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第一剑客[穿书]》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作者:我选择猫车 文案: 牧白穿进了一本言情小说. 身体是自己的,身份却是原女主的。 他白天男扮女装走剧情,夜里就出去行侠仗义,终于成为江湖传闻中的夜行义贼,剑客第一。 为让原男主知男而退,牧白搞了场比武招亲。 万万没想到,擂台上他撂倒男主,却被原文中的幕后反派苏墨击败,定下了亲事。 苏墨一收折扇,风度翩翩:承让。 众人纷纷道贺:恭喜皇子殿下抱得美人归。 牧白:抱,给你抱个大雕萌妹归。 当晚,牧白潜进苏墨屋中,在他枕边耳语:苏墨,你未过门的夫人是个男的,真的,掏出来比你还大。 苏墨轻笑:哦,那不是更好吗? ??? 两人成亲后。 苏墨:夫人每天夜里出门,我觉得头上有点绿 牧白:迎男而上强人锁男,我觉得这人有毛病 众人:满头大汉 1V1,HE~ 腹黑皇子X白衣剑客 1.前期有系统,不过第五章就下线了 2.苏墨是重生 3.沙雕文,逻辑不严谨,去留随意,接受批评建议,但请不要说角色不好哦,非常感谢 内容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乔装改扮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牧白、苏墨 ┃ 配角:预收文《Loser[电竞]》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白天女装大佬,晚上第一剑客 立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第1章 死镇 一个人也没有。 狂风乍起,沿街酒铺的招牌嘎吱摇曳。除此以外,偌大的城镇再无半点动静,一片荒芜。 忽然,牧白捕捉到一缕悠扬诡异的弦乐声,他向声音传来处望去,看见几位彩衣少女抬着一笼竹轿,轿上侧卧的是个女子,红衣雪肤,艳丽如莲。 滴 刺耳的声音响起,他脑海空白了一瞬,再回过神,那几人已经不见了。 很荣幸地通知您,您已经进入书中世界。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脑海中陈述欢迎来到这个江湖。 在现世死亡后,牧白幸运地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重生条件是他必须扮演一本小说中的同名角色,在那个世界生活。 奇幻仙侠、科幻末世、灵异恐怖眼花缭乱的题材从脑海中闪过时,他选择了一本武侠。 牧白练过一点武术,在武侠世界中只要不是穿成炮灰,想必能活得更久些。 况且那本书封面很眼熟,他曾经看过,只是时间久远,内容已经记不太清。 酒铺中堆积的酒坛散发出浓重腥气,牧白皱了皱眉,开始回想原书情节。 文字片段零零碎碎浮上脑海。 他依稀记得书中确有和自己相同的名字,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一位。 怕不是个炮灰? 系统察觉他的茫然,贴心地发出提示:您在本书中扮演的角色叫秦牧白。 秦牧白。 哦,他想起来了,是这本书的女主角。 原书是以女主视角展开的言情武侠小说。 女主秦牧白原是江湖门派青莲谷谷主的女儿,幼时意外被红莲教掳走。她不愿屈身□□,无数次尝试逃跑,均以失败告终。 教主失去耐心,在其体内种下红莲火毒后,抛弃在一座死镇上。 秦牧白身负重伤,挣扎着爬出死镇,路上险遭歹人欺凌,万幸被路过的青莲谷大师姐救下。 此时老谷主已经过世,回谷后,她通过重重考验继承少主之位,成为名动天下的医仙,之后在向红莲教复仇途中与男主江辞镜相识相恋等等。 牧白脸色变了变,探手往腹部下方一摸。 唧儿还在。 他松了口气,随即感到莫名其妙,问系统:我要扮演女主角? 系统:是的,请务必注意您的着装及行为,避免人设崩塌导致世界线崩坏。 牧白:可我是个男的啊? 系统:或许您听说过女装大佬? 牧白: 行吧。 众所周知主角都会笑到最后,女装大佬主角总比男炮灰强。 牧白心里有点膈应,但还是暂时接受了这个设定。 他将自己代入原书女主,略一思索,便想起了这里的剧情秦牧白身中红莲火毒,从死镇中艰难逃脱。 这是全文开始的地方,也是女主命运转变的起点。 原文描写中,她身负重伤,还在荒郊野岭遭遇歹人,险些受到凌辱。好在被路过的青莲谷大师姐搭救,带回谷中救治。 牧白身上倒是一点伤也没有。他四下摸了摸,确认这还是原本的身体,只是头发变成古人的长度,腰间多了一块玉坠那是青莲谷老谷主的遗物,也是唯一证明女主身份的物件。 牧白离开酒铺走到大街上,四下望了望,推开一扇屋门。 破败的木门叫声喑哑,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他用衣袖捂住口鼻,向屋中张望。 光线落入屋内,照亮漫天飞舞的微尘。屋梁、窗棂结满蛛网,木桌上摆着面黄铜镜,姑娘家用的瓶瓶罐罐上堆满了灰。 牧白只是碰碰运气,倒没想到第一间打开的便是女子闺房。 他在心里向这间屋子的主人道了声抱歉,踏进屋中,翻找出裙装、衣裳。 穿上身后,再将一条领巾缠在脖子上,恰好盖住男性特征。 牧白凑到铜镜前,又拧开几罐胭脂水粉往脸上糊。 黑发挽起,梳个简单的发髻,最后在涂着口脂的红纸上一抿。 他抬起脸,看见铜镜中的人面色死白、嘴唇鲜红。 怪渗人的。 打包好剩下的裙装和胭脂水粉,牧白拎起小包袱,踏出了屋门。 离开死镇,经过荒野时,他看见地上有一根木棍,便捡起来抓在手里。 系统的声音立刻响起:警告!请勿做出与原文人设不符的行为。 原主是温柔坚毅的大家闺秀,擅长医术但不会武功,更不可能像个地痞流氓似地抄着根木棍在路上走。 牧白淡淡道:后面的剧情就是路遇歹人,我不拿个东西防身,他吃我豆腐怎么办? 系统默了默:您照过镜子吗? 这副鬼样子谁要吃你豆腐?莫不是瞎了眼。 照过,怎么了? 牧白知道自己现在这幅尊容像极了如花,但丑归丑,气势不能丢:不好看吗? 系统屈服了:好看,好看,美极了。 小路对面,一个贼眉鼠眼,蓄着两撇胡子的男人从树林中走出。 他看见路尽头走来一个妙龄女子,穿着身朴素的布裙,挽着发髻,尚看不清容貌,但轮廓极佳,丰肩窄腰,一看便是个美人。 男人舔了舔嘴唇,放轻脚步悄悄靠近。 本想趁小美人没有防备一举拿下,却见对方忽然抬起脸。那张脸不知糊了几斤粉,白得能晃花人眼。 男人愣了一愣,接着便见那女子仿佛听见谁的赞美,忽然咧嘴一笑。 她嘴唇上劣质的口脂沿雪白银牙淌下,将牙缝也染成鲜艳的红色。 像极了怪谈画本中吃人的女鬼。 男人大骇,龌龊的想法烟消云散。 牧白看见眼前这人猥琐的容貌,就知道是剧情中的歹人。 他刚提溜起木棍,便见对方掉转过头,拔腿就跑,没成想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一根木棍吓成这样? 牧白走上前,敲敲对方的后背。 男人浑身一震,双手抱头,腿拖在地上不住发抖: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牧白:? 这剧情有点不对劲。 他一撩裙摆,盘腿坐下来:你怕我做什么? 出口的嗓音清澈干净,一听便是少年。 牧白察觉不妙,咳嗽一声,掐尖嗓子柔声问:我一弱女子,还能吃了你不成? 他这一掐,倒不像男人了,又尖又细,总之很不好听。 男人惊得抬起头,又撞见牧白那张惨白血红交织的脸。 他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一翻,直挺挺向后倒去。 系统:警告!警告!世界线即将崩坏,请尽快使剧情归位。 牧白赶紧伸手捞住他:哎,别晕啊,醒醒! 状似昏厥的男人硬被摇醒过来。他懵懵地盯着牧白的脸片刻,再也忍不住了似地哇一声嚎出来,扯开嗓子大喊:救命啊!女鬼索命啦 声音响彻四野,远处林叶被震得抖了三抖。 一道飞燕般的黑影自半空掠过。 牧白抬起头,见一白衣青衫的女子从天而降。她身形高挑,一头乌发利落束起,腰间悬一柄细剑。 男人见她轻功了得,当即如见到救星一般,挣开牧白大力扑过去:女侠救我! 女侠侧身回眸,抬起一脚,将扑过来的男人踹到一旁。 牧白联系原文情节,很快意识到这是书中青莲谷的大师姐秦玖歌,原女主便是被她救回青莲谷的。 秦玖歌视线落在牧白穿得不伦不类的衣襟上,皱了皱眉:姑娘没事吧?他非礼你了? 男人听见,立刻从地上跳起,指着牧白喊:就这歪瓜裂枣儿的,谁稀罕非礼她? 牧白听见这话,把指关节按得咯吱响。 原书里这歹人对女主可没少动手动脚。 他举起棍子,敲向男人的脑袋。 系统:警告!警告!请勿做出与原文人设不符的行为! 木棍停在半空。 牧白冷静分析,稍加思索。 片刻后,提起裙摆躲到秦玖歌身后,发出了猛男的声音:嘤。 女侠,你要替我做主啊。 第2章 青莲谷 秦玖歌听见牧白掐尖的嗓音,手指微微颤抖。 她回过头,从牧白的脸打量到细窄的腰间,最后落在红绳底端悬着的玉坠上。 玉坠成色极佳,通体莹润青碧,雕琢成莲花的形状。 那是 秦玖歌眼前一亮。 青碧莲花玉坠,象征着青莲谷谷主的身份。 也是少主走丢时唯一带在身上的物件。 她很快压下眉间几不可察的喜色,一把攥住牧白手腕:姑娘,你这玉坠哪里来的? 牧白被这举动吓得往后侧了侧身,想想说:这是我的随身之物,从小就戴在身上。 秦玖歌抬眼看他,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又咽回去,一把拽起牧白的手:跟我走。 欸? 带着两个人,秦玖歌无法施展轻功,只好到最近的镇上租了辆马车,赶了半个时辰的路,才抵达山脚下。 青莲谷行事低调,门派中女弟子居多。她们修习的功法以医术为主,剑术为辅,是江湖门派中最精通医术的一支。 行走江湖谁还没个跌打损伤,其他各门派甚至朝廷中人有什么疑难杂症,都会向青莲谷求助。 所以纵使武力不高,青莲谷在江湖中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自老谷主开山创派之初,她们便独自在山灵水秀之地辟出一方净土,多年无人叨扰。 看守山门的两个弟子远远望见秦玖歌和牧白几人,三步并作两步,沿着山间细碎的小石路上来迎接,蹦蹦跳跳地。 大师姐! 秦玖歌点了点头,向她们出示自己的令牌。 嗨,不用看。看门弟子摆了摆手大师姐谁不认得呀。 规矩不能乱。秦玖歌道。 她回头瞥了一眼,把牧白推到两位弟子面前,吩咐:带他去洗把脸,换身干净衣服,再到树海来找我。 说完,顾自带着被打晕的男人上了山。 两位看门弟子面面相觑,盯着牧白瞅了会儿,其中一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姑娘,你这幅模样可是要去唱戏?赶紧跟我去洗洗。 牧白默了默,提起裙摆跟着她往山路上走。 林叶在山间湿滑的石路摇下一地碎光,穿过林子,不多久便看见汩汩的溪流。 清水从鹅卵石面上淌过,澄澈得发亮,牧白掬起一捧扑在脸上,随手抹了两把。 水线沿鼻梁、鬓角淌下,勾勒出五官。 一旁的看门弟子呆了呆。 纵然眼前这位脸上还沾着粉白痕迹,但从线条近乎完美的侧脸来看,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牧白洗净了脸,微微抬起头,悬在睫毛上的水珠扑簌而落。 咳!咳看门弟子别开视线,掩着嘴咳嗽起来,不再看牧白我带你去换身衣裳。 走了两步,又小声补充:姑娘小心山间路滑,别磕着了。 牧白见她忽然变得客气,感到有些莫名。 女弟子在前方领路,一声不吭,暗自寻思着:大师姐从哪里拐来这么一个雌雄莫辨的美人,搞得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沉默一直持续到两人穿过树林,抵达青莲谷弟子的栖息之处。 从山门外看,很难想到林海深处竟藏着屋落。 正值白日,除了看守山门的两位,其他弟子都在别处修习,树屋大多空置着。 女弟子领牧白走进其中一间,抱出一沓叠成四方形、崭新的白衣,上方横躺一条同样规整干净的青碧色绸带。 这是我们青莲谷弟子备用的衣裳,姑娘你先将就穿。看门弟子把衣裳递给牧白,又张罗着我去烧桶水给你泡澡,你在这里不要走动。 说完,同手同脚地踏出了屋门。 牧白目送她走远,想起原文描写中青莲谷弟子都是在山泉溪涧中洗澡,似乎只有节庆之日才会用桶沐浴。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2) 她很快拖了一只半人高的木桶回来,还捥着篮花瓣。 烧好水后,树屋中白雾袅袅,女弟子往桶里洒过花瓣,在茶几上留下盘精致的糕点,才挽着空竹篮退到门外:我在门外守着,姑娘有什么需要喊一声就行。 木门缓缓闭合。 光从树屋顶上的窗洞漏进来,牧白绕着木桶走了一圈,靠在茶几边上,拾起一块糕点扔进嘴里,食指探进水面,浅浅试了下温度。 嘶。他抽回手指吹了几下,贴在耳垂边。 幸亏早听说女孩子洗澡水温普遍高,没有冒然跳进去,不然怕是得烫脱一层皮。 要知道他从前夏天洗澡都是直接打开花洒,冷水浇头的。 牧白端起盛糕点的白瓷盘,走到树屋另一侧。 这里原本不知是什么人住,左侧摆着一列书架。 青莲谷的藏书大多是人体图册、草药图鉴之类,好不容易看到一本剑谱,牧白抽出来一翻,发现书页都是空白的。 原书中似乎提过青莲谷的剑意秘籍已经失传。 所以这本是个摆设? 牧白从头到尾翻过一遍,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又把书原样塞回去。 水温已经降了不少,他脱去衣裳泡进桶里。 牧白看过原文,但只有前面一部分认认真真看完。后面的情节大量描写感情线,他一个母胎单身,看到这类剧情完全无法代入,甚至觉得有点尴尬,所以都是快进一般粗略读过,到现在几乎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武侠小说中一本秘籍的存在通常有意义,就算失传了也大概率会被有缘人找到,继而练就盖世神功。 不知青莲谷的剑法秘籍到哪去了。 牧白回忆了一会儿原书情节,没找到相关线索,便爬出桶,换上干净的衣裳。 到镜子前转了一圈,又摸出来时那条领巾系在脖子上,牧白才打开门。 姑娘你洗好啦?守在门外的弟子看了他一眼,立刻压下视线,小声道我们平日都嫌这衣裳太素,没想到姑娘穿上身这样好看。 牧白一听她夸自己,便弯起了眼睛。 但碍于原主人设,只矜持地点点头接受赞美。 女弟子领着他离开树屋,边朝前走边道:我们青莲谷呀,四面环山,东面是大家平日居住的树屋,西面是习武强身之地,叫翡翠竹林,北面则是一片桃花林。 至于南面的树海,是修习、考核医术的地方,也是老谷主原本的住处。 老谷主早些年行走江湖济世救人,传闻她的医术可生死人、肉白骨,出神入化,所以外面的人都管那里叫神隐树海。 虽然传得玄乎,对我们这些弟子而言,也不过是学堂罢了。 她说着说着回头瞥了眼,牧白连忙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女弟子想了想,又指着一个方向道:对了,树海那头有一处断崖,非常危险。姑娘可要小心些,别靠近那里。 牧白眼神一亮。 主角坠崖后得高人指点、获得天材地宝武功秘籍之类的剧情他见多了,是以听说青莲谷内有处断崖,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跳下去看看。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 牧白朝看门弟子手指的方向望了望,记下位置,便跟着她穿过树海,来到青莲谷弟子习医之地。 秦玖歌正在这里督促,见着牧白,便将他领到众人面前,清咳一声。 原本正在背书、磨药、记笔记的弟子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 牧白是少年长相,光看五官男性特征并不非常突出,穿上女装则格外飒爽英气,即便没有涂脂抹粉,也能叫人一眼惊艳。 青莲谷的弟子们头一回见到这种雌雄莫辨的美人,都在心里暗暗称赞,也都矜持地没有出声。 秦玖歌环视一圈,见大家都目不转睛盯着牧白,点了点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牧白感到有些不自在,用手揉揉嗓子,小声回答:牧白。 什么? 牧白。 大师姐皱了皱眉:你没吃饭? 我说我叫秦、牧、白。 尖锐的声音惊起鸟雀,树海一时寂静无声。 众弟子面面相觑:多好一姑娘,可惜长了张嘴。 第3章 断崖 青莲谷,神隐树海。 何首乌三两,金银盏二钱画眉拿着药方倚在墙上,念到一半,抬手拦住牧白弄错了,小白师妹,这是三七。 金银盏在那边。她指向另一侧的架子,抬手揉太阳穴过两天便要考核,师妹若还认不全这些药材,怕是要挨手板喽。 掐指一算,牧白师妹到青莲谷已十天有余,谷中药材种类虽多,可寻常新入门的弟子至多也只需三五天便可记牢,看她模样也不笨,怎么就辨不清呢? 哎哎,小白师妹,你往哪儿去? 牧白脚步一收,回过头。 我说金银盏在架子上,不是筐里。 噢,好的师姐。牧白如梦方醒,转了个身边抓药边打呵欠。 小白,我看你白日里困得紧,是夜里睡不踏实? 牧白摇头:压根没睡。 画眉奇了:干嘛不睡?夜猫子啊? 牧白默了默:前些日子师姐们笑我破锣嗓,我心里不舒服,夜里便起来练。 画眉噗嗤一声笑出来: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 欸?她忽地将耳朵凑近你不提我还没发现,师妹的嗓子何时变成这样了? 方才那四个字,吐字清晰,干净利落,特别是音色,仿佛清泠泠一汪泉水。 短短十天,能从破锣嗓练成这样,看来当真下了不少功夫。 怎么练的?教教师姐。画眉仔细一瞅,又在牧白脸上有了新发现豁,不得了。 小白师妹已然不是刚入谷时素面朝天的模样了,仔细一看,面上浅浅地涂了层脂粉,口脂颜色虽浅,倒提气色,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牧白弯弯眼角,朝她招了招手,小声道:我就告诉师姐一人儿,可别往外说。 明白,明白。 两人交头接耳谈了会儿,画眉震惊地往后一缩脖子:所以你每天夜里都对镜描眉,还嘤嘤嘤地练嗓? 好罢。她神色复杂地拍了拍牧白肩膀师妹果真刻苦。 功夫不负有心人。牧白道只要肯坚持,师姐也一定能做到。 做你个头。画眉突然卷起药方啪一下敲在牧白脑门上半夜不睡觉,白天就到我这儿来打瞌睡,过几日考核不过,连累我跟你一起受罚。 牧白抬手捂脑门:嘤。 嘤什么嘤,赶紧背,不把药材认清喽不许吃饭。 好的师姐。他揉了揉眼皮,从画眉手里接过药方。 画眉抬头看看天色,嘀咕着:今天谷里来了位贵客,听夕照她们说,好像是乌啼国的皇子,来我们这儿医腿疾。 牧白愣了愣。 青莲谷位于伽蓝国境内,但素来不参与朝廷国事,所以敌国乌啼的皇子来谷中治病也不稀奇。 关键是,他记得原文幕后的最大反派就是乌啼国五皇子,苏墨。 原书中人名牧白大多记不清,唯独对这个反派印象深刻。 作为幕后主谋,苏墨并不是一个平面反派,他与主角一方只是立场不同,谈不上正邪对错。 苏墨幼年丧母,孤身一人在危机四伏的宫中长大,为了追封逝去的生母为太后,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最后在全书结尾被男女主击败,于母亲陵墓前自刎。 正所谓不怕反派坏,就怕反派长得帅。 原文对苏墨刻画过多,让这个外表丰神如玉,实则切开一肚子黑水的腹黑美人形象深入人心,导致文章后期这个黑化美强惨人气居然一度碾压男女主,成为无数读者心中的白月光。 牧白犹记得每当翻到他出场的章节,评论区都会涌现大批读者直呼:苏墨哥哥太坏了叭,爱了爱了! 牧白:? 地铁老人看手机jg。 至于他自己,则对这个角色没什么好感,通篇看下来就一个想法:这人好他妈阴险。 因此乍一听画眉提起谷中来了个乌啼国的皇子,牧白立刻拉响警报:哪个皇子啊?叫啥名字?长什么模样? 这我哪知道?我也只是听说,还没见着人呢。画眉朝他递出一个揶揄的笑容怎么?小白师妹想看? 我就是有点好奇? 画眉拉长尾音哦了一声:听说他的腿疾麻烦得很,连大师姐都束手无策,恐怕一时半会医不好,你在谷中迟早能见到。 画眉离开后,牧白独自留下背药方上的草药。 白纸黑字在他眼中像无数只蚂蚁,密密麻麻地往脑袋里钻。 大师姐暂时没告诉其他人牧白的身份,免得他才不配位遭人嫉妒,同时要求牧白尽早通过考核,以名正言顺继承少主之位。 然而牧白压根不是学医的料,这几天为了练嗓夜里又几乎没有休息,白日里只觉头昏脑涨。 他强迫自己背了一会儿,蹲在地上忍不住打盹。 直到天空暗下来,云霭染上薄薄的暮色,牧白才起身离开。 往常这时候他都会往西边走,去练武的翡翠竹林,但或许是背书背昏了头,居然搞反方向,走到了树海另一头。 青莲谷中的树遮天蔽日,在其间行走很难辨清位置,是以直到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道突兀的断崖,牧白才意识到自己走错路了。 他走到光秃秃的断崖尽头,探头看向崖底。 下方黑峻峻一片,深不见底。 牧白有些眼晕,缩回来捡了块石子丢下去,久久没听见回音。 这么深? 虽然原本想过跳崖,但真正到了悬崖上,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毕竟摔下去可就是粉身碎骨。 他蹲在崖边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谨慎一些,改日再跳。 刚站起身准备往回走,牧白耳朵里便灌入呼啸的风声。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股巨力拖行数米。 牧白被拖到安全的平地上,踉跄几步站稳,抬眼看见一男一女两个黑衣人。 林海深处传来木轮碾过枯叶的声响,人还没出现,清润温雅的嗓音先传入耳中:夜行、锦衣,人可救下了? 黑衣人回:回殿下,姑娘毫发无伤。 牧白缓过神来,瞅这两人着装并非青莲谷弟子,且身手矫健,也不像是谷中病人,心里有些犯嘀咕。 黑衣人中的女子回头瞥了他一眼,问:姑娘为何要轻生? 我就是上悬崖边看看,没轻生。 黑衣女子将信将疑瞅着他,也不再多言。 倒是林中的声音带着笑,悠悠然飘进牧白耳朵里:原来只是看看?我还当姑娘要寻短见,才唤他们来救人。 牧白:劳阁下费心了。 客气。那人淡淡道山间凶险,姑娘早些回屋歇息。夜行、锦衣。 两个黑衣人被点到名,转瞬消失在林间。 牧白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没见着,四周便静下来,只余林叶风声沙沙响动。 他睡眠不足,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也没再去翡翠竹林。径直回到自己居住的树屋歇息,一直睡到深夜才醒转。 牧白伸了个懒腰,打开窗洞,见天还没亮。正打算开始练习女装大佬的自我修养,忽听一缕笛声悠悠散入林间。 他在青莲谷居住这些天,还没听见过有人半夜吹笛子。 牧白推开门,发现笛声是从不远处另一座树屋传来的。 星夜清冷,树海中只能隐约瞥见黑色的剪影。那座树屋悬于半空,潜到底下时,风拂落树叶,糊住了他的眼睛。 揭开落叶,空中蔽月的轻云恰好散开。树上那人一袭黑衣,手持竹笛,乌发垂落在枝上。 他正仰脸望星月,星月却不及他眉眼动人。 牧白:哪儿来的美人,爱了爱不对,是个男人。 算了不爱了,告辞。 第4章 闹鬼 这些天牧白已经摸清系统规律,它在触发原文剧情时最聒噪,动不动发来崩人设警告,平时倒不会过多干涉。 如果没有黑夜剧情,子时过后便会消停。 所以牧白找谷中为数不多的师兄借了几套男装,夜里便不再穿裙子。 上来坐坐?树上那人道。 牧白一怔,发觉这是黄昏时从林海深处传来的那个声音。 白天那两个黑衣护卫似乎不在,他犹豫片刻,沿着绳梯爬上树屋。 那人问:少侠不会轻功? 牧白偏过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那种眼神很难形容,漆黑深邃,月光沉入,却从眼底映出通透流光,仿佛墨黑色的美玉。 牧白愣了愣,别开视线:不会。 他爬上树屋,才发现从这里能一眼望见青莲谷中央的莲花潭。花季还未到,潭中只有漂浮的莲叶,月光下清亮如一面圆镜。 这里风景很美。那人道。 他说这话时目光投向远方,羽睫烙下一片安静的剪影。 牧白恍惚以为自己看见的是一位历经沧桑返璞归真的老人家。 剃个光头就能立地成佛那种。 对方岁月静好的模样让他稍微放下了戒心,拍拍树枝上的落叶,边接话边在靠近树屋一侧坐下来: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苏墨。那人回答。 噢。牧白眨了眨眼,忽然眉头一拧哈? 他反应过来,迅速往后挪,但由于太过震惊,手一时没扶稳树枝,整个人晃了一晃,就失去平衡往下方跌落。 这高度虽不至于摔死人,但要真掉到地上还是挺疼的,牧白下意识闭眼,随即嗅到微风拂过一阵淡淡的檀木香。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3) 等他缓过神,人已经稳稳当当落在地上了。 少侠果真不会轻功。苏墨放开他,一个旋身飞回了树上。 动作快到牧白只瞥见一抹残影。 第二天,他见到那位传说中的乌啼国皇子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神态虚弱,还掩着嘴不住咳嗽。 牧白诧异过后,不自觉升起一丝戒心。 苏墨在原文中搅得江湖血雨腥风,虽不是大魔头,却比魔头心眼还多。 旁的不说,光是他那装出来的病弱神态,放到现代都能拿个奥斯卡奖。 也不知他装瘸跑来青莲谷有什么阴谋,牧白好像不记得书里有这一出? 秦玖歌给苏墨诊完脉,一筹莫展,她环视后方众弟子,忽然朝牧白招了招手,道:小白,出来。 前方的弟子纷纷让开道,苏墨也顺着空隙看见了身穿女装,化着淡妆的牧白。 他稍稍挑了挑眉,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淡声道:又见面了。 秦玖歌问:你们见过?什么时候? 苏墨不紧不慢地回答:昨天傍晚。 牧白呼出口气,蜷起的拳头稍稍放松。 看来苏墨没有认出男装的自己。 他走上前:大师姐找我什么事? 秦玖歌将牧白拉到一旁:皇子殿下要你替他诊病。 我?牧白指着自己我连草药都还认不全? 秦玖歌皱了皱眉。她原本也奇怪皇子殿下怎么指名道姓要秦牧白来医治,直到方才听说二人昨天见过,心里才隐约有了猜测。 怕不是看对眼了? 老实说她并不愿意让少主去和乌啼国联姻,但对方毕竟出身皇室,位高权重,也不好拂了面子,便随口吩咐牧白:无妨,你且试试。 苏墨的腿疾连她都束手无策,牧白不可能治得好,届时正好另找其他弟子来看护。 牧白看看秦玖歌,再看看苏墨,后者冲他虚弱地笑了笑,随即又抬起袖子掩嘴咳嗽,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 若不是昨天见过这货飞檐走壁的样子,牧白都要以为他恶疾缠身命不久矣了。 搁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牧白走到轮椅前,掀开苏墨盖在腿上的布瞅了两眼,问:皇子殿下这腿是哪儿不舒服?多久了? 苏墨声音虚弱:锦衣。 在。一旁黑衣的女随从道殿下的腿失去知觉已有月余了。 秦玖歌道:我昨天替皇子殿下诊治过,还未找到病根所在,也施了针,但似乎不起作用。 装出来的病当然找不着病根了。 牧白蹲下身,手指掐住苏墨腿上的肉用力一拧。 有感觉吗? 苏墨面上虚弱的微笑僵了一僵,摇头。 看来果真病得厉害。牧白说着,又换了个位置拧,边问这里呢? 锦衣有些看不下去,刚打算制止,便被苏墨抬手拦住:无妨。 牧白松开手,活动了一下手腕,突然抡起拳头用力砸下去。 苏墨和身下的轮椅被这一拳砸得险些从地上震起来。 咳!咳咳 秦玖歌喝道:小白! 牧白脑袋里的系统也发出警告,嗡嗡嗡响成一片。 等他缓过来,便见苏墨幽幽瞥了自己一眼,淡声道:姑娘医术果然高明,这一番敲打,我的腿倒真恢复了些知觉。 牧白:? 周围几人傻眼了。 苏墨接着道:以后就有劳秦姑娘了。 他都这样说了,秦玖歌也只得嘱咐:好罢。小白,以后你就跟着皇子殿下,直到他腿疾痊愈。 牧白: 秦玖歌领其他弟子离开后,两个黑衣人走上前,准备推苏墨的轮椅。 被主子一抬手拦了下来。 咳,咳咳秦姑娘。 干嘛? 以后我也唤你小白可好? 随你。 苏墨顿了顿,淡声道:小白,送我回屋。 牧白一怔,反应过来这是要他帮忙推轮椅的意思。 这人明明能走路,偏要使唤自己。 他刚想拒绝,旁边两个黑衣人就靠过来,看那架势,恐怕自己敢说个不字,立刻就要被当场拿下。 牧白想了想,还是不情不愿地把手搭上轮椅。 山间的路陡峭,他便专捡颠簸处走,誓要让苏墨多遭点罪。 苏墨一声不吭,直到回了树屋,遣退两个随从,吩咐牧白关上门后,才轻声道:小白姑娘,你这是恩将仇报啊。我哪里招惹你了? 牧白直言不讳地问:你的腿明明好好的,装什么瘸子? 这下倒把苏墨问住了,他抬眼看了牧白一会儿,似乎拿不准对方是真知道了,还是在诈自己,便不再提这茬,转移话题道:小白,给我倒杯水。 牧白:? 还真把自己当下人使唤了。 他捏了捏拳头,脑袋里又开始叫唤:警告!警告!请勿做出与原文人设不符的行为。 牧白不耐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他武功一看就比我高,我也打不过啊。 小白,你在跟谁说话? 牧白边倒水边气呼呼地回答:你管我。 苏墨微不可察地弯了弯眼角,又咳嗽两声:小白,把我的披风拿来。 小白,过来磨墨。 小白,推我去桃花林走走。 小白 一直忙碌到夜里,牧白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树屋,闷头睡了一大觉。 梦里还听见苏墨使唤他:小白,过来侍寝。 吓得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满身的汗。 牧白越想越气,打开窗洞看了眼,外面漆黑一片,无星无月,估摸着子时已过。 他从衣橱里翻出一件白色的长裙套在身上,又打开自己带来的包袱,取出一盒劣质口脂,在烛火上融了,擦在嘴唇、脸上和裙子上。 最后把瀑布似的黑发拨到额前,对着黄铜镜确认了一遍恐怖效果,便飘飘悠悠推开门。 苏墨屋中还未熄灯,他听见外头传来奇怪的响动,将笔搁在桌上。 门已经锁死,如果有刺客要进来,只能从窗洞。 苏墨抬起头,便看见那黑洞洞的窟窿里突然冒出来一张煞白的脸,冲自己吐出鲜红的舌头。 饶是皇子殿下见惯了血腥场面,也不免被这一幕吓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刻抽出挂在腰间的折扇。 扇面开启的一瞬间,数枚淬毒银针飞射而去。 那鬼反应也是敏捷,立刻向后一仰消失不见。 苏墨走到挂锁的门前,犹豫片刻,没有推门追出去,而是用东西堵住了窗洞。 第二日牧白见他两眼青黑,十分关切:昨晚没睡好? 苏墨默了默,轻声道:昨夜我屋中闹鬼。 闹鬼? 对,一个白衣女鬼。 牧白抬起袖子遮住半张脸:嘤,那真是太可怕了。 第5章 坠崖 托苏墨的福,牧白被特许免考两天后的医术考核。 青莲谷弟子聚集在树海内等候测验时,他才刚刚涂好口脂,系上领巾,踏出树屋的门。 屋里藏着男装和扮鬼的行头,是以牧白每次出门,都会先挂好锁,再检查一遍,才放心离开。 虽然苏墨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谁知道他会不会暗地里遣两个随从去搜屋子。 牧白正自行脑补苏墨的各种反派行径,没留神树屋一侧忽地蹿出一个人影。 咚一声闷响。 脑后一阵剧痛,接着便失去意识,软倒在地。 若是寻常女子,脑后被这么敲上一下,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来,但牧白原本习过点武术,皮糙肉厚相当耐打,没多久就恢复意识。 脑后还隐隐作痛,他仿佛被什么人扛在肩上,双脚离地,整个人在半空一荡一荡,晃得头昏眼花。 眼前一阵天翻地覆,那人把牧白扔在石地上,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是谁 牧白呼吸困难,挣扎着试图掰开脖子上的手,努力掀开眼皮,看见了两撇小胡子,和一张贼眉鼠眼的脸。 是原文中在荒野调戏女主的那个男人。 他被大师姐带回谷中后,就由其他弟子囚禁关押。 青莲谷是行医救人的门派,自然不会动用什么酷刑,只是关上几天,便打算放他下山去。 哪成想这歹人没吃够苦头,竟在路上调戏其他女弟子,便又被抓回去,等大师姐处置。 今日恐怕是看守的弟子去参加考核,这人便趁机溜了出来。 小美人。男人掐住牧白的脖子,一边解下裤带。 咳、咳咳你放开我、混蛋牧白手背青筋暴起。 别挣扎了。男人提起他,强行掰过牧白的脸让他看向后方。 一片光秃秃的断崖。 乖一点,否则我就把你扔下去。 男人舔了舔嘴唇,粗暴地扯开他颈间青色的领巾。 嘶啦 破碎的布片被扔到一边,男人看着白皙脖颈间凸起的喉结,愣了一愣。 就在这一瞬间,方才仿佛已经脱力的小美人忽然暴起,揪住男人的衣领用力撞上他额头。 砰地一声,眼冒金星。 牧白却似乎感觉不到痛,又立刻翻身把那歹人压在地面,掐住他的脖子,一拳砸上人中,飞出半颗断牙和鲜血。 警告!警告!请勿做出与原文人设不符的行为! 脑海中系统音响成一片,牧白集中不了精神,甩了甩头,正瞥见男人脱掉裤子后露出的唧儿。 牧白:就这? 他默了默,转头又一拳打在对方腹部。 你跟小爷在这秀什么针线活呢? 苏墨听手下汇报小白姑娘被人掳走,当即扔下轮椅赶来救人。 他刚从林海出来,便看见悬崖边上,牧白正把歹人按在地上暴打,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丢人现眼、回家绣花之类听不懂的话。 场面一度非常血腥。 苏墨旁观了一阵,见那歹人已经被揍得半死不活,啪一声收起折扇,悠悠然踏着落叶离开了。 然而他没有听见,牧白脑袋里的系统一直在发出警告,吵得他耳朵都要聋了,头痛欲裂。 警告!警告!世界线即将崩坏!请 滚。牧白啐了一声。 话音刚落,原本晴朗无云的空中忽然一道惊雷劈落。 轰 断崖被雷劈中,探出山头的部分喀啦一声裂开,带着牧白和半死不活的男人向崖底倾塌。 堕入万丈深渊。 牧白醒来时,四周漆黑一片。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剧痛,但还能发力。 身下似乎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牧白摸了摸,满手黏腻,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他勉强回忆起失去意识以前,自己似乎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掉下了山崖。 至于底下这个垫背的恐怕是那个歹人。 牧白用手撑起身体,挪到一旁,瞥了眼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便没再看。 那道雷恐怕是他违背系统,崩坏世界线的惩罚。 脑海中的系统音已经消失,虽然满身是伤,还掉到了崖底,但牧白觉得自己还活着,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不确定自己昏迷了多久,此时腹中空空,饥饿感尤其强烈,坐了会儿,便爬起来寻找食物。 地面凹凸不平,总能踢到些坚硬的障碍物,估摸是前人坠崖的尸骨。 牧白摸索了一会儿,扶着生满苔藓的岩壁往前走。 他浑身无一处不痛,是以牧白自己也不清楚身上到底有多少伤,拖着腿往前走了会儿,便脱了力。 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再站不起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因此不敢轻易倒下,咬咬牙,手攀扶着地面往前爬。 忽然,一侧的岩壁消失了。 牧白借着熹微的光往那处看,幽黑一片,竟是个洞穴。 大约是见到希望,身体又被激发出一点儿力气,支撑着他爬进洞穴。 在一片黑暗中,牧白摸索到什么温暖粗糙的物体。 他仔细抚摩,发现那是一层被铺在地面上的干草。 再往里一探,碰到了一片衣角。 牧白倒吸一口凉气,揉了揉眼睛,看清那黑暗中的草席上,躺着一个人。 光线昏暗,看不清容貌,只能分辨出她头发是花白的,就在这黑暗中定定地睁着眼。 牧白迅速抽回手。 他缓了口气,才整理好语言哑声问:这位前辈,你躺在这儿做什么? 对方道:死了。 牧白奇了:死了还睁着眼? 死不瞑目。 那怎么还呼吸? 咽不下这口气。 牧白: 古怪的老人家。 他默了默,又问:您这儿有吃的吗?可不可以分我一点,我从悬崖上摔下来不知道多久,快饿死了。 对方冷声道:饿死便饿死,与我何干。 牧白怔住了。 快出去,别死在这里脏了我的地儿。 对方态度如此冷漠,恐怕再耗下去也没有用。 牧白沉默地注视那人背影一会儿,转过身,拖着膝盖离开:那晚辈告辞了。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4) 白发苍苍的女人意味不明哼了声,便翻身背对着他,不再言语。 直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渐渐远去,她才回头瞥了一眼,咂咂嘴:真走了? 地面上还有爬行留下的血迹,靠近洞口处躺着个微微反光的物件,似乎是刚刚那个年轻人遗落的。 牧白离开洞穴后,胡乱朝前爬了一阵,他辨不清方向,不知自己到了哪里。 这崖底漆黑空旷,没有半点生机。 啪。冰凉的液体打落在后背,濡湿一片衣裳。 竟下起雨来了。 昨日谷中下雨时,他还推着苏墨的轮椅,打一柄油纸伞,在斜雨竹林中漫步,这会儿却被当头浇成了落汤鸡,连个避雨的屋檐也找不着。 雨声淅淅沥沥,愈下愈大,牧白满手污泥,视线被湿润的黑发糊住,眼皮沉得几乎抬不起来了。 他强撑着往前爬了几步,隐隐听见空旷山谷中传来回响,似乎是师姐们的声音:小白师妹 我在这。 牧白虚弱地应了声,便再次失去意识。 躺在草席上的少年手指动了动,艰难地抬起眼皮。 你醒啦?白发女人凑过来,将脸探进他的视线。 牧白坐起身,本能地往后退。 他借着洞穴中微弱火光看清了女人的脸。 她虽满头银发,容颜却不老,只像是二三十岁的模样。 女人伸出一只笼在袖中的手,变戏法一般摊开掌心,垂下一枚莲花玉坠。 牧白哑声道:那是我的东西。 你和秦岚衣是什么关系?那女人问。 牧白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略一回忆,便想起那是原文中女主母亲,青莲谷老谷主的名字。 看来眼前这位很可能和老谷主相识。 他想了想,回答:是我母亲。 女人脱口问:她现在过得可好? 呃。牧白挠挠头已经过世了。 女人沉默片刻,又问: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不是说过,摔下来的。 她盯着牧白瞅了会儿,幽幽地叹气道:罢了,既然你到了这里,便是与我有缘。 女人站起身,走到洞穴深处杂草堆里捡出一本书,拍去灰尘,塞进牧白手里。 这些天你便先看剑谱熟悉招式,把伤养好。 牧白瞥一眼那剑谱,抬起脸:前辈,你好像很厉害啊。 差不多吧。她将手背在背后,走到洞口,淡淡道跟我学个一招半式,以后行走江湖便没人动得了你。 这么拽的吗? 牧白将信将疑,活动了一下筋骨,竟发现身上伤势已经好了大半。 他站起身,瞥见草席旁放着自己原本套在外面的裙子。 牧白拿起它走到角落,往杂草堆里一扔,扬眉吐气:狗系统终于消失了,再也不用穿女装啦! 第6章 出师 崖底。 白发女子握着藤条,波浪一般甩直了,朝站在崖壁前的少年抽去。 少年眼前缚着条绸带,双手背在背后,耳廓微微一动,捕捉到破空而来的疾响,迅速向左侧避开。 啪 藤条抽在岩壁上,竟留下一道尺余长的凹痕,仿佛被刀砍斧凿一般。 刚刚抽离,便又带着劲风追赶少年的身影呼啸而去。 嗖 这一次他原地下腰,依旧避开了凌空一击。 小白,小心了! 女子话音刚落,手中的藤条陡然加快速度,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抽击过去,几乎避无可避。 牧白助跑几步踏上岩壁,借力一旋身飞跃至半空,险险从藤条上方穿过。 不错。 女子一抖手腕,抛给他一段竹节。 牧白接住竹节,以持剑的手势握着,格挡在前,荡开藤条,同时在岩壁上蹬了一脚,飞身直取白发女子所在的位置。 唰 女子周围地面厚厚的落叶堆下猛然蹿起数十根藤条,毒蛇般朝空中射去。 牧白以竹节相抵,借力在空中一翻,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崖顶上遥远的天际传来轰隆一声,酝酿已久的乌云终于化为雨水,倾盆落下。 雨声夹着电闪雷鸣,让他更加难以判断藤条抽来的方位,只能全力抵挡。 僵局不知维持了多久,牧白手中那根竹节不堪重负,终于啪嚓出现一道裂纹,怕是再挨几下便要报废。 白发女子摇了摇头,估摸今日的训练可以结束了。 她在地面猛击一掌,落叶下方穿梭的藤蔓便织成一张网,铺天盖地朝牧白罩过去。 牧白将竹节抵在身后,蹬上岩壁,像是准备靠轻功躲过这一击。 这小子,吃过几百次亏了,还是不长记性。她冷哼一声,背过身走向山洞。 就在这时,牧白弯了弯唇角,将负在背后的竹节探进藤网空隙中,轻巧地一拨。 藤网被带着偏转,间隙最密集处拧成一团。 牧白抽出竹节在手中转了一圈,以裂口对准藤网斩去的一瞬间,内力灌入。 师傅,小心了! 白发女子听见他笑嘻嘻地提醒,往右一避。 下一秒断裂的半根竹节破空而来,插在她原本的位置,锋利的豁口闪过一线寒光。 她沉默片刻,回头时牧白已经从藤网中钻出来。 大雨瓢泼,他身上衣裳却是干的,只有几处被藤蔓划破的血痕。 怎么样,师傅?少年笑吟吟地追上来。 女子冷哼一声:还差得远呢。 噢。牧白挠挠头,弯腰把刺入地面的竹节拔起。 不过,你可以走了。女子又道。 哈? 我说,她清了清嗓子你出师了。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教你的,剩下的都在这本剑谱里,你跟着练便是了,也不必留在我这儿虚度光阴。 牧白弯弯眼角,瞥见师傅正斜眼睨自己,立刻收敛表情,咳嗽两声正色道:师傅说的哪里话,什么虚度光阴,我可喜欢呆在这儿了。 少跟我在这儿假模假式的,要走就赶紧走,别碍我的眼。她一拂袖子,便转身进了山洞,再不搭理牧白。 片刻后,从山洞中扔出一个包袱。 牧白拾起包袱,闭了闭眼,跪在地上。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 牧白伏下身,朝山洞中那个背影拜了三拜:师傅,那我走啦,你照顾好自己。 快滚。 断崖极深,离开的路上布满杂草和荆棘,牧白孤身一人不知走了多远,四周仍是荒无人烟。 他有些饿了,怀着一丝希望拆开师傅给的包袱。 里头一块干粮也没有。 唉,不能指望她老人家。 牧白叹了口气,取出剑谱看了两眼,又随手翻了翻,居然翻出他原本扔掉的那条裙子。 在崖底这些天,他没再听见过狗系统的声音,如今又学有所成,完全可以改头换面出去闯荡江湖。 是以看见这条裙子,牧白只觉得它阴魂不散地缠着自己,果断再次扔进荒郊野地里。 他拍拍手,遥想之后没有系统和剧情束缚的新生活,即便饿着肚子,也心情愉悦,吹起口哨步伐轻快地走了。 一直到雨停时,牧白才抵达山脚的村落。 包袱里虽没有干粮,碎银倒是不少的。他正打算寻一处人家落脚吃饭,便见小路尽头迎面走来两个人,白衣青衫,是青莲谷的弟子。 这两位师姐牧白是认识的,他怕被认出来,反应迅速地一闪身躲到矮房墙后边。 唉,都两个月过去了,小白师妹还音讯全无,怕是凶多吉少。 可惜了,可惜了。 听说小白师妹失踪那天,有人看见她被掳去山崖上唉!造孽,那个看守失职的师妹日日以泪洗面,茶不思饭不想,都快瘦成纸人儿了。 可不是,昨天还听说大师姐要跳下山崖去找小白师妹,被其他师姐拦住了,那山崖深不见底,掉下去哪还有命回来?大师姐真是疯了 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师妹再找不着,以大师姐的性子,怕是早晚要出事 我还听说,小白师妹是老谷主的女儿,她身上带的那个玉坠就是老谷主的遗物。 难怪大师姐这么着急。 两个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走远了,牧白才从墙后走出来。 他一声不吭打开包袱,取出那枚莲花状的玉坠看了会儿,垮下肩膀:我裙子扔哪去了? 青莲谷断崖旁。 几个女弟子坐在地上,将足有两根手指粗的麻绳打上结,拧在一起。 麻绳的另一头系在秦玖歌腰上,她仔细缠了几圈,勒紧,便走到悬崖边,扶着崖壁往下跳。 落在崖壁间隙中探出的树枝上。 树枝抖了抖,末端挂着一缕青色布片在风中飞扬。 秦玖歌脚尖轻点,上前取下那片碎布。 果然是小白师妹领巾的碎片。 她先前听苏墨的手下说小白师妹被歹人掳到悬崖边上,还不愿意相信。 秦玖歌闭了闭眼,把那块碎片揣进胸口。 老谷主生前千叮咛万嘱咐,没想到才把少主接回来十几天,就在谷中出了这种事,她难辞其咎。 师姐,绳子够长吗?崖顶传来声音。 秦玖歌往下方看了眼:不够,接着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不能让小白师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长眠在崖底。 秦玖歌在树枝上借力一个旋身,双脚飞快点在崖壁上。 她施展轻功在生满苔藓的崖壁上行走没多久,便失去平衡,径直朝崖底坠落。 守在悬崖边上的弟子倒吸一口凉气:师姐 捆麻绳的几位弟子眼疾手快,用力拽住绳子末端。 秦玖歌被堪堪吊在半空,狼狈道:我没事。 师姐,你还是上来吧,这里太危险了。 秦玖歌默了默,又朝上方喊:继续,绳子还不够长。就算小白师妹死了,我也得把她的尸骨带回去。 守在崖顶的弟子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面色惨白:都怪我,若不是我临走前没把门锁紧,那歹人便不会跑出来,小白师妹也不会出事 莫说了。另一个弟子拍拍她肩膀乌啼皇子那两个随从口口声声说他们亲眼见到,却不出手相救,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安的什么心呐?指不定啊,小白师妹就是让他们害的。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一位辈分稍长的师姐提醒道。 正在这时,林海中传来一阵古怪的动静。 什么人!众弟子立刻警惕,从背后拔出剑,对准摇晃的树丛。 牧白从树丛后方钻出来,脸上挂着十分勉强,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回来啦。 小白师妹?! 大师姐!小白师妹回来啦 小白师妹,这些天你上哪儿去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牧白把自己摔下悬崖的经历如实告诉她们,只是略去了在崖底练功那一段。 师姐们唏嘘一阵,拍着他肩膀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小白师妹,你受苦了。 那个负责看守的弟子忽然抹起眼泪来,牧白傻眼了:师姐,你哭什么啊? 她边擦眼泪边道:我这是喜极而泣。 牧白: 当晚,青莲谷彻夜灯火通明,欢声笑语,比过节还热闹。 牧白被师姐们前呼后拥着,最后一点不甘心也被咽回肚子里。 算了,女装就女装吧。 第7章 青莲剑 深夜。 师姐们将牧白送回树屋,又替他烧了一桶泡澡的热水后,便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牧白坐在桶中,想起先前听见师姐说:苏墨的随从亲眼看见他被歹人掳去山崖上。 他蹙起眉头,手指在水面轻弹,荡开波纹。 原本听说苏墨指名道姓要自己来医治,牧白就觉得不对劲。 原文中没有这个情节,甚至在青莲谷的剧情中苏墨就没有出现过,作为幕后推手,到大后期他的阴谋才渐渐浮出水面。 如今世界线崩坏,系统也消失了,恐怕剧情已经完全不能按原文来推测,但苏墨的人设总不会变。 联系原文中他布下的种种阴谋诡计,哪怕浸泡着热水,牧白也觉后背有些发凉。 这个大反派,该不会是要提前向自己下手了? 此后的日子里,牧白日日提防苏墨,谁知道苏墨真就每天让他推着自己的轮椅在青莲谷中到处跑,今天赏花、明天逗鸟,兴致来了还摘下桃花亲自酿酒,再埋进东边的林子里。 活像个下岗退休的中老年人。 眨眼便是一年过去。 虽然牧白仍未逃过男扮女装的宿命,但没有系统束缚,日子倒是过得自在许多。 青莲谷弟子们发现小白师妹回谷后性情大变,上房揭瓦下河摸鱼样样精通。在山中巡逻总背着他那根翠竹削成的短剑,偶尔还拖一头野猪回来烤了吃。 每当她们回忆牧白初入谷时细声细语嘤嘤嘤的模样,总不免唏嘘:坠崖后师妹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性情。 是以大家愈发心疼,有什么好吃好玩儿的总往他屋里送。 听闻牧白医术考核没有通过,几位医术精湛的师姐还自发组成了名师辅导班,誓要把学渣拉扯上及格线。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5) 牧白夜里练剑,白天便跟着师姐们学医,终于在这一日不负众望,通过了青莲谷的医术考核。 秦玖歌当着众弟子的面,宣布过牧白身份,完成继任少主的仪式后,便领他前往祠堂祭拜老谷主。 祠堂位于神隐树海深处,巴掌大的一块地儿,只在桌上供了骨灰坛,一块灵位,一尊香炉,前头摆着两只蒲团。 牧白随大师姐上过香,跪在地上真心实意磕了三个响头。 这个世界中原主秦牧白是不存在的,牧白顶着这个身份在青莲谷生活,因此得了不少便利,自然对原主的母亲老谷主心怀感激,同时也有些许惭愧。 小白,起来吧。秦玖歌将他从地上扶起如今你已继承少主之位,有些事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她似乎不知从何说起,沉吟片刻道:你刚入谷时住过的那间屋子,原本住的是老谷主的师姐,秦胜衣。 牧白跟着大师姐往外走,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咯噔。 师傅住的山洞中,有一块扔在杂草堆里的令牌,就刻着秦胜衣三个字。 秦玖歌并未发觉他神情有异,接着道:退隐江湖的步莲神尼曾收养过三个孤儿,胜衣师伯,老谷主和她的孪生妹妹。 她们三人皆天赋异禀,但习武的路子各不相同。胜衣师伯师承的是独步天下的剑术,老谷主则将长生心法莲息决发扬光大,开山创派建立了青莲谷。 如今外界皆传青莲谷弟子以医为主,剑为辅,其实胜衣师伯还在时,青莲谷于剑一道同样造诣非凡。只是后来她不知所踪,连带青莲剑意的剑谱也一并失传了。 秦玖歌抽出竹剑,在半空舞出一个剑招。 牧白一眼便认出那是师傅传给自己的招式,不过大师姐使的并不标准。 我入青莲谷时,胜衣师伯已经不在了,如今使的这套剑法是你娘教给我的。秦玖歌摇摇头你娘性子过于温柔,不善使剑,多年来只从师伯那里学到一星半点,据她所说,这套剑法威力不足青莲剑谱原招式十分之一。 胜衣师伯屋里的那本,也只是个摆设罢了。 牧白脱口问:所以这些年,谷中弟子都不再学习剑法,只主攻医术了? 秦玖歌点了点头:我们在江湖上名望不低,极少有人上门寻衅滋事,因此大家平日强身习武,练些防身的招式便足够了。 她看向牧白,话锋一转:但你是青莲谷的少主,即便只学到个形儿,也得把这套剑法传承下去。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秦胜衣原本住的那间树屋。 秦玖歌推开门,走进屋内,从床底抽出一方木匣。 木匣上挂着把铜锁,钥匙插进去一转,匣盖便自行向一侧滑开,露出躺在其中的剑。 这柄剑由青铜铸成,剑身雕琢莲花,锋芒内敛。 秦玖歌将它珍而重之捧出,搁在桌面上:这是胜衣师伯的佩剑,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牧白眼神落在剑上,脑中还在思索大师姐方才那番话。 如果他没猜错,自己在崖底遇见的师傅便是老谷主的师姐秦胜衣。 而她传给自己那本剑谱,也就是谷中已经失传的青莲剑法。 师傅曾拐弯抹角夸过牧白的武学天赋,这一年里他的医术进步缓慢,剑法却是突飞猛进,已经掌握了青莲剑谱的全部招式,但还未大成。 若是寻常弟子想要练会这门剑法,确实有些困难。 小白?秦玖歌敲了敲桌面。 牧白回过神。 秦玖歌拉开椅子示意他坐下,同时自己坐在桌子另一侧,轻声安抚:小白,练剑虽难,但只要肯坚持,总能学会。你看你初来谷中,连草药都认不清,如今不也通过了医术考核? 她抽出书架上空白的剑谱,正色道:今日到胜衣师伯这间屋里来,便是打算与你聊聊青莲剑法的事。 牧白原本就在思考该怎么和大师姐说,听到这儿,立即一掀衣摆,正襟危坐:好的师姐,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 秦玖歌: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女弟子破门而入,气喘吁吁道:大师姐,不好了!有一伙蒙面人杀进来了! 第8章 停云驿站 牧白拿起青莲剑,随秦玖歌踏出树屋。 林海中数十名身穿黑衣、戴着银色面罩的刺客正与青莲谷弟子缠斗,一片刀光剑影。 领头的应当是那个金面罩,他手持一柄双刃剑,荡开锦衣一剑后,飞身跃上绳梯,足尖借力一点,直取树屋 然后被紧锁的屋门弹飞了回来,半空中稳住身形,堪堪落在地上。 牧白粗略一瞥,发现目光可及处数十名蒙面人,有十余个都聚集在苏墨的树屋外。 秦玖歌飞身迎上,一剑刺向蒙面人首领。 对方反应迅速向后一让,架起刀刃抵挡。 牧白方才就觉得奇怪,这伙蒙面人来势汹汹,出手却并不狠厉,面对谷中弟子的攻击只守不攻。 他们对青莲谷有所忌惮。 冒然闯入谷中,恐怕是冲着苏墨来的。 青莲谷弟子剑术不精,这群训练有素的杀手个个以一敌多,苏墨的两个随从夜行和锦衣则死守在树屋前,不让他们靠近一步。 战况焦灼,蒙面人首领大约有些急了。 被秦玖歌接连刺来的剑逼得连退数米后,他反手一捥双刃,锐利剑锋在她右臂留下一道几可见骨的伤痕。 青衣破开,卷起的边角被血浸红。 大师姐!不远处画眉惊呼一声,欲赶来支援,却被其他蒙面人缠住,无法靠近。 秦玖歌紧咬下唇,强忍着皮开肉绽的痛楚挥剑斩去,被蒙面人四两拨千斤地荡开。 他抬起一掌拍在秦玖歌肩头,将她推出去,继而一个旋身,几步蹬上树干,跃向树屋顶上的窗洞。 蒙面人落在树屋檐上,忽听身后有人踏风而来。 他本能地回过头抬刀一架,架住了一柄青铜短剑。 蒙面人手捥双刃,打算故技重施,却见对面那白衣少女忽然狡黠一笑,手在剑柄上一转,行云流水地带着青铜剑回到背后。 同时抬起一脚,踢歪了他手中的双刃。 既敢潜入青莲谷,自然是提前打探过,蒙面人没料到除了大师姐,谷中还有这样一位。 对方白衣胜雪,笑意盈盈,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他一时怔然,便被牧白抬手一掌打落屋檐,摔在厚厚的落叶之上。 嗒。 牧白轻巧落地,仍负手将青莲剑竖在背后,朝那人走去。 其他蒙面人看见,连忙击退周围的青莲谷弟子,飞身出剑,围剿而上。 画眉、夕照等人追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便见牧白站在四面八方刺来的剑中,避无可避。 剑锋雪亮,与日光凝成一线,数十柄剑花瓣般聚拢,似要将中央那人绞杀成渣。 小白师妹 牧白眉眼微动,忽地抬剑抵住其中一道剑尖,借力一挑,同时整个人向后倒去。 剑锋从鼻尖上方掠过,他挥出一掌,愣是从剑阵中杀出一个缺口,钻了出来。 白衣的身影旋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出剑,剑风卷起地面枯黄的落叶,落在几十柄整齐划一的制式铁剑中央。 牧白脚尖点在剑刃上,一剑衔一剑,出手的招式像莲花渐次绽开。及至最后一式完成,整个剑阵砰地一声朝四面炸开。 蒙面人东倒西歪,黑衣破开无数道豁口,血痕艳丽。 他踏着染血的落叶走到头领面前,一挥剑刃,直指咽喉,居高临下地问:你是什么人? 不料对方突然浑身抽搐,极其痛苦地掐住脖子。 牧白察觉不对,用剑挑开他掩面的金属罩。 嘴唇黑紫,唇角溢出鲜血和白沫,显然是服了剧毒。 青莲谷弟子不杀生,这伙蒙面人方才也没有下死手,牧白原想留他一命。 他转回身,见秦玖歌、画眉、夕照等一众师姐正盯着自己,目光奇异。 怎么了? 画眉欲言又止:小白师妹,你也太帅了吧? 夕照:小白居然这么强? 牧白有点不好意思,咳嗽两声:天生优秀,惭愧惭愧。 剩下的蒙面人都是受头领雇佣,听命行事,一问三不知。 只打听出他们确实是冲着苏墨来的,有人花了重金要取他性命,至于是谁,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苏墨出身皇室,树敌众多,背景又复杂,想杀他的势力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只是平白扰了青莲谷的幽静,苏墨似乎也有些过意不去,当晚收拾了东西便要告辞。 秦玖歌看他坐着轮椅,脸色难看咳个不停,担忧道:皇子殿下行动如此不便,冒然离开恐怕路上会有危险。 苏墨温声说:我已修书寄往凌云宫,到停云驿站自会有人来接。 凌云宫在江湖中地位极高,宫主洛忘川一手流风回雪剑天下闻名,门内弟子也个个武艺高强,剑法精湛。 若真到了那里,恐怕没些斤两的刺客都不敢上门,确实是个好去处。 不过凌云宫的大夫医术平平,所以我想从贵谷借个人。小白姑娘方便出谷吗? 秦玖歌下午问过牧白从哪学来的剑法,才得知他手上竟有一本青莲剑谱,说是在崖底捡到的。 失传的剑谱能找回已是意外之喜,况且牧白已学有所成能够独当一面,她也就没再多问。 作为少主,牧白迟早要到江湖中历练,见识人心险恶,既然已有自保能力,让他去外面闯闯倒也无妨。 秦玖歌找到牧白时,牧白正把青莲剑谱的招式往白纸上抄,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大师姐。 她说明来意,取出一卷地图和一封书信。 地图摊开在桌面上,牧白沿师姐手指的路径从青莲谷看到停云驿站,又找到驿站附近两个圈红的地点。 一个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凌云渡,还有一个,是玉树山庄。 玉树山庄声名显赫,是江湖中最大的武器锻造商,他们不止卖武器,还卖情报。 夕照师姐下山游历时,曾带回来一份江湖驿报,上面刊登的侠客榜信息便来源于玉树山庄。 不论朝廷局势,各派门主的恩怨情仇,抑或柳员外家丢了只猫,张老汉新近嫁了闺女,鸡零狗碎的消息,都能在玉树山庄打听到。 当然,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秦玖歌将书信递给牧白:我早年和玉树山庄有些交情,你到了那里,将这封信带给庄主,他会替你打点一二。 虽然同意让牧白随苏墨一行上路,大师姐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让画眉一道跟去。 就这样,牧白收拾好盘缠,背上青莲剑,推着苏墨的轮椅到了山脚下,又和他坐上同一辆马车。 苏墨斜卧在车厢后侧看书,牧白时不时同画眉闲扯两句,路上倒不无聊。 到了后半夜,锦衣、夜行轮换着赶车,三人便在车厢里打盹,醒来后撩开帘子一看,天光大亮。 马车停在客栈外,门上匾额书写四个大字:停云驿站。 这就到了? 牧白跳下车,画眉一扯他衣袖,小声道:早听闻乌啼黑鬃马日行千里,果然名不虚传。 牧白扭头看马车前方两匹鬃发黑亮的骏马,随口附和:不得了,不得了。 正这时,官道上一人策马狂奔,直冲到驿站门口,才吁一声拽住缰绳。 画眉低低惊呼一声,牧白也顺着她目光看去。 男人坐在高头大马上,黑衣干练,腰间挂着枚令牌。 他解下水壶,仰头灌了一口,便翻身下马径直朝驿站走来。 牧白注意到他剑眉星目,极为英俊,视线再往下一瞥,看见那令牌被风吹得翻了个面,映出周围的景物。 是镜面。 佩戴这种令牌的人都出自万镜司。 而万镜司相貌出众的男人,至少在原文描写中只有一个男主角江辞镜。 牧白赶紧猫着腰藏到画眉身后。 江辞镜浑然未觉,径直朝这边走来。 眼看他就要从身边路过,牧白稍稍松了口气,忽听画眉出声道:这不是万镜司江神捕吗? 她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张白纸和一支墨笔,上前拽住对方:江神捕,我仰慕你好久了,方便给个签名吗? 江辞镜循声转过头,正瞥见后方弓着腰企图躲上马车的牧白。 作为神捕,看见这种狗狗祟祟的行径,他二话没说大步上前,一把扣住牧白的手腕,将人拽住。 江辞镜低下头,撞进一双愕然的眼睛里。 那双眼生得极俊,他怔了怔,继而发现面前这位姑娘从头到脚,每根头发丝儿都长成了自己梦中情人的模样。 江辞镜: 牧白感到一丝不妙:不是,这位大哥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第9章 横刀夺爱 牧白想挣开江辞镜的手,奈何对方仿佛中了定身咒,一动也不动。 僵持不下时,苏墨恰好撩起车帘,看见了这一幕。 他沉默片刻,淡声道:江神捕。 嗓音清浅温和,语调隐含不悦。 江辞镜为朝廷效力多年,对这种皇亲贵胄特有的气势极为熟悉。 苏墨一开口,他险些以为是当朝陛下驾到了,转过身一撩衣摆便要行礼。待看清对方容貌,才怔怔然停下。 青年坐在轮椅上,神态显得很虚弱,但即便看上去病得不轻,也掩不住一抬首一低眉间的恣意风流。 江辞镜见过不少清贵的世家公子,眼前这位给他的感觉却不止于此。 这位公子认得我? 江神捕名满天下,万镜司的令牌一出,自然认得。苏墨轻描淡写带过,朝牧白招了招手小白,过来。 牧白正愁没法脱身,听他一招呼,便趁江辞镜愣神的功夫把手一甩,钻到了马车上。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6) 苏墨:推我进去。 好的公子。 苏墨身份特殊,离开青莲谷前几人便约定过,在外都唤他公子。 江辞镜眼见自己的心上人推着轮椅进了驿站,才回过味来,抬起手摸着后脑勺笑:小白原来她叫小白。 画眉经过他身旁,摇了摇头:唉,又疯了一个。 牧白在青莲谷时就把谷中为数不多的师兄一网打尽,如今初入江湖,刚下马车就又斩了一个,还是大名鼎鼎的江神捕。 然而面对谷中团宠,画眉也只能拍着牧白肩膀感慨一句:小白师妹,不愧是你。 牧白:什么? 你还没看出来啊?画眉揶揄道刚刚那个江神捕,对你一见钟情啦。 哈? 牧白的表情一言难尽。 原文男女主就是一见钟情,恐怕在这个世界的设定中,只要双方碰到面,就会擦出火花。 可他不是真正的原女主,对男主角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画眉道:江神捕武艺高强,长得又好,万镜司俸禄也不低,放眼整个伽蓝都找不着这种青年才俊,师妹你不考虑考虑? 牧白手指在轮椅上掐得咯吱作响:我不喜欢他那款。 画眉怔了怔,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师姐给你物色物色。 牧白偏好文静柔弱的姑娘。 他想了想,凭着印象描述:乌黑长发,书卷气,白净纤弱,让人一看就想保护 画眉惊了:原来你喜欢苏公子?! 牧白: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轮椅上那人微微抬起眼帘,似乎也在等自己回答。 看个锤子,我不是在说你。 苏墨哦了一声,语气似乎有点失望。 他低眉沉吟片刻,又道:说我也无妨。 画眉也轻声安抚:小白师妹别不好意思,都是自己人。 牧白:??? 打点好卧房,下楼订菜时,牧白又撞上了江辞镜。 他似乎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一见着牧白便迎上来搭讪:小白姑娘,方才是在下唐突了 牧白有点尴尬,只摆摆手轻声道:无妨。 江辞镜眼神一亮,脸更红了:小白姑娘果然宽宏大量。 牧白: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看这意思,恐怕自己随便说点什么都能增加江辞镜的好感度。 牧白不动声色与他保持距离,顾自走到柜台前点了几样菜,让小二一会儿送上去,便脚底生风地溜了。 上楼时还能感觉到江辞镜灼热的视线黏在背上。 牧白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住哪一间,于是停在拐角踌躇片刻,走向了苏墨的卧房。 苏墨斜卧在床榻上,手里握着一卷书。 听见他进来,神色淡淡的,连眼皮也不抬:遇见江神捕了? 牧白合上门,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怎么知道? 听见了。 牧白一怔,想起了千里眼和顺风耳。 武林高手的目力与听力确实高出常人许多。 在崖底时师傅曾专门训练过他听风辩位的能力。 但在这嘈杂的客栈中,牧白也必须凝神静气,才能听得清其中一两个声音。 苏墨能在卧房中听见他和江辞镜说话,如果不是天生顺风耳,就是专门留意了牧白的声音。 牧白立刻决定以后不在背后说苏墨坏话。 就算说也要小声一些。 他余光瞥见苏墨转了个身,背后乌黑的长发垂落在地面绒毯上。 牧白强迫症看不下去,便蹲到床前替他把头发拨回床里。 苏墨察觉到,忽地转回身来,两人四目相对。 他眼尾有一弯微微上挑的弧度,不笑时清冷,笑时便如青莲潭里映出的弦月。 牧白从认识苏墨起就觉得这个人冷静得可怕,不论何时何地眼睛里都见不着一点儿情绪。 直至此刻,他眼波微动,像是潭水里的月亮碎了开。 连眼角的泪痣都生动起来,似水含情。 牧白: 他喉咙发紧,往后一退,便瞥见床榻里白皙纤瘦的足踝,散落满地的乌发,画面竟有些旖旎。 牧白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低下头盯着绒毯上的花纹半晌,似乎觉得自己方才这一系列举动极其丢人,赌气似地把苏墨的头发一把揪起,扔进床里。 苏墨差点笑出来,赶紧抬起袖子掩饰地咳嗽两声,问:怎么了? 牧白想了想,仿佛找到一个绝妙的掩饰尴尬的法子,两腿一盘,端端正正坐在绒毯上,一本正经地问:假使有个人对你一见钟情 话还没说完,苏墨便猜到他要问谁:世间哪来这样多一见钟情,许是见色起意也不一定。 牧白: 他怎么感觉,苏墨好像对江辞镜有点意见。 小白,江湖人心险恶,来路不明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牧白心道:最险恶的明明是你才对,方才还说人家万镜司神捕天下闻名,现在就变成来路不明了?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说出口,便只是一手撑着下颌,坐在地上懒洋洋地看着苏墨。 苏墨劝了几句,察觉牧白心不在焉,忽然轻声问:小白,你对江辞镜也 我不喜欢男人。 苏墨并不意外,沉吟片刻,缓缓道:我有个法子能让他死心,不再纠缠你。 第二日一早,牧白刚踏出门槛,便听见底下一阵窃窃私语。 他凝神一听,原来是驿站的客人们在议论坐在靠窗位置的人。 牧白往窗口一瞥,果然见到苏墨与江辞镜正坐在那儿下棋。这俩人聚到一块,想不引起骚动都难。 苏墨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御寒的绸布。清浅的光从窗外落进来,衬得他整张脸几乎没有血色,仍是病恹恹的样子。 他低着眼帘,两指夹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中央。 一举手一投足皆如芝兰玉树。 江辞镜坐在他对面,分明人高马大,气势却被压了一截。 若要形容,这画面就像是生了病的帝王在和武将对弈,一君一臣,泾渭分明。 牧白脚步一顿,想起昨天苏墨给自己出的馊主意告诉江辞镜牧白已名花有主,好叫他死心。 这会儿苏墨似乎已经告诉江辞镜这件事儿,但江神捕不到黄河心不死,一边下棋,一边还在追问:可苏公子还未曾向小白姑娘提亲 苏墨落下一子:聘礼已经备好,只等小白答应。 江辞镜又道:既然小白姑娘还没同意,是不是 他话说一半,就听极轻一声响。 棋盘上,以苏墨落下的那枚黑子为中心,一道裂纹向四面延伸,顷刻间绽开密密麻麻蛛网般的纹路。 江辞镜看得心惊肉跳,手中白子都不知该落在哪儿。 他抬眸看向对面,见苏墨依然弯着笑眼:江神捕是想横刀夺爱? 他问得轻描淡写,倒比明面上的剑拔弩张更让人不寒而栗。 江辞镜也是个莽夫,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硬着头皮说出:我只是觉得,小白姑娘有选择的余地 他不会选你。 牧白: 这俩人咋回事啊?他现在是不是不应该下去? 角落里的围观群众们交头接耳:小白是谁啊?他们俩都快为他打起来了。 牧白慢慢慢慢地把已经伸出去的半只脚收回来,准备趁没人发现先溜回卧房。 不料江辞镜一抬头,正好看见他。 小白姑娘! 牧白: 快过来坐,我给你盛了粥,还热着呢。 围观群众纷纷抬头望上来,牧白一瞬间成了驿站的焦点。 面对江辞镜的热情召唤,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牧白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后背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他踌躇片刻,还是走下台阶,到了窗边。 江辞镜坐的长板凳这时就体现出了优势,他往里一挪,腾出旁边的空位来:小白姑娘坐这吧,特意给你留的。 牧白: 他走到隔壁桌,正准备再拉条板凳过来坐,就见苏墨掀开绸布,拍了拍自己的腿:小白,坐这儿。 牧白: 大哥,别这么骚好吗? 第10章 凌云宫 苏公子,大庭广众的,这样不好吧? 苏墨抬起眼皮,只看着他笑,并不言语。 江辞镜道:小白姑娘不愿意,就别勉强了。 牧白拉来板凳,坐在苏墨的轮椅边,装模作样给他捏了捏肩膀,附到耳边小声道:别太过分。 苏墨掩面咳了两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江神捕,你输了。 语罢,广袖在棋盘上拂过,黑白棋子尽数落入陶罐,棋盘却化为齑粉,被风扬出了窗外。 江辞镜扯了扯唇角,将一碗清粥放到牧白面前。 牧白不好拒绝,只道了声谢,又让小二呈上来一份菜名,点了个云吞面和炒青菜。 刚捞起粥喝了两口,便听驿站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牧白循声望去,看见几个穿玄色衣裳的男子将马拴在门外,踏进了店里。 江辞镜眼睛一亮,起身唤其中一人:子逸,我在这儿。 洛子逸扭头看见他,哗一声打开折扇,到江辞镜身旁坐了下来。 江大哥。他打过招呼,眼神自然而然落在对面两人身上。 瞥见坐在轮椅上的苏墨,洛子逸怔了一怔,不确定地问皇子殿下? 苏墨抬起眼:洛忘川让你来接我的? 确定了面前这位是自己要找的人,洛子逸脸上流露一丝喜色:正是。 江辞镜看看苏墨,再看看洛子逸,有些茫然:皇子殿下? 作为万镜司神捕,伽蓝的皇子他都见过,苏是乌啼皇室的姓,这样说来,眼前这位苏公子竟是乌啼国的皇子? 洛子逸知道他为朝廷效力,怕生出什么误会,连忙解释:我师傅早年欠过五皇子一个人情,近日听闻他身染恶疾,行动不便,又被一伙蒙面人刺杀,便请皇子殿下到凌云宫小住。 说完,又凑到江辞镜耳边:五皇子在朝中没有族系支持,不必过于提防。 这番话是在告诉江辞镜,苏墨是个闲散皇子,对伽蓝没有威胁,好消除他的戒心。 洛子逸声音极小,然而面对面的距离,以牧白的耳力仍能听见,想必苏墨也听了个**不离十。 他余光瞥过去,见苏墨倦懒地撑着下巴朝窗外看,无甚反应。 牧白心说这些人可是太小瞧五皇子了。 原文中他血洗乌啼皇室,登上皇位,还把生母追封为太后,可以说下完了整盘棋。 以至于最后落得被男女主击败,于母亲陵墓前饮恨的结局,牧白都觉得很不合理。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位大反派到底是哪里想不开,斗了一辈子,居然被打败一次,挨了几句嘴炮,就悔恨不已选择当场去世? 桌子那头,江辞镜听完了洛子逸的解释,感到很受伤:这么说,你不是来接我的? 咳,我奉师傅之命来接皇子殿下,顺道接你。 顺道?原来我只是顺道? 江大哥武艺高强,区区几十里路还需有人来接?洛子逸瞥了眼牧白,问这位姑娘是? 江辞镜的脸又红了:哦,小白姑娘,小白姑娘是 牧白:在下青莲谷秦牧白。 苏墨从窗外收回视线,向洛子逸说明牧白和画眉的身份。 洛子逸皱了皱眉:这个皇子殿下,不是我多事,我师傅的脾气你也知道,若让他老人家见着这二位姑娘,恐怕 洛子逸的师傅,是凌云宫掌门洛忘川。 牧白记得江湖驿报上,侠客榜排在剑客第一位的便是这个名字。 驿报上还有一篇文章,讲的是洛忘川的生平,好像叫论剑痴是如何炼成? 内容大概是说,洛忘川四十年来日日与剑相伴,每日天不亮便起床舞剑,入夜后点着灯练剑,到了被窝里,还要抱着他的宝贝剑睡觉。 他曾经由媒人介绍,处过一个相好,但没多久,姑娘就受不了他对剑比对情人还狂热,愤然离去。 之后洛忘川就一直打着光棍,即便创立凌云宫,练就了天下闻名的流风回雪剑,也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并且他不止自己注孤生,还要整个凌云宫跟着他一起单,只收男弟子也就罢了,整个山门都不准有人处对象。 理由是:女人影响出剑的速度。 所以凌云宫也被戏称为和尚宫,比空谷寺的大师们还清心寡欲。 洛子逸担心到时候师傅发现五皇子带了两个姑娘,会不留情面地把她们逐出去。 不至于吧?画眉道怎么说我们也是青莲谷的人,你们凌云宫弟子外出闯荡受了伤,可没少找我们。 若是往常,看在青莲谷的面上,师傅就准了。只是近几日恰逢凌云宫和潮生阁比武,这个节骨眼上,他老人家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而且前阵子 凌云宫地界有位姑娘失踪了。 洛子逸请江辞镜来,就是为的这个。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7) 牧白吃完云吞面,啃了个桃子,边问:凌云宫不全是男弟子? 那姑娘不是凌云宫的弟子。江辞镜道是子逸的相好。 洛子逸咳嗽起来。 豁。画眉揶揄道你这是顶风作案啊?在你师傅眼皮子底下还敢处相好的,不怕他一剑削了你。 洛忘川眼光挑剔,如今凌云宫上下几百个弟子,只有洛子逸因为天资过人被收入他门下,也只有他能称洛忘川一声师傅。 洛子逸咳得更加厉害,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说:那日我值守巡逻,在后山撞见凌姑娘,便上前拦住她,告知这是凌云宫地界,不可擅自入内。没成想第二天她又来了就、就这么一来二去,我俩便好上了。 那她是怎么失踪的?牧白问。 洛子逸似乎有些犹豫,合起扇子,四下张望了一圈,才小声道:其实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失踪了 江辞镜眉头竖起:不确定你喊我来做什么? 小声点。洛子逸连忙把他按住我虽和凌姑娘好过一阵,可并不清楚她的来历,也不知她家住何方。 我们约定过每月十五在后山碰面,可从那日之后凌姑娘便再没出现,我原以为她可能在与我怄气、又或许家中出了变故。 直到上个月,我在后山捡到一个包裹,里面竟然是凌姑娘同我见面那天穿的发簪、衣裳,被撕得破破烂烂,还有一双染血的绣花鞋 恐怕她是在见完我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不测 洛子逸趴在桌面上,抬手捂着脸:不知她家人报官了没有,若是我早问出她家住在哪儿,也不至于几个月过去一筹莫展。 这次找江大哥来,除了查她失踪的真相,还想请你替我委托万镜司找到凌姑娘的家人,我得登门赔个不是,若不是因为我,凌姑娘也不会 好了好了。江辞镜轻声安抚我定会替你查个水落石出,你也别太自责。 牧白冷眼旁观,见洛子逸接过江辞镜的手帕擦拭眼角,别开了视线。 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洛子逸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伤心。 牧白没有当面戳穿,只默默啃完了桃子,把核一丢,拍拍手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洛子逸一怔,抬起脸:二位姑娘打算 我们一起去。牧白道玉树山庄离你们那儿不远吧?若是凌云宫不欢迎我们,我们便到玉树山庄去。 见他执意要同行,洛子逸也没再多说。 等几人用过早饭,小歇了一会儿,便动身前往凌云宫。 画眉不知打的什么算盘,自己骑了一匹马,留牧白和苏墨二人坐在马车里。 喂。牧白拿开苏墨手里的书,在他腿上敲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嗯? 那么多人看着呢,叫我往你腿上坐即便我假装与你相好,也不带这么调戏的? 苏墨笑了笑:江神捕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来招狠的怎么让他死心? 那你这法子也太不体面了。 苏墨随口道:我不要体面。便把牧白手里的书拿回来。 不是。牧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我怎么觉得你没安好心啊? 昨天苏墨出这个馊主意他就该想到了,皇子殿下无利不起早,哪里会好心到主动来帮自己的忙,他肯定另有目的。 你到底想干嘛? 苏墨从书面上抬起眼,见牧白一脸警惕,哭笑不得:小白姑娘,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坏? 坏透了。牧白又把他的书抢过来你这人剖开就一肚子黑水。 苏墨似乎被他这番直言不讳呛着了,黑衣袖挡着脸,也不知是真咳还是在笑。 好罢。他放下窗边的帘子,朝牧白招了招手。 牧白迟疑片刻,仍将脑袋凑过去。 苏墨缓缓道:其实我从前做过一个梦 牧白皱起眉,怎么还扯到做梦了? 然而他听了几句,便本能地绷直脊背 苏墨描述的梦境,居然和牧白看过的原文内容分毫不差。 在梦的最后,他被秦牧白和江辞镜联手击败,自刎于母亲陵墓前。 梦中许多细节都与我的经历吻合,所以苏墨话没说完,便被牧白打断。 他实在好奇,按捺不住问:那你当时怎么想的?你在梦中,自刎之前,你还记得清吗? 苏墨: 他抬眼看了看牧白:累。 啥? 苏墨轻声道:算计一辈子,累了。 旁人眼里,我幼年丧母,受尽父皇宠爱,其实他只爱我母亲,对我的一切偏袒都建立在,我替他完成夙愿的前提下。 牧白边听他说,边回忆原文内容,想起了一些关于苏墨和他父母关系的描写。 篇幅不多,但其中有提到苏墨的父皇在他母妃离世后性情大变,下了禁言令,不准任何人提及苏墨生母的名字。 朝中各方势力牵制,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但对于苏墨生母的死,他一直心有不甘,而这份不甘心,便全部压在了年幼的苏墨身上。 追封皇后这件事,与其说是苏墨的夙愿,倒不如说是他父亲的。他夺皇位,追封生母为皇后,是乌啼皇帝在位时就已经布下的暗局,直到下完整盘棋,苏墨才发现自己是最后那枚棋子,身旁空空如也。 牧白听他说完,终于回过味来。 原来苏墨在梦中经历过书里的结局。难怪他点名要自己诊病,还对江辞镜不怀好意。 你不会是因为那个梦,要报复我们吧? 报复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苏墨垂下眼帘,贴到牧白耳畔:我不过逗逗你罢了,至于江辞镜 牧白耳垂一热,仿佛被什么柔软的物体轻轻吻了一下,连听见的声音都夹着几分缱绻。 他想要的我都会拿走。 第11章 潮生阁 抵达凌云宫,已是深夜。 马车在山门外停下,牧白撩起车帘,摘下车前挂的灯盏。 师姐,我们走吧。 画眉拴好马,向后方瞥了一眼:怎么不等苏公子? 牧白凉凉道:等他作甚? 你俩闹别扭了? 我和他不熟,何来别扭。 牧白顾自走向前头。 洛子逸侧身让了让,同守门弟子道:这两位是随皇子殿下一道来的。 牧白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节:青莲谷秦牧白。 画眉。 守门弟子挠了挠头:师兄,你也知道,这几日掌门严令禁止外人入凌云宫,尤其是 无妨。洛子逸提起折扇,在他肩头一点我去和师傅说,他不会责备你。 寒暄过几句,夜行和锦衣推着苏墨的轮椅跟上来,几人便穿过山门。 月色下苍白的石路蜿蜒而上,直通山巅宫宇。 凌云宫大殿内灯火通明,洛子逸踏进门槛,先行了一礼:师傅,皇子殿下到了。 殿中央负手而立的男人闻言回身,便见两个黑衣随从推着轮椅入了殿。 轮椅里坐着的人面色苍白如纸,唇色极淡,偏偏一头乌发漆黑如墨,衬得整个人生气全无。 苏墨掩面咳了两声,嗓音沙哑:洛掌门。 又抬眼瞥见殿中另外一人:这位是? 洛子逸道:这位是潮生阁梦长老。 他顿了顿,抬手指向站在门外的二人:这两位是青莲谷的弟子,秦牧白,画眉。 师傅,两位姑娘护送皇子殿下到凌云宫,一路风尘仆仆,我看,不如今晚就让她们留宿吧。 洛忘川还没发话,梦长老先开了口:前年的武林大会,乌啼三大门派聚齐,伽蓝却只有凌云宫和潮生阁两门,生生被压了一头。都说青莲谷与世无争,没想到今日一见 牧白挑起半边眉:怎么了? 梦长老嗤笑一声:两名女弟子替乌啼皇子保驾护航,青莲谷可真是大方。 画眉一听这话,险些翻了个白眼。 抬手连拍了胸口几下,才缓过气来。 啧。牧白扯了扯唇角老阴阳怪气了。 画眉赶紧拉住他:莫生气,莫生气,小白师妹,你忘了大师姐嘱咐过,出门在外切不可惹是生非。 师姐。牧白沉下眉眼这老头儿都要骑到我们青莲谷头上来了,还能忍? 不过嘴碎几句,随他去吧。画眉一个劲儿朝他使眼色。 伽蓝三大门派中,青莲谷遗世独立,凌云宫和潮生阁关系自然近些,每年门下弟子都会举行比武切磋。在凌云宫的地界和梦长老发生冲突,准没好果子吃。 咳、咳咳苏墨咳得愈发厉害。 锦衣道:山间夜凉,殿下身子虚弱,不如先安排他歇下吧。 洛子逸赶紧接话:师傅,那我先带皇子殿下去客房了。 他抬脚刚踏出殿门,便听洛忘川道:子逸,明日一早送这三位姑娘出去。 三位? 画眉怔了怔,看向锦衣时方才明白过来。 原来苏墨的随从也被算在内了。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洛掌门当真不留情面。 这还算好的。洛子逸讪讪道小白姑娘胆儿也是真大,居然敢当着梦长老的面喊他老头儿,我都怕师傅当场发怒把你们逐出去 拐过大殿左侧,便到了客房。 洛子逸先将苏墨和江辞镜送回房,又唤来杂务弟子。 他起先没料到这么多人,只准备了两间客房,剩下的得临时收拾。 洒扫的空当,洛子逸站在卧房门前,将手拢进袖中:夜里寒气重,几位姑娘可要裹严实些,别着凉了。 顿了顿,又道:我师傅心肠不坏,就是脾气不大好。诸位好生歇息一晚,明日凌云宫与潮生阁比武,待我比试结束,便送你们下山去。 听闻青莲谷弟子专精医术,想必很少见到比武大会,我们这儿一年也就举办这一次,机会难得,若是起得早,也可来观摩一二。 牧白漫不经心拨弄背上的剑,不知在想什么,只淡声说:我一定去。 洛子逸面露喜色:小白姑娘肯来捧场,那是再好不过。 凌云宫多少年没来过这么标致的姑娘,恐怕这位一露面,男弟子们都要打鸡血了。 第二日,牧白洗漱完毕,随手涂了些脂粉踏出门,迎面便撞见洛子逸。 我这便要上场比试了。洛子逸搓着手,神色竟有些紧张小白姑娘,你能不能给我打个气? 牧白: 他想了想,抬手拍拍洛子逸的肩膀:你可以的。 多谢!洛子逸抱过拳,径直走向比试场地。 一大早,凌云宫的弟子井然有序聚集在大殿外的比武场。 擂台两侧,参加比试的弟子列成一排,剩余的弟子、玉树山庄以及其他门派前来观战的都坐在台下。 时辰一到,大殿内传来钟鼓之声。 洛忘川走到高台上,沉声致辞:欢迎诸位来到我凌云宫参加比武大会。 只说一句,便背着剑走到后方落座,将场地让给了梦长老。 一年一度的比武,名义上是重在切磋,其实两派暗地里都牟着劲儿,派出来的全是得意门生,说不计较输赢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玉树山庄的人前来观战,比试一结束,洋洋洒洒的文稿隔日便登在驿报上。 什么凌云宫再创不败传说,连胜潮生阁十三人、凌云宫惊现绝世天才,流风回雪剑后继有人,又或者凌云宫惜败,潮生阁或成伽蓝第一门派等等。 标题夺人眼球,内容堪称劲爆。 总之谁赢谁脸上有光。 前些年的比试,凌云宫通常赢面大些,再不济也是五五开,可近几年也不知怎么了,潮生阁的弟子个个都像偷练了什么不传之秘籍,强得不像话。 起初凌云宫还被激发起斗志,私下拼命练习,试图力挽狂澜,然而连续两年被潮生阁以近乎悬殊的实力碾压后,便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连掌门洛忘川都懒得多说几句。 左右也是输,倒不如保持沉默,不至于太丢脸。 牧白走到大殿前,正听见梦长老在说场面话,他往台下一瞥,看见苏墨已经坐在靠前的席位,锦衣和夜行立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梦长老一唠就是半个时辰,凌云宫弟子兴致缺缺,正犯困呢,忽见大殿一侧石梯走下来一位美人。 牧白身材比例极佳,高挑匀称,虽然穿女装时平了点,显得有些单薄,但好在丰肩窄腰,走起路来仍是步步生风,飒气灵动。 况且寻常人第一眼见着他,视线都落在那张明艳英气的脸上,很难注意到其他。 底下的弟子们看痴了,梦长老察觉不对,顺着众人的视线别过脸,便见着昨晚那位青莲谷弟子从阶梯走下来。 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画眉已经等在下面,见状赶紧走上前,把牧白拉到阴影处:小白师妹,你可长点心吧,没见和尚宫那些弟子眼睛都直了。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你不瘆得慌?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8) 画眉直扯着他钻进犄角旮旯,还有不少人念念不忘地往这儿瞟。 梦长老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他抚了两把胡须,忽然话锋一转,临时加上几句词儿:伽蓝素有三大门派,但青莲谷隐世不出,往年只有我们潮生阁和凌云宫的弟子进行比试。 潮生阁已经连胜五年,第六个年头还来老一套,倒显得有些欺负人了。 坐在后头的洛忘川眉心拧了起来,底下凌云宫弟子也坐不住了。 梦长老笑眯眯地捻了两把胡须,抬手指向牧白和画眉:今年恰逢青莲谷有两位弟子在凌云宫做客,不如就请二位姑娘代表青莲谷出战,为这场比试添点彩头? 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她二人,玉树山庄的来使已经提笔在白纸上书写:伽蓝最神秘门派?为您揭开青莲谷弟子的隐世面纱 画眉: 梦长老还在台上调侃:老朽方才说的是玩笑话,素闻青莲谷武艺不精,二位姑娘也不必参加比试。我看这白衣姑娘身段风流,可否上台跳一支舞给大家助助兴? 混账!画眉坐不住了。 虽然大家平素都还是小白、小白地喊,可牧白怎么说也是青莲谷少主,哪能任他们潮生阁这般调笑? 她站起身来,正要跟梦长老理论,手腕便被扣住。 小白? 牧白笑眯眯地把她按下:师姐,不是你说出门在外切勿惹是生非吗? 可 放心。他站起来伸了个腰我去去就回。 牧白翻身上了擂台,拍拍手里的灰尘:跳舞有什么意思,比武大会不就该打架吗? 梦长老听出他的意思,摸着胡子冷笑。 不自量力。 他踱到擂台边潮生阁的阵营前,抬手介绍:这几位皆是我潮生阁弟子,姑娘可以任选一个挑战。 梦长老顿了顿,又道:打不过及时认输,可别到头来怪我潮生阁欺负人。 在座众人中,读过江湖驿报的都知道,潮生阁弟子多以各式乐器作为武器,实力则按宫、商、角、徽、羽划分等级。 此次参与比试的十八名弟子中,最强者已经达到商级,最弱的也有第三等角级的实力。 牧白懒洋洋地瞥过一圈,忽然问:老头儿,你是什么等级? 梦长老一怔,不明白他这是何意:宫。 那就你了。 牧白负手摸上背后的青莲剑,微微倾身:青莲谷秦牧白,请赐教。 第12章 比试 什么?她要挑战梦长老? 疯了吧 台下议论纷纷,牧白充耳不闻,抽出剑,手腕一挥,剑尖斜指地面。 梦长老自认不会输给这个年轻姑娘,但被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还是气得胡须颤抖,缓了两口气,才道:姑娘当真要与老朽比试? 牧白弯了弯眼道:其他人不是我的对手。 嚣张至极。 梦长老委实想不通一个青莲谷小辈哪儿来这么大胆量,敢和自己叫板。 要知道即便在潮生阁长老中,他也是资历最高的那一个,仅次于阁主南风意。 梦长老冷哼一声,向潮生阁阵营中一位弟子借了把琴,斜横在怀,手指抚上琴弦:丫头,小心了! 话音刚落,琴音便如流水自弦上淌出。 铮 铮 潮生阁的乐器不同寻常,琴弦皆是用特殊材质打造,与门派心法相辅,便能弹出魔音灌耳的效果。 但即便魔音也只能略微扰乱人的心智,还达不到琴音杀人的效果,所以潮生阁的乐器内藏有数道机关,他们的战斗方式通常是以琴音扰敌,再出其不意放出暗器伤人。 而达到梦长老这个层次,便又是另一种战法了。 抚琴时结合诡异的步法轻功,使得琴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牧白受到干扰,一时竟辨不清他的位置。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魔音灌入脑海,恍惚间,眼前竟分裂出无数个梦长老的幻影。 无数个幻影同时拨动琴弦一侧的机关,射出锐利银针。 银针只有一枚,但在牧白眼中分裂成无数道寒光,难以分辨究竟哪一道才是实体。 他甩手带着青莲剑在身侧转动一圈,挡下了这记攻击。 用的是一力降十会的法子。 梦长老心道:先还以为这丫头有什么过人之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从他抚琴开始,牧白就拿着剑站在原地,时不时格挡一下,再无旁的动作。 怕是找不到位置,不敢冒然出剑。 梦长老存心要给牧白难堪,因此也不急着进攻,只三不五时拨出几枚暗器撩拨一下,甚至故意放慢步法暴露身形,想引他出剑。 在台上站这么久,若是一出剑砍了个空,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然而牧白没有如他所愿,像个木头桩子似地伫立原地,只有耳廓随着琴音微微翕动。 他们居然打了这么久? 她在干嘛?怎么一动不动,莫不是被梦长老的琴音定住了? 有被美色糊了眼的弟子发出迷惑言论:那姑娘能在梦长老手下过这么多招,厉害,厉害。 梦长老暗自冷笑:若不是老朽让了三分,能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扛到现在? 他从琴中抽出细剑,脚尖在擂台边缘一点,飞身刺向牧白。 在魔音的影响下,牧白视线中,无数个梦长老手持琴中剑自四面八方攻来。 要结束了? 他闭了闭眼,抬手扬剑,准确挡下无数幻影中唯一的实体。 梦长老没料到他能判断出自己的位置,但反应仍是极快,手腕一翻,将琴中剑转回背后,又换了个方向刺去。 与此同时,牧白也踏前一步,紧接着以近乎诡异的角度掉转步伐从他身侧闪过。 梦长老视线中,晃过一道白色的残影。 这几步不过瞬息之间,旁人根本看不出端倪,只有坐在后方的洛忘川站了起来。 如果他没看错,牧白方才那几步,是借鉴了梦长老的身法。 洛忘川视线紧紧盯住牧白,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位姑娘原地不动,是在观察梦长老步法和琴音之间的规律,化为己用。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那青莲谷真是出了一位绝无仅有的天才。 高手之间过招,最可怕的不是被击败,而是对手破解了你的绝学,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擂台上,白衣身影鬼魅般晃过。 青莲剑一出,石破天惊。 梦长老的琴和琴中剑皆被斩为两截。 青色剑芒停在擂台边缘,待众人看清时,只见牧白手里抓着一把胡子。 老头儿,胡子太长邋遢,替你理一理。 长及胸口的花白胡子几乎被剃了个干净,梦长老扶着半截断琴,脸色铁青。 这场比试胜负已分。 牧白将剑负在背后,躬了躬身道:承让。 台下众人目光凝滞,鸦雀无声。 像是刚刚点燃引线的火药,片刻后,不知是谁先带头吹了声口哨,掌声与喝彩烈火燎原般在人群中蔓延开。 凌云宫的弟子们看见梦长老吃瘪,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起哄的声音险些把自家屋顶掀翻。 画眉也上了头,举着单薄的拳头欢呼几声,似乎嫌自己站得不够高,又不知从哪搬来一把小板凳,踩在上面给牧白助威:小白师姐爱你 牧白脚底一晃,险些从擂台边跌下去。 师姐也太不矜持了。 老实说,梦长老确实实力不凡,若不是他过分轻敌,这场比试的胜负倒真不好说。 直到下台,牧白脑袋里还魔音绕梁,疼得很。 没走几步,耳朵就一阵刺痛,渗出血来。 牧白见画眉还在兴头上,也没同她说,打算晚些时候自己处理一下伤势。 人堆里吵得厉害,还时不时有弟子拦住他搭讪,问这问那,牧白脑袋嗡嗡响,走路都有些晃了。 忽然,手腕被什么人拽住。 他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皱起眉,抬手用力一甩。 没甩掉。 清浅温和的声音隔开喧闹:小白。 牧白一转头,看见苏墨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 他朝后边看了看,没见到锦衣和夜行。 这货是自己推着轮椅过来的。 干嘛? 苏墨递过来一块纱布。 牧白一愣,回过神来便摇了摇头:我不用,你自己拿着吧。 苏墨笑得有些无奈,拉着牧白的手示意他靠近些。 牧白不情不愿地离他近了一点,又不情不愿地在苏墨的轮椅前蹲下来:你到底要说什么? 苏墨忽然俯过身,用纱布轻轻擦去了他耳廓的血迹,动作很轻。 乌发带着淡淡的檀木香落在牧白肩上,他一时忘了反应。 耳畔那人轻声问:还在生气? 不提倒好,这一提,牧白又想起自己被苏墨当成报复江辞镜的工具。 江辞镜对自己一见钟情,于是这位皇子殿下也上赶着来献殷勤。 虚情假意。 牧白一把推开苏墨的手,转身走上大殿石阶。 还没走几步,便看见凌云宫掌门站在石阶上,似乎在等自己。 许是习武之人容颜老去得慢一些,忽略掉通身气派,洛忘川看上去只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冰冷俊美。若不是这位与美女绝缘的事迹广为流传,恐怕仰慕他的人还要更多一些。 同为习剑之人,对这位剑痴,牧白多少还是抱有敬意。 便走上前,向他行过一礼。 洛忘川双手背在身后,点了点头:没想到青莲谷隐世多年,竟不动声色培养出这样一位天才。 牧白谦虚道:洛掌门说的哪里话,凌云宫也是人才辈出,昨晚多亏子逸兄替我们打点,才睡了个安稳觉。 洛忘川眉眼微动,言语中对自己的徒儿颇有不满:子逸天赋确实不错,只是 心思不在剑上,难成大器。 顿了顿,又道:你若不急着走,就先在凌云宫住下来罢。 牧白:哈? 洛忘川以为他不乐意,又补充:你师姐也可以留下。 凌云宫有几处景致不错的地儿,到时候叫子逸带你们去走走。盘缠也不用担心,我吩咐过管事,吃穿用度全部按长老规格给你们安排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牧白连忙摇摇头:没有没有。多谢洛掌门。 就这样,牧白在凌云宫留了下来。 隔天一早,洛子逸请他到小殿坐坐。 牧白踏进殿门时,苏墨、画眉、江辞镜都已经落座。 画眉拿起最新的江湖驿报,朝他招手:小白,快来看,你出名啦。 牧白定睛一看,上头几条白纸黑字的标题异常醒目 石破天惊!青莲谷弟子竟恐怖如斯。 隐世多年,伽蓝第一门派终于重出江湖。 潮生阁长老惨败,青莲谷或将崛起? 牧白: 为免一不小心喷出来,他把驿报折好压在桌上,才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时桌子另一侧挪过来一只茶盏,里头盛着清澈的褐色液体。 苏墨温声道:小白,这是宁神的汤药,喝下会好受些。 牧白: 他确实头疼得一晚没睡,早晨起来耳朵还嗡嗡作响。 即便如此,牧白也捧起那茶盏,原样挪了回去:我没什么大碍,不牢苏公子费心。 挪到近前,苏墨轻飘飘按住他的手,又推回去:不过一碗药,何必客气。 牧白再挪过去:我不爱喝药,苏公子自己喝吧。 挪回来药里放了蜂蜜,不苦的。 挪过去不是苦不苦的问题。 挪回来那是什么问题? 可怜那茶盏就被两人捂在手中,推过来推过去。 江辞镜坐在对面,手肘悄悄一撞洛子逸:他们俩是不是吵架了?我的机会来了? 洛子逸看看茶盏上方叠在一起的手,沉吟片刻道:江大哥,不是我打击你。你不觉得这俩人看似针锋相对,实则根本在吗? 第13章 玉树山庄 洛忘川踏进殿门时,画眉正指着驿报上的画像打趣:这玉树山庄的画师水平也不怎么样嘛,画不出我们小白师妹五成风采。 牧白瞥了一眼,便不想再看,讪讪道:大约我不上相罢。 权当是画师给他画了张死亡角度的肖像。 洛子逸小声道:听说是梦长老私底下给玉树山庄塞了些银两,故意抹黑小白姑娘。 咳!洛忘川站在他身后,清了清嗓子。 洛子逸整个人往后一仰:师、师傅,您什么时候来的? 洛忘川垂下眼帘:一天到晚净琢磨没用的东西,人到背后了都不知道,真给为师丢人。 徒儿知错了。 洛子逸耷拉下脑袋,不再言语。 洛忘川坐上殿中主位,斟了口茶,问:皇子殿下身子如何? 好些了。苏墨淡声道多谢洛掌门关心。 洛忘川点了点头,又问牧白今日有何安排,需不需要遣人带他到附近走走。 出谷时师姐曾交给我一封信,让我带去玉树山庄。牧白道我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若是方便,想请掌门找人替我引路。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9) 玉树山庄就在南面,一会儿我派两个弟子领你过去,也可顺道在凌云渡的街市转转,那儿有几家酒楼菜色不错,用过午饭再回来。 多谢。 昨天听闻洛忘川让她们留下,画眉就觉得奇怪,今日见着这冷肃的掌门对牧白嘘寒问暖关爱有加,更是不可思议。 见他们俩聊完了,掀起茶杯盖打掩护,悄悄朝牧白竖起了大拇指:小白,厉害啊。 牧白还未回应,便听洛忘川问到了江辞镜:不知江神捕突然造访我凌云宫,所为何事? 洛子逸抬起头,与江辞镜对视一眼,神色有些慌张。 江辞镜道:洛掌门,听说前些日子,有位姑娘在凌云宫地界失踪了 一派胡言! 洛忘川一拍桌子,厉声问:这件事是子逸与你说的? 江辞镜:正是。 洛子逸站起身:师傅,我 闭嘴。洛忘川抬手一指殿门外你给我出去。 洛子逸的话堵在喉咙里,半晌,仍是咽了下去,扭头走向殿外。 凌云宫地界向来不容女子,怎会有姑娘失踪?此事若传出去,我凌云宫还如何在江湖中立足?洛忘川话说一半,瞥见座下的牧白和画眉,默了默秦姑娘,我和江神捕有些话要说。你们 画眉朝牧白使了个眼色。 二人站起身,正要往外走,牧白的袖子让人拽住。 小白。苏墨咳了两声我和你们一起去。 殿内气氛不妙,牧白来不及考虑太多,赶紧绕回去推着苏墨的轮椅往外走。 洛子逸等在门外,见他们出来,又往殿内望一眼,叹了口气:小白姑娘是要去玉树山庄?我带你们过去吧。 说完,便领路走在前面。 画眉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洛子逸边往外走边道:师傅不让查此事,我瞒着他找来江大哥的。 为何不让? 洛子逸摇摇头:师傅只希望我一门心思钻在剑上,好继承他的衣钵。我和凌姑娘相好那阵子,练剑难免分心,让师傅发现了,逮住我臭骂了一顿,叫我不准再和凌姑娘来往。 说来也巧,自那以后,我便没再见到凌姑娘直到在后山捡着她的东西。那天回去以后,我和师傅大吵一架,当时在气头上,便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直到现在,我们俩的关系都还僵着。 师傅怕此事传出去,坏了凌云宫的名声,不让我报官。洛子逸提起折扇在掌心敲打可我不能让凌姑娘走得不明不白,只得请来江大哥。 画眉道:难为你了。不过,看这架势,恐怕江神捕也帮不了你。 不,我了解江大哥。洛子逸说他绝不会放任不管,若我师傅逼得凶了,指不定能惊动万镜司总捕头。 万镜司背靠朝廷,若是朝廷的人出面调查此事,洛忘川绝不敢阻拦。 牧白在后头听着,心说这师徒俩撞到一块,也不知是谁坑谁。 他推着苏墨的轮椅下山,路上听他止不住地咳,似乎比以往装出来的还要严重些。 牧白不动声色瞥他一眼,见苏墨神色恹恹,乌发凌乱。许是黑衣襟口过于宽了,衬得锁骨极纤细,肩颈线条修长,却像纸糊一般苍白。 穿这么少,不着凉才有鬼。 牧白把视线从他襟口收回来,摸了摸脖子上的领巾。 若摘下来给苏墨戴,他倒是暖和了,自己的喉结可就藏不住了。 苏墨偏过头,见牧白揪着领巾若有所思,轻声问:怎么了? 牧白回过神,随口说:我这领巾款式旧了,在想要不要换条新的。 洛子逸听见,插话道:我们这儿的街市,卖什么的都有,等到了那儿,小白姑娘可以逛逛,看有没有喜欢的。 马车停在山脚下,牧白把苏墨的轮椅抬上去,钻进车里,放下了车帘。 山路崎岖,行至颠簸处,苏墨咳得愈发厉害,瘦削的手紧紧攀着车沿,牧白都怕他一不小心散架了。 好在没多久便驶进凌云渡的街市,街市有行人,马车慢下来,路也平缓许多。 牧白撩开帘,隔着车窗往外看。 沿青石板铺就的路面朝前,能看见远处商铺之间拔高的酒楼,悬空廊檐上,有身姿窈窕的姑娘正抱着琵琶弹唱,光是个背影也叫人赏心悦目。 街边摆了不少小摊,摊煎饼、卖糖人儿的,还有胭脂水粉、锅碗瓢盆,确实如洛子逸所说,应有尽有。 经过卖衣服的商贩摊前,牧白瞥见一条围脖。 不知是由什么布料制成,看起来很厚实,黑底白线,刺绣着兰草、修竹,打眼就觉得和苏墨很是般配。 最紧要的是,在当季的街市里很难找到比这更保暖的围巾。 他当即叫停马车,跳下去同商贩问价钱。 商人注意到停在摊前气派的马车和客人身上不菲的穿着,眼珠子一转,张口报了个天文数字。 牧白头一次到凌云渡的街市买东西,不知道自己被讹了。 他摸出钱袋数了数,发现自己带的银子不够,也没讨价还价,又钻回了车里。 车夫是凌云宫的人,见这情况便道:姑娘,要不我去和子逸师兄说一声?在凌云渡地界上,那些摊贩还得卖我们几分薄面。 牧白摆了摆手:小本生意也不容易,还是别为难人家了。 左右这玩意儿也不是他自己想要,既然钱不够,不买就是了。 姑娘真是通情达理。车夫朝车里一点头,挥起皮鞭赶着马走了。 商人傻眼了:就走了?姑娘你不再看看?价钱也不是不能商量 没人搭理他,马车顾自开走了。 穿越街市,驶过护城河上的石拱桥,马车停在玉树山庄大门外。 苏墨将手拢进袖中,往车窗边上一靠,神色疲倦:我就不下去了,在车上等你们出来。 牧白脚步一顿,弯起腰凑到他跟前,伸手探额头温度:真病了? 他想了想,解下自己的白锦鹤纹披风,盖在苏墨身上。 穿着里面那件薄薄的半袖凉衫就下去了。 画眉看见他,怔了片刻,随即明白过来,调侃道:小白师妹,你跟苏公子都在马车上做些什么?怎么上去时还衣衫整齐,一下车就变得如此清凉? 牧白垂下眼帘:怕他冻坏了,到时候乌啼皇帝来找我们青莲谷算账。 哦晓得,晓得。画眉憋着笑,先一步踏进玉树山庄大门。 门内侍者倾了倾身:欢迎诸位到访。 牧白上前递过信,便由一位侍者领他们走进回廊。 回廊曲折,拐过十几道弯,才抵达山庄内部。 侍者在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住,毕恭毕敬:庄主,青莲谷的客人到了。 第14章 藏剑池 进来。 牧白踏进门,见一身穿薄绿长衫的男子伏于桌案,案上乱糟糟堆满书信纸卷。 听见人进来,头也不抬,只道:请坐。 牧白眼神瞟过屋里一圈。 见左右两面墙足有上百只抽屉,也不知都放些什么。后边摆开一排布告栏,白纸黑字贴着:寻人启示、悬赏令、官府最新通告以及各乐坊酒楼的招聘文书。 找到搁在角落里的板凳坐下,有风穿堂而入,牧白搓了搓掌心,捂在手臂上。 画眉道:知道冷了吧? 牧白不吭声,心说下回出门,得多备两件厚衣裳。 男人整理好书卷,摞成几沓,拿砚台压好,才从桌案后走出来。 他见着衣着清凉缩在角落里的牧白,呆了一呆,才双手叠在胸前,作揖道:两位姑娘久等了。鄙人玉树山庄庄主,林百晓。 牧白也起身行过礼,将信递给他。 林百晓一抬手,朝门外走去,边拆信封边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又拐过一个回廊,便到宽敞的大厅。 侍者已准备好茶水,恭立在一旁。 林百晓看完信,将纸扔进燃烧的香炉:姑娘竟是青莲谷少主,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昨日我便听底下人提过,比武会上击败梦长老,真是英雄出少年。 画眉道:林庄主客气了。玉树山庄给我师妹画的像可真是惟妙惟肖。 林百晓咳嗽了两声,缓缓道:这个是我手下人画技不精,倒把秦姑娘画丑了,还请姑娘别往心里去。 牧白倒是没往心里去,昨日一战过后,他回到屋里想歇歇都没个清净。 隔三岔五就有凌云宫弟子敲他房门,嘘寒问暖外加送礼物、表心意。 而且十个有五个都送鲜花,三个送香囊,只有一两个还算贴心,送的是糕点。 可惜口味太甜,牧白也不喜欢。 最骚的是有一个当场给他雕了块心型石头,上面刻着大大的白字。 牧白: 这就是直男吗? 因此玉树山庄在驿报上刊登他的丑画像,牧白倒觉得是件好事。 光是和尚宫的弟子都够叫他头疼,可别再惹来其他人了。 林百晓见牧白不吭声,以为他心有芥蒂,又转移话题道:一会儿我带二位到藏剑池走走,那儿的剑,都是我玉树山庄珍藏,轻易不示人。若少谷主有看得上的,可以拿去,就当是赔礼。 牧白一怔,他记得江湖驿报兵器谱上,排行前十的名剑,有三把都在玉树山庄藏剑池。 会这么轻易让他拿去? 林百晓又问:你带的盘缠可还够用? 牧白一摸腰间瘪瘪的钱袋,想到自己方才连条围脖也买不起: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虽说住在凌云宫里吃穿用度不用愁,但毕竟寄人篱下,兜里还是得有几两碎银才踏实。 你师姐在信中嘱咐我,叫我给你找些差事,行走江湖总得有一两条赚钱的门道,才不至于饿死。何况你将来闯出名声,还得买身像样的行头。兵器、软甲样样价格不菲,江湖人心险恶,暗器、药膏、解毒散也一样都不能少,偶尔还得请道上的弟兄姐妹们喝点小酒。 林百晓笑道人都道江湖侠客快意恩仇、潇洒自在,可不知干这行的苦。脑袋别腰上不说,银两也是哗哗地流。 牧白听得眼角一阵抽搐。 深深感到将来的日子不好过。 那不知,林庄主有什么好差事介绍给我? 方才你应该看见了,那些布告栏上贴的,乐坊卖艺、酒楼端盘子,假使你厨艺不错,还可以自荐一下厨娘,月钱比端盘子高些,不用抛头露面 牧白: 原来侠客们都是在卖艺和端盘子之余抽空惩奸除恶,扶老奶奶过马路的? 还有没有别的差事? 我就猜到你会这样问。林百晓哗一声打开折扇,悠悠然摇了两下,端起茶盏少谷主可以看看悬赏令,上面都是各路人士委托玉树山庄发布的暗杀、偷盗及寻宝任务,赏金相当丰厚。 听他介绍下来,牧白心里已经有了抉择,但没有明说,只道:多谢林庄主,我回去再考虑考虑。 好,等你想清楚再来找我。 此事告一段落,林百晓又询问青莲谷、大师姐的近况。 聊了大约半个时辰,林百晓看看天色,站起身:时辰差不多了,二位随我去藏剑池罢。 抵达藏剑池,牧白才明白林百晓为什么挑这个点带他们过来。 太阳升至中空,日光落进池水里,几百把剑折射出雪亮锋芒。 这种情况下别说认清每把剑,能护住眼睛不被晃花已算是好的。 画眉抬手遮住眼睛,恼怒道:林庄主不想赠剑便直说,我们青莲谷虽不富裕,倒也不至于惦记你那两把破剑。 姑娘说的哪里话,我也没料到会是这般情形。林百晓拍了拍手,吩咐侍者去池中取两把剑无妨,这池中的剑我都熟悉,不如就由我来替你们挑选,如何? 牧白道:那就有劳林庄主了。 很快,侍者就捧着两柄剑从池中出来。 这两把剑分别名叫紫霜、碧游,品质皆是上乘,且剑身轻盈精致,最适合姑娘家用作佩剑。 牧白定睛一看,那两把剑通体回转着淡紫、深碧色流光,剑身缀有玉石装饰,旁的不说,颜值相当能打。 恐怕林百晓早就打算好赠与她们这两把剑了。 师姐,你喜欢哪一把? 紫画眉险些咬到舌头还是小白师妹你先选吧,我用哪把都行。 牧白轻轻笑了声,指着紫霜剑道:这把给我师姐吧。 好。林百晓让侍从将剑递上前所以少谷主是决定选这把碧游了? 牧白摇头道:我已经有青莲剑了。 林百晓眼神一亮,仍追问道: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少谷主确定不选一把备用? 牧白往藏剑池中扫过一眼,轻声道:我倒是用不上,但我有一位朋友,他也是初入江湖,还没有把像样的剑。 那少谷主便把碧游带回去,送给你朋友。 不我那朋友恐怕不会喜欢这样的剑。牧白垂下眼帘,片刻后,又睁开这样吧,我回去以后同他说一声。今晚叫我朋友亲自来选剑。 这 林庄主不是承诺过,让我选一把剑带走?我现在将这机会让给我朋友,他选,就是我选。 林百晓唇角抽搐。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10)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青莲谷少主的朋友恐怕不是什么善茬。但被牧白明艳俊极的眼睛笑吟吟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张口拒绝。 牧白看出他犹豫,又道:林庄主若是有什么难处,晚些时候等我那朋友来了,再同他商量,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好罢。 那就这么说定了,多谢林庄主。 迈出玉树山庄的大门,画眉才揪住牧白问:小白,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什么,初入江湖的朋友啊? 师姐,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去了。 画眉撇撇嘴:豁,师妹翅膀硬了,什么事儿都不跟师姐说了。 牧白搓了搓手臂:外头风大,师姐当心别冻着了,回去再说。 说完便跳上马车,钻进了帘后边。 他哪儿有什么初入江湖的朋友,只不过昨日与梦长老一战出了名,现在谁都晓得青莲剑的主人是秦牧白。 晚上穿男装出去溜达便不能再背这把剑。 这才和林百晓说什么有个朋友要选剑。 其实那个朋友就是他自己。 牧白从帘缝里头看见画眉上了另一辆马车,才拍拍胸口,肩膀也跟着垮下来。 他转回身,见苏墨闭着眼,半靠在窗边,脸色仍是不大好。 牧白凑过去,半蹲下身,伸手去探他额头。 比下车还烫一些。 似乎察觉到,苏墨的睫毛微微颤动,他眼睫极黑,眼帘垂下的弧度安静清隽,这样看去显得异常脆弱。 牧白看他这幅模样,忽然想起苏墨提起的梦,和他的身世。 梦不是梦,是真实发生在原文中的情节,他自刎于母亲陵墓前,连个送葬的人也没有。至于身世牧白不认为自己能够感同身受,但想来,在那种环境下长大,心里应当藏了不少无人能说的苦楚。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不能容忍苏墨把自己当作复仇工具,只是对这个人,也确实生不出多少真实的恶感。 苏墨睁开了眼睛。 牧白一怔,覆在他额头上的手像被烫着似地缩回来。 两人就这样对视片刻,苏墨忽然从背后拿出一样东西,套在了牧白脖子上:这个给你。 牧白低下头一看,黑底白线,很是暖和,正是他买不起的那条。 可他原本是想买来给苏墨捂上的。 你你方才下车去买了? 嗯。苏墨偏着头打量他戴上的样子,轻声说讲了价,比原来便宜一半。 牧白: 他想了想,把围脖摘下来捂在苏墨身上。 你病得厉害,先捂着,回去再给我。还有谢谢。 第15章 天雨流芳 入夜,月朗星稀。 玉树山庄的大门被扣响。 侍者打开门,见门外是位少年。 白衣胜雪,乌发束成高髻。 您是 我是青莲谷少谷主的朋友,劳烦通报一声。 稍等。 不多时,随从便回来,将他领去藏剑池。 林百晓已候在那儿,夜色中见回廊尽头走来那人一袭白衣,清朗如皓月。 及至近前,他发现这少年眉眼也生得极好,唇不点而朱,模样和秦姑娘有几分相似,不过柳眉成了剑眉,轮廓更硬朗些。 嗓音如清泉撞石:晚辈踏雪,见过林庄主。 行走江湖,很多侠客都会给自己取个朗朗上口的艺名。 因此林百晓也不觉得奇怪,只摇了两下扇子:秦姑娘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少侠既来了藏剑池,便挑一把趁手的带走罢。 还是需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不劳烦庄主,我自己看就行。行过一礼,牧白才转向藏剑池。 他走进回廊时察觉有人埋伏在藏剑池周围,怕是林百晓对自己有所防备。 这池中设有机关,只有玉树山庄的人才能取出剑,退一万步说,牧白原也没想过强取豪夺。 此时新月低悬,几百把剑安静地插在池水中,光线暗了一些,但也能大致看清它们的模样。 有的形如黑铁,平平无奇,有的剑身华丽,璀璨夺目。剑都是好剑,无法凭外观判断哪把更强,不过行走江湖,牧白自然希望自己的佩剑帅一些。 碧游虽漂亮,但过于纤细轻巧,他都怕内力一灌进去它就折了。 牧白挑得仔细,林百晓也不催,只唤来侍者就地摆张茶几,坐在摇椅上悠悠然喝起了茶。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听见牧白说:林庄主,我想要这一把。 林百晓朝他手指方向一看,险些没一口茶水喷出来。 池水左侧隐蔽昏暗的角落中,斜插着一柄长二尺七、宽一寸九的剑。 剑身隐刻旋纹,其上镶嵌七枚莹白玉石,灿烂如列星。 真行。 林百晓心道:居然真让他挑中了排行前十的名剑,还是最好看的那一把。 他将茶水咽下去,摸出手帕擦拭唇角,不动声色道:此剑名为天雨流芳,在兵器谱上排名第三,少侠好眼光。 牧白眼中亮光一闪而逝。 他也没料到自己看中的竟是一把名剑,只不过排行第三的名剑,玉树山庄会让他轻易拿走? 我倒是很想将这把剑赠与少侠,只可惜林百晓顿了顿,正色道此剑并非我玉树山庄所有,是一位雇主押在这儿的。 他在我们这儿发布了一张悬赏令,事成的报酬便是天雨流芳,但几年过去,这把剑仍在这儿。想必少侠也能猜到,这悬赏的任务难度极高,且极其危险,去年就有两个因此掉了脑袋,更多的是连接都不敢接。 是什么任务? 林百晓默了默,附到他耳边:刺杀当朝丞相,魏大人。 确实有点刺激。 不知这位魏大人,是什么样的人? 林百晓讪讪道:不好说。 实不相瞒,玉树山庄每年都能收到几十封匿名举报魏大人的书信,但即便是我们也不敢轻易将这位大人的事儿捅出去。 牧白奇了:你们驿报上那些八卦,把武林门派都得罪了个遍,还有怕的时候? 少侠有所不知,武林门派大多相互牵制,恪守江湖道义,不会向玉树山庄下手。但魏大人睚眦必报,且善使阴招。他在朝中党羽众多,几乎一手遮天。 前两年有位状元郎刚刚走马上任,春风得意,就因为出言不逊得罪了魏大人,被陷害叛国通敌满门抄斩。据说行刑那天,断头台上血流成河,擦都擦不干惨啊。 牧白蹙眉问:他这么猖狂,皇上不管的吗? 林百晓摇摇头:他私底下做的那些事儿皇上都知道,只是不敢管,也管不得。玉树山庄若是把他那些事儿捅出来,恐怕皇上还要降旨给我们安个妖言惑众诬陷忠臣的罪名。 牧白看向天雨流芳剑。 难怪有人下这么重本钱要杀他。 林百晓道:我劝少侠还是别插手这件事,你还年轻,若为一把剑丢了性命,实在不值当。 此等恶人人人得而诛之,即便不为了天雨流芳剑,我也想试试。 林百晓料到劝也无用,只好说:那我就在此恭候少侠的好消息魏大人惜命多疑,府邸守备森严高手众多,千万小心。 将牧白送出门后,林百晓垂下眼帘,缓缓呼出气息:剑保住了。 再睁眼,望着夜色中远去的白衣,胸口竟有一丝怅然。 可惜了。 第二天夜里,牧白穿着夜行衣跃上了凌云宫房顶。 他的轻功是在崖底随师傅练的,走壁倒是娴熟,但没在檐上飞过几次。是以路过苏墨那间卧房的屋檐时,不慎踢落了一片瓦。 好在牧白眼疾手快捞住,方没折腾出太大动静。 苏墨屋中还未熄灯,清浅的嗓音透出窗纸:什么人? 牧白轻身提气,飞到另一个屋檐上。离开时听见下方吱呀一声,似乎是门开了。 他见识过苏墨的轻功,若被追上,恐怕很难脱身。便没回头,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夜色中。 出了凌云宫的山门,牧白趁看门弟子不注意,偷偷牵走了一匹马。 直牵到无人的山路上,牧白才翻身上马,临走前回头张望了一圈。 四野寂静,荒无一人。 他松了口气,策马奔向山路尽头。 有师姐的地图指引,约莫三个时辰后,牧白抵达伽蓝国都的护城河前。 夜已深了,城墙上好几个卫兵边巡逻边打呵欠。牧白趁机从他们身后绕过,隐入夜幕中。 国都的街市较之凌云渡更为繁华,深夜还有几间乐坊青楼点着灯,传出悠扬的弦乐声。 他确认过丞相府的位置,将地图揣进胸口,悄无声息在屋落间潜行。 接近目标地点,牧白刹住脚步。 不远处宽敞华丽的宅院内灯火通明,门前卫兵通身铠甲,院墙底下每隔五步便有一个守卫。 前方街角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他赶紧躲到一处巷子里,贴在墙上,等那列巡逻的官兵离开。 来之前已经做过心理准备,没想到这丞相比预料中还要怕死,大半夜院子里亮如白昼,防卫也像只密不透风的水桶,恐怕一只苍蝇从墙上飞过,也能被那些卫兵拍下来。 而且牧白今夜来只是探探,为免被人认出来,连青莲剑也没带。 这可咋整看这架势,连门都进不去。他小声嘀咕。 进去做什么? 看看那魏老贼住哪屋牧白反应过来,立刻抽出一枚铁蒺藜掷向身后。 对方打开扇子,轻飘飘挡下了。 趁他抵挡的空当,牧白轻身飞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这什么扇面,刀枪不入的? 他正腹诽,便看见折扇摇下来,露出后方清冷俊美的一张脸。 苏墨? 此人一袭黑衣,风姿绝尘,眉眼极清隽。若不是见惯了他佯装病弱的样子,当真要以为这是哪儿来的神仙下凡。 你怎么在这儿?牧白问。 苏墨摘下钉在扇面的铁蒺藜:我听见动静,出屋看见少侠,便跟过来看看。 牧白:你这跟得也太远了 从凌云渡到伽蓝国都,牧白路上骑马都嫌累。这人到底怎么跟过来的?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苏墨折起扇子:我师从玄鹤门,白鹤老人是我师傅。 玄鹤门是乌啼三大门派之一,轻灵飘逸、神出鬼没,而白鹤老人的轻功,可以说江湖上他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就牧白观察,单论轻功,苏墨在他师傅秦胜衣之上。 估计是白鹤老人的得意门生。 苏墨走到近前,将铁蒺藜塞回牧白腰间,忽然被抓住了胳膊。 他抬起眼:怎么了? 那个牧白眨了眨眼,问以你的轻功,能潜入丞相府吗? 说完拉着他到巷口,指了指前方守备森严的府邸。 苏墨弯弯眼角:能,还能带你一起进去。 这么强? 牧白小声嘀咕:玄鹤门该削弱了。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牧白抱着苏墨的袖子问那你现在能带我进去吗? 苏墨瞥了眼他抱着自己袖子的手。 牧白察觉到,立刻放开,还在身上擦了两下。 带你进去,可以。但你怎么报答我? 牧白不确定地问:银子? 我不缺银子。 那牧白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自己有什么能给的。 金钱、权力、美人,皇子殿下一样也不缺。 苏墨轻轻笑了声,折扇点在他肩头:这样吧,叫声哥哥,我便带你进去。 第16章 丞相府 牧白不吭声了。 他看看苏墨,再看看丞相府,嘴硬道:少占我便宜,我自个儿进去去试试。 苏墨笑了:少侠果然有骨气。不过你有所不知,这丞相府里,招揽了不少江湖高手,喊得上名的就不下五个,黄眉怪、玄天妖道 这些名字牧白听说过,都是江湖上声名狼藉的恶棍,武功高强,心狠手辣。 依附于魏大人是再正常不过。 听说去年有两位少侠,刚闯进丞相府便丢了性命。苏墨收回折扇,在掌心敲打何况你只带了两发铁蒺藜,即便进去了又如何,白白送命? 我年纪比你稍长,本应以兄长相称,并非折辱。若遇到危险,就凭这一声哥哥,我也定当护你周全。他弯起眼睛岂不是很划算? 牧白: 这人就是变着法想占自己便宜。 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大丈夫能屈能伸,裙子都穿过了,喊声哥哥有什么的? 牧白眼一闭,心一横,小小声地:哥哥 苏墨忍着笑:大点声,我听不清。 哥哥。 哦。苏墨扬了扬眉是在喊我? 牧白咬牙切齿:苏、墨、哥、哥。 这人简直坏透了,下回再生病,冻死也不给他披衣服。 好了,不逗你了。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11) 苏墨打开折扇,吹了声口哨。 哨音清亮,瞬间引来巡逻官兵的注意。 什么人?出来! 官兵很快凭声音包围了巷子,却没看见人影。 他们警惕地将长枪对准巷弄尽头堆积的杂物,缓缓靠近,枪尖猛地一挑。 挑了个寂寞,底下啥也没有。 忽然,巷弄上方,一片阴影盘旋而下。 官兵抬起头,便见六七只黑羽鸟儿飞扑下来。 唰锐利的爪子挠过,鲜血直流。 巷子里一时鸡飞狗跳。 苏墨用同样的方法引开了其他守卫,带着牧白翻进丞相府墙内,躲在灯火照不见的矮树丛里。 这丞相府里埋伏着江湖高手,牧白不敢弄出动静,只好贴到苏墨耳边:那些乌鸦也是你们玄鹤门的招数? 苏墨也贴到他耳边。 与牧白不同的是,他说话时气息温热,几乎像一个极轻的吻:玄鹤门里养了上百只鸟禽,让弟子尝试驱使它们、招来鸟雀。这门功夫有人学得成,有人怎么也学不会,全凭天分。 牧白被吹得耳根痒,感觉他跟自己说了一堆废话。 明明平日里挺言简意赅一人。 但他都说这么多了,不回一两句也不大好,于是牧白又贴过去:我以为你们玄鹤门的招式得是白鹤亮翅那样的,没想到是乌鸦坐飞机。 苏墨挑了挑眉,刚想问乌鸦坐飞机是哪个门派的路数,好像没听说过。 便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他一把将牧白按在地上,自己也俯下身。 不过用手撑起了一些,没压到牧白身上。 牧白稍稍挣动,苏墨便低头看着他,食指搭上嘴唇:嘘。 夜色中眼里竟有温存的笑意。 牧白听见脚步声接近,也来不及多想,屏息躺好一动不动。 越来越近,离他们只有两步远。 苏墨又向下趴了些,覆在牧白身上,黑发钻进他襟口,缠上颈间。 偏还不安分,落在皮肤上,跟随呼吸微微翕动,抓心挠肺的痒,简直像一种若有似无的引诱。 牧白紧咬着牙,心里把身上这人骂了一百遍。 这么多头发,吃何首乌长大的吗? 他全神贯注地忍受头发的骚扰,以至于巡逻那人走远了也没发现。 苏墨看他眉心紧皱,忍不住笑出了极轻一声。 牧白睁眼看见,气不打一处来:你应该去空谷寺拜师才对。 让大师把他这一头乌发全剃光。 好了、好了。苏墨伸手轻轻抚他后脑勺别气了,是我的头发不好。 你哄三岁小孩儿啊。牧白坐起身,把钻进衣服里的头发全扒拉出来,隔着树丛看出去那人好像走了,我们出去看看。 好。 两人猫着腰钻到树丛边,苏墨轻声说:我在乌啼时常去大臣府里做客,对这些重臣宅院的布局还算了解。主院应该是在那头。 有他的指引,牧白没走歪路。 两人沿墙角下阴影潜进主宅院,见到一间熄了灯的卧房。 与外院的厢房不同,这间更宽敞,门窗挂着珠帘,廊柱也是雕龙画凤,一看便是宅邸主人用的。 这间院里没见着巡逻的卫兵,牧白有些奇怪:他外院守得那么严实,怎么主院反而没人?难道有埋伏? 正这时,卧房中传来声音。 大人,快来呀~ 我在这儿~ 牧白: 哦,原来是在寻欢作乐。 声音不止一个,除了魏丞相,还有两个年轻女子、两个男人的声音。 许是门外无人看守,里头传出来的话音堪称浪荡,不堪入耳。 牧白讪讪道:这老贼真不要脸,还搞多人呸,不说了,脏了我的嘴。 苏墨轻笑道:当年我父皇宫里也养男宠,还往我府上送了几个。 牧白喉结一动,问:那你 我没碰过他们。 牧白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也不喜欢男人,咱们还是一路人。 苏墨瞥他一眼:只是没遇上喜欢的罢了。 牧白没听出弦外之音,注意力又被房中传来的动静引过去。 他犹豫片刻,决定靠近看看。 两人极小心地贴到窗边,牧白伸手在窗纸上捅出个窟窿,往里面望。 他原以为屋里的人追逐嬉闹,是还没进入正题,结果往里一看,便恨不能自戳双眼。 后退时不慎拨动了珠帘,屋内立时有人断喝:什么人! 有刺客!保护魏大人! 不过几息功夫,一个金黄眉毛、脸上有一块的刀疤的男人破门而出。 他还光着膀子,鞋都没穿,便抄起一条拴在链上的铁钩追上房梁。 然而潜入府里的人显然轻功不凡,在屋宇间几个起落就没了影。 你看见什么?吓成这样。苏墨问。 直到逃出伽蓝国都,把牧白放在马背上,他脸色都还是青的。 牧白忍了忍,没忍住,扶着马背干呕。 那老贼口味也太重了黄眉怪那样的他都下得去手。 难怪外面没护卫,高手都在他屋里了。 苏墨翻身上马,两手绕过牧白的腰抓住缰绳,附在他耳边说:方才我救了你。 牧白缓过神来,连声说:是,是。多谢哥哥。 他这会儿半点不服气都没了,这声哥哥喊得确实不亏。 苏墨勾了勾唇,策马沿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天亮前,两人将马还回去,潜进了凌云宫。 牧白原本担心苏墨发现自己住哪儿,但直到回屋,他也没多问一句,就要合上门。 牧白拦下他:过几日我还要再去丞相府走一趟,不知你方不方便?不用出手,帮我兜个底就成,若实在危险,你先走就是了。 苏墨一挑眉:我去不去,得看心情。 那你什么时候心情好? 说不准。 哦。牧白的肩膀耷拉下来那到时候我来找你,你若心情不好,我就天天来。 总能撞到好的时候。 几天后。 夜黑风高。 牧白穿好夜行衣,背上裹了布的青莲剑,把鲜花抄起来塞进胸口。 那些花是凌云宫弟子们送的,日日都有。 牧白不爱花,又不好扔在凌云宫里被他们看见了得多伤心。 于是只得趁夜里出门时带到远些的地方去丢。 他原本寻思把这些花给苏墨,指不定他喜欢呢? 但仔细一想总觉得借花献佛很不合适,便打消了这个主意。 牧白合上门,轻身飞上房梁,到了苏墨的屋檐上,揭开一片瓦。 苏墨一抬头,便见屋顶上倒挂下来一张笑脸:好哥哥,你今晚有空吗? 第17章 侠骨柔情 深夜,伽蓝国都中只余几处灯火,旁的宅院都已熄了灯,寂静黑暗。 除开歌舞乐坊,要属丞相府的灯笼最敞亮,里头放的仿佛是夜明珠。 前几天夜里有刺客潜到丞相卧房外,黄眉怪冲出来,见着个影子,没有追到人。他怕被魏大人责怪,只说是只野猫,已经跑远了。 那晚丞相府上下鸡飞狗跳,最后不了了之。 黄眉怪私下吩咐总管加强警惕,自己夜里也不敢睡,埋伏在主院中,等候刺客光临。 打足精神候了四五天,连只鸟儿都没看见,里里外外的护卫精神疲惫,巡逻也松懈下来,不那么仔细。 黄眉怪蹲在主院树丛里,实在熬不住,眯起眼打了个小盹。 浅眠中,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他立时惊醒,拨开树丛一跃而起:有刺客!保护魏大人! 里里外外的护卫纷纷赶来,便见黄眉怪与魏丞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魏、魏大人,您怎么起来了?我听见开门声,以为有刺客。 魏鹏程竖起眉毛: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呢,大惊小怪。去给我拿个夜壶来。 他一甩袖子,回了屋。 黄眉怪去找夜壶了,外边的护卫陆陆续续离开。 魏鹏程躺上床,一手搂着宠妾,一手揉腰。 府里新近招了几个宠妾,玩儿的花样倒多,偶尔用药、熏香来助兴。他上了年纪,又不愿承认自己玩不动,挺着老腰放纵几天,身体出了问题,一到夜里就尿频。 今夜那药劲更是生猛,床底下原本备好的夜壶都不够用。 魏鹏程翻了两次身,有点憋不住:怎么还没拿来。 正这时,屋门打开。 脚步极轻,进了屋,又迅速把门合上。 魏鹏程喝道:你个没用的东西,鬼鬼祟祟做什么?快把夜壶拿来! 他翻身下床,却见帘幕后,一点锐利剑芒迎面刺来。 你!话未出口,已被剑穿了个透心凉。 床上的宠妾听动静不对,回过身,入目便是泼溅在帘幕、屏风上鲜红的血迹。 视线再往下,看了一眼,她便眼皮一翻,昏厥过去。 牧白打包好魏鹏程的项上人头,正要出屋,迎面便撞上黄眉怪。 两人一个提着装人头的木盒,一个拿着夜壶,对视片刻,同时拔出武器。 黄眉怪一甩铁链,锋利的钩子朝牧白抛来。 牧白横剑一挡,竟觉手腕发麻。 这黄眉怪的内力深厚,还在梦长老之上。 扛下一钩,整个剑身都在嗡嗡震响。 下一击甩来时,牧白仍未恢复,手腕稍微脱力,便被那钩子钩住了剑身。 黄眉怪甩手转了几圈,又用力往回一拽。 铁链缠住青莲剑,带着牧白朝他这头飞来。 若是个两百斤的壮汉,黄眉怪绝拉不动。奈何牧白身量轻,被扬到半空中,挥动青莲剑斩了几下,也没能斩开那铁链。 黄眉怪阴笑着,将牧白拉到近前,抬起另一手朝他胸口抓去。 他杀人时喜欢将心脏掏出来。 牧白挣动铁链,同时脚尖在地面一点,刹住去势,左手一掌拍向黄眉怪的手臂。 这一掌险些将黄眉怪的手臂拍断,他忍着肢体断裂的痛,仍撕破了牧白胸口的衣裳,从中抓出一样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大把鲜花。 黄眉怪: 牧白将内力注入青莲剑,荡开铁链,抽出剑,刺入黄眉怪胸口。 一剑穿心。 鲜血涌上喉头,黄眉怪睁着眼,向后倒去。 攥紧的手指失去力气,缓缓松开。 鲜花散落在血泊中,花瓣被染成猩红色,娇艳欲滴。 牧白强忍呕吐的冲动,一眼也没再看,便轻身飞上房檐,与在墙外等他的苏墨会和,离开丞相府。 到护城河边,牧白掬起一捧水洗脸,看着漆黑河水中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很陌生。 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胃里翻江倒海。 苏墨拿手帕浸过水,替他擦拭颈侧的血迹。 牧白低下头,看着沾满血迹的手:我杀人了。 他喉咙里堵得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来之前他就清楚,青莲剑一旦出鞘,绝不能留下活口。可真正看到两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剑下死去,即便知道他们都是恶贯满盈之人,牧白也无法控制地浑身冰凉,血腥味涌上呼吸,恶心得想吐。 苏墨一言不发,把牧白的手展平了,擦拭干净。 又扶着他后脑勺,打算把人按进怀里。 牧白本能地推开他,往后退了一点儿:我身上都是血,脏,等等沾你衣服上。 苏墨也没勉强,抬手轻轻拍他后背。 好一会儿,牧白才平静下来,想把青莲剑拔出来擦一擦,又考虑到苏墨在这儿,让他看见了剑身指不定就认出来。 牧白把剑身上黑布裹得更紧,没事人似地问:我方才是不是特丢人。 苏墨轻声说:不会,我第一次杀完人,哭了整整一夜。 牧白一怔。 原文中很少描写苏墨亲手杀人。 他想了想,出声问:你怎么杀的?用扇子、暗器吗? 苏墨摇摇头:用毒。 八岁那年,我无意间撞见贵妃和照顾我起居的姨娘在后花园那位贵妃的皇子和我一般大,但不得父皇赏识,大约是怕将来抢了她儿子的皇位,所以买通将我一手带大的姨娘,在茶里下药。 我把那杯茶赐给姨娘。她不敢违抗命令,喝下去,便倒在我面前。 或许是因为刚经历过,牧白竟能体会到他当时的心情。 苏墨自幼丧母,对照顾自己的姨娘应当很是信任、甚至于依赖。看着她喝下原本给自己准备的毒酒,倒在面前 仿佛能听见那个八岁大孩子躲在冰冷宫殿中哭的声音。 牧白抬起手,又放下。 他手上刚沾过血,不适合来一个安抚的拥抱。 苏墨看出他想做什么,弯了弯眼睛,笑道:我这人剖开一肚子黑水,哭也是鳄鱼的眼泪,不需要安慰。 牧白: 他委实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好提着木盒子站起身,解开系在河边树旁的马。 他们今夜牵了两匹马出来,苏墨回凌云宫,牧白则去玉树山庄送人头,两人分道扬镳。 抵达玉树山庄时,天还未亮。 侍者打开门,见他一身血迹,先领人去洗了个澡,换身干净衣裳。 破晓时分,鸡鸣过后,林百晓揉着惺忪睡眼从床上起来。侍者端来铜盆,他刚洗了把脸,便见牧白提着一只木盒走进来。 那木盒渗出一层深红的血色,他抬手就要放在桌面上,林百晓赶紧拦住:欸别、别,别弄脏了我的桌子。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12) 那盒里的东西是什么,他心中已有猜测,但仍不敢相信。 拿着擦脸的白毛巾,上上下下打量了牧白一遍,才问:你真去刺杀魏丞相了? 嗯,这是他的人头。 !林百晓大骇,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仿佛那木盒里装着的是什么剧毒之物。 别拿过来,你打开我瞅一眼。 还真是魏鹏程。 林百晓皱着眉,吩咐侍者从牧白手中取走木盒,端到别处放起来。 他让牧白先在屋里坐着,洗漱完毕后,才领他到藏剑池。 天雨流芳剑已经取出,侍者将它捧过来,毕恭毕敬地交到牧白手中。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佩服,佩服。林百晓这会儿脑子清楚了,吹捧的话张口就来,夸了十来句,又道魏鹏程压迫百姓、作威作福十余年,他一死,整个伽蓝都会引起轰动,我已经吩咐手下将此事撰写为明日江湖驿报的头条了。 不知少侠能否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经过?也好为我们的文稿润色一二。 譬如,如何闯进丞相府,怎么杀的人,杀了几个,分别长什么模样,过了多少招 牧白:需要这么详细吗?我就闯进那老贼屋里,把他杀了,出来时撞见黄眉怪,也杀了,统共两个,就过了几招吧。至于长什么模样一个字,丑。 林百晓: 他显然对牧白这般敷衍的答复不满意,揪住他问了许多细节,才肯把人放走。 林百晓将牧白送到门口,又扯着他说了许多:踏雪少侠,明日驿报一出,你定将成为江湖一代新秀,今后若有空,记得常来玉树山庄坐坐。 我们这儿还有很多悬赏令,只有你这样武艺高强的侠士才能完成说到这儿,他一拍脑袋,想起什么少侠稍等,我还有样东西要给你。 不一会儿,侍者抱来一个包裹。 林百晓将包裹递给牧白:此前有人在我们这儿发布黄眉怪的悬赏令,这是赏钱。还有 他打开包裹上的卷轴:这是昨天刚刚接到的悬赏令,但是任务难度过高,我估计江湖中没几个人敢接,少侠要不试试? 牧白接过包裹,定睛一看。 悬赏任务的内容是:潜入凌云宫掌门洛忘川屋内搜集证据。 这谁发布的任务? 林百晓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若少侠愿意接这单生意,我倒可以安排你和雇主见个面。 牧白试探地问:莫非是万镜司江神捕? 你怎么林百晓反应过来,闭上了嘴。 牧白已猜了个**不离十,笑道:这单生意我接了。悬赏令我拿走,江神捕我也会自行和他联系。 林百晓松了口气:那是再好不过。 那我走了? 少侠慢走,若是见着秦姑娘,替我问候她一声。 好。牧白挥了挥手,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他心神俱疲,回到凌云宫,倒头睡了一大觉,期间迷迷糊糊醒来几次,扒了几口饭,又再睡过去。 画眉听说牧白身体不适,在房里闷头大睡,很是担心。 于是第二天一早,她便来找牧白,问他今日感觉如何,要不要出去走走。 两人来到凌云渡一间茶楼,吃着早点,边听楼里的先生说书。 牧白端起茶碗吹了吹,刚抿一口,便听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说时迟,那时快,踏雪少侠飞起一脚,踹开那魏老贼的屋门,大喝一声:狗贼!拿命来! 他一口茶喷了出来。 画眉奇怪地望过来:怎么了? 没事没事。牧白擦了擦唇角,笑道我打心眼里佩服这位说书先生,不仅紧跟时事,还十分善于添油加醋,故事讲得绘声绘色,都不像真的。 小白你也知道?也是,江湖驿报上都写满了,哪还有人不知道呢。画眉打开每桌人手一份的驿报,边看边念舔血于刀刃,行走于暗影,踏雪无痕、落花有意 画眉把驿报放下,两手托腮,双眼放光:踏雪少侠杀人过后,还留下遍地鲜花,真是侠骨柔情,侠骨柔情啊 牧白: 师姐醒醒,我只是丢个垃圾。 第18章 乞巧节 魏丞相的死讯轰动伽蓝,江湖驿报一出,那位神秘少侠一时风头无两。 侠客榜上,踏雪这个名字从无名之辈一跃升至第十七名十一到一百名的侠客均按江湖威望排位,再往上,就需挑战那些霸占前十多年的老前辈,证明自己的武学造诣。 然而能在侠客榜占据前十,多是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声望极高,功力深厚,各有各的绝学。 若上门挑战,输了倒还好说,不过是丢个脸,惨的是赢了面上也无光,少不得被嘲欺负一大把年纪的老前辈,还得被老前辈的徒子徒孙追着打。 在十位大侠中,只有前三是靠实力占着这个名头,且正值壮年,算不得老人家。 不过这三位霸榜已有十余年,一直没被人取代,究其原因:打不过。 牧白看着排在第一位洛忘川的名字,眉心微拧。 他至今未见过洛忘川出手,接下那张悬赏令,也有想借此探探剑痴实力的念头。 怕只怕实力过于悬殊,跑都跑不掉,被洛忘川逮个正着。 小白,想什么呢?画眉伸手到他面前晃晃。 哦,没事。牧白回过神,啃了口包子我只是在想,洛掌门独占鳌头十余年,该是何等实力? 画眉来了兴致,指尖一点侠客榜第二个名字:南风意,潮生阁主,当年他带着琴上门挑战,一曲还没奏完,就险些被洛掌门斩成了两段。流风回雪剑只攻不守,讲究的是一剑破万法,什么花里胡哨的魔音,到了他面前,就是一剑的事儿。 牧白眉心的褶儿快皱成花卷了那天底下就没有人能打得过洛掌门了? 那倒也不是。画眉喝了口茶,笑盈盈道这侠客榜上,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那些退隐江湖的老前辈已不算在此列。譬如,乌啼玄鹤门的前任掌门,白鹤老人,他老人家身子骨应当还硬朗着,只是这些年隐居山林,没在江湖上出现罢了。 牧白眉眼一动,凑近了些。 画眉接着道:十年前,洛掌门年轻气盛,狂得很,在武林大会上当着各派掌门的面儿大放厥词,正巧白鹤老人路过听见,便施展轻功飞到洛掌门面前,屈指一弹,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儿。 洛掌门那个气呀,当场拔出剑要与白鹤老人决一死战。可白鹤老人不理他,顾自走了,洛掌门追出二里地都没追上。后来他到处问白鹤老人的下落,终于在一个林子里找到他,不过 不过什么? 白鹤老人从头到尾没出过手,可洛掌门就是打不着,一直到耗尽力气为止。那次比试未分胜负,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倒也不是洛掌门功力不够深厚,关键玄鹤门的轻功身法太克制他的剑技。 牧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剑破万法,但若是一剑都斩不着 牧白决定,今晚就去找他的好哥哥学轻功。 说曹操曹操到,他刚冒出这个想法,抬眼便见夜行推着轮椅进了茶楼。 牧白眼睛一亮,站起身来招了招手:好不是,那个,苏公子。 你们也在这儿啊。锦衣瞅见他们,便走到这桌来欸,你们听说了吗?魏老贼被人宰啦,真是大快人心。我和夜行特地带公子过来听茶楼先生说书呢。 画眉奇道:你们乌啼人怎地也和这魏老贼过不去? 锦衣往后瞥了眼,凑近小声说:我家公子也和那老贼有些过节,具体不好说。 话音刚落,夜行便推苏墨过来了。 轮椅停在桌旁,朝着说书先生的方向。 牧白从自己碗里捡起俩肉馅包子,拉条板凳坐到苏墨身边,递了一个过去。 秦姑娘,我家公子不吃 苏墨伸手接过,啃了一口。 锦衣把后边的肉包子三个字给咽了回去。 罢了。 锦衣想:殿下打小挑食,不过既是秦姑娘给的,那便不算是食物了。 牧白转回头来:怎么了? 没事没事。 苏墨细嚼慢咽地解决完一个包子,瞥了眼牧白,轻声问:小白姑娘也来听书? 正说到精彩之处,人群中传来一阵喝彩。 牧白讪讪道:其实我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 哦,是吗?苏墨接过手帕,擦拭沾油的手指我倒挺感兴趣的。 牧白心说实际情况啥样你不知道吗?还要听说书先生添油加醋再讲一遍。 可碍于目前是女装身份,他也不好开口,只道:我听了一段,没什么意思。 苏墨笑了笑,不置可否,视线投向人群中的说书先生。 先生正说到踏雪怒斩黄眉怪,啪地一声合起扇子,眉飞色舞:踏雪少侠手提魏老贼项上人头,仰天长笑出门去,迎面撞上那黄眉怪,立时怒目圆睁,喝道:黄眉老贼,你作恶多端,今日遇上我,便是你的死期! 牧白: 苏墨抬起袖子,掩面咳了两声,嗓音里却掩不住笑:我看这说书先生,讲得很有趣啊。 牧白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不要紧,这段说完便接近尾声,想必不会再有如此羞耻的台词了。 一地尸骨,满目狼藉。漫天花雨中,少侠转身离去:记住我的名字踏雪。 牧白: 总算完事儿了。 方才听这先生说得天花乱坠,手里的包子都不香了。 牧白把肉包子整个塞进嘴里,刚嚼了一口,便见苏墨从袖口取出一錠金子,放在桌上。 夜行立刻会意,将金锭送上前道:先生,我家公子来得晚了,只听着半段,不知您能否再讲一遍。 牧白噎住了。 他鼓着腮帮子回身找水的空当,先生已经收了钱,再次开讲。 许是出的价过于高了,这回说书先生讲得格外卖力。 他抬起扇子,两指并拢朝前,竟摆出了唱戏的架势:踏雪少侠飞起一脚,踹开那魏老贼的屋门,大喝一声:狗贼!拿命来!哇呀呀呀呀呀 后边还跟了一段戏腔。 饶是苏墨极力克制,也没绷住笑得弯下腰。 牧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脸涨得通红,终于按耐不住伸手抓着苏墨摇了两下:别笑了 不许笑! 好,好,我不笑。苏墨缓过来,正色道踏雪少侠夜闯丞相府,当真勇猛非常。 正经了没两秒,看见牧白涨红的脸,又没忍住,赶紧抬袖掩住脸,假装自己没有在笑。 牧白忍无可忍,一甩袖子,转身出了茶楼。 今日凌云渡的街市比往常更热闹,许多摊儿都上了新,沿街的商铺檐上挂着彩色花灯,像在迎接什么节日。 牧白漫无目的地走了会儿,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来。 他摘下架上挂的白色薄绸领巾,问商贩:这个多少? 姑娘好眼光,这个呀商贩伸出两根手指两枚铜板。 这么便宜? 牧白终于意识到,上次那个是狮子大开口。 他摸出两枚铜板交给商贩,把崭新的白绸领巾围到了脖子上。 姑娘真是爽快人。商贩笑眯眯地说要不再挑点什么?我这儿的发簪、耳环,都是伽蓝最新款。乞巧节快到了,那天凌云渡的姑娘公子们都会出门来看花灯、烟火,姑娘那天也要会情郎吧?可不得好生打扮打扮? 牧白看看满大街的香囊、花灯,算是明白了。 我没有情郎。 不会吧?商贩奇了姑娘模样生得这么好,追你的人不得从凌云渡排到国都去? 牧白摇摇头,转身便要走,迎面正撞上苏墨推着轮椅过来。 他原本不想搭理,可见到苏墨一个人,锦衣夜行没跟过来,想了想,还是走过去。 他们人呢? 苏墨摇摇头:我让他们别跟来。 为什么?牧白把手搭上他轮椅后侧你自己推这个多不方便? 苏墨笑了笑,目光落在牧白颈间:谁送的?眼光不错。 牧白一怔:没谁送的啊,我自己买的。 他推着轮椅往回走了两步,忽然明白过来。 又道:不是,现在这天儿太热了,我又不是你,我围那么厚一块布不得闷死。 苏墨:哦。 而且那条那么贵,万一弄脏了我这条才两个铜板,脏了丢掉换一条就是。 苏墨:哦,原来如此。 牧白没招了:我就是想说我不是不喜欢你送的那条,等过俩月入秋,天气冷了,到时候我一定围。 苏墨点点头,仍没什么表示。 牧白看着满街的花灯,忽然脑袋一热,脱口问:乞巧节那天你有约吗? 没有,怎么了?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13) 我听人说那天有花灯和烟火。 苏墨轻笑了声,抬眼看他:所以,小白姑娘这是在约我? 牧白: 不是,你想什么呢?我就问问,正好我也没约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好了。苏墨拦住他的话头,笑着说那天我一定来。 第19章 轻功 从玉树山庄带回来的包裹里,是一套夜行衣,还有一帘面纱。 这身衣裳的面料乍看是白色,可穿上身,又能与环境相融,甚至比黑衣的隐匿效果更佳,十分奇异。 夜已深了,西侧厢房中,江辞镜吹熄烛火,正要歇息,忽听门外有人敲了三下。 是谁? 替你办事的人。 江辞镜从床边拿起刀,打开了屋门。 门外站着个白衣少年,戴着面纱,眉眼极好看。 他愣了愣,忽觉这人的眼睛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牧白展开悬赏令,给江辞镜看过一眼:能进屋说吗? 江辞镜连忙侧身让开,请他进去,擦肩而过时看见对方背着的剑鞘雕纹古朴,镶有莹白玉石,想来里头的剑也非凡品。 他原本只是到玉树山庄碰碰运气,没想过这悬赏令真有人敢接,看这少年年纪轻轻,来头似乎不小,便问:不知可否请教少侠名号? 踏雪。 江辞镜点了点头,片刻后,瞪大眼睛:你就是宰了魏老贼的那个,踏雪? 啊对。 踏雪少侠,你是伽蓝的英雄!江辞镜握住牧白的手,激动道那魏老贼是横在我们万镜司头上的一根刺儿,每年不知犯下多少桩案子,可没人敢查到他头上 牧白讪讪地把手抽出来:不是,别聊这个了。我今天来,是找你商量悬赏令的事儿。 哦对,悬赏令。江辞镜仍有些亢奋原本我还担心这事儿风险太大,没人敢接,如今看到踏雪少侠,我就放心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牧白展开悬赏令,在纸面上一点潜入洛掌门屋里,是要寻找什么证据? 一提到案子,江辞镜的神色便严肃起来:实不相瞒,我近日在凌云宫中,调查一桩失踪案。找我来调查这件事的,是洛掌门的大弟子洛子逸 这事儿牧白是知道的,但仍听他说了下去。 这些天我经过多番勘查、走访,询问凌云宫内的人,搜集到一些情报。子逸和凌姑娘每月十五在后山私会,见过的人很少,但对于凌姑娘的外貌特征,他们的描述基本一致。 牧白微微前倾。 江辞镜喉结一滚,说得有些艰难:凌姑娘很高,与子逸不相上下,恐怕比少侠你还要再高一些。 牧白点点头:姑娘家少有这样高的,洛子逸捡到宝了。 对,而且武功也很高。江辞镜接着说还在子逸之上。 哦牧白拍了拍掌厉害,厉害。 我曾问过子逸,凌姑娘的性情。他说凌姑娘性子冷,不爱讲话,喜欢切磋剑技,两人私会时常常舞刀弄剑,都是子逸被凌姑娘追着打照他的话说就是,打出感情了? 牧白不说话了。 子逸的原话是:我向凌姑娘吐露心意,她没有拒绝,虽然之后还是总拔剑打我,但打是情,骂是爱,这应当说明她非常喜欢我。 牧白听他说完这些,也懂了:所以你是怀疑,凌姑娘是洛掌门假扮的? 对。江辞镜往门外瞥了眼,压低声音洛掌门知道我来调查此事后,防我防得紧,我根本找不到法子查他。可没找到证据前,也不能妄下定论。 唉,只可怜子逸还被蒙在鼓里,心心念念都是他的凌姑娘,若知道了真相,该多伤心。 牧白扯了扯唇角。 江辞镜断案倒是厉害,可惜看人不太准。洛子逸心机不深,但心眼不少,恐怕早知道凌姑娘是假扮的了。 只不知道他找江神捕来揭穿这件事是为的什么。 总不能是想看他师傅丢人吧? 这样说来,你是想托我进洛掌门屋里找他假扮凌姑娘的证据?可若找不到又当如何? 那也只能认命了。江辞镜道少侠放心,即便找不到,酬劳我也会照给。 好。 离开江辞镜卧房后,牧白又到苏墨屋檐上,轻手轻脚地揭开一片瓦,往底下望。 屋中熄了灯,模糊的人影躺在床上,似乎已经入睡。 牧白有点失落,正打算把瓦片放回去,忽听床上那人道:既然来了,不进屋坐坐? 他立时弯起眼睛:我就知道你还没睡。 苏墨轻笑了声,坐起身,用火折子点燃烛台。 牧白进了屋,全没拿自己当外人,拎起紫砂壶倒了杯茶,边喝边问: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没,我还没睡。苏墨半躺着,侧身看他说吧,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牧白笑吟吟地凑到床边好哥哥,我轻功太烂了,你能不能指点指点? 哦,原来是瞧上玄鹤门的轻功了。苏墨失笑我师傅没说过不可外传,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回你又要拿什么报答我? 牧白想了想问:你有什么想要的? 苏墨盯着他看了会儿,半垂下眼帘:罢了。我先教你,等教会了,再收酬劳。 牧白以为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要什么,便点头答应下来。 苏墨下了床榻,牧白才注意到他穿着宽松的黑色丝绸单衣,襟口敞露些微胸腹线条,竟然还挺有料的。 牧白连忙甩了甩脑袋,把一些奇怪的念头丢出去。 苏墨抄起床头的折扇,打在他腹部:轻身提气。 这就开始了?牧白反应过来,按照他的指令调整气息。 轻功想更上一层楼,先打好基本功。苏墨将手扶在他腰上,调整动作你气息不稳,得多练练。 他贴得极近,又比牧白稍微高一些。 打眼一瞅,入目便是敞露的衣襟,锁骨深邃,乌发凌乱地垂落在颈侧,怎么看怎么让人浮想联翩。 牧白将视线挪开,移到上面。 下巴瘦削,唇色极浅,眼角一枚泪痣,似清冷又似风情。 偏这人意识不到自己这副模样多勾人,还在扶着他的腰指导:收腹,气沉丹田。 牧白实在忍不住了:好哥哥,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 苏墨抬起眼:怎么? 你这模样看起来像 苏墨弯弯眼尾:像什么? 牧白闭了闭眼,小声说:像事后。 事后? 就,纵欲过后。 那又如何?苏墨轻轻握住他的腰我在指点你轻功,又不是做旁的什么。 可是你这样,我心思集中不了。 苏墨贴得更近,温热气息吐在他耳边:定力也要练的,凝神静气。 听见他提醒,牧白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调整气息,尽量不去想其他。 苏墨放开他,坐到桌边。 过了会儿,又让牧白抬起一边腿,单脚着地,换其他姿势练气。 牧白撑了一个时辰,额角便渗出汗来。 他紧闭着眼,微微有些摇晃,忽然察觉苏墨在背后,手绕过胸前把塌下来的肩膀又架到高处。 这样站了大约一炷香,牧白实在扛不住了,晃了晃,整个人垮下来朝地面倒去。 苏墨扶住他,轻声说:今天就练到这,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好。牧白拿起剑那之后我也这个时辰过来?还是再早一些? 看你。苏墨想起什么,又说乞巧那两天就别来了。 牧白一怔:为什么? 我得早些起来梳洗准备。 这么讲究?牧白舔了舔虎牙不就乞巧节吗? 苏墨温声说:重要的并非节日,是约我的人。 牧白有点心虚,小小声地哦了一声,便溜出门去。 乞巧当天,牧白一早便爬起来,洗漱过后,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化上红妆,又换过好几件绫罗裙裳,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出门。 发髻虽简单,额前却嵌了一弯眉心坠,莹白的美玉衬着眉目,顾盼生辉。 去往小殿路上,有凌云宫弟子看见牧白,便走不动道儿了。 乞巧节前几日,牧白那屋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但弟子们个个铩羽而归,到后来干脆连门都进不去。 他走远以后,有几个结伴的弟子回过神来,便七嘴八舌地猜秦姑娘今日约了哪位公子,言语间尽是羡慕。 牧白踏进小殿时,殿内还只有画眉一人。 她抬眼见着他,也是愣了愣,随即笑道:呦,小白师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见谁去? 牧白垂下眼:这不是,过节吗? 画眉拖长尾音哦了一声。 正这时,江辞镜也踏进殿门。 他像是有备而来,一进殿,便径直走向牧白,咔地一声,铐住了他。 小白姑娘,你被逮捕了。 ??? 牧白心说不会吧?难道前天晚上被认出来啦? 他回过身,便见江辞镜红着脸说:罪名:偷心盗贼。 牧白: 画眉一口茶喷了出来。 不是,大哥,你先放开我好吗? 江辞镜老老实实把他放开,小声问:子逸教我的情话,如何? 牧白摸了摸手臂:有点冷。 冷?江辞镜大步走到桌边倒了碗水端过来那你多喝点热水啊! 第20章 一醉轩 牧白眼角抽搐,接过碗,象征性地吹了吹:烫,凉一会儿再喝。 便走到椅旁坐下,放在了手边。 江辞镜又跟过来,踌躇片刻,问:小白姑娘,你今日可约了人?不知 我约了苏公子。 啊。江辞镜张了张嘴,最后说好吧。 他垂头丧气地走出殿门,画眉凑过来问:小白,你什么时候和苏公子约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日回茶楼时约的。 苏公子主动约的你? 我约他。 还说不喜欢苏公子,乞巧都主动约他了。 不就看个花灯吗?师姐若是想看也可以一起来。 画眉笑着摇了摇头:你接着嘴硬,我才不去呢,凭白搅了你们的兴致。 江辞镜离开没多久,洛子逸和洛掌门便踏进殿内。 画眉瞧见他们,也问:子逸兄,洛掌门,今日乞巧佳节,可有安排? 洛子逸眼神一亮,立即接口道:听闻今晚凌云渡准备的花灯排场可大,挂了一整条街呢,到河边还能放焰火师傅,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洛忘川瞥他一眼:昨日教的剑法可练会了? 这两日你练剑统共加起来有十二个时辰?洛忘川皱起眉净想着出去玩,我看你现在连秦姑娘都未必打得过。 洛子逸扁了扁嘴,小声说:何止秦姑娘,我连凌姑娘都打不过呢。 洛忘川眉眼一沉,不再言语。 画眉见气氛尴尬,出声道:听说今日午时,李家的小姐在一醉轩外摆擂台,比武招亲,一直比到夜里。 牧白问:比武招亲? 是啊。李家富可敌国,独女又生得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年上门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儿踏破了。 牧白一挑眉,想起自己那屋的门槛还没修,每晚风一吹吱吱嘎嘎地响。 既然提亲的人这样多,怎么还要比武招亲? 画眉道:喜欢李家小姐的人虽多,可她没一个看得上。李家小姐不缺钱财名利,只对武艺高强之人青眼有加,比武招亲正是为选出合意的郎君,同时也让旁的人知道她已定了亲,不再纠缠。 原来如此。牧白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敲,若有所思。 洛子逸道:前两日有个朋友来凌云渡,托我安排客栈留宿两天,我一问啊,就是为的这事。 这次李家招女婿,恐怕江湖中有许多侠士慕名前来,能见到不少高手过招。他贼心不死,又轻轻碰了下洛忘川的衣袖师傅,真不去看看吗? 洛忘川睨他一眼。 我那朋友说,白鹤老人指不定也来。 胡说八道。洛忘川一甩手白鹤那老头一把年纪,哪里会掺和这种事罢了,且去看看吧。 牧白有点想笑。 看来洛掌门至今还对白鹤老人执念颇深。 自打听江辞镜说了洛忘川的事儿,牧白看见他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于是聊没两句便起身离开:我还有约,先告辞了。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14) 他和苏墨约好太阳落山在茶楼门口见,这会儿还未到正午。 牧白到苏墨屋门口溜达了一圈,见近处远处的凌云宫弟子都在偷眼瞅自己,到底没敢进屋去。 他独自一人下山,坐马车到凌云渡,随便找个小摊吃了碗阳春面,便在街上溜溜达达,一直逛到午时。 一醉轩是李家开的酒楼,在凌云渡这一带名声极响,家中有老人过寿,孩童办满月酒,能在一醉轩摆上一桌,说出去面上都有光。 比武还未开始,一醉轩外已挤了黑压压一片人头,牧白远远瞧上一眼,都觉头皮发麻。 正打退堂鼓,忽听耳旁有人唤:小白。 一回头,便见苏墨站在自己身后,竟没坐轮椅,只是挂了一帘黑面纱。 乌黑长发整齐垂在背后,手执折扇,眉眼带笑,俨然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貌。 你怎么也在这儿?牧□□神了,抬手去撩他面纱还带个面纱,怕人认出你啊? 苏墨抬起扇子止住他的手:这里知道我装瘸的只有你,自然要防着别人。 牧白缩回手: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你装瘸? 你在青莲谷不就说过? 哦,我想起来了。牧白挑起眉当时你还不承认。 说到这个他就来气。 明明有手有脚能走路,偏要使唤我,你说你安的什么心? 苏墨笑着扶住牧白肩膀,推他转过身,向人群中走去:走吧,我让锦衣夜行提前占了位置。 牧白进了人堆,一时也顾不上算账,两人游鱼似地钻到最里边。 锦衣和夜行占了台下视野极佳的一个角落,将位置让给他二人,便转身离开。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看这个? 猜的。苏墨两手一直搭在他肩上,穿过人堆后,几乎整个揽住了牧白。 牧白觉得别扭,拍拍他的手:都到里边了,还不放开。 不拍倒好,这一拍,苏墨连人也整个趴他身上了。 黑面纱轻飘飘拂过耳畔:小白,让我挂一会儿,好挤。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牧白原地蹦跶两下,没能成功把人甩下去。 就在这时,擂台上锣鼓声奏响。 似乎考虑到慕名前来的人太多,李家派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丁上台,没说什么废话,寥寥几句便结束开场,将擂台留给比试者。 牧白的视线被打斗吸引,便没再去管苏墨。 比试规则很简单,先站上台的是擂主,台下有挑战者可直接上台比试,败者下场。若有擂主在台上坚持过一炷香未被击败,李家的家丁将为其计时,直到他战败下台为止。 及至比武结束,守擂时间最长的便是胜者。 这规矩不公平。牧白小声说若运气好,守擂遇到的对手实力都不强,岂不赢定了? 确实如此。苏墨淡声问那若是小白姑娘来定这规矩,又当如何? 牧白还真想了想,考虑着说:两人一轮,胜者晋级,三十二进十六,十六进八,依此类推,决出最终的胜者。一炷香内,他若被击败,则换人守擂,若仍站在台上,便是胜 说着说着,牧白忽然想到,他也可以搞个比武招亲。 届时自己以原身模样出现,和尚宫的弟子和江辞镜都不是对手。 至于洛忘川、白鹤老人那种级别的,根本不可能参加。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知道秦牧白定了亲,便不会再有人来烦他。 牧白一拍手掌。 能想出我娶我自己这种主意,他可真是个小天才。 想到什么这么高兴? 牧白听见苏墨开口,心里一咯噔。 忘了还有这一位。 不过他平日都坐在轮椅上,出门一次还戴个面纱,想必很怕被人发现自己装瘸。 总不会出手捣乱吧? 牧白想了想,试探着问:你想不想上台比划比划? 和谁比划?苏墨失笑我对比武招亲不感兴趣。 哦。牧白放心了,视线又回到台上。 这场比试一直进行到夜里。 牧白实在饿得慌,没等看见结果,便拉着苏墨溜出人堆。 饿了?苏墨轻声问不如我们去一醉轩 欸,茶楼还开着呢,真稀奇,往常太阳落山就打烊了。牧白一扯苏墨的袖子上次那肉包子不错,我们去吃吧? 苏墨: 牧白见他不说话,回身问:怎么了?你不喜欢肉包子? 也不是。 那快走吧,晚点他们打烊了。 牧白拉着苏墨往茶楼走,边说:你若不喜欢肉馅儿的,也可以点两个素包子,还有小笼包 你就这么喜欢吃包子? 我不单喜欢包子,还喜欢馒头花卷烧麦燕饺鱼丸煎饼果子 好了好了。苏墨忙止住他话头我知道了。 进了茶楼,牧白先喊小二上了一屉肉包子。 夹了三个到苏墨碗里:多吃点儿,要吃完哦,别浪费粮食。 苏墨: 怎么了?没胃口? 苏墨摇摇头,抓起包子啃了一小口。 牧白边啃着包子,边看他细嚼慢咽,像在看手下人搬砖的工头。 苏墨被他盯毛了:看我做什么? 牧白笑吟吟地说:好哥哥,你生得好看,还不许我多看两眼? 苏墨:平日也没见你多看我。 牧白笑出声来,伸手拿走苏墨的碗,把菜名推过去:不爱吃就别吃了,你点个别的。 哦,原来你知道。 上回锦衣说过,虽没说全,也能猜个**不离十。牧白捡起一只肉包,在碗边敲了敲谁让你装瘸,下回再使唤我,就给你吃肉包子。 语气十分凶恶:吃一百个! 苏墨举手投降:再也不敢了,小白姑娘,你饶了我吧。 有这么害怕吗? 苏墨淡淡道:我吃不惯那面皮,味同嚼蜡。 这么说肉馅你是吃的了? 嗯。 牧白用筷子分开包子皮,露出肉馅来,夹到苏墨碗里:那你吃这个,我吃皮。 第21章 乞巧晚会 离开茶楼时,花灯已点亮长街,街边树木安静地摇晃,叶间有蝉鸣。 青石路上,稚童嬉笑打闹,像一串铃铛招摇过市。 牧白走下台阶,便见石拱桥上,七八个少年抬着轿子,轿上横卧着织女的雕像,前头一列彩衣少女挥舞纸扇,穿过喧闹的长街。 凌云渡的百姓相信织女能保佑姻缘,每年乞巧都要从庙里请出来走上一趟。 途经之处,街边少男少女纷纷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苏墨见他无动于衷,出声问:小白姑娘不祈福吗? 牧白摇摇手:不了不了,我滥桃花多得很,可别再来了。 苏墨弯了弯眼,牵住他的手腕往桥头走。 这是去哪? 既然不求姻缘,不如去河岸放花灯。 乞巧的少年们都追逐织女到桥那头去了,河岸边反倒漆黑安静,只有水面上漂流的灯盏发出幽微光芒。 平日在河边钓鱼的老翁今夜做起了花灯生意,苏墨跟他买了两只莲花灯,和牧白走上栈道。 两人蹲在栈道尽头,点燃灯芯,捧着花灯放上水面。 一松手,它便随波飘走。 苏墨问:不许个愿吗?花灯也能许愿。 牧白诚心诚意地闭上眼,双手合十祈祷:保佑我别再招惹滥桃花了,妖魔鬼怪快离开 苏墨轻声笑出来。 牧白睁开一只眼瞄他:你许了什么愿? 没有。苏墨弯下身,轻轻推了自己的花灯一下,让它走得更快些从前我常常祈愿,未曾灵验过,便不抱希望了。 不灵你还叫我许愿。牧白笑着说是想叫我也失望一回? 苏墨摇摇头:上天不眷顾我,不过我想,他应当很喜欢你,不会叫你失望。 唔,那就借你吉言。 两人站在栈道上,一直目送那两盏花灯摇摇晃晃地远去,汇入万盏灯河。 河畔凉风中,烟花轰然炸响,升上夜空,绽开火树银花的盛景。 焰火的碎片落入静谧河水,点亮漆黑的镜子。 我今早在街上闲逛,那些商贩说,烟火一点燃,花灯会便正式开始。牧白扯着苏墨往街上跑我们得快点儿过去,晚了那些灯都让人摘走啦。 苏墨的黑面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些笑意。 他一言不发,只跟着牧白跑。 长街热闹非凡,少男少女和稚童们提着灯来往,光影攒动。小摊、商铺檐上还有许多花灯未被摘走,光透出薄纸,诗意朦胧。 牧白在沿街的摊上解灯谜,一会儿工夫便拎走八只不同形状的花灯。 走到下一个家,看见这里摆的花灯全和他手里的重样,牧白有点不高兴,同苏墨说:整条街的花灯都是纸糊的,统共就这些样式 商贩心说猜灯谜不过是乞巧节的情趣罢了,您可倒好,一手揽了八只灯,还嫌花样不够多。 也不知是来会情郎,还是来拿大满贯的。 姑娘,再往前走些,一醉轩门口、下午李家比武招亲那擂台上,有一盏灯中花魁,你可以去看看。 灯中花魁?牧白来了兴致多谢大哥,我这就去看看。 一醉轩外。 感谢诸位父老乡亲捧场,我家小姐今日觅得如意郎君,特拿出府中珍藏的九彩琉璃灯,作为乞巧晚会的奖品。李家家丁揭开红布。 底下是一盏方形花灯,内里供的竟是一颗夜明珠,光芒透出九彩琉璃灯面,仍宝光流转,通透明亮。 李家果然大手笔,这九彩琉璃灯光是灯芯就得上万两吧? 那可是夜明珠啊。 牧白跃跃欲试,小声问旁边一位公子:兄台,这乞巧晚会,都比些什么? 那人没回头,只道:歌舞。 哦。牧白又问那如何算是胜? 看那儿。那人伸手一指。 擂台下,李家三位丫头站成一排,每人手里挽着一大篮绢花:若见到喜欢的歌舞,买一朵绢花掷到台上,便算票数,绢花最多者拔得头筹。 原来如此,多谢。 无妨。李家家丁走下台,那人才回过头来,看清牧白的模样。 他怔了一怔,随即笑容满面问:姑娘,你几时上台?我的绢花全给你。 牧白:不用不用,谢谢。 他摆摆手,赶紧拉着苏墨走到人堆另一头。 小白姑娘要上台比试? 牧白蹙起眉:若是论剑还好说,歌舞实不相瞒,我刚到青莲谷时,师姐们都笑我是破锣嗓,可我确实挺想要那盏灯。 歌舞是泛称,舞剑也可以。苏墨从袖中抽出竹笛你若上台,我便在台下给你伴奏。 牧白眼神一亮:那感情好。 单单舞剑难免生硬滞涩,若有笛音相辅,好歹能跟着曲调出剑,想来要更流畅。 李家家丁下台后,人群中议论纷纷,但迟迟没人登台表演歌舞。 第一个上台,底下的观众还未活跃起来,若表演得不好,那气氛可是相当尴尬。 牧白四下看看,见大家都不愿当第一个开场者,便问苏墨:那我上去了? 去吧。 牧白今日穿一身白绫罗纱裙,裙摆飘逸袅娜,但挡不住他身手矫健,手撑在擂台边缘,一跃便上去了。 一瞬间,视线全聚集在他身上,牧白竟觉有些紧张。 这哪家的姑娘,好生俊俏。 就凭这模样,我也愿意给他一朵绢花。 欸,丫头,绢花给我来十朵。 还未开始表演,已稀稀落落扔上来几十朵绢花,牧白被底下黑压压一片人头晃得眼晕,只将目光投向苏墨。 苏墨朝他点了点头。 笛音与青莲剑同时出鞘。 笛声清丽悠扬,短剑锋芒内敛,舞剑者白衣胜雪,眉间一点玉坠随风摇曳,衬得眼波潋滟,似秋水横陈。 这支曲子,牧白在青莲谷听过许多遍。 前半段轻快悠扬,似细雨敲打芭蕉叶,过渡到中段时曲调陡转,如倾盆大雨落下,急骤、狂躁。 他随之折下腰来,以极快的速度旋身,剑光幻化成一片虚影。 结束中段,清越的笛音陡然上扬,穿破夜空,如一只凤凰振翅飞出竹林。 牧白同时出剑,剑光斩开长夜,锋锐无匹。 曲调渐弱,他也如绵绵细雪般,轻盈舞剑,缓缓收剑,直到一曲终了。 清越婉转的笛音于夜色中散去,人们仍沉浸其中,久未回神,仿佛滞留于它勾勒出的斜雨竹林中。 直到牧白收剑归鞘,向台下鞠过一躬,众人才纷纷回神,人群中陆续响起掌声。 李家家丁上台,请牧白到后方席位等候。 同时有另外两个家丁捡拾台上的绢花。此时底下观众们已回过味来,纷纷抢到前头买绢花丢上台,捡都捡不完。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15) 李家准备的满满三大篮绢花竟被抢购一空,一时补不上货,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 苏墨见这情况,也就没挤过去,只朝台上望了一眼。 牧白坐在后方席位,笑吟吟看着他,见苏墨也看过来,还朝他扮了个鬼脸。 苏墨低下头,眉眼尽是笑意。 许是怕牧白等得枯燥,李家派人送来果盘茶水,还有一面小小的圆镜。 他拿起来随意照照,整理好散乱的发髻。 九彩琉璃灯中的夜明珠极亮,而为了观众能够看清表演,擂台四角都设有灯台,底下倒显得暗了许多,只有人们手里的花灯微光摇曳,像千百只萤火虫。 牧白将圆镜转了几面,总算找到个好角度,能把镜面的光折射到底下,投在苏墨的脸上。 苏墨抬起袖子来挡,仍被亮光闪到。 他闭上眼,光便在眼皮上晃动,像站在午后树荫下仰起了脸。 他睁开眼,光便落进眼里,台上白衣的少年笑意盈盈,住在那片光里。 时间仿佛慢下来,之后有人上台载歌载舞,他看不见,人群欢呼喝彩,他亦不关心。 直到晚会结果毫无悬念地揭晓,牧白拎着那盏九彩琉璃灯蹦跶下来,提到他眼前:漂亮吧? 漂亮。不知怎么,开口时嗓音竟夹一丝沙哑。 四周光影摇曳,只有他俩站在明亮的珠光里。人群深处,不知是哪个好事的少年先喊了一声:姑娘,他给你伴奏吹得那么好,不亲一口作奖励? 牧白一惊,回过神来便探头往人堆里望,看看是哪个在这儿瞎起哄。 哪知他还没找着罪魁祸首,周围已陆陆续续嚷起来:亲一个!亲一个! 牧白: 他一手拎着花灯,一手牵起苏墨,撞开人群,在起哄声中逃走。 长街很长,花灯繁盛,喧嚣渐行渐远。 不知跑出多远,牧白在一个光线较暗的巷口停下来,用布罩住九彩琉璃灯的光,扶着墙喘气:穿裙子、跑路、真是太累了。 苏墨低笑了一声。 牧白扬起脸,发现他们在黑暗中贴得极近。 夏夜的风吹落花蕾,带来桂花和柑橘的香气。 苏墨忽然抬手摘下面纱,微微倾身,轻吻他眉心的玉。 身后漆黑夜色中,烟火嘭地炸开,流光冷焰,花灯十里。 第22章 决斗 牧白傻眼了。 他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动,直到苏墨拉起他说:走吧,该回去了。 才缓过神来,抬手去摸眉心的玉坠。 那本是块冷玉,沾染些许体温后,触感温润。 牧白悄摸瞥一眼苏墨,他唇色那样浅,温度想来不会很高。 可为什么这块玉摸起来有些烫手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出声:你你亲我、不是,亲我的玉做什么? 苏墨含笑回答:我看它漂亮,就亲一下。 你喜欢?牧白索性把眉心坠摘下来,烫手山药似地塞进苏墨手里送你了。 你拿回去,想亲几下都行。 苏墨挑了挑眉:定情信物? 牧白崩溃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怎样? 牧白仔细组织过语言后,发出谴责:轻浮。 轻浮?苏墨不气反笑,停下脚步还有更轻浮的。 他们已走到远离人群处,一侧是漆黑巷弄的围墙。 牧白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苏墨抬手怼到了墙上。 你 苏墨半垂着眼,光影落在他脸上,像是融进一幅画里。 他抬手拦住牧白挥来的拳头,懒懒道:我怎么? 牧白咬了咬牙,抬腿一膝盖顶向他腹部。 苏墨侧身一让,闪开了。 玄鹤门身法神鬼莫测,牧白没有剑,光凭肉搏几乎打不到他。 你有本事别躲。 牧白出师以后,在江湖上几乎没真正碰到过对手,这会儿才算明白洛忘川和白鹤老人交手的憋屈。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追着苏墨跑了会儿,终于逮住空当,一下将其扑倒在地,双手锁住。 苏墨将手抽出来,立刻被牧白擒住。 两人拳掌之间过了几招,苏墨放弃抵抗,老老实实任他锁着。 牧白仍不敢放松,扣紧苏墨五指,跨坐在他身上。 苏墨声音带点喘息,笑着说:小白姑娘,你这样不合适吧? 谁让你一直跑? 不跑站着挨打? 为什么不还手?牧白随手抹掉额角的汗,又立刻压住他。 苏墨失笑:我下不去手。小白姑娘,你裙子破了,旁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 牧白低头瞅一眼身上的纱裙,一番扭打下来已经撕破了两道。 他默了默,松手放开苏墨,从他身上起来。 拍拍衣服,边说:这回先放过你,下回再敢调戏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我什么时候调戏你了?苏墨神色无辜。 你把我压在墙上,不是调戏是什么? 我只是见你头发乱了,想替你理一理。 我信你的邪。牧白睨他一眼,甩甩袖子大步走开。 苏墨拿着眉心坠追上来:你忘了这个。 你不是喜欢?都说送你了,还给我做什么? 我不过开个玩笑。苏墨拽住他,把眉心坠仔细嵌回牧白额前。 牧白还在气头上,懒得搭理他,站着一动不动:好了没有? 好了。苏墨说着,捧住他脸端详片刻,像在观察坠子戴歪没有,边说小白,你今天很好看。 牧白唇角一挑,又压下去,装作依然很不高兴的样子:我天天都好看。 苏墨看着他笑:对。 你以为你夸我,我就会高兴吗? 是有点高兴,但不能表现出来。 苏墨将冷玉仔细贴在他眉心,忽然凑过去,在牧白侧脸上亲了一下。 牧白: 啊,好像更气了。苏墨说完,便放开他,脚尖一点轻身飞走。 牧白:! !!! 当晚,踏雪少侠背着天雨流芳剑杀进苏墨屋里,一剑斩塌了他的床。 苏墨飞上房梁,房梁也被削下来半截。 半个时辰后,苏墨悠悠然坐在一地残壁断垣里,斟了口茶:这都是凌云宫的物件,要赔的。 牧白早有准备,从袖子里取出一颗夜明珠,放在被削掉一角的桌上:够了吧? 苏墨摇摇头失笑:真是大手笔。 能揪着你揍一顿,值了。 牧白拍拍手心,转头就要走,忽听苏墨出声问:今晚来找我,不学轻功? 他脚步一顿,默了片刻,才回头:你还愿意教我? 我答应教你,便不会食言。 牧白心头一动,仍嘴硬道:你这人真奇怪。 被揍了一声不吭,反而还要教自己轻功。 苏墨将他拉到跟前:轻声提气。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揍你吗? 好。苏墨边替他调整气息,边配合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调戏良家少女。说到最后俩字儿,牧白心虚地降低了声音。 苏墨低低笑起来,又相当配合地说:原来如此,居然被你看见了。 听他这一说,牧白更心虚了。 不过。苏墨淡声说亲一下被打一顿,也不亏。 他抬起眼:何况你下手很轻。 牧白不过是泄气,只有家具破损严重,一颗夜明珠,足够让人来修补,甚至整屋翻新了。 至于苏墨,被当胸锤了两拳,还没下狠劲。 牧白垂着眼说:把你打残了,我找谁学轻功去。 况且从一开始苏墨就没还手过。 牧白有些泄气:我什么时候轻功才能追上你? 苏墨问:追我做什么? 等我能追上你,你就会认认真真跟我打了。 我不是不认真,只是下不去手。 为什么? 喜欢你啊。 苏墨神态自若,口气也像在开玩笑。 牧白盯着他看,小声嘀咕:我信你的邪。 苏墨叹口气:都不叫哥哥了。 牧白瞥他一眼,改口:我信了好哥哥的邪。 苏墨: 半月后,恰逢一年一度的弟子选拔,凌云宫在大殿内摆宴席,举办迎新酒会,一直喝到后半夜。 整个山门的弟子都聚集在大殿中,是以只有那处灯火通明,旁的地方都未点灯。 夜色中,长廊昏暗,白影推开一扇门,闪身进去,又悄悄将门合上。 确定屋中无人后,牧白点燃一枚火折子,轻手轻脚地凑到书桌旁。 桌上全是剑谱。 他随手翻了翻,没找到江辞镜所说,洛子逸送给凌姑娘的情书。 想想也是,这种东西就算洛忘川还留着,也不可能放在这儿。 牧白又打开衣柜。 里头只有洛掌门平日穿的两三套衣服和练功服。 凌姑娘出现时身上带的东西,大多在洛子逸捡到那个包裹里。 洛忘川既然把那些东西都扔了,想来也不会在自己屋中留下证据。 牧白摇摇头,又在屋内转了一圈,四下敲敲,看有没有暗阁。 他已经搜得很仔细,但洛忘川这人平日除了练剑没旁的兴趣,屋内陈设也少,几乎一目了然。 床上就一张草席一只枕头一把剑,居然连被褥都没有等等。 剑? 牧白走到床边。 众所周知剑痴剑不离身,晚上也抱着睡觉,可洛忘川此时在大殿中主持集会,他的佩剑必然带在身上。 那这把是 牧白拿起来端详片刻。 从外观看,剑鞘和剑柄都极其普通,半点没镂刻花纹,大街上巡逻的官兵捕快人手一把那种。 抽出剑身,也是平平无奇,就一把铁剑,证明不了什么。 牧白有些失望,拿起剑鞘抖了抖。 啪。 掉出来一封书信。 他眼前一亮,弯腰捡起,正打算拆开看看,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刚走到门口,洛忘川就发觉不对,一脚踹开屋门。 里头没有一个人。 他仍未放松警惕,将手搭在剑柄上,踏进屋中。 黑暗中空旷寂静,衬得脚步声格外响。 洛忘川合上门,走到烛台前。 哧。 点燃蜡烛的一瞬间,伴随这细微响动,一道白影破门而出。 站住!洛忘川立刻拔出剑,飞身追上去。 追出没多远,他便发现,那道白影的轻功身法竟有些眼熟,像是 白鹤? 那是他多年来挥之不去的阴影。 侠客榜第一的流风回雪剑,却连白鹤老人一片衣角都斩不着。 洛忘川发狠般骤然加速,一剑斩破牧白落脚的那个屋檐。 牧白心下一惊,忙飞上另一处。 洛忘川穷追不舍,剑锋扫落凌云宫房檐上一堆片瓦。 接二连三的碎响惊动了大殿内众人。 凌云宫众弟子、师叔,留宿在此的江神捕、画眉等人纷纷走出殿外查看情况。 听闻外头是洛掌门在追一个白衣飞贼,夜行便将苏墨的轮椅也推出来。 众人聚集在视野开阔的殿外广场上,看两个身影在屋宇间上蹿下跳,终于停在大殿顶上。 牧白几步踏上飞檐,忽听身后一声断喝:别跑了,我不杀你。 ? 他迟疑片刻,回过头,见洛忘川停在另一头的飞檐上。 没有靠近,但仍拿剑指着牧白。 你这身法,是师承白鹤老人? 牧白没吭声。 洛忘川直接当作默认,又问:你潜入我屋中,盗走了什么? 牧白仍没出声。 洛忘川不再追问,他屋里压根没什么值钱玩意儿,丢了便丢了也不心疼。 反倒对面前这个飞贼很感兴趣,他身法中有几分白鹤的影子,却背着一把剑,还是一看便知品质非凡的剑。 洛忘川将剑负在背后,正色道:我要与你切磋一场,点到即止,若我胜了,你便把盗走的东西还给我。 那,若是我胜了呢?牧白问。 那便任你拿去。 好。 牧白扶上剑柄,缓缓拔出天雨流芳剑。 稀薄月光下,七枚莹白玉石灿烂如列星。 欸!他们俩打起来了! 这飞贼竟能跟洛掌门一较高下,来头不小啊。 江辞镜猜出那白衣飞贼是踏雪,默默捏了把汗:不知道他们俩谁会赢? 画眉手搭着眉骨看热闹,边说:我打赌,一定是拿剑的那个赢啦! 第23章 飞檐一战 月色苍凉,如霜般铺落在飞檐上。 两个持剑的身影你来我往,兵器相撞溅出肃杀的金石之声,不过十余招,已有眼尖的人看出端倪。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16) 那白衣飞贼倒是厉害,竟能在掌门手下扛过十三剑。不过,他功力并不深厚,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师叔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看,他们的剑相撞,掌门退半步,白衣飞贼退两步,这便是内力的差距了。 事实也确如他所言。 牧白能扛下洛忘川这十三剑,多亏了天雨流芳,若换寻常的剑,恐怕早已是一堆废铁。 剑痴的恐怖,他算领教到了,今日即便是师傅秦胜衣在这儿,与之交手也未必能占上风。 青莲剑每个剑招之间都有衔接,似莲花瓣渐次绽开,前头的招式威力不强,但每一剑都能为之后作铺垫,是愈使愈强的剑法。 然而流风回雪剑只攻不守,威力极其可怕,一剑便能打断青莲剑的招式,根本衔接不上。 牧白每扛一剑,震感便自剑身传递至整条手臂,十三剑下来,半边身子都麻了,行动也愈发迟缓。 可他不想输。 牧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再次挥出青莲剑法第一式。 铿 他抬着僵硬的手臂,仍挥出第二式、第三式 洛忘川的剑被抵住,他一掌拍来,牧白失去平衡,麻痹的躯体随瓦片一同跌下飞檐。 飞速坠落的视野中,掠过轮椅上一袭黑衣。 苏墨险些从轮椅上站起,但即便以他的轻功,也不可能在落地之前接住牧白。 不,还远远不够。 他不能输。 牧白失去知觉的手指猛然攥紧,握住天雨流芳剑刺向地面,同时脚尖蹬在墙上借力一挺,抽出剑,沿墙面疾走五步,踏着屋檐一旋身,回到大殿顶上。 洛忘川见他再翻上来,眼神一亮,又递过一剑。 这次牧白没有以剑相抵,而是错身晃过一步,挥出剑招。 假使光线足够明亮,洛忘川便能认出这是比武会上,牧白从梦长老那儿学到的步法。 他一剑斩空,回身的同时剑锋划出一道圆弧,剑光雪亮。牧白下腰躲过的同时,衔接上青莲剑第二式。 流风回雪剑落空,再次带着剑弧斩来,他张开手臂,以右脚跟作支撑,整个人直直后方躺去,待剑弧掠过,又弹簧般折回,刺出第三式。 洛忘川蹙起眉:果然是白鹤的路数。 当年那老头便是这般左躲右闪,而眼前这飞贼,似乎将玄鹤门身法与剑技结合在了一起。 还未能融会贯通,但已经让洛忘川颇感头疼。 他的剑全打在空处,对方的剑法路数奇诡,起初不觉得什么,十余剑后,剑芒中沁出的杀意竟让他背脊生寒,那剑意蓄势待发、含苞欲放,我花开后百花杀。 洛忘川一抖手腕,剑在他手中飞速转动,挽出一道漂亮的剑花。 方才点评的那个师叔道:掌门认真了,这飞贼危险了。 啊?不是点到即止吗? 全力以赴的对决,如何点到即止?至多不伤及性命罢了。 说话间,飞檐上的两人又过了十余招,牧白的衣裳被划破数道口子,满身血痕。但他手中天雨流芳剑锋芒盛极,在剑意的加持下,已能与洛忘川的剑正面相抗而不落下风。 洛忘川不复开始时的从容,手臂被剑刃卷过一刀,皮开肉绽,面对牧白愈发强势的攻击,已有些力不从心。 以他多年的打斗经验,不难看出牧白是在憋一个大招,然而此时已无法阻止。天雨流芳剑上玉石光芒闪烁,隐隐有要爆发的趋势,洛忘川眉心紧拧,一咬牙,将功力完全注入,飞身一剑刺过去。 成败在此一举。 牧白的青莲剑蓄势已近巅峰,然而剑意越强,越难操控,若要闪躲这一击,剑意必然被打断,此前的努力全部白费,他也已无后继之力。 牧白咬紧牙关,稍稍侧身,仍挥出最后一剑。 流风回雪剑刺穿肩头,青莲剑阵同时炸开。恐怖的剑意巨浪般席卷过屋檐,瓦片尽数龟裂,碎石落雨般砸在地面,宛如山崩。 洛忘川浑身血流如注,玄衣被染成深黑色。他拔出剑,整个人晃了一晃,跌下檐顶。 牧白想去拉他,奈何肩头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连站也站不稳。 好在洛子逸及时赶到下方,接住了洛忘川。 师傅,师傅你没事吧?你看看我洛子逸能明显感觉到洛忘川体内有几处骨骼断裂,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洛忘川还未失去意识,睁着眼,嗓音沙哑:我输了。 没有,师傅,你没有输,你不会输的。 洛忘川只是失神地一直喃喃着:我输了 不知念了多少句,兀地咳出一口淤血,昏迷过去。 画眉已赶到边上,蹲身检查洛忘川的伤势。 都怪我。洛子逸声音哽咽,抱着洛忘川不敢放以后我一定好好练剑,师傅你别死 呸呸呸。画眉嘘他乌鸦嘴,一边去。 洛子逸噤了声,过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问:画眉画眉姐姐,我师傅怎样了?还有救吗? 画眉给他气笑了:有有有,你别咒他死就行。洛掌门伤势虽重,性命倒暂无大碍,来几个人搭把手 众人松了口气,再望向檐顶时,白衣飞贼已经不见了。 如此重的伤势还能逃走,这白衣大侠当真厉害。 师叔,方才你还叫他飞贼。 闭嘴,你见过能把掌门伤成这样的贼?传出去我们凌云宫还要不要混了。 师叔说的是。 大殿后方,白衣大侠正被人抱在怀里。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苏墨低下头,在他额间轻轻吻了一下:乖,不要闹。 牧白简直要裂开。 然而他这会儿想抗议也提不起劲。 苏墨抱着他踏进厢房,放上床榻,从床底取出一只木箱,打开来,里头竟躺着数十只瓶瓶罐罐。 哇。牧白短暂地发出一声惊叹,牵动肌肉,便疼得噤了声。 苏墨把木箱放在床头,坐到床边,动手解开他染血的白衣。 欸你别、嘶 衣襟已经褪下肩头,牧白还在抗议:你别扒我衣服啊。 苏墨抬眼一瞥,看见他不服气又疼得委委屈屈的模样,想笑,但笑不出来:别乱动,少说话,我给你上药。 嘶你轻、轻点,疼疼疼好疼 忍一下,很快就好。 牧白咬紧牙关,捱过了最痛的那一阵,才稍微放松些。他盯着床顶看,转移注意力,边问:好哥哥,我方才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你最厉害。 牧白弯弯眼睛,又痛得抽搐。 他闭上眼,靠着床头:不知洛掌门伤势如何。 刀剑无眼,和洛忘川那种高手对决必得全力以赴,根本收不住手。其实在剑阵炸开前,牧白刻意控制方向,离洛忘川稍稍偏了一些。 即便如此,他恐怕也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才能恢复过来。 方才那一剑险些穿透你胸膛。苏墨手上忽然用力,疼得牧白浑身一震,差点跳起来你还有心思担心他。 顿了顿,又说:方才我让夜行去问过了,洛掌门没有大碍,有画眉在,伤势很快就能稳定下来。 画眉的医术在谷里名列前茅,大师姐叫她跟来,就是怕此行有什么闪失。 牧白放心了:幸好有她在。 苏墨抬眼看他。 牧白忍着疼,手在床单上揪出数道褶皱,连肩头、锁骨也紧张得拱起,浑身都在颤栗。他额角沁出细密汗珠,微微喘息着,忽然弯起眉眼,卧蚕像一枚小小的月牙:多谢苏墨哥哥。 苏墨: 真要命。 第24章 比武招亲 不知是哪个嘴上没门的把事情抖了出去,第二日一早,洛忘川落败的消息传遍了凌云渡。 玉树山庄嗅到风声,当天晌午便遣人过来,名为拜访,实为采访,走遍凌云宫上下,把当天晚上的细节问了个明明白白,回去撰稿。 林百晓得知那白衣少侠的剑上镶有七枚玉石,当即大笔一挥:踏雪少侠夜闯凌云宫,流风回雪剑惜败。 此前半月,踏雪这个名字曾登上过江湖驿报四五次,内容是他潜入贪官、奸商府邸盗宝,路上顺带英雄救美揍了俩小流氓。 根据小流氓事后鼻青眼肿地供述,当时踏雪拿的便是天雨流芳剑。 因此江湖中对他的印象已然定格在:白衣,持天雨流芳剑,杀人盗宝后会留下鲜花。 这回他夜闯凌云宫的事儿一出,江湖门派顿时炸开了锅。 潮生阁主南风意当天看完驿报、便提着篮水果登门探望,言语间尽是幸灾乐祸,仿佛自己当年被洛忘川血虐的大仇已报。 画眉给洛掌门换完药,便去找敲牧白屋的门。 门打开,牧白探出颗脑袋:师姐,怎么了? 他在脸上施过粉黛,仍掩不住容色憔悴。画眉问:小白,你生病了? 牧白咳嗽两声:是有些不舒服,不过我已经喝过药,别担心。 那就好。画眉走进屋里,在桌边坐下李家说他们那擂台,下月初一可以租给你,不过小白师妹,你当真要比武招亲? 牧白心算一下,那时自己的伤应当好得差不多了,便点点头:我早些把亲事定下,也好叫旁人打消这份念想。 可是那皇子殿下可怎么办? 这与他何干? 画眉瞧住他,摇了摇头:既然你已决定好,我明日便去把这事儿定下来。届时选出了郎君,你可别后悔。 要我说,皇子殿下虽不良于行,可人家天横贵胄,相貌、风度皆是上流,不比那武林高手逊色。 牧白垂下眼:哦。 罢了,随你去吧。画眉话锋一转对了,小白,大师姐可曾与你提过你父亲? 父亲?牧白回忆原文,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没出现过几次,他一时半会想不起,便说没提过,怎么了? 他现在就在洛掌门屋里。 牧白茫然地问:是来找我的吗? 不,他是来嘲笑洛掌门的。画眉犹豫片刻,仍告诉他其实,你生父就是潮生阁的阁主,南风意。 就是侠客榜第二那位? 对。画眉叹口气但老谷主走后,这许多年他再没踏进青莲谷。寻回你以后,大师姐原想带你去认亲,却听说南风意已有新欢,便打消了这主意。现在他就在凌云宫,你若想见见他,我便带你过去。 牧白赶紧摆摆手:不去不去。 好罢。画眉拍他肩膀你若是想,也可以偷偷过去瞅两眼,看看你父亲长什么模样。 牧白仔细一想,确实该去看看,记住他的长相,以后遇见了也能躲着些。 画眉走后,他便潜到洛忘川屋门外,隔着门缝往里瞅。 一个身穿靛蓝长袍的男人坐在床边,看不清正脸,轮廓倒是赏心悦目。他抖开手中的驿报,正朗声念着什么。 洛忘川手脚包扎得严严实实,面无表情躺在床上,眼神里写满了:懒得搭理这个憨批。 牧白这两日肩膀疼得厉害,能不动弹尽量不动弹,因此也还没看过驿报,便趴在门上仔细听。 南风意啧啧摇头:洛大哥,听说这踏雪年纪不大,竟能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厉害,厉害。 牧白心道:原来阴阳怪气是潮生阁的必修功课。 洛忘川根本不予理会,南风意兴致不减,翻过一页,念出来:最新侠客排行,榜首剑客踏雪、凌云宫洛忘川、潮生阁南风嗯?我怎地掉第三了? 洛忘川出声了:你不知道?前十被挑战成功,名次往后顺延一位。踏雪打赢了我,登上榜首,你自然被挤到第三去。 南风意不可置信:凭什么? 凭我比你强。 我不服,等你养好伤,我们再来一战。 洛忘川扯扯唇角:准备把结实的琴,别打折了又揪着要我赔。 你 之后他们说的话,牧白就再听不进去了。 他初出江湖,内力不够深厚,那晚能打赢洛忘川,多是靠技巧、出其不意和一定的运气,若真论功力,还差得远。 因此登上侠客榜首,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牧白觉得脑袋发晕,肩上的伤隐隐作痛,便拖着腿回了屋。 他睁着眼在床上躺过半刻钟,打起精神,翻出枕头下的剑谱来看。 既然这殊荣已经落在他脑门上,也只能加倍努力,让自己的功力配得上名望。 入夜,牧白背着剑,敲开江辞镜屋门。 江神捕,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他一扬手中信件在洛掌门屋里搜到的洛子逸写给凌姑娘的情书。 江辞镜眼神一亮:太好了,多谢少侠! 他忙将牧白迎进屋,边倒茶边问:不知这情书,是在哪里找到的? 剑鞘里。牧白说洛掌门床上有一把剑,模样很普通,我抽出来看了看,便找到这个。 哦。江辞镜恍然那应当是洛掌门假扮凌姑娘时用的剑。 牧白问:你打算如何处置? 江辞镜沉吟道:我先把这个交给子逸,看他怎么打算。不过,洛掌门伤势不轻,眼下也不是好时机哦,少侠,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17) 我知道。牧白咳嗽一声这份赏钱我不要,你拿给洛子逸,让他买些补药给洛掌门炖汤喝。 这怎么行? 就当是帮我个忙。牧白站起身时辰不早,我先告辞了。 他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对了,以后若是我俩撞上,别逞强,直接认输我不会伤你。 江辞镜不解道:怎么难道少侠你预谋犯案? 他仔细一想,踏雪这些天登报的事件,确实都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但从道义上,却是为百姓做了好事。 踏雪少侠,你放心,我万镜司不是那迂腐的衙门,你做的都是好事,若真遇上了,我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让你为难。 牧白:罢了,我走了。 初一,凌云渡。 你听说没?之前打败梦长老那个青莲谷少主,今日在一醉轩外比武招亲哩。 是驿报上画的那个?我看她武功虽高,模样却生得不大行,怪不得要摆擂台才能招到郎君。 我听凌云宫的弟子说,上回乞巧节舞剑那个就是她。 不会吧?那姑娘多漂亮 茶楼里众说纷纭,最后大伙儿一致决定,午时到一醉轩外瞅瞅,看这青莲谷少主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没成想,比武开始了,招亲的主角却没出现。 围观群众探头探脑,只见着一位白衣青衫的女子登台,施施然鞠了一躬,道:在下青莲谷画眉,少主身子不适,由我来代她主持比试。 台下视野极好的位置,夜行和锦衣守在轮椅旁,苏墨手中端着一盏茶,不紧不慢拂去茶沫,斟了一口。 锦衣看见擂台后方摩拳擦掌的凌云宫弟子,捏了把汗,出声问:公子,需不需要夜行替您上去? 不用。苏墨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锣鼓敲响,比武招亲正式开始。 比试者两两对决,胜者进入下一轮,十轮过后,最终站在台上的人成为擂主,守擂时间一炷香。 牧白消息发布得晚,是以参加比武招亲的人不多,一大半是凌云宫弟子。 八轮比试过后,台上便只剩下三个凌云宫弟子和万镜司江神捕。 牧白见江辞镜势如破竹,决定提前将他淘汰下场,别给他不必要的期望。 四进二比试开始,牧白翻身上台,站在江辞镜对面。 江辞镜揉了揉眼睛:踏雪少侠,你怎么 牧白心里过意不去,温声说:你下去吧,刀剑无眼,我不想伤了你。 江辞镜联想到那天他临走前说的话,拧起眉:难道你早就知道秦姑娘今日比武招亲? 牧白没回答,只重复了一遍:下去吧。 江辞镜见他避而不答,眉头锁紧,手指攥住刀柄,发出咔咔两声。 他盯住牧白,提起刀直冲过来。 牧白没拔剑,只迎上前去,右手接住刀刃,左手一掌拍在江辞镜肩头,接着一个错身,晃到他背后再挥出一掌。 江辞镜被推到擂台边,将刀插入地面,险险停住。 牧白不拔剑是怕误伤,可在江辞镜眼里,这是折辱。他动了真火,拔出刀,飞身跃起,一个跳斩直劈过去。 牧白侧身闪过,左手再次捏住刀背,内力借刀身传递,震得江辞镜手腕一僵。 趁这个机会,他反手夺过长刀向后一掷,嗡一声钉在地面上。 接着拳掌之间过了几招,擒住江辞镜的双手,一个过肩摔把人撂倒在地。 江辞镜还未挣脱,牧白便将他拖到擂台边,丢进带师傅来看热闹的洛子逸手里。 掉下擂台便是输。 江辞镜被洛子逸放回地面,扶着膝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忽然抡起一拳,砸在擂台边。 接过牧白递来的刀,他一句话也没再说,转身离开了人群。 目送他走远后,牧白转回身,抽出天雨流芳剑。 七枚莹白玉石一出,台上三位凌云宫弟子顿感压力山大。 他们见识过这位的剑法,连掌门都伤成那样,自己与之交手根本没有胜算。 其中一个硬着头皮挨了顿揍,灰溜溜地下台,另外两个直接弃权认输。 牧白站在擂台上,看着画眉点燃一炷香。 有人凭剑猜出他的身份,擂台下议论纷纷。大家都知道擂主是侠客榜榜首,哪还有人敢上来挑战,那不是找揍么? 香即将燃尽,牧白打算把剑插回剑鞘,忽见一道黑影掠过视野。 他察觉到危险,立刻横剑,架住了一柄折扇。 那折扇看似轻飘飘一点,牧白一时不防,竟被压得向后倒去。 苏墨伸手扶住他的腰:小心。 青丝掠过耳畔,牧白看清他眉眼,喉结一动:卧槽? 第25章 定亲 用扇子施压的是他,扶着腰的也是他。 牧白眨了眨眼,手上使力,将折扇挡开的同时直起身来:你上来干嘛? 苏墨松开他,轻笑着说:比武招亲啊。 话音未落,牧白已一剑斩来。 对手是苏墨,就绝不能留手。这人平日装出一副病弱的模样,但武功绝不低,牧白几乎没见过他出手,唯一一次,还是在青莲谷扮鬼,险些被淬毒的银针伤到。 是以一出手,牧白就挥出了青莲剑法第一式。 苏墨险险避过,轻声说:少侠手下留情。 牧白挥出第二式,边说:若是怕被伤着,就赶紧下去。 苏墨下腰闪过,乌发如瀑倾泻而下,他翩然展开扇子,一旋身,绕到牧白背后。 扬起的青丝再次划过脸侧,带过淡淡的檀木香。 牧白旋剑回身,看见苏墨悠悠然摇了两下扇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混蛋,你给我认真一点啊! 台下凌云宫的弟子看见苏墨上台,也是傻眼了,直到这会儿才缓过神来:那不是皇子殿下吗?他没瘸? 这步法,像是瘸了的样儿? 我看他平日坐在轮椅上病恹恹的,没想到这样厉害。 夜行和锦衣守着空轮椅,暗暗叹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殿下为了避开夺嫡之争,装了这么久瘸子,这下好,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还让大家都知道五皇子心机深沉,装病装得跟真的一样。 台上,苏墨侧身避过一剑,余光瞥见那香已燃到尽头,便出手扳住牧白左肩:得罪了。 那是牧白原本伤到的地方,还没好利索,被他这一按,顿时疼得狠抽一口凉气:嘶你 牧白蹙起眉,挥剑朝苏墨颈间斩去,然而对方避也不避,折扇径直刺来。 如苏墨所料,剑没有真的斩下去,折扇却已抵在牧白喉结上,只需按下机关,内置的毒针便会刺入咽喉。 香燃尽,整截灰掉在桌面。 苏墨放开牧白,一收折扇,仍是风度翩翩:承让。 牧白不想伤到苏墨,才临时收了势,苏墨却没对他手下留情。 他肩头旧伤还在隐隐作痛,不知怎么胸口一阵酸热,忽然觉得委屈。 牧白直楞楞地盯了苏墨好一会儿,牙齿险些把嘴唇咬破,最后蹦出两个字:卑鄙。 换作其他任何人做出,牧白都不会这样说,可偏偏对方是苏墨,便让他觉得失望极了。他怎么能利用自己对他的情谊? 牧白深吸口气,收剑归鞘,径自下了台,再没看苏墨一眼。 画眉揭晓完比试结果,真心实意向苏墨道贺:恭喜皇子殿下抱得美人归。 原本小白搞这一出比武招亲,她就不是很认同,没成想苏墨竟还留了一手。如今这个结果,画眉倒是相当满意。 底下观众听说台上的黑衣公子是位皇子,也没管他是哪国的,便肃然恭敬起来,纷纷跟着道贺:恭喜皇子殿下。 周围恭贺声一片,牧白听着刺耳,他走到夜行身旁,一剑斩开苏墨的轮椅,扬长而去。 回到凌云宫,牧白往床上一躺,闭着眼一动也不想动。 苏墨下手不重,照理说,伤处早该不痛了,可他到这会儿还觉得肩头像是撕开了一样,喉咙也堵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喧闹声,想来是参加比试的弟子结伴回来了。 牧白起身下床,换上女装,又化了个妆,刚抿完口脂,画眉便来敲门。 他打开门,见画眉笑容满面,像是揣着什么天大的喜事:小白,你猜猜,今日比试的胜者是谁? 牧白勉强牵动唇角:谁啊? 苏墨!真没想到,他武功居然那么厉害。画眉念叨着其实踏雪少侠也挺不错,就是老半夜往那些贪官污吏家里跑,太不稳定。 牧白:哦。 咦,小白,你怎么一点儿也不高兴啊? 高兴,我高兴极了。 画眉:真的吗?你笑得比哭还难看。怎么啦?跟师姐说说。 牧白摇摇头:没事儿,我就是还有些不舒服,睡一觉就好了。 好罢,你若是有心事,一定要跟师姐说啊。 师姐牧白轻声问你说,若是有一个人,他对你很重要,所以你舍不得对他下手,可他为了赢过你,完全不手下留情,还利用你的弱点。他是不是坏透了? 画眉想了想,问:赢过你对他有什么好处? 嗯也没什么好处吧?牧白当然不可能说,他赢是为了和自己成亲。 那这人是挺坏的。画眉道。 牧白更郁闷了。 如果赢过你能得到天大的好处,他这么做还能理解,既然没有,何必呢?画眉又把话题引申到比武招亲就像下午在擂台上,你是没看见啊,踏雪少侠那一剑,险些把苏墨割喉,可他躲都不躲,这说明什么? 牧白闷闷道:说明他料定那一剑不会真的砍下去。 啊?画眉奇了这可是要命的事情,他如何能料到? 小白,你在青莲谷和皇子殿下处那么久,还不了解他的性情?每晚屋门锁得死紧,喝碗药还要拿银针先试过,这样一个人,会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赌对方不杀他? 牧白: 他眼神飘了飘,小声道:吃包子没见他试毒啊。 画眉笑了:包子谁给的? 我给的。 小白,你还看不出来吗?皇子殿下早就对你有意了。画眉敲敲桌面,正色道虽不知道之前装瘸是为了什么,可今日比武招亲,他真是豁出去了。 哦。牧白耷拉下脑袋,整个伏在桌面上。 画眉问:那个很重要的人是谁?你先前可答应过我,定下亲事不准反悔的,皇子殿下都遣人回乌啼准备聘礼了。 啊?牧白喉结一滚这么快? 画眉一摊手:那我哪管的着啊,这些事儿得你自个儿去和他商量。 你好好休息,我也得赶紧修书一封,把这事儿告诉大师姐,让她做个准备。 说完,画眉就哼着小曲儿走了。 牧白把手插进头发里,愁得快要掉毛。 没一会儿,外头又响起敲门声。 牧白探头一瞅,瞅见外边那人影,光是个轮廓也风度翩翩,跟从纸上拓下来似的。 他顿时皱起眉:我不想看见你。 生气了?那声音竟有些不稳。 气炸了。 说完这句,牧白才意识到自己女装的身份没理由生他气。 正想寻个由头,却见外边那人已经离开了。 他走回床头,瞥见梳妆台上放着那条眉心坠,便拿起来,攥在手里。 牧白躺上床,掰着手指数了数,苏墨一共亲过他三次。 两次女装,一次是男装 当时他伤口痛得要命,没心思细想,如今回过神来才发觉不对劲。 苏墨说他没碰过那些男宠,怎么 牧白摇摇头,发觉脑袋里全是苏墨的事儿,想甩都甩不开。他拉起被子蒙住脸,决定先睡一觉,晚上起来再说。 醒来已是深夜,比往常夜里出门回来的时辰还晚。 牧白揉揉眼睛,伸个懒腰,坐起身发了会呆。 他瞥见眉心坠的玉在黑暗中流过微光,抬手摸了摸额头,决定去找苏墨问个清楚。 他下了床,换上夜行衣,临走前犹豫片刻,决定不带天雨流芳剑。 直到站在苏墨屋门前,牧白才后知后觉想到,这个点他恐怕已经睡下了。 折回两步,牧白又想,管他呢,进屋看看再说。 他轻手轻脚溜进屋里,潜到苏墨床边。 乌发散落在床上,那人平躺着,侧脸线条优美,凑近些,还能看清眼尾那一枚泪痣。 牧白眨眨眼,趴到他耳边,小声说:苏墨,你未过门的夫人是个男的。 他原想让这话传进苏墨梦里,把他吓得惊坐起。 却不料那人弯弯眼角,轻轻笑了一声:哦,那不是更好吗? 牧白:? 他不死心,又补充一句:真的,掏出来比你还大。 苏墨装不下去了,笑得咳嗽起来,往里翻了个身。 牧白爬上床,硬把他掰回来,摇了两下:实不相瞒,她是我假扮的。 苏墨坐起身来,看着他的眼睛,温声说:实不相瞒,我喜欢你很久了。 牧白: 苏墨抬手替他理了理头发,轻轻地说:小白,不要生我气了。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18) 比武招亲开始时,我便想过要上台。当时我想,与其让他们耽误你,不如我来耽误你。可是后来见到你站在上面,我才发现,其实就算没人来抢,我也想和你成亲很想。 他手指顺着黑发落在牧白肩上,轻轻揉了揉:还疼吗? 一说这个牧白就来气,拍掉肩上的手,指了指喉结:这里现在还红着呢,你那扇子差一点就捅进去了。 苏墨贴过去,仔细瞅了瞅,叹息着说:弄疼你了。 他伸手揽过牧白的腰,嘴唇覆上他颈间,缓慢地吮吻。 牧白傻掉了。 他伸手去推,然而苏墨捉住他的手,翻身把人整个压在了床尾。 放开我,你再这样我要叫了。 叫谁?苏墨弯着眼睛,啄了一下他的唇角别忘了,我教你轻功是要收好处的。 你要什么好处? 要你。 牧白挣开他的手,试图坐起身:这个不行,换一个。 还没直起腰,便被苏墨紧扣住十指,摁回床上。 视线被乌黑长发掩住,呼吸间全是檀木的香味,连嗓音传进耳朵里,都带着柔软和缱绻:可我就想要这个。 和话音一同落下,是温柔缠绵的吻。 苏墨极有耐心,轻轻地缚着牧白,与他十指相扣,耳鬓厮磨,只有喘息中暴露出偏执的占有欲。 牧白两辈子连手也没牵过,哪经得住这样挑逗,陷进温柔乡里,身心都软下来,唯独一处在发胀。 他察觉耳垂被叼住轻轻扯了一下,酥痒难耐,眼眶不知怎么红了。 好哥哥唔。牧白躲开他,声音带着颤不要捉弄我了。 第26章 乌啼国(三合一) 听见这声好哥哥, 苏墨眼神暗了暗。 他挑起牧白一缕黑发在手指间把玩,沙哑的嗓音丝丝缕缕飘进他耳朵里:好哥哥没有捉弄你。 牧白觉得很痒,躲向另一头, 边颤声问:你说喜欢我,是不是为了报复江辞镜? 那都是骗你的, 我从来没想过报复他。苏墨与他额头相抵,望进眼睛里小白, 我说喜欢你是真的。抱歉, 我从前没有这样过,就随口编个理由骗了你,并非本意。 我不信。牧白垂下眼帘,挺了挺身, 想趁机坐起来逃走,不料撞到了苏墨。 他哼出极轻一声,又躺回去,脸涨得通红。 苏墨弯了弯眼睛, 俯下身来,眼角那枚泪痣像要把人魂魄勾走:小白,你对我有。 牧白用力挣动, 却逃不开他手心, 急得眼眶酸热, 语气听着有点委屈:这不是废话?你长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换个清心寡欲的和尚过来让你撩拨两下也梆梆硬好吗。 苏墨被牧白逗笑了,伏进他颈窝里,手上却没停。 你别碰我。牧白已经顾不上旁的了, 发狠地蹬着腿, 想挣开他逃下床。 乖。苏墨忙把他抱进怀里, 安抚地亲了下额头。 你别、别碰我。 牧白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苏墨的动作看似温柔,却根本无法挣脱。他余光瞥见凌乱的被褥,灵机一动,脚尖使力,踢起被单一角罩住了自己的脸。 好的,感觉没那么丢脸了。 牧白原地躺平,作死尸状。 帐篷还撑得高高的,外头却没动作了。 牧白等了一会儿,扒拉下被沿,露出只眼睛往外瞄。 他和苏墨四目相对,空气安静了片刻。 苏墨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不是让我别碰吗? 那、这。牧白一时语塞,抱着被子坐起身来,低头看了看那我都这样了 他小小小声地说:碰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牧白从余光里瞄见苏墨仍没动作,耷拉下眉眼:那我回屋去了。 他挪到床边:我走啦? 伸出一只脚:我真的走了啊? 苏墨终于笑出声,从后面环上来,垂下眼帘,轻轻舔咬他耳垂:小白,跟我回乌啼成亲。 直到翌日早晨,牧白脑袋都还是昏的,他躺在自己屋里,盯着床顶,怎么也想不通。昨晚他明明是去和苏墨摊牌的,怎么就发展成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还稀里糊涂地答应随他回乌啼成亲,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拉起被子罩住脸,回忆昨晚的经过算了不要了,再想又搭帐篷了。 门外有人轻声喊:小白。 嗓音清雅温和。 牧白险些从床上跳起来。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往外头瞧:干、干嘛? 我让夜行去凌云渡买了包子回来。 我不要,你自己吃吧。 话音未落,苏墨已经推门进来了。 他把油纸袋放在桌上,边说:我不爱吃包子,这是给你买的。 你昨晚嗯,该吃点东西补一补。 牧白往床里一滚,整个缩成一团:不要提昨晚。 好,不提。苏墨轻笑着说起来吃点吧。 你把包子放那,我自己会吃。没事你就赶紧走。 牧白蜷在床里,听见关门声,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远去。 他回头瞄一眼,确定苏墨已经走了,才翻身下床,捡起包子叼在嘴里,边去挑今日穿的衣裳。 嗯?这包子怎么是韭菜馅儿的? 牧白感觉自己的能力受到了侮辱。 他出门经过小殿时,恰好听见洛掌门和洛子逸、江辞镜在里面谈话。 洛掌门,这是从你屋里搜出来的 牧白脚步一停,退回半步,隔着门缝往里瞟了一眼。 是那封情书。 洛忘川伤势还没全好,咳得脸色发青,忽然一掌拍在桌面:原来是你们让踏雪潜进我屋里的? 毕竟是掌门,他一发飙,洛子逸就吓得抖三抖,小声解释:师傅,江大哥去玉树山庄发布了悬赏令,没成想让踏雪少侠接去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洛忘川斜眼睨着他,嗓音冷厉即便我承认凌姑娘是我假扮的,又能如何,你还想像上次那样? 洛子逸耷拉下脑袋:我错了,师傅。 听他们说了一阵,牧白算是捋清了这事情的经过。 原来洛子逸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在剑谱里偷偷夹春宫图让他师傅给发现了。徒弟天天想找姑娘,无心练剑,洛忘川只好出此下策,试图把他带回正轨。 没成想洛子逸居然胆大包天偷偷地亲了凌姑娘一口,两人当场闹掰了,不欢而散。 洛忘川对洛子逸失望透顶,把假扮姑娘时穿的衣服撕得破破烂烂,和尺码太小磨出血的绣花鞋一起打包扔进了后山,唯独剩下把剑不舍得丢,连洛子逸写的情书一块儿塞在了里面。 事后洛子逸去找洛忘川摊过牌,但洛忘川不承认,要让凌姑娘就此人间蒸发,师徒俩大吵一架,关系闹得更僵。洛子逸没了法子,便想到借万镜司来查这件事,向洛掌门施压。 牧白摇了摇头:江神捕工具人,实惨。 师傅,你就让凌姑娘回来吧,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练剑再也不敢偷亲了。 洛忘川:你既然已经知道她是我假扮的,还念念不忘做什么? 牧白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得更清楚些,肩上忽然被扇子打了一下。 苏墨附上来,轻声问:小白,你在这儿偷听什么? 我哪儿偷听了,江湖中人的事,能叫偷听么? 苏墨轻笑:哦。 殿内传出洛子逸的话音:师傅是凌云宫掌门,可凌姑娘不一样,她是我一个人的。 牧白眼角抽搐:这都哪跟哪? 同一个人的原身和女装,还有这种区别吗? 苏墨听完,便晓得里面在谈些什么,还照着洛子逸的句式给牧白也现编了一句:踏雪是侠客榜首,小白不一样,小白是我未过门的夫人。 牧白:你闭嘴。 苏墨从后边轻轻环住他:小白,等回到乌啼,得委屈你暂住在其他大臣府邸,迎亲那日再将你接到我府上。 按照乌啼的习俗,成亲前夫妻二人不能同住,若新娘家离得远,就得先安排在附近其他人家落脚,成亲那日再由迎亲的队伍将新娘接过去。 牧白眉梢一挑:那我不嫁了,要么你就把我从青莲谷接过去。 也行,那我去青莲谷接你。苏墨显然心情不错,由着他耍性子。 ??牧白想象一下,自己穿戴新娘那身行头,坐在颠簸的轿子里,一路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地从青莲谷一直□□到乌啼皇都 算了,我还是先在乌啼皇都落脚吧。 当天下午,画眉找到牧白,把青莲谷寄来的信转交给他。 大师姐在信中除了牧白的亲事,还提到上回刺杀苏墨的那伙人。 那个蒙面人首领身上虽没搜到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但青莲谷弟子检查遗体时发现,他中的毒是红莲火毒。红莲教中人外出执行任务前必须在体内种下红莲火毒,任务完成才能获得解药,而一旦企图泄露天机,或任务失败,便即刻毒发身亡,所以他很可能来自红莲教。 据传红莲教的据点在夜罗古国遗迹鬼都中,鬼都周围妖雾环绕,有异兽出没,极为凶险,此前各大门派派去打探的弟子无一生还。 近年来他们在乌啼国活动猖獗,此次竟派人到青莲谷刺杀苏墨,恐怕乌啼皇室中,有人与红莲教勾结。 秦玖歌担心他们已经盯上苏墨,届时会连带向牧白下手,这才写信来,提醒他务必小心。 牧白看完信,在烛火上点燃信纸。 原文剧情中,红莲教是明面上的反派,而皇室中与他们勾结的正是苏墨,他一直位居幕后,利用红莲教登上皇位,之后毫不犹豫地丢弃了这枚棋子。但如今的情况似乎已经完全转变,苏墨装瘸跑来青莲谷,红莲教竟还派人前来刺杀,总不能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可那蒙面人首领功力不低,若是演戏,牺牲未免太过了。 他没有头绪,见信纸已烧成灰烬,又翻开桌上最新的江湖驿报来看。 粗略扫过一遍,牧白便咦了一声。 上面竟完全没有那日比武招亲的事儿,侠客榜上,踏雪的名字仍然稳占榜首,而关于乌啼国皇子的消息一条也没有。 不应当?那日见到他们比试的人不少,照理说,玉树山庄应该很快就听到风声才对。 入夜以后,牧白到玉树山庄去接悬赏令时,顺便问了林百晓,才知道原来是苏墨塞银两给他们打点过,便没有将这事儿登上去。 乌啼国的皇帝陛下身体日益衰弱,皇室内斗正是最激烈的时候。五皇子装病躲来伽蓝,就是不想搅和进去,自然得把这消息压一压,若让乌啼皇室的人晓得他不仅装病,还武功高强,岂不是完蛋?林百晓问怎么,踏雪少侠该不会因为比武招亲记恨上他了吧? 那倒没有。牧白想了想,问玉树山庄消息灵通,不知林庄主对红莲教了解多少? 林百晓挑起眉:红莲教,他们可是神秘得很,常年躲在那鬼都里。不过近两年,乌啼境内出现过几具因红莲火毒身亡的尸体,应该都是红莲教的人,照这样看来,他们可能开始在乌啼国频繁活动了。 牧白沉默片刻,开口说:他们修炼的好像是都是邪功。 原文中,红莲教主为了修炼邪功,将一处镇上百余户人家残忍杀害,她手下的护法也尽是些邪门歪道,练功的方式比黄眉怪之流更为阴邪狠毒。 对。林百晓点头道乌啼国已经发生数起灭门惨案,虽还没查明真相,但依我看,很可能是红莲教干的。 是这样,我过些日子要去乌啼一趟,劳烦庄主帮我查一查,有哪些悬赏令能在那儿完成,与红莲教有关的最好。 稍等。 不一会儿,林百晓捧出来一摞卷轴,堆在桌面上:乌啼的悬赏都在这儿了,少侠自己挑吧。 他端起茶喝一口,又道:乌啼境内也有我们的人,到了那儿,少侠可去问问当地的探子,他们了解得多。 好,多谢林庄主。 虽然苏墨花钱打点过,他在比武招亲会上崭露头角的风声还是传到了乌啼皇室。 前往乌啼皇都路上,只要途径荒郊野岭,几乎都能遇见刺客。所幸都是些喽啰,轮不到牧白出手,夜行和锦衣便已经解决了。 苏墨则一直斜卧在马车里看书,眼皮都不抬一下。 眼见马车第四次被迫停下,外面传来砍杀声,牧白忍不住推了推他:苏墨,你在乌啼到底有多少仇家? 对方眨了眨眼,轻轻笑着捏起他手指尖:别怕,不会有事的。 谁怕了,我就问问。牧白盘腿坐到他身边,小声问你打算安排我住到哪个大臣府里? 是与我交好的一个近臣,他那儿还算安全。 叫什么名字? 苏墨抬起眼,看了看他:申元。 牧白在脑海中过一遍悬赏令上的名字,查无此人,说明可能是个好官。 说起来,原文中苏墨的党羽也少有大奸大恶之人,辅佐他登位以后,倒把乌啼国治理得井井有条。牧白想了想,又问:你和彭德寿熟吗? 苏墨挑眉说:他是三皇子那边的。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19) 这样啊。 牧白又问了几个名字,苏墨一一回答:严大人为六皇子做事,汤尚书是和亲王的人,至于郝大人,我和他倒确实有过点交情。 哦?牧白凑过来。 他原想让父皇将家中独女赐婚给我,不过我当时恰好装病躲到青莲谷,便借此推掉了。 牧白皱起眉头:听说这个郝大人贪污了不少赈灾的银两。 这我倒无甚了解。苏墨淡淡道掌权者更看重官员是否忠诚,至于那点蝇头小利,贪了也就贪了,只要不影响国之根本,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郝大人虽贪,但比起那些结党营私的,用起来反倒更让人放心。 牧白瞧住他:你怎么还替他说话,就因为人家要把女儿嫁给你? 不,随口一说罢了。他想将独女嫁过来,便是向我抛出橄榄枝,我无心党争,自然也不会接这门亲事。 牧白哦了一声。 假使真像林百晓和苏墨说的那样,他装病跑来青莲谷是为了躲开乌啼皇室的党争,那恐怕如今与红莲教勾结的另有其人。 你问这些做什么?苏墨略一思索,明白过来这几位都不是好官,你是又接了悬赏令? 嗯。 有空我带你去他们府上坐坐。 牧白奇怪了:去那干嘛? 熟悉地形,你晚上行动能少走些歪路。 牧白明白过来,眼前一亮:可以吗? 这点小忙我还帮得上。苏墨手中书卷轻轻点在他肩上别对我的近臣下手就行。 没成想,苏墨一语成谶,刚抵达皇都,就接到申元出事的消息。 他不知遭哪边的人陷害,安了个莫须有罪名。好在罪名不是很大,但也被贬了官职流放边境。 苏墨和牧白到申元府上时,正赶上送行。 申元见到苏墨便迎上来,两人进屋说话,牧白则和夜行、锦衣留在院子里。 庭院中三四个仆人正在洒扫,东西已经全收拾起来,冷冷清清,只余一树梨花。梨花树下站着十余个来为申元送行的大臣,其中一人见着牧白,和旁的人交头接耳聊了两三句,便提步走过来。 这位是 锦衣道:这是秦牧白,秦姑娘,我家殿下未过门的夫人。 失敬失敬。那人拱手作过一揖,眼神却像黏在牧白身上,盯得他有些不舒服。 锦衣凑过来,小声提醒:这位是郝良郝大人。 哦,原来是郝大人。 牧白也同他行过礼,便听郝大人道:申大人说,原本皇子殿下安排秦姑娘到他府上住,可如今他这儿人去楼空,秦姑娘住着没个人伺候也不合适。恰好我府上还有空的厢房,不如先到我那儿住几日? 牧白还没回应,郝大人又说:小女与秦姑娘年纪相仿,也能做个伴儿。 锦衣一听这句,便皱起眉。 这郝大人怕不是想和秦姑娘套近乎,好把他的独女一块儿嫁进皇子府。 她毕竟是随从,不可逾越,虽然心里犯嘀咕,也不能冒然插话。 牧白问:会不会太麻烦大人了? 怎么会?郝良正想着编些什么话来忽悠这姑娘,就见苏墨从屋中出来,忙撇下他迎上去皇子殿下。 苏墨淡淡点了个头算是回应:郝大人,你也来送申元。 可不是?申元老弟要走了,我这个老哥哥不得送他一程。 申元跟在后面,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人分明是听说皇子殿下回都,料定他会来这里,才厚着脸皮登门的。 郝大人又说:申元一走,这宅子都空了,不如让秦姑娘住到我府上,玥儿与她年纪相仿,姐妹俩也有个伴儿不是。 锦衣心说还没见着呢,就攀上姐妹了,这郝大人的心思傻子都能看出来,皇子殿下肯定不会答应。 没成想苏墨沉吟片刻,将目光投向牧白:小白,你觉得呢? 牧白一摊手:我住哪都行。 这样吧,小白就先住在你那儿,回头我让人拨些银两过去。 殿下太客气了。 并非客气。苏墨笑着说小白娇气得很,还请郝大人多多照顾,他若是嘴馋了,想吃什么多备一些。 牧白: 这人瞎说什么呢,把他形容得跟只馋猫似的。 等郝大人离开,锦衣便按耐不住问:殿下,为什么让秦姑娘住他那儿?郝玥出了名的娇纵狠辣,她那母亲一个妾能把正妻赶出府去,肯定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秦姑娘住到她们那儿,受了欺负可怎么办? 苏墨瞥她一眼,淡淡道:那母女俩若是敢动小白一根寒毛。 锦衣眼睛一亮,以为殿下马上要说出什么霸道护妻言论,接着便听苏墨笑了声:小白能把她们头发全拔光。 锦衣: 男人果然靠不住。 她摇了摇头,自己去找牧白,同他大致说了一下郝大人府里的情况。 郝玥的母亲原本是郝大人养在外头的情妇,后来怀了孩子,便接进府里做妾,郝大人的原配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处处照顾着,待她们母女俩无丝毫怠慢,视郝玥如己出。 郝玥出生以后,她生母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仗着受宠处处欺负原配不说,后来竟煽动郝大人休掉原配,赶出郝府,自己上了位。 郝玥的性子随她娘,也不是省油的灯。 牧白恍然大悟:怪不得苏墨要推掉这门亲事。 锦衣:秦姑娘,你现在要担心的不是这个。殿下不会娶她的,你倒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她们才是。 牧白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锦衣:行吧。 都不当回事儿,就她一个操碎了心。 苏墨送牧白到郝大人府上,到茶厅里歇了会,郝玥便迎出来,欢天喜地地喊了声墨哥哥,乐得牧白险些没一口茶喷出来。 他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把茶杯放下。 郝玥看见苏墨旁边坐着一个英气艳丽的美人,脸色变了变,上前问:这是秦姐姐吧?我听他们说过你,你长我一岁,我便唤你姐姐,姐姐不介意吧? 这一口一个姐姐的。牧白笑笑说:不介意,叫哥哥都行。 郝玥笑着抓起牧白的手:秦姐姐真好。 牧白从没被女孩子抓过手,立刻条件反射地抽了回去。 郝玥一愣,随即露出受伤的表情:姐姐这是嫌弃我? 没有没有,我只是不习惯。 她却不听牧白解释,转头问苏墨:苏墨哥哥,秦姐姐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跟你定过亲? 牧白: 苏墨道:没有,他只是不喜欢别人碰。 郝玥便冲着他笑起来: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秦姐姐讨厌我。 牧白默默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抬头时苏墨已经站在面前,朝他递出手:我们去卧房看看。 这是要牵手的意思? 牧白眨了眨眼,将手搭过去,便被极轻地牵住,向外走去。 苏墨走得很慢,手指还在他指间细细地摩挲,弄得牧白有些痒,掌心都在发烫。 他从没跟人这样牵着走过,一时僵硬得像块石头。 便听苏墨笑起来:你紧张什么? 牧白正想回嘴,瞅见在前头带路的郝玥,又噤了声。 推开厢房的门,郝玥先一步走进去:秦姐姐,你晚上就住这儿,这可是我们府上最好的一间客房。 牧白探头瞅两眼,屋里陈设齐全,虽算不上华丽,倒也不寒碜,住个几日是足够了。 苏墨牵着他踏进屋里,在桌边坐下,打开茶壶瞥了一眼。 里面的茶水还冒着烟,显然刚沏不久,他拿起来递给郝玥:劳烦换一壶新的。 郝玥看出他是想支开自己和牧白独处,眼底闪了闪,乖巧地答应:好。 然而转身时,却突然脚底一歪,身子撞上桌沿,装满烫茶水的壶脱手飞出去,正正好砸向牧白。 牧白一抬手接住,稳稳当当放在了桌面上。 郝玥眼底不虞之色一闪而过,竟红了眼眶,泫然欲泣地上前:秦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误会 哦。牧白笑了笑你是有意的。 郝玥一愣。 我站你背后都能砸过来,角度如此刁钻,不去扔铁饼真是可惜了。 郝玥没来得及思考铁饼是什么玩意儿,赶紧酝酿出几滴泪在眼眶里打转:秦姐姐,你怎能这样想我?我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 说着说着便开始抹泪儿。 牧白简直目瞪口呆:这姑娘,老嘤嘤怪了。 欸,郝姑娘,你别哭了。 他劝了两句,见郝玥哭得愈发泪花带雨,摇摇头,把桌上的茶壶拎起来,递过去:快去吧郝姑娘,再不去皇子殿下该渴死了。 苏墨配合地咳嗽两声。 郝玥泪眼婆娑地看看牧白,再看看苏墨,见根本没有人搭理自己,只好哭哭啼啼地走了。 牧白赶紧把门关上。 他走到苏墨背后,抓住肩膀摇了两下,阴阳怪气地问:苏墨哥哥,你有几个好妹妹。 苏墨笑出声,拉住他的手把人拽到面前:我没有妹妹。 哦,对。牧白说你府上还有几个男宠。 你很介意? 牧白抬了抬眉毛:我只是嫌麻烦。 我已经遣人把他们送回宫里了。 哦。牧白低着眼看他那你如果有需要怎么办? 苏墨笑起来:什么需要? 就,像我那天晚上一样。牧白轻声问要我用手帮你吗? 苏墨抬眼看他,忽然站起身来,环住牧白的腰,在他耳边低低地说:我想你。第三个字是动词。 牧白睁大眼睛:你、你在说什么垃圾话? 他想起上回在丞相府看见的景象,一阵恶寒:我不能接受。 你若是喜欢,就把那些男宠召回来,别想打我主意。 苏墨抱住牧白,轻轻咬着他耳朵,嗓音居然放得很软:小白,我不喜欢他们,只想要你。 牧白那天夜里就被撩得七荤八素,这回绝不能再掉进温柔陷阱,果断一把推开苏墨:我说了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被漆黑眼睛望着,他有点心软,又说:你若是需要,我可以用手帮你,多的你就不要想了,不可能的。你若不能接受,便退了这门亲事。 苏墨还想说什么,却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 郝玥回来了。 牧白打开门,从她手里接过茶壶,道了声多谢,便要将门合上。 郝玥赶紧往里望一眼,说:苏墨哥哥,你要留下来用晚饭吗? 不用了。 好罢。郝玥又说天色不早了,你们看着点儿时间,别聊太久。 牧白目送她离开,也没关上门,直接抱臂倚在门口对苏墨说:听见没,天快黑了,赶紧回去吃饭吧。 苏墨站起身,走到门口,还真往外望了望:我看还挺早的。 太阳都落山了,你在这说什么瞎话呢唔。 苏墨轻轻吻住牧白,左手托在他脑后,右手合上门,还挂上了栓。 牧白伸手胡乱抓了两把,抓到他背后的黑发。 苏墨退开些,看着他眼睛问:喜欢这样吗? 哪样?牧白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接吻,想了想,老实回答不讨厌。 确切地说是很有感觉。 苏墨弯弯眼睛,牵起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 牧白不明就里,便见眼前那双勾人的眼睛靠过来:闭眼。 他听话地垂下眼帘,睫毛扫在苏墨眼睑上。 吻温柔而专注,夕阳的光滤过窗纸落进屋里,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呼吸也交换成同个频率。 短暂地分开,牧白微微喘息着,抬眼看他:苏墨。 嗯? 你怎么都不问我喜不喜欢你? 苏墨的拇指抵在他唇上,轻轻揩去水渍:不敢问。 他缓缓地说:小白,我从没被人偏爱过,也不敢去想,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我不问这些。 老实说,牧白自己也不清楚这个问题,只知道苏墨很特别。可听见苏墨这样说,又有点心软,于是轻声说:我会在的。 他想了想,补充:一直在。 只要苏墨别老想着干自己,牧白觉得和他相处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直到天色全黑,苏墨才离开郝府,临走前告诉牧白,明天会过来看他。 晚饭后郝玥的母亲留下牧白,说要亲自教他乌啼国成亲的规矩和礼数。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念得他耳朵快要生茧。 牧白托腮盯着夜色中飘过的萤火虫。郝母察觉他心不在焉,掐着喉咙咳了两声,问:秦姑娘,我教你的你可记住了? 牧白抬眼看她,没吭声。 你可记得洞房第二日早晨要做什么? 早饭?倒真让他蒙对了。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20) 郝母又问:那你会做什么?知道皇子殿下喜欢吃什么菜吗? 喜欢什么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不喜欢包子,我会做包子。 郝母翻了个白眼:玥儿,你告诉他皇子殿下喜欢吃些什么。 郝玥立刻报上几个菜名,全是些花里胡哨牧白听都没听过的。 郝母见他一脸茫然,带着些嘲讽的口吻说:你这姑娘,马上要嫁人,连夫君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那几样菜玥儿都会,明日让她教教你。 牧白笑起来:郝夫人未免管得太宽了些,我们两口子的事,不劳外人费心。 你 别说包子,我就是白水煮个鸡蛋他也吃。 牧白拍拍衣服站起身:我困了,先去睡了,夫人和郝姑娘也早些歇息。 他打个呵欠,慢悠悠地逛回卧房。 这一路舟车劳顿,牧白是真累了,晚上也没出门,老老实实窝在床里睡了一宿。 第二日一大清早,郝府的佣人便来敲门:秦姑娘,皇子殿下来看你了。 牧白: 这才几点?天还没亮透呢? 他随便洗了把脸,抹点脂粉,到茶厅时还睡意朦胧的,看见苏墨换了身黑金色刺绣龙纹的衣裳,端坐在那儿,倒真有些天横贵胄的气派。 牧白轻轻笑了声,走过去,见他手边桌上摆着两道菜,摆盘精致,食材也一看就价格不菲,像是宫廷菜肴,便俯下身仔细瞧了两眼。 好哥哥,你从宫里带来的? 苏墨摇摇头:郝玥做的。 哦。牧白恍然道这是那个什么凤尾群翅,这道是,嗯,翡翠玉扇? 这是乌啼宫宴上的菜,你怎么知道? 昨晚郝姑娘告诉我的,她说你爱吃这些,要教我做。牧白一摊手可惜我厨艺不精,学不来,你和我成亲以后,日日只能吃白水煮鸡蛋。 苏墨笑起来:也好。 牧白调侃着说:苏墨哥哥和我成亲,真是倒了大霉。 我乐意倒霉。苏墨拉他到桌边坐下,打开桌旁的油纸袋我来时路过间包子铺,荤素的包子、花卷馒头,每样都买了两个,趁热吃。 牧白往油纸袋里瞅两眼,再看看桌上摆的两盘菜,问:那你呢?你吃这些吗? 苏墨摇摇头:我来之前吃过。 那她做这么多菜干嘛? 不知道。苏墨夹起一个小笼包,塞进牧白嘴里我说我吃过了,她要再加两样菜,便让她加吧。 牧白瞥一眼那两道宫廷菜肴,咽下小笼包,见他又夹起一个,赶紧拦下来,含糊不清地说着:有山珍海味谁还吃包子啊? 便从苏墨手里夺过筷子,打算尝尝那道翡翠玉扇。 郝玥端着第三样菜走进茶厅时,正见着苏墨打掉牧白的筷子,摸出一枚银针刺进菜汤里,十分谨慎地说:小心有毒。 郝玥: 第27章 迎亲 苏墨一直在郝府呆到午时, 陪牧白用过午饭才离开。 郝玥母女昨日和牧白打过交道,已经知道他不是好拿捏的主儿,今日也不再来自找没趣, 牧白乐得清静,钻研了一天剑谱, 吃过晚饭,在郝府里四处溜达。 他记熟了郝大人书房的位置, 到夜深人静时, 便换上夜行衣溜出门去。 悬赏令上的任务是,找到郝大人贪污赈灾银两的罪证。这类悬赏牧白之前也做过两单,灾民出不起这份赏钱,发布任务的多半是朝堂中与之敌对的势力。 依赏钱的数目来看, 要搞他的人恐怕来头不小,也难怪郝良急着攀上苏墨作靠山。 牧白潜进书房,合上门,便用手掩着火折子的光, 靠近书案前,翻找案上的卷轴。 郝良显然不爱收拾,砚台随手乱摆, 信纸揉成一团, 沾了数点污糟的墨迹。难为牧白为了不漏过一条线索, 还要一张张拆开来看,再一张张团回去。 也不知拆到第几张,信纸的一角在摇曳的光下赫然映出一枚赤红莲花纹样。 牧白将纸铺在桌面上小心展开。 字迹简短, 只寥寥几行, 说的是五皇子装病一事败露, 不日将启程回乌啼皇都。 他蹙起眉, 又将其揉成一团,放回原处。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突兀。 牧白立刻吹灭火折子,听清那阵脚步声是往这来的,便躲到书架后边。 有两个人。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打开,稀薄的光落进来。 他紧贴着书架的隔板望出去,便见郝大人站在门边,恭敬地抬手请一个披着暗红斗篷的男人进来。 郝良合上门,领他到桌案边,一拂袖便将满桌纸团扫落在地,看得牧白眼角抽搐。 不知从哪拎来紫砂壶倒了杯茶,郝良毕恭毕敬地奉到男人手里,自己在他对面坐下:特使大人,不知上头有什么指示? 男人开口,意外的喑哑难听:五皇子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郝良面上一僵,为难道:玥儿特地打听学来五皇子合口的菜,做了一桌子,可他油盐不进,一口也没动,还怀疑玥儿下药害他。 废物。 那人语气毫无波澜,郝良额头却渗出汗来,他摸出手帕擦了擦,边道:不过据我观察,五皇子好像对他那未过门的夫人很是上心。 哦? 他今早到府上来,一直陪在那姑娘左右,寸步不离。说起来,那姓秦的姑娘模样真是标致,连我看了都眼馋,也难怪把五皇子迷得七荤八素。 牧白一阵恶寒,便听那男人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安排郝玥到五皇子身边了。 他指节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教主说,乌啼皇室这些人里头,没一个能成事的,唯独这个苏墨叫人看不透。一个没有母系支持的皇子,能在宫中平安长到这个年纪,绝不止是运气好而已。 教主看中他,想扶他坐上乌啼皇位,他居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还装病躲到青莲谷那深山老林里。他冷笑一声我险些真以为他无欲无求,没想到最后栽在女人身上。 牧白:醒醒,我是个男人。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他就一动不动地屏息靠在书架后,听外面那两个人商量如何绑架自己用以要挟苏墨。 以五皇子对牧白的重视程度,郝良不可能让他在自己府上出事,那样他恐怕分分钟被苏墨摁死。 因此两人打算在迎亲途中下手,派人来劫走新娘。 为了防止牧白逃走,还决定提前在他茶里下蒙汗药。如此一来,他坐上花轿后,药性发作,中途来绑架的人只需闯进轿子把人扛走。 除此之外,两人还讨论了许多细节,计划之周密,听得牧白都想给他们鼓个掌。 密谋完计划,郝大人又将那位特使送出去。 书房门合上,四周重归漆黑安静,落针可闻。 牧白静静等了一会儿,才走出去,点燃火折子,接着翻自己要找的东西。 他原以为郝大人只是急着寻求苏墨的庇护,没想到这位还是其他势力派来的卧底,可惜没能潜伏成功。 不过 牧白仔细翻看完手中那一份账目,半垂下眼。 既然被他找到这东西,郝大人也没几天安稳日子了。 乌啼国的皇子大婚,通常要提前准备个三两月,也不知是五皇子做事效率太高,还是太心急,才刚入秋,天儿都没来得及转凉,就派迎亲的花轿上郝大人府里接人去了。 锦衣是前一天到的郝府,大婚当日一早便带了三个丫鬟婆子到牧白屋里。 新娘的行头穿戴尤为繁琐,但牧白不让她们伺候,把人统统赶了出去,自个儿在里头闷头捯饬将近一个时辰,才打开屋门放人进来。 丫鬟替他梳理发髻时,挽起一头青丝,见露出的后颈修长雪白,线条极漂亮,便提议让牧白摘掉那碍事的领巾,将脖子露出来。 牧白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薄施粉黛,描眉点唇,还要贴上花钿。他眼皮打架,几乎快睡着时,被一顶极重的凤冠压醒。 能不能不戴这个?好重。 忍忍就过去了,秦姑娘,旁的姑娘家嫁人,想戴这等分量的凤冠,还盼不着呢。 牧白耷拉下眉眼,一手拨弄眼前的流苏珠帘,暗自在心里琢磨:这东西戴在头上也没多大,怎么能那么沉?漂亮是漂亮,也未免太遭罪了。 时辰将至,迎亲的花轿已在门外候着,锦衣走之前,吩咐她们动作快点,丫鬟便着急忙慌地替牧白戴上耳饰,再通身上下检查一遍。 嫁衣并非俗艳的大红色,而是朦胧若纱的水红,流转着橙粉的珠光,新娘个子又高,丰肩窄腰,衬着一张明艳惊绝的脸,叫人移不开视线。 我若是有姑娘一半容貌,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丫鬟们正调侃着,忽见郝夫人领着郝玥踏进门来,便纷纷噤了声,退到一旁。 郝玥抬眼看见牧白,愣了一愣,眼底晦暗一瞬,又挤出满面的笑容,迎上前来:秦姐姐,你今日便要嫁过去,玥儿还真有些舍不得。 牧白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 他们俩又不是很熟。 郝府的佣人低着头,将一壶茶端到桌上。 郝夫人给牧白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言语间很是亲热:秦姑娘,你嫁过去以后,得空可以常来坐坐,郝府不比皇子府富丽,但我和玥儿都是真心待你 牧白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任郝夫人几番暗示,也不动那杯茶一口。 锦衣过来催过一遍,牧白作势要走,郝夫人便有些急了,拉住他道:秦姑娘,这是我吩咐人特地给你沏的,你不喝一口就要走? 牧白一挑眉:郝夫人,你急什么? 郝夫人垂下眼,牵动嘴角说着:因为这是我家乡特产的送子茶,你多喝两杯,早日给皇子殿下抱个孩子。 牧白:谢谢,我俩暂时不打算要孩子。 你怎么 郝夫人还要再说,牧白却不搭理她,顾自领着丫鬟出了屋。 锦衣见牧白就这么出来,忙迎上去,给他披上红盖头,将人领进花轿。 帘子刚放下,牧白便按捺不住,撩起盖头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察觉花轿震了震,接着腾空而起。 抬轿子的四人手劲很稳,路上竟一点儿不颠簸,比坐马车还舒坦些。 唯一的不适是凤冠,重得令人窒息。牧白估摸离皇子府还有一段路,便将它摘下来抱在手里。 咚! 轿子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落在地上。 牧白从颠簸中缓过来,听见兵器相撞的声音,立刻意识到外头发生了什么。 保护好新娘子。锦衣吩咐抬轿的四个壮汉守在周围,便上前与突然出现的刺客拼杀。 在轿门左侧那个汉子撩开帘儿往里一瞅,见红盖头掉在一旁,新娘抱着凤冠,黑发有些凌乱,便安抚道:新娘子别怕,我们一定保护好你。 话音未落,便有人杀上前来。 壮汉拔刀朝刺客砍去,却不料对方内力深厚,一掌便将他打飞到五米开外。 刺客翻过抬杆,掀起帘子,还没看见新娘的模样,当头便是一个凤冠砸下来。 任谁也想不到坐在花轿里的新娘下手如此之狠,他被砸得脑袋嗡嗡响,还没缓过来,便被那红衣的新娘抬起一脚踹飞出去。 牧白从帘后走出来,弯下腰,抽出刺客腰间的长剑。 他打眼一扫,见轿子周围有十余个刺客,正和迎亲的护卫拼杀。 有个年纪尚轻的护卫没见过这种阵仗,整张脸都没了血色,在刺客的进攻下节节败退,只能勉强抵挡。 那刺客瞥见自己的同伙被新娘踩在地上,便撇下原本的对手,直冲向牧白。 然后被一刀砍翻在地。 护卫目瞪口呆。 新娘出来时他瞄过一眼,还在心里暗暗羡慕皇子殿下艳福不浅。 现在那人乌发披散着,一袭红衣,剑光雪亮。仍是艳丽至极,只是这艳丽之中还掺着杀戮的冷冽。 他看见新娘朝自己走过来,竟不自觉有些腿软。 牧白拍拍护卫的肩膀,轻声说:辛苦了,你到轿子上坐一会吧,外头交给我。 第28章 洞房花烛 迎亲队伍被打散, 原本在路旁围观的百姓生怕受到波及,跑得慌不择路。 混乱中,一个刺客找到机会, 钻到了轿子前。 他一掀帘子,与面色惨白的护卫四目相对:大哥你谁啊? 刺客有点懵, 这年头,难不成还有找男人来替嫁的? 牧白无声无息靠近, 一记手刀把他劈晕了, 丢进轿子里。 护卫往一旁挪了挪,腾出位置。没一会儿,又陆续扔进来三个刺客,下饺子一样热闹。轿子里顿时挤成一团, 他只好下来,帮忙把晕倒的刺客挪进去放好。 很快,来劫新娘的人被新娘打跑了,迎亲的队伍继续启程。 只不过轿子里除了新娘, 还抬着四个昏过去的刺客。 牧白被挤得只剩一小片地,好在剩下的路不长,走了大约一刻钟, 便在皇子府门前停轿。 五皇子大婚, 宴请的都是朝中重臣, 跟来的女眷和孩童挤在门口,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瞧瞧新娘长什么模样。 苏墨听闻花轿到了,便撇下一众宾客迎到门口。 欸, 五皇子来了。 女眷们议论纷纷, 其中有几位神色复杂, 掺杂一丝不忿。 早些年, 若说起乌啼国闺秀们心仪的郎君,五皇子苏墨必定榜上有名。可后来苏墨称病躲去青莲谷,自此销声匿迹。原本打着算盘要嫁入皇子府的那些闺秀半数已嫁为人妇,还有一半好不容易捱到皇子殿下归国,却听说他是带了个姑娘回来成亲的。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21) 因此她们守在门口,各怀心思,但归根结底都是想看看皇子殿下的新娘生得什么模样。 苏墨走到花轿前,用背影挡住那些探究的视线,撩开轿帘,便看见里头坐着自己的新娘,和四个野男人。 苏墨: 他很是镇定,默默放下帘子,轻声说:小白,把凤冠戴好,盖头盖上。 牧白依言整理好仪容,盖上红盖头,将帘揭开一个小缝儿,钻了出去。 苏墨牵起他的手,温声说:小心。 他耐心地挡开障碍物,带着牧白缓缓踏进皇子府的大门:小心台阶。 牧白的视野被红盖头挡住,只能听见周围不远的地方有人叽叽喳喳议论:那就是皇子殿下的新娘啊,好高。 身段真绝了,光看背影都是个美人儿。他们俩站一起我竟不知该羡慕谁 牧白轻声说:好像很多人。 苏墨轻轻捏他手指尖:别紧张,很快就结束了。 我没紧张。牧白压低声音轿子里那四个,是郝大人派来的刺客,我那天晚上在他书房里听见,他和红莲教串通了要害你。 苏墨微微挑眉,又听牧白说:我怕他们红莲火毒毒发身亡,就打晕了扔在那儿,你看怎么处置。 我晚些派人把他们押下去。 牧白便不出声了,直到被苏墨牵着踏过门槛,才又小声喊:好哥哥。 苏墨的手微微颤了颤,他牵紧牧白,轻声问:怎么了? 这凤冠好沉。语气透出一点儿委屈。 苏墨安抚地捏他手心:辛苦了,很快就好,等会儿拜过堂,你先回屋歇息。 我那天听郝夫人说,乌啼国成亲礼数可多了,拜过堂,还要给宾客敬茶、发酥糖 这些我来就好。苏墨低头瞧住牵着的那双手,白皙漂亮,能看见练剑磨出的茧。 他忽然叹口气:我现在便想把他们打发走。 牧白不明就里:打发走了又能怎样? 入洞房。 牧白: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牧白想了想,认真地提醒:你等会儿可别喝太多,回房若是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拿剑削你。 外头沉默片刻,才听见苏墨说:他们要来敬酒,我也挡不了。 你酒量如何? 不怎样。 牧白觉得头顶越发沉了。 按照乌啼的礼数,红盖头需得等到洞房花烛,郎君回房后亲自揭开。 牧白可不管那么多,拜过堂,回到房里,三下五除二把红盖头和凤冠全拆了,散下一头乌发。 他打出轿子开始,便一直被盖头挡着视野,未曾看见皇子府全貌,单看这婚房倒是漂亮。 黄铜灯台上一对雕龙画凤的红烛,床前垂落下暗红的纱幔,地面铺着绒毯。 桌上有水果和糕点,牧白吃了些,又在房内逛上两圈,溜达到门前。 外头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他实在等得无聊,便把门打开点缝儿往外望。偌大的庭院中,飘来阵阵花香,狂风吹过,花瓣、花叶便如落雨般洒了满地,丫鬟随从们在其间穿梭,忙得不可开交。 外院的大臣们相互攀谈、敬酒,有女眷、孩童在宴席间、花树下嬉笑打闹。 牧白陡然生出几分独守空房的落寞。 他合上门,面上妆也没卸,便一头栽进床里。 床很大,不知铺了多少层被子,软得出奇,往上一躺便陷进去,掩着暗色的纱幔,叫人昏昏欲睡。 牧白躺进去,望着床顶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外边天色暗下来,屋内的光更少,喧闹也渐渐平息。 他闭上眼小憩一会儿,忽然听见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又将门合上。 脚步近了,牧白便闻到一身酒香。说来奇怪,旁人是酒气熏天,换到苏墨身上,淡淡的酒气混着檀木香,竟说不出的勾人。 牧白原想坐起身,又觉得这样像极了独守空房,一见他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实在奇怪。便没有动。 纱幔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苏墨脱去喜服,叠好放在桌面上。 牧白偷偷往外瞄,看见他只着一袭单薄的黑衣,衣襟微敞,露出一点儿肌肉线条和深邃的锁骨。 见苏墨要走过来,他赶紧收回视线,躺平装死。 床榻忽然一沉,牧白更加不敢动,直到听见苏墨轻轻地说:小白,你今天很好看。 他才抬起眼皮,望进一双墨黑如玉的眼里。 酒气虽重,那双眼却很清明。 牧白松了口气:好哥哥,你这床太软,我险些睡着了。 苏墨只看着他,却不言语,食指轻抚他眉心那枚花钿。 牧白感觉气氛怪怪的,便又顺着他方才的话说: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麻烦,足足画了一个时辰。 难为你了。苏墨俯下身,轻轻衔住他嘴唇。 牧白还没抬手去推,十指也被牵住,可都是极轻的动作,温柔到让他没法抵抗。 他吃软不吃硬,偏偏苏墨长在软肋上。 牧白察觉这次有什么东西和上次不一样,许是气氛,也或许是唇齿交融间酒意也糅杂在一起,把他灌醉了。 苏墨带着喘,轻轻在他耳边说:小白,我很有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该回应什么,要说,我也是吗? 牧白没有说话。 暗红纱幔和潜藏的一同摇曳着,秘而不宣。 苏墨忽然退开,转身下了床。 牧白懵懂地睁着泛红的眼,细细地喘息,手指轻轻摩挲被褥上残留的体温。 但是还不够。 苏墨哥哥,你去哪儿?他拨开纱幔,见苏墨轻轻吹灭了红烛。 理智崩了线。 恍惚间,牧白回到乞巧那夜,和苏墨在河畔放花灯。 起初河水漆黑平静,有风温柔地拂过,吹开涟漪。 忽然间绚烂的焰火升入夜空,怒放消退,紧接着又是一轮升起,如同潮起潮落,浪花撞击礁石。 直到焰火的碎片完全沉入河水,温暖、滚烫,仿佛万千盏花灯流向长河深处,将之点燃。 黑暗中,情到深处时,他恍惚地喊苏墨哥哥,可苏墨却不知足,轻轻扯他耳朵,嗓音带着纵欲过后的沙哑:叫夫君。 不叫。他打死不从。 苏墨又哄他说:已经圆过房了,可以叫。 牧白便把被子一裹,翻身滚进床里。 苏墨把他扒拉出来,抱去洗过,又帮他擦干净,再把人抱回来。 第二日清晨,牧白睡眼朦胧,入目便是一张清冷俊美的脸,眼尾那枚泪痣勾起他昨夜迷乱的记忆。 牧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翻过身,放空地注视着床顶。 他昨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 明明喝醉酒的是苏墨不是自己,况且苏墨眼神清明,也根本不像喝醉了。 牧白不敢回忆当时的情况,越想越觉得羞耻,只好攥紧拳头,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不要有下一次。 可是他转头看了看身边人的脸。 妖孽。 牧白盯着苏墨瞧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可恶,又下不去手揍他,于是顾自坐起身来,打算下床去。 紧接着尾椎骨一疼。 牧白: 没事,问题不大。习武之人,这点小伤小痛算什么。 他扶着腰往屋外走去。 牧白记得郝夫人提过,按照乌啼国的习俗,新婚洞房第二日,新娘子要起来准备早饭,便找府中丫鬟问到厨房位置,一头扎了进去。 苏墨起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他许久没有睡得这样沉过,餍足地伸个懒腰,往身旁一摸,竟是空的。 小白? 无人回应。 他翻身下床,没顾上穿鞋便往屋外走,正碰上锦衣急急忙忙跑进来:殿下,夫人,夫人他 苏墨忙问:他怎么了? 夫人他给您蒸了一百个包子,没馅儿的,说要叫您全部吃完! 苏墨: 第29章 软红轩 当一百只捏了褶儿的无馅包子出现在面前时, 苏墨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不动声色把包子放在一边,牵住牧白的手:辛苦了,这些礼数都是老一辈定下的, 你既嫁进来,就是府里半个主人, 无需恪守这些。 那怎么行?牧白笑吟吟夹起一只包子,用手托着递到苏墨唇边可别把夫君饿着了。 夫君二字咬牙切齿。 苏墨垂了垂眼, 轻声说:你昨晚若也这样叫 话没说完, 便被牧白一个包子塞住了嘴。 他还算手下留情,虽有足足一百个,但每个只比小笼包大上一点儿,并不难咽。 昨晚是个意外。牧白说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边瞧住苏墨吃包子, 边抬手轻敲桌面:我早和你说过的。不过昨晚是我不清醒,你把包子吃完,这事儿就此揭过,以后大家各睡各的。 苏墨不置可否, 老老实实吃完两只包子,轻声问:还疼吗? 牧白一怔,反应过来立刻说:不疼, 我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锦衣送来茶壶, 苏墨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 等她走远以后,又开口:昨晚你 闭嘴。牧白夹起一只包子作势要塞进他嘴里。 苏墨举手投降:好,我不说了。 他默默地吃, 两颊鼓鼓囊囊塞的全是包子, 使得脸看上去圆了一圈, 牧白瞧着也觉得顺眼多了, 便问:我去拿碟蘸料来? 苏墨鼓着包子脸点点头,平日略微上扬的眼尾耷拉着,显得有些委屈。 牧白一下笑出声,抬手想捏他的脸,又觉得不妥,便收回来假装整理过衣袖,转身进了厨房。 他拍两颗蒜,添一把花椒、白芝麻,烧热油淋过,再倒入老抽和醋,最后洒一点白糖。用筷子搅匀了,便端出来。 苏墨蘸料时没注意,咬到一粒沾在面皮上的花椒,辣得舌根都没了知觉,止不住地咳嗽,眼尾飞上一抹红晕,瞧着怪可怜的。 牧白赶紧倒茶给他,又用筷子把花椒粒一粒一粒捡出来,边捡边说:你不是往常喝碗药都要拿银针试过,怎地这么不小心 小白。苏墨接过茶,却没喝,就那样瞧着他我醒来时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走了。 他这模样像极从前装病的时候,给人一种脆弱的错觉。牧白心里忽然一慌,下意识挪开眼不去看:我走去哪儿? 苏墨摇摇头,只轻声说:当年我母妃突然离开,也未曾告诉我她要去哪儿,我再见到她时,只剩下一个衣冠冢。 我不走。牧白正打算说点什么来安慰他,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不是,你突然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想少吃几个包子? 苏墨轻笑:被发现了。 差点就让他得逞了。 牧白睨着他,片刻后,又弯弯眉眼笑起来:我说了一直在,便不会偷跑。这些包子你若是吃不完,留着下顿也行。 苏墨被晃了一下,回神时牧白已经起身说:我有两单悬赏令要完成,今晚迟些回来。 好。苏墨答应一声,见他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忍不住出声你后面真不疼? 闭嘴! 牧白昨晚穿着嫁衣睡的,后来也脱得差不多了,他回想起当时床榻褶皱凌乱、红衣褪到脚踝,衬得皮肤泛出桃花的颜色 噫。 牧白甩了甩头,命令自己不准再想。 他摘下昨夜未来得及摘的花钿,卸去残妆,换上踏雪的衣裳和剑。施展轻功,躲开皇子府的佣人翻出墙去。 根据林百晓给的地图,走出没多远,便找到玉树山庄在乌啼皇都的据点。 牧白踏进伪装成药房的商铺,报上暗号,便有人领他进后院。 后院里有一间比玉树山庄规模略小的书房,同样摆着布告栏,两侧抽屉堆砌各种情报。 这里的负责人叫作李贤,三十出头,相貌平平无奇。 他接过牧白从郝良书房里搜到的证据,打开目录查到赏钱,惊讶地嘶一声:郝良也不是多大的官儿,谁会下这么重本钱搞他。 牧白想起与郝良接头那人,出声问:听说红莲教近来在乌啼活动猖獗,你们可知道些什么?譬如他们有没有可能和朝廷中人勾结? 李贤吩咐伙计去拿赏钱,接着在桌边坐下,喝了口茶:这方面的消息倒没听说,不过近日片羽观一带失踪十余人,至今下落不明,此前乌啼还发生过四五起查不到凶手的灭门惨案,我们怀疑这些事都与红莲教有关。 片羽观。牧白问那不是乌啼三大门派之一?她们的地界失踪十余人 李贤点头道:其中三个还是片羽观弟子。 听羽师太前两日委托我们发布悬赏令,号召江湖各路侠士帮忙捉拿凶手,不过他为难地说十日前有两位侠士接了悬赏,前往片羽观后便再无音讯,恐怕遇害的人数又增加了。 牧白微微蹙眉,考虑片刻后,出声说:我也想去看看。 李贤一愣,回神后立刻说:少侠愿意帮忙是再好不过这次的凶手恐怕不一般,务必小心。 牧白了解过相关情报,又带着领到的赏钱离开玉树山庄据点。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22) 乌啼的街市与伽蓝大不相同,虽在皇都中,却并不宏大热闹,街边巷尾皆是青砖墨瓦,商贩与往来的人群说话也细声细气,很是温柔。 他把钱袋挂食指上,边转边在街市上闲逛。转悠大半天,只买下一块未经雕琢的墨黑色玉石,打算夜里带回去送给苏墨。 走出商铺时太阳已经落山,牧白打算找个地儿吃过晚饭,再到悬赏令上有名的那些大臣府邸转转。 自打接悬赏开始他就没缺过钱,这一单更是赏金不菲,让本就富裕的家庭锦上添花。牧白决定好好犒劳犒劳自己,于是打开地图,查到乌啼皇都最奢华的酒楼软红轩。 玉树山庄不止给江湖门派、侠士排名,也给酒楼评级,在他们的评价中软红轩相当于米其林星级餐厅结合五星级大酒店? 牧白眨了眨眼,仔细盯住上面那一排小字:三千佳丽任君挑,皇子去过都说好。 ? 这地方到底干嘛的? 他察觉到一丝微妙的不对,但看招牌菜的菜名相当诱人,也没再多想,径直朝着软红轩的方向走。 没走出多远,便看见沿街低矮商铺中拔高的一间酒楼,门口只挂着书写软红轩三个大字的招牌,门两侧各有三位姑娘迎宾,但穿戴得体,看着不像是流落风尘。 牧白稍稍放下心,走上前去,由其中一位领他进门。 迎宾的姑娘不止穿戴得体,说话也温和有礼:少侠头一回来我们软红轩? 她嗓音清甜,让人无端生出一种亲昵之感,牧白点了点头,又问:这你都看得出来? 那是自然。她笑起来少侠这等好相貌,一见难忘,下回你再过来,我一定认得你。 笑声银铃似的,三言两语便叫人心情愉悦。若是寻常的好色男人,恐怕已忙不迭地应着下回一定再来。 牧白毕竟在青莲谷师姐堆里长大,抵抗力要强得多,只礼貌地笑笑,不再言语。 姑娘领他走上楼梯,牧白耳力不同常人,才走没两步,便听见上方厢房中传来一些香艳露骨的声音。 他喉结一动,出声问这是吃饭的地儿吧? 姑娘怔了怔,继而笑起来:是,不过少侠若还想尝点别的,我们这儿也有。 牧白立刻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只是来填肚子的。 走过楼梯拐角,路过一间厢房时,牧白瞥见里头坐着四五个人,从衣着来看应当是权贵大臣,每个身旁都坐着装扮艳丽的风尘女子。 其中一个边喝酒,边伸手吃人豆腐,动作油腻得让牧白一阵恶寒。 姑娘见怪不怪地说:少侠行走江湖,这种场面恐怕见得少罢。我们这儿常有大臣皇子光顾 她还未说完,忽听房内有人笑道:五皇子有所不知,这软红轩的花魁啊,堪称乌啼第一美人,那身段 牧白停住了脚步。 他往门后仔细一瞅,发现角落里还坐着一位,只能瞥见刺绣龙纹的黑衣一角。 虽看不清脸,也能猜到那是谁。 牧白忽然感觉胸口堵了块石头似的,闷得慌,听见姑娘回头来问,才缓过神,随她走向隔壁厢房。 侍者递上菜单,他一个字儿也看不进去。 牧白随便点了三样招牌菜,侍者刚记下菜名,隔壁便传来调笑声,刺得他耳朵疼。 他忽然一拍桌子,改口:这三样不要,别的每样给我来一盘。 侍者傻眼了:少侠,我们这儿一共四十八道菜,您一个人 一个人怎么了?我叫一桌子姑娘陪我一块儿吃。 好,好的少侠侍者不知他哪来这么大火气,吓得声音都小了不知少侠要找哪位姑娘 牧白正想让他把花魁叫来,忽听隔壁传来清雅温和的声音:彭大人,我就不必了,夫人看得紧。 牧白一怔,又听那声音缓缓道:昨晚惹他不高兴,还挨了罚。 那头便哄笑起来:皇子殿下也有挨罚的时候? 殿下这夫人也太凶了,哪有软红轩的姑娘温柔可人儿。 牧白皱起眉,吩咐侍者:你先把菜上了,叫哪个姑娘晚些再说。 好,好的少侠侍者唯唯诺诺退下了。 牧白等他走远,从窗边翻出去,攀到隔壁厢房的窗外。 苏墨果然坐在里边。 牧白磨了磨牙,掏出那枚硬邦邦的墨色玉石,砸到他身上。 砸完便又回到自己的厢房里,只听见那头传来慌乱的喊声:有刺客!保护皇子殿下! 在一片混乱中,苏墨弯下身,捡起那块墨黑色的玉,放在掌心抚摩两下,不动声色藏进袖子里。 彭大人到门口喊来护卫,转头瞧见苏墨,顿时懵了。 怎么被刺客偷袭了,皇子殿下看起来还很高兴的样子? 脸倒是绷着,可眼里那笑都快溢出来了? 第30章 白河驿站 一刻钟后, 隔壁的骚乱平息。 牧白恹恹地趴在桌上,食指摩挲眼前紫砂的茶壶。 门外有人敲了两下,他头也不抬, 道:进来。 原以为是侍者来上菜,却见一角黑衣落在隔壁座位。牧白视线上移, 看见某人的脸。 他忽地想起先前在停云驿站落脚时,苏墨都能从卧房里听见他在楼下的声音, 想来方才点菜的时候便让他发现了。 这样一想, 牧白立刻收回视线,连个眼神也不愿意给他。 苏墨抬手给他倒了杯茶:你怎么也在这儿? 来找姑娘。牧白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这儿的花魁 他话未说完,便听苏墨嗤一声笑出来。 牧白斜眼睨过去,见他立即咳嗽一声, 揭开桌面上一只褐色的矮瓶闻了闻:哦,装的是醋,难怪一股酸味。 牧白手指摁得桌沿咯吱响你不陪姑娘,跑来我这做什么? 陪姑娘苏墨问你方才没看见我是一个人? 没看见。牧白冷着声音说你快回去, 别妨碍小爷吃饭。 苏墨上回听他自称小爷,还是在青莲谷,意识到牧白是真气得不轻, 赶紧捏着他手指尖讨饶:小白, 你跟我过去? 牧白把手指抽回来:不去, 你少扒拉我。 这时,侍者端着一道菜走进来。 他瞧见苏墨,愣了愣, 继而把菜盘小心地放在桌面上, 说着:三鲜瑶柱来了。少侠, 除去那三样, 还有四十四道菜,您确定要,我便吩咐厨房去做。 牧白还没出声,便听苏墨道:就上那三样罢,剩下的不要了。 你凭什么替我做主?他招呼侍者就要那四十四道菜。 苏墨按住牧白:你吃得完? 我叫一桌姑娘陪我吃,怎么吃不完? 好罢。苏墨软下声音哄他那就照你说的办。 说完,淡淡对侍者道:这账记在我府上。 牧白把沉甸甸的钱袋往桌上一拍:结账。 侍者看看苏墨,再看看他,一个脑袋涨成两个大。 正不知所措,从隔壁房又走过来一位,正是方才牧白看见的那个油腻中年男人。 他停在门口问:皇子殿下,这位是 苏墨正要介绍,牧白抢先开了口:我是他那凶巴巴夫人的哥哥。 哦,原来是殿下的大舅子,失敬失敬。 苏墨: 牧白推他:快回去,人都寻过来了。 苏墨站起身,径直走到门前:彭大人先回罢,我在这儿陪他。说完便将门合上,还挂了栓。 牧白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做什么? 苏墨回来坐下,低声说:方才我同他们提过,下回带着夫人上门拜访。 哦。牧白应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彭大人刚刚那个是彭德寿? 嗯。苏墨说我把你上次提过那几位请到一起吃个饭,他们要来这儿。 哦。牧白耷拉下眼我也没不让你来。 苏墨招招手,牧白以为他有什么不可大声宣扬的事要说,便贴过去:嗯? 接着脸上便被亲了一下。 牧白眨了眨眼,扭头看他,见苏墨从袖口摸出墨色的玉石,笑着问:这是送我的? 他刚要点头,又听见:定情信物? 牧白:没有,我正好领了赏钱,看这个挺漂亮就买了。 苏墨又低头将玉仔细藏回去,很是小心的模样:我很喜欢。 说话间,一直保持着极近的距离,牧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苏墨抬眼凝视他片刻,忽然贴过来,眉眼近在咫尺。 就在这时,门外又有人敲了两下。 牧白险些和他嘴唇碰上,听见动静赶紧退开,溜到门口去。 打开门,看见外面除了侍者,还端立着一位盘靓条顺的大美人。 侍者毕恭毕敬道:少侠,这是我们软红轩的花魁柳姑娘。 牧白一愣:呃,我好像没有叫姑娘? 隔壁彭大人给你们叫的。 彭德寿满面笑容地露出头来:少侠,大家都是男人嘛。得空多劝劝你妹妹,皇子殿下迟早要纳妾,不过提前在外头玩玩儿,只要她正妃之位坐得稳当,有什么的? 牧白: 他看着彭德寿那张脸,直犯恶心,别开了眼。 苏墨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妙,立刻走出来,见到牧白将钱袋交给侍者,淡淡撇下一句:你们玩儿得尽兴。 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小苏墨喊出半句,意识到有外人在,便咽下声打算直接追上去。 彭德寿拉住他:殿下,您瞧这软红轩的姑娘,是不是比夫人 苏墨蹙起眉,一把甩开他手:我谢谢您。 皇子殿下从未用这种咬牙切齿的口气说过话,且手劲极大,彭德寿竟险些被甩得撞到门框上。回过神时五皇子已经消失在楼道尽头。 苏墨追出软红轩大门,没见到牧白的影子。 牧白武学天赋极高,轻功虽还没赶上他,也相差不远,若没彭德寿拦那一下,或许能追得上。 可一旦跟丢,就不知该上哪儿找了。 牧白十分后悔。 不该一时冲动就走了。 四十多样菜,他一口都还没动呢,这会儿饿着肚子在街上走,莫名感觉有点委屈。 他踢着路上的石头,自言自语:皇子了不起啊,皇子就得后宫佳丽三千吗 叨叨两句,忽然噤了声。 牧白回想起原文,苏墨别说在皇子时期,就是称帝之后都没纳过妃,年纪轻轻就自己挂了。 这么一想,好像有点惨。 他耷拉下眼皮,转了个弯儿,往皇子府的方向走去。 苏墨也不知上哪儿找人去了,总之牧白回到皇子府时,只看见锦衣和夜行。 按理说,两个贴身侍从,应当是轮班休息,但苏墨放他俩的假都是一块儿放,这会儿两人就坐在后院树荫下乘凉。 牧白躲开他们的视线,钻进卧房,坐在桌边提笔写下一张纸条,大致说明新接到一单悬赏令比较棘手,要过段时间才回来。 他放下笔,四下看了看,将纸条塞到苏墨的枕头底下,露出一角。 接着便带上两件衣裳,溜进厨房叼了个包子走。 翻过院墙时,又捡了一把被风吹落在墙外的花揣进怀里。 悬赏令上有名的大臣都住在皇都中,除了彭德寿,其他人的府邸防备算不上森严,有两位官职不高的,夜里连个看门护院的也没有。牧白潜进去办完事,留下鲜花,之后连夜赶往白河驿站。 白河驿站毗邻烈沙洲、归墟陵,也是从皇都前往片羽观的必经之地。 他连夜赶路,一进驿站,先捡了张桌子坐下,给自己倒碗茶。 接着目光落向隔壁桌的三个和尚。 虽然凌云宫被戏称为和尚宫,但这儿的真和尚,牧白还是头一回见。 他们穿着灰色的长褂,脑门光滑得像颗水煮蛋,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 一胖一瘦,还有一个小和尚,三人围坐在桌边,啃着白馒头交谈。胖和尚问:师兄,师傅和听羽师太不是互看不顺眼么怎么还派我们来帮片羽观查凶手? 瘦和尚道:红莲□□在乌啼频繁出没,我们乌啼三大派平日就算再不对付,这种时候也得拧成一股绳儿。 小和尚笑嘻嘻地插嘴:又能看见听澜小师妹了。 瘦和尚一个馒头敲在他脑瓜上:小小年纪不学好,惦记人观里的小道姑。 牧白听他们聊了一阵,便明白这三个和尚和自己目的相同。 他犹豫片刻,起身走到隔壁桌前: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是要去片羽观吗? 和尚们俱是一愣,瘦和尚警惕地问:少侠打听这个,是 牧白立刻说:我恰好要到那儿去,方才听见你们提到,如果顺路,不妨结伴同行,也有个照应。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少侠去片羽观,是做什么? 我有位朋友近日联系不上了,最后一次传信时他还在片羽观,便想着去找找。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23) 哦,原来如此瘦和尚垂下眼。 小和尚举着馒头出声:片羽观前阵子丢了十来个人哩,你那朋友指不定也 话未说完,挨了个脑瓜崩:口无遮拦! 小和尚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不出声了。 瘦和尚收回手,不好意思地同牧白道歉:小孩子童言无忌,还请少侠别往心里去。 牧白赶紧摆手道:无妨。 瘦和尚想了想,又说:此地到片羽观还要走一天一夜,路途遥远,我们打算在驿站歇一晚,明日一早再上路,少侠若不介意,可与我们同行。 好。牧白和他聊过两三句,定下明日一早在楼下会和,便回到自己那桌。 胖和尚盯着他背影看了会儿,小声问:师兄,这人来路不明,会不会 我看他面相不像是坏人。 小和尚嘻嘻道:在师兄眼里,长得好看都不是坏人。 牧白耳廓微微一动,唇角勾起点笑意。 他一夜没睡,虽喝了两碗茶,仍抵不住困意,便找掌柜要间房,上楼休息。 第二日早晨,牧白洗漱过,神清气爽地下楼吃早点时,苏墨正坐在皇子府庭院中,举着江湖驿报看上边的最新头条:踏雪出没乌啼国,一夜潜入两位大臣府邸 第31章 片羽观 确如瘦和尚所说, 从白河驿站到片羽观还要赶不远的路。足足花了一天一夜,正午时分,四人才抵达片羽观底下的村落。 路途中牧白问过他们如何称呼, 瘦和尚说他辈分最长,法号空彦, 胖和尚法号空圆,小和尚是空乐, 不过大家都叫他小不点。 小和尚走不动道, 骑在他师兄空彦肩膀上,又撞上正午烈阳高照,热得满头大汗,蔫蔫地提不起精神。 空圆递过水壶给他喝了两口, 自己也擦擦汗,道:片羽观在山腰,还有点路呢,不如我们先在这儿歇歇脚, 等太阳落山再上去。 空彦转头看向牧白:少侠以为如何? 可以。 四人走进村落,见门户大多关闭着,只有两三个农民在田地里劳作。 空圆走上前, 问其中一位白发老者:老伯, 可否借个地方歇歇?我们赶路经过这儿, 日头太晒了。 老者抬起脸,微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他们:你们几位是空谷寺的大师吧? 他们确实是空谷寺弟子,不过还没到能被称为大师的地步。 小和尚笑嘻嘻地说:是!我们都是大师! 空彦捏捏他小腿, 笑得无奈。 跟我来。老者佝偻着腰, 领他们进一处矮房。 房屋很是破旧, 墙上布满裂纹、污黑的痕迹, 灶台边挂着辣椒串、大蒜。虽看上去不富裕,但拥有前厅,两间卧房、一个院子,也算足够宽敞。 牧白同和尚们在厅中坐下,不一会儿,老者端上四碗凉水。碗也是破破烂烂。 小和尚张口便要喝,空圆拦下他,趁老者背过身的功夫,悄悄摸出一枚银针,试那碗中有没有下药。 牧白瞥见这一幕,便想起某个人。 不知道苏墨这会儿在做什么。 他对着碗里的水出神,片刻后摇了摇头,将注意力移回眼前。 银针没有变化,空圆将它收好,端起碗喝了一口。 这时老者颤巍巍拿着一罐儿白糖过来,问他们需不需要添一点儿。 牧白心头一动,垂下眼帘。 虽然拿银针试毒的不是他,牧白也不认为行走江湖谨慎行事有什么错,只是无端觉得亵渎了老人家的善意,受之有愧。 他向老人家道声多谢,添了一点儿白糖。 凉水甜丝丝地淌入喉咙,驱散燥热。四人捧着碗坐在前厅闲聊,不多久,便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辰,院中有徐徐凉风吹来。 夹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牧白微微皱眉。 他转头看旁边三人,但他们显然都没有闻到。 牧白仔细嗅嗅,确定无误后,站起身走向后院。 没走两步,便见老人家拎着一只处理干净,斩成两段的鸡进来:这是家里养的,平日就老头子我一人儿在家,也不舍得吃,留着招待客人 血腥气逼近,三个和尚本能往后退了些,空彦忙道:老人家不必麻烦,我们出家人不开荤。 老人家道:那有什么,片羽观的道姑也偷摸吃肉,只要不让她们师太发现,没人会说。 不成不成。 见空彦依旧拒绝,老人家摇摇头,转向牧白:他们吃不得,少侠总吃得吧? 牧白为难道:那太麻烦您了。 你们是嫌我老头子做的东西不干净?老者板起脸,眼睛直勾勾盯住他。 方才试毒的事儿牧白本就有些过意不去,听他这一说,忙摆手道:怎么会?只是我们歇会儿便要走,恐怕赶不及晚饭。 老者佝偻着走向灶台,边絮絮叨叨说:赶得及,赶得及 牧白看见他头发花白的背影,想起自己的师父,料想人到一定年纪,总会有些怪脾气。既然拗不过,也只好上去帮忙剥个蒜,打打下手。 老者边烧柴边同他说:如今像你这样懂事的后辈不多了,上回给我帮忙的还是个小丫头。 小丫头? 片羽观里一个小道姑,估摸才十岁出头,有阵子没看见她了。 牧白想到最近发生的事,默了默,开口说:许是观里事多,抽不出空来看您。 哼。老者摇摇头这地方偏僻,除了片羽观弟子少有人路过,你们也是要上山吧? 牧白没有隐瞒:是。 老者抬头看他一眼,沉声说:近日这地方不太平。 这是在提醒自己?牧白心念一动,弯弯眼笑起来:多谢老伯,我会小心。 三个和尚最终没有抵住鸡汤的诱惑,开了荤,他们吃完晚饭时,太阳已然落山。 牧白向老者借了盏灯,提着走在前边,照亮崎岖的山路。 约莫半个时辰后,四人抵达半山腰的道观。 他见过空谷寺的和尚,原以为片羽观弟子也是和尼姑一般的打扮,见到后才发现,她们个个儿乌发及腰,发髻间插一支木棍,两侧垂下飘带,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一位道姑见着他们上山来,将拂尘挂在臂弯中,迎上前来。 道姑望见黑夜中三颗锃亮的光头,晓得是空谷寺的人来了,打算领他们去见师太,走近后,目光却不自觉落在牧白身上:这位是? 牧白道:我是黎泰的朋友。 黎泰是先前接了悬赏到片羽观调查,之后杳无音信的两人之一,他特地从李贤那问到了名字。 道姑茫然片刻,才想起:哦,是十多天前来的那位少侠。 对,他到这儿以后便联系不上了。 实不相瞒,我们也不知道他的下落,近来频频发生这种事,观里有三个师妹至今还找不着。 牧白点头道:人是在这儿没的,怎么说我也该来找一找。 道姑偷偷瞅他两眼:那少侠便先在片羽观住下罢,我去同师父打声招呼。 有什么事儿可以来问我。她抬手一指我就住那儿。 小和尚笑起来:听月姐姐,往常听你说话可没这么温柔。 听月抬手捏他的脸:就你话最多。 小和尚笑嘻嘻躲开,又问:听澜妹妹呢?我去找她玩儿。 听月一怔,沉默足有十息后,才低声说:听澜不见了。 什么? 师太在信中没同你们说,找不到人的三个师妹,听澜也在其中。 空彦诧异道:怎么会?她还那么小。 牧白出声问:她多大年纪? 年初刚过十岁生辰。听月说是观里最小的孩子。 她叹口气:许是平日我们太护着她,这丫头不知人心险恶,上回下山后便再没回来。 牧白猜到这是老者提过的那个小丫头,抚摩着手中的灯盏,轻声叹了口气。 进门时,听羽师太正跪在蒲团前上香,听月上前扶她:师父,这么晚了,您还在祈福啊。 听羽师太攀着她的手起身,转头见到牧白,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听月忙道:这位是黎泰十多天前来观中那位侠士的朋友。 牧白朝她点点头。 听羽师太说的话和听月无甚区别,牧白也原样对答,之后被安排到空房住下。 三个和尚住一间,牧白单独住一间。 第二日,他一大早便独自下山,去老者家中还灯。 到山脚下时,矮房的屋门敞开着,里头空无一人。 牧白到屋里瞅两眼,又走进后院,转了一圈儿,都没见着人影。 他正打算去田里看看,余光瞥见院内不起眼角落,像是用来晒衣服的木杆上停着两只鸟儿,羽毛颜色艳丽,像是鹦鹉。 牧白眼前一亮,放轻脚步走上前去,想逗逗这两只小鸟儿。 它们正梳理羽毛,察觉有人靠近,歪了歪头,朝牧白张开嘴,叫声清脆:救命。 救命。 第32章 红衣女 牧白瞳孔骤缩, 本能后退两步。 正在这时,前厅传来脚步声。 他转眼看去,见老者手提一只活鸡走进来, 冲自己点了点头:这么早。 牧白余光一瞥杆上两只鹦鹉,面上仍维持平静, 朝他举起手中的灯:我来还灯。 放那吧。老者将鸡关进笼子,取出只碗放在桌上, 拎起壶给他倒水。 牧白把灯放在地面后走到桌旁, 手背假装不小心碰到茶碗,将碗推出桌沿,朝地面摔去。 老者立刻接住碗放回桌面,竟连一滴水都没洒。 牧白眯起眼:老伯, 武功不错。 他退后半步,抽出天雨流芳剑直指老者咽喉。 对方一侧身闪过,身法竟如幻影般诡魅。 他抬手捏住牧白的刃尖,冷哼道:小子, 昨个儿夸你懂事,今日竟拿剑指着老头子我。 牧白问:片羽观的小道姑是不是你杀的? 血口喷人,我杀她做什么。 牧白一抖剑身, 震开老者的手, 径直朝他刺去。 老者向后一躺, 旋了个身,天雨流芳剑斩在地面。 他脚尖蹬地一个鲤鱼打挺,两步跑出屋, 施展轻功飞上院墙。 背影笔直, 全然不见昨日佝偻的模样。 牧白随苏墨学了这么久轻功, 已算是江湖中佼佼者, 然而不过半刻钟,他便把人跟丢了。 牧白四下找不到踪迹,只好原路折返,回到矮房中。 院内仍飘着淡淡的血腥气。 他循着味儿找到院墙前一块巨大的砧板,上头血迹斑斑,似乎是屠宰家禽用的。 忽然,牧白听见极细微的声响,似是从砧板下方传来。 他耳廓一动,集中听力,听清了那仿佛回荡于地窖中的呼吸声。 移开砧板,地面赫然出现一个大洞。光投下去,只照亮一块小小的圆形区域,旁的地方黑峻峻一片,看不清晰。 他去屋中拿来灯盏,抽出天雨流芳剑,沿搭在洞口的绳梯爬下去。 地洞面积不大,灯盏的光投向四周,尽头昏暗中,能看清十余个人被双手吊起拴在墙上,深色的血浸透衣裳,还在啪嗒、啪嗒地向下滴落。 牧白皱起眉,走向其中最小的那个丫头。 小丫头气息微弱,牧白替她把过脉,又掀起裤管、袖管检查了一下,发现她身上布满细密的伤口,有些已结了痂,还有些像是昨日才划开,血流从其中缓缓淌出。 她失血过多,面色惨白,似乎已经昏迷过去。 牧白皱着眉,用剑斩开吊着小丫头的铁链,忽听角落中有一缕虚弱的声音传来:你是来救我们的? 他循声望去,见地洞另一侧有个男子睁着眼睛,正盯住自己。 那人同样被镣铐和铁链吊起,满身血痕,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 牧白把小丫头轻轻靠墙放好,走到他面前,应了声是,举起剑打算斩开铁链。 男人忙道:且慢! 剑锋停在铁链上方,牧白诧异地问:怎么了? 男人松口气,轻声说:若没有这铁链缚着,我 他瞥了眼角落中昏迷的道姑,垂下眼帘:多谢少侠出手相救,但我体内仍有余毒,那老伯说,还要再吊上两三天。 牧白眨了眨眼:住在上面矮房里那个? 对。男人问我方才听见上面有奇怪的动静,老伯没事吧? 牧白掩着嘴清咳一声,尴尬道:他跑了,我没追上。 顿了顿,又解释:我闻到院里的血腥气,又听见停在杆上那两只鸟儿喊救命,便以为片羽观丢的小道姑被他害了怎么听你的口气,那老伯不是坏人? 那两只鹦鹉是被老伯一起救出来的。男人缓缓说前阵子听说这儿频频有人失踪,我和同伴便过来调查后来在山顶一间废弃的道观中,找到了失踪的人。 但没来得及救人,我们便被人打昏,醒来时手脚都被捆住,而且他咬了咬牙中了合欢的毒。 牧白一愣,便见他抬起下巴示意地洞中另外八个男人:被老伯救走时,我们俩毒性还未完全发作,但他们已经关在道观有一阵子,都发了疯。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24) 那三个姑娘呢?她们没事吧? 男人摇摇头:老伯说,她们中的是另外的蛊毒,那毒会侵蚀人脑,将人变成行尸走肉,完全听命于下蛊者。若不完全排出,宿主将慢慢枯萎死去。 牧白微眯起眼。 他记得原文中,红莲教主曾用过这种毒。 男人接着说:老伯把我们吊在这儿放血,每日都来喂些流食、药,还有处理过的鸡鸭血。 牧白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就先不放你们下来了? 吊着吧,我们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只不过要劳烦少侠找些吃的来。 好。 牧白应过声,沿绳梯爬上去,在矮房中找到煮好的粥和水端下来。 进过食,昏迷的道姑和其他人也陆续恢复意识。 小丫头就着牧白的手喝了些水,弯起眼睛笑得极甜:谢谢哥哥。 牧白摸了摸她头发,轻声问:你是听澜对吧? 哥哥怎么知道? 听片羽观里的道姑提过你。 啊。听澜懵懂地睁大眼,片刻后,低下头,极小声地说观里有妖怪。 什么? 一个红衣服的女人特别可怕,一定是妖怪。 牧白立刻问:你在哪里看到的? 通往山顶那条路上。山顶只有一座废弃的道观,往常根本没人往那儿走,我就悄悄跟上去,想看她要去哪儿后来、后来让她发现了。 两个师姐也是这样被关进来的,幸亏爷爷把我们救出来了。听澜问你见过爷爷吗?他就住在上面,我以前下山路过都会来看他。 呃牧白抿紧嘴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老爷爷刚被自己打跑了。 他听说另外一位道姑是最早被关进去的,便又找她了解一些情况。 据她所说,最早失踪的,是路过此地在片羽观借宿的男人,后来陆陆续续,这附近又丢了好些人。至于她们三个,都是在山顶的道观附近撞见那红衣女人,被一起关了进去。 道姑说着,脸色忽然变红,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 好在牧白耳力过人,仍听清了她的话红衣女绑来这些男人,是为了借他们的身体修炼一种邪门歪道。 牧白嘶一声:我和空谷寺三个和尚一道来的,他们现在就住在片羽观,岂不是很危险? 道姑听牧白提起三个和尚的法号,了然道:他们三个我见过。小不点没成年,空圆也还算安全,空彦倒是有些危险。 为什么空圆安全? 少侠你没发现,她绑来的男人不说生得如何俊俏,起码都是精壮的青年。 哦。牧白恍然点头。 最危险的是你。道姑眼神示意角落里一个瘦得快要脱相的男人那个原本是他们这些人中模样最俊的,你看现在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牧白: 你夜里若是还在那儿住,千万小心些。 多谢提醒。 牧白背脊发凉,起身走向那位可怜的兄台,掰了片馒头喂给他:兄弟辛苦了,多吃点东西补一补。 他掰着馒头,忽然想起苏墨的韭菜包子。 说来奇怪,怎么几天不见还怪想他的。 牧白垂眼叹口气,寻思早些办完事早回去,免得苏墨担心。 老者每日清晨下地洞给这些人喂食,一天三次。牧白将他打跑了,只好自己来负责。 一直到喂过晚饭,太阳落山,他才将砧板挪回原来的位置,在靠墙处留出些间隙让空气流通。 回到片羽观后,牧白打算找空彦说这件事儿,却怎么也找不到人,观里的其他道姑都说没看见。 另外两个和尚在观中树下乘凉。 听牧白问起,空圆茫然地摸着光头说:师兄晚上吃过饭便直打呵欠,先回屋歇息了,怎么他不在屋里吗? 好,我去看看。 牧白回到走廊上,确认过和尚们住的屋里没人,转身踏进隔壁自己的卧房。 刚合上门,角落中便有一人环上来。 还未来得及点灯,屋内光线昏暗。 那人从背后扣住牧白的腰,轻轻叼住他后颈,呼吸暧昧温热。 牧白浑身一震,刚要拔剑,忽然闻到淡淡的檀香味。 苏墨? 他转回头,果然看见那双清隽的眉眼。 此时眼尾低垂,羽睫耷在泪痣上,莫名地撩人。 苏墨神色晦暗,眼中漆黑一片,嗓音也是哑的:你说晚些回来,一走便是三天。 牧白喉结一动:我不是留了纸条说,新接到一单悬赏令比较棘手,所以要过段时间 你答应过不会偷跑。 我没偷跑,我留了纸条不对,你怎么找到我的? 苏墨不回答,将脸埋进他颈窝。 黑发蹭得牧白痒极了,胸口也软下来。他没心思再去想别的,只抬手轻轻拍着苏墨脊背。 平日里苏墨的吻和动作都很温柔,今夜却异常狂躁。 牧白仰起脸喘息,颈间红痕旖旎。 他的手被扣住压在门上,只好垂下眼,轻轻地唤:苏墨哥哥。 嗯? 我也想你了。 第33章 听羽师太 苏墨停下动作, 抬眼看他:你说什么? 我牧白在他面前向来随性,方才那话也是脱口而出,可被苏墨这般注视着, 要他再说一遍,就有些难以启齿了。 苏墨抵住他额头, 弯了弯眼,在牧白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忽然将他拦腰抱起, 向床榻走去。 不是,我还有事要办。牧白话没说完,衣襟先被撕开,手忙脚乱地去拦哥哥, 好哥哥,人命关天 你要去做什么? 牧白长话短说,告诉他住隔壁的和尚空彦可能遇到了危险。 哦。苏墨挑起眉那与你何干? 我们一道来的,他有难我总不能坐视不管。 你扔下我和他跑到这儿来, 现在又要去救他,把我丢下? 这、什么跟什么啊牧白小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若不信也可以和我一起去。 苏墨低眸凝视他片刻, 耳廓一动, 忽然微眯起眼。 牧白不明就里, 眨了眨眼,便见他将食指抵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 紧接着, 一个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不疾不徐, 缓缓停在屋门外。 少侠, 你可睡下了?是听羽师太的声音。 牧白忙掀起被子,将苏墨掩进去,同时出声道:刚躺下,师太找我有什么事? 我说屋里怎地没点灯呢。师太轻笑一声,推开门。 她手中端着茶盏,放在床头的桌案上,边说:少侠今早下山,是去查你朋友的事儿吧?唉,最近这观中不太平,真是辛苦你了。这汤是清心安神的,喝上一碗,夜里能睡个好觉。 牧白从床上坐起身:多谢师太。 他道过谢,见听羽师太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狐疑地抬起眼,见对方眼神正若有若无地扫过自己敞开的衣襟。 牧白忙抬手扯了扯领口,掩住红痕,清咳一声:刚睡下,衣衫不整,让师太见笑了。 听羽师太掩着面轻笑:怎么会? 她收回视线:那我就不打扰少侠歇息了,这汤隔夜便坏了,记得喝下再睡。 好。 听羽师太出屋后合上了门,屋内重归昏暗。 牧白支起耳朵仔细听着脚步声走远,才掀开被子放苏墨出来,轻声说:好哥哥,你的银针带了么,借我一用。 苏墨将那茶盏取来,刺入银针,毫无变化。 他甩去银针上的汤液,边道:情药用银针测不出来。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可能下了 苏墨凑近茶盏,抬手煽出香气,只一息的功夫,便笃定道:合欢。 牧白喉结一动:这么肯定? 苏墨垂下眼,淡淡道:常有人在我茶里下这种药,见得多了,一闻便知。 牧白拧起眉头:那你中过招吗? 很早的时候中过,只能放血解毒。 牧白想起吊在地洞里那些人,耷拉下眉眼,片刻后,轻声说:既然在汤里下了这种药,恐怕晚些时候她还会再来,没想到听羽师太 那不是真的。苏墨道我见过听羽师太,她说话不是这种语调。 牧白无意识地摩挲着苏墨的手指,边琢磨:方才那个恐怕是红衣女易容成了听羽师太的模样。可似乎昨日见听羽师太时,她说话就是这样莫非这片羽观中的师太,早已经被人掉包了? 他往外望去,道观树影重重,映入屋门缝隙之中。 如果空彦已经被她药倒,那这会儿可能就关在山顶道观里不对。牧白忽然想到,红衣女原本关在那儿的人都被老伯救走,那她应该会另寻别的地方关人。 这就麻烦了。 怎么了?苏墨抬手揉他眉心。 牧白舒展开眉头,想出一个馊主意:不如,我假装被药倒,看看她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苏墨笑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她给你灌这种猛药,是想直接就地正法,之后再绑走。 牧白脸上有点烧:这也太刺激了。 我若没来,或许你就中招了。 我没那么傻,你不来我也会把汤倒掉。 哦。苏墨笑着问那若她明晚再送来呢?人家熬汤花了不少心思,少侠一口未尝便倒了,可是嫌这道观里的东西不干净?她若这样说,你会不心软? 牧白想起那老者杀鸡炖汤时,便说过相似的话。 虽然汤里没毒,他还是心虚地垂下眼,不敢看苏墨。 小白。苏墨轻声说下回再遇上棘手的事,告诉我,别再一个人跑出来了。 牧白点点头,又问: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苏墨还未回答,便又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这回是空圆带着小和尚来敲门了。 少侠,你见到师兄了么?他怎地不在屋里。 牧白忙道:没见着,我回来时屋中便空着。 门外沉默片刻,道:好罢,我们再去别处找找。 空圆带着小和尚走了,牧白刚松一口气,又听走廊尽头传来说话声:听羽师太,你看见空彦师兄没? 嘶。牧白赶紧掀起被子让苏墨躲进去,苏墨却抬手拦住他,翻身下床,藏到衣柜后头。 那头三言两语结束了交谈,脚步声便不疾不徐靠近。 门外响起两声轻叩,牧白还未回应,那人便推门进来。 听羽师太抬眼见他直挺挺躺在床上,先是一愣,继而笑着走到床前,边说:我来把空碗收走。 她揭开盖儿,发现那碗中汤水半点没少,脸色一沉:怎地一口未动? 牧白假装揉着睡眼从床上坐起,轻声道:我实在困得紧,便忘了喝。 听羽师太在床边坐下:倒不是责怪少侠你,只是这安神汤,是听月她们天不亮下山挑来干净的泉水熬的,今晚若不喝下,放到明日便坏了,实在浪费。 她端起茶碗,递到牧白面前:少侠快喝下吧,我顺便把碗收走。 牧白垂眸看着那碗中汤水,在心里估算自己出手制伏对方的可能性。 这红衣女能把听羽师太给掉了包,武功想必不低,若冒然出手没能抓住她,届时打草惊蛇,恐怕空彦会更危险。 不过苏墨也在他余光不经意瞥过衣柜后方,见苏墨轻轻摇了摇头。 牧白明白他的意思,接过时手一个不稳,茶碗摔向地面。 听羽师太第一时间接住茶碗,但汤水仍是洒了大半出去。 抱歉抱歉!我睡起来脑子不大清楚,这手一抖真是可惜了。 对方抬眸盯住他,瞧不出牧白脸上的歉意是真是假。 她神色莫测,最后只将茶碗重重放回桌面,也不便再逼牧白喝碗里见底的那点儿汤水。 牧白已经准备抽出枕头底下的天雨流芳剑,却见对方沉默片刻,缓下语气:那少侠早些休息。 说完,她便将茶碗连同托盘一块儿端出去。 牧白微眯起眼,注视着合上的门缝。 确认那人走远后,苏墨才从衣柜后出来。 她方才好像起了疑心。牧白说。 她既然用下药这种手段,说明不想在片羽观内动手,闹出太大的动静。 先前被关起来的人不是被偷袭打晕就是被药倒,而听澜她们也只见到红衣的女人,想来她还不愿意暴露听羽师太这层皮。 牧白联想此前李贤,还有空彦他们所说,听羽师太发布悬赏令,请江湖侠士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前来帮忙,恐怕就是为了借这个身份引来更多的人,方便下手 他的思绪被苏墨打断。 牧白被推倒在床上,瞧住覆上来的人:好哥哥,万一她等会儿再回来怎么办?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25) 不会的。苏墨笑着说回来我就杀了她。 牧白眨眨眼:空彦还不知道在哪呢,我怕他有危险 明日我帮你找。 牧白还想再问,直接被堵上了嘴。 离洞房那晚只过去三四天,他的身体仍有记忆,轻轻一撩拨便重新点燃。 牧白为自己敏感的体质觉得羞耻,因此紧咬着牙不愿出声,苏墨伸手拨弄他唇珠,附耳轻声蛊惑:小白,我想听你叫。 嘶牧白张口咬住他手指,含糊不清地警告苏墨,你不要太过分得寸进尺。 哦,得寸进尺。 苏墨弯着眼,往寸里推进一尺:这样吗? 牧白揪紧他黑发,足弓都绷成一道弧,忍不住哼出声。 牧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自暴自弃。 只记得那人埋到最深处,将他完全填满时,仍在温柔的抚弄亲吻着,比上一回更熟练,也更愉悦。 如果说这种事情也有天赋,苏墨必定是个天才,仿佛生来就知道该如何让他沦陷。 迷乱之间,牧白忽然有那么一瞬清明地意识到。 就算苏墨是一朵罂粟花,只要他不去尝便不会中毒。 但他尝了,让罂粟在自己体内一遍遍种下让人上瘾的欢愉,直到遍布每一处角落,再也戒除不了。 牧白听见苏墨在耳边轻轻地说:可惜她把汤端走了。 他缓缓睁开眼,见那双墨玉般的眼睛含笑瞧着自己:一两滴合欢对人体无害,可以用来助兴。 牧白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用。 苏墨见他神色有异,以为是不高兴了,忙道:我只是随口说说。 牧白盯着他瞧了片刻,忽然弯起笑眼,凑上去轻轻咬他耳朵:好哥哥,你就是情药啊。 第34章 废弃道观 第二天牧白险些没能从床上起来。 他扶着酸痛的后腰, 艰难地翻身下床,半瘸半拐走到屋门前,打开门扇让晨风吹进来。 听月恰好送来早饭, 两个馒头就咸菜,还有一碗清粥。 她将托盘交到牧白手里, 边说:少侠你知道么,空彦找不着了。 牧白眨了眨眼:空圆昨夜来问过我, 怎么, 现在还没找到他的下落? 是啊。听月摇摇头恐怕是又唉。少侠,你可千万多加小心,若不介意,夜里便去和空圆他们住吧, 一起有个照应。 好,多谢提醒。 牧白端着托盘进屋,听月也转身离开。 他将托盘放在桌面上,坐到床头, 伸手去推还躺在床上的人:起来吃饭。 苏墨鸦羽似的睫毛轻轻一颤,仍未从睡梦中完全清醒,只一下捉住牧白的手腕, 握得死紧。 牧白抽了下, 没抽出来, 便任他握着,左手去拿了只馒头来。 苏墨缓缓睁开眼,盯着他手里的馒头, 两息过后, 哑着嗓音问:又做了多少只? 牧白笑起来:就两只。 苏墨翻了个身, 听见身下硬木板床喑哑的嘎吱声, 才仿佛意识到这儿不是皇子府,而是道观。 他坐起来,盯着馒头咸菜和粥,连摸出银针试一下毒的都没有。 牧白在他身上摸了摸,找到银针取来一一试过,然后把馒头掰下雪白细碎的一小片儿,喂给苏墨。 苏墨垂下眼,叼过馒头碎,柔软的唇轻轻擦过他手指。 牧白指尖轻颤,收回来,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接着掰他的馒头碎,掰完便放进碗里,像攒了一碗碎雪。 苏墨瞧见他颈侧隐约露出或浅或深的红痕,便问:还疼吗? 疼,都走不动道了。 抱歉,我昨晚没忍住。具体做了多少次,他自己都记不太清。 牧白摇摇头,轻声说:没事,我也想要。 苏墨扭头瞧住他:你说什么? 昨晚是我主动撩拨你。牧白说。 原本苏墨已经偃旗息鼓,是牧白咬着他耳朵说了那句话,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二天起来,牧白没有生气,没有蒸包子,还承认自己主动撩拨苏墨拧起眉,抬手去摸他的额头:小白,你是不是发烧了? 牧白低眸瞧着他:好哥哥,你还不准我开个窍么? 他早知道苏墨是朵罂粟,也曾理智地告诫自己离他远一点儿。就算成瘾性再强,只要不去尝便不会有事。 可或许有的人,见到第一眼就注定喜欢。那天夜里,青莲谷的树屋边上,那人一袭黑衣,披着月色,声音很轻地问他:上来坐坐? 牧白原是打算走的,又鬼使神差地折回去。 一回、两回,一直如此,昨夜他抬手轻抚身上人眼尾的泪痣,发现自己已经完蛋了。 开什么窍?苏墨问。 牧白轻轻笑起来,说:就是突然发现,承认想要你也没那么难。 苏墨: 他仍然很不放心:小白,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牧白把碗塞进他手里,又将咸菜往清粥上一扣,搅和两下,舀起一勺吹了吹,边说:吃过饭,我们就去山里转转,看哪儿还有废弃的道观,得尽快找到空彦。 苏墨听他转移了话题,瞧住牧白片刻,轻声道:如果他还在这山里,我有个法子能找到。 乌啼的三大门派皆依山傍水,其中以玄鹤门的位置最为偏僻,比青莲谷还要深山老林,光是进山门,便要翻过三座险峰,穿越云雾缭绕的索桥,才能抵达翠松苍柏掩映的灵山深处。 江湖驿报曾有文章调侃,玄鹤门弟子卓越的轻功都是日复一日在这险境中磨炼而成。 玄鹤门中散养着不少飞禽走兽,其中以鹤的数量居多,其他鸟类也不少,门下弟子有天赋异禀之人,能练就驱使鸟雀的秘术。 苏墨就是其中佼佼者。 他在山中空旷处吹出三四声口哨,引出数十只鸟儿从各处飞来。它们落在周围的树枝上,歪着脑袋打量他和牧白。 苏墨摊开手,便有鸟儿飞来啄食掌心的碎粒,他轻轻抚摸鸟羽,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片刻后,其中三只鸟衔住牧白从隔壁屋找来的空彦的腰带,扇着翅膀朝一个方向飞去。 跟上它们。 牧白轻身提气,和苏墨一同追随飞鸟跃上林间。 没多久,牧白便发现它们是在朝着山顶方向飞。大约半刻钟后,三只鸟衔着腰带,落在山顶道观的墙头上。 牧白挑了挑眉。 难道红衣女根本就没换地方,仍把人关在这儿? 他和苏墨上前推开道观破败的门,果然看见空彦被麻绳捆在一侧柱子上。 空彦听见声响,朝他们这儿望过来。 他瞪大眼,被布塞住的嘴里发出呜呜声。 牧白走上前,将布取出来,便听空彦大喊:小心背后! 话音未落,身后已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 牧白回过头,见苏墨的折扇顶端刺出黑色扇骨,划开艳丽的红绫。 道观另一侧墙头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红衣女人坐在那儿,右腿叠在左腿上,衣襟滑落到肩头,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她眼波盈盈注视着牧白,笑意轻佻:少侠来晚了,你那朋友前些天已经让一个糟老头子救走了。 牧白一怔,意识到她说的是黎泰和那位老者。 原本还想等他再过来,好好打上一架,没想到先让你找到了。红衣女掩面笑道也不错,我见少侠第一眼就喜欢,还捎带一个这样俊的公子 她眼神在苏墨身上游走,舔了舔嘴唇:想必味道很不错。 牧白扯了扯唇角,反手拔出天雨流芳剑飞身上墙。 红衣女长袖一摆,红绫掠过他视野,待看清时,墙头上已不见人影。 牧白一蹬墙面,翻身落在地上,正看见红衣女贴到苏墨身前,伸手去挑他下巴,姿态轻佻。 苏墨折扇一收,挡回她的手,同时两步晃到红衣女背后。 一翻手腕,扇柄点向她颈侧穴位。 红衣女鬼魅般闪躲开,红绫缠向苏墨腰间。许是和修炼的功法相关,她不论作出什么动作,都给人一种暧昧的调戏意味。 牧白看得蹙起眉。 他提剑上前,和红衣女交手十来招,找到一处破绽,径直将剑刺向她胸口,不料旁边横来一柄折扇,将剑尖生生挡歪了出去。 牧白握剑的手僵在原处,没有再动。 红衣女没想到这两人看上去年纪轻轻,加在一起却比上回那老头还厉害。 方才那一剑虽未刺入胸口,也让她心惊胆寒,不敢再轻敌。 那黑衣的公子看招式应当出自玄鹤门,但始终只用折扇,并未放出暗器。可他出手狠厉,也没有手下留情恐怕是已经知道她血的毒性。 可沾过她血的人都已经死了。 除了教主,谁还会知道? 红衣女心下骇然,面上仍笑盈盈道:公子真是怜香惜玉。 苏墨也弯弯眼睛:不敢当。 牧白没再管他们,顾自走到一旁挥剑斩开柱子上的麻绳。 红衣女心知自己不是苏墨的对手,余光瞥见这一幕,立刻用红绫拖延住他,轻身跃到柱前,想挟持空彦逃走。 麻绳还有一截藕断丝连,牧白牵住绳端将空彦拽到自己身后,天雨流芳剑破空而去,挽出个漂亮的剑花。 这回苏墨来不及阻拦,锋利的银光径直穿透红衣女胸腹,血溅了牧白一身,渗透衣料,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僵麻之感迅速蔓延至全身,他手腕脱力,天雨流芳剑掉在地面。 苏墨疾步上前抱起牧白,将他放进道观院中的水缸里。 这道观废弃已久,缸里蓄的全是雨水,但苏墨管不了那么多。红衣女的血毒性极强,若不赶快洗去,等毒完全渗入牧白体内,就算是青莲谷老谷主在这儿也没法救了。 牧白沉入冰凉的水中,不知多久,又被捞上来。 苏墨把他抱进道观,让空彦下山去拿身干净衣服和清水来,别碰红衣女的尸体和血,便合上门。 染血的衣服被撕开扔在一旁,牧白浑身冰凉,却恢复了些知觉,伸手抱住苏墨,闻他身上檀香的味道。 苏墨知道他冷,便尽量用黑衣的袖子笼着。 苏墨是在皇都的玉树山庄据点向李贤打听过,猜到牧白接悬赏令来了片羽观,才过来寻他,并没有了解这事的全部细节。 直到方才看见墙头上的人,才认出这是红莲教的红衣护法。 他们之间出手过招都是瞬息万变,红衣护法实力不弱,苏墨也不容松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醒牧白。 单论武功,红衣女还够不上护法的资格,只不过她修炼的邪门歪道能将血液炼化成剧毒,打斗时沾上一点便会中招,此前已有四五个高手因此栽在她手里 嘶。苏墨颈侧忽然一阵剧痛。 牧白的牙嵌进皮肤,他抱紧怀里的人,忍着没动,只轻声问:小白,很疼吗? 牧白松了口,瞧住那排清晰的牙印,仍觉得不解气。 他声音虚弱得如游丝一般,依然能听得出酸意:苏公子真是怜香惜玉。 苏墨怔了片刻,哑然失笑:你这是喝的什么醋? 那红衣女人的血有毒,我怕她溅到你。 牧白中了毒,又在冷水里泡过好一会儿,这下脑袋都不清楚了,根本不听苏墨的解释,只一个劲对着他撒气:上回还去软红轩找姑娘。 我没找姑娘。苏墨哭笑不得,只得抱着他哄彭大人找的那花魁我一眼都没看,菜也让撤了。 钱袋子我拿回来了,本想等回去给你。 牧白抬起头,在毒素作用下,眼睛里苏墨的脑袋都变成了两个。 他分不清哪个是真的,便伸手去摸,摸着了,又用力捏住眼前那张脸,说着:不准纳妾。 苏墨: 他瞧住牧白,眼里弯出笑来:好,都听你的。 第35章 玄鹤门(二更哒) 没多久, 空彦带着清水和干净的衣裳回来,应苏墨要求放在道观门前,便离开去找人来处理红衣护法的尸体。 破旧的道观中布满灰尘、蛛网, 牧白换上干净衣裳后,盘腿坐在苏墨清理出来的一只蒲团上, 用青莲谷的运气口诀驱散渗入经脉的毒。 苏墨瞧住他,缓缓道:这红衣护法修炼的邪功, 将自身血液炼化为毒, 毒性先是麻痹、刺痛,恍惚、身体发冷发热最后是合欢。 牧白睁开眼:合欢? 是,沾到她毒血的人,四肢僵硬麻木, 浑身刺痛而不能抓挠,如坠冰窖、如烈火烤,最后□□焚身而死,可以说极其残忍。苏墨掐指一算说来, 你中毒也有一刻钟了。 牧白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变化,前面那些症状有,但已经在慢慢减轻, 至于最后一种, 没有迹象。 小白, 若是难受便告诉我,不要强忍着。 牧白摇摇头,只闭上眼, 凝神冥想运气, 不再去想旁的事。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 外头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想是片羽观的弟子来收尸了。 苏墨推门出去,提醒她们不要碰到红衣女人的血。 道姑们拿麻布盖了五六层,才将她抬走。 又过了一会儿,空彦带着两个师弟前来道谢。 他们见牧白脸色发青,俱是非常担心,围在苏墨身边问:少侠情况如何? 小和尚说:我们去山下找大夫来瞧瞧吧。 空彦道:没用,这位公子说了,那女人是红莲教的护法,寻常大夫医不好这种毒。江湖上能医的恐怕只有青莲谷。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26) 空圆摸了摸光头:青莲谷远在伽蓝,等把人请过来少侠怕是都化成灰了。 苏墨轻声道:无妨,这毒他自己能解。 顿了顿,又说:我在这儿守着就好,你们先回去吧。 三个和尚面面相觑,也知道自己在这儿叽叽喳喳会干扰牧白,不放心地又瞧了他两眼,便离开了。 一直到天黑,牧白才睁开眼睛。他面色仍是苍白,但体内中毒的症状已缓解许多,眼前不再出现重影,也能行动自如了。 牧白这会儿神智清醒过来,忽地一拍脑袋,想起件重要的事儿:我忘记给他们送吃的了。 苏墨瞅见他刚结束冥想,就跳起来念叨着坏了坏了,边跑出道观。 他不明就里,只好追上去。 山路漆黑,好在有巡山的片羽观弟子借给他们一盏提灯,才不至于摸瞎下山。 牧白体内的毒还没清干净,一路轻功加疾跑,赶到村口时衣裳已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他打眼一瞧,那矮房里透出亮光,门也敞开着。 老伯回来了? 牧白茫然片刻,硬着头皮走进去,果然见到白发老者正背着手,在灶台前熬粥。 一大锅,估摸是煮给地洞里的人。 老者头也没回,道:进来吧,杵在门口做什么? 老伯,煮饭啊。牧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凑到灶台前给您打个下手? 苏墨跟在他身后进来,不动声色拉开条板凳在桌边坐下。 给我切几片姜。 牧白一听,立刻十分上道地应着:好的大哥不是,大爷。 老者皮笑肉不笑:昨日你拿剑砍我时,可不是这口气。 牧白眨了眨眼,软下声:都是误会,我错了大爷。 哼。老者搅动着大勺子,抬眼看见苏墨优哉游哉坐在那儿,喝道看戏呢?过来帮忙。 牧白一愣,看向苏墨。 苏墨也面露愕然,但还是站起身走到灶台前,问:要做什么? 打两个蛋。 好。 牧白站在一旁,瞧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子殿下打蛋。打一个,掉半个,沾得满手蛋清。 再看看老伯,心安理得地让他们俩给打着下手,神色泰然。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一刻钟后,牧白下到地洞里,给里头的人一一喂过粥和清水,又爬上绳梯。 爬到一半,便听见外面两人交谈。 片羽观那个叫听澜的小丫头,之前每回下山都来这儿看我,前阵子没看见她,我寻思上山去瞅瞅老者说谁知招来两只红毛鹦鹉,停在我肩上直喊救命。 就牧白观察,关在道观里的人应当都封住了嘴,况且即便是鹦鹉,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叫救命,恐怕是已经跟着红衣女有些时日,从先前遇害的人那儿学来的。 话说回来,这老伯也会招鸟儿,莫非跟苏墨一样是玄鹤门的? 这把年纪的玄鹤门牧白能想到的人只有一个。 不会吧? 他攀着绳梯,从地洞中露出双眼睛,看见说话的两人坐在屋中板凳上。 地洞空间狭窄,被呼吸声充斥,牧白的动静外界察觉不到,他却能听见苏墨和老伯讲话。 我跟它们找到道观里,见着这些人,便把他们救出来。后来一看,个个都中了毒,难为我挖来放酒的地洞,被他们搞得全是血。 苏墨道:方才那白衣少侠 哦,那小子,他前天和三个和尚一起,说是要上山去片羽观,在我这儿歇歇。 老者说,他救下的那些人里,大半是在片羽观留宿的男人,都中过合欢。所以他在鸡汤里放了几味药材,有克制中和合欢之毒的功效,寻常人看不出来。 牧白恍然,难怪苏墨说红衣女血里有合欢毒,但他没有出现相应的症状。 这老者也当真厉害,克制合欢之毒的药,连青莲谷的典籍中都没有记载,他居然能知道。 老者接着说:那小子恩将仇报,拿剑指着我,老头子不跟他计较,还追出二里地 牧白: 话说回来,他使剑,怎么轻功身法有些玄鹤门的影子? 苏墨道:我教的。 老者瞪着他:谁允许你把师门功法传给外人? 苏墨轻轻说:不是外人,是我喜欢的人。 老者瞧住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徒媳? 苏墨笑起来:嗯,原想挑个日子领他过来见您,没想到已经见过了。 哦老者摸了两把花白的胡子虽然莽撞了些,人倒是挺好的,模样也生得漂亮。 不错,为师很满意。 牧白: 就很离谱。 第二日,片羽观的弟子在废弃道观的枯井中找到了真正的听羽师太。 虽难掩悲伤,听月还是将牧白他们送到山脚下。 空谷寺的三个和尚怕牧白中过毒身体虚弱,扛不住到白河驿站一天一夜的路程,便凑钱雇了辆马车,就停在村口。 牧白坐上车,撩开帘子,看见白鹤老人背着手站在路旁,笑容很是和蔼,像见着了女婿的丈母娘。 苏墨在他身旁坐下,轻声说:放心,我师父会照顾好他们,过两日那些人的余毒便清得差不多了。 牧白说: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担心什么? 牧白摇摇头,只在马车开始前行时,隔着窗和老人家挥了挥手。 花白的身影一直在村口目送他们,直至看不见。 马车缓缓前行,牧白紧挨苏墨坐着,三个和尚坐在另一侧聊天。 忽然,空彦转头来,向苏墨问:公子,昨日看你使的是扇子,难道是师从玄鹤门? 苏墨抬眼看他,淡淡点了个头。 玄鹤门声名远扬,但位居深山,和青莲谷同样行事低调。除了武林大会这种重要集会,平日里一般不露头。即便在乌啼国另外两大门派眼中,他们也算得上神秘。 江湖上流传着众多玄鹤门的传说,但传闻之虚实,只有见着真正的玄鹤门弟子,才能了解一二。 苏墨顿时成为三个和尚眼中国宝一般的存在。 小和尚眼前一亮,凑过来揪住他的袖子问:哥哥哥哥,听说玄鹤门的人都会鸟语,是不是真的啊? 苏墨: 第36章 刀疤眼 噗。 牧白一个没绷住, 笑出声来。 他摸摸小和尚的光头,玩笑道:会啊,可厉害了, 我们就是靠鸟语,才找到你师兄的。 哇。小和尚举起小手鼓了鼓掌, 又问是怎么说的啊?啾啾啾啾啾?叽叽喳喳? 牧白看向苏墨,见他半垂眼帘想了想, 缓缓道:这个要看是哪种鸟, 不同的鸟叫声区别很大,有的鸟听不懂,便要和它比手势,复杂得很。 哦 一旁的空彦和空圆也恍然道:原来如此, 受教了。 真正见识过驭鸟术的牧白听他胡说八道,默默忍着笑别开脸。 三个和尚陆陆续续问了许多问题,苏墨一一作答,全是胡侃。 什么, 为营造良好的学习环境,玄鹤门弟子见面都用鸟语打招呼,又比如, 凌云宫弟子拿剑当老婆, 玄鹤门弟子养鸟当老婆之类, 十分扯淡。 奈何一个敢讲,三个敢信,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完事, 空彦还真心实意地感慨道: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牧白寻思若是白鹤老人在这儿, 恐怕气得胡子都要翘上天去。 玄鹤门风评被苏墨祸害完了, 和尚们接着聊起其他门派。空谷寺和片羽观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好讨论的, 便扯到邻国伽蓝的三大门派。 众所周知,在伽蓝三大派中,潮生阁最是爱出风头,除开武林大会、与凌云宫一年一度的比武,还隔三岔五派出弟子参加各种歌舞晚会,摘个前三甲都要塞银子给玉树山庄登报大肆宣扬一番。 还不务正业地发行了潮生阁独门秘籍《古琴:从入门到精通》、《南风意独家琴谱收录》、《梦长老:学琴,五十不晚》等等。 小和尚说:我在师父书房里见过一本《潮生阁主与青莲谷主的三两事》 空彦敲他脑瓜:小小年纪,就知道看这种书。 牧白挑了挑眉,问:那是讲什么的? 唔。小和尚捂着脑袋,回忆说大概是说,潮生阁主和青莲谷主秦岚衣,还有她孪生妹妹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最后他们俩成亲还生了个女儿,那个妹妹便不见了。 孪生妹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小和尚摇了摇头说书里没有提到,还有许多字都被墨涂黑了,好些地方我都得用猜的呢。 涂黑了? 是呀,还有些地方看着看着,突然就一夜过后了,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空彦一听不对劲,赶紧把话题拐回来:说起来,前些年的武林大会,玄鹤门都到场了,青莲谷却没露面,当时潮生阁和凌云宫的掌门脸色很不好看。 牧白轻声说:那时青莲谷老谷主已经过世,谷中就一个师姐在打理,哪儿抽得出空去参加武林大会。 是这样。空彦点点头道看来少侠知道的也不少。 小和尚又说:我看那书里说,青莲谷的医仙们喝的都是露水 牧白点点头:对,也不需要上茅房。 小和尚:哇。 说话间,已过了半个时辰,牧白有点儿渴,拿苏墨的水壶喝过水,便靠着他闭目养神。 三个和尚怕说话声打扰到牧白休息,马车内渐渐安静下来。 抵达白河驿站时,天色漆黑如墨,一行人踏进门,捡了最近的两张桌子坐下。角落里投来数道目光。 其中有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光头,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左眼上横了一道刀疤,仅露出一只右眼盯向这头,目光阴鸷。 牧白察觉到,也没理会,招招手叫来小二。 他寻思苏墨除了馒头碎儿,只在白鹤老人那喝了碗粥,想来吃不惯这些粗茶淡饭。便挑最贵的菜点了三样,并两碗白米饭。 隔壁桌的小和尚去找掌柜要来前三日的江湖驿报,坐在板凳上看。瞧了没两眼,便去扯空彦的衣袖:师兄你看,踏雪少侠来乌啼国了,端了两个乱臣的窝呢。 此前踏雪只在伽蓝国境内活动,因此在乌啼的百姓眼中,这位侠士是一个遥远的异国传说,并无多少真实感。 他在乌啼出现的事情一登报,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空彦把驿报拿过来,边看边喝了口茶,接着忽然想到什么,目光凝滞。 乌啼国内对踏雪的印象不那么深刻,但也都知道他的特征白衣、落花、天雨流芳剑。 空彦眼神动了动,落向隔壁桌。 根据描述,天雨流芳剑长二尺七,宽一寸九,剑身上镶有七枚莹白玉石与昨日少侠脱手掉在地面,被他捡到后归还的那把剑基本一致。 难道是仿品? 空彦摩挲着下巴。 也不是不可能。当年洛忘川的流风回雪剑仿品一度热销,如今踏雪风头正盛,兵器铺推出同款仿制剑的可能性很大。 他瞧住牧白背上那把剑,暗暗点头。 这剑确实挺帅,晚些问问少侠在哪儿买的,手头的银两若是足够,他也想搞一把回去收藏。 小二陆陆续续将菜端上来。和尚们这桌只有两盘炒青菜和雪白的馒头,牧白那儿就丰盛得多,红烧狮子头、糖醋桂花鱼,居然还有一头烤乳猪。 牧白夹起一块鱼肉,蘸过酱汁,放进苏墨碗里,晶莹的白米饭被酱汁包裹,色泽鲜艳诱人。 三个和尚在这头看着,手里的馒头都不香了。 牧白余光瞥见,弯起眼睛瞧过来,问:要尝尝么? 他说着,夹起一大块鱼肉放到干净的碗里。 空圆和小和尚同时咽了咽口水。 空彦道:少侠你身子还虚着,应该多补补才是,我们就不开荤了。 小和尚委屈巴巴:师兄我就想尝一口。 空圆将满脸横肉挤到一起:师兄,我也想尝一口。 空彦:上回你们说什么都忘了? 他这一提,牧白倒是想起来,当时他们仨对着鸡汤指天发誓,吃过这顿就再也不开荤。 牧白瞧住碗里挑过刺,原本打算端给三个和尚尝尝的鱼肉,觉得自己不能教他们做那违背誓言之人,于是拿勺子往上浇过一遍汤汁,推到了苏墨面前。 小和尚和空圆张着嘴,眼巴巴地看苏墨吃鱼肉,垂涎三尺。 空彦拿筷子敲他们的碗沿:别看了。 正在这时,角落里有人冷哼了一声:还乌啼三大派呢,空谷寺也不过如此么,一条糖醋鱼也能馋成这样,真是笑话。 牧白朝声音来源看去,果然是那个光头的中年男人。 那人在进门时就盯上他们了。 看空彦他们诧异的表情,从前应该没见过这人。 行走江湖,这种无缘无故出言挑衅的牧白遇上过三两个,但他委实想不明白,这位看上去起码有四十岁,足足长了空彦一轮,欺负三个空谷寺的小和尚,不觉得跌份么? 空彦抬眼与那人对视片刻,问:这位前辈,我们好像没有得罪您吧? 光头男人嗤笑一声:我就是看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和尚不顺眼。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27) 空彦就不明白了:前辈,你也没有头发,光头何苦为难光头呢?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那男人就站起身来,抬掌往桌面一拍。 整张桌子竟从中间裂开,塌在了地上。 还不是你们这群死秃驴害的!光头从腰间抽出长刀,大步走过来,一刀劈开三个和尚的桌子,碎木横飞。 驿站内其他客人纷纷起身躲到一旁。 牧白微眯起眼。 这光头前辈的功力对得起他的年纪,很是深厚,比之当初丞相府里的黄眉怪不遑多让。 恐怕也是在江湖上叫得出名的人物。 他听见角落里有人极小声地交头接耳:那是刀疤眼吧? 唉,好像真的是。 有胆小怕事的听见,连菜也顾不上吃,立刻溜出了驿站。 牧白听过这个名字,在乌啼国内,比黄眉怪还臭名昭著。 据说刀疤眼原本脸上没有那道疤,头发也是乌黑浓密,当年他行走江湖时,被称为风流恶棍,惹下不少情债,被各路女侠追着打,可见模样不错。 有一日他仗着武艺为非作歹时,撞上了空远大师,打斗中伤到左眼,当场痛晕过去。 空远大师阻止他作恶之后,便将其带回空谷寺养伤,还有意要收他作徒弟,以佛法教化。 刀疤眼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空谷寺的禅房里。 他推开门,迎面一阵风吹过,感觉头顶凉凉的。 便去找了面镜子来照。 镜子里是个秃瓢,左眼横着一道未愈合的狰狞刀疤。 宛如一颗凶神恶煞的土鸡蛋。 刀疤眼恼羞成怒,冲进空远大师房里破口大骂。 空远大师摇摇头,觉得这人已经没救了,便把他打了一顿扔出去。 后来也不知怎的,刀疤眼的头发再没长出来过。他恨透了空远大师,又打不过人家,只好隔三岔五找空谷寺弟子的麻烦。 空彦听到这名字,立刻明白过来,拉起两个师弟就往驿站外跑。 刀疤眼追上去,忽然被人拽住胳膊。 他扭头喝道:滚!哪来的黄毛小子,少碍爷的事。 牧白没有松手。 刀疤眼打架是出了名的凌厉,见拽不开胳膊,扭头就是一刀挥去。 牧白来不及拔剑,只用剑鞘挡下这一击。 就这档子功夫,空彦已带着两个师弟撤到驿站外。 他回头看见这一幕,忙喊:少侠快走!那是个疯子。 若牧白没有受伤,空彦还不至于如此担心,可昨日他刚中过毒,此时仍是面无血色,浑身透着股病气。 驿站里围观的人都不认为这白衣少侠能在刀疤眼手下走过三招。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牧白仍抽出天雨流芳剑,指向面前魁梧的中年男人。 刀疤眼看着剑身出鞘,缓缓露出其上古朴的旋纹与七枚莹白玉石。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嗤笑一声:你这黄毛小子,穿身白衣拿把仿剑,还真当自己是踏雪了做戏也不做全套,落花呢? 紧接着,他就看见眼前的少年掏出花瓣随手往空中一扬,笑吟吟道:晚辈踏雪,得罪了。 便剑指咽喉。 第37章 戒色戒欲 漫天落花中, 刀疤眼猝然睁大右眼,向后一闪,架起长刀挡下牧白的剑尖。 铿兵器剧烈碰撞, 几乎迸出火星来。 牧白习武走的并非蛮力路线,此时身体尚虚, 与内力深厚的刀疤眼这一撞,略往后退了半步, 手腕一翻, 将剑负在背后。 长刀带着劲风斩来,他往后一晃,脚下连撤三步。 贴在墙角围观的众人虽见到了落花,但相信这白衣少侠真是踏雪的基本没有, 此时都替他捏了把汗。 整个驿站一楼,只有苏墨一人一步未动,坐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央继续吃饭,眼都不抬一下。 刀疤眼厉害, 但比当初那黄眉怪也高不出太多,而牧白天赋超群,练功从不懈怠, 在伽蓝时能靠技巧险胜洛忘川, 眼下即便是中了毒, 也不可能栽在这恶棍手上,他并不担心。 牧白连退到驿站角落,贴墙面两步走上房梁, 一个旋身翻越下来。 他足尖点在追来的长刀刀背, 轻轻一压, 借力跃起落在后方。 雪白衣袂随转身的动作扬起, 回落时,天雨流芳剑已横在刀疤眼后颈上。 剑锋划破皮肤,渗出血来。 刀疤眼手臂一动,脖子上的剑锋便深入半分,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别动,我这剑可没长眼睛。牧白轻轻道。 说完,抬手掸去肩上一瓣落花。 你到底想干什么? 前辈先对我朋友动手,倒问我想干什么。牧白瞥一眼驿站中七零八落的碎木块,淡声道我们不过在此歇脚吃个饭,无意多生事端,前辈把打烂的桌椅钱赔给店家,再请我那三位朋友吃一桌菜,这事就算完,如何? 刀疤眼咬紧了牙,似还不服气,可稍稍一动,那剑锋便割进皮肤,几乎要划开颈间脆弱的血管。 他沉默两息,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道:好。 语罢,掏出只钱袋往柜台上一砸,咚一声闷响。 空彦已拉着两个师弟凑到门口,见着这情形,一时没反应过来。 刀疤眼余光瞥见他们,气道:你们这三个秃驴!愣着做什么?点菜。 哦哦。 三个和尚把躲到桌案底下的掌柜扒拉出来。 牧白道:掌柜的,你看看打坏的桌椅几个钱,和菜钱一起从里面扣了吧。 好、好。掌柜小心翼翼瞥向刀疤眼,被他一瞪,吓得手发抖,钱袋掉在地上少、少侠这钱我实在不敢拿啊。 拿吧,没事。牧白转向刀疤眼,冷声道你的名字在玉树山庄悬赏上挂着,你应该知道。我不想在驿站闹事,但今后你若再敢找他们麻烦,我便提你的项上人头去换赏钱。 刀疤眼浑身一震。他行走江湖多年,结下的仇家不少,但想杀他的人要么出不起、要么不愿出太高的价钱。 赏钱和风险不成正比,自然没人愿意接悬赏来杀他,没那实力接了也是送死。 可据他浅薄的了解,踏雪似乎并不在乎赏钱高低,专挑恶人下手。 这白衣少侠方才没有使什么花里胡哨的剑招,但交手之间,刀疤眼已能确定此人武功在自己之上。他说自己是踏雪,恐怕并不是在扯谎。 刀疤眼只好将怒气强咽下来,服软道:我不会再找他们麻烦。 掌柜的颤颤巍巍打开钱袋,眼神仍不住瞟过来。 刀疤眼被他盯烦了,梗着脖子说:你到江湖上打听打听,我刀疤眼不是好人,可从没出尔反尔过。 等掌柜点清了数目,将钱袋交还回来,牧白才挪开剑。 他取出手帕轻轻拭去剑锋沾到的血迹,收回剑鞘中。 小二上来收拾残局,驿站内的客人顾忌刀疤眼,也不敢大声喝彩,只压着声音交头接耳。 刀疤眼自觉丢人,把瘪掉的钱袋揣进怀里,路过空彦身旁时狠狠剜了他一记眼刀子,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牧白屏蔽掉周围投来的目光,坐回苏墨身边,端起碗接着吃饭。 苏墨倒了碗茶放到他面前,含笑轻声说:踏雪少侠辛苦了。 旁人的议论牧白都当没听见,唯独苏墨这样一说,倒让他感觉不好意思,喝了口茶,小声道:好哥哥,你就别调侃我了。 没多久,小二扫干净菜渣和碎木屑,搬来备用的新桌子摆上。 和尚们点的菜端上桌时,牧白和苏墨都已经吃饱,便把剩的半头烤乳猪挪到隔壁桌。 空彦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感到很是罪恶,咳嗽一声,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空圆已将筷子伸向烤乳猪,边道:师兄,别忏悔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快吃吧。 感谢踏雪少侠仗义相助,为我们讨回公道。这桌菜既是那恶棍赔的,贫僧也不能浪费少侠的好意,今日便破例开一次荤罢。 空彦伸筷夹起一片儿烤乳猪的皮,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点了点头道:真香。 牧白道:那你们多吃点儿,我先上楼了。 好,踏雪少侠好好歇息。 牧白和苏墨两人开了一间房。 上楼回到房里,合上了门,牧白轻笑着说:说着不想开荤,点的没一个素菜。当和尚也真是不容易。 苏墨脱下外衣:当初你还想让我去空谷寺拜师。 有吗?牧白茫然片刻,才想起来哦是在丞相府那时候?谁让你头发那样多,刺得我浑身痒。 苏墨笑笑说:那你是想让我拜入空谷寺,剃成他们那样? 牧白瞧住他,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立刻摇头:不行。 以苏墨的五官,剃光也是好看的,但必然不如长发衬他的气质。 苏墨接着道:空谷寺还得戒色、戒欲 牧白想也没想便说:那更不行。 怎么?苏墨抬手将乌发撩到背后,偏头望过来。 这人褪去外衣后,里头单薄的黑衣襟口就没一次是严丝合缝的,总要敞露些线条出来,引人遐思。 牧白别开眼,摇了摇头,自己也脱下外衣。 他翻上床,便直挺挺地面朝下方瘫着,一动也不想再动。 昨日和红衣女交手,牧白原本就腰疼,还得强忍着不让对手看出破绽,之后又中了毒。 虽然凭在青莲谷学到的运气口诀和药理知识解过毒,但身体仍是虚弱,需要精心调养。 本想着回去以后好好歇息一阵,中途在白河驿站落个脚,又打起来了。 他瞥一眼苏墨,耷拉下眼:好哥哥,我腰疼。 腰疼?苏墨也上了床,坐在一边,掀开他后腰的衣裳,轻轻一摁这里? 嗯。牧白背过手在自己腰上瞎按还有这里、这里哪哪都疼。 苏墨瞧着他,失笑:打架身手还挺利落,我险些以为你没事了。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铁打的。 那你还逞能。 我不是看空彦他们被欺负了么牧白扯来枕头垫着下巴,边说好哥哥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不出头谁出头? 苏墨不说话了。 除非牧白要求,否则那种情况他确实不会出手帮忙。 牧白偏过脸来:我就说说,没有怪你。 知道。苏墨握上他后腰我替你揉揉。 习武之人腰上无一丝赘肉,拇指抚上中间凹陷处,隐约能隔着皮肤摸到清瘦的骨骼,且青莲谷素有自己的保养之道,牧白女装时的样貌用靡颜腻理来形容绝不为过,连身上皮肤也是白皙且薄,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在上面留下淡红的指痕。 苏墨低垂着眼,摁下去,便听牧白轻哼了声:好哥哥,你轻一点。 他眸光暗了暗,想到牧白现下身子还虚着,只好闭上眼,把力度放得极轻。 没一会儿,牧白又出声:好哥哥,用力点。 许是趴着有人揉腰太过惬意,他语调软得不像话,似的。 苏墨无奈道:小白,别叫了。 牧白扭头瞧他:怎么了? 苏墨不回答,只松开手下床去拿了卷书。 他一手举着书,一手给牧白揉腰。书面挡住视线,虽然字一个也看不进去,倒能转移些注意力。 牧白察觉后头那人已经开始乱按了,便拨开他的手:你还是专心看书吧。 苏墨瞥他一眼,轻声问:要洗澡吗?我去叫人烧水上来。 好。 小二送来热水时,牧白还趴在床上不想动,苏墨便先洗过,再将他抱去放进浴桶。 袅袅的热气从屏风后升起,把卧房内温度都烘高了些。 苏墨换上干净衣裳,坐在床头拿一卷书起来看,听见屏风后窸窸窣窣穿衣的动静也没抬眼。 但余光中能瞥见牧白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衣,露出细直的腿,走到了床前。 沐浴后的花瓣香撞过来。 苏墨放下书,扶住跨坐上来的人,嗓音是哑的:小白。 你这是他眼神暗下来,瞧着眼前人笑想做什么? 牧白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解毒,你不是说,血里有合欢毒么。 第38章 七皇子 第二日, 白河驿站门口。 皇子府派来迎接的马车一早便等在路边,两匹黑鬃马不停用蹄刨着地,像是已不耐烦了。 三个和尚各自背着行囊, 和牧白、苏墨一同踏出门槛。 两边互相寒暄了几句就此别过,一路顺风, 苏墨便上了马车。 牧白跟着钻进去,听见小和尚在后头笑嘻嘻地说:踏雪哥哥, 有空来空谷寺找我们玩儿呀。 他回过头, 认真道:好,有空一定去。 车帘放下,车夫一扬马鞭,喊了声:驾 马车扬长而去。 牧白掀起车厢一侧小窗的帘探头出去, 仍能看见小和尚在原地朝自己挥手,空彦和空圆也注视着这边。 他弯起眼一笑,缩回车厢里,笑容消失, 整个人忽地蔫了下来。 苏墨余光瞥见牧白神色,轻轻牵住他的手,问:怎么了? 牧白摇摇头, 只说:我好长时间没回青莲谷了。 大约身体虚弱不能动, 他又不甘心如死水般瘫着, 这两日情绪便异常活跃。 昨日与白鹤老人道别,便叫他想起自己的师父,看见空谷寺三个师兄弟之间的相处, 又挂念起师姐们。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28) 仔细一想, 竟已离开青莲谷大半年了。 苏墨轻声道:过阵子得了空, 我陪你回去一趟。 牧白便问:回皇都以后, 有什么安排么? 苏墨说:回去以后,先好生歇两天,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带你去拜访彭大人,还有七皇子。 皇都中,在悬赏名单上的大臣已被牧白端了两个,其他的于他而言潜入也很轻松。 只有彭大人在朝中位高权重,府邸戒备虽没有伽蓝的魏丞相那么森严,但在不熟路的情况下,冒然潜入仍有一定风险。 不过这七皇子,牧白却没有听说过,先前也未曾听苏墨提到哪个大臣是他的党羽。 难不成这个皇子是苏墨想要扳倒竞争对手? 你在想什么?苏墨轻声说在宫中只有七皇子苏承与我私交不错,才打算带你去见一见他,不是叫你半夜闯进别人府里。 牧白:哦 苏墨垂下眼帘,淡淡道:我母妃过世后,旁的妃子恨不能置我于死地,只有苏承的生母兰妃对我处处照拂,若没有她,我恐怕幼时我不懂事,常惹父皇发怒,挨罚时苏承便奉兰妃之命偷偷过来看我,送点吃的。我俩因此结下交情,总归比其他皇子熟络些。 如今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室内斗正是最激烈的时候。苏承德才兼备,依我看,在诸多皇子中,他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选,只可惜兰妃过世得早,未能替他铺好路 听到这,牧白咳嗽一声:那你呢?你不也是皇子? 要说当皇帝,原文苏墨才是最后登基的那个,虽然在位没多久就殁了。 我苏墨笑着问我有夫人了,还要皇位做什么? 牧白没料到他会这样说,险些噎住,呛了好几声。 他躲开苏墨视线,低着头找来水壶,灌下一大口,才缓过来,轻声说:我信你的邪。 苏墨挑眉:怎么?你是想叫我去夺了皇位,登基以后日日被那些大臣追着上奏纳妃? 牧白蓦地想起,原文中五皇子称帝后日理万机,唯独对扩充后宫、延续血脉这事不上心。 一国之君不耽于美色固然是好,可苏墨已经到了禁欲的程度。旁的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他是后宫空空,急得大臣们日日递上奏折,劝他纳妃。 牧白犹记得自己看原文时,还曾怀疑过苏墨是不是不行,不然就是性冷淡。 但事实证明两种都不是。 就牧白亲身体验,皇子殿下很行,而且天赋异禀,一颦一笑都像在撩拨人心。 牧白抬眼瞧住苏墨:好哥哥,你是不是天生就喜欢男人? 苏墨摇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恰好遇上你。 在我之前,你喜欢过别人么。 苏墨想了想,缓缓道:我幼时经历过一些事,险些成了废人,那以后便很难信任旁人,更遑论动情。行冠礼之后,他们曾让我从皇都闺秀中选一个合适的娶进门,我也推了。 为什么? 苏墨轻声说:怕自己半夜醒来,会动手杀了枕边人。 这么恐怖? 苏墨笑起来:夫人别怕。 不是。牧白抬手摸了摸发凉的后颈你这么一说,我晚上睡不踏实了。 抱歉。苏墨倾身过来,在他额间轻轻亲了一下。 却没有多解释什么。 牧白垂下眼,顾自想了想,觉得也是。 以苏墨多疑的性子,若是娶一位门当户对,没有感情的作枕边人,恐怕夜里睡觉都不敢翻身将后背交给对方。 而他不信任旁人,性子又凉薄,要真心对一个人产生感情也不容易。 不过 牧白忽然想到,自己早晨起来时,看到的都是苏墨还睡得很沉,毫无戒备的样子。 大约对苏墨而言,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牧白想通了,便抬手环过苏墨肩膀,将脸埋在他肩头,合上眼轻声说:我眯一会,到了叫我。 苏墨垂眸轻笑。 方才还说睡不踏实,现在就趴在自己肩上睡觉。 他调整一下姿势,让牧白睡得舒服些,忽然听见极轻的声音说:苏墨哥哥,我也信你。 马车抵达皇子府时,已近傍晚。 撩开小窗的帘子,便能看见远处乌啼国的皇宫,巍峨宏大,百余盏华灯陆续点亮,将天边紫灰色的云霞映出一片辉煌。 牧白在马车上换了身裙装,略施粉黛。这个时节天气转凉,衣裳也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无需多备一条领巾。 他换装完毕,便钻出帘子。 车夫已经离开,只有苏墨一人在底下候着。 跳下车时,牧白脚底一个趔趄,幸好被苏墨及时扶住。 小心点。 牧白抬手揉了揉腰,耷拉下眉眼,模样看上去很是委屈。 苏墨笑他:身子虚成这样,还整日活蹦乱跳。 牧白不服气道:皇子殿下身子骨硬朗得很,不还整天装病。 咳。苏墨咳嗽一声,扶着他踏过门槛。 夜行和锦衣恭候多时,一见着他俩便迎上来。 锦衣见牧白走路半瘸半拐,忙过来搀着:夫人这是怎么了? 受了点小伤。牧白说没大碍。 夫人,你和殿下刚成亲,就连着夜不归宿三天,还弄得一身伤,是做什么去了?锦衣轻声道这几日便在府里歇着吧,别又让人说了闲话去。 牧白挑了挑眉:谁说闲话了? 锦衣张嘴要说,被苏墨瞥了一眼,只得咽下去。 牧白察觉不对劲,扭头看他。 苏墨轻声道:府里一个丫鬟多嘴,已经逐出去了。 哦。 牧白松口气,又听夜行说:殿下,七皇子来看您了,听说您还没回来,这会儿在茶厅等着呢。 苏承来了?正好,我还打算过两日去看看他。苏墨问小白,你怎么样,还能走么? 牧白还未回答,就见夜行贴到苏墨耳边,说了句什么。 苏墨神色微微变了变,又道:小白,我先扶你回屋歇息。 牧白奇怪了:不是要带我去见苏承么?我还能走。 他原本倒没多想见到那七皇子,只是见他们神神秘秘的,似乎有什么要瞒着自己,总觉不对劲。 苏墨道:苏承找我有些私事要谈,晚点再带他过来见你。 哦那你直接过去吧,让锦衣扶我回屋就行。 苏墨离开后,牧白才小声问锦衣: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锦衣张了张嘴,又合上。 牧白:说吧,我不会出卖你的。 夫人。锦衣皱起眉,小小声地说你不知道,现在皇都里的大臣皇子都在传,说殿下和你感情不睦。 啊? 那多嘴的丫鬟被逐出府后,又把这事儿告诉了旁人。可巧殿下找你去了,人不在皇都,也没能把这消息压下来。几天过去闹得沸沸扬扬,连七皇子都听说了。 牧白:所以他上门来,也是为这事? 锦衣砸了咂嘴:七皇子和殿下交情好,听说他新婚燕尔夫人就跑了,当然想来问问夫人,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牧白摇摇头:是我考虑不周,平白让你们殿下给人看笑话。 这是哪里话。锦衣道夫人是青莲谷少主,行走江湖自在惯了,自然不愿拘在府里。那些人嘴碎得很,莫要管他们,咱们下回做事谨慎些,别落人口舌便是。 嗯。牧白耷拉下眉眼,讪讪地说:难怪苏墨不让我跟过去。 夫人也别多想,殿下是怕七皇子当着你的面说什么不合适的话,一会儿他们俩聊完了,自然就过来陪你了。 嗯。 回房后,锦衣烧来热水,牧白泡过澡,换了身刺绣云纹的白色宫装。 这是乌啼国的宫廷装扮,看上去轻盈飘逸,宽袍广袖煞是风流。只是穿戴步骤十分繁琐,他以前嫌麻烦,从没穿过。 牧白走到铜镜前转一圈,发觉这宫装上身确实漂亮。不过他现在气色不好,白色显得素了些,便拿来青莲剑别在腰间锦带上,添一点儿颜色。 黑发披散,沾了带花瓣香的水汽,还微微湿润着。牧白拿来木梳理顺,刚随手束了个发髻,便听屋外传来交谈声。 似乎是苏墨和七皇子过来了。 他放下梳子,整理好宫装,踏出屋门。 饶是苏墨与牧白抬头不见低头见,在看清回廊尽头一袭流云白衣的人影时,也被惊艳到了。 他身旁的七皇子苏承直接看傻了眼,直愣愣瞅着两息才收回视线。 方才苏承还觉得自家皇兄是被鬼迷了心窍,新婚燕尔独守空房,还替那落跑的夫人说话。现在见着皇嫂本人,他更是笃定了这个想法。 这姑娘生得这样漂亮,刚成亲就夜不归宿,谁知道干嘛去了?五皇兄定是让美色迷昏了眼,竟然一点儿也不起疑。 苏承摸了摸下巴,想出个主意。 他假装没看见对面有人走来,转过头问苏墨:皇兄,等会儿见着嫂嫂,我帮你问问纳妾的事儿,她自个儿刚成亲就不着家,还不准你娶两个侧妃入府么?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回廊那边走来的人听见。 苏墨:? 方才在茶厅中明明已经说好不提这事,怎么又来了? 他一时没想好怎么解释,却听牧白已走到近前,轻声笑着说:纳妾?可以啊,我准了。 苏承眼神一亮。 这下皇兄总该明白了,这白衣美人根本没把他放心上。 也是,新婚燕尔就不着家,还会在乎自己夫君纳不纳妾?只可怜五皇兄一片痴心错付。 做戏做全套,接下来应该转头假装惊讶地来一句:嫂嫂怎么在这儿? 苏承回过头,还没开口,就真的被惊到了。 嫂,嫂嫂 那个、你、你先把剑收回去,有话好好说。 第39章 定情信物 风吹过, 回廊上灯盏摇曳。 光影明灭中,牧白乌发披散着,一袭宫装华美轻逸, 神色和出鞘的剑一般清冷,似一道月霜落在了廊檐上。 他垂下眼, 手握剑柄转了两圈,边道:苏墨, 你过来是要与我说这个? 剑锋雪亮, 在空中转出一片银光。 虽然牧白的手势很是游刃有余,仍看得苏承心惊胆战,生怕那剑脱手飞出来,削掉他的脑袋瓜。 苏墨指节抵着上唇轻咳了声, 两步走上前,避也不避,径直揽住牧白。 那剑削铁如泥,瞬间就将他的黑衣袍袖削落片缕, 飘然落在地面。 剑锋骤停,牧白眨了眨眼,听见苏墨轻声说:我答应过你的事, 不会出尔反尔。 苏承盯住落在地面的黑色绸缎, 喉结一滚, 忙道:嫂嫂别误会!这是我的主意,与五皇兄无关 他原就听说皇嫂出身江湖,是青莲谷的少主, 可印象中青莲谷弟子主攻医术, 性子都很温柔, 哪是像这样动不动就拔剑的。 原以为五皇兄家里的红杏出了墙, 哪成想他娶的竟是蔷薇,带刺的。 比他想象的还要水深火热。 牧白察觉到苏承打量的目光,这会儿也明白过来,恐怕是这七皇子自作主张搞的事情。 他手腕一翻,将剑插回剑鞘。 苏墨听见动静,低头一看,牧白仍耷着眼,不是很高兴的模样。 他捧起那张冷冰冰的美人脸亲了一下。 牧白一怔,忙推开他,抬手揉着额头,边道:还有旁人看着呢。 无妨,苏承不是外人。 牧白别过脸:哦。 别气了。苏墨笑起来这点事也值得你动气。 什么叫这点事我也没动气。 好,好,你没气。 苏承在一旁瞅着,莫名觉得喉咙发涩,像吃了颗酸果子似的。 他们俩打小一起在宫里长大,可从没见过皇兄对谁说话是这个语气。 苏承摇摇头,忽见皇嫂转过身来,向自己行过一个江湖礼:青莲谷,秦牧白。 他下意识也跟着抱了个拳:苏承。 牧白便笑,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苏墨跟我提过,他说宫里只有你和他交情最好。 苏承一怔,莫名感觉这皇嫂也不像他想的那样凶。 还没回话,又听牧白说:他答应过我不纳妾,此事以后莫要再提了。 苏承忙道:是,是。 哪还敢提啊,即便他不怕被削,也得为皇兄的生命安全着想。 唉,五皇兄,你自求多福吧。 他抬眼瞧了瞧苏墨,见此人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罢了,一个愿打愿挨。 三人穿过回廊,在卧房外的庭院中捡了张石桌坐下。 庭院中花树摇曳,有丫鬟送来新沏的茶水。 苏承端起茶杯吹了吹,边道:说起来,五皇兄和父皇还真像。 牧白问:怎么说? 当年父皇也钟爱江湖女子,后宫佳丽三千,独宠琼妃一人,只可惜说到这,苏承住了嘴,看向苏墨道对不住,我并非有意提起,只是恰好想到了 无妨。苏墨淡淡回了句,抬手给牧白倒茶小白想听,你就说吧。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29) 牧白:怎么?莫非这琼妃是 五皇兄的母亲。苏承道。 哦 牧白看向苏墨,苏墨轻声说:我倒无所谓,怕听见她名字的,是我父皇。 对。苏承接着说琼妃过世后,父皇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准提她的事因此这许多年过去,宫中已无多少人记得她,只知道当年琼妃宠冠后宫,却在诞下皇子后遭人陷害,走上了绝路。 苏墨接口道:尸骨无存,只余一个衣冠冢。 不聊这个了。牧白在石桌底下找到苏墨的手牵住,安抚地捏了两下。 苏墨轻笑:无妨,已经过去多年,我早不觉得如何了。 苏承又说:嫂嫂,皇兄幼时在宫里吃了不少苦,往后你可要对他好点儿。不是我多嘴,刚成亲你就往外跑,也就是五皇兄性子温和,若换成别的皇子,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已经拟好休书了。那还算轻的,之前三皇兄的一个侧妃也不知犯了什么事,被他关进刑房里出来时半条命都没了。 这么残忍。牧白往后一仰那姑娘家里人呢,没替她讨个公道? 苏承摇头道:她父亲只是个闲官,如今朝里就属三皇兄势力最大,底下人哪敢得罪他。况且嫁过去,便是他府里的人,三皇兄如何处置,旁人可管不着。 牧白蹙起眉:现在呢?人还在他府上? 听说被家里接回去了。 牧白松了口气。 那还好说,起码不用接着遭罪。 苏墨忽然轻声说:实不相瞒,我原想过把夫人关起来。 ?牧白扭头看他。 镣铐都备好了,就在屋里。 ?? 苏承: 原来五皇兄也这么变态的么。 牧白扯了扯唇角:你关得住我再说。 若关得住,夫人就让我关么? 你把我关起来做什么? 你说我想做什么? 他们俩到底在说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苏承挠了挠头,咳嗽一声:那个,皇兄,嫂嫂,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牧白立刻道:好,你快走吧。 苏墨问:要送送你么? 虽然是问句,可语气听起来根本就不像要送的样子 苏承识趣地说:不用了,我自己出去,皇兄和嫂嫂早些歇息。 牧白原以为苏墨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当天晚上真的从枕头底下翻出来一对镣铐。 他懵了:还真有啊? 苏墨翻身过来搂他,边道:去寻你之前备的。 备这个做什么? 你若不跟我回来,就只好用强,把你带回来,再关在屋里。 牧白: 苏墨在他面前一贯清雅温柔,让他险些忘了这人原本是个黑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牧白有点想骂人,刚开口,又摸到枕头底下还有其他东西,鹌鹑蛋大小的两枚,质地冰凉,还系着绳结。 他摸索着把它掏出来,发现是一对玉坠。 这不是上回我送你那块么? 原本巴掌大一块墨玉,被雕成两枚小小的扁圆形坠子,上面还有一圈褶儿。 牧白盯着被雕成俩包子的墨黑色玉石,蹙起眉,寻思这比当初那凌云宫弟子在心形石头上刻个白字也没有高出多少。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苏墨哥哥,那样大一块墨玉,你就拿来雕这两个小东西,不觉得浪费么? 还有,为什么是包子?哪里有黑色的包子? 哪怕雕把剑、雕只鹤,它不比包子强么? 他还要接着吐槽,却见苏墨搂紧自己蹭进颈窝里,语气有些低落:随手雕的,原以为你会喜欢。 牧白心里一软,立刻改口:苏墨哥哥太棒了叭,爱了爱了! 苏墨抬眼看他。 牧白捧住他的脸,弯起眼睛笑:对不起,我不是不喜欢。 他还想再说,却被摁进了被窝里,耳鬓厮磨。 不知多久,苏墨放开他,微微喘息着在牧白唇上亲了亲:今晚不折腾你了,睡吧。 嗯。 牧白看着苏墨翻身下床,吹灭了灯罩里的蜡烛。 房中漆黑一片。 苏墨躺回去,却见身边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仍瞧住自己看。 怎么,睡不着? 苏墨哥哥。 嗯? 牧白轻声说:我突然想起,还没和你说过。 我是喜欢你。他摸出小小的墨玉坠,从被窝底下塞进苏墨掌心这个就当是定情信物。 你上回还说只是随手买了,怎么我雕过又成定情信物了? 哦。牧白说那把眉心坠送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苏墨没有出声。 牧白等了会儿,仍没回应,便问:睡着了? 没。苏墨开口时嗓音喑哑小白你对我,不要用情太深。 啊?牧白忍不住笑好哥哥,你也太自恋了,我还没做什么呢。 苏墨转过身来搂住他,声音极轻:我若倒下了,你便走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 现今皇都都在传,说我们感情不睦。 我知道。 是我故意放出去的。 啊? 夺嫡之争愈演愈烈,我不可能置身事外,只好把你摘出去。苏墨低声说你与我不和,是他们想看到的,如此他们便不会针对你。 牧白蹙起眉。 苏墨接着道:若哪天东窗事发,我会尽力保全皇子府上下,也不殃及你。 我若败了,你便走,离我越远越好。 牧白磨了磨牙。 苏墨垂下眼:我也曾想过要你回应,只是现在想来还是别对我动情的好。 你想得美。 苏墨怔住了。 牧白咬牙切齿道:都拜堂成亲圆过房了,现在来说这些。 你若倒了,我扶你起来。 东窗事发,我会去救你。 以后再跟我说这种废话,小心我拔剑削你。 第40章 彭府 牧白的身体完全调养好, 已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21 皇子府日日煎药炖汤,奈何他们夫人过于好动,分明是个伤患, 却不甘于瘫在床上休养。身子稍微好些就开始上蹿下跳,夜里也不消停。 是以原本只需静养一周的伤势, 足足半个月才好利索。 按照乌啼的规矩,喜宴上新娘盖着盖头, 宾客都未见到真容, 夫妻新婚后应在一个月内逐个登门拜访,今后若在宫宴、节庆上遇见了,便互相知道这是哪家的正妻。 牧白伤好之后,第一个随苏墨拜访的便是彭府。 他一早换好宫装, 由丫鬟帮忙梳理发髻,又嵌上眉心坠,耳垂戴了两枚小巧的白玉髓。 喝了半个月补汤,牧白气色渐好, 薄施粉黛后唇色殷红,明眸皓齿,容貌盛极。 他拎着宫装裙摆踏出皇子府, 望向马车时, 冷玉坠下一双黑润的眼顾盼神飞, 让等在车前的人晃了晃神。 苏墨扶着牧白坐上马车。 放下帘子后,他忽然把牧白压在厢壁上,抬手捏他耳垂的玉髓:小白, 你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 牧白: 这哪里花枝招展了, 分明穿得一身雪白不能再素, 口脂也只是涂了薄薄一层玛瑙色。 苏墨拇指抚过身前人唇珠, 指腹染上浅红的脂粉。 他垂下眼,将这红抹上牧白耳垂,而后咬上去蚕食干净。 牧白耳上原本冰凉的白玉髓微微发烫,那人却还不知足,又把他唇上的口脂也吃了个干净,才退开。 苏墨弯了弯眼角:小白,我反悔了,我们回屋吧。 牧白知道这人占有欲发作,忙掀开车帘,对车夫说:走吧大哥,去彭大人府上。 好嘞。车夫一扬马鞭,启程。 苏墨低眸瞧着他。 牧白放下车帘,轻声说:我可是带着任务去的。 探清路夜里才好动手。 嗯。苏墨淡淡应了声,便坐到一边,拿卷书起来看。 牧白凑过去,把脸挂在他肩上:不高兴了? 苏墨只摇头,不言语。 牧白觉得好哥哥确实是不高兴了,遂亲了亲他耳朵:好哥哥。 好哥哥。 苏墨哥哥。 苏墨连应三声嗯,不咸不淡地开口:你要说什么? 牧白想了想,轻轻笑着说:别生气,晚上回去随你怎么罚。 他说这话时,手指拨弄着苏墨腰间的衣带。 苏墨: 他捉住牧白的手:小白,你怎地越来越坏了,跟谁学的? 牧白弯起眼:跟苏墨哥哥学的。 到彭大人府上时,将近正午。 彭德寿听闻皇子殿下的马车到了,便迎出茶厅,见两人迎面走来。 五皇子着一袭黑绸袍服,走在左侧,手里小心牵着的那位 彭德寿微微眯起眼。 怪不得这五皇子见了软红轩的花魁都没多看一眼。 他视线远远地黏在身穿白色宫装的美人身上,直到近前都没挪眼,视线沿那张漂亮的脸一路向下。 可惜天气转凉,衣领扣得严丝合缝,瞧不见颈段这胸,好像有些太平了 牧白原本同苏墨说着话,察觉到彭德寿露骨的视线,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捏了捏指节,克制住当面给这油腻老男人一拳的冲动,伸手摸来苏墨腰间折扇,哗一声打开,掩住自己的脸。 苏墨嗓音清浅,透出淡淡的不悦:彭大人。 彭德寿这才收回视线,笑着回:皇子殿下。 他脸上带着笑,眼神中却隐有不屑。 牧白察觉到,微微蹙了下眉。 不过他此行是来探这彭府的守备,熟悉地形,因此很快移开视线,打量别处去了。 两人随彭德寿走进茶厅,寒暄过三两句客套话。 彭德寿捧起茶盏:皇子殿下听说了么,有人匿名举报郝大人贪污赈灾银两,郝良被抄了家,罢黜官职发往边境充军,啧啧,比申元大人还惨。 牧白眼皮一跳,低头喝了口茶。 苏墨淡淡道:近来这些事愈发多了。 是啊。彭德寿状似无意地说起申大人和皇子殿下交情不错,郝大人也曾请皇上赐婚把独女嫁入五皇子府,他们俩先后被贬,殿下心里想必不好受吧。 苏墨挑了挑眉:见得多,习惯了,倒也说不上不好受。 彭德寿面上笑着,眼神却愈发不屑,落在一旁静静喝茶的牧白身上:殿下这夫人生得确实漂亮,和上回见着那少侠像极了,不愧是兄妹。 牧白险些呛着,放下茶盏,接过苏墨递来的手帕。 彭德寿接着说:五皇子和皇上在这点上倒是如出一辙,都喜欢出身江湖的女子 他看看苏墨,露出个抱歉的神情:殿下还没听说吧,皇上前些天带回个女子收入后宫,赐字为琼。 苏墨抬起眼。 我倒没亲眼见到,不过听李公公说,那女子生得也是花容月貌,像极了当年的琼妃。彭德寿笑得揶揄这么多年过去,皇上还忘不了你母妃,真是用情至深。 牧白眼角抽搐。 什么用情至深在苏墨面前提这个,这彭德寿分明是不怀好意,故意恶心人。 苏墨哥哥。 苏墨正出神,听见牧白唤,才回神看他:怎么? 牧白伸手越过桌面,拍他手背两下,苏墨便弯了眼角,轻声说:我没事。 彭德寿看在眼里,故意咳嗽一声,打断两人。 苏墨仍轻笑着,语气听不出喜怒:前些天听说父皇身体有恙,我还打算进宫看看他,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彭德寿接口道:殿下还真别说,自打那美人入宫,我看陛下的气色是越来越好 牧白心说这皇帝难不成是回光返照了。 但顾忌苏墨在旁边,他也不好出声,又听不下去彭德寿再提这茬,便站起身来,说去解个手。 苏墨送他出厅,让彭府的丫鬟给牧白引路。 牧白其实根本没想上茅厕,只是怕自己再在那儿待下去,会忍不住抓住彭大人暴揍一顿。 路上他走得慢吞吞,观察了一圈四周,记下门廊位置,进茅房后蹲在坑上整理一会儿思路,脑海里已能浮现出彭府的大致布局。 大约牧白在里面呆得太久,又根本没动静,外头路过的人便以为茅房没人,说话也不加掩饰,给他听了个正着。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30) 刘叔,方才来的那不是五皇子么,厨房怎地就准备了四样菜,还都清汤寡水的 害,你不晓得,大人特意吩咐过说这话的刘叔似乎在府里是个管事的,知道的也多听说五皇子这些年日渐式微,在朝中党羽被拔了个一干二净,我们大人是三皇子的人,大势所趋 刘叔又絮絮叨叨地吹三皇子如何如何,继承皇位指日可待之类,牧白支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大概捋清楚了,这彭大人是仗着自己如今势大,上回在软红轩又被苏墨拂了面子,便想借这机会拿捏拿捏他。 等他们走远后,牧白呼出口气,推开了门。 万幸这彭府的茅房打扫得挺干净,没什么味儿。 他净过手,回到茶厅时,彭德寿正招呼苏墨留下吃午饭。 苏墨还没回答,牧白便出声说:苏墨哥哥,咱们就不麻烦彭大人了吧。 苏墨问:怎么了? 牧白轻声说:我想去软红轩。 苏墨当然听他的,便应了声:好。 彭德寿见这两人完全无视自己,不悦地抬高了声音道:我府上菜都备好了,皇子殿下不赏脸? 备好了?牧白问几样菜啊? 招待皇子只准备四样菜实在是拿不出手,彭德寿一时语塞,又听牧白道:我兄长已在软红轩点了四十四样菜,就等我俩过去。 彭德寿想起上回那少侠一个人点过四十四样菜,虽然后来被五皇子撤了,可离开前二话不说便结了账,可见确实是个阔气的主。 他原本吩咐厨房只准备四道菜是想借此给五皇子难堪,可这一对比,倒显得彭府穷酸小气了。 彭德寿思虑过后,只好说:好罢,既然你们已经约定好,彭某也不好强留。 无妨。苏墨淡淡道了声告辞,牵着牧白转身离开。 彭德寿跟出去两步,停在茶厅门口,眼神却一直黏着牧白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彭府大门外。 牧白刚上马车,便往苏墨身上倒:好哥哥。 嗯? 我方才去茅房时听见彭府下人说,彭德寿把你当成软柿子捏,午膳只备了四样菜。 哦。苏墨明白了所以你方才是在替我抱不平。 什么抱不平。牧白扯了扯唇角我得把他揪住揍一顿才解气。 苏墨笑了声,抬手替他整理发髻:好了,不气了。 三皇兄目光短浅,彭德寿跟着他成不了大事,不过风光一时罢了。我倒无所谓他们如何,你别往心里去。 牧白闷闷地应声嗯,实则左耳进,右耳出。 去软红轩吃过饭,苏墨又带他去逛皇都街市。 两人相貌过于出众,都很自觉地戴上了面纱,可并没有什么卵用,走在街上回头率仍是一百。 牧白想起在凌云渡那时,苏墨也戴着这帘黑面纱,又抬手去撩,被他按下来:别闹。 牧白弯起眼:你是不是在凌云渡那时就对我有意思了? 嗯。苏墨瞥见路边摊上一条围脖,忽然说我送你那条,还没见你戴过。 哦,那条压在箱底了,一直没翻出来。 你那时说,天凉一定戴。苏墨淡淡道原来是哄我的。 不是哄你。牧白忙道我一时忘了再说,原来我是准备买给你的。 给我? 是啊,你装出那幅体弱多病的样子,我怕你着凉。 你那时有这么关心我?苏墨挑眉我怎么记得有人说我剖开一肚子黑水,坏透了。 那,牧白舔了舔牙尖我也没说错,你现在还是个坏胚子,把我都教坏了。 苏墨点点头,没有反驳。 牧白直觉不对劲:你怎么不说话了? 苏墨道:我在想,今晚如何罚你,才对得起这坏胚子的名头。 ? 不如,拿镣铐锁上好好调教调教,索性你已经被我带坏了,也不介意更坏一点。 牧白睁大眼睛瞧住他。 不是你说今晚随我怎么罚都行? 我是开玩笑的。牧白软下嗓音好哥哥,我错了。 苏墨却只是笑,指尖在牧白掌心不停打着转,撩得他心里发痒,还有点慌。 于是当天夜里,趁皇子殿下在书房处理信件的空当,牧白换了身黑衣,戴上苏墨放在梳妆台前的黑面纱,背上天雨流芳剑,又抄了根木棍,便翻墙逃出皇子府。 白日里他已大致摸清彭德寿府邸情况,没花多大功夫便顺利绕开守备。 牧白不知道哪间是彭德寿的卧房,悄悄翻上屋檐,一个个揭开瓦片来看,直找到一间透出亮光的屋顶上。 屋中传来两人说话声,他听出其中一个是彭德寿,另一个也在茅房中听过,好像是叫刘叔。 大人,我和小吴不晓得那里头有人,恐怕那时便让五皇子的夫人给听了去。 我说他们怎么突然要走。彭德寿哼了声无妨,等三殿下继承皇位,五皇子也蹦跶不了两天了,他那夫人生得再标致,到头来还不是落到我们手里,到那时 牧白: 他翻下屋顶,一脚踹开了屋门。 刘叔喝道:什么人! 牧白上前一棍敲晕这管事,走向彭德寿。 彭德寿刚要呼救,便被他随手捡起桌上一团废纸塞住了嘴,只发得出呜呜咽咽含糊不清的声音,依稀能听出是在问:你要干什么? 牧白吹熄了屋里的灯,拖住他衣领往外走:狗东西,出来挨打。 第41章 红莲教护法 牧白拖着彭德寿翻出墙, 捆上麻绳,丢到墙脚下隐蔽的树丛中,抡起木棍一顿暴打。 彭德寿鼻青脸肿,不断闪躲着, 喉咙里抽泣和呼救的声音, 被口中废纸团切割成破碎的呜咽。 忽然, 他余光中瞥见一个模糊的红影, 肿成猪头般的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 彭德寿艰难地蠕动着身子往外拱, 喉咙里呼噜个不停, 想要引起那人注意。 牧白发现他异常的举动,立刻转头看向身后。 十米开外处,一个身披暗红色斗篷的男人站在那儿, 看不清脸。 牧白微眯起眼。 之前他在郝良书房里见到的也是这个人。 能接近到这么近距离都没让牧白发现, 说明实力不弱, 在红莲教中应当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牧白用脚后跟把彭德寿踹进墙角树丛, 警惕地盯住对方。 他今夜穿黑衣戴黑面纱来,就是不想泄露身份, 不到万不得已, 不会让天雨流芳剑出鞘。 彭德寿在后头呜呜咽咽呼救,那男人飞身过来, 一掌拍向牧白胸口。 他用木棍挡下, 后仰一个旋身, 又举棍敲向对方脑后。 男人身形一晃,闪开这击同时斗篷阔袖一甩, 竟放出十余条红斑纹毒蛇, 落在草地上嘶嘶地吐着蛇信朝牧白游弋过来。 他轻身飞退, 那些蛇速度却也极快,游入四周的夜色中,色泽黯淡的红斑纹几乎隐匿于草丛。 牧白察觉到危险,本能地挥棍去挡,身后那条毒蛇趁机缠绕上木棍,游向手腕。 稀薄月光下,能看见它锐利的牙尖暗绿色毒液悬然欲滴。 牧白脊背发凉,立刻甩手将木棍并毒蛇一道扔出数米远。 男人已再次攻上来,四周还潜伏着毒蛇。 他不能再藏拙,只得反手抽出天雨流芳剑。剑锋划出一道圆弧,银光斩断三四条蛇身,毒液飞溅。 好在上回和红衣女交过手,牧白已有戒备,出手的同时身体迅速避开,只有剑刃沾上了剧毒。 雪亮剑光一出,那暗红斗篷下便传出喑哑难听的声音:天雨流芳你是踏雪。 牧白: 刚出剑就被认出来,果然太出名不是好事。 不过那男人半夜来彭府,想必是和彭德寿秘密联络,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因此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牧白能听见。 牧白侧身避过一掌,边问:你又是什么人? 对方阴恻恻笑了声,却不回答,挥来的掌风愈发凌厉。 牧白险险闪过,衣袂一角被震得粉碎。 这男人功力在红衣女之上,外加周围群蛇环伺,更不好对付。两人走过数十招,牧白才终于逮住一处破绽,反手一剑刺向对方咽喉。 剑风掀开斗篷兜帽,让他看清了男人的脸。 牧白瞳孔骤缩。 兜帽下是极为丑陋的一张脸,从下颌到太阳穴、甚至眼皮,每一处都爬满了暴突的青紫、暗红色血管,肌肉被血管挤压扭曲成一片,几乎辨不出五官。 更为邪门的是,剑尖刺入皮肤后,仿佛被钢筋一般坚硬结实的物体挡住,无法再推进。 牧白迅速收剑,斩断左侧攻来的毒蛇,边道:兄台,你这脸也太丑了,是练什么邪功成了这样? 男人脸部血管剧烈膨胀收缩,同时抬手戴上兜帽,显然不愿让对手评价自己的长相。 牧白抓住这空当,一剑斩去。 那人身上的肌肉应该靠某种邪功强化过,天雨流芳剑斩在其上竟也只能划开皮肤。 被牧白方才的话激怒,男人低低喘着粗气,暗红色斗篷撕裂处能隐约看见肌肉剧烈起伏。 他突然暴起,接连数掌挥来,面对剑锋避也不避。 牧白双手握剑与之相抗,同时贯入全部内力。 剑锋终于刺进对方掌心,割开血管。 男人嗤笑:你就这点功力? 话音刚落,他忽然一阵痉挛,双目圆睁,抬手掐住自己的喉咙。 男人神色痛苦,挣扎着缓缓跪向地面:怎么会 牧白手腕一甩,斩断草里仅剩的两条蛇:你这蛇还挺毒,见血封喉啊。 天雨流芳剑上沾满了蛇的毒液,只要割开血管,毒便会随血液流遍全身。 牧白仔细观察过四周,确认蛰伏的毒蛇都被清理干净时,男人已经仰面倒在了地上。 这人也不知是太容易被激怒失去理智,还是对防御过于自信,原本以他的邪功和内力,即便打不过牧白也能跑,最后倒让自己的蛇毒给收拾了。 牧白仔细擦干净剑身上沾的毒液,收剑归鞘。 他蹲下来瞅了两眼,见那人满身暴起的血管和肌肉被毒素逼成青紫色,像是随时可能爆裂开来。 牧白赶紧离他远些,回头去找彭德寿。 两人打斗没有闹出太大动静,而彭德寿趁着这会儿工夫已沿墙角蠕动爬出了将近十米,但离彭府大门还有一段距离。 见牧白过来,他心下一惊,更卖力地往前扭。 牧白揪住彭德寿后领,将他往后拖几步,蹲下身来:别爬了。 彭德寿整张脸肿得像发面馒头,眼皮青紫,已很难睁开,仍惊恐地用力瞪着眼,喉间发出咕哝不清的声音。 牧白抬手掐住他喉咙: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我,你还有命回去。若敢大喊大叫,我现在就杀了你。 彭德寿呼吸困难,挣扎着连连点头。 牧白拇指掐住他下巴,手上一用力,将废纸团挤出来。 被这纸团堵得,彭德寿喉咙里都是废痰,他刚要咳嗽,接收到牧白威胁的眼神,听见拔剑的动静,立刻噤了声,只敢哑着嗓子小小声地喘气。 牧白问:刚刚那红斗篷的男人,你认识么? 认、认识 你知道什么,全说出来,别等我一个个问。把小爷惹烦了,直接剁了你。 少侠饶命我都说,都说。刚刚那个,是红莲教四大护法之一,代替红莲教主来和我们接头的。 你们? 是、我和三殿下,还有另外两个大臣。 这么说,你们和红莲教勾结?这个问题显而易见,牧白也没打算让他回答,又问郝良呢?也是和你们一伙的? 彭德寿愣了愣:郝良?他不是五皇子的人吗? 牧白蹙起眉。 彭德寿的表情不像在装,这样说来,郝良并不是三皇子这边的。 除了你们,红莲教可还有勾结其他人? 没有吧,红莲教与我们合作,扶三殿下坐上皇位,三殿下也承诺届时让红莲教做乌啼的国教,他们何必再勾结别人 牧白挑了挑眉:他们这么说,你们就信了? 难怪苏墨说三皇子目光短浅。 彭德寿道:红莲教自然要拿出诚意,否则我们也不会完全信任他们。 据彭德寿说,那个与琼妃容貌相似的女子,正是由三皇子的党羽安排到皇上面前,才被一眼相中纳入后宫,而她入宫后独得恩宠,也在皇帝耳边吹了不少枕旁风。 如今乌啼的皇帝缠绵病榻,头脑已不甚清醒。 琼妃是他多年来心头的一粒朱砂痣,垂暮之时遇到这般相似的人,自然万般宠爱,加上那女子出身红莲教,极善于蛊惑人心,现在几乎是她说什么,皇帝都听之任之。 连立三皇子为太子的诏书都已拟好了,只等择日举行大典,昭告百官。 彭德寿每说一句,牧白眉心的褶就加深一点,到他说完时,眉头已拧到一块儿了。 若真如他所说,那红莲教为什么还要联络郝大人? 那其他皇子呢?红莲教有没有可能还和其他皇子勾结? 其他皇子?彭德寿想了想皇上子嗣众多,能担大任的却没多少,除了三殿下,也只有五皇子能算一个。哼要说这五皇子,他生母若不是琼妃,早死了千八百回。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31) 彭德寿说,他们曾让那女人在皇帝面前污蔑五皇子,想借此除去竞争对手,但没有奏效。想来皇帝还顾念旧情,偏袒琼妃唯一的骨肉。 牧白垂下眼。 在郝良书房时,那个护法提起红莲教曾向苏墨抛出橄榄枝。 恐怕他们开始并没有想要扶持三皇子,而是被苏墨拒绝后只能选择他。 之后红莲教一面和三皇子合作,一面私下勾结其他大臣,计划插人到苏墨身边,得知苏墨看重牧白时,动的念头也是绑架他作为筹码。 就这一系列举动来看,他们很可能是贼心不死,还想招揽苏墨合作。 或许事情并不像彭德寿所想,而是红莲教没有放弃争取苏墨,所以阳奉阴违,根本没按三皇子要求的做。 但红莲教的计划屡屡失败,若他们就此放弃,完全投向三皇子,苏墨必定会成为他们头一个要铲除的对手。 看苏墨的表现,他对宫中局势并非一无所知,那天夜里说出那番话,恐怕是知道自己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上 彭大人被刺客劫走了!快! 墙那头传来刘叔的声音,打断了牧白思绪。 彭府中火光闪动,已有一队护卫沿墙边搜过来。 牧白回过神,一脚将彭德寿踹晕过去,往墙底下一扔,拍拍手掌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红莲教的事,思虑重重。 是以见到卧房中还亮着幽微的灯光,也没多想,便走上前推开屋门。 暗黄的烛光融成一片,屋中景象也随烛火摇曳而显得昏暗迷离。 牧白愣了愣,看向坐在圆桌边,手支下颌的人。 那人乌发披散滑落在桌沿,掩着张清冷俊美的脸,眼如墨玉含光,羽睫轻点泪痣。 红烛的光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无端让牧白想到良辰美景四个字。 虽然此刻并非良辰。 牧白合上门向他走去:你怎么还没睡? 苏墨伸手揽过牧白,将他抱到自己腿上,说:在等你。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姿势过于别扭,牧白无端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去哪了?苏墨问。 就,去了彭府。牧白见他神色渐渐变了,忙道我就把那彭德寿揪出来揍一顿,问了些事,就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皇子殿下微笑着从桌子底下摸出了镣铐。 第42章 阶下囚 牧白喉结一动, 还没起身,就被苏墨铐住了一只手。 他抬起手腕晃两下,铁链当啷作响。 苏墨攥住他的手缚到背后, 和另一只铐在一起。 与刑房里那种粗粝、锈迹斑斑的镣铐不同, 但坠在手腕上也有些重量, 冰冷坚硬。 以牧白的速度, 不想被铐住完全能逃得掉, 但苏墨没有强迫, 他便也没有挣扎。 苏墨绕过膝弯把人抱起, 放到床边脱下鞋袜。 虽然用上了刑具, 动作仍是温柔小心的。 牧白戴上镣铐后产生的些许不安渐渐淡去, 轻声唤他:苏墨哥哥。 嗯? 我在彭府和红莲教护法打了一架, 身上沾了毒和血, 先让我洗洗。 苏墨抬起眼:红莲教护法?哪一个? 不知道, 是个男的。 那应当是红日,红莲教四大护法中只有他一个男人。除了上回那红衣护法, 剩下的红月、红玉也都是女人。 牧白挑起眉:你知道得还真清楚。 苏墨只笑着亲了亲他:我去烧水来。 这个点府中佣人都歇下了, 皇子殿下只好亲力亲为。 牧白看着他展开屏风, 出声调侃:好哥哥累不累?松开我过来帮你。 苏墨从屏风后走出来,抱起他走向浴桶。 牧白摇摇手,给他听镣铐的响声:你不放开我,怎么洗? 我帮你。 牧白: 皇子殿下卧房的浴桶足够大, 塞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桶内侧有一块凸出的位置,苏墨坐在那儿,慢条斯理褪去怀中人仅剩的单衣, 低垂的羽睫映着眸中一片潋滟水光。 牧白凑过去, 吻了一下他的眼睛。 苏墨睫毛微颤, 仰脸衔住他嘴唇,交换缠绵的吻。 朦胧的水汽让周围一切都湿润暖热,逐渐升温。牧白想要更多一些,被镣铐束缚着,却挣不开手。 苏墨哥哥。他轻咬对方耳朵你放开我,这样不方便。 苏墨却不随他的愿,拨弄了一下镣铐间的铁链,笑着问:想做什么?我帮你。 牧白咬住苏墨耳尖扯了一下。 那人的手便在水面下捉住了他:告诉我。 牧白有些受不住。 他跪坐在浴桶狭小的空间里,手又被缚住,挣动时难以维持平衡。膝盖一滑,便径直倒向后方,沉入水中。 虽然被苏墨及时捞起,仍是呛了好些水。 牧白眼角晕开浅浅的红,也不知是呛的还是气的。 苏墨的手指抚过唇珠时,被他一口叼住。 牧白半点没留情,牙尖深深嵌进肉里,几乎触到了指骨。 苏墨却仍是轻笑着,将人抱过去,知道牧白有些恼了,也不再要他主动求欢,只是循循善诱:坐过来,到我这来。 小白,听话。 往常牧白从没觉得小白这个称呼像某种被圈养的宠物。 直到这一夜也许不止一夜。 他意识昏沉,感觉屋外投进来的光线明暗交替着,仿佛已过了很久。 他们在浴桶里已待了很长时间,出来后牧白浑身酸软,刚趴到床上,便被脚镣锁上了脚踝 原以为这已经够过分了,居然还有更牧白不愿回想。 那时他原本气急得要骂人,却迷迷糊糊听见苏墨和他说要出趟远门,可能过很久才回来,也或许不会回来。 苏墨一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着什么,撩拨得他胸口酸热,后来整个人也软化了,任凭苏墨摆弄。 现在想来,一定是骗人的。 怎么会回不来 牧白蓦然睁开眼。 入目是暖红颜色的床帐。 他坐起身,抱着被子,看见床单上痕迹凌乱,身体虽被抱去洗过,仍残留着余温。 可躺在旁边那人去哪了? 牧白心跳加快,忽听有脚步声踏过门槛。 他抬眼看去,见苏墨穿着身黑金刺绣的繁复宫装,端了碗粥走进来。 牧白:你这是 苏墨将粥放在桌上,坐到床边,抬手抚他额头:没发烧,还好。 牧白怔了怔,脸倒真有些烧起来:你也知道你昨晚简直荒唐。 苏墨便笑,亲了亲他耳朵。 小白,我等会儿进宫,今日便要走了,你在府里自己照顾好 走?去哪? 不是与你说过?苏墨替他裹了裹被子边境有叛军作乱,父皇让我带兵镇压。 牧白去彭府那时,苏墨在书房处理信件,收到的其中一封便是这个。 牧白依稀想起来,昨晚苏墨确实同他说过,要出远门去打仗。 他蹙起眉:是前些天进宫那个妃子搞的事? 苏墨挑眉:确实是她向父皇举荐了我,你是如何知道的? 牧白便将从彭德寿那问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全讲给苏墨听。 哦苏墨倒也不惊讶,只淡淡道原来如此。 你不能去,红莲教和三皇子是要借这机会害你。 可,我若抗旨不尊,恐怕更轻易让他们抓住把柄。苏墨见牧白眉心都拧在一块,抬手替他揉开你担心我? 牧白拍掉他的手:这不废话吗? 那你再喊声夫君。苏墨含笑说如此我即是战死沙场也不遗憾 呸呸呸。牧白气道你这不是咒我当寡夫么。 我不喊,你能活着回来再说。 苏墨道:你昨夜在床上喊过 闭嘴。 牧白紧紧拽着他衣服,耷下眼:你没听过,男人在床上的话都不能当真么。 苏墨便笑:那你昨夜说最喜欢我,也不是真的? 我说过这个? 嗯。苏墨附耳轻声说还说,心甘情愿做我的阶下囚。 牧白: 他只好假装失忆:我不记得了。 苏墨抬手拨弄他唇珠:那你再说一遍。 我不。 好吧。苏墨淡淡道那我走了。 不行。牧白仍揪着他不放。 舍不得我? 牧白别开脸,点了下头。 我会尽快回来。 牧白闷闷地应声嗯,仍不撒手。 苏墨扯不开衣袖,只好无奈地笑:小白。 牧白说:你过来。 他依言凑过去,被牧白亲了一下。 极轻的一个吻,感觉不到,却很温柔。 苏墨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牧白便退开,拇指揩过嘴唇:好了,你走吧。 牧白推了推他:你怎么还不走? 再不走,他真有些舍不得了。 苏墨捉住他手,把人摁进被窝,直折腾得牧白眼尾通红,才喘息着退开:等我。 好。 苏墨离开后,牧白躺在床上放空了很久,才起来洗漱穿衣,喝掉桌上那碗粥。 他走出卧房时,见夜行和锦衣都在庭院中,一怔:你们俩怎么都在这儿?苏墨他一个人也没带? 锦衣点头道:殿下让我们留下陪您。 牧白不放心,想叫夜行跟去,听他说苏墨身边还有其他暗卫,才打消这个念头。 他茫然地在石桌边坐了会儿,问锦衣:你知道那边什么情况,叛军有多少人么? 夫人,这个我也不清楚。锦衣顿了顿,又说这两年皇上身子骨越来越差,边境叛军四起,照理说,各地都有将领镇压,不应当派殿下去的,只是 只是什么? 殿下打小受皇上宠爱,论才貌、武艺都是皇室中佼佼者,很难不被针对。当初他装病躲去青莲谷,就是为避开夺嫡的争斗。可后来锦衣看了牧白一眼,只道夫人应当明白,殿下的武功和装病之事一旦暴露,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回到皇都更难逃一劫。如今只是被派去边境打仗,已算是好的了。 牧白点了点头,蔫蔫地趴在桌面上。 锦衣又说:有些话,锦衣不知当讲不当讲。 牧白:那你就讲吧。 殿下昨夜接到信,已提前叮嘱过我和夜行,若他回不来,让我俩带上府里的银钱,护送夫人回青莲谷。 牧白: 她叹口气,轻声说:夫人,在凌云渡时我和夜行早知道殿下对你有意,却也没想到比武招亲他会亲自出手。殿下早就知道他不能一直陪着你,还是要与你成亲无异于饮鸩止渴,真不像他会做的事。 牧白默了默,从桌上起来,顾自转身回了屋。 夜行目送他背影,问锦衣:殿下不是让我们别告诉夫人,你怎么一股脑全说出去了? 我她瞧见牧白进屋合上了门,也有些后悔我只是觉得,夫人也应该知道这些。 两人忧心忡忡守在门外,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门扉再次打开。 牧白穿一身白色的宫装走出来,拿着把剑,当着他们的面翻墙出了皇子府。 夫人这是干嘛去? 不知道,可殿下临走前说,夫人若带剑出门,我俩便不用跟着。 也是。 两人没有跟上,自然不知道牧白是跑去皇宫门口,等他们殿下了。 苏墨被一众大臣送出来,刚和他们道过别,走出宫门,便被一柄剑拦住了去路。 持剑的人一袭白色宫装,冷着张美人脸:我和你一起去。 第43章 武林大会 苏墨瞧住他, 片刻后,忽然笑出声来。 牧白感到茫然:你笑什么? 他咬了咬牙,上前两步, 凑到苏墨耳边:谁准你安排锦衣和夜行把我送回去了你就是真回不来, 我也去战场找你。 苏墨抬手给他顺毛,叹了口气说:小白, 你不能随我过去。 为什么? 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原想让你先在府里歇两天罢了。苏墨缓缓道你可知道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原是三年一度, 但如今红莲教现世, 频频发生惨案,潮生阁出面集结各大门派, 准备提前召开。本届大会地点就在乌啼西部, 毗邻夜罗古国遗迹的烈沙洲。 牧白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 若武林大会真的提前召开,他不可能没听见一点风声。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32) 苏墨轻声道:这是玉树山庄那边的最新消息, 不出意外, 明日江湖驿报就会公布此事。 上回苏墨也是从玉树山庄据点打听到他的去向。牧白隐约觉得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只问:所以, 你说需要我去做的事,就是武林大会? 苏墨点了点头:青莲谷上届大会缺席, 其他门派已颇有微词, 此次应当会参加。倒是片羽观,如今听羽师太不在,她们即便到场, 在大会上恐怕也没有多少话语权。 而牧白作为青莲谷少主, 若青莲谷参加武林大会, 他必然要出面。 苏墨轻声劝他:小白, 你先回皇子府, 估摸过两日你师姐的信就来了。 牧白垂下眼想了想,仍摇头:我不回去。信若送来,届时让锦衣夜行再寄给我。 苏墨又说:我这回可不是坐马车上路。乌啼黑鬃马比起凌云宫的马,性子要烈得多,你被我折腾了一夜,还受得住? 不提倒好,这一提,牧白只觉尾椎骨隐隐作痛。 他抿了下唇:我受得住。 好。苏墨知道他不听劝,也不再多说那就走吧。 站在宫墙下鬃发黑亮的高头大马前,牧白很是做了一番心理准备。 苏墨翻身上马,将手递过来,他咬了咬牙,跨坐上去时听见骨骼咔地一声响,像是要错位了。 牧白深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痛没哼出声。 苏墨仔细理好铺散在马背上的宫装衣摆,垂眸轻笑:宫装骑马不方便,你既要随我去,怎地会穿这身出来? 昨夜你不说我穿宫装漂亮,让你多看几眼你还不乐意? 当时这坏胚子仗着自己要上战场,哄得牧白心软,又说想看他穿宫装。后来还让牧白戴上眉心坠和白玉髓总而言之都是些变态行径。 苏墨叹了口气:但我不大想让旁人瞧见。 牧白:不至于不至于,就看两眼又不能少块肉。 你可知道上回去彭府,彭德寿一直在盯着你看? 知道是知道,可我不是已经把他揪出来揍过一顿了。牧白兀地想起哦对,他那单悬赏还没完成 上回他潜入彭府除了揍彭德寿,原本还打算把悬赏令要的证据一并搜出来。不料半路杀出来一个红莲教护法,没来得及去搜,那管事的刘叔便醒过来,惊动了彭府守卫。 罢了,也不急这一两天。索性是没人接的悬赏,也不担心被抢了生意。 那单悬赏你不用做了。 啊?牧白回过头。 苏墨淡淡道:是我发布在玉树山庄的。 牧白茫然片刻,反应过来:哦原来要找他的罪证是你?那等领到这单赏钱,我再还给你。 无妨,我已经派人去杀他了。 啊? 牧白还没反应过来,苏墨已扬起马鞭:驾 黑鬃马朝着官道疾奔,离开皇宫,穿过人潮熙攘的大街。 黑绸、白纱的宫装衣袂飞扬,鲜衣怒马,引来街边行人纷纷侧目。 如果忽略掉身穿白色宫装的美人脸上痛苦神情,此情此景,倒像幅恣意的水墨画。 黑鬃马狂奔出皇都城门时,牧白终于忍不下去,往后一靠,瘫在了苏墨胸膛:好哥哥,我受不住了痛死我了。 苏墨放下马鞭,亲了亲他耳朵:乖,到驿站给你揉揉。 牧白想到每回苏墨给自己揉都会擦枪走火,忙挺直脊背,咬了咬牙说:还是不了吧。我可以,我能行。 哦,是吗?身后人轻笑,温浅撩人的嗓音飘进他耳朵里,让人心神荡漾真的不要吗? 牧白深吸一口气,表示拒绝:不要再诱惑我了,我心智很不坚定的。 收到信,是在白河驿站落脚的第三天。 原本计划是歇一晚就启程的,奈何最后苏墨还是给牧白揉了腰,导致他差点疼得摔下马背,只好留下休息。 好在牧白收到信,也该动身去青莲谷,之后的路程苏墨一个人走,加快些速度便能及时赶到。 牧白倦懒地靠墙坐着。昨日苏墨给他带来的江湖驿报上,头条便写着武林大会提前召开的消息,今日又收到大师姐的信,一切都和苏墨预料的一样。 信上说,此次潮生阁出面召开武林大会,其中梦长老特意点名要青莲谷的少主参加,怕是还记着上回的仇,打算在这次武林大会上一雪前耻。 最初的武林大会,原是将各大门派与各路江湖高手齐聚一堂,通过比试推选出武林盟主,再由盟主统领武林中人共商大事,定下此后三年江湖上的规矩。 但十年前,原本靠流风回雪剑赢得盟主之位的洛忘川当众被白鹤老人弹了一个脑瓜崩,当场扔下各大门派跑路,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提着剑在深山老林寻找白鹤老人的踪迹,完全没尽到盟主的职责。 紧接着下一届武林大会,洛忘川又凭借实力碾压一众对手。 剑痴强归强,却不是做盟主的料。其他门派也不愿意被他管着,协商过后,便取消了武林盟主之位。 不过,武林大会上获得优胜的门派,仍能在之后的议会上拥有较高话语权。 上回青莲谷缺席就引得其他门派不满,所以大师姐希望这次牧白能借青莲剑法在大会上崭露头角。 牧白仔细读完两遍,将信纸递到床头灯罩中用烛火点燃,看向苏墨:和你说的一样,师姐让我以青莲谷少主的名义出席武林大会。 苏墨正坐在桌边读今日最新的驿报,闻言抬眼看他:那正好,我雇一辆马车明日送你上路。 牧白耷下眼,只应声好。 苏墨放下驿报起身,下楼去吩咐随行的暗卫雇马车。 屋门合上,牧白低头瞧住自己旁边的枕头,抬手摸上去,一片冰凉。 这两天他愈发感觉苏墨的情报网很广,而且很准确,且在暗中谋划着什么。这人根本不像彭德寿所说,他不过表现得像只软柿子,事实上对乌啼甚至江湖上的局势一清二楚。 苏墨在玉树山庄发布悬赏搜集彭德寿的罪证,应当是为了对付三皇子一派,说明他并非对皇位完全没有野心。难怪当时牧白只是报上几个大臣的名字,苏墨便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不动声色什么也没有说。 牧白抬手敲了敲太阳穴。 和苏墨比起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他翻身下了床,走到桌边拾起驿报,打算瞧瞧今日江湖中有什么新消息。 昨日的头条是武林大会,今日是 牧白瞳孔骤缩。 白纸上黑字赫然写着:乌啼重臣惨死府中,双目被挖。何人下此毒手?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幕后黑手本人就在这时推门进来。 苏墨吩咐完暗卫,顺带拿了一盘糕点上来。 他将糕点整盘递给牧白,牧白却没接。 这是你派人干的?牧白把驿报举到他面前,指着那行醒目的黑字。 苏墨瞥一眼,淡淡道:嗯。 你牧白抿了下唇,不知该说什么。 他也杀过人,但若悬赏令没有要求杀人,除非是遇上红莲教护法那种真正恶贯满盈之辈,否则牧白一般只完成任务,不会轻易取人性命。 而据驿报上的描述,彭德寿死状其惨,连眼睛都被挖出来了,难免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原本我没打算杀他。苏墨说。 那怎么突然又要杀了还把眼睛都剜出来。 苏墨淡淡道:从前他和三皇兄如何拿捏我都无所谓,可他不该对你有那些龌龊想法我派人去,所以剜了眼睛,他若是落到我手里,连全尸都不会留。 牧白瞧住眼前人漆黑的眉眼,才想起苏墨作为原书反派,一直是个黑的,做出这种事其实再正常不过。 只是这位反派此前表现得太佛系,一出手就这么狠,让他一时适应不过来。 怎么?苏墨抬手抚他额头吓着了? 那倒没有。牧白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气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苏墨笑道:告诉你做什么? 杀恶人在我的业务范围内,你直接雇我,就不用去玉树山庄发悬赏了,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呀。 第44章 回谷 听到这番话, 苏墨微微一怔,片刻后极轻地笑了声,伸手捏牧白脸颊。 牧白觉得他这动作可疑地像在揉搓某种小动物, 立刻拍掉那只手:我是说认真的。 好,认真的。苏墨弯下身把人圈入怀里, 脸埋进颈窝。 牧白察觉他在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带着某种眷恋和温存, 气息流连在皮肤之上。 小白,我不想放你走了。这人向来理智, 此刻却在他耳边说着不切实际的话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 牧白没有应声。 他蓦然想起很久前,在前往凌云渡的马车上, 这个人曾经垂着漂亮的眼, 轻声说:累了。 大约那时他是真的想躲开这一切纷争,可现实推波助澜, 又将他送到风口浪尖上, 不斗,就会被巨浪吞没。 小白? 牧白回过神,像亲吻一只蝴蝶般碰了碰苏墨的睫毛:武林大会一结束, 我就去找你。 好。 瞧着牧白吃完糕点回到床上,苏墨轻轻吹灭了灯罩中的蜡烛。 黑暗中, 只听得见均匀的呼吸声。 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牧白盯着苏墨光泽如玉的眼瞧了一阵, 忽然笑出声来:苏墨哥哥,你在彭府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我还当你根本没往心里去。 苏墨想了想, 问:我那时什么模样? 就和平常一样, 还笑呢。 哦。苏墨轻声道当时我在琢磨如何卸了他的眼睛, 好叫他别一直盯着你看。 牧白:完全看不出来。 他抬手一下一下拨弄苏墨睫毛:藏得太好,我都没发现好哥哥还有这么多心思。 苏墨说:我也不知道,我会有这些心思。 牧白搂住眼前人温存片刻,懒洋洋打个呵欠,便靠在苏墨肩头闭上眼佯装睡着了。 苏墨也不拆穿,手指轻轻戳了下他颊边的软肉,替他掖好被子,一同睡下。 第二日一早,牧白洗漱过,换了身简单的白衣短打。 他今日只淡淡覆了些粉,让五官柔化一些,连口脂也没涂,却并不显得没精打采,反倒像早春舒展的新叶一般清爽。 苏墨送牧白出驿站,扶他上了马车。 牧白同他道过别,手仍被牵着,抽了两下也没抽出来:苏墨哥哥,撒手。 苏墨嗯了声,笑吟吟瞧着他,手也没松。 牧白甩两下手,带着他的黑袍衣袖一块儿在半空晃荡:你快放了我吧,别让车夫大哥看笑话。 原本面带笑意瞧着他们的车夫大哥立即转过头,摆摆手道:俺没看,俺啥也没瞅着。 牧白便笑起来,晨曦落在他弯起的卧蚕上,显得笑容澄澈柔软。 苏墨晃了晃神,手牵得更紧,张开衣袖想把马车上的人整个抱下来。 牧白弯下腰,凑到他耳边,轻轻喊一声:夫君。 趁好哥哥愣神的功夫,牧白亲了亲他侧脸,迅速把手抽出来,钻进车厢里。 车帘放下,轻快的声音从后方飘出来:走吧大哥,去青莲谷。 好嘞。车夫大哥应一声,还转头朝站在马车边的苏墨保证公子放心,俺一定稳稳当当把你媳妇儿送到,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苏墨也弯弯眼笑起来:有劳大哥了。 驾 马扬蹄前奔,车厢一侧小窗中忽地探出张干净的笑脸:好哥哥,等我去找你。 苏墨张了张口,却没出声,只瞧住那马车渐行渐远。 藏在驿站周围的一个暗卫打了身旁同伴一下:专心点,干活呢! 同伴打个呵欠,懒懒道:殿下用不着我们保护,别整天神经兮兮的,放松哈。 平时是不用,可你瞅瞅殿下现在那样儿,魂儿都跟着马车飞走了,这时候万一杀出个刺客可咋整。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当,苏墨已收回视线,转身进了驿站。 牧白坐在车厢里,望着小窗口飞速掠过的风景,放空了会儿,便摸出青莲剑谱来看。 近来他练功的时长比从前要少,虽不至于退步,但也只是稳固在原本的境界,没有多少长进。 武林大会将近,届时要与其他门派、各路高手一较高下,得抓紧时间恶补。 傍晚时分,马车穿过乌啼边境,进入伽蓝地界。 在沿途城镇的客栈歇了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到达青莲谷山脚下,已是晌午。 牧白拎着包袱,谢过车夫大哥,便慢慢悠悠往山上去。 青莲谷还是老样子,清风阵阵,树影摇曳,林间路斑驳。 看守山门的两个弟子瞧见他,起先没认出来,等人走近了,俱是眼前一亮:小白师妹! 一个弟子上来帮他拿包袱,另一个跑上山路,隔着大老远便冲里喊:小白师妹回来啦!你们快出来呀 牧白跟着她们进谷,见树屋里探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微微发热。 师姐们围上来,叽叽喳喳问起他的近况。 小白师妹,乌啼国好玩儿嘛? 皇子殿下待你好不好?那边没人欺负你吧? 谁敢欺负我们小白?砍死他!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33) 画眉笑道:你们呀净瞎操心,小白一看就过得不错,瞧瞧这脸都圆了一圈。 牧白:? 他赶紧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圆了? 众师姐仔细端详片刻,齐刷刷点头:圆了! 牧白坠崖那阵子餐风饮露,天天在崖底跟着师父吃些野果、草叶,偶尔能捡只野兔野鸟回来已是撞了大运。回到青莲谷后整个瘦了一圈,而谷中饮食清淡,自然也没法把人喂胖,直到离谷时他都是一副瘦模样。 嫁到乌啼后,皇子府日日山珍海味补汤供着,脸上自然长了不少肉,但仍是匀称的。 师姐们笑道:看来皇子府伙食不错,把我们小白喂得圆滚滚的。 牧白:圆滚滚? 那不是形容熊猫的吗?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圆而不自知,用力捏了捏手臂,又揉搓着脸颊:有那么圆么? 没事儿小白,圆点好,多有福气呀。 牧白: 家里长辈的审美不可信,还是到时候去问好哥哥吧。 他决定换个话题聊,便问:怎么你们今日都在屋里? 往常这个时辰,谷中弟子是在树海学医的。 哦,大师姐说,后天便要动身去乌啼参加武林大会了。叫我们这两日收拾行头养好精神,不能让其他门派看了笑话去。 牧白点点头,又问:大师姐在哪? 大师姐这会儿应该在祠堂,我们带你过去。 走到祠堂门口时,秦玖歌正跪在老谷主的牌位前,众师姐纷纷噤了声,等她祭拜完,才出声:大师姐,小白回来啦。 秦玖歌回过头,见着牧白,点了点头说:小白你留下,我有些话要单独与你说。 其他师姐便先行离开,去给牧白张罗晚饭。 祠堂简陋,牧白拖了只蒲团就地盘腿坐下。 秦玖歌问:小白,你剑法练得如何了? 牧白想了想,把自己这段时间行走江湖学到的武艺,包括和梦长老交手时学的步法、苏墨教的玄鹤门轻功身法之类一五一十告诉大师姐,青莲剑法自然也没落下。 秦玖歌沉吟片刻说:你行走江湖,多几样功夫傍身自然是好,不过此次大会毕竟是代表青莲谷出战,届时比试还是尽量只用青莲剑法,其他门派的功夫能藏则藏。 牧白点头:明白。 秦玖歌接着道:你也别有压力,江湖上都知道我们青莲谷专精医术,你的剑法只要能在武林大会上让他们眼前一亮就够了。 她斟酌着说:特别是潮生阁的人。 牧白挑了挑眉。 画眉同你说过你父亲的事儿吧。南风意此人薄情寡义,老谷主走后没来祭拜过一回,但我们青莲谷从未对外说过他一句不是。 那时南风意已有新欢,我便没带你去认亲,可后来你与梦长老一战出了名,他也没问过一句怕是早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流落在外。 牧白觉得南风意还是把这事儿忘了好,最好永远别想起来。 秦玖歌又道:如今他们潮生阁可是厉害了,这回出面号召武林各派提前举行大会,出尽风头那梦长老心眼儿比针尖还小,点名叫我们青莲谷少主出战,恐怕已暗地里做足准备,牟着劲要赢你。 武林大会以抽签决定对手,若届时你真遇上梦长老,赢不了也不打紧,只要输得漂亮就不丢人。 牧白点点头:师姐放心,我一定把那死老头打得落花流水。 秦玖歌: 当初得知牧白在崖底捡到青莲剑谱已是意外之喜,对自家少主她寄有厚望,可也不认为牧白在两三年内剑法能练到完胜老前辈的地步。 在江湖驿报上看见消息后,秦玖歌曾仔细询问过那场比试的细节,得知梦长老是临时借用弟子的琴,且大意轻敌,若真正论实力,胜负尤未可知。 但她也不想打击牧白,只好语重心长道:小白,此次武林大会梦长老是有备而来,没那么好对付。他作为老前辈公然挑衅你,是他气量小,你不要意气用事 牧白认真道:师姐放心,树大有枯枝,人多有憨批,我不怪他。 秦玖歌: 第45章 红颜夺命针 在青莲谷歇过两晚, 这日一大清早,牧白便随师姐们下山,坐上前往乌啼国的马车。 此次青莲谷共派出十二名弟子前去参加大会, 全是资历高的师姐,分两车坐, 其余弟子则留下看守山门。 牧白和秦玖歌、画眉、夕照坐在前一辆马车里。 一路欢声笑语,窗外青山碧水悠悠掠过,倒像是去郊游的。 小白,你对乌啼国比我们熟, 可知道那有什么好吃好玩儿的? 是啊, 好不容易出谷一趟,可得见见世面。 牧白想了想说:乌啼皇都有一间酒楼叫软红轩,那儿菜倒是不错的, 只是 只是什么? 他们不止做酒楼生意,还提供青楼服务。 噫师姐们唏嘘一阵, 又想起这趟路线压根没经过乌啼皇都, 软红轩定是去不着了。 倒是白河驿站附近的酒家有机会尝上一尝。 马车进入乌啼境内, 来到边境第一座城门口。 排队进城时, 师姐们下到地面透气,顺便瞅瞅这乌啼国的景致与伽蓝有何不同。 牧白也跟着下车,画眉朝他招了招手,指着城门口:小白, 你看那边那些披斗篷的, 是官兵么?乌啼国的官兵怎地这个打扮? 牧白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 眉心一跳。 城门口除守卫的士兵外, 还有两男两女, 都披着暗红色的斗篷。 他们手里拿着卷轴, 正在检查排队入城的人。 如果他没看错,上回那红日护法披的也是这种斗篷,只不过衣料更矜贵坚韧些。 可若真是红莲教的人,怎么会光天化日出现在城门口?并且守城士兵面对他们时,竟是恭敬服从的姿态。 牧白扶稳腰间的青莲剑:应该不是官兵,我过去看看。 走到近前,他拍拍最外侧一个士兵的肩膀,往旁走了两步。 对方不明所以,但见是个貌美的白衣姑娘,也没多想便跟过来:怎么了? 牧白问:大哥,那几位红斗篷的是什么人?我前些日子出城时好像没见过他们。 哦,那四位啊,是红莲教的使者,来我们这儿视察监管的。 红莲教?牧白拧起眉,压低声音问那不是邪教么? 嘘这话可说不得。士兵瞥一眼不远处那四人,又转回头姑娘有所不知,他们是拿着陛下盖过龙印的圣旨来的听说昨日陛下刚在皇都祭坛上举行大典,拜红莲教主为国师,拥立红莲教为乌啼国教。 国师?? 牧白眼角抽搐:这皇帝病傻了吧? 士兵险些跳起来捂住他的嘴。 他生怕牧白再蹦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拉着人走远了些。 士兵说,这旨意刚下来时他们也是懵的。据说在祭典上,有两位大臣直言劝谏,制止陛下做这糊涂事但最后被盛怒的皇帝治罪打入天牢,不日问斩。 其他大臣不敢再多言,更有甚者出面拥护红莲教,说陛下这是英明之举。 这也太被兵大哥警示的眼神一瞪,牧白闭了嘴,不再对此事发表看法。 姑娘你要记得,现在千万不能说皇上半点不是。士兵深吸口气,才说你看看城门底下。 牧白依言望去,见城门下阴影处,有一滩已经干涸的暗红血迹。 那是? 是今早进城的一个因为质疑辱骂红莲教使者,当场毙命。 牧白睁大眼:这种事你们不管吗? 想管也管不动啊,姑娘。我们头儿就是因为和那四人起冲突被打成重伤,一个时辰前刚被抬回去听说他们还要向上告发,罢免头儿的官职。我们守在这就为养家糊口,就算自己不要命,也得为家里的老人孩子考虑,实在没办法。 牧白: 他抿了下唇,轻声说:辛苦了,这事不怪你们。 小白快轮到我们了。画眉在马车前喊。 牧白应了声好,便谢过兵大哥,回到马车上。 怎么样?画眉问瞧你和那兵哥哥说了大半天。 他坐下来,揉了揉眉心:那些披红斗篷的,是红莲教的人。 什么?红莲教怎么会在这? 牧白把问到的情况一五一十说出来。 师姐们面沉似水,都觉得这乌啼皇帝真是老糊涂。 秦玖歌沉默片刻,想到什么:我方才见最前头那辆马车上下来的,都是潮生阁的人,他们直接进城了。 作为三大派,听说这种事不可能坐视不管,恐怕潮生阁并不知道那四个是红莲教的人。 此次潮生阁出战阵容豪华,南风意、梦长老还有其他精锐弟子都在,对付四个红莲教使者绰绰有余。可他们已经进城,若只有青莲谷弟子出头,结果还真不好说。 牧白已抽出青莲剑,边擦拭剑身边道:师姐们在车上呆着就好,一会儿我下去解决。 那怎么行?红莲教手段阴邪狠辣,你一个打四个不是送死吗。 秦玖歌也道:小白别冲动,你是少主,若与他们交手负了伤,还如何参加武林大会。 牧白:师姐放心,几个杂碎罢了,我应付得 轰前方忽然传来巨响。 紧接着马车周围一阵喧闹,排队进城的队伍四散逃开,有人高声喊:救命!杀人啦 牧白忙掀开帘跃下马车,瞅见不远处城门上出现一处缸口大的凹坑,碎石簌簌而落,观其形态,竟像是五指留下的掌印。 他眯起眼,看清凹坑旁倒下一人。 看体型是个男人,一身玄衣,被灰尘糊了一脸,身上血迹斑驳。 是凌云宫的人。 牧白来不及多想,提剑飞奔过去,在下一掌轰来之前捞起那人向一侧滚倒。 轰一掌落空。 城门口的红莲教使者摘下兜帽,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牧白抬起眼,见那轰出巨大掌印的竟是个女子,另一个男人掌心贴在她背后输送内力,另外一对男女则站在一旁,环着手臂冷眼旁观。 咳、咳 灰头土脸的凌云宫弟子站起身来,晃了一晃。 牧白忙扶住他:你没事吧? 无妨。那人满身血迹,却若无其事掸了掸身上的灰,又抹一把脸方才一时不防才被打中让秦姑娘见笑了。 牧白仔细看了眼他的脸,才发现这人原来是洛子逸。 都怪师父,若宫里不全是师弟,我何至于一见漂亮姑娘就晃神洛子逸念叨着,手腕一抖,提剑杀过去。 那红莲使者下一掌已然挥来,他不闪不避,迎面一剑斩破了掌风的劲力。 洛忘川亲传弟子,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旁观的另一对使者见情况不对,也摆出同样的姿势轰出一掌,被赶上前的牧白接下。 对方有四个人,但这种连体婴儿的作战方式过于笨拙,很容易攻破。 他轻身提气跃向其中一对身后,一剑将他们串成了叉烧。 血泼溅在一侧城墙上,周围的士兵神色骇然,忙不迭退到远处。 洛子逸那边也没有悬念地结束了战斗。 他杀完男人,将剑横在红莲使者白皙的颈侧,开口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我不杀女人,你跟我回去做俘虏 话说一半,对方红莲火毒发作,当场去世。 洛子逸: 牧白擦干净剑刃上沾的血,余光瞥见洛忘川负手立在城门前的马车上,冲自己点了点头。 他蓦地想起自己以踏雪身份打伤过洛掌门,也冲那头打过招呼,便心虚地垂下眼。 洛子逸回到马车前,免不了又挨一顿训:孽徒,为师与你说过多少遍,不要因为女人影响出剑的速度 牧白忍了忍笑,收剑归鞘,转身走回青莲谷的马车。 他从前听旁人说洛掌门寡言少语,见到本人后发现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起码他教训洛子逸,和在自己面前时,话都不少。 师姐们见牧白回来,纷纷迎上去。 他身上虽有血迹,但都不是自己的,没受半点伤。 大家松了口气,回到马车上坐着。 城门口的士兵收拾完残局,滞留的马车陆陆续续进城。 牧白见车厢内气氛凝重,想着说点什么打破沉默:方才那辆马车是凌云宫的,这回伽蓝三大派都聚齐了。 画眉点点头道:那个是洛子逸吧?我看他伤得不轻呐。 确实,我赶到前他已经挨了一掌,幸好另一掌没打中落在墙上,不然要去半条命。 牧白想到这,正寻思要不要过去问问,忽听有人落在马车上,敲了敲车顶。 众人抬头向上望,都觉得莫名其妙,便听一道冷冰冰的声音飘下来:里面可是青莲谷的人? 画眉听出这声音,忙道:是啊,洛掌门,你在车顶上做什么? 我这孽徒伤得不轻,想请你们帮忙看看。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34) 可以啊,那你下来吧。 顶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小窗的帘忽然被拱开,探进来一张人脸。 众师姐吓了一跳,忙向旁边退开。 紧接着,脖子也伸了进来,肩膀卡住了。 洛忘川停顿了一下,出剑斩开小窗的边沿,才顺利把昏厥过去的徒弟塞进来。 这孽徒就拜托你们了。 说完,便离开了车顶。 师姐们面面相觑:这洛掌门,到底是有多怕见到女人? 秦玖歌小声说:老谷主曾与我提过,早年洛掌门身受重伤被人抬到青莲谷休养半月,伤是治好了,身上却冒出一大片红点子,怎么也不消后来才发现他是对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过敏。 众人恍然:原来如此。 不过这事可千万别往外说,若让外人知道,借此对付洛掌门就不好了。 牧白点了点头,忽听画眉一拍手掌:那到武林大会上,我们可以拿胭脂水粉做个暗器,专门对付洛掌门啊。 欸,有道理啊。 夕照立刻从包袱里取出一罐胭脂,抹到平时针灸用的针上。 她屈指一弹,将针刺入洛忘川方才站的位置下方,还煞有介事地给这招起了个名字:红颜夺命针,专治各种不服。 躺在车底装死的洛子逸: 师父,你自求多福吧。 第46章 烈沙洲 制定完针对洛忘川的战术, 众师姐蹲下身,围在洛子逸旁边检查他的情况。 画眉把过脉,掀开他衣袖、又解开襟口在身上四处按了按, 嘶一声:这红莲教够厉害的啊也就是习武之人耐揍,若普通人挨上这一掌,恐怕已成血筛了。 牧白道:他方才硬撑有半刻钟,还使剑了,恐怕伤势更要加重。 听见他们讨论自己的伤势,洛子逸眼皮动了动, 缓缓睁开,入目便是三四个漂亮姐姐的脸围在上方。 他赶紧又将眼睛闭上:诸位姑娘,我这伤武林大会前能医得好么? 画眉一听他开口,啪地一掌打在洛子逸身上:不错啊,伤成这样还说得出话呢。 洛子逸:你再打一下我就真要昏过去了。 不过毕竟有一车子青莲谷师姐在, 阵容之豪华堪比皇宫太医院, 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救回来,要担心的只是时间问题。 治么是治得好, 但你武林大会最好别上场, 否则牵动旧伤就不好说了。 洛子逸: 实话说, 这伤能在十天内治好已算是奇迹,他也只得认了,老老实实躺着,闭上眼不再吭声。 牧白的医术比师姐们差得远, 只坐在一旁看,出声问:子逸兄, 你是怎么跟红莲教的人起冲突的? 洛子逸眼皮微动, 皱了皱眉:我没和他们起冲突马车进城, 我下车去通报身份,哪知一听我说打凌云宫来的,那女子和旁边的男人对了个眼神,接着就一掌劈来他们不出手,我还真没认出是红莲教的人。 这就奇怪了。 牧白又问:你见着更早进城那辆马车没?上面都是潮生阁的人,他们倒没打起来。 是吗?师父不准我们下车乱逛,我也没注意其他马车。说来,到现在我还想不通,红莲教怎么会在这,真邪门了 牧白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他,洛子逸一听,险些咳出血来。 国教?这乌啼的皇帝莫不是疯了?这次武林大会我们各大门派聚首,本就为了商议讨伐红莲教的事儿,他这时候拥红莲教为国教,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吗 你先别激动,少说点话。 牧白能理解洛子逸的心情,若不是他对乌啼皇室有所了解,乍一听见这种事,也会觉得世界玄幻了。 我此前听说乌啼皇帝纳了个后妃,是红莲教中人。还听说,这皇帝原本恶疾缠身没两年好活了,却在那女子入宫后容光焕发宛如回光返照怕是被用了什么蛊术。 洛子逸更奇怪了:红莲教的人,是怎么混进皇宫里去的? 牧白道:有朝中人为他们牵线搭桥。 三皇子替红莲教铺路时恐怕未曾想到,他们还没扶自己登位,就已控制皇帝将红莲教奉为国教了不过那皇帝本就快油尽灯枯,被这么一折腾估计更撑不了多久,想来他们还是需要笼络三皇子,以稳固将来的地位。 洛子逸已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又开口说:这样说来,他们派人守在关口,恐怕是为了对付我们这些参加武林大会的可潮生阁怎么没事? 牧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话说,潮生阁原本与你们平分秋色,这几年忽然强得不像话,你们都不觉得奇怪么? 洛子逸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秦姑娘是说,潮生阁或许练了什么偏门歪道? 只是一种猜测。牧白道能大幅提升功力的法门,红莲教知道的最多,不是么? 原本他没往这层想,毕竟潮生阁在伽蓝,红莲教远在鬼都。只是这些事连在一起,难免令人生疑。 洛子逸没有应声,过了会儿才说:秦姑娘所说也不无道理,只是同为伽蓝三大派,也不好凭白给他们泼这脏水,这趟武林大会,大家都小心谨慎些罢,别让红莲教钻了空子。 牧白点点头:你先静下心来养伤。 唉,头一回随师父来武林大会,却不能上场比试回去又要挨骂。 说完这句,洛子逸就闭上眼,不再言语。 三大门派的马车先后在白河驿站落脚,歇过一晚,该吃吃该玩玩,第二天接着上路,赶往召开武林大会的地点。 烈沙洲毗邻夜罗古国遗迹,离红莲教藏身的鬼都不到十里远。 各大门派在此聚首,意图已很明显,就是为了讨伐红莲教。 马车进入黄沙地带后,便已见不到人烟,狂风卷起漫天砂尘,连视野也受到阻碍。 烈沙洲不同时节温差极大,夏日酷暑,冬日严寒,旁的地方只是天气转凉,这儿一入夜,却冷得像是坠进了冰窖。 众人失去初入乌啼国的新鲜劲儿,一个个缩在马车里,裹着绒毯蜷成一团。 牧白闷得慌,将帘掀开一条小缝往外看,寒风便呜呜地灌进来。 小白! 对不住,师姐。 他刚把帘合上,忽听外头有什么东西大力扇动着翅膀拍打车厢。 哇师姐们蜷到一起动静这么大,可别是蝙蝠吧,这什么鬼地方啊。 小白,快把帘子都捂严实,别让那东西进来了。 好。牧白应一声,将门帘下两角牢牢摁住。 其他师姐也来帮忙。 外头那东西扑腾一阵,又开始笃笃笃地啄着车厢,誓不摆休。 不是蝙蝠,听这动静像是鸟。 牧白说着,忽然想到什么,虽然觉得不大可能,还是将帘掀开了一小角,趴下来往外看。 那鸟找到空子,立刻飞下来,往车厢里探进个脑袋。 牧白用帘子将它卡住,其他师姐把提灯拿来仔细端详片刻,得出结论:是送信鸟。 不过这只体型比一般送信鸟要大得多,羽翼丰厚,否则在烈沙洲这严酷的环境中飞不了半天就栽了,堪称鸽子中的战斗鸽子。 众人一致决定将它放进来。 送信鸟脚上果然拴着小纸条,画眉把它拆下来,边念:小白亲启。 哦众师姐立刻明白了,把灯盏推到牧白旁边。 牧白接过纸条,边小心拆开,边瞄着旁边: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他掀起绒毯,将灯光、送信鸟和自己笼进去,缩在小角落里。 纸条拆着拆着,掉出来一枚墨色的玉坠。 牧白忙捡起来揣进兜里,再看纸上的内容。 小白,红莲教可能在武林大会设伏,务必小心。 牧白捋直了纸条,左看右看,就这么一句话,再多没有了。 他又把纸条对着光翻了三四个角度,也没有任何发现。 牧白盯着那毫无感情的十八个字儿瞅了半晌,莫名来气。 大老远派鸟过来送信,就算不提自己的近况,说两句酸话也是好的么,居然就写一行。 他从绒毯底下探出头,对上师姐们八卦的目光,又缩回去。 欸小白,纸条上写了什么? 去去去,就你多事,人小两口千里传书,肯定自己藏着看啊,哪会让旁人知道。 话说回来,这报信鸟能大老远飞进烈沙洲来,倒是厉害了。 秦玖歌出声说:小白与我说过,皇子殿下师从玄鹤门,会驱使鸟雀倒不奇怪。 有师姐催促道:小白,你不赶紧写个回信,让这鸟儿带回去,它认路的。 说完,便递过来纸笔,居然还带了墨。 牧白将纸铺在车厢底部,提起笔,想到什么写什么。 苏墨哥哥,那边战事如何? 天气冷不冷? 你有多穿衣服么?穿了几件? 吃的可还习惯? 我已经到烈沙洲了。 今天啃了两只包子。 豆沙馅儿的。 没一会儿工夫,便写满了整张纸。 牧白仔细读过一遍,发现纸上通篇废话,前半张是嘘寒探暖三千问,后半张是小白流水账日记。 他再转头一瞅苏墨那言简意赅的小纸条,愈发觉得自己话太多。 难道好哥哥就没什么想对自己说的? 牧白忽然有点气闷,又提笔把纸上的字儿全涂得乌漆抹黑,一个也认不出来。 然后卷起纸,在最外头写上坏胚子亲启。 他把纸条拴在送信鸟脚上,拍拍羽毛,又把它放了出去。 送信鸟扇着翅膀飞走了。 牧白合上帘,又缩回绒毯里,摸出那枚墨玉的坠子。 他们俩原本一人一只,但牧白离开驿站时没留神把自己那枚落在屋里,估摸是苏墨捡着了,所以寄过来给他。 牧白捏着绳结把坠子吊在半空打转,小角落暖融融的灯光中,墨玉包子底端映出一排小字。 小白,我很想你。 牧白: 他赶紧吹灭灯盏中的火,裹着绒毯翻身躺下,把墨玉捂在掌心。 噫,真肉麻,可不能让师姐看见。 翌日,乌啼边境营帐中。 苏墨捏着枚黑子,坐在棋盘前与自己下棋,还没想好这一步如何走,便捕捉到报信鸟振翅的声音。 他随手将棋子扔回瓮中,走出营帐,接住落下的报信鸟。 细细的腿上捆着纸条,一眼就能看见上头的字:坏胚子亲启。 苏墨忍不住笑。 他掐指一算,估摸这个点武林大会也快开始了。 边将纸条拆下来,打开一看 这什么?天书吗? 第47章 暗箱操作 烈沙洲漫天飞尘, 狂风猎猎。 即便抬起衣袖遮挡在脸前,牧白也觉得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青莲谷每个人都戴着淡青色的面纱,才没吃进一嘴砂。隔着一段距离还能听见前方凌云宫弟子呸呸呸的声音。 顶着风沙前进的众人无不怨声载道:谁选的破地方, 真是个人才。 牧白微眯起眼,看向不远处被黄沙掩住的巨大帐篷。 和想象中武林大会的场地全然不同,倒像是一座沙漠之中的避难所。 这种幻灭之感在走进帐篷内后才消减一些。 烈烈风沙阻挡在外, 视野清晰宽阔, 能看清场地内的布置。擂台、梅花桩,还有一圈垒起的高台。 忽略掉外头呼啸的环绕背景声和限制轻功发挥的篷顶,还算是有模有样。 高台之上,潮生阁赫然坐在中央主位, 凌云宫挨着他们, 乌啼三大门派也已落座,还有些无门无派的江湖中人分散在各处。 秦玖歌领青莲谷弟子走上临时搭建的木梯,坐在潮生阁左边。 画眉扯了下牧白的衣袖:小白你看, 那儿指不定有皇子殿下的师弟师妹呢。 牧白顺着她手指望向另一侧。 玄鹤门是乌啼、伽蓝两国门派中来人最少的一支, 只稀稀拉拉坐了不到十个,皆是一身白衣,其中蓄着胡须,年纪最大那个应当是掌门。 他想了想,问画眉:白鹤老人在玄鹤门中, 算是什么辈分? 画眉道:白鹤老人那可是一代宗师,玄鹤门现任掌门都是他老人家的弟子呢。 如此说来,苏墨和掌门是一辈的。 牧白看看抚着花白胡须的玄鹤掌门,再想想自家好哥哥算了还是不想了。 他随师姐们落座, 目光环视周围一圈, 见有侍者穿梭在场地间, 给各大门派送上茶水和糕点。 潮生阁阵营中,南风意坐在最前排的中心位置,右手边是梦长老,左手边是位没见过的紫衣女子;凌云宫队伍前方,洛忘川拂了拂茶盏,正和洛子逸说着什么。 至于乌啼三大门派,片羽观带队的是听月道姑,余下的弟子辈分比她还小,恐怕这回只是来走过场打个酱油;玄鹤门全员云淡风轻,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吭一声;只有空谷寺还像是认认真真来比武的,空远大师坐镇中央,队伍中还有熟面孔,正是上回遇见那三个和尚。 下方无门无派的人群中,有亮光一闪而逝,牧白朝那处看去,竟见着了江辞镜。 他腰佩万镜司令牌,站在凌云宫的阵营旁边,大约是同洛子逸他们一道来的。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35) 时辰已到,侍者将帐篷的门帘放下。 坐在南风意左手边的紫衣女子从高台上轻身一跃,翩翩然落在擂台中央,向四方高台行礼。 牧白小声问:师姐,那是谁? 画眉道:梦长老的女儿梦姝,听说是潮生阁年轻一辈中实力最强的。 与此同时,高台下,梦姝款款道:感谢诸位前来参加武林大会,小女潮生阁梦姝。此次南风阁主将主持大会的重任交托于我 她口若悬河,开场白念了半刻钟还没完,牧白揉了揉耳朵:不愧是梦长老的女儿,他们潮生阁人手一套演讲词么? 画眉给他逗笑了,说:我看这姑娘比梦长老强,起码温文有礼,并不阴阳怪气。 又过了半刻钟,致辞终于结束,进入武林大会的比试环节。 有侍者抱着木匣上台。 此次各门派参与比试者姓名都在这匣中,以抽签方式决定对手,胜者晋级下一轮梦姝环顾四周,朗声问可有哪位少侠愿打头阵?若无人 后半句还没说完,便被台下一人打断:我来! 出声的是一位无门无派的侠士,背一把裹缠黑布的大剑,粗布衣没有袖管,露出两臂蓬勃的肌肉。 他大步跨到擂台上,将手探进匣中。 摸出一张来,看了一眼,便抓着纸条向高台上喊:玄鹤门,羿清雪。 牧白听见前缀,便望向玄鹤门那头。 掌门身侧,一位白衣执伞的姑娘站起身,足尖在扶拦边沿一点,伞面于半空撑开,飘飘悠悠落向擂台,如一只轻盈的白蝴蝶。 玄鹤门以轻功闻名,轻盈绝尘,标志性的武器除了折扇便是纸伞,折扇属暗器之流,纸伞则属剑。 牧白只知道苏墨使折扇,倒未曾见他用过伞。 擂台上,梦姝与抱着木匣的侍者已经退场。 对战双方相互行过江湖礼节,比武正式开始。 侠士抽出背后的大剑,出手便是一记跳斩。羿清雪身形虚晃而过,是标准的玄鹤门身法。 牧白饶有兴致,摸过手边一盘糕点。 正打算边吃边看,又蓦然想起苏墨在纸条上的提醒。 他动作一顿,将桂花糕原样放回去。 擂台上,双方过了十来招,羿清雪打开伞,手指一拨伞柄,那纸伞竟悬浮在半空,如上了发条的陀螺般自行旋转,带动四周气流。 大剑劈斩过来,她脱手离伞,绕到后方,引那侠士回头去攻。 玄鹤门轻盈灵动,笨重的大剑根本无法奈何。羿清雪双手负在背后,左躲右闪之下,游刃有余的姿态似乎惹急了对方。 侠士低吼一声,举起剑高速旋转,向羿清雪绞杀而去。 攻击范围扩大,直将人逼至擂台边缘。 牧白也使剑,因此很清楚那侠士带着如此笨重的大剑旋斩极耗体力,坚持不了多久。 这种一力降十会的法子,在擂台狭小的场地内对付玄鹤门倒是有效。 不过看羿清雪从容不迫的神态,应当还留有后招。 他一瞬不瞬注视着场内,就在羿清雪退无可退之时,忽见白影一闪。再出现时,人已在纸伞底下。 侠士眼见目标消失,只好中断攻势,堪堪停在擂台边缘。 这一招消耗了过多的体力,他喘息着回过头时,羿清雪已抽出伞中剑,直指咽喉。 第一局,玄鹤门羿清雪胜! 这是本次武林大会的第一场比试,胜者又是神出鬼没,平日里不大能见着的玄鹤门,片刻沉寂过后,高台两侧便陆续响起掌声。 羿清雪赢下一局,却没什么表示,安静地收起纸伞回到高台上。 哇,玄鹤门的人都这么厉害么?画眉目送她坐回原位,手里还在不停鼓掌小白,你若对上她,有几成把握? 牧白摇摇头:不知道。 老实说,在擂台比武,青莲剑法某种程度上能够克制玄鹤门,只要蓄力足够使出最后的剑阵,对方便很难闪避,除非落下擂台。 只是青莲剑阵威力过大,他不想在比试中用上,才这样回答。 何况对方是苏墨的同门 牧白正寻思若真遇上如何应对,忽然看见空谷寺阵营中,原本老实坐在师兄身旁的小和尚晃晃悠悠跑出来。 他混进一旁玄鹤门的队伍中,扯了扯羿清雪的衣袖。 牧白凝神细听,隔着一段距离捕捉到他们的对话。 小和尚在羿清雪面前挥舞着双臂模仿小鸟振翅,一边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牧白: 这孩子真以为玄鹤门都用鸟语打招呼了。 好哥哥害人不浅。 羿清雪茫然地看着小和尚。 大约半分钟后,她仿佛明白过来,歪了歪头:叽? 小和尚蹦起来,更加热情地:叽叽叽叽! 羿清雪:叽叽叽。 小和尚: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牧白: 这都能对上话,绝了。 他被灌了满耳朵塑料鸟语,赶紧将注意力挪向场内。 打斗痕迹已被清扫干净,梦姝抱着木匣回到擂台上。 按照比武规则,全部第一轮比试结束后,在胜者名单中抽签进行下一轮。 牧白寻思早比完,可以早些回来养精蓄锐准备下一场,遂从位置上站起来,打算第二个上场比试。 他今日一袭白衣青衫,利落干净,乍一上台便引来无数目光。 凌云宫的弟子大多认得牧白,已有人出声为秦姑娘加油助威,乌啼三大门派也好奇地将视线聚集在传说中皇子殿下的夫人身上。 梦姝神色有些微妙,上下打量他片刻,才手托着木匣走过来。 牧白注意到她的手似乎在木匣底部按了一下。 他隐约猜到什么。 等梦姝来到面前,牧白伸手进木匣一摸,抽出的纸条上赫然写着:潮生阁,南风意。 他瞧住手中纸条上的名字,挑了挑眉。 梦姝已朗声道:第二局:青莲谷秦牧白,对阵,潮生阁南风意。 听见对战双方的名字,高台上一时议论纷纷。 南风阁主,那可是侠客榜第二、啊不,现在是第三。那小姑娘对上他,可真是倒霉透了。 你们小辈都没听过吧,当年青莲谷的谷主可是南风意过门的妻子 一提起当年旧事,知道内情的神色都变了。 青莲谷阵营中,知道少主与潮生阁主那层关系的师姐皆是神色愕然,面面相觑。 秦玖歌已经站起身,准备叫牧白直接认输。 南风意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怔。 他皱起眉,转头瞪了梦长老一眼,朝台下摆手道:这局不算,重新抽。 梦姝轻声道:阁主,这不好吧 南风意横眉倒竖:难道你要我堂堂阁主当众欺负一个小姑娘?重抽。 牧白倒是无所谓跟谁打,只想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他走上前,趁梦姝还没反应过来,又从木匣中抽了一张出来。 这张纸上的名字换成了潮生阁梦长老。 牧白目力极佳,方才那一瞬已瞥见木匣中躺着另外两张纸条,没看全,但前缀都是潮生阁。 他两指一撮,将纸条揉成粉末,望向高台上方:对于潮生阁,我有个问题一直挺想不通的,想请教一下阁主。 南风意看向他,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你说。 牧白偏了偏头,神色疑惑:请问你们脸皮这么厚,是有什么特殊的保养技巧吗? 第48章 斜雨落竹 此言一出, 全场鸦雀无声。 往常都是潮生阁阴阳怪气别的门派,没想到今日当着江湖各路人士的面竟然被一个姑娘出言嘲讽。 曾在潮生阁手底下吃过亏的侠士心里暗爽,同时也为牧白捏了一把汗。 众所周知潮生阁最是在乎脸面,梦长老心眼如针尖, 南风意也没大度到哪儿去嗯? 度量不大的南风阁主掩嘴咳嗽了一声, 竟拉下脸面好声好气说:我说了, 你若对这结果不满意, 可以重抽 牧白扯了扯唇角:不必了,就你吧。 众人见他抽出剑指向南风意, 皆是哗然。 南风阁主开口让步已是难得一见,这姑娘却不顺着台阶下, 竟还要与他比试。 疯了么? 青莲谷的师姐们都已站起身, 攥紧了拳头注视着场内。 秦玖歌几番张口想叫牧白不要冲动,最终都咽了下来。 南风意脸色难看:我已给了你最大限度的 别废话了。牧白已没了耐心打不打, 不打就认输。 他实在被潮生阁这手暗箱操作恶心到了, 更看不惯对方先给自己下了绊子, 转头又在这装好人。 打。 南风意拿起古琴,走下了台阶。 牧白退到擂台另一头, 等他在对面站定,抱拳行过一礼。 南风意点了点头:你先出手吧。 牧白可不会与他互相谦让,比试一开始, 便提剑瞬步过去。 他谨记着师姐的叮嘱, 不在台上使用玄鹤门身法, 但身轻如燕的基本功没有白练, 速度仍是快得惊人。 南风意未曾料到他攻势如此迅猛, 瞳孔骤缩, 在剑尖刺来的一瞬间以琴身背面相抵, 碰撞出金石之声。 牧白微眯起眼。 这把琴材质坚韧,比之木质的寻常古琴,倒像是用石头铸的了。 高台上,洛忘川眉眼微动。 南风意搞这把琴,恐怕原是打算用来对付他的。 牧白一击而退,收剑的同时想到,青莲剑通体由青铜铸成,与天雨流芳相比剑锋偏钝重,难以对这把琴造成实质性的损坏。 而这琴身面积不小,在南风意手里几乎能当半个盾牌来使,这种情况下想击中对方要害难度极高 铮 他的思绪被琴音打断。 与梦长老不同,南风意拨动琴弦的内力显然更深厚,弦音震颤嗡鸣,虽不像刮锅底那般刺耳,精神干扰和对耳膜的破坏效果却不遑多让。 只一声,便让牧白脑袋发晕,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他完全无法思考,胡乱挥剑斩去,全落在琴身背面。 南风意反手拨琴,音浪一波接一波洗刷着神识。 虽然琴音的攻击集中于牧白一人,但离得较远的高台上众人也受到了影响。 他们捂上耳朵,看向场地内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 隔着这么远都觉得头疼,那姑娘与之正面相对,恐怕脑袋都快裂开了。 事实和他们想的差不多。 牧白耳廓已渗出鲜血,眼里也控制不住地泛起红血丝。 他闭上眼,琴音更加鲜明地回荡在脑海。 恍惚间,牧白想起与洛忘川交手那一夜。 此前数十年,南风意一直是洛忘川的手下败将,而他也和洛忘川交过手,仍清楚记得剑痴的战斗技巧。 区别于牧白的天赋与学以致用,洛忘川强大的剑技,靠的是几十年如一日废寝忘食的练,他与剑同吃同睡寸步不离,早已经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流风回雪剑没有秘籍,战技全刻在洛忘川骨子里,每一剑都是本能。 对了,本能。 南风意的琴音固然强大,却阻止不了本能。 若不思考,受其干扰的程度便会降低。 牧白习惯于在战斗中思考和观察对手,倒未曾听从过本能。 想通这一点,他开始尝试摒弃脑海中纷杂的思绪,忘掉所有学来的技巧。 南风意见牧白闭着眼,看准了时机,便抽出琴中剑直刺过去。 牧白感觉到危险,以足后跟为重心一仰,避开了剑势。 南风意蹙起眉。 有琴音干扰,牧白又闭着眼,按理说很难及时察觉到自己出剑。而且他面对剑尖神情过于平静,躲闪的动作也像一个睡着的人在梦游似地,没有半点章法可循。 这究竟是 牧白脑海陷入空白,连琴音也被屏蔽在外。 与此同时,有什么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渐渐苏醒。 如破土抽芽,一缕悠扬清丽的笛音幽幽奏响,萦绕在脑海中。 是他极熟悉的曲子。 南风意一剑落空,再次拨动琴弦试图增强干扰,牧白却恍若未闻,闭着眼提剑刺来。 他刺击的速度极快,角度过于刁钻,如细雨般无孔不入。 南风意不停移动古琴来抵挡,刃尖灵动迅疾的连刺落在琴身上,如点点雨扑上竹叶。 好快的剑。 确实是快,只是如此高速地出剑,怕坚持不了多久 擂台上,南风意诧异地发现,自己琴身某处被剑刺穿了一个洞。 再这样下去,这把琴又要报废了。 但就在这时,疾刺的剑骤然停了下来。 他稍稍松了口气。 好家伙,剑势终于停了什么?! 南风意视线中,牧白兀地折下腰,以腰的劲力带动剑锋疾速旋转,剑光幻化为一片银光绞杀而来。 琴身和剑锋摩擦出刺耳声响,火星迸溅。 他先前已被接踵而来的疾刺逼到擂台一角,眼下面对大范围的旋斩根本无处可躲。 琴身终于不堪重负,咔地一声裂开,琴弦随之崩断。 脑海中回荡的清越笛音陡然上扬,如一只凤鸟振翅飞出竹林。 牧白遵从本能出剑,雪亮银光破空而去,锋锐无匹。 那剑意中没有杀气,却极度危险,南风意完全是下意识地扔了断琴往后跃下擂台。 剑风与他擦肩而过,落在擂台之外的地面,竟斩开几尺深的裂痕,还在随剑意侵蚀不断加深。 这剑若真斩在他身上,恐怕 高台上众人在牧白旋斩时就已屏住呼吸,此刻望着地面上那石破天惊的一剑,皆是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36) 南风意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输了。 梦姝睁圆眼睛,咽了咽口水,才艰难地开口宣布:第二局,青莲谷秦牧白胜! 那一曲笛音也到了尾声,绵绵如细雪,随思绪渐渐回笼,在听见声音的一瞬戛然而止。 牧白看向擂台下的梦姝,又看看南风意,自己也有些茫然。 我赢了? 南风意点点头:你赢了。 他神色极为复杂,片刻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问:能否告诉我,你方才用的剑法叫什么? 牧白想了想,弯起眼一笑:斜雨落竹。 他施施然离开擂台,走上木梯,还未抵达高台,众位师姐就已欢呼雀跃着迎上来:小白太棒了! 画眉拉着他往前走:小白师妹越来越出息了,真给我们青莲谷长脸。 你瞧那边那个玉树山庄的,我方才已经看见他提笔在写了,估摸这趟大会结束,回去你就把南风意从榜上顶下来啦。 牧白: 实不相瞒,他早就被顶下来了。 这一场较量,将武林大会的气氛推向,除了潮生阁全员面色不虞,其他门派和江湖人士都毫不吝啬地献上喝彩,热烈非凡。 短暂的轰动过后,比试继续。 第一约进行了两个时辰,才告一段落。 在整理晋级名单,安排下一轮出场顺序的空档,洛忘川来到青莲谷阵营前方。 秦姑娘,以你的实力,想必我们会在决战碰上面。 牧白也不谦虚,拱手道:届时还请洛掌门全力以赴,不必手下留情。 洛忘川深深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好。 他离开后,秦玖歌转头问:小白,你对上洛掌门,有把握么? 看过方才那一场,她震惊的同时已完全相信了牧白的实力,也意识到先前一直低估了自家少主。 牧白弯了弯眼:洛掌门是公认的强者,我能赢过南风意,对上他倒还真不一定。 关键他不能用玄鹤门身法,失去克制的优势,况且上回他在洛忘川面前用过青莲剑法。 当时夜黑风高,旁的人可能看不清,但洛忘川实打实地领教了剑阵的威力,若再使一次很容易被发现。 以洛忘川对剑技的痴迷程度,必定追根究底,若让师姐知道踏雪也使同样的青莲剑法,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牧白思虑再三,决定到时扛不住就认输,反正赢了也没多大好处。 高台下,第二轮的比试名单已安排就绪,梦姝站上台,朗声念出对阵双方的名字:第二轮第一局,玄鹤门羿清雪,对,万镜司江辞镜。 万镜司是朝廷组织,不参与江湖集会,来的只有江辞镜一个人。 他站在凌云宫阵营旁的木梯口,仍是剑眉星目的英俊相貌,只是脸色红得有些可疑。 牧白看见他举起手,喊了声:我认输。 另一头,羿清雪已准备上台,面对突如其来的胜利,显得有些茫然。 羿清雪胜! 下一场:青莲谷秦牧白,对,空谷寺空远大师。 牧白挑了挑眉。 这节奏,难不成是要让他把前十大佬打通关? 他拿起剑走上擂台,同空远大师行过礼。 阿弥陀佛空远大师双手合十,缓缓道方才有幸见识过小施主与南风阁主的对决我看施主根骨奇佳,不如随老衲出家,皈依佛门。 牧白: 空远大师好像很喜欢收徒啊,怕不是想拐自己回去剃个光头。 他连忙摆摆手道:不了吧大师,我已经成亲了。 空远大师眼神一亮:俗家弟子,也不是不行。 第49章 鬼都 牧白眼角抽搐, 仍是摇了摇头:不了不了,真的不了。 阿弥陀佛空远大师缓缓道好罢,既然小施主心意已决, 老衲也不再勉强。 他从颈间取下念珠, 握在手中捻动:老衲可要认真了。 牧白点点头:大师请全力施为, 无需手下留情。 他还未见过空谷寺的招式, 因此不敢懈怠,全神贯注地握着剑注意空谷大师一举一动。 按理说, 和尚应当没有远程的攻击方式吧 嗖 带着劲风迎面飞来的念珠直接推翻了他的猜测。 不仅有远程,还是类似回旋镖的远程。 牧白一矮身,那念珠便在他头顶兜了一圈,又回到空远大师手中:阿弥陀佛 大师说不手下留情, 就真的一点儿也没留情, 念珠刚收回手中,便再次抛过来,速度和劲力愈发强势。 牧白堪堪闪过,意识到不能再远距离和空远大师耗,身形一晃,避过念珠的同时瞬步接近。 念珠比他更快到达空远大师手里, 又是一个轮回。 距离越近,牧白也越不好闪躲, 只好提剑斩去。 啪。 线是断了,可念珠仍朝着原本的轨迹飞来。 他险之又险地闪过, 呼啸的劲风擦过耳畔,竟有些火辣辣的疼。 念珠回到空远大师手中, 附着其上的劲力消失, 佛珠从线头滚落。 牧白刚松一口气, 却见空远大师在佛珠掉落的瞬间以掌力带动气流,将其驭于鼓掌间。 最后屈指一弹。 嗖、嗖嗖 数十枚佛珠飞射而来,在牧白视线中形成一片密集的弹幕。 他喉咙一紧,全凭本能使出了斜雨落竹的第一式。 剑尖疾刺,快速击落佛珠的同时被其中蕴含的劲力逼得不断后退,直到擂台边缘才堪堪停住。 阿弥陀佛空远大师双手合十,微微一笑小施主果然厉害,我这招名曰万法归一,是空谷寺的绝学,你竟也能挡下 话音戛然而止,空远大师忽然蹙起眉,嘴唇不住翕动,渐渐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牧白愣了愣:大师,您怎么了? 他有心领教空谷寺的招数,到目前为止还没伤到空远大师一根毫毛。 空远大师紧闭着双目,两手掌心上托,似乎打算运气疗伤。 片刻后,却猛然睁开眼,吐出一口血来。 大师! 药有人在我茶里下了、药空远大师缓缓软倒,双膝跪在地面是什么 他们在外用茶时都会先拿银针试过,若真有人在茶中下药,恐怕是无色无味,连银针都试不出来。 牧白上前扶住他,用自己蹩脚的医术把过脉,立刻道:不要运气! 空远大师的内力似乎被什么封住了,越是强行运气,便越容易伤及根本。 他背起空远大师,打算去找师姐来看。 却听地面轰地一声炸起惊雷,扬起漫天灰尘与硝烟,吞吐出猩红的火光。 轰 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 除了几个强者,其他人瞬间乱作一团,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不知是场面太乱,还是临时搭的高台本就不稳,木梯摇摇晃晃,最终向一侧倾斜,轰然倒塌。 牧白位于混乱的中心,四周被爆炸的余波掩盖,只能隐约看见人影流窜。 他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帐篷口,扭曲的火光中,杀进来一批红衣人。 外头响起兵器相撞的厮杀声。 浓烟滚滚,牧白呛得咳嗽起来,忽听背上人缓缓道:小施主,不用管老衲,你快逃吧。 他想也没想:不行。 四周的硝烟越来越浓,熏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 一片混乱中,牧白听见洛子逸惊慌的喊声:师父!你怎么了? 洛掌门 先前牧白看见他喝了这里的茶,恐怕也中了和空远大师一样的毒。 如果他没猜错,这种毒无色无味,正常情况下对人体无害,只有大幅运功时才会发作,难怪银针试不出来。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再不逃可来不及了,连洛掌门也身陷囹圄,老衲更指望不上你天赋异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师,你就少说两句吧,我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就在这时,场内响起嗡鸣的琴音。 南风意的话音随着声浪传开:只要诸位不负隅顽抗,红莲教也不会赶尽杀绝 呸!混乱中骂声一片南风意你这个叛徒,竟和邪教勾结! 牧白微微蹙起眉,往后退了一步,一时半会竟不知该不该往浓烟外走。 红莲教埋伏已久,各门派的高手又有不少中了此毒,还有一个潮生阁二五仔。 就这个局面看来,他一人也无力回天,要背着人出去更是不可能。 牧白想了想,出声说:大师,一会儿若是红莲教杀进来,我不会与他们硬拼,先护得我俩性命周全要紧。 空远大师笑了声:好。 他顿了顿,又道:小施主倒是通透。不枉我一把年纪,还想收你这个徒弟。 您可别再说了,我真不想剃光头。 空远大师悠悠道:老衲明白,施主既扮作女儿家,自然是要蓄发。 牧白: 他心里暗惊,沉默片刻才问:大师是如何知道的? 怪不得方才在擂台上,空远大师称他为小施主,而不是女施主。他原以为这老人家想让自己当尼姑,没想到居然早穿帮了? 空远大师道:所谓慧眼识珠,老衲若没有慧眼,又如何发现得了小施主这颗明珠不过施主放心,老衲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牧白才松口气,又听空远大师道:不过老衲甚是好奇,小施主为何男扮女装,莫不是为了与皇子殿下成亲? 那倒没有不是,大师,你好八卦啊。 现在显然不是适合聊八卦的时候。 外头的厮杀声渐弱,红莲教邪功本就防不胜防,又有潮生阁琴音辅助,面对杂乱无章的武林众人,完全具备压倒性优势。 牧白眉眼微动,片刻后,将空远大师放在靠后的地面上:大师,我们就假装昏倒在这儿 他就地取了些尘土涂在自己和空远大师身上、脸上,又用剑划了四五道口子,将衣裳撕得破破烂烂,抹开血迹。 帐篷密不透风,掩盖视线的烟尘久久不散,若运气好,红莲教没进来查看,指不定能让他俩混过去。 牧白躺倒在地,仍集中精神感知周围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有脚步声靠近。 来人捂着口鼻挥去烟尘:方才擂台比武,这里头还有两个一直没出来。 另一人道:指不定让隐雷给炸成碎片了。 谁知道呢?教主吩咐过,决不能有漏网之鱼,就是死了也得把尸首带回去。 牧白闭着眼,用身形挡住空远大师,同时手在背后摸到剑柄。 若红莲教的人要置他们于死地,那即便没有胜算也得搏一把。 咦在那里! 这两个晕过去了。 看样子应该是被隐雷炸到了,走,把他们拖回去。 地面全是被炸起的碎石,磨得牧白后背生疼,他暗暗咬紧牙关不吭一声,面上仍是装着昏死过去的样子。 那两人开始还有些警惕,拖行一阵后发现这俩晕得彻底,没半点动静,便也不再特别留意。 外头已结束战斗,除了潮生阁主和梦长老,其他人都被关进巨大的黑铁笼子里,也都已失去战斗能力。 空远大师和牧白一块儿被扔进了最后一间铁笼里。 黑铁牢笼底下是木板车,红莲教的人拉着绳子在前头拖行。 牧白现在算是明白了,潮生阁将地点选在这儿不是为讨伐红莲教,而是方便红莲教埋伏武林众人。 他闭着眼,耳廓微动,捕捉到前头飘来的话音。 你们承诺过不对我门下弟子动手。是南风意的声音。 阁主说的哪里话,我们这也是以防万一。 与他交谈的,应当是红莲教的人。 从后续谈话内容中,牧白大概听出潮生阁此次与红莲教合作,除了阁主和长老,门下弟子都不知情,也一并被关了进去。 阁主放心,我们没必要再对您的弟子做什么。毕竟他们早已受我教控制,不是么? 你 您当那些个功法是白练的?我们红莲教的功法影响心性,您不会不知道吧,可为了江湖地位,为了在武林中发号施令,您还是用了,这可怪不得别人 牧白一路装昏顺带偷听他们谈话,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到后来自己都有些犯困了。 他不敢睡过去,一直硬扛着。 穿过鬼都周围的妖雾时,森森寒气爬上皮肤,冻得牧白险些打了个颤,神智完全清醒过来。 妖雾深处传来异兽的嚎叫声,还隐隐回荡着诡谲凄厉的鬼哭他眉眼微动,寻思在这种环境里呆得久了,不死也得疯。 此前各大门派遣来的弟子都有去无回,即便是像洛忘川这种高手想进入鬼都,也得费好一番力气。 这回有红莲教的人在前头领路,倒省心得多。 牧白有些好奇他们是用什么法子避开妖雾中那些异兽,便小心地眯着眼缝往外瞥。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37) 狭窄的视野内,只能看见披红斗篷的人举着莲花状的火把,其上燃烧的火焰与寻常明火不同,在森森鬼雾中伸展开烈焰的獠牙,火光扭曲了空气的波纹,俨然一副地狱景象。 那火焰看样子温度不低,但牧白仍觉得冷,看来这里原本的环境还要更恶劣,光是低温就足以取人性命了。 他余光又往旁边一扫,发现最后这一车里都是晕倒的人。前头红莲教的人只顾拉车,没把注意力分给他们。 牧白手脚不动,只稍稍睁开了眼,没被发现。 他看向前方,发现前一车关的都是无门无派的武林人士,再前面一车便是师姐们。 穿过倒挂獠牙的青石门,进入鬼都内部后,红莲教的人熄灭火把,沉默地走在前方,穿过铁索吊起的木栈桥,停在中央祭坛形的巨大圆柱上。 教主说了,这些人要分开关押,特别是青莲谷的人。 我方才看见最后那车有一个穿的也是这样的衣裳 红莲教的人走过来,牧白立刻闭上眼装死,一动不动。 他被人从铁笼里拖出来,拎到关押青莲谷弟子的囚车里。 那人合上笼门,牵着绳索穿过祭坛另一头的窄桥,带他们走进鬼都深处。 秦玖歌见牧白满身狼藉,小心翼翼地捞住他肩头晃了晃:小白,小白 牧白怕被红莲教的人察觉,仍闭着眼不吭声。 画眉拾起他手腕把脉。 牧白屏住呼吸。 以师姐的医术,很容易便能发现他是清醒的。 果然,画眉仔细检查过他呼吸和脉搏,久久没有言语。 正在牧白紧张之时,便听外头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小白你一定要挺住啊,别死啊!呜呜呜 牧白: 他真的很想吐槽一句:师姐你的演技好浮夸啊!要扣鸡腿的知道吗? 第50章 破牢笼 闭嘴!拉车的红莲教徒回头呵斥哭哭哭, 哭丧呢?青莲谷不是号称生死人肉白骨,这点伤都治不好?垃圾。 画眉:你们还不是只会阴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是你们蠢。那人道所谓名门正派, 不过一群憨直的白痴罢了。 你! 画眉还想再辩, 被秦玖歌拦下:好了,别和这些脏东西浪费口舌。 脏东西?那人不气反笑好啊, 等等到了地方, 我让你知道什么叫脏。 跟在后方的另一个红莲教徒开口说:通哥,等会儿让我也玩玩儿呗。 牧白凝神观察四周的声音与气息,判断出护送这辆囚车的有两个人,前边那个地位明显更高, 嗓音浑厚,功力绝对不弱,在红莲教中应当是数得上号的。 行啊。被唤作通哥的人嗤笑一声这些人大多中了散功德, 使不出内力,况且她们就是没中药, 也打不过咱。 其他门派,像那什么凌云宫、玄鹤门, 都中了药还差点把护法打死, 啧啧那种硬骨头, 他们谁爱啃谁去啃。 还是通哥聪明,捡了个大便宜欸不过, 不是听说青莲谷这回也出了个厉害的? 通哥回头看一眼,又转回去:那个半死不活的就是,和空谷寺那老和尚一块儿捡着的, 让隐雷炸晕了。 欸哥, 你别瞧这满脸灰, 模样看着倒是挺标志的啊。 哐啷一声。 囚车越过一道坎,拐进一间阴暗的牢房。 牧白闭着眼,也能闻到周围飘荡的血腥气。 通哥和小弟一起将囚车拉到墙角。 听见接近的脚步声,他俩转回头,看见来人,奇怪道:南风阁主,你来这里做什么? 南风意往铁牢中瞥了一眼:她的伤怎么样,严不严重? 秦玖歌知道他说的是牧白,只淡淡道:少主我们自会照顾,不牢你挂心。 画眉啐道:挨千刀的,装什么好人!之前没见你关心过小白,现在来演良心发现这一出,呸。 啧。通哥摇摇头南风阁主,看来人家不领情,需不需要我替你好好教训教训这群小娘们 你先出去。南风意打断道我有话要和她们说。 通哥听见他命令的口气,皱起了眉:赶我出去?你算老几啊?不过是教主养的一个小白脸,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再不出去,我要动手了。 南风意的实力毕竟摆在那儿,通哥愣了一愣,随后不屑地翻个白眼,出去了。 南风意走到铁笼前:让我看看小白。 呸,小白也是你叫的?别不要脸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也不是我想看到的。他沉默片刻,缓缓说我也是受制于人,。 真是笑死人,堂堂南风阁主受制于人,抛妻弃女,还有什么能要挟得到你? 我是为了小白。南风意说。 南风意接着道:你们可知,当年小白走丢,是落进了谁的手里? 秦玖歌问牧白回谷前的经历时,牧白全是照原文内容讲的。 她听南风意这一说,便明白了什么,皱着眉问:难道你早就知道,小白被红莲教掳走了?那你为何不救她 我救不了。你们应当也听说过,红莲教有不下十种控制人的手段,我若强行把人救走,种在小白体内的蛊毒便会发作,瞬间毙命。 可是,小白回谷以后一切正常,也没有中过红莲火毒的迹象。 什么?南风意问你们可仔细检查过? 那倒没有。秦玖歌垂下眼小白一直拒绝旁人的肢体接触,怕是幼时在红莲教受过虐待,留下了阴影。 牧白: 我不是,我没有,我心理阳光的很。 问到从前的事时,小白总是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地,定是不想再记起痛苦的回忆,我们也不想强迫她。 牧白: 原来师姐都是这样脑补自己的。 想到她们平日对自己的关心,他陡然升起一种愧疚之感。 秦玖歌接着道:别看小白总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心里不知藏了多少苦,你不认亲,她也没埋怨过你一句。既然从前是为了小白选择忍气吞声,后来呢? 南风意说不出话,良久,才长长地叹一口气:当年我为保全小白的性命,和红莲教主做了笔交易。后来她提供给我增强实力的功法,我一时鬼迷心窍着了道。当年我们潮生阁处处被凌云宫压一头,我咽不下这口气,让弟子全都学了这门功法,后来才发现,修习这功法的人,短时间内功力大幅提升,看不出任何异常,时间一久,心性却会受到影响,产生心魔。 而红莲教有专门催化、控制人心魔的邪术这时再想停下,却已来不及了,我只能选择与红莲教合作,稳固在江湖中的地位。听说小白回到青莲谷,我也曾想过去探望,只是我若认了这个女儿,红莲教主势必与我决裂。 秦玖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你认个女儿,她就要与你决裂?莫非当年红莲教掳走小白还有其他隐情? 我现在没法告诉你。南风意道总之,我会尽量护你们周全。红莲教此次围攻武林大会是想对江湖各派的弟子加以控制,借此扩张势力,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别说了,你走吧。秦玖歌冷下脸小白的事或许情有可原,但你陷害武林众人却不值得原谅。归根究底,都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我们不会任由红莲教摆布的。 在进入鬼都的路上,青莲谷弟子就已达成共识,若实在事不可为,宁愿死也不沦为红莲教的傀儡。 通哥在门外催促:南风阁主,你好了没?那个姓梦的老头找你。 南风意皱了皱眉,往铁笼中瞥一眼,沉声说:替我照顾好小白。 便匆匆离开了。 牧白依稀听见他经过门口时,叮嘱外边那两人不准乱来。 片刻后,通哥骂骂咧咧地走进来:他算个什么东西,还不是教主的一条狗,管到老子头上来。 另一人小声道:哥,我们确实打不过人家,还是忍一忍吧。 哼。通哥仿佛被小弟这句话激怒了,眼神阴鸷地盯着铁笼方才他要保的那个,是叫什么小白对吧? 对,是这个名儿。 去,把那个叫小白的给我拖出来。他不让我碰,我偏要碰。 通哥,这万一他回头来找我们算账怎么办?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教主答应事成之后提我做第五护法,我还怕他?快去。 好、好小弟走到铁笼前,颤颤巍巍地掏出钥匙。 真是废物。通哥不耐烦地从牢房桌上拎了一对镣铐过来,推开小弟,自己打开笼门钻了进去。 别过来!师姐们牢牢护住牧白。 通哥舔了舔嘴唇,吩咐小弟:把她们拉开。 他们修炼的是红莲教邪功,力量极其可怕,被下了药又受过伤的青莲谷弟子有些招架不住。 混乱中,通哥将牧白抢出去,拖到牢笼外的木架前。 青莲剑已经被红莲教的人收走,牧白手无寸铁,也没有轻举妄动,准备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出手。 通哥给他锁上手脚镣,镣铐血迹斑斑,铁锈磨得皮肤一阵刺痛。右手被铐上的瞬间,牧白蓦然睁开眼,手腕一甩,另一只铐重重砸在通哥脸上。 对方被这一下砸懵了,捂着鼻子,眼皮上也被铁锈划出血痕。 牧白勉强用上当初与黄眉怪交手学到的经验,甩动着镣铐上的铁链以另外一头进行攻击。 但毕竟不趁手,镣铐顺着手腕下滑,险些甩到自己脸上。 他犹豫片刻,放弃了这个新型武器,直接抬手一掌轰去。 对方反应极快,也轰出一掌,与牧白的掌力相抵,甚至要更强一些。 毕竟牧白不是内功强劲的类型,也不习惯用掌。 这一击吃了点亏,他轻身飞退,正撞上身后那个小弟举着把长剑冲过来。 牧白旋身闪过剑锋,瞬步到小弟身前,一镣铐砸在持剑的手腕上。 手腕瞬间麻痹,长剑脱手,牧白接过去,随意挥了两下:这剑还不错嘛,谢咯。 眼瞅着小弟给敌人献上武器,通哥翻了个白眼,一甩手掷出十余枚长钉,也不管会不会误伤自己人。 牧白倒能用玄鹤门身法闪过,但后边便是铁笼,师姐们还关在里面。 他一脚将小弟踹到前头扛下大部分长钉,挥剑的同时屈膝一跃接下空中两枚,嘴里也衔住一枚。 这暗器上没有淬毒,但粗糙的锈迹还是磨破了嘴唇,渗出鲜血。 落地时,牧白又被脚镣间的铁链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单手撑住地面维持平衡,同时挥剑斩断铁链,甩掉嘴里那枚长钉。 长钉掷地细碎的响声中,牧白缓缓站起身。 血色似蔷薇绽开,衬得白衣胜雪,眉目如夜,有一种凄艳的美。 向前一步,铁链当啷作响,他蹙起眉,提剑瞬步疾刺而去。 通哥只觉得眼前这人一拿到剑,仿佛变了个人,凌厉得不可思议。 不到十招,他便被剑刃刺穿,钉在墙上。 牧白拔出剑,抬手抹去唇边血迹:没人能让我当阶下囚。 第51章 杀出重围 方才小弟赶着去帮忙, 没关上囚笼的门,师姐们陆陆续续从里头钻出来。 隔壁牢房传来动静,似乎是那边看守的人听见了这头打斗声, 打算过来查看。 牧白一甩剑刃:你们先在这休息,我去对付那些人。 师姐们大多中了红莲教的散功德,无法运功, 但还能以青莲谷的呼吸吐纳之法疗伤排毒, 至多半天便能恢复。 他推开门,在牢房外长廊正面撞上隔壁出来的人,竟有四个。 红莲教中按照实力与地位的高低,红斗篷也有细微区别,这四人中衣料最华丽的应当是最强者, 不过看上去没有方才那人厉害。 四人看见牧白剑刃上还在滴落的鲜血,互相对过眼神, 一齐围攻上来。 牧白横剑相挡, 有些难以招架。 这长剑毕竟比不上青莲剑, 在强横的攻势下剑锋嗡嗡震响, 仿佛随时可能断裂。 他被逼得连退两步,正飞速思考对策, 余光忽然瞥见夕照师姐从牢房里出来。 她一抬手, 掷出数枚长钉,应当是刚从尸体上拔来的。 牧白的诸位师姐中,除开大师姐秦玖歌,当属画眉医术最好,夕照的医术仅次于她, 武功则略胜一筹, 会使剑和暗器。 四人注意力集中在牧白身上, 有两个一时不防中了招,口吐鲜血。 牧白压力骤减,抬起一脚踹飞中招的两人,趁这空当使出斜雨落竹第一式,将剩下两个敌人刺成了马蜂窝。 只要同时面对的敌人不超过三个,给他足够的喘息时间,应对起来并不困难。 牧白对付完这两个,又上前收拾了另外两个受伤的,停下脚步望向前方。 牢房位于红莲教深处,整条长廊弥漫着森冷的血腥气,阴暗的走道上方不断滴落粘稠的不明液体。 大约每隔五米便有一间牢房,间隔处莲花状的火把焰光摇曳。 师姐,你还能打吗? 夕照将长钉从尸身拔起,点了点头:我中的药量不大,况且只是投掷暗器,费不了多少内力。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38) 好。牧白点点头那你保护好自己,看准时机出手。 拔长钉时,夕照在其中一具尸体身上摸到了钥匙。 两人走进隔壁这间牢房,打开笼门放人出来。 估摸是因为青莲谷弟子武功不高,只有两个人看守,其他牢房应当都是四人,凌云宫指不定还要更多。 这间里关的都是无门无派的江湖人士,江辞镜也在其中。 他抬眼看见满身血迹的牧白,愣了一愣。 牧白问:江大哥,你情况如何?能打么? 再往外走,遇到的红莲教徒只会更多,能多两个帮手就再好不过。 江辞镜点头道:我伤得不重,还能打。 江辞镜没有中药,红莲教杀进来时,他与凌云宫的人在一起。 洛忘川毕竟是公认的一流战力,上来就遭到红莲教两个护法围攻。 他全力运功导致药效发作,还拼着伤重创了其中一人。 洛子逸原本就伤势未愈,此次大会都没上场,江辞镜和剩下的弟子齐上,被南风意和另一个护法联手收拾了。 牧白边听他说边判断目前的形势,此前苏墨曾提过,红莲教共有四个护法,红衣和红日都已折在自己手上,那么剩下的两个应当是红月和红玉。 红莲教素来神秘,也不知鬼都中还有多少人,特别是那个传说中的教主,若撞上她,恐怕会很危险。 其他牢房中看守的教徒已经察觉了动静,估摸很快便会寻过来。 牧白连续战斗体力消耗不少,趁敌人还没出现,赶紧原地坐下行功运气,调整好状态。 鬼都另一头,祭坛后方。 重伤昏迷的女人躺在铺满暗色绒布的长榻上,另一个女人盘腿而坐,正施功替她疗伤。 深可见骨的伤痕缓慢愈合,大约半个时辰后,已恢复成原本光洁的肌肤,一点儿疤痕也没留下。 红月和红玉是并蒂莲花,从被教主捡回红莲教起便形影不离,只要其中一个不死,另外一个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能在一天内愈合,恢复如初。 她们媚骨天成,能够惑人心智,通常留在鬼都中对新加入的教徒和抓来的俘虏进行洗脑。 红莲教这两年来教徒增加了近千人,全是她俩的功劳。 今天可真是倒霉。红月悠悠转醒,红玉便对着她轻声抱怨我俩的媚术竟然对那凌云宫掌门丝毫不起作用。 红月道:是呢,空谷寺的和尚不吃这套也就罢了,他一个壮年男人,怎地心肠比石头还硬,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时辰差不多了,我去叫他们把人带来施蛊。红玉从长榻边起来,转身走向鬼都深处。 没两步,忽听身后自己的姐妹闷哼一声。 她觉得奇怪,回头去看,竟见一白影迎面袭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她与红月共享目力、听力甚至生命力,而此时在红玉的感知中,并蒂莲的另外一朵已经枯萎了。 更可怕的是,她们双倍的感知,竟都没有发现此人接近。 这一点,就算是那个难缠的洛掌门都做不到。 她的咽喉被扼住,目眦欲裂,才看清面前是一位白衣的老者。 老者笑容慈祥:你们把人关哪了?带我过去。 红玉暗暗运功,却根本挣脱不了老者看似云淡风轻的钳制,媚术也不起半点作用。 上回遇到这种强度的压制,还是在教主面前。 别扑腾了。老者皱起眉,正考虑要不要把人杀了自己去找,忽听另一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护法!那些人跑了,他们杀过来披着红斗篷的教徒冲出长廊,见到护法被白衣老者拎鸡崽一般掐着喉咙,话音戛然而止。 咔。 老者把人脖子一拧,扔在地上,负着手走上前:小伙子,换你给老夫带路。 教徒看看面前悠悠走来的老人,再看看长廊后方厮杀的众人,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牧白带着救出来的一干人杀出重围,便见白鹤老人站在长廊尽头瞧着自己,笑容可掬地歪了歪头:徒媳。 牧白睁圆了眼:您怎么来了? 苏墨那小子给我传了信,让我过来捞人。 原来是这样。牧白松了口气您在这儿我就放心多了。 白鹤老人看看满地的尸体:我就算没来,你也应付得了。 哪里,我一路杀过来已经到了极限。牧白弯下腰,拄着剑喘气若真遇上那两个护法,怕是要栽在这儿了。 牧白身后,随他出来的玄鹤门掌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师父! 其他玄鹤门弟子一听,也齐刷刷跪在地上喊:师祖! 干什么干什么?白鹤老人皱起眉你们这一喊,全认得我了,老夫还想过两年清净日子,都起来! 身后玄鹤门的弟子稀稀拉拉站起身,牧白环视一圈,缓声说:潮生阁的人没关在这,估计在鬼都其他地方 说到这,他身体晃了一晃。 救出的人中还有战斗能力的不多,这一路几乎都是牧白在杀敌,身上早已伤痕累累,硬撑着一口气扛到这里。 见着白鹤老人,他紧绷的最后那根神经也松懈下来,确是没力气再撑了。 小白!师姐们跑过来扶住他。 牧白眼前一黑,意识断了线。 他这一次昏睡了很久,久到醒来时,人已经离开鬼都,躺在一辆马车上。 牧白盯着车顶看了半晌,茫然地坐起身,揉了揉额头,这才看清车厢内还坐着白鹤老人和空远大师。 他嘴唇苍白,微微翕动了一下,勉强说出话来,嗓音沙哑。 我怎么在这? 车厢内两人齐齐看过来。 你伤得太重,需要好好调养,不能一直呆在鬼都那种阴气重的地方。 白鹤老人说,他那里有许多珍藏的名贵药材,让牧白过去住两天,给他炖补汤喝。 牧白有些摸不着头脑:鬼都那边如何了,潮生阁找到了吗?师姐她们呢? 潮生阁那几个叛徒在老夫面前掀不起什么风浪,都废掉功力捆起来了。白鹤老人顿了顿,又说南风意说,红莲教主眼下不在鬼都,在乌啼皇宫里。 乌啼皇宫? 对,既然她不在鬼都,有我徒弟和洛忘川那小子在,足够应付剩下的红莲教余孽了,你几个师姐留下替他们医治,让老夫先带你出来。 哦牧白联想到此前听说乌啼皇帝在祭坛奉红莲教主为国师,那她确实可能在皇宫里。 他身上的伤口已全部包扎好,但人还有些乏,便先不去想那些麻烦事。 牧白看看车厢里另一人,又问:空远大师,你怎么也在这? 阿弥陀佛空远大师笑道老衲也许久没见着白鹤了,这回恰好一道去他那儿坐坐。 牧白:您两位,很熟? 我俩早年是挚友。不过,这老头退任以后便找不着人了,只隔三岔五写信来,可恨他们玄鹤门传信全靠一只鸟,来回传了几十趟我都不晓得他住哪儿。 空远大师接着道:上回他还在信中跟老衲显摆,说皇子殿下给他找了个徒媳,虽是男儿身,模样却生得极俊,还是块学武的好苗子可给他得意坏了。 牧白: 他说空远大师怎地一眼就看穿自己男扮女装。 什么慧眼识珠,根本就是提前剧透了好吗? 牧白叹了口气:这事您老知道没关系,可千万别再捅出去,尤其是我师姐她们,若晓得我原是男扮女装 白鹤老人道:她们已经晓得了。 什么? 你一路杀出来,浑身是伤,衣裳早破破烂烂了,还能盖得住什么。白鹤老人道要不你以为,老夫是如何一眼认出你的? 不止你师姐晓得,南风意也看见了,还有那个那什么万镜司的神捕,他是在你被扒了上衣疗伤的时候见着的,两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第52章 探班 听完白鹤老人的话, 牧白整段垮掉了。 鬼都中情势凶险,他一路杀出重围,还得时刻提防不知何时会出现的红莲教主和护法,根本顾不上捂马甲。 后来又干脆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他抬手一摸自己上身缠的绷带, 感到非常崩溃。 如此明显的喉结和肌肉, 怎么也掩盖不过去了。 想到师姐们可能的反应, 牧白胸口发闷, 脸色白得发青。 白鹤老人道:你是不知道,好几个姑娘瞧见你那身材, 脸都羞红了。 您别说了。牧白抬手打住话头。 他脑补一下自己不省人事期间发生的事,尴尬得快抠出米奇妙妙屋了。 牧白闭上眼做了两个深呼吸, 稍微缓过来一些, 开口问:我师姐她们怎么说? 她们开始很是震惊, 但没说什么, 倒是南风意, 发了疯似地。 白鹤老人说, 南风意发现牧白是男儿身后,抓狂地揪着秦玖歌要她交出自己的女儿,后来还想趁他昏迷动手,被众人拦住打晕了。 趁这事情还没闹大, 青莲谷弟子给牧白处理好伤, 便拜托白鹤老人带他离开鬼都, 找处僻静地儿养伤。 牧白追问:她们可还有说别的什么? 白鹤老人摇了摇头。 这下完蛋了, 师姐肯定对他失望透了。 牧白揪住头发:她们让您带我走, 是要把我逐出青莲谷了吧。 那老夫可就不晓得了。白鹤老人瞧他一脸烦闷, 饶有兴致地问若真如此, 你又打算如何? 那肯定得等伤养好去找她们解释。就算师姐们不相信我, 起码也得和她们道个歉 可如何解释,又是个大问题。 牧白正愁着呢,忽听白鹤老人笑道:好,如此我就放心了。 他有些奇怪:怎么? 你这孩子为人处事,不像苏墨那臭小子。白鹤老人抚了把胡须当年老夫差点没让他气死。 ?牧白来了精神苏墨哥哥怎么了? 哼他刚入我门下时,和他师兄两人打扫藏宝阁,弄碎了一只寒玉流霜瓶。这小子偷偷买了只一模一样的回来,可还是让老夫发现了。 老夫罚他跪了三天三夜,这小子一声不吭,跪完了,当晚收拾包袱离开山门。后来他师兄自己过来承认,老夫才晓得那瓶子原就不是他打碎的。 牧白:好哥哥小时候原来这么傻的么? 虽然听着很惨,可他居然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傻。白鹤老人缓缓道他若真傻,早死在乌啼皇宫里了。 乌啼皇帝自己没本事,心爱的女人死了,便指望儿子将来能登基称帝,为她追封后位。幼年他便对苏墨管教甚严,小皇子若表现得好,便赏,若犯了错,关黑屋、喝骂、杖罚都是常有的事。 苏墨没有母妃护着,总被宫中其他妃子和皇子逮着机会刁难,有一回不知哪个挨千刀的,往不到十岁的小皇子茶里下药。 好在老夫及时发现,把他吊起来放血解了毒,不然这孩子不死也得废白鹤老人摇头道那回小皇子是真委屈了,便去找他父亲。 苏墨问乌啼皇帝,为什么母妃扔下他一个人在宫中,既然她根本不在乎孩子,自己又为何要为她追封一个名分。 乌啼皇帝大怒,当场扇了刚捡回一条命的小皇子一巴掌,并把苏墨关在房里抄写一百遍孝义经,不抄完不准出来。 牧白垂下眼,攥紧了拳头。 白鹤老人接着说:苏墨他从小没了母亲,爹又是那个德行,他只有使劲学、做到最好,才能成为被疼爱的孩子。在老夫面前也是一样,挨了罚辩也不辩,就那么受着。 倒显得老夫像个不讲理的师父。 牧白忙道:哪里,苏墨哥哥只是 只是什么? 他只是牧白却也词穷了。 在他看来,苏墨是因为从没被人偏爱过,也不觉得师父会宽恕,站在自己这边,所以不去求。 起码不去求,也不会招来失望。 可这些话又要如何同白鹤老人说? 白鹤瞧住他片刻,倒笑起来,摆了摆手:瞧给你急的,老夫明白。 他那性子啊真是不让人宽心,还好遇上了你这小东西。 牧白弯弯眼笑起来,方才的愁云倒消退了些。 他坐在车厢里,望着小窗外的流景发了会儿呆。 南风意还有旁的人怎么看,牧白并不在意,关键是师姐她们。届时去同她们解释,若说自己是在其他世界死亡之后穿越过来,被系统要求顶替这个身份,肯定没人会信。 况且这个世界原女主根本就不存在,届时她们若问起又当如何解释他初见大师姐便带着玉坠,之后又照原文内容杜撰了自己的经历,为了圆第一个谎,陆陆续续还扯了不少瞎话,总不能说玉坠是自己打路边捡来的。 牧白叹了口气,出声问:我这伤要养多久? 白鹤老人道:老夫那儿你想住多久都成,想什么时候走,我也不拦着。 他想了想:那我歇两日,便去看苏墨哥哥。 苏墨那儿可有些麻烦。 牧白问:叛军人数很多么?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39) 那倒不是,镇压叛军对他来说不成问题,现在麻烦的是皇都那边。 皇都怎么了? 苏墨在信中与我提到,宫中那女人如今控制了皇帝,将红莲教立为国教,而宣布立三皇子为太子的诏书早已拟好,却至今未昭告百官。 牧白蹙起眉:您的意思是,红莲教和三皇子可能决裂了?可是皇帝身体撑不了多久,若他殁了 所以苏墨猜测,红莲教的野心比预料中更大,他们不只是想成为乌啼的国教,还想借此掌控乌啼国。 至于三皇子,则成了他们的垫脚石和弃子。 如今皇都局势动荡,红莲教控制朝堂后,三皇子党见大势已去,狗急跳墙。据苏墨得到的最新消息,他们已经开始密谋逼宫,打算杀死那女人和皇帝,再将立太子的诏书抢出来,名正言顺登上皇位。 牧白嘶一声,想到什么:不是说,红莲教主也在皇宫? 南风意是这样说的。 若当真如此,皇都势必会爆发动乱。 届时苏墨那小子,必须带兵回皇都救驾。 红莲教和三皇子,不好说哪边赢面更大,但谁赢了对苏墨来说都不是好事。 他人虽在边境,届时却不得不掺和进这场纷争。 牧白仰起脸,望着车顶。 边境,北骏山北,叛军营帐内。 报庆王殿下,敌人、敌人杀到营帐外了!来报的探子神情痛苦,说完这句,便软倒在地。 此地叛军的统领是乌啼国边境藩王,手下养着上万精兵强将,战力不俗,此前已势如破竹攻下了三座城池。 前些天,五皇子率兵前来镇压,双方便拉开了战线,分别在北峻山两头安营扎寨。 这五皇子手下的兵士算不上厉害,路数却奇诡,很是让人头疼。 不过几天的功夫,庆王手下的将士已死伤近千人,对方的损失却微乎其微。 眼下听说对方杀到营帐外,庆王眉心一跳,立刻问:怎么可能?对方有多少人? 一、一个人 探子身子一歪,直挺挺向前倒去。 庆王这才看清他背上插着四把锋利的暗器,已刺穿脏腑,鲜血横流。 他悚然一惊,下意识抬头望向营帐外。 帐篷的帘门下,一人悠悠然踏进来,轻笑着问候:庆王殿下。 你、你 眼前人一袭黑金刺绣的袍服,通身天横贵胄的气派,除了五皇子,庆王想不到还能是什么人。 他向帐篷外喝道:来人!来人 敌军首领都杀到营帐外了,外头竟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些卫兵都是干什么吃的? 庆王眉头紧锁,一手搭在腰间刀柄上,戒备地看着对方。 苏墨气定神闲走上前:别喊了,庆王殿下,外头已经没有活人了。 营帐周围方圆百米的卫兵,都已经被悄无声息解决,只剩这叛军之中的王。 庆王意识到情况不妙,快速拔刀斩来,被折扇轻飘飘别过。 三招过后,那扇子指在他喉间,刺出一寸锋锐的针尖。 是死,还是活,全看你如何抉择,庆王殿下。 翻过北峻山回到己方营帐,已是深夜。 军中一切从简,苏墨随意梳洗过,换了身干净衣裳,回到自己的帐篷内。 两军对峙,原是场持久战,可皇都局势动荡,他不能再将过多的时间精力浪费在这儿,只得铤而走险,只身潜入敌营。 好在计划进展顺利苏墨垂下眼,合上了帐篷的门帘。 也不知师父那头如何了。 他走到床榻前,从腰间摘下墨玉坠,在掌心抚摩两下,擦去上头沾到的血迹,将其放在枕头旁边。 ? 苏墨动作一顿,挑了下眉。 是哪个胆子这样大? 若非察觉被褥形状不对,他还真没发觉,床上竟藏了个人。 苏墨伸出折扇,快速掀起被角。 底下的人从被窝里探出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小声抱怨:好哥哥,你怎么才回来? 苏墨: 他坐在床边,俯下身,墨黑如玉的眼瞧住牧白。 牧白也瞧住他。 片刻后,牧白眨了眨眼,轻声问:你怎么还不亲上来? 第53章 偏心眼子 苏墨垂下眼睫, 轻轻笑了声,压下身去。 吻落在眉间、眼尾,流连到嘴唇, 像在雕琢珍视的艺术品, 极温柔, 也极有耐心。 片刻温存后, 他退开来,吹熄了灯火。 黑暗中, 床榻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牧白捉住摁在腰上的手,轻声提醒:好哥哥, 我腰上有伤。 嗯? 苏墨单手撑着床榻, 另一手抚到了他腰间的绷带:红莲教伤的? 嗯。 光线刚暗下不久,牧白的眼睛还没能适应, 因此看不清苏墨的神情, 只察觉他沉默片刻,好像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接着便松开手, 与自己额头相抵,说:那今晚先放过你。 牧白听出苏墨语气里的幽怨,压着声音笑起来:我是说, 你小心点别碰着有伤的地方,就可以。 苏墨眼底微微闪了一下,附在牧白耳边明知故问:可以什么? 可以睡个好觉。牧白一本正经地说着,拇指的指腹抚上他眉眼,拨过蝶翼般的睫毛、眼角泪痣, 一路描摹到唇珠。 小白。苏墨低声警告你再这样胡闹, 我可不保证不会弄疼你。 牧白笑起来:我很耐疼的唔。 黑暗中, 营帐外风声呼啸,篷布、剪影都在摇曳着,交叠到一处。 苏墨哥哥扯到伤口了。 背后环过来那只手撕开了他的绷带:这里吗? 嘶。牧白疼得直抽气你疯了 苏墨将脸埋在他脊背,亲吻血色的浅痕。 牧白感觉此时此刻在自己背后的已然是一只野兽,将裹缠在皮肤之上的白布层层剥落,饥渴地舔舐着伤口。 疼吗? 牧白想说你这不是废话吗,话音出口,却被撞得支离破碎,倒像是呜咽。 他紧闭上眼,汗水从眼窝滑落,停在睫毛上。 一段时间不见,好哥哥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小白。 苏墨将他的脸掰过:叫夫君。 牧白满足他贪心的要求:夫君 单薄的肩膀颤得像一片月光,苏墨紧握住它,深深陷入这无边月色里。 小白。 嗯? 你也很喜欢,是不是? 牧白敏感地颤栗了一下,汗水从睫毛滚落。 他没有回答,伏下了身体,紧紧抱住一只枕头。 身后那只手伸过来,替他将垂落汗湿的黑发拨到耳后。 细腻的汗水、绯红的耳尖、白皙的颈段,每一眼都能叫人发疯,想把眼前人揉入骨髓,完完全全地据为己有。 不知过了多久,苏墨把人翻过来,舔咬着嘴唇。 起先牧白还能看清他沉默晦暗的眉眼,只觉得这人分明生得温柔又多情,深夜里却像一头困兽,总爱对自己做些有辱斯文的事情。 后来他渐渐意识模糊,营帐外呼啸的风声也被隔绝在外,仿佛已经离开北峻山,去到了旁的什么地方。 苏墨吻上他眉心的刹那,牧白指尖轻微颤栗了一下,恍惚间,他像烟火般炸开,被推上黑夜的巅峰。 身上人紧扣住他十指,也控制不住地颤栗,压抑着喘息。 意识渐渐回笼,方才刻进灵魂里的旖旎还未消散,牧白下意识地哑着嗓音唤:苏墨哥哥 嗯?喘息中裹缠着纵欲过后的餍足与懒倦。 你这坏胚子。 苏墨轻笑起来,吻了吻他唇角:对不起,弄疼你了。 嘴上这样说,还未消退的仍在磨蹭。 牧白一时不防哼出声来,紧紧抓住身前人手臂上的肌肉,睁圆了眼睛瞪着他。 还不够。苏墨伏在他颈侧,耳鬓厮磨我还想再折腾你一会儿。 牧白眨了眨眼:好哥哥,你做个人吧,我还伤着呢。 那人羽睫低垂,眼里墨玉般的光泽沉下去:小白,你不想我吗? 想啊,可也不能唔。 苏墨哥哥 苏墨哥哥 嗓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哑,后来完全被啃噬殆尽。 营帐外风声猎猎,掩住里头翻覆的雨和云。 牧白浑身伤口不知撕裂了几处,连痛觉都变得迟钝。 他这才发觉,原来短暂的分离真能让人变成野兽。 伤口洇开暗色的血,空气中仍弥散着沐浴后的香,沾一丝甜腻的气息。 苏墨指腹触到一抹刺眼的红色,才蓦地放开他,下床到营帐中简陋的桌案下翻出瓶瓶罐罐的药膏。 牧白低头瞧着身上血迹,木着脸舔了舔嘴唇,轻声说:先带我去洗洗,再上药。 苏墨沉默片刻,应了声:好。 他快速穿上袍服,用白衣将牧白裹好,小心地抱出去。 洗浴的地方在北峻山脚下,山间泉水沿竹管汩汩淌下,流进陶瓷水缸中。 水缸周围,是用茅草临时搭建起的一座小屋,被风吹得呜呜响。 原来军中是在这种地方洗澡的?牧白将手指伸进水缸,被冰凉的泉水冻着了,立刻缩回来。 苏墨从背后抱住他:这里是我用的,他们在旁的地方洗。 哦。牧白扭头瞧他,见那双勾人的眉眼竟微微泛着红。 你怎么了? 对不起。苏墨贴近了看着牧白的眼睛我快发疯了。 牧白瞧住他,没有说话。 苏墨低下头,用手帕沾了水帮牧白擦拭身体,拂过刺目的红痕时,手都是抖的。 牧白凉凉道:现在知道心疼了,坏胚子。 苏墨没应声,替他擦干净以后,抖开染血的白衣,挂在上方竹竿上。 苏墨哥哥?牧白偏了偏头去看,见苏墨面上没有表情,眼睛里却藏着一点慌张,羽睫耷在泛红的眼尾。 他原本是有点生气,此时看见好哥哥这幅模样,倒觉得有些好笑。 简陋的茅草屋里有一张板凳,牧白将苏墨摁着坐在上头,单膝屈起支在旁边,扶住他两边肩头问:你怎么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一样。 苏墨不吭声。 下次还敢吗? 苏墨想了想,在牧白略带威胁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牧白蓦地笑出声来,弯下身搂着他:好哥哥。 白鹤老人说你打小做事滴水不漏,极懂得拿捏分寸,怎么偏在我这儿得寸进尺,是我太好欺负了? 苏墨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偏过脸亲了一下:我师父那儿,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贪的? 你可记得当初我俩成亲前,是谁信誓旦旦说,只要我在身边就好现在当真是越来越贪心,吃干抹净都不够满足你。 是我错了。苏墨扶住他腰,把人整个圈进怀里小白,别生我气。 我没有生气。 嗯,我知道你不会。 所以你就可劲欺负我。 没有。苏墨笑着蹭进他颈窝我没有这样想。 你是没想,直接付诸行动。 苏墨不解释,温存地呼吸着牧白身上的味道,沉默了一会儿,抱起他离开茅草屋,向营帐走去。 已是午夜,军营中无人走动,漆黑寂静。 能看见北峻山上游荡的萤火虫,林间还有清脆的虫鸣声。 苏墨哥哥。 嗯? 明年乞巧,我们还去凌云渡看烟火,放花灯。 好。苏墨笑一声,问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你说过,上天不会叫我失望。牧白伏在他肩头,望着夜幕下几点繁星,重重叠叠的营帐我只求它对你好一些。 苏墨停下脚步,听怀里人接着说:愿它免你烦忧苦痛,免你颠沛流离,愿你想要的都能如愿以偿。 小白我已经如愿以偿了。 苏墨缓缓走回营帐,将人放在床榻上。 他取来药膏,仔细地抹在牧白伤口上,指腹划过皮开肉绽处,疼得人一阵颤栗。 苏墨眼神黯下来:抱歉。 牧白轻轻笑一声:好哥哥,这话你一晚上说了多少回? 苏墨从背后环上来,牧白便拽着他手指把玩,边道:其实你不用和我道歉的。 就算好哥哥真做错了事,我也还是最喜欢你,所以不会怪你。 苏墨抬起眼:为什么? 因为我偏心眼。 哦。苏墨笑着问有多偏? 唔,大概这么偏?牧白歪着脑袋比划了一下,接着说好哥哥在哪儿,我就偏到哪儿。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40) 踏雪少侠。苏墨上完药,抬起他一边手,套进袖子里你的原则呢? ? 牧白奇怪道:我什么时候有过原则? 侠客榜首,不应当大义凛然,刚正不阿? 没有,不存在的。牧白笑笑说我的原则就是从心。 可我的心向着你,我也只好从了它。 苏墨拾起衣带绕过他腰间,松松地打上结,又将瓶瓶罐罐收拾好,放回原处。 他在桌案前摆弄了一阵,转过身,便见床上人缩在被窝里,一双眼亮晶晶地瞧住自己。 苏墨笑起来,倚在桌前看着他。 牧白眨眨眼:好哥哥,你不过来睡觉吗? 等会儿。苏墨抬起脸,盯着帐篷顶看了一阵,才走回床边,掀开被子躺进去。 牧白钻过去,贴到他身边,被转过来的人一根食指抵住了嘴唇。 嘘,别说了。苏墨把人搂进怀里快睡吧,乖。 牧白觉得奇怪,但已经被折腾得累极了,苏墨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一会儿就把人哄睡过去。 黑暗中,苏墨瞧着怀里人安静的睡颜,无声叹了口气,轻吻他的睫毛。 小白开窍以后,真是越来越来让人吃不消了。 第54章 谋反 第二日, 牧白没像往常那般早起,倒是苏墨天未亮就下床,取了一盘馒头和粥回来。 他坐在床头翻看最新送达的密报, 另一根手指轻轻刮过牧白的脸。 牧白睫毛微颤, 躲开他,翻了个身接着睡。 不多时,有卫兵前来营帐通报。 向苏墨汇报军中情况时, 他眼神不自觉地往卧榻上飘。 奇了怪了, 皇子殿下榻上怎么多了个美人 牧白蹭了蹭枕头,乌发沿挺拔鼻梁散下, 掩着未施粉黛,棱角分明的面孔。 还是个男人? 卫兵心里暗惊,收回了视线。 听闻殿下在皇都还有一位貌美的夫人,不料在军营里呆了些日子, 竟也染上男风了 牧白被说话声吵醒,揉了揉眼睛,轻声唤:苏墨哥哥。 嗯。苏墨应一声,遣退了卫兵。 他走到床边,探手去摸牧白额头:你醒了? 要去打仗了么?牧白问。 没有, 我昨日找叛军首领谈过,他应当不会再发兵了。 嗯? 牧白半睡半醒地听他说。 庆王殿下原是我父皇所封,驻守在边境的藩王, 手底下养了不少精兵。我父皇这两年身子日渐衰弱, 决策也有些糊涂,听了朝中大臣的谏言, 便决定褫夺庆王封地, 作为给即将登太子之位的三皇子的赏赐 庆王不愿做刀俎上的鱼肉, 便率领叛军起义。 苏墨把形势大致与牧白分析一番,最后说,昨日谈判过后,庆王已同意加入七皇子苏承一派势力,助他们夺取皇位。 七皇子牧白挑起眉你是在帮苏承铺路? 对。 此前苏墨已多次表示无心皇位,牧白对此也没有太惊讶,只问:庆王这样轻易便同意加入,会不会有诈? 苏墨道: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他没有和牧白明说的是,打回皇都那天起,自己便开始暗中谋划。如今情报网遍布各地、朝中大臣,边境各个地方的兵力都在掌控之中,其中不少已被收买,归入麾下。 与庆王谈判时,苏墨正是用上了这些筹码来施压,威逼利诱,使他不得不同意与自己合作,更何况当时折扇还架在对方喉咙上。 牧白搞不懂这些,听苏墨说什么便是什么。 过了会儿,他从床上坐起身来,拿起一只雪白的馒头塞进嘴里。 苏墨一手托腮看着他吃,想起方才那传令兵的反应,便问:小白,你带胭脂了么? 牧白囫囵吞咽着馒头,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说:以后我不用再扮作女子了。 嗯? 在鬼都那时穿帮了。牧白说现在师姐都晓得我是个男人我不知该如何同她们解释。 苏墨沉默片刻,轻声问:不能同她们说真实原因? 牧白皱了皱眉:也不算,只是这事太过荒诞,我说了肯定没人会信,指不定以为我耍她们呢,到时候更生气了。 苏墨道:那你先与我说说,我再帮你想法子。 牧白不确定地问:你相信我说的么? 嗯。 牧白抬眼瞧住他:那我说了,你不许笑。 好,不笑。 其实咳,其实我原本不是这里的人,我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 苏墨点点头:嗯。 我是带着任务来的,那个系统,就是那个强迫我执行任务的东西,要求我男扮女装,顶替这个秦牧白的身份 苏墨接着点头:嗯。 牧白把违抗系统命令受到惩罚跌下山崖,以及之后的一系列事件全盘托出。 就是这样。他观察着苏墨的表情,发现好哥哥并没有出现类似震惊、怀疑之类的表现,又问你相信我说的话? 自然。苏墨没有怀疑,只是问了句这样说来,秦牧白不是你的本名。 嗯。牧白说我不姓秦,本名就两个字,牧白。 原来如此。苏墨低眸沉吟片刻,缓缓道不如,你就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她们。 啊? 师姐不会信的吧。 苏墨道:你只需说,是有个人强迫你男扮女装,玉坠是那人给的,经历也是他教你杜撰的,不照他说的做便会有性命之忧。 把狗系统拟人化,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牧白问:那若是师姐们问起那人在哪儿 死了。坠崖时被你压死了。 苏墨顿了顿,根据牧白描述的全部经历整理出一套说辞:秦玖歌遇见你时那男人就在边上,又一并被抓回青莲谷中。之后你不愿任他摆布女扮男装,那人便要将你杀人灭口,带到悬崖边上。扭打之中,你俩双双坠崖,他不巧落在底下,便被压死了。 牧白睁大了眼睛。 苏墨接着道:你无需说得如此详细,把关键信息交代出来即可。你确是被迫男扮女装,那人也确实被压死。如此一来,你说的全是真话,秦玖歌也能照着线索想到这个答案,虽有所偏差,也与真相**不离十。至于后来那些事,照你原本的想法阐明便是。 妙啊。牧白眼神一亮,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我是不想让师姐们担心才在任务消失后又扮作女装回到青莲谷,可这样解释倒像在装好人似地 苏墨抬手替他将黑发拨到耳后:这你就不必担心了,她们与你朝夕相处,你是什么性子何须再多言。至于信或不信,其实关键不在你如何解释。 那关键在哪? 关键在于,她们愿不愿意信你。若她们待你如你待我一般偏心眼,你就是一通胡扯,她们自己都能替你圆回来。 一周后,苏墨接到了皇都发来的加急信。 信中内容与他所料一致三皇子谋反了。 就在这天早晨,三皇子党的武将带兵包围了皇宫。 苏墨和牧白两天前已策马离开军营,收到信时正在白河驿站落脚。至于驻扎在边境的军队,则由苏墨手下的副将率领,得等接到皇都下达的命令后才能赶往皇都支援。 阅读过信件,苏墨将其递到烛火上烧毁,牧白则打算收拾包袱上路。 苏墨看看客房窗外暗下来的天色,抬手拦住他:小白,先歇一晚,明天再动身。 啊?牧白歪了歪脑袋三皇子的人已经包围了皇宫,明天再赶回去来得及么? 无妨。苏墨在桌边坐下,悠悠然沏了一杯茶皇宫侍卫不是吃素的,何况还有红莲教的人在,他一时半会儿攻不进去。 那倒也是。牧白走到桌边先前在鬼都时,听说红莲教主也在皇宫中不过三皇子若攻破了皇宫的守备,她一个人应当对付不了整支军队。 未必。苏墨淡淡道红莲教主掌握的邪术众多,她本身功力不俗,有多种手段能控人心智,叫兵士自相残杀。还善于布阵、埋伏机关陷阱 ? 牧白问:好哥哥,你怎么对她这么了解? 就是他这个粗读过原文的人,都对红莲教主知之甚少。 因为原文中她不是幕后**oss,顶多算个厉害反派罢了。 苏墨垂眸注视杯中茶水片刻,轻声说:其实有件事,我先前骗了你。 嗯? 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那个梦? 牧白记得有这么件事,但印象不深。 苏墨当时只是大致描述了一下梦境,不到事无巨细的程度。 其实那不是梦。苏墨说是我上辈子的经历。 牧白愣了愣,接着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你重生过一次? 嗯。苏墨道上辈子我和红莲教合作过,所以对他们比较了解。 牧白眨了眨眼。 先不提红莲教,单论苏墨重生这件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亲眼见过原来那个秦姑娘? 嗯,我记得她的长相。苏墨如实回答。 那你岂不是一开始就看出我是个冒牌货了? 苏墨咳嗽一声:确实如此。 牧白皱起眉头,走到苏墨身前,低头掐住他的脸:所以你一直在耍我? 这不叫耍。苏墨解释说我只不过在配合你。 既然早知道我是假的,怎么什么都不说? 苏墨笑道:青莲谷与世隔绝,我又坐在轮椅上没法随意走动,每天看你演戏便是最大的乐趣,何必揭穿。 ??? 牧白怒了:我拿你当好哥哥,你却拿我作消遣? 苏墨忙把人抱到腿上,耐着性子哄:别动气,一会儿伤裂开了。 牧白仍竖着眉毛,将食指抵在他鼻尖上:怪不得你走哪都要带上我,原来是拿我当乐子。 没有。苏墨说我是喜欢你,才带着你。 我信你的邪。 真的。苏墨把他手指摘下来,眼睛里都是笑意我原是想去青莲谷躲躲清净,没料到会遇上你这样一人。 我哪样?牧白板着脸问很搞笑是吗? 倒也不是,只不过一见到你苏墨捉着他食指,贴着自己胸口笑意就从这里漫出来了。 第55章 七星莲云阵 初见时, 苏墨推着轮椅穿过林海,掠过树叶间投下的光斑,见到一位白衣姑娘蹲在悬崖边上探头探脑, 往底下扔石子。 他那时觉得这姑娘行为古怪, 许是脑子不大正常。 皇子殿下素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叫来夜行和锦衣帮忙将人带离悬崖边,已算是发了善心。 那天夜里他再见到牧白时,便觉得此人神似白日里见到那姑娘。后来发现这位竟男扮女装顶替了这一世秦牧白的身份, 他也没拆穿, 只觉得很是有趣, 想把人带在身边日日观察。 当时皇子殿下并没有想到,对某个人产生这种程度的好奇,很容易越陷越深,直到了解他的全部。 听苏墨说起这段往事时,两人已熄了灯躺在被窝里。 什么啊。牧白伸手去掐他胳膊合着你把我当大熊猫养着? 苏墨问:大熊猫是什么? 就是我来的那个地方一种稀有保护动物, 圆滚滚的。牧白将手收回来,在眼睛前比两个圆圈两个黑眼圈这么大。 苏墨被牧白比划的模样逗笑, 抬手轻轻刮了一下他鼻梁:你那天夜里扮鬼,模样也怪渗人的,真把我吓得一夜没睡。 牧白眨了眨眼说:谁让你使唤我欸不是,你知道那是我啊? 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除了你,还有谁会那样跟我过不去? 与苏墨有过节之人,要么在朝堂上泼他脏水,要么笑里藏刀背地捅他一刀, 即便躲到青莲谷, 也有人派刺客来取他性命。 扮鬼吓人这种幼稚的法子, 也只有牧白能想得出来, 还会付诸行动。 苏墨那天被窗洞上鬼脸吓得睡意全无,后来大半夜想起仍觉得好笑,于是一直到天亮都没睡。 但他是不会和牧白这样说的,否则又要被指着鼻梁质问:你是不是就觉得我很搞笑? 牧白拍掉他手指:那你明知道我与江辞镜没关系,为何要编理由骗我,说是为了夺他的什么东西。 苏墨不说话了。 牧白自己琢磨片刻,忽地想起在白鹤老人那儿养伤的日子里,老人家曾与他说过。 苏墨从小就没对什么东西上过心,不论是宝物、衣裳还是人,都没见他表现出特别的喜欢。 皇子殿下生就眉目含情,可实则最是无情,也未曾对谁动过情。 活了两辈子,头一回喜欢一个人,倒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41) 大抵是因为没被无条件偏爱过,便以为这世间情爱总要有个理由,于是编出这么一个蹩脚的蠢借口。 牧白想明白了,捧起苏墨的脸端详片刻,又假装嫌弃地放开,离他远了一点:好哥哥,亏你生了这样一副风流多情的好相貌。 苏墨捉住他手追问:我怎么了? 牧白正色道:看似情场高手,实则是个菜鸟。 哦。苏墨不气反笑,翻身压住他无妨,经历多了自然会有长进。 牧白嘴唇湿润,察觉他舔咬到耳根,轻轻哼了一声。 他险些忘了,好哥哥虽菜,但在□□上比此前同样没有经验的自己强得多。 区别大概是一张白纸与一瓶未开过封的墨。 如今纸上写满风月,墨水渗透白纸,处处是他留下的痕迹。 牧白想到自己原本一个纯洁好青年,被这坏胚子教得满脑子废料,便抬手推他:你再不从我身上起开,我可要发火了。 苏墨低低笑起来:小白,你知不知道,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牧白更气了:可爱?那是形容男孩子的吗? 这可没人规定过。苏墨捡起他右手食指,递到唇边,缓慢地舔过指尖,温热过后便是酥酥麻麻的凉意,直击心脏。 牧白倒吸一口凉气,抽出指头拽来被子捂住脑袋:苏墨,你这个色批! 苏墨四平八稳道:方才还有人说我是菜鸟。 第二日,皇子府派来的马车早早停在了驿站楼下。 拉车的是两匹乌啼黑鬃马,速度极快,普通马车一天的路程,只用了不到半天便抵达。 苏墨扶着牧白,在皇子府门口下车。 夜行和锦衣迎出来见着他俩,俱是一愣。 自家殿下手里小心翼翼扶着的那位一身白衣短打,十分面熟 等等,这不是那日在比武台上见过的踏雪少侠? 从前他们未曾往那方面想过,此时才猛然发觉踏雪的模样竟和自家夫人很像。 这 苏墨见他们皱着眉表情迷惑,挥了挥手道:进去说。 哦,好的殿下。夜行回过神,走在前头,边向他汇报情况三皇子手下的廖将军昨日带兵包围了皇宫,一个时辰前眼线来报,说他们攻进皇宫后遭遇陷阱像是某种机关大阵,打头阵的近百人只有三两个活着回来,还都受了重伤。 那现在宫外形势如何? 三皇子原是打算不动声色杀进皇宫,但从昨日僵持到现在一直未能攻进去,还先后引爆了机关阵中埋伏的隐雷,现在皇都百姓大都发觉了宫里的动静方才进城时您应当看见了,有不少人在往城外逃。 苏墨点点头:你们先退下,有消息再来找我。 是。 夜行转头走了。 锦衣仍留在原地,看看苏墨,再看看牧白,欲言又止:夫人她 苏墨笑道:夫人不是在这儿么? 牧白眨了眨眼,笑着同锦衣打招呼:你没看错,就是我。 锦衣: 牧白粗略解释过男扮女装的事,留下一脸如遭雷劈表情的锦衣,随苏墨回到了卧房。 看锦衣那反应,好像一时有点难以接受啊。 无妨,过两日她就习惯了。苏墨解开衣领,换下袍服,穿上鎏金纱摆的黑色宫装小白,我进宫一趟。 进宫?牧白奇怪道宫里布了个大阵,外头还有三皇子的人虎视眈眈围着,你这会儿进去做什么? 我有些事,要在三皇兄攻进皇宫之前,找红莲教主和我父皇问清楚。 苏墨不是鲁莽之人,既然他说要去,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因此牧白也没有追根究底,只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他动作极快地取出天雨流芳剑,背在了背上。 苏墨知道自己劝也没用,从梳妆台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帘面纱给牧白戴上,轻声叮嘱:入阵以后,先保护好你自己,不用管我。 好。 苏墨瞧住他清亮的眼睛,微微勾起唇角:等事情全部结束,我陪你回青莲谷。 牧白抿了下唇,惆怅道:师姐准不准我回去还另说呢。 若回不去,我们就找个僻静的小村落隐居。 牧白摇了摇头:我可呆不住,不如去浪迹天涯。 好。苏墨轻轻勾住他小指我陪着你。 冥冥中,牧白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大约是因为好哥哥在自己面前立了个死亡fg,让他有种要失去什么的预感。 苏墨哥哥他的声音顿住,缓缓合上唇。 怎么了? 牧白摇摇头,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苏墨忍不住笑起来。 离开皇子府,大街上行人不多,百姓要么闭门不出,要么在往城门口跑。 逆着人群赶到皇宫外围,便见到上千名身披甲胄的卫兵包围了宫墙,正门口,一个武将骑着高头大马,后方有一辆马车,三皇子应当就在里头。 他们此前攻进去已折损数百士兵,眼下暂时按兵不动,有探子一来回通报,估计是在寻找什么对策。 苏墨和牧白找到一个缺口,利用轻功躲开敌人侦查,翻墙进了皇宫。 宫墙之内一片寂静,往日来往的侍者宦官都不见踪影。宫殿的琉璃瓦顶上方笼罩着一层淡淡红雾,像夕阳薄暮的余晖,然而此时还是晌午。 苏墨牵住牧白向前走,认真叮嘱:小白,不要放开我的手,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过去。 好。 没两步,四周飘散的红雾便涌动过来,一丝莲花般的香气沁入鼻息。 牧白眉眼微动,忽听一声异响破空而来。 他拔出剑,苏墨已打开折扇,挡下了角落中飞射而来的暗器,淡声道:果然是七星莲云阵。 七星莲云阵。牧白跟着重复一遍,想起了原书中关于此阵的描述。 七星莲云阵,由红莲教特有的莲云幻雾、隐雷、莲花针组成,人置身其中,会持续吸食具有致幻效果的毒物,产生幻觉。若行差踏错一步,踩到地底埋伏的隐雷,便会被炸成碎片。 除了隐雷,穿梭于幻雾中的暗器莲花针也叫人防不胜防。 牧白努力回想原书是否详细描写过如何破解这个阵,便听苏墨在前头接着说:在此阵中行走,如同下棋,解开布阵之人设下的棋局,方可破除阵眼。 下棋?牧白茫然四顾我对下棋可一窍不通。 我知道如何破解此阵。苏墨问小白,你信我么? 在这阵中踏错一步便会丧命,他才有此一问。 牧白抬剑挥开涌上来的红雾:那你专心破阵,我来挡暗器。 第56章 红莲教主 七星莲云阵并非一成不变, 棋局由布阵者设下,入阵者必须在一定时间内破解,否则等神智完全被毒雾侵蚀, 脑海被幻象充斥,便再解不开困局了。 苏墨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 牧白则凝神留意着四周, 尽量不让暗器影响到他的判断。 莲花针威力不弱,要挡下它,牧白也需在用剑时注入一定内力, 而一旦运功, 便会加快毒雾侵入身体的速度。他耳边已开始出现奇奇怪怪的声音, 像什么人在低声呢喃, 咬耳交谈。 牧白甩了甩脑袋,再睁开眼时, 却见淡淡的红色雾气之间,很远的地方, 有四个彩衣少女抬着一笼竹轿朝自己走来。 苏墨哥哥,他恍惚间抬起手指你看那儿 苏墨朝他所指方向看, 什么也没有。 他知道牧白是吸入毒雾产生了幻觉, 忙用袖子遮上他眼睛:别看。 牧白闻到衣袖间淡淡的檀香,稍微清醒了一些,回过神来问:我们走到哪儿了? 快到了。苏墨牵紧他的手, 接着向前走去。 这七星莲云阵遍布整个皇宫, 而阵眼就在中央那座宫殿之中不出意料的话, 布阵之人也守在那里。 以青石砖纹为界, 每一格便是棋局上的一步, 苏墨已走过百步, 中央宫殿的大门已映入眼帘。 忽然,牧白听见宫门方向传来人声。 是三皇子麾下的士兵。他们举着盾与剑,缓步向前,同时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那也是幻觉么? 不。苏墨轻声说看来是三皇兄等不及了。 天下能破此阵者寥寥无几,即便他有本事请出一位来,等破除此阵,逼宫谋反的消息已传遍乌啼全国。 那他这是 强行破阵,用人命铺路。七星莲云阵内埋伏的隐雷数量有限,若引爆过大多数,军队可举盾强行闯入,在吸入过量毒雾前找到布阵者将其杀死,这阵便不攻自破。 嘭! 话音刚落,宫门口便有一个士兵踩到了隐雷,火光冲天而起,掀翻数具尸体。 牧白蹙起眉:这得死多少人啊。 苏墨没有回答,只专心推算出下一步方位,领牧白迈了过去。 迈出这步以后,宫门那头的士兵便被前方宫殿挡住,再看不见了。 后来又接二连三响起爆炸声,火光和硝烟自琉璃顶上升起,汇入迷离的红雾。 站在作为阵眼的宫殿前,牧白瞥见镂花木门后方,一道模糊的红影斜卧在榻上,似乎正隔着薄薄的门扉望出来。 五皇子,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这嗓音缥缈如烟,夹一丝让人头皮发麻的黏腻,如附骨之疽,缓缓地沿耳蜗爬进脑中,仿佛在脑子里种下了蛊。 牧白手指扶上天雨流芳的剑柄。 苏墨牵紧了他的手,抬起折扇推开殿门。 唰 门扇打开的瞬间,迎面飞射来数十枚莲花针,雨幕般密集。 苏墨揽过牧白带他闪向一侧,天雨流芳同时出鞘,拦下二人身前的飞针。 殿内响起不疾不徐的掌声,方才那声音缓缓道:不错,侄儿身手了得,姐姐若在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刚从千钧一发中缓过来,乍听她这话,牧白有些摸不着头脑,微微蹙起眉望向苏墨。 苏墨弯了弯眉眼,笑意却不达眼底:果然是你。 我从前倒没料到,原来你与我母亲还有这种渊源。 什么 牧白完全搞不清状况,只跟着望向殿内。 红毯铺就的走道两侧垂下层层纱幔,红雾与微风穿行其间。尽头镂花的木榻上斜卧着一个红衣雪肤的女人,她绾起的乌发之上缀有华丽金饰,插着一支莲花坠的步摇。 姿态与牧白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在死镇见到卧在竹轿上的女子如出一辙。 他微微眯起了眼,视线穿过朦胧的红雾落在对方脸上。 待看清时,却是悚然一惊。 那女子的脸,竟生得和他师父一模一样。 只不过比起悬崖下面容精致但苍白的女人,眼前这位青丝袅袅,红唇雪肤,要明媚艳丽得多。 若师父是深山雪莲,这朵大概是开在盛世的赤焰红莲。 还未等牧白从惊讶中反应过来,苏墨又开口道:若我没有记错,你原本不长这幅模样,换上我母亲的脸,好玩么? 女子吃吃地笑了起来:我原也不想如此,毕竟姐姐待我还算不错。 皇子殿下,我之所以锲而不舍地邀你合作,除了看中你的能力,还有一半,就是看在你母亲的面上。 你是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自然还是顾念往日的情谊,想要扶你一把,可惜你不领情我也只好换上这张脸皮,亲自出手了。当年我们姐妹三人朝夕相处,你母亲的神态我还是能学个八分像的,那蠢皇帝险些以为真是她回来了。 苏墨沉声问:我父皇在哪? 你父皇女子抬手指向后方在你母妃当年的寝宫里。 那老头子早已经油尽灯枯,既然他那么挂念你母妃,我就成全他,让他在她住过的地方等死。 苏墨眉眼微动,很快明白了什么:难怪。我先前还奇怪,你给父皇用了什么药,能让他一个将死之人容光焕发 牧白从他们的对话中得到的信息量太大,听到这,只大概猜到眼前这女人就是红莲教的教主。而乌啼皇帝恐怕也已经被红莲教掉了包,真正的皇帝躺在琼妃早已封闭的寝宫里,每日上朝、甚至举行祭典的,则是利用精湛的易容术冒名顶替的假皇帝。 这招数,先前在片羽观红莲教就使过一次,只是没有人会料到他们竟敢掉包当朝天子。 苏墨接着道:你先前在信中提到,我父皇神志不清时所说的,关于我母妃当年的真相 真相。女子低低地笑起来那你可得自己去问他。 苏墨皱了皱眉。 正在这时,殿内角落中骤然射来一枚莲花针,速度极快,直取他与牧白双手交握的位置。 牧白松开手,一挥天雨流芳,将莲花针击落在地。 与此同时,一道足有丈长的红袖凌空抛来,落在脚边兀地一卷,紧紧缠住牧白足踝,将他整个人拽向后方。 小白! 苏墨回过身,却未能成功拉住牧白。 哗啦 殿内涌起狂风,层层纱幔扬起,红影交叠狂舞。 女子的笑声从宫殿深处飘出:皇子殿下,那老头子命数已走到尽头,只吊着一口气,你再不过去,可就问不到真相了。 苏墨打开折扇,扇骨刺出锋锐刃尖,划开遮挡视线的帘幕。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42) 与此同时,天雨流芳的剑光破开红雾,挥出一道雪亮剑光。 牧白的声音从层层红幕后传出:我没事。 只一瞬,红雾涌动,纱幔狂舞,苏墨又失去了他的踪迹,只得高声喊:小白 牧白被困在缭乱的红影间。 那暗红的纱幔仿佛无穷无尽,怎么也斩不穿。 他听见苏墨的声音,出声喊:我这里还能应付,你先去办你的事。 苏墨进宫本就是为了问清当年的事,他跟来也是为了帮忙,不能让苏墨为了救自己而错失机会。 周围红雾涌动得越来越快,视野几乎被红色充斥,牧白已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竭力斩开缠绕上来的红袖。 进殿以前,他的身体已受到毒雾侵蚀,开始产生幻觉。此时此刻,牧白甚至无法分辨那些层层漫上来的红色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幻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凝神寻找整个宫殿中其他人的所在。 忽然,牧白耳廓一动,捕捉到一道极轻的脚步声,正穿过层层红幕朝自己走来。 他猛然睁开眼,见四周狂舞的纱幔静止下来,飘飘然垂落在光洁的地面。 折扇拨开一帘纱幔,身穿鎏金纱摆宫装的人影从后方踏出,见到牧白安然无恙站在那儿,似乎松了口气,弯了弯眉眼:小白。 他伸出手:过来,我带你出去。 牧白缓步走上前,没有冒然搭上那只手。 对方带有引导意味地招了招袖子,一股极淡的香气飘入鼻息,并非檀香的味道。 他立刻抽出剑,架在那人脖子上:你是谁? 扮作苏墨的人垂下眉眼:这都被你识破了。 牧白道:你下回扮成别人的样子,记得把香薰也换一换。 那人低笑:你怎地连他身上的香味都记得如此清楚。 快把你那假皮摘了,别逼我动手。 好罢。那人缓缓卸下伪装的假皮囊还真有些舍不得。 褪去黑色宫装,露出一袭红衣的女人笑着说:我那侄儿生得可真是风流,扮成他的模样,想必能勾到不少小姑娘少侠你说是不是? 牧白皱了皱眉。 眼前站着的俨然就是方才那人,可撕去假面后那张脸却又和他师父不一样了,是另一幅俏丽容颜,眉间绘有一枚妖冶的红莲。 牧白不能确定这就是红莲教主的真容,也对她长什么模样不感兴趣,只道:你一口一个侄儿喊得挺亲切却扮作苏墨母妃的模样勾引他父亲,祸乱朝堂。他摊上你这么个小姨,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女人眉眼陡然沉下来。 牧白想起她先前易容的那张脸,又问:苏墨的母妃,真名叫什么? 女人阴晴不定瞧住他,片刻后沉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方才说姐妹三人,若我没有记错,当年步莲神尼收养过的孤儿就是三姐妹,年纪最大的叫作秦胜衣,剩下一对是孪生姐妹,姐姐叫秦岚衣,是青莲谷的谷主,至于妹妹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她冷笑一声如今江湖上已没几个人记得我的名字了。 不过那又如何,我的孪生姐姐名满天下,被称为医仙,还不是凄凄惨惨地死在青莲谷。胜衣姐姐行走江湖一生恣意潇洒,偏偏跟了那蠢皇帝,几年光阴蹉跎在宫闱中,最后落得个投崖自尽的下场 牧白问:她为什么要投崖自尽? 女人睨他一眼,扬起红袖卷住了横在颈侧的剑锋。 这就是苏墨想知道的真相。 她轻身飞退,隐入暗红纱幔之中。 第57章 破阵 牧白用腕力将剑旋过一圈, 斩开纱幔追入红幕深处。 这座宫殿不是占地最广的,却也足以让人迷失其中,加之运功使毒雾侵蚀的速度变快, 越来越多古怪的声音和景象闯入牧白脑海。 方才他与红莲教主交手,就知对方的战斗技巧算不上强, 若是洛忘川那种刻入本能的战技,根本不会让剑横到脖子上。 不过能驱使红袖以柔克刚,她的内功还在洛忘川之上, 至于战技生疏, 应当是红莲教主很少亲自与人动手所致,不过以她的能力, 也无需与人面对面较量。 如今牧白在阵法中,她只需隐于幕后,等毒雾完全侵蚀他身体后再来收尸即可。 四周狂风乱舞,红云弥漫,女子黏腻的笑声回荡在耳畔, 仿佛无处不在, 牧白完全无法判断对方的方位。 用青莲剑阵吗? 这念头只冒出来一瞬间,就被他否定了。 青莲剑法消耗极大, 恐怕还没使出剑阵,自己已经倒在毒雾里。 怎么办 牧白闭上眼,忽听宫殿另一头传来喊声:小白 苏墨哥哥? 他循着声音找过去, 却看不见人影。 女子吃吃的笑声在耳畔响起:苏墨哥哥?叫得好亲热啊。可惜他已经丢下你去找真相了。 牧白皱了皱眉。 所以他方才是幻听了么。 对方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又缓缓道:人临死前, 会听见自己最想听到的声音, 何况你是在我这莲云幻雾之中。 原来如此。牧白点了点头, 淡淡道受教了。 都这时候了, 你就一点也不怕么?红莲教主问他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不恨? 有什么可恨的。牧白无所谓道若今日真死在这,也是我的命数。 你倒是看得挺开。 没你看得开。牧白笑了笑,盘腿在满地红纱中坐下来抢孪生姐姐的夫君,还掳走自己的侄女。一大把年纪了,又扮成另一个姐姐的模样这位大婶,请问你是对姐姐的男人有什么执念吗? 过了许久,红莲教主才出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是又如何。她冷哼一声当年我和姐姐同时喜欢上南风意,那晚他醉酒后轻薄了我,却说是将我错认成了我姐姐 这是什么八点档狗血大剧。 牧白眼角抽搐:所以你就掳走了他们俩的女儿? 红莲教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们成亲那晚,我离开青莲谷,从伽蓝一路流浪到乌啼国边境 她浑浑噩噩间闯入了夜罗古国的遗迹,被妖雾中嚎哭、鬼泣的声音所包围,精神几度崩溃。 那些声音如泣如诉,像是夜罗国的孤魂野鬼在向闯入者悼念亡国之殇。 无尽的痛苦、怨恨使她走火入魔,在这绝境之中练就了赤焰红莲功法。 红莲怒放的瞬间,妖雾中野鬼四散奔逃,再不敢近身,却有一道声音冥冥中指引着她进入了夜罗古国原本的都城,也就是如今的鬼都。 当她在鬼都中找到随夜罗国一同绝迹的功法秘笈,才发现步莲神尼当年传给姐妹三人的莲花心决最早就源于夜罗古国。 埋藏在鬼都中的功法秘笈虽多,却不是每样都适合修炼,修炼的功法太杂,便会有爆体而亡的风险。之后数年间,她在鬼都中潜心修炼,同时利用这些邪门的功法笼络了一批人马,成立红莲教。 随着教众越来越多,红莲教的野心也一发不可收拾。 她率教众离开鬼都,在乌啼国到处抓人作炼功的祭品。有一回抓到一个从伽蓝来的江湖中人,听说南风意和自己的姐姐诞下一女,她便再掩不住心中潜伏多年的恶念 哈哈哈哈原本牧白就觉得这女人精神状态不大正常,这会儿忽听她狂笑起来,一阵毛骨悚然。 南风意啊南风意,回头来还不是要跪在我的脚趾头前苦苦哀求,要我放他一马。她歇斯底里是他负了我,还有那乌啼国的蠢皇帝,都是他们自己经不住诱惑,与我何干 啧。牧白扯了扯唇角南风意不是好东西,你又好到哪里去? 他伤了你,和你姐姐的孩子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些被你抓去作祭品,残忍杀害的可怜人 闭嘴! 斜刺里抛来一道红袖,缠向牧白颈间。 牧白微眯起眼,足尖一跃,迎面奔向红袖抛来的位置。 天雨流芳剑疾点,斜雨落竹第一式将红袖戳成漫天碎布,洋洋洒洒飘落。 你杀了那么多人炼的邪功,就只有这点程度? 对方冷哼一声,刹那间,角落中飞射出十余道红袖,如红莲怒放,朝牧白疾速缠绕而来。 牧白的剑锋幻化为一片银光,周围充斥着布帛撕裂的声音。 先前红莲教主的声音回荡在殿中,他无法判断对方究竟在哪个方位,但只要她主动攻击,便有迹可循。 接连十几道红袖抛来,牧白已摸清了红莲教主的方位。 斜雨落竹第二式收尾,一道雪亮剑光凌空斩出。 剑风疾速扫过层层叠叠的纱幔,直到那石破天惊的剑意迎面斩来时,红莲教主才察觉到危险。 她方才被牧白的言语激怒,失去了基本的警觉,此时再抵挡已来不及。 电光火石间,红莲教主甩手掷出一枚铜莲花。 这铜莲花爆威力极强,且内藏上百枚莲花针,在爆裂之后推射而出,杀伤力极其可怕,是红莲教最强的暗器。 驱动它极耗功力,红莲教主知道这一剑扛下来自己必定重伤,已是抱着同归的心态掷出这一击。 与此同时,宫殿内飘散的红雾被风吹散,方才阻挡牧白视线的那些幻影也同时消失不见。 七星莲云阵破了。 方才苏墨被阵中幻影与红雾阻隔,找不到牧白的位置,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寻找这宫殿中阵眼的所在。 破阵的一瞬间,殿中幻影消失,他总算看见了牧白,也同时捕捉到被掷向半空的那枚铜莲花。 从掷出,到爆炸,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 砰 铜莲花爆裂开的一瞬间,牧白被苏墨带离了原本的位置。 恐怖的爆炸力推动莲花针飞射向四周,牧白只看到那密集的雨幕一瞬间,便被苏墨抬袖压在了底下。 小白。他被亲了一下额头我没有扔下你。 牧白想说我知道,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喉咙像被什么掐住了,几乎无法呼吸。 手指虚空攥了两下,才敢摸到身前人的后背。 牧白收回手,看见鲜血顺着指缝淌下,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宫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七星莲云阵破除,三皇子的人已经杀进来了。 他没有时间难过,小心地背起苏墨往外走。 路过被方才那一剑重伤,已失去行动的红莲教主身边时,想都没想便狠狠补了一剑,送她归西。 外面被三皇子的人包围,而他也已经没剩多少力气,躲在殿门后侧望外瞥了一眼,便见那骑着马的将领与马车一同掠过视线,朝后方疾驰而去。 他们应当是要进皇帝寝宫寻找诏书或者找到皇帝本人。 这座宫殿目前不是他们的目标,可要带苏墨离开皇宫,必定会惊动外面的人,牧白眼□□力不济,背着个人,怎么想都不可能在那么多精兵包围下杀出去。 他皱了皱眉,偏过脸,将指腹鲜红血迹抹上苏墨已没了血色的嘴唇。 牧白深吸一口气,握紧天雨流芳剑,径直闯出殿门。 方才阵中的隐雷被引爆不少,宫殿外火光冲天,硝烟弥漫,琉璃顶的碎片散落在地上,熠熠流转着残破的美丽。 牧白无暇欣赏,挥剑斩翻一个拦路的士兵。 他理智全失,已然是在凭本能战斗、厮杀,白衣被鲜血完全浸染,暗红的颜色浓郁到发黑,深沉得仿佛要淌下来。 天色已至黄昏,残阳如血,横尸遍地。 牧白已拿不稳剑,视线中周围的人影都在晃。 那些人都被杀怕了,举剑重重包围住他,却没人敢再靠近。 偌大的包围圈中央,牧白披散着乌发,神情冷厉至极。 那一身血衣宛如从地狱中杀出的修罗。 他兀地想起与苏墨成亲那日,自己也是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 冷冽的眉眼被血色染艳,睫毛扇动一下,险些有液体滚落下来。 就在那一眨眼的瞬间,白光闪过。 牧白还未看清,就见周围一排敌人倒在地上,整齐得宛如割麦苗。 他喉结微动,视线捕捉到杀入人群那个持剑的玄衣身影。 剑光凛冽,如流风回雪。 牧白张了张口,还没喊出洛掌门,又听身后响起一声:阿弥陀佛 空中铺满云霞,十余柄纸伞飘然落下。 宫门口滚滚的硝烟中,拂尘上下挥舞,有琴音自宫墙外传来,慑人心弦。 空远大师已走到牧白身后,缓缓道:江湖门派本不该管朝廷的事,但小施主于我们有恩,岂有不救的道理。 他与白鹤老人前往鬼都将六大门派的人接出来,途中乌啼国爆发动乱,经过边境时,白鹤老人一打听,知道苏墨已赶回了皇都。 白鹤老人原本准备只身进皇都帮徒弟,不料玄鹤门的弟子也跟了上来,青莲谷师姐们知道牧白与苏墨在一起,而其他门派的人在鬼都中都被牧白救过,一致决定过来帮忙。 潮生阁弟子本来就理亏,已经被其他门派排挤在外,这回说什么也得表现一下,于是最后六大门派全到齐了。 牧白: 他张了张口,嗓音已哑得快听不见了:师姐她们、也来了? 没等空远大师回答,白衣青衫的姑娘们已从宫墙下走来。 牧白喉咙发涩,踉跄着走上前,将背上的人小心放在地面上。 师姐,对不起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43) 就算不原谅自己也没关系。 求你们救救他 他已近哽咽,话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画眉与牧白相处时间最长,知道他在说什么,立刻蹲下身去检查苏墨的情况,片刻后轻声道:他伤得很重不过有师姐在,放宽心,就是剩一口气都给你救回来好吧。 瞧你吓得,话都说不清了。 牧白松了口气,整个人失去力气,险些瘫倒,被夕照扶住。 他艰难地说了声:谢谢。 夕照笑起来:客气什么。 秦玖歌走过来,缓声说:这里交给他们就行,我们先回去。 小白,你还能走么? 牧白愣了愣。 小白师弟,傻站着干嘛?夕照轻轻拍了他一下。 走,我们回家。 第58章 相认 苏墨恢复意识, 是在回到青莲谷的第三天。 牧白守在旁边,见躺在榻上的人睫毛颤动了一下,忙凑上前, 一瞬不瞬地瞧住他。 于是苏墨醒来第一眼,便见一双英气漂亮的眉眼殷切地注视着自己。 你醒了!牧白的表情宛如看见天上掉下了大饼。 苏墨忍了忍笑,盯着他看了两秒, 缓缓开口问:你是谁? 牧白: 不是吧,你也没撞到哪, 怎么会失忆呢? 他皱起眉, 起身打算去找师姐来看看,被苏墨拽住。 重伤初愈的人咳了两声,从床上坐起,将牧白揽到身前,一本正经问:你可是我的夫人? 牧白明白过来, 回身掐住他的脸:刚醒就知道调戏我。 苏墨弯了弯眉眼,把他的手牵到唇边亲了一下。 牧白也笑起来,从一旁桌上端来药碗, 舀起一勺吹凉:师姐说,等你醒了,先喝碗药, 再进点流食 苏墨轻轻点下头, 面色仍是苍白, 往后靠着床背不再言语。 牧白将瓷勺递到他唇边, 边说:那日我们离开皇宫,刚翻出宫墙, 后边的寝宫就炸了, 动静特别大 苏墨挑了下眉。 三皇子和他手下的将军都被炸死在里面。据说他们找遍其他寝宫都没找到人, 最后去了尘封多年的,琼妃的寝宫,但刚刚靠近 牧白注意着苏墨的表情,接下去说:皇上就炸了。 苏墨垂下眼,沉默片刻后,低声说:看来是红莲教主给我设的陷阱,凑巧让他们踩着了。 什么真相,不过是引我去送死罢了。 苏墨哥哥。牧白抬手替他理了理头发你想知道,当年琼妃为什么投崖自尽,是么? 苏墨眉眼微动,淡声说:有些执念罢了。 上一世他步步为营,最终得到的也不过是替母亲追封一个虚名。 这辈子虽远离了皇权争斗,可那些记忆仍时常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成为午夜迂回的梦魇。 若说没有执念,是不可能的。 没关系。他以为牧白担心自己,勉强笑了一下都过去了。 牧白轻声说:如果我说她还活着你想去见见她么? 什么? 其实,当初我坠下崖底,是她救了我,还教给我青莲剑法。牧白小声说师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存在,所以我也没有和旁人提起,只说那本剑谱是捡来的。 苏墨: 他沉默良久,抬手揉了揉眉心:是了,你坠下悬崖没事,她跳下去也未必就死了这么多年,我竟没有想到派人下去找找。 找也找不到的。牧白轻声说若有人下悬崖闹出太大动静,师父估计早躲到旁的地方去了。 苏墨瞧住他片刻,微微勾了下唇角:小白,你是不是已经去找她问过了? 牧白咳嗽一声:这都被你发现了。 说吧。苏墨又将他拽近了一些问到了什么? 牧白眨了眨眼:她以为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 嗯? 在师父那里,牧白问到很多事,大概捋清了当年的来龙去脉。 步莲神尼收养的三个孤儿,分别起名叫秦胜衣、秦岚衣、秦莲衣。 岚衣是青莲谷的老谷主,莲衣是后来的红莲教主,而秦胜衣,就是他师父,也是苏墨的母亲。 秦胜衣在行走江湖时遇见了微服私访的乌啼皇帝。当年皇帝尚且年轻,通身贵气样貌不俗,两人一来二去结下了情。 当年的秦胜衣性子单纯爽利,答应过皇帝的求亲,便随他回了乌啼皇宫,被封为琼妃,诞下一子。 然而好景不长,她一届江湖女子,虽有不俗的武艺傍身,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朝廷、后宫中暗流汹涌的各方势力。 越是宠冠后宫,越有人落井下石。 她出身伽蓝,便有人借此做文章,不知从哪伪造出一份秦胜衣与伽蓝丞相魏鹏程私会的证据,诬告她通敌叛国。 秦胜衣百口莫辩,连皇帝也袒护不了她,在众朝臣的弹劾下,只得将人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听到这里,苏墨蹙起了眉。 琼妃当年的事成为皇宫中一桩禁忌。他后来经多方探查,倒是打听到她被污蔑与魏鹏程私会的事,可关于打入天牢这一茬却没有,皇帝自称没有治她的罪,是琼妃自己不堪受辱,丢下年幼的小皇子离开了皇宫。 牧白接着道:师父说,皇帝答应过会证明她的清白,保护好小皇子。因此她一直在暗无天日的牢中等待,然而等来的却是严刑拷打,那些人甚至用小皇子的性命逼她招供 秦胜衣没有屈打成招。 当天夜里,那些人带来一具血肉模糊的孩童尸体,穿着小皇子的衣裳。 多日经受酷刑、彻夜在寒冷的牢房中辗转难眠,将她折磨得几近崩溃,她不敢去看那孩子的脸,也已经看不清。 那些人没有防备秦胜衣突然的爆发,被她杀了个措手不及。 她背着那具尸体闯出天牢,离开乌啼皇都,一路躲避官兵的追杀逃回伽蓝,回到久别的青莲谷。 秦胜衣在山脚下埋葬了血肉模糊的幼童。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上山,想去找自己曾经的姐妹,却被皇帝派来的侍卫追上。 听说他们要带自己回去治罪,秦胜衣被逼得走投无路,万念俱灰之下,跳进了悬崖。 师父没有死,但也在崖底呆了近半年之久,身上的伤才完全恢复,找到了出路。牧白顿了顿,接着说她离开崖底那天,恰好是老谷主与南风意成亲的日子。 青莲谷幽静的山路上挂满喜庆的红色灯笼与绸带,让秦胜衣想起自己同乌啼皇帝大婚那天。 她穿着身沾满枯叶的,破破烂烂的衣裳,站在山路上茫然四顾,忽然意识到,她这样前去叨扰,会冲了妹妹的喜气。 紧接着秦胜衣又想起自己还是乌啼国的在逃通缉犯,那懦弱的皇帝护不住她和她的孩子,却不愿意放她走,仍要派人来将她带回去困在宫闱之中。 就算妹妹愿意收留,她也只会给青莲谷带来麻烦。 最后秦胜衣又回到那个毫无人迹的崖底,住在遮风挡雨的山洞中。外面的世界于她而言已无牵挂,她就这样孤身一人在崖底度过了不记得多少个春秋冬夏。 师父说,她那日跳下悬崖大难不死,便没有再寻死的必要。冥冥中她觉得是上天要让自己活下去,等待着什么牧白笑了笑说她原以为我就是她要等的那个,来继承她一身武学的人。 不过现在看来,也许她是在等你呢,苏墨哥哥。他又吹凉了一勺药汤,送到苏墨唇边怎么样,等你伤好了,要与她见一面么? 好。苏墨答应一声,眼神忽地飘向窗外。 那里刚刚闪过去一道人影。 怎么了? 苏墨摇摇头:没事,好像是她来看我了。 啊?牧白回头往外望了一眼师父来了?我都没发觉。 他放下药碗,走过去打开了屋门,看到负手立在门后墙边的白发女子,招了招手:师父,你不进来吗? 秦胜衣瞥他一眼,往外走了两步。 牧白跟出去:我已经和苏墨哥哥说过了,他愿意见你。 真的?秦胜衣牵动了一下唇角,又立刻压下去,正色问小白,你看师父这身打扮如何? 说着,抬起衣袖原地转了一圈。 牧白这才发现她不知从哪搞了一套新衣服,仍是素白的颜色,其实和原来那件差别不大。 牧白点点头:嗯,真好看。 秦胜衣往屋里望了一眼。 他笑起来,将人推到屋门口:您快进去吧。 牧白目送秦胜衣进了屋,帮忙合上门,溜溜达达地走了。 此时正值中午饭点,谷中飘出清淡的饭菜香,他走到厨房门口,往里探进一颗脑袋:师姐,我要三碗饭,菜多打一点。 今日负责烧饭的是夕照,她瞥一眼牧白,边盛饭边问:这么多,看来皇子殿下是醒了。 牧白笑吟吟地说:也可能是我今天胃口好。 那不更说明皇子殿下醒了?夕照也笑起来前几日瞧你茶不思饭不想的,这下安心了吧。 牧白弯起眼睛。 刚回青莲谷,他便照苏墨教的说辞和师姐们老实交代了。不知信了没信,总归她们原本就没打算追究这事。 其实很早的时候画眉就有所察觉,其他师姐也不是完全被蒙在鼓里,毕竟全是姑娘的青莲谷里突然混进了一个假姑娘,很难让人不起疑。 如今牧白的身份被揭穿,对师姐们来说,只不过是少了个师妹,多了个师弟。青莲谷没了少主,多了一位侠客榜首的踏雪少侠。 以后看谁还敢瞧不起我们青莲谷,把小白的名字报出去,吓死他们!画眉如是说。 夕照盛了满满三大碗晶莹的白米饭,又端来四菜一汤放到托盘里,递给牧白:拿得动么?小心点啊。 放心。牧白应一声,四平八稳地托着饭菜走了。 回到屋门口时,里面还在谈话,他识趣地没有推门进去,坐在门前台阶上,喝了口蛋花汤。 牧白绝没有要偷听的意思,然而里头某个人的声音清清楚楚飘进他耳朵里:谢谢你救了小白。 他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牧白险些一口汤喷出来。 太酸了,好哥哥一定是故意的。 第59章 尾声 苏墨人虽醒了, 身体仍是虚弱不能走动。 夜行和锦衣带来了他用过的轮椅,连皇子府的值钱物件一并捎上,全堆在青莲谷的杂物房里。 牧白与师姐们商量过, 决定在翡翠竹林深处辟一间两人住的竹屋,于是每日除了推着苏墨到谷中四处转悠,便是伐下翠竹来,一点一点地搭起俩人的小屋。 竹屋落成那一日,牧白特地下了山,骑快马到凌云渡采买,顺便从一醉轩打包了几样菜, 回到青莲谷已是傍晚时分。 将菜下锅热过, 一样样摆到桌面上,再给伤患备好碗筷和勺子。 苏墨坐在轮椅上托腮看着他, 等牧白忙活完了,才出声:小白。 啊?牧白折腾半天,热得没胃口吃饭, 刚拿起山下带回来的驿报怎么了? 苏墨咳嗽一声,拍了拍腿:过来坐这。 ? 牧白表示拒绝:不了不了,一会儿给你压出内伤来。 苏墨不言语,就那么瞧住他。 片刻后,牧白败下阵来。 他坐过去,动作极轻,一点儿重量都不往下压。 苏墨笑着问:小白,你这是在我身上练什么轻功? 我本来就这么轻。 牧白顿了顿,又转移话题:在停云驿站那时, 你是不是也叫我往你腿上坐? 苏墨轻轻应一声:嗯。 牧白接着回忆:你那时装病, 日日使唤我, 我可都还记着呢。 那,让你使唤回来? 等你伤好了再说。牧白拾起勺子打了碗老鸡汤递到苏墨手里,自己换了个姿势,两条长腿架过轮椅的扶手,侧着身打开驿报来看。 他这阵子在谷中寸步不离地守着,没去关心江湖中的事,直到瞧见驿报上几篇文稿,才晓得乌啼皇宫的事件告一段落,三皇子和他的党羽大多折在那场宫变中,最后七皇子苏承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国内爆发的叛乱,就得等他登位之后再慢慢处理,想完全平定下来,恐怕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苏墨如今伤势未愈,牧白不想让他再操这份心,于是快速翻阅过去,然而看到下一页时,却没忍住出了声:什么玩意,这谁写的? 嗯?苏墨从汤碗里抬起眼睛。 玉树山庄这些无良的撰稿人,竟然说你死了。牧白险些把驿报撕了扔到一边别让小爷逮到是哪个乌鸦嘴。 苏墨呛了一下,放下勺子,轻声说:是我让他们这么写的。 牧白一愣:什么? 我让送信鸟给林百晓带了封信,让他对外宣布五皇子伤重离世。 为什么牧白脱口问出这句,便很快明白过来。 苏墨估计早就打好算盘,准备在替苏承铺好路以后死遁了。 如今扶持苏承的势力,多是我替他招兵买马安排好的,我若还活着,迟早变成他眼中一颗钉子。苏墨没有接着说这事,只抬手揉了揉牧白的头发别气了。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44) 哦。牧白想了想,不放心地问可,玉树山庄既知道你还活着,他们能收钱替你发布这个假消息,会不会哪天用更大的价钱把你卖了? 毕竟之前在乌啼皇都,牧白前脚走,后脚苏墨就在玉树山庄据点问到了他的行踪。 这你倒不用担心。苏墨就着碗沿喝了口汤,轻描淡写道林百晓是我手底下的人,可以放心。 牧白:???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噎了半天,只问出一句:你? 抱歉。苏墨轻声解释若让人知道我掌握着玉树山庄,恐怕会被群起而攻之,所以我们对外都装作没有关联,不是不信任你。 牧白倒不介意这个,只是他经常在心里吐槽玉树山庄收钱写虚假报道,用浮夸标题吸引眼球的行为,此前还不乐意让这个无良中间商赚差价结果最后发现是自己人? 原本牧白以为皇子殿下家道中落,以后要靠自己勤勤恳恳接悬赏养家糊口,现在看来苏墨就算没了乌啼皇室的背景,光靠一个玉树山庄,也比他一个行走江湖的穷大侠富有得多。 就离谱,非常离谱。 那你先前还在玉树山庄发布悬赏? 苏墨道:我也没想到你会全接了,那些原本只是给我手底下的人行动打幌子罢了。 索性他在玉树山庄发悬赏不用掏钱,就挂在那,哪天需要铲除名单上的人,便派手下去办,撤掉悬赏令以后再发篇文稿,装作是有人接了悬赏,便没人会直接怀疑到他身上,也不容易暴露他手下的势力。 至于其他的悬赏任务,便都是照玉树山庄的正常流程走。 牧白: 苏墨咳嗽一声,指了指靠在角落里的天雨流芳剑:其实要杀魏鹏程的也是我。原本林百晓不打算将天雨流芳给你,所以拿这个悬赏来刁难你 牧白打住他的话头:好了你不要说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苏墨手下商家外聘的一个打工仔。 苏墨见牧白眉眼都耷拉下来,手指拨了下他的睫毛:怎么了,不高兴了? 牧白恹恹道:我还想赚钱养你,结果你是发工资的。 苏墨笑出声来:等这阵风波过去,我带你去见一趟林百晓。往后你要打听什么消息都可以问他,藏剑池里的剑随你挑,可好? 如今乌啼国内忧外患,而五皇子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苏墨无需担心被皇室其他势力盯上,行事也不必像从前那样小心。 牧白心情稍微好了一点:那我挑几把回来给师姐她们。 他不想再聊这个,便说:这事过了,吃饭吧。 好。 吃过饭,牧白推着苏墨去桃花林散心。正是落英缤纷的时节,两人沾了满身桃花瓣,及至夜色渐深,回到竹屋里换下了衣裳,仍有一丝清幽的花香久久不散。 牧白铺好了床褥,过来扶苏墨上床,却被他拽了一把,跌坐到轮椅上。 屋门已合上,竹窗却还支着,没有落下。 他们这屋坐落在竹林深处,莫说夜里,就是白天也根本不会有人来。 牧白被苏墨从身后圈住,后颈扑上暧昧温热的气息。 他有点痒,耳根不自觉泛起了桃花似的浅红。 你伤还没好,不能 小白。苏墨已然叼上他耳尖你不想吗? 牧白向来拿好哥哥没有办法,几乎没有如何抗争就败下阵来。 他顾忌苏墨的身体,只好自己主动,尽量不让坐着轮椅的伤患消耗太多力气。 苏墨只需亲吻、偶尔扶住牧白一下。 他轻轻把被汗浸透的人揽进怀里:我从前倒没想过,做个废人还有这种好处。 稀薄的月光从竹窗外落进来,风吹过竹林,夜色中碧影摇曳。 衣襟堪堪挂在臂弯,露出从后颈延伸至肩头、脊骨的线条,牧白累得两手搭在苏墨肩上,脑袋埋进他颈窝里,低低地喘息:苏墨哥哥今晚就到这吧。 累了?苏墨轻轻拍了他的背,手沿脊骨一路下滑,将凌乱的衣裳连人一起抱了起来。 牧白:??? 这人怎么就从轮椅上站起来了?还走得飞快? 他被放在床榻上,睁圆了眼睛:苏墨 将他抱过来的人已伏下身,乌发散落在床榻上:嗯,我在。 你又捉弄我。牧白恼羞成怒,说出来的语调却在耳鬓厮磨间被烘得温软,倒像是嘀咕什么悄悄话。 苏墨笑起来,也轻声与他咬耳交谈:我没有捉弄你。 牧白想说我信你的邪,出口却被撞成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翌日,牧白醒来时看见躺在身旁某人的脸。 此人昨夜游刃有余,完全没有一点伤患的样子,动作堪称激烈,还能在他耳边不带喘地说着撩人的情话。 于是牧白抬手推醒枕边人。 苏墨睫毛颤动两下,睡眼朦胧,嗓音也带着些困意:小白,不要闹。 牧白一下揪住他领子把人从床上拽起来。 这下苏墨睡意全无,只得茫然地瞧住他。 牧白弯了弯笑眼:好哥哥,我看你身体已经大好了,不如以后就你来做早饭吧。 我想吃凤尾群翅、翡翠玉扇。 苏墨: 还有,我被你折腾得腰酸腿软,今天就换你伺候我。等会儿吃过早饭,我想出去散散心,你看要背着,还是推轮椅 那天以后,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子殿下被牧白奴役了很长时间。 当然,是心甘情愿的。 两人幽居在青莲谷深山的竹林里,吹笛舞剑、摘花酿酒,时间一晃便过去半年。 乞巧当天,凌云渡的街市早早开放,行人如织。 有卖报的小童挎着破破烂烂的包穿街走巷:卖报,卖报最新的江湖驿报,踏雪少侠与一黑衣公子并肩出没,疑似将成立黑白双煞侠盗组合 街边,某位背着剑,戴着斗笠的白衣少侠交给老板一两碎银:两碗阳春面。 好嘞,少侠这边坐! 他与身旁的黑衣公子在桌边坐下,掀起斗笠边沿缀着的羃篱透了口气,忍不住吐槽:好哥哥,你跟林百晓说说,别再登我的稿子了什么黑白双煞,听起来像一对憨批。 何况水浒传的黑白双煞里还有个李逵,牧白一喊苏墨哥哥,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他的表情包,瞬间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萌萌哒的兄贵。 苏墨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轻笑着点了点头:好,我晚些去趟玉树山庄。 吃过阳春面,两人又去茶楼里听先生说书,午饭也没正经吃,拎着一纸袋包子馒头便上街闲逛。 午时天高云淡,日光撒落在树梢上,风拂过千万片波光粼粼的金叶子。 然而这晴朗的好天气没有维持多久,到了傍晚,天空暗下来,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牧白虽戴了斗笠,仍躲进苏墨的油纸伞下,有些扫兴:竟然下雨了。 绵绵的细雨也将小贩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收摊,将摆摊的布盖在头上跑路。 卖花灯的老大爷倒是优哉游哉,支了把伞靠在栈道口,看着四散躲雨的行人。 苏墨递过碎银给他,买了两盏花灯,老大爷瞧住他,乐呵呵地:这位小公子,我记得你。去年你不是带着个白衣姑娘 牧白忍不住笑起来。 这大爷口无遮拦,若是旁的小情侣过来,指不定能让他搅黄了。 好哥哥。牧白半开玩笑地问去年那个白衣姑娘和我,你喜欢谁更多一点? 苏墨道:都喜欢,我不偏心。 哦。 牧白随他走到栈道尽头,蹲下身,点燃了一盏花灯,小心地用手护着灯火。 苏墨将伞递出去一些,在雨中送了摇摇晃晃的花灯一程。 他回过头,便见牧白双手合十祈愿。 这个愿望似乎很长,长到苏墨移开了视线,他都还没睁眼。 花灯离开伞的庇护,被雨丝敲打着,在水面上沉浮,几番颠簸,仍顽强地漂流向远方。 仿佛上天也垂怜这两盏小小的花灯,雨竟忽然停了。 轻云散去,露出夜空中皎皎的半轮银月。 苏墨收起纸伞,抖去雨水,牧白这才睁开眼。 许了什么愿? 这可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两人往回走时,街上行人还很少,弥散着雨水与桂花、柑橘的香气,带一点夏夜的凉意。 苏墨望着冷清的长街,孤独得像他从前一样,连巷尾屋檐上的瓦片也生出寂寥的青苔。 然后牧白走了过来。 雨停了,沿街商户陆陆续续将花灯挂了出来,一盏一盏点亮空寂的长街。 他偏过脸,看见牧白漂亮的眉眼,那双眼里映出花灯的光,很灿烂,也很温暖。 苏墨哥哥。牧白轻轻笑着说虽然我方才许了很长的愿,其实总结起来也不过是几个字。 仗剑天涯也好,幽居山林也罢,春日摘花酿的酒,拿来敬清秋冷月,夏夜里烟火花灯,也留到漫漫雪夜,添一点光亮,和着噼啪燃烧的木柴,便足以取暖。 一生太短,我不贪心,只愿能与你朝朝暮暮,四季相依。 (正文完) 第60章 番外1 热心小白,直男小江 鬼都事件过后, 潮生阁一度成为江湖笑柄,曾经风头大盛的名门正派, 如今在侠客们茶余饭后的谈话中,成了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武林叛徒,邪教同伙。 玉树山庄第一时间把南风意和梦长老的名字从侠客榜移除,挪到了江湖恶棍榜上。至于潮生阁门下的弟子,则大多是被殃及的池鱼,他们在乌啼皇宫一役也出了不少力,因此没有被赶尽杀绝。 次年,潮生阁与凌云宫的比武依然如期举行。 潮生阁弟子没有再修炼特殊功法, 外加被江湖各路人士骂了一年, 入场时所有人都蔫了吧唧的,提不起一点斗志, 比试的结果也没有任何悬念。 洛忘川被踏雪击败以后,武功一度陷入瓶颈, 眼下正闭关修炼,凌云宫一切事务交由洛子逸代为处理。 洛子逸武功虽比不上师父,为人处事却比他周到得多, 凌云宫取胜以后,出面说了一番漂亮话,既鼓舞门下弟子,又安抚了潮生阁。 比武结束后,在场所有人都留下参加凌云宫召开的晚宴。 青莲谷如今在江湖中也算活跃, 此次画眉、夕照和牧白都受邀到场, 除此外还有玉树山庄林百晓、林百晓手下的撰稿人, 万镜司江神捕以及他的顶头上司。 在座大多是江湖中人, 洛掌门又不在, 即便是洛子逸,比起有朝廷背景的万镜司总捕头,地位都要矮一截。 酒过三巡,总捕头站起身,捧起杯盏敬在座众人。 敬过酒,他将坐在一旁的江辞镜提溜起来:小江,瞧你喝得脸红脖子粗的,给我们万镜司丢人 洛子逸立即打圆场:怎么会,江大哥乃是人中俊杰 若真是人中俊杰,何至于连个媳妇都娶不着,到这晚宴上来买醉,出息得他。总捕头摇头道小江借酒浇愁不是一两天了,去年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后来竟发现是个男人,让我说你什么好 洛子逸目光闪烁,下意识扫了坐在角落里某位白衣少侠一眼。 牧白察觉情况不妙,立刻躲到好哥哥身后去。 苏墨这趟陪他过来,为防被人认出,戴了一帘薄薄的黑面纱,吃饭也不能摘下。 他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剥虾,修长的手指动作平稳又细致,褪掉虾壳,拔去虾脚,将鲜嫩的虾肉摞进碗里,堪称赏心悦目。 剥完一整碗,苏墨用手帕擦干净手,将虾肉推到牧白面前。 好哥哥剥虾的技术越来越熟练了。牧白喝得微醺,面颊飞上一抹薄薄的酒意。 他弯弯眼睛,拾起苏墨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沾着唇冰凉的水汽烙上去,苏墨下意识要拿手帕来擦,手指顿了顿,又收回去。 苏墨哥哥。牧白小声说江大哥媳妇没了,也挺不容易的。 他这会儿确然是喝醉了,若还有一丝清醒,绝不会在苏墨面前提这个。 苏墨眼色暗下去,低声问:那又如何? 如今皇子殿下在众人眼中已经死了,若非牧白男儿身暴露,恐怕即便是顶个寡妇身份,来追他的人也不会少。至少在苏墨看来,江辞镜是首当其冲。 顺带一提,牧白男扮女装之事暴露后,曾有自认被欺骗了感情的江湖中人到青莲谷来找事,要他赔偿自己的精神损失。 牧白听说后第一时间赶到山门前进行安抚,天雨流芳剑出鞘,七枚玉石灿烂如列星。 闹事的众人:对不起,打扰了,告辞。 苏墨哥哥。牧白的声音将苏墨思绪拉回。 这位少侠喝得晕晕乎乎,没有骨头似地整个靠在他身上,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眼睛一亮。 我们帮江大哥找个媳妇吧! 苏墨: 他蓦然忆起当初牧白一拍巴掌,想到给自己比武招亲这个好主意。 苏墨忍不住笑,夹起一筷子虾肉喂给牧白,耐心地问:嗯,怎么找? 牧白咀嚼着虾肉,鼓起腮帮子想了想,一拳敲在左手掌心:首先,我们得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苏墨挑起眉:我看他就喜欢你这种。 我又不是姑娘。牧白嘀咕着,往江辞镜那头瞥了一眼,看见他身旁的总捕头,赶紧收回视线,与苏墨密谋等晚宴散场,我们把江大哥拦下来问一问。 恋耽美 女装第一剑客[穿书]——我选择猫车(45) 苏墨也由着他闹:嗯,好。 晚宴散场后,总捕头还在大殿中与洛子逸聊洛掌门的近况,江辞镜孤身一人踏出殿门,便被人拽到一边。 他喝得满脸通红,迷迷瞪瞪地瞧着面前两人:你们 江辞镜觉得这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影有些眼熟,想了想,不确定地问:你们是,黑白无常? 他打了个酒嗝,感到有些悲凉:我还没成亲呢,就喝死了? 苏墨: 不是的,江大哥。牧白虽也喝得迷糊,还能同他解释我们是来帮你找媳妇的。 江辞镜:嗝。 牧白开门见山问:江大哥,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有什么要求?我们好替你物色物色。 江辞镜想了想:我想找个子高挑、五官端正、眉眼漂亮、明艳动人就像青莲谷少主那样的,如果他不是个男人 苏墨打断他:没有要求是吧,知道了。 江辞镜:? 牧白即使醉得再厉害,也能听出好哥哥不高兴了,忙跟着找补:不是,江大哥,撇开身材、外貌这些,你喜欢什么样的? 江辞镜沉吟片刻,诚实地回答:我撇不开。 牧白: 他没来得及再问,就被苏墨拎走了。 来参加晚宴的客人,除了离家近的,洛子逸都安排了专门的厢房供他们留宿。 牧白和苏墨的厢房在去年住过的地方。 牧白被塞进屋里,瞧见苏墨一声不吭合上了门,感到有些不安:苏墨哥哥。 嗯? 你吃醋了? 沉默片刻,苏墨轻轻笑一声:我吃哪门子醋。 没有就好牧白酒意沉沉,说出的话也不假思索你若真吃醋了,我可不知道怎么哄。 苏墨摘下黑面纱,褪去外袍,坐到榻边往后一躺,望着床顶不再言语。 牧白跟过去,瞧了瞧他没有表情的脸,小声嘀咕:还说没吃醋。 喝醉的人没换衣服,只记得脱掉鞋子,便带着满身酒气爬上了床,半趴到苏墨身上,手掌贴着胸膛用力摇了两下:好哥哥,你就不能像从前一样,大气点。 苏墨瞥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大气过? 牧白一想,好像还真没有。当初在停云驿站遇见江辞镜时,苏墨一枚黑子崩碎了整块棋盘,可见他脸上笑吟吟,心里指不定想出了多少种铲除情敌的法子。 再一想,这人当时还暗搓搓地让自己不要和江神捕走太近。 牧白笑出声,低头亲了亲苏墨唇角。 苏墨睫毛一眨,看清他眼睛里的笑和朦胧酒意,手上稍稍用力,把人整个带到身上来。 牧白的嘴唇被叼住轻轻咬了一下,听见咬他的人低着嗓音说:我说过江辞镜喜欢你这样的。 牧白不假思索回了句:可是我喜欢你这样的。 苏墨一怔,微微阖下眼帘,放轻了语调:我知道。 对了。牧白眼睛一亮你不是知道原来的秦姑娘长什么样么,找找有没有相像的。 原来的秦姑娘苏墨蹙眉思索片刻,想到什么我离开玄鹤门时,见过一个同门师妹和她神态相似,不过那时未曾留意,只有模糊的印象。 牧白也想起了一个:是不是叫羿清雪? 好像是叫这个,你认识? 武林大会上见过,当时江大哥看见她就认输了,还闹了个大红脸 苏墨稍稍坐起身,懒懒道:玄鹤门弟子很少离开山门,就算他喜欢,怕是也很难见上面,何况一个在伽蓝,一个在乌啼。 牧白眉眼耷拉下来。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苏墨话锋一转,缓缓道每隔三月,玄鹤门会派几个弟子离开山门采买,必定要在白河驿站落脚。若江辞镜能把握机会 能!牧白拳头一敲掌心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苏墨微微挑起眉。 牧白平日没这么爱管旁人的事,许是今夜喝多了酒劲没处撒。 他抬手捏了捏牧白的耳垂:小白,你先起来。 牧白茫然地退开,便见苏墨下了床,披上外袍踏出门去,又将门带上。 他盯住合上的门,觉得有点头晕,便躺下来,抱住一只枕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牧白听见动静,半梦半醒地睁开眼,便见屋中水雾袅袅,似是烧好了泡澡用的热水。 他瞥见桌上放着一壶茶水,便在苏墨走过来时抬手拽了一下:我口渴。 牧白确实是渴极了,口干舌燥,连开口的嗓音都有点哑。 苏墨倒了杯茶端过来,将人扶起来喂他喝。 牧白半耷着眼,睫毛掩住眼睛里迷离的醉意。 他就着苏墨的手喝有些不大方便,茶水沿着唇角淌下来。 牧白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抬眼时却见苏墨神色渐渐变了,让他觉得有些危险。 苏墨哥哥? 苏墨伏下身:我也渴了。 他轻轻沾了一点牧白唇上的茶水,尤觉得不够。 茶杯咚一声掉到床下,沿着绒毯滚到地面上,又骨碌碌滚进了床底最深处。 和床上的两个人一样。 通过玉树山庄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牧白打听到玄鹤门弟子下山的日子,还确定了此次羿清雪也在采买队伍中,会在乌啼国的白河驿站留宿两晚。 他把这事告诉江辞镜以后,对方果然又红了脸:你的意思是,让我提前到白河驿站定房间,等着巧遇羿姑娘? 此前在武林大会和鬼都中他们有过几面之缘,也曾并肩战斗过,若是又在驿站碰上了,确实称得上巧遇。 虽然这个巧合是人为制造的。 牧白瞧他那样就有些恨铁不成钢:江大哥,你能不能大气一点?追姑娘就得胆大心细脸皮厚,你一见人家就脸红,傻子都看出来了 江辞镜讪讪道:我的脸它自己要红,我也没有办法。 牧白:总之到那时候你表现得大方一点,主动一点,起码得跟人家姑娘搭上话,留个地址啥的,没事报信鸟常联系? 好,我尽量。 加油! 牧白原本想把这消息告诉江辞镜,就功成身退,可巧玄鹤门弟子下山那两天,正撞上他和苏墨去探望白鹤老人的日子。 牧白掐指一算,这个时辰江神捕应当和羿清雪碰上面了,也不知进展如何,有没有搭上话。 他实在抓心挠肺,便拉上苏墨一块儿前往白河驿站。 抵达时已经入夜,两人不想引人注意,便没走正门,用轻功飞到了房顶上,打算找个没人的厢房钻下去。 倒不想没走两步,便听见底下二楼厢房传来江辞镜的声音:羿姑娘。 牧白一愣,和苏墨对视一眼,停了下来。 他凝神细听下方的动静,确定那间房里只有两个人,不知是江辞镜还是羿清雪的卧房。 江辞镜接着说:你到床上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声音带着一点兴奋。 牧白: 他是希望江大哥争气一点,可这进展也未免太快了吧? 苏墨附在他耳边轻声说:玄鹤门弟子入世不深,多数不懂江湖中这些弯弯绕绕。 牧白眉心一跳,觉得江大哥委实太急了些,羿姑娘涉世未深,可不能让她白白吃了亏。 他眼一闭心一横,刚打算掀开瓦片看看到底什么情况,需不需要自己下去英雄救美,便听底下又飘来话音:你看,这是上回破了一桩大案,皇上特地赏给我的东海夜明珠,是不是特别亮? 羿清雪:哇好亮。 你拿去,晚上读书练功的时候用,能省不少灯油钱。 这太贵重了 没事。江辞镜道反正我都是夜里上茅房才拿它照着。 仿佛察觉到羿清雪的沉默,江辞镜又主动展开话题:我上茅房的时候喜欢看驿报,你呢? 牧白: 苏墨: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