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作者:蕉下醉梦 文案: 遗愿成神系统,将死之人借助系统一念成神,达成夙愿。 简明庶作为平都医院院长,全院的希望,十项全能、睿智过人。被迫和遗愿成神系统绑定,是简明庶人生中的唯一糟心事儿。 又一次进入副本之后,他的糟心事儿X10,顺便还遇上了一位讨厌鬼。 再后来 危难之中,这位讨厌鬼逆着暗光款款而来,宽大的披风柔缓地落在地面。他伴着暗夜与闪电,躬身亲吻明庶的左手,声音低沉:我愿为你效劳,我的院长。 【高冷偏执万鬼之王攻VS全院之光温柔美人万物至理受】 漫长的岁月里,是点点滴滴的回忆撑着他走过了一切。他追寻着天神的背影,终于听到了命运溯回的声音。 【本文看点】 强强无限流打怪;科学与神怪齐飞;冥府全员逗比;古神精通量子物理;高维空间的主神操碎了心 扯淡流冥府VS瞎掰派物理,一起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吧 【世界列表】 巫祝世界:边陲巫镇(翻车) 克苏鲁世界:炼狱直播(成功) 卡拉比丘流形空间:无人生还(成功) 凯尔特世界:世界尽头(王者归来) 蒸汽朋克:谋杀宇宙(成功) 没了,一共就这么多世界。 【食用指南】 1.升级流,世界1翻车,之后男主越来越熟练(划掉)一开始被封印,最后会掉马。真实身份苏断腿,我就不剧透了(不是道长、不是诸侯王,不要被伏笔骗了 2.作者伏笔狂魔,世界1和中间的现世章节全是伏笔,不建议跳 3.妥妥的HE,非替身,非重生,攻受始终1VS1 4.尽量科(xia)学(bai)地解释世界、系统、主神等等,科学部分原理都是对的,拓展都是闲扯的hhhh 5.其实不懂量子物理和M理论一样看,别慌 6.想爽,直接从世界2开始看,但是非常不建议跳过世界1,参考第2条 7.本文又名《学好物理拯救世界》(大雾)配角栏是逗你们的,哈哈哈哈哈哈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简明庶,伍舒扬┃配角:弦理论,古神,拓扑分形,超空间的主人(?)┃其它:苏断腿的前世今生 一句话简介:明叔叔又又又翻车了 立意:超弦理论X高维空间X传说神话 1、平都医院 临终之际,黄泉之前,给你一次逆转人生,成为世界主神的机会。 你是否接受? * 酆(fēng)都市平都医院,是个去不得的地方。 这座医院正坐落在传说中的冥府所在地酆都山,和这座有些神秘色彩的大山脸对脸相望。 要是从外头看,18层气派的白色大楼,除了破旧点,似乎挑不出什么错处来。正门口挂着的 两百年传承中西医结合试点医院的牌子也被风雨时光带出了锈迹。 提起这家医院的诡异之处,当地人能和你讲得头头是道,比如这家医院的病人只进不出、这家医院只上夜班、这家医院春节都不放假中元节却放假。 医鬼的,医鬼的。再老一辈的人提起酆都市平都医院,都会摇摇头这么说道。 医院院长简明庶听到这种邪乎传闻,满不在乎地添油加醋了几分,独独没提这医院实际上是遗愿成神的地方。 发现这块地方的异样,是在二百年前。 那时候,这里还是个三进大宅子,最左边是扇大铁门。如果有人强行推门而入,门后的场景次次都不同,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门,仿佛是异界之门。 再后来,多次出入,简明庶才渐渐摸清楚了这块地方的玄妙之处。 门里的世界,是将死之人一念成神,造出来的茧世界。死人成为茧世界主神后,会拉入许多主神关联的普通人决斗,以达成遗愿。 人与神斗,就是有八个脑袋也不够砍。最开始的茧世界,基本都是主神屠杀模式。 拿人命开玩笑,肆意屠戮,简明庶实在看不过去,不得不亲自入茧,协助无辜入茧的普通人逃生。 他算得上是半个神差,这么歪打正着,茧世界终于不是主神一味屠杀,而多了点对抗的意思。 一两次之后,他恍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和这个倒霉系统拴在一起,无论进不进门,手心都会出现屠杀血痕。 就像是谁发现了他的存在,刻意将他和系统绑定。 两百年来,大宅变医院,沧海变桑田,独独这扇古怪的异界之门和遗愿成神系统,就这么一直流传下来。 眼下正是阴历七月十四晚上十一点,四周住宅多半已熄了灯,全家进入梦乡。 平都医院则不然。 医院一层大厅安静冷清,整个大厅都没开灯,一旁值班室亮着诡异的昏黄色烛光。 值班室门是老式的木门,老旧的白漆有些斑驳。此刻,透过这扇古旧的木门正传来一阵不合氛围的轻快歌曲 我想飘过鬼门关 鬼市北集玩几天 就算没钱也想浪到忘川边 门被吱呀拉开。 院长简明庶随意推了门,抱着手臂斜倚在门上。烛光沿着门漫溢而出,落在他随意散漫的刘海上,勾勒出他微澜黑发的曼妙弧度。 白大褂在他身上可真是雅致又斯文。他里面搭着一件简单的浅蓝色衬衣,宽宽的平肩将衬衣领口拉出一个好看的褶。 简明庶平眉小鹿眼,清雅的眉眼让他的上半脸显得温和,利落的下半脸却透出点招摇的艳。尤其是他丰盈的红唇,像蒙着水雾的花瓣,瑰丽的色泽勾人遐想。 简明庶看着值班室里坐着的白发少年,信手敲了敲门:干嘛呢,扰民了啊。 白无常谢必安翻了翻眼睛:放假欢庆,天经地义。 放个鬼假,今天还有一个茧世界,刚具象化的。 简明庶几步走过去,捞住白无常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往门口走。 他只顾着揪住白无常,没留意正撞上了什么东西,浸得简明庶腿部一凉。 简明庶个头不低,只差几厘米就到190,他低头只见着一个巨大的白色食盒。简明庶弯了弯腰,才见着食盒下头站着一个红衣小鬼。 酆酆都外卖到了!小鬼夹着嗓子说着,怕得声音都跟蚊子似的。 白无常可是鬼差鬼吏都怕上几分的七爷,居然被人随意捞走。红衣鬼差被这幅景象,惊得小脸更煞白了几分。 来的正好,你七爷正要上班[1]。你搁桌上当夜宵吧。 NOOOOO!!让我吃一口!! 小点声,我没聋。 那你撒开我。 简明庶坏笑一下,置若未闻:听不见。 白无常两眼一翻,险些气结。 都说你待人温和,咋对我就这么横呢! 简明庶回头望他,眉眼含笑,手上的劲儿是一点儿没松。 他笑吟吟问:您是人么? 白无常: 黑,这人可真是太黑了。 看着一副温柔平和、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当面笑眯眯,背地亮刀子。 难怪冥府盛传,院长明庶笑面虎,阎王遇见都让路。 左转之后,一楼的尽头就是急救室。整个回廊都没开灯,走廊尽头是一间手术室,顶上抢救中的红灯显得格外刺眼。 白无常左右挣扎,不住哀嚎:能不干活么,让他们再体验一把生命的奇迹。 这位小不靠谱的新七爷,这次新轮回换届才走马上任,算下来还没有一年。 上次,他沉迷游戏,误了黄泉引路时辰,车祸给撞得稀巴烂的人生生活了下来,激动得媒体大肆报道这是生命的奇迹。 为了补救这次奇迹,冥府上下忙了个没完,急的几位阎王的假发都掉了,最后还是阴天子酆都大帝大手一挥多活一天算一天,这事儿才算完。 不干活,那血魄换的钱简明庶故意停住话头。 去,马上去,我还能再打十个茧世界。白无常立即复健。 真乖。简明庶满意地打量了他一眼。 血魄,算是茧世界的一个小福利,也正是靠着这东西,平都医院的小日子,过得算是有滋有味。 死去的人或怪物会化作灵气和血魄,只要把血魄搜集起来,卖给合适的人,单单1g就能卖上五位数的价格。 换个更通俗的说法,这些血魄,比黄金值钱30多倍。 大多数人,一来,是不知道有这么个赚钱的路子,二来,是没那体力智力进茧世界里可劲儿造。 否则,世间之人肯定都拿着爱的号码牌,抢破头也得往茧世界里挤。 推门之后,迎面就是一阵打着旋的冷风,瞬间将二人冻了个激灵。 门内冰雪寒天,简明庶立即回头手术室的门已经阖上,门缝最后一丝红光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四周是一圈肃立的冷杉林,直插天空。大雪扑簌簌下着,落满整片树林。 远方,隐约传来皮鼓声和祷告声。 简明庶搓了搓立即冻得冰凉的胳膊,有些无望地看了看天,郁闷道:八月飘雪,这当代窦娥么。 冰凉的触感滴落在颈间,他摸了一把脖子,手上是粘腻的黑血。简明庶抬头,肃立的冷杉林间密密麻麻挂着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肉块,夹杂着一些铁刀木棍,血淋淋的,还在往下滴。 他低头看了看左手心五道黑红色血痕深深刺入了掌心。看来,这个茧世界的主神,目标有五个。七天杀五个,主神胜率相当大。 无论如何,他得先找到这五个神之挑战者。 简明庶阖上掌心,朝着祷告声方向走去。白无常跟着挪了一步,抬脚刀落,自头顶嗖嗖砸下几根狗血木棒和铁刀,最近的一把刀,险些插进简明庶的脚背。 他后退一步,却撞上一个冰凉的东西,这东西一把抓了简明庶的胳膊。 回头,一张惨白布满褶子的脸,和血色大口出现在视野中。这女人诡异的笑着,嘴角似乎都裂至脸颊。 啊啊啊啊啊啊明庶庶罩我!白无常率先喊了起来,他胡乱往几个方向飘了几步,走到哪儿都嗖嗖落下狗血棒和铁刀。 简明庶: 他这是要见证第一个被人吓死的鬼么。 这大姐虽然粉拍的厚了点,还涂着流行的吃小孩色口红,但脚确实实实在在落在地上的,还踩出了两个不小的坑。 简明庶朝着白无常使了个眼色,悄悄指了指大姐的脚,暗示面前站着的这位大姐活生生是个人。 白无常这才消停下来,飘在原地。 面前的大姐不开口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古怪地看着简明庶。她的眼白眼色浑浊的可怕,带着血丝又蜡黄,像是被吸瘪了一般。 简明庶抚开她的手,朝她摊开手掌心,问:大姐,你手心有没有血痕。 就在他摊开的瞬间,简明庶猛然发现手心的血痕只剩下了四道。 立即死了一个?! 这位大姐捣蒜般地点头,脸上一直挂着笑,像是要将嘴角扯烂一般,摊开左手掌心她的却是完完全全的五道黑红血痕。 看来这位大姐是对抗主神的挑战者之一。可她掌心的血痕为什么多了一道? 简明庶心中泛起一丝怀疑。 他眼神微变,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白面大姐。简明庶向来不是咋咋呼呼的性子,暂时按捺,隐忍未发。 他换上一脸和颜悦色的笑容:大姐,你先跟着。人聚齐了,我们一道解释。 这位大姐头发半白,稀疏地贴着头皮。她穿着有些旧的红色T恤,圆领子都磨得翻了毛边,她干瘪的眼球盯着简明庶不放,诡异地点了点头。 简明庶带着白无常和大姐在林中走了几步,头顶不住地落狗血棒和铁刀,时不时还带着些诡异的烂肉掉落下来。二人一阿飘只得千万小心,看着头顶挂着的东西往前走。 远处的祷告声和火光愈发近了,简明庶躲在树后蹲下身子,一直跟着的红衣服大姐正贴在他旁边,丝毫没有蹲下的意思,直直地站在地上,阴笑着看着他。 2、黄泉引路 林子正中心是一大片空地,四周的树拉出黑红的幡,拴在正中心一株巨大的大榕树上。这树一反南面树冠茂盛的常理,反而是背阴的北面树冠长得更为茂盛。 更诡异的是,这树不是圆柱形,倒有些像棺椁的形状。 大榕树两侧立着两排长鼓,一群男男女女正围着火堆站在树前跳着奇特的舞蹈,一节结束之后,朝着巨大榕树虔诚的伏地跪拜。 这群人男女俱是黑衣,滚着五彩的宽边。女子还戴着五彩宽边头饰,耳环亦是夸张的成串五彩辫。 看着像是少数族裔。简明庶在心中暗暗思虑。 族长模样的人背对着简明庶的方向,像是看着缩在地上的一个人。 简明庶赫然发现,他的右侧后颈上绘制着一个五道轮回往生纹样 五道轮回是天地人合一,在天道、天人道、地狱道、饿鬼道和畜生道轮回往生,打上此烙印,无论样貌如何改变、甚至轮回至饿鬼道、畜生道,亦忘不掉前尘、洗不脱罪孽,生生世世都要为自己所作所为忏悔。 他心中惊奇,这人是得罪了何方高人,竟然被下了恶诅。 大胆! 一声喝令,引得简明庶探头看了一眼。 族长的左手忽然伸长,推了一把他眼前的人。那人被摔在篝火前面的空地上,迅速前扑,抱住了族长的大腿。 这是个面目还有些稚嫩的少年。简明庶这下看清楚了,被抓住的,果然是长乐。 茧世界里,简明庶向来会安排一两个助手探查信息、帮助破局,换个时兴的说法就是托,虽然长乐在家书中,一直坚称自己是重症监护室医师。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2) 白无常见着长乐抱大腿,无语道:我想告辞。 简明庶一本正经:他是在摸妖骨。 白无常:我看你也挺鬼话连篇的哈。 简明庶: 族长的左手忽然化作一斩刀刃,正朝着长乐刺去。 不好。长乐有危险。 简明庶毫不犹豫,立即摸了桃符朝着族长背后砸去。不知这族长是个什么妖物,桃符触到他的瞬间,立刻化了灰。 啊,我的百年老桃符简明庶心中辣辣的疼。 让你一心想着护犊子,该!白无常翻了翻眼睛。 桃符击中族长,引得他冷冷回头。原本跪拜的族人全部呆然立在原地,像一尊尊诡异的石像,以同一个角度看了过来。 整齐得像被控制住了一样。 简明庶在心中权衡片刻,对方人多,当务之急还是要引开他们,免得长乐有难。他一拍身后站着的大姐,捞上白无常就往冷杉林外跑去。 一路上的烂肉狗血棍砸的噼里啪啦满地都是,简明庶听着身后追着的脚步声,一刻也不敢停。 明庶庶 简明庶给了他一个没大没小的眼神。 虽然他看起来就二十出头,但如果按辈分,阎王爷尊称一声明叔叔,怕还是喊低了辈分。 白无常立即改口:明叔叔,你不是役百鬼,御万灵,召群仙[1],牛的不要不要的么?老逃不是个事儿啊。 你也知道那是灵、鬼、仙。 简明庶扫了白无常一眼,脚上大步子片刻没停:这后面是人,你以为玩游戏开无双啊。 雪地不比旱地,深陷进积雪后,简明庶的裤脚上沾着的积雪越来越厚,限制了他的速度。 狂雪的天暗沉,能见度并不算高。简明庶只依稀能看到极远的地方仿佛有一片村寨。 眼见着远处的那点星火逐步放大,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了他的左臂。 简明庶将挟着的白无常往前一丢,迅速回身,迈开长腿就是一脚。来人被他踹出几米远,大头朝下,栽在雪地里。 他刚要回身,另一只胳膊却被人一拧。 简明庶就势一甩胳膊,挣开束缚。 来人蜡黄瘦削,是个干瘦的老头。他的黑色瞳孔散的极大,嘴唇是乌紫的颜色,一张口,居然吐出了冰凉的信。 这是刚刚那个带着往生诅的族长。 说好的建国后不许成精的呢! 简明庶一脚踹在他侧腹,这人有如石像一般纹丝不动。后续的族人陆续跟了上来,不消多时就将简明庶围了个水泄不通。 族人的面色木然,双目涣散,以诡异的姿势往前挪着。 简明庶踹那人不成,反而被拧住,族长的手如钳子一般卡上了简明庶的脖颈。 他的手如玄铁枷锁,越掐越紧。越是挣扎,窒息感反而来的越发强烈。 简明庶计上心头,放弃挣扎,由着他卡住脖子轻轻向上提起。 他的脱力鼓舞了那个不知是何生物的族长,他吐着乌紫色的信子,单手将简明庶举起,瞬间狂笑起来。 族长的左手瞬间缠绕伸长,化作一斩铁刀。寒刃在霜天之下闪着凌冽的光芒。 一张死白的脸吊着长舌头出现在简明庶旁边。 白无常现出原形,拖着长舌头,威吓般地翻着白眼。 族长不为所动,一刀刺向白无常,戳散了他凝起来的气。 他示威般地朝白无常张口,发出了嘶哑的嚎叫。 狂风轻扬起简明庶的乌黑发丝,遮住了他的眉眼和情绪。 他看起来像睡着了一般平静,唇角甚至还留着些似笑非笑的弧度。 族长洋洋得意,扬起铁刀就朝着简明庶脖颈劈下。 一道燃着绿火的弓箭射中了他变成铁刀的胳膊,瞬间点燃了他的整个小臂。然而,这箭只拖延了一秒他的动作,却没能阻拦他劈下来的路径。 族长志在必得,他丝毫没注意到,简明庶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胜券在握的笑。 太帝阳元,四罗幽关,千妖万毒,敢当吾前![2] 天摇地动。 以简明庶为中心,一阵气波震慑开去,直至远山。 族长被震得手脚一软,他脸上还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身子却从脚开始,逐渐化作飞灰。 卧槽,我真以为你挂了呢! 他轻瞟了白无常一眼,泛起一个笑容:我是谁。 简明庶的个头比族长高,刚才,他轻轻踮脚,又佯做颓然脱力,悄悄在白大褂左边兜摸到一只判灵笔,心中默念太帝挥神内咒。 这咒能神兵见卫,万鬼受事,千妖死伏。 换句话说,这咒就是心咒界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族长的灵气,打着胡旋被收入判灵笔中。方圆百步之内的族人受着气波冲击,原地愣了片刻。 简明庶终于落地。 灵气上升、血魄下沉,数道黑气向简明庶袭去,悄悄爬入他白大褂的左侧口袋。 周围的人见着这些血魄化作的黑气,不知道是什么邪门东西,惟恐避之不及。 这些黑气,在白无常看来,简直是一块一块的金子,排着队跳进了简明庶的口袋。 再苦算个锤子,金子才最重要。何况,这还是30倍价格的金子。 简明庶刚收好判灵笔,围拢他的族人忽然惊慌起来,四散逃去。 知道怕就好。 他开心地弹了弹衣领,忽然发现了族人作鸟兽散的原因 方才他的判灵笔威力比想象中强,直接震慑到了远处的雪山,现在山头的狂雪如万马奔腾、呼啸而下。 明叔叔!雪崩啦!人群之外的白无常以为他没发现,赶紧大声提醒。 简明庶这下也来不及找刚才跟着的大姐,薅起白无常就朝着对面半山腰跑去。 他恨不得一步千里,一口气跑上了半山腰。 地动山摇之间,狂雪溃塌在山脚下。 暂时脱险,白无常幽幽来了一句:明叔叔,挑战者要是死在雪崩里,这算你的还是算主神的。 简明庶: 白无常幽幽地来了一句:怪不得说你是重度翻车爱好者。 简明庶当即举起桃符,假装要拍,将白无常吓得动力加速度,一溜烟往半山腰跑去。 半山腰上勉强有一小片空地,一栋二层小木屋散发着暖暖的火光,顶上飘着袅袅炊烟。 那间小屋像预知了他的到来一般,吱呀打开了门。 一位黑衣滚彩边的女子闪身出来,朝他招了招手。深怕他看不清楚,又踮起脚尖,大幅地摆了摆手臂,招呼简明庶过来。 天冷,进来喝口萝卜汤暖暖。 简明庶瞥了她一眼。雪原木屋,独独一栋,说她不是NPC都没人信。 虚虚掩着的木门中扑出细微的热气,简明庶率先走入门后的暖和热浪之中。 屋内末端是厨房,土灶里燃着明火,火上吊着一口铁吊锅,正咕咕嘟嘟不知煮着什么。 一层不大,除开炉灶之外只能放下一张木制长桌,沿着两边的墙勉强摆下了两列长凳。右边长凳上一溜坐着一个壮汉、一个刘前、一位老婆婆和一个爆炸卷发老阿姨,左侧则独独坐了一个圆圆脸小姑娘,和长乐。 臭小子,跑得倒是挺快。简明庶瞥了长乐一眼,二人佯装互不认识。 除开领他进门的人和长乐,一共五人。 白无常越过门打量了一番,又退了回去,约莫是要准备以化身示人[3]。 大辫子小姑娘见着简明庶进屋,慌慌张张往里挪了两个人的位置,有些羞涩地一笑:你坐吧。 我叫简明庶,明庶起祥春的明庶,三月东风的意思。 屋中的暖光倾泻在他微澜的发丝上,给曼妙的发丝弧度描上一层好看的金光。 和暖的氛围和他温和的眉眼相辅相成,更显得他眼波流转。浅棕色的眸子,就像笼了金秋的水雾般温柔。 只是,他稍稍挑起的眼尾,和惹眼的柔软红唇,却有些灼人心思的招摇,就像春风中摇荡的柳枝儿。 这句听起来平平无奇的自我介绍,搭上这张动人的脸,再有温和嗓音加持,瞬间让大辫子小姑娘红了脸蛋。 简明庶对于姑娘羞涩的变化,无知无觉。他以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坐着,眼神随意地打量着桌上的人。 长乐。 刘若男。大辫子姑娘红着脸答道。 刘中。那壮汉介绍自己,指了指旁边坐着的老头老太太:这是刘前和于英。旁边的大姐姓朱。 简明庶点了点头。 我们都是素秋救进来的。这里可真冷啊!我睡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就来了这里。这是梦么?刘若男问。 素秋,大概就是引简明庶进门的白净女子的名字。她此刻正站在吊锅前,一味关心自己的汤。 这当然不是梦。白无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众人正在疑惑,白无常谢必安轻轻闪身进来。他换了白无常祖传大白袍子,高高的白帽上写着见吾生财。十六七岁的样子配上这件制服,有种奇怪的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这身打扮无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简明庶右手扶额,不忍直视这货又搞得这么夸张。 白无常清了清嗓子:欢迎来到茧世界。我是白无常,你们的黄、泉、引、路、人。 3、茧世界 白无常的自我介绍毫无效果,刘中漫不经心看了白无常一眼,好像在看什么猴戏。 跳大神的,又来个跳大神的。刘前摇了摇头,简短评价道。 爹,你不懂,这玩意儿,现在叫Cosplay。刘中纠正道。 你少骗人。朱大姐翻翻眼睛,没看过电视剧啊,白无常那是吊死鬼,舌头有这么长,演也不知道敬业点。 白无常: 他陡然将猩红长舌吐了出来,那舌头足足六十厘米长,在半空中飘荡: 刚才谁说白无常舌头长来着?嗯? 朱大姐倒吸一口冷气,立即缩了肩膀住了声。 于英立即吓得脸煞白:大神大士菩萨,我平时烧香拜佛都很虔诚的!你你放我出去,我回去给你烧纸钱。 长乐立即颇为配合:哇!好吓人!你你你你说什么都对,快把舌头收回去! 简明庶无语地瞥了一眼长乐。真是个戏精。明明和白无常天天见。 白无常翻着白瞳,收回了吓人的红舌头:非得这样说话你们才信。 简明庶则一改此前的慵懒,正了正身子,切入正题:你们可以看看自己的左手心,是不是有几道血痕。 他这句话引得在座之人一阵窃窃私语,相互看着手心。 刘若男立即叹道:真的!我有四道。 她抬头向对面望着,然而对面坐着的四人各有心思,没人回应她求索的语句。 我也是四道。 简明庶淡然附和。虽然在进世界的一开始,他分明看到了是五道血痕。 他在桌上摊开左手掌,将四道深深陷入掌中的黑红色血痕展示给大家看。 虽然细微,简明庶显著看到了刘中眸中的震动。他颇为满意地合上掌心,撑着下巴,等着白无常的表演。 白无常的嘴角泛起一个恶作剧的坏笑:茧世界里,人神对抗,七天之内,你死我亡。输了的一边,要跟我下、地、狱。 这小子玩心太重了。每次茧世界,不是夸张就是恐吓。简明庶有些无奈地想着。 平常人并不知道,世间所谓的冥府和地狱,虽然天天连在一起说,但其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机构。 冥府主管往生轮回,里面往来的都是善良的人畜妖灵。 地狱,也就是酆都狱,可全然不同。酆都狱只关押厉鬼邪神,就连守卫的五方鬼帝鬼帅都是历代王侯将相。不是一般的坏,或者不是一般的强,还压根进不去酆都狱。 地狱,哪儿是随便想下就下的。 虽说地狱没法儿随便下,但是下地狱三个字对平常人的震慑力依旧不是盖的。 简明庶看到这三个字眼一出,对面原本遮遮掩掩的刘中、刘前、于英三人显著绷紧了身子,心虚般地交换着目光。 具体啥意思?刘中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开口问道。 茧世界,是将死之人最后的夙愿具象化,从而造就的世界。茧世界里,力量分为两波:一个是创造这个茧世界的主神,也就是许下遗愿之人;另一波则是神之挑战者,也就是你们。 白无常以手指了一圈众人,将简明庶、刘若男、刘中、刘前、于英和朱大姐都圈了进来。 要想平安出去,一是要找到回去的结界点,二是达成条件:要么揪出这个茧世界的主神,直接弑神;要么乖乖听话,活过七天之后从结界回去。 如果达成,则是挑战者胜,你们的元神自动归位。你们的生活一切照旧,主神下酆都狱。 如果主神将你们找出来,一个一个成功杀掉的话 白无常摊开掌心,在手心比了几道血痕,咧嘴一笑:一道血痕一条命,死几个跟我走几个。充当我本月的KPI。 朱大姐讪笑了一下:你你在开玩笑吧。我在床上睡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你知道么,我可是入党积极分子!我唯物主义的,不信你们这一套! 我开玩笑?七爷我忙得很,还有心思陪你们玩笑?拉入茧世界的人,个个都是主神精挑细选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既然来了,那心里就有点数,别装模作样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进来。 众人不语,大辫子姑娘刘若男也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掌心。 这话,是恐吓的意味多一些。 实际上,拉入茧世界的,除了恶性关联也会有普通关联的情况比如亲人、朋友、闺蜜等等,并不一定意味着血海深仇。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3) 更何况,有些良性茧世界,闯过主神关卡后,福报遗愿直接赐予某些普通关联的挑战者:比如平都医院的英珠,她的茧世界遗愿就是妹妹宝蒙一生幸福。 白无常从腰里翻出来一个平板,划拉了几下: 茧世界:双生。 任务一:躲开主神屠戮,存活七天。 任务二:完成神树祭祀。 任务三:遵从世界秩序,禁止自相残杀。 白无常念完,刘中立即烦躁起来。 他敲击桌面的节奏显著加快,开口说:我能拒绝么?要按你说的,这世界都是主神造的,我们怎么弑神?拿头打啊? 白无常点点头:你要去死我不拦你。想拿头打也随便你。不过,主神的确是无所不能为所欲为,所以你们有挂啊。 白无常指了指简明庶:这位明叔叔,就是你们的挂。 我没那么玄乎。不过我的确是你们这边的。简明庶轻描淡写地说。 简明庶懒得详细剖开解释,他的性命同这群人绑在一起,亦懒得同他们细谈此前已出生入死无数次。 两百年来,一直如此。 众人呆呆看着简明庶。 简明庶眉目温和,甚至漂亮到有些勾人的色彩。 他看起来就像是温室里的玫瑰,或是童话里温柔干净的小王子。 众人见他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和什么杀伐狠戾毫不沾边,更何谈弑神。 简明庶习惯了这种怀疑。他生来就长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路遥知马力,无需一开始多费口舌。 简明庶接着白无常的话说:我这人倒霉,和这个鬼世界绑在一起。如果你们挑战失败,我也得跟着一块儿没命。我可以帮你们,但是,所有人不许乱跑乱摸乱碰;不许自相残杀,否则一概不救。 明叔叔罩我!长乐听完,立即搂了简明庶胳膊。 简明庶笑吟吟地瞟了他一眼,眼神却在说:混小子麻溜松开。 戏精上身的长乐眨了眨眼睛,佯装看不懂他眼神里的威吓。 门被哐当一声踹开,打断了诡异的沉默。最开始遇见的白脸大姐立在门口,猩红的嘴角仍大大拉开,像是诡异的笑着。 寒风顺着门口猛灌进来,无人请她,她自顾自走了进来,坐在朱大姐旁边。 朱大姐迅速抛弃信仰开始不住念经。 天哪!刘若男尖叫了一声,指着门外的小片空地。 空地上密密麻麻全是绀紫色的血婴,有的躺着有的趴着,还有些瑟缩成一团不住地发抖。这密度洇地雪地都一片乌黑血色。 这白面大姐什么情况,怎么她走到哪里血婴就跟到哪里。简明庶皱着眉,想起了上一次见这群乌紫色皱巴巴的小东西,也是遇着了她之后的事情。 他心里对白面大姐的怀疑,更重了几分。 朱大姐本就被白面大姐吓得不轻,这下又看到满屏血婴,一时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呜咽。 她一出声,门外的血婴应和一般,厉声短笑起来。爬着的几个瞬间快了步子,在雪地里留下小血掌印和拖痕,有几个甚至已经接近了木门。 简明庶从白大褂中伸出手,利落地将衬衣袖扣解开,向上折成一个规整的卷。 他刚迈出门,门口的血婴闻到了活人气息,受到了鼓舞一般陡然飞起,呀呀张着的小口瞬间扩大,成为一个血口模糊的大吸盘。 简明庶闪身躲过门口这只,又一只血婴正脸朝他飞来。他身子一歪,却被迫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小嘴是如何瞬间扩大的,心中泛起一阵恶寒。 他边腾挪躲着这群鬼哭狼嚎的小娃娃,边喊着:老七,抄几根燃着的柴火出来。 他没等到白无常的柴火,却等到了木门在背后重重关上。 他只愣了片刻,一只血婴立即哇地扑了上来,张口就咬住了他的左臂。简明庶忍着疼,狠狠拍了几下血婴的脑门儿,这邪门东西死揪着不放,愣是没松口。 紧要关头,他咬了咬牙,心里一横,迅速摸了桃木刀,贴着皮肉把咬住他胳膊的东西剜了下去。 剜下去的伤口大得骇人,简明庶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群血婴见了血,霎时在地上扎起堆,层叠的好像小山包一样,外围的甚至踩着下层血婴的脸往里钻。 忽然一束绿色流火落在尸山之上。 平地雪原,天坠流火,地上的血婴被一束束绿色流火燃着,火势迎风而涨,迅速席卷整片半山空地。 血婴被这片厉害的鬼火燃得干净,成堆成堆化作灵气和血魄。血魄化作一道道黑气,像曼妙的烟雾,摸入简明庶左侧口袋中。 幽莹的鬼火之中出现了一个虚虚的黑影。 一名黑衣男子,踏火而来。 绿色火舌在他周身跃动,未伤着此人分毫,却给画面添上些神秘绚烂的色彩。 简明庶的目光,首先被他浅至苍白的肤色吸引。即使在雪夜之中,这霜冷肤色也极其打眼,像冷月幽兰一般,静静洒着光辉。 他发丝乌黑柔顺,摸上去一定如绸似水。一侧刘海随意撩起,露出小片光洁的额头。 他的眉眼线条虽然流畅,却都是精致的锐角,下半脸则由一黑色口罩尽数罩住,只露出高挺的鼻梁。 此人五官的边边角角都在强调:这个人,非常不好亲近。 距离简明庶一步之遥时,他的左臂破火而出,一把扼住简明庶的左腕,将他拉近: 谁许你收集血魄的? 简明庶抬头,如水的眸子直接望向对方,目光柔和得像春日里桃杏翻飞的暖风,直吹入心田。 4、判灵笔 伍舒扬听见林中血婴鬼怪的动静的时候,远远地就见着了一朵流光溢彩的元神。 二人对视之时,对方眸中柔和如春风般的神韵,让他隐约想起了以前的故人。原本因为这人私自搜集血魄泛起的怒火,瞬间被这双眼波流转的眉眼浇熄。 伍舒扬灰色的眸子落在了简明庶左臂之上,闪过一丝迟疑和震惊。 他认得胳膊上的纹样,这是酆都狱业火燎痕。 这双眼睛和这朵元神,他是认识的。但这燎痕,却让人费解。 几项纷杂的线索叠在一起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心里有个答案的疑影,可这个疑影的希望太过于渺茫,让他不敢下定论。 伍舒扬迅速松了简明庶。地上莹绿的火势逐渐小了,只留下几堆小小的火簇。 简明庶揉着被他扼疼的手腕,拧了眉头:你是谁? 黑口罩男人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他冰冷的灰眸瞥了简明庶一眼,利索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扔了简明庶满头。 ??简明庶将风衣从头上拉了下来,一头雾水。 黑衣男子挪了目光。他一语未发,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了风雪之中。 哎 简明庶想喊住他。对方毫无触动,修长的身影片刻间消弭在了雪夜林中。 现在的小朋友真是,劲儿劲儿的。 简明庶有些不解地看着手上的黑风衣,心想道。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这件风衣,和预想中不同,这件衣服不带有任何体温,甚至比狂风暴雪都要冰冷。 方才一心在压制血婴身上还不觉得,现下在寒风中立了片刻,简明庶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冻起来了,尤其是他的一侧袖子还被血婴在混乱中扯掉了。 他的伤口片刻已经冻成了血渣,而左手背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些黑紫色的血。 简明庶抬手用力搓了搓,这血如同标记一般怎么都擦拭不掉。 他低声骂了一句,三下五除二将黑风衣套上,弯腰摸着地上白大褂里的法器 照邪镜、桃符、石敢当、红纸伞、锁灵囊、混元万神印 简明庶四下又摸了摸,确认兜里已经空了。 判灵笔呢?! 难道是简明庶想起来刚才阻止他收集血魄、不由分说就扼手腕质问、莫名其妙丢了衣服又消失在风雪中的人。 是他么? 简明庶在地上仔仔细细找了三遍,实在是没半点判灵笔的影子,这才臭着脸回了木屋。 他进屋的时候,白无常揉了揉眼睛,确认了一遍他披着的衣服:凭空化物? 简明庶心不在焉:我笔丢了。 白无常的眼珠哐当惊出来一颗,顺着木桌滚到了刘前于英面前。刘前于英龇牙瞪眼地看着白无常一把扑住蹦蹦跳跳的眼珠子,按回了自己的眼眶。 他转了转自己的功德眼,确认道:判灵笔?那个传说中的千年神器判灵笔? 简明庶重重坐下,点了点头。 判灵笔实为一品灵器,虽然简明庶没事儿老拿他来画画写字儿,丝毫不当回事儿。 这笔曾经伏万鬼降千妖述百魔。最早是隶属于东周淮安王简青阳,后历经曹丕、祖冲之、刘义庆、葛洪、蒲松龄[1]等人,助他们降妖伏魔、著志怪之书。简明庶的这支,正是他义父鲲鹏所赠[2]。 判灵笔认主人,即使被什么别的人拿去,也没法用。才收入笔里的老妖怪,除了简明庶,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将他放出来。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白无常倒是没心没肺,当即松了口气:太好了,这边的雪山头保住了。 简明庶:?? 屋里坐着的刘中则更关心血婴的问题:邪门东西不会来了吧? 简明庶抬手,将手背上的紫黑血迹亮给众人看:难说。我被打了标记。 刘中立即一副避瘟神的嫌弃表情,瞬间往远处挪了挪。 众人沉默了会儿,吊锅里的汤像是终于煮开了,素秋麻溜给每人分了一碗热汤,连白无常都有一碗,当然,他碰都没碰。 简明庶以勺舀着手中的萝卜汤,只觉得这碗中之物丝毫不像萝卜,倒有几分像 你这猪蹄汤吧? 他还没开口,刘中就问了出来。 这是萝卜汤。素秋将最后一碗分给了自己,示范般地立即喝了一口。 简明庶有些怀疑地看了她一眼,这质地全然不像萝卜,甚至不像植物。硬要说像什么的话,猪蹄还有些贴近,只是比猪蹄白嫩许多。 简明庶将勺子在里面转了转,居然捞出了一个指头豆一样的东西。他不动声色,轻轻将指头豆舀起来看了一眼,这大小,要么是鸡指头尖,要么 他想起了方才绕着屋子乱爬的血婴。 简明庶半分想吃的心思都没了,只端着铁碗权当暖手。 他一面在脑中理着进茧世界以来的线索,下意识地用指尖有节律地轻点着手中的碗。 看来这个女大学生做出来的里世界是一个边陲村庄。这村子有神树崇拜和巫祝之术,简明庶有些庆幸这个茧算是个低魔世界有次他进了一个七岁小女孩的茧,居然是斯巴达斗兽加黑魔法的高魔世界,那次不仅震碎三观,更是险些将他的小命都折腾没了。 和那种奇葩茧世界比起来,眼下的一切相对都比较合理。唯二的疑问点可能在今晚村民围着祭拜的大榕树以及带着往生诅的族长身上。 素秋,你们树林中挂着的狗血棒和铁刀,是什么习俗?简明庶理完思路,开口问道。 那是奥马,也就是你们说的天神,她教给我们的法子,叫断路。将涂了狗血的长刀木棍挂在林中,若有鬼魂通过,就会落下砸中恶鬼。 白无常一脸恍然大悟,难怪他走到那里刀棍就砸到哪里。原来不是错觉,他的的确确被针对了。 简明庶点头:村子里的祭祀就是冷杉林中大榕树那个么? 不错,那是我们的奥马神树。每年的这个时候,是我们的斋月,斋月末头,就是阿玛施祭祀的时节。素秋说道,我们是叶尼族的一支。很久以前,我们的先人和鬼是居住在一起的。先人因此不断被鬼骚扰,婴孩也被掠夺。 先人不住向天神乞求,天神让自己的女儿化身奥马。奥马将火神、瘟神都驱赶出去,化作神树落于寨中守护平安,又教了先人断路的法子,我们这才安定下来。 为表谢意,我族年年都有阿玛施祭祀。立龙门、点神烛、送祟筝、鸣六律、燃祭锅,这些都做完之后,所有人都得躲寨,那就是奥马娘娘要下凡来了。 听着颇有些复杂。 第一日舞蹈想必今晚和白面大姐一起看的那场诡异的舞蹈就是首日的祭礼。 简明庶集中注意力听着,尽力记下每一个细节。 神树祭礼,一定要完成。 素秋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回身拿起了厨房的筷子篓,用力摇了摇,放在桌子中央:来抽签。 煤油灯晦暗,将素秋的表情照得古怪。 除了一脸僵硬的白面大姐以外,众人面面相觑,迟疑着不知该作何举动。 见众人不为所动,简明庶率先抽了一根木筷。 大眼一看,这就是根普通的乌木筷子,用的年头久了,末端还有些发潮。简明庶将筷子在指间转了一周,在末端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八三。 简明庶抬头,问素秋:筷上写着八三。 八三,鸣六律。素秋奇怪地来了这么一句。 鸣六律似乎是神树祭礼中的一环。简明庶这么想着,看来这数字签就是此次茧世界的任务。 他随意以右手推了推桌上的筷子篓,催促道:这是任务,都抽。 经过方才独挡一面战血婴的事情,简明庶说话带着一种天然的权威。就连初见时一脸不耐烦的刘中,此刻也是一脸毕恭毕敬。 大辫子姑娘刘若男爽利地抽了一根,刘中次之,其余人也依次抽了筷子,素秋也给予了解释。只有白面大姐一人像是神游一般,只戳在凳子上,全然没有抽签的意思。 简明庶狐疑地瞟了白面大姐一眼,隐忍未发。 他按照刚才素秋介绍的顺序,将众人的数字在心中理了理: 刘中,抽得六六,立龙门。 刘若男,抽得四七,点神烛。 于英,抽得七八,送祟筝。 简明庶,抽得八三,鸣六律。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4) 刘前,抽得六三,燃祭锅。 最奇怪就是朱大姐,她抽了三四,素秋却一语未发,没有提具体仪式。 简明庶佯做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长乐抽的签,筷子末端全无数字。他小小地松了口气,看来主神没注意到这个小朋友悄悄溜了进来。 简明庶将这些数组在心中不住思索,看起来似乎毫无联系。如果按照两位数来读,这些数字有双有单。如果拆分为两个单数,这些数字最小为三最大为七,没有一个大于八。 这些数字有什么寓意? 简明庶尝试着往梅花易数和九曜命数上对,但都有些说不通。 妈的!什么破玩意儿。刘中看着手中的筷子,骂了一句。 朱大姐梗着脖子环视了一圈:没给我分任务,是不是我就待着就行? 简明庶抬眼看了看朱大姐,发现她坐着的位置和白面大姐换了所有人中,现在是她距离木门最近,最方便在危险时机关上木门。 没任务,你多少帮点忙!刘中对朱大姐嚷嚷道。 呵。不去。朱大姐翻了个白眼,右手支住脖子,没我的事儿,我上赶着去送死啊。 刘中冷笑一声,低声骂道:自私自利。 朱大姐立即瞪眼叉腰:你说谁呢! 谁急说的就是谁。 两个人都蹭蹭站了起来,嘴里骂着,手上也开始闲不住地推搡。刘若男一脸焦急,劝劝这个又拉拉那个,然而丝毫不起效果。 都闭嘴! 简明庶抱着手臂靠坐着,油灯将他一半的轮廓拉进深邃的影里。 茧世界里很多事情,他的确看不过眼。但看得多了,实在是懒得一个一个说教。 没那闲心,更没那兴趣。 他停了会儿,没多言语,阴郁的气压有如黑云,低低地压在众人头上。 氛围压抑得无人敢再造次。 木屋里的人头一次发现,这个外表看起来清雅温和的年轻人,还有如此之强的压迫力。 什么看起来像温室里的花朵,不存在的。 温室里的毒玫瑰,才算差不多。 5、照邪镜 简明庶发话,刘中憋着气,但也不再多说。朱大姐刻薄地翻了他一眼,重重地坐回凳子上。 两个人消停以后,简明庶仍在思索每个人抽到的奇怪数字。 他将各人的二位数字和职责尽数记住,信手将筷子掷进了筷子篓里。 明日立龙门。素秋说。 简明庶顺着问:素秋,你们立龙门,是怎么立? 右边山林里砍树,搬到祭坛前立住,一共立三道龙门。 是竖着立还是斜着搭成三角?简明庶在桌上比着不同的立法,和她确认着细节。 竖着立。素秋说。 我们那儿也有这个做法。对面的刘中忽然插言进来,盖房子之前,砍了树扛到地基前立住,站得稳就是胜立,这房子就能盖的平安。 听他介绍,简明庶随口问道:你进来之前,是做这个的? 刘中憨厚一笑:那是以前,最近好久没接到活了。 素秋将各人的筷子尽数收好放回厨房,转身就上楼了。 简明庶见着她黑底花草彩纹的鞋子一转,消失在木梯的最后一级,这才对众人说:明天去看祭礼。现在去休息吧。晚上不要乱跑。 简明庶下令休息后,将口袋中的石敢当摸了出来,抵在木门上。 有这个,估计能睡个安稳觉。 刘中一直盯着他放石敢当的动作,甚至简明庶放完石敢当重新坐下,他还瞅着那块忽然变大支着木门的青石头。 刘若男不好意思明说,但她还是往简明庶这边靠了靠,隔了一小段距离伏在桌上打算休息。 长乐见她靠过来,顺势往简明庶身边挤了挤。 简明庶用眼神扎了他一下。 长乐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反而用口型对他说入戏点。 简明庶心里的白眼瞬间飞了满天。 对面白面大姐依旧直直坐着,闹得朱大姐浑身都不舒服,简明庶这排就剩下白无常旁边还有空。她比较了一下,还是留在白面大姐身边起码她是个人,虽然诡异点。 待众人都睡下后,自称长乐的人悄悄摸了过来。 简明庶瞥了他一眼:天王盖地虎。 长乐答道:明庶不靠谱。 白无常:这什么鬼暗号。 简明庶压低声音问:妖骨摸得怎么样? 长乐摇了摇头:那族长修为太高,没摸出来什么。 简明庶沉默了片刻。 下次这种情况,还是等我来。简明庶简单交代。 长乐开心地朝他挤了挤眼睛。他的这位院长大人,平时看着诸多事情都漫不经心、满不在乎,唯独护犊子这点,快刻在他骨子里了。 白无常这才恍然大悟:抱大腿还真是在摸妖骨啊。 长乐鄙夷地看了白无常一眼:那不然呢,看族长那样,我牺牲多大呀。 简明庶又问:之后呢?我进来之前,有没有什么别的信息? 我进来了就被抓了。接着莫名其妙的雪崩了。我朝着山上没命的逃,到了木屋,也就比你早来一点儿,来了之后,他们都没怎么说话,实在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简明庶眉头紧锁,双手插兜:没事。这才第一夜。先睡吧。 他看着掌心的四道血痕刘若男、刘中、刘前、于英、朱大姐、白面大姐,这世界的挑战者,多得诡异。 从今晚的情况来看,引发警报的闯入者要么混入在挑战者之中,要么就是今晚遇到的几个比较特殊的人。 比如被收入笔中的族长。 或者方才处理血婴的黑口罩男人。 长乐和白无常都伏在桌上入睡了,简明庶靠着墙壁,还在思索着戴着黑口罩的人。 那人究竟是谁、又是如何进入封闭的茧世界、又恰巧在那个时间点出现? 他伴着漫天幽莹流火,踏火而来、破火而出的画面,像是色彩浓郁的狂想油画。 不仅如此,虽然他满脸的疏离克制,简明庶心中莫名生出了些亲切感觉,就好像两个人认识了很多很多年一般。 这感觉可真是奇怪。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他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 模糊之间,他似乎听到了些响动,像是轻微的低语声音,夹杂着些钝钝的剪着什么的声音。不知是剪刀不好用还是剪的东西柔韧,这声音总是僵持很久才随着一声清脆之响中止,不多时又开始新一轮的钝声、直至下一声清脆之响。 简明庶轻轻睁开了眼。 桌上的油灯不知何时已熄了。雪夜大亮,透过朦胧的窗户纸将室内覆上一层冰凉月光。木桌上一溜伏着刘中、刘前和于英。 白面大姐依旧僵僵地坐着,目不转睛。简明庶甚至怀疑,这位大姐就这么坐了一夜。 这响动来自于吊锅旁。 朱大姐背对着简明庶蹲在地上,全身微微颤动,口中嘀嘀咕咕不知念着些什么。随着剪子的声响,一颗一颗的黑颗粒落在地上,木桌的阴影挡了这些颗粒的轮廓,全然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颗粒。 素秋站在朱大姐面前,垂着眼帘盯着朱大姐的动作,肃穆地像根石柱。 简明庶不动声色地摸了照邪镜[1]。圆铜镜在他手中熟稔地转了一圈,立在一个巧妙的角度对着二人。 朱大姐蹲着的黑影上虚虚地映出些红色的轮廓,多半肺腑已浸成墨色。元神也丧了生气。 这面铜镜是简明庶根据平都道门的照妖镜改的,按时下流行的说法叫独家定制。寻常的照妖镜只可照邪祟,简明庶取邪入五脏六腑、魔染元神灵气之原理,左右添了些机巧,改做上可照妖魔下可鉴邪念、人妖魔鬼俱可使用的铜镜。 朱大姐五脏六腑已然浸了墨色,正是邪念入髓的原因。不知这朱大姐生平是做了什么恶事,良心泯灭的就剩下一丝了。 简明庶将铜镜绕着食指转了一圈。铜镜均匀地绕了几周,胡旋停在一个角度,恰巧映着素秋的面目。 简明庶下意识瞥了一眼铜镜中的素秋她在镜中居然什么都没倒映出来。铜镜之中,朱大姐的对面根本没站着任何人。 简明庶再次确认了一次素秋站着的位置,将铜镜对着素秋上下仔细照了一遍。 她明明立在地上,镜子中确确实实空无一人。 茧世界中,即使是NPC,也应当是主神认识的人。简明庶瞬间清醒,悄悄收回了照邪镜,坐在黑暗中打量着二人的动向。 朱大姐似乎是完事儿了,她动作轻快地将地上的小颗粒拢了起来,一把一把地往旁边的铁吊锅里丢。 深夜投毒啊大姐。 简明庶颇有些无语。 朱大姐将细碎东西都捡进吊锅,这才拍拍身上站了起来。她的身子僵硬地晃了晃,一步一步挪到桌上趴着睡着的刘中身后。 朱大姐就这么微微低头,沉着脸盯着刘中的后脑勺。冬雪映出的光冰冷,她的脖子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缓缓抬起了右手,握着剪刀就往刘中的后颈扎去。 简明庶眼疾手快,迅速前扑,将刘中往右一推,那剪刀尖擦着他的拇指扎进了木桌上。 宣读规则的时候,第三条明明白白是禁止自相残杀。幸亏他一直盯着这两人,否则,要因此,白白失去两个筹码。 刘中被猛然一推,从梦中惊醒。他刚想发火,回头就见着了握着剪刀的朱大姐,瞬间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你个疯女人!刘中腾地雄起,像极了一只暴怒的熊。他一把将朱大姐推到墙壁上,立即下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朱大姐被死死掐住,看起来却丝毫不受影响,口中却不住怪笑。她眼睛里闪着奇怪的光,还左右挣扎着着要去咬刘中的手腕。 她张嘴的时候,口腔里面猩红糜烂,还生着些细碎的牙齿,和人的口腔构造全然不同,反而有些像昨天晚上血婴的吸盘嘴。 这动静惊醒了众人,于英不由分说立即冲上去踹朱大姐,刘若男急得团团转,刘前则瑟缩在凳上不知如何是好。 刘中掐红了眼,简明庶眼疾手快,一个手刀将他敲昏了过去。朱大姐失了钳制,捏着剪刀还要往刘中扑,被简明庶单手捏住。 我的天!于英惊呼了一声。 简明庶这才发现,朱大姐的另一只手只剩下了个手掌,左手指头都被绞了个精光。断面毛毛躁躁,看起来血肉模糊,还在不住地淌血。 原来刚刚她剪的是自己的手指么这是冲击过大精神失常了? 朱大姐陡然发狠,一嘴咬住简明庶左手,疼的他松了松力道。她趁着简明庶这一晃神,撞开于英就往门口跑。 她侧着身子,一头撞开薄薄的木门,摔在门外的雪原中,滚了一身血一身泥。朱大姐很快站了起来,眼看着就要走远了。 简明庶刚要追上去,于英一把捞住他:你不准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简明庶瞬间拉下脸来。 在茧世界中,大多数人都会根据主神的设计,外貌、声音、甚至性别都会改变。他拿捏不准眼前的老婆婆是不是真的老婆婆,但看着面前于英白发苍苍老婆婆的模样,实在不好有什么动作。 你管她的,她那是自己找死!于英恶狠狠地说,半夜杀人,还自己跑出去,你找她回来干嘛。 那好歹是个活人。简明庶低着声音说。 按照白无常宣读的规则进行反推,活人越多,挑战者这边的胜算,也就越大。 她可能不是活人。 众人回头,望着说出这句话的刘若男,这小姑娘捧着自己的左手心,忧心忡忡地抬了头,将自己的掌心翻给众人查看 血痕变成了三道。 6、立龙门 简明庶环顾四周,除了被朱大姐撞破的门之外,整个屋子一点风都透不进来。睡前他压住木门的石敢当还好端端地抵在门上。 难怪刘中刚才死死掐住她,朱大姐毫无反应。简明庶心中盘算着,有石敢当,应该不是外来的东西。如此说来,朱大姐陡然发疯的原因,还留在屋内。 他挨个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白面大姐身上。一时众人无话,都立在原地,天色由晦暗微明转亮。 刘中朦朦胧胧地醒了,醒来之后还骂了几句。 简明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出去搜索一番。他没让素秋和白面大姐跟着,只带着其他人出了小木屋。 众人分头在附近寻了几圈。山上不算很大,冬季的缘故也没什么草木遮挡。但几个人翻来覆去快把每根草都拔起来看一遍了,连朱大姐的一丝儿影子都没找到。 简明庶只好作罢,带着众人下山,打算按照昨晚抽到的祭礼仪式立龙门。 下山的时候,简明庶打头走着,他粗略地扫了一番地形。 昨天雪崩的是对面山头,倾覆而下的雪覆了大片雪原和一小片树林,林子中间的小片空地看起来没受影响。 树林左侧是一片不大的小村子,错落着高高的吊脚楼。村前头一道河,通向一个石头砌着的像堡垒一样的古怪地方。这座石头堡垒只有一个入口,入口看着是个厚重铁门,挂着玄铁大锁。 白无常有些不太乐意地跟在他身后,一直嘟嘟囔囔这个茧世界耽误的,怕是要赶不上中元节大庆。 他今天换掉了白无常祖传法袍,穿上了普通的休闲衣物,还给自个儿化了个羽绒服,独留简明庶裹着一个薄黑风衣过冬。 白无常谢必安垂着眼帘滑着手机,拿肩头撞了撞身后跟着的长乐:看看,看看,鬼使群里已经嗨翻了天了。 他随手点开一段小视频,简明庶也随意侧头瞥了一眼,视频里拍的正是鬼市北集,现在张灯结白、到处挂的都是招魂幡,漫天都是小鬼头飞来飞去,满大街的都是白色法烛。 最顶头一家挂着捣蛋鬼宝库招牌的商店正放着头几年流行的《中元崇拜》:忘记了姓名的请跟我来 让我们一起来鬼市摇摆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5) 放下了前世的请跟我来 鬼门关大开去嗨翻这时代 你看!多high!!白无常说。 简明庶不为所动:这就是你们小鬼头喜欢。年年都放这一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确切的说,荼毒功力堪比人间过年时候满大街的《恭喜发财》了。 他抽出自己的手机按亮看了一眼:阴历七月十四日十一点零七分,无信号。 刘若男跟在后面,她梗着脖子想看看视频,又有些惧怕白无常,只快速斜了一眼就低头,假装看地。她一个没留神,差点儿撞上了白无常的背。 她抬头,正看见白无常的脸转在背面,坏笑着看她: 小姑娘,看我一眼,折寿三年。 白无常颇为享受地看着刘若男被吓得捂住嘴巴的表情。这乐子还没持续多久,他就被一颗小石头砸中。 一颗银元宝应声落地。 白无常回头,简明庶插着兜笑咪咪地看着他,一脸无辜。他略带些微澜的刘海随意地搭在眉眼上,笑起来,柔和地像秋日温柔沉静的湖。 这人总是这样,天天顶着一张温柔无比、人畜无害的脸招摇撞骗,其实,背地里简直皮断腿。 刚才的一颗小石头,十有八九是这位两百岁还为老不尊的人砸的。 一被石头砸就掉元宝,算得上是白无常的祖传BUG。不过,即使白无常的帽子上却写着见吾生财,拿石头砸他也真的会掉元宝,但掉下来的金银元宝是捡不得的。 阴间的钱,活人碰不得。 有简明庶带头,他的头号小粉丝长乐立即蹲下,拢了一把小石头,噼里啪啦砸了白无常一身:让你捉弄人。 白无常站着的地方,一会儿的功夫,就大珠小珠落玉盘,金银元宝落了一地。 刘若男刚刚被白无常一个猛回头吓得不轻,现在见着他满地掉钱,心里的恐惧才稍微化去点。 她一脸神奇地看着长乐:你怎么不怕鬼? 长乐一脸调皮:有明叔叔撑腰,我一点儿不怕。 刘若男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昨天表现的那么夸张。 要怕也是怕酆都狱里的厉鬼邪神,冥府里头的,都是逗比。简明庶漫不经心的声音传了过来。 刘若男跟上了简明庶的步子,顺着问:酆都狱? 就是你们说的地狱。冥府的上级领导单位。 刘若男听得一脸新奇:你们真的都是地狱来的么? 白无常从她头侧冒出来:我是冥府来的,明叔叔不是。 刘若男一脸不解:明叔明大哥看起来也就比你大上几岁,你怎么总喊他叔叔? 白无常悠了过来:阎王爷都得叫一声明叔叔。 最开始,其实是平都医院那帮闹人的小辈淘气,根据明庶的谐音乱喊明叔叔的。冥府鬼差常来常往,就这么叫开了。 鬼差们不知来由,都以为是取自于阎王都得喊叔叔的意思。 现在人间灵气大不如前,魂魄能撑上个十年八年不灭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冥府现在的官员也因此采用了选举轮换制度。现在的十阎王,年纪大点的,满打满算也才上任十年,喊声两百多岁的简明庶明叔叔,也算不上过分。 更不谈有些棘手的事情,酆都狱全然不给武力支援,冥府又因为新鬼大、旧鬼小[1]的关系,像牛头马面这样,年头久点的老鬼使,战斗力严重不足。 阎王殿那帮顶着假发、抱着轮回法全书的老头,时不时还得麻烦简明庶办点事儿。 也正是有这么道关系在,十阎王都五个五个挤着一间办公室,简明庶却能在酆都山对面弄到一整块地皮。 寻常人去不得的鬼市冥府,他随意乱逛,简直像逛自家后花园。 刘若男试探问:你也像齐天大圣一样,闹过地府、改过生死簿? 什么时代了,早都无纸化办公了,还生死簿呢。白无常无语道,现在鬼市还能扫二维码呢! 刘若男一脸好奇:还有二维码?这么与时俱进? 白无常瞬间飘了过来:你好奇?要不无常特快,送你一程? 简明庶将手一抬,按下白无常,一脸和蔼:别心急,死了你马上就能去。 大辫子刘若男瞬间没了半点好奇神色。 三人一阿飘走远之后,于英悄悄摸了过去,捡了几个元宝就揣进了怀里。 快到林子的时候,简明庶将红纸伞丢给白无常,免得他再被林中挂着的狗血棍和铁刀砸个满头。 红纸伞向来有伞下结界之说,讲究的油纸伞,九九八十一道工序一道都不能少。 简明庶丢给白无常这把,比寻常油纸伞更是多了四道工序、三道辐条。多出的这些窍门使得这把伞不仅人可使用,妖魔鬼怪也可用。除此之外,伞尖分水柱里也额外镶了枣法核,定住结界[2]。 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在林子里走,没多会儿就发现了一个伐木场模样的地方。一位约莫六十多岁模样的村民刚砍完树,坐在一堆树干堆上休息。 简明庶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村民,和那天族长带人包围住他的时候不同,这位村民脸上没有那种古怪又疯狂的神色。 这位村民见着一溜人从山上下来,缓缓地站起身,一手捏着脖子上的毛巾,颇为奇怪地盯着几人看。 刘若男上前:老伯,我们需要砍几根树干,借您的斧头用一用成么? 村民见着刘若男圆圆脸亲和的样子,松了口气又坐回了树干:用,随便用。 刘若男还没拔下斧头,刘中跟了上来,一眼扫着伐木场上横倒的树干:要啥斧头啊。老哥子,你这场上的木头能用么?我们就借用一会儿,用完还抬回来还您。 村民不以为然:用完还回来就行。 刘中下了力气准备搬一边砍好的树干,简明庶眉梢一挑:不妥吧。最好还是新砍。 长乐立即附和:我也觉得新砍好些,我可以帮忙。 这也是我刚砍的。坐在一边的村民接了一句。 都是新砍的,应该没多大差别,也让刘中省省力气。于英说。刘前于英腿脚慢,这时候才慢慢走到伐木场。 对,实在不行,我先立一根看看,有事我就推了,要是没啥大事儿就直接用这现成的立。刘中补充。 简明庶心中还怀疑,刘中已经吭哧吭哧开始搬树干了。 他只好递了个眼神,长乐麻溜跟了上去,名为帮忙、实防不测。 我立好了!啥事儿没有。刘中从远处走来,说着:再有两根儿! 他一心都在立龙门上,抄上新一根树干就往神树那边走。 村民坐在树干上看着刘中忙活着搬树干,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一口浓烟将整个人都裹进了里头。 烟雾散去,村民问:你们搬这树干嘛? 刘若男支支吾吾了一阵,才模糊答道:我们有个仪式要用到。 哦。村民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别是立龙门就好。 刘若男的身子一僵。 你们都是生面孔,打哪儿来啊?村民接着问道。 刘若男还僵直着身子,拘谨地捏着手,答道:我我和我我们都是莫名其妙被拉进来的。我们,都是昨天晚上刚到。 村民摇摇头:造业,昨夜里还雪崩了。 简明庶对这个雪崩颇有些心虚,一时没接话。 村民抬首:可昨夜里村子里没人来啊,你们住哪儿? 刘若男如实答:老伯伯,我们住在半山腰上。有个小木屋,里面有个叫素秋的姑娘收留了我们,这才过了一夜。 村民深皱了眉头:素秋?哪儿一个素秋啊? 这句话惊得场上人一愣。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这个吧嗒吧嗒抽烟的刘前身上。 刘若男的笑容僵在脸上:就就是住在半山腰上的素秋啊。她一个人住,木头屋子前面有一片空地。 村民抬头看了这小姑娘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袋,吐出的烟雾将整个人都裹了进去。他思索了良久,这才开口说: 半山腰上,从来没住过人。我们都住一块儿,就在树林那头。 他拿着烟袋指了指林子尽头村寨的方向。 7、桐人俑 众人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起来。 如果半山腰上从来没住过人,那昨夜 简明庶回想起来,昨夜用照邪镜看过素秋,镜中空无一人。倘若素秋是妖物,无论如何镜中也不该是空空如也。就凭这一点,他倒愿意相信素秋。 于英有些讪讪地笑着,朝简明庶走了过来。她佝偻着身子,回头看了看坐在树干上的村民,把声音压得连冬风都捉不到:简先生,你看,要不我和刘前去那边的村庄看看,问问有没有人家愿意收留我们一晚。 是啊刘若男附和道,自从听说半山腰没有人家之后,她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 村民仍吧嗒吧嗒抽着烟袋:你们要借宿,村里有的是人家。 刘前畏畏缩缩地站在于英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拿不定主意。 见简明庶不为所动,于英摆出年长者的姿态:简先生,你能耐是高,不过毕竟年轻,有些事情,你信我这个老年人的。再说了,一起住在村子里,什么鬼怪来了,人多势众,也好有个照应。 简明庶打量了她一眼,从容道:我建议,仍住木屋。 这建议似乎不大合老年人心意。她脸上挤出来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狐疑地看了简明庶一眼,背过身走向刘前,不住地和他絮叨着什么。 没多会儿,刘中过来招呼,说三根树干都立好了。众人各怀心思,往祭坛走的时候,谁也没说话。 神树祭坛和简明庶昨夜见着的一样。 林中一小片圆形空地寸草不生,仿佛开天辟地故意留下似的。正中心是一个四人合抱的梧桐树,树前不远还留着熄灭的篝火灰烬。 神树攀枝错节,枝桠间垂下无数的絮。晃眼看去,像是挂满了绝望拉扯的头发一般。这是榕树用以汲取天地灵气的气根。 大榕树左右两溜各有六个皮鼓,合计是十二个。 一道小径正对着神树,三根已经立好的树干就戳在路中间,正对着熄灭的篝火。 简明庶警惕地环顾一周,似乎暂时没有任何异象发生。 素秋强调过砍树立龙门,可能别人砍的也一样有效吧,简明庶这么想着。 都来拜拜。于英招呼道。 她自己赶忙打头跪在神树前,口中念念有词地磕了几个响头:大慈大悲观音菩萨,保佑我们平安出去。 简明庶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神树,这搞错信仰了吧。 几个人背对着身后戳着的三根树干,依次拜完。刘若男是最后一个,她虔诚地双手合十,拜完最后一拜,大榕树无声地伸出些新的气根。 新降下的气根末端都兜着一根白色法烛,在一众凌乱的榕树枝桠中极为打眼。简明庶迅速地点了点,一共七根。两根已燃烬,只留下一堆蜡泪;剩余的四支白色法烛长短不一,都熄着。 这、这啥意思?刘中有些怔怔地看着新伸出来的垂絮,一脸的不知所措。 刘若男有意无意地用指尖绕着自己的辫梢,迟疑地说:这是要点着的意思吧。我记得,我抽到的签就是点神烛什么的。 简明庶迅速在心中整理了一番。现在茧世界中除了挑战者,NPC似乎分成了两拨一拨是素秋,交待他们完成神树祭礼;另一拨则是刚刚见着的村民,又是不让立龙门又是说半山腰全然无人。 素秋虽然雪夜收留了众人,但一脸肃穆盯着朱大姐剪手指的,也是素秋。刚才遇着的村民虽然看着和善,也古道热肠,但出现的时间、说的话,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 以往的茧世界结构相对简单,除了主神就是挑战者,为何这个势力错综复杂,连NPC似乎都分了边。 简明庶瞥向一旁打着红纸伞的白无常。这臭小子眨巴着眼,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黄泉引路人完全中立,只管引路,不能向挑战者透漏哪怕一丁点儿的信息。 明大哥。刘若男打断了他的沉默,你说,这蜡烛,该不该点? 简明庶抬头,这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都在等着一个答案。 点。他简短说。 刘若男信服地点了点头,走向正中心的大榕树。 说来奇怪,她距离榕树还有约莫五六步的距离,离着她最近的一根白色法烛腾地燃了起来。小姑娘愣了片刻,往旁边挪了一步,相邻的法烛也依序亮了起来。 简明庶瞬间明白了过来,这法烛燃的,是人的灵气。 就像大榕树借由气根汲天地灵气入体一般,这棵树也在几步之间,汲了刘若男的几缕灵气,燃亮了这四根法烛。 难怪这几根法烛,都生在榕树气根之上。 众人都被眼前的法烛吸引,谁也没有发现背后,用来立龙门的树干悄无声息地改了形状。 原本笔直的树干安静地虬曲起来,逐渐形成了一个人俑模样。远远地看去,就像是拿着长矛的邪神。 还剩下最后一根法烛怎么也燃不亮,刘若男又朝着这根法烛走了几步,最后一根法烛忽然飞起,朝着她的心口扎去。 刘若男尖叫一声,下意识往下一蹲,刘中离她最近,一巴掌将这根法烛扇到一边。 这根法烛被拍向一侧的冷杉树,那颗碗口粗的树干直接被凿穿了一个洞。冷杉树沿着贯穿洞口咔嚓折断,侧倒在林中。 法烛调了下方向,接着又往小姑娘的天灵盖扎去。刘若男吓得抱住脑袋蜷缩在地上,全身都在发抖。 法烛速度极快,有如出膛的子弹。简明庶还有几步才能够得着这飞来飞去的法烛,眼见着这根没点着的法烛就要在小姑娘头上扎个洞。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6) 一根燃着绿火的光箭和这法烛对撞,法烛瞬间被绿火燃着,翻了一圈掉在了地面上。 简明庶一眼认出了这个鬼玩意儿 明叔叔,你的毛笔成精了! 白无常眼尖,眼见着绿火将法烛化身烧成灰烬,露出了它的原本面目:缀着紫绶的白玉笔身,灰白毫毛,笔杆末端两个鎏金刻字青阳。 青阳,正是判灵笔首任主人东周淮安王简青阳的字。简青阳成为平都仙门开山师祖后,直接沿用表字,取了青阳子的道号。 这判灵笔忽然搞什么鬼? 简明庶来不及细想。他轻轻抬手,判灵笔就乖顺地响应主人的号召,升到空中。他刚要伸手接着自己遗失的法器,一道绿火光箭擦着他的指尖,警告般地戳在简明庶旁边的地上。 简明庶立即看向光箭来处,射箭之人仍拉开满弓,舔着绿火的箭尖威胁般地正对着简明庶。 射箭之人全身被巨大的黑斗篷裹住,整个斗篷像宣纸上洇开的沉墨一般。明明林中一丝风都没有,这斗篷的轮廓像微风吹开的鬼雾,就像要化在冬日里寒冷的空气中。 兜帽遮了他的上半脸,黑色口罩遮了他的下半脸。兜帽阴影之下,只留着左眼的灰冷的眸子,透过燃着绿火的箭瞄准简明庶。 是你!简明庶说。 他没出声,也全然没露脸,不知为何简明庶就是有种预感这是昨夜天降流火之后,破火而出的人。 上次,也是他出现之后,判灵笔就丢失了。 众人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黑口罩男人的弓弦一松,绿火光箭朝着简明庶门面飞来。 速度过快,他全然来不及闪躲,长箭紧贴着他的脸侧擦过,绿色火舌掠过他颊边的皮肤。和预想中的炽热火焰不一样,这火经过之时,有如寒风割过。 明叔叔小心!情急之下,白无常出言提醒道。 作为黄泉引路人,他决计不可给予任何提示暗示的。这一句小心,就够他整整几日的忘川血牢坐。 简明庶听着提醒,立即后退了一大步,一杆木矛斜着插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 一个木头人俑僵硬地从他身后扑出,捏住木矛,费力地想拉出来。而距离自己三步之远的地方,立着一个类似的桐人俑,他的额心仍扎着绿火箭,维持着高举木矛的姿势,一动不动。 刚那一箭,原来是射它。 简明庶一眼瞥到,刚才刘中立龙门的地方。三根树干早已不见踪影,只留着地上扎根过的痕迹。 人俑将木矛奋力拔出,立即追着简明庶刺砍。除了地上被箭钉住那只,还有一只朝着刘中扑去,场上顿时乱做一团,刘若男坐在地上,开始绝望地哭了起来。 简明庶灵巧地和追逐他的人俑兜了个圈子,一把抓住悄悄升空的判灵笔。 白玉笔杆在他手中熟稔地转了一圈,简明庶迅速在空中作符打向人俑脸面。 符咒打中人俑,只像给他挠了挠痒痒一般,并未起效。人俑木头刻的眼珠子极其困难地转了转,呆滞地盯住简明庶,抬手就扬起了手中的木矛。 这判灵笔,怎么忽然没了效用。 简明庶来不及细想,向后一闪,恰巧撞上寒冰般的东西。 正是黑口罩男人。 他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简明庶,不由分说一把拧了简明庶握着判灵笔的右手。 简明庶立即攥紧判灵笔,这人却将他往面前一带,两人原地转了个圈,顺势换了位置。 紧接着,简明庶就见着一杆长木矛刺透这人的黑披风,朝着自己扎来。 是刚才追着简明庶的那个木俑! 这木矛约两米多长,刺穿黑口罩男之后,还在朝着简明庶扎。 这木头人上辈子穿羊肉串的么?! 8、黑风衣 眼见木矛尖就要扎住简明庶,黑口罩男人将他一推,顺手带走了简明庶手中的判灵笔。判灵笔一反在简明庶手中的乖顺,疯狂与他角力。 扎他木矛的人俑站在身后,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将长矛继续往下戳着。转眼间,黑口罩男人腹背受敌,左右掣肘。 此人情绪都隐没在沉墨般的兜帽中,全然不顾贯穿自己的木矛,丝毫看不出他疼或是不疼。他一声没吭,陡然发力,一股冷绿流火从他周身爆开,将四周的冷杉林掀得簌簌作响,落了简明庶一头的雪。 这是真发火。还发的是绿火。 简明庶无奈地想着,由着黑口罩男人独自和木俑搏斗也不是个事儿毕竟刺穿他的木矛,原本是要扎透简明庶的。 他刚从口袋中摸出石敢当,刘中的声音在身侧嚷嚷起来:简先生,借您的石头一用! 不用看也知道,他那边也是棘手的不行。 简明庶顺手将石敢当丢过去,正巧砸中正要扑向刘中的木俑。 你带上所有人先跑回木屋,再拿石敢当支住门口。简明庶朝他交代。 丢了石敢当,简明庶立即摸了神荼桃符,一掌向着口罩男人心口拍去。木矛触着神荼符,木矛瞬间烧做灰烬。 神荼符顺着抛出的力道轻轻砸中了黑口罩男人,他像是遇着瘟神一般,迅速将桃符拍到地上。 刚刚被木矛刺透,黑口罩男人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小小桃符轻轻沾身,居然惹得他隐隐地摸了摸心口。 这枚百年传承的老桃符如枯枝落叶般掉在地上,片刻被绿色冷火烧了个干净。 我的百年老桃符!烧在桃符身,疼在明庶心。 这对桃符他用了快有一百多年了,结果一个折在族长手上,一个折在这个黑口罩男人手上。 趁着桃符造成的小小骚乱,判灵笔瞬间挣脱了口罩男人的束缚,一溜烟朝着村子那头飞去了。 黑口罩男人瞥了简明庶一眼,有那么一瞬间,简明庶还以为他像是在盯着自己看一般。这个古怪又复杂的眼神没持续多久,那人斗篷一扬,朝着判灵笔的方向追去了。 这人对判灵笔,真是上心。简明庶在心中纠结了一下,在判灵笔和这群挑战者之间选了挑战者,毕竟血痕只剩下三道、时间还有六天,他的胜算不大。 身后仍是乱作一团,刚才纠缠黑口罩男人的人俑碰了钉子,转而往刘若男那边去了,小姑娘惊叫着就朝着简明庶跑过来。 不远处,刘中拿着石敢当将桐人俑的头拍了个稀巴烂。这人俑依旧不依不饶,追着刘中劈刺。刘中看起来全无套路,只靠着一股子蛮劲儿和人俑周旋,他抄着石敢当一顿混拍,勉强支撑了这么久。 刘若男慌慌张张地跑到简明庶身后。简明庶一脚将她带来这只桐人俑踹得退了几米远,他朝刘中喊:你带大家走,别玩命,活着才重要。 刘中回头傻傻看了他一眼,简明庶再催促道:这是桐人俑,不死不休的。我引开他们,你带人走。 这话虽然是说给刘中听的,说完后他却轻飘飘地瞟了长乐一眼。 长乐当即会意,立刻护着刘前于英,朝着刘中打撤退的手势。 正说着,方才他踹走的桐人俑又扑了过来,简明庶一把扯过他的木手臂,咔嚓一声拧折了,朝着刘中那边的人俑砸去。 这个举动一次惹怒了两个人俑。桐人俑两侧夹击,简明庶引着人俑,闪身就跑。 这俩木俑,一个没胳膊,一个没头颅,逮住简明庶追个不停。 这画面滑稽又诡异,简直是恐怖版两只老虎。 他迅速向四周看了一圈,的确是无处可躲,除非他能像白无常一般浮在空中。 更重要的是,石敢当现在在刘中那里,判灵笔又离家出走,他手头连个称手的武器都没有。 简明庶边四处张望边快速思索着脱身之计,忽然计上心头。 他跑过伐木场的时候,简明庶一脚将堆起来的木头桩子踹了一地。人俑不懂闪避,被这些圆滚滚的桩子绊的七扭八歪。 借着这个空档,他蹬着一棵好攀点的树,几步上了枝桠,开始解树上拴着的狗血铁刀。 刀沾狗血,是典型的厌胜之物[2],正适合对付桐人俑这种邪门巫术。 铁刀用红绳拴在枝桠上,估计是绑上去的时候就没想过解下来,一串死结打得十分牢固。简明庶带着蛮劲揪这个结,余光却看到远处刘中、刘前、于英三人和素秋会合了。 素秋居然下山来接人,看来今天是真误会她了。 简明庶心想着,手上加快动作。他站着的这棵树却被人狠狠撞了一下,险些把简明庶撞下树来。 那两个人俑已经站在树下,你一下我一下的撞着这棵看着不是很牢靠的大树。 简明庶低骂了一句,手上的铁刀还有俩结才能解下来。 桐人俑愣了片刻,忽然换了方法,一齐朝着这棵树撞了过去。 咔嚓一声。 这法子比你一下我一下有效,这树立即被撞得歪脖起来。 简明庶使劲儿扯着手头该死的红绳结,最后这一个怎么都解不开,他感到自己向来干燥的手心都满是细密的冷汗,滑腻腻的触感搞得更难解开这鬼结了。 两个桐人俑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又朝着这棵树狠狠地撞了一下。 这棵树倾斜的更厉害了,约莫只需要手指轻轻一推就能倒下。树上的雪一下盖了他满头满身。 再坚持一下!哪怕就一会儿。 简明庶争分夺秒,全然顾不上拍雪,生怕这棵树承受不住,咔嚓断裂,前功尽弃。 两个桐人俑蓄势待发,第三次合力撞击箭在弦上。 明大哥! 刘若男尖尖的声音穿来。她两手高举着一截圆木柱,哐哐就往没头的那个木俑砸去。 这姑娘怎么没走! 不过也多亏她没走,谢天谢地。 简明庶终于解下了狗血铁刀,反握着刀柄自树上一跃而下,正跳在独臂木俑身上。狗血铁刀瞬间从中将木俑劈开了花,一直裂到木俑胸口处。 他从木俑身上跃下,恍惚见着身上像是沾了些绿火,定睛一看,身上什么也没有。 明大哥小心!刘若男再次提醒道。 另一个没头木俑从另一个方向扑来,简明庶闪的快,他只抓到了简明庶的一截风衣。风衣在他手中瞬间燃起绿火,木俑毫无痛感、不知躲避,大半个手都被绿火烧焦。 这什么衣服,这么厉害。他心中想道。 原来跳在木俑上时,他的确没看错。似乎是黑风衣接触到这些邪物就能燃起绿火。简明庶低头看了看黑口罩男人丢给自己的黑风衣[3],这东西似乎比自己的什么桃符石敢当都好使。 简明庶心生一计,想扯一截下来,却发现全然扯不动。 豁出去了。 他心下一横,直接脱了黑风衣往没头人俑头上招呼,那人俑瞬间燃起熊熊绿火,没花多少时候就整个烧焦了。 简明庶如法炮制,将另外一个中心开花的人俑也烧成了人俑炭。 明大哥你这什么衣服。刘若男见两截人俑都烧得焦透,不仅黑风衣完好无损,隔着风衣的简明庶似乎也一点没受到影响,惊得她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不知道,不过,能逮住耗子就是好猫。 他将黑风衣穿上,后退几步,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两个人形焦炭。 果然还是这绿火管用。简明庶想起来,第三具桐人俑一直一动不动,正是因为一开始就中了黑口罩男人的绿火箭。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刘若男朝他走近了几步:明大哥,他们死了么? 不确定。简明庶模糊答道。 他只在书上读过桐人俑的事情,若说见,这真是头一遭。战国时期曾有桐不为器,但用为俑的说法,战国末到汉初的时候,楚木俑、汉木俑是杀伐征战的一大利器。只是这之后,这种点木成俑的巫术似乎就此失传,再也没有历史记载了。 相传战国时期大楚名将庄蹻伐滇南之时,就带去了一队无畏无惧的楚木俑,后来建国滇南,滇颖王庄盈擅蛊术,桐人俑这样的巫祝之术就随之没落了,也不知是否保存了下来。 可即使有保存,这女大学生是哪儿知道这些玩意儿的啊自从进这个茧世界开始,简明庶就想吐槽了:这女大学生当主神的茧世界也太硬核了点。 又是神树崇拜,又是巫祝之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老神棍做出来的茧世界。 简明庶开始有些怀念上一个女大学生做出来的全是饼干蛋糕和奶茶的茧世界。那个世界里,他头一次喝到了乐乐茶,而且还不用排队。 明大哥,他们死了,我们回去吧。刘若男说。 简明庶点点头,顺口问:你怎么没跟着刘中他们一起走? 刘若男低头,眼神瞟着地面,小声说:我我和他们跑散了。哦。简明庶点了点头。 刘若男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复而又低下了头。 白无常轻轻飘了下来,凑在简明庶耳边:明叔叔,你真是放火烧竹林。 简明庶问:什么意思? 白无常翻了翻白眼:活该光棍。 简明庶: 明大哥!刘若男喊住了他,我觉得那好像是朱大姐 简明庶眯起眼睛努力朝着刘若男指着的方向看了看。她所说的人影离得太远,不过身上的衣服和那一头瞩目的爆炸卷,看着是很像朱大姐。 走,我们跟上去。 9、孤世人 刘中抄着石敢当,带上刘前和于英赶忙往山上跑的时候,还有些担忧地回了几次头。 广忠,别看了。保命要紧。于英一把揪住他,往山上扯去。 我我觉得这样不合适。刘前说着,一面不住快速抬眼,观察着于英的神色反应。 长乐在后面催促:我们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先回木屋吧。 刘中眯着眼,只见着简明庶往伐木场方向跑去了。他想着简明庶这几天遇见什么都一副沉稳又放松的样子,心一横,跺脚就往山上走去。 四个人没走几步,抬头却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素秋没穿着早上分别时候的黑底绣花裙子,反而换了一身纹饰滚边更为华丽的衣服,就连耳环都换成了垂到胸口的夸张的彩带款式。一会儿没见,她一反木屋中的朴素样子,银镯首饰招呼了满身。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7) 她不仅满胳膊缀满了银镯,胸前也配着三层迭戴的硕大银项圈。 素秋拦住他们的去路,问:你们去哪儿? 长乐答:回小木屋啊。 哦素秋拖长了音应了一声。 她朝着另一个方向指了指:今晚去村子里住吧,不住木屋了。 这提议正和于英心意。伐木场遇着抽烟袋的村民,几句闲聊说得她心里直犯嘀咕。本来她打算着等立龙门之后,向简明庶告别,就在刘前指着的村子里躲上个几天的。没想到素秋主动来迎接三人,更主动提起住村子里,还免得她同简明庶说明了。 那个叫简明庶的小帅哥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于英和他说起话来,她倒真有些发憷。如此甚好,甚好。 于英美滋滋地想着,不住点头:嗳、嗳,这样更好! 长乐狐疑地看了素秋一眼,随便扯了个理由:我认床,我们能不能还住木屋。 笑容在素秋脸上僵了一瞬间,表情就又和煦起来:那你们自己决定住哪里吧。 刘前小声说:简先生说今晚还住 于英立即咬牙瞪了他一眼,刘前识趣地闭上了嘴。而刘中则一直紧闭着嘴巴,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四人交换了眼神,长乐忽然有预感,除了他以外,另外三人并不想听简明庶的,住在小木屋。 面面相觑,四人沉默了片刻。 就住村子里吧,人多也好照应。刘中提议道。 素秋的目光掠过四个人的表情,见再无异议,背过身子,为三人引路。 * 简明庶和刘若男一直跟着朱大姐,见着她失神般地向前走着,出了林子,往一座石头砌的堡垒走去。 下山的时候,简明庶大致打量过这个村子的布局,当时就觉得这座堡垒颇为奇怪。 远远看上去,这栋建筑不像谷仓、也不像堡垒,倒像是放大版的坟冢。 堡垒看起来像是村前河流的源头,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个源头非得围起来,还用了厚重铁门,加上玄铁虎头大锁。 相对于这个小村庄封闭落后的模样,这安保等级,已经算是最高警戒级别。 简明庶下山时特意留心过,这锁分明是完好无损、锁得严严实实。现在,虎头像是被人从中生扯成两半,裂缝处留着骇人的形变。 朱大姐在门口愣了愣,轻轻推了铁门僵僵地走了进去。这门看起来有五米高,从满门锈迹判断,应是纯铁浇筑。朱大姐看着瘦弱,推开之时竟像是推了一扇木门那么轻便。 简明庶急忙跟上,也往石堡垒走去。堡垒形圆座方,虽然条件有限,但是修葺的规整,甚至铁门上方还留着两米高的传统石雕门头。 明大哥你看,这大门上画着图案。刘若男看着铁门上的石雕说。 傻姑娘,这叫门头。白无常不失时机地揶揄了一句。 老七说的对。简明庶点点头,耐心解释:以前的门头、瓦当都很讲究,要么雕刻吉纹要么做厌胜纹样。这刻的是 简明庶皱起了眉头,他抿紧嘴唇,犹疑了几秒钟。 这上面雕刻的是四个并排的小人,都是圆脸吊梢眼,左右耳朵插着桑树枝装饰。这是巫祝之中用来追魂的四方小人。 这雕刻的纹样,是招魂用的。简明庶简短地说,见刘若男微微睁大了眼睛,又补充安抚道:不一定是邪术。也可以用来祈福,比如有名的楚辞《招魂》、杜甫的《彭衙行》,这里面提到的都是安抚含义的追魂术。而且,在云南玉溪、昭通这样的灵地,追魂还演变成了祈福的节日。 能用以祈福,自然也能用以巫诅。简明庶想了想,这后半句还是不说为妙。 他抬头,颇为严肃地看了看顶上这列追魂小人:里面可能有危险,你俩要不还是在外面等,或者先回小木屋。 我一起进去。刘若男立刻说,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呢,就像刚刚。 简明庶想起刚才,她倒的确胆大心细,算不上拖后腿,甚至可以封个神助攻。 他点了点头:那随机应变。进去不要乱跑。 铁门错开了一道小缝,自里面幽幽地刮着冷风,隐隐约约还有些水声。 简明庶轻推铁门,这门比预想中还要沉重许多。 他倾着身子,用上胳膊撑着铁门,方才推开了大约两掌宽的距离。这不宽的缝已够一人侧身进入,简明庶打头就走了进去。 有一瞬间,他怀疑此前拜错了神树。 一进堡垒,他的目光就被疏星河汉吸引。穹顶之下,是一片巨大的湖,隐隐涌动着波澜。湖中心有一片小汀,生长着一棵像是玉石质地的树木,幽幽的发着冷白的光。 不仅如此,简明庶目所及之处都长着无数玉质兰草,涌动着似水般的霁色光芒。行走之间,兰丛中还惊起片片流萤。 这是见着真正的种玉栽琼、河汉低垂。 简明庶回想起林中那个挂着黑红幡、列着十二面鼓的诡异榕树,二者相较,怎么着都是这棵更像神树。 堡垒里全然没有朱大姐的身影。 玉树兰草发出的微光不算强,勉强只能映照个大概,从横贯整个内部的对流冷风来看,正对着大门的方向应当还有另一个出口或者地洞。 哎,这么个适合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可惜我家阿黑不在。白无常幽幽地说。 简明庶顺口回道:你想坑死老八么。上一个开这种玩笑的鬼吏,还在畜生道受过呢。[1] 白无常叹了口气:藐视鬼权啊。仙界、人间都不搞灭人欲那一套了,咱们冥府和酆都狱怎么还这么俗套。 简明庶置若未闻:欢迎向酆都议会递提案。 白无常礼节性地假笑了一下。 刘若男默默听着二人对话,忽然问道:明大哥,你不是冥府的人,也不是我们认识的人,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 简明庶一怔,而后立即极快地含混道:我答应了别人一件事情。 刘若男:是谁?是她没问下去。 简明庶没体会出没问出来的迟疑的含义,直言道:是我义父。 刘若男像是极大地松了口气。 她压低声音,望向地面:明大哥,你有对象了么? 简明庶漫不经心地答:我不谈对象。 这倒是实话。 他不是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只是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发现他的时间流逝,似乎总要比他人慢一些。一路上,他总是送别的那一个。无论是最开始的父母、姨母、兄弟,甚至侄儿女、侄孙儿女辈都垂垂老矣,简明庶还是这幅模样。 直到洋人便用鸦///片大炮双管齐下轰开了最后一代王朝的国门,泱泱大地如玉山倾颓,乱世之后,简家再也无人可送、独独留了他一人。 那之后,他见着王朝倾颓、见着乱世混战,又见着星火燎原、直到现在的一片清平。两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也足够几代人娶妻生子、生生不息,也足够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有时候,简明庶在想,鲲鹏该是何等寂寥。他只活了两百年,对几万岁的鲲鹏来说,甚至不过弹指一瞬间。 上万年来,八荒变华夏、大厦换琼楼,就连冥府首领这种长生些的,也换了数代。不知鲲鹏心中是何感想? 鲲鹏是因为太过于寂寥,所以才收养了同样时间停滞的简明庶么? 简明庶隔着袖子,摸了摸左手小臂上的纹路。他的人生,似乎在烙下这个印迹之后就全然改变了。 或许真如当时姨母请的那位高人所说,这些黑云缭绕的痕迹,是来自冥界的诅咒。 刘若男满腹心事,地面太黑,她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天哪。刘若男低低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 简明庶朝着声响看去,在黑暗中辨认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上前几步,难以置信地多看了几眼。 这是一个不算大的黑棺材,顶上用铁链吊起、下面连着铁链固定。 堡垒里晦暗,一进来都被散着光芒的玉树兰草吸引,全然注意不到周围的这一圈棺材。简明庶向前走了几步,借着微光看见,这不是独独一个棺材。贴着堡垒的弧形墙面,挂满了一溜黑棺材,大致估算,就有二十多个。 棺材上似乎有照片。刘若男又有了新发现。 棺材挂得太高,只有白无常能飘上去看了看。他看完一圈,飘了下来:小姐姐们,都挺美,也够惨。 们? 难道这个茧世界的主神不止一个人? 他正想得出神,没留意铁门忽然阖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10、忏悔 刘若男听着铁门扣上的响动,立即冲到门边,下力气推了推,铁门果然纹丝不动。她努力拍着铁门,连着喊了几声有人么,都毫无回应。 白无常去了化身,想试试用灵体穿墙出去。他先是拿手指戳了戳,发现居然没法儿穿墙。他奇怪地叉着腰偏头看了看这堵墙,铆足了劲儿朝着石墙冲去,却重重撞在堡垒石墙之上。 这不合理。按道理说,灵体状态的白无常,应当四处都是出入自如的。 简明庶抬手阻止白无常第三次撞墙。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石墙和铁门,这才发现都被下了咒。 他叹气道:别试了。看来,我们得找找别的出路了。 能在茧世界下咒之人,要么是主神,要么简明庶盘算起几次神出鬼没的黑口罩男人。 一时沉默,三个人都低落了片刻。 主神不止一人 他环视了一圈,愈发肯定自己的发现。 不止这二十多具棺材不谈,堡垒内部的这棵玉树,和树林中的大榕树太像了。可以说,抛开玉树质地不同、玉树也没有树叶气根之外,无论是枝桠的走向、树冠的大小、合围的幅度都一模一样,甚至树干也是棺椁的形状。 如果一定要挑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的话,树林中的大榕树南面冠枝短、北面冠枝长,因为和大多数树木不太一样,所以简明庶记得清清楚楚。而眼前这棵玉树,恰巧是南面冠枝长、北面冠枝短,和大榕树正好反了过来。 茧世界里,一切都是主神自身的暴露。再微小的蛛丝马迹,都有可能是解谜的关键。 这两个极为类似的神树,绝不会是莫名其妙地立在这里。 刘若男顺着目光,发现简明庶盯住湖中心的玉树,问:明大哥,你在想什么? 这棵树,和树林里的那棵,很像。 玉树兰草的冷光点亮了简明庶的轮廓。他双手插兜,裹着偏大的黑色直身风衣,看着像是漫不经心地站着,微微绷紧的肩和严肃的神色却出卖了他。 你有认识什么兄弟姐妹或者双胞胎之类的么? 简明庶转过身子,背着光站着,盯住了刘若男。 背光掩盖了简明庶好看的脸,加重了他轮廓的阴影。刚才随意散漫的站姿,只留下威压和阴鹜。 刘若男不敢抬头,目光落在简明庶整齐闲适的黑色德比鞋上。这双鞋精致整洁的没有一丝褶皱,看得出来主人非常讲究、生活也过得精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穿得有些旧了的运动鞋。 刘若男心中颇为落差,这才郁闷地开口,声音艰难得发涩: 我不认识。 简明庶撇出一个意料之中的冷笑。他似笑非笑地说:刘若男,你知道进了茧世界,最快出去的方法是什么么? 是什么?刘若男立刻抬头问。 简明庶轻轻侧过头,看了玉树一眼,湖水映了些凌乱的光斑,照亮了他利落的下颌线。 他看都懒得看刘若男一眼:最快的方法,就是所有人围在一圈,忏悔。 忏悔你最伤天害理的事情,忏悔你最对不起的人,诚心诚意地、一个细节不落地说出来。几个人轮着说一圈,主神是谁,世界大致是什么结构,差不多就清清楚楚。 那你为什么不用这个方法?刘若男试探问。 简明庶立即回头,漆黑的眸子紧紧盯住刘若男: 你最对不起谁? 他言语平静,刘若男却觉得咄咄逼人。她小小的后退了一步,紧抿住嘴巴,没有出声。 简明庶低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你现在知道,这方法为什么不用了吧。 围坐一圈,明着是诚心诚意忏悔,实际上,真心忏悔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人缄默不语,一部分人婉转地为自己开脱,更有些人还会厚颜无耻地撒谎。 杂芜虚假信息太多,还不如不说。所以这条路子虽然最快,但是最难。 等一下。 简明庶失去兴致要走,刘若男叫住了他。 我我见着他人施暴,没有出声阻止。 唔。简明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忏悔。 我没有逼你认罪的意思。况且,对我认罪也没用。 那人没有兄弟姐妹。 简明庶极快地看了她一眼,思索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刘若男的嘴角抽了抽,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然而最终什么也没说。简明庶挪了目光。他打断了蔓延的低落氛围,提议道:沿着湖走一圈,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子。 他随手拨开风衣下摆,左手信手插着兜,侧对着光走着,远处的冷光在他脚下拉出修长而好看的影子。 刘若男离了一步的距离跟着,她低着头,刚才还扑通乱跳的少女心逐渐恢复了平静。 没走多远,简明庶忽然发问:我们进来的时候,这湖有这么大么? 绕着湖走的时候,简明庶就越发觉得不对劲。他稍稍留心,发现沿着湖走居然不是正圆或者椭圆,而是越来越贴近堡垒墙壁,是一个扩散开的路径。 要么这湖原本就是不规则形状的,要么就是这湖正在不住的扩大。 简明庶忽然明白了过来。 这湖水是河流的源头,没理由不断扩大。茧世界远离潮汐,更不可能是涨潮。湖水中心涌动,这是水中有东西要出来,搅得湖水涌动不止。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8) 老七,快把红纸伞给刘若男。 话刚落音,一只灰白的手从水中破出,扒在了湖边。 当第一个东西从水中爬出来的时候,简明庶瞬间明白了门口的四方小人是追谁的魂,也明白了二十多具棺材里装着的是什么。 一个长头发女鬼从湖里缓缓爬了上来,她的双眼被人挖了出来,只留下一个长满腐虫的洞。她半个身子浮在水面上,向着四周嗅了一圈,空洞的双眼锁定了刘若男的方向。 白无常立即把红纸伞丢给了刘若男,她被伞罩住之后,这个女鬼显著地怔了一下,像是失去目标的猎犬。 她缓缓从湖里起身。她的四肢胡乱拼凑,用粗黑绳随意缝在身上。不仅如此,她的左右脚还装反了,这让她的走路姿势显得异常诡异。 湖水中接二连三地浮起一群长发女鬼,缓缓上岸朝着简明庶的方向行进。 见着一群水鬼,刘若男险些发出声音,她立即掩了自己的嘴。 打头的没眼睛的女鬼瞬间偏过了头,她盯住刘若男的方向,好像在嗅着什么。 简明庶当即明白了过来:这人看不见。她不仅看不见红纸伞结界下的刘若男,周围的一切她都看不见。 她只有听觉和嗅觉。 女鬼的鼻子尖儿都快要贴着刘若男的皮肤,她探知般地前倾着身子嗅着,看起来还没习惯这种感知渠道。刘若男紧紧靠着墙壁,一手捂着自己的口鼻,痛苦地闭着眼睛。 这的确是个聪明的选择。否则,她就要近距离观赏这人眼眶中的腐虫了。 一个长头发女鬼忽然出现在简明庶眼前。简明庶瞬间屏住了呼吸,捏紧了拳头。 她也被人挖了双眼,湿润的长头发上还挂着几根竹篾。她原地嗅了嗅,疑惑地偏过了头。 简明庶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步,摸到了冰凉的石壁。 一步之遥的地方,另一个长发女鬼爬到了脚边。她探出了手,灰白的指头几乎要摸到简明庶的裤脚。 这下他一步也不敢动了。 站着的女鬼又贴近了些,简明庶甚至能看清楚她鼻中的水草。 桃符毁了,照邪镜没有杀伤力,红纸伞刘若男在用,石敢当给了刘中。他手里能用的,只剩下一个不太好控制的混元万神印。 怎么这么苦? 简明庶在心中从三清四御到七元八极、阴天子酆都大帝到北斗君祝政喊了个遍。 这邪门怪物,可正儿八经算北斗君的管辖范围了,可他喊了一大圈,居然没一个人显灵。若说阴天子和祝政是过中元节去了就算了,怎么一个仙人都不显灵。 危急关头,气的他开始在心中胡乱念起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平 他这下理解那天朱大姐抛弃信仰的干脆了。 简明庶余光瞥着白无常,他浮在空中,给他画大印章的模样,这是想让他使混元万神印。 他维持身上不动,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用,而是这混元万神印,实在是不好控制,搞不好,又是一个天崩地裂。 离得近的女鬼快要探到简明庶的胸口,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空,瞬间失重。 下落不短不长,没多久简明庶就重重摔在冰冷的石板上。 这里看起来是个甬道。最末端闪着一条缝,斜斜地照亮了半条路。 他转头望向来处,因为距离远,头顶的洞口和女鬼都缩小了不少。 一阵镇静的脚步声传来,简明庶赶紧低着头,假装昏死过去。 他眯着眼睛,余光见着一双黑皮鞋,踩着昏黄的光亮走过来,每一步都像精确计算过一般,充满了规整和克制。 这双鞋停在简明庶身前,不知是在打量洞口还是在打量简明庶。 他感到这人蹲了下来,宽大的衣袍遮住了石道上昏黄的暖光。 一阵乌木气息袭来。 这味道沉静,却极富有侵略感,像沉沉的海水,将简明庶瞬间吞没。 两根纤长冰冷的手指探上了简明庶的脖颈,在此人惊动洞口的女鬼之前,简明庶忽然睁眼,迅速揪住对方的领口将他拉近自己。 桃木刀的刃贴上了来人的脖颈。 别动,小心丧命。简明庶冷冷盯住对方。 11、素秋 村寨不大,因地取材,住着木制吊脚楼。为了防止野生虫蛇顺着柱子攀爬,房屋下的柱子一水都是方形。 细节做得这么细致,主神如果不是在类似的村寨生活过,就是曾经到访过。 长乐跟着进村子的时候,还特意留心到了村门口立着的两个人俑,肃穆地高举着长矛。 这两个五六米高的的木头人俑,立即让他联想起了树林祭坛中遇到的桐人俑。无论是质地、模样、姿势、甚至是高举的长矛,都极为相似。 当时,简明庶和他建议新砍树木,老汉执意说地上的也是他新砍的。长乐仔细检查了刀口,在断裂面摸到了一手的树汁,没再多想就采信了这个说法。 现在回想起来,即使是新砍的树,和动手脚其实并不冲突。 长乐看了一眼前方的的刘中一行人,他们就快要通过桐人俑,再不提醒就来不及了。他立即夸张地喊了起来: 天哪!这不是刚刚袭击我们的木头人么!好可怕! 刘中瞬间停了步子,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长乐故意大声喊着天哪、快看快看,像极了一只左右跳舞引人注目的大孔雀。 刘中疑惑地顺着他的指向,本是极不耐烦地瞟了一眼,脸色却唰地变得惨白。他紧张地站在原地,双腿就像灌了铅。 于英听到后面的响动,跟着也回头,她倒是没看出来什么窍门,一脸的不理解。 怎么了?素秋回头看着众人,奇怪地问道。 她见着刘中和长乐不住地看着村口的两个人俑,脸上的神色缓了缓,解释道: 这是奥马派来的守护神,如果没有村子里的人带着,外村人,是会被赶尽杀绝的。 长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身子却不自觉地朝后靠了靠。 刚才没仔细看还不觉得,素秋是长这样么?明明一举一动眉目神采都一模一样,却有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 他斜眼扫了刘中一眼,刘中双臂紧贴身体,显然也在紧张。 夕阳西下,原本是温馨和暖的时刻,村寨门口的氛围却说不上来的紧绷。 长乐尽力稳定自己的声音,兜圈子说:我有东西落在木屋了,不如我们先折回去一趟。 他朝着刘中刻意地眨了眨眼,对方立即意会,跟着附和了几句。 哦,你们去吧,早去早回。于英全然没明白二人的暗语,随口说。 长乐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绷住了这一口气。他紧紧抿住嘴唇,一头大波浪自来卷就像是一团乱麻的情绪,牢牢地套在脑袋上。 长乐轻轻扯了扯身前站着的刘中。 妈,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拿吧。刘中立即帮着解围。 你多大了,还要老娘天天跟着。于英嗔怪着,还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拢了拢耳边的头发。 长乐心中简直喷出一口老血。 于英旁边站着的刘前倒是看出了些端倪,悄悄撞了撞她的胳膊,又朝着村门口的人俑努了努嘴。 干嘛?你中风?于英极其嫌弃地看了眼前挤眉弄眼的刘前一眼。 长乐终于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蠢得太创新了。 这就是我们村子的守护神而已。你们怕,我喊人把他们挪走。素秋歪着头,表情平静柔和。 不不,你误会了,我是真忘记了东西。长乐对素秋伸手,表示不用放在心上:我们,去去就回。 他撞了撞刘中的胳膊。刘中愣着没动,反而有些复杂地看了于英他们一眼。 长乐不等素秋答应,一把捞住刘中的胳膊:我要这位大哥陪我,我怕。他见着于英有些嫌弃地往自己这边瞄了一眼。 素秋皱了眉头,一丝不耐烦的情绪像云,一飘就从她脸上过了。她垂下眼眸,斜眼看了看长乐:早去早回。 长乐捞上刘中就往村寨外面走,他估摸着出了素秋的视线,拉着刘中拔腿就往山上逃。 二人没花多久就来到了山上。 一番狂跑,刘中撑着膝盖大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你、你也觉得不对?可、可那个老汉说,山上没住过人。 长乐模糊答:我听简明庶交待来木屋住,好歹过来看看,看看哪边住着舒服。 说不定村寨更舒服。刘中若有所思,说不定是这地方稀奇古怪的,引得我疑神疑鬼了。 二人没走几步就到了小木屋前。 这木屋还是昨夜雪夜里的样子,安静祥和、顶上飘着袅袅炊烟。 你知道么,有时候我觉得,素秋真像我老婆。刘中喃喃自语道。 长乐白了他一眼:我还觉得迪○热巴真像我老婆呢。 不对啊,素秋在村寨里,这里怎么会有炊烟。 刘中刚问完,答案自己从木屋中走了出来。 长乐和刘中都下意识前倾了身子,刘中甚至还揉了揉眼睛:素秋端着一个木盆,哼着小曲从木屋中走了出来,见着二人,高兴地挥了挥手。 她身上穿着的,是早上分开时的衣物,短黑裙、大黑辫,没有拖地的长裙,也没有乱七八糟的银镯子。 刘中没着急上前,他压低声音问:你觉得,哪个是真的素秋 长乐下意识地看着眼前的素秋,一脸茫然。 今天早上,坐在木头上的老头的话再一次笼上二人心头:半山腰上,从来没住过人。 现在怎么办?刘中声音发紧,他下意识抿了抿干壑的嘴唇。 长乐设想了一番如果是简明庶在,他会如何行动,这才回答了刘中: 提高警惕,探探情况。 说完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千万别露馅。 * 与此同时,石堡垒下的甬道内,简明庶躺在地上,揪着此人的领口,桃木刀刃贴在此人的脖颈上。 这人垂着眼帘看着简明庶,长而流畅的眼形末端,带着些忧郁的下落弧度。 尽管简明庶不想承认,即使桃木刀抵住他颀长白皙的脖颈,这人的情绪也是毫无波动,灰冷的眼眸中不是寒冷,更像是 漠不关心。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简明庶,从容不迫地捏住简明庶的手腕。 无怪乎这人沉稳又放松,这力道,简明庶应付起来确实有些棘手。这人下力捏着简明庶手腕,捏得简明庶手腕像着火一般疼。 简明庶咬着牙,他使出最后一丝气力,将那人狠命扯回来,朝着上方的洞口挑了挑眉,暗示自己并非莫名其妙,上头有原因。 这男人仰头看了洞口一眼。他的下颌在脖颈上投下清晰的明暗分界线。 他仰头的样子,不知为何让简明庶想起了义父送他的一座玉雕。玉雕是一头雄鹿,抬颌仰望,就像现在眼前的人一样。 洞口趴着一位四处嗅闻的女鬼,她只探了个头,海藻样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湖水顺着往下滴。 这人只漠然地看了这女鬼一眼,又看向了简明庶。 简明庶朝他悄悄比了个嘘的手势。他对着简明庶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趁着对方的这个缓神,简明庶伸出两根手指,迅速地扯下了来人的黑色面罩。 口罩下是雕刻般的下颌线,以及充满了镇静和克制的薄唇。 他迅速皱眉,刚想开口,简明庶立即又比了噤声手势,翘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洞口附近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简明庶下意识看了一眼,又摸来了几个女鬼。她们不知道被什么吸引,只一味的探头探脑,却摸不着要找的人。 几个女鬼肢体不协调,在狭小的洞口上方你推我搡。 幸亏她们毫无排队意识,挤来挤去,谁也下不来。简明庶暗自庆幸。 混乱中,一只鬼手朝着简明庶的脑袋砸了下来,嗵地落在简明庶脑袋旁边,溅得他半边脸都是冰冷的水花。 鬼手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指头上带着水珠,看着滑腻腻的。这手的指头动了动,一个打挺儿就开始四处摸索起来。 简明庶刚要起身,口鼻立即就被死死掩住,紧接着,巨大的黑色斗篷将两个人罩住。 他看着这鬼手的手指摩挲了一圈石壁,似乎认定三面都无路可走,朝着简明庶爬来。 它的指头虽然被湖水泡得冷白发胀,动起来却全然不受影响,鬼手以几根指头当腿,拖着后半截断臂往前爬。 鬼手的指头尖离简明庶的脸颊只有不到几厘米的距离,简明庶下意识想翻身躲开,却被不知名的男人死死按住。 他垂下眼帘,微微有些下垂的眼睛紧紧地盯住简明庶,就像瞄着准星的猎人。 这人一边的唇角翘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对着简明庶嘲讽般地比了嘘。 睚眦必报的男人。简明庶怒瞪他一眼。 他被死死按住,背部紧贴石地板,凸起的石脊的尖刺感格外明显。 与其说是简明庶安静听话,不如说是按住他、掩住他口鼻的手,从容有力而且不容反抗。 鬼手很快爬到了黑色斗篷旁。这只滑腻的鬼手瞄着简明庶的肩,像是要帮简明庶整理整理肩部的衣物。 简明庶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细微的气流涌动,将鬼手吸引过来。 鬼手的食指最先点上了斗篷的布料,燃起了绿色的火。一股像烧头发般的气味传来,这腐臭味道没持续多久就转为了焦糊气味。 火光在鬼手指尖没燃着多久,忽然哑火,转而熄灭了。 就像被人掐灭了的火柴,只留下一个烧枯了的黑炭头。 这破斗篷,好像看着不太行。简明庶暗想。 12、生门 鬼手在黑斗篷上四处碰壁,几个指头尖都被烧成了黑炭状,袅袅冒着白烟。 每烫一次,鬼手的确会瑟缩,但很快又重整旗鼓继续往上扑,好像这斗篷下面有什么非得到不可的东西。 掩住简明庶口鼻的人渐渐松了力度,他微微瞥了鬼手一眼,隔了些距离,轻轻点了点简明庶的手背。 简明庶作为他松手的回报,也松了揪住他领口的力道。 对方非常缓慢地摇了摇头。他拿指尖,再次指了指简明庶的左手背。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9) 顺着这人的指向,简明庶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来的当晚,血婴在他手背上留了一块搓不掉的黑血印迹,估计这鬼手和女鬼都是冲着印迹来的。 对方朝他比划了一个抹去的手势。 简明庶刚想点头,转念一想,冲他摇了摇头。 如果这时候把黑血印抹去了,说不定现在这些冲着他来的鬼手女鬼,转而会去找别的活人。 很显然,这里的活人除了简明庶,就剩下刘若男。 红纸伞虽然他亲手改过,敛住活人气息、抵御几个妖魔鬼怪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可二十多个,只能说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不确定效果如何。 对方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他没再要求,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女鬼没给他们多少时间犹豫。这只鬼手还在摸索黑斗篷,另一个女鬼啪嚓又掉了下来。她落下时,溅起粘腻的湖水和血,头和仅有的一只胳膊都呈现出一个诡异的角度。 这女鬼的头不自然地转了转,空洞的眼睛再次锁定了简明庶的方向。 不知名的男人再次朝简明庶的手背比了个消去的手势。这下简明庶直接松开揪住他领口的手,拿右手捂住左手背,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摸着了窍门还是这群女鬼终于明白了排队的重要性,落下了一个之后,又接二连三地落下来了好几个女鬼。 洞口下方的空间不大,没多会儿就堆得层层叠叠。 空气中,弥漫着她们身上湿湿的江潮气味。 最先落下来的女鬼被压在最下面,她散着黑瞳,张了张糜烂发黑的口,发出嘶哑的吼声。 简明庶想起他每次出现带着的天降流火,飞快朝对方比划,暗示他点绿火。 对方用眼神瞟了一眼黑斗篷上的鬼手。鬼手还在斗篷上试探,燃起星点的绿火。之前滑腻湿润的灰白手臂已经被烧成了整块黑炭。 简明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这绿火虽然诡异,还是逃不开一个火字,遇上溺死的水鬼,效力大打折扣这也是为什么连半个鬼手都燃不着。 突然,简明庶恍然大悟。 他对女大学生过于刻板印象,一直没往五行八卦那边想,险些误了大事。 这座堡垒之内,水上生木,暗含水泽生木、水逐东流之意,这构筑方法暗合五行相生。 上层祭坛过于黑暗,他没数清究竟多少棺木。现在想来,棺木数量一定是二十四个,坐落朝向正合二十四方位。 现在想来,主神显然是了解奇门易数之人。 这一堆从湖底里爬上来的东西,显然属水。克火,正是对水属性的绝佳例证。 水弱逢土,必为淤塞。以土克水。 简明庶飞快抽了对方的手,在他手心写土命,写完后用指尖画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这点寻常的触碰,让对方轻轻锁了眉尖。这点不易察觉的烦闷迅速逃过,被一如既往的冷漠神情掩盖。 简明庶写完后,他轻轻摇了摇头,在空气中迅速留下了一个木。 刚才简明庶眸中的神采瞬间暗了暗,移开了眼神。这人用火,也的确应属木命格最能相辅相生。 简明庶也非土命。土属性的石敢当又留给了刘中,能遇水则强的桃符也接连被毁。 他身上能用的土,只剩下一样东西。 五脏六腑,脾为土。 女鬼在一旁堆成了诡异的塔,塔身有些灰白扭曲的手和脚支棱出来。 胡乱堆叠的塔摇摇晃晃,一个不留神,最顶上一个女鬼滚落下来,胳膊擦着罩着两个人的黑斗篷滑过。 斗篷上擦出的绿火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愣在原地,盯着黑斗篷的方向。 再不行动,真的要来不及了。 简明庶下定决心,这个主意让他不自觉地全身紧绷起来。他掉转了桃木刀头,朝着自己的脾脏方向扎去。 破裂痛楚自腹腔传来,他感到自己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 他顾不上为此悲痛,迅速抽刀,以指尖蘸了脾脏鲜血,俯下身子,飞快横向画了一串符咒。 符咒横贯石道,规整的有如玉石革带,将石道从中截断。这画的是主司脾脏的洞玄中元八景真符。 走! 简明庶拍了不知名的男人,迅速起身。几乎是同时,几个女妖挣扎着朝着响动方向扑来。 女鬼太多,土属性绘制的土属符咒只能抵挡一小会儿。不过,这一点时间差也足够两个人逃生。 简明庶朝着石道尽头的门跑去,等身后跟着的人也进来之后,奋力关上了石门。 沉重的石门外,立即传来了七手八脚的撞击声。 总算是暂时安全,简明庶小小地舒了一口气。他仍然堵着石门,轻轻偏了偏头,对着旁边站着的人自我介绍:简明庶。 那人没看他,也没回答,只紧紧抿着双唇。他只沉默了一小会儿,开口说: 你关的是生门。 简明庶迅速扫视了一圈他们逃进来的地方,明白了这人言下之意。 这是一间密闭石室,只比上面的石头堡垒小上一圈。 不说窗户,严实的连条石头缝儿都没有。室内只有八个紧闭着的石门,正中心是一堆血肉模糊的血婴山。 石门阖上之后,简明庶胸口发闷,一股空气密闭的阻塞袭来。 他环视一周,如果按照刚才人所说,简明庶阖上的门是生门的话,这八个石门应当是根据奇门遁甲原理布置。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简明庶深觉哭笑不得。 他转而问道:别的门呢?打得开么?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这不能乱开。 这话倒是不假。 奇门遁甲五凶三吉,吉事从吉门出、凶事从凶门出,类似于逃生这样的事情,多数走生门。 也就是简明庶刚刚引了一大波女鬼,还奋力阖上的那道石门。 他折腾半天,又是躲女鬼又是取脾脏血,不就是为了逃出这个石头堡垒,谁知道阴差阳错,他居然亲手阖上了这道生门。 简明庶直接给了面前的石门一脚。他忽然用劲,刚才取脾脏血的伤口隐隐地疼起来。他又气又恼,下意识捂着上腹部的伤口。 来人低垂着眼睛,看了他的伤口一眼,稍稍隔了些距离,虚划过这道伤口。 一阵胀痛灼热感传来。伤口微微闪动绿光,刚才崩裂喷出的血立即止住了。 只能先将外层燎住。 那人开口说。 上腹部的刀口不长,绿火过后,留下了一小段黑色的痕迹。 简明庶满意地打量了一番,打趣道:缝合手艺不错。 对方没理会,问道:这地方,总是这么危险么? 简明庶抬手否认:也不是都这样的,这个特别奇葩。NPC隔空对打,又是巫祝又是女鬼,还有 他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一身黑风衣,沉眉垂眼,苍白肤色。整个人写满了沉静自闭、问题儿童。 这个不知名的男人感受到简明庶扫视的目光,垂下眼帘,避开目光接触。 还有带着五道轮回诅的,不知道什么生物的族长。简明庶接着说完。他没提及,他也怀疑着眼前的这个人。 族长的事显然引起了此人的注意,他瞬间盯住简明庶,问:你见过他? 简明庶盯住来人:你们一起的? 对于这个猜测,那人极细微地冷笑一声,不予置否,但也没解释。 哎我说这位小朋友。 见着他这副惜字如金、难以沟通的样子,简明庶嘴上训斥道: 现在我俩都被关在这里,好歹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好好配合,同舟共济;概不配合,小心同归于尽。 简明庶斜倚着石门,轻轻抱着双臂,歪头盯住对方:你还知道什么,赶紧招来。 这人面上看着不为所动。 他双手插着风衣兜,定定的站了片刻,这才开口自我介绍: 伍舒扬。 玉润泽而有光,其声舒扬。多好的名字,何必藏着掖着。[1] 简明庶大大方方朝他伸手:简明庶,明庶起祥春,大吉大利,见我发财。 伍舒扬低头看了一眼简明庶伸出的手。 简明庶言辞和蔼,眼神却是无比严肃。 这种问题儿童,简明庶见太多了。这种人,就是得逼。 比如青华,简明庶才将他带来平都医院的时候,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月,任谁都不见。现在在简明庶三天两头的关怀下,还不是逐渐融入医院,成了个犀利吐槽哥。 我教你。简明庶直接抽了伍舒扬的胳膊,握住他的手:敬个礼,握握手,以后都是好朋友。 伍舒扬有些不情愿地抽了手。 我知道,我不喜欢和他人接触。你这种小朋友,我见得多了。简明庶抢先答道。青华才来平都医院的时候,也一脸高冷地这么说。不仅如此,青华更严重一些,他走哪儿,消毒水和一次性手套拿到哪儿。 这种心理,一定程度上可以矫正。简明庶从口袋中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伍舒扬。 他朝伍舒扬眨眨眼睛:这种事情,我有经验。如果咱们有幸出去,欢迎到平都医院找我。给你亲友价。 这是一张竹纤维纸做的名片,上面简单写着酆都市平都医院简明庶院长,下方是联系电话和网址。 伍舒扬将这张名片翻了过来,名片背面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标志:卷云绕日。 是简青阳惯用的标记。 这是我们医院的标志。我们医院历史悠久,祖师爷上数东周时期简明庶对着石墙边画着什么,边开始信口胡扯。 简青阳? 简明庶蓦然从石墙作画中回头,一脸好奇:你知道? 简明庶稍微有些心虚。简青阳的事情,纯粹是在书上看到、又和平都医院都在一个地方,这才为了历史传承随口攀关系的。 眼前这个人,神神秘秘的,可千万别被识破了。 隔着简明庶肩头,伍舒扬看到了简明庶在石墙上刻下的印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要重算八门。 聪明。简明庶点了点头。 13、笑颜 伍舒扬小小地后退了一步,看着简明庶熟练地落好九宫八卦。 庚申月戊子日子时。简明庶自语道,他掐着修长的指节,往上推甲子:丁亥、丙戍、乙酋 上元阴遁九局。伍舒扬直接提示道。 简明庶回头看了他一眼,眸中有些意外之喜:不错啊,舒扬小朋友。 说完他再次回头,按逆序将十天干排入九宫。 伍舒扬看着他驾轻就熟地查时辰、推旬首、定值符、安八神、排八门,一系列流程行云流水,娴熟地像是随手挥就。 甚至可以说,奇门遁甲这种晦涩东西,简明庶这个现代人用起来,甚至要比伍舒扬都更为游刃有余。 转眼间,简明庶已经落完八门,正对着石室的八个出口确定方位。伍舒扬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只花了不到五分钟,比他当时算生门,快了几倍不止。 看的晕吧? 简明庶发现伍舒扬盯着是墙上的九宫八卦图发愣,冲他一乐:有空再和你解释,现在得抓紧时间。 简明庶一心对着方位,袖口规整地卷起,露出左边小臂的黑色印迹。 这个印迹。 昨夜雪夜初见,他见着这人臂上缭绕黑痕,瞬间就想起了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被冥府除名的孩童。 伍舒扬存在了很久很久,一开始,他还在算着自己的年岁生辰。再后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这么过着,时间的刻度在他看来,仿佛变模糊了许多。一年或者是十年,对他来说,差异并不大。 虽然时间记不清楚,不过这个印迹,他倒是记得来历。他曾在缉拿厉鬼过程中救下过一个孩童,离开时,他的黑色斗篷燎伤了孩童的左臂,留下了这么几道黑色的缭绕痕迹。 为了这件事,伍舒扬还特意去了冥府一趟,询问了五殿阎王阎魔王,酆都狱鬼火燎身,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这男童为酆都狱标记,已不归冥府管辖。 当时的阎魔王是范仲淹[2]。他上任几百年,也是头一次遇着这种事情。 范仲淹搬来了一大堆生死簿、功德簿,来来回回找了许多遍,都没查到那个男童的名字。他思来索去,不得其解,勉强给了个不归冥府管的解释。 当伍舒扬进一步追问此事是好是坏之时,阎魔王解释说:此非坏事。不归冥府管,至少跳脱了寻常人的生老病死,也不会有人按命簿索命。至于他能活多久,没了命簿,那只能看他个人造化。 范仲淹1052年走马上任,励精图治数百年,直到张廷玉来才卸任。按此大略估算,眼前之人,如果真是他不慎留了印迹的人,应当至少活了数百年。 眼前的这个简明庶,可能是他曾经遇见的那个孩童么? 伍舒扬看着简明庶顶多二十出头的模样,心中不住思索。 你没算错,刚刚关上的,还真是生门。 一番捣鼓过后,简明庶核算出来的方位恰巧和他们进来的那扇石门吻合。 忙活半天,还真是他亲手把逃出的门关上,这还不算完,还引来了一通道的溺死女鬼。 简明庶叹了口气:这下完了。 他随意斜斜地倚着石墙,左手插着兜,右手下意识地转着桃木刀,不住地思索其他的可能性。 伍舒扬站在他身边,黑色风衣垂坠平整。他虽是随意地站着,却从头顶到脚尖都透着端正。石室壁上几盏昏暗的光笼了他一身,这点暖色依旧改不了他过于苍白的肤色。 就像几百年没见过太阳似的。简明庶瞟了伍舒扬一眼,心中暗想道。 他百无聊赖地转着桃木刀,翻开手心看了看,还是三道血痕。简明庶将手背翻过来,又看了一眼手背上的黑血印迹。 还是抹去为妙。伍舒扬忽然开口说。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0) 简明庶摸了摸这一小块印迹,低声说:现在还不行。 现在,外面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刘若男还一个人留在玉树湖水祭坛,只有一把不知能抵御多久的红纸伞。 简明庶心神不宁,在手上不住打转的桃木刀脱手,掉落在血婴尸堆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上前两步,弯腰捡起小刀,下意识瞥了血婴堆一眼。 乌紫色的小婴儿们蜷缩着,身上都是湿哒哒的粘液,小小的胸腔有节律地一起一伏。 简明庶险些被吓到,立即后退一步,站立不稳,被人从后方扶了一把才站住。 伍舒扬单手扶住了简明庶。见他站稳,伍舒扬迅速抽了手,后退一步,恢复了之前站立着时候的安定。 简明庶还没缓过神来,他不自觉放轻了声音:这群血婴,是活的。 对方毫不惊讶:是。 见简明庶小小吃惊,他又补充道:我进来的时候,就是如此。 说起来你是怎么进来的?简明庶背着光站住,他的影子将大半个伍舒扬笼进黑暗之中。 伍舒扬没说话。他一小片刘海随意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沉的眉骨。 即使是这么好看的脸,简明庶也感觉自己的耐心受到极大的考验。这人是很久没和人说过话还是怎么着,这么高冷。 简明庶盯住他,就这么站在伍舒扬面前,逼迫他回答。 伍舒扬略高上两公分的样子,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右手腕,像是很不习惯坦白一般: 判灵笔破开了玄铁门锁,我跟进来的。从那个门。伍舒扬指了指隔了三扇门的一扇石门,进来之后,判灵笔就不见了,那个门也打不开了。我花了一阵子,才算出生门的方位,刚刚打开走出去,就遇上了你。 得,又绕回去了。 唯一能逃生的生门被堵。 简明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又把伍舒扬刚才的一番话回想了一遍,发现了一个两个人都忽视了的盲点 你是说,你也没看过血婴堆下面是什么? 伍舒扬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简明庶说得更直接些:说不定,有暗门。 对方朝他点了一次头。 简明庶立即拉起袖子,将仅剩的一边衬衣袖子规规矩矩地向上折起。他算不上是一个多讲究的人,就是折袖子非得规整这点,不知为何留了些强迫症。 他几步走到血婴堆前,倒提着一只小婴儿的小脚,将它挪到一边去。简明庶算得上是轻手轻脚,血婴并没有醒过来。 他刚想提第二只血婴的时候,一片绿火袭来,成堆成堆的血婴化作灰烬。 简明庶回头看了伍舒扬一眼,对方一脸镇静,好像眼前这堆火和自己没半点关系。 真没见过这么镇定的纵火犯简明庶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眼见着血婴堆越烧越小,渐渐地露出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东西 等一下!简明庶喊着,他回头看了伍舒扬一眼,对方有一丝惊讶,但绿火并未停息。 事出紧急,简明庶想起来他之前拿黑风衣烧桐人俑的时候,风衣起火,但自己全然没受伤。 他三下五除二脱了身上的黑风衣,立即朝着血婴堆上的绿火拍打。 火苗被扇得四处翻飞,见风就长,火势反而更旺了些。 简明庶看了眼手中的黑风衣,干脆将整个都盖了上去,不料绿火猛然大作,霎时火苗冲天。 火势渐猛,简明庶最开始看到的爆炸头也开始一点一点沾到了绿火。 让开。 简明庶愣了一秒,被人从火堆上一把拖了起来。 伍舒扬信手扬起火堆上盖着的黑风衣,翻了个面盖在绿火之上。 紧接着,一张巨大的黑布,将整个血婴堆盖了个严严实实。隔着黑布,绿火透出来的光芒闪了闪,火势逐渐小了下去。 简明庶认了出来:这是刚才石道中罩住二人的黑色斗篷,说不定,还是树林里大战桐人俑时,伍舒扬穿着的那件黑斗篷。 难怪简明庶用黑风衣烧桐人俑的时候,外面绿火冲天,里面毫无影响,原来另一面是用来隔绝火缘的。 正面生火反面灭火,你这衣服倒是好用。简明庶见着绿火渐渐熄灭,隔着黑布冒出一阵阵的白烟。 伍舒扬含糊回答:统一发的。 简明庶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单位?还招人不? 伍舒扬无奈地低头笑了。他的上唇线舒展开来,像是舒展的海鸥翅膀。 他的笑颜和平时拒人千里的气质全然不同,反而是干净透明的笑容。 简明庶没料到自己普通一句话还能勾出这么一个动人的笑容,险些有些看愣了。 他忽然反应过来,从熄灭的血婴火堆上捡起黑布和黑风衣,信手拍了拍灰,掩盖自己的失态。 和预想中一样,无论是黑布还是黑风衣,一丝烧伤痕迹和烟尘都没有。 这到底是什么黑科技,太好用了。简明庶感叹道,你不会是未来的人,穿越来的吧。 你喜欢,风衣就留着吧。 伍舒扬只接了黑布,他的唇角还残留了一丝方才那个干净的笑容。 不瞒你说,我是正有此意。简明庶幽默一笑,生怕伍舒扬反悔,迅速将黑风衣套在身上。 他回身,在一堆烧的焦黑的血婴尸体中,挖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一头卷曲的大妈爆炸头,玫红色的运动衣。 是朱大姐。 或者说,是朱大姐的一部分。 她身上被啃噬的一处好地方都没有,有些伤口毛毛躁躁的,像是被什么动物咬住之后又生生撕开。 简明庶又捡开了几只血婴,在朱大姐的身旁又露出了一只手。 这是 简明庶皱起了眉头。 14、假人 简明庶手上加快动作,一会儿就从尸堆中又刨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是个女性,个头比朱大姐略微高上一点,头发半白。简明庶一眼看到她的红色T恤,圆领子磨得翻了毛边。 这是白面大姐! 不,更精确的说,这个是真正的白面大姐,比起那个一脸惨白的裂口大姐,尸堆中这个,更像个人。 简明庶从一堆横七竖八的血婴中摸着了这个真正的白面大姐的手,将她的手心翻开 三道血痕。 果然其他人的血痕都会实时更新,只有那个诡异的白面大姐,她的手心一直是五道血痕。当时,简明庶还猜测,她可能早已死了,所以手心的血痕没有更新。 现在看来,那位诡异僵硬的白面大姐根本不是更不更新的问题,而是她根本就不是人、更不是神之挑战者。 想明白之后,简明庶的心莫名地乱跳了几下。他安排了刘中长乐他们回木屋,势必要遇上那个假的白面大姐,不知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他正想着,忽然什么东西自火堆里飞出来,重重地笃了一下他的心口,将简明庶撞得一个踉跄。 简明庶抬头,立即认出了这个飞来飞去的东西。 还真想成精?简明庶骂道。 这是他的判灵笔,缀着紫绶的白玉笔身在石室内飞来飞去。 这笔在空中打着胡旋,地上一地的血婴被判灵笔带起气旋,迅速化作灵气和血魄。 灵气入笔,血魄化作黑烟,悄悄地爬入了简明庶左侧口袋之中。 怎么还全自动伏魔。简明庶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这支判灵笔。 伍舒扬斜眼瞟了一眼爬入简明庶口袋的血魄黑烟,隐忍未发。他趁着判灵笔吸收血婴灵气的瞬间,一把将它抓住。 判灵笔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被逮住之后疯狂挣扎起来。伍舒扬的骨节都捏得发白,他尽力压制,判灵笔依旧四处躁动。 无奈之下,伍舒扬从衣服口袋中摸出了一对缀着紫绶的铃铛,这对铃铛核桃大小,周身镂空着符文,绶带最底端缀着一颗玉珠。 鎏金火铃! 见着了这件传说中的灵宝,简明庶紧紧盯住那对镂空铃铛,像是演奏家见着了无可替代的名琴。 鎏金火铃像是在低语。它确切的说是她是有灵识的。 伍舒扬轻轻摇动了这对鎏金火铃,铃铛下缀着的紫色绶带悠悠地打了个转,底端缀着的玉珠相撞,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判灵笔应声而宁。 鎏金火铃真不愧为,宁神安魂第一灵宝。这种传说级别的宝物,简明庶只在书里面读到过。那本书上用简单线图画了个大概,那副草图已经将简明庶折服于鎏金火铃的精致。 没想到,实物,更比书本上画的要精雕细琢,千倍万倍。 简明庶正盯着鎏金火铃,发现伍舒扬一副鎏金火铃和判灵笔都属于他的样子,自然而然地就往自己口袋里装。 他立即扯住伍舒扬衣袖:这判灵笔,应当物归原主吧。 伍舒扬点了点头:是物归原主。 简明庶指了指自己:物归原主? 伍舒扬将两个法器从口袋中拿出来,摊在掌心,颇为疑惑地看了简明庶一眼:你的意思是,判灵笔属于你? 简明庶没回答。 他泛起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朝着判灵笔打了一个响指。白玉笔身应声而起,朝着简明庶的右手飞去。 简明庶接着判灵笔,这笔在他的指尖连着胡旋转了几圈,运掉自如、熟稔得仿佛人笔合一。 事实胜于雄辩。 简明庶有些小得意的转着判灵笔,轻笑道:怎么样,信了么? 这笔是我一知己所有。伍舒扬直言道。 简明庶故意同他打起太极:咱俩今晚才认识,这么快就视我为知己了? 伍舒扬看了他一眼,灰寒的眸子让简明庶品不出是什么情绪。 这笔里面,有一个百年老妖。 简明庶瞬间停了手头转着的判灵笔。他想起了来这个茧世界的第一夜,被收入笔中的族长。 是那个,带着五道轮回往生诅的 简明庶停了停,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位族长。他是人?还是妖?抑或是鬼? 思索一番,他选了一个第一预感的词:族长? 他不是什么族长。伍舒扬解释道,他曾经叫张永清,四处吸纳灵气以维持性命。我就是追着他才来到这里的。 张永清。 不知道哪儿生出来的一股奇怪感觉,简明庶总觉得这个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不过张是大姓、永清也不算罕见的名字,医院里人来人往的,说不定碰到过。 他留了个心,决定回去之后好好查一查。 这个张永清,现在就在这支笔中。不知为何他丢了血魄躯壳,只好寄生在判灵笔中。 不知为何为何正站在你眼前。 简明庶有些尴尬地说:他是我收进笔里的。血魄也是我剥离开的。这么说来,因为我剥开了他的灵气和血魄,所以这个族长现在躲在我的笔里,为所欲为? 是。 简明庶皱着眉头,颇为嫌弃地看了手上的判灵笔一眼。 伍舒扬接着说:所以,我得带这支判灵笔回去,将张永清分离出来。 这不行。简明庶朝他摆了摆手,我们今晚才认识,连你联系方式都没有,怎么可能随便把判灵笔交给你。再说,如果是分离,说不定我也有办法。 简明庶心中悄悄浮现起了义父鲲鹏。虽然风神鹏嬉皮笑脸,一点儿不靠谱;海神鲲还能拜托上一二。 你想怎么联系?伍舒扬问。 电话、微信,至少得有一个吧。 我没有手机。伍舒扬没有避开简明庶好奇探究的目光,一脸坦然。 那你留个地址也行。 伍舒扬站在原地,心口轻微地起伏了几下。他抿了抿唇,低声说:我住的地方,不太方便。 简明庶哭笑不得:舒扬小朋友。你什么都没留,想拿走别人的东西,不太可能。咱俩还没铁到那种程度。 伍舒扬微微低了头,随意自然的刘海在他眉眼处投下一片细密的灰影,整个人看起来忧郁又雅致。 这是说理不通,上美人计么。 简明庶心想:可惜,明叔叔我,坐怀不乱。 他抬手,轻轻地清了清嗓子。 伍舒扬清澈的眸子看着他了之后,简明庶开口说:这样吧,一物换一物。你把鎏金火铃放我这里,我把判灵笔给你。 不可。伍舒扬一秒都没犹豫,立即答道。 他看了简明庶一眼,解释道:此火铃乃知己所赠,断不可随意转予他人。 简明庶半是认真半是调笑道:我的判灵笔还义父所赠呢,也不能随意给别人。 两个人一个捏着笔,一个握着火铃,大眼瞪小眼地呆了半天,僵持不下。 算了。简明庶说,既然咱们谈不拢,那就搁置争议吧。你说的什么张永清的事情,我也记着了。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放他出来的。 手给我。简明庶右手提着判灵笔,对伍舒扬说。 对方颇觉疑惑,但还是将捏着鎏金火铃的那只手朝简明庶伸了出来。 这手生的可真是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利落干净,像是上帝用心雕琢过一般。 简明庶左手轻轻抵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提笔,在他白玉般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写完之后,他将判灵笔在指尖转了一圈,这才收入风衣口袋。 伍舒扬看着他手背留下的这一行行云流水的数字,努力理解这串符号的含义: 这是什么? 这个奇怪的问法,让简明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停了片刻,才回答说:这是手机号。 私人的。 他勾起一个笑容,颇有深意地看了伍舒扬一眼,戏谑地冲他眨了下左眼。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1) 对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人是真没明白还是假没明白?简明庶上下打量了他一次,伍舒扬看起来很真诚,倒不像是故弄玄虚。 总之,如果你我有幸或者回去,可以打这个电话讨论判灵笔的事情。简明庶总结道。 伍舒扬面上看起来毫无波动,摸不透是什么想法。 火势渐熄,刚才判灵笔又一番折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简明庶的太阳穴有些胀感,心也跳得极快。 他极力压抑住一阵阵心慌气短的感觉,将注意力集中在朱大姐和白面大姐身上。 白面大姐的红T恤左侧有个口袋,塞得鼓鼓囊囊的。 翻一翻,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简明庶这么想着,轻轻挑开口袋,一点都没碰着白面大姐的情况下,将口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口袋中胡乱放这些零钱,还有一坨皱皱巴巴的卫生纸。除开这些东西之外,是一叠照片。 有男孩也有女孩,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五六岁,小的看着只有几个月。每张照片的背面都写了联系毛 13XXXXXXXXX这么一行字样。简明庶扫了一眼白面大姐,轻轻地将照片原路放了回去。 白面大姐是姓毛么?还是这群小孩的监护人姓毛? 简明庶低头仔细想了想。他的医院也收留了不少孤儿,但这么齐整把每个人的照片随时带在身上,还真没这个必要。 这些照片和背后的字样,反而让他泛起了一个较为恶意的猜想。 他将这个想法在心头按下去,强迫自己不再看白面大姐,努力遏制住内心里泛起来的恶心感。 简明庶的目光落在一旁被啃得稀烂的朱大姐身上。 她半夜举止古怪、撞开门跑出去的时候,说不定已经□□控了。操控的来源虽然现在还不知晓但十有八九在那个假的白面大姐身上。 说起来,当时所有人抽签,朱大姐抽了三四,素秋什么仪式都没提。说不定从那时候,朱大姐就已经被主神算计好了。 这个茧世界的主神,的确是不容小觑。会反间计、会五行八卦还会奇门遁甲 简明庶看着被撕咬的碎烂的朱大姐,想到她抽到的三四,忽然明白了过来。 15、噬嗑卦 是梅花易数。简明庶下意识说。 什么?伍舒扬问。 简明庶立即掏了判灵笔,隔着空气信手挥就两个汉字。 地上留下了浅浅的水墨印迹,是朱大姐抽到的数字:三四。 这是梅花易数,直接上下数字起卦。三四,是上离下震 他还没将卦象画完,伍舒扬接话道:噬嗑卦。 简明庶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倒是极为聪明,还总能迅速明白自己的意思。 二人沟通连一个多余的废字儿都没有,甚至简明庶还没说出,伍舒扬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简直是左手打右手,一拍即合。 世间向来是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这位院长先生活了两百多年,也就那么零星几个人能有来有回的说上几句。高山流水、莫逆之交,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如果这次二人有幸逃生,倒可以试试邀他来平都医院。 简明庶六笔画完了噬嗑卦的卦象:一开始,我压根没往八卦那边想。要不是今天遇着奇门遁甲的事情,我可能到最后都参不透。 见伍舒扬不太了解前情,简明庶向他解释道:我们一行有好几个人,才来的那天晚上,聚在一起抽签,这个人。 他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朱大姐, 这个人抽的是三四。刚刚我想了一次,三四除以八起卦、三四大壮卦,似乎都不太对,除非 除非直接左右数字分开,直接起卦。伍舒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 简明庶点了点头,拿着判灵笔虚指着他在地上画着的水墨卦象: 上离下震,上雷下电,雷电咬合为噬嗑,噬为啮、嗑为合,噬嗑卦,寓意啮合 二人一同看向地上被啃得烂碎的朱大姐和白面大姐。 如此一来 简明庶凭着记忆,迅速将每个人的数字列在地上,都仿着朱大姐的卦象简单起卦,得出卦象。 所有人抽得卦象都解读一遍之后,简明庶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个茧世界,怕是大凶 伍舒扬问:你是否也抽了签。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似的,层层叠叠还带着回音。 简明庶并未立刻回答,他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心慌眼花感觉又涌了上来。 头重脚轻,他险些没站稳。 这种一反常态的不适感觉引起了简明庶的注意。别的不说,身体素质他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他原本就喜好单人帆、攀岩甚至自由跳伞这样的极限运动,再加上茧世界里各种极限推理、熬夜、和高强度运动的锤炼,不仅能磨砺意志,也给了他一个矫健结实的身体。 不说头昏气短、头重脚轻,平时接连处理几个茧世界,对他来说就像出门遛个弯儿那么简单。 自从进了这个石室之后,这种胸闷气短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突然,就像是室内的空气一点点被抽干了一样。 简明庶以手揉了揉太阳穴,定了定心神,发现伍舒扬灰冷的眸子盯着他。 这个对视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伍舒扬微微低头,侧过身子,佯做是不经意的扫视。 他的唇尖像神明精细雕琢过一般,精致又恰到好处。全是锐角的唇尖显得冷漠疏离,在晦暗不明的光里格外打眼。 简明庶轻轻多瞟了一眼,这才握着判灵笔,信手将地上一个卦象圈了出来: 这是我抽的。 上坤下离,明夷卦。离为日、坤为地,日落入地,为明夷。有日薄西山,局势艰难之意, 严重点,甚至可以说是性命垂危、将行就木。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卦象。 伍舒扬有一丝低落,他没说话。 不过。我抽得的是八三,按梅花易数,爻除以六,动爻应该是五。 动爻,别称是泄露天机之卦象,从中可以探知些许未来的走势。 简明庶迅速将明夷卦的第二横改了改,明夷卦变做了水火既济卦象。 上坎下离,舟楫济川之卦,还不算特别绝望。只是,事成之后仍需审慎。他盯着地上画了一片的卦象,这么自语道。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出都出不去,什么希望都是白搭。 简明庶环顾了一圈,莫名的有些两腿发软。他不想失态,扶着石墙,随意靠着坐下,接着思索其他的逃生之法。 伍舒扬隔了些距离坐着,修长的手臂随意落在支起的膝上。他背着昏黄的光,整个身影被拉出了沉郁的孤影。 奇怪的是,简明庶越是想厘清思路,脑中越是一团乱麻。头重脚轻的感觉袭来,他感觉到血液冲上太阳穴的撞击声被无限放大,一下一下冲击着脑海。 简明庶感到有些窒息。 你不舒服?伍舒扬轻轻蹙着眉头,他轻轻动了动指尖,却什么都没指:脸很红。 是么。 简明庶随口答应着,悄悄摸出了照邪镜看了看自己的面色。的确双颊绯红,像喝了二两桃花美酒。 镜子中,他的元神波光流转,发出耀眼而绚烂的光芒。 简明庶悄悄挪了个向下的角度,镜子中映出伍舒扬的右肩头。 他的左肩魂火是绿色。寻常人两肩和头顶上各有一团阳火,应是红黄到炫彩不等。绿色的魂火,简明庶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元神,只看到一些紫色缭绕的雾气攀上他的右边肩头。 简明庶感觉迷迷瞪瞪的,像是很累很困、下一秒就要睡着一般。 甚至,奇特的魂火和紫雾这种奇景都没法儿让他打个激灵。他强打着精神,以手撑住身体,不动声色地收了镜子,再抬头之时,视野都有些发黑。 初入这间密闭石室之时的闭塞感觉重重袭来,他勉强扫视了一圈,思索着究竟是为何忽然心慌气短、头晕眼花。 他的耳边开始响起似有似无的耳鸣声,尖尖的扰得人心烦。气短感觉越来越严重,他强行大口呼吸了几次,却更加头重脚轻。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好像被人闷在口袋中,一点一点失去氧气,如何张口都无法呼吸。 像无数雪花纷至沓来,不由分说将人整个掩埋的窒息 这门 这种窒息感觉,让他脑中灵光乍现、瞬间茅塞顿开。 这屋子密闭,压根就不是给活人呆的,可供进出的门,也绝不会是生门。 他想明白了这种不适感的原因,也想明白了逃生之法,奋力抬手指了指,却立刻失去了意识。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伍舒扬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是否看明白了自己的明示。 简明庶斜靠着在石墙,整个身子松弛下来,像一张曲线讲究的弓。他伸着修长的腿,黑风衣随意拉开,衬衣被平肩拉开,隐隐露出白皙瘦削的平肩。 微澜的黑发柔软地覆在额上,整个人像是睡着了一样安详如果忽略简明庶怪异微红的脸、和紧皱的眉头不计的话。 伍舒扬轻轻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地看着简明庶。他没听清简明庶的最后一句话,更不理解他为何忽然昏倒。 他不愿触碰陌生之人,隔着些距离,轻轻开口喊他的名字。 毫无回应。 伍舒扬眼神微变,他极快速地扫了简明庶一眼,又环顾了四周一圈。这是一间严丝合缝的密闭石室,刚刚燃过一场较大规模的火。 一个有些可怕的念头爬上了心头。 他迟疑地伸手,探了探简明庶的鼻息。 微弱到几近停滞。 他立即以掌心覆上简明庶的心口。 缓而悠长,像清晨懒散的钟。 他的心脏力不从心的挣了几下之后,没了动静。 停跳。 * 稍稍早些时候,长乐和刘中回了半山腰的小木屋。素秋端着木盆,站在院中晾晒着衣物,刘中坐在木桌旁,焦虑地敲着桌子。 长乐站在铁锅前面,拿起勺子搅了一搅,还是看起来像白嫩猪蹄的萝卜汤。他叹了口气,不知为何,这汤看得他非常倒胃口。 我说,刘中敲着桌面,绷着身子坐在桌边:你是拿定主意住这里了? 对啊。长乐随口答道。 刘中很是烦躁,他开始用短短的指甲抠桌上的木头痕。这声音让长乐极其受不了。 行了,你想说什么?长乐问道。 刘中稍稍压低了声音:我是觉得,这个地方邪门的很。不管我们是住木屋还是住村寨,就不该分开。住一起,相互好有个照应。 要我是你,就从不会这么想。 长乐背着刘中,胡乱搅和着吊锅里乳白色的汤汁,他学着简明庶的语气,懒洋洋地说:你没听过,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么? 鸡蛋? 这个比喻让刘中非常不舒服,好好的活人,怎么就成了鸡蛋。 你好好想想规则。长乐提醒道,第一条,躲开主神屠戮,存活七天,还记得么? 他将铁勺挂在铁锅上,转身看着刘中,严肃说:你那天说的很对,这个世界本来就很不公平,和创世主神对垒,我们的胜率很小。唯一的胜算,恐怕就在这第一条上。 刘中沙哑着声音问:怎么说? 长乐指了指他的左手,刘中下意识将手心翻开,是三条黑红色的血痕。 这就是我们的胜算。堆人头。 16、纸傀 那天晚上,我仔仔细细想了想规则,你发现没,这规则只站在挑战者的角度说了成功的三个条件,完全没提主神那边。当时我就在想:主神会不会和我们有类似的三条任务,也是成功有奖励、失败有惩罚。既然是人神对抗,那么我们要完成的,说不定就是主神要阻止完成的。 所以 我们的第一条任务:躲开主神屠戮,存活七天。和这个对应的,会不会是七天之内,杀光所有神之挑战者? 听到杀光两个字,刘中惊恐地看了他一眼。 长乐毫不理会他的畏惧,继续一板一眼地分析: 第二:完成神树祭祀。那么主神对应的任务,会不会是阻挠神树祭祀的完成?同样的,遵从世界秩序,禁止自相残杀,这一点,我们来的当天晚上,差点就被打破了。 他看刘中不明所以,提醒道:朱大姐和你。 刘中恍然大悟,他想起了那天晚上,朱大姐忽然拿着剪刀要偷袭他的事情。他立即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寸头里的汗珠看得清清楚楚。 刘中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试探问:所以,那天晚上,如果我掐死了朱大姐,我、我就、死定了? 长乐点了点头:如果我的猜想正确,你俩前脚撕扯起来,后脚估计就排队去白无常那儿报道。那天晚上的朱大姐,绝对不正常,翻脸翻的莫名其妙,跟发羊癫疯似的。我估计她是被附身或者操控,刻意用来打破规则的。所以,你得庆幸我们家明叔叔打晕了你。 刘中后怕地摸了摸脖子,甚至没注意到长乐说漏了嘴。 惜命啊小伙子。长乐故作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我虽然摸不透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不过简明庶说晚上住木屋,那咱们就听他的,晚上住木屋比较好。俗话说的好,大腿抱得牢,万事没烦恼。 刘中立即捣蒜般点头,这幅度,长乐生怕他把脑袋给点下来。 长乐摇了摇手指:有一说一,咱俩合伙立龙门的三根木头,估计也是做过手脚的。你还记得那个抽烟袋的村民么?我们刚说需要新砍的,嘿,可巧,这人立即改口,顺着我们说,这树也是他新砍的,还劝告我们别住半山腰。 刘中脸色骤变:这么一说如果那个村民当时撒谎的话,那他说素秋的事情,是不是也有可能是谎话? 嘻嘻哈哈的长乐难得露出了严肃认真的神情。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2) 那我有点想回去,把我爹娘从村寨里 刘中没说完,二楼传来了巨大的一声闷响,打断了他后半段的话语。 长乐和刘中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走,上去看看。长乐说。 不,我不 想字儿还没说出口,他就被长乐从凳子上捞了起来。 二人要上二楼的时候,正碰着白面大姐从楼上蹦下来。 不仅如此,她一脚蹦空,摔了个屁股墩儿,从楼梯上咕噜噜地滚了下来。 大姐,走路看路。长乐说着,赶忙上前几步将她扶了起来。 白面大姐理都没理他,脸上挂着阴森恐怖的笑,僵僵地走出门去了。 奇怪。刘中看着她走出木屋。 怎么了?长乐见状,探头问道。 没什么,我就觉得吧哎,算了,没什么。刘中欲言又止,讪讪地挠了挠头,转而说:走吧,上去看看。 刘中率先走了上去,长乐离了一两阶台阶跟在后面。 刘中的黑布鞋刚刚登上最后一级台阶,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幸亏长乐跟在后面托了他一把,两个人才没和白面大姐一样咕噜噜滚下楼梯。 刘中再也不肯上前,他摸着墙,腿像筛糠一样发起抖来。 她她到底是人是鬼!刘中最后的尾音,险些吓得破音。 长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得从他身边绕开,踏上了二楼。 难怪刘中吓成那个鬼样子。 二楼不大,像是个教室的样子,随意摆放了几张破烂的书桌和凳子。大半个二楼都被一样东西占满了空间。 密密麻麻无数个素秋的尸体。 这些尸体有被捅死的、有断头的、有被剖腹挖心的,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就像一大堆破烂的玩偶。更别提,还有几个素秋死不瞑目,直勾勾地盯着楼梯口,像是在和长乐对视一般,很有些渗人。 长乐后背一阵恶寒。昨天晚上,他们昨天就睡在这堆东西正下方。 他硬着头皮踏上二楼的地板。老旧的木地板并不平整,发出生涩的吱呀声。 这点动静传至素秋尸山那边,一颗头颅骨碌碌地滚了过来,轻轻碰上了长乐的脚尖,停在一个微妙的角度。 这颗头颅死不瞑目,散大的瞳孔望着空气,毫无焦点。这幅诡异的景象吓得一旁的刘中发出了一声压抑而短促的声音。 长乐的袖子忽然被人一扯,吓得他一抖。 大哥,你没听过,人吓人、吓死人啊。 见是刘中,他无语地翻了翻白眼。 你你你你刘中语无伦次,急吼吼地指向某个方向,他急着要表达,张口却一句通顺的话都说不出来。 刘中指着的方向,是立在屋子中间的黑板。两只腿从黑板架下面伸了出来,离地悬空。从脚上黑底绣花的纹样来看,也是素秋。 刘中,石敢当给我。长乐朝着刘中伸出了手。 刘中立即将石敢当丢给了长乐,石敢当上滑腻腻的,全是刘中的冷汗。 长乐抄着石敢当,壮着胆子绕到了黑板背后。 一个素秋被木楔穿过心脏,整个人就这么钉在黑板背后。看起来,这似乎就是刚刚二人听到的那一声闷响的来源。 奇怪的是,木楔穿心,素秋的身体被生生刺开一个巨大的洞,她却一滴血都没流。 长乐盯着眼前怪异的景象出神,素秋的眼睛仍然睁着,干而突出的眼珠写满了苦求不得的痛苦。 他看了一眼,心里隐隐觉得不忍心素秋再怎么奇怪,好歹也是大雪天里收留过他的。 长乐的目光随意地下移,忽然发现黑板后,不知什么时候起,站着三个人。 黑板挡住了他们大部分的身躯,黑板架下端看见黑色裙子和裤子。这三个人没发出一点声响,无知无觉就来到了黑板前,和长乐隔着黑板站着。 长乐忽然感觉口中有些发干。他张了张口,想出声喊刘中,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感到喉咙像被人捏住一般,头皮发麻。 他下意识地捏了捏手中的石敢当,心脏狂跳的像飞奔的兔子。 虽然在刘中面前,他叽里呱啦胡乱分析一通,好好的秀了一把。不过说是说、做是做,自打简明庶第一次带他进茧世界起,满打满算也才两年。 即使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他也没法做到像院长那样游刃有余。 长乐往左挪了一步,黑板遮住的三个人纹丝不动。他挪了挪发麻的腿,想从黑板侧边看一眼来人。 滚。像是素秋的声音。 素秋的黑裙摆和绣花布鞋走近,三个人立即消失,黑板架下只留下素秋的腿。 长乐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有走神,但另外三个人的的确确是凭空消失了。 几点火星伴随着噼啪声落下,划过素秋的黑色裙摆,落在在她的脚边,奄奄熄灭。 长乐瞥了黑板后面,被木楔钉着的素秋,她头向一边偏着,一脸漠然,全身僵直。 一时间,长乐分不清楚是三个无声来去的人更可怕,还是活着的素秋更可怕。 素秋的黑色布鞋绕过黑板,从另一侧走来。 长乐小挪了一步,摸到了木墙上清晰的纹路。他无路可退。 被木楔钉死的素秋旁边,走出了一个活生生的素秋。她举着火把,对一步之遥的惨死素秋视若无睹,反而紧紧盯住了长乐。 她左手举着木柴,照亮了素秋右半边脸。她一步一步走来,猛地将柴火一挥。 长乐下意识一躲,却撞上了什么东西。 一个灰白的纸傀儡蹭着长乐倒下,斜靠在黑板上。纸人胡乱套着黑色衣服,绿豆般的小眼滴溜溜转了一圈,死死锁住长乐。 他离长乐只有不到一步远。 另两个纸人也被长乐这么一撞七扭八歪了几下。从他们的衣服来看,像极了刚才站在黑板后、又忽然消失的三个人。 咯咯咯。 斜靠在黑板上的纸人忽然发出一声怪笑,室内无风,他却左右摇晃,看着像要朝长乐扑来。 长乐飞速摸了一打符咒,刚想给他来个符咒面膜,只见轰一声,整个纸人燃烧起来。 火舌缭绕,灰烬飘飞,长乐越过燃尽塌陷的纸人傀儡,看到了举着柴火的素秋。 素秋面色肃穆,又两把火送了另外两个纸傀儡归西。 女侠,强悍。 长乐在心中暗暗感叹。 下楼去,顶住门。她烧完二楼的纸人,朝长乐说。 无论是不是该听素秋的,首当其冲要做的,是离开二楼。 长乐麻溜撤退,在楼梯上遇见了靠着墙昏迷的刘中。他的身边也有几堆燃尽的灰烬。 喂,醒醒。 长乐将他推搡了几下,刘中全无反应。 他又试了试掐人中,拍脑门儿,甚至扇巴掌,刘中都昏迷的不省人事。 你再不醒,我拿板砖拍你了啊。 长乐说着,抄起手中的石敢当就要往他头上招呼。 17、闻鬼笑 这一下快要挨到他头上,长乐身后传来了一声干什么!,吓得他下意识将石敢当一收。 素秋越过他,几步走到楼梯上,轰地点燃了来人。 那人不闪不躲,烈火燃着了她的红色衣服,她却咧着猩红的嘴,古怪地笑着,好像全然不疼。 是白面大姐! 长乐刚要扑上前去帮着灭火,却被素秋一手推得坐在地上。 和昨日初见时,温柔和善的素秋全然不同,现在的素秋,行动中全是不容置疑。 她皱着眉头回身瞥了他一眼:别捣乱。 女侠,她是我们这边的啊? 素秋没解释,她回头,给了长乐一个少废话的眼神。 很快,长乐不再质疑素秋的行为。烈火燃尽,白面大姐居然像飞灰一般,消失在空中。正常人,火化怎么也得五六百度,燃烧骨骼,更是需要900度的高温。 眼前这个被一支火把燃尽的人,显然有问题。 就在这时候,刘中两眼一翻,醒了过来。 他一见着举着火把的素秋,全身一颤,哆嗦着喊:让让让让她滚! 行了,你别怕。她刚帮了我,也帮了你。长乐说。 刘中下意识瞥了一眼刚才从二楼滚下来的素秋头颅,嘴角抽动着看了长乐一眼。 这是被二楼的一堆破烂尸山吓出阴影来了。 长乐也没再劝,捞着他的胳膊把刘中抓了起来。他看着不高,倒生得十分敦实,比长乐想象中沉上许多。 下了楼梯,长乐才发现,一会儿的功夫,一楼已经站满了纸傀儡,纸扎的脸上胡乱画着五官,绿豆大的黑点眼睛都盯着楼梯上的三人。 门外,还有一波波的纸人,三五个一群,朝着木屋围拢而来。 我去引开他们。他们走之后,你俩守住大门,不要放任何傀儡进来。 素秋说着,举着柴火向楼下走去。 长乐叫住了她:等一下,我也要帮忙,让个妹子打头阵,回去我这小脸儿还要不要了。 素秋回头,极为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长乐有些怀疑人生:我刚被鄙视了么? 素秋没理他,将沿路的纸人傀儡全部点燃,没多会儿就晃出了木屋。 长乐颇为疑惑地看着素秋的背影。在他的印象里,除了那一段长长的奥马传说之外,压根没说出过一句完整的、有逻辑的话,也几乎没有正常的情绪。 这个素秋,和今天下午见着的长裙子素秋,给人的感觉又不太一样。 长裙子的总有些让人心里发寒,而这个素秋,即使面对着一屋子的素秋尸山,都没有诡异感。 好吧,有一点点诡异感。 长乐想起她举着火把走来的时候,自己心脏被她吓得噗噗跳,不得不承认了这一点。 一层里的傀儡随着素秋的身影,不住向外瞬移,就像诡异的定格漫画一般,一帧一帧地撤出了屋子。 长乐依着她的吩咐,最后一个纸人刚出大门,他就将木门奋力阖上,用石敢当紧紧抵住木门。 隔着木门,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烧纸声音。燃烧声音没持续多久,忽然传来些不太一样的响动,像是皮肉被尖锐物刺穿的声音。 长乐听着门外的动静,忽然莫名的有些心慌。 快开门,快点。 木门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一听是素秋的声音,长乐转身就要拉开木门迎她进来,一旁的刘中却一把按在门上。 你想干什么。长乐立即拉了脸。 刘中没说话,他不敢看长乐的脸,按住门的手却加了劲儿。 长乐盯着刘中:她刚才救过你。 你、你也看到了二楼的东西,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你现在放她进来,是要我俩的命。刘中说着,悄悄瞥了一眼石敢当。 长乐有些不解,好像下午的时候,刘中还说素秋像他老婆来着?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门外的拍打声越来越急促,甚至还夹杂着一两声凄厉的惨叫。 长乐听不下去,他将门一拉,刘中将他狠狠推到地上,大声吼道:她不是个人! 长乐没料到这位矮壮敦实的汉子还有这股力量,毕竟几分钟前,他还像林黛玉一样被鬼怪玩意儿吓晕了。 他撑着地站起来,压着火说:让开。 刘中紧紧地抿着嘴巴。 长乐一脚将刘中踹翻在地,他刚摸上木门闩,后脑勺狠狠挨了一下。 正常人被石敢当来这么一下子,早已呜呼哀哉了,好在平都医院有个暴力女宝蒙,有事没事就朝他招呼东西,长乐早已练得百毒不侵。 长乐被砸得歪了一下,勉强站稳。他顾不上找刘中算账,立即将门一拉,将伏在门上的素秋一把拽了进来。 纸傀儡一帧一帧闪现着朝木门跃进,长乐一把阖上了木门。一只纸人的头卡住了门缝,像颗巨大的顽石,挡在两扇门之间。 我去你的。 长乐朝着纸人脑门飞起一脚,大力关上了门。 他以背抵住门缝,身后的木门传来了拍打声,像狂风吹柳、不住拍击窗户。 快,把石敢当给我。长乐朝刘中说。 刘中还捏着石敢当,青石板砖一段沾了些长乐后脑的血。他看着地上坐着的伤痕累累的素秋,有些不敢撒手。 赶紧的,大门收不住,咱们都得完。 刘中将石敢当朝着长乐冲过去,长乐立即接住,赶紧用石敢当抵住了门口。 木门外的喧闹声音立刻停了。 长乐终于缓了一口气。他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素秋,和二楼那群不流血的恐怖尸体不同,这个素秋有血有肉,身上也四处溢血。她的左臂甚至连皮带肉被撕下了一大条,上面遍布针眼儿大小密集的小伤。 放眼看去,这伤痕十分挑战密集恐惧症人群。 她感受到长乐的目光,将手遮了遮,想盖住伤口。 女侠,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是谁。长乐盯住了她。 她冷笑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避开了问题,语气里全是决绝和清冷,质问道:不是交代你们回木屋住么? 长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是真的素秋吧。 她轻蔑地呵了一声,没肯定。 刘中朝着长乐这边靠了靠,小声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是妖怪啊。 长乐没理他,自顾自说道:你不愿意说,那我就暂且把你当真素秋了。 我问你,村寨里那个长裙子素秋,是你什么人?你俩谁是主神? 素秋抱着左臂的伤口,冷笑一声:她早来了。你不如亲自去问一问。 长乐一怔。 屋外传来了一阵缥缈的笑声,忽远忽近。这渗人的笑声,立即让长乐想起了小时候电视里看的女鬼。 笑声在门后幽幽地响起。 自古都是不怕鬼哭,就怕鬼笑,看来这位姐姐,怨气很重啊。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3) 他从木门上弹开,警惕地看着身后的木门。 门缝中伸出了四根手指,每根手指都被拉得极其细长,约莫只有针尖粗细,这双不知称不称得上是手的东西,和素秋身上的伤痕出奇吻合。 这些细长东西扒着门缝试探进来,在木门上曼妙而危险的游走。 长乐朝素秋低声道:头发丝儿精啊? 素秋白了他一眼,没搭理。 门缝里伸进来的东西摸到了石敢当,像被灼伤一样缩回了手。 笑声转到了窗口,薄薄的窗户纸上映出了两个看着有点眼熟的身影。 长乐眯着眼睛,还在辨认,刘中却一副心提到嗓子眼的表情。 这反应提醒了长乐:这应该是刘前和于英的身影。 屋外的女声轻轻笑着,低声唤:刘广忠,刘广忠。你看,这是谁。 刘中的脸色瞬间吓得煞白。 看来,这个头发丝儿精是恐吓不成,改走心了。 刘中有些纠结,他不住的在原地躁动,长乐生怕他一个冲动就踢了石敢当冲出去,也被带着有些紧张。 一边的素秋冷笑了一声:他有那个胆?我才不信。 门外的声音失去了耐心:刘广忠,你出来。否则 刘中憋的脖子都粗了一圈,他朝门外喊:不出去。我不上当。 素秋对这回应嗤之以鼻。 窗户纸上的人影忽然消失了,只留下于英的影子。她的影子俯身,捡起了什么东西揣进兜里。 阴元宝都敢贪。你不出来,信不信她今天就烂心烂肺。[1] 她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百般劝说,却再也没像刚刚那样,贸然将手伸进来。 刘中看明白了:有石敢当,她进不来。 有这么个好东西撑腰,他的胆子反而大了起来:有胆你进来。 那声音发出一串尖笑:我只倒数三声。 三声很快就倒数完毕。刘中梗着脖子站着,不知和谁较劲。 这是你自己选的。 女声说着,倏忽就飘去了。紧接着,楼上开始传来轻微的骚动。 长乐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他一面心中祈祷千万别是那堆素秋尸山,一面心急火燎地默念着简明庶的名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盼什么没什么。打头滚下楼梯的东西,印证了长乐的想法。 是素秋的那颗头。 这颗头颅滚落到第一级楼梯上,扩散的瞳锁定了刘中,干瘪的双唇动了动,朝着刘中飞去。 18、神明的眷顾[加注释] 长乐刘中告别之后,素秋也转头走了,将刘前和于英转给了一位村民带路。 村寨坐落在山脚下。和寻常一头吊起的吊脚楼不同,这个村寨时兴的都是撮箕口,也就是双头都悬空的样式。 进村寨是一条石板路,两旁挂满了的蜜蜂形状的风筝,黑底绘着油彩。挂在道路两旁,就像列队欢迎的仪仗。 这是祈福的送祟筝。这一溜是做好的,只等打头的引筝来了。带路的老汉说。 于英有些好奇地摸了摸彩绘风筝。 风筝的皮看起来有些厚实,摸起来不像布帛,反而有些粗糙牛皮的触感,离得近了,还有一股焦糊的臭味。 她好奇问:大哥,你们这风筝,什么做的,摸起来怪手生的。 带路的老汉站住脚,他还衔着铜烟袋,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浓郁的青灰色烟气。浓烟散过后,老汉的眼神里闪着奇怪的光。 他硬挤出一个笑容:这是剥下来的皮。 真是剥下来的兽皮。 于英立即从黑风筝上收了手,脸上不太好看。 剥皮之前,我们将它捆起来,晒上一阵子,要是没太阳,就鼓风吹。皮干了些之后,从脑门钻个洞。 老汉拿着烟袋锅比划了一下于英的额头。 就在这里,把烧滚了的油浇进去,热油坠着干皮,一下就能和肉脱开。这样剥下来的才完整,也不容易破。 这个比喻让她全身都不舒服,好像自己的脑门皮真的被拉起来,钻了个洞一样。她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 喏,你看,那边两个丫头,正在剥皮呢。 道路末头,两位少女坐在树下,二人中间放了一只五花大绑的黑山羊。山羊脸上涂脂抹粉,头上还顶着一朵巨大的红花。 羊皮有些皱巴,看着像活了几百年的一样,干瘪又衰老。 左边的小姑娘麻利,她下手,弯刀尖扎进山羊额头,破开了一个小口。 她用刀尖挑着这个口子。另一个迅速滋了一勺烧滚了的油进去。 有些松弛干瘪的皮迅速从羊身上垮下,远看就像垂落的,皱皱巴巴的旧黑窗帘。 沸腾的油在皮下噼里啪啦地炸着,热闹的像除夕的鞭炮。一股焦糊的气味儿传来,熏得于英捂了鼻子。 趁着这个空档,一人按头,另一人弯刀一转,羊头顺顺当当就被解了下来。 等滚油炸响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小姑娘刀尖顺着羊后背一划拉,像脱一件衣服一样,把整块羊皮剥了下来。 这还不算完,她拿刀尖对准脊椎骨缝,熟练地剔出了几节骨头。另一个小姑娘接了脊椎骨,在一块磨刀石上开始霍霍打磨。 这是在做骨哨。老汉敲了敲手边的一个风筝,风筝喉部的地方放了一个类似于埙的东西:剥皮做筝,剔骨成哨。 拿刀的小姑娘开始抽筋。 这一幕看得于英有些发恶心,她不愿意再多看,催促道:大哥,我们走吧,不看了。 老汉点头同意,带着两个人往村寨深处走去。 冬日里黑得早,村寨里还没上灯,吊脚楼后栽着的竹子,夜风一吹,就像张牙舞爪的黑影。 石板路来到了一个岔口,左右看着像是两幢一模一样的吊脚楼,都是一共二层、飞檐穿斗。左侧那幢一层砌的严严实实,只留了一扇巴掌大的小缝,没亮灯,穿堂风吹得呜呜作响。 救命救命。一阵若有似无的女声从左边那幢吊脚楼传来。 另一幢吊脚楼出奇的寂静。 引路的老汉停了下来。 这两幢都没人,你们自己挑吧。他磕了磕烟袋,深吸一口,等着两个人做选择。 于英装作没听到求救声音,连一秒都没纠结,直接指了右边那幢:就这个吧。 确定么?老汉问。 哎,选定了。 老汉后退一步,让两个人通过:里面有饭有菜有热水,好好饱餐一顿,之后上路。 上路这个字眼,听得于英非常不舒服。她寄住在这里,也不好挑剔什么,忍了忍,绕过这个怪老头走了。 没走几步,她回头问:那,和我们一起来,回去拿东西的那两个年轻人咋办?他们知道我们在这边不? 老汉朝她怪笑了一下:主母亲自去请了。 你说的是素秋? 他们下午遇着的人,除了素秋也就是两个杀猪的小姑娘,怎么看也都是素秋更像主母一些。 老汉干笑一声:我早说过,这里没什么素秋。 又来了。 老头子怪里怪气,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于英懒得多和他辩驳,只说:过会他们来了,还麻烦大哥将他们带过来。 老汉没出声,只站着抽烟。于英有些厌恶地皱了眉头,拉着刘前往吊脚楼走去。 一楼是空的猪圈,他俩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不大,正门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红花,让于英联想起黑山羊头上那一朵。 她有些厌恶地拉下红花,推开了木门。 堂屋里,白纸人整整站了一屋子,齐刷刷地看向于英。 屋子正中央,摆着刚才看到的剥皮工具。 雪后初霁,一声悠扬清亮的哨子响起。 巨峰状的风筝穿林而出,直上夜空。 打头的风筝,底色是奇特的肤色,绘着五彩油绘。巨大风筝的上部,装着一只白色筝哨,形状就像一节镂空的脊椎骨。 尖锐的哨音是送祟筝的序幕曲,随着哨音响彻雪原林海,林中迅速飞起一排排彩蜂般的风筝。 人皮筝越飞越高,月色粉饰上一层苍凉色彩,离远了看,筝上纹案不像彩蜂油绘、倒像是于英的脸。 * 几声尖利的哨响划破了石室里的沉静空气。不知是距离远、还是深入地下的缘故,这声音若有似乎。 伍舒扬不被这噪音干扰。他迅速掐了简明庶的手腕,又确认了一次脉搏。 脉搏确确实实是没了,甚至连指尖开始发冷、泛着些灰白。 他瞥了一眼腕表。 时间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活着这个状态,对伍舒扬来说,已经是太久之前的记忆。他有些想不起来,死后过多久就要魂魄离体。是一分钟?还是四分钟? 简明庶一侧的袖口仍然整齐地叠着,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胳膊。有几丝黑云缭绕痕迹,攀着手腕下几厘米的位置,稍稍露出了头。 这印记。还有判灵笔。还有他不住收集的血魄。 简明庶究竟是谁? 伍舒扬像在长夜中摸索一个不存在的答案。 石壁上的烛火越燃越小,衰弱到绿豆那么大。室内的光线变得昏黑不明。 烛光像在催促他一般,一盏挨着一盏,依次熄了。 最后一盏烛光熄灭。黑暗,一瞬间吞没了整间屋子。 石室不再有一丝光亮,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对方的轮廓。 隔了点距离,他感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体温。鲜活的、有生命的人才有的体温。 伍舒扬凭着记忆中的方位,靠向简明庶。淡淡的茶香混矢车菊气味传来,让人莫名联想起黑夜里,独自绽放的昙花。 他伸出手,触到他光滑温热的脸颊。这是他许久不曾触碰过的温度。 伍舒扬避开过多接触,只用一个指节,轻轻托起简明庶的下巴。他盯着本该是简明庶脸庞的方向,好像能在化不开的黑暗中看清他一般。 这个人的身份在他心中还只是个疑影,但这个疑影他已经追寻了太久太久,久到再也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石室里漆黑又宁静。伍舒扬的声音低又清晰。 别睡了。 他极其克制地吻了简明庶的唇角,施舍给他一缕魂气,如轻风拂过,又如蜻蜓点水。 秒表咔嚓一声,走完了这一圈的最后一步。 伍舒扬,向来是恪守规矩的一个。 虽说伍舒扬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俱习,但最让他痴迷的,是数。 无论是各类算数、易数、盈不足术,到后来的天元术、四元数,还是近来发展起来的微分、积分、拓扑、统计任何的数术,玄妙变化之下,都有规律可循。[1] 甚至可以说,数,就是规则和规律的具象化。 就像他充满了克制、规矩和深思熟虑的人生。 他人生中的每一步,都像精确谋划过的登天梯。直到二十六岁,突生变故。 那夜的丝竹声声乱了他的心弦,觥筹交错之时,他独一人自门外走来,闯进了这个本不欢迎他的宴会。 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他独一人站在厅中,堂上芸芸宾客只以为这是一句什么笑谈,发出阵阵哄笑。 子珏将军,您一个人,唱什么大戏。 直到刀光剑影,暮鸦惊散,狂血迷乱。粘稠的血溅满了兰厅,枝灯被这番荒唐撞到在地上。 你你疯了!你你不是子珏? 张永清仰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得看着伍子珏红如玛瑙的眼。 这双眼睛和他记忆中不一样,这个嗜血魔头也和他印象中克制有礼的伍子珏不一样。 血屠过后,如大梦一场,只觉悲凉。 陪葬又如何,他再也追不回他的青阳。 伍舒扬安定地坐在黑暗中,整个石室像被沉墨倾覆,又暗又静。 石室内的空气依旧稀薄,虽然伍舒扬体会不出差异。简明庶那边还没有动静,他不打算再等,扬手用黑色斗篷拢住他,镇定地将他扶了起来。 简明庶看着修长挺拔,腿长手长,但没有想象中沉。 黑暗中,伍舒扬沿着墙壁,一道门一道门地摸过去,直到摸到简明庶死前指着的那一扇。 他伸手,轻轻推动了这扇厚重的石门。 门后,是一片黑色荒原。 一片片血肉模糊四肢扭曲的人,他们的脸皮像被胡乱扯下,肌腱凌乱地挂在脸上,整整齐齐地转头看了过来。 拥挤的血尸像血色潮水,迅速向伍舒扬围拢。 他不慌不忙,将黑色斗篷往下拉了拉,仔仔细细将简明庶遮好,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 失去简青阳之后,他已再无可失,也早已什么都不怕。 在他侧脸遮掩简明庶的时候,血尸奔涌,瞬间将二人淹没。 19、业火柔风 简明庶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迷茫的黑。 起初,他还以为这是往鬼门关的路,之后又反应过来不太对。如果是往生路的话,路旁应当点满白色往生烛才对。 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这才明白过来,这不是夜路黑暗,而是有什么东西罩在他的头上。罩着他的东西宽大,却飘轻,让人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似乎有人踩着规整的步子,轻轻扶着他前行。 断片的记忆逐渐恢复过来,他应当在一个茧世界中,和一个叫做伍舒扬的人一起被困在了石室里。这件罩着他的斗篷,也逐渐眼熟起来。 隐约间,斗篷的下摆被什么人轻轻挑起。 一个血尸横躺着挤了进来,紧接着,四周乱七八糟的血尸瞬间涌来。斗篷下只透出了一小片缝隙,满满当当的全是残肢断臂。 这数量实在太多,像是满载的卡车倒了个,乌泱泱的血尸倾泻而下。 要不要用万神印? 这似乎是唯一一个解决方法,可万神印确实不好控制,有时候没什么效果,有时候又能引起整个世界坍塌。 片片血腥潮水透过尸群漫溢过来,即将没到他的脚尖。一只血尸伸手,暴露着经脉的手指尖快要摸到他的鞋子。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4) 这状况,实在是容不得犹豫了。 简明庶的指尖刚探上万神印,忽然狂风大作,吹得斗篷蒙了他一脸。 透过缝隙,他只能见着身边人精巧的鞋尖,规整得像精心雕过一般。 每踏出一步,他的脚下就蔓延出片片业火。原野本无风,业火搅得四周风起云涌,狂风大作。 地面的绿色业火迅速蔓延,血尸触到鬼火,瞬间化作了灰尘。刚刚那个快要摸着鞋尖的血尸痛苦地扭曲起来,迅速拖着折断的双脚往一侧爬去。 血尸肆虐横流,身边之人不为所动。反倒是绿色业火掀起的风,吹得斗篷翻动,让他停了停步子,轻轻地帮简明庶拢了拢斗篷。 和他步步踏火的凌厉气势相比,这个细微的动作柔得不能再柔,就像第一缕春风,轻轻吹起了打了嫩芽的杨柳枝一般。 业火猎猎、却虚怀柔风。 踩着绿色火焰走了一阵,风声忽然止了。简明庶正在奇怪,却见自己被带着,踏上了木制的吊厢。 趁着业火熄灭,血尸迅速反扑,吊厢边缘立即爬上了十几个血尸。他的视野被黑色斗篷遮了大半,从漫天的痛苦嚎叫声来看,数量只比看到的多上更多。 伍舒扬轻轻退了一步,但并没有动作。 血尸越涌越多,吊厢上方传来了咔嚓一声,听着像不堪重负。 身旁之人原地立着,似乎是在思索。 简明庶隐约明白了过来他使的那种看起来很玄乎的鬼火,再怎么样也还是属火,如果在这里使用,八成会毁了这个木制吊厢。 看来,这是要英雄救美了。 真当我是死的么。 空中点点金色微尘凝聚成卷云绕日纹样,像一道屏障,荡开眼前无尽的血尸。 伍舒扬当即认了出来,这是役百鬼、御万灵、召群仙的万神印。千年前,本该同淮安王简青阳一道入殓的万神印。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身边这位医院院长,隔着衣服,悄悄地捏了捏自己的万鬼印。 遇见这位神差伊始时,那个小小的疑影,逐渐浮出水面。 他几乎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心脏乱得如玉盘散珠。伍舒扬心中欣慰又庆幸,多亏凭着直觉渡给他一丝魂气。 万幸。 血尸被无形屏障推开,像齐齐倒地的红高粱。木吊厢应声而动,开始嘎吱嘎吱上行。 简明庶轻轻揭开黑色斗篷,露出了俊俏亲和的脸。 他看了一眼伍舒扬,轻轻勾起一侧嘴角,笑道:咱们不用同归于尽了。 简明庶醒来的正是时机,恰巧解围。 这次万神印很给面子,力道控制的刚好,也没有毁天灭地,只是小小的地动山摇了几下。 在这个出场脚踏业火的人面前耍一把酷,刷刷存在感,有种拿到大男主剧本的爽感。他得意洋洋地瞟了伍舒扬一眼,想从里面看到些崇拜的小星星。 这一眼对视,倒是把他看蒙了。 伍舒扬的眼神极为复杂,冰冷的眸子里升腾起寒气,这目光和在石室里的淡漠不同,尖得像利刃,要把简明庶生生刺透一般,直看得他浑身不适。 刚刚二人同舟共济,攻克难关,本该是欢乐的high five时刻,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欢欣,视线倒像是带着及极为沉重的份量。 真让人搞不懂。难道是觉得自己救了他一次,有点伤自尊? 伍舒扬看起来怀着重重心事,也全无交谈意愿。简明庶挪开视线,将万神印装入衣兜,随意扯开话题,想缓缓气氛: 出的死门? 木吊厢拉着二人进入了黑暗的通道之中,他看不到伍舒扬的表情。 是。 死门就对了。那不是给活人走的。 那间石室密闭而阻塞,一场绿火燃烧了原本就没多少的氧气。窒息之感涌上来的时候,简明庶还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茧世界里。 死亡这个念头给了他灵感。他忽然意识到,出于惯性思维,他将出口和生门下意识挂钩起来。 石室里只有一堆吃人的血婴和死人,又气流密闭,原本就不是为了活人出入而建。 看朱大姐和白面大姐啃得烂碎的样子,这是主神的刑场。 奇门遁甲五凶三吉,死门这种大凶门,对许下遗愿、成为主神的死人来说,才是出入正途。 随着木吊厢的上升,外界的光线一缕一缕漏了进来。 嘎吱。 木勾发出一声几欲断裂的声响,整个木吊厢到了头。 这是一间石头砌的牢房,只有一张破烂的木架床,床头还留着断裂的铁锁。没有窗,只有五六条木板,胡乱拼成木门。 有了光源之后,简明庶确认的第一件事就是左掌心 二道血痕。 是谁?谁又被主神杀了? 他心中一沉。第一反应是被关在堡垒祭坛里的刘若男,简明庶被关进石室之后,不知道那群女鬼会不会回头再去找她。 简明庶迈开步子出了木吊厢,走到木门之前。木门破旧,他稍微使力,一拳将木门中心出了缝隙。他顺着缝隙摸到门锁,这是老式的木栓门,轻松一拉,木门应声而开。 木门极其矮小,个头不低的简明庶,弯腰才能钻出来。 太阳上三竿。凌厉的阳光刺痛了眼睛,简明庶被照的眼睛酸疼,适应了一会儿,才开始打量四周。 看起来,他们正处在山脚下的村寨里。 四周林立的都是木制吊脚楼,他们刚钻出来的地牢,正是其中一幢吊脚楼的一层。 远处的树林上空,飘着一排彩绘风筝。简明庶一眼认出了打头的第一个 糟了,是人皮筝。他锁了眉头,叹气道,这回关进石室,还关出大事了。 他想起了石室中,于英抽得的七八,按梅花易数,恰好是山地剥卦。 上艮下坤,五个阴爻下独独一个阳爻,有山石风化、剥蚀崩塌的意思。如果比拟一番,山石植被,相当于人类的皮肤。 他没再往下想。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简明庶想起身上还披着黑斗篷,随手拉了抽带,拉下斗篷,打算递给身后的来人。 那什么,我还有要事,咱俩就在此分别吧。 他刚说完,这才发现身后跟着的人,根本不是伍舒扬。 20、鸣六律 来人是个老汉,黒褂夹袄,铜杆烟袋。应该是立龙门之时坐在树干上的人。 小伙子,你找人吧。老汉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问。 立龙门之时,他就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老汉存了几分疑心,现在空无一人的村寨中,又是他,恰巧出现。 简明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假装友好地笑了一下:是,您之前见过的,我的同伴。 他们都在村子里呢。 老汉的脸色一闪而过诡异的神色,他歪嘴叼着烟袋,吐出一口烟圈,这味道呛得简明庶蹙了眉头。 老汉的眼里闪着古怪的光,怪笑了一下: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们。 他将烟袋背过身去,走了两步,没听着响动,这才回头。 简明庶插着兜站在原地,戏谑地盯着老汉。他低头,泛起一个极浅的笑容。 老伯,您就别哄我了。简明庶似笑非笑,眼神却克制而寒冷:看您年纪大,我也是个尊老爱幼的人,就不同您动武了。还劝您打消心思。 老汉的脸扭曲起来,他的嘴巴忽然越裂越开,露出数排黑森森的獠牙。他像饿狼一般朝着简明庶扑来,动作却凝在了半空中。 一枚绿火箭,穿心而过。 简明庶愣了愣,越过老汉的肩头,他在木门后的阴影中,隐约见着了伍舒扬寒霜般的眸子。 那个,舒扬小朋友。简明庶有些头疼,你可能不太清楚,这个老头子是NPC,即使他再恐怖,我们一般,是不杀NPC的 伍舒扬: 简明庶摸出照邪镜,看着镜子里,老汉的元神光芒开始逐渐变得黯淡。他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出了这个意外,不知道阎王殿那群老头子又要唠叨上多久。 将照邪镜装回去的时候,镜子里不慎映出了自己的心口。他流光溢彩的元神之中,多了一缕暗紫色的缭绕气息。 不能够啊。 在石室里,简明庶才抽出照邪镜仔细看过。当时,他的元神还是流光溢彩之色,怎么相隔不到一会儿时间,蓦然多了一道奇怪的气息。 斗篷。 伍舒扬躲在吊脚楼二层落下的阴影里,离他两三步的距离。这动作,像是晒晒太阳会死一样。 接着! 简明庶将斗篷轻轻一扬,沉墨般的斗篷在空中掠过一个抛物弧度,被伍舒扬稳稳抓住。他流畅地披上斗篷,这才走出阴影,出现在阳光下。 和第一次见到这件斗篷时一样,明明无风,斗篷却像水中洇开的墨汁一般,隐约散着黑色鬼雾。 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伍舒扬的脸。经过绿火箭穿心的老汉之时,他停滞片刻,轻轻侧头看了老汉一眼。 绿火箭随之消失,老汉忽然打了一个激灵。 伍舒扬轻轻凑近了他:村寨里一个人也没有,你谁也没有遇到。你站了半天,憋了一肚子火,无论派你来的人再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听了。 老汉眼神中的光芒暗了下去,他僵硬的转身,向着村子另一端走去了。 真是赵○山卖拐都没这么顺溜,史诗级大忽悠! 简明庶看得一脸好奇:催眠术? 伍舒扬缓缓抬起眼帘,和他长久对视了一眼。他灰寒的眸子转成了红色,猩红眸色只亮了一瞬间,就消逝了。 他的眸子又恢复了冰雪般的沉静。 啧。这人真是,明明动不动放大火烧山、顺嘴瞎忽悠,还一脸我人间正道的大义凛然,这脸皮厚度,佩服佩服。 他没事了。稍微伤了元神,养一阵子就好。伍舒扬绕开了催眠术的问题。 在简明庶的眸中,他读到了好奇。伍舒扬满意地勾起一个极浅弧度的笑容:带路吧。 村子不大,没几步走到村门口。两个巨大的桐人俑立在村寨木制牌坊两侧。 桐人俑之间,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素秋?越走越近,简明庶认出了来人。 素秋朝他莞尔一笑:都在等你呢。神树祭祀。 其余的人呢?简明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脸上虽如沐春风,眼神倒是冷静的可怕。 素秋眨了眨眼睛,柔和地说: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已经完成了送祟筝。现在,所有人都在祭坛,燃祭锅,就等着你完成最后一项。 简明庶顺从地点了点头:哦。那走吧。 素秋背过身子,引着简明庶朝树林走去。 村门口,桐人俑艰难地转了转硕大的头部,雕刻出来的无神眼珠锁定了简明庶。 初雪刚过,树林里的路不算太好走,冬日里天凉,蓬松的雪都结成了冰碴子,一踩咯吱咯吱响。 地面上有些被人踩出来的冰愣子,简明庶喜欢这种脚感,正逮着一个又一个的冰棱子踩着玩儿。 雪地路滑,他一个踉跄,险些滑倒。 伍舒扬信手扶住了他,趁着这个小小的空隙,伍舒扬低声提醒:她 简明庶立刻捏住他的小臂,阻止了他的话头。 他抽了伍舒扬的手,随手在手心留下两个字。 放心。 雪后的阳光清透,穿过树林间隙,落在伍舒扬的掌心,照的他手心发白,甚至隐约有些透明。 伍舒扬不动声色,收回手掌,将黑色斗篷拉紧了些。 林中弥漫着一股炖肉香味。距离祭坛越近,这股喷香气息越来越浓厚。 顺着香味,一行三人很快到达神树祭坛。 难怪村寨里四下无人,村民们围坐在祭坛一周,个个端着碗,吃的喜笑颜开。甚至素秋带着两个人来了,这群村民也毫无反应,该吃吃该喝喝。 人群中,简明庶一眼就认出了一脸迷蒙的刘若男和一脸担忧的长乐。 他四周看了一圈,白无常打着伞,高高地坐在树梢上,倒是没见着刘中的影子。 正中央原本是篝火的地方,现在架着一口巨大的鼎,里面咕咕嘟嘟煮着肉丸样的东西。 我没骗你吧。他们都在。素秋停住脚步,她指了指鼎中的东西,简院长,你要不要来一碗? 简明庶看了一眼上下翻滚的肉丸子,悄悄看了眼手心。 只剩下一道血痕。 按梅花易数,各人的卦象中,刘前抽得六三,是水火既济之卦,上坎下离,有祭锅煮沸的意思;刘中抽了六六,坎为水,若要往祭锅上靠,也不是不可以。 但无论这锅子里的是谁,简明庶都不想碰。 他抬手拒绝:不必。还要做什么,尽快吧。 21、倒影旋律 素秋点了点头,忽然问道:简院长,您懂乐理么? 简明庶低笑一声,随口说:五音不全,不堪入耳。更何谈什么乐理了,怕是他认得我,我都不认得他。 这段自嘲逗的素秋两眼含笑,她柔和说:那这一关可能稍微难一些。 简院长当时抽到的,应当是鸣六律吧。这项不难,您只需要按照示范,将曲子复奏一遍就好。 素秋抬手指了指空地上的十二面鼓:这些鼓,每个都是一个音高,会有人给你示范演奏一遍 明叔叔你别听她长乐这句还没说完,几个村民上来,将他按了个严严实实。其中一个村民不知哪里摸出个黑色布条,沉着脸封了他的口。 简明庶立即皱了眉头:客气点。 素秋抬头示意,几个村民这才勉强给长乐松了封口。她随意拍了身边一个女孩的肩。那女孩回头看了素秋一眼,点头会意。她性子活泼,小跳步走到鼓面前,拍起了一串不太好听的曲子。 这串鼓声听起来像胡乱砸下的石头,可以说毫无韵律可言。 作为骨灰级音乐爱好者,简明庶皱着眉头忍完这段噪音。 简院长,您记住了么? 简明庶还沉溺在那一片不堪入耳的鼓声中,他眉头深锁,下意识地抚着下巴,过了一阵儿才缓缓地说:实不相瞒,我没记住。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5) 能不能再来一遍? 他听到伍舒扬在身后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心中不禁暗笑。看来这人也受不了一通乱砸风格的魔音贯耳。 素秋倒是爽利大方,使了个眼色,鼓前的女孩就又重头开始拍鼓。 这遍记得了么? 简明庶抱着双臂,似乎还在回味那段不协和音。冬日的阳光照在他曼妙柔和的发丝上,像一首柔和的弦乐曲。 还差点火候。过了许久,他这么说。 鼓边的小姑娘巴巴儿地看着这边,等着指示是不是还需要再示例一遍。 适可而止。伍舒扬低声说。这首曲子难听至极,他可没有耐心再听一次。 那行吧,这样上场也行。简明庶瞬间改了主意。 素秋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又记得了?这个可不能奏错。 七七八八。 他活动着手腕,向着鼓走去。余光中,他扫到了长乐,他的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奋力表达着自己的反对。 大约是不让击鼓之类的吧。简明庶想着,脚步并未停下。 晨光伴着东风,掀起他的下摆,露出修长的双腿,将他的身姿勾勒得凛冽又动人。 做示范的小姑娘让开位置,简明庶回身,立在鼓前。 他远远地看了素秋一眼,她像是极为满意,脸上挂着夙愿以偿的神情。 当简明庶拍下第一面鼓的时候,素秋的笑容忽然凝固在了脸上。 看来,他猜对了。 简明庶生怕中断,一鼓作气,流畅地将整首曲子拍完,这首曲子规整,和小女孩演示的曲子全然不同。 如果聆听的人稍微懂点乐理的话,可能会听出来,这首曲子是示范曲的倒影旋律。 也就是将原曲每个音高上下翻转,形成的新谱子。如果二首曲子绘制在一个五线谱上,音符会呈现出整齐对仗的形式。 小时候练琴,枯燥的时候,简明庶最喜欢这么翻转谱面,瞎闹着玩。 奥马奥马娘娘要下凡了! 曲毕,村民中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刚才还和乐喝汤的人登时混乱起来,跑的跑,走的走,场上的人作鸟兽散。 刚才乌泱泱的人,没多会儿就跑得只剩下刘若男。她一脸魂游天外的神情,坐在原地。 素秋气急败坏,她和善的脸庞扭曲起来,右手忽然无限伸长,整个手臂手指就像拉开的丝,直接朝简明庶刺去。 长乐不假思索,立即冲了上来:闪开,你这个头发丝儿精! 电光火石之间,简明庶闪身躲开了她尖刺般伸长的手,将长乐护在身后。 他一手反拿桃木刀,冷笑一声,盯着素秋:你以为我那么好忽悠呢。冒牌儿货。 对对,她是冒牌的!长乐躲在简明庶身后,立即开始告状:昨天晚上她还派了好多素秋尸体来打我们,明叔叔,揍她! 二人提防着眼前的假素秋,简明庶压低声音问长乐:刘中他们呢。 于英和刘前住村寨去了,素秋尸体一来,刘中拿上石敢当就跑了。之后我就被抓来,在这里见着了刘若男,再之后,你就来了。 凶多吉少。 那你还听她的,让你敲鼓就敲鼓。 正在他们快速对话的时候,素秋像被火燎了一下一般,迅速逃离伍舒扬。 她不像是走,身子的下半部分变成了黑黢黢的影子,贴在地面上游移。 你放心。简明庶简短说。我是为了验证一件事情。 长乐趴在简明庶肩头,皱眉看了他一眼,好像在埋怨,这个消失了半天一夜的人,有什么资格让他人放心。 什么事情?长乐皱眉问。 简明庶快速瞥了他一眼:读题不仔细,胡乱答一气。我问你,这个茧世界的名字,叫什么? 长乐一头雾水:茧世界还特么有名字? 简明庶勾唇笑了:双生。 我本来没想通。后来,在见到她的一刹那,我明白了。你再仔细看看。这个假素秋,和我们见到的那个,有什么区别。 假素秋躲在神树后面,只探出头打量四周。 刘海,刘海是反向的。 对。我们见到的素秋左眼大右眼小,和她相反。甚至这棵神树,在石头堡垒里有一棵类似的,但是枝冠互为镜像。 长乐吃惊地看了简明庶一眼。 原本,这些细节都只是猜想。这位假素秋自作聪明,偏要来村口接简明庶。见到她一刹那,他立即明白了两棵神树、两个祭坛的含义从一开始,这个世界就是有两个主神,而且还是两个相互之间不怎么对付的主神。 刚才的旋律,第一遍听我就发现不对。太难听了。第二遍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人可以互为镜像,那么音阶呢?所以,我刚拍的,是她示范那段的倒影旋律,和原来的谱子,恰成镜像。在拍第一下的时候,她大惊失色,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他想起,在开始之前,素秋刻意问他明不明白乐理,这小丫头的心思,可以说是大大的坏透了。 简明庶的目光落在奥马神树上:现在,我还没解开的,就剩下最开始的奥马传说。 现在是你们说悄悄话的时候么。假素秋的声音在空中飘来,忽远忽近。 姐姐你别得意。我们已经知道你就是主神,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的小命吧。 扒着简明庶肩头,长乐立即狐假虎威,嗖嗖送了一大堆符咒,可惜他准头不太行,没一个击中假素秋。 假素秋一阵狂笑。 五个人,我完成四个。祭礼用品大半都被换成强化我的,只有一个鸣六律给了姐姐,怎么想,都是我这边胜算比较大。你们,还是操心自己的命比较好。我听说,一旦我成功,你们都得陪葬。 她没得意上许久,这段话不知惹到了伍舒扬哪里,假素秋躲着的神树腾的一声着起了绿火,逼得她接连后退。 不仅如此,这把火,还从树上逼下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刘中从树上滚了下来,石敢当摔在一边。 刘中!缩头乌龟都躲海里,你上树干嘛?长乐眼尖,立即认出了他。 刘中没理长乐。昨夜素秋尸体暴动,他一咕噜爬起来,揣上石敢当就冲出了门。木屋去不得、村寨不敢去,思来想去,这棵树受人朝拜,说不定还能护自己一命,这才在树上凑合了一夜。 刘中一眼看到了简明庶,立即一个骨碌爬起来,站都没站稳,连滚带爬就往简明庶这边跑。 长乐毫不客气地翻了他一眼。 她说的,是真的么。伍舒扬低声问。 混乱掩盖了他走近的脚步,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简明庶身边,整个人依旧掩在巨大斗篷之中。 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一瞬间,简明庶甚至还有些不适应。 自从荒原血尸那里,他及时救了伍舒扬之后,这个人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如果说此前是漠然如冬日寒风的话,现在的语气简直是三月春风。 只是他摸不清楚,这点细微的差异,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长乐惊异地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裹着黑斗篷的人,问道:你又是谁?这又是啥装扮? 简明庶侧头瞥了长乐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多舌。 长乐识趣地抿紧了嘴巴,简明庶才开口解释:是真的。我们后面这个人,现在捆着所有人的命。 他指的是刘中。 于英刘前凶多吉少,朱大姐和白面大姐的死状他已亲眼见到。这四人,恰巧对应了消失的四道血痕。 最后剩下的那道,不是刘中就是刘若男。假素秋如果想要杀掉刘若男,在昨天抓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完全不必捱到这个时候。 答案很明显,主神的最后一个目标,是刘中。 22、闯关失败 伍舒扬脸上神色看起来毫无波澜,假素秋附近的几棵树,却接连燃起了莫名绿火。她被逼得无路可逃,朝地面一钻,变成了地上的一团影子。 她像地上的一块墨水污渍,躲着燃着的绿火,四处游移。 卧槽,头发丝儿精花样真多!长乐一阵恶寒。 小心!简明庶提醒道。 咔嚓。 场地正中央的棺椁状神树,终于裂开,树干像扇木门,自行打开。 一直一脸迷蒙痴呆坐在地上的刘若男喃喃地说:这是奥马娘娘,奥马娘娘下凡来了。 棺材状的神树里,站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看起来还是大学生模样,身上穿着天蓝色的连衣裙。 她脖颈处有缝合痕迹,身上的皮肤又像在水里泡了很久,鼓鼓胀胀。 除此之外,她看起来秀丽文静,像朵干净的百合。 地上的那团影子立即改变方向,朝着神树冲去,半路上,却被人截住了去路。 真正的素秋拦在棺椁前,她还是短短黑裙的样子,一脸大义凛然:归梦,你不要玷污了她。 素秋盯着地上那团黑乎乎的影子,眼神里的光像尖刀,恨不得立刻把影子从地上剜出来。 又一个?!批发么?长乐不由得惊讶道。 昨夜,刘中抢走石敢当之后,他亲眼见着素秋被砍成肉酱。长乐还以为,这次她是真的死透,还很是低沉了一阵。 简明庶也轻轻拧起了眉头,不该是两个主神?怎么又来一个? 啊!!!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简明庶迅速回头。 刘中被一道巨大的黑色长锥穿心,双脚离地。 是假素秋! 她趁着所有人的注意都在新来的素秋身上,分出一丝黑色流影,顺着地面来到了刘中旁边,直接具象化成巨大的黑色长锥,将他彻底穿透。 刘中的胸口喷涌出巨大的血柱,劈头盖脸浇了长乐一头。 明叔叔这是不是最后一道血痕。长乐被这幅情形吓到,轻轻扯了简明庶的袖子,断断续续地低声问道。 刘中眼神里的光亮瞬间黯淡下去,他的瞳孔越散越大,最终彻底失去了焦距。 简明庶迅速翻看手心最后一道黑红色血痕迅速愈合,消失在手掌中。他的掌心平滑的,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假素秋开始狂笑起来。她化出人形,手上拿着长长的尖锥,肆无忌惮地屠戮着刘中的脑袋。 刘中被扎得眼珠崩裂,满脸都是大小不一的孔隙,像个被挖完了莲子的莲蓬。 他输了么? 简明庶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心的伤痕,两百年来,他历经数万个茧世界,有的是主神夙愿以偿罢手,但大多数都是他带着挑战者一道闯关成功。 难道,他真的像自己抽得的明夷卦一般,日暮西山、将行就木? 伴着假素秋的狂笑,整个世界开始地动山摇,顶上的天空迅速向下坍缩。 白无常急忙飘到简明庶身边:明叔叔!茧世界开始坍缩了!是主神赢了么?素秋赢了么? 是。 简明庶皱着眉头,他迅速摸出万神印,塞入长乐手中:拿着。 他迅速转头,对白无常交待:老七,带长乐出去。 那你呢?长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是谁。简明庶笑着看了他一眼,朝他眨了眨左眼。 长乐还有些犹疑不舍,他分不清简明庶是为了定他的心还是真的别有他法。 老七! 白无常神色复杂地看了简明庶一眼。长乐从白无常的反应中明白过来:简明庶撒谎了。他根本没有方法,也逃不脱。 不,我不走。 长乐喊着,刚要往简明庶那边扑,白无常揪着他的后衣领,原地一转,消失在茧世界当中。 远处的晴空开始模糊,迅速扭曲缩小。狂风大作,四周的树木被弯成团状。 简明庶最后看了一圈这个茧世界。 他算是个豁达通透的人。作为一个个茧世界的参与者,危险和死亡也一直伴他左右。死亡,也就是今天到来和明天到来的区别而已。 若是以前,他孑然一人,空空来空空去也就罢了,但现在 他隐隐地想起了平都医院那帮小毛头。这群小屁孩,逃脱悲惨命运,快活日子还没过几天,没想到,这点欢愉就这么戛然而止。 简明庶的身体被强烈的蛮力挤压,像是被高山压顶、巨浪吞没。 他,在随着这个茧世界一道坍缩。 假素秋的狂笑一直没停,在整个世界之中不住回荡。 拿着。 真素秋朝他抛出了什么东西,这个世界的空间已不再是规则三维,简明庶看着自己的胳膊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信件抛来的轨迹也扭曲弯折,像在一个不规则的曲面上游走。 简明庶集中精神,奋力够了几次,终于捏到了素秋跑过来的信件。 死也做个明白鬼。 他刚刚展开信件,想从中找出自己挫败的原因,假素秋的狂笑忽然停止了。 一道树枝贯穿了扭曲狂笑的假素秋,真素秋站在她的背后,推着这道凶器树枝的末端。 她侧头看了简明庶一眼,居然泛出些许欣慰的笑容。这个笑像最后一抹夕阳余晖,瞬间消逝。 素秋咬着牙,一语未发,自己也扑上了这条树枝。 她不是茧世界主神么? 明明她俩已经赢了这次茧世界,为何她要杀了假素秋后自杀? 难道是为了救其余的人? 简明庶还没来得细想,巨大的黑色斗篷再度将其笼罩。 伍舒扬? 伍舒扬冷白的脸在极近的地方,他居高临下地盯着简明庶,一语未发。 他冰凉的手指探上了简明庶的左后颈,像是在绘制什么纹样。在他绘制纹样的地方,冷利的刺痛感传来,仿佛要贯穿他的肩胛。 痛感让简明庶下意识摸向后颈,他刚抬起左手,手腕却被伍舒扬抓住,力道完全不容置疑。 你?!简明庶咬牙瞪了他一眼,二人目光对撞。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6) 伍舒扬的眼神冰冷而复杂,那不是惯有的持静稳重眼神。他盯住简明庶,眼神中是快要漫溢而出的侵略感,手中的力道更是一丁点都没松。 短暂的相处中,他还以为伍舒扬是水中凉月般,无欲无求的君子。他还怀疑过,伍舒扬是不是穿越而来的高仿真机器人。 经过石室相处、又一起淌过血尸群,即使二人谈不上合拍,刚刚同舟共济的经历,他还以为伍舒扬勉强能称的上半个朋友,一直也没提防他。 难道,是他错看了伍舒扬? 他没来得及抽丝剥茧地分析,耳边轻轻的飘来了一句睡吧。 弹指一挥间,他失去了意识,扑入沉静如潮的乌木香气中。 简明庶瞬间昏了过去,向前沉沉倒入伍舒扬怀中。他的侧脸轻轻枕在伍舒扬肩头,四周是天旋地转的狂风。 伍舒扬顺势兜住了他的后脑,盯着怀抱中被自己心控的人。 顺着敞开的后领口,他隐约看到了简明庶白皙的背,如碎玉一般,遍布着黑色的业诅痕。 * 阴历七月十四十一点二十三分。 酆都市。 酆都市的居民多半进入了梦乡。 住在这么个怪异传说频出的地方,他们已经习惯了遵守一些令人费解却代代流传的规矩,比如,阴历七月十四的晚上,应当早早上床休息,否则会撞到阴兵过境。 年轻人早已不相信这些传闻,可谁又说得准,世上一定没有阴兵过境、一定没有鬼呢? 罗酆山脚下,平都医院。 医院大厅晦暗不明,安全出口的绿光给空旷的大厅笼上了一层冷色。 一个模糊的黑影逐渐在大厅正中央成形,像是有人用巨大的毛笔,滴下了一滴圆润的墨,缓缓洇开在空气当中。 黑影渐渐成形,是一个身姿挺拔的人,周身裹着宽大的黑色斗篷。 隔着医院的玻璃大门,无月无星的天空平整的映入眼帘。 如果是普通人,在这个视角,只会看见一座阴森的大山,恰巧拦住平都医院的门脸,类似于风水格局中的压顶煞。 但在伍舒扬的眼中,景色完全不同。 这座大山,只是哄骗寻常人的障眼法。伍舒扬的眼中,对面是阵阵层云,围绕着一座数百层的黑色大厦。大厦高不见顶,直冲向天际。 大厦为中心,四周坐落了二十四座类似的黑色高楼,以铁索和中心大厦相连。 这便是酆都狱,以及拱卫的二十四狱。 平都医院门口的柏油路,也和一条挂满招魂幡的往生路,虚虚地重叠在一起。 这条路两侧点满白色往生烛,直通向鬼门关。 分针不紧不慢,并到了6上面,大厅里的时钟哐地敲响了。 十一点半。传说中,开始阴兵过境的时间。 温度瞬间降低了几度,医院的玻璃门开始爬上霜花。 一群群身披铠甲的兵士,整齐列队,从鬼门关出发,沿着往生烛道路,有序前进。 所有的士兵统一戴着厚重的青铜铁面。他们步伐整齐,行进在寒凉的空气中,活像是复苏过来的秦兵马俑。 子珏? 一团马形状的暗影停在医院门口,暗影马上的人俯下身子,像是仔细观察着大厅中站着的伍舒扬。 他穿着和伍舒扬一致的黑色斗篷,生得灵俊动人。明明眼梢眉角都是利落的线条,眼尾却有些撩拨般挑起。他让人想起黑色蔷薇,危险和明艳并存。 你让我好找。 常歌认出了伍舒扬,长睫之间都是盈盈笑意,翻身下马。 正在此时,伍舒扬的背后传来了一声警惕的谁?。 23、阴兵过境 常歌停住脚步,他警惕地打量着伍舒扬背后站着的小姑娘,没再前行。 医院门外,浩浩荡荡的鬼面大军脚步骤停,全部转头,盯住了大厅中的这个小姑娘。 有个人。 有活人。 是活人 一股巨大的煞气爆开,阴兵伴着寒冷鬼气朝着平都医院扑来,几乎是一瞬间,玻璃门上密密麻麻堆满了面容扭曲的恶鬼。 * 宝蒙端着炖好的肉桂红酒舒芙蕾已经出去几分钟了,大厅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英珠心中觉得奇怪,从身上解下围裙,规规矩矩地挂在门后,顺着走廊往大门走。 还没走几步,她就见着宝蒙端着舒芙蕾,像被闪电劈中一般,一脸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伸手在宝蒙眼前晃了晃,见她毫无动静,又抓着肩膀将她摇了摇。 喂,宝蒙,你楞什么。看到明叔叔了么? 宝蒙忽然深吸一口气,像是忽然被人从溺水中拉出来一样。 她疑惑地往四周看了看:我怎么会在这里? 英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要给明叔叔送舒芙蕾么? 啊!舒芙蕾!啊!小黑!对了对了。 宝蒙恍然大悟,想起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喵。 一只全黑的小猫跳上了宝蒙的后颈,踩在她的右肩上,优雅地把握着平衡。 宝蒙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小黑,你放心哈,妈妈一定帮你在医院搞到户口。 她下了决心,就这么端着舒芙蕾,往手术室方向走去。 顺着走廊,末端的手术室上方,原本亮着抢救中的巨大红灯,已经熄灭。 英珠看着她的背影,内心的狐疑越来越重。 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一眼瞥到了大厅顶上的监视器。 对了!大厅有监控! 英珠没跟上宝蒙的步子,往一边的值班室走去。这一转身,将她的心揪得一沉。 医院玻璃大门上,密集地排满了青白色的鬼手印。 层云荡开,透过阴森恐怖的玻璃门,照亮了大厅中一隅。一朵淡紫色的百子莲,静静地立在地上,层叠的花瓣上落满清冷的月光。无风,百子莲却在轻微摇动。 * 与此同时,手术室内天旋地转,边陲巫镇的场景迅速收拢,化作一个球形,沉入手术台上的人的胸口。 手术台上躺着的,是一个白净小姑娘,她安静的像百合花一样,就连脖颈上断裂的血痕,都带着绝望的美感。 顶上强烈的手术吊灯,像一朵倒吊的莲花。 嘀 延长的报警声刺破了安静的手术室。 监视器上的心跳和呼吸拉出了两条长长的平行线。 随着一声细微的爆裂声,白无常揪着长乐的后颈出现在手术室里。 长乐十分激动,手舞足蹈地做着要抓人的动作,两个人在手术室里滴溜溜打了几个转,这才晕倒在地面上。 干什么啊,火急火燎的。宝蒙刚推开手术室门,迎面就看到滚在地上的长乐。 她对长乐,向来是不太对付,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一点就炸。加上宝蒙暴力无比,动不动就板凳桌子伺候,打得长乐抱着头满医院跑。 长乐一见来人是暴力女宝蒙,不由得缩了一下。 宝蒙懒得理他,连白眼都不想给,直接问:我问你,明叔叔呢? 长乐紧紧抿着嘴巴,没说话。 宝蒙走到他身边,毫不客气地轻轻踢了他一下:问你话哪! 长乐撇了撇嘴:明叔叔输了。主神赢了。他回不来了。 怎么可能!我告诉你,今天你别糊弄我,小心我不小心拧折你的头。 白无常从眩晕中醒过来,他跪在地上,捂着心口,艰难地说:是真的。他没骗你。所有的挑战者,估计都挂了包括明叔叔。 白无常刚想给宝蒙看自己的引路手表,抬头却正好看到宝蒙肩上的黑猫,吓了一大跳,慌忙向后退了几步。 这这这白无常躲在监视器旁边,颤抖的手指点着宝蒙肩头的黑猫。 你不至于吧?猫都怕?宝蒙颇有些无语。这届男生怎么都这么娇滴滴。 这这这这特么不是猫!啊!!!白无常紧紧盯着黑猫,瑟缩道墙边,转身就穿墙跑了。 有病病。宝蒙摸了摸小黑猫的小脑袋,无语道。 她歪着头,盯住地上的长乐:快说,明叔叔到底在哪儿?我找他有要紧事儿。 长乐坐在地上,一脸沮丧:我真没骗你。骗你我是小狗,骗你我包了你所有的轮值任务,骗你我吃不饱穿不暖,天天给你做牛做马。 宝蒙的目光像台复印机,将他从头到脚扫描了好几遍。 他看起来挺认真,发起誓来,也毫无破绽。 干嘛呢。真把你们惯得要上天啊。 简明庶不徐不疾的声音从宝蒙身后传来,他随手推门,从手术室外走进来,偏着头看着两个剑拔弩张的小朋友。 明叔叔?宝蒙颇有些奇怪。刚才她进来的时候,走廊上分明一个人也没有。 给我的? 他一眼瞧见了宝蒙手里端着的东西,毫不客气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英珠做的吧,快青出于蓝了。 浓烈的红酒对撞柔美的蛋糕,甜中带醇,佐之肉桂的馥郁香气,这是简明庶按自己的喜好捣鼓出来的肉桂红酒舒芙蕾。 这道甜品,宝蒙极其爱吃,恨不得把碗都舔个底掉。她姐姐英珠见着宝蒙喜欢,悄悄找简明庶记了做法,时不时就给她做了解解馋。 简明庶这一身好厨艺,不仅中餐西餐样样在行,时不时还能倒腾些浆果乳酪松饼、车打芝士培根焗土豆这种新鲜菜式,却只能用来抓抓平都医院这帮小毛头的胃。 明叔叔!长乐见着简明庶,像只乖巧打滚的小奶狗:你你怎么回来了! 简明庶有些哭笑不得:你个小毛头,还盼着我回不来么。 不是的,我只是好奇 明天说。今天太累了。 他打了个哈欠,原地雅致地一转,往门口走去。 宝蒙见他要走,端着借花献佛的舒芙蕾,急忙几步跟了上去:明叔叔,我们养猫,养猫好不好,这只猫,它叫小黑,可乖了,自己跑来的。 怪不得你无事献殷勤。简明庶说,我吃了你的舒芙蕾,那自然是 宝蒙跟在他身后,满眼期待。 不行。简明庶头也没回。 他大阔步走到走廊尽头,捣鼓起走廊上的自动贩卖机,熟练地投币、按按钮,不一会儿,从里面捞出一瓶啤酒。 刚刚捞出来的冰啤酒,被他随手朝空中一抛,又稳稳接住。简明庶吝啬地只用了三个指头,随意拎起啤酒,往楼梯走去。 明叔叔,求你了明叔叔,我们养猫吧!我发誓,就这一只!真的! 宝蒙依旧跟在他身后,不依不饶,她还存着点儿小心思,兴许把这位没什么耐心的简院长缠烦了,就大手一挥答应了他。她肩上的小黑也附和般地喵喵叫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简明庶止住了步子,回头疑惑地扫视了宝蒙一眼。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是猫?简明庶问。 他声音带着点鼻音,显得格外好听,可惜语气是半分都不容置疑。 我哪只眼睛都看到他是猫! 眼睛不好使,我可以给你换一个。 简明庶头也没回,敷衍地朝她摆了摆手,大踏步上了楼梯。 明叔叔!! 听不见。 简明庶懒懒的声音从安全通道传来,只留下宝蒙站在原地,颇为失落地咬着牙。 安全通道里晦暗,幸而还有月色,给楼梯镀上一层霜寒色彩。简明庶随意拎着冰啤酒,心中还琢磨着双生茧世界的蹊跷。 他打算,明天见一次遗愿成神系统的创始神,鲲鹏。 顺便,按照惯例,将收集到的血魄交给他。 咚一声。 听装啤酒重重地砸在地上,泡沫沿着裂开的口喷涌出来,咕咕嘟嘟流了满地。 简明庶站立不稳,手里的啤酒洒了满地。他反应倒是及时,瞬间扶住身侧墙壁,这才勉强站住。 数道如荆棘缠身的痛感传来,他停了停,用右手摸了摸右肩。 黑暗中,业诅痕隔着衣料莹莹地发着红光。 这些红色的线条镌刻在他的右侧背部,离远了看,像是一头海中巨兽的模样。 24、弦的回响[加注释] 次日下午。 酆都大学里的某间教室。 简明庶坐在最后一排,手上不住叠着素秋留给他的信件,百无聊赖地看着讲台上的鲲鹏。 或者,在大学校园里,应当改称他为郁教授。 这位郁教授看起来儒雅斯文,戴着银丝圆眼镜,收放自如地在讲台上走来走去,侃侃而谈。 这堂课是多数人头疼、唯恐避之不及的《大学物理》。 因为这位郁维坤教授,酆都大学的物理课和其他学校不同,堂堂爆满。简明庶提前了十几分钟到,只抢到了最后一排。 快开始上课的时候,陆陆续续还有人进来,所有过道都站的满满当当。 简明庶总是奚落鲲鹏,这些人,都是冲着颜值来的,不是冲着学识来的。 果不其然,鲲鹏课本上的物理知识没讲多久,就开始放飞自我,东拉西扯,从上古传说讲到波江座超级空洞。 学生们看起来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听他东拉西扯,甚至比听课都更起劲儿。 人类总是相信自己的感知,看星便是星、看天也只是天。却忽略了,视觉、听觉甚至思维,只是大脑受到刺激传递的信息。 也许星星不是星星、天空也不是天空,也许我们真的都泡在缸中,脑后插着层层电缆,却以为自己活在真实的世界中。从这点意义上说,我深刻建议《黑客帝国》纳入中小学必看范围。 学生中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 鲲鹏单手撑着讲台,跟着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有些蜷曲的头发弹出好看的弧度。他的神情举止,看起来很像简明庶。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7) 他将整个教室扫视了一圈,有力地控制住了课堂氛围。 这点,古人比我们做得好。比如《大荒经》中,提到烛龙,说他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这个思维就厉害了,你看到的昼,不是昼,也许只是烛龙睁开了眼;你感受的风,不是风,也许只是烛龙的叹息。[1] 这个写烛龙的人,若是活在现代,应该是弦理论的拥趸。只是,他没想到,他所用的基础能量弦,有点太大了。[2] 鲲鹏故意停了停,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又引得学生一阵哄笑。这次的笑,是对他可爱表情的褒奖。 我们看龙是龙,看星是星。也许龙不是龙,是风是雨、是昼是夜;也许星不是星,是数万年之前的叹息在宇宙中奔跑了一万多年,才来到你的眼中。这样想想,看星星,还真是浪漫。 鲲鹏停了停。相信此时,有不少女学生,在他淡棕色的眼眸里,感受到了万年之前的浪漫星光。 就像我们本堂课讨论的,既然可以假设一切物质都是由弦构成,只是由于震动的频率或者方式不同产生差异,弦构成基础粒子、粒子构成万物。那么世界、包括烛龙、包括你我,甚至包括思维,是不是我们认知的样子? 说不定,我们这样坐着,我讲你听的场景,在高维生物看来全然不同。也许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我们都是震动的弦。而这堂课,只是琴弦上,一段曼妙的回响。 简明庶低头,他怕鲲鹏看到他脸上戏谑的笑容。 明明站在台上侃侃而谈什么物理、什么宇宙的,就是整间教室,最不合理的存在。 教授!您的意思是,会有高维生物,也就是外星人存在么? 鲲鹏没有直接回答。他低头笑了,下巴舒展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还在看山是山!人群中有个女生直接反驳道,你怎么就知道外星人或者高维生物不是弦的震动的另一种形式? 鲲鹏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诚如这位同学所说。如果弦理论的假设成立,不仅外星人、鬼怪、上古之神,甚至一个个的平行世界,都只是基础粒子的不同形式罢了。 如果我们参透这其中的奥秘,那么能不能反向行之,抓住一个个人思维的回响,逆向构成其他的物质,比如:一个个独立的世界。 那就成创世神啦!一个男生抖机灵道。 学生一阵哄笑。 鲲鹏泛起一个笑容,他的眼神躲在厚重的镜片背后。 那,又有何不可呢? 下课铃无情地中断了这堂玄之又玄的物理课。 多数的学生像退潮的海水,呼啦啦就涌出去了,只留下零星几个,一边慢慢腾腾地收拾着课本,一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郁教授。 简明庶耐心地转着手头上素秋给的信件,等着最后几个拖拖拉拉的学生也走出了教室,他这才漫不经心地走到第一排,散漫地倚在课桌上。 哟。 鲲鹏正在收拾教案,听着这声懒洋洋的招呼,抬头看了简明庶一眼。他的眼镜上,折射出半圆状的光斑。 他低下头,淡然说:没大没小。 这幅淡然反应让简明庶心头一喜,看来今天来得巧,恰巧碰上海神鲲。 这点喜悦刚刚点亮他的心尖,却见刚才斯文雅致的鲲鹏抱着书下了讲台,随手将他肩膀一搭,假装不满说:怎么跟爸爸打招呼呢?嗯? 原来是风神鹏。 和神话传说中一样,鲲鹏什么都好,就是个精分。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3] 《庄子》里面,关于他的精分说的太婉转,让许多人没想明白。实际上,这句翻译成大白话就是:鲲鹏一体,双重神格,在海里是海神鲲,乘风而上是风神鹏。这个古神,是个实打实的精分。 海神鲲虽然稳重沉着,可惜风神鹏既不着调、也不靠谱。 直到现在,这俩神格依旧打得不分上下,生生没分出主次来。 啧。简明庶颇为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喊鲲出来,今天是有正事儿。 见爸爸就不能谈正事儿么? 简明庶用尽了洪荒之力才把要不住翻白眼的冲动抑制下去。 新时代接班人,要有涵养。 他拉起一个自己都觉得无比虚假的笑容。 鲲鹏假装叹道:还是小萌庶可爱,软软甜甜。四五岁的时候,你才这么丁点儿大,脸蛋儿白嫩的像糖霜大福。次次我回家,你软软的扑过来,跟个糯米豆沙包似的,还会奶声奶气喊大鹏爹爹 打住。你得饿成什么样,看什么都是吃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 鲲鹏刻意装作惋惜的样子,继续说:可惜啊,小萌庶长大了之后,成天不着家。宁愿出去攀岩都不回家看看我这孤寡老人,还对爸爸的关心如此冷漠,让我好伤心,好难过。 我攀岩跳伞,不是邀请过您么?这不是您自个不去么。 鲲鹏一脸娇弱地捂住心口:小萌庶,勿要欺负老年人。我身子虚,晕了碰瓷你,你是要砸锅卖铁呀。 有病治病,大学里就有附属医院。 简明庶心里的白眼已经翻上了天,真是流年不济,好不容易来一次,还遇上不着调的鹏大爷。 还有,别嘴瓢了,胡喊什么小萌庶。 鲲鹏忽然仔细看了他一眼。 眼镜后,鲲鹏的眼神一瞬间寒冷起来,漆黑的像无月的夜空。他迅速拉下了脸:你在哪里沾染的脏东西。 什么? 你的元神。鲲鹏说。[4] 25、妖邪魂气 寻常人的元神,颜色从白至蓝不等。简明庶算得上是半个神差,所以和神明一样,元神流光溢彩。 不过现在,他的元神中分明多了一缕暗紫色的妖邪魂气。 简明庶恍然大悟: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事情之一,我元神里的紫色雾气是怎么回事儿? 哎宝蒙,你怎么来了。鲲鹏忽然朝着左边打了个招呼。 昨天缠着要养猫,难道今天还跟到大学里来了? 简明庶顺着鲲鹏指的方向回头,鲲鹏趁他不注意,右手轻轻沉入了简明庶的胸口,从里面揪出了一条蜷曲的紫色雾气。 简明庶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刚想发作,却看到他手上揪出来的雾气萦绕了一圈,开成了一朵淡紫色的百子莲。 可惜这朵柔弱的花儿,雅致却短命,它刚刚触到阳光,就被日光刺穿,瞬间碎裂成了点点星光。 这是什么?简明庶问。 鲲鹏的眼神躲在厚重镜片后,他似乎心虚地眨了眨眼睛。 哎这个说来话长。他揽着简明庶的肩膀,开始往教室外走,传说中,盘古开天辟地 他东拉西扯诨说了一通,才刚刚讲到四方苍龙星象,简明庶立即明白这人又开始胡诌,摆明了不想告诉他实话。 行了。他懒得将这番扯淡听下去,直接打断鲲鹏,大教授,别把我当学生一样忽悠成么?还什么琴弦上的回响真能掰。 年轻人,你怎么能不相信科学。鲲鹏一脸义正言辞。 简明庶终于忍不住翻了他一眼。 活生生的、几万岁的古神戳在这里,还指望他相信科学? 信才有鬼。 鲲鹏笑嘻嘻将他一揽,说:走,今天爸爸一展厨艺,好好犒劳犒劳我家小萌庶。 简明庶不由分说赏了他一个肘击,回怼道:您那炸厨房水平,还是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鲲鹏点了点头:我也就客套客套,那肯定是你下厨。 他抬头望着澄澈高爽的蓝天,满怀畅想:我们小萌庶的香草罗勒烤小鸡儿~红酒水果酿~炭烧猪仔骨~我都想了好久了。 面对这么个为老不尊的神,简明庶感到自己的耐心指数又上升了几分。他忍了忍,这才吐槽道:老不正经。 小不懂事!鲲鹏不依不饶。 正说着,两个人斗着嘴,勾肩搭背出了教学楼,往教学楼前停着的、鲲鹏气派的Ghibli座驾走去。 郁教授在学校里,一人即可成风景,何况现在来了个和他旗鼓相当的好看的人。二人的长腿迈着齐整的步子,像飒爽的长松,极其拉风,引了一路上悄悄回眸堪看的学生。 大教授,你马上又要上学校论坛了。震惊!儒雅稳重物理系教授郁维坤和不明男子过从亲密,勾肩搭背,招摇过市简明庶注意到沿途好奇的目光,调侃道。 放心。到时候,我就用马甲爆料,说我是你爸爸,欢迎提亲。鲲鹏别有意味地笑了一下,动作克制地扶了扶眼镜,他的镜片上反射出凌厉的光芒。 嘁。简明庶嘴上不屑:咱俩看起来相差无几,谁信? 我说的,他们都信。 他探手要捏简明庶的脸颊,却被简明庶一把打开。 鲲鹏撇了撇嘴巴:小萌庶,真是越大越不好玩。老严肃了。 简明庶翻了他一眼:说话,就好好说话。 鲲鹏偏不听,刻意揉了一把简明庶的头发,一脸恶作剧地说:好好说话就好好说,我最近遇着一个小孩 打住。简明庶立即阻拦,我可没有哄孩子的兴致啊。 鲲鹏朝他假笑了一下:平都医院都快被你闹成托儿所了,多一个不嫌多,是吧。 简明庶无言以对。 自打收留和佑开始,什么天申、青华、长乐、宝蒙英珠,一个接一个,都跟雨后春笋似的,挨个各种因缘际会地来了平都医院。 收留只有一次和无数次,这道理他现在总算明白了。 鲲鹏摸出了手机,调出一张照片:喏,就是这个。我想了想,给他取名叫真一。 照片上的小孩脸色苍白,有些偏长的刘海相互纠葛在一起,盖在眉心的位置。 道之形象,真一难图[1]。简明庶皱着眉头,都说贱名才好养活,什么二狗子、铁柱子不好么?干嘛起这么大个名字。 你认真的?这脸蛋,二狗子?铁柱子? 简明庶轻轻一笑,开始扯淡:铁柱子又如何,辛弃疾儿子还叫铁柱子 鲲鹏懒得言语,递了个眼神刀。 简明庶佯装没看到,不以为然。 他很特别。比你们医院里那一串都特别。鲲鹏侧头斜了简明庶一眼,泛起一个笑容,极北星宿命格,普通的妖魔鬼怪,见着他都腿软。 简明庶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脸上倒还是一脸不情不愿的表情。 鲲鹏注意到他这点细微的变化,故意装作想不起来:哎,刚谁说不接托儿业务? 简明庶挪开目光:开你的车。 酆都大学离平都医院不算太远,只是山区高架盘根错节,而且巨堵无比。上二环没多久,前后就水泄不通。 二人沉默着坐了会儿,鲲鹏伸手拧开了广播。 刘某、于某等三人死于家中,据初步调查,均属于心源性猝死。现场并未有争斗痕迹,现警方已介入调查 这则新闻听得简明庶百味陈杂,他悄悄捏了捏口袋中素秋的信,低声说:这回的主神,是双重人格,这个事情,你知道的吧。 知道。鲲鹏的声音很平静。 广播节目很快进了广告时间段,换了激动的语气不住地重复着购买电话,仿佛刚才三人的死亡只是一阵风,过了便过了,甚至还不如这个卖东西的号码重要。 鲲鹏上课的时候,他抽了点时间,大致看完了信件。 写信的人没有留下自己真正的名字,叙述的语气近乎压抑的冷静,仿佛这件细思恐极的事情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般。 她生长在云南边陲的小镇上,是镇上唯一一个女大学生、飞出雪山的金凤凰。她自己也深爱自己的家乡,报了师范专业,规划着毕业后反哺家乡,能让小镇走出更多的大学生。 一次回乡,火车站前,她留意到了角落里不住震动的手机,接了电话,是朱姓氏大姐感激涕零的声音。按照指示,她好心将手机送去了火车站的一个角落,却等来了将她打晕的一击。 再醒来,她被囚禁在一个只有一扇小窗的石头房子里,已经被人用八百块钱卖给了一个叫做刘广忠的人。这之后的强迫、屈从、虐待、辱骂这一切的折磨,她无力反抗,几次逃跑都被抓了回来,等着她的,是变本加厉的虐待。 村子里,贩卖人口似乎已经是家常便饭。她认识了许多和她处境类似的可怜女孩,也认识了一些很小就被卖到这么个绝望地方的小孩子。 这地方看起来宁静秀美,远离世俗喧嚣,在她眼中,却是一块烂透了的土地,蔓延着恶毒的脓疮,爬满了恶臭的蛆虫。 为了让自己过得稍微好那么一些,她开始学着顺从。她只敢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发泄,这种顺从和反抗的扭曲,滋生出了第二人格。 所以,并不是双胞胎。 无论是真素秋还是假素秋,都不是她,也都是她。素秋良善,归梦狠毒,二者相生相悖,才滋生了这么一个扭曲的茧世界。 双生,不是双胞胎,而是相互依存。 故事的结局,比简明庶料想的更绝望。 女孩残存的一点希望成真,她的父亲辗转找到了她,却被惟恐东窗事发的村民胡乱打死。 当天晚上,她终于下了决心,磨了刀,大半夜摸到了刘广忠房间里,却被反杀,命绝于当晚。 她哪里斗得过身强体壮的刘广忠,何况还有公公刘向前和婆婆于英红帮忙。 天还没亮,她和她父亲的尸体就被沉入了河中。没人知道这么个山村里,发生过这么一件绝望的事情。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8) 这之后,她就遇见了海神鲲,许下遗愿,转而成为茧世界双生的主神。 出门前,他见了一次长乐,这才知道,她的两个人格争斗许久。 小木屋二楼,全是素秋的尸体。复仇人格虐杀了素秋一次又一次,她的善心从来没有泯灭过,一次又一次地滋生了素秋。 简明庶想象不到这个女孩写下这段书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能体会到,这个女孩的确是如同玉树兰草一样,纯洁善良的姑娘。 只愿她来生,再也遇不到这群人间恶魔。 简明庶低低地叹了口气。 他垂着眼睛看着天边低低的云彩,旖旎而绮丽,美好的,似乎距离这些事情很远很远。 这次茧世界,其实我们输了。简明庶低着声音,开口说。 鲲鹏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出乎意料地平静。 他顺着简明庶的话问:那,你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屏蔽作者有话说的,可以临时打开看一下,有详细的世界设定解释。包括简明庶没有推测出来的部分,和长乐推测错误的部分。) 26、恶诅 简明庶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茧世界开始坍缩的时候,其中一个主神人格杀了另一个,之后自杀了。这次弑神,严格意义上,应当算是主神自杀。 车里沉默了片刻,广播开始播放一首舒缓的情歌。 她很痛苦,却很善良。鲲鹏开口说,许下了两个完全相反的遗愿。夙愿以偿,不愿拖累你,我能理解。 夕阳将车里的尘埃照射的清清楚楚,一粒粒微小的尘在空中游移漂浮。 简明庶隐瞒了一些情况。比如,弑神之后,他也不记得如何出了茧世界,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医院大厅。 比如,他后颈留下的痕迹。 比如,他遇到的伍舒扬。 这回闯进茧世界的东西也抓到了。良久,简明庶换了个话题,是一个叫张永清的人或妖。他没有完全坦白:闯入茧世界的,还有伍舒扬。 前面的车流开始缓缓启动,鲲鹏轻抬刹车,车子嗡一声燃着,像咆哮的雄狮。 简明庶悄悄关注着鲲鹏的表情,他好像事不关己,没注意到这点小小的隐瞒,也毫无触动。 茧世界,打过就撂过,不要纠结。 你以为我想纠结啊。简明庶摸出判灵笔,有一搭没一搭地转了一圈,这龟孙,现在躲在我的笔里面,害得我连笔都用不成。这次我来,也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法儿能把他揪出来。 鲲鹏沉默了片刻,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集中精神开车。 我没办法。你可以去捣蛋鬼宝库看看,问问老鹿有没有办法。 成吧。简明庶不再过多纠结。 老鹿的店倒是离得不远,就在鬼市北集。简明庶打算,今晚抽空去鬼市游上一圈,顺便问一问。 鲲鹏问:这回血魄搜集的怎么样? 不算太多。简明庶摇了摇头,从左边大衣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锁灵囊,差不多小半袋儿吧。 这么少啊那就五十万小半,只给十万了。 简明庶斜着瞥了他一眼:大教授,数学不会算?小半小半,起码要接近一半吧。二十三。 二十万。简明庶咬了咬后槽牙:二十二万。 二十万。 你的铁柱子,还要不要送我这儿了?信不信我拒收啊。 这招威胁倒是有效。鲲鹏被拿住了软肋,有些心虚地从右后视镜看了简明庶一眼,松口道:行,二十二就二十二。回头转你。还有,人家叫真一,不叫什么铁柱子 名字嘛,代号而已。不必认真。 简明庶满意地笑了笑,信手将锁灵囊抛给鲲鹏。 不过,你老让我玩命儿搜集这玩意儿,是为了什么啊?简明庶问。 鲲鹏的脸色有一丝不快。 再开口时,他语气如常,开始满口跑火车:年轻人,老话说过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至于这光明是是什么,得走过了曲折的路、翻过了大山屏障才晓得。 简明庶立即被这高谈阔论搅的头疼,拧眉说道:好好说话,少扯淡。 鲲鹏悄悄瞄了他一眼,似乎意识到刚才自己遮掩的太过于生硬,转而和颜悦色提醒道:下个世界,估计快了。这几天好好准备。还有,带个女生去。 为啥一定要带女生? 倒不是他嫌女生麻烦,平都医院的两个妹子都算利落飒爽、不惹人烦。问题是男女有别,带长乐或者青华,终归还是方便一些。 有些事情吧,带个女孩子方便一些。鲲鹏说,我这都算命题人泄题了啊,你还不赶紧听我的。 简明庶双手插兜,伸直长腿,懒懒地靠在座椅上:行。 这时候,天上忽然开始落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像坠下的银丝。 广播中很配合地响起了抒情的吉他前奏,紧接着,略带沙哑的女声低低地唱起了一首情歌。 下着雨雨伞下 你沾湿的肩膀旁 简明庶看着挡风玻璃上落下一个个银点,莫名想起了下午,触着阳光就碎裂的百子莲。 他下意识摸了摸后颈,伍舒扬留下的印迹像是深深的烙了进去,那一片皮肤都像深结的冰一样,寒凉。 一路上走走停停,鲲鹏顺路买了一大堆零食和好吃的,快六点的时候才慢腾腾开到平都医院。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简明庶一眼见着了那只黑色小猫。 他躲在大门一侧,应当是宝蒙,用立起来的纸箱给它搭了个临时的窝。下过一阵雨,纸箱的半边已经湿软,猫咪被乱吹的风雨淋的湿透,瑟瑟缩缩地躲在角落,像街上饿了许久的流浪小孩。 一把黑伞渐渐走近。伞边打了个旋,悠悠转开,露出伞下简明庶温和俊俏的脸。 简明庶轻轻地将伞斜了斜,为小猫略挡了些风雨。 小黑猫窝在纸箱一侧,战抖的厉害,略微炸开的背毛上沾着点点的雨珠。 他清亮的眼神盯着简明庶,瞳孔湿漉漉的,像雨后的梨花,承着寒露。 真没地儿去?简明庶盯住小黑猫,问道。 他细细的咪了一声,颤颤巍巍地向简明庶伸了伸爪子。小猫咪看着才三四个月大小,寒风一吹,踉踉跄跄,瘦地像下一秒就要趴下一样。 简明庶叹了口气,将伞斜给小黑猫:那你得保证,不许捣乱。 小猫咪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句,像是认可。 简明庶轻轻蹲下,柔声说:上来吧。 小猫咪一纵,跳入了他的怀中,立即将脑袋深深钻进他的臂弯。 鲲鹏抱着一大堆食材零食从停车场方向跟了上来,瞟了一眼这只小黑猫: 梦兽都敢养。 简明庶将黑猫娇小的身子揽在怀中,淡然说:谁说我要养。 啊!法棍!普雷结! 长乐人未到声先至。 他急急地跑出来,刚想大字抱,扑个鲲鹏满怀,步子却好像被冻在空中,规规矩矩地朝他拱手鞠了一躬: 神君大人。 简明庶回头,难怪。 大鹏亲和,每次来,兜里全是好吃的。小辈们跟他也是嘻嘻哈哈没大没小,恨不得马上拜把子称兄道弟;海神鲲虽然算不上严肃,就是干什么看什么都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波动,搞得人捉摸不透。即使又二又飚的长乐也不敢随意玩笑。 一来二去,大鹏成了小鹏鹏,鲲则成了神君大人。 刚刚离得远,抱着一大堆零食,让长乐以为是鹏来了,走近了发现是鲲,立即拘束起来。 鲲鹏还是那个鲲鹏,周身的氛围却全然不同了。他没打伞,周身都是蒙蒙的细雨,濡湿了一层黑发,像细小的玉珠落了满头。 现在眼前立着的,是海神鲲。怎么停个车的功夫,神格都换了。 鲲将一大堆食材抱给长乐。他个子太高,长乐垫着脚才接了下来。 等他抱着小山堆一样的食材晃晃悠悠走远后,鲲这才上前一步,带的空气都寒凉了几分。 他疏离的眉眼躲在镜片后,微不可查地斜睨了简明庶一眼:背上的业诅痕,最近时常疼吧。 简明庶点了点头:我正要找你说这件事。 他伸出两个指尖,极有分寸地拈开简明庶的领口,眉心却迅速地拧在一起。 明庶,这是谁下的恶诅。 鲲鹏的指尖点上了伍舒扬留下印迹的地方。 27、逆鳞[加注释] 简明庶下意识摸了摸,又偏头看了看,怎么都瞧不见左后颈究竟是个什么印迹。伍舒扬点下这个印迹的时候,那种锥心刺骨的疼,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海神鲲静静地用手机拍了一张,稍稍倾了个角度,将屏幕上的照片出示给简明庶。 白玉细腻的脖颈上落了点点雨痕,一个熟悉的纹样像洇开的墨痕,颇有艺术感地烙在他左侧脖颈处。 这印迹,他曾经在双生茧世界见过。和当时张永清右脖颈上的纹样一模一样正是五道轮回纹样。 打上这个烙印之后,无论音容笑貌如何改变、几度轮回转生,无论是天道、天人道、地狱道、饿鬼道和畜生道,均忘不掉前尘、洗不脱罪孽,生生世世都要为自己所作所为忏悔。 啧。简明庶颇有些烦躁。 这伍舒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俩才见几次面,什么仇什么怨,要给这么大个恶诅。亏他之前还觉得这小子稳重靠谱,真是美色迷了心。 谁给你下的诅?海神鲲又问了一次。 饭后说。简明庶叹了口气,揽着海神鲲穿过大厅,往厨房走去。 比起品尝美食,简明庶其实更爱捣鼓美食。他倒不觉得什么堂堂男儿围着灶台转羞耻,反而觉得食材相互之间的配合、加上各式香料调味的增色,有种搞发明创造的满足感。 有时候,只是看着肉滋溜溜冒着香气,从红白相间的漂亮颜色开始美拉德反应,他心里都充满了满足感。更不用提他搞些创新名堂的时候,吃的人连连称赞,更让简明庶满足到心里。 他关于母亲的记忆不算多,隔得太久也都碎成了一些零星的片段。唯独自己大快朵颐时,母亲满足和善的笑脸,像烫在心底里似的。 那时候的味道,他历久弥新。那是家的味道。 原本简明庶捣鼓起晚餐就是驾轻就熟,再加上海神鲲极有默契的配合,烤鸡和红酒水果酿没多会儿就出炉。 趁着间隙,他还丢给新来的小黑猫一些生骨肉吃。[1] 这顿美味吃得小黑和平都医院那帮小毛头心满意足。唯一的区别是,简明庶和海神鲲喝的红酒水果酿,没成年的几个小屁孩换成了葡萄汁水果酿。 为了香草罗勒烤鸡的鸡腿归属问题,宝蒙和长乐差点打了一架,直到宝蒙抄起了凳子,长乐才憋屈地放下了筷子。简明庶懒得调停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底下给长乐递了个烤翅,以示安慰。 小毛头们还在吃,简明庶和海神鲲已先行回了顶层。路过走廊值班表的时候,简明庶盯着下一个茧世界旁青华的名字,思索了片刻,取下青华,换做了宝蒙。 * 平都医院的最顶两层,都是宿舍。最顶层,也就是18层,能打通的都尽数打通,是简明庶居住的地方。 整个客厅以灰蓝白为主色调,走极简风格,连家具都少的可怜。更主要的是,桌上沙发上没什么散乱的物品冷清地和酒店一般,可以说是毫无生活气息。 客厅里,放着一组巨大的半圆低矮沙发。落地窗外,正对着高高耸立的酆都狱和环拱的二十四狱。 电视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播放着综艺节目,简明庶湿漉着头发,褪了上身衣服,背对着海神鲲坐在米白色大沙发上。 他紧抿着嘴唇,面色惨白,额前一些碎发洇湿成散漫的卷,随意搭在额前。 一片绚烂的逆鳞被玉石镊子夹着,小心而熨帖地放在简明庶背后肆虐的黑红诅咒纹样上。五彩斑斓的逆鳞像是有奇效,每贴上一片,附近一片的黑红诅咒就被暂时抑制住。 诅咒纹样占了半个背部,直攀上右边肩头。一片逆鳞能遮住的地方算不上大,周而往复,整个过程不可谓是不漫长。 鲲倒是极有耐心,每片逆鳞都贴的无比精巧,连一丝烦闷表情都没有。 这些神奇逆鳞,其实来自于鲲鹏自己。这点简明庶询问过,都被大鹏含混过去。而且,鲲鹏逆鳞能暂时抑制业诅痕,过段时间却会渐渐变薄,终而彻底消弭。这也意味着,隔段时间,这个过程就又得重复来上一遍。 大鹏曾经和鲲吐槽过,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被自己干儿子简明庶薅秃噜皮。 完成了,暂时能抑制一段时间。 海神鲲用逆鳞将整片业诅痕贴完。绚烂的逆鳞在简明庶的背部拼成一个巨兽纹样,是鲲鹏图腾。 等简明庶将偏大的灰蓝色上衣穿好,他才问道:现在可以说了么?后颈上的五道轮回诅。 简明庶没直接回答,反而问道:鲲。你听过伍舒扬么? 海神鲲淡漠坐着,也不知道这句话听没听进去,他连上简明庶的家庭音响,开始播Kodly的《Adagio for Violin and Piano》。[2] 曲子平静哀婉,海神鲲开口道:你确定是伍舒扬? 简明庶被问得一愣,一个名字,向来只有认识和不认识两个答案,怎么还冒出了反问句。 我确定是伍舒扬。 当时,简明庶还夸过玉润泽而有光,其声舒扬,这点他印象深刻。 这个轮回诅,是我出茧世界的时候,叫伍舒扬的人下的。 海神鲲摇了摇头:那我应当不识。伍姓之人,我只认识一个,名伍子珏。 这个答案让简明庶有些失落,音响自己吱吱呀呀唱了一阵子,转为激昂的对垒。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9) 那,这个诅咒纹样,有办法撤回么? 海神鲲背过身子,望着窗外的夜景,低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次日还有早课,海神鲲并没有呆上多久,驾着自己的Ghibli离开了。夜蓝色的轿跑很快和夜色融于一体,只留下悍猛远去的排气声。 入夜,简明庶沉沉侧躺在浅灰色的大床上,裹着的毯子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床头除了金属枝形灯,再没其它装饰。床头矮柜上,只独独地插着一束白色满天星。 闹腾的小黑调皮地跳上窗台,和一边的窗帘大战三百回合。窗帘轻轻摇动,一缕月光落在绽开的满天星花束上。 细小的花朵住在嫩绿的枝上,像雪绒开满枝头。 月光像银泽的画笔,简单勾勒出额发的曼妙弧度。花影则像碎墨,在简明庶白净脸颊上投下婆娑的暗影。 晦暗夜色中,像是一缕沉墨,袅袅洇开在空气当中,一个披着斗篷的男子轮廓逐渐显现出来。 他轻轻放下斗篷兜帽,露出淡漠的脸。 伍舒扬走近床边,垂下眼睫,目光沉沉,盯着简明庶花影婆娑的侧脸看了许久。 冷月霜白,暗香浮动,花影繁乱。 他稍微凑近了一些,几乎能感受到简明庶平和而轻微的鼻息。 熟睡的简明庶和清醒时完全不一样。 平时的他,总是一副放松戏谑,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慵懒样子,像只别有心思的小坏猫。 现在,月光在他的睡脸上流动,平日里嬉笑怒骂的脸上,只留下温和平静。卷曲的长睫在眼底投下流动的阴影,像一首隽永的小诗。 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小猫儿,静下来睡熟的样子,是最为动人可爱的。 伍舒扬独独享受着他这幅毫无防备又任人摆布的样子。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了一次简明庶松软的额发,动作轻柔的像风。冷月之下,他的手白净修长,却惨白到像化不开的冰。 他只触到这片婆娑花影片刻,忽而又自嘲般地收回了手。 这点触碰像是扰了简明庶的清梦一般,他轻轻皱了皱鼻子,发出略有些不耐烦的闷哼,一个翻身,背了过去。 他素爱些柔软质地、颜色淡雅的宽松衣物。这件睡衣灰蓝色,更显得他整个人温柔干净。睡衣本就偏大,一个翻身,更是扯开了大半个领口,露出小半个白皙的肩头。 伍舒扬的目光像蝶翼,停在他的右肩上。夜晚才贴上去的逆鳞,在月光下幽莹地闪着绚丽的光。 逆鳞斑斓的光映入眼帘,伍舒扬眼中的温和沉静,瞬间无影无踪。他仔仔细细查看了简明庶露出的肩头上贴着的逆鳞,深深锁住了眉头。 细细端详的过程中,他意外发现了简明庶如此深睡的原因。 二魂离体? 28、夜风流云[加注释] 你看到的世界,要比你想象中,丰富的多。 人的感知只有三维空间和第四维度的时间,但并不意味着,其余维度彻底不存在。 比如卡拉比丘流形空间[1]猜想,就是普通人对于高维世界的窥探。 * 阴历七月十六日,深夜十一时三十八分。 平都医院正门口那条车水马龙的柏油路,现在只是偶有车辆驶过。 如果透过法眼或是阴阳眼来看,这条平常人眼中,平平无奇的双向八车道大路,却是有那么些古怪意思。 柏油路上,还叠着一条路的虚影。这条常人见不着的路上,沿途挂着一溜招魂幡,道路两侧是长长短短的白色法烛。这正是直通酆都鬼门关的往生路。 最近日子好,恰巧遇着中元节大庆,这条往生路上熙熙攘攘的都是各式鬼怪,有的逆着车流来来往往;有的流连地站上天桥,想再看一眼人世间。 也有那么几个新来的鬼,三五成群,站在路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鬼话。 您何时死的。 路上滋溜了个西瓜皮,滑到路中间,脑袋都给撞瓢了。你说冤不冤。 诶哟,那挺疼吧。 谁说不是呢。 有些淘气的,还会趴在路过汽车的后视镜上,津津有味儿地看着开车之人认真的脸。当然,也还有些哭哭啼啼难以接受已死命运的新鬼,多半不受其他乐呵呵的新鬼待见,只敢躲在路边的角落里幽幽地哭。 沿着这条路往里走,过了平都医院,恰巧是酆都市地界的城隍庙。换句话说,就是阴间的市长办公的地方。 酆都市里大大小小的人,管你达官显贵还是黎民百姓,死后都一视同仁,统统来这里报道,登记在册,成为新鬼。 好吃好喝地呆上个七天左右,拿了新鬼路引子,才能继续往里头走。 往里没多远,平常人见着,就是一座普通的天桥。但拿着路引子的新鬼,会见着这座天桥虚虚地和一道大石牌坊叠在一起,上书三字阴阳界。 这便是阴阳混沌之地。过了阴阳界碑,就是分南北两市集的鬼市。许多鬼怪灵魔、能人异士混迹其中,想淘上些奇巧宝贝。 南北集都过去,才是鬼门关,而过了鬼门关,才算是真正的冥界人。 北集鬼门关跟儿上,独独立着一个小屋,像是尖顶阁楼、树屋、半截城堡胡乱拼凑在一起的模样,门头上歪歪地挂着一个牌子捣蛋鬼宝库,招牌末角还画着一颗小肥鹿。 别看门脸儿破,这是北集最为大名鼎鼎的飞廉大人开的铺子。这家店的开业时间,怕是比冥府都久。 掀了暗绿色的小木门儿,小店不大,就一个两三米宽的柜台,柜台后头堆得满满当当,勉强劈开了两个人的道子,直接通向内室小库房。 进门的是一红长裙女鬼,只有半拉脑袋,纠结的头发被血胡乱粘在脑袋上,遮住了一半的脸。 柜台后头坐着个看起来亲和温柔的小帅哥,约莫二十出头。乌黑的发丝带着些恰到好处的微澜,平眉小鹿眼,一笑还隐约有两个酒窝。最好看的,就是他脸上润泽的一点唇,像是柔软的花瓣,覆着劝诱的光芒。 他像温室里头承着晨露的淡雅花朵,或是童话里心事干净的小小王子。 他注意到女鬼走入,喜上眉梢,问:您想看点儿什么? 我我想买点,能折磨人的东西。 有。什么都有。那温和的小哥笑着说,有管平地摔的,有管吃泡面没叉的,有管出门踩狗屎的,有管干啥啥不顺的您要哪款? 我女鬼欲言又止,我想要点更厉害的。比如,能折磨疯、折磨死的 那人抬眼看了她一眼,看着还是温和的笑着,眼里却闪烁了些不一样的神色。他不急不躁,眨了一下长睫,徐徐开口:这,可损阴德的。 屋子里不太明朗,一侧烛台上站了一个提着青灯笼的提灯小僧,这便是整个屋子唯一的光源。[2]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女鬼:看您的样子,也不过七八天,还没去阎王殿报道吧。这时候损阴德,活着的人,顶多遭几日罪。可对您来说,那就有些得不偿失。说不定,就从什么人间道落了饿鬼道 他止了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来人。 这人看着温和,真接触起来,温和下却又藏着些带棱的刀子。 女鬼听明白这人的言下之意,权衡了片刻,改了个大相径庭的主意: 那,有没有东西能让人着魔,疯狂地爱上我? 那人托腮,歪着头,饶有兴味地又打量了一遍女鬼,卷睫里杂着些星光。 他浅浅泛起一个笑容,酒窝里盈盈的都是笑意:有。咱这儿有最新产品,蹦三蹦。 正说着,他信手从柜台里捞出一个红色眼罩,又随手用指尖,将眼罩向女鬼推了推,信口鬼扯:看,还很衬你的衣服颜色。 女鬼将她仅剩的一只眼睛转了一圈,勉强将血糊糊的眼球对准了那个眼罩:可是,这眼罩上分明写着明目贴 啊,是么。写错了。那人笑着,不动声色地将写着字的一角折了起来。 女鬼注意到这个心虚的小动作,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有没有用。 有啊。那人满含笑意,一本正经说:你可知,这产品为什么叫蹦三蹦不? 为什么。 贴了它,再见了你,每日里是魂牵梦萦,白日里思、夜来了想,他的心里啊,就像猫儿挠了似的。 什么挠了?女鬼奋力用半个脑袋想,却想不明白这段话的意思。 心里痒啊!那人笑道,心痒难忍,可不就急得蹦三蹦么。 唔。女鬼似乎对这个解释颇为信服,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红色眼罩,复而又问:那我买一个。这个多少钱? 那人一怔,转而又笑着说:三百纸铜钱。 女鬼疑惑道:这么便宜?上回我买了个托梦石,都要五张千元大钞呢。 那人顿了一顿,改口道:那就五张千元大钞。 女鬼嚷嚷起来:你这价格差的,也太大了点吧,靠不靠谱啊。 那人撑着腮,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您入鬼市之前,没听着城隍庙的人提么?天王盖地虎、明庶不靠谱。 她在城隍庙报道的时候,鬼差提倒是提过什么远离平都医院和简明庶的事情,只是她忧思忡忡,完全忘记了这茬。 都说你这万年老店,怎么和闹着玩儿一样,我不买了。女鬼说。 她将红眼罩往柜台上一掷,震地头上的血浆都掉了几滴。 小姑娘,你别走。雄浑的声音从店铺内室传来。 柜台后面的青年笑吟吟让开了点位置。 一个高大的黑影顺着过道从后面走来,过道里两溜都堆满了盒子。他侧着身子,挤得极其困难,好不容易才提着气过了过道。 柜台后站着的青年忽然将身子一歪。 女鬼还在奇怪,见那个高大的影子原地一转,脑袋上像两棵树一样的鹿角跟着打转,呼啦啦撞下了一大堆东西。 抱歉抱歉,我才是店主飞廉。 这是个魁梧的老人,络腮花白胡子,头上长着巨大的鹿角。鹿角枝桠纵横,起码有两米宽,像个展开的巨大扇子。 他没顾上管两边被他鹿角撞掉的东西,接着说:这是我一个朋友,他和您闹着玩的。 那青年忍俊不禁地直起腰来:老鹿,您要不扩店要不锯鹿角吧,不然这边上的东西,迟早都要被你给招呼下来。 明庶,别闹。还有客人呢。老鹿慈爱地搭着他的肩膀。 原本这个青年,算是正常人中个子高的,清瘦挺拔。可挤过来的老鹿像巨人一般,一个手掌就和这位青年的宽肩差不多大小,倒衬托的这个叫明庶的人,娇小了几分。 明目贴确实能用,只是你还差点东西。老鹿说着,刚要转身,简明庶立即将头一偏,躲过了横扫的鹿角。 他在满满当当的货架上找了半天,数次转身,简明庶倒是灵巧,掐着时间又是歪身又是侧头,看着漫不经心,准头倒还不错:大鹿角居然一次都没扫着他。 老鹿终于从一个旮旯里捞出一个积满灰尘的文件夹,拍了上面的灰尘,这才侧着身子走过来,把这文件夹放在柜台上。 你缺这个。画皮。明目贴配上画皮,他在见着你的时候,才是他想见的心上人的模样,才会对你别有心意。 她虽是新鬼,但上古魔神飞廉的名头还是晓得的。而且眼前这个鹿头巨人也和传说中一样,亲切随和,没半点古神架子。[3] 女鬼点了点头,半拉脑袋里为数不多的脑浆险些要淌下来。她说:那,我都要。 简明庶仍旧托腮,笑吟吟地望着她:画皮画皮,画的是那个人意中人的皮,又不是你。 顶着他人的皮囊,见着自己的爱人,说着不是为己的情话,不是更心碎么。 那女鬼有一瞬神伤,转而咬牙道:真真假假,能做一场美梦也好。 两相乐意,拍板成交,付完两张千元大钞,女鬼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见着她飘出屋子的背影,简明庶悠悠叹了口气。 死了还这么痴,可叹、可叹。 老鹿被这个他看起来就是个小毛头的人逗笑了。他慈爱地笑了笑:说得像是你懂一样。 谁说我不懂。简明庶笑着看他,斜斜地倚在座椅上。 老鹿飞廉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别人不明白你,我还不懂。你就是夜风里的云彩,看着绵软,吹过也就散了,什么痕都不留。 简明庶摇了摇头:还真没那么诗意。 没那么诗意,但飞廉也并没说错。 简明庶虽然看着清雅温和,一副温柔多情的样子,实际上,散漫自由都刻进骨血,写在灵魂里。 他若没那方面的想法,任凭你掏心掏肺、披肝沥胆,甚至天皇老爷八抬大轿,他也不会瞧上一眼。 真真儿是夜风里的流云,随性随心,卷舒东去,风过不留。 让这种人去理解两人之间痴云騃雨的那点小事儿,还不如起个大早多吃几口饭别瞎操这没用的心。 说吧,这次来,是为了什么?总不能大半夜的,特意来我这里帮我看店吧。 别急。简明庶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三。 二。 一。 29、炼狱独花 轻轻的三声倒数刚完,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鬼差声音:飞廉大人,酆都快递! 老鹿疑惑地看了一眼简明庶,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将大手一扬,说道:进来。 小木门吱呀一声拉开。 送货、送外卖的鬼差们,原本是不拘墙壁门窗,四处可穿行的,但若是有实物包裹,包裹过不了的地方,还是得老老实实走木门。 果不其然,红衣小鬼差闪身进来,头上顶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中放着一个医疗箱。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20) 越来越准时了哈。简明庶夸道,搁柜台上吧。 小鬼差拿了老鹿的签收单子,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老鹿掀开医疗箱,见着了里面的东西,这才了然为何这么近,他还特意叫了快递。 他刚要开口,简明庶一脸笑意,抢先说道:对,我就一介二魂而已,所以拿不起实物。 人分三魂七魄,三魂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1] 一魂胎光属天,人还活不活着,全靠这位大兄弟。三魂幽精属心,一切爱别离、怨憎会、贪嗔痴皆源于此。而二魂爽灵属阴,最适合时不时去冥府溜达上一圈。 眼下,简明庶好端端地在十八楼卧室里睡着,独独分了爽灵,晃到了鬼市北集,办点活人来了不太方便办的事。[2] 柜台上的医疗箱已经被老鹿打开,他取出了其中放着的东西:白玉笔身、灰白毫毛,笔尾部缀着紫色绶带,笔身上书青阳二字,正是简明庶的判灵笔。 老鹿刚将这判灵笔在手里沉沉地掂了掂,又放在耳侧倾听,他半白的野蛮生长的狂眉越拧越紧,自言自语道:这笔不对。 简明庶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我惹了点小麻烦,不小心锁了个百年老妖在里面。这之前我去找过了鲲鹏,他说他没得办法。这上天入地,这些奇巧玩意儿,还是老鹿你最称手,这不,我这来讨一讨对症下药的方法。[3] 老鹿仔细将判灵笔看了几圈,这才说:这个乍一看,我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方法。这几天,你还用这笔么?如果不用的话,可以先在我这里放上一阵子,让我好好琢磨琢磨。 简明庶双手插兜,怅然叹气:我就是想用,这笔也任性。就先放你这里吧。 老鹿点了点头,仔细打开一个随身小囊,将判灵笔锁了进去。这笔贵重,从简青阳开始,历任数代主人,又是一品灵器,他自然是不敢怠慢处置。 待他将判灵笔收好,简明庶将他肩膀一拍:走,咱去血河边散散心。 对着满是奔涌血腥的忘川纾解心情,这位简院长也是独独一份儿了。 捣蛋鬼宝库就在鬼门关边上,简明庶耐心等着老鹿锁好门,跟了上来,俩人一起越过鬼门关,沿着长长的往生路往前走去。 宽阔的往生路到了鬼门关,折了个角度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而以鬼门关为界,门后的往生路,是一条细而窄长的老路,只够两三个鬼并肩而行,连路两侧的往生烛都零星的可怜。 这点差异,全然是因为,两条路通向的,不是一个机构。 左侧宽阔大道供阴兵使用,直通向酆都狱。而这条细窄老路,才是寻常新鬼走向冥府的必经之路。 酆都狱巍峨磅礴,用九泉下的忘川石砌成了几百层的大厦,还有二十四狱肃穆拱卫,分由五方鬼帝、八部鬼帅管理。 和一旁气派又现代化的酆都狱相比,冥府年久失修,还是几千年前朱楼飞檐的破旧老楼,连十阎王都五个五个挤在一间办公室里,这待遇差别,着实凄惨了点儿。 往生路细窄,老鹿一个人就占了大半。简明庶和他并排走了一阵子,不住有急着投胎的新鬼穿过简明庶,急吼吼地往冥府方向赶路。 简明庶命格再怎么硬,好歹也是生魂。接连被死灵穿心,即使伤不了他这个神差,但那种提着心揪起来丢入冰窖般的感觉,还是颇为难受的。 这往生路,也不晓得修修。现在几十亿人口,天天人来人往的,那能和以前一样用羊肠小道么。不知道第几个死灵穿简明庶而过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发了一句牢骚。 明庶误会了。不是酆都狱不想修。是经费不够。 老鹿见他被鬼穿的难受,担心他的身体别因此落个什么毛病,干脆揽着肩膀,将他护在道路内侧,勉强留出一人宽的距离,供赶路的新鬼通行。 得了吧。简明庶撇撇嘴吧,我活这两百多年,见着酆都狱与时俱进,从飞檐阁楼换到高楼大厦。现在,还盖了这么气派的大楼。经费简直太够了点。 倒是从来没见着酆都狱下拨款项,给冥府翻修哪怕是一根柱子。即使转生殿排队都排到斩鬼台边上了,也没见拓宽。搞得每一个往生的鬼,还得边欣赏着斩鬼景象,边胆战心惊的排队。 老鹿哈哈一乐,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是因为老翻修,这才没钱再修冥府了。明庶,你生得晚,不知道这里面的一些缘故也许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 老鹿停了停,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开口、或者是该怎么开口说这件事。他随手从身上撕下一段布条,布条在他手中化作了长长的枯树枝。 他停住脚步,拿着枯树枝在往生路上画出二十四狱的方位。 刚刚画到第八个,简明庶就看出了些门道:这是法阵啊,二十四山 话刚说到一半,简明庶忽然明白了老鹿的意思:酆都狱底下,是镇着什么东西么? 老鹿将二十四狱的方位画完,在正中心阵眼的地方重重留下一个标记。 没错。或者说,错了。 这话听得简明庶一头雾水。 很多人以为,二十四狱就是酆都狱。实际上,错得离谱。真正的酆都狱,在这里。 老鹿拿树枝点了点中心阵眼的地方。 这不就是酆都狱大厦么?阴天子办公的地方。简明庶不解问。 老鹿摇了摇头:大厦和二十四狱一样,都是镇压的法阵罢了。真正的酆都狱,在这片土地下边。那地方深藏于浊黑凝滞之中,只有被丢下去的厉鬼邪神,从来没人爬上来过。 你是说,我们以为用来关押厉鬼邪神的二十四狱,其实就是个假监狱?真正的酆都狱,其实是二十四狱镇住的地方? 老鹿点了点头,带着简明庶继续往前走:二十四狱关押厉鬼邪神,连鬼帝鬼帅都得找最出众的王侯将相。现在冥府都上了轮换制度,二十四狱还是千年以来精心挑选的那一批人,压根没法来轮替。 人人都以为选人选得这么讲究,是为了管控二十四狱里的鬼怪。其实,选这些人杰做鬼雄,管二十四狱为虚,实际上是为了下面真正厉害的那位。 古来今往那些凶猛的悍兽神怪,比如饕餮、梼杌、穷奇,甚至夔牛、旱魃和那么多的不化骨,即使他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也都被丢进酆都狱里,给那位当了点心。 酆都狱即使是冒出一丝风,上到阴天子下到阴兵都急的团团转,也都是那位的原因。所以,隔三差五,酆都狱必须得修修补补。拆东墙补西墙的来回折腾,哪里还有余钱去翻修冥府。 简明庶听得一脸神奇。他怎么也算得上是见证冥府一段历史的人了,之前他只以为,设立酆都狱是为了将良善人畜和厉鬼邪神分开。从未想过,看着威风林立的二十四狱,居然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幌子。 老鹿摇了摇头,接着说:今年中元节,明庶,你不在。一个小小的震动,急的八方鬼帅带兵,出了一半,结果,只是那位翻了个身子而已。 今年中元节恰巧是茧世界双生的时候。莫名其妙回现世之后,简明庶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夜,确实是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 所以,那位究竟是谁?简明庶问。 老鹿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没人见过至少我来之后的几万年里,从没见过。 二人正说着,往生路走到了头,再向前,就是幽冥深处。 冥府之中,是没有光源的,唯一能发光的,便是旱魃的七魄和九乌的三魂融合,诞生的一种植物,名为金灯草[4]。 静静落在地上,莹莹的,好像一串儿昏黄的玉兰灯。 现在是人世子夜十一点多,在冥府是昼,金灯花开,散发出幽莹的光芒。 倘若是人世清晨六点之后再来,人间白昼、冥府则入夜。此时,金灯花合拢,深深幽都便什么光亮都没了,实实在在是一片浊黑之地。 借着金灯草光,简明庶站在忘川血河旁,看着滚滚血浆翻涌,浩汤远去。阴风吹过,忘川旁的彼岸花轻轻蹭着他的衣角。 河川之上,只有一座朱红的古旧木桥,桥墩子上一溜金灯草,昏光如豆。 老鹿,你说,人会有前世么。我看着这忘川血河,总有种很强的既视感总感觉我来过这里。不仅来过,还像是一直站在河边,日复一日站了很久很久,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这感觉太过于真切,他能记得血河扑起的薄薄的水雾、金灯草晦暗的光芒,彼岸花抚动衣角的感觉。 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真实,以至于他总觉得这不是普普通通的既视感,而更像是残破的记忆。 人即使有前世,你也不会记得。转世之前,要喝孟婆汤的。老鹿答道。 简明庶自嘲地轻笑了一下:可能吧。是我庸人自扰了。 老鹿安抚般地拍了他的肩。他的语气却陡然一转: 不,明庶。我刚有地方说的并不对。 简明庶心不在焉,只随口问道:哪里不对。 酆都狱中,我是说,真正的酆都狱,不是从来没有人从里面出来过。有一个人,也是世上唯一一个,从炼狱底下爬了出来。 人?简明庶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那地方,连飞廉这样的古神提起来都讳莫如深。 普普通通的一个寻常人丢了进去,即使没遇上听起来玄乎的那位,里面普通的凶兽妖神,随意动动指头,都能将人捏成齑粉,怎么还能爬出来? 难道那位几万年没能爬出来,区区一个凡人,还能翻过了天? 是。 简明庶回头看了老鹿一眼,他伸展开的鹿角在灰暗的天空中,呈现出树影的模样。他看不清老鹿的表情。 这人破出酆都狱的那天,作为封印的鬼雾混沌上,滔天巨浪,几乎要遮天蔽日。鬼雾散去,混沌土地上,只独独地留下了一朵百子莲花。 30、眼为阳 还挺诗意。 顺着他的转述,简明庶仿佛见着柔而韧的百子莲,独独一朵,生在浑噩狠戾的恶土之上。 他罕见地起了几分好奇之心:这位炼狱独花,是谁? 黑暗中,老鹿像是低头沉思了一阵,认认真真的在回忆。 他停了许久,叹了口气说:过去太久,我实在记不起此人的姓名。只记得姓氏不算常见,似乎是姓伍。 姓伍。 简明庶低声重复了一遍。可巧,自从中元节过后,他的生活里莫名其妙地冒出来几个姓伍的,像是跟伍这个姓氏杠上了一样。 可按你刚才所说,真正的酆都狱里押着的那位,他那么厉害,都逃不出来。这位炼狱独花,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老鹿的鹿角左右晃了晃,这是在摇头。他说:谁知道呢。 这对话被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干扰声打断。 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明庶7001、4直播具象成。 即使音质极渣无比,又断断续续,简明庶不用仔细听也明白,这是宝蒙的声音。这是她的特别之处。 虽然幽冥深处万鬼交谈,导致干扰严重,他还是猜出了这句话的意思:下一个茧世界已经来临。 上一个结束还没两天还真是一刻都不让人休息。 简明庶低叹口气:老鹿下次再来找你散心。我得回平都医院一趟。 黑暗中,飞廉拍了拍他的肩膀:千万小心。 简明庶刚抬脚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道:老鹿,能不能送我一程,打个飞的? * 深夜。 司机累了一天,上下眼皮在不住打架。他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夹着一根烟,想借此醒醒神。 酆都市这个鬼地方,一旦入了夜,即使开着远光灯也没法儿照清楚前路。今天更是如此,他的时速已经降到了40码,一阵阵的鬼雾接连不断往车大灯上撞,雾气浓重地连地上的标示线都看不清楚。 他强撑着精神,想着还有十来公里,兴许能遇着可以歇脚的地方。 车前不远处,大灯照亮的鬼雾之中,巨大的人影一闪。司机被这少说三米的巨影骇到,躲闪不及,还没来得及打转方向,直直地撞了上去。 咚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在胸膛爆开。 惯性将司机狠狠摔在方向盘上,安全带又将他重重地拉回座椅当中。神奇的是,这种巨大冲力下,他居然毫发无损。 难道撞了人! 司机顿时吓出一身白毛汗。开车几年来,他是小心谨慎,连黄灯都不敢闯。 后怕,像乌鸦掠过心头。他胡乱摸了一旁的手机,急忙按开了手机里带的手电筒,慌慌张张下了车。 车前方是一片干净的空地,无人。甚至连小猫小狗都没有。这让他大大地松上一口气。开车这件事,虽然与人行了方便,但也是猛虎利器,一个不慎,极有可能改变几个家庭的命运。 一辈子,一次事故都出不得。 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亮了不大的区域,他将光亮往上挪挪,想顺便看看车头情况。 这一看,却让刚刚松下去的那口气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儿。 车前盖上,留着两道巨大的凹痕,就像是撞上了什么巨人的小腿。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城隍庙中,哐一声巨响传来,听着是有人踹门而入,而且底气还挺足。 酆都市城隍庙里的鬼差,这几日里,原本就心里窝火。 过个中元节,作为阴间的首都,他们的工作量不知大了几倍,单单是流动鬼口控制这一项,已经让他几个昼夜没怎么歇息,生生是累的,连魂气都散了几缕。 眼下他终于发完了积压的路引子,一时乐得清闲,刚刚坐下吃着供香午餐,一脚踹门声,将鬼差心里的怒火蹭地点了起来。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21) 他在屋内将供香桌一拍,怒骂道:哪个不长眼色的,阎王爷的门都敢踹! 估计又是哪个不懂规矩、刚死的新鬼,不知道有七天归煞的规矩,急吼吼地踹了门就想去投胎。 拿个路引而已,赶着去投胎啊! 鬼差骂骂咧咧收拾着供香,来人进门之后倒是不慌不忙,徐徐走来的步子没了踹门时候的怒气。 鬼差横眉瞪眼地从城隍庙后面转出来,迎面见着了来人,吓了个愣怔。 他立即佝偻身子,点头哈腰问候:简简院长。简明庶被他前后的转折逗得忍俊不禁,他强压下笑容,佯装冷脸看了这名小鬼差一眼:我倒不知道,哪殿阎王搬来这城隍庙办公了? 鬼差慌忙陪笑:那、那都是小人今天出门,踩上了狗血,一时迷了鬼心眼儿 简明庶险些没忍住笑。 他正了正颜色,吩咐道:本市有个司机,刚我借他的车子打了飞的,给他记一笔阴德至少得能让他换台新车。具体是谁,你们自个儿查监控吧。 哎、哎。鬼差连连答应,心中是叫苦不迭。又打飞的,这个月已不知第几次了。 每每简明庶魂游冥府,懒得再折返回来的时候,总会借鬼使们的化身有时候是捣蛋鬼宝库的店主飞廉大人、有时候是黑白无常他们附在他们的化身上,直接撞上来往的车辆。 如此一来,鬼使的化身崩裂,简明庶的游魂就能一键重启,和所有新鬼一样,直奔当地城隍庙报道。 这个撞车抄近路的法子,就被这位为老不尊的简明庶称为打飞的。 酆都市城隍庙,好巧不巧,和平都医院是邻居,近得不到几步路。故而打个飞的,也确实比游魂归来,快上太多太多。 简明庶交待完毕,心满意足地出了城隍庙。 鬼差愁眉苦脸地坐回办公桌旁,翻开了本市功德簿,对着一旁显示器上的监控,开始回放。 这个事情,说来麻烦,却也好找。 冥府的监控,和人间用的不太一样。人间认人靠脸,冥界认人靠元神。这个监控没法儿像人间监控一样看清楚人脸,却能看明白人、妖、魔、仙的真身或是元神。 他知道大致的时间段,只需要找出和鬼使元神相撞的平常人元神即可。 鬼差没什么耐心,开着最大倍速,一不小心回放多了,监控卡在了中元节前半小时的时间段。 监控静止的九宫格画面上,左下角平都医院的大门口,鬼气冲天。一团团红色元神的阴兵鬼雾,齐刷刷地盯住了平都医院大门口的方向。 鬼差眯着眼睛,放大了这段视频,好奇地按了一下播放键。 这群肇事阴兵全体失控,扑向了平都医院的大门,还没走到半路,这一团团鬼雾像被一阵看不见的风,尽数吹开,化在空气之中。 一团黑乎乎的鬼雾自医院中走出,鬼雾当中,是缭绕的紫色雾气。 伍将军? 鬼差揉了揉眼睛,仔细确认了一下画面。确实是伍子珏的元神无疑。 上穷碧落下黄泉,八荒六合穷四海,这暗紫色的元神,他是独独一份,决计不可能认错。 可子珏将军,去平都医院做什么呢? 鬼差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 与此同时,平都医院18层,二魂归位。 小黑猫还在窗台上,和窗帘搏斗个不停。满天星静静坐落在床头,熟睡中的简明庶缓缓睁开了眼睛。 满眼是透过窗户的冷白月光,小黑猫的调皮姿态,以及缭乱的花影。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身子,拉了拉睡跑偏的领口。明明是八月份,屋子里的寒意却莫名的浓重。 简明庶轻轻嗅了嗅。 这屋子中,弥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乌木香气。 茧世界的准备工作他倒是驾轻就熟,没多久就带好补给,匆匆下到一楼。 一楼走廊尽头,手术室顶端已经亮起了抢救中的红灯。看来,宝蒙发了消息之后,已经自行先进去了。 简明庶边草草套上白大褂,信手推开了手术室的大门,抬脚迈了进去。 连天黑夜,暗雨枯林。 斜雨如银针,被狂风席卷着上下翻飞,直刮得人完全睁不开眼。这么大的风,怕是打不打伞都一样。 冷雨砸的什么东西噼啪作响,却只打湿了他的下半脸。 他抬手摸了摸,摸到了半片面具。面具摸着极为华丽,像是镂满花纹,呈现出华丽的蝴蝶形状。 这主神搞什么犹抱琵琶半遮面啊简明庶摸了摸面具,试着想要揭开,脸上却传来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看来,是和脸皮焊死的。 真是恶趣味。 他刚想拢一拢白大褂,领口却摸到了一个怪异的结。 一个还连带着肉和神经的眼球镶嵌在领口纽扣的地方,甚至连滑腻腻的手感都做得无比逼真。简明庶这才注意到,他的白大褂已化成拖到地面的黑色斗篷,带着奇异的暗纹。 夜色正浓,乌漆嘛黑里实在看不清衣服上的纹路,倒是领口当纽扣的眼球左右转着,就像有生命一样。 远方传来了低沉哀伤的管风琴声,惊起一片黑色乌鸦。 简明庶顺着这列乌鸦抬头,一个硕大无比的眼球替代了太阳悬在空中。眼球后面还带着神经和血肉,眼白遍布血丝,像暗红色的网,笼住了巨大的瞳仁。 巨眼的每一寸细节都被放大到看得清清楚楚。 冰凉而柔软的东西环上了简明庶的脖颈。这东西,还带着细微的吸附触感。 31、兽为庐 黑鸦过林,独眼悬于黯夜当空。 简明庶二话不说,扯住这根缠住他的东西一拉,奋力甩在身前。 一堆巨大的黑色藤蔓扭曲在一起,藤蔓上遍布胀红的眼。这坨藤蔓的根部张开猩红大口,锋利的乱齿獠牙之间,流着绿色的树涎。 先不提恐不恐怖,这幅画面倒是够恶心的。 这堆藤蔓无法自控般地在地上蜷曲,漫天的黑色蔓枝揪住了一旁约莫三米高的枯树,只咔嚓一声,将树冠整个拧折了下来。 树冠冲着简明庶脑袋顶儿砸下来,他刚奋力躲开,迎面就见着藤蔓张着数张可怖的大口扑了上来。简明庶反应机敏,迅速侧身躲开,转而往相反方向跑去。 狂雨打叶,漆黑的夜中,他漫无方向,只能一味向前逃跑。 他听到身后树枝噼里啪啦断裂的声音,像什么东西碾压过枯树林而来。他一刻不停,枯树林逐渐疏朗起来,从荆棘遍地、枝桠蔽天,渐渐转成了稀疏树木。 黑夜中,拨开最后几枝遮蔽目光的枯树枝,一个约莫体育场那么大的猛兽从地面探出了头。 这幅画面让简明庶心中一沉。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实实在在的进退两难。 他回头望了一眼,裂口藤蔓格外执着,还在距离两三米的地方奔袭。它用像触手一样的藤蔓扒着地向前游走,遇树碾树,遇枝吞枝,简直是排山倒海神掌嫡系传人。 前方这个巨大的猛兽头颅,张着布满獠牙的大口,上齿支棱在地面上,就像要咬噬整片黑土地。它的额头上立着两个角,角上布满了白色的囊包,脑后则插着冲天的铜管。 两相比较,简明庶还是选择了囊包猛兽至少,它不流绿色的口水。 肃穆的铜管音乐从猛兽方向传来,简明庶仔细端详了一遍:前有囊包塔、后有管风琴,虽然模样恶心,但这个结构,像是什么教会或者圣殿之类的地方。 有不少黑色人影向着猛兽方向跑去,四面八方传来了类似的树枝断裂声音,黑暗中,他周围似乎有不少人面临着和自己一样的境地被藤蔓追赶,被迫走向猛兽巨庐。 他分神这片刻,身后的藤蔓已经勾住了简明庶的黑色斗篷,险些将他向后拉倒。 简明庶回头,迅速扯下被拉住的小片衣料,这藤蔓却已经近在咫尺,再也难以拉开距离。 伏倒,滑下来! 右边传来了一声提醒。简明庶极快地瞥了一眼,是个瘦弱苍白的男生,戴着黑蝶假面。 时间容不得犹豫。简明庶有些单滑板经验,他想象着脚下是单板,斜着身子朝着猛兽巨庐滑去。 原来脚下的土地居然是个巨坑,猛兽巨庐就立在坑底。只是脚下的坡度轻微,加上天色晦暗,奔跑的时候,他还真没察觉出来这点微妙的弧度。 掌握诀窍之后,简明庶就像乘上东风,朝着猛兽巨庐滑行而去。向下的冲力扬起了他的斗篷下摆,就像御风而行的侠客。 他回头,见着藤蔓枝绝望地朝他勾了勾,却连他斗篷的边儿都摸不到。 藤蔓怪物站在林边,裂着巨口望了望,没再追下来。似乎他的任务,只是把人从树林中赶向猛兽巨庐方向而已。 猛兽的脸迅速放大,坡度越来越缓和,等他滑到坑底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猛兽疙疙瘩瘩的额头,只能见着至少两三层高的血盆大口。 猛兽银色金属般的牙齿犬牙交错,就像利刃,直插入地面。利齿之间留了些缝隙,阴阴地刮着风。 近在咫尺才发现,猛兽巨庐后方的管风琴声音简直震耳欲聋,每一个音符,都撼天动地。 猛兽头顶的巨眼幽幽投射了一层古怪的红光,给暗哑的黑夜添上一层诡异。 明叔叔。 简明庶回头,刚刚提醒他滑行的苍白少年站在身侧。 他一头乱糟糟的短发,黑蝶假面遮住了他大半个脸,只露出清秀的下巴。他身上传来了极其轻微的满天星香气。 这香味提醒了简明庶,甚至不用对暗号,他就能摸着这人是谁。 英珠吧。简明庶瞥了他一眼,说。 那少年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换宝蒙,你肯定要来。 那少年没否认,但也没再点头。 来都来了。进去吧。 简明庶嘴上虽是训斥口吻,但没多深究,抬脚往猛兽口中走去。 英珠开口阻止:明叔叔,这走进去,不是等于被吃了么? 简明庶回头。 他微澜的头发被夜雨润湿,弯成雅致曼妙的大弧度,散漫地搭在眉眼上。 淡金色的镂空假面覆住他上半脸,只露出长睫和温柔的眼。假面雕琢极为精致,刻满了繁复的花纹,像华丽蝶翅,停在绝美的脸上。 多亏了他含情的眉眼,简明庶的上半脸长得温柔多情。此时金缕假面遮住了大半温和,只独独留下了颇有几分妖娆意味的下半脸。 夜雨给他凝脂皮肤挂上湿润的水珠,饱满花瓣般的红唇在假面的衬托下格外夺目,像一颗绝世宝珠。 他眉眼含笑,轻轻拉起一侧嘴角,说: 我是谁。 柔和的嗓音掠过耳畔,他随手将黑色斗篷一扬,迈着步子朝着猛兽的巨口中走去。 * 猛兽果然是个建筑,约莫体育场大小。正中是个大厅,左右各有两条长长的弧形走廊。走廊尽头,似乎闪过一两个巨大毛蜘蛛的影子。 进了巨兽的大口,实际是个巴洛克风格的穹顶大厅,地板和墙面上爬满了黑色的藤蔓。陈旧的血迹一层叠一层,像诡异盛开的花朵。 充满几何美的石柱上全都附着着鼓鼓囊囊的眼珠,几十个一堆,隔远了看,像是红色的卵泡。 大厅中心是酒水吧台,几个浑身布满裂口的鲛人站在吧台里,背后是一面五颜六色的古怪酒水墙。其余地方则摆满了奇形怪状的桌椅,有的桌椅看着像块放大的胰脏,有的则像是个囊肿。 这个古怪地方来来往往有不少人,都带着不同的假面,穿着类似的黑色教会斗篷,斗篷以一颗眼珠别住。 原以为黑森林里面的绿口水藤蔓已经够恶心了。进了大厅之后,各种囊肿、脏器和脓包数不胜数,丽丽只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胃里难受的不行,全身都发飘,开始冒着虚汗。 再有一分钟,她可能就要吐出来。 她浑浑噩噩抱着双臂走着,不料撞上了什么人。 干什么,没长眼睛啊。知道这是谁么。 虽然罩着巨大的黑斗篷,依旧能看出这人满脑肥肠,还戴着令人作呕的绿色巨怪假面。他有点轻微的地包天,说话的时候不住喷着唾沫星子。 对对不起丽丽的声音小了下去。 啊呸,对不起要是有用,我撞你一下,再道歉,你乐意么? 巨怪假面不依不饶,丽丽吓得有些哆嗦起来。 那人上下仔细看了一眼这个白瓷假面白色裙子的小姑娘,脸上忽然挂起了古怪狎弄的表情。 他伸手猛推了一下丽丽胸口,猥琐地笑着说:诶哟,手滑了,我也对不起。 丽丽被这陡然的侮辱气的发抖,嘴唇发白,当即要还手,却被巨怪假面人一巴掌推得坐在地上。 巨怪假面人立即凶起来:怎么着,许你撞人道歉,不许别人撞你道歉啊。 别人是无心撞人,你是存心猥亵,猥琐男! 一个鹿头假面小姑娘从人群中跑出来,安抚地拍了拍丽丽的背,低声安慰了几句,将她扶了起来。 臭丫头片子,他妈哪儿冒出来的,管你屁事。巨怪假面往地上啐了一口,险些吐在鹿头假面小姑娘的鞋上。 鹿头假面:猥琐男,你还有理了是吧? 妈的,叽叽歪歪。巨怪假面人不打口水官司,扬手就要打人。 他还没走出几步,往前一扑,四肢着地跪倒在地上。 他奶奶的,谁他妈踹我?巨怪假面人吼道。 一个戴着镂空精雕假面的俊俏青年抄手站在他身后。 这人长得温和,一头恰到好处的卷发更显得温柔多情,假面下露出的下半脸却是摄人心魄的艳,让人从他润泽的红唇上挪不开目光。 哟,对不起。我也脚滑了。 雅致又俊俏的青年双手插兜,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一脚踹翻的人,嘲讽道。 明!鹿头小姑娘刚喊出一个字,对方朝他眨了一下左眼,她将明叔叔三个字又生生咽了下去。 长得跟个臭娘儿们一样,还他妈敢惹你爷爷!巨怪假面恼羞成怒,呸了一口就朝简明庶扑过去。 他的拳出在一半,被简明庶稳稳拦住。 简明庶斜眼盯着巨怪假面,脸上还挂着讥讽的笑,眼睛里却寒冷锐利地像刀子。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22) 他左手抄兜,右手捏着这人拳头,漫不经心地将右手转了个方向,巨怪假面人的胳膊被折在背后,弯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那人疼的眼珠突出,口里不住哇哇乱叫。 你还手滑么?简明庶语速不快,嗓音里带着些慵懒。 啊!!不滑不滑了!!我不敢了,我给这位姐姐道歉。你松手、松手!! 解气没有?简明庶仍拧着他,看着地上坐着的丽丽问道。 丽丽显然还气的发抖,她咬牙说:再踹他一脚! 简明庶嘲讽地瞥了巨怪假面人一眼,迈开长腿就是一脚,送他扑上旁边一张胰脏样的桌子。这只巨怪面具人,当即脸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胰脏桌被他砸出一个波浪,桌边缘甩出一些组织液,看起来就像是活的。 还觉得我长得像娘们儿么?嗯?简明庶探下身子,压迫地逼视着那人。他的嗓音格外温和,说话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再没有刚才的得意,灰溜溜地爬起来,全然不顾脸上站着的诡异粘液,像个地老鼠,转眼就顺墙溜了。 有多远你就滚多远!宝蒙狐假虎威,不失时机地骂了一句。 哟,宝蒙。简明庶朝她招呼道,小鹿假面不错,挺可爱。 你这个假面宝蒙欲言又止,拖长了尾音。 这假面怎么了? 好妖冶。 宝蒙前脚说完,后脚拉上丽丽就跑,生怕简明庶当场发飙。 小丫头闪得快,教训是没教训到,简明庶的目光反而被一个背影吸引过去。 一个明明刚刚一直在悄悄关注,现在却佯装毫不在意的人。 所有人的斗篷上,都是巨大的眼珠暗纹,只有这个人,斗篷是雅致的素纹。 这斗篷简明庶再熟悉不过。 正面生火反面灭火,还能隐匿气息。 这人,是伍舒扬。 32、绝色天下无 伍舒扬独自坐在巨大的心脏前,他背影沉沉,看不出在思索些什么。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爱乱涂乱画的舒扬小朋友。 [1] 戴着华美精致镂空假面的简明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单手插兜,正歪着头看着他。话里话外,明耳人都能听出来,对于伍舒扬随意在自己脖子上烙诅咒这件事,简明庶十分不满。 刚才淋湿的头发已经干得七七八八,半遮住他的假面上方。假面精致华美,像一对于飞的金缕蝶翼,停在简明庶素白的脸上。 边陲巫镇时候温柔亲和的气质,被这片豪华富丽的假面挡住了大半,只留下了更为夺目艳丽的下半脸。尤其是他饱满润泽的红唇,雨水打过,就像甘美的玫瑰露,飘着诱人的香气。 伍舒扬安静地瞥了一眼,挪开了目光。 假面真不错,还拖个大尾巴。简明庶轻飘飘地夸道。 伍舒扬回头之前,他还以为会是什么灰色或者黑色的假面,恰好合适这个看着年轻、性格却沉闷无比的闷葫芦。 万万没想到,伍舒扬一回头,他的假面居然是华丽的暗紫色。假面沿边一圈金色纹饰,右侧不仅雕满百子莲纹样,还镶着极其夸张的暗色羽毛。 假面下露出的克制唇线和苍白肤色,意外地和这种邪性浮夸风挺贴,更衬得这个人像高岭之花一般: 凭这假面是如何绚丽招眼,他的克制清冷的唇线都在时刻警醒,此人不仅只可远观、还充满危险。 简明庶毫不客气,直接将右手的石托盘放在心脏桌子上。 石托盘布满粘腻青苔和水垢,上面摆了四杯饮品,两杯看着像不明棕色液体,两杯看着像胆汁。 你的也不错。 隔了会儿时间,伍舒扬才答道,说话的时候目不斜视,一眼都没看简明庶。 刚才被简明庶救下的白瓷假面女孩丽丽差不多已经和宝蒙混熟。她随着宝蒙一起坐在心脏桌子旁边,附在她耳旁悄声问:明叔叔一个人在干些什么啊。 宝蒙看了一眼静静披着斗篷坐在对面的伍舒扬,瞬间明白过来:这人,丽丽看不到。 她含混说:我也不知道,可能脑子不太好。 啊丽丽的语气里满是惋惜。 明明刚刚为她出头的时候,简直是光芒万丈的盖世英雄,怎么就是个傻子呢。 简明庶送宝蒙了一个白疼你了的白眼,将两杯胆汁搁在两位姑娘面前,又拿起了一杯棕色不明液体,坏笑着看了看伍舒扬,稳稳地搁在他面前。 来,舒扬小朋友,尝尝看。 伍舒扬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中心吧台的鲛人,无动于衷。 简明庶煞有介事地说:我怎么可能让你喝随便什么人调制的东西。这可是我好心好意,亲手调的。 伍舒扬斜着看了他一眼,想从他似笑非笑的眼神里面找找答案。 好心没好报。不喝算了。 简明庶素白的手摸上不明饮品的把手,只吝啬地用一个指头,将杯子轻轻往自己这边勾了勾。 白瓷杯没挪出多远,停在了桌上。伍舒扬扯住了另一边的把手,拉住了瓷杯。 简明庶脸上还挂着笑,手上却暗暗下着劲儿。对面的力气比想象中大很多,他为了维持笑容,装作游刃有余的样子,笑容都僵了几分。 伍舒扬一脸沉静漠然,完全看不出来吃力不吃力,甚至连头都没侧一下。不过,桌上的白瓷杯,一寸一寸开始往他那边挪。 简明庶丝毫不肯退让,两个人看着镇静,隔着白瓷杯拉扯的起劲儿。杯中的液体都打着旋儿,漾起一层层涟漪。 他自己一个人,玩的倒挺嗨哈。丽丽看着简明庶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还和一个杯子杠上了,嘴角抽动了几下。 弱势群体,正常对待,就是关爱。喝水喝水。宝蒙推了推胆汁样的饮品。 这东西看着粘稠恶心,倒还怪好喝,尝起来类似于白可可酒,烈性过了之后,才泛起一点猕猴桃和薄荷叶的味道。 简明庶忽然泛起一个恶作剧的笑容,迅速收了手。白瓷杯失去了一边的劲道,像个坠下的秤砣,立即往另一边滑去,马上就要落下心脏桌子的边缘。 这回可不是强撑的假笑,简明庶是发自内心地、笑吟吟地等着看伍舒扬的笑话。 只见伍舒扬面不改色,顺着力道将杯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宛如游龙的弧线,化去了这点冲力,整个人显得从容不迫。 行云流水般卸力之后,他端着白瓷杯,轻瞥了简明庶一眼。 那派头像是在说:想诈我,你还嫩了点。 行了,您赢了,您请吧。简明庶做了个邀请动作,满眼笑意。 伍舒扬没理他,镇定地端起白瓷杯抿了一小口,这口饮品还没来得及咽下,他整个人身形一滞,显著地僵住了片刻。 那边简明庶终于忍不住,垂下眼帘笑了起来,带着假面尖上两个薄如蝉翼般的镂空树叶都跟着颤动,就像停了两只招展的小蝴蝶。 饮料的确是没问题,端来之前简明庶仔仔细细检查过。 不过,刚才伍舒扬喝的那杯咖啡里面,简明庶是倒了十足的爱尔兰威士忌进去,这还不够,又混了朗姆、青柠汁。 且不说好不好喝,就这又是烈酒又是酸爽的味道,也够他喝一壶了。 简明庶正乐不可支,有种大仇得报的爽快感,却见伍舒扬一口气将这杯黑暗料理饮完,又静静地将杯子放在了桌上。 泰然自若,好像只是喝了一杯普通的水。 他的表情,还不如对面见着杯子自己动起来的丽丽惊讶。 这么劲爆的东西,居然换来如此淡然的反应,简明庶觉得索然无味。 没捉弄着伍舒扬,他百无聊赖地端起自己的那杯咖啡抿了一口。 他的上唇刚沾上点咖啡,咖啡温度却让简明庶打了个激灵。刚才还暖乎乎的咖啡,这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冷得像从西伯利亚里拿出来的。 简明庶将咖啡往桌上一放,语气平和却又充满威压:你搞得鬼? 他的上唇受了深寒,微微有些肿起,寒冷更诱发了他唇尖的红,像颗饱满的樱桃。 伍舒扬终于转过脸来,饶有兴味地打量起眼前这个戴着金缕假面的人。 他上半脸被遮住,摸不着是什么表情,唇角却留着一丝讥讽,仿着刚才简明庶嘲讽巨怪假面人的语气说: 是啊。抱歉,我也手滑了。 简明庶: 坏,这个人真的坏透了。 而且明明坏透了,还一脸我人间正道的表情,这种一脸大义凛然的坏,才更要命。 简明庶刚要不耐烦地偏过头,唇上却传来一阵微风抚动的触感。 伍舒扬素白的指尖浅尝辄止地抚过简明庶略微有些发肿的上唇。他的指尖冰冷,掠过之时,简明庶能闻到他指尖若有似无的乌木香。 这点细微香气,让他的心莫名地狂跳了几下。 伍舒扬很快收回了手,眸子里是一潭深水般的平静。 再开口时,他的嗓音低沉而好听,像纾郁心情的大提琴:好了。 简明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尖,刚才被深寒的咖啡冰肿起来的地方,已经消肿、变得平整。 本是想捉弄伍舒扬,没想到这一番波折下来,捉弄没捉弄到,反而有种被他占了便宜的感觉。 简明庶不太开心:小恩小惠别想收买我。上个茧世界,你送我的大礼,我还记着呢。 他说完,别有用意地看了伍舒扬一眼,眼神里闪着点倔强的光,像只亮出小牙发狠的小猫。 伍舒扬一副置若未闻的样子,理都不理。 这回倒真不是他高冷。 这假面确实太糟糕了。简明庶说了些什么,他几乎都没听进去,满眼都是像樱桃一般、饱满红润的唇。 在他遮住上半脸、戴上如此华丽精致的假面之前,伍舒扬还真没发现,平时清雅温和的他,还有如此绝色的一面。 原来对付装聋作哑的人,最好的方法是比他还聋。 看完俩人这出鸡同鸭讲的眼神大戏,联想到此前简明庶对自己养猫一事装聋,宝蒙这才恍然大悟。 简明庶这种在平都医院和冥府都横着走,不乐意听的,动不动就装没听见的人,偶尔被人死命欺负一下,居然让宝蒙暗地里觉得有点带感。 果然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恶人磨。 大厅对着门的那侧是巨大的上拱下方铁门,锈迹啃噬了表层的厚度,形成细密的锈云。 不断有人进入大厅,厅里的人越来越多,不仅大厅里多恶心的桌子边都坐满了人,一个个身披黑斗篷戴着假面的样子,活脱脱像什么诡异的宗教聚会。 简明庶这才想起来瞄一眼掌心的血痕,摸一摸这个茧世界的底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手掌一翻,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血痕,数不胜数。 难道这是要 屠杀两个字在他心中转了转,没敢往下想。 人似乎差不多到齐了的样子,再也没有人陆续进入大厅,偌大的厅里闹哄哄的,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交谈声。 正在此时,防空警报的声响划破长空 整个大厅陷入一片猩红之色,厅侧厚重的铁门缓缓转开。 33、乔灵灵 这下简明庶才看明白,这个宛如张嘴啃噬地面的巨兽头颅,内里居然是一个斗兽场。 厚重的铁门打开是一片看台,看着像是肝脏的形状,凌空而立。 这样的看台各个方向还有七八个。看台和中心场地之间,由带钉刺的铁栅栏隔开,那架势活像是生怕谁跳下去一样。 按这个结构,大厅两侧弯曲的走廊,估计是绕着整个斗兽场一周、连接这些大厅用的。 身着斗篷的人都垫着脚仰着脖子张望,大家都躲在自己的舒适区里等,谁也不愿意做迈出第一步的人。 航空警报扯着嗓子喊着,吵得人头疼。 简明庶最后一丝儿耐心快磨没的时候,航空警报声骤然停止。斗兽场四个对角挂着巨大的屏幕同时点亮,呈现出一群群黑斗篷假面人好奇的脸。 咦那不是我么宝蒙立即在屏幕上找到了一个鹿头假面,急忙指给简明庶看,明叔叔,你看,屏幕上是我们。 不仅仅是简明庶他们,四个屏幕不住地切换着画面,正是大厅中的实情实景。 简明庶仔细看了看这个画面的角度,推测出摄像头所在的方向那里除了一串血红的眼珠,什么也没有。 难道这些眼珠是监视器? 他仔细打量了一圈,大厅柱子、拱形顶上,四处黏着一串串的猩红眼珠,一个挨一个,还在滴溜溜打转,发出粘腻的声响。 欢迎来到茧世界。我是你们的黄泉引路人。 少年的声音在整个斗兽场上空回荡,他的音色里都是志骄意满,听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 不知何时,半空中悬着一个穿着巨大黑袍子的人,兜帽下是一个巨大的白骷髅面具,右手握着把一人高的镰刀,左手晃晃悠悠地扔着一只苹果。 宝蒙一脸疑惑地看了简明庶一眼:这谁?来新鬼使了? 简明庶见着黑无常这副浮夸样子,忍俊不禁:这是老八。[1] 八爷怎么搞成这幅模样? 黑无常的法袍都是祖传的,和白无常一黑一白,以金灯草为裁衣、彼岸花为丝,由三千鬼使接力缝纫完成,再以忘川水浆洗,里面的讲究门道多的是,怎么着都不是这副三俗电影中死神的扮相。 简明庶苦笑道:这个,说来话长 这位才上任的黑无常范无救脾气不大好,不仅傲娇毒舌、一点就炸,性子还像个小牛犊,犟的不行。 可这位小牛犊子,也有撞南墙的时候。 有次茧世界,简明庶和黑无常搭档,恰巧遇着一个考究派的神之挑战者。 黑无常看起来斯斯文文,刚开口说第一句话,这位考究派就直接打断,插话质疑。 他对黑无常从头到脚吹毛求疵了一番,生生和黑无常论证了半个小时黄泉引路人应该是个什么模样,直缠得黑无常没辙,换成他要求的举镰刀死神模样,流程才得以正常进行。 不过,还别说,这幅死神模样的震慑力,居然比他祖传黑法袍厉害挺多。许多茧世界的人见着黑无常本身的模样,一脸的无动于衷;反而见着他这幅举镰刀骷髅头的样子,都一脸惊慌失措,大喊死、死神来啦!!。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23) 一来二去,这扮相给黑无常省了不少解释的麻烦,所以他现在对死神套装,一脸的真香。 就像现在,黑无常这幅模样一显现出来,简明庶四周站着的人显然开始窃窃私语:这是死神吧。 对,这就是死神。 妈耶,我们是在地狱么? 看来,冥府的宣发工作做得非常不到位,搞得大家印象中,一提起死神,居然是镰刀骷髅头的模样。 欢迎来到茧世界:监视。二十四小时内,最终活下来的十人可以成功逃离这个世界。或者,你们可以选择找出世界主神并弑神,同样可以逃离茧世界,该方法逃生,没有人数限制。 现在开始。 这句话一说完,黑无常的化身啪地一下,消失在了空中。 所有人茫然地愣了几秒钟,接着是沸反盈天的吵闹声,一部分在抗议这是非法拘禁,一部分都在抗议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有些人指着刚刚黑无常的化身在的地方叫骂。 丽丽也一脸懵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茫然。她完全看不到,刚刚浮在半空中说话的那位死神的灵体,正穿过她,朝着简明庶走来。 丽丽被黑无常的灵体穿过,冻得打了个激灵:刚突然好冷,你们感觉到了么? 宝蒙思来想去,你撞鬼了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得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怎么解释的不清不楚?简明庶给老八挪了点位置,问道。 黑无常一头柔顺的黑发,脱下身上的死神袍子,露出精致的黑色燕尾服。他掀开骷髅头面具,斜斜地戴在脑门上,活脱脱一个骄傲的小少爷。 黑无常扬了扬骄贵的脸蛋儿,眉尾一挑:言简意赅就行,我又不是老七,搞得那么浮夸。 行。出场就cos,八爷不浮夸。简明庶煞有介事地抱拳,脸上却忍俊不禁,直带得华丽假面上的镂空小树叶一道乱颤。 这副绝艳美人图猝不及防撞进黑无常眼中。 他瞥了一眼简明庶的假面,转过脸说:你你这面具还是别戴了,太碍着别人了。 简明庶难以理解地看了他一眼:人人都戴,怎么就我碍着别人了。 黑无常假装满不在乎地别过了头,挨着简明庶那侧的耳朵根却有些微微发红。 伍舒扬轻瞥了一眼,脸上神情从薄薄霜寒变成了万丈寒冰。 业火大动,黑无常放在桌上的袍子忽然燃起阵阵绿火,他一个箭步跳起来,火急火燎地灭火,却被刺骨冰寒的业火惊得近不了桌。 黑无常傻愣着眼儿,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定制的死神袍子化成了一堆灰末末。 卧槽这趟公差简直太不值了。我的高级定制啊!!黑无常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可这个鬼地方,哪儿来的万鬼业火呢 简明庶悄悄瞥了一眼伍舒扬,见他一脸面不改色,还是那张大义凛然的脸。 纵火还这么坦然,脸皮也真是厚到一定程度。 丽丽看不到伍舒扬、也看不到黑无常,更看不到这堆莫名的业火。在她的视角里,简明庶一会儿对着左边空气说几句,一会儿转向右边空气说几句,像是个实打实的神经病。 她低低叹了口气,惋惜道:还真是傻的不轻 正在此时,斗兽场中传来一阵小女孩甜甜的笑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一个披着黑斗篷,带着女巫帽的小女孩迅速飞过。她侧骑着扫把,晃着白瓷般的细腿,粉色卷发被微风扬起,斜斜地掠过空中,留下一个俏丽的背影。 她直朝着一侧看台冲去,看台上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小女孩飞的眼花缭乱,简明庶是一眼也没看清楚正脸,只能从她飞到哪里哪里就惊呼的反应来推测,这应该是个绝世美女。 我是大家的偶像乔灵灵哟!欢迎大家来到乔灵灵的屠杀游戏! 小姑娘悬停在空中,背朝着简明庶的方向。他看不到她的样貌,听声音倒是很有活力。只是屠杀二字,出现在这句话里,让人莫名的感觉不太舒服。 啊大家,都好没礼貌呢。这么精彩的游戏,都不来看台。 乔灵灵坐在扫把上,嗔怪地叉起了腰:守序者们,快把大家邀请到看台来吧! 话未落音,大厅一侧忽然嘈杂起来,像是有人惊呼有人尖叫,一阵混杂的步子由远及近。 人群像是被铲倒的麦子,呼啦啦向着看台方向涌去。乌泱泱的人群中,夹杂着低低的惊呼。 宝蒙急急地站起了身子,想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丽丽见着四周人流涌动,也被氛围带的焦虑起来。 顺人流,小心别跌倒。简明庶正交代着,一大波人流忽然涌了过来。 这下众人终于看清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一排排半人半蜘蛛的怪物正举着毛腿,推着人群的末端往前进。距离蜘蛛人最近的人,因为和巨型怪物来了个亲密接触,小脸儿吓得煞白。 这些蜘蛛人的脸被整齐分割成几十个小块,又全部用银针钉住,远看过去,像在脸上画满棋盘格,又扎满了银针。 推着的人不住反抗,叫骂不停。一个蜘蛛人张开了口,伸出数道黑色蜷曲的触手,那人一哆嗦,再也不敢乱动。 宝蒙平时最怕蜘蛛,见着这幅场景,脸色唰地惨白。她捞上丽丽,带头就往看台跑。 简明庶和黑无常跟着,甚至连一脸何事着急?的伍舒扬都跟着走上了看台。 看台不仅看起来像一片肝脏,连踩上去的触感都像,用点力踩,甚至能从里面挤出些血水。 所有人簇拥在不大的看台上。最前面那排人还得提防着,别被看台前带铁刺的栅栏戳伤。最后一个人上了看台之后,五六个巨大蜘蛛人举着长矛,拦住了通向大厅的唯一出口。 简明庶个子高,不费力就越过了所有人看到了其余几个看台的情况和自己这边的处境,差不多。 这样才听话,乔灵灵开心哦!粉头发小女孩说着,活泼地在空中打了个圈。 一晃而过,简明庶终于看清了这位绝世美女,也终于理解了那群低低的惊呼。 原来刚才见着她的脸之后的惊呼,居然不是因为太美,而是因为 她的脸,是个绿色的大章鱼。脸颊脖子上都垂着长满吸盘的触须,淌着不知是海水还是粘液的东西,触须上甚至还带着几颗小海螺。 这下丽丽终于忍不住了,她脸一绿,痛痛快快地吐了个够。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恶心了。 现在,让我们拉开屠杀游戏的帷幕,二十四个小时,看看是哪十位幸运儿存活! 简明庶大略扫视了一圈整个斗兽场。 在场的人,没有一两万也有七八千,这么多人,只存活十个?! 一道聚光灯直接照射下来,照亮了斗兽场中心的一小块地面,大屏幕不失时机地映出了聚光灯打亮的那一块场地。 二十四个牢笼围成一个圆圈,每个笼子关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有不少看起来西装革履、平头整脸。 我为大家介绍我们的计时器很可惜呢,光是等大家到齐就花去了一个小时。所以,我们要将时钟拨一格哦。 大约一点钟方向的牢笼忽然打开,牢笼里的人迅速贴到牢笼一侧,似乎打开的牢笼门那边,有什么让他深刻恐惧的东西。 一位黑色紧身衣的驯兽师站在正中心的空地上,她剪着极短的头发,整个又精神又飒爽。 啪。 她甩响了手中的鞭子。 有什么东西,自聚光灯外的黑暗中,应声而出。 脚下的肝脏看台,陡然一震。 34、巨噬虫 一条淡紫色的迅猛龙自黑暗中跃出,这龙浑身血腥伤口,整个下半脸像被生生扯掉一般,露着猩红的上颚和细碎的牙。 它就像一道闪电,直接劈进了牢笼,一跃,龙脚就踏上了男人的胸口。 众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满是利齿的口拽着头一撕。 简明庶微微侧过了头。四周的看台上,异口同声地传来了一声低低的惊呼声。 宝蒙立即捂住了丽丽的眼睛,生怕她又看吐一次。 别看。 简明庶刚要抬眼,一边站着的伍舒扬极快地捏了下他的手腕,又迅速地收回了手。 他的指尖,虽然只触到了一秒不到的瞬间,简明庶还是感到一股透彻心骨的冰。 简明庶轻笑一声,压低声音: 你当我是小朋友哪。这样的茧世界,我已经过了七万多个了。 伍舒扬安静地看着身边这个华丽面具之人。简明庶说得轻巧,七万个世界,似乎就像是每天吃顿早餐那么简单。 他动了动唇,目光却沉了下去,最终什么也没说。 简明庶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一本正经地推测道:时限24个小时,牢笼里24个人。过了一个小时,吃掉一个,这意思,应该是拿人当时钟。 是。 空中浮着的乔灵灵心情好得要上天,她轻飘飘地说:还剩23个小时,诸位挑战者们,要加油哦。第一关比较轻松,是歌唱比赛呢。 不仅轻松,而且奖励丰厚。友情提示:赢得了这一关的人,有大大大奖励哦! 你搞什么!谁要陪你玩这种游戏!最右边的看台上,传来了一个愤怒的青年声音,你个八爪章鱼头,还什么全民爱抖露,我呸! 勇士。居然当面喷颜值。 简明庶在心中暗暗佩服。 乔灵灵受伤地看了他一眼,她的触须嘴蠕动个不停,像是一个大章鱼奋力想笑又笑不出来。 哇!她终于痛哭出来,抽抽噎噎说着什么大坏蛋、欺负人、这样说人家的只言片语。 看着一个章鱼头这么娇滴滴的撒娇,简明庶觉得对这几个字眼分分钟要PTSD了。 出场的时候,先是死神压阵,又是飞天扫帚,大多数人没敢造次。 没想到有人开喷,章鱼头一副软绵绵的样子,看起来好欺负的很,看台当即沸腾了起来。 一时间叫骂、呐喊、喝倒彩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还有几个举起手机,大声喊着章鱼头看这里,笑一个,完完全全将她当个笑话看。 紧接着,一个白瓷杯自空中抛出,猝不及防砸中了她的头。乔灵灵的女巫帽悠了一圈,往地上落去。 但凡有了第一扇打破的窗户,所有的窗户都会被尽数打散。 就像裂了一条缝隙的大坝,洪水溢出了一缕,就会立即决堤而出。 登时,铺天盖地的白瓷杯、斗篷、甚至斗篷上的眼珠纽扣稀里哗啦砸了乔灵灵满头,看台上的人不住叫嚣着、喝彩着,讥讽声不绝于耳。 乔灵灵用手遮住章鱼脸,一副极其伤心的样子。 他们也太过分了点。宝蒙皱了皱眉,她忽然大着声音说,你们停一下好吧?别人只是出来宣读规则啊,没必要这样子吧。 什么?宣读规则而已?出来抛头露脸,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不是很正常么?宝蒙前方一个眼镜蛇面具的男人反驳道。 即使不喜欢,也不用这样砸一个女生吧。 眼镜蛇男冷笑了一声:我这是替天行道,这么多人都丢她,说明是她自己的问题。 宝蒙还想争吵几句,却被简明庶按住了肩膀。 她愤而将肩膀一甩,气的胸脯不住起伏。 干嘛呢。简明庶立即警醒地瞟了她一眼,收收脾气。 宝蒙低头抿着嘴,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章鱼头乔灵灵还在痛苦,看台上不知道谁起了头开始搞大合唱,知道的是群情激昂讨伐乔灵灵,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搞什么大联欢。 最开始站出来骂她的东侧看台上,人头攒动,看着像是几个人试图冲破蜘蛛人的防线。这个勇敢的举动鼓舞了在场所有人的士气,人们相互鼓劲儿打气,士气高昂的喝彩声在斗兽场上不住回荡。 简明庶似乎感到,连地面都被声音震得颤抖。 他这边的看台有几个也开始蠢蠢欲动,有人悄悄拉了他的衣袖,示意一起暴///动。 揍她,除了发泄情绪,一点用都没有。简明庶瞥了一眼来人,抬手点了点乔灵灵,随口解释道她又不一定是主神。 管他的,大家都在反抗呢。你来不来? 我对欺负小女孩没兴趣。 简明庶随手插兜,懒得再搭理来人。那人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几句,还啐了一口。 咔嚓一声,似乎是白瓷杯摔在地上的声音。 以此为号,简明庶所在的看台瞬间暴///乱起来,人群一齐往蜘蛛人那边涌,最打头一片人的脸都快要怼上蜘蛛人口中的黑触手。 别推了别推了!打头那排人惊恐地喊着,后方的人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刻意假装没听到,依旧前赴后继地向前挤。 简明庶护着宝蒙,尽量往看台边缘靠去。 天摇地动。 不知道什么东西自地面钻出,众人还没看清楚,肝脏看台的一侧立即崩裂,整个看台失去了平衡,迅速倾倒。 原本看台上骚动的人群,像坐了滑滑梯,嗖嗖往一侧跌去。 看台烂了一小半,原本没掉下去多少人。生死关头,人都是下意识地想抓住些什么,一个滑倒后,一个拽一个,咕噜噜拽了一串,吊在看台边缘,活像是一溜招魂幡。 最顶上的人,是刚才喊简明庶一起暴///乱的那个,即使隔着梅花纹面具,也能看出他一脸惊悚,扒着肝脏看台断裂的边缘,竭尽所能地呼救。 肝脏看台粘腻无比,他抓了一手的血浆,滑地不住换手,胳膊上脚上还吊着其他人,坠得他越发吃力。 一旁的宝蒙急的快乱转,她冲动地想伸手救人,却被一人挡了回去。 小丫头几斤重,还想救人?简明庶斜了他一眼,退回去。 见着唯一想出手的小姑娘被呵斥回去,梅花纹面具更加绝望,不住狂喊:救命!!求你,求你!!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钱。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24) 你可闭嘴吧!安静如鸡等救援,会么?宝蒙喊道。 捏住我的手腕。 简明庶皱着眉头,俯下身子将手递给他。那人沾满血的粘腻手掌迅速捏了上来,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这力量比想象的沉,简明庶偏头看了一眼:我的哥,您下边儿还缀了这么大串儿,当这是摘葡萄啊。 梅花面具没明白他的意思,立即开始惊呼:救我,救我就可以!我不能死啊! 他一面喊着,一面奋力蹬着拉住他腿的人,用右脚踹他的头。下方死命吊着的人发出了一阵哀嚎和尖叫,似乎已经有僵持不住的摔了下去。 原本简明庶这句话只是随口戏谑,对方这个举动却结结实实地恶心到他了。他迟疑片刻,梅花面具却将他往下一拉,呵斥道:拉我啊!你怎么不往上拉! 这一扯,带着下面十几个人的重力,简明庶被扯得险些大头朝下,直栽下去。 这样僵持下去不行,如果不奋力拉上来几个,极可能连自己都被带下去。 他单膝跪在肝脏上,卯足了劲儿,好不容易才把梅花面具的上半身扯上看台。梅花面具这才松开简明庶手腕,牢牢趴在肝脏边缘,如释重负般地大笑起来。 休息片刻,简明庶还打算再捞上来几个人,忽然,有人揽住他的前胸,强迫他后退了一大步。 他刚刚站稳脚跟,一张猩红大口自看台奔涌而出,又钻进了地下。 原来刚才肝脏看台碎裂的元凶是它,一条巨大的沙地蠕虫! 这虫大约有地铁隧道那么粗,没有任何五官,只独独留着一张吸盘式的嘴,嘴里层层叠叠长满了几层牙齿。他撞烂了看台,复而又钻入地面。[2] 刚才搞大联欢一样的歌声登时停止,紧接着,尖叫声不绝于耳。 被简明庶拉上来的梅花面具的身体,被巨噬虫吞噬得只剩下半个,他还留着些意识,强撑着上身徒劳地到处爬动。 这景象颇为骇人。 什么人,都敢碰你。 看到简明庶脱险,伍舒扬正了正身子,垂着眼帘盯着他的手腕。简明庶的手腕被抓捏得满是血浆痕迹,还被捏的有些发红。 他的手覆上了结实利落的手腕,一阵极有侵略感的刺骨寒冷,从伍舒扬捏住的地方传来。 痛!他力道太足,简明庶皱了眉头,低喊了一声。 伍舒扬闻言,立即松了些力气。 趁着这歇口气儿的功夫,简明庶立即想抽胳膊,又被再次攥紧。他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救个人而已,生这么大气干嘛。 他再度试了试,依旧没法儿挣脱。 掉面子也不能掉里子,何况旁边宝蒙还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这时候败下阵来,让他院长的面子往哪儿搁。 他瞪伍舒扬一眼:没大没小。 对方不甘示弱,冷冷道:你没轻没重。 俩人一时瞪眼,恨不得用目光打一架。 绿火自伍舒扬掌心迸发,沿着胳膊蜿蜒。这火是极富有侵略性的冰寒,环绕的动作和路径却是别样的柔和。 业火一丝一丝舔//舐掉他手腕上粘腻的血痕,轻柔的像情人的吻。甚至有一瞬间,简明庶还从这些萦绕的火舌中看出了几分色气。 血浆被舔舐的干干净净,又留下结实白皙的腕子。伍舒扬终于松了松力道,让简明庶抽回了快有些冻僵的手。这位小朋友不知道使的什么邪门火,别的火都是发热,这绿火却是冰凉无比。 小朋友,脾气挺硬哈。简明庶揉着自己捏疼的手腕,有些不情不愿地说。 伍舒扬冷瞥了他一眼,淡色眸子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不是小朋友。他一脸严肃地说。 哼。简明庶轻蔑道。 呵。伍舒扬冷哼道。 35、月下美人 轰隆。 另一侧看台的命运也如出一辙。肝脏看台瞬间支离破碎,就像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缺口处立即掉了一片人下来,像散落的豆子。还有几个女孩挂在看台边缘,开始崩溃地痛哭尖叫。 一张吸盘大口破土而出,将落下的人悉数吞入。 其余看客还来不及惊呼,巨噬虫将五角星状的巨口尽数张开,把剩余的东侧看台连人带石头吞了下去,甚至连守门的蜘蛛人都没放过。 它终于阖上了巨嘴,一个蜘蛛人的毛蜘蛛腿还挂在嘴边。巨噬虫掉头向下,再次钻入了土中。 原先东侧看台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像是充满警示意义的创口。 乔灵灵把脸从手心拿了出来,虽然章鱼的表情很莫可名状,但简明庶分辨出来了她在笑。 你们这些坏人,谁再敢不听话,小心灵灵家的小虫虫,再来咬你们哦! 看台上的人,再也不敢有其余的动静。刚才气势高昂的暴动烈火,被浇得凉透。 简明庶这边看台上的人,寥寥无几,众人聚拢在一起,勉强在破碎的肝脏看台上,找了个相对稳固的地方。 黑无常站在简明庶身后,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你现在觉得,这个茧世界需要我来宣读规则么? 的确不需要。简明庶在心中默默认同。 氛围重归压抑。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非常古旧的唱歌比赛视频。画面上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年纪不大,称不上有什么歌唱技巧、感情也算不上充沛。 一曲毕,几个评委虚伪地吹了一些彩虹屁,连着给了一串高分。 视频中的女主持人语气浮夸地喊着:天哪!9.8分!全场最高分!!有没有人来挑战的!有没有!!! 简明庶一侧,一个女孩有些不可思议地惊呼了一声,又立即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个古怪反应让简明庶额外多看了她几眼。五彩羽毛假面,看着像是大女主配置。 视频戛然而止。 乔灵灵歪了歪头,手中玩弄着自己的一根触须:有没有人来挑战的?赢者有奖励哦? 五彩羽毛假面的人将手贴在心口,肩膀在不住颤抖,她半背着,让人搞不明白她是在哭还是在笑。 你们好没意思哦。乔灵灵插着腰,一定要让灵灵下场催促么? 看台上无人敢应,一时间,偌大的斗兽场,安静地像是被人按住了暂停键。 没意思。乔灵灵撅起章鱼嘴。 她啪地打了个响指,紧挨着东侧看台的看台立即崩解,化作了一片血浆。失去看台支撑,原本站在看台上的人忽然下坠。 这次没有巨噬蠕虫,这群人噼里啪啦直接砸在了斗兽场地面,像一堆炸开的番茄。 众人目瞪口呆。 此时,地面上的尸体逐渐风化成阵阵黑烟,沿着斗兽场边缘,悄悄钻入简明庶斗篷下的衣兜里。 灵灵好无聊呢,再没有人挑战,就只能这样一个看台一个看台的炸毁了哦。 正说着,她转了个身子,含笑看向了简明庶所在的看台。 宝蒙刚想举手试试,只见另一侧一个戴着银色水钻的瘦高女生高高举起了右手: 我来。 她四周的人瞬间让开一小片空地,钦佩地看着这位拯救所有人于水火之中的女中豪杰。 一个蜘蛛人不失时机地递来了一截肥肠当做话筒。 女中豪杰接了肥肠话筒,说了谢谢,脸上却是一副好特么恶心我才不想接的表情。 只要唱得比他好就可以了吧?女中豪杰问道。 乔灵灵没回答,侧躺在扫把上,笑着看着她。 女中豪杰唱得的确不错,虽然是清唱,但明显比视频里的人唱功更好,也更有感情的多。 一曲唱毕,乔灵灵还陶醉地鼓了鼓掌。 看台上的人,包括简明庶,都小小地松了口气。 屏幕上的视频又开始播放,女主持人用夸张的语气说:这位挑战者唱得非常好!甚至比我们的守擂者都要好呢! 女主持人话未落音,女中豪杰手中的肥肠话筒忽然变得锐利,朝着她的喉咙飞去。 噗呲。 刚刚唱歌的女生喉部被捅出一个大洞,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脸上甚至还是放下心来的表情。她跪在了地上,像一个失去劲力的布娃娃,脸朝下向前沉沉倒去。 啊离她最近的一个女生当即尖叫起来。 众人愣了一秒,紧接着是七嘴八舌的抗议声。 疯子! 别人什么也没做! 唱都唱了还下这种狠手! 嫉妒别人唱得好吧! 乔灵灵立即在空中缓缓做了一个打响指的手势,所有抗议就像烧灭的炭火,奄奄熄了。 她一个响指,将一个看台化成流沙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乔灵灵冷笑一声:我有说唱得好就可以么? 挑战失败,就是挑战失败。 众人不语,但许多人都悄悄捏了拳头。 算了,你们好歹是唱过了,我就不炸你们的台子了。 乔灵灵一副大发慈悲的表情,收回了手指,转向了下一个看台。 人群中,一位苍白少年被身后的人使劲推了出来。 他蓬乱头发、黑蝶面具。 是英珠。 英珠看起来清瘦挺拔,颇有点夏夜海边、十八九岁清爽少年的感觉,让人联想起海风,以及盐汽水的味道。 周围推她出来的人,倒完全没被这种纤弱美少年气质打动,反而都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离得不远,简明庶还听到了几句娘娘腔之类的轻慢话语。这让他格外恼火。 强行推他出来,大约也是这幅纤瘦苍白的模样,惹得周围人以为他既好说话、又好欺负。 哇,这小哥哥可真帅!是我的类型。一旁宝蒙感叹道。 那是你姐。 简明庶无语地在心里吐槽,小姑娘想什么呢。 他调整到英珠的频道向他说:[你出头做什么?] 宝蒙就站在身后不远处,简明庶得格外小心。出于体质关系,宝蒙对与鬼怪通信非常敏锐,很容易乱入鬼怪频道。 这和有些人容易撞鬼而有些人从来不撞鬼的原理是一致的。人的交谈用言语动作眼神,而鬼则用生物电频,说得容易理解点,鬼在FM101,如果人不慎调整到FM101,就会轻则听到鬼来电、鬼通话,重则撞鬼。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只传来了滋滋啦啦的干扰声音。 英珠;[我早死过了。不怕。] 英珠没闪没躲,静静站在原地。就连蜘蛛人把肥肠话筒递过来,她瞥了一眼,也接下了虽然脸拉得跟城墙一样。 她在的看台上不住有人嘲笑讥讽,似乎是打定主意要看她的好戏。 太过分了,这个小哥哥什么都没做呢,哪儿来的那么大的恶意。旁边的宝蒙嘟嘟囔囔说道。 简明庶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诶明叔叔,我觉得,小哥哥好像在看我。 英珠轻轻偏着头站着,任凭周围如何吵闹,她是自带忧郁氛围,像首安静的吉他曲。她确确实实在看着宝蒙,十有八九是听到了宝蒙的嘟嘟囔囔。 说不定,就是在看你。简明庶敷衍答道。 那边看台上还在奚落英珠,一旁的伍舒扬用两根手指捏起简明庶手腕,轻轻翻开他的掌心,写下了两个字: 恶鬼。 简明庶朝他摇摇头,悄悄背过宝蒙,不出声地用口型说:自己人。 不知为何,他老觉得伍舒扬苍白的脸上,晕上了一层极薄的红晕,像是微醺,又宛如天边的彩霞。 难道是刚刚那杯带劲儿的爱尔兰咖啡?! 一口威士忌混朗姆而已,不至于就这么晕了吧。这酒量太菜了点。 简明庶悄悄凑过去,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嘲笑道:舒扬小朋友,你这酒量,不行啊。 伍舒扬立即转过脸去,一脸懒得搭理的样子。 他白到有些透明的肤色下,确确实实泛起了一片湿润的红,好像有十里桃花润上了颊。 黄山观云,城头看雪,灯前仰月,舟中赏霞,月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滋味。[1] 简明庶挑了挑眉,别有意味地打量着伍舒扬,轻描淡写地来了这么一句。 出人意料的是,伍舒扬轻轻笑了笑,就像初晨第一缕凉薄的海风: 的确是月下看美人。 简明庶自以为调戏了面前这个看起来山中高士般的正人君子,没想到正人君子被这句月下看美人触动,勾起了此前满眼的婆娑花影和月下美人之景。[2] 这边调戏来试探去,旁边看台倒是奚落声怂恿声此起彼伏,哄闹地不亦乐乎。 孩子你别怕,说不定,你唱得好,就逃过去了。英珠身边一位和善些的大姐劝道。 这明显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了。要论唱得好,刚刚那位女中豪杰已经算得上是不错,比她更好,那只能找CD音质的专业歌手。 确定要挑战么?这位挑战者?乔灵灵问道。 她叹了口气,并未回答,直接开始清唱。 刚开始唱第一个音,乔灵灵险些从扫帚上震下去。英珠四周的人也整齐划一地捂着耳朵,齐刷刷地后退一大步。 这一嗓子唱的,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不过是因为太难听,把鬼神折磨哭的。 人这么好看,怎么歌喉这么惊悚呢。简明庶不禁陷入深思。 36、花房姑娘 宝蒙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这人鬼哭狼嚎的程度,和我姐不相上下。 是么真是有缘。简明庶嘴角抽动。 一曲唱毕。众人都失望地摇了摇头。 刚刚挺身而出的女中豪杰唱得那么好都没过,何况这人唱得这么难听。 明叔叔,怎么办啊。宝蒙悄声说,这小哥哥唱的这么难听,会不会死啊。 啊!!! 果不其然,英珠在的看台忽然一片惨叫,人群乱七八糟地倒了一地,像是多米诺骨牌。混乱中,血肉横飞,宝蒙急的又是踮脚又是仰头,拼命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25) 简明庶倒是不费力就能看清,他转过了头,不去看这血腥的一幕。 英珠所在的看台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最开始枯树林中的黑色藤蔓怪物。藤蔓上流着绿涎的崩裂巨口,就像一台收割机,像收割般推倒人群。藤蔓横轧过去,又一通乱嚼,残杀的画面实在不忍直视。 这个茧世界的主神,有些太过分了。 混乱血腥过后,整个看台上,独独站着黑蝶面具少年英珠。他虽毫发无损,但因为身处屠杀中心,粘腻的血液从头挂到脚。苍白的脸上也斜斜地溅了一道血痕,糊满了他的左眼。 精致利己,抱团欺压,灵灵最讨厌这样的人呢。小少年,你别怕哦,他们已经全部死光光啦。乔灵灵说。 英珠无动于衷。 啊呀这位挑战者,很可惜呢,还需继续努力哦! 屏幕上视频忽然又开始播放,女主持只甜甜地说完这么一句,视频戛然而止。 还有没有挑战者?乔灵灵转了个身子,朝向其余几个看台,难道,各位连第一关都没法儿闯过么? 有了刚才巨噬虫的教训,又目睹了两个看台的屠杀,其余几个看台是敢怒不敢言,整个斗兽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人挑战,灵灵就要一个一个处决了哦 简明庶举起了右手。 我来! 啊呀,这位挑战者,很有勇气哦。乔灵灵转过身子,看着简明庶所在的看台。 刚刚播放第一段示范演唱视频的时候,那个五彩羽毛面具的女孩似乎有所触动。这次,也正是她抢在简明庶前面,先行开口要求挑战。 简明庶讪讪地收了手。 乔灵灵打量了五彩羽毛面具女生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接连几人挑战,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询问挑战者名字。 我叫乔凌凌。五彩羽毛面具女生说。 几个看台忽然漫起一阵低低的窃语。 乔灵灵? 她刚是说叫乔灵灵? 她和那个章鱼头什么关系? 自称是乔凌凌的女生立即收获了一箩筐怀疑和鄙夷的眼神。 凌云壮志的凌。乔凌凌补充道。 扫帚上的章鱼头乔灵灵乐不可支:有缘有缘!这位挑战者,居然和灵灵同音呢!可惜呀,灵灵是机灵的灵。 说完,她还自以为可爱地掩了嘴巴,只可惜这幅神情配上青色的章鱼脸,着实是可爱不起来。 这位挑战者,开始吧。 乔凌凌接过了肥肠话筒,简明庶只见得到她的大半个背影。她像是感慨万千,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唱一首温婉的歌: 你独自走过我身旁 并没有话要对我讲 你不敢抬头看着我 噢脸庞[1] 一首老歌,毫无伴奏,被她唱的像秋雨簌簌,娓娓道来。唱到中段时,不知是恐惧还是触动,这姑娘难以自制,居然抽噎起来,后面半段夹着压抑的哭泣声,完全不成型。 好容易熬到结束,乔凌凌居然已经泣不成声。 不知是被这首歌曲哀伤的氛围感染,还是被她即将要面对死亡触动,看台上一片静默,众人都肃穆地看着这个柔弱的姑娘。 就连章鱼头乔灵灵也罕见地沉默了片刻。 一时间,斗兽场中一片寂静。 屏幕中的视频忽然开始自动播放。一个大概八九岁的小女孩出现在画面上。 她的模样还有些紧张,双手抱着话筒,脸上有些惶恐。前奏开启,小姑娘开嗓 和刚才乔凌凌唱的,是同一首歌。 《花房姑娘》。 视频里的小姑娘唱的不错,评委倒是尤其苛刻,险些说得她下不来台,最后拿了个8.3分,怏怏不乐地下了台。 视频至此,戛然而止。刚才唱歌的乔凌凌的脸忽然出现在了屏幕上。 恭喜乔凌凌挑战成功!灵灵送你一枚护身符,一定要妥善保管哦! 章鱼头乔灵灵直接从自己下巴上揪下一根触须,随手抛给了乔凌凌。 对方愣着没动,这根触须撞着她的肩膀,触须底端的吸盘蠕动起来,自动环上了她的脖子,形成了一串珍珠项链。 喂!这下,可以放我们回家去了吧?对面看台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NO NO NO章鱼头乔灵灵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是乔凌凌挑战成功,不是你们都成功了哦。其余的人还是要继续参与炼狱屠杀的唷! 防空警报霎时响起,空中传来了乔灵灵的狂笑声。整片天空被诡异的红光笼罩,四周墙壁和柱子上的眼珠开始不住转动,发出恶心而粘腻的声音。 所有的怪物都开始变异、躁动。 蜘蛛人脸上的钉阵瞬间破开,露出一张血脉尽露的脸,口中伸着七八条黑色触手,就连胳膊腿都变成了缥缈的黑色长丝 再往后的变化,简明庶就看不到了。 他生怕宝蒙被挤不见,将她随手一捞,看准两个蜘蛛人之间的缝隙,朝着走廊方向跑去。 人群哄乱,四面八方都有乱跑乱撞、抱头乱窜的人,四处都是尖叫声。 混乱中,不知是谁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一片温热粘腻。又似乎有人跌在地上,被人群胡乱踩踏,痛楚哀嚎。钉阵乱飞,四处都是蜘蛛人伸长的黑影触手。 群情崩溃,只需要一瞬。 简明庶护着宝蒙和丽丽,实在行动不便,接连被穿行的人撞来撞去,逃命中的人甚至来不及咒骂,连滚带爬地慌张逃走。 尖锐的防空警报一刻未停,扰人心乱。 一向心态沉稳的简明庶也被氛围影响,心中焦虑无比,像爬满了漫无目的的蚂蚁。 吧台上的鲛人也换了副模样,身上不知何时长出了疙疙瘩瘩的囊肿,噗呲噗呲爆裂了一地白色浆水。几个鲛人蹲在吧台上嚎叫,附近几个人吓得魂飞魄散。 这边。 这边。 这边。 简明庶没回头,他认得这个声音。 循着声音,没走几步,有人揽着他的肩,挡开路上混杂乱奔的人群,将他推入了一扇厚重的雕花铁门当中。 伍舒扬! 进门之后,简明庶忽然想起伍舒扬,他想回头,却被身后跟着的人推搡着前进。 铁门重重阖上,恼人的防空警报声终于消停了几分。 房间中一股浓重的甜腥气息,浓郁的黑暗中,他像是一头撞进了什么帘子。 温暖、湿润,摸起来粘腻腻的。 一声惊雷,五彩雕花玻璃破了半扇,冷风奋命往里拥挤。 透过石雕窗棂,硕大的眼球太阳正当空,细密的瞳孔看了过来,直盯住简明庶。 屋内陈设像泼上一层浓重的厚墨,全然看不清楚。天花板垂下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滴滴答答地,隔着点距离,还带着点温热,就像一道柔软的帘子。 他原本视力不错。虽然没有白无常的阴阳眼、也没有黑无常的法眼,多少比寻常人敏锐一些。 这时候,简明庶甚至有点痛恨自己的敏锐感觉。 地面盘曲堆叠了不少类似的东西,黑暗中大眼一看,就像是一堆长长的蠕虫。 都往后站,不许往上下看。 和他一道进来的除了宝蒙、丽丽之外,还有几个不太认识的人,都是女孩子。简明庶往前一步,同英珠二人将所有女生护在身后。 他调整到英珠的频道向他说:[你确定这里面安全么?] 黑暗中,他见着黑蝶面具惊悚地看了自己一眼,脑海中飘来了刺刺拉拉的电流声,英珠的复信旋即飘来:[不是你喊我过来的么?] 简明庶一怔:[完了。中计了。] 一片未知的漆黑之中,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简明庶有些紧张,他身后的人数太多,摸不准能不能护得所有人安全。 啊!!! 混乱中有人尖叫了一声,右边两个人影立即撕打起来,英珠立即扑上去,想分开二人,不料却被卷入混战。身后的人群不明所以,立即骚动,想远离这片混乱之地。 别动!简明庶呵止,但还是有几个胆小的慌慌张张跑了几步,被地上的东西绊倒。 啊蛇!是蛇!!紧接着,地上的人就像忽然被扼住了脖子,发出一阵断续吭叽的声音。 安静点!宝蒙朝着声音摸索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却摸到了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这东西立即顺着胳膊向上爬,她下意识想甩开,周身却像触电般酥麻,动弹不得。 众神臣服,蝼蚁匍匐;星芒黯淡,末日降临好像有人在她脑海中呓语。 宝蒙没了声音,简明庶往后看,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出。 我我想出去。简明庶身后一人说。她没等大家同意,轻轻将身后的门开了一条缝。 防空警报的声音顺着门缝奔涌而入,走廊的红灯霎时映亮了整个房间,紧接着,房间被一片刺耳的尖叫声淹没。 一瞬间的诡异红光,足够看个大概。 这个房间是个祭坛。 正当中的祭坛石台上,仰躺着一个开膛破肚的人,四周挂着粘腻的肠,连地上都乱七八糟地堆着。这不是帘子,也不是蛇。鲜血淋漓的,还带着体温和血液的黏热。 房间的一侧,乌泱泱站着一堆黑影。 原来,自进房间开始,有一群人,一直在凝望着他们。 37、鬼之王 身后冷风狂啸,好像门被拉开了一条更大的缝。 脸皮被活撕下来的蜘蛛人出现在门缝中,它探着脑袋,拼命想往里挤,而那个开门的姑娘已瘫软在门口,不知是昏过去还是已经香消玉殒。 这下简明庶再也拦不住四周的人,他们顾不上祭坛上遍布的组织有多恶心,七脚八脚地跟着踩了过去,地面上胡乱堆着的肠发出吧唧吧唧的水渍声。 啊活的!!是活的!! 跑在最前头几个人忽然惊叫起来,紧接着,也像被人扼住喉咙一般,闷吭一声,不再响动。 蜘蛛人探了个头,蹲在地上扶人的宝蒙看准机会,将铁门狠命阖上,它的脑袋落地,打了几个滚。 房间再度陷入死寂的黯。 请拿走我的心,我的神明。 附近的一位姑娘忽然开始呓语,她痴痴地看着当空的眼球。 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 黑暗中站着的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地开始跟着呓语,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请拿走我的心,我的神明。 她们呢喃着,从地面堆叠的组织中翻找出了什么东西,传来了一阵阵噗呲、噗呲的声音。 整个屋子几乎没有光源,简明庶只能见着一个虚影,她们好像自身体里拉出了什么东西。 房间里的氛围压抑到可怕。 屋子中央站着的人应声而动,一片黑影繁乱,简明庶全然看不清楚。 混乱的尖叫和悲鸣声传来,简明庶下意识护住身后的几个女生,将她们护在墙角。 折腾什么!他怒斥道。 另一端的黑影毫无应答。 他正满心暴躁,英珠的声音飘进脑海:[院长,他们在] 英珠没忍心说下去,但看着模糊晃动的黑影和惨叫声,他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走廊中的混乱,听起来比房间里也好不了多少眼下,也只能硬抗。可惜的是,房间只亮了一瞬,他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一片漆黑中,一股温热的触感爬上他的手,湿软而粘腻,触着他的手背后,开始逡巡往上游移。简明庶立即拨掉攀上自己的东西,右边肩头则传来了相似的触感。他像触电般躲开这条活动的温热东西,这东西不依不饶,又有类似的触感自左侧垂下。 简明庶下意识举起左手挡了一下,这柔软东西却立即缩了回去。 难道是 他立即捋起袖子,露出纤长的小臂,刻意朝着那群古怪东西迎了上去。这些邪门东西果然避之不及,就连地上胡乱堆着的也迅速溜开。 看来你们也有怕的人嘛。 简明庶自记事起,胳膊上一直戴着缭绕黑色云纹,但无论他如何回忆,关于这个印迹的来源的回忆,都支离破碎。他能记起的,似乎是抓着什么人的衣服下摆,这之后是无比寒冷的刺痛感,耳畔响起一句低语。 忘记今晚的事情。 他想不起来,也一直刻意逃避想起。 因为拓下这个印迹的那晚,他失去了父亲母亲,以及全家数十口人命。 走廊中隐约传来的防空警报声戛然而止,反而让晦暗不明的房间显得愈发阴森恐怖,只剩下一滴一滴,什么东西滴漏的声音。 是人是鬼,你倒是出来遛遛。简明庶一面放言挑衅,一面将宝蒙等人护好。他在心中暗暗叫苦,下次进茧世界,说什么也得拿张引火符。 黑灯瞎火,就是孙悟空,都没法儿斗。 [院长小心!]英珠警告道。 鬼的视觉和正常人不太一样,虽然敏锐,但所见之景是真身和魂火,故而看不清楚具体的动作,只能看个大概方位和动向。 砰一声枪响,有什么东西飞速掠过脸颊,擦着面具而过,打出金属的碰撞声。 紧接着,一片片尖锐器物朝简明庶飞来,扎进背后的墙上。黑暗中,简明庶悄悄摸了摸这些东西,是扑克牌形状的利器。他胡乱抓下几张,手心还被划伤几道,辣辣地疼。 一阵细微的风扑面而来。锐利的穿刺感传来,像是什么东西贯穿他的肩膀。 简明庶低头冷笑一声,摸上了肩上的利器,是个铁钩。 他顺着肩上的铁钩的来向,向前一探,捏住了温热的、结结实实的人的脖颈。 原来是人。装神弄鬼做什么。 对方将铁钩狠命一拽,刺痛逼着简明庶松了手。 [院长,三点、九点、十一点。] 顺着英珠的指引,简明庶将手中的扑克牌嗖嗖飞向三个方向,黑暗中,他听到了三声闷吭。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26) [十二点,铁钩。] 简明庶将手一探,捏住迎面而来的铁钩,向自己身前顺势一带,将来人擒拿在自己怀中。冰凉的铁钩紧接着探上了对方的脖子。 刚刚是女孩子,我还怜香惜玉一下,你,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黑暗中,简明庶不徐不疾地说着,铁钩锋利的尖儿轻轻加力,极有分寸地刺破了来人的脖子。 慢着!我说我说,你别动手。 老实招。 一点如苗火焰亮起,在黑暗中微微跳动。 那人手中举着一个银质打火机,映亮了地上乱七八糟躺着一群尸体,也照亮了顶上挂着的恶心人的帘子。 来人戴着狼头面具,磕磕巴巴地说:我们是胡乱躲进来的,进来之后,我们里面有些人就发了疯,开始杀人。那混乱他停了停,没有再说下去。 我我们躲起来,也是为了自保!你们忽然闯进来,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样,也不知道你发没发疯。 呵。简明庶冷笑一声,我问了那么多句,你听不出来我疯没疯? 那人愣了一秒,紧接着开始求饶:对不起,真对不起。 你怕是窝在这里,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吧。你想做最后的那十个人,是么。 那人瑟缩着,声音都在发抖:不啊,我怎么敢求你放过我吧,或者,我们一起在这里躲着 [院长小心,对面还有人] 简明庶立即深深扼住来人喉咙:你们究竟有几个人? 没了,真没了,就我和你刚收拾的三个。 是么。 电光火石之间,简明庶飞速夺了他的火机,一脚将这人踹开。他被地上的横尸绊倒,一个踉跄,摔进了祭坛正中央开肠破肚的人身上,脸朝下摔了个嘴啃泥。 [英珠,你看好宝蒙她们。] 简明庶提着铁钩,打着火机,没几步就走到了房间另一头。 打火机烁动的火苗燃亮了房间另一头,放着一组欧式贵妃榻,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你确定这里有人?]简明庶问。 [奇怪,我看着是有的。可我看不清层次院长,你明白的,我只能看到虚影和魂火。] [懂。] 他拉开贵妃榻罩布,甚至弯下身子察看沙发底部,均一无所获。 身后的油画肃穆而巨大,火光只能照亮一部分油画。苍茫的大海上,一艘巨轮淌过。远方,一个巨人影子伫立海面,身边炸开无数触手和垂须。 明白了。 简明庶一钩拉开油画,撕开了一个长口。他干脆迈开长腿,一脚踹上去,油画应声破出了一小片口子,里面露出半个蜷曲的人。 他刚要向前一步,左侧腹部却狠命挨了一钩,左肩上像是被人用力啃咬撕裂,顿时鲜血如注,温热的血润透了他的衣衫。 刚刚被他一脚踹上祭坛的人,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一口利齿狠命咬着他的肩头。另一侧,英珠奋力拖着宝蒙,她的手上拿着长长的铁钩。 我去你的。 简明庶横过一钩,哐地将狼头面具砸得两眼一翻。奇怪的是,狼头面具似乎并不畏惧疼痛,依旧死死咬住简明庶肩头。 他的牙齿,是细碎锋利的形状,两眼瞳仁南辕北辙,都在眼眶外眼角刚刚简明庶扼住他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 简明庶丢了铁钩,捞出石敢当,当头一拍,狼头面具终于松口,游移着向另一边走去。他走路的模样也很奇怪,明明拧着头盯着简明庶,走路的方向却是朝前斜行的。 英珠那边也好不了多少。 宝蒙原本就力大无穷,张着胳膊奋力想要挣脱。英珠只是鲲鹏随意用满天星花束扎了个草做的身子,压根扛不住小牛犊一样的宝蒙。 二人挣扎之间,简明庶一眼见着了宝蒙胳膊上奇怪的东西是一截温热的肠。这一小段东西一半钻在英珠体内,一半还在微微蠕动。 [英珠,扯下宝蒙身上的肠子。] [啊?] [左胳膊!] 话刚落音,铁门哐当被人踹开,简明庶下意识熄灭了手上的火机。两个蜘蛛人在门口探头探脑,一群残破尸体拖着笨拙的步子,一步一步迈了进来。 [嘘!噤声!]简明庶立即吩咐。 [院长,肠子扯出来了,宝蒙昏了。] 两个人的生物电频交流瞬间吸引了尸体,他们的头拧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齐刷刷地看向三人藏身的这片黑暗。 无论是蜘蛛人,还是残破尸体,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着幽莹的绿火,打头的一个,连腿都折了一个,仍然一瘸一拐地朝着简明庶前进。 屋子不大,再有几步,他们就能挨着简明庶。 [院长,怎么办?]英珠用生物电频说。 所有绿莹莹的眼睛,再度锁住了英珠在的方向。这下连英珠也明白了,这些人,是鬼。 鬼都用生物电频,即使频率不同,听不到具体内容,但能感觉到二人之间的生物电频交流。 夜雷大作,肃穆的管风琴陡然响起,整个兽庐都回荡着哀伤之歌。房中的两列鬼瞬间列队,让开了一道路子。 窗外的雾霭中,劈下一道冷色闪电。 门口微弱的光亮中,先出现的是一个颀长的身影。他逆着暗光走来,周身像是散发着冲天的鬼雾。暗夜隐匿了他的下半脸,只留着他黯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 这人踩着款款的步子走了进来,宽大的黑袍飘过铁门、扫过众鬼整齐的列阵,又柔软地落在地上。 简明庶屏住呼吸。 黑暗中,来人蹲下身子,低柔的嗓音在近处传来:你走的好快,我的院长。 简明庶熟悉这个声音,他平静地按亮火机。 绘满素纹的斗篷顺服地落在地上,伍舒扬没戴兜帽,单膝跪在他身侧。 暗紫色的假面掩住了他的鬓角,茂密纠结的额发中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额头。他极其苍白的颈上洇满了喷溅状的血迹,显得破碎而绝望。 伍舒扬顺服跪地的模样,和平时一脸冷漠、克制孑然的样子全然不同。这模样,就像一位久经沙场、踏遍边疆的将军,终于凯旋面见君王,英武骁勇,却完全臣服。 这样子,莫名让简明庶有些眼熟。 伍舒扬暗红的眸子中,映出了满身血迹伤痕的简明庶。他脸上留着擦伤,甚至连淡金色的镂空花纹都缺了一块,留下浅浅的弹痕。 简明庶以为自己看错了。伍舒扬的眼中,满是秋水般的疼惜的动容。 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探索这温柔如水的眼神,一个戴着狼头面具的黑影,出现在伍舒扬背后。 38、百子莲 小心!简明庶刚出言提醒,却见伍舒扬瞬间回身,信手掐住了狼头面具的脖子。 咔嚓一声,他的头失去劲力,呈现一个诡异的角度,翻着眼睛瘫倒。 伍舒扬一脸厌恶地甩开他,盯着在地上瘫成一片的狼头面具,面色冰冷。 空气中的温度骤降,这绝非错觉,一旁的花玻璃上,都缓慢地爬上了霜花。 滚。 伍舒扬看着地上的狼头面具,低而短促地下令,地上之人,瞬间化作飞灰。 这景象看得人咋舌。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伍舒扬究竟是何来历,但这操纵业火和鬼魂的模样,大差不差,这人是个邪神。 趁着这个间隙,英珠在生物电频中迅速说:[明叔叔,这是个] [我知道。] [他中元节来过我们医院,我在监控里见到了他。] 简明庶沉默了两三秒,这才接着说:[知道了。] 解决了狼头面具,伍舒扬一言不发地转身。 冰冷的手缓缓探上简明庶的肩头,就像在边陲巫镇时候一样,一道细密的绿火燎住了简明庶左肩血涌不止的伤口。接着,是上腹部、手心和手臂上的一些擦伤。 打火机闪烁的暖光也化不开伍舒扬周身的寒气,简明庶感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他有种预感,仿佛下一秒,伍舒扬就要吻上去。这势头不对,太不对。 那个 闭嘴。 简明庶刚起个话头,却被对方一句话堵住。 伍舒扬的指尖探上简明庶脸颊上一处细微的伤痕。他的指尖一如既往的冷,极冰的触感极有侵略感地往脸颊里钻。 他看着伍舒扬的眸子,里面全是如碧潭微澜一般的动容和怜惜,也看着他的眸色越来越猩红。 一大串疑问不住在简明庶心头打转。这人和自己,怎么说才认识几天时间,为什么行为举动怪里怪气的。 要说此人对自己好,二人一道淌血尸群,在这个茧世界,他又在危难关头救了自己,算起来,的确也不算差。 但若说不好,也的的确确是真不好。毕竟简明庶身上唯一的恶诅,就是眼前这个人留的。 伍舒扬的目光掠过他的脸颊,向下游移,落在简明庶白皙的脖颈上。 斗篷领口偏大,裹着简明庶窄而结实的肩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不知是何时沾染的血痕,斜斜地喷溅在简明庶利落的颈线上,像一片绽开的烂漫山花,惹得人心中揪疼。 你干嘛?简明庶一声呵斥传来。 伍舒扬这才发现,他一时触动,竟情不自禁想触上简明庶颈线上的血痕。他的手在空中停了停,收了回去。 一口威士忌混朗姆,你就喝成这样,我看你以后还是甭沾酒了。简明庶颇为嫌弃地打量了他一眼。 与之无关。伍舒扬挪开眼神,不再看他。 简明庶短笑一声:行吧。 他忽然想起来,狼头面具来袭之前,正要查看的油画,于是一个骨碌翻了起来,奋力将踹开的洞想撕得大一些。 油画布极其坚韧,还叠上层层颜料,背后还有背板,着实难以破坏。 我来。 伍舒扬白而修长的手刚刚伸出来,简明庶立马拦住了他:别,小朋友,里面有人呢,万一还活着怎么办,你可别给烧成黑炭头了。 伍舒扬点了点头:的确活着。 简明庶手上一刻没停,用蛮力和这幅油画搏斗,随口问道:看得到啊,法眼还是阴阳眼啊。 法眼。 明叔叔你在干什么啊一旁宝蒙的声音悠悠传来,妈呀,我怎么躺在你怀里! 宝蒙从英珠身上弹了起来,脸涨的通红:对不住啊,小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你姐。 简明庶再度无语道,这已经是多少次对着自己姐姐发花痴了。 明叔叔,你到底在干嘛啊?宝蒙问。 你看不出来么?我在救人! 嗯可是旁边就有个花雕把手啊。 简明庶: 画框一侧一人高的地方,确实镶着一个玫瑰形状的鎏金把手,房间里晦暗,简明庶没认真看,只以为是雕花画框上的纹饰,没多在意。 他摸上这个把手,没法拧开,又试了试向下按,油画咔哒一声,向外缓缓旋开。 油画里是个不大的壁橱,里面窝着一位黑斗篷的人。简明庶捞起他的肩膀,这人浑身无力,险些向前倒在自己身上。他手上使力,勉强稳住此人,将他靠在壁橱墙壁上。 或者应该说,是她。 这人戴着五彩羽毛面具,正是一首《花房姑娘》赢了第一局,获得珍珠项链的小姑娘乔凌凌。此时她一脸昏沉,左额上漫下来一片血痕,洇红了半边脸。 喂,喂!姑娘?这人好歹是个姑娘,简明庶不好过多接触,试着唤醒她。 这姑娘怎么喊都不醒,简明庶只得摸出石敢当,拿着板砖轻轻戳她的胳膊:姑娘,醒醒。姑娘? 明叔叔你你真是注孤生。宝蒙叹了口气,算了,我来吧。 简明庶如释重负,立即退开一步,站在伍舒扬身边。 他现在真感谢鲲鹏提前泄题,带了女生进来,不然,就这么个昏昏沉沉的姑娘,他还真是大眼瞪小眼毫无办法。 宝蒙上前一步,将这位姑娘轻轻横抱出来,温柔地喊了几声。她探了探姑娘的鼻息,又侧耳听了听。气息几近微弱。 情况不太好。宝蒙简短地说,她开始掐姑娘的人中和虎口,反复几次,仍是毫无反应。正当她打算做人工呼吸的时候,姑娘一口气喘了上来,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接着,防空警报大作,姑娘也几乎同时开始高声尖叫。 啊!!别过来!你们你们别过来! 铁门应声阖上,将尖锐的警报声隔绝在门外。整间屋子又只剩下火机一个光源。 简明庶将火机朝着姑娘的方向凑了凑,她一脸惊恐,紧靠着壁橱,手中还捏着自己的一只高跟鞋。 姑娘你别怕。我们是救你的。简明庶平静安慰道。 不这项链,这项链我也拿不下来,它粘住了。我发誓、我发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偶然,偶然地唱了那首歌求求你,求求你们放过我 简明庶叹了口气。 他左手插着兜,嗓音带着点懒洋洋的柔和:我对你那项链,一点兴趣没有。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猜出来第一关的视频了? 不!不!!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呜 她显著的开始精神崩溃,双手抱头缩在壁橱里,低声哭泣起来。 简明庶还想再问,宝蒙立即打断他:行了,您可闭嘴吧。没事儿也给你问出事儿来,钢铁直男! 简明庶: 宝蒙陪着那姑娘,低低地和她说着话,她看着像是放松了一些。趁着这个间隙,简明庶将这些讯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27) 歌唱比赛的视频肯定是关键,从视频上看,主神即使不是那个小姑娘,也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简明庶心烦意乱,随手丢着打火机,火机在他手上流畅地打着圈,火苗也忽明忽灭。 一时间,只留着宝蒙和乔凌凌在一边压低了声音交谈。乔凌凌情绪稳定了不少,但还是忍不住时不时低声抽噎两声。 长而折磨人的防空警报声终于停了下来。 寂静中,简明庶终于摸清楚了这警报声的规律:大约每隔15分钟鸣一次。只是他没想明白,这频次,意味着什么。 没过多久,铁门外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跑步声。简明庶顿时紧张起来,立即熄灭了手上的打火机。火光消失的一瞬间,他好像见着伍舒扬朝着自己笑了笑。 铁门打开了一条缝,有什么人悄悄溜了进来。进门之后,看不清楚来人的轮廓,只见着一条绿色的竖线。 蹲着进。上下都有东西,别被控制了。黑暗中,伍舒扬开口道。 那条绿色竖线瞬间落了下来。来人渐近,踩得地上响起一片粘腻的水声。脚步声在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报告,第三厅整编完毕,只等命令。蜘蛛人灭了大半,二层囊腔捣毁三个,还剩一个。 做得不错。 等一下。 简明庶啪地打开火机:我们是在一个频道么?这不是炼狱模式,主神开屠杀了么? 眼前汇报事情的,是个火焰面具的男生,正半蹲在地上。即使隔着面具,他眉心的位置,有一朵百子莲印迹,一直闪着幽莹的绿光。 烁动的火苗在伍舒扬脸颊上留下暖影,他垂着眼帘,饶有兴味地看着简明庶:是啊。 那你们这? 伍舒扬轻笑一声,音色却是透彻心骨的寒冷:许她屠杀,当然也许我们反扑。 简明庶茫然地看了伍舒扬一眼。 反扑也得要有人吧你这,哪儿的人? 狂风大作,自雕花窗口冲进,扑灭了简明庶手中的点点火苗。空中的眼球缓缓转动,布满血丝的瞳孔,就像在盯着简明庶。 屋子里又恢复了浓墨般的黑暗,只留下左右两列绿色鬼火,那是伍舒扬来时,带来的尸体的眼睛。 你不需要千军万马,我的院长。伍舒扬冰寒的嗓音在一侧传来。 你只需要一位,万鬼之王。 万鬼之王。这四个字在他心头一震。 黑暗中,冰冷的手掌牵起了他的左手,这双手比自己的略大上一圈,触起来结实而可靠。 手背上传来了冰冷的触感,柔软的像含情的花瓣,却寒凉地像深冬的冰。 他吻了手背片刻,便轻轻离开。 伍舒扬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愿为你效劳,我的院长。 一片漆黑之中,一朵百子莲花纹留在他吻过的左手背上,幽幽地发着暗紫色的光。 房中晦暗。 一个个黑影用诡异的姿势缓缓立起,虽然简明庶看不清楚,但他有感觉所有这些新站起来的尸体,都看着自己。 去吧。伍舒扬平静地说。 瞬间,所有黑影眼睛的位置,亮起一对绿色的鬼火。 39、邪神【倒v开始】 直到众人进入走廊, 往大厅方向转移, 简明庶才真正明白你不需要千军万马真正的含义。 只是他没想到,这千军万马的来历, 着实邪门、也着实骇人。 典雅的巴洛克走廊中, 漫溢着极重的甜腥气息, 四处都是横死的残尸。具有几何美的石拱顶上,溅满鲜血。石柱上缠绕的串串红色眼球,大部分被挤爆,淌着暗红色的液体。 地面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像绚丽山茶开遍大厅。妖娆的黑藤爬满殿堂, 多数脏器桌椅已被毁坏得不成样子,一片血肉模糊。 伍舒扬打头独自走着, 他飘轻的黑色斗篷掠过血腥石柱, 又轻轻飘落在地面。 他款款的步子所经之地,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像响应了召唤般,缓缓起立, 林立而列。伍舒扬停住脚步, 轻轻抬手,尸体眼中瞬间燃起绿色业火。 一排微明的鬼火,如残灯, 影影绰绰地照亮了整间大厅。 这景象宛如阴兵复苏,静静列队,等待着阎魔罗的召唤。 一只形容枯槁的蜘蛛人瘫在地上,撕裂的脸上还伸着几道黑色触须。 伍舒扬的手掌虚掠过他的头顶。绿火, 瞬间燃亮他的眼眸,紧接着,整个蜘蛛人像被线绳提起的木偶,立即有了生气。他用带毛的蜘蛛腿,谦卑地鞠了一躬。 原来他所说的千军万马,就是能用的,所有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怪物。 还留下些没法用的,或者不知是谁留下的胳膊腿儿,则化作一道道血魄黑烟,悄悄爬入简明庶的衣兜中。 诡异的邪教圣殿大厅中,这幅万鬼朝拜的景象,让简明庶想起了一句话。 恶魔之能,化虚幻为现实,而蛊惑人心。[1] 这个人,是邪神,是恶魔,更善于蛊惑人心。 简明庶看着他吻过的手背,手背上的百子莲纹样逐渐消退,只留下点点紫色星光。 这印迹,让他既讶异又惶惑,像一团绕在心头的冷云。他看着眼前伍舒扬信手驱使鬼魂的模样,不知这是与恶魔定下的契约,还是是邪神驭使人心的方式。 [明叔叔。]宝蒙接入了他的生物电频,她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依旧扶着惊魂未定的乔凌凌。 [问出什么了。] [她精神不太稳定,说得颠三倒四的。大致意思是获胜之后,接连有许多人盯上了她,她被拖着头发,倒手了几波人,又是枪战又是斗殴,还有些想强行撕开她的脖子,留下那串珍珠项链,她痛苦难忍,失去了意识,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进油画后面的。好像其他人都觉得,那个项链是能保命的法宝。] 真是个可怜的姑娘。第一个关卡中,所有人都盯着的情况下,她获得了一个奖励,若说不被盯上,那才奇怪。这也难怪她见到简明庶他们那么大的反应,估计以为是另外一伙觊觎她项链的人。 [除了这个呢。] [什么也没有。她矢口否认有认识类似的人,也说《花房姑娘》只是误打误撞中的。] [不愿意说,就往后稍一稍,看紧点就行。] [得令!] 小姑娘啪地切断了电频。 大厅中央,伍舒扬和几个看起来像是下属模样的人在低声交谈,他看起来从容而沉稳,望向他人的眼神也无比坚定,像是胜券在握的模样。 在同宝蒙交谈的过程中,简明庶假装目光游移,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恍惚间,二人目光好像有一瞬间相接。 简明庶还以为他也在看着自己,定睛细看,却只看见伍舒扬正一脸严肃地点头,目不斜视,似乎在讲解着什么战术。 可能是看错了吧。 简明庶转念一想,乔凌凌不愿意多谈,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调至英珠的频道:[英珠,帮我把老八带过来。] 英珠立即转身,宝蒙还颇有些舍不得得看了几眼。再回来的时候,她带回来了黑无常。 这位傲娇的小少爷穿着板正的西装,打着纯黑色丝绒领结,晃晃悠悠地踱步而来,手中还慢悠悠地抛着一个苹果。 哟,真起范儿。简明庶随意坐着,揶揄了一句。 黑无常哼了一声,简直像是从鼻子尖儿里硬挤出来的轻蔑。 老八,手机借我用用。你们鬼使的,应当有网吧。简明庶朝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上面明晃晃写着无信号。 他记得,在边陲巫镇的时候,白无常还在聊通冥软件。[2] 不成。上回茧世界,老七是不是开口帮你了?他现在还在忘川血牢蹲大狱呢,我可不想和他当牢友。 像是黑无常、白无常这样的黄泉引路人,必须完全中立,任何一点偏帮都会被日游大帅或是夜游大帅察觉,回了冥府之后,自然是得美美得喝上一壶。[1] 简明庶眉梢一挑:老七被关起来了?哪殿阎王判得? 求放过,您不怕我怕,那都是我顶头上司。 简明庶移开了眼神,余光里,似乎瞥到伍舒扬不住往这边看的样子。他装作不经意回头,却又见着对方垂着眼帘,完全没在看他。 黑无常悄悄并肩站了过来,抱着双臂,轻轻撞了他一下。简明庶的侧腰,一个方形硬硬的东西撞了上来。 他立即心领神会,从斗篷下悄悄接了递过来的手机。 咳咳。那什么,你找阎王算账,我是绝对不允许的。黑无常装模作样说了一句,又晃晃悠悠飘走了。 简明庶稍稍侧了点身子,把黑无常的手机藏在斗篷里,迅速点亮屏幕 密码?! 他崩溃地抬头,望着在空中溜达的黑无常,心中不住呐喊:这位亲,你忘记告诉开屏密码了!! 可他要是现在出声喊他要密码,妥妥要被日游大帅和夜游大帅发现异常行为。 这俩大帅,原本是人间巡查,记功德的鬼吏。自从各地城隍庙上监控系统之后,不得不面临失业问题。可冥府一个萝卜一个坑许久了,实在没什么多余的闲差,于是乎,阎王爷思来想去,只能重新安排这俩挂个虚名,做做鬼吏督察。 名是虚名,可这两位是拿了鸡毛当令箭。打从这儿起,这两位鬼吏活跟戴了红袖头的小区大爷大妈一样,天天到处巡来巡去,专逮哪个鬼差徇私舞弊啦、哪个鬼差动凡心啦,积极性比之前看顾人间都高。 简明庶叹了口气,打算随手试试。他键入990724这是黑无常生前的生日。 屏幕震动了一下,错误。 他又试了试171224这是黑无常的忌日。 依旧错误。 简明庶呆呆地看着九宫格几秒,胡乱按下一串数字。 屏幕瞬间滑开。 990623,白无常生前的生日。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简明庶收了收八卦的心,点开浏览器,开始搜索《花房姑娘》 比赛第二名。 冥府公务员的网速,真是倍儿快,不一会儿就加载出了一大堆页面。打头几条都是新闻,点进去之后,整个页面都做成了黑白的样式。 你在干什么。 刚刚点开,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忽然传来一句问话,惊得简明庶险些扔掉手机。他迅速将黑无常的手机藏了起来,心脏还乱跳得像战鼓一般。 好不容易定了定神,他才回头看着身后一脸不快的伍舒扬,镇定答道:什么都没干。 伍舒扬眼神微变,仔仔细细将他扫视了一遍,那眼神就像冰棱子,似乎能将简明庶整个人扎个透穿。 是么。最终,他没戳穿简明庶。 简明庶急忙将话题引开:你确定,像你这样做没问题么?我总觉得不太对 我不知道。伍舒扬低声说。 但我知道一件事将对面屠杀干净,我们就赢了。对么。 简明庶颇有些陌生地看了他一眼。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从来没认明白过眼前这个人。屠杀两个字,他说得轻轻巧巧,可这两个字,压根没做过简明庶的选择项。 多说无益,再讨论下去,不过是无谓的争吵。他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二人并肩站在大厅豁口,狂风扬起他们的黑色斗篷,远方,顶层传来庄重严肃的管风琴声,极像是肃穆的葬礼曲。 长夜,即将降临。伍舒扬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 伍舒扬雷厉风行,大厅中一改此前混乱屠杀状态,按照他的意思,分了班次进行戍守,以蜘蛛人打头,残骸尸体五人为一伍,五十人为一屯,来回轮班守秩。 他百思不得其解,此前简明庶好歹也是经历过数万个茧世界的人,大部分都过得像亡命惊魂,把逃生世界玩成魔○争霸,这还是第一次。 据伍舒扬转述,这地方八厅夹着四囊,除开最开始章鱼头毁掉的一厅,还剩下七厅。 囊腔,则是产生这些扭曲怪物的地方,夹杂在厅中间。每个囊腔打开,是一排排隔间的样子,隔间上头迎面就是一堆卵泡,用以孵化怪物。 其余的屋子,则和简明庶待着的那个差异不大,都是祭坛形制,有的挂着肝、有的则是心肺肾等,这点也同简明庶猜测的不错 这个世界的主神,通过脏器寄生来操控人。 当时他一脚把狼头面具踹上了祭坛,本想让他消停消停,没想到反而给主神送了个傀儡。同理,刺他一钩的宝蒙,拉掉胳膊上的肠之后就清醒过来。 说明这种寄生和精神控制,本身并不致命。致命的,是精神错乱后的互相残杀。 最后一个用以产出怪物的囊铲除之后,鬼兵被分为三曲二屯。二屯精兵先锋,三曲漫推。[3]战线沿着走廊弯弯曲曲,直到对面的大厅划界而立。 隔着此前巨噬虫撞出的空洞,简明庶能看到鬼兵和一列列黑斗篷假面人的对峙。 那一片片的黑斗篷人,正是被控制的神之挑战者。黑斗篷人的祝祷声响彻整个斗兽场,为首的几个人匍匐跪拜,他们的手上举着自己的脏器。 请拿走我的心,我的神明 死亡不过是坠入您的梦境 众神臣服,我的神明 星芒黯淡,待您降临 天空海上,您无处不在[4] 低低祝祷声回荡在破旧斗兽场中,万人合祷,像一首宏大的挽歌。 不知为何,这段祷词唱得简明庶心中惴惴,好像他们错过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信息。 茧世界监视,监视 还没来得及细想,防空警报霎时响起,瞬间喊杀声震天,所有鬼魂眼中燃着熊熊业火,迅速冲锋。鬼兵像一阵幽莹的雾,立即没入黑斗篷人的阵线,犬牙交错,一片厮杀。 简明庶站在这边的豁口处,隐约可以见到环绕一圈的走廊都烁动着绿色业火,战况激烈。恍然之间,简明庶还以为这不是逃生茧世界,反而像是什么围剿。 糟糕。 话未落音,瞬间天摇地动。 一条血盆大口钻地而出,复而又冲入一侧看台,扰得走道中鬼火繁动。 管风琴之音瞬间大作,巨大的冲力袭来,有如砸向海岸的惊涛巨浪,整个斗兽场都被深深撼动。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28) 整个世界都在憾天的颤动中崩裂。简明庶脚下的地面,瞬间崩解。 飞沙走石之间,顶层出现了一个巨大而黝黑的影子,暗红的眼睛,漫天飞舞的触手,一如古旧传说中,支配世界的邪神。 简明庶瞬间明白了那些晦涩祝祷的含义。 完了似乎惹出了更大的篓子! 作者有话要说:[1] 恶魔之能,化虚幻为现实,而蛊惑人心。原本出处《圣职制度》拉克坦提乌斯,此处引文来源是《克苏鲁神话》魔宴篇首语,有所改动。原文为:恶魔之能,乃化无形之物为有形,使人见之。 [2]通冥:鬼界微信 [3]设定来自于秦汉兵制部曲制,稍作改动,一曲千人,一屯五十人,一伍五人。 [4]死亡不过是跌入您的梦境,来自于克鲁苏传说同人曲《侯汝入梦》,原话为死亡不过是坠入她的梦境 **能用的当阴兵,不能用的明叔叔回收,你们夫夫俩可以啊,简直吃干抹净(笑cry) 看,把主神惹毛,又翻车了吧(摊手) 40、阴遁风 狂风卷云, 惊雷大作。 整个斗兽场已经被巨人撑破了顶。椭圆形的石头建筑像被无形的手捏碎揉烂, 碎石砂砾漫天翻飞,迎面而来的尘土眯住了大多数人的眼睛。 沉沉雾霭中, 他们只能见着硕大古神的一部分。他过于巨大, 整个头部都湮灭在黑暗与乱云之中, 只留着四处散开的巨大触手。 古神没有攻击性,但他触手一次随意的翻飞,对整个斗兽场都相当致命。他的一个吸盘正压在简明庶头顶上方不远处,吸盘的细节被放大得清清楚楚,甚至比一间阶梯教室都要大。 这位具有压倒性支配力量的巨大古神正在吐息, 而此处翻飞的狂风,只是他再寻常不过的一次吐纳而已。 这让人有种感觉, 他踩死整个斗兽场的人, 只像是不慎路过的人,踩死了一只蚂蚁。 乱扫的狂风中卷起了碎裂的大厅残骸,又愤怒地将这些石块石柱摔在其余的大厅中。地动山摇之间, 简明庶险些站立不住, 他不得不稍微倾下身子,单臂撑住一侧的石柱。 这不对。飞沙走石中,简明庶护住眼睛, 尽量侧头让伍舒扬听到自己的声音:乔灵灵真的不是主神,惹恼了他,只是唤醒了更大的古神怪物,或者, 她就是这个巨大的怪物。 伍舒扬站在狂风中,怒号的冷风鼓满了他的斗篷,面对如此山崩地裂之景,他依旧是喜怒不形于色。只听他沉静问道:你有何打算。 简明庶扬手一指,巨大的眼球正缓缓地游移,飘过破漏的天顶:监视! 冷风呛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在伍舒扬微变的眼神中,他找到了答案:伍舒扬听明白了。 他一把握住简明庶的胳膊:不可! 狂风吹开了二人的巨大斗篷,隔着暗紫色的华丽假面,简明庶更加看不清眼前之人的情绪,只感到他的手抓紧的地方,一阵彻骨寒冷。 大风泱泱,风过石残,四周的万鬼业火被吹得四散。 淡金色的镂空假面掩盖了简明庶脸上的神情,他的声音有一瞬间颤抖,轻轻覆上了伍舒扬的手背,轻声说:放心。 趁着伍舒扬的这片刻迟疑,他迅速挣脱伍舒扬的手,横跑过肝脏看台,攀着看台前长满铁刺的栅栏,开始向上攀登。 长风直起,将简明庶曼妙的发丝吹得张扬,又将他暗黑的披风掀得狂浪。 这一切只在片刻之间,他向上攀了一阵,又低头看了一眼伍舒扬,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站在狂风飞沙之中。 风沙遮蔽了二人之间的神情。 有了这道遮掩,简明庶这才低着头,满含柔情地看了他一眼,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等我。 徒手攀岩,对简明庶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 给他打理金融资产的叫做苏齐云的天才,就同他是攀友。那人海外归来,大学时候就是Climbing Club的优秀选手,二人一拍即合,常常约了一道共攀高峰。[1] 眼下虽然狂风大作,吹得他重心不稳,但凭着这几年丰富的徒手攀岩经验,一路上倒还是顺顺当当,没什么挫折,就攀到了铁栅栏顶端。 可现在的问题是,铁栅栏顶端,距离天花板破口,大约有二三米的距离。 这距离,超越人类的极限。 他站在黑栅栏探出的尖刺上,听着耳边狂风呼啸,望着头上古神触须蠕动。而终结这一切的距离,只有这二三米。 原来真正站在悬崖边,凝望着暗夜一般的深渊的时候,心境和自己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跳,还是不跳。 简明庶头一次感到了一丝丝的勇气不足。 斗兽场四下里都是哀嚎。这些悲鸣哀嚎并不是因为互相厮杀,而是无数人被龙卷般的狂风刮起,又胡乱地摔在石壁上。 斗兽场底部,聚光灯打亮的兽笼,可能是唯一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就像是飓风的风眼。 此时此刻,简明庶的心,使出了全部的生命力,用劲儿跳动,充分鼓舞着自己。 舍我其谁。 舍我其谁。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一小段距离,闭上了眼睛。 成败在此一赌,即使失败,他好歹也活了两百多年,比起寻常人来说,早都够本儿了。 他纵身一跃,那短短三四米的距离像是咫尺天涯,是生是死,都在片刻之间。 简明庶用尽全身的力气伸长了手,他轻轻地摸到了石头冰凉的边沿。 因为紧张,他满手都是湿润的冷汗。 刚触上石头的边缘,指尖轻轻一滑,他陡然坠落,再也来不及抓住近在眼前的断面。 全身失重,他开始感受到飞速下坠。 简明庶在坠落之中坦然地闭上了眼。 这次,谁也没法怪,要怪就怪心理素质不行,一手的冷汗。 原来,生死面前,他会紧张、会畏惧,和普通的人,没什么两样。 一阵冷风袭来,吹缓了他的坠落势头。他跌入了一个冰寒的怀抱,紧接着乘风而起,扶摇直上。 他仰头,见着了那张虽然才认识,却莫名让他感到熟悉的脸,总是扮成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却暗地里较劲使坏的脸。 是伍舒扬。 伍舒扬自半空中轻轻兜住了他,又随着长风直上屋顶。 狂风吹得风云翻涌,伍舒扬的脸上不喜不悲,在他深寒的怀抱里,只看得到他利落的如白玉般的颈线,宛如神明精心雕琢的颈线。 不知是狂风鼓动、还是大起大落,简明庶的心狂跳不止。这时间没花多久,伍舒扬终于乘风而上,稳稳落在兽庐屋顶,又轻轻将简明庶放在屋顶上。 这一切动作柔和得不行,仿佛他怀抱中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人道漫漫、鬼道无形,故而阳乘马、阴遁风[2]。乘风而上,绝非能称之为人。这也是为何,伍舒扬迟迟不肯跟上简明庶的脚步,陪他一道攀登。 他早知道简明庶心中有些猜想。但他还是怕被验证,虽然这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伍舒扬有一些低沉,他没再多说,甚至也没看简明庶。 伍舒扬有法眼,自从见着简明庶第一面起,他就知晓,简明庶是个神明,拥有流光溢彩的元神,和万恶之渊爬出来的他,和酆都狱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低落只存在了片刻。 简明庶站稳之后,像是看明白他的心事一般,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站在了伍舒扬的身前。 眼前,是为日为月的,庞大的眼球,悬浮空中。 这只硕大的眼球,末端带着神经,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漫射着猩红的光芒。 监视。是说你吧。简明庶虽是仰望这只庞然大物,却有种居高临下的凛然。 眼球散漫地游移着,像是毫不在意。 一只庞大的触手忽然落了下来,伍舒扬将简明庶一捞,触手重重地砸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那片天花板崩解成了细小的石砾,像狂雨般降下地面。 简明庶惊魂未定,他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下意识握紧了伍舒扬的手,心中不住狂跳。 别怕,院长。别怕。 伍舒扬低声抚慰着他,柔和地抚在他的后心。他还想接着说有我,这两个字在他心头翩飞不止,最终又沉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低声抚慰的关系,简明庶惶惑不定的心,这才慢慢平息了几分。 简明庶挣脱开对方唐突而冰凉的手,随意地摆了摆。 他这是在强撑。 一番攀爬,又险些摔下去,现在又接连受触手袭击,连续的危机,让还微微地大喘着气。可即使是强撑,他也不愿意显现出半点软弱,尤其是在不太熟悉的人面前。 原本润泽瑰丽的红唇略有些发干,像是有些失去水分的玫瑰,惹人怜惜。狂风之中,伍舒扬甚至可以看清他微启的红唇,和里面轻柔萦绕的气息。 简明庶终于宁静下来。 这个小皮球,我还是得去招惹招惹。简明庶简短地说。 他绕开刚刚触手打下的大坑,向着巨大浮空的眼球跑去。 他的衣兜中,还留着几张肠祭坛里摸来的银制扑克牌。他信手抽了一张,直接扎向眼球的瞳孔。 扑克牌不偏不倚,正中红心,疼得眼球瑟缩了一下。 简明庶一鼓作气、乘胜追击,一边随着眼球的动向奔跑,一边信手拈了一张扑克牌,嗖地朝着瞳孔再度射去。 这一击真的吃疼,巨大眼球上瞬间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就像是破碎的血红玻璃。它疼得拧了个面,背面带着的神经完全暴露了出来,低低地垂落在屋顶上。 眼球被扯得呼啦啦落在屋脊上。 简明庶华丽的面具从跌落的眼球后方显现。他单手扯着一条极粗的神经,趁着眼球疼得转面,一举将眼球扯落了下来。 或者说,原本他的目标,就是这些垂落的神经。借此,简明庶才能有办法接近浮空的大眼球。 机会不容错失,他立即掏出石敢当,给这个硕大的监视怪物来了终结一击。眼球瞬间化作血魄黑烟,爬入简明庶的衣兜当中。 然而,四周景物什么都没变。错了? 简明庶四下打量一圈,的确什么都没变或者说,还有种加剧趋势。 巨大的古神毫不知情斗兽场中还有数千人类,狂风卷动,整个斗兽场几乎要支离破碎,形成巨大的飓风。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错在哪里 监视,难道不是这个巨大眼球的意思么? 会不会是反过来,被监视?会不会是这个眼球,在监视什么?伍舒扬说。 这句话如破晓之光划破天际。 简明庶迅速掏出黑无常的手机,输入密码,一条黑白讣告般的新闻映入眼帘:年轻偶像钟梦甜的遗言:我想成为巨兽。 他瞬间恍悟。 简明庶将黑无常的手机塞进了伍舒扬手中:帮我转交给黑无常。 他刚要转身走,伍舒扬立即抓牢了对方:你又要做什么。 你说得对,而且事不宜迟。我来不及走下去,只能赌一赌。 伍舒扬眼神微变,仔仔细细地盯住了简明庶浅棕色的眼眸。他明白了简明庶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将手中的手机又塞回给简明庶,又紧紧握了一次对方的手。 伍舒扬眸中淡漠,他跳过了所有的说明步骤,直言问道:你信我么。 狂风不止,更开始落下疾雨。 冷雨打湿了伍舒扬暗紫色的假面,灰蒙蒙的天空衬得他黯红色的眼眸格外出挑。 简明庶恰到好处地勾起一侧唇角,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我信。 一时间,伍舒扬的脸上像是释怀,又像是神伤。 他将简明庶向外一推,纵身,便从兽庐顶跃了下去。 风云翻涌的天空中,只留下了一抹黑色斗篷消逝的片影。 作者有话要说:[1]苏齐云:隔壁《病娇他重度兄控》的主角 属性:清冷美人偏执天才受 职业:归国巨子,金融作手,和明叔叔是好朋友 CP:顾培风 属性:年下养成系,腹黑病娇攻 职业:金融稽查官 [2] 人道漫漫、鬼道无形,故而阳乘马、阴遁风:出自《鬼吹灯之巫峡棺山》。 数羊羊:(揪花瓣)他知道,他不知道,他知道,他不知道 作者:????你倒回去看看上一章你在干嘛,还抱希望别人不知道??? 41、神明坠落 长风高歌, 狂云际会。 伍舒扬乘风而落, 向下坠落之时,他见着暮云蔼蔼的天空, 像狂想的画家, 以天空为画布, 做出一副泼墨水彩画卷。 坠落深处,微明的光逐渐黯淡。他沉向斗兽场深处,渐渐坠入了一片黑暗。 晦暗中,一朵流光溢彩的元神破风而下。 他认识这朵元神,上天入地, 举世无双,那是他臣服的王。 看着这朵绚烂的元神坠落, 一如他长久仰望的星辰跌落, 撞入心怀。 只属于我一人的神明,跌入我心上。 那一刻,他没能克制住。 * 简明庶也想不明白, 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 伸手想要抓住伍舒扬的衣角,结果一个翻车,从兽庐顶上跌了下来。 他更想不明白, 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头脑发热的冲动。 跳下之后,他开始有一些些后悔。 伍舒扬显然是可以遁风而行的,所以他敢跳,所以他对自己说信我。而他自己, 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居然也敢大大咧咧地从顶上跳下来。 万一伍舒扬没发现自己跟着跳了下来,万一下面是坚硬的石地面、毫无缓冲,万一恰巧跳入那条淡紫色迅猛龙的兽笼之中 下坠过程中,这些可怖的后果纷至沓来,让简明庶后悔得肝肠寸断。 没想到一把年纪,还真能头脑一热,把自己蠢死。 整个斗兽场要比想象中深上许多,往下坠落的过程中,仿佛跌入无底深渊。一束极小的聚光灯照亮了底部正中央的兽笼,除此之外,一切都像浸润在墨汁当中,难以看清。 按照距离推测,简明庶和四周的铁栅栏相距应当不远,可他不敢贸然伸手。巨大的下冲力撞上铁栅栏,搞不好能将人彻底刺穿。 他感到自己如同破空的流星,划破深渊的黯,直冲向地面。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29) 刹那纠结之间,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够一够看台边的铁栅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他张开双臂,在飞速下坠之中竭力想抓住黑暗中的边沿,狂风揉乱他的额发,鼓得披风翻飞不止。 一股莫名的乱风减小了他下坠的速度,疑惑之间,他重重地砸进深寒的怀抱,周身登时被如潮的乌木香气覆盖。 几乎同时,有力的臂膀将他整个箍入怀中。这力道,就像是被囚禁千年的野兽,终于撞破桎梏的牢笼,压抑又蛮横。 简明庶约莫186的身高,身上还算结实精壮,叠加这么大的冲击力,对方倒是一声不吭,照单全收。大约是怕出意外,这人甚至还有些刻意地箍紧了几分。 有那么一瞬间,简明庶还以为这个接住自己的人是故意抱紧他,没多久他就想明白过来,这不过是为了承接住下坠的冲力的惯性动作。比如,在接住从树上跳下的小孩的时候,人也会下意识用双手抱住。 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想明白之后,他倒没觉得这拥抱让他多害臊,只是下坠的力道太猛,简直像是要把他狠狠糅进来人怀里一般,压得他肺里喘不过气。 冲力带着二人在空中停滞了许久才渐渐减速,一股幽幽的风卷着二人缓缓下落。黑暗中,一束绒绒的羽毛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蹭痒了简明庶的脸颊。 这是伍舒扬假面上的那一簇羽毛。 不知是失重下落的原因、还是感激他出手相救的原因,简明庶心里莫名地揪了揪。 他抓着对方冰冷的衣襟,明明只是仅此而已,这点细微的触碰却莫名勾起了一些涟漪。 他眼前飞速闪过一些细碎的断片画面 自己身着凉爽的绮罗,悠闲躺在竹榻上,闲看窗外荷花。暖风一送,香卷竹帘,连空气中的荷香都那么逼真。 有小孩攀着他的背,咕噜一个翻身,倒在他怀中。 青阳,青阳。那小孩笑嘻嘻地唤道。 他知道来人是谁,依旧以手撑着额角,立即闭上眼睛,装作假寐的样子。 小孩见他一脸安详,也乖巧地静了下来,柔软的身子朝他怀抱里拱了拱,似是舒坦地入了眠。 夏日舒长,他搂着酣睡的小孩,手上的凉扇转了转角度,朝小孩肩头扇着风。 和风习习,二人入梦,团扇覆在小孩粉雕玉琢的脸上,帮他遮着日光。扇尾长长的流穗落下,缀着的玉佩跟着晃荡。 这枚玉佩在破碎的画面中格外清晰,像是刻意定了格一般。 无暇白玉,合二为一,影影绰绰地凑了个珏字。 这是记忆,还是回忆,抑或是自己无端的臆想? 如果只是臆想,为什么一切的细节那么清楚,包括吹得竹帘摇荡的暖风、夏日幽幽的荷香,还有小孩抓着自己衣襟的触感、甚至他入梦时浅浅的鼻息,都是那样亦幻亦真。 如果只是臆想,为什么明明是恬静安详的画面,却惹得他莫名的伤怀不已,心中一阵秋雨般的悲凉。 像是他真的经历过、也真的为此伤怀过一样。 这些凌乱的画面和情感,又为什么会在触到伍舒扬之后,忽然纷至沓来? 下坠的力道轻了很多,再没有冲力将他压向伍舒扬怀中。他伏在这人冰冷的怀抱中,心中莫名的不是滋味。 你究竟是谁?而我又究竟是谁? 下坠之力缓和之后,对方渐渐松了简明庶,只揽着他的肩膀。没多久,简明庶的脚尖触到了硬硬的东西,他用脚尖探了探,终于回到了地面。 还没站稳,全力接住他的人立即松手离了他,好像要避开什么瘟神。 头脑一热跳了下来,一番惊心动魄之后,虽然大难不死,简明庶的心脏还是乱蹦着表达了自己的抗议。 他在地面站着定了会儿,感觉腿软的稍微好了一些。 谢 嘘。 一句谢谢都没说出来,他被直接拉着蹲下。 昏暗中,伍舒扬猩红的眸子幽幽地发着光,就像遥远星空中,闪着红光的星星。这对眼眸,在沉沉的黑暗中,太过于招眼了。 略思量片刻,简明庶猝不及防,捞了伍舒扬的斗篷兜帽,盖了他满头。 有了斗篷遮挡,红色眸子瞬间消失。 伍舒扬: 简明庶在心中乐不可支,刚刚那些混乱回忆带来的哀伤情绪,瞬间无影无踪。 要不是现在太黑,他真想好好见识见识这个一本正经的人,被惹到的恼火的样子。 前方几十米远的地方,驯兽女提着长鞭,在兽笼周围走来走去。 浑身裂口的淡紫色迅猛龙站在笼中,笼壁上斑斑点点全是喷射状的血迹。兽笼里满是断肢尸块,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简明庶大致点了一下,24个兽笼,还剩下的活人,只剩下三个。看来,在他们忙着布局反攻的时候,这个活人计时器,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防空警报划破黑暗,响个不停。 几乎和警报声同时,驯兽女甩响了手中的鞭子。 迅猛龙应声而出,在一阵恼人的警报声中,将一个西装革履的油腻男人拖出单人牢房,巨大的左脚踩上了他的肩膀。 那条结实精干的小猛兽干净利落,没几下就将倒霉男人撕成几块。他像只邀功的小狗,朝着笼外的驯兽女哑哑地嚎叫了一声。 简明庶这时候才发现,整个兽笼并不是封锁的,暗影中,侧面似乎隐约有个口子可供出入,不知是不是这条迅猛龙尚未察觉,暂时没看出它有想要重获自由的心思。 哔哔哔 简明庶脑海中忽然传来了生物电频的跳动声,四周一片漆黑,看不清来人是谁。 我们别来这种地方吧这、这里有恐龙丽丽的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在漫天的防空警报中,这句话声音细碎,几乎听不清楚。 没,我看着乔凌凌下来的,绝对没错。宝蒙的大嗓门接踵而至。 有宝蒙,铁定英珠就在附近。 简明庶立即调至英珠的频道:[英珠?] [在。] 刚刚的电频干扰果然是她。 [怎么回事?宝蒙怎在这里]简明庶问。 [乔凌凌避开耳目往下跑了,宝蒙丽丽担心,跟了过来。她跑的很快,路上又地动山摇的,我们跟丢了。] [你想办法带宝蒙她们到上面去。这里可能有主神,别被伤到了。乔凌凌,交给我。] 那边沉默了一阵,才缓缓传来了一句应答:[好。] 什么?宝蒙忽然大着声音来了一句,很快又被淹没在警报声中。 她像是得了提醒,下一句就压低了声音:好的,那我们去那边 再往后的几句,声音太小,又有警报声不住喧闹,完全听不清楚。 一片漆黑之中,又只剩下防空警报扯着嗓子,全力呐喊。 简明庶听得烦躁,刚要起身解决这一切,身边的伍舒扬却按住了他。 干嘛?还没问出口,防空警报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一阵细碎的风吹过。 驯兽女猛然回头:谁?! 难道被发现了? 一不做二不休,简明庶刚有所动作,却再度被压着肩膀死死按住。 这就让人难以理解了,费老大劲,不就是为了下来弑神的么,怎么伍舒扬脑子忽然秀逗,几次三番拦着不让上前。 黑色斗篷遮住了他红眸的大部分光亮,只留下两个虚影,闪了闪,又晃了晃。 这回简明庶看明白了,他这是眨了眨眼睛,又摇了摇头。 可已经被发现了,掌握先机,怎么着也会更有优势一些。简明庶还在苦苦思索,怎样不出声地把这条消息传递给伍舒扬,只听驯兽女身后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黑影站在暗夜边缘,驯兽女站在光亮之中,二人相对。 是你吧,甜甜。黑暗中那人说。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 凌凌。驯兽女泛起一个笑容。 原来,站在黑暗中的人,是她。她果然和这个世界主神有纠葛。 得救下她。 事不宜迟,简明庶趁伍舒扬不备,刚站起身,却见驯兽女张开胳膊,用力地拥住了黑暗中的人,将她拉进了光明,惨白的聚光灯立即照满她单薄的身子。 眼前的这个人,五彩羽毛假面,是宝蒙她们跟丢的乔凌凌。 这转折看得简明庶一愣一愣的。他停下了要迈出去的步子。 驯兽女高冷的脸上洋溢着一股暖流,她在笑,还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 她抱着乔凌凌,拍了拍乔凌凌的后背:凌凌,好凌凌。吓到了吧。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乔凌凌低低地应了一声:是的。很快就结束了。 简明庶讶异地往伍舒扬那边看了一眼,乔凌凌之前那些精神崩溃、昏迷,难道都是装的?难道至始至终,她都和主神是一伙的? 甚至说她才是真正的主神? 简明庶又想起来那首一模一样的花房姑娘,这决计不是巧合。 呃 短促的闷吭声传来,这展开更出人意料。 二人的拥抱显著僵住了,乔凌凌后退了一步,像是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上下打量了一番驯兽女。 对方瞪大了眼睛,踉跄了几步,狠狠摔在兽笼上,顺着牢笼滑了下来。殷红的血自她腰部满出来,一根黑色长钩贯穿了她的上腹部。 作者有话要说:明叔叔,数羊羊的兜帽好玩么?? 谁是小朋友???? **文中的小孩几乎是明写了吧,就是数羊羊 玉佩上缀着的,是子珏的珏 当时差7岁,距离不远 42、路遥马亡 呵驯兽女冷笑了一声。 凌凌, 我避免不了要将你卷进来。可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那第一关 闭嘴。我不想听。乔凌凌直接打断她的话头。 钟梦甜, 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活着,处处压我一头, 这就算了。死了, 你还不早早投胎, 搞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真让我恶心。 驯兽女的神情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她望着地面,又哭又笑。 你是我一生,唯一的朋友,凌凌。你知道么。 呵。乔凌凌毫不犹豫, 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朋友?你这种无时无刻向我炫耀的人, 怎么可能会是朋友?实话告诉你, 之前和你一起,是因为我妈让我向你学习。之后和你一起,是因为你红。 驯兽女缓缓抬起眼睛, 怔怔地看着她, 像是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从小你就是顶漂亮的,学习又好,走在你身边, 你知道其他人怎么喊我么?钟梦甜的丫鬟、小跟班、copy精。你多厉害呀你哪儿哪儿都是优点,就连校草的情书,你都不屑一顾地丢了。你知道我在大冬天里,等过他很久, 只为了远远看上他一眼么? 再后来,你和我说得那些什么,我只拿了二等奖、这部剧只乞讨到了女配、某某男流量天天骚扰我、这个月又没综艺上,两百万要花光了这些是烦恼么?你知道我的烦恼是什么么? 我每天一睁眼,就会想着我快交不起房租了,今天又要被上司指着鼻子骂,同事明里暗里嘲笑我裂了口的鞋子,我妈不住打电话问我要钱这才是烦恼,这才是活在泥潭里的人的烦恼啊! 乔凌凌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钟梦甜,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么? 驯兽女惨淡地笑了一下,慢慢阖上了眼帘。 我最讨厌你的是你懦弱。乔凌凌抱起了双手,你是大明星,你是有钱人,你有美色、名利,你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你却轻易放弃了,自己了结了自己。那么多人包括我自己我们活的蝇营狗苟,每一天、每一天,都还在竭尽全力、挣扎着活下去你有什么脸自杀?又有什么脸觉得自己活不下去? 你我遇到的那些事情,你不知道么? 乔凌凌冷笑一声。 你遇到的,那算什么挫折。你要尊严,没有尊严你就活不下去。尊严是一种多么奢侈的东西,奢侈到,我连想都没想过。 你总说,那么多人不了解事实真相,随便骂你喷你。钟梦甜,我和你说句大实话。如果他们认识真实的你,只会骂的更厉害。 驯兽女沉默了一阵。 凌凌,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过。 乔凌凌背过了身子,原来,她在哭。 坐在地上的驯兽女惨然地笑了一下:知道了。 她溘然闭上了眼睛。 乔凌凌有一瞬间不忍,但依旧强撑着没回头。 下一瞬间,利爪刺穿了她的身躯。 她再也看不到究竟是谁背后刺穿了她的身子,重重笃在地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满身伤痕的迅猛龙从小女孩柔软的身子中抽出利爪,孤孤单单地转身,朝着兽笼走去。猛兽的眼中,居然能读出一丝神伤。 没走几步,黑暗中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简明庶自暗影中走出,站在聚光灯下,华丽的镂空面具闪耀着跃动的光芒。他轻轻欠身,左手抚着心口,行了一个抚胸礼:茧世界监视,主神,就是阁下吧。 他轻瞥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驯兽女,她的身下洇出大片血迹,大腿上留着一截蠕动的肺,半截在内,半截在外。 驯兽女和乔灵灵一样,身上都有不属于她们的部分,换句话说,和那些被脏器操控的人一样,傀儡而已。 他看着眼前颓然的巨兽背影,双手插兜,轻叹了口气:我想变成巨兽,对么? 这是钟梦甜讣告新闻上那首诗。 巨兽,斗兽场里大大小小有很多。但论起监视,独独就这么一个。 巨大的兽足原地转了一圈,它缓缓地转过身子,低头面对简明庶。 近在咫尺,简明庶才发现,这虽是一头猛兽,但更是一头遍体鳞伤的龙。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30) 背上两道巨大的裂口,像是翅膀被人生生折了下来。全身遍布着细碎牙齿的裂口。就连淡紫色的皮肤上,都密密麻麻地刺满污秽的话语。 透过这些污秽语言,简明庶仿佛看到一个时常被无端诽谤、围攻的少女。这些无端的侮辱,三人成虎,这些看似轻巧的恶毒话语,成了它身上一道道的刺青疤。 它站着没动,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希冀。 原本,简明庶本是怀着怒气来的,这世界的主神尤为过分,几千人的性命,蹂躏起来,就像扬起手中的一捧沙。 可真正来到罪魁祸首面前,怒这个字却被冲淡模糊了许多,它颓然的样子,和满身的伤痕,反而让人隐约不忍。 高空中,古神的触须不经意扫下了一块巨石,重重地锤在地面上。激起的尘埃漫天,一时挡住了简明庶的视线。 站在斗兽场安静的底部,简明庶一时忘却了大厅上还有人在挣扎。 这不是他一个人可决定的事情,眼前这头巨兽身上,还拴着无数人的命。 一时间谁也没动,尘埃落定。 你可能有苦衷。简明庶说,可这荒谬的一切,要有人来终结。 终结吧。如果这一切的开端,本来就是个笑话。 迅猛龙的声音意外的甜美,她的态度也意外的坦诚。 简明庶想起新闻上那张少女照片,对着蛋糕甜美的笑着,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你还有什么想达成的么。简明庶问。 迅猛龙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他站着的地方,落下了一颗巨大而圆润的泪滴。 简明庶看着那滴水渍洇开,张开的水面上落满了细微的尘土。再开口时,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如果觉得痛苦,就闭上眼睛吧。 他叹了口气,摸到了衣兜中的银质扑克牌。 银光闪过,巨兽闭着眼睛,沉沉落地。它的眉心,插着一枚锐利的扑克牌。 整个场景开始化作点点星尘,就像被风吹开的砂砾。 哟,完事儿了啊。 黑无常踩着化开的星尘,溜达过来:这回盆满钵满吧。 简明庶垂下眼帘,有些无力地笑了一下。 臭小鬼。 他从口袋中摸出手机,自空中抛向黑无常:接着。 明叔叔你砸到地上怎么办啊!! 事出突然,黑无常迫不得已抛弃了耍酷的pose,急忙上前一步,两眼急切地追着在空中划出弧光的手机,左右调整着,终于在空中把宝贝手机拦截下来。 手机认识主人的面容,唰地自动滑开。 这是什么 黑无常眯起眼睛,在漫天的星尘之中仔细辨认屏幕上的字迹。 我想成为巨兽 即便遍体鳞伤 依旧饮痛高歌 我想成为巨兽 化梦魇为力量 刺穿恶魔的脊梁 我想成为巨兽 能在少年时 踏梦而起,悠游天空 可惜我没能成为巨兽 世界以痛吻我 我亦路遥马亡[1] 他皱着眉头,将手机上的页面向下滑了滑。 还好,一路还有你 爱你,我最好的朋友,乔凌凌 页面的末尾,是一张合影。 九十年代老房子的装修,翻皮的白色桌子上摆着一个粗制滥造的蛋糕。 一位甜美的少女戴着王冠,闭着眼睛,正在许愿。 她身边,坐着一个五彩羽毛发夹的女孩,笑眯眯地看着镜头,一脸幸福。 * 星沙横流,狂风横渡。 场景化作风沙渐渐淡去,手术室的模样逐渐显露出来。 一位甜美的少女躺在手术台上,她摔得四肢断裂,白骨尽露,脸上却带着超脱的笑容。 星尘彻底褪去,宝蒙一脸茫然地从风沙中直起身子,莫名地看了看简明庶。 例行处理,交给你了。 简明庶站在门口,回身交待了一句。 好的嘞!明叔叔。 简明庶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左手稍微使力,拉开了手术室的大门。 清晨的日光,久违地洒向大地,照射得大厅瓷砖一片波光。 漫溢的光芒胡乱折射在伍舒扬的下巴上,他的皮肤变得苍白而透明。他迅速将斗篷向下拉了拉,身子却一个踉跄。 虚软的身子被一道臂膀揽住,戴着淡金色面具的脸自他左侧探了出来,眼眸中尽是朝阳的斑斑点光。 小朋友,身子不怎么好,腿脚倒是蛮快嘛。 简明庶戏谑地打量了一下他,胳膊稍稍使力,帮着伍舒扬站稳。 宽大的斗篷掩住了伍舒扬的上半脸,看不到他的眉眼神色。伍舒扬站立不稳,沉重的身子压顶而来,沉沉地向简明庶倒去,将他吓得一愣。 他下意识地扶住眼前的人,晃了晃他的肩膀。 伍舒扬的肤色已经难以用苍白来形容,比惨白看着更可怜,是几欲化开在空气中的样子,甚至一口气就能将他吹散。 喂,你你没事吧。简明庶的神色终于紧张起来。刚刚在茧世界里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变成这幅虚弱模样。 他又接连喊了几声,对方都毫无反应。简明庶毫无他法,只得将他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往电梯走去。 身后,传来了宝蒙好奇的声音:明叔叔,这不是那个那个 她忽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眼前这个总是跟着自家院长的黑斗篷男人叫什么名字。 简明庶已经将他扶上了电梯,仔细按了楼层,这才抬眼看着宝蒙: 宝蒙。你知道我为什么活得长么? 为什么? 简明庶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因为我从不多管闲事。 宝蒙: 电梯门一点一点阖上,像一副画卷,左右卷起。 左侧电梯面板上,数字开始跳动,从1到2,不断上升,直到停在了,18。 宝蒙这下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明叔叔,居然带人上了十八层。 平都医院的最末两层,向来是宿舍。 十七层住了一堆小毛孩子,而十八层则是简明庶自己住着的地方。即使对平都医院的人来说,十八层也是充满了神秘的色彩。那地方,除了鲲鹏之外,谁也踏足不了。 顶多在英珠每日送花的时候,瞥上那么一两眼。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平复自己有些激动又有些惊奇的心思。 看来,太阳,还真能打西边出来。说不定,老铁树也能开开花。 作者有话要说:[1]路遥马亡:比喻梦想破灭,出自海子的诗句,片段如下,分享给大家: 以梦为马 作者:海子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 和物质的短暂情人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 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整体世界设定解谜在下一章节,世界主题不是友情 **数羊羊加油!!!人已经送到了,就看你的了!!!!(前方大量对手戏预警 作者已经自备速效救心丸,乖乖躺好,先嗑为敬 43、长夜阳光 爱情比谋杀的愧疚更难隐藏 因为, 在爱情的长夜里 也遍是朗彻的阳光[1] * 别人发烧都是发热, 伍舒扬发烧却是发冷。 这人神神秘秘来路不明,想是寻常人的医院见了他, 也没什么办法。简明庶只好先暂时将他扶着上楼。 到十八楼的时候, 这个平时满面镇定的人已经稀里糊涂, 简明庶有些扶不住他,伍舒扬的绒脑袋就一直往他颈窝里蹭。 他的假面没摘下来,一侧的暗紫色羽毛不住地挑逗着简明庶的颊。 电梯门开,正对着玄关,一缕清朗的日光落入, 将偌大的客厅照得干净又敞亮。 本该是人人见着都喜欢的舒朗日光,伍舒扬却像是要化在空气中一样, 连斗篷都像在缓缓洇开。 这是捡了个吸血鬼回家么, 还见不得太阳。简明庶自语道。 得亏家里都是电动窗帘。 一边奋力抄着这个死沉的家伙,简明庶一边在门口的总控处按了一阵。没多会儿,窗帘缓缓合拢, 将日光和对面的酆都狱一道遮蔽在窗帘外。 整个屋子变得又静又暗。 简明庶站在门口愣了愣, 家里几百年不来人,再装修时,压根没考虑客房这种东西。可若要是把这位随便甩到什么长乐或者青华的床上, 心里又隐隐觉得不太合适。 肩上的人压得他手臂发酸,再磨叽下去,他就撑不住这个人,这位说不定就得在门口睡了。 他想了想, 虽然有点不太情愿,还是把伍舒扬搬进了自己卧房,轻轻扶着坐在床边。 这个人已经紧闭着眼睛,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睫毛不住乱颤。 简明庶想了想,好歹得帮他把斗篷解下来,不然躺着扯着脖子多难受。他刚摸上了斗篷领口的雕花结扣,自己的手就被死死拽紧。 现在倒有劲儿了。简明庶哭笑不得,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帮你把斗篷解开,不然你脖子揪着难受。 他掀了伍舒扬的斗篷兜帽,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这位面色苍白的小朋友。 看着倒不像装的 简明庶灵巧地用几根手指,想继续勾下纯黑色的梅花结,对方立即死握了斗篷,捏的简明庶动弹不得。 好。您贞烈。简明庶无奈叹了口气,您就这么睡吧。 他掀开床上薄薄的一层毯,刚打算将他斜斜地放在床上,伍舒扬忽然睁开了眼睛。 这眼,比犹斗的困兽之眼还要血红,一如染了鲜血的玛瑙。 伍舒扬将简明庶猛地往床上一按,低头就埋入了他的颈中,冰寒的鼻息下,简明庶的肩上传来一阵咬疼。 他娘的,说你吸血鬼你还真咬啊!疼! 他立即挣扎起来,撑着伍舒扬的胸口,想将对方掀起。这个人却不依不饶,沿着肩一路乱咬,直到颈窝,丝毫不肯放松。 伍舒扬!你再这样我揍你小子了! 他太低估了伍舒扬的力气,整个身子沉沉地压过来的时候,居然能制得自己毫无反抗之力。 伍舒扬的咬疼整齐,左右却对称地有两个贯通感他有虎牙的么?为什么在此之前,简明庶从没注意到过? 简明庶大脑一片纷杂,全凭着本能,用肩膀反抗,试图挣扎出来。没想到这点劲力倒惹得对方下了力气,一口咬住了他的侧颈。 人最脆弱的部位,完完全全暴露出来,对方轻轻含着,并没下力气伤害简明庶。 这不是胁迫,而是完完全全的征服。 简明庶的心中混杂着奇怪的感觉,这一系列的唐突和强制让他心中燃满怒火,恨不得立即挣脱出来,暴揍这人一顿;而另一方面尽管他不太想承认这种唐突和刺激居然带来了奇怪的欢///愉,像春雨落入大地,惊起一片飞鸿。 上到海神鲲下到小鬼差,哪个人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哪里有人敢这般对他。 屈辱和怪异混杂,新奇和刺激交错,他像是被人从中撕扯,他受着咬伤的痛楚,心底却有另一个不太愿意承认的声音。 这种感觉,他称不上讨厌,甚至可以说 他没敢让自己往下想,如潮的自我厌恶席卷而来。 深深的啃噬几乎要刺透脆弱的脖颈,简明庶感到自己温热的血流满了整个颈窝,冰凉的牙齿刺得他生疼。 不甘和屈辱终而占了上风,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将伍舒扬一掀:我说疼! 对视一眼,他在伍舒扬的眼神中找不到聚焦点。他好像,失去了神智一般。 这点更点燃了简明庶的怒火,他扯住对方胸襟,狠咬了牙,想质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混账。 斑斑血迹,像满树山茶花,香风一送,落了满床。 明明不由分说的是他,蛮横压制的也是他,伍舒扬黯红的眸子里,却全是伤感。毫无暧昧旖旎色彩,也更无依恋的秋水长天。 只有伤感。 简明庶叹了口气。有时候他痛恨自己这一点,太容易心软。 我大人有大量,这回看你烧糊涂了,不和你计较卧槽,你到底哪根神经搭错了! 人还没原谅,话还没说完,伍舒扬立即捉了简明庶的两只手腕,蛮横地将他的胳膊反扣到头上。 成年男人的重量再度压来,简明庶咬了牙,等待着下一口几乎穿透骨骼的啃咬落在肩颈处。 他紧闭着眼睛,心里还生出了一丝瑟缩。 这个人,捉摸不定,实在是太可怕了。 出乎意料,这次等来的,居然是落在颈线上的,断续而繁乱的吻。从肩颈的伤口开始,一点一点吻掉血痕,又沿着颈线往上。 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太擅长,可以说是完全不会。他完全由本能指引着,吻得不成章法。他吻得焦躁而急迫,落下的时候却敛了力度,转成充满疼惜的轻柔。 冰凉而柔软的花瓣开满了简明庶的脖颈,这点细微的接触有如电流擦过他的心尖,又蜷缩起他的五脏六腑。 他被反扣着手压着,整个怀抱被迫坦露,无论愿不愿意,都得全部接纳入怀。这种莫可名状的屈辱感,在简明庶的记忆中,还从没有过。 更让人恼火的是,他还觉得脖上落下的感受,像飘落的羽毛,落入一汪池水,漾起一片涟漪。 屋子里太过于晦暗,以至于两个人的一呼一吸都被黑暗凸显的一清二楚。他听到自己的呼吸节律,那节奏急促地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 这不对,这感觉太不对。 一个男人正在吻他这太奇怪了,不,绝不仅仅是奇怪,更重要的是,他怎么会被压制住? 伍舒扬的动作停了下来。 有片刻时间,简明庶的心脏揪成了一团他在想什么,他的下一步,又要做什么。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31) 他会继续吻下去么?还是会再次咬伤他的肩? 或者是 简明庶想起他克制的唇角,得逞坏笑时候那一点微小的弧度,这弧度会是什么味道,又会和颈上的触感一致么 意识到自己在期盼些什么之后,他恨不得自己踹自己一脚。 疯了,他肯定被伍舒扬传染了,都疯了。 火铃 伍舒扬的声音有气无力,像是用尽了全力,挤出了这两个字。字眼还没落地,他又沉沉地倒在了床上。 趁着这一瞬间,简明庶迅速在伍舒扬的外衣口袋中摸索起来在边陲巫镇,他记得是放在 他的手指尖摸到一个圆而冰凉的东西,简明庶甚至来不及将这东西拿出来,直接在他口袋中晃了晃。 鎏金火铃响,伍舒扬的睫毛抖了抖。 简明庶仰倒在床上,静静等着,惟恐还有什么新一轮的变故。 他似乎能听到床头手表上微弱的咔嚓声,这么僵持一会儿后,似乎伍舒扬已经恢复了正常、平和了下来。 他试着挪了挪伍舒扬,眼前这人又像最开始一样,全身虚软。这让简明庶悄悄松了口气。 这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了。 简明庶悄悄挪了挪身子,从一侧滑了出来。这下,他再也不想碰那个黑色梅花结。似乎从他摸上那颗梅花结开始,一切就开始脱轨失控起来。 他的心还如擂天的战鼓,狂跳不停。 刚才那种屈辱和欢///愉交织发复杂感受,还回荡在心田这种难以启齿的愉悦感受,让他更为恼羞成怒。 简明庶斜睨着瞧了床上的人一眼,忽然弯腰,用毯子将伍舒扬胡乱裹了满头。 他满腔怒火,却毫无对手,只能胡乱撒气。 发泄过后,只感到荒唐可笑。 平静了片刻,他似乎又有些后悔刚刚的幼稚举动,又轻轻把整个毯子扒开,将伍舒扬扶正、好好枕在自己的枕头上,又细心盖好毯子。 明明出茧世界前还好好的,只是眼眸稍稍红了一些,怎么忽然又是虚软又是失去神智一般。 脖颈上的伤口依旧闷疼,他顺手摸了摸,伤口很深,还在缓缓地渗血。 他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么?他吻下去的时候,知道身下的人是谁么? 刚才那串吻的奇妙感觉还笼在简明庶心头,他吻下去的时候,简明庶明显地感到自己心脏一震,之后一系列柔软而冰凉的感觉,更是像冰雪滴入心田,迅速蔓延,惊起一阵心悸。 那种牵绊、屈辱和蔚然混杂的复杂感受,让人分不清,这感觉是极苦,还是极乐。 甚至只是现在这样,站在一侧,看着晦暗中伍舒扬的脸,简明庶心中也莫名的喜乐悲愁,五味陈杂。 为什么他会对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有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这个人不管不顾,蛮横地撕裂自己的生活? 为什么他明明是侵占强迫的一方,眼神却是那么的悲凉? 伍舒扬就像是一座偌大的迷宫,他全然找不到解答的出路,还在幽深的迷宫中越陷越深,终于无法自拔。 他心里有些隐约觉得,这个人是特殊的。 至少,自己对他的耐心,要比对其他所有人的耐心,加起来都多。 伍舒扬看着成熟,酣睡起来却像是个打乱仗的小孩,两手都伸在被子外面。简明庶轻轻捏了捏他伸出来的左手,一片冰凉。他将伍舒扬的手重新放回毯子,又仔仔细细帮他掖好边角。 床头的满天星静默的开着,见证着卧室中的一番纠葛。 作者有话要说:[1] 爱情比谋杀的愧疚更难隐藏。在爱情的长夜里,全是朗彻的阳光:出自莎士比亚《第十二夜》 **满天星花语:守望爱情 数羊羊:(亮虎牙) 44、一人举火 帮他仔细掖好毯子后, 简明庶又回想起这人的蛮横, 狠狠剜了床上之人一眼。 属狗的。 对方毫无察觉,舒展地躺在柔软的床上, 一脸的平静祥和好像刚刚做出恶魔举动的, 全然不是他。 他生怕再有变故, 远远地离了这个估摸不透的人,独坐在一旁的单人躺椅上,解下了戴了许久的假面,揉了揉有些僵硬的眉心。 眼睛的肿胀酸涩好了些,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手上的镂空假面背面,似乎镌刻着一排数字。 简明庶按亮手机, 打亮这排数字, 仔细看了看:930627,似乎在哪里看过。 他滑开手机,小屏幕顶上立即弹出来一条横幅推送:国民偶像钟梦甜自杀疑点:商业帝国的重重迷雾 好奇心驱使, 他点开了这条新闻。 本报讯(特约通讯员刘丽丽)相关部门公布了新生代偶像钟梦甜的相关尸检报告:系高空坠落致死。事发当时, 顶层监控捣毁,具体情况仍在调查中。 今日最新消息,疑为钟梦甜SNS曝光, 其中存在大量图片、短视频及手绘漫画,矛头直指 简明庶没再看下去,他直接点开了文章中的超链接,跳转至了另一个页面。 这是个闭锁了的SNS, 只留下一个密码框。 他瞥了一眼假面背面的密码,将六位数字依次按了进去。 空间唰地解开。 里面只有相册有东西,名称、简介都是乱码,好友栏也空空如也。第一个相册里看起来都是些不堪入目的声色场合,第二个相册更是令人发指,第三个相册则是手绘的彩铅漫画。 他向来没那些猎奇八卦的心,上赶着非要去看社会阴暗面。简明庶的拇指毫不犹豫,直接点开了第三个放着手绘漫画的相册。 第一张图是个条漫短篇,讲的是小章鱼参加比赛的故事。她细心准备,用心打扮,甚至摔了妈妈的存钱罐,买了一套顶漂亮的衣服,却居于第二名,只因为狮子国王的女儿也参加了比赛。 这应当是第一道关卡。简明庶想明白过来,所以那道关卡的关键,根本不在于唱的好,还是唱的烂,而在于曲目。 恰巧能唱中《花房姑娘》的,应当是一直关注她成长的人,这关,的确是为乔凌凌量身定制。 第二个条漫,开头看着像是选人的现场。在换衣服的隔间顶上,一只灰狼正要翻过隔间。小章鱼害怕地瑟缩在角落她没看到,隔间外,还站着排着长队的狼群。 这隔间的模样让他眼熟,形制模样非常像茧世界中的囊腔孕育产生无数怪物的地方。 第三张漫画不再是条漫,只有一幅图。一扇禁闭的门上,贴满了无数条骂人的污秽字眼,大致都是些莫须有的受害者羞辱说辞。而门后,酒桌上的人满脑肥肠,谈笑风生。 简明庶大致数了数,恰巧二十四个。他推测,这应当是茧世界的人体时钟,看来,他们一直陷入主神的节奏中,压根没注意到,她的主目标根本不是看台上的人。 而是作为计时的囚笼中,24个看起来满脑肥肠的人。 第四副图,小章鱼披着锦绣披风,五脏六腑已经开始腐烂。她闭着眼睛,一只触手挖出了自己的心。 最后一幅图,只剩下了一张白底黑字。 一愿天下太平 二愿凌凌安心 三愿我一人举火 燃尽世间丑恶荆棘 他往下拉了拉,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图画,载入小圆圈转了一圈又一圈,忽然弹出了一个提示 您所访问的页面已不存在 简明庶皱起了眉头,重复刷新了几次,依旧是这条冰冷无情的提示。他尝试着点后退,想返回之前看的那篇报道的页面,继续向下阅读。 他点了点页面的继续阅读,忽然弹出Error 404。 再行搜索钟梦甜,除了铺天盖地的,毫无意义的确认自杀的冰冷消息,再无其他信息。 就像一叶扁舟,在疾雨的黑夜中,逆浪航行。未出多久,浪涌滔天,一个愤怒,掀翻了这只小船。 长夜和巨浪吞没这盏灯火,就像淹没一粒无足轻重的沙子。 他想起了最后,人体时钟里剩下的两个人。这两位,应当和他们一道,逃出了那个世界。说不定,封锁消息的背后魔掌,正是这二人。 简明庶锁住手机。一连串的事情,惹得他心中恶心。 他满心烦闷,走至远离卧室的琴房,紧紧锁住了大门。一把小提琴静静置在三角钢琴上。他依次拨响四根弦,简单地调了调音准。 屏息,举弓。 琴弦开始振动,奏出悠扬的乐章。 是《花房姑娘》。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 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1] 一曲毕。简明庶的心情纾解了许多。 冷静下来之后,这两位从人体时钟侥幸逃脱的人,虽然在现实世界中呼风唤雨,如果硬要惩罚,也不是全无办法。 他抽出手机,在微信中找到C3PO机器人头像。 【青华,帮我查查两个人的名字,尽快发过来,线索是钟梦甜事件相关的】 他迅速梳理了线索,发送过去之后,听到大门外,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响动。 简明庶单手提着小提琴颈和弓,悄悄拧开了琴房大门。 他家入户后,是一片开阔的大厅,无墙,按功能分成观景书房、客厅、餐厅和开放式厨房,沿着低矮的装饰书架往前走是琴房、藏书室、健身房和衣帽间,走道末端是卧室。 琴房距离大门不远,听着响动之后,他轻手轻脚摸了过去,贴在正大门一侧。 门外传来了滴滴滴的按密码声音,重复了许多次,都提示密码错误。 奇怪鲲鹏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简明庶低低松了口气,原来是这家伙。 正在此时,他口袋中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简明庶将手机抽出来:亲爱的爸爸么么哒来电,头像还是鲲鹏对他眨眼比心。 简明庶: 这昵称,显然是鲲鹏这个老不正经的瞎改的。 他左手将门拉开一条缝,黑着脸见了来人:别打了。还有,别乱动我手机。 哎呀小萌庶,你在家呀。太好了,你家密码怎么不对呀 简明庶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这人也真好意思问。 我换密码,不就是省得有些人有事儿没事儿潜伏进我家么。 鲲鹏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为父这是给你惊喜。 有惊没喜。简明庶拦着大雕花木门,左手稍稍使力,要将门合上。 哎等一下,我有正事儿。 门关上的动向停了停。 什么事儿? 你先开门,让我进去说。 房间里还躺着个来路不明的人,简明庶心里有些没底,贸然放了鲲鹏进来,还不知道这老不正经的家伙胡乱诌些什么。 他撑着门,强硬道:就在这里说。 鲲鹏原本没什么疑心的,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却勾得鲲鹏疑惑地看了简明庶一眼。 简明庶虽然对大鹏没寻常父子那种拘谨客气,甚至说是称兄道弟也不为过。但好歹也有二百年相伴的恩情在,这么强硬的拒之门外的情况,似乎从来没有过。 他的目光落在了门口,一双陌生的黑色皮鞋上。 看起来,脱下鞋子的主人还很慌乱,皮鞋虽然打理的齐整锃亮,但却东一只西一只的翻着,看起来脱得非常慌忙。 鲲鹏的脑海中,迅速脑补了一场干柴烈火的大戏。 啧啧啧啧 他盯住眼前清雅温和的人,仔仔细细观察起他的神色:小萌庶,你不会带人回来了吧。 平日里简明庶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无影无踪,他脸上飞快闪过一瞬惊慌,紧接着又泛起点红晕。 鲲鹏戏谑地看着他,真相真是藏了头就露尾,昭然若揭。 简明庶被他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惹恼,这门,当下就要摔在鲲鹏脸上。他见缝插针,立即挤进一只胳膊,夸张地胡乱喊起疼来。 简明庶叹了口气。大鹏真是白活了几万岁,一点端庄持重的样子都没有。 我还没关呢,您的疼喊得早了点。 鲲鹏趁势探出半个肩头,追问道:你是不是带人回来了?你天哪!这是谁咬的! 简明庶右脖颈上留了一圈殷红的齿痕,灰蓝色的上衣也沾上了斑斑血迹。 忽然被人盯着看,莫名的有些臊。他右手提着琴,没法儿捂住伤口,只能含混说:狗咬的。 鲲鹏抿着唇假笑了一下。谁家狗牙口长这样,这分明是人咬的。 你肯定是带人了。鲲鹏又补充道,你耳根都红了。 简明庶懒得和他再多言语,按着雕花木门就要关,鲲鹏这才急迫地大喊起来:等一下!我真是有正经事的! 压在他脸上的木门终于松了劲儿。鲲鹏将门推开了些缝隙,拍了拍胸口:小萌庶真是太凶了。 有事说事,别扯没用的。 鲲鹏后退一步,从另一边拉出一个人,笑嘻嘻地将他推到门缝处。 这人十三四岁年纪,面色灰白,纠结的额发搭在眉心处,很重的下垂眼,眼下是层层的青眼窝。看着一点不像人,反而像是被关押了许久的恶鬼。 简明庶一眼认出了来人,是之前鲲鹏和他提过,要送来的真一。 他像个被主人逮住偷腥的猫,刻意使坏道:哦。铁柱子啊。 人家叫真一。鲲鹏纠正道,人我可是送到了啊,接下来就你接管了。 简明庶淡然看了真一一眼:到楼下找青华。他会安排。 等一下,你是真不打算让我进去了是么?鲲鹏问。 偌大的雕花木门狠狠地扣上,发出一声闷响。 回答足够坚决。 注意安全!别意外怀孕!门外传来一句贱兮兮的声音。 我怀你 简明庶刚想拉门爆粗,转念一想,开了门,不就上了鲲鹏的套么。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32) 自己才不中这激将法。 耳不听为清。他不再理会门外抛父弃子啊、为父难过啊的鬼哭狼嚎,将自己关进了琴房。 虽然这人老不正经,他的到来,却让刚才简明庶的沉重心情,缓释了许多。 (建议开作话,看详细设定) 作者有话要说:**简明庶猜出的设定 主神:巨兽迅猛龙(真)、驯兽女(傀儡,寄生部位:大腿上的肺)、乔灵灵(古神傀儡,寄生部位:头) 巨眼无处不在的红色眼睛:钟梦甜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生活无时无刻不处于显微镜下 守序者钉阵人:事无巨细的策划、监督、规定,要求钟梦甜每一个动作都符合标准,所以面部是钉阵棋盘格(意思是:守序) 囊腔:这个我本来很想写的!写出来之后我自己都吃不下去饭emmm 所以我把这一段从正文中删除了,改成了其他人的转述。钟梦甜的经历中,第一次遭受不幸之事是在更衣室,所以产生怪物的囊腔,实际上是更衣室的形制,拥有许多个隔间 各类内脏家具、内脏控制人心:钟梦甜强行忍下这些事情,自以为是出卖心灵,所以世界中以脏器为控制手段。而且,克苏鲁世界观中,有种巫术叫做Apportion Ka,同样是通过出卖自己的脏器,植入其他人的身体,将他化身为可控制的傀儡 肠房间狼头面具人:明叔叔将他踹至祭坛中间,接触到可心控的面具,被控制。同理宝蒙也是,她在帮助其中一位女生的时候,被肠侵蚀,短暂控制,刺伤了明叔叔 人体时钟:侵害过钟梦甜的24位所谓要员,故事的最后,有2位侥幸,逃脱出了茧世界 防空警报警报响起时的红光:相当于是里世界开启,钟梦甜报仇,依次弑杀人体时钟。参考故事的最后,警报响起,甩鞭后立即撕咬一人。唯一例外是最开始用来杀鸡儆猴的第一个,是在平和的表世界弑杀 迅猛龙:身上的每一道裂口都意味着一次伤害,皮肤上的污言秽语是对她的诽谤,背上两道血痕是折断的翅膀 监视:实际上是指所有人监视钟梦甜(笼子中的迅猛龙),整个世界中,处于笼中的,除了24个主目标,只有迅猛龙 **其余未猜出设定 黑藤蔓:花言巧语说服钟梦甜入行的人,所以满身都是口,也会追着人进兽庐 兽庐:犯下一切罪行,并源源不断继续的钟梦甜所在的公司 兽庐上的囊泡:孵化中的练习生,未来的钟梦甜 章鱼头乔灵灵:出现受害者羞辱之后,钟梦甜被舆论影响,厌恶自己的长相,认为是长相招来的祸事,所以在自己创世之时,将傀儡乔灵灵直接做成章鱼头的样子。名字叫乔灵灵,是为了纪念自己的闺蜜 花房姑娘:曾经是她最喜欢的歌曲,后来成为钟梦甜一切噩梦开始的契机 钟梦甜原本设想:她的世界无可避免地会拉乔凌凌进来,预先设置第一关,保她性命,主目标是作为时钟的24个人 钟梦甜许下的遗愿:一愿世间再无X骚扰(所以拉进来了许多猥琐男,如一开始的巨怪面具);二愿再无受害者羞辱(结果一个不小心拉进来超多人);三愿乔凌凌余生无忧 [1]出自海子《以梦为马》 **和一切现实明星无关 **收养真一、铁柱子:初登场在25章《妖邪魂气》 45、情与貌 略相似 昏迷的纷乱中, 伍舒扬做了许多纷繁绮丽的梦。 他梦见桃杏翻飞, 锦衣金鞍的少年打马而过,马蹄踏起了一路的繁花芳菲。 他梦见大河东去, 二人乘船, 共看天色暮云, 一晌清梦,醒来已是满船星河。[1] 他梦见年年岁岁,锦绣暖裘,有人把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教着写字。珏字点上最后一点, 庭院里的深雪压塌了松枝。 屏风烛影繁乱,一身绮罗的人耐心地看他喝一碗桂花粥。他饿了许久, 喝的满脸都是, 那人柔声笑着,用帕拭去了他颊上的粥渍。 梦里的他一遍遍喊过那两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字,每一次都让他心尖一阵颤动。 青阳。青阳。 梦里年少的他不知此后的结局, 无忧无虑笑着, 还以为平静祥和的日子会地久天长。 玉漏声声,庭燎晣晣,刀光剑影扰乱了一连串的美梦, 业火燃过,是血流成河、尸山火海的屠杀战场。 没人知道这位反对叛乱的伍将军,是为何手刃勤王大军,又是为何成了魔王。[2] 乐声悠悠, 一缕香风入梦,将他自噩梦中抽离。 黑暗中,伍舒扬睁开了眼睛。他躺在一张有几分熟悉的床上,床头放着一束安静的满天星花束。 伍舒扬起身,虚弱和痛楚还萦绕着身子,头部感到一阵闷疼。他熟悉这种感受,要么是发热,要么是一贯克制的魔心冲破了枷锁。 他真不该连续作战的,双生茧世界前,他已追着张永清数月。双生茧世界后,他又连夜查找简明庶的资料,紧接着,又跟着简明庶的步子去了监视茧世界。 这一番劳苦下来,不知他会不会失去惯有的克制。 昨日的记忆,自从简明庶走向迅猛龙主神后就断片了,甚至连他如何躺在这张床上,都纷乱而模糊。 极远的地方,似有似无地传来了一丝乐声,一瞬间,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梦或者幻听,然而越来越明晰的意识让他感受到,这不是梦。 顺着似有似无的乐声,他穿过房门,走过长而黑暗的书廊。 我带你走进我的花房 你无法逃脱花的迷香 伍舒扬隐约想起了这首歌的名字,是监视茧世界里曾经播放过的《花房姑娘》。 好好的,简明庶怎么会忽然放起这首歌。 他踏着隐约的细碎歌声,走到了道路末头,轻轻推开了闪着一丝微光的门。 房间不大,铺着厚厚的地毯,墙壁也做了吸音处理,一侧摆着三角钢琴,另一侧则是落地大窗。 正临窗前,简明庶斜靠在一张流畅线条的白色单人榻上,戴着眼镜,静静地读着一本《华兹华斯诗选》。 他的眼镜是好看的纽丝边,镜腿上挂着优雅的银质树叶链条,垂落下来,点缀得侧脸格外精致好看。 开门的响动惊动了他,简明庶抬头望向房门口,眉目中平静温和,就像春日里夹着翻飞桃花的风,直飞入他的心田。 那一瞬,他感到自己如死寂一般的心脏,开始有力的跳动。自心尖开始,一股奇怪的酥麻感觉如风驰电掣,游遍全身。 这可真奇怪,他明明,只是抬眼看了一眼自己而已。 这张让他驰魂宕魄的脸,他已太久没有见到。久到已经忘却了,他曾经是如何臣服,如何肯为之生、为之死、为之所向披靡,又为之跌入万丈深渊。 那首花房姑娘一曲唱毕,又开始从头叙述起,恰巧唱到那句你不敢抬头看着我脸庞。 这让伍舒扬想起茧世界里,他罩着淡金色镂空面具的脸。和平日里温和的他不一样,发丝柔软曼妙,眼波流转,还有那一点红唇,灼人心魄,是另一种绝艳。 和青阳神韵相似,却些微不同。 仅仅是回想记忆中的画面,他能感到沉寂多时的心跳开始加速,疾跑。 让人心颤。 醒啦。可真能睡。简明庶柔和的声音伴着歌声传了过来。 伍舒扬这一觉,足足从回来的清晨睡到了这一日的夜幕初升。 好好的,你早上是怎么了?简明庶问。 伍舒扬的眼神闪了闪,并未回答。 见他不愿多说,简明庶将书合上,起身小小地舒展了一下,随口问道:你饿么? 不对,你们吃东西么?我们家的英珠,是从来不吃东西的或者,一年吃个一两次就够了。 这点英珠倒是和寻常人间的鬼怪没什么两样。 人世间,最不济的鬼也得一年祭拜个一次,不然,好好的鬼魂没多久就会饿得灵气散尽、化作一缕青烟。 伍舒扬点了点头:吃。 不过,听着对方言下之意,他心中有些犯起疑惑,简明庶是把他当做和英珠一样的恶鬼了么? 眼前的这个人换上了灰蓝色的家居服,配上柔软干净的白色裤子,曼妙的发丝也像是刚刚洗过,浑身都是清爽的茶香。 他看起来干净柔软,像三月桃李芳菲之时,最好的阳光。 春风称明庶,春日为青阳。 明庶、青阳。 换来换去,他的名字都绕不开这个温柔的季节。 简明庶不知道对方心中的思量,他抱着书,懒懒地往门口走:家里没什么吃的,你只能凑合凑合。 这人走过来的步子散漫,却让伍舒扬不由得屏住呼吸。 他一眼见着简明庶脖颈上的伤痕,轻轻皱眉:你脖子上的伤? 伤口已经被简单清洗过,不再渗血,只留着几个深深的咬痕和一片淤红。 脆弱脖颈上的咬痕,像是烂漫的山花遍开,别有另一种美感。不得不说,这伤痕和他白润的脖颈搭配起来,是那样的相合,仿佛这块娇嫩的地方,天生就该被打上烙印。 简明庶懒懒地扫了他一眼,这眼神中有点逗人的怒火。他没回答伍舒扬的问题。 谁咬的?伍舒扬追问道。 他的心中升腾起一股愠怒是谁伤了他的明庶 这时候,简明庶恰巧同他擦身而过,抱着书往厨房走去。一阵淡香拂面而过,他头也没回,懒懒应了一句: 狗咬的。 伍舒扬的目光疑惑地追寻了过去。 他后颈上的齿痕,有两个额外深的小印,相当对称,揭示着作案者的一对尖尖的小牙。 伍舒扬摸到了黑夜中的引路索。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平时说话幅度不大,难以让人察觉,但他确确实实长着两颗小而利的虎牙。 难道是 紧张、刺激夹杂着愧疚一道袭来,他像是瞬间被抽空,险些踉跄。 厨房里开始传来一些烟火气的响动。他还没尝过明庶的厨艺,一想到平都医院这帮小孩子时常能吃到,心里居然泛出一丝酸。 他动作熟稔,看起来也算熟悉厨房,尤其是插着一只兜煎蛋的样子,让人觉得格外清爽帅气,而且光芒万丈。 可能是担忧伍舒扬太饿,整个等待过程不长。 只是简明庶的凑合凑合,和伍舒扬料想的水平不太一样。 喏,凑合吃吧。 整个过程没有二十分钟,端上来的时候,丰盛程度却超乎他的想象:圆乎乎的太阳煎蛋,几条喷香的酥脆培根,一小片烤吐司,和一堆又红又粘稠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伍舒扬坐在餐桌右首第一位,垂着眼帘打量盘中那片可疑的稀糊糊的东西,没开动。 这是茄汁焗豆。卖相不好看,味道还可以。你醒的太晚,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做这些最快。 他边解释着,边给伍舒扬端来一杯红茶放在手边,自己坐在主人位上,撑着下巴,耐心望着眼前之人。 简明庶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让伍舒扬心中,对那一串齿痕的忧虑,减轻了几分。 伍舒扬少许舀了一些尝了尝,似乎认同了味道还可以这个说法,这才开始斯斯文文的进食。 那模样,不像是饿了许久,反而像是刻意压制,端着样子吃。 他吃得谨慎,茄汁还是多少沾染上了淡色薄唇,染出一片枫红色彩。嘴角渍出了一点枫色,像是一颗极小的朱砂,灼人心思一般惹眼。 这张高冷又苍白的脸,配上唇边的茄汁,才算是终于有了一丝儿人味儿。 伍舒扬的模样称得上是见者忘忧,让简明庶把他胡乱啃了自己几口的仇,分分钟忘到天边去了。 简明庶看着他一本正经吃东西的模样,实在是忍俊不禁,额发跟着轻轻摆动。 何事好笑?伍舒扬奇怪问道。 这个好笑。 简明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叠得整齐的绢帕,轻轻帮他把唇边那一点枫色抹去。 多大人了,还吃得到处都是。简明庶柔声说。 伍舒扬被这举动惊地小小一愣,由着他把嘴角的一点擦掉。 他的眼神复杂,简明庶本是挂着笑的,笑容却渐渐冷了下来。 伍舒扬明明在看着他,可好像又不是在看他,那感觉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他默默地收回了手,只觉得自己和乱咬人的小朋友一样唐突。 尴尬的沉默肆意蔓延了一会儿。本来就吃得谨慎的伍舒扬,像是更食不知味了。 简明庶换了个话题,想化解化解气氛:我说,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这句直白的问话,就像是火星落入荒原,蹭地点燃了伍舒扬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1]化用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2]伍舒扬手刃勤王军:一般来说,叛军和勤王军是对立的。叛军是造反,为了杀害皇帝;勤王则是为了解救皇帝。伍舒扬反对造反,却屠杀本该是和自己同一战线的勤王军。 **章回名来自于辛弃疾《贺新郎》 我见青山多妩媚,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情与貌, 略相似。 46、断弦 简明庶倒是没什么大的变化, 一脸坦然, 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料不到这句轻飘又直白的话,对伍舒扬来说, 是多大的震慑, 又是多激烈的撩拨。 趁着简明庶发问, 伍舒扬仔仔细细地看了他几眼,像是要把这个活生生的人再度镌刻在自己心田一般。 他可真是好看,但凡有些许装饰遮住上半脸的温和,下半脸的艳就会被极大地凸显。 这幅缀着银叶链条的纽丝眼镜本就贴合他清雅温和的气质,镜框上露出的一点眉眼却像是伸出墙头的枝儿, 格外有些招摇。 伍舒扬抑制住内心的波澜,低下头, 没回答。 你肯定觉得我挺好。简明庶帮他答道, 不然你也不会几次三番帮我。 伍舒扬没做声,他盯着盘子里的半个小番茄,沾着点水珠, 红得就像那人的唇。 我好, 我们医院也挺好。包吃包住,随性自由,薪水更是大大的有。管你是什么鬼怪精灵, 这里一概不拒。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33) 正说着,一只小黑猫轻盈地跳上桌子,赞同般咪了一声。 伍舒扬一眼认出了这只非同寻常的小猫,持续性地盯了它很久:这东西, 还是离远点。 简明庶不以为然:你看。梦兽在我们医院都有一席之地,何况是你。再说了,我们家英珠和你 伍舒扬静静地将手中的雕花银质叉子放下。 所以。他转过脸来盯住简明庶,浅色眸子里是无尽霜寒,你今天对我这么好,都是为了招安? 说不,明庶。说不是。 他期盼着否定的答案。他期盼着,眼前这个温柔却疏离、片叶不沾身的人,对自己有哪怕一点点触动。 那哪儿能这么说。简明庶拖长语调,同他打着太极,这叫,携手共建和谐社会。 这是否定的答案,但原因却和自己想听的背道而驰。 伍舒扬低下了头,不再看他。 趁着这时候,简明庶放肆地打量了眼前这个玉雕般的人一把,他脸上都是笔直利落的线条,和人一样,又倔强又坚硬,将南墙撞个透穿都不回头那种。 谢谢你款待。招安还是不必了。他说着,目光没离开眼前好吃的早餐。这是他第一次尝到的明庶做的早餐。 慢着。 软的不吃,只好来硬的。 简明庶收了脸上的和煦表情,饶有兴味地看着伍舒扬:邀您来您不来,看来,是明着来不如暗着闯,对么? 伍舒扬极快速地瞥了他一眼,这点小不安被简明庶清清楚楚地捕捉了下来。 简明庶撑着下巴,玩味地看着他:您今晚,也打算暗闯么? 他的眼神,切切实实在说:那天晚上,我知道是你。 伍舒扬低下头轻笑了一声,再抬眼时,又是一脸镇定:今晚还需闯? 他堂堂正正回应着简明庶的目光,那神情仿佛在说,他早已坐在这里许久,不仅如此,这屋子的主人还亲手为我烹茶煮饭。 氛围又僵持起来。 来医院这要求提的确实有些唐突了。满打满算,二人也没认识多久,他也摸不着自己为何心里就是燃着一股劲儿,想多有些机会,留住他,多看几眼眼前这个人。 他更不明白,对方只是婉拒而已,怎么就燃起了他的怒火,想要挑衅一番。 没由来的发泄,太不像他。 不过,简明庶向来不爱逼迫于人,他见伍舒扬一脸不情愿,自己也觉得剃头挑子一头热,实在没什么意思。 那这样吧。简明庶换了个话头。 你不愿意,我也不是非得强求的人。不过,要放过你,你得先把我脖子后面的恶诅去掉。 简明庶斟酌着词汇,这之后,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各人自走各人桥,成么? 伍舒扬的眼神像是被人深深捅了一刀。 他抿着唇,面色仿佛苍白了几分。那眼神,活脱脱的一个委屈的小狗。简明庶见着他这幅样子,忽然有些不忍心起来自己是什么地方说错了么? 他刚想说点什么缓和些气氛,却听到一声坚定的你休想。 这三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蹦出来的,还配合着伍舒扬冰冷的眼神,极有威圧感地逼视了他一番。 这前后转折闹得简明庶一头雾水。 他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转而耐心解释道:你点上轮回诅,八成是咱俩之间有点什么误会。这回监视茧世界,咱俩也算同生共死过,要不就化干戈为玉帛,把这个轮回诅点掉吧。 不。伍舒扬不假思索地拒绝。 诶你这小朋友怎么回事。他这副给人下了恶诅还理所当然的模样惹恼了简明庶: 让你来你不来,让你去了诅咒互不搭界你也不愿意。你是从小被惯得无法无天了么?这么任性。 伍舒扬的眼神变得尤为可怕起来,眸子里像是无尽的寒冬。 他轻轻地冷哼一声。没再回答。 算了。算我今天多管闲事。简明庶越想,心中越有些不忿。 好心好意捡他回来,还做东西给他吃,结果又是挨了几口又是不欢而散的,妥妥的现代版农夫与蛇。 明天就去找阎王爷,看看能不能把这个鬼印迹消掉。他在自己心中嘀咕道。 你敢。 简明庶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一脸严肃的人。他猜到了自己在想什么? 伍舒扬白玉般的指尖摸索着手旁的银叉,沿着曲线逐渐上移,那模样仿佛摸的不是餐具,而是情人的腰肢。 你敢去掉一个,我就再拓一双,还敢动心思,我就在你全身拓上千千万万个。让你生生世世,都不得超脱。 你简明庶话说到一半,却被对方的眼神打断。 伍舒扬终于抬眼看了简明庶一眼,眸子里是坚定的火。 你到底是谁。简明庶沉下声音,问道。 伍舒扬冷笑了一声,认认真真地盯住了他的眼睛:你早就猜到了,为什么一定要听我亲口说。 你是怕我对这些东西有偏见么?医院里的英珠,你见到了,我对你们 伍舒扬低垂着眼眸看着手边的那杯红茶,一点血红的底色洇在白瓷杯当中,像那天迷住他眼睛的血。 院长。他开口道,你总是医院医院,就没想过,真想招安,拿些别的好处诱惑我么。 什么好处?简明庶毫无防备地顺口问了一句。 伍舒扬轻微地扯起了一侧嘴角,也撑着下巴看向简明庶。 他没明言,但这意图,在两个睿智的成年人之间,几乎是昭然若揭。 坦率的挑衅目光,比热烈的告白都要直接。 他看过来的时候,眼中是满盈的秋水,然而深潭之下又藏着野兽,蠢蠢欲动。 这眼神看得简明庶的心,莫名地悬了起来。他想起了今天早上,那一串柔软而冰凉的吻。 对方似乎察觉了自己的慌张,得逞地笑着看着他。 这幅恶作剧成功的样子惹得简明庶哭笑不得。明明是个小朋友,刚刚还赌气任性,现在转脸还想着撩人。 这是一场暗潮涌动的试炼。 他要好好教导教导眼前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 简明庶撑着脸颊,眼神都柔和了几分。他低下嗓音,尾音里带着慵懒: 舒扬。 伍舒扬神色不变,耳根却悄悄染了点红晕,像是谁拿着朱笔,轻轻点睛。 简明庶在心中暗笑,以目光撩过他的脸颊,又柔软地喊了几声:舒扬。舒扬。 他看着伍舒扬的骨节捏得有些发白,满意地站起身,虚揽住他的肩膀,俯下身子,低声说:你连我的名字都不敢喊,想装什么大人呢?舒扬? 自从二人见面以来,他似乎从未喊过简明庶的名字,万不得已要喊的时候,也只是院长。 这点,我没冤枉你吧?舒扬小。朋。友。 简明庶恶意地对着伍舒扬的左耳,刻意压低声音挑衅着。 他揽着的这个冰凉的身子,显著地僵了僵。 这个角度,伍舒扬能完完全全感受到简明庶近而细微的气息,随着柔和的嗓音一次次掠过耳际,带着酥麻的余韵落入心田。 这不是挑衅,这是在考验他的耐性。 伍舒扬抚着银叉的指尖轻微的有些慌乱,这点变化也被简明庶收入眼中,这是极力忍耐克制的表现。 你的这幅反应,是对我的褒奖呢,还是你太嫩呢。 简明庶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强撑镇定之人,嘴角略微挑了挑。他眼镜上缀着的银链子落入伍舒扬颈间,骤然的冰凉触感,惊起心中一片鸥鹭。 简明庶心中满意,仿佛今天清晨被压制的难以反抗的大仇也得报了。这两百年他没白活,眼前的这位小朋友,也的确是太嫩了点。 这场比试,他赢了。 伍舒扬强撑着,以镇静掩盖住慌乱窘迫。他苦苦维持的这点尊严,在简明庶眼中简直可爱到爆炸。 他想要再加一把火,将这人苦撑的镇静砸个粉碎。 简明庶捏起他的下巴,眼眸里流转的全是挑衅:舒扬。 二人目光相接。 伍舒扬将手中的银叉一丢的时候,简明庶的心中不自觉一沉。 这次略微有些玩过火了,好像二人之间若有似无的那根弦,咔嚓崩断。 作者有话要说:[1]明着来不如暗着闯:简明庶是指他悄悄跑进自己卧室,剧情见27章《逆鳞》。察觉见30章《眼为阳》。 明叔叔,不作不死的道理,你什么时候才能懂(捂脸) 47、蛊心 伍舒扬一把将自己揪入怀中的时候, 简明庶已经深深地后悔起来他真不该瞎作死, 明明今天早上,才把自己作进去。 简明庶反应过来的时候, 整个人已经仰躺在伍舒扬怀中, 他一个努力想翻身起来, 却被对方俯下身,双臂制住他的抗议。 简明庶立即沉下脸,严肃道:松开。 不。 你活腻歪了么?要是别人这样我早就 伍舒扬看了他一眼。 这人手上下着蛮力,眼神倒是挺会装委屈。 你讲不讲道理。 呵。伍舒扬冷哼一声。 对方这幅摆明了任性的样子惹得简明庶哭笑不得,他有一瞬间, 甚至怀疑眼前这个闹脾气的家伙是个冒牌货,和监视茧世界成熟睿智的模样, 简直南辕北辙。 他用劲儿挣了挣, 对方像是和他拼手劲儿一样,活生生杠上了。 你几岁? 伍舒扬不为所动,轻蔑地哼了一声。那模样, 活脱脱一个抢了棒棒糖不肯离手的小孩。 好了伍舒扬, 游戏而已,你赢了还不行么。松开。 我没当做是游戏。 简明庶一愣。 他像是怕对方没听明白一样,放慢了语速, 认认真真又说了一遍: 我没当做是游戏。 他看着简明庶的眼睛。两个人,一个认真、一个戏谑,完全不同频。 你! 简明庶还想再度开口训斥,突如其来的力道却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发出了细碎的音节。 他感觉自己又陷入了今天清晨的迷局,百般思索,也没明白事情为何会这样展开。 这不是一场无足轻重的较量而已么? 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明明眼前这人卯足了力气拥抱,可放在简明庶发上的手掌却如捧珍宝一般珍重。 明明是他主动拉人入怀,但这个拥抱却压抑又苦涩,像是走入尽头的困兽。 混乱中,简明庶不知怎么挣出了一只拳,照着伍舒扬的脸就砸了过去。 对方没躲没闪,这拳却自己卸了力气,无力地砸在伍舒扬的肩头。 他看到了伍舒扬复杂的眼。 他看着伍舒扬的眼神从得逞到任性,最后变得伤感又动容。他在这双眼里找到了悲伤哀痛,像雪天被遗弃的小狗一般可怜,让人下不去这一拳。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是为何如此触动。 院长。伍舒扬压低了声音,我不想再做你的下属。 再? 这个字用得格外奇怪。说的好像是,他曾经是简明庶的下属一样。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历经未来每一个茧世界。但不是为了别的。 伍舒扬将他揉在怀中,这力道强硬的几乎让人窒息。 简明庶的心脏瞬间乱了节奏,全身血脉奔涌不止。他的心尖上居然生出些小小的期盼,虽然,他绝不会承认自己这份古怪的期盼。 伍舒扬的唇尖几乎要贴上简明庶的耳廓,只留了最后几分距离,放低了声音,轻而清晰地说: 只为了你,我的院长。只要你开口。 这几个字扰得简明庶一阵心悸。他没有过被人强迫揽入怀的经验,更没体会过这种直白而大胆的剖白。 原来这感受是这般摄人心魄,又让人迷乱。 如潮的乌木香气中,他几乎听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虽然比寻常人缓上太多。 伍舒扬为何会有心跳? 他不应该是和英珠一样的恶鬼么?应当是无躯无体,只有一丝聚起来的气才对。 距离太近,他甚至能感受对方胸膛结实的触感,和吐纳带来的细微起伏。伍舒扬冰凉的鼻息滑过简明庶耳际,又顺着敞开的领口,落入后颈里。 寒凉而撩拨的气息触感,像凉润的冰棱划过脊背,在他心中惊起一阵瑟索。 这是因为心动还是因为心惊?这其中细微的差距,让简明庶摸不清楚。他感到自己耳朵发热,就连心跳似乎都乱了节奏,像是承受了什么难以消化的情感。 原来他高估了自己。原来稚嫩的,不是伍舒扬,而是他自己。 怀中之人身子紧绷,仿佛这一切都让他无比抗拒。伍舒扬离了些距离,看到眼前人泛了些红晕在脸上,像薄薄的彩霞,让人忍不住想探究这抹红霞的味道。 佳人入怀才察觉,简明庶是真的很香,而且是一种极其独特的香气,茶香又混着些微的矢车菊香气,和眼前这个温柔善良的人一样,幽静迷人,扰人心曲。 伍舒扬的心悬了起来。 这一分一秒的静像是无言的折磨,他怕听到不一样的答案,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不听。 他松了些力道,用目光探寻。 二人的目光只相触了一瞬,对方却像是逃避一般避开了他的眼。他看明白了简明庶眼中的讶异和慌乱,和他期望中的,完全不一样。 像落花顺流水,一汪春色消散而去,二人之间的氛围如云雾般吹散。 睡吧。 伍舒扬放弃了聆听回答的机会,对他轻轻耳语道。 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立即蛊惑了简明庶的心。他瘫软下来,柔柔地倾在伍舒扬怀中,像只乖顺的小猫儿。 他贪婪地抱了会儿,独享他的依赖。 简明庶睡得一脸安详,长睫投下一小片诗意的阴影,让人忍不住触了触。这点接触,让他的睫毛细微地眨了眨。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34) 和刚才满身的紧绷不同,入眠后的他,全身瘫软,不自觉地伏在伍舒扬心口,作为依靠。 那模样可以称得上是依恋和温顺。 他的肩膀瘦削又结实,利落的线条向下,优美的收拢,是细而不弱的腰肢,是他此前夜夜搂着抱着的腰肢。 明庶这幅任人摆布的模样,惹人怜爱的同时,又鼓噪着惹人犯罪现在,撕裂他,占有他,让他彻彻底底属于自己。 这个念头像片阴影,一旦滋生就一直笼罩在他心头。 脖颈上自己留下的咬痕连了一串,像是冬风里火红的山果。他有些怜惜地摸了摸,这串伤痕应当是很疼,可明庶什么也没说。 尤其是那两个小而利的牙印那是自己留下的标记。 这印记,是他留在明庶脖颈上的,只属于自己。 冲动让他再难以遏制,心中蹲伏的恶魔几欲要破笼而出。甚至只是想一想这个念头,刺激、愧疚和背德感席卷而来,让人口舌发干,让人难以自已。 原来,罪恶,有这么大的诱惑力。 可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明庶会像以前一样,宠溺地包容他、原谅他么? 伍舒扬短暂地闭上眼睛,想克制克制自己的心性。 再睁开时,他又恢复了寻常一脸疏离淡漠的样子,只留着眼眸,依旧汪着柔情。 别再折磨我了。 他的目光滑过简明庶安详的脸颊。 明庶。 他的心中饱含苦楚和悸动,奔涌不止的情感几乎要撑裂他的心脏,任何细微的触感都让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着酷刑。 终而,他还是按捺下去,只轻轻吻了简明庶柔和的鼻尖。他温柔地将怀中珍宝调整好姿势,将他横抱着,往卧室走去。 愿我无声的诗篇能够 洋洋洒洒地写下满腔的情感 愿你能用眼睛来听 听我缄默下 爱情的言语[1] 次日清晨。 简明庶醒来的时候,光影扰动,枕上落下一片繁花之姿。 他的眼镜端正折好,放在床头,紧挨着伍舒扬的暗紫色假面放着。床侧的拖鞋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简明庶随手揉着头发,走到厨房,信手抛了水吧台上的咖啡骰子,这才隐约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昨天餐桌和厨房的狼藉已不复存在,屋子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一丝轻袅的乌木香,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吧台上的白色骰子优雅地转了一圈,停在了瑰夏。 瑰夏放在橱柜最内侧,依次拿出咖啡豆、滴漏壶等工具后,他熟练地开始打理起自己的晨起咖啡。 这款咖啡产自巴拿马,有着杏子和佛手柑的酸,也带着玫瑰和茉莉的甜,像炽热而激烈的爱恋。 本来是他惯喝的咖啡,现在细细体会起来,反而莫名的有些害臊。 他下意识摸了摸领口,心脏小小地激动了一下。最后一段记忆是自己作死,把自己作进去了,再之后,像是宿醉一般断片儿了,有没有发生什么,完全想不起来。 要是真的发生点什么 被伍舒扬信手反扣在床上的屈辱感再度袭来,他感觉自己罕见地升腾起一股怒气。 一拳,狠狠落在一旁的桌面上。他顾不上关节传来的痛楚,只觉得全身都翻腾着没处发泄的愠怒。 输了比试就不讲道理,说不过就瞎催眠。 这个人,明明是个恶魔。 给点阳光就灿烂,不单单是张狂,简直是为所欲为。 他真后悔,昨晚那拳没擂在他脸上。怎么就被一个眼神触动,一时心软了呢? 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引狼入室了呢? 简明庶臭着脸,简单地洗了把脸。他喝完咖啡,换上一件灰度较高的休闲衣物,偏宽松的柔软衣物将他精瘦结实的线条凸显的尤为好看。 人倒霉的时候,看啥都不顺眼。经过厨房,他随手摸了个普雷结,连手上的面包都像是拧着劲儿和自己过不去。 大厅值班室传来的哄笑嬉闹声,更让吵吵得人心烦。 啊哈哈哈哈小鹏鹏!大王八!! 听起来像是宝蒙的声音,她倒是倍儿精神。 啊怎么又是我啊哎,我能不能不表演才艺了。 听着像是风神鹏,原来昨天被锁在门外之后,这家伙并没有拍拍屁股走人。按照他一贯的性子,八成是候着,等着看好戏。 那你再讲一段瞎掰扯的物理学吧,就当才艺了。长乐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他向来是鲲鹏瞎掰扯的忠实听众。 哎呀,这个我贼拿手!鲲鹏调皮地清了清嗓子,开始瞎掰扯: 宇宙大爆炸之后,一直处于无时无刻的膨胀之中这说法,你们应当经常听到过吧? 这说法不对么?长乐问。 这说法不完全对。就像真空并不真的什么都是空的一样,说得不够全面。鲲鹏的语气正经了起来。 如果严谨点说,应当是原本完美的十维宇宙,在宇宙大爆炸之后被割裂开来,我们所处的四维宇宙,处于不断的膨胀爆炸之中,而另外六维则极度蜷曲微缩,直到收缩至无穷无穷小。 六维空间无限扭曲蜷缩,小到现在的科技难以观测。也许呀,在你的鼻子尖儿上,就存在着一个顶完整顶完整的高维空间也许谁点点你的鼻子,就被巨大的引力吸引,嗖得拉入高维空间之中[2] 作者有话要说:[1] 愿我无声的诗篇能够 洋洋洒洒地写下满腔的情感 愿你能用眼睛来听 听我缄默下 爱情的言语 化用,原文来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23,有改动 原文如下: 但愿我无声的诗卷能够 滔滔不绝地说出我满腔的语言 学会读缄默的爱情写下的诗吧! 用眼睛来听,方式爱情的睿智啊 [2]四维宇宙膨胀,六维宇宙压缩,该理论为超弦理论和超空间理论共有猜想,压缩的六维宇宙就是卡拉比丘流形空间。是本文世界观之一,也是世界3设定。 上次提到这个世界观,是在28章《夜风流云》。 48、一级警告 鲲鹏这一通鬼扯, 从宇宙大爆炸扯到高维空间, 又话头一转,开始忽悠鼻尖上有完整世界, 听得简明庶是哭笑不得。 再这么下去, 平都医院的小鬼头, 要生生被他忽悠成傻子。 好玩好玩!!宝蒙拍手叫道,你再多说点! 你声音小点,我都要被你吵聋了长乐不满地抱怨道。 紧接着一阵抄凳子的声音传来。 哎哎哎,干嘛呢?还想不想听我讲了?鲲鹏说。 值班室里罕见的安静了一会儿。 鲲鹏的声音这才接着响起: 我们的世界,其实远比看上去的样子复杂。比如爱丽丝梦游仙境, 实际上,我们认为那个链接两个世界的兔子洞, 极有可能是现在物理学家正在探知的虫洞连接现实世界和另外一个时空的通道而仙境, 则极有可能是蜷缩的高维空间的投影。 所以才会有什么变大变小药水有部分科学家认为,爱丽丝梦游仙境,不仅仅是童话而已。不仅如此, 在续作镜中奇遇中, 我们认为这个镜子其实是 简明庶没再继续往下听,信手推开了值班室的门。 门后,四张贴满白色纸条的脸一齐看向了他。 噗。这模样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值班室不大, 就一张窄窄的白色办公桌,宝蒙、长乐、真一、鲲鹏围坐在一起,围着一张放着扑克牌的小圆凳。 四个人脸上都贴满了白色纸条,看起来鲲鹏输得最多, 真一最少。 又抽王八哪。简明庶随口问道。 鲲鹏将脸一迈:谁在说话?是昨天那个为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将亲亲的爸爸拒之门外的人么? 鲲鹏这句话就像在湖水中丢入一颗小石头,宝蒙和长乐不住地打着眼色,笑的怪里怪气。 干的。简明庶订正道。 重点在是亲爸爸还是干爸爸么?鲲鹏两眼一瞪。 大教授。简明庶上前几步,将他脸上的纸条全部拽了下来,仔细盯着他的眼睛,重点在我有点急事儿,麻烦您送我一程。 不送。鲲鹏不以为然。 哎呀简明庶笑吟吟地直起腰来。 他刻意举起右手,手上挂着三个鼓鼓囊囊的锁灵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锦囊太沉,晃晃悠悠,险些被他颠到地上。他不多说,颇有兴致地看着鲲鹏紧张的反应。 鲲鹏盯着这三个锦囊,好像他手里晃着的是什么炸弹一般。他只纠结了三秒不到,立即乖乖投降: 好好好,我送,我送。怕了你了。 鲲鹏赶忙起身,边说着,边想接下三个锁灵囊。 简明庶将三个锁灵囊往手里一收,笑道:到了再给。 鲲鹏毫不掩饰地翻了他一个白眼。 虽然不情不愿,载起简明庶,鲲鹏算是驾轻就熟。自小,这个卷毛小子就爱瑟缩在鲲鹏的羽毛下,只要倏忽一瞬,就从华夏大地飞到了欧罗巴大陆。 那时候,帕格尼尼摄人心魄的音乐正燃烧整个欧洲,鲲鹏心思一动,让简明庶也习了小提琴。从此之后,他身边就多了个人肉弦乐器,有事没事来一曲,倒也乐得自在。 庄子曾极为浪漫地夸耀过鲲鹏的巨大,称其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1]。 实际上,变成大鹏鸟的鲲鹏,大,倒是没这么大,但是层层叠叠的羽毛,倒是真的同垂云一般绵软。他像只巨大的火凤,拖着极为绚丽的尾巴,却又比凤多了几分雄劲,比巨鹰多了万分华丽。 这才是真正的上古之神,强大、绚丽又浪漫。 最好看的,是鲲鹏背上那片绚烂的鳞甲,飞上高空的时候,太阳一漫射,满眼都是五彩又绚烂的光斑。 简明庶数次觉得这片鳞甲眼熟无比,他深深地怀疑过鲲鹏用来压制自己身上业诅痕的东西就是他身上的鳞甲,每次询问,总是被老不正经的鲲鹏打哈哈过去。 长大后的简明庶,没法像小时候那般,整个人都缩进鲲鹏巨大的羽毛中,只能勉强遮住半身。他伏在鲲鹏背上,感受着夏日清晨凉爽的空气。 鲲鹏飞行的速度极快,鬼市、忘川、望乡台迅速掠过,甚至极其巨大的破钱山,坐在鲲鹏的背上看,也变成了一堆小到可爱的钱堆而已。 哐。 沉沉的鸣钟响彻冥界,下方飞速掠过的阴界,点点星光逐渐微弱,直至消失。那是金灯草缓缓合拢,收回了冥府中最后几丝光辉。 简明庶原本计划到深夜十一点就用二魂爽灵[2]来一趟地府办事,结果伍舒扬从中间打个岔子,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过了清晨六时,便是冥府的夜,金灯草合拢,万鬼入眠。这时候,大大小小的鬼吏鬼差也会准时下班,即使搭上了鲲鹏这班快车,还是险些没赶上。 您再低点儿,我打算跳下去了。简明庶说。 血魄 挂您角上了。简明庶说完,拍了拍他的额头,翻身跳了下去。 * 阎王殿和寻常人想象的不同。 看着超气派的朱楼飞檐大殿,是以前阴天子办公的地方。现在即使阴天子挪了窝,去隔壁百层楼的酆都狱办公,这大殿空着几十年,也没人敢动搬进去的心思。 忘川上过了奈何桥,顺着四处翻飞的纸铜钱,就能到破钱山。 人间里,做得不合规的纸钱,是没法儿在阴间流通的。这些破铜烂钱堆在一起,日积月累下来,破钱山快要赶上人间的玉龙雪山那么大。 过了破钱山,道路变宽,光芒来源就不再是金灯草,而是取了金灯草芯做成的灯仪[3]。一排排枯树上倒挂着嫣红色的灯仪,远远看过去就像一溜红灯笼,恍惚间,让人忘了这是在阴间。 这是冥府最为繁忙的一条大道。 道路两侧总是有忙碌的红衣小鬼差,有的顶着托盘、有的顶着文书,规矩地列好队沿着边儿走路,整齐的让重度强迫症看了都舒爽无比。 简明庶总是戏称他们红马甲。 顺着这溜灯仪路走到头,就是天子殿。左右两列是两排厢房,左侧大殿坐着一至五殿阎王,右侧大殿坐着六至十殿阎王。 兰宫金殿,华柱栉比。 阎王殿曾经的瑰丽兰宫模样被时间磨去大半,现在只剩下阴森气息,也无怪乎每个鬼魂来领判的时候被吓得哇哇乱叫。 好在是前些年老梨花木桌子坏了,统一换了社畜同款的办公桌,放在古典的阎王殿里,格外有种喜感。 十殿阎王转轮王取下戴着额上的白色卷毛假发,拾掇着办公桌上的东西。他的几位同事已经走得七七八八,独独留了他一个。 全因为眼前这个不长眼色的新鬼。 临到下班时,马面鬼差马大姐卡着点儿押了个不识相的新鬼进来,一直哭哭啼啼不肯招供按指纹,实在让鬼脑壳疼。他还等着准点下班,回去看冥府杯冰球呢。 那新鬼在堂前跪着,已经大人冤枉啊,大人明察啊地嚎哭了半天,要不碍于审判条例,一旁的牛头马面和红马甲们,早想冲上去问候他十八代祖宗。 你先不要哭的啦,好好讲一讲,这是怎么回系啦。转轮王说,还有哦,现在冥府不兴喊大人的啦,你非要喊,阔以叫我法官大人啦。 那新鬼响亮地擤了次鼻涕,发出一声古怪的呜咽声,这才开口说:那那马大姐来拿的,分明是旁边一个鬼,那鬼是个醉鬼,怎么都喊不醒,马大姐嫌拖他麻烦,直接把我拖过来凑数呜呜呜呜呜,大人,我冤枉啊! 旁边的马头鬼差一听不乐意了,暗踹了他一脚:人家叫马甜甜! 接着,她又对着转轮王陪笑道:老大,您别听他瞎掰扯他喝醉了,是个醉鬼。 新鬼立即嚎道:我没醉,我没醉! 马头鬼差刚想补一脚,转轮王抬手制止她:系不系醉鬼,我看得粗的啦。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35) 新鬼一听,急忙哐哐磕头,高呼阎王英明。 只见十阎王转轮王将手一抬,吩咐道:灌点酒。 阎王英明。马头鬼差暗笑着,退出殿外。 他还没飘出多远,殿外就传来一声惨叫。 嘎嘎嘎!马面鬼差发出三声诡异的怪叫,听起来像是被人一脚翻出了几十里外。 原本优哉游哉的十阎王转轮王腾地一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刚才满不在乎的脸上,瞬间转了恐慌。 这三声嘎,是他和马面约好的暗号: 顶头上司五阎王来视察,一声嘎。 冥府Boss阴天子来视察,两声嘎。 如果连续嘎上三声 转轮王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一位俊美青年笑眯眯地踱着步子走了进来,他看着温和,就连发丝的弧度都曼妙而柔美,可这么个柔和的人,却让十阎王转轮王如同耗子见了猫一般,满身僵硬、满脸惊悚。 小轮轮,几天没见,又在胡判案了? 说曹操曹操到,这正是一级警告三声嘎的正主,平都医院院长简明庶。 转轮王立即心虚地堆起一脸假笑:诶呀我的院长大人啦,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的啦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庄子逍遥游》 [2]二魂爽灵游地府:见29章《炼狱独花》 [3]灯仪:树枝状,上面镶满倒挂的红色金灯草 49、查无此人 一旁面生的新鬼差撞了撞牛头, 用生物电频问:[这人谁啊, 什么来头。] 牛头答道:[你来得早,不知道。眼前这位, 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不说马大姐, 阎王爷见着都得掂量掂量。] [为啥啊?] [他随身揣一把西瓜刀,见你不爽就一刀一个,不仅扒了你的鬼脸皮儿,还吃你的心、啃你的肝儿,最后还转着刀刃儿, 把鬼魄里最嫩的那点,丢到大殿外的垃圾桶里头, 让你啊, 永世不得翻身!] 正说着,红衣鬼差悄悄地瞟了简明庶一眼,简明庶戏谑地朝他笑了笑, 吓得这位鬼差一个哆嗦。 新鬼差咋舌道:[模样看着温顺,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白切黑。] [是吧!咱俩敛着点,别出头了。] 简明庶听着生物电频里的议论哭笑不得。 他不过拿着随身的桃木刀,站在阎王殿削了个苹果, 啃了一圈,又好市民地把核丢进垃圾桶,怎么就以讹传讹成这样子。 [那可是两千年前的事情了,到现在, 我还记忆犹新!]牛头煞有介事地向新鬼科普道。 两千年前? 说的跟真的一样。简明庶哭笑不得,两千年前,他压根没出生,这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牛头,也不知道搁哪儿玩泥巴呢。 地上的新鬼还在抽抽噎噎,断续伸冤,人到紧迫关头,连个完整句子都说不出来,只会不住重复大人我冤枉、大人我真的冤枉。 转轮王将眼一瞪:牛头,你那么大个牛眼睛,不长眼色的啦,还不赶紧拖下去,免得扰了明叔叔清静啦。 勾魂索当面劈来,新鬼吓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那条长蛇般的黑索被简明庶单手揪住,他信手将勾魂索一拉,扯得牛头一个趔趄,当即沉了脸。 怎么着,我还喘着气儿呢。这是个生魂,我都看得出,你们看不出? 明叔叔,你有所不知的啦。来我们这里的新鬼,十个有八个都会嘴硬的,这个我们已经习惯啦,并不一定是冤枉他啦。阎王陪笑道。 是么。 简明庶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抓来的新鬼,三十出头,瘦削,苍白,八月天气长袖长裤,手腕还带着大妈护臂。 而且最近不系新修订什么《冥府保密法》么,这个抓来了,再放回去,不太好的啦 我明白了。简明庶点点头,前段时间财判官还偷偷拉冥府旅游团创收,好像也不太符合保密法啊,这是不是也得关起来好好审一审? 转轮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那、那个不归我管的啦 简明庶冷笑一声。 这个天气,长袖长裤,带着护臂,手背上还有晒痕,显然是长时间骑行或者运动。甚至你们抓他来的时候,都还是一身骑行装。现在是人间清晨六点,也不是傍晚、一天骑行结束了放松放松,这么一个人,说是醉鬼,有点牵强。 那新鬼狂点头:慧眼如炬啊!!我是要去西藏朝圣的,已经赶了几个月的路。朝圣心要诚,我连三净肉都不敢吃,何况喝酒。不仅如此,我还酒精过敏,沾一点点都不行,不信,你们可以当场试验。 转轮王正愁没法儿往他头上扣黑锅,看这个傻子主动请缨喝酒,当即大手一挥:上酒,看看系不系实话啦! 慢着。 简明庶盯住转轮王:我说小轮轮,KPI压力再大,你也不用纠结这么一个抓错了的鬼吧。 不一定系抓错啦 嗖地一声,银光划过,一张符纸擦着转轮王的脸颊,戳进他身后的木墙中。 转轮王心中一缩,勉强维持了面上的镇定。 你放了这个抓错的,我补你两个。 符纸当即垂落下来,露出了两个名字。这是简明庶托青华查的,监视茧世界人体时钟里,唯二逃出去的那两个人。 即使他们再怎么神通广大,能躲过人间的法律,但阎王爷的勾魂索,谁也逃不脱。 这可是丧尽天良的大坏蛋,搞不好是要入饿鬼道、畜生道的,比你随便抓个什么不值当的好人,权重可高多了。 听到权重,转轮王眼睛一亮。他立即揪了符纸,在眼前电脑里噼里啪啦检索一番,当下喜笑颜开,大手一挥:牛头,送这位骑手回去的啦。顺便把这两个人给我勾来。 他将符纸一丢,牛头接了命令,捞上哭个不停的新鬼就退出殿外。 转轮王心情大好:明叔叔,您可真系我的福星啦,这下年底,我要碾压其他阎王啦。 简明庶踱着步子走近,随意以肘撑着桌上的一叠文书,懒懒站着:那你可得好好报答我,小轮轮。 啪。 另一张符纸扣在桌上,上面写了两个名字。 挨个查。简明庶说。 冥府破归破,穷归穷,办公无纸化倒是做的不错,两个名字,分分钟都查了出来。 张永清:几万条匹配讯息。 简明庶见着这些冗杂的数据,轻微地皱了下眉头。这名字太常见,查了跟没查,没什么区别。 第二个名字的数据恰恰相反,少得可怜。 伍舒扬:5条数据。 抛开3个性别为女的,另外两个男孩,一个5岁,一个刚刚3个月。 不会吧? 怎么会一个都对不上? 你这破系统,查的到底准不准?这个人,我确定是有其人的。 转轮王一脸茫然:冥府的生死簿系统,所有人都记录在案的啦。你确定名字没打错么?有错字也查不粗来的啦。 我确定没有错字。 那就系真的没有的啦。转轮王做了个耸肩动作。 当下,一股无名火迅速蹿了上来。简明庶确认没有记错名字,那么就剩下了唯一一个解释:伍舒扬撒了谎。他的名字,根本不叫伍舒扬。 处了这么久,还白占了一把便宜,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连名字都是假的。 这种被人戏耍的感觉让人火大到不行,他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他信手拉过键盘,噼里啪啦地输入自己的名字。 屏幕上,加载中的圆圈转了一次又一次,这个折磨人的小圈圈,似乎拿着荆棘鞭子,一下一下抽着简明庶,考验着他的耐心。 圆圈消失。 搜寻结果:查无此人。 还说你们这系统没问题,连我自己都搜不到。简明庶质问道。 转轮王微不可查地嘤了一下,慌得语速都加快了:明叔叔,这个我不吉道得啦。你晓得的,我三年前轮换,才上岗的啦 这倒是实话。 算了。简明庶叹了口气,再帮我查最后一个人。 海神鲲曾经提到过的一个名字,率先蹦了出来。 伍子珏。 转轮王的神情显著一僵,这点异常反应很快被他压了下去。简明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转轮王打字的节奏都乱了,指尖都莫名地慌张起来。 这个伍子珏什么来头,能让转轮王心慌成这样? 小圆圈转了一圈又一圈,比起此前几个人名的搜索速度,对比下来,这个名字的搜索像是花了一万年。 简明庶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一条满是*号的记录跳了出来。 伍子珏:1条记录 生卒年月*/性别*/享年*/职业*/功德**/业障** 这什么意思? 啊呀,这个意思系,找得到这个人,可我也看不了信息的啦。 转轮王向来真真假假,摸不清楚嘴里有几句真话。简明庶夺过鼠标,麻利点开那条满是*号的记录。 点开后,全屏都是密密麻麻的*号,好像被人刻意抹去了资料一般。 唯一能看明白的是,功德上只有一排*号,而最后面的业障那一栏,*号足足有几十页那么长,简明庶往下翻了许久,耐心全无,才只拉到个开头。 这业障为什么这么多*号?系统出错了? 不系的啦。转轮王解释道,业障是直接或者间接的杀孽啦。就连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种都算在内的啦。一大排的业障,说明这个人,罪大恶极、无可救药啦。 这么回事儿 原来这个伍子珏,称得上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可这一片*号,和查不到信息也没什么两样。 简明庶追问:我问你,这记录谁能看得到? 转轮王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老实承认:我系真的布吉岛的啦。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嘛。我们阎王爷,就是拿点判案计件工资的社畜啦。虽然,在人间看起来是高大上,其实没有实权啦。管事情的,还系要找北斗君、阴天子那些大官啦 可他俩都在酆都狱啊。你有认识的酆都狱的人么? 转轮王短笑一声:不说你啦。我都不认识酆都狱的人啦。他们神神秘秘,员工大会都不来的啦。你没见过,也系正常的啦。 简明庶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这两件事似乎莫名其妙就卡在这里。他决定先暂时搁置,打听打听另一件事: 我问你哦,这玩意儿。 简明庶拉开衣领,斜了斜身子,给转轮王看了一眼脖颈上的轮回诅纹样:这玩意儿有法儿去掉么? 啊呀,明叔叔,你怎么沾上这种玩意啦! 甭操心来由,我问你有法子去掉么? 你算系问对人啦!转轮王笑答,我们十个阎王爷,轮回往生,归我管的啦!这个轮回诅,和我业务对口的啦! 那你说说。 这个五道轮回诅,就是天地人合一,在天道、天人道、地狱道、饿鬼道和畜生道轮回往生,音容笑貌不变,阴德业障不改的啦。 简明庶收了收笑意:您觉着,这个我不知道么?我是问你有没有法子消去。 有的啦。转轮王捣蒜般点头,你找给你下诅的人消除就可以的啦。 这法子行得通,我找你干嘛。简明庶抬眼看了他一眼,这眼神像把冰棱,把人吓得一颤。 转轮王默默抿了下嘴巴,回想了一通刚刚的对话他没惹着眼前这位爷吧,怎么感觉,态度比平时还要差。 除了介个,真的没别的法子的啦 简明庶瞬间沉了脸。 除非 除非什么?简明庶问。 转轮王试探着开口,底气越来越虚:除非您来轮回,我我给你开绿灯的啦保你下辈子,衣食无忧的啦 简明庶哭笑不得,他还以为是什么解决办法,原来是徇私枉法。 算了,今天也挺晚的,辛苦你了。早些下班吧。简明庶叹了口气。 祖宗终于要移驾了!!!转轮王心里高兴得恨不得放烟花,他还是维持了表面的镇定,礼貌地假笑着。 简明庶往门口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来的路上,见着忘川血牢关着老七老八 转轮王生怕他改主意,再磨叽一阵,急忙陪笑道:放,马上放,现在就放的啦。 这么一番折腾,他回到平都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和英珠配合一起做了午饭,喂饱了一帮小毛头之后,简明庶莫名觉得有些乏,打算稍微午休一阵。 沾枕头没多久,困意袭来,带走了他大半的感知。 朦胧中,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凑了过来。 毛绒绒暖乎乎的小嘴闻了闻他的脸颊,又拱进简明庶的怀中。 是梦兽小黑。 简明庶没能安然地睡上多久,整个人忽然消失。 这个过程太快,甚至连一秒都不到。 连他盖着的毯子都没反应过来,维持了会儿形状,才忽然发现主人不在,陡然溃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进副本 世界3需要超大脑洞,上车! 50、流形空间 你的世界里一直只有荷花游鱼和漫天的水光。 你和你的同伴们都坚信, 世界就是这样的, 所有人都靠着水呼吸,顶着光怪陆离的荷花天空。 直到有一天, 你被勾着嘴巴提了上去 太小了, 再养养吧。 你没听懂对方说了什么, 就再度被丢回了原来的世界。可那惊鸿一瞥,却让你发现原来荷花之上,另有一片天空、一个世界。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36) 你和同伴分享这个看法,却无情受到了嘲讽,渐渐地, 大家看你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疯子。直到后来,再也没人愿意听你谈话。 他早疯了, 一直说这世界外还有一个世界。 大鱼来临之时, 你被鱼群瞥开,被无情咬死。 都是凭着固有认知看世界,人比起鱼, 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1] * 这个图形可太令人着迷了。 简明庶盯着这东西看了半天, 也没分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形状。 这看起来像是把世界摊开成了一张纸,又胡乱地揉成一团、蜷缩在一起。但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并不是一张纸, 这里面的每个面,都是相连却又不共通的。 他的上下左右都是这样光怪陆离的图形,而他游离在外,维持着恒定速度行进。 如果是别人, 可能完全认不出这个古怪形状。幸而他有个教大学物理的义父,这图形对他来说并不算陌生这是卡拉比丘流形空间,他曾经在鲲鹏的讲义上见过类似的图案。 随着这个扭曲而古怪的图形逐步在眼前放大,他这才得以看清这是一片折叠起来的世界,甚至和自己生存的地方一样,有苔原荒漠、有冰川雪原、有高楼大厦,但最为引人瞩目的,是正中心那一大片的方形迷宫。 这是进茧了? 这是简明庶的第一个反应。 接下来的一个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更奇怪的问题他浮在空中。 说漂浮也有些不太合适,这地方无风,甚至他连下坠的重力都感觉不到,只是纯粹的悬在空中。 这可真奇怪为什么他能这样浮在空中?仿佛他只是一粒渺小的星尘。 他感觉不到身上有其他的外力,全无失重感,甚至感觉全身非常放松。正因如此,他一开始醒来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悬浮在空中。 从眼前古怪的世界接近的速度来推测,他的下落接近于匀速。 他接近的世界,呈现一个倒挂的角度出现在眼前。看起来是都市区和荒原交接的地方,或者换个更为贴切的词,这是都市区和荒原硬生生折断的地方。 都市区像是一个曲面,而另一边的荒原则像是曲面翻折过去、倒挂着的悬崖峭壁。二者并不在同一个平面,或者说,二者都不是平面。 都市的边缘,是一个巨大的圆平台,乌泱泱地挤满了蠕动的黑虫子。平台上有个十字架形状的东西,正像搅拌机一样扫着虫子移动。 [你终于来了,我的朋友。]脑海中忽然响起一段电子音。 [谁?英珠么?] 英珠是他的第一反应,但这声音和英珠全然不像,更不像宝蒙。 [我是Creater02003,我等你很久了,简明庶。] [这是哪里?是茧么?] [不,这不是。来吧,我的朋友,请来02区找我,一切终将完美。] [02区] 通讯霎时中断。一点让他询问的时间都没给。 他来不及再考虑这段贸然的通讯,他晃晃悠悠,恰巧掠过圆平台上方。 凑近才感受到平台的巨大至少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平台上那些乌泱泱的黑东西并不是虫子,是人。 男女老少,各种肤色、各种年纪的人混在在一起,巨大的石墙将他们分割成四个区域,逼着所有人按顺时针方向奔跑。 平台正中央,有一个不小的缺口,多数人是绕着跑的。但人数过多,每每石墙扫过一圈,总有人躲闪不及,哀嚎着掉进去。 远远看过去,就像一个巨大的磨盘不过磨盘上的东西不是豆子,而是人。 平台整个悬空,一列长桥和都市相连,挤满了人,队伍末尾,有几个全副武装的人,逼迫所有人往平台上走。 一如往磨盘上加豆子。 他斜斜地掠过整个平台之时,在队伍的末尾见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英珠?真一? 他俩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平都医院有人不测,所以他们都被拉入茧中? 可刚刚那个奇怪的声音声称,这并不是茧世界。 简明庶罕见地有些紧张,头一次感到喘不过气来。他迅速翻开掌心看了看,没有屠杀血痕。 没有血痕,并不能百分百确认这里不是茧世界。如果主神的主目的不是复仇、屠杀性质的,也不会出现血痕。 不过,无论这里是不是茧世界,他得先想办法把英珠真一救下来。 他想试着转动身体,努力快速降落,但无论他如何摆动,整个身体和空气似乎毫无相互作用力,一直沿着既定路线、按照匀速行进。 通往磨盘的长长队伍,宛如点燃炸弹的导//火//索,滋滋啦啦烧着时间。 落到地面的时间,没有简明庶想象中那么漫长。只是眼见着熟悉的人一点点在队列中前进,这种如煎似熬的感受,让他像过了一万年那么久。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他还穿着睡觉时的家居服,甚至连鞋子也没有。这可太不利于逃命了。 简明庶有些惆怅,如果这时候穿着跑鞋就好了。这个念头只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再向下看的时候,他的脚上已经穿着了一双浅灰色的跑鞋恰巧是他刚才心中浮现的那一双。 他没来得及再度验证这是个巧合,还是被赋予了什么能力,他已经缓缓抵达了都市街道上。 时不我待。 未等站稳,他立即朝着圆平台方向跑去。 地面都是碎裂的玻璃、瓦片,破烂地像是飓风刮过。高楼大厦乱七八糟地斜堆在头顶,而本该是天空的地方却倒挂着无数曲面城市。 这条破烂的路并不是直路,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蜿蜒。他路过无数个岔口,只能按照大致方向,跟着自觉选择路径。 脚下的瓦片被踩的细碎作响,头顶上的曲面城市也随着不住呈对称式分裂,像个光怪陆离的万花筒世界。 在头顶世界第三次分裂的时候,简明庶有些摸明白了分裂规律似乎他每次在岔口处做出选择,头顶的曲面世界会随之分裂。 英珠和真一似乎和卫兵起了争执,但眼前的道路往右侧一折,偌大的别墅横倒在路上,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他来不及再度择路,直接沿着别墅表面攀爬,想越过这个巨大的障碍物。 别墅带着雕花窗框,横倒过来,还算好爬,在他即将要登上别墅侧面的时候,脚腕被人一拉,一股蛮力袭来,将他深深地扯进了别墅内。 这一摔,让人眼冒金星。 头晕目眩中,他听到有人调戏般地吹了声口哨。 Woo,a goodlooking kitty. 简明庶被人拽着脚腕,摔在当做地板的碎花墙上。 他身上还穿着柔软淡雅的家居服,偏大的领口敞开,露着白皙瘦削的平肩。他不自觉地蜷着身子,浪漫的微卷发更显得他整个人柔和无比。 简明庶试着睁了睁眼睛,他满含水雾的眼神和惹眼的红唇,当即招来了几声口哨。 光亮中的重影逐渐重叠在一起,地板在一侧立起,整个房间呈现出倾倒的样子。 来人有三四个,有光头有棕发脏辫,一副小痞子模样。拽着他脚腕的人,人高马大,金发寸头,左耳钉着一个十字架耳钉。 这人蹲着,满脸的挑衅戏弄,捞着简明庶的脚腕,将他往自己这边拖了拖,又刻意地捏了捏他的脚腕。 简明庶当下来火,一脚踹上金发寸头的脸。 他看起来清雅温柔,甚至漂亮到有些柔美。金发寸头毫无防备,冷不防被踹得大头栽倒,松开了简明庶。 见着头头吃瘪,另外几个小痞子爆发出一阵嘲笑:Hey Andrew, your kitty has tiny claws. 金发寸头从地上坐了起来,信手摸了被踹出的鼻血,挑逗地看了简明庶一眼:How sweet! Go get him. 话未落音,几个小痞子瞬间扑了上来,凭着欧美人的体格优势,的确压制得简明庶处于下风。 他被人制住左右手,抱住后腰,三个人困得他动弹不得。 叫Andrew的金发寸头男人,信手抄了旁边一截断裂的水管,轻轻拿它打着手心,晃晃悠悠往这边走来。 这时候简明庶才发现,这几个人虽人高马大,但看起来瘦骨嶙峋,甚至连压制他的力气都是爆发式的,此后就逐渐松懈下来。 Andrew站在他眼前,高大的身子挡住了背后窗户传来的日光。 水管高高扬起,按住他的几个小痞子接连爆发出一阵促狭的嘲笑。 下个瞬间,Andrew忽然捂着小腿蹲在地上,按着简明庶右臂的人被呼啦带倒,砸了Andrew满头。 腾出一只手之后,简明庶掐着右侧人的脖子,一把将他扔在刚要爬起来的两个人身上。抱住他后腰的人趁机以肘,胁迫般地夹住了他的脖子。 三人嘴里骂骂咧咧,大喊着让最后一人将简明庶的脖子拧断。 简明庶毫无惧色,戏谑地朝地上三人笑了笑。 Checkmate. 冰凉的刀刃抵上了身后之人的侧腹,极有分寸地划开了一道口子。 那人宛如触电般松了简明庶,捂着肚子,慌张跑到另外三人身边。 简明庶指尖的桃木刀转的飞起,勾起唇角,威胁地笑了笑:Get out of my way. 几个小痞子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相互对视一眼。脏辫以手肘撞了撞金发寸头,给他递了个古怪的眼神。 一开始,简明庶还以为,他们这是要逃跑。 直到金发寸头的面部开始抽搐剧变,手臂开始不住伸长,连个头都大了几分。 他在简明庶的眼前,变成了一个三角头复眼、两臂为长刀的巨大昆虫。 Be good,soft kitty. 眼前这个人口钳颤动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加来道雄《超空间》。 [2] 卡拉比丘流形空间:可以去搜一下图片,帮助想象。作者围脖也贴了几张图,供大家参考。首次出现该概念在第28章《夜风流云》。流形空间是本文主要世界观。 **世界3非星际,非宇宙旅行,无机甲。 世界观:科技高度发达、资源极度贫乏。 信我,我最后妥妥的能圆回来,合情合理合乎科学 51、黑猫 眼前金发寸头的小痞子, 转着昆虫般的复眼, 三角头也绕了个诡异的角度。 他举起镰刀般的长臂,朝着简明庶一劈。 这一击还算好躲。但其余的小痞子也没闲着, 迂回着想再度抓住简明庶。 整个屋子能腾挪的空间不大, 三角头昆虫又占去了一大半, 不知不觉,简明庶就被逼到了窗户边缘。 忽然有人朝他腰上一扑,死死按住他的动向。另外一个脏辫见状扑上他握刀的右手,三角头立即举着镰刀,朝简明庶砍来。 Hey handsome! 大虫背后的窗户上, 倒挂了一个双马尾的人影。 一柄银制西格绍尔P226,顺着地面滑来。[2] 三个人眼疾手快, 一瞬间, 都忘了僵持局面,往这杆小小器械扑去。简明庶一心挂在枪上,没注意被大虫的镰刀臂拉伤了右臂。 显然, 简明庶的动作要利落有素的多。他扑上那枚冰凉器械, 就势顺地一滚,回身就是一枪。 砰 温热的红血嘭溅了满头。 看来简明庶枪法不错,一击爆头。三角头后脑一个弹孔, 正往外不住冒血。 他刚刚有所松懈,放下手中的P226,却看到镰刀臂手起刀落,中了弹的头应声落地。无头大虫缓缓回过身子, 脖颈断裂处,一股浆液涌起,渐渐成形。 是个新的三角头。 简明庶立即举枪,单膝跪地,利落瞄准。 哒哒哒哒 一阵连射声音传来,大虫瞬间被毁成了筛子,他支棱着镰刀臂,歪了歪步子,重重地倒了下去。 粘腻的血液,瞬间喷了满屋。 AAlter! 棕发脏辫指着简明庶,大嚎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往窗口跑,他想也没想,几乎是摔出窗外。 简明庶心中起疑,好好的,这脏辫怎么忽然害怕起自己?Alter又是什么? 另一个人看看地上的大虫,又看了看简明庶,咬了咬牙,也跟着翻出了窗户。 遇见Alter,一枪,不够致命,handsome。 简明庶看向来人。他心中推测,脏辫害怕的,应当是他。 这人黑发柔顺,略微遮了些耳朵。他生着一双好看的猫眼,眼眸是罕见的碧色。 他的整个脸都涂白,嘴巴猩红,两个眼窝处画着浓重的黑色星星。脸上说不上是坏笑还是戏谑,总之是个古怪的笑容。 隔着如此怪诞的小丑妆容,依旧能隐约看出,他的轮廓称得上精致,眉目也算得上清秀,配上那一身讲究的黑色制服,整个人显得骄矜又贵气。 少年白净瘦弱,身上绕着几条子弹带,肩上扛着一把巨大的米尼岗刚刚用来将三角头打成筛子那把。[1] 刚刚捡枪之前,窗户上倒挂着的,分明是个少女,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少女没了踪影,走来的,却是个清瘦少年。 63区横倒别墅,大猎物,派人过来收拾。 呜呼!好样的,黑猫!少年手上的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夹着电流音的欢呼。 被称为黑猫的少年轻轻皱了皱眉头,掐断了对讲。 他忽然掏出一把便携枪,对着简明庶砰地开火。 子弹挨着简明庶的头发丝儿擦过,紧接着,有人应声倒地。 刚才逃走的棕发脏辫,趴在大虫尸体上,嘴里啃着大虫臂膀,维持着这个可笑的姿势,被一枪毙命。 馋嘴馋到,命都不要了。黑猫收了枪,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他这是要吃自己朋友的尸体?! 黑猫颇为感兴趣地看了简明庶一眼:你在惊讶。 这里人多肉少,这么大只Alter,再好的朋友,也眼馋死了我还得谢谢你,逼他变成这么大,省的我一点点折磨。 可这虫是个人。还是个卖相非常恶心的人。 简明庶皱了眉头。他一句话没说。 黑猫倾下身子,歪着头,眼神闪亮:真有意思。你在内疚?明明刚才他们还想吃了你或者,先侮辱你,再吃了你。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37) 简明庶将西格绍尔抛给他:这是两码事。还你。 送你。黑猫接着的瞬间,顺势又抛回。 这回简明庶没再推脱,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他的确需要武器。无论这里是哪里,看起来,不太友好的人,占了大多数。 谢谢。也谢你出手相救。他信手接住,在手中掂了掂,这是一把西格绍尔P226,通身银质。小巧却迅猛。 哈。黑猫短笑,你以为,我是为了救你。 简明庶抬眼,扫视了一番这位怪诞的少年。 那行吧。我救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我?黑猫左手随意搭在米尼岗上,歪着头,沉下脸看向简明庶。 不行,我现在没时间和他耗。 简明庶悄悄挪了挪身子,保持警惕。 有意思。那少年笑着,朝简明庶走了几步。 每一步,他的外貌都在发生着流畅的变化:他的头发逐渐变长,化作了双马尾的模样,面容也变得精致秀丽,连身高都矮了几公分。 他还没走到简明庶眼前,整个人已经完全换了模样,变成了一位黑发双马尾少女。若不是亲眼所见,简明庶断然不肯相信少年易容为少女,连身高、音色都能改变。 唯一没变的,是他脸上那副古怪的小丑妆。 嘎啦。 他将手臂一伸,那只手臂迅速延长扩展,形成了五个炮//筒的形状,冰冷地抵在简明庶眉心处。 对方不躲不闪,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你不怕?黑猫歪着头。 简明庶抬眼盯住他,悄悄捏紧了P226的枪柄。 唔有意思。要是把你做成火腿肠,倒是可惜。他嘎啦收了炮//筒。 正在此时,一队看着像街头混混的人翻窗户进来,带头的一个留着飞机头,刚翻进来,朝着黑猫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拖回去。 黑猫头也没回,插腰,居高临下地盯住简明庶。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开始拖房间里的死虫子,他们压着声音,兴奋地谈论着可以饱餐一顿。 黑猫,这个要帮忙么?飞机头歪头,看了看简明庶。 不用。玩具而已。他笑了笑,别有深意地眯了眯眼睛。 几个人合力,大虫子很快从窗口翻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一道拖行的血痕。 简明庶开始试着谈判:放了我。对你有好处。 哦?黑猫挑了挑眉,什么好处?说来听听。 你需要帮手。简明庶说,我说的没错吧。 他推测,眼前这个能随意改变自己身体的人,应当是主力。而刚刚进来搭把手的,则是做一些清扫、善后工作的。 如果他有得力的帮手,早在处理三角头昆虫的时候,就会一起冲进来。 如果他不需要帮手,根本无需等简明庶和三角头两相争斗,还给简明庶送武器,直接冲进来就收拾了这只大虫。 根据刚才他的举动,他需要帮手这个推论,简明庶差不多有九成把握。 黑猫咬住下唇,用米尼岗挑起了简明庶的下巴,仔细打量他漂亮到引人注目的眼睛。 那眉眼温柔如水,看起来一点狠戾气息都没有,反而有些勾人的招摇。 他贪婪地看了个够,这才松了简明庶的下巴,冷笑一声:你倒是自信。 简明庶冷着脸,一句话没答。 我可以考虑考虑。黑猫说。 不过你要是敢耍滑头 他的右臂伸长,忽然化作一柄日本武//士//刀的形制,架在简明庶脖颈上。 黑猫停了话头,脸上虽然挂着笑,眼里都是阴冷的威胁笑意。 二人目光相接,两相坚持,无人退缩。 行了。咱们现在是一队的了。黑猫似乎对简明庶还算满意,咔哒收回了日本刀,寒刃嗖嗖缩短,又变回了一截少女细嫩修长的手臂。 简明庶这才站起身子,掸了掸衣上沾染的灰尘。 我还没打算放了你。黑猫正起身子,勾唇笑了笑,一局定胜负。要么有用留下,要么我一枪崩了你。 简明庶眉梢轻挑:成交。 黑猫勾起一个坏笑,摊开手心,一个小巧的东西化在他手心。 看来,你不仅能改变自己。简明庶抬起眼眸,看着眼前这个神神秘秘的少年,还能造物。 那是当然。你没认出来么,Handsome。 黑猫拉过他的手臂,将他化出来的东西,顺着简明庶胳膊上的伤口拉下。这伤口,是刚才简明庶扑过去抢枪的时候,巨虫划下的长条划痕。 登时,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传来,这痛楚没多久,在古怪的药水味道中,转成了凉爽触感。 他感到,三角头拉伤的伤口在飞速愈合。这是疗伤膏。 黑猫这才抬眼看他,说完了刚刚的后半句话:我是个Creater。 Creater? 结合刚才变虫的人和黑猫造物,简明庶大约猜到了二者的区别: Alter改变自己,Creater凭空造物,对么?他问。简明庶想起了在空中漂浮时,自己凭空多出来的跑鞋。 黑猫笑眯眯地鼓了几下掌:才遇着Alter和Creater就能猜出来,不赖嘛。Handsome。 我不叫Handsome。简明庶。 黑猫看着简明庶严肃的脸,笑了笑:待会儿,你能活下来,才配让我记住名字。 不过,和我搭档,你这身衣服,太招眼了点。 简明庶来这里来得莫名其妙,身上还是偏宽松的家居服,领口斜斜地敞着,露出好看的脖颈和瘦削白皙的肩。 黑猫打了个响指。 作者有话要说:[1]米尼岗:硬汉专用手持多管机qiang,射频高威力大,也会装备在直升机上。 [2]西格绍尔P226:小巧而威猛的手//枪,很适合藏在西服/制服的背带上,随身携带 *Alter可以改变自身形状,比如变虫的男人。几个小痞子看到黑猫女变男,误会他是Alter。 *大炮少女黑猫(男):欢迎收看明叔叔换装Show~~ 黑猫!!我越写越喜欢,想给他单独开坑,隔壁有预收《盯上病娇偏执主神》 名字文案可能会改,但妥妥是小黑猫的坑~喵~~ 52、Alter 简明庶身上的家居服瞬间开始变形, 化作一套黑色军装制服, 笔挺直领,修身长摆。 明明是规整禁//欲感的制服, 生生勾出他精瘦结实的线条, 再配上那张格外有些招摇的脸, 反而让人生出了些想侵犯的想法。 而他那点润泽到耀眼的红唇,更是禁//欲制服的最佳调味品。仿佛冰冷的罩子里,独独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勾人注目,又引人遐想。 果然是人靠衣装。 换下舒适的家居服, 眼前这人摇身一变,散漫慵懒被紧致的军装尽数遮掩, 搭上他那张漂亮到招摇的脸, 整个人升级成禁忌与诱人结合的绝色。 黑猫毫不遮掩,朝他吹了个赞赏的口哨。这个轻佻的行为让简明庶瞬间沉下了脸。 这身不是更招眼? 可这才配得上我的西格绍尔。黑猫说。 出发吧,handsome。 他朝着窗外扬了扬下巴, 纵身一跃, 跳出了窗口。 顺着黑猫奔跑的方向看去,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喜悦是圆平台。 刚刚他还在担心,如果黑猫要去别的地方, 他该如何谈判。这下可真是恰巧,二人同路。 他捏了P226,跟上黑猫的步子,纵身跳了出去。 黑猫看起来对这座废墟了如指掌, 跟着他七钻八钻,两个人很快来到了圆平台前,躲在一堵矮墙后面。 平台两侧各有一列卫兵小队。每队大约十几个人,数量不多,但都身背机枪,看起来并不好惹。 要么赢,要么死。简明庶看了看每个人手里的家伙,在心中评估道。 他们逼人上平台,是在做什么? 你不知道么?这是清扫运动。这些人,都等着上平台,扫进平台上的洞里,再被打成肉酱,做成食物。 简明庶愕然看了他一眼。 黑猫脸上还挂着笑,似乎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你新来的吧。没用的人当然是食物。如果你是普通人,你也一样。 上平台的队伍里,几个壮汉撕扯着,把一群妇女往队伍前列推,自己则拼命往队尾挤,引起了一阵不小的哀嚎。 队列里,谩骂和声讨不绝于耳。奇怪的是,抱着枪的卫兵毫无维持秩序的心思,反而几个几个凑成一堆,一脸的看热闹。 推搡影响的范围越来越大,通往平台上的两列纵队被挤得七倒八歪。挨的最近的卫兵看不过去,手臂瞬间化作鞭子,绕住骚动的人的脖颈,一鞭将他扔上平台。 恐吓是最好的哨音。 骚动立止。 看看,那个Alter,他就快失控了 简明庶跟着黑猫往前看了一眼,他拿手指点了点左手化作黑色长鞭的人。 你的意思是,这个卫兵,也是Alter? 邦联派,都是。 见简明庶一脸疑惑,他压低声音,简短解释:邦联派,是这个世界的Alter和Creater联合形成的政权,邦联。鼓吹普通人为Alter和Creater牺牲奉献。 这个消息要比所有人身背机枪更可怕这意味着,这些卫兵每一个都能像金发寸头一样,变成硕大的虫子? 你以为Alter是什么恩赐么?黑猫笑了,只有傻瓜才这么觉得。 他戏谑地朝卫兵指了指:不信你看。 左手化鞭的人站在队伍前方,他的手臂还没变回正常形状。 一旁的队友神色紧张,悄无声息地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端起了MP7。 他们这是要 黑色长鞭忽然迅速变大,成为黑金相间的硕大巨蟒,他吐着分叉的信子,掉头就将自己主人的脖子一口咬穿。 嗒嗒嗒嗒 密集的弹火几乎同时招呼上去,巨蟒在空中狰狞了片刻,一个仰身,落入了下方深渊之中。 他为什么攻击自己? 简单。他怕了。黑猫答。 改造自己不难,难的,是恢复正常。如果你是Alter,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恐惧,都会被放大,具象化在自己身上这个倒霉蛋,很明显是看着长鞭,联想到了巨大蟒蛇 简明庶愕然看了他一眼。 黑猫坏笑了一下,低声说: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Alter的寿命,只有普通人的十几分之一。大部分,都是反噬而死。 如果你能活下来,我再同你详细讲讲吧。 黑猫停了话语。 他所说的原理听起来类似于茧世界主神,用自己的意识具象化世界,但却又有微妙的区别。 右侧小队的卫兵转开身子,宝蒙被一柄MP7抵着太阳穴,双手反绑,压着肩跪着。真一紧挨在他旁边。 简明庶悄悄捏紧了P226的柄。他在心中预演,解决宝蒙身边卫兵的路径。 黑猫压低声音:一会儿,我灭了左边小队,你收拾右边小队。 简明庶想都没想:好。 他卸下身上的米尼岗,丢了过来。 我没问题。你的武器?简明庶打量了一眼两手空空的黑猫。 你喜欢音乐么黑猫忽然问。 什么? 没等简明庶回答,黑猫一个跃身翻了出去,正站在平台正前方。 唰 几十杆枪支齐刷刷对准了他。 在卫兵看来,眼前只是一个纤细瘦弱的双马尾少女。她有些怯懦地看了卫兵一眼,没动。 干什么?ID,区域,身份,报上名字。左侧一个看起来像是领队的卫兵问。 我迷路了。黑猫瞪着大大的猫眼,细细地说。 有几个卫兵放松了警惕,落下了手中的武器。 迷路了,去找常务巡逻。这里在干什么,你不知道么? 大哥哥。你喜欢音乐么? 领队卫兵显然被惹得有些恼火,见着来人是个纤瘦的小姑娘,也不好发作。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去去。别妨碍公务。 黑猫恶作剧般地勾了勾嘴角。 他假装从自己后腰中抽出了什么东西,在简明庶这个方向可以清楚地看到这并不是他携带的,而是凭空变出来的。 黑猫像是在刻意掩盖,他能凭空变出东西。 佯装掏东西的动作,远看就像是要拔枪一般,卫兵反应迅速,一溜枪口再度对准了黑猫。 干什么!放下武器! 黑猫歪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朝着卫兵挥了挥。他手上捏着的,是一根纤细的白玉指挥棒。 看在邦联的份儿上!你再扰乱执法,我会找常务巡逻来扣押你的。 黑猫没理会领队咋咋呼呼的威胁,反而彬彬有礼地朝他行了一礼,而后扬起指挥棒,摆出一个指挥家的起势手势 Show time。 卫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空中开始传来雄壮的交响乐豪迈又激昂,是勃拉姆斯的《C小调第一交响曲》。 定音鼓!黑猫在空中画出四个重音手势。 嘭。嘭。嘭。嘭。两侧卫兵不远处,压着乐曲中定音鼓的重音,接连传来四处爆炸声,卫兵瞬间被震得东倒西歪。 弦乐!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38) 一大片无人战斗机宛如蜂群,应声而起。弹幕一样的火舌,打得一排卫兵毫无还手之力。 木管! 彻甲榴弹稀里哗啦洒了漫天。 大管! 随着交响乐中浑厚沉闷的大管节奏,两发特殊散弹带着绚丽的明光照亮空地。 黑猫以各式炮弹为乐器、以屠杀平台为音乐厅,榴弹炮火地雷共同交织,奏响一首波澜壮阔的交响曲。 爆破猛然袭来,卫兵措手不及。还来不及反应,又是地空结合的立体突袭,整个卫队被一介小姑娘打得溃不成军。 圆平台上的人瞬间惊慌,立即抱头蹲伏,队伍末尾有些胆子大的立刻逃走,端着枪的卫兵自顾不暇。一群人趁乱,跑的跑,挤的挤,四散逃窜。 宝蒙趁乱,立即以肩撞上端着枪盯着他的卫兵,她一路突进,冲撞得右边小队溃不成军。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感到被人蛮横一拉。 滚犊子! 是我! 宝蒙回头:明叔叔!! 刚刚被撞开的卫兵趁机端起MP7,简明庶见状,立即推开宝蒙,抬手就是一枪。 砰 卫兵维持着端着枪的姿势,直挺挺倒地。 危机暂时解除,他拉过宝蒙,几刀划开绑住她手腕的绳索。一个解完,他依法炮制,也解开了真一。 卫兵被黑猫一通炮弹炸得晃的晃、晕的晕,宝蒙顺势踩住其中一个卫兵的肩膀,夺过他的MP7背在身上。 接着! 简明庶将米尼岗和一溜软弹带抛给宝蒙;这个热闹点。 小姑娘一把接住米尼岗。 米尼岗加上弹带,简明庶背上都有些吃力,宝蒙不愧有大力女称号,抗起米尼岗就像是喝口水那么轻松。 她拿着这把狂吐火舌的凶悍武器,简直狂暴模式附体,端起来就送了旁边的卫兵一梭子。 让你们草菅人命!!让你们再打姑奶奶!!! 宝蒙,速度要快! 时间紧迫,简明庶来不及同她解释,不能给这群Alter士兵任何变形的时间。 宝蒙横扫出去的子弹命中了一半的人,有几个反应过来的,迅速以臂化作白盾,挡得子弹四处横飞。 火力猛是猛,但这么抵挡下去,压根命中不了什么人。 简明庶一个箭步,直接冲到了那排盾牌卫兵身后,冷静回身,连发数枪,几个变盾卫兵倒了大半。 明叔叔好样的!!对面宝蒙兴奋地原地蹦了蹦。 正在此时,倒地的卫兵身体逐渐开始膨胀变长,其中一个化作了巨大的王蜂模样,而另一个则迅速拉长身体,摇身一变,长成了二层楼高的螳螂。最后一个卫兵,缓缓立起上身是巨大的蜈蚣。 简明庶当即甩了空弹夹,单手上膛,一枪崩了王蜂复眼。宝蒙被这两只巨大昆虫吓得一愣,立即反应过来,迅速赏了王蜂和螳螂一人一梭子。 她刚端起枪筒,猛然发现巨型蜈蚣已经爬至简明庶身前,直立着身子,活动着无数的足。 砰!砰!砰! 简明庶枪法不错,接连几枪都正中头部。他迅速抛掉空弹夹,巨型蜈蚣看准这个间隙,直朝他扑去。 明叔叔! 真奇怪,这声明叔叔,奶声奶气,是她没听过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1]Creater:50章流形空间里面,简明庶想了一想跑鞋,就立即有了跑鞋,是不是和黑猫想一想愈合药物,手上就出现了药物很像! Creater概念在世界开始就已经出现,50章和简明庶对话、要求他到02区的电音,自称为Creater02003。 **黑猫不是新人物,很久以前就登场了。 **这个世界有数羊羊,不过是以大家意想不到的形式(捂脸 **数羊羊!!!有人调戏你媳妇儿!!!!!!!!! 53、无人生还 宝蒙端着米尼岗, 边突进边朝着简明庶那边跑去。 轰 爆炸和热浪铺天盖地袭来, 逼得她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她的余光无意瞥到,四周都是爆裂的凛冽绿光, 连带着掀起的尘土砂砾都闪烁着幽莹的绿色。 硕大的蜈蚣扭曲着, 身子烧的只剩下个尾巴, 这一小截尾部也很快化作灰烬。 硝烟中勾勒出一个小孩的轮廓。 尘埃落定。 明叔叔! 那小孩直接扑向简明庶,软软地抱住他的腿,粉嘟嘟的侧脸枕着简明庶的黑色制服。 小男孩长得精致,睁着清澈的眸子,忽闪着眼眸看向简明庶。 这是在逗我么?!! 宝蒙睁大了眼睛。她和真一立即越过场上两只偌大的尸体, 朝简明庶这边跑来。 虽然眼前的小孩和她猜想的人差异极大,宝蒙还是凭着几个特点, 猜出了小男孩的身份通身黑色服装, 冷白的肤色、修长而优美的眼形,和颜色寡淡的薄唇。 这应该是监视茧世界一直跟着简明庶的人。 可他为什么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模样? 宝蒙一脸惊异,下意识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毛, 试试看是不是活的。对方立即捂住自己的头, 奶凶奶凶地亮了亮自己的小虎牙。 我滴妈,真是活的几天没见,缩水成这样么?! 简明庶就势将他抱了起来, 戳了戳他的脸蛋:你这么小的个头,怎么这么厉害呀,叫什么名字? 小孩有点羞涩,眨了眨眼睛, 把头枕在简明庶肩上:我叫数羊羊。 行,谢谢数羊羊小朋友。 他点了点小伍舒扬的鼻尖。 小孩脸上都是喜悦,羞涩地将脸埋进简明庶肩膀。 明叔叔你没事吧?宝蒙确认道。 简明庶摇了摇头。他轻轻将数羊羊放下来,对方又立即揪住了简明庶的衣角。 宝蒙圆圆的脸上沾了几道黑色的硝烟痕迹,这让简明庶低低地叹了口气。 没伤着吧?他问。 宝蒙摇了摇头:我没事儿。我还报仇了呢,这个机关枪,突突的我好爽 简明庶忽然将她猛地一拉。 咣。 巨型螳螂卯足了最后一股劲儿,劈下前臂,正对着宝蒙刚刚站着的方向。 一把修长的武//士//刀拦住螳螂臂的去路。 简明庶反手持刀,咬牙瞪着眼前这只偷袭的怪物。 僵持中,宝蒙迅速补刀,一统乱枪,将它打成了筛子。 一声轻佻的口哨传来。 黑猫弯腰,侧着头仰望简明庶:我倒没看出来,你居然也是个Creater。[1] 简明庶看着自己手上抽着的武//士//刀。这刀,和最开始自己脚上多出的跑鞋一样,都是凭空化出。 包括站在旁边,紧紧揪着他衣角的小伍舒扬。 他没想到紧要关头,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人居然是伍舒扬。 更没想到,他潜意识中的伍舒扬,具象化之后,居然是个四五岁的小屁孩虽然能力依旧很突出。 63区清扫平台,大猎物三个,再带一个集装箱。他抽出对讲机,简单下令后,又切断了通讯。 黑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像是艺术家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环视被炸得七零八落的全场。 他看起来颇为满意,环视一周后,目光落在眼前这个漂亮的黑制服男人身上: 一条忠告:Creater最忌讳胡思乱想。小心你脑海中的那些恐惧,统统变成现实,应到你身上。 简明庶抬眼看了看他,沉默着收回日本刀。刀柄自尾端开始逐渐湮灭、消失在满是尘嚣的空气中。 听起来挺适合我。简明庶说,我脑洞小,平日里也不爱胡思乱想。 不过,Creater,应当有代价吧,并不能算是凭空造物。 那是当然。 黑猫说:世界万物都是能量弦罢了,包括人的思维。有些人的思维回响强,拆分成基本粒子,自然可以造物。 就像是一块积木搭成的人,当然也可以把这堆积木揉碎了,搭成别的。不过,一个Creater积木的数量,总是有限的。[1] 宝蒙压低声音,悄悄凑近问:明叔叔,这个中二病是谁啊。 黑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翠绿色的棒棒糖,塞进嘴里。 他叼着棒棒糖,双手背后,笑眯眯地说: 我的名字嘛那可就太多了简直数不胜数。不过,你可以叫我,黑猫。 宝蒙脸都要皱到一起,满脸写着受不了这个中二病。 吃么?黑猫不知从哪里又摸出几根棒棒糖递了过来。 不吃,您自个儿留着吧。宝蒙断然拒绝。 黑猫从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西兰花口味的,断供不知道多少年呢。不吃算了。 宝蒙的脸这下真的皱到一起了,大约是在想,这是个什么魔鬼口味。 我有三个问题。简明庶说。 哦? 第一,这里是哪里;第二,这地方怎么出去;第三,为什么要藏好Creater身份。 我还以为你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这是答句么? 黑猫见他脸色一沉,挑了挑眉毛,接着说:你这三个问题,都是同一个。 简明庶皱了眉头。 我问你,整个No.5有多少人,你知道么?Alter有多少,你知道么?Cr 我建议你直接掐重点,老娘这枪端着沉,说不定就走火崩了人。宝蒙直接翻了翻眼睛,打断了他绕来绕去的对话。 黑猫短短地笑了一声。 嫌烦,我就不说了。 简明庶: 黑猫没再搭理二人,迈开步子,朝着圆平台走去。刚才排着队的普通人,走的走跑的跑,除了几个不慎跌倒被踩踏成一堆烂泥的,活人早已跑没了。 黑猫!这种集装箱,够不够? 刚才拖走大虫的飞机头气喘吁吁地从身后的废墟中跑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破烂吊车,前臂上挂着翻了皮的集装箱。 黑猫懒散地看了一眼:凑合。 他指了指地上已经被踩成烂泥的人:这些也都铲起来,煮煮还能吃。别浪费了。 这串对话听得简明庶一行人心里不适。 他只以为刚刚那群端着枪逼人跳磨盘的卫兵可恶,没想到眼前这位黑猫,和那群人的行为没什么两样。 毫无人性。 黑猫像是听明白了简明庶心里的想法。他忽然回过头来,盯住简明庶:豌豆公主啊? 简明庶皱了眉头,没明白他的意思。 黑猫泛起一个小坏的笑容:说你不知人间疾苦,是豌豆公主。今晚的床垫,给您垫上十几层天鹅绒,可好呀,我的公主? 说完,他还煞有介事地行了一礼。 黑猫正起身子,作势要牵简明庶,打算接着行吻手礼。 这手没伸出多久,被宝蒙一把打开。 你调戏谁呢?想当我们院长夫人,经过我的允许了么? 她斜背着MP7,肩上扛着米尼岗,不得不说,这幅铁血装备,让她说话非常硬气。 小伍舒扬立即张开胳膊,挡在黑猫和简明庶中间。见着黑猫没得逞,他放下稚嫩的胳膊,揪起简明庶的小指头,朝黑猫扮了个鬼脸。 三人身后,一架破烂的小翻斗车,沿着排队的路开上圆平台,在平台空缺处放下一根长管子,开始往上汲取什么东西。 那东西粘稠无比,猩红颜色,还带着点点血块及衣服碎屑。 这幅情景实在触目惊心,他轻轻地捂住了小伍舒扬的眼睛。 在飘落到这个世界的过程中,简明庶清清楚楚地看到,缺口中掉落进去的,都是人。 你别觉得恶心,这可是好东西。黑猫嗤笑了一声,这么大一箱,你知道,可以养活多少人么? 可这是人。宝蒙说。 这好像是什么惹人发笑的笑话,黑猫捂着肚子,笑的不能自已。良久,他忽然止住笑意,问:你同情过你养的鸡么?你同情过牛么?羊呢? 凭什么牛羊鸡被打成肉酱做成火腿肠你无所谓,而人被圈养、被饲养,你要觉得不舒服呢? 你们人类,可真是傲慢。居然会觉得,人类和其余的动物有所不同。 你们人类。 这个无意间带出的称呼引起了简明庶的注意。听起来,他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划为人类。 宝蒙一时被这套奇怪理论说得怔住,良久才反驳道: 歪理。人和动物,那能相提并论么? 按你的逻辑,那Alter和普通人,也不能相提并论咯?物种和物种之间,有优劣之分咯黑猫盯住她,脸上笑意全无。 更何况我取这些肉酱,是为了养活普通人。比起养活Alter,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好吧。 你都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这到底是个什么疯魔的世界?是幻境?还是压根就是个梦?宝蒙皱着眉头问。 黑猫朝她走了两步,漂亮的翠绿色眸子打量起眼前这个不耐烦的小姑娘。 幻境又怎样?现实又怎样? 即使这里是幻境,又为什么不会是现实呢? 我他妈这暴脾气宝蒙说着说着,马上来火。 停。简明庶打断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你有你的看法和立场,宝蒙也有她自己的看法和立场。争论,除了发泄情绪以外,毫无意义。求同存异吧。 简明庶抬眼,正看到黑猫正笑眯眯地打量自己。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39) 让人摸不透他想法的笑。 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人类的傲慢 不。我们就此分别吧。我和宝蒙,对你们那些扯来扯去的东西没兴趣。我们的目标就一个成功出去。简明庶婉拒道。 这点,我倒可以直接告诉你:这个地方,有来无回。从没有人,或者出去。 黑猫眨了眨眼睛,碧绿的眸子中映出简明庶好看的脸。 无人能生还。 作者有话要说:[1]万事万物都由能量弦构成:本文世界观取自超弦理论,首次提到见24章《弦的回响》 **为什么是四五岁的伍舒扬? 明叔叔目前还把他当小孩子,也觉得他小孩脾气,还觉得他有点可爱(两百岁了不起啊倚老卖老 当然觉得他可爱这点,明叔叔是不会承认der~ 数羊羊:(想打人) 感谢在20200105 21:43:33~20200111 13:5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助力上青云、写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W 36瓶;lzcbqc 5瓶;遊園驚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4、万年之船 简明庶没被黑猫这世界出不去的论调吓倒。 他低头一笑, 温柔得像秋露打荷: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黑猫换了一贯的笑容, 手中转着指挥棒:Handsome,你倒是挺乐观。不过 这根指挥棒即刻伸长, 成为一杆利剑, 直指向真一的咽喉。 你有的选么?黑猫眯了眯眼睛, 调笑地看向简明庶。 你能逃,他俩能逃么?黑猫轻轻抖动着剑尖,拉长声调说,跟不跟我走? 一只云雀的生死,也早已被命运钦定。[1]真一忽然开口。 行了, 这个节骨眼上,您可闭嘴吧!宝蒙急忙捂住真一的嘴巴, 悄悄地以手挡了挡他咽喉上的剑尖。 小伍舒扬牵着简明庶的小手指, 一愣,问道:明叔叔,他在说些什么? 宝蒙讪笑着解释道:他不会说话, 最近在看些书本子, 学着认字说话 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给我[2]真一这句还没说完,立即被宝蒙再次狠狠堵住嘴巴。 不能给他看点正常的东西启蒙么 真一来了之后, 简明庶还没来得及过问,这才一天时间,这孩子怎么给胡教成这样。 闭嘴是个帅哥,张嘴是个逗比。 喂, 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黑猫明晃晃晃了晃剑,我剑还在脖子上呢? 简明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轻抬手,不动声色压下他变为剑柄的小臂。 剑尖颤抖。 两股看不见的力量不住角力,将长剑左右拉扯。僵持一会儿后,剑尖开始下移,逐渐离开了真一的脖颈。 让您见笑了。咱们医院别的没有,就是闹腾的慌。 真一脱险,简明庶这才淡然笑着,回了他一句。 黑猫手上使力,想再度抬起剑尖儿,没想到简明庶虽然脸上柔和,手上的力气倒是大的惊人,压得他的剑尖动弹不得。 简明庶略微倾下身子,对着黑猫的耳朵,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别惹我,更别想惹我身边的人。 他正了正身子,离开黑猫,眉眼含笑盯住黑猫的眼睛,右手则不住地抛弃一个方形物体是黑猫变出来的疗伤膏。 Creater是吧,好像没那么难掌控。 简明庶轻描淡写地说。 疗伤膏在空中转了转,倏忽碎成粉末。 简明庶目光平和的如春日里翻飞的暖风,探究久了,却能从他眼神里摸索出冰凉的狠意。 黑猫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同为Creater,这是无言的威胁。 你真的很有意思。黑猫泛起一个笑容,刷拉收了长剑,还没人敢这么对我说话。 那可真是幸会了。简明庶嘲讽地单手抚胸,行了一个古典礼节。 俩人脸上挂着假笑,牙齿都咬得嘎嘣作响。一个心里想着臭小鬼,一个心里暗骂欺负人。 宝蒙甚至能听到,二人无言的较量,打得空气里都是劈啪作响的火花。 那这样吧。黑猫软化了态度,你我联手,搞定一个人,我可以考虑考虑,帮你们出去。 黑猫碧绿色的眸子扫过简明庶的脸,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简明庶挑了挑眉:你刚不说无人生还? 他看往黑猫的目光,写满了审视和怀疑。 Handsome,答案都写在过往的故事里,你不如沉下心来,好好回忆。 而且黑猫右手高高抛起了一个方形物件。 这东西被他灵巧地抛起又稳稳接住,简明庶一眼认了出来:这是疗伤膏。他刚刚用来表明自己态度的疗伤膏。 咱俩一样所以,我对你的能力,毫无兴趣。互帮互助,反而大有裨益。黑猫笑着说,随手收回了手中的东西。 简明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个笑面虎,含笑盯着对方,谁也没让步。 小伍舒扬揪着简明庶的衣角,蹙起平平的小眉毛,冲着黑猫生气。那模样粉雕玉琢,分外可爱。 可以。 对方抛出的橄榄枝,简明庶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接住:要搞定的人是谁? 黑猫碧绿的眸子盯住对方浅茶色的眼睛。他泛起一个坏笑: 邦联派议会议长,Azusa。 Azusa? 这名字听起来不像正常名字。 黑猫随手一扬,一排照明弹在空中噼里啪啦炸开,组成两个字梓茶。 这家伙英日混血,天宫梓茶,Amamiya Azusa。他耸了耸肩,是不是听起来很中二? 宝蒙撇着嘴横了黑猫一眼,满脸的你好意思说别人中二。 这个人,向来是我们自由派的眼中钉。 起先,这个世界是没有所谓邦联政权的,没有什么清扫运动,更没有什么为了更宏大的明天。这一切,都是梓茶这个邦联议长一手造成的。 你解决他,那可真是好事一桩。 派系之间的因缘来由恩恩怨怨,简明庶倒是不关心。他只想稳住黑猫,尽快找到出去的法子。 简明庶镇定地点了点头:成交。 不过,事先说清楚,我最优先的目的是逃出去。一旦找到,我会立刻走。 黑猫短笑一声:如果你自己能找到的话。 他弯下身子,优雅地鞠了一躬:但请自便,我的公主。 我公你妈个 宝蒙。简明庶横了她一眼。 切,中二病。宝蒙气呼呼地转开了脸。 黑猫不以为然,响亮地吹起了一声口哨。 一只两头翘起的巨大木驳船,晃晃荡荡飘了下来。木船和废弃都市格格不入,反而有点古埃及特色。船身不大,看起来勉强能站三四个人。 它悬停在眼前,船头刻着Mandjet[2]。 他在传说中读到过这个单词,意思是万年之船,古埃及太阳神拉的爱车。 更巧的是,太阳神拉的形态,正是一只黑色大猫。 简明庶重新审视了一遍眼前这个清瘦的少年。 对方拍了拍船,似乎在确认会不会散架,他似乎对结构稳定性还算满意,抬眼迎上简明庶的审视目光: 上来吧,让你死死心,告诉你,为什么出不去。 万年之船起飞,整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再次展现在眼前。 头顶是无数扭曲在一起的世界,像万花筒的倒影。木船每飞出一段距离,头顶世界都在不住扭曲膨胀。 从这些蜷缩的城市缩影中,简明庶逐渐摸着了规律:这些城市,都是类似于欧洲的功能分区,而不是现代都市的效率分区。 功能分区的城市,在一个block内衣食住行基本都可以满足,比如巴塞罗那、巴黎郊区;而效率分区的城市,多四通八达,正中心一般是CBD,之后按照功能区域向外辐射,比如纽约。 如果一个地区采取功能分区,所对应的大多是交通上长久以来的阻碍和隔阂。 你很聪明。黑猫点头认同。 No.5,合计数百个区域,如你所见,无时无刻都在膨胀当中。区域之间相互隔离,而且越来越远,所以各个区域之间很难沟通往来。这里的人倒是想效率分区,这种古怪城市,完全不允许。 所以我才说,这地方出不去。不仅出不去,没人指引,你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黑猫断断续续又介绍了一些基本情况,大致意思是,这地方曾经也是富饶美丽、安居乐业。安居在此地的人类,在优渥的生存条件下,迎来了几次科技大爆炸。 与之同时,资源匮乏问题日益严重,最终发展成了全系统的崩坏。 地貌恶化、天气紊乱、直至物种灭绝、寸草不生。 整个No.5,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恶劣环境和人。 资源匮乏之下,应运而生的就是 木驳船路过的荒废都市中,缓缓播放着激动人心的歌曲,歌词中遍是团结起来,为了邦联。平民的牺牲是必要的,是为了更宏大的明天! 种族主义。简明庶推断道。 恶劣的环境压力总需要一个出口宣泄,有的是戾气加重、有的是暴力动乱,而古往今来,最为冠冕堂皇的宣泄途径就是种族主义。 鼓吹某一种族天赋特权,天生适合成为统治阶级,将其余种族大肆踩踏在脚下。 甚至在今天,这事也不算新鲜。 黑猫点了点头:Alter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各地异能人政权。这些政权又松散联合在一起,组成邦联。普通总人口三千万,Alter不足三十万,邦联占了九成。 No.5里,只有二十多万邦联Alter,才算人。 普通人呢? 黑猫笑了笑。 高兴了,养着。不高兴了,榨成番茄酱。毕竟,Creater有限,没有Creater的区域,相当于没有任何资源来源。 而整个No.5,Creater,满打满算,还活着的也只有60多个,那么多普通人,现在养不活,将来更养不活。 三人飞速掠过荒废都市,来到了一片火山区域,往前不久又是荒原。遥远的地方,还可以见着石滩和苔原。 共同之处:没有高大植被。 植物都不复存在,何谈动物。 所以,Creater实际上相当于是养料?我可以这么理解么? 黑猫站在木船顶端,张开双臂,乱风揉得他发丝翻飞: 这里的山川是他们、河海是他们,你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前赴后继的Creater,是他们的血肉骨血堆积而成。 他回头,盯住简明庶:听明白了么?所以,聪明的,就把是Creater的事情,藏着点。 远方,一个淡黑色透明罩子落在大地上。 快到了。 罩子罩住的是一片巨大的凹形峡谷,里面沿着山壁,建满了五彩斑斓的建筑。 远看是浓墨重彩梯田,迫近之后才发现,这些五颜六色都是来自于各式废弃品,有塑料、有铁皮,也有看不出什么材质的东西。 驳船落地,宝蒙一马当先,跳下木船。 简明庶次之,他跳下后,回身将小伍舒扬抱了下来,轻轻放在地上。 小朋友跟他跟得紧,活跟系在他身上一样,有衣角就揪衣角,没有衣角就牵着简明庶的小指头。 入罩子的地方由两个小痞子把守,入峡谷的队伍不长,也就三四个人。 不知前方起了什么争执,小痞子手起刀落,队伍最前面的人,人头落地。 冰凉的枪口抵上简明庶的右肩。 欢迎来到63区,不夜城。黑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莎士比亚《哈姆雷特》 [2]出自《亮剑》 **笑面虎VS中二病,看sei笑到最后拉 55、梓茶 黑猫扣动扳机。 简明庶不躲不闪, 甚至连身子都没歪一下。 咔哒。 空弹。 没意思。黑猫撇了撇嘴巴, 毫无反应。 简明庶回头,轻飘的眼神里杂着些轻蔑的嘲笑。他没再搭理黑猫, 牵着小伍舒扬站在队尾。 一旁的宝蒙见状, 直言嗤笑:我们院长, 心比渠沟大,谁提起来不是响当当的双响炮王炸,这种小把戏,还值得舞,切! 简明庶: 这小姑娘夸人怎么跟骂人一样。 黑猫的目光饶有兴味地撩过简明庶好看的轮廓, 意味深长地说:这样啊我还真没想到,简院长是个雅致的炮仗。 简明庶: 队伍顶头的人过了黄毛痞子把住的门, 高高兴兴进了罩子。 站着的第二个人是个黑长发的瘦高个男子。 看门的黄毛痞子抬眼打量打量他, 开口问: 什么东西踮脚穿软靴,什么东西巡逻不点灯,什么东西唱歌就是妙, 什么东西只在屋檐跳。 瘦高个一愣。 身后宝蒙急的要乱蹦, 压着声音说:啊,我知道!我知道!!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40) 什么东西踮脚穿软靴,什么东西巡逻不点灯, 什么东西唱歌就是妙,什么东西只在屋檐跳。把门的又重复了一遍。 瘦高个舔了舔嘴唇,发出了点奇怪的音节。 很显然,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黄毛痞子毫不留情, 一剑劈下了他的头。 此情此景,实在不利于儿童观看。小伍舒扬害怕地抱住简明庶的腿,对方安抚般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看起来,要进这个浅黑色的罩子,首先要回答问题,答上来的才可以进去,答不上则一锤定音、人头落地。 简单粗暴。 下一个。 我我我我!!宝蒙立即高举着右手蹦到了最前面,答案是猫! 黄毛痞子抬了抬眼皮:我他妈问了么? 宝蒙不甘示弱:我他妈答错了么? 你想不想进去? 宝蒙刚想抡拳揍人,简明庶静静挡下他,换上一脸和颜悦色的笑容。 好了知道您热爱母亲。该问就问,别多废话。 对!宝蒙有人撑腰,立即翻了看门的黄毛痞子一眼。 黄毛痞子看着来人,漂亮的眉眼笑吟吟的,模样也长得温柔可人,一点摸爬滚打的模样都没有。一身紧致的军装没凸显出半点硬汉气儿,反而额外有些诱惑感。 黄毛痞子不以为然,冷笑一声,啐了一口。 真是什么小娘们都敢来不夜城。 滚开,这里没小娘们说话的份儿。 就是,你他妈谁啊就瞎出头。黄毛旁边站着的胖子搭档也跟着嚷嚷。 简明庶眉目温和,甚至还挂着和煦的笑。他一语未发,右手背后,不动声色地在空中一抓。 嗖嗖两声。 扑克牌形状的利刃破风而过。 两缕染黄的头发袅袅飘落。利刃扑克牌擦着黄毛痞子的耳尖而过,速度快得众人的眼睛都追不上。 简明庶没再说话。 他脸上依旧是春日暖风般的笑容,眼神却耐着性子,将对方眼里的震惊和恐惧捞个干干净净。 这人,和看起来不一样,是个白切黑的笑面虎。尤其是眼里的寒光,惊得对面的黄毛痞子一愣。 他紧张地捏了捏手里抱着的枪,识相地没再废话: 狼狈相同,草长四方。 卧槽,你怎么换考题?宝蒙瞪了眼睛。 黄毛立即得意洋洋:本来每个人都不一样。 宝蒙翻了翻眼睛,似乎在问候对方家里人。 小伍舒扬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姐姐,我和你说句话。 黄毛痞子吹胡子瞪眼:不许帮忙! 简明庶懒懒抬眼,瞟了他一眼。 黄毛痞子瞬间蔫了,活脱脱一个霜打的茄子。他想发作,看了看简明庶的脸色,咬着牙,生生把火气憋了回去。 提示不长,小伍舒扬趴在她的耳边,好像只说了一句话。 宝蒙站直了身子,斜抱着MP7,胸有成竹: 答案,还是猫!狼狈相同,取反犬旁;草长四方,是个苗字。 黄毛痞子冷笑一声。 这个不算,你找人帮忙的。 可我们都是一起的。 黄毛痞子得意洋洋,一副大仇得报的神情:那不行。我随便放人,上头要怪罪的。 看他这幅小人得志的样子,谨慎履职是假,公报私仇才是真。 我就不该和你哔哔这么久。宝蒙咔哒上膛,端起了MP7,给老娘让开。 黄毛痞子舔了舔嘴唇,显著有些紧张。他还是硬撑着说:你们知道这、这里是谁的地盘么?我告诉你,你们敢在63区 谁的地盘啊? 黑猫的声音自简明庶背后传来。 一张画着夸张小丑妆容的脸从简明庶身后探出,饶有兴味地看了黄毛痞子一眼。 他个头不算高,差不多一米七四左右,再加上瘦削,站在高挑的简明庶身后,被遮挡个严严实实。 从两个守门痞子的角度看过来,一开始的确很难发现黑猫。 黑、黑猫! 黄毛痞子一惊,刚才的洋洋得意瞬间没影儿。他脸色发白,吞了吞口水,甚至连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 这几个都放进去。 黑猫抬了抬下巴,指了指简明庶一行人。 啊,是,是。早说呀,原来是您的朋友黄毛痞子麻利让开,看门的人一人挑起一边罩子,容许他们通过。 和在高空中的第一印象差不多,这是个贫民窟。 用来搭房子的大招牌五颜六色,揭示着这片地方曾经无比繁荣。还有些实在没地方住的,街道上随意撂下满是红锈迹的废旧汽车,以此当做房屋。 小巷间四处扯着绳子晾晒着衣服,破败的街上只有零星几个小孩,跑来跑去,满身灰泥。 整个贫民窟没什么生气。 多数人都枯坐在阴影里,瘦骨嶙峋。过于瘦削显得每个人眼窝深陷,眼神怪里怪气,一直死死盯着简明庶一行人。 明叔叔,我怎么感觉所有人都在看噗。 宝蒙刚刚凑近,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她下意识回头,却被眼前人的模样逗得一乐。 小伍舒扬的脑袋上冒出了两只黑猫耳朵,软软地嵌在乌黑的发丝中。他正抬着小手,奋力想摸到脑袋上的绒耳朵。 简明庶一眼看到他的小耳朵,手贱地揪了揪,惹得对方两手护住耳朵,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小家伙,还挺傲娇。 怎么小伍舒扬这么可爱,大个的那个既不讲理,还爱欺负人。看来,时光真的是一把杀猪刀。 宝蒙在自己脑袋顶上摸索了半天,也没摸着小耳朵。 她嚷嚷道:为什么他有猫耳朵? 这是异能标记。进了63区的Alter和Creater都会有猫耳,以此和普通人区别开。 那为什么明叔叔也有? 我也有?简明庶一愣。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是一面有些变形的铜镜。 黑猫弹了弹自己脑袋顶上的黑色尖耳朵,把着镜子的底端,一脸看热闹地观察着简明庶的反应。 镜子古旧,照得不是很清楚,但依稀映出了自己清雅的脸。曼妙散乱的发丝上,探出两只毛绒绒的白耳朵,不仅看起来柔软好摸,还正在颇为灵性地左右扇动。 这什么鬼?? 你是Creater啊,handsome。 我为什么不是Creater?!宝蒙哀嚎道。 虽然这对猫耳看起来和他温和的气质相得益彰,但作为一个大男人,他实在没法儿接受自己脑袋上顶这么两个傻玩意儿。 简明庶面无表情地从铜镜上挪开目光,在脑海中构想去掉猫耳朵的模样,翻来覆去想了半天,伸手一摸 还在?! 没用的。这是创世主神定下的规则。Creater的能力优先级在世界主神之下,当然改变不了。 您这主神什么恶趣味 我想要啊!主神怎么不给我!! 你以为这是什么赏赐啊。黑猫眯起眼睛打量宝蒙,你看看周围人看他俩的眼神,还不明白么? 宝蒙一开始的预感没错。 的确有人在看他们。或者说,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看。 四周角落暗巷的阴影里、破旧住宅的窗户后,甚至路边破篓中,都有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简明庶和小伍舒扬。 那不是好奇,更不是恐惧。 是满目的仇恨。 明白了吧。黑猫迈开步子,开始带路,63区,是普通人的城市。换句话说,都是被邦联的异能人当做粮食的人。标记异能人,就是把仇敌推在聚光灯下,高亮加粗的靶子而已。 他停住脚步,坏笑着回头,打量着宝蒙。 这样的标记,你还要么? 宝蒙脱口而出:要。萌就是正义。 黑猫: 行吧。爱死我不拦着。 他隔空点了点宝蒙的眉心,她的脑袋上瞬间伸出了一对猫耳朵,脸上也生出两道小豹子般的面纹,配上她的大眼圆脸,活脱脱一只小豹猫。 黑猫转向真一,依法点了点他的眉心。 他身上,什么改变都没有。 怎么会黑猫皱了眉头,又试了一次。 依旧毫无变化。 他有些烦躁,不住连续点着真一的眉心。 黑猫沉迷在眼前的尝试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身着蓝白华丽军装之人款款走近。 这人没有猫耳,估计只是个日子过得稍微好点的普通人。 他戴着白瓷鎏金面具,身上背着两条宝蓝色绶带,肩上斜斜拉着一片披风,胸口佩满了五花八门的彩色勋章。 一头浪漫的白色卷发,将将齐颈,左侧发丝雅致地收在耳后。 来人单手卸下假面,露出精雕细琢的脸。 秀丽的窄脸和卷发让他看起来优雅又贵气,深邃的轮廓却添了些不近人情。他脸上有着混血韵味,仔细观察,五官却又全是东方人的柔和。 他步速偏快,脚步也轻。无声无息就来到黑猫背后,低着头和蔼地望着他,眉眼都洋溢着亲切的暖意。 一柄雕满古典银纹的遂发枪抵上了黑猫的后脑。[1] 早上好啊,黑猫。他开口,声音危险又温柔。 砰一声枪响。 子弹横穿黑猫的额,留下一个骇人的伤口。 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他悄无声息地走来,又干净利落地处决。黑猫甚至还未来得及眨一下眼睛,就直挺挺倒下。 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黑猫倒下后,被黑猫遮挡住的左胸名牌,终于显露出来。 梓茶。 作者有话要说:[1]遂发枪:传统的单发枪,枪柄鎏满金银纹饰,相当典雅 梓茶:早上好呀(开枪) **大炮病娇少年X优雅腹黑议长 反正我可以(捂心脏 56、世界之主 你以为, 区域口设置通行密令, 我就进不来了?还是那么天真。梓茶吹了吹枪口的硝烟,垂眸盯着地上伏倒的黑猫。 除了简明庶一行人, 没人注意到黑猫的离去。 他会被一枪毙命? 然而事实是, 黑猫软软地伏在地上, 额前绽开了绚丽的空洞,再也没动弹一下。 简明庶来不及为此伤感,更大的变故接踵而至。 轰 猛烈的炮火暴怒地撼动着整个世界。 一阵密集的枪击声宛如狂雨,拍打在罩住63区的淡黑色保护罩上。一列列白衣卫兵端着武器站在罩子外,猛烈的炮火不住拍击, 想从中撕开些许缝隙。 看起来,63区这个贫民窟般的地方, 正在经受着围剿。 萧瑟的街道瞬间充满嘈杂的尖叫, 人群四下逃窜,慌不择路。 空中,伴随着枪炮声, 开始播放那首震撼人心的为了邦联!为了更宏大的明天!。 战争, 从不会给予怜悯的时间。 一波炮火之后,为首几个卫兵迅速变形,瞬间化作几只巨型螳螂, 蛮横地撕扯着保护罩。两只螳螂协力,用臂刃尖儿撬开了点缝隙。 咔嚓。 裂缝扩散,像开遍罩子的细碎花朵。 一旦撕开一个裂口,决堤只是时间问题。 [宝蒙] [明白!] 生物电频中, 简明庶和宝蒙迅速进行交流。 之前在茧世界中,二人多次配合,默契到几乎不需要过多言语。宝蒙和他自然分工,她微不可查地往真一身前挡了挡,简明庶则按住了张开小胳膊保护他的小伍舒扬。 他在身后,悄悄化出六柄利刃。 城市边缘,铺天盖地的卫兵潮水般地袭来,空中半人半虫的Alter摇着羽翅膀、形成蜂阵,一齐向着手无寸铁的平民突袭。 火星迸溅,四处都是抱头鼠窜的普通平民,有些实在瘦削的跑不动的,瑟缩地躲在角落,绝望地闭上眼睛。 梓茶毫无触动。 他的眸子如澄黄的金子,环视一周,逼人的眼神落在了简明庶的白色的猫耳上。 嗖嗖两柄利刃飞过。 梓茶背着手,优雅地躲过利刃行进的路径,甚至连发丝都维持着精致别起的形状,毫无波澜。 利刃打空,像两枚钢炮,深深嵌进他背后倒塌的石墙里。 Bravo!梓茶笑着鼓掌,连嗓音里都带着赞赏的暖意。 真羡慕黑猫,总有这么多厉害的帮手。 少废话。 简明庶冷不防,抬手又是一刀。这一柄拉开他的右臂,穿透宝蓝色的披风,深刺入地面。 梓茶轻轻抚了抚伤口,仿佛只是什么灰尘沾上了他的衣袖。他面容镇定,只是眼神终于严肃了起来。 抓活的。梓茶抬手。 嗡 一阵昆虫飞行的声音传来。 一列小队应声而动,看起来全是Alter组成。他们快速震动着几片透明翅膀,宛如蝗灾,乌泱泱席卷而来。 高空中,Alter们端着的枪,迅速锁定了简明庶等人。 宝蒙麻溜上膛,端起米尼岗挡在简明庶身前,威胁地同空中蜂阵对峙。 对方成百上千的漫天蜂阵,而自己这边只有孤孤一挺米尼岗。宝蒙的手指有些发颤,抱着冰冷武器的手,沁满了粘腻的冷汗,在枪杆上留下紊乱的指印。 [别慌,宝蒙。]简明庶摸上利刃手柄,迅速安慰道,[对方人多,我们配合] [明白。] 梓茶神色淡然,优雅上膛,精致典雅的遂//火//枪仿佛和他浑然一体,宛如天成。他右手举着枪,半垂眼帘,澄黄的眸子却紧紧锁着简明庶: 我很好奇,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41) 简明庶勾起一侧唇角,冷笑一声。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伍舒扬仰起脸蛋,探寻地看了看简明庶。他稚嫩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目光转向空中逐渐逼近的蜂群。 顷刻之间,风云骤变,狂风卷沙。 绿色流火漫天降落,打得蜂群溃不成军。 趁着小伍舒扬引起的骚动,二人瞬间同时行动。 梓茶当即单手持枪,闭眼瞄准,开火之时,简明庶抛出的利刃正劈开空气,朝着梓茶门面袭来。 开枪之后,受利刃胁迫,梓茶不得不侧过身子,避开这柄寒刃。一闪身,他脖颈中转出一小截珠链,似乎缀着什么宝贝的东西。 珠链弹跳跃动,分外扎眼,简明庶额外多看了几眼。 宝蒙正等此刻,眼疾手快 嗒嗒嗒嗒。 米尼岗刚猛的火舌旋转着喷出,梓茶精致的军装上被打出筛子般的弹孔,瞬间喷出温热的血。 梓茶来不及反应,喷射的子弹便夺去了他的生命。他颓然倒下,正伏在黑猫的尸体旁边,和黑猫的脸两两相对。 我没说我不开枪,傻瓜。 简明庶轻蔑地看了一眼梓茶。 此前,他刻意用利刃,先是造成他只用刀刃的误会,让对方放松警惕;之后不住掷刀引起注意;最后一招,才是以利刃逼他倾身,给予宝蒙反应时间。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梓茶难以冷静思考,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简明庶牵着,系在他身上。他甚至全然没注意,自己早已落入宝蒙瞄准的范围内。 天上的Alter蜂群被绿色流火砸得七零八落,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地上绿色业火熊熊,绚烂而残忍地毁灭着一切,只留下一片焦土。 卧槽,这小家伙这什么招数 宝蒙第一次见漫天如流星般坠落的流火,几乎看傻了眼。这么小的个头,居然这么大能耐。 搞定了对方的首领梓茶,又解决了漫天的Alter蜂阵,刚才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简明庶蹲下身子,慈爱地摸了摸小伍舒扬的头,对方抖了抖尖尖的猫耳,泛起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 这笑,倒是和大个的那位一模一样,看起来透明又纯真,满含赤诚。 如果没这么个小家伙时时在身边提醒倒罢了,有了这么个小东西跟着,简明庶老是时不时地想起大个的那位。 要是他在,不知他会如何应对这一切。 小伍舒扬利落的鼻尖儿上沾了点灰尘,配上这对尖尖的小耳朵,简直是只泥里打过滚儿的小花猫。 简明庶耐心地帮他擦了擦鼻尖,这才站起身子,牵起他的小手。 明叔叔,我们接下来 宝蒙的话还没说完,脑海中,传来一阵熟悉的电子音: [警告,警告。简明庶,背后。] 听起来,是最初进入这个世界时候,自称Creater02003的人。 他没来得及回头,反而立即举枪,一枪瞄准了宝蒙背后探出的脸。 子弹擦过,另一个梓茶眉心中弹,直挺挺倒地。 他下意识向地面瞟了一眼梓茶明明伏在地上,腰腹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洇红了身下遍是砂砾的地面。 为什么会有第二个梓茶? 紧接着,冰凉的刀刃死死卡住了简明庶的脖颈。 看来,果然是刀快。梓茶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放开我!放开我!! 原本牵着小伍舒扬的手被一股巨大的蛮力扯开。梓茶提着小伍舒扬的衣服后颈,将小家伙悬在空中。 他朝着简明庶坏笑了一下,亮了亮手中的枪支。 简明庶瞬间明白了这个疯子的意思: 数羊羊,别动 小伍舒扬眨巴眨巴眼睛,两只猫耳朵瞬间耷拉下来,他乖巧地垂下双手,没再挣扎。 滚!别碰老娘!! 啊啊啊啊啊地球太危险了,我要回火星[1] 与此同时,真一和宝蒙也分别被不同的梓茶拧住,口中慌不择词。 简明庶终于看明白过来 场上一共有五个梓茶。 一个已死,伏倒在地上。一个制住简明庶、两个分别拧住真一和宝蒙、一个提着小伍舒扬的后颈。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梓茶?他明明没有猫耳,只是一介毫无异能的普通平民才对。 而且这群梓茶,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头顶的城市依旧在不住分裂、膨胀,就像一顶巨大而瑰丽的万花筒,覆在63区的废墟之上。 年轻人。挟住他的梓茶压低了声音,在简明庶的耳畔低声说。 知晓这个世界的秘密,才能成为世界的主人。 这是什么意思? 简明庶刻意往后一靠,果然有个什么坚硬的物体咯上了他瘦削的背。 应当是梓茶脖颈中那串珠链挂着的东西。 梓茶没明白这刻意撞击背后的意图,下意识出手,银质手枪的沉重手柄快准狠,直击后脑。 简明庶沉沉倒地。 有什么东西一闪,滑入了他的外套口袋。 明叔叔 小伍舒扬当即再度挣扎起来,混乱中,他点燃了梓茶拧住他的手。对方一惊,迅速扔下了手上这个动来动去的小东西。 小家伙想都没想,直接跑向简明庶,晃了晃他瘦削的肩膀,又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身着紧致的军装,飒爽的长摆铺在一片废墟之上,浪漫的卷发落了些尘埃,遮住了他精致到引人贪看的眉眼。 甚至连看起来水润柔软的红唇都失去了惯有的色泽,一如盛放后,残红遍地的花瓣。 别担心。小家伙。 击晕简明庶的梓茶立在地上,镇定自若地打量着对方:我只是把他打晕了。毕竟Alter,可是稀有的好东西。 小伍舒扬瞪了眼睛,一团绿色业火当即绽开在地上,被梓茶优雅地旋着身子躲开。 他冷笑着,随意招了招手。几只巨大的螳螂逆着逃窜的人群,逐渐迫近。 这三个带耳朵标记的、连着那个没耳朵的,都关进63区Alter监狱。梓茶冷着脸,下令道。 都关Alter监狱?一只巨型螳螂颤动着口钳问道,万一里面混的有Creater 梓茶一脸漠然:你以为,Creater满大街都是么? 螳螂不语,低下复眼。 带回去。 是。 远处响起朦胧的枪炮声音,凉风送来了几声绝望的抽噎。 全身白色甲胄的卫兵端着武器,百无聊赖地巡视着战场。排头兵身后,是巨大的全自动装甲车,智能地从地上的废墟中刨出些断肢残臂,丢入车厢内。 装甲车滴滴的报警声逐渐远去。 63区又恢复平静,终而,连漫天的硝烟和尘土都落定。 地上伏着的一具尸体,指尖轻轻动了动。 黑猫从地上缓缓站起,信手抹平了额上巨大的弹孔。 他一眼看到伏在自己身边的邦联议长梓茶,轻蔑地哼了一声。 黑猫踢起一脚尘土,小石子和砂砾带着他的怒气,砸在梓茶做工讲究的军装之上。 一枪打不死我。白痴。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少林足球》 **梓茶是邦联派议会议长,没有猫耳朵。 他的确不是Alter也不是Creater,没有异能,是普通人。 57、溺庐 玉殿华柱林立, 宫烛枝灯晣晣, 堂上玉炉轻烟。 琼蕊晚风入殿,舞女水袖萦萦, 人与春花争好。 简明庶斜倚玉质卷云八角几, 修长指节抚着半面, 低垂着微醺的眼眸。他一身红底金纹锦袍,单手把着金盏,脸上只浮现出一毫疏离的笑。 殿内舞女以一人为蕊,其余为瓣,俯仰折旋之间, 云带飘飘。一曲毕,中央的歌女停在胡旋的姿势, 低着眉眼, 眼神却在悄悄贪看,殿上坐着的俊美青年。 她以一串珠链串起红色纱幔,挡住了下半脸, 只留着眼波流转的眉眼。 机灵的侍官上殿, 奉上满樽葡萄。葡萄樽落下后,侍官低垂着头,默默退殿。 这里倒是一派歌舞升平、安详和乐。 简明庶捏起一颗葡萄, 这手感似乎有些缥缈。他的脑海里有些微醺的乱,殿中烁烁的灯烛也扰乱了他的眼。 这不对。 仔细品起来,他似乎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合理,只是下意识地觉得, 这不对。 他盯着手中的金盏,这盏盛满美酒,重量感也显著不对。隔着酒盏,他见着舞女曼妙上前、跪坐在他身边。 香风盈面,舞女抬手要为他捏肩,一柄精雕铁扇挡住了她抬起的手。 简明庶展扇。 镂空的扇子上方,露出了他漂亮至逼人的眉眼。简明庶的颊边飞着微红,连眼角都透着些醉心的颜色,仿佛桃李芳菲尽含眼中。 你是谁?从哪里来?他问。 舞女开口说话,她的声音缥缈又模糊,全然听不清楚。 这种诡异感觉更让人起疑,甚至比他手中的金盏莫名转了铁扇更为生硬。 难道这是来刺杀他的? 这个想法刚刚冒头,舞女的眼神忽然变得狠戾,她伸手掀开面纱 她的下半脸,像螃蟹嘴一般左右打开,嗖嗖飞出两颗黑色弹丸。 咣咣 珠玉碰撞般脆响。 铁扇拦住了两颗来者不善的弹丸,其中一粒崩得无影无踪,另一粒弹在葡萄樽中,一大团饱满莹润的葡萄瞬间变色,塌陷。 简明庶眼神微变。 这一幕,仿佛不久前才在他心中闪现这是他的恐惧。 他想起身,全身却像被什么东西牵扯,无法走动。 正对面的舞女皮肤一点点开始剥落,露出开始腐烂的血肉,她的血流在地上,整个人几乎要化作一滩血泥。 其余几个舞女表皮也瞬间融化,粘腻的污血落地,漫溢至整片厅堂,一片腐臭气息。她们反拧着双手双脚,诡异地自地上横爬起来。 最近的舞女几乎能碰到简明庶华贵的锦绣衣边 噗呲。 整个宫殿似乎抖了抖。 果然。简明庶勾起一侧嘴角,斜瞟了眼前这具融化的血尸。他把着手中的铁扇,用扇尖拉开了自己的左侧小臂毫无痛觉。 这鬼地方来的莫名其妙,自己脑袋不清不楚,满杯金盏重力不对,甚至心想铁扇便有铁扇、心想舞女变血尸便有血尸。 这些来历不明的血尸,可能会围攻我。 这个恐惧念头刚刚浮现,数个扭曲的舞女血尸忽然抓狂,加速横走,爬了过来 铁扇出手,在空中打过几个胡旋,准确扎入最近一个舞女的眉心处。简明庶凭空化出一柄利刃,皱起眉头。 他明白了过来:这是他的梦。不仅如此,他的恐惧,在这个梦境中还能一一实现。 可他的梦,为什么是这样的场景?难道是平时跟着宝蒙,古装剧看太多? 时间紧迫,他无暇细想。 若想脱离幻想,惟有铭心痛楚。 他狠了狠心,把着利刃,直扎入左心。几乎是同时,另几个血尸已经扑在脸前,经脉尽露的手指几乎要摸到他的脸。 整个画面瞬间褪色变暗,如潮的冷水瞬间袭来。他的感知恢复了真实。 看来,简明庶已经脱离了梦或者是幻的东西。 窒息接踵而至,他下意识挣扎,水面波澜却越来越紊乱,甚至几欲要没顶。 简明庶奋力游着,趁着浮出水面的空隙呼吸,却不由得被拍了一脸的水。混乱中,他摸清楚这是个不算大的铁桶,顶多两三米高,理应当没有这么大的波澜 一条忠告:Creater最忌讳胡思乱想。小心你脑海中的那些恐惧,统统变成现实,应到你身上。 黑猫曾经的忠告浮现在脑海中。 他被乱水拍得睁不开眼,甚至耳朵也因为浮沉遮蔽了听感,唯有脑子特别清晰:水在狭小空间中异常紊乱,甚至不断上涨,这不合理。 这还是他具象化的恐惧。 控制恐惧,称不上简单。 人们似乎习惯了思维的封闭性,觉得自己心中的想法不会被展示也不会被窥探,习惯了信马由缰的幻想,却从没试着给思想禁锢上枷锁。 就像怕蜘蛛的人,看着一只蜘蛛,他的脑海中,会不住狂想这只蜘蛛的毛腿如此惊悚、个头急剧变大,打着口钳就朝自己爬来,甚至张口吐丝粘住脸面,飞身就趴在了这人脸上。 只是看着一只小蜘蛛而已,这一连串没由来的幻想,没人能控制,也没人会去刻意控制。 危机感和恐惧感,早已在物种优胜劣汰中写入基因,是生物自我保护的本能。 简明庶连续呛了好几口水,挣扎中,他摸着了水箱边界滑腻腻的壁,这像是快要淹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危险常在,恐惧却是主观选择。 他在心中不住重复这一句话,试图说服自己,安定下来。 心情和缓之后,水中的涟漪果然平静不少。 简明庶稳了稳身姿。他窄腰长腿,流畅地胡旋着身子往上游动,像只好看的人鱼。 人鱼终于钻出了水面,免除了溺亡的命运。 他深深吸了一口空气,醒了醒神,这才看清楚身处的这个装置。 从内部看起来,像是个巨大的圆柱体透明试管,泡着不明的蓝色液体。他所处的这个试管并不是单独的一个。 幽暗的像地下室一样的房间里,摆满了一排排类似的试管,试管外壁上还生着有些年头的苔藓。多数大试管,都淹着人。 他感到一丝后怕。 如果他没发现那是个梦境,或者他没有勇气刺穿自己的心脏,是不是意味着,现在自己会和试管中的人一样,失去意识、昏迷不醒。 简明庶大略扫视全景,一眼认出了对面试管中的人。 乌黑柔顺的发丝散逸在水中,蓝色不明液体更显得他苍白无比。小伍舒扬紧紧闭着眼睛,半是漂浮地游荡在试管中,一脸安详。 记忆也开始逐渐整理,连成有序的串他、宝蒙、真一、小伍舒扬在63区遭遇了围剿,解决了一位梓茶之后,没想到在场梓茶还有四位。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42) 他被梓茶的刀刃卡住脖子,悄悄抓了他脖子上挂着的东西之后,后脑吃疼,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记忆就断在这里。 看起来,他们应当是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触到一个凉而硬的东西。 还好,还在。 他应当没有被搜身。 小伍舒扬苍白的小脸恰巧掠过试管壁正面,熟睡后,他的面庞褪了奶萌,反而能看出些长大后富有侵略性的轮廓。 伍舒扬还小,不知能不能撑住 他生怕自己的恐惧再度招来具象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开始猛烈地撞击整个圆柱体试管壁。 试管壁和预想的不同,极富有弹性,每一击都能在试管壁上打出一个拳头或者手肘的凸形,然而随着简明庶收回力道,这道痕迹也一道回弹、消失。 看起来,这是为了防止人蛮力破出,采用的特殊材料。 这个鬼地方,看起来破旧无比,社会动荡不堪,但文明程度的确要比简明庶认知的高上许多。 几番尝试之后,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单手伏在一侧试管壁上,眉目深沉地看着小伍舒扬的方向。 如果这鬼试管壁现在能融化就好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忽然感到右手一空,在奔涌而出的液体中,他摸到了空气。 茫茫深海夜航中,简明庶终于发现了指明的灯塔。 他聚集精神,开始努力具象试管壁融化的样子 这些富有弹性的诡异材料果然开始融化,宛如一只快要燃尽的蜡烛,满身泪痕。 试管壁溶解崩溃出几个大洞,里面的不明液体四处奔涌,汪了满地。 简明庶随着逐渐降低的水面,终于落在了破裂的试管底部。 他白皙的肌肤上挂满点点水珠,给羊脂膏般的脸庞更添了几分晶莹润泽,衬得红唇更有一番妖娆颜色。 事不宜迟,简明庶立即起身,将手覆在小伍舒扬所在的试管壁上,依法炮制。 试管壁上融化出一片缺口,奔涌的冷水带出了小伍舒扬软乎乎的身子。简明庶看准路径,直接接住了这个小不点。 他的身子很冷,沉沉趴在简明庶肩头,睫毛不住抖动,却依旧没醒。 简明庶信手化出一片巨大的薄毯,仔仔细细将小伍舒扬裹住,将他护在怀中。小伍舒扬昏迷着,或许是受到简明庶的体温吸引,不自觉地蜷在他的心口。 要是大个的那个也这么乖巧这么单纯就好了。 他完全不了解伍舒扬的过去,他是如何长大、又喜好些什么,一概不知。回想起来,两个人为时不多的独处中,不是在各种历险解谜,就是在相互打着哑谜,真真正正坐下来促膝长谈的时候,完全没有。 意识到自己内心想法之后,简明庶有些尴尬。幸亏大个的不在。 小家伙的依赖,让简明庶不自觉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引得小伍舒扬的黑色猫耳弹了弹。 站定之后,他快速审视了这件地下室。这地方和预想的不一样,比起什么实验室,更像是 牢房。 离他最近的试管壁底座上,赫然写着II型溺庐 Alter专用版。 他心里有些庆幸。 多亏他听了黑猫一言,没大大咧咧暴露出自己是Creater,这才能改变整个试管壁的属性,逃出试管壁。 倘若,被关进去的是只能改造自己的Alter,对着极富有弹性的试管壁,怕是神仙来了都回天乏术。 甚至,他可以更大胆的设想:万幸他是Creater,这才能在梦境中具象化自己的恐惧,从而察觉出异样。如果他只是普通的Alter,梦中一片歌舞升平,他怕是要和这里关着的其他人一样,长眠不醒。 伍舒扬的小脑袋似乎动了动。他下意识拍着小伍舒扬的后背,哄了哄他。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近。 简明庶听明白了过来 来的人,不止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嗨幸亏你不知道数羊羊怎么长大的(手动狗头 感谢在20200114 15:41:19~20200115 22:5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某日。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8、游鼠 这边。 这声音极轻, 但在安静的房间中, 依旧无处遁形。 简明庶抱着小伍舒扬,躲在了一旁的试管壁后。他怕被人发现, 以手覆上透明玻璃, 将其转成了暗色磨砂。 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不远处 宝蒙就在隔了两三个试管的地方, 也被淹着失去了意识。 她旁边,真一泡在水中,欢脱地游上游下。他甚至故意吸一口水,又浮在水面上吐个小喷泉出来,快活得像只傻锦鲤。 可惜他的帅脸, 居然是个逗比。 小心,有台阶。来人的声音听着雄浑老实。 牢房那头一直传来细碎的引路声音, 简明庶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老式电杠, 虽然的确年久失修、也灭了小半,但也不至于连台阶都看不清楚。 除非来人的视力极差。 伴随着滋滋啦啦声,顶上电杠弹出几丝电火花。 这灯, 不会要熄吧。门口的老实人说。 不好意思, 正是要熄。 简明庶垂眸,盯住天花板上的一溜电杠,轻轻抬手。 一串爆裂声响, 老式电杠自门口开始,挨个爆破,尽数碎裂。电杠爆破后的碎玻璃碴盈满整间屋子,这样一来, 估摸来人再不敢轻易前行。 简明庶护着怀里的小伍舒扬,看着黑暗自门口开始,依次吞没整间屋子。一片漆黑之中,他镇定地在右眼上架好单镜夜视仪。 监视茧世界因为一片黑暗造成的混乱,有一、绝不会再有二。 简明庶还特意挑了被动夜视装置,以免主动夜视的红外照明被人察觉。[1] 透过这个装置,正常静置的背景是绿色,而如果有任何生物、人类在视野内,会由于热成像原理,显示成黄至红不等的颜色。 他戴上右眼的这只黑色单透镜,搭上一身精神的黑军装,倒是额外相得益彰,整个人透出点冷面杀手的飒爽帅气。 他虚虚地眯着左眼,透过机器的莹绿画面,简明庶仔细数了数:对方一共有三个人。一个人罩着斗篷,另外俩人,高壮的扶着个瘦削的。 游鼠,你别急,先别动。老实人的声音响起,从声音方位判断,他应当是扶着人的那个。 你搞错了,蛮牛。游鼠的声音响起,急的不是我们。 他声音透着一股冷泉气息,游鼠略停了停,才开口说:这里,有别人的气息。我闻到了,两位熟人的气息。 游鼠瘦削的图像停了停,看起来像是在驻足查看,又像是在捕捉空中的气味。 有梓茶的气息。Creater,轮到你了。 简明庶第一反应,以为自己不知何时暴露了,接下来的动静,他才明白过来对方也有Creater。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类似于千万只昆虫同时骚动的声音。他绿色的夜视镜中出现了千百个蠕动的小黄点,像满地散落的苞米,整齐袭来。 范围扩大点,免得对方趁乱偷袭。被称为游鼠的人说。 这满地都是爆裂虫,应该寸步难行的,除非他能飞。扶着他的蛮牛答道。 细碎酥痒的感觉迅速爬上脚踝,简明庶第一反应将它打开,这东西落在地上,爆出一团不大的火云。 趁着这一刹那的明光,他未佩戴夜视镜的左眼将一切看得清楚对方的Creater将电杠碎片化作了一堆堆硬币大小的白色昆虫,正无头苍蝇一般满地乱爬,像洒满一地蠕动的白色的果壳。 在那边!蛮牛看到了一阵火光,立即指引方向。 原本乱而无序的爬行声音瞬间集结,透镜中,一个个小虫子呈现出一片密集的小黄点,朝自己脚下而来。 他别无选择,迅速破开了身后的试管壁,极强的水压喷涌而出,约莫能把附近的白色昆虫淹个七七八八。 试管中喷出的水流逐渐减弱下来,但地上淹着的水越涨越高,甚至快要越过膝盖。 管住脑洞!游鼠的声音传来。 啊是!听起来,这个应当就是操纵水的,对方的Creater。 看来是对方Creater恐水,不小心让地面的水越涨越高。那一声是,格外让简明庶有些耳熟。 脚下的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势头,即将要漫过大腿。简明庶将小伍舒扬换了个方向,让他枕在肩头。 与之同时,三四个纤长冰凉的东西掠过简明庶的脸颊。他回头,透镜中瞬间闪过一个巨大的红色阴影,惊起不小的水花。 只听声音也知道,这只怪物体积不小。 脑洞!游鼠再度警告。 啊我有点控制不住 算了,蛮牛,梓茶的手下交给我,你去解救烙虎。 两道连续水声传来,蛮牛和游鼠兵分两路,破开水道而行。 分。 简明庶在心中令道,再迈步时,他周身的水自动让出道路,供他无声通过。不发热的物体在透镜中看不清楚,他只能一手揽着小伍舒扬,右手摸着试管壁,探索着前行。 一个。 两个。 宝蒙应当就在前面那个的对面 他抬手,却摸到了滑腻腻的硬壳,透镜中,硕大红色的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红影伸着长长的口钳和四对极长的前肢,看起来是个电梯大小的节肢动物。 迎面一阵凉风,漆黑之中,他完全凭着下意识闪开身子,这东西在水中砸出了巨大的水花。 那边!蛮牛,他在动! 明白!蛮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恰巧在简明庶刚刚站着的方向。 蛮牛破开水浪往前走,从身后的水花声听起来,这个人体格不小,搅动得水面翻腾不已,冰凉的水花甚至拍湿了他的脖颈。 水已经漫至腰际。 刚才跌入水中的巨大东西忽然起身,搅得水浪翻飞,简明庶借着这点响动掩盖行踪,立即摸到了对面的试管壁。 再向前一个 天哪,真该死!那群虫子,被Creater变得巨大!它,他们在 听起来是什么扯断的声音,伴随着一股甜腻腥气,简明庶身后不远处响起了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不、不能联想。 简明庶刚意识到自己要就势联想,立即束住了思想的缰绳。他也是个Creater,如果由着自己的脑海胡思乱想,说不定会发生比现在更可怕的事情,就像他在溺庐中经历过的一样。 当务之急,应当是先救出宝蒙他们,免得水势真的漫过头顶,救出来也百搭。 他的手刚刚触上宝蒙的试管壁,脸颊上却传来一阵毛绒绒的触感。 就像是头发,而且是从头顶上方垂落下来的头发。 简明庶迅速抬头,透镜中果然出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正稳稳地站在天花板上。 你挺机敏。游鼠的声音在头顶正上方传来,可你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的情况下,聪明反会被聪明误。 发丝的触感瞬间伸长,冰凉地滑进脖颈里,又瞬间收紧,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蛮牛,别理那群虫子了,来这边。 我我尽量。对方听起来气喘吁吁,还夹杂几声压抑的痛楚声音。 简明庶整个人被发丝抽紧,活生生提了起来。 你炸了灯以为对自己会有好处么?游鼠的声音不紧不慢,发丝充满威胁意味地紧了紧。 帮着梓茶做这种肮脏的实验,很开心,是吧。 简明庶咬着牙,窒息让他两眼发黑。听起来,对方完全误会了自己的身份,他想辩驳,喉咙中却被发丝压迫,连细碎的音节都发不出。 另一束发丝探上他的脸颊,像挑衅,又像是探究。冰凉的触感柔和地探了探,忽然猛烈在他右臂上一抽。 火辣的灼痛感袭来,简明庶咬了咬牙齿,这点痛楚反而给了他另一个思路。黑暗中,他摸到试管顶端的圆平台,快速将小伍舒扬放了上去。 水势依旧汹涌,简明庶甚至有些感谢对方的Creater失控,逐渐高抬的水位浮力尚可,让他不至于即刻断气。 一声都不吭。还挺他妈有骨气。 简明庶感到整个人被提起的更高了一些,一双冰凉的手在黑暗中摸索上来,先是碰到了他的额头,又摸索着往上,触到了两只柔软温热的猫耳。 对方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异能者。 他正等此刻。 简明庶扳着对方的胳膊,像引体向上那般略微抬了抬身子,一柄冰凉的匕首瞬间倒插入对方的胸腔。 你! 游鼠?!怎么了?蛮牛问。 被称为游鼠的人根本无暇回答。那人的头发像受惊的蛇,迅速松开他的脖颈,掠过脸颊,收了回去。简明庶依旧揪住对方的胳膊,低声问: 现在,是谁聪明反被聪明误? 游鼠沉下声音:你看得见? 漆黑之中,简明庶冷笑了一声:看不见的,只有你。 他右手再度捞出一柄利刃,抵上对方脖颈,威胁道:让你那边的Creater停手。 游鼠,我我好像完全控制不住了! 话头还没落地,顿时大水漫溢,大有直冲天花板的意思,沿着水面大大小小的昆虫滚来滚去,仰倒着抖着小腿,触到任何能攀爬的东西就顺着攀爬。简明庶的胳膊上瞬间爬满甲虫,这触感让人头皮发麻。 现在,估计再也不是适合隐藏的时候了。 再不搞定对方管不住脑洞的Creater,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得玩完。 他松开游鼠,甩开胳膊上的恶心虫子,整个人坠入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大海啊全是水 你的脑洞啊找不着北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43) 真人版 [1]明叔叔的单镜夜视镜取材自特种兵装备AN/PSQ20 舒适、稳定,戴上你就是最冷面的杀手仔 59、示好 作者有话要说:[]里面依旧是生物电频沟通,生物电频设定见35章《月下美人》 [1]榴弹发射器取美军用的M203,悬挂式,超级酷,适合明叔叔 锦鲤真一在线飘过~~ 嗨,又一个被美色蒙心的人(嫌弃 60、迷宫【倒v结束】 我说了, 我是来示好的。你何必这么紧张。游鼠看了看他, 脸上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接着。 简明庶伸开双臂, 稳稳地将小伍舒扬接了满怀。他的心, 也随着小不点的降临落了地。 我天, 明叔叔啥时候有的儿子?长乐悄悄凑近宝蒙,问道。 宝蒙嫌弃地搡了他一把,没好气地答道:才有的。 这个这个长得是不是像像那个长乐急的比划半天,也没冒出来那个人的名字。 虽然二人都不知道名字,但宝蒙深刻明白他指的是谁, 点了点头:就是他。 啊?啥时候的事情啊? 臭小子你瞎嚷嚷什么呢。 长乐回头,恰巧看着简明庶一脸愠怒的脸, 他没明白对方生气的点在哪里, 好死不死又来了一句:明叔叔你什么时候和别人有的娃? 简明庶一掌拍在他脑门上:这里面,都是水么?!两个男人怎么有娃?! 长乐揉着拍疼的脑门,嘟嘟囔囔:那我也没说另一个是男人啊 宝蒙没忍住, 噗呲笑出了声。 白疼你俩了。 简明庶正说着, 感到左袖被人一拉。真一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正揪着他的袖子。 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真一的手指尖寒凉无比。这种冰冷程度, 此前他只见过一个人如此。那人是伍舒扬。 真一没说话,不知是不会说,还是不知如何表达。他的手摸上了小伍舒扬的后脑勺,对方呛了口水, 立即睁开了眼睛。 这小子到底是谁 这里是哪里?小伍舒扬揉了揉眼睛,哆嗦地打了个冷战,好冷。 过会儿就不冷了。简明庶低声安慰道。他将毯子四周仔细地裹了裹,又盖住了对方好奇的小脸。 小伍舒扬乖顺地伏在他怀中,尖猫耳从毯子边缘探出来,乖巧地抖了抖。 我酸了。长乐低声来了一句。 有你啥事儿。宝蒙毫不客气地吐槽。 找到了!烙虎在这里!另一边,蛮牛的声音穿了过来。游鼠这才从天花板上跳下,在空中娴熟转身后,稳稳落地。 简明庶轻瞥了一眼。这体能,绝对超过人类的极限。难道这和他刚刚所说的基因融合相关? 我示好过了,那么能不能借您的手一用呢?我们还有一位同伴需要营救。 你自己也是Creater。简明庶说。 游鼠摇了摇头:我是日薄西山,而你们,是旭日初升。 这点简明庶倒是毫不怀疑,从他刚才硬抗宝蒙那一下、改变水管之后的反应来看,确实算不上游刃有余。 你少装可怜,你要是半截入土的人,怎么还能飞檐走壁?宝蒙叉腰歪头问道。 啊这个我知道。长乐说,因为游鼠他 因为我选择融合的基因,正是老鼠。我们进化派,自主选择进化方向、融合不同基因。嗅觉灵敏、视觉退化、攀岩走壁,这些都是我选择进化带来的结果。这也是为什么,一进门,我就闻到你身上有黑猫的气息、也有梓茶的气息。 进化派这里的帮派构成也太复杂了吧,除了邦联政府、黑猫,现在又冒出来个古怪的进化派。 如果我自己可以,我完全没必要麻烦长乐。游鼠的态度,比起之前软化了许多,他看起来倒是坦诚无比。 刚才争斗,两边都称不上客气。不过他好歹是救过长乐,权当一报还一报,简明庶打算帮他这个忙。 一行人来到蛮牛站着的试管旁,简明庶驾轻就熟,破开了这个试管壁。 里面泡着的,是个半人半虎的威猛男人,右脸沿着长长的刀疤开裂,疤痕里全是诡异的粘液。 等水溢出的差不多,蛮牛将熔出来的洞口扩了扩,半是拖拽半是搀扶地将烙虎拉出试管。 趁着这时候,简明庶想起来从梓茶身上拽下来的东西,他右手伸入口袋,揪着珠链,将它摸了出来。 一串不知是什么金属制成的珠链上,挂着六角棱的金属盒子。透过顶层的观察口,虽然大小差异显著,但他还是认出了这个熟悉的结构。 看来,这种奇异金属热能隔离性,相当的好。 核反应堆?是真的么?这东西,能做得这么小?物理爱好者长乐瞟了一眼,有些惊讶。 简明庶将这个做得极致精巧微缩的东西转了一圈,在表里各发现了两个不明的方形凸起。 游鼠瞟了一眼。这是通讯仪。我在02区见过。这玩意儿不是为了能量,是为了其中的 中微子。简明庶猜测道。 游鼠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薄薄的欣赏:你很聪明。 简明庶仍心不在焉,也不知听没听到这句由衷的赞美,依旧把玩着手上的这个小东西。 核反应堆在他的世界里,是强大的中子源、是澎湃的能量源;而鲲鹏曾念叨过很多次,核反应堆,同样也是强大的中微子源。 中微子的发现历程不久,穿透性极强,运行速度极快,但因为这东西很难稳定、大量地产生,更难写入信息;再加上,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个中微子穿过人体,背景干扰太强所以,压根没人想过,这种极难控制又极易干扰的东西,还能用来通讯。 这地方的科技,至少在物理方面,的确是非一般的发达。 这两个地方。游鼠指了指表层和底层的两个凸起,分析道:应当是写入和读取设备。 这种东西,不说63区,整个邦联都少之又少,你是哪里来的? 如果如游鼠所说,这东西是用来通讯,那么梓茶拿他来和谁通讯?还是几个梓茶由此进行通讯?一个通讯仪而已,他又是为何需要时刻挂在脖颈上。 知晓这个世界的秘密,才能成为世界的主人。 简明庶的指尖下意识地摸索着反应堆的外壳,不自觉地低语了一句。这是梓茶击晕他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明叔叔你在想什么?宝蒙凑了过来。 我在想,五个一样的人,是克隆人还是兄弟,还是仿真机器人。他们之间,明明一语未发,却好像 茅塞顿开。 核反应堆是为了进行中微子通讯,也正是五个梓茶默契无比的原因,正如他和宝蒙之间,采用生物电频进行沟通。 克隆吧。兄弟没那么像的。那副坏心眼的表情,那几个人简直了,一模一样。 不,我不认为是克隆。简明庶摇了摇头。 这里动植物资源匮乏,生物技术上也许会大幅落后其他门类也说不定。根据这里的科技发达程度,若说是高仿真机器人,倒还更可信一些。 可若是机器人,那就无需通过这么复杂的中微子读取设备来进行沟通,机器与机器之间沟通的介质和方式,要丰富的多。 据我所知,邦联境内没有比较成熟的克隆技术。游鼠补充了一句,Alter为主的邦联政府上位之后,把改造人计划一锅端了。那之后,生物技术方面要人没人,要设备没设备,再也发展不起来。 改造人计划?端这个做什么。 游鼠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你不知道么?Alter,就是改造人计划的产物。最开始,是为了丰富物种、劳力替代创造的。能力的来源,是被大卸八块的Creater。 游鼠忽然拉开了他胸口的衣服。 宝蒙倒吸了一口凉气,讶异地捂住了口鼻。 他只有一半的躯干完好,结实又白皙。而另外一半,看起来曾经被撕裂成几大块,留下了骇人的缝补伤口。 游鼠胸口的皮肤脆弱至透明,甚至能看到体内动静脉涌动的回路,看到业已衰竭的器官。 尤其是他的心脏,干瘪焦糊,一副在火炭堆里烧了几天几夜的模样。 左心房正上方,留下了利刃倒刺而入的伤口。要害伤口看起来愈合了六七成,随着心脏孱弱的跳动,还在不住颤抖,零星漫出些血液。 这是刚才简明庶刺伤的地方。这幅可怜模样,让他有些愧疚。 所以,现在作为统治政权的异能人,实际上,最开始是人类的奴隶?宝蒙问。 世上,没有天生的奴隶。只有拼命想奴役他人的人。 他拢上了衣服,再没说话。 烙虎终于被拖了出来。他的状况不好,一直半醉半醒,蛮牛只能将他架起,一行人一道朝外走去。 出了这间小屋子,简明庶才发现,类似这样的牢房还有许许多多,规整地四方排列。好在游鼠对这里结构算得上熟悉,跟着七拐八拐,几人从一道石裂缝钻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是爬满黑藤蔓的巨大高墙。 顶上倒吊着迷宫的倒影,这倒影和之前的城市一样,不住地膨胀、分裂。 一行人顺着灰暗的迷宫走道走了一阵子,来到了巨大的三岔路口前。简明庶尝试朝其中一条路走,头顶倒挂的迷宫倒影瞬间对称分裂。 果然。 原本他只是猜测,遇见梓茶之后,这世界到底是什么,简明庶已经摸得七七八八。 一路上,小伍舒扬一直牵着他的小指头,此时,他忽然松开了简明庶的手指,朝着中间那道通路走去。 轰一声,绿火燃动。 中间通路右侧的黑藤蔓被燃烧得干干净净。 你这小孩子,怎么动不动玩火啊!宝蒙急忙上前,拉了他的胳膊。 小伍舒扬的食指触在利落好看的下颌上,歪着脑袋,忽闪着清澈的眼睛,看着这片灰墙。 你怎么不听话,你宝蒙的声音忽然停住,明叔叔!快来,这里好像有提示! 简明庶离得不远,几步走了过来。 与其说是指引,不如说是小孩留在墙上无序的涂鸦。他皱着眉头,仔仔细细顺了两遍,大致猜出了这串图画的示意。 他的目光慢慢下移,落款却让简明庶一惊。 落款处共计六个字,是两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昵称。 明庶庶 数羊羊。 难道他和伍舒扬,以前曾经来过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目前的物理学认为中微子通讯基本是扯淡。不过这个也说不好,毕竟几百年前,越洋电话也是扯淡。 **这个落款大家应该猜不出来,不是前世今生 **明天入V,3959章是倒V章节,已经看过的小伙伴不要再重复购买啦 **明天中午12点掉落万字超长肥章,明叔叔超强推理,第五维度、流形空间理论,一次看个爽~! 文中有《胡桃夹子》、《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另一个真相 作话里还会告诉你,为什么《你的名字》能男穿女女穿男还能穿越时空 来呀,上车! 61、第五维度 你觉得, 世界上, 会存在另一个世界么。 简明庶盯着墙上这三幅涂鸦,低声询问。 头顶上倒挂的硕大迷宫静止片刻, 呈现出万花筒般对称的图案。倒挂的世界之间, 层云像落絮一般纠缠, 光线晦暗。 灰墙上的涂鸦刻痕清晰,第一幅图是巨大的树形逻辑图,自起点的枝干开始,分出了无数个枝杈。 第二幅图,说得精确些应当不算图画, 只是这几个字母看起来七扭八歪,像是一幅涂鸦。简明庶辨认了半天, 这应当是一个单词:。 第三幅图则是个一圈圈的迷宫, 最中心是圆点,外层只有一个区域,标着02;再外一层划分成六个区域, 分别标示着0308;至第四层, 每个区域对应的位置又被划分成三个区域,如03区外侧被划分成了31、32、33区域,以此类推。 小鹏鹏一直相信我们的世界比看到的复杂的多啊。长乐随口接话道, 他还认为很多东西都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比如《格列佛游记》里面的小人国,他坚信是格列佛误入了高维空间,小人都是高维生物;《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面,他一直强调兔子洞就是虫洞, 镜子可能是两个相连的超立方体;而《胡桃夹子》的梦境不是梦境,是来自于其余折叠世界的投影 他一直在说,别的世界我们并不是从未去过,也留下了许多其他世界的痕迹和传说,只是长久以来,都被我们自己忽略罢了。 这时候,游鼠一行人才勉强跟上来。 烙虎的状态看起来非常不好,他依旧昏昏沉沉,蛮牛一直半是搀半是驾着地担着他往前走。才到岔路口,蛮牛看着也疲惫不堪,扶着烙虎靠着一侧灰墙坐下,让他靠着,稍微歇息。 烙虎脸上的裂口比刚见面时候更大了一些,裂缝中诡异的粘液顺着脸淌在胸前,裂口顶部隐约露出了一对昆虫复眼。 这对复眼,让简明庶想起了邦联半人半虫的Alter。 刚才和巨型爆裂虫缠斗,蛮牛身上的伤口看着非常骇人。 游鼠随意拢起中长的发丝,勉强扎在一起,左右两侧依旧散出许多碎发,衬得面庞格外潇洒。 虽然束起头发,但游鼠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整张脸煞白,只有眼神依旧凌厉的逼人。 这应该是刚才简明庶扎向他心脏的那一刀的影响。从刚才游鼠展示的身体来看,他原本体质孱弱,又挨了那么一刀。他虽然一下眉头都没皱,约摸着也只是强撑而已。 看几个人的状态不好,简明庶提议道:要不,我们在这里停一停,先休整一下吧。 对面墙上并排靠坐的三个人情绪低落,没人抗议。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44) 他把这阵沉默当做是许可。 简明庶化出一个急救包,拿它撞了撞长乐:你是医学生,他们之前也救过你,去简单处理一下。 他低下声音,怕游鼠听到,伤到他强撑的自尊:还有游鼠的左心伤口。 明白。 长乐本就和游鼠他们一道行动了许久,欣然接了急救包,急冲冲跑至对墙处,开始给蛮牛清理伤口。 可能是出于对长乐的信任,蛮牛没有拒绝,他轻轻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休息。 你应当,一生过得很幸福吧。 顺着声音,简明庶抬起漂亮的眼睛,看向发言的游鼠。 简明庶的发丝弧度正好,优雅而不羁地遮了些眉眼,整张脸是凌厉而柔美,望向他人的时候,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游鼠险些屈服于这双引人沉溺的眸子。 为什么这么说?简明庶对于对视之下的拉扯无知无觉,随口问道。 再看下去,就颇为危险了。 游鼠低下头,没敢再看这双盈满秋水的眼眸。他面色毫无波澜,强撑着平静的语气说:如果我是你,可能会抛下这几个伤残兵独自走了。 也不止我。可能,我们这个世界的人,都会这么做。 硕大的迷宫,暗沉又压抑,瑟瑟凉风一过,吹得枯藤乱摇。干枯的树影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远方,似乎传来几声非人的嚎叫。 同路而已,一起走也没什么。刚刚的冲突,算是误会,既然过去了,我们之间也不需要再针锋相对。 何况,刚刚的冲突中,他和宝蒙没吃到亏,蛮牛和游鼠倒是闹了一身的伤。 而且,退一万步讲,游鼠心上的伤还是自己亲手扎的。 所以我才说,你应当过得很幸福吧。游鼠平静地抬头,看了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又逃避似地移开目光,我们这里,理解不了这种同路人情。我们,非友即敌。 这有啥。世上各种各样的人多了去了。有你这样爱恨分明的,当然也有我们明叔叔这样温柔包容的,这不太正常了。难道还得世上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啊。宝蒙翻了翻眼睛说。 而且,你好端端地,揣测我们明叔叔个人生活过得怎么样,反而有点稀奇古怪的。她小声嘀咕道。 游鼠转过脸,强行将目光钉在长乐的动作上,看他一点点擦干净蛮牛的伤口,又娴熟的包扎。 余光里,他看到简明庶趁着休息,给小伍舒扬擦头发。简明庶恶作剧地将小孩的头发揉的一团糟,引得小不点生气捂头,自己则抿嘴坏笑。 这种温馨,地宫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他从没体会过。让他有些向往,又有些羡慕。 简明庶忽然将毯子丢了小伍舒扬满头,惹得小不点在里面左右晃动。 他满眼含着捉弄成功的笑意,这才开口说:倒和过得幸不幸福没多大关系。 有时间生气排挤,还不如多吃几碗饭来得实在。你说是不是? 简明庶挪开目光,柔和如春风的眼神飞向游鼠,掠过他的脸颊和发际。 你之前不说你是你身体的主人么?这话我挺认同,不过在我这边,是我是我情绪的主人。我这种,是不是还挺适合当Creater? 趁着简明庶说话,游鼠稍稍看了几眼。 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难以想象,刚才动作利落,一刀刺入他心脏的人,居然会长着如此温柔漂亮的脸。 这是他见过最为赏心悦目的矛盾体。 既有拒不认输的拼和硬,又有抚慰人心的柔和美,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的稀有品。 Creater的能力,用得越少越好,否则你会燃烬自己,直到枯竭。游鼠提醒道。他在02区见过各种各样Creater的结局,不敢想象眼前温柔又美好的人遭遇任何一种。 知道。黑猫说过。 提到这个名字,游鼠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啊,你见不得那个中二病!宝蒙立即发现了盟友,我也不喜欢他。 我们是骄傲的进化派,和那些打着自由平等的旗号,帮助平民满足自己的人,不一样。 一阵沉默。 简明庶这一行人,作为外来者,对于这个话题实在不好插言,他低下头,用枯树枝在地上绘着树形逻辑图。 长乐清理完蛮牛的伤口,开始打算帮助游鼠。他示意游鼠拉开衣襟,对方却将领口拢了拢。 拜托,这就是个伤口,还跟宝贝疙瘩一样藏着掖着。长乐无语地瞄着他。 不用。游鼠固执地转开了头。 心头上的伤口,不处理很严重哦。长乐劝道。 不用。游鼠的态度毫不软化。 这人自尊心太强了吧。长乐怏怏不乐地看了他一眼,妥协道: 那好吧。我把东西放这里,你自己处理吧。 长乐放下了急救包。 他回简明庶这边的时候,小伍舒扬挂在简明庶胳膊上,一脸认真地看着简明庶在地上绘制的图形。宝蒙则盘腿坐着,百无聊赖地擦着枪。真一一语未发,坐在阴影里。 明叔叔你在想什么呢?长乐歪着头问。 简明庶没抬头,声音低沉又温柔:我在想这里,凭我们自己,可能真的走不出去。 为什么?宝蒙立即抬头,看向身边这个睿智又可靠的男人。 简明庶在地上信手画了一条横线,随意抬手。 这条横线随着他手的动向,魔幻般地脱离地面,悬浮在空中。 这是什么?他问。 明叔叔你活傻啦?这是条线啊 简明庶修长的手指捏着枯树枝,精确地在浮空线条的一端,又添上了一条线。两条线几乎垂直,各自延展,又分别掉头汇合,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在空中缓缓旋转。 现在呢? 一片披萨!真一插了一句,立即被宝蒙捂住嘴巴剥夺发言权。 现在是个三角形。长乐答道。 简明庶摇了摇头:现在是个二维的面。一维的线通过分叉,从而构成了更高维度的二维的面。如果,我再给他加上一道线 他白皙的指尖划过三角形的一条边,又拉起了一条垂直于面的细线,线条自动延展,形成了一个三角体。 这一切的变幻如随手挥就,却引人入胜。 三角体悬浮在空中,静静地旋转,吸引了四周所有人的目光。 再加上时间序列。 他信手一挥,空中依次出现了一串一模一样的三角体,排列成一条直线。 不说别的,Creater这能力,拿来讲课可真好用省的我自己巴巴儿的想了。长乐看着他随手挥就,一片三角体应声变幻,看的颇为吃惊。 嘘!听明叔叔说。宝蒙呵止道,然后呢? 简明庶轻轻撑着下颌角,偏了偏头,似乎在思索怎么样讲得更加通俗易懂一些。 要不是眼前线成面、面成体、体又成线的变幻格外抓人,周围的人定会沉进这幅思索美人图的引力中。 排成一列的三角体,就相当于我们自己的世界,有三维空间,和时间序列。 他随手打了个响指,排成一列的三角体迅速缩小,小至看不清内部结构。 离远了看,这列三角体,又构成了一条黑色的线。 想象一下,每个三角体,都是你人生中的一片。人从出生开始,经过一个个的事件和选择,直至死亡,整条路径,就像这条三角体构成的线条。 随着简明庶解释的话语,一个黑色的小人从一端出现,开始沿着这条黑色的线朝着另一端奔跑。 现在我们给予他另一种可能性,比如高考之后,可以选择去外地上大学,或者留在本地上大学。 线上的小人停了下来,他面前的黑色线条瞬间分裂,成了两条。 他沉浸在解释说明的乐趣之中,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个自信的笑容。 还记得线条如何升维至二维么? 他没等众人回答,果决地打了个响指。 线上的小人一分为二,分别朝着两条不同的路径走去。 两线夹一面。现在这个人四维的一生,就像是其中的一条线。给给予他一个岔口,就拥有了另一种可能性。就像一维升二维一样,有了多重可能性之后,四维升维,构成第五维度。 如果我们继续 他望向两个不住奔跑的小人,信手一挥:选择不同的专业,开启不同的人生。 Y形线条的两个末端瞬间再度分叉,不住往上延展,渐渐形成了一个类似于树杈般的复杂结构。 整个树形结构悬浮在空中,不住地分裂、伸开、发展。 第五维度不住分裂出不同的可能性、不住膨胀。 两个奔跑的小人也不住分裂,渐渐地,每一条通路上都跑满了同样的线条小人。 然后我们再将整个世界折叠。 他在空中优雅地旋着手腕,整张跑满了小人的树枝结构随着他的指挥动作,像揉纸团那般,随意地揉在一起,迅速压缩,成为一个扭曲而美妙的图形。 卡拉比丘流形! 鲲鹏的头号粉丝、物理学爱好者长乐一眼认出了这个形状。 没错。 简明庶点了点头:我有三点可以验证这个猜想:一,上空倒悬的世界虽然不住分裂,但每次分裂的节点都在 岔路口!宝蒙想起来,简明庶在三岔路口前试探性的举动。 对。第二,我在来到这个世界之时,从上空看清楚了这个折叠世界的形状,恰巧是类似于卡拉比丘流形模型的样子。 第三,也是最强有力的一点。知晓这个世界的秘密,才能成为世界的主人。 这句话瞬间点亮了宝蒙的脸色。 她恍悟般地嚷嚷起来:是梓茶,是五个梓茶!你的意思是,那五个,都是真真正正的梓茶,就像是每个分叉上跑着的小人? 是。 天哪流形空间猜想,居然是真的居然真的有流形空间。长乐盯着空中树杈和小人组成的曼妙图案,眼中全是不可自拔的痴迷。 流形空间?真一偏着脑袋看向宝蒙,似乎不太理解这个词语的意思。 这就是个猜想。宝蒙答道,鲲鹏说过,宇宙大爆炸之后,实际上宇宙分成了两个维度,不住膨胀的四维宇宙也就是你平时待着的医院和不住蜷缩的其余六维宇宙,这个蜷缩的形状,经过许多闲的没事儿的老头子计算,再绘制出来,就是这个什么呃皮卡丘拉 卡拉比丘流形空间。长乐无语地纠正道,什么皮卡丘,我还皮皮虾呢。 小伍舒扬抱着简明庶的左胳膊,歪着头看着这个蜷缩的结构,一语未发。 可如果我们在更高的维度,这里除了天空不一样以外,看起来和我们的世界也没什么区别啊?宝蒙问。 这不是高维空间的问题,而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简明庶答: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世界本来的样子。人的认知是由感官决定的,同样感官也会束缚我们的认知,三维生物的视觉无法认知更高维度,就像红色盲的蜜蜂,从来看不到红色。 就像我们用数学方式拟合的流形空间,也许它实际上的样子要复杂得多,但目前的数学和拓扑水平,我们只能将其绘制成现在的样子。 宝蒙似懂非懂,长乐倒是颇为兴奋,他迅速挤入宝蒙和简明庶中间,晃了晃他的右胳膊:我们亲历了第五维度、流形空间,再回自己的世界发表自己的经历,我们,是不是就成了改变世界认知的人! 他开心的几乎要跳起来:我感觉自己离诺贝尔物理学奖只有一厘米!! 物理学奖我不知道,不过诺贝尔神经病奖,非你莫属。宝蒙被他挤开,颇为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睛。 你!长乐刚要顶嘴,宝蒙瞬间亮了自己的米尼岗,对方活生生把脾气憋了回去。 你很聪明。 这边吵吵闹闹,冷不防,游鼠冒出了一句夸奖。 简明庶抬头,二人对视一眼。游鼠略微有些窘迫地避开了目光。 所以,我刚才的推论对么?简明庶问。 游鼠垂着眼眸想了片刻,说:对。但是我们一般不会这么说。 他拍了拍手,刚才蜷缩成卡拉比丘流形模型样子的树形图再度延展开,小人依旧在空中不住跑动,而末端的枝形分叉也越来越多。 我们不将它称为岔路,而是概率。 游鼠挥了挥手,树形图上原本均匀的分叉瞬间变得粗细不一,小人的大小也有所变化,细树枝上跑动着较小的人,粗树枝上的小人则显著大上许多。 简明庶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每一个分叉都有可能,也都存在,只是概率不同。拿刚才的例子来说,留在本地的概率可能是70%、去外地的概率是30%,那么二者都存在,极有可能我们生活的世界就是留在本地的70%的世界,但另一个世界30%依旧存在,只是不住蜷缩?所以,高维空间,实际上相当于所有可能性的世界,集合蜷缩在一起,是么? 哇宝蒙赞叹地鼓了鼓掌,真一也随着她,茫然地拍了几下手,没什么你们别理我,我就是不明觉厉一下 意思是对的。游鼠认可道,不过,我们会说,这些所有的分支都有对应出现的波函数,而整个世界,就是波函数的集合。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45) 波函数,不是会随着观测坍塌么?长乐问。 游鼠摇了摇头:波函数不会坍塌,依旧存在,只是他会连续的演化,永远分裂成其他的波函数。就如同你这个树杈图形一样,他永远在分裂不同的枝桠。[1] 他这句话彻底启发了简明庶。 所以说,这个世界不住对称分裂和膨胀的东西,正是不同的可能性,我们所在的这个空间,只不过是可能性最大的世界。 你真的很聪明。游鼠由衷地夸赞道,很多人都宣称,他们发现可以作为穿梭虫洞的惠勒泡沫[2],能在不同的可能性之间往来。但这么长时间,能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 梓茶。简明庶平静地说出了这个回答。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亲眼看到一打梓茶的人,这里满打满算就有四个。 告诉你们一条更为讶异的信息吧。游鼠停了停,放缓了语速,他和你们一样,是外来者,并非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很多人都不知道,不过,我知道。 简明庶盯着他的眼睛。对方的眼睛依旧凌厉无比,只是他像是惧怕自己一般,数次不经意对视,数次都迅速逃开自己的目光。 看起来,他不太想谈论自己是如何知晓这个讯息。简明庶没追问。 那也就是说,我们只要逮住坏心眼的梓茶,然后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好好收拾他,就能找到回去的方法了? 长乐一副苦瓜脸,他对宝蒙的噼里啪啦稀里哗啦深有感触,撇了撇嘴,在心里默默地同情了一下这个叫梓茶的人。 简明庶漂亮的脸上,完全开心不起来。 从上次见面的情况来推断,他并不认为梓茶是友好的,帮助他们利用惠勒泡沫逃出第五维度的可能性更是接近于0。 而且,他对于这个世界本质的想法已经被游鼠证实,那么他的另一个想法也同时被证实。黑猫果然没有欺骗他们: 这个世界,的确出不去。 无人能生还。 小伍舒扬看他烦闷,抬手帮他揉了揉皱起的眉心,奶声奶气地说:明叔叔,别伤心。 简明庶叹了口气,宽慰地拍了拍小不点的小脑瓜。 明叔叔,你是在担心,低维生物靠自己,是没办法来回更高维度的,对么?长乐试探性地问。 怎么会?!宝蒙瞪圆了眼睛。 这个很容易理解啊。 长乐唰地在空中一挥手,抽出纸张和笔,随意在上面画了个线条小人。宝蒙悄悄地在一旁模仿他的动作,却什么都没发生。 你看,这个小人,他永远只能在纸上,没办法跳出纸面,进入三维的空间。同理可得,低维生物在高维空间里是受限的,更不可能随意自由往来。 长乐右手一抓,手中忽然多出了一块橡皮,他在小人头上画了个帽子,又信手将整个小人擦去。 而我们作为高维生物,可以随意画出小人,也可以用橡皮将他抹去,随意干涉。甚至 他信手画了一个小人,抓着他的一侧脑袋,直接将小人提出了纸张。 如果我愿意,还能干涉他在不同维度之间的移动。 那我们去找能干涉移动的人不就好了嘛?宝蒙皱眉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问题是,这个人是谁呢? 宝蒙烦躁地动了动嘴唇,说不上来名字。 游鼠,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信仰,或者神明之类的?简明庶问。 没有。命都要没了,谁会信那种东西。 思路又陷入了僵局。 宝蒙气愤地将米尼岗往地上一摔,抱起双臂。 简明庶再度回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三幅图。分叉树枝的涂鸦,他已充分看明白过来。第二幅和第三幅,他只是猜测。 。 他仿着第二幅图的样子,在地上画出类似的图案。 这是希腊文。他看明白了过来。 完蛋我们谁都看不懂希腊文啊!!!宝蒙崩溃地向后一倒,嚷嚷道。 这单词不长,也许我们可以猜一猜长乐凑过来盯着这个单词,我看看哦太阳,门洞,小姑娘,亲亲,U形,蚯蚓 大白天的时候,门洞里的小姑娘亲着蚯蚓?!长乐推测道。 你真他妈是个人才。宝蒙无语地斜了他一眼。 忒修斯?简明庶忽然抬头,答案是忒修斯! 宝蒙瞬间瞪圆了眼睛:不是吧明叔叔,希腊文你都会?!虽然我知道你是活化石,但,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不,我不会。只是因为希腊语、日耳曼语系,包括英语,算得上是同源,看着这些读音,可以简单的猜测一下。 比如,英语中就有类似的音标。所以我们将对应的类似读音排列一下 简明庶随手折了一根藤蔓树枝,对应着这个图案写下一串英文。 Th、e、s、e、u、s。拼出来,像是忒修斯或者塞修斯这样的名字,再结合他是以希腊语写的、加上旁边画着的的转轮迷宫。那么,我们只需要在希腊相关的文化、传说中,找一个和迷宫密切相关的东西,发音类似于忒修斯或者塞修斯的人。 这么些限制条件下来,只剩下了一个唯一一个闯过无人生还的米洛斯迷宫,击杀怪物的希腊传说人物,忒修斯。[3] 他这一串推理行云流水、信手拈来,条理无比清晰,听得宝蒙瞪着眼睛呆了半天,才跟上节奏。 良久,她滞后地拍了拍手: 明叔叔你太神了,这他妈都能想出来我我愧为和你一个物种。 我觉得忒修斯的推论应当是正确的。简明庶补充道,还记得么,上万年之船的时候,黑猫曾说过无人能生还,对么? 宝蒙点了点头。长乐此前没和他们一道,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他说,无人能生还,希腊神话里面的神祗,严格意义上,算不上人。这是第一点证据。第二点,则是我当时没想明白的一句话。[4] 答案都写在过往的故事里。[4] 宝蒙喃喃说出了这个答案,当时她和黑猫争吵,对方没头没脑冒出了这么一句,让人印象相当深刻。 过往的故事,古往今来的神话、传说,正是过往的故事。 也就是说,参考忒修斯的故事,传说中无人能走出去的、遍布怪物的米洛斯迷宫确有其事,那我们也需要和他一样,深入迷宫的正中心,击杀怪物,就能出去? 从这三幅图的指引看,应当是这个意思。简明庶说,迷宫,应该就是第三幅图,转轮迷宫。 那是地宫。游鼠插言道。 你们是外来者,不太清楚。这个世界的表层被分割成了无数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对应的地宫。整体结构,就是墙上那幅图的样子。表层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变动,而底层地宫的大区域有一定标示,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找路。所以,许多人,会选择从地宫走,穿梭不同区域。甚至干脆生活在地宫当中。 宝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说呢,像上面那么变态,区域之间的距离不停拉远,你们可怎么回家呢原来有地道啊! 小姑娘。 游鼠凌厉的目光扫过宝蒙的圆圆脸:地宫不是人人都能走的。里面,相当危险。 有什么危险? 迷宫本身有些结构陷阱,同样的也会有避难所。里面有穿梭不尽的怪物,也有比怪物更可怕的人。 他垂下眼帘,拉起一侧嘴角笑了笑,这个笑容冷酷又凛冽,让人胆寒、又捉摸不透。 游鼠罕见地抬眼,盯住简明庶,似乎在好奇,他会怎么样应对。 这种论调没吓着简明庶,他虽然看起来柔和又散漫,遇着危险和困难的时候,倒不是松劲儿和畏惧的类型。 如果迷宫中心是唯一的出路,那就没什么好畏惧的。 他低头,漾开一个柔风过花般的笑容:毕竟,出了迷宫就是光明。 游鼠的目光捕捉到了这一抹温柔,有一瞬间,他觉得简明庶就像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安静地对抗着整个迷宫的阴霾。 这是整个阴沟般的世界里没有的光辉,也是他灰暗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光芒。 他的心情,忽然莫名地安静又平和。 黑暗中,简明庶攀着自己,倒插入心脏的那一刀,似乎真正的插在了他柔软的心尖上。 沉默没有蔓延多久,正在乱看书学说话中的真一终于冒出了一句正经话: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对!宝蒙乐滋滋附和道,再说了,有我宝女侠在,什么怪物,尽管放马过来! 她骄傲地扬了扬米尼岗,颇为自信地挑了挑眉。 游鼠扶着灰色的墙壁,站起身子。本该是轻巧的起身动作,却因为心尖伤口的原因,带来一阵撕裂的痛。 他头一次感受到疼痛也是如此甜美。 这痛铭心,却让人欲罢不能。 他正了正身子,将晃荡至颊侧的发丝随手别在耳后,一脸沉静地走向简明庶。 宝蒙瞬间紧绷起来,连滚带爬地越过长乐,伸开双臂,挡在游鼠和简明庶之间。 你又要干嘛。宝蒙的语气算不上客气。 穿过迷宫,没有那么难。游鼠没理会宝蒙的敌意,只要你有向导。 他能理解这种紧张:两伙人刚刚还剑拔弩张你死我活,要想重新建立信任,说不上容易。 而对于简明庶表现出的放松和随意,他反而无法理解。 也许简明庶自小被关爱呵护着长大,才能生得如此温柔;也许他聪明又强大,才能如此放松。无论是哪种原因,游鼠看向他的时候,忽然怨恨起自己的渺小和卑微起来。 他看着地上坐着的漂亮的人,只感觉自己像站在泥潭里,却遥望着高山尖儿上,被柔和的风和多情的云额外留心照料的那朵玉兰花。 他自愧卑微,却又有些奢望的幻想。 游鼠朝着这朵纯净的玉兰躬下身子,虔诚地行了一礼。 我愿做您的向导。不。 他略微抬眼,看向那双漂亮到夺目的眼睛。几缕曼妙的发丝挡住了简明庶好看的眉眼,让人忍不住想帮他撩开。 能为您引路,是我的荣幸。 他面对着这朵玉兰,低下了高傲的头。 这是继简明庶行云流水地给出忒修斯的推理过程之后,宝蒙第二次目瞪口呆。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解道:这、这唱的哪出? 我们进化派,大部分时间都在地宫当中。一直在休息的蛮牛忽然睁开眼睛,嗓音中还是化不开的疲惫: 游鼠是我们的首领,带着我们在这里扎根驻足、开疆拓土。可以说,整个No.5,没人能比他更熟悉地宫。 简明庶迎上了忽然示好的游鼠的目光。 他的眼神依旧凌厉逼人,不过看起来,还算真诚。简明庶打算起身,小伍舒扬却搂着他的胳膊,皱眉噘嘴生气三连。 小家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生气起来。 简明庶随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却惹得对方直接炸毛,怒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背过身去。 他安抚地揽着炸毛小不点的肩膀,目光转向游鼠。 有人带路,还是极其熟悉地宫的进化派首领带路,自然能帮他这一行人省去不少麻烦。 简明庶礼貌地朝他伸出右手,打算接受这个邀请:谢谢。如果不麻烦的话。 对方刚刚直起身子,打算握手,小伍舒扬双手一拢,死死抱住简明庶示好的右手不放,还朝着游鼠威胁般地亮了亮小虎牙。 简明庶试着抽了抽右手,反而引来了小不点一串怒目威胁,这副任性霸道毫不讲道理的样子,倒是和大个的那个如出一辙。 好了好了,握个手而已,你松开。 伍舒扬偏过脸,傲娇地哼了一声,毫不理会。 你这样任性,不是让眼前这个大哥哥尴尬么。 他不说这一句还好,说了这句,小伍舒扬像是更生气,当即怒瞪游鼠一眼,亮出小虎牙,对着简明庶的手腕就是一口。 你干嘛! 不许咬我明叔叔!! 宝蒙和长乐当即不乐意,介于对方是个小朋友,也不好下手阻止。 小伍舒扬没有立刻松口,反而加了把劲儿,像是要把疼痛透过手腕,刻进简明庶心里。 疼!! 这一声,终于让小伍舒扬松开了他。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两圈小小的牙印,两颗小虎牙的深刻凹痕格外显眼。 小伍舒扬有些心疼地帮他吹了吹,这反应让简明庶哭笑不得,明明是他自己咬的,这时候又晓得后悔了。 历史还真是惊人的相似。 这一幕,好像不久之前才在18层上演过。他没管住自己的思维,光是想了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心脏莫名地有些飘,连一向沉静的节律都有些乱。 如果按照之前和伍舒扬相处的规律,他的脾气又臭又硬,而且还吃软不吃硬。不过,面对这么点个小人,简明庶就是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他只觉得哭笑不得。 更不用提,他心里有个角落,透过这幅任性闹脾气的模样,仿佛看到了真正的伍舒扬傲娇生气的样子,和他一贯漠然又高冷的外表相比,有些反差地可爱。 是小不点可爱,才不是大个的可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他立刻在心中警告自己。 简明庶蹲了下来,和小家伙视线齐平。 他的语气柔和,耐心劝道:好吧。数羊羊厉害,我不握了总可以了吧。可以松开了么?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46) 伍舒扬看了好一会儿简明庶的眼睛,哼一声偏过了头。 简明庶无奈地笑了笑:那你想怎么样? 小家伙没绷住脸,露出点喜悦神色,他很快压了下去,继续装作生气的样子,一跃趴到简明庶的背上。 简明庶: 他现在开始有些怀疑,这个坏小子是故意的了。 简明庶背着他站起身子,对游鼠说:真不好意思,这小孩比较任性。不过咱们无论握不握手,就此也算正式同行了。 游鼠头一次泛起一个宽慰的浅笑,将他一贯咄咄逼人的凌厉中和了不少。 等你们再修整一番,我们就一道前行吧。 不用。蛮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耽误你们这么久,我已经非常抱歉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简明庶看了看他疲惫的脸,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点到为止:不要逞强。 看着这些伤口,他心里无可避免地想起了伍舒扬。他想起伍舒扬几次三番以绿光燎住自己身上伤口的模样。每一次,他都一脸沉静,垂下眼眸盯着伤口,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如果他在就好了。 意识到这个小小的希望之后,简明庶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出于鲲鹏极其不靠谱的坑娃式放养法,简明庶自小就独立到令人发指,甚至时不时反过来照顾这个不着调的义父。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依赖他人的想法,无论是义父、还是平都医院的小毛孩们,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这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两百多岁了,反而想着依赖起来。 原本他只是出于惯性,想回到自己本来的生活、回到自己的舒适圈里。然而,依赖这个这个幽幽的念头,像是一个小火苗,忽然点燃了他内心的希冀和动力。 蛮牛开始试着搀扶烙虎,游鼠一行人打算结束休息,出发往迷宫深处走去。 简明庶背着小伍舒扬,打头走在所有人的前方。 往哪儿去?他低声问背上的小坏蛋。 小伍舒扬昂起小脸蛋,伸长了小胳膊,一语未发,直指向前方。 好嘞,听你的。 现在,知道了迷宫是回去的方向,即使希望渺茫,他的心情也激动又雀跃,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飞回去。 原来他这么想回去。 原来,是因为有一点点想你。 他在心中,把一点点三个字抹去。 才没有一点点想你,顶多,一眯眯,不能再多了。 简明庶低头,泛起一个浅笑。 嗨,栽了。宝蒙跟在简明庶不远处,摇了摇头。 栽什么了?长乐问。 处这么久,头一回发现,明叔叔居然是个抖M。 什么是抖M?真一问。 嗷!!! 宝蒙突如其来,一掌拍得长乐哇哇乱叫,她转头对真一说:听到他愉悦的惨叫了么?这,就叫抖M。 愉你 宝蒙摸了摸米尼岗,刻意地叹了口气。 长乐秒怂:我愉悦。 这条巨大灰墙的尽头,是一座猫咪形状的石像,她的背后是个巨大的椭圆形石盘,雕刻成千万条毒蛇的模样。 石像的眼珠僵硬地转了转,朝着简明庶一行人微微颔首示意。 我是神祗的守护神、芬芳的守护者。冒险者,请将我需要之物带来,我将为你开启地宫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1]波函数:伴随着每一个亚原子粒子的波,非常不严谨地解释一下,用来描述粒子的位置和速度的可能性的总和。比如说高中都会学电子云这个问题,实际上如果从量子层面看,电子云根本不存在,只是电子可能出现的位置和速度的概率波,这个概率波就是波函数。理解不了就跳过,反正这个不影响阅读小说。 **观测不引起波函数的坍塌,而是不住演化为其他波函数来自于加来道雄《平行宇宙》 [2]惠勒泡沫:时空泡沫,不严谨的简单理解,就是在量子尺度上,可以通过它往来不同的时空。比如《你的名字》为啥能相互穿身体,为啥能见面,惠勒泡沫啊!(作者已疯,自行滚蛋) [3]这段剧情出自54章《万年之船》 [4]希腊神话人物忒修斯,曾经进入米洛斯迷宫,传说该迷宫只进不出、无人生还,忒修斯击败了迷宫主人米诺陶诺斯,成为逃出米洛斯迷宫的唯一一人 **欢迎大魔法师明叔叔,带来magic盖房秀~~~大家看的还开心么~ **明叔叔这样温柔又抖M的,需要强硬点儿(咳咳(忽然变色 **02章,22章,47章都出现过的酆都狱独门绝学《心控》马上就要有用武之地了,明叔叔你就作吧,数羊羊一读记忆,你可不得GG(逃 62、巴斯特 守住门的猫咪石像大的骇人, 众人中, 只有简明庶和这座石像差不多高矮。 猫咪抖了抖胡须,持着一支权杖。它身后雕刻的千万条石蛇没有眼珠, 纠缠地像一坨麻绳, 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雕像, 好香啊!什么做的 长乐手贱地想摸一摸,被猫咪尾巴抽了一鞭,疼的直咧嘴。 你要的东西,有提示么?简明庶问。 石像猫咪甩了甩尾巴尖儿,傲慢地瞟了他一眼, 没答话。 看来,要白眼儿有, 要提示没有。 祭品是在她附近能找到的东西。蛮牛一行人走得慢, 距离他们还有些距离,他远远地提示了一句,大家找找, 周围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 祭品?简明庶注意到了他用的字眼。 此时, 众人四散开来,低头寻起线索。简明庶放下小伍舒扬,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黑色藤蔓上。和别的地方的藤蔓相比, 这里被人折断的藤蔓枝太多了些。从断裂面来看,还都是新近折下的。 简明庶屈着白皙的指节,随手摩挲着下颌,仰头望着这面古怪的黑藤蔓。合身的黑色军装勾勒出他好看的线条, 凸显出他平而瘦削的肩。 他思考的入神,浑然不知有双眼睛,一直在关切地看着他的背影。 让开让开! 滚边去。 另一边的骚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宝蒙正弯着腰找着地上有没有线索,三五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人不耐烦地搡开了她,站在猫咪石像前。 皮痒么?走路没带眼睛? 宝女侠哪里是吃得了亏的人,柳眉一扬,圆眼一瞪,虽然比别人矮了一个头,气势倒是不输。 哟,还挺辣。正中的光头轻佻地抽了抽嘴角,一抬手,几个人瞬间将她围得严严实实。 人堆里,立即传来米尼岗上膛的声音。 啧啧,装备也不错,哥哥我喜欢。 光头倾下身子,人群挡着,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乖你他的声音忽然顿住。 原本围拢的人忽然惊慌起来,指尖抖得如筛糠。 正在此时,有人扳过光头的肩膀,迎面就是一拳,直打得他仰着头,整个人在空中打了个旋,摔了个仰八叉。 明叔叔小心! 一条黑黄相间的毒蛇迎面扑来,袭向出拳的简明庶。 一人一蛇相距不远,眼看就要避无可避,简明庶下意识以臂遮脸。 这条蛇在半空中被人截住。 游鼠来的恰到好处。他右手兜住蛇身,流畅地将它绕过脖颈,这条蛇顺势游移,攀住游鼠的左臂,威胁地立起上身。 对毒蛇威胁的审视,游鼠无动于衷。他绕开宝蒙,朝着猫咪石像颔首行礼,并躬身,递上自己的右手。 不止简明庶,两拨人都没明白游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石像猫咪的外形开始流畅地变化,她上臂不住缩短,整个身子抬起,个头也矮小了一些,眨眼的功夫,转化成了一位身材曼妙的猫头女郎,穿着白色长裙。 我去,这猫,还能变形?我在地宫这么久,从来没见过旁边一位小痞子喃喃地说。 地宫主人,是想见就见的?你哪号人物?蛮牛斥道。 猫头女郎骄矜地将左手搭上游鼠摆出邀请手势的右手。对方轻轻吻了吻她的手,作为问候。 向您问安,巴斯特女士。今日您依旧美貌。[1] 回您安好,游鼠先生。今日您依旧英俊。 随行之人初次来地宫,还请您见谅。游鼠说。 莫名其妙地,简明庶下意识感觉他的余光在瞟着自己。 游鼠松开女士的左手,恭敬地递上那条极其富有攻击性的毒蛇。 在此过程中,巴斯特的目光始终落在游鼠身上,甚至连帮她说话的蛮牛,都不屑于看上一眼。 她轻轻伸出右手,毒蛇顺从地攀过她的臂膀,向她身后的石墙游曳而去。毒蛇躺回自己的位置后,又再度石化,形成了万蛇石墙的一部分。 这是看在您的份儿上,游鼠先生。巴斯特向来痛恨毫无礼貌之人那些平民,至少请不要在巴斯特面前斗殴。 原来如此。 听二人对话的意思,应当是猫咪石像不允许斗殴,才会放出背后的毒蛇咬光头,恰巧这时候简明庶又揍了他,毒蛇转而又去袭击他。 难怪刚才,游鼠需要替简明庶道歉。 感谢您的垂帘,巴斯特女士。游鼠右手抚住心口,绅士地补了一个抚胸礼,我会提醒他们注意的。 他转过身,目光薄薄地掠过简明庶的脸。简明庶对这个眼神的含义心领神会。 不许再动手。 刚刚那圈小痞子早已蹿至光头身边,脸上都不太服气。 光头愤恨地擦去嘴角的血,往地上啐了一口:刚谁摸老子? 老大,是他!他身边之人立即指着简明庶。 妈的,老子摸个毛丫头片子,和你屁关系,小娘们搁我这儿演什么姐妹情深? 简明庶脸上无动于衷,垂在身侧的右手却捏紧,直捏得骨节发白。 啧。宝蒙烦躁起来。 完了完了,这个光头铁定完了。长乐瞄了一眼,撇了撇嘴。 为啥?真一问。 长乐悄悄俯在他耳边:明叔叔最烦别人觉得他娘。 他说完这句话,刚刚抬头,恰巧迎上简明庶看着柔和如春风的笑容,心里吓了个激灵。这什么听力,这也能听到。 我的天呐,居然是你!人群中一个黑皮肤大个忽然指着简明庶喊了起来,他就是杀了Andrew和Randall的那个Alter! 这群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Andrew?Randall?这都谁? 简明庶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全无印象。 他和另一个女孩子一组,他们他们都是Alter!那人继续指控。 说到女孩子,简明庶隐约猜出这梁子是什么时候结下的了他才来流形空间时,那间横倒的别墅,当时为首的金发寸头似乎是叫Andrew;后来跑进来啃尸体的那个棕发脏辫,想必是Randall;现在哔哔个不停的,应该是那条逃跑的漏网之鱼。 而他嘴里说的女孩子,估计是黑猫。 这群人听到Alter字样,不约而同地看了看简明庶的猫耳,有几个悄悄伸手摸了摸裤兜,里面似乎揣着什么东西。 光头冷笑了一声。 不是Alter,我还嫌太好欺负没意思。他从兜里摸出一把T4枪,随手往地上一甩,电光崩裂,几条电鞭劈在地面,留下几条深深的焦痕。 游鼠递了个眼神,再度提醒不可斗殴。 无人妄动,但气氛紧张。 小喽啰趴在光头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一瞬间,光头冒了个阴险的笑容,他斜眼看了眼简明庶,又看了看一旁的巴斯特。 老子今天没空收拾你,你洗干净了等着吧。 他威胁地扬了扬手中的T4枪。其中一个跟班恭恭敬敬地朝着巴斯特递上铃叉。 石像猫咪目不斜视接过铃叉,整块石板平行地向左移动,露出一个三四人宽的门洞。 临行前,光头回头,恶狠狠剜了简明庶一眼,带头走了进去。其余人生怕落后,一个挨一个进了门洞。 明叔叔脾气变好了?居然没让那人灵车漂移?长乐好奇地凑近几步,悄声问。 没呢,还在生气。宝蒙答。 一个铃叉横在她眼前,真一面无表情,举着铃叉的底部。 宝蒙取下铃叉:算了,我们先进去吧。 她将铃叉伸向面前的石像猫咪,大猫直接抬起左爪,啪叽把这只铃叉拍到地上。 什么情况?!刚那群小混混你都让进去,拍我的干嘛? 巴斯特漠然地斜睨了她一眼。 宝蒙不死心,捡起铃叉,再次递了过去。 巴斯特胡子一翘,尾巴尖儿一甩,再次打掉了铃叉。 你要不是我喜欢猫,我早就把你!!! 献过的祭品,不一定能重复献祭,比如铃叉。她左手权杖、右手铃叉,显然不会再接铃叉。蛮牛开解道。 宝蒙将手上的铃叉撒气般地一掷:早知道我们先进去了。下次别让我遇着那个光头,不然,我肯定给他的秃瓢脑瓜拉个花!! 简明庶盯了几眼雕像,独自一人踱至巴斯特旁边的黑色藤蔓旁。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石像,恍然大悟。 明叔叔你干嘛! 简明庶信手扯断一截黑藤蔓,枯树枝在它手上开始流畅地变化、蠕动,片刻之间,一条黑色长蛇沿着他的左臂上巡,停在小臂上方,立起身子盯着简明庶。 这是你变的?长乐问。 简明庶摇了摇头,他折下树枝之时,并没有使用能力,树枝却自行变成了一条黑蛇。 黑蛇澄黄的眸子里,倒映出他清雅的脸。这幅柔和的漂亮面庞上写满了迟疑,似乎在思索如何下手。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47) 这种事,适合我做。 游鼠一手捏住了黑蛇的脖子,将危险动物拉离了简明庶。他的左手中忽然多出一把银色双叉戟,直戳进黑蛇的眼中,将带着神经的眼球拉了出来。 小伍舒扬立即将脸埋进简明庶衣服下摆中。 献给您,并以我最美好的祝福。游鼠双手托着被挖去双眼的黑蛇,恭敬地递予巴斯特。 石像猫咪看起来勉强满意,信手接过那条黑色长蛇,长蛇如刚才的毒蛇一样,朝着石墙游曳、又形成了万蛇石墙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宝蒙恍然大悟。 不,不仅如此。 简明庶话未落音,游鼠再度献上了两只眼球。巴斯特垂下石像眼,挑剔地看了看,提起眼球后端的神经扯下眼球,啊呜一口吞了下去。 如果铃叉、权杖各需要一个,那么石像上可以重复献祭的,只剩下万蛇石墙。一旁数条折断的黑藤蔓能够化蛇,也可以佐证这一点。 如果仔细观察,还会发现石墙上的蛇都没有眼睛,而四周也并没有发现遍地的遗弃眼球,由此可推出,眼睛也需要被献祭。 巴斯特的猫嘴上扬起满足的弧度,整个石板朝左平移,露出了一个三四人宽的拱形门洞。 祝你好运,游鼠先生。 也祝您好心情。游鼠朝她鞠躬。 门洞里的空间不大,所有人进来之后,石门缓缓回移阖上。幽深的石道上,似乎铺满了黑色球状的东西。 刚刚遇到的那伙人,可能是横穿迷宫的捷径。 黑暗中,游鼠低声说。 [哔哔哔] 此时简明庶的注意力,被一阵熟悉的生物电频跳动所吸引。 他看了一圈被拉进来的宝蒙、长乐、真一,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推测。 至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离开过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1]巴斯特:埃及神话中有它的踪迹,后来被克苏鲁体系借用,成为旧神 63、生物电频 生物电本身相对微弱, 所以借由生物电频传递讯息有一个非常大的局限距离。 即使是宝蒙这样极其敏感的人, 她也顶多只能接收到百米范围内的生物电频讯号。简明庶能接受的频段广,但相应的距离受限较大, 方圆30米是他的极限。 平都医院能接电频的英珠、宝蒙和他, 为了防止突发情况, 日常时候也会挑个冷门频段,二人一鬼都锁定这个频段。 也就是说,这段跳动,极大可能是知晓固定频段的另一人,不对, 另一鬼:英珠。 他没来得及仔细分辨,这段电频跳动声立即远去, 淡出频段。 背后的石门再度拉开, 两三个人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他们一边嚷嚷着借过一下一边往前挤。 石门后的空间本就不大,门洞正对着一条幽深而看不见头的石道, 简明庶一行人原本也是勉强站下。 突然新加入的人推推搡搡, 挤得门洞里的人快贴上墙,混乱中不知谁胡推了一把简明庶的后腰,他险些踏上幽深的石道。凑近的一眼, 他看到道路上,放满了黑乎乎的圆球。 简明庶试图稳住身子,脚尖却不小心踢到近处的黑色圆球。 他感到衣服下摆被人一拉,这才勉强站住了脚步。几乎在一瞬间, 轰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一闷。 啊 这什么!! 炫目的白光立即夺去所有人的视觉,新挤进来的人立即嚷嚷起来。 简明庶下意识蹲下身子,一手护住身后的小伍舒扬。 巨大的热浪刚刚掀起简明庶的额发,逼人的热度灼痛了他的皮肤,这一切的不适感受戛然而止,就像有人忽然按下关闭按钮。 白光逐渐暗了暗,简明庶试探性地挪开胳膊,勉强睁开了一条缝。他眼前是一张巨大的透明膜,丝绸般飘动时,折射出满面六角形的光。 他的指尖触上这张神奇的膜,却完全感受不到应有的质地,只有飘逸和丝滑。 这应当是极度质密结构,还保持了超高通透性,从结果来看,它的材质超出了简明庶和长乐的物理常识。 在危机的一刹那释放出来,更显示出这人的超快反应和冷静头脑。 他头顶上方有股极小的暖意,起先,他还以为是炫光的余温,直到身边的人混杂地喊叫起来,他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你要死自己死!别捎上我们!! 滚啊!滚出去!!那几个后挤进来的人喊着,边往另一边后退。 闭嘴!他才救了我们所有人!长乐反驳道。 游鼠靠着门洞的左侧石壁,艰难地撑着自己,眉心拧出了一个煎熬的结。他的左侧心脏处,燃起了一簇温暖的火。张扬的火苗肆意烧着,压根没有熄灭的意思。 你们谁变个灭火器呀!!宝蒙说。 安静。游鼠低声说,这火,只能自己熄。 一时无人说话。 简明庶想起了他拉开衣物的时候,游鼠心口焦灼的痕迹。他想起了那次化水为风之后,自己漫心灼痛的感受。 如果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他是不是也会走向同样的路? 游鼠沉默了片刻,散发挡住他生得咄咄逼人的眉目。他摸了根纤长树枝般的东西,随意叼在齿间,低下头,燃着了末端。 简明庶仍下意识护着小伍舒扬,从他蹲着的角度,明显看到,游鼠点火的时候,指尖有些抖。 游鼠吐出一口云雾,轻烟裹住烈火。和想象中的呛人烟味不太一样,是淡淡的柠檬草和杜松的气息,冷的凛冽、又香得个性。 他独自抽了几口,将整个人埋没在烟雾之中,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喂,我们有急事,不是来这看你抽松茄的[2] 游鼠猛然抬头,烁动的火映亮了他的眼,这眼却冰寒刺人。 一直嚷嚷个不停的两人哐哐倒地。游鼠看都没多看一眼,冷漠地低下了头。 [妈耶明叔叔,你确定要和这人合作么?他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样子。] [求同存异,少管闲事。] [可是] 简明庶暂时切断了频段。 从第五维度出去这档子事儿,原本就希望渺茫,游鼠好歹肯引路,多一份力量是一份。 聒噪的闯入者被打昏之后,门洞里安静了不少。游鼠心口的火逐渐熄了下来。 我个人的身体问题,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他哑着声音说。 游鼠从裤兜中掏出了一把小刀,奋力朝远处掷去。小刀寒光一闪,落入地面,轰地带起一片炫白的光。 石道被瞬间燃亮,类似的黑色圆球大大小小落了遍地,几乎遍地都是。 明光带来的气浪一直推到门口这边,冲得门洞前的膜强烈内凹。 众人看明白过来。 通向迷宫的唯一石道,要真的冒冒失失走过去,怕是要直接火化升仙。 超高温火焰?简明庶低声问。在他的世界,有些极其活泼的金属,如果燃烧也会发出类似的光芒。 是。看来那群人,走之前,还留了礼物。游鼠答。 这群卑鄙小人!宝蒙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远处白光渐熄,在简明庶的轮廓上投下闪烁的冷光,难得地去了些绝艳,多了些冷峻。他下意识咬着下唇,思索着解决方案。 我们将这些 离子焰。游鼠提示道。 简明庶点了点头,果然是超高温等离子火焰,他继续说:将这些离子焰挪到一边,从一侧溜过去,是否可行? 游鼠没回答。他轻轻抬手,示范性地操控不远处的一个黑色圆球漂起。 圆球上沾着一圈蛛丝般的引线,它浮空之后,四周的圆球都被带动,瞬间乱序纠缠起来。 简明庶: 游鼠极其小心地放下这颗黑色圆球。 简明庶轻轻叹了口气。 纠缠态,所以,挪动也不可能。 是。 他二人继续低声分析可能的方案,宝蒙悄声问长乐:什么纠缠态? 意思是这堆球相互之间链接,无论你扯多远都连着,挪动一个能拉动一大片,换句话说,扯也扯不清楚,一拉拉一大片。 哦宝蒙仔细体会了一番,我明白了,纳豆呗! 你也是个人才。 经过游鼠一番解释,简明庶也开始犯难起来。据他所说,这东西专为管束异能者开发,不仅有炫目冷焰,在往前走应当还会有超流体黑球[1],直接依地形将异能者冲进地宫结构当中,再配合超流体自带的超低温效果,就是插上想象的翅膀也再难活着起飞。 不,不对这些东西既然是为了管束异能者开发的,那群人是怎么得到的?简明庶发现了一个疑点。 这正是刚才我想说的。游鼠说,刚刚他们首领拿着的T4雷鞭枪,就已经是政府货。再加上进门祭品早有准备,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邦联。 可他们并非异能者。 所以,我怀疑,他们是政府背后的黑手套跟着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作为条件,才能弄来这么多邦联的东西。 游鼠。简明庶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他并不知道,这两个简单的字让对方心脏一紧。 我真的,对这些帮派斗争没有兴趣。我只想早些回去。 微明的光线都被收入了简明庶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好像他的眸中有万千灯火,又有浩瀚星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很诚恳,这让听着的人更加难过。 我知道。 游鼠低着头,幻妙的烟雾立即淹没了他。 他揣着兜,站起的时候还有些摇晃,沿着门洞侧面,直走上一侧灰墙。 从侧面墙壁绕道倒是可行,只可惜,这里只有他一人能做到。 游鼠站在高高的灰墙上,周身的烟雾吐息模糊了他的轮廓,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疏离,反而和顶端缭绕的层云很近。 正在此时,一阵滋滋啦啦的干扰声传来,和平时的生物电频通讯相比,这次的背景噪声大上很多。 刚刚的电频干扰稍纵即逝,简明庶不想再放过这个机会,立即接了进去: [英珠?] [明叔叔?是你么?你们都去哪里了?] 这声音果然是英珠。 [姐?!]宝蒙也接入进来[你在哪里啊?我和明叔叔在一起。] 两小姐妹开始叽里呱啦传递讯息,简明庶趁着这个机会,俯下身子确认自己刚刚思索出的答案: 长乐,今天你值日,还记不记得,哪些人在医院? 我想想哦长乐皱着眉头开始回忆,青华接受改装去了,英珠到了每月找鲲鹏的日子,和佑要去一个什么图书展,天申去财务局报税 他仔细点了点人数,忽然惊讶道:在医院的,不就是宝蒙、真一、明叔叔和我么?! 果然。简明庶简短道。 他的推测基本正确,第五维度的几个人恰巧是留守医院的人,同时,这里能接生物电频,也许他们四个人,真的从未离开过平都医院。 那现在这个真实又疯魔的世界,究竟是什么?他们是意识态、还是真真正正的人? 简明庶不想错过难得的交流机会,接着问: [英珠,你现在在哪里?] [我姐刚从鲲鹏那边回来,医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已经找了一圈了。]宝蒙抢答道。 英珠换好满天星做的新身体,一般需要整整一天时间,按照一贯的时间耗费,现在应该是晚上七点左右。两边的时间,勉强算同步。 [英珠,你现在再去找鲲鹏一趟。]简明庶迅速答,[和他说,我们其余的人被困在第五维度,问问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好不好了。] [怎么了?] [那个人来了。] [哎呀姐,你先不管谁来了,麻溜的找鲲鹏要紧,这地方邪乎的很,好多恶心的大虫!]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吻过你手背的那个人。] 不需要说的这么具体谢谢。简明庶瞬间尴尬起来,纯白的猫耳窘迫地抖了抖。 作者有话要说:[1]超流体:无限接近零摩擦力的一种物质形态,一般配合超低温。 [2]松茄:看起来是一截细长的松木,实际上是第五维度类似于烟草的东西,名贵、稀有,经常有价无市 **所以本章的标题也可以改为回家的诱惑??(不是 平都医院众: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我们都觉得他想做我们院长夫人 数羊羊: **感谢小天使lzcbqc的营养液~(鞠躬 64、诱惑 绘着豹纹面纹的宝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她的猫耳兴奋地立起:院长夫人呀。 四周的氛围可以说是压抑, 简明庶对这个乐天派简直哭笑不得。他略带训诫意味地扫了她一眼,提醒她注意场合。 小丫头只当没看见。 什么院长夫人?那个来了么?长乐难得和宝蒙达成一致, 凑了过来。 你俩最近日子过得太好了是吧?简明庶故意拉下脸来, 吓唬他们。 他的眼尾挑起, 满含笑意时显得勾人又招摇,沉下脸却只剩下咄咄逼人的气势。 此时,他抿住红唇,下半脸的妖艳气收敛了许多,再搭上这身紧致严肃的军装, 整个人冷峻得跟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 长乐被这幅架势吓倒,吐了吐舌头, 缩了回去。 他的怒火, 倒不是因为宝蒙和长乐。 最后一次见着伍舒扬,这个混蛋又是咬人又是占便宜,临了还一句睡吧让简明庶倒头就睡, 醒来之后, 这家伙人都跑没影儿了,简明庶是满腔怒火,发都没处发。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48) 这还没过去一天, 这小子居然满不在乎地又晃了回来。 简直找打。 [他还敢来?!]简明庶在生物电频里问。 [明叔叔,他呵呵你。] [轰出去。] [他说落东西了。] 简明庶冷笑一声:[落的怕是节操吧。] [他说上次没掉,下次努力。] 这个混蛋。 这位平时游刃有余的笑面虎明显被步步紧逼,态度比平时差了太多。简明庶平时在医院说一不二, 在冥府作威作福,看来,这回还真是遇上了克星。 听着电频里的这一串对话,宝蒙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 简明庶斜睨了她一眼。 不你别误会,我就觉得我姐毫无感情的声音传话,特别逗 简明庶留了个警示的眼神给她,边没好气地问:[他到底来干嘛?] [他说不要你管。]英珠答。 [什么逻辑?他来我家不要我管??]简明庶抄起双臂,猫耳折成不耐烦的飞机耳形态。 [他说哼。] [你帮我转告,骂他,骂他十句混蛋,一句都不能少。] 一阵沉默,不知是不是英珠正在一本正经地骂这位气人的伍舒扬。 [明叔叔。] [怎么样,气走了没有?] [嗯] 看来是气走了,突如其来的胜利,让他莫名有些开心。 [走了就好。] [不,不是,他没走。]只听生物电频里,英珠接着说:[他我说了你别生气。] [你说。] [他他说要听你回来亲口骂。] 宝蒙短短地笑喷了一声。 [变态么?]简明庶不解,还有人喜欢当面被喷? [他说这句也要当面骂。] [他说也要十遍。] 这下宝蒙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到蹲在地上。 明叔叔,我发现这世上还真有人能制住你哈哈哈哈!她压着声音狂笑,肩膀不住在抖,眼角似乎都笑出了泪花。 长乐好奇地凑过来:什么情况? 我和你说宝蒙刚刚伏上他的耳朵,简明庶立即斜了她一眼。 说什么说,不许说。 宝蒙强憋着脸上的笑:好,我不说。 也不许笑。 我我尽量。 [英珠,让这个变态往后稍一稍,先去找鲲鹏。]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不知英珠是不是已经拜托伍舒扬,正打算出门。 [明叔叔,医院玻璃门碎了。] [好好的,大门怎么给碎了?] [他说不许你找别人。] 这个混蛋。简明庶当即一拳锤在一侧门洞上,坚硬的石板咯地他拳头生疼。 门洞里站着的其他人不明所以,一脸惊讶地看着莫名其妙出离愤怒的简明庶。 [他说玻璃门他赔。] [那肯定要赔。] [他在笑。] [行了,甭气我了。他这么能耐,这么横,又不让你找鲲鹏,你问问他,他倒是有没有法子能让我们出去?] 一阵长久的沉默。 [英珠?]简明庶试探性地问。 电频里依旧没有回音,要不是还有微弱的电流声,他还以为这次又和上次一样,信号突然断掉。 [你在哪里?] 这句熟悉又低沉的嗓音,让简明庶心中一悸。 虽然分开不久,他总有种很久没听到伍舒扬的嗓音的感觉。原来,他的嗓音这么温柔的么? [我在第五维度,可能就在医院,我找到了这边可能的出入口,不知道医院那边的出入口在哪里。] 生物电频里再无应答。什么情况?突如其来的陌生声音让宝蒙一愣,她探寻地看向简明庶,他是自己接进来了,还是借的我姐的频道? 不知道。 这种情况此前发生过数次。双生茧世界中,他曾催眠过一位老汉,后来又催眠了自己;而在18层,他也曾故技重施,让自己一觉睡到大天亮。要知道,平时简明庶作息紊乱,有些轻度神经衰弱,一觉睡到6点的时候,几乎不存在。 他早就怀疑,伍舒扬这臭小子,要么会催眠,要么就像他能操纵驾驭那群非死非活的东西一样,他还能驾驭人心,或是鬼心。 下个瞬间,简明庶忽然反应过来,他明明能直接接进来,怎么一开始还非要英珠传话?! 我姐不会有事儿吧院长夫人,我总觉得怪怪的。 算了,他应该没恶意,不用太担心英珠。简明庶拍了拍宝蒙的肩,让她宽心。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宝蒙小声问道。 简明庶没答话。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一片纠缠的黑色圆球上,刚才伍舒扬这个混蛋一番胡闹,把自己的思路、情绪都搅得乱七八糟,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 这个人总是这幅样子。 蛮横地闯进别人的生活里,把别人的心情和节奏闹得乱七八糟,自己再轻飘飘离去。 真是讨厌。 等出了第五维度,再见面,一定送他几十句混蛋,加倍奉还。 你在和谁说话? 他身后,传来了游鼠冷峻的声音。 和夫人!宝蒙抢答道。 和冤家。简明庶纠正道。 游鼠单手插兜,漠然往这边看了很久。他逆着光站着,看不清表情。 上来。 这一句的距离,比上一句近了许多。 游鼠不知什么时候,已从墙头走了下来。他站在一侧的墙上,整个人淹没在灰墙投下的阴影里,只有伸出的手落在光线中。 他的方向正对着简明庶,他在邀请。 游鼠刚刚站在灰墙的顶端,登高望远,他看到了什么也说不定 说不上来为什么,看着轻微的光打亮的手,简明庶心里莫名的有些抗拒。 鬼使神差般,伍舒扬冷漠又好看的面孔忽然浮现在脑海中。他想起来,伍舒扬也曾和他有过身体接触,但都小心又小心,捏住他的手腕时,甚至只用了指尖。 不知他是讨厌,还是避嫌。 宝蒙紧张地扯了扯简明庶的袖口,暗示他不要去。小伍舒扬也揪住他的两根小指头,仰着小脸望着他。 身后,蛮牛耐心解释道:凭我对他的认识,头儿可能要和你商量什么事情,你可以放心。 你 简明庶原本想答就这样说吧,对方却抛来一个更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带你看回去的路。 游鼠向前走了两步,依旧逆着光。发灰的黯光拉出他的轮廓,他一手仍夹着松茄,身影莫名显得有些落寞。 他开出的筹码,显然让简明庶心动。然而,作为一个天秤座,简明庶最大的毛病也很显著:纠结。 理智上,他需要接受这个邀请。但如果听从自己的本心,他并不是很想和这个人有什么肢体接触。 再加上,这个邀请的手势,让他有种交付和依赖的感觉,也让简明庶心里有些抗拒。 心中纠扯几个回合,他挪了挪步子,依旧没动。 游鼠收回手,随意地插回兜里,轻描淡写地抛出了更有诱惑力的筹码: 最快捷的路。 简明庶插着兜,思索了片刻。他刚拉出一把长柄黑伞,生物电频中传来了熟悉的气息声。 那人没说话,但呼吸节律却异常紊乱。他没开口,简明庶却清楚地感觉到他是谁,仿佛这人就在自己耳际呼吸、陪伴自己。 他捏着伞,站住了脚步。 对面似乎察觉了这边的异样,也停了停。这一刻本没多长,却让简明庶感到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 简明庶感觉自己的心提到心口,莫名的有些期盼,而另一个冷静的自己却审视批判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 简明庶本想说,我打算去探探路,他的话头却被对方打断。 [忘了和你说。]他说,[护好自己。] 伍舒扬低低的声音停了停,不知是声音微弱下来还是信号差了起来:[等你。] 电频信号咔嚓切断,简明庶甚至都不确定,他说的是等你、还是我等你。 他等了片刻,直到电频里再无响动,这才将手中黑伞腾地撑开。再转身时,他整个人都洋溢着暖意。 长乐,宝蒙,你们等我一下。 他斜着伞,伞底鼓起一阵上升气流,带着整个人向着左侧灰墙方向飘去。 快到的时候,他看准落点,缓缓收起黑伞,落在地宫灰墙上。 站在高处,整个地宫结构是同心圆转轮结构,和第三幅图如出一辙。地宫左侧两个区域,入口处标着巨大的61、62。两个区域如同被抽干一般,一片废墟。 废土之中传来一些诡秘的嚎叫声。 62区是这几天才枯竭的,估计,分管这区域的Creater已经脑死亡。邦联派认为,下一个枯萎的就是63区。负担过重,这才进行了几轮的清扫运动。游鼠从后方跟了上来。 简明庶绕开帮派争斗的话题,直接切入主题:你说最快捷的路,应当就是布满离子焰这条吧。 门洞正对着的路,横跨四层地宫,直通向地宫圆心的方向。圆心处标注着黑色数字,距离太远实在看不清楚,不过简明庶猜测,应当是02。 和第三幅图上画的一样,最核心的地方,02区。 不是。 游鼠随手摁灭松茄,右手一转,还剩下的一小截消失在空气中。 你看那边。他随意抬了抬下巴,指向附近的方向。 枯萎的62区灰墙上方,忽然伸出四只细长的节肢利爪。墙内电光一闪,伴随着一声嚎叫,利爪又落入墙内。 这应该是那群人急急忙忙的原因。游鼠说,62区有战利品,急着要打扫。他们可能以为,我们是自由派,是黑猫的人,会去营救平民和枯竭区域的Alter,为免坏事,只能放了黑球来阻止我们接近。 所以? 简明庶没听明白,这和近路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们能运货的道,我们当然也能用来走人。 作者有话要说:提一嘴,明叔叔是10月5日天秤座,数羊羊是几年后的10月28日天蝎座 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数羊羊确确实实是年下养成系 明叔叔:数羊羊和我身体接触的时候都小心又小心 作者:?你确定(翻剧本)43章 明叔叔:再见! 作者:real双标 **感谢 林淼、包子脸的蛋、少女攻是世界瑰宝、暗夜红月 4位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鞠躬 65、潜伏 62区笼了一层薄雾, 若有似无地闪着雷电枪冷冽的光。远处, 时不时探出半个巨型昆虫的头,生着蜂窝一样的口器。 简明庶站在墙头, 通过你来我往的电光和昆虫的嚎叫推测他们的分布和来向。游鼠带着门洞里的人, 一个一个踩着墙壁走到灰墙头上。 连着被他击昏过去那几个, 都被他抄着腰,放上墙头。灰墙高大,大约能横躺下四五个人,游鼠可能是担心这几个昏迷中不小心翻下灰墙,游鼠特意将他们靠里放了放。 宝蒙和长乐没让他操心, 长乐仿着简明庶的样子抽了把黑伞,两人牵着小伍舒扬, 一跃飞上墙头。 简明庶抬头的时候, 游鼠和蛮牛沟通完,他沉着脸,塞给蛮牛一把老式左轮。一向对他毕恭毕敬的蛮牛背过身子不接, 这把枪, 被强行塞进蛮牛手中。 二人注意到简明庶疑惑的目光,这才尴尬收场,蛮牛接了枪, 游鼠朝着他走来。 烙虎的情况很不好,我让蛮牛先送他回基地。到02区的路,我陪你一起去。游鼠的眼神闪烁,避开了对视。 简明庶歪着头瞟了一眼烙虎, 他的脸已经沿着疤痕裂开,里面露出了半个白嫩幼虫般的脸,顶着三只硕大的复眼。 简明庶没说话。他没拆穿这个谎言。 有些Alter,是失败品。有些失败品,不甘于自己的命运,更不愿意为人摆弄,这才有了我们进化派。 他没展开详说,站起了身子:我们走吧。 游鼠打了一个响指,一行人的高矮胖瘦瞬间开始同质化,小伍舒扬和真一开始疯狂拔个,没多会儿就长成十七八岁的少年。 空气中飘来一丝若有似无的焦灼气息。 简明庶注意到游鼠苍白的脸色:这个交给我吧。 不,你不知道该如何伪装。他捂了捂心口,蹙眉说,我来。 伪装变形没耗费多久。脱了满脸的奶萌,中号伍舒扬扣着黑色贝雷帽,出落出少年的清秀。那副祖传的臭脸表情倒是有一点没变,看着一副苦大仇深,生活极不开心的样子。 其余的人容貌多多少少有些改变,宝蒙成了个画着烟熏妆的摇滚少女;长乐极其嫌弃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皮衣和指环;真一最夸张,摇身一变成了个白长发叛逆青年,头上还长出两截鹿角或是龙角一样的东西。 简明庶换了身休闲衣物,扣上毛线帽,温柔气息几乎要漫溢而出。 不行,这还是太招眼了。游鼠摇了摇头。 简明庶的眼睛太过于惹人注目,即使稍稍调整打扮,依旧挡不住他眼神里的多情光芒,每一眼都有眼波流转,乱弹他人心弦。 只能这样。 一副银边眼镜立即罩在简明庶眉眼上,遮挡了几分他眉目中天然的招摇。 到时候,长乐打头,我断后,你混在中间,切记不要抬头。所有人,将猫耳藏进帽子中。 可戴着帽子不更扎眼么?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49) 游鼠摇了摇头:不少人都会扣着帽子,伪装成异能者,虚张声势。 长乐的问题,游鼠没有回答。他们沿着灰墙往前走了不远,顺着游鼠的指引,朝62区方向跳下。 刚一落地,他立刻感受到了枯萎区域和63区的极大不同。 地面是脆的。 他跳下的冲力,在地面上砸出了一片不小的裂缝,稍一迟疑,脚下一空。 幸亏有人拉住他的胳膊,才没跟着这片零落的地面跌下去。刚刚他站着的地方,榻出一片裂缝。 裂缝深不见底,下面似乎有些血腥黏糊的东西,有什么东西快速蹿过。 简明庶眯了眯眼睛,想奋力看清楚,几米长的黑色毛腿掠过他的视野,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绿火燃动,巨虫在地上抽搐成一团,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 中号伍舒扬居高临下地瞥了简明庶一眼,叮嘱道:专心点。 还真是被一个毛孩子说教了,不过刚才的确是自己大意,简明庶自知理亏,并没反驳。 巨虫的悲鸣止了。 枯竭的大地却被业火点燃,噌地燎成一片。 走!快!游鼠喊道。 众人迅速往墙边奔跑,前脚刚踏进一旁的凹形结构,他们刚刚跳下来的地方迅速溃塌。 枯萎地区,随时都有可能溃塌。最好用冷兵器,其次是枪械,尽量避免伤害地形,带来连锁反应。 安定下来后,游鼠交待道。他给没携带武器的伍舒扬递过一杆巴雷特M82,给长乐递过一把M4。 少用异能,少触碰结构,迅速穿过。他再次强调。 刚那是什么虫?宝蒙问道。 那不是虫,那是失控的Alter。 有些是实验体本身融合的问题,有些是控制不了自身的恐惧,总之,它已经不能说还具有正常的意识,虽然,说到底,他是人。 他是人?!宝蒙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游鼠脸上习以为常,他向外张望了一番,打了手势示意大家跟上。一行人在一片翻倒的废墟中前行,远处时不时传来枪炮声音。 Alter都是人,不过是意识回响能够得到强化的人,这需要筛选,不是人人都可以,即使可以,也不是人人能控制的。 游鼠边带着众人穿行,边低声解释道。 简明庶压在队伍尾部,正横穿过一座废弃的商场。地下一层的卖场规模宏大,看起来曾经非常繁华,只可惜现在货架倾倒,只剩下尘土和废墟。 他们切片了许多Creater,取用了各种基因进行试验,较为稳定的,是Creater02008的意识回响。那些能变形为巨虫的,其实是植入了他的特殊神经递质。 但即使是最稳定的02008,依旧极高的失败几率,和更高的失控几率。每个枯竭地区会有众多的失控Alter,主要是由于 清扫运动。简明庶推测道。 他和黑猫曾亲眼目睹过。清扫运动中的卫兵,被自己左手长鞭吓倒,整个左手变成了一条巨大的毒蛇。 原本,人心中的恐惧是难以克服的天然障碍。 更不用提,在战争这种极端环境下,人的情绪会失控、心情会焦虑,恐惧更会成倍放大。 他们路过一片看起来像是小吃街的地方,吃货宝蒙一眼翻到了一个罐头。他们一边赶路,宝蒙顺手抄上罐头,好奇地拉开拉环,打开一条缝 一股酸臭溢出,熏得宝蒙瞬间丢开了罐头。简明庶瞬间联想起医院里暂住的梦兽小黑,有次给他开了个鹿内脏罐头,也是这么个上头的腥膻味儿。 等等,小黑? 地宫里全是各类猫咪怪物。63区谜语全是猫咪。异能图腾是猫耳。 而来这里之时,他穿着家居服,正和小黑一道打盹儿。 他似乎明白了这一切异变的开端。 难怪所有人都警告要远离梦兽,所有人都传说接近梦兽的人都消失不见,但从没有人能说得清楚,梦兽究竟将人拉去了什么地方。 也正是因为谁都说不上来,简明庶才一时大意,以为只是个讹传。现在回想起来,不是因为没人能说得清楚,而是因为梦兽拉走的人,再没能回到自己本来的世界。 所以,梦兽的传说,只停留在消失,没人说得上来,消失之后是什么样子。 罐头顺着地滚动,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发出金属的回响。小铁罐滚到光和暗影交接的地方,一旁嗖地蹿出几只撕扯的手脚,激烈地争夺着罐头,又撕扯着钻进黑暗里。 你浪费了罐好东西。游鼠说。 这是什么肉? 你不会想知道的。 轰一声。 整栋建筑晃了晃。 伍舒扬下意识护着简明庶的肩膀,蹲下身子,免得歪倒。 整栋卖场的出口就在眼前,一阵阵断续的强烈震动却晃得整个地面在动。 狭长的窗户是唯一的明光,两次震动之间,游鼠带头,躲在卖场柜台后面。 震动声渐近,众人窝在柜台后侧,黑暗中,沉默相对。 最近的一声停在正对着众人的方向。简明庶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他在长乐亮晶晶的眼睛里,零碎地看到了一截巨钳,以及巨虫脑袋上的三只红色的复眼。 !长乐刚要出声,宝蒙立即捂住了他的嘴。 三只簇拥的复眼停在窗户的右上方,它像是弯下身子,正在观测建筑物内侧。 黑暗中,一个影子动了动。 一只长毛的蜘蛛腿探出来,落入光线中。它离宝蒙很近。 宝蒙看起来异常紧张,捂着长乐的手也明显收紧,把长乐按得几乎要两眼翻白。这只蜘蛛忽然掉转方向,往简明庶这边冲来。 简明庶感到身边的伍舒扬绷紧了身子。 肥硕的蜘蛛迈开腿朝这边跑来,几乎要碰到简明庶脚尖时,一只干瘦的手从黑暗中伸出,一把抓走了这只蜘蛛。 简明庶的身后,传来了有滋有味的咀嚼声。 窗户上,昆虫复眼的红光还在闪烁。 这下,简明庶的脊背开始有些发凉。有人、不,有虫盯着他们,而业火不能乱用,异能的代价又太高,此时身后,还有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一只手探上了他的后心。 突然的触感,让他下意识绷直了身子,下个瞬间,刚刚直冲上半空的心稍微落定了些。 他意识到,那只手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在缓缓安抚。这手不是别人,是伍舒扬。 伍舒扬的手很轻,像落雪般温柔,覆满大地。 他的心情没平复上多久,又开始古怪起来。被一个看起来才十七八的小孩子照顾,的确是又荒诞又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说数羊羊不讲理的是你,说他蛮横的也是你,现在说他温柔的也是你(摊手 明叔叔的心,海底的针 66、清扫车 复眼的红光终于缓慢平移, 挪出窗户。 游鼠眼疾手快, 顺着枯手的方向,迅速将他拖出暗影中, 单膝抵上这人的咽喉。 哪边的?游鼠问。 这人没有猫耳, 应当只是平民。只是他形容枯槁, 整个人看起来像丧尸一般。 他没答,咧开嘴怪笑起来。游鼠膝盖施力,卡得他极为可怜的喘息起来。 简明庶看了一眼这人瘦到皮包骨的黑黄皮肤,泛起一丝不忍。 算了吧,挺可怜的长乐开口劝道。 游鼠瞟了他一眼, 刚想说话,地上这人忽然趁机挣脱游鼠, 直接往最近的人扑去。 和游鼠隔着一段距离坐着的, 是简明庶。 这人胡子拉碴、眼珠昏黄,奋力张嘴,牙齿零零落落, 直朝脸面扑来。 他速度极快, 简明庶心脏狂跳,摸了一把衣兜中的西格绍尔 空的。 简明庶一愣,他的门牙已经快要嗑上自己的膝盖。 一声闷响。 伍舒扬巴特雷枪托重重砸在这人脑门上。这人歪了下身子, 立即像条疯狗一样扑上简明庶的脚背,仰脸就要啃咬他的小腿。 他疯了么?!宝蒙惊慌道,她立即端起了米尼岗,但这枪的子弹旋转散射而出, 贸然出动,恐怕会波及到周围的人。 出于自卫反应,简明庶完全是下意识迈腿,一脚踹上他的脸中央。这人不管不顾,双手就势抓紧简明庶白皙的脚踝,一嘴啃上他的鞋底。 他看着干瘪,突然的爆发力极强,拉得简明庶险些一歪。 一柄银质枪托击中这人的脑门,打得他往后仰倒。 嘭一声枪响。 偏凉的血溅落一地。 游鼠手中捏着一把枪,果决处置。他的枪口,还燃着硝烟。 狭小的空间里,充盈着怒气和威压。 简明庶瞟了一眼,虽然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拒人千里,但他莫名体会出了一些细微差别 刚才,这人的疯狂举动,彻底惹怒了伍舒扬。 伍舒扬一语未发,斜睨了一眼地上业已死透的人。游鼠趁机将这人一把拉开。这人全身瘦得像干尸一样,感觉下一秒即将散架。 简明庶被人揽着肩膀,带着强行后退了些,避开这具尸体。他觉得这个姿势有些怪,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保护的一方,心里有些不爽。更不用提,伍舒扬掰着自己肩膀的手下力太重,捏得生疼。 他巧妙地挣了下肩膀,对方可能意识到力道太过,下手轻了不少,但依旧没松开。 我的乖乖我还是觉得五六岁的可爱点长乐小声嘀咕道。 童年萌萌哒,长大凶巴巴。这中间,究竟发生了啥?宝蒙附议。 伍舒扬稍稍翻开简明庶的裤脚,露出一小截白润的脚踝。他脚踝的每个线条都紧致而昂扬,往上延伸着,引人遐想脚踝上方,小腿修长健美的形状。 伍舒扬认真地以目光扫过每一寸肌肤,仔细检查脚踝上有没有留下什么伤口。这个动作莫名地让人有些害臊,简明庶慌慌张张拨下裤脚,一点都没让看。 不许动。他瞪了伍舒扬一眼,以极低的声音说。 对方倒还真乖乖停了手。 枪还我。 伍舒扬乖乖还回了枪。 简明庶收回西格绍尔:以后不许胡来。 少年伍舒扬抿着薄唇低着头,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他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简明庶。 这还差不多。简明庶缓了缓脸上故作严肃的表情,轻轻弹了弹对方的脑门。伍舒扬蹙着眉头,被弹得小脑袋一晃。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依旧保持着一脸认错的表情。 半大不大的年纪,倒也还算乖。怎么彻底长大之后,就完全讲不通道理。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死去的人身上,除了游鼠,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 明叔叔,你看地上!长乐低声惊呼道。 死尸伏倒在地上,粘稠的血液沿着地面流淌,末端形成了大半个跟字。 简明庶立即拨开地面上的碎屑灰尘。 地面果然有凹槽刻痕,也正因如此,血痕才会逐渐淌成字迹的模样。 地面上一共五个字:跟上清扫车。 清扫车?这哪儿有清扫车?宝蒙不解道。 恰恰相反。枯萎地区的清扫车可能多到不计其数,你根本不知道该跟哪一辆。游鼠说。 等一下! 长乐忽然凑近了这行字,急匆匆地扫开了一片灰尘。不,准确的说,这是两行字。第二行是两个署名: 明庶庶 数羊羊,和在地宫前的三幅图下面的提示,一模一样。 众人相视一眼。 明叔叔,这地方你真的来过?长乐问。 简明庶摇了摇头:我记忆里,应该是没有。 那会是谁一直在提示我们呢? 署名不写着呢么,白痴。宝蒙翻了他一眼。 我署谁就是谁的话,那我还当代爱因斯坦呢! 宝蒙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开喷,游鼠嘘声阻止了二人的话头。 远处传来滴滴滴的声音。 C大调中音la,每秒两拍。这个节奏音调,简明庶曾经听到过。 他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瞬间回想起来。 是清扫车!63区清扫运动之后,开出来过。他低声说,这是邦联的人。 没人来得及问,他是如何分辨出来的。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地面那行字上跟上清扫车。 谁在里面?! 门口有人大着嗓门朝里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无人妄动。 门口之人走近了几步,他身上的枪械发出沉重的铿锵响声,听起来,装备丰富。 Gal,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你能不能别在废墟上跳舞,出来帮个忙? 那人站在门口没动。 外面的人再度催促:见鬼!这只是吃得什么,如此巨大Gal!我只再喊一次 哦天哪,别再嘟嘟囔囔了。来了! 那人身上装备叮呤咣啷,听着转了出去。 黑暗中,沉默只维持了片刻。 走,我们跟上去。 所以我们真的要跟着这个提示走么?长乐问,万一是别有用心的怎么办? 你问的太晚了。简明庶瞟了他一眼,第五维度、进地宫,哪个决定不是跟着他俩的提示走的。 更重要的是。 他伏下身子,凭借清扫车的警报声估算距离:除此之外,也再无其他的方法,只能碰碰运气。 简明庶随意抬手,示意身后的人跟上。 一队人没走出多远,出口的光线被一排人墙挡住。 为首的寸头生的魁梧,手中横握着一根棒球棒。这群人武器多是铁棍木棒,看起来简直落后了一个时代。 简明庶挨个打量了一遍这七八个人,多数戴着帽子,不知是夹有异能者,还是如游鼠所说,故意戴着假装成异能者,虚张声势。 懂不懂规矩?清扫车,轮得到你们?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50) 你懂不懂规矩?宝蒙端起米尼岗,麻溜让开!不然我送你去金字塔尖儿上开迪厅。 简明庶听得一愣,长乐俯在他耳边小声说:大型坟头蹦迪。 对方一喽啰咋咋呼呼:臭丫头片子,你不出去打听打听。62区的清扫车,早被我们包圆了。 一半都是小孩,跟他们废什么话,打死算完。另一人说。 你!宝蒙瞪圆眼睛,咬牙立即上膛。 清扫车的滴滴声逐渐远去,再不跟上去,估计真的会泯然众车,分不出来是哪一辆。 长乐 明白! 长乐是Creater,遇着危险的应对方式比宝蒙多一些,年纪也比宝蒙大上三岁。简明庶和他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心领神会,长乐端起M4,朝外冲去。 他路过对方时,有人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长乐信手一甩,左手变形成几十把手术刀,威胁地亮了亮。 Alter! 那人一迟疑,长乐迅速脱走。对方队伍中,两个人率先离开,剩下四五个,面对简明庶一行人,如临大敌。 我奉劝你们想清楚。简明庶说,他扫了扫对方的武器,暗示道:你们毫无胜算。 看看你那副样子脏辫跟班奚落道,待会儿,可别说哥哥欺负你 这人刻薄的话还没说完,伍舒扬迅速出手,反拧住他的胳膊。带头的寸头大棒一挥,两拨人顿时混战起来。 宝蒙生怕误伤,米尼岗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能抡圆了胳膊拿来砸人。 简明庶躲过左边一击,迅速接近了自己的目标人物。他趁其不备,立即扼住对方咽喉,趁着他两手乱抓的时候,再度制住对方双手。 都安静。简明庶声音不大,却瞬间控住了混乱的场面。 老大! 简明庶的眼神依旧沉静而摄人心魄,整个人处变不惊,只有他眉眼上垂落的几缕乱发,昭示着刚才的骚动。 银质西格绍尔抵住了寸头的额头: 我们赶时间,让你的人让开。 嘭嘭嘭一串枪响,直接截断了寸头的话头。他对面,对方的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游鼠单手举着枪,他脸上毫无失控暴怒的痕迹,反而是出奇的冷静。 简明庶见这情形一愣,他明明已经制住了对方的首领,为何游鼠忽然赶尽杀绝。寸头趁他稍稍松懈,一肘撞上胸口,迅速朝门口跑去。 游鼠往寸头的背后狠狠补了几枪,他跑得快,一枪都没打中。 寸头逃脱。游鼠转过脸的时候,恰巧撞上简明庶迷惑的眼神。 你不懂这里。 游鼠看了他一眼,收回枪。 这里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如果你留有余地,现在地上躺着的,可能就是我们。 他垂着眼眸,顺着脖颈中的锁链,拉出了一个金色流星的金属装饰。他取下这个小装饰品,递给简明庶。 流星的做工极其粗糙,边缘都有些掉色,背面是几排卫兵的合照,最下方有一行小字:戍卫队03营 01038837。 01038837,是我曾经的名字。 伍舒扬警惕地扫视游鼠一眼,从简明庶手中捞出小装饰品,在空中抛回给他。 游鼠单手接住了这颗具有纪念意义的星星,他看了伍舒扬一眼,没再坚持。 走吧,长乐还等着我们呢。他说。 简明庶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点了点头。几人再度出发,刚出大门,一张黄色的符纸迎着风,小小地飞扬着。 他认出了这枚符纸:跟着长乐留的标记。 满地是碎玻璃渣和小石砾,踩上去咯吱作响。简明庶这回没有压轴,反而走在队伍最前列,领着大家前行。 如果,刚才我的举动让你不舒服,我可以道歉。游鼠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身后,小心。 一行人正越过一处塌陷的地坑。 我没什么资格评价别人。毕竟,我只是个外来者。简明庶低声应道,你也无需向我负责。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游鼠沉默了几秒钟。 那个标记,那是我被选拔进戍卫队时候的徽章。他忽然开口,继续说起了那枚流星徽章。 这枚徽章,对于一个贫民窟长大的人来说,可以说是无限荣光。我这一辈子,甚至这片烂天烂地,都没什么好值得说的事情,其中一个,就是这枚徽章。 薄雾掩盖了城市的形态,显得异常安静。出于礼貌,简明庶认真在听。 最开始的第一个任务很惨烈一个队的兄弟中,只活下了一个。后来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实际任务,那只是人类用来选拔Alter试验品的关卡。 所以,你不用同情或者愧疚什么的。若不是他们想仿造Creater造出强化人,现在也不会被Alter反过来欺压,为人鱼肉。如果没有此前过渡的索取,No.5的资源也不会快速地枯竭。甚至连人与人之间戾气过重,也完全是信任破产、一天天恶化成现在这样的。 世上所有的恶,都有迹可循。所以,你不要太过于介怀。 简明庶看着他,一语未发。 他不是游鼠,更不了解他的过去,也不明白单纯以群体和阵营来划分的这个世界。甚至游鼠完全曲解了他的心思,他并不是因为同情、也不是因为愧疚,他只是觉得这样处理,太过于草率。 但也正如游鼠所说,这里和他自己的世界不一样。当时那种情况下,至少,他做到了果决。 游鼠看向身边这位温柔沉静的人。 他曾经拿着一把利刃刺入自己的心脏,此时此刻,他的眼神却又无比柔和。银框眼镜更显得他眉眼精致,透过镜片,甚至能看到他眸中宁静碎玉般的湖水,引人沉溺。 他出鞘时是锐利的长剑,平时却是一朵温和的玉兰,两种矛盾在他身上完美的糅合,不知是谁,能折得他的青睐。 你夫人,是什么样的?游鼠忽然问。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要听小孩胡扯,我没有夫人。简明庶压低声音答。 跟着符纸提示,清扫车的滴滴声逐渐明晰起来。从方向判断,这辆清扫车应当就停在右侧拐角。 简明庶向后打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俯下身子,他极快速地探头,看清楚了拐角处情形。 清扫车停在一个巨大的山洞口,一群人正奋力从车上拖下什么东西。 果然如此。游鼠瞟了一眼,推断道,他们是邦联的黑手套,负责搜集失控的Alter,回收再利用。所以,他们才有那么多的政府货,还都是针对Alter特制的。 邦联自己的Alter,自己人回收不就好了,干嘛需要偷偷摸摸的?宝蒙问。 游鼠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训斥几句,忍了忍,还是低声解释道:如果你是异能者,你会拥护一个屠杀异能者、拿异能者做实验的首领么? 宝蒙无语:你们这什么地方,活的累不累啊 活得累,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他。 游鼠不愿再谈论,他的话外之音却昭然若揭。听起来,他和黑猫的看法一致,这一切的混乱和无序,都源自于信奉种族主义的邦联,以及邦联的议长梓茶。 从二人的转述中,这人一面对普通人大肆进行清扫运动,一面私下里偷偷回收自己的异能者子民,说句两面三刀,确实不为过。 嘿!你!快过来,搭把手! 我么? 对,麻烦你,快点吧!怎么一个个都磨磨唧唧。 简明庶再度探头,看了一眼。 一身重摇风格的长乐被叫住,他抓着挑染紫色的杀马特头发,身形步子都显得懵懵懂懂。 清扫车货箱上半吊着一只巨大的节肢动物,它只露出下半个腹腔和几对后肢,冻得僵硬。随着长乐的加入,几人一齐努力,将整个巨大昆虫拖了下来。 三只簇拥的红色复眼,一只巨钳上肢,看清楚这只巨虫的特征后,长乐的侧脸瞬间唰白。 不止长乐,简明庶也认出了这只巨虫。 是废弃商场外那只。 矿车来了么? 估计快了。 嗨,你说,咱们要是坐上这矿车,直通02区,去邦联首都看看,该多好。这虫子都比咱们幸福,还能见见大都市 简明庶的身子显著前倾了一些,他听到了一个让他极为感兴趣的字眼:02区。 作者有话要说:数羊羊:明叔叔的脚踝只有我能摸,另一个我也不可以 明叔叔:没摸到(无语) 67、02003 三、二、最后一步! 随着口令, 长乐将扛着的巨型昆虫重重卸下。称不上大的矿车被重量淹起一阵尘雾。 身后传来两声闷响, 引得长乐起疑。他刚要回头,后脑勺却挨了重重一下, 疼得直冒金星。 傻瓜么?坏人你也帮的这么起劲? 女汉子宝蒙扛着米尼岗, 叉腰怒瞪着他。她的脚下, 倒着刚刚和长乐一道搬运巨虫的人。 走,上矿车。简明庶站在宝蒙身侧,简短下令,清扫车在这里上矿车的话,说明这里人来人往, 我们随时会被发现。 众人没多废话,迅速上了矿车, 在巨虫中间见缝插针坐下。 你们确定不把这虫搬下去么?长乐问。 走你。宝蒙一掌将他拍上了车。 干嘛干嘛?这么多人上车干嘛? 简明庶刚想回头, 长乐立即按住了他:别回头! 长乐粗着嗓子回答:这只放的有点歪,我们几个人怕矿车翻了,调整一下。 挺讲究, 还搞配重。 对面爆发一阵大笑。 简明庶低低地瞟了一眼对方, 从裤脚来看,大约七八个人,为首的人捏着一把T4枪, 垂在身侧。 是他! 难怪这群人声音无比耳熟,原来是地宫入口,巴斯特石像前遇到的那伙人。 行吧,挪吧, 我去瞅瞅别的弟兄。为首的光头说。 戏精长乐不失时机地点了点头。 那群人步子紊乱,零零落落开始往远处走。简明庶仔细听着对方的声音,暗暗等待他们离开。 等一下。 所有人停住了步子,独独一个人的脚步声逐步接近,停在简明庶身后:你哪儿来的?怎么还戴个眼镜,装什么斯文? 简明庶垂着眼眸,竭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余光里,他看到光头弯着身子,探头想看清他的长相。 简明庶尽量轻微地将脸稍稍侧了侧。 啊哟,侧脸还挺好看昂。光头站在矿车下,调侃道,这破地方呆久了,看他妈劳工都眉清目秀 他的跟班附和般地爆发一阵笑声。 简明庶感到身边的伍舒扬似乎动了一下,他立即以肘撞了撞对方,暗示他沉住气。 现在这种节骨眼上,不惹事生非,尽快逃出才是第一要位。 哎走了走了,有空去06区舒缓舒缓,这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老大!老大 有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老大,有人要抢清扫车,我好不容易才 这人的声音顿了顿:老大!就是他们!别放走他们!! 简明庶极快速地回头看了一眼,当即认出来人。他是废弃商场声称承包所有清扫车的头目。难怪当时他夸下那么大海口,原来他和巴斯特门口拿着政府货的人,是一路的。 当时,他趁着简明庶一时失神,从游鼠的枪口下死里逃生。万万没想到,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居然会恰巧赶来。 走!快! 他立即下令,长乐一手按住矿车前端的开关,矿车尾部喷出蓝色气焰,推着车子弹射出去。 看起来是恰巧赶上了,简明庶心底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忽然,他感到胸口一阵荆棘触感,紧接着整个人被扯着向后倒去,摔在石洞前的地面上。 光头的脸浮现在他视野上方,他瓦亮的脑袋后,是倒挂的废弃城市。 原来是你啊。我说,看着这么眼熟。 简明庶全身像被层层锁链捆紧,直勒得他动弹不得,不仅如此,雷电鞭和衣物接触的部位,如有千万根小刺,他有任何挣扎迹象,都会被刺得更重。 他拽着T4枪,强行将简明庶从地上拽起,拉近自己。 还真是冤家路窄。啧啧啧,看看你这小脸。冰凉的T4枪掠过简明庶的脸颊,比那辣姑娘都漂亮点。 简明庶冷着脸,躲开他的挑衅。 哟,还挺高冷。光头嗤笑一声,你认不清局势么?跟我臭来什么劲? 他扣动T4枪上一个类似于扳机的东西。随着他的细微动作,痛感突然倍增,让简明庶整个身子立即歪了歪。 光头朝着简明庶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给我打。 七八个小跟班瞬间围了上来。对方人多,但细瘦羸弱,一群人花拳绣腿也没个章法。起初,简明庶显著占了上风。 光头见这势头,立即用力按紧T4枪的充能键。 原本还算能克服的针刺感瞬间放大,如千万道冰棱入骨入髓,简明庶被痛感吞没,被迫倾身,单膝跪在地上。 透过垂落的发丝,他看到曾被自己制住、打算饶他一命的寸头。他手中拖着一根狼牙棒,来势汹汹地冲了上来。 一股剧痛坼裂头颅。 暖热的血瞬间涌出。 [警告。警告。重大伤害警告。]消匿许久的Creater02003的电子音再度响起。 痛感并未维持多久,另一种柔和而有力的力量在伤口处蔓延,他感到受到致命伤的地方,似乎有什么内生力量在帮助自己恢复。 Alter,一枪打不死。黑猫反反复复重复的一句话立即浮现上脑海。原来异能者受到致命伤之后,会自动开始变形、或者修复。只要修复的速度追上伤害的速度,一时半会儿,他的确死不了。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51) 他心里有了底。 简明庶咬牙站了起来,雷电鞭缠绕着他的身子,迸裂出绚烂的火光,映得脸上一片冷厉色彩。他向来沉静的浅棕色眸中,烁动着凛冽的光芒。 忽然之间,狂风大作。这势头,逼得四周的人睁不开眼,猎猎剧风直逼得他们连退几步。打头几个围住他的小喽啰,似乎嗅到危险的气息,落荒而逃。 瞬间,场地上只剩下告状的寸头和拿着T4雷电枪的光头,以及满身萦满光芒的简明庶。 光头下意识地往后倾了身子,他捏着枪的指尖,下意识地攥得死紧。 你拿着!光头把捆着简明庶的枪强行塞给寸头,开最大档! 寸头迅速研究了一下:这是最大档啊,还是SSS增强没有任何一个Alter能抵挡的。 谈话间,简明庶全身萦满雷电,踩着迸落的弧光走到了二人面前。 寸头和光头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 你惹得我和同伴分开,这笔账,怎么算? 寸头不住捣鼓着手里的T4枪:没道理啊?坏了么? 他慌慌张张,推着充能按钮往上,充能进度条瞬间由蓝色冲顶,爆成一片血红。枪口喷出的雷电鞭炸出爆裂的火光,落得漫天银花。 简明庶的身形,连歪都没歪一下。他整个人放松下来,由着雷电在他全身纠葛,映得身影绚丽又凛冽。而这一切的华丽弧光却又都盈在他的眼眸当中,更衬得眉眼无比夺目。 没有一个Alter能挣脱开他的唇角泛起一丝嘲讽的微笑:可我不是Alter。 蠢蛋。 他信手插兜,脚下的影子拉出如松竹般飒爽的姿态。本该囚禁住他的雷电鞭瞬间炸裂,化作数百道光箭,逆向朝着光头和寸头冲去。 冷光透过二人身体,他们全身绽满光洞,迅速湮灭在空气当中。 这后果出乎简明庶意料。雷电鞭困在他身上的时候,只是疼痛灼热难忍,从未想到,在他人身上居然是毁灭性的武器。 矿车! 他被T4枪扯下矿车之时,整个矿车切切实实超前冲去,直奔向石道深处。如果按刚刚弹射出去的速度来算,要追上去也不容易。 他脚下迅速化出单板,头也不回地冲进石道深处。 和想象中不同,石道不是平的,甚至连规则三维都不是,时而有锥形凸起,时而像被胡乱拧在一起。 石道中只有阴冷的微弱绿光,显得环境潮湿无比。 他在石道中没穿行多久,远远见到了一张巨大的网,兜住了那辆熟悉的矿车。 明叔叔!快点!长乐朝他招手。他分了分心,巨网忽然软化,整个车子冲破束缚,立即飞驰而去。 糟糕! 简明庶皱着眉头,他已经是最大速度,而矿车有喷射性动能,这样下去,距离只会越拉越远 前方,石道急转直上。 如果不在这地方赶上去,凭他自己,怎么也没办法对抗重力,冲上向上的石道。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矿车的距离不住拉远。 明叔叔!!宝蒙焦虑地喊着,谁快想想办法啊!变个绳子也可以啊!! 下个瞬间,简明庶的感官出现了一刹断片。紧接着,他连人带单板出现在了矿车上,仿佛瞬移上了矿车。 宝蒙惊地双目圆瞪:你还会闪现?! 简明庶没理会,他的目光被一旁的异样吸引:少年伍舒扬被黑色藤蔓捆了个严严实实,气的脸色无比苍白。 简明庶:什么情况? 他非要去找你,游鼠说不能再走散了,就长乐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简明庶白了他一眼。跟着游鼠一阵子,熊孩子里外不分起来,帮着外人瞎咋呼什么劲。 收网。 是 伍舒扬身上的藤蔓,瞬间散开、变小,直至消逝在空中。 刚刚我瞬移到车上,也是你做的么?简明庶看向长乐。 长乐一脸懵然:我没有,我以为是你。 简明庶那双漂亮至逼人的眼睛悠了一圈,落在游鼠身上。他的心口留下了一丝焦痕。 他没开口问,目光却无比灼人。 是矢量。游鼠叹了口气,对不同的Creater来说,能力有偏重,感知世界的方式也不同,对我来说,所有物质的构成,是矢量。 物质的位置、能量的方向、甚至物质的结构,都可以放在高维度向量空间中进行运算,再加以改变。 简明庶想起了石道上,黑球爆炸之时的那张透明膜。结构致密,闪着六边形的光,穿透性却极强。 难以想象这样的材质是在一瞬间通过计算得来的。如此大而极速的计算量,无怪乎对他的损耗那么大。 还记得最开始,我遇见你的溺庐监狱么。游鼠低声说,你就没有觉得奇怪,那里为什么,一个守卫也没有 简明庶想起那天,逃出溺庐之时,路上的确一个人也没有。当时他并未仔细探寻,只以为邦联的人对溺庐的效果非常有自信。 因为我将他们都移进了世界裂隙之中。 他没往下说。简明庶终于猜出了初次见面那天,游鼠十分虚弱的原因。他看不清楚,甚至连语气都是虚弱的,交手时也明显的力不从心。 原来在进入溺庐之前,他早已大幅损耗。 所以,你能走上墙壁,这也不是基因融合的效果,只是矢量? 游鼠没回答简明庶的问题,也没否认。 遇见他的时候,游鼠声称自己能随意走上墙壁、站在天花板上,是基因融合的结果,从现在的反应来看,当时他并未说实话。 即使是老鼠,虽然能够沿着垂直的光滑墙壁爬行,也绝无可能与重力反向对抗,除非,他本来就能操控力。 再想远些,他甚至想起来当时游鼠帮助其他人上灰墙甚至连蛮牛和烙虎那样的人,他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搬上去,而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强壮。 现在想想,一切终于可以说通。 从一开始相遇,游鼠就并没有完全托底。如果不是简明庶险些追不上矿车,恐怕矢量这件事情,他们永远也不会知晓。 这种不对等让简明庶心中有些微妙的不平衡。即使游鼠有许多和他不同的地方,但最起码,坦诚相待这点,简明庶确实做到了。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我们整个矿车,其实也可以通过计算直接瞬移到02区咯?长乐问。 理论上可以。实际上很难:你不知道02区具体的目的结构,移动过去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奇异的后果。而且 损耗太大。这点是简明庶帮助补充的。 游鼠低下头,并未否认。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微明的光线扫过矿车,像一道道光栅格,走得快了,居然染上些红光。 很快简明庶就发现,这不是红光,而是 巨虫的眼睛在动! 众人迅速紧张起来,宝蒙迅速端起了手中的米尼岗。简明庶甚至有种错觉,伍舒扬不动声色地在他身前挡了挡。 不用紧张。游鼠叹了口气,这是烙虎。 什么?! 游鼠沉默了会儿,一格格光影快速掠过他的背影,他的神情藏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我就知道蛮牛下不去心。 巨虫的红色复眼转了转,光线黯淡了一些。 不、不是巨虫说,蛮牛听了你的命令,可我在他 烙虎的声音听起来,像几只蚊子同时嗡鸣合成的音色。 游鼠冷声道:不用说了。 烙虎的口钳颤动,他的红色复眼转着,艰难说:当时,我失去了理智。对不起。 这二人一来二去地叙话,听得长乐和宝蒙云里雾里,简明庶倒是猜出了七七八八。他老早就怀疑起烙虎脸上的裂隙,也在裂隙中见着了三只簇拥的复眼就和现在眼前这只巨虫一模一样。 结合之前基因融合的事情,游鼠所称的进化派,极有可能是Alter实验的失败品,通过基因融合来维持生命、强化自己。从烙虎现在的状态看,这种维持效果,并不是一劳永逸,甚至需要持续而强大的意志力。 灰墙上,游鼠和蛮牛起了争执。那时候,游鼠坚称,蛮牛是送他先回基地,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当时的游鼠,应当是看烙虎再也撑不过去,要他私下解决烙虎。 对不起。烙虎低声说,不知是在朝谁道歉。 我一直在找你。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蛮牛,请按照进化派以往的规矩那样,处置我吧。 游鼠没动。 他独自坐在阴影里,整个人看起来极度不快。 蛮牛死了么。 烙虎没回答,看他的态度,是默认。 他从没想过要杀你。游鼠说,那把枪里只有一颗子弹,是我要他留给自己的。 烙虎明显怔住,复眼显著呆滞了几分。 游鼠低低地叹了口气:看来这还是发生了。 不,这不可能烙虎喃喃说,他当时,我明明 他威胁你,如果你敢失去自我,他就一枪崩了你,是么?游鼠低下身子,盯住巨虫的眼睛:可他这样做了么? 口钳蠕动了几下,烙虎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单词。 游鼠摇了摇头:够了。你走吧。基地也不用再回去了。好自为之。 是因为,我无法抑制体内的02008递质么 在这之前,游鼠曾经介绍过,邦联Alter卫兵总是往虫族变形,主要是因为注射了Creater02008的特殊神经递质,这个人的意识回响融合度高,但相对的更难控制、风险也高。 不。游鼠说,是因为,你违背了我们的信条。 一阵冷寒气息逼迫而来。银色的液体顺着整个石道漫延,它无拘无束,能自由漫溢至各个角落,似乎能无限伸长。 沿途的石道都被笼上霜寒,有些部分像是被融化一般,也跟着银色液体一道流淌。 长乐惊异地睁大了眼睛:这难道是 游鼠整个人都散发着沉郁的气息,他哑声说:超流体。 黑球石道上,他们曾经见识过离子焰的烈烈炫光。当时,游鼠推测,邦联在离子焰的后端,还会配置超流体。 宝蒙问道:我们被追上,会怎么样? 简明庶摇了摇头:不知道。但估计,不会有善果。超流体的温度一般在零下两百多度,人体没办法耐受。 这帮无耻小人!宝蒙咬牙道,什么仇什么怨啊! 简明庶未答话,他甚至有些自责,恨自己不够强大,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长乐颤抖着声音问道。 超流体追上他们的后果,简明庶并没有展开说。因为鲲鹏的影响,长乐向来沉迷物理,追上的后果,宝蒙不清楚,长乐猜了个七七八八。 浩汤而来的诡异液体,并没能给予他们过多的思考空间。 超流体意味着几乎没有摩擦力,和眼下这辆满载的矿车比起来,简直是法拉利追小吉利,不费吹灰之力。 宝蒙试探问道:我们要不跳车? 长乐否决:不行!凭我们自己,更跑不过它。 那这可咋整这要是个怪物就好了,可它宝蒙皱着眉头,重重叹了口气。 三只复眼的巨虫动了动钳子。 游鼠敏锐地察觉了他的动作,眼神中有些异变。 巨虫挣扎着起身,用钳子支棱起上半身,他的虫肢打滑,蹬了几次才算站稳。谢谢您,游鼠先生。谢谢您在我失控时救了我,也谢谢您亲自来溺庐救我,更谢谢您仍打算放我走。 不,你 烙虎举起其中一条虫肢,恭敬地鞠了一躬: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游鼠先生。我很抱歉,对于很多事情。 希望您,尊重我最后的决定,游鼠先生。虽然我无法决定出生、也无法决定变故,但我希望,至少,我能决定自己的离去。因为,我是我身体的主人,我是骄傲的进化派。 他振起羽翅,整只硕大的虫飞离矿车,失去了这个重物,矿车立即加速疾驰而去。 半空之中,简明庶看到烙虎恭敬地朝这边行了一礼。他迅速变化,形成一个巨大圆塞,牢牢挡住了整个石道。 超流体迅速深结了他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渗透。石道和烙虎化作的圆塞接缝处,渗出点点银色的光芒。 一片璀璨的星芒中,烙虎迎来了自己选择的死亡。 矿车拉着众人迅速疾驰远去,宝蒙不忍地偏过了头,长乐开始低低地念起往生咒语。 沉默肆虐了片刻,无人言语。 巨大的转机声强行撕破这片沉默。众人这才发现,矿车疾驰而向的末端,是一扇巨大的圆形铁扇。 矿道的末途不是别处,而是一座巨大的圆形绞肉机所有失控Alter的最终结局。 背后超流体的凉寒气息,再度袭来。烙虎的牺牲,没能拖住超流体过久的时间。勾魂索命的银色液体,带着柔润的波浪,像吞噬一切的无尽暗潮,无声奔涌而来。 前有绞肉圆扇,后有奔涌不止的超流体。进是死路一条、退也无路可退。 千钧一发之刻,游鼠在晦暗中凑近了简明庶。 请原谅我的自私。游鼠低声说,想多同行一段路,我撒了谎。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52) 凑近简明庶的时候,他闻到游鼠身上淡淡的柠檬草味和一丝略有似无的烧灼气味。 或许我错了。或许在一开始,我就该直接移动你们。 他极其难得地盯住了简明庶好看的眼睛,目光掠过他眸中的每一点亮光,捕捉着他长睫的每一点颤动。 这是站在尘泥里的他,不敢奢求的光。 我不求你记住我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人。请好好活下去,和你的爱人一起。 冰凉的触感落在颈间,迅速滑入他的衣物内层。他为简明庶戴上了什么东西。 简明庶隐约感到了他的想法 游鼠的心口忽然爆发出巨大的明光,如同长明的灯烛,照亮了简明庶好看的脸庞。 你要 他的话只问出了两个字,整个画面瞬间拉成束束光丝。 超流体和绞肉机撕扯成绚烂的光条,迅速离他远去。简明庶在无数奇异的曲线向量中前行,他第一次感受到游鼠的视角 整个世界不再是坚实的三维固体,而是无数奇异的曲面向量,是闪着炫光的异形结构,仿佛狂想的现代派画作。 这幅画卷并未展示多久,所有的光线汇集,他的视野和感知再度恢复正常。 这是一间密闭的屋子,只有贴近天花板的地方,勉强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 第一反应,他迅速点了点人数还好,都在。 下一个瞬间,他想明白了最后发生的事情。两难绝路之下,游鼠牺牲了自己,将矿车上的所有人传送至他处。 他回想起游鼠心口迸发的强烈明光,如此剧烈的火焰,也许是他生命最后的回响。 隔着衣服,简明庶摸了摸最后滑落入颈间的东西,是刻着游鼠姓名的徽章。 戍卫队03营 01038837。 他心中五味陈杂,愧疚、惋惜和不解层层袭来,一时间,他竟不明白该如何面对这枚小而沉重的徽章。 此前不久,他居然还因为游鼠的不坦诚心有芥蒂,这更加重了他心中的负罪感。 这是哪里天哪!宝蒙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类似于溺庐的巨大试管摆满了整间屋子,试管内泡着莹蓝的液体。最近的试管中,泡着个还算完整的人如果忽略他浑身经脉尽露,能直接观察到他心脏的跳动的话。 越往后,试管中的人的身体越发透明,有的甚至只剩下一些不成形状的组织和纤维。 最末端一排,淹着一个个人脑。脑底数条管子连接在试管底座上,无数光珠顺着试管溯回,上下烁动。 其中一个试管顶端,简明庶一眼认出了一个稍微有些特殊的标签: Creater02003。 那个时不时指引他,要求他来02区的电子音。这个标签也提示着,他们极有可能已经到达02区。 门后隐约传来哀诉的吉他,合着悠扬的铜管。简明庶听出来了这首曲子,它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反而是自己的世界里的曲子: 《Fantasia para un Gentihombre》,绅士幻想曲。第二乐章。 作者有话要说:回家!!! 就在前方!!!! 感谢小天使 安倍晴雪 投放的营养液(鞠躬 今天大年初一,祝愿各位读者新年快乐 愿新年,胜旧年 68、最后一关 他沿着偌大的实验室向前走去, 掠过沿途泡着组织和人脑的试管。众人跟在他身后。 这里是什么解剖实验室么宝蒙压低声音说。 Creater02003的试管摆在最后一排的正中央, 上面贴着极小的标签: 分管区域:02区核心主脑 异能方向:修复维持 枯竭时间:3h 32min 这个大脑长得真好看长乐有些着迷地趴在试管上,眼眸中倒映出02003号大脑的形状。 链接大脑的纤维管中游走着无数蓝色光点, 映照地整间屋子诡异又梦幻。 宝蒙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这一堆脑子, 你还能看出差别?! 你看, 这个大脑结构紧密,显著比别的大脑小上一圈,而且形状立体又好看,可以推论大脑的主人头颅很小、骨相很好,说不定是个小头高个的大美人 宝蒙无语:这也行?!我的审美碎了一地! 简明庶没理会这对冤家的定番吵闹, 他的目光被试管底座上的异样吸引。 他伸出手指,轻轻扫过这行模糊不清的刻痕, 抚过黑色石底时, 指尖白皙的有如一点冰雪。 这是一行极小的字,如果不是蹲下来仔细观察,一定难以察觉: 跟黑猫。明庶庶数羊羊。 黑猫? 哪里有黑猫的影子?况且, 这里的黑猫指得是真正的猫, 还是黑猫? 简明庶打量了一圈四周。这列试管背后,摆着从地面贯通至顶的书架,正中摆着一张巨大的书桌, 桌上立着一个地球仪。 地球仪上,是简明庶所在的世界。只是,他很快发现了这个地球仪不太对的地方。一是材质显得十分古旧;二是有些国家的名字,还是以前的旧称。看起来, 这不是现代的东西,至少应是近代、甚至更为早古。 地球仪一旁,立着一只不大不小的猫咪石像。这猫一点都不端着,反而颇有些豪迈地斜趴着,一副饶有兴味打量着他人的模样。 乐声稍微调小了些,一阵细碎的步子走来。众人迅速蹲伏,虽然这无济于事试管几乎都是透明的,来回的光珠还闪动着莹蓝的光芒。 来人的步子慢的异于常人,远远看去,像是什么研究员或是医生的打扮,随意套着宽大的白大褂。 他耐心地读着手上的一本书,走至书架边沿,看起来并未发现室内进入了入侵者。 这本书给予了他灵感,他侧身踮脚,指尖游过高处的一列书架,似乎在翻找其他的书籍。 哐啷。 他倾斜身子、伸长胳膊的动作,带出了颈间挂着的东西,落在身侧,晃晃荡荡透明的观察口、六角棱形状的盒子是中微子通讯仪。[1] 溺庐监狱中,游鼠和他细致分析过这个做得极其精妙的东西。 简明庶的瞳孔细微一震。 他猜出了面前这个白色卷发之人的身份。 梓茶似乎在书架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籍,转过身子,坐在桌前。他抚着一侧脸颊,澄黄的眸子落在腕表上,盯着秒针滴答作响。 21点33分。 他放下手腕,平静地看向简明庶的方向:出来吧。 简明庶的袖口被牢牢扯住,他回头探询,撞上伍舒扬抗议的目光。他的担心情有可原,上次遇见这支优雅的英伦玫瑰,简明庶一行人被他狠狠的摆了一道,统统抓去了溺庐。 别担心。他按下伍舒扬的手,扫视了一圈宝蒙、真一,你们先别动,我单独出去。 简院长,我不过一届古神研究员而已,您不必太过于谨慎。 梓茶双肘撑在桌上,十指相错,遮住了下半张好看的脸,只露出审视的眉眼。 幽蓝的试管后,缓缓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烁动的光珠落在他的脸颊上,冷光在他白玉面颊上游动,仿佛寒天里的玉色香兰。 他与梓茶相对而立,一侧是燃着暖火烛光的优雅玫瑰,一侧是幽莹光珠烁动的温润玉兰。 坐吧。梓茶抬手,指了指书桌对面的华贵法式皮椅。 简明庶不为所动。 你实在不需要这么防备。这样的谈话,对你来说是第一次,对我来说,已经是无数次。 我没有理由信任你。 梓茶透过右眼上的单片镂花眼镜,半是威胁半是规劝道: 你和宝蒙配合,击落中微子通讯仪3872次;你和长乐配合,毁灭整个世界6733次;你旁边那位矮个的小朋友,灭世35788次;还有你创造的这位意识回响,连人带迷宫炸毁4322次。让我猜猜,您这次会如何行动呢? 简明庶似笑非笑:您过奖,我哪有那么暴躁。 梓茶抬眼看他:你难道不好奇,这五万多次里,你们成功逃出去了多少次? 多少次。简明庶严肃地盯住他。 梓茶挑了挑眉,面色淡然:零次。 我他妈这暴脾气宝蒙按捺不住,从试管后冲了出来,真见不得你这种洋洋得意的小样! 对方无动于衷,反而撑着下巴,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娘一把钢豆撑死你!! 米尼岗的枪口轻微打了个转,紧接着往上一扬。简明庶轻飘飘地推开了这挺沉重的器械,他拉开椅背,迤迤然坐下。 梓茶赏识地看了他一眼:很有胆识。 按您的说法,我尝试了那么多次也没能逃出成功,还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至少,能做个明白鬼。 不过,还请您将这玩意儿取下来。简明庶指了指他脖子上挂着的中微子通讯仪,毕竟,我喜欢一对一,不喜欢这种多端通话的感觉。 梓茶思索片刻,爽快将通讯仪取下,放在桌上:那也请您物归原主。 他朝简明庶摊开掌心。 可以。简明庶从兜中掏出中微子通讯仪,哐地丢在桌上。他随便的动作,显然让梓茶多瞥了通讯仪一眼。 简明庶漾起一丝笑容,他明白了自己的筹码之一。 对方伸手来探,简明庶以指尖轻轻将通讯仪向自己这边挪了挪:谈完再还。 很好。 梓茶低头,浪漫的及颈卷发滑落,他泛起一个极轻的嘲笑。 你问我答太没有意思。 他拉开书桌第一个抽屉,从中摸出一把银色左轮,倒出其中五发子弹,只留下最后一发,将左轮拍在桌上。 一发子弹,五个问题,看是你先问完,还是命运让你先完蛋。 精巧的左轮在梓茶的食指上绕了一圈,停在简明庶眉心的位置。梓茶的指尖些微用力,左轮尾部的撞针开始缓缓移动。 这柄枪被人当空捏住。 伍舒扬的骨节用力到发白,他站在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梓茶。瞬间,犹如凛冬狂风的压迫感席卷而来,威压袭满全场。 梓茶并未理会伍舒扬的威压,而是轻飘飘地看了简明庶一眼:您意下如何? 简明庶按下伍舒扬的手。他迎上伍舒扬困惑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我接受。 不错,勇气可嘉茶我都备好了,Earl Grey或者日本玉露,请您自选吧。[2] 他文雅抬手,指了指桌上两杯冒着热气的茶。 你要谈话就谈话,整那些虚的干嘛?!宝蒙将米尼岗斜抱着,皱眉怒道。 小姑娘。梓茶抬眼看她,无论何时,待客礼仪不能少。毕竟,红茶是人生第一大事。 梓茶抚着侧脸,优雅指引:简院长,请吧。 白瓷杯上描着鎏金花纹,更显得红茶色泽乌润明艳,腾起的热雾带来阵阵矢车菊香。简明庶端起手边这杯Earl Grey,抿了一口。 你和我们一样,是外来者,对么。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梓茶抚着侧颊,轻轻点了点头:这个问题,问得很巧妙。现在,来看看你有没有命听到我的答案。 漆黑的枪口抵住了简明庶的眉心。他轻轻阖上眼睛,长睫垂坠,有如颤抖的蝶翼。 咔哒。 空弹。 你运气不错。梓茶含笑,我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可能需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正如你所说,我也是外来者。在英国,我曾是一名物理学家。他说。 我诞生的时代,最为原初的弦理论刚刚抬头。无数的物理学家经过运算、力证弦理论有多荒谬我也一样。我花了数年的时间,仔细研究他的纰漏、错误之处,直到直到我遇到了一位神明。那时候我才知道,人类是多么的荒谬、又是多么的狂妄自大。 人类坚信自己在宇宙中是特殊的,即使不是唯一的,也是特别的。他们以为自己站在世界的顶端,可以肆意主宰其余种族的命运,甚至优先于其他所有的物种。更有人骄傲地在书中说遥远未来的人类,必定是一种完美的生物完美。一个多么狂妄的字眼。[3] 他短短地嗤笑了一声。 就像几百年前,坚信日心说,甚至不惜烧死布鲁诺、软禁伽利略的人一样,直到现在,他们依旧无法接受自己并不特别的事实。实际上,人类,和这世上的一花一草一木,毫无区别。 宝蒙皱着眉头:你跑题了吧?我们问你怎么来这里的。 梓茶并未理会她,自顾自说道:因为,我遇见了一位神明。通过他,我第一次得以量子化、第一次在极其微缩的状态下观测世界,第一次明白原来不止人类,包括花草树木、飞鸟虫鱼,甚至包括浩瀚星河我们谁都不特殊,我们都是同样的积木搭成,仅此而已。所以,我不再探究物理,而成为了一名古神研究员。 长乐插言道:这不算少见。许多物理学家都是这样。甚至包括牛顿,包括爱因斯坦,在晚年时期,言谈著作中时不时出现上帝或者神这样的字眼,所以经常有人说科学的末途,是神学。不过,他们所称的神和普通宗教意义上的神又有所不同,至少,我认为是不同的。 他们所谈论的神,和我所谈论的神,应当是一致的。梓茶顺着长乐的话题继续。 或者,我换一个当下时兴的说法,我们所称呼的神,也是另一种形式存在的人,只不过人是力量微弱的四维生物,而他们,则是更高维度的存在。 如果换做其他人,听到这一堆高谈阔论,或许会嗤之以鼻,简明庶平静地听着,并未有过多的触动。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53) 毕竟,自他幼时起,一直同一位上古神祗相处。 梓茶不紧不慢,继续说:他们可以随意创世,甚至重启世界。他们可以随意改变结构、形态、粒子,甚至建立世界规则。他们所处的维度更高,所以也能随意干涉我们的空间,比如 他忽然盯住简明庶漂亮的眼睛,拉长了语调:抓住一个人思维的回响,逆向重构成一个个独立的小世界,称之为茧。 他极其满意地收割着简明庶眼眸中的震撼,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我到来第五维度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发展中的小宇宙,像个需要人呵护的小婴儿。我见过他科技爆炸、高度文明,林立的高楼大厦里,往来的都是磁悬浮飞车;我也见过他因为人类贪得无厌、自私自利千疮百孔甚至沦为一堆废墟。 梓茶停住了话语。 完了?!宝蒙诧异道。 对方含笑点了点头。 宝蒙问:你根本没讲是怎么来的啊? 简单来说,有人将我解构成为积木,微缩至可以通过惠勒泡沫的大小。至于他是如何解构的,这就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属于更高维度才能搞清楚的事情。 好了,第一个问题结束。你还要问么? 冰凉的器械再度抵上简明庶的眉心。 叭。梓茶假装扣动扳机,学着扣动左轮的声音。 周围人身形瞬间一紧。 梓茶轻轻巧巧地笑了起来:你们紧张什么,我只是吓唬吓唬他,根本没扣扳机。 疯子。长乐极其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你!宝蒙紧捏着米尼岗,手指气得发抖,王八蛋! 骂得真是温和。梓茶懒懒地看着简明庶的眼睛,你该去邦联听一听,他们平时是怎么骂我的,只需要半小时,绝对更新你的词汇库。 宝蒙冷笑:你把这个世界搞得乱七八糟,难怪别人骂你。 我?! 梓茶挑了挑眉,眼神立即寒冷起来:你错了。没人比我更爱这个世界。 没有人比我更爱他。 这句话,梓茶忽然换成了流利的英文,简明庶立即注意到,世界的指示代词,他用的是him,他。 你们一路走来,觉得邦联政府不可理喻,无可救药对吧。可这是我失败无数次、尝试了无数次,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只想让他,想让这个世界,哪怕能有一部分能正常运转、能够苟延残喘下去。 全世界的崩溃和部分人的牺牲之间,我不过是选择了后者而已。这疯狂么? 梓茶垂落眼帘,似乎有一丝伤感。 趁着这个间隙,简明庶反手夺过他手中的左轮,精巧的枪械在他指尖转了一圈,抵住了自己的下颌。 梓茶的瞳孔中飞速逃过一丝惊恐。 除了中微子通讯仪之外,简明庶似乎明白了自己的第二个筹码。 原来,他推测的完全正确,梓茶在虚张声势或者是拖延时间,他不敢拿简明庶的性命做赌注。左轮里面究竟何时出子弹,估计也早在他的谋划之中。 他勾起唇角,漂亮至绝艳的眼睛盯住梓茶,低低的声音中满是成竹在握:准备好回答第二个问题了么?大研究员? 咔哒。 简明庶扣动扳机。 空弹。 梓茶的身子显著紧张了一瞬,他立即将微妙的反常压了下去,淡然道:您请问。 02区的中心,在哪里。 您浪费了一个问题。 梓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里,就是02区的正中心。地宫的正中心。第五维度的原初,一切开始的地方。现在 他突然站起身,立即伸手,意图抢夺简明庶手上的枪。 简明庶动用能力,优雅地将椅子挪开些距离,漫不经心地以手抚过额发,又虚虚地撑住下颌,称心满意地看着对方的失措。 左轮在他右手上转了一圈,简明庶命令道:坐下。 梓茶身后的椅子立即前进,将他整个人兜进椅子中,左右雕花木制扶手瞬间伸长,交错紧箍住他的身体。 简明庶信手扯掉头上的毛线帽,两只柔软的猫耳瞬间弹跳出来。他得意地抖了抖有些发粉的白猫耳,慢而轻地宣誓主动权: I am the boss。 简明庶递了一个眼神,长乐立即扑向梓茶那侧的通讯仪,将这个小装置紧紧地捏在手里。 形势逆转。 很好。现在,咱们重头开始谈。 优雅的英伦玫瑰不复镇定,他绷着脸,极度不悦。 你有没有尝试过离开第五维度?尝试过哪些方法。 无效问题。梓茶说:我从未想过离开。 为什么?宝蒙下意识问道。 因为梓茶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是个失败的古神研究员。 我爱上了我的研究客体。 众人沉默了片刻。 好了,第五个问题。 为什么?!我们只问了三 长乐大着胆子,当即捂住宝蒙的嘴:这个不算问题!为什么是她的口头禅! 最后一个问题了,你可想好。再多的,你送我去见上帝,我也再不会多答。 简明庶重新整理了一遍已知的信息和答案: 他知晓了梓茶和自己一样,是从四维世界中来到第五维度;他是由于神明帮助,特殊化之后才能通过惠勒泡沫往来不同的可能性,所以他们没办法采用梓茶的路径离开;梓茶从未想过离开第五维度,更没尝试过其余的方法。 以及被宝蒙浪费的那个问题他不离开,是因为爱上了自己的研究客体。 简明庶叹了口气。 最后一个问题,必须问得非常巧妙,才能从这个虚与委蛇的人口中,问出回去的途径。 他左手指节揉着眉心,颇感棘手,思虑片刻,这才问道: 第五维度,和我们的世界,有什么联系? 从刚才的回答推测,眼前的这个梓茶还算是愿意交流,他对于开放式问题,比如由来、解释说明类,似乎更愿意回答;而对于封闭式问题,比如有没有尝试离开这类,则更偏重于简短。 权衡再三,简明庶选择了这个开放式的问句。 好问题。梓茶笑了笑,如果不是你捆住了我的双手,我一定会为你鼓掌。 第五维度,是我们世界的孪生世界,只不过由于维度更高的原因,历史进程更为迅速他们飞速发展,贪婪地撷取资源,环境迅速崩坏瓦解,最终陷入了混乱的无政府主义境地。 我穷极了第五维度的几乎每一个可能性,每一次、每一次,无论再小概率的世界,都走向了一样的终末结局,让他心碎神伤。 又是他。 简明庶注意到这个字眼。 起初只是一场龙卷风谁都没在意,没人在意只不过是天气失常罢了,这又有什么呢?人们依旧为了哪里的金价涨了吵吵嚷嚷个不停,关心着歌者的一举一动直到电磁力紊乱、文明立即衰退;强力弱力紊乱、满世界都是冰川雪原、衰变辐射,人类开始数以亿记的死去那时候,人类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被我们毁了。 人类,自以为是世界的主宰,却从未发现,他们不仅不适合、也无力主宰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既定的历史进程。第五维度,包括我们自己的世界,都难逃这样的命运。而你们不知所谓的茧世界,不过是在加速这个进程。 茧世界? 这为什么会和茧世界扯上关系? 所以我说,你的这个问题问的非常好虽然你自己都不明白,它究竟好在什么地方。 梓茶的声调忽然和缓下来,语气温柔又动容:我的神,爱众生。包括不是他该管辖的众生。你们可以在很多的传说中,找到他的踪影。 他做过古文明的主宰,人们尊称他为太阳神拉。他守过镇压邪兽的昆仑,那时候,人们叫他陆吾。他关上过疫病和恐惧的大门,人们唤他为Sith。他有过巴斯特的女性化身,人们尊称他为爱神。[4] 这不是他第一次插手你们的世界,可能也不是最后一次。插手的原因,正是因为 他只看到梓茶的唇在动,他的声音却像飘忽到天边。 左轮啪嚓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锐响。 冰凉的触感伸进简明庶脖颈,强烈的吮吸感传来,链接的一刹那,他仿佛看遍了万千世界。 有如走马灯般飞逝过无数的记忆断片迅速飞过,其中的主角是他有些甚至还有伍舒扬、也有宝蒙、长乐他们但又不是他,这些回忆和场景,他的的确确没有经历过。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他像是在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看着另一个自己的人生。 明叔叔! 明叔叔!! 极其遥远的方向,似乎传来了谁的呼唤,他想从其中抽离,浑身却无法动弹,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 [意识链接完毕。正在获取主导权。]脑海中,再度响起了Creater02003的电子音。 他赫然回想起,02003的试管上,写着枯萎时间的倒计时标签。 3h 32min。 [错误。错误。链接错误。] 他犹如溺水之人,淹没在飞速逝去的回忆浪潮中,后颈处忽然一温,他宛如浮出深海水面,瞬间醒来。 伍舒扬单手抓着几束扯断的莹蓝导管,管道另一端连着编号为02003的大脑。 [夺取失败,载入失败。剩余3小时枯竭。] 长乐和宝蒙一边一个,MP4和米尼岗幽深的枪口威胁地盯住梓茶。 所以,你所谓的回答问题,不过是要吸引我的注意力,给02003入侵的机会,是么?简明庶想明白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此人心机深沉、切开比碳还黑,怎么可能忽然化身慈爱老师,长篇大论地开始给众人讲解科普。 伍舒扬二话没说,修长的手指萦着业火,触上了莹蓝的导管。 你确定要这么做么?梓茶饶有兴味地看着伍舒扬,不如,你先问一问你家院长,他在02003的意识链接中,看到的是谁的回忆。 伍舒扬冷扫他一眼,抬在半空中的手腕却被简明庶按住。 丢回去吧。反正还有三小时,他就枯萎了。 可是 丢回去。 伍舒扬没再坚持,02003的大脑被他放入原本的试管中,闪着蓝光的导管瞬间垂落,亮起水母般烁动的光芒。 既然智取不成,那就恕我只能硬抢了。 梓茶稍稍偏了偏头,对着领口的金色玫瑰胸针,下令道:围剿吧。 身后的门口瞬间被撞开,一群卫兵犹如黑潮奔涌而入。 你还藏了对讲机?!你可真是心机! 谢谢夸奖。梓茶有礼貌地行颔首礼。 宝蒙怒气冲冲:没在夸你! 须臾时间,这群轻装卫兵已全副武装,将书桌周围的众人团团围住。简明庶一眼瞥到了领头卫兵手中的T4枪。看来这群人,是打算活捉。 他领略过T4枪雷电鞭的滋味,的确噬骨焚心、生不如死。长乐还算好说,宝蒙、真一甚至伍舒扬 他心中一沉。 02003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献出了自己么。 简明庶的目光掠过众人的脸庞,最后落在少年伍舒扬冷若霜寒的脸上。他移开眼神,对方却像是猜到他的想法一般,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的目标只有我,对吧。简明庶平静道,放了其余的人。我可以和你走。 不。梓茶答道,我从不做选择题。 而且,这次我会好好地特别准备Creater版溺庐。也会严防进化派的渗透所以,永别了,我的朋友。 梓茶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他轻轻扬手,打算下令 真是麻烦。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梓茶桌上的猫咪石像忽然伸直爪子,懒懒地舒展了一番,打哈欠的时候,露出四颗尖尖的小獠牙。 猫咪石像斜了一眼梓茶,跳至他的肩上。他一边迈着灵巧的步子逼近梓茶,一边翘起胡须,朝他威胁般地耳语。 不许在核心区舞蹈弄棒,蠢货。 那群荷枪实弹的卫兵犹如按了快退键,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逼迫着他们倒退前行。当最后一个卫兵退出去之后,石门重重阖上。 众人大眼瞪小眼,看着这只为所欲为的石像猫咪。宝蒙有些欠欠地伸手,却毫不留情地挨了一爪。 摸什么摸。我可不是你们随意蹂///躏的玩具。 石像猫咪向前轻巧一跃,他在空中迅速流畅变形,落地之时,形成了一个黑发清秀少年的模样。 黑猫!!宝蒙认出了来人。 这是简明庶第一次见到,没有用小丑妆涂花自己面孔的黑猫。他不得不说一句,这人有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他整个脸蛋大体是清秀而单纯的,猫眼和碧绿的眸子,却让人感觉他有一肚子的小心思。这种狡黠感落在这张纯真的脸上,反而有种引人征服的挑衅感。 右眼下方生着的一颗小痣,更是不肯驯服的战旗,越发让人想挑战。 黑猫的右臂唰拉变形成一柄日本刀,冰凉的刀柄探上梓茶的脸颊:我说让你插手了么?瞎操什么心。 他没等对方发言,一柄下去,直接将其击昏。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54) 狠。 简明庶在心中暗暗反思他平时,似乎是有些太过于温柔乖顺了。 还有你。黑猫歪着头,倔强的目光直盯向简明庶,不是告诉你,把自己是Creater的事情藏着点儿么??怎么又让蠢蛋知道了? 又? 真是不让人省心。 黑猫插着兜,狠狠踹了一脚梓茶身后的书架。两列书架轰隆拉开,露出混沌而幽深的空间。 好了,谁咋咋呼呼嚷嚷着要离开?请吧。 黑猫带头,迈开步子走进书架后晦暗的空间。 这里是混沌之地。 无日无月、无光无暗,甚至连地面都不是地面,他们仿佛站在一片氤氲的黯夜雾气之上。 与《圣经》、我国古代的传说一致,天地初开、晦暗不明,这是最原初的世界。 黑暗中,影影绰绰,似乎有什么不成形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明叔叔你看! 长乐顺着点点绿光,荡开了地面的一片雾气。 这幅图由绿火构成,一张平面上,各放置着两个龙头印章,平面以这两个印章为出入口,在平面底部形成了一条U形通路,其中一方的印章里画着四个小人。 署名不出意料,依旧是明庶庶数羊羊。 啧。渗透到这个地方来了。黑猫隐约有些不快。 这是长乐认出了这个形状。 爱因斯坦罗森桥。看起来,是要以两个印章类的东西,作为开启的大门。简明庶解释道。[4] 黑猫的胳膊早已恢复了正常的形状,他抱着双臂,歪头听着众人的讨论。 你们打算穿梭虫洞啊黑猫问,你们确定?虫洞是巨大的引力场扭曲的时空,这种引力场的潮汐效应,不说你们这些普普通通的人,甚至是星辰都能被撕碎。况且,通过之时引起的剧烈收缩、辐射雨也是毁灭性的。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穿梭虫洞,除非,出现神迹。 不。你说的不对。简明庶否认道,索恩假设,听说过么?即使空间有很大的曲率、是无比蜷曲的;即使整个沟通多联通宇宙的虫洞有着难以想象的撕扯力,负能量可以膨胀虫洞、也可以稳定虫洞,甚至可以将负能量放在超立方体的棱上,生物置于超立方体内这样只需要极少数的负能量,也足以让生物成功通过。[5] 我的妈我不明觉厉。宝蒙拍了拍手,所以我们从哪里找这个负能量呢? 这只是个猜想。简明庶有些尴尬地说,我一直以为是鲲鹏胡诌的。 不明叔叔,我想,你说的可能不仅仅是个假设。 长乐一本正经地研究起地面上绿色图画上的指引:你看,印章四四方方,是不是很像超立方体的三维投影,而且其中还画着四个小人,这也和索恩假设契合 他趴在地上,仔细研究起两枚印章的细节,忽然兴奋起来: 虽然这个人画技很烂,但我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莲头万神基座,这是万神印! 长乐猛然抬起头:明叔叔,你带了么? 简明庶自兜中抽出一枚精致四方印鉴:莲花头、万神基座,传说中役百鬼,御万灵,召群仙的万神印。 这玩意儿还有这功能?宝蒙嫌弃地看了一眼,我一直以为这个不受控炸弹是个鸡肋,只会翻车 你懂什么。长乐白了她一眼,万神印,最早的记载比上古传说都要早。有人说这是混沌时期留下的远古遗物;有人说这是古神所创异世入口;也有人说,这是两座消失的海上仙山岱屿、员峤所化而成所以,如果说它是所谓高级文明留下的超立方体,是完全可信的! 宝蒙呆滞地看了他一秒:我的妈你可真能掰。 那要按你说的,另一个杂草印章,又是什么呢? 长乐无语了一秒:这这可能是画的人水平太烂。这不是杂草,应该是彼岸花。彼岸花头万鬼基座,传说中,失踪很久的万鬼印正是这个样子。不过,万神印还有所记载,万鬼印,那就真的一直活在传说中了。从来没有人见过。 宝蒙:?! 意思是,我们现在需要去找一个压根没露过面的万鬼印,和明叔叔的万神印配对,来开启这个什么穿梭洞?! 理论上是这个样子的长乐怏怏道。 那还搞鬼啊?!都这个时候了,我们上哪儿找万鬼印啊?! 黑猫短短地笑了一声:要我说,还不如留在第五维度。我们这边残酷是残酷,但是三个Creater,干什么不成呢?而且,友情提示哦 如果你们真的回去,会再度变回普通人,Creater的能力,也不复存在了。 他信手化出一枚疗伤膏,在指尖转了一圈,又将其高高抛起,弧光一闪,疗伤膏消弭在混沌的黑雾当中。 由意识回响无中生有的能力,再也不复存在。 我无所谓。我听院长的。长乐低声说。 我也无所谓,我也听院长的。他也是。宝蒙代替真一发言道,诶真一呢?真一 宝蒙环顾一周,她没找到真一的身影,却发现混沌之中,多出了许多黑影,在地上缓缓爬行。 明明叔叔 她扯了扯简明庶的衣袖,头上不远处,传来他令人安定的声音:知道。 黑影形成的包围圈越来越小。 黑猫站在一侧,别有用意地开口:天地初开、晦暗不明,万物未分、一团混沌。可问题是,究竟是混沌形成万物,还是万物为混沌所吞 话未落音,一排不明混沌之物迅速袭来,简明庶扯着宝蒙,迅速躲开了附近两堆混沌的突袭。 黑猫的声音自包围圈外传来:Handsome,虫洞危险、混沌凶恶,不如你还是留在第五维度 简明庶一心闪躲着无尽的混沌,他们犹如黑红的腐肉,在地上拖爬而来,通路和动向都极难预测。 业火扶风,瞬间席卷大地。烈火翻腾,在沉重的雾霭中破出几道明光。 少年伍舒扬在翻涌的混沌之中,以业火破开了一隅安宁的角落。这些混沌似乎有意识,机敏地躲开伍舒扬的业火,站在包围圈外逡巡、伺机而动。 [久等了,我的院长。] 千钧一发之际,生物电频里温柔低沉的声音有如破晓的天光,瞬间照亮了众人的心田。 [院长夫人!!!我从没这么喜欢你!!你是不是来救我们的!!] [宝蒙你小点声。再吼自己切出去。] 宝蒙灵巧地躲过附近一堆混沌,乖乖后退。 明叔叔,为什么这些东西只攻击我们,不攻击黑猫啊。长乐问。 我天,大哥,你还有空操心别人?!宝蒙无语道。 [我] [你听我说。]简明庶截断他的话头,[你去酆都大学,找郁维坤教授,问他知不知道万鬼印的下落,我们现在急需。] 对方稍微沉默了片刻,电频中只留下他细微的呼吸声。 [快,真的急。] [你为什么总是先想到别人。] [小朋友,我现在没空和你闹,我们这边一堆怪物,恐怕撑不了多久。] [万鬼印,我有。] [什么??!!]宝蒙立即在电频里尖叫起来,[太棒了我简直太爱你了!!!] 宝蒙! 那边静了片刻,再次问:[需要我做什么?] [你现在在哪里?] [你的卧室。] [很好。时间紧急,我喊三二一,你抽万鬼印,我这边抽万神印,同时落地。]简明庶答。 宝蒙听着生物电频里的对话,压抑不住自己的开心,原地蹦了蹦。 [三。] [二。] [一。] 简明庶落印。 一股巨大的潮汐引力袭来,四周的混沌迅速四散逃去,而地面显著开始扭曲,由一个漏斗开始,逐步扩为大坑。 现在怎么办?直接跳么?牵引力拉扯得宝蒙几乎睁不开眼睛。 不还不行。简明庶迅速让开些距离,推着众人后退几步。 虫洞撕裂问题,我并没有吓唬你们。黑猫的声音自外侧传来,现在跳下去,是死路一条。 众人和潮汐般的吸引力对抗之时,黑雾之中,似乎有人上前,摸了摸地上万神印。 莲头旋动,万神底座开始回旋出璀璨的金色星芒,整个万神印迅速放大,形成了一间流光溢彩的屋子。 我明白了,那幅图,四个人的那幅图!长乐慌张到语无伦次,快,快,都站进去。 长乐拽着宝蒙,宝蒙拽着真一,轻而易举地穿过了看起来是固体的万神印,进入到其内部。 快点啊明叔叔!虫洞一旦形成,会超快关闭 快上来,明叔叔!! 简明庶没有理会他俩的催促。 你忘了这个。黑猫伸手,伍舒扬猝不及防,被推至简明庶身边。 简明庶的目光掠过伍舒扬伤感疏离的脸,看向黑猫,声音低了下来: 所以,他才是最后一关,我说的对么? 或者,我该重新和您认识一下,太阳神拉、陆吾、猫又还是说,我应该叫你真正的名字。 简明庶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的少年: 第五维度的主人,黑猫。 作者有话要说:[1]中微子通讯仪:出场剧情见第60章《迷宫》,利用核反应产生巨大的中微子束,进行实时通讯 [2] Earl Grey或日本玉露:都是茶名,也暗示梓茶身份,日英混血,是简明庶世界的人 [3] 遥远未来的人类,必定是一种完美的生物:出自达尔文《进化论》 [4]爱因斯坦罗森桥:爱因斯坦罗森桥被认为连接两个不同的空间,类似于《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兔子洞 [5]索恩假设:基普S索恩,2017年诺奖得主,提出以负能量或者奇异形式的能量来使得虫洞保持张开并膨胀,从而可穿过 [6] 太阳神拉、陆吾、猫又、包括前文出现的巴斯特,和原本计划要出现结果没出现的斯芬克斯、芭芭戈雅的猫,全部是各地传说中的猫形态神祗 **万鬼印首次登场:19章《业火柔风》 **梓茶所说的解构和重组,实际上是身体量子化产生隧穿效应,然后再度聚合。 **嗨,明天数羊羊要化身超大醋精 感谢 江鹤 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69、署名[加世界注释] 黑雾沉沉, 如漠漠狼烟天。 简明庶与黑猫相对而立, 黯烟轻雾燎身,匿了他平日里惹眼的绝艳, 反而多了些凛然不可侵犯。 你根本不是Creater, 我说的对吧, 第五维度的主神。 四周的混沌蠢蠢欲动,黑猫随意抬手,不成形状的黑红怪物瞬间消弭。 黑猫没答话,他掏出了个黄铜怀表,按下了顶上立起的按钮。 瞬间,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就连地面氤氲的黑雾都停住动向, 凝在空气之中。 他将怀表滑入胸口衣兜, 整个人十分放松:好了,没有东西吵吵了。你说。 简明庶轻叹了口气。黑猫不仅直接以控制时间的行动承认,而且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最初遇见你的时候, 我的确不明白整个世界的规则, 只以为你如自己说诉的那样,是个Creater,直到我遇到了游鼠。我、游鼠、长乐, 在运用异能之后,都有不同程度的心肌受损,而你,在圆平台前以枪炮奏交响乐, 如此巨大的计算量,毫发无损。 也许,是我特别厉害呢黑猫漫起一个戏谑的笑容。 是。并不排除这个可能。所以即使万年之船时,我怀疑过你的身份,但那只是推测,毫无证据,所以我并未摊牌。直到刚刚,梓茶言谈中印证了主神曾经的无数传说。其中一个就是太阳神拉。这点,和你的万年之船相互佐证,是最直接的证据。[1] 哦。是这么回事。黑猫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63区,你才说过Creater的能力在世界主神之下,无法改变猫耳异能标记,紧接着就为宝蒙变出猫耳,改变世界规则。这是你最大意的一点。 对方满眼欣赏,爽快地鼓了鼓掌:Handsome,精彩。我只以为你的意志力足够强大,没想到,你还足够聪明 别的一些蛛丝马迹我就不再一一列举了。所以,你费这么大周折,是为了给02003、02区核心主脑续命么? 黑猫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眸,末梢微微挑起的猫眼少了几分挑衅,反而多了些哀愁。 Handsome,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我,所以目的之类的事情,我不想多解释。拉你进来,如果不是那个蠢货在其中插手,其实并不复杂。 实际上,我只是想给你另外一条路。毕竟 他的左臂忽然伸长,形成五个炮筒的模样。他以幽深的黑色枪口,轻轻挑起了简明庶的下巴,就像他们第一次在第五维度相见时那样。[2] 这双眼睛的确很漂亮。黑猫说,所以,我才不愿让它蒙上灰尘。 尽管那个白痴的很多事情我不欣赏,但有一点,他说的没错。你们的世界已经走向末途,留在第五维度,可能是你的唯一机会。 简明庶看了他一眼,黑猫难得收起了那副机敏又傲娇的神色,无比冷静也无比认真。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55) 是和茧世界有关么? 他想起来,当时梓茶装作无意地暗示了一番,茧世界是古神的杰作,而且并不是他想象中,单纯帮助将死之人达成遗愿而已。 它只是加速器,并不是直接原因。 所以我们的世界,最终也会像第五维度这样混乱崩坏? 不。黑猫歪头盯住了他的眼睛,只会更糟。你们的主神早已放弃人类离去,留下的只有不怀好意的人。退一万步讲,倘若你们的世界资源短缺,连能够造物的Creater都没有 如果真是这样。 简明庶眼中的光芒黯了黯,他不太愿意去联想身边的人会有些悲惨的遭遇。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末日在即,那我更应该回去,不是么。 如果人生走向末途,他想,至少要和自己在乎的人在一起。 简明庶回应上黑猫的目光,对方却旋即迈开步子,躲入少年伍舒扬的身后。 那我呢?你要撇下我一个人么?黑猫捏着尖尖的嗓音,帮时间停滞的伍舒扬配音。 简明庶: 伍舒扬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和黑猫这种清脆又明快的音色全然不同。而且,这种娇滴滴撒娇的语气,怕是世界末日都听不到伍舒扬用。 少年伍舒扬的时间,暂停在望向简明庶的那一瞬。 他的身姿还有些少年的青涩,比起真正的伍舒扬如寒山雪一般的冷漠,少年时期的他,更像是凛冬里的微风,虽然凌冽疏离,但并不寒彻心骨。 黑猫清秀的脸从少年伍舒扬身侧探出,他抬眼看着简明庶:他自从诞生就一直同你在一起,现在你却要将他一个人丢在第五维度么? 他漫不经心地帮少年伍舒扬弹了弹肩上的尘:你可真狠心。 这位第五维度的主人,正在狂打感情牌。 要说黑猫不明白带走伍舒扬的后果,简明庶是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信。 所以,留下来吧,留在第五维度。这里也会有你爱的人,会是你唯一的救赎。 不。他们不一样。简明庶摇了摇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们俩,不一样。 他仔细端详着这双形状一致却不神似的眼睛,泛起一个春日暖风般的笑容。他眼神里是完全单纯的宠溺,不夹杂其余的感情。 我早就知道,他不过是我的意识回响,对么。 我可以帮你重新拟态,让他和你一起,回到你的世界。黑猫说。 简明庶沉着脸看了黑猫一眼。 黑猫想让他带走伍舒扬的真正意图,他没拆穿。 我要走了。回到真正属于我的地方去。简明庶温柔地摸了摸少年伍舒扬柔顺的发丝,有些不舍。 我不能带你回去,但你也不会太孤单。 平地起了一阵不大的暖风,夹着馥郁的桃杏花瓣,空气中星芒汇聚,逐渐形成了一位少年。 他长着双漂亮至凌人的眉眼,有些曼妙弧度的发丝不羁地落下,遮了些眸中的含情波光。 真真实实的另一个自己站在这里,他才发现自己的一些神色表情,确实有些难以言喻的招摇,虽然他本人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简明庶帮小一号的自己理了理额发,调整出一个随意又好看的弧度:你是个Creater,要尽到Creater的责任。保护好自己,也照顾好他人。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黑猫身上:这是我最后一题的答案。我不会带他走,也不会让他孤单。这个回答,你还满意么? 我满不满意有什么关系。 黑猫掏出怀表,咔哒按动,静止的时间瞬间开始流动。 收卷。 薄雾蒙蒙,好似遮面的纱帘,被清风吹开,柔缓落地。黑雾散开,眼前站着的,是个满目秋水,看着温柔精致的少年。 伍舒扬显然被眼前忽然多出的人吓了一跳,他稳了稳,一贯的冷静自持人设并没有崩掉。 倒是小一号的简明庶,被他这幅严肃表情逗得直接噗呲笑出了声。 苦大仇深。小简明庶精确总结。 我才没有。小伍舒扬立即反驳。 冰块脸。 伍舒扬:?? 小简明庶笑的额发轻颤,眉眼里盈满暖意星辰,整个人就像春风里满开的花枝,馥郁又招摇。 他看起来比真正的简明庶少了些持重沉静,却更能抚慰人心,宛如三月里刺破晨雾的清朗朝阳。 看来你们处的很好。真正的简明庶将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一揉,笑道,我要走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要相互扶持,互帮互助,明白了么? 小简明庶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调皮地朝他眨了眨左眼。 你要去哪里?伍舒扬探询地看了过来,少年的目光全是赤诚。 我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他摸了摸少年伍舒扬的头,对不起,以后的日子不能陪你。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好好的,努力活下去。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两个少年的肩膀,刻意大声说:遇到什么困难,就去找你们的黑猫哥哥。 你当我是什么?托儿所么?! 简明庶没理会黑猫的抗议:听到没,黑猫哥哥也同意了。 黑猫:?! 以后这两位就拜托你了。简明庶敛了笑意,认认真真地看着黑猫的眼睛,对不起,刚才有一瞬间怀疑了你。 切。黑猫撇过脸,一脸满不在乎,你再不走,可真的走不了了。 简明庶回头看了一眼,万神印的棱上游走着数道光芒,一如索恩猜想中,以高能光束制造的负能量的模样。[3] 印下,翻江般的黑洞正在持续性扩大,卷起强烈的牵引力。 明叔叔。 少年伍舒扬叫住了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白色画纸。简明庶认了出来这是在地宫前,长乐为了讲解,随手拉出的一张白纸。 这是我画的大家,那时候年纪小,画的不算太好。 他可能对不算太好有什么误解。这画工笔勾绘,可以说是相当还原。 画面以地宫为背景,简明庶牵着五六岁的小伍舒扬打头,身后跟着长乐、宝蒙真一,甚至连游鼠他们都有一席之地。 画的可真糟。黑猫从鼻尖儿里哼了一声,信手敲了敲纸张,一道白光在纸面上驰掣而过。 不过,你可以带回去做个纪念。说不定,以后还别有用途。 这小子真是太傲娇了,明明看起来颇为欣赏,还悄悄对画做了手脚。 简明庶细心地折好这张画,抬手摸了摸伍舒扬的绒脑袋。他最后看了一眼三人,洒脱转身,迈进了万神印。 整个印鉴,瞬间沉入了黑雾之中。 混沌归于平静,黑猫低低喟叹一声。 答案,都写在过往的故事里。祝你好运,简明庶。 万神印带着众人飞速穿行,虫洞的内部是无数的时间序列,仿佛将他们的人生展开,又胡乱地拼接在一起。 那个那个谁宝蒙想起来,自己依然不知道那人的名字。 伍舒扬。 哦对,伍舒扬,他不和我们一起回去么? 他不了。 简明庶摊开掌心,一枚小小的疗伤膏躺在其中,倒映着四周魔幻的绚光。他看着这枚疗伤膏的色彩逐渐变得浅而透明,最终化作一片细碎的星芒。 他没猜错。也没选错。 如果当时带走伍舒扬,可能一切的一切,都会重新改写。 为什么啊!宝蒙有些惋惜道,这小破孩,我觉得还行,勉强能收入医院呢。 简明庶笑着摇了摇头:他来不了医院。 他轻轻握拳,手心的星芒却如同抓不住的流沙,自他修长的指缝间扑簌流下,满地斑斑星光。 他是你创造出来的?!长乐看到简明庶不住打量这个消逝的疗伤膏,瞬间明白过来,他不是真正的伍舒扬?! 嗯?你不知道么?宝蒙问,之后她才想起来,遇见长乐是在溺庐之后的事情,他并没有看到小伍舒扬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幕。 简明庶点了点头:正如黑猫所说的,Creater的能力,如果回到自己的世界就会消逝,同样的,他是在高维度的物理规则下具象化出来的意识回响,就像这枚疗伤膏。如果跟着我们隧穿,对他来说,意识回响具象化的物理规则不复存在,整个人就会消逝。 所以,比起让他消弭,我选择让他活下来。而且,从后续的情况来看,他不仅活了下来,还过得很好。 宝蒙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简明庶低头柔和地笑了,如含羞垂坠的荷。他没回答。 无语,你的能力点是都点在武力值上了么?长乐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提示道,署名! 什么署名?明叔叔那个署名么?那不是明叔叔他自己么? 不是我,也不是真正的伍舒扬。两个署名,是真正在第五维度长大的人。是我的意识回响具象化的人。 简明庶看向他的来路,透过光怪陆离的虫洞绚光,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留下的两颗种子,堪堪破了些土,正冒出绿芽儿。 你的意思是,沿途的指引,是你造出来的那两个留下的?可那个不吭声的小破孩,一路上没什么异样啊? 不是现在的他。也许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他记得我们走过的路,记得自己点燃过藤蔓,记得自己躲在哪个柜台后面。所以当时,在地宫外面,并不是他知道有指引才去点燃藤蔓,是后来的他借这个动作,刻意在藤蔓下留下指引。 不对啊可他怎么知道哪个可能性是我们这个世界线呢?那万一我们走了很久以后,他才来留呢? 这点,我只是合理推测,并没有证据。我想,他们也和梓茶所说的一样,穷极了无数的可能性、寻找了无数个多元世界,只为了留下逃脱指引。一样的时间线,他们两个,可能寻找了许多次,也尝试了许多许多次。 同样的,我们不也是在五万多种可能性中,独独逃出了这么一次么? 万花筒般的虫洞壁,在众人脸上投下五彩而梦幻的光。 无人言语,众人都沉浸在这幻妙的一刻。 良久,宝蒙忽然冒出一句:所以,明叔叔,你是在嗑自己的CP么? * 微凉的夜风抚过垂坠的纱帘,伍舒扬半跪在地面上,由着满天星在他身上落下婆娑的花影。 周遭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甚重要,甚至现在陨石撞地球、或是核弹爆炸,伍舒扬的眼神也不会从地上的一枚小小印章上挪开。 这枚万鬼印,现在有如他的命。 万鬼印的彼岸花章头轻微旋转,折旋中,落下一圈暗色星芒,印身几条棱柱上都有暗紫色的星点涌动。 按照简明庶的指示落印之后,似乎并没有出现较大的异动,甚至连任何声响、波澜、通道、孔隙都没有。有一瞬间,他怀疑是不是完全没有起到效用。 纠结再三,他还是打消了将万鬼印从地上拿起来、查看一番的想法。 彼岸花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迸溅落地的细碎光芒也愈发微弱,如同一支线香花火,火花减弱,直至熄灭。 万鬼印上,再没有任何奇异流动的光芒。 咔哒。 彼岸花头停滞。 整个房间,安静得如同时间静止一般。 伍舒扬如霜寒般的指尖触上凉润的彼岸花头,忽然,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发上。 他下意识地挥开细微的触感,一张素白的纸张翩跹而下。 这是 画上是一座巨大的迷宫,人物众多,但这人功底不错,他一眼就认出了有着一头曼妙微澜发丝的简明庶,和简明庶牵着的他自己?! 伍舒扬轻轻蹙起了眉尖。 这的的确确是他自己,但却不是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像是只有五六岁的模样。更让他感到嫌弃无比的是,不知是谁的恶趣味,在简明庶和他的脑袋上,都添上了一对猫耳。 这耳朵适合明庶,但要说到自己身上,那还是免了。 他没来得及看清第二眼,头顶忽然一阵下落强风,吹得他的纯黑斗篷翻飞不止。 房间没开灯,微光晦暗。清冷的月色透过纱帘,是唯一的光源。 忽而淡云闭月,整间屋子瞬间被夜色吞没。 巨大的重力袭来,痛楚让伍舒扬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拢住了坠入怀中的人。 沉沉下落激起一阵凉风,带起混着矢车菊香气的茶香。 长时间的相处和依赖中,他早已熟悉了对方的一切,甚至不需要任何的明光,也不需要对方开口,只凭着暗夜里咫尺的触感,只凭着长久相伴的熟悉感,他无比笃定地认出了对方。 是明庶。 沉重地摔落之后,强烈的冲击力让简明庶低低地闷吭了一声,陷入了不知是昏迷还是混乱之中。 他不复平日里的戒备和要强,完全是不自觉地依偎在伍舒扬心口,呈现出毫无防备的依赖姿态。看起来,他似乎需要些时间来苏醒。 作者有话要说:[1]太阳神拉乘万年之船,此处剧情见54章《万年之船》 [2]首次见面剧情见51章《黑猫》 [3]索恩猜想:以负能量或者奇异形式的能量来使得虫洞保持张开并膨胀,从而可穿过 引自上一章明叔叔的一段话: 即使空间有很大的曲率、是无比蜷曲的;即使整个沟通多联通宇宙的虫洞有着难以想象的撕扯力,负能量可以膨胀虫洞、也可以稳定虫洞,甚至可以将负能量放在超立方体的棱上,生物置于超立方体内这样只需要极少数的负能量,也足以让生物成功通过。 ========================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56) 关于第五维度的补充说明: 1.第五维度是第四维度可能性的汇总,所以称之为可能性维度;同样的也会有第六维度,所有第五维度的可能性加总就是第六维度,第六维度当然也会有主人。同理七□□维度。第十维度可能是世界的原点,第十维度的主人是超空间的主人,自由穷极所有世界、重启、构造等等都有可能。 2.梓茶的隧穿问题。隧穿的基础是需要特殊量子化的,正常生物没办法自由隧穿,黑猫也提到了无法对抗的潮汐引力和辐射雨的问题,所以明叔叔采用超立方体逃生,梓茶是被某位古神点化过的(嗨,不说大家也能猜到是谁) 3.三维生物认知问题。三维生物对于世界的认知会囿于三维,所以明叔叔和宝蒙他们看到的世界样子并不是第五维度真正的样子。对于每个Creater来说,看到的世界也会略有差异,为了躲避超流体的时候,通过游鼠的计算,明叔叔透过他的运算轨道看到了一瞬游鼠眼中的世界(游鼠是高维生物,不过认知是可以向下兼容的,也就是低维认知不了高维、高维可以认知低维,所以明叔叔的美是真的美(喂 4.为什么第五维度如此发达,不探索宇宙。 参考47章《蛊心》。宇宙这个概念是人自己决定的,实际上还是膨胀的四维空间的一部分,而五六七□□等等维度是蜷缩起来的。对于高维生物来说,到我们概念的宇宙中属于隧穿。换句话说,我们的星际旅行差不多相当于他们的多世界隧穿 (关于意识回响,瞎掰几句,认知的构筑是一个主观的过程,在回忆的时候还会二次加工重构,每个人会存在不同的解释性、选择性,包括处理、使用都会有不同,这是Creater能力来源的最初原点。人人的认知都不同,强化它、具象化,成为世界 邦联是政权,走集体主义;黑猫自由主义;进化派主张个人是命运的主导。这部分可能会在黑猫梓茶为主角里面慢慢展开说,这里不占用篇幅 别的应该没啥了吧,就补充这么多~ ======================== 黑猫和梓茶有延伸坑 大约是第五维度崩坏过程中,黑猫觉醒、普通人梓茶掌握异能政权的故事 黑猫线走剧情,以末世、异能帮派冲突为主,看我们皮皮小黑猫解决各种事件 梓茶线走感情,看优雅腹黑议长如何宠妻 英伦玫瑰 X 枪炮少年 暂定名:《与议长和平共处》 点开作者专栏可以先行收藏(鞠躬) ======================== 感谢 花开满城 行走的蘑菇 灌溉的营养液(鞠躬 感谢 玛奇朵多盐不加 助力上青云 奇幻小甜饼 投掷的地雷(鞠躬 **回家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后的休息区叫《风笛与诗》,因为 数羊羊要强行带明叔叔去大西洋上的绿宝石爱尔兰啦!! 蜜月旅行(划掉 70、礼物 浓郁的夜泼墨般挥毫出简明庶深邃的轮廓, 一丝凉薄天光勾勒出他瘦削而结实的肩颈线条。 明庶毫无防备地枕在他肩头, 冰凉的鼻尖甚至触上自己的脖颈,柔缓的呼吸落入颈间。一呼一吸之间, 每一次都是无言的折磨。 明与暗和谐地交集出他淡雅的美, 像无云的夜空里, 低垂的细碎星光。 跌落下来的冲力带来的痛楚,早已让人抛之脑后,短短的一瞬,却好像被拉得很长。 伍舒扬下意识凝滞了气息。 他心底有些私心的种子,像承了春露的小芽, 繁复蔓延,迅速笼满心田。 这种距离, 居然让他全身僵直, 不能自已。 他在极力按捺。 罪魁祸首毫不知情,甚至挪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颈上的气息感忽然近了些, 侧颈传来了柔而冰凉的触感。 他瞬间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明庶冰凉的唇尖无意触到他的侧颈。他的心弦如悠长琴音, 迅速转了调性,裳裳乐音喈喈而来,满盘散乱。 他在一次次撩拨自己的底限。 伍舒扬阖上双眸, 沉了沉心思,立即折旋转身,将简明庶轻缓地放在床上。 夜风吹散了几缕浮云,朗月出, 霜白冷光照亮了不大的卧室。 他稍稍离开了些距离,安静端详对方如静水般的睡颜。 沉夜染黑了他微澜的发丝。月白的光更显出明庶的三分玉颜色,白皙莹润。 他的美是如此浑然天成,甚至再多一分阴影、或者少一分月光,都像是画蛇添足。 最为夺目的还是那点红唇,莹润而柔软,像枝头招摇晃荡着的红山果。 伍舒扬下意识地抚了抚侧颈上,刚刚这颗红山果不小心触碰上的地方。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甚至简明庶细微的呼吸都被放大了一般。他强迫自己从这张诱人的脸庞上移开目光,这才注意到,刚刚将他放在床上的时候太过于心慌意乱,连枕头都只挂了个边缘。 他轻轻兜起明庶的后脑,如水般柔顺的斗篷,落满对方全身。 他想试着,将简明庶好好枕至枕头上。 刚一挪动,他忽然感到掌心中的人一僵硬。 简明庶正睁着如水般的眼眸,警惕地盯着自己。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这目光看得伍舒扬心中一紧,他刚微启开唇:我 对方直接开口:等一下! 还没等伍舒扬冒出第二句话,简明庶再度逼问:你要干嘛? 我只是 闭嘴!简明庶瞪着他,又催眠是吧?不许催眠 我没 他辩解的话语被一阵尖叫声淹没。 宝蒙像是忽然出现在空气中,重重地摔在地上。紧接着,长乐砸了她满头。 长乐!! 从这一声怒吼来看,宝蒙的怒气值已经爆表了。 给我滚下去!! 长乐惊得连滚带爬,他刚刚撑起上半身,真一又啪嚓砸了下来,再次将身下两人砸了个大字趴。 长乐!! 我又不是故意 什么东西重重落下,在长乐脑瓜上砸出一声闷响,小伙子一声没吭,哐当倒地。 这下可真的苦了被压在最下面的宝蒙。 快去,帮一把。 简明庶顾不上和伍舒扬的官司,急忙在他胸口推了一把。对方迅速回身,一个挨一个拉起了地上的人。 最后把长乐砸晕的,是简明庶的万神印。它已经恢复了正常大小。 嗯 宝蒙被捞起来之后,顶着酸痛睁开了一只眼睛,率先看到了眼前这位如寒水和暗夜造就的男人。他垂着眼眸盯着自己,就像一副沉墨绘就的画。 下个瞬间,她看到简明庶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宝蒙: 她是打搅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这时候,被万神印砸得晕天黑地的长乐两眼一翻,悠悠醒了过来。他挠了挠被砸疼的地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被人从地上一薅,扯了起来。 打扰了!对不起!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您继续! 小姑娘自说自话,捞着一串人闪出门外。 卧室门哐一声重重关上。 简明庶: 伍舒扬: 这小姑娘误会了什么 伍舒扬回头,恰巧撞上对方柔和的目光,像夏风漾起莲尖儿一般,心中一悸,斗篷上的金属饰链摇摇荡荡,招人眼目。 梦兽呢?简明庶四周扫视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我关起来了。伍舒扬低声说,早该关起来。 是。那家伙估计是开启高维空间的关键,以免让它再度拉扯他人,最好把他隔离起来。 伍舒扬点了点头。 简明庶看到了落在地上的万鬼印。 刚刚宝蒙的瞬间还原更印证了他的想法。他们从未出过平都医院,只是被量子化、拉入了极度蜷曲的高维空间。 看来,我们成功隧穿了。他低声说,通路到最后,愈发狭窄,巨大的潮汐力把我们所有人拉得跟泡泡糖一样,各类辐射雨也恰巧袭来。你是没有看到,那瞬间,我还真以为我们熬不到出口 伍舒扬垂着眼眸,安静地坐在他身旁。 这可真奇妙,不是么。简明庶低声道,许多人穷极一生在寻找的虫洞联通方法、超微缩核反应堆、甚至高维度位移方法,原来早已有人制造出来。我们花大量精力去测算验算的东西,甚至超空间猜想,原来早已有人实现。现在看来,我们像在,重复走别人的老路。 我在第五维度的时候,那个维度的主神说,第五维度和我们的世界互为对照,只是历史进程更快。如果这么联想起来会不会,两个不同维度,就是主神的两片试验田而已? 只是,听他的意思,他还在耕耘不倦,我们这边的主神,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他想得入神,指尖摸索着自己的下颌。他漂亮的眼睛撑起了些精神气儿,眼底的黑眼圈还是彰显出了主人的憔悴。 累了吧。比起他这一篇长篇大论,他更关心眼前之人的身体状况,想休息会儿么? 对方颇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一天长大?还会关心人了? 这幅论调惹得伍舒扬有些不开心。他沉下脸的时候,的确如寒山雪、如千年冰,天然制冷空调机。 和第五维度,顶着黑猫耳软萌可爱的伍舒扬,完全不一样。 简明庶的目光悠长地掠过他的脸,调皮地以指勾起摇晃的饰链。细碎的金属饰链在他指尖缠绵了几周,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 不过,还是这样的你顺眼。 他泛起一个如飘香春风般的笑容,月色盈在他眸中,像是薄薄的水雾,又像是残醉落入眼中。 第五维度发生的事情,伍舒扬并不知晓,他没听明白这句话深层的含义。 只是简明庶揪着自己胸口饰链随意玩耍的动作,让他不自觉抓紧了对方的手腕,将他的指尖拉离这件要命的饰链。 金属饰链瞬间垂落,带着些余温,悬在伍舒扬胸口。 伍舒扬捏着他的手腕,不自觉下着力气。他稍稍绷紧了身子,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 你怎么这么紧张?简明庶疑惑道。 伍舒扬的喉结轻轻滑动。他抿紧嘴唇,缓缓移开了和明庶对视的目光。 简明庶没注意到伍舒扬的异样,他打算采纳这位小朋友的建议,冲个凉,然后好好放松一下、倒头睡个回笼觉。 他不住在卧室中走动,搜罗起各式物品,又转身拐进了衣帽间。有一瞬间,他考虑到是不是需要伍舒扬避嫌,转瞬又想起来,都是男人,避嫌反而有些小家子气。 他没多理会,埋首在衣帽间里一大堆莫兰迪色系的衣物中。 良久,伍舒扬才从沉默中开口:这次,有没有遇到危险? 简明庶的声音从内间传来:一路上遇到几个好心人,危险是有,但现在不是好好回来了嘛。 衣帽间里,简明庶正从各个柜子里搜罗出中意的干净衣物,一回身,冷不防撞上了伍舒扬。 你属猫的么?走路没声音的啊,吓死我了。他嘟嘟囔囔抱怨道。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这次真的,幸亏有你。没想到万鬼印恰巧在你手上。简明庶侧头回想了一番,不过,这可能也是宿命。恰巧是你,恰巧有万鬼印,恰巧我有两位小朋友知道你有,我们就这么极其幸运地逃脱。 什么两位小朋友? 有空再讲吧。好累,我打算洗个澡,休息休息。 他揉了揉眼睛,懒怠的样子格外可爱。 简明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褪了外衣,单穿一件长袖卫衣,一枚金色流星项链挂在胸前,摇摇晃晃。 这又是什么? 哦。差点忘了。 简明庶扯着吊坠将项链取下:帮我保管一下。 吊坠垂落入伍舒扬的掌心。对方抱着衣物,急急忙忙进了最里面的浴室。 浴室里,传来了流水声。 伍舒扬随意把玩着手上的这枚小饰品,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这枚流星做工称不上好,质地也像是他没见过的金属,边缘显著有些磨损。 他将这枚冰凉的小徽章翻了个面,背面镶着几排卫兵的合照,甚至拿着的枪械也不是常见的款式。 照片下方刻着一行小字:戍卫队03营 01038837。 合照的人群中,他注意到一个略有些熟悉的面孔,中长黑发,随意地在脑后拢起。些许碎发散落在颊边,遮挡不住他的凌厉光芒。 他几步回到床边,展开了先行落下的素白画纸画面末端,果然有个类似发型的人。 伍舒扬平静地折上了画纸。 过了些时候,浴室门拉开,一阵暖意自浴室奔涌而出,瞬间整个屋子都是清新的沐浴香气。简明庶揉着头发,晃晃荡荡地从浴室中走了出来。 他换了件更柔和的灰色上衣,濡湿的发丝散漫地垂坠在眸前,肌肤更是莹润地如玉露一般。 简明庶抬眼,恰巧见着坐在一团阴影里的伍舒扬,随手擦着头发问道:你还没走啊。我以为你早走了。 对方没答。 简明庶走近他,倾下身子:又怎么啦?整天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黑暗中,伍舒扬伸出一只手,月光恰巧打亮了他手心的小小饰品,是那枚流星徽章。 哦,我都忘了这个 他刚要抬手拿回,伍舒扬却迅速捏紧拳头,收回了这枚小饰品。 还给我。 对方整个人匿在黑暗中,不答。 刚夸你一句,你怎么又开始任性。简明庶皱起眉头,还我。我说最后一次。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57) 暗影似乎动了动,从大致的轮廓来看,他垂着眼眸,正在审视般查看这枚小徽章。 这是?伍舒扬哑声问。 这是一个朋友送的。简明庶声音低了下去。他想起最后游鼠在黑暗中为他挂上这个吊坠的情形,不由得有些触动。 他可能已经不在了。 是你这次遇到的人么? 是。 对方再度陷入了沉默。 还我吧。简明庶低声说,这是他唯一留下的东西了。 伍舒扬置若未闻。 他的这幅态度让简明庶觉得有些冒火这是谁家?总不能因为救了自己一次,就无法无天起来。 他估计着对方右手的位置,直接伸手探进这抹黑暗中,他摸索到对方扣得一丝不苟的袖口,顺着摸到了他攥紧的拳。 你给我松开,伍舒扬 他完全不理会这句诉求,更没有顺从地摊开掌心。明目张胆的反抗,让简明庶有些怀念起第五维度的小伍舒扬。 又软又萌,让干啥干啥,没事就扯着自己的衣角,哪里都不去。 看到小伍舒扬又萌又糯的样子,他才明白鲲鹏之前说的真不是假话:白嫩嫩软乎乎的扑过来,真的就像个糯米豆沙包,再奶声奶气来一句明叔叔,真是全世界都可以给你。 谁知道,小不点长大了,居然是这么个倔强的讨厌鬼。 果然是小时候萌萌哒,长大了凶巴巴。 简明庶轻轻地喟叹了一声,岁月到底对他做了啥 他全神贯注地夺着这枚徽章,冷不防拦腰一凉,一股难以反抗的力道将他带入黑暗之中。 两人的距离急速迫近。 他感到自己头发上的水珠,沿着脸颊落下。按轨迹判断,这些垂落的水珠,极可能落在对方的脸上。 这让他有些窘迫。 简明庶刚刚拧了拧身子,伍舒扬的左手却攀上了他的后颈。 下个瞬间,伍舒扬冰凉的唇覆上了他的左侧眼帘。 作者有话要说:章节名《礼物》,真的没取错 答案下章节揭晓8(反正又滥用公权是没跑了,咳咳 感谢 星尘 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鞠躬 71、预订 柔软而冰凉的触感十分短暂, 但足以让简明庶血脉翻腾。 他猝不及防地将简明庶揽腰入怀, 又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在简明庶恼羞成怒之前, 又把着时间点, 迅速松开了对方。 果然, 小猫瞬间炸毛,伸出他的小爪子发起火来。 简明庶按住伍舒扬胸口,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这不公平。 虽然他整个人都匿在单人椅的黑暗中,但简明庶的视界却忽然变得明晰伍舒扬直接地盯着他,无比真诚。 这不公平。他低下声音, 又重复了一遍,明明我才是 他有些失落地撇开了头, 月光照亮了他垂坠的长睫, 如蝶翼,振翅欲飞。 是什么? 伍舒扬没再回答。 之后,我可能会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 哦。 好像和自己毫无瓜葛, 简明庶随口应了一声。 我们一起去。 ? 简明庶一时没反应过来:谁们? 我们。 谁? 我。晦暗中, 对方直接捏住了他的手腕,声音低沉,和你。 我?简明庶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将手抽出,我去做什么?而且,我都不知道去哪里。 不。你一定得去。伍舒扬转过脸,抬起双眸盯住他, 毕竟,现在你是我的眼睛。 简明庶一怔。 下个瞬间,他忽然发现了整个视界的差异。伍舒扬的椅子背着窗户放置,他走过来时,整个人都没入在黑暗中,而现在,他却能影影绰绰看出许多细节。包括他修长而好看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以及自己的湿发落在他颊上的几滴水珠。 他全部看得清清楚楚。 喜欢么?礼物。 我如果说不,你能收回去么? 伍舒扬认真地倾头想了想,轻吐二字:不能。 你不喜欢么? 他有些无暇答话。 整个视界有些太过于清晰了。固体不再是固体,淹没在黑暗中的沙发布料,他甚至能数清楚它的结构。 无数的细节纷至沓来,让他应接不暇。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游鼠的矢量世界,只不过它的精细度更高,甚至是粒子级别。 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动,他感到一阵眩晕。这种感觉让他想起来幼时好奇,戴上了其他人的高倍近视镜,视觉上的压迫感,瞬间让他无法自已。 只是这种压迫感更强。 他不自觉地跪在沙发上,甚至有些细微喘息。 一时间,可能不太适应。我可以暂时把它关闭。 冰冷的触感探上他的眉眼。伍舒扬的指尖轻轻抚了抚他温热的眼帘。 恢复过来时,他不自觉地撑着伍舒扬胸口,侧歪在沙发椅背上。 这究竟是什么 他奋力抬起眼帘,视线恢复了正常,只是隔着一层涟涟的雾气。这个角度,月光恰巧洒亮了他一半的脸庞,辉光入眸,眼中似有万千星光,满溢在眼尾。 像一树雨后梨花。 这是我的眼睛。 他的指尖虚描过简明庶的轮廓,流畅地如月下流水。 可以么? 对方的手指悬在他睫毛咫尺的地方。 他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脱力感袭来的时候,他垂眸,闭上了眼睛。 伍舒扬的指尖冰如霜雪,惊得他的长睫一阵颤抖。 如果不是伍舒扬的手指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的位置,这个选择可能会让简明庶纠结上几个小时。 所以他干脆不再纠结,从善如流。实际上,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默许。 他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把握着重心靠在沙发上。 这是个挺艰难的角度,稍不注意,整个人会跨坐着压在对方身上。 眩晕感还未离去,他安静地侧靠在沙发上,感受到对方的指尖克制地抚过眉眼。 你讨厌我么? 他些许睁开了些眼睛,颤抖的睫毛扫过对方的指尖。 抬眸就是伍舒扬沉静而精致的脸,如练的月光落在他柔顺的发丝上。 他可真讨厌回答任何选择题,尤其对着这张脸。 不讨厌。 实际上,他可以回答地更好些。他想了想,还是挑了个中性的答案。 可我很喜欢你。 直球,正中心弦。 只喜欢你。 我们没认识多久。虽然听着是拒绝,但他的语气却柔和又耐心,也许,我们可以多些时间接触。 你觉得我陌生么? 简明庶阖上眼帘。 和他在一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虽然不如长乐宝蒙那样开心、也不像飞廉那样亲切、更不像鲲鹏那样互损,只是安定。 仿佛两人相依为命了许久,不多言语也能心意相通,心情平和又宁静。 不算。他说了实话。 或许,我该多给你些时间。他说。 可我不想再等下去。 简明庶感到,他捏住了自己的手腕。 和我在一起。只属于我。 这一声,低而温柔,恰巧在他耳根响起,像满湖的芦苇摇曳,带着一丝好听的沙哑。 他听出了些依赖的意味。 你知道这句话,对正常人来说,是什么意思么?简明庶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说教道。 他默默将伍舒扬列入了不正常行列。 对方仰起脸看着他,眼神清亮,难得地有些幼年伍舒扬的天真。 是追求。 他的目光扫过对方脸颊,一副看幼稚小孩的神情。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明显了。 简明庶一怔。 下个瞬间,他被抱起来打了个旋,整个人被压进单人沙发的角落里。 急速的动作在空中带起一阵凉风,回过神时,二人已淹没在沐浴剂的清新香气中。 凉润的斗篷落满他的身体,如绢如缎。对方略显凌乱地吻了下来。 这一次,他吻得更深。 他听些慌乱的气喘,让他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他想脱开对方的控制,双手却被反控在背后。 他感到,伍舒扬的手指伸进他的发间,捧着珍宝一般。 上次是失控,这次是清醒。伍舒扬吻得很认真,甚至有些细微的发抖。 更让他窘迫的是,慌乱的吻居然让他沉溺,说不清,他有没有微弱地回吻上去。 他不算讨厌。甚至身子都有些没出息地发软。 他摸不透这段迷乱荒唐的吻持续了多久,感觉过去了很久,但理智却告诉他,整个过程并不长。 等他从意乱之中清醒几分之后,这才发现,伍舒扬枕在他的胸口,好像在认真听他的心潮。 从慌张到紊乱,然后逐渐归于安定的平静。 这个动作让他有些奇怪的熟悉感,有一瞬间,他有种错觉,他们相伴了很久的时间,也时时会这样无间的接触。 我很嫉妒。他说,语气里甚至有些埋怨。 很嫉妒。他又重复了一遍。 简明庶明白过来,原来是那枚徽章。 他仔细想了想,如果这种语气曾经属于过别人,自己心里也会不太舒服。 所以,他原谅了刚才的唐突行为。 简明庶难得地回抱了他,当做抚慰。 这不是答案,至少对他来说不是。 他只是败给了这种罕见的动作和语气。他现在的样子,和平时冷着脸欺负人的伍舒扬完全不同。 甚至和片刻前,那个蛮横将他压进沙发的伍舒扬都不同。 所以你愿意么。 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松动,离了些距离,再次坦诚地看着对方,等着答案。 刚刚一瞬间的温存,简直是错觉。 原本,伍舒扬一瞬间的示弱,让简明庶有些犹豫该怎么样措辞,忽然的形势变换,倒让他不再纠结。 不。 他原想推开逼近的这个人,结果试了试,发现推不动。 我不讨厌你,但你太唐突太蛮横,这种事情,真的需要点时间。 他是耐心教导的口吻。 对不起。讨厌鬼难得地态度软化下来,让人想到对主人背起耳朵的大型犬,难得温顺。 在你看来,我们还认识不久。我忽略了这一点。 这个措辞很奇怪,潜台词似乎是,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一般。 对方有一瞬间失落,配上他如水般柔顺的发丝,画面莫名有些哀愁。 我是说,我们可以相处试试。 简明庶补充道:理一理错乱的顺序,起码先从正常相处开始。 这个回答,我可以当做是愿意么? 他看了过来。有些下垂的眼形配上含水的眸子,简直是在作弊。 你可以当做是预订。简明庶想了想,挑了个合适的字眼纠正道。刚刚那个,就算是付过定金。 预订只能算是口头约定,当然,如果不合适,仍然会被取消约定。 只是定金没办法退。 他想了想,这个比喻还真算是贴切。定金的确没法儿再退。 好。对方毫不犹豫。 那,预订期间,我可以当做愿意么? 果然本性难移。刚刚乖了一秒不到,加了个定语,马上开始任性。 不行。简明庶清晰地拒绝道。 伍舒扬仍把他逼在角落里,只是神色有些伤心。 不过。 简明庶移开目光,没再看他:你可以当做,自己有一点点特别。 伍舒扬的眸子里,燃起点纯粹的开心。 毛巾瞬间丢在了他胸前。 给我擦头发。 后半夜,伍舒扬的心情很不错,他等简明庶睡着后,又守了会儿才走。 得了特许,他来得倒更加明目张胆,盯着简明庶按时休息,甚至不惜以催眠相要挟。 简明庶也是第一次了解,这并不算是催眠,是一种贴近于心灵控制的东西,原本是用来驭使恶灵的。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和对方闹了一天脾气。 合着之前拿自己当恶灵?! 有他盯着,加上平时一天几个的茧世界忽然停滞下来,几天都没有一个,连续劳累的简明庶终于健康作息了几天。 这天,平都医院里原本很平静如果忽略长乐和宝蒙例行吵了一架的话。 轰隆一声巨响,让厨房里排排坐着用餐的人迅速一愣。 我都说让你悠着点!!你当战斗机开啊!! 都怪你放什么DISCO!! 怪你! 怪你!! 一辆劳斯莱斯Black Badge撞歪了平都医院的门脸。大半个车头都开了进来。 两个紫衣小鬼差在地上扭做一团。 LowE中空玻璃160元每平方米,铝化合页和固定螺码等零件合计350元,再加上人工费200元一天,你们合计要赔偿5550元。 地上扭打成一团的人瞬间惊呆,看着站在眼前这个带着眼镜的斯文男生。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58) 他抚了抚眼镜,镜片折射出锐利的光:对不起,还有时间成本,本医院日均净利润约78万元,大门损毁造成的两日运营耽误,按照银行基本利率4%作为乘数,再按一日复息计算,共需赔偿1565893.22元。支持支付宝付款。 他迅速算完,唰地点亮手机,亮出锁屏一个收款二维码。 对面两个紫衣鬼差被这一串骚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眼前站着的,正是平都医院SSR级学霸,天申。兼任打理平都医院财务账目。 上次玻璃门被拍碎,他不在,英珠让别人重新安好就算完事儿。此事让他痛心疾首耿耿于怀,有事没事就来晃悠,终于逮住了第二起大门损毁事件。 这回,他可不会随随便便放人走。 怎么?想赖账?天申转头朝里喊了一声,英珠。 嗖一阵阴风袭来,两个鬼差被英珠制住肩膀,按在地上。 不不不不是想赖账!左边的说,我我我我们没钱,可我们大王有啊! 对对,对!右边的连连附和。 你们大王是谁? 我们大王我们大王不让说他是谁 英珠当即吸了一口鬼气,吓得左边的鬼差几乎魂飞魄散。 饶了我们吧,我们就是个跑腿的。 对对。右边的附和道,我们按大王的意思,来接人的。 不过我们大王真的有钱。 对对。 肯定会赔的。 对对对。 什么事啊? 走廊里响起一声柔和的问句,来人声音温柔,还带着点好听的鼻音,听得两个鬼差险些要成佛飞升。 一位看起来温柔平和的青年从里面转了出来,清新的像山间料峭的玉兰花。他一头曼妙微澜的发丝,随手插着兜,笑眼盈盈地走上前。 从面相判断,这人肯定好说话。而且看起来,像是个管事儿人的样子。 左边的鬼差立即扑了上去,抱住大腿:求伸冤!求罩!求保护! 什么情况?简明庶的目光落在碎了一地的玻璃门尸体上,笑眼里忽然溢出点寒冷。 天申推了推眼镜:从现场的轮胎痕迹判断,这是一起单车事故,左转向过急同时6.6T的发动机太过于强劲,导致车头失去控制,整个撞了进来。也就是说,对方全责。 鬼差:QAQ 哦,这么回事啊。 那人满眼柔和地看了看抱着自己小腿不放的小鬼差,温声道:照价赔偿,一分不少。 天申再度亮出二维码。 鬼差极小地嘤了一下,立即松了他的小腿。怎么感觉这个满面笑容的人,比刚刚噼里啪啦一通计算的人更恐怖呢。 右边的鬼差忽然咦了一声:这是不是大王要我们接的那个人!大卷毛,个高,眼睛漂亮,还腿长!五个特征中了四个。 就是温柔不太像。左边的鬼差补了一句。 对对对。 天申,精神损失费算了没有 天申立即划开手机。 哎呀我错了 您大人有大量 简明庶垂着眼眸,含笑打量了两个小鬼一眼,对方却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什么无比温柔,简直比阎王爷还难缠。 你俩眼生的很,不是冥府的吧? 我我们是酆都狱国际部的。 右边那个连连点头:对对,国际部的。 负责外联。 接待外宾。 对外接洽。 外事处理。 停。这俩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吵得人头疼。 你们到底来干嘛的?简明庶问。 大王让我们来接您。 去机场。 去机场?! 他说他没有眼睛。左边的道。 会受伤。右边的答。 简明庶: 从这两个一唱一和的鬼差话里,他大约摸猜出了背后的人是谁。 行吧。上车。 简明庶拉开车门,迈开长腿坐进了驾驶室。 您要亲自开?左边的鬼差问。 废话。简明庶轻叹一声,就你俩这技术,我还不如自己开。 鬼差:QAQ 两个鬼差迅速钻入车内,乖巧就位。 天申站在门口,看着自家院长流畅倒出加长轿车,问道:院长,您去哪里? 要账,还礼。二维码,你跟我一起。 二维码天申立即上车。 作者有话要说:我笑死,逗比会传染,一传传一串hhhhh 逗比已经从冥府席卷到酆都狱了hhhh **看到可以么的章节简述就急吼吼点进来的自觉面壁,是不是想歪了,是不是! **感谢 江鹤 灌溉的营养液~(转圈~~ 72、幽灵航班 天申上车, 另一侧溜进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和佑, 你来干嘛? 这位自称浮夸系文艺青年的和佑推了推压根没镜片的眼镜,朗诵腔道:一切的经历, 都是最好的灵感。 他现在知道, 真一那些奇奇怪怪的腔调是哪儿来的了。鲲鹏出了力, 和佑下的力气也不小。 简明庶没理会这个逗比,一脚油门儿,强烈的推背感袭来,两鬼两人迅速摔在后座上。 车里猛地吼起土嗨的Disco神曲。 简明庶: 他终于明白自家医院的大门是怎么碎的了。 过了会,和佑才扶着副驾座椅背爬了起来:院长, 没想到,您内心还有个狂野的人。 少废话。 不得不说, 这辆Black Badge的确是奢华、大气, 加速响应迅速、动力雄劲澎湃,鲲鹏的Ghibli瞬间没法儿比。 简明庶头一次体会到,资本可真是个好东西。 看似柔和的简明庶开车, 才真的让俩鬼差明白了什么叫速度与激情。 相较之下, 原来刚刚开车的鬼差开得并不算快,只是太菜。俩小鬼紧紧抓住把手,才勉强没透过车窗, 飞出车外。 一路上,全车人还得忍受和佑不断的吟诗,从乘骐骥以驰骋兮转到冲啊!冲啊!苏里的英豪!,最后停下的一瞬间, 那人甚至激情地喊:向前!向前!叫雷霆让路!![1] 俩鬼差现在开始觉得,人类比鬼还疯狂。 他们指引的方向是本市最大的机场,自机场高速下来,没走正常的送客通道,而是拐进了工作人员的区域。 普通车辆是没法儿开上停机坪的,这辆Black Badge却像有人指引一般,快要接近空港,就有一辆小黄车开了双闪引路,和常见的飞机地面引导车一样,头顶上显示屏不住跑着跟着我 FOLLOW ME。 好嘛,酆都狱的特殊化都渗透到这种地方来了。 等到了目的地,大门一开,俩鬼差率先冲出去,吐了个七荤八素,只可惜,鬼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只倒了满地灰烟。 夜晚的停机坪有些凉,这里相对偏僻,独独停了一架飞机。 在来的路上,他猜想过可能是直升飞机或是私人飞机,怎么也没想到会是 一辆庞然大物缄默地立在眼前,两排整齐的舷窗透出些暖光。 空客A380。 这是组织大型秋游项目么?! 院长,等您多时了。 一鬼把头拿了下来,朝他恭敬鞠了一躬:您这边请。 这只鬼出名,所以简明庶勉强猜出了是谁。 四十鬼将之一,俗称无头鬼。出名之处是因为他时不时把头拿下来吓人,闹得众人疑神疑鬼。这个成语,出处正是他。 伍舒扬呢? 直呼其名,无头鬼的眉头有些小小的抽动:您请来。 他引着简明庶往飞机方向走。 夜幕低垂,几颗疏星。 透过发动机喷涌的热雾,地面上的航道指引灯满射出陆离的光芒。 离港的轰鸣声,时不时划过天际。 天申安静地跟着简明庶,时不时还传来和佑几句壮丽!这壮丽的现实!![2] 踏上长长的舷梯之前,简明庶瞥了一眼,注意到机身的航司酆都狱航空。 有钱买A380没钱给自己下属部门冥府修一修?行吧。 他还没走到顶,先传来了一声恐怖的鬼笑。 难怪需要这么大的飞机。原来偌大的A380满满当当,只是里面坐着的,都不是人。 两排舷窗上贴满了厉鬼,嘎嘎笑着看向简明庶。还有些前赴后继涌向门口,似乎在看什么神迹。 无头鬼回头看了三人一眼,漠然立在舷仓入口处。他接到的指令是带到,带到之后发生什么事,与他无关。 活人! 三个大活人!! 嘎嘎嘎嘎细皮嫩肉,肯定很好吃! 先来后到,我先吃。 那我要个手,我喜欢他的手。 那我要那对眼睛。可真是漂亮。 简明庶一脸无语地听着他们讨论如何瓜分自己,内心毫无波澜。 哄闹声立即被一阵玫瑰花瓣淹没,门口的厉鬼看到花瓣像是看到了什么厉害的法器,嗖嗖往后面的舱室蹿去。 一阵浓烈花香飘来,头顶传来一阵由衷的赞叹:How gorgeous! 发音有点怪。简明庶在心中想道,听着像是英国哪里的方言。 三两步走到顶,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朝前伸出,做出邀请握手的姿势。 简明庶抬头,眼前是个一头金色卷发的外国男人,整个人白皙挺拔,还有些浪漫的不羁。 非常荣幸见到您。酆都狱的使者。没想到,您是如此美丽。 他优雅行礼,正要揽住对方的手,整个人被扯了起来。为免他再想起这茬,简明庶立即把手背在身后。 哎哎哎,干嘛呢。 来人一声青色运动装,脖子上还扣这个硕大的耳机,里面传来了些微的重摇声。他捞起面前这个外国人的肩膀,训斥道: 睁大你的昭子看清楚,这不是酆都狱的人。这就是个活人。 醉灵,这并不妨碍我和这位beauty交谈。那人笑道,我叫Allen,圣徒的意思。我是应许之地的仙灵,这次被上面派来和你们接洽。你可以叫我Al。 仙灵? 简明庶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眼,他甚至来不及惊讶,这人提到了一个传说中的名字应许之地。难道冥府和酆都狱不是世界上独一家。冥界相互之间还划片区、有外交?! 嗨,就是小仙女儿,fairy。醉灵满不在乎地解释道。 仙灵。Allen严肃纠正。 小仙女儿。 噗。和佑忍俊不禁。 学霸天申推了推眼镜,没有任何证据表明,fairy全是女性。甚至有些传说中,都可以找到男性仙女的踪迹,比如彼得潘、丘比特、包括海地杰德精灵,几乎全是男性。[3] 你说得对。醉灵点了点头,他转向Allen:Allen小仙女儿。 Allen: 简明庶点了点头:Allen小 险些被带歪。 咳咳,Allen,我想你弄错了,我不是酆都狱的,只是来找个人。 Beauty,你叫我Al就行。 你找谁?这里不太适合活人来哦。一旁的醉灵吊儿郎当地说。 期间,后排恶鬼依旧吵吵嚷嚷,几个胆子大的,甚至还倒挂在机舱顶端吹起了鬼火。 干嘛干嘛,敛着些! 醉灵朝后怒瞪一眼,几只恶鬼坏笑着拍灭了莹绿的鬼火,在天顶上飘来飘去。 他来找我家大王! 对对对。 相声鬼差二人组左右各冒了个头,尖着嗓子说道。 哦。醉灵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圈,眼神谈不上友好,反而有些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的意思。 Beauty,你可以先进来。舷梯风大。Allen做了个邀请手势。 三人入内。 这时他们才真真实实地感受到,机舱内满目恶鬼,连顶上的灯都被冲天的煞气闹得晦暗无比。 咔嚓,灭了一盏。一侧阴暗中,瞬间亮起一排鬼火眼睛。 这架飞机,是名副其实的幽灵航班。 癫狂派文青和佑终于被这幅场面吓到,攥紧了天申的衣袖。 至于么?你天天见英珠,还没习惯?天申冷言道。 和佑:英珠小姐姐一脸傲沉,和这群歪瓜裂枣能一样么? 这句歪瓜裂枣瞬间激起公愤,一片鬼影迅速聚集,乌压压围了一堆。 Al帮着驱开了点空档,醉灵乐滋滋坐着,看热闹。 你不需要这么恐惧。鬼,不过是另一种形式存在的生物,和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和我们只是构成方式不同,解构到最基本的东西,大家都是普通粒子而已,并无二致。 简明庶劝解道,你实在害怕的话,可以把他们当做全息投影。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59) 对面几个调皮的,发现这边有人怕鬼,恶意朝和佑扑了过来,还把眼珠子弹出眼眶,吊着一根神经挂在脸上。 另一个故意打了个喷嚏,溅出点脑浆和血,穿过和佑的脸庞。 嘶和佑倒吸一口冷气。这反应引得恶鬼哈哈大笑,他眼前骨碌碌冒出了好几个鬼吓唬他,有裂口至耳根的、有吊着长舌头的、有肚子是个大洞的,胆子大的还掀掀他的衣服,揪揪他的头发,活生生一个大型鬼玩具。 你们够了啊。简明庶沉下脸,谁再不听话,我可要徒手抓几个,回家喂猫。 一阵哄堂大笑。 他以为养猫呢。 他拿我们当普通鬼怪呢。一个科场鬼游了过来,手里把着毛笔和纸张。 活人勿近,生人勿进! 生人进来,打打牙祭! 一群鬼笋子一般冒头,你唱我和,叽里呱啦。 醉灵淡笑道:悠着点儿,别吓着别人。前儿还吓背过气儿一个,又忘了么。 说是这么说,可他完全没有半分阻拦的行动。他看起来和这一堆恶鬼关系不错,甚至有些称兄道弟的意思。 一只鬼调皮地掀起简明庶的风衣下摆,穿过他飞了出去。文青和佑的眼镜也被扯了出来。 科场鬼大着胆子扯了扯和佑的衣襟,冷不防吓得对方一瑟缩。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却被人按住了命运的天灵盖。 科场鬼灰白的脸瞬间狰狞起来,一时分不清是在吓唬人还是痛苦。 简明庶单手施压,将这只调皮恶鬼从和佑身边拉扯开。 啊啊啊啊我错了,错了,疼,你停一停。 众鬼一滞。 醉灵坐正了身子,他的脸上混杂着惊异和好奇。 科场鬼怎么说也是九百年恶鬼,怎么会被一赤手空拳的大活人压制住?况且,这人看起来没半分灵气,也不像是个修仙之人。 还招不招惹。 不惹了!不惹了! 简明庶抬手,放他一马。科场鬼一溜烟蹿到一群吃瓜鬼中间,怯生生看着这位看着柔和的人。 挺有意思哈。醉灵摸了摸下巴,他终于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简明庶,站起了身子:卜醒,字醉灵。酆都狱北部鬼帅常歌副将。您怎么称呼。 他从刚刚一脸看热闹的戏谑表情,转成了您。 酆都狱。 简明庶认真扫了眼来人,两百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酆都狱,居然能在一次讨债中遇上。 他点了点头,作为问候:平都医院院长,简明庶。 对方嗯了一声,好奇道:科场鬼称得上厉,常人看他一眼都要倒几个月大霉,你怎么做到的? 不难。简明庶双手插兜,站在舱门口,你听过欧拉公式么? 啥? 整体失稳临界力? 轴压点? 醉灵一脸懵。 简明庶拍了拍他的肩:小伙子,科学才是力量。 啥玩意儿? 天申推了推眼镜:整体失稳临界力,换句话说就是纵向轴压施加压力后,会对整体结构的稳定性产生影响,如果达到了临界力,将会对整个结构产生毁灭性的打击,换句话说,就是疼。 众鬼N脸懵逼。看来酆都狱的科学基础教育,也不太行。 不过,伍舒扬之前给他的这只眼睛,的确好用。 一旦适应了之后,如果他单独使用左眼,所有物质的状态结构显示的清清楚楚,他甚至能无限放大、也能迅速抓取主干结构。 摸索一阵之后,他觉得这玩意儿其实更适合头秃的结构力学工程师。眨眨眼睛分析结构,不再是梦。 刚才那只科场鬼,在他的眼中不再是飘虚的影子,而是无数粒子聚合在一起,形成的不算稳定的结构。一点小小的轴压力,只要加对地方,就会带来极大的形变。 Bravo!!Allen鼓掌,真是精彩!你不仅漂亮,还比应许之地最好的仙灵都要聪明。 他的视线大胆又直接,热烈地关注着简明庶。二人目光短暂相接,简明庶迅速从他的殷切的注视下逃离: 过奖过奖。都是欧拉赐予我力量。 欧拉?醉灵又一愣。 嘤。 一群鬼忽然吓得一怔,簇拥的鬼影像退潮的黑海水,迅速缩回船舱内部。过程极快,几乎不到一秒,面前的鬼众嗖嗖逃光。 这倒是奇怪,刚刚他收拾科场鬼的时候,还没见这帮皮到家的恶鬼这么慌张。 紧接着,一件柔顺如水的披风盖上了他的肩膀。 他可以用汪洋波涛淹没大地,让苍天解体落入地狱,但任何力量都无法改变我的意志。[4] 伍舒扬搭着他的左肩,正垂着眼眸看着他。 简明庶听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他接了下去: 今天的战斗里,我的手会给你保护。时刻想起你的榜样,你就会勇气倍增。[4] 《埃涅阿斯纪》。文青和佑说出了答案。 他头一次发现,伍舒扬惯有的冷漠气场有些消融,今天的他额外有些温和,甚至是优雅而睿智的。 有一瞬间,简明庶觉得,他这身华丽而古典的打扮,可以直接空投到哪个古朴的图书馆,做个斯文儒雅的学者。 出于对欧拉的认可,他难得有些惺惺相惜地看了对方一眼,补充道:欧拉最喜欢的史诗传记,曾经激励他克服单目失明的困境,给予他与命运抗争、持续奋斗的勇气。 伍舒扬:欧拉是我喜欢的数学家之一。 简明庶:欧拉是我喜欢的物理学家之一。 很有品味。 彼此彼此。 看来,我们相处的开端不错。 勉强吧。简明庶含笑答。 二人欣赏一笑,一旁的醉灵嘶了一声。 他低声嘟囔:我以为出了酆都狱,不用被祝政常歌秀,没想到这儿他妈都能碰上。 对了。简明庶想起来过来的主要目的,信手敲了敲天申的肩膀,二维码,欠了多少钱,再算一遍。 LowE中空玻璃160元每平方米,铝化合页和固定螺码等零件折合350元,再加上人工费200元一天,本医院日均净利润约78万元,大门损毁造成的两日运营耽误,按照银行基本利率4%作为乘数,再按一日复息计算,共需赔偿1565893.22元。支持支付宝付款。 天申噼里啪啦说完一串,唰地点亮手机,亮出锁屏上的收款二维码。 简明庶幸灾乐祸地看了过去。 看你怎么赔! 作者有话要说:[1]乘骐骥以驰骋兮出自屈原《离骚》;冲啊!冲啊!苏里的英豪!出自拜伦《致苏里人之歌》 [2]壮丽的现实,忘记哪里看到的了,似乎是《超空间》QAQ [3]彼得潘丘比特不用解释。杰德精灵是海地神话,是一大群精灵共有的名字,主要功能是沟通阴阳界,大部分是男性。 [4]这两句都出自于欧拉最喜欢的书籍《埃涅阿斯纪》 **隔壁《亦醉亦歌亦山河》醉灵常歌串门来啦~~万年单身dog醉灵,感受到秀的光芒了么?? **感谢 安倍晴雪 灌溉的营养液(托马斯回旋鞠躬 73、爱尔兰咖啡 伍舒扬看了眼二维码, 转向简明庶:你跟我来。 他大阔步走入了舱内, 简明庶跟上,宽大的黑披风掠过沿途的每个人。 A380的头等舱是一列小隔间, 配置有可旋转皮椅和折叠小床。如果将隔间门拉上, 瞬间成为相对独立的私密空间。 简明庶走进来的时候, 他坐在头等舱最里面的位置,正专心地写着什么东西。 这是他头一次看伍舒扬写字。 伍舒扬规整坐好,穿着略微华丽的古典黑衬衫,柔顺的发丝散落几缕,连领口的饰扣都显得格外秀美精致。 纸上非得写满花体字的十四行诗, 才配得上这幅绝美画面。 很快简明庶就改了主意,他现在写的东西, 比什么十四行诗美了去了。 他笔下是一张支票, 200万,不仅金额美好,字也格外好看。字体看着像瘦金体, 只是遒劲规整中多了些张扬。 不仅如此, 大写汉字,落笔决绝、一撇都没写错。 眼前这个人,可真是一丝不苟到让人欣赏。 你的字, 写的不错。简明庶由衷夸奖道。 伍舒扬未抬头,淡然道:教得好。 他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幼年伍舒扬规规矩矩练字的画面。出于教这个字眼,他还脑补了一番有人把着他的手教写字的场景。 这幅画面让他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像心尖儿上拉开了条小缝, 丝丝漏着凉风。 下个瞬间,他意识到了这种感受,这种他以前不曾体会过的情感。 他在嫉妒,甚至嫉妒一个素未谋面、不知何名何姓之人。 这太奇怪,也不像平时的自己。他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 一切爱恋、心悸的错觉,都是来自于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和苯//乙//胺,是正常的生物化学刺激反应,和其余一切都无关,只是激素刺激下诱发的本能。 他似乎安定了一些。 十个工作日的支取期,不要忘记了。 伍舒扬随手将这张贵如千金的纸张递了过来。 对了。你的眼睛,是给我之后,你便没有了么? 我还有一只法眼。伍舒扬诚恳看他,但我的确失去了一只慧眼。所以我只能见到他的真身、来龙去脉,却看不到众生实像。 这个,很影响么? 伍舒扬垂眸:有你,就不影响。 那,可以还给你么?比如,像你给我那样,我再亲吻你的眼睛? 你可以试试。 简明庶惯例纠结了片刻,之后他决定豁出去,听从自己的内心。 反正这一吻无关其它,只是为了还眼睛。 他倾下身子,伍舒扬顺从地仰头,由着他轻轻啄了一下自己的眉眼。 什么都没发生。除了对方眉眼渐弯,映出自己好看的倒影。 简明庶的视界还是清晰到信息量爆炸的程度。 简明庶:好像没还回去? 伍舒扬淡然点头:是还不回去。 你知道? 伍舒扬没否认,星点笑意盈在他深邃的眸中,有如亿万光年的星河。 他心中小小的颤栗了一下。即使这个人,刚刚才骗着哄着让自己亲他。 现在他开始有些觉得,自己有些双标的毫无底线了。 明叔叔。天申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简明庶宛如上课被抓包的学生,立即僵直站起。 你在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给,支票。 学霸天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的犹豫时间显著超过了一秒,言谈间还不够顺畅自在,眼神也在闪躲,甚至耳垂还有些发红,你 他的目光怀疑地落在伍舒扬身上,又绕回了简明庶身上:你在撒谎。 没有。他开始有点后悔带二维码一起来讨债了。 天申审视地看了过来,接下支票。 明叔叔,今晚我们是否归家,铁翼已经备好,只待蓝天翱翔!和佑也走了过来。 简明庶嫌弃地看他一眼:说人话。 天申帮他翻译道:要起飞了。 简明庶:? 机舱中响起一声不大的嘟,简明庶被惯性影响,脚下一悠。 发动机的轰鸣声掩盖了许多细节,这架飞机不知何时已经关闭舱门、加压完毕,开始推出、缓缓滑行。 等一下,我们还没下飞机 伍舒扬低头,淡然道:说了我们一起去。 简明庶愕然:去哪里?! 爱尔兰。 震惊,如五雷轰顶。 他好不容易定了定,冷静道:现在停下,我们要下飞机。 伍舒扬的眼中溢出了一丝得逞,他轻声说:不。 耶!!和佑毫不掩饰,几乎乐得要原地起飞。天降馅饼,还是出国旅游味儿的。 耶什么耶,你这是非法入境。简明庶看他一眼,护照有么?签证有么?瞎高兴什么 伍舒扬拉开一侧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护照,放在桌上:我分不太清楚,所以都办了。 天申从一叠护照里迅速找到了自己的那一本,嗖嗖翻了一遍。 申根、爱尔兰签、日签一应俱全。 简明庶: 所以你这几天是在忙这个么? 伍舒扬淡然道:美签需要面签,下次再办。 这是无法无天了么,还有没有人能管一管。 系好安全带的嘟声响起,伍舒扬朝着门口两个小不点道:自己找座位坐好,别摔着。 和佑对这趟天降出国之旅一点也不抗拒,一脸激动地拐了出去,顺便还捎上了惦记账目的天申。 不行,我还是得回医院。 简明庶来得匆忙,原本只打算讨了债还了眼睛就走,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被人直接打包,整个拐走。 有人照看。 我什么都没带。 有人准备。 万一有茧世界呢。 马上送你回来。 简明庶扶着包厢门,抿唇思索还有没有其他的理由能逃掉。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60) 伍舒扬抬眼看他,淡淡道:你总是思虑顾忌,不如我来帮你选。 他忽然站起了身。 下个瞬间,简明庶被按进座椅,对方倾身凑了过来。 还是说,你不喜欢和我一起。 距离太近了,他凑过来时,柔顺的发丝落下,如凉缎入颈,惊得他心头一阵颤动。 他想答话,答句却梗在喉头,不知该如何措辞。这幅场景,不自觉得让人想起那个迷幻又荒唐的定金。 伍舒扬抬起眼睛,单膝跪在他膝边。他似乎很喜欢这个臣服的动作,尤其是对着简明庶这张天下绝色的脸。 这张脸,让人为之意乱情迷、为之驰魂宕魄,甚至甘愿献出自己的性命。 他探询地看了过去,眸色清澈如水。 简明庶闭上眼帘,由着心脏悸动,全身血脉奔涌。 你再这样,我会扣好感度的。 你撒谎。 伍舒扬学着学霸天申的语气:你犹豫时间超过一秒,言谈也不顺畅自在,耳垂发红,甚至干脆闭上了眼睛。你在撒谎。 绝色美人的窘迫,真可谓是赏心悦目。 他偏头咬唇,甚至眼尾都盈满红晕,这不是抗拒,反而是迷乱的邀请。 院长 伍舒扬不知在椅侧翻找些什么东西,他慢慢腾腾,简明庶不确定,他是不是刻意放慢了动作,故意扰人心安。 些微触感,若有似无地掠过腰际。 他听到自己的心在狂跳。 对方低着头,一脸认真,隔了点距离的冰寒感觉继续向下游移。 这下简明庶终于不再心里纠结,立即伸手,捉住了他不老实的手腕:不是说了预订期间不可以。 伍舒扬修长而优美的眼眸里难得有一丝笑意:什么不可以? 他举起了手中冰凉的安全带,刻意轻叹口气:院长,你在紧张什么。 简明庶: 院长,你现在的样子很可爱。 伍舒扬单膝跪在椅侧,抚着颊,认真端详他。 可爱到,想把你锁起来。 咔哒一声。 简明庶夺过安全带,一把扣好。伍舒扬修长的手指自然地摸上扣带,帮他调整至合适的长度。 简明庶没反抗,由着对方展示殷勤与耐心。 他目含桃花坐着的时候,有种第一美人的矜贵,好像他生来就该被宠爱、就该享受这些。 伍舒扬仔仔细细调好松紧,既能保证安全,又不至于勒住了他。他将整个椅子稍稍调整的舒服些后,这才柔声交待:注意安全。 他的手指终于离开了安全带。 直到这一刻,简明庶感到自己提在心眼的那一口气,终于小小地松弛下来。 伍舒扬有些得逞地看了椅中之人一眼,进了对面的隔间。 飞机和缓升空,夜间航班只开了不算明亮的夜灯。他半梦半醒地睡了一会儿,清醒的时候,已不知过去了多久。 伍舒扬看起来挺忙,来来往往不住有人敲门请示,甚至在睡意朦胧中,里面低低的谈话声也一直没有中断过。 简明庶扯开安全带,打算找天申和佑讨论方案。他大致盘算着,飞机一落地,三个人就买折返的第一趟班机回去。 一列隔间,他挨个看了一遍,愣是没发现要找的人。 巨大的轰鸣声下,隐约传来了些喝彩声。 Woo!你是天赐的明火!Al!!和佑标志性的朗诵腔夸奖传了过来。 简明庶挪了步子,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进来的时候没太注意,头等舱的末端是一张不大的半圆吧台,吧台后,酒柜上闪着暗紫色的灯光。 一群人人鬼鬼将整个吧台围得满满当当,还有些飘在空中观看的,离远了,看不太清楚里面什么情况。 简明庶敲了敲一个兴奋的身影:干什么呢? 看啊!明叔叔,这是魔鬼的技巧!和佑压根没回头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吧台里的人。 鬼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淹没了和佑的尾音。 吧台里站着的是Allen,此刻,他左手将伏特加甩出幻妙的水滴形状,右手以调酒杯精准地接住,凌空翻倒,尽数落在高脚杯架上。 整列玻璃杯上,瞬间燃起熊熊蓝火。 Allen将手一扬,蓝火瞬间转了绚烂的花火,燃亮不大的机舱。 真厉害!!鬼群显然被精彩绝伦的调酒技艺折服。 外国鬼,花样可真多。 可不是嘛。近处俩鬼闲谈着。 简明庶淡淡勾唇,虽然精彩,但机舱这种密闭又禁烟的地方,他对这种浮夸举动,不太支持。 Hey!Beauty!他一眼看到了简明庶,Come here,come closer。 Allen举着玻璃杯,示意周围簇拥着的鬼影让开个位置。简明庶顺从地站了过去,他也很好奇,Allen还有什么花招。 自然而然地,鬼影给他让开了一小片黄金位置,正对着Allen。 对方见简明庶随意倚着吧台,有些散漫地撑着侧颊,目光悠悠落在自己身上。 一束明光恰巧落在他身上。他像是天生的中心,浑然天成地吸引着周围一切的光芒。 他真美,美的璀璨,却毫无侵略性,只是纯粹的美。像水晶。 Allen高高举起手中的玻璃杯。他压低声音:Do not blink。 转瞬间,他手中的玻璃杯在空中划了个圈,稳稳落在右手端着的九个玻璃杯上。他的左手一游,十个叠好的玻璃杯上被均匀灌上了些酒。 简明庶嗅了嗅气味,香醇浓烈,是白兰地。 桌上早已排列好了十个大玻璃杯,都盛着半杯酒。大玻璃杯上架起了第二层的小酒杯,这个容量大约只有一口。 Allen将手中的杯子稍稍倾斜,他手中叠套的十个杯子不偏不倚,分别浇落在二层一排小酒杯当中。 他的左手优雅倾了个角度,二层小酒杯宛如一列专业的跳水运动员,依次跳入下层的大玻璃杯,激起一阵烂漫明艳的酒花。 Jager Bomb!! 醉灵带头鼓掌,登时,满堂喝彩。 澄黄烈酒迸溅,香气醉人浓烈。 鬼是没有口福了,有个邪神倒是拿了一杯,一口饮尽,被呛得闭起了脸上的三层眼睛。 简明庶由衷地鼓了鼓掌。来一趟,居然还有现场花式调酒表演。 他打算端一杯尝尝,Allen却挡住了他半空中的手。 Beauty,这个太烈,有更适合你的。 简明庶挑了挑眉毛。 Allen随手一挥,桌上的一列酒水自动靠边,他回身,拿出了一溜新的器具。 他以食指中指随手夹住盎司杯,量好威士忌的用量后,行云流水地将其倒入郁金香形酒杯中。 Allen换上一把精致的火//枪,蓝焰喷溅,迅速温杯。 枫糖浆、黑咖啡依次加入,轻轻调和后,又在顶层铺满绵密的奶油。最后一道工序,是撒些咖啡粉和肉桂作为装饰。 杯子外侧,斜斜地沾了一圈白色花朵,闻起来,似乎是碎玉兰。 这杯鸡尾酒,可以说是相当用心。 Irish Coffee,顶层是绵密舒缓的奶油,入口是甘美浓烈的甜酒,就像你。like you。 简明庶没理会他句尾的双关。 哇哦。和佑小小地起哄了一下。 简明庶接过了这杯酒:你的中文说的不错。 实际上,我还会日语,比如君の目は花のようなキレイ(你的眼睛就像花朵那般绮丽)。 恐縮です。(过奖了) 简明庶居然能下意识接上,而且还是地道的应答,这让Allen惊讶又欢喜。他的背后抽出六片透明精灵翅膀,微微颤动。 Allen抬手端起一杯Jager bomb,倾了倾杯子,朝眼前之人邀请:Cheers。 Cheers。 第一口绵密又柔软,入喉之后,咖啡的苦和威士忌的烈席卷而来,直落入心田。世上居然有如此甘美的矛盾体,神奇地统一了苦、烈和绵密的甜。 Fantastic。他由衷称赞。 Just like you。Allen再度夸赞道。 简明庶没答。 Allen一直强调像他,这杯鸡尾酒却让他想起了伍舒扬。 浓烈苦涩,混杂着细腻的甘甜。 二人各自品了几口酒,Allen忽然开口问:Beauty,你这次是同他们一起来应许之地么? 不。我可能下了飞机就会离开。 Allen瞬间摆出怅然表情:那可真的是太可惜。必经之路上的多彩之地,正在举行新奇宴会,我还期待与您跳上一曲。 Maybe next time。简明庶十动然拒。 Come on,Beauty。美酒、音乐和宴会,世界上没有比爱尔兰更快乐的地方。你真的可以试着留下。 简明庶沉吟了片刻:我之前去过贝尔法斯特,还去过巨人之路。 你感觉如何? 很壮丽。简明庶肯定道,我相信这是曾经的神迹。 这是曾经的神迹。 只是,也许神明打了个盹儿。我在贝尔法斯特的第二天,就遇上了一场暴//乱游//行。他们组织了鼓号队。一开始还算热热闹闹,只是克制地游//行、宣传,直到后来,队伍行进到了敌对街区,一个啤酒瓶扔了过来 愿德鲁伊保佑。[2] 简明庶沉默了片刻。 抱歉,我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 我明白,Beauty。你的善良,就像你的美丽一般闪闪发光。 Allen热烈地望着他:不过爱尔兰和北爱不一样。这次我们会降落在香农机场,我可以带你四处走走,天空之路、莫赫悬崖、甚至世界的尽头。 谢谢,Al,不过还是算了。简明庶拒绝道。 Hey, beauty. Seriously, are you seeing someone? 哇哦。这回和佑低低地惊叹了一声,直接问情感话题,热烈、奔放,直球。 罕见地,简明庶沉默了片刻。 I dont know how to define him, but I suppose I might have one. 他的语气极其婉转。不过,him这个字眼,勾起了大家的注意。 哇哦。 这回和佑是惊讶,他悄悄转向天申,你知道这件事么? 天申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和恶鬼生活,和古神玩耍,上了一个幽灵航班,看着一位男性仙灵调酒,经过这么多值得你大吃一惊的事情,你的惊讶点居然在男朋友?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Okay, sowould you mind having another one?Allen温柔追问道。 哇哦!这回,和佑的惊讶度再刷新高。 简明庶不再倚着调酒台,他看着手里的鸡尾酒:Sounds ridiculous. Hey,Beauty,见到你的那一秒,我就被你吸引。我不介意距离的问题,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搬去中国定居。或者你搬来爱尔兰,我在爱尔兰,有座岛屿,我们可以住在岛上 停。 简明庶觉得,他如果再不叫停,恐怕他俩收养的孩子姓名都要被安排上了。 你们在谈论什么? 颇为冰寒的音色从头等舱方向传来。一位沉墨与暗夜铸就的美人自通道的暗影中走出。 没什么。闲聊天。简明庶没理会,洒脱转身,越过伍舒扬,往自己的隔间走去。 伍舒扬站定了脚步,他微微抬起眼帘,审视地扫了Allen一眼,眼神如风刀霜剑,甚至连一旁的天申和佑都感受到了压迫感。 哇哦!!这回连一直看热闹的醉灵都忍不住惊叹了。 伍舒扬转身离去,瑟瑟披风带起一阵凉风。 比起这个,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餐盘已经铺好白布,刀叉备好,案头上甚至放了一颗极小的香薰蜡烛。 简明庶看着这些东西有些发愣,紧接着,却被轻轻推进了餐椅。 山鬼送餐的时候,说你在休息。我想你应该饿了。对方帮他细致调整好角度,低声说。 是有点。 鹅肝头盘配Dom Prignon香槟,蘑菇浓汤后又上了和牛,主菜吃完后,甜点搭配的是蓝莓覆盆子。不得不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飞机餐。 万恶的资本主义。一边品尝,简明庶心里冒出了这么一句。 喂饱这只小猫之后,伍舒扬再度俯身,细心将安全带扣好。 这次还有任务,下次单独带你去。 你们这次来爱尔兰,是为什么?应许之地又是哪里? 爱尔兰是最后一片净土。伍舒扬修长的手拉起安全带的扣带,缓缓调整着合适的长度。 简明庶由着他调整扣带,懒懒打量山鬼撤下餐盘的动作。她们尽数收好,撤出。 向来都是他帮着操心家里的一帮小毛头,偶尔这样被人宠着,手都不用伸一下,感觉倒也不赖。 加分。 此前新西兰还有一片净土。不过,随着酪农业逐步发展,原始而粗放的畜牧方式,使得山川河流、湖泊海水被农场污水污染,寄居于自然中的仙灵因灵气枯竭而亡。爱尔兰,就成为了最后一片净土。 爱尔兰,是会为了一颗小灌木修改国道的国家。简明庶说。 是。这也是它成为净土的原因之一。 即便如此,伍舒扬半跪下来,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环境过度开垦,可供仙灵栖息的地方越来越少,灵气越来越稀薄。我们如此。爱尔兰也是。 现代人所说的鬼神之说不可信、超自然现象都发生在迷信的过去,其实并不是科不科学的问题,甚至不是仙灵抛弃了我们,而是我们抛弃了仙灵。就像长大的人,再也不相信童话一样,其实是他们抛弃了童话。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61) 简明庶噗呲笑出了声。 如果不是事先接触了许多超自然现象,单听这一番话,他甚至要以为对方是不是进了什么传///销组织,被洗了脑。 你该不会告诉我,这和酆都狱有联系吧。 因为世间灵气稀薄,冥府不得不公开轮换选举、几年更迭一批,甚至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鬼神大将。应许之地也是这样。 多彩之地、奇迹之地、应许之地,合称为异界,你可以理解成爱尔兰地区,类似于我国的天庭、酆都狱一样的地方。如同冥府请求你帮助一样,其他国家的异界因为自身能力不足,会请求我们到达异界,帮他们度过难关。[1] 我明白了。简明庶点点头,国际警察? 还没等伍舒扬答话,简明庶自行纠正道:不对,不能这么理解。警察是执法机关,酆都狱是权利机关。 伍舒扬眉眼含笑,静静地听他说话。 所以,你是酆都狱的人? 对方轻轻地嗯了一声,又补充道:勉强算。 你还知道我帮助冥府? 知道。伍舒扬垂下眼眸,如水般柔顺的发丝倾泻而下,遮了半面,以后不要单独去。 你做了不少我的功课嘛。简明庶仰头看了他一眼,我这边,倒是什么信息都没有。你出生哪里、来自哪里,究竟做着什么样的工作,是鬼是怪是神是魔,甚至连名字我都不确定 简明庶低下头,审视地看向臣服在自己座位前的人:你不叫伍舒扬,对吧。 对方垂着眼帘,并未回答。 简明庶的手缠绕上他胸口垂坠的斗篷饰链,他缓而坚决地将眼前之人拉近自己:说实话。 伍舒扬抬眸。这双眼睛寒彻心魄,难以读出情绪。 过去重要么?他问。 简明庶认真思索了一番这个问题。 如果他是在乎过去的人,平都医院一票小毛孩都不会住进来。而他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过去,也一样容许他进入自己的生活,甚至还订了个荒唐的口头约定。 他自行释怀。 可能不重要吧。他的手从这条饰链上松开,阖上眼帘,我向来比较宽宏大量。 说实话,你是人是魔是鬼是神,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至少,你可以好好介绍介绍自己。 忽然,一阵凉润触感覆上眉眼,似乎有什么东西蒙上了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伸手,对方却轻飘飘地撇开他摸索的手。 是什么? 我知道你打算折返。伍舒扬不知什么时候转到了他的身后,他应该倾下了身子,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那里危险,你不去也好。 不过至少,收下礼物。 略有些沉甸的重量落在发上。 简明庶问:你给我戴了什么? 王冠。 作者有话要说:[1]多彩之地、奇迹之地、应许之地,合称异界:取材自传统凯尔特神话体系。仙灵也是,的确有男性仙灵。 [2]德鲁伊:古凯尔特传统宗教,后来被天主教、清教挤压,基本消弭,对,德鲁伊不是魔兽专有的,世界树、德鲁伊这些灵感,其实都来自于传统神话 **来了,开始了,明叔叔的我醋我自己系列 **明天约会!!!!!小醋精再次上线!! **感谢 江鹤 灌溉的营养液(重力加速度空中旋转360度鞠躬~~ 74、内啡肽 机械飞鸟平滑落向地面, 飞机落地。 简明庶蒙着眼睛, 被带出机舱。 站在舷梯门口,狂风卷着青草香气扑面而来, 他感到了一瞬凉意。 天哪, 明叔叔! 嗯? 他不经意回头。 伍舒扬的披风在他肩上更显宽大, 柔润的黑色缎带蒙着他的眼睛,缀满钻石的花枝王冠落在他微澜的发上,整个人,如同天神一般,闪闪发光。 他不知道, 这幅画面伴着爱尔兰旖旎的阳光是何等景色。 更不知道,此刻遮住他含情温和的双眸后, 玉琢般的脸颊上只剩下莹润诱人的红唇, 绚烂璀璨。 和佑的朗诵腔传来:你是世界上最绚烂的珍宝,只有你能唤醒柔婉的春天。[1] 脑子瓦特了。简明庶没理他,转过身去。 此时, 伍舒扬在低声和他人交谈, 好听的音色断断续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停在自己的身边。 你好像很忙。简明庶问。 还好。 他感到自己的右臂被谨慎地扶起。 简明庶:不如摘下来。我觉得自己走,效率更高。 没到时候。伍舒扬柔声说, 我陪你。 他探索着下了几级舷梯,忽然想起来:天申和佑他们呢? 不用担心。有人照顾。 伍舒扬扶着他上了车后座,车门阖上的声音,沉重又轻微, 听起来,这辆车相当奢华。 车程没多远。再下车之时,迎面吹来了潮湿的海风。 漫天海鸟低鸣环绕,耳边并没有预想中海浪冲刷的声音,反而相当静谧。 下面的路,有些危险。 伍舒扬站定,似乎在思索。 你把缎带解开,我可以自己走。 晚了。 紧接着,简明庶感到身子一轻,被人整个横抱起来。 原本就不太紧的王冠瞬间晃晃荡荡,吓得他急忙伸手,扶住头上沉甸甸的重量。 他单手扶住王冠,开始挣扎,试图跳下去。 别乱动。下面是河海,真跌下去,会出人命。 简明庶隐约猜到了地点,可能是香农河。他听取了伍舒扬的建议,安静地扶好王冠,由着他抱着前行。 我没答应你这一点。他小声嘟囔道。 别担心,没人看到。 这段路没多长,再度落地的时候,地面似乎在柔缓地律动。 当人的视觉被完全剥夺的时候,其余的触感会显得尤为清晰。 冰凉的触感探上他的小腿,简明庶后退一步:干什么? 对方没答,但也没再碰上他的小腿或是脚踝。他感到自己的裤脚被人仔细地卷起。 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感到对方开始抽自己的鞋带。 别怕。又不会吃了你。 一只,然后另一只。 他耐心地帮简明庶脱下鞋子,让他光脚站在地面上。 脚下是略显奢华的实木地板,不住在柔和摇摆,像浪潮。简明庶明白过来这里是哪里。 迟疑间,整个人被轻轻兜起,没走几步路,又被小心地放在了什么地方。他坐着,双手自然垂落,触到了略显粗糙的木质地板。 温而润的触感没上脚面,他下意识缩了缩,之后了然。 这是大海。 傍晚的海洋经过了一日的暖阳照射,留有余温。许多人不知道,实际上,海水是柔缓而温和的,和发自雪原、冰寒的河流江湖不太一样。 更何况,爱尔兰还有着天风的馈赠北大西洋暖流环抱。 他放松下来,任由温暖的海水高高低低地抚过他的小腿。一浪离去,再度满含柔情地袭来。 结合这些触感,他猜想这应当是一艘游艇。刚刚上船站着的地方是二层的实木甲板,而此处,应当是游艇的尾端,船艉区域。 纵身一跃,就可以跳入大海的地方。 拂面的海风中,夹杂着海盐和柠檬的香气。 身后传来了低低的汽笛。 出航。 浪潮澎湃,他感受到整艘游艇缓缓调头,开出了静谧的港湾。 一浪接着一浪袭来,像和缓的手,托起整个船只,又狠心离去,让船凌空落下,重重地摔在水面上。 细浪不止,层层叠叠,带着他的心一道游曳,一道仿徨。 伍舒扬没说话,但他感觉得到,他就坐在自己身边,一直陪伴。 和煦的光落在他的脸庞上,落下最后一丝温存。 是夕阳。 天风吹得旗帜翻动不止,只是他的双眼被蒙住,不知道这面随风招扬的旗帜,是绿白橙的爱尔兰国旗,还是这艘游艇的舰旗。 你有些狡猾。 他依旧被缎带蒙住双眼。失去了视觉,反而能将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最为原始的触感上。 其实,这种感觉不赖。 他没再打算解开。 为什么?伍舒扬低声问,他果然一直坐在身侧。 你听过,情绪双因素理论么? 对方没答,简明庶猜想,他应当是摇了摇头。 简明庶:情绪基于认知,但也会由生理唤醒引起。比如危险刺激当中,生物本能地分泌去甲肾上腺素,以激发潜能,引起心脏急速跳动、身体紧张、神经兴奋,甚至瞳孔放大。很多人会误以为,这是爱情。就像一对情侣一起去看恐怖片、一起去游乐园,他们的心脏狂跳,心慌意乱,他们以为这是爱情其实,这一切,只是简单的环境刺激带来的生理反应。 这不是爱情。 简明庶陈述自己的结论。 所以? 所以说,你很狡猾。你夺走我的视觉,让我整个人坐在浪花之上,层层细浪带来连续起伏的高低落差,让我本能地心脏狂跳,让我紧张兴奋,让我误以为,这是爱情。 他低低叹了口气:你很狡猾。 伍舒扬沉默了会儿。 海风起,吹得斗篷翻飞。他帮着简明庶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将他整个人裹在其中。 瑟瑟天风抚动美人的卷发,缎带蒙住他绝艳的眉眼,却无损整个人的美丽。他裹着斗篷的样子,像料峭寒风里的花朵,绝美又脆弱。 让人想给他罩上玻璃罩,关进温室里。 伍舒扬默默贪看了会儿,才开口。他的声音,如暖湿的南向海风: 你想否认,你是因为爱上我。 我的意思是,这可能不是爱情。 他沉默了会儿。 伍舒扬身上的乌木香气,在满是海盐气息的风中,被冲得很淡很淡。 他失去了蛊惑和沉溺的乌木香,夹杂上海风与柠檬的气息,反而有了另一种魔力。 清新又凛冽。 人与人之间,爱情本就是一种错觉。更何况一见钟情。我不相信一见钟情。简明庶说。 紧张与悸动来自于去甲肾上腺素;愉悦和期盼是由于多巴胺;狂热和炽烈则是因为苯//乙//胺;亲密和温暖,多来自于内啡肽。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激素都会渐渐逝去,爱情也会露出他原本的样子。变成一个骗局。 内啡肽。 伍舒扬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 简明庶:抚慰人心,镇压痛楚,让业已入魔的心变得宁静又祥和,是雨后的彩虹。 下个瞬间,他听到一声清脆铃响,左手腕一凉。 伍舒扬低头,正无比仔细地打着一个规整的结。 是什么他问。 鎏金火铃。 鎏金火铃的精致铃铛垂落下来,随着对方打结的动作,隐约发出些脆响。 他用火铃上的紫色绶带作为腕带,灵巧地用指尖整理好结扣,末端的玉珠贴上简明庶的皮肤,有些凉悠悠的宁心之感。 伍舒扬垂眸,低声道:上次的礼物,你不太喜欢。我重新送给你。 简明庶曾经半开玩笑地向他要过鎏金火铃,那时候,完全是出自于好奇。 不过当时,伍舒扬不说系在他手腕上,连看都没给多看一眼,格外小气。[2] 你不高兴?他轻声问。 倒没有。简明庶晃了晃手腕的铃铛,我只是觉得,这个大男人当手镯,似乎不太合适。 伍舒扬的目光落在这双白皙修长的手上。 他自己看不见,所以才会这么说。 他真适合穿金戴玉。 简明庶的气质和镂空金饰相辅,愈发显得华丽无比,而两颗垂落的温润玉珠,更突出他的手修长白洁,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是天底下最好的美玉。 实际上很适合你。伍舒扬点到为止。 他揽起这片美玉,简明庶暂时没有阻止。 自那夜之后,他俩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 直到他在对方的动作中感受到些许沉溺,简明庶立即抽了手。 他想起来了另一件事。 监视茧世界后,伍舒扬似乎失控过,当时正是靠鎏金火铃才宁静下来。[3] 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吧。简明庶试探性问道,如果没有他,你会不会 简明庶想了想,失控、失常、失去自我,哪个词似乎都有些过于残酷,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以前会。对方没有否认,但现在不会。 为什么? 海风掠过,鎏金火铃发出叮咚脆响。凉润的玉珠被天风翻动,落入简明庶的手腕内侧,柔滑有如玉露。 他感到,伍舒扬似乎往自己这边靠近了一些。 现在有你。 他的声音在耳际响起,伴着柔婉的海风。 你抚慰人心,镇压痛楚,让我安定平和,是我生命中的雨后彩虹,闪着七彩耀目的光。 他引了简明庶对内啡肽的定义。 简明庶没说话。 这一定是该死的肾上腺素的原因,如果不是,为什么他会如此的紧张又悸动,就像大西洋浪漫的海风,吹进他的心旌里。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62) 只是,你的副作用好强烈。 他听到对方低低的一声叹息。 让我依赖,让我上瘾,让我难以自抑。 略带沙哑的音色,一点一点碾碎了简明庶的心脏。 缎带滑落。 他终于,重见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1] 你是世界上最绚烂的珍宝,只有你能唤醒柔婉的春天:引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01,自己胡翻的 [2]这是二人初次见面,被关进石室时候的剧情,见14章《假人》 [3]伍舒扬失控,见43章《长夜阳光》 你是我的内啡肽。 抚慰人心,镇压痛楚,让我安定平和,是我生命中的雨后彩虹 只是,你的副作用好强烈 让我依赖,让我上瘾,让我难以自抑 好了可以尖叫了,我先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 75、世界尽头 海风微凉。 红光散乱, 满目都是潋滟绚烂的波光。 这里美的不真实。 落日正在行进最后的路程, 天色有一丝苍。 他看到了眼前的伍舒扬。 如暗夜如沉墨,沉静而秀美, 甚至是微微散落着光芒。他的眼神里有期盼、也有悲凉。 很快, 简明庶发现, 他并没有看错,伍舒扬确确实实地在散落着星点光芒,好像海风微微摇荡,能将他整个吹散。 让他想起了初次见面时,氤氲在空气中的鬼雾斗篷, 当时就有如要融化一般;也想起了监视茧世界之后,日光将他照射的几乎透明。 斗篷! 他想起了自己肩上的斗篷, 立即取下, 想要为他披上。 这个动作没能成功,对方黯然挡开了他的手,两相僵持之下, 简明庶采取了一个折衷的方法:两个人共同披着宽大的斗篷。 他似乎恢复了很多, 虽然面色依旧无比虚弱苍白,甚至要消失在海风之中。 你为什么不早说。 如果不是他立即看明白过来,很有可能就这么蒙着眼睛, 莫名失去了自己在意的人。 反正,你也不会在意。 伍舒扬垂眸,目光落在斑斓的大海上。 纠结。 如果说在意,几乎等于直白的示爱。如果说不在意, 他低下头失落的样子却让人心悸。 似乎从认识开始,伍舒扬每时每刻都在给自己出令人厌烦的选择题。 他真的讨厌做选择题。 如果我说,我们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带来的迷乱激情,你会相信么。 伍舒扬说完,假装在看日落。 海上的日落,要比陆地上的更晚一些,甚至能晚到繁星漫出,海风开始微凉,甚至能晚到,身边的人也许会有一点点的软化和妥协。 不要逼我回答。 简明庶低下头,他谈不上快乐,甚至整个人是撕裂的。 他说不清楚,是出于自尊还是出于什么,实际上,他想靠近。 右边,就是莫赫悬崖。 伍舒扬没再逼迫,指了指右侧瑰奇的景观。 绵延的黑色悬崖有如天斧劈砍一般,形成了整齐的断面,对抗着汹涌的浪潮。 像千古奇书。鬼斧神工的景色映在简明庶漂亮的瞳孔里,如此景致,的确让人醉心又迷乱。 像雄浑史诗。伍舒扬补充道。 夕阳映满半面天空,穹顶和海面相接相映,开始呈现出黯紫和橙金交错的色泽。 人们认为,这里是世界的尽头、也是时间的尽头。伍舒扬低声说。 你以前曾经来过么?简明庶问。 他沉默了几秒,但这段不久的沉默,却是莫名的煎熬。 和谁来的这个问题,看来更无需再问出口了。 简明庶垂眸,看着海面浪花翻动。此情此景,原来,只有他以为是唯一。 他先是升腾起一股怒气,之后又像是什么东西刺破了他的心脏。 这种感觉太过于罕见,甚至在遇到伍舒扬以前,几乎没有体验过。 他在嫉妒。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嫉妒谁。 不用回答了。他冷漠说。虽然,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对方捏住了他的手臂,回头时,恰巧撞上伍舒扬悲伤动容的目光,他的眼神里波光涌动,让人感觉,似乎下一秒,他的委屈和伤感即将漫溢而出。 伍舒扬勉强克制住了情绪。 都是你。伍舒扬说,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发抖。 过去,现在,未来,都是你。没有他人,都是你。 简明庶有些失神,他移开目光,有些放空地落在海面上。 你对别人也是这么说的么?他低声说,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自问自答。 伍舒扬看着简明庶有些郁结地撩着海面,海水涨落,露出他修长好看的小腿和白皙的脚踝。 细碎的海盐散落在他的肌肤上,夕阳一照,如瑰丽的星辰。 伍舒扬抿唇。哀伤落了满目。 他没再解释,也不敢再逼迫。 波浪声中,他听到,简明庶低低地叹了口气。 海风剪碎了这声叹息,一直飘落至天际,飘落至世界的尽头。 舒扬。 柔和的美人终于开口,他听起来有些郁结。 舒扬啊。 他低下了头,又重复了一遍。 每一声,都像是花朵,绽开在伍舒扬的心上,让他囿于心悸,不敢贸然答话。 我好像,没我想象中,那么宽宏大量。 他终于抬眼,看向伍舒扬,含情的目中写满愁绪,更是一腔柔情。 漫天的星辰、落日的余晖,斑斓的波光,万千世界尽数收在这一双美丽的眼中,让人甘愿为之生、为之死。 伍舒扬看得太过于沉迷,甚至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海面上,只剩下小半个落日。 一阵轻风抚动,他还沉溺在这双眼眸中,美目的主人却阖上眼帘,主动吻了上来。 日落。 长夜收尽了最后一丝余光。 在世界的尽头,他们接吻。 漫天的星辰洒落在美人的花枝王冠上,这是他的天神。 这个举动太出乎伍舒扬的意料,他甚至忘记了拥抱对方,在愕然中,结束了这个伴着悠长落日的吻。 简明庶挪开了目光。 伍舒扬木然的回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他感到自己的右手,悄悄地揪紧了身侧柔软的衣物。 他低头,想掩一掩自己的尴尬。沉重的花冠坠落,让他瞬间变了颜色。 王冠被伍舒扬当空接住,对方屏息,再次郑重地为简明庶戴上。 你犯规。伍舒扬帮他整理着额发,轻轻戴冠。 在这过程中,简明庶第一次发现他的神色举止是如此的温和,仿佛阿尔卑斯的雪山,被绚烂暖阳一照,一点一点融化。 二人的距离很近,甚至连海风都钻不进二人之间的间隙。 浩瀚夜空下,被一个和沉夜星辰满分契合的人,含情地盯着,的确让人非常不好意思,甚至,可能会失控。 简明庶莫名的有些心慌,他转开眼神,生硬地岔了个话题:以前,陪宝蒙看电影,里面有位公主,也有个花冠。虽然,和你的这顶不太像。 什么公主? 简明庶在心底悄悄地舒了口气。 随便讨论点什么,也比沉溺在刚刚的危险氛围中好。 他思索片刻,认真回忆剧情:这位公主,实际上是一朵有魔力的花朵,世界上只有这么珍稀的一朵。有人觊觎这朵花朵,将她关在高高的塔上,只为自己一个人歌唱。 伍舒扬帮他佩好了冠,他看着眼前的美人,仔细思索了一番,这才评价道: 合情合理。 如果是我有这朵花,我也会把他锁在高塔上,任谁也看不到,只为我一个人歌唱。 你就没法儿看童话。 所以,你怕么? 简明庶迅速回头,立即撞上对方的目光。 刚才的满目哀愁瞬间消逝,他似乎平和安定了许多,只是眼神里,全是侵略和占有。 简明庶感到自己的心一沉。似乎,不经意间,提起了一个更要命的话题。 他极其细微地朝另一边靠了靠,结果撞上了冰凉的围杆。 无路可逃。 你怕么?伍舒扬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讨厌鬼朝自己再度迫近了一些,眼眸里倒映出自己好看的脸。 我、的、公、主。 不知何时,伍舒扬整个人虚虚地环了上来,他的鼻尖快要接触到自己的脸颊。 即使是这么危急的时刻,简明庶的心中有个小小的角落依旧发出了惊叹他可真好看。又精致又沉静,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真好看。 Beauty 伍舒扬侧头,眉头一皱。 那一瞬间,简明庶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发怒的小狮子,露出自己尖尖的小獠牙。 斗篷迅速往上翻动,裹住了二人。 伍舒扬把他胁迫在船尾,倾听着来人的一举一动。 振翅声音渐近,Allen似乎,落在甲板上。 二人呼吸交错,简明庶被压在围杆上,他生怕顶上的王冠再度坠落,于是抬手,轻轻扶住了花冠。 手腕抬动,鎏金火铃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脆响。 伍舒扬立即按住了他扶冠的左手。 然而,Allen已经听到这声细微的响声,踩着实木的甲板朝着这边走来。 你在哪儿呀?Beauty是不是有人把你藏起来了? 伍舒扬细而凉的呼吸蹭过他的脸颊。简明庶抬眸,在对方眼中察觉了一丝笑意。 是呀。 他贴了上来,凑在简明庶耳边,极轻极轻地说:我藏的。 这人的吐息瞬间萦绕了他周身的所有空间,扰乱了他的一切思路。 冰凉的触感极快地碰了一下他的耳垂,惊得简明庶一颤。 是唇尖么?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 伍舒扬稍稍离开了些距离,他在伍舒扬的眼神中,读到了恶作剧的得逞。 他是故意的。 简明庶瞬间有些恨得牙痒痒。这个人真的难缠。你让一寸,他一定会再进一尺。你强硬一些,他又会软化示弱,逼得你不得不心软屈从。 自己的底线和脾性,被他拿捏得透透的。 Beauty Allen的脚步声在船舱里穿行,他似乎在四处探查。 他好像很喜欢你。 简明庶心虚地缩了缩,不敢看伍舒扬的眼睛。 是不是? 被按住的左手腕,传来了些压迫力,让他不自觉地哼出些鼻音。 他的余光瞥到伍舒扬的喉结,似乎轻微的滑动了一下。 对方的呼吸稍微有些加重,蹭的他耳际又热又痒。 简明庶稍稍挪开视线,从他灼人的注视下逃开,吹吹海风,清醒清醒。 然而对方毫无放过他的打算。简明庶的谨慎和紧绷,反而让他更加蛮横地施压。 伍舒扬沉下声音:回答。 Beauty Allen的脚步声更近了一些,和船尾的二人,只有短短几步路的距离。 如果再不回答,按照他现在的步速,再出声的时候,Allen可能恰巧走到船尾。 简明庶阖上眼睛,偏过了脸,长睫颤抖。 嗯。 他首肯的时候,Allen只在两三步之遥。 下个瞬间,伍舒扬极富有侵略性地吻了上来。 这次,和此前的每次都不一样。即使是那次失控,他都还留有些柔情,这个吻却全是攻城略地的侵略和轻咬。 他感到对方像如潮的海水袭来,让人窒息,又让人沉溺。 简明庶不自觉地失衡,揪住了唯一的浮木,扯住了对方柔滑的衣襟。 Allen的脚步声就在身侧,伍舒扬恶意地深吻,他甚至被吻出了些细碎的喘息。 他真的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我死了!!!反复去世!安详去世!!!呜呜呜呜呜呜!!!!!! 感谢 江鹤 小天使的营养液(没才艺了,我给您表演个火箭升空鞠躬吧呜呜 76、真的没看? 海风翻涌, 碎星落了层层波涛, 闪烁好看。 简明庶无暇欣赏,只感受到二人混乱而交错的喘息, 和压迫又侵略的亲吻。 他依旧单手扶着花冠, 被伍舒扬逼至船尾的角落, 在危险的氛围中摇摇欲坠。 背后是不太牢靠的围杆,他奋力挺直腰肢,把着身子的平衡。他只有右手有空,奋力推了推对方,却被捉住手腕, 吻得更深。 二人身高明明只相差两厘米,明明他也时常锻炼, 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体力差异。 他感到对方的掌心绰绰有余地覆上自己的手腕, 似乎连手掌都比自己的大上一圈。 伍舒扬的呼吸很乱。 咫尺的距离,他清晰地感受到二人零乱的心跳,交错在一起。 Allen似乎察觉了一些异样, 他不住地在船尾来回走动, 寻找着蛛丝马迹。 这种随时会被人抓包的氛围,更让他不能自已。 危险和刺激,原来是如此让人上瘾, 甚至让他的心脏都在不住发抖、颤//栗。 他闭上了眼。 简明庶极力撑着最后一丝的自尊,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不知对方是不是察觉了他的苦楚,伍舒扬的吻和缓下来。 气氛稍稍舒缓了些。他感到自己轻轻地缓了口气。 紧接着,唇角传来细微的吮//吸, 惊得他触电般看了对方一眼。 伍舒扬眉眼弯弯,长睫深眸中,满目都是得意。 现在简明庶苦苦撑着尊严,被他捉弄到难堪的样子,他似乎极其享受。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63) 这个坏蛋。 Allen来来回回找了几圈,都没见到任何痕迹,终于打算放弃寻找。翅翼震动,他腾空而起。 振翅声音逐渐远去。 伍舒扬松开了身下的人。 突如其来的逃脱,终于让简明庶舒缓地定了定。 伍舒扬说,自己是他的内啡肽。安定又温馨。 当时,他没承认、也没回应。 实际上,对他来说,伍舒扬却像是多巴胺。 危险又刺激,不仅令人上瘾,还附带着强烈的戒断反应。 他抚着心,自以为愤恨地看了罪魁祸首一眼,扯过身上的斗篷,摔在对方胸口。 他不知道璀璨的星光落了他满身,也不知道刚才的刺激绯红了自己的眼角,更不知道海风送来他细微的吐息声,让这一眼愤恨化作了含醉的嗔。 真可爱。只有伍舒扬能见到的可爱。 坏蛋。他低低地责斥,语气却十分柔和。 伍舒扬扯下斗篷,满眼含笑:是。 混蛋。 是。 变态。 是。 简明庶:有什么你会答不是? 不是预订。 ?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难道现在还是预订? 他顿时明白了伍舒扬所言所指,是那晚迷乱之后的预订。 似乎是被抓包的小猫,简明庶有些闷闷地划着水面:你好烦。 真的好烦。 嗯。烦。 风与时间蒸发了海水,小腿上只留下点点海盐。伍舒扬舀了些海水,耐心地帮他拂去凝结的小盐粒。 入夜之后,海水逐渐失去温度,变得凉而滑腻。 海水,还是有些洗不干净。伍舒扬自语道。 我带你用淡水洗一洗。 两个人折旋身子,恰巧看到相声鬼差二人组,他们躲在二楼甲板上,嘤嘤抹着眼泪。 绝美爱情。左边的抹泪。 神仙眷侣。右边的嘤嘤。 简明庶: 我家大王。 千年单身。 今夕何夕。 终于安身。 伍舒扬: 简明庶抬眼,问这俩皮小鬼:你俩一直在? 俩小鬼懵懵点头。 简明庶:从一开始? 俩小鬼骄傲昂头: 开船掌舵。 俺最在行。 扬帆起航。 为我大王。 他回想起自己是怎么样上船的,又是怎么样被人横抱着坐到船艉区域的,甚至他还一时没忍住,主动吻了伍舒扬。 他现在感觉再也笑不出来了。 简明庶转向伍舒扬:你不是说没人看到么? 对方一脸坦然:的确没人看到啊。 简明庶: 混蛋。坏蛋。讨厌鬼。大变态。哪个词都描述不出他的恶劣。 行吧。 大美人经过两个紫衣鬼差,假装轻描淡写:乱偷看,也不怕被丢海里喂鱼。 俩鬼差一缩,哆哆嗦嗦地看向伍舒扬。 这位向来冷峻的万鬼之王,居然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一贯沉静的脸上罕见地泛出一丝缓和的笑意。 大王左边的求。 大王QAQ右边的闹。 没办法。现在我说了不算。 鬼差:嘤。 伍舒扬佯装正经,所以,你们是挨个跳?还是一起跳? 鬼差:QAQ 万鬼之王板起脸:不许再看。 鬼差:是 大美人摘了花枝王冠,赤着脚,踩着满地的星光,走在木质甲板上,颀长的身姿格外好看。 他进了二楼内层。 穿过摆着方形沙发的客厅,穿过摆着餐桌的观景餐厅,穿过不算长的走廊,进了主卧内间。 看起来,简明庶对游艇的结构,不算陌生。 伍舒扬刻意压慢步速,一点一点欣赏他好看的身影,看似散漫的步姿。 等他追上来的时候,浴室门已经阖上。门缝中漫溢了些暖光,腾腾热气若有似无地泄露出来。 断断续续的水花声传来,让人很容易推测,里面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 水声止。 浴室里莫名地宁静了很长一阵子。 从时长判断,选择恐惧症的天秤座在浴室里似乎遇到了世纪难题。 伍舒扬静静立在盥洗室门口,从容不迫,等着大美人忍不住求助。 伍舒扬? 简明庶的声音很小,听起来迟疑犹豫,还有些不好意思。 伍舒扬故意没答。 他听到赤足行走在地板上的声音。下一声呼唤离得很近,出声之人似乎有些焦虑,低而柔的声音贴着门缝传来。 伍舒扬?你在么? 他刻意屏息。不答。 门背后传来了细微的刮擦声。伍舒扬甚至能想象到,美人伏在门后,纠结地缩起指尖的样子。 他听起来有些煎熬。 里面又静默了片刻,传来了细微的翻找声。紧接着,是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美人似乎又靠了过来:伍舒扬? 他的尾音里满是委屈,险些要被折腾到崩溃。 有没有人 简明庶柔和的音色低了下去,他开始绝望。 此时,伍舒扬在心里数上了几秒,这才走近门侧,低低地应了一声。 伍舒扬?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欣喜。 嗯。答句听起来,镇静又高冷。 嗯纠结,让简明庶的声音,显得窘迫又可爱,甚至不注意带了些鼻音,和着浴室散出的暖湿水雾,落入心田。 我进来的急,好像没带可以换的衣服。 唔。伍舒扬答。 而且,我不太想再穿脏衣服。 他有丁点轻微的洁癖,这个伍舒扬是知道的。 所以 那边沉默了下来,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他轻叹一口气:算了我忍忍吧。 浴袍可以么? 门那边一静。 伍舒扬加加砝码:新的,没人穿过。 他再度提高诱惑:我提前洗过,还消了毒。 最终,他勾了勾魂:其实,是特意为你备的。 不知是这句打动了洁癖美人,还是他实在难以忍受再穿上脏衣服。过了会儿,门后传来试探迟疑的问句:那我开门拿? 好。 浴室门轻轻地打开了一点缝隙,温暖潮湿的水雾瞬间漫了出来,整个船舱,都是清新的茶香沐浴剂的味道。 简明庶白皙修长的手指有些怯懦,先是纠结地扒着门边,然后才犹豫地伸了出来。 这双手真是好看。 骨节分明,白皙修长,肌肤上还凝着莹润的水珠,萦绕着腾腾的热雾。 伍舒扬? 长久没得到回应,那边又有些迟疑,甚至打算缩回些许。 就在这只如美玉般的手快要抽回之时,伍舒扬一把拉开了门。 腾腾的热气瞬间倾巢而出,带着沐浴剂香气的水雾即刻充盈了整个房间,爬上洗脸池前的镜子。 伍舒扬! 简明庶的火气还没发出来,被人裹着丝绒浴袍,整个拥住。 润湿的水雾裹着二人。 刚刚出浴的美人如雨后的菡萏,清香怡人、又温柔含羞。始作俑者隔着浴袍拥抱他,沉迷地埋首在他的颈窝。 呵呵。 简明庶在心中嘲笑自己之前,他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才会觉得眼前这个又是以退为进、又是欲擒故纵、又是反客为主、又是出其不意的人,是个小朋友。 明明比他还熟练。 你看到了么?简明庶冷漠问。 看没看到,看到多少,决定他今天的死的时点、死的方式。如果他之前死过一次,那就再死一次。 没有。他的音调有些粘,带着撒娇的余韵。 到底有没有。 没有。绒脑袋埋着,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额外有些依恋。 简明庶的脖颈有些湿润,细细一嗅,全是沐浴剂里的清新茶香。 穷极天下最好的美玉和花朵,也做不出这么美好的身子。 大美人没上当:鎏金火铃好像不见了。 这是一道测试题。鎏金火铃,他根本没取,好端端地拴在左手腕上。 伍舒扬没动,也没抬眼:嗯?是么? 他思索片刻,答道:待会儿陪你找。 答句听起来,没什么异样。 简明庶将信将疑:你真的没看? 伍舒扬轻轻抬眸,望着怀中美人好看到逼人臣服的眉眼。他的眼神难得地真诚,让人隐约想起,幼年伍舒扬清澈的眼。 真的没看。他轻轻说。 我还等着,以北斗星辰为媒,千里韶光为聘,万千生灵为证,风风光光地昭告天下,从今往后,你是我一人的。 说这话的时候,伍舒扬沉静的眼神,尤其认真。 到那时候,我再好好看。 正中红心。 不知他是随口一说还是满心赤诚,但这句话,确确实实地落入了简明庶的心尖上。 即使这句是谎言,那也是毒药裹上了蜜糖,让人不能自拔。 他接受了这个说法。 简明庶拢住遮身的浴袍,将伍舒扬小小地推了一步:出去等。 伍舒扬乖乖退了几步,乖乖站在盥洗室门口。 不够远,再退几步。 他勉强退到了床边。双人床,而且就这么一张。 再退几步。 再退就出去了。伍舒扬难得抗议了一句。 很好,那,给我退到三楼甲板上。 凶。 作者有话要说:大声告诉我,年下狠不狠!!! 苦肉计、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步步为营、反客为主,啧啧,吃的死死的 数羊羊终于长大了,会撩人了(老母亲抹泪 看到这里,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作者呀,坑品好不水文,开文必有严密大纲,SSR级伏笔狂魔,唯一缺点就是太话痨了() 来,点点作者专栏,收藏作者,和我签订契约吧! 77、过往 伍舒扬真的乖乖听话, 在三层甲板上坐着等了半天。 一般来说, 游艇上船是二层,大的游艇, 二层客厅、游玩室、棋牌室、卧房一应俱全。游艇中段会有向下和向上的楼梯, 向下多为客房, 而向上走,则是三层。 三层船头是观景区域,船中是主控室,船尾多会随意摆着排椅。 除了简明庶的交待,任谁的话都不听的万鬼之王, 就这么委委屈屈坐在三层,托腮看着满天星辰。 不知道是等待拉长了时间, 还是他真的等了很久很久, 三层的观景台安安静静,仍然没半点明庶来的影子。 一向果决的伍舒扬,难得地有些纠结。 如果现在回到主卧, 他怕撞上什么香艳画面, 又惹得对方生气。 如果就这么一直坐着等下去,好像隐约又有些不太甘心。 思虑再三,他还是败给了心里的小九九, 决定下楼去看看。 刚一回身,隔着主控室的挡风玻璃,他在主驾驶室里,看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主驾驶室的挡风玻璃是全黑的, 滤过了大多数的光线。里面点了一盏不大的内灯,暖光恰巧落在简明庶身上。 纯黑的丝绒睡袍随意裹在他身上,他整个人看起来潇洒又放松。 简明庶垂着眸,正认真地和左右两个鬼差指点着什么。低低交谈几句之后,他干脆伸手掌舵,把握航向。 他单手把着舵,随意侧头,参照着一旁的海图。仍濡湿的卷发落在他漂亮的眉眼上,让人想起刚刚浴室里夹着香气的腾腾水雾。 这幅模样尤为迷人。 明明他生得如此精致动人,却时不时露出些睿智的帅气,让人欲罢不能。 猝不及防,简明庶不经意抬头,恰巧撞上了对方的目光。 天际低平,从简明庶的方向看来,伍舒扬像是坐在漫天的星辰当中。 璀璨碎星围绕着这位精致又沉静的美人,满穹顶的星光聚于一身,甘愿作为他的陪衬。 真美,比起他,星斗河汉都黯然失色。 简明庶不自觉地勾起唇角,泛起一个笑容,又微微低头,继续指点主控室的二人。 这个笑容简直像流星落在伍舒扬心上。他总是这样,洒脱不羁、睿智严谨,举手投足之间,不自觉地散发魅力。 总之,这样把方向是不对的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64) 伍舒扬轻轻走近,隐约听到简明庶柔和的声音。他从身后走近,睡袍简约地笼出他瘦削的肩线,以及结实收拢的腰线。 实际上,纯黑睡袍并不适合柔婉的他,但伍舒扬还是刻意挑了黯夜般的黑色。 这种感觉,就像是把眼前的人,一点点染上自己的色彩。 风浪打来的时候,整个船头应当是正对冲状态,这样受力之后更容易分散。如果浪潮的方向改变,要及时调整船头的方向,尽量避免斜向或者侧向受力,这样对力的分散不好,侧板直接受力,船上的人会晕,船只也容易倾覆。 相声鬼差唯唯诺诺,不住点头。 这样。 他把着其中一个鬼差的手,亲自示范:看到船头的尖儿了么?先调方向,再缓缓给油,把船尖儿对着浪尖儿的方向,对准了没有? 对对准了。 嗯。这时候,你再换档,慢慢给油。明白了么? 鬼差:明白QAQ 他的声音耐心又温柔,一步步手把手教导,让人有些妒忌站在他身侧的鬼差。 此时,冰凉的胳膊虚环了上来,惊得对方一颤。他这幅不太适应的样子,就像被吓到的小动物一样,反而有些逗人的可爱。 伍舒扬温和的音色出现在耳际:你还会开游艇? 简明庶无奈地低叹了口气。 看看,两百年的时光,能把人逼成什么样。 简明庶打算坦诚,婉转地暗示自己的年纪和过往。 不过,他学开游艇,原本是闲得慌考着玩的,结果一个不小心考到了最高等级,能驾驶海上任意长度的机械游艇或者风帆混合动力的游艇。 准备考试时,闲来无聊,他还大翻了一把讲解游艇机械和原理的书籍。 闲到发疯,闲到去学习。 伍舒扬被他的无奈语气戳到,泛起一个极浅的笑容。一边一个的鬼差同时看呆了眼,露出极其震惊的表情。 他家大王会笑,还笑得如此柔和。 震撼程度,大概和看到三清四御一起手拉手蹦迪差不多。 说起来,你也真是。简明庶轻声斥道,这两个小家伙,风流压差这种基础的东西都不知道,怎么开船。我就说,船只还在行进,怎么还跑去二层看热闹,一看就不靠谱。 鬼差: 虽然现在操控基本交给电子设备,但是,根据当前的航向、航程和海上风流要素,实时推算船只目前的真实轨迹和船只位置还是必要的。机器也不是时时灵敏,船只处于大海之上,比一颗沙砾大不了多少,还是多保持警惕。 他说话时,认真睿智的模样,甚至比刚才海边的一腔柔情,更显动人。 总控台上摊着一张海图,已经详细标记好了需要注意的地方,旁边还落着一张草稿纸,计算的过程又快又精简。 真聪明。他的明庶真是聪明。 他仿佛看到简明庶认真计算,额发随着笔尖的挪动轻轻颤抖,算出来后,又比照着结果修订海图的样子。 别再散发魅力了。 伍舒扬语气里有一丝委屈,他把下半脸埋在对方后颈,枕在简明庶肩上,看他好看的侧脸。 不然,我怕自己克制不住。 两个小鬼差生怕又波及自己,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以示自己没看没听。 简明庶垂眸,看看他环住自己的手臂,无奈道:您现在,还算是克制的? 伍舒扬眨了眨眼睛,淡淡道:是呀。 简明庶: 好不容易放松一天,你要在这里讨论风流压差么? 简明庶: 我刚在甲板上等你。很听话。他刻意换了有点糯的语气,戳戳对方的同理心。 怀里的大美人轻轻抿紧了唇,如他所料,有些愧疚又有点窘迫。 可你都没来。 伍舒扬故作可怜地叹了口气。 简明庶决定将无视和逃避大法延续到底,继续自己的话题:航向我稍稍修正了,大体上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具体怎么把方向舒服些也教过了他们。 所以,这里没事了? 简明庶: 这人真会延伸解读。 伍舒扬忽然收敛起依赖的模样,正了正身子,一脸沉静: 刚刚明庶说的,你们都听明白了么? 两个鬼差捂着耳朵,立即捣蒜般点头,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起嚷嚷起来: 听不到您问的什么。 是的大王,听不到的大王。 简明庶哭笑不得。 捂耳朵,看来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再在主控室里站下去,估计也是全程直播,他还不如和伍舒扬出去看看风景,放松放松心情。 船头甲板。 简明庶随意坐在环形沙发上。 俯瞰是澎湃无际的大海,仰头是浩瀚璀璨的星河,浪花在船头飞扬,带着他们驶向远方。 一声轻响,白沙发旁的餐桌上,落下了两只透明香槟杯。 伍舒扬立在身侧,隔着柔布扶着瓶颈,优雅倒酒。 剔透的桃红色香槟酒盈满杯子,简明庶扫了一眼瓶身的标志: Dom Perignon P2 Brut Rose。我喜欢。 伍舒扬依旧一脸安定,只有唇角稍稍勾起:我也是。 他满完酒,二人碰杯。 Salute.[3] Salute. 明快甘醇。两杯香槟依偎在桌上,涌动着澄澈粉色的气泡。 伍舒扬轻轻道: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乘云陵霄。[1] 天空为车盖,大地为车厢,四季为良驹,直上云霄。 简明庶坐在他身侧,眉眼含笑,收入满目星辰,《淮南子》的开篇。 类似的句子,后来有个人,写出了更美的说法。 简明庶右手斜着桃红色的香槟酒,仔细欣赏身侧坐着的沉静美人: 大海敞开着,我的热那亚人 把船儿驱入一片蔚蓝里 万物闪着常新的光华 我在空间和时间上睡意沉沉[2] 尼采。伍舒扬侧过脸看他,说出了问题的答案。 满分。 简明庶亲了亲他的眉尾,以示奖励。 两个人静默了会儿没说话,仿佛这片刻的沉默,正如尼采诗篇的结尾一样: 现在,就是永恒。 好不真实。简明庶小声说。 哪里不真实? 他侧过身子,看身边人好看的眉眼:你不真实。 就像令人着迷的狄拉克方程,浑然天成,又睿智优雅,但难以想象、也不真实。 可狄拉克方程是真实的。它预言的不可能存在的幻梦反物质,最终被发现。伍舒扬安定地看着他。 二人靠着低矮的沙发靠背。 所以,我也是真实的。 伍舒扬抬手,简明庶极其默契地钻入了他的怀中,无比契合。 实际上,自小独立的简明庶,从来不会主动做出这种类似于依赖或者交付的举动,甚至当其他人发出类似邀请时,他会排斥。 比如曾经站在灰墙上邀请他的游鼠、曾经在舷梯门口邀请他的Allen。 但不知为何,遇上伍舒扬,整个过程自然而然,好像他们相知相熟许久,他身侧的这个人,更是可信又可依赖。 我小的时候,其实出生在六安。六安具体哪里,我也记不太清,只记得家里有好大一片茶庄。那时候,唔还是1800?1802? 简明庶抬眸看了他一眼,对方的眸子里满是爱意的星辰,整个人如夏日的凉夜,安定又美丽。 后来,那时候太小,我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阿娘把我藏在一个巨大的花瓶里,那天晚上,到处都是尖叫和惨叫声,我怕极了,躲了很久,直到有人把我捞出了花瓶。 伍舒扬心中一震。 其实我不太记得他的样子了。不过当时我隐约觉得,他可能是个厉害的人,就求着他带走我,长大后好给阿爹阿娘报仇可他太冷淡了,离开我掉头就走。那天,真的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大到我注意到时,已经坐在雨地里,满脸满身都是泥 伍舒扬的目光,落在他左臂上探出的缭绕云纹上。 是他。居然真的是他。 原来他们,从这么早就已经相遇,擦肩而过,兜兜转转这么久,才再次相知。[4] 那之后,舅舅舅母就搬来了茶庄。那段时间,虽然过得不太开心,但好歹,家里是有人气儿的。很快地,舅舅一家相继病逝,之后是表舅一家、表姑舅一家再远的,连我也叫不上来名字。我身边的人,似乎都走得很快很快,好像有人提着线操纵着,要他们非走不可一样 简明庶忽然停了停,他看向伍舒扬:你是宿命论者么? 夜风里的海潮声,澎湃又宁静,让人的心情安详又平和。 伍舒扬缓而长地吻了吻他的眉尖,这才郑重回答:是。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简明庶有些懵懂。他显然没理解,为什么宿命论这个问题,需要亲吻他。 我也是。他勉强将自己的心神稳住,继续说: 甚至牛顿、爱因斯坦、狄拉克即使他们终身都在参透世界法则,即使他们相信物质是客观存在的实体。我们总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迫行动,好像是出自于我们自己的自由意志,但实际上,包括我们自认为挑战自我的行动在内,一切的一切早已注定。我是我命运的主人这句话,是人类最大的错觉。 我的履历,是由我无法控制的种种力量决定的。 是。简明庶首肯。 伍舒扬真的十分合他心意。他引的这句话,主人正是爱因斯坦。 扯远了。我继续讲。照顾我的几家亲戚接连发生意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来六安茶庄,也再也没有人愿意和我 他没说下去,伍舒扬猜想,那两个字可能是接触。 他们说,我是灾星。 伍舒扬轻轻地搂紧了些。 他的明庶还有这样苦闷的过去。看他在平都医院,一脸小太阳四处温暖他人的样子,他还以为,这些年,明庶过得很幸福、很开心。 简明庶垂下眼帘,星光给他的侧颜多添了一分哀愁。 所以,你会不会像他们一样,忽然消失,忽然离开,或者忽然出什么意外 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伍舒扬隐约察觉了之前明庶说他不相信爱情的答案,甚至可以说,不仅仅是爱情,而是亲情、友情、爱情等等一切的情感。 对他来说,亲人的不住逝去和意外、独自成长的经历、没有知心人的陪伴,才是生活中的常态。 明庶努力给予周围的人安定感,而他自己却默默承受着这一切,无人分担。 难怪他会用那套怪异的生物化学刺激来解释情感、说服自己,难怪当时他会那样的患得患失,不敢明言。 他没有安全感。 伍舒扬愈发体会到,明庶主动的那一吻,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又是有多么沉重的份量。 不会。不会。不会。 伍舒扬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他的三个问题。 这个答案让氛围变得格外亲昵,明庶甚至难得展现出了略带些依恋的姿势。前两次,他的依恋姿态是由于昏迷,而这次,是由于心定。 遇见他真好。 简明庶讲述的语气也更加和缓: 后来,我就遇见了鲲鹏有时间带你认识,他是我的义父这个人真的极其不靠谱,后来回想起来,在他手上,我能活这么大,简直是个奇迹。 你知道么,我去他那里的第一天,我说饿了,他居然折了一根桃木枝给我吃,我说这个人没法儿吃,他居然叹了口气,说你长大了,该学会成熟地啃桃木枝了 简明庶停住了话头。他注意到,伍舒扬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他看起来有些难过,眸中只剩下些孤寂的弧光。 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个我之前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以为,坦诚会比较好。 伍舒扬把他揉进怀里,他声音带着好听的沙哑,像河塘边扰动的芦苇。 你说,我愿意听。 作者有话要说:[1] 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出自《淮南子原道训》 [2]出自尼采的格言诗《向着新的海洋》 [3]Salute:意大利语干杯 [4]简明庶幼时家里变故,伍舒扬视角在第13章《笑颜》 **明叔叔是真的温柔又善良,全院之光 明叔叔的土味情话:你好,你长得很像我爱的方程 感谢 某日。 灌溉的营养液,献上笑话一则: 猫撕裂了箱子,一脸咆哮:我活着出来了!!!吃屎吧薛定谔!!!! 78、睡前故事 简明庶摸不准他为何如此之大的触动, 他感受到对方的心音, 跳动的悠长又缓慢,一片安定。 你别为我难过, 鲲鹏其实, 待我挺好的, 他就是和我一样,带娃头一遭,没什么经验。什么睡前故事啦、教习识字啦、一起春游啦,这些常规的父子体验,我都没有过。不过, 他会带着我飞上九天,带着我潜入水底, 带着我上山打猎, 带着我去冥府评理有时候想想,这种体验,别人也体会不到,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伍舒扬若有所思, 他没回应。 实际上,以前我不是这个性格。你在听么?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65) 伍舒扬许久没说话,也许久没动, 简明庶确认了一句。 简明庶稍稍松开了他,看向他的眼睛。伍舒扬的眼神动容又认真,他在听,而且听得很仔细。 我以前, 用个不好听的话说,就是孤僻自闭儿童。喏,就像你。简明庶戳了戳他,以前我总觉得,命运对我很差、很不公平。很小就夺走了我的父母,又挨个夺走了我的亲人,让我人生的始端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有时候我也在想,凭什么凭什么会是我遇上这些倒霉事情,而且一件接着一件,就像是逃不脱的命运。 后来嘛,跟着鲲鹏这个吊儿郎当的人长大,我反而渐渐变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外向。满了十八岁,去了英国读大学,在当地还加了皮划艇俱乐部,交了好多有意思的朋友 难怪你的英文那么好。伍舒扬柔声说。 也没有。 突如其来的夸耀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头,海风却扬了他的卷发,蹭上伍舒扬的脸颊。 我就是在那时候遇到的和佑。你别看他现在疯疯癫癫不着边际,动不动就吟诗。实际上,他和我一样,都是孤儿不,他比我更难过。我在利物浦遇见他的时候,他身上一处好地方都没有,衣衫褴褛,饿得都快不成形状。家里人把他卖给洋人,一路上猪狗不如地漂来英国,又九死一生才逃离。你猜猜,吃这么大苦头,家里人把他卖了多少钱? 一锭银子? 从他的问句判断,应当卖的钱数很少,结合当时的货币制度,伍舒扬刻意往少的猜了些。 简明庶摇了摇头:三枚铜板。甚至连银元都不是,只要三枚铜板。 伍舒扬默然。 舒扬,你说,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贱。 我实在看不过去。我还觉得 他没说下去,答案伍舒扬也能猜到。他从和佑身上,看到了自己。 可惜在明庶小的时候,并没有一个像简明庶这样如三月春光般温暖的人收留他,耐心又细心地教导他。 他吻了吻对方的额角。 我没事,这没啥。简明庶反过来安抚他。 后来,鲲鹏反对收养和佑,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就这么搬了出来。往后就是父母想不开的天申、被人当做实验玩具的青华、在精神病院相依为命的宝蒙英珠对,她俩没有血缘关系的,只是单纯关系好最后就是长乐。长乐是个医学生,他应该算是最幸福的一个,家庭完整,只是在医院实习的时候遇到了些意外,再也拿不起来手术刀 简明庶的声音再次低了下去。 伍舒扬坐起身子,将香槟递给简明庶,让他缓缓情绪。 星光洒亮桃红色的起泡酒,晶莹剔透,和让人安宁的伍舒扬一样,莫名地让人心情变好、不再那么郁结。 明庶抿了一口,想起了二人的初遇。 第一次遇见你,我还以为你和青华一样,也过得不太好,才会又沉静又自闭。 伍舒扬回想起来,当时他拼命暗示自己来平都医院,还又是塞名片,又是留电话,他只以为是无聊的撩拨,没想到,纯粹是出自于担心。 明明自己,过得也不算舒心,还拼命想着去拯救能拯救的人。 他的明庶,可真好。 伍舒扬轻轻揽住他的肩膀,右手落在他微澜的发上,柔缓安抚。 这都过去了。 简明庶误会了他动作中的意图,还以为伍舒扬是在为平都医院的小辈们难过,柔和地解释道: 你也看到了,他们现在,都过得很开心。我也是,和小孩子们相处,感觉自己的心地也会变得又宁静又纯粹。所以你不要凶他们啊尤其是英珠。上次你接英珠的电频,说实话我有些担心的。监视茧世界里,你说她是恶鬼,当时我来不及解释,后来阴差阳错也没和你见着面,直接在电频里说,又怕勾起宝蒙的伤心事,她很好的,她 简明庶顿了顿,更低了些: 精神病院里,都是一帮禽兽。她是自杀的,为了保护宝蒙。她的茧世界是复仇,但最终的遗愿全部给了宝蒙。实际上,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我们输了。本来,我们输了之后,要直接跟着老七老八他们走的,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回来的么? 怎么? 因为主神,也就是英珠,她的遗愿是,宝蒙一生幸福。结果,这个茧世界就成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理论上,我们输了,应该跟着老七老八下地狱;但如果这么处理,宝蒙就会死,赢了的主神英珠的愿望就没法儿实现,当时 简明庶忽然笑了起来,额发蹭得伍舒扬的下巴有些痒。 当时怎么了? 当时茧世界崩溃也不是,不崩溃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卡住了一样,天申说,这是系统自己被自己的逻辑绕死了。 伍舒扬摸了摸对方的头,现在的明庶温柔平和,真的像一只柔软的小猫。 所以,我就找了老七把我带出去,呃,和阎王爷们进行了亲切友好的协商,把英珠带回来,吐了里面所有的魂儿,这个系统才算缓过气儿你放心,那些坏人,一个没跑。 嗯。伍舒扬低声夸道,我的明庶最棒。 我这都没啥,平淡的一生就这么讲完了。简明庶有些不好意思,他看向对方:其实之前我那样说,并不是因为不在意你 明庶的眼神里有星星,也有迟来的愧疚。 我知道。 怀中的大美人,轻轻叹了口气。 我总觉得,得到的总会失去,在身边的人,也终会逝去。 伍舒扬默默抱着他,没说话。 所以,你要一直陪着我。不许离开。不许消失。不许比我先死。 嗯。 哎这个是不是不说出来比较好。简明庶道,人都说,不能乱立FLAG,立了容易作大死,你会不会 不会。真的不会。 希望不会。 二人沉默了会儿,闪耀的星星,数着他们的心情。 你呢。你究竟是谁?以前,又是什么样的生活?简明庶问。 我 伍舒扬停下来,他感到怀里的人,身子有些发冷:你冷么? 大美人只裹了一件厚丝绒睡衣,爱尔兰的夜风一起,温度有些寒凉。 好像有点。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回去吧。 二人鱼贯入了主卧。 简明庶看着跟进来的伍舒扬,眨了眨眼睛:要这么快么? 伍舒扬一脸无辜:我只是来陪你会儿。 他将香槟放在床头,壁灯恰巧打亮了两只精巧的杯盏。 不行么。 简明庶摇摇头:不行。 我一个人睡惯了,别人躺在身边,我不习惯。 伍舒扬颔首沉思片刻:你不是说,鲲鹏从来没给你讲过睡前故事么。 简明庶抬眼看他。 今天,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哄你入睡。 看起来,这个理由似乎打动了对方,简明庶泛起一个笑容:好啊。你讲。 二人面对面在床上躺定。 长形舷窗分割出一小片璀璨的夜空。 简明庶显然有些拘束,他背对着星光,好看的轮廓掩在黑暗里,眼眸清明,盯着伍舒扬。 从前有个国家的帝王,占筮问世,测国之运势,测出来该国只有一十七载即会覆亡。帝王不信,一事多占,甚至换了卜龟之法,皆是如此。帝王找了最善解卦之人,亦得出了一样的结论,也抓出了同一个祸根。 什么祸根? 当朝令尹的独子。年方九岁。 简明庶猜想,这位令尹的独子,可能就是伍舒扬。 独子不好听,换个称呼吧。就叫小羊。 简明庶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就叫小羊。 事关国运,岂容小觑,即使对方是文武大权总揽、开府理事的当朝令尹。帝王当机立断,当晚,令尹府邸一个不留。好在这位令尹,平日里待下人不薄,几个家丁接力,救出了 这个昵称,对伍舒扬来说似乎很挑战,不过,他还是接受了改名意见:小羊。 家丁告诉他,当今天下,惟有一人,诗文豪情、声望甚高,即使是帝王,也得拿捏拿捏,不敢妄动。这人是帝王的胞弟。后人称他简青阳,但在当时,天下无人会直呼其名,人人尊称他为 淮安王。 简明庶知道简青阳,毕竟,他还仗着同姓,老乱攀简青阳的关系。 所以,简青阳收留了小羊么? 伍舒扬的眼神飘荡,似乎悠悠地飘去了感怀的远方。 小羊一路奔波劳苦,远远地看见了宫城,却压根进不去。 简明庶:那是肯定。诸侯国宫城,那是什么地方啊简直相当于,赤手空拳闯中南海,除非他是007,啊不,特工神童。 伍舒扬眉眼弯弯,被他逗笑。 他流浪至半途,早已身无分文,靠着沿途搭车问路,才来到的淮安国。一个人颠沛至异国他乡,无亲无眷,也无人依靠。九岁的年纪,招工,也没有人会要。 真可怜。简明庶垂眸,那这小毛孩儿该怎么办宫城也进不去,也没钱了,这样下去,吃饭都是问题吧。 他在切切实实地为这个听起来素未谋面的人担心。 伍舒扬探过身子,亲了一下他的鼻尖。 都会有办法的,明庶。这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当时,淮安国的頖宫頖宫你知道么? 知道。简明庶答:诸侯国办的大学,相当于现在的985知名学府呗。 伍舒扬点点头:淮安国的頖宫,有个颇为文雅的副业,叫做子规阁。[1] 子规阁当时出了许多文人墨客,正门大厅里,有个斗诗台,上面挂满了无数的诗句牌子,所有人都可以押注喝彩,每天的第一名,可以分得当日斗诗台一半的赏钱。 所以,那个令尹独子,小羊,他去斗诗了? 悄悄的。只有阁主知道是谁。 赢了? 蝉联一个多月。 九岁? 嗯。 简明庶难以置信:这哪里是什么灭国祸星,这是天降奇才吧。 实际上,那个国家,的确是覆亡在他的手上,和预言中一模一样。 伍舒扬的语气冷静又克制,似乎在说什么毫不关己的事情。 简明庶沉默了会儿。 我相信是有隐情的。他说,如此诗文才情的人,并不会是无端发怒,祸国殃民的那种人。有才情,有理想,才能写出好诗文;所以大多数的文豪,都会一腔热血、忧国忧民,比如屈原、杜甫、辛弃疾、李白,近代的闻一多、臧克家、朱自清 是有隐情。伍舒扬首肯道。 所以,小羊在子规阁大放异彩之后,淮安王能注意到他么? 他遇到了一位诗友,大他七岁,不服输,偏要和他斗诗。 谁赢了? 有胜有负。 可这样一来,小羊不就没钱了么? 是。 这个诗友真坏。 他不知情。伍舒扬耐心解释道,别怪他。 提到这个人的时候,伍舒扬一改此前的持静,似乎格外的柔情、也格外耐心。 后来呢。 简明庶注意到他的语气差异,显然冷淡了许多。 后来诗友知道了内情,知道小羊四处无依之后,不仅上门道歉,还邀他到自己的宅院居住。最开始,小羊是不愿意去的,直到诗友承诺,能助他见到淮安王。 简明庶不语。伍舒扬暂时没察觉出他的异样。 宅院里人不多,诗友也时来时不来,小羊等来等去,等了许久,院子里除了他的诗友,似乎没有他人 简明庶忽然低叹了口气。 他翻过身子,没再盯着眼前讲故事的沉静美人:这个故事不好,我不想再听了。 伍舒扬迟疑了会儿,他没说话。 明庶太聪明了,一切蛛丝马迹,都无可逃避。 之前和你一起来过这里的,是谁? 简明庶背着他,凉薄的星光落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瘦削单薄。 是青阳。 青阳。他冷笑一声。这种称呼方式,真是亲昵。 难怪石室初遇,他胡乱和简青阳攀关系的时候,伍舒扬的神色那样奇怪。 合着攀到他老情人身上去了。 明庶,青阳和你 你别和我说,我是他的来生,或是我们很像。那样,既不尊重他。 简明庶顿了顿,音色愈发低落。 也很侮辱我。他说。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他才看到明庶高傲的自尊下,一颗患得患失的心,又立即大谈起之前的事情。 今天,是他太过于心急。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66) 舷窗外的星辰在缓慢闪烁。 这感觉,像是简明庶傻乎乎地剖心给他人看,却被人弃之敝履。 他心里的酸涩随着心脏跳动,传满了全身。 为人替身,触及到他的底线。他是宿命论者,同样的,感情上也是。相信宿命、也有强烈的情感洁癖。 有一瞬间,简明庶忽然发现,舷窗里的星辰看起来是如此遥远、又如此寒冷。 他想起自己站在主控室时,看到伍舒扬的那一眼,万千星辰绕在他身侧,与之相比,黯然失色。 明明那个时候,这些碎星落在伍舒扬身旁,显得璀璨又温柔。 他不自觉地回想起刚才踏实又安定的拥抱,那人漂亮的眉眼,沉静又精致的侧脸,以及他许诺的陪伴。 他是蛊、亦是毒,让人沉溺放纵,让人难以戒断。 简明庶有些低落地发现,自己陷的,比想象中还深。 原来爱上一个人,既是极乐,也会是极苦。 爱尔兰的深夜似乎更冷了些,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 一个安定的拥抱覆了上来。 明庶。 伍舒扬埋首在他的后颈,安静地抱了会儿他。 这种抚慰夹杂着酸涩,却更让人难以自已。 明庶。 对方未答。 这个故事不好,我们换一个。 简明庶毫无回应。 伍舒扬自顾自地抱紧了些许,温和的嗓音在耳际响起: 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我对麦田无动于衷。但是,你有着金黄色的头发,那么,一旦你驯服了我,这就会变得十分美妙。麦子,让我想起你的发色,我甚至会爱上,风吹麦浪的声音 浪花温柔地托起船舱,窗外,是海潮澎湃舒缓的声音。 伍舒扬极力克制自己的力气,患得患失、又小心翼翼。 我会非常有耐心,每天坐的离你更近一些。我会在你到来之前感到幸福,但我也会坐立不安,这是我感到幸福的代价。 [2] 伍舒扬虚虚地扣住他,指尖却不自觉蜷起,微微揪住了简明庶丝绒睡袍的前襟。 他在紧张。 请你驯服我吧。明庶。我会变成,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狐狸。[2] 故事讲完。 伍舒扬极其小心,极其郑重地吻了吻他的后颈。冰凉而轻微的触感攥紧了简明庶的心,里面似乎拧出些许柠檬,酸涩异常,却又有些安心。 原来,爱上一个人,即使是极苦,也混杂着极乐。 作者有话要说:[1]頖宫:诸侯国办的最高学府 [2]数羊羊给他讲的故事,是童话《小王子》 淮安国是大国家下分封的诸侯国,位于淮南一带,富庶的鱼米茶乡,明叔叔爱茶香,是有渊源的 **一个睡前故事哄上床 为免误会,解释一下:非重生、非替身,攻受至始至终1V1 **伏笔狂魔来也~~~(狂收伏笔中,从第4章、第9、11、12、13、14开始慢慢收伏笔的感觉!!爽!!!! 79、九哥哥 孤山庭院, 杨柳秋千。 如酥小雨落过一轮, 满地桃李飞红。 幼年伍舒扬裹着一身素净衣衫,跪坐在卷云八角几前, 耐心临摹。 他的字原是灵动俊秀的流派, 无意间见着九哥哥飞扬遒劲的字, 心生羡慕,这才存了他的诗稿,悄悄摹仿。 叮铃一声脆响。 眼前出现了一对鎏金的小铃铛,缀着紫色绶带,末端带着两枚玉珠。 九哥哥! 他搁笔侧头, 果然在案几左侧找到了想见的人。 这是他斗诗认识的人,神神秘秘、无名无姓。 他说自己家里行老九, 因是家里最小的, 自小只有他喊别人兄长的份儿,却从来没有人喊过他哥哥,好不容易逮住了伍舒扬, 非要他称自己为九哥哥。 喏, 喜欢么?九哥哥托着腮,抖了抖手中的鎏金火铃,笑道。 这人不笑便罢, 笑起来更是如和煦春风拂面,让人全身暖意融融。 无论是那一双如含秋水的多情眉眼,还是如琢如磨的美玉肌肤,抑或是如红玉珠般莹润的唇, 让他整个人宛如三月繁花,柔和又烂漫。 每每走来,他都带着些微不可查的馥郁,就像春日里的芳菲、氤氲了缕缕青丝。 喜欢。伍舒扬小声说。 送你了。鎏金火铃置在桌上,发出清脆声响。 小伍舒扬的眼神极不舍地看了这件精致的小物件一眼,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 谢九哥哥美意,只是君子克己慎独,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所欲之物,更需持静守中,克制贪念。 对方被眼前小孩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哈哈一笑:你这小毛头,的确很有意思。 小伍舒扬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依旧写满了认真:我在此处寄居,已实属劳烦他人,再行收礼,那我伍 他忽然顿住。 伍什么? 九哥哥颇为感兴趣地眯了眯眼睛,笑问道:伍什么呀?你差点没瞒住,险些把自己名字说出来了,对吧。 说中心思,伍舒扬小脸有些绯红。 你在我这里好好的住了十几天,还是不肯告诉我姓名么? 小伍舒扬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贱名不祥,恐惹来横祸。行吧。九哥哥起身,换了个方向,跪坐至他右侧:你不愿讲,我便赐予你一个。 他把着小孩稚嫩的手,兔毛毫尖以横折起笔,一点收尾,落下子珏二字。 看你小小年纪,一口一个克己君子。今天,我就赐你子珏字为名。子,似也。珏,美玉也。寓意玉中之王、美玉成双。往后,也希望你习玉之品德,习其不挠不折,习其锐廉不忮,习其温润以泽、习其声声舒扬。[2] 伍舒扬跪坐在桌前,有些发愣。这人缘何对自己这般好?自己又是哪一点值得他这般宽待? 不喜欢?来人问道。 伍舒扬摇了摇头。他自行提笔,仿着九哥哥的字体,在棉丝纸上接连落下子珏二字。 实际上,这个名字不赖。或者换个更确切的说法:他很中意。 谢九哥哥赏。 小孩儿刚要端正行礼,被对方抬手制止:得啦,说个话三叩九拜的,老夫子都没你这么闷。 他戳了戳小孩的鼻尖,自己却被逗笑。 九哥哥,勿要取笑于我。小孩儿闷闷说。 好好好,不取笑。话是这么说,对方却笑得肩膀颤抖,像春风里摇曳的花枝。 俩人一个刻板认真,一个戏谑放松,完全不同频。 九哥哥,你究竟,何时带我见淮安王。 九哥哥吟吟一笑,柔柔地抚了抚伍舒扬的绒脑袋。 淮安王是个无趣的人,没什么好见的。淮安宫城嘛,也是个无趣的地方,更没什么好去的。 若是如此,子珏明日便告辞了。他行了一礼,叨扰数日,多谢九哥哥照顾。小可屡实不祥,不便拖累阁下。 唔。对方随口问道,你可有地方去? 伍舒扬蹙着眉,还没褪奶萌的脸上一副深沉表情。 他的确无处可去。但他也的确不愿寄人篱下。 好啦。小小年纪,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太过于严肃。 趁其不备,九哥哥猝不及防,一把抄起了他,让小人瞬间乱了颜色。 九哥哥,你 刚下过雨,怕你闷着,发霉了。 他单手抱着小孩,随意站在廊下,当空轻唤:鹏 香风大动,桃杏翻飞。 一只巨大而绚烂的火凤临空而落,长尾敛起,安静停在庭内。神鸟雄伟,空空闲庭居然被严实占满。 小伍舒扬看得一脸惊异。 这是什么神兽、现在又是什么奇特场景,而抱着自己的人,却又是什么来头 走。九哥哥带你去看,千里韶光。 大鹏起,风云飞扬。 他人小力单,高处的狂风吹得他有些摇晃。伍舒扬只能紧紧抓着九哥哥的绮罗华裳,他努力绷着脸上的持静表情,掩盖着又惊又怕的内心。 对方注意到了他的惊慌与恐惧,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心。 伍舒扬一怔。 家中剧变之后,九死一生从都城来到淮安国,一路上,人生辛酸苦楚遍尝。食饱穿暖、有人安抚,这种渺小的幸福,他早已想都不敢想。 神鸟的羽毛绵软地如垂云一般,高空中的暖阳漫射,逆鳞一照,斑斓的绚光,凝聚了九哥哥满身。 他仰起小脸,有些看呆。 世上为什么会有如此璀璨之人。 自他来到庭院起,原先泥沼般的人生就否极泰来。似乎,他此前所遍尝的所有苦、经历的所有难,都是为了此时此刻、也是为了遇见这么个天神般闪闪发光的人。 这人召来粲焕神鸟落于身前,带着他一道,扶摇乘风,直上九万里。 瑰丽的光芒映在对方白皙的面庞上,又落入那双精致漂亮的眸中。 他在心中掂了掂分量,此前一切的苦楚磨砺,似乎都很值得。而能不能见到淮安王这件事,也被他抛诸脑后。 有他就很好,有九哥哥,就足够。 对了,你不是问我的名字么? 九哥哥望了他一眼。他温柔的眸子,引人沉溺。 你往下看,我现在告诉你。 伍舒扬伏在他胸口,鼓足勇气,朝下看了一眼 那真是千里桃杏、万里芬芳。 漫山乱红绵延不止,蜿蜒春水之上,更是一片日暖春光。 从神鸟背上俯瞰,一片潋滟春色,万里大好河山。他感到自己的心亦遁风齐云,生出些万丈豪情。 这太过于梦幻。甚至梦幻到,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听好了。 那人单手揽着他,似乎生怕伍舒扬翻倒下去。 我的名字是 他柔和的嗓音响在耳际,温柔得仿佛漫天的香风。 青阳。 * 简明庶在一片温柔的海浪声中醒来。 暗紫色的贡缎被十分温暖,他朦朦胧胧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秀致苍白的下巴,以及额上传来的亲密触感。 他忽然意识到了现在的问题。 自己似乎以一个非常亲昵的姿势伏在伍舒扬的怀抱里,对方微微倾着身子,一手揽着他,一手安抚地落在他的发上。 尴尬和窘迫像撒入心底的魔种,立即生长壮大。可他该感到难堪么?宝蒙看的那些爱情电影里面,两位主角似乎都会这样亲昵的醒来。 更不用提,此时此刻,他内心一隅还有个声音在惊叹:原来肌肤相触是这样的感觉,原来身旁有人是如此的安定。 和他想象中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舷窗外,正在破晓。 一丝天光,燃亮了丝绒般的暗夜。 他回忆起刚才那个奇异的梦,比起支离破碎的无理梦境,它的细节无比精致,甚至连香风拂面的感受、鲲鹏背上的逆鳞绚光都无比逼真。 和此前忘川边等待的梦、舒长夏日里轻罗小扇的梦一样,比起梦境,更像是一段莫可名状的经历。 梦里的他,不是旁观者的上帝视角,而是叫子珏的人口口声声唤着的九哥哥。最后的那声青阳,显然和自己的音色极端相似。 或许这是真的、或许他曾经是这个叫做青阳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人羽扇般的长睫毛上。 睡着的时候,伍舒扬眉目之间情绪被吹得更淡,少了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更是纯粹的美,精致又优雅。 他该生气的,也完全有理由生气。可昨日朦胧中的故事,那句请你驯养我,又切实撩动了他的心弦。 还有故事结束后,落在他后颈上,轻柔的一吻。 眼前的人,的确将自己的软肋拿捏的精准。只是,不知他是真的一往情深,还是只是游刃有余。 醒了? 顺着柔声问候抬头,不知何时伍舒扬已经醒来,正望着自己。 该死,他还没做好准备,也没整理好心情,更不知道现在该如何面对这个场景。 简明庶愣了会儿,没说话。见他这幅反应,对方的语气显著有些失落:你睡着了,我怕惊动你 他感到对方环住自己的手臂也有些僵硬。看来,紧张无措的,不止自己一个。 我知道,你睡眠轻。伍舒扬又补充道。 没事。他没动,他感觉到,对方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其实,我睡得不错。 他头一次发现,伍舒扬的身子是温暖的,虽然体温依旧偏低。 氛围似乎有点暧昧。 甚至有些危险。 简明庶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干巴巴地,好像不太会说话一样。 他开始强行解释,瞥开关系:可能是因为床铺很舒服,可能因为海浪很安抚,可能因为船只的节律性摇摆。你知道么,轻微的晃动借由耳石刺激前庭神经系统,可以同步丘脑和大脑皮质网络的神经活动,导致[3] 对方收紧了胳膊,这是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睡得更好。 他极小声地说完了最后几个字。虽然没人在听,连他自己都没在听。 简明庶感受得到,他在竭力克制自己。虽然力度还是有些大得惊人,大到他像是想把自己揉进怀里。 海浪声和呼吸声交错,一浪一浪冲击着他的心绪。 我撒谎了。简明庶低声坦诚。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67) 嗯。 初识时,对他的判断似乎没错。他,的确善于蛊惑人心。 如果不是被下了蛊,一个拥抱而已,为何能将他改变得如此不像自己。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开始艰难地剖白: 不是因为柔软的床铺。 昨夜的痛楚和欢欣再度唤醒,和大西洋的海浪一道,摇晃着他的心旌。 也不是因为舒缓的海浪。 他感到自己的脸埋入了对方的颈窝。 更和船只、和耳石、和节律性摇摆没有关系。 他没说完。 伍舒扬的重量,突然压了过来。 那个谎言的答案,看来无需再说出口,对方已经了然。 他感到自己的手,攀上了伍舒扬的背部。 作者有话要说:[1] 君子克己慎独,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出自《中庸》,原句俺不记得了,应该有改动 [2]润泽有光、其声舒扬:出自《淮南子说山训》;其余出自《说文解字》 [3]这个没瞎掰,相关文献:doi.org/10.1016/j.cub.2018.12.028 好了,所以大家应该看明白了 大鹏爸爸是真的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做我爸爸,还做成了(笑哭) 明天的更新且看且珍惜,早点来,赶第一波! emmm因为我感觉会被锁被迫改文(合十祈祷 明叔叔的秒打脸现场 昨晚:我一个人睡惯了,别人躺在我身边,我不习惯 早上:真香 啧啧啧啧啧 80、日出 舷窗外, 蓝丝绒的夜, 影绰露出些微红光。 群星退,红日升。 日出。 这应该算和好了吧。抱着伍舒扬的时候, 他想。 沉沉的体重压来的时候, 居然是安定和慰藉的, 有如一对合双美珏,寻觅到了缺失的另一半。 伍舒扬周身的乌木香气如海潮,快要溺毙他残存的理智。 这可能是他的蛊。简明庶想。 海平面上漫射出第一缕红光,落在床头考究的黑色墙面上。 伍舒扬注意到简明庶的视线,他在仔细端详初升的光线。 你在看什么?他问。 简明庶转眼看他:彩虹。 他拉下伍舒扬, 主动吻上他的侧颈。 熹微中,他小心翼翼, 触感令人想起柔软的花朵。 这个亲密的角度, 让简明庶看不到伍舒扬好看的脸。他满目都是对方舒展的肩背线条,带着恰到好处的肌肉感,漂亮得像振翅的海鸥。 明庶罕见的主动, 让伍舒扬一愣。 他迟滞的这一瞬, 让简明庶看到了他惯常疏离的眉眼。此时,如沉夜般疏离冷感的伍舒扬,眼尾飞起了些微红, 莫名地有些蛊惑的妖气。 要命。 他轻轻抬手,想抓住这一缕若有似无的妖冶。 明庶看不到现在自己的表情,但从脸上发烧的程度来推测,应当是飞起一片桃红, 可能眼尾还有些潋滟的水光 他不知道这幅模样是如何勾人癫狂。 立即失控。 极有侵略性的吻繁复落了下来,对方蛮横按住他的肩膀,窒息和禁锢袭来,将他吻得神魂颠倒。他自己也不确定,有没有迎上这个令人癫狂的吻。 柔滑的睡衣间,露出对方大片的漂亮胸膛,和刻板正经的主人不一样,招眼又诱人。 伍舒扬的肤色和简明庶带着光泽的白不同,像初冬的薄雪,白的有些剔透,仿佛轻轻一触,就能划破,留下一抹殷红。 这距离有些太近了。他甚至还能观察到,伍舒扬呼吸时,结实胸口的微微起伏。 要命。太要命。 结实的胸膛在眼前乱晃,又蛊惑又禁忌,几乎要花光他最后几分理智。 紧接着,简明庶忽然察觉了什么问题:你换了睡衣? 睡前,伍舒扬穿着的是有些古典雅致的锦缎衬衣,如果按他所说是逼不得已的话,应当是无暇更换衣物的。 侧颈上的吻立即加了力道,他甚至能感受到伍舒扬尖尖的小虎牙。或是吻或是啃的轨迹,开始有些往疯狂的方向发展,似乎想遮掩昭然若揭的意图。 他发现了另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你好像刚洗 话未落音,被对方满含芬芳的吻堵住。看来他的猜测不错,现在的状况压根不是什么逼不得已,怕是早有预谋。 简明庶现在感到,自己像个礼物。只裹着一层脆弱的金平糖纸,等着他人打开。甚至只需要抽一抽腰间的丝绒带子,就能袒露无疑。 这个念头刚刚飞速逃过,他的糖纸就立即被人粗暴地扯开,刚要挣扎,脖颈立即被对方轻轻咬住,制服。 这本是个完全征服的姿态,对方却像是担心弄疼简明庶,仔细把着力度。 恶魔侵袭了他的脖颈,却惑乱了他的心。他感到自己有些瑟缩,但刺激、压迫和这种命悬一线的感受又让他神魂飞越。 昨晚的温柔简直都是假象,这个恶魔,骨子里奔腾的都是征服和占有的血。 但凡明庶只要稍稍让步,他就会撕开柔情的假面,立刻换上张扬的意图,以及略带侵略的占有。 对方压迫和侵略的节奏,开始带乱自己的理智。甚至有一瞬间,明庶冒出个疯狂的念头:眷恋、痴迷甚至入魔都没什么可怕的,反而像枷锁,能将二人永远禁锢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开始有些上瘾。 很快地,他被自己这个疯狂的想法吓到。 舒扬 明庶本意是想叫停,可这场亲昵的折磨却只让他发出了些破碎的音节,带着些抱怨的鼻音,反而让人容易听出些别的意思。 他感到自己被人半抱起,右肩的衣服不争气地垮落下来。 对方似乎,正盯着自己的肩头。 简明庶头一次感受到,目光而已,居然能如此热辣滚烫,仿佛数条无形的锁链,直捆得他心猿意马、欲罢不能。 礼物的丝带被轻缓地扯起。他要打开。 简明庶心中一紧,第一反应,他迅速按住了对方的手腕:不。 刚刚他只是一时难以自禁,对方几乎立即失控。局面迅速脱轨之后,他用自己残存的一丝理智发现:现在的形势,和想象中太不一样。 虽然平时伍舒扬张扬又强势,给他带来了有些禁忌上瘾的别样感受,但真正到了被压制在身下的时候,似乎,还是屈辱感更占上风。 他发现,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尤其是心理上的。 不是说北斗星辰,千里韶光简明庶随便扯了他之前的理由来搪塞。 对方停了动作。 他勉强从一连串的被动中掌握了一点主动权,稍稍缓了口气。 下个瞬间,他猛地被翻了过来,睡袍拉开,露出缭绕了大半个背部的黑色业诅纹。 鲲鹏的逆鳞已变得剔透,简明庶背部瘦削结实的线条一览无余。 伍舒扬彻底停了动作。 简明庶的心悬了起来昨天应该说的,或者更早之前应该说的,他怎么把这件事情彻底忘了。 他不敢回头看伍舒扬的目光,但从现在的氛围来看,应当是审视的。 良久,他迟疑问:丑么? 之前他从没觉得男人身上有些痕迹算什么,带在身上的这些鬼东西,从没在意过,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直到今天,他第一次有些怨恨这些痕迹。 刚才几乎燎原的火星迅速被扑灭,奄奄欲熄。 简明庶有些低落,甚至难得有些伤感。 他背对伍舒扬,有些难堪地拢起睡袍,坐起身子,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有些发冷。 尴尬。窘迫。难堪。 刚才意乱的自己,简直像个小丑。 傻。 对方忽然轻啄了一下他的肩头,惊得简明庶一颤。 下一瞬间,他感觉身子一轻,被轻轻打横抱起。 简明庶:我想你可能不知道,人是可以直立行走的。 对方淡淡回:我想你可能不知道,美人可以为所欲为,包括脚不沾地。 我习惯自己走。 那你得改改习惯。 他被放在镜子前。 伍舒扬轻轻掀开他的睡袍右襟,柔滑衣料顺着右肩滑落。 镜子中映出白皙好看的身体,覆着一层恰到好处的肌肉,脊沟线条无比优美。他半面肩膀都贴着剔透的逆鳞,初升旭日一照,漫射出片片绚光。 胳膊上和背上的痕迹,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简明庶误会了他的意图,语气生冷:来由,我自己也不清楚,时不时还疼。如果可以,我也不 他的话没能说完,对方倾身,给予了一个悠长而深情的吻。 明庶哪里都好看。 伍舒扬稍稍离开了些,神色仍是幽冷淡漠的,眸子里却有些融融的暖光。初升的暖阳,落在静谧的雪山顶上,金光,一点点化开舒扬的冰霜。 何况,这个印迹是属于我的。 他俯身,吻上美人白皙秀气的左手腕,沿着缭绕云纹往上。 小时候,救过我的人是你?! 嗯。 他吻遍了左臂上的痕迹,又眷恋地亲了亲他好看的指节:我也是昨天才确定。 简明庶没动。他在思索,这些话是真心还是敷衍。 刚刚。 伍舒扬直起身子,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我是在想这个。 他的指尖虚描过简明庶背后的纹样:这个图腾,连起来看,是个神兽形状。 嗯? 简明庶试着回头。镜中美人目光含水,如雨后的梨花,白皙的肩头还透着点粉。 他看惯了自己这张脸,体会不到这幅姿态是如何招摇生姿,又是如何考验他人定力。 如果他能用余光悄悄扫一扫对方,会发现伍舒扬十分紧张,冷静克制得令人发指。 明庶背上的伤痕自小就有,他还真没仔细打量过,现在细细一端详 像鲲鹏。他自己说出了答案。 嗯。 伍舒扬的音色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疼么? 不疼。 伍舒扬认真盯着他。 不是特别疼。他改口。 他看到伍舒扬抿起薄唇。看起来有些生气。 好吧,我说实话。会疼,而且像是怎么说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把我从里撕开的疼。不过这个可以暂时抑制住,只要有背上的这种逆鳞就可以。 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因为伍舒扬深深地拥住了他。 好了,别这样。简明庶拍拍他的肩膀,这都是小事儿,怎么搞得生离死别一样。 你怀疑过他么?伍舒扬松开他,认真问。 这个问题让简明庶认认真真地思索了一番。 鹏既不着调也不靠谱,没个正经样子;鲲虽然正常许多,但是神神秘秘不太出现。若说怀疑,他们两个,哪个都没怀疑过。 毕竟,古神和人过不去,直接不理不睬就行,又何必慢慢带大。 没有。简明庶摇摇头,他待我不错。 伍舒扬垂眸,没有接话。 不过。简明庶补充道,说实话,他有些神秘。我并不是太了解他。 二人各有心思,简明庶开始慢慢洗漱穿衣,伍舒扬则离开了主卧。 散乱水珠垂落,他从镜子中看到了折返的伍舒扬,他已经穿戴整齐,手中拿着一套暗色衣衫。 伍舒扬:我帮你换。 别,不用,我自己来。 我想你可以放松点。 伍舒扬将衣服递给他,柔和道:或许,你可以试试命令我。 他倾身行礼,恭恭敬敬又完全臣服。 这个玩法,听起来挺新颖。 对方主动呈上主导权,简明庶从善如流,十分入戏。 他随手把手上的衬衣丢在伍舒扬胸口,不容置疑地说:给我更衣。 遵命。我的陛下。 伍舒扬上前一步,将他抱至舷窗上。 日光落在海面上,被波浪撕成点点斑光,描过简明庶的身体轮廓,落在对侧的墙上。 晨光漫射在他白皙的身体上,泛起一片珍珠般的光泽。 光斑跳动,他满身耀目光芒。 原本伍舒扬的个头高出两厘米,明庶坐在高处之后,难得有些居高临下、地位颠倒的感觉。从亲昵的姿态来看,他们都很喜欢。 二人距离很近,交错的呼吸间全是暧昧与眷恋的氛围。 简明庶轻轻抬手,候着对方献上殷勤、展示耐心。说实话,命令他的感受还真不赖,尤其眼前这位俯首帖耳之人,还是独当一面的万鬼之王。 伍舒扬开始慢条斯理地为他更衣,每一个动作都耐心地拉长,修长的手指有条不紊地为他扣上扣子。 他看起来也很享受这个过程,甚至有些盎然的乐趣。 你不觉得,这个有些太夸张了么?简明庶问,平时我都穿得很简单的。 稍微带些卷度的头发,实际上和他身上暗黑又华丽的衣服挺配。这张漂亮的脸,真是什么繁复的风格都能压住。 对方未抬眼,灵活地扣起最后一颗扣子,将明庶脖颈上润泽的光芒全部藏进领襟。 他淡然道:我知道。 实际上这是伍舒扬精心挑的,而且类似的衣物和配饰,他还备了许多,件件都是古典又黑暗的风格。 和昨天的沉墨睡袍一样,存着点小心思,让心上人染上属于自己的颜色,完全占有。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68) 简明庶透过伍舒扬给予的眼睛,将镶着碎钻的纽扣放大观察。 从最初仅仅观察表层就会眩晕开始,他已经能放大至原子层面。这个精度让他非常骄傲,堪比顶级实验室身价无数个零的实验仪器。 这是钻石。他认出了这个结构。 对方心情相当不错,低低地嗯了一声。 高度规则排列,规则得让人欣喜若狂我在想,像你这样的重度强迫症患者,用这只眼睛看世界,是不是充满了规律和规整的美感,是最好的视觉享受。 伍舒扬抬头看了全身跃动着光芒的美人一眼。 他没明说,只轻描淡写地问:你看到的是什么。 最开始,是不同的质感,之后是细节。简明庶开始回忆,适应一阵子之后,我能看到结构、分解矢量、大分子、原子现在就只到原子。 其实这只眼睛,让我想到一个人。 谁? 第五维度,游鼠。 伍舒扬耐心地在领口别上银质鹿头雕塑,顺其自然地帮他理好雕塑下的领绳。他没说话。 简明庶:游鼠的世界类似于矢量。我只是惊鸿一瞥,可能和他看到的有些出入,毕竟他是高维认知。我看到的是各类曲线和矢量之类的东西,构成了所有的世界,光怪陆离、非常梦幻。而你的眼睛,精度更高,类似于粒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只是普通人类,可能会限制了一些它的发挥。 实际上。伍舒扬的手指停住,我只能通过它看到一些隐藏的鬼怪之类。听起来,它在你的身上,可以算是是超常发挥。 可我只能看到。 简明庶抬起胳膊,让伍舒扬翻折过他绸缎衬衣的袖口,帮他配上一枚精致的暗黑色袖扣。 明庶的动作里有种浑然天成的矜贵,似乎他生来就该被如此宠爱。 伍舒扬的手指离开,袖口部分留下了一枚黑色重瓣鸢尾花的袖扣。 如果我能像游鼠那样,把所有的结构看做张量,再解构成矩阵、向量甚至一个个的标量进行运算改变,甚至直接进行张量运算,那么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伍舒扬抬起眼睛看他。 知道。简明庶点头,我在谈论重构和改变世界,甚至是构造和改变基本粒子,或者换句话说,造物或者创世。不过,考虑到无处不在的量子不确定性,想要操纵单个粒子,这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我也就是想想。 他忽然愣住。 舒扬,我想,我见过这样的人。他能改变时间空间、能够以意识回响创世,能够自由操纵粒子,他甚至,还把这种规则写入了自己管辖的第五维度 或许我不该把这只眼睛给你。 他手上慢条斯理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打断了明庶的思路:待会儿,我让底数和真数送你回去。 什么?简明庶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两个鬼差,昨天你还教他们开游艇的,底数和真数。 您这个起名品味,非常可以。 伍舒扬淡淡一笑:数学,是最奇妙的科学。 数学顶多算是一门工具。物理才是一切的奇迹与魔法。 伍舒扬看了他一眼:物理学的本质是数学。包括你刚刚说的,将世界化作张量丛进行计算,现成应用。 那顶多能说,数学是物理学的语言,怎么就扯到本质去了。 明庶认为,物理的本质是什么? 认知空间。 伍舒扬镇定看他:欧几里德几何,公元前三百年。黎曼几何,十九世纪五十年代。 这话说得简明庶无法驳斥,他换了个套路:认知时间。 伍舒扬:标量。 简明庶:量子不确定性。 pxxh/4,数学推演。 简明庶咬了咬牙:高维空间。 卡拉比丘流形,七十年前。 简明庶有些气急败坏,他接连又想了几个名词,甚至无需伍舒扬说,他已联想到相关的公式和推导过程。而伍舒扬所说的,物理上应用的数学,几十年乃至几百年前就存在这点,也难以反驳。 笼统来看,的确是这样。 道理说不通,他只好往抬杠上引:你今天又只有三岁了。 您今天,年纪也不大。 那还是比你成熟点。 彼此彼此。 刻意抬杠,是会注孤生的你知道么?注孤生懂不懂? 伍舒扬淡笑:晚了。 明庶的指间滑入冰凉的触感。 一枚王冠形状的戒指,恰到好处地楔在修长的中指末端,大小恰巧吻合。 戒指看起来和那天伍舒扬给自己戴的花枝王冠是一套的。戒指也是花枝底,正中央一颗巨大的黑钻,左右镶嵌几颗碎钻,像闪烁的碎星。 你为什么套路这么多。 因为你,禁锢了我的灵魂。 他倾下身子,揽起明庶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亲吻王冠戒指上的黑色钻石。 从今往后,但凭您的差遣,我的陛下。 左手背上,暗紫色百子莲纹样幽莹一闪。这是监视茧世界时候,他亲吻自己的手背留下的痕迹。 剔透的晨光中,斑斓的点光在二人周身跳动,伍舒扬觉得,眼前的明庶,像水晶。璀璨又温柔,毫无攻击性,是天底下最珍奇的瑰宝。 他们接吻。 悠而长、宁且柔,像二人一直走到时间的尽头。 亲吻之后,大美人惯常的有些不好意思。 你给我一种,向恶魔出卖自己灵魂的感觉。 对方淡笑:恶魔也不是什么都收的。 不过你的,可以考虑。 去。我还没打算卖呢。简明庶抽了手,真是给点洪水就瞎泛滥,一点都不能惯。 伍舒扬将他圈在窗口,迎着满目的暖光虚拢住他,凉润的披风落了他满身:如果改变主意,欢迎随时联系。 他修长的指尖撩过简明庶领口的装饰链,若有似无地掠过他的胸口。 趁着简明庶的注意力被吸引至胸口,他立即轻啄了一下对方的鼻尖。 小猫愠怒。 捉弄成功。 此时,甲板上传来一阵低低的骚乱,游艇似乎撞上什么东西,船舱剧烈晃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一米五的炸鸡腿 灌溉的营养液,托马斯回旋鞠躬也做过了,笑话也讲过了,我给您来个小趣闻吧! 爱因斯坦有个好盆友叫哥德尔,他有个很出名的理论,说数学目前不完备,很多东西还没办法彻底证明 SO!上学的时候,每当我不会做题,我就想起幽幽的一句话这不是我做不出来,而是哥德尔在得意的笑(甩锅一流 完了,好像不好笑(挠头 **好大一个伏笔啊!!不过应该没人在意,大家都去关注数羊羊的套路了估计(手动狗头 数羊羊!你的套路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 81、古老密码 没有存在、无处不在 我是时间本身、命运本身、世界的主人 请来世界的尽头寻找我 一支玫瑰, 许你夙愿成真 简明庶低低念过这四句有些晦涩的文字。从字面意义上理解, 这里可能是某个上古神祗留下的遗迹和暗示。 游艇撞上的,是一座巨大岛屿。 底数真数俩小鬼的撞车式刹车法, 还是原本的味道。 伍舒扬本意是让他在游艇上等着, 待他处理完之后就找底数和真数送他回去。他千算万算, 漏算了一点:简明庶压根不是乖乖等着的性格。 何况这座岛屿,极有可能是伍舒扬此行的目的,他怎么可能毫不关心。 海上孤岛确实奇葩,连四周的天气系统都相对独立。 几米之外,风和日丽。岛屿四周, 昏天黯地。 浓郁的夜色和诡异的红色点光笼罩住这片岛屿,层叠的玄武色石柱构成了整个基座。 岛上空无一物, 只有蜿蜒如血脉般的东西, 攀爬在中心巨大的拱形石门上。 除了正中央这四句话以外,门上雕刻的全是复杂的字符。 稀奇古怪简明庶大致扫了一眼门上的字符,似乎有较为显著的规律。 左半扇门是乱序的英文字母, 右半扇门则是字符。第一行起是七条竖线、一个拱门、一条线、一条线、六条线 第一印象:这是左起写法。 判断依据是行尾空缺, 大多都出现在右方。而左侧是整齐缩进。 简明庶飞速整理这些字符的规律,在心中开始套常规解密的方法。 似乎有什么飞虫掠过眉眼,扰动他的发丝。简明庶下意识地摆了摆手, 没挪开视线。 振翅的嗡嗡声音转向耳边,简明庶下意识双手合十,啪地拍了一掌。 这回他终于注意到不对,耳边传来了尖尖的哇啦哇啦的声音, 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四瓣透明翅膀、穿着榛果衣服的小妖精,哦不,要按凯尔特文化的说法,这是仙灵。 看来橡果和我一样,很喜欢你。 简明庶顺着声音朝向回头,Allen依旧一脸潇洒不羁,文雅地朝他行了个抚胸礼。 另一只小仙灵穿着绿叶做的裙子,缀着一圈槲寄生果,她从Allen肩头飞出,悬停在简明庶眼前。 这是什么?简明庶打量着两个小东西。 这是小仙女儿的崽。醉灵晃晃荡荡从一旁走来。 这不是我的崽!我们都是大自然的朋友而已。还有,我是仙灵,不是小仙女。 学霸天申以标准学术说明腔冷淡道:凯尔特文化和日本神道教信仰有类似之处,其主要共同点在于万物皆有灵,日本认为一花一木皆有灵,而凯尔特人也是如此,他们信奉的更为精准与大自然相关的一切皆有灵,比如灌木、榛果、蒲公英、甚至是一株槲寄生。 简明庶抬眼,天申、醉灵几人刚刚登岛,从后方停着的游轮舷梯来看,他们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应当一直在巨型游轮上,而且离游艇不远。 所以当时Allen在游艇上没找着人,随意振翅就飞走,估计是返回游轮去了。 Allen泛起一个和煦笑容。 这边这个。他指了指装饰着槲寄生果子的小仙灵,恰巧是槲寄生仙灵。另一个是橡果。 醉灵点了点头:嗯,你的崽。 Allen: 明叔叔!! 简明庶回头:咋咋呼呼,又怎么了? 他太少太少穿得如此华丽而古典,像暗夜拥有了生命,星辰化作他的缀饰,领口的银制鹿角,更像是神话里的鹿角神,甘愿为其臣服。 站在苍凉的石柱孤岛之上、他像立在世界尽头的神。 和佑的朗诵腔传来:我曾赌咒说你美,以为你灿烂。你其实比地狱还要暗黑、又像深夜那般华美。[1] 我看你脑子里,全是大西洋的水。简明庶翻他一眼。 还没等他转回去,和佑立即有了新发现:明叔叔戒指!!哦,那是生命的契约,是灵魂的重量。 小毛头眼睛真是尖。 简明庶立即把左手背后,藏起那枚王冠形状的黑钻戒指。 欲盖弥彰。众人的视线反而朝他的左手看了过去。 他没搭理和佑,转向天申:二维码,我在这里把人丢海里,犯法么? 天申推了推眼镜:明叔叔,这里是公海。理论上,您请便。 和佑立即乖巧,虽然只有一秒。 下个瞬间,他开始朗诵腔鼓动大家:他的手上多出了戒指!他的灵魂已不再属于自己,哦昨天。昨天究竟发生了何事,不知暗夜是否撷取玫瑰,亦不知恶魔是否心有蔷薇。 简明庶无语:你们可以尊重一下这个石门么? 他懒得搭理一脸八卦的众人,将自己的注意力拴在石门上,没多理会。 脑海中,各类符号正在飞速换着位置、尝试着对应各类常见的明文密文,竟未注意到有人轻轻踱步到他身后。 下一秒,他的耳边轻轻飘来一句:听我的。 是心灵控制。简明庶立即反应过来。 从第五维度回来之后,伍舒扬和他坦诚过这个。心灵控制,原本是酆都狱用来制服恶灵的,对待正常人类,效果其实也不差。 他涌起一股小小的愤怒,酆都狱这帮家伙,正事儿不干,天天都在想什么。 醉灵踱着步子绕了他一圈,停在简明庶跟前:奇怪他看起来,有点清醒。 天申冷静道:明叔叔比较聪明,而且意志力坚强。这样的人,催眠难度要比普通人更高。 二维码天申都和他们是一伙的?! 不可能。开玩笑这可是酆都狱秘技、心灵控制。什么邪神恶灵,中了这个,那都得乖乖喊爸爸。何况,这就是个凡人而已。 简明庶在心里呵呵。 您这次,似乎失效了。而且您还没发现。 最好有个验证问题试验一下,以免他并未完全催眠,导致我们的目的被察觉发现。 真是白疼他们了,一向最稳重的天申居然帮着出谋划策。简明庶在心中暗暗无语。他倒想看看,这群人费力催眠他,究竟想做什么。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69) 简明庶稍稍放空了些目光,让整个人看起来松弛了一些。 醉灵的步子停在他的斜前方: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看起来,第一个题是个测试问题。 简明庶。 今年多大? 醉灵疑惑起来:他怎么不答? 天申:这是对的,他应该被催眠了。 对。和佑附和道,明叔叔懒得记这些东西,答不出来才对。 醉灵: 你们围着Beauty做什么?Allen狐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醉灵将他心灵控制了。天申解释道,我们想知道,这一天一夜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Allen听起来思索了片刻。 他低声说:我知道一点。昨天日落的时候,我看到他们在船艉接吻。 众人:!!! 简明庶: 醉灵正面面对简明庶,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他:我去,老伍可以啊。 快问快问!问到他灵魂深处!!和佑也跟着起哄。 咳咳。醉灵清了清嗓子,请问小朋友给我把耳朵堵上,快点。麻溜的。 他等了会儿,估计身后的天申和佑勉强堵了耳朵,他才接着问道: 你们睡过了吧? 小仙灵橡果和槲寄生不好意思地打了个旋。 和佑:哇!!! 天申:一语中的。好问题。 简明庶在心里优雅地骂着脏话。 醉灵朝他探了探身子,打趣地挑了挑眉毛:我们老伍,怎么样? 简明庶: 对方再逼近一步:老伍看着高冷克制,其实可狂野疯癫,对不对? 简明庶: Allen:完了。Beauty居然直接拒绝访问了。 站在荒凉孤岛上的大美人忽然挑了挑眉,恢复了冷静睿智的神色,训斥道:问完了么?问完了可以开始关注下石门了么? 众人一惊。 你这心控不太行,连个人都催眠不了,建议砍号重练吧。简明庶偏头看了看醉灵。 要知道,伍舒扬心控他可是一次一个准儿,从来没打空过。 这怎么可能?!醉灵相当怀疑人生。 还有你们、两个、小毛头。天申和佑一人挨了一下,真是白疼你们了,胳膊肘都不知道歪哪儿去了。 一刻钟后。 天申委委屈屈誊抄石门上的符号图案,和佑一脸讨好陪笑捶背。 简明庶随意倚着古老的玄武岩石柱,将手机屏幕横过来,对着图案仔细研究。 在看什么?伍舒扬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捶背小将和佑立即主动退散。 不知道是不是激素带来的迷乱影响,他现在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怎么看怎么美。美的凌厉又克制,像夏日的凉夜,又像大海与星辰。 不,他无可比拟。 喏。 简明庶脸上不自觉泛出点笑容,将手机伸给他:石门上的图案。我刚刚初步研究了一下,重复度很高。应该不是字母或者音节象形。 和佑不解问道:为什么? 简单来说,表意文字,比如汉字,重复率最低,常用表意字大约在上千个左右。音节文字次之,根据音节长短不同可能在50100个。之后是纯字母的密码,基础符号差不多会在20至40个左右,比如英文字母26个、俄文字母36个、阿拉伯文28个。 而这个。简明庶抬眼看了看立着的石门,单单前五组,重复3次,拉整体来看,重复率更高,所以,应当是基础符号最少的数字。 伍舒扬垂眸,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图案:有理有据。 其实我基本上将密文解出来了。这个不难,古埃及象形数字而已。简明庶抬头看他,我刚还在想,你去哪儿了,这可是大数学家最擅长的问题天申,抄完了没有? 学霸天申认真地点了点头,递上精准誊抄的纸质版。 简明庶故意卖个关子,将天申誊抄的图案塞给伍舒扬:大数学家,你看看。多久能解出来。 他满含笑意,抬起腕表,开始计时。 作者有话要说:[1] 我曾赌咒说你美,以为你灿烂。你其实比地狱还要暗黑、又像深夜那般华美:莎士比亚十四行诗147,胡翻的,不要在意 因为晋江是按字数收费,为免占字数,我把密码放在下面: |||||||||||||||||||||||||||||||||||||||||||||||||||| 拉成一行大致是这个亚子,但其实是分上下两行的,实在是打不出来,大家可以搜一下古埃及象形文字(跪 ** 感谢 江鹤 灌溉的营养液,我没才艺了,拉儿子出来科普个好玩的东西 数羊羊(高冷脸)还记得万神印和万鬼印么?他们各是两枚超立方体,超立方体概念来自于二维空间的幻方,意思是无论水平、垂直或是对角线的数字加总后,都会是同样的结果,是不是很美妙 明叔叔:美妙?!我现在看万神印有点头秃 82、祈愿玫瑰 实际上, 解读出密文不算容易, 简明庶大约试了三次。 学霸天申陈述自己的想法: 按明叔叔刚才所说,这些对应的是数字。我将这些楔形图案按照不同的重复规律分组, 发现前后杂乱无章。考虑到用的是古典文字, 我尝试了最为经典的移位密码解法, 似乎也不太对。现在考虑可能是代替密码算法但代替密码虽然简单,在不知道明文密文体系的情况下,想要勘破也有难度。 天申所说的都是古典时期两种经典的加密方法。移位密码,简单来说就是所有字母固定后移固定位次,变成另一个字母, 比如apple,每个字母通过移位4次, 加密成ettpi。 而代替密码则更简单, 事前指定一套明密文对照表,比如az分别对应126,那么apple就会被加密成01616125。 简明庶点点头, 柔和道:你分析的不错。 天申似乎暂时被这片符文难住。简明庶不动声色, 悄悄观察伍舒扬的反应。 伍舒扬看得很快。 从他的目光落点来看,他已经发现了规律。简明庶瞥了一眼手表,10秒不到。 绝顶聪明。 他整体迅速浏览了一遍, 然后开始跳读。 这个人真是,连解谜的速度和方法,都是这么的有侵略性。 眼前这串迷阵般的符文,在他面前毫无遁形, 只是大致浏览一次,就迅速抓住了盲点与要害,利剑,直指向谜题的咽喉。 伍舒扬没有做任何草稿或者笔记,两遍浏览之后,开始在纸面上写自己的答案。 7,10,1,16,23,24,11,13,42,53,60,112,144,258。 写完后,他随手圈出了第3个、第8个和第13个数字。 果决。 简明庶十分欣赏,他没挑明。 你戴眼镜么?他问。 对方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并不近视。 或许你可以试试。简明庶委婉地说。 眼前的人,认真思考的样子,不像是什么万鬼之王,倒像个出现在古老图书馆的儒雅学者。 睿智又优雅。 甚至比他侵略又张扬的样子,更为迷人。 如果能为他佩上一副精细雕琢的眼镜,一定能将他身上的冷淡睿智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简明庶在心里稍稍想了想,对方带着眼镜的斯文克制样子,立即心跳乱了两拍。他还真的吃斯文败类这款。 遵命。陛下。对方低低应道。 这句听起来漫不经心的答话,显然惊到了众人。 醉灵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去我聋了,秀恩分快,我只说一次。 众人异样惊异的目光闹得美人有些不好意思,稍稍低下了头。 罪魁祸首倒是镇定自若,神色淡然,发表自己的观点:明文是字母。两次编译,第二次是数列。 简明庶拉开手机,通讯录上记着一列数列,和伍舒扬写的分毫不差。 他抬起腕表,眉眼含笑:解谜用时18秒,整体用时半分钟出头。不错,比我快了几倍。 伍舒扬抿唇,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我没明白。学霸天申蹙起眉头,这列密文虽然翻译出来了,但是看起来毫无规律,难道是需要我们重新排序么? 傻。舒扬都把答案告诉你了。 简明庶随手拿手机敲了敲他写下的那行数字: 你看,他不是都圈出来了,第三位的1、第8位的13、第13位的144。数学这方面的东西,我不算熟悉,所以花费了点时间。刚刚,舒扬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满心骄傲,头一次体会到自家孩子考试成绩全年级第一的心情,就差满天下贴告示了。 天申努力把注意力束在数字谜题上,尽量不被一口一个舒扬或者简明庶手上的王冠戒指吸引。 对吧,舒扬。 对方眉眼弯弯,无比温柔地看了明庶一眼:要直接公布么? 我们学霸也很厉害的,再给他点时间。哦,提示一下,舒扬的意思是是二次编译。不要被这行数字的表面迷惑了。 此时醉灵站在一边,拧着眉头撞了撞Allen:你们小仙女儿,回个家这么麻烦的?这数学不好,还回不去? 简明庶低头轻笑,柔和地如风过玉兰: 凯尔特神话中,有位雪肤贝库玛,传说中她有艘圆形小船,带着她在不同的世界中穿行,有人说,她无限隧穿的原因就是解不开谜题、打不开异界的大门,不停穿梭不同世界,一直没法儿回去。 醉灵回头看了看老重的石门:我信。我太他妈信。而且石门上的谜题,是会轮换的。有时候,我也不太进得去。Allen有些烦恼地挠挠头,不过,谜题再难也没啥,没什么是黑啤炖牛肉解决不了的! 谈话间,游轮上的鬼魅邪神开始列队,在海面上阴森排成几列。 天申解这列数字的速度慢上很多,他打开手机想搜搜资料,结果没信号。包含1、13和144的数列太多了,不借助搜索引擎,一时让他想知名数列的具体排序,他也想不起来。 思来想去,天申找到了自己的方法:他开始默写知名数列,一一比照。 看明白他的企图之后,简明庶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算啦。让舒扬教你。 天申抬头看了看伍舒扬,微不可查地朝简明庶身边靠了靠。 伍舒扬虽然长得漂亮又精致,但不笑的时候,整体是疏离而冷漠的,连眸子都是清冷幽静,无端地让人有些畏惧。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僵在原地。 你把我们天申吓着了。 简明庶看明白两人的僵持,扯了扯身边人的斗篷边儿,笑的暖意融融。 接着,天申就发现,像晨光爱上瑞士雪山,眼前人的冷漠气场开始一点一点融化。明庶扯了扯他的斗篷之后,伍舒扬居然在笑。 虽然笑意很淡,但也足够驱散他周身冷漠的气场。 伍舒扬没阻止明庶胡闹的手,反而接过天申手中的纸笔,温声道:你肯定明白的,只是不熟悉。 他在数字下方落下了一行美观的手写数字,精巧地如印刷体一样。 0,1,1,2,3,5,8,13,21,34,55,89,144,233. 这回天申明白了:斐波那契数列。 嗯。 伍舒扬淡淡道:我圈出来的几个地方,是破解的关键。第三位的1、第8位的13、第13位的144,显然和斐波那契数列吻合。经过前后数字对比,大致和斐波那契数列一致,但是有所微小错位,所以可以推论,真正的文字翻译成密文,一次加密是一行数字。二次加密,叠加的正是斐波那契数列。 这点也合情合理。 简明庶补充道:大自然中很多地方都能找到这个数列的影子,比如鹦鹉螺切面就和斐波那契数列螺旋图相似,还有向日葵的种子排序方式也与之吻合。这和崇尚自然的凯尔特文化不谋而合。 一如往常,简明庶引用了自己欣赏的物理学家泰格马克的名言作为总结陈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无一不是数学的乐章。[1] 数学不是人类发明的我们只是从自然中发现他们。对方则引了伽利略的名言,附和简明庶。[2] 二人相视一笑。 两千年资深单身狗醉灵,低低嘶了一声:我去我瞎了,我要去吹吹海风冷静一下。 在此期间,天申用伍舒扬写下的密文,减去斐波那契数列上的数字,终于解出了真正的密文: 7,9,0,14,20,19,3,0,21,19,5,23,0,25 接下来就很简单了。不长的结构中出现了3次0,而且所有数字都没超过26。说明极有可能是合计26个的英文字母。3次出现的0可能是a或者e,这两个重复率相对高的字母之一。对号入座之后, a更为合理,而且也符合编码顺序,所以整个对应出来 简明庶起身,站在庄重古旧的石门之前。 我们很幸运。这个谜底没有乱序,也没有再行加密。一目了然。 他抬手,按照谜底的顺序抚摸门上的字母,从G开始,刚刚移动至i,小仙灵榛果扑上来,拼了命的要揪掉他衬衫上的袖扣。 简明庶柔和地摆了摆手,把闹事儿的小妖精往旁边赶了赶,小家伙反而生气气来,揪住这枚黑色重瓣鸢尾袖扣死也不放。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70) 他无奈地低叹口气。这么小个儿,说也不是、骂也不是。 Beauty,他是在提醒你。Allen的声音传了过来,在我们的文化中,每种颜色的鸢尾都代表着不同的意义,比如白色是纯真,蓝色是仰慕,紫色是信仰,而黑色 似乎有人走到了他的身侧。 步子款款,稳重沉静,应当是舒扬。明庶一点都没防备。 好梦,陛下。 沉沉睡意立即袭来。他甚至没听到Allen最后的几个字。 黑色,是绝望的爱。 明庶正在移动的左手背上,百子莲纹幽莹一闪,明庶的手臂立即失去力度,垂落下去。他整个人如风拂落花,轻柔落入伍舒扬怀中。 平时看着不着调的癫狂派诗人和佑立即严肃起来,他上前一步,捞住伍舒扬的斗篷:你把明叔叔怎么了? 醉灵则注意到了明庶手上的纹样:你和他定了契约?!难怪我没法儿心控他。 伍舒扬淡淡道:送他回家。你们也一起。 天申的脸也沉了下来:我反对。一、明叔叔之前的表现可得,他打算解开谜题同去。二、等他醒来势必要问清楚原因,这种情况还是你自己说比较好。三、明叔叔非常极其无比讨厌被他人强迫,而且,我站明叔叔,所以,不行。 对啊老伍,你这什么套路啊?醉灵摸摸下巴,想跪搓板? 我来过一次。伍舒扬盯着枕在肩头安睡的小猫,面色淡然又镇定,里面太危险。 实际上,我也并不赞成Beauty同去。 当地仙灵Allen补充道:里面已经不再是曾经的fairyland,连我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实在不适合普通人去。 天申半阖上眼帘,似乎在评估应不应该留下来。 这样吧。醉灵提议,不回去也行,让老伍把你们几个人罩起来,我们去去就回。 伍舒扬垂眸沉思片刻,补充道:一日内未归,你们就回家。 天申和佑没敢接话。他从这句额外补充中,听出了些别的意思。 伍舒扬再度强调:听明白没有。 明、明白。 伍舒扬将简明庶交给看着稍微稳重点的天申。沉睡美人睡得安详,看起来毫不知情。 他的目光留恋地划过明庶的脸颊,落在左手的王冠戒指上。 我会为你取得祈愿玫瑰,无论什么代价。 等我。 刚才看着简明庶时,满目的柔情弧光还残留了些,整个人的神色格外动人,像一层薄薄的阳光,落在孤寂的雪山上。 伍舒扬转向底数真数:醒来后,看好他。 相声鬼差二人组频频点头,刚要抖机灵,被自家大王一个淡然眼神阻止。 伍舒扬没再流连,生怕再多呆一会儿会舍不得似的,立即决然转身。 他轻轻抬手,石门左半边的几个字母依次亮起了幽莹的绿色业火,从明庶要触但没摸到的i开始,之后是a直到最后一个y。 Giants causeway。天申顺着顺序读了出来,巨人之路。 这是真正的谜底。 巨门隆隆悬开。 门后迅速涌出了幽凉的冷风,送来阵阵莫可名状的歌声。 自门口开始,无数的远古石柱迅速层叠,漫出海面,一直绵延到世界的尽头。 欢迎来到异界。Allen低声说,不过,似乎有人并不欢迎。 攀住石门的黯红色脉络,忽然开始涌动蔓延,似乎整个活了过来。 脉络不断加粗,看着就像巨型血脉,石门正中逐渐出现了一只八爪昆虫、带着黄金面具的邪神。 远远看去,仿佛一只硕大的节肢动物,被血脉捆绑在荒岛之中。 醉灵瞪大眼睛:我去,你们爱尔兰的石门,还特么会生崽儿?! 话未落音,天申感到了一阵极其剧烈的狂风,压得他丝毫睁不开眼睛,下个瞬间,缭绕黑雾由地而起,形成了硕大的牢笼,将三人禁锢在原地。 漫天星辰,一瞬坠落。 他感到自己有些无法呼吸,不是因为生理上的或是身体上的,而是震撼,纯粹而原始的震撼。 透过黑雾牢笼,天申看到了真正的伍舒扬。 作为一个生活在平都医院和冥府门口还能坚持自我的唯物主义者,天申头一次感受到,这是恶魔,不,这是比恶魔更为骇人的力量。 混沌是他的双翼,破开了晦暗的天空,黑雾是他的奴仆,借着夜色张狂。 由他延伸出了硕大的凶影,遮天蔽日,将整座岛屿、不,将整个世界纳于他的支配之下。 而这个过程中,伍舒扬本人立在原地,身处狂怒的暴风眼,却仿佛只是吹起一阵轻风那般镇静。 他转身,漠然又从容。 他,是恐惧的主宰、亦是死亡本身。 作者有话要说:[1]泰格马克的名言 [2]伽利略的名言 整理一下: 明文:Giantscauseway 代替密码:7,9,0,14,20,19,3,0,21,19,5,23,0,25 二次加密:(叠加斐波那契数列)7,10,1,16,23,24,11,13,42,53,60,112,144,258 转埃及象形数字:上章作话打的那一堆又是线条又是拱门的东西 **数羊羊一开始就没打算带明叔叔进异界,详细参考73章《爱尔兰咖啡》结尾 我知道你打算折返。伍舒扬不知什么时候转到了他的身后,他应该倾下了身子,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那里危险,你不去也好。 **醉灵惨,两千年资深单身狗(捂脸 **这个本有意思,双线并行狂魔又来了!! 明叔叔线成长+惊悚,数羊羊线带你体会满级大佬的爽感 and数羊羊你等着跪搓板吧! **这石门要是我,我也进不去(微笑脸 雪肤贝库玛带我一jio,我们一起流浪世界 **感谢 江鹤 灌溉的营养液,正好主角都在爱尔兰,来推荐个爱尔兰好玩的地方高威 和热门的利莫瑞克、都柏林不太一样,高威安静又静谧,甚至有些荒凉,能看到极其野性的海岸线,汹涌的海浪拍击陡峭的黑色悬崖,当地有一日游团可以到附近的阿伦群岛或者邓古莱城堡。 实际上在第一版本的剧情中,爱尔兰约会是分陆地和海上的,陆地部分包括数羊羊二次失控的,然后删减狂魔上线,再次全删了(微笑.jpg 83、轮回镇 邪神或恶魔的世界, 是最为单纯的惟强者论。伍舒扬站在原地, 仅靠压迫力,已经让石门上的巨虫邪神心感畏惧, 缩起八只毛肢想要逃走。 直至此刻, 天申才明白, 伍舒扬无时无刻不在克制自己,即使是极具有压倒性优势的现在。 他只抛出了一粒,绿色火星。 花火迸落,轻飘飘落在邪神面具上,仿佛一只孱弱的萤火虫, 一闪一烁。 众人都愣了片刻,没明白这之后的含义, 只有醉灵一脸无奈地捂住了双眼。 邪神试探性地动了动。 刹那间, 轰得燃起冲天业火,半面天空被映照得幽莹异常,甚至愈发诡奇。黄金假面的邪神被毫不留情地绞杀, 湮灭在层层业火当中。 这这是地狱的使者。绿火倒映在和佑的眸子里, 他显然有些神游天外,不他是地狱本身 不,我觉得可能是高能能量束或者活跃离子态的东西。 唯物主义者天申勉强这么理解眼前的诡异邪火。说不定, 这些邪火和伍舒扬都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世界的支配者,或者换个更科学的说法,叫高维生物。 他开始有些不解, 为何温柔如光芒一样的简明庶,会和他纠缠不清。 明明这个人,像无尽深渊,捉摸不透又极端危险,和自家和暖春风一样的院长,简直是天渊之别。 天申悄悄看了一眼仍在沉睡中的简明庶。 院长比他高上许多,独自一人还有些兜不住,幸亏和佑有眼力见,一直在旁边帮把手,这才勉强稳住院长。 阴兵邪神组成的大军,进入石门,整齐行军。醉灵跨上了一匹暗影般的马,奔驰在侧。 和佑轻声问:你说,他们会回来么。最后伍舒扬 叫大王! 对对!大王的名字也是你能喊的!!一旁的相声鬼差立即尖声抗议起来。 哇,有鬼啊!忽然出声,和佑被吓了一跳,啥时候来的。 底数:你们人类能不能有点创意。 真数:见着鬼怪都统一口径。 他俩一齐学着和佑哆嗦的样子:哇,有鬼啊! 和佑: 不过往好处想想,俩小鬼这么一闹,他反而不那么怕了。 伍舒扬独自一人走在队伍的最后,夜风摇曳着他的身影,孤寂得如寒星。 他没回头。 天申稍微有点理解明庶喜欢他哪里。 这身姿,仿佛承受了千万年的凄凉与孤寂,让人想要接近、想要触碰。 看着这么伤感的人,估计早把院长心里的小软软戳烂了。 他家院长,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同情心泛滥,而且吃软不吃硬。或者换个更严密的说法:简明庶符合共情钟形曲线的最高点,心理学上称之为六级共情。 这和简单的同情、无底线的包容不一样,更贴近于一种大爱。《圣经》上所述的,让人难以理解的神爱众生,也许就是他这样的人。 而且,伍舒扬长得不错。像暗夜寒水铸就,神秘又优雅;淡笑起来又如薄雪初霁,时不时还露出点霸道。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似乎对自家院长很好。 天申勉强把对他的接受度加了1。 巍峨连绵的玄武石柱构成了巨人之路,天申看着队伍浩浩汤汤,踩着远古神迹前行,直至最后一点绿光消失在视野尽头。 阴风抚过荒凉的海中石柱路,直扑脸面,潮湿而寒凉,似乎还夹着些歌声。 很快他就注意到,歌声并不是他的幻听,似远似近,如鬼似魅,飘忽在他的四周。 黑暗似乎放大了他的所有感官,旁边不住一惊一乍的和佑更让他感到无比头疼。 唉 天申难得叹了口气,怎么就是和佑。 还不如带宝蒙,起码有点武力值;也不如带长乐,起码还能来几张鬼画符;再不济,带青华也好,实在无聊,还能把青华拆了再组装着玩。 偏偏是和他最鸡同鸭讲的和佑 他现在感受到相对论的威力了,和身边这位处上十分钟,比火炭上坐一小时都漫长。 二维码,你给我讲个笑话吧,这里出又出不去,还怪渗人的。 天申冷着脸,唰地点亮屏幕,亮出二维码:一个五块钱。 和佑:这你也收钱?你有没有点友爱之心啊! 没有。 咱们认识这么久 五十。 能不能打个友情折扣 五百。 你的心,简直比食腐的鸟儿还要黑! 天申扶了扶眼镜,冷瞥他一眼:供需理论不知道么,现在是需求强烈供需紧缺,属于卖方市场,一口价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一个一千,爱听不听。 天申镇定划开二维码锁屏,补充道:这里没信号,支持口头要约,你可以先行做语音欠条,等回了医院,一次性付清,连本带息,按天复利。利息按国家公布银行基准利率计算,绝不上浮利率。 和佑: 你的灵魂被金钱腐蚀,讲出来的也是臭故事,我不听了。 不听你就闭嘴。 天申的铁腕,没让他安静多大会儿。才不到五分钟,和佑又开始疑神疑鬼,四处张望。 又怎么了。天申问。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乱蝠过。 荒凉的巨人之路那头,远远地走来了一个飘忽的人影,披着长长的拖地红斗篷,扛着巨镰。 模糊中,手起镰落,海风送来了一阵飘忽的悲鸣。 处决。 处决。 处决。 那人一步步走近。 * 无月。浓雾弥漫满城。 漫天疾雨,哥特式尖顶建筑拥挤地伫立在一起,屋顶上的石雕像注视着绝望的大地。 教堂钟楼顶端,孤坐着一个人影,披着斗篷,徐徐擦着巨型镰刀上的血痕。 钟声响。 蝙蝠呼啦掠过,恍惚间,却又无人坐在钟楼之上。 一只纯黑巨鹿立在钟楼顶端,硕大的鹿角像古树伸开的枝桠。黑鹿朝着深渊般的地面,一跃而下。 它有一双红色的眼睛。 钟声惊醒了简明庶。 耳边传来了幽凉的水声,整个视野都是无比灰暗的天空。潮湿的朽木气息传来,他似乎躺在一艘木舟上。 他昏昏沉沉,只记得最后的石门,和疯狂拉着自己袖扣的榛果仙灵,似乎和这里完全不同。 和佑呢?天申呢?舒扬呢? 他坐起身子,周围黯黑的河流里漂浮着塑料袋和不明的肉块,除此之外,谁也没有。 船只离岸边不远。确切的说,距离整个阴森的古镇不远。一只乌鸦当空掠过,瞬间有绳索抽住了他的脖颈。 咽喉处袭来了强烈的压迫感,他瞬间身子紧绷,两手下意识扯住绳索。有什么东西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在他身上摸索。有人看中了他的戒指,对方野蛮地撕扯,几乎要将他手指扯下。 他随手在身侧摸到了冰凉的东西,一手扯住脖颈绳索,一手朝左侧人狠狠砸去。视野乱晃,模糊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只黑色巨鹿站在岸边。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71) 左手侧猛然一空,他整个人翻倒在水里。 不知是水草还是头发缠住了他的身体,猛地抽着他往下沉去。被死死抽住脖子的窒息感还没过去,没顶的河水又来袭,扯着他的脖子往河底沉。 他完全没看清对方的模样,只凭着最原始的本能和身后之人搏斗,他左手还抄着船上带下来的东西,朝着身后的东西砸去。 抽住他脖颈的人仿佛被控制了一般,他挨了不少下依旧无所畏惧。 从河底看,微弱的日光逐渐远去。他的意识开始飘忽,目光开始发白。 莫名地,他想起今天早上,舷窗前,晨光落在伍舒扬脸上,他泛起了一个极浅的笑。 利刃唰拉划过,他的左臂至后背传来了长长的刺痛感,下一刻,他肩上被狠狠一钳,整个人被拎出水面。 眼前是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棕发,戴着眼罩,他手上提着把刀,狠狠朝着简明庶身后挥去。 有什么东西瑟缩着沉入水底,那人丢开简明庶:小点心。 他果决转身,拖着长刀淌着水,开始往岸边走去。 枯树林里,黑鹿一闪。 谢谢。简明庶捂着臂上的伤口,三两步追上他,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他全身湿透,滴滴答答往下流着湿冷的水,这时候简明庶才注意到,他身上全是血。 除了左臂伤口之外,他没有别的外伤,这么大的出血量,应该不是自己的血。 不太好的预感,蔓上心头。 我没空哄孩子。中年人答。 这里是轮回镇。 一个绿皮地精凑了上来,三人一道穿过树林,向着近处的镇子走去。 简明庶:轮回镇是哪里?这里还是爱尔兰么? 知识就是金钱,我的朋友。 地精朝他狡黠地笑了下,他朝简明庶做出了一个搓手指的姿势。 简明庶下意识摸了摸兜,他碰到了手机。 能扫二维码么? 地精嘲弄地笑了一下,揶揄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却被他衣服上一排璀璨的扣子吸引。他抬手,想摸一摸扣子上的钻石。 用你的扣子抵,也可 地精没说完,走在前头的中年男人回头,一刀把他扫进了远处树林里,重重撞在地上。 简明庶刚要开口,被这人扯着,一齐滚进了路边一架古旧的马车。 车厢窗户被几块木板钉死,几丝儿光线落下来,什么也看不清。好在简明庶这边,有个腐烂的蛀孔,还能勉强看到些外面的状况。 是几个端着祭酒碗和酒杯的人,大腹便便,长得像囊肿成了精。其中一个祭酒碗里垒满了葡萄,不,简明庶仔细看了看,是垒满了眼珠。 他回头看了旁边的中年人一眼,一束光线落在他没戴眼罩的眼睛上,他很警惕。 不给扣子,袖扣也可以!那都是顶好的钻石! 地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几个囊肿人迅速回头,锁定了声音的方向,朝着那边艰难地跑了过去。 简明庶明白过来,这个中年人,是拿地精声东击西。 危险已过,他的手刚摸上马车门,中年人的刀立即架上他的脖颈。 嘘。他比着噤声手势,眼神里全是汹涌的杀意。 简明庶没动。 他身侧的蛀虫木洞里,闪出了一个诡异的身影。披着血红的拖地斗篷,个头很高,扛着一把黑色巨镰。 这人悄无声息飘到囊肿人身后,手起刀落,几堆烂肉被劈成两半。 离得远,简明庶听到几声低语,似乎是处决。 一阵乌鸦惊起。 那人没回头,直接没入了黢黑的夜色当中。 轮回镇第一条,避开审判者。中年男人拿下了刀,开口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后面会说,因为是明叔叔视角,so断片 画风突变!(大雾 大家都忘记了这是个无限流了8(笑哭 闲聊几句小辈们: 和佑X天申?非CP含义,就是喜欢看学霸被傻瓜蛋的逻辑死逼疯,或者傻瓜蛋被学霸的逻辑逼疯 长乐X宝蒙的相看两厌也很有意思hhhh谈话要抄起凳子谈 哦有人问过我,长乐是不是修道的,不是哈哈哈哈他的符都特么瞎画的,明叔叔也不是,虽然他好多好玩的道门宝贝,这个是伏笔,后面会说为什么 最后一个世界是天申X青华为主,其实青华早就登场了,43章帮助明叔叔查询监视茧世界逃生出来的人,他的设定也和最后的世界观有关 天申说,把他拆了再装起来玩,是真的可以这么玩(笑哭)当然得避开明叔叔,不然要吃毛栗子 如果问这些小辈们,明叔叔爱哪个最多,可能还是和佑。利物浦一遇,真的可悲可叹。之后一起患难与共、相伴相守,和佑陪着明叔叔度过了大学的后几年,他单独搬出来也是为了和佑 和佑为什么有时候疯疯癫癫的,时而瑟瑟缩缩时而情绪高昂,实际上是童年经历留下的躁郁症,基本上明叔叔抚慰下好了很多,但时不时还是跑出来点 84、逆旅 审判者。 简明庶下意识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他身着长长的拖地斗篷, 背着巨镰, 看起来,有些像传统形象的死神。 他审判什么? 一切。 中年人用的是英语, everything。 两只被劈开的囊肿人当着他的面儿, 变成了简明庶最熟悉的东西血魄。两大团黑气萦绕着, 朝着城镇正中央的钟楼上飞去。 这东西原来不是茧世界独有? 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转回刚刚的红衣审判者他不见了。 原本审判者站着的地方,空无一人。 哐。 简明庶立即推开马车门,朝着地精方向奔跑过去。 地精呢? 他拨开草丛仔细寻找,再没看到地精的影子, 反而躺了个红头发的白人,这个倒霉的家伙已经被劈成两半, 身上浇了一声臭烘烘的黑血, 还挂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组织粘液。 他还睁着眼睛,甚至能看到气管的断面。简明庶有些不忍,轻轻帮他阖上了眼帘。 第一直觉, 这人就是地精。 一只黑鸫落在他右肩上, 疯狂地啄着他的耳朵。这触感着实让人生疼,简明庶皱着眉,立即挥了挥手, 想赶走这只小鸟。 黑鸫在空中迂回了一圈,再度落回他左肩上,气急败坏地蹦着。它见简明庶没反应过来,像颗子弹一样, 弹射出去。 视野里,出现了一只巨怪的腿,它的身旁垂落着一根钢梁。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简明庶利落侧滚,躲开了致命的一下,钢梁重重楔入他刚刚半蹲着的地面。 他以为,他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一旁的黑鸫仍在不停振翅,尖尖的嗓音用尽力气在拼命吱喳。 令人惊骇的嚎叫声接踵而至。 那是一大片鬼怪形成的洪潮,大眼看去几乎有成百上千个,个个崩溃又狰狞,一副要吞噬天地的样子。 四周都是平坦的枯树林,避无可避。 他即将被这片鬼怪浪潮吞没。 跑起来!看在德鲁伊的份儿上! 他没理会身边人的建议,反而单手攀上了枯树枝,轻身一纵,站上了相对安全的高处。 枯树剧烈摇摆起来,他瞥了一眼,看来中年人也效仿,爬了上来。奇怪的是,这批妖魔鬼怪乌泱泱淌过,似乎丝毫没把简明庶放在心上。 枯树林的末端,远远地站着一只黑色鹿影,亮着一双血红的眼眸。 骚乱队伍很快到了中后段,他也看清楚了罪魁祸首 一座硕大的三层小木屋,它长出了粗壮的枯枝手脚,门洞的巨大裂缝成为了他的口器,整个屋子像台割草机,追赶着一大群的妖魔鬼怪。 几个来不及跑脱的,被枯枝大手一抓,一口丢进了门洞里。木头牙齿咯吱咯吱咀嚼着,崩裂出诡异的粘液。 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恐怖屋。中年人低叹,这东西,和名字一样恐怖。而且 不,也许他追赶的根本不是这群鬼怪。 疯癫屋子前方不远处,一个背带裤小男孩几乎要崩溃,连滚带爬地向前跑着。 而且专吃小孩。 中年人忽然停了话语。 身侧的树枝上,压根一个人也没有。 下个瞬间,在浩汤而过的妖魔大军中,他看到了一位逆旅之人。 他个头很高,全身的装扮华美无比,不知是碎钻装饰还是缎面衬衣的影响,在一群逃亡的骇人鬼怪中,他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像在发光。 妖群惟恐避之不及,他却躲着慌乱的妖魔,往恐怖屋逆向而行。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个身影忽然鲜活了起来。刚刚看起来像个弱不禁风小少爷的他,现在自由而张扬,甚至充满了勇气。 是自己没有的勇气。 愚蠢的勇气。中年人低语。他扛起了肩上的刀。 妈妈啊不 小男孩用尽全力跑着,他听到自己在尖叫。 他早已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全身褴褛,膝盖蹭破了皮,有些地方甚至掀起了烂肉。他已哭得头脑发虚,甚至上气不接下气,手脚也逐渐发软起来。 可这里逃无可逃。 一片坦途,而且前方也是骇人的鬼怪。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听到自己发出断续崩溃的哭声。明明早上还是妈妈握着他的手说着快要好起来了,为何再次睁眼却是这样的地方。 这里是地狱吧,一定是。 崩溃中,他似乎被什么绊倒,脸朝下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血红而温热的东西瞬间流下,模糊了他的眼睛。 地上尖利的石头,像片片刀尖,撕裂了他的身躯。身后,传来了木头嘎吱嘎吱的声音。 隔着泪和血,他看到了身后追来的吃人屋子,它的嘴像鲸鱼那么大,带着零落的木头牙齿,嘴边甚至还挂着不知道谁的一条腿。小男孩两腿发软,心脏狂跳,这下,他再也爬不起来。 他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看着骇人的巨口一点点迫近,痛楚地闭上了眼睛。 让他在这里死亡吧,也许这就是一场噩梦,也许醒来了就能看到妈妈慈爱的脸,看到自己能重新站起来,不再是那个拖累全家的累赘。 他感到自己的心情,似乎没那么绝望起来。 帮把手,豆丁。 像一束日光刺破浓重的阴霾,他被人瞬间拉起。实际上,无需这个人提醒,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即紧紧攀在这个人身上。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在闪闪发光,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神。 现实容不得他欢欣多久,刚刚一摔,恐怖屋已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到可怖屋子移动时,每颗抖动的螺钉。 门洞骤然扩大,整个恐怖屋压了过来。它要一口,吃下二人。 小男孩惊恐地搂紧对方,用胳膊挡住了眼睛。 紧接着,来人单手抱着他,打横侧滚,躲开了恐怖屋致命的一啃。 接下来,玩个刺激的。对方的嗓音很温柔,像他有点弧度的卷发一样,莫名抚慰了自己不住狂跳的心。 抓紧了,豆丁。 他几乎是下意识抓紧了对方的脖子,整个人像个小树袋熊一样,死死搂住对方不放。 强烈的失重感猛然袭来,仿佛有人揪着他的肚子下坠,让他瑟缩地闭起眼睛、缩起了脖子。他把脸埋在对方肩头,感到自己被带着向上。 他悄悄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凶恶啃噬的大嘴直扑向自己,小男孩一个惊慌,手心开始疯狂冒汗。 视野还在颠簸,这位救下自己的天神似乎单手攀上了门廊,在继续往上。 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对方似乎察觉了自己的异样,柔和的声音在耳畔传来。 此时他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浑身紧张,双手更是死死攥紧了对方的衣服,甚至,可能深深抠进了对方的皮肤。 对方对痛楚一声不吭,反而还在安慰自己。 老式的木屋,还算好爬。所有的窗户沿、阳台,甚至粗糙的木头裂隙,都给予了可供攀登和落脚的地方。 小男孩紧紧抱着救他的人,尽量让他腾出双手,不给他添麻烦。 颠簸终于停止了,呼啸的风声在耳边穿行,他们居然真的攀上了恐怖屋的屋顶。 风景不错哈。来人简短调笑一句,拍了拍他的背,爬到我背上去。 对方将他轻轻一兜,他转了个角度,牢牢伏在这人背上。 虬曲的巨手立即袭来,哐当将屋顶砸了个洞。 背着他的人带着他灵巧躲过,似乎往空中抛出了什么东西。 这人身上很香。 小男孩伏在他背上,被他后颈幽幽的香味所吸引。像茶叶又像矢车菊淡香,像他终于想明白这种香气,像他12岁时,妈妈奢侈一把,带他吃了一次下午茶。 那时候的Earl grey香气,他毕生难忘,和眼前这个人一样。 对方灵巧腾挪,又躲过了恐怖屋右手的一击。 开过车么?豆丁? 嗯? 他一愣。 这时候,小男孩忽然发现,不知何时,他左右抛出两条藤蔓,死死地扯住了屋子不老实的枯枝双手。 整个恐怖屋,已经被眼前之人牢牢制住。 坐稳了。 恐怖屋只愣了一瞬,接下来是比刚才剧烈几倍的癫狂,这人不住把着平衡,随着屋子的摆动,收放着手中的藤蔓。 他想,强迫整个恐怖屋转向。 恐怖屋疯狂晃动起来,整个屋顶跟着左摇右晃,背着他的人身子也很紧张,肩背不住加着力道。 他和恐怖屋,看起来差距太大了。 不可能的,先生您小男孩想起来,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恐怖屋猛然一颠,险些将这人摇了下去。 您要不放开我吧。小男孩揪着对方的领口,他摸到了一个冰凉的鹿头饰品,他是德鲁伊么?或者,他会是德鲁伊派来拯救自己的人么?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72) 不,奶奶说过,崇尚自然的德鲁伊教派,随着天主教的传入,早已消亡。 放松点,小家伙。 对方利落蹲伏,把住了平衡,他将右手藤蔓死命一收,小男孩立即感受到他肩背肌肉的收紧。 结实,又充满力量感。 他一手轻束着恐怖屋的左手枯枝,右手施加压力,强令屋子掉转方向。 不知是出于愕然,还是放松了警惕,远处溃逃的妖魔们也停了下来,看着屋顶上的人制服这间令人抓狂的屋子。 受制于他手中的藤蔓,无人可挡的恐怖屋,居然真的就这么掉转了势头。 先生您您真厉害! 小男孩伏在他的背上,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心脏依旧狂跳不止。难以想象,几分钟前,他还以为自己将要死在这里。 明庶。他轻声说,不用一口一个先生。 是,先生! 他有些紧张地答,惹得对方柔和地笑了笑。 恐怖屋经过这一番折腾,似乎已经失去了大半力气。背着自己的人看起来轻松了许多,他迫使对方转向后,轮流交替使力,逼着恐怖屋,一点点向小镇方向挪去。 小男孩稍稍放松了些,紧紧攀在明庶的肩上。 他的肩膀不算宽厚,但意外的很可靠。每每使力之时,他的肌肉迅速收紧,结实、又让人安心。 小男孩狂跳不止的心开始逐渐安定下来,他开始四处张望 先生!您的右边! 不知何时,一只纯黑鹿影立在屋脊一侧。他的鹿角硕大,仿佛一株巨树。 黑鹿动了动他高雅的步子。它轻轻踏了踏屋脊,恐怖屋像失去牵线的木偶,立即失去力气,坐落在原地。 它是?明庶问。 小男孩摇了摇头,他想先生想问的应该是:它是友善还是敌对。 他下意识觉得,这头鹿像极了德鲁伊。 可奶奶给他讲述的德鲁伊传说里,德鲁伊都是闪闪发光的白色巨鹿,带着五颜六色的角,明眸温柔,不会是黑色,更不会是这双有如淌着血一样的眼睛。 我不知道,先生。小男孩诚实答。 你是谁。 黑鹿再度向前迈了一步,他分明没有开口,但简明庶切实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又是谁。简明庶回,我看到你几次了。你,一直在监视我,对么。 先生,您在和谁说话?伏在背上的小孩问。 简明庶转头看了小男孩一眼。他似乎,听不见黑鹿的话语。 此时,刚刚警告过自己的黑鸫再度扑了过来,疯狂地啄着屋脊上的黑鹿。 小小的鸟儿像颗子弹,却直直地穿过了鹿影。 它没有实体。 黑鹿优雅地挥了挥鹿角,却莫名击中了乱飞的黑鸫,简明庶上前一步,恰巧接住了这只可怜的鸟儿。 你果然能够听到我的言语。 黑鹿的红眸子盯住了他,再度向前一步:是谁,把你锁在这个没用的躯壳里。 你说什么。简明庶怀疑自己的耳朵。 下一秒,刀光一闪,整个黑鹿被从中劈成两半。 走! 中年男人提着刀,朝简明庶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江鹤、六鱼Alpha和嘤嘤嘤灌溉的营养液,我不知道系统是不是BUG了,后台显示的名字其中一个,就是个空格(捂脸)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就和大家唠一唠鲁路修好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这个早古的动漫,鲁路修通过C.C得到的超能力geiss,实际上是取材于凯尔特文化的geis或者geiss,意思是誓约、契约、禁令等等,并不是这个动漫胡扯的,的确有相关的传说。 geis向来是一把双刃剑,勇士通过geis获取祝福、获得力量,凯尔特神话中的大英雄库丘林通过geis得到力量,另一位出名的人物芬恩也通过geis绞杀过情敌(??) 一般来说,geis是生之于斯、逝之于斯,鲁路修最后的结局也是这样。 同样的情节,也出现在莎士比亚的戏剧中,比如《麦克白》,三位女巫预言只要是女人生出的人,就没办法杀死麦克白,(Fear not,Macbeth;no man that's born of woman, Shall e'er have power upon thee.) 这就是一个geis,当然故事的结局麦克白也悲剧的死于这个预言,因为故事的勇者特么是剖腹产的(捂脸) 剖腹产拯救世界(bushi) **标题是逆旅,说的是明叔叔 虽千万人,吾往矣 纠结的天秤座,在这种时候,从来没有纠结过 抓紧了,豆丁。 85、凶手 简明庶愣了愣, 看着黑鹿散做一团雾气, 它的血红眸子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长长的红光,转而消失。 实际上, 他还想多交谈几句的, 尤其是这双眼睛。 如滴血般的红眸子, 和那天失控的伍舒扬,一模一样。 说不定,和他谈一谈,真的能搞明白红眸背后的含义。而且,他那句古怪的锁在没用的躯壳里, 也尤其令人在意。 快! 中年人再度催促了一遍,这次他举起了大刀, 凶狠地砍在屋脊上。 给他犹豫的时间不多, 但有一点,站在屋脊上的确不是长久之计。说不定恐怖屋会随时醒来,说不定身后的妖魔鬼怪会随时追上来。 抓好了, 豆丁。 我叫Alaois。小家伙脆生生答, 英文是Louis,勇敢的战士。 Got it。简明庶随手揉了揉他的头,抓紧了, 爱尔兰小战士。 他将倒霉的黑鸫放入衣兜,可怜的鸟儿依旧双腿蹬直,阖着眼睛。 简明庶轻轻助跑,从屋顶跃下, 轻巧地落在伸出的门廊上。恐怖屋异常安静,似乎还在微微打着鼾。 他扳着门廊边缘,轻松一跃,单手攀着门廊,极快地在空中悠了一悠,这才放手,稳稳落地。 整串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极其训练有素。Louis有些懊悔刚刚介绍自己为勇敢的战士,明明自己算了,不提也罢。 我打算去镇上。小战士,你去哪里? 刚才他亲眼看到血魄往镇上的钟楼飘,他打算过去一探究竟。 先生,请让我和您一起吧。 行。 刚才摸爬滚打,小家伙身上摔得稀烂,现在脸也糊得跟花猫一样。简明庶低头看了看他摔得皮肉外翻的膝盖,没让他下来自己走。 古镇的路不算好走,巷子狭小又偪仄,地上都是粘腻的血和苔藓。他谨慎地沿着巷子行进,尽量避开了所有有响动的地方。 路过一间尘封多时的打铁铺子,他主动迈了进去,想找找有没有什么东西防身。 屋子里很重的灰尘,案上零落地摆了许多半成品。简明庶忍着浓重的潮气,掩着口鼻,扫视一圈,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贮藏空间。 一束偏冷的光线落在雕花锁头上,光束中涌动着厚重的灰尘。看起来,有一丝诡异。 简明庶立即摸索过去,这是个木箱。大半箱子匿在黑暗里,背后似乎是个黑黢黢的壁炉。他试着揪了揪锁头,果然锁上了。 让开。沉默的中年人终于开口。 哐哐一声,大刀劈下,整个木箱正面裂了大半。 木箱里面的东西奔涌而出,有长刀有短剑,他在里面顺手翻了翻,找出一把极小的匕首,递给挂在自己身上的Louis。 小孩子不要随便动刀子。他一边翻找一边交待,只能用来防身。 是,先生。 简明庶挑了把玫瑰雕花刺剑,在空中试着劈刺一番,似乎比较称手。 就你了。他平静将刺剑别在腰间。 他终于从木箱上转移了注意力,忽然发现箱子后,一双如鬼似魅的眼,死死地盯着他。 确切地说,是她。 这姑娘不知是人是鬼,形容枯槁,双目失神,皮肤紧紧贴在骨骼上,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他背后的Louis,显著地收紧了自己的胳膊。 忽然漫出一股潮气,她开始往壁炉外爬。她的头发像水草一样,还缀着腥臭的河水,嘴里啊呀不知哑声说着什么。 她说,饿。Louis翻译成了英语。 简明庶捏上刺剑,又松开了剑柄。他用伍舒扬的眼睛发现,这人并不是鬼魂,是有实体的。他随手在地上摸了摸,似乎摸到一块碎砖。 正在此时,刀光一闪,地上的人瞬间被劈成两半,混乱中,一半的她还朝着简明庶扑来,枯长的手擦着他的袖口而过。 我打算拍晕她的。简明庶有些不耐烦,刚才的黑鹿也是他不由分说就打散了。 天真。 中年人个头很高,整个上半身都淹在黑暗里,只露出穿着军绿色裤子的下装,和看起来非常硬朗的军靴。 看身上的装扮,他可能曾是雇佣兵,或者士兵。 轮回镇的规矩,本来就是避开审判者,杀掉更多的人。最后一个,才有资格逃出生天。 简明庶愣了片刻。 刹那之间,黑暗中响起轻微的挥刀声音,大刀朝着他劈了过来。 * 异界。多彩之地。 巴掌大的仙灵在空中惊慌地逃着,一把被硕大魔灵揪住,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丢入了口中。 可怜的姑娘,翅膀还在齿缝中发抖。她还不够魔灵一口。 这里曾经是一片郁郁葱葱,欢乐与仙境的地方。曾经,不少的仙灵在空中飞来飞去,有些甚至会在泉水边拨弄竖琴,那时候的风都是香甜的。 人们曾称呼它为多彩之地,是充满宴会、美酒、音乐和快乐的地方。 现在的泉水边全是粘稠的血迹和断裂的残翼。魔灵疯狂地屠戮着仙灵,每每吞噬一个,他们的个头都会变大几分,也变得更像恶魔。 一片炼狱之景。 甚至连天空都不再明亮,而带着些妖异的血红。 塔楼边上,Allen正和一位漂亮男性说着话。 这人一头浪漫的卷发,眉眼漂亮得像灿烂的春天,好看的红唇更是像槲寄生果子一样,莹润诱人。 他看起来不像是当地人。 前些天,Allen被派去和酆都狱使者接洽,估计就是他眼前的人。这么一来,多彩之地可能无需再固守同心圆城堡,也许,还能和魔灵斗上一斗。 猫头鹰扫了最后一眼Allen和他眼前漂亮的男人,扑簌着塑料翅膀,关上窗棂,落在长形桌上。 猫头鹰:真该死,这个势头下,Allen还站在塔楼,和不知是谁调着情。 他来也没用。桌上银盆里一只钢铁鲑鱼跳动起来,他全身涂满了诡异的油渍。 只会仙灵的祝福。智慧鲑鱼揶揄道,要我说,还不如我上前甩甩尾巴,魔灵还能感到疼。 长桌上坐着的人发出一阵哄笑。 猫头鹰几乎要习惯这种嘲笑。 仙灵的确没用,在异界,谁都能嘲上一嘲。谁让他们原本是精灵的小宠物,在精灵族集体迁徙至阿瓦隆后,还被遗弃在了异界。[1] 猫头鹰扫了一眼智慧鲑鱼的钢铁尾巴说不定,抽脸还真的生疼。 他可能是和酆都狱的使者谈话。猫头鹰最终还是帮Allen说了句话。 酆都狱。最左侧的一位骑士开口。 我依旧不理解,求助于恶魔的意义。如果我们需要恶魔的帮助,奇迹之地轮回镇的那位,不够我们求助的么。他甚至,还宣称自己是一名德鲁伊 骑士刻薄又讽刺地强调了一遍:恶魔成为德鲁伊一群骑士附和地笑了起来。 你在发什么疯。鲑鱼怒呛道,如果你能接近轮回镇一步,我立马跳去你家坩埚里,今晚喝鲑鱼汤! 骑士缄默。 肃静。 坐在长桌最顶头,戴着王冠的骷髅开口: 北欧、希腊神祗陨落,埃及太阳神不知踪迹,其余的波利尼西亚、海地妖精不成气候印度,哦我的大德鲁伊,印度的那些仙灵讲话,我着实听不太明白他们的口音能邀请的,也就只有酆都狱和日本式神。日本的情况,比我们还差劲。据说,他们早已全员机械化。 至高王晃了晃自己王袍下的手臂,发出叮呤咣啷的声响。 老天,这种齿轮机器真是要命。他摇了摇头,从他的头发中,飞出了一只松果仙灵。 至高王怜悯地看了只有拇指大小的仙灵一眼:看看新出生的小东西。它甚至,还不如我的指头大。真是可怜。 大殿之中,无人说话。 曾经的爱尔兰,是机场附近都有野兔奔跑、城市会为了一花一木改建的地方。 曾经,爱尔兰人继承了凯尔特的传统,信奉仙灵无处不在。 而时间流转至现在,人们早已抛弃了信仰,也抛弃了童话。环境、物种、甚至古老的文明,一切一切,都需要为人类的发展让道。在都柏林绕上一圈,人们谈论的是金价、股价、首富和明星们的八卦谈资。 可供栖息之地连连减少,世间的灵气愈发稀薄,对仙灵来说,就像是忽然失去了赖以为生的面包。 要么,实现半机械化改造,用齿轮和机油维持生命;要么,堕落成为魔灵,相互吞噬、赖以维持生命。 资源和人口不均衡时,矛盾自然会激化,这点,即使是自由快乐的仙灵,也在所难免。 要么掠夺、要么死亡。 对很多仙灵来说,这是个两难的抉择。 总之。至高王沙哑的声音继续响起,这次把魔灵一举歼灭,我们可以用祈愿玫瑰,将异界恢复至原来的样子至少,又能维持一阵。 钢铁鲑鱼当即跳了起来:您真是老糊涂了。 对方的恶魔领主发过话,此次唯一的索求,就是祈愿玫瑰。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73) 至高王似乎凝滞了片刻。 猫头鹰灵巧地转了转脖子:祈愿玫瑰这事情不小,或许我们可以再多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我不觉得对方像是可以商量 哦我的大德鲁伊!我的大德鲁伊!!智慧鲑鱼的话被一串惊叹打断。 一只小仙灵急急忙忙推门跑了进来,连声惊叹着。他一半身子都是生锈的铁器,不小心摔了个骨碌,零件掉的满地开花。 山毛榉,你的脑子漏机油了么? 猫头鹰展开塑料翅膀,落在半树半铁的仙灵眼前,抬脚踹了山毛榉一下。 Allen,是Allen!! Allen怎么了? Allen他他死了! 这不可能。猫头鹰脑袋一转,溜圆的眼睛锁定了山毛榉,我刚还看到,他和酆都狱的使者在谈话就在塔楼那边。 就在塔楼!他就死在塔楼!哦我的老天他可真惨,面目全非,甚至连眼睛都被人挖了出来我简直不敢看,他就化作了一缕轻烟 猫头鹰,你刚刚说,看到Allen在和谁谈话?智慧鲑鱼问道。 是个看着很温和的人。一头卷发,个子很高。他的眼睛着实迷人,红唇也闪闪发光 老天。钢铁鲑鱼甩了甩尾巴,你个塑料鸟儿,能不能别再发疯,是问你名字。 哦,名字。猫头鹰抚了抚圆框大眼镜,仔细想了想,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想,他并不是我们的人。 智慧鲑鱼:所以那个温和的人他是凶手么? 我的大德鲁伊。猫头鹰转了转眼睛,以示祈祷,这可不敢随便指控。 门被哐当踹开。 作者有话要说:鲑鱼、猫头鹰都是凯尔特神话中智慧的象征,有传说芬恩是因为吃了智慧之鲑鱼才变得聪明无比,曾经的仙女花颜布罗德维特也被变作过猫头鹰 [1]阿瓦隆:凯尔特神话中圣地、理想乡。 多彩之地、奇迹之地、应许之地,合称异界。整个异界是散落各地的破碎小世界,以这三个部分为主。 其中应许之地是世界树生长的地方,据说打开应许之地的大门,可以获得实现愿望的祈愿玫瑰 至高王:埃及太阳神不知所踪 黑猫:(阿嚏)谁cue我?? **感谢 江鹤、NGC4038 灌溉的营养液(鞠躬) 我感jio自己像条鱼,鱼饵就是营养液,轻轻一钩我就上钩了(笑哭)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切合石门密码的主题,来讲讲密码好啦~文中提到过,古典的加密方法是移位密码和单表、多表替代密码,后来还有二战中用的比较多的转轮密码、各类密码机器,但是这些密码虽然繁琐,都比较容易破译。 所以人们想了个啥办法呢公钥密码学。 这种加密方法里面,公钥是直接公开的,取两个非常大的质数相乘,得出一个公钥。这种加密方法难在哪里难在还原。 不知道两个质数具体数字的情况下,没有什么快捷的拆分方法,即使是现代计算机也这样。 如果还不能理解,就想想上学时,被因数分解支配的痛苦吧哈哈哈哈哈,实际上,连计算机也冒的办法,只能一步一步傻傻分有没有点蠢萌的感jio 每次网银或者购物,弹出来一个数字签名,有些就是用的这种加密方法。 70年代,曾经有个人在杂志上公布过一串这样的密码公钥,这串不算太难的公钥,直到17年后才被破解,破解时,600个人共同完成了因数分解的工作(因数分解:颤抖吧渣渣!!),你说,阔不阔怕! 为什么我知道这些,因为最开始我曾经天真地想把石门密码设置成公钥密码学,后来实际推算了一下,emmmm如果真的这么设置,大家要趴在孤岛上,分解几天几夜的质因数()想想莫名有点滑稽(笑哭) 因数分解才特么是大魔王(颤抖) !!!!!!!!! 明早9点,我要准时丢炸弹 !!!!!!!!! 是糖,真的是糖(看我真诚的眼睛 86、以我之骨铸你之骨 你不懂他缄默下, 爱情的言语 正如他不明白, 无尽人生由来的原因 * 你疯了。 浩天的鬼魅雾气,淹没了萧瑟的大地。 冷风来袭, 像霜剑, 直接深深砍进他的心上。 你疯了。鲲鹏再度朝他走近了一步, 重复了一次,无尽深渊即使是你,也是不能跳下去的。 这个角度,他看不到鲲鹏的脸,只看到他华丽的袍边。 或许吧。 他想起来, 在跳下去之前,他也是如此一身绮罗、锦绣华裳。现在他打量一番自己, 衣衫, 早已被撕裂得不成形状,一片褴褛。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当他在混沌的深渊中找到子珏的时候,他业已入魔, 狂血染红了他的眼睛, 像个他再不认识的人。 黯黑之中,他不知是邪神给予了他遍体的伤,还是眼前沉睡不醒之人。 他探上了子珏冰冷的脸。 子珏变得冷了, 曾经他是那样温暖、那样让人安宁,那样慎独克己、那样温润如玉。 他早该说的,早该说清楚,人间诸侯王只是他沧海般生涯中, 渺小的一瞬。 一瞬而已。 他该说的、早该说的他甚至应该,在遇到他的第一天起,就和子珏说清楚。 都怪长久而安定的陪伴麻痹了他的心,都怪这些如梦般舒长的日子。 孤寂地过了许久许久,甚至久到很多事情他早已漠不关心,甚至久到他早已忘了,有人陪伴是这种感受。 有人会在乎他的感受。就像他同样在乎着子珏。 子珏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消弭。像风吹开了散落的沙子,扬着飘着、直飞向天际。 不 他想试着再度搂紧这个业已冰凉的人,可每次收紧手臂,都感到怀中之人的重量又轻了几分。 子珏在切切实实地消弭,点点化开、散做漫天繁星。 不不 他感到自己的手指开始发冷发抖,甚至有些不听使唤。为什么为什么会感到天旋地转,甚至想晕眩在这片鬼雾之上。 好像他的心就是一张宣纸,一点一点,被他人撕开了去。 他搂着消逝的子珏,痛楚地伏倒在地上。 你不该爱上他。青阳帝君。鲲鹏冷静的声音在一旁传来,甚至可以说,他是你最不该爱上的人,不。现在应当称他为 鲲鹏的声音停了停:魔。 他无暇顾及鲲鹏的声音,仿佛他的劝告也好、忠诫也罢,统统都飘在天际,虚幻又遥远。 青阳。鲲鹏蹲下身子,扶他的肩膀,青阳。你节哀吧。还会有新的魔神诞生的。你知道的,他们总是一个一个,接踵不停这只是,这只是太渺小的一个而已。 青阳的声音听起来极其压抑,他整个人伏在地上,肩膀不住颤抖,实在看不出,现在的他是什么表情。 大概生不如死吧。鲲鹏想。所以他才几次三番警告,不要想着可以感化魔神,甚至压根不要去接近。因为魔神,注定颠沛流离、注定心酸尝遍、注定受尽磨难,注定沦落于尘泥。 谁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宿命,甚至连自以为是救赎的感化、相守,都成了他入魔的助推。 子珏的身体,彻底化作了漫天的星尘。 青阳勉强正了正身子,他有些呆滞。枯坐在地上,甚至像被抽空了灵魂。 腾腾鬼雾之上,独独落下了一株暗紫色的百子莲花。 青阳含水的目光,落在了这株孱弱的花上。 节哀吧,青阳。鲲鹏再度重复了一遍,你可以将他,带回去做个纪念 鲲鹏轻轻伸手,试图采撷这朵百子莲,这手,被人当空挡住。 别碰他。青阳哑声说。 鲲鹏一愣,他看到青阳的指尖,开始散发出点点星光。 你,你想干什么! 下个瞬间,鲲鹏被一掌推开,地上迅速升腾起闪耀着光芒的牢笼,将他整个人禁锢其中。 鲲鹏试着撞了撞整间光牢他无论是修为还是神格,都距离青阳有段距离,这光牢,凭他自己,的确是破不开。 简青阳你想想清楚,你的命,根本不属于你自己 青阳未答话。 他侧对着鲲鹏,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鲲鹏迫切地往前挪了挪,居然撞得整个光牢一震:简青阳,你理智一点,只是个魔神而已,古往今来,魔神一个接着一个,他 青阳轻轻挥了挥手,鲲鹏的话头瞬间被恶意掐断。 他的周身抽出了数条光粒,闪烁着凛凛冷光,像牢不可破的链条,萦绕上了这朵百子莲花。 以我之骨,铸就你骨。 微风摆动。 自青阳单薄瘦削的身体上,散出巨大的仙气,纷纷袅袅,落入花朵娇嫩的蕊上。 简青阳!!鲲鹏整个扑在光牢之上,强行破了对方的桎梏,让他立即喷了一口粘腻的血。 鲲鹏根本顾不上擦拭,他心心念念挂在自己主人兼挚友身上:青阳,你住手,你会你会! 青阳并未抬头,他的目光依旧沉在面前惹人怜爱的花朵上。他甚至,压根没理会鲲鹏的劝诫。 青阳,青阳,你听我说,还有别的办法的。肯定会有的,你和我加在一起,还需要这样 我不敢等。青阳稍稍提高了音调。 很快的,他的语气又低沉了下去:也不敢赌。 他微微颔首,柔顺的青丝落在对方逐渐有了个轮廓的身体上。 简青阳阖上了眼眸,继续施法: 以我之血,塑就你血。 子珏刚刚消逝的身体在迅速成形,而青阳单薄的身躯开始化作缕缕轻烟,愈发透明。 你疯了你疯了!! 鲲鹏难得地情绪剧烈波动,他不知该如何说、更不知该如何做,才能劝阻这场闹剧。 鹏。青阳忽然柔和地唤了他的名字。 鲲鹏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要告诉他。青阳低声说。 怎么可 我说,不要告诉他。青阳生硬地提了提语气,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鲲鹏不语。 无声的抗争,在二人之间蔓延。 我现在,以帝君身份命令你 鲲鹏沉默了片刻。他平时和青阳再怎么没大没小,也无法违抗主人的命令。 眼前之人,再如何满腔柔情,也改不了一个事实他是第四维度的主人,也是鲲鹏、飞廉乃至第四维度一切古神的主人。 是。青阳帝君。鲲鹏的手,揪紧了眼前的光牢。 你不总是问我,这一切有什么意义么。 青阳的目光落在子珏苍白的脸上,他的脸,依旧没什么血色,仿佛所有的精神和气血,都消磨在那场漫长的磨难之中。 我总是不答。因为其实,我也觉得很没有意思。很多事情,都很没有意思。 青阳修长的指尖滑过对方的脸颊:不过,现在我觉得,我好像找到了点有意思的事情。 至少二人共看过天色暮云,共享过一晌清梦,共叹过满船星河。 至少年年岁岁、锦绣暖裘,他把着小小子珏的手,一笔一划教着他写字。 至少舒长夏日,轻罗小扇,慢卷着竹帘的香风,切实地吹进了他的心里。 安定又长情的相伴。 更不用说那本二人合著的书籍,虽然惹出了最后的祸端,但能让二者的姓名永远并列在一起、为世人所瞻仰。 志同道合、灵魂交汇,是世间无二的相知。 骨肉相依、血脉相融,是无可取代的相伴。 以我之骨,铸就你骨;以我之血,塑就你血。 从今以后,再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分开二人。 他最后一次吻了吻对方的双眸,而自己的视野,瞬间坠入黑暗之中。 互换之后,他用不了恶魔之眼。 而他的眼睛,一并交还给,撷取了他的心的小偷。 再见,子珏。如果还能再见。 一片黑暗中,他最后一次抚摸过对方的脸颊,他修长的眉眼总是带着些忧郁、他克制的薄唇总是在窘迫时抿起、他优美的颈线这让他想起,在世界尽头时,荒唐的一夜。 那时候的他,明明纵容着、宠溺着对方得到了自己,子珏整个人却压抑又痛楚,不住地问着为什么、这又算什么。 但实际上,那也是他漫长人生中,闪着美好弧光的夜晚。 他最后一次探上对方的眉心,温柔地吻了吻。 如果不能,就忘了我吧。 青阳整个人都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璀璨而温柔,直至他成为了点光本身。 他消失在空气之中。 青阳,你为何为何不听我的劝诫。 木已成舟,光牢碎裂,鲲鹏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真不愿,你再重蹈覆辙。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74) 鬼雾之下,硕大的妖物被封印在无尽深渊之中,模模糊糊,只露出了一截银白色的龙尾。 至始至终,巨龙都在凝神着,深渊之上的鲲鹏。 *这次的梦境更加真实,甚至那种痛楚,撕心裂肺、又无比铭心。 朦胧中他才发现,这不仅仅是梦境中的痛楚他的后心的确如撕裂般剧痛。看起来,似乎是背上的逆鳞,开始逐渐消逝。 这些逆鳞原本还能撑上些时日,现在怕是撑不到回国内,就要逐渐消失,而他,又会开始承受裂体剧痛。 简明庶咬了咬牙,勉强忍了忍。 长年以来的作息紊乱和高强度推理,他原本睡眠时间就比常人偏少、惯性地有些神经衰弱。多梦,也是常有的事。 大多数的梦境,实际上是记忆、想法和情感的交织,只不过是梦境控制了丘脑和视皮层,用日常的素材和经历加工了一道美味佳肴而已,并不一定是真实的。 甚至即使是有逻辑、有细节的清醒梦,只是神经元和前额叶联合起来,共同编织的骗局。 也许是他的前额叶惯性兴奋、也许是他神经衰弱越来越严重,也许只是他太过于在乎伍舒扬,之前又听飞廉说过酆都狱的传闻,所以才会在梦境中编造这些诡奇的经历。 或许他该动动心思,买些辅助睡眠的药物。 只是有一点,即使是再怎么说服自己,也难以解释。 伍舒扬给他的眼睛,在自己的身上的确发挥的更好如果伍舒扬当时说的,是真话的话。 即使这段奇特的梦境是真的,现在也没办法立即求证。当时在场的人,只有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鲲鹏。 先生。Louis凑了过来,您还疼么? 简明庶勉强回过了神,他的后脑还一阵闷疼。 我为什么会 他的目光瞬间扫到了坐在阴影里的中年男人。 怀疑的荆棘瞬间爬满心头。 和他无关,先生。Louis扯了扯他的衣袖,是有人从后方偷袭了你,和那个女人一样的人。他,反而帮助了您。 他有些愧疚地扫了对方一眼,说来也是,如果他对自己有歹心,就不会一路逆行,跟至恐怖屋顶,直接听之任之就行。 谢谢。他朝着对方点头,刚才我怀疑了你,我很愧疚。 或许。你无需愧疚。 中年人靠着窗户,他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一开始,我的确想杀了你。 你在船上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铸就身体、灵气、血魄非玄幻猜想,后面都有科学解释 铸就身体在104章作话 【营养液感谢】 感谢 江鹤、NGC4038 灌溉的营养液,今天的营养液感谢贴合本章主题,讲一讲为什么明叔叔会出现这样有逻辑的梦境(是啊俺不是瞎编造的,特意去考究了一下的,骄傲脸) 估计大家都知道,现在对于梦的具体成因其实还没有一个通识结论,有两点可以确定的是:1.梦的素材来自于日常生活/回忆/睡眠时的刺激;2.是有部分没休息完全的大脑和神经信号仍然在工作。 本文还引入了一个设定,这个没有太充足的科学理论证实,但也是有人提的:痛觉对梦的形成也有一定的助力。 现在接受度比较高的说法是睡眠时候脑桥、外侧膝状体和枕叶共同作用,竭尽所能的把一些日常素材串联、编造在一起,交织着人的记忆、恐惧、愿望、想法。同时睡眠时候平时用来自控决策的前额叶开始休息,这也使得梦更具有跳脱性甚至有时候是荒诞的。 不过有些人即使睡眠时候前额叶还是活跃的,或者有时候是活跃的(比如半梦半醒,你知道自己在做梦那个时候),这种情况下就会出现清醒梦。 对于明叔叔这种惯性神经衰弱,他出现清醒梦的次数多且大量,归根结底是作息紊乱、各种高强度推理(操碎了心?),前额叶压根没办法好好休息。 怪不得数羊羊要监督明叔叔睡觉,嗨 【伏笔提要】 伍舒扬伏笔提要:29章《炼狱独花》,30章《眼为阳》,应该没人不知道,百子莲是数羊羊8 烛龙伏笔提要:24章《弦的回响》、29章《炼狱独花》 共看天色暮云:45章《情与貌 略相似》、78章《睡前故事》 教写字:45章《情与貌 略相似》、73章《爱尔兰咖啡》、79章《九哥哥》 舒长夏日:41章《神明坠落》 合著书籍:事关成魔,后文再说(手动狗头) 飞廉不是酱油,还有戏份,当然成精的判灵笔也不是(我去我真是伏笔狂魔) 所以明白了么那本来就是青阳,也就是明叔叔的眼睛。 P.S.非重生,但我还是不剧透了 【章首语解释】 章首的两句话 你不懂他缄默下,爱情的言语:出自47章《蛊心》,当时数羊羊的压抑和苦涩,为什么最后克制住,估计就能理解了 正如他不明白,无尽人生由来的原因:出自本章,以我之骨,铸就你骨;以我之血,塑就你血。不灭的神明给予了他新的躯体,成就了真正永生的万鬼之王 对青阳来说,无所不能又孤寂的他,在擦肩而过的小小魔神身上,找到了些许生命的意义。 现在再回看《风笛与诗》,也会有不一样的感触。 那时候的数羊羊,甜是甜,但说到底,其实是五味陈杂的。他的所有克制、所有小心翼翼也都有原因,因为莫名弄丢过,因为莫名失控过,所以更加珍惜。 青阳没想过,子珏何谈能忘得了他。甚至在我看来,他有些无意识的行为,简直是逼着别人刻骨地爱上他。 两个人都是:我比你以为的、知道的,要爱的深刻的多。 【作者的话】 又是千字作话的一天(叹息 今天的标题估计都会吓die一片人吧其实仔细想想,虽然痛苦,但其实很浪漫,刻骨铭心的浪漫 这章我自己写的也是感触万千,反复改反复哭,可能因为我上帝视角,知道来往前后所有的事情吧,我理解明叔叔的奉献式爱情,也理解数羊羊刻骨铭心的追寻,更为所有说不清的拉扯纠缠而伤心 如果命运能对他们再好一点 如果再多给点时间 不多说别的了,评论就发红包,一起纪念一下他们的曾经 哦对了,不要误会,是HE,我亲妈,只写HE 87、二元神论 出乎他意料的是, 简明庶坦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当时有人勒住了我的脖颈, 翻倒之后,恰巧是你救了我期间, 我并没有注意到有其他的人接近。而且, 你拉起我的时候, 恰巧站在左侧要抢夺我的戒指的人站着的方向。 中年人没说话,黑暗里,他的眼神格外警惕。 简明庶低头,抚了抚手上这枚王冠戒指,还好当时没被夺去。 不知伍舒扬现在在哪里, 又正在做些什么。 他要去的地方,会不会和轮回镇一样压抑, 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不过。你并没有继续勒死我, 甚至还从溺水中救了我。之后遇见审判者、黑鹿和这些鬼怪,你也算仁至义尽。所以这件事,如果想一笔勾销, 我没有意见。 简明庶陈述自己的想法。 中年人摇了摇头:我不能理解。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和你理解与否无关。简明庶平静道。 善意敌意、值不值得,原本就是极其复杂的事情,很难简单的非黑即白, 大部分都是介于二者之间的灰色。何况人人自有标准,他从不苛求他人理解、也不会强求他人以自己的道德度规生活。 比起这个,他倒是好奇另一点:所以,是什么让你忽然改了主意。 黑鹿。 中年男人补充道:它盯着的时候, 是不允许有恶或者背德事情发生的。 他想了想,没有提及愚蠢的勇气那一段。 而且,它似乎,额外关注你。 如果当时你不劈开他,也许我能问出原因。 中年人低笑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蠢话。 滴。 似乎有什么水声落在他的脸上。 一团黑影从房顶跃下,落在他和中年人之间,未等看清,再次被中年人一刀劈开。 奇怪。你为什么这么招孤女。中年人收刀,嘀咕了一句。 孤女? 就是地上这群饿死鬼。可能是爱尔兰最多的鬼怪类型。 他摸出一枚发黑的纯银转轮打火机,弱小的火苗燃亮了整个打铁铺子。打火机的形制,看起来相当古朴,甚至可以说是上世纪的老古董。 腻乎的黑血淌了满地,遍地横尸。 不少被当中劈开,粗布衣服下露出几截白森森的残肢。刚被一刀劈开的那个瞬间消散,缕缕血魄透过窗户,朝钟楼飞去。 血魄!他心中一沉,下意识要起身,却被背部的一阵剧痛卸了力气。 简明庶肩背上立即传来针刺般的痛感。他摸了摸后背,摸到了一片粘腻的血。 刚才的孤女离你太近。中年男人解释道,误伤。 简明庶没说话,集中精力把痛楚忍下去。 我不能继续待在这里。简明庶简短说,我要去钟楼。 不可能。中年人说,钟楼,是黑鹿统治的中心。 这和谁统治无关。 中年人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年轻人,我的确很钦佩你的勇气。可有些事情,并不是有勇气就能够战胜的。尤其是它。它是一切噩梦和混乱的始作俑者,它就是邪恶本身。 你的意思,它是统治者。 不。中年人更为精确地说,它是统治者之一,是属于恶和暗的那一半。我们的光明,属于崇高的大德鲁伊。 二元神论。简明庶精确总结。 世上许多神话、包括现在的宗教,本质都是二元神论。 推崇一位代表着智慧、勇气、善良的正面主神,为世间所有的善负责;同时,世上也一定会有一位魔神或恶神,为世上所有的恶负责。 比如传统的天使和恶魔、基督的上帝和撒旦、波斯宗教的斯潘塔迈纽和安格拉迈纽、道教的阴和阳、神道教的天照大神和须佐之男。 以及他所提到的,大德鲁伊和黑鹿。 我不懂那是什么。中年人摇了摇头。 看来爱尔兰人没有沐浴过马克思主义的光辉。二元神论,不过就是对立统一的唯物主义辩证法而已。 对立统一、矛盾推进,在本国随便捞个人出来,都能给你讲上两句。 可见哲学教育从娃娃抓起,是多么的重要。 不过,现在不是个发展同志的好时机,简明庶没展开解释:没什么。您继续。 魔神统治死亡和恐惧,正如主神带来勇气和希望。而轮回镇,早已失去了勇气,也不再有希望。 中年人刻意瞥了简明庶一眼,收回了手中的火机。整间打铁铺失去了渺小的希望之光,再度没入一片黑暗中。 屋子里,只剩下不大的狭长窗户,斜进来些暗光。 阴云压在矮巷楼顶上,一团团黑影在屋顶耸动,看着像巨大的野猫。 简明庶用特殊的左眼仔细看了看 那根本不是野猫。黑影里伸出了一只只枯樵的胳膊,一眼过去,像在爬动的干尸。 哐啷。 什么东西破窗而入,借着夜色缓缓逼近。一旁的爱尔兰小战士悄悄攥紧了自己的胳膊。 地上爬着的东西发出啊呜怪响,紧接着,刀锋划破空气,那黑影挣都没挣一下,瞬间没了动静。 她说,跟上。Louis翻译道,我不太确定,我的盖尔语,并不算太好。[1] 破碎的窗户上,接连爬上来两三个孤女。紧接着是门口,壁炉也滚落了几个下来。 空气中瞬间充满了潮湿的海水味。 先生,先生Louis显然有些紧张。 你跟好对面的叔叔。简明庶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 先生,你? 他没答。肩上针刺般的剧痛传来,他一手将Louis抛给对面的中年人,自己则利落越过地上的障碍物,撞开门口的孤女,出了整个屋子。 不出他所料,一团团耸动的黑影立即掉换了方向,开始往窄巷尽头爬去。甚至连拥挤着要进打铁铺的几个,都半爬半蹒跚地滚了出来。 这么多孤女锲而不舍,却没什么实质性的过激举动,甚至被劈成两半都想接近简明庶,显然是有人指引。 她们的目标,只有简明庶。 先生!Louis立即跟了上来。 别跟着我。他和蔼地揉了揉小豆丁的头,孤女显然是冲着我来的。你留下来安全些。 不先生,我不给您添麻烦。Louis说,再说了,我还懂一些盖尔语。 不可否认,简明庶敢于冲出屋子,关键信息的确是Louis给出的。 行。那你跟紧我。 中年人默不作声,也跟了出来。理论上,他来去自由,硬要跟上,别人也没法强求。他默许了对方意图不明的举动。 三人顺着孤女爬行的轨迹,来到了一间济贫院。 推开雕花铁门,几只老鼠受惊,迅速逃窜。庭院里的景象万分骇人。 院里生满杂草,腐蚀的黑红烂肉铺满道路。大片大片瘦骨嶙峋的孤女干尸横倒在地上,形同鬼魅。 他没走几步,猛然撞上了什么东西。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75) 一个包着破头巾的黑尸,迎面瞪着他。这个孤女怀中还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两眼是阴森的大洞,满目绝望。 时光和磨难抽干了她所有血肉,她已干枯多时。 庭院不大,一眼能望到头。院子里除了孤女和吱吱的老鼠声,什么都没有。 中年人:我们可能找错地方了。 应该不会。简明庶回想了一遍来的路径,路上并没有岔口,她们的方向很明显是这里。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里这么多的孤女?而且,为什么称呼她们孤女? 饥荒。中年人的语气沉重起来。 孤女,是爱尔兰大饥//荒时期,逃出难民的称呼。轮回镇亡魂多,孤女多。没什么好奇怪的。 当时,晚疫病菌爆发,马铃薯产量锐减那是我们的主粮。这场灾难整整持续了五年、饿死了四分之一的爱尔兰人。除了惯常的口号之外,没人关心,没人在意,任由灾情蔓延、抛尸遍野。英国人从不在乎我们的死活,甚至在最严重的时期,仍然要求向英国出口粮食。其他国家喊着人道主义救助,然而,当真正逃难出去之后,偏见、排挤、处处的针对逃出去的孤女们根本没有办法活下去。当地有个说法四个爱尔兰的英魂里,就有一个是孤女。 小Louis没说话,他看到了路边的一堆枯骨,最小的头骨,只有巴掌大小。 三人沉默着穿过整个庭院,推开了尽头大厅里生锈的铁门。 阴森的礼拜堂尽头,倒吊着一个硕大的恶魔。它顶天立地,生着一对蜷曲的角。像蜘蛛巢一般血红的东西纠缠了它全身,将恶魔牢牢禁锢在原地。 远远看过去,甚至像蛰伏在巢穴里的硕大蜘蛛。 它不知在沉思还是在冥想,不大的厅堂里,回荡着它粗重的呼吸声。 先生我们还是走吧。Louis有些胆怯,他扯了扯简明庶的衣服。 忽然,恶魔睁开了双眼,那眸子如血池一般,红得残忍。他的下半身依旧被诡异的红蛛巢缠住,整个身体却不断抽长,贴向简明庶。 恶魔硕大的脸庞倒吊着接近,他炽热的鼻息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狂火。他急速迫近,巨大的影子蔓延,将简明庶纳入暗影里。 简明庶没那么好脾气,果决拔出雕花刺剑,劈刺起手。 主人。是我。 简明庶一愣,刺剑尖稍稍偏了偏。 主人? 他什么时候收了恶魔当奴仆? 简明庶眯起了双眼虽然这人的体型膨胀了许多,外表也极大改变,但整体的结构和一些细节,让他感到十分熟悉。 恶魔双手被捆住,但仍旧竭力将头拧了过来,朝他鞠了一躬,极尽谦恭。 简明庶看明白过来。恶魔行礼的方向,是他手上的王冠钻戒。 合着这是看的佛面,称他一声主人。 真数?他迟疑问。 是的,主人。 恶魔谦卑道:还是,应该称您王后? 他没理会这个称谓问题,收回了雕花刺剑:你怎么变得这么大个。 恶魔的音色虽然低沉上很多,他还是勉强听了出来,是游艇上那两个小鬼差之一。只是他没想到,老爱抖机灵的两个小鬼,真身居然是这幅模样。 不主人,我的思维清醒不了多久,请您握好剑。 中年人表情微变:你的geis是什么? 简明庶皱着眉头,古怪地打量了一番缠住他的东西:什么情况? geis是牢不可破的誓言。是轮回镇的规矩之一,你可以一定条件获得相应的能力。中年人瞥了眼简明庶,但是,立下誓言当时答应的条件,决不能违反,否则将会被geis反噬。 简明庶的脸沉了下来。 意识纠缠。真数艰难说,我将自己,介入了孤女的精神网络。 难怪。 所以之前遇到的所有孤女,无论生死受伤都要不管不顾地扑向简明庶,原来真的是为人所指使。 简明庶问:接入精神网络,会怎么样? 如果按照量子物理的说法,一旦介入纠缠态,就再也难以断开,甚至可能会和被介入方融为一体,换个更通俗的说法,叫做失去自我。 真数并未回答。 倒吊的恶魔轻轻叹息了一声,反而感叹道:找到您不太容易,我的主人。 不过,请您放心,大王应该已经知晓。他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 我倒不需要他来救。简明庶决然道,倒是另一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但听您的吩咐,王后。 还是叫主人吧。 是。主人。 简明庶漂亮的眼眸,望向眼前硕大的怪物:真数,我问你。石门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1]盖尔语:爱尔兰当地语言 感谢 江鹤、顾岑汐、安倍晴雪 灌溉的营养液,感谢 江鹤、 嘤嘤嘤 投掷的地雷~ 今天结合小标题讲一讲二元神论好啦。 现在我们明白,善和恶实际上是统一的,或者换个贴切的说法是,共情能力高的会至善,相反,共情能力低的不一定是恶,只是自我聚焦、自我中心主义,只能算是一种孤独的生存方式。 但如果在零度共情的情况下,由于愤恨、欲望、仇恨这种负面情绪出现共情腐蚀,共情程度比较低的人就会做出类似于物化他人、伤害他人的现象,最初级的情况就是口出恶言。当然共情水平实际上是波动的,谁都有一时心情不好的时候。 曾经,游鼠问过明叔叔,他也不理解明叔叔的淡然,明叔叔说:你是你身体的主人,那么我就是我情绪的主人。 他并不是不会恨或者生气,被人暗算当然也会心焦气躁,但他能够冷静地把自己的行为和个人挫败隔离,这是我觉得他非常值得他人学习的一点。 不过,以前的人,没有系统的心理学理论,他们从日常生活中观察到了善与恶,但是不明白它的成因,所以在他们的理解中,常有一位恶神或者魔鬼,会为灭世、审判或者其他的邪恶行为负责。甚至一些比较极端的挑起战争、历史上恶评比较大的人,还会有恶魔的使徒的说法。 什么天使魔鬼、上帝撒旦、敖丙哪吒(?)这些大家熟悉的我就不说了,谈一谈文中出现的大家稍微陌生些的斯潘塔迈纽和安格拉迈纽。 他俩诞生于太初,实际上合为一体,叫做阿胡拉马自达(划掉),阿胡拉马兹达,类似于道教阴阳、黑白统一。 恶灵是安格拉迈纽,波斯文化中认为恶魔都听从于他的命令,会诱惑并折磨人类,他有个使魔,类似于数羊羊的真数底数,外号暴怒魔鬼,散播疾病、死亡、污染大地。 但是在这个文化中,虽然恶魔会教唆诱惑人类,最终人类如何选择如何行动却是遵从本心,他们强调人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很多宗教是宿命论,认为人类的善恶一开始就被定好了)。 好了不扯了,越扯越多了(笑哭) 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大家情人节快乐! 数羊羊明叔叔也情人节快乐(会快乐的,要见面啦 就要叫,非要叫,王后!王后!!王后王后王后王后王后王后王后王后王后(哈士奇脸) 明叔叔: 88、gies 您睡着了, 我的主人。恶魔低语, 海底都是魔灵,我 倒吊着的恶魔忽然卡住了话语, 他血红的眸子中放出黑光, 身体像要被体内黑雾撑裂。 热浪席卷而来, 混乱中有人将他一推,他呼啦啦撞上一堆桌椅,摔倒在石柱后。 钻心的疼从下肋传来。 他可能破了自己的誓言!中年人超他吼道,也许不该问他这个! 一大堆破烂椅子,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通过室内跃动的烛光, 他看到真数的形态持续膨胀,迅速笼罩了半间礼拜堂。 简明庶躲在柱子后, 勉强想看上一眼, 铺面是滔天的热气,直逼得他靠在了墙边。 热浪激起阵阵烟尘,熏得他完全睁不开眼。 咳咳咳, 有办法救么? 没有! 隔着浓雾, 对方一票否决。 那先撤! 简明庶刚刚抄起Louis,热浪立即截断他的必经之路,石柱轰然倒下, 整个礼拜堂都开始不住震荡。 快!不知何时,中年人已守在门口。 附近的建筑结构开始溃塌,从天顶上落下大块大块的碎石。简明庶单手撑着横倒的石柱,一跃而过。 黑雾熊熊, 如遮天的幕布,彻底将他拦截在内。 中年人焦虑地望着那片涌动不止的黑雾,而另一边,庞大的恶魔挣扎着壮大,拉伸着躯体直奔着出入口而来。 见鬼!中年人骂道,一道烈火迅速点燃出口,逼得他不得不退后。 如果再不阖上这道门,礼拜堂内失控的恶魔显然会破堂而出,但如果立即阖上 他的手开始哆嗦。他摸出了那枚小火机,迅速朝着恶魔脚下掷去。小小的器械迸落,和地面的黑雾烈焰一道,爆出了一团火花。 浓烟袭来。 鬼雾中,突然伸出一只巨爪,死死掐紧了中年人的脖子。 魔爪收紧,他在浓雾之中,恍然看到变得巨大的角。 忽然间,风云翻动,一位高个飒爽青年破开黑雾,宛如一道天光,踏着烈焰而来。 他随手飞出雕花刺剑,这把利器不偏不倚,直直插在魔爪腕筋处。出于神经反射,这爪下意识一松,中年人重重摔在地上。 紧接着他被人扛起,身后铁门立即阖上,而两人的步子只迈了一步,就停在了原地。 是孤女! 满院的干尸孤女,忽然立了起来。空洞的眼神,全部锁定了门口之人。 真是倒霉不出门,倒霉到家了。简明庶悄悄用中文骂了一句。 呃! 简明庶一惊,只见一只蝎尾破门而出,横穿过中年人的腹腔,他的鲜血瞬间喷涌不止。 蝎尾恶意地在他腹腔中肆意搅动,让对方难忍地跌坐在地上。 真数! 真数!! 喊了两声,疯魔的红色蝎尾毫无反应,简明庶当机立断,徒手避开了带着毒针的地方,死死握住整条蝎尾,运刀一砍。 断了的半截尾巴还在他手上乱跳,而地上的中年人,命却没了半条。 ! 针刺感从手背传来。 是那只蝎尾!他的毒针反转了个角度,恰巧刺入简明庶手背上,强迫对方松开这条蝎尾巴。 下个瞬间,数个孤女扑了上来,狠戾地咬入他的肩膀。 痛觉给了他更大的激励,他将孤女用力一掀,奋力抄起地上的中年人。 别带我。对方推开简明庶,口里立即涌出一团鲜血。 少废话!简明庶呵斥道。 他奋力扛起这个重伤之人,另一手威胁地把着他的长刀,逼退附近的孤女。Louis也拔出了防身的小刀,亦步亦趋。 没用的没咳咳用的。对方虚声说,你走吧。去塔楼,去河边,去哪里都可以,别别再遇上审判者。 简明庶强行拖着他,又走了段路,距离大门口已不算远,只是拖着、砍着、还得照顾Louis,让他行动着实不便,肩上背上,被孤女偷袭了不少次。 他看到了简明庶满身的伤痕血痕,简直从乱尸堆里淌过一样。 原本精致的锦缎衬衫早已破破烂烂,带着大片的污血挂在身上。背后、肩上都是翻出来的伤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人折磨虐待了好几天。 尽管如此,这位漂亮的年轻人咬着牙,一直隐忍,甚至越挫越勇。 中年人低头,惨笑了一下。 轮回镇的妖物,都是人。沉溺于geis,丧失了本心,就会成为怪物。 我知道。 他见过地精死后的样子,是人。也许只是金钱腐蚀了他的心,才让他的外貌看起来像个地精。 对这一切,我们无能为力。 这句话,简明庶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左手的长刀利索开路,手背上,赫然留着青紫色的蛰痕,痕迹附近青筋凸起,显然已经开始扩散。 这幅模样,恰巧落入中年人眼里。 如果世界苛待你们,那,就改变这个世界。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无比温柔,但其中蕴含的信念感却额外震撼人心。 中年人一怔。 他不是没想过,也许再早,也许在他还是少年时期,还有着这些英雄式的浪漫想法。但日复一日地过下来,不知是世界打磨了他的棱角、还是他畏于挑战、畏于突破,只想赖活一日是一日。 中年人:你真的,打算去塔楼么。 是。 简明庶极其严肃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眸子本身温柔多情的,现在却燃着了坚定的火,极有力量感。 甚至像希望。 也许之前,他说的不对。这个世界,即使被魔神统治,也并没有失去勇气和希望。 孤女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而身后恶魔的怒吼声也越来越近。这样下去,所有人,包括Louis和眼前这个年轻人,谁都跑不掉。 他早已经失去了力气,身体挂也挂不住,开始渐渐下滑,活脱脱一硕大累赘。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76) 勒住你的,河底的孤女。是我驱使的。 和现在无关。 中年人固执地继续说:是我,我在你身上,标记了仇恨 你闭嘴。 这个时候开始剖白,代表着他的心中,有了别样的想法。 我的geis是,仇恨标记。也就是说 他可以标记一个人,引导周围的怪物攻击他,当然也可以标记他自己,吸引仇恨。 中年人忽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死命将简明庶一推,而自己则重重朝地面倒去。 你! 庭院中的孤女蜂拥而至,迅速将他的身体层层淹没。 去!去塔楼!中年人最后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他像是被人生生打穿了喉咙,发出了些诡异的声音。 给这个世界改变的希望。 他知道这句对方再也听不到。干尸在他身上层层簇拥,他感到自己肚子上的伤口被扯开、撕裂,饥荒孤女们蜂拥而至,享受这场饕餮盛宴。 他不怪她们。这是他自己主动给予的仇恨标记。 最后一眼,他在干尸恐怖的头骨缝隙中,看到了黯色的天空,带一丝血腥。极其罕见地,穹顶出现了一瞬天光,正在破晓。 简明庶紧紧捂着Louis的眼睛。他捏紧了手上的长刀。 他眼睫轻垂,像是默哀,又像是在思索。 石砖道上有几处裂隙,盈成了几汪小水洼,倒映着昏暗血腥的天空。 一只黑鸫自简明庶口袋中飞出,疯狂扑扇翅膀,声嘶力竭地警告他。 平静的小水洼,像柔润的水银,里面映出了一个红色斗篷之人,肩上扛着长长的巨型镰刀。 斗篷兜帽下,通红的眼眸一闪。 是审判者。 简明庶迅速抄起Louis,疾速朝着钟楼方向跑去。 * 和顺的披风扫过地面的枯枝,冲散了集聚在地面的黑色雾气。 他像寒水,一点点渗入庭院,渐渐冷了身边世界的氛围。 伍舒扬的目光,被地面上遗落的东西所吸引。是一截断裂的蝎尾。 真数。 他的眉尖轻轻蹙起,眸中仍是淡漠疏离的,品不出究竟是什么情绪。 四周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妙。 一路上走来,四处是厮杀斗殴的妖魔,进入庭院之后,更是尸横遍地。门口甚至还留着一具支离破碎的残躯。 他有所不忍,随意扯下一截暗夜斗篷,覆在可怜的男人身上。 这里分明有明庶留下的痕迹。 伍舒扬摸了摸自己的侧颈。明庶的气息很淡很淡,但他还是能感受到丝丝缕缕。这多亏了当时,自己不管不顾,给他种下的印迹。 哐、哐。 沉重的钟声响彻整个荒诞的地方,钟楼表面的数字非常奇怪,从120000到0倒序排列,现在,唯一的指针挪动,指向了20000。 看起来,宛如剩余人数的计时器。 清冷的眸子,望向了高高伫立的塔楼。 * 异界。奇迹之地。 醉灵抬脚踹门之后,长形桌旁坐着的人人鬼鬼,个个惊呆。 他毫不在意这种拉风的登场方式,甚至颇有点享受。醉灵径直迈开步子,走向长形桌末端,舒适地斜靠在扶手椅子上,悠闲地将脚放上了桌面。 我的大德鲁伊。一旁的猫头鹰很见不得这种没大没小的行为,直接闭上了眼睛。 你谁!一名骑士吼道。 闭嘴,兰瑟。 坐在主人位的是一个披着华丽斗篷的巨大骷髅,他轻轻颔首,朝着醉灵鞠了一躬。 我想,您就是酆都狱来的恶魔领主,对么。 醉灵原本晃晃悠悠仰着凳子,听着这个称呼,险些仰倒过去。 恶魔领主? 这什么中二称谓。 不过,称恶魔领主,怎么也比大帅强点。 原本酆都狱的各位鬼帅,是称某某将军的,如卜将军、常将军。时光流逝,现在早已过了将军峥嵘征战的年代,酆都狱打算与时俱进,称各位鬼帅为某某大帅。 当然这个主意遭到了醉灵的极力反对。 原因嘛,很简单。 无论是卜帅、还是卜大帅,听起来,总让他心里不太利索。 恶魔领主总比卜大帅强吧! 醉灵立即接受了这个称谓,傲然地嗯了一声。 他这幅得意样子,显然惹得桌上数人不满。尤其那条钢铁尾巴鱼,看起来恨不得跳起来,抽他十几个耳光。 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NGC4038 灌溉的营养液~今天的营养液感谢闲扯几句凯尔特神话好啦 其实凯尔特神话很美好很正能量的,被我搞成个黑//暗//童//话了(捂脸) 估计大家都看过《哈利波特》,实际上《哈利波特》里面的凯尔特元素特别的多,比如各类魔法和巫术(凯尔特巫师、梅林,里面多次提到梅林)、牢不可破誓言(来自于gies)、鬼魂四处穿行和人类共处(凯尔特世界观),猫头鹰、槲寄生、巨怪等等这些小梗也是,哦对还有格兰芬多的宝剑,代表着正义和勇气,实际上和凯尔特四圣器之一的宝剑不谋而合 有些世界观里面的神是有阴暗面的,凯尔特神话中的神大多数都是正面形象。不同的文化信奉的神不一样,有自然神、法则神和人格神还有贵圈真乱神(?),我自己分析一下,凯尔特神话中的神是贴近于人格神,优秀的人性中迸发神性,从而成为传说,比如芬恩、库丘林,尤其是芬恩,后世还给他美化了一个神鹿化身 对,《哈利波特》里的阿尼马格斯和鹿守护神,这个也非常凯尔特 今天就扯这么多,谢谢大家支持~ 双线并行,醉灵这段接的是85章《凶手》 卜大帅(不大帅),你好! 醉灵:??老子超帅 大王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快去追老婆啊啊啊啊啊!!!! 89、陷害 领主殿下已到,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推测, 和魔灵的战争风向已经改变。披着华丽披风的骷髅至高王低声说。 至高王独眼,右眼罩着一枚黑色眼罩。 醉灵似笑非笑, 挑了挑眉, 点头道:不错。 长桌上剑拔弩张的氛围稍稍缓和了些, 尤其是猫头鹰,他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猫头鹰:或者,我换个说法,胜利在望? 醉灵点了点头:不错。 桌上毫不遮掩,一片简短的欢呼。 魔灵吞噬仙灵之后, 相当于吸纳了对方的灵气,愈发膨胀壮大, 在向酆都狱求救之前, 仙灵的前线阵地不住缩短,实际上,战场一线距离至高王所在的同心圆城堡, 不足四十英里。 难以逾越的实力差距下, 同心圆城堡采取龟缩政策,立起结界,除了知晓相应暗文的仙灵, 任谁也无法出入城堡。 与此同时,酆都狱的援军则从外围包抄,逐步缩小包围圈。 这是一场速战速决的闪击战,更是一场事关存亡的歼灭战。 异界的仙灵们, 早已被魔灵折磨许久,而这一次,他们终于迎来了希望。 所以,大军是否不日到达同心圆城堡? 醉灵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他惬意地斜着凳子,晃了晃手指:赢,是赢了。 风向,也的确是一边儿倒。 他说话的时候,几个垂着绿藤的耳朵飞在空中,枝梢伸进桌上之人的耳朵里,似乎在即时的翻译。 不过嘛 醉灵从桌上收回双脚,坐正了身子。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是在笑的,可这笑意却如云雾里的远山一般,让人捉摸不透虚实。 他垂眸,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没答话。 叫兰瑟的骑士瞬间拍了桌子当然,仍被骷髅王以眼神警告。 醉灵毫无惧色,短笑一声,这才接着说:大军,退军三十英里。 ! 兰瑟腾地站了起来。 智慧鲑鱼:荒谬!我从未听过,即将胜利的一方,主动退军! 这次骷髅王没再阻止兰瑟。 猫头鹰也罕见地急躁起来:这时候应当一鼓作气,时间就是生命,老兄!你信不信,耽误一天,明天魔灵就卷土重来 另一骑士点了点头:他们强大而邪恶,十分诡诈。我不认同,您这时候的退兵行为。 长桌上一片赞同之声。 此时,舆论给足铺垫,至高王才缓缓开口:我实在没明白,您此时退军的原因。 唔。 醉灵慢条斯理地瞄着自己的指甲,对桌上的七嘴八舌,完全不放在心上。 实际上。他收回了手,敛了笑容,周身的戏谑瞬间消失无踪,甚至让人莫名的有些惧怕。 我也很不能理解。 他嘲讽地行了个礼:异界的至高王陛下。我们在外帮助您,请问您的小仙灵,又在做些什么呢? 至高王没说话。他没罩起来的眼睛是个窟窿,分不清是不是在观察。 出兵之时,阵线、攻势都分的清清楚楚。打着打着,侧翼没人了。一问,说是那边的鲜花儿开了。打着打着,后方又没人了,一问说是泉水里流出了美酒。您听听,这是个什么道理? 猫头鹰扶了扶眼镜:大自然是我们的母亲,维护自然的平衡,是我们的使命。 醉灵短笑一声:你以为我信? 哐啷。 一堆碎齿轮被抛出,顺着长桌不住往前滚动,直至停在至高王眼前。 很有意思。采蜜的仙灵、尝酒的仙灵,前线没看到,侧翼没看到。可我的探子,居然在奇迹之地发现了他们的踪影。醉灵摸了摸下巴,佯装思考,难道,你们的蜜糖和美酒,只在奇迹之地产出? 长桌上的人陷入一片沉默。 醉灵冷笑一声,再逼一步:还是说,你们只在乎奇迹之地。 刚刚七嘴八舌声讨的声音全无踪影。 醉灵最终没有直白地剖出最核心的问题,不过,这间屋子里的人想必都知道祈愿玫瑰,只在奇迹之地。 异界这方和老伍,看重的是同一个东西。 所以。醉灵接着说,既然你们根本不在乎同心圆城堡失不失守,那么我退军三十英里,有什么问题么。 兰瑟悄悄坐下。这个问题有些尖锐,也轮不到他来回答。 气氛尴尬又紧张。 友好些的骑士打量打量至高王的神色,揣测明白他的意思,连措辞都谨慎了一些:那么,尊敬的恶魔领主大人,您现在有何打算。 好说。醉灵勾起一侧嘴角,笑了笑,一个字,撤。 他补充道:怎么布防的,怎么给我撤回来,该回前线回前线,不想回前线也一边凉快着。什么时候小手拾掇干净了,小爷我,再考虑什么时候进军。 友好些的骑士看起来不算特别情愿。 我想,这之间可能有些误会。猫头鹰眨了眨眼睛,插了一句。 它的眼睛转个不停,显著地在盘算着什么事情。 醉灵当即翻脸:你算个什么塑料鸟?也配和我说话?Allen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相当难看。 您有所不知。猫头鹰嘲讽地鞠了一躬,在您闯进来大吼大叫之前,我们正在讨论此事Allen他,死了。 醉灵皱起了眉头。这堆仙灵怎么一套一套的,又在耍什么花招。 猫头鹰神情很有些得意,这人从进来开始就无比傲慢,又是爱搭不理、又是退军三十英里,耍得大家团团转。现在,他们终于搬回了一筹。 而且。猫头鹰打算再将一军,说起来,多么的巧合!Allen他,恰好是在见过酆都狱使者后,死的。 它将塑料翅膀一挥,空气中微粒聚集,立即出现了一幅闪回投影。 塔楼边上,Allen正和一位标致男性说着话。他一头浪漫的卷发,整个人和煦的如春日晨光,眉眼更是漂亮到让人挪不开眼神的地步。 虽然他只在飞机上和石门前见过他一两次,但这幅模样确实让人过眼难忘。 是简明庶。 醉灵心里打起了嘀咕。 前不久飞机上那个亮二维码的和底数一起闯进阵地,慌慌张张地说起什么奇迹之地、轮回镇的事情,伍舒扬难得地慌了神,简单部署之后就动身出发。 怎么可能他又在多彩之地的同心圆城堡出现? 难道是,他还有个孪生弟弟? 这也不可能啊。 醉灵满头乱麻,甚至没注意到,他神色凝重,出卖了他的心思。 智慧鲑鱼跳了起来,钢铁尾巴甩得叮铃哐啷响:看您的表情,应当是认识? 醉灵思来想去,谨慎措辞:这位,可不能乱诬陷。 猫头鹰亲眼看到的,才能闪回,可以说是千真万确。 确实。猫头鹰也没必要冤枉一个不认识的人。 这位,真冤枉不得。醉灵想了想,挑了最轻的语气,免得对方以为简明庶会成为可拿捏的把柄。 长桌上顿时嘈杂起来,看起来,双方的意见很难统一。 这场会谈不欢而散。至高王借口晚宴,邀请醉灵留至晚上,并安排他去西边角楼上先休息会儿。 醉灵爽朗答应,倒不是因为宴会的吸引力,只是因为,他想摸摸底。 午后,醉灵躺在四柱帷幔床上,看着魔灵的邪恶气息阴匿了天空,只看窗外,还以为是血夜子夜时分。 门外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路过门口。 醉灵松弛的神经瞬间紧绷难道,他们想要挟?或者是暗杀? 门外的东西愣愣站了会儿,又掉转方向往西侧走去,紧接着,响起了敲门声。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77) 把手旋动。 这东西,看来还会开门? 奇怪的是,开门后并没有惯常的交谈声,走廊里静默一阵子后,响起两个人的脚步声。门又被死死摔上。 这群仙灵,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醉灵悉心倾听,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实在没再听到响动,这才悄悄摸了出来,按照刚刚数着的步子,朝着西侧走去。 他停在一扇不小的双开乳白雕花门前。门上挂着烫金的花体姓名,马汀。 这个名字,醉灵恍惚有些印象,是稍微友好些那个骑士的名字。思来索去,他摸出巨大的黑色斗篷,将自己整个裹进去,默然站在走廊尽头,正对着这扇雕花木门。 走廊里人不算太多,不知是等待让他觉得过于难熬,还是真的就过了这么久,他几乎快要站着睡着。 马汀先生。 马汀先生。 一位穿着女仆装的小仙灵,手中捧着一大簇刚采的槲寄生,轻轻地敲了敲门:先生,是给您更换槲寄生的时间了。 先生? 女仆静默地在门口侯了会儿,她算着给足里面的时间,这才从腰间摸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醉灵的眼睛紧紧盯着门缝。 她很快闪了进去,没多久,里面传来了一声尖叫。 肯定发生事情了!醉灵下意识反应。 女仆的尖叫迅速引起了骚动,整座城堡不复此前的平静。 正在此时,他看到钢铁鲑鱼悄悄地探出了头,两边扫视一圈,一跳一跳,忽然一闪,不知躲入了哪个门里面。 凶手? 醉灵皱起了眉头。 * 异界。 奇迹之地。轮回镇。 哐、哐。 肃穆的大钟敲响两声,惊过一片乱蝠。 窄巷石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踏得水洼四溅。 高高低低的屋檐上,闪现出一位拖地长斗篷的身影。审判者立在屋檐尖儿上,盯着地上,仓惶逃窜的猎物。 简明庶往前移动了一个街区。 忽而一闪,审判者消失在原地。 空气中出现画面闪频的动静,拖地斗篷的身姿出现在一个街区之外,依旧肃静站着,看着巷子里奔跑的背影。 他在各个屋檐上频频闪动,不紧不慢地保持着距离,等着猎物最终上钩。 审判者完全不像在追逐,甚至像是捉到猎物的猫咪,游刃有余地玩弄、消耗猎物的精力。 最开始,简明庶还留意着对方的动向,自从发现审判者能瞬间移动之后,他一秒也不耽搁,只想最快速度到达钟楼。 中年人口口声声说着gies,为什么他没遇上这么好的事情,就现在,能让他插上翅膀直接飞去钟楼,什么条件他都答应。 咔嚓。 一声不小的机械齿轮响,雕花指针挪动,指向了20000。 这个古怪的表盘,从120000开始倒转,看起来不像是计时,反而像是倒序计数。 他看着钟楼越来越近。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隐匿了声音,全世界只剩下他和眼前的钟楼大门。 30米。 20米。 10米。 胜利在望! 嗖一声,拖地斗篷的审判者瞬间出现在眼前,挡在简明庶和钟楼之间。 简明庶瞬间顿住了脚步。 原本没命逃亡的时候,全身的触感都迟钝下来,忽然停住脚步,他才发现自己满身都是大小的伤口,刺刺地跳痛。 最疼的,还是背上的刀口,和手背上的蛰痕。 对方朝他逼近一步,似乎在嗅他身上的气息。 恶魔的臭气。他哑声说。 简明庶推测,他说的可能是济贫院里的真数,或者是自己手上蝎尾留下的刺痕。他没想过,对方说的,也许另有其人。 审判者的声音,陡然唤起了简明庶的回忆,不久之前,他才听过这个声音 等等,你是 审判者低低地冷笑一声,掀开了兜帽,他的身体迅速流畅地变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NGC4038 灌溉的营养液、感谢 江鹤 投掷的地雷~~ 今天的感谢扯扯好久没扯的物理学好了,谈一谈本文世界观弦理论吧。 简单理解,整个世界最基础的结构是高维宇宙弦 (敲黑板) 我知道大家平时看到一条线或者一个圈,都是二维的线条,但基础弦不是。实际上,经过科学家的运算,一条宇宙弦,由于震荡模式不同构成多种多样的不同粒子,从而构成万物,这需要基础弦的维度非常高。 So谁和你瞎掰扯什么弦理论是二维的弦构成的,你可以拍桌子大喊异议阿里!(划掉,逆转裁判玩多了)。宇宙弦的高维,是由于多样的震荡模式客观决定的,和咱们三维世界画出的二维线条不一样,也不是一个东西。 为什么弦理论这么美妙:因为它浪漫!还能大一统!不过实际上已经很久停滞不前了 为什么弦理论这么头秃:相信我真正搞物理的也觉得头秃,因为弦理论要用到的数学太多惹 幸亏数羊羊爱数学 啧啧啧你们真是绝配 明叔叔需要用到拓扑知识的时候,就会找数羊羊,诶呀我的妈呀(李佳琦语气) 嘻嘻嘻嘻嘻(作者又嗑瘟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 坐看异界仙灵作大死 冤枉谁不好,冤枉(无语 大家可以盲猜下审判者是谁,猜对的发红包,超大红包! 90、钟楼 审判者的斗篷翩然垂落, 露出一团不明的黑雾。黑雾开始下沉变形, 直至形成了黑鹿的形状。 而他一直扛着的巨型镰刀也瞬间缩短、枝桠壮大,形成了巨树般的鹿角。 现在立在简明庶眼前的, 是一头黑鹿的虚影, 只有眼眸猩红, 像吃人的血月。 小Louis捂住了嘴巴。 你为什么想进钟楼。 意料之外,居然是对方先开口。 和你没关系。 先生,您是在同他对话么? 是。 黑鹿说话,小Louis仍然听不到。简明庶放下小豆丁,却抓紧了中年人留下的长刀。 不用这么鬼鬼祟祟的, 有什么话你大可以直说。 不。年轻人。黑鹿红眸盯住他,你应该问, 为什么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我是轮回镇的守护者, 德鲁伊布兰。能和我对话的,只有 黑鹿稍稍仰起头:神明。 古凯尔特文化中,德鲁伊向来被视为地位崇高的神职人员, 他们最重要的工作内容就是:与神明沟通、聆听神明的旨意。 简明庶怀疑地看了一眼, 眼前这个缭绕着黑雾、通红眼眸的家伙,说心底话,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德鲁伊, 反而有些说不出来的邪气。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简明庶说,我能告诉你的是,少废话快让开, 否则,这刀仍会拍散你一次。 你知道钟楼是什么地方么?硬要闯进去。 知道。是你统治的中心。我看到了所有妖物的血魄飞入,我想,这不是你该搜集的东西。 黑鹿优雅地颔首:你说错了,这恰巧是我应该搜集的东西。这是所有德鲁伊的职责,维持整个世界的平衡。 简明庶低头,轻轻地笑了一声。 虽然,我不认识凯尔特的神明,但我不认为,扛着巨镰肆意屠杀的人,有资格自称守护者,有资格谈论维持世界的平衡。 你明白什么。 黑鹿的步子凝滞在原地,他审视地打量着简明庶。 如果没有我,整个爱尔兰早就崩溃了 是我在不停调整着世界的平衡,是我。这个世界没有主神、没有大德鲁伊,只有我。是我一个一个将他们拉入轮回镇,一个一个进行筛选,善的送入异界,恶的处决剿灭,而代表恶的黑色雾气则收入我的钟楼里 他说的黑色雾气,应当就是血魄。 血魄是代表恶么?简明庶有些怀疑,他只以为,血魄和灵气一样,只是人的构成部分而已。 人们总说,爱尔兰是最后一片净土,甚至不惜将这份功劳累在自己的身上天知道,是我在背后默默做这一切,是我,让爱尔兰成为了最后一片净土! 世界的善和恶,相伴相生。近100年以来,人类迎来了两次的科技爆炸,但是很显然,科技可以改善生活,却滋生了更多难以言喻的恶,这一百年来,人类将自己凌驾于所有物种之上,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为自我发展铺路。 黑鹿迈进了几步,血红的眼里游荡者激昂的仇恨。 简明庶从他话语的底层感受出了些许不同:他有恨,虽然,不知道这恨意的来由。 黑鹿说的情绪起伏,怒气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口里吐出些许黑雾。随着骇人的咳嗽声,他的身体也出现了几条裂缝,仿佛内里有熔岩、又掺杂着奇怪的黑。 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健康,甚至可以说,在苟延残喘。 我我才是这个世界的平衡者。是我拉着人类的缰绳,调整着自然和善恶的平衡。即使,人们不理解我的所作所为,反而称我为恶魔。 一只子弹般的小鸟直直击穿了眼前的黑鹿,它叽叽喳喳,看起来极端愤怒,不住扑腾着翅膀,竭力想要攻击对方。 这是刚才一直飞在前方引路的黑鸫。上次黑鹿一击,它直接昏了小半天。 鹿角像迂回的树杈,直朝着这只黑色鸟儿挑去,它凌空撞上了简明庶的臂肘。 巨大的痛楚自右臂骨节传来,震得他酥麻无比。他缓缓降下遮住脸庞的右臂,露出了精致而漂亮的脸。 黑鸫自他掌心飞出,喳喳跳上了简明庶的肩头,这只幼小的鸟儿被白皙的手温柔托住,送入口袋之中。 我想。你连最基本的事情,都没有搞清楚。你刚刚的行为,更体现了这一点。 黑鹿怒瞪着他。 或者,我说得明白些:世界,压根不需要你这样的中二平衡者。你的那一套所谓的平衡、筛选机制,不过是毫无科学根据的歪理。 哦? 黑鹿稍微倾了倾修长的颈这可能是他们的感兴趣的姿态,问道:请赐教。 听好了。 简明庶前迈一步,将小豆丁拦在身后,他稳了稳语气,教导这位红眼睛的德鲁伊: 首先,世界并不需要你这样的所谓筛选者。任何生态系统,如果不横加干涉,在一定限度内是可以自我调节的,这叫做生态圈自调节。当然,社会也是这样,包括你所说的善恶也好、发展也罢,可能会有一时的失衡,但出于这种调节机制,总会处于一种动态平衡当中。你局部地截取片段状态,然后推断整个系统的善恶、生态失衡,是不正确的。不,不仅不正确,甚至是大错特错。 如果黑鹿有眉毛,现在应当是高高挑起的,他看起来颇为感兴趣:说下去。 如果有外力横加干扰或者冲击,在一定范围内,整个系统依旧可以靠自调节功能勉强平衡,强行的外力调节,像是在原本畅通无阻的管道中加个塞、或者开个阀门。反而会使得本身的调节功能效率低下、整个世界的循环和能量流动反而发生阻碍和不均衡。世上有许多人,专门研究生态阈值问题,说的就是你这种外力干涉行为。 人类的破坏也罢汲取也好,你的干涉,和这些行为本质上没有区别。更有甚至,如果干涉的外力超过了这个阈值,初始的细微调整失衡和不平衡问题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造成整个系统的慢性崩溃。 其次,你所谓的判决举措,是处决、是屠杀,是毫无根由的负面反馈。这对你所说的什么善恶平衡毫无益处,反而会鼓励负面行为、激化局部矛盾轮回镇的氛围,恰巧体现出了这一点。 这是由于他们沉迷于geis,自作自受。 这次,简明庶真真正正地沉默了许久,他缓慢抚摸着Louis的头。 他看起来有些发怒。 好了。我勉强再告知你一点。世上的恶和负面的确数不胜数,甚至再善良的人,也会有滋生邪恶的时候人无完人,所谈论的就是这么个道理。甚至有时候,善和恶是交错而复杂的,像两块融合的多彩橡皮泥,揉着揉着,变成了一块混沌的灰色,你再也没办法清楚地分开单纯的善和单纯的恶。但这并不意味着都被恶所污染,善良即使被分的再小依旧无处不在,也许你会拒绝承认,但这不是因为它不存在,只是因为它存在的结构细微而你,拒绝认知这种微小的存在。 也许你会绝望,你会觉得自己的人生经历中都是挫折和阴暗的一面。但这只是整个社会中再小再小不过的切片。你要知道,整体的方向是好且积极的,人们会自发的产生道德约束、竭力维护社会秩序甚至约定法律,你谈论到的恶、人类至上主义乃至压迫问题,也会有不同的人进行呼吁,但你不能 简明庶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极其克制自己: 你不能将一块极美味的蛋糕放在他人眼前,诱惑他、唆使他。如果有人能够忍受诱惑,那么只能证明他是个道德高尚的人。但世上更多的人,在强大的力量、权利面前,意志力并不坚强,所以这些人能做的是约束自己、远离诱惑。这是人之常情。而刻意诱惑他人追逐力量权利,反而才是纯粹的恶 恶字还没说完,一阵强劲的气流扑面吹来,凌厉刮过简明庶的脸面。黑鹿周身都爆开了浓烈的雾气,他看起来极其愤怒。 简明庶双手插兜,直面极富有压迫力的气流,英气而镇静。狂风胡乱肆虐着他的发丝,他身上衣衫褴褛,四处都是外翻的伤口,但这一切的混乱和狼狈,都挡不住他坚定而清亮的眼神。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78) 他有他奉信的正义,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替天行道而已。 恶,又如何。善,又如何。黑鹿的眸子,红得像在淌血,人人都认为我是恶魔、是邪恶,可我真的是么?是善是恶,难道不是行为造就的么? 简明庶迎上对方的目光:如果刚才我的话刺伤了你,我可以道歉。我并不是全盘否定你的努力,只是指出也许你能有更好的方式,甚至,作为一方天地的主人,至少,你应该学会管理自己的情绪。 黑鹿往前踏了几步,前蹄按上简明庶的左胸,牢牢盯住了他的眼睛: 不。你说的没错。蛋糕,是我发的。人,是我唆使的。所有的geis。都是我的。是我在控制所有的一切。而且,你说的完全正确,再怎么被教化、再怎么遵从我导师的意志,我也的确是邪恶本身 导师。 它还有导师? 难怪我的导师,抛弃了我。 简明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甚至听出了些伤感。 它周身的黑气忽然变得极具有攻击性,像万千暗箭,迅速朝着天空奔涌而去。 简明庶眼见着黑鹿膨胀、硕大,甚至快要及上塔楼的高度。他释放出自己真正的样子,巨大而骇人。 长夜中,巨大黑影只剩下红色的眼眸,看起来血腥又惊悚。 不,简明庶瞬间察觉了些异样。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威慑,反而是再也难以自控。他甚至,连自己的形状都没办法再稳固下来,就像失控前的真数。 黑鹿的声音也变得带有混响,回荡在整个轮回镇上空:无论是恐怖屋的勇气,还是救济院的希望,都让我十分欣赏。我不会给你geis,因为你 巨钟浑厚响彻天地。 钟楼的铁艺门上齿轮旋动,开始层层开锁。 和他们不一样,是我选中的人。 刚刚,你的笔试答案,我很满意。 黑雾奔涌而出,如千万只黑手,拉扯住了门口的简明庶。 雾气看起来虚无缥缈,却让人无法反抗,千钧之力拖着他的身子,倏忽没入了门后的幽暗里。 Louis愣愣地站在原地。 庞大的恶魔瞥了他一眼:你走吧。 不!你将先生还回来!!Louis嚷嚷着,直冲上去,却穿过黑鹿硕大的身躯,扑了个空。 我不会杀你。高大的恶魔斜睨着眼睛看着地面上豆丁大小的人,你也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滚吧,在我没发怒之前。 轰 一声巨响。 钟楼硕大的表盘瞬间破裂,滔天江水般的血魄奔涌而出,高大的恶魔像是预料到了这一点,将这些莫可名状的混沌之物,全部吞噬进去。 为了先生! 一把小刀穿透而过。高大的恶魔低头,看了看这枚小的可怜的利刃,小男孩甚至够不到自己的身体,只刺中了他缥缈的底部在他吞噬一切灾难的时候。 人类,果然愚不可及。 滚。 他随手一挥,小家伙直直摔了回去。按道理说,Louis应该重重坐在地上,可他却像被人托住,柔和落地。 不许伤害小孩。这声音很沉,像是千年寒潭里的冰。 石道上,远远地走来一个黑影。 人影渐近,如巍峨远山,神秘沉静,却轮廓秀美。暗夜中,一双红眸瞬间吸引了黑鹿的视线,紧接着,是对方极度精致漂亮的脸。 他宽大的黑色斗篷掠过古朴的镇子,明明步子沉稳而款款,却带着摄人心魄的压迫力。如果他是精细雕琢的晶体,一定是最为锋利的暗夜水晶。 黑鹿化作的高大恶魔持观望态度,他感受得出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如果说他是一方的魔王,那么眼前这位,可能属于太古、属于原初、属于吞噬一切的混沌。 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死亡和恐惧的化身。 黑鹿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弯腰行礼。他咬着牙,看着对方一步步迫近,这位沉静的美人目不斜视,柔润的披风掠过他的身子,又垂落在地面。 否则,他会生气。 谁会生气?黑鹿没明白,这句话语里的他指的是谁。 沉夜般的美人,径直越过了自己。 就像是毫不在意,也漠不关心。 等一下!黑鹿罕见地升腾起不甘,他叫住了对方,你知道这里 他的话没能说完。 一枚袅袅的灰烬在空中徜徉,娇柔地落在他的眉心处,柔软地像片雪花。 轰! 地面爆开无尽业火,硕大的恶魔躯体狰狞又扭曲。烈火拉出黑鹿痛苦而挣扎的影子,他听到自己在哀嚎、在嘶吼,甚至响彻整个阴冷的古镇。 Louis呆呆地坐在地上,他看着眼前之人,化不开的恐惧油然升腾起来。尽管这个人,刚刚保护了他。 那人一语未发,疏离的眸子飘起极浅的红,看起来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妖气。 他盯住Louis,这个小孩周身,萦绕的全是明庶的气息。 你和谁一起来的?他问。 小孩悄悄地朝后靠了靠,回答的声音几近于嗫嚅:明庶先生。 他在哪儿? Louis没答,他清亮的眸子望向了钟楼的大门。 门内暗雾张牙舞爪,像是吞噬一切的巨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NGC4038 灌溉的营养液~ 感谢 BARD 投掷的手榴弹、 咔咔咔咔唧 投掷的地雷~ 今天审判者掉马,营养液感谢就结合本章内容,讲一讲德鲁伊。 德鲁伊实际上是古凯尔特宗教,他们的神职人员称之为德鲁伊,是橡树的贤者()的意思。据说他们能够与神明沟通、召唤恶魔或者诸神、催眠、操纵灵魂等等。 德鲁伊教派诞生于凯尔特文化,有着浓厚的凯尔特色彩,崇尚自然,也有说法说梅林(亚瑟王身边的那位)实际上是一位德鲁伊。德鲁伊的领袖一般是神或者半神,称之为大德鲁伊,是一方的守护者,他们崇拜橡树,认为橡果是智慧之果(神特么智慧你吃你试试) 原本的传说中,德鲁伊是正义和崇尚自然的一方,但是自从教派冲突,德鲁伊就藏匿了起来,他们开始被妖魔化、甚至被称为邪恶的巫术,流传下来的东西几乎都遗失了 对了,本文初期其实很早就出现过德鲁伊,并不是凯尔特世界才出现的新设定哦~伏笔狂魔嘚瑟飘过~~~ 关于黑鹿身份的问题,其实83章他第一次出场的时候就埋了伏笔,钟楼顶上,审判者坐着擦血,蝙蝠飞过,人不见、只有黑鹿一跃而下。 简明庶 VS 德鲁伊布兰 最强王者 手把手教 倔强青铜 最后发现真TM带不动( 明天9点,大肥章 备好狂想,Let's Go! 91、埃涅阿斯纪 我见过黑暗, 仍选择善良 世界以痛吻我, 我仍报之以歌[1] * 门内的世界让人惊异。像狂想曲。 硕大的静脉滴注针剂像路灯,药袋子里撞着红彤彤的不明液体。 不知是简明庶被缩得很小很小, 还是四周的布置变得硕大, 他仰头看了看针剂, 自己的个头,比起针头大不了多少。 分数维度?他下意识猜测。 他像站在一片迷幻斑斓之中,巨大交融的色块构成了整个世界。音符、乐谱,小号、统管、长号、小提琴在空中肆意颠倒,一排排乐谱漫天乱飞, 发出咯咯咯的怪笑。 近处陈列着一列列的药柜,疯狂的咖啡杯四处旋转撞击, 将胶囊药丸散落满地。 一颗椭长的胶囊滚落过来, 他甚至,和一颗胶囊差不多大小。 在他力所能及之处充满癫狂,而遥远的高处药架却宁静又安详。 奥美拉唑、强的松龙、阿米替林、氯//硝//西//泮简明庶奋力抬头, 扫了一眼远处的药瓶, 这个世界的主人毛病还不少,胃酸异常、免疫系统异常,可能还有抑郁症。 最外侧高大的静脉滴注药物, 居然是氯//胺//酮。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极端方法,只会用在极度抑郁的患者身上使用。 不,是躁郁症。 一片狼藉之中,居然还掺杂着电休克治疗的头罩, 和自己的个头比,电极片硕大无比,整个床竖立着,更显得顶天立地。 这幅场景,让简明庶生出了熟悉感元素都来自于日常生活,但乱序又癫狂,甚至和醉酒的画家随意狂想的画作差不了多少。 就像是意识回响具象化出来的茧世界。 若说门后是什么巨大的怪物或是折磨人的妖物,他可能还有些发愁,如果是日日接触的茧世界,他的心情反而放松了许多。 第一反应:看掌心。 无血痕。 要么这里和茧世界的规则有出入,要么这不是一个屠杀茧世界,而是解谜类的。 口袋中的黑鸫径直飞出,在虚空中立即伸展壮大,形成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和佑?他认出了这个熟悉的轮廓。 明叔叔! 你怎么会他想问你怎么会变成小鸟,可话说了一半,他却问不下去。 和佑的眼神有些闪躲,他显然不想回答。这个可怜孩子由于颠沛流离的过去,一直有些双相障碍,如果强行逼问,很可能会积累负面压力。 简明庶揽过他的肩膀,没再多问。 他发现了些许不对。 自己身上是浅蓝色的病号服,而和佑好端端地穿着此前的衣服,如果他没猜错,这点不同意味着整个狂想世界的目标,是自己。 这里应该和茧世界类似。简明庶揽着和佑的肩膀往前走,我猜测,周围的一切都是世界主人的日常生活,里面也许藏着解谜的钥匙 这世界好奇怪啊。和佑说,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家超大、什么也都超大。 简明庶愣了愣,茅塞顿开。 地面一震。 远远地走过来几个七扭八歪的人,或者说,巨人。如果和微缩的简明庶相比的话。 她们穿着孤女的破布衣服,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每一步都踏得世界颤抖不已。在巨大的药瓶、注射器和静脉滴注架子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惊悚。 快,先躲起来。 二人急忙躲在一瓶药瓶背后。 这显然没用,巨大孤女立即转了方向,径直朝着他们藏身的药瓶走来。 这个世界,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么下去,不说解谜,连搞清楚这个世界给予的线索都困难他们的体型差距太大,巨人一步,可能抵上他俩跑个几十步。 和佑,你和我配合一下 吩咐完毕,简明庶迅速确认:和佑,听明白了么? 明白!我的geis是给您引路,明叔叔!和佑朝他调皮一笑。 实际上,简明庶笑不太出来。他能察觉到,和佑也是在强颜欢笑。这个狂想世界里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辛酸和熟悉,甚至焦灼了自己的心。 他见过因为深度抑郁进入木僵状态的和佑,也见过因为焦虑急躁进入疯癫狂乱的和佑。是他一点点揉着和佑的手,陪他说话;也是他不顾对方的殴打将他捆起,在他小臂上推入安定药物。 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连他都感同身受,何况是切身经历的和佑。 巨人孤女的震颤脚步声近在咫尺,他飞速而仔细地审视着和佑,生怕他有任何的压力累积。 对方察觉了他的意图。 实际上,和佑希望正常对待。处处忍让小心,反而给他带来奇特的异样感,仿佛自己真的是个需要特殊照顾的怪物。 请相信我。和佑没说别的,坚定地看了简明庶一眼。 请相信我的价值,请相信我能和其他所有人一样,请相信,我能遏制自己的负面情绪。 简明庶的手,在空中停了停,最终他还是拍上了和佑的肩。 速战速决。说完,他迅速药瓶另一侧跑了出去。 单论行动,微缩过的简明庶自然是跑不过巨人孤女。 孤女扛着庞大的注射器越走越近,眼见锐利的针头即将刺穿他的身躯。 疯狂的咖啡杯急速旋转而来,几乎势不可挡,将巨人孤女撞得趔趄。 简明庶不闪不躲,反而看准了趋势,一把攀上了咖啡杯把手。 不住自旋的咖啡杯带来了巨大的离心力,他像被吊在极限机器上,漩涡而来的力道几欲把他撕开、横甩出去。 他几乎是凭着意志和本能爬进了杯心。 适应了会儿,他刚刚探头,硕大的圆号迎面而来,他下意识又缩了回去。 金属圆号砸破了杯沿,哐哐啷啷朝着另一端滚去。下一个是长号,然后是铜管、单簧管 他甚至怀疑,孤女想往他头上扔出整个交响乐团。 这想法刚刚掠过脑海,施坦威三角钢琴整个压了过来。 做工精致的钢琴紧挨着杯沿重重砸在地上,崩裂成几半,黑白键帽瞬间散射了一片。 咖啡杯疯狂打旋,迅速远去。他逐渐摸出了些规律看着是无序自旋,实际上是规律运动,类似于台球上四处撞击的球体。 原本只是打算引开孤女的注意力,现在,他冒出了更好的主意。 巨人孤女跟不上咖啡杯的速度,茫然地在原地乱看,反而呈现出相对静止的状态。 哐一声,咖啡杯如他所料,撞上了偌大的器械,简明庶顺势跃起,揪住了垂落的电线。 他胡乱撞上了一旁的边界,虽然痛楚,但这也是计策中的一环。简明庶迅速调整姿势,扯着长长的电线,双腿一蹬,反作用力带着他,朝着对向的孤女悠去。 电极片刚刚贴上巨人孤女,她原地一个抽搐,停在了扭曲的姿势。 电线带着他开始钟摆运动,他也借此悠至另一个孤女身边,再度以电极片制服了狂暴的巨人。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79) 这途中,他心中一直惊叹,本该是无害的无抽搐电休克疗法,从孤女的反应来看这力道强得不止一点半点。 当然,他并不知晓真实情况,是电极片的力道就如此强劲,还是世界主人的主观意识夸大了电流的力度。 三个。 四个。 他在一片狂想的世界中游荡,有一瞬间居然产生了些共鸣。 这个世界是痛苦而扭曲的,有躁郁症、有强迫他打针治疗的孤女、有关着他逼着他的孤女,偌大的济贫院就像是个人间地狱。 可他有音乐。四处漂浮的音符乐谱、小号圆号让他的灵魂纯粹而自由,简直在幻想的世界里肆意奔跑、无拘无束。 音乐,是世界主人唯一的救赎。 摇摆之中,他看到了和佑,小家伙正十分努力,顺着静脉滴注的塑料管向上攀爬,他距离最高处那个唯一安定的药架,只有最后一步。 胜利在望! 氯//硝//西//泮!! 他用尽力气朝着高处喊着,希望和佑能够听到,不,即使他听不到,眼前的场景,他也能清楚知道,应该服用什么药物。 就像和佑自己,拉开抽屉、定时定量地服用的那些药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钻心的锐利感袭来。他下意识摸索过去,触到了长长的金属针。 回头是孤女如干尸般的脸,她举着注射器,尖锐的针头早已刺穿了他的左心。 巨人孤女恶意搅着针头,让人感觉心肺被掏得乱七八糟。 他没猜错、没猜错!在他给出提示后,巨人孤女的这幅反应恰巧印证了他的推论。 进入钟楼内部后,自己的身躯缩小,最开始,他以为是主人的恐惧放大了一切。后来,从和佑的提醒他才明白过来,应当是孩童。 身体多处伤病、患有双向障碍的孩童,他的精神世界狂乱又迷惑,才会造出这么荒诞的场景。 整个世界中,唯一安宁的地方,那个高高的药架,是解药、也是答案。 四处阻挠她们的孤女,疯狂拿注射器戳他、拿乐器砸他,应当是不管不顾,用药品维持他的理智或清醒,勒令他练琴可能是为了维生、可能是他唯一的才能,这点素材确实不足,难以推论。 而整个癫狂的世界,像极了双相障碍发作时候的样子,不是抑郁失落,而是狂躁焦虑的那一半。 而缩小的、穿着病号服的他,恰巧是孩童,恰巧是解药的另一半。所以 一片片乳白色圆形药片铺天盖地袭来,与此同时,一群巨人孤女迅速围了上来,显然开始狂躁。 他奋力抓住了滚过身侧的一片氯//硝//西//泮,这药片过于巨大,几乎将他整个压倒。 针头再度深刺了几分。 周围所有的场景都开始躁动,甚至咖啡转杯的速度都快了几倍,疯狂四处撞击。 有人从后方扯住了他的胳膊糟糕! 简明庶迅速一挣,死命扑上了巨大的氯//硝//西//泮药片,他不管不顾,立即咬了一小口。 苦涩的味道在他口中蔓延,恶心感几乎破喉而出。 世界停滞,所有疯癫的东西都卡在了原地。 明叔叔成功了么? 成功了和佑!! 他的欣喜连一秒都没能持续到,和佑的口鼻中忽然喷溅出鲜血,他像个失去力气的破布娃娃,从最高处的药架上摔下来,重重落地。 ! 是哪里有问题是哪里出了纰漏? 明明这一切环环相扣,为什么会让和佑突然死去?! 我的geis,是给您引路,明叔叔。 他忽然明白过来。 他不知道对方许下了什么条件获得引路资格,更不明白为什么和佑会变成黑鸫。但突如其来的变故,指明了拼图剩余的部分: 和佑给予的代价,极可能是自己的生命,用来交换引路资格。而引路完成之后,相当于誓言破灭,消亡。 他隐约想起,爱尔兰神话中,只有死去的魂灵才会变作鸟儿,流连地返回自己的世界,寻一寻自己生前的足迹。 他早该想明白的。 和佑! 简明庶从零乱的圆形药片中挣脱出来,朝着和佑落下的方向跑去。他没跑出几步,脚腕被什么东西束住,生生扯倒在地上。 地上陡然丛生片片荆棘,像浩渺无际的大海,瞬间将他整个淹没。层层荆棘,就像利刃,蛮横地刺过他的身躯,贯穿他的胸腔。四肢、臂膀被贯通数处,让他不得不单膝跪地,甚至低下了高傲的头。 肺部穿孔,窒息感接踵而来,粘腻的腥气上涌,口鼻之中全是腥甜气息。鲜血随着荆棘之刺奔涌而出,灌溉了整丛荆棘,开出片片绚烂蔷薇。 不,这不是结束。 孤女和药品,也许只是最开始的试炼。 他的眼前,人影开始不住乱晃,层叠重复出现。他甚至分不清,这是痛楚带来的幻听幻视,还是整个癫狂世界给予的第二道试炼。 没人会来救你。一个女声尖利地笑着,也没人喜欢你。你就是个灾星。 是舅妈,是很久很久以前,舅妈的声音。 要不是这片茶庄,早就把他丢出门去。 谁说不是呢。 男男女女嘲讽地笑起来,冰冷的水浇了他满头。 你克死了那么多人,做这些活,还抵不上你的一分罪孽。 他眼前的人影扭曲而诡异,不住变幻。 我从来没爱过你,收养你,不过是个消遣的玩意儿。 是鲲鹏,这熟悉的语气,是鹏。 如果我的遗愿是杀死他们,你凭什么拯救他人?你算是什么英雄? 是某个茧世界的主神,她的主题是复仇,但当她开始杀戮之时,是简明庶阻止了她的意图。 世上没有纯粹的善,极度的善,是纵容、是无奈,就是恶。 是素秋,双生茧世界的主神,她一步一步走过来,胸口带着血肉模糊的空洞。 你来迟了,你来晚了。你的拯救没有任何意义,只能满足你自己。 钟梦甜和乔灵灵手牵着手路过他,钟梦甜回头,空洞的眼神直望着他。 想想你的身上背了多少人命。你值得么?他们又值得么? 一晃而过,是游鼠站在灰墙上抽着松茄的身影。 你救了我,让我和宝蒙相伴。可你害了宝蒙,让她一次次出生入死你以为,我次次伪装自己,跟进茧世界,是为了谁?她是我的宝贝,不是你的工具。 英珠的脸被拉得老长,青面獠牙,瞳孔缩成了一个黑点,现在,她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恶鬼。 我拿不起手术刀。你让我天天呆在医院。我再也做不了医生。你让我日日荒废人生。你能负责么?你觉得我快乐么?你觉得这一切,合理么? 长乐撕开了英珠的鬼影,十几枚手术刀飞速而来,贯穿了简明庶的身体。 我的父母把我当做机器。你又好到哪里去呢?你有没有认真关心过我的身体,我痛不痛,难受不难受,开心不开心 一半是机械的头颅滚落在地上,是青华。 我的父母的确是人渣。他们是社会的蝼蚁、过的卑微又不足为道,可那也是我的父母。他们死了,你却让我活着,给予我无尽的生命,你觉得,你和恶鬼又有什么区别? 天申扶了扶眼镜,一脸冷漠。 你根本没有照顾好我。你的关心治愈不了我的伤痛,你给我打安定的时候,更让我撕心裂肺。这比杀了我还难受,让我感觉,我是个怪物。 最后的最后,是和佑的声音。 人影幢幢,所有的嗤笑怒骂指责席卷而来,像是避无可避的风暴,将他席卷在内。 这是噩梦吧一定是的。不然为什么如此尖刻锐利,逼着他直面那些他不住逃避的问题。 简明庶深深陷入荆棘,所有的尖刺在他的躯体里绽开,他幻听、幻视,一切精神上的折磨都掩盖不了这痛楚。 你以为自己的灵魂纯粹而干净。 这是个金发的小男孩,在整个混乱癫狂的世界里,他显得弱小又纯净,只有那双眼睛。 那是恶魔的眼睛。 简明庶不认识他,不过,他隐约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审判者。黑鹿。或者说,是这个茧世界的主人。德鲁伊布兰。 实际上,你的灵魂里,也有不少阴暗的角落。 他朝着简明庶伸出手:来。和我一起,别再禁锢自己,和我一起释放你真正的灵魂。 你休想! 荆棘丛生,立即将他再度勒紧。 布兰收回了邀请的手势,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刻薄又冷漠:跟着我,才能活下去。我可以给予你最强的geis,让你成为轮回镇真正的主人。 滚! 他咳出了一大口血,鲜血落入地面,瞬间绽开了硕大的花。 奇怪。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何必这样痛苦坚持。 呵。 简明庶垂着头,他已经遍身荆棘,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随着体内的鲜血一道,在不住逝去。 你不用这么痛苦。我早说过了。金发男孩再度劝诱,来吧,释放你自己,你也有恶、你也有恨、有悔、有不甘、有自责,这么多的情绪和经历,为什么你选择忍着憋着,折磨自己。你大可以释放出来,如果世界苛待于你,那便苛待这个世界。 简明庶低低地冷笑了一声。 恐怖屋你很有勇气。济贫院你展示出了希望。而现在,你只需要踏出那么一小步,小小一步,你就可以脱出整个躯壳,找到真正的自己。 来吧。你何必做这种无聊的坚持。出卖自己的灵魂吧,释放你自己的天性 简明庶不再同他对话。 他的眼皮沉重,意识也开始混乱。隐约中,他感受得到,他在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力,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意识上的。 他可以 简明庶声音微弱,只留下断续的气音。 什么?对方皱起眉头,没听明白他的话语。 简明庶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浑身撕裂的伤口让他无法呼吸。 他可以用汪洋波涛、淹没大地。 他咬住了牙,说出了完整的半句。 让让苍天咳咳解体,落入地狱。 布兰的神色极其复杂,他拧着眉头沉着脸,但眼神里却含着欣赏的笑意。他没看错。 即使他衣衫褴褛,即使他身负荆棘,甚至恶魔在不住劝诱,可什么都磨灭不了他坚韧的光辉、遮挡不住他清明的眼神。 任何力量,都无法改变我的、意[2] 即使这句话,简明庶没能说完。 世界中乱飘的药瓶、乐器轰然塌下,将他彻底淹没,生生活埋。 黑色的荆棘迅速爬满了这堆悲剧,倏忽,开出朵朵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1] 世界以痛吻我,我仍报之以歌:出自泰戈尔《飞鸟集》 [2] 他可以用汪洋波涛淹没大地,让苍天解体落入地狱,但任何力量都无法改变我的意志:出自明叔叔和数羊羊最爱的《埃涅阿斯纪》,曾经鼓励了数学家欧拉克服失明的痛楚,再度拼搏,首次出现,在72章《幽灵航班》 布兰的故事,还有另外一半,现在还不能一次性讲完,可以到时候折返回来看 感谢 嘤嘤嘤 投掷的手榴弹~ 感谢 NGC4038 灌溉的营养液~ NGC4038同志,你要注意休息呀,经常大半夜跑来灌溉,还是要早睡啊,不然你看明叔叔,老睡不好(明叔叔:) 别的小可爱也是啊,估计现在都开课复工了吧,记得早休息,别看太晚啦 今天的手榴弹感谢,贴合章节主题说一下双相障碍。这个病有个绰号叫做天才病,说是上帝吻过的幸运儿容易获得,这个原因可能是因为,许多知名人士为了呼吁大家关注这个病,所以公布了自己的病情,导致大家以为它和智商挂钩,实际上遗传、环境影响的作用更大一些 双相障碍也称躁郁症,分两种情况,简单来说就是躁狂+重度抑郁、轻度躁狂+重度抑郁,和佑是属于后者。躁狂的症状并不是很突出,只是会突然亢奋;而布兰的情况属于前着,极度躁狂+极度抑郁。 通常来说,双相障碍更难诊断也更难根治,因为躁狂和抑郁交替出现,经常被误诊,要么诊断成单纯的抑郁症、焦虑症,要么是精神分裂要么是人格障碍,实际上应该是双相障碍。而这种病不仅治疗起来困难,给身边的亲人带来巨大的压力,也极其容易复发。和难以根治的抑郁症相比,它的复发率更高。 生理上的成因,现在认可比较多的是脑器质病变和神经递质影响(儿茶酚胺和5羟色胺)。另一方面可能和童年经历有关系,大部分的病人,在18岁之前就会出现相关症状,当然很多人都会被认为是脾气古怪或者调皮。 现在很多人相信不同程度的童年虐待可能会加剧躁郁症的形成,大部分家长认为自己其实没有给小孩子造成心理创伤,但如果严谨的讲,大喊大叫发泄情绪、强迫儿童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冷暴力等,都属于是虐待,实际上这些情况并不少见。 今天的话题有些沉重,不过,还是希望大家和大家身边的人,全部都健健康康。 今天的章节原本要分成两天发的 一天解谜,一天活埋(),可亲妈如我,要虐只虐一天,合二为一发(骄傲 明叔叔:亲妈好像不会活埋自己的儿子 作者:啊风好大,刚谁在说话??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80) 你们觉得,是不是可以殴打数羊羊了 什么步速,啧 数羊羊:不,我觉得该打你(亮虎牙 92、大德鲁伊 钟楼里, 什么也没有。 就只是一个, 再平常不过的钟楼。 走过门口混沌的黑暗,内部是层叠的剪状拱顶, 整个大厅全部石制, 挑高的顶显得整座建筑额外神圣。 一路走来, 铁架上全是长明的灯烛,宛如烁烁圣光。 正中心,是一座圣坛,圆心石台上,安静地坐落着石鹿神像。圣坛尽头, 是整面墙那么大的雕花玻璃,绘着五彩鹿角的白色巨鹿。 这是伍舒扬蹙紧了眉头。 墙面雕刻手法华丽而精细, 是芬恩的神话故事。 他手持勇气与正义的宝剑, 斩除巨大的魔物;他独自一人面对深海的魔鬼和强大的巨人战斗,给予了异界希望;而壁画的最后,描述的则是勇士团覆灭、芬恩遍体鳞伤, 在荆棘丛中陷入了沉睡, 等待着再次为国而战。 这是芬恩的一生,后人总以为他只是个英雄,俗不知, 他曾是异界的大德鲁伊。那时候,异界还不叫异界,而是称为青春之乡。 伍舒扬的眸子淡漠地落在眼前的石像上。 大厅太//安//静了。 门外的小男孩说明庶在钟楼内部,可他进来之后, 除了飞速逃窜的小松鼠,一个活物都没看到。 整个大厅一望到底,他又会藏匿在哪里呢? 更奇特的是,他分明感受得到对方,就在这里,只是他无法触及。 明明近在咫尺,可对方就像是消弭在空气中一样,无影无踪。 他隐约感觉到,这里有分数维度构成的时空裂隙。可这个裂隙似乎并不稳定,甚至已经气若游丝。 难道明庶已经 不。不可能。 这个可怕的想法刚刚冒了出来,立即被自己掐灭。 千钟万响。 这和他在钟楼外听到的干巴巴的哐哐声完全不一样。 泠泠淙淙,层叠生动,大钟如雷鸣般响彻轮回镇,叠套的小钟附和轻吟,宛如圣歌。 整个大厅迅速被花朵和星光装点,郎彻的日光,穿透雕花玻璃,落在圣坛的巨鹿神像上,一片五彩斑斓。 烛光跃动,点亮精雕的石壁,墙上雕刻的荆棘蔓延了满地,忽而开出生动明艳的红蔷薇。 穹顶之上,燃起片片星火。 一切的异象,像是在庆祝,又像是在迎接神明的降临。 荆棘迅速蔓延至圣坛,将巨鹿石像攀得严严实实,遍开明丽的花朵。 花朵逐渐闪出点点星光,从中隐约勾勒出一个他熟悉的轮廓。 明庶! 簇簇蔷薇中逐渐生出个比花瓣更为绚烂的人,卷发温柔浪漫,平日里招人眼目的漂亮眼睛痛楚地阖上,连好看润泽的唇都失去了以往的光泽。而他的身体 触目惊心。 满目都是撕裂的创口,甚至留下了不少贯穿空洞。大片大片的血迹浸润了他精心挑选的锦缎衬衣,不少华贵的扣子业已遗落,露出留下大片伤痕的胸膛。 他身上,任何一个贯通伤口放在寻常人身上,都足够丧命。此情此景,让伍舒扬不敢去想,他是否还有些许生机。 明庶整个人软倒下来,被伍舒扬接了满怀。 明庶 伍舒扬的眸子里全是疼惜的波澜,还莫名地升腾起一点血红,留着些许妖异。 舒扬。 日光洒落在他轻垂的长睫上,他还没能睁开眼睛,连声音也有气无力。 他活着。 伍舒扬心里的阴霾被瞬间点亮,紧接着,他又腾起一股怒火,这个古旧的破镇、门口那个不自量力的恶魔这里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憎恶。 这股莫名的冲动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舒扬。 明庶勉强抬起手,无力地搭在对方的肩上。他的侧脸靠着伍舒扬的心口,仿佛听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不许 他没能说完这句话,但其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明庶的手彻底失去了力气,瞬间垂落。 * 异界。多彩之地。 同心圆城堡。 自从女仆的尖叫声刺破城堡的宁静之后,整条长廊就闹哄哄地嘈杂起来,不住地有人跑去马汀的房间,站在门口捂着口惊叫。 人来人往,醉灵披着黑斗篷站在角落里,他没找着机会溜回去。 没多久,整个城堡的躁动声更加剧烈,只是主题却不再是马汀。许多人簇拥在狭长窗户口,指点着窗外的天光,还有些大着胆子的,甚至跑去门厅,一览室外的景象。 可怜的马汀,连死亡都没能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不过,马汀这里的安静倒让醉灵松了口气,走廊上人来人往的情况少了许多,至少,他能有机会回去。 这不可能! 可它还是发生了,兰瑟。 走廊一头传来了至高王和兰瑟的声音,他们的脚步声不徐不疾,正往醉灵站着的角落走来。 他们掠过长廊上一座座卫兵铠甲,直走至狭长的彩窗,看着室外天空的异象。 醉灵屏住了呼吸。二人距离自己,顶多只有一步距离。 至高王和兰瑟谁也没说话,他们的眼眸中倒映出奇怪的绚彩。 醉灵悄悄瞟了一眼,业已黯红了数年的异界天空,绚光破出,七彩而绚烂。 这要按咱们的传统来说,称得上是天降祥瑞,可从两个人凝重的表情来看,他们完全不这么想。 不,这不可能。兰瑟拧起了眉头,他看起来甚至有些生气,也许天空搞错了。诞生一位大德鲁伊这是数百年都没有过的事情。甚至连诞生需要哪些试炼,都早已失传。我简直怀疑,这位大德鲁伊是不是和轮回镇那位一样,压根就是个恶魔。 这是好事,兰瑟。至高王低声说,他的声音虽动听地像在唱歌,其间冰冷的寒意却并不少。 我们,终于迎来了新的大德鲁伊。至高王的眼窟窿里,探出一只老鼠的头,它当空嗅了嗅,似乎被窗外绚烂的日光刺到眼睛,又缩了回去。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至高王陛下。 老鼠急速穿行过至高王空空的骷髅架躯壳,一个没注意,掉下地面,骷髅抬脚,将肥硕放肆的老鼠踩得血肉迸溅。 异界向来是大德鲁伊崇拜,甚至大德鲁伊才是一切的中心。在上任大德鲁伊不知所踪、新的大德鲁伊迟迟未诞生的这段时间,至高王好不容易纠正了宗教崇拜,成为了异界的统治中心。 他的位置还没坐多久,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刚刚诞生的家伙,走上神坛。 您生动阐述了您的观点。陛下。兰瑟欠身行礼。 至高王嗑了嗑他的下巴。 这可能是骷髅的笑,醉灵想。 眼前这幅奇景惹得两人都不大高兴,他们古怪地看了会儿,又折返回去,这才进了马汀的房间。 里面立即传来兰瑟夸张的哭声。 醉灵不由得在斗篷下面翻了个实诚的白眼。 他轻手轻脚,折返回自己的房间,闪身进屋,刚阖上门,却被屋里的人吓了一跳。 伍舒扬站在帷幔床前,俯身望着床上的人。他见有人进来,这才正了身子,沉静的目光投向门口。床两侧厚重的帷幔垂落,看不清楚床上的状况。 呃 好像有点点尴尬。 你住这里?伍舒扬开口。 大哥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醉灵在心里无语了一秒,老伍要是不确定这里是自己人,压根不会闯进来。 只是,伍舒扬今天的语气里,除了冷静之外,好像还有些怒气。醉灵琢磨琢磨,打算暂时不惹他。 他踮了踮脚,稍稍朝床上瞄了眼:哟,您这刚从战场捡回来的?伤成这样。 伍舒扬立即抬手,把床头的帷幔拉散了些。 啧。小气鬼。 对方完全没理自己的诉求,帮床上的人柔和地掖了掖被子:你找他们换个房间。 啥? 醉灵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怎么出去一趟,自己的房间带床都给征用了。 就说我来了。 伍舒扬没再说话,他听起来也不像是要继续交谈的意思,醉灵识趣,闪身出去。 反正他早已习惯了,搁酆都狱避嫌祝政常歌,搁爱尔兰还避嫌老伍和他的宝贝夫人。 嗨。年终,他非得向祝政申请个最贴心同事奖。 明庶回来之后一直睡得昏昏沉沉。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得不成样子,整个人是被他用斗篷裹回来的。这一身的伤,让人不敢细想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考虑到他有些洁癖,甚至不洗澡是坚决不会上床的,伍舒扬抱他回来的时候,纠结了一秒要不要先给他洗澡。 后来,这一身的骇人伤痕实在太过于严重,他只能先把明庶安放在床上,像之前在几个茧世界做过的那样,简单燎住了伤口外侧。 从回来的路上起,明庶一直在做梦,但想必这个梦境并不让他愉悦。他不仅眼睫在不住颤抖,眉心也没舒展过,甚至在梦中都揪着他心口的衣物。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他从这个噩梦中拖离。 快要到傍晚的时候,他才勉强睁开了眼睛。那时候夕阳西下,红金的色彩透过长窗,落在暗色缎被上。 他四肢无力,极其费力地眨了眨眼睛,视野从混乱的虚影逐渐变得清晰,床边的暗影和沉墨变得精细,是伍舒扬。 他轻轻倚在帷幔柱上,厚重的天鹅绒幔衬出他带着贵气的美丽。头一次,简明庶觉得,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甚至是身心俱疲的。 此前,他还以为,这位什么时候都举重若轻之人,从来不会累。 现在想想,这也太过于荒谬了,哪有人从不会累、哪有人能经得住这么一连串的折腾。他虽然不知道伍舒扬是如何得知消息,又是如何在那个时间点赶来,但从他现在的模样来看,这一路,并不容易。 他想开口,身体却不听使唤,只有无尽的虚脱。他想握住对方垂落在床边的手,最终只能动一动手指。 荆棘丛不仅仅是遍体刺穿,缠绕、横绞、每一根刺都痛彻他的心扉。 躯体上的疼痛都是小事,让他做了一下午噩梦、甚至感觉如沉泥潭、如坠冰窖的,是另一件事。 伍舒扬悠悠地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床上躺着的人颊上。 疼么。他问。 和佑呢。他答。 原本伍舒扬的眼眸里,只是怜惜,这句答非所问的语句一出,他轻垂眼帘,转做了满目的哀伤。 作者有话要说:黑鹿的茧世界,下章揭秘 【读者感谢】 感谢 江鹤、NGC4038 灌溉的营养液~~感谢 奇幻小甜饼 昨天的长评~~ 今天的感谢内容结合本章讲一讲凯尔特神话故事~ 至高王和大德鲁伊的不对付自古有之,怎么说呢,差不多类似于一山不容二虎,政权中心VS宗教中心这种感觉,而且在以前,很多地方都是政教合一的,宗教也属于统治工具,这就意味着,至高王和大德鲁伊之间的矛盾是更加激烈的 在芬恩的故事里,至高王是迫使芬恩独自面对米德纳之子阿雷恩的人,虽然经历艰险,但是至高王依旧按照承诺给予了奖励(奖给他了勇士团首领,很基的一点是,至高王让当时勇士团的高尔来抉择,高尔把手伸给他,表示臣服后来某次大战前,高尔还和芬恩亲吻反正我嗑了(笑哭) 仅仅从目前流传下来不多的资料来看,爱尔兰的至高王是善妒、厌战的负面形象,和本文中所说的一样,百里之外,战场横尸,但他在同心圆城堡,还盘算着玫瑰、盘算着统治、盘算着新奇宴会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纯粹的恶人,他也会忧虑仙灵,甚至拒绝吞噬同类,以身作则,积极带领仙灵机械化以延续生命,和我们所有人一样,是个有欲有贪的普通人而已 【安利文文】 安利女神的新文《你的人设不太对》 不知道有没有和我一样吃少女攻下克上的(捂脸)病娇、少女、偏执,其实是我最萌的三种攻,再配上清冷受,被吃的死死的!!(危险发言) 她的《神明的世界》和《锁雀翎》我觉得都很好看!她文笔炼达,节奏通畅,而且写得很有趣!《人设》里面那个拉衣服拉链那里,要笑死我了 我追到现在,《人设》目前还处于相互撩、相互斗智斗勇的阶段,挺有意思的,不费脑子,睡前看看可以放松一下~ 下面是女神的文案: 沉稳清冷事业脑霸总受,小妖精撒娇谎话连篇恋爱脑少女攻。 陆清臣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一见钟情,对象却是个小练习生。 小练习生平日里作天作地,仇恨度高,黑红黑红。 思考良久,陆清臣决定请对方吃个饭,见面后发现小明星是个楚楚可怜的小朋友。 我父母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我在孤儿院长大,可惜我不争气,成绩太差没有考上大学,就去读了一个普通的艺术学校,后来迷迷糊糊进了娱乐圈,和公司签下了不平等条约,做了很多不想做的事,至今为止身上不过两万块钱 楚楚可怜的小朋友委屈的说着。 而陆清臣在以后的某一天才知道,他所以为的小可怜,不过是只披了兔子皮的大野狼,他们的爱情,其实是一场可笑的单方面的欺瞒。 得知真相的陆清臣扔掉了求婚戒指,面无表情推开了和叶峤的家门。 却见小骗子淋湿了自己,穿着单薄的衬衫,抱着键盘跪在上面,磕得膝盖红红。 陆清臣小骗子哭得撕心裂肺,你别不要我! 我当初是对你一见钟情见色起意才骗你我是孤儿我艺术专科毕业我签不平等条约,我错了我发誓我以后一定改!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81) 【一点废话】 遍体鳞伤无可反抗的明叔叔 X 怜惜心疼无以复加的数羊羊 他们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呢!!(捂脸跑) 我就说你们会回来感谢我的,哼!昨天还要红烧我(抹泪) 93、涅槃之人 你能不能关心一下你自己。 我没事。我挺好。 伍舒扬没说话。他背着夕阳, 整个人溺在阴影之中, 显得尤为不可捉摸。 明庶强行挣了挣身子,想要起来, 最终却只有肩膀无力地动了动。 别动。伍舒扬按住了他的肩膀, 动作不算重, 但显然不容置疑。 和佑 这下他看明白了对方的情绪。伍舒扬在生气。 他沉默了会儿,没说话。 看来我真的应该把你锁起来。伍舒扬像是对话,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整个起因,难道不是你随意心控么。 简明庶躺在被子里,极其罕见地释放了自己的怒气。 实际上, 他是很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甚至能把怒气分成一份一份, 完全和自己的生活、行为割裂开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遇上伍舒扬,他难得能不再时时控制自己,稍稍放肆一些。 对方沉默。 过了会儿, 伍舒扬的语气软化下来。 他顺从了明庶的意思, 开始交待:底数带着天申来前线找的我,他们说,石门前的海岛上有很多魔灵可能是有人刻意埋伏的。他们的情况也不算太好, 不过没什么大碍,现在有人照顾着,你不用担心。和佑。 他摊开手心,里面是颗半透明的珠子, 似乎有白色的雾气萦绕飘动:我只搜集到这些。他的血魄不见了。 简明庶阖上眼帘。 血魄他在改变轮回镇规则的时候尝试分开,但失败了。 钟楼里,德鲁伊布兰搜集起来的那些血魄早已凝结,形成了一片混沌、是最为原始的恶。而他一直以来也深受这些血魄残害,实际上,本来也已走到生命的尽头。 万幸有灵,也许回家后,他可以和英珠一样,找魂魄做个假的身子。 下一秒他有些忐忑起来。他不知道,和佑自己还愿不愿意复活,甚至是这种形式。原本,他就非常在意自己的怪异。 是不是我不问,你就一直不打算说。伍舒扬背着光坐着,语气像深夜里化开的寒水,莫名地让人无法逃避。 简明庶有些心虚地垂下目光,悄悄地滑进被子,只露出漂亮的眼睛。 被子被整个掀开。 接着是裹在他身上的斗篷。 然后是褴褛的衬衣。 简明庶全身酸痛,但他还是抽出一丝力气,捏住了对方蛮横的手腕,抬眼怒瞪着他。他一语未发,也没什么力气,不过他还是打算用自尊和坚定,对抗对方的主导权。 他反抗的力道非常微弱。对方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挣开,但伍舒扬没有挣脱。 钟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没再继续拉开衣物。 在明庶昏迷,他为他简单擦洗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异样。 两天前,他还在馥郁的水雾中抱过这具完美的身体;一天前,他还见着海上的晨光折射在他的皮肤上,泛出珍珠般的光泽。 而现在,他满身创伤和荆棘,心口处更是巨大裂痕,仿佛熔岩肆虐过的大地。 更让伍舒扬无比忧心的是,心口伤痕里,隐约涌动着鼓胀的黑色雾气。即使是伍舒扬,触碰到时也感到了极端的愤恨和邪恶,甚至险些将自己恶的那部分勾了出来。 没什么。他垂下了眸子。 忽然,明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立即盯住伍舒扬问:轮回镇,你没有做什么吧。 见到伍舒扬的第一反应:轮回镇可能会遭殃。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下意识的确这么觉得。 所以他说了不许。 不过,说是这么说,他根本拿不准对方会不会听自己的。他感觉自己的意见也好要求也罢,对方一直是爱理不理,想听的才会听。 伍舒扬没答。 他看了会儿床上躺着的人。他的世界很大,心也很大,装了万千河山、古今岁月,装了花鸟虫鱼、山水自然,装了人间冥界、仙境原初,只是,在这个如浩瀚天地的心胸之中,他找不到明庶自己的位置,更找不到他自己的位置。 伍舒扬? 许久没听到过全名,伍舒扬抬眼看了看他:你认为我会做什么。 简明庶抿住了唇,他看起来有些紧张,只是不知道,他是紧张当下的话题,还是紧张伍舒扬有些失控的情绪。 他看到伍舒扬微微低了头,淡漠的眸子里读不出想法。 也许在你看来,我的确是纯粹的恶,也的确不值一提。 他松开了捏着简明庶衣襟的手,轻轻用斗篷将他裹好,再度将暖和的杯子为他盖上。 伍舒扬径直推门出去。 厚重的门阖上,沉重的关门声却像砸在明庶心上。 夕阳敛去最后一丝余晖,整个房间被冷色笼罩。 他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关注床顶架子的结构、帷幔的质地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细节。他不想承认,他的心绪很乱,甚至不知道从何理起。 伍舒扬的离去,显然加重了这种情绪。 他把刚才的对话再度回忆了一遍,事情的脱缰,似乎是从他怪罪对方心控开始。 不,可能更早。 自打他醒来,伍舒扬整个人就非常不对劲。 前些天那种温柔又优雅的氛围荡然无存,他疏离的像冬夜里的寒山,遥不可及又冷淡无比。 可能是在怪罪自己跟进了异界? 这点简明庶绝对是无辜的。最后的最后他才知晓,是黑鹿将他拉近了轮回镇,因为他预料到自己再抗不下去血魄,在寻找继承者。 裂缝世界消亡之前,黑鹿告诉他,他审判的人越多,轮回镇的血魄越发累积。到现在,他已经审判了十万余人、积累了整整十万份纯粹的恶,锁在自己的时空裂隙钟楼里。 十万份的恶,吞噬着他的意志、侵袭着他的身体,他早已时日无多。 恰巧在这个时候,他在海岛上遇见了简明庶。 一个显著拥有德鲁伊资格之人。 一个也许能逆转轮回镇之人。 黑鹿迫不及待,甚至意图昭然若揭。从一开始,他就刻意操纵着魔物,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第一关恐怖屋,是考验逆流而上的勇气;第二关济贫院,是试探重重困境下的希望;钟楼前的辩驳,实际上是第三重考验、平衡;而第四关,他曾经错怪了对方的意图,真的以为黑鹿是先折磨他人,然后在别人鼻子下面摆着蛋糕大肆诱惑的恶魔。 甚至在他被通体刺穿,困在荆棘丛中,痛楚、无助的时刻,黑鹿的负面诱惑,都让他难以自控的感到厌恶恶心。 终而,他抵抗住了第四关的诱惑,迎来了活埋的消亡。 但如果不是这一切,也不会有之后的涅槃。 这五关,是古老德鲁伊教派用以选拔继承者的方式。包括最后一关,活埋。这种消亡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终结,反而是超脱、是涅槃。只有从活埋中成功苏醒之人,才会新生、成为德鲁伊。 他想起来自己进钟楼前大言不惭的最后一句话:刻意诱惑他人追逐力量权利,反而是纯粹的恶 在此之后,黑鹿爆发出极端愤恨的气浪。 看来,对于想要向善的恶魔来说,你是纯粹的恶这句话,真的很伤人。 没礼貌。非常之武断,也非常之没礼貌。 他疲惫地阖上眼帘。 德鲁伊的五重试炼折磨了他的身体,而轮回镇的规则修改又折磨了他的灵魂,现在 整个屋子显得尤为寂静。 伍舒扬转身离去的决绝,又折磨了他的情绪。 闭上眼睛,他的眼皮是有些滚烫的,甚至有些难以化开的酸。前几天,他以为对方是和自己共鸣合拍之人,而现在,只是一两天而已,距离忽而又被拉得好远。 他甚至不明白,对方因什么而怒、因什么而伤,而自己说了些什么,让他觉得不能容忍,直接转身离去。 木门轻轻开了一个缝。 舒扬? 帷幔遮住了他的视野,他看不清走进来的人。 嘿。 一颗小脑袋出现在床沿,是槲寄生。 她见着简明庶有些娇羞,拢起身上的绿叶裙子,不好意思地捂住了下半脸,绿豆般的小眼睛却依旧打量着床上漂亮的美人。 你怎么在这里。 简明庶想伸手戳戳他,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他只好改成了微笑。 小槲寄生优雅地转了个圈,起初,简明庶没看明白她的意思,后来他才明白过来她在炫耀,自己裙子上的果子。 娇艳欲滴,还挂着露水,看着十分可人。 好看。很好看。 简明庶夸赞道。 槲寄生忽然愣在空气中,她面色严肃,仔仔细细看了看简明庶的眼睛。 她支棱起翅膀,飞至简明庶颊旁,以绿叶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心。简明庶感到眉心一冷,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异样。他从小仙灵的眸子中,见到了一个银色的鹿角标记。 怎么? 槲寄生先是吃惊地捂住了嘴,后退了几步,紧接着泛起一个笑容。她优雅地拉起绿叶裙子,恭敬地朝简明庶行了一礼。 而自己身上娇艳欲滴的槲寄生果子,也尽数摘下来,双手捧着,献给简明庶。 简明庶摇了摇头:你留着吧。你穿上好看。 槲寄生朝他摆了摆手,开始比划起来。 她一人分饰两角,一个站着,头上戳着绿色枝桠,另一个谦恭地跪着,做出献祭的动作。 这回简明庶看明白了:你知道? 槲寄生点了点头。 为什么? 她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在头上比了绿色枝桠的标记。 所以说,我现在算你半个长官了? 槲寄生有些羞涩地点点头,在空中旋了一圈。 有这样可爱的下属,我很荣幸。简明庶眉眼含笑,轻声说道。 小槲寄生当下有些受不了,她立即振翅,直朝着长窗飞去,像颗冲天的小子弹,一个没留神,哐一声撞在雕花玻璃上。 没事儿吧。 小槲寄生回头怯生生看了他一眼,脸上又爬出点绯红,她调整调整姿态,再度朝窗外飞去。 她想告诉残存的仙灵姐妹,大德鲁伊归来。不仅希望归来,这一任大德鲁伊,更是她活这么久,见到的最漂亮的一个。 急急忙忙的。 小家伙虽然语言不通,但却像一缕轻风,吹散了他心头的郁结。 他感到自己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吱呀。 雕花木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让我猜猜,这回是谁呀?榛果! 一只白皙的手撩开了厚重的帷幔,露出了端着银托盘的来人。是伍舒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NGC4038 灌溉的营养液~今天时间点很健康,点赞!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说点啥好呢,我想想,说个好玩的东西好了。 20世纪初期,莫斯科的荒野,通古斯河上曾经发生过一次巨大的爆炸,明光烧亮了几十公里外的住户、家畜等等,并且迅速异动。几百公里之外都能看到他明晃晃的身影,甚至让昼夜颠倒。一切的异象,持续了两个月才恢复正常。 是不是感觉像在看科幻小说? 这是真实的事情,叫做通古斯大爆炸。 一开始,大家以为是普通的什么东西路过撞地球啦,直到去挖掘才发现,当地并没有陨石坑,甚至没有任何撞击留下来的痕迹,碎片都没有。甚至像是凭空爆炸、凭空消失。 通古斯大爆炸的解释和猜想很多,但至今没有定论。我为啥要花大力气说这个呢,因为这个是本文的设定之一,后面你们还会看到我叨逼叨(笑哭 这个应该没人猜得出来?但我担心有人是厌恶剧透的,所以现在暂时就不说啦。 通古斯大爆炸,是灵感来源之一。 自然啊世界啊,是那么的幻妙莫测。 感谢大家的观看(鞠躬 明叔叔:我拿不准舒扬会不会听我的 众:不,你对重度妻管严有什么误会 数羊羊:老婆把我气炸了!!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死外边!我也绝对不低头!! (一会儿后) 数羊羊:老婆我回来了(怂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笑哭 明天有甜甜的互动! 94、洁癖 刚才深雪的氛围吹散了些, 现在只是初冬的薄雪, 但依旧是拒人于千里的。他浅色的眸子盯着床上的人,温声问:你想坐起来, 还是? 简明庶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窗前的法式桌椅。 不行。对方淡淡拒绝, 窗口冷。 我想坐起来, 可不一定能坐住。 他轻手将托盘放于床侧,从另一侧搬来了些靠垫和圆枕,这才极轻地抱着明庶,让他稍稍坐起来些。 伍舒扬自己则斜坐在床边,和靠垫一起, 让明庶有个依靠。 今天有晚宴。他淡淡说。 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最快,也就是煎培根、冷切肉和土豆饼这些, 希望你还吃得惯。 吃得惯。简明庶说, 实际上,我在自己家也总做英式或爱尔兰早餐。简单,还很好吃。 嗯。 伍舒扬不觉奇怪。他在平都医院休息的那天, 明庶就给他做了传统英式早餐, 还附赠一杯好喝的红茶。 他伸长胳膊,袖口自然拉开,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伍舒扬细致卷起一片冷切肉, 直递到简明庶唇边。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82) 伍舒扬省略了不少细节。比如他是如何软硬兼施逼着醉灵去厨房,醉灵又是如何抖了好大一阵威风,才这么短时间在乱做一团的厨房里搞了套还算过得去的阿尔斯特传统早餐。 简明庶从善如流地接受对方的殷勤,或者说, 他即使想拒绝,恐怕自己连拿起叉子的力气都没有。 冷切肉味道不错,烟熏的恰到好处,让人有些怀念起游艇上的日子。那时候底数真数做的也是类似的早餐。 真数。 他又想起来真数最后的结局,有些怏怏不乐,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 怎么没了? 简明庶有些疑惑地看了许多遍,他明明记得,直到他更改轮回镇世界规则的时候,这印迹还在。 先吃饭。对方淡淡答。 他实在摸不透伍舒扬现在的情绪,不明白此前为什么离开,同样,也不明白为何他现在如此温和。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简明庶基本将他的脾气摸得七七八八。伍舒扬现在看着温和,说不定待会儿就撕破假面,做出什么强硬疯狂的举动,偏偏自己还没法儿拿他怎么样。 所以他乖乖接受了对方的建议,先吃饭。 这边喂得慢条斯理,那边也吃得优雅从容,消灭完毕后,俩人看着托盘中的牛奶有些发愁。 简明庶:有咖啡么? 对方当即警告地扫了他一眼:夜晚七点了。 不要紧,我喝咖啡他察觉到对方眼神里的意义,把没影响几个字憋了回去。 可我喝不惯牛奶。他开始另辟蹊径。 对方没抬眼:你消耗太大,可以喝些营养的。 可我就想喝咖啡。 伍舒扬沉默片刻。 哪有冷切肉不配咖啡的。简明庶开始耍脾气。 烟熏的正好,再来点克里夫顿庄园蓝山,绝配! 行不行。 一口也行。 对方看起来无动于衷。 那反正我不喝牛奶。 几岁了还喝牛奶。哦,为免你忘了,我两百岁老人了。 他居然真的一本正经地计较起牛奶起来,惹得伍舒扬泛起了极浅的笑容。今天首次。 伍舒扬轻轻端起了还有些温度的牛奶,他觉得,温暖而飘着香气的可口液体,和眼前病榻上的人,十分相配。 明庶转头,看着近处的雪山逐渐融化,流淌成春日的涓流,他问:你不生气了? 对方沉默了会儿,摇了摇头。 我只是希望,你能多依赖我些。他垂着眼帘,虽是许愿的句子,听起来倒有些难过。 我觉得,我已经非常之依赖你了。 话是这么说,简明庶躺在柔软的靠垫上,尽量不把重量往伍舒扬那边压。 就比如说现在吧,我活这么大,从来没这么没用过。 普通人,混在你们这群神神鬼鬼中间,真是太难了。 他低低叹了口气。 眉心处,传来柔软而冰凉的触感。伍舒扬靠着他,温柔地吻了吻自己。 普通人就很好。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怪,甚至像怜悯。 可我现在也不算普通了。简明庶打算和他说实话,在轮回镇,我被黑鹿选中,似乎是继任了什么大德鲁伊 他不知这句话哪里触怒了伍舒扬,他看起来瞬间冷漠了许多,像无尽的霜花爬上了黑夜的窗户。 普通就很好。伍舒扬低声重复了一遍。 他端起牛奶,动作不容置疑。 还记着这茬。 眼见自己的抵抗毫无用处,简明庶只好顺从。 过程中,对方真是万分细心,把握着明庶的呼吸节奏,轻轻扶着他的后脑生怕他呛着,唯一有些不太妥的是,他嘴角遗留了些牛奶渍,等了蛮久他都没将其擦掉。 实际上,热气将他的红唇润得额外诱人,牛奶又在唇上留了些甜美的香味,而嘴角那一抹奶渍,更和平时精英感十足的简明庶完全不一样。 他难得显得有些幼态,甚至有些萌。 伍舒扬仔仔细细观察了很久,眼神里都是潋滟的光泽,最终,他还是没忍住。 暗夜美人俯身,轻轻吻上对方唇角的一点奶渍。比想象中更甜,还透着缕缕清香。 离开时,他看到对方又羞又气的神情,颇有些逗人。 他的明庶真可爱。 尤其现在嗔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愈发惹人捉弄。 简明庶倒没这么想,他吃饱喝足,最底层需求得到满足之后,他想起了自己额外附加的另一个底层需求清洁。 实际上,如果自己有力气的话,在醒来的那一瞬间,他肯定会直奔向浴室。不洗澡不清理干净,他是绝对不会上床的。何况现在,他还一身血,一身泥。 这么躺在被子里,简直芒刺在背,怎么着都睡不着。 亲吻之后,伍舒扬嘴角泛着点弧度,他看起来心情又好了一些,正慢条斯理地理着餐具。 等他把餐具端出门外又折返回来的时候,看到床上的人似乎纠结的要死。 怎么了? 其实我想他想了想,似乎又觉得不太合适。毕竟自己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还是算了。他放弃,愤愤倒在靠垫上。 伍舒扬温顺地坐在床边,看着他纠结。如果明庶现在有力气,肯定是漫床打滚,纠结的不能自已。 大概只有他自己觉得,别人看不出来他那点儿昭然若揭的小心思。 他的明庶就是这么可爱,连纠结的模样都格外有魅力。 其实我想他再度提起了话头,不知是什么浇灭了他的想法,这个话语又咽了回去。 还是算了。简明庶有些失望的说,你扶我躺着吧。 他觉得,伍舒扬显然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对方掀开了被子,连着斗篷一起,将这位纠结美人横抱了起来。 城堡里的卧室是个套间,内侧有自带浴室,他打量了一眼,浴缸腿都是镀金雕花、水龙头都是精细的黄铜工艺。 看来异界的至高王,和酆都狱一样,贪啊! 他被放在浴缸之中,暂时还裹着斗篷。 伍舒扬开始抽他领口的束带。 你是想? 难道你有力气? 伍舒扬大义凛然地看了他一眼,看起来毫无私心,脸上甚至还有点牺牲自己色相的痛楚。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他总觉得有点怪,好像是莫名其妙被人占了便宜。 这样行不行,你帮我洗,但你不能看。 不行我就不洗。 伍舒扬想了想,还是点点头答应了对方:行。 答应的这么爽快,八成是有猫腻。 简明庶有些怀疑:你怎么答应的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你伤成这样,我还有其他想法,那我不是 伍舒扬凑近了一些,轻轻帮他掀开斗篷。柔软轻盈的布料翩然飘落。他的吐息离得很近,甚至近到让人心烦意燥。 恶魔么。 他眼底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莫名地有些刻意。 您好像的确是恶魔。 明庶扒着白瓷浴缸的边,歪着头思索了会儿,他的发丝荡开,壁上的烛光让他的眉眼显得格外动人。 他开始提要求:这样吧,你把眼睛闭上,简单洗一下就好。 嗯。 好像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不行,这样还是不牢靠,你得把眼睛蒙起来。 伍舒扬随手裁下一截暗夜斗篷,照办。 吹灯。 伍舒扬没上当:我看不到灯烛在哪里。 我告诉你。 循着指引,他很快找到了室内的灯烛,轻轻吹灭。 整个屋子再无一点光源,只有厚重的不透明玻璃,隐约透出点不明的光线。 借着伍舒扬给予的眼睛,明庶的视野勉强还算清晰,他看着对方一点点摸着大理石台,顺着家具和墙面,轻轻回到自己身边。 他应该真的看不见。 伍舒扬的表情淡漠而从容,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样,显得格外稳重些。他拧开末端的黄铜龙头,开始调试水温。 涟漪中,水光给明庶修长的腿笼上润泽之感,晦暗反而显得他的肤色尤为白洁,像采了月光捏成的。 可惜,谁也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奇幻小甜饼 投掷的地雷~~ 今天文里正在吃早餐,就来说说早餐好了~ 实际上大家天天黑英国的仰望星空派啦、司康饼啦、黑暗料理啦,但是英国早餐绝对是最能打的没有之一。英式早餐非常好吃,尤其是焗豆。比起来,美式早餐和欧陆早餐相对就比较常规一些。然后欧陆早餐,南欧片区的普遍更好吃一些。 明叔叔吃英式早餐是上学时候养成的习惯。他过得比较精致讲究和那个时期也有关。 虽然他自己不记得,不过我可以笃定的说他出生(?)是在1800年,那时候英国处于最强大的时期,称日不落帝国,去的大学是剑桥。不过那个时期的剑桥不像现在,有一点点享乐风盛行哦,不过还是名列前茅啦。 苏齐云(路过):啊,校友!你是哪一年入学的? 明叔叔:1817 苏齐云: 对了我一直忘记说了,数羊羊装备一直有俩:披风+斗篷 平时是只穿披风的,为了刷时髦值(划掉 斗篷超级宽大超级轻,主要是白天用,遮挡阳光,所以巨大无比,从头裹到脚的长度,一般不用,随身带着 总是裹来裹去罩着明庶的是斗篷,他只有一次是没斗篷也没披风的,游艇上苦肉计那次(故意的 别锁别锁审核爸爸别锁,什么都没有,全清水的求别锁(卑微 95、十万人的恶 绵软的云层中, 探出城堡的角楼尖。天空中幻彩的异象还未完全散去, 宛如狂想的星云,照入现实。 百米之外, 无辜仙灵的鲜血, 正洒在快乐的仙境土地上。而城堡之中, 却隐约飘荡着快乐的乐音,举行着新奇宴会。 城堡静谧,星光敲响西角楼的长窗。 室内是一片浓郁的黑暗,只有波动的水声,额外引人遐想。 不吹灯实际上还好些, 整间屋子真正暗下来之后,简明庶反而格外有些紧张。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紧张。 伍舒扬蒙着眼睛, 轻掀起袖口, 晦暗下他的肤色像在微微发着冷光。夜色下,更显得他神秘又秀美,甚至是无可比拟的美。 他看起来很镇定, 可以说是从容不迫到令人发指。 温热的水面缓缓抬升, 让明庶的身体恢复了些温度。 开始之前,伍舒扬还细细地温了温手,免得冰到对方。 过程中他也将细心和耐心发挥得淋漓尽致, 甚至连指尖都一点点擦拭。一天之前,这具身体还是那么的白皙完美,穷极天下最好的美玉和花朵,都做不出如此美好的身体。 可现在, 他遍体的伤痕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伍舒扬蒙着眼睛,他脸上的表情很淡,但明庶还是读出了不忍和痛心。 遍体鳞伤的状态下沾水,其实是非常难受的。 明庶的身上都是凌乱的伤口,虽然伤口都被简单燎住,但热水一泡,还是有些剜骨的刺痛。 他怕舒扬担心,一直乖乖伏在边沿,忍着所有的不适,可真当温水淹至胸口时,心口的巨大裂痕还是让他不自觉地吭了一声。 疼么?伍舒扬立即停止了动作,他蒙着眼睛,但仍能看出脸上是关切的。 不疼。明庶这么答,却痛楚地阖上了眼帘。 还是坚持? 嗯。 再动作的时候,他注意到伍舒扬愈发小心,避开了他身上所有的细碎刺痕。 他不知道是因为没人说话,还是因为他过于关注伍舒扬,他总觉得,伍舒扬的呼吸声都那么好听,节律让人心定。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呢。简明庶目光温柔,注视着眼前严肃认真的人,结果你这么认真正经。是我错怪你了。 他现在很美,即使他自己浑然不觉。他像一株出水的芙蓉,微风摇曳,粉白的瓣儿上点点玉露。 让人见之难忘、令人静息屏吸的美。 他不知道,这对沉默的伍舒扬来说,既是最好的嘉奖,也是无言的折磨。 脑海中死命撑着的理智底线,越拉越紧,几乎要崩断。 温水润过的肌肤触感会大不相同。 从柔滑的触感化作凝脂般的质地,由于体温的上升,更会显得触感嫩弱,甚至吹弹可破。 伍舒扬罕见地没答话。 他倾下身子,让明庶靠在他的胳膊上,稍稍让对方仰倒,往水深处浸了浸,免得后心着凉。 !这个姿势显然让明庶很紧张。 身体失衡,现在沉默的伍舒扬,是明庶唯一能攀住的枝柳。 为什么要这个样子? 怕你着凉。 浴缸里水波搅动,像柔和的风,温柔抚慰过遍体的伤痕。 是舒扬,他在刻意地让水花翻动,像层叠的浪潮,滋润他的身体。 他揪住了舒扬的衣襟,连心旌都跟着温水一道荡起涟漪。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83)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有些奇怪的感觉。 下一刻,他听到对方叹了口气,极轻地说:我有想法的。 什么?刚才的水花搅乱了他的思路,他显然忘记了此前自己提起的话题。 他奋力抬了抬头,卷发在对方肩颈处落下一串绵软的触感。 对方一滞。 沉默和静止放大了氛围中的古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舒扬的呼吸声似乎重了几分。 别动。 伍舒扬克制地收了收胳膊,沉下声音,他音色有些颤抖,还有些好听的沙哑。 明庶就真的不太敢动了,他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虽然平时,他对这种事情不太敏感。 准确的说,其实两个人都没敢再动。 过了会,他才感觉到对方用力将自己抱了抱,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帮自己清洗。 他顺着瘦长结实的胳膊,清洗到系着鎏金火铃的左手腕,然后是修长的手、白皙的指节。伍舒扬蒙着眼睛,却感觉对他的一切都熟悉无比,又像是一寸一寸仔细体会、镌刻下当下的触感。真数他 我知道。伍舒扬仍单手搂着他,低声说。 手背上的痕迹,是你去掉的吧? 当时真数的蝎尾蛰上了他的左手背,黑紫的毒甚至快要蔓延至小臂,但他醒来时,这痕迹却消失了。 是。 你还好么?那毒,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而且真数还是他的使魔,怎么想也不会是泛泛之辈。 伍舒扬没直接回答,而是抚慰地吻了吻他的额头。这个动作让明庶体会出来,他可能没说实话。 舒扬。 嗯。 简明庶朝他那边靠了靠:我觉得我们应该更坦诚一点。 伍舒扬沉默了几秒。 伍舒扬开口:我觉得这应该是双向的。 明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还在在意自己没主动坦诚。 舒扬。 这一声让对方不自觉地紧张了一下,斗篷上的饰链落在水中,摸索着浴缸边沿,发出沙沙的声响。 明庶没察觉出异样,继续说:那我们都各退一步,双向坦诚一件事,好么? 嗯。伍舒扬抬手,抚了抚明庶的脸颊。 这是第一次,他的手是暖的、可明庶的脸颊却有些冰冷。 你这么虚弱痛苦,和身上的伤没关系,对么。伍舒扬先开口问,我帮你燎住的时候就发现了,虽然看着骇人,但伤痕内部都在极快的速度再生。按道理说,这种再生能力,你应该早已恢复了。所以,是它,对么? 伍舒扬的手掌探上他的心口。 那里有如岩浆裂缝一般的痕迹,缝隙中闪烁着红黑的烈光。 他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让自己难以回答。 简明庶沉默了会儿,但在这之前,自己主动提出了要坦诚所以,即使再难以启齿,他还是决定坦诚。 是。简明庶答,和我身上的伤痕没关系。 钟楼里,实际上是古老德鲁伊仪式的最后一关,诱惑和活埋。 活埋。 他感到对方的指尖蜷紧了起来。 明庶感到对方的痛楚,立即补充道:只要能扛过活埋,就会涅槃成为德鲁伊。你能和自然沟通,获得新生和愈合的力量,甚至能操纵风雷闪电、一切仙灵。 对方的身体紧绷,他在竭力克制自己的痛楚。 这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明庶乖顺地伏在他肩头,柔声安慰。 所以,你胸口的是? 简明庶思索了一下,应当如何开口。他谨慎说:舒扬。这件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要因此迁怒无关的人。这也是我自己愿意的。 他捏紧了自己的肩膀。最终,还是答应了明庶:好。 轮回镇的德鲁伊布兰我不知道你见过没有? 钟楼前的恶魔?伍舒扬猜测道。 是。他是个德鲁伊。 伍舒扬以下巴抵着对方的额头,将他整个人圈进来,像是个哄着明庶的姿势。 长久以来,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惩治恶。他把遇到的魂灵拉入轮回镇,观察后,自己认为是邪恶的就会进行裁决。裁决后,他分不清这具体是什么,只知道魂灵会去往异界,魂灵,差不多相当于我们的灵气;而黑雾会被收纳至钟楼,这实际上是我们称作血魄的东西。 嗯。 伍舒扬没告诉他,实际上,他对于明庶搜集血魄这件事情,也是反对的。他不知道血魄意味着什么,但作为酆都狱、甚至作为经历过酆都狱底下无尽深渊的人,他知晓。 黑鹿认为,血魄是纯粹的恶、是混沌,不应该进入轮回,他就将所有血魄关在一个分数维度他自己用意识回响创建的时空裂隙。或者,你可以直接理解成,类似于茧世界一样的东西。 伍舒扬的指尖默默抚过他满怀伤痕的心口,没说话。 血魄越攒越多,让他的时空裂隙非常不稳定,而他自己也不断被血魄里的恶念侵蚀。从爱尔兰大//饥//荒开始,他坚持了一百多年。直到血魄越积累越多,他越来越力不从心。 所以? 所以他遇到了我。他不堪重负,迎来了消亡,我继承了他承担的所有血魄。舒扬。我还记得,你见我第一句话是不允许我搜集血魄,我想现在我真的明白了。可我搜集的那些,实际上都不在我这里,在 倒计时。 伍舒扬关注更重要的事情:意思是,里面有十万份血魄么。 他想起来轮回镇的奇特钟表,从120000开始倒转,至他抵达时,钟表恰巧挪向了20000。当时他下意识怀疑,这可能是人口计数。 我没办法数。它们都是纠缠态。简明庶回答,不过我想,应该是的。 伍舒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十万份纯粹的恶,被囚//禁在他的心中;十万份的罪孽,由他这个毫不相干的人来承担;十万份纯粹的恶,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这个单薄瘦削的身体;十万份纯粹的恶,分秒不停地诱惑、蛊惑,想要占据明庶干净的心。 难怪他一直虚脱、有气无力。 相信我。明庶轻声说,我和黑鹿不一样。我能克制住、我也能经受住,更不会被恶所腐蚀。 相信我。 他没再多说。 伍舒扬突然拥住了他。 明庶身上零落的都是水,沾湿了对方的脸颊、衣襟、发丝,他却不管不顾满不在乎,只想拥抱他。 明庶不知道。整个世界中,灵气和血魄都是循环。人死之后,灵气上升、血魄下降。代表着恶和混沌的血魄沉淀在大地和深渊中,自然,将其净化后再度构成人的一部分。 对于活着的生命来说,魄是身体、是血液、是灵魂依托的东西。没什么能让血魄和灵魂分离,除非死亡。 这意味着,在他死亡之前,将一直背负着这十万份纯粹的恶。 明庶真的不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后果。 透过这个拥抱,他感受到了伍舒扬的压抑和痛苦。明庶心口的血魄也随之涌动,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的意志,摧残着他的身体。 简明庶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走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轮回镇的样子?有没有变得好一些? 变得很好。伍舒扬的语气十分艰难,他像是竭力压制自己,让自己听起来正常一些。 天空明亮,河水清澈,妖魔不再,而是幸福的魂灵。 他感到简明庶的下颌线条舒展开来,他在笑。可目前这种情况,伍舒扬却觉得,自己再也笑不出来。 他只觉得,此次来世界尽头的决定无比正确。 这次,他一定要拿到祈愿玫瑰。 无论什么代价。 那就好。他听到明庶在耳畔低声说,我现在好幸福。 有回报、有结果,还有他。这一切的苦痛和磨难,都是值得的。可伍舒扬却没回应,他甚至觉得,伍舒扬是痛苦的。 他调皮地拿鼻尖蹭了蹭对方的侧颈,帮他散一散周身苦涩的氛围。 对方的手骤然一紧。 他整个人被拖出了满含温情的水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嘤嘤嘤、NGC4038 灌溉的营养液,感谢 奇幻小甜饼 投掷的地雷~ 我本不该破坏这么好的氛围(捂脸)不过感谢还是要感谢的,今天来bb分数维度好了。 其实这是一个猜想,即使我们知道这是正确的,但也无法证实。这个概念是建立在拓扑学分形理论上的。曾经非欧几何指出,看起来是平直的三维空间其实不如我们想象中的平直。分形理论在此基础之上,开始研究更多样和复杂的形状,无论是有规则的、还是无规则的。 在这个原理之上,就有了分数维度的概念。整个时空并不是平滑的,甚至可以有分形、有裂缝,当然这个世界观下,自然会产生分数维度的存在。它并不是高维,只是我们空间的夹层。可以理解成茧世界的原理,都是意识量子化构成的微缩世界。(胡扯的啊,小说设定,千万不要跑去问物理老师意识量子化,你会被老师拍的) 这里可以透一个设定。 如果是造物主,他和正常人的视角是不同的。他能看到场、分形、patterns(这个,不是我中英夹杂,我觉得中文怎么翻都不如原词语贴切而已),如果愿意,当然可以细化至粒子。但一般情况他不会那么做。 对我们来说,万事万物是固定的、有边界的,但对造物主来说,不是这样。所有的东西不过是搭起来的积木,甚至所谓的固体概念也不确切,他的眼中是各类能力、场、振荡。 好了,舞台交还给我们数羊羊 毕竟人家今天是男主角 羊羊冲鸭!!! 96、真实愿望 伍舒扬依旧蒙着眼睛, 怀里的触感美好到不真实, 美好到他的心都不敢再用力跳动。他没说话,单手揽着明庶的头发。 明庶刚刚出浴, 身上还都是蔓延的热雾, 暖和地发烫。 不知是心口血魄的影响,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明庶伏在伍舒扬身上,显得十分温顺,温顺到让人心悸。 你在想什么?明庶问。 你。 然后就真的不可收拾。 明庶的身体原本就有些发虚,热水一泡, 脑袋更是昏昏沉沉,现在更像是完全攀在对方身上, 靠着他的支撑才能坐稳。 反应过来时, 他居然跨坐在对方膝上亲吻,水淋淋的手捧着对方的脸颊,吻得深情又认真。这个姿势让他心里羞耻又难受, 但却欲罢不能。 伍舒扬蒙着眼睛, 他的吻原本是内敛而温柔的,先是抚慰般缠绵,越到后来越发有些失控。他甚至捏紧了自己的后颈, 动作蛮横到有些窒息。 他在放肆张扬他的所有权。 从这些动作里,明庶体会到了他缄默下涌动的浪潮,体会到了他内心深处的奔腾的占有欲。 如果明庶有力气,出于羞涩, 也许会推开他。可现在,他只能被完全禁锢钳制,己方城池接连失守,完全征服。 甚至到二人分开,他还软倒在对方肩头,细微地喘着气。 他们一时都有些忘情,忘记了片刻之前意见还有分歧,忘记了再久之前几乎要生离死别,忘记了石门前该不该心控他的争端。 仿佛两块磁铁,不管不顾、天生吸引,却又那么理所当然。 满地都汪着水,伍舒扬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湿透。 如果不是他蒙上了眼睛,如果不是吹灭了灯烛,如果不是屋子里晦暗不清,眼下一地的潋滟水光,这么个水当当的人伏在自己怀中,可能局面会更加失控。 明庶用仅剩的力气,微弱地倾身,回温般吻了吻他的侧颈。 这个温馨抚慰的动作,却让对方格外紧张。 他想搂紧,却在愧疚自己的动机,而明庶一次次的呼吸落在颈间,更是活生生的折磨。 这简直太过于煎熬。 明庶毫不知情,至少看起来是毫不知情的,他甚至恶意地用小牙含了含自己的脖颈。 他的身躯被瞬间搂紧。 别闹。伍舒扬的呼吸重了许多,甚至声音都有些压抑的沙哑。 明庶。别闹。 他把脸埋入明庶的颈窝,这香气不仅让人着迷,更像是禁忌的毒药,诱惑着他,现在犯罪。 明明是你先惹我的。明庶枕在他肩上柔声说。他声音有这么温柔的么甚至柔和到让人心猿意马,让人意乱情迷。 这下好了。全白洗了。他低声说完,很有些不好意思,把脸藏进伍舒扬肩头,都怪你。 怪我。 水声沙沙响起。他换了水,放美人入浴。仍是探着身子揽着明庶,帮着撑起他的上半身,用花洒重新为明庶回温。 之前明庶身上腾腾的热气开始慢慢散去,逐渐有些发冷,回到浴缸中,忽然的热水让他小小地躲了一下。 伍舒扬立即收了花洒:烫么。 可能有点。 他侧头仔细调整,蒙着眼睛的丝带垂在肩上,扰得明庶眼睫颤动、脸颊轻痒,晃来晃去,直搅和得他心烦意乱。 惹烦了,他干脆轻轻仰头,咬住了丝带末端,轻轻一抽。 丝带滑落,第一眼是在夜色和雾气中的水中美人。他的眉眼美的像画卷,挑起的眼尾甚至在昭然地诱人,整间浴室的水气似乎都盈在他的眸中。 而他叼着暗色丝带的那点狡黠,更让人欲罢不能。 花洒翻倒。 均匀的水珠扬在空中,落成细碎的雨。 明庶被按倒在浴缸上,伍舒扬揽着他的后脑,把自己的慌乱癫狂全部还给对方。 丝带随波逐流,无力地漂在水面,摇摇荡荡。 伍舒扬还是太高估自己。 他引以为傲的克制,在明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甚至每个眼神,都像是颗子弹,次次击中自己的靶心。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84) 在他面前,自己几乎次次失控。 明庶无依无靠,被斜斜按倒,舒扬的胳膊是他唯一的依托。他甚至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几乎要沉溺进浴缸中。 他勉强抬起了手腕,却被捉住,伍舒扬掌心滑动,分开了对方的指,蛮横地相扣。 这种危险的氛围,让人几乎要发疯。 说不清这个窒息到让明庶视野迷乱的吻持续了多久,等他恢复微弱的理智时,自己还没出息地揪着舒扬的衣襟。 他总是这样子,让人紧张又让人惶恐,让人迷乱又让人心悸。 在他看来,伍舒扬在名为明庶的战场里,简直所向无敌。 抵挡不住他的软化忍让,更招架不住他的直面出击。 他快要回想不起,最初冷漠的伍舒扬。 人可真是奇怪,只是加了点佐料而已,就能产生这么奇妙的化学反应,甚至焕然一新。 等这次再清洗完毕后,伍舒扬身上真的是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了,连他的斗篷,都沥沥拉拉全是水。 之后这位大美人就被几条大浴巾裹成了个粽子。伍舒扬搬了扶手椅过来,让他勉强靠了会儿。 这时候,这位压根闲不住,极其爱操心的天秤座开始担心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外面的床铺被自己睡脏了怎么办、找别人换床铺会不会很奇怪、靠垫要不要换、似乎还有个圆柱形的靠枕,那个该怎么换。还有伍舒扬的衣服怎么办、他有没有换洗的、他冷不冷、他头发似乎也被自己揉湿了,这该怎么办。 他独自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操的心连起来已经能绕城堡一圈。 唯独忘记了最该操的心。 或者说,明庶睿智又聪明,通晓很多事情,但唯独这方面,他算是懵懵懂懂的。 没人主动接近过他,也没人此前和他这么亲密。 他即使有隐约的危险预感,却也说不上来,究竟会是什么程序。 室外起初是相当安静的,渐渐地有些人来人往的声音。低低的哄杂声更让他提心吊胆。如果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见着凳子上坐着个裹得跟木乃伊样的人,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正思索到这里,门外动静减小,门把手开始缓缓旋动。 谁? 木门旋开,是伍舒扬。 伍舒扬颊边几缕发丝还是湿润的,甚至睫毛上也挂了些水珠。不明的光线给他笼了神秘的色彩,影影绰绰的,尤为动人。 舒扬啊。简明庶悄悄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谁,吓到我了。 这里不会有别人。 他淡淡道。 他折身,抱他出去。 为什么?你又不讲道理了? 这位细心之人的语气有些不太乐意:我哪有。这里出了点小问题。 小问题,也不过是连环谋杀案、加上众目睽睽密室作案而已。 当然,他并不想展开细谈。明庶刚刚九死一生回来,一身伤痛,心口还背负着一个定//时//炸//弹,他不愿意再额外增加烦恼。 而且,如果他知道自己作为嫌犯卷入其中,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会不折不挠追索到底。 伍舒扬轻描淡写地说:角楼暂时不会有人上来。 你换了衬衣? 近距离观察,虽然两件差异不大,但他还是察觉道对方换掉了润湿的衬衣,多了些精细的边褶,反折的领口还精细地镂出树叶的形状。 嗯。这里的仙灵手艺不错。床铺也是全新的。 四柱帷幔床上重新换了正套的床上用品,连靠垫都更替过。原来伍舒扬是注意到了这个,不久之前,他也纠结过这个问题。 不得不说,相当细心。 加分。 他们说伍舒扬仔细回想了一下,是槲寄生、榨浆草和冬青织就的。 他像拆礼物那样一层层把明庶拆开,轻轻送进床铺:这边有点小麻烦。一会儿还得下去一趟。 什么小麻烦? 没什么。他躲开了目光,悉心帮明庶套上类似的仙灵衬衣。 可疑。 不仅这个可疑,他这个躲避行为,倒是勾起了另一件事。 刚才明明说好的是相互坦诚一件事情,他老实坦诚了。 可该轮到自己问的时候,他忽然拥抱过来,又是这样又是那样,之后又不由分说把人裹成粽子,紧接着又把他独自落在浴室里,现在又说自己要下去。 回想起来,他好像一直在被对方勾着节奏走。 现在这么一串,他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伍舒扬在逃避他的问题。 明庶老话重提:所以,祈愿玫瑰的事情,你们这次的目的,可以坦诚么? 不是说,双方都坦诚一些么? 你是不是 伍舒扬预感到,明庶开始起疑。他轻轻躺在明庶身边,温柔地注视着他:我告诉你。 嗯。 你知道,人的本质和星尘没有区别么。 简明庶低头,柔和一笑:大数学家,所以你现在转行,要投身物理事业么? 那倒没有。伍舒扬决定惹一下他,那还是数学有意思。 哼。简明庶今天心情好,难得地没和他计较。 伍舒扬继续阐述:137亿年以前,宇宙大爆炸,那时候天地混沌,从无尽的热与膨胀中诞生基本的粒子。这是所有世界的原初、也是所有生命的始端。我们和天体一样,从同一个始端出发,经历生命周期、再迎来生命的终结,回归宇宙,之后再度构成其他的物质。构成我们身体的部分基本粒子,也许已经延续了百亿年,其间游历过无数世界、更替过无数的震荡模式,经历了许多不同的人生,最终,形成了你。 我见过最初的第一粒星尘。 伍舒扬的话语,忽然勾起了脑海深处的回响,是明庶自己的声音。 重力把粲焕的氦云强行旋转,将这些万古光尘凝聚成第一批星星硕大而又辉煌,可惜,没有任何生命与我分享当时的绚烂。可惜,没有你。 明庶仿佛真的见证过最原初的浪漫、世界的始端。他回想得认真,眼眸里全是璀璨星尘。 伍舒扬在他眼眸中读到了亿万年前的辉光,他俯身,吻了吻明庶满含星辰的眉眼。虽然他并不知晓明庶背后的触动。 也许,我们此前就遇到过很多次,甚至在你我都是基础能量弦的时候说不定我们曾经都是太古的星尘,一起游历过原初的星云。 浪漫。 明庶稍稍往被子里缩了缩,伍舒扬真的很懂得投他所好,这番论调,真的说到自己心坎里。 所以。我需要祈愿玫瑰。 伍舒扬柔和地望着他,似乎想铭记下他的一点一滴:分开又相聚,哪怕是成千上万次,哪怕我已经散做了天边的星尘,我也想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 明庶仰头,只够到对方的唇角。他本意是想堵住散做天边的星尘这句,可身体实在痛楚地不听使唤,反而成了整句说完后,温柔的嘉奖。 伍舒扬流连地划过他的额发:睡前故事,就到这里。小王子,请好好休息。 明庶看他,眼神里难得流露出眷恋:你会留下来陪我么? 我待会儿再回来看你。 他吻了吻明庶的额头,等明庶迷迷糊糊遁入梦乡,才转身离去。 他不知道这个虚假的愿望,真正打动了明庶的心。 甚至在悠长的梦境里,明庶也在不住祈祷:请让我和你,一道见证世界之初,一起相伴世界尽头。也请让我,第一眼就爱上你。 他忘了曾经,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的骗局。 双开雕花木门阖上。 站在走廊里的伍舒扬,周身温柔的氛围消散无踪。他是孤寂而冷漠的,像霜天之上深结的冰。 祈愿玫瑰,他撒了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嘤嘤嘤 灌溉的营养液~感谢 奇幻小甜饼、Kresnik 投掷的地雷~ 今天结合文章主题讲讲宇宙大爆炸~! 这是一个认可度比较高的猜想,为什么文中数羊羊和明叔叔会这么说呢,想想一下,宇宙始于一个奇点,然后剧烈爆炸,10^(43)秒时,宇宙拆解成四维和六维宇宙,大统一力拆解,这时候,只有最基础的粒子,比如夸克(夸克之后会构成重子介子,其中我们比较熟悉的就有质子和中子)、玻色子和轻子。 在这过程中,宇宙开始逐步冷却。 宇宙中最开始的元素是氦、氢和极少的锂,这时候,宇宙中是没有你看到的任何星云的,只有最基础的元素、一大堆氦云。重力缓缓地扭曲、聚集这些最初的星云,逐渐生成了第一批恒星,但这时候,没有任何的生命能够见证这些太古的光芒。 本文的灵感点之一。 是不是究极浪漫! 请让我和你,一道见证世界之初,一起相伴世界尽头。也请让我,第一眼就爱上你。 97、阴谋 走廊阴冷, 地毯有些潮气。 明明下午的时候, 还没这么潮湿。 古堡里原本有木制壁灯设置在拐角处,现在莫名熄灭, 格外幽寂。 伍舒扬在门口近处, 发现了显著的水渍痕迹。 圆形洇迹, 带一片细小水草,气味偏海水。 无数细节和推论迅速在脑中整理:水草、咸湿:海水。圆润、洇迹:站姿。水份渗透程度:刚走不久,以及 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 这会是谁? 这地方不对,简直太不对。 他轻瞥了一眼四周,走廊中, 静列的铠甲卫兵眸中,瞬间亮起鬼火。 齐整的铿锵声。 无言的卫兵在简明庶休息的房间门口, 整齐列成一排。 铠甲上折射出冷寒的光芒。 拔剑, 严阵以待。 伍舒扬安排妥当,到达大厅的时候,新奇宴会刚刚开始。 新奇宴会是多彩之地的惯例, 年复一年, 都会举行。尽管此次魔灵兵临城下,仙灵的血几乎要喷洒上城堡前的长桥,至高王借口盛情招待酆都狱使者, 依旧强行举办了这次宴会。 长桌上摆满了各式食物,黑布丁、莓子、鸟蛋、乳酪这些,是给未改造的正常仙灵享用的。而完成半机械化改造的异界仙灵,则有青苔、树叶、塑料、石油、眼球、畸形田鸡可吃。 当然, 想混着吃也可以。 小仙灵捧来了鲜花和长烛,满满当当地堆了一桌子。单看陈设,大厅里金碧辉煌,的确是宴会的样子。 只是氛围异常压抑,不说宴会,吊唁都比这和乐。 领主夫人,身体可还好?至高王带头寒暄。 伍舒扬瞥了醉灵一眼。对方的脸色也微不可查地凝重起来,看来,并不是他走漏的消息。 城堡里,眼线只比想象中多。 尚可。伍舒扬漠然道。 至高王讪笑了一下:需不需要 他不喜欢别人打扰。 伍舒扬没多说,入座。 半天,死了四个。 这时候,至高王正在冠冕堂皇说着祝酒词,听得人昏昏欲睡。 醉灵悄悄倾过来点,低声和他交谈。 第一个死者,是Allen。 嗯。伍舒扬看起来毫无触动。 我没看到现场,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据说是在见了简明庶之后死的,在塔楼 这个特殊的名字显然闹得伍舒扬心中不舒服,他隐忍未发。 嗨老伍,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家夫人,不用这么严肃。醉灵补充道。 伍舒扬垂眸,盯着小仙灵飞来飞去,帮忙布菜。他捏着叉子的手,稍稍有些攥紧。 第二个,是你夫人斜对面卧室的,叫马汀。第一发现人是女仆仙灵。窗户大门完好,没东西遗失。我溜达去看了,淹死在浴缸里,猝死,衣冠不整,脚上袜子都没脱。这之后,我看到那条铁尾巴鱼从房间里走出来诶你别吃那个。 伍舒扬正在观察盘中乳酪形状的东西。 像泡了四十年的老头袜子,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伍舒扬暂时打消了兴趣。 醉灵叉起一只田鸡腿,有滋有味地咬了一口。田鸡腿上全是豆状硬化淋巴结节,看得人极其倒胃口。 什么?这可好吃了。醉灵看明白伍舒扬的表情,满不在乎地解释道:咸咸的,像烤鸡夹着脆脆豆,你要不要来一个切,不吃算了。 第三个。醉灵以咀嚼遮掩自己说话的动作,你来没多久,我不是被赶出来了么。第三个是楼下一个倒霉蛋,房间密闭,大家听到呼救就冲了上去,一群人撞了半天才撞开,过程中,没发现任何人出入。他死在自己床上,肚子被人捅了老大个窟窿,可惨!哦,睡眠姿态。无失窃。最诡异的是,这家伙的墙上,被人血涂了一行字深海复仇者。 第四个 第三个是什么职位?伍舒扬忽然问道。 也是个骑士。据我观察,骑士对至高王,都算忠心耿耿。什么脏活儿都接。 醉灵显然想起了走廊上,那只被至高王活活踩死的老鼠。 第四个人,也是女仆敲门没回应,撞门进去的。他死得更古怪,他在浴室里,正对着镜子,像心脏病发作。镜子上也有一样的血字深海复仇者。没有外伤,不过听他们说,这人本来心脏就不好,机械师也来了,说他心脏改造过,蒸汽心脏不比自带的,老化也是正常的。还拿了个什么小锤子左敲敲右敲敲,听振荡回响当然,坏是坏了,说是巧合,你信么?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85) 伍舒扬垂眸:不会有这么多巧合。 那肯定。醉灵忽然将声音压得极低,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啊,火烧眉毛了,自家人还和自家人打得不可开交真要完。 说不定,时间点,是精心挑过的。伍舒扬低声说。 老伍,你是不是,发现了些什么? 伍舒扬思索片刻:一般来说,连环杀人的被害者,会有显著共同特性,只需要提取共性,就能推测出凶手的身份、动机以及作案手段。 深海复仇者? 可能是他们之前的一些事情,这个不好臆测。 那密室? 也许,并不是密室。 不可能。醉灵急躁地说,第二个,勉强算是心理型密室,虽然门窗紧闭,但还留有大门出入口,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密闭。可第三个和第四个,我是跟着一起冲上去的,不仅门是严实反锁的,我还在第一时间检查了所有窗户的确是密室无误。 可能有什么,我们忽略了的地方。 伍舒扬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让我们共同举杯,一同欢迎,远道而来的英雄!至高王终于说完了他冗长的致辞,所有人共同举杯,看向伍舒扬和醉灵。 醉灵随意敷衍了一下。伍舒扬是压根没动,一点面子没给。 至高王尴尬地笑了笑:干杯! 饮毕。 忽然一柄骑士短剑飞出,划过醉灵的铠,直飞入对侧墙壁中。 干什么!醉灵直接拍案而起,紧接着,他却看见短剑来向的人,脸涨得紫红,像有人在无形中扼住他的脖颈一样。 他疯狂挣扎,但没多久,这人摔下凳子,直挺挺倒地,开始不停抽搐。 醉灵还没从这个变故中回过神来,忽然有人开始惊呼:谁把灯关了! 他疑惑地抬头明明灯火通明难道,是这个人自己的视觉出了什么问题? 看。 伍舒扬轻声提醒。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场面已经乱作一团,席上的人昏的昏抽的抽,没用了大半。 所有人的症状不一,有的极快速呼吸、有的深度昏迷、有的全身僵直、有的不住抽搐、有的开始发狂发癫,不住说着胡话。 布菜的小仙灵惊慌大叫起来,四处乱窜,嘈杂声唤来了越来越多的女仆仙灵,场面越来越混乱,几乎要失控。 醉灵:我去,这是中邪了还是中蛊了。 伍舒扬立即端起桌上自己没动的杯子传来浓重的腐烂尸体味道。 他皱了皱眉。 都不是。是毒。 只有零星几个人没事,可他们脸上的表情,一样扭曲又惊悚。 我的大德鲁伊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伊斯!是他们回来了!!其中一个半改造人说。 醉灵审视地看了这人一眼。 伊斯,似乎是异界的组成部分,据说是个海底之国。可自从来到异界,他似乎没见着伊斯来的人,也没听着其他的人提起这个地名。 毒发不久,洗胃。伍舒扬低声说。 一片嘈杂和混乱之中,他镇定得令人发指。 伍舒扬轻轻扇闻,没闻到任何标志性的味道:非氰//化//物。 暗夜般的美人蹙着眉尖,根据经验一项一项排除:非酸性物。非苯酚类。非化合类毒药。 他抬头:可能是某种生物碱。大量灌服牛奶或者醋。 醉灵叹口气:这出了一趟什么差,还上赶着给人解毒。 我早说过是他们! 他们的墙上都写着深海复仇者!半改造人双目失神,捂着自己的机械头颅,不是他们还会有谁!他们回来了!他们!! 闭嘴麦考恩! 半改造人无法冷静,他腾地站起,崩溃地大叫起来。 不不不马汀死了,伊恩死了,麦克死了!!他惊恐地指着骑士团的人,下一个下一个就是你! 不是你!! 麦考恩!你发什么疯! 半改造人抽出骑士佩戴的短剑:逃不掉的,你们谁也逃不掉!!! 寒光一闪。 一柄骑士短剑当空入喉。 鲜血四溅。 麦考恩改造了他的左脑与左边胸膛,可他的喉咙,依旧是柔软的血肉组织。 附近几个人脸色已经开始发紫。 醉灵立即站了起来。 安静!都他妈听我指挥!一番安排下来,混乱的仙灵也好、铁着脸的骑士团也罢,终于开始冷静下来。女仆仙灵被分成了几对,三人一组,对口一个中毒者。两个死死按住中毒之人,一个死命灌服大量牛奶和白醋。 有些重度比较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胡乱挣扎得厉害;有些则被硬灌下去,初步有了些成效,开始不住呕吐。 伍舒扬扫了一眼,在场并未中毒的人当中,多数接受了机械改造,比如猫头鹰、钢铁鲑鱼、和几位骑士团成员。只是不知,是他们没喝,还是机械改造之后,神经网络有了一定抗性的原因。 他开始有些担心明庶,这时候,真不应该留他独自一人在楼上。 你先看住这里,我去看看明庶。 伍舒扬低声交待,立即折身上楼。 * 安静的夜。 月光扬起纱帘,落在地毯上。帷幔床上,睡着一个温柔的小王子般的人物。 极轻的脚步声落下。 步子的主人,似乎生怕惊醒对方,一步一步,缓缓前行。 脚步声停在了床边。 来人巨大的影子笼罩住了简明庶,他轻轻抬手 巨大的力场袭来,电光迸射,直晃得他睁不开眼,也再迈不出一步。 来人被狂风刮着,不得已狂退了几步,电弧在他周身迸射,这是远超于他的力量。 这是简明庶么?在他记忆中,明庶分明丧失一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睡着了,就可以偷袭么?何况,我还没睡着。 简明庶睁开眼睛,眼神尤为清明。 原本他是翻来覆去,一直等着某个人再上来探望他的。没想到心里惦记着的没等到,却等来了一个陌生人。 他转脸,看向来人,脸上的严肃表情却瞬间凝滞。 飞廉?! 绚光和电弧当中,模糊勾勒出一个巨大的身影,他几乎要顶着天花板。像两棵巨树般的鹿角指明了他的身份:是古神飞廉,捣蛋鬼宝库的主人。 简明庶打了个响指。 风止,雷电停。 飞廉终于落下了挡着面部的臂膀。他的表情异常古怪,像是不认识简明庶一样。 老鹿迟疑地站在床边,仔仔细细端详了很久,这才开口:是明庶? 这语气,像是确认是不是他本人一样。 可不是他,还会是谁? 是我。 吃了东西,休息了会儿,他感觉稍微回来了些力气,勉强挣扎着要起床。飞廉立即熟练帮忙,扶着他靠在靠垫上。 真的是你。飞廉的语气还是有些讶异,我看到槲寄生四处宣扬的影像,我还以为,是其他人伪装的。原来真的是你。 简明庶反而迷惑起来:你为什么认识槲寄生? 如果没记错,槲寄生和榛果,应当是一直跟着Allen才对。 对不起。 朴实的老鹿忽然叹了口气:让你受苦了。 好好的,你干嘛道歉?简明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里的一切仙灵,我都熟知,也能够倾听他们的话语。因为我是异界德鲁伊 你?! 原来他是布兰的前任。 这下,他明白老鹿为什么要道歉了。玩忽职守啊。 所以布兰说的导师? 是。他我遇到他的时候,是在都柏林街头。他正在拼命卖艺,换些马铃薯吃。我看他可怜,便给了些吃的。但此后不久,他再度出现在街上,那时候我才知道,他诞生在济贫院里。除了他,全济贫院的人,都需要他养活。那时候,正是饥//荒的时候,哪里会有人有富余的土豆。那间济贫院开始逐渐死人,我这是我的错。我不该异想天开,一时心软,想感化他、引导他,成为德鲁伊。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本该是下一任异界魔神。而当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通过了德鲁伊测试,而那时,我的生活却出现了变故是我,是我搞砸了这一切。 老鹿愧疚地低下了头:我愧对您的嘱托。 今天的飞廉真的有些奇怪。 他虽然和简明庶对话,但话里话外却又像是对着完全陌生的人在交待。 明庶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没错。布兰,虽然方法偏激,但一定程度上,至少在一定时间段内,他保住了爱尔兰,这最后一片净土。 老鹿看起来并不认同这个说法,他依旧沉浸在深深的自责里:我应该早些回来的。我不该,太过于相信至高王的话。现在,异界四处厮杀,这 他几乎说不下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既然是这里的德鲁伊,可为什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也从没见你来过这里? 自从简明庶搬到平都医院以来,飞廉似乎一直在鬼市北集上,无论什么时候去捣蛋鬼宝库找他,他都在。看起来,并不像是两边跑的样子。 明庶。巨鹿的大手安慰地抚了抚他的肩膀,有些事情,你现在可能不明白。但我是有原因的。要知道,异界只是这个世界非常小的组成部分,我还有些更难以脱身的事情,比如看顾我的主人。 你还有主人? 简明庶脸色苍白,甚至连漂亮的眉眼都遮掩不住疲惫。幸亏现在他盖着被子,也已经处理过满身的伤口和血污,否则,遍体鳞伤的样子,会更加触目惊心。 老鹿揉了揉拧住的眉,他看起来也非常疲惫。 你刚说伪装成我,是什么意思? 我该早些来的。之前只顾着研究判灵笔,差点把重要的事情忘记了。明庶,你还记得,你帮我看着捣蛋鬼宝库的时候,有个女鬼来买了明目贴和画皮么? 记得。 事情就出在这里。到了回收时间,迟迟不见明目贴和画皮归来。我这才查了查,发现那个新鬼买完就去冥府转生了,根本没有使用。而追踪画皮,定位居然在爱尔兰异界,于是我 房门外,忽然传来一片兵器锐响。 你先别动。老鹿压下声音,这里交给我。 老鹿缓缓接近门口。 门外传来一阵嘎啦响动,像是铠甲和打斗的声音。 飞廉迅速抽出橡木巨杖,严阵以待。 大门忽然敞开。 天降惊雷,打得天地一片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lunatic。、_(:з))_逗比 灌溉的营养液~(这个昵称真的好个性 感谢 江鹤 投掷的小□□~! 今天谈几个文中的小设定: 1. 半机械化改造。现在的灵气不足以支撑他们的身体,要么相互吞噬掠夺灵气,要么接受半机械化改造。因为异界没有工业,只能依靠人类工业淘汰物品,所以会出现许多上世纪的蒸汽机械,齿轮零件等等。 2. 豆状硬化淋巴结节。这个设定灵感来自于干酪性淋巴结炎,原因是假结核棒状杆菌引起的一种病变。通过伤口、黏膜侵入之后,会顺着血液流向全身,病灶像个小囊泡,扒开里面是干奶酪一样的东西。 这个设定和上面那条一脉相承,靠人类废弃品,有时候运气不好就会淘到这种东西。你问能不能吃?高温杀菌了是可以吃的,脆豆味,嘎嘣脆(当然现实生活中还是别了,剜掉吧。牛羊肉里面会有很多的干酪状淋巴结,不一定是棒状杆菌感染哦,那个是可以吃的,不过太恶心了还是剜掉吧)。 这个拿来做营养液和地雷感谢好像有点水,我再给大家添个好玩的段子好了。 物理学上有个最小作用力原理,意思是系统里面每个物质甚至到每个分子原子,都会倾向于最小作用力、减少约束能、最稳态的方向发展,换句话说就是大家都爱省力(?),所以咸鱼葛优躺有一定科学性,遵从了你身体小到每个原子的天然特性(?)相反的勤劳的人非常值得敬佩,因为他们克服了自己的天性,是非常不科学的(?) 好了玩笑话:) 我先躺了(安详 两个小伏笔点: 德鲁伊28章就出现啦 老鹿飞廉 86章《以我之骨铸你之骨》有提到飞廉的主人是谁 98、信心 伍舒扬站在门口。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甚至是急切的。 闪电劈开了他身后的暗影, 却没能在他身上留下光芒。 浓郁的夜勾勒出他的身影,有一瞬间, 明庶觉得他的姿态是具有压迫力, 而可怕的。 强风夹着绿叶迅速冲向伍舒扬, 他信手以披风挡开。 紧接着,是涌动的泉水,从另一个方向袭来。 飞廉!明庶出声制止。 几乎同时,冷泉被伍舒扬闪身躲开,泉水只冲刷到他的右肩。他的披风瞬间绽开, 像被烧毁一般迅速消亡,甚至侵蚀到仙灵织就的衬衣。 飞廉, 他是我的朋友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86) 伍舒扬扫了明庶一眼。 老鹿则像完全没听见一样, 旋身化作巨大的银色巨鹿,满身都闪耀着淡淡的圣光。 它低头,五彩的巨大鹿角间开始酝酿出凌厉的闪电, 冷光映射, 门外的铠甲卫兵都闪烁出寒戾的光芒。 花火迸溅,无数支光箭迅速朝着伍舒畅冲去。 一阵强风袭来。 光箭像被无形的力量束住,在半空当中形成了绚丽的箭圈。 透过斑斓的圈状电光, 简明庶的身姿被冷风扬着,出现在光圈之后。 四处迸射的电光迅速掉头,直劈了下去,砸破窗口的雕花石台, 被放逐至远方。 简明庶挡在了伍舒扬身前。 你们干什么?简明庶质问道。 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已经实属不易,之后他试着操纵磁场控制闪电,又是一番劳苦。明庶稍稍有些失衡,被伍舒扬拦腰扶住。 明庶的身子微微发烫,他才遭受过磨难,伍舒扬怕他冷风一吹,又有其它的不适,立即解了披风,给他罩上。 明庶没抗拒,甚至伸手拉住了披风衣领。 他们之间,看起来亲密又熟悉。 这氛围显然刺到了巨鹿,它后退一步,眼神谨慎而抗拒。 它的目光落在了明庶左手的王冠戒指上。 飞廉,他明庶开口想解释,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鲲鹏知道么? 明庶摇摇头:他们,还没见过。 飞廉冷笑了一声,否认,又嘲讽。 这是明庶没听过的语气,在他的印象中,飞廉一向是敦厚又朴实,性格就像稳重的杜鹿,十分温和。 明庶,你听我说,你们不能在一起。 简明庶回头看了伍舒扬一眼,对方却忽然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可能不太了解,他是 我知道。简明庶打断了飞廉的话语,你想说的,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飞廉目光复杂,混杂着关切、怜悯和仇恨。 你遗忘了太多,也牺牲了太多,上次是我不在。但这次,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青草气息的强风立即袭来,明庶还没看清楚状况,视线立即被高大的身躯挡住。伍舒扬侧身,护住了他。 即便伍舒扬的身子挡住了大部分冲击,狂风依旧刮得桌椅翻倒,狠狠刮过自己的衣襟。 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与震慑。 远古巨神飞廉,果然不容小觑。 明庶从伍舒扬的怀抱中悄悄抬头,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想去寻找飞廉 无影无踪。 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没了踪迹。 简明庶立即扫视一周,才在窗户沿下面找到了忧伤的巨鹿。它看起来被人狠狠掀倒,幸亏撞上了墙壁才勉强停了下来。 好强。 他甚至都没感受到伍舒扬出手。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二者相较,会是古神飞廉占上风。所以他才会强撑着出手,没想到,是他多虑了。 你。巨鹿挣扎着,但他四蹄打滑,没能站起身。 他看起来,像是极力遏制着怒气。 飞廉怒瞪着伍舒扬的方向:你,不配用他的力量,更不配和他站在一起。 伍舒扬垂眸看着简明庶,他没回应。 但凡有些良知,就赶紧离开。之前的事 几道绿火箭穿过巨鹿的角,威胁地插在地面上。 伍舒扬难得地瞥了巨鹿一眼,这个眼神明庶看明白了:是警告。他不允许飞廉继续说下去的警告。 明庶,跟我走吧,你不属于这里。 巨鹿转向简明庶,他的目光不仅哀伤,更显得无比诚恳。 相处这么久,你明白我的。明庶。我从来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你的事情 这话真的不假。 从第一次在鬼市北集偶遇开始,飞廉和他可以算得上是忘年之交,性情相投、志趣相合,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他和鲲鹏不一样,鲲鹏遮遮掩掩神神秘秘,而飞廉对他,是真的掏心窝子的好。 甚至有时候,比起鲲鹏,他的形象,更像是个慈父。 简明庶内心有些纠结。 说实话,他不明白,为什么留在这里和跟飞廉走会成为二选一的问题,更不明白,这两位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像是有深仇大恨一样,大打出手,拦都拦不住。 他下意识地,揪住了伍舒扬的衣服下摆。 明庶。 似乎是明确了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飞廉放弃了硬抢,再度唤了唤他的名字。 简明庶抬头,却恰巧撞上伍舒扬的目光。 对方察觉了自己在犹豫。 他看起来很郁结甚至是痛苦而难过的,但没有敌意。 他和飞廉,是飞廉单向的敌意。 明庶松开了捏着的衣料,这个动作像是深深地刺伤了伍舒扬。他站在原地,痛楚地阖上眼帘。 简明庶从他保护的范围中走出,步伐艰难地朝着巨鹿那边走去。 灵兽的眼中全是欣喜,仿佛枯木逢春。明庶走来的时候,他的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敦厚及温和,毫无攻击性。 简明庶轻轻扶起了它,一连串的动作,让明庶不由得咳嗽起来,甚至唇角咳出些血丝。 你怎么了?巨鹿关切问。 没什么。 简明庶走到近处,巨鹿终于发现了些异样他领口微敞,白皙的脖颈上,留下许多荆棘刮擦的血痕。 它迅速仔细打量了一圈到处都是。手腕上、颈上、手背、甚至露出来的一截脚踝,触目惊心,全是无数的血痕。 像被人拿着荆棘,责打过一般。 你 他认出来了这些痕迹,也想明白了明庶虚弱的原因。 所以,你是之前通过了德鲁伊测试的人?所以你 原来是这样。他早应该想到的,原来今天天空中的异象,居然是明庶。 难怪刚才他可以使用电力和磁场。 他可真傻,还有一瞬间,他以为是青阳回来了。真傻。伍舒扬明明还活的好好的,青阳不可能归来。 飞廉再次查看了一番他身上的伤口,这一次,他稍稍有些欣慰。即使他深受摧残、经历磨难,即使大德鲁伊的力量远比不上第四维度的主人,但至少,明庶距离真正的自己,近了几步。 他化作人形,单手抚胸,单膝跪地,以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又虔诚地举过头顶,看起来像个古怪的仪式。 诚挚的敬意,献给大德鲁伊。 和槲寄生曾经比划过的献祭动作,一模一样。 不用这么一套一套的。明庶扶起他,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就行。 他的心口,禁锢着十万份血魄。 伍舒扬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有没有办法? 十万份? 是。简明庶点点头,他悄悄扯了扯伍舒扬的衣角,生怕他说漏是德鲁伊布兰的缘故。 我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飞廉摇了摇头,但这想必,是非常难忍的。你现在,又是普通的 他还是没说下去,轻叹了口气。 明庶,跟我走吧。飞廉老话重提,我带你去世界之树,那里的橡果,是新生和智慧的结晶,说不定,可以重塑躯体。 什么橡果?伍舒扬追问道。 飞廉警醒地看了他一眼:和你没什么关系。 你不用这么提防他。简明庶柔和劝解,他和我 他抿紧了唇,思虑了一番,似乎还是有些羞于启齿:总之,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伍舒扬有些低落,他非常细微地收了收自己的手,甚至有些尴尬。不知道,简明庶是否注意到了这点变化。 我不建议你们再行接触下去。 飞廉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这不会有好结果的,明庶。我知道,你是个宿命论者。如果命定你们没有好结果,拖下去也是徒劳、两方都会受到伤害。 你说晚了,飞廉。 飞廉一怔。 简明庶回头看他,舒扬却躲开了他的目光。直到明庶主动牵起了伍舒扬有些低落的手。 力度不大,但足够坚定。 我认定他了。这件事,我想,我也不需要别人的建议。 银色月光落在简明庶的面庞上,给原本温柔的他罩上一层不容置否。 飞廉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不,与其说是震惊,他更接近于崩溃。我是认真的,飞廉。简明庶接着说,事情发生的突然,我没见着你,也没见着鲲鹏。原本打算这次回去之后,和你们一起吃个饭 不必了。 飞廉漠然打断他:不用请我,也不用再请鲲鹏。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明庶。虽然你不明白原因。 你说的那件事,我也知道。 他推测,飞廉和鲲鹏的奇怪态度,可能和自己连串的古怪梦境有关。 和那个他想摆脱想挣扎开,却总是被迫捆绑在一起的人有关。 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把我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来对待。我并不在乎你们和之前的我,有过什么过往和感情。 简明庶忍了忍,还是不想提那个他私下里嫉妒过很多遍的名字青阳。 但现在,我是我。我没有任何以前的记忆、体验,我是全新而完整的人。我对我自己,和他 他抬眼看了一眼伍舒扬,伍舒扬刚才展示出的攻击性软化了不少,他现在温和而平静。 都有信心。 简明庶握着对方的手,坚定地看回飞廉的眼睛:你走吧。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已经决定。其余的,回去,再和你详谈吧。 飞廉看起来痛苦而挣扎。他的余光瞥到二人相扣的手,点点微光落在明庶的王冠戒指上,漫射成璀璨的光芒。 格外刺眼。 最终,他还是遵循了主人的建议。 银色巨鹿穿窗而去,他在空中仍流连了很久,看起来非常不放心。 明庶也一样。他格外有些在意窗外的月色,一直迎着冷风站着,没挪步子。 直到伍舒扬揽着明庶的肩膀,强行将他拉离了窗口,他才没好意思再往外看。 明庶坐回了床上。刚刚一番折腾,让他肩上有些发冷。伍舒扬的披风落在肩上,柔润且恰到好处的暖心。 伍舒扬牵着他的手,单膝跪在他身前,抬眼仔细看他的眼睛。 谢谢。他说,原本,我在想,即使你和他走,我也 明庶轻叹口气。 伍舒扬微微低了头,稍稍抿唇。 舒扬。 明庶伸手,轻轻揪了揪他的领口:自己招惹的,自己得好好负责。想丢就丢,想送就送?没那么便宜。 伍舒扬的唇角,悄悄泛起点微笑的弧度。 刚刚,是我不对。简明庶抚平刚刚揪乱的领口,低下声音:我还有些不习惯。并不是别的意思。 伍舒扬极其细微地一怔。 明庶果然没猜错刚刚的事情,可能让伍舒扬有些患得患失,说不定,还泛起些负罪感所以才会说出接受让他和飞廉离开的话。 虽然他从未提起,但明庶能隐约感觉到。 舒扬和自己一样,一样的患得患失、一样的需要安全感。 下次。 他抚了抚舒扬的眉眼,柔声道:下次,我会好好介绍你。 嗯。 还有。你可以对自己再多点信心。 简明庶忽然恶作剧地笑了笑,玩笑般抬起他的下巴。 他忽然愣住了。 明庶被对方的眉眼惊到。 舒扬的眼睛真美,像泣诉隽永的小诗,眸中波澜流转,有如冰泉和薄冰,怎么都读不够,怎么都看不够。 以前,他总是躲躲闪闪,很少会注视自己的眼睛。这可真是暴殄天物。他应该,学会利用自己的天然优势才对。 没人能抗住这双眼睛。 真美。 你坏蛋,你恶魔,你大魔王,这对我来说,早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如果我在意,早把你赶出去了。不要一提起这件事情,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你好也罢,坏也罢,我都不在乎。 明庶低头,轻轻地吻了吻他。 我只在乎,是不是你。 世上恐怕再没有人能如此温柔的包容他,也再没有人能给予他如此安定的信仰。 明庶坐在黑暗里,但在伍舒扬眼中,他时刻都散发着辉光。 即使他遍体鳞伤、体力不支,即使他受尽折磨、尝遍苦恶,他漂亮眼睛中蕴含的力量,一直一直安定地辐射给他遇到的每一个人。 他是生来的神,但更是,拯救舒扬的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嘤嘤嘤 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这章走的感情线,数羊羊拉扯了几章之后,明叔叔的回应 所以,今天的营养液感谢,就切合这个主题来谈一谈情感的来源8 曾经在74章的时候,明叔叔提起过,他认为一切情感都是体内的生物化学反而而已,激素褪去,会回到其原本的样子。 今天从心理学的角度讲一讲,这一章里面他俩的心理变化。说到最底层,爱是一种能够带来积极情绪的情感体验,有个流派称其为积极共鸣。 大体意思是说,你和他的行为动作和生物化学反应相对同步(一个人心跳不太行,两个人都心动才有戏);你和他之间具有多种共同积极情绪(共同爱好、共同经历,甚至怎么看他怎么开心都算);你和他之间具有映射性动机,彼此在意,互相关注。满足上述条件,可以称之为爱,这是广义的爱,包括对小猫小狗、父母子女、伴侣之间的一切爱,当然,你和一颗含羞草有这样的互动,想称之为爱,也可以()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87) 但是这种积极共鸣的产生,其实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容易,首先,生物化学反应就拦走一批人这个人哪里都好,可我就是不来电这种情况,应该多少都遇见过吧。 其次,一个必要性是安全感。一时的危险和刺激过后,如果不能够带来稳定的安全感,体内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最终会厌弃这个选择。 第三是联结,这个不限于肢体上的,更多的在于共鸣,而这种共鸣又会提升两个人的生物性同步(心动的体验),然后越看越顺眼,再度强化整个联结。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良性的积极反馈。 其实我们从前文知道,明叔叔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也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所以他喜欢身边热热闹闹的,也喜欢和小辈们闹。 但其实数羊羊说到底也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这点主要来自于他内心的矛盾点他内核是克己守礼的,命运和明叔叔却让他屡次打破底线,不仅如此,对方曾经的牺牲更让他有深深的负罪感。 刚刚上面提到了,联结可以给人带来正面反馈,强化情感,同样的,失去联结的孤独状态容易累积负面情感,比如在孤独寻找明叔叔的长久过程中,不住累积的负罪感,这是数羊羊矛盾的来源。 实际上他是想接近的,但负罪感和忧心又让他有时候显得有些纠结,包括有些问题,他总是躲闪明叔叔的目光,也是同样的原因。 自从游艇上他验证了眼睛的事情之后,更让他确认了一个想法,也许没有自己,明叔叔会过的更好,这个念头的来源同样是负罪感。 他这样的人,需要温柔又包容的明叔叔;同样,害怕孤独、纠结又很少主动的明叔叔需要正面出击、占有欲强的数羊羊。 嗨,天作之合。 今天没有胡掰,推荐一本书《积极情绪的力量》。 不是本文的灵感点,捏明叔叔的时候去考究过,真正的广义爱究竟是什么,那时候看的。 啊!!!明叔叔真的好棒!!! 99、水晶王座 伍舒扬垂眸:我只是怕, 我会伤害你。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 你这是, 对我没有信心。 伍舒扬抬眼看他,只要和明庶在一起, 他身上雪山般疏离的氛围总是会消融, 变得无比温和, 甚至还有些依赖。 我虽然,不比你们,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但你可不要小瞧了普通人。普通人,也是很强大的。 明庶的指尖撩过他颊旁柔顺的发丝,触感温柔地像流水。 舒扬啊。 我知道, 一直以来,你都在压抑克制自己, 虽然我不明白原因。但你伤害不了我的, 我比你想象中更坚强,何况,我可能比你想象的更爱你一点只多一点点。 所以, 偶尔, 你也可以放肆一点点,只许一点点。 明庶泛起一个笑容,拿两个指头比出一眯眯的距离。他眉眼弯弯, 眸中氤氲了万千星辰。 戒不掉。 眼前的人,真的是最烈的毒,戒不掉,还无比上瘾。 伍舒扬悄悄凑近了些, 却被简明庶按住肩头。 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对方沉默。 简明庶再行追问:楼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听着,吵吵嚷嚷的 伍舒扬,你再这样,我要生气 对方忽然攀上他的后颈,二人的距离急速接近,这是个稍微有些窒息的深吻。 他的动作快到,让简明庶完全来不及反应。 你 伍舒扬缓缓松开他,一脸无辜:你刚说的,偶尔可以放肆一点。 明庶差点忘了,他面对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伍舒扬心情变好了不少。 他正了正身子,敛了眼神中的笑意,开始回答明庶的问题:是发生了些事情。所以,我才有些担心你。 他想省略,在门口遇到了一个诡异黑影的事情。 万幸,他离开前,在明庶门口留下一列铠甲卫兵。他返回的时候,正看到有人和铠甲卫兵起了冲突,正试图强行闯进去。 当时他一心记挂明庶,黑影一闪,他也没再追上去。 走廊地上,除了一片玫瑰,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他捏紧了明庶的手。 怎么了?明庶问。 伍舒扬在考虑,现在这种情况,应不应该让明庶劳心。 舒扬。 他声音可真好听,又柔又糯,再冷漠的心也能融进去,像暖阳化开沉积的冰原。 舒扬。 明庶晃了晃他捏着的手。 等他开始恶作剧地用指尖挠舒扬手腕的时候,这位一脸忧思的暗夜美人才投了降。 原来舒扬怕痒。 和他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我说。 他开始一五一十地将楼下发生的事情转述给明庶听。这次,他没省略门口的奇怪发现,第一次诡异的水渍以及第二次的莫名黑影,全部都讲给明庶听。 你怎么看?讲完后,简明庶问。 熟人作案。王权或伪装。派别利益冲突。 简明庶低头,亲吻他的唇角。看来,他的意见一致。 带我下楼吧。简明庶说,速战速决。我帮你。 伍舒扬扶着简明庶走下旋转楼梯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简明庶惊讶的是:怎么还有人无法无天成这样?! 宴会厅的长形桌正中间,独独架了把椅子,坐了个得意洋洋的人。醉灵极其随意地撑着下巴,随手举着根树枝到处指挥。 女仆仙灵在他的指引下忙的飞起,不过看起来,宴会厅基本上恢复了秩序,有部分人已经苏醒。 指挥累了,他还拿过树枝来一口新鲜的绿叶子。 简明庶: 酆都狱之奇,进食谱系之杂,佩服佩服。 仙灵、骑士和至高王的惊讶理由是:这不是杀害Allen的嫌犯么?他居然大摇大摆下楼了!酆都狱来的恶魔领主,还扶着他!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一时间,所有还有口气儿的骑士都面面相觑,相互交换着诡异的眼神。 而醉灵的惊讶理由最为简单。 他将树枝一甩,拍腿而起:老伍你有点过分了啊,楼上还不够你闪,还要拉来大厅闪。你尊重一下凶手行不行? 伍舒扬轻飘飘地避开他的问题:异界的树枝好吃么? 醉灵挠头想了想,中肯说:还行吧。勉强够得上好吃,不过还是有点涩 好吃,你就多吃点。 醉灵: 他听明白伍舒扬的意思,嫌他话多嘴长。真不知道是谁在楼下操心,让他有机会上楼表现自己。 醉灵重重坐了回去。不让说话是吧,不让说他就一个字儿也不说。 伍舒扬恭敬地帮简明庶撩开拖地的披风,扶着他坐下,这一次,全场都按捺不住了。 他坐着的,透彻水晶制成的王座至高王的座位。 至高王被女仆仙灵扶在一侧的贵妃榻上,一脸虚弱,他疑惑地抬了抬头,用没蒙着眼罩的空洞瞄了瞄,罕见地一句话没说。 领主大人。猫头鹰扑棱着塑料翅膀,三跳两跳上前,可能你不知道,这把椅子是属于异界最高领袖,我们尊敬的至高王大人的。 周围仙灵完全是看在伍舒扬的面子上,没好意思直接拿下简明庶,只低低地点着头。 领主大人,你身边这位,和Allen的死有脱不开的关系。人群中有人提醒。 伍舒扬听起来相当不开心:他和Allen,没有任何关系。 那也轮不到他来坐至高王的宝座 是! 钢铁鲑鱼不依不饶,当即跳了起来:你们在等什么?骑士呢?难道要看着我们异界的王座被他人沾染么? 一片骑士勉强揭竿而起。 刚刚又是洗胃又是呕吐,不少人看起来脸色青青白白,撑着长剑,站着有些摇晃。 兰瑟心有余,可惜刚才的毒性还没完全散去,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打蔫儿。 我以至高王骑士的名义,谴责谴责你。兰瑟没跟着揭竿而起,勉强说完了这句话。 简明庶有些如坐针毡。 伍舒扬这人真是的,他还以为这个座位是舒扬之前坐的,扶他过来他就坐了,没想到,好死不死居然是至高王的。 他想起身。 刚刚反抗了点,伍舒扬手上加了适中的力气,将他按回了王座。 对面的骑士团虎视眈眈,这哪里是什么宝座,反而像是众矢之的。 伍舒扬看起来极度镇静,拔剑而起的骑士们,丝毫没能触动他的神经。 他轻轻反问:异界最高领袖,是至高王,还是大德鲁伊? 是大德鲁伊,可大德鲁伊他已经失踪 是。 新的大德鲁伊还没踪影。 正是如此。猫头鹰推了推眼镜,所以,按照常理,应当由至高王代履职,水晶王座。现在是属于至高王的。 对!!骑士团似乎恢复了些精神气儿,相互鼓劲儿起来。 醉灵眯起了眼睛,他有些捉摸不透,老伍好端端的,和一个座位杠上做什么。 简明庶有些不安,他扯了扯伍舒扬的袖口,压低了声音:舒扬,一个座位而已。坐哪里都一样。 伍舒扬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他。 也就是说,如果新任大德鲁伊到来,自然而然是要坐上王座的,对么? 钢铁鲑鱼跳道:话是这么说,铁是这么打。可你以为,随便拉个人,就是大德鲁伊么?这概率,比我从轮回镇孤女里挑媳妇儿都难! 骑士们爆发一阵哄笑。 嘿,铁鱼,说的漂亮! 话未落音,一柄骑士短剑当空刺来。 领主大人,感谢您今日施救的恩情!但水晶王座只属于异界的主人即使我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能辜负守卫王座的使命 一只银色叉子悬空飞出,不偏不倚击中短剑,哐当砸在骑士的肩甲上。 都特么闭嘴。刚刚下决心不插话的醉灵打了自己的脸。 他随手转着另一把银色叉子:命都捡回来了是吧?刚刚谁哭着喊着爸爸救我啊?下毒的还没找着呢,说不定,他马上就点炸弹,炸你们个满堂开花。 不,你不懂! 事关荣耀,对醉灵的指挥百依百顺的骑士忽然来了劲头,大声反驳:我的长剑,为至高王而战,我的铠甲,为至高王而穿。 异界的兄弟们! 他站上椅子,单腿踏上长桌,利剑直指向吊灯垂落的璀璨烛火。 今夜,无需吝啬我们的生命!如果王座已被侮辱,那就献上我们自己的尊严!! 这,是我们每位骑士的荣耀!他振臂高呼。 对!! 为了至高王!! 为了至高王!! 领头之人一呼百应,幸亏骑士团人数不多,否则要生生喊出生死大战的感觉。 他们越喊越激昂,甚至几乎要立刻举剑,朝着简明庶砍来。 魔火起。 绿色业火顺着地面流淌将整个长桌围了起来。 忽然,绿火大动,长桌四周树起可怖的屏障。 领头的骑士愣了一秒,业火中钻出一条火蛇,直扑向他的胸口。 天雷落。 电束袭来,来者不善的火蛇被迸裂的电磁带着,强行赶回了其余业火之中。站着的骑士迅速躲开空中的电磁束,差点摔在醉灵身上。 醉灵抬腿赐他一脚,送他跪在长桌最前端。 这是,闪电? 这是谁召出的闪电? 可为什么能有人召出闪电? 冷光迸落,火花四溅。 电磁开始操纵火舌的动向,凶悍的业火像被重新排序,引导得温驯无比。 无形之力打着旋引导他们升空,紧接着,大门敞开,这片业火被带着,呼啸远去。 门闭。 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甚至众人都未看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伍舒扬抿紧的唇角,细微地泛起了点弧度。 世上无人能束住他的业火流星,惟有一人,那是第四维度的主人。 水晶王座上的自然之主,同时也是他心上之人。 他的明庶,在飞速拾回自我,在逐步逐步回到以前那个无所不能的神。 舒扬。 一直坐着的简明庶终于开口,他饶有兴趣地支着额角,抬眼看着身侧之人:职责所在,别吓着他们。 电磁约束,对么。对方温和确认。 聪明。 他早就怀疑过伍舒扬操纵的业火,本质上是高能离子束,今天尝试着操纵电磁场引导,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想。 伍舒扬给予他的眼睛,原本只能看见。 自从他继任大德鲁伊之后,正常的空间中涌动的无数力场、拓扑结构和具象化的张量,对明庶来说,都是可操作可接触的。 所谓风雷火电,本质不过是等离子体、电磁场和力的方向与速度的改变而已。 也就是仙灵们所说的,等待着大德鲁伊的号召的,自然与天地的力量。 翅膀扑棱棱的声音传来。 槲寄生和榛果轻轻降落在长形桌末端,虔诚地朝简明庶拜了拜。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88) 槲寄生,你疯了么?钢铁鲑鱼抗议道,你脑子都被浆果堵住了吧 槲寄生绿豆般的眼睛眨了眨,没理会这条暴躁的铁鱼,她从胳膊上抽出一根装饰花枝,支棱起透明翅膀,飞向简明庶。 花枝在他眉心柔柔地扫了扫,槲寄生悄悄退去。 天哪 哦我的大德鲁伊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猫头鹰。它圆溜溜的眼睛里,倒映出了一个银色的鹿角纹样。 他有些惊奇地后退了一步,端详了一秒,立即深深鞠躬:恕我眼拙,居然没认出来您。 众多的仙灵脸上惊讶无比,自然法则促使他们整齐行礼,包括出言不逊的智慧鲑鱼。 仙灵臣服,迎接新的万物之主。 伍舒扬也跟着一道单膝跪地,朝着水晶王座上的人臣服。 他牵过明庶的手,像此前一样,行吻手礼,以示恭顺。 再抬头时,他眉眼弯弯,眼底都是笑意。 这王座,本该属于你,我的陛下。 他用只有明庶能听到的声音说。 您愿意让他们平身么?陛下。伍舒扬低声询问。 嗯。 宴会厅里的人着实不少,明庶脸皮薄,多少还是有些在意别人的目光,他悄悄抽回了手。 大德鲁伊说,平身。伍舒扬起身,淡然道。 伍舒扬轻轻帮明庶整整衣领,脸上还有一丝不易捉摸的小神气。 哐当。 不知是谁的骑士长剑摔落在地上。 摔在长桌一端的骑士愣愣地看着简明庶。 这时候,整个大厅的光芒似乎都聚拢到水晶王座之上。 淡淡的烛光,被六棱水晶折射出幻妙的绚彩颜色,仿佛自王座起,静默地散发着瑰丽的辉光。 光斑跃动之下,更衬托地王座之上的人有如天神降临,闪耀着无尽的光泽。 他虽遍身伤痕,苍白虚弱,但整个人却明净温柔,眉目流转之间,更是流淌着坚韧和抚慰的神采。 如果有一人能代表垂怜众生的自然,那必然是他。 谁将点燃闪电,必经牺牲苦难,却报之光明。 谁将加冕为王,必先身负荆棘,仍怜爱世间。 众生臣服。 异界之王,易位。 真正的自然之主,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绿叶耳朵同声传译,89章出现过该设定,这里不重复提,免得占用字数 感谢 江鹤、瑾巍、嘤嘤嘤、奇幻小甜饼 灌溉的营养液~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终于等到明叔叔操纵电磁约束数羊羊的业火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今天的营养液感谢,让我非常geek的来讲讲,业火究竟是什么! 其实是电浆,Pla□□a。 大家很熟悉固态、液态、气态,在流形空间,我们接触到了可怕的超流体(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电浆,换个大家熟悉的名字就叫做等离子体(对就是等离子电视的那个等离子),他在生活中无处不在,甚至每天刮起的太阳风,本质就是等离子体。 生活中的电弧、闪电、幻妙的极光(业火灵感点!所以,选择了幻妙的绿色、狂想的流星来做业火)都是等离子体。 当时捏数羊羊的时候,想法是我要一个,手揽极光、身披流星之人!So,业火流星就这么来了。浪不浪漫!! 其实之前天申已经说过了,他认为业火是某种高能粒子束,这次明叔叔直接认出他的结构,上电磁约束引导业火(这个学过宏观物理的应该都知道,我就不展开说啦)。 明叔叔操作粒子束的原理来自于S矩阵理论,微观粒子是十分十分小的,可操作难度性也很大,明叔叔现在是普通人的身体,承接这么多的信息会给大脑和神经带来非常严重的负担。 所以,我们聪明的明叔叔找到的解决方法就是不单一操纵,操纵整个过程。 大体意思就是,他眼中的世界带有你可以认为是辅助线一样的东西,通过运算可以改变方向、大小、性质,本质上和游鼠有些类似,只是游鼠只能到矢量,而明叔叔是粒子级别(真正主神和普通高维生物的区别)。 这只是回来了一只眼睛和一部分能力的明叔叔哦!兴不兴奋!!激不激动!!! 完全体真的苏炸天(昏 第四维度,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束住万鬼之王的业火。 那就是第四维度的主人简明庶。 手揽极光,用业火流星的数羊羊 操纵万物,用粒子创世的明叔叔 相生相克,我爱了!! (仰天狂笑而去) 今天又是把自己嗑瘟的一天呢。 明早9点,更两章!! 为啥呢 你们看到明天更的第二章结尾就懂了!!! 28号早9点,我只说一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友情提醒,明天两章加起来1W2K字慢慢读,很长,烧脑) 谁将点燃闪电,谁将加冕为王 那必定是我明叔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00、密室 恕我不认可。 刚才一直没参与讨伐的兰瑟开口:至高王殿下为异界鞠躬尽瘁, 安宁统治一百余年, 如果他单凭一个身份就可以坐上王座,对我来说不能接受。比起虚无的身份, 在他拿出治理的能力之前, 我没办法接受至高王让出王座。 的确。 同意。 骑士们低声应和, 他们的势头,比刚刚弱了很多。 这事情其实很简单。 简明庶终于开口:我并不是来争夺控制权,我只是想让舒扬,睡个好觉。 宴会厅的楼梯处、大门处,甚至所有窗户处, 齐整地出现了一排排的铠甲卫兵。整个宴会厅,现在严防死守。 真正的, 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简明庶坐正, 勾了勾唇角:今晚,我们就来好好揪一揪,究竟是谁, 搅得整座城堡, 不得安宁。 首先,为免信息传递误差,所有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请站出来, 再次将整个案情复述一次。第一发现人有多个的,选出两人复述,二人相互之间不得旁听、不得交流,用以交叉印证。 简明庶简单下令。 女仆仙灵, 相对配合。骑士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凶案至上,还是勉强配合复述了一次。 第一位受害人,Allen,仙灵。第一发现人山毛榉仙灵。第一现场塔楼边。死因不详。面目全非,化作一缕轻烟正常仙灵死后的状态,轻烟。 第二位受害人,马汀,骑士。第一发现人女仆仙灵。第一现场卧室。死因溺毙。衣冠不整,袜子未脱。墙上留有血字深海复仇者。伍舒扬透露钢铁鲑鱼案发后离开现场,但第一发现人的供述中,未提到这一点。 第三位受害人,伊恩,骑士。第一发现人众多。密室。第一现场床上,地面无搬动痕迹或血迹。死因内脏泄露、失血过多,睡眠姿态。墙上留有血字深海复仇者。两位单独复述者冲突处很少,且细节相互补充,暂无破绽。 第四位受害人,麦克,骑士。第一发现人众多。密室。第一现场浴室,死因心脏停跳,不过死者是机械心脏,未征得家人许可,尚未解剖,所以具体死因是机械老化还是形变,暂不确定。和之前两位受害人一样,镜子上留有血字深海复仇者。 最后是宴会厅投毒。 很显然,凶手瞄准了今晚晚宴出席的每一个人,包括醉灵和伍舒扬。 从结果来看,伍舒扬给予的信息基本都是准确的。 首先,关于Allen的事情,我有话要说。当时,我本人在轮回镇。不过很可惜,能够给我做人证的人,都不在了。明庶先解释了一番自己的嫌疑。 几个骑士铁着脸,看起来并不相信。 反而我想要问几句。后面三位受害人,见证人众多,唯独只有Allen,面目全非,尸体立即消亡,甚至连死因都无法确定,这是如何一口咬定他就是Allen的呢? 所有的目光像利刃,直投向山毛榉。 山毛榉慌慌张张:禀大德鲁伊陛下,我我可以确认是Allen,我看着他走近了塔楼,然后听到奇怪的声音就追了过去,紧接着 你为什么认为他是Allen?明庶再次强调了一遍。 Allen是那套衣服啊,路过我的时候,我看的清清楚楚。 一阵轻风伴着绿叶飘起,树叶绕着山毛榉转了一圈,瞬间贴在他小小的身体上,化作Allen常穿的西装。 现在,你是Allen么? 四下寂静。 这个显而易见的盲点,此前居然一直没人提出。 简明庶很满意从破局开始的震慑效果,他打了个响指,山毛榉又恢复了原样。 好了,没有任何怪你的意思。这件事情,暂时无法证伪但也无法证明,所以,我们将其先搁置。 他接着问道:剩下的三位受害人,他们平时,和谁最为要好? 一个骑士回忆道:我们相互之间,关系都不错。马汀和钢铁鲑鱼比较要好,伊恩和麦克也还不错,实际上,我们之间的关系都还算不错。 好到,可以躺在一张床上么?简明庶追问。 这个应该不会。可能马汀和鲑鱼那人觉得这问题有些尴尬,回答地非常勉强。 闭上你的臭嘴,菲利普!钢铁鲑鱼喊道。 那人知趣地闭了嘴。 简明庶:这里的警备,是谁负责。 兰瑟举手:是我。 如果我,从二楼出发,不被任何人发现,潜入三楼,有没有可能? 兰瑟不假思索:不可能。我们有许多的总之,不可能。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现在,您住着的西角楼,是无人巡视的。领主大人说 是。我是说过,西角楼交给我。但这也是凶案之后的事情。伍舒扬平静道。 明庶抬头看了他一眼。 果然是他赶走了仙灵,下午,还说自己没不讲道理。 那么,我换个问法,骑士团的人,甚至这个宴会厅的人全部都死去,会是谁得利? 这话,您恐怕不爱听,大德鲁伊陛下。 钢铁鲑鱼跳了跳:骑士团倒霉,得利的是您。 简明庶: 这点,他已经从刚刚的冲突中,隐约摸出了一二。 崇拜中心大德鲁伊和权利中心至高王嘛一山不容二虎,可以理解。 除了我呢? 猫头鹰扶了扶眼镜:那恐怕,只有桌子上坐着的那位了。 干什么?瞎攀扯什么?醉灵翻了翻眼睛,塑料鸡你很邪啊,你们死光光,对我有个什么好处。 猫头鹰审视地看了他一眼,不屑于回答。 哦,我明白了。醉灵点了点头,你们以为,你们杠着,不从奇迹之地退兵,我需要用这种手段来折腾你们? 说实话,您可甭自视甚高了。退兵,是给你们个脸子,要是我直接挥师下去,您损失惨重不说,说出去多不好听,您说,是不是。醉灵拉起嘴角,泛起一个冷笑,毕竟,我们是赢过魔灵的队伍,不知道您那些红果子绿叶子小妖精,和魔灵比比,哪个更厉害呢? 面面相觑,猫头鹰没接话。 简明庶沉思片刻。他向伍舒扬递了个眼神。 至高王身旁的铠甲卫兵立即动作,长矛交错,将年迈的骷髅王帝王逼在石柱上。 你干什么!一群骑士顿时站了起来。 放开至高王陛下! 他是异界至高王,你无权这么做! 嘎啦。 刚刚按捺下去的长剑再度出鞘。 一群骑士虎视眈眈,盯着水晶王座上,看似温和之人。 现在,放开,至高王。兰瑟咬牙。 不允许侮辱我们的王!! 哐。兰瑟的长剑狠狠扎进了王座前的地面中。 致命威胁。 一团阴云在空气中逐渐累积。 闪电在云中萦绕,迅速铺开在整个天顶,天雷幻妙,像倒挂的星河般闪烁。 一束光箭直下,大门口的一座石雕被瞬间击得粉碎。 安静。 四处崩裂的电光却展示出强大的自然力量。 而简明庶坐在水晶王座上,他看着温和又平静。 他垂眸,拔出了面前的长剑,信手抛给兰瑟。 宝剑落地,发出一声警示意义的脆响。 简明庶极其轻地瞟了在座的骑士一眼,我觉得大家,有些没秩序。 现在,有天雷盯着,希望沟通能更高效些。你说对么,舒扬? 您永远正确,我的陛下。 伍舒扬轻轻抬手,抚在胸口,倾身,恭敬行礼。 恶魔与大德鲁伊,应当是对立的两面才对,而他们看起来,似乎相当默契,甚至有些怪异的亲密。 几个骑士交换了个古怪的眼神。 威慑能带来一时的平静。 但如果,接下来的理由说服力不足,只会数倍反弹。 连环杀人案,一般情况下,出于类同的杀人目的无论是癖好、挫折或是自我映射,大多数的被害者会呈现出显著统一的特征。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89) 简明庶大致扫了一眼,众人听得还算认真,他继续分析:四位受害人,相同点实际上不少。第一,私密空间被害,除Allen外,卧室、浴室、浴室,几乎全部是私密空间;这意味着,如果凶手没有伪装的话,他或者他们,应当相互之间相当信任,甚至是可以同床入眠、或是共浴的关系。 他感到伍舒扬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莫名地加重了些力气。 第二,密室或非严格密室。一般来说,凶手为什么需要花费大力气来制造密室假象呢? 迷惑大家,让自己不容易被抓住?猫头鹰答。 对了一半。简明庶赞赏地点了点头,你觉得呢?舒扬。 伍舒扬:虚假不在场证明。 简明庶颇为欣赏,他接着说:实际上,制造密室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凶手就在我们中间。所以,他需要使用密室来制造焦点、洗清自己的嫌疑。发生密室杀人案之后,许多的关键事情反而会被忽略,大家过于聚焦是不是密室和凶手如何逃出这两方面,潜意识里,大家会以为这间屋子除了受害者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反而不会过多推测嫌疑人。所以,制造密室,是在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综上两点,凶手是你们相当熟悉的人。凶手为了掩盖自己,刻意制造出密室焦点。 钢铁鲑鱼追问道:可即便他动机如此,你还是没办法解释,凶手是怎么从密室里逃出来的。 简明庶泛起一个笑容:你们为什么觉得,凶手逃走了呢? 他随手点了一位骑士,这是第三起密室案子交叉复述人之一:刚刚您的复述准确又中立,我想请问一下,和你一起撞开门的,有哪些人,你还记得么? 兰瑟、菲利普我想人有不少,还有这位酆都狱的使者。他指了指坐在桌子上的醉灵。 你呢?记得有谁?他问另一位交叉复述者。 尊敬的大德鲁伊陛下。那人点点头,人太多了,但,应该和他所说一致。 大门被忽然撞开。 几个铠甲卫兵叮铃哐啷地走了进来,整齐列在门边。 冷风和雷电声迅速往里钻,距离最近的猫头鹰骂骂咧咧地关了门。 这段小插曲结束,大家再度回到议题之上。 好了,我想请问,刚刚门打开的时候,走进来几个铠甲卫兵? 十二个。 十一个? 猫头鹰谨慎地数了数:可能是十三个。 所以,这就是问题。 简明庶牵过话头:大门撞开,冷风和雷电吸引了你们的注意力,根本无暇顾及究竟进来了多少个。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也许卫兵的数量就变了。刚才进来的卫兵,是十二个。 不对。现在大门处,有十三个卫兵。猫头鹰再次数了一遍。 简明庶笑了笑。 其中一个卫兵唰拉后退,站在了大门左侧一个开门后,会被巨大的门板挡住的地方。 所以,明白了么?冲进来的一刹那,大家神经紧绷,甚至是慌乱的,根本无暇顾及一些细节。而此时 铠甲卫兵缓缓从门后走出,再度加入门口的卫兵群。这就是他刻意将你们往密室引的目的。 简明庶发表自己的结论。 猫头鹰恍悟:你的意思是,凶手当时从内侧锁好了门,躲在门背后,刻意等着所有人撞开门,再汇入发现人群里? 是。应允的,居然是伍舒扬。 醉灵:也就是说,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凶手,正站在最后盯着剩下的人 我的大德鲁伊。猫头鹰接连叩拜。 钢铁鲑鱼有些不寒而栗。 我想,凭这一点,更能证明您是在假公济私,刻意针对至高王。兰瑟不依不饶,我们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伊恩和麦克死亡时,至高王都不在案发现场。您觉得呢?尊敬的大德鲁伊陛下。 他的用词虽然毕恭毕敬,但语气却是无比嘲讽的。 简明庶云过风轻地笑了笑。 我们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放。 不!请立刻回答!兰瑟立即起身。 大厅中,原本温暖昏黄的烛火瞬间转绿。 业火摇曳,将每个人拉出了晃荡的鬼影。 不知从何处起了一股极大的压迫力,将这位站起身的骑士死死按回凳子,地面立即升腾起绿色火舌,构成了囚住他的火笼。 安静些,要有礼貌。 伍舒扬声音不大,但却一字一句,清晰地传遍了全场。 我想,你可以先把下面这部分听完。简明庶说,刚刚这位骑士对不起,您叫什么名字? 兰瑟。 兰瑟。这位兰瑟骑士,刚刚提到,在这个城堡中,想要不被人发现,肆意穿行是不太可能的。如果要在这个前提下,做到肆意穿行,那么有以下三种可能:第一、他可以隐身;第二、他出入自由,没有人敢阻拦,更没有人敢怀疑;第三、多人协作或者他能乔装易容成为任何人。聪明的猫头鹰,您认为,我的分析对么? 猫头鹰推了推眼镜:我认为您的推断相当精彩,大德鲁伊陛下。 那么现在,我们在这三种可能性上,进行逆向推理。 简明庶支着双手指尖,冷静地扫视了众人一眼。 推理过程中,他看起来睿智、又游刃有余,是种别有风韵的性感。 第一、假设他可以隐身。我不熟悉在座的各位,不知道,谁有这种特殊本领么? 众人摇了摇头。他当然知晓,舒扬有特殊斗篷,不过他信得过舒扬,这时候,也没必要给他添麻烦。简明庶选择了隐瞒。 第二、假设他出入自由,没人阻拦,更没人敢怀疑 简明庶扫视了一番众人的脸色,他并未展开阐述:这点,我们先搁置。 第三、比起单人易容,可能多人团伙作案要更容易可这与兰瑟提供的信息相悖,一个人在城堡中穿行尚无可能,多人就更不可能了。乔装易容方面,暂时搁置。也就意味着 明庶的目光,落在至高王的骷髅头上。 这只是你的推论,你依然没有任何证据 至高王没有任何动机杀害我们。一位骑士说,我们对他忠心耿耿,同样的,至高王对我们也关爱有加。 至高王满意地望向这位骑士,点了点头。 简明庶的唇角稍稍翘起一个角度:动机,我想还是等他自己来说吧。我讨厌无端的臆测,只相信根据事实的推理。 可Allen是死在城堡外的,你的论述中,完全没有提到Allen的事情。 你说的很对。简明庶点头,原本我是没有证据的。问题在于,在Allen的事情中,他暴露了自己。 什么意思? 铠甲卫兵长矛一挑,至高王被强行拽下眼罩。 作者有话要说:营养液感谢在下一章! 101、自私 骷髅王的形象瞬间溃塌。他迅速缩小, 长出白洁的身子, 演化出拖地的长裙。 如果我需要伪装,一定会伪装成, 和自己的特征最为接近之人。 简明庶的目光锁住了石柱上迅速变形之人:明目贴, 用得还算顺心吧。 雪肤贝库玛!有人认出了她, 谁允许你回到异界的?你这个四处穿行,祸害他人的灾星 呸。她啐了一口,我是鲜花与生命的仙灵,倒是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眼前是个肤色白皙、长发有如海藻一般的女子。 她曾因乔装打扮, 惹得四处战乱纷纷,被驱逐出异界, 之后被迫划着小船, 穿行在无数世界当中她是神话上记述的,异界花朵仙灵,雪肤贝库玛。 伍舒扬迅速扫了她一眼。没有干枯的玫瑰花瓣, 没有海水、没有海草。 站在明庶门口之人, 不是她。 兰瑟有些愕然:她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假扮的至高王? 如果她是假的,那我们的至高王呢? 另一骑士仍有些不肯相信:你怎么知道, 她是假的至高王? 还记得,几位受害人的统一特征么?私密空间被害,卧室、浴室,都是私密空间。这种情况下, 两种可能。第一、偷袭;第二、凶手和他们相当亲密。而很显然,兰瑟帮我们排除了偷袭的可能性既然古堡中眼线众多的话,除非兰瑟和这位凶手合伙,即使偷袭了也假装毫无察觉 请不要侮辱我的人格,大德鲁伊陛下。兰瑟听起来相当不快。 很好。兰瑟再度帮我们否认了第一可能性。简明庶极有把握地笑了笑,那么剩余的可能性就在于凶手和他们相当亲密。只是这个不设防的亲密性,可能是忠诚的王权、也可能是情感上的亲密。而这时候,Allen的事情,意外被猫头鹰看到,成为了破解整个问题的关键Allen对面站着的人,呈现出我的样子。 我对于Allen来说,没有任何王权上的意义。所以,这件事情和其余三位受害人取交集,很显然,是情感亲密性。此时,一些可疑点就极好解释了比如第二位受害人受害后,为什么会出现钢铁鲑鱼。因为二者亲密。 钢铁鲑鱼罕见地跳起来:你胡说八道!马汀马汀出事的时候,我根本不在城堡,怎么会 我并没有说,那位钢铁鲑鱼就是你。简明庶说,就像和Allen说话的我也不是我一样。 钢铁鲑鱼稍稍平静了一些,简明庶继续解释: 第三位受害人死在床上,睡眠姿态。现场没有任何的拖行或者转移痕迹。所以,受害者的死亡姿态和地点,也是强力的情感亲密性证据他会在某人面前,毫不设防的入眠。 伍舒扬落在明庶肩膀上的手,莫名地收了收。 简明庶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却轻飘飘地转开了目光。 伍舒扬莫名的反应,险些扰乱简明庶的思绪。 定了定,他才接着说:也就意味着四位受害人,都是被各自情感亲密的人杀害的。我们的四位受害人,至少需要四个和他们情感亲密的人凑在一起,组成杀手团行动可这可能么? 现在,我们以兰瑟的回答作为论据,驳斥这一点城堡中,想要肆意穿行极为困难,多人团伙作案更不容易,那么路径就只剩下单人易容。如果视线转移至易容方面,寻找凶手会变得容易的多。如果你是易容者,大多数人会选择易容成地位较高的、和自己特征接近的,同时相对于毫无动机之人。 如果说,宴会厅所有人遇害,就像你们所说,至高王毫无益处,反而会是酆都狱或者我得利但如果,是有人易容成至高王呢?这样一来,他借着至高王的身份,就可以完美隐藏自己的真实动机 一柄玫瑰短剑迎面飞来。 披风一闪,这刀被伍舒扬挡下,落在地上。他怒视着雪肤贝库玛。 你没事吧? 伍舒扬缓缓摇了摇头。明庶抬手要查看,却被对方躲开,提醒他先处理正事。 简明庶转向一直咬牙切齿的雪肤贝库玛:你可真是不幸。明目贴和画皮,是我亲手卖出去的如果换做别人,并不知道这回事,也许你不会被这么快拆穿[2] 简明庶的话语被直接打断。 我当然知道是你。简青阳。 简明庶的眉头一皱。 当然是你了。还能是谁呢,能让他兴奋成那样能让他疯狂翻遍他整理的你的笔记能让他立即把计划提上日程 什么意思?简明庶问。 夏日的花园,午后一场疾雨,弯折了树木的意志、摧残了灌木丛的团结。我精心照料的一簇玫瑰丛啊被肆虐的风雨,痛吻得不成样子。 她说起话来,动听得如歌。 雨停。是你,你从花侧路过,垂怜地扶起了他一枝玫瑰。那时候,花露沾在你的袖上,你翩然而过,他却因此,又痴又狂 我想,这件事情 闭嘴!!雪肤贝库玛忽然尖声大叫起来。 那之后,他就疯了。他搜集你所有的消息、搜集你所有的痕迹,甚至妄想着靠自己的六瓣翅膀,一直飞到汪洋那侧的大陆去他央求我带他去见你,我本不该带他去的。 我和他见到你的时候,你站在云海山巅,玄鸟巨龙与你作伴,你洒脱自然、却又那么金光闪闪然而你的灿烂也好光明也罢,对他毫无益处除了让他更为发疯。 伍舒扬眼神微变。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简明庶注意到了他的变化,是青阳吧?是不是他算了。不要告诉我。 他转过了脸。 然后你就像掠去的冬风一般,消失了。无影无踪。雪肤贝库玛冷笑了一声,他们都以为我在各个世界里穿行,是为了四处惹出祸端,谁知道,我竟然是带着他,寻找你呢 简明庶:我不知道你说的他是谁。我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90) 你当然不记得了。 雪肤贝库玛冷眼看他:他不过是你路过,顺手扶起的一株玫瑰。 可他可在他还是个小小种子的时候,是我,是我一点点照料、精心呵护,是我看着他长大,是我引导他成为仙灵,是我用千万克的爱与关注,浇灌他的灵魂!而理应获得这一切的是我,应当是我!! 她肤色苍白,声音高亢,大段混乱的叙述,更是无比歇斯底里。 她的目光忽然哀伤起来。 可你不在了,他连生的希望都没有了我开始假扮你。多么可悲啊,为了让自己的玫瑰鼓足勇气,我竟然需要扮作这世上最让我厌恶之人最开始,他是很快乐的,日日喜悦得如歌。但后来他渐渐就不那么快乐了因为皓石无法替代钻石,而我,也永远比不上那天,沾湿花露的衣袖。 直到,我听说了明目贴。 伍舒扬几步上前,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眼罩。眼罩外面看起来是黑色,实际上,内里是红色。 伍舒扬从眼罩内侧取出了一枚极小的相片。照片上,是个温柔的女性骷髅,同样戴着王冠。 这是画皮叠加明目贴。醉灵认出了这两样东西,只要有他们,会将自己改变成眼前之人心上人的样子。看来,相片上的这位,应当是至高王的夫人? 一位骑士上前,确认了这个答案。 伍舒扬拿开这张照片,端正站在雪肤贝库玛眼前。 他抬手,打算将明目贴眼罩,落回雪肤贝库玛的右眼上 简明庶猜出了伍舒扬的意图,他想当众让她现行,让明庶的推理无懈可击。 可他却感觉自己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 如果她变出来的不是自己怎么办。 如果她变出来的,是梦里总会出现的另一个自己,该怎么办。 尤其在他刚刚对着飞廉表露决心之后,如果再度证明自己是个替身这无疑是在自己心上扎刀子。 她迅速开始长高、变形,众人目不转睛,只有简明庶不忍地别开了脸。 他在梦里看过许多青阳和伍舒扬的过往,甚至在第五维度,也见过另一个自己和伍舒扬的纠葛,但如果要他当面承认,伍舒扬的好和爱,都不是为了他。 这有些,太残酷了。 这骑士侧不住低语。 怎么会 好美! 简明庶鼓足了勇气,偷偷看了一眼 他发现,伍舒扬正回头,看着自己。 而他对面的人,居然变成了另一个自己。不是梦里的人,也不是其他人,是当时戴着花枝王冠、蒙着眼睛的自己。 日落的余晖洒在他的发上,他的唇如宝石一般闪烁发光。一截柔顺的丝带掩了泣诉的眉眼,却更引人遐想。 第一感受,他的心,被人揪了一下。 之后,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天的回忆像雪花般落下,甚至包括,他伴着日落,主动吻了伍舒扬的那部分。 后面的感受就是无比难堪原来顶着花冠蒙上眼睛的自己,是这幅样子的。 很有些诱人。 虽然他当时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宴会厅里的小仙灵,看起来十分兴奋。尤其是槲寄生,她乐得在空中打了好几个旋。 这种公开展览的感觉,也让简明庶非常之不好意思。 你不配顶着他的脸。伍舒扬冷声道,他揭下了眼罩,终结了这一切。 这位简明庶又迅速变形,回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仙灵侧发出低低的惋惜声音。 简明庶小小地松了口气。 直到这一步,事实已经非常清晰:Allen死在塔楼外,所以那时候,雪肤贝库玛应当并未潜入古堡中。而Allen死后的某个时间节点,她或劫持或杀害了真正的至高王,平时假扮成至高王的样子。另外三位受害人,恐怕都是她扮做受害人情感亲密者的样子潜入、又躲在门后,扮做其他人的样子避开耳目、或混入人群。 既然马汀死后,出现过智慧鲑鱼。简明庶更倾向于,自第三位受害人起,她才开始假扮至高王。 而样貌改变的关键就是眼罩中不同人的相片。 眼见为实,这次恐怕是再无疑议。 如果可以,我永远不想顶着他的脸。雪肤贝库玛咬牙说,如果不是他丧失了生的希望,整天在悲痛失去你、失去了Anaelle Anaelle?兰瑟忽然抬起了头。 这个名字引起了猫头鹰的注意,他扶了扶眼镜:你说的是Anaelle。伊斯的统治仙灵,Anaelle? 实际上,简明庶听得有些一头雾水。他暂时没说话。 抱歉,大德鲁伊。猫头鹰朝他鞠了一躬,您才来到异界,有些事情,您可能不知道 闭上你的鸟嘴!猫头鹰!钢铁鲑鱼跳了起来,伊斯的事情,至高王早已下令 现在的统领,是大德鲁伊。猫头鹰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条鱼,况且,你的至高王 它瞥了一眼雪肤贝库玛: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钢铁鲑鱼沉默。 尊敬的大德鲁伊。猫头鹰毕恭毕敬,我想,这一切都明白了。深海复仇者,是有人为了伊斯复仇。伊斯,是最开始互相残杀、成为魔灵的地方。当时,至高王害怕伊斯的魔灵逃窜至其他异界,只能流放伊斯,将它沉入深海[3] 您可真会说笑,巧舌如簧的鸟儿。 雪肤贝库玛讥讽道。 谁不知道,魔灵四处都是。伊斯平安和乐,又相对封闭、处于孤岛之上,反而没出现魔灵。是你们,你们聚集了所有的魔灵,让飞空艇投放他们到伊斯又残忍地流放掉这个孤独的仙灵之岛、沉入海底 你在说什么胡话! 当然。雪肤贝库玛冷笑,我们两人之中,一定有人在胡扯。但很可惜。那不是我。 你说清楚!兰瑟不知何时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领口,AnaelleAnaelle不是丧生于魔灵 雪肤贝库玛冷扫了他一眼。 你的忠诚,献给了残害你的未婚妻之人。 兰瑟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 简明庶反应了过来:阻止他! 铠甲卫兵立即勾住兰瑟,强行将他扯开,兰瑟不住挣扎,甚至一拳锤落了卫兵的铠甲头。 愚蠢!雪肤贝库玛唾弃道。 你这个无知、愚蠢还自以为高高在上的蠢货!现在,你还想阻止说出实话之人 深海复仇者你还不懂么? 兰瑟怔了几秒。 他哑着声音,转向猫头鹰:她说的,是真的么。伊斯,是被牺牲的么?AnaelleAnaelle她 猫头鹰往后跳了一步。 我持保留意见,兰瑟。猫头鹰毕恭毕敬。 无论是魔灵侵袭、还是魔灵被投放,伊斯有魔灵是不争的事实。另一名骑士凛然说,为异界牺牲,是伊斯的荣耀 滚! 一柄骑士短剑飞出,恰巧刺入说话之人的喉咙。 兰瑟!你疯了么! 兰瑟!不要忘记你的誓言!! 哐当。 代表着对王的忠诚,以及骑士的荣耀的长剑,彻底摔在了地上。 这样的王,不配我的忠诚与荣耀。 他转身,一脚踹开大门,走入了异界的长夜之中。 许久。宴会厅中,无人言语。 忽然,雪肤贝库玛开始不住抽搐起来,脸色发紫,动作也变得癫狂又无状。 毒芹碱?简明庶低声推测。 是项链她咬破了颈上的项链!!天啊!!这该怎么办!!女仆仙灵大叫起来。 是刚才的毒,快,灌牛奶。醉灵立即反应道。 经过刚刚的混乱,几个女仆已经有了些经验,立即七手八脚拥上前去,按住她开始不停灌服大量白醋。 伍舒扬缓缓走近了醉灵。 所以,她的目的,其实是不让至高王那边,拿到祈愿玫瑰?醉灵压低声音,俯在他耳边说。 恐怕是。 帮着我们处理想要占有祈愿玫瑰的至高王党可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伍舒扬垂眸,抿紧了唇:在她苏醒之前,我们都不得而知。 不过有一点倒能证实。醉灵揶揄地看了他一眼,你家夫人,魅力十足。 路过扶了朵玫瑰花儿,都能把人仙灵逼成这样啧啧。 可能,该锁起来。伍舒扬平静道。 醉灵打趣地挑了挑眉毛。 你还真有意思。老祝,那是巴不得把常歌捧在手心儿上。你倒好,巴不得把人锁起来关着。 伍舒扬摇了摇头:这不矛盾。我也可以 好了行了,别放闪了,我嘴贱。我嘴贱。 伍舒扬敛了敛眸中的笑意,转而问道:奇迹之地怎么样? 醉灵拉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今晚能攻下。 什么时候出发? 随时。 好。 伍舒扬飘然离去。 这一切的混乱反而帮了伍舒扬和醉灵的忙。 三十英里外的前线,不过是极少一部分兵力。 真正的大军早已和异界的仙灵一样,奔赴了两边都最为关切的地方奇迹之地。 原本醉灵来同心圆城堡,是想引开注意力、放松警惕的真正障眼法。没想到雪肤贝库玛混了进来,阴差阳错反而引走了不少注意。 没人注意到,几十英里之外的奇迹之地,已经如探囊取物。 根据老伍低声询问的意思,撕破假面、拔寨而起,就在今晚。 几个女仆七手八脚地灌她牛奶,雪肤贝库玛被拍着强迫呕出了吞服的东西,这才缓了过来。 她伏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雪肤贝库玛。简明庶上前了一步,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们仙灵和骑士之间的斗争,我并不了解。可醉灵和伍舒扬远道而来,帮助你们除去魔灵威胁,你为何要杀掉他们? 雪肤贝库玛冷笑了一声。 他怎么可能放过他。 什么? 贝库玛忽然向前一扑,捉了眼罩,塞了什么相片,一把扣上眼睛。她的身体迅速缩小,立即消失在了视野范围外。 简明庶腾地站起。 不见了 她去了哪里 哐。 一柄骑士短剑狠狠刺在大厅角落,扎中了一条长长的老鼠尾巴。 别想逃!把至高王交出来! 附近的骑士立即围了过去。 哦我的大德鲁伊 这 简明庶几步走了过去。 眼前的老鼠自尾巴开始,奋力地撕扯下自己的皮,它迅速将皮和眼罩裹在一起,扔进了一侧的老鼠洞里。 这皮一揭下,她再度恢复了人类的大小,只是,和那只肥硕的老鼠一样,失去了表皮,一片血肉模糊。 简明庶有些不忍地移开了目光,他刚刚抬手。 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你来救我! 狰狞的血人往前一扑,毫不费力地夺了最近一位骑士的长剑,她举剑,血溅三尺。 简明庶: 她可我们的至高王?! 整座城堡,你们最不会去的地方,到那里去找一找吧。是死是活,就不清楚了。简明庶听起来有些疲惫。 他回身,打算折返楼上。 这场古堡惊魂的闹剧,终于快要收场。 风过耳际。 简明庶训练有素,迅速回头。 寒光一闪,紧接着,他整个人被死死护住。 谁他妈干的!醉灵吼道。 明庶立即侧头一柄骑士短剑深深刺入伍舒扬的后心。这人力量不小,应当是受过不少训练。 妈的,是不是你?我刚见着就是你。 醉灵!伍舒扬微微侧头,这不是呵止,反而是暗示和提醒。 即使至高王不在,这里针对大德鲁伊的敌意也并不少,今晚,古堡之中,他要么对明庶寸步不离,要么这里的所有人,片甲不留。 月升。 凉薄的月光落在地面上。 简明庶扶着伍舒扬回了房间。他们没再像上次一样,争执应不应该在同一间房间,伍舒扬没提,简明庶也没戳穿,似乎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我帮你拔下来吧。 伍舒扬无言,他背对明庶,露出了背上的短剑。 短剑扎得很深,鲜血漫出,沾湿了一大片披风。他捏上了短剑的柄。 舒扬。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是在哪里么? 明庶的左手摸索过去,握住了舒扬的左手。 我 舒扬在仔细思考:是在雪原。那时候,漫天的流星,衬得你不。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91) 他低下声音:是我站在树林里,看到你被张永清扮成的族长为难,一时情急,我只能用一枚绿火箭[4] 趁他注意力转移,简明庶决然行动,立即拔出了短柄。 对方猝不及防,低低地吭了一声。 哐啷。 短剑落地。 伍舒扬敞着上半身,他感到,明庶伏在自己的背上。 没事的。明庶。 他忍着,指尖冒出点点绿火,将胸前贯穿伤燎住。而后心的伤口,只能先缓一缓。还好他非常人,否则,如此之大的贯穿伤,能让人立即死亡。 以后不许这样。 明庶把脸闷在他的背上。 听到没有。他难得地凶了起来。 没有。 背部的痛感在一点一点消失,仿佛在以极快的力量愈合。 明庶?他感受到身后安定的怀抱:是你么? 早知道,我不会给你治了。简明庶说,反正你一不爱惜二随意逞强,给你治干嘛。 伍舒扬转过身子,深深地搂了搂他。 分开后,他在对方胸口,认出了一个熟悉的纹样。这个纹样,伍舒扬曾经给自己也标过,在后颈。 五道轮回诅? 是。 简明庶抬眼看他:你为什么也有? 我自己下的。他轻声说。 为什么? 伍舒扬没答,他抬手揉了揉明庶的头。 不要敷衍我。简明庶有些不快。 有机会,再告诉你。他没再多说,迈入了浴室。 这下,简明庶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起来。 尴尬漫上心头,可四下也无处可躲。 无法,他只得钻进了被子,蒙住头,缩在床的最左侧。 他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水花声停止了。 整个人忽然紧张起来。即使他也不清楚,他该紧张些什么。 极轻的脚步声停在床侧。 伍舒扬暂时没说话,而明庶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敢开口。 沉默似乎让氛围变得更奇怪。他没探头看对方,但他直觉,对方正垂眸盯着自己。 他感到自己的心胡乱地蹦跳起来。 应该说点什么的,说点什么,让气氛稍微缓和些 那个诅咒诅咒,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庶的声音闷在被子里,软乎乎的,尤其可爱。这和他刚才冷静又自信的样子,截然相反。 是只有伍舒扬才能看到的可爱样子。 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慌张到结巴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烧。 明庶。 伍舒扬直接绕开了自己的问题。他的声音很低。 你说,我该不该自私一些? 明庶落在被子里的手,悄悄地攥紧了床单。 作者有话要说:[1]雪肤贝库玛:81章《古老秘密》外提过一句,她穿行于各个世界,善于伪装。 [2]明庶卖明目贴:28章《夜风流云》 [3]伊斯:布列塔尼外海伊斯,沉入海底的原因,一直众说纷纭。直到现在,爱尔兰依旧留着伊斯的传说,如果沿着爱尔兰外海航行,甚至可以听到雄阔的钟声来自于海底的伊斯。 [4] 是我站在树林里,看到你被张永清扮成的族长为难,一时情急,我只能用一枚绿火箭数羊羊是第二章登场的,那枚绿火箭 感谢 lunatic。、江鹤、金银花的忍冬 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明叔叔环环相扣,正向逆向、举例说明,取悖论取交集的推理是不是超精彩(被迷晕) 实际上,这次密室杀人案件讨论的主题还有另外一个亲密关系。 明叔叔分析为什么是情感亲密性的时候,数羊羊站在旁边浮想联翩,一句他会在某人面前,毫不设防的入眠闹的羊羊小鹿乱撞(明叔叔:?这有啥好乱撞的) 凶手通过亲密关系掩盖自己,同样的,剧情线的过程中,也推进了数羊羊和明叔叔的感情验证点。 所以今天的营养液感谢,来谈一谈亲密关系。 人的早期经历对依恋类型是有比较大影响的。心理学上把依恋类型分为安全型、疏离型、恐惧型、痴迷型。 明叔叔属于安全型,十分安定,容易交际;数羊羊由于早年影响,属于疏离型,即使后期明叔叔的关怀救回来了些,不再回避亲密行为,但是因为早年经历,会偏向于痴迷型(简单点说就是占有欲强,这实际上是另一种毫无安全感的体现)。 另一个想说的是亲密关系究竟是什么,引《亲密关系》的结论,它是一种综合的情感体验,包含理解、关怀、相互依赖、相互一致、信任和承诺。 今天这一章其实有两个验证点,在数羊羊看来他是主动和胁迫的一方,他不确定的是明庶究竟是和他人一致的温柔、还是对自己有特殊的亲密、信赖成分,所以明庶随口一句毫不设防的入眠,反而触动了他。 另一个验证点是明叔叔,他在依赖、一致性、关怀、信任方面都没有任何问题,他一直惴惴不安的反而是最为初级的理解。数羊羊认知的自己是真的自己还是和自己相似的青阳?数羊羊的亲密关系是和自己建立的,还是只是青阳的移情? 所以当雪肤贝库玛变化成那天戴着花冠的明叔叔的时候,可想而知对他的冲击。这时候,其实通过解谜凶案这个事情,双方都消除了最大的疑虑点。 在98章《信心》里面,我们提到了爱是个复杂的体验,包括生物化学反应带来的激情、亲密关系带来的安全感以及联结和承诺。这个倒真不是我瞎掰,心理学上根据这三点,会把爱情简单分类: 1.浪漫之爱(激素+亲密,也许不合适,但会是非常浪漫的体验) 2.相伴之爱(承诺和亲密偏重,不一定有激情) 3.愚昧之爱(激素主导,误以为是爱情,多见于一见钟情) 4.完美之爱(亲密、激情和联结承诺完美结合的感情) 第四种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灵魂伴侣。到这个阶段,其实他们俩可以正式算作完美之爱。 相互理解、相互成就,无比亲密,还伴有生理唤醒(悸动、紧张、害羞、不知所措,这些都是由于情绪带来的激素唤醒) 所以,咳咳,本章的最后,可以算是水到渠成,在恰好的时间点,刚刚好验证了两件事情,定了双方的心。雪肤贝库玛你案作的好啊(??) 从这里开始,他们俩的关系再进一步,又是新的阶段。这也是为什么,这一章的结尾好像有点(坏笑 今天又是自己把自己嗑瘟的一天呢(仰头大笑而去 一起蹲等明天,审核爸爸我先舔为敬! 一句题外话,数羊羊是推断出雪肤贝库玛说的是谁了 不造你们推断出来了没有呢 啊,缩在被子里的明叔叔 我好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为什么总会被他萌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02、Love's Philosophy 月光如练, 刺破了不大的黑暗, 照亮一小片地面。 伍舒扬轻轻掀开了被子,里面隐约露出修长白皙的小腿。 明庶的脚, 瘦削又纤长, 被子一掀, 它们像两只受惊的白兔,立即蜷进了柔软的被褥深处。 真可爱。 明庶听着身侧若有似无的响动,心里估算着他的动作他躺了下来,他盖上了被子,他轻轻地侧了身舒扬明明毫无出格动作, 气氛却无比紧张,几乎让他透不过气。 透过被子的一点小缝, 他开始强迫自己盯着纱帘。 有一点微风, 摇得纱帘曳动。 伍舒扬安稳睡定,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舒扬馥郁的乌木香气从身后传来, 裹得他满身都是。 以前, 他从未发现这股幽香如此蛊惑,仿佛温柔的手托着他,劝诱他, 让他放弃理智,让他立即沉醉。 他蜷起指尖,紧紧揪住了床单,像是用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勾住悬崖边, 一不留神,就是万丈深渊。 我还以为,雪肤贝库玛那时候,会出现他。 他蜷起了身子。 没想到,出现的是那天戴着花枝王冠的自己。其实,他心里很有些满足感。他之前不确定的、忐忑的问题,意外地被这么个小插曲所验证。 你是傻瓜。 他感觉到伍舒扬,从后方凑了过来。 简明庶有些怏怏不乐,他低下声音: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用以遮掩的被子,被轻轻掀开。柔缓的月光倾泻进来。 你也是。 吻落在他颊边。 简明庶抬头,望了对方一眼伍舒扬支起上身,正盯着他。 是什么? 他的意思是,明庶对他来说,也一样极其特殊么? 伍舒扬平时沉静的眸子里,慢慢溢出点温柔的妖气。这点妖冶勾红了他的眼尾,让他多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他一直在盯着明庶看。 舒扬居然没有吻下来,明庶甚至觉得,这时候吻下来,都不如他现在的目光危险。灼热又滚烫,仿佛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封印在身下。 不知道,是不是不久前给予了可以放肆一点点的许可,他从没这么直接地面对过对方潜层的诉求。 伍舒扬一语未发。 舒扬的手掌就落在明庶脸颊旁,他的小臂上有个不大的伤口,若有似无地吸引他的注意力。这是之前,舒扬帮他挡下的玫瑰短剑留下的痕迹。 明庶俯身吻了吻这道伤口,莹润的唇上却沾了点血迹。 殷红从唇边溢出,配着他泛着绯红的眼尾和潋滟的眼睛,的确可以摧毁任何人的意志力。 伍舒扬稍微靠近了一些,他的目光看起来是相当温和的,所有的悸动都躲在平静的伪装里。 可这时候,压抑的平静,甚至比脱缰的疯狂,还要危险。 明庶的心跳的飞快,甚至紧张到不太敢呼吸。 阖上眼,沉思的伍舒扬,抱着他的伍舒扬,被他抬起下巴的伍舒扬,日落前夕点点消散的伍舒扬,漫天星光旋绕的伍舒扬,全部浮现在自己眼前。 他想起不久之前,翻倒的花洒。 那时候的水珠落下,像雨滴,淋湿了他,也几乎要溺毙自己。 你怎么了。伍舒扬的声音在耳畔传来。 意识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揪着对方的手,捂在心口的位置。 他赶紧丢开了伍舒扬的手。 疼么?是不是心口疼?伍舒扬单手支起上身,越过明庶的右肩望着他。他想起明庶心口的巨大裂痕,不由得有些担心。 不是那个原因。明庶含糊地答。 伍舒扬的目光落得很近,他没敢迎上对方的眼睛。 你觉得,我应该自私一些么。 舒扬的声音压得很低,好像还若有似无地离近了些。他的眸子太过于蛊惑人心,仿佛能立即收缴自己的理智。 明庶强迫自己看些别的东西,却被他漂亮的胸口吸引。 越过自己的肩头,他看到舒扬玉鹿般的长颈向下延伸,暗色贡缎下,隐约露出小片胸膛。 他的肤色又白又透,美好地,像第一场薄雪。 后心的伤口贯穿了一点过来,仿佛一抹朱砂,被随手晕开,轻透又诱人。 明庶心里有些古怪的想法,他想尝一尝初雪,也想吻一吻朱砂,不知会是什么滋味。 你好像有些害怕。 这是害怕么? 不可否认的是,明庶的心的的确确在颤抖,也许有些未知的恐惧,但更多的,是 他有些惊讶地发现,是期盼。 他也希望能和舒扬更亲密一些,羁绊更深一些,无论是通过什么方式。 也许,这并不是你单方面的自私。明庶的声音很低。 伍舒扬几乎要停住呼吸这句话隐含的意思,立即拨乱了他的心绪。 等他开始逐个逐个解开扣子的时候发现,不止是明庶连他自己的指尖也在细微的颤抖。他心里万千澎湃,但真正淹没明庶后,只能转为润泽的细流。 第三颗,他的手忽然被扯住。 我满身伤痕。明庶握着舒扬的指尖,声音很低,丑。 他吻了吻明庶的肩头。 白皙平直的肩角,还留着一些刮伤,让人心疼的难以自已。 让我,记下每一寸伤口。 明庶的指尖还有些微弱的坚持,直到对方,温和地捏住了他的手。 相信我。 他在明庶身旁躺下,从后方搂住满心忧虑的明庶,安静地陪了会儿他。 还记得上一次明庶稍稍侧过脸,低声和他说话,上次这样,是在游艇上,你惹得我生气,后来讲了小王子的睡前故事。 嗯。 他当然记得那一天,甚至想深刻地铭记在骨子里。 明庶抚摸他放在自己心口的手,舒扬的手腕纤瘦,但力量感和线条都恰到好处。 当时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 好。 舒扬贴上了他的后颈。 我不爱黑夜,夜晚和安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讨厌雪山,寒风和冰原让我感到头疼无比。 可我驯服了你。黑夜,开始对我有意义。我甚至会爱上,和你看过的每一颗星星。雪原开始对我有暖意,它不再是寒冷的霜天,我甚至期盼着,冰雪消融的痕迹。就像你所说,让我成为你唯一的小王子。让你,成为只属于我的狐狸。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92) 伍舒扬的手臂,骤然收紧。 漫长的岁月里,是点点滴滴的回忆撑着他走过了一切。 他追寻着天神的背影,终于听到了,命运溯回的声音。 他的追寻,开始有意义。 舒扬。 明庶缓缓地抚摸他的指节。 你有没有见过,红霞落在富士山顶的样子。 有年冬季,他和鲲鹏一道,飞过沧澜的日本海,在鲲鹏的山间庭院过了金秋。 那年的日头很暖、岁月也很长,有一日,他泡着温泉,枫叶飘落,恰巧能看到日出朝霞落在富士山顶上。 白雪很纯洁,像散发着幽香一般的美好。红金的霞光落下来,给山尖的雪原染上一些绯红。那时候的雪山顶,不是金色、不是白色,像喝醉了的脸颊、甜美又静谧。 明庶阖上了眼睛。 他想象着,自己和伍舒扬一起,看着雪山上的绯红,然后,他开始一点一点亲吻伍舒扬,看着他周身霜寒冰冷的气场,一点一点融化。 他转脸,望向伍舒扬。 他鼓足了勇气,漂亮的眼睛里,仿佛真正出现了雪山霞光,引人入胜、又惹人怜惜。 这个角度,他只看得到对方的肩颈和下巴。伍舒扬支起上身,虚虚拢住了他。 我想和你,一起看落在雪山上的红霞。 明庶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他知道再也隐藏不住自己的心思。 索性承认,索性放松。明庶温顺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伍舒扬听过最入骨的我愿意。 他说的时候,眼尾绯红,眼底里粼粼的有一丝怯,更是要立即熔断人的理智,让人想要即刻撕碎他、进犯他、甚至完完全全的占有。 最终,舒扬只是怜爱地吻了吻他。 如果你觉得难以接受,就别看。别睁开眼睛。 明庶原本是侧躺着的,他眼睫轻垂,颤抖的样子让人联想起垂坠的蝶翼。他的耳垂透着点粉,这片绯红渐渐蔓延,爬上了他的侧颊,晕红了他的眼尾。 和伍舒扬料想的不同。他听到这句话后,反而转脸,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本就长得招摇又美丽,带着诱人的钩,所向无敌。而现在,他的眼神流转着潋滟的暧昧,侧颊的羞涩更让他像留着残醉一样,飘着迷醉的芳香。 这一眼,几乎要把舒扬的心脏全部碾碎。 明庶一语未发,但这个温柔的眼神,却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的温顺是只属于自己的。 平时的明庶,是那样坚强、自立、睿智、不肯妥协,甚至满身荆棘都挫不了他心中的坚定。现在,和平时的他完全不同。他愿意顺从,愿意包容,温顺的模样,甚至让人心神摇荡,充满了诱惑的馥郁芬芳。 这是只有伍舒扬才能独享的宠溺。 一切从一个绵长而亲昵的吻开始。 这个吻和其他几次有所不同的是,明庶稍稍转了过来,主动攀上了他的脖子,虽然动作有些拘谨。 他左腕上的鎏金火铃碰撞,发出有节奏的脆响。 明庶从没觉得,玉珠和铃响是如此恼人。 他收回了左手腕,咬上系着火铃的绶带末端,还没来得及用力,手腕却被人强行捉住,按在一旁。 明庶转了转手腕,一股难以反抗的劲力袭来,死死扣住了他。 舒扬似乎,不允许他解下这个。 绶带末端的玉珠无力地滑向一侧,脆响再度砸在明庶心上。 难以言喻的羞涩淹没了明庶,爬上他的脸颊。 他听到自己的呼吸错乱,也听到伍舒扬的。他能隐约感受到对方轻微起伏的胸膛,也触到他滚烫的脸颊。 明庶蹙眉阖眼忍耐的样子,更是让人心潮澎湃到无以复加,一方面让人想要更疯狂地占有,一方面却有些不忍他的痛楚。 伍舒扬看起来格外的冷静。实际上,他在努力克制,努力更温柔一些、更柔缓一些,为了不给予他哪怕一点点的痛苦。 他所有的动作,都放得很轻很轻。 舒扬。 好像有人揪紧了自己的心。 舒扬。 明庶安抚地摊上他的心口。 我没事的。你可以不用那么克制自己。 他转过脸,有些羞涩的样子额外惹人怜惜。 从下一个吻开始,伍舒扬变得极不理智。 他的掌心感受着明庶颀长脆弱的脖颈,攀爬生长,盈盈一握。 对方忽然加了力气,禁锢了他的咽喉,更侵略般拧过他的脸,强迫他正视自己。 紧接着,是让人神魂颠倒的吻。 不知是至关性命的脖颈受制于他人的关系,还是他的吻原本就癫狂迷乱到让人窒息,这个充满占有和征服意义的吻,的确让他神魂飞越。 更要命的是,门外似乎隐约传来些响动。 明庶眼中潋滟的水雾瞬间消去了一些,他立即推开对方,有些焦虑地看了舒扬一眼:门外好像 舒扬毫不理会,吻落了下来。 他再度挣扎开。 门外 对方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口。 舒扬伏了下来,凑在他的耳畔。 嘘 他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若游丝般的气息撩拨着明庶的耳际。 蛊惑人心。 门外的动静,完全没有让他收敛,反而有些变本加厉。 平时克制又冷静的样子,全部是伪装。 对方依旧死死掩住他的口,明庶极轻地挣了挣,他的长睫扇动,挂了一丝可怜,但更多的,是醉饮之后的余韵。 怪异的氛围下,他甚至只哼出了些破碎的抗议声。 明庶的指尖莫名地蜷了起来,他的紧张被坏蛋发现,舒扬刻意地分开他的指隙,蛮横地扣了上去。 这之后,就真的不可控制。 他像是,释放出了真正的恶魔。 明庶从没见过,将痛楚和欢欣混杂得恰到好处的人。一方面疯狂地肆虐侵袭,而另一方面却温柔又亲昵地抚慰。 他会温和地拥着自己,框住脖颈的肘却隐约收紧,让人窒息;柔缓的时候,他会咬住自己的肩头,明庶能感受到两颗小虎牙带来的征服;肆意掠夺的时候他又很温柔,会俯身,亲昵地吻他发烫的耳廓,或是温和地握他冰凉的脚踝,或是抱紧他瘦削的背。 恰到好处的痛楚,若有似无的屈辱,反而成了最好的增色剂,这种痛苦和极乐交织的体验,的确让人疯狂、让人沉迷,让人抛弃自己。 他将脸埋入对方胸口,舒扬结实的胸膛,随着心脏有力地颤动。心口上,一点凸起的伤痕更被感受的清清楚楚。 错乱交织的呼吸掩盖了一些压抑的声音。 他感到自己的脚背蜷起,像是痉挛。 伍舒扬忽然埋首,轻轻咬住了他的咽喉。 舒扬 他被紧紧拥住。 微醺的红落入雪原。 日出,深雪之上一片暧昧的红。 他见到了最好的美景。 之后的事情,他无暇顾及,也许是伍舒扬,也许他又充满怜惜地抱起他,将温柔的玉兰一点一点涤回白洁。 等他稍稍恢复些意识的时候,他躺在伍舒扬的怀抱里,充满眷恋。 他从没和其他人如此亲密,也从没有如此依恋过别的人。他甚至想着,第二天永远不要到来,就让时间,彻底停在这里。 伍舒扬的香气中,蛊惑的意味散得很淡很淡,反而让人温馨又安定。 他靠在对方漂亮而白皙的胸膛上,听他的心音悠长又平静,抚慰人心。 头一次,他是那么的不想和舒扬分开。 从初见的好奇、到后来的捉弄、到危险的失控;从毫不在意的分开、到有一点点想念、到不可分离。 他和舒扬才认识不久而已,他却见到了从未见过的自己。 原来这是爱的哲学。 你在想什么。舒扬问。 他以为,会获得一个随口回应的答案。 怀里的人,温和地朝自己心口伏了伏。明庶的脸,仍有些发烫。 灿烂的阳光抚抱着大地 明丽的月华亲吻着波浪 这一切的甜蜜都将毫无价值 如果,你不亲吻我[1] 雪莱的《爱的哲学》,曾经读不明白的诗篇。 趁着温和的月色,伍舒扬俯身,悠长地吻了吻明庶的额。 黑暗掩去明庶的笑容,让它无迹可寻。 舒扬。 嗯。 他搂了搂对方:你是上帝给我的恩赐么。 你就是上帝。 对方抚摸着他的头发,缓而轻地说。 他逗得明庶轻笑,发丝都在乱颤。 你可真会哄人开心。 伍舒扬没有应答,只怜惜地搂着他。 舒扬。 永远陪着我吧。明庶有些不太好意思,尾音低了下去。 他听到对方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 舒扬倾身,将他裹进怀里。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入了自己的颈间。 他下意识触了触,似乎是泪。 真奇怪。 难道,是他太过于动容? 睡吧,明庶,睡吧。 他感到自己被拥紧。 舒扬的身体,极其难得地是温暖的,让他的心放松而平静。 今天,还要听睡前故事么? 明庶将脸埋入他的胸口,摇了摇头:之前那个很好。我很喜欢。 他说的,是关于祈愿玫瑰的事情。 分开又相聚,哪怕是成千上万次,哪怕我已经散做了天边的星尘,我也想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 明庶没有抬头,他看不到伍舒扬的表情。 现在的他,悲伤又孤寂。 睡吧,舒扬。明天见。明庶的声音糯糯的,带着点慵懒的鼻音,格外温柔,也分外好听。 好。 他最后一次吻了吻明庶的额角。 深夜。 凉风吹冷了明庶的肩颈。 他迷迷糊糊醒来。 睡着之前,明明是伍舒扬拥抱着他的姿势,现在却成了他独自一人侧躺着。 可能降温了,他感到周身都有些发冷。 舒扬,你冷么? 他伸手,往身边探了探。 没有温度。 明庶立即坐起了身。 他身边,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雪莱《Love's Philosophy》,同时也是本章章节名出处。 感谢 江鹤 灌溉的营养液~~ 呜呜呜呜营养液感谢,让我明天加倍偿还,真的不想破坏这么好的气氛,先行鞠躬,真诚鞠躬,明天一定补!! 让我成为你唯一的小王子。让你,成为只属于我的狐狸。 漫长的岁月里,是点点滴滴的回忆撑着他走过了一切。他追寻着天神的背影,终于听到了命运溯回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了我死了我好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死去活来 103、碎石之路 现实的泥土忽然倾泻进来, 明明不久前还像幻梦一样。 明庶找遍了所有的地方, 都不见踪影。 空无一人。 伍舒扬,凭空消失。 他拉开雕花木门, 走廊中的黑暗和寂静迎面扑来。 夜里的古堡很寂, 甚至寂静到不可思议。 他找遍了每一个角落, 不仅伍舒扬,所有人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彻底熄灭的宴会厅,再也叩不开的木门,他来来回回在古堡里穿行,甚至他也不记得往返了多少次。 最后, 他木然返回了大厅。 他的手颓然抚过水晶王座。 尖锐的晶体刺破了他的指。 一点殷红洒落。 不久之前,伍舒扬还扶着他, 坐在六棱水晶王座上。 众生朝拜。 那时候他轻轻倾身, 抚胸行礼,低而温柔地说:您永远正确,我的陛下。 穿过沉寂的宴会厅, 继续前行, 他拉开了沉重的雕花铁门。 异界的暗夜迎面扑来。 长桥直通远方,浓雾淹没了道路的终途。 万籁俱寂,他好像是这个世界上, 剩下的最后一个人。 一只青蛙嘎咕一声,弃他而去,坠入桥下的护城河里。 夜风打着胡旋,收割了他的体温, 吹冷了他的身体。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从哪里开始犯了错。 鸦过。 他握紧了铁门上的扣手,忍回了心中的酸涩。 这时候,他才有些明白过来,舒扬那句自私的含义。以及最后,回应永远在一起时,落在他颈间的那滴泪。 可能,自私不是意味着占有,只是诀别前的纪念。 还是之前如练的月光,也还是之前摇曳的夜风。 当时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柔甜美,现在却莫名有些哀凉。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在现在分开。 明明不久之前,一切还那么静谧美好。 夜幕四合,舒扬柔缓地亲吻他。 他现在开始怀疑,这之前发生的事情,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编织的美丽迷梦。 他想起来,两个人曾经在甲板上看星星。 游艇带着他们,驶入一片蔚蓝里。 满顶碎星,他们徜徉在大西洋的夜风中,摇摇荡荡。 那时候明庶说:我觉得你很不真实。就像令人着迷的狄拉克方程,浑然天成、优雅睿智,但不真实。 狄拉克,并不是物理学出身。他的专业是工程、最爱的科目是数学,然而他和他的方程式一样,无需雕琢、浑然天成。狄拉克方程一统粒子自旋和相对论速度的兼容问题,还预言了当时认为不可能存在的幻梦反物质。 就像伍舒扬,优雅睿智、浑然天成,却像个不真实的幻梦。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93)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这一切就是明庶的梦而已。 他的目光落在左手的戒指上。 黑钻冰凉,在月光下闪耀着细碎璀璨的光芒。 肯定有什么他忽略了的地方。 自从上飞机以来的记忆纷至沓来,他整理了伍舒扬每一个躲闪含糊的细节,最大的疑点,就是石门前的催眠。 如果祈愿玫瑰真的如他此前所说,只是为了祈愿此后生世相伴,石门之前,他催眠自己毫无缘由;包括现在,抛下自己,也毫无缘由。 一阵细微的振翅声掠过耳际。 槲寄生捧着一簇红果子,正歪着脑袋,看着简明庶。 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比了比一个王座的形状,正襟危坐地坐了上去。 你一直没走? 槲寄生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槲寄生极其复杂地比划了一阵,大意是,有人押走了城堡里所有的人。 为什么? 对方摇头。 你知不知道他? 简明庶偏着头想了想,板起冰山脸,假装自己肩上有垂坠披风的样子。 槲寄生点了点头。 他去哪里了? 小仙灵旋转一圈,指向了某个方向。 伍舒扬,你个混蛋。 居然敢在这种关键时刻,一声不响就走人。 简明庶顺着看了过去,平时他真是惯坏了这个家伙,这回追上他,一定不会手软。 浓雾的尽头,隐约走来一头银色巨鹿,幽莹地散发着柔光。 * 乌云掩月,巨人之路通天。 醉灵和伍舒扬骑着暗影马,站在高地之上,俯瞰整片战场。 这里,是奇迹之地的入口。 奇迹之地坐落在屠杀岛上,最尾端是一条通天之路。 玄武岩石柱堆叠,浩渺海浪冲刷,直向天际。 无所畏惧的探索者梅尔顿,曾经偶然登上这座遍地鲜血的小岛。他不解岛上动物相互争斗的意义,但满目零落的血肉组织让人心惊。 屠杀岛,因此得名。[1] 可以收网了。 醉灵看着岛上逐步缩小的包围圈,满意道。 至高王侧的仙灵不堪一击,几乎是意料之中。六臂邪神举着长矛,巨灵鬼吹响了冲锋的黄铜号。 鬼气冲天,黑雾腾起。 万鬼同哭。阴兵大军所向披靡,几乎吞噬一切。 老伍啊。醉灵看着势不可挡的阴兵大军,轻声说,这之后,你还会留在酆都狱么? 伍舒扬沉默。 嗨。我就知道是这样。 醉灵淡笑:你和老祝约定的那件事,你挈领万鬼助他,他予你自由,任你出入无数轮回、追索无数鬼魂,就是为了简明庶吧。你找了数千年的人,就是他,对么? 是。 所以,找到了,也没有继续和酆都狱合作的意义了,对吧。 嗯。 哎,我还蛮喜欢你的。虽然一开始见你吧,我挺不顺眼的,老臭来劲。 伍舒扬的嘴角轻轻泛起些弧度。 他和醉灵见的第一面,醉灵敬酒。 一盏酒,二人推杯换盏,暗暗较劲,脸上不动声色,酒珠溅了一地,直到阴天子祝政出来打圆场才算完。 后来我才发现,你那不是臭来劲,就是一根筋。 这好像,不是夸我。 夸你,怎么不是夸你。醉灵看他一眼,我的意思是,你认真又严格,这的确让人有点不太适应,甚至有些反感。但后来我发现,你的严格,不是双标,你对自己也一样严格不,是更他妈严格,严格到变态,这,我就真佩服了。没见过折腾自个儿,折腾的更起劲儿的。 夜风过,轻缕过伍舒扬的发丝。他漾起些许笑容。 哎,子珏啊。 醉灵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还是他第一次唤他的字。 你家那什么医院,好像就在咱们酆都狱边儿上。以后有空,常回来看看。 伍舒扬缓缓摇了摇头:可能没机会了。 干什么?还没走呢,就要恩断义绝啊。 不是。 风起云涌,长长的海草涌上水面,秃鹰盘旋,争相踏上跃动的浪尖。 铛。铛。 海雾之中,传来了沉闷的钟声。 浪花托起一座爬满珊瑚的废弃古城。它看起来沉没了很久,残垣断壁上全是魔灵留下的诅咒气息。 这是被流放的伊斯。 魔灵爆发之时,至高王看中了它优越的地势地处海上、相对孤立,是天然的牢笼。将能抓住的魔灵全部空投至伊斯后,至高王亲手将其坠入大海,成为异界的牺牲品。然而,坠海并未给伊斯带来灭顶之灾,反而种下了异界长久的厄运。 生的渴望极其强烈,尤其对魔灵来说。他们愿意,甚至极其渴望相互屠戮,以获生机。良善的伊斯仙灵有是最好的养料,被空投的魔灵并未丧生,反而因为相互吞噬,愈发强大。 一只紫色巨手攀上了屠杀岛的边沿。 糟糕。醉灵低声道,他妈的还有黄雀在后。 伍舒扬迅速蹙紧了眉头。 巨大的魔灵自海中而起,开始登上鲜血淋漓的混乱岛屿。 伍舒扬立即抽出令旗,八方裂阵。 万千阴兵邪神应声掉转,朝向魔灵来向,屠杀岛的血腥鼓动阴兵的暴戾,唤醒他们的凶残。 海雾中传来沉沉的号角声,紫色皮肤的硕大魔灵沿着地面爬行,阴兵冲锋,两侧阵线犬牙交错,酣畅厮杀。 千百年作战经验的阴兵,经验更为丰富,渐渐占了上风。问题是,海中魔灵源源不断,两相僵持,彻底反攻,也需要时间。 此时,稍微小体格一些的魔灵也开始登陆。他们和常人大小无异,身拖海草,四处零落的都是海水。 不对。 海草、海水、常人大小。 这些特征,让伍舒扬想起了明庶门外的诡异痕迹。 如果他的推测正确,当时站在走廊下探听的,应当是来自伊斯的魔灵。他还想起了另一件事情,石门之前,妄图抢夺简明庶的,也正是海底魔灵。 什么不对?醉灵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不是在帮我们。 暗影一闪。 伍舒扬身驭暗影马,快如闪电,越过长空,落于小岛尾端、通天石阵之前。 什么?醉灵跟上,他没明白伍舒扬的意思。 雪肤贝库玛。 浩浪滔天,伍舒扬立于远古巨石之前,漠然转身。 猎风鼓起他的披风,长夜衬托着他沉静的面容。以往淡漠的眸中,难得闪过一丝怒气。 她,是魔灵侧的。新奇宴会那一出,恐怕是为了清扫障碍。所以,当我们抵达奇迹之地,胜利在望之时,魔灵发动总攻,真正的目的浮出水面 魔灵也是为了祈愿玫瑰。醉灵低下声音。 是。这时候魔灵漫出,恐怕是为了争取时间。 身后大军厮杀,伍舒扬轻蹙了眉头。 老伍,这里有我呢。不用为难。醉灵明白了他的心思。 天际,海鸥低旋。 伍舒扬的目光随之落在蜿蜒通天的巨石之路上。 通天道路的始端,立着一块深色石碑,风化与时间剥落了它原本的样貌,多了几分沧桑。 伟大是牺牲、亦是磨难 为信仰而歌 为理想而战 冒险者,请越过诱惑的泥潭 惟有一人方能幸存 惟有一人方能祈愿 这是啥? 伍舒扬垂眸:路引。 你之前不是来过这里么? 是。 伍舒扬抬首,仰望无际的巨石尽头。 我觉得这路引不仅屁都没说清楚,还听起来贱兮兮的,要招人下炼狱。 或许吧。 他抬手,轻轻抚上厚重的石头。 六行诗句溢出光芒,身后,构成通天之路的巨石瞬间崩裂,显露出巨石之路原本的样子无数刀剑般的碎石。 我去,这是大型榴莲石雕么?! 一根玄武巨石柱,高约三米,直径一米。碎裂之后,满地都是炸开的石制利刃,一如张狂的獠牙。 利刃层层叠叠,只留下一人通过的狭窄道路。 每踏出一步,锋利的石尖都会穿透祈愿者的身体,探出的利刺都会屠戮祈愿者的掌心,然而这是唯一的路。 如想祈愿,不得不负痛前行。 石刃之间,累满白骨,挑高的刃尖上,鲜活的尸体,业已干枯。这是无数尝试踏上通天之路的先行者,这条磨难之路,成为了他们的埋骨之地。 伍舒扬迈出一步,他的胳膊被人拉住。 老伍,你认真的? 时间紧迫。说不定,魔灵侧,已有人登了上去。 老伍,你看看这上面挂的东西、再看看地上的骨头棒你可要想清楚,这上去,可能半条命都没了。 我知道。他抚开了醉灵的手。 醉灵立即扯住了他:老伍,你玩真的啊? 我从未如此认真。 醉灵拧着他的披风边儿,这人极其严肃,更是一根筋,且不说这条刀尖路,就是这路上是火、刺出的是电,都也无法改变他已做出的决定。 醉灵看了一眼刀山剑林,这地方张牙舞爪,像要吞噬人的血与灵。 主动踏上这条路,不仅需要过人的意志,更需要甘于献身的勇气。 醉灵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和你一起去。 伍舒扬回头看了他一眼,扯开了自己的斗篷:不行。 这条路,只能由祈愿之人前行。 醉灵想了想,甩出王炸:你就这么上去了,那位怎么办? 伍舒扬明白他说的是谁。 他低下了声音:为他,义无反顾。 你! 伍舒扬没再同他纠缠,他扯开醉灵手中的披风,利落转身,踩着皑皑白骨,踏上了碎石之路的始端。 前进在夭亡的痛苦之上,鼓舞他的,是信仰与理想。 刺伤与苦楚又算得了什么,他的天神,早已雕琢过他的心。 他愿为神奉献一切,甚至是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1]梅尔顿是凯尔特神话人物,驾着船四处探险,经过飞鸟国、巨马恶魔国、巨猫岛等等。 感谢 lunatic。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咱们还是回来讲讲弦理论8。 上次提到弦理论的时候,讲到高维的线不同的震荡模式形成不同的粒子,这些粒子构成不同的物质。 曾经在24章《弦的回响》里面,鲲鹏曾经说过,鬼怪、古神,和人类并无二致,拆解到最小的单位,不过是震荡的能量弦而已。 明叔叔也是,数羊羊也是。所以明叔叔以我之身铸就你身,不是玄幻色彩,而是造物主对粒子的统辖与改变。 所以之前,文中提到过很多次的英珠的身体,鲲鹏用满天星花朵给她捏身子,但是需要定期换,也没办法脱离满天星的性质,这是真正主神和普通神祗的区别。 英珠、和佑的问题,畅想一下,实际上在明叔叔能力范围内是完全可解的。 只要他的完全体回归。 (P.S.这是小说设定啊不要拿去问物理老师被打不要来打我啊(顶锅盖 啊,浪漫啊,古神、宇宙、时间、空间,永远是最浪漫的东西 希望大家看的开心 明叔叔几次提到数羊羊像狄拉克方程,浑然天成又充满魅力。 这条营养液感谢是给 江鹤 哒,非常感谢昨天的营养液。 狄拉克其人,是当时最年轻的理论物理学家,这么个天才,实际上学的是工程系(TBBT霍华德:工程系最伟大),这个方程不严谨地简单来说,就是既能用于相对论,又能适用于粒子。 求解的过程中,他采用了很多方法都不行,如果解是两个数,永远不可能使这二者成立。于是他想到了矩阵广泛用于电力磁力工程计算的东西。 事实证明如果解不是两个数,而是两个矩阵的话,是可行的,他也因此获得了诺贝尔奖,死后维斯特敏斯特教堂纪念碑上,还镌刻下了这行美丽的方程式。 顺便一提,狄拉克旁边的纪念碑是牛顿,所以,这个份量大家明白了吧! 所以,明叔叔这个比喻的份量,你懂的,相当于说,他迷住了他的心。 (拐了一万个弯的含蓄明叔叔,不过数羊羊能听懂。所以当时他回复说狄拉克方程是真实的,所以我也是真实的,意思是狄拉克方程预言的反物质最终被找到并证实,而他也不是一个虚假存在的誓言而已。) (为啥听得懂,幸亏狄拉克最爱的科目是数学,来自数学爱好者数羊羊的欣赏他拜读过狄拉克求解的过程) 102章里面,明叔叔的这段话,是回应78章《睡前故事》中,数羊羊的请求。 当时,数羊羊为了表明明庶是他的唯一,说请你驯服我,让我成为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狐狸。 明庶没答。 102章里面,他才回应。 我不爱黑夜,夜晚和安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讨厌雪山,寒风和冰原让我感到头疼无比。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94) 可我驯服了你。黑夜,开始对我有意义。我甚至会爱上,和你看过的每一颗星星。雪原开始对我有暖意,它不再是寒冷的霜天,我甚至期盼着,冰雪消融的痕迹。就像你所说,让我成为你唯一的小王子。让你,成为只属于我的狐狸。 定情!定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傻明庶,傻羊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104、宝石与玫瑰 青阳曾带他走过一模一样的路。 第一次来的时候, 他正在高烧。整个记忆支离破碎, 很多事情也懵懵懂懂。迷糊中,青阳默默背着他, 走过了所有的路。 他伏在这个不算宽厚、但相当可靠的背上,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 不那么游刃有余的青阳。 只是当时他不明白,背着他的青阳为何会发抖,更不明白,他后颈上细密的冷汗原因。 现在,他踏上了青阳曾经走过的路。 第一步, 锐利的石刃就刺穿了脚掌。锥心痛楚袭来,他看到刃尖透过脚背, 带出一些暗色的血。 脚受到巨大痛楚的时候, 会下意识将重量,压在另一侧的中心之上。只是这里犬牙错列,整条路都以半米长的石刃铺就。 他身子歪了歪, 另一只脚也被刺透。 子珏, 遁风吧。背后传来了醉灵的声音。 他的确可以遁风,但这条路不行。 痛楚几乎让他难以站立,伍舒扬抬手, 想抓住些什么,尖刺,穿过他的虎口,直逼向眼睛。 伍舒扬抬眼看了看这道尖刺。两侧的刃壁, 将道路挤得极其逼仄,它逼着你抬手把住重心,满手的血迹落满路途。 石刺旁挂了一只海鸥,半边风化,半边被低旋的秃鹫享用的千疮百孔。 他漠然将已被贯穿的手拉开,捏着刃尖稳住平衡。 肌肤,不过薄薄的皮囊。锋利的刃一刺,柔软的肉留下创伤,血管崩裂,奔涌出温热的血。 脚下,是遍地的白骨。鲜血胡乱滴落在尸骸之上,立即被死亡吞噬。 子珏下来吧。醉灵听起来极其不忍。 伍舒扬没回头。他害怕一回头,发现这种痛楚不过是刚刚开始。 他更不想抬头看看末途,他怕一抬头,发现这路绵延不止,直通天际。 子珏醉灵的声音越来越低。 暗夜,将这条碎石之路凸显的额外狰狞,像凶兽的獠牙、猛禽的利爪。 浓重的血腥与凌乱的血肉组织更提醒了他,这是一条亡命之路。 伍舒扬背对着醉灵,脚下的锋利石刃拉碎了他的披风,沿路都是斑斑血迹。他看着一道又一道的刃尖贯穿伍舒扬的掌心,再前行、再度贯穿。 几乎每一根石柱上,都留下他痛楚与磨难的痕迹。 他不明白,伍舒扬究竟是想许下什么愿望,宁愿如此,也要继续前行。 醉灵重重叹了口气,不忍地侧过了头。 都是一群疯子。他低声说。 痛楚开始剥夺伍舒扬的所有感知,渐渐地,他听不到醉灵的声音、听不到海鸟、感受不到海风,整个世界,只剩下尖锐的利刺和无尽的痛苦。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1] 凉扇摇着,习习的风落在他背上。迷蒙中,他伏在青阳怀里,听着他温和的嗓音,一句一句呢喃《天问》。 天有多高,星辰又有多远,为何日月往复不会坠落,为何日日年年不会倒流。 为何人间没有永远。 鲧何所营?禹何所成?康回冯怒,墬何故以东南倾。九州安错?川谷何洿?[2] 为何鲧即使身死也要拯救大地,为何水神共工怒撞天梯,淹没的九州又何处有错。 生而为人,又是为何要受到这种折磨。 夏日的夜不长,幽幽萤火相伴,风过,总是抚动青铜铃响。 那时候,他还不懂得一生何其须臾过隙,转瞬之间,韶华已逝。 那时候,他也不懂得青阳反复诵读《天问》,哄他入眠的意义。 他抬头。 阴云翻腾,快有一场疾雨。 无际的石刃连绵而去,海雾掩埋了去路的踪影。一望无际。 自然仍在沉睡、没有谁来回应他的痛楚。 不知是他的幻觉还是确有其事,地上的森森白骨裂着大口,嘲笑又劝诱。 下来吧!和我们一起! 放弃吧!何必忍受苦痛! 曈曈的鬼影晃来晃去,叫嚣声一遍遍解剖他的身体。 又是利刃。 锋利的石棱透过身体,这个伤口太过于巧妙,恰巧刺过骰骨,韧带撕裂。 不住叠加的伤口让他再也站立不住,单膝落在道路之上。 无情的刃尖,再度屠戮了他的左侧膝盖。 伍舒扬的眼睛,泛出点血红。 屈服吧! 堕落吧! 我知晓你内心的暴戾! 半只鲜血淋漓的海鸥站在石刃尖儿上,它的眼珠糜烂,喙部裂开了口:你是天生的魔神,强大又邪恶。走下去,是永无止境的痛苦。你该做的,是释放自己。 伍舒扬并未理会,他的手抓紧了石刃,缄默踏上自己的路。 你是死亡,你是毁灭。你是纯粹的邪恶与暴力,为什么要压抑自己,为什么要想着救赎。 海鸥扑扇翅膀,跟了上去,它形影相随,像团阴郁的黑影。 而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救赎 一团业火击中海鸥站着的方向,附近的石刃被炸得碎裂。 伍舒扬胸口起伏,情绪些微波动。 石刃处,没有任何海鸥。 一只秃鹰从淋漓的尸体上转身,它伸开鬼魅般的翅膀:这不是罪也不是孽,这只是你与生俱来的使命。你的力量贯达天地没什么能够阻止你来吧,屠戮吧,毁了这个生不如死的黎明,毁了没救的魔灵与仙灵 像你曾经做过的那样。 石刃崩开。 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鼓唇弄舌的秃鹰。 劝诱,居然是来自于他内心的渴望。 长夜暗沉,恶念和痛苦不住煽动、蛊惑、牵引,在他心上滚动。 伍舒扬险些站立不稳。 至少,有一点秃鹰说的正确。作为一个手刃大军、灭国乱代的魔神,他的确贻害千古,没有任何资格,谈论救赎。 伍舒扬的眼眸开始变得猩红起来,甚至像盈满了血。 你知道我们说的正确。海鸥站在石刃尖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世界亏待他、折磨他,给予他亿万年的孤寂。不如毁灭,不如灭亡,世上只剩下他和你只有极致的欢喜,只有无尽的欢愉,再没有任何,让他坠入危难的事情。 何必这么痛楚。秃鹰一唱一和,明明你有他给予的力量,明明你只需要转身,轻抬手指,一切灰飞烟灭。 他的身体里,束缚着最为强大的魔神,也是被神明眷顾过的魔神。 同时,也是他自己。 两千年前,淮安王起兵谋反,被大楚天子赐死。天子下令,史书上淮安王其人,除滔天罪孽,一笔不留。连他二人合著的书籍,一并焚毁。 伍舒扬本是反对谋反的,他直觉其中有诈,但那时的青阳,不管不顾将他捆起,关入遥远的山中斋屋。 等他再次见到春日里的阳光时,青阳已逝,时间难回,他的所有悔和恨肆意膨胀,吞噬了一切心性。 那天晚上,新生的魔神,降临淮安国宰相张永清的府邸,鲜血灌溉了庆祝陷害成功的夜宴,浓郁的杀戮血腥充斥了整个大厅。[3] 这之后,他驱使这群背主小人无血的尸体。尸群自张永清府邸而起,一路扫荡至大楚宫城。 这里曾是青阳最爱的淮安国,须臾之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尸群奔赴大楚之时,江上画舫还咿呀唱着甜歌,鲜血喷溅,歌女倾倒,砸乱了锦瑟的弦。 王都灯火繁华,但空城寂寂,只留下哀嚎和屠杀。 这是他唯一一次失控,而这次失控也换来了相应的代价所有的魔神都会被酆都狱追猎,投入无尽深渊。 深渊底部,是无尽的恶。所有最为暴戾和纯粹的恶念汇聚在一起,互相杀戮。 浑浑噩噩中,他不记得自己如何逃出生天。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鬼雾表面,独自醒来。 在那之后,他就踏上了追寻青阳的路。 天道、人道、鬼道、地狱道、碧落、黄泉、炼狱、人间。 两千年来,他不记得自己将整个世界往复寻找了多少遍,都不见他的踪影。他像从没来过这个世上,更像和其余的人毫无瓜葛。 人间和乐,往复人生,甚至没人注意到,有个极度温暖的人,消失在人间。 他开始追索张永清的转世,一次又一次,一生又一生。 可他连青阳的一丝痕迹,都没找到。 他开始,给自己下诅。 寻到青阳之前,生死轮回,永生不忘。 几具干瘪的尸体,抬着腐烂的眼珠看着他,伸出手臂,奋力拉扯支撑不住的伍舒扬。 滚 石刃坠落,尖锐的利//器刺透了尸体的心。 伍舒扬强撑着从石刃上站起。他有气无力。 海鸥和秃鹰尖声笑着,他看见四周血腥的尸体融化,几乎要吞噬自己。 屠戮吧屠戮吧屠戮吧。 残缺的尸块、幽森的白骨好像都长出了口,不住细碎地劝诱。 滚! 天崩地裂。 碎石落了一地。 或许毁灭,要比祈愿更加容易。 林立的石刃之中,莹光一闪,有什么东西滑落。 伍舒扬强行将自己从痛楚中抽离,仔细看了看 那是一片闪烁的宝石,静静落在白骨之间,一片璀璨。 他想起了高烧迷糊当中,青阳后颈细密的汗,泛着白泽的光芒,滑落在地上。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记错,甚至怀疑过,是自己的臆想。 不仅如此,他在两侧的石刃上,模糊的尸块之间,发现了一朵明丽的花。黑暗中,花朵迎着寒风,微微颤抖。 不,不止一朵。 两侧黑藤蔓延,自零星的一两朵开始,逐渐增多,蔓延至海雾深处。 迷蒙中,他记得青阳的手上,满目血红,恍惚之间,他还以为是花朵洇染了他掌心的颜色。 这是他的天神留下的印迹,是青阳背着他,一步步走过留下的痕迹。 青阳的冷汗滚落,落地,化作闪烁的玉珠。 青阳的血迹斑驳,在石刃之上,开出了片片绚烂的红色花朵。 这是青阳走过的路。 当时,他一声未吭,甚至还腾出手,兜住伏在背上的自己。 不 伍舒扬右臂一挥,尖锐的石刃立即刺透了他的躯体,无数的幻影瞬间消失,他勉强恢复了一丝神智。 伍舒扬起身。 做梦吧。 不过是些残忍的折磨,不过是渺如蝼蚁的痛楚,凭这些也想收缴他的意志。 他的手轻轻抚过青阳留下的花朵。 花梗上,利刺掠过,刺破他的手指,落下血珠,打在花朵柔软的瓣上。 伍舒扬垂眸看了一眼。 血珠挂在花瓣的边上,依恋地坠在花心。 真好,他感到自己和青阳,融为一体。 风雷怒。 狂雨落。 今天的战斗里,我的手会给你保护。时刻想起你的榜样,你就会勇气倍增。[4] 幽灵航班上,明庶曾经引用过的,《埃涅阿斯纪》的一语。 路再漫长、夜再黑暗,他不再被痛楚击垮,甚至无畏风雨。 石刃间零落璀璨的宝石,给予指引。 风雨中沉默守望的花朵,给予保护。 这是青阳,走过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1][2]出自屈原《天问》 [3]张永清线索整理:最初登场的族长,被收入判灵笔(2章《黄泉引路》)。 数羊羊告诉明叔叔,族长叫张永清(14章《假人》); 张永清太多,明叔叔追索不到他的信息(49章《查无此人》),以及本章,张永清是陷害淮安王的宰相,也是数羊羊入魔的□□之一 [4]出自明叔叔和数羊羊最喜欢的《埃涅阿斯纪》,这句是72章《幽灵航班》,明叔叔引用的一句。 感谢 lunatic。、BARD 灌溉的营养液~~ 这一章节,数羊羊在经历自己内心的涅槃,所以营养液感谢也和这个主题有关。 今天来讲一讲情绪和动机。 曾经在74章的时候,明叔叔向我们介绍过情绪双因素理论,情绪不仅仅可以被认知刺激唤醒、也可以被生物化学刺激唤醒。今天要说的是恐惧或厌恶等负面情绪。 大脑里有个部位叫做杏仁核,这个地方是做出刺激和情绪的关键部位,时刻判断威胁或者危险,如果肯定,会立即启动神经活动,引起躯体反应。 面对消极情绪,最好的策略是重评。就是通过改变刺激方式从而改变自己的情绪,大白话说就是做点开心的,看点开心的,想点开心的,支撑自己。 比如今天,数羊羊在身心受到巨大痛楚的时候,他回顾的都是明叔叔的鼓励。 他伏在明叔叔怀里,听他低语《天问》;他看到沿路明庶留下的痕迹;他想起曾经明庶背着他的可靠感受;他想起明庶提到的《埃涅阿斯纪》。 面对诱惑和痛苦,数羊羊和闪耀着神性的明叔叔不太一样,他更贴近于普通的人,他和我们一样,对苦痛和诱惑有回避动机,所以会迷茫,甚至会想到放弃。 然而就如本章最后所说的那样,他不再被痛楚击垮,甚至无畏风雨。 因为天神,早已雕琢过他的心。(上一章倒数第二句) 因为时刻想起你的榜样,你就会勇气倍增。 互为榜样、相互促进的爱情,其实真的很美。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95) 发现没有,91章《埃涅阿斯纪》鼓舞明叔叔的那句,在72章《幽灵航班》里,其实是数羊羊说的。 今天这章,鼓舞数羊羊的那句,在《幽灵航班》里,实际是明叔叔说的。 呜呜呜呜呜相互鼓舞,反正我嗑了! 105、痛饮烈火 伍舒扬不记得耗费了多久, 甚至雨落过一轮, 又破晓初霁,他伏在青阳背上, 终于走到了道路的尽头。 时间隔得太久, 他的记忆支离破碎, 只记得青阳站在在冷焰旁,一盏一盏,痛饮烈火。 白灼的火透过皮肤依然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它在青阳的血管中涌动,自内而外, 发着薄透的光。 这光,并不让人舒坦。青阳眉目之间全是痛楚, 睫毛在无力地阖动, 可他手中的金盏,从未停过。 不,我不要你再喝了! 那时候他个头不高, 竭力踮起脚, 也只能扯住青阳的广袖。 这没什么,子珏。青阳尽力撑出一个和暖的笑容,你放心。我的身体和你们不一样, 我不会死,也不会痛。 一盏又一盏,青阳已无力支撑身体,伏在喷泉的边沿, 青丝散了满地。 你骗人你骗人!他紧紧揪住青阳豆青色的袖,鼻子一酸,赶紧咬牙,把软弱的泪水憋住。 子珏。祈愿,从来都不是单向的奇迹,而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青阳放下金盏,左手无力落于烈火之中:天神的祝福,是很宝贵的,所以需要的代价也很昂贵。 我不要病好我也不要祝福。年幼的伍舒扬终究还是没忍住,涟涟泪水模糊了眼睛,他要看不清烈火之上,青阳好看的眉眼。 我只要青阳。 他的力量太小,臂膀也太小,他连青阳的袖口都够不到,更阻挡不了心怀广阔的青阳。 那天的晨曦迟了又迟,在痛苦和悲哀中,久久不肯来到。 模糊之间,青阳还断续地拍他的背,无奈地低语、柔和地宽慰。 这谁也不怪,只怪我自己是我把代价,定得太高。 他不记得此后的结局,只记得后来自己伏在青阳散开的氅上,哭得不能自已。 当时年纪太小,他听不明白青阳古怪的话语。如果他早些发现,如果他不一味贪恋青阳的眷顾,或许早有转机。 张狂的石路尽头,一缕天光,洒在古怪的巨石阵上。 石阵中央,立着一座鎏金三层喷泉,冷白烈火不住在喷泉中翻涌。 一盏金杯,被火焰托举着,漂浮在喷泉最顶端。 这是青阳曾经饮过的烈火,也是他曾经受过的苦难。 伍舒扬以往精致又华美的披风,被刮擦得褴褛,臂上身上留下大片暗色血迹。 茫茫晨曦从未如此漫长,一番折磨下来,他还能站住,已经着实不易。 他撑着喷泉冰凉的金边,将金盏探入冷白的火焰中,炽烈的温度,迅速摧毁他仅剩的意志。 这只是没入其中,舀起火焰而已。 他将手从烈火中拉出,大火熊熊,顺着手掌、腕线滚滚而来。 千万倍的痛苦肆虐他的皮肤,如岩浆滚烫,灼伤他手掌和小臂上的伤口。 他明白了当时青阳支持不住的原因尤其从碎石之路,步步折磨而来之后。 一盏,烈火入喉,热和痛迅速拧紧了他的咽喉,一路凌虐。 子珏的字写得端雅,和子珏的人一样。他想起天神柔和的声音。 一盏,炽热在他全身奔涌,甚至每一寸细小的毛孔,都在痛楚惊呼。 子珏的心地善良。过往和苦痛,扭曲不了你的心肠。 一盏,他不知道冷白的焰火在他周身流动,吞噬他残存的力量与意志。 子珏。如果有人乱了你的心,就摇动鎏金火铃。这是特意为你 岁月悠长,他从蜷缩在青阳的怀中开始,逐渐成长。 他及青阳的心口,逐渐长成少年模样。他及青阳眉眼,开始出落得冷峻又好看。终于,他稍稍高过了青阳。 可他再也不敢直白地扑入青阳怀中,呢喃他的名字,贪恋他的温柔。无数个日日夜夜中,只有他了解,心中贪欲和渴望的生长。 骗子。 从一开始,青阳就是骗子。 鎏金火铃,是为了让他宁心静神,可偏偏摇动自己心旌的,是赠铃的青阳。 深夜中,他无数次摇动火铃,无数次想扼杀这个羞于启齿的恶念,但这颗种子一旦发芽,只会愈发壮大、生长。 次次脆铃响动,他都想起青阳和暖的笑,和身上淡淡的茶香。 渐渐地,只是看到竹帘后他隐约的身姿,只是看到云几下他柔软的衣衫,甚至只是他笑着唤他子珏,都能让他心驰神往。 他想拥抱他,贪婪地嗅他身上的香气;他想亲吻他,青阳一定又甜又香;他甚至想扯开他虚虚合拢的衣襟 他可真是肮脏,居然想玷污如此圣洁的青阳。 熟悉的愧疚感慌了他的心神。 这一盏,他没能饮下,痛楚折磨得他手腕乏力,额上有如战鼓敲击,他勉强用左手撑住身体,金盏滑落,悠悠地浮沉在烈火上。 喷泉后方的黑暗中,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舒扬。 温柔的美人自喷泉而出,冷白的火焰勾勒了他的光影,他的背后是张牙舞爪的利刃、是白骨与尸骸的刑场,然而这一切,更衬托地他美好无比。 伍舒扬站着没动。 明庶绕着他转了一圈,又调皮地从他右侧探头,含笑靥靥,望他。 舒扬,你怎么啦?他声音很柔和。 冷光一闪,伍舒扬反手扼住简明庶的手腕,他手中的石刃哐当落地。 他扯着手腕,蛮横地将对方拉近:不许亵渎我的神明。 业火当空,化作利刃,几乎要直锥上简明庶的心脏。 温柔美人侧头,他微卷的发落下,无力又柔美。伍舒扬一怔,几欲贯穿明庶身体的业火停了一秒。 一秒犹豫,足以让局面,彻底反转。 地上迅速生出玫瑰荆棘,尖刺楔入他的菲薄的肌肤,拉出淋漓的伤口,将他紧紧绑在石柱之上。 这张脸,真是你的软肋。 眼前之人戏谑地笑着,以一枝玫瑰花,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现在,在你的眼中,我是不是明庶,好看又动人的模样?你可真幸运,能被这样的美人折磨 尖刺,迅速刮开了他薄透的肌肤。 啧啧。对方的眼中全是笑意,是不是十万倍的开心? Allen。伍舒扬冷着脸,他迅速扯下Allen眼上的明目贴,直接撕破他的伪装。 Allen脸上极快地逃过讶异,很快,他又恢复了镇定。 你知道。 明庶也知道。 幽灵航班上,初见的大胆和热烈、石门外莫名偷袭的魔灵、走廊外落下的干枯玫瑰,以及妄图闯进明庶房间的黑影我想,你并不高明,Allen。这种手段,根本欺骗不了明庶的眼睛。 古堡谋杀案中,无论是作案手法、地点、时间,甚至惨状,都与其他三起显著不同。当时,简明庶用Allen之死进行破局,他和伍舒扬一样,从纷乱的连环案件中,找出了最古怪的地方。 死的不明不白、面目全非的Allen。 之后,在雪肤贝库玛混乱的叙述中,他隐约猜出了玫瑰仙灵的身份。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雪肤贝库玛最后制造的混乱,恐怕也只是为了将画皮和明目贴传递出去。 他看着以简明庶的样貌出现的Allen,心头更是蔓延起怒气:但凡,你有些许敬意,就不会如此亵渎他的圣洁。 身上的荆棘迅速收紧,其中一束攀上了他的脖颈,尖锐的小刺在他咽喉试探。 Allen忽然阴下脸庞:我亵渎。 他绕着伍舒扬转了一圈,眯起了眼睛:谁亵渎? 你真让我恶心。伍舒扬。 伍舒扬抬眸,漠然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昨晚,我在哪里么这句话几近蹦出牙缝。 Allen一掌,狠狠撑在荆棘玫瑰上,细刺拉得他胳膊上全是尖口,渗出一丝丝血。 我就在门外。我听着你们隐约低语,听着你们柔缓地亲吻,听到一些细碎的喘息我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那是我愿意掏出心脏的人。他经过我的时候,轻手一扶,雨露沾在他的袖上,又扫过我的花瓣,灌溉进我的心里暴雨凌虐过后,八月的花园里,他是那么的甘甜又圣洁可你! Allen的手攥紧了带刺的玫瑰枝条,冰冷的刺扎进他手中,粘腻的血顺着指缝流淌,又转成珠,落在玫瑰丛上。 你怎么敢怎么敢玷污我的神明。你这个邪恶!肮脏!贪婪的恶魔!你怎么敢,怎么敢和他! Allen说不下去。 你不要耽误所有人的时间。伍舒扬冷漠道,纠缠这种无聊的问题。 无聊。 Allen忽然回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写满了无尽的仇恨与厌恶。 他很快收了露骨的厌恶表情,转做一抹虚假的笑。 是很无聊。不过,很快就不会无聊了。我的Anaelle也不会再无聊了。 他泛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有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仙灵魔灵,还有你,统统要被大西洋的海浪吞噬,成为Anaelle成为我的天使的陪葬品。 我的Anaelle,我的亲妹妹。我们啜饮同一朵瓣儿上的雨露,享受同一抹绿叶带来的阴凉,我们自从是花骨朵的时候就认识了,是同一株荆棘上的两朵花儿。我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绽放,她是那样的明丽灿烂,又是那样美好的仙灵 可这一切,都被自私的至高王给毁了! 还有你! Allen走至烈火喷泉边,极缓地看着火焰漫入金盏,他扯起嘴角,冷笑着走至伍舒扬身前。 伍舒扬面色苍白,蹙着眉,强提精神,痛饮烈火之后,他看起来状况极差。 他揪起伍舒扬遍布血污的衣襟,强行灌了他整盏火焰。 冷白的霜火四处溅落,对方冷着脸,一口未饮。 给我喝!金盏抵上伍舒扬的脸颊,你活该为他捐躯,你活该葬身此地! 最终是我,是我扫荡异界,铲除至高王。最终是我在他身边,守护他,效忠他,为他而战。而你!他将伍舒扬整个拉起,你亵渎我的神明!你活该死在这里! 伍舒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觊觎他,你不配。Allen。 Allen狠狠松开他,荆棘迅速捆紧伍舒扬,锐利的刺深深勒入他的身体。 Allen绕有深意地看了伍舒扬一眼:你以为,控制了城堡中的所有人,他就绝对安全么? 一枝藤蔓轻撩起伍舒扬的脸庞。 不过,这样也好。画皮可真是个好东西,不是么。至少,他再见到我的时候,会把我当成你。他会拥抱我,亲吻我,甚至和我 伍舒扬阖上眼睛,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在妄想。 荆棘丛中,伍舒扬偏过了头,散开的领口处,隐约露出些暧//昧的痕迹。 一束带刺的花枝瞬间抽过伍舒扬的脖颈,他白透的脖颈被迅速划开,暗红色的血液掩盖了他颈上的痕迹。 伍舒扬轻皱了眉头。 Allen:谁在妄想? 花枝从另一个方向袭来,玫瑰刺拉伤了他颈上的肌肤。 等你饮下所有烈火,我拿了玫瑰,涤荡这个肮脏的世界,我就是异界全新的、无所不能的神!到那时候,我们再看看,究竟,是谁在妄想 Allen古怪地盯着伍舒扬:那时候,他便是我一个人的。他真的会拥抱我,亲吻我,甚至和我做昨晚 荆棘再度抽下,这次,被伍舒扬当空截住。 他扯过玫瑰花藤,重重地甩在地上。 Allen抬手,碎石之路上,干枯的白骨和腐烂的尸体在不住躁动,他们渴求地攀爬,扭曲地前行,蹲伏在Allen身前。 他疯狂地大笑起来。 异界所有人都嘲笑我,只会仙灵的祝福,是个没用的仙灵。可你知道么,伍舒扬,我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仙灵、至高王、德鲁伊、甚至是大德鲁伊我根本不是仙灵。我早已活过千年,甚至可以说我,才是异界最伟大的神,只有我,才配得上雨后花园中的青阳。 尸体和烂肉开始悲鸣,他们被无形的力量抽成纤细的血丝,输入进Allen的身体。 我是最原初的魔灵,伍舒扬。我是第一个,为了延续生命汲取他人的仙灵。这是我的发明,是我的特权,是神,享受众生的进贡 他伸开双手,惬意地享受着尸体的供奉:这里,遍地都是我的养料。你赢不了的,伍舒扬。 伍舒扬冷声道:你的妹妹,丧生魔灵之口。而你又是第一个魔灵,那么 闭嘴!Allen歇斯底里地打断他。 伍舒扬轻蔑地冷哼一声。 因果报应。 闭嘴闭嘴闭嘴!! 群尸起,全场弥漫着压倒性的血腥气味。 冷白的火涌动,将Allen的眼神映照得极端又疯狂。 天神,从不要求进贡。Allen。 伍舒扬打断了他,睥睨了他一眼。 空中纤细的血线瞬间消失,地上的尸体扭曲狰狞起来,像是和无形的东西搏斗。 整片石地之上,尸体和白骨躁动又癫狂,忽然,所有尸体白骨一滞,绿火点燃他们的眼眸。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96) Allen不解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急促地后退一步,险些撞翻了身后的喷泉。 拉远点。别碰坏东西。 伍舒扬的声音冷淡又克制,却莫名溢出可怕的压迫力量。 他冰冷的眸中,映出Allen的身姿:剥了他。 一瞬间,腐烂的尸体蜂拥而上。 他们用沙哑的喉音嚎叫着,癫狂地冲向Allen,撕扯他、淹没他,甚至撕碎他。 石柱上,业火熊熊,毁灭了一切禁锢的荆棘。 瑰奇的绿火,宛如极光,其中渐渐勾勒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伍舒扬,破火而出。 你不配谈论他,Allen。 对方已被尸山骨海压倒,无力应答。 他的光辉,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他,属于整个世界。 虽然在无数个日夜里,他不住和内心的占有搏斗。 伍舒扬浅而冷地笑了一声。 我爱他,更会爱他垂怜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火很科学,低温等离子体,维持高能级,但不至于到燃点 看来我们的祈愿系统设计者非常的温柔贴心 【伏笔提示】 72章《幽灵航班》,初次见面,Allen散出了一大片的玫瑰花瓣,他是玫瑰仙灵 97章《阴谋》,门外海底魔灵+玫瑰花瓣提示,魔灵和玫瑰是一伙的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猜对是他呢 顺便一提,这个一环套一环,德鲁伊缺失 套 仙灵魔灵大战 套 凶杀案 套 雪肤贝库玛隐情 套 Allen真实身份 套 ??? 套 ???? 后面起码还有两层,猜不到的,放弃吧 (仰天大笑而去 106、天问 他的心中有恶魔, 他一直都知道。 长久以来的生活中, 伍舒扬习惯了克制、控制、循规蹈矩,甚至不允许一点点出格的自己。 直到有一天, 恶魔破笼, 挣脱枷锁。 天何所沓, 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天问》。[2] 青阳素白的手支起了窗,海上的凉夜迎面而来。 伍舒扬很爱他今天的装扮,月白色的轻衫上落着青色的繁花,远远看过去, 像繁星坠在绵软的云上。 他也好爱这样的青阳。 子珏,你说, 我把这句话放在你我书籍的开篇, 可好呀。青阳托着腮,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里总是有星星,有波澜, 有日月盈昃, 有寒来暑往。读不尽,也看不够。 可他不敢多看。 伍舒扬垂下眼帘。 天有多高,星辰又有多远, 为何日月往复不会坠落,为何日日年年不会倒流为何人间,没有永远。 青阳的目光逐渐转远,落在沧澜的大海之上。 他们二人共同著书立说, 耗时三年,仅仅在淮安国頖宫和楚国太学试行,已在入学的贵游子弟之间争相传抄,甚至连大楚太学的博士看了,断言此书定会名动天下。[1] 到时候,他的名字会永远和青阳连在一起,镌在青史之上,流传千年万年。 起初,青阳是和他一样充满期盼和快乐的。渐渐地,他却日渐焦虑起来。不知是不是鲲鹏接连劝说的原因,还是大楚天子听说这本书后大发雷霆的原因。 他已多日没见到青阳笑了。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青阳再次带他来到了这个地方。 上次来这里,已经是十五年前。那时候他年纪不大,高烧得晕晕乎乎,但整体的记忆,称不上是快乐的。 他记得那天冷白的火焰,也记得自己哭得抽噎。可那时候的自己个头不高,臂膀也不够强壮,更没办法保护那样的青阳。 嗯?子珏,你说好不好? 青阳微微歪头看着他,海风吹得他的青丝有些乱,玉冠摇摇晃晃,几欲要坠落。 他想伸手,帮着拢一拢他的发丝。但他不敢僭越。 好。其实他已经无暇顾及青阳的问题。 青阳搬来单独的雕花椅,稍稍往木窗挪了挪,伏在窗口,略有些调皮地歪头,看着满天星辰。 子珏。 青阳柔声唤他。 他伸手,像要撷取星星,月光落在他纤瘦的胳膊上,显得格外白洁。 你可能没办法理解。可现在陪伴我们的星星,都存在了很久很久。我们看到的星星,都是千百年前的光芒。他们跨过寂寞浩瀚的宇宙洪荒,恰巧落在你我眼里。 他总是不知道,这些无意的动作和眼神,是有多么考验他人。 子珏,你过来。 伍舒扬顺从,他臣服地单膝跪在青阳身侧,和他留着小半步的距离。 这颗是天枪,这颗是玄戈,还有那颗,最右边最远的地方,那是大角。这些星辰,其实距离我们,很远很远。 他的衣袂飘动,送来缕缕淡香。 无论是他柔和的声音,还是狭小船舱中的香气,或是漫天的星辰,都让他的思绪无比混乱,他甚至没法集中精神,听清楚青阳在说什么。 嗯?子珏? 青阳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无事。 青阳含着笑,抬手抚了抚他的额发:子珏越大,还越害羞了。 青阳指尖的温度,若有似无地撩过自己的脸庞,伍舒扬悄悄攥紧了自己的手。 以前,还什么都和我讲的。最近,也没听你再唤过我九哥哥 青阳忽然来了兴致,托腮望他:不如,你现在喊声九哥哥听听。 伍舒扬轻轻别开了脸。他的耳垂漫出一点粉。 他这幅样子逗得青阳轻笑不停,他许久没见到青阳的笑容了。 对了子珏。青阳忽然敛了笑意,认真说,书名我想好了。 他说的,应当是二人合著的书籍,其内容森罗万象,包含日月星辰、宇宙运行、阴阳演进,青阳曾经神秘兮兮地说,这是一本真正泄露天机的天书。 是《天问》么?伍舒扬问,毕竟篇首语,取自《天问》。 青阳摇了摇头。 是《成珏》。珏,是子珏的珏。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低而温柔,和大海的波浪一样,悠悠地摇着伍舒扬的心。 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珏,却没有青阳。 因为呀。青阳稍稍转了转身子,面对伍舒扬,他轻轻拉起伍舒扬的袖。 伍舒扬今天佩了银质雕花腕甲,精致又紧凑的甲,将他的小臂箍得格外好看。 青阳垂眸,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描着腕甲上的花。 因为我的子珏,一天天长大,一天天雕琢,出落得俊美又出色,我想昭告天下:我的美玉,成珏。 他的心骤然揪紧。 他体会不出青阳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别有用心。 如果是,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可以放肆一点。 如果不是,可他又为何对自己如此温柔,如此包容,如此他想用特别,可他并不确定,对青阳来说,他够不够特别。 我想。思虑权衡,伍舒扬开口,我想加上青阳的名字。 话及出口,他已经开始后悔。 这个要求,太张狂太大胆了。以珏起名已经是恩赐,他居然痴心妄想,想要二人的名字,并排联在书名之上。 不可。青阳的语气果然冷漠下来。 青阳松开了伍舒扬的腕甲,抬手托腮。 月白轻衫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好看的小臂,月光一浇,像块美玉似得,勾得人想尝尝。 伍舒扬没有追问为什么。他在全力遏制心头的恶与欲。 就叫《成珏》吧。不再商量了。他轻轻说。 青阳。 嗯? 青阳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发髻几乎散乱,青丝纷飞中,他看到那张让他驰魂宕魄的脸。 伍舒扬垂下眼眸,他的喉痛细微地滑动了一下。 什么事?青阳追问。 能不能告诉我,这次来到这么遥远的他乡,究竟是什么缘故。 他没再敢抬头看青阳的面庞。 他觉得自己内心的恶魔,几乎要遏制不住。甚至只需要一个火星,就能立即燃成熊熊烈火。 这是大人的事情。青阳的语气漠然。 伍舒扬猛然抬起了头。 他怎么能 怎么能到现在,还认为他是那个扯着他衣衫的小小孩童。 他不是了,早已不是了。他已将将长成,比青阳高上一寸;他生得结实又俊朗,宽厚的臂膀恰巧拥住瘦削的青阳。 可对方,视而不见。 他怎么能,视而不见。 恶念在他心头蔓延。他甚至想扒开青阳的月白轻衫,尝一尝他颀长的颈,是不是和月光一样,幽香又冰凉。 我早已不是小孩子了。 青阳没回头。 夜风吹得他轻衫飘动,半束的发丝被海风扬起,流连地抚过伍舒扬的脸。 发梢,送来了点点香气,立即蛊惑了伍舒扬的心。 一股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冲动控制了他,他蛮横地扳过青阳的肩,将他拘在椅子的狭小空间里。 青阳有些讶异,他不解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小朋友,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他刚抬了手,却忽然被对方打开。 紧接着,他被人整个抬起,坐在风浪飘摇的木窗上。 我早已不是小孩子了。 伍舒扬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又说了一遍。极其认真。 身后,就是澎湃的大海。 青阳惊慌失色,他无可攀附,只能紧紧揪住伍舒扬的肩膀。海风吹冷了他的背,伍舒扬好看的面庞却迎着光,冷峻却秀美。 伍舒扬的眼神里,水光闪动,看起来委屈又哀愁。 青阳险些被这双眼,迷了心智。 他定了定神:放肆 深吻堵了上来。 这吻窒息又绵长,他被舒扬有力的臂膀拥着,吻得摇摇欲坠。 他甚至觉得,伍舒扬恶意地让他朝着海风倾倒,逼得他只能紧紧攀住对方的肩颈,更无法挣扎、难以反抗。 伍舒扬的掌,揽着他的后心。实际上,他是安全的。可坐上浪尖的危险与刺激,仍然收紧了自己的心,让它狂跳不已。 吻停。 他觉得伍舒扬,不敢抬头看他。 刚刚猖狂的坏蛋,现在把脸埋在自己的颈窝里,虚虚地拥着他。 舒扬的脸很烫,很烫。他没说话。 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舒扬的重叠在一起,交错,鼓噪。 他不能任由这件事情发展下去。 子珏,你不能对我这样。他是训斥的口吻,却安抚地拍了拍伍舒扬的背,像以前幼时哄他那样。 为什么。 你不明白。 青阳轻轻叹了口气,他感到对方的心跳开始紊乱。 他抓住对方的左手,轻轻晃了晃。 如果你克制不住自己,就摇动鎏金 弦断。 火铃脆响,整个走向却忽然脱缰。 他被抱了起来,急急地滚进床榻之上。青阳的手试图抓着什么东西,却扯落了一侧的纱帘,让整个氛围显得愈发疯狂。 玉碎声响。 青阳的玉冠终于坠落,白玉碎在床榻之上。他的发应声散开,如凉水般铺了满床。 他看着眼前的伍舒扬。年少初长成,飒爽中还未脱青稚,面容冷峻,让人想起薄薄的寒冰,透明又凌厉。 他开始觉得,现在的氛围格外有些危险,尤其是对方这个居高临下的姿态,极有压迫感。仿佛囚禁了千年的困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子珏,你不能爱上我。他迎上对方的目光,重申自己的观点。 月白色轻衫被人霎时拉开,他吻上青阳的肩颈。这触感是如此柔软,让人想起雪花,绵绵落在心上。 子珏!你!荒唐! 他挣了挣,眉眼却被对方紧紧蒙住。 如果不是我,你会愿意么。 青阳揪着他袖子的手,僵了僵。 无意之间,他好像伤了对方的心。 那不是我本意。 青阳的视野一片黑暗,他思索片刻,却不知当从何解释起。 你,很好。但 伍舒扬开始凌乱地吻下来,他越来越冲动,也越来越癫狂。青阳被蒙着眼睛,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能听到他错乱的呼吸。 他稍稍停了片刻,低而哀伤的声音响在耳侧。 如果不是我 这是他一点一滴守望着长大的人。不知不觉,从柔软伏在心口安睡的小孩,出落成冷静克制的青年,又无意中,变得如此放肆而张狂。 他和这位未来的魔神,注定要你死我亡。从以往的结局来看,是魔神死,而他再度拥抱漫长的时光。 与其说是不喜欢,不如说是恐慌。如果从一开始注定要丢失,还不如至始至终,不留私情。 他无数次提醒管束自己,这是怜爱与疼惜,再无关其它。却无数次容忍宠溺,甚至两人的生活再无显著的界限,再无泾渭分明。 他喜欢和他相处,甚至会依赖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和他在一起的安宁和温馨,麻痹了自己,蛊惑了自己,让他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 尤其是刚刚,子珏抱起他,将他吻得惴惴又癫狂。 一滴泪,滴落在青阳的颊上,砸开了他的心。 二人僵持在这个动作,伍舒扬蒙着他眉眼的手,开始缓缓收力。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97) 青阳察觉到了对方的伤神与退却。他轻轻握住了对方的腕甲,又顺着摸索到他的袖,攥紧。 充满了暗示意义。 伍舒扬的指尖细微地颤抖起来,他是惊讶么?还是和自己一样慌张。 他轻轻挪开了伍舒扬蒙着他的左手。他看到了伍舒扬有些委屈、又有些冲动的眼。 他和自己一样无措,一样慌张,但本能却让他们相互吸引,相互靠近。 他拆开了青阳轻而薄的衣襟,愣在当场。 青阳的心头,蔓延着层叠的齿痕,而心口,还留着疯狂啃咬的痕迹。他摩挲上去,发现了让他不敢相信的痕迹两颗虎牙痕。 和他自己的位置、距离,一模一样。 是他么?是他伏在青阳身上啃噬、撷取,甚至痛吻他的心脏可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他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压抑不住的另一个自己。 青阳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他揪住对方的衣襟,将木呆呆的伍舒扬收进自己怀里。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成年后的伍舒扬。 小时候,他是无拘无束的,总喜欢攀着自己的背、伏在自己的怀抱里,肆意依赖自己。渐渐成长,他反而莫名生分拘束起来,直至现在,有时候,他的眼神躲躲闪闪,刻意回避着自己。 不知不觉间,时光雕琢了这块最好的美玉,舒扬早已长成,甚至,青阳快要抱不住他宽厚的臂膀。 他不再是以前,蜷缩在自己怀中的小小孩童。 青阳想起幼鸟成长后终归要告别父母、离巢而去,子珏的躲闪,大抵是这样的原因吧。 是我么?伍舒扬问。 不是你。青阳像幼时那样缓缓揉着他的头,我的子珏,克制又端雅,什么都无法扭曲他的心肠。 他恰巧伏在青阳心口硕大的创痕上,看着如山的铁证,泪水几乎要模糊他的眼睛。 还说不是小孩子。青阳安慰道。 他将泪,忍了回去。 子珏,睡吧。我原谅你。青阳拍了拍他的背,像幼时那样,哄他入睡。 不。 我不值得您的原谅。 青阳拍着他的手,一顿。 我敬仰您,崇拜您,信仰您。可我我邪恶又肮脏,我我居然 青阳悠长地抚摸他的发丝。 子珏的字,写的端雅。和子珏的人一样。 他的动作停在半路。有人,搂住了他的腰肢。 伍舒扬侧脸埋在他心上。不知何时,他已不再是幼时的糯糯奶声,也不是满口克己的小大人,而是低沉而温柔的音色。 他开口说话时,带着数千日夜相伴的蛊。 我在觊觎您。 青阳的手,不高不低,不紧不缓,就那样停在他的宽厚的背上。 伍舒扬轻轻靠在青阳的心口,他听到对方的心音,急促又紧张。 青阳在想些什么呢。 如果失控,他会像以往一样宠溺、纵容,温柔地包容他么。 如果可以 荒唐。青阳的声音低下来,埋怨又呢喃。 荒唐啊。 他阖上了眼,一句叹息。 是很荒唐。 他垂怜了最不该垂怜之人,日夜相伴之中,他更无法管束自己,爱上了未来的魔神。 如果只是一瞬,命运应当会允许的吧。 如果只是一瞬。 他抬手,扯落了伍舒扬的银冠。 伍舒扬的发丝瞬间散落,如锦缎,倾泻而下。他看到舒扬讶异的抬头,他沉静的眉眼,开始染上些失控的红。 只有今天。青阳低声絮语。 舒扬吻了他。 堕落吧,疯狂吧,让二人的命运永远纠葛在一起,让舒扬啃噬自己的骨血,让他的泪与痛深入骨髓。 让二人一起万劫不复。 舒扬俯身。 他被压制在身下。 今日的夜,格外漫长。 碎星温柔,环抱大洋。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2] 天有多高,星辰又有多远,为何日月往复不会坠落,为何日日年年不会倒流 为何人间,没有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1]太学:楚国的太学。 頖宫:诸侯国的最高学府。 贵游子弟:頖宫学生,贵族子弟 博士:太学老师 子珏(ju) 嗨,其实《山河》读者应该知道,大周朝荆州封地,前身是大楚,这两个朝代是前后连续的,大楚原本几乎中原霸主,由盛转衰,灭国点就是数羊羊。一个给《山河》读者的小彩蛋,嘻嘻 [2]出自《天问》,是本文的灵感点之一。读的时候,明叔叔的形象跃然而出。 天问,远古神明不懂天亦不懂命,有无奈也有不解,也需天问。 感谢 w、lunatic。 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这章,应该很多人看得五味陈杂吧。前期伍舒扬看起来一些怪异的行为和情绪,到现在应当解答的七七八八了。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还是和大家谈一谈M理论世界观。这个之前在世界3黑猫的世界中展示过一部分,今天来系统的说一说。 从奇点开始,宇宙大爆炸,大统一力拆解,分为第四维度和五六七□□维度,明叔叔是第四维度的主人(86章《以我之骨铸你之骨》可得,其实还有别的暗示伏笔,这里先按下不表),黑猫是第五维度的主人。六七□□做了设定,但暂无规划出现(他们的世界观更大更复杂),而第十维度,宇宙的终末,会是谁呢?本周可以揭晓。 所以明庶在他的世界里,无所不能。但他会受到基础物理定律的限制,也有无法操控和不明白的事情。 比如,他的世界,时间不能倒流(具体原因后面也会说);同样的,第五维度可能性,只能顺序演进;但是第六维度可能性无限集,可以乱序演进,甚至前后隧穿(不用按照事件发生的顺序来)。 这也是为什么黑猫和明叔叔走的相对近一些,六七□□维度都复杂的可怕(挥手) 而且小黑猫的世界里,混乱又杂芜,他很喜欢山川秀美,江海高原的第四维度,也很喜欢浩渺无垠,星辰璀璨的第四维度外空间(宇宙),所以他也经常过来玩。 世界3里,小黑猫的那么多名字,都是他曾经在第四维度流连的证据。 灵感点是M理论的十维空间,蜷缩的六维+膨胀的四维,感兴趣的,可以看丘成桐的书《大宇之形》,非常好看! **小的呼应点,还记得34章,明叔叔喊他小朋友,数羊羊不高兴么 现在明白他不高兴的原因了吧 他不愿意被当做小朋友,尤其是明叔叔 107、杀戮与宽恕 他做了一个癫狂的梦。 睡梦沉沉, 伍舒扬从未睡得如此安稳。他的梦里纷乱飞着的, 全是青阳,青阳的笑, 青阳的香, 青阳的怀抱, 青阳的低语。 他伏在青阳身上,贪婪地吮吸他的馥郁芬芳。 这之后,梦里的他红着一双眼睛,忽然失去自我,拉开青阳的衣衫, 伏在青阳白皙的胸膛上,咬开他的血肉, 看到期间血液涌动, 心脏颤抖。 他啃噬,他撷取,他舔了舔唇边的血。温热的, 还有一丝腥甜。 直此, 蓦然惊醒。 木窗悠悠,泄下轻薄的日光,早已大亮。 他最终完全占有了他。 可醒来时, 他的身边,没有青阳。 为什么即便如此,即便他们无间亲密,青阳也像从来不属于任何人一样。看着绵软, 却抓不牢、也留不住,夜风一过,他像一片流云,倏忽,散了。 他甚至,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噩梦让他心惊,他不敢去推测这梦,是真实的,还是只是臆想而已。也许他太过眷恋青阳的温柔,甚至忽略了他可能的苦。 初次来到的记忆过于模糊,他找不到那条碎石路的入口,更不知道青阳此去何方,他独自留在船上,等了又等、等了又等。 终于在几日后的深夜中,等来了青阳。 那时候星星都落得很低,神兽鲲鹏在空中游移,轻轻斜身。 薄云中,落下了满身创伤的青阳。伍舒扬展开怀抱,接住了跌落的他。 青阳虚弱又痛楚,曾经干净的月白轻衫上,全是污血与伤痕。他究竟去了哪里,又是被谁伤成了这样。 青阳的皮肤下,微弱地闪着白灼的光点和十五年前,他坐在喷泉边,痛饮烈火之时,一模一样。 他又去了那里。 子珏。 青阳极细微地睁眼,朦胧中,似乎认出了他。 他抬手,无力地抱住自己。他虽无意,但动作中满是亲密和依恋。他俩的关系,显然震撼了空中徜徉的鲲鹏神兽。 鲲鹏悬停在云中。 为什么是你。青阳阖着眼睛,侧脸埋在伍舒扬胸口,不知是在喟叹还是在惋惜。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选中这么一个慎独克己的谦谦君子,打碎他骄傲的脊骨,污染他纯净的灵魂,腐蚀他透彻的心。 你明明从容克制,慎独端正。你怀着一颗干净的心,命运为什么会选中你。 你不该是魔神,可我却无能为力。 除青阳之外,还有更为广阔的法则,在左右所有人的命运。 他变得颓然脱力,最终迷糊了过去。 伍舒扬轻轻将他抄起,往船舱里走去。安顿青阳睡下后,他在舱门口,遇见了一样冰冷的鲲鹏。 他了然,跟着这位上古神祗来到了避人耳目的门外。 鲲鹏倚着桅杆,夜晚将他的姿态拉成浓影,他左手戴着一只雕满花的厚重银扳指,右手不住摸索上面的花纹。 他垂眉。鲲鹏从不抬眼看伍舒扬。 和青阳在一起的时候,他要开朗的多,至少不会是现在这样,一脸阴鸷。 劝你别有妄念。鲲鹏开门见山。 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不。如果是他,就不是。如果是你,更不是。 伍舒扬没体会出后半句话的意义,他没贸然接话。 凉润的厚扳指,他把玩来把玩去,最终不得志趣。 不如,你去死吧。鲲鹏低声说。他看都没看伍舒扬一眼。 惊鸥,迅速逃离桅杆,海风吞没它飞行的痕迹。 子珏?青阳的声音自里面传来。 我和青阳不一样。 鲲鹏低低扫了一眼,偏过了头,我不会纵容你。 伍舒扬低头进了船舱。 青阳没醒,是梦呓。 伍舒扬拉了把椅子,坐在青阳床边,他润了布巾,帮他擦一擦额上细密的汗。青阳菲薄的肌肤上,涌动着冷白的光,和十五年前,他见到的光芒一模一样。 青阳的皮肤,被冷火灼得很烫。他一点点帮青阳擦拭降温,从手腕到手指,他的掌上、小臂上,全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为什么他不肯带上自己,甚至不肯告诉自己。 是他太弱小,太无能,还是只是累赘而已。 子珏。 青阳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无时无刻,不让人心中一悸。 子珏。 伍舒扬抬眼看了看他,还是梦呓。 我在。 他低头,细心帮着擦拭青阳指尖的一点雨痕。 只咬我一个人吧。只喝我的血。子珏乖,子珏能克制住自己。 伍舒扬的手停了动作。 青阳朝他翻了翻身子,是一个把怀里的人护住的姿势。 他想起了几天前,迷乱的夜里,青阳心口的啃噬痕迹。 子珏不要屈服于他。他不是你。 他不知道该作何动作。 他是个何其肮脏的怪物。 他心里涌动着不可控制的渴望,他注定和温柔又光明的青阳不一样。 而他,还想着亵渎圣洁的青阳。 或许鲲鹏没有说错,他的确不如去死。 原本揽着他手的动作,现在看起来极度的不合时宜。他轻轻放回了青阳的手。 子珏? 柔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青阳醒了过来,长睫落下一片小影。 你怎么这样难过。 他很撕扯。 他贪恋青阳的温柔,贪恋青阳的一切,可很显然,他们的确不配。 伍舒扬缓缓摇了摇头。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否定是什么意义。 是我不好。青阳垂眸,原来祈愿玫瑰,还是有达不到的愿望。 什么愿望? 青阳摇了摇头。他换成了柔缓的笑脸:子珏笑笑,才好看。 他没等到子珏的笑脸,对方俯身,伏在他心口的伤痕上。 伍舒扬在心中暗骂自己。他不该,也不配,尤其是听到了青阳的梦呓之后,他们的确应该分开。 可他还是挣脱不了,青阳对自己的诱惑力。 我,会努力。他恰巧伏在自己留下的咬痕上。 克制自己。 * 然而有时候,不需要克制自己。尤其是有人不自量力,玷污他的神明。 Allen已成为一具模糊的血尸。 无穷尽的尸体撕扯他,屠戮他,贪婪地榨取他就像他榨取这群尸体一样。 这是恶与暴力的狂欢。 伍舒扬置身其外,提着鲜血淋漓的画皮,鬼火燃起,将它燃成一片灰烬。 真真假假,一场幻梦,不知是欺人,还是骗己。 尸体们架着淋漓的血尸远去,而伍舒扬站在原地,继续走完自己该走的路。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98) 一盏又一盏,他浑浑噩噩,不记得具体数目,只感到自己的身体被灼烧、意志被折磨,甚至不如现在切开血管,让一切魂归大地。 痛苦像尘土那般拥抱着他,无孔不入、无处不在。无限漫长,又让人痛不欲生。 他舀了舀,似乎只剩下半盏烈火,整个喷泉已空。 伍舒扬松了口气,泛出了点笑容。他的青阳,距离解放,还有一步之遥。 天光破晓,群星淡出。 他痛饮下,最后一盏冷白的烈火。 哐啷。 金盏跌落在空荡荡的鎏金喷泉里,它打了几个圈,刮擦出脆响,却忽然融合于整个喷泉之中。 整座喷泉开始流畅地变形,像一张巨大张开的网这是漂亮的高维拓扑图形投影。 图形折叠,蜷缩,逐渐形成了一朵玫瑰模样。 这朵娇弱的花儿,瓣上还飘零着点点金光,它没在空中停留多久,直直下坠。 伍舒扬急忙上前,紧张地接住了这朵金贵的花。 祈愿玫瑰它曾经出现在很多地方。例如爱尔兰的半神阿瑞安赫德曾经踏上祈愿之路,一朵玫瑰化作了他理想中的儿媳,取名为花颜;又如法兰西强大的女巫曾经踏上祈愿之路,一朵玫瑰化作了漫长的诅咒,她诅咒了一位独居的王子,惟有真爱方能解除。 现在,这朵娇嫩的玫瑰落在自己的掌心。尖锐的小刺桀骜不驯,时刻提醒着伍舒扬,它的骄矜。 伍舒扬不觉得疼,甚至他觉得,这时候玫瑰割烂了自己的掌心,甚至贯穿了自己的咽喉,他也不会放开这朵神奇的花。 毕竟,明庶的幸福,全维系在这朵花上。 他轻轻揪起玫瑰最外侧的一瓣,心脏狂跳不已这可是世上唯一一朵,如果万一 伍舒扬小小地唤了口气,紧张压迫得他难以呼吸。 愿我的明庶,一生平凡而幸福。 不要让他再出生入死,操劳不停。 玫瑰没有任何变化。 伍舒扬细微地皱了皱眉。 愿我的明庶,一生平凡而幸福。他稍稍压低了些声音。 一如既往,毫无变化。 他再度扯起了外侧的花瓣 一片晶体碎裂声音。 他周身瞬间炸满硕大冰花,玫瑰霎时结满冰晶。自花枝开始,刺出无数锐利冰棱,将他业已伤痕累累的手再度贯穿。 他生怕玫瑰遗失,反而更用力地攥紧。 几近无温度的血,滴落在地面铺开的薄冰上,污染了一片纯洁的冰雪。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 他的皮肤上,忽然笼起一片细腻的雨滴,霎时,雨滴变形,片片尖锐的冰晶刺穿他的身体,但却避开了致命的咽喉。 伍舒扬,并未反击,他只沉静抬手,抚去一片细碎凶器。半冷的血,顺着脖颈漫出,淌落进衣衫里。 你最好别乱动。伍舒扬认识这个声音。 烈风起,神鸟落。 大鹏收了收他璀璨的羽毛,顺畅化作俊美的人形,戴着银制眼睛,斯文又克制。 鲲鹏朝着伍舒扬走来,一只拇指大小的橡果仙灵落在他掌心,隔着鲲鹏的指缝看他。 我不会伤你。 伍舒扬敛眸,将手中沾血的冰晶洒落一地。他低声说,出于你对明庶的照顾。 鲲鹏讥讽地看了他一眼:狂妄。我不会伤你。 伍舒扬沉默。 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还是这幅讨厌的样子,这样的 鲲鹏的眼神藏在镜片后面:阴魂不散。 你来的时间节点,有些太巧了。伍舒扬说。 你想暗示什么?鲲鹏皱起眉头。他的右手,细微地敲打着左手指节。橡果仙灵有些瑟缩,收起了透明翅翼,团成一个小团。 伍舒扬低头,他的目光落在这株娇艳欲滴的冰晶玫瑰上。 鲲鹏蹲下身子,按住伍舒扬的肩膀,轻轻偏头,一片雪花掉落在他的披风上。 走。带明庶去第五维度。 雪花上刻着几乎看不清的字迹。 伍舒扬不动声色,他捏碎了这片雪花。 对方站起了身子,再度恢复了审视又厌恶的表情。他嘴角下抑,镜片反射着冷光,整个人阴郁无比。 这玫瑰,毫无意义。 鲲鹏冷声道:今天,你就是跪在地上,乞求千遍万遍,你也没有办法,让明庶的玫瑰,改变他自己的命运。你,拿着他设下的玫瑰,想要借此去改变他自己,这本身是个悖论。就像他曾经数次乞求,想改变你身上的熵增定律一样很可惜,熵,也是超越明庶能力的问题。 谁的玫瑰?伍舒扬轻轻蹙起眉头。 鲲鹏冷笑了一声。 到现在,你还不清楚,自己招惹的是谁。 在此之前,伍舒扬只有隐约的猜测。青阳从未告诉过他、明庶连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只能从一些蛛丝马迹推测 明庶或者青阳,他和古神为伍;他随手就是万神印、万鬼印、鎏金火铃这样超于人类文明的东西;他的寿命无穷无尽,甚至不老不死。 还有他无意间给予明庶的眼睛,更印证了此前自己一个不敢细想的猜想青阳的消失,和自己从无尽深渊归来有关,甚至有可能,他用着的眼睛、他回归的身体,都是来自于青阳。 他是神明。伍舒扬陈述自己的推测。 鲲鹏背着手,听到这句话,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我也是古神,可神和神之间,差别大如天堑通途,懂么? 伍舒扬缓缓摇了摇头。 除了明庶,其余的神明,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祈愿玫瑰系统,是他所铸就。遗愿成神系统,是他所铸就。你在的酆都狱,是为了遏制世界熵量增加的速度,所铸就。酆都狱和冥府中,选拔优异者,继续维护亡灵秩序的人格神系统,是他所铸就。天地人五道轮回,循环往复,是他所铸就。灵气上升、血魄下降,是他所铸就。甚至你看到的天地精灵,万千星辰,都是他所铸就。而明庶 鲲鹏信手一挥,他的身后无数粒子汇聚,构成了巨大石门的形状。 这是进入异界之前,巨石小岛上立着的大门。整面石门绘制着古老的密码,正中央,刻着四句晦涩的话语。 当时,所有人一心都系在石门密码之上,没人注意到这四句话语。 没有存在、无处不在。我是时间本身、命运本身、世界的主人。 他的手低低地抚过头两行话语。鲲鹏看起来感慨万千。他等了太久,他的主人。 我的主人,他是宇宙法则,他是世间秩序。他是 万物至理。 作者有话要说:熵是什么,下章节会展开讲 倒回81章,恰巧是明叔叔念的这几句自己留下的话语 46章《长夜阳光》,当时数羊羊失控,现在再回过头看,他模糊间是知道那是明庶的,所以,是吻 嗑么?嗑么?我先嗑为敬! 感谢 江鹤 灌溉的营养液~ 本来想搞有奖竞猜,明叔叔的真身,但后来我发现,这个猜不出来(沧桑点烟) 辣,我卖个关子好了,他是个又玄学又科幻的概念,又物理又哲学又神学,欢迎明早9点准时收看(鞠躬)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从一个奇葩的角度来扣糖嗑() 我们都知道两位年纪快数不过来的小朋友没事儿就爱杠一杠是物理更好玩还是数学更有意思,但其实,明叔叔喜爱的物理学家狄拉克,其实有一句名言:数学引导物理思想,走向未知的方向。 你说巧不巧,数羊羊喜欢的数学家阿尔费雷德怀海德表示过:数学和物理是不可分离的。 同时,明叔叔在80章日出里,无意也提到过:数学是物理学的语言。 在石门前,两个人相互名言放闪。 明叔叔: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无一不是数学的乐章 数羊羊:数学不是人类发明的我们只是从自然中发现他们 实际上,数学好还是物理好,是他俩杠着玩的小情趣(?)他们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认可对方、欣赏对方,包括对方的喜好 他们的命运也像这两门学科一样,无可分离。 最后,我要顶锅盖说一句,本文真的是HE,结局真的很甜(捂脸) 鲲鹏:妈的,谁要供我家白菜?什么?已经拱到手了?! 108、秩序与混乱 伍舒扬猛地抬起头。 怎么?值得这么惊讶么?鲲鹏瞥了他一眼, 你敢纠葛不清, 却从未想过对方,是不是你能纠缠的人么? 他只推测, 明庶是神。 再往后, 超出了他的认知。 伍舒扬沉默, 一语未发。 鲲鹏抬头,苍穹之上,还残留一点星光。 他,我的主人。是自然法则、天地本身,是宇宙洪荒。 他是秩序。是第四维度的主人。 鲲鹏上前一步, 漠然的眼神躲在镜片后面。 你想拯救的,是你无法拯救之人。就像他曾经, 竭力想要拯救你一样。 毫无意义。 伍舒扬动了动唇, 终而什么也没说。 他失神枯坐,暗夜般的披风温柔地落在地上。 失去唯一的希望之后,他神色颓然, 惟有手中冰晶中的祈愿玫瑰, 无比娇艳。 所有人、所有神,都有起始终端,都能堕入轮回、魂归大地惟有明庶不能。作为宇宙法则, 他无生无死,永无终结。 他从宇宙的原初开始就存在,甚至从宇宙大爆炸后非人的炽热开始设置宇宙常数、设立宇宙规则,调动重力, 扭曲氦云,产生第一批星辰。他耗费了亿万年时光,寻找合适的宇宙密度欧米伽值、暗能量拉姆达值、宇宙膨胀速率,渐渐将宇宙冷却、镇静,调整成有序的样子。他守望着无数恒星稳定,促进类地行星演进,甚至让草木丛生、人类繁衍,渐渐让世界有序运转。他摸索出了一系列的方法来降低熵量增速,包括创造遗愿成神系统,捆绑他自己。熵,你明白么? 他抬手,空气中原本稀薄的水分子瞬间汇聚,自一点开始爆发,在空中形成漂亮的水滴矩阵。 鲲鹏打出一个响指,空气中均匀的水滴开始相互碰撞,最终撞成一片乱麻,归于一张剧烈涨落的水膜。 伍舒扬平静道:我知道熵公式,S=kln。 这是熵公式。 公式中的S,entropy,源自于希腊语,意思是混乱、变化。熵量,用来表述一个物理系统中的混乱程度。 公式中的,则是微观态数,粒子越多、可能性越多,微观态数会超乎想象地扩大。用通俗的话说一颗水滴乱撞,微观态数可控;无数颗水滴一起乱撞,微观态数将会指数级增长;而整个世界、所有的水滴一同乱撞 所有的事物、生物,小到普通人生活学习的桌面,大到一个人的生活、整个国家,甚至微小事件的发酵,都会倾向于越来越混乱、越来越无序。 可能从桌面上碰碎的一只水杯开始,引发至一地水、猫咪乱踩、扫地机器人抹开、主人烦躁,从而碰落了更多的东西直至归入烦躁和混乱的终局。 世界上,无时无处,不存在着熵增定律。也就是寻常人爱抱怨的麻烦事,总是凑在一起。 而如果将这个尺度扩大至宇宙这意味着,宇宙将不断持续恶化、混乱直至最大熵的状态,而后,迎来世界的终焉。 上帝说,世界将死于火;上帝说,世界将死于冰。鲲鹏冷笑道,我赞同那些,认为死于冰的人。[2] 自奇点开始,无限膨胀的宇宙,本质也是熵增定理的体现。 根据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宇宙的终末有两种形式,要么是无限膨胀至密度临界值,坍缩成一个火球崩坠,要么是永远膨胀、无限接近绝对零度,最终星辰远去、天体能量耗尽,所有文明灭亡,整个宇宙归于一片冰冷与黯淡。 只要熵量持续增加,二者其一,不可避免。 这就是熵的力量。 四周开始落雪。 和传说中一样,鲲鹏果然是江河湖海、云雪风雨之神。他能操纵哪怕再小的水分子,并且可以改变他们的结构。水、冰、雪,甚至空气,都是他的玩具而已。 同样,他的操作过程,也会引起剧烈的熵增。 自宇宙原初的奇点开始,整个宇宙无时无刻不再更加膨胀、更加混乱。万事万物都是熵量,包括你。 世界上一切行为,都在增加熵值,比如人口爆炸、战争、争斗,甚至只是一间未打扫、越来越乱的屋子。这些都是熵增。和熵增一样,催生代表着恶与混乱的魔神,也被计入了最基础的法则。作为秩序本身,明庶需要管束一代代、引起剧烈熵增的混乱魔神最初,混乱魔神们是爆发和撕扯的粒子;后来,他们是四处碰撞的天体、撕扯星系的黑洞;待到有了生命,他们是顶级掠食者,比如恐龙;后来,有了文明。 诞生在混沌之下的人类,贪婪和欲念写进了他们的骨血,直到死亡,混沌才作为血魄分离或者,我应该叫混沌的学名:暗物质。这时候,魔神是一个个左右历史进程的人。这些魔神掌握权力,任由贪婪的内心膨胀争夺逐利的同时,没人考虑过、甚至大部分人忽视了宇宙的熵量问题。这世上,大多数人的命运就是会被小部分贪得无厌的人所挟持,例如发动战争、例如挑起信仰冲突、甚至只是在网上引起论战多数人被迫或被洗脑,踏上了增加熵量的路。 鲲鹏蹲下身子,沉着脸盯住眼前之人:你,更是纯粹的熵。 你,灭国乱代几百年,碧落黄泉翻找数千年,你以离子能量束操纵不计其数的尸群、鬼神。你的执念、你的贪欲,你带来的因果,你引起的混乱你的熵量,地动山摇。而这些,本该是明庶要管控的熵增。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99) 我不明白,熵增,对明庶有什么影响。 熵,是混乱、是邪恶。而熵增,则是不可逆转的必经过程,正如刚刚从一颗水滴开始,迈向一片混乱的水膜。你没有办法再将水滴一颗颗挑出,逆转回水滴矩阵。甚至明庶也不能。即使他是第四维度的主人,他也无法违背整个世界的基础法则。所以,他必须小心又小心,从自己的系统里剔除那些剧烈增加熵量的东西,比如,一代代混乱魔神。比如你。 鲲鹏搭上他的肩膀,和蔼又玩味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苦口婆心地和你说这么一大堆么? 不知。 鲲鹏挑起一侧嘴角,笑了笑: 因为,我来劝你去死啊。 伍舒扬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不是鲲鹏第一次叫他去死。 很久很久以前,在异界外的船上,他也说过让自己去死。 那时候,他只以为,是鲲鹏心疼明庶身上的伤,无端地发泄情绪,从未仔细思考过底层的意义。 雪,静默而飞扬。 雪花逐渐凝聚,爆开成锐利冰冷的巨大冰晶,无数刃尖抵住了伍舒扬的喉咙。 橡果仙灵彻底被惊吓到。 鲲鹏冷肃地立着。他的表情厌恶而抗拒,手背却柔缓地抚摸着橡果脑袋,安抚掌心的小家伙。 伍舒扬看起来并无触动,只有他的眉眼,流转着怜惜与哀伤。但这哀伤,并不是为他自己。 明庶是秩序。维持宇宙的熵量。伍舒扬开口确认。 没错。 我是混乱,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无尽的熵量。 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需要死亡,来减少熵量? 鲲鹏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我真想骗你。 可,即使你死,熵也是不会减少的。熵,是无法逆转的基本宇宙法则。它只能不断增加、累积,永远不可能逆流。 为什么。 你要知道,这里只是第四维度万千世界中小小的一个,这世界上还有第五维度、第六维度、第七维度直至第十维度。而在此之上,还有真正的主宰超空间的主人。无限集宇宙法则的真正制定者,或者,换个通俗的说法,她,是十维空间的主人,明庶的MOTHER。 MOTHER制定了最始端的法则,精心雕琢自己的六个孩子,分别作为六个不同维度的秩序。我们所在的第四维度,明庶,就是秩序。 然而明庶也好,第五维度、第六维度哪怕是第九维度的主人,他们都无法违抗MOTHER定下的规则,比如:熵增。所有维度,都一样经历着熵增,无可避免,无可改变。因为这是MOTHER的意思。 一声炸响。 水膜炸做漫天水雾,瞬间消散。 如果我死,并不能减少熵量,也不能帮到明庶,那我的死去,有何意义。 冰刃突出,悍戾地刺入伍舒扬的身体。 他掩着心口,忍回了口中即将溢出的血。 谁说你死了,帮不到明庶? 鲲鹏偏着头盯着他,他的脸上极度不耐烦:你这个万鬼之王,做得还顺当吧。你这个不灭之身,用得还舒坦吧。前几天,古神飞廉,你伤得可还开心? 伍舒扬冷着脸,并未答话。 飞廉,他可是明庶的第一批仆从,上古演化树的遗迹,比你不,比你们整个酆都狱、比起整个碧落黄泉、沧海桑田,都要古老的多。他管理着异界,守护着明庶立下的德鲁伊选拔系统。这样的神明,如果单单凭你小小的魔神而已,真的能有如此压倒性的力量么? 你可以直说。伍舒扬打断他,如果值得 他声音一沉:我愿万死。 鲲鹏的脸变得厌恶又布满霜寒,和面对明庶时开朗又亲切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无尽深渊我是如何出来的,又是如何复生的,的确和明庶有关,是么。 你猜到了。 鲲鹏冷笑一声:可我不能回答你。明庶是我的主人,我答应了他:永远不会对你说出这件事情。 伍舒扬垂眸,沉默。 不能回答,不代表否认,或者从另一层意义上讲,反而是确认。 原来真的是他。 不顾一切没入无尽的邪恶与暴戾,救出了几欲消亡的自己,又赐予了自己再一次的生命。 甚至,以他自己的散矢为代价。 虽然,我不能说当时发生的事情。鲲鹏的手摸着一旁的冰棱,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前后发生的事情。 明庶的构成,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只有一个态,要么生、要么死。但明庶是态的叠加,表观上,他会有一个稳态,比如出现在你面前的明庶。但实际上,他可以既生又死,他可以是山川河海,也可以是璀璨星辰,他爱的一切,点点滴滴,都会聚合成为明庶态的一部分。因为他,是世界本身,是秩序本身。 你遇到他时他在人间徜徉,表观稳态为淮安王,体验他的一生。他总爱这样,爱深入人间、爱步入自然,爱体会万物生灵的生活,以为这样,可以和世界取得联系。 说这句话的时候,鲲鹏眼中难得露出了些柔和色彩,他像在回忆极幸福的时光。 张永清陷害他之后,他被毒杀。实际上,作为第四维度的主人,你看起来的青阳被毒杀,不过是其中一部分的态游于表面,给予了众人我们称之为观测者死亡的错觉。入殓后,观测者缺失,明庶重回态叠加的状态,是我,劈开了他的棺椁,迎他归来。 这段理论,让他想起了《成玦》上的一段。 不老不死,既生又死,为态叠加。 没有存在,无处不在,因态叠加。 名山大川是他、江河湖海是他,甚至春日里的落花、秋日里的红叶、冬日里的飞雪,甚至百万光年外的星辰,都是他。 他是世间态的集合。他是万物至理。 只是当时,伍舒扬没能读懂这段万物至理。 那之后他哪里也没去,就在忘川边。 雪花转做偌大的鹅毛,柔软落在冰晶牢笼之上,被冰尖分成两瓣。 鲲鹏暗暗地咬了牙:你知道,他在做什么么? 伍舒扬缓缓地摇了摇头。 等你。 日日夜夜,不眠不休,不走不离。等你。可你 鲲鹏低低冷哼一声:辜负他剖心沥血的养育。你没能逃出成为熵增魔神的命运,还搞出一大摊子烂事儿,平白地搅得熵量激增,又被明庶立的酆都狱系统盯上,投入无尽深渊。 你那时候,早近于灰飞烟灭,中间这一段,答应了青阳,所以我无法言说。这之后,他表观稳态散矢,散做万千河山、漫天星辰 是我是我,带着万神印,四处穿梭,一点、一点,从零开始,集齐他剩余的态。两千多年整整七十三万天我几乎不眠不休,走遍了他存在过的每个地方这才在两百年前,勉强凑出了破碎的他。 难怪他碧落黄泉、人间炼狱,四处找寻,终无痕迹。 原来真正的明庶,早已化风,散在了他最爱的大千世界里。 他隐约感觉到是这样的可能性,但他不敢相信,更不能相信。他怕一旦确信,自己会当场崩溃,最终放弃找寻。 幸而,他没放弃。 幸而,在中元节前一天,他追着张永清,进入了一家医院。 明庶,最爱玉兰。有那么一天,我将他放在一束玉兰里,带他去看他最爱的千里韶光。一家茶庄的主人路过,玉兰花枝掠过他的肩头,于是他摘下这朵泛着羞的玉兰,送给了他的夫人。至此,才让量子态的明庶,有了新的、无能为力的平凡稳态和你我一样,单一的态。他目前的身体,也没有办法承受真正的叠加态。 伍舒扬想那天,他赠予明庶眼睛后,明庶难以承受的眩晕与难受。 当时,他看起来天旋地转,却还逞强把着重心,不肯倒在自己身上。 他总是爱逞强。 明庶,同我们不一样。他是世界的原初,MOTHER亲手铸就的作品。而你我,不过是明庶创立的世界法则下,随机演化出的仿制品。 所以? 鲲鹏迅速拉下脸:所以,构成他的基础能量弦无可替代。那是来自MOTHER的东西。我告诉你,伍子珏。物质根本不重要,包括你、包括我、包括桌椅板凳,这不过都是粒子的障眼法。真正重要的,是组成、结构和能量形式,是相互纠缠的基础粒子,或者换个你熟悉的叫法灵气,灵气本质,不过是一群粒子群。而古神、仙灵所谓的万物灵气,不过是尚未被人类察觉的特殊粒子而已。 现在,你明白了么?明庶的身体无可取代,你要做的,是将他的特殊粒子还给他,将我们的世界之主,送回。 鲲鹏扶了扶眼镜,冰冷的镜片上,折射出锐利的光芒。 大雪纷飞,不时,盖满山海。 伍舒扬的睫上、眉上挂着点点霜花,但他却感受不到寒。 他独自一人枯坐在天地之间,纷扬的雪遮掩了一切情绪。 咫尺之外,还停留着载着梦境与回忆的游艇。 然而这一切,与他再无关联。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单方面的痴心妄想。明明当时,青阳也曾叮嘱过。 只有今天。 是他痴心妄想。以为从那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一直微妙,一直持续到永远。 实际上,只是那天限定的梦,而已。 明庶,终究是他无可企及的神明。 你该死。 鲲鹏收尾他的陈述。 或许,我是该死。伍舒扬认可道。 一支锐利的冰棱摔在地上。 鲲鹏缄默,这个角度,伍舒扬只能看清他的半身。 鲲鹏开始摩挲起手上的雕花扳指。 和几千年前,站在船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1] S=kln熵公式,S是混乱程度,是微观态数(这个解释比较麻烦,简单理解成粒子分布的可能性吧,粒子越多,可能性越多,越大) [2] 上帝说,世界将死于火;而又有人说,世界将死于冰:罗伯特弗罗斯特 【营养液感谢】 感谢 江鹤、瑾巍 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讲一讲态叠加好了。态叠加,很硬核的说的话,一个事物或者系统存在许多的可能态,他们的叠加也是系统的可能态,并且如果不受到外界干扰的情况下,相对是稳定的(如果你的数学很好,可以去查一下,这个是个很有意思的方程)。 不严谨的说,明叔叔和正常的人不一样,人并不遵循量子定律,比如人的时间无法倒流,人没有办法同时出现在不同的地方,人无法穿透墙壁等等。而明叔叔可以看做是宇宙万物所有可能性的集合体。这个设定基于量子理论的态叠加和态矢量原理,但衍生真的是瞎扯的,感兴趣可以去查,就不要去问物理老师了(笑哭) 所以说很多人问过很多次的问题:明叔叔是不是青阳,明叔叔是不是重生? 不是,量子态的他,并不等于重生。散做量子态,并不意味着终结,明叔叔作为宇宙法则,无生无死,没有终结。 青阳和明庶,只是他态中的一部分,暂时挑出来做表观稳态。实际上,两个人是神似,长相是有些微妙的不同的。共同点在于:微卷发、漂亮的眼睛、莹润的红唇和略挑的眼形。 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数羊羊震撼,怀疑,却不敢确定。 他真正的确定,是在19章万神印开始。甚至他救了明庶这个单一态,只是凭着直觉。 【元神一不一样】 不一样的。 元神设定是特殊粒子。本文里鬼神古神都是高维生物。构成普通人身体的部分元素四处可见,重元素却只能在超新星爆发时诞生。同理,高维生物只能由漫长宇宙构建过程中偶然诞生的特殊粒子(灵气)组成。这个后面也会讲到。 明叔叔现在是单一稳态,和完全体的态叠加不一样,元神有出入。而且,实际上,数羊羊没有见过明叔叔完全体的元神。 等他入魔可以看到元神的时候,已经和明叔叔分开,再见时他是失去意识的。 为什么明叔叔单一稳态的元神流光溢彩,数羊羊以为他是神差:鲲鹏的原因。 【伏笔整理】 明庶和遗愿成神系统绑定:1章《平都医院》 忘川边等候:28章《夜风流云》 伍舒扬出无尽深渊:86章《以我之骨铸你之骨》 明庶设置宇宙常数,见证第一批恒星:96章《真实愿望》 鲲鹏唤他去死:上一章 【一点感想】 明叔叔给自己取名青阳,鲲鹏为他起名明庶,都是来自于他最爱的无尽春光。 现在我终于可以说了!明叔叔人设上,探出来的那枝玉兰花枝,大家明白了么!! 其实我早已剧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感觉自己写的比较清晰明白了(挠头)如果看不懂的话可以评论,明天作话我好好理一理解答 P.S.暗物质相关的不解答,这个后面会讲,暂不剧透 109、效忠 雪, 开始是温柔纷扬的, 而后,忽然带起凌厉的刃。 地面上绽开硕大的冰花, 布满剔透的冰棱, 将伍舒扬胁迫在狭小的晶体结构里。 我生, 或是死。我会留给明庶来选择。他低声说。 鲲鹏摩挲着扳指的动作,停住。 在此之前,我想问问你。伍舒扬轻缓抬眼,他的视线自鲲鹏的手起,向上游移, 最终落在他冷厉的脸上。 你,口口声声称他为主人, 可你真正效忠的, 究竟是谁。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00) 千万冰箭迅速射出,直直朝着伍舒扬而来。 业火一扬,冰箭触到绚丽的火焰屏障, 瞬间汽化。 你这幅反应, 恰巧说明,我的推测无比正确。 幽莹的业火自冰晶而起,迅速燃遍巨大霜花, 他在绚烂的雪花业火中静静站起,气浪吞天噬地。 伍舒扬周身是硕大的冰晶花朵,更将他的面容衬托的无比冷峻秀美,像初冬的薄冰, 透明却饱含锋芒。 他扫了鲲鹏一眼,对方嘴角下抑,黎明前的昏,将鲲鹏的面部照得阴郁。 Allen,连越过大洋都做不到,他和雪肤贝库玛却能得知鬼市北集有明目贴。他和我向来没什么接触,却会忽然邀请酆都狱。这说明,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背后,张着更大的网,他熟悉鬼市,熟悉酆都狱,指使Allen获得明目贴、搭线酆都狱、强行拉我进入仙灵魔灵的斗争因为这个人知道,放出祈愿玫瑰的消息,我一定会来。 而知道祈愿玫瑰,也知道明庶和我曾经寻求过祈愿玫瑰的,实际上。 他没有直接点破。 鲲鹏低头,他的神色淹没在镜片之后。 如果。 伍舒扬握住身侧的冰晶。 如果你没有自作聪明地解释一番熵增的问题,也许,我还不那么怀疑你。 你让酆都狱和魔灵之间发生混战,你任由雪肤贝库玛作乱同心圆城堡,甚至你让明庶搜集血魄你的行为,和你的论点对不上。你说要我归还明庶,要宇宙秩序回归。可你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在剧烈增加熵量。 鲲鹏后退一步,将手一扬,化作粲焕神鸟。他展翅。 一排排冰棱应声落地,堵截伍舒扬前进的路径,但没刺伤他。 忽而,神鸟翻滚,变作巨鲸神兽。 伍舒扬蹙起眉头。 浪花扑面而来,瞬间将伍舒扬整个吞噬,半悬在空中的石台被巨浪淹没,宛如天河倒挂。 紧接着,是千里冰封。 自一朵浪花开始,整个平台和水面被静止在其中某一刻。 巨鲸落地,转而又是斯文克制的人形。 是我又怎么样。从明庶元神里的魂气开始,我早知道是你。[1] 他朝前走了几步,狭长的眸盯着冰面下,隐约的一团玄色:双生茧世界,我看到明庶的态瞬间崩塌,又重新聚合,是你吧伍子珏。你吻了他,给了他自己的特殊粒子,留住了他的生命。 明庶可能很感动,可我,并不感谢你。 隔着冰晶,他看到伍舒扬冻得冷寂的身影,他冷白的脸上爬满霜华,甚至连睫角眉梢也都是寒气,唇色也苍白剔透。 他被困在冰中,一动不动。 鲲鹏下抑的唇角,终于泛出一点笑意。 我这么做,是为了更伟大的光明。可惜,你不懂,也不需要懂。 忽然,深结的冰中,映射出两点红光,一如滴血。 鲲鹏一怔。 伍舒扬睁开了眼。 冰面瞬间炸开,漫天冰尘飞扬。硕大的气浪疾疾将鲲鹏掀倒,推着他迅速后退,直到背部狠狠撞上什么东西,才勉强停下。 暗影瞬间弥散,把控天地。 鲲鹏背靠着石柱,眯着眼睛,浓重的黑雾几欲要毁天灭地,他看不清破晓的黎明,只看到对方猩红的眼睛。 之前,我说过不会伤你。 伍舒扬步步紧逼,每一步,周身都绽开巨大的离子气浪。 可我,也不会容忍背叛。尤其是,背叛明庶。 狰狞的黑雾中伸出鬼爪,它猝不及防,直接扎进了鲲鹏的胸膛。 粘腻血声传来,温血滴滴答答,顺着鬼爪淌了满地。那是鲲鹏的心脏,连着动脉和神经,还在鬼爪之上,微微颤动。 橡果仙灵瞬间从鲲鹏口袋掉出,险些被鬼爪伤到,他被鲲鹏截住,轻轻托在掌心。 你自己走吧,鲲。 伍舒扬走近,遮天蔽日的浓雾隐匿了他的神色、他的表情,他的一切,只留下他无比寒冷的声音。鲲鹏倚靠在石柱之上,冷笑一声。 鬼爪迅速攥紧了鲲鹏颤抖的心,他在地上痛楚扭曲,却依旧咬牙,忍住了想要喊叫的冲动。 伍子珏,你个肮脏暴虐的恶魔!他咬牙切齿,偏着脸,脖颈上全是爆出的青筋:该滚的是你! 伍舒扬背后瞬间亮起巨大冰箭,刺破黑雾,直扎向浓雾的主人。 绚烂业火一挡,冰箭瞬间碎裂。 鲲。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鬼雾如荆棘,瞬间刺入鲲鹏的身体,又再度拉出,鲜血如注。 鲲鹏低头,眼镜掩住他的眼神,他咳了两声,喉音里全是翻涌的血气:你骗不过我,伍子珏。真数的毒,还没解吧。[2] 他抬头,嘲讽地盯住眼前看着镇定之人:它已入心肺,你不知道么。 伍舒扬面无表情。 鲲鹏:看来你知道。 他戏谑地笑了笑:我有十足的耐心。等您暴 毙字没出,黑爪迅速拧紧了他的心脏,他再度怒喷一口暗色的血。孱弱的器官在鬼爪指缝中求生,微弱地颤动。 业火燎原,自末端开始,冰面毫无抵抗力,尽数消解,所有凝结的波浪升华,只须臾时间,冰面溃塌至二人附近。 张扬的业火、吞噬的鬼雾拢住鲲鹏的视野。他仰头,绚烂的光和浓郁的影,让伍舒扬看起来狂想又疯狂。 电浆。鲲鹏阖上了眼。 伍舒扬的业火,是电浆。是撕裂原子、将电子疯狂拉出,形成游离态的电浆。它崩坏构成万物的一切原子,凌驾于规整的固态冰、液态水和水蒸气之上。 你的心脏在我手上。伍舒扬身伴业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操纵的东西,不过是给我提供电离的素材。所以,还要逞强么?鲲。 伍舒扬身旁,游离出一缕极光般的业火。它看着柔软,隔着几米的距离,鲲鹏几乎要被它炙烤至融化。 你根本没用 是。伍舒扬眸色冷漠,锁住眼前之人,我根本没有驱动它。相反,我一直在拼尽全力,遏制它不让他崩坏原子,不让他电离万物,不让他,毁天灭地。 业火的颜色开始逐渐升高,伍舒扬收敛了抑制的力量,它瞬间加热至近乎3000开的温度,光芒几乎让鲲鹏睁不开眼睛如果他是普通人,早已彻底失去光明。 这光,达彻天地。 鲲鹏捂住了眼。他在笑。 你根本不知道,我支使你离开酆都狱的原因。 鲲鹏忽然挪开了捂住眼睛的手,光芒刺得他眼中,遍布血丝。 我的意志,早已有人继承。 他直接扑入灿烂的光芒中。 伍舒扬立即挪开业火,这团炽热的白光立即降温,耀目的光芒瞬间收敛,但鲲鹏的半个身子已经没入了这团吞噬天地的光芒。 他的身体像被光芒撕裂,迅速崩坏,碎成星星点点。 我从未背叛!是为了更伟大的光明! 他被撕成片片气浪,连这句话语都被撕裂,散在空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伍舒扬来不及反应。 火光渐熄。 鬼雾腾起,迅速摧毁了一旁的石柱。 伍舒扬罕见地如此动怒。 鲲鹏的消亡,并不是他的目的。从鲲和鹏的细节来看,也许鹏是无辜的、即使不是,也许只是听令于鲲而已。 在刚刚的短暂交手中,鹏从未想过伤他,甚至所有攻击,全部避开了致命地。而且在最开始,他还抛出暗文雪花,要求伍舒扬赶紧离开。 所以,伍舒扬只想威胁、强迫鲲离开这具身体。没想到鲲孤注一掷,竟然直接冲入电浆,让构成自己的原子尽数崩裂。 他甚至,没来得及询问鹏,让他带着明庶逃走的意义。 同样,他也没有机会问出鲲鹏听令之人,究竟是谁。而鲲鹏一面精心照料着明庶,一面摧毁着他的世界的原因,更是不得而知。 包括他最后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更伟大的光明,又是什么。 更为恐怖的想法瞬间占据了他的心头。 如果明庶知道,鲲鹏死在自己手上,会怎么想。 他 伍舒扬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他不想让明庶为难,更不想让他难过伤心。 或许,趁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带他离开,应当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可以随便躲在什么地方,天地之间什么熵增什么法则,再与他们无关。他是他,明庶是明庶,他可以将那一天的纵容允许,拉成永远。 他的明庶不需要什么使命,更不需要什么能力。他可以就像现在这样,懵懂又可爱,躲在自己张开的鬼雾翅翼下,幸福又平凡。 或许真的可以,他曾经把小黑封在万鬼印里,或许,把它放出来,他能和明庶一起,去往另一个世界。 明庶再也不属于什么宇宙什么天地,只被他占有,永永远远。 伍舒扬! 他回头。 挂着血块和枯尸的碎石之路上,巨大的银鹿载着明庶,奔赴向自己。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银色的鹿,掩不了他的光辉,反而衬得他整个人都像在发着圣光。 他下了鹿,他朝自己奔了过来。他破开了沿途而来的鬼雾,像一束晨曦,化开了四周的暗夜。 伍舒扬,感到自己的心脏,几欲要兴奋地窒息而亡。 这是昨夜他极尽折磨又温柔索取的人。他看着明庶的发丝,想起昨晚他发尖颤抖的模样。他看着明庶白皙的脖颈,想起昨晚品过的芬芳。 他的每一言每一语,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是那样致命,像魅惑的蝶,捕获了花朵的芯。 这是他肯献出生命的人。 明庶越跑越近,他在生气。他蹙起眉毛的样子,让漂亮的眉眼愈发引人注目,也让他的模样,显得格外可爱。 怒气冲冲地,像只露出小尖牙的柔软猫咪。 你个混账! 不由分说,他的拳头抡了过来,撞在自己心口。 是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1]明庶元神的魂气:18章《神明的眷顾》,伍舒扬亲吻他,救了明庶;24章《弦的回响》,鲲鹏从明庶元神中拉出一丝魂气。 [2]真数的毒:88章《gies》,真数蛰了明庶;95章《十万人的恶》,明庶发现毒不见了,怀疑是伍舒扬转移走,但伍舒扬没回应 感谢 江鹤、奇幻小甜饼 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来说说数羊羊的电浆,plas//ma。 上一次,99章,水晶王座的营养液感谢,曾经谈过数羊羊的电浆和业火的来源(极光!)。 今天来说一说,为什么数羊羊克死了鲲鹏,或者其实换句话说,为什么数羊羊接近无敌。 既然和我们熟悉的气态、固态、液态一样,电浆也是物质的其中一种形态,也就意味着,万物都可以被电离,只要数羊羊愿意。这其中,当然包括水和冰。 就拿鲲鹏操作的冰和水来说,大家都知道,加热至100度,水沸腾成为水蒸气,继续加热,超过3000开氏度,氢原子和氧原子将会被撕裂,电子从原子核中游离出来。 实际上,数羊羊还可以继续加热。只10^9开氏度,原子核崩坏,这个能级就相当可怕,完整设定里,他可以继续电离至10^28开,但是无法达到10^32开,可以统一除了引力之外的剩余三种力场。 当然,这种能力显然留着我们万物至理的味道。你想的没错,是因为明叔叔。给予他自己的身体之前,数羊羊顶多电离至3000开,此后的能级,都是因为明叔叔。 设定里,其实有一位能够达到10^32开之人,他被人提及过,但从未登场过。以后会登场。戏份,非常激动人心。 最后,明叔叔,给我揍他! 他还觉得你揍得很开心(大声告状)混蛋!哼! 之前猜测鲲鹏是最终BOSS的人你辣条输啦,哈哈哈哈哈哈(仰天大笑而去 110、温柔的雪 几千公里之外, 酆都狱混沌的鬼雾之下, 一阵颤动。 酆都狱112层,属于统管阴间的阴天子祝政。 鬼帅常歌猫着腰窝在沙发上, 他按住手柄上的PS键, 屏幕恰巧卡在雷狼龙的闪电球飞来的瞬间。 大理石几上, 祝政为他沏好的茶水中央,泛起一阵古怪的涟漪。 糟糕。 他迅速直起身,却被人从后方拥住。祝政家里的沙发是极简设计,靠背极其低矮,适合葛优躺, 但当人偷袭时,也是挡无可挡。 什么事。 常歌脸一红, 轻轻抽开他冰凉的手, 按住沙发,打算起身。 他肩头忽然被人按住,力度, 依旧不容置疑。 祝政:去哪里? 你还记得, 中元节那天,酆都狱大动么?我带着阴兵去镇压,遇上子珏那次。 记得。 半路上, 平都医院里,有个活人冒了出来,按理说,阴兵受过训练, 应当不会立即失控。可那天,所有的阴兵立即挣了锁链,险些酿成大祸。[1] 祝政神色微变。 常歌补充完:和逃出去的那一缕魂气,有关。 祝政神色凝重起来。 子珏走之前,特意交代过。他担心有人会趁他不在,破封。就像上次中元节一样。上次逃窜出一缕魂气,这次 祝政落在他肩上的手,些微攥紧。 放心。常歌覆上祝政落在肩上的手,交给我。 他的笑天真,像朵明艳的红蔷薇,可这蔷薇带刺,他的眼底也是无尽的狠意。 * 你个混蛋! 明庶再度扬起拳头,这拳被人当空截住。 他一愣,迅速挣了对方的挟制,旋即又是一拳。 这拳,舒扬没躲、也没挡,恰巧落在他胸口上。伍舒扬眉头稍稍动了动,脸色也惨白得吓人。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01) 明庶本是假恼,也称不上多生气,看他这幅样子,反而担忧起来。他想起一路上来遍地的干枯尸体,当时,他竭力控制自己,不去联想伍舒扬的际遇。 你还好吧。明庶的怒气稍稍平静了些,他关切道。 趁着这个空档,伍舒扬反手一拧,直接将他拖入怀中,死死搂紧。 伍舒扬! 中计了。 看这幅反应他就明白自己又中苦肉计了。 这个混蛋,鬼心眼怎么会这么多。 给我撒开。 伍舒扬揉了揉他的卷发,摇了摇头。 伍舒扬,我警告你 明庶在细微的颤抖,他是认认真真的在生气。 好可爱,他怎么会,这么可爱。 明庶生着气,甚至口头上嚷嚷着不饶人,可他抱起来的感受依旧让人沉迷,颈间若有似无的茶香更是淡淡地摧残人的理智。 只是抱抱他,都那么让人心悸。 劝说不听,明庶觉得还是武力更起作用,他挥拳实际上只用了两三成的力气砸在对方胸膛上。伍舒扬的表情有一瞬痛楚,但他很快忍了下去。 这不对劲。 明庶仔细端详了一遍他。伍舒扬,罕见地有些狼狈。 手臂、身上四处都是伤痕,洇出大片血迹,甚至连以往精致的披风都被划拉得褴褛。 你没事吧。这回他是真正开始担忧了。 伍舒扬的手顺着明庶的后背曲线向上滑,沿着颀长的颈,摸到了明庶后脑的发丝,摇了摇头。 明庶拉开他不老实的手:我还是得说你。哪有人这样的?你是脑袋烧糊了么?你怎么敢在之后,丢下我。 明庶没说下去,他的耳朵显著地烧起来。他侧过了脸。 伍舒扬松开他,一本正经地想了想:可能还真有。 有什么? 不仅把人甩在一边,还让他惶恐又孤单地等了好几天,每一刻每一天甚至每一次浪花带来的摇晃,都是莫大的煎熬。让人后悔又自责,几天里,没有一刻能安稳地睡下去。 什么? 明庶忘了过去,体会不到他的心情。 没什么。伍舒扬摇头。 槲寄生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她抽了抽自己的小鼻子,废了老大劲,拖着一枝打着霜花的玫瑰。 简明庶:喏。你的宝贝玫瑰,是这个么? 这朵冰晶玫瑰落在伍舒扬的掌心。 急急忙忙地就走。东西落在半路也不知道。要不是我见着了,你这趟不是白跑了么?看你下次,带不带我。 伍舒扬垂眸,盯着这朵花。失而复得,他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甚至额外有些忧郁:也无所谓了。我要的愿望,它达不到。 明庶轻轻抽起这朵玫瑰,仔细打量了一周:它还挺好看。谁这么有心思,居然拿玫瑰来祈愿 伍舒扬抬眼,仔细端详他。 不知是不是昨夜让他们更加亲密的缘故,他现在怎么看明庶,怎么觉得顺眼顺心。他头发的卷度浑然天成,他浅棕的眸子含情倾诉,他白皙的肩颈被衣领掩住,他漂亮的指尖捏着冰晶玫瑰,愈发显得素白又干净。 对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玫瑰花砸在他心口。 伍舒扬接下玫瑰,抬眼恰巧撞上明庶的笑:乱想什么呢。一个达不到,许个能达到的愿望不就好了。 伍舒扬沉默。 明庶小小地搓了搓胳膊,环顾四周:这里哪儿来的这么多冰呢。明明也没冷到那个时候。 伍舒扬: 明庶忽然发现了些什么,他走到一侧冰晶旁,信手翻折袖口,赤着小臂,在冰雪里翻找些什么。 寒冷,很快让他的胳膊润上一层绯红。 我来帮你。伍舒扬拉开他。 不用,你看 是榛果,他全身打着颤,冻得迷迷糊糊。明庶用手帮他暖了暖:可惜我手也冰了。这个小家伙,是之前跟着Allen的吧,怎么会落在这里? 伍舒扬缄默。 不知是不是寒冷的原因,明庶忽然偏过头,咳嗽起来。 怎么了? 明庶没回头,朝他摆了摆手。 是十万血魄么? 他捂着口鼻,咳得不能自已,勉强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是十万血魄。 伍舒扬几乎可以断定。 他轻抚住明庶的后心。他感受到明庶身体的寒冷,感受到他每一次咳嗽,都牵动整个躯体。 明庶又在逞强。 那是整整数百年间,十万人的恶。作为恶魔和德鲁伊的布兰,都没能撑过去的十万份血魄。 他现在这幅寻常的身体,完全是靠意志力在熬。无法承受、被这些污秽的血魄吞噬,只是个时间问题。 伍舒扬捏紧了披风。 明庶咳嗽的声音,几乎将伍舒扬的心都拧在一起。他瘦削的肩都在颤抖,每一声,听起来都彻入心肺。但他极力偏头,遮掩自己,同时左手把橡果护在心口,生怕打扰到这个小家伙。 伍舒扬惯常脱了披风,将他拢了拢。 他仔细端详,眼前这个极尽温柔的人。 明庶的眼角挂了些水珠,结成了细小的冰晶。鼻尖冻得红红,看着可怜又可爱,只是他心口的位置,熔岩般的血魄,隔着衣料,依旧透了些光泽出来。 明庶快要站不住。他穿的太单薄,又没能好好休息。才从轮回镇归来,又跟着处理同心圆城堡的事情,现在,又不管不顾,一路跟到了这里。 伍舒扬帮他顺着呼吸,这时候,他才稍稍压了些重量在舒扬身上。 雪,静默地落着。 他扶着明庶的肩坐在雪地上,看着他咳得痛不欲生,受尽煎熬,而自己却除了安抚以外,无能为力。 许久许久,明庶终于从无尽的咳嗽中缓了过来,深深地顺了几口气。 橡果依旧昏迷。 明庶小心翼翼,将这个小家伙放入自己口袋里,它实在冰得可怕,贴近身体时,让明庶下意识一缩。 刚刚平复下去的咳嗽,又再度卷土重来。 伍舒扬捏紧了明庶的肩。 明庶,我们一起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好不好。 明庶没明白伍舒扬怪异的问句。 为什么要逃? 如果,没有明天的话。 明庶摸了摸他的额头,他侧头看着舒扬,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也没发烧呀。 我说如果。 可我们逃了,和佑天申英珠宝蒙长乐他们怎么办?还有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而且,万一没有明天,如果是我的话,比起只留下我们两个还不如大家直到最后都在一起的好。 是啊。明庶和自己不同,更和以前不同。现在的他,有自己的家人伙伴,他有自己的顾虑牵挂,甚至如果他想他可以有,属于自己的整个世界。 而自己,却只有 他的心中,泛起一股古怪的痛楚,甚至让他分不清,是真数的毒带来的痛感,还是因为他自己的心情。 雪可真温柔啊。明庶的声音在一旁传来。 雪可真冷漠啊。 明明已经到了最后。 舒扬,你怎么不说话? 伍舒扬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你刚刚的回答。 他的明庶,从来都不需要什么祈愿玫瑰。 明庶全能全知、又熠熠生辉,他需要做的,只是把那个厉害的神明,唤回。 怎么了? 没什么。伍舒扬低头,长睫投下一片浓郁的阴影,我只是在想你果然会这样选。 绫缎般的冰晶在侧,白雪覆满大地,伍舒扬探身,轻轻地吻了吻他。 寒冷让明庶的颊边有些发红,分外惹人怜爱。 这是和他命运、灵魂缠绕之人,是愿意用自己的血与灵饲喂自己之人。是他想禁锢,想掠夺,想占有之人。 可他不能。 明庶的光芒,永远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 他忆着明庶的芬芳,吻住他唇瓣的时候,触感是那么柔软,却一直扯动到自己心里。 他的指尖触了触明庶的唇。 干什么啊。明庶笑着躲开,你真糊涂了? 伍舒扬裂下一片斗篷,轻轻蒙住了明庶的双眼。 明庶百般信赖,他摸了摸熟悉的柔润质地,轻暖地笑了起来:这回又是什么花招? 舒扬紧紧地拥抱他。 他在明庶的背后,抽出了那朵冻得脆弱的玫瑰。 他垂眸,安静地看着这朵花。 我喜欢你喜欢地不得了。我愿为你献出生命。 让我最后再自私一次,让我彻底死在你的怀里,让你深爱着我,深恨着我,再也没有办法将我的痕迹,从你生命中抹去。 你在做什么?明庶笑着问。 舒扬许久没说话,只安静地抱着他。 如果他无法保障明庶的幸福,的确,换个更为简单的愿望即可。 回来吧,明庶。 伍舒扬阖上眼帘,轻轻吻了这朵玫瑰。 如果可以,我希望,时光倒流,永远停在大西洋日落的那一天。 这一句让明庶感到了一些异样,笑容渐渐凝在脸上。 舒扬? 花朵碎成冰晶。 我的灵魂,永远属于你。 若有似无的吻落在颊边。明庶的怀中忽然一空。 舒扬? 他愣了片刻,怪异地在空中摸了摸,空无一人。 伍舒扬? 无人回应。 甚至连雪落下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四处张望了一番,依然毫无对方的响动。伍舒扬! 他扯下缎带。 万里雪飘,大地一片素白。只是再没有了刚才那个要带自己一起逃走的人。 伍舒扬的斗篷还在肩上,柔缓地护着明庶。 而万鬼印,空落落地没在雪中。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有话说: [1]带阴兵遇上平都医院的活人:22章《闯关失败》,遇见的是路过的宝蒙 感谢 江鹤 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讲一讲自我表露和依恋类型的关系。 自我表露,是敞开心扉,是亲密关系的指标之一。真诚的剖白可以给予情感嘉奖,从而提升两个人的同步性。 之前的作话中曾经提到过,依恋类型分为四类,大多数和成长经历、幼年际遇有关。 明叔叔很显然是安宁稳定的安全型,他更倾向于和亲密的人自我表露,在表达过程中,一旦开始,他会更热情,更乐于沟通表达。可以翻一翻曾经的7778章,明叔叔是非常乐于和数羊羊沟通的,甚至想通过自我表露,提升两个人的亲密关系。问题是,这里明叔叔犯了一个错误打断了数羊羊的自我表露。 数羊羊曾经是疏离型,世界与我无瓜,冷漠、独立、很难共情,这一点直到现在依旧有参与比如,他无法体会剖出心脏的恐惧。但冷血的另一面,也会是可怜,这属于一种复杂人格的表现,就我自己而言,我是更偏同情。 遇见明叔叔之后,他从疏离型转了恐惧型,他会害怕被遗弃,患得患失,占有欲强,而且对亲密关系中的伤害有深深的恐惧(害怕自己伤害对方,所以,当他发现青阳心口的痕迹时,甚至内疚自责到想要自毁)。 恐惧型的数羊羊,原本在自我表露方面,就是被动而沉默的,同时,他被感化、主动想要剖白自己的时刻,被吃了青阳的醋的明叔叔无情打断。来自亲密关系的拒绝,会更加深对于自我表露的恐惧。 可能看到这里,有的人不会理解数羊羊,觉得为什么不说清楚,为什么不哭天喊地。他似乎什么都是沉默着,淡淡的,自己打定了主意。 这是他的性格特征,而他的性格是由童年际遇决定,他的确缄默又不善沟通,但这个特质却让他独立又聪明。而没办法开口讨论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有另外两个的原因:他不想让明庶为难,同时希望明庶彻底记住自己、永远不要忘记。 还记得,数羊羊曾经很多次提到过,觉得明庶应该多关切自己一些。94章《洁癖》,明叔叔醒来,满心都是和佑、轮回镇、异界,让他非常难过。他觉得自己在明庶心里的份量和低位,很低。 所以,一方面,他逼不得已(明庶归来他必须消亡);另一方面,他心甘情愿(他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与此同时,他还有些阴暗的占有欲,如果他为明庶牺牲,明庶无论如何,再也忘不了他,他对明庶来说,也不止是一个匆匆过客而已。 最后,我想说,本文真的是个HE,不要弃文,不要养肥我(卑微) 111、心 初晨的第一缕光, 落在雪上。 大地静默。 璀璨的星尘萦绕, 它们漂浮、游移,在空中安宁地发着冷光。 倏忽, 所有星光, 尽数回到明庶的身体里。 这一瞬, 风驰电掣。 他诞生于万古的太初。 第一眼,是无尽的灼热中,迸发出的无数光芒。整个世界的始端,是一片彻底的混沌与毁灭。 那时候的他,懵懵懂懂, 学着以重力扭曲灿焕的氦云,造就第一代辉煌的天体。后来他才知道, 这个过程, 他花了千万年。 原来时空像曼妙的流体,原来横纵编织的网络和各种力有关。他开始尝试操纵,星尘最深处藏着的小小面板。面板最上方, 6个小小的旋钮, 能撼动天地。 E旋钮,最初的元素氢的相对原子数量。调整它,可以间接改变整个宇宙的核作用力, 既能保证重元素的有序形成,又不至于让质子和中子离散。 N旋钮,电力与引力的比值,这个数值有些不好对付, 他们二者之间差距太大。既要调整至让恒星恰巧凝聚,也不会让恒星疯狂拥挤、碰撞,着实需要点技巧。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02) 欧米伽值,宇宙扩张和冷却的速度。调整太快或者太慢,都会让整个宇宙窒息。 拉姆达旋钮,这个旋钮相当可怕,他有次稍稍调增了一点,险些把整个宇宙全部炸飞。 Q旋钮,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振幅,它带来的连锁反应,几乎难以想象。他的一次错误,险些让整个宇宙联结、成为一个超星系结构体当然,他及时阻止了这个错误。 最后则是D,宇宙维度。很可惜,这个旋钮上,只有两个刻度,除了10,只剩下0,并且永远停留在10,这是唯一一个他无法调整的旋钮。似乎预示着什么隐含意义,但他思来想去,搞不明白。 渐渐地,他开始熟悉所有的系统参数,开始出现第一批逐渐稳定的星系 难以估量的时间尺度,落在他一人身上,漫长而孤寂。 重力把粲焕的氦云强行旋转,将这些万古光尘凝聚成第一批星星硕大而又辉煌,可惜,没有任何生命与我分享当时的绚烂。可惜,没有你。 当时,他和子珏仰躺在浪漫的大洋之上,他给子珏指着遥远的星星,说着不知他能不能听明白的话语。 他快要记不起来,那是哪一天。 浩渺的宇宙中,两颗超新星碰撞,迸发出难以想象的能量。在这片毁灭中,他注意到,氢和氦聚集之后,偶然催生出一个稍稍有些特别的恒星系。 上千个额外灼热的小火球中,有那么一颗,额外有些霸道,横扫路上的一切竞争者,炽烈追逐太阳的光芒。 我见过,这片大地最开始的样子,那时候,它还是一个小火球。这个小家伙,它可霸道了,横冲直撞的,打遍周围无敌手。 他认真地看子珏,从不挪开目光,直到在子珏眼中,捕捉到一丝极浅的笑意。 陨石和彗星,总爱洗礼这颗让他额外关注的行星。 浪漫自由的忒伊亚路过,这颗贪婪的小家伙吸引并捕获了它。他俩起初水火不容,几乎撕得你死我亡。但很快地,他们从毁灭和吞噬中恢复过来,并且相互吸引。 这个小坏蛋,有了第一个只绕着它转的小卫星,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 月。它被大地吸引,即使被摧毁、被吞噬,也执着地留在他身边。它为大地放弃了自由。从那天起,月,全身心都是为了大地。 他这么叙述的时候,伍舒扬看他的眼神悠长又古怪。其实那时候,青阳考虑过吻他。 月光下,伍舒扬总是看起来沉静又秀美,像散着幽香的寒水。 最终,他还是没有跨出那一步。 有了自己的伴星后,大地还是过于炽热。他再度小心调整参数,让这个小家伙缓缓冷却。 自此开始,生命诞生自一片汪洋。 他喜欢看海洋里催生的这些小生命体,甚至能安静地看上数年。这些奇妙的小生命改善了大气,给整颗行星罩上了伞,从而让这颗行星中的生命,逐渐多样起来。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从来没人来告诉我、指导我。甚至为什么会有我、又为什么会有这个世界子珏。我真的不懂。 他躺在木制甲板上,抬手,像是要撷取,漫天环绕的星星。 虽然他见过无数次壮丽的星云,但从未有过一次,像今天看到的这般,温柔。 刻意的关注带来的并不一定是幸运,他不小心调错了参数,让这颗可怜的行星进入了漫长的冰河时期。 刚刚萌生的小芽立即遭遇霜寒,他心中不忍,将整个恒星系,都往更舒服的地方拉了拉。 冰川消融,更为丰富的世界从温暖的泥土中诞生。 他喜欢这颗行星上的奇迹,甚至仿造鲲鹏、飞廉、烛龙的模样,改进了演化树。 子珏。你有没有见过天地间,冒出的第一缕嫩芽。 伍舒扬在摇头。他的眉眼总是含愁,闪闪的,让人看着,分外怜惜。 不过那时候,没有人、也没有你,怪无趣的。 他听起来,一定像是奇怪的自言自语。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今晚所说的每一句,每一字,都是真心。 飞禽走兽、花鸟虫鱼,林立的树木是天地的主宰。直到,天地间,开始出现极其像他的小生命,他们,自称为人。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他的弟弟黑猫,看中了一片金子般的地方。 爱琴海边,克里特文明演进;大陆东边,涿鹿之战尘埃落定,千年华夏开启。整个世界的小人像初生的嫩芽,热闹又繁忙。 他看着古文字撇捺演变,开始出现巫占、计数,开始有一撇一捺、记录风雅;他守望着有人意图争鼎、亦有人逍遥天下。这些像他的生命,个个看着相似,却个个都不尽相同。 这些可爱小家伙们的爱恨恩怨,总是有说不尽的恩怨情仇,一年年一天天,过得喜乐哀愁,有滋有味。 他很好奇。 千百岁月如梭,他虽伴着世间,但唯独不能理解的,是人间的笑与泪。 他们称之为心。 这么问的时候,熟悉人间的飞廉这么解答过。他的领地,三千异界,靠近世界的尽头,镶嵌于和乐世间,是个连海风都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 心?不是用来泵压,维持循环而已么? 青阳,你可以这么理解。世上不是有许多原子,天然和另一些纠缠在一起么,无论他们之间相隔的是银河宇宙、还是千年万年,在量子网络中,没有谁能把他们分开。他们的心,就是用来和其他的人纠缠,无论相距多远、分开多久,谁也无法抹去他们之间的纠葛。 当时,青阳托腮,眉眼弯弯,淡淡回了句:挺有意思。 实际上,他并未理解飞廉所说的,心的真正含义。 直到 扑面而来的记忆碎片,定格在他和伍舒扬的初遇。 那年桃杏纷飞,金阁二楼的曲栏上,斜斜倚了个锦衣绮罗之人。 他托腮凭栏,半面由精致雕花面具遮住,左右各有一串垂坠的红玉穗,衬得他红唇格外盈润。 曲栏线条优美,恰巧托住美人腰肢。 那是他无数叠加态中的一个。人们唤他,淮安王。 紫金街上,摩肩接踵,一位小孩被往来匆匆之人接连撞到。他虽衣衫褴褛,但看衣服形制纹样,反而像是哪家走失的小公子。 这一代的魔神名单出了。其中有一个熵量剧烈,看评估,至少能影响之后几千年。我看不如 阳光照不到说话的鲲鹏,他半边身子没在阴影里。他的手上,佩着一枚银质扳指,鲲,总是不自觉地摩挲它,以至于,边边角角都被磨得发亮。 青阳半天没应,他看起来有些出神。 青阳。你在看什么。 有意思的事情。 那位小孩,将仅剩的一小半馒头分给了街边的乞儿,逞强地昂头走开,刚拐过街角,不由得摸了摸空落落的口袋。 青阳扬手。 一朵玉兰袅袅婷婷,恰由小孩眼前坠落,小孩下意识摊开掌心,接住了这朵花。 小孩,朝着落花方向仰头。 初春晨风,夹着翻飞的桃杏瓣,掠过飞檐,落在金阁二楼。 轻薄的日光照亮了一位极尽秀美之人。金色面具遮住了他大部分的颜面,只留下一双动人的眼。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泛起一个极浅的笑。 微风过,他面具上垂坠下来的红玉穗,飘飘荡荡。 那一瞬间,伍舒扬以为,他见到了天神。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这人身形魁梧,看着一身正气,他先行一礼:吾乃子规阁阁主飞廉。这位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他顾不上应答飞廉的邀请。 伍舒扬抬手手遮了遮阳光,竭力想要看清二楼坐着的人。 然而,只须臾之间,金阁二楼,什么人也没有,只空留卷起的竹帘,随风摇荡。 仿佛凭空消失。 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落下的红玉穗,鎏金的假面,以及他若有似无的笑容。 可他是真实的么? 抑或是,一个幻梦而已? 金阁背后,淮安宫城淹没在晨雾之中,模模糊糊,似远似近。 远处,传来沉重的钟声。 在神明浩渺的回忆中,短暂的初见,甚至占不到一瞬。 地球依旧转动,异界,即将迎来天明。 斗转星移,四季更替,世界依旧生生不息。 他胸怀整个宇宙,他是自然法则、宇宙洪荒,更是万物至理。 可这世上,也再没有第二个和他命运纠葛之人。 也没人告诉他,这就是人间笑与泪的来源。 他们称之为,心。 作者有话要说:夹杂着 创世 和 初见 的回忆杀 112、万物至理 人类倾其一生, 思索着生命与宇宙的真谛, 寻找着世界的终极谜题,比如宇宙膨胀, 额外维度, 分形空间, 甚至是暗物质。 寻找的过程极其漫长,也许会让许多学者接力,燃烬他们的一生。寻求这些玄妙的答案,凭借的是人类本能的求知欲,但从没有人考虑过, 如果有一天,真正的答案揭晓, 这个世界能否承受。 伊塔利亚中部。 盘亘的格兰萨索山脉, 终年白雪皑皑。这里荒野无人,最为孤寂、也最为先进。 山脉往地心方向纵深1800米,直至深深的地底, 是一切宇宙射线、宇宙微波辐射触及不到的地方, 被称为宇宙静默区。 或者,应该叫它正式的名字: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 这里有创世窗口,也有命运指引, 是当今最为先进的物理实验室之一。 创世窗口,是世界上最大最尖端的超导超级对撞机。 整个对撞机由长达近百公里的管道构成,由40兆电子伏特的巨大能量,驱动着质子束在管道中溯回, 直至和另一束质子束碰撞、崩解。 数千个最聪明的顶级科学家聚集在此,他们满怀赤诚,不断地进行撞击试验,想从中发现更小的亚原子粒子、从中碰撞出未发现的奇异粒子,寻求万物构成的奥秘。他们亲切地称之为创世窗口。毕竟,自从宇宙大爆炸之后,再没有过这样的碰撞发生。 命运指引,比起创世窗口要小得多,比起近百公里的硕大管道,命运指引只有一个房间那么大。它是用来发现暗物质的,最先进的探测器。 命运指引的核心,是一个高纯度碘//化//钠晶体,外侧连接着光电倍增管。当任何暗物质触及到晶体核心之时,它会发光,同时这些看似毫无规律的光线,会被仪器解读为电脉冲信号,出现在监视器上。 暗物质,可能是宇宙的真谛。许多人坚信它无处不在,而且是宇宙不断膨胀的原因。当然,也有许多人嗤之以鼻,认为这不过是个疯狂的猜想而已。 这个诡奇的小东西,对很多人来说,也许只是网页上的新闻,但对维维亚尼来说,却是他的生//命//之//光。为了等待验证暗物质存在,他小半生都耗费在这块小屏幕上,只为了等候屏幕中央,极其微小的一次闪光。 如果出现这道光弧,就意味着暗物质被发现,意味着诺奖探囊取物,也极可能揭露宇宙的终焉和命运。 从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地表层下到暗物质探测中心,要经过三道关卡,换乘五部电梯,耗时至少四十分钟,通往命运指引的最后一道大门,全世界,也只有他和搭档托克耶夫斯基的虹膜能开启。 托克耶夫斯基和他一样,都是为了科学献身,连头发都懒得理的科学狂人。发型方面,俩人也继承了优良传统,维维亚尼顶着爱因斯坦式爆炸头,托克则蓄着普朗克式扫把顶。 他们每隔几天,会轮流到地面一次,补充食物、探听消息,看看1800米以上的地表世界有没有被外星人炸开当然,这是玩笑话。 距离托克耶夫斯基上去,已经过了五个小时。按照平常的速度,这时候他已经打开实验室大门,一边丢下物资,一边大声嚷嚷地表的餐厅是多么令人绝望了。 维维亚尼的注意,难得地离开监视器,扫了一眼手表。 在这种地方工作,有些福利你难以想象,比如他手上的这块铯原子为核心的计时手表,精度可以达到数千年仅误差一秒,这种设备,世上不超过三个。这是隔壁国标技术所落定大型铯原子钟时,留下的副产物。 而现在,他第一次怀疑,这块手表出了问题。 它不会被任何东西干扰的,何况这里是1800米的地下宇宙静默区,甚至连无孔不入的中微子,都渗透不到这个地方。 可现在,他手表的指针,的的确确在左右横跳、来回摆动。 这绝不可能物质、原子、频率,是世上最不会撒谎的东西。 哔。 左侧监视器上,一道电弧经过。 维维亚尼瞬间一怔,他迅速陷入自我怀疑他看到了吗?他看错了么?刚刚,是闪过了预示着暗物质被发现的电弧么? 这样的闪光曾经出现过,但大多都一闪而过,此后再度证明又是一次谬误。他有些不敢相信,死死地盯着监视器。 哔。 维维亚尼缓缓地站起了身,他几乎不敢相信! 这么短时间!第二次!!仿佛暗物质在向他招手:嗨!我在这里!! 哔。哔。哔。 接连的电弧纷至沓来,整个屏幕电光焕发。 十几年的等待! 天啊!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感到呼不上来气,急急忙忙摸出手机,又忽然想起来这里是宇宙静默区,完全没有任何信号。他哆嗦着摸出录音笔,手心的汗粘腻腻的,粘得他触了几次屏幕都点不动。 开始录音。 202019年11月1日,这里、这里是伊塔利亚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暗暗暗物质探测项目,第3612788次试验,现在是下午下午 他抬手,手表指针在飞速摆动,他没办法读数。 FU维维亚尼险些爆粗,去他妈的几点!我我检测到了暗物质!暗物质暗物质被我!但杰洛维维亚尼探查到!世界!世界将因此改变!!![1]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03) 他迅速收了录音笔,打开密闭厚重的电频隔绝大门,走廊里全是他的奔跑惊呼:我的上帝!啊啊啊啊啊我见到了上帝!! 看在老天的份儿上!其中一扇门打开,隔壁重核衰变项目组的负责人探头出来,维维亚尼,别再发神经了!我这里有大把射线可以伺候你! 维维亚尼喜欢别人称呼他的姓氏,如果稍微了解一点的话,维维亚尼家族出现过厉害的物理学家,维维亚尼曲线和维维亚尼定理的发现者,同时是伽利略的学生。每当他人称呼他维维亚尼或者V的时候,让他有种家学渊源的骄傲感。 沃纳!沃纳!!维维亚尼迅速奔向他,他激动地抓着他的白大褂,沃纳!!我发现了暗物质!!不是一个不是两个是一群!!是一群!! 沃纳的神情看起来毫不在意:又在开玩笑。 毕竟,这不是维维亚尼第一次奔跑出来大喊了,确切的说,这可能是第N次,N等于无限增大的自然数。 我多希望我在开玩笑!沃纳!可这是真的!!维维亚尼松开了他,哦不,我要告诉托克托克他还没回来 他迅速往地表层的电梯处跑去,维维亚尼太过激动,甚至在电梯门口,狠狠摔了一跤。 发生什么了?屋里有人问道。 是维维亚尼,他又宣称自己看到了暗物质,第可能三万次了吧。 哦?这次又是什么乌龙?是托克身上的静电,还是哪个调皮的中微子? 谁知道呢。 重核衰变项目组的门,重重关上。 无人看守的暗物质探测器监视屏上,无数的弧光划过。一道两道、一群两群、渐渐地,无数银光占满了整个监视器。 这不是一个两个,是大爆发。 电梯到顶。 维维亚尼抬头,见着了熟悉的扫把发型:托克!托克!!听我说,你一定猜不到我看到了什么!! 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地表层,大半都是透明的玻璃,以往,可以一览无垠星空。 托克耶夫斯基面朝星空站在原地,他像在发愣,完全听不到搭档激动的话语。 维维亚尼迅速上前,他激动地拍着托克的肩膀:托克,快!和我一起到实验室去!托克你 维维亚尼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空的。 托克,你没去弄些吃的回来么? 距离托克离开实验室已经五个小时,按道理说,现在他应该大包小包,带着两个人能活好几天的干粮和水回来。 托克? 托克耶夫斯基似乎被抽空了灵魂,一动不动。维维亚尼觉得有些不太对,他扳过托克的肩膀,被吓得一抽。 托克本该是脸的地方,被一种奇怪的黑气侵蚀,黑乎乎的东西黏在他的五官上,让他整个脸血肉模糊,甚至还垂着不明所以的粘液。 维维亚尼瞬间松开了他,很快,他反应过来,那些灰色的黏唧唧的东西,是托克的脑液。这东西,透过托克的脸,在啃噬他的脑子。 托克的喉咙里发出点古怪的声音。 维维亚尼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他摸索出来手机,一面瞟着眼前的托克,一面急切地锁屏。 手上都是汗,他滑也滑不开。 法克!! V。 听到自己的昵称,维维亚尼一抖,险些吓掉了手机。他疑问道:托克? 托克嘴唇开合,他听起来居然是理智的:V,我想,我们犯了个巨大的错误。 你先冷静,我现在立即打急救中心。 半个脑袋都被侵蚀的托克朝自己迈了一步:也许,我们不该去探索未知的边界。 别管那些了。他麻利拨号。 听筒里传来等待忙音。 不,V。我想已经来不及了。一定有人,打开了潘多拉盒子。 话未落音,托克的脑袋瞬间炸开。维维亚尼正用肩夹着手机,猝不及防,温热的血雾,炸了他满头。那血,从他眉心淌下,沿途都勾起一阵心惊。 托克 无头的托克站在国家实验室地表层正中央,均匀的血滴溅了一地。 窗外,漫天的星辰开始消失,一颗、两颗、接二连三、一片一片。 气温急剧降低,大玻璃窗上,开始凝上冰花。 我们究竟发现了什么。 * 气象骤换。 整个天空是昏暗的红色,太阳缩成了极小一点。 巨大的牵引力,强行控制了简明庶的身体,将他拉离地面,半浮在空中。风与气是他的仆从,托起神明的躯体。 刹那间,仿佛亿万年时光汇聚。 他感到世间万物、宇宙星辰在疾速飞向自己,他感受到身上的伤口在飞速愈合,奇异的晶体一点一点编织出了精密的躯干。他看到自己的皮肤变得尤为菲薄白透,光珠在皮肤下不住涌动。 首先改变的,是空间感和视觉。 空间不再是空的,而是横纵交织的复杂时空线,他轻抬手指,旋即能劈开分数维度。 接着是视觉,万事万物有矢量力线、有散射矩阵、有交织重叠的作用力场。而物质则是一堆堆粒子扭曲了它周围的时空。如果愿意,他甚至可以精确至粒子中心,聚焦至最基础的能量弦,拨动它,改变震动频率这根弦会因为频率改变,瞬间转成别的粒子。 仰头,苍穹之上,是细微的磁力与引力曲线。 紧接着,是知觉。 时间,是人类自己创造用来计时的尺度。对他来说,一系列的事件类似于叠加幻灯片,由初始至现在。他因此,全知。 之后,是听觉。 万物都在朝他倾诉,他甚至能听到时间和历史的声音。 他听到大洋深处海鱼溯回的声音,听到夜风拂过、萧瑟的叶飘落在地,他甚至能听到无数人的低语。 最后,是感觉。 他能见证东半球静谧的夜空,也能感受西半球微凉的晨曦,他甚至能感受到数百光年外,荒凉的无人星云。 他没有存在,却无处不在。 四周风云涌动,他甚至吸引走了所有的星光。光子和粒子围绕在他身边,烁动的影落在他好看的脸上。 飞廉迟疑地前行几步,他在确认。不久,飞廉的眸中全是欣喜的光,它屈下前肢,谦卑地俯下高傲的颈。 银色巨鹿的角虔诚地伏在地上,它行礼。 欢迎您归来,主人。 正在此时,碎石之路的末端,爬上来一个干枯的血尸。他看起来形容枯槁,沾满血污的眼里却全是痴迷。 他用尽全力,爬上全是冰雪的平台,碎石之路的尖刺拉出他的内脏,淋漓的血在冰雪之上拖出一道血痕。 简明庶轻轻落地。 伍舒扬的披风覆在他肩上,透过满是裂隙和血痕的披风,明庶的背影,依旧熠熠生辉。 血尸抬手,喉中发出些漏风的古怪声音。 他爬呀爬呀,渴求又着魔,他的天神怎么距离这么远,他怎么,还不能将他收于囊中。 作者有话要说:[1]创世窗口:实际上是流产计划,有类似的,但不在意大利;命运指引,真实存在,包括暗物质检测项目和重核衰变项目。 [2]但杰洛维维亚尼:Dangelo,这个名字的寓意是:上帝信使。 感谢 金银花的忍冬 灌溉的营养液~感谢 甜饼妹妹、瑾巍 投掷的地雷~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结合咱们的创世窗口,介绍一下强子对撞机。 实际上很容易理解,它是一道巨大的管道,被特殊技术冷却至接近绝对零度(但无法达到绝对零度)的温度,由强磁场控制两束粒子流在其中以超高速进行运动,相遇碰撞,粒子崩解,人们用这种方法发现物质构成的奥秘。 本文里出现的创世窗口灵感来自于美国曾经流产的超导超级对撞机计划,而现在,世界上已经有了类似的大型强子对撞机,和意大利的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一样,处于瑞士地底深处的宇宙静默区。 前段时间,为我国应不应该建立类似的装置,也引发了激烈的讨论。其中最著名的争议来自于丘成桐和杨振宁意见的分歧,这两位都是物理学界的巨佬,不过杨振宁是超级巨佬了,如果感兴趣,可以去查一下始末,这里不多赘述。 地下盘亘的管道,模拟着上古的毁灭和碰撞,我觉得挺浪漫der。 创世窗口,这是属于人类的探究。 祝大家看得开心! 怎么忽然写一堆看不懂的国家实验室和疯狂科学家??? 谨记一条:蕉下从不水文,只会狂删无关文字(说出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我废稿80多章,等于一本新书了,等完结了,可以贴在微博给你们康康 看不懂的,一律伏笔处理,比里五米(比心 康康这么中二爆棚的名字也知道,绝壁是杀器创世窗口,命运指引怎么阔能是酱油 后面全主线,没有架空副本了,保证章章激动人心,完全体的明叔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13、星河永夜 刚刚开始微明的天空, 瞬间坠入黑暗。 漫天星河, 开始柔缓转动,一瞬间, 整个世界仿佛时间倒流。 可简明庶知晓, 不是时间倒流。虽然他不明白, 日出之后,再度回到暗夜的原因。 伍舒扬的最后些许痕迹开始散去,他急切地用手抓着,甚至连他也说不上来能留下什么,和他相关的粒子也好、哪怕是风沙也罢然而, 一切却像流沙过隙,渺渺远去。 这一次, 伍舒扬全无痕迹。 他愣在原地, 如死灰一般的平静。 明庶。飞廉的大手拍上他的肩膀,这是无可避免的 明庶低头,半长的发掩了他的眉眼, 他轻轻拾起地上的万鬼印, 摩挲着上方的彼岸花印头:当时,给他的时候,还想着他持万鬼印、我持万神印, 无论分隔再远,两印开启星门,哪怕再远,也能立即见面。可惜 他捏紧了万鬼印:可惜。 不。也许, 我应该 明庶随手拈起粒子,试着撩动它们的能量弦核心,点点星光汇聚,倏忽,再度飘散。 他皱起眉,再度从粒子起尝试。 明庶。飞廉出言制止,我们和人类的身体构成不一样,你明白的。构成人类身体的重元素,只能在恒星内部甚至是超新星爆炸时产生同样的,构成我们身体的特殊粒子更为罕见,洪荒千万年,也就这么几个奇迹。何况现在,自然原生的特殊粒子更是 作为命运选定的魔神人选,伍舒扬和鬼怪、邪神、仙灵、古神一样,构成身体的原子分子都是极特殊的粒子。 明庶可以再造、改变普通粒子,但不能造就这些特殊粒子。就像元素周期表上,排序在铁之前的元素,相对常见,但铁之后的重元素,和这些构成鬼神的特殊粒子一样,都诞生于太古,除非宇宙再度重启,再度经历一遍混沌到有序的路程,否则,再无其余可能能够大量再造。 天光暗了下来。 明庶木然站在地上,萧瑟的风悄悄扬起他的披风,让人读不出他的情绪。 他再度伸手,固执地从基础粒子开始重组。 飞廉默然。 槲寄生扑了过去,扯住明庶修长的手指,奋力地摇了摇头。 明庶的动作一停。 下一刻,他忽然捏紧槲寄生,他攥得死紧,甚至有些发抖。神明改变一切的指尖,像把高高吊起的审判铡刀,将小可怜吓得浑身颤抖起来。 明庶! 明庶的指尖,在极其细微地颤抖。 飞廉立即拉开自己的衣袖,伸出手臂挡在小家伙身前:明庶,你要拆解特殊粒子,就拆我!你放过她,放过槲寄生。 明庶 飞廉晃了晃他的肩膀,他像是全然不认识自己的主人这还是他么?他疯了么?这还是那个连朵花都不肯采撷,看着海底的自在游鱼能看上数年的人么? 他从不会滥杀无辜,至少在此之前,飞廉从未见过。 槲寄生细小的掌扒在明庶的拇指上,她怕的泪眼汪汪,将下半脸缩进明庶的指节中。 明庶!飞廉稍稍提高了音调,你醒醒!早在几千年前,他就该死了 这句话像条冰棱,深深扎入了明庶的心。他抓着槲寄生的手陡然松开,又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的脸依旧淹没在阴影里,无人能看清。 放弃吧。他连意识体都不剩了。即使你造出平凡的身体,他也不过是个,毫无思想的人偶而已。 他终于被这句击垮。 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死死地压在心头,可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做什么都再来不及。有一瞬间,他动过很邪恶的念头,甚至已经抽紧了束着南北两极的磁力线 让保护大地的紫外线瞬间消散,让炽烈的太阳风吞没一切,让世间万物都为他的舒扬陪葬。 反正这个世界,已没什么好眷恋的。 然而,当他真正捏起槲寄生时,他才绝望地发现,他根本下不了手。 他爱这个世界。从它还是一颗横冲直撞的小火球开始,一点点守望着它冷却、丰饶、成长。 它有了子子孙孙,有了世间万物,有了辉煌的文明。 他做不到。 明庶无力地跪在地上,后来,也许是飞廉上前触动了他,也许他本就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以额抵着飞廉,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有些压抑的抽噎。 飞廉像个真正的慈父那般,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可他依旧无法平复明庶的伤痛。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04) 逝者已逝,再不会归来。 飞廉叹了口气: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是反对的。如此剧烈熵量的魔神,本就该在转化之前扼杀。他影响了整个世界数千年,也活了数千年,他该知足了。 明庶揪着他的衣襟,竭力,摇了摇头。 飞廉低声说:明庶。有时候,距离人间太近,并不是一件好事。 明庶忽然平静下来,他反常的安定,让飞廉立即紧张起来。 飞廉:你在想什么?你 明庶松开了他,他的眉目之间愁绪纠葛,睫上勾着两珠残泪,像是高高枝尖上一朵高傲的花,暴雨肆虐后,雨露压塌了它的身子,让它荏弱地挂在桠上。惹人心疼。 明庶像是完全听不到周遭的声音,他花了很久时间,才费力地微微抬手。他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弱又苍白,甚至颈上青紫的细微毛细血管,都透了出来,仿佛随手一拉,他脆弱雪白的肌肤立即破碎,洇出殷红的血。 这让他的身影显得有些额外瘦削,尤其是眼底,积累下疲惫的痕迹。 飞廉没见过,如此狼狈的神明。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他叹了口气,将明庶从地上扶起来:从这里,往2.776维度走,是应许之地。那里的世界之树橡果也许有救。只是,橡果中诞生的他,还是不是原来的他,这个我也无法保证。 应许之地的世界树,是天地间第一缕嫩芽,是仍然存活的生物中年岁最大的,是世界的生物演化树,世界的命脉根基。它代表着新生与生命,可以维持小环境的稳定,更可以返老还童、甚至死而复生。 古凯尔特人崇拜橡树,实际上就是从应许之地的这棵世界树来的。只是年代太久、传说在口口相传中曲解、散失,现在的人只以为是普通橡树、橡果,没人知道它真正的起源在异界应许之地世界之树。 飞廉发现明庶心口的十万血魄之时,曾经想过用它为明庶塑就新的身体。没想到,这个计划还未实施,明庶的躯体归来,而一直守护他的沉默魔神,却彻底消弭。[1] 对! 明庶瞬间抬起了头,他眼里点亮了些神采:我怎么忘了它我现在就去! 明庶,橡果如果你给他用了,世界再出现异动的时候,就没有备选 话未落音,莫名的力道扑向明庶的背,险些将他扑倒。这东西动作极度疯狂,不停地撕扯明庶,拉着他的披风揪住一切他能揪住的东西,简明庶只感觉这东西像块巨大的牛皮糖,黏上了甩都甩不掉。 嗞拉一声,披风从他肩上生生扯了下来。 这是舒扬留下的披风明庶心里腾地冒起了火,他回身,这个粘人的东西瞬间被反作用力推开,沿着冰面朝远处滑去,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简明庶弯腰,捡起地上的披风,仔仔细细叠好。 Allen吧。 血尸想回答,但喉咙里只发出了些漏风的声音。 这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头顶,整齐地列着自他出生起的时间幻灯片。他是诞生于雪肤贝库玛花园的玫瑰仙灵,八月的午后,暴雨凌虐地可怜,路过的明庶信手扶了扶他的花枝,仅此而已。 明庶浅色的眸子停在了其中一片时空之上。只看了一眼,他刚刚敛上的伤口立即被人强行扒开,直面海上的狂风暴雨。 那是舒扬。 他心中瞬间一抽。 那是一直在他身后,温柔又沉默的舒扬。 画面上的他苍白又虚弱。他被困在荆棘丛中,满是刺的花枝拉伤了他的脖颈,血痕,自他颈上漫出。有人拿着冷白的火焰,强硬地要灌他喝下,一身傲骨的舒扬别过了头,冷白的火光落了他满身。 这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刚刚失去的人,甚至是他能够献出生命的人。而眼前的人,居然虐待他。 明庶前迈一步,寒冷的雪给他勾上一圈冷光,沉下脸的时候,他眉目中潋滟的光泽瞬间收敛,反而只剩下凌厉的咄咄逼人。 他垂眸,瞥了眼前这团扭曲的东西一眼。 强烈收敛的感情让他的目光显得格外锐利,像摔了一地的破碎晶体。一向温润的玉兰仿佛被邪恶的黑气浸润,杂糅着痛恨、偏执,甚至还有些显著的邪气。 这不是惯常温柔如水的明庶。 看来,舒扬还是太善,留了你一命。 明庶的发丝落下些阴影,遮蔽眉眼,极其苍白的下颌显得有些病态。他的眼角漫出些妖异的血红,更让他有些难以言说的疯狂。 冷冽的点光萦绕着明庶,爆裂的火光狠狠落地,砸出一片焦痕。他的失控他的压迫几乎要漫溢而出,飞廉身子显著紧绷起来:明庶你,你想干什么? 无数电鞭是他狠戾的爪牙,直扑向地上的血尸。电光交错,像一堆杂芜的荆棘,死死抽落在血尸身上。血尸毫无劲力,只发出了一些低低的气音。 明庶浅色的眸子里,全是冷寒的光芒,他极轻地前踏一步,却像达彻天地的阴云,莫名地让人喘不过气。 他的步子被人拦了下来,飞廉虚揽住他:明庶你你冷静一点! 砰一声。 强悍的力场掀得飞廉接连后退,他看到明庶的指尖,随意旋转着一粒光尘。 飞廉看明白他的意图:明庶不 憨厚的德鲁伊立即化作了银鹿,他竭力对抗着空中的作用力,拼了老命,挣扎着向前,试图摆脱无形的力场。 光尘演化,形成了一朵玫瑰。 不!明庶! 明庶勾起唇角,冷冽的光落在他苍白的皮肤上。他低低冷笑。 玫瑰,本该是热烈美好的事物。 明庶的语气那么柔和,听起来却让人毛骨悚然。 他隔着漂亮的玫瑰,见到远处那团令人生厌的东西。那团黏糊糊的血尸正仰着头,迫切抬手,费尽全力,想再贴近他一些。 他想起了舒扬的笑,轻而浅,像日光化开薄薄的初雪。他握紧了拳。 强烈的电磁射浪推动他手中的玫瑰,刹那间,弧光划破黯夜,直冲Allen眉心。 一道炽烈的强光达彻天地,宛如巨大的闪电,瞬间撕开黑暗。数千公里之内,都被照射得霎如白昼,仿佛升起了更大、更为辉煌的太阳。 紧接着,剧烈的冲击波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席卷而来,飞廉整个被掀倒在地上。 狂风掀起地面铺就的巨石,漫天翻飞,四周的大洋海浪被深深推至远方,可怕的气波甚至撼动了千百公里外的森林。 之后是震耳欲聋的炸裂声响,延绵不绝,几乎让人头疼欲裂。 明庶!明庶你停下 飞廉痛楚地伏在地上,他巨大鹿角深深扎进寒冰之中,气浪推得他不住后退,冰面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凹槽。他试图扯住,可狂浪刮得他重心不稳,而明庶孑然立于风暴中心,岿然不动。他完全贴近不了明庶的身。 明庶你醒醒醒醒啊! 这一句,如雷砸在明庶心上。 明庶低垂眼帘,眸光微动,恍然间又是如水般温柔的他。 暴怒的气浪疯狂地掀起他微卷的发丝,他听到千百公里内游鱼、飞鸟、大洋的哀嚎,他嗅到海浪被翻至空中的潮湿气味,他感到片片树林被横扫刮起的痛楚。 他阖上了眼。 空气中粒子汇聚,一张透彻而致密的奇异薄膜出现在空中。这张薄膜迅速囊裹住地上的Allen。 这薄膜原本是吞天蔽日的规模,裹住Allen后,瞬间坍缩至兵乓球那么小,它在空中一闪,即刻无影无踪。 郎彻天地的光线消失,气浪和声响瞬间停止,万物安静。 世界再度陷入黑暗。 反物质炸弹。一切归于宁静后,飞廉哑声道。 他不知道刚才的血尸是怎么惹到明庶,居然会让他动用反物质炸弹。 这不亚于朝这个可怜的血尸头上投下一千颗最先进的核弹这毫不夸张,普通的原//子//弹爆炸,释放出来的能量不过是千分之一。甚至是核聚变,也只用到了物质内部能量的百分之一。而反物质炸弹,能彻底释放物质内部禁锢的全部能量。 物质,本质是禁锢的能量。 人类的科技太过于落后,即使爱因斯坦早已给出禁锢的密码:E=MC^2,理论上,只要能够识别物质原子序列,汇集成一样的阵列只是粒子电荷完全相反,就能造就该物质的反物质。物质和反物质碰撞,会立即崩解、释放出全部禁锢的力量。 在广岛和长崎,全世界共同见证过,释放物质内部千分之一的能量会是什么后果。如果正反物质碰撞湮灭,释放出全部能量何止震慑天地,甚至,可以毁灭这颗脆弱的星球。 即使如此,现在的科学水平,生产1克的反物质,需要耗费几亿年的时间,花费高达数千万亿美元,这对人类来说,是不可能任务,但这对明庶来说,只是随手的玩物。 明庶所掷出的那朵玫瑰花,恰巧是和玫瑰仙灵Allen完美对称的反物质。当他意识到小小的玫瑰带来的惊骇后果之后,立即用致密膜包裹住这个祸端,随手丢进了某个时空裂隙。 走吧,飞廉。明庶折身,随手牵动力场,扶起飞廉,我们去世界树。 他看起来,平静地令人发指。 明庶陌生的模样,让飞廉有些发愣。他认知的主人,温润柔和,怜爱世间万物。绝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连最喜爱明庶的槲寄生都开始有些怕他。她躲在飞廉的肩头,瞪着小眼,有些瑟缩地看向曾经无比温和的神明。他看起来,真的好陌生。 无人跟上他。 明庶眸子低垂,即使他的侧脸线条依旧优美,但压抑而冷漠的神色却让他显得拒人千里之外,仿佛隔了厚重的毛玻璃,再也看不清他的心。 明庶的步子踏在空中,他像正常登上楼梯一般平稳,踏上空气、节节攀登空间,并不如人类所认知的那样,是空的,甚至都不一定是平滑的。 他进入的,是分数维度,或者,用个大家都能理解的说法时空裂隙,这里是2.776维度,异界的应许之地。 明庶没耗费多久,就走到了阶梯尽头,他伸手,拉开了涟漪般的时空 他的手,凝在半空之中。 四周的一切,都不太对。 气温骤降。不是一度两度,不是五度十度,是从原本一件单衣一件外套勉强可以抵御的温度,径直降至全身针刺般的寒冷。 他注意到,不远处的海面上,冰盖在迅速凝结、蔓延,攻占了澎湃的海洋。 今日的夜,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漫长了。伍舒扬还在的时候,明明有一丝熹微的晨光,落在温柔的雪上,现在却又落入了沉夜般的黑暗。 不仅如此。 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亮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降低,直至脱离肉眼可见的范围。许许多多的恒星,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夜空之中,宛如绽开一朵朵灿烂的花火,但转瞬即逝。 整片夜空开始缓缓熄灭,仿佛在为伍舒扬的逝去哀鸣,甚至自毁。 一颗接着一颗,一片接着一片,原本璀璨的穹顶星光,迅速褪色、黯淡。 总有一天,无数星辰将离我们而去。 我们所见的星空,会一颗接着一颗的熄灭,而整片星河,会陷入永恒的黑暗。一如现在。 漫穹星光的时代,正式结束。 星河,永夜。 作者有话要说:[1]98章《信心》剧情,飞廉发现明庶心口的血魄,提出橡果也许能够再造身体 昨天在评论里说到,今天很严肃认真地再说一次(敲黑板) 谋杀宇宙是最后一卷了,而且谋杀宇宙的真正含义,大家应该都猜不到 所以放马来竞猜吧!到最终含义放出之前(就是真正的谋杀宇宙章节名的那一章放出),如果有人能推测出真相的,给超大红包(100块,诚不欺你!嫌小200块也可以,再大好像没这个选项了) 当然我不会直说猜中了,猜中的收到红包也不要出来剧透哦! 来吧,要玩玩大的,开押! 《逃生归来的我只想学习》by折难 基友开新文了!!无限流世界观X幕后黑手美人受!!不康康么!! 来,下面是文案! 从无限世界回来后,阮陵成了拳打宇宙、脚踢核弹的超级大佬。 他只想做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 然而总有事情找上他。 他被迫和轮椅大佬同居,卷入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案件,在正义组织、反派组织和郭嘉之间反复横跳,堪称二五仔之王。 只是为了能有一张书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参加高考而已。 某年某月某日,他抬手灭杀最终BOSS,面对众人或惊惧或狂热的表情,不由思索:话说最开始,我只想普普通通参加高考。 怎么一不小心就拯救了世界呢? 天地昏沉,血光呼啸。 一发千钧之际。 他来了,遮天蔽日。 鸟人轮椅攻vs大佬美人受 一句闲话:莫名觉得,带点黑化的明叔叔,居然更带感!反正我可以!! 114、明珠冰封 今天的夜, 格外漫长。 漂亮的亚德里亚海上, 远古巨石和冲击泥土之上,修建了一座浪漫而梦幻的城市, 它水系遍布, 两岸的房屋都是斑斓五彩的模样。 这里是亚得里亚海上的明珠, 水城威尼斯。 到了该日出的时间,水道上有些疲惫的贡多拉,在河道之上摇摇晃晃。本该微明的天空却像是被人泼了墨一样,还像是子夜。而且,还是一点星光都没有的子夜。 没人觉得这一天和往常相比有什么异样, 所有人都认为,太阳还会如往常一样, 按时升起。而一时消散的星光, 也许就是云吧,厚厚的挡了些光芒而已。 据巴里大学讯,著名物理学家、巴里大学荣誉教授伊万托克耶夫斯基日前病逝, 享年34岁。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发布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05) 插播一条紧急消息, 现在是2019年11月1日上午09时07分,截止目前太阳依旧没有升起,罗马迎来今年最迟日出时间, 出现反常现象的原因仍在调查当中,当局呼吁广大民众无需过度恐慌,并根据情况重新开启公共照明措施 梅利塔按灭了闹人的晨间广播。今天是梅利塔的生日,可从一早上开始, 她隐隐预感,这日子不大让人愉快。 梅利塔! 楼下传来一声呼唤,她从窗口探出身子。 恰巧这时候,路灯亮起。 昏黄的灯光落在威尼斯的波澜上,一片辉煌。贡多拉搅乱这片波光,穿梭在异常寒冷的风中。 嗨!梅利塔,你冷么?今天早上可实在反常。 河道上,一位棕发青年懒洋洋坐在贡多拉上,他的笑能化开寒冷的空气。那是她的恋人,埃迪蒙托。 快下来! 梅利塔有些羞涩地朝他一笑,她朝埃迪蒙托递出一个飞吻,迅速下了楼。 推开吱呀的木门,贡多拉恰巧停在门口,她俊朗的心上人单膝跪在门口,手中举着个精巧的丝绒小盒子。 是一枚钻戒。 梅利塔讶异地捂住了口,天哪!他他居然打算求婚! 温暖的路灯落在精致的钻戒上,透过漂亮的水滴形钻石,折射出绚烂的光芒。 他是多么浪漫,多么出其不意,居然特意选了今天她的生日,来许下一生的约定。 梅利塔。埃迪蒙托朝她笑着,他的眉眼弯弯,像威尼斯浪漫的船,你愿意嫁给 滔天巨浪瞬间吞没了他,狂怒的海浪掀翻了他的贡多拉,海浪卷走了这个可怜的男人,像个无可挣扎的玩偶,瞬间消失在涌入的海潮中。 不! 又一浪袭来,整个威尼斯底层都被淹没,梅利塔被浪花打得摔在地上,她挣扎着爬到岸边,抹开脸上粘腻的海水,奋力睁开眼睛。 苦涩的海水刺得她眼睛疼,可肆虐的浪花下,哪里有埃迪蒙托的身影? 一股冲动抹去了她的理智,梅利塔立即跃入水中。 正在此时,威尼斯宛如大树般纵深延续的水道,自树尖开始,迅速冰冻。寒气一瞬袭来,没有一朵浪花逃开寒冰的魔爪,整个城市内部的水系,尽数凝结。 贡多拉和无数的木桨被冻结在原地,船工立在翘脚船头,疑惑地四处张望。 潮湿温暖的威尼斯从不会结冰,像现在这样结成一片冰原,更是从未有过。寒潮不住蔓延,朝着澎湃的大海进发。 游鱼半跃出出面,恰巧凝在跳出的动作上。 可怜的梅利塔,和这只游鱼一样,被海水包裹,冻结在水中。 好冷。她真的好冷。她只穿了一件裙子,而这里甚至比家里的冷冻室都要冷上不少。 紧接着,是窒息。她竭尽全力呼吸,但狭小的空间只让她头脑更加发晕,她的右边大脑完全不听使唤,视野里也开始爬上灰色的雪花。 这是死亡么?像一个人孤独地跌入黑暗的海底无法阻止无法挣脱无能为力。 为什么是今天。 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是埃迪蒙托。 神爱世人,如果这是真的,天神为何会允许这一切发生。 * 明庶,你怎么了? 简明庶的手已经拂开了分数维度的涟漪,但他的动作却凝滞在空中,他在侧耳聆听。 明庶? 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 泰晤士河冰冻。多瑙河冰冻。塞纳河冰冻。连亚得里亚海都开始缓慢结冰。这怎么可能这太不可能了。尤其是亚得里亚海。还有广播中出现的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 明庶挥开他耳畔的杂芜声音: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飞廉思索一番:或许,你该问问鲲鹏。我并不知道这个地方。 明庶垂眸,这时候是爱尔兰早上八//九点,酆都市大约是下午四点钟的样子,这时候鲲鹏可能正在上课。 我回去再问吧。 他拉开时空的涟漪,整个人愣在原地,世界树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原本世界树应当浮在空中,数万年的岁月让它长得遮天蔽日,虬曲的巨大枝桠上全是茂密的叶片和星光。每当早晨,淡金的晨光透过半空中的树梢,灿烂又辉煌。 现在的它枯枝败叶,一副死亡多时的样子,连落下的残叶都不知所踪。不仅如此,世界树上布满冰霜,这棵树一定曾被波浪包裹,又被瞬间冰封。 简明庶熟知运用冰霜的主人,他甚至无需查看时光幻灯片,也能大致推测出罪魁祸首。这是他给予鲲鹏的恩赐。 不!这不可能! 飞廉先他一步,腾空直冲向世界树。 在他是幼鹿之时,飞廉就在它壮丽的阴翳下小憩。茁壮的世界树为天地精灵飞廉遮风避雨,为它承接下恩泽与玉露,一点点守望幼鹿成长,直至成为支撑异界的巨人。 世界树,就像是飞廉的另一位父亲。 飞廉在树底,他不敢以火融化冰雪,生怕伤害到世界树的根基,只能用风点滴剥落寒冰。风化的速度太慢,向来沉稳的老鹿心急火燎,他甚至上手,焦虑地抠着厚重的冰层。 整个世界,显然正在崩坏。本该日出的时分,太阳不知酣睡在何处。不该结冰的时节,诸多河流深冻。甚至意味着新生与生命的世界树,都干枯、冰封。 飞廉不住在冰面上刨着,他的指节冻得通红,甚至指尖都扣出了血,斑驳的冰层上全是他留下的血痕。倏忽,他化作巨鹿,用庞大的鹿角蛮横地拉扯着整片整片的冰面。 可世界树的规模实在庞大,深结的冰实在厚重,这点努力,几乎是杯水车薪。 我帮你。 明庶左手扯起他周围的力线,将他拉离整片冰面。 他抚上厚重的冰致密结合的氢键瞬间散开,庞大的结晶体从内部开始崩解。 水雾迸落,厚重的冰结晶由明庶拆解成了自由的水分子,解放了整棵浮空的世界树。冰冷的细小水滴,弥散在空气当中。 飞廉化作的巨鹿迅速顺着枝桠攀登,他在樵枯的枝桠间灵巧地跃动,急切地朝着树顶攀登。 万物低诉。 巴黎的梧桐落叶还未掉干净,可怜的枯叶和枝杈一起被深结。瑞士松鼠的储备粮不太够,可天气太冷,它瑟缩着,不敢迈出树洞一步。还有百米入港的轮船冻在海面上,它望着港口却无法再归乡。伦敦的车辆来不及更换雪地胎,打着滑撞上了路边的水泵,剧烈喷出的水刚扬至空中,立即被凝成数十米的冰花。才11月份,人们显然已经穿上了最厚的过冬衣物,无数种语言都在谈论糟糕的天气。大本钟下,议院为要不要提前供暖吵嚷不停。 他听到有人在断续地絮语。 托克托克。我们都见到了上帝。我检测到了暗物质,而你真正去了天堂。托克格兰萨索,我们的创世窗口我们的命运指引,可我们探究出来的未知,究竟是征服了自然,还是宇宙的绝望?而后是断续又压抑的哭声。 创世窗口。 简明庶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词。 创世窗口! 他终于回忆起来,几年前,数个国家联合起来共同投资的科研项目,共同建造全世界最先进的超导超级对撞机以强磁场控制质子束相互碰撞,用来模拟探索宇宙大爆炸之后,崩解中诞生的碎片粒子,故而被戏称为创世窗口。 这意味着,无数次的碰撞中也许会像漫长的宇宙碰撞那样,有几率撞击出特殊粒子也许,他攒齐了足够的特殊粒子,就能重塑伍舒扬!它是再造特殊粒子的完美装置!实现这一切需要的,只是澎湃无穷的能量。 可惜人类能赋予这两道离子束的速度,被他们的基础科学水平限制,40兆电子伏特的驱动,距离真正的太古洪荒远之又远。能量限制下,创世窗口的研究进展极其缓慢。 超出想象的能级,才刚刚掌握核能的人类并未拥有。但这恰巧,是属于万物至理的力量。 一颗小小的橡果出现在明庶眼前。 飞廉不知何时已经归来,他化作人形,粗糙宽厚的手掌心里,安静地躺着一颗橡果。它接近枯萎,看着极其干瘪,通身乌糟糟的枯黄色。 明庶。飞廉的声音听起来极其疲惫,毁完了,只剩下这么一颗。世界树也死了。这是最后的希望。 明庶有些发愣。 世界树死了,小火球的生命和希望枯竭。按照常理,他应该埋下橡果,铸就新的世界树,给予世界演化和新生的力量。 飞廉拉起他的左手,将这颗几乎枯死的橡果放在他手心:别弄丢了。整个世界,都不会再有了。 槲寄生躲在飞廉的手指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盯着这颗小橡果。她回头望了望一脸沉重的飞廉,撇了撇嘴。 没事的,小家伙。飞廉柔和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世界树我们还能活上一阵子。 槲寄生看起来尤为失落,她垂下了透明的翅翼,低垂着眉眼,望着明庶。 明庶低着头,他没动。 飞廉帮他合上了掌心,攥紧这颗橡果:你拿走吧。重塑伍子珏。 即使重塑出来的,可能是个无心的人偶。 明庶的手腕随着飞廉的动作颤动,他左手上缠着的鎏金火铃发出轻响。 这是他特意为舒扬做的鎏金火铃,他参考了自然和乐音的频率,挑选出最能宁心的一种,希望能管束他心中天生的恶念。 埃迪蒙托我的爱人,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今天。他的脑海中,不住浮现各式各样的低语,但大多都是伤心和哭泣。 救救我谁能救救我这里好冷 如果真的有神明 他的目光,落在手腕上的鎏金火铃上。 为什么让他做如此残酷的抉择。 伍舒扬给予了一切他能给予的,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 而他 可他能自私么。 他爱的世界,和他爱的人,他又能放弃哪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安倍晴雪 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的作话来科普一下分数维度。实际上,分数维度是和分形几何相关的,是一种研究递归公式或者自相似图形演化出来的一门学科。什么叫做自相似图形,说的最简单就是树枝、血管、脑神经,这些都是自相似图形,意思是你放大至局部,能够得到和整体较为类似的图形。如果想知道更精确些的范例,可以搜索科赫雪花或者曼德博集合(密恐不要搜曼德博集合,搜科赫雪花就行)。 本文中的分数维度源自于这个分形概念,但是和物理结合了一下。大致意思是,空间并不是平整光滑的,而是和自相似图形一样,有自相似性和重复性的,可以简单理解成一束束布条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绳结,这个绳结是不是能容纳的布条就更多?它意味着更多的时空可能性(这是私设,不要去问物理老师,不过这个在物理上是可实现的,具体怎么实现等后面明叔叔来解释8) 分形概念后文也会非常通俗易懂的解释,和明叔叔的一大杀器有关!大约在14日就会登场。 其实我还真的挺开心的,就,写这么偏门又冷到北极的题材,居然有人喜欢有人认真看,挺感动的! 我的口味确实有些小众,所以从写文开始就单机到北极。第一本战争古耽,基本就是自嗨写完的(笑哭) 没想到第二本更小众,直接奔着超弦理论糅合古神创世去了(),意外的这本居然慢慢被发现了!虽然1800多收,在大手看来真的不算什么,但就我看来每个收藏每条评论,我都很感谢。 读者啊,即使一个两个也好,当然一万两万我也不嫌多,初心是,希望能给大家带来点不一样的新鲜东西(捂脸 希望以后也是,不忘初心。 下本咱们继续硬核浪漫8,给你们展开金融科技的画卷体会一下现在最尖端的金融在做什么,什么是学术研究驱动的基金公司~!保证大开眼界。 所以,云哥的预收不去收藏么!《醋精上司总想撩我》!(别吐槽这个文名,我我想起《逆转0%》的,但这种文艺题目在晋江会死的很惨) 想顺便收藏一下我这个作者也可以!坑品好!不水文!后期不崩文!唯一缺点是太话痨了() 今天这章的末尾你爱的世界和你爱的人,怎么选都正确,但怎么选都会很痛苦。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呢? 我的话我会选择世界存活,我和我的爱人一同死去。当然,这是普通人才有的权利,明叔叔并没有这个选项。 115、沧海桑田 我是不是一个, 很差劲的神明。 此处无光, 浓郁的暗色落在简明庶柔和的黑发上,如锦似缎。他微微低着头, 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神色。乱风刮着他单薄的衣衫, 他瘦削的身形被勾得无处遁形。 他过于消瘦了, 甚至像吊着最后的精神气。 我没办法评判您,主人。飞廉低声说。长久的守护和混乱中的缺席,他说不上来孰轻孰重。而一句评价,对现在的境况也没有任何实际助益。 简明庶没有再抬头,他看着有种怪异的平静。他轻笑一声, 听起来哀凉又艰涩。 倏忽,明庶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凉薄的黑暗中。 走吧, 槲寄生。 飞廉握紧了手心的橡果。 明庶和寻常人不一样。寻常人从出生到死亡, 只有一个实体、只有一个表观稳态。而明庶是态叠加,他可以既生又死,可以是世间万物。他可以无处不在。 一如现在, 明庶瞬间散开所有的叠加态, 表观稳态明庶瞬间消失在2.776分数维度,消失在飞廉和槲寄生的眼前,但他无数的态会出现在数不尽的时空当中。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06) 神明的散态吸引了剧烈的太阳风, 这些高能带电粒子进入地球磁场后,被偏转成绚丽的极光,它像女神的纱衣,柔缓地覆在暗夜之上, 征兆着神明归来。 除此之外,还有些弥漫离子束,它们受磁场牵引,天然跟着神明的脚步,指引着他的去向自异界开始,无数条烂漫的电弧牵引,去向世界各处。 明庶,有他要做的事情。我们也有我们需要做的。飞廉揽起槲寄生,阖上应许之地的时空裂缝,朝着业已枯死的世界树走去。 他要栽下世界树的橡果种子,让世界重新拥有生机和希望。 * 人类文明,建立或许需要数千年的积累,但破坏,只需要一瞬。 痛楚,主导全身所有感官的痛楚。 她的耳朵在轰鸣,视野也变得破碎模糊,苏瑞敏挣扎着想要起来,全身却像被人打折了一般痛楚,她无法动弹。 太阳无比昏黄,像是什么东西罩住了它的光亮,它变小了,缩成了不大的光点。 苏瑞敏摸索着,身下是一片片破碎砂砾,玻璃、和混凝土,像是一片废墟。她强挣着动了动身子,噗呲一声,后背却被坚硬的东西刺穿。 她忍着剧痛哆嗦着摸了摸,模糊的视野里,她的掌心全是滴滴答答的温血。 血血她的声音也极其古怪,她挣扎着想要挣脱钢筋,却莫名摸到一个温热的东西。 那是半个人头,一半的骨头已被掀飞,脑质和组织沾了她一手。 啊! 她像触电般甩开这个惊悚的东西,混乱中,更多的钢筋刺穿了她的肋骨,她瞬间呼吸急促起来。 苏瑞敏全身哆嗦着,趴在混凝土废墟之上,远处的视野渐渐明晰是一个古怪而巨大的圆球,起码有十几层楼那么高,它已经碰撞的不成形状,栽落在一大片农田之上。 苏瑞敏的记忆开始苏醒这是外滩明珠! 她和闺蜜一起来申城旅游,拍了几个小时的长队,才在熙熙攘攘中登上了外滩明珠。同行的人还想去玻璃栈道留影,她一个人恐高,所以安静地留在了一旁,等她们归来。 她本该在外滩明珠里她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而这里又是哪里。 模糊中,她只记得一次剧烈的颤抖,之后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无数人一起,在整个球体中胡乱碰撞 耳边,海潮涌动的声音中,夹杂着痛楚的低吟。空气又湿又冷。 农田之上一片狼藉,混了些红红的粘稠东西,她不愿去细想这是什么。 沧海之上,一座巨大的红色鸟居倾倒。 这可真奇怪啊明明是申城,为什么会有鸟居。 日光显得那样微弱,又离得那样远,它甚至无法照亮整片天空。略微暗沉的天空中,居然游走着曼妙的极光。 她肯定快要死了,不然为何会出现幻觉出现在申城的鸟居,下午的黯淡夜空,以及绚烂的极光。 好疼啊,也好冷苏瑞敏的意识开始飘离。 她的视野模模糊糊,逐渐昏暗下来。 耳边一阵细微的响动,她只能看到对方的裤脚,小腿挺直且修长。他应该很高,而且瘦削。她感到来人稍稍凑近了些,似乎在查看自己的伤口。 ! 她想惊呼想拼命逃开,可她失血过多,浑身虚弱无力,甚至只发出了些混乱不清的声音。 别怕。他的声音听起来极致温柔,但也有一丝疲惫。 几束电弧落在他周边的地面上。苏瑞敏强撑起意识抬起眼皮,只看清了他衬衣上繁复漂亮的树叶形状,以及他左手戴着的漂亮黑色钻戒。 他好香,淡而温和的茶香瞬间包裹了自己,冲淡了周围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让她回想起一些美好的记忆,比如曾经到访过的茶园、那时候的暖阳都杂着茶香。 忍一忍。对方低声说。 钢筋强行从她后背拉出,巨大的撕扯感让她立即失衡,重重吐了口血。她的肋骨上、后腰上都留下了不小的伤口,奇怪的是,自从这个飘着茶香的人来了之后,她的痛楚轻了许多。 恰到好处的力托着她浮起,她感到自己漂浮在空气之中可能,这还是幻觉吧。 血止了。不要动。会有人来救你。 他的语气可真是温柔,嗓音也是那么的低沉好听。可他是谁呢。 苏瑞敏费尽全力睁开了眼睛,眯缝中,她看到自己倚靠在一座朱漆低檐木质建筑门口,看起来像是一座神宫,还是日式那种。 四周密密麻麻摆满了人,个个都和她一样,满身血污。甚至有一些,只能算做是人的一部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看起来如血海尸坑。 她正疑惑着,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满目狰狞满脸是血的人。她下意识一颤。 没多久,瘦削的身影一闪,熟悉的茶香飘来,吓人的东西像是立即被牵引住,掉头往其它地方飘去。 这太违反常理了,人怎么能悬浮在空中,除非有人能改变重力。 她没有力气抬起自己的头,只能看到他白皙修长的手垂落在身侧,精致的袖口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上面系着一对精巧的铃铛,末尾缀着两颗温润的玉珠。 这些细节让她浮想联翩,眼前的男人,一定长了一张极温柔又极漂亮的脸。 而且,他还救了自己。 苏瑞敏挣了挣,她的目光刚沿着对方平直的肩膀,上移至优美白皙的脖颈,这人一闪,忽然消失在了茫茫的海雾之中。 不,他没有消失。不远处,又出现了他的身影,他看起来不是顺着道路在走,而是一段一段地向前频闪,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眼前同时出现了数个同样的身影。 她一定是快死了,幻觉越发严重了。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临死之前,做了一连串的幻梦一样。她的大脑开始创造完美的救世主形象,来麻痹自己,逃离痛楚。 真的!居然是真的!我马上联络病院。 苏瑞敏的耳畔传来了连串的日语。日语? 没过多久,她像是被人搬上了担架,闪乱的警报灯光中,她模糊瞥见了救护车身的字样:鹿儿岛大学附属病院。 鹿儿岛? 她不该是在申城么? 苏瑞敏再来不及细想,重重地昏迷过去。 * 酆都市,平都医院。 宝蒙!宝蒙!!长乐跌跌撞撞冲进了值班室,他捂着胸口,扶在桌旁大口喘着气,你你快去看!看! 看看看看什么,结巴了。宝蒙将手机屏幕一锁,瞪了他一眼。 这是简明庶离开的第四天。说来奇怪,原本一天好几个的茧世界,自从他们从第五维度回来之后,几天都没有一个。确切地说,是再也没有了。 直到昨天深夜,她轮值。 茧世界具象化的报警声将她从梦中惊醒,她一脸睡眼惺忪,刚从值班室桌子上抬起头,一股更为强烈的睡意却再度袭来。 恍惚中,她应该是听到了一句睡吧。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又有些陌生,可她实在睡得太死,一觉醒来,完全记不得那是谁的声音。 而等她清早再去查看手术室时,里面一切如旧,什么都没发生她甚至怀疑,昨天茧世界生成的报警声和那句低低的睡吧,也是自己乱七八糟的梦。 不过再怎么说,轮值时候睡着了是自己不对,所以,她自请多值一天。可惜,她百无聊赖地打了半下午游戏,唯一一个破门而入的,还是她咋看咋不爽的臭长乐。 长乐终于缓过了气儿:不不不不是!外面外面是海! 好好好是海,特么我在川渝盆地看大海。宝蒙懒得理他,刷开了手机。 不是!真是海!不信你去看啊! 宝蒙抬头,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我只以为你会疯,我没想到你疯的这么快。她从桌上随手捞起一袋薯片,递到长乐眼前:喏,吃片薯片压压惊。 好心没好报!长乐气恼转身,而后又想起来什么,回头夺走了一大包薯片。 宝蒙看着空落落的手,无语三秒。 长乐的身影闪出去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一声闷响。宝蒙探出头,恰巧见着长乐和青华撞了个满怀,疼得长乐坐在地上直哎呦。 宝蒙忍俊不禁:让你抢人薯片,碰上铁疙瘩了吧! 青华还真是铁疙瘩,不,合金疙瘩。 青华只有三分之一算人。他的左脑是人工脑,三分之二的身体全被他的父母改造成了义体。其实他是个奄奄一息的失败品,他的义体部分和神经网络同步性非常差,几乎是个废人。他的父母忍受不了日复一日的看护照料,总想着继续改进最终结果是他的神经同步性一降再降。 最终,一个暴雨天,他被随意扔在了臭烘烘的垃圾堆上。 那天的雨残忍地冲刷他的身体,他只用一层薄塑料裹着,漏电、或者短路,在那种情况下,只是个时间问题。来来往往路过了许多人,没人在意垃圾堆上这么个臭烘烘的丑东西。直到有人停在他眼前。 伞边转开,露出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那是简明庶,他的救星。 自那天起,青华就正式搬进了平都医院。 才过来的时候,他自闭又寡言,整天整天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他甚至数次想要拆装自己,简明庶毫无办法,有阵子还搬了铁丝床在侧,日夜不离。这个只有蒸汽心脏的怪物终于被他感化。青华开始听从简明庶的指引,学着在平都医院生活,学着一点点使用生物电,从最基本的关节弹跳开始训练,逐渐提高义体和神经的同步性。 如果不是那个雨天,如果不是简明庶的耐心和坚持,他恐怕早就是一堆废铜烂铁,不会有朋友家庭、更不会成为最尖端的黑客之一。 相处过程中,青华不是没有怀疑过简明庶的真实身份,他甚至悄悄搜集过明庶的头发,详细分析过他的DNA,可从结果看来,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直到 先不提那个。青华将手中的电脑展示给长乐,明叔叔走之后,我一直在跟踪他的生物电。这个很微弱很微弱,我只能黑入卫星帮我转接信号。你看。 黑卫星!长乐惊异地看了他一眼,铁罐头,这违法的你知不知道。 放心。我做的很干净。 长乐:不知情没参与告辞! 青华扯住了他:我是来说正事的。宝蒙,你也过来。 干嘛呀!我打野呢,待会儿!宝蒙靠着门边,手上丝毫不停。 一万个明叔叔你也不关心么? 什么晕,我死了。 宝蒙极其郁闷地看了眼屏幕,抱起双臂:我警告你们,最好是大事情,不然,我拿你俩的头当球踢。 你自己看。 青华把电脑屏幕转了过来:一个光点,代表着一个明叔叔的生物电,你点点。 世界地图上,满屏都是烁动的光斑,跳来跳去。 宝蒙一掌拍在电脑屏上:你这破电脑坏了吧,怎么可能满世界都是。 我也不相信。但数据和卫星,不会说谎。青华说。 那个我说门口是海,也是真的,不信你们抬头看一看啊 三人的目光共同转向玻璃门的方向。 大门外,往生路再无影踪,而是波澜壮阔的大海。 我去!川渝盆地看汪洋?!宝蒙惊呼了起来,这不是3D投影吧? 长乐摇了摇头:真不是。可我尝试着出门,这地方完全出不去。明叔叔的手机也没信号,甚至和佑天申都没信号。宝蒙,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长乐叹了口气,他随手翻着电话簿,屏幕滚动,停在了家的条目上。 变成汪洋是真的。青华低声说,这是实时卫星图像 长乐收回手机,凑了过去。 这你确定没用动画唬我?!宝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整片亚欧大陆,被凶悍的力量蛮横撕开,裂为两半。 巨大的裂隙,从酆都市开始,往南直穿红河三角洲,北向则沿着横断山脉、六盘山扯开,沧澜的海水涌入,巴丹吉林沙漠成为一片汪洋。 大陆东海岸线受到剧烈推挤,整片大陆直接撞向日本列岛,萨摩半岛瞬间崩解,而和歌山至名古屋一线,被挤压地一片狼藉。 亚欧大陆西侧,地中海不复存在,只残存着狭长的裂隙。非洲大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蛮横冲向欧罗巴大陆。 整个世界支离破碎。 一瞬之间,沧海桑田。 作者有话要说:[1]海上鸟居,其实在广岛的严岛神社,我给挪鹿儿岛了。为啥,架空,任性,切。 为什么平都医院完好无损,为什么他们没有震感,这都不是BUG,且看之后剧情 先给以上所有涉及到灾难的居民道个歉,剧情需要,并没有别的意思(士下座 文中没有明确点明,但是设定上,鲲鹏和青阳曾经住在安徽江苏一带,明叔叔小时候的茶庄在安徽(已荒废,勿念) 现在明叔叔住在四川,酆都狱很大一片,四川重庆都有,所以和现在的鬼城位置有出入(四川的可爱妹妹们真的对不起!!!再次士下座 感谢 BARD 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来说一说明叔叔的散态。 其实和散态类似的东西,很早很早以前就出现过,只是梓茶说的相当隐晦,没有上原理。 梓茶的隧穿可能性和明叔叔的散态一样,都是量子层面的特性。 之前在世界3提到过惠勒泡沫,惠勒泡沫可以理解成极其微小的虫洞,和我们世界3中出现的流形空间一样,仅供量子穿梭。梓茶之所以能够利用惠勒泡沫,并且是第五维度除了黑猫之外唯一一个,主要原因是他是宏观三维人体,但兼有量子特性。他的量子特性是黑猫赋予的,所以相对基础。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07) 明叔叔真正兼顾了所有的量子特性。他同时有许多态叠加,散态后能够同时出现在各处。拯救苏瑞敏的时候,她发现明叔叔不是走而是闪,由来也是量子特性,能级跃迁,他无需顺畅地沿着通路走,可以直接进行跃迁。 这段可能有些难以理解,简单来说明叔叔散态之后同时在进行⑤项不同的任务。 今天我们看到的有1救人,明天还会有事件2,后天会有2+5,再往后还有3+4,我尽量按照容易理解的顺序来写,其中逻辑链都是顺的。 比如昨天的威尼斯冰灾今天的申城撞鹿儿岛告诉你究竟出现了什么地貌变动???? 配合着14号的绝美场景,我还自掏腰包给该场景画了一幅插画,只是太太档期太满可能一个月才能画完到时候会贴在 你是哪块小饼干323 上面。 给自己一个纪念,也方便自己嗑CP(喂!) 啊啊啊啊好想一键一个月后!! P.S.这回画插画的画师换了一个,不是画人设的那个,专门找了个画末世科技超带感的太太,好贵啊钱包滴血呜呜呜呜不过我嗑的好嗨!! 值!! 116、夭亡之城 天崩地裂之间, 没有谁能够幸免。但要是选出个最为凄惨的地方, 那是亚得里亚海上的明珠,伊塔利亚。 伊塔利亚, 是战神之子热吻过的土地。它位于欧亚大陆探出的亚平宁半岛之上, 连带着地中海上的最大岛屿, 西西里岛。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伊塔利亚温暖潮湿,养育着热情浪漫的热那亚人,被誉为地中海上的童话国度。 而当沧海桑田剧变之时,伊塔利亚这只悬于半岛之上的幻想国度,受到无比巨大的挑战。 地裂波自大陆东侧而来, 东欧地区承接着辽阔的中亚大陆,他们相互依托, 并未造成剧烈灾变。 然而, 当地裂波带动非洲大陆之时,整个地中海被强烈挤压,伊比利亚半岛直接被推向大西洋深处, 整片地中海上, 首当其冲面对整块非洲大陆的,就只剩下了亚平宁半岛上的伊塔利亚。 诗歌般的西西里岛被整个压碎,非洲大陆吞噬了可怜的岛屿之后, 继续前行,滔天的巨浪是他们的先行兵。 庞大的欧亚大陆和非洲大陆两侧施力,伊塔利亚所在的半岛被挤压地凄惨。 倒灌的海水冲刷了伊塔利亚每个古老而悠久的城市,从那不勒斯、罗马、梵蒂冈、佛罗伦萨, 甚至是漂亮的威尼斯。这之后,骤然而至的寒潮更将倒灌的海水彻底凝结在原地。 帝国广场上全是巨大的冰墙,无数冰锥刺穿了古老的罗马竞技场,国会大厦被硕大的冰花崩解,拥有数千年历史的悠久古国,被冰雪彻底凝结,停滞在太阳久久未升起的这一天。 反对! 南希振臂高呼,以她为中心的下议院平等党群情激昂。 反对!反对!你们这帮装模作样的上议院官员!天灾当前,无论贫穷或是富有,人都有生活在世上的权利!人都有挣扎着活下去的权利!此时还不讲究公平平等,什么时候伊塔利亚才能迎来真正的公平! 石室里晦暗不清,无窗。不仅极度闭塞,天花板尤其低矮。 这里距离地面约五十米,正处于国会大厦正下方。这是上下议员的安全屋,发生紧急情况之时,避难所用。它防弹、抗震、防水,唯一缺点是由于不通风,一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潮气。 灾难来临,伊塔利亚警卫团迅速反应,把还有救的议员转移到了安全屋。 所有民众当被一视同仁,所有区域统一规划!所有地区物资统一供应,所有可供居住的房屋统一安排!这种情况下,我们更要给予民众信心!南希举起右拳,高声道。 大浪卷来时,她恰好坐在窗口,扑面而来的海浪让南希呛了不少水,怎么来到安全屋的,实际上她的记忆破碎又混乱。 还好,她得救了。 南希抱着胳膊,身子冷的发颤,她尽量忽视身体上的寒冷,就大灾难一事强烈重申下议院侧的诉求。 在代表平等党成为一名下议院议员之前,她曾是一名重症室白衣天使,这段从业经历给她拉了不少选票。广受民众拥戴、加上党内认可,南希很快成为了下议院平等党党魁伊塔利亚有史以来,首任女党魁。 附议! 和下议院激昂、亢奋的状态不同,上议院沉默地站着角落,安静地等待救援、或者可以回到地面的信号。他们不屑于争辩。 党魁也要遵守规则,南希。上议院人群中,奥古斯特站了出来,语气训诫又不屑。 南希有些愠怒地看了他一眼。奥古斯特来自国内四大财阀家族之一,提出的不少议案都极具有偏向性。最让南希讨厌的是他那副态度,举手投足都是天然的优越感可他不过是靠着家族的蛀虫而已,真是令人作呕。 我们提出一项建议,一般会附上详细的措施提案。党魁大人。奥古斯特的口吻极其嘲讽。 南希:统一意见之后,我们会详细考虑。 党魁大人,你说所有地区统一规划,可现在这幅光景,你能联络上的有哪些地区?能切实执行的有哪些地区?能乖乖听从你安排的又有哪些地区?我并不是反对所有民众统一对待。但统一意见的前提,应该是完整的、可实施的计划方案。否则,无法实施的提议,只是个小姑娘的美梦罢了。 他朝着南希欠了欠身子,泛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还有,安全屋里,没有摄像机。大可不必演戏。 下议院聚集的区域,毫不遮掩地发出一阵嘘声。 别犯傻,年轻的姑娘。奥古斯特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你说所有民众一视同仁,难道我们要将托斯卡纳的古老家族和加拉拉泰的贫民住户等同起来么?十万打住户堆起来,恐怕都不如托斯卡纳的一个家族为国家纳的税金要高。这不是平等,南希。这是在赡养蛀虫。从特拉帕尼海岸,斯卡莱阿到那不勒斯,无所事事躺在沙滩上享受阳光的蛀虫伊塔利亚还不够多么? 南希冷笑道:奥古斯特,这里果然没有摄像机。 而且,你口口声声说一视同仁,可物资?房屋?金钱?别告诉我,你指望被你一视同仁的托斯卡纳家族们让出他们的住宅、捐出他们的财富 他嘲讽地看她一眼:你最好调查清楚,谁才是伊塔利亚的支柱。 你在颠倒因果奥古斯特!南希朝他吼道,是垄断和不平等的竞争剥夺了部分人的工作机会,逼迫他们虚度自己的时光! 听听,听听你说的话,傻姑娘。贫穷,只因为懒惰。奥古斯特讥讽地瞧她一眼,真是奇特的想法,自己的懒惰和贫穷,还能推到他人身上。 奥古斯特!南希捏紧了拳。 南希气的颤抖起来,寒冷的海水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滴。 她知道奥古斯特是故意的。作为一名下议院的议员,还是一名年轻女性,她显然是老贵族们的眼中钉。 党魁大人。你现在向我道歉,请求我,我可以考虑让出自家的庄园花园,来接纳一部分奥古斯特挑了挑眉,慵懒的蛀虫。 下议院登时沸腾起来,他的傲慢神情刺激地南希几乎要冲动抬手,周围的议员立即架住了她。 奥古斯特故作惊讶:难道你想要揍我么,党魁大人。 如果议员出手斗殴,无论什么缘由,当即会被罢免。不仅如此,如果出了斗殴这种大丑闻,不仅能断送她的政治生涯,还能重创下议院口碑,所以,奥古斯特表现得比平时更惹人烦的多。 你你! 南希怒瞪着他,她身后,上百名幸存的下议院议员急切地吵嚷起来。整个安全屋顿时无比吵嚷。 安静! 安静!! 砰砰。 两声枪响,吵吵嚷嚷的密闭屋子瞬间安静。 一时情急,南希夺了警卫团长的枪,她威胁地扫视一番,察觉到屋子中无人再敢造次,这才落下枪口。 厚重的铁门缓缓旋开,卡米洛议长率先从隔壁的安全屋走了进来。混乱的人群瞬间散开。 南希不太喜欢他卡米洛议长不仅和奥古斯特一样出自公正党,身后更有三个财阀家族的共同支持,他也向来将奥古斯特视为心腹,提些他不太方便提出的意见。 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卡米洛议长环视一周,你们以为,国会是什么地方?这就是我们伊塔利亚的代表、堂堂的国会议员? 卡米洛议长!下议院,居然 身后一股猛力袭来,南希突然被推上前,独独站在空地上。 卡米洛议长审视地上下打量她:又是你,党魁大人。 是! 够了,卡米洛。这声音低沉,却极其有力。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肃立了几分。 花白头发的伊塔利亚总统贝宁托从铁门后走出,卡米洛朝他鞠了一躬,退至一侧。贝宁托曾是战功赫赫的将军,为人正直,即使财阀家族再不喜欢,也无法扭曲一边倒的民意由他继任这届总统,可以说是众望所归。 有争议,非常正常。贝宁托总统开口说,议会就是为了解决争议而存在的。卡米洛。 是,总统大人。 让南希迅速提出计划草案,和实施建议。怎么覆盖怎么实施,确实需要先行讨论。尤其是居住问题。我想,这次天灾应当毁灭了不少人的家庭,外面这种天候,露天或是住在废墟,显然会要了多数人的命。 是,总统大人。卡米洛议长应答着,毕恭毕敬。 奥古斯特。你去休息吧。贝宁托总统继续说,上议院留给卡洛。卡洛。 我在,总统大人。角落里走出一个稳重的中年男人。 南希起草完毕之后,你负责上议院的讨论审阅,如果有难以实施的地方,看看如何能进行改善。 卡洛听明白了贝宁托总统的言外之意,他的声音有些不快,但还是应允下来:是,总统大人。 我并非冒犯您,总统大人。奥古斯特的声音在安静的安全屋里尤其清晰,现在,幸存的建筑数量有限,整个亚平宁半岛几乎成了一片废墟。战时防空洞可容纳人数也远远不足,而现在开工建造几乎不可能。住所问题 卡米洛议长的唇角,扬起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所有人一视同仁,的确不太现实,总统大人。奥古斯特简短结束自己的陈词。 这个混球。 南希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刚才她真该趁乱揍他一顿。 室内沉默片刻。 住处,是灾后刚需,秩序的基础,然而对整个国家已是一片废土的伊塔利亚来说,这也的确是无解的难题。 轰。 南希下意识抬起胳膊,护住自己的脸。站在附近的议员急忙向后退去,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站在洞口清出的一小片空地上,单独一人。 正前方,安全屋一侧墙壁崩解的厉害,一人高的洞口萦绕着剧烈的电磁波,幽幽地朝内刮着冷风。 保护总统!! 高大的警卫团肃立,将贝宁托总统围的严严实实。 两粒漂浮的光斑闪过,又迸落在地面上。 深深的地下安全屋,为什么会出现光斑电弧? 不,不止两粒。无数的光粒划着优雅的电弧,照亮了安全屋上破出的洞口。 南希伸出了手,她有些想触碰这些奇特的光斑。 南希!快退后! 南希迅速回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此时,一片死寂之中,她的背后隐约传来了些铃铛响动的声音。 有人!有人正藏匿于黑暗之中,即将走出。 警戒!警卫团长下令,枪械整齐上膛。 南希!快! 全体蹲下! 几发枪声响起。 南希迅速反应过来,她迅速抱头,疾风直朝她而来那是子弹! 她躲无可躲! 南希绝望地护着头,她甚至大气都不敢喘,她生怕自己乱动,反而中了自己人的子弹。 疾风吹过她的头发,屋子里一片安静。 她想象中的痛楚和身体被贯穿的感觉,并未出现。南希悄悄地拿下了胳膊,她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她的眉心、左眼、肩头、心脏,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悬停着数发子弹!只需再前进一点点,或者她稍微动一下,就会被无情贯穿。 南希背后,当即冒出些冷汗。 南南希!背后! 她想转身,可她不敢。她生怕贸动之后,子弹无情地撕裂她的身体。 别怕。她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不会伤害你的。 悬停在空中的子弹应声落地。 南希大大地松了口气,她迅速回头,扬起从警卫团长那里抢来的枪。 片片电弧涌出,冷冽的辉光之中,渐渐勾勒出一个修长的身影。 别紧张来人看了看她,南希。 她听到背后一阵低低的讶异。他可能在电视上见过自己,所以知道自己的名字,南希这么推测着。 她眯起眼睛,闪烁游动的冷光恰巧掠过,照亮了对方俊美的脸庞,虽然只有一瞬。 他一头卷发,眼睛深邃又漂亮,看起来本该是明净温柔的,可掠过的冷光给他优美的侧脸镀上了些许锋芒。 你是谁?南希皱起眉头,她没放下枪。 简 一片枪响。 这回南希立即趴下,躲开了不长眼的子弹。 硝烟的气味逐渐淡去,南希蹲在地上,悄悄地挪开了遮着眼睛的手。 那人漠然站在原地,看起来安静极了。 难道是,打偏了? 不可能!警卫团里的人,那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没理由这么近的距离,这么静态的目标还能打偏。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08) 不,没有打偏。 那人一脸漠然,数颗子弹悬停在他眉心的位置。 枪法不错。他平静道。 金属弹壳瞬间落在石板地面上,在极致的安静中砸出些引人注目的清脆响声。 嗒嗒嗒。 他第二句话还未出口,霎时,一片连射声响起。 最初的几颗子弹只是恐吓性的,只动用了威力不大的PPK枪械。这一次,两队近身警卫合计24人,不下二十把MP7密集连射,更不提这其中还有两杆躲在暗处的巴//雷//特M82狙击步//枪,多层次群集射击下来,就是耶稣在世,也无可抵抗。 狭隘又幽黑的室内,浓郁的火//药味道呛得南希几乎要窒息,可奇怪的是,屋内不仅没有任何血腥味,反而隐约有些清新的茶香。 硝烟散去,这幅场景几乎要将所有人吓得魂不附体。 枪林弹雨过后,他居然还站在原地! 他怎么能?! 这一次,他看起来虽然温和而平静,但南希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像站在海潮中心一般,四周卷起了无数锐利的刀刃。 他身后弥散的冷光,更加剧了这种压迫感。 看来,大家不会听人说话。 他轻轻抬手,悬停在空中的子弹瞬间反弹,冲向屋内的各位议员和警卫,包括贝宁托总统,他的眉心,也悬着一粒12.7毫米的NATO子弹来自M82的超强威力狙击子弹。 所有人的动作,停滞在这一刻。 很好。他满意地扫视了一圈,感谢大家聆听,我叫简明庶。 简明庶轻轻颔首,敛起了眼眸中咄咄逼人的锐利。 这时候,南希才真正看清楚他的样貌。 他确实长得极其精致,而他身边游移着的冷色光斑,倒映在他的眼眸中,反而有种如水般的温柔。 明明他压倒性地大获全胜,可他的眼神里,找不到些许得意,反而透着死灰般的哀伤。 作者有话要说:我闺蜜说,这个栏目,别的作者是有话说,我是【作者瞎TM说】。 好了今天的瞎TM说,不对,今天的作者有话说,感谢 江鹤 灌溉的营养液,来堂简单的地理课!(如果其中有地理专业的请忽略我的班门弄斧) 为什么上一章中申城撞向的是鹿儿岛呢?实际上不是鹿儿岛,而是甑岛列岛。如果看的仔细的话会发现,上一章正文中提到萨摩半岛瞬间崩解,撞击路线实际上是第一接触点甑岛列岛、拦不住,直接冲上南萨摩市和萨摩内川一带,整个萨摩半岛被撞击地隆起,鹿儿岛也受到了较大的伤痕。 今天来说地中海这一侧,亚欧大陆中段稳定性还不错,也没有地震带,相应的是受到挤压的区域。但是苏伊士运河入海处(埃及流入地中海的地方)和马尔马拉海(伊斯坦布尔面对的那一小片海)显著是地质上相对薄弱的地方。 所以地裂波传过来的时候,首先断裂的是这两处。而摩洛哥和西班牙原本相隔就非常近,所以是西班牙所在的伊比利亚半岛承接了部分非洲大陆的冲击,看得仔细也会发现,这个半岛被直接冲断朝着大西洋飘去。 如此一来,整个地中海上,最为薄弱的地带就只剩下了意大利。而狭长探出的半岛形态也意味着面临巨大冲击时,它的形变会相当严重。 这时候,应该明白114章《明珠冰封》为什么要写威尼斯了吧。 它从漂亮的亚德里亚明珠直面末日命运,所有人的命运被迫卷入了这个故事。 当然,也有意大利是后期一个主舞台的原因之一。 今天的更新看完可能还不明白,明天的更新看完就懂了。 所以,我不是乱写的哪里哪里裂开哪里哪里崩解,好合理的!顺便给以上所有涉及到的地区人民道歉(士下座 117、浮空岛 简明庶死死控住了场面。 他抬手, 悬停在空中的子弹瞬间掉头, 直打向天花板。顿时噼啪声响,尘嚣遍地都是。 我没有恶意。他摊开掌心, 率先和解。 警卫团显然不这么想, 他们整齐划一, 旋即抬手换上了刺刀。无数刀尖交错,林立的像猛兽獠牙,捍卫着贝宁托总统的最后防线。 南希有些紧张,她悄悄地退了一步,避开刺刀飞向简明庶的路线。 简明庶低低地叹了口气。 一瞬间, 他像同时分出了无数个他,散布在整间屋子, 众人愕然之际, 他的身影又迅速叠在了一起。 先反应过来的是警卫团:我的刺刀! 刺刀不见了! 简明庶抬手,一大把刺刀应声洒落。他压低声音:我时间很紧。 停手。 苍老而坚定的手轻轻推开警卫团长的枪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自层层人群之中走出。 警卫团长瞬间紧张起来。 安静些。贝宁托总统低声说, 如果他有恶意, 我们早已一个不留了。 他径直按下了警卫团长手中的枪。 无人再动。 刚刚瞄准着众人眉心的子弹还死死钉在天花板上,倏忽,漏下些许灰尘。 年轻人。你能找到国会安全屋, 还敢孤身闯入,我代表个人欣赏你的勇气。老总统面无惧色,轻轻颔首致意。 简明庶颔首,予以回礼。 现在, 请说明您的来意。老总统冷气脸,他神色锐利,像极了久经沙场的老猎手,耐心地蹲伏,评估猎物的危险度。 我可以提供住所,以供伊塔利亚的居民暂时避难生活。食物、水源甚至医疗措施都有保证。但居民筛选方式,我说了算。他开门见山。 老总统沉思片刻:代价? 黄金。权利。美色。这群男人脑子里打转的就这么些东西,这个人估计也一样。南希靠着石墙,她单手捏着枪,向简明庶投去尖锐的目光。 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 实验室? 这地方除了辐射和管道什么都没有,他需要实验室做什么? 南希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她有些讶异地发现,简明庶的眼底忽然倾泻了些温柔神色,连绕着他的冷厉电光都被冲散。 我不得不说,你开出的条件极具有诱惑力,年轻人。老总统低声说。 天灾当头,万里冰封,住房和物资,是几乎一片废墟的伊塔利亚最需要的东西,也是刚才国会议员争执冲突的原因。 不过,你可能不太了解。 贝宁托总统话锋一转: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虽然坐落于伊塔利亚//格//兰萨索山脉下,但投建之时决策涉及欧邦联许多国家,出资也是。严格意义上讲,它虽然坐落在格兰萨索,但并不属于伊塔利亚,而是属于欧邦联。我们无权处置。 我当然知道。 简明庶站在幽深的暗影里,平静陈述:我并不是永远占有,总统先生。我只是需要借用创世窗口一阵子,之后就会离开不会有任何破坏,也不会带走任何设备。这种情况下,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格兰萨索的问题,您需要做的,不过是肃清无关之人,搪塞欧邦联可能存在的问询而已。 这件事,我不想引起过多人的注意。他结束自己的诉求。 这可太奇怪了。 南希心里觉得极其古怪。他不要金钱也不要权利,甚至只是借用一个没什么用处的研究机构对伊塔利亚来说,的确一本万利;可眼前这个人却什么都得不到,几乎相当于白送。 世上会有这样的人么? 她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奥古斯特身上,她可真想知道,这个刻薄的吝啬鬼,听了上述一番话语,是个什么想法。 这场谈判不算太过艰难,毕竟简明庶给予的条件优厚,提出的要求也不算太难。贝宁托总统没思索多久,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所以你承诺的住房呢?奥古斯特躲在人群中质问道,时间、地点、规模,一切都不清不楚,现在这种情况下,难道还能从冰原上变出来不成? 他转向贝宁托总统:总统先生,他提供的和他索取的并不对等。这其中,可能有陷阱。 奥古斯特说的也是实情,请您慎重,总统先生。卡米洛议长凑近,低声道。 简明庶轻瞥他一眼,而后目光落在贝宁托总统身上:总统先生,请跟我来。 他率先迈入了悠长的暗道中。 南希留了个心眼,特意混在人群中,紧紧跟在奥古斯特身后。 隧道不长,仅容一人通过,无比压抑闭塞,只有末头一点亮光。石道底部有些潮腻的水。 南希的个头较高,她远远地看到简明庶带路的身影。透进来的光线描亮了简明庶的轮廓,将他的影子拉得绵延悠长。 他看起来清瘦的厉害,也许,一个指节就能推倒。 难道,他没有恋人么?为什么会放任他,瘦削成这样。 幽暗中,奥古斯特朝一旁的一名警卫低语了几句。 到了。 寒风夹着咸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简明庶的身子遮住了整个洞口,实际上,除了一些漏进来的光线,什么也看不清。南希朝他挤了过去。 简明庶稍稍朝一侧转开,灾后的大地出现在视野里。 这是天啊,这是我的万城之城么。 2500年的历史,曾经是欧洲大陆最为繁荣丰饶的中心,万城之城,罗马。 这比避难前还要糟糕。卡米洛议长低声说。 身后有人开始低低地祈祷。 这里本该是卡皮托尔山,但冰盖将城市和山脉撕裂,又错列在一起,整个罗马的格局完全改变,巨大的冰花冰墙统治了破碎的都市,而冰盖绵延不绝,直通向海面。 大地一片死寂,夜空黑暗,甚至没有一颗星星。 所以你承诺的住所和物资呢?奥古斯特步步紧逼,别告诉我,是爱斯基摩雪屋。 瘦削的青年完全没理会他。 寒风起。 他手中寒光一闪,是一小块冰块,里面好像冻着什么金属。 要从这么小的冰块开始建起么? 你是不是在戏弄我们?! 他孤身站在冰面上,周身划着电弧,忽然,一束炽烈的电光束直接加速,划破黑暗,直直砸在远处的海面上。 地动山摇,厚重的冰盖瞬间劈开一条深深的裂缝,左右横摆的震动让南希几乎站不稳,她紧紧抓着一侧的山壁,正在这时,海底有什么东西要破冰而出。 冰面古怪地躁动着,先喷涌而出的是汪洋般的海水,这团海水奔涌坠落,露出了一个硕大的岛屿。 比起岛屿,它看起来更像是个精密的仪器,繁复的齿轮交织在一起组成大地,海水彻底褪去,露出了齿轮地表上,维多利亚风格的华丽建筑物。 整座岛屿浮空而起,千里冰封的素白大地,衬地它辉煌又壮丽。 震撼。 这太过于震撼。 南希的心跳瞬间加速,她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浮空而起的城市,更超乎她自小学习的常识。她不是没考虑过,眼前这个神神秘秘的人会给予什么样的帮助大抵是临时搭建的棚屋板房之类的,从没想过,自己能亲眼见证这样的场景。 鸦雀无声。 浮空岛的暗影罩住了所有人,它超乎想象般的巨大,甚至一眼望不到头这不是人类可以企及的文明。 南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究竟是谁? 30万平方米公里,房屋稠密,容纳整个伊塔利亚,应当不成问题。只是这东西太过于老旧,可能有些不太好用,打扫清理一下,会好很多。 他侧过脸,朝着贝宁托总统介绍,语气平静又淡然。 他像在说什么司空见惯的事情。 南希再次端详了一次浮在空中的庞大古城和他的要求相比,这简直是恩赐。 她有些肃然起敬。 可能是眼前景色太过于震撼,也可能是他解决了自己关心的议题,她再看向简明庶时,竟有种错觉,仿佛他在散发着莹莹的柔光。 对不起、对不起。 一名警卫低声道着歉穿过人群,他恰巧挤过南希,朝着简明庶瘦削的背影迫近。南希一眼瞥见,他的身后背着一把夜魔DOH111战术直刀。 他悄悄贴近了简明庶,抽出了手中的寒刃,动作却停在空中。 冰凉的枪口抵住了警卫的后腰。 别动。 南希的声音低沉又果决:这可是伊塔利亚的救星。 砰一声枪响,南希被一股莫名力量推开,又瞬间撞到山壁上,她头脑撞得发晕,周围的人立即拦住她,让她勉强站稳。 那名警卫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他全身无法动弹,而另一名警卫站在她刚刚站着的地方,举着一把华丽枪械。 偷袭,过于卑劣。 简明庶挥手,两名警卫瞬间摔在一侧:有空的话,您该整理整理自己的队伍,总统先生。 奥古斯特!南希直接点名,我知道是你,山洞里,我看到你了。你难道想杀了他,征服他留下的岛屿么? 所有人瞬间看向奥古斯特。 老贵族处变不惊:我知道刚才意见不同,我惹怒了你,党魁大人。可你也不能这样随口诬陷好人。 贝宁托总统拧起了眉头,从他隐忍的怒气里,南希看到了曾经杀伐果决的将军。 老总统递了个眼色,警卫团迅速压制住奥古斯特。 贝宁托转向简明庶,语气变得友好而谦和:我上了年纪,一时没管束住下属,让您见笑了。 这是您的内政。简明庶礼貌回应。 您还需要我这边配合些什么么? 有。 简明庶转过身,他看起来极其平静:联络所有国家首脑。 没有问题。 贝宁托总统,甚至连他要联络其他首脑的意图都没询问,一口答应。 南希抱着双臂,她侧头看了一眼奥古斯特,他仍然满眼愤怒,仿佛一头野兽,当众拘束和自尊挫败更激发了他的征服欲。 简明庶站在一侧,如水一般平静。 南希想起了一句老话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09) 总是想着征服他人的人,首先被征服的,一定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江鹤、Kkkkk 灌溉的营养液! 到现在,明叔叔的意图大家应该看明白了吧,如果猜不出来的,可以再倒回112章《万物至理》和114章《明珠冰封》读一读关于创世窗口的说明,正文中应当说的相当明白啦。还有不懂的,那就等格兰萨索篇吧,很快了,就在明天。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来说一说看起来很玄乎的明叔叔的能力吧。 首先,夺取刀具时候是散态,这个大家已经不陌生了。 悬停子弹其实原理很简单,施加反作用力悬停,改变力作用线摔落。 化开冰面的原理是电磁束对细小金属物件加速,以获得极大的破坏力与冲击力。 浮空岛更简单啦,改变力线、以电磁力对抗引力都是可行的,这里是改变力线,考虑点主要是怕不安全。 最后一点时间来科普一下文中出现的夜魔DOH111战//术//直//刀,它是欧美国家特种部队的心头好,美国人认为它是杀伤力最大的战术直刀,穿透个防弹衣甚至是战斗机外壳都是没什么问题的,从这个概念上讲,南希小姐姐的确是救的好,而且出手及时,非常飒爽,感谢党魁大人! 但实际上明叔叔是不会被它影响的,因为这只是明叔叔的一个量子态,宏观物体接触不到他。不过,还是感谢南希小姐姐的好心啦~ 看到这里,大家应该明白了,本卷就是文案中最后一个世界,蒸汽朋克世界。 主舞台其实有三个,一个是卷首登场的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也是明叔叔来和伊塔利亚议会交涉的地方(格兰萨索我超爱,真的超爱,是我最爱的剧情点) 一个是今天浮空的巨大齿轮岛屿,后续当然有展示!希望你们喜欢! 最后一个,暂时保密。嘻嘻。 还有,这个浮空岛为什么没有介绍来历,一个是因为南希视角,是没办法得知这些信息的,另一个是因为,它和后面的剧情有关,一起期待~ 最后一卷,希望你们能满意,祝看得开心! 118、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 伊塔利亚中部, 横亘着格兰萨索山脉。 这里不再是伊塔利亚唯一的雪顶, 冰雪肆意撕裂了这个国家,摧毁了数千年来累积的人类文明。 空寂无人的地表往下纵深1800米, 本该是屏蔽一切宇宙射线的宇宙静默区, 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 灾变过后, 原本宏伟的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地面层,沦为一片荒凉废墟。 巨大的痛楚从右脑传来,温热的东西浇了他一脸。 疼,不仅疼,他的肩上好像还压着什么巨石块一样的东西。 他的视觉开始模模糊糊的恢复。 眼前是他搭档托克的手, 一道钢管贯穿了它,白森森的骨头直接暴露出来。 托克! 这是维维亚尼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天。 这一天, 他发现了暗物质, 本以为能彻底改变世界,没料到被改变的是自己的生活。 片刻之前,从大学时认识的科研伙伴托克耶夫斯基, 整个脑袋炸成血雾, 死在自己眼前。紧接着,他看着满穹顶的星星迅速远去,甚至伴有不少的超新星爆炸部分恒星迎来了死亡。 他还没来得及悲伤, 巨大的震荡波袭来,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格兰萨索实验室的玻璃顶由无数钢柱撑起,和平时期,天体物理的那帮家伙最得意这个设计, 毕竟它是欣赏璀璨星空的最佳助力。可现在,它受到横纵地裂波的影响,迅速变形断裂,径直砸向维维亚尼。 托克托克 寻找暗物质的实验,他和搭档重复做了3612787次,毫无成果。 即便如此,他和托克耶夫斯基依旧坚持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乐观又坚强。他们坚信,坚持下去,会有发现暗物质的曙光。 托克被埋在一堆钢管和碎玻璃的废墟中,只露出了一只手。他粗糙的掌心蒙了一层灰尘,它再也不会动、也再不会调试命运指引装置。 这让他无奈又难受。 托克托克。我们都见到了上帝。我检测到了暗物质,而你真正去了天堂。托克格兰萨索,我们的创世窗口我们的命运指引,可我们探究出来的未知,究竟是征服了自然,还是宇宙的绝望? 托克 他在哭。他,维维亚尼,单亲家庭长大,9岁痛失唯一的亲人,15岁独自一个人去往MIT的天才,居然趴在一堆废墟之上,伤心痛哭。 维维亚尼第一次感到,自己没那么坚强。 又一波猛烈的震动袭来,整块的玻璃板哐哐砸下,他的右脑狠狠挨了一下,一个铁疙瘩落在眼前,是撑住玻璃的螺角。 整片大地都在咆哮。 他得逃出来。否则,夹在这个缝隙里,被压死只是个时间问题。 维维亚尼试着转了转腰,巨大的力道瞬间倾斜,胸腔立即感受到致命的挤压感,他呛了一大口血。 不不能在这里放弃。 他竭力伸了伸手,从钢管下支起的狭小缝隙往前爬。满地都是碎玻璃,爬行过程中,不住深深刺入他的掌心和小臂。 他才发现了暗物质,他才失去了托克。 维维亚尼竭尽全力,从钢管堆中爬出了半个身子。 他还要让托克的名字一起列上史册。 他快要能够到托克的手。 轰! 他的视野瞬间黑暗。 整个天顶全部塌陷,巨大的钢管狠狠砸向他的大脑,他感到自己的血顺着后颈流出,经过眉毛,灌了满眼。 视野里的黑暗被润上血色。 他可能断了条腿,也断了几根肋骨。他在死亡。 今天可真是安静。 无尽痛楚之中,他的灵魂和意识都在飘离。他想起了物理学家长久以来争执不休的两个猜想,宇宙死于火、或是死于冰。 他想要告诉熵寂猜想的人:你们是对的。宇宙的终焉,并非收缩成一个火球崩坠,而是在无尽的黑暗和寒冷中,缓慢地窒息而亡。 但他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真疼啊。 被自己的肋骨扎死的感觉,真是滑稽。 他闭上了眼睛。 耳边,掠过清脆铃响。 * 太阳穴像是有人在不断砸一样,他的心跳的很快,又口干舌燥。 维维亚尼极其奋力地睁开了眼。 他还活着? 眼前是一堆翻倒的电缆和机械手,不远处,两个硕大的环形涡轮幽幽地发着蓝光。 很快他明白过来,那不是立起来的涡轮,是环形冷聚变仪器。他还在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而且,还在冷聚变项目管辖的部分。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上一段记忆,他明明是被钢管和玻璃压塌在地面层才对。 维维亚尼坐起了身。 奇怪,失去意识之前,他明明感受到肋骨戳穿了肺部,口鼻里全是逆流的血。他摸了摸自己的肋骨,完好无损。 除了左胳膊有些莫名的疼痛,以及全身轻微的酸痛,他几乎恢复了健康。这真让人不敢相信,片刻之前他明明是濒死状态。 难道之前是他的幻觉?他低头,发现自己白大褂工作服上全是大片大片血迹,甚至扎出了几个洞,恰巧就在肋骨的位置。 超自然现象?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维维亚尼立即嗤笑一声。如果是别人,可能会相信世界上存在超自然现象。 而他,维维亚尼,可是21岁博士毕业,供职于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的顶级科学家,世上没有谁比他更相信科学。 不,科学是他的信仰。 黝黑的实验室里,传来了奇怪的冲击枪声他认识这个声音,这是创世窗口超导超级对撞机的电子枪启动的声音。 超导超级对撞机会采用电磁加速对电子轴向加速,即使隔着厚重的门,依旧能听到些细微的电流声,在暗物质项目组里,他几乎天天伴着这个细微的声音入眠。 都这时候了,难道还有人在做实验?这可真是用生命在搞科研。他得提醒他们离开。 还有托克。不行,他应当去地面层废墟看看托克,至少带回来一些他的东西。 维维亚尼拖着沉重酸痛的身子朝门外走去。他左胳膊有些疼,只能用右肘推开了条门缝。 他不想惊动任何人。创世窗口这群家伙总是过于专注,如果他忽然推开门,说不定能把他们吓得蹦起来。 走廊两侧堆满了混凝土碎块,不知是哪个实验室的器械摔了出来,七零八碎地散了一地。安全出口的灯半挂在壳子上,通道末端罩上诡异的绿光。 世界是物质的科学的,鬼神都是人的意识投射。 维维亚尼拼命安慰自己,强迫自己的双腿往传出动静的创世窗口谱仪控制室走去。 忽然,走廊尽头出现一个黑黢黢的物体,它悬浮在空中,一步步朝维维亚尼迫近。 他认出来了这个浮空的东西。 这是天体物理那帮家伙的睡眠舱,伊塔利亚成功登月后,空天局送给他们的纪念品。可这玩意儿明明沉得五六个人才能搬动,它怎么能悬浮前进? 维维亚尼仔细辨认着睡眠舱上下,的确没有人拖着它、也没有绳索吊着它,重达数百公斤的沉重厢体,确确实实地浮在空中。 他感到自己的大脑宕机了一秒。 难道世上,真的有鬼神? 不,不可能,也许他刚苏醒,脑子还有些昏沉。也许只是神经信号在传递中出了什么问题,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他勉强说服了自己。 下一刻,一个清瘦挺拔的剪影穿墙而出,像频闪一般直接跃进到走廊中央。 这怎么可能?!他看起来,简直像个幽灵! 黑影的动作路径,让他想起了量子跃迁。 量子的移动轨迹并不是连续的,而是可以瞬间移动至其它地方,就像幽灵。可这种特性,只属于微观的量子世界,根本不会出现在宏观物体上。这不科学。 黑影的行动过于突然,维维亚尼甚至来不及反应,他再度跃迁,直接行进到自己眼前。 耳边,传来些隐约的铃铛声响,和他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难道这个黑影,是自己从地面层来到这里的关键? 一股无可抵抗的力量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死死抵在门上,可这个黑影不仅没接触到自己,甚至距他几步之远。 黑影罩着巨大的斗篷,看不清脸。 维维亚尼在周边急切地摸索,他胡乱摸到了一截断裂的钢管,信手朝这人头上挥去。扭曲的钢管直直透过黑影,哐啷落在地上。 维维亚尼睁大了眼睛。他真的是幽灵? 但杰洛维维亚尼。 幽灵居然说着一口流利的伊塔利亚语:物理学家? 维维亚尼警惕地打量着幽灵,他紧紧地贴着身后的铁门,抿着嘴巴。 他想,要么是爱因斯坦同款狂浪发型出卖了他,要么这个幽灵非常了解格兰萨索的具体用途。 维维亚尼用英语反问:你是谁? 对方也转成英语:高能?光物理?凝聚态?天体? 他问的是物理方面几个大致的研究方向,他研究的暗物质项目和创世窗口项目研究的各种粒子,都属于高能物理。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他居然在同一位幽灵对话,讨论的还是他引以为傲的专业领域。 维维亚尼有些自豪地答:高能。暗物质探测方向。命运指引项目负责人。 幽灵小小地哦了一声。 维维亚尼感到,压制着他肩膀的力道忽然松开。可至始至终,眼前的黑影完全没有触碰到他。 这可真是不可思议。难道他控制了自己的知觉? 幽灵开口:《多宇宙系统中稳定粒子作用及探测方法研究》,但杰洛维维亚尼和托克托克 他说的是自己21岁时发表在顶刊上的一片文章,这篇文章在之后的学术论坛上时常拿出来讨论,领域内算是小有名气,只是托克的名字太长,估计难住了他。 托克耶夫斯基。我的科研搭档。维维亚尼补充完他搭档的名字。 我读过你的论文。你的模型很有意思,基于事实的推论也很有说服性。写的不错。 写的不错? 这篇发表于一线顶刊、被无数引用,衍生出许多相关研究,让他一举成为暗物质领域的领头人物、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命运指引项目负责人、无数大学抛出橄榄枝的论文,居然只是写的不错? 维维亚尼绷起脸:你是?又是什么方向? 对方语气平静,但没回答他的问题:这里不安全。你该去罗马,那里有新的避难所,你们的下议院党魁南希正在负责这件事情。 两米多高的巨大睡眠舱飘了过来,维维亚尼警惕地看着这个反重力的大家伙。 幽灵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从厚重的电磁屏蔽门上让开。 不。维维亚尼稍稍扬起下巴,除非你告诉我你的领域和姓名。 他倒要看看,这位傲慢的幽灵是哪位科研大拿,难不成还是普朗克、狄拉克甚至是爱因斯坦本人? 走廊这头极其昏暗,只有他身侧的睡眠舱发着荧光。 幽灵沉默了片刻,他抬手,轻轻摘掉了兜帽。 他黑发微卷,柔和地贴在侧颊,只露出小巧雪白的耳垂。睡眠舱的冷光投射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维维亚尼甚至能看清他极薄的皮肤下,蓝紫色的血管痕迹。他整个人苍白到有些病态,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的漂亮。 实际上,维维亚尼此前从未体会过这种美。 在维维亚尼的概念中,纯粹的数理曲线是美,自相似图形是美,浩瀚的天体也是美,甚至他人看来难以理解的物理公式,在他眼中更是极致的美丽。他接触到狄拉克公式的那天,甚至如痴如醉地盯着那个优雅的公式整整一下午。 这是维维亚尼第一次感受到,除了数理之外的美。 纯粹的美。他的眼睛是那么浑然天成,多添哪一笔都不行。他眼尾勾起的弧度,一定对应着极其优雅的曲线公式。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10) 可长得再好看,也和他的科研水平无关。 维维亚尼不依不饶:你的名字?研究领域? 简明庶。我并不是一名物理学家。 维维亚尼显著朝后趔了趔身子,他居然和这么个外行人讨论了半天,还只是写的不错,这可真是侮辱他的专业水平。 你关于多宇宙理论的设想非常不错,只是你漏了一点。如果能够加入拓扑思维和分形概念,你的模型会更加完整,理论也会更加完备。 他仔仔细细端详了一次眼前的人。 听起来,简明庶并不外行。他提出的建议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成文当时,维维亚尼的想法还比较单一稚嫩,而现在他的研究方法里的确开始融入拓扑和分形思维。 维维亚尼遮掩了自己心中的惊讶,语气生硬:我写它的时候,只有21岁。 简明庶低头,泛起一个极轻的笑容:所以我说,你写的不错。好了,让开吧。 维维亚尼被这个笑容引得有些发愣,他很快反应过来,迈开脸让出了位置。 简明庶没入了冷聚变实验室的黑暗之中。睡眠舱虚虚地飘着,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维维亚尼忽然冒出了些古怪的想法,他抬手,轻轻敲了敲这个睡眠舱。 哐一声,他的指节震得生疼,这东西冰冷坚硬,居然是真的! 他怔在原地。 这不是他的幻觉、更和幽灵什么的无关,他的眼前,一个本该死死落在地上的物体,的的确确在凭空漂浮。 牛顿要是知道这一幕,可能真的会气活过来。 他迅速往门内看了一眼。 睡眠舱被简明庶轻轻落在地上,透明的舱体上蒙满灰尘。 简明庶轻轻扬手,所有的尘土尽数浮在空中,宛如剥落一件完整的女神纱衣,但他至始至终,都未接触睡眠舱。 他究竟是谁?! 维维亚尼头一次感到自己的信仰,科学,正在受到极大的挑战。 这时候,他看到简明庶终于放松下来。 这个漂亮的人轻轻伏在散着幽光的透明睡眠舱上,眼神里难得有些潋滟的温柔。 可舱中,明明什么也没有。 他伸出雪白的胳膊探进舱中,素白的手柔缓抚过冰凉的舱底。 我知道你在,舒扬。 简明庶望着空空如也的睡眠舱,轻柔而出神地笑着。 他似乎不该打扰。维维亚尼轻轻阖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1]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创世窗口、命运指引,相关介绍见112章《万物至理》 这章应该没有阅读障碍吧(抖)我自己看不出来那部分读者会比较难懂。 高能、光物理、凝聚态和天体物理都是物理研究的几个分支,光物理和凝聚态的比较多,天体次之,天体很烧钱,高能要分方向,应用性比较强的就还好,纯理论的就凉凉 感谢 江鹤 灌溉的营养液~ 终于来到了格兰萨索篇!所以我们112章登场的维维亚尼并不是酱油哦,他是格兰萨索篇的人物之一。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来说一说明叔叔的跃迁式前进吧,量子跃迁,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接触过这个概念,我尽量讲的通俗,也许不是很严谨,主要是帮助你们想象明叔叔前进的方式 玩过魔兽世界的就很好理解,法师有个技能叫做闪现,差不多类似于那种,但是明叔叔更自由无束 量子跃迁是个什么意思,讲它首先要讲能级。我发现读者里有不少还在念宏观物理,你们可以这么理解,原子核外有一层层的圈层,先不要去深究能级是什么,或者理解成宏观物理的电子轨道也可以。 电子可以在这些圈层里跳跃式运动,它并不会走一条直线或者弧线,它直接在各个能级之间跳跃。实际上,如果按照更准确点的说法,电子在哪里看他的心情(宛如一只撒欢的野狗到处乱跳),只是在靠近原子核的地方发现电子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明叔叔的跃迁是来自于这里,可以理解成空间、距离并不会束缚他,他即是宏观物体又兼具量子属性(不要去问物理老师,就目前来看宏观物体和量子属性是没法儿统一的,就像文中的物理学家维维亚尼觉得自己见了鬼一样,是真见鬼) 稍微留心一点的会发现,物理学家维维亚尼视角的灾变都是有科学合理解释的,而普通人视角的灾变都是发生什么了?怎么会这样?,所以跟着维维亚尼,我们的认知会更清晰 也正是因为跟着坚定信仰科学的维维亚尼,不科学的明庶才更震撼神秘 维维亚尼:我在和一个幽灵讨论我的专业领域?!而且我还输了??? 现在的幽灵科学素养有点高哈哈哈哈哈 明叔叔:我不是物理学家,但物理学就是研究我的(微笑.jpg) 这时候我们的维维亚尼还不知道他见到了万物至理本人,一旦知道,那不是信仰走入现实,诶嘛(捂脸) 想推荐大家一首歌,是我写格兰萨索实验室这段剧情时反复听着的歌曲,很贴数羊羊。 Saturn Sleeping At Last You taught me the courage of stars before you left 在你离开之前,你教会了我恒星的精神 How light carries on endlessly even after death 它们是如何一直闪耀着,直至消失 With shortness of breath you explained the infinite 然后你又气喘吁吁地向我解释无限 How rare and beautiful it is to even exist 甚至连它们的存在都是多么难得,多么美丽 I couldnt help but ask 我情不自禁地 For you to say it all again 让你把一切再说一次 I tried to write it down 我试着把它写下来 But I could never find a pen 但是我却一直找不到笔 Id give anything to hear 我愿付出一切 You say it one more time 来听你把一切再说一次 That the universe was made 宇宙的存在 Just to be seen by my eyes 就是为了让我们的双眼能够看到它 I couldnt help but ask 我情不自禁地 For you to say it all again 让你把一切再说一次 I tried to write it down 我试着把它写下来 But I could never find a pen 但是我却一直找不到笔 Id give anything to hear 我愿付出一切 You say it one more time 来听你把一切再说一次 That the universe was made 宇宙的存在 Just to be seen by my eyes 就是为了让我们的双眼能够看到它 With shortness of breath, Ill explain the infinite 寥寥数语,我便诠释了宇宙的无垠 How rare and beautiful it truly is that we exist. 我们只是存在着,就有一种稀缺之美 我觉得比较贴106《天问》数羊羊视角,以及111《心》数羊羊视角 119、创世窗口 每当极光在薄云之上投射出幻妙的色彩时, 维维亚尼就知道, 那是简明庶要回来了。 他来去之时,总会伴着绚烂的极光。 这天, 还是无星的暗夜。 夜空中, 忽然出现瑰丽的绿色飘带。这些散漫的高能带电粒子被大地磁场吸引, 拉扯的绵长又悠扬。 废墟之中的大块碎冰,全被极光渲染的奇幻无比,整片大地都闪耀着多彩的光芒。 每每此时,简明庶的背影会准时出现在格兰萨索地面层的废墟之上。他总是穿得单薄,肩线微垂, 瘦削的背部流畅往下,身形孤单又优美。 他的身侧总是漂着一束花, 但花束中裹着的不是花朵, 而是漫天星光。 简明庶回头,他立即发现了维维亚尼,身影迅速一闪, 消失在凉薄的黑暗中。 这是维维亚尼留下来观察他的不知道多少天。他的铯原子表和整个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一起, 彻底坏掉。 这几天,他搜寻了还能进入的几个项目组,里面要么空无一人, 要么尸横遍地,他和简明庶似乎是这里唯二幸存之人。 或者,其实只有他一人,他并不确定简明庶是否属于人。 他本该是无神论的, 可简明庶的存在让他想起了物理学界的一句老话: 物理研究是有止境的,以我们的认知为限,就是它的末端。 简明庶,就是超出他认知的事物。 维维亚尼立即追了上去。自从地面层崩解那天,格兰萨索的电梯就停运,对简明庶来说可以一瞬到达的地方,他需要凭自己的双腿,从安全通道深入1800米的地下。 这段路,一共是10285级楼梯,爬完单趟都需要2小时51分钟,这点困难,丝毫不会阻拦他。 简明庶去的地方,必定是冷聚变项目,睡眠舱所在的房间。 据维维亚尼观察,简明庶的一天中,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冷聚变实验室、三分之一的时间在谱仪控制室,剩余的时间会随着极光一起不知所踪,直至下次极光出现,他才会归来。 简明庶睡得很少,休息也必定在睡眠舱旁。他总是伏在透明的舱体上,仿佛在守护什么重要的东西,即使里面空空如也。 等维维亚尼到达冷聚变项目组时,不出所料,电磁屏蔽门再次阖上,只能透过一扇多层特殊材料制成的观察窗,勉强观察内里的情况。 屋子里还是老样子。 两扇巨大的环形冷聚变涡轮立在末端,巨大的金属环涡缓缓旋转,散发着冷光。 一片废墟之间,空寂的睡眠舱落在地上。 简明庶一如既往地守在舱体旁边,将他带回来的闪烁星光倒进整个透明舱体。经过这几天的累积,这些奇特的物质终于勉强铺满舱底。 星光明灭又忽闪,将整个舱体映得幻妙异常。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能够摘下星辰之人。 他不知道简明庶究竟是谁,可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解开简明庶身上的谜题,就能解答宇宙的终极问题。 他像是在断续对着星光说话,可厚重的屏蔽门隔绝了内里的声音,整个画面是静默的。 冷聚变实验室里的时间,像被拉得很长很长。 看着看着,连他自己也困倦睡着,再醒来时,冷聚变实验室里已是一片空寂,只留着星光安静闪耀。 他习惯了这种变化,他甚至能推测出简明庶现在的位置:他一定是在 创世窗口项目组,谱仪控制室。 谱仪控制室,是密密麻麻排着几层电脑屏幕的地方。它的另一端连接着几层楼那么高的大型通用检测器,将对撞后生产的粒子特性、质量、带电轨迹等详细属性一条条检测,而检测结果则会显示在谱仪控制室的屏幕上。 通俗地说,谱仪控制室,是创世窗口的心脏。 他推开了控制室的厚重铁门。 谁! 闪动的屏幕投下银色辉光,监视器前的人逆光站着,只留下个清瘦挺拔的剪影。 简明庶立即认出了了他。他漠然,再度回到大型仪器的操作之中。 维维亚尼上前,他看着对方的侧脸。他觉得简明庶很适合冷光。 晦暗不明的光线甚至能将他浓密的睫毛拉出长影。他的卷发盖住大半个耳廓,只露出一点雪白的耳垂。 荧屏中闪动的冷光,总是让他的皮肤看起来无比白透,简直像冰雪一般剔透。 维维亚尼不住提醒自己,这是纯粹的美,和数理公式、曼妙的流形一样,都是纯粹的令人着迷的美,和狭隘的冲动、低俗的取向毫无关联。 他欣赏明庶的美,就像在欣赏上帝的杰作。 我不是躲着不见你。明庶手中依旧操作着键盘,眼睛也没离开屏幕。 他的英语发音地道又好听,还带着低低的磁性:我带回来的东西,有很强的辐射性,是宇宙射线级别。包括不让你进入冷聚变实验室也是。我只是怕伤到你。 维维亚尼推测,简明庶说的可能是他带回来的那束花,看来那些类似于星光的东西,的确不属于地球。 眼前之人,到底是谁? 他不仅身兼宏观特性和量子特性,行动之间伴有强烈的电磁现象,甚至能引来太阳风。 除了上述两点,维维亚尼在心中的观察记录中再添上一笔:辐射对他毫无影响,甚至是宇宙射线级别。 我能问问,你究竟在找什么粒子么?维维亚尼忍不住开口问。 实时监控屏幕上,简明庶正在调整各种参数,他打算重启创世窗口超导超级对撞机。 启动它,至少需要40兆电子伏特的巨大能量,按照格兰萨索现在的境况,我不认为现在有充足的能源能够再度重启。 灾变之后,据温控器显示,地表温度迅速降低至零下100度,打破南极洲记录。在这种极端条件下,水力发电彻底报废;风力发电机、钻井油田都无法在如此的低温下正常工作。 整个世界,能够利用的只剩下核能及可燃烧能源,比如木材、煤炭。 格兰萨索也受到能源问题的波及,自从灾变之后,整个废墟般的实验室,靠着冷聚变实验室的两台涡轮才勉强维持正常运转。实验室中许多尖端仪器原本就是电老虎,这种条件下,想要产生40兆电子伏特的充沛能量启动创世窗口,可能性几乎为零。 简明庶出神地盯着屏幕,他在轻轻的摇头,卷曲的发梢在他眉眼上落下好看的阴影:能量,能量不是问题,但杰洛。 叫我维维亚尼,或者V。 比起具有宗教崇拜色彩的但杰洛,他更喜欢别人称呼他维维亚尼。 但杰洛,上帝信使,名字本身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如果和他科学家的身份摆在一起,总有些讽刺。反而,维维亚尼听起来就响亮得多,维维亚尼定理、维维亚尼曲线这才像个科学家的姓名。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11) V。简明庶挑了个短的,我还是建议你去罗马,这里的辐射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去罗马,那里有避难所,有食物供应,说不定,你还能找到幸存的实验室同事。 维维亚尼沉默了片刻。 那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没有了。我的搭档,托克耶夫斯基。维维亚尼垂眉,灾变那天,他,就死在我的眼前。 简明庶操作键盘的动作停了下来。 简明庶并未点名:那天的那只手 是,是他。 那之后,维维亚尼再度回到地面层,他甚至连托克的手指都找不到了。地面层,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废墟。 你和我很像。他低声说,不。你比我幸运。 至少,你见到了他最后一眼。 荧幕的冷光给简明庶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辉,让他看起来是那么的疏离孤寂,又高不可攀。 叮铃。 清脆的声音吸引了维维亚尼的目光,简明庶的袖口探出一截白皙纤瘦的手腕,上面用紫色的绶带束着对铃铛,末端垂着两颗玉珠。 他想起灾变那天自己的神奇际遇:那天,我明明记得我断了数根肋骨,也断了条腿,甚至脖子都有些错位,是你么? 他快要死亡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样的铃铛声响,还有刚才他提到的托克的手,这明明是在现场的人才能获得的讯息。 维维亚尼急切地盯着简明庶,想从他细微的动作中读出些破绽。 你该相信科学,V。 简明庶转头看他,无比平静。他转身,往检修通道方向走去。 维维亚尼立即跟上:你去哪里? 电子枪。 最终,维维亚尼被关在了屏蔽门之后。简明庶坚持这是普通护具无法抵抗的辐射量,他孤身进入了巨大的超导超级对撞机管道。 整个对撞机管道长达数百公里,需要被碰撞的粒子由难以想象的能量加速,自电子枪中打出,经由直线加速段达到目标速度,进入主环弧线段整个管道是一个巨大的圆环,两束粒子一齐发出,左右扬镳,直到在对撞区再次相遇,崩解、陨灭,拆解成新的亚原子粒子。 就像创世过程中,重元素、特殊粒子在连续不断的碰撞陨灭中,获得新生一样。 隔着观察窗,简明庶站在电子枪前,不住朝他打着手势,维维亚尼辨认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他说的是站远点,不要看。 维维亚尼勉强站远了几步,一回头,恰巧看到简明庶单手拉出了电子枪最核心的部位灯丝。 没有灯丝怎么发射电子束? 电子枪一般是轰击灯丝,产生大量电子,拿掉这部分,差不多等同于下锅做饭,但一粒米都不放。 维维亚尼皱起眉头。 他看到简明庶在空中做了个类似于拨弦的动作,紧接着,一串串电光落在本该是灯丝的地方。 维维亚尼不明白他这个动作的含义,但他有个极其疯狂的猜测简明庶拨动的是基础能量弦,将他看不见的其他粒子转成电子。 这个想法冒出来,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没人能操纵粒子,除了上帝。可世上,会有上帝么? 简明庶眼帘半垂,他看着这些电子束的眼神很奇怪,就像是,看着几乎为零的希望。 他抬手,维维亚尼没看到他指尖有什么东西。紧接着,巨大的灼烈强光刺痛了他的眼睛,立刻夺走了他的全部视觉和感受。 他的视野陷入了一片黑暗,里面不住地闪着黯淡的红光蓝光,这是视网膜受到重大创伤的典型症状。他的双眼灼烧的厉害,痛楚迫使他胡乱摔在地上,不住翻滚,室内的仪器翻倒了一片,可他疼得无法自控,甚至缩着身子,抽搐起来。 原来眼底强烈灼痛,是这种感觉。 他可能要瞎了。他再也看不到浩瀚无垠的星空。维维亚尼绝望地想着。 黑暗中,他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接着,他眼球上阵阵的痛楚显然好了很多。 他的视野开始朦朦胧胧恢复,冷敛的色泽汇聚,是简明庶漂亮的眉眼,他正蹙着眉尖,安静而关切地看着自己。 好些了么? 实际上,他的眼睛又酸又涨,他甚至觉得自己流出的眼泪都是滚烫的,但好歹他重见了光明。 维维亚尼点了点头。 你还是去罗马吧。我可以送你。简明庶低声说。 不。维维亚尼拒绝,如果在他见到简明庶这些奇异事件之前,他可能会听从离开的建议。 但让他眼睁睁放弃一个能进行跃迁运动、能摘下星辰、不畏惧任何辐射,而且,如果刚才他没猜错的话,简明庶当着他的面拨动了基础能量弦,改变了粒子特性,甚至能将电子束轰击至人类无法企及的水平刚才他用来轰击电子束的束流强光,他在最顶尖的高能物理研究所十三年,从未见过。 他们现在用来轰击电子的能量,甚至不足简明庶使用的十万分之一。 他太令人着迷了,他令人匪夷所思、难以想象,却还能逻辑自洽地符合宇宙原理或者说,也许他就是宇宙原理本身。 维维亚尼绝不可能离开。 我拒绝。他再度重申自己的观点,这是我自愿留下的,之后我会做好安全措施,你不用担心我。而且,我可以帮你。 对方没有应答,他的眼神看起来平静又深邃,像浩瀚的星河。 我我可以帮你。维维亚尼接着补充,我也是高能物理,博士阶段接触过一阵子量子色动力学。来格兰萨索之后,我也会帮创世窗口的家伙记记数据什么的,谱仪控制室我也很熟悉。 简明庶看起来不为所动。 维维亚尼的声音有些急切的干涩,他又换了个角度:比如说,你刚才有个参数,可以更加优化。 他随手从地上摸了一截电缆,在遍是灰尘的地面上随手写下几个数字,这是简明庶刚刚设定的参数:GeV能区R值精度非常重要,尤其是在谱仪检测方面,这直接关系到谱仪上呈现的质量范围。 他注意到,简明庶在认真听。 有效! 你刚才设定的参数就过于宽松。如果是我的话 他开始列算式,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计算合适的参数值。 好。简明庶打断了他自我证明的过程。他抬起眼睛,认真看着维维亚尼:你可以留下。只是危险的地方,尽量少接触。 维维亚尼心底极其雀跃,他强装镇定:所以,我们现在是科研搭档了。 是。简明庶朝自己伸出了手。 维维亚尼将手中的电缆一丢,有力地迎上对方的掌心。示好完毕,维维亚尼站起身,随口问道:所以,你究竟在找什么粒子? 简明庶陷入了沉默。 他出神地看着一小片地面,上面遍布灰尘。 闪烁的屏幕冷光,照亮了空气中无数细小光尘,维维亚尼想起刚才简明庶奇怪的话。 至少,你见到了他最后一眼。 他开始有些提心吊胆,他是问错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么? 简明庶的眼中,闪着些孤寂的水光,似乎承载了亘古的时光。 我要,复活我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江鹤、Kkkkk、俊青哥哥真好看、奇幻小甜饼 灌溉的营养液~! 哇,昨天灌溉的人好多啊,上一次这么多,可能还是那章《 Love's Philosophy》(坏笑) 昨天是过渡章,我还以为大家看的头疼呢,大家喜欢就好QAQ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来讲本章篇首为什么明叔叔行动之时,总会带着极光。其实这不是第一次出现明叔叔+极光。115章《沧海桑田》,明叔叔归来首次散态引发了剧烈的太阳风,甚至一直有电弧跟随他的脚步。 这个设定是基于场来的,比如我们熟悉的磁场、电场、力场等等。正常人是无法看到这些场的,但明叔叔可以,他在80章慢慢恢复场辨识力,99章利用自己留下的德鲁伊传承系统获取了一部分场操控力,直到羊羊走,明叔叔归来,112章《万物至理》详细介绍了明叔叔的能力,其中就有场。 他为什么能操控场,和他为什么能够引起太阳风本质上是一个问题。打个简单的比方说,池塘里的圆圈涟漪,如果旁边有个更大的涟漪圈,二者会很显著交叠紊乱,这个和场有点像,当然这个解释不严谨哈。他能操纵场是因为他施加了更大的力在各类场上,太阳风实际上是等离子体,无时无刻都有,你这么理解,如果地球有强大的电磁场,会对等离子体天然吸引,进入大气层,受到磁极偏转极光! 这就是为什么,明叔叔来去都这么梦幻。 *维维亚尼对明叔叔不是爱慕之情,是纯粹的震撼,他对明叔叔的喜爱,可能和他对公式、数理差不多,都是令人着迷的谜题(你爱自己的物理卷子么?魔鬼微笑.jpg) *明叔叔带回来的星光,其实是宇宙中的罕见元素。 120、永世陪伴 复活你的意思是, 他的灵魂? 他的身体, 以及灵魂。简明庶纠正。 你要从,一颗粒子开始再造?维维亚尼稍稍睁大了眼睛。 不是普通的亚原子粒子。简明庶侧头思索片刻, 他尽量将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简化, 是一些有些特殊的粒子, 它只能在巨大能量的碰撞之下,偶然诞生。我需要这样的特殊粒子,许多许多。 维维亚尼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断的碰撞中,有几率会产生一些特殊粒子,而简明庶要做的, 就是将这些特殊粒子全部搜集起来,重新再造他爱人的身体。 截至目前, 人类在格兰萨索山脉下, 建造庞大的超导超级对撞机,只是为了达到拆解亚原子粒子的目的,重塑或再造, 是超出人类科技水平的问题。甚至离奇到, 根本没人想过这种可能性。 这不可能。维维亚尼下意识否认道,除非除非你知晓物质构成的一切奥秘,这还不够, 你还需要精准地操纵粒子。可这怎么可能。 简明庶沉默。 维维亚尼瞬间意识到了他沉默下的隐含意义:你你真的能操纵粒子?!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沉默的年轻人:难道,你是上帝? 在见过那么多难以置信的事情之后,如果这时候有人跳出来告诉他明庶是上帝,他也毫不惊讶。即使, 他曾经是最坚定的无神论者。 简明庶平静地摇了摇头,他再次重申:你该相信科学,V。 可,即使我们现在假设你能够操纵粒子。维维亚尼艰难地说,你应该知道,许多基础粒子只有10^(30)kg吧,假设他,你的爱人,体重怎么也有45KG 至少6570KG。简明庶修正道,他是男性。 男性。 信息量有些大。 维维亚尼顿了片刻:好就按65KG来计算,你知道要达到这个重量,需要多少个基础粒子么?这是个什么数量级的概念 不。紧接着,他摇摇头,甚至更悲观。按你所说,特殊粒子的诞生极其罕见,也许几十万次的对撞,都不见得能诞生一个。 维维亚尼现在觉得,他这一辈子走到头,这位爱人造出来的部分,可能只有个头发丝尖那么多。 我知道很难。简明庶说,我不强求你留下来完成什么的。你可以告诉我如何调试参数,其余的,我会自己完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无论耗费多久。 维维亚尼认真端详起简明庶,他的身上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的谜团,数不尽也解不清。 还有他身上,那种几近于绝望的希望。 对于这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异常笃定,甚至像是唯一能走的路。他像极了当时,不顾所有人劝阻,义无反顾投身暗物质的自己。 维维亚尼泛起一个笑容:不要小看我。坚持和探索的科学精神,可是写进了我的DNA。我喜欢一切看起来不可能的研究项目,比如我的命运指引。顺便提醒你,我成功了。 他惹得明庶轻笑起来:没有那么夸张。如果是你们平时的能级,的确很绝望。我可以 简明庶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他雪白的脸上泛出些红晕,像染了粉桃颜色,分外好看。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我可以,借助些恒星、或者是偏远点的星系的力量。 维维亚尼轻缓地摇头:不,不,你在开玩笑。 明庶没多解释,他指了指右侧谱仪控制室的几排屏幕。 维维亚尼随意瞥了一眼,这下,他整个人愣在原地,他来格兰萨索十三年,接触创世窗口十三年,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分析结果。 撞击后的粒子被拆解的极其微小,粒子鉴别区域上,甚至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他从未见过的粒子特性。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怅然盯着硕大的屏幕,隔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数据,他看到了浩渺宇宙真正的起点,人类永远无法探究到的起点。 原来人类,距离真实的宇宙,如此遥远。 * 真正开始工作后,没有设想中那么轻松。 特殊粒子的爆出很不稳定,有时候能在对撞中崩解出十几个特殊粒子,但大多数时候,只有一两个,甚至零。简明庶的心情和信心也随着实验结果一起,跌宕起伏。不顺利的时候,他经常把自己锁在谱仪控制室里,整夜整夜不休息。 维维亚尼瞥了一眼实验记录,这已经是86401次实验,结果也很让人忧虑,零颗特殊粒子所有实验产生的特殊粒子,放在特殊存放器皿里,加起来都不足一个微粒。 满屏跳动的数字映在他苍白的脸上,他愣了片刻,一向有神的眸子暗了下去。这次结果让他很失望。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12) 为了加快进度,简明庶已经连续几天都没怎么睡了。他罕见地烦躁起来,不住地调整起参数,打字的时候接连按错,他立即重重回击了几下键盘。 明庶!维维亚尼冲了过来,他想扯住明庶的胳膊,可他抓了个空。 明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低落地开口:抱歉。这不该由你来承担。 你该好好休息。 明庶揉了揉眉心,低声自语:或许,我们应该再次调高能级。 明庶! 他压根没理会维维亚尼,急急忙忙往管道方向走去。 电磁屏蔽门刚打开一条缝,立即被重重阖上,发出一阵闷响。维维亚尼死死抵住电磁屏蔽门,神情紧张地看向简明庶。 让开。 维维亚尼绷着脸,并没有动。 简明庶低下声音:我可以直接隧穿进去,你知道的。 堵住门口对他来说,完全称不上是阻碍。他完全可以解构自身,直接隧穿到门后空间。 请你好好休息,现在的状态,强撑着继续你只会 明庶即刻消失在他面前的空气中。 明庶!维维亚尼立刻回身拉开了门。门后的剧烈辐射暴露让他立即喷出鼻血,眼底瞬间充满血丝,玻璃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斑驳。 明庶牵动力场迅速推开维维亚尼,电磁门再度回弹,几乎快要阖上。 刹那间,一只左手强行探了进来,他伸开五指,而电磁门就快要阖上,这门沉重的厚度和电吸设计,夹断一只成年人的手掌,简直易如反掌。 千钧一发之刻,这门定在了原地,维维亚尼则重重地跌回地上。 电光一闪,简明庶出现在他面前,垂眸盯着他。 高能物理学家? 维维亚尼堵着出血的鼻孔,坐在地上一语未发。 聚变辐射和宇宙辐射有多危险,不清楚? 简明庶的眼神尤其认真,闪闪地,烁动着控制室里的屏幕冷光。 你太固执。维维亚尼用袖口捂着不住喷血的鼻子,我的劝诫你根本不听。实验结果一时好一时坏都是常有的事这太正常了,明庶。 简明庶挪开了目光。 你今天的状态不对。 维维亚尼皱起眉头,去休息。现在。过两小时我去叫你。 简明庶刚想开口,对方再度打断他说话的机会:不然,我马上冲进管道里。看看量表上的感生放射性监测结果吧,门后面的辐射量,我可能撑不到十秒。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维维亚尼随手抹开了鼻血。 最终,简明庶半顺从半被迫地回到冷聚变实验室。这里一切如旧,只有睡眠舱上安静地摆着一束星光。它们安静地闪耀着,看起来就像是苍穹中消失的星星。 这束星光,是他今天从浩渺的星云寻找到的稀有元素。这其中闪烁着的每一颗,都是明庶穷极无数个星云,在孤寂荒芜的宇宙中一点一点翻找出来的。 亿万星河,每次只能找到这么一小捧。 和以往一样,明庶将这些稀有元素,倾倒入冷聚变实验室里放着的睡眠舱中。这也是构成舒扬身体的元素之一。 倾倒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手不太听使唤,甚至脑袋也额外有些沉重。实际上,他的确有些累。 散态会将这种疲惫更会翻倍,毕竟现在同时有许多个他,在不同的地方拼尽全力。 他伏在睡眠舱上,伸出右手,若有似无地划过舱中的星光。 这些太古的星星,此后将会组成新的舒扬自从他来到格兰萨索以来,他一直这么安慰自己。可按现在的进度,重塑舒扬不知道还要花上多少时间。 也许那时候,沧海再度变成桑田,也许,他等不到那一天。 冷聚变实验室里,极其安静。 背后,两个巨大的涡轮,安静悠缓地旋着,仿佛在数着漫长的时光。 明庶从幽莹的光芒中收回手臂,他轻轻枕上自己的右肘,困倦沉沉袭来,他的眼皮沉重又酸涩。维维亚尼说的不错,他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些许星光落在舒扬送给他的戒指上,在爱尔兰的大洋上,舒扬为他戴上这枚戒指时,无比虔诚,像是交出了自己的生命。 你禁锢了我的灵魂。 伍舒扬说完,俯身吻了吻璀璨的黑钻。 简明庶有些出神地回忆着,轻轻抚摸着这颗幽凉的宝石。那天,他调皮地展示自己的能力,将钻石放大至原子层级,还得意洋洋地和舒扬炫耀。 他垂眸,望向这颗小小的钻石,轻轻放大至原子层级。 钻石真是完美的晶体,碳原子的排列是那么的完美紧致,和爱尔兰的那天一样。 简明庶仔仔细细的端详,他一时兴起,将它放大至亚原子粒子层级 这时候,简明庶才注意到,舒扬留下的王冠戒指中,闭锁着一颗羸弱的特殊粒子。 其他的粒子都开心地发着浮游的光泽,还有些正反粒子对不住出现、碰撞、消失,这一切的热闹似乎都和这颗稍稍泛着紫的特殊粒子毫不相干,它面朝着明庶的方向,沉寂又徜徉,像是一潭沉水,安静地守着王冠戒指。 简明庶呆呆地看了会它,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看着这颗小小粒子的时候,他是挂着笑的。 黑色钻石所谓的坚固在量子层面不堪一击,且不说它结构之间的巨大空隙,即使是致密结构,粒子也能自由跃迁自钻石外侧,下一刻再调皮地跃迁回来。 粒子们总是这么欢乐又活泼。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出去玩? 他用指尖戳了戳这颗小小的粒子。 它很喜欢明庶,立即依恋般拥上了明庶的指尖带起的涟漪。 你很可爱。明庶认真对它说。 让人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安静乖顺的小大人。 他注意到,这颗小小的粒子开始颤动,仿佛能听明白自己的话语。它看起来有些激动,连微弱的光芒都强了几分。 它在闪烁,它拖长了自己的光芒。又闪烁,又拖长。 原本明庶没有注意到它的意思,他只以为是这个小家伙无比开心,在朝着自己打招呼而已,很快,他凑近了几分,呼出的淡淡气息扑在这颗戒指上。 黑色的晶体内部,这颗淡紫色的粒子在规律闪烁,简直太有规律了。 明庶急忙在废墟中翻找了一会儿,摸着了类似于纸笔的东西,他想记下它的频率。 这颗小小粒子似乎也明白简明庶的动作,它顿了顿,从头开始闪烁。 微弱的光芒倒映在明庶深邃的眸中,他整个人几乎贴着透明的睡眠舱,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这个光点。 闪。闪。长。长。长。闪。闪。闪。长。长。 果然。 这是摩斯电码。 明庶飞速记着它留下的讯息,一边另起一行写下摩斯电码译文。 13,10,15,9,22,13,29,36,36,60,55,98。 简明庶来回浏览了几遍这行数字。 一些快要泛黄的记忆迅速复苏。 算啦。让舒扬教你。他扯了扯伍舒扬的斗篷边,笑得暖意融融。 伍舒扬接过天申手中的纸笔,当时他的声音温柔到骨子里:你肯定明白的,只是不熟悉。 那之后,伍舒扬在这行数列下方落下了一行极其美观的手写数字。 瞬间点醒。 简明庶飞快在这行数字下写下一行数字,和当时伍舒扬落下的,一模一样。 0,1,1,2,3,5,8,13,21,34,55,89,144,233。斐波那契数列,大自然的奥秘数列。 他开始仿造着,异界石门前,他和伍舒扬解开石门密码的方法,解读这行数字。 这两行数字相减,真实密文是13,9,14,7,19,8,21,23,15,26,0,9。 如果按照az的顺序替换126的数字顺位 m、i、n、g、s 他拼出了头五个字母,手指细微地颤抖起来,再抬笔时,他写的数字都有些歪斜。 这不是真的。 那颗小小的粒子第一次跃迁出钻石,它安静地贴上了明庶的左手背,莹莹地发着白光。 起初他来到格兰萨索,只是想撑住自己,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渺小的希望,他总是假想着舒扬就在身边,甚至就在睡眠舱里,甚至一觉醒来,舒扬就会苏醒。 但他也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想而已。舒扬早已烟消云散,在灾变那天。 明庶整齐端正的字难得地歪斜起来,他解出了这串密码的答案:明庶,我在。 明庶我在。 是舒扬。真的是他。 长久以来累积的情绪再也无法压抑,他伏在透明的睡眠舱上,将脸埋入自己的右肘,肩膀压抑地细微颤抖起来。 小小的粒子,运动并不规则,它耗费了极大的努力,在空中歪歪斜斜地游移了好久,来回走了不少往复的错路,这才落在明庶的右手腕上。 它安静地贴上明庶的颊边。 作为一颗粒子,它太过于微不足道,甚至如果不是明庶,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即便如此,它还是想离自己的天神近一点、再近一点。 明庶抬起了眼眸,他的眼底有些触动的红色,眸中都是波澜的水光。这是它最爱的眼睛,美丽又泣诉。 舒扬。 他的眼睛是那么温柔,他浅棕色的眸子次次都能敲开心门。 它落上了明庶的睫尖。如果它有手有脚,它一定是在拥抱这么美丽的眼睛。 舒扬。明庶连说话的声音都轻了许多,生怕自己太过用力,细微的气流会将它送至遥远的天边。 舒扬顺着他睫尾上星点的泪滑落,它隔着点距离,安静地落在明庶的右手臂上。 它简直像在仔细端详。 相顾无言,明庶和它都在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片刻陪伴。 他也不记得过了多久,明庶小心翼翼地操纵它,将它送回黑色钻戒之中。 舒扬贴着钻石的原子壁垒,它一直在看着明庶。 我明白。明庶低声安慰他,我都明白。 他俯身,吻了吻这颗钻石:等我。 透过这颗小小的,闪着淡紫色光芒的粒子,他仿佛回到了千年之前的大洋上,漫天星河的夜晚,他的舒扬跨过久远的旷古时光,穿过无数的太古星辰,静静来到自己身边。 那天他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凌乱又古怪的话语,但舒扬一个字一个字,听得极其认真。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他的舒扬一直都在。无论世间如何沧海桑田,无论宇宙是否走到末路终焉。 即使他粉身碎骨灰飞烟灭,即使所有的爱与回忆都坠入无可往复的深渊,即使他和文明岁月一起葬身在无限的冰河之中,即使他献出一切,再度回溯成一粒微不足道的粒子。 舒扬一直都在那里。 一直沉静、永世陪伴。 作者有话要说:[1]你禁锢了我的灵魂:80章《日出》,舒扬给他戴上戒指时候说的。其实他一直在反反复复提这句话,不是夸张或者是浪漫的说法,说的是实情。还有舒扬吻过的左手背,百子莲纹样,也是为了链接灵魂。38章作话我抖了个机灵,我说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大雾)是个埋在作话里的剧透梗哈哈哈哈有没有人注意到! 感谢 江鹤 灌溉的营养液~ 感谢空投月石的小天使,后台看不出来是谁空投的,我也是才发现,希望你还在追更,能看到这条(捂脸)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结合文章内容瞎掰几句高能物理吧。宇宙中的所有粒子都有寿命的哈,有些相对稳定,比如电子(不跃迁的话)、电中微子啦,大部分寿命其实不长。感兴趣的、数学好的可以去查一查,粒子的平均寿命是衰变率的倒数,衰变率是可以算出来的。那么按照这个理论的话,基本粒子时常更替,是没有记忆这种东西的,本文里面的所有鬼神仙灵包括数羊羊,之前提到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生物,主要区别就是和人的本质构成不同。 需要说明白的一点是,本文设定是弦构成粒子,粒子构成万物。粒子有些寿命很短,但弦不同,弦总数是固定的(私设)。 前文提到过,构成人类和万物的是基础粒子,本文一直在谈论有记忆的寿命更长的特殊粒子(当然是私设,问物理老师被打我不负责),关于这个其实后面还有解释,我还是不剧透了吧不过应该好猜到。 (和你们说个吓人的事情,我没存稿了,真的一点都没了,接下来祝我不卡文吧) 粒子舒扬也好可爱,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待在钻戒里守护他,唯一一次出来,是为了拥抱明庶美丽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反正我磕到了!! 121、无名之地 这里是宇宙的最深处, 从未有人到达过的地方。 散态后, 明庶首先奔赴的是他诞生的地方,一片炽热和混沌中的无名之地。 这里太远, 他一刻不歇, 不住空间跃迁, 也花了不少时间。 整个世界的确变得极不一样,和在地面上被动的观察不同,一路上明庶见证了许多直接的变化比如所有的星云都在飞速远去,许多恒星亮度逐渐降等,甚至连自由旋转的五彩星风都被拉扯得极长。 如果此前的宇宙是绚丽的油彩, 现在就像是被人灰蒙蒙地涂上一层晦暗颜色。 世界树之前,简明庶发现整片星空开始消失, 第一想法是:有谁动了他设置的欧米伽值。 欧米伽值是宇宙膨胀的速度, 如果将这个旋钮稍稍朝右拧一拧,在无名之地的宇宙二维投影图上能够清晰地看到,四周的星系星云迅速扩张远去。这时候, 如果宇宙中有生物, 会显著感受到气温的下降。 但这个旋钮几乎不能往左拧,向左拧,意味着宇宙坍缩, 一点偏差都有可能引起宇宙的崩坠。 简明庶在孤寂和黑暗中不知行进了多久,他看到璀璨漂亮的星空被拧成了巨大的光晕圆环这是难以估量的力量造成的引力透镜,它的正中心,是诞生明庶的无名之地。 这幅景象, 如果舒扬能看看就好了。 不知道格兰萨索那边,进度怎么样。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13) 简明庶抽出万神印,整个印鉴闪着鎏光瞬间扩张。它载着明庶朝着无名之地前进,四周所有的星辰都被拉成漂亮的线条。 历经三次跃迁,他到达无名之地极度寒冷的外层空气。万神印开始下坠,在黑暗中,无止境地下坠。 下落途中,极冷的氨云消散,四周的气体逐渐开始灼热起来。这意味着,他开始接近无名之地的中心宇宙诞生的奇点。不过这不是最开始的奇点,只是奇点在宇宙膨胀之后,留下的致密遗迹。 明庶四周开始出现一些耀目的光点,就像是浮游的细碎宝石。 无名之地,总是簌簌下着钻石般闪耀的晶体雨。 这里数千度的高温、数十倍与大气压的高压,极端条件让大气中的基础原子直接嵌合成致密的晶体坠向地面,远远看去,就像是梦幻的细碎宝石雨。 他在接近一股极度致密的粘稠流体,质地看起来像流动的蓝色地幔,但它的颜色却要比一般的地幔丰富得多,还伴着衰变发出的奇幻光芒。 这层蓝色液体接近千万摄氏度,足以在纳秒之内蒸发一切穿过它的生命。世上只有明庶本人,他的万神印、万鬼印能够穿过这层夺命液体。 明庶收起了万神印,他的左手轻轻触上这层波澜。 神奇的灼热感觉立即包裹了他,明庶整个人没入幻妙的液体之中。这实际上是无名之地的脆弱地幔。 他周围都是衰变爆裂的强光和不住流动的致密液体,让他看不清此前的路途还有多远。热幔流过他的身体、流过他的脖颈,最终依依不舍地离去。 他站在无名之地的核心。 无名之地的核心只有一间客厅那么大,满地都是闪着冷光的纹路,连接着正中间放着一块不大的面板,经由一个类似于差分机的精密仪器,通向浩瀚的宇宙。 明庶抬头,目光落在眼前浩瀚的星河投影上它是整个宇宙的实时二维俯视投影。 这里虽在地幔内部,却囊括了一切星河。 这是属于他的世界。 投影上可以明显看出,星云之间的距离明显在扩大、相互远去。 果然是膨胀。 由于宇宙的膨胀速度忽然加快,星云之间的距离不断扩张,在地球看来,就是无数星系迅速逃离夜空,直至再无星辰、一片死寂。 而地球和太阳之间距离的改变也使得原本适宜温暖的地表温度不断降温,直至千里冰封。 如果是膨胀,倒还算好办。 面板上蒙起了一层细密的火烬,可能是那些钻石雨,穿过脆弱地幔时,在面板上留下的一些残留灰烬。 明庶用指尖抹开了第三个旋钮上方的小小视窗。里面的指示光点依旧在接近70的地方跳动。 奇怪。 他猜错了,没有任何人调整过欧米伽值。 68左右,还是他上一次离去时设定的数值,从上面覆盖的灰烬痕迹来看,也再没有第二个人来过。 如果不是欧米伽值 明庶皱起眉头,或许他应该去看看无尽深渊下,积累了万年的血魄。 啪。银河系方向爆出白炽的亮光,明庶下意识眯起了眼睛亮光和膨胀的气体云中,他勉强通过位置辨认出了主角。 爆炸主角是船底座Carinae星,银河系中距离地球最近的三星系统,随时可能相互碰撞撕扯,并迅速向周围抛散辐射的不定//时//炸//弹。 上次他路过,三星系统中最大的那颗,已经用星风捕获了相邻的恒星,实际上,爆炸只是个时间问题。 剧烈的光线一瞬间消失,仿佛有人将它整个收入囊中。 能引爆恒星,又能超距控制其中爆发的巨大能量,恐怕引爆它的,正是他自己。 只是不是现在的自己。 在他的所有态再度聚合之前,明庶并不能理解他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但他隐约感觉到,这可能和舒扬有关系。 明庶的目光落向层层灰烬中的欧米伽值视窗,无尽深渊和舒扬之间,他优先了更为急迫的前者。 他必须得抓紧时间,以免整个宇宙在不住膨胀中,迎来灭亡。 * 这地方可真不是人待的。 南希抬起手腕,她想看一眼手表,却只看到穿着三四层笨重的防护服胳膊。外界的温度已经降至零下120摄氏度左右,任何需要外出的人必须穿上专业的防护服、头上则戴着厚重的保暖头盔。 再没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境况了。 地表低温已经突破此前的南极洲记录,全球陷入一片瘫痪。 所有水系都被冻结,风力发电风车被冻得僵硬,全世界的供能手段只剩下了核能和极其罕见的清洁能源,发电量极度短缺,但这种条件下,需要电力来取暖的需求指数级攀升。 发出的电力优先部分区域的供暖,伊塔利亚大部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手机基站的最低耐受温度只到零下40摄氏度,这导致手机通讯也立即瘫痪。紧接着停摆的是运输,天气太冷车辆难以启动、而且,街上的雪已经堆积到半人那么高。没人肯冒着生命的危险来清理冰雪,除非专用车辆和铲雪车,几乎没有车能正常行驶。 而少部分停在室内车库,勉强还能用的汽车,则处于随时没油的状态加油站被深深冻结,甚至连石油开采机械都无法耐受这样的低温,汽油也成为了难求的奢侈品。 那些没有被电力覆盖的区域,人们回到了最原始的取暖方式烧。 不管是衣服、木头、家里的盆栽甚至是沙发,被冻急了的人什么都顾不上,能烧的统统烧光,万里冰原之上,断续飘着袅袅黑烟。 南希就是根据这些黑烟,判断哪户还有人的。 她耗费了极大的力气,将一扇不大的门从半人高的雪堆里刨出来。这屋子里还隐约透着火光,里面应该有人! 有人么?她极大声地喊着,不确定隔着厚重的保暖头盔,还能传出去多少声音。 这里是伊塔利亚马里诺,她的选区之一。 这座算不上富裕的小城地处罗马西南部,毗邻阿尔巴诺湖。难以想象,几天而已,整个马里诺遍地霜寒,寒冰深雪几乎活埋了所有的屋子,她每通知一户,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将大门从雪堆中刨出来。 即使她再讨厌奥古斯特,也不得不承认其中的一点:她的计划想要实施,简直难上青天。 灾变过后,到岗的人员几乎不剩下几个,通讯中断,出行受阻,能供她差遣的人不多,情急之下,她裹得严严实实,连夜回到了自己的选区,挨家挨户通知。 至少,她要为选出自己的选民负责。 打扰了!平等党南希她废了极大努力拧开门把手,这种天候下她不想冒险拔掉厚重的手套,这可能会导致她的手掌立刻冻到坏死。 门的合页被冻得很脆,南希一拍,直接整个断裂,木门朝前摔在地上。 狂风暴雪瞬间涌进了屋子。 屋子里还留着腾腾的热气,里面传来些噼里啪啦的柴火声,南希在风雪里艰难站稳: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 一阵暴风刮来,立即冻得她连打了几个喷嚏。她立即回身扶起地上的木门,终于感到冷的稍微好了些。 屋子里暗了下来。 南希的影子落在门背后,她奇怪地看了会,她的影子像是在不断膨胀扩大。 她忽然反应过来,立即回头,什么东西直朝她劈来,南希迅速朝下一缩,那东西擦着她的头盔发出一声巨响。 攻击再度落下。 混乱中,南希往左侧躲了过去,绕到了这家伙背面。他是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右手提着一把卷刃柴刀。我是本市下议院代表南希,我来通知你们中签了可以移动到上方的浮空 那人木然的转了过来,那幅景象吓得南希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的腹腔破了个极大的洞,本该是胃的地方,趴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血肉脏器沥沥拉拉,顺着腹腔的空洞往外淌。 南希的防护服里是有枪的,可她戴着极其厚重的手套,完全没办法摸到枪。 柴刀再度挥舞过来,南希仗着个头灵巧,从他臂下钻过,奋力拉开门板,让木门整个塌向他身上。 趁着这个间隙,她掉头就跑,在深雪里没跑出多远,数杆阴森的枪口抵住了她头盔的透明观察窗。 南希愣了一刻,正在飞速思考计策,那枪口忽然抬起,越过她的肩头一通乱射。 她身后传来重重的倒地声,南希推测,这可能是刚才袭击她的人被击毙了。 我是本市下议院代表南希。南希率先亮明自己的身份,我来帮助我的选民。你们你们是军方的人? 举着枪的一队人,全身都穿着讲究的防护服,左胸口是伊塔利亚军的标志。 我们找的就是您。为首的一个人冷笑一声,拿下! 左右人涌上,南希被迅速压在雪地上,她抬起头,奋力喊着:我是下议院党魁,白痴!没人能干扰我的独立 那人从兜里抽出一张政令:您被弹劾了,党魁大人。 风雪将这张脆弱的纸张刮得翻飞,南希看不清上面的小字,但她一眼看到了简明庶的照片。 您被指控通敌叛国,勾结恐//怖//组//织,上下议院均有不少人愿意作证。 笑话。南希冷笑,你是说,伊塔利亚的救星是恐//怖//分//子?这件事你和贝宁托总统汇报过么? 你该抬头看看天,南希。 南希认得这个声音,是令人厌恶的奥古斯特。他穿着军方的厚重防护服,从小队身后的履带重型装甲车上走下来。 简明庶已经被列为头号恐怖分子,欧邦联27国,一并通缉。 一团诡异的黑雾掠过南希身侧,瞬间朝她眼前的军方人士扑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江鹤、奇幻小甜饼、安倍晴雪、瑾巍 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我们跟着明庶一起回到了他的家乡。它没有大地,大气层之后直接是流动的地幔,地幔很薄,内心是密度极其大的地核。地核链接向无穷的宇宙。 明庶诞生于它,是宇宙的原点,是膨胀过后的奇点的遗迹。 这里提一提引力透镜,感兴趣的可以去搜搜图,绝美又梦幻。引力透镜是指密度极大的东西扭曲周围的时空,使得经过他的光线弯折,从前面看起来就是一圈极美的光晕/星河。 非常梦幻,所以明叔叔第一想法:想让舒扬看看。 钻石雨也没开玩笑,高温高压下,遍地是宝石(想不想去淘金!)其实本章里所有的超冷大气、高温高压、超高温度地幔和致密地核都不算空想,应该算根据现有科学事实的推论(强迫症 122、无尽深渊 这不可能。南希说, 贝宁托总统通过无线电联络邦联27国首脑, 商讨浮空岛事宜,这才不到几天时间, 其余各国的答复很快就能收到。奥古斯特, 我警告你, 你插手干预军方事物,贝宁托总统马上就能察觉。 奥古斯特虚伪地笑了一声:你总是这么理想主义。 南希怒瞪着他。 贝宁托总统被恐//怖//分//子简明庶蛊惑,我作为代理国防部长,已将他隔离在奎里纳莱宫。没人会来救你,南希。 奥古斯特!你个蠢货!什么时候了, 你还在做这种触众怒的事情! 如果奥古斯特直接打断她的话语,我说如果, 按照简明庶的建议。那意味着没有法兰西没有英吉利, 甚至没有整个欧邦联,所有人所有国家都得统一听从他的调遣。你认为。 他上前一步,玩味地说:是谁, 触了众怒? 南希仿佛能看到奥古斯特得逞的神情。 你也许你和你的那群首脑挚友坐稳了位置, 这我都不关心。可你,你这是在扼杀伊塔利亚的希望! 不,傻姑娘。奥古斯特轻声说, 这叫,政治。 他旋即板起脸:带走! 举枪对着南希的那名士兵完全没动,他的头盔观察窗中,悄悄升腾起一些古怪的黑雾。 是它! 和刚才提砍刀的人胃部的东西一样, 是能啃噬人心的黑雾。 旁边的士兵立即注意到他同伴的异样,举起枪支,对准他心脏的方向。 目标是南希!蠢货! 奥古斯特看起来有些烦躁,他立即上前,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枪,这枪凝在空中,没再动作。 他看到了那个不听话士兵的头盔视窗,上面全是喷溅的血。 忽然,黑雾一闪,有什么东西直接朝他冲了过来。 奥古斯特方寸大乱,南希趁机上前,把着枪托狠狠朝他脑袋来了一下,夺走他手中的枪支。 紧接着,她一脚踹上他的膝盖,奥古斯特被踹得一歪。 她早想美美的揍他一顿! 既然恶名都背了,那就再无顾忌。 南希高高抡起枪托,这一下,她起码要给他个半身不遂。 几名士兵凶悍地朝奥古斯特扑来,他们徒手撕扯着奥古斯特的防护服,还有一个直接拽下了他的头盔。 奥古斯特的脑袋立即暴露在空气中,他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脸色瞬间青紫,整个脑袋结冰。 冰头颅瞬间被人拧了下来。 这些士兵看起来穷凶极恶,甚至隔着防护服都在散发着诡异的黑气,他们猖狂地进食着,南希端起了枪。 她的枪口在颤抖。 一位士兵猛然抬头,浑噩的目光锁定了她。这下她再也没时间犹豫,立即转身,慌不择路地往前跑。 她跌跌撞撞,一眼看到教堂的巨大铁门。教堂,教堂一定有人!她立即冲上去,疯狂拍击。 开门!快开门!! 身后士兵的跑步声越来越近,铁门却纹丝不动。 求你!快开门吧! 几声怪异的嘶吼传来,距离近到,就在她耳边不远处。 砰一声枪响,金属弹夹迸在厚重的铁门雕花上。 她不得不放弃教堂,捏紧了枪支,打算往别的地方前进。 正在此时,她感到后背被人死命一拉,一股力量扯着她摔往门内,在门阖上的一刹那,身后追来的士兵几乎同时扑上铁门,头盔哐当一声撞了上去。 您不该放她进来!神父! 也许她身上,也有那黑东西! 南希从痛楚中回过神来,她坐起了身子。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14) 穿着黑袍的神父闩门转身,他闭上眼睛,自额头起,在胸前画大十字: 天父在上。你要让她的鲜血洒在教堂门前,神圣的台阶上么? 收留的确要慎重,您忘了那东西是怎么一传十十传百的么?那是瘟疫!不,那是比瘟疫更可怕的东西! 对,我提议,先将她全身上下仔细检查! 瘟疫? 刚才柴刀人、士兵身上的确有同样的黑雾,但她也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传染导致,至少她没有直接发现传染过程。 哐! 铁门传来一次骇人的震动,小孩立即尖叫起来。 不不不有人开始低声啜泣。 他们似乎非常惧怕门外的东西。 防护服实在让她腾不开手,南希一把拉下头盔,飒爽的短发瞬间飞扬。 极寒的空气瞬间涌了过来,鼓得她太阳穴生疼。 是南希! 她回头,教堂两侧各有几十个灰头土脸的居民,所有人都披着教堂救济的毯子,哆嗦着偎在一起。 她扫视一周,见到了几个有些脸熟的选民。 南希! 她发现,选民们丝毫没有惊讶或是惊喜,反而是无穷的震惊。人群中一位小孩刚上前了一步,她的母亲立刻将她抱了回去。 是我。听我说,我是来通知大家有地方可以避难。那里有食物水源,甚至中央还有巨大的蒸汽能源塔,足够给百万人供暖 所有人都警惕地盯着她。 我早说不该开门! 叛徒! 南希:不你们听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南希。我们都听了广播。广播里传来你的名字的时候,我以为是什么好消息,还喊我的太太来听你真是马里诺的耻辱,南希。 不,你们冷静。我知道广播中也许说了些不好的东西,但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永远、绝对不会背叛伊塔利亚,背叛马里诺,辜负我的选民。我真是来提供帮助的!请你们 哐! 铁门上再度传来剧烈的撼动,听起来又有新的士兵加入了砸门的队伍,他们即将破开整扇大门。 妈妈我怕。小女孩立即缩进了她母亲的毯子里,对方立即搂紧了她。 都是她!是她把这些吃人的东西引来的!把南希推出去! 对!推出去! 她的手指捏紧了枪支。 这是她的选民,是信赖她支持她,送她走向政坛的地方。是她冒着冰雪,来挨家挨户通知转移的地方。 一声闷响。 铁门明显地闪开了条缝,冷风凶悍地往里肆虐,只片刻时间,地面立即结起一片冰晶。 天父在上。神父开始低声祷告,天父会保佑我们的。 哐一声,铁门大开。 冰雪迅速侵入室内,吞噬了仅存的温度。 人群立即恐慌地往后逃散,混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尖叫和小女孩的哭泣声。 走吧,孩子。神父站在她身后,愿天父保佑你。 两个士兵迅速钻进大门,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声,他们一半的身体暴露,冻成血红色的碎冰。 南希回头看了一眼,一路拱顶向前,是庄严的神龛。室外无光,绘着天父圣母像的玻璃花窗无比黯淡。 如果,真的有神在聆听。 您走吧,愿主保佑您。 南希低声向神父告别,她利落上膛,冷厉的枪口瞄准士兵的心脏。 呃。 她的胃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这让她不得不吐了口血。 不不身后小女孩低声哭了起来。 她知道他们在看。 南希勉强用枪撑住身体,随手抹去唇边的血。 小时候,父亲为了磨砺她的意志,让她学了好几年的格斗。她解决了几个士兵,现在场上还有五六个。可她的子弹早已打空,枪头的刺刀也被夺走,反而扎进了她的左侧肩头。 混乱中,南希徒手拉出了其中一个士兵的肠子,他看起来丝毫没受影响,直朝着南希大吼。 她快要控制不住局面。 有几个士兵已经从两边越过往人群聚集的另一头走去,她听到小女孩在尖叫。 又一拳砸向她的下肋,她下意识捂住疼痛的地方,却在粘腻温热中摸索到一截断裂的锐骨。她想发出点什么声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痛楚控制了她的身体,让她重重摔在地上。 神父的尸体就躺在自己身边,面朝着圣洁神龛的方向。不知在他死前,有没有天父前来迎接。 南希再也不能动弹,她感到有个士兵的牙齿,在一点一点啃噬自己的肩膀。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脚踹开了这个怪物。 一群全身血污的士兵朝着人群冲去,他们身上零落的血洒了满地。 室外的雪色透过玫瑰花窗,在浓郁的黑暗中投下黯淡的色彩。 她的身下蔓延出一片冷血。 黑暗夜空中,悬浮着一团巨大的暗影,那是简明庶自寒冰下拉起的庞大浮空岛。 她还没去过浮空岛,还没见过这个齿轮上的城市。 简明庶向她解释浮空岛三个能量圈层的时候,随意抬手,空气中光点汇聚,形成了一幅三层环形迷宫。 他垂眸,白皙的指尖淡然点亮正中心的光点,告诉她这是蒸汽炉,整个城市都建立在它的热与蒸汽之上。 如果有机会,我很想去看看,尤其是三层能量环依次点亮的时候。 我也想,让他看看。 之后,他泛起一个极轻的笑容,眼眸里都是动人的水光。 他那时候,是想起了谁呢。 南希阖上了眼。 天父,真的会保佑我们么。 浓郁的黑暗中,到处都是尖叫和哭喊。她强迫自己转过头,面向铁门口,不去看身后无能为力的一幕。 灾变之后,每天都是漫长的凛冬和暗夜,夜悠长、冰极寒,每一天都像没有明天,每一天都冻到人心的最深处。 一点金光落在冰原之上,刷出一片灿烂的淡色是太阳! 是太阳啊! 是她数日不见的太阳! 她躺在冰冷的教堂地面上,从未感受到太阳的金光是那么可贵、那么温暖。 久违的太阳透亮了一点天边,驱散了四合的暗夜。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晃了眼。 几天前,不知所踪的简明庶分明站在她眼前。 他脚下是延伸的阳光,身后则是无垠的冰雪。他一身孤寂孑然,立在古典雕花门楣下,仿佛一副画卷。 是太阳。 * 凭你,也敢挑战我。 简明庶侧耳,果然有人先他一步,来到了无尽深渊。 他再度回到酆都市平都医院时,沧海桑田。 平都医院和酆都狱、以及异界的三千世界一样,是简明庶做在分数维度中的空间。它和现世世界重合,但却有时空叠层,这是为何平都医院门口叠往生路、也是为何酆都大山叠酆都狱的原因。 不仅如此,无论表层世界如何剧变,分数维度中的空间相对稳定,他暂时可以不用担心灾变影响到平都医院的小辈们。 数百层的酆都狱底部,鬼雾弥漫。这还是当年他救出伍子珏后,亲手留下的大封。 大封已破。他深吸一口气,遁入深渊。 黑雾渺渺。 这里和上次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一片死寂。 上次,他连斩千万邪神,才前进了三步。今天的路,远不如上次艰难。 他凭着直觉走到了深渊尽头。 黑暗中,银龙游弋,若隐若现。它如深渊般庞大,缥缈中,只露出一小截山状的龙脊。 我来之前,你在和谁说话?黯淡的光芒勾出简明庶的片影,显得他锐利无比。 巨龙粼粼游动,忽而化作一缕银光,直劈向地面。 它是《大荒经》中提到的烛龙,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 世间的昼不是昼,是烛龙睁开了眼;世间的风不是风,只是烛龙的叹息。[1] 他曾管理万里长风,直霄九天数千余里,他能呼风唤雨,亦能吞吐日月。亿年以前,他培风引渡海神鲲,同游天地。 他是常伴鲲鹏的挚友,亦是明庶古老的仆从,烛龙。 小片鬼雾瞬间散去,地上站着一位身形颀长的青年。 他衣袂飘然,一头顺滑的银发,额上生着银树般的龙角,狭长凤眸精致而锐利。他像深海里无垠的冰刃,无比锋利。 孤傲的古神轻轻欠身,朝着简明庶恭顺行礼:没有谁,我的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山海经大荒经》。 伏笔:24章《弦的回响》,鲲鹏以烛龙举例,解释物质也许不是你看到的样子,讲解弦论。 XX章《超厚马赛克》烛龙人形态出现 86章《以我之骨铸你之骨》烛龙一直在鬼雾之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么长的伏笔我终于解开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人形态以前就出现过,不是86章的龙形态,是人形。 不过隔得太久远,唔,大家应该都忘记了吧。 今天就买个关子先不说啦,明天再揭伏笔。当然答出来的读者小天使有红包!说明看的超级仔细! 感谢 Kkkkk 灌溉的营养液~ 唔最近太忙了,昨天写营养液感谢的时候时间已经超晚了,感觉说的也不上不下的,虽然现在也有点晚了(。)不过我会好好说衬托的! 这一卷同时发生的事情很多,今天的营养液感谢给大家一起理一理思路。到现在三个不同的舞台基本都揭露了。 【舞台一】伊塔利亚浮空岛(后期) 灾变视角与人类走向。这次之后,目前待在南希小姐姐身边的明叔叔不会下线了,因为他发现了意料之外的异变。 这个支线大概只有两个比较重要的剧情点了。 【舞台二】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 嗨,我晓得你们只想看这个,数羊羊重要,可咱们不能不拯救地球啊。地球咱不要了么?? 上一章明叔叔点爆了三颗星星,之后会讲到。 后面还会有熟悉的人物来格兰萨索探望明叔叔,同时发现【超厚防剧透马赛克】,以上。 这部分是后来的主舞台。 【舞台三】无名之地 这是世界最开始的地方,也许 好多小天使问羊羊啥时候回来,维维亚尼瞬间吐血,这是要逼死明叔叔和他的节奏哈哈哈哈哈八万次实验才做出来了点啥! 不过这之后,至少格兰萨索的明叔叔,心情会舒缓很多。 北京时间12:46,无纲裸奔打卡【滴】 本周末一定要肝一点存稿出来了现写现发,我自己好不满意啊 祝大家网课开心(魔鬼围笑) 123、鸿蒙道 不要试图欺骗我的眼睛。简明庶低声警告道。 他的双眼, 一慧一真, 识得世间万物,阅尽万古时光。没有任何生灵可骗过他的眼睛, 除了他偶然来到这颗寂静的星球时, 发现的万物之灵, 烛龙。 那时候,世界之树刚刚冒出了第一缕嫩芽。天地之间除了野蛮生长的葱郁植物之外,只有零星几个诞生于美丽偶然中的美好生物,烛龙、羽嘉、飞廉、混沌。 羽嘉翱翔于无垠的天空,它五彩悠长的神鸟尾羽在地面上落下浓郁的投影。它能浴火重生、生命几乎无穷无尽。 飞廉徜徉于广袤的大地, 它如银色树杈般的巨型鹿角,象征着生命与希望。它能借用自然的力量, 与生命之树寿命同齐。 混沌隐匿于黑暗的深渊, 它无形无状无窍无体,它吞噬世间所有的恶与欲,虽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却是最隐忍的守护者。 三者之上, 才是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古神,烛龙。 浩瀚的文明长河中,关于他的只有猜测与幻想的寥寥数语, 比如古老先贤称他为无名却为天地之始,有名则为万物之祖;有人察觉了他的存在,发现山河是他蜿蜒的脊骨,汪洋是他游弋的身躯。 他睁眼是昼、闭眼是夜, 每每他莅临极北之地,长而光耀的下摆抚过蛮荒的大地,沿途总是漫天冰晶,仿佛对万物之灵的致意。[1] 我从未想过欺骗您,主人。烛龙长睫阖动,将眼眸中的锋利收敛在温顺的目光里,毕竟你我从太初相识,你我为挚友知己,已亿万年。 是么。 简明庶随意抛出一粒光尘,宛如一道细长的闪电,直冲向眼前的烛龙。对方不闪不避,直迎上这粒燐火。 烛龙的身形瞬间消散,化作无数细碎的冰晶。 果然是幻境,烛龙最擅长的幻境。 四周黑雾立即散成极小的粒子,整个无尽深渊露出它原本的样貌烈火,深渊之中,满目都是无穷尽的烈火。 流火如绫缎般绽放在眼前,空中寒光一闪,一斩烈火环绕的长戟直落在简明庶眼前。 泱泱黑暗之中,他看到空中如火般的熠燿的衣衫飘落,仿佛一朵红莲明艳地绽放,映亮了暗沉无光的深渊。 这是一个着烈焰红衫的青年,他单手提起长戟,瞬间回首,凌厉的眸间映着四周的野火。看起来,这位已苦战了许久,他乱蓬蓬的额发已有些洇湿,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颊滑落至白皙脆弱的喉部,映着张扬的火光。 明庶瞬间看尽了他历经千年的过往,念出了他的名字:常歌。 酆都狱现任北部鬼帅常歌,因其赤胆忠心,不畏天下骂名一定江山,结束了数百年诸侯争霸乱世,在人格神选拔系统中出类拔萃。他死后不再和寻常人一样历经五道轮回,反而升为人格神,驻守酆都狱,守得世间安宁。 他见常歌一愣,大方伸手,介绍自己:简明庶。 常歌上下打量了他,眼中泛出些盈盈笑意:我知道你。 简明庶回溯了他的时间线,在其中看到了自己分外想念的身影。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15) 伍舒扬和他的关系不错。伍舒扬一个人闷着的时候,是他和醉灵一道闹着他,开解他。伍舒扬出发去爱尔兰之前,交予常歌万鬼令旗,嘱托他关于酆都狱下无尽深渊的担忧。无怪乎,他出现在了这里。 明庶的唇角泛起一丝笑容。 常歌回忆里的伍舒扬分外鲜明,他多想触上这个令他朝思暮想的身影,但他明白,这只是时空中的片影而已。 四周忽然刮起剧烈狂风,常歌立即提起长戟,前迈一步护在他身前:明庶,这里凶险,跟好我。 常歌被选为人格神是近两千年的事情,他没见过简明庶。简明庶推测,常歌可能以为他是个乱入的普通人。 剧烈的强风刮得简明庶不自觉护住眉眼,他甚至感到常歌往前站了站,刻意帮自己挡了挡风。 风止。 简明庶缓缓拿下了遮挡的小臂,眼前的景色再不是无尽深渊。 腾腾的云海中隐约可见古老的石柱顶端,它贯彻天地,支持着这条太古鸿蒙道路。路途两侧,流淌着清浅的河汉,遍开着缤纷的桃花。 柔软的花瓣随着香风落在简明庶的脸颊上,若有似无地落入他的颈窝。 这是常歌环顾四周,有些迷茫。 这是鸿蒙道。应该是烛龙的幻境。简明庶答。 烛龙最擅幻境。就像刚才他掩盖了常歌正与他争斗的场景一样,现在的云海鸿蒙道应当也是幻境而已。 你来过这里? 这是上古时期的东西,现在早已不在了。 简明庶从自己的锁骨间拈起几片柔弱的桃花花瓣,又将它随手散在风中。花瓣的触感太过于真实,甚至不像是幻境,而是真实具象出来的世界。 远处桃树下,两位衣袂飘然之人正在树下下棋,棋盘格上落英缤纷,残红随风而散。 下棋之人,一位有着柔润如泽的银色长发,他背对着明庶的方向,额上探出两支龙角。另一位则素白轻衫,眉眼柔和而潋滟,青丝缥缈地有如化开的淡墨。 常歌回头看了简明庶一眼,他没明说:树下的人,有些眼熟。 简明庶含糊应道:唔,可能。 常歌交待道:过去看看,万事小心。 二人都稍稍走近了些,侧对着棋盘。 忽然,浅浅河汉被人急匆匆淌过,一片凉润闪烁的星光溅起,落在简明庶脸颊和脖颈上,他下意识挡了挡,河汉粼粼的星光中,他见到了踏光而来的鹏。 那时候,他还只是鹏。 受死吧,大恶龙!我要吞噬你,成为守护天地的大英雄! 一位七彩锦衣小童跑至下棋之人身畔,他的衣衫下摆还连带着河汉溅起的星光,垂润地拖在地上。 他举着一把桃木剑,剑尖挑衅地对着银衫烛龙挥舞。对方略微侧目,睥睨了一眼,又淡然转开视线,落下黑子:接不归,青阳,你很危险了。 站在近处,青阳温柔而内敛的神色更是看得清楚,常歌轻轻瞥了简明庶一眼,目光又跟着零落的桃花花瓣,落在青阳秀致的脸颊上。 旁边的小孩,是鹏。简明庶开口说。 大鹏不依不饶,举着木剑就冲向烛龙,一通乱砍。对方不以为然,腾出左手,边与他迂回腾挪,边轻声谈笑,与对侧的青阳探讨棋局。 小童气急败坏,小木剑高高抡起,凌乱地砍下。烛龙游刃有余,拧了他的手腕,借力在空中一个迂回,反而拧了小孩瘦小的腕。 哐当。 小童不得不松了木剑,直直砸在地上。 烛龙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死死扣着小孩不老实的手,目光却至始至终未离开棋局,甚至思索地有些出神。 啊啊啊啊大恶龙!! 那小孩终于被逼得气急败坏,大喊一声,一口啃上了烛龙的手腕。对方一惊,小孩顺势挣脱了烛龙的双手,被反冲力带得坐在地上。 他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 烛龙蹙起了纤细的眉尖,眉目瞬间深邃了几分:你这小孩,自己跑来,自己咬人,现在又哭起鼻子,难道还要别人哄你不成? 斗转星移,和烛龙同期而生的羽嘉早已远去,构成羽嘉的特殊粒子再度拆解,重组诞生了它的后代大鹏。 可惜大鹏和能浴火重生、万年永生的羽嘉不同,他无法浴火重生,连飞翔都有些歪歪斜斜,他还太过于弱小,又什么都没继承到。但唯独讨厌烛龙这点,他和此前的羽嘉如出一辙。 羽嘉生前,最看不惯的就是事事都压自己一头的烛龙,俩人白天拌嘴晚上还隔空吹雨雪,如果不争出个高下来,这雨雪能连下数月不停。 我我迟早有一天要打败你,你个大恶龙。大鹏的小手胡乱抹着泪,他坐在地上,呜呜咽咽哭个不停。 烛龙轻轻叹了口气,他轻轻抬眼,看着对面的青阳:你哄。 青阳淡笑托腮:你哄。 烛龙稍稍偏过了脸:我不会哄。 青阳极其细微地隔空扯了扯大鹏的衣角,大鹏得了命令,即刻哭得更为大声。 简明庶看得有些出神,泛起了清浅的笑容。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刻意和大鹏串通,想要逼得烛龙教习大鹏。烛龙是万物之灵,即使只是跟着学习,想必收获也不少。 好了。我哄。青阳看向大鹏,你别哭了,我让大恶龙亲手教你,你把他的绝学吃个干干净净,长大后,好好报仇,你看怎么样? 烛龙:我没说 哼,大恶龙有什么好学的。整天冷冰冰的。大鹏抱起胳膊,迈开脸。 烛龙斜瞟了他一眼。 还欺负小孩,我才不要啊!!放开我!! 这条大恶龙提着他的后颈,一把将他拉至鸿蒙道石柱边上,面朝着浩瀚的云海。 云海翻腾,荡起氤氲的细浪,遥远看去,仿佛遍地芦苇苍苍。日出的太阳刚刚探出了点脸,染红了小片天空。 极致的美景倒映在大鹏的眸中,他忘记了挣扎,缓缓安静了下来。 烛龙趁机,骤然松开右手,他提着的大鹏立即直直坠落,在浩渺云海上砸出一小片缺口。 啊!!大恶龙!!你给我 云雾翻腾,瞬间淹没了大鹏下落留下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常歌是隔壁《亦醉亦歌亦山河》的人物,没看不影响本文观看。给山河读者的一个小彩蛋。 [1] 无名却为天地之始,有名则为万物之祖:原文出自《道德经》,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感谢 江鹤、Kkkkk、瑾巍、俊青哥哥真好看 灌溉的营养液! 说实话我脑子现在是糊的_ 可能明早会起来再修一次。本周末真的要肝点存稿出来了,裸奔太苦了呜呜呜呜 啊今天的营养液感谢,来说一说本文的神话观吧(其实都是瞎扯的(划掉 基本体系是基于淮南子的,但是除了羽嘉之外都被替换成了飞廉、烛龙和混沌。可能会杂糅一些耳熟能详的故事,但真的基本都是瞎编的(捂脸)后面如果提到相关的神话,也会标出来哪些是瞎编的(捂脸) 比如本章的鸿蒙道,是瞎编的,不过有根据的。鸿蒙在古文中有好几种含义,大家听得最多的应该是开辟鸿蒙吧,这里取的含义是云海。云海之上的鸿蒙道,曾经是万神居住的叠层空间,当然后期共工怒撞天柱之后,鸿蒙道就彻底垮了。唔,这段不会出现在正文剧情里,所以应该不算剧透。 烛龙的设定是基于《道德经》,为啥这么设置,其实我看了一圈,烛龙比较神秘,但关于他的传说都非常的IMBA,有人怀疑他是盘古的化身,有人怀疑他是和女娲一样的创世神,基本上是属于元祖神祇那一类的,非常非常古老。 这里有一点要说清楚,明叔叔是诞生于宇宙的太初。烛龙、羽嘉、飞廉、混沌这些是诞生于亿万年以前,地球的太初,所以明叔叔相当于半个外星人(?)烛龙他们是本地土著。 明叔叔怀疑的几个点,不是幻境啦什么的都是对的。 啊我本以为今天能写到揭秘剧情点,结果居然没写到,so烛龙人形态大家还是再等等吧(卑微 青阳带娃:子珏最乖 烛龙带娃:(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惨还是大鹏惨 124、幻境 大恶龙! 绚烂的火凤神鸟冲破云雾, 扑腾着小翅膀, 飞至烛龙眼前。大鹏还太幼小,他羽翼上的流火只是朵朵火苗, 七条绚丽的尾巴也将将生长, 额上也仅有一条贯金的彩翎。 小神鸟浮游至烛龙脸前, 洋洋得意:傻了吧,我会飞! 它在空中腾了一圈,扇出一团细小的火球,直冲着烛龙英俊又淡漠的脸飞去。 烛龙抬眸,目光淡然扫过, 那颗弱小的火球像海上碰着日光的泡沫,噗地碎裂。 烛龙忽而腾风而起, 他的身影在空中留下数道熠熠银光, 宛如拖长了的稀有丝线,一直牵引至他沉入云海的方向。 苍茫云海翻涌不止,空中迅速闪耀起细碎的冰晶, 这让小神鸟的火苗越发孱弱, 尾巴尖上的小火苗奄奄熄灭。 云雾之中隐约出现巨大的龙影,它达彻天地,刚刚日出的半边天穹被它遮挡得严严实实。阴影之中他穿云而过。巨龙微微垂着眼帘, 眸中淡漠而微渺的光芒里,映出大鹏的小小身影。 烛龙翻腾,再入云海,初升的日光再度照耀大地, 刚才还得意的小神鸟彻底熄了火,怏怏不乐地落回地上。 他和古神烛龙之间的差距太过显著,即使极力仰头,也只能看清它垂落的龙须。 过来。 烛龙宏伟的身躯再度遮天蔽日,大鹏站在它投下的巨大阴影下,日光掠过他的龙角,为其镀上一层辉光。 大鹏和他之间,间隔着浩渺的云海。 快去。青阳悄悄推了他一把,低声说。 小神鸟鼓足勇气,展开稚嫩的翅膀,它前迈一步,嗖地一下直接穿破云层,落得无影无踪。 不仅青阳,连旁观的常歌和简明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道银光落入云霄,忽而,一只冰晶形成的巨兽穿云而出,它在云海间自由徜徉,洒落满穹辉光。 从今天起,你弃火从冰,易名为鲲。这个形态,就当做是我赠予你的见面礼。 这是曾经发生的事情么。常歌自语道。 简明庶声音很低:是。 曾经的大鹏只是大鹏,羽嘉的后代,善烈火的神鸟。烛龙接纳他之后,赐名鲲,给予巨兽形态,鲲鹏自此弃火从冰。 银色光线悠长,烛龙收起山海般的真身,翩然落于山顶之上,微风浮动,芳菲的桃瓣给他冰冷的仙衫染上些春日色彩。 云海中的大鹏立即收回鲲形态,再度化作七彩锦衣的小小孩童,他生怕眼前淡漠的古神反悔,急急跟上烛龙的脚步。 他的个头太矮,极力伸伸手,也只够得到烛龙翩然的衣袖。他竭力想要揪住袖口的小动作引得烛龙微微侧目,大鹏注意到对方的留意,立即迈开了脸,一脸全然不屑。 烛龙眉目间的锐利淡开,他转过脸,泛起的笑容如同隔了千年的冰层,若有似无。 他停下脚步,以风递予长袖,恰巧停在大鹏触手可及之处。 大鹏朝着这片剔透的衣角伸出了小手。 长风吹散了鸿蒙道的云海,二人俯瞰广袤的大地。 四海之上,五座缥缈浮空岛环绕着辽阔的大陆。 这又是? 这是岱舆、员峤、方壶、瀛洲和蓬莱,很久以前,大地属于飞禽走兽,而吸纳天地灵气的人,都生活在五座仙山之上。 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大浮空岛郁郁葱葱,时间像被按住了快进键,仙山阁楼拆拆建建,转为高墙石瓦,再转为雕花浪漫的精致建筑。 植被渐渐退化、而高高的山岭也逐渐消散。终而,浮空岛正中心最大的山岭被彻底推平,巨大的蒸汽熔炉由无数人以绳索牵引着,缓缓伫立在庞大的岛屿中心。 此时的浮空岛已经没有任何土地或者植被,原本的大地被熔炼出来的金属齿轮替代,原本茂林密布的岛屿,寸草不生,比起一座仙山,更像是个巨大而精密的仪器。 蒸汽熔炉仿佛伸向宇宙的巨手,燃烧了一切资源,吞吐着腾腾的热雾。 那不是鲲鹏么? 其中一座精美的浮空岛朝着二人迫近,正中心的蒸汽炉前留出了一小片广场,广场中心立着鲲鹏的巨大雕像。 简明庶垂眸:鲲鹏曾是掌管五座浮空岛的神祇。这里是鲲鹏的理想国,他曾经尽心尽力,费尽心思为五大浮空岛提供更好的生活。而浮空岛的居民也视鲲鹏为天神,顶礼膜拜。 可是 常歌停住了自己疑问的语气。 和远远俯瞰时的精美祥和不同,这座浮空岛一片废墟,到处是肮脏的煤渣,空气都是脏脏的雾色,石雕的建筑倒塌粉碎,街头巷间,凌乱地倒着许多铜制齿轮机械人,生锈的零件散落一地。 中心蒸汽炉前陆续聚集了不少人,他们举着手中的锤头与扳手,群情激奋。他们站在鲲鹏的硕大雕像前,甚至不如神像的底座高。 几条绳索攀上了黄铜色的神像,数千名纤夫应着节律号子,奋力将它往地面上拉。 有人登上了广场高处,吹响低沉的长号。 巨大铜像瞬间倒地,砸凹了一小片土地。 大雨倾盆而下,冷雨流过鲲鹏雕像的面庞,洗刷着整座齿轮上的城市,汇成血雨,沿着边沿低落。 但这雨,无法浇灭城市里愤怒的黑烟。 常歌低声问:这又是为什么?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简明庶简短总结。 这里是高度发达的蒸汽文明,鲲鹏设计了一种叫做ORDER的理想管理者,就是街道上散落的那些铜制齿轮机械人。ORDER实际上是将社会规则变成判定系统,寄生在机械之上和现在的人工脑差不多。优点是绝无偏颇、大公无私,缺点则是 这不是ORDER的问题。空中回荡起烛龙带着冰寒的声音。 这件事情涉及到阶级、社会组织失控、权威部门失去信用等等诸多因素,ORDER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导//火//索,然而他没有办法要求烛龙完全抽离而客观地看待这件事。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16) 毕竟,他受到的伤害与冲击,不比直接受害人鲲鹏要少。 他选择不再争辩,也不再同常歌过多解释。 轰。 几声巨响,偌大的浮空岛如同坠地的行星,纷纷落入汪洋之中。 海水倒灌,呼啸着侵袭了正中的大陆,山石被滔天巨浪拍散,跟从滚滚江河四处横流,岛上之人如浪涛上的蚂蚁,只能随波逐流。 烛龙。因为这件事情,你怒沉仙山,破山为海,也因此被押入无尽深渊。千万年过去了,烛龙。浮空岛上留下的人早已所剩无几。我以为这些年,你早已想明白,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烛龙的声音低沉,却震彻天地。 他们意图凌驾万物,本该自食其果明庶,你站错了边。 不,错的是你,烛龙。之前我就告诉过你。 简明庶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深渊:妄图审判他人命运的人,才是凌驾万物、是真正的傲慢。 是么。 黑雾漫天。 呼啸的风如刀剑,让人从中感受到烛龙的怒气。 但他依旧未露面。 幻境骤散去,太阳小地几不可见,两侧陡峭悬壁高耸接天,一团混沌黑雾飘然而来。 一只尖锥自简明庶胸口穿出,常歌旋即提戟,长戟之上烈火燎燎,但却照不亮眼前的那团黑雾。 这还是幻境。简明庶轻轻按下了常歌的左臂。 尖锥破胸而出,两个人影穿过简明庶,直朝着黑雾而去。 拿锥之人点了点眼前奇怪的黑雾:大哥,你看这个怪物,无面无窍,和人大不相同,长得好生丑陋。 另一人淡然回应:这有何难,你我二人为他凿出颜面,开出七窍即可。如此这般,便同我们一般无二了。 说干就干,二人捉住那团黑雾,完全不顾它的颤抖和诡异的喊叫,接连在黑雾看起来像是人脸的地方凿出七窍。 即使他知晓是幻境,简明庶还是悄悄挪开了视线。 七窍凿成,其中淌出了暗红的血,黑雾瞬间散尽。[1] 常歌皱起眉头:这关鲲鹏什么事? 子珏让你来这里,他有告诉你这里的过往么? 常歌颔首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现在大地上的人类,是浮空岛上幸存者的后代。盘古开天后,混沌下沉形成大地,其中萦满欲望的恶落在无尽深渊之中,称为神兽混沌。幸存者中,有两个人无意间在无尽深渊遭遇了混沌。它一直安分守己,从来没有想过出这深渊,直到遇到了那二人,生凿七窍,折磨而亡。但至死,它都未伤那二人分毫。 常歌的戟上瞬间腾起烈焰,他显著地攥紧了手中的杀伐利器,剑眉立即拧起。 从这里起,散开的混沌进入天地循环,此后再诞生的人,必有一部分来自于无尽深渊,被人凿窍而亡的混沌。以往人们称之为血魄、邪祟、污浊之气,现代人们称之为恶念与欲望。这酆都狱,实际上就是为了封住残破的混沌,也就是我们称之为血魄的东西。 简明庶眸色微动。 倏忽二人凿开混沌七窍,他无法预知;混沌落入轮回,他更难以阻止。但他能在无尽深渊之上落下封印,修改死后灵气上升、血魄下降,并由酆都狱专职回收镇守血魄,限制它进入世界的数量。 长久以来,勉强维持住了世界的稳定。 那我也?常歌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他的手算不上大,和高挑的个头比起来,反而有些玲珑的小巧。 这没什么稀奇,常歌。明庶朝他短而浅地笑了笑,人体中不仅有来自于大地的元素,更有来自于宇宙的元素。人和花草树木、走兽飞禽一样,甚至你我也一样,不过是自然的一部分而已。 幻境再起,现在是一幅幅微缩的画面环绕二人。 冰天雪地之中,狭小的店铺拥挤无比,人们如黑潮般蜂拥而入,撕扯着掠夺着能看到的一切物品;有人砸开了其他人的窗户,将这家主人赶出家门外;有人享受着炉火与暖气的惬意,一墙之隔,却有无尽尸骨冻在街头;桌上的小男孩叫嚣着太饿,母亲阴着脸,往锅内投入剁得烂碎的不明肉块,她断了一只手臂;卡米洛议长正和欧邦联27国线上通话,谈论着放弃一部分区域,以保留小部分人存活的权利 烛龙。我依旧是那句话。你不能将人放入极端的环境里,来合理化自己审判的意义。 不。青阳。 常歌略微侧目,看了明庶一眼。 所有幻象瞬间消散,黑雾之中,隐约透出烛龙的巨影:我从不在乎他人如何评判。万物有始亦有终,一直有执念的反而是你,青阳。 万物自然有终。总有一天你会消亡,我也会消亡,甚至整个宇宙都会。 黑雾弥漫之中,层层叠叠地亮起无数双红色眼睛不计其数的邪神邪灵。 常歌迅速拖戟,他周身爆出绚烂的烈焰,宛如一朵盛放的红莲,这火急速扩散,猛击中两侧峭壁,山石瞬间崩解落地,再度被常歌扬戟,斩得粉碎。 场上一小半猩红的双眼,在烈火的猛烈吞噬之下,四处逃窜。 万物确有终。我从未否认过这一点。 简明庶目光中混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可那应当是自然而然、寿终正寝的终,对得起世上生活过的每一个生灵,对得起世上每一段挣扎的过去。整个世界,从一次轰轰烈烈的爆炸起始,也许会走向绝望的衰亡、也许会再度崩溃。但世界的灭亡,绝不会是人为的破坏或是审判。没有任何人有审判他人的权利,包括你,也包括我。 一团亮着红眸的黑影迅速扑来,常歌扬手,一弧烈焰击中了它,瞬间灰飞烟灭。 放弃吧,烛龙。简明庶沉声道,害人者,终会反噬自己。 庞大黑影游弋而过,简明庶递予常歌一个眼神。 一杆精致的令旗直接击中烛龙,巨大的古神在空中一滞。 是舒扬的万鬼令旗。 明庶在常歌的时间线中读到过,临走之前,舒扬惟恐此次无法再度回到酆都狱,将成对万鬼令旗拆出一个交予常歌,他百般叮嘱,如果酆都狱再次异动,一定深入无尽深渊,让灭世邪神万鬼焚噬而亡。 他在出发时,已经最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非害人。 场上仅剩的红眼邪神瞬间躁动,扑向空中的巨大古神,万鬼同哭,明庶轻轻转过了脸。 他努力不去听耳边的鬼神哭喊,努力不去想现在烛龙的心情,竭力遏制自己集中精神,抽开地上的血魄封印。 空空如也。 剩余的血魄要么被转移,要么已经被释放在世界之中。 他瞬间看向烛龙的方向,巨大的古神被万鬼啃噬,一半是骇人的白骨,它颓然而倾,有如半座玉山。 看起来,它迎来了真正的灭亡。 走吧。简明庶怅然望着已经残破的血魄封印,他还是勉强修复了它,即使封印下再无混沌、也再无血魄。 这一次,他算是空手而回,甚至还失去了一位挚友。 明庶和常歌的身影消失在无尽深渊之中。 泱泱黑暗之地,尸横遍野,几簇野火燃着,火星四处翻飞。 恍然间,一切回到了暴//乱那天的夜晚。 鲲鹏挣扎着站起身,他身后是一片狼藉的城市,黑烟滚滚的废墟。广场上,巨大的黄铜像倾倒,大雨冲刷过铜像脸颊,仿佛在哀痛后悔。 鲲鹏捏紧了拳。 我不信。我不信这天定要压垮我,不信这地定要刺痛我,我不信那极渺小的生灵,还能越过古老神灵,主宰这片天地。 他化而为鲲,亲手击沉这片他曾热爱的土地。 他游弋入海,亲手淹没所有他曾爱过的生灵。 所有火光渺渺远去,沉沉的黑夜中,走出一位年纪稍轻的青年。他依旧银发银角,神色寡淡。 真一眸光微闪:谁说从一开始不是幻境。[2] 作者有话要说:[1]混沌凿七窍而亡,出自《庄子应帝王》。本文神仙体系是胡扯中杂糅道家。 [2]真一。 首先,最大的剧透点是他的名字:道之形象,真一难图,出自《周易参同契》,名字的意思是道的唯一性,贴合他万物之灵的身份他是万物自然之道义。(本文终于有点玄幻味儿了) 第二个剧透点是极北星宿命格,烛龙盘踞北方深渊。 首次登场25章《妖邪魂气》;23章阴兵失控也是真一的剧情点 65章《潜伏》,露龙角人形态,实际上游鼠是没办法改变真一的,是他自己改变的 68章《最后一关》,黑暗中真一脱离了宝蒙的视线,此后有人上前触摸万神印,激活了它,是真一 29章《炼狱独花》,点名酆都狱下镇压的东西非常强 86章,点名镇压之物是烛龙 110章《温柔的雪》,点出中元节那天(23章阴兵失控)是因为逃出去了一缕魂气(所以真一并不完全,小辈们胡乱教,他也胡乱学) 有没有人猜到是他! 草灰蛇线,布局千里(昂头) 真一最后的那句话,双关的,不知道你们看没看明白,两层意思: 1、从一开始明庶看到的烛龙就是幻境;包括到最后烛龙被万鬼吞噬也是幻境。 2、万年之前,击沉浮空岛的是鲲鹏,但烛龙用幻境让明庶一直以为是他击沉的,代鲲鹏受罚。甚至所有人包括鲲鹏自己都以为是烛龙击沉,以为烛龙成为了乱世邪神。 【营养液感谢】 感谢 Kkkkk、瑾巍、奇幻小甜饼 灌溉的营养液! 这一章主要揭露的是烛龙和鲲鹏的过去。今天的营养液感谢来讲一讲文中瞎扯的神话吧。 首先,五座仙山,这个是的确有的。守护五座仙山的神祇,一说是风神雨神禺强,这里需要提及一点,禺强化而为鸟是为风神、入海为王是为海神,所以在我的理解里,鲲鹏、禺强可能是不同角度而已,说的是同一位神仙。 其实沉的只有两座,原因巨人国的人作死,把驮着仙山的大王八钓上来吃了(真吃货之国),然而巨人国并未因此受罚,反而是风神雨神禺强为此获罪(真是倒霉蛋)。 第二个涉及到的传说,倏忽凿开混沌七窍,来源是《庄子》。这里也是体现了道家的创世思想,其实这个短故事,越品越有意思,和明叔叔说的一样我们没有任何资格审判,诚然混沌和倏忽极不一样,甚至在倏忽看来混沌丑陋无比,如果倏忽包容了混沌的不一致,而不是强迫其改变,也许混沌不会散入血魄、进入轮回,也许命运会改写。 当然我们宿命论的明叔叔很快会告诉你,这件事情为啥不会发生。感兴趣的可以先去查一查路径积分。 万物皆有因果,缘业皆已注定。 祝大家看的开心! 125、人偶 是你引爆了船底座Carinae星? 在无名之地, 简明庶亲眼看到银河三星系统爆炸的亮光与膨胀的气体云, 而这一小片能量又极快地被人控制收束。 当时,他急着求证是不是血魄被释放从而引起宇宙膨胀, 直接赶去了无尽深渊。结果烛龙在他眼前被万鬼吞噬而亡、而贮藏血魄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 简明庶心烦意乱, 这才返回至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 而他一踏入这里,便明白了船底座Carinae星引爆的真正原因主态简明庶一定是为了提高超导超级对撞机的效率,最终将能级提升至恒星水平,还是三颗恒星。 是。 主态简明庶站在两个冷聚变涡轮前。 硕大冷聚变涡轮一左一右,稳定地旋转, 幽莹的冷光透过简明庶的轮廓,在地上拉出交叠的阴影。 我们不能通过牺牲恒星, 来拯救他。简明庶轻轻瞥了一眼身侧的睡眠舱。 满舱都是闪烁的星光。 粲焕的光泽淹没着他朝思暮想却又无比熟悉的人。星光映在他深邃的轮廓上, 苍白的肤色上微微反着奇幻的光芒。 伍舒扬已经基本有了轮廓,虽然代价是银河系的三颗恒星。 涡轮前,主态简明庶的身影全部埋在暗影里, 解释的苍白又无力:Carinae星, 其中一颗恒星的星风已经捕获了相邻的恒星,放任下去,他们三个的相撞和陨灭, 只是个时间问题。 睡眠舱边的简明庶否认道:那不是你随意引爆恒星的理由。 我收束了所有的能量和大部分的射线。 大部分。舱边的简明庶低声重复了一遍,三星系统相撞爆炸,那是多么难以想象的能级,一丝射线逃逸, 造成的影响都不可估量。 恒星相撞,会向外散逸诸多的质量、碎片,而粒子之间的撞击又会产生大量的宇宙射线,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威胁。 那也是7500年之后要考虑的事情。 你太疯狂了,明庶。 我别无选择。他看到自己的孤影,难过地摇了摇头。 别无选择啊 他听到自己的一声叹息。那声叹息似乎近在耳边,又离得很远很远。 可他还是没醒。舱边的简明庶低声说,即使你重塑了他的身体,他也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人偶而已。也许舒扬,也不希望这样。 主态简明庶旋即转身,他脚下交错的光影跟着他的步子来到舱边。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隔着溢满星光的睡眠舱,相对而望。 你闭嘴。主态简明庶躬身,压低声音,胁迫地盯住另一个自己。 星光的绮丽光泽在对侧的简明庶脸上流动,清澈剔透却精致无比。他垂着眼眸,连长长的睫毛上都沾染了些瑰丽的光芒。 他痛楚地阖上眼睛,随着长睫落下,眼底的阴影明显浓郁起来:我是你。我和你一样难过。可明庶,你真的有些偏执了。即使你 一道电光擦过简明庶的脸颊,他菲薄的肌肤瞬间拉出伤口,渗出些淋漓的血。 闭。嘴。主态简明庶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 对侧的简明庶微微颔首,他美丽的眼中掠过一丝无力与哀愁。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17) 我是主态你只能听我的。 他借由力线,强迫对侧的简明庶抬起下巴,正视自己的眼睛。 哐哐。 电磁屏蔽门上透过极小声的敲门声。简明庶瞬间散态,只留下主态。 维维亚尼从门缝中探头,目光躲闪:呃我不是故意打扰,但国家实验室来了几个 明叔叔!长乐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 简明庶一怔。 飞廉处理完世界树那边的事情后,他让飞廉将平都医院的小毛头们转移至华国上空的浮空岛,怎么反而带到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了? 没什么。你去忙你的吧,他们我都认识。简明庶交待道。 维维亚尼欣然接受这个答案。 明叔叔!宝蒙和长乐的小脑袋从门侧探了出来。 你们不能进来。简明庶几步走近电磁屏蔽门,闪身出去,里面有很严重的辐射。这里也不能多待。飞廉呢? 老鹿站在走廊的阴影里,恭敬鞠了一躬:我去接他们的时候,正好碰上送天申和佑回来的醉灵。之后,我本来想带他们就近安置到华国上空的浮空岛,但他们坚持想来看看,你明白的,一个抄板凳一个软磨硬泡一个把我查的彻头彻尾,剩下一个一声不吭但无条件同意。 简明庶难得清浅地笑了笑。 只有天申安静点,可天申看起来,不太高兴。 石门之前,他们遭遇Allen指使的海底魔灵偷袭,和佑为了护住昏迷的明庶奄奄一息,在天申看来,他是不知道和佑的灵气被伍舒扬搜集的事情,所以哀痛。 告诉他,和佑没事。简明庶轻声说,好了,这里真的不适合他们多待,带他们回浮空岛吧,哪个都可以。 不! 听话。 长乐他们又磨了会儿,看简明庶实在坚持,这才不情不愿地转头回去。 他大致扫了一眼小辈,发现了其中的异样:怎么不见真一? 她想自己和你说。飞廉回头看了一眼走廊末尾探头探脑的一群小毛孩,压低声音,世界树和异界那边都没问题。华国已经开始借用Nebula App登记个人身份,筛选进入浮空岛的居民。 知道。 刚刚回归主态的简明庶才从无尽深渊回来,他带回来的讯息中,华国的应对算是相当出色,除了第一天大家不明所以,全国性地恐慌、哄抢、混乱之外,没几小时立即宣布进入战时响应,分区供电取暖,立即全国戒严,防止社会动乱。 冰原之上,除了统一配送物资和军队救援的重型装甲车,荒无人迹。 即使简明庶不伸出援手,想必这个泱泱古国也一定能共克难关。 对了,这个一直忘记给你。飞廉从右侧口袋拿出一个长方形状的笔盒,实际上,将它分离并不难,只是我对不起,明庶。鲲鹏说,让你开开心心就好,不愿让这些过去再来扰乱你的心。 现在的明庶不同以往,他已经明白了判灵笔里百年老妖的真正身份导致淮安王表观稳态消亡、引发伍子珏入魔的关键,淮安国宰相张永清。 而飞廉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并非他无法将笔和张永清分离,只是想让他距离那段过去远一些、再远一些。 现在,也没有瞒你的必要了。交给你处理吧。飞廉将笔盒放入明庶手心。 简明庶捏紧笔盒,再次交待:你带他们避难去吧,任何一个浮空岛都可以。只是不要留在这里。 飞廉点了点头,他很快走到了走廊末端,揽起长乐的肩膀,将他带离走廊。 明叔叔。一直站在旁边的宝蒙小声说。 你是来说真一的事情么? 宝蒙想了会儿:我是来承认错误 什么错误? 你走之后第三天,那天是我值班。我明明听到茧世界具象化的警报,可可我睡着了。第二天我去手术室里查看的时候,又什么痕迹都没有。我我也不清楚那天到底有没有茧世界,不过,我有好好补值班。 走后第三天。 算一算,恰巧是同心圆城堡解决雪肤贝库玛事情的凌晨,伍舒扬走的那天。 明明才没过去多久,回想起来却像恍如隔世一样。 简明庶音色沉闷:知道了。 我不确定具象化警报是不是我在做梦,我明明听到好像有人对我说睡吧,声音倒是挺熟悉的,但又有点不太一样 这个字眼引起了简明庶的注意:什么?你的意思是,有人催眠你? 我不确定。宝蒙小声说,我真的太困了,那天太晚了 好吧。简明庶的目光黯淡下去。 然后真一失踪了。宝蒙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我联系不上你,他失踪有一阵子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 就是好像就是我值班的那天晚上。 简明庶一些零碎的回忆断片开始拼凑。 鲲鹏将真一照片递予他的时候,只觉得分外眼熟,现在想起来,眉眼有些烛龙的神韵。在第五维度的时候,最后关头真一也不知所踪,而且当时有人碰了万神印,这才将其激活。甚至他想起来所有人意图潜入62区,游鼠给每个人做了伪装,而当时的真一恰巧是银色长发、闪着银泽的龙角。 原来他是烛龙。 道之形象,真一难图。干嘛起个这么大的名字。 鲲鹏将真一的照片拿给他的时候,简明庶无意说了这么一句。现在想起来,道之形象,用以指代万物之灵的烛龙,再贴切不过。 简明庶深深锁起了眉头。 如果真一是烛龙,酆都狱下的也是,可为什么烛龙会同时存在在两个不同的地方?难道世上,有两个烛龙? 你刚刚说,你听到让你入睡的声音有些熟悉,究竟是像谁? 宝蒙挠了挠头,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 简明庶追问:像不像真一? 她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啊对!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像他,的确像。可是感觉又有些不太对真一不是年纪不大嘛,可那个声音听起来,像二十左右,没那么奶萌。 最近,你们有没有见过鲲鹏? 鲲鹏?宝蒙一愣,你走后没多久,他也说要去爱尔兰啊怎么,你们没在一起么? 世界树上的寒冰,果然是鲲鹏的杰作。 可他好好的,针对世界树做什么,而现在他又在哪里。还是说宝蒙注意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做梦的茧世界,其实和鲲鹏烛龙都有关系。 简明庶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在祈愿玫瑰那里找到伍舒扬之前,一定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里遍地冰原,而这并不是属于伍舒扬能操纵的东西,反而属于鲲鹏。 明叔叔? 没事。暂时不用担心真一了。 好吧。 宝蒙欲言又止,最终她还是抿住嘴,那你注意休息。 她朝着自己的眼下比了比:你看起来好憔悴。 没事。去吧。简明庶拍了拍她的肩。 众人都散去后,他阖上电磁屏蔽门,再度回到睡眠舱旁边。 伍舒扬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舒扬。 简明庶俯下身子,指尖轻轻抚过伍舒扬白洁的额头。 恒星相撞的能级的确可观,对撞之中产生了相当数量的特殊粒子。再加上之前搜集的稀有元素,他几日不眠不休,终于一点点拼凑出他的舒扬。 舒扬,我从星云给你带回了礼物。 简明庶伏在睡眠舱冰冷的沿上,在他心口轻轻放下一朵百子莲花。 他和舒扬近在咫尺,可舒扬的手是冷的,眉眼也一直阖上。 他只是睡着了。 明庶这么一遍遍说服自己。 星光倒映在简明庶的眸中,他看起来是那么温柔,却又有种复杂的绝望。 从无名之地回来的明庶说的丝毫不错。引爆了恒星又如何,重塑了躯体又如何,拥有粒子舒扬又如何,他耗费这些得到的,不过是个美丽的人偶、没有灵魂的空壳。 舒扬,你醒醒吧,醒来就能看到满舱的星河。 满舱的星辰漫射着凌冽的光芒,在伍舒扬侧颊上涓涓流动。冷色光斑微微照亮了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又在他颀长白皙的颈上跃动。 明庶的目光一寸一寸流经舒扬的脸颊,他想将舒扬的模样,牢牢拓在心底。 王冠戒指里,粒子舒扬依旧贴着碳原子的边沿,朝向明庶的方向。它只是一颗小小的粒子而已,明庶却仿佛看到他哀伤、无力又孤独的神色。 他将万鬼印放回睡眠舱里。 悠长的时光里,舒扬一定时常将万鬼印拿出来观看,它的彼岸花印头都有些轻微的磨损。 这是 明庶注意到了万鬼印里的一点异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撞击着印鉴,拼了命地想要逃出来。 他触上印头,解开了万鬼印上的封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Kkkkk 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来说一说本章里提到的船底座Carinae星,中文名叫做海山二,在距离我们7500光年的位置,是个极其不稳定的星系,现在看起来海山二是个双星系统,但有模型演示它曾经是个三星系统。 第三颗恒星在公转过程中遭遇了另一颗恒星,直接被引力弹弓甩了出去,另外两颗恒星不幸相遇,相互吸引撕扯,成为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海山二。 一旦海山二爆炸,可能是银河系最漂亮的烟花。 还记得之前说给《遗愿》约了剧情插画么? 现在终于可以说啦,约的剧情点就在本章:冷聚变涡轮前,满舱星光,舒扬安静地躺着。明庶伏在舱边,在他心口落下一支百子莲。 舒扬快醒醒,醒来就能见到满舱星河。 126、意识具象 彼岸花印头转动, 其中跃出了一只黑猫, 灵巧地立在睡眠舱沿上。 它刚伸直前爪舒展身体,立即被揪起了命运的后颈皮。失去着力点的小猫, 立即在空中张牙舞爪地乱蹬起来。 简明庶斜睨着宝蒙带回平都医院的小黑, 挑了挑眉:好久不见, 黑猫。 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无家可归的小猫咪。 他被这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东西拉入高维空间,千辛万苦才再次回到平都医院。 他回想起来,自己从第五维度回来后特意交代伍舒扬将小黑关起来,当时伍舒扬说已经隔离起来, 现在看来,这位假冒小猫咪的黑猫正是被关在万神印里。 黑猫瞬间散矢在空气中, 倏忽又凝聚成一位黑发清秀少年的模样。他转过身, 模样倒是一点没变。他大体上是清秀而剔透的,右眼下方的一颗小痣却狡黠又张扬。 黑猫上下打量了一次简明庶,碧色//猫眼里泛起点笑意:欢迎回来, Handsome。 没大没小, 还在Handsome长Handsome短。 简明庶瞟他一眼。 怎么,你还期待着我抱着你痛哭流涕,哭喊着明庶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倒也不必这样。 他的目光扫到一旁的睡眠舱, 夸赞道:进度不错。 简明庶心中烦闷,轻轻嗯了一声。 我猜猜,伍舒扬没有意识体,醒不过来吧。 简明庶抬眼, 恰巧撞上对方带笑的眼睛。 其实,你有条更简单的路。 小少年得意的紧,他刻意说了半句,等着简明庶主动开口请求。 将每个人不同的主观认知,通过特殊神经递质强化,从而具象化成物体乃至人体,正是第五维度的基础宇宙规则之一。这也意味着,在第五维度,无论是身为维度主人的黑猫、还是身为Creater的简明庶,都可以借由自己的意识重塑伍舒扬就像他曾经在第五维度做过的那样。 现在这时候,不适合去。 黑猫敛了调皮表情,多了几分认真:现在这时候,更需要去。宇宙加速膨胀只是个开始,之后也许会有粒子流,也许地球自转公转会改变,也许强力弱力相继崩溃。这个过程,我经历了很多很多次。简明庶沉默。 来第五维度吧。也许这是你唯一的路。 你会因为第五维度资源匮乏、四处滥杀而坐视不管,甚至逃避现实,躲避到其余维度么?简明庶抬眼,他眼神坚定而明亮,你不会。你一直在一线,竭尽所能地维持着第五维度的秩序。所以,我也不会。 好吧。黑猫皱起眉头,可你我会受到当前所处宇宙基础规则的限制,就像你具象化出来的伍舒扬带不回这里一样。意识具象化,是第五维度的基础规则。我只能在第五维度帮你。 简明庶忽然抬起头:意识具象化。 他茅塞顿开。 遗愿成神系统,不正是一个意识具象化的系统么? 从粒子舒扬来看,伍舒扬并没有迎来真正的消亡,而是拆解成了最微小的单位。如果通过某种方法,能将其重新聚合,说不定可以得到新的意识体比如,通过遗愿成神系统,强迫将散落在天地之间的其余粒子拉入茧世界,不足的部分由主神的意识补全。 这个念头刚闪现出来,简明庶立即自己泄了气:不行。遗愿成神系统只能濒死或者刚死的时候用,如果要抽我意识中的伍舒扬我没办法进入真正濒死或者死亡的状态,用不了这个系统。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18) 他与天地同生,与宇宙同寿,死亡对他来说,是个伪命题。 一瞬,黑猫的神色有些复杂,但很快被他干净纯真的眼神遮盖过去。 那他有没有别的认识的朋友? 简明庶答:都死去很久了。 酆都狱那帮鬼帅,少说也有两千年的岁数,想让他们利用遗愿成神系统,怎么着也不可能。 家人呢? 我算么? 那敌人总该有吧? 简明庶摇了摇头。 他看向伍舒扬沉静的睡颜,原来曾经的青阳,真的是他所有的一切。失去青阳之后,这么长时间,真不知道舒扬是如何一天天挨过来的。 这么想来,他再次找到自己时,还真是克制的令人发指。 幸亏中元节那天,伍舒扬追着张永清,闯入了一个本不该他进入的世界。 简明庶出神地想着,泛起一个清浅的笑容。他不自觉地通过力线捏紧了手里的笔盒,忽然如梦初醒。 他找到了问题的答案。有个人,认识完整的伍舒扬,和他仇怨纠缠了两千多年,能正常的濒死或者衰亡,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利用遗愿成神系统,解构自己的意识,具象化出伍舒扬。 如果他作为茧世界主神,并且被弑神的话,理论上伍舒扬的意识态能成功得以保留。 简明庶迅速起身,身后传来黑猫的疑问:你去哪儿? 你来的真是时候,帮我照顾好他。简明庶回首,温润一笑。 他没等黑猫回答,很快穿过走廊。天灾之后,这里大部分的项目组都成为了一片废墟,只有命运指引暗物质探测项目组的透视小窗,还在朝外闪着微弱的光。 维维亚尼延续着之前的习惯,依旧在这里休息。 简明庶额外瞟了一眼,这光芒似乎不太对。 他立即推开厚重金属门,里面一片漆黑,只有连接着暗物质探测仪的小屏幕一闪一闪,密密麻麻的电弧,毫不间断地经过屏幕。 简明庶开始提高左眼观察精度,原本干净的空气中出现密布的黑色浮游点,它们有如电视机上的雪花,密集地分布在空气当中。 血魄。 简明庶皱眉,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他走至命运指引探测仪前,调出实验日志。 近期的实验记录数据一天比一天多,简明庶在日期表上迅速回拉,拖至打了星标的那一天。 【试验编号3612788】2019年11月01日,探测物:暗物质,探测数量:35960 这是灾变那一天。 他随意往后翻了翻,暗物质的数量一天比一天多,直至今天,更是指数级倍增。 键盘敲打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些细微的声音,简明庶忽然停了手上的操作。 一团黑影立即重重袭来,简明庶瞬间散矢,这团黑影被极大的力量掀至墙上,墙面立即裂开蛛网状的大缝。 简明庶再次聚合。 黑影咆哮着再次朝他扑来,简明庶侧身一闪,化作无数点光。 黑影再度追近,空气中的水汽忽然凝结,瞬间形成一把利刃,嗖地朝着黑影的左臂砍了过来。水刀迅速,直接削断了左臂。 血脉立即喷涌而出,大片大片地喷溅在显示屏幕上。他的小臂被旋得还飞在空中,忽然,一张透明的膜状物出现,瞬间包裹住了整条胳膊。 紧接着,这片透明膜即刻坍缩,一闪,消失在空气当中。 黑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是维维亚尼。 无数点光汇聚,简明庶低下身子,仔细查看他的伤口。 他的指尖给予特殊频率的生物电流,刺激局部细胞再生的速度,血肉模糊的断面在电流的刺激下加速凝固,结成一块块的纤维蛋白,肌肉迅速缠结。 屏幕的冷光投在简明庶琥珀般的眸子里,显得无比沉静。 与此同时,他迅速查看维维亚尼经历的时间线。他设定好谱仪控制室参数后,像往常一样回来休息,他抬起右手拉了拉棕色的绒毯 时间幻灯片即刻被定格,维维亚尼抬起的左手上,攀上无数黑糊糊的东西。 简明庶再度将时间线溯回,回到托克身亡的那个瞬间。托克的脸上布满了黏糊糊蠕动的黑色东西,之后,他整个脑袋炸成了血雾。 果然,又是血魄。 它是极致的恶与欲,携带最原始的杀戮与征服,明庶总是很小心地锁起大部分的血魄,只放极少的数量进入轮回。 他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数据,按照这个量级,至少一半的血魄已经被倾倒在世上。 可这和无尽深渊返回的简明庶带来的推测不同,按照他的反馈,没有人调整明庶留下的宇宙膨胀速率,只能是其余的膨胀物质进入宇宙,将它撑胀。 他和另一位简明庶一样,曾经都怀疑,是血魄被投放进宇宙。 但即使所有血魄都倾倒在无垠宇宙之中,也只能勉强吹胀整个宇宙。何况实验数据表明,至少一半的血魄都还留在世间,所以,宇宙膨胀的罪魁祸首似乎并不是血魄。 V,V。简明庶晃了晃他的肩膀,意图唤醒他。 维维亚尼瘦得有些骇人。估计是常年科研,昼夜颠倒,不注意规律饮食,也没有日常规律运动,积累之下的后果。 简明庶牵动力线,他的虹膜之上瞬间掠过精细复杂的计算,此后,力的矢量方向改变,几束力量丛配合着将维维亚尼运至沙发上。 滴。滴。 命运指引的屏幕弹出小小的提示框。 简明庶点开,是一份卫星传来的世界地图。原来这个项目除了在地底有暗物质检测设备,在空间站上也安置了类似的设备,其结果经过数据处理后,生成暗物质世界分布图。 图片上,无数暗物质密密麻麻,但其中一块地域尤其繁多。 是伊塔利亚上空的浮空岛。 简明庶立即将感知朝这个方向延伸 简明庶率领的恐怖组织日前于袭击马里诺天主大教堂,此次袭击造成教堂内387名避难市民遇害,率领军队保护当地居民的奥古斯特上校亦不幸殉职于此。目前,该股武装势力已被当地军方剿灭,伊塔利亚政府对于此次袭击予以强烈谴责,要求伊塔利亚全国严防恐怖主义抬头,并计划针对浮空岛上的恐怖组织采取武力行动 留在伊塔利亚的散态简明庶,迟迟没有归来。 从卫星图片上看,浮空岛上聚集的暗物质数量,绝非寻常。 简明庶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 装着判灵笔的笔盒掉落在地面上,锁头被摔开。其中放着的笔,跟着简明庶一道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瑾巍 灌溉的营养液~ 最近好卡,今天妄图日万,最后写了一天写了3K(围笑.jpg) 写了删删了写,本来设定好的我国上空的浮空岛,和小辈们乘浮空龙舟的剧情线也都砍了(捂脸)自己读了一遍觉得有丢丢无聊,就砍砍砍砍。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来和大家说一说暗物质吧。 宇宙中绝大多数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是由暗物质组成的,说起来有个很有意思的小趣闻。 爱因斯坦在推算出相对论公式的时候,因为他的想法太有颠覆性,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所以曾经试图往里面加入宇宙常数,试图让公式下的宇宙稳定下来。 后来我们的哈勃邀请他见证了宇宙红移现象证实了宇宙的确在膨胀,爱因斯坦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结果风水轮流转,到了现代,大家又重新开始考虑类似于宇宙常数的问题这就是暗物质,无法直接观测的、构成大部分宇宙的特殊物质。 本文说暗物质是血魄是瞎掰的啦,还没有被观测到。观测到了,下个诺奖就是你~ 小黑猫返场啦(鞠躬) 127、避难所 他们还要这样多久? 巨大的钟楼由复杂精密的齿轮组成, 通向一个数人高的巨大表盘, 表盘上开着窗口,隐约可见外侧林立的城市。 她正位于伊塔利亚上空的浮空岛。 正中心的蒸汽炉, 散发着偏蓝的冷光, 以它为中心, 向外辐射两圈管道,这是整个浮空岛城市的能量来源。和地面上以烧为主的功能方式不同,巨大的蒸汽炉下采用一种极不稳定的超重元素作为原料,出于辐射暴露原因,简明庶不允许所有人接近那片区域。 可事态完全失去了该有的控制。 欧邦联似乎铁了心要收缴这么个巨大的岛屿, 无论是出于占有目的、还是排除异己的目的。这已经是她醒来之后见证的第四轮进攻。 钟楼内部没有多余位置可供人站立,南希轮流站在两片齿轮上, 配合着它的运动更换自己的位置。 窗外的暗夜里有无数白色光点, 透视窗中忽然出现一束剧烈的强光,南希眯着眼睛竭力看清楚那是一架小型无人机,弹头涂着圣洁无比的白色。 这里不适合你来, 南希。简明庶半仰着头看她。 无人机的点点冷光照亮了他修长的脖颈, 他大半身子都掩在黑暗里,显得无比孤寂。 嗖一声,无人机悬挂的导弹直朝着钟楼飞来, 与此同时,城市上空无数导弹拖着长烟冲向地面。 所有导弹瞬间凝在空中,南希刚松了一口气,却看到无数光点像自杀蜂群一般, 迅猛朝钟楼而来。 它们像在自己思考判断。 神经网络全自动作战。不该被用在这里。简明庶稍稍侧头:捂好眼睛。 她闭上自己的双眼,外侧灼热的亮光让她阖上的视野微微发红,红色渐渐收束,她悄悄睁开了条缝,眼前的无人机蜂群被电磁束链接,爆炸成一张巨大的神经网,在它们的碎片落入齿轮地面之前,一张透明收束膜包括了一切,而后消失在空中。 她像在做梦。 我说,这么先进的城市,它难道没有自己的防御体系么?哪怕是地空防御系统也好,或者是那种抵御一切的保护膜? 反正在做梦,不如做大点。 有。 窗外逐渐暗了下来,简明庶再次由光亮融汇进暗影里。 可这个系统,不能被启动。 为什么? 轰一声,地面剧烈撼动,南希死死拉住一侧的铜管,勉强站稳。 右侧出现硕大的爆炸云,停滞在穿透墙面的瞬间。 我现在没有空保护你。简明庶迅速收拢导弹爆炸云,紧接着,视窗中出现了更多的战斗机,携带着黑黄不同的空对空导弹。 我不明白,其他的浮空岛也这样么?还是只有伊塔利亚上空的这样。 其他的浮空岛表面上是配合的。但是你看。他指了指空中的导弹,这是AAM响尾蛇,东亚最轻巧的导弹;这是北美叱咤的地狱火;这是英法爱用的硫磺石或许我是个威胁,或许只是他们需要一个仇恨转移的目标,以免国内矛盾激化,总之,这不是一个两个国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 快趴下! 南希立即伏下身子,她离开视窗的最后一眼,看到空中红光一闪,紧接着是巨大的蘑菇云,一瞬间,整个天空都被冲击波弯折。 终于到了核弹。 即使浮空岛上还有来避难的无辜居民。 快去避难吧。简明庶留下这么句话,消失在塔楼的黑暗当中。 浮空岛避难的位置在城市正下方,原本是下水系统,可这座城市废弃已久,里面早已干涸。 南希顺着指引,很快就来到了避难所腔室前,她没进去。 昏暗的铜制房间里空气密闭,只有一扇极小的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看着就极度沉闷。 她到达的时候,青华正躲在暗处,将从地上采集来的一些能吃的海产品交给宝蒙,他半人半机械,对外界战争情况下的高度辐射和污染抗性相对强一些,同时他不想引起骚动不少居民对这个一半铁脑子的怪物避之不及。 可她不得不承认,青华、长乐他们来了之后,避难所里有序了很多。虽然转入地下避难,也不过是一天的事情,可这一天她过得无比漫长。 你好。南希朝他打招呼。 青华极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很不适应她的友善。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长乐的橡胶手套上全是血,他举着双手,看了一眼青华,又扫了一眼准备食物的宝蒙英珠:来个人。有个伤员抽搐的厉害。 青华开始穿他的伪装皮套。为免吓到别人,他进入避难所内部时,都会遮住身上机械的部分。 南希直接打断了他:我来。我曾经是一名护士。 虽然她的样子,比青华好不了多少。 南希破烂的衣服上全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她拉起袖子,胳膊上都是青紫的淤痕和半愈合的伤口,这些都是在马里诺大教堂遇袭的时候留下的。 但好歹,她看起来是个正常的人。 整个避难所大约数千人,在浮空岛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又被迫迁入地下,迁移过程中死的死伤的伤,全部由长乐和另外三个志愿者承担,从进入避难所开始,他们几个就没歇息过。 这里没有镇定剂,勉强能用火焰和酒精消毒,医疗水平瞬间倒退回了中世纪,所以只是取出一片弹片,都尤其考验意志力。 南希帮着长乐接连处理了几个伤员,累的气喘吁吁。长乐瞥了一眼她: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能行。 南希一眼看到顺墙坐着的一百多个伤员,而长乐的头发早已被汗洇湿,全部贴在颈上。 你去吧,哪怕休息下,待会儿再来也行。这不是一会儿两会儿能解决的事情。换天申进来就行。 她的确非常劳累,南希决定往外看看,兴许宝蒙和英珠的食物提供组,她能帮上忙。 南希仔细洗了手。 浮空岛在海底埋了很久,上面结满了各类螺母、水母、藻类等等,浮出水面后又被紧急冷冻,整个岛屿是个巨大的海产品冰箱只是需要有人冒着炮火、霜寒和辐射,将它搬运回来。 英珠看起来很熟练,和宝蒙的配合也很默契,她接下了去除海贝捕获浮游生物的足丝的任务。 这里的贝类长得真是大个,这只快有我的左手那么大了。南希试图找点乐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里是什么好日子,吃着山珍海味。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19) 我情愿不要海鲜,就想吃顿火锅。 英珠把一只处理好的藻类放在她手上:等好些了,带你去吃。 宝蒙低头看着这堆海草:会好么? 一时间谁也没答话。 在地底,地面上炮弹的震动显得细微的多。 大概剖到第十六个的时候,管道里忽然传来了跌跌撞撞的声音。 天哪!是没避难的平民么? 宝蒙立即朝里喊了声长乐,急忙往响动方向跑去。 的确是个平民,他脸上都是硝烟和血污,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碎污损地看不出痕迹,他似乎腿部中了子弹,靠着管壁滴出长长的血痕。 长乐很快赶了过来,宝蒙立即按住受伤的平民,简单消毒后,长乐迅速取出了伤口里的弹片。 他的伤口在腿侧部,按照常理来说,并没有伤害到神经和骨骼,和他走路的姿势相比,伤势没有那么夸张。 南希有些疑惑地走近了几步。那人躲开了南希的眼光。 她在伤员脖颈处发现了一条眼熟的链条。 南希上前一步,眼疾手快扯出这条项链,伤员却忽然动作,胡乱开了一枪。南希没躲,立即夺了下来,反手就是一枪。 血从他胸口潺潺流出,像堵不住的泉眼。 那人的手指动了动,南希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回身揽住长乐宝蒙,尽力向前一扑。 轰一声,他瞬间炸成了碎片,管道立即撕开个硕大的洞,外界的冷风嘶吼着往里钻。 南希躲过了一劫,这时候,她才感觉到左肩传来剧烈的痛楚,那感觉像是一根铁钉,活生生钉入了她的肩膀。 她中枪了。 我给你处理。长乐说。 不,先转移。 四周的管道迅速开始结冰,冰霜向平民躲避的避难所腔室蔓延,不出几分钟,这里会和外界一样,冻得结结实实。 避难所里的人很快朝内撤退,只留下青华收尾、搬运物资。 你怎么发现他有问题? 项链。南希捂着左肩的伤口,血液顺着她的手掌流了满手,那不是普通的项链,应该是,别动队铭牌。欧邦联专门用来执行潜入任务的。他们的任务大多一去不复返,所以都挂着这个东西,清理战场时,也许会被发现,带回自己祖国。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都这个时候了,一起避难不好么? 我也不理解,小姑娘。南希低声说,但我知道,统治的追求和权利的渴望,能让人变得极端疯狂。 她想起自己才入下议院时那种震惊的感觉一帮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像青少年一样拉帮结派,甚至在宣读法案时吵来吵去,相互喊叫不已。 活像门口的菜市场,不过是议员版本的。 那他们这样,明叔叔会不会有危险?宝蒙转而问道,你刚去看他,他怎么样? 南希想了想钟楼前,无数导弹无人机朝他飞来的场景,压低声音:不会。他还算镇定。 她想了想,没打算说顶层核弹的事情。 猝不及防,南希忽然撞上了前排人的背,南希这才看到,管道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都停住了脚步,可身后的人并未察觉到这一点,仍在不住前进,人流像是倒行的浪潮,忽然紊乱起来。 她距离最前方太远,实在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最前端开始有些恐慌的惊叫,已经有人开始溃逃,一时间管道里混乱一片。 南希攀着一侧的管道,奋力够了够,昏暗的管道远端,似乎出现了几个行为怪异的人影。 他们朝着溃逃的人群疯狂撕咬,本该是脑袋的地方,盖着黑乎乎的雾气。 是它!南希心里瞬间一抽,她见过几次这东西的恐怖,被它感染的人,瞬间毫无理性,只会不停杀戮。 她捏着刚刚抢来的枪,这时候,无数人和她擦身而过,宝蒙被挤在管道边儿上,大声问:到底怎么了? 你带着他们一起后退,前面不能再前进。 话未落音,浓重的黑色雾气涌进管道,像个张开的天网,只待一网打尽。 她即刻站上管道高处,大声指挥起来:后退!后退!全体后退!! 前几天,黑雾士兵给她带来的撕心裂肺的痛苦记忆,忽然又涌了回来。 她身上业已愈合的伤痕,开始出现幻痛。 * 欧邦联联军作战指挥室。 这里本是二战时期为将领准备的安全屋,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反而重新派上了用场。 欧辛将军接到的命令是占领,不惜一切代价。 经过了几轮轰炸,再加上各国最尖端的空对空导弹、无人机蜂群的立体袭击,占领基本上是个时间问题。 他夹起雪茄,眯着眼睛欣赏核弹蘑菇云,这是片刻之前,他在浮空岛上空投下的小家伙。 突进部队,地面集合完毕。 浮空岛附近的重力有所改变,任何人进入了这个不可视的改变范围,就会被巨大的升力推着向上,直到越过浮空岛地面,重力再度回归正常。 理论上说,这和地面突进没什么两样,就是路径新奇些。 雪茄的烟灰飘落在他眼前的电子沙盘上,格兰萨索山脉上,闪着硕大的红色点光这是部队的集合地。 欧辛的手按灭雪茄,开始往屏幕旁的红色按钮挪,只要一按下这个按钮,所有集结部队会立即进入重力失常区,发动最后的总攻。 砰一声。 周围的五六名副官立即倒地,像被隐形的线,死死捆在一起。 有人从天而降,眼前的电子沙盘被他一掌拍碎,裂成几半。 他身后的三排监视屏幕受到巨大扰动,跳动不停,整个作战指挥系统瞬间崩溃。 这人在他说出第一个字之前,将他狠狠扑在地上。 喉部传来巨大的压迫感,来人的膝盖死死抵着他的咽喉。 黑暗里他看清了对方手里的尖刀,高高举起,刀刃盯着他心脏的方向。 停手。 呃 欧辛想说些什么,但只能发出些沙哑的音节,他认出了这个人,不停在新闻上反复出现的头号恐怖分子简明庶。 真意外,他本人毫无暴戾情绪,眼神甚至可以说,温情。 下一瞬间,简明庶的刀尖挑上了他的下颌。 温情个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江鹤、Kkkkk 灌溉的营养液~~ 有军事迷么?(应该没有吧) 想听导弹么?(应该不想吧) 猫猫叹息。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我按下了想要大谈特谈导弹的心,和大家理一下三条线吧。 伊塔利亚的部分,主战场已经转移至浮空岛,原本慷慨出让的浮空岛,被空中作战轰炸得无法居住,只能转移至地下避难所。而明叔叔也因为拦截攻击,完全没办法做别的事情。 上一章我们看到,主态明叔叔其实注意到在伊塔利亚这个很久没有回去了,所以他后期会加入这个战场(这个战场有两个明叔叔) 上一章的末尾,判灵笔被明叔叔带走了,是复活数羊羊的一步,也是前世篇即将迎来最后的剧情连接点,可能有回忆暗糖(捂脸) 没想到吧,第二章的酱油老妖精,一百二十多章了,还能杀回来,哈哈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而去) 走之前我说最后一句,地狱火导弹真的帅啊!!快去查查看(被拖走) 从天而降的明叔叔! 嗨说实话我觉得主态有点攻 128、陪葬与轮回 听到没有。 欧辛完全出不了声, 他极费力地点了点头, 这才感到对方松开自己。 他回到指挥台前,迅速摸上其中一个按钮, 指挥室的大门瞬间打开, 一群卫兵呼啦涌入, 连停顿都没有,立即开枪。 几乎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进欧辛锁骨下方,避开会引起呼吸困难的肺叶和关键动脉,却能一招制服。 鲜血从欧辛的肩部大量喷涌出来, 而冲向简明庶的子弹却原地滞在空中。 我没在开玩笑。 子弹迅速弹回,悬在卫兵眉心, 简明庶看欧辛还在犹豫, 反手拉出利刃,抵上他的脖颈:不许突进浮空岛,所有人远离、撤回, 不许触摸、带走任何浮空岛上的东西。这是为了你和你的士兵着想, 清楚没有! 欧辛死死瞪着他,他的身体和心脏都在颤抖,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 指挥台上的电话当空浮起, 贴在欧辛耳边。 简明庶言简意赅:现在! 欧辛恶狠狠剜了他一眼,这才忍着剧痛,开始发话:突进部队,突进部队, 听到请回答,我是总指挥官欧辛 对地面上集结的部队下达撤退命令后,简明庶这才揪起欧辛的领子,将他一把丢在副官身上:好好治,还有救。 旋即,他消失在空气中。 长长官,他是? 极端恐怖分子。欧辛咬牙切齿,死死按着自己胸前的伤口,给我接别动队。 光恢复被简明庶拍烂的控制台就花了几个小时,接通后,干扰非常严重,欧辛勉强听清楚了几个字眼,大意是他们已经接近了整个浮空岛地下装置的正中心,负责给整个城市供能的地方,可这里封锁的严实,像是包裹着什么不该被人触碰的东西。 干得漂亮。欧辛认可道,你们是整个欧邦联联军的骄傲。 这支别动队是他开了一下午带一晚上动员会,将精神上升到拯救被劫走的无辜居民、保卫自己的家园、甚至是拯救欧邦联,这才勉强站出了几位士兵。 送别时,他亲切握着每位别动队士兵的手,诚恳说着:你们是造福3亿欧邦联人民的英雄! 他当然没提,当天的作战计划中还有核弹配合,核弹爆炸后,中心区至少有20000伦琴以上的核辐射暴露,这意味着几位士兵将会位于最严重的核污染区。 这些英雄先行者进入浮空岛之后,同时也唱响了他们的挽歌。 指挥官,我们还发现了新的东西。听筒里传来别动队断续的报告声。 什么? 一种看起来很奇怪的铜制齿轮机械人,城市里,尤其是下水道一些结构中,藏了很多。他们统一编号,刻在耳后的位置。可惜我们遇到的大部分都残缺损坏了,只勉强找到了一具完整的,它耳后刻着ORDER 6783。 很好。我让直升飞机去请这位小铁人回来,坐标1338,4240附近。 通讯挂断。 不让进入浮空岛?不让动里面的东西? 他泛起一个无比得意的笑容。 * 格兰萨索附近的暗物质指数级增长,留在浮空岛的散态也一直没回来,主态不得不留在伊塔利亚,由散态简明庶回了平都医院。 手术台上的张永清,忽然醒来。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强行抽出判灵笔。 好久不见,丞相大人。 手术室里,只开着煞白的顶灯,简明庶随意裹着一件风衣,半身没入黑暗当中。灯光照亮了他交叠的双手,他修长的指尖轻轻叩着左手的骨节。 你是? 简明庶稍稍倾身,整个人暴露在惨白的手术灯下,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却无比寒冷。 上次见你,我是不记得咱们还有段君臣情谊,这才再见,旧日恩情,张丞相忘得一干二净。 张永清的瞳孔轻微放大,他仔细端详着眼前人的脸。不像的,甚至完全不一样,可他那股说不出来的神韵,如温和水流般的眼睛,甚至漂亮又凛然的笑容,和他曾经的君主淮安王一模一样。 简明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略微仰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沉静极了,但张永清却莫名嗅到了一丝危险。 你是 他挣扎了几下,妄图想起身,却发现手脚像被无形的巨石压住,无法动弹。 张丞相,真是义胆忠肝。先是向楚王揭发伍将军是灾星遗祸,惹得楚军发兵讨伐,又向我献策,信誓旦旦立下军令状,诓得淮安国军符,调动人马之后迅速倒戈我二十万淮安军,被自己的主将连带布阵图一起双手奉上,大军出山之后,被埋伏的楚军杀得片甲不留。张丞相,我问问你,这么多年,你做过噩梦么? 简明庶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温和,但这个过程中,一把尖锐的弯刀一直贴着张永清的身体游移,若有似无地刮过柔弱的血肉之躯。 哼。张永清斜瞟了那把小刀,冷笑一声,淮安国是大楚诸侯国,我效忠淮安国,更效忠楚王。我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倒是你,昏聩无比,为保护一个不相干的人,和楚王大动干戈 刀尖恰巧悬在张永清胸口。 自我执政以来,淮安属国究竟何如?自伍将军上任以来,治军理政又有何处不妥?我与伍将军,究竟是哪里让张丞相不满意,定要借着楚王之手,打破这局面不可。 陛下你不曾想想,若你是一国之君,会容许属国诸侯声誉、学识甚至威望超过自己么。即使是先贤尧帝,传位之时亦流放了窃得息壤、治水有功的鲧。试问陛下,您的理政国策确实无可挑剔,可有时候,偏偏这无可挑剔,却是最大之错。 张永清仔细观察对方的神色,他看起来极其安静。 陛下尚能谈得过去,可那伍将军是何德何能,得以诸侯列国爱戴。且不说《成珏》一书更是违背天理,以他之字赐名,成何体统。且那反书之上称天地万物,自有并作规律,与人间兴衰与一朝运势毫无关联,如此逆反之言,试问将我天命大楚置于何地,又将我大楚天子置于何地?陛下总以为,是我做了左右挑拨的奸佞之人,俗不知若无我张永清仍有李永清、王永清,错的不是我,错的,只是与世间、与王道格格不入的陛下罢了。 很好。简明庶泛起一个清浅的笑,看着柔和,却不带有任何温度,你我各执一词,不必再说了,直接算账吧。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20) 尖刀在空中转了一圈,斜插入张永清的脖颈。鲜血喷涌,直溅上煞白的手术灯。 手术室的布景如吹散的风沙,迅速远去。 * 庭院夜深,烛光烁烁。 淮安都城中,大钟小钟和鸣报时。 恭喜恭喜!此次张丞相擿伏发隐,将乱臣贼子一网打尽,实属大功一件,我敬您一盅! 张丞相满意饮下一盅,却一直额外留意着庭院中的动静。 暖风送来一片淡色花瓣,张丞相敏锐拔剑,立即将这片花瓣斩成两半。 庭院里,夜风吹离了一树晚樱,飞花之中,有人随意靠坐在枝梢之上,月光照亮了他臂上精细的银质雕花腕甲。 花枝遮挡了他的颜面,他眸中的血红色彩却在浓夜中格外打眼。 张丞相,如此大喜,遥贺您一盅。 他的声音极冷,像淬过寒火的刀刃。 树上之人抬手,一点月光照亮了他捏着酒盅的手,瘦削而白皙。 伍子珏,我等你很久了! 庭院两侧脚步声响,院中立即冲入两列卫兵,杀气腾腾直朝着树下而来。 伍舒扬冷哼一声,抬手将盏中清酒一泼,旋即靴尖轻弹,飞身下树。 啊!!这酒这酒!! 沾了酒珠的卫兵不知是奇痒还是灼痛,在地上翻滚不止。夜宴上无数宾客立即乱作一团,趴着跪着疯狂向后排逃窜。 衣摆飘动,伍舒扬平静落在地上。月影之下,梢头无人,只留花枝婆娑。 伍舒扬的靴尖精确地避开路上一切打着滚的障碍,他刚刚踏至筵席尾席,唰唰两道白光闪出,两列卫兵自门侧杀来,左右夹击,当下就要取他的性命。 伍舒扬旋身躲过致命一击,顺势抽刀,寒影掠过,卫兵霎时倒地。 烛火映亮他玄色衣衫上的暗金纹样,伍舒扬转身,冷白的颊上斜斜溅上了些血珠。 他抬手掷刀,这刀直直飞入主席,贯穿张永清的左肩有如劈开泥水那么简单,让他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我要你们,陪葬。 张永清泛起一个阴冷的笑。 伍舒扬踏步走出低矮的屋檐,身后即刻燃起绿色业火,地上狰狞破碎的尸体开始诡异地摆动,渐渐起立。 他们的眸中骤然亮起绿火。 刀光剑影,须臾之间筵席上尸横遍地,有人仓皇逃窜着,被追赶着一剑刺中后心,淋漓的血溅满一地落樱。 庭院内伍舒扬是压倒性的胜利,可他的脸上却找不到一丝欣慰或是得意,反而有股说不清的苦涩。 天上开始下起簌簌的冷雨,流过低矮的屋檐,打落枝梢上的樱花,又和稀释的血水汇在一起。 伍舒扬盯着地上卷着落英的血雨,听着四周喊杀声渐渐停息,直到他开始发现异样。 所有本该由他操纵的死尸木然围拢过来,双眼枯槁无神,但无一不在看他。 张永清越过蹒跚的尸群,自筵席中间走出,站在廊下。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伍子珏。 他满身是血,忽然发狠拔下左肩刺入的尖刀,哐啷一声摔在伍舒扬脚下。 你追着,让我做了一千年孤魂,又做了几百年野鬼,几世轮回都不曾放过我,只为了只为了我几句实言,你欺人太甚了些! 可现在,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是神,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神!他举起双手,朝天咆哮。 一只丧尸立即扑了上来,伍舒扬倾身躲过俯身拾刀,无数丧尸接踵而至,密密麻麻的手撕扯住他背后的暗金纹样。 你用这玩意儿对付我,让你尝尝这玩意儿的滋味! 张永清叫嚣着,他的眼神变得可怖又癫狂,他完全不顾下巴上的鲜血,仰天狂笑起来:伍子珏啊伍子珏,看看,看看是谁!要给谁陪葬! 刀影一闪,在空中留下了优美的冷弧。 伍舒扬的刀极锋利,见血开刃,贴上了皮肉就往里钻,最内侧的尸群被他当胸斩成两半。 他站定,暗色衣摆旋出个好看的弧度。 又一丧尸自他脑后袭来,伍舒扬疾疾转身,当空一劈,这死尸的手臂直直飞到空中,身体重重笃地,软倒在一旁。 夜风卷着柔软的花瓣掠过地面。 地上骤然燃起业火,伍舒扬自其中走出,仿佛拨开挡路的枝柳那样拨开灼灼火焰,他看到了张永清难以置信的脸。 不这不可能!张永清稍稍后退了一步,碰上了檐下的木柱。 伍舒扬轻轻蹙眉。他听到了钟声,但和刚刚他到来之时不同的是,钟声的韵律完全相反,像是有人对着谱面倒着演奏一般。 张永清短促地冷笑了一下。 风吹樱瓣,席上觥筹交错,仍在祝贺张永清立下大功一件。 他满意饮下一盅,一直盯着庭院里的动静。 晚樱飞花,伍舒扬随意靠坐在枝梢之上,高高扬起的手,随意把着一盏酒。月光点亮他臂上的银质雕花腕甲。 花枝中,只现出血红的眸。 张永清泛起一个满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啊!坐在树梢上的年轻羊羊!!飒不飒!!美不美!!绝不绝!! 啊!!我喜欢年轻的!!! 樱花、血雨、寒刀啊啊啊啊啊啊我可以!!! 129、回家 人一生中, 会有数个无比懊悔的时间节点。 懊悔越多, 执念越深,其上的因缘积累, 恶念终会压垮一个人的精神。 张丞相, 您不乏么。 散樱如雪, 伍舒扬的身影沉在暗夜之中,漫不经心地答。 树下,纵横躺着无数鲜血淋漓的尸体,整齐划一地死在朝樱树扑来的路途之上,朝树扑倒的死态宛如朝拜。 这是张永清第八次溯回时间。 第一次溯回, 他备好了卫兵守在树下,只待伍舒扬出现一拥而上, 可守了半天树上依旧无人, 直至空中传来朗笑,再抬头时张永清已被利刃刺穿心脏。 他在意识死亡之前,再度溯回时间。这一次, 他在檐上、树下都布满卫兵, 自己亦站在庭院中等候伍舒扬的到来。暗夜沉寂这确实太过寂静了,这该是笙歌乐舞的筵席才对。 张永清回头,恰巧看着伍舒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唇角含笑,点漆般的眸子在烛光下明亮闪动:张丞相,可是在找我。 他立即抽刀,但伍舒扬的动作更快, 只见寒光一闪,下一刻他的喉咙瞬间被飞刀刺穿,鲜血喷涌而出,大量寒冷的空气涌进他的气管 第三次、第四次直至,第八次。 张丞相,您不乏么? 张永清的目光落在伍舒扬的脸上,他生得的确秀致,泠然雪肤,克制唇线,那副沉寂清贵的神色,连他这个死对头也会贪看几眼。 可单长得好有什么用? 别人都不了解伍舒扬,只有他明白,伍舒扬身上张狂的野气和天然的侵略性,连如练的月光都涤荡不净。 从见他第一眼,张永清就知道,这人是个祸端。 嘉定二十五年,淮安国内各路文臣齐聚,为盐铁是否收归国营吵嚷不停。 淮安王斜倚在边榻几上,青白锦袍雪白衬里他又未按仪制要求着诸侯华裳。张永清依礼,不敢多看,只垂眸望着眼前榻上垂落的柔软衣摆。 春日风寒,自榻后圆窗吹入,淮安王即刻轻咳了几声。 朝臣争论的声音中,张永清捕捉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他身侧踏出一双紧致灵巧的银纹黑靴。 这人行动之间,如风过列松。黯色织锦衣摆上的精致云纹随着他的步子翻动,宛如长夜里倏忽而过的流云。 张永清悄悄抬眸,恰巧看着来人为淮安王披上云缎轻衫,而后敛眸立于一旁。 在场朝臣议论声止。 成何体统。 此人时时随侍身侧,与淮安王同进同出,甚至连朝纲内务之事亦不避讳,朝野早已议论纷纷。 淮安王对场上异样浑然不觉,反手拢起伍舒扬为他披上的云端轻衫,笑意和煦,抬首看他:子珏怎么看? 这么个少年,又懂什么盐铁私营。 张永清不以为然。 少年低眉:吾王清明,淮安清平,子珏不敢妄议。 淮安王低头轻笑,眼底全是柔和色彩:此非妄议。子珏聪慧,且当为我淮安出谋献策。 被称为子珏的少年扫视四周一眼,那目光看着沉静平稳,可张永清知道,他是在刻意敛着锋芒。 莫怕。但说无妨。 子珏以为,策无良莠,但看时势。盐铁私营也好、国有也罢,全凭当下时势如何。 大胆!楚国亦盐铁国营,难道你个黄口小儿,要忤逆楚王不成。人群中即刻有人反对。 淮安王即刻打断这位直言之臣:刘爱卿莫要着急,且听子珏说完,再行讨论也不迟。 伍舒扬并无愠色,确切的说,他虽年纪尚轻、风姿潇洒,但这风中不仅带刃,还是不展锋芒、细心敛起的刀刃,只有仔细寻思,才从他平静的黑眸中读出些征服和攻击的意味。 他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润无争。 盐铁国营确好,先贤国库空虚之时,曾依此国策凝聚民心、充盈国库,奠定数百年清平盛世 张永清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若是乱世则需收归国有统一规划,若是盛世,实则无需忌惮,大可放开竞争。 他的阐述条理分明,旁征博引,具有很强的说服力。一群大臣吵嚷个半天非黑即白的事情,被他一席话理得清清楚楚。 张永清倒认同他的看法,可他心里不太舒服,并不打算认可。 淮安王的神色毫无遮掩。他就像欣赏什么杰作一般,转头看着子珏,脸上挂着出神而轻柔的笑容,仿佛温润的泉水,莫名地有些动人。 张永清立即收了眼神。 一席语毕,淮安王眉眼神色: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朝臣左顾右盼,面有难色。 那,就按子珏说的办。 张永清当即按捺不住,合手进谏:恕臣直言,此人无官无爵,一番妄议再行传达,是否过于儿戏? 张卿所言有理。 众官合手,待君收回成令。 子珏无官无爵,出入行动确有不便,如此这般,便封頖宫祭酒如何?[2] 他本意是让这人不再参与政事,怎么弄巧成拙,反而一跃龙门。 不可! 张永清脱口而出,方知失言,急忙补充道:頖宫尚书博士、礼乐博士、易博士,即使是最为年少者亦过而立之年,且诸位博士师从大家,辗转诸国方才得以服众,这位 张永清看他一眼,实不知如何称呼为好,年纪尚幼,突封頖宫祭酒,统领诸位博士,实属 此言有理。淮安王点了点头,虽子珏聪慧异常,但贸然加封,恐诸位博士深感有辱。 张永清悄悄松了一口气。 頖宫祭酒不可,那便封虎贲中郎将吧,子珏与我熟悉,近卫工作交予他也行。[2] 张永清: 拦下了空有议政虚权的頖宫祭酒,未曾想到反而擢升至握有实权的虎贲中郎将。 张永清立于一侧,悄悄攥紧了拳。 他出身没落士族,苦读数十载,辗转数个国家,期间受过无数白眼、讥讽、冷落,至淮安国子规阁崭露头角,才勉强在淮安国出仕。 几年来兢兢业业,罕见雪灾之时他曾数度衣不解带,甚至在数九寒天亲临灾区。自那时起,他便落下了冬日的咳疾。 可这位被称为子珏之人,九岁名动淮安国,甚至得淮安王垂青,数年来同进同出;十七岁诗文扬名,与当代雅士并称淮安五贤。 十七岁。 他想起自己十七岁时至鲁国求师,为人讥笑,甚至被他人以帚扫出门外,满街讥笑。 张永清的指甲几乎要深深剜痛自己。 好了,此事无需再议,就按子珏说的办。 凭什么,凭什么伍子珏可以不经疾苦,平步青云,甚至尚未弱冠就允许置喙朝政。 淮安王抬手,新任虎贲中郎将伍子珏熟稔搀起他的肘,扶他起身。 诸臣躬身,恭送二人。 张丞相,这 尚还可控。张永清勉强说道。 然而事态很快就不可控起来。虎贲中郎将,只是个开始。 二十岁封定南将军,数度出征、数度凯旋;二十三岁卸兵权,官拜三公之首;二十五岁与淮安王著书立说,名动天下。 渐渐地,朝上诸多事宜,许多朝臣居然越过他这位百官之首,直接询问伍子珏的意见。更让他气恼的是,十之有九,伍子珏的看法均与淮安王一致,他忧国忧民的反对意见,反而被这对和鸣君臣衬得如跳梁小丑。 伍子珏的路,走得太顺了。 而这个人,上百双朝臣眼光盯着,居然真的挑不出一点错处来,直到一次出使楚国,他见到了前来告老还乡的楚国前任令尹,眉眼几乎与伍子珏一模一样。[3] 那时候,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开始明里暗里铺垫,抓住一切机会大肆向楚王渲染伍子珏何等天降奇才、深受百姓爱戴;另一方面向淮安王转述楚王嫉贤妒能,对伍子珏深感威胁,劝他不要太过偏宠。 他素来正直忠耿,又是两朝元老,楚王抑或是淮安王对他的信任,是他最好的武器。 一来二去,楚国来的斥政书信越来越多,而淮安国的复信则一封更比一封简短。 终于,《成珏》一出,楚王是可忍孰不可忍,张永清见时机成熟,一封密函揭露伍子珏身世机密,转而又告知淮安王楚国知晓了伍子珏的真实身份,意图暗杀。 两国之间一触即发。 伍子珏深觉有诈,反对出兵,而淮安王关心则乱,全然无法冷静。 那是唯一一次淮安王和伍子珏意见向左。 张永清有信心,淮安王不会听取不出兵的建议。楚王送来的文书早已被他动了手脚,声称此次定要取《成珏》中这位成珏美玉的项上人头。 果然,淮安王立即派人捆住了伍子珏,即刻送往偏远山斋之中。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21) 此时张永清自表忠心,愿为国出征,而他拿到调兵虎符的当天,淮安国的行军布阵图和调兵虎符一道,送往了楚国大军营帐。 淮南富庶封国,自此无王。 伍子珏!我杀了你!! 第九次失败之后,张永清终于崩溃。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他提着刀走下筵席,口中不住咆哮着,停在左首宾客身前,刀入、再出,骤然被穿胸之人还未来得及说出片语就倒在了桌上。 席间霎时大乱,所有宾客在不大的屋内仓皇逃窜,有些懦弱的甚至踩着自己的衣襟,摔在地上,又连滚带爬地藏到桌底。 尖叫逃窜声中,张永清提刀追赶,杀尽眼前所有能见之人,冷静下来时,他的脸上手上喷溅的全是鲜血,厅内尸陈遍野。 月下晚樱,伍舒扬静静倚在树上,把酒独酌,漠然看着这场闹剧。 雪白寒光一闪,张永清举着长刀站在树下,他满身鲜血,身后跟着同样满身污血的干枯尸群。 伍子珏! 伍子珏我、我杀了他们,现在,他们均为我号令!你还不来速速领死! 张永清拿刀尖指着树上之人,开始不住狂笑。他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即喷出一大口鲜血,他艰难喘着气,一把抹开颌上腥红,眼里是无尽的怨恨邪气。 你何处来的错觉。 伍舒扬懒懒倚在枝上,身形慵懒又优美,他把玩着手中的酒盏,连眼皮都没抬。 张永清一怔。 拾掇干净点。 树下站着的冤魂鬼怪齐刷刷掉头,死死盯着张永清。 张永清驱动这些鬼怪靠的是恨与仇怨,每杀一个人,肉眼可见他身上爆出巨大的血魄煞气,钻入眼前的死尸体内,而现在,伍舒扬游刃有余地驾驭万鬼,但当他们围拢之时,张永清没感受到丝毫邪煞之气。 就好像他们,是心甘情愿臣服。 张永清脸上的表情一怔,他几乎来不及反应,被他亲自手刃的尸群淹没。 已不记得是多少次。 张永清用刀撑地,勉强站稳。 武伐不成,他意图诛心。 伍子珏。你指挥万千阴兵之下荆楚,可曾想过其中有你的远戚恩故,或是有你父辈的同僚故友? 伍舒扬不语。他坐在枝梢上,轻风拂过他的衣角。 张永清无比得意:你顺流而上,直至楚国,第一役是不知亡国之恨的荆江画舫。可那画舫上被尸群啃噬而死的船工,你还识得?哦,不识得也实属正常,当年他冒死自令尹府中救出你时,你年方九岁,记忆模糊认不出也是常有的事。[4] 酒盏落地,清酒溅洒一地。 这你就受不了了?若我告诉你,淮安王亦在我的掌控之中,岂不是更让你崩溃? 伍舒扬神色镇定,但张永清注意到,他落在袍上的指尖,轻轻蜷起。 张永清继续紧逼:没错,他也在我所管控的世界之下。我将一份空间划为二十小份,再将这二十小份中的每一个都分割划分成二十份,如此一来,便有四百整重复空间,这个过程,即使只重复六次,也会有六千四百万个同样的重复空间何况,我将这个过程重复了上百次。那么,你认为,在这些无穷尽的空间中寻找一个你,大约需要多长时间呢 他的喉咙忽然被人掐住,封住了此后讥讽的话语。 大雨滂沱,伍舒扬的身影藏在痛楚的雨中,只能看清他闪动的眼眸。 你张永清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简青阳的后半辈子,就在重复空间里过吧! 他开始不住狂笑。 你真没救。伍舒扬的情绪罕见地波动起来,我本打算饶你这次的。 他的指节森白,所有的关节都因为用力屈曲起来。 张永清眼珠翻出,他下意识抓着伍舒扬的手臂,艰难呼吸着空气:你你就是掐死我!他也! 张永清的后半句完全被伍舒扬的力气淹没。 他掐着张永清脖子的手用力到极致,居然有些发抖。 大雨瓢泼。 这雨可真冷。 原来这一切都是张永清的阴谋,将他锁在时间轮回里,将青阳锁在重复空间中,让二人永不相见。 一股极残忍的恶意自他心中腾起,他的眼眸一点点变得深红,直至有如血月。 你你想干什么! 张永清的瞳孔急剧缩小,他疯狂地撕抓着伍舒扬的腕甲,两脚在地上乱蹬,临死之前,他甚至出现了幻觉 这怎么可能 落在伍舒扬身上的雨忽然停了,温暖的掌心贴上了他颤抖冰冷的肩膀。 伍舒扬一惊,肩膀不自觉绷紧。 舒扬。我来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1]指挥尸群进攻楚国:104章《宝石与玫瑰》 [2]頖宫:诸侯国的官办大学 尚书博士、礼乐博士、易博士:各科老师 頖宫祭酒:大学校长 虎贲中郎将:诸侯国禁军称虎贲,虎贲中郎将是禁军头头,负责诸侯王贴身近卫工作。 [3]楚国令尹与伍舒扬身世,见78章《睡前故事》 [4]画舫:104章《宝石与玫瑰》 救出伍舒扬的家丁:78章《睡前故事》 追更的小天使们,有看过《山河》的可以去围脖看山河的剧情CG啦,名字和最后一章的章节名一样,叫做《还愿》。 看过的都懂,嘻嘻 遗愿的小天使不要着急,遗愿也有剧情CG哒,名字叫做《格兰萨索》,只是要等5月份。 回家!回家!! 130、执念 伍舒扬下意识想回头, 却忽然踟躇起来。 若这是幻觉, 若这是臆想,他想起刚刚张永清所说的重复六次, 做出了六千四百万个同样的空间, 而后他又重复了数百次。 这种量级, 超乎想象。 这么短的时间里,从这么多重复空间中找到他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舒扬。 雨切切实实在下,可原本砸在颈上滚落的雨珠也确实没了踪影。伍舒扬的手渐渐卸下力道。 舒扬,你再不回头, 我要把你打晕拖走了。 伍舒扬这才回头,他先是看到了舒扬月白柔软的外衫, 银丝刺绣在月光下闪着光泽, 衣襟层层叠叠,和青白里衬一起裹住了白皙的颈。 明庶本就生的耀目,雨水润过一层, 更闪出些湿濡的光泽, 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明庶好像在笑,他笑起来是那么动人,伍舒扬甚至难以集中精神, 透过他的微光看清他的表情。 明庶的表情忽然紧张起来:舒扬,小心。 明庶只看到人影朝他扑来,紧接着他被伍舒扬顺势一揽,小心护在怀中, 几乎同时,地上的血水中破出阵阵飞鸟,伴着冷冽的微光直冲向张永清。 那光是电子跃迁的光,舒扬将混着血水的雨电离,燃烬朝他们扑来的东西。 浓稠暗影之中,明庶看到张永清得逞的笑,他立即抓住了伍舒扬的左手。他感到对方有些讶异,之后有力地回握。 残樱落。 一切再度如旧,筵席之上觥筹交错,只是主人位空置,没有张永清的身影。 他又溯回了时间。伍舒扬眸色一暗。 我知道,他只能回溯和他关联的时间,而我并不服从时间规则,所以,你得抓好我,跟着我的时间线。 他其实不用特意交代,伍舒扬一直牵着他,盯着他的眼睛,眼神像潭静水,极尽温柔。 现在,我们来找找他躲在哪里 简明庶随抽出一片散樱,将它打成无数细微颗粒:去吧。 几不可见的光尘瞬间消失,渐渐地,一道细微的光线出现在明庶身前,向某个方向指引。 简明庶引着伍舒扬,顺着光路指引往庭院最右侧的廊下走去,打开木门,穿过一片竹林,又是一个一模一样的庭院,不过这次,他们站在庭院的最左侧。 这是他说的重复空间? 嘘。简明庶回头制止他,有的庭院没人,有的有人,得小心些。 他透过婆娑的竹影,朝院内看了看。看来这个庭院无人,偌大的院子只有残樱散落的声音。 不住有光点飘向前方,形成向前延伸的光线,简明庶亦步亦趋:跟我走。 竹林扫过他的轻衫,雨露缀湿了他的发梢,明庶紧紧牵着他,柔软的袖子散在伍舒扬的腕上,行走时若有似无地抚过,撩得他心中有些麻痒。 张永清说,这样的空间,他重复了100次,也就是20的100次方?我们这样走下去,不是无穷无尽么?伍舒扬想随便讨论些什么,转移腕上的触感带来的奇异感受。 你听他扯。明庶轻轻笑了,10的100次方都超过了宇宙中可观测星辰的数量,这种天文数字即使对计算机也是难以处理的负荷,他不过人脑而已,真当自己冲出宇宙啊。 伍舒扬抿唇,漾起一个极浅的笑。 我估摸了一下,他顶多重复了十次运算,也就是十万两千四百亿个重复空间。再多,就是计算机都得烧CPU了。 这也不少。 所以我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嘛这家伙就吃亏在这里。 又有新的光点加入,构成新的光路,伍舒扬问:什么意思? 路径积分啊,喏,就这些指路的光点,类似于光总是会选择最短的路线,这个你明白吧。 嗯。 但实际上,并不是光选择了最短的路线。只不过是在你看不到的时间长度里,有数不清的粒子走完了所有的路线,其中概率最大的一条就是最终所谓的最短的路。 你也是这样找到我的? 是。 明庶有些感怀地望向前方:不过,幸亏是我。若是换了其他人,也许真的毫无办法。 他回头看了一直默默跟着的伍舒扬。 这还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真切看到伍舒扬长发的样子,如缎般柔泽,倾泻而下,敛了他平时里的锋芒,反而有些内敛的秀美。 还添了几分温柔。 真好看。 他只悄悄多看了几眼,正好撞上对方抬眸,惊得他像被抓包的学生,立即挪开了目光。 明庶胡乱找了个话题:对、对了。画舫的事情,张永清是为了扰乱你,故意骗你的。救你出来的家丁我一直都照顾着,他的后半生过得很好。 气氛不仅有些尴尬,甚至有些诡异。 不知道是不是没人说话的关系,他居然能清晰地听到伍舒扬呼吸的声音。 这时候,他们正穿过庭院中的樱花树,简明庶感到右手被人扯住,停了脚步。 所以你别难过。简明庶补完了自己的这句话,却被人蛮横地裹入臂膀,将他没入了让他无比怀念的拥抱里。 他还是爱突然袭击。 一枚颜色极浅的花瓣落在伍舒扬肩上,耳边传来一句温柔的好久不见。 什么好久不见。他有些不满地小声说。 四周无人,明庶稍稍收了收手臂,贪心地依恋了会儿。 他知道现在时间紧迫,所以没多久就松开了舒扬,只是他心跳有些乱,耳朵也有些发烫,原本一路上说个没停的明庶,罕见地沉默起来。 对方也没有要打开话匣子的意思,只轻轻牵着他。 舒扬的掌要结实一些,衬托之下,显得明庶的手窄小修长,牵起来凉津津的,像块巧玉。 他们沉默着穿过了几个庭院,没人觉得尴尬,也没人刻意找些话题,好像只是牵着而已,就无比安心。 越往里走,庭院的形变越发明显,最后的庭院几乎被挤压成了漏斗状。 光路断在这个庭院末端。 就是这里。明庶的手搭上了庭院木门:舒扬,最后我想问问你,你恨他么? 曾经恨。 明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确可恨,可看到这遍布茧世界的执念,他只觉得张永清也可怜得让人无奈。 没办法,这一切总要有个结束。 简明庶捏紧了他的手:抓好我。 木门拉开,狂风席卷而来,无数个微缩的庭院空间构成了螺线形状汇聚在中心,而张永清,曾经的丞相,正缩在扭曲的空间之正中心。他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抱着自己的双腿,整个人哆哆嗦嗦,看起来混乱无比。 张永清,你不该执着于某一个时间节点。时间或是空间,是你不该碰的东西。 张永清瞬间起身回头,眼神古怪地盯了过来。 你别挣扎了,张丞相。之前的纠葛早已过去,这次你也算阴差阳错出了力,就当看在此前你曾为淮安国竭尽心力的份上,两清吧,我送你入轮回。 凭什么? 他当即吐了口血,眼睛里红红的全是血丝,很快这血又收了回去,他看起来完好无损。 张永清抬手指着伍舒扬:他,毁了我一生,凭什么我要放过他,凭什么我要入轮回,我要生生世世,和他,和伍子珏没完! 寒光一扬,张永清举着刀,直朝着伍舒扬落下,眼看要劈在他冠上之时,刀尖一撇,忽然转向简明庶眼睛的方向。 怪你,都怪你!! 他不知是哪里来的冲劲儿,这一刀尤其迅猛,眼看即将避无可避,伍舒扬扬手一挡,刀尖直接砍向他的银制腕甲,张永清身躯一震,凶器瞬间脱手。 明庶立即翻开他的手腕,这才看到腕甲被砍出了极深的刀口,深深刺入血肉,再深上几分甚至能见着腕骨。明庶慌乱地想掩住这段伤口,裂开的腕甲反而刺破了他的掌心。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22) 他不值得你的原谅,明庶。 张永清开始厉笑起来:不原谅又怎么样。你们杀不了我。我可以不断溯回时间,不断回到健康完整的自己。只要我还有一丝念头,我可以永远把你们关在这里,直到永远 他还没说完,霎时又吐出一口鲜血。 你是真不明白啊。简明庶摇了摇头,无奈道,你理解错了时空。时空就像一根标尺,多数时候人们只能向前移,不过在你制定的特殊规则下,你可以向前也可以向后移动。但这并不意味着你的伤害是凭空消失了,它只是积累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一旦你的时间再度到达那个标尺,所有累积的伤害会一齐爆发,所以,你伤得越来越重。 你胡说!他瞪着眼,眼珠瞬间崩裂,涌出鲜血。 简明庶皱起了眉:你也不了解空间。空间并不是空的,它更像是容易弯折的流体。你不断造出重复的空间,但一个比一个体积要小,这意味着你在压缩它,一次比一次更加致密。而这种密度最终会引起整个世界扭曲,但你根本无法承担这种扭曲带来的撕扯潮汐力。 不可能! 你执念过重了,张永清。执念就像是魔种,一旦它发芽壮大,最终会害了你。 我不信! 张永清的话卡在最后三个字,他最后一次举起长刀,朝着二人扑来。 地上瞬间腾起业火,他的刀尖刚刚接触到业火,瞬间化作灰烬。张永清瞪着眼看着这一切,他已经张不了口,更说不出话,隔着火他好像张口支吾了些什么,口中瞬间喷出大片鲜血。 简明庶看着自己相识多年兢兢业业的丞相,心中滋味陈杂。 他终于被自己的执念压垮,被他亲手扭曲的时空击碎。 张永清的脸上淌过两条血泪,只死死撑着剩余大半条长刀,单膝跪在地上,至死也未曾低头。 他这么痛苦,想必你也不好过。简明庶看着地上的人,却捏紧了牵着的伍舒扬,你就是在这里 兵变之后,表观稳态淮安王被赐死,淮安灭国,他只听说伍舒扬、张永清都命殒当晚,但并不知伍舒扬一人一刀,孤身闯入丞相府,将淮安富庶美梦亲手扼成梦魇。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伍舒扬会是什么心情呢。 这是他逼问舒扬过去的时候,他说过去重要么的原因么。 对不起,当年,我没能及时找到你。 如果他没在忘川边等待,如果当年他能在残樱之下,找到提着寒刀的舒扬,一切会被改变么。 明庶,这不怪你。 四周的落樱开始不断纷飞,随着主神张永清的意识死亡,茧世界开始溃塌。 简明庶的长发如风沙般消散,他的月白轻衫也逐渐散做星尘,露出原本的青色大衣。 扭曲空间摇摇欲坠,乱樱漫天飞舞。 舒扬,你听我说。进入茧世界的一般都是意识体,血魄会被搜集起来,灵气被老七或者老八带走。但你很特殊,张永清的回忆出了一部分力,你散在各地的意识体也被系统强行汇聚起来,一般的意识体出茧会回归躯体,如果你没有、或者躯体死亡的话,会再度魂飞魄散。所以 简明庶已经彻底褪去了轻衫装扮,平都医院的手术室逐渐显露出来。他从大衣兜中抽出了一支百子莲,朝着伍舒扬笑了笑:我在别的星云找到的。你可以暂时先待会儿。 他有些紧张地向四周看了看:快些吧舒扬,茧世界已经消失,我怕你撑不了多久。 好。 伍舒扬轻轻吻了他的额,柔软的触感渐渐变轻、直至消失,在世界崩塌的前一刻,伍舒扬散做暗紫色的点光,在明庶的协助下依附在他手中的百子莲上。 他再度化作星光,只是这一次,充满了未来与希望。 晚安,舒扬。 简明庶吻了吻手中散发着微光的花朵。 作者有话要说:张永清,杀青~~~ 我也说不好他算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算个复杂人物吧。 他兢兢业业数十载,为淮安国鞠躬尽瘁;但他也的确两边挑拨,甚至葬送了无辜军士的生命,恶与善的分界线,在他身上很难说清 随着张永清下线,前世篇杀青啦。 平都医院也杀青啦,之后没有戏份了。 好险,今天生死时速,差点断更(吐血 131、遗愿成神系统 无星的暗夜边缘, 散出些许紫色极光, 皑皑雪山之下,一片荒凉废墟。 除了伊塔利亚上空的五号浮空岛, 其余浮空岛全部戒严, 地表层过冷, 所有人都躲避在防空洞或地窖中,无人欣赏奇妙的景观。 这其实不是什么好兆头。 稍微明白点物理学知识就会知道,极光实际上意味着大气层保护伞和地球磁场共同作用,从猛烈强悍的高能粒子流手下保护了脆弱的地球,将他们偏转成漂亮的极光。 像金星、火星, 它们的磁场十分微弱,只有极其强劲的太阳风才能激发出些微弱的极光, 和现在天边极其轻微的极光一样。 这意味着, 地球的磁场开始和金星火星趋同。 简明庶刚回到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就发现了异样。 他先去查看了维维亚尼的情况,这位可怜的科学家脸朝下趴在谱仪控制室的办公桌上, 起初, 他还以为是维维亚尼过于劳累,正在休息,但很快简明庶在他露出的后颈上, 发现了一个极细小的针孔。 他听到微微亚尼的心率,并检测了一下他身体的各处循环系统,都还算正常,只是普通的熟睡。简明庶决定不叫醒他, 让他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 可问题是,谁会在这时候袭击了他,却又没取他的性命? 简明庶不再抑制自己的感官,想竭力感知些什么。 听觉被瞬间放开,无数低语如潮水般袭来。他听到数百公里外人的低语,忽然被人掐断的广播,戛然而止的线上会议,以及来地面觅食的人凿开冰面的声音,可他完全听不到格兰萨索内部的声音,甚至连以往冷聚变涡轮发出的规律声响都完全听不到。 这种情况像是有人按下了静音键,但只针对格兰萨索。 答案很快揭晓。 简明庶跃迁至电磁屏蔽门前,他刚拉开屏蔽门,险些迎面撞上了人。紧接着,吵嚷的声音忽然袭来看来是有人隔绝了冷聚变实验室的声音。 放开我!你个白痴! 梓茶穿着简单的研究员白外褂,留着一头白色卷发,澄黄的眸子躲在精致的银框眼镜后,他瞥见简明庶,愣了片刻,立即闪身将屏蔽门关上。在门阖上的一刹那,简明庶看清他怀里横抱着不停挣扎的人,正是黑猫。 他立即跃迁至门内,四下打量了一圈,忽然一阵凉风自后脑袭来,简明庶立即散矢身形,几乎同时,又在另一方向聚合。 他看着眼前的人,身后飘起数团金属,迅速重塑成尖刃瞄准梓茶:放下他。你会伤到他。 梓茶唇角泛起一丝生冷的笑。 数道尖刃接连落下,梓茶敏捷躲过,尖刃深深扎入厚重的电磁屏蔽门,他冷声回应:这句话,我该送给你。 什么意思? 闭嘴! 黑猫情急之下一口咬死他的肩膀,趁着他分神,立即跳了下来,化作一只灵巧的黑猫,在地上小段助跑,嗖地跳进简明庶怀中,看向梓茶:你下去吧,我不会和你走的。 我也不会放弃的。他总有离开的时候。 梓茶勉强行了一礼,闪身出去。 究竟什么情况? 黑猫从简明庶怀里跳了下来,抖了抖猫耳:没什么,这家伙脾气越来越倔了。 他为什么要强行带走你? 觉得末世危险吧。 简明庶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刚刚梓茶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看起来非常慌张,甚至情急之下还咬了对方一口。 绝对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黑猫坐在一旁的高背深椅里,放松地撑着侧颌:外面现在怎么样? 简明庶走至睡眠舱旁,他的目光落在伍舒扬沉静的脸上,摇了摇头:非常不好。 怎么了? 宇宙膨胀之后,地球的自转周期过长,导致地球磁场有些紊乱,大气已经开始慢慢被甩出去成为星风幸亏在此之前全世界的冰冻让大部分的人类躲入地下,所以,即使宇宙射线增强、太阳风的威胁也增强,只要他们不出来活动,暂时没有致命的威胁。 有一点比较麻烦的是,大气层的保护作用被显著削弱,太阳风等高能等离子体直接干扰地球,电网首当其冲我回来的时候,大部分的地方还是瘫痪停电状态。我裂开了4个分数维度供人类暂时躲避,问题是欧邦联。 他们还和你敌对么? 不。 那不是好事? 简明庶低头:他们全完了。 他稍微锁起眉头,又补充道:他们发现了ORDER。 那是什么? 是很久以前的文明留下来的东西,你没去过鲲鹏的浮空岛,可能不太清楚。通俗地说就是高智慧人工脑,不过这些人工脑里面的判定系统是社会规则,任何不负责社会规则的事情,都会触发排除程序。我特地交代过,之后我去处理时空裂隙的事情,这么点时间,欧邦联的一支敢死队从伊塔利亚上空的第五浮空岛找到了一具ORDER。然后,他们在军营里打开了它。 黑猫漂亮的猫眼眨了眨:而欧邦联军队刚刚发动了一场战争,所以 是这样。简明庶叹气道,我去的时候,整个军营都被高能激光束夷为平地 他沉默下来。 简明庶忽然发现睡眠舱上放着一枚雕花扳指,这是鲲鹏的东西。 啊,这个。黑猫注意到他的视线,你走之后不久,有个长着鹿角很夸张的家伙来了,他说在祈愿玫瑰那里捡到的这个。 他说的应该是飞廉。 这是鲲鹏的东西,可他绝不会到处乱放这个的。简明庶碰到那枚扳指,它的形状滑动,成为了一枚银白的龙甲。 这是烛龙的逆鳞。且不说四处乱丢,这东西平时都是珍藏起来的,就连他也没见过几次。这东西,可以说比他的命都重要。尤其是烛龙被关在无尽深渊之后。 飞廉在祈愿玫瑰捡到了它,很可能意味着,鲲鹏也许凶多吉少,甚至已经遭遇不测。 之前,一个散态到无尽深渊调查时却发现,封印早已开启。酆都狱无尽深渊是他亲手所封,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直接打开,这意味着至少是和他旗鼓相当的力量开启了封印,比如他留下的遗愿成神系统。 再和之前宝蒙所说的几天前深夜里,她明明听到了茧世界警报,却被真一催眠的事情相结合,烛龙破封,极有可能是鲲鹏借用遗愿成神系统达到的。 这一切会是烛龙和鲲鹏策划的么? 可他们又是为什么呢?难道还是之前浮空岛的事情? 恰巧此时,空气中弧光一闪,另一位简明庶出现在空气中。 黑猫极新鲜地打量着他,新出现的这位,看起来比主态简明庶开心的多,甚至有一边耳垂还挂着点粉。 怎么样? 散态简明庶走到睡眠舱边,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拿出一朵闪着星光的百子莲,轻轻落在伍舒扬胸口。 散态简明庶开口:花了点时间,不过还算顺利。 他看着这朵发着微光的花朵的时候,眼底倾泻着无尽的温柔。 主态简明庶引导戒指中的粒子舒扬落在睡眠舱的百子莲上,那朵花上依附着的星光沉入伍舒扬的心口。 空气中立即显现出巨大神经网络,微微发着荧光,这实际上是伍舒扬脑神经的投影。 看着如同浩瀚宇宙一般的规模,黑猫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么大的量级 简明庶沉默,他借助自己的左眼,开始进行意识链接操作。这是粒子层面极其精细的操作,明庶将一个个意识体粒子植入精确的位置,和物理神经网络链接,一一对扣。 意识和神经的嵌合,对普通人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那么简单自然,但是对于意识和物理神经分离的人来说,需要从头开始连接。 人脑中神经元的数量差不多是百亿级别,而每一个接口都得重连,且不能出任何纰漏。 散态简明庶一直静静站在一侧,出神地看着这张神经网络。 你放心,回来吧。主态头也没抬,轻轻下令。 散态回归,他这才获知了散态带回来的一些消息,张永清的茧世界居然是利用时间和空间,这不合理,甚至是违背宇宙定理的。 简明庶链接神经元的动作停了片刻:黑猫。除了你、我,还会有谁能够干涉时空规则? 你还有闲心和我对话。也不怕搭错神经。干涉时空规则嘛小六、小七、小八、小九应该都可以,不过这些弟弟们我见的不多。他们的世界太疯魔了,无视时间顺序,到处乱穿,我怕我找不着回来的路。 明庶管辖第四维度,黑猫管辖第五维度,而黑猫说的这些都是各个不同维度的主人。 他们会来第四维度么? 不知道。 除了他们呢? 除了他们,那还有谁?小十?MOTHER?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觉得这个遗愿成神系统有问题。 简明庶直接切入他的结论:虽说,这是我的系统,但他做了我能力之外的事情我授权下的系统,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依附于我的能力,等于或者低于我才对。可连我都没办法违背的时间顺序,遗愿成神系统,居然能违背时间法则。 黑猫的神色有些复杂,他看似单纯地点了点头。 一定有谁动过我的系统。 简明庶的目光落在伍舒扬张开的巨大神经网络上,这也是极其精妙的系统。它聚落有秩又千丝万缕地链接,像极了连成一片的星云。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23) 生命,是一套自我复制系统。[1] 他出神地看着眼前的神经网络,每个神经元看起来是那么相似,甚至不仅仅是结构方面,具体到分子原子乃至于基础粒子层面,它们都是一致的。而整个宇宙,它具体到基础粒子也有惊人的一致性,构成宇宙的天体、星云、星系也都极其相似。 就像生命。 生物、天文、数学、物理,许多学科都想回答这种一致性,但都不得其法,人们只认知了他的巧合,但继续深入探究,最本源的原因都蒙了一层。 解开它,可能解开宇宙最终极的奥秘。 黑猫,你说有没有可能宇宙是活的? 作者有话要说:[1]引用自《生物与非生物之间》 感谢 扶川 灌溉的营养液~666了,这数字好吉利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和大家八一八物理学界的梦之队,1930年的索尔维会议吧,当时会议的参加者有C位出道爱因斯坦、明叔叔最爱的狄拉克、搞物理后颜值飞速下降的普朗克、诺奖拿到手软的居里夫人、超级会喷泡利(那个泡利不相容定理的泡利),以及大家相对熟悉的海森堡、薛定谔这些 说个有意思的哈,说到量子物理,很多人会海森堡薛定谔混在一起说,实际上他俩可不对盘了,是两个不同的学派。薛定谔虽然说以薛定谔的猫一举成名,但其实他站的是波动力学哈,和海森堡、玻尔他们的哥本哈根学派还是不太一样的。 这场会议一开始是群喷波动力学()后来演变成了A电子云还是B概率波的斗法,爱因斯坦站出来说,啊我觉得B很对因为B包含了A但是我不相信B所以我要相信A。 玻尔:???震撼我妈 后来就变成了爱因斯坦和玻尔之间的斗法,也正是这场会议诞生了两句名言 爱因斯坦:玻尔,上帝不掷骰子(指咋可能啥事儿都不确定呢上帝还干不干活了) 玻尔:爱因斯坦,不要指挥上帝 以后应该都改晚上9点更新了 132、记忆孤岛 宇宙是活的?你是指宇宙是生命体么? 不, 生命体原本就是人类自己的定义。他们简单地将和自己有共同点的有机体称为生命体, 比如植物动物、原生动物、细菌等等。甚至连具有高度复制性和超强行为逻辑的病毒,是否归类为生物都争执不休。我的意思是, 抛开这些共性, 提炼更广义的生命体定义, 比如它有一个始端,可能是一个细胞、可能是一个胚胎、可能是氢氦元素,经历顺序发展,通过自我复制不断演化发展,积累年龄、阅历或是熵值之后, 走到终点。 你是想说,能自洽循环的系统, 都是广义生命体。 简明庶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他从精密复杂的神经元嵌合操作中抬头, 偶然看了黑猫一眼,和黑猫平时明亮灵动的眼神不同,现在他的眼神显然有些复杂。 仔细想想, 形态上, 宇宙和人体一样,由很强的自相似性不断重复叠加构成,每个单元中有着难以解释的对称性。周期上, 它和生命体一样,有作为奇点的胚胎期、开始逐步形成类星体星系的幼年期、进入德西特尔膨胀的成长期,直到现在,类似于漫长而稳定的成熟期。而熵, 就像是宇宙的年轮。我和宇宙相伴相生,一直守望照顾着他,也许我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了解他。 你是在怀疑,宇宙可能有自己的生命进程、成长路径,甚至是自我意识? 不是怀疑。简明庶换了个更贴切的说法,是合理的推测。 神经网络的微光照亮了简明庶的眼睛,他琥珀色的眸子看起来明亮清澈:宇宙膨胀以来,我去无名之地查看过宇宙常数欧米伽值膨胀速率没有被人动过;后来我怀疑是血魄也就是暗物质造成了宇宙的膨胀,但从维维亚尼的暗物质探测设备上来看,至少有一半暗物质还留在世间。所以,宇宙膨胀的罪魁祸首似乎也并不是血魄。[1] 所以你问我,谁能够改变时间规则,是这个意思。你怀疑,这一连串的变化另有其人。 对。 我不是怀疑遗愿成神系统有问题么?恰巧是这点激发了我。也许是被人动过,但也许是宇宙自我的意识,包括膨胀也好、遗愿成神系统也好,都是为了达到一些他自己的目的虽然现在,我还没想明白可能是什么。 你的想法很可怕。黑猫低声说,如果你的想法成立,宇宙具有自我意识,那么我们算什么?生命、人类乃至文明又算什么?你是在指控,整个宇宙是个巨大的阴谋。 不至于是阴谋。简明庶认真答道,我不清楚你那边的理论物理是什么程度。我们这边,设计者宇宙和人择原理都还没有定论。 人类和文明的诞生存在着太多巧合,比如地日距离恰巧能沐浴到能源光辉却不至于被过渡炙烤;地球过大,可能会吸引住许多原始元素,大气会变成有毒气体;地球过小引力太弱,地面又会被太阳风无情扫荡;甚至地球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成功冷却;泥盆纪恰到好处地灭亡给予进化的空间 从宇宙诞生直到人类演进的历史上,存在着太多这种难以解释的恰到好处,许多科学家选择相信设计者宇宙,简单来说,宇宙的一切都是为了金凤花人类的诞生而精巧设计过的。 黑猫捏了捏自己小巧白皙的下巴:设计者宇宙,确实如此,毕竟你和我两个世界的设计者正坐在这里对话。 人择原理嘛,我们那边的老头子们,倾向于强人择原理。 这意味着,宇宙一定会在某个阶段出现生命,或者说,宇宙存在的意义是出现生命。 这个在你们这里也许很难验证,你们只有一条时间线嘛,第五维度有很多条,所以很容易被证明。在第五维度,无论哪一条时间线,都会在一定的时间产生生命,而后在一定的时间开始环境恶化、物种减少,直至灭绝。这几乎是定理,就像熵。 所以宇宙是活的。简明庶更加确信他的推论,既然宇宙是经过我们精心调试的,生物、人类、文明也必定存在,那么整个宇宙就是一个较大数量级的生态系统,甚至你和我这样的设计者,可能都是宇宙的谋划中的一步为了让生物、人类、文明更顺利地诞生。 黑猫沉默。 简明庶风趣地笑了笑:不过,宇宙和生物还是不一样的至少宇宙没有利爪,不会进化、也不会捕猎。它是孤独而美丽的。 黑猫罕见地收起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他垂着睫毛望着睡眠舱中闪烁的星光,阴影在他右眼下的泪痣上扰动:在短暂的时间尺度上,你只见证了所有宇宙的开端,从未见证过宇宙的终焉。谁能说得明白宇宙是不是孤独的,是不是会进化的,是没有利爪的,是不会捕猎其他宇宙的。孤独而美丽也许只对片段时间尺度成立。 有道理。简明庶随口答着。 明庶正在处理一个复杂的多级神经元细胞的链接,他稍微屏住呼吸,将意识粒子构成的意识束仔细勾上神经突触。 他的动作停在半路:可如果宇宙之间存在进化或是捕猎行为,按道理说我们的宇宙应该早会被入侵或捕猎,为什么现在的感受是我们是孤独而相对稳定的? 天哪,专心搭你的神经,好么?怎么还讨论起来了。黑猫敲了敲坐着的椅背,万一搭错了、搭偏了,搭出来个什么,你都得受着。 明庶精确地将意识束勾好,不自觉唇角渐弯,这是个极温柔和煦的弧度。 他在一点一滴重新构建他的舒扬。 从最微小的粒子开始,从每一条意识和神经开始,一点点复原他的挚爱之人。 这让他心中有种极甜蜜又惶恐的复杂情绪。 对了,你的那些散态,都回来了么? 简明庶摇了摇头:伊塔利亚的浮空岛上还有一个,别的都回来了。 黑猫撑着下颌,莫名有些感慨:散态不会死,还能帮上忙,真好。 简明庶从工作中抬头,他这才注意到之前一直低着头,导致后颈无比酸痛,他揉了揉已经僵硬的后颈,打量着黑猫。 怎么忽然这么说?简明庶有些不解。 散态是他和黑猫之间的共性,包括眼前坐着的这个黑猫也是散态之一。他这个问法,似乎在说自己的散态帮不上忙一样。 黑猫看起来一脸心事,垂眸的时候,上挑眼尾的挑衅感无影无踪,垂落的眼形反而有些忧郁。 我的散态,总是会很快消亡。 散态,要比主态更小心些。我的也一样。简明庶认真回答,他们只是意识体粒子而已,和所有的普通粒子一样,只要受到强烈轰击,就会被拆解,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连你的吧,三心二意,小心搭出个傻子。 明庶不再和他搭话,对着神经网络投影继续操作。 如果有普通人类在一旁观看,一定会叹服于他精密的链接和操作的速度,明庶的眼睛没有离开过致密复杂的神经网,他集中精神摆布着所有的粒子,眼神极其认真。 明庶极快地勾嵌好主要连接点,同时会有无数粒子听从他的训导,沿着嵌合点迅速自主延伸,构成长长的突触爪,链接伍舒扬的神经网络。 他链接的速度很快,整个工作很快就进行到功能区收尾阶段。 现在正在作业的区域是负责长时记忆储存的海马体。当他将散发着微光的意识体粒子靠近海马体时,却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 黑猫黑猫,你快看。 黑猫毫无应答。 这太奇特了简明庶被眼前的情况吸引,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回应消失。 一般来说,海马体是一整块结构,而伍舒扬居然有一小段海马体没有任何神经突触相连,更没有任何意识嵌合点,仿佛是大脑里一座孤岛,被整个意识网络抛弃。 孤岛里面是记忆,它没有连上意识或神经,很有可能是伍舒扬都不记得的记忆。 简明庶感到自己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他很好奇,非常想一探究竟,可另一方面,却有种奇怪的负罪感,好像一本写满心事的日记本放在他眼前,刺激着引诱着他打开它,但道德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这有些不尊重人。何况是他非常珍视的人。 也许这个记忆孤岛是伍舒扬自己封起来的东西。这一小片不和整个意识网络链接,极有可能是他自己都想要遗忘的回忆。 在幽灵航班上,明庶曾经试着逼问过伍舒扬过去的事情,那时候伍舒扬的眼神复杂而寒彻心魄,克制着反问:过去重要么? 当时伍舒扬的眼神和言语里压抑着的痛苦仿佛重现在眼前,简明庶决定尊重对方。 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其余可连接的神经网络上,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大脑中的一小片孤岛。 明庶每接通一个嵌合点,就像是检测电路那样,整条神经回路立即接合,微微颤抖着,游走着闪烁的神经递质。 海马体的旁边是杏仁核,情绪与刺激、学习的核心。 他将意识体粒子稍稍靠近杏仁核伸出的嵌合钩,这个小巧的结构像像小动物的心脏那样,轻轻颤抖起来,仿佛是受惊的兔子,放大瞳孔警惕地看着四周。 别怕,小家伙。这只是个嵌合钩而已。 嵌合点两相咬合,整个杏仁核受惊地颤了一下,仿佛被人小小欺负了一遭。 明庶极轻地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的胆子有多大呢。 他用手中的意识体粒子逗了逗这颗胆小的杏仁核,又惹得它一阵颤抖,像雨天里淋炸毛的小奶猫一样,尤其可爱。 闪着淡紫色光的特殊粒子,艰难地游移过来,是粒子舒扬,它看起来有些生气,闷闷不乐地坐在简明庶左肩上。 你不让我惹它么? 粒子舒扬小小地闪了一下。 偏不听。 明庶立即恶意地戳了戳杏仁核,它又弱弱地颤了一下淋湿的小奶猫连尾巴都夹起来了。 他忍不住轻笑起来。 平时,伍舒扬是极其淡漠的,所有的情绪、喜好、哀乐,都很淡很淡。有时候简明庶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天生情绪刺激方面缺根筋。 可明庶没想到,舒扬的杏仁核居然这么敏感又可爱,比本人诚实多了。 粒子舒扬极快频率地闪了起来,像是在竭力抗议。 怎嘛,你觉得所有反应都摊开给我看,很不好意思么? 粒子舒扬停止闪烁,那模样仿佛是背过脸生气的小朋友。 很好,你终于也体会到我的感受了。 他将一串意识体粒子放在奇特的孤岛海马体旁边,在即将勾上嵌合钩的时候停了下来,半开玩笑地试探他:你这里,藏的是什么秘密? 粒子舒扬依旧用摩斯电码格式回答他。 我也不明庶将这串信号解读了出来,你也不知道? 长、点、长、长。是肯定。 这不是你锁起来的? 否定。 这可太奇怪了。不是他自己封起来的,难道是天然有片记忆是缺失的? 明庶沉思片刻:那你想看这段记忆么? 粒子舒扬沉寂了很久,这才轻轻闪烁起来。 长、点、长、长。是许可。 闪完之后,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悄悄躲进了明庶的锁骨沟里。 明庶忍了忍还想捉弄杏仁核的心,轻轻地将孤岛海马体勾上。 神经回落接通,神经递质涌入,孤岛海马体立即开始闪烁微光,几乎同时,明庶锁骨沟里躲着的小粒子立即溢出细微的电流,噼啪刺痛了明庶。 和海马体相连原来你是回忆粒子啊。 明庶下意识摸了摸被灼疼的地方,小家伙立即抱住他的指尖,开始急切地闪烁起来,他闪得太快,明庶看了两遍才明白他的意思。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24) 接入孤岛海马体,查看回忆。 嗯?刚不是还不愿意么,口嫌体直。 粒子舒扬忽然迅速又激烈地闪动起来,强烈抗议。 明庶看他一眼,笑道:想反悔?晚了,以第一次回答为准。 借由矩阵力线,简明庶强行揉了揉粒子舒扬,它气鼓鼓地转过去,躲开对方欺负人的指尖,飘了一圈,又躲进明庶的锁骨沟里。 好懂的小粒子,要比大个的可爱多了。 好好好,我看。不过,那也得先把你的意识和神经连接好,等你苏醒,才能查看你新增的这段时间线。 粒子舒扬又是一阵激烈抗议,伴随着急切的指导。 你的性格,倒是和舒扬完全不一样哦。 顺着粒子舒扬的指挥,简明庶将左手反扣住伍舒扬的左手,两人手背上微光闪动,各现出一朵百子莲纹样。 这是 他一直以为,每每伍舒扬亲吻他的左手的时候,什么灵魂契约只是说说而已。而握上他左手的一瞬间,仿佛二人灵魂连通,伍舒扬的记忆情绪汹涌而来。 明庶瞬间被浩瀚的情绪淹没,他的虹膜上飞速掠过回忆残影,伍舒扬记忆的起点,居然不是温暖安逸的胚胎,而是一片混沌和灼热 是大爆炸。 和自己记忆的始端一模一样。 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几乎要凝滞。 曾经明庶以为,伍舒扬只是爱慕自己的万鬼之王而已,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和自己的联系,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直到现在,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伍舒扬,以为他只是被自己不幸卷入不朽生命的普通人而已,直至这段尘封的记忆孤岛,再度连上整片神经网络。 他之前的认知,天翻地覆。原来伍舒扬和自己一样,诞生于太初的始端。 明庶第一次感觉,他完全不了解对方。 他根本不知道,伍舒扬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1]宇宙膨胀之后,发现不是欧米伽值的问题:121章《无名之地》 发现血魄不是宇宙膨胀的原因:126章《意识具象》 感谢 扶川、江鹤 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和大家详细说说本章的设定。实际上目前科学上对于意识和灵魂究竟是什么是没有定论的,本文的世界观里,意识和灵魂是拓扑网状结构的特殊粒子,它可能很微小可能原本就看不到(类似虚粒子),但它一旦构成完整的拓扑网络,可以和大脑和神经网络嵌合相连,从而形成完整的刺激决策动作回路。 在这种世界观下,所谓魂飞魄散也很好解释了,散成粒子了嘛!所以本文世界观里的灵气本质就是特殊灵魂粒子而已,仙灵可以通过吞噬这些灵魂粒子来丰富强壮自己。 本文的轮回也很好理解,同样的灵魂循环利用,只需要清洗粒子记忆。 (哇这个真的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是科学知识哦) 记得之前大家都说,数羊羊好幸运,能够遇到明叔叔,不是的哦(摇手指)其实前文已经埋过伏笔啦,两处,不过应该没人发现8嘻嘻 揭晓的时候,会点名伏笔所在章节的~ 大家觉得数羊羊的杏仁核可爱么!是不是超好rua~~嘻嘻嘻嘻 高冷数羊羊却有一颗好敏感的杏仁核 (清奇的萌点) 133、猎杀者 哥哥。 嗯?简明庶柔和地应了一声。这好像是黑猫头一次喊他哥哥。 02003的事情, 我一直想和你说声抱歉。 简明庶还沉浸在纷乱的回忆碎片中, 他没抬头,出神轻笑了一下:都过去那么久了, 你忽然干什么呢? Creater02003, 02区核心主脑这个代号还是第五维度时候的事情, 现在忽然提起来像是过了几辈子那么久。 还有,我觉得你,还算不错黑猫的语气越来越轻。 电磁屏蔽门被人猛然撞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走进来,简明庶立即收束眼前的神经网络。 瞬间时间, 那人已经绕过简明庶走到高背椅前,半跪着仔细查看里面躺着的人。 是梓茶。 简明庶立即站了起来, 他这才发现, 黑猫的状态很不对,他的眉眼紧紧阖上,肤色苍白的几乎透明, 原本柔软的黑发被细汗氲湿几缕, 贴在白洁的颊侧。 他怎么了? 梓茶没答。他立即脱了外衣,直接将黑猫打横抱起,转身朝门外走。 慢着! 梓茶的脚步顿都没顿一下, 一脚踹开了厚重的电磁屏蔽门,转身淹没在门后的黑暗中。 他没走两步,简明庶瞬间出现在他眼前。 四周黑暗浓郁,只有半坏不坏的安全通道闪着绿光。简明庶浅棕色的眸子沉在暗夜之中, 莫名有种锐利:一句话不说,就想带走人? 梓茶看了他一眼。 他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冰冷,可他的眼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以及恨。 在第五维度,两次见面他都针锋相对,第二次他甚至叫来了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兵,想将简明庶一行人一网打尽。 梓茶漠然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天宫研究员。简明庶随意插着兜,他周身立即旋起许多废墟及铁块,这里不是你呼风唤雨的第五维度。 让开。梓茶的声音有些低哑。 简明庶寸步不让:别逼我动手。 梓茶忽然泛起一丝笑容,不是欣慰友好的弧度,而是冰冷的讥讽:你确定你要理由? 简明庶与他身高相差无几,插着兜挡在走廊中间,凌厉地盯着对方,一语未发。 他的态度很明确。 我陪着他,历经了五万零七百一十四次死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黑暗充斥狭隘的空间。 五万多次死亡? 简明庶想起黑猫关于散态的奇怪话语。 他竭力想看清梓茶脸上的表情,他的情绪十分内敛,所有咄咄逼人刺几乎要张开,却压制在恰好的位置。 如果说,MOTHER有一位挚爱的宠儿,那一定是你,简明庶。 梓茶转头看他,眼神里的攻击意味几乎翻涌而出。 这和黑猫什么关系? 大爆炸之后,10^(43)秒的瞬间里,十个维度拆解。这十个维度,初始的欧米伽值各不相同,有些很小,小到会即刻崩解蜷缩,夹在其余维度的缝隙之中。有些很大,大到他能无穷尽地加速膨胀您耳熟么?第四维度。 稳定、强大、欣欣向荣的第四维度。永远存在在无尽的膨胀之中的第四维度,最终成为主序世界,挤压其余维度空间的第四维度。 梓茶说完后停了停,世界仿佛安静了几秒。 给我闭嘴白痴。黑猫微弱的声音传来,他蜷在梓茶怀里,虚弱,让他有种惹人疼惜的乖巧。 梓茶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忧郁,他抬手拢了拢罩住黑猫的外衣:他和你不一样。你的世界只有一条时间线,散态只是你的依附,主态永远不会迎来终结。第五维度每个可能性的时间线都是独立的,对应着一位黑猫主神。而您每每挤压崩溃一条时间线,那个世界对应的黑猫就会死亡,第五维度的世界只会越来越少、主态黑猫只会越来越弱,直到整个第五维度被全部吞噬。 不仅有黑猫,还有所有折叠维度的主人,每一个都被主序世界,被第四维度高高举起的刺刀,一刀一刀凌迟。 梓茶的语气不重,但字字剜心。 宇宙没有利爪,更不会捕猎他人。 这是刚才他和黑猫的对话。 梓茶极其凉薄地笑了笑:真可惜,居然是猎杀者说出这句话。 简明庶捏紧了拳。 现在可以让开了么? 简明庶的声音完全低沉了下去:你要带他去哪里。 梓茶轻轻掀开裹住黑猫的上衣,冷汗让黑猫的皮肤越发白透,他微微半睁着眼睛,碧色的眸子像蒙了一层黯淡的雾,失去焦距。 梓茶的声音低而沙哑地答道:他没多少时间了,至少,让他回家。 梓茶说完,直接绕开简明庶,大步离去。 简明庶还处在震惊中一刀一刀凌迟别的维度,他是这样的人么? 他不了解伍舒扬,不了解黑猫,不了解这个世界,现在他才发现,他最不了解的人,原来是他自己。 粒子舒扬飘离他的锁骨沟,安静地在他眼前浮游,闪着悠长而宁心的光芒。 谢谢 明庶伸出手,让它落入自己的掌心。他垂眸看着这个拼命想要慰藉自己的小家伙,莫名地涌上些复杂情绪。 走廊里,他捧着闪着微光的粒子,独自站了很久很久。 * 再搬两个堵住另一边通道! 为了看得更清楚,南希站在堆起来的杂物上。黑雾袭来之后,她和大部分人一起顺着浮空岛地下管道,躲在一个像是中心枢纽的地方。 沿途,他们看到了不少铜质机器人,南希忽然冒出个念头这些铜质机器人多少能阻挡些攻击。现在她正指挥着众人用机器人堵住进来的通路。 她不确定这样有没有用,但再逃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枢纽的一角已经结满了冰,这意味着他们距离之前被士兵炸开,开始结冰的避难所不远了。 向前是黑雾,向后是寒天。 已经逃无可逃。 埃迪蒙托! 天哪梅利塔,你还活着!我刚看到你被奇怪的黑气杀了!谢天谢地,那是幻觉![1] 旁边一对重逢的情侣激动地拥抱着,南希注意到了其中一个入口的骚动,她立即跳下废旧物堆起来的高台,大步走了过去。 求求你!求求你放我们进去吧!! 不用多说了,队长! 管道塞满了废弃铜人,有人在铜人另一端敲击推搡,急切地想要进来。 怎么回事? 他们是欧邦联的士兵,女士。自从马里诺天主大教堂南希挺身而出后,南希的称呼从叛徒再次回到了女士。 他们还有枪! 南希扯开铜人的手臂,露出了一小块缺口,枢纽里的暖光立即照进阴暗的管道里。 里面是一队面色惊慌的士兵,从携带的特殊武器判断,他们不仅是欧邦联士兵,还是精英中的精英只属于联合长官的别动队。 抱歉,我这里是平民避难枢纽,不是军营。 南希当即要将铜制手臂塞回去,忽然一杆枪口从缺口探了进来,四周人群几乎是下意识躲开,南希立即扯住枪口,迅速将武器拽了进来,她将枪口掉转:枪口不是拿来对准人民的。 等等!我发誓我没有恶意! 南希挥了挥手中的VSS突//击//步//枪:看来我手上端着的是甜饼蛋糕? 士兵:我只是一时情急! 不能放他们进来,女士! 对,不能!您忘了我们是为什么被迫转入地下的么! 我当然记得。南希上膛,瞄准缺口,欧邦联联军的立体作战计划非常厉害,第一轮无人机轰炸迫使所有浮空岛居民躲入室内,之后,开始动用轻型飞机投掷毒气弹。真有你们的,为了些无聊的权利,居然抛弃自己的人民。 听我说,女女士。别着队长徽标的人挤到了前面,您先把枪口放下。 南希冷笑,准星里出现了队长恳切的眼睛。 我们和您一样,是被抛弃的。作为别动队,我们一早潜入了进来,为了搜寻特殊武器。可我们根本不知道作战计划中有核弹。 他急切地拉起身边队友的手,透过一点小孔向大家展示,四周立即响起一片低叹。 那双手皮肤糜烂红肿,恐怖的疹子和脓疱布满了所有能看到的地方,简直看不出皮肤原本的样子。 核弹只炸开了一瞬就消失在了空中,可就是这么短短几秒的时间,强烈的核辐射暴露依旧让我失去了一大半的队友。 南希讥讽地看他一眼:难道这不是使用核武器的错么? 那些,我们控制不了,女士。我们只是军人,执行命令是我们的天职。 呵。 我们死的死伤的伤,在管道里好不容易寻找到一具完整的铜制机器人,那时候,我还以为我们有希望回到营地。可没想到,来接应的直升飞机却只接走了机器人,他们甚至调侃说长官说了只接铁人被逼无奈,我们只能又转入地下,可可这管道里有怪物!! 队长恐惧而大声地说着,四周群众一阵沉默。 这里谁都明白管道里的怪物究竟是什么,会吃人、会传染的黑色雾气。 求您了,我们只是按军令行事,我自己也是伊塔利亚人,我家就在热那亚的海边上,如果没有军令,我和你们一样,只是平民。 南希沉默了几秒。 您不要心软,女士。 这可能是阴谋! 你听到了。南希开口,很抱歉,我们没办法接受前一秒对准我们轰击的人后一秒加入我们的队伍。 求您了!我们可以交出所有武器,或者,或者至少让我的队友进去,他们都伤的很重,没办法威胁你们的安全。作为交换,我可以留在管道,帮你们守住这条出入口。 队长! 闭嘴,塞西。 南希额外看了这位队长一眼。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25) 轰 不知是何处传来的巨响。 慌乱之中,队长立即从堵着管道的铜制机械人中捞出一个,惶恐地看着管道深处的黑暗。 那之中,隐约走出一个高挑的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1]这对情侣还有人记得么,114章《明珠冰封》被卷入深海中的情侣 啊,浮空岛的最后一个大剧情了 小黑猫杀青,梓茶杀青。 这只小黑猫是50715 号的散态。可能有人注意到,《与议长核平共处》的文案开端,恰巧是50716次实验,正好接本时间线之后。 本时间线黑猫梓茶没有在一起,这条时间线他们的结局其实是《与议长核平共处》的开篇。 不过,他俩结局的大致情况应该能猜得到,这里就留个白吧。 134、真一 把武器丢进来。 通道里的别动队卫兵愣了一秒。 快点!南希提高音调催促。 长//枪、手//枪、战术直刀瞬间丢了一地, 与此同时, 南希开始迅速扯下管道口的机械人:过来搭把手! 南希你在做什么! 南希快而迅速地拆着堆在管道口的机械人:让我有能力却不施救我做不到! 没人帮她,她一个人和堆得瓷实的机器人堆搏斗。 我来!宝蒙不知从哪儿抄了块儿混凝土, 小姑娘手劲儿出奇的大, 哐哐几下, 把小缺口砸开了个大豁口,里面七手八脚,递出来几个重伤的士兵。 快!长乐!宝蒙立即喊来天申长乐,几个人勉强开始处理伤员。 其实没什么好处理的,这些伤兵比他们队长简单的伤势叙述要重的多, 多数卫兵已经开始全身蜕皮、溃烂,止不住地呕血, 甚至神志不清, 长乐估计核辐射已经严重伤及内脏,不说对平民构成威胁,还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 南希只看了一眼, 忽然有些懊悔。只因为阵营不同就拒绝合作, 刚才的她,和欧邦联又有什么区别。 我真不能理解,女士围着的人看着这幅惨状, 大部分都没了意见散去了,只有少数几个还在努力说服南希。 南希抱起胳膊:要么帮忙,要么离开。不用试图说服我。 这下再没有人围着看热闹,只留天申长乐和几个志愿者勉强处理伤患, 给他们减轻些痛苦。 其中有个伤员喉咙里发出些低哑的声音,他奋力蜷曲着手扣着地面,又指向通道的方向。顺着他的指引,南希往豁口处看了过去,七八个伤员全部递进来之后,大豁口已经被无情地堵了回去,又只剩下一个极小的缺口。 阴暗的缺口中,露出半片残缺的头盔,上面印着队长徽标。 你担心队长? 伤兵艰难点头。 南希走过去,第四次敲了敲他的头盔:我说,你可以进来。 队长头也没回:我会守好管道,说到做到。而且,他要来了。 谁? 带他们离这里远点 队长话未落音,一阵爆破气浪瞬间夺走了南希的听觉,到处都是漫天的烟尘,她猝不及防吸了一大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轰鸣气浪压得她耳鸣不止,灰色烟雾中,她隐约见到了一对蓝色光点,紧接着,一道电光擦着她的胳膊劈在地上。 她眼前瞬间漫起一股黑烟,是之前躺在地上的伤兵!他被电光击中,瞬间碳化。 南希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二道电光迅速亮起她在烟雾中认出了大略的轮廓,是铜质机械人! 电光正是来自它的眼睛。 快趴下!南希用尽全力喊着,与此同时,电光剧烈喷涌,却像被瞬间罩熄的火苗,立即消失。 漠漠黑烟终于散去,队长所在的管道被轰出巨大的洞,洒落一地的零件。 而她前方的一小片空地上,站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在他的引导下,铜制机械人正在一点点熄灭,走至墙角,安静肃立。 啊,真一!你怎么在这里! 他一头银发,英俊的脸庞转过来的时候,仿佛冰刀和雪原,极致俊美却毫无温度。 宝蒙立即扑了上去,她扯扯这人冰雪泠然的袖子,又踮起脚摸摸他头上闪着银光的龙角,有些难以置信地小退一步:是真一吧?你这是吃了啥,忽然长得这么高? 她打量一番真一飘逸雪白的衣衫:而且你这什么打扮,你又看了什么剧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真一看了她一眼,他的眸色透明而淡然,捉摸不透其中的想法。 这么短暂的对视,居然让宝蒙莫名烧红了脸。 地上的伤兵陷入恐惧之中:快、快杀了他!他他是地狱派来的恶魔!他伤员还没说完,鼻中喷出鲜血。 管道口流着鲜血的队长迅速拉开保险栓,举起枪口对准真一。 几乎同时,南希的枪口威胁地对准不老实的队长,宝蒙则立即伸手挡在真一身前:干什么干什么?刚救你们就恩将仇报么? 是他放出了吃人的雾气! 宝蒙脱口而出:你胡说! 在场所有的别动队队员都看到了! 南希威胁地动了动指着队长的枪口:他说的是真的么? 我们没必要骗你。队长趴在一片零件之上,咳出一片粘血,刚刚巨大的冲击波极可能伤到了他的内脏,而且,他刚刚怎么来的,你也都看到了。 南希敏锐地扫视一遍地面,一片狼藉,还有他来之时巨大的轰炸与冲击。她立即掉转枪口,指向这个一脸冷漠的男人。 南希!宝蒙当即着急起来,他是我朋友,我可以以我自己担保!他没有任何恶意! 是么。 发出质疑的居然是她身后的真一。 宝蒙回头,真一泛起一个极难捉摸的笑。 枢纽里的光芒照耀下,他轮廓深邃,狭长的凤眸却凛然拒人千里,甚至不沾任何烟火气。 他的个头忽然比宝蒙高上许多,清浅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我自己都无法保证,我没有任何恶意。 莫名的压迫感让宝蒙愣在当场。 这张脸,明明是真一,可又全然不同。 其中一个伤兵在地上摸摸索索,布满血污的手刚摸上机械人的耳后,铜制机械人的头颅忽然结满冰霜,竖起无数冰棱。 真一冷冷扫了他一眼:不是说过不许再动机械人么。 别听他的!队长立即喊起来,机械人耳后有开关,是武器! 都放下枪!南希,你也放下枪! 南希迟迟疑疑,本着对宝蒙的信任,还是暂时放下了枪口。 几个伤员和队长却完全不听宝蒙的,他们挣扎着摸索四周的铜制机器人,忽然,数道冰柱自地而升,形成冰牢,将他们关在原地。 宝蒙猛然回头,瞪圆了眼睛:是你干的么?!谁教你的。 真一没理会她,他轻皱着眉头看着趴在地上的队长:刚刚你失手轰开了管道,又伤了你的队友,这教训还不够么? 南希迅速瞥了一眼被电光击得碳化的伤员,居然是意外! 她一直以为,那道劈过来的电光和机械人,是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无比冷漠的人在示威。 塞西我对不住他。但当时我瞄准的目标,明明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从中做了手脚。 ORDER 6783。真一漠然念出一串数字。 宝蒙眨眨眼睛:你说什么呢?傻了吧? 真一浅浅勾起唇角,盯着地上的队长。 你们送去基地的那个,是它吧。 空中凝聚出一具完整的铜制机械人,它由齿轮和机械构成,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高能激光装置。 队长睁大眼睛:怎么会它应该在欧邦联联军基地 真一轻轻挥手,被称为ORDER 6783的铜制机械人瞬间消失在空中:它曾经在欧邦联基地,直到它审判了整个军事基地,又被我的主人摧毁。 什么?基地它? ORDER有复杂严密的电路神经网络,中心嵌合复杂规则集算法,帮助它深度判别、完成思考动作,而它思考的内容真一顿了顿,是社会秩序。它会主动对人的行为进行审判。所以,作为战争的发起方,你启动它,不仅不会伤到我,反而会损伤你和你的队友。 队长讶异地看着他。 真一漠然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极其生冷:所以说,不要触碰你无法掌握的东西。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宝蒙努力踮起脚,够着真一的额头,她轻轻探了探,也没烧啊? 真一冷然退后一步:我说这些,是让你们放弃再动ORDER的心思,所有人老老实实地全部撤至地面。 不行!南希立即反对,地面现在是零下数百度,我们毫无防备地上去,只有活活冻死一条路! 真一清透的眸子盯住了她,他的眼神像凛冽的冬风,直刮进南希心里。 总、总之不行。南希勉强撑住了他的眼神捕获。 真一忽然敛眸,淡而轻地笑了一下。 此时黑雾迅速从多个管道中冒了出来,躺在地上的伤员即刻大喊起来:是他!看到了么!这些吃人的雾都是他放出来的! 南希立即抬起枪口,瞄准真一的眉心。 你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不是么。 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人群立即恐慌起来,一时之间,枢纽里全是四处逃窜的人群。这次的黑雾更像是有思想一般,它合围成巨大的网,左右包抄,努力将人群往破洞避难所的方向赶。 一时间哭声、悲鸣声,急切的呼喊声混在一起。好不容易有的秩序瞬间崩溃,南希咬着牙,瞪了真一一眼,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宝蒙,两权之下,她的确有更要紧的事情。 南希立刻朝着人群最前方跑去,她竭力呼喊着,维持着秩序,指挥还有余力的人扶好伤员,尽量不落下任何一个人。 真一漠然看着眼前的混乱。 他没有跟随黑雾的脚步,反而转身朝着管道深处黑雾更加浓郁的方向走去。 宝蒙拦在他的路上:你要去哪儿?留下来,跟我们待在一起。 和你没有关系。 臭小子长角能耐了是吧?你自己说说,来医院一直是谁在带你?一日为姐,终身为姐。 一丝笑容,在真一唇角稍纵即逝。仔细揣摩,却依旧是漠然的脸。 快上去。别让你姐姐担心。 英珠一直站在不远处,警惕地看着二人,看架势,是打算随时冲上来拼命。 不,除非你和我们一起走。 你看到了,我是坏人。他垂眸扫了宝蒙一眼。 我不信! 真一像是细微地叹息了一声。 让开。 宝蒙依旧扬起脸,张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不让!我告诉你臭小子,我不仅不让,等我带你回医院,我一定院规伺候! 真一极轻地笑了一下,光芒之下,动人至极。 他轻轻俯身,倾在宝蒙耳侧,小姑娘即刻红了耳根。 真一凑在她耳边,沉沉吐出两个字:睡吧。 他的声音低得极其好听,这种独特的音色却唤醒了宝蒙的记忆,她猛然蒙住烧红的耳朵:是你!那天晚上催眠我 宝蒙这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全身无力软倒下去。真一以右臂轻轻揽住她的背部,顺势一带,将她送至冲上来的英珠怀中。 真一低声交待:照顾好她,到地面去。 英珠站在原地,单手揽着宝蒙,神色冰冷。 见她不动,真一刚要抬手,英珠立即警惕地退后一步,冷冷一笑:我制不住你,总有人能制住你。 瞬间,简明庶出现在空气中,他看起来正处于下坠途中,训练有素地就地翻滚,抵消下冲力,而后利落起身,漂亮的眼睛立即找到了呼唤他的人:英珠,电频里听不清,怎么了? 他迅速扫视了僵持的众人,忽然发现了一些诡异的现象。 简明庶当空打了个响指。 四周的场景细微颤动,如同被吹起的风沙,露出了真正的样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扶川、奇幻小甜饼 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来带着大家理一理本章中的重要支线浮空岛欧邦联盟军线。 欧邦联盟军线,除了最开始明叔叔警告是正面描写的之外,都混在各个剧情角落里,所以好好和大家串一下,帮助理解: 欧邦联意图占据浮空岛(其实许多国家暗中给予武器资助,详情看127章《避难所》武器中各国都有),明面上的攻打外,欧辛派出了别动队率先进入浮空岛进行搜查(128章《陪葬与轮回》),别动队发现了ORDER6783,欧辛派出直升机来接应他们。 从上一章队长的自述我们了解到,直升机只接走了ORDER6783,丢下了别动队(因为已经是没用的重度辐射伤兵),结果欧邦联在基地启动了ORDER6783,导致所有人被审判、基地被毁(131章《遗愿成神系统》,以及本章),反而被留下的别动队逃过了这一劫。 穿行在浮空岛地下通道的别动队,知道ORDER是武器,并且曾经尝试过开启(本章内容),这条线明天会杀青。 祝大家看的开心! 大恶龙再次登场啦~ 我发现这种仙冷的很吃热情主动挂的,上来不由分说先摸了龙角再说(烛龙:) 宝蒙一直状况外,还能跟上对话,我也是佩服的(捂脸 135、回忆永生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26) 一切场景像被揭起一阵风沙。 恐慌四窜的人们还保持着逃跑的动作, 接连跑了几步才发现了异样。 枢纽里没有黑雾, 只是有些极小的烟尘,像灰色的雪。 创造出幻境的虚粒子在明庶的控制下消退, 湮灭在空气中。 梅利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埃迪蒙托这又是幻觉么? 我不知道, 亲爱的。不过我会陪着你。 埃迪蒙托柔缓地抚摸着梅利塔的头发, 安慰着她。[1]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造出血魄幻境,恐吓他们逃走?简明庶冷肃地盯着真一,烛龙? 什么?宝蒙惊讶地看了真一一眼。 烛龙并未回答他的问句,反而提示道:你有多久没回主态了。 自从威尼斯明珠冰封,他听到梅利塔的祈愿到来伊塔利亚后, 一方面他帮着转移人到浮空岛,一方面欧邦联这边大事小情不断, 后来又出动联军以讨伐恐怖组织、拯救被挟持平民的名义直接开战。 他已许久未回归主态了。或者说, 自从灾变开始,从未回归过。 你已经很不稳定了。烛龙点到为止。 你也是。简明庶回敬道,许多年前, 你的幻境从未被我识破过。宝刀老矣? 正常情况下, 烛龙作为万物精灵,虚粒子化出来的幻境亦真亦幻,即使是青阳也极难识破。 惟有一次, 共工怒撞不周山,作为万川之灵,他和不周山一道,受了极重的伤。当时烛龙为了掩藏自己的伤势, 伪装成寻常的样子,但那次且不说后来到达的青阳,连他的小徒弟鲲鹏都没瞒住。 烛龙低低叹息:我幻化出血魄攻击他们,只是因为,这是最快捷的转移方式。现在,我不得不出手了。 冰雪瞬间席卷而起,四面合围,推挤着人群再度往地面走去。 南希立即皱起眉头:快停手!外面是零下一百五十八度!你将他们赶到地面上,不是让他们送死么! 对方神色淡漠:留在这里,也一样。 冰牢中的别动队伤员开始止不住地呕血,其中一人的眼珠迸落,空洞的眼窝里喷出成股的暗血,他没挣扎几下,彻底不动。 呕血症状、皮肤溃烂、内脏损伤,一个恐怖的推测瞬间涌上来。 简明庶立即抽取其余军人打扮的时间线,看到他们一路摸索至蒸汽炉反应堆最底层,又发现ORDER,无意之间启动它,ORDER审判时,不小心轰开了极厚的保护层。 果然。 铎泄露 铎是浮空岛底部,蒸汽炉的能量来源。它是一种极其罕见而不稳定的元素,非常难以控制,日常情况下都会存在大量衰变现象,这也意味着它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大量衰变辐射,但另一方面它又是天然优越的中子源,能够用以稳定供能。 出于维修需求,地下管道留有直通铎元素的反应炉,也就是别动队无意间闯入的那条。原本炉内有超导磁约束防护,为防止辐射泄露,还有数层低活化材料包裹,单凭他们的力量是难以对反应堆造成任何威胁的。 可阴差阳错,他们启动了ORDER机械人。 烛龙没多解释,接连升起冰川,赶着人群朝外跑。 简明庶按下他的胳膊:来不及。 他远远看到了那位作风雷厉的女议员:南希! 简明庶没等她跑来,迅速频闪到她身边,简短解释:这里不能久留,我会拉开时空裂隙,你指挥大家先避一避,全部进来之后,我送大家离开这里。 他像拨开柔软的帘布那样拉开时空,在空中划出漂亮的涟漪。 南希立即登上高处,大声引导所有人撤入时空裂隙之中。裂隙开口不大,像个安静自旋的黑洞,只是这片空间深不见底,让人联想起无垠的太空和深不见底的海沟。 要进入这个从没见过的自旋黑暗中,人群显然有些迟疑。 不会吃了你们。简明庶简单解释,只是一个压缩空间,方便所有人一起移动。 大停电之前,我在电视上见过他,他是恐怖分子! 南希当即反驳:你少胡说。真正挑起战争的是谁,这几天你在浮空岛还没看明白么! 裂开的洞口安静地逆时针旋转,仿佛在倒计着所有人的生命,然而人群议论纷纷,没有一人敢上前尝试。 其实我在马里诺大教堂被那些黑雾怪物袭击的时候,是他救回来的。人群中有人小声说。 我不明白你们在犹豫什么。南希朝他们喊道,他提供岛屿,他帮助你们抵御攻击,连他带来的人都在不停地处理伤患、想办法弄食物充饥,甚至冲在保护你们的一线,直到现在你们还在相信广播中莫须有的陈词,却不肯相信你们眼睁睁看着的事情! 我相信!梅利塔高高举起右手,她几步走至黑洞前,言辞坚定,我相信。 她朝简明庶点头致意:灾变那天,感谢您救了我,我相信您的为人,愿意为您证明。 梅利塔转向大家:如果他要对我们不轨,根本不需要拯救我们。何况,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在灾变那天了。我相信他。 人群沉默。 您是好人,愿天父保佑您。梅利塔说完,朝着简明庶划了个祈福十字,和她的未婚夫埃迪蒙托一道走入自旋入口,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人群大惊。 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是不是已经被吞噬? 所以这才是他把我们聚集起来的目的么?! 没想到梅利塔的勇气没起到任何积极作用,她的消失,反而让恐慌质疑的人更多。 南希有些焦虑,她看到了些灰色雪花一样的烟尘,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实际上,这是伴有强烈辐射的原子尘埃,每一秒钟的暴露都是在考验生命的耐受力。 人群中忽然有人开始呕血,伴随着慌乱的尖叫,这让围在洞口不明所以的人更加慌乱。 肃静!肃静!!南希大声说,不要耗时间!愿意尝试的先进! 反正,呆在这里也是死,进去也是死,结果都一样,我进!人群中走出个高个青年,率先走了进去。 我相信他!又有人陆续跟了上来。这之后,人群陆续开始进入时空裂隙,队伍最末尾是架着队长和伤员的长乐天申、搂着宝蒙的英珠。 明叔叔。长乐和天申路过时,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进去吧。 简明庶朝他们轻柔地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睛显得格外清透温柔:一切都会好的。 英珠看了他很久,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朝他点头致意,低头进入裂隙。 您不走么?南希连赶带逼地让最后几个人进入裂隙,问道。 简明庶摇了摇头。 南希思忖片刻,开口道:如果这次有幸逃生,如果还有人肯听我说话,一切平息之后,我会为您澄清,相信避难所的大家也都会为您作证。 我并不需要,南希。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我。这些也伤不到我,南希。 南希认真地盯着他:不,这并不是出于您个人或是我个人。我只是哪怕只是微弱的火光也好,我只是想让世界走向更好的方向。 你的想法很好。但实际上,我想劝你不要这么做。我并不是能够理解统治阶级对我的恨意,只是这种情况下,需要有个人站出来,承担尖锐的负面情绪。 南希顿了顿,她诚恳说:无论如何,与您并肩是我的荣幸。我很钦佩您。 她停了停:希望我能成为像您一样的人。 去吧南希,到裂隙中去。躲一躲,也许就是新的一天了。 我等所有人都进去。 简明庶扫视一周,发现了最后一个遗留的人,青华。 青华一直托着微缩的电脑站在原地,屏幕上的画面是一个类似于反应炉的东西,摄像头的方向正好对着炉底部的阀门:不明金属已经大量喷涌而出,犹如水银汇成的汪流。 要有人关上它,否则阀门不停湍流,浮空岛下面的居民也会受到影响。 烛龙站在他身后,一语未发。 青华!简明庶又催促了一次,快,我还要将微缩空间转移,不要浪费时间。 青华迟疑了片刻,感到手腕一冰,他抬头恰巧对上烛龙如冰霜般的眼神。 他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快过来 明庶快速朝这边走了一步,忽然空中出现致密晶体,将他迅速包裹进去,晶体瞬间缩小至拳头那么大,落入烛龙手中。 南希:你要做什么? 要快。我关不住他多久。 明白。请带他们逃出去。 青华难得笑了一下,他转身朝着管道方向跑去,机械身体跑得极快,没多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的管道中。 烛龙的身上揭起一层轻纱,产生幻境的虚粒子紧紧裹住了关着明庶的冰晶。而他也露出了真正的样貌:左心口处有熔岩般的巨大裂痕,里面涌动着黑红的雾气。 南希瞬间直了眼睛是会吃人的雾气,为什么会在他的身体里。 他真的如队长所说,是放出雾气的人,还是他用自己的身体压制了这些黑色雾气? 你 快进裂隙。烛龙冷然道。 明庶被关起来后,他留下的时空裂隙口正在渐渐阖上。 南希最后一次扫视全场,这时她才发现,居然有个小女孩落了单,她不知在哪里伤了腿,瑟缩地躲在管道拐角的阴影里。 南希瞥了一眼时空裂隙,仅仅剩下一人宽。 烛龙轻轻皱眉:你要做什么? 马上! 事关紧急,几乎容不得她犹豫,南希冲过去抱起小姑娘,迅速折返回去。 此时,地面上忽然没了刚刚站着的男人,只留下一条闪着光泽的银色巨龙横亘蜿蜒。即使在极紧张的须臾之间,南希依旧折服于古老的神祗以及它满身的光泽。 银龙身上托着只剩下个缝隙的黑洞,眼看还有两三步的距离,其中一个管道内,已有水银般的金属液体喷涌而出。 青华他还来得及么? 快。巨龙瞥了她一眼,朝着南希的方向摆了摆闪着辉光的龙身。 水银般的金属液体侵袭的极快,眨眼时间已经快到她的脚边,与此同时黑洞在逐步缩小,眼看要容不下一人通过时,南希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小女孩丢进了裂隙洞口之中。 赶上了! 南希心里一阵欣慰,她看到小女孩穿过狭小的洞口,而时空裂隙收束,落在银色巨龙身上。 这之后,她看到了无尽的炽热白光。 液态金属并没有接触到南希,先行一步的滔天热量,将她蒸成了灰烬。 金属汪流毫不容情,迅速席卷而来。 巨龙游弋,它托着致密的时空裂隙朝上游动,极度炽热的金属烫得龙鳞熠熠生辉。它以龙角撞开了天顶,浩然甩尾,将时空裂隙扫了出去。 鲲鹏出发至异界前,他曾逼着烛龙答应过,要带着回忆,活得长长久久,作为鲲鹏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可惜,大恶龙要食言了。 银浪袭来,汹涌的金属迅速淹没了它的身体。 冰晶牢笼落在浮空岛地面上,一枚凤翎飘落在牢笼之上。 * 冷聚变实验室里,简明庶勾束好了最后一个神经嵌合点。 随着一声轻微的爆响,散态简明庶出现在空中。 你终于回来了。主态简明庶收束好神经网络投影,抬眼看他,却发现眼前的散态粒子嵌合体几近崩溃,他立即上前一步,抚摸散态的脸颊,散态的粒子运动得极快,散发出大量热量,甚至不需要触碰他雪白的肌肤,都能感受到腾腾的热气。 构成他的意识体粒子,在挥发最后的能量。 发生什么了? 烛龙说,他和鲲鹏,从未背叛过你。 散态简明庶刚递上一片凤翎,朝前一倾,瞬间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中。 凤翎翩然而落。 作者有话要说:[1]梅利塔埃迪蒙托:114章《明珠冰封》分开的情侣,后来梅利塔祈求被明叔叔听到,二人得救。 133章《猎杀者》,埃迪蒙托看到梅利塔被黑雾吞噬,后来却遇到了活生生的梅利塔,没多怀疑。 浮空岛的明叔叔,是伊塔利亚的那个,从伊塔利亚被冰封开始,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 泄露的超重元素铎,是虚构的哈。 南希杀青,青华杀青,所有小辈杀青。 浮空岛支线结束。 冷静!烛龙还没杀青! 136、苏醒 等等! 简明庶上前一步, 却只捉到些散落的粒子, 散态传回了部分意识态,但更多的随着他带回的带电弧光一起消亡。 明庶!电磁屏蔽门忽然被人推开, 维维亚尼急切地探头进来, 命运指引命运指引上你怎么了? 我没事。他拾起地上的那支凤翎, 将整个人淹没在背光的黑暗中,命运指引怎么了。 暗物质,我是说你称之为血魄的东西,一部分原本聚集在伊塔利亚上空,就在刚刚, 一瞬间消逝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至少我们少了一件棘手的事情!维维亚尼的语调很兴奋, 但很快他再次沉寂下来。 他发现眼前的背影再次变得黯淡而孤冷。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27) 明庶。维维亚尼稍稍推开了门。 别进来。这里有很严重的辐射。简明庶的声音有些干涩, 暗物质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勉强维持了低沉平稳的语气:暗物质,是我一位朋友以自己为牢笼吞噬的 是么!这太好了。说完, 维维亚尼才发觉有些不妥。 简明庶不语。 你出去吧, V。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维维亚尼有些担忧地看他一眼:你确定自己没问题么? 快去吧,再久,你的身体受不了的。 电磁屏蔽门终于不舍地阖上, 透过门缝,维维亚尼看了明庶最后一眼,他背靠着睡眠舱坐着,透明睡眠舱里的星光是那样璀璨而漂亮, 但他整个人都淹没在背光的阴影中,显得毫无生气。 没背叛过你。带消息回来的散态的最后一句话。 而他还曾经怀疑过,是烛龙放出了所有的血魄。 简明庶出神地抚着散态带回来的凤翎,无比滑润。 这支凤翎属于鲲鹏,和烛龙的逆鳞一样,它是神兽精粹,甚至保有灵魂的一部分。它在明庶指尖闪耀着璀璨的光泽,起初明庶以为只是神鸟凤翎自带的辉光,仔细凝视才发现,这是无数虚粒子。 虚粒子,寻常人难以察觉它的存在,但却能感知它的效果。虚粒子附着在旧物之上时,总会引起人感怀的回忆,如梦似幻。烛龙就时常以虚粒子铸造逼真幻境。 明庶想了想,还是查看了一番凤翎上留存的虚粒子。 凤翎里锁着的大多都是烛龙琐碎的回忆。比如鲲鹏发现了第一朵绽开的花拿来给他看,鲲鹏平时遇见了什么好玩的事,也有的时候,回忆里的鲲鹏什么都不说,陪着烛龙一起看冥府里转昼金灯草开,再转夜,金灯草合。 直到万物俱寂。 其中有一段回忆格外与众不同,以往都是鲲鹏不停地倾诉、烛龙安静的听,而那天,鲲鹏一身青衣,默默在黑雾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冥府的金灯草几欲合拢,他才低低叹了口气。 烛龙,青阳想感化新任魔神,你觉得,可行么? 明庶心中一动,他说的应当是舒扬。 银龙的尾巴划过黑雾,他并未接话。 如果他可以,那为什么要关住你? 你不过你不过是击沉了浮空岛而已,我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回忆里,烛龙看他的角度,至始至终隔着深厚的雾。 他在浩瀚的回忆中,看到自己作为淮安王的表观稳态散失在万千宇宙之中的一幕。随着他的飘散,黑雾弥漫,金灯草安静地阖上,天地间再无一丝幽光。 往后的回忆片段里,鲲鹏来的少得多,谈笑也少了很多,他似乎穿行在无穷多的世界,一点一点搜集青阳曾经的踪迹。 有时候,整个星球,只能搜集到一根最基础的特殊能量弦。但他对此乐此不疲,还会兴奋地和烛龙分享。 直到某一天,烛龙回忆里的鲲鹏尤其清晰,他不再低哑疲惫地叙述最近的历程,眼神中反而有了神采。 我今天坐着万神印,去了明庶出生的地方。我见到了一位真神,她有漂亮金黄的眸子,告知了我宇宙的真谛。 他急切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想要说服层层黑雾中的烛龙,明庶竭力想要听清鲲鹏说的内容,这段回忆却像被严重干扰,噪声淹没了所有声音,唯独只剩下清晰的最后一句:你愿意和我一起完成么? 愿意么? 回忆中烛龙的回答极其模糊,甚至听不清是肯定还是否定。 一位真神。 鲲鹏所说的地方应当是无名之地。 那里除了明庶自己,从来没出现过其余任何人。 简明庶再度抽出鲲鹏留下的那枚烛龙逆鳞,仔细查找一周后,果然发现了一样的虚粒子。 和烛龙多如雪花般的回忆不同,鲲鹏的很简单。 如果你读到这段回忆粒子,说明我已经遭遇了不测。烛龙也应当被我的遗愿释放出来,明庶,不要再关押他,他并无害人之心。 或许你现在不明白我所做的目的我也不需求你理解。但愿你以后过得比现在开心。如果有机会,我再和你一起倾听风的颜色。 鲲鹏泛起一个斯文克制的笑容,他的容姿渐渐淡去。 回忆的最后,是他载着青阳,张开的翅翼掠过绵软的垂云,飒飒的冷风揉过他的耳际,壮丽的姿影游过大好河川。 明庶不自觉地缩起肩膀,缓缓攥起手中的逆鳞,捏着它的指节都用力至发白。 空荡的实验室里只留下他一个人,这一瞬间仿佛全世界都静寂下来,聆听他的声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阖上眼帘,睫毛轻轻颤抖着。 明庶。 左肩传来一点微弱的温度,让他身子瞬间一紧。 他垂下眼睫,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他不知该如何反应,蜷了一下指尖,僵在原地。 身后传来些细微的响动,听起来是舒扬自熠熠星光中坐了起来,接着一声不大的声响,引得明庶立即转过身子。 第一眼,他立即被舒扬清透的眸子吸引,对方是个半倚在睡眠舱上的姿势,安静地看着他,视线却无比热切。 他刚恢复,对肢体的控制还需要慢慢锻炼。 明庶躬身帮他靠坐好:小心。你的意识链接好了,但是机体还僵硬,你需要点时间,慢慢恢复。 他帮伍舒扬揉着撞着的后背: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或是哪里不舒服? 伍舒扬柔和地看着他。 明庶趴在睡眠舱边沿上,四周都是凌乱荒芜的实验室杂物,可舱中的荧荧星光却映照得他无比动人。 许久不见,他对伍舒扬的赤诚有些不太习惯,轻飘飘地挪开了眼神,轻声说:你先从指尖尝试吧,这个动作最细微,牵扯的神经和肌肉群也最多。 控制生物电,简明庶有种生来的天赋。他教会过青华用生物电提高身体和神经的同步性,也教会过宝蒙利用生物电频传达讯息。 舒扬的指尖笨拙地蜷了蜷,像是冬天里冻僵硬的指节,稍微弯一弯都无比困难。 他的动作惹得明庶轻轻笑了笑,闪烁的星光在他的笑容上游动。 我教你。明庶温柔地将左手递在伍舒扬触手可及的地方,你试着集中精神,先控制自己的食指,够到我的左手。 伍舒扬的指尖艰难地抬了抬。 明庶降了降难度,将指尖凑近了些,引导道:躯体运动皮层在你额叶的中央前回,控制手指手腕的部分都在一起,恰巧在大脑的正中心,你尝试一下,感受生物电的传递 依旧失败。 难道说真的有哪部分神经网络嵌合错了? 明庶有些焦急地握上舒扬冰雪般的指尖:那你感受得到我么?我的体温是冷是热?捏住你的力度是松是紧? 他不停调整着力度,改变着指尖的温度,焦虑地看向对方,想得到一些回应。 伍舒扬的指尖忽然抽了回去,下一瞬间,他的手腕被捉住,被急切拉近,撞入对方结实的胸口。 伍舒扬深深地拥住了他。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耳畔传来:感受得到。你很温暖,捏住我的力道太大,有点疼。 还有,辛苦了。 他揉了揉明庶的发。 明庶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些,哪怕只是片刻。 你又糊弄人。明庶的尾音糯糯的,明明好好的,还欺负我教你。 明庶的额靠在对方的脸颊上,他感到舒扬的下颌线条稍稍舒展开,他在笑。 所以,伍舒扬稍稍松开他,目光如温润的水流:刚刚是什么问题,把我们明庶难倒了? 其实 明庶开始断断续续复述之后的情况,大地裂变、天地极寒、自转公转周期边长、大气层开始化作星风,还有遗愿成神系统被他人调整过,宇宙膨胀的原因除了暗物质还有未知的力量,以及虚弱的黑猫。 梓茶说我们的世界是主序世界,不断在挤压吞噬其余的维度,可这吞噬合并的意义又在哪里? 斗兽场。 伍舒扬沉思片刻,开口道:听你的描述,像是斗兽场,只不过对抗双方不再是勇士与怪兽,而是各个不同的维度。 简明庶停了片刻。 他曾经怀疑过宇宙是活的,或者换句话说,宇宙可能有自己的生命进程、成长路径,会不会这种吞噬合并是成长的方式之一。 明庶,你换个角度想,抛开对方的最终目的。从他现在做的事情入手:他让天崩地裂,让所有生物竭力挣扎,让所有维度相互挤压,让所有的秩序毁于一旦,后果只会有一个 熵最大。 所有的混乱与绝望,最终都只有一个归途:熵最大。它意味着沉寂和死亡,意味着整个宇宙在寒冷和沉寂中迎来终焉。 我明白了。明庶迅速站起身,想肆意玩弄其他世界的命运,简直是做梦。 伍舒扬抬眼看他,清浅的眸子里有些许暖意。 不过。这让明庶想起了另一件让他极度不解的事,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舒扬,你为什么会诞生自大爆炸?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生死时速 险些断更 137、谋杀宇宙 如果我们刚刚的推论都成立, 整个世界背后还有力量在驱动, 所有一切灾难都是被设计好的,那么会不会你也是 世界的崩解走向从伍舒扬出现开始, 他曾想过教习感化他, 却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做出最错误的决定。 你能操作等离子体,能将电子拉离圈层,甚至能够撕裂原子核你生来具有分裂和毁灭的力量,这并不常见,甚至对 他想了想, 没说出邪神两个字。 这种细致的操控力,比起普通的邪恶, 更贴近于明庶, 万物至理的力量。 伍舒扬略微低下头,在扰动的星芒下显得尤为沉静。 我给你看。 对方握住明庶的手,记忆碎片飞速远去, 直至伍舒扬回忆的开端。 致密的奇点, 混沌逼仄的空间里,安静地蜷缩着一个人,微卷的黑发, 眼尾流畅地扬起是他自己。 他像隔着透明的屏障,透过伍舒扬的眼睛,观察着自己。 回忆里的他安静地沉睡着,黯淡的幽光下, 他的皮肤显得白皙又柔嫩,甚至有些可爱。 大爆炸发生在一瞬间。他看到自己抖了抖眼睫,在无尽炽热中睁开了眼睛,整个致密空间瞬间膨胀,浩瀚的宇宙中,他再也分不清,远去的一切中,哪一粒光尘是自己。 伍舒扬的视线不住在搜寻,他看到闪着辉光的背影轻巧地扭曲氦云,他加速接近,直到 找到你了。 视野忽然一黑。最后一眼,是一晃而过的脸,以及澄黄的眸子。 伍舒扬迅速松开了明庶,在最后一瞬间,明庶感到自己躲在黑暗中,极其痛苦,似乎有人不断地拆解、再度组合成为新的舒扬。[1] 舒扬果然是被人精心雕琢出来的。 明庶的心情有些复杂。 如果这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甚至连明庶爱上他的部分也是。 简明庶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伍舒扬从容站起,越过睡眠舱,站在他眼前,认真地盯着他:我不在乎起因,哪怕它是个错误,或者是被人安排好的。 他清浅的眸子烁动如水,一语未发,轻轻握住了明庶的手腕。 明庶挣开伍舒扬的手,他看到对方的眼眸闪了闪。 舒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明庶的唇角轻轻漾起点弧度,他朝舒扬伸出手,是邀请。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安排这一切。如果是天,就砸开它,倘若是地,就撕裂它。 所以,一起么? 对方先是一滞,很快绽开了一个如晨露般稍纵即逝的笑容。 他用力地回握了明庶的手。 * 他们走过走廊时,碰上了回来互通消息的飞廉,西北部地区的动植物和人类安顿完毕,异界的仙灵正在维持秩序。 明庶将万鬼印交到他的手上:三天后,如果我没有归来,它就属于你。叮嘱好所有躲在时空裂隙的人,一个也不允许出来。 我的天哪。维维亚尼听着响动,从实验室门口探身出来,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伍舒扬,低声咕哝道,不愧是牺牲三颗恒星的人。 的确是生的精致又漂亮,虽然一脸冷淡,却天生有种引人注目的吸引力。 还有他。明庶指了指维维亚尼,把他也带到时空裂隙去。 交代完毕,维维亚尼抓紧问了一句:你去哪里? 明庶牵起舒扬的右手,他望着维维亚尼,似乎笑了一下:讨伐上帝。 话未落音,他和伍舒扬一道消失在原地。 虽然维维亚尼已经见过太多次了,猛然再来这么一下,他还是不太适应,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十几秒。 你好。飞廉主动上前打招呼,这之后,你跟我行动吧。请问,您怎么称呼? V 他刚发出第一个音节,立即改口:但杰洛,我叫但杰洛维维亚尼。神明信使的意思。 鉴于简明庶刚刚提到了上帝,听起来他信仰的神明和上帝是对立面,所以他特意更改了名字的含义。 * 漂亮么?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28) 明庶站得离万神印外壁很近,浩瀚的星辰倒映在他的眼眸里。 万神印正载着二人第二次跃迁,来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远远超出了可观测宇宙的范围。 伍舒扬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黯淡的星光下,明庶颊上每一寸光影都像精心雕琢过一般,尤其是他小巧雪白的耳垂。 漂亮。伍舒扬认真盯着他答。 万神印。简明庶浑然不觉,他抚摸过万神印放大后变得薄透而辉煌的金色外壁,它其实不是我铸就的,从一开始,它就留在无名之地。偶然之间我才发现,万神印和万鬼印合一,可以跨越时空,开启星门。 明庶转头看他:就像当时我们出第五维度时做的那样。 所以你在怀疑,这是属于MOTHER的东西。 你怎么会知道她?明庶疑惑道,连我也只是听黑猫提起过。我并没有见过她。 鲲鹏告诉我的。十个维度之上,还有一位真正的主宰超空间的主人,无限集宇宙法则的真正制定者,熵增定律的真正制定者,MOTHER。 是。 伍舒扬轻轻皱眉:你怀疑她想挑战她?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伍舒扬忽然捏住了他的手腕。 第三次跃迁后,万神印穿过极冷的氨云,在无止境的黑暗中下坠。 黑暗中,显现了朝露般的光点。 无名之地,总是簌簌下着璀璨的晶体雨。 没想到有一天,还真的能和你一起看到这些。明庶有些出神,万神印穿过璀璨的晶体雨,开始接近致密流动的蓝色地幔。 他停在这层炽热地幔之前。 如果按照人类的计量单位,这层幻妙的液体大约是千万摄氏度,碳基生物,比如人类,甚至无法接近它。 还好他以星辰铸就了新的舒扬。 明庶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有些调皮道:接下来,高温预警。 明庶的左手触上这层神秘的波澜,奇妙的液体中传来轻微的吸力,他轻轻屏息,拉着伍舒扬一起没入了闪着炽热光芒的流动地幔。 炽热的流动地幔极其影响视觉,走出来后,好一阵子视野才从炽烈的白光中恢复。 眼前是一张宇宙二维投影,交错的星云宛如绮丽发光的神经网络。 地面上是闪着冷光的纹路,经由一个类似于差分机的精密仪器,链接至近处的一个旋钮面板之上。 这个面板,可以支配宇宙。简明庶随口说,它通向地面光路,命令经过精密仪器结构,通过超距力传达至宇宙各处瞬间,你可以在投影上看到效果。 伍舒扬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鲲鹏说他是世间万物,是宇宙法则,是万物至理时,他还没有多深的感触。 直到他真正穿过时间空间,纵横浩渺的宇宙,来到世界的起点。 他爱上的人,是自然法则、是宇宙洪荒、是天地本身。 干什么呢?明庶注意到他的视线,柔和一笑,专心点。 他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第三个旋钮:舒扬,你来控制它。 面板上第三个旋钮,在一片蒙尘的旋钮中尤为突出,最下方写着欧米伽,上方视窗指示在68附近的位置。 伍舒扬顺从地覆上这个不大的旋钮。 你要注意哟,宇宙的命脉可在你手里呢,别手滑了。 简明庶自己则摸上了最后一个被焊死的旋钮,上面只有两个数字,10以及0。 现在转么? 等等。明庶淡然笑了笑,这么精彩的瞬间,没有观众怎么行。 他的眼睛看向空中张开的宇宙二维投影,果然如他所料,整个宇宙膨胀的速度更快了:按照这个进程,不出三天,就会到达膨胀临界值,游戏停止。我说的对么? 这里很空旷,明庶的声音不大,却穿得极远,直至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你在和谁对话? 谁呢。让她自己站出来,就明白了。舒扬,转吧。 伍舒扬将第三旋钮稍稍向左动了动,眼前的宇宙投影像被未知的力量卷起,连带着地面都在不住颤动。 他立即停了手。 这 简明庶一语未发,覆上伍舒扬的右手,带着他旋动第三旋钮。 无数星云迅速向中心挤压,边沿的天体显著出现了形变。 明庶,你在做什么? 明庶的神色异常冷静,星云灿烂的光芒投影在他的脸上:我在,谋杀宇宙。 伍舒扬的眼神有些惊讶。 毁灭也好,吞噬也罢,与其让他人主宰,不如我亲手扼杀。明庶转头看他,想传递些自己荒诞行动下的真实想法。 放心,有人比你更着急。 他看到伍舒扬安静地盯了他十几秒,而后眸光开始闪动,唇角也舒展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舒扬明白了。 伍舒扬安定下来。他的左手恰到好处地施加力道。宇宙的边缘渐渐卷起,其中的星体开始溃塌崩解,爆裂成一片片灿烂的花火。 宇宙,即将迎来终结。 够了! 遥远的黑暗中传来一句极有穿透力的女声。 来了。明庶轻轻松开握着旋钮的左手,我们的观众。 一位高大修长的女性自黑暗中走出,她有着古铜色的肌肤,澄黄的眼眸,一身流畅紧致的金色长裙,像从埃及壁画上走下来的古神。 她朝着明庶张开双手:My Son。 明庶像是在看她,眼神却透过她落在她走来的方向。 怎么,您担心功亏一篑么?处心积虑设计十个维度,让他们吞噬竞争,即将决出胜者的时候,最大的种子选手第四维度可不能崩坠,我说的对么,MOTHER。 MOTHER金色的眸子洋溢着暖意:你果然是我最爱的一个。可亲爱的,你不能这样随意指控母亲的爱意。 你引诱了鲲鹏,让他借用系统搜集血魄,又趁着鲲鹏实现遗愿破封的时候释放血魄,想伪装成他释放的样子。可你没想到的是,鲲鹏没能说服烛龙,吞噬了另外一半血魄,否则,如此巨量的血魄,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第四维度迅速胀大,吞噬湮灭其余维度;而血魄引起的混乱、世界的崩溃又会极大剧增熵量,双管齐下,我们甚至不会有时间反应,所有维度一起迎来灭亡。 MOTHER轻轻挑了挑纤细的长眉,满眼慈爱地看着他:即使世界崩坠,你也不会迎来终结,My Son。反而,是新生。 简明庶抬眼看了看她,他似乎明白她引诱鲲鹏的筹码。 你真无耻。 你只是不能理解母亲的爱罢了。 还有我的系统。当我回想创造遗愿成神系统的时候,发现这段记忆非常模糊,但我隐约记得,起初我的想法,只是创造一个能够满足人生遗憾的地方而已。没有任何的杀戮、对抗、血魄搜集,更避免了大量熵值的累积。是你吧,将它违背宇宙法则,改成意识具象化的世界,甚至能够违背时空规则。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推测,可能,不能作为证据来指控,我亲爱的。 不,我有证据。 伍舒扬轻轻站前了一步。 你费尽心思藏匿他、拆解他,为的,就是在合适的时候将他投送到我的生命里吧。毕竟秩序缺位,熵量会立即剧增事实也的确如此,我缺位后,人类登上世界主宰舞台。而汲取了混沌的新人类历经斗争、战争、融合、分裂,这个熵量比起之前安宁原始的自然环境,是指数级递增。[1] MOTHER恬淡地笑着,并未答话。 业火起,诡异的绿火燃遍她的全身。 她的眼中流出一丝讥讽:按你所说,他是我改造的,那么,这会对我有用么? 是么。简明庶轻轻勾了勾唇角,那这样呢? 他将伍舒扬的等离子体附近的粒子高速运动,业火迅速倍增,立即吞没了MOTHER的身体。 简明庶稍微松了一口气。 小心。伍舒扬低声提醒道。 业火中,MOTHER全身的皮肤迅速绽开,修长的身子迅速膨胀绽开,露出腹腔中光辉、天体和黑暗纠缠的聚合体。 你以为可以赢得过你的母亲么,我亲爱的。她的声音极度柔和,迅速远至无垠的宇宙当中。 烟雾沉沉,明庶根本看不清哪里是她的头哪里是她的脚,甚至不知道她究竟动了什么地方,就如此的地动山摇。 舒扬,你怕么? 为你效劳。对方有力地握紧他的手。 轰。 庞大的矿石触须一举压塌了宇宙二维投影,萦满紫色光晕的陨石落下,将地上的精密机器砸成了一堆废墟。 这只是她身上掉落的碎屑而已。 烟尘四起,舒扬理解将他护住。 简明庶仰头看了这堆不见尽头的庞然大物一眼:不赖嘛。知道要先把能威胁到你的东西砸个稀巴烂。 她毫无回应,只是身形还在不断胀大,像个矿石、光晕、天体和星云的聚合体。 她贯彻时空的起止,支配着所见的一切。 我本不想现在重启你。My Son。 可是睡吧。睡着了,就能忘记你发现的一切。 她的声音四处回荡,有如晨暮的鸣钟。 简明庶斜瞥了她一眼,MOTHER的尾端氤氲不清,像不明的混沌。 愚蠢。明庶几乎是极低声地说出这一句。 他和伍舒扬交换了个眼神,笑意和煦:舒扬,抓好我。 作者有话要说:[1]鲲鹏向伍舒扬提到MOTHER以及熵系统:108109章 人类凿开混沌,使得混沌化为血魄散入世间:124章《幻境》 [2]伍舒扬诞生于宇宙最初,和明庶早已相识,有两处暗示。 一是96章《真实愿望》,也许,我们此前就遇到过很多次,甚至在你我都是基础能量弦的时候说不定我们曾经都是太古的星尘,一起游历过原初的星云 二是111章《天问》,船上伍舒扬隐约有些印象但因为海马体孤岛的原因想不起来,飞廉的解释世上不是有许多原子,天然和另一些纠缠在一起么,无论他们之间相隔的是银河宇宙、还是千年万年,在量子网络中,没有谁能把他们分开 哈,本文BOSS之一在文案配角栏挂了几个月,这么明晃晃的剧透,有人注意到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38、真实 简明庶牵上伍舒扬, 直接带他频闪至跃迁点MOTHER出来之时, 他刻意留心观察的地方。 MOTHER撕破人形伪装,放出贯彻天地的聚合体真容, 她想要以力量威慑、以暴力征服, 可明庶的目标根本不在她身上。甚至可以说, 他故意引诱她现身,只是为了寻找她穿梭的时空跃迁点。 他要去向MOTHER的来处,讨伐真正的上帝。 简明庶放好万神印的时候,MOTHER才发现二人逃脱,碎裂的石块暴怒地落了一地, 有如半个天空的触须袭来,可万神印已经越过跃迁点, 将她的绝望巨掌隔绝在跃迁点之外。 所以说个大不带脑子, 依旧没有优势。简明庶总结道。 你是觉得,单凭她一个人,无法兼顾这么大的世界, 所以, 她可能只是最底层的执行者,类似于工蚁,对么? 简明庶欣赏地看了他一眼:小伙子很聪明。不过, 我们还是得快些我不保证,她多久会追上来。 万神印通过跃迁点,跳跃至未知空间,它疾速穿行过一片黑暗, 紧接着速度悠缓了下来。他们的世界收束成了极小的圆球光点。 简明庶心里忽然有些惴惴。 他要挑战的是真正未知的支配者,也许强大,也许暴戾,也许这一去,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而脱离了自己的维度,不知天地任他支配的力量还存不存在。 别担心。 无尽的黑暗之中,只有万神印棱柱上淡淡的金光。伍舒扬被暗夜泼上一层墨色,影影绰绰的,格外动人。 晦暗中,他稍稍低头,吻了吻明庶的眉尾。 正在此时,黑暗渐渐褪去,像一层夜幕被缓缓揭开,点点星芒落在二人身上。 万神印驶出黑暗,悠长的浅吻之后,他们一同见证真正的世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宛如光球的东西,它们安静地闪着辉光,璀璨地挂满枝头。 他们处于一棵巨树之上,只是树上没有树叶,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包裹着星云和宇宙的光球。 这颗树是如此巨大,他甚至看不到左右树干的边际。 简明庶回头,他们的来向是一枝细长的黑色旁支,枝桠末端是同样的宇宙光球那是他的宇宙,第四维度夺得了主宰权的地方。 原来十维宇宙,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谁也没想到,真实的世界是这个样子。 浩瀚的宇宙是如此庞大,甚至人类数十代人接力都无法达到银河系的边沿。 可如此无垠的宇宙,却又是真正世界中,一颗微不足道的砂砾。 斗兽场。 简明庶想起伍舒扬之前的十维宇宙在斗兽场中争斗的理论。 伍舒扬轻轻捏紧了他的肩膀:看来斗兽场,还不止一个。 明庶看着无数的宇宙光球和宏大的黑色树桠,闷声说:这次,和以前可能不太一样。我们即将面对的,是超出认知和想象的东西。 伍舒扬没有苍白地安慰他,揽着他肩膀的手却轻轻加重了力量。 明庶出神地看向远方,看着无数多维宇宙掠过身旁,直到万神印驶向泛着灿烂金光的终点。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29) 让他更有些不安的是,和他预想的一样,原本第四维度中他能够随心所欲调整的各类力线、场、矢量、张量统统消失,他恢复成了寻常人的视野。 在这里,他真的失去了对世界的操控力。 舒扬,你还能控制等离子体么? 还能。 我似乎不能了。明庶看向他,这是不是和MOTHER改造过你有关?或者,我被锁在奇点里的时候,你看我的视线就像隔着一层什么东西。 明庶的视线四处游移,落在了宇宙光球上:好像就是这些光球。我曾经以为,你是和我一样诞生于大爆炸的,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你可能,诞生在这里。 伍舒扬安静地抚上他的肩膀,神色忧郁。 忧心什么。我还要你担心?明庶半开玩笑地撞了撞他,说,你是不是隔着光球就看上我了。 伍舒扬冷白的颊上微微透出些许绯色:我希望是这样。可其实,我不太记得了。 你这记性。下次再打开你的脑子,我就该肆意看个够。 伍舒扬紧绷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他极轻地笑了笑。 明庶则稍稍严肃起来:要到了。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终极设计者,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万神印驶入了树冠无尽的光芒之中。 白炽的光晕过后,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城市。万神印正行驶在无限延伸的金光道路之上,这种薄透光辉的质地,和万神印的质地一模一样。 万神印,果然属于更高层次的文明。 道路的两旁站满了高大而俊美的人,他们穿着一致的白金衣物,澄黄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简明庶。 这里的所有人,都和MOTHER有着一样的眼睛。 伍舒扬悄悄捏紧了明庶的手。 咔哒。 万神印停在了道路尽头。 长长的阶梯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一座庞大的金色宫殿隐约立在末端。 我打算收印了。简明庶低声说。 这时候,不知是人还是什么的人形生物已经彻底围拢过来,他们脸上的表情极其轻微,甚至很难读的出是友好还是戒备。 简明庶极其缓慢地走出万神印,他感到自己像是什么新奇的展览品,身体极其紧绷。 一双双金色的眸子热切地追着他,几乎挪不开视线。 小心! 伍舒扬立即帮明庶挡下了飞来的金色物体。它轻轻回弹,软软落在地上居然,是一束金色的玫瑰。投出花朵的小男孩站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简明庶。 Bicroli!!(注:胜利) 人群忽然兴奋地簇拥上来,顿时金灿灿的玫瑰铺天盖地,统统砸向简明庶。伍舒扬立即倾身,护住了他。 和预想中不同,这里的人不仅都熟知简明庶,从众人的反应来看,他们不是排斥不是敌对,而是发自内心的诚挚欢迎。 仿佛他是这个世界等待已久的王者。 Zilenze!(注:安静) 肃穆齐呼的口号传来,人群忽然安静下来,如水般流畅地分为两侧,十个高大俊朗的人自无垠的阶梯上鱼贯而下,为首之人朝着简明庶轻轻躬身,用略带生硬的英语问候道:欢迎您,简明庶先生。 * 我很好奇。简明庶的指尖转着一支精致的金笔,他深深锁着眉头,这么多宇宙,这么多的维度主人,为什么选中我? 他和伍舒扬被邀请到了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大理石长桌中央,铺着红绒金边的柔软桌巾,直拖垂至地面之上。 他被奉为座上宾,和伍舒扬一道坐在坐起第一二位置。 十个长得几乎如希腊雕塑般的人与他们同坐,他们介绍自己为观察者,所有世界的设计者与终极支配者。 真正的上帝。 观察者们相互对视一眼,坐在主人席位的第一观察者笑了起来:没想到您会问出这个问题,您可以更傲气些毕竟,这么久以来,您是第一个冲出固有维度的人。 也是我们这里炙手可热的明星。另一人补充道,所以,刚才的民众才那么的热情。 热情? 简明庶想起那些金眸之人一水的城墙脸。 好吧,热情。 第一观察者随意抬手,空中出现一个不大的方形荧幕。 简明庶站在一溜皮鼓前,打算敲击之前顽皮地偏头,潇洒地笑了笑。这是双生茧世界时,他敲击倒影旋律的模样。 他迅速横跑过肝脏看台,攀着长满铁刺的栅栏向上攀登,长风扬起他的衣摆,身后是无尽的深渊。这是钟梦甜的监视茧世界,他撇下伍舒扬,独自爬上屋顶,挑战硕大的眼球。 游鼠站在天花板上,简明庶扳着他的胳膊抬了抬身子,一柄匕首迅速扎入了他的心脏。这是第五维度,他和游鼠初见时候的情形。 简明庶单手抓着电线,借力墙壁迅速调整方向,在混乱的乐器和药片中击中了一个又一个的孤女。这是德鲁伊黑鹿的钟楼试炼。 还有水晶王座上,简明庶满身都闪耀着无尽的光泽。仙灵臣服,迎接新的万物之主。 以及格兰萨索山脚下,已成为一片废墟的地方,绚烂悠长的极光闪耀,明庶瘦削孤冷的身影,出现在晦暗当中。 您还想看么?我们还有更久远的,自从您的宇宙大爆炸开始的记录。 简明庶轻微皱起眉头:你们监视我? 不不,不是监视。所有的世界挑战情况其实都有观察者跟踪。不得不说您的表现非常优秀。睿智、勇敢不失温柔,所有的观察者对您的印象都非常深刻,而且您的民众呼声也最高,六零八八七二第四秩序,您简直是我们这里家喻户晓的明星哦,这是您的十维宇宙名称。 六零零八八七二宇宙。 第四秩序。 简明庶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他的世界他的努力,对这些金色眸子扑克脸来说,只是一串代号而已。 你们让所有维度竞争,刻意让十个维度越来越混乱,又是为了什么呢? 十位观察者相互交换了一次眼神。这个古怪的行为让简明庶眯了眯眼睛。 这不是您独独一例的实验,简明庶先生。与您类似处境的宇宙还有很多很多。 根据这十兄弟的介绍,的确和他们推测的一样,宇宙处于不断的进化之中,进化的途径就是各个维度相互吞噬,直至达到熵最大的混乱状态,这时陈旧合并的旧宇宙崩解,自其中诞生新生的婴儿宇宙正如2002年,威尔金森微波各向异性探测器拍下的那张宇宙的婴儿时期的照片,它是第四维度刚刚孕育不久时的掠影。那时候,它刚从上一场维度竞争中获胜,所以,在新一轮竞争中,第四维度拿到了最为合适的初始宇宙膨胀欧米伽值。 十位观察者的意识相连,是所有宇宙集合的真正设计者与支配者。 MOTHER,不过是他们为各个宇宙设计的看护者,或者换成伍舒扬的说法,给这十兄弟打工的工蚁。 为什么每个世界正好是十个维度竞争,可能是因为我们正好是十兄弟骗你的,当然是因为十维能够满足宇宙的超对称性。 其中一人自以为幽默地说道。 超弦理论。另一人补充道。 简明庶敷衍地抽了抽嘴角,反而逗笑了一旁的伍舒扬。 所以,这协议您愿意签署么?让您优秀的意识加入我们的神经网络,您脱离自己的维度,成为新的观察者这样,您的宇宙想如何改善,那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坐在主人席位上的金眸人伸手,真诚地推了推明庶面前的协议。 简明庶思忖片刻:成为支配者,我不得不说,这个邀请具有相当的诱惑力。 十位观察者深刻明白明庶的来意,给出的条件也相当诱人。逆转他管辖的宇宙的命运,这也是简明庶孤注一掷,闯入世界设计者领域的唯一目的。 可我有些好奇邀请我,这是你们其中某一位的想法,还是投票表决通过的? 坐在主席的第一观察者眨了眨金黄的眼睛,努力而僵硬地笑了笑:我即是他们,他们即是我。 每个人的头顶迅速出现金色的神经网络,十个人的网络交错,再度编织成更大的脑形神经网。 我们不分彼此,思想一致,灵魂相通,共同管理、设计所有的世界。所以,如果我们其中一位表达对你的喜爱和赞许,等于 第一观察者的眸子熠熠生辉:所有人对你都无比喜爱且赞许。 明庶心中一动。 思想一致、灵魂相通也就是说,如果我加入你们的神经网络,也会一样失去自我,成为所谓思想一致的观察者? 这不是失去自我。第一观察者湛金的眸子盯住他,而是拥有支配所有世界法则的力量,成为至高无上的设计者。 这个邀请,的确相当具有诱惑力。无论是从权力的份量上,还是从明庶自身的需求上来说。 伍舒扬看似无意地撞了撞他的手肘。 他在提醒。 我考虑考虑。 明庶随手翻了翻厚重的金纸协议。 夜幕低垂。 这里和现在的第四维度一样,没有星星,只有无穷尽的暗夜。 这里的床温柔的让人沦陷,但简明庶一点也睡不着。他伸手抓了抓枕头和床铺的触感,想从中找到些破绽,可它的触感真实细腻,让明庶找不到一点破绽。 身后的门轻轻开启,沉静而款款的脚步声他极其熟悉。伍舒扬刚刚离开了一小会儿,现在估摸着是折返回来了。 简明庶没回头:舒扬。是你么? 伍舒扬没答,他掀开被子,安静地躺在明庶身后。 我也睡不着。不过,说来也挺奇怪的。你来了我反而踏实些了。 伍舒扬没说话,甚至没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抱上来。 你今天倒是格外沉默。 困意忽然袭来,简明庶轻轻揉了揉眼睛:晚安,舒扬。 没多久,简明庶入眠,他的呼吸变得轻微而规律。 伍舒扬支起上半身,安静地看着他的睡脸。 忽然,他的头颅张成巨大的蓝色神经网络,像无数个柔密的触手,抓向简明庶。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冲出宇宙了(围笑.jpg) 今天是全国默哀日,战疫的所有人都辛苦了 希望一切正常的那天早日到来 139、出卖自我 简明庶被人压迫在凉硬的青石上。 左侧的温泉上氤氲着热雾, 他被堵在温泉外的山石上。伍舒扬的肤色在夜空下依旧白得晃眼, 他离得很近,甚至让明庶不敢用力呼吸。 伍舒扬清浅的眸子如同流水一般动人, 他的浴衣领口整齐克制地交错, 裹住修长白洁的脖颈, 只露出一小片令人遐想的胸膛。 他一语未发,拧起了明庶的下巴,淡漠的表情下却爆发出一种几乎要吞噬他的张力。 简明庶微微皱起眉,白洁的颈上,脉搏肉眼可见地微微颤动。 伍舒扬的手指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游移, 他的指尖冰冷,掠过明庶柔嫩的肌肤时, 几乎像要划开一样。 顺从我。他的话语有些生硬。 一种扑天的压迫感接踵而来, 似乎有不明的力量压住了明庶的整个身体。 咚一声闷响,明庶卯足了劲儿撞向他的腹部,那人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 明庶立即跨坐在他身上,右膝抵住他的胸口:说,你究竟是谁? 那人立即挣扎想要重新夺回主导权, 明庶当即下力,单手扼住他的两个手腕,俯身将他死死反扣在地上。 那人满意地笑了笑:还能反制我,你果然, 相当不错。 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他的笑里透出一股寒意:我警告你,这是最后的机会,服从我。 休想。 那就别怪我了。 那人的笑容立即消失,他的手指忽然如触手那般柔软无骨,仿佛随波浪飘荡的海葵,层叠攀上明庶的右臂。 铺天盖地的吸力席卷而来,揪着他的心脏、拉扯他的神智,甚至撕扯他的灵魂。 明庶竭尽全力,死死抵抗这种压倒性的撕扯感,扣住他人的手臂甚至爆出了青筋,然而对方的力量依旧在不住增强,如同无际的浪潮,几乎要将他整个吞没,没多久,明庶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明庶 明庶! 他像冰水浇灌一般,骤然惊醒,眼前情形险些让他全身一颤。 一个宛如蓝色海葵般的怪物被他按在身下,它的头颅是无数簇集的神经触手,正中心的吮吸腔正在细微蠕动,几乎和他的视线近在咫尺。明庶死死扣着它最大的两支触手,但它却伸出了更多幽莹的蓝色触手,如水母触须般,妖娆地攀扯他的手臂。 明庶! 水母触须迅速崩解跃迁,仿佛有什么东西迅速的灼烧了它,几截断裂的幽蓝色触须在地上扭曲焚毁。 陡然断肢让这个怪物迅速抽搐了一下,它迅速收缩成闪着荧光的丝状物体,须臾间从明庶身下溜走。 它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淌过地板,从窗户缝中逃了出去。 明庶,你还好么?似乎是伍舒扬的声音,他的音色飘飘荡荡,好像隔了层层的水汽。 有人在摇着他的肩膀,他被笼进温暖结实的怀抱,有力的脉搏冲击着他枕着的胸口,有人柔缓地抚着他的头发,安静地等他恢复。 明庶的感知开始渐渐归位,这时候,他才感受到自己出了一身细微的凉汗,连心尖都跟着在颤抖。 他乱如战鼓的心跳开始逐渐放缓,呼吸渐渐平稳,思考也开始逐渐恢复。理智回归之后,他迅速挣开了护着他的人。 明庶的视野逐渐对焦,变得清晰,是舒扬。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30) 晦暗里的伍舒扬眉眼雕琢,他穿着柔泽的丝绸衬衣,一脸关切地望着他。 同心圆城堡。明庶还有些细细的喘气,同心圆城堡里,你喂我吃的冷切肉,是Mortadella还是Prosciutto。 简明庶按着心口,警惕地看着他。 都不是。伍舒扬眼眸清透如水,是Pata negra。 太好了。是你。简明庶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刚才,有人扮成你的样子进了屋子,之后我忽然变得很困,迷迷糊糊睡着了。在梦里,他依旧是你的样子,想要我屈服于他。 我看到了。 推门的一刹那,伍舒扬就感觉大有异样。他只是出去一小会儿,按道理说明庶是不会锁门的,可门却锁的死紧。 他奋力撞开,明庶正压迫在一朵张开的蓝色花朵上,那花伸出无数触须,攀扯着明庶的脸颊、肩颈和手臂,看起来要将他整个吸入、吞噬。伍舒扬立即拉裂了蓝色怪物的所有原子核,这才让明庶逃过一劫。 他不明白那些蓝色的触手究竟是什么,但他抱着明庶安抚的时候,明庶的身子都冰凉地颤抖,脸色也苍白木然的可怕,像是精神受到了极大的侵蚀与破坏。 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并且,恐怕和之前的十位观察者脱不了干系。 没想到,他们连一晚上都等不及。简明庶压低声音说。 或者,是双保险。为免你明天不打算签字,先下手征服。 简明庶点了点头:合理。 伍舒扬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还好么?有没有伤到哪里? 明庶摇了摇头,他主动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伍舒扬的左手,是温暖的:实际上,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从他侵入的开端起,我就发现了异样。他很冰像以前的你那样,但你现在不再是那样了。而且那个温泉,虽然我很想和你一起去,可我们并没有去过。所以我推测,他能够读取我大脑中的一些片段信息,但具体是真实发生的还是我的想法,他们分不清。 明庶小小地松了口气:幸亏他们分不清。 伍舒扬的指尖很温和,他轻轻地摸了摸明庶的黑发:这次怪我,我不应该离开。 明庶轻轻笑起来:哪有那么娇弱了,风一吹就掀倒了。和他打架,我还赢了呢。把他按在地上,压得死紧。 舒扬被他逗笑,他眉目温和地看着明庶:我扶你躺下。 二人重新躺下,伍舒扬朝他张开怀抱,明庶自然而然地钻了进去。舒扬的怀抱依旧安静又包容,像躺在深海的中心。 伍舒扬的声音很沉,有些懒倦:我觉得,今晚这件事情之后,你更不该听他们的,签署协议,加入他们成为观察者。很明显,这里不太对。 舒扬。简明庶小声提醒道,我们世界的宇宙面板被MOTHER砸毁了。 明庶盯着他颈上一小片雪白薄透的肌肤,它摸起来肯定分外滑嫩:如果我不加入他们,我们的世界只剩下三天。不,两天了那我们冒死来到这里,就失去了意义。 伍舒扬垂下眼睛看他,眸光闪动:MOTHER那样强悍的聚合体,都只是他们的工蚁。我只是担心,那十位观察者,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知道。刚刚你和他的较量,如果我晚了那么一刻,也许 简明庶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知道。 你不怕么。 我当然怕。我怕失去自我,更怕再也见不到你。可我最怕的,是试都不试,直接放弃。明庶放松地枕在他的肩角:舒扬。我想,至少,该拼一拼。 伍舒扬一语未发,柔和地抚着他的发丝。 可我怕。舒扬的尾音,苦涩又压抑。 明庶一语未发,甚至连虚假的希望和承诺都不给他。 搂着明庶的胳膊稍稍紧了紧。 清晨,明庶再度醒来时,依旧被舒扬深深搂着,他稍稍地动了一下睡得酸痛的身体,却把舒扬蓦然惊醒,舒扬有些失措,猛然搂紧了明庶。 我没事,我还在。明庶拍了拍他,别担心。 这里的白天也没有太阳。 从窗户往外看去,挂满枝头的诸多宇宙迎来白昼,这些小小的光晕给树顶的世界带来了些许光线。这就是这里的日光。 这之后有人敲门,一位侍者模样的人推来了丰盛的早餐车。 是观察者特意交代的。送餐的俊美男性说着一口生硬的英语,学着第四维度的礼节鞠了一躬,他说你们还需要进食。 其实明庶没打算吃,他简短地嗯了一声,腰肢随意靠在窗沿上,等待送餐的人下去。 这人一直杵在原地,无辜地眨着金色的眼睛。 你还有什么事情么? 明庶先生,您可以为我签个名么?我从小时候就时常看您的英姿您调整宇宙膨胀的动作,您不折不挠的意志与勇气,我真的非常非常的崇敬您。 简明庶有些哭笑不得。 行吧,签哪里? 那名侍者拉开了自己的胸膛。 下一刻,他被铁着脸的伍舒扬赶了出去。 明庶先生,您考虑的如何? 他们再度回到了大理石长桌之上,今天甚至依照明庶的喜好,在长桌中央摆放了一列装饰花台。 我当然 桌下,一旁的伍舒扬立即按住了他的手腕。 简明庶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握起桌上的金笔:接受。 第一观察者看起来相当惊喜和他平时的扑克脸相比。 明庶刻意回避了伍舒扬的目光,大略浏览了一遍眼前的文书,翻至最后一页。 所有观察者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即将落笔的手势上,简明庶下落的笔尖停在空中,他装作无意间提起:昨天晚上,不知诸位休息的如何。 第一观察者镇定地眨了眨眼睛:我们并不需要休息,明庶先生。如果您加入我们,也会成为不老不死不眠不休的观察者。 他巧妙避开了明庶的言外之意,更没有露出任何关于蓝色怪物的破绽。 是么。如他所料,十位观察者不会承认怪物相关的事情。 您会因此而拒签么? 当然金色的笔在明庶手中转了一圈,不会。 简明庶翩然下笔,落下自己的宇宙编号608872.4th Order。 六零零八八七二宇宙。 第四秩序。 他的宇宙编号。 他感受得到伍舒扬全程盯着自己,但他一刻也没回应。 签完,他平静地放下了笔。 欢迎您,明庶先生。第一观察者站起身,向他伸手友好示意,不,应该称您为,新的观察者。 他的垂在桌下的手腕立即被舒扬死死钳住。明庶在桌下悄悄抽回了手,在对方有些失落地收回时,明庶极短暂而有力地握了握他的食指。 伍舒扬悄悄瞥了他一眼。 我现在带您接入观察者神经网络,您这边请。 十位观察者带着简明庶往下纵深了许久,七折八转,来到了一扇金灿灿的门前。 门吱呀拉开,九位观察者鱼贯而入,简明庶也跟在尾端迈进了门。当伍舒扬想要跟进门内时,第一观察者拦住了他:对不起,您需要在门外等候,这里只属于观察者。 九位观察者依次坐好,头顶展开了硕大的金色神经网络,其中有一小块,有着显著的断裂和烧焦的痕迹。 伍舒扬皱紧了眉。昨天晚上的怪物,果然是他们。 等等。 他立即把住了门。 第一观察者疑惑地看着他:您需要在门外等候,我说的已经相当清楚了。 他仍扳着门,丝毫不退。 舒扬。明庶柔和的声音从门里传来,等等吧,没事的。 第一观察者朝他古怪地笑了一下,立即阖上了沉重的金色大门。 最后一瞬间,伍舒扬似乎看到明庶回头,朝他轻柔地笑了笑,长长的眼梢满是温柔潋滟的水光。 大门沉沉阖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江鹤 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来谈一下设计者世界的多宇宙设定的来源。 量子不确定性这个应该不需要重复解释了8? 量子不确定性决定了世界、事件同时存在许多不同的可能性,如果我们承认我们自己宇宙的存在,也就意味着还有更多可能性小上很多的世界同时存在,也就意味着宇宙同时存在许多状态的可能性,多宇宙是必然议题。 它和之前提到的路径积分非常相似,还记得明叔叔解老张的茧世界不费吹灰之力么。 当时明叔叔说,并不是光走的通路是最短的,而是有无数的粒子走完了所有的路,最终呈现出来可能性最大的那一条,这种计算方法叫做路径积分。 同样的理论应用到宇宙上,并不是其余的宇宙或者世界不存在,他们当然存在,只是由于可能性太小,很难被观测到。 这不算是猜想,是基于现有科学定理的推论,很可惜的是,凭借我们当前的科学技术,无法验证这一点。 为什么设计者世界是树形树、神经网络、甚至人体组织、心脑血管等等都是自相似图形,它在宇宙中随处可见,可以说自相似是宇宙天然呈现的一部分。如果有多元世界,支撑他们的枝桠大概率也是自相似图形,可能是树、可能是神经网络,我选择了树。 142章正文大结局~~~也就意味着,周三,正文即将迎来完结啦 之后的番外,第一个是烛龙鲲鹏的,大约3章的样子;之后是明叔叔和数羊羊的番外。 感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陪伴,后面几章都很甜!超甜!保证让你们满意 祝大家看得开心(鞠躬 140、观察者 简明庶的神色淡然, 只是唇角含着一缕温和的柔情。 他一直看着舒扬, 直到金色大门沉重地阖上。 您和您的毁灭,关系相当不错。第一观察者在圆桌唯一的空位坐下, 这也相当罕见。通常情况下, 某一维度的秩序与毁灭, 会是相互厮杀的死敌。 毁灭?简明庶注意到他们对伍舒扬的称呼,你们认识他。 他是规则的一部分。第五观察者解释道,除了MOTHER之外,每个维度各会有一位毁灭,用来 总之, 第六观察者生硬地打断了第五观察者的话语,这相当罕见。 MOTHER和毁灭。 简明庶注意到, 他们将毁灭和MOTHER相提并论, 这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在奇点之前,伍舒扬果真是隔着宇宙光球观察着他,他和MOTHER一样属于这里, 但不知为何, MOTHER需要改造他,还划出一小部分孤岛海马体,让伍舒扬忘却所有关于设计者世界的事情。 不过, 比起一味地铲除毁灭,我喜欢您的治理方式。第一观察者朝他颔首,我们曾期待着,您会是唯一闯过熵增定律的维度在第四维度蒸汽文明蓬勃发展的时候。 简明庶眼中的潋滟忽然消散。蒸汽文明, 他们谈论的应当是鲲鹏和他管辖的五大浮空岛。可那些岛屿早在千万年以前就被烛龙击沉难道这是他的维度的转折点? 一些莫名的事情迅速串联起来。 的确在那之后,混沌莫名其妙地遇上了人类,两个人突发奇想地凿开了混沌,使得催生恶与混乱的血魄进入世间尽管他竭力使用无尽深渊压制血魄数量、划分五道轮回控制血魄流转,但血魄对世界的影响最终还是爆发出来。 难道连这部分都是被设计好的? 简明庶迅速扫了在座的观察者一眼,他不动声色地问道:高度文明,比如蒸汽文明,可能闯过熵增定律么?这是可以逆转更改的么? 我们希望如此,明庶先生。至少从现状来看,并没有一个文明能够做到,甚至连设计者的世界都存在着熵增定律。第二观察者礼貌补充,您看到外面树冠上的宇宙光球了么没有一个打破这个规律,反而不断累积设计者世界的总熵,真是让人头疼。 简明庶斟酌着语气:你们,也希望摆脱熵增。 那是当然。第五观察者脱口而出,被一旁的第六观察者眼神提醒。 咳咳。第一观察者轻轻咳嗽了几声,闲话,咱们以后再叙吧。接纳您介入我们的神经网络要紧。 简明庶的语气冰冷起来:说的正是。 他的神色轻松起来:开始吧。 第一观察者双目出神,他的头顶迅速张开金色的神经网络,和其余九名观察者连成的巨网嵌合在一起。 明庶先生,您可以试着 生物电二维投影嘛。简明庶从容地笑了,我会。 他打开过伍舒扬的神经网络,打开自己的应当是类似的步骤寻找大脑中生物电流向,在意识中绘制神经网络,之后将神经通路全体投影张开。 简明庶的头顶迅速张开白色的神经网络,所有神经末梢都闪耀着莹莹的柔光。他的神经网络盘亘错节、体量巨大,甚至要比其余九位观察者嵌合的神经网络都要庞大。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31) 您比我想象的要更出色。第一观察者赞许道。 不,自从设计者世界伊始,这么多十维宇宙,我从没见过比您更出色的秩序。第二观察者补充道。 甚至比我们中的许多人都更出色。您是天生的观察者。 第五观察者脱口而出,他再次收到第六观察者的眼神警告。 第五观察者用呆滞的城墙脸表情吐了吐舌头,惹得明庶泛起一缕笑容。 明庶深深地吐息了一次:开始吧。 金灿灿的观察者神经网络末梢开始逐个逐个链接明庶银白色的神经网络,所有观察者的眼瞳出神地发着金光,机械地进行进度报数: 神经递质读取成功。 纹状体嵌合。 脑桥接合。 边缘系统接管。 大脑皮质同步。 简明庶看到自己的神经网络一点点和观察者的金色神经网络嵌合起来,渐渐遁入幽深的迷雾之中。 他进入了幽暗荒芜的迷宫,只有一束亮光照亮他前行的道路,左右都是一列列齐整的书架构成的狭隘通路。 迷宫,如果他能使用粒子路径积分,就能很快解出最优道路就像在张永清茧世界里那样,可他试了试,什么也没发生。 这里不是他的世界,粒子不再听从他的召唤。 最左侧的第一列书架上标着序号0,他随意抽出一本,封面是一副奇怪的画废墟之上,千万人的尸山血海堆积在一起,一朵蓝色的花开在极其血腥的尸山之上,对比极端强烈。 一朵?简明庶立即注意到这个异样。 这是本简史。 时间紧迫,他迅速翻看,其中一副奇特的图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十维宇宙碰撞吞噬,它们撕扯吸引、碰撞,崩裂出巨大的能量,最终膨胀越过密度临界值,像个被吹爆的气球那般,反向坍缩成极高密度的原点。 原点如同薄膜上放下的重物,将时空拉坠脱落成圆润的光球,直至诞生出新的宇宙。 原来这是答案。 他和黑猫在格兰萨索的猜想是正确的。 宇宙的一切都被精巧的设计过,所有的巧合都是为了诞生人类文明。 然而人类世世代代生老病死,从未离开过的星球,不过是星空中的一粒尘埃而已。 宇宙也好,文明也罢,都是更高层次文明试验台上的实验品。 嘶。 幽蓝的水母触须顺着书架蔓延,简明庶哐地阖上书籍,将这本大部头典籍朝着身后的方向扔了过去,头也不回地朝着另外的方向跑去。 狭窄的光跟着他的脚步,只照出眼前一小片空地,忽然,光亮中出现了极其纤细的灰白生物,它的手脚被拉得极长,柔软如触须一般,简明庶抬头,在黑暗中隐约看到了它硕大的头颅,顶在无数触须聚集的身体上。 它无比高大,拦住了简明庶唯一的路。 没想到你还能反入侵,您真让人惊喜,明庶先生。它的音色和观察者十分类似,但却像是数个人叠加在一起的声音。 身后也传来了一样的声音:我们的意识世界有趣么?明庶先生。 简明庶在黑暗中站定,他发现自己已经被这些怪物前后上下堵住通路。 放弃挣扎吧,接纳我们。这一声来源于头顶,你已无路可逃了。 简明庶轻笑了一声:无路可逃,就自己破开通路! 刹那间,他侧身撞向书架,庞大的架子轰然倒塌,有如一串串多米诺骨牌,整个意识世界瞬间溃塌。 简明庶纵身登上了硕大的书架顶端,身影迅速淹没在黑暗之中。 太倔强了。 有如蓝色海葵般的怪物紧紧盯着简明庶的背影,纤长的触须蠕动,飘向无尽的黑暗:别让他继续探索我们的意识,按住他,反侵入他的内心。 九个稍小一号的水母怪物瞬间跟了上去,他们都长着一样的莹蓝色触须,纤长的触须上盯着灰白胀大的脑颅,浮游着朝前突进。 简明庶用尽了一切力量在逃走,他甚至不分方向、去向,只怀着一个念头他不能停。 停下来,就意味着被捕获;停下来,就意味着被同化。 一小块亮光始终跟着他,照亮了身前的道路。 忽然,光亮中出现了硕大灰白的大脑,出于惯性,简明庶根本来不及停步。 怪物翻出脑底,海葵般的触手中心,巨大的吮吸腔正在微微颤动。无数触手瞬间张开,撕扯住他的身体。 简明庶竭力挣扎着,强硬地拉断数条柔软的触须,却发现他的手脚越来越沉,脖子腰肢都被越来越多的触须缠紧他被彻底箍死。 安静的暗笼罩着整个世界。 九个灰白脑怪按住了他,而正前方,缓缓游移来了最后一只。 你可真不听话。 一对十,您可真好意思。 它站在明庶眼前,灰白的脑液几乎要滴在明庶脸颊上:嫌少么?它的身后瞬间如同复制版出现无数灰白脑怪:这样满意么? 简明庶冰冷地看着他。 乖巧一些,这样你我都会好受很多。 想都别想。 我就知道你不会束手就擒。 它的触手顺着简明庶的胸腔上移,至脖颈,顺畅地绕了一周。 侵入! 简明庶瞬间失去意识。 朦胧中,满目都是闪烁的在星辉。 他穿过一片璀璨的冰蓝氦云,极寒冷的温度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 简明庶迅速坐起身子他穿过的是创世伊始才有的氦云,而时间永不可能倒退,所以他推测,和刚才的废墟书架对应,这是他的意识世界。 十位观察者成功破解了他的反制,并真正侵入了他的意识世界。 浪漫的忒伊亚疾驰而过,简明庶下意识躲开了它,却撞上另一侧的小行星群。 忒伊亚。 几十亿年前泯灭的天体,月球的前身,这是简明庶许久以前的回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里是他的意识世界。 他下意识挥了挥手,却发现一圈细微的波澜泛开,这群小行星被引力波推挤,打着旋转向了别的天体。 引力! 他损失殆尽的操纵力居然回来了而后他明白过来,这是他的意识世界,类似于,他是茧世界主神,他认知中自己该有的能力,丝毫不会缺少。 他稍稍有了些信心,信手拉起电磁场四周的星星被巨大的牵引力吸引,迸发出漂亮的星风。 简明庶非常满意。 既然来到我的主场谁主宰谁,还不一定呢。 他瞬间频闪至一光年之外,站在某个天体漂亮的光晕上,眯起眼睛寻找他的目标十位不知躲藏在何方的观察者,或者精确地说,十位中的某一位。 他随手牵引起两个黑洞,将它们迸发碰撞在一起以此为中心迸发出剧烈的引力波,有如漫天的海潮,波及沿途所有的天体,一直推至遥远的边际。 可惜宇宙没有声音,不然此刻,一定是震彻心扉的巨响。 简明庶稍稍有些懒倦地坐在深紫色的星球之上,随意托腮望着这场无声的扫荡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九个闪烁着光辉的天体被巨大的浪潮甩了出来。 有意思,你们居然将自己伪装成天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江鹤、奇幻小甜饼、lunatic。 灌溉的营养液~~ 还有sei给我空投了大几百月石(笑哭)后台实在看不到ID,谢谢啦~~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和大家说一说明叔叔用的引力波~ C位出道爱因斯坦为啥C位出道呢,早在近百年前他提出的理论,近代借由罕见的天体现象才得以证实。爱因斯坦认为任何物体周围都存在引力场,而引力场存在于弯曲的时空里,引力场是通过引力波传播,而引力波是通过引力子使物体相互吸引的,可惜引力波非常难以探测,想要找到它的踪迹只能把目光转移向更大的天体。 比如这次成功观测到引力波也是借由非常遥远的地方两颗黑洞相互撕扯,这才探测到引力波的存在,印证了爱因斯坦的理论的一部分他预言的引力子还未找到。 明叔叔是超乎宇宙的力量,所以才能拉扯出这么不科学的引力波。 对了专栏头像换了!从性冷淡毛笔字变成怀抱兽骨权杖的大姐姐了!虽然我自己在app上看不到(ios用户没人权枯了 大图在WB。机械齿轮、钟表盘、紫色玫瑰这些背景都是自己挑哒,因为希望给大家带来点不同时空的硬核浪漫故事,所以挑了这些元素 是的我就长图上那样(臭不要脸 141、逆转命运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 转瞬间出现在其中一个天体的眼前。 棒!简直太棒了!!您比我想象的要更加潇洒!!闪着辉光的天体在颤抖, 接纳我们,献出你自己让我们, 让我们一起统治所以世界。 简明庶眯起眼睛, 温柔地打量了它一眼, 天体激动得连自旋速度都加快了些,忽然简明庶迅速出手,迅速掏出了它的地核。 它的地核看起来像个蓝色的星形细胞,简明庶在手上转了一圈:可惜了,不是你。 他忽然抬手, 以高能电磁束加速,一击将地核迸射至再也看不到的天边。 这是他处理的第九个闪耀天体。他的目光转向了一颗毫不起眼的红巨星, 一众璀璨天体里, 它像是刻意隐蔽一般,安静地隐藏自己。 简明庶温和地笑了,和煦的光泽里夹了些凛冽的冬风:是你吧。第一观察者。真正的人类留存下来的联合意志体。 漂亮。红巨星转化成金眸观察者的样子, 轻巧地拍了拍手, 是我。设计了所有宇宙竞争进化的意志体,我是人类意志的联合、文明的延续,真正颠覆宇宙的力量 如果践踏其它文明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您才值得颂扬。 这不过是必要的牺牲罢了。 简明庶冷笑一声。 我很欣赏你的挣扎。可你该不会以为,你真的能够挑战观察者,挑战人类意志联合体吧。 第一观察者玩味地看着简明庶:何况,第四秩序。您存在的本身也不过是人类意志联合体的演化而已。你归属于我们。所以, 你永远别想赢,也不可能赢。 九个闪耀天体迅速出现在红巨星身后:我早说过,我们所有观察者灵魂共同,你以为你解决了他们,实际上,我们意识永生。 这谎,不必在我面前撒了。你知道我看过了简史。 第一观察者一脸坦然,反而朝明庶伸出手,邀请道:既然你已经明白不是共享。那么,割舍下你的宇宙你的维度,你将获得所有世界所有的。我的神经网络需要你,所有的世界也需要你。 我不否认世界需要我。简明庶轻轻笑了笑,温柔之中暗藏锋芒,但这世界并不一定需要你。 不与你们共享,只是因为你们没命共享。 千万颗星辉聚集,它们颤抖、闪烁,迸发出极致剧烈的光芒。 激烈的等离子体撕裂了整个宇宙,绚烂的火光铺天盖地,所有可见的星体接连自爆迸发成灿烂的新星。 也包括第一观察者身后的九个璀璨天体。 整片星河被简明庶炸成绮丽的焰火。 第一观察者再度回到红巨星形态,他张狂地甩着星风,炽烈的星风融化了四周所有的天体碎屑。 你赢不了的,简明庶。红巨星迅速胀大,仿佛有白炽的光要从其中破腔而出,来吧,献出你自己,为我所用 它瞬间绽开,夜空之下宛如一只张开的猩红色巨爪,迅猛袭向简明庶。 超新星爆炸。简明庶低笑一声,您该好好查查记录。前不久,我才引爆了三颗恒星。您这,根本不算什么。 空中迅速张开硕大的电磁收束场,将它爆发出的巨掌笼在其中,剧烈收束。 电光迸落,简明庶平静地看着收束场一圈圈缩小。 你中计了,傻瓜。 第一观察者的声音响彻天地,巨掌忽然自主收缩,致密的结构扭曲了它周围的时空它借由简明庶的收束力量,反而加速坍缩,演化成吞噬一切的黑洞。 来吧,明庶先生。与我融为一体,与我灵魂相接。 黑洞迅速扩张,它的吸引力如无边的海潮,扩张壮大的速度让周围一切天体都无法逃逸。 为我所用,为我支配! 明庶绷着劲,竭力对抗黑洞无际的吸引力,可他的身体却渐渐朝着黑洞迫近。 让我和你,一起统治所有世界! 简明庶甚至能看清黑洞在极快速地逆时针自旋。 我说,你们观察了我那么久,没发现我擅长的事情么? 这都不重要了,简明庶,很快,你就属于我了。 简明庶的唇角泛起一丝笑容:您听过霍金辐射么?黑洞死亡的形式因为不断地朝外辐射正能量粒子而越来越微弱。 飞速下坠中,简明庶极快地打了个响指,无数粒子相应他的号召,迅速逃逸出黑洞。在简明庶的指挥下,这个不住吞噬一切的黑洞迅速丧失质量,变得极度不稳定,它的内部开始爆出闪光 永别了,观察者。 顺便告诉你,我最擅长逆转命运。 最后一瞬间,他看到绿色狂火熔遍了宇宙的边缘,灼烧了一切,他几乎要触及黑洞之时,瞬间被人拉离意识世界。 眼前的金色神经网络被业火烧的支离破碎,伍舒扬仰着头,正在用业火断开最后几个神经嵌合点,全部断开的一瞬间,仿佛万千力量再度汇聚至明庶体内,让他承受了难以言喻的撕扯与冲击。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32) 他无意间瞥到这个房间,和他进入时的金碧辉煌完全不同。 四周根本没有高大俊美的十位观察者,而是一个汪着绿水的培养皿,里面泡着个胀大发白的大脑根据明庶在观察者意识世界中读到的简史,这才是真正的人类,留存他们的文明和意志的方式。 明庶! 他的意识开始飘离,身体倒是很轻。他像是靠在谁的胸口,被人横抱着前行。他的怀抱无比温暖,像希望,像春天。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勉强睁开了眼睛:舒扬么? 对方没回答他,却在颠簸混乱中,吻上了他的唇。这吻柔软的像初绽的花,明庶不自觉地攀上他的颈,温柔地回应他。 是他。 在他逆转命运的一刹那,他的舒扬也一样努力,帮他逃离吞噬意识的观察者神经网络。 抓好我。舒扬在他耳边说道。 朦胧中,金光一闪,伍舒扬将他紧紧拥住,纵身一跃,带着他翻滚进了什么地方。 这一跃的冲力不小,伍舒扬和他足足在地上滑了很远,直到撞上什么坚硬薄透的壁垒才停了下来,过程中,对方一直小心地护着他,将他拥在自己怀里。 明庶从神经连接的巨大消耗中渐渐恢复过来,四周金光流溢是万神印。刚刚,舒扬抱着他跃入的东西,是万神印。 它正沿着树干疯狂逃离树冠上的宫殿,简明庶猛然回头,这时候他才发现,四周不再是金灿灿的世界,也没有高大俊美的民众。 这根本不是庞大无际的黑色树干,而是无数发臭的干尸堆成的尸山,他们远去的地方也不再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个黑黢黢的如同硅胶般的奇异建筑。 这是! 是。一切都是虚假的,当我打碎那是个人的神经网络后,整个世界开始扭曲、崩解,露出它的真正面貌。这里混乱、荒芜,是一片恶臭的废墟。十位观察者,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实体,你进去的房间只有一个巨大的硅基大脑,连接着绿色的培养皿这个大脑意识化了整个虚假的树冠宫殿世界,伪造出高大俊美的民众,其实这里除了尸山和大脑,什么也没有。你险些 简明庶没等他说完,他主动按住舒扬的肩,跨坐在他身上,将他压在万神印流着金光的薄壁上,轻轻吻了上去。 他感到,伍舒扬的身体在渐渐滚烫,他甚至能感受到他体内的血脉奔腾。 伍舒扬揽住了他的腰。明庶帮他重塑过的身体不再像冰河,而是带着暖和的温度。他的掌心顺着摸上了明庶的背。 简明庶恰在此时松开了他:谢谢你,及时赶来。 我一直在。伍舒扬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我猜想,你可能是担心观察者读出你的真正想法,才连我也一起欺瞒。 是。 还好你,悄悄捏了我的指尖。 明庶在观察者协议上签字后,实在不忍看到舒扬伤心的模样,没忍住,在桌下悄悄地捏了捏他的指尖。 你来的正好。明庶看着眼前如融动的寒冰般的人,我虽然摧毁了观察者的意识体,可他的吞噬力量太过强大,再晚一点点,我估计也没法摆脱了。 我看到你们的神经网络逐步嵌合、链接。我想你可能有自己的打算,但当我看到他的神经网开始侵蚀你的,我估计你的处境不妙。 明庶仰头,轻轻吻了他的鼻尖:是。你做的很好。 伍舒扬露出的耳廓有些发红,他垂下眼帘:所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我占了上风,侵入了观察者的意识世界,看到了他们的简史。 观察者,是人类的遗迹。曾经,设计者世界和我们一样,山川秀美,但人类贪得无厌,将资源索取殆尽,又因为资源稀缺激化了矛盾,使得争斗战乱不断、熵量剧增,他们的世界崩溃毁灭。世界灭亡前夕,他们的统治者献祭了所有还活着的人类,创造出了联合意志体,由它保存记录所有的人类文明,寻找让人类文明再度延续的土壤。联合意志体,就是房间里的那个硅基大脑观察者。 舒扬有些震惊:你的意思是,统治者泯灭所有人类的自我意识,为了构筑观察者? 是。 明庶压低声音:如果这是唯一留存文明和意志的方式。 从设计者世界的人类文明遗迹来看,资源耗尽、没有任何生物,选择意志留存再造多世界系统,是最低能耗、也是唯一的路。 观察者只有一位,十个可能是太孤单,才这样欺骗自己。设计者宇宙的那些民众,可能是联合形成观察者的人类,残存的自我意识或者,压根就是他的精分。简史上明确记载着,大部分的人类都在亿亿万年前死亡,仅存的部分也被迫拉离躯体,只奉献出自己的意识。所以理论上来说,真正的人类早已灭亡,而设计者世界,是人类文明的遗迹。 良久,他才开口问:那这些献出自己意识的人,他们愿意么? 我不知道,舒扬。明庶摇摇头,但自由也好自我也罢,在生存面前,是不值一提的奢侈品。 伍舒扬沉默。 我,你,MOTHER甚至第四维度的所有人类都是观察者照着设计者世界人类的样子设计出来的生物。他们在做实验。一方面由每个维度的秩序主导维度演进,催生高等文明,找出逆转熵增的方式;另一方面,不停让宇宙争斗、进化,产生一代代越来越先进的宇宙这意味着更宜人的环境和更发达的文明,所有的多宇宙,都是他们的实验培养皿。他们想要活着,无论通过什么途径。 我、你、所有的宇宙都是那颗大脑的意识具象化出来的? 是。 伍舒扬沉默片刻,开口说:他也很厉害。 继承了所有人类的意志联合体,规划再造了所有世界。当然厉害。 不过,与其说,多世界是观察者的意识具象化,不如说是设计。简明庶修正其中一点,这恰好和能意识具象化的第五维度契合,也和遗愿成神系统契合。如果仔细探寻,我们所处的世界,肯定还有更多角落存在着意识具象化的证据。 我想,这也是他千方百计想要获得我的原因,他抵挡不了熵量,而他的试验品里没有一个能够逆转熵增定律。所以他需要更强大的精神体,同化、嵌合,为他所用。就像第五维度也曾经将我作为核心02区的主脑。 伍舒扬轻柔地拢了拢他。 你是不是又在可怜我。明庶被他揉在怀里,语气轻快了许多,这说明我炙手可热,脑子也是真的好,你还不快好好抓紧我。 伍舒扬垂下眼帘的时候,面容像雕刻般精致,含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哀愁:明庶,观察者意识被扼杀,那么现在的的多宇宙是无人管辖了么? 明庶避而不答。 万神印带着他们远离了设计者世界的一切,驶入了通向六零零八八七二宇宙的黑暗旁支,暗色迅速主宰了整个万神印。 舒扬。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明庶的声音安定了许多。 有件事,我想说很久了。 他难得占了主导权,把总是占主动地位的伍舒扬逼迫至万神印薄透的壁上:我本来想,如果我逃不出观察者的世界就算了,不过既然逃出来了 黯淡的光线中,简明庶轻轻摸上了他的手。舒扬的骨骼恰到好处,形状修长优美,又不失可靠的力量感。 这是明庶不眠不休,一点点重塑的骨骼、肌肉和皮肤。 我在搜集稀有元素重塑你的时候,用忒伊亚的残骸做了个小礼物。忒伊亚撞击上地球之后,很大部分都被气化,零碎的残骸散得很远这又是45亿年前发生的事情,我本来想给你做个拳头那么大的,可无奈,搜集到的部分,只够做出个它 明庶吻了吻他的左手指尖,将冰凉的东西滑进他的无名指:你送我那么精致的黑钻戒指,我这个有些寒酸,你可不许嫌弃。 伍舒扬在晦暗不明中,摸到了它的形状,这是一枚花冠底的戒指,正中心镶嵌着忒伊亚的碎片45亿年前,忒伊亚遇上了一颗特殊的行星,相撞后,和地球之间的吸引让它再也没有离开过。现在,忒伊亚更换了名字,人们称他为月。 这是曾经的青阳,在漫天星辰下,和他说过的一段浪漫故事。[1] 我喜欢。伍舒扬的声音低沉又柔和,我很喜欢。 舒扬。像忒伊亚为大地驻足,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刚刚问完这句话,明庶被猛然拉近。 伍舒扬的力量直接又难以反抗,捧着他脸颊的手却无比温柔。他细致地亲吻着明庶,从眉尾到额头,吻他颤栗的眼睫,吻他温柔的唇角,明庶甚至能感受到他一些疯狂的想法,他想撕开明庶的衣襟,将如此可口美妙的珍馐品尝殆尽。 上次他提出这个愿望的时候,舒扬压抑地抱了抱他,在他颈间落下一滴泪。那之后,舒扬消失的无影无踪。 实际上,再次提出这句话,对明庶来说,像刚长好的伤口,瞬间拉开尚未愈合的血肉。 黑暗中,他感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 好。 这一次,伍舒扬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他:我答应你。 万神印骤然冲出黑暗,进入了跃迁点,四周的光线都被拉成绚烂的光丝,他终于看清了伍舒扬的脸。 舒扬的笑浅而清透,千岭雪原被染上温暖的人间色彩,动情的模样,格外好看。 你是我遇到的,最美妙的毁灭。 舒扬轻轻抚上他的脸颊:那你就是,最迷人的秩序。 可不是么。明庶柔和地笑了笑,MOTHER投放你来毁灭我,结果不仅你被我拐跑了,连跟我一起捣了你上司的老巢。你呀你,太不乖了。 舒扬被他逗笑。 万神印成功驶过跃迁点,停在曾经的无名之地。 明庶刚刚收起万神印,暴怒的陨石雨立即冲刷了地面,无名之地闪着荧光的纹路地面已被砸得坑坑洼洼,满是坑洞。 简明庶瞥了一眼被毁得狼藉的地方:看看,我这位MOTHER,脾气还真是暴躁。 My Son矿石、光影、天体的庞大聚合体,从遥远无尽的黑暗中看向了他,两颗行星迅速撞向简明庶,快来母亲的怀抱里,让母亲哄你安眠 简明庶轻叹口气:还爱做白日梦。 MOTHER甩下一片宇宙射线,瞬间击穿了无名之地的地面,莹蓝色的致密地幔从中漫溢而出。 MOTHER的声音响彻天地:来吧,我亲爱的,睡着了,就是新的世界 您可能不太清楚。简明庶勾起唇角,极浅地笑了笑。 我向您重新介绍一下六零零八八七二宇宙,第四秩序,简明庶。 人类意志与文明的继承者,所有世界的设计者与支配者,有且只有一位的观察者 他清透的琥珀色瞳孔,瞬间变成了灿烂的金色。 正是在下。 作者有话要说:[1]忒伊亚的故事,111章《心》 感谢 Kkkkk、扶川 灌溉的营养液~ 倒数第二章啦,除了鲲鹏和烛龙的部分,坑和线基本上都明晰了,不造你猜对了嘛? 今天的营养液感谢按照时间顺序和大家理一下真正的故事。 1.人类文明高度发展,资源匮乏后社会秩序崩塌,开始走向灭亡 2.统治者联合了剩余所有人类的意识体,泯灭他们的自我意识,构筑超强大脑观察者,明庶在简史上看到的尸山上唯一的一朵花,就是这段历史。 3.人类世界灭亡,遗迹被明庶称为设计者世界。观察者开始工作,设计多世界系统,设计MOTHER和秩序毁灭系统,寻找突破熵增的方法。同时,利用维度竞争、相互撕扯不断促使宇宙进化(说出来你别不相信,这个方法是被物理学家论证过的笑哭,这不是胡扯,是基于科学理论的推测)。 4.明庶的六零零八八七二宇宙第四秩序迎来高度发达的蒸汽文明(五大浮空岛ORDER,ORDER部分会在鲲鹏番外填坑),此时观察者对其寄予厚望,认为可能是第一个突破熵增的维度。ORDER和浮空岛人民爆发矛盾,鲲鹏击沉浮空岛,文明被毁灭。 5.观察者失望,开始加速第四维度宇宙进程,使得混沌为人类偶遇并进入第四维度,熵量剧增(124章《幻境》剧情)。明庶通过轮回、封印无尽深渊等手段延续维度生命,观察者为毁灭明庶,投放为他定制的毁灭,来扼杀第四维度秩序(就是数羊羊,结果毁灭被秩序的神格魅力折服了,这届毁灭不太行哈哈哈哈) 6.秩序缺位,人类(不是真的人类哦,是设计者仿造人类创造的类人生物)登上第四维度主宰舞台,技术爆发但环境迅速破坏,维度崩坏进程大增。同时,MOTHER引诱鲲鹏,让他利用明庶大量搜集血魄(数万个茧世界的来由),并在鲲鹏利用遗愿成神系统放出烛龙的时候,放出血魄,加速宇宙膨胀、世界混乱。 7.烛龙并未答应鲲鹏的计划,被放出后发现血魄在伊塔利亚上空大量聚集(血魄=混乱邪恶,哪里最混乱就容易聚集),吞噬压制了这里的血魄。同时发现别动队用ORDER击开了浮空岛蒸汽炉的铎熔炉,造出幻境逼迫浮空岛地下通道里的人撤退。 8.幻境被击碎,烛龙不得不以冰晶逼迫剩余的人,此时明庶给予时空裂隙,方便大家整体移动。青华发现铎熔炉总阀未关,让烛龙关住散态明庶后,冲至熔炉关闭阀门。烛龙将时空裂隙送至地面,自己被淹没。 遗愿成神系统,原本是明庶想在低熵的情况下,帮助人们实现愿望。但MOTHER的介入,让它成为明庶发现维度异常的突破口,同时也是MOTHER蛊惑鲲鹏累积血魄的工具,也留下了MOTHER介入的证据(老张的茧世界),作为鲲鹏放出烛龙的助力,贯穿了整个故事始终。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33) 其实最初的大纲中,是没有格兰萨索部分的,是由明庶扼杀自己,借由遗愿成神系统复生数羊羊,而羊羊通过往生诅寻回的明叔叔。 后来这个想法被我自己否决了,这样一来明叔叔太惨了,他对世界温柔又包容,不计后果地保护自己的维度,希望他在后来的日子里过得幸福快乐 妥妥的幸福快乐,毕竟现在所有多世界都得听他的(笑哭 参见观察者明庶 142、初霞 MOTHER瞬间收束成蜜肤金瞳的人形, 冷淡地抽了抽嘴角:怎么可能。 明庶的眸子有如流动的金子, 他含笑看了MOTHER一眼:很多事情,不是不可能就不会发生。 他将肘随意搭在伍舒扬的肩上, 整个人无比放松, 我本不喜欢暴力解决问题。你说是不是, 舒扬。 伍舒扬罕见地笑了笑,有如融动的深雪:是。 可她太过分了,是不是。 伍舒扬微微颔首:是。 那是我出手还是你出手? 伍舒扬稍稍将明庶挡在身后。 无名之地的黯淡空间中,黑色暗雾累积,宇宙中散落的暗物质, 被她吸积成浩繁的星云,腾腾压顶。 你太不听话了, My Son。好好聆听母亲的爱意, 快些睡吧。 聚集起来的暗物质开始暴烈喷流,其中夹杂着无数的聚变射线,它径直朝明庶冲来, 却被伍舒扬偏转成漂亮的星风。 简明庶坦然望着她:我本来可以放过你, 但有三件事情,实在是无可忍受。 我只是为了更优秀的世界,努力完成自己的任务。 那我现在告诉你, 不需要再完成以前的进程推进任务,你会停手么? MOTHER眼神冷漠,轻蔑地瞥了一眼。炽热的等离子流直接喷了过来,被伍舒扬瞬间散成更细微的粒子流, 漫天都是灰烬般微渺的火光。 所以,你根本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只是喜欢掌控的感受。简明庶沉下脸:你蛊惑鲲鹏,让他为你所用,搜集血魄。你嫁祸烛龙,借着无尽深渊破封,放出血魄。你调增第四维度膨胀速率,让世界天翻地覆,无数人为之丧生,桩桩件件是该清算的时候了。 这不过是为了更伟大的光明这些牺牲又算得了什么。[5] 明庶注意到伍舒扬表情的变化,轻声问:怎么? 伍舒扬沉默,轻轻弹了弹指节。 莹蓝色的致密地幔瞬间喷涌而出,将MOTHER瞬间湮灭。 她全身游动着莹蓝色的等离子火光,金色眸子在其中灼灼发亮:我能往返任意世界的任意时间节点,单是这样,杀不死我的。 明庶摸上了伍舒扬的肘,他回头对视一眼,明庶悄悄朝他眨了眨眼睛。 MOTHER全身的原子被瞬间拉裂,而后一部分碎裂原子重新汇聚,形成另一个和她一致的人形。 轰 两个看似一致的MOTHER相互撞击,湮灭在致密的等离子体中。 反物质炸弹。 她说的没错,对第四维度来说,她的确往返时空,随意掌握。明庶看着她消逝的射线风暴,低声说,所以我只能塑造出与她构成一致但电子相反的反物质,由她自己毁灭自己。 她总是意图控制他人,由她自己亲手了解自己,也算是自食其果。 不过。明庶含笑看了看舒扬,多亏了你,将构成他的所有原子电离至离散状态,我才好操作。 舒扬满含欣赏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明庶可真厉害,天下无二。 走吧舒扬。明庶自然而然地握起他的手,我们回家。 * 极光! 时空裂隙对恐高的人不友好,宝蒙自从醒来就非常不适应待在里面就像是悬浮在半空中,除了他们,空中还悬浮着一颗业已枯死的巨树。飞廉将伊塔利亚浮空岛上的时空裂隙挪到了世界树旁。 她不记得这是过了多少个日或者夜,反正现在昼夜的区别也很细微,枯萎的世界树是她唯一能观察的风景。 直到她在有如半个天空那么大的枯枝中,发现了第一缕嫩芽。 她激动地用肘撞着英珠,却发现黯淡无星的天际,出现了拖长的瑰丽极光,如紫雾飘带,又像是神明的光华,眼前的景象太过华丽,让她脱口而出:极光!! 她瞬间反应过来:可这里怎么会有极光呢? 裂隙里的一位高能物理学家但杰洛维维亚尼介绍,这是由于地球自转公转变化导致磁极紊乱,原本纤薄的大气层被甩入太空,而横扫一切的太阳风迅速肆虐了一切,两极地区几乎寸草不生。 由于大气层偏转太阳风才出现的极光,更是绝迹,再也不会出现。除非,大气层重新聚拢。 可能是我幻视了吧。宝蒙自言自语。 Il ritorno del Dio。但杰洛维维亚尼低声说。 宝蒙戳了戳一旁的长乐:我听不懂,他又说了啥? 她只能听懂最简单的伊塔利亚语,超过四个单词直接嗝屁。 天申平静道:他说,神明归来。 时空裂隙里的许多人都凑了过来,看着天空中如梦似幻的景象。他们经历了太多的绝望与坎坷,点滴美景已是最好的抚慰。 我挺希望明叔叔也能看一看。宝蒙有些出神,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外面那么冷,他又穿得那么单,还有真一,还有鲲鹏 明叔叔会没事的。长乐说。 你们说的是创造整个时空裂隙的那个人么?旁边的一位青年凑了过来,用不太流利的英语说。 是。天申直接用伊塔利亚语回道。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如果你们之后再团聚,请带我说声抱歉,曾经怀疑过他。我们都很抱歉。 他身后的人齐齐点着头。 现在知道抱歉了,早干嘛去了,明叔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宝蒙瞪着他们,那手肘撞了撞天申,快,给我翻译,给我用伊塔利亚语好好的喷他们一顿! 天申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求名也不求利,如果你们心有愧疚,再遇见同胞之时,希望能为他辩解几句。 青年在胸前划着十字:愿天父保佑他。如有机会,我一定捍卫他的荣誉。 他怎么划十字?你是在骂他们么? 天申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是,他们被我骂的想见上帝。 宝蒙将信将疑地打量他一眼:算你有心。 天空中的绚丽色彩愈演愈烈,悠长奇幻的色彩在空中无际延伸,正在此时,空中一闪,简明庶牵着伍舒扬出现在时空裂隙。 ! 宝蒙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她揉了揉眼睛,长乐却率先扑了上去,被他身边站着的伍舒扬轻轻挡开。 真的是明叔叔!活的!! 极光在他身上投下幻彩,让他显得温和极了,明庶朝着在人群外站着的天申招了招手:天申,过来。 天申朝前走了两步,明庶笑吟吟地闪身,露出了有些瘦弱的少年。 和佑!! 和佑的灵气被伍舒扬细心保存下来,用普通粒子重塑身体就能活动,但有些人没有这么幸运。 和佑的双手捧着一团心形的金属,这是明庶在浮空岛蒸汽炉前,找到的青华融化的机械心脏。 这一次,时空裂隙里的人要难应付的多,男女老少太过于热情,以至于伍舒扬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忍无可忍拽走被人群簇拥地水泄不通的明庶。 安静的夜晚。 一位小女孩在石碑前轻轻放下了一朵五彩的布花,而后真诚的行礼。浮空岛广场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纪念花朵。 浮空岛是由机械和齿轮构成地面,早已没了正常的植物,大家自发裁剪了衣物,拼凑出布花,用来纪念两位有些特殊的人。 简明庶躬下身子,指尖摩挲过石碑上的字迹。 一位伟大的女性长眠于此,她的姓名以爱与理想铸就南希克雷登特 这里沉睡着一位最特殊的人,躯体上怀有遗憾,却拥有最完整的心青华简 妈妈快看,是星星! 矢车菊色的夜空中,久违的星星一闪一闪,开始逐个浮现。 真的是星星。 他们太久没有见过星辰,也太久没见过冰雪消融的春季,更许久没回到大地。至少,这是向好的第一步。 简明庶归来的第一天,所有星辰归位。 星河永夜的时代,正式结束。[1] * 春秋换季的时候,鲲鹏和我经常来这里。这后面原本是一座不高的山,不过现在变成了一片荒原。万幸,鲲鹏把它笼在时空裂隙里,这个庭院倒是没伤着。 荒原之上,一片崩落的山石。 第四维度已经停止膨胀,在明庶的引导下开始渐渐归位,连轴忙了快一个月,他终于能稍微休息一天,带着伍舒扬来到雪山下的一处庭院。 夜空里有些青草的香味。 简明庶开了锁,拉开木栅格门,将手中的晶体笼放在玄关一侧的木柜上。许久没回应,他这才发现身后无人:舒扬,快进来,你在看什么呢。 白皙的手撩开木门上青素垂落的软布,伍舒扬稍稍低头走入玄关,带进一阵清新的风。 这里能看到雪山。 对呀,庭院里还有温泉,有时候秋天过来,满院红叶,这时候泡着温泉,时不时喝一口冰镇牛奶,可惬意了你今晚想吃什么? 伍舒扬不紧不慢地换了鞋子,又折身将鞋子摆放地整整齐齐,鞋尖朝外,跟着明庶的声音进了厨房,仔细洗了手:我帮你。 可以,今天挺乖。明庶挽着袖子,正在洗着红提,莹透的水珠溅满他白皙的胳膊。 伍舒扬从背后抱住他瘦削的身子,依赖地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微微侧头:哪天有不乖么? 现在就不乖了。好好帮忙,别捣乱。明庶说着,扬手喂给他一颗红提,他的指尖在水里泡过,凉冰冰的,碰着舒扬的唇却又软又暖。 我还要一个。 温暖的风自檐下刮进,吹过榻榻米房间,直至玄关。 玄关木柜上的晶体笼,修长的凤翎忽然燃起了烈焰,迅速燃成一片灰烬,袅袅飘着点白烟。 灰烬忽然颤动了一下,毛绒绒的赤色神鸟从中扑棱棱探出了头。 紧接着,它的绒毛尖都被冻成冰晶,神鸟腾地扇着翅膀冲出灰烬,恰巧看着银色小龙敛眸,戏谑地望着它。[4] 夜色被涤得很清透,暗色夜空中只剩下几颗淡星。已近晨曦。 伍舒扬端着冰镇牛奶,沿着庭院中的青石板路穿过竹林,木屐走在石面上,脆生生地响。 道路尽头用火山石围砌出一片温泉,袅袅散着热雾,几盏昏黄的纸灯笼燃着,零落的枯竹叶散在水面上,随波流转。 明庶刚刚还在,现在躲到哪里去了?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圈。 这里没什么能藏匿的地方,连温泉都清浅无比,一眼可以望到池底整齐的卵石。 温泉里的热气很快给牛奶杯壁哈上了腾腾雾气。他将托盘轻轻放在池边,完全没注意到粼动的水面下,点点光芒正在汇聚。 舒扬! 明庶忽然钻出水面,暖和的水花四溅,扑上舒扬温凉的身子。 水花散落,挂在明庶莹泽的肌肤上,泉边暖光一照,熠熠生辉。 伍舒扬的心情忽然变得安静又和暖,他安静地看着他,眉眼含笑:你水性不错。 那当然。 明庶缓缓朝自己这边游近了些,白洁的颊上还沾着氤氲的热雾,泛着润泽的光芒,勾着人注目。 距离近了一些,明庶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缩了缩身子,温暖的泉水淹在他肩膀的位置:没意思,你根本没被我吓着。 过来。不。他有些调皮地朝后退了退:谁知道你安没安好心。 实际上,两个人之间也不过就两三步的距离。只是伍舒扬穿戴整齐,想来也拿他没办法。 明庶有些得意地躲在泉水里,笑吟吟地看着他。 结果伍舒扬当即脱下木屐,修长的腿滑入温热的泉,他甚至没拉开身上的浴衣。泉水顺着衣物的纤维向上纵深,将他身上的浅灰细纹浴衣染得层叠,像泼墨画一样。 你衣服湿了!! 你! 明庶红着耳朵,瞬间频闪至温泉一角,躲来闪去,最后居然回到了最初舒扬放下牛奶的地方。 你到底想干嘛他的后背撞上了冰凉的青石。 似乎把自己作到一个躲无可躲的位置。 舒扬淌起细碎温暖的水花,划开热雾朝他走了过来。他倒没有什么出格举动,只是非要挨着明庶靠着。明庶往左挪开一点,他也立即往左挪一点,一直把他逼至温泉角落。 更可气的是,整个过程中,他一直神色凛然,还镇定无比。 好吧,认命。 谁让是自己挑的人,还是自己亲手教大的。 这之后伍舒扬倒是出奇的安静,他是眉目尤其精致好看的类型,明庶一直悄悄透过澜澜的倒影,欣赏他漂亮的脸。 天边开始微明。初升的红霞落入水面,被波澜搅成斑斓的光斑。 初霞!明庶不自觉绽开笑容,舒扬,其实我很早就想带你过来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34) 从明庶红了耳廓,他随手搅着水面,泛起温暖的涟漪,你明知故问。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明明认真地告诉过他。[2] 你想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明庶感到舒扬虚围了过来,他在竭力掩藏氛围里的一些侵占性。 我 太阳还没露出光芒,只有晕染的霞光洒在白洁的雪顶上,像微醺绯红的颊。 嗯?伍舒扬的声音离得很近。 明庶阖眼竭力忍了忍,温泉的热气将他的耳廓和侧颈烧得通红。他睁开漂亮的眼睛看向伍舒扬,他近在咫尺,沉静地如寒水一般。 泉水润泽地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挂了一层,因为出水太久几近温凉,灯笼的暖光在他身上都格外凉薄。 我想带你看红霞落在富士山顶的样子。然后,我要一点一点融化你。明庶说完,飞快转头,极浅地吻了他。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下半脸埋入温暖的水中,热气顺着他的脸颊缓慢上涌。紧接着,他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牛奶托盘倾倒,甜美的液体洒落一池。 你你打翻牛奶了!! 明庶伸手要去扶起杯子,却被扑入柔软的泉水中。 他下意识挣扎着,想要重获平衡,比想象中更让人心悸的怀抱拥了上来,他被压在水底的鹅卵石上,舒扬的唇柔软地覆了上来。 温泉水中很难完全睁开眼睛,明庶满目都是朦胧澜动的水光,和眼前舒扬白皙柔嫩的颊。舒扬的衣襟被波浪鼓动得分外柔软,腰带也被乱流卷着,掠过明庶的腰际。 舒扬的唇软滑温热,抓着明庶肩膀的手却极力忍耐,倾倒的牛奶瓶转了一圈,在泉水中散成绵软的雾。 明庶揪着他前襟的指尖渐渐抓紧,他迷蒙着眼睛,被淹在水底的窒息感,让他极轻地哼了一声。 之后他被人揽着后背,拉出水面,拉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吻。 润腻的水珠从他脸上滚落,明庶低垂的睫上挂满了剔透的水汽,泉水的温度让他的身体暖和的发烫,刚才水底令人窒息的吻更让他心悸。他下意识伏在舒扬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姿态如何依恋。 舒扬的心跳冲击着胸口,他甚至能感受到结实肌肉下的颤动。 有放松些么? 明庶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泉边暖光让热雾柔情无比,伍舒扬神色安定,仿佛初春里融动的冰雪。 刚刚闹一场,让他的心情舒缓许多,明庶有些调皮地笑了笑:有。 那我没有负罪感了。 ? 他被迅速横抱起水面,淋落的泉水落下,四处都是温暖的水花。舒扬连木屐都没穿,踩着凉润的石板往屋内走。 伍舒扬你身上都是水!你这样会把榻榻米弄坏的!! 伍舒扬!! 他被放在低矮的木檐下,舒扬温柔地吻了吻他的眼睛:我赔。 舒扬的背有如美玉般润泽温凉,泉水汪在檐下观景台上,湿哒哒的浴衣扔在一侧,滴滴的水珠落了一地。 * 荒无人烟的废墟之上,最初的一缕红霞,有如揉碎的歌声,落在雪山之上。[2] 飞鸟的翅膀剪碎湿润的霞光,一滴晨露顺着自由的翅膀坠入泥土。 枯萎的世界树上,绽开缕缕嫩芽。 日出,世界百废待兴。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比较圆满啦。我也守住了自己良好的坑品!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接档文《偏执上司总想撩我》,喜欢的姑娘求个预收,尖端金融科技X天文浪漫小甜饼哦~ 喜欢作者的可以也点个收藏作者,我们相约以后,来日方长~~ 格兰萨索有剧情CG,大概5月中旬完工后发在vb。 【本章注释】 [1]星河永夜的时代,正式结束:对应113章《星河永夜》,漫穹星光的时代,正式结束。星河,永夜。 [2]想和他一起看雪山红霞,对应102章《Love's Philosophy》 [3]南希克雷登特:姓氏含义,理想与信徒。 [4]凤翎是鲲鹏留给烛龙的,逆鳞是烛龙交给鲲鹏的(一直化作扳指戴在他手上),136章《苏醒》中提到,其中包含片段灵魂。 [5]更伟大的光明:鲲鹏死前曾经提到过,印证是MOTHER引诱他。 【接档文】 《偏执上司总想撩我》by蕉下醉梦 金融科技尖端人物 苏齐云 ,是他人眼里的高傲天才、Nebula员工眼中的少话冰山、金融圈里最耀目的星云。 正儿八经的官媒视频上不到3秒的低头淡笑,让他意外成为全网最红的Mr.Who。 他对谁都称得上是温和有礼,唯独对上头派下来调查他的 首席风控官 顾培风,莫名其妙的不待见。 天公不作美,这俩死对头,还被(秘密)强制住在一起。 * 调查告一段落,苏齐云洗净冤屈。 风控官顾培风离开的前一天,苏齐云将他堵在沙发里: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顾培风仰头,目光沉沉:你多年联络的笔友,是我。上学时每月一封的匿名情书,是我。危机时的提示纸条,是我,都是我。 苏齐云神色淡淡,唇角温柔,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 病娇腹黑风控官攻 X 清冷偏执天才美人受 你是浩瀚的星云,宇宙的原初。根据最先进的智能决策树计算,你我相爱的概率无限接近于0。但所有的不可能,都阻挡不了我,伸手摘星。 先居后爱小甜饼 【完结感言】 正文完结了! 天哪正文56.56万字,一开始完全没想到会写这么长。动笔的时候,大致想法是3040万字左右。 其实写这个故事很开心,加了很多我自己挺喜欢的小众元素,比如克苏鲁、比如高维空间,还有后来的凯尔特异界、设计者世界,还有我们无处不在的量子物理小讲堂,每一部分我都超级喜欢。 不过最喜欢的还是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所以剧情CG也选取了格兰萨索部分来绘制插画,大概5月中旬会贴在微博。 动笔的时候,最开始构思的世界其实是世界3,黑猫的高维空间,之后才有了前世、有了引入的边陲巫镇,世界2我自己写的很high的,那种未知又莫可名状的恐惧,但我的所有闺蜜都在世界2被劝退,尤其是钉阵人蜘蛛人出来的时候,都被雷到了(捂脸)后来我想想,这也是克系的一部分,就还是保持了原有想法,没有更改。 最后的设计者世界一共四章,几乎章章反转,到谜题终于解开的时候,倒二章洋洋洒洒写了时间顺序的故事。 之前曾经提到过,这个故事的原点是 只要愿意,人人都有不可忽视的内生力量。 无论是喜好、情绪、意志、勇气,甚至看起来不那么美丽的过往,这些一个个的构件组成了一个个独特的人,形成了一个个无可替代的世界。 这是最原初的茧,像我们每一个人,等待着成蝶。 而文章最后,创造所有世界的观察者,也是一个一个的个体意志聚合起来,甚至产生了颠覆宇宙的力量。 就像明叔叔,他的起点是一个不了解自己来历过往,甚至有点被他人讨厌的灾星,被卷各种乱流,他一直竭尽所能,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故事的最后,明叔叔取代意志联合体,成为了新的观察者,温柔强大而从不滥用暴力权利的他,我想这也是他的成蝶。 羊羊这个人,其实写的时候非常的收。他的对话,写出来五句,我会删去四句,像冰山,海面上只露出一个小尖尖。他很多的情绪都是隐藏起来的,实际上边陲巫镇遇到明叔叔的时候,可以看出来他整个人是压抑灰暗,不太开心的。到万神印确认之后,世界2开朗了许多。更不提在风笛与诗里面,羊羊展露出来的深情、耐心、细心,对明叔叔,他总是一面想紧紧抓牢,一面又患得患失,他的这些矛盾点却都掩盖在克制内敛的情绪下。 我是很喜欢数羊羊的,是我理想的年下攻了。曾经年少冲动,恣意轻狂(比如老张的茧世界,真是秀了一把),失去、时光和天神的背影让他渐渐成长,再会时克制稳重又无比细心,时不时依赖时不时主动,真的把明叔叔吃得死死的。 要说我最喜欢他俩的一点,大概是双方都肯为对方献出全部,甚至生命。 舒扬是明庶的忒伊亚,是永恒的陪伴。明庶是舒扬的神明,是深渊的救赎。 以后的日子,有这样的人陪在身边,什么艰难、困苦都不再是问题。 感谢陪伴到现在的姑娘们,咱们下个浪漫故事再会! 下个故事,会写齐云培风。是都耽。 大致的想法是尖端金融科技为背景,杂糅浪漫的天文知识和甜甜的恋爱。又是一对相互成长陪伴的深情眷侣。 看完温柔的明叔叔和克制的数羊羊,清冷苏齐云和病娇顾培风马上登场,大概会在番外连载完毕后,12周内开文。 期待到时候还能与你相遇! 143、寒酥风花1 下雪了! 八月份, 怎么可能下雪啊真的下雪了! 快临下课的时候, 开始飘起晶亮的雪。 太阳还没落,淡色的金光中, 漫天纷扬。 有些活泼的女生趴上了窗户, 仰起脸欣赏来错时节的初雪。 又是雪。 人世如过隙, 能有几眼惊鸿。 鲲鹏淡笑着低头,并未打算管束秩序,由着他们感受反常美景。 真美啊雪花在横飞一样。 他抬头,不经意看向窗外,有人立于漫天雪中, 白底银纹的衣衫沾满霜雪。 这不可能。 鲲鹏手中的教材缓缓落在桌上。 他还是银泽的长发,柔顺地如同冷水一般。狭长的眸明明有种远离人间的淡漠, 但无论望上谁一眼, 却像饱含深情。 自习十分钟。 学生们求之不得,一声令下,更是一窝蜂地拥到床边, 掏出手机拍摄漫天的奇景。 最开始发现异样的女学生指了指大雪中郁维坤教授的身影:郁教授让我们自习, 可比我们还心急玩雪呢,这都跑出去了! 我是谁? 如鲲鹏所料,这个问题还是让烛龙摇了摇头。 鲲鹏的家里暗色石材用得极多, 有种冰冷的压抑感。 他单手撑着深灰色石桌,弯下腰,看着眼前神色淡漠如雪的人,你这到底是不记得了, 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啊。 一盏落地灯侧打下来,冷白的光和浓郁的影交织在烛龙深邃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他极有存在感的喉结滑动,清浅的眸看过来,让鲲鹏心中不禁一动。 他还是蛊人注目的老样子,即使他忘却了一切。 鲲鹏看着他,忽然神情软化下来:不过,现在白纸一样的样子,比大恶龙可爱多了。 烛龙看着鲲鹏,似懂非懂。他银泽的发如水般倾泻,在灯光下闪着淡淡的微光,它摸上去一定像锦缎般垂坠凉软。 鲲鹏刚刚抬手,一直安定坐着的烛龙却忽然侧头,恰到好处地避开了他不老实的手。 什么都忘了,见外倒是没忘。鲲鹏没得逞,有些悻悻,还有,能不能停一下这个,马上我家要被你下成冰箱了。 他家里只点了这么一盏落地灯。灯光点亮的罩形区域里,纷扬飘散着柔软的雪花,缓慢累积在桌面上。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下这么大的雪。鲲鹏低声说。 我忘了,你都不记得了。鲲鹏轻轻叹气,你肯定,连你难过的原因都不记得了。 烛龙低垂下眼眸。 那咱们现在算是初次相识了。我教你,我是鲲鹏爸爸。鲲鹏指着自己,开始一脸认真地忽悠,你要听爸爸的话,这个明白么? 雪花飘动,在烛龙的肩上盖满霜花,他安定地看着鲲鹏,不知在思索什么。 鲲鹏有些郁闷地挥了挥手,房间里的雪下得小了些:下这么多雪,赶明儿还是我来清理。 他的手猛然被烛龙抓住。烛龙的体温还是那样霜寒,仿佛是捂不热的冰。 好好好,我知道,您清冷高贵,行走都带特效,我不碰,不妨碍您的仙气。鲲鹏说着,努力抽了抽手,却发现对方极其认真,毫不松劲。 你这个不讲道理的样子还真是 寒酥风花。 鲲鹏的动作一怔。 烛龙寡淡的神色中忽然有一丝笑容,在飘扬的雪花下,美好地如天光乍泄。这笑容转瞬即逝,只在他眼眸中留下些淡淡的水光。 鹏很喜欢。 往昔的记忆如落雪,纷纷而来。鲲鹏的手松了力气,脸上戏谑的笑瞬间消失。 你什么都忘了,为什么记得这个。 下雪啦!! 这是今年初雪,清晨起来,大地薄薄盖了一层霜华,院子里是和天一色的寂白。大鹏穿着红底锦绣的冬衣,肩上的五彩饰翎随着他蹦跳而抖动,活泼得像一团锦绣焰火。 鹏好像很喜欢雪。 青阳站在低低的屋檐下,青白纱袖上沾了不少细碎的雪花。 小孩子,总是看什么都热闹。 烛龙站在他身侧,绾袖临风,半分飞雪都不沾身。 鹏。青阳朝他柔和地笑了笑:给你看个更好玩的。 什么天哪! 一瞬间,脚下沉积的薄雪冰晶轻轻飘起,倒飞向天际。 鲲鹏正仰头呆呆看着,忽然身子一轻,逆向的风刮起,将他带得浮在空中。他小小的身子瞬间失衡,险些从空中摔到地上。 烛龙,你别摔着他了!青阳出声提醒。 没事的。 太好玩啦! 鲲鹏已经摸着诀窍,他张开胳膊,让整个人漂浮起来,面朝向风吹来的方向。微凉的雪花自下往上翻飞着打在他的颊上、颈间,又凉又痒地,逗得他直笑。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35) 烛龙眉目间的冷冽淡开,雪花扫过他极浅的笑容,如第一缕春日融动千年沉雪。 青阳:玩会儿就下来,别凉着了。 我才不会凉着呢! 鲲鹏下意识叉腰,结果一个失衡,直直往地上坠去。 小心! 他吓得捂住眼睛,等着重重摔在地上,但下坠没多久,他像被柔软的东西兜了一下,沉在冰凉柔软的雪花里。 鲲鹏悄悄挪开一个指缝,一个掌形的冰晶兜着他,让他躺在软乎乎的雪花上。 我才不需要你救呢。 烛龙的眸淡然敛起,转身离去,只留一缕寒风。 鲲鹏抿着唇看着烛龙离去的背影,从托着他的冰晶上滑下来:我是不是又惹得他不开心了。 青阳走过来,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倒不一定是在生你的气。他可能觉得,自己差点摔着你了。 这哪儿能摔到我。再说了,摔了又怎么样。鲲鹏满不在乎地仰起脸,我将来可是要打败大恶龙、成为大英雄的人。 青阳低头轻轻笑了笑:好吧。 大恶龙!! 又是一年冬雪,寒酥横飞,伴着瑟瑟风花。 青灯下,烛龙倚着竹榻手握竹简,他的余光不自觉游至门口,等着少年带着一身飞扬意气走进来。 等了又等,不说脚步声,连振翅声音都没有。 大恶龙! 忽然,鲲鹏的声音自背后传出,他随意倚在圆窗上,得逞看他:吓着了吧。 烛龙手中的书简稍微紧了紧,淡然瞟了他一眼。 你就是吓着了,你书都拿倒了。 烛龙镇定自若地将书卷倒了回来,低声问:究竟何事。 下雪了! 烛龙回头看他。 鲲鹏的脸颊冻得通红,眼神倒是明亮无比。轻柔的雪绒落在他的发上、点缀了他肩上抖动的火红饰翎,他从背后捧出一只捏得极丑的龙形雪雕,喏,送你。帅气吧。 屋里和暖,冰龙刚刚碰着窗户里漫出的热气就融了一些,龙角龙须都扭曲得可笑。鲲鹏低落地垂眉,看着这团丑得仿佛开玩笑的雕塑。 融化了而已,这也值得难过。烛龙放下手里的书卷,灯烛给他霜白的肤色着上了些暖色,他轻轻抬手,星点霜花汇聚,重新塑了个更大更好看的冰龙,看,就这么简单。 他淡笑着看了过去,却发现鲲鹏皱着眉,甚至有些水光在他眼里打转。 你? 鲲鹏将手里半融的冰龙一摔,转头离去。 见他走远,烛龙这才散了幻境,他的身上仿佛揭开一层轻纱,银白的袍上尽是斑斑血迹。 将近吹灯时分,哐一声,门被掀开。 鲲鹏搬着雕花暖炉,进门就斜瞄了烛龙一眼,撂下炉子转头又出去。 过了会儿,是轻裘。 这是何意? 鲲鹏横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只管迈着脸出去。 又进来一趟,是藤椅,不过这次只支在门口。 等他最后一趟进来的时候,端来了一碗星光流转的灵气。 鲲鹏偏着脸,单手递给烛龙:给。 烛龙没接,他有些细微的讶然。他的幻境连青阳都可以瞒过,怎么会瞒不过才几百年阅历的鲲鹏。 鲲鹏直接将灵气塞进烛龙手里,低下声音:我知道你有问题,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你的书不可能拿倒,冰龙也不可能只有四爪,而且,你的幻境粒子都在颤抖。 我还没打赢你呢,你不许有什么问题。 烛龙敛眸,看着灵气上流转的暗淡紫气:想赢我,不应该趁现在么。 你把我当什么了!鲲鹏瞪他一眼,气鼓鼓躺在门外藤椅上,背对着烛龙。 你这是干什么? 鲲鹏头也没回:睡着了! 深夜,虫草俱寂,星月入眠。 鲲鹏忽然睁开了眼睛。羽嘉有短暂的预知能力,这能力遗传到他身上要微弱许多,比起预知,更贴近于直觉。 他直觉门内情况不对,四周的夜也太过于寂静,甚至连簌簌落雪都没了声音。 大恶龙!他直接推开门,往内打量一眼,烛龙面朝里躺着,银发顺着木榻倾泻,熠熠闪着光辉。 他轻手轻脚,朝烛龙的方向走去,他察觉了不对的地方,左手摸上木榻边沿,像揭开一片帘子一般,抬手一掀。 轻纱般的粒子散去,幻境破碎。 他一眼看到的是如冰雪般冷洁的背,结实又优美,长长的银丝遮掩大半,反而引人遐想。 很快他发现了问题,平时镇定又游刃有余的烛龙痛楚地躺着,他像被看不见的魔物纠缠,要消磨掉他所有的意志。烛龙在死死克制,以至于声音都有些低哑:走。 你你怎么了? 烛龙转过脸,发丝垂在雪白的肩背上,微微闪着光芒,拂动之间,居然露出斑斑血迹。 你 快走吧,我没事。烛龙的声音有些疲惫。 鲲鹏直接拨开他柔顺的发丝:这也叫没事? 完美的脊背中央,白森森的骨刺出身体,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心惊这伤口带来的揪心痛苦。 没事。烛龙轻咳了一声,不周山崩塌,难受上几天就好了。 不周山那可是 他没忍心说下去。 鲲鹏无措而失神地看着破坏如此美丽脊背的白骨,锐利的骨折成刺一般的形状,看得人心惊。 烛龙司万里长风,吞吐日月,大地是他的脊骨,汪洋是他的叹息。 不周山崩,那是大地的脊骨断裂,亦是将烛龙的脊梁,生生折损。 难怪他如此反常,又伤得如此之重。 我我去搬暖炉。 他急急忙忙,甚至烫红的暖炉把手烫了手都不在意,放下暖炉,屋子里似乎回来了些许暖意。 鲲鹏忙进忙出,搬来许多暖裘拥住他,可烛龙就像是深冬里的霜雪,怎么也暖不热。 他可真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 我我要去找青阳。 鲲鹏看着骇人的伤口,无力感像一头野兽,收割了他的五脏六腑。 别惊动他。 烛龙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冷白雪光和深重伤情,让烛龙的肤色看起来像化雪一般脆弱,连他握着鲲鹏手腕的指尖,比起鲲鹏温暖滚烫的体温,更显得无比冰凉。 不行,万一有什么 不。 烛龙安静地侧躺着,鲲鹏总有种错觉,看着他的时候,像隔着千年的寒冰,明明剔透又接近,但触碰不到。 陪我。 鲲鹏愣在原地。他从不示弱的,甚至无弱可示。可他 烛龙的手没松开,鲲鹏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就这么僵持着。 别走。 烛龙的唇角若有似无地笑了笑,那一瞬间如冬雪消融,但仔细探寻,却又毫无影踪。 可即使这么短暂的笑意,也足以蛊惑人心。 鲲鹏的态度软化了下来,任由他抓着,拉着自己靠近了些。 他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为什么他会觉得月光之下的恶龙如此美丽,为什么他的心像飞在云端一样悸动,为什么他 烛龙安静地睡了,室内只剩下他轻微平稳的呼吸声。他的肌肤白的有些发光,甚至让人想摸上去,哪怕指尖被冻结也在所不惜。他的唇浅而薄淡,没有半分涌动的血气,反而像是寒天里的梅花捏成的。 鲲鹏一直看了很久,这才意识到自己冒出的可怕念头。 他想亲吻睡梦中的恶龙。 雪下得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走感情流! 开篇时间线,细心的小伙伴可能注意到了,八月恰巧是遗愿成神故事开始的时候,中元节前夕。 之后玩雪是鲲鹏大概一两百岁,受伤这段是五六百岁。 什么?烛龙多大? 男神的年龄都是秘密~ (好吧,认真说一下,他与天地同寿) 感谢 、山蓝沫沫、安倍晴雪、BARD、123木头人、奇幻小甜饼的营养液,谢谢谢谢,一直陪到番外(深鞠躬) 144、寒酥风花2 鲲鹏见过人类亲吻, 只是他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他躲在厚重的云层后, 看着浮空岛上,朝霞敲开人家的门户, 送别丈夫的时候, 他的妻子总会踮脚轻吻;等他踏着晚霞归来, 又会回以轻吻。 这动作可真怪,我们咋也不会拿自己的喙去敲别人的。当时经过他的一只大雁这么评价道。 这是表达喜爱。 表达喜爱,送他带着晨露的嫩芽不就好了,再不济,新鲜肥美的鱼虾也可以。 别人不爱这个。 大雁匪夷所思:吃鱼不积极, 思想有问题。走了。 它拍拍翅膀,雁过无痕, 留下鲲鹏一人。 后半夜的时候, 雪停了,寂静得像暗潮。 烛龙的榻边是圆窗。 他安静地睡着,冷白的雪光照进来, 他整个人就像笼着寒光一般, 美丽又庄严,完美到,天光比之也无比黯淡。 可这美让人不敢触碰。 山川是他的脊骨, 河海是他的血脉,吐纳之间是风雨变化,与之相比,鲲鹏自己像捏的奇怪冰雕一样可笑。 鲲鹏感到自己涌动不止的血脉逐渐平息。他为了不惊动烛龙, 极轻微地抽了手,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刚才笼火炉时,自己火急火燎,手上烙下了火炉把手的痕迹。 没发现还好,一旦发现,这伤痕生生刺疼起来。 他记得侧柜里是有些药草的,思量再三,这点小事他决定不惊动烛龙,轻轻拉开了抽屉。 奇怪,我记得是在这里啊。鲲鹏极轻地翻找着,转向隐蔽些的侧屉。 刚一拉开,他手上的动作立即停住。 侧屉里放着一只冰龙雕塑,不仅捏得丑丑的,看起来还像是摔碎后一点点拼起来的。 是他送给烛龙,又亲手摔碎的那一个。 鲲鹏缓缓阖上了侧屉。 晨起的时候,烛龙倚在木榻一角翻着书籍,寒风从窗吹进,摇得他鹤氅上素色的穗飘动。 烛龙。 竹帘轻轻撩起,青阳提着玲珑食盒,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我做了些梅花酥,想着这里有个嘴馋的,就带过来了。 青阳带来的食盒上挂着几枝青梅,承着剔透的霜花,和烛龙的素淡衣着尤其相配。 烛龙抬起眼帘,淡淡地看了嘴馋的一眼。 嘴馋的鲲鹏努力绷着脸,假装青阳的到来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青阳也帮着掩护:真的只是因为梅花酥。 下不为例。烛龙寂然扫了鲲鹏一眼,收敛起眸中的寒光。 果然瞒不过他。 他趁着烛龙熟睡,大半夜跑去找了青阳,把烛龙的伤势一股脑抖落出去,就差没当场把他押来当然,这些烛龙都不允许。 鲲鹏活像被抓包的偷腥猫咪,脸瞬间涨的通红,只是待在这里,都让他尴尬地全身发麻,他假装想起什么事情,急匆匆朝门外走去。 快要出门的时候,他听到青阳压低声音:伤势,给我看看 鲲鹏回头看了一眼。 烛龙半褪下素白衣衫,垂落的银发间露出劲瘦雪白的背,伤口中刺出的白骨像在嘲笑他一般。而青阳,正俯身仔细查看。 鲲鹏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他低头,加快了步子,却直冲冲撞上了什么东西。 飞廉! 哐。 两败俱伤。 啪。 手中的荆条一抽,梅花树被鲲鹏击得颤抖,反而抖了小神鸟满头满颈的雪。 你别这样好不好。飞廉皱起眉头,他的鹿角还算不上茁壮,仿佛嫩抽的枝条,万物皆有灵。这棵梅花树,也有灵。 万物皆有灵我还就有气呢! 飞廉白他一眼,懒得废话,直接唆使梅花树拿枝砸他。 别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梅花树停了下来,小神鸟恨恨将荆条一摔。 这个方向恰巧能透过圆窗,隐约看到室内的烛龙。他微微侧着头,长而顺的发丝如月辉倾泻,只有眉头一点细碎的褶皱透露出他的痛楚。 青阳站在他身后,他看起来总是相当柔和,即使不笑,也让人如沐春风。 烛龙露着小半个漂亮的肩头,平直的锁骨线条格外惹眼。不知青阳说了什么,他居然轻轻笑了起来,眼底居然难得流露出温润的柔和鲲鹏很少见他笑,更不提如此柔和漂亮的笑容。 飞廉。鲲鹏的声音有些发闷,你喜欢青阳么? 飞廉险些摔下梅花树:你怎么忽然这么问?鲲鹏奇怪看他一眼:我就随便问问,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哦。 过了会,飞廉有些窘迫地回答他:喜欢吧。他那么强大,挥手就是万里星河,谈笑就是天崩地裂,可他却温柔又平和,从不施威于人。他那么好,谁不喜欢呢。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36) 是啊。鲲鹏低落下去,谁不喜欢呢。 他一脚提上旁边的碎石,小石头跃起,崩一声打在圆窗上,引得烛龙和青阳同时看了过来。 撤! 五百多岁了还这么皮。看着飞廉鲲鹏跑远的身影,青阳无奈地笑了笑。 还小。 不周山的事情,就这么处理了。我会把它彻底拆解,散在山河之间,此后,世间再无通天之路。只是,不周山消失,你要生生失去一块脊骨,可能会 青阳找不到更收敛的词:很疼。 我不要紧。烛龙平静说,以前对他们过于宽容了,是该惩戒。 嗯。 青阳抬手,他没有借由力线,而是亲手探上烛龙脊背上探出的骨刺,死死握紧,朝外抽。 烛龙握着木榻的手,瞬间攥紧。 不周山恰巧长在龙脉之上,是烛龙第五节脊骨,它伫得结实,紧紧扎在大地脊梁之上,即使青阳的骨节用力地发白,也纹丝不动。 数千里之外,倾颓的不周山和这块骨刺一道开始颤动。 青阳和烛龙谈着话转移他的注意力,手中却忽然施力,一举拉出扎根极深的骨刺。烛龙的身体顿了一下,忍了忍,没发出任何声音。 大地之上,磅礴不周,瞬间崩颓。 好了。青阳开始处理伤口:不周山已经被我崩解。只是辛苦你,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我没事。 对了,五大浮空岛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刚刚生生拉出骨刺烛龙都没出一声,这么寻常的一句话却让烛龙低低地吭了一声。 青阳瞬间停了手:怎么?是不是哪里疼? 烛龙极缓地摇了摇头,银发散在背上,幽莹地散着光泽。 这件事情,青阳已经不是第一次向他提起。五大浮空岛发展得极好,据青阳说,是他见过的所有文明中最为先进发达的一个。 他想要鲲鹏作为守护神,庇佑五方仙岛。这意味着,鲲鹏会搬出鸿蒙道,不再和烛龙一起生活。 他一定得去么? 怎嘛。当初让你收你不要,现在要你还,你还不还了。 他继续柔声劝解:你应该放手,由他历练。况且,鲲鹏羽翼丰满,生来,就是要统治苍穹的。 你看看飞廉,年岁比他稍大一些,但三千异界治理得极其出色。 青阳:还是不愿意? 见他许久未答,青阳低声提醒:烛龙? 他是属于苍穹。 那 可我总觉得,他还稚嫩。 青阳,我奇怪么? 教引,应当是为了让他更为出色吧。可真的到这一天,我反而有些难以接受。 甚至昨天强留了他在枕畔。 烛龙:你能理解么? 唔青阳侧头想了想,而后无奈地笑着放弃,我有些体会不来。我没有这方面的体验。也许以后我有机会亲手教引什么人,才能明白你的感受。 窗外,鲲鹏早已跑远,他刚刚靠着的梅花枝仍在晃动,仿佛招摇着唤他归来。 也可能理解不了。烛龙安定阖上衣领。 青阳摆出梅花酥,提上空食盒,打算放弃。他快要走出房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他什么时候去。 傍晚上灯,鲲鹏忽然嘴馋起来,焦虑得坐立难安,直到烛龙抬手,轻轻推了推榻侧放着的梅花酥。 烛龙眉眼有些轻微的暖意,他低垂眼帘,看着鲲鹏双手举着梅花酥,极小心地小口吃着,火红的衣袖滑落,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 鲲鹏平时淘气倔强的时候多,难得安静下来,倒是格外乖巧。烛龙的心情莫名地舒缓了许多。 好吃么? 好吃!鲲鹏的脸灿烂了一瞬,忽然冷淡下来,他低低拿开了梅花酥,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 怎么。 没什么。鲲鹏郁闷地将梅花酥撩在一旁。 青阳做的,当然好吃。不仅好吃,还更有三分温柔。 他心里忽然有些酸。 没什么就去睡吧。烛龙合衣躺下。 昨夜的陪伴其实是个偶然。是五百多年、二十万天以来的唯一一次偶然。烛龙没有明说,鲲鹏也避而不提,打算将这个偶然再延续得久一点。 他一直等到烛龙彻底入睡。 其实鲲鹏不明白青阳到底做了什么,但他猜测这一定很痛苦,即使在睡梦中,烛龙都紧紧蹙着眉头,仿佛被荆棘缠绕,要被拖入无尽深渊。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一天,烛龙被生生抽去一截脊梁。 我明天要走了。 烛龙轻轻阖着眼睛,睡梦里他终于和缓了不少,他的发丝散落,有如涓流淌过。鲲鹏想起,今天他散落的发丝间,露出的一小片劲瘦雪白的背。 以后就很难见到你了。 没有应答。恶龙安眠的样子,反而出奇的温润。 好梦。 鲲鹏俯身,在他的睡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轻轻吻了薄得清透的唇。 ! 鲲鹏猛地起身,血气腾地上涌,他迅速后退一步,对眼前的情景万般无措。 他在做什么? 又在想什么? 烛龙如果知道 他一溜烟跑了出去。 静夜之中,烛龙睁开了双眼。 榻边,放着一枝承着夜露的嫩芽。 作者有话要说:羊羊:抱走青阳,青阳独美 145、寒酥风花3 欢迎光临!伯爵的黄铜眼皮眨了眨, 用机械左手抚胸行礼, 领主在等您。 青阳温柔回礼:请您引路。 六层船楼的巨大龙舟划着六十四对红木桨浮空而来,刚好挡住半个西沉太阳。 这是浮空岛的交通工具之一, 除了飞空龙舟, 还有浮空帆舰、飞空艇以及单人帆艇。虽然青阳无需这些就能上岛, 但他还是决定体验一番。 鲲鹏这还挺有意思。 青阳笑了笑,踏上硕大机械龙舟。 下层甲板正在举行宴会,许多贵族打扮的少女摇着绒毛扇子轻笑着,不少半机械人跳的热烈,舞池里熙熙攘攘。 青阳! 鲲鹏满面笑容, 挤过人群朝他走来,他的乌发已经长至胸口, 发间缀着火红飘带, 神采奕奕的,尤其俊美。 他朝青阳身后看了看:就你一个人啊? 青阳朝他笑了笑:你想要谁来? 没谁,我带你转转吧。对不起, 借个过。 他穿过欢声笑语的人群来到甲板上, 站在船尖张开双臂,巨大龙舟恰巧驶向太阳。 青阳! 他呼唤来对方的注意力,调皮地笑了笑, 直接从船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云雾瞬间淹没了他下坠的身影。 白云涌动,烈焰红光破开了绵软的云,硕大的神鸟张开翅膀, 遮天蔽日。它顺从低头,任由青阳骑上他的身体。 他们离开浮空龙舟,朝着其中一个浮空岛迫近。浮空岛都市绵延万里,只留点点星火。 别眨眼。这可是我一天中,最喜欢的部分。 忽然,浮空岛正中心亮起一圈银白的光晕,仿佛一圈璀璨的星环立在地面上。 这是供能的蒸汽炉 嘘鲲鹏打断他。 几十公里外,大地上亮起第二圈星环般的光圈,紧接着是第三圈、第四圈。 光圈之间所有道路涌动起细微的荧光,整个浮空岛被冷光链接,宛如漂亮的魔法符阵。 铎能量已经应用到半个都市了,青阳。这些光圈覆盖的地方,都能用上最澎湃最先进的能量,用以支撑技术飞速爆炸带来的能量需求。 神鸟掠过无际的浮空大地,闪烁的荧光像在迎接他的主宰归来。 另外一半没有应用的地方呢? 青阳安静地骑在他背上,鲲鹏凭着羽嘉留给他的预知能力,隐约感觉到他并不高兴。 鲲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铎元素过于稀缺,富足的地方已经用上铎元素和微型反应炉,而偏远些的地方仍旧处于农耕时代。 我在努力解决格差问题。 飞廉的异界,相对来说比较和谐。 只是大家一起落后罢了。鲲鹏在内心吐槽。 我现在带你去浮空岛边缘的贫民窟看看。 你知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鲲鹏。 带我去蒸汽炉。 这 现在。 青阳频闪出蒸汽炉。面对如此尖端的技术,他脸上的表情谈不上喜悦。 大地上还是神兽飞禽并行的年代,蒸汽炉内不仅用上了超重元素铎,为了防止铎元素衰变带来的辐射泄露,还有磁约束防护技术,更有数层活化材料包裹,无论怎么看也是超越现代文明的事情。 鲲鹏率先开口,他放松地靠在蒸汽炉管道上,声音轻快:技术演进是偶然积累下的爆发,青阳。我们发现了许多新元素,最后发现了铎,在超重元素铎的供能支撑下,让超小型体积下的巨型演算能够实现,在此基础上微型机械超级发达,迸发出如此先进的文明。怎么样,青阳,是不是很厉害? 和他料想的完全不同,青阳不仅没夸他,反而低着头审视地查看蒸汽炉外的先进活化材料。他的眉心轻轻拧紧,有些不快地看了过来:交给你分管浮空岛的时候,我强调过,第一点是什么? 不干涉世界独立发展。 是。青阳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太过于严肃,表情稍微柔和了些,我曾经告诉过你,世界发展和走迷宫一样,从迷宫出口到迷宫入口存在着不同的路径,世界选择的路径并不是因为偶然,而是所有能走的路径同时存在,但世界最终选择的 会是表观上概率最大的路径,也就是最稳定的路。 如果你干涉世界的独立发展,会改变路径积分情况,这种情况下,原本收束到不可见的、极低概率的路径,很可能会被翻至表面上,通俗来说,也就是世界线变动。而且高概率世界线往低概率世界线交替,并不一定会是好结果。 鲲鹏坦然道:我没有。 青阳漠然看了他一眼,他看起来的确没有撒谎。 但鲲鹏头顶上的顺序时间线,有好几段出现了错乱。仿佛有人从中抽出了几页时间线插页,狂风一吹飘得漫天都是,那人随便理了理,没再管时间线顺序,就将这堆混乱的插页潦草归入鲲鹏的时间线中。 是谁介入了他的时间线? 青阳直觉,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最好没有。 他的语气温和又平静,却让人莫名惧怕:你没发现浮空岛的时空速率和其余地方不一样么。 什么意思? 青阳:我问你,你来浮空岛到现在,过去了多久。 鲲鹏侧头想了一想:45天。 青阳没回答,他揪住鲲鹏,瞬间消失在空中。 巨树浮在空中,茂密的枝桠遮天蔽日。 不需要青阳开口,鲲鹏也察觉了异样世界树的树冠,距离他上次见到已近乎两倍大,上次见它,恰巧是要去浮空岛的第一天。 而世界树的枝桠分裂演化以数年计,十分缓慢。 实际上,外界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 鲲鹏盯了他十几秒,才无力地笑了下:这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鲲鹏,浮空岛,成为了时空扭曲点。世界树,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沉下声音,技术爆发,究竟是什么原因? 真的是偶然,青阳。 青阳暂未开口,他详细查看了铎元素发现前后的时间线。 鲲鹏没有撒谎。 他也暂时看不到其余人介入的痕迹。 总之,不要试图去控制超乎自己认知的东西。铎元素不适合聚集,不许再继续合成或者开发。 现有的,给你三天时间处理。 咔嚓。咔嚓。 墙壁挂钟的秒针走得尤其斯文,鲲鹏侧着身子,从堆得满满当当的器械和齿轮中挤过,一位典雅女性全神贯注地俯在工作台上,台子上黄铜机械人的额头打开,露出其中脑形仪器。 无数冰棱忽然扎满了她的工作台。 心急什么呢。ORDER基本上收尾了。女子抬头,淡金色的眸子里映出鲲鹏俊美的脸。 你究竟是谁? 那女子随手摸上火柴,垂眸点燃极细的香烟,深吸一口,缭绕的烟气淹没他的轮廓:我早说过了,我是来自未来的人。 证明给我看。 当然。 她一手抓起雕花枪,瞄都没瞄瞬间开枪,刺鼻的硝烟味儿散尽,她平静地放下枪。 巨大的冲力让鲲鹏一个踉跄,他乌发极短,肩上的火红饰翎跟着甩动,胸口一阵钻心痛楚,开始溢出大片血迹:你想杀我? 不,我在证明。 一颗子弹从空中抛出,滴溜溜滚落至他脚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完好无损,甚至连布料的经纬线都毫无破损痕迹。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37) 鲲鹏抬头看着她。 还不懂?那名女子吐出一个烟圈,淡金色的眸子一闪一闪:我开枪打了你,裂出许多个未来,我从未来折返,取出你胸口的子弹这不是改变过去,而是通过我的干涉,将其中一个低概率的态,翻转至高概率事件我打了你,你完好无损。我不仅来自未来,你们所谓的顺序时空,根本无法束缚我。 鲲鹏的眸子有如寒星:所以? 时空都无法束缚我,这种低维晶体笼,行么? 整个场景如同被打碎的玻璃,瞬间崩塌。 真正的场景显露出来,金眸女子被六棱冰牢锁住,她毫不在意地说:鲲鹏,我早告诉过你,对我来说你们的身体,都是全开放结构。我不介意再和你好好详述一次我能拉出你的心脏而完全不伤害你,甚至不会损伤你的一根血管。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改动你的神经网络、你的大脑结构,甚至你的记忆而整个过程,你丝毫无法感受到,因为这是来自更高维度的修改,远远超越了你们的感知。所以,你真的要挑战好心帮助你的无可战胜的我么?我亲爱的。 她明明坐在几米远的地方纹丝不动,鲲鹏却感到周身有莫名的波动,忽然一双白嫩的手冲出他的胸膛,又再度退回。 转瞬之间,她的手中闪出一片银色的龙鳞。 龙鳞? 她疑惑地皱了皱眉。 鲲鹏的脸上忽然有些漠然的笑。趁着她犹豫的空隙,冰牢瞬间散做极细小的基础晶体结构,深入至她身体基础分子的嵌合点。 束缚。不,我只想拆散你。 他轻轻抬了抬指尖,所有冰晶瞬间胀大,房间里血雾喷散,工作台上的黄铜机器人溅满极细的血雾,腥甜的血腥气立即充斥在整个房间。 你真聪明。空中传来了那名女子的声音,你知道无论是再厉害的人或是神,其基础构成单位都是一致的虽然你不明白原理,不过,我愿意告诉你。这叫基础能量弦特殊震动模式下构成的粒子。所以你挑开我的基础单位,我自然会弥散。在你们当前的科技水平下,你能自发地领悟到这一点,我的确佩服。 鲲鹏不语,淡然的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可是啊。金瞳女性从他身后飘了出来,你真的误会了,我是来帮助他成功的,是青阳的MOTHER。你们真正要小心的,是引导鲲鹏发现铎元素的那位。 冰棱迅速跟上,她轻笑着,身体形态时而聚拢时而飘散,看起来就像青阳的散态。 鲲鹏的目光紧紧追着她的散失聚拢,可她的速率实在过快,最后一眼,她趴在窗台上,双手交叠支着下巴,朝着鲲鹏眨了眨眼: 你很有意思,这龙鳞我收着了,也许,咱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数根冰棱瞬间跟上,整片窗户被击得千疮百孔,彩绘玻璃停滞了片刻,猛然溃塌,朝着楼下摔去。 那名女子再度在窗口浮现,她将手中的龙鳞朝鲲鹏挥了挥,飘然远去。 风过,连她的笑声都吹散了。 MOTHER! 身后的门被人猛然打开,高挑的青年愣在门口。他长长的乌发垂坠至胸口,发间缀着的火红飘带随之飘动,他脸上早已没有此前稚嫩天真的神色,反而有些初长成的俊美。 鲲鹏有些愕然地看着房中的另一个自己,不,确切地说,是更为年轻的自己:你是谁? 更为年轻的鲲鹏摊开掌心,不知何时有人在其中塞进了一枚徽章,而他对此过程无知无觉。正如刚才女性所言:这是来自更高维度的修改,完全超越他们的感知。 徽章简洁古朴,是金铜色,上面绘制着字符XI。 数字六。 作者有话要说:猜的出来另一位年轻鲲鹏是谁吧? 这位无名无姓的大姐姐,可以称呼为六妹。(这么一说应该明白是谁了吧) 都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假鲲鹏VS假MOTHER 146、寒酥风花4 一碰上他的眼睛, 鲲鹏很快意识到了另一个自己究竟是谁。 那双眼睛漠然又透彻, 几乎读不出情绪。 更为年少些的鲲鹏微微侧头,他身上星尘散去, 清修淡漠的烛龙站在原地, 有如一道清透月光洒落, 尤其动人。 鲲鹏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45天,他来到这里45天以来,几乎是扳着手算日子。连飞廉都来看了他七八次,可那条大恶龙一次也没来过。 他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那晚他的出格举动被烛龙察觉了, 所以刻意保持距离。 究竟怎么回事?烛龙率先开口问。 其实也没鲲鹏刚想打掩护,烛龙的目光冷冷地看了过来, 直刺入他心里。 长时间以来, 他的威信、庄严已经像信条一般刻在鲲鹏的心里,甚至只需要一个淡然的眼神,鲲鹏就能立即投降。 半数是尊敬, 半数是他也说不清的什么东西。 我、我说。 鲲鹏开始断续而凌乱地解释整个事情。 他接任浮空岛领主之后的某一天, 研究院的首席科学家拿着人工模拟神经网络的草图来寻找他,而几乎同时,他接到了浮空岛最大矿山必和力拓的电话, 他们发现了新的超重元素铎。 只是鲲鹏没想到,超重元素铎的大量聚集,相当于在绸缎布上丢入沉重的石块,绸缎布会被收束拉紧, 正如浮空岛附近的时空被拉紧收束一样。所以才会出现岛上过了45天,而其余地方已经过了数百年的时空扭曲现象。 有了科学家给予的基础理论支撑,有了稳定供能源铎元素,浮空岛技术的爆发可以说是水到渠成。 当其余文明还处于蛮荒时代的时候,浮空岛突破能源壁垒,率先进入工业化时代。而依托首席科学家的人工神经网理论,ORDER这种强人工智能机器人的诞生,使得文明等级再度跃升。 鲲鹏解释道:ORDER的人工拓扑脑主体是电路神经网络,嵌套一套复杂规则集算法。它很聪明,甚至可以对天赋、价值、感觉、取向等等这些抽象的东西进行思考,从而模拟我们的判断决策过程,有些从事服从性工作,有些从事秩序维护的工作。 刚刚房间里的女性,留下数字六的那个人,被鲲鹏称之为MOTHER,她宣称ORDER超乎浮空岛人民能控制的范围,所以需要增加一道管束,保障ORDER不会攻击、占有浮空岛,而是成为它的防御系统。 烛龙正垂眸查看工作台上的ORDER,通过机械人打开的额头可以直视其中的拓扑脑结构。 他的指尖宛如冷光,掠过ORDER黄铜色的身体。几滴血雾沾上,衬得他的指尖愈发雪白。鲲鹏根本挪不开目光。 什么管束? 他还盯着游动的修长手指,一时没反应过来。 鲲? 啊他忽然喊起自己的名字,让鲲鹏心中一动,她说,给ORDER增加群体性和服从性。群体性就是群体共享意识网络,大意是所有ORDER的意识连通、行为共通,从而更好控制。 服从性? 服从性就是ORDER永远不会伤害背叛他的主人,并且由主人的价值取向来规范他们的行为。他们的主人嘛 鲲鹏在ORDER耳后摸了一下,开启机械人。他单手撑着桌面,得意地补完后半句:就是我。 机械人的额头瞬间合拢,光电眼亮起,它从手术台上缓缓坐起,双眼率先锁定了鲲鹏。 一道红光上下扫描之后,ORDER朝他点头:识别。高智慧生物机体。服从优先级:优。ORDER 6783向您致意。 唔,看来改造已经完成了。下来吧。 ORDER听令走下工作台,他的视野无意间捕捉到烛龙漠然的脸,机器人的光电眼闪了闪,卡在原地。 连机器人都馋烛龙的身子? 6783,你卡机了么? 识别。极高智慧生命体。服从优先级:极优。资料上传ORDER联合神经网络。 不什么?! 上传成功。结论审议中。 不,你冷静一下 全票审议通过。进行服从性更替。 鲲鹏眼睁睁看着黄铜机械人朝烛龙鞠了一躬:ORDER神经网络,听从您的调遣。 刚刚到手的高智慧机械人,全体叛变?! 不过阴差阳错,由于需要人管束的缘故,ORDER反而把烛龙留了下来。 鲲鹏给他安排好了住所,恰巧在领空一号顶层。 这是浮空岛内最高的建筑。关上房间内所有的灯,万千灯火一览无余,蒸汽炉的四层光晕安静亮着,宛如四道星环。 安顿好之后鲲鹏就再度出了门,通过留在他身边的6783和无处不在的ORDER机械人,他了解到鲲鹏正在说服浮空岛联邦内阁下达指令:停止发掘铎元素,并疏散所有现存的铎。 对郊外贫民窟的人来说,铎元素的应用他们从来没见过,但有一点他们听明白了停止发掘铎,意味着矿山关闭,大部分被雇佣开采铎元素的平民,将会失去工作。 说服工作极难,甚至险些出了暴乱。 直到鲲鹏亲自出面,每户送上一片价值千金的鲲逆鳞,平民这才罢休。 通过ORDER的电子成像,他看到鲲鹏的脸色有些苍白,矿山里的地热蒸出腾腾热气,他却冷地抱起了胳膊。 太傻。烛龙收束掉影像。 傻。6783偏了偏头,负面词汇。您厌恶他。 烛龙站在窗前,安定地盯着窗外蒸汽炉的冷光:我不厌恶他。 6783的铜眼皮诡异地眨了眨,这对他来说难以理解。 我反而会愧疚。 他没多解释,再度打开了6783的电子成像,发现鲲鹏回到了上议院全是财阀和贵族的地方。 告知那些已经用上铎能量的人,这种神奇的元素要收回更加艰难。这其中许多人已经替换上了铎元素驱动的义肢、义骸,替换掉如此轻便的能量源,意味着每个人都需要随身携带外接能量源,甚至更严重直接宕机。 说服很艰难。 许多人明显在打太极,持续了几个小时的议案,一点进展也没有。 直至晚餐时分,几个看起来有头有脸的人簇拥着鲲鹏,将他拉至宴会厅。 电梯的门有些歪斜,两排圆形黄铜按钮也漂地乱七八糟,鲲鹏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捉住了乱跑的楼层号,看你!往哪儿跑。 电梯到达,迎面就是正门。 门上是古朴连环铜扣,九个连环嵌口要同时拨动至正确暗纹,大门才能打开。这是鲲鹏得意的发明之一。 第一个是龙纹。第二个是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子。 今天的他可真奇怪,像是脑子里进了水,还是热水,烫得他从脖子红透到耳根。 不过没关系,等他进了门,把热水倒出去就好了。 他的身子有些沉,拨弄第三个暗纹的时候,几乎是趴在门上完成的,门后传来一阵机械转动的咔哒声之后卡住。 第三个暗纹错误。 我记得是这个啊 第三个暗纹在四处飞,鲲鹏在眼前抓了好几次,都没抓住这个淘气的小家伙。 你,不许动!我告诉你,我也有翅膀的! 他已经看不清第三个暗纹的样子,只看到它在眼前不住摇来晃去。鲲鹏看准了他的路线,一掌扣在暗纹上:抓住你了! 这门忽然拉开,他朝前一栽,险些撞上了什么东西。 眼前是雪花银纹的衣襟,斯文扣好,有人扶住了他,鲲鹏抬眼,朦朦胧胧看到了冷如霜华一样的人。 对方安静地盯着他,皮肤白的晃眼。 你可真美! 鲲鹏伸手抱住了他。他也真香,有种雪后松花的凛然香气,清新无比,但又拒人于千里。 你的眼睛真好看,像像鲲鹏努力盯着他,可他的眼睛像被水雾笼罩,什么都看不清。影影绰绰的,只觉得他很熟悉。 你醉了。 像大恶龙。 大恶龙啊,太坏了。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说。不说我不松手。 说了他也没打算松手。 我没说讨厌你。 鲲鹏的尾音糯糯的:你瞎说。 鲲鹏的脸颊贴上对方冰冷的颈。他自己的脸烧得发烫,贴上去像埋进白雪里,凉浸浸地,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 你怎么会这么香呀。 他抱着的人,胸膛踏实又可靠,还像冷水一样芬芳。 我扶你去休息。 我不要!我不能去休息。明庶说了,我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一到,这里就会坍缩成黑洞我平民还没有转移我的元素还没拆解,我还没说服我不能休息,不能。 鲲鹏半朦着眼睛,语无伦次地重复了很多遍,大致意思都是不能休息。 不是休息。我说错了。对方的语气耐心又柔和,我是说,茶歇五分钟,之后再议。 唔茶歇,茶歇可以。 鲲鹏几乎是赖在对方身上,往屋内越走越深,直至一片漆黑。忽然他失去了支撑,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他压根坐不稳,重重朝着一边倒去。 他不知倒在了什么地方,软绵绵的,刚才那个香香的人不知从哪儿拿来了绢帕,浸润了冷水,正擦着他的脸颊。 修长白皙的手在他眼前乱飞,他的手怎么这么好看,像冰雕的、雪捏的。鲲鹏猝不及防,一把揪住这双手,这手怎么这么大呢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38) 柔软的唇覆上,轻轻地亲了一口。他感到这双手一僵。 哈哈哈哈你别担心。 鲲鹏眼里都是潋滟柔和的暖意,他发烫的手摸上烛龙冰冷的颊:我等我当上大领主,回头好好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鲲鹏你搞搞清楚,你站反自己的CP啦!! 147、寒酥风花5 这话还没说完, 鲲鹏的手松懈下来, 他终于安静下来,紧紧抱着一小片被子, 睡得深沉。 鲲鹏睡着的样子异常温驯。他枕着烛龙冰冷的手背, 热乎乎的脸颊贴上来, 泛起一层微醺的红晕。 平时咋咋呼呼的小神鸟毫无防备地蜷着,乌黑的长发铺开在床铺上,发间散落着骄阳般的飘带。 他睡着的样子,有些可爱。 窗外亮着幽冷苍白的光,仿佛浮空岛的一切喧嚣, 都很远很远。 无人能看到的黑暗里,烛龙盈盈地笑了, 那笑容仿佛冰上流水, 转瞬即逝。 他微微俯身。 头疼欲裂,身体酸痛。鲲鹏的视线开始逐渐聚焦,陌生的环境。 我天哪! 他猛地坐起。 这本该是给烛龙安排的地方。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拼命想回想些什么, 脑袋却疼得完全转不动, 只想起一些零碎的回忆:他胡乱按了楼层,趴在大门口拨暗纹,然后他好像张开胳膊, 扑进了谁的怀中! 他不敢往下想,腾地掀开了被子,冒冒失失拉开房门,险些撞上了什么人。 吓我一跳!这么大铁家伙, 走路消音的么? 6783的光电眼闪了闪:好的收到,以后我随行拉警报。此外,纠正您:我是合金质地,并不是铁。 鲲鹏连连摆手:警报还是免了。他越过6783走了一步,忽然回想起来: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在这里? 是的,领主大人。 昨天我鲲鹏不自觉有些尴尬,昨天发生了什么,你知道么? 6783毫无感情地清了清机械音:您在凌晨三点二十八分抵达大门,烛龙大人开门之后,您只花了零点三秒就扑了上来。 鲲鹏凝固在原地。 原来昨天真不是在做梦。 他是不是立刻甩开我了? 不。您不愿意松手,四处乱蹭,还抱着他,由衷称赞烛龙大人好香。 到房间您也没松手,抓着他的手睡着的。 6783僵硬地笑了:您不信么?我可以回放的。 别。 鲲鹏把脸埋进手里,谁看到他的醉样都可以,他去烦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烛龙。为什么是他拼命想留下好印象的烛龙。 他现在真后悔昨天一时烦闷,多喝了几杯。 您看起来很丧气。 能不丧么他现在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安详去世。 为什么? 说了你的铁脑瓜也不懂。烛龙呢? 他吻了您之后就出门去了,具体位置尝试连接服务器搜索中 哦,出门去了。他忽然反应过来。你刚说什么? 神经网络搜索中。 不是这句,上一句! 6783眨了眨眼睛:出门去了。 鲲鹏快被这机械人气的冒烟:你故意的是吧,我说第一句! 好的收到,以后我随行拉警报。 6783机械地笑了笑:我逗您的,他吻您了。所以,您需要看回放么? 不不不不看了。他莫名纠结起来,我出门去了。 走了两步,他又忽然回过头来,看到6783正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算了,我还是看看吧。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站过来。 6783顺从地站了过去,鲲鹏把他摆成面墙站立的姿势,自己站在他身后,这样他既能看到墙上的投影,又不会被6783录下他的反应。 这下好了,你放吧。 安宁的夜晚立即投射在贴着灰色斜纹布的墙面上。 只看了一眼,他恨不得当场去世。 他枕着烛龙的手背,毫无防备地睡着,两颊都是和煦的绯色。他似乎在絮絮说着什么,但声音太轻完全听不清,直到烛龙轻轻俯身 鲲鹏下意识屏住呼吸。他侧对着画面,银发如流水般滑落,遮住了二人的脸。 是真的! 他的头脑立即一片空白。 这之后,烛龙轻轻抽走了手背,安静地看了他很久,这才伸手帮他理了理头发间睡得凌乱的火红飘带。 烛龙不是应该很讨厌他么,他平时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昨晚他醉醺醺地闯了进来,为什么他看起来毫不生气,甚至动作还有些亲昵。 和平时他见到的不苟言笑的烛龙,完全不一样。 紧接着,他感到一阵失落:6783,这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6783刚要回头,被他一把推了回去:不许回头看。我是说,亲在哪里。亲额头还是亲别的地方,差别很大的。这,什么也看不清。 亲额头,也许还是把他当可爱的小跟屁虫,和看到小猫小狗摸了摸头,没什么大差别。 6783不知道。 哎。鲲鹏轻轻叹了一口气。这该让他如何界定。不过,至少证明了一点,烛龙没有看起来那么讨厌他。 门口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鲲鹏刚看到走进的人,几乎是跳起来蒙上了6783投影的光电眼。 你、你回来了。 烛龙看起来没有任何改变,还是如冰似雪的淡然。他狭长的眸轻扫了一眼鲲鹏,你在做什么? 6783:禀 没没什么。鲲鹏立即按住6783的嘴巴,你先下去。 优先级更高的烛龙没有下令,6783暂且按鲲鹏的命令退下。鲲鹏悄悄瞥了一眼,烛龙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随手翻开昨天放下的书籍。 他看起来一切正常。 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鲲鹏不得不越过沙发上的烛龙,随手拎起电话,他的衬衫顺势拉起,露出一小片削薄纤瘦的腰。 烛龙敛起自己的目光。 领主大人,实在对不起,昨晚转移的铎元素,马上给您送回蒸汽炉 这之后鲲鹏连续接到了几个电话,这些昨天和他虚与委蛇打太极的贵族财阀,每个都声泪俱下反思自己不该趁机灌醉他、转移铎元素。挂掉电话,鲲鹏一头雾水,什么情况,怎么忽然态度变化这么大? 谁知道呢。烛龙淡然说。 鲲鹏直觉认为和烛龙消失的这几个小时有关。 烛龙的指尖停在古朴的书页上,他的骨节漂亮得宛如冰河,连翻动书页的声音都因为这双好看的手,显得格外动听。 昨晚的碎片记忆忽然复苏他好像好像吻了这双手。 鲲鹏立即站起身子,他感到自己的血脉迅速沸腾喷涌。 他生气么?讨厌么? 鲲鹏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答案,可烛龙看起来神色无比淡然,甚至找不到一丝破绽。烛龙没翻几页书籍,轻轻抬眸,一瞬间,仿佛大雪落下、万籁俱寂。 全世界安静,等待他开口。 头疼,好些了么。 好些了。 鲲鹏艰难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对话上。 下次少动逆鳞。烛龙的指尖似乎也有些焦虑,轻轻搭上书页顶端,似乎在思考下一步的动作。 他居然知道。 鲲鹏有些惊讶。 为了说服那些从没享受过铎元素福利的平民,他的确取了不少绚彩逆鳞,并承诺予以兑换,这才将他们的愤懑平息下来。失去多数逆鳞,他也的确经受了些痛苦,腾腾的矿山热气都挡不住他全身发冷。 可他没想到,烛龙居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烛龙斟酌再三,选了中性的说法:别那么不顾自己。会惹人担心。 谁担心? 他隐约读出了烛龙的言外之意,可他也不敢确信。毕竟在昨晚之前,他以为烛龙对自己不咸不淡的,至少,没那么喜欢。 一晚上而已,他的想法会有这么大改变么? 现在的氛围莫名地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几乎想拉开门,立即逃窜出去。 鲲。 是! 答完他就后悔了,是什么是,语无伦次。 紧接着,他看到烛龙淡然地笑了,那一瞬仿佛空气中都闪烁着微光,荡漾起柔和的波浪。他笑起来,真的动人极了。 别这么紧张。 我不紧张。 烛龙微微侧着头,有些出神:是我平时太凶了么? 是啊!! 当然这只是心里的呐喊。 鲲鹏稳了稳心跳,面不改色地撒谎:没有,你平时挺好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他直觉和烛龙相处的氛围有些变化,可这变化让他有些棘手,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甚至想要逃开。 他有些干涩地开口:那个 鲲。 烛龙的音色可真好听,低沉又有磁性,一直能颤动至他人心里。 这些事情过后,你回家吧。 什么家里? 烛龙仔细斟酌着用词:我是说,鸿蒙道。 鸿蒙道,是原先他和烛龙居住的地方。 刚刚的悸动瞬间烟消云散,鲲鹏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浮空岛,我明明治理的很好。现存的文明里它是最发达的一个,不仅和本星系比,纵览全宇宙它都要超前的多 问题就出在这里。烛龙并未抬眼看他,我和青阳讨论过了,我们都认为现在浮空岛的发展有些失去控制。 你和青阳商议。鲲鹏的梦被击得粉碎。 烛龙,我明白你教会了我很多,我也一直很敬重你。但是不是我无论怎么做,你都不会认可我?包括昨天,你一来就拿走了ORDER神经网络的管理权很多事情,我是可以做好的!不,是我做的很好,但你却视而不见! 如果你觉得管理权的事情冒犯了你,我可以立即出让给你。 重点在管理权么?鲲鹏有些难以置信,还是你觉得让回管理权,就像递出来个小点心,我吃完了,就又会嘻嘻哈哈地继续跟着你? 鲲,你误会了。 是,是我误会了。 他想起来烛龙受伤那天,自己站在窗外看到的烛龙。他微微侧头,一直低声和青阳交谈,不知说了些什么,居然笑的无比温柔。 他又想起刚刚6783放出来的影像,烛龙轻轻俯身,银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吻。 也请你以后不要做一些惹人误会的事情。鸿蒙道,我是不会回去的。 鲲鹏摔门出去。他没走多远,碰巧遇上了6783。 看到他,鲲鹏简直气不打一出来:走开! 极高智慧生命体放弃服从性评级,服从性已更替。 很好,来送小点心的是么。 鲲鹏迈开步子往电梯走,狠狠按了下按钮。他看到6783跟了过来,别跟着我。 6783停在原地:服从指令。现在立即传达警报:群体聚集事件。 鲲鹏的动作停了停。 6783接到的警报在浮空岛蒸汽炉前方的广场,伫立着鲲鹏雕塑的地方。 铎元素应用在上流社会普及后,几大家族共同出资,讨好地建了一座鲲鹏雕塑。 原本这座雕塑要打成纯金的,鲲鹏舍不得,好说歹说,将拿这部分钱拿出来,单独补贴城市边缘没用上铎元素的人。于是,广场正中央金灿灿的鲲鹏雕塑,变成了自带古旧感的黄铜色。 广场上,矛盾的激化比他想象中更严重。 财阀家族的确如电话里所说那样,运回了所有的铎元素。但不知他们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一时间,大量的铎元素堆在广场上,他们曾想要隐藏转移铎元素的意图昭然若揭。 平民有种被深刻欺骗的感觉原来要停止使用铎元素的只有他们而已。对本来就享用着铎元素的上流社会来说,明面上的禁止居然带来了私底下彻底的囤积,整个广场都堆满了他们囤积的证据。广场上站满了人,聚集、呐喊、抗议。抗议矿山关闭的、要求铎元素大众化的、也有些想浑水摸鱼弄些铎元素回去的。标语到处都是,四处都是激昂的歌声,有些激进的平民,看到街上经过铎元素改造的人就揪到广场上,逼迫他们交出铎元素。 街道上的冲突和混乱启动了秩序ORDER,他们的人工拓扑脑开始艰难地理解当前的讯息,并竭力计算每个人应当承受的罪责。 原本事态还可控,双方有肢体冲突,但还没有任何血光冲突。ORDER也没有启动武器系统。 直到平民派冲锋陷阵的激进代表拉出了家族财阀侧的机械心脏,他刚刚将战利品高高举过头顶,从天而降的ORDER离子束将他打得千疮百孔。 那一瞬间,双方都忘记了斗争,愣着看他维持着高举机械心脏的姿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硝烟和呼喊瞬间四起。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39) 鲲鹏到达的时候,两边已经被暴力冲昏了头脑,甚至连他们自己都忘了最初的动机,只想畅快赢得眼前的胜利。他用冰花削弱了几个极端分子的行动力,可同伴的倒下却让周围的人更加激愤。无奈之下,鲲鹏开始大规模使用冰牢。 终于,所有人注意到了在大面积攻击他们的鲲鹏。 不过是回到没有铎的过去,这很难么? 所有人的目光宛如千万只黑箭钉向他。但没人回答他。 看看这是谁!让铎元素贵族化的领主大人!平民侧有人讽刺道,这东西我们一天没有享受到,现在却要因为它而失业!我们只以为是铎元素稀有,看看广场上堆砌的原来它并不是稀有,只是有人在恶意囤积!现在,领主大人居然要为囤积的人说话么? 笑话!被无辜抓至广场上的人反驳道,我的义骸、义眼甚至心脏都要靠它,这位领主大人说收回就收回,从来没想过我们的死活。 这都怪你!怪你没有将铎平均化,人人有份。 铁石心肠,一刀切!不是的,你们听我说 没人听他说。 子弹、铁钩、甚至是从身上拆下来的零件,锄头、镰刀还有挖矿的铁锹,胡乱朝他飞了过来,让他避无可避。 他记不清这场泄愤般的暴力持续了多久,意识到的时候,鲲鹏的身上砸满了所有能砸的东西,甚至有人拉出了人造义骸中封存的高辐射元素铎,径直泼向了他的胳膊。他的左臂被腐蚀的糜烂,已经见得着白骨。 似乎下过一场雨,空气中硝烟的味道夹着湿气,更加刺鼻。 铎,本来是一颗天赐的糖果。 他尽可能地匀给了所有努力的人,可渐渐地,有人抱怨自己为什么没有糖果,而从不反思自己有没有为了糖果努努力。有人抱怨每天都给的糖果,凭什么收回去。 他们都忘记了,最开始,这只是一颗极其幸运出现的糖果。 广场上聚集的人已经掀开了冰牢,甚至自发地用绳索拉倒了鲲鹏的塑像。 大雨滂沱而下,流过雕塑的脸颊,仿佛在哭泣。 鲲鹏捏紧了拳。 他化而为鲲,亲手击沉这片他曾热爱的土地。 他游弋入海,亲手淹没所有他曾爱过的生灵。 原本只是防御为主的ORDER,忽然从ORDER神经网络上接触了高智慧生命体鲲鹏的仇恨信号。他们整齐划一地亮起光电眼睛。 巨浪滔天,汪洋倒灌。 他站在一片废墟之上,看着极富有攻击性的ORDER围剿最后的人类。 他好像在笑。复仇,应该是痛快的,可却像有人在剜着他的心脏,撕扯他的灵魂。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海水和废墟交错打在他的身上,却唤不醒浑噩逃避的他。 直到所有ORDER的动作停止在某一刻,仿佛有人下达了终止命令。紧接着,所有的ORDER开始接连执行自爆指令。 怎么回事 除了他,还有另一个人能够调遣所有的ORDER。 鲲! 他愣在原地。是烛龙的声音。 太狼狈了。 现在的他,比昨天晚上酒醉的他,更不想让烛龙看见。 他头也没回,化而为鲲,直游入海中。他一刻没停地往深处游着,仿佛这样就能甩开刚刚失控的一切。 他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海沟,仿佛一只魔眼,眼神炙烤地盯着他的内心。 鲲鹏朝着海沟游去。 忽然,面前出现一片霜华冰晶,前方的海水迅速开始凝结。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涌动的海浪惯性带着他,眼看要撞上结冰的海水。 鲲鹏闭上了眼,却撞上了更为柔软的质地。 睁眼,是一片闪着月华光泽的龙鳞。 来自远古的巨龙将他圈紧,阖眼之前,他被笼入烛龙庞大的阴影之中。 睡吧,鲲。 他化为人形,跌入了雪花般冰冷的怀抱里。 第四维度的高维叠层空间上,一位短发少女吹着泡泡糖,优哉游哉地瞧着鲲鹏。她收回了埋在鲲鹏身上的控制线。 完美收工。她翘起唇角。 148、寒酥风花6 鲲鹏睁开眼睛的时候, 躺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沾满雪绒的枝柳垂坠飘荡, 像阖起的床帘。 全身剧痛无比,仿佛有人将他活生生分割过一般, 他刚要挣扎着起身, 却见一片枝条翻动, 两束龙须飘了进来。 是烛龙么? 鲲鹏下意识抓紧床榻,却发现身下躺着的是冰雪质地,什么都抓不起来。 雪绒挂满整个龙头,他看不清具体的样貌,紧接着, 长长的赤色龙角伸了进来不是烛龙! 巨龙的喷息几乎能扫到他。 鲲鹏当机立断,揪着龙角, 一个翻身骑上了龙背:这是哪里?! 放开我!! 鲲鹏冷哼了一声。 这条巨龙在地上不住乱蹦, 这时鲲鹏才注意到,整个冰雕的大殿尤其宽阔,居然能容纳这条庞大的巨龙欢快地蹦跶几个来回。 好死不死躺了七天, 睁眼一醒就要上天! 腾蛇, 我早说过,就该一口吞了他。冰凉的信子扫过鲲鹏的脸颊,腾蛇一个转身, 他看清了拱顶上盘亘的东西一条和龙差不多大小的黄色巨蟒,头顶生着两对冰棱。 巨蟒的竖瞳紧紧锁定鲲鹏,冰凉的信子捕捉着他留在空中的气息:美味的鸟儿。 鲲鹏不自觉身体一颤。即使他心理上毫不惧怕,可生理上的本能恐惧无法克服。 眼前的巨蛇, 是他的天敌。 何况是如此硕大的天敌。 巴蛇腾蛇。 是他。 鲲鹏感觉自己的心忽然被拧了一下。他甚至没有回头的勇气。 下来吧。他们不会伤你。 白瓷般的手出现在眼前,冷白的肤色下,几乎能看清蓝紫的细小血管。 烛龙朝他伸出了手。 在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大多时候都是他跌跌撞撞跟着,有时候能扯上一片冷寒的袖角,已经非常难得。 这只修长如玉的手对他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鲲鹏的指尖刚刚触到他的指尖,却忽然像触电般缩了回来。他挪开了目光,借着腾蛇的龙角,径直跳了下来。 没有借助任何人的帮助。 我离开了一会儿,抱歉吓着你了。烛龙的神情极难读出情绪,他转开眼神,其中的神采似乎暗了暗,巴蛇腾蛇 我知道。你们是近亲。鲲鹏没回头看他,朝着门口走去。 这里应当是烛龙诞生的地方,极北之地。 他诞生之后,陆陆续续诞生了许多天地生灵,比如腾蛇、巴蛇、应龙,等等。除了他们,极北之地对于所有人都是极其神秘的地方。 他甚至怀疑,连青阳也没有来到过这里。 鲲鹏被烛龙冷白的袖拦住道路:去哪里。 回浮空岛。 已经没有浮空岛了。 那鲲鹏的声音有些干涩,我去找青阳。 击沉浮空岛,汪洋倒灌,当时居民的喊叫和挣扎的躯体还历历在目。 这是他的罪孽,他该受罚。 你就呆在这里。不会有人来的。 像他们一样,把我藏起来,是么?鲲鹏看着地面上致密排列的冰晶,所以现在,我和他们一样,是要逼人耳目、祸乱世间的妖兽了,是么? 小破鸟你好好说话,谁是妖兽?巴蛇弯过长颈盯住他,我们做过什么邪恶的事情么?况且,我们已经避嫌,日日留在这极北之地了,还要怎么样?像烛龙曾经那样,自罚万年禁闭 烛龙曾经怎么样? 鲲鹏猛地抬起了头。 烛龙漠然的眸子扫了他一眼,鲲鹏甚至无需看他的神色,都能感受到他音色中的寒意,退下。 巴蛇腾蛇蜿蜒出去。 极北之地,还有许多这样的蛇族。烛龙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柔和,像浮空岛那个微醺的凉夜,我知道你会本能地有些惧怕。你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跑。 鲲鹏依旧偏着头,没看他:我昏迷了几天? 七天。 七天。他低声重复了一遍,青阳该着急了。 说完,他迈开步子就要往门外走,一截低矮的冰荆棘拦住了他的去路。 什么意思?原本压抑憋屈的怒火腾地窜了上来,他愠怒地瞪了烛龙一眼,却发现他的表情十分的伤感。 他没见过这样的烛龙。 或者更确切的说,他从没见过情绪外露的烛龙。 他只是站着,仿佛立在飘着风雪的原野之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孤寂。烛龙的眼眸清透安定,此时却盈盈流转着水光,宛如深潭中的涟漪。 看到他这幅样子,鲲鹏心中无端地难受起来。他原本的怒气,被烛龙的霜雪灭了大半。 他低垂下眼帘:我做错了事情,理应当受到惩罚。 烛龙良久没说话。 大殿里,宛如雪夜般宁静。 如果,我就是要包庇你呢。 雪落。 沉进心里。 如果不是现在该有多好。 如果那天,他没有冲动出门,如果他没有一时难以克制自己的极端情绪,如果他没有犯下难以弥补的错误,击沉所有的浮空岛。 现在应当是无比幸福的吧。 太迟了,烛龙。 鲲鹏没走几步,冰荆棘之上再度生出冰牢,让他无处可走。 你教习我操纵冰雪。我不想用它来对付你。 鲲鹏扫了他一眼,破开一片冰雪荆棘,刚要迈步,身上忽然探出几道幽凉的触感,他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有些生气地呵止:烛龙! 下个瞬间,他感到自己被数道冰链捆紧。 鲲鹏被丢在了醒来的床榻之上。 说是丢,实际上动作相当温柔。 原本柔软垂落的雪柳床帘立即硬化,形成了一道道荆棘般的牢笼,直到此时,他身上的冰链才松开了几道,但拴着手脚的依旧连在牢笼之上,无可挣扎。 松开我!你怎么,怎么是这样的!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还是一样冷峻的眉眼,一样淡然的神色,甚至更为温柔的眼神,可他却做着这种极端举动。 这里太寒。戴上它。 一条冰花项链串着片银色逆鳞朝他飞了过来。鲲鹏左右挣扎了几次,最终还是被这串项链逮住间隙,围上了他的脖颈。 你先冷静一下。 烛龙说完,还没走出门,串着逆鳞的项链被鲲鹏咬断,狠狠丢了出去。 逆鳞摔在冰面上,幽幽地闪着冷光。 这里的确很冷。 逆鳞项链丢出去没多久,他就开始冷得发抖。他看着自己裸露的手腕上开始爬满霜花,束住腕的链条更像寒铁一样又冷又沉。 他时不时打着冷战,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是由于怒气还是由于冰寒。 鲲鹏背靠着冰凉的荆棘牢笼。 冰刺扎得他脊背无比刺痛,他仿佛无知无觉,死死靠在荆棘之上。 背后传来温热的液体触感,黏答答地,顺着他的后背往下淌。没多久就被寒冷凝成冰花,结在脊背之上。 像罪枷,将他的心情越压越沉。 他听到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他靠着的冰荆棘瞬间消失,失去了依靠的栅栏,鲲鹏的身体瞬间失衡,跌入了可靠的胸膛。 可这个怀抱毫无温度。 鲲鹏瞬间意识到了是谁,他肩膀一挣,从中脱出。 他转过身,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烛龙。 曾经他很喜欢烛龙身上那种处变不惊,不带一点烟火气的神色,但在现在这种状况下,他从未如此怨恨他的淡然神色。 你背上伤得很严重。烛龙说。 鲲鹏冷笑:这是拜谁所赐呢。 放我出去。 烛龙安静地坐在床榻边缘:伤口让我看看。 鲲鹏紧紧靠着冰墙,咬着牙,不答话。 冰链扯动,他被拉至床边,鲲鹏立即激烈地挣扎起来,越来越多的冰链缠裹上来,最终把他全体束住。 他感到后背有些冰凉的触感,用力一挣。 别动。他的肩膀被用力按紧。 烛龙。鲲鹏的声音无比干涩,对你来说,我究竟是什么?你的玩物?你的宠物?我连一丝一毫的尊严都不能有么? 他努力了这么久,想站到能够平视烛龙的地方。 可他没想过,烛龙从未平等地看待过他。 是我的错,不该用这种利器囚住你。 他身上的冰链,松开了好几条。 烛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触动,鲲鹏立即追诉:放我走吧,烛龙。做错了事情,弥补或是惩罚,这是天经地义。 他听到对方沉默了很久。 我不会放你走的。 但我也不会再用这种东西束缚你。 他感到烛龙背靠着他躺下: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牢笼。 有小孩在哭,有女性在尖叫。海浪滔天,淹没了一切。 他感到自己痛的撕心裂肺,可耳边不住有人在尖着嗓音轻笑。 鲲,鲲! 有谁在摇晃他的肩膀。 醒醒! 他被人从嚎哭尖叫声中拉出,从无尽的噩梦中惊醒。 这里不是末日的浮空岛。 他依旧蜷缩在冰雪般的床榻上,手腕被冰链捆得发紫。一点温热的触感暖了他的胸口。鲲鹏低头,在胸口处发现了那枚逆鳞。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40) 他紧紧地阖上眼睛。 梦里是无穷的梦魇,醒来也是无尽的折磨。 他的声音平静下来:烛龙。放我走吧。求你。 他不想后半生都被梦魇困扰,更不想之后都被永远囚禁在这里,最最不想的,是什么狼狈的模样,都被烛龙一览无余。 如果我放走你,你会去找青阳领罚么。 鲲鹏点点头:是。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有些事情,他从不姑息。 似乎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他的喉,鲲鹏竭力压下情绪:知道。 青阳温和无比,可若是破坏秩序,尤其是恃强凌弱,他从不姑息。更何况,鲲鹏本该是浮空岛的保护者。 不要逼我。 鲲鹏面朝里躺在冰榻之上,他看着自己被锁住的手腕,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谁在逼谁? 他感到烛龙冰寒的鼻息抚过他的后颈、脊背,感到对方的指尖掠过背后所有的伤口。 他听到身后一声细微的叹息。 留下来吧。 之后一句,瞬间让鲲鹏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舍不得你。 149、寒酥风花7 烛龙说, 他舍不下自己。 他听错了么? 这个舍不得, 又是哪种舍不得。还是出于小猫小狗的不舍么? 极北之地无昼无夜, 窗外永远是混沌的黑暗。那枚银龙逆鳞贴在他心口的位置, 竭力地暖着他的躯体。 如果那天我没有坚持, 而是和你一起回鸿蒙道就好了。 可惜,时光不会倒流,人生不会逆转, 错过的人, 永远再求不得。 如果人生能像那年逆飞的雪花。 他第一次体会到悔恨的滋味,原来那感觉比愧疚还要痛苦, 像是把灵魂剖开,奉出一切,但永远没办法溯回。 不要一味指责自己,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何况那天我也不对。 没那么简单是指?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鲲鹏背对着他, 安静地摇了摇头。 如果世上,像青阳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他们能随意地修改你的身体,你的思想, 甚至世界的因果关系。而整个过程你无知无觉,只能任由他人摆布。 你怀疑MOTHER。 她声称不是她。她说, 引导你发现铎元素,甚至促成这一切的背后,另有其人。鲲。搞明白之前, 你更不能出去。 你不懂。烛龙。我到浮空岛的第一顿,你知道我吃的是什么么?半碗白米。过程中,一直有小孩巴巴地盯着看。 鲲鹏转过了身子,他没敢抬头看烛龙的神色,只看到他整齐合拢的雪花纹领,和他本人一样,规则整齐。 后来我才知道,那半碗白米,那家人囤了大半年,一直没舍得吃当时,我从他家门口往外望过去,除了连绵的远山,是一片贫瘠的沙土荒地。我想着,半年,不,三个月的时间,我要让这里翻天覆地。 实际上,我只花了45天。鲲鹏温和地笑着,他仿佛在极北之地凉薄的空气中,看到了回忆绽开的花朵。 他的笑容忽然凉薄下来:然而我却亲手 烛龙的声音罕见的温柔,别想了,都过去了。 我忘不掉。 我真的忘不掉。即使你一直管束着我,我也没办法逃过自己内心的重负。除非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除非时间倒流 烛龙若有所思:除非你从没犯过错。 鲲鹏有些出神地盯着烛龙放在身侧的手:你说,青阳会怎么处罚我呢。直接把我拆解,把我的灵魂钉在岛屿上,还是把我关进无尽深渊里。不过哪个后果,我都认命。 鲲鹏被揽进冰霜般的怀抱里。 他一直在想,这个拥抱代表什么。是同情,是怜惜,还是一点点的喜欢。 他和烛龙之间的差距巨如天堑鸿沟,即使他被亲密地拢进怀中,却依旧让他感到无比遥远。 他没敢问。他怕一旦问出口,这个拥抱可能就像海上的泡沫,转瞬即逝。 在烛龙的怀抱里,他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唯独没想过,他说的那三个后果,无论哪个,对方都承担不起。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躺在烛龙怀里,睡得很深。也是许多天来,唯一一次没有梦魇。 之后的时光,他感受得到烛龙在竭力逗他开心,他带着看新奇的极北之地,带他看长夜里的星星,甚至不惜让巴蛇把自己打成结,只为了逗他开心。 可愧疚就像一条毒蛇,不仅盘踞在他的心头,还狠狠咬了一口。毒液早已渗入心肺,他已病入膏肓。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帮助你。 烛龙消失了小半天,直到深夜才归来。 鲲鹏靠在窗上,微微仰着头,冰雪的光芒映亮他小巧苍白的下颌。 窗外,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 因为极北之地,在深深的海底。 他看了烛龙一眼,就这个问题,他已经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鲲鹏的要求一直很明确:放他走,让他赎罪。 再试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他被蒙上了眼睛,骑上了远古神祗烛龙。所有生灵对烛龙都是百般敬畏,不说带上什么人,就是碰他一指头的人,在鲲鹏的印象里,似乎从来没有过。 他应当出了宫殿,冰凉的海水扑面而来。 好像有丝丝缕缕的光线照下来,他应该来到了浅滩。 不记得烛龙在无垠的深海中游了多远,他终于停了下来。这里的海水,比极北之地要暖和些。 这是哪里。 他感受到烛龙停了下来,急不可耐地扯下眼罩。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光。 清透的阳光穿过海水,斜斜地照亮海底绚烂摇曳的生物。如果深海里有雨林,一定就是这里。 两边竖立着高大的藻类,看着就像放大的银杏树叶,层层叠叠。一条狭长的小径,被暗紫色珊瑚铺就,直通向幽冥的深处。 满目绚奇的景色,的确勾起了鲲鹏一点点不一样的感受。他甚至主动踏上暗紫色珊瑚路。 已经硬化死亡的珊瑚,踩上去硬硬的,有些硌脚。 他朝前走了很远,才想起来烛龙,回头撞上对方的目光。比海水透彻,但却莫名有些悲伤。 这是哪里。 这里是烛龙停了停,阳光经过海水的折射格外动人,忘川的源头。 忘川?鲲鹏感觉有些新奇,我从来不知道忘川还有源头。 所以,如果我走下去,会忘记之前发生的所有不开心的事情么? 也许是遗忘。即使忘不掉,也能剥离开其中的感情//色彩。你再回想起来的时候,它们就像是一张旧剪报,翻一翻就过了,再也惊不起涟漪。 鲲鹏的步子有些踟躇:我不想忘记的,也会受到波及么? 至少,你今天经历的,会被彻底忘记。海水在他周身涌动,看起来极致美丽。 暗紫色的珊瑚簇拥着通向远方,仿佛是玫瑰铺就的道路。 透明的水母在海水中浮游,一群群鱼擦着他的胳膊而过,摸着有些痒。阳光在他纤瘦的上臂上投下光斑,他忽然察觉出了异样。 在浮空岛,有人用铎泼中了他,他的胳膊早已被焚毁。 难道是烛龙? 鲲鹏一把拉起了烛龙的袖子,海水鼓开了他暗银的绾袖,白到透明的胳膊立即出现在海水之中,安好无损。 不是他? 还是说,他又用了幻境? 鲲鹏放下了他的左臂。 他满怀心事地转身,没想到右手忽然被人牵住。 除了那次醉酒,其实他从没牵过烛龙的手,包括很小的时候。烛龙看起来总是那么漠然,又那么遥远,对他来说,烛龙无比圣洁,他根本没奢想过这双白皙修长的手。 跟我走。 珊瑚路往前,越走越暗,径直一转,左右高大的银杏叶一样的藻类,遮天蔽日。烛龙的银发在海水中飘荡,无意掠过他的下颌,一阵心悸。 如果他没有犯错,现在应该是最幸福的时刻了。 这里,很漂亮。巴蛇腾蛇他们,以前来过么? 没有。这里从没有人来过。 为什么? 这里曾经关押着上古妖兽,一关就是数万年。 什么妖兽,这么厉害。 烛龙的步子停了停: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从来没听您说过。我还以为,所有的生灵,都很敬畏您。 敬畏和惧怕的界限很模糊。鲲。 烛龙牵着他的手,他稍稍放慢了些步子,让鲲鹏渐渐跟上,如果按照你的理论,我什么坏事都没做,只因为众生的惧怕被关在海底,甚至不留一笔记录。这件事情,应当有人出来赎罪,有人出来道歉。可实际上,没有的。 世间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说一不二的。你总是太理想主义,甚至有些激进。这是当时我不太愿意你接管浮空岛的原因。 他没说错。最终他的错误,也正是出在激进极端的理想主义。 鲲鹏信服地跟着。 还有一半原因。 鲲鹏还想着他前一句话,冷不防撞了上去,抬眼是烛龙透彻又泠然的眼神。他的神色淡淡的,在海底的晦暗中安静散发着光辉。 今天的烛龙,居然有些温情。 他的心跳莫名开始加速起来。烛龙就这样垂眸看了自己许久,轻轻俯身,吻住了他。 漂亮的水母浮游而过,海水中有些未知的光尘。 一时,全世界都静止。 烛龙的唇凉软无比,在有些温热的海水中,触感额外分明。 他的心几乎要鼓噪出胸膛的时候,烛龙轻轻松开了他。 还有一半是我不想离开你。想让你回鸿蒙道也是,我不想离开你。 他听错了么? 鲲鹏有些震惊:你不是,很讨厌我么?连收徒都是青阳逼着 烛龙微微笑了:我从没讨厌过你。但也许,我该对你更好一些。 对不起。他抬手,揉了揉鲲鹏的头。 烛龙这句话,不长,但却不住在他心里打转。 他甚至悄悄拧了自己一把,确认是不是在做梦。 这是曾经关了我很久的地方。 烛龙稍稍让开了些,遮天蔽日的银杏尽头,遍开着层叠的海底玫瑰。 他连想都不敢想眼前的美景。 鲲鹏朝着高高的玫瑰丛游去,原来这片蓝紫色的玫瑰,是未知的晶体。 他坐了下来,澄澈的海水是天空,而朵朵半透明的玫瑰像是撑开的伞,遮盖住这片美丽的秘密。 和鬼斧神工的自然比起来,他居然那样渺小而无奇。 心情,好些了么?烛龙来到他身边,他的银发翩跹,拢住鲲鹏的肩头。 挺好的。 不仅探究到了些烛龙的过去,还被他牵着来到如梦似幻的地方。其实,他开心到恨不得上天飞一圈。 一头巨鲸掠过。 海底玫瑰丛被笼入一片阴影。 趁着黑暗,他大着胆子,亲了一下烛龙的颊。 你很喜欢暗中偷袭。烛龙低沉的声音在身畔响起。 不。巨鲸终于游过,鲲鹏的眼神明亮,仿佛容有星星,比起偷袭,我更喜欢直接。 他欠过身子,扶着烛龙的胸口,仰起脸,虔诚地亲了亲他的龙角。他早想这么做了。 如果,你早对我温和一些,说不定,我都把你娶到手了。 烛龙微微低头,露出一个温润的微笑。 鲲鹏的胸前有什么东西一热,烛龙伸手,顺着链子将挂在他胸前的逆鳞扯了出来,吊坠逆鳞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银纹扳指。 我早已娶到手了。 ? 鲲鹏眨了眨眼睛:你都没告诉我 你还丢过它。 鲲鹏立即怏了一些:我赔你。他悄悄往烛龙手心里塞了什么东西,软乎乎地,挠得两个人手心都发痒。 是我的凤翎。现在就这么一根了,你要保管好 话没说完,他整个人被抱了起来,跨坐在对方腿上。 烛龙精致漂亮的脸,猝不及防撞进眼帘。近距离看他,更让人心猿意马。大自然的奇景千千万万,却没有一个能像烛龙那般浑然天成,又美到极致。 只是安静望向鲲鹏一眼,动情的眸子就能立即让他沉醉。 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的都会被我忘掉么? 烛龙垂下眼帘的时候,像隔了厚重的寒冰。 可能。 他的龙角泛着点光泽,摸起来凉润无比。龙角上的触感似乎让他很不习惯,他微微侧过了脸。 如果我不想忘记怎么办。 烛龙极轻地笑了,透过澄澈的海水,显得无比动人:别想那么多。 后背传来不轻不重的拥抱,鲲鹏被胁迫进一个有些激烈的吻。烛龙的吻像千年沉潭,惹人沉溺。 回过神来,他趴在烛龙怀中,心脏幸福的快要裂开。 温和的音色在他耳边响起:怕么。 不怕。 如果他现在是大鹏的形态,一定像个扑棱着绒毛的小鸟,羽毛尖儿上都沾满水珠,惹人忧怜。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41) 你说的。 他的耳垂忽然被人轻轻一吻,惊得他一颤。 烛龙你 冰凉的手指摸上了他的圆润的后脑,像捧着柔软的花。 这只手顺着后颈向下,摸到他敞开的领口,只轻轻用力一拉,他像被剥开花瓣的蕊,露出雪白漂亮的肩背。 乌发垂落,火红的飘带扫过烛龙的胸膛。 鲲鹏安详地沉睡。 烛龙仔仔细细将他的衣衫穿好、整理好。此时,整个海底玫瑰开始逐渐化作星尘,逐渐飘离。 还是之前冰冷无比的宫殿。 至始至终,他们都未曾离开过。 略微等了一会儿,烛龙的左臂抬起,安静地摸上一枚金铜色徽章,上面绘制着数字XI。这枚徽章开始不住闪耀。 冷白的衣袖下,他的左臂受伤很重,和那天鲲鹏被铎泼中的地方一模一样。 XI徽章的光亮停止,一位浅金色长发的典雅女性霎时出现在空气中。她随意坐在窗户边上,精巧的靴尖乐得一颠一颠:想清楚啦? 烛龙垂下眼眸:开始吧。 长发女性将手一撑,利索跳下了高窗,往沉睡着的鲲鹏走去。 世上哪有什么忘川源泉。 曾经关押烛龙的地方,也在他被释出那天彻底捣毁。 时光不会倒流,人生不会逆转,所有因果绝不会像那年的寒酥雪花一样,逆向飞翔。 作者有话要说:谁娶谁??? 寒酥风花4那个放言要娶烛龙的人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150、寒酥风花8 云豹, 你确定, 整个过程不会伤害到他吧。 深情, 隐忍, 我喜欢!自称为第六维度主人的云豹坐在床边, 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个手帕,夸张地抹了抹眼泪。 放心。云豹恢复稳重神色,轻动手指, 鲲鹏的头顶立即张开硕大的火红神经网络:当然不会。就像我揪下它的时候。 她从繁复的衣领中拉出条项链, 底端缀着片龙鳞:那时候,你有任何知觉么? 烛龙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有件事情, 我要先和你说清楚。 说。 我可以孤立掉他一部分存储记忆的海马体,你想要他忘却的部分,会保留在这个孤立的海马体上。但因为神经网络中流动的本质是电子,它在微观层面上有一定几率隧穿到孤立的海马体上。 烛龙狭长的眸掠过她的脸颊:后果。 如果只是不小心穿透到海马体上, 会出现你们说的既视感的情况,心里可能一阵奇怪。有时会重新勾嵌。这种情况下 云豹扶了扶她的单片眼镜:意味着, 他会重新想起你。 这只是可能出现,对么。 对。云豹点了点头,还有另一种情况。浮空岛的记忆, 以及和你相关的记忆,如果是他极端抗拒忘记的部分的话, 会造成生物电紊乱,从而造成神经网络错乱,什么阴暗啦怪癖啦都有可能出现, 甚至会出现双重神格。 没有别的办法了。烛龙垂下眼帘。 好叻。 等一下。 他轻轻俯身。鲲鹏毫无防备地睡着,颊上还留着些许红晕,如鸦般的乌发中夹着绚烂的红飘带,胜似火光。 这之后,他会忘记我。 云豹:也许会,也许不会。在电子层面,这是不确定的。只有他醒来,我们才知道。 明白了。 鲲鹏小巧的耳朵藏在乌黑的发丝里,烛龙抬手,帮他将耳发掠过,轻轻别好:开始吧。 云豹眯起眼睛,哼着小调,轻快地操作着鲲鹏神经网络上勾嵌记忆的嵌合点。 她要修改鲲鹏的记忆,挑出浮空岛和烛龙的部分,从他浩瀚如烟的人生中,彻底剔除。 那天,我原本让那些财阀贵族将铎元素送回蒸汽炉,他们却将它堂而皇之地堆砌在广场上,从而激化了矛盾。以及铎元素的发现,这一切都是因为所谓的第八维度主神么。 云豹心情愉快:我没有证据,信不信,全看你自己。 为什么? 我问你:假如你是一个密封罐子里的气球。罐子里大部分的空间都被不断胀大的气球占用,你的位置越来越小,甚至被暴力扭曲,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 烛龙不假思索:刺破胀大的气球。 咦,你很危险哦。云豹戏谑看他一眼,不过我喜欢。 烛龙问道:那应该如何? 有的人会选择刺破最大的气球,比如你、比如小八。她是为了自己维度的存活,来刺破你们第四维度这个最大的气球。你也看到了,这次混乱本质上是因为在当前这个时间节点,出现了不该出现的技术爆发有个能够不受时空束缚的人,将未来的东西放入了更前面的时间线中。铎,就是小八用来戳破你们的针尖。 对于更高维度的云豹来说,对第四维度的操作简直像喝杯咖啡那么简单。 她很快将要遗忘的记忆孤立到一小片海马体上,并取下了它和神经网络的所有嵌合点。结束之后,她收束好鲲鹏的神经网络,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完成。 鲲鹏对此无知无觉。他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无意带出些可爱的鼻音,手里紧紧抓着那枚逆鳞吊坠。 也许再醒来,他再也不记得这枚逆鳞是缘何而来。 烛龙看着他的睡颜,问: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帮我? 云豹回道:你呢?你为什么信我。毕竟当天,ORDER也失控了。正常人,应该会怀疑我吧。 ORDER失控不怪你。怪我。如果我没有出让控制权,他们不会接收到鲲鹏的仇恨波动讯号。如果我去得更及时一点,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样。 云豹:我就从来不会这么想。 这世上超出自己控制的事情太多了。与其想这个,还不如飞天遁地,高歌一曲,什么对错,爱谁谁。 烛龙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拜拜,大恶龙。有机会再见。她用手在额上比了个龙角形状,啪地消失在空气中。 最后一眼,她褪去了伪装的模样,恢复了浪漫的白色卷发,朝烛龙眨了眨左眼。 是她。 当烛龙在大地盘亘,山川河海逐渐成形之时,那时候的穹顶曾经遍布通往其余世界的通道,有些通道坠下流火,有些通道落下寒冰,但都让人头疼无比。他记得当时,有人顶天立地,悉心封好所有通路。 那时候,视野里的天空满目疮痍却万分绮丽,补天之人一头浪漫的白色卷发,宛如天边的云彩。 是云豹。 你收些东西走吧。鸿蒙道,很快就会崩塌了。 可我也不知道要收些什么啊?鲲鹏挠了挠头,我真的来过这里么? 青阳和飞廉莫名交换了一个眼神。 青阳:你随便看看吧。如果实在没什么收的,我们就回去。 他应当是从没来过这里。 可庭院里的梅花树,和圆形的窗棂,让他莫名有些怀念感。 住在这里的人一定过得清简,家具不多,也没什么多余的装饰,房间看起来古朴大方。 奇怪 他驾轻就熟地穿过中堂,撩开垂坠的竹帘,目光落在内室门口支开的藤椅上。 放这里不碍事么? 鲲鹏下意识躺了上去,大小还挺合适。他往里走了走,还在榻边发现了暖炉:夏天快到了,居然还上暖炉,这家主人也真有意思。 他随手拉开了其中一个侧屉,里面的东西整齐地向内收起,仿佛为什么东西腾出位置。 这片空地,之前究竟是放什么的呢? 抽屉里,一些星星点点的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居然是雪花。 他将有些发烫的指尖伸进抽屉中零碎的雪花中,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只捏得极丑的冰龙雕塑。 笑容渐渐消失在他脸上。 你为什么要击沉浮空岛? 无尽深渊的黑雾之中,偌大的龙尾若隐若现。烛龙的每一次曳动,都会引得地面震荡摇晃。 他来了许多次,深渊之中,烛龙要么是整日整日背对他坐着,要么隐匿在黑雾之中,一句也不答话。 啊鲲鹏神君,麻烦您让一让。两只小鬼差抬着巨大的忘川石,咱们马上就要动工了,您搁这儿不太方便。 动工? 小鬼咬着牙将巨石卸下担子:对啊,这里就快要建成酆都狱了,到时候二十四狱一齐立起,到时候,这可是标志性建筑物。 图纸给我看看。 淡黄色的金灯草纸展开,二十四山环形坐落,中间是狱眼中心。鲲鹏一眼认了出来,这是个镇压法阵,正中心压着的,是烛龙。 纸张被他揉成一团。 哎神君大人 另一个小鬼撞了撞他:算了算了,咱惹不起,认倒霉吧。 他说服不了青阳。 押进无尽深渊,是击沉浮空岛的烛龙应得的惩罚。 他是山川河海本身,即使只是轻微的曳动,都会引得地动天摇。置二十四山,也是为了天地安宁。 第四十三次他据理力争的时候,青阳疲惫地叹了口气:惩罚只是一部分原因。无尽深渊里有些东西,只有他才能镇住。 是血魄么? 烛龙被关进无尽深渊后,也许是打击过大,鲲鹏神格分为了风神鹏与海神鲲。鹏依旧乐观开朗,但鲲要寡言抑郁的多。 青阳仔细辨认了一番,纠正道:多余的血魄。所以,于情于理,放他出来都是不可能的,鹏。 他开始自己钻研血魄,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去找烛龙聊天。 酆都狱的进度很快,修整也很快,眼看着从一个普通法阵越发壮大,从朱楼飞檐到青石黑瓦,最后,到数百层的高楼大厦。 但自始至终,只有一人逃出过无尽深渊。 可惜不是烛龙。 烛龙。 夜幕的颜色笼罩整个房间,鲲鹏终于忍不住,抬起身子按亮壁灯:你知不知道躺床上下雪很冷的啊。 柔和的光线洒下。烛龙安静地躺在被子里,侧过脸看他,他不像以前看起来那么冷肃,忘却一切后,反而有些透彻的天真。 咱不下了好不好?再下我明天得把自己从雪堆里刨出来上课了。鲲鹏轻声说,耐心得像是诱哄,今天小雪转晴,明天继续。好不好。 烛龙看起来没听明白,清澈的眼睛眨了眨。 哎还得让爸爸亲自来。鲲鹏信然挥手,空中纷扬不断的雪花瞬间停滞,最后几片雪花落下,烛龙的身影开始零碎飘零。 等等! 他立即发现了异样,慌忙让雪花再度开始纷扬,烛龙的身形这才重新稳定下来。鲲鹏凑近了他的脸,终于看出了点端倪:你的身体,是我捏的冰龙? 烛龙轻轻点了点头。 难怪你一直要下雪!鲲鹏恍然大悟,你应当是逃出来的一缕魂气吧,附在我捏的冰龙身体上。 所以,烛龙根本不是不记得,而是逃出来的魂气太过于虚弱,还没有形成完整的认知系统。 烛龙清亮的眼睛直盯着他。 你你别这样看我。鲲鹏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目光,我有点顶不住。 烛龙反而更凑近了一些。 你故意的吧。鲲鹏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他感到烛龙轻轻眨着眼睛,睫毛抖得他指缝麻痒无比。 我想想办法,看怎么样让你离酆都狱的本体近一点,慢慢地把剩余魂气聚集到你的身上。 烛龙从他的手掌边缘露出小半个眼睛,悄悄地看着他。 反正不能是现在这副模样,你得看起来正常点,搞个讨喜的黑头发再给你起个新名字 真一,就叫真一吧。道之形象,真一难图也只有你能压得住这么大的名字好好听人说话!不要抱,也不许搂腰! 次日,郁教授顶着超大加粗黑眼圈出现在学校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陆不醒、安倍晴雪、小喇叭嘀嘀叭叭 的营养液~ 感谢 陆不醒 奇幻小甜饼 的地雷~ 还有20分钟我家要停电(捂脸) 《寒酥风花》最后一点明天发出来,这部分就结束啦。 之后还有一章明叔叔X数羊羊的日常,就正式谢幕啦。 顺利的话,明天可以放完。感谢大家的陪伴(鞠躬) 151、寒酥风花(完) OK, 这样就调试好了。 一串伊塔利亚语之后, 摄像头里出现毛绒绒的爆炸头, 网课软件上飞速刷过一串串的????、这谁??、郁教授呢??、天啊我来蹭课就是为了郁教授的!!、交出郁教授[捶桌]。 [喇叭]助教:雾草!维维亚尼! 此时, 屏幕另一端的助教恨不得一把掐死自己。 用户23761:对不起切错号了。 常开心:=。= 宝萌萌:V?他很有名么? 浮空岛的某栋建筑物内, 长乐抬头白了宝蒙一眼:他很有名发现了暗物质的科学家,今年的诺奖预定。刘助教估计倾慕许久,忽然见着真人, 现在可能在小撒吸氧。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42) 可暗物质, 我是说血魄我们一直知道啊,而且最终清除是靠真一, 世界恢复秩序是靠明叔叔啊。 亲。长乐叹了口气,难道你要和全世界说对不起咱们都是联合意识体创造的类人生物小白鼠,真正的人类早已经在万亿年前就灭绝了? 也是哦啊开课了!真的是鲲鹏!!他果然活过来了!! 鲲鹏斯文英俊的脸庞出现在网课视窗里。他站在一个不太明朗的地方,幽冷的光芒勾出优越的轮廓。 在线观看人数迅速从300飙升到了1300, 屏幕上弹幕的流速也加快了几倍。 鲲鹏这真是,网课都能上出人气主播的效果。宝蒙, 宝蒙?你在听么? 没空! 长乐的屏幕上迅速跳出一大串消息。 宝萌萌:[手动火箭] [手动火箭] 宝萌萌:啊啊啊啊啊郁教授!!!! 宝萌萌:[飞吻][飞吻][星星眼] 常开心: 咳。鲲鹏轻轻地咳了一声,他声音不是很低沉,听起来极其舒服, 开课了,旁听的也注意一下秩序, 不要乱刷课时无关消息。今天的课堂呢,按教材是要讲粒子物理入门,鉴于我正在一个极其特殊的地方, 所以今天咱们把书都扔了吧!来看看 镜头一转,数排密密麻麻的屏幕显示出来,一部分屏幕上飞速跑着数字,右上角有一小部分区域则是监控,数个管道盘亘,和旁边的安全出口灯一对比,屏幕上的特殊管道起码有数层楼高。 [喇叭]助教:雾草啊啊啊啊啊啊!超导超级对撞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圆满了!!!!!!!!!!! 常开心: 鲲鹏垂下眼眸,看着自己助教飞速刷过的一排尖叫,沉默三秒。 刘助教介绍的很对。镜头一转,又是鲲鹏深邃的轮廓,这是超导超级对撞机,被业内称之为创世窗口。不过,这种装置一般是机密的,所以只能给你们看些不太重要的部分。 [喇叭]助教:赌五毛钱是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高能物理的圣地!!!地下深处1800米的浪漫!!!我家大神维维亚尼就是格兰萨索的!!! 鲲鹏看着这串仿佛带语音的文字,眉头一跳:刘助教,你正常点。 [喇叭]助教:好的[乖巧] [喇叭]助教:那个问一下,郁教授,能帮我要张维维亚尼的签名么? [系统]:助教已被禁言。 常开心:=。= 宝萌萌: 顺便一提,这里可供参观的还有小部分冷聚变实验室、小部分重核衰变项目,以及命运指引暗物质探测实验室也就是这次维维亚尼用来探测到暗物质的设备。我取得了欧邦联的许可,可随意参观。 用户23761:我活了!!我好了!!命运指引!!!教授咱们readyGo!!! 同学们准备好了么?要不要点个名提提神? 弹幕量激增,全是不需不必不用了、在听呢在听呢、[正襟危坐]。 很好,大家都很乖。现在我们会跟着暗物质发现人,著名物理学家但杰洛维维亚尼一起,参观命运指引。 真是天崩地裂,上课不绝。什么时候了,还得天天上网课。鲲鹏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朝着冷聚变实验室走去,透过窥视窗,他影影绰绰看到了个熟悉的人。 戴着银制眼镜,冷感的装饰链垂在银泽的发间,他微微侧头,在和旁边的人轻声说着什么。 烛龙? 鲲鹏猛然推开了门。 网课上完啦?明庶笑吟吟看着他,参观实验室,大家还喜欢么? 鲲鹏敷衍道:还行,连麦抓了几个没听的典型。 除了简明庶之外,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高能物理原本就是硕博内容,小孩子们能跟着看看就行了,你也太严格了。 鲲鹏心不在焉,随意嗯了一声。 他刚刚的确看到了烛龙。 不过也许是他看错了吧,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出现烛龙归来的幻觉了。 明庶使用创世窗口重塑了鲲鹏的身体,将凤翎拆解融入他的神经网络,已经过去了两三周。 外界的一片狼藉正在缓慢恢复。随着大地河海的恢复,烛龙已经开始渐渐恢复,逆鳞上的些许魂气已经能显示出小小银龙的形态。 只是他催了数次重塑烛龙,明庶总是搪塞来搪塞去,还耐心和他讲道理:不周山崩,烛龙痛楚了那么久,何况现在山崩地裂,现在立即重塑他,会有多痛。 想来也有道理。 这几天,鲲鹏也就没再不停催促。 对了,鲲鹏。今晚你没有晚课吧? 有。怎么了? 你下了晚课来找我吧。今晚咱们露营。 那个谁在么? 明庶知道他说的是伍舒扬,含笑点了点头:在。 不去。鲲鹏转身就走。 天天在实验室被虐就算了,他俩浪漫一把去露营,还要抓着他狂秀。 * 晚上十一点。 星辰业已归位。明庶安静地坐在地上仰望星空。他周身的各类场卷起漂亮的星风,被还原的大气层偏转成绚烂的紫色极光。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明庶的眉眼里洋溢些和暖的笑意:不是说不来么,口是心非。 我没说不来。 明庶刚要回头,脸颊被冰了一下,他下意识往左一避,却撞进了温热的胸膛。 今年几岁啊,舒扬小朋友。明庶揉了揉脸颊上被冰着的地方。 伍舒扬在他左侧坐下,眉目温和,将手中的袋子提在眼前。 炸鸡!明庶立即认出了袋子,开心地接了过来。 您又几岁呢,炸鸡而已,开心成这样。伍舒扬缓缓将另一个袋子中的冰啤拿出来,打开后递给明庶喝了一口。 137亿岁!明庶的嘴角站着点啤酒泡沫,眉眼含笑。 伍舒扬的影子压了过来。 咳哼。 伍舒扬: 有伤风化哈。 明庶悄悄推了推舒扬,紧接着,鲲鹏从明庶身后走出,随意坐在格兰萨索的废墟之上。 说吧,什么事。鲲鹏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地上的碎石砾,说完本单身狗要速度消失。太虐了。 先坐。明庶递过炸鸡纸盒,炸鸡吃不吃? 虐狗套餐? 不吃算了。 鲲鹏截住炸鸡:少侠留步。 星夜安静。 废墟绝境之上,三个人仿佛处于世界的边缘。 一道冷白的星星拉开夜幕,消弭在夜色之中。 运气这么好?还有流星? 流星群。明庶尾音带笑,低声说。 话未落音,空中出现无数璀璨的星辰,拖着长长的尾巴,落入无垠大地。 鲲鹏叭地打开一罐冰啤:好看是好看,可我应该在地底,不应该在这里。 坐在废墟之上,观看代表愿望的流星,如果能和他一起,的确是最浪漫的事情。 可他还在格兰萨索冷聚变实验室的晶体笼里,只有丝缕魂气。 鲲鹏,你知道么?地球的年龄是45.6亿年。 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 烛龙的第一片锆石脊梁,形成在44亿年前。 鲲鹏安静下来。 烛龙的第一片汪洋气息,出现在42亿年前。 烛龙诞生,地球进入冰川时期,是在23亿年前。 他放下手中的冰啤,声音低哑:我都记得,明庶。 嗯。明庶温和地看着他。 谢谢你,也记得他。 流星漂亮么? 漂亮。鲲鹏垂下眼帘,心不在焉地摸索着啤酒罐上的拉环。 今天的流星,是塑就烛龙剩下来的碎片。 ?他的手指忽然停滞。 生日快乐,鲲鹏。明庶将身边的舒扬一牵,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他的头顶传来了不轻不重的触感。温热的掌心往下移,最后停在他的后颈。 好久不见,小小神鸟。 最后一颗流星落入地面。 他的愿望,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注:送真一到明叔叔处(寒酥风花8结尾)鲲鹏消亡烛龙救出时空裂隙被铎元素淹没,这部分正文中已经展开的比较详细,番外不再重复说啦。 鲲鹏:你,就是你,别看别人,来连麦答一下题。 哈哈哈哈哈有内味儿没有 看着有没有一哆嗦 数羊羊:没亲到明叔叔[猫猫流泪] 还有最后一章番外就彻底完结了,写完了就尽早发~~ 感谢大家的陪伴! 152、千里韶光 才下过一阵细雨, 空气有些潮润。 明庶的视野被暗色绒布遮住, 一条红绸牵着他前行。 散着花瓣的积水上倒映出火红的灯笼, 他正穿过缀满红绸和灯笼的走廊, 不知往何处走去。 安宁的夜格外芬芳。 这样老让我想起双生茧世界, 那时候我醒来,也是这样看不清楚,被你带着走。 走在前方的人低低地嗯了一声。 虽然只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但莫名感觉像是过去了很久很久。那时候, 他和伍舒扬还没说上几句话,也并不知道他是对自己如此特别的人。 前方柔黑的袍角停了停, 二人的距离拉近了一些,他能看清揪住红绸的雪白的手,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颗陨石戒指。 话说你今天是打算搞传统嫁娶么? 又是盖头又是红绸的,很难让人不往那边联想。 明庶补充道:其实我不在乎这些形式的。 他的步子停了下来, 明庶险些撞了上去:不是嫁娶。 ? 明庶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到了。 明庶抬手就要掀开黑绒盖头,他的手腕被人抓住, 对方温热的体温传来:别急。 他被引着上了一艘火红的龙舟,沉重的铜号响起,四周的风立即卷得紧了些。 龙舟带着他, 往高空飞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 修长的手指撩起了柔布边沿,最后一抹黄昏撞进视野。 大地之上, 是冥府的往生路,从鬼市开始,一片张灯结彩。忘川大道上, 往来的鬼差都换了红色衣装,停下脚步仰望空中的龙舟。 伍舒扬在他耳畔柔声倒数:三。 二。 一。 冥府天色瞬间暗去,千万株金灯草缓缓绽开,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喜欢么? 明庶随意扶着浮空龙舟的船头,轻轻点了点头。 一阵轻柔的暖风拂面,送来柔软的桃李花瓣,此时,龙舟掠过幽暗的冥府,忘川边的曼陀罗含羞满开。 简明庶:你想带我来看这个? 之前答应过你,要以北斗星辰为媒,千里韶光为聘,万千生灵为证,风风光光地昭告天下,从今往后,你是我一人的。 这句话勾起了许久以前的记忆,这是去异界之前,在大西洋上的约定。 北斗星。 闪烁的星辰有如钻石,镶嵌在暗蓝色的高空中。 今日的夜,格外漫长。 碎星温柔,环抱大洋。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1] 虽然天高,虽然星远,但日月往复再不坠落,日日年年再无需倒流。 明庶轻轻覆上舒扬的手,戒指交叠。 人间,有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1]屈原《天问》,对应曾经的106章《天问》。 番外完结撒花!!!是不是超圆满!!! 之前天问那章又甜又虐边哭边笑的各位,现在是不是笑的好大声了!!! 人间有永远,希望明叔叔和数羊羊未来一直幸福下去~~ 3周后开《偏执上司总想撩我》,具体时间会在vb通知,可以点开作者专栏先收预收啦~ 想和作者签订契约也可以哦,欢迎收藏[星星眼] (为啥是3周:写了两本之后自己也有些心得,下一本想准备的更充分,把这两本中积累的一些小毛病改过来,3周并不是在玩或者休息,而是存稿。大概会到20章左右开。 另一个是我本身工作挺忙,《遗愿》开文存稿7章,后期各种生死时速,其实我自己不太满意,下本的缓冲区间留足一点。 一言蔽之,是为了质量、不断更,不是偷懒啦,每天都有和其他作者拼码字字数,请放心。) 《偏执》题材是金融科技X天文星辰,希望写个浪漫又甜蜜的小甜饼,以感情为主。 苏齐云的故事,咱们再见[比心] 奇迹齐云,哥哥环游世界(大雾) 最后一个番外是300字的动森游戏短萌梗哦,不感兴趣的记得选择性购买鸭。 求个5分好评,谢谢大家(鞠躬 153、基建狂魔数羊羊 《动物森友会》的春风席卷大地, 包括平都医院。 长乐的空港大厅里, 航站牌上闪出一行提示: 恋耽美 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蕉下醉梦(143) 【秩序永不岛】的【数羊羊】来啦! 三头身的Q版小人走出机场, 一来到岛上就掏出铁锹, 接连挖了六七个土坑出气。 在一边迎接他的长乐做出思考表情, 在微信里飞快打字。 常开心:明叔叔什么情况?一来就挖坑,看起来怒气冲冲的亚子。 羊羊的小萌萌:别问,问就是强迫症不适合玩动森!喊他摘果子他铺路, 喊他抓虫他铺路, 喊他钓鱼他铺路,铺路铺路铺路, 彻头彻尾的基建狂魔! 宝萌萌:噗明叔叔你的ID 羊羊的小萌萌:我什么ID? 羊羊的小萌萌:伍舒扬你什么时候改的,我跟你没完!@萌萌的小羊羊 羊羊的小萌萌: 宝萌萌:哈哈哈哈这神ID 常开心:秀,天秀 天申:我们是走程序,还是直接笑? 超大翅膀:?!小萌萌只有我能叫好不好 简明庶:滚蛋! 伍舒扬捧着手机, 笑得无比温柔。明庶瞪他一眼,从沙发上起身往卧室走去。 两个SWITCH留在白色沙发上。 地图渐渐拉远。伍舒扬的岛屿地形被改造的特别规整, 方正的道路拼成了明庶二字。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