错。”徐敬章道:“当时我和你师父一同拜师于梧桐湖,她拜师于逍遥子,我拜师于太常散人。太常散人是逍遥子的师兄,也是梧桐湖的湖主。” 杨含雪怔怔道:“我竟不知,师父和徐伯伯,竟有这么多过往……” 徐敬章接着道:“可是,你母亲与逍遥子竟产生了不伦恋情,有一次,被侍女看见,当即状告到我师父那,也就是湖主太常散人那里。”他看着杨含雪,陷入无限回忆,“我师父震怒,将你母亲逐出了梧桐湖……” 杨含雪道:“梧桐湖……难怪望琴湖旁那么多梧桐树……” 徐敬章接着道:“太常散人将你母亲逐出梧桐湖时,逍遥子没有为她争取,没有为她说一句话。于是你母亲发誓,此生再也不见逍遥子。可是……不久后,逍遥子便向太常散人请辞,要离开梧桐湖,云游四方,在那之后,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杨含雪道:“梧桐湖……是很高深的门派吗?” 徐敬章道:“北有灵烟湖,南有梧桐湖,皆是不问世事,武功却高深莫测的门派。相比于近几年灵烟湖频频参与江湖事务,梧桐湖则显的低调许多,知道它的,恐怕只有我们这一辈的人了。” 杨含雪怔怔道:“难道真的是逍遥子……劫走了师父么……” 徐敬章道:“逍遥子离开梧桐湖时,我还没有出来。虽事情发生时,他并未替你师父争取,可是当你师父离开,再也不回来的时候,他却频频为了你师父的事与湖主争吵,我知道,他还是放不下你师父。以他的武功,天下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他应该还活着……他若还活着,定然会关注你师父,你师父遭此大难,他不会袖手旁观。” 杨含雪道:“不袖手旁观又如何呢,师父已经走了。”提及此,她的眼眶微红。 “不,你错了。”徐敬章道:“逍遥子曾炼制一个神奇的药方,起名‘回生药’,若人断气后三日内服用此药,便能起死回生,虽有了生命迹象,人却是昏迷状态,需找到极寒之地的一种名唤‘凉花’的药材喂病人服用,病人方能好全。” “这么说,师父极有可能还在人世了?”杨含雪惊喜问道,眼里闪现着晶莹泪花。 “是。”徐敬章道,“只要逍遥子还活着,你师父定也还活着。” “真是太好了!”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令杨含雪喜形于色,对徐敬章道:“徐伯伯可否告诉我那逍遥子长什么样子?我好想去找他,找到师父……” 徐敬章回忆着,说道:“逍遥子,他有着鹰一般的双目,眼睛炯炯有神,当然,这都是二十年前我对他的记忆了。” 杨含雪道:“双目如鹰一般……这范围也太广了。” 徐敬章道:“他喜欢穿一席白衣,远远望去,是正儿八经的翩翩公子。” “还有呢?”杨含雪问道。 徐敬章回忆道:“他的耳垂特别大,像佛祖的耳朵。” “像佛祖的耳朵……”杨含雪回忆着,刹那间,眼里浮现当初在雾庄遇到的那位李前辈,他的眼睛,他嘱咐我们不得伤天月弟子,莫非……他竟是我的父亲么……欲告诉徐伯伯,可是自己答应了李前辈不告诉任何人,还是找机会与陆一林一同前去。 前往雾庄 正想着,陆一林推门而入,徐敬章措手不及,想继续装作昏迷已经不可能了,冲着陆一林笑了笑。陆一林温和道:“徐伯伯醒了?”说着,望了一眼杨含雪。 听他喊徐伯伯有些怪怪的,徐敬章只好笑道:“是呢,刚醒。” 陆一林道:“我已为徐伯伯请了最好的大夫,大夫说徐伯伯无大碍,在陆遥山庄好生歇息便可。” 说着,望向杨含雪,示意她出来。杨含雪领会他的眼神,起身对徐敬章道:“你好好休息,徐伯伯,我还会来看你的。” 徐敬章点头道:“没事儿,去忙吧!” 随着陆一林出来院子,回到凌云阁,要进门时,身边没有他人了,陆一林见杨含雪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大气道:“徐伯伯是装病,你就别再瞒我啦。” 杨含雪惊讶地抬眼望他,“你怎么知道?” 陆一林笃定道:“刚刚我问了大夫,大夫诊治出来的。” 杨含雪闻言,噗嗤一笑,故意揶揄道:“陆大庄主可真是赛神仙,什么都知道。” “所以呀,你就别再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啦。”陆一林笑道。 杨含雪转神,想及徐伯伯告诉自己之事,对陆一林道:“其实,我不是为这件事发愁……” “那是何事?”陆一林问道。 杨含雪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在雾庄认识的李前辈吗?” “自然是记得。”陆一林认真的看着她。 杨含雪道:“你可还记得,当日他赠与我们《护功心法》与《类卿经》时,嘱咐我们不得伤害天月教弟子。” 陆一林道:“我记得。” 杨含雪道:“很可能,他就是我的父亲。”接着,将徐敬章告诉自己的所有全盘都告知了陆一林。 二人已入了屋子,将门关上,陆一林不可置信道:“世界上竟真有这样的药!” 杨含雪道:“徐伯伯肯定不会骗我。” 陆一林道:“那是自然。”他关切看着她,“不如,我们去雾庄瞧瞧,这样便知答案了。” 杨含雪惊喜地感激道:“你真的愿意陪我去?” 陆一林道:“当然是真的!你可是我的心肝肉儿,我可不愿看你为这事烦恼。” 杨含雪羞红了脸,“可是,你不是还要处理天月教事宜?” 陆一林道:“咱们去了雾庄,三五日便可赶回来。至于天月教事宜,你那位薛姑姑和师兄回去先呆一段时间,咱们自雾庄回来后再解决也是一样。” 杨含雪揶揄道:“你便不怕他们跑了?” 陆一林道:“我派了那么多得力弟子去监管,可不是无所事事的。何况,他们若真的跑了倒好,我另选其他人做天月教主,他俩呀,可就享不了福咯!” “你敢!”杨含雪带着撒娇的语气道。 陆一林道:“好好好……我不敢不敢,赶紧收拾东西,咱们即刻便启程去雾庄吧。” “这么快?”杨含雪不曾想。 陆一林宠溺道:“自然是快,赶紧收拾东西去!我去找找当日李前辈给我们的的地图。” 父女相认 二人当下启程,翌日上午,便到了雾庄。 泛舟于河面,江逸英远远便看见他们,自是高兴,朝他们唤道:“陆公子,杨姑娘!” 陆一林高兴的答应道:“该叫陆夫人啦!” 说话间,小船已到江逸英跟前。二人下了船,随江逸英一同到了雾庄入口处。江逸英停下脚步,说道:“二位稍候,还容我禀报师父。” 陆一林与杨含雪自是应允,等待的空隙,杨含雪紧张的看向陆一林,陆一林瞧出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有他在。 江逸英出来了,对二人笑道:“师父说这便令二位进去。” 二人随着江逸英朝里走,先是经过一花园,此时处处下满了雾,杨含雪不确定是当日自己喜欢那花园。跟随江逸英入了屋子,李天已在里面等着他们。 “李前辈!”杨含雪唤道,自猜测他是自己的父亲,如今看他,竟多觉亲切几分。 李天坐在一个四方桌子旁品茶,对他们道:“来,坐,品品我新酿的茶。” 杨含雪与陆一林在他旁边坐下,李天见杨含雪已是盘发妇人,问道:“你们二人……已成婚了吗?” 陆一林笑道:“李前辈,我们的孩子都一岁多啦。” 没有参与她的人生大事,李天颇为遗憾,看向杨含雪道眼睛激动不已,“这是好事,恭喜,恭喜呀!” 杨含雪感受到他目光里的关心,不由胆子大了许多,问道:“李前辈,其实我来,有一件事想问你?” “何事?你说。”李天道,何况是问一件事,便是女儿要他赴汤蹈火,他又有何不可。 杨含雪道:“我师父……杨宸月……”杨含雪看到李前辈的眼睛紧了紧,心中更相信自己的猜测。干脆说道:“不知李前辈是不是当年闻名江湖的逍遥子?” 李天一惊,问道:“你听谁说的?” 杨含雪道:“还请李前辈告知……” 李天看着她,这是他与杨宸月的女儿,她自幼起自己便没尽到父亲的责任,看着她焦灼的眼睛,不忍拂了她的意,问道:“你当真想知道?” 杨含雪认真道:“我真的很想知道,还望李前辈告知。” 李天便不瞒她,说道:“是,我就是逍遥子。”说“逍遥子”三字时,竟恍如隔世的名字。 杨含雪问道:“那你便是我爹了?” 李天惊道:“你听谁说的?”他看着她,她怎么会知道,难道杨宸月告诉了她? 杨含雪的类不自觉的噙满眼眶,哽咽道:“我的母亲是杨宸月,我的父亲,不就是您么……师父去了,我也没几个亲人了……” 李天原本想否认,可是见杨含雪泪眼婆娑的样子,为什么要否认?他也很想听她唤她一声爹爹。心中不忍,只好承认道:“是,我是你的父亲。孩子,乖,别哭啦。” 杨含雪道:“可是……我听了你们的故事,真的很想知道,娘亲离开梧桐湖时,前辈当年为什么不帮娘亲说几句话?” 李天已猜到告诉她故事的大概是徐敬章,说道:“当日情形复杂,我若还帮着她,只怕等待她的不是逐出湖去,恐怕伤了你娘性命呀!” “原来是这样……”杨含雪嗫嚅着,“可是娘亲,她不在了,我没有娘亲了……”望着杨含雪湿润的眼睛,虽没有陪她长大,亲情间的血脉相连却令他心疼万分。 李天只想安慰她,忙道:“谁说的?你母亲还好好在人世呢。” 杨含雪认真看着他:“前辈是说真的?!”想得到他肯定得回答,直直的望着他。 李天道:“你唤我一声爹爹,我这就带你去看她。” 原来母亲真的还在人世,杨含雪心下高兴,有什么比母亲还重要呢?自是依命,轻声唤道:“爹爹。”她略带羞涩的看了陆一林一言,复看向李天,柔声说道:“请带我去看看母亲,好吗?” 李天道眼里也泛出泪光,对杨含雪与陆一林道:“我这便带你们去看。” 寻找凉花 久久不发一言的陆一林起身陪杨含雪,跟着李天,出了院子,穿过花园,来到一间屋子。四周墙壁皆是美玉,杨含雪惊叹于眼前的景象,直直超前走,陆一林望向四周,紧紧贴着杨含雪朝里走去。 来到一张四周通透的玉床前,杨含雪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师父。只见她栩栩如生,红润的面色微微笑着,仿佛只是睡着一般。 “师父!”杨含雪唤道。 玉床上的杨宸月闭眼温和的笑着,仿佛在回应杨含雪的呼唤。杨含雪转头看身后的李天,“师父,不,母亲,母亲她还好吗?” 李天道:“小月已经被我封了全身穴道,现在安好,生命鲜活。只是……我打算过段时间带着她去那极寒之地,找到能医治她的办法。” 陆一林感慨道:“前辈的情义,陆某佩服!” 李天见陆一林眼里散发着赞赏的光芒,不由道:“这世间有许多事很重要,可是有什么能比过自己深爱的那个人呢?若小月不在了,我活在这世间,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陆一林道:“前辈所言甚是!”说着看向杨含雪,心里想着,能遇到一个愿意真爱的人,也是我的幸运。 李天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叫前辈?” 陆一林忙问:“我也跟着含雪一起,称呼爹爹吗?” 李天道:“恐怕她也不习惯,你多叫几声,日子久了,叫别的她反而不习惯了。” 杨含雪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昏迷的母亲,这是她自知道她是母亲后,第一次瞧着她。原来师父,真的是我母亲呀……师父……母亲……她转身对李天道:“爹爹,我也想随你一同,带着母亲去极寒之地找那凉花。” 陆一林惊诧的看着杨含雪,李天瞧了一眼陆一林,说道:“你惦念母亲,自然是好,可我刚听一林说你们都有了孩子了。你母亲的事有我,你们还是赶紧回去照看孩子吧。” 杨含雪道:“那凉花……真的能找到吗?” 李天说道:“我炼制回生药时,许多人不报希望,可我仍然坚持下来了,这才有现在的回生药,我想,只要坚持,总会找到的。” “前辈,不……爹爹,爹爹说的有理。” 陆一林敬佩道。 李天道:“我即日便启程走了,你们怎么办?”他看向杨含雪,宠溺道:“现下知道了母亲还在,是不是高兴坏啦。”不等杨含雪说话,他继续道:“你的娃娃还在家里等着你呢,你这当娘的,该回去陪陪他啦。” 说起孩子,杨含雪不由也思念陆少轩。知道爹爹想劝自己早日与陆一林回去,莫贪恋这儿,因而答道:“女儿知道,女儿一定好好陪伴少轩。” 李天道:“这便是了,我没有陪伴孩子长大,对我来说真是莫大的遗憾,我可我想我的女儿也有这种遗憾。” “孩儿知道了。”杨含雪认真道。 李天道:“待我找到了凉花,便带着你娘去看你们!” 因来时已是下午,这会儿已经是黄昏了,陆一林道:“不如我们在这儿歇息一晚,明日早晨便出发回去。”他看向杨含雪,又有了李天的一番话,杨含雪自然没有异议了。 千金不换(完) 翌日,早晨启程,杨含雪与陆一林当日晚间便到了陆遥山庄。刚一进凌云阁,陆小蒙已在门外嚷着要见陆一林,陆一林自是唤她进来。 “何事呀?姐姐这般高兴。”陆一林看着姐姐洋溢着笑意的脸说道。 陆小蒙高兴道:“娘亲答应我嫁于陆一林啦。” 原本也在陆一林意料之中,他高兴道:“恭喜呀!姐姐。”又问:“聂楠丰还在天月教吗?” 陆小蒙笑道:“他当然在,昨天我还去看他了呢。” 陆一林道:“姐姐呀,你可对他真好!” 陆小蒙笑道:“那是自然,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我自然要对他好。”说着,嘴角溢出甜蜜的笑容。 陆一林玩笑道:“看来姐姐想早日去天月教当那教主夫人了。” 陆小蒙道:“他现在呀,还不是教主,好弟弟,赶紧任命他!” “好好好。”陆一林自是依她,笑着说道:“又有了教主身份,又娶走我姐姐,这聂楠丰可真是好命。” 陆一林道:“那是自然,父亲” 聂楠丰与陆小蒙举行了盛大的婚礼,陆遥山庄与天月教,似乎总有说不清的缘分。杨含雪和陆一林一脸祝福的看着一对新人,陆一林道:“咱们成亲没有这么隆重,你会不会遗憾?” 杨含雪道:“当然不会,咱们的婚礼才是最独特的,千金不换。” 黄诗诗在不远处看着二人,段鸿拿来喜饼,对她道:“诗诗,吃点东西。” 黄诗诗对他道:“我听说你原是金陵富贾之子,有时间,带我去你家乡好不好?” 段鸿道:“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黄诗诗道:“我想离这儿,离所有人远一些。” 段鸿道:“原先我来陆遥山庄便是拜师学艺,父亲说待我成亲之后便回去继承家业,诗诗妹妹若想去看看,是我三生有幸。” 黄诗诗道:“谢谢你,待我这么好。” 段鸿看向她,情意不言自明,他知道,她是接受他了。 三年后,天月教正式在武林中被列为名门正派,陆小蒙跟随聂楠丰一同将天月教打理的井井有条,三年间生了一男一女。 杨含雪与陆一林又添一子,两人再次前往雾庄时,李前辈和书童都已不在,想必是去极寒之地尚未归来。只在入口处留下两行字:“天月情生天月教,云水烟处乐逍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