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作者:刃天青Resazurin 文案: 文案一: 陆宁初容貌无双,天赋卓绝,本是正道颇负盛名的天才剑修,却遭人陷害,声名狼藉,师门覆灭,唯有魔尊龙渊信他。 如今重活一世,他要揪出幕后黑手,保师门平安,并还唯一信他之人一生。 陆宁初乔装小厮混进龙渊府中,却发现前世口口声声说一生只有他一人的魔龙,府中竟然莺!燕!成!群! 陆宁初一剑劈翻龙渊案几:你这个大猪蹄子! 龙渊:宝贝缺镯子吗? 龙渊魔尊和府中小厮好上后,二人接连失踪。 许久之后。 魔族路人甲:兄弟,你看正道那个天才剑修手上的镯子,像不像我们魔尊? 魔族路人乙:像个卧槽! 文案二: 魔族皆知,龙渊魔君与放浪形骸、耽溺享乐的魔族不同,纵使万千美色入眼,他都面不改色,甚至连龙族的特殊时期都能拒美人于千里之外。 不曾想,魔尊栽在一个相貌平平的小厮身上,并且把人叼进龙窝的第二天,就被人跑了。 魔尊四处寻人,最后发现小厮竟然成了貌若谪仙的天才剑修陆宁初。 龙渊:接近我,什么目的? 陆宁初:偷你的心呀^w^ 纯情偏执为受不顾一切龙族攻x看似开朗实则阴郁偏执受 1.1v1,he,受在攻前小可爱,别人面前心狠手辣小疯子,攻也很疯不过剧情不到看不出来,攻受互宠。 2.重生复仇爽甜文,先谈恋爱再干架_(:3JZ)_ 3.大师兄李云琅有问题,他自己找死,陆陆开局找到龙渊就是最大的改变。本文核心:爱情救命,攻受命运互锁。 4.这一世受主动追攻,但本质还是攻追受,受主动追攻攻会飘,会作一把。存在攻披马甲,故意用另外的身份撩受,自己绿自己,自己醋自己的情节,攻受灵魂绑定,所以受会心动,就跟开篇受撩攻,攻就是忍不住宠他一样。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宁初,龙渊 ┃ 配角:下一本《被监护人蹲点标记了[ABO]》求预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魔尊跟着正道剑修跑了! 立意:爱情救命。 作品简评: 陆宁初容貌无双,天赋卓绝,本是正道颇负盛名的天才剑修,却遭人陷害,声名狼藉,师门覆灭,唯有魔尊龙渊信他爱他,情深义重。如今重活一世,他要揪出幕后黑手,保师门平安,并还唯一信他之人一生。见得龙渊,再度相恋,陆宁初与其一同探寻前世仇敌真身,却觉陷害并非只因仇恨,而是有人以他做棋博弈。他欲改命,又觉前路坎坷似是有人为他清扫,再循其迹,却是无尽改换尽系龙渊之身 本文讲述了一对受命运所缚的情侣互相救赎,互相成就的故事,改命前行虽有坎坷,但攻受情感真挚,又不乏温馨诙谐,值得一读。 第一卷 宁初 第1章 月见幽 我自折花待君归。 厄乱岭的天是灰的,永远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罡风将天际禽鸟的叫声拉扯成鬼啸,更让这天显得阴气森森。 然,龙渊魔尊府邸内院,却别有一番繁花馥郁的盎然生机。 风扫过树梢,娇弱的莹白花瓣离开枝桠,柔柔落到树下青年的肩头。 青年修剪着面前灌木的花枝,身材修长,淡青的粗布短打穿在他身上,明明是下人的服装,竟也显得出尘俊秀。仅看身材举止,端是让人认为,他必然是位无双公子。 头顶飘落的花瓣让他抬起了头,五官脸蛋俱是规规矩矩,说不上丑,也夸不了美,出人意料的平平无奇。 陆宁初看着纷纷扰扰的树梢,黑如墨谭的眼中泄出一丝郁气。 三个月了。 呀,你说的是真的吗 院墙之外,忽然传来如夜莺啼叫般动听的女声。 陆宁初并不在意,低头继续修剪花枝。然而听到后半句,他却倏地错手,被月见幽花茎上锋利的尖刺刺破了指腹。 魔尊大人真的要回来了? 月见幽香气清淡,花瓣娇柔,风一吹便摇摇晃晃,仿佛将要折落,端是楚楚可怜。然而这样娇美的花,却食鲜血。 伤口涌出的血液被花茎尽数吸取,陆宁初却无暇将手收回,他细听墙外的人声,墨谭般的眼中亮起点点碎星。 当然是真的,不然明璃殿下过来做什么? 她来得倒快,甜软的女声染上酸气,一来就对我们颐指气使,真当她是魔尊夫人了不成?魔尊大人都没她这么不客气。 人家是崇明魔尊的妹妹,魔族公主,能有什么办法。好啦,我们就是受点气,这院子里头的人才是要倒霉了。 你小声点,当心被他听见了。 听见了才好呢。不知道哪来的丑小子,也敢肖想魔尊大人,还把魔尊大人的院子弄成这样,活该被找麻烦! 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魔尊大人可是浮屠血海之主,这满院子都是花的,岂不是有损威风?真不知大管事收了什么好处,坏了规矩不说,居然还放任他胡作非为,看魔尊大人知道后,怎么收拾他俩 谁收拾谁啊? 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声,语气散漫,却让两位姑娘惊慌失措。 大、大管事! 快把点心送去,明璃殿下等着呢。大管事不耐,言语间多了两分威严。 是、是!两位姑娘脚步凌乱地跑走了。 院里的陆宁初终于回神,目光落到那枝吸饱鲜血的月见幽上。莹白温润的花瓣,已经成了血一般的红,怒绽的花盘释出浓烈数倍的香。 尖刺仍然扎在指腹,鲜血潺潺地流,却因这枝月见幽已经饱食,只能顺着茎杆淌下。 陆宁初像是觉不出痛,并不将手指移开,他将花折下,凑近鼻端,嘴角弯起。 混进魔尊府三个月,可算是把人等来了。 祖宗!庭院外传来急急一声喊。 大管事立在庭院门外,方正威严的面容上显出浮躁不安。他踌躇片刻,像是下了狠心,才跨过庭院门槛向着陆宁初走来。 陆宁初偏头:大管事好啊。 血红的月见幽还在脸侧,衬得他脸上的笑意都多了两分明艳。 可惜,那脸终究是过于平凡,着实没有引人注目的风情。 大管事瞧见陆宁初笑,更加心急如焚。他疾步走近,又在离陆宁初五步的距离停下。 祖宗哎,你都听见了吧?魔尊大人就要回来了! 听见了。陆宁初终于把手指从花刺上移开了。指腹被扎出一个不小的洞,里头有些血肉模糊,他却只舔了舔,就掏出帕子来擦花茎上的血。 好像那花比他更重要似的。 大管事眉心一跳,似乎想要往前,最终还是脚下未动,只无奈道:你先避一避行不行?魔尊大人不喜旁人进他的院子,你还擅自把院子弄成这样。同时触两个霉头,魔尊大人一怒之下,咱俩都得玩完! 他不会。陆宁初擦完月见幽上的血,又草草擦了擦手,就把帕子囫囵塞回怀里。指腹上黄豆大小的血洞,竟然已经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出痕迹了。 大管事整张面皮都抽了抽。 有帕子遮挡,看不出伤口到底何时愈合,但从拿出帕子再到收回的这段时间来看,陆宁初的修为就算不是金丹,也无限接近金丹。 他心有怨憎,却不敢发,甚至还想给陆宁初跪下。 祖宗哎,我可求你了!先避避风头,魔尊大人的发.情期就快到了,到时候我再想法把你送上、送上 送上龙渊的床?陆宁初从容接上大管事不敢说的话,毫无廉耻之心。 大管事闭了闭眼:成不成? 这倒是个好主意。 大管事神色一喜,忙道:那我们赶紧走吧! 不过,陆宁初笑意更深,语气亲昵,他出门这么久,我总该等他是不是? 你!大管事转喜为怒,又生生忍下,咬着牙警告,魔尊大怒,你和我都得死! 我说了,他不会。陆宁初扒着月见幽的花瓣,强迫花盘展得更开,待他觉得这花怒放得足够生机勃勃了,他才施舍了大管事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听我的,大管事指不定就成了魔尊大人的红娘,从此前途无量。不听我的,你现在就得死。 是前途无亮吧! 大管事的脸绿得发黑。 龙渊魔尊生于浮屠血海,是天生煞神。要不是陆宁初给他下毒,捏住了他的小命,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忤逆魔尊的吩咐,把人放进内院胡作非为。 受制于人,实在没有办法。可就这么离开,他也万万不敢。 疑似金丹的正道修士,大费周章地混进魔尊府,只为爬上魔尊的床。说出去,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陆宁初有些不耐烦了。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随手扔给大管事:五千灵石,别再烦我。 万书年!你好大的胆子! 大管事刚刚接住锦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院外传来一声娇喝,直呼他的大名。 只见一个红衣少女,执着金丝铁鞭,气势汹汹走进院里。一群侍女追在她身后,惊呼着殿下阻拦不及,只能止步院门之外。 这红衣少女,便是所谓的魔族公主,明璃殿下了。 竟敢勾结外人,图谋不轨!魔族公主走到近前,不由分说就是扬鞭打下。 殿下饶命!铁鞭带着破风的呼啸,仅听动静就吓人得紧,大管事高声求饶,险险躲开。 铁鞭落到地上,打出深深的沟壑。 魔族公主更生气了,柳眉倒竖,又是一鞭:你还敢躲!? 大管事看似狼狈,实则滑溜的很,这一鞭打不到他。只是他能躲开,边上的月见幽却要遭殃。 娇弱的花朵已经在鞭子带起的气流中摇摆零落,真被打中必然粉身碎骨。 啪! 花叶碎裂四散的惨状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迸溅的鲜血。 陆宁初握着铁鞭的尾端,沉重的鞭打撕裂他的衣袖,将整节小臂都打得皮开肉绽。月见幽溅到鲜血,红了一片。 鲜血顺着铁鞭滴滴答答,陆宁初露出笑:明璃殿下,当心。 明明温和恭顺,偏生让听到的人都打了个哆嗦。 魔族公主也不例外,不过旋即她立刻转移炮火,骂道:你这个痴心妄想的贱人,谁允许你把龙渊哥哥的院子改成这样! 她想抽回铁鞭教训陆宁初,不想铁鞭竟然纹丝不动。 松手!魔族公主何曾遇到过这样的忤逆,顾明璃满脸通红,肺都要气炸。奈何铁鞭就像在陆宁初手里生了根,一寸也抢不回来。 与顾明璃的对抗,让手臂上的伤绽得更开,陆宁初却神色不动,依旧是一副微笑模样,温和地劝着:明璃殿下,院中花木脆弱,还请不要再使鞭子了。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顾明璃双手齐上,拔河似的抢着铁鞭,边抢还边叫嚣,我就要毁了这些花! 陆宁初眼中闪过戾气。 你们在做什么? 却被一道冰冷低沉的男声打断。 院门外的侍女一阵骚乱,或惊喜或惶恐地低呼魔尊大人,齐齐让出一条道来。 魔尊大人一身黑袍绣金,繁复而又内敛,极好的剪裁将长腿劲腰尽数彰显,嵌着红玉的银冠高束黑发,步履行进间自成一派威严霸气。其长相也是极好,端是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哪怕一双血瞳冰寒而不近人情,都足以夺人芳心。 陆宁初松了手上力道,顾明璃拽着铁鞭奔向龙渊,指着陆宁初告状:龙渊哥哥,这人擅自把你的院子改成这样,还勾结万书年图谋不轨,我正替你教训他呢! 少女神色殷切,俨然期盼着夸奖。 龙渊只给了她冷冰冰的两个字:出去。 龙顾明璃脸色一白。 出去。龙渊的视线一并扫过大管事和陆宁初,眼中隐含怒气。 顾明璃虽然委屈,却怕极了龙渊生气,只能含泪跑出院子。 大管事诚惶诚恐,想拉着陆宁初一道出去,却根本拉不动后者。他顶不住龙渊的视线,便独自退出。 陆宁初痴痴地望着龙渊,胆大包天的模样,让顾明璃恨不得龙渊立刻动手拍死他。 然而被这样冒犯,冷冰冰的魔尊大人,竟然也没有立刻发怒,第三次重复道:出去。 这一声像是唤回了陆宁初的魂,他脸上终于显出惊惶之色。院外众人以为他要灰溜溜地出来,却见他受伤的手臂在身侧蹭蹭,而后藏去身后,再抬起完好的左手,将血染的月见幽送至龙渊眼前,磕巴道:送、送你。 第2章 龙薄荷 魔尊,汝甚凶也。 找死! 院外所有人都这样想。 糟蹋魔尊大人的院子,违抗魔尊大人的命令,竟然还敢向魔尊大人送花?以为魔尊大人是什么盼情郎的待嫁女吗! 顾明璃幸灾乐祸,就等陆宁初遭殃。 大管事摇摇欲坠,扶着墙才能站稳。 又是一阵风,柔白的花瓣打着卷跌到龙渊头上,那冷肃的面容仿佛都柔和了两分。 龙渊的视线在红色月见幽上停留片刻,移到陆宁初脸上。 极平凡的脸,即使是害羞的模样也乏善可陈。因此,那一双墨瞳,就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那是一双极漂亮的眼睛,明明是漆黑的颜色,却像星辰般耀眼。直白热烈,却又胆怯,星光盈盈的模样,好似眼中所见,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陆宁初局促地咬了咬嘴唇,却不退却,反倒把花送得更前。 恼人的风带着月见幽的花香裹住了龙渊。 龙渊收回视线,从陆宁初身侧绕开,兀自走向房门。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没有发怒,没有责问,没有动手,竟然只是无视!? 院外众人,譬如大管事、顾明璃,简直是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一众侍女也纷纷互相捂嘴,才不至于大声哗然。 陆宁初却像没意识到自己获得了何等的宽容,露出委屈的神色不说,竟然还转身追上,要跟着龙渊一同进屋去。 大管事好不容易直起来的脊骨又软了,他不知道陆宁初是怎么让龙渊不计较他的冒犯的,但这不妨碍他此刻在心里疯狂叫嚣:蠢货!魔尊大人没一巴掌把你打出院子就该谢天谢地了!不要再得寸进尺!!! 当然,且不说他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就是说出口,陆宁初也不会听。 顾明璃反倒巴不得陆宁初再得寸进尺些。龙渊的差别对待,让她差点咬碎银牙,只有陆宁初继续作死,她才能看到她想看的! 龙渊像没察觉一样,任陆宁初跟到了门口。 陆宁初兴致勃勃地准备登堂入室,龙渊伸手搭上门框,阻住他的前路。 龙渊没有回头,声音比之前更冷:做什么? 陆宁初这会倒是不怕了,理所当然的语气沁着甜意,简直像是撒娇:替魔尊大人收拾屋子呀。 不用。龙渊的拒绝不出意外。 怎么能不用,你都好久没回来了,屋里肯定落了灰。我负责打理这个院子,当然也得替你把屋子打扫干净。 听到陆宁初自来熟的叨叨,脖子发凉的大管事才惊觉:龙渊拒绝得并不强硬尤其是和赶顾明璃出院子相比,完全就是天差地别! 顾明璃这个被宠坏的小公主,还傻头傻脑地等着陆宁初倒霉,压根就没发现:龙渊对她一点耐心也无,对陆宁初却是接连忍耐,甚至主动问话。 这事不简单。 龙渊侧头,下一刻,陆宁初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后推开。 龙渊终于动手了! 顾明璃喜上眉梢,正要暗暗叫好,却见陆宁初不过退了五步,就停了下来。 龙渊进屋关门,又说一遍:不用。 院门外的人都看傻了眼,顾明璃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都已经动手了,为什么不干脆把人丢到院子外头! 偏偏受到格外优待的人并不满足,仅从背影就看得出,龙渊关门之后,陆宁初整个人都焉了。 思及自己又是受的何等对待,顾明璃瞬间气血上涌,一甩鞭子就要往院子里去。 贱人!给我滚出来! 毫不顾忌旁人的一鞭,吓得周围的侍女四处逃散,大管事却突然有了骨气,悍然挡在顾明璃前头。 明璃殿下,没有魔尊大人允许,您不能进这院子。 陆宁初听到响动,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顾明璃冒火的双眼。 他的失落忽然消失了。瞧见顾明璃的气急败坏,他才醒悟过来,如今的龙渊才第一次见他,这般对他,已是远远超过旁人。 他上前几步又回到门前,心怀侥幸地推了推门,发现里头仍然设了结界,这才暂时歇了心思。 将未能送出的月见幽端端正正插到门缝,他才转身,再次看向顾明璃。 想进来的不止顾明璃,那些如花似玉的侍女甚至还有侍从,统统或羡或妒地看着他。 这些人都觊觎着他的龙。 陆宁初眯了眯眼,向着院门之外,露出个十足挑衅的笑:你进来啊。 贱人!!顾明璃已然气疯了,偏偏修为不如大管事,万书年!你再敢拦我,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 大管事笑容谄媚,动作却毫不客气:明璃殿下,明璃殿下!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请您见谅。 他是魔尊府大管事,当然是审时度势的好手,知道该抱谁的大腿。 什么奉命行事,你根本就是收了那个贱人的好处!顾明璃想起这茬,又开始告状,龙渊哥哥,万书年被你院子里的贱人买通了,我亲眼看见的!他们沆瀣一气,图谋不轨,你不能被他们骗了! 陆宁初当听相声,优哉游哉地踱回花丛旁,该浇花浇花,该修剪修剪,竟然也不管右臂的伤。 顾明璃的叫喊没完没了:龙渊哥哥! 屋里传出一声忍无可无的冷喝:滚。 这声一出,不仅顾明璃愣了,陆宁初也愣了愣。 顾明璃仗着魔族公主的身份,向来蛮横任性,大管事吃过不少苦头,本就不喜欢她。这会又被揭露和陆宁初私下勾结,心虚之下他更加恼火,再不留力地拖着顾明璃往外走。 明璃殿下,魔尊大人让您滚,您请。 万书年!看我不拔了你的指甲,打断你的骨头,把你拿去炼药!魔族公主的嗓子相当耐折腾,又冲着陆宁初高喊,龙渊哥哥,凭什么他不用出来,我不走!我不走! 侍女侍从们让开道来,却没走的意思。大管事两眼一瞪:还杵在这干什么,都给我干活去! 这才作鸟兽散。 人都走了,院子也安静了。 陆宁初洒完最后一点水,拎着水壶和绿篱剪,看着紧闭的房门,笑吟吟道:魔尊大人,你好凶哦。 里头一丝动静也无。 陆宁初福了福身:魔尊大人,我先告退。 撩完就跑。 龙渊魔尊府的规矩不严,下人们比较自由散漫。因此,内院发生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魔尊府。 一路上满是明里暗里的打量和窃窃私语,陆宁初旁若无人地打了热水回房,竟是打算沐浴。 紧闭的门窗阻隔了外界的窥视,陆宁初脱去身上衣物,入水的同时还往里丢了捧月见幽。水流带走血迹,露出已然完好的右臂,白色花瓣沾染水中血气,逐渐转红。 陆宁初掬起几片花瓣,嗅着那逐渐浓烈的花香,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像是想到了极有趣的事,明明极力忍耐,肩膀却还是颤动不已。 压抑零碎的笑声响了一阵,陆宁初突然沉入水下。成串的水泡浮起,破裂,满腔的笑意都化作了水波的动荡。 哗。 咕噜噜了好一阵,陆宁初才浮出水面,他的手自下抚到头顶,露出一张与下沉前截然不同的脸。 这张脸的五官有了和眼睛相符的精致,用钟灵毓秀形容也不为过。水色浸润,肤色更显白皙如玉,唇也红艳过分,明明是十七八岁尚且稚气的模样,却被水珠衬出魅惑之色。 湿漉漉的头发被尽数拨到脑后,黑发贴着少年瘦削的身体向下,没入水中后像海藻般蔓开。陆宁初将薄如蝉翼的面具随手搁到浴桶沿上,从换下的衣服里摸出个巴掌大小的布娃娃。 布娃娃黑衣黑发,额上两个黑色小尖,脸上两个红点作眼,一条黑线当嘴,针脚歪歪扭扭,肉眼可见的粗糙。 然而陆宁初特稀罕地戳了戳娃娃额上的黑色小尖。 可爱。 守着龙窝不给别人进可爱,面对月见幽强自镇定可爱,忍无可忍地骂人也可爱。 年轻的龙渊,当真是特别可爱。 对着布娃娃好好释放了一通愉快的心情,陆宁初才靠着浴桶缓缓吐了口气。 从一开始,他就不担心龙渊会恼他擅改庭院,也不担心龙渊会赶他走。因为,除了食血之外,月见幽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特点 月见幽之于龙族,如同猫薄荷之于猫。 自重生后,他一直在用月见幽泡澡,年轻的小龙见到他,没失态地显出原形缠到他身上打滚,已是定力极佳。 陆宁初摩挲着手中的娃娃,笑意渐渐淡去,眼中浮现与少年外表不符的暗沉。 见到龙渊,他才终于有了重生的实感。 他闭了闭眼,噩梦般的前世尽数浮现。 前世,他是年少成名的天才,却遭人陷害,被安上残杀同门的罪名,从此前路坎坷。他意图自证清白,却被陷害更深,成了世人眼中滥杀成性的魔头。师门信他护他,却因此遭难,师兄师姐遇害,师父被逼自杀谢罪。 他是师父捡来的弃儿,对他而言师门便是家。师门倾覆,家破人亡,却无人信他冤屈。正道要杀他,魔道不容他,世人皆要他死,可他还要报仇,他不愿死,便只能杀。 要杀他的人太多,他便杀了太多,从此恶名更加确凿。他习惯了,他不在乎,只要能够报仇,他什么都不在乎。 他放弃所有,放任自己疯魔,龙渊却出现了。 龙渊信他、护他,甚至爱他,百般纠缠,不离不弃。 他最终找到仇人,并且杀了对方。但同时,他和龙渊也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 他身负重伤,油尽灯枯,连掀开仇人脸上面具的力气也无,而龙渊 陆宁初握紧手里的布娃娃,指尖发颤。 第3章 离恨天 见则杀之。 宁初 恍然间,眼前仿佛又被无处不在的金色龙血充斥。 陆宁初深深吸气,定了定神。 如果只有他,哪怕最后没能得知仇人的身份,同归于尽也算是报仇成功。可有了龙渊,那就不一样了。 这一切与龙渊无关,龙渊不该牺牲,他应该好好的。 他输得一败涂地。 然而折磨了他一生的命运,却在最后给予仁慈,让他回到了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候,重活一世。 这一世,他绝不会让前世种种苦痛再次发生。 龙渊呀陆宁初低声喃喃。 这辈子,你也只能喜欢我。 是你先招惹的我。 明明他不要的,是龙渊一直缠着他,怎么赶也赶不走。 前世噩梦的源头,是他的大师兄和他一同历练时,意外身亡。在那之后,诬陷、骂名,才纷至沓来。所以,他必须再和大师兄历练一次,才能在最初的时候,手刃仇敌。 他是太上天宫剑修一脉的弟子,筑基方可外出历练。前世他十八岁筑基,如今修为够了,年龄却不够,时机未到,他耐不住思念,便偷偷跑来寻了龙渊。 前世,他和龙渊相遇太晚,开始也并不美好。 这一世,他不想再有同样的遗憾。 * 再次来到内院时,挂着栖龙居三字的屋子依旧房门紧闭,但昨日插在门缝里的那朵月见幽却不见了。 陆宁初登上门前两级台阶,仔细看了看房门周围的地面。 什么都没有。 陆宁初浇着花,心情不是很好。 月见幽没掉在地上,肯定是龙渊让人收拾走了。 龙渊不喜旁人进他的院子,但总归还是有人端茶送水,能够在院中甚至屋里短暂停留。 他早就知晓,却还是忍不住酸气翻涌。 陆宁初不甚用心地拨弄着花枝月见幽花刺锐利,本该小心,右手有掩人耳目的绷带保护,左手却遭了殃,被划出道道血痕,又很快愈合。 院外传来脚步声,转头望去,是大管事来了。 瞧见陆宁初,尤其是他十分自如地待在院里,大管事的脸无法形容地扭曲了一下。接着他才躬身道:魔尊大人,崇明魔君来了。 栖龙居的门开了。 陆宁初立刻转过身去,用那张极平凡的脸笑吟吟地道:魔尊大人,早上好。 龙渊扫他一眼,又是默不作声地越过他去,走了。 大管事云里雾里,琢磨不透龙渊的态度,。 陆宁初看到的,却是极可爱的挣扎。 他看见了,龙渊看他的时候,指尖颤了颤,然后握成了拳。 小龙的定力真是不错,十分不错。 陆宁初心情大好。 昨日修过花枝,今日浇过了水,就不需再做别的。陆宁初没了事做,便跑到栖龙居门前,试图推门进屋。然而就跟龙渊没回来时一样,门里头依旧设着结界,打不开。 陆宁初并不气馁,门打不开,他就晃去查看窗户。 窗户竟然开了。 陆宁初眨了眨眼,艰难地把翻窗进屋的念头摁了下去。 他很想去屋里撒欢,但他更知道龙渊对守住自己的地盘十分执着。现下他们还不够熟,能留在院子里已是极好,贸然闯入屋内,哪怕他是个龙薄荷,年轻的小龙也一定会生气。 他是来创造美好开端的,不能惹小龙生气。 不过,不能进去,看看却没问题。 栖龙居的地基比较高,陆宁初扒着窗棂踮脚,才能看见里面。 打开的这扇窗,正对院中视线最开阔的方向。窗前放有一张案几,上置茶具点心和三两本书,却无笔墨纸砚,显然是用来休憩赏景的地方。再里头去,才是书桌书架。 书桌墨砚上架着支笔,显然才刚用过,镇纸下的纸张不少,在窗口灌进的风下,微微掀起,露出上头墨迹。 陆宁初看不分明,只能隐约看出纸上墨迹,非画非字,倒像是符。 他眯了眯眼,有些纳闷。 符咒能将法术锁在符纸之中,是低阶修士用来增强自己的手段,龙渊画这个干什么? 书桌正对大门,前后都有屏风挡着,再看不到其他。 * 府中另有待客议事的书房,龙渊此刻,便和崇明魔尊以及顾明璃在这书房之中。 虽然顾明璃昨日受了委屈之后,就连夜发信跟自家哥哥哭诉,但崇明魔尊来,并非是因为她。 龙渊外出久归,身为好友,顾崇明本就要来问候一番。再者,魔道中人虽然喜好各自为政,但总归还是有需要共享的情报。 比如,交流交流正道最近又出了什么有潜力的好苗子,以便有缘见到时,能够精准快速地掐死,从源头上打击削弱正道。 顾崇明一身浅蓝云袍,手执绘有山水风景的折扇,看上去不像凶名赫赫的魔尊,倒像个文人雅士。 龙渊兄,正道正值盛年,人才辈出,我等可要多加留心。 凌霄派陶润玄,师承三长老南山君,行水木,刚及弱冠就已筑基,于道法之术悟性极高,修习凌霄派不传之秘《紫微太常心经》已小成。见则杀之。 天一观温如明,师承观主清明君,行火,年三五,已金丹,性淡如水,少见争斗,不知其底。见则杀之。 眼看顾崇明开始报菜谱似的介绍正道新出头的天之骄子,等着自家哥哥给自己出头的顾明璃坐不住了。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哥 折扇啪地合上,顾崇明斜斜睨她一眼。 顾明璃立刻噤声。 顾崇明看着像个端方公子,本性却是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神经病,就连对自己的妹妹,也是好的时候极好,狠的时候极狠。 现下显然不是那个对她纵容无度的顾崇明,顾明璃只能老实委屈地闭嘴。 龙古刹贼秃鉴空,舍利初成,于近日之前度化泯州水灾三千亡魂。见则杀之。 太上天宫 顾崇明忽地一挑眉:哟,太上天宫收成不错,连离恨天都出了两个好苗子。 太上天宫乃正道霸主,其内分有九天,每一天都有一至两个天赋极佳的年轻弟子,其掌门所掌那一天,不过二十就已筑基的天才,更是足有三个。 顾崇明报完其他八天的天之骄子,才说到离恨天。 离恨天乃太上天宫剑修一脉。剑修之道修行困难,传承又不如道修、法修等道久远丰富,故此离恨天在太上天宫长年垫底。以往魔道悉数正道天骄,也甚少提及离恨天弟子。 但这次,离恨天被提名了两位不说,竟然还都标记了重点目标。 可以啊,离恨天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居然出了两个练成岁寒剑法的弟子。顾崇明啧啧称奇。 岁寒剑法乃整个剑修一道的至高剑法,有史以来,凡能成此剑法者,最后都成了离恨天剑主。离恨天整体积弱,但其剑主,历代都是强绝一方,令魔道浮尸千里的杀神。 是以,凡练成岁寒剑法的离恨天弟子,无论男女老少,修为几何,皆是魔道重点击杀目标。 离恨天剑主名下,首徒李云琅,末徒陆宁初。顾崇明道出那两个离恨天弟子的姓名,兴味盎然地咋了一声,这倒是有趣,居然是离恨天剑主徒弟中,辈分最大和最小的两个。 龙渊眼帘微动,低念:陆宁初? 顾崇明习惯了龙渊的沉默,没想到他会突然插话,诧异道:怎么,你认识? 不。龙渊收回视线,只是觉得有些耳熟。 顾崇明只当他是听久了,才突然打岔。能够得到提名的正道天骄,大多都颇有名声,龙渊听到过哪个的名字,都不值得意外。 倒是随侍在旁,充作壁画的大管事,百无聊赖地想:那位赖在内院胡作非为的祖宗,可也是姓陆,或许和这位陆宁初是一家呢。 李云琅,行金,三十筑基,七十金丹,百年方才岁寒剑法小成。顾崇明有些惊着了,扯扯嘴角,这资质也太一般了,岁寒剑法怕是以勤补拙才得以练成。 顾崇明之前报了许多天赋惊人之辈,看不上李云琅这般资质。他草草扫过剩下的内容,便去看陆宁初的介绍。 翻页之后,他忍不住以扇掩唇,嚯了一声。 离恨天这位小师弟的资质,跟李云琅比,可谓是云泥之别。 陆宁初,行水上寒,年十七,筑基将成,岁寒剑法大成。 寥寥几十字,却尽显可怕的潜力。 顾崇明反复看,确认自己确实没看岔年十七和岁寒剑法大成这几个字。陆宁初的资质悟性,皆是一骑绝尘,甚至他的灵根也非寻常,是五行之上的水上寒。 太上天宫的天之骄子介绍完后,最后还有个总批太上天宫之人,无论身份,见则杀之。 但顾崇明仍觉不够,眼波阴暗诡谲中,往陆宁初的重点标记之后又加一笔:此子绝不能留。 看过陆宁初的介绍,再看剩下的人,无论是多么万里挑一的天骄,都显得有些平平。 顾崇明敷衍地报完了剩下的人,名册一丢,突兀问道:龙渊兄,听说你院里有人了? 龙渊魔尊府中看似美人如云,但龙渊却不沾美色,甚至连龙族特殊的发.情期,都不愿寻人纾解。这回听说龙渊院里多了个人,顾崇明很是好奇。 无聊到玩衣裳穗子的顾明璃神色一沉,对顾崇明全然不顾及她的八卦语气十分不满。 龙渊淡漠道:不是。 哦。顾崇明笑,扇子一收,往偷偷瞪他的顾明璃脑袋上敲了一记,既然如此,那我这妹妹就再搁你这多叨扰几日。 顾明璃顿时喜笑颜开,甜甜地叫了一声:哥 龙渊: 悔矣。 第4章 败家子 如春光明媚。 顾家兄妹还有话要说,单独去了别处。 龙渊唤大管事上前:名字。 大管事一愣,心领神会道:他说他叫陆一。 一听就是个假名。 受了龙渊一瞥,他继续道:招进府中时,说是攻破清风门后抓来的俘虏,但调查之后,清风门并无此人。 龙渊喜好招正道俘虏做下人,府中侍从一半是别人送的美人,一半是落入魔道之手的正道子弟。 为何安排他进内院? 大管事背后出汗,拱手低头的姿态越发佝偻:小的一时疏忽,中了他的毒,寻不到解药才无奈为之。小的绝对没有背叛魔尊大人! 收了好处? 大管事连忙将一个锦囊放置龙渊面前:小的分文未动。 龙渊看过锦囊:三万灵石。你如何看? 小的以为,此人修为不低,或,或已金丹,身有奇毒且出手阔绰,许是正道哪位真君。 灵石乃修行必备,却非易得之物。唯有灵气浓郁如稠,又有天生灵晶为基,方能形成,天时地利,缺一不可。寻常下品灵石就能对修行有所助益,中品灵石就已很是珍贵,上品灵石更是为各路大能垄断,寻常人等或许一生也未能见之。 陆宁初所给三万灵石,虽皆是下品灵石,但以一兑十算作中品灵石也有三千之数。就是太上天宫这般庞然大物,亲传弟子所受也不过每月一百中品灵石,而这一百之数用于修炼之后,往往所剩寥寥。 三万灵石中,大半还是用来买大管事闭嘴,这般出手何止是阔绰,简直就是大大的败家。 龙渊沉思片刻:他有什么目的? 大管事打了个哆嗦,不敢说。 嗯? 大管事战战兢兢,脑袋简直要埋进地里:欲成魔尊入幕之宾。 龙渊: 说的委婉,但不妨碍理解,入幕的幕,是指他的床。 久未闻声,大管事悄悄抬眼,只觉龙渊脸色更见霜寒。他欲将功折罪,惶惶提议道:魔尊大人,可要捉拿此人? 龙渊仍是静默,天生煞气的血瞳微微一晃,闪过些许纠结:暂且不必。 大管事面上应是,以俯首之礼掩去心中万分惊诧。 这陆一,莫不是给魔尊大人下了蛊? * 龙渊回来时,陆宁初正蹲坐在栖龙居屋前的台阶上。他像是无聊久了,整个人焉头耷脑,捏了根树枝在地上乱画。 然而看到龙渊,他便像整个人都被点亮一般,无比鲜活地招手:魔尊大人,欢迎回来。 那双乌墨的眼睛极亮,叫人一眼就看得出他的期待与欢喜。和手一同举起的树枝还有未脱的绿叶来回晃荡,晃得龙渊一双血瞳也掀起些许涟漪。 然,这般姿态,当然又触到了顾明璃的怒点。陆宁初招呼时,仍坐于阶上,她便当即发作,柳眉一竖就是骂。 你懂不懂规矩!没人教过你瞧见主人要站起来见礼吗! 顾崇明啪地把折扇往脸上一盖。 蠢丫头,白教了。 龙渊本就不喜顾明璃的嚣张跋扈,对她的心思敬谢不敏。顾崇明欲借顾明璃将他和顾家绑在一起,摆他一道,他也并非乐于受之。 他是我院中之花匠,自有我来教他规矩。 顾崇明瞧着顾明璃脸色剧变,暗暗摇头。 陆宁初察觉龙渊隐怒,这才分心看了眼顾崇明,并且暗暗记下。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心中喜悦。 他是名正言顺地留在内院了! 大管事猝不及防龙渊把人给扶正了,更觉自家魔尊是当真中了蛊。 顾兄,恕我不送。 顾崇明要走,龙渊本要送他,他却道想来内院看看,之后自行离开,不需再送。 龙渊兄许我自便即可。顾崇明笑容依旧,似乎并未听出龙渊不满。 龙渊 眼看龙渊踏进院内,顾明璃颇不甘心,抬脚就要跟去。但哥哥二字还未出口,就被扯住后领。 顾崇明把顾明璃拖回身边,摇摇折扇:龙渊兄,我方才想起家中尚还有事,这妹妹也得带回。待家中事毕,不日再来叨扰。 蠢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口头教育听不进去,还是先带回家中好好调.教一番。 龙渊停下脚步,微微侧首:请便。 顾明璃不料兄长突然变卦,难以置信道:哥! 剩下责问,却在顾崇明阴寒眼神之下,尽数吞回肚中。 顾明璃被顾崇明单方面拉扯着走了,龙渊来到屋前,陆宁初已经掸好衣服站着等他。 龙渊越过他,径直往里,他紧跟而上,一边兴致勃勃:魔尊大人,你打算怎么教我? 一边企图趁其不备,跟着混进屋里。 他有些兴奋过头,视线尽数粘着龙渊完美的侧脸,错过了他凑上去那刻,龙渊正欲推门的手指尖狠狠一颤。 龙渊眉心微蹙。 太近了。 他的后颈几乎吹到了温热的鼻息。更何况,远远闻着就令他心神舒畅又神思不稳的味道,也因过近的距离,无比强硬地灌彻他的肺腑。 这味道牵着他勾着他,令他神志摇摇欲坠,恨不能抱住身后之人,甚至化龙缠至其身,好将那人身上各处尽数嗅闻,以便他能以最妥帖的方式与之紧紧纠缠。 陆宁初正得寸进尺地准备再凑近些,不料眼前突然一花,门就已然一开一合,龙渊也没了人影。 房门关上的嘭声尚有余波。陆宁初过于沉迷美色,尚未回神,有些迷茫地敲了敲门:魔尊大人? 片刻后,他噗了一声,连忙捂嘴憋笑。但笑意迟迟不减,直忍得腹痛,他有些站立不稳,便趴到门上,将脸埋在臂弯瑟瑟抖了起来。 龙渊是被他吓跑了? 这也太可爱了! 门外覆上人影,门扇小幅抖动起来后,进屋之后并未离开门前的魔尊大人,默默退了两步。 那惑人的味道,闻得越多,便越难抗拒。他立在门前,不仅舍不得走,竟然还想把门外那人掳进屋内。 非常非常想。 情绪这般失控,像极了发.情期时的身不由己,这令龙渊很是不悦。 但他又并非中了情.药。 龙渊一贯冷肃的面容越发冰天雪地。 然而外头突然拍了两下门,很是不悦的魔尊却没发火,只仿佛惊醒般,步履决然地走进里屋,并且十分注意,没有弄出任何响动。 陆宁初乐不可支,不知他忍笑忍到发疯的过程,全然被龙渊看在眼里。他想着屋内有屏风阻隔,只要动静不大,龙渊就不会察觉。 直到喘不来气,笑意才渐渐淡去。陆宁初揉着发痛的肚子,嘴角仍有弧度,眼中却渐渐浮现遗憾。 前世他和龙渊的开始有多糟糕呢? 相遇,是身中情.毒之人和发.情困兽理智全无的纠缠;开始,是龙渊甘当他提升修为的鼎炉,才说服他不再赶他。 意外、利用,全无美好的东西,让他想不到,龙渊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陆宁初自院中摘来一朵月见幽,喂饱鲜血之后,如昨日那般插至门缝。 红花娇艳,如春光明媚。 魔尊大人,我先告退。 陆宁初福了福身,拎起工具离开。 跨过院门,陆宁初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右侧。 哟,大管事在这多久了? 大管事尴尬地笑:咳,也没多久。 他随龙渊一同来,来了就没走过。顾家兄妹离开,龙渊进内院时,他其实就该离开。只是他被陆宁初胆大包天的行为惊到,想看看龙渊能容忍几许,便一直看完了全程。 那般放肆的笑闹,龙渊竟然都未置一词! 陆宁初半眯眼睛:你都看到了? 生杀大权在对方手里,大管事不敢撒谎:都看到了。 陆宁初嘴角一勾,抛出一个锦囊:心情好,赏你的! 便步履轻快地走了。 不消查看,都能猜到锦囊之内又是五千灵石。 败家子出手,每次都是这个数。 大管事捧着锦囊,信念渐渐动摇。 * 得了名正言顺留在内院的允许,陆宁初很是开心了几日,但很快,他又不高兴起来。 一来,他每日插在门上的月见幽,次日都会不见痕迹。二来,他仍然进不了栖龙居的门。 每次他跟在龙渊身后,企图蒙混过关,总是不得成功。而且这小龙许是因为上回被吓跑的事恼羞成怒,居然生出警惕,不再让他近身了! 想到还有个人能进龙渊的院子甚至屋里,他就更是心中恨恨。 一定是这个人,丢了他送给龙渊的花! 陆宁初小肚鸡肠,决定抢了这人的活。 负责往栖龙居端茶送水的人,是个老实木讷到有些呆傻的哑巴。 早些时候,内院不许人进的规矩并没有如今严苛。但因龙渊魔尊皮相俊美,地位崇高,身份尊贵,近距离看得久了,总有人心神摇曳生出妄念。 屡次发生侍从企图爬床的事例后,才有了如今的严令禁止。 陆宁初一点也没欺负人的羞耻,抢了人哑巴手里的茶水点心不说,还骗着人家给他叫门省得龙渊发现是他便不开门了。 眼看总也推不开的大门打开,陆宁初用完就丢,立马开始哄哑巴离开:你先回去歇息吧,东西我给魔尊大人送去。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哑巴有些傻,反应自然也慢。陆宁初好不容易打发了他,迫不及待地准备进屋。 龙渊却自里头出来了。 陆宁初眨眨眼,丝毫没有被当场抓获的心虚,抬抬手中托盘就往里跨。 魔尊大人,我来给你送点心了。 然而,手上一轻,眼前一晃,便只见再度合上的大门。 陆宁初瞅着空荡荡的双手。 嗯? 为了不让他进屋,堂堂龙渊魔尊居然亲自出来拿点心??? 第5章 坏心眼 点心甚好,可多些。 陆宁初蹲在栖龙居门口,盯着哑巴磨牙,要不是哑巴是个傻的,早就不敢进门了。 可恶! 龙渊对他简直是严防死守,但凡他想抢了哑巴的活,这小龙就宁可自己出来端盘子,也不让他进去! 哑巴傻归傻,但做熟了的活,动作也是很快。陆宁初看着他离开内院,神色沉沉,抬手闻闻身上的味道。 难不成月见幽起了反效果? 陆宁初十分郁卒,虽然龙渊忍耐的样子很可爱,但按他以为的走向,最后龙渊应当是忍无可忍,扑到他身上打滚啊! 怎会如此! 如果月见幽都没用,难不成还得像前世那样,先跟龙渊滚上一回? 这念头一出来,陆宁初就给了自己一巴掌。但紧接着,他又默默把脸埋进膝盖。 他不知道,前世龙渊为什么会喜欢他。 那时候他浑身戾气,满手血腥,绝不是令人喜欢的模样。一切,似乎都是那场并非你情我愿的荒唐纠缠之后,龙渊便极其固执地缠上了他。 龙渊对他说过一生只他一人,他想过,龙渊或许是因为处子情节才会喜欢他。 可这经不起推敲。 仅是因为处子情节,便能让天生高傲的龙族,久居高位的魔尊,舍弃所有尊严乃至不顾性命吗? 不可能。 龙渊对他的执着不合常理,绝不是来自处子情节这般肤浅的理由。 即便他从未明白过,龙渊的执着从何而来。 陆宁初压下心头困惑,回想自己又是如何喜欢上的龙渊。 龙渊对他特别好。会保护他,会照顾他,会替他梳发,会助他修炼,会在他崩溃时细细安抚他。 如果可以,他也想为龙渊做这些事。 可是现在,他连龙渊的门都进不去。 陆宁初越发觉得挫败,蹲成一团的模样简直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他咬着指节,毫无自觉地磨烂了皮肉。 腥咸的味道在嘴里弥漫,陆宁初忽地怔了怔。 哑巴每日换下来的点心,似乎从未动过,总是昨日送来什么样,今日拿走什么样。 是不合口味吗? 陆宁初忽然豁然开朗。 离开前,他又往门上插了一朵月见幽。 陆宁初有了想法,走得很快。 内院无人,就算花开满园,也显得寂寥。 栖龙居的门忽然打开,红色的月见幽失去依靠,悠悠跌下,落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中。 * 陆宁初找到大管事,哥俩好地搭上他的肩,笑眯眯道:我要用后厨。 大管事登时眼前一黑:祖宗你别难为我了! 他已然把陆宁初身具奇毒的事报给了龙渊,把人放进后厨那是通敌叛国! 我又不是问你。陆宁初拍拍他,强行扣着肩把人拖去后厨,然后往前一推,开路。 大管事一脸便秘,最终还是死亡威胁下,给陆宁初腾了地方出来。但他不也敢走,生怕陆宁初一时兴起毒翻整个魔尊府。 陆宁初翻看着橱柜,巡视着里面都有些什么,回头瞧见大管事还在,便问: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大管事赔笑:我帮忙打下手。 他打的什么主意,陆宁初怎会不知。 你会做饭吗? 大管事神色一僵。 那就出去。龙渊的喜好,陆宁初不想让旁人知道。 大管事守在大门紧闭的厨房外,愁眉苦脸,不知该如何自处。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必然是第一个遭殃。 阿秋! 屋里忽然传出大大的喷嚏声,紧接着,陆宁初沾着一身面粉开门:有做点心的菜谱吗? * 龙渊魔尊府的后厨,经历数天折磨后,终于迎来解脱之日。 陆宁初霸占的厨房之中,遍地面粉,案板上一片狼藉,满是奇形怪状软硬不一的面团,旁的研钵及其周围,沾满红色的果汁。 陆宁初身上也颇不干净,不过他并不在意,只顶着脸上新擦的烟灰,满怀期待地掀起锅盖,取了里头刚蒸好的点心放进嘴里。 酸甜绵密的口感跃然舌尖,总算接近了记忆中龙渊时常给他吃的味道。 正道天才剑修陆宁初,于庖厨之道,亦颇有天赋。 陆宁初又观察几日,确认龙渊从未动过哑巴送来的点心,便提前备好自制的点心,再来了内院。 哑巴早晚各来一次。 除开刚回来几日,龙渊出门都比哑巴来时早。陆宁初待到哑巴来过,从栖龙居打开的窗口,把里头矮几上的点心偷梁换柱。 龙渊不喜哑巴送的点心,自然也不会留意。他回到屋内,循着风中清甜香气看向窗边时,竟只以为是后厨换了点心送来。 他对吃食无甚癖好,食欲极淡,但今日闻到味道,却是食欲大动。 因在自己的龙窝之中,龙渊的戒备松懈不少,抵挡诱惑的能力自然也不如往常。他犹豫片刻,来到窗前取了一块点心。 点心将入口中,他还是顿了一顿。 院中那陆一,会使毒。 不过,龙族体魄强横,微末毒量,难起作用。 龙渊手中的点心,终是落入口中。 陆宁初待到晚间哑巴再来,瞧见换出的点心盘子空空如也,顿时喜笑颜开。他将换下的点心放回盘中,又哄骗哑巴保密,瞒下他偷换龙渊点心之事。 小龙的喜好可不能让旁人知晓。 屋里龙渊,却是望着窗前矮几皱眉。 怎么不是白日的点心? 陆宁初偷梁换柱几日。 书房中,大管事汇报完府中诸般事宜以及账目,龙渊问过在意之处,将要结束之时,忽然开口:近日的点心不错。 大管事不解其意,近日送去栖龙居的点心仍是一块未少,龙渊为何这般提及? 他忽地心头一跳。 龙渊莫不是知晓了陆宁初擅用后厨之事,认为他对奸细提防不足,要问责于他。 然而龙渊像是随口一提。 你退下吧。 大管事俯首告退,却仍是心中惶惶,左右为难。 魔尊大人定是在警告他。可身上奇毒未解,他又如何敢违抗陆一? 大管事不知真相,又被自己吓得神思不属,万没想到,龙渊那随口一提,其实是想多要些点心。 龙渊自当自己给足暗示,是以当他见到白日的点心仍是原来分量,自然是皱起眉头。又复几日,依旧如此,他才确认,大管事确未理解他的暗示。 堂堂魔尊,贪念口腹之欲,并且还是甜软点心,当真有些难以启齿。但思及那般照着他口味长的滋味,他实在难抵诱惑。 又忍几日,龙渊终究是放不下这难得合口的食物,又唤来大管事,满脸漠然地吩咐:点心可多送些。 陆宁初仍旧日日进入后厨,大管事阻他不得,也仍旧认为龙渊是在警告于他。 大管事自觉前途渺茫,心中悲凉,但也未漏了龙渊的字面含义,吩咐了后厨往栖龙居再多送些点心。 日日偷梁换柱,后厨送来的点心多了,陆宁初怎会没有发现。而其中原因稍稍一想便能得知,定是那小龙馋嘴,吩咐了下人。 陆宁初眼中闪过坏笑,并不打算给龙渊加量。 龙渊总是吃光点心,自然可以知晓他是极喜欢。他本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邀功讨赏,不想这小龙竟然自投罗网。如此这般,那就再吊他几日胃口,以便登堂入室之事能够万无一失。 送来的点心多了,但只多了他不喜的那些。 陆宁初能看出龙渊的烦躁。 但他不觉得愧疚,反而颇为坏心眼地享受着欺负龙渊的快乐。他不打算主动跳出,只等龙渊无法忍耐之时。 这其中,也掺杂了些许对龙渊不让他进屋的报复。 又是新的一日。 陆宁初已觉龙渊将要忍耐不住,心情好的甚至哼起了小曲。他把手伸进窗户,欲拿出里头的点心,却在半途遭遇拦截。 是你?龙渊抓着陆宁初的手腕,自窗侧墙后露出身来。 陆宁初猝不及防,呆了一呆。 偷梁换柱之事显然已经暴露。 但陆宁初并不慌张。惊愕过后,他反而嘴角一勾,胆大包天地反手握住龙渊手掌,坏笑:魔尊大人,让我当你的近侍,我就给你加量怎么样? 他甚至挠了挠龙渊的手心。 龙渊没想到他胆大至此,被挠得下意识收手,却因陆宁初牢牢握住,不得而成。 魔尊大人?偏偏陆宁初还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踮脚把下巴搁到窗棂之上,歪着脑袋看他。 端是一派天真无辜的模样。 龙渊自知失态,不欲再次露怯,便不作强行挣脱。更何况,陆宁初身上那股味道,也让他难守意志坚定。 陆宁初的手掌无甚温度,指尖冷然,掌心也是温凉。因此,分走热度,渐渐变暖的变化尤其明显。 龙渊微微垂眸,敛去眼中动荡。 你待如何? 陆宁初自下而上看着龙渊,漂亮乌黑的眼中神采奕奕。他觉得龙渊的问题有趣,眼中笑意愈浓,却不料这片刻分神,被龙渊抓去机会,不着痕迹地挣脱了他的手掌。 他也不恼,自然地收回手臂趴在窗上:我不是说过了,我想当魔尊大人的近侍。 第6章 爱好 这是剑茧。 我若不准? 那魔尊大人就没有点心吃啦! 威胁我? 怎么会。陆宁初摸出怀中的点心,打开之后递进窗户,我这是和魔尊大人以物易物。 龙渊: 你答应了。陆宁初自说自话。 龙渊: 不否认就是默认。 陆宁初把点心放在桌上,双手往窗棂上一撑,便是脚下跃起,半个人都探进窗内。 竟是要翻窗进屋。 陆宁初的脸忽然变得极近。龙渊下意识地伸手往他额上一弹,他便被迫退了出去。 走门。 陆宁初捂着额头眨眨眼,把放进窗里的点心又揣回怀中,才兴冲冲地跑去正门。 龙渊: 他还能为了这点点心,诓他不成? 往日怎么也推不开的门,今日一推便开。 天才陆宁初,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终于成功登堂入室。 陆宁初进到屋内,龙渊已然跪坐书案之前,移开镇纸,翻看着成沓的纸张视线分毫不岔,仿佛先前种种皆未发生。 陆宁初笑了一笑,快步走向书案。 龙渊这才状似不经意地出声:放去窗边即可。 陆宁初却依然走到书案之前,咚地一声跪在冷硬地面,又摸出点心打开,放到龙渊面前。 他单手撑脸,全无规矩,笑吟吟道:魔尊大人不想现在就吃吗? 龙渊眼都不抬,意志坚定:拿走。 哦。陆宁初毫不犹豫地收拾点心,油纸重新折起的声音簌簌作响,竟是要收回怀中之势。 龙渊额角一跳,忍了一忍,还是道:放下。 陆宁初又飞快打开,将点心推至他眼前更近之处。 龙渊眸光沉沉,取了一块入口,见陆宁初仍在书案对面,双手托腮地看他。 你可以退下了。 这可不行。陆宁初把装着点心的纸包勾走,上身前探,离龙渊更近,近侍,近侍,当然是要近身侍候才行。魔尊大人你可已经答应了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除不许旁人进内院之外,不喜严苛下人的龙渊魔尊,此时也想义正言辞一番,教训教训眼前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但,看着那鲜活明快的双眼,郁郁花香不断涌入鼻端,竟让他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 安静些。 哦。陆宁初就喜欢龙渊这种无可奈何的样子,心情愉快地又把点心推了过去。 龙渊尽力无视陆宁初,但后者的视线实在过于热烈。吃点心不用动脑时尚且还好,提笔欲落墨迹之时,却是颇为令人分心。 落笔画错三回之后,龙渊道:去整书架。 陆宁初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今日目的达成,还好好欺负了小龙一番,这时听到吩咐,便也听话的去了。 毕竟,这也是一个极好的,仔细看看屋内的机会。 成功上位之后,陆宁初还撅掉了哑巴进内院的权利。虽然小哑巴又傻又好哄,但有仇不报非君子,丢花之仇不能忘。 陆宁初去做点心,尚还未来,龙渊提笔完成一道符文,却因晃神,落下笔尖多余的墨迹。 近日,他被陆一近身侍候,近得着实有些神思不属。他将手中毛笔置于笔搁,又看着自己掌心出神。 那日抓到陆一手掌的感觉,他仍未忘记。 虎口、掌心,还有四指指肚,皆生厚厚老茧。 这是剑茧。 吱呀。 是开门的声音。 龙渊将那张落了多余墨迹的纸压入废纸堆中,重新执笔,一派认真钻研之态。 陆宁初步履轻快地进来,先将茶水放去窗边,接着才端来点心,放在龙渊眼前。 龙渊总觉得自己遭了胁迫,但还是吃了一半,才道:待会再吃。 陆宁初把点心移去窗边,又趴到龙渊案前,单手撑脸。 虽未出声,但灼灼眼神亦很恼人。龙渊问他:院中花木,不去照顾?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陆宁初总是笑:花枝不日之前方才修剪,院中建有水池,地下水汽充沛,也不需日日浇水。 龙渊眼皮一跳,这厮未能进屋之前,可是日日提着水壶,在院中浇花。他看向陆宁初,后者却全无心虚之意。 与那墨瞳中的灼灼之色对视片刻,龙渊无奈:研墨。 书架昨日已彻底规整,今日若不给他找些事做,他便能一直盯着。 陆宁初毫不遮掩自己的得意,从善如流地绕过书案,与龙渊一同跪坐案前,笑容殷殷地研墨。 许久。 下笔越发滞涩,龙渊眉头蹙得更紧:墨太浓了。 研墨也不专心。 陆宁初喜好逗弄龙渊,却也不想落得成事不足的印象。他心知自己分神闯祸,连忙取水稀释。 这一稀释,墨水便装了满满一砚,虽仍有些浓郁,但总算尚且可用。 墨砚已满,自然没法再研,龙渊尚未发话,陆宁初倒是先眼神无辜地看了过去。 看书去。莫再扰我。再让他盯着自己,今天这一砚的墨,怕是别想用完了。 闯祸之后,倒是听话了。 龙渊用余光注视着陆宁初走向书架,如是想到。 然而。 陆宁初挑了两册书,又很快回到书案前,重新跪坐在龙渊身侧,十分自然地翻开书页看了起来。 龙渊: 像是察觉到龙渊的视线,他抬脸一笑:魔尊大人看我做什么? 龙渊:去窗边看。 陆宁初道:这怎么行,去了窗边,就不便在需要时,及时为魔尊大人解忧了。 他不等龙渊反应,说完便又低头,俨然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 龙渊: 罢了,左右是不再盯着他了。 谁能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浮屠血海之主,天生煞神的龙渊魔尊,竟会对着一个身份不明的正道奸细,退让至此。 陆宁初认真翻了几页,才又偷偷去觑龙渊。 他觉得有些奇怪,这几日他尽可能地接近龙渊,但龙渊怎么仍然不为所动,一点扑到他身上的冲动都没有? 月见幽不可能失效啊! 这小龙哪来这么好的定力? 陆宁初不满着,全然忘了,先前他还十分欣赏龙渊的定力。 觑见龙渊笔锋一顿,陆宁初忙收回视线。 虽然看着小龙因为他心神不定的样子很爽,但次数多了,那就讨人嫌了。 陆宁初和龙渊的相处,似乎就这么定了下来。每日端茶送水之后,再是研墨和清理废纸,接着陆宁初便在龙渊身旁安静看书,龙渊专心画符。 竟也是一派岁月静好。 陆宁初研墨已成熟手,哪怕分心也不至于闯祸。多日伴在龙渊身边,他已看出,龙渊画符,是为简化诸如驱鬼符、宁心符这些基础符咒。 堂堂龙渊魔尊,修为已臻分神之境,如何也用不到这些基础符咒。他颇为好奇,便问道:魔尊大人,你画这些符做什么? 龙渊随口答道:爱好。 陆宁初拧了拧眉,不甚理解。 一遍遍地重画符咒,何其枯燥。并且基础符咒之所以是基础符咒,自然是因为符文简单、威力低下。本就简单的符文,要想简化更是困难,再者,就算简化成功,恐怕威力也提升不了多少。 不过。 陆宁初眉头舒展,全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龙渊就是龙渊,连爱好都与众不同,如此可爱。 无甚用处又如何,龙渊喜欢便好。 在龙渊身边,陆宁初总是心情颇好,唯有想到龙渊对月见幽的味道无动于衷之时,才会心情郁结。 要是小龙能黏到他身上蹭一蹭,滚一滚就好了。 陆宁初又在看书时走神,看着龙渊眼中幽怨。 龙渊也是练出来了,只要陆宁初不是整日地盯着他,偶尔间歇的凝望,他已然可以承受。 不过这次陆宁初看他才没多久,就听他忽地出声吩咐:去把窗关上。 陆宁初以为他是不给他看,并无行动,只反问道:为什么? 要起大风了。 大风?陆宁初向窗外张望,外头连落花都没有,哪有风的影子。 他缩回脑袋,语气愤愤:你骗我。 小龙也学会骗人了! 龙渊才把手下符文一笔画成,正要解释:我没有 哗 就是一阵猛烈妖风自窗口灌进,将案上纸张吹乱四处。 陆宁初哪还需要解释,赶紧跑去关窗,又立刻回来,帮忙整理纸张。 妖风太猛,甚至把纸吹到了龙渊脸上。 陆宁初噗地笑了一声,先去摘他脸上那张,然而忽地动作一顿,那纸便被龙渊自己拿了下来。 他看着龙渊整理其他纸张,有些难以置信。 刚才那张纸贴在龙渊脸上,鼻子之处似乎并无起伏! 陆宁初忽地扑向龙渊。 龙渊被他吓了一跳,还皱眉问:做什么? 然而发现陆宁初探他鼻息,便不做声了。 陆宁初瞪圆眼睛,人都傻了。 龙渊,没有鼻息! 前世他和龙渊多次唇齿相依,他若身有异状没有鼻息,他怎会不知。 思及龙渊初见他时的动摇隐忍,和如今离得再近也无动于衷的模样,其中原因跃然现之。 这小龙! 为了不黏到他身上打滚! 居然放弃了用鼻子呼吸! 第7章 正道亡矣 呼吸!你给我呼吸! 你把那什么不用呼吸的法术撤了,我就给你吃。陆宁初抱着点心盘子,跟龙渊隔着书案相对而坐,讨价还价。 龙渊对照着昨日画的几张符:这不在我们以物易物的范围之内。 陆宁初往嘴里塞了块点心,转过身背对他,那你今天就没的吃了。 什么时候你把法术撤了,就什么时候给你吃。 龙渊眼波一荡。 也不知这骄狂任性的底气是从何处而来。 魔尊大人心中这般想,面上却未置一词,反倒在提笔之时,因今日无人研墨生出了困扰。 龙渊提着笔杆,有些发怔。 他竟然习惯了。 他瞥了眼陆宁初的背影,放下笔来,自己研墨。 然而陆宁初听到声响,立刻回头按住他的手,颇不满意道:你干嘛抢我的活! 骄狂任性。看着陆宁初粼粼的目光,龙渊又在心中重复一遍。 以物易物。你未给我,我自不必给你。 陆宁初眉心一跳,觉得这小龙话里有话。 墨色的双瞳亮且纯粹,什么情绪都分毫毕现,龙渊没错过其中一闪而逝的惊慌。他忽然觉出了有趣,不动声色地反将一军:你若不给我点心,这近侍怕是不能当了。 魔尊大人全无幼稚的自觉,见陆宁初神色立变,又添了一句拱火:你说是不是? 是个头! 陆宁初欺负惯了龙渊,闻言顿觉不满。但磨了磨牙后,终归是把点心盘子往龙渊面前一放,能屈能伸。 给你还不行吗。 今日的点心似乎尤其好吃。 陆宁初面无表情地研墨,负气之意甚是明显。 龙渊忽地发现,他的睫羽既长又弯,随着主人情绪颤动之时,仿佛蝴蝶休憩时抖动的双翅。 好了。陆宁初放下墨条,语气中还是能听出不满。 龙渊把剩下的半盘点心往他那推了些,蘸墨提笔,视线落于纸面才道:你吃吧。 话毕便是落笔。 陆宁初怔住,眼中忽地生出无数怀念来。 虽然神态并不相同,但语气却有相似之处。前世尸山血海中、城中客栈里、密林深山处,种种千差万别之地,皆有一人,取出怀中点心,对他说 你吃吧。 这是他的龙渊。 的确是他的龙渊。 重生之后,今世的龙渊是否会喜欢他的惶惶,终于自无处可依的空中,寻到了踏实安稳的支点。 他看的时间太长,龙渊抬头:怎么 陆宁初忽地扑向他,死死捂住他的嘴:呼吸!你给我呼吸! 陆宁初想和龙渊抱一抱的目的终究没能达成。 龙渊理着被扯乱的衣裳,看了一眼蹲去书架边上的背影,再一次觉得,这厮当真是骄狂任性至极。 * 前一日还脾气颇大的模样,第二日陆宁初就又殷殷切切地坐在了龙渊身旁。 书案上多了一樽玉质的花瓶,里头插了一支红色月见幽。 成为近侍之后,每日插在门上的花,就送进了屋内。书案本没有花瓶,陆宁初便一直将花插在窗边矮几的花瓶里。 花瓶玉质温润细腻,颜色极好,通透且亮,已是极佳的上品。其上又有隐纹天成,竟是灵玉。 上好的灵玉不常见,将上好的灵玉雕琢成花瓶的做法更不常见。 不常见,便意味着,拿出花瓶之人,绝非泛泛之辈。 龙渊目光沉沉,有些看不透。 剑茧也好,花瓶也罢,既然改名换姓混进魔尊府,又为何这般不知遮掩? 你眼角的血纹是怎么回事啊? 龙渊欲借花瓶旁敲侧击,陆宁初却歪头撑在案上,先他一步开口。 墨瞳之中是好奇坦然之色,龙渊微微滞涩,答道:天生有之。 天生?陆宁初很意外。 他记得清楚,前世龙渊脸上可是干干净净,怎么今世这小龙脸上就多了些妖里妖气的血色花纹。 怎么? 没什么。陆宁初露出笑来。 龙渊心头一跳,便见他露着莹莹白牙,颇有些轻浮地说:就是觉得很好看。 虽然妖里妖气,但好看也是真的。 而且思及龙渊出生何处,有这血纹似乎也不值得奇怪。自浮屠血海浴血而出的魔龙,怎么就不能带些与之相关的痕迹。他前世不曾见到,许是龙渊将其炼化了。 龙渊: 许是正道哪位真君? 这正道怕是快不行了。 安静些。魔尊大人不欲与轻浮之辈纠缠,收回心神认真画符。 陆宁初继续歪头看他,直到他眉峰微蹙,笔下出错,方才去看自己的书。 不过于龙渊而言,陆宁初终究是个身份不明的正道修士,尚未弄清他的目的前,他不能完全放下戒备。整理纸张的时候,他欲提及花瓶试探,却又为陆宁初右手手腕处露出的绷带吸引。 这绷带,是因挨了顾明璃一鞭。算算时日,距离当时已过去快要一月。 顾明璃的金丝铁鞭,以冥谷出产的玄铁炼制,九幽冰谭水淬之,挥使之间自生阴煞。凡为其所伤之处,若修为低于或与顾明璃相仿,伤口便极难愈合。 陆宁初的绷带缠了近一月,符合极难愈合的形容。 但龙渊心知,这是假的。 早在二人双手交握那次,陆宁初就已然暴露。 陆宁初以手承鞭,当是掌心受力最重,伤口也当是掌心最深。可那日他们双手交握,陆宁初的绷带就已退至手腕,掌心之处一片完好。 可见其手上绷带,不过掩人耳目,并且掩得尚不用心。 顾明璃虽是天材地宝灌出来的修为,但也已经筑基了。陆宁初伤口恢复如此之快,并且如此完好,的确是金丹以上的水准。 右手的伤,如何了?龙渊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啊?陆宁初抬头,忽地挽起右手衣袖,边解绷带边展颜笑道,早就好啦,别担心! 龙渊一时失语,不知陆宁初怎么会觉得,他是在关心他。 明明,他是想借此提醒,他对他奸细的身份已有所了解。 他是在警告他。 绷带下的肌肤完好如新,白得甚至有些晃眼,腕骨纤细,宛如少年郎,一手便能握之。若握得重些,恐怕立刻就会泛红 龙渊惊觉自己竟升起遐思,忙将视线落回纸上,钝钝发出一声:嗯。 嗯?陆宁初对他的情绪相当敏感,立刻歪过头来看他,你怎么了? 不待龙渊回答,他便眨了眨眼,坏笑道:害羞啦? 龙渊心头一惊,不曾想突如其来的遐思竟被看穿,正暗自恼怒该如何揭过之时。 唉,关心我不用不好意思的。陆宁初很是得意。 龙渊: 他将一叠纸盖到陆宁初脸上:做你的事。 虽是如此,龙渊还是再看了一眼,陆宁初露在外头、白瘦纤细的小臂。 视线上移,触及挽得乱七八糟的衣袖。 不成体统。 正道亡矣。 * 不说规矩,就是正型,陆宁初也越来越没有了。 察觉到身边之人缓缓伏倒案上,立着书本看书,龙渊古井无波、心若止水地,又画错一笔。 他面无表情地揉纸成团,弃进废纸缸,并不着痕迹地看了陆宁初一眼。 他对这厮,无可奈何。 即便闻不到这厮身上的味道,也无可奈何。只消看到那热烈直白的眼睛,他就什么恼意都生不出来。 他受到过无数人爱慕的注视,却没有任何一人的眼神,能够热烈胜过此人。 蘸满墨水的笔锋悬在空中,迟迟不落。 陆一的眼神,远远不止热烈胜过他人。 龙渊想。 那双乌黑的眼中,看向他时,总是热烈、明快、坦荡、依赖,诸般情绪皆在其中,复杂胜过他人,专注胜过他人,诚挚胜过他人。 让他不止一次地怀疑,他是否忘却了什么。 墨滴下来了。左手手臂,忽然被戳了一下。 侧头看去,陆宁初的脸贴在案上,被坚硬的案面挤得变形,在眼睛之下堆出可爱的鼓起。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他竟觉得这平平无奇的脸可爱了。 龙渊木然地转回脑袋,换了张纸。 错觉。 * 陆宁初登堂入室之后,魔尊府中的流言越发甚上尘嚣。不少对龙渊心怀爱慕之人,甚至学着陆宁初,企图硬闯内院,引起龙渊的注意。 奈何,大管事认清形势之后,已成陆宁初的狗腿,不仅替他阻拦旁人,还常来打小报告。 龙渊有事出去,陆宁初赖在栖龙居,懒懒散散地看书。 大管事把他唤了出去,颇为忧心地汇报:崇明魔尊又把明璃殿下送来了! 陆宁初见大管事神色紧张,还当是出了什么事,闻言如此,不甚在意道:哦,所以呢? 那般凶蛮泼辣的丫头,龙渊才不会喜欢。上次见面,小龙的厌恶简直就是写在脸上。 大管事急道:不是!我的祖宗唉,这顾明璃,她,她不一样了! 他在顾明璃眼中早就成了陆宁初一党,要是让顾明璃上位成功,他可就玩完了! 能怎么不一样?顾明璃这小公主一看就是被宠坏了,日积月累下来的坏脾气,怎么可能在一个月内改好。 唉!大管事正要说,却忽地后退两步,向着陆宁初身后躬身行礼,魔尊大人,明璃殿下。 陆宁初转过身去,正要和龙渊打招呼,却忽地脸色一变。 只见龙渊身后,跟了个红衣宫装、面容温婉的少女。 这是顾明璃!? 第8章 护卫 你缺不缺护卫?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因宫装锦绣,云鬓步摇,成就一派端庄秀丽,尽显姣好容貌的优点。 何况顾明璃瞧见他时,竟只是睫羽微颤,垂了垂眸,视线便又凝向龙渊。端是一副用情至深,却不得回应的楚楚可怜之态。 简直和动辄挥鞭的顾明璃判若两人。 陆宁初敛去震惊之色,向龙渊笑道:你回来啦! 嗯。龙渊已从最初的无视,习惯了这般热情的欢迎,十分自然地应了一声。 他对大管事的狗腿行为早有察觉,但见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当叛徒,还是道:你很闲? 大管事讪笑拱手:小的来问问栖龙居有无缺漏,这便走了。 龙渊哥哥。龙渊欲入院中之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顾明璃终于娇娇柔柔地开口,我便送到此处了。 她像是并不期盼龙渊回应,俯了俯首,便默默退走。 这般善解人意、不求回应的低微之态,像极了柔柔白莲,甚是令人心生怜惜。 若是先前听到龙渊应声时,眼中没有浮现狠戾愤懑之色,那便完美了。 小公主看似脱胎换骨,实则只是披了张假皮。 不足为虑。 翌日。 顾明璃又跟着龙渊回来,陆宁初虽又气她一回,逼得她露出咬牙之状,但到底是觉出了不妥。大管事说顾明璃要住上一段时日,她要是日日如此,就算龙渊不为所动,也总是令人膈应。 再者,要是他看不到的地方,小龙被占去了便宜怎么办? 陆宁初心中有了计较。 陆宁初侧坐书案之前,腰脊挺直,直勾勾看着龙渊,却默不作声。 龙渊执笔画了一阵,终是招架不住,无奈道:又做什么? 陆宁初这才一笑:魔尊大人,你缺不缺护卫? 龙渊睨他:你觉得我需要护卫? 魔尊大人修为盖世,所向披靡,我自然知晓。只是,陆宁初一脸乖巧诚恳,若遇上修为低下之人冒犯,魔尊大人还要亲自动手,岂不是大材小用,有损威风。 倒是有些道理。龙渊作出若有所思之态,明知陆宁初满眼期待,却故作不觉,既然如此,明日便让万书年挑些人来。 魔尊大人。陆宁初急急喊了一声,后又强自按捺,毛遂自荐道,不必旁人,你看我就很好。 你?龙渊将他上下打量,正欲再提他的修为试探。 陆宁初忽地站起,自画筒中取出一支画卷,走到龙渊对面,将画卷往空中一抛:魔尊大人且看。 语毕,画也落。 陆宁初将画卷一挽,竟以画为剑,使起了剑招。 饶是龙渊,见此也不由微微瞪大眼睛。 眼前之人,身姿矫健,收放自如,明明手中所持乃是画卷,挥使之间竟也能生出不绝剑意。 剑意,乃许多剑修,一生都未能触及之境。 陆宁初见震到了自家小龙,便停了手。 剑招已停,剑意掀起的波澜尚且未熄。 挥剑之人没有杀意,剑意引起的无形动荡,便只如夏日突如其来的风,快速拂面而过,却不伤人。 龙渊越发看不透了。 剑茧、花瓶、修为,勉强也可用粗心解释。但如此这般,当面使出剑招,甚至不敛剑意,是当真觉得他龙渊是个蠢笨之人,不会怀疑他的身份? 魔尊大人,陆宁初又是咚的一声,跪于书案之前,脸上还有隐隐得色,你看我够不够格当你的护卫? 不仅未有身份暴露的惊慌,还将双手画卷横于纸面之上,挡去落笔之处竟然还敢胁迫于他! 魔尊大人?陆宁初把脑袋往前凑了凑。 距离愈近,便愈觉那双眼睛漂亮。 其中盈盈星光深处,藏着无数深情。 龙渊忽然便懂了。 他这般无所顾忌,竟是因为信任。 信任他,绝不会杀他。 龙渊瞌了瞌眼:够格了。 近侍陆宁初,成功升任魔尊近卫。 * 近卫,便意味着,龙渊去哪,陆宁初就去哪。 时时跟随,如影随形,方能完美的完成护卫之责。 龙渊听着陆宁初叨叨,不甚用心。 左右结果都是答应他罢了。 龙顾明璃守在书房门前,见陆宁初和龙渊一同出现,温婉的笑容顿时僵死。 陆宁初得意地冲她一笑,颇像个小人得志的反派,随后便跟着龙渊进了书房。 书房重地,顾明璃只在顾崇明来时,方能进去几回。 顾明璃呆立半晌,狠狠跺了一脚,气跑了。 通过门缝觑着外头的陆宁初,这才快步来到书桌前,毫无规矩地往桌上一撑:小公主被我气跑了哎! 龙渊并不抬头:很得意? 当然了!陆宁初完全没有谦让女子的君子之心,那小公主蛮横泼辣,早就被宠坏了,就该有人给她点颜色看看。 蛮横泼辣? 龙渊瞥了眼他没规没矩撑在书桌上的姿势。 骄狂任性。 你也不差。 不过,他的确不喜顾明璃。他时常不在府中,顾明璃却常来。顾明璃是魔族公主,他不在,便无人敢拦,先前有不少侍女侍从,因为一些小事就被她打得皮开肉绽,更有容貌姣好者被她毁容。 是以,即便她如今装得乖巧温婉,也减不去他心中分毫厌恶。 陆宁初误会了龙渊的沉默,酸溜溜道:干嘛,觉得我做错了?心疼人家小公主了? 你做的龙渊抬眼,瞧见墨瞳中的忐忑之色,故意拉长语调,甚得我心。 陆宁初顿时弯了眉眼,脸上显出顾盼神飞的喜色来。他晃晃踮在身后的小腿,愈发兴致盎然:你讨厌她,为什么还让她留在魔尊府啊? 顾明璃是魔主之女,魔族公主,我自然要退让些许。 陆宁初不以为意:可是你上次还让她滚。 那时她大吵大闹,我是有的放矢。龙渊继续道,如今她这般行径,无甚过错,我若赶她离开,便是和魔主结怨,接下来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你是魔尊,又是浮屠血海之主,实力不比魔主差,还怕打不过别人?陆宁初甚是不解,明明不惧对方,为什么还非要退让。 终日打打杀杀,太过浪费时间。 既然是魔主给你找麻烦,你杀了魔主,自己上位不就好了? 杀了魔主,亦会有许多人视我为敌,光是应对魔主残党就已很是麻烦,更别说魔主之位多得是人觊觎。有这些时间,我宁可多做些自己想做的事。龙渊从旁的书堆中抽了本书,往好奇宝宝头上敲了一下,你这护卫过于聒噪了。 陆宁初接了书,脸上浮现坏笑:那,魔尊大人做不了的事,由我这个护卫代劳怎么样? 龙渊本不欲再理他:不怕麻烦? 为魔尊大人排忧解难,是分内之事嘛。 墨瞳中熠熠生辉。 看着纯粹就是想欺负人。 龙渊收回视线:别做的太过了。 做的太过,就不好包庇了。 陆宁初读出他话中之意,欣然应道:好嘞! * 陆宁初和龙渊日日同进同出,顾明璃有百般手段都难以施为。 龙渊本就对她甚是冷淡,又有个陆宁初各种搅和,她不原形毕露就要谢天谢地了。 听闻顾崇明要来,她不由打了个哆嗦,心中惶恐不已。 能在一月之内改头换面,她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对顾崇明自然也生出颇多畏惧。要是让顾崇明知道,她和龙渊的关系仍然无甚改善,她恐怕又会被带回去狠狠调.教。 顾明璃心里焦急,却找不到时机。直到顾崇明来的当日,她也无所作为。 顾崇明眼神毒辣,一眼就看出他这妹妹仍然成事不足。他手摇折扇,脸上笑容和煦,视线扫过顾明璃时却霎时阴冷。 顾明璃噤若寒蝉,待顾崇明和龙渊进了书房,更是生出无限急躁。 顾崇明发起疯来比谁都狠,她不想再被顾崇明折腾了! 顾崇明来找龙渊商谈的事属于机密,陆宁初便没能跟进去。 这会,他正歪歪斜斜地倚着院中凉亭,懒散地观赏池中锦鲤。 顾明璃盯着他平凡至极的脸,越看越觉得愤恨。 凭什么! 凭什么这来路不明的丑东西就能讨到龙渊的欢心!凭什么他随随便便就能做到她努力几年都没做到的事! 如果能除了他,龙渊就不会对她这般冷淡,她也不算是一事无成了! 第9章 假印 你竟是这般口味。 顾明璃本就沉不住性子,又有顾崇明带来的压力迫得她喘不过气,心念一动后,便立刻想到了行动。 顾崇明知道陆一勾结大管事,与其私相授受后,说过他的身份或有问题。如果能证明他是奸细,龙渊一定不会再留下他! 至于怎么证明。 这奸细上回接住了她的鞭子,一定是隐藏了实力,没有依仗,想必他也不敢来。只要能引出这奸细隐藏的实力,就能证明他居心叵测! 要引出实力自然是要动手,一想到可以狠狠地把鞭子甩到对方身上,压抑本性许久的魔族公主就有些兴奋。 不过一个月的魔鬼调.教,到底还是有些实质的成效至少这位嚣张跋扈惯了魔族公主,动手之前知道多转一个弯了。 突然动手,要是出了差错,做错事的人便又是她。所以,她要师出有名。 顾明璃冷冷一笑,又飞快收敛神色,做出温婉端庄的模样,向着凉亭里走去。 陆宁初抬眼,见小公主越来越近,不躲不闪,只百无聊赖地想,这小公主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小公主行到陆宁初身边不远,倚栏而望,目不斜视。 看着倒像也是来赏鱼的。 但小公主厌恶极了他,龙渊看不到的时候,看他的眼神简直是恨不得把他抽筋扒皮。陆宁初可不信,她会无缘无故主动接近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公主一定有阴谋。 他唇角一勾,先发制人:明璃殿下,你觉得这池中锦鲤如何? 锦鲤烁烁,巡游自在,自是极好。 顾明璃居然没露出狰狞本性,回答得颇是文雅。 陆宁初可不想和她应和成风,十分败坏气氛地道:确实极好,这些锦鲤条条肥硕,不知滋味几何? 顾明璃抬头看他,很是一副惊诧模样。 陆宁初见惯她装模作样,正要一挑眉头,以示自己无赖。 就见顾明璃忽地往栏杆外一倒,竟是扑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陆宁初的眉头还是挑了一挑。 小公主之前故意摔倒、故意泼了茶水,想往龙渊身上蹭的同时,还不忘暗示是他从中作梗。这回,是要陷害他推她落水了? 眼看小公主在水中狠狠打了个哆嗦,接着便开始自己往岸上爬。 陆宁初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吃不了苦就别演戏嘛,连待在水里喊两声都不喊。 小公主湿漉漉地回到岸上,陆宁初又很欠地拱火:秋深水寒,明璃殿下身子骨不错。 顾明璃浑身都湿透了,乌发红衣乱作一团,很是狼狈。 陆宁初本以为她会敲书房的门卖惨告状,谁只她竟一脸狞色地向他走来。 顾明璃脸上再无温婉之意,行走间手中召出金丝铁鞭。 啪! 一声炸响,铁鞭向着陆宁初狠狠打下。 察觉她神色有异之时,陆宁初就已心生警惕,脚步一错,便立即躲开。 失去目标的铁鞭落在亭中木栏上,把那一整列木栏都打得粉碎。下一鞭接踵而至,仍未打中目标,却把一根亭柱拦腰折断,木屑四溅。 顾明璃手中铁鞭挥使如风,显然心存杀意。陆宁初又躲几鞭,忽地泄出一声冷笑。 比杀人? 小公主可是找错人了。 陆宁初将手往怀中一探,取出之时,手中便已然握有一把三尺长剑。 长剑回转,掠起冷冽剑光,与沉沉铁鞭相击,悍然将其击退。剑锋嗡鸣,如人诉语。 顾明璃脚下连退数步方才立稳。然而她未生退意,反倒斗志更盛。 他藏着剑! 私藏兵刃,接近龙渊,定是心怀不轨!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顾明璃不顾手腕隐隐酸痛,将手中铁鞭甩得更快。 再狠些,再狠些! 她要激出他的真正实力,她要把动静闹得人尽皆知。这样,龙渊就能看清事实,就会将这人挫骨扬灰! 陆宁初只想震慑顾明璃,阻她继续动手。毕竟,要是把魔族公主打伤或者打死,那就做得太过,会给龙渊招来麻烦。 不想她竟不见退意,甚至杀意更浓。 前世,陆宁初被追杀了大半辈子,最是厌恶这种将他视作猎物的眼神。 他眼神一厉,手中长剑再出之时,蕴含无尽杀意的澎湃剑意,也狠狠袭向顾明璃。 剑意不伤人身,却能摧心神。 顾明璃未觉其中凶险,还敢悍然正面应之。 住手! 忽有喝声响起。 书房大门洞开,两道人影自其中掠出,分别奔向陆宁初和顾明璃。 顾崇明急急拉着顾明璃退开,但后者还是受了影响,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龙渊按住陆宁初的肩头,未作劝阻,后者便已然收敛浑身戾气。 顾崇明合上折扇,敲了顾明璃一记:为什么动手? 哥!顾明璃心神动荡,捂着心口才觉得好受些,遭到问责顿觉委屈,拉了拉湿透的裙摆,信口污蔑道,是他推我下水!我气不过才想给他个教训。 龙渊开口:陆一? 我没有。陆宁初回头看他,满脸无辜,她自己下去的,也是她先动的手。 瞧见龙渊虽然问他,眼中却未有丝毫怀疑,他便觉得格外开心起来。 果然龙渊就是龙渊,永远都是信他的。 他压低声音,絮絮碎语:你知道的,她最近总找我茬,上回泼了茶水说我撞她,上上回假摔说我绊她 声音虽低了两度,却不到顾家兄妹无法听到的程度,显然是故意为之。 龙渊没有置喙,只问:既然是他推你,你为何不呼救? 显然承认陆宁初说的是事实。 顾明璃不能说,落水是为了万一事情不成,她动手也能师出有名,不出声是为了不在引出陆宁初实力前引来龙渊和顾崇明。 但顾崇明怎么会不了解她。 他凉凉瞥了顾明璃一眼。 蠢货。 看似长了心眼,实则错漏百出,还不如不绕这个弯子。 顾明璃心下一慌,忙指着陆宁初道:龙渊哥哥,他是奸细!他私藏兵刃,一定是想趁你不备刺杀你! 龙渊早就知晓,陆宁初身上定然藏有储物法器,但也是第一次见他拿出剑来。 谁说他是私藏?他扫了一眼陆宁初的剑,不过是把普通的青锋剑,是我准的。 顾明璃愕然。 陆宁初紧握剑柄的手指松了些许。 顾崇明又将折扇打开,脸上挂着和煦笑容:当真是龙渊兄准的?这剑修能使出剑意,又杀气甚重,准他执剑在手,不怕他噬主吗? 陆宁初是个正道修士是不争的事实。对于顾崇明而言,顾明璃是他妹妹,就算再蠢,也不能被正道修士欺负了去。就算当真是顾明璃先找的茬,正道修士也该跪着挨打。 正道修士伤了顾明璃,便是正道伤了魔道的脸面,他定然要问责杀人,绝不放过。 自然。龙渊似是没听出顾崇明话中机锋,忽地拉住陆宁初的后领拽了一下,而后将他调转方向,扯下衣领露出后颈,他是我的私奴。 陆宁初只觉龙渊拽他之时,拇指在他后颈重重按下一截,却看不到他原本白皙的后颈上,多了一道血色的复杂纹印。 顾崇明折扇一顿,脸上笑意都褪去三分。 魔道也好,正道也罢,都不缺奴役他人的契印。而私奴契印,是其中约束力最强的一种,一旦结成便不可解除。 成为私奴,意味着奴隶完全成为主人私产,折之辱之,打之骂之,唯有主人可做。旁人若是对其出手,便是与其主人为敌,更莫说杀之。 因这般特殊之处,私奴契印常见于禁脔之身。 不曾想,龙渊竟在这剑修身上用了私奴契印。顾明璃对这剑修动手,反倒成了她对龙渊的冒犯。 私奴契印不算什么冷门知识。 龙渊不着痕迹地瞥了陆宁初一眼,本以为会看到愤怒屈辱,却没料到,后者眼中竟闪亮更胜往常。 龙渊: 这是不知道私奴契印的含义,还是怎么回事? 我倒是不知,龙渊兄竟收了私奴。顾崇明笑容淡淡,显然很是不悦,连假笑都笑不到位了。 龙渊轻描淡写:私事而已,自然不必昭告天下。 顾明璃见着那血色纹印后,就脸色煞白,一直在拽顾崇明的衣角。顾崇明心中亦有好奇:龙渊兄长拒美人入幕,却是我没想到,你是这般口味。 剑奴而已。私奴契印是权宜之计,并非真的契印,龙渊更无折辱之意,听出顾崇明话中暧昧,便如此言之。 岂料,此话一出,他竟遭了陆宁初一瞪。 顾明璃好不容易用心算计一遭,到头来却被顾崇明压着,不得不低头道歉。顾崇明要求她回家时,她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送走顾家兄妹,龙渊就和陆宁初回了栖龙居。 陆宁初心情颇好,甚至不顾龙渊这个主人,先一步进到里头,特别殷勤地拍松用于跪坐的蒲团。 龙渊不懂他为何如此高兴,见他准备研墨,便道:先转过身,我把你后颈上的假印去了。 符咒与契印有相通之处,龙渊钻研符咒许久,捏个假印骗人耳目,不在话下。 然而,陆宁初闻言,却是啪地丢下墨条,双手捂住后颈,十分戒备道:我不要! 龙渊:嗯? 第10章 独占欲 他想信他。 你知不知道私奴契印意味着什么?龙渊当陆宁初不知道,打算好好解释一番。 我知道啊。 却被堵了回去。 龙渊见他神色不似不懂装懂,更是不解:既然知道,为何不要? 陆宁初嘿嘿一笑:好看啊! 龙渊: 忽略含义,私奴契印的纹印,确实精致得仿佛花纹。 但是。 你看得到吗?龙渊伸手就去抓他。 然而陆宁初立刻十分警惕地避了开去。 当真不要? 陆宁初飞快摇头。 龙渊只能无奈收手。 罢了,左右是个假的,过上几日也会自行消褪。 陆宁初瞅了眼用心画符的龙渊,悄悄摸了摸颈后被龙渊按过的地方。他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浮屠血海之主独有的血煞之气。 这让他觉得安心。 前世,若不是有龙渊,他早就在心魔丛生之下,变成只知杀戮的疯子。 在他失却所有只剩仇恨的绝望岁月里,龙渊是他最后的理智。何况,他亲眼见证过龙渊的死亡。他没法不依赖他,没法不对如今鲜活的龙渊,给予他的一切甘之如饴。 他想要,能将他和龙渊紧紧维系的东西。 魔尊大人。 嗯?龙渊应声望去。 陆宁初扒着桌沿,冲他讨好地笑:要不你给我结个真的契印? 龙渊额角一跳。 陆宁初十分认真地试图说服他:魔尊大人你看,虽然这个假契印骗走了崇明魔尊,但要是崇明魔尊回去之后起疑,又回来检查怎么办?不如赶紧弄个真的,以防万一。 怎么会有人上赶着想结这种契印? 龙渊觉得陆宁初的脑子怕不是哪里有点问题。 他也认真劝道:你到底知不知道结私奴契印意味着什么?一旦结了这契印,便意味着你成为我的奴隶,一切都为我所掌,一生都为我所缚,既无自由也无尊严。就算我命你去死,你也必须遵从。 陆宁初斩钉截铁地反驳:你不会让我死。 他这般不听劝,龙渊难免生出恼意,冷下脸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就是不会!陆宁初不见分毫动摇。 前世他本可以不死。 就算血涂满地,就算巍然龙身被砍作数段,龙渊却还撑着最后一口气,在他将死之时,挖出自己的龙心,对他说,吃下去他就能活。 身躯残损的黑龙,将与外表全然不符的金色龙心送到他的嘴边,说完这句话后,才失却眼中所有神采。 龙心他当然没有吃,他怎么可能吃得下。龙渊本就不该牺牲,他这般做,更是逼疯了他。 殊死一战,他已耗得油尽灯枯,心神大恸,自然风过灯灭。 世人皆要他死,唯有龙渊要他活。 即便重生之后的龙渊不认得他,他亦如此坚信。 你是正道之人,我是魔道魔尊龙渊索性挑明二者立场。 陆宁初却抢白道:是,我是正道之人。可你明知我是正道之人,却选择包庇我,甚至不惜欺骗乃至得罪崇明魔尊。你若要杀我,怎会如此? 面对陆宁初的灼灼目光,龙渊无话可说。 相持一会,他才叹道:你来这里,究竟是何目的? 陆宁初见他软化,立刻笑道:为了你啊! 为了我? 对啊,我喜欢你!难道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陆宁初双眼明亮,其中又显出隐隐伤心。 龙渊额角突突直跳,竟觉招架不住。他逃避般地移走视线:你入我府中之前,你我从未见过,你怎会喜欢于我。 魔尊大人威名远播,风姿盖世,仅是听闻就足以令人心生摇曳。再者,魔尊大人未见过我,不代表我未见过魔尊大人啊。我怎么就不能在魔尊大人哪次出行之时,恰巧惊鸿一瞥,从此心神尽属魔尊大人呢? 你是正道之人。 魔道作恶多端,魔尊更是恶中之首,正道之人不生厌恶,反倒心生旖念,谁能信之? 没办法,谁让魔尊大人如此英俊。陆宁初一脸理所当然,丝毫不觉自己所言,善恶不分。 龙渊说不过他,撇下一句尽是胡言乱语,便不再理会。 陆宁初不见受挫,发出一声短促笑声,其中甚有得意。 龙渊听见,也不想去管。 静了一会,陆宁初幽幽用脑袋撞上龙渊手臂。 魔尊大人。 撞到的虽是左手,但带着弯的语调,仍让龙渊笔下出错。 他沉沉看向陆宁初。 陆宁初嬉皮笑脸:你给我结个真的契印呗。 泅开一大团墨迹的废纸盖到他的脸上,伴随一声。 休想。 * 龙渊不信陆宁初的喜欢。 厄乱岭虽处正魔两道交界,从地理上而言,远离魔道腹地。但也正是因为在交界之处,厄乱岭成了魔道之人前往正道地界的中转,不仅各路人马来往流通频繁,还有多方势力留意。 故此,厄乱岭亦是魔道要地。 隐瞒正道之人的身份,潜进魔道要地,甚至与魔尊正面对峙,其中蕴藏无数凶险。金丹修为虽已很好,但在魔道要地之中,仍是羊入狼群,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不该只是因为儿女情长。 何况,陆宁初喜欢的理由说服不了他。 但。 龙渊搁下手中毛笔,视线悠悠落到身侧,伏首书案的陆宁初身上。 他竟在他身边睡着了。 并且,睡得甚是安心。 他竟是想要信他。 他种的花能让他心神舒畅,他做的点心颇合他的口味。这些喜好,他自己都不曾得知。 他人对自己的了解胜过自身,喜好为他人掌控,确实值得警惕。可他敢如此信任地熟睡在侧,还有此前种种不设防,他又如何怀疑得了,他是想来害他。 害人者,怎会不防备欲害之人。 趴伏的姿势,使得后颈拉长,藏在衣领之下的血色纹印,因此显出小半。 白得发光,红得耀眼。 确实 很好看。 龙渊敛了眼神,静坐片刻,忽地缓缓俯身。 他停在陆宁初的颈侧,隐忍又贪婪地,深深吸了口气。 惑人心神的香气浸入肺腑,龙渊瞌上双眼,细细感受那心神舒畅的快意。许久之后,他缓缓睁眼,冷冽的血瞳仿佛蒙上一层水雾,柔和许多。 陆宁初仍在熟睡,气息平稳,毫无醒来的迹象。 龙渊打开紧握的双手,掌心显露指甲掐出的凹痕,不至将眼前之人紧紧按进怀中的忍耐,尽在其中。 他忽地眼神一动,将手伸向陆宁初耳后发迹之处。 这痕迹,是带了面具。 将要触及之时,龙渊却又停了手。 如果他当真喜欢他,当真是为他而来,早晚会主动卸下面具。 若有那天 就再做打算吧。 唔陆宁初迷迷瞪瞪地醒来,抬起枕得发酸的胳膊揉了揉脸,便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滑了下去。 他有些茫然地低头,看到件绣金黑袍,又抬头看龙渊。 龙渊瞥他一眼,淡淡道:醒了? 嗯!陆宁初立刻露出笑来,然后捧起那件黑袍,语调拐着弯地喊:魔尊大人。 他把黑袍往前递了一递,明知故问道:这是你给我披上的? 龙渊不理他,他也不在意,捧着那黑袍往脸上蹭了蹭:嘿嘿嘿。 龙渊: 又画错一笔。 魔尊大人面目威严,目不斜视,道:既然醒了,就干活。 陆宁初瞅了眼放到眼前的废纸,又瞅了眼边上,已经攒了厚厚一沓纸了。 看来他睡得挺久。 他把眼前的废纸丢进废纸缸,拿着攒起的纸张起身,准备去空旷的案前,将这些纸分门别类。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却是身形一晃,险些摔上一跤。 龙渊终于看他:怎么? 陆宁初苦着脸揉膝盖:腿麻了。 用于跪坐的蒲团被压成扁扁一块,久跪不动,当然腿麻,这是自作自受。 龙渊收回视线,却又在听到咚的一声时,不由抬眼。 一瘸一拐绕到书案前的人,已然跪下,开始分类纸张。 龙渊忽地想起,这人每次跪下都是极快,膝盖直直撞上地面。声响听着就撞得不轻,偏偏这人却像觉不出痛,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还能脸上带笑。 * 陆宁初天天在栖龙居午睡,晚上回到自己屋中后,便总是精神极好。 不过这对陆宁初而言,并无影响。他在龙渊面前懒懒散散,独自一人时却十分勤勉,以往夜间都是修炼度过。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栖龙居睡得那般深熟。 这日他洗漱完成,正要运气修炼,却突然顿住,自怀中取出一只发着灵光的纸鹤来。他往纸鹤头上一点,纸鹤便发出声来。 师兄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剑主开始挑去织梦灵境的人选了,大师兄刚来问过你怎么还没出关!你快点回来吧! 一遍结束,又从头开始,叽叽喳喳的少年声音甚是聒噪。 陆宁初掐了这只纸鹤,声音方才停了。 这声的主人是离恨天的外门弟子,名叫方洛。他来魔尊府前,抓了他来给自己打掩护,并叮嘱他,若剑主提及织梦灵境,便立刻传讯与他。 陆宁初玩着手里筋断骨折的纸鹤,有些意外。 前世这个时候,他是当真在闭关。出关之后,他师父见他突破筑基,岁寒剑法小成,便直接派他去了织梦灵境。倒是没想到,原来他师父这么早就在挑人了。 现在距离他前世出关之时还有一个月。 但他能待在魔尊府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月了。 陆宁初有些急躁。 虽然龙渊对他颇多纵容,可他知道,他并不信他的告白,不信他喜欢他,不信他是为他而来。他得想想办法,尽快让龙渊信他,并且最好能赶上龙渊这次的发.情期。 前世他便是因发.情期和龙渊结缘,今世如何能够在未定关系时,放心这小龙独自发.情。 觊觎龙渊的人如此之多,若是出了差错,他会发疯。 第11章 地毯 原来你喜欢强硬的。 陆宁初急躁担心的根本,还是龙渊的发.情期。他单独找上大管事,问他:上次你说龙渊的发.情期快到了,到底是什么时候? 龙渊对陆宁初不同一般,此时听到陆宁初直呼龙渊的名字,大管事竟也不觉得惊讶。 他只以为陆宁初惦记着上回说的,把他送到龙渊床上的事,脸色登时不太好看,丧着脸老倭瓜似的:祖宗哎,魔尊大人如今这般对你,已是极好,你可别闹幺蛾子了! 啧。陆宁初横他一眼,你以为我想干什么?让你说你就说。 这大管事不敢说。 上回和陆宁初那么说,不过是想劝走他的权宜之计,当真把他送到龙渊床上,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发.情期这么大个弱点,当然不缺想利用的人,而龙渊对此事的态度,每回都是暴怒。 龙渊虽常年冷脸,暴怒却甚少有之,可见其对旁人利用他的发.情期有多排斥。 陆宁初当然不会跟大管事解释,只笑着揽住他,狠狠捏住他的肩膀:别废话,快说。 明明只是被捏住了肩,大管事却觉得自己是被掐住了脖子,他只得苦笑着交待:就快了,最晚也差不出两月之后。 陆宁初眉头一挑:还要两月? 最晚,最晚!两月之内随时都有可能。魔尊大人这日子只能大约估计,但具体哪天是定不出来的。大管事只觉得肩上的手如铁嵌一般。 陆宁初眼帘微动,忽地一拍大管事:行了,没你事了。 大管事犹犹豫豫:祖宗,你可别 你想的事都不会发生,我要真想用下三滥的手段,早就动手了。滚一边去。陆宁初不耐烦地白他一眼,反倒先越过他走了。 水珠如雨,沥沥落到花上,使娇柔的花更添一分晶莹。院中虽水汽充足,但要想让满园的月见幽都开得生机盎然,还得定时浇上混了灵石粉末的水。 陆宁初出神一阵,终是无可奈何。 按大管事的说法,能不能在走之前碰上龙渊的发情期,只能看运气。不过,他和小龙连手都没正经拉过,想这个也的确有些早了。 水流泻尽,陆宁初收壶回返,决定从拉手做起。 陆宁初本就是想做就做的性子,又被纵容地越发无法无天,当日等到龙渊回来,便试探着上了手。 但,魔尊大人的手,岂是那么容易拉的。 从院门到栖龙居门口的一截路,龙渊就躲过了数次陆宁初伸来的手。陆宁初不见气馁,龙渊却忍不住发话:做什么? 陆宁初去勾他的手指:魔尊大人,拉个手呗? 龙渊: 龙渊当他又是心血来潮地胡闹,直接推门进屋。 陆宁初撇撇嘴,也进去了。 * 拉个手都拉不成,陆宁初甚是忧愁。 他给方洛回了信,对面立刻又回来一条。 师兄!师兄啊啊啊!你不能那么晚回来啊呜呜呜呜呜!剑主没把人选完全定下,就是想等你出关啊,要是他等不住主动来找你,事情可就瞒不住了呜呜呜呜呜 方洛不过十四岁,小少年没见过世面,叨叨地发来一长串哭诉,陆宁初听到一半就掐了纸鹤。 他以对岁寒剑法有所感悟的理由闭关,他师父如何都不会打断他,只要赶在出发去织梦灵境前回去就足够了。 沉沉一夜。 陆宁初进了栖龙居,绕过第一道屏风后,正要像往常一般道声好,再将手中茶点送至,却因入目的一片雪白停住了脚步。 书案下多了块毛茸茸的兽皮毯子,以书案为中心,四面延展,几乎占去了一半地面。 愣着做什么?龙渊见他迟迟不动,便抬了抬眼。 陆宁初麻利地蹬了鞋子上毯。 雪白的地毯极厚,触及皆是柔软,跪坐之后也如陷进绵绵云中。 陆宁初把点心放到龙渊面前,好奇问他:魔尊大人,怎么突然想起来加毯子了? 龙渊取了点心,依旧看着纸上符文,目不斜视:秋日已深,天气寒凉,自然要做些准备。 待他吃了一半,才发现今日格外安静的人,竟是赖到了地上去。 陆一? 没有回声。 龙渊起身绕过书案,本还想或许是出了什么事,一照面却对上双闪亮的眼。 陆宁初蜷在雪白的地毯上,一脸猫似的无辜。 你在干什么?像是觉得自己多此一举,龙渊顿了顿,便又道:起来。 陆宁初打量着他的神色,听他如此说,却是嘻嘻一笑:不要。 方才辰时,你就偷懒?龙渊觉得他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陆宁初拍拍毯子,尽是无赖做派:铺这么软的毯子,就是用来睡觉的嘛! 龙渊: 陆宁初一直觑着龙渊的神色,见他被自己问得一怔,便以为自己猜对了。 什么天气寒凉,这小龙其实是为了照顾他午睡,才铺了这毯子! 起来。 陆宁初自顾自地喜上眉梢,再听到龙渊要求,便听话乖巧起来。 他又不是真的要睡,诈诈小龙而已。 然而研完墨乖了一会,他又蠢蠢欲动起来。他时刻留意着龙渊的动作,见他搁下笔,便立刻抓住了龙渊的左手。 左手被另一人的双手包裹,龙渊只能侧头看他:做什么? 陆宁初笑得有点无赖,也有点害羞:拉个手嘛。 龙渊被他看得一时失语,只手上下意识地挣脱,却是一难敌二,被抓得更紧。 我还要画符。龙渊企图以理服人。 陆宁初轻而易举击破他的谎言:你要比照刚画的那些,这会不画。 龙渊: 龙渊:放手。 就拉一会。 陆宁初手劲不小,龙渊被他眼中星光晃到,默默回首,不再理他。 嘿嘿。陆宁初没忍住,漏出两声得意的笑。 原来小龙喜欢强硬的,先斩后奏就好。 第12章 在雨中 我愿君安更甚己。 魔尊大人。 一听到陆宁初拐着弯的调调,龙渊就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做什么?然而他侧首的同时,左手却下意识地伸出。 我可以睡觉吗? 还没滑出桌面的左手敲了敲桌沿,勉强保住了主人自以为是的颜面。就这回转折的功夫,问话的人便已经盖着绣金黑袍躺好了。 龙渊俯视他,对上一双不见丝毫心虚的眼。 龙渊: 你这近侍倒是越发惫懒了。龙渊血色的瞳中隐含责备。 陆宁初不见遭到丝毫震慑,反倒笑嘻嘻地拽他衣袖:魔尊大人错了,我是你的近卫。现在既无歹人,魔尊大人也未有吩咐,我自然是可以休息。 你这般近卫,若是在别处,早被人赶了去。 可我现在是在魔尊大人这。 成日在我这睡觉,莫不是你夜间还有别的差事? 魔尊大人是怀疑我吗?陆宁初做出泫然欲泣之状,装作做样地用龙渊的袖子擦眼,我因思念魔尊夜不能寐,唯有魔尊在侧方能安然入睡,没想到魔尊大人竟是这般看我,这可当真让我伤心了 一番话说得凄婉哀绝,末了还配上呜呜泣声,仿佛他是个多么了不得的负心汉。龙渊一甩衣袖,将其自陆宁初手中抢出,使其尽数盖到后者脸上,便回首做事,不再理会。 陆宁初摘下眼上衣袖,瞅着龙渊认真的侧脸,心里嘿嘿直乐。 欺负小龙,可真是相当有趣。 只有口头责备的结果,便是陆宁初越发无所顾忌。 被圈着腰抱住的时候,龙渊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能放任陆宁初到这个地步。 他还想着,或许是陆宁初身上的味道让他难以排斥,企图为自己的纵容找个理由,陆宁初就已毫不懈怠地更进一步。 魔尊大人。 时至今日,龙渊已经觉得这声音如同妖精的低语了。 不过,他终究还是难以自持地受了蛊惑。 又有什么事? 陆宁初把脑袋搁在手上,手扒在书案上,动着手指徐徐靠近:要不要亲一个? 经过拉手、拥抱这些后,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一遭,但真听陆宁初说出来,龙渊还是惊得瞳孔缩了一缩。 然而陆宁初却不是问他,他那是通知。 转眼他就已经拉着龙渊的胳膊凑了过去。 龙渊怔了一时,才倏地动手掐住他的脸颊,声音里透着股恼怒地道:你倒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陆宁初无所畏惧,还使劲眨眨眼:亲一个呗。 龙渊放手也是突然,陆宁初以为他屈服,正要继续往近里凑。 忽地一本书盖上他的脸:当真以为我不会赶你出去? 有过之前的试探,龙渊真恼假恼很好分辨。陆宁初听出他较了真,顿时歇了硬来的心。 前世是龙渊追着他跑,他根本没有主动的经验,到今日之前能进行得那么顺利,不过仗着龙渊纵容。 现在龙渊不纵着他了,他就怕了,怕真的惹了龙渊厌烦。 陆宁初捧着书,有些委屈地偷偷瞅龙渊。 龙渊的恼应当是羞恼,不然他早该严令制止拉手之类的行为。他知道,他现在是有些急,龙渊遭受过许多勾引骚扰,过于主动的行为可能触发了他不好的回忆。 但他有什么办法,他马上就要走了。 本来他以为,有月见幽做引,他和龙渊很快就能亲密起来。谁知道龙渊会想出不用鼻子呼吸这种法子。 又小心尝试几次后,龙渊总是真恼,陆宁初只能暂歇心思。 还没想出怎么消除龙渊的排斥,倒有新的问题主动跳了出来。 他做的点心,龙渊之所以爱吃,是因为用了竹灵乳和面,又加了桑莓提味。桑莓他备足了量,但竹灵乳的量却是估错了。和面用到的竹灵乳比他想象得多,他的竹灵乳用完了。 竹灵乳不算特别罕见,稍大点的药店中都有存货,因其有一定淬炼身体的功效,魔道亦爱用之。魔尊府位于厄乱岭山巅,山下便是魔道的厄乱城。只要能去一趟城里,就能买到。 但厄乱城作为魔道前往正道地界的重要中转,其中势力盘根错节,卧虎藏龙,正道修士在城中走动,无异于竖起活靶。何况未免龙渊怀疑,他也不适合单独出府。 他需要一个能证明他是魔尊府之人,又能免除龙渊怀疑的人。 大管事。陆宁初笑眯眯地扣上大管事的肩,陪我去趟城里呗。 你又要干什么?我不可能带你出去。大管事现在看见他就头疼,几日前龙渊让他整理一份正道金丹剑修的名录,要求越详细越好,想也知道这是要查眼前之人的身份了。 龙渊既然生出警惕,他这个管事自然也该多加上心。如今陆宁初要去厄乱城,难免令人怀疑,他是要去城中与线人接头。他怎么敢答应带他出去。 怎么不能,我就是去城里买点东西,买好就回来。陆宁初拖着大管事就想往外走,走啦,速战速决。 不不不,这真的不行!大管事挣不开陆宁初,竟然抱上了柱子,一张老脸丧得如霜秋菜秧,祖宗唉,你要买什么跟我说,我叫人去给你买回来成不成!你叫我带你出去是为难我,你能不能、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身份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大管事一颗拳拳忠心,只恨小命为人所控不得尽现,心中莫说有多苦了,说到后来,他竟然哽咽起来。 陆宁初挑挑眉,倒是不恼。要不是知道大管事忠心,他也不会找上他。不过,他不会告诉大管事他要买什么。 既然这一世无人知晓龙渊的喜好,那么前世换来的了解只能属于他。 该知道的你们魔尊大人早就知道了,赶紧松手跟我走。陆宁初干脆去掰大管事的手指。 不行不行!大管事几乎是在惨叫了。 你们在干什么? 冷得仿佛掉着冰渣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制止了陆宁初对大管事的迫害。 大管事见龙渊来了,简直如同见到了亲娘,忙不迭松手,就差连滚带爬地扑倒龙渊身前表忠心:魔尊大人,陆一想让我带他出府,我不同意!我不敢! 龙渊看他一眼:先下去。 大管事如蒙大赦:是! 陆宁初还想拦:不许走! 龙渊凉凉道:你倒是挺威风。 有龙渊撑腰,大管事到底还是跑了。 陆宁初小声哼了一声,不说话。 龙渊问:出去做什么? 买东西。 府里有准备采买的人,交代一下便好。 不能说,必须我亲自去。陆宁初跟他抬杠。 必须? 嗯哼。陆宁初展开长篇大论,企图说服龙渊,我要买的东西 我陪你去。 嗯? 这回轮到龙渊不说话了。 你说真的?陆宁初被意外之喜砸了个措手不及,情绪瞬时高涨。 龙渊微微躲开视线:若不想,便算了。 他其实是在试探,但瞧见陆宁初惊喜万分,丝毫不见心虚的模样,他便什么怀疑都没法再有,甚至还觉得有些内疚。 去去去!当然想!陆宁初麻溜地顺杆爬,一个健步上前,挽住龙渊的胳膊,怎么能算了! 龙渊被拽着走,觉得任陆宁初这般放肆实属不妥。私底下也就罢了,既然外出,总该有点规矩。 魔尊大人! 叭地一个脑袋凑到眼前。 龙渊的嘴比他的脑子反应更快:什么? 陆宁初嘿嘿笑:我们现在不是要去厄乱城吗,城里人多嘴杂,不乏藏有高手,上回魔尊大人抹的那个假印已经没了,要是被人发现我并非魔尊大人私奴,又被崇明魔尊得知,恐怕会有麻烦吧? 后颈处属于龙渊的血煞气息消失,他可难过了好一阵。 龙渊: 为了避免更离谱的要求,龙渊毫不犹豫,当机立断地往陆宁初后颈又抹了个假印。 时日不同,心境也是不同,触手划过陆宁初颈后细腻的皮肤,他竟有些不愿放手。 不过,堂堂魔尊,终究是有着傲人的自制力,在陆宁初察觉不妥之前,就强迫自己收了手。 然而即便如此,指尖的触感却仿佛挥之不去。龙渊在陆宁初的拽动下,心不在焉地带他到了厄乱城。随后,在路人皆惊的视线中,才回神过来,自己还未阻止陆宁初的放肆。 陆宁初全然不在意周围诧异的视线,拉着龙渊,不往药店去,反倒先奔向了街边的小摊。 大管事变成了龙渊,出行自然也就不能速战速决了。不趁这个机会和龙渊好好逛一逛,玩一玩,那便不是陆宁初了。 陆宁初在摊贩惊愕的视线中,拍出灵石买了烧饼。 你不做生意了? 听到陆宁初的意味,摊贩方才动手。龙渊看着他僵硬的动作,正想让陆宁初讲点规矩,却骤然手上一空。 你在这等会。陆宁初一拍他的肩膀,便潇洒地撒手,直奔另一边的点心摊去了。 龙渊: 战战兢兢做着烧饼的摊贩,忽地就觉得冷了许多,本该贴到炉壁上烧饼,失手跌进了炭火。对上龙渊的视线,他忙道:马上!马上就好! 厄乱城中,凡龙渊魔尊所过之处,皆是寒流涌动,众人噤声,唯有魔尊身侧,一相貌平平之人,手捧诸多吃食,大快朵颐,眉目灵动。 陆宁初吃完炸酥肉,从袋中取出一串糖葫芦,递至龙渊面前:魔尊大人,吃吗? 龙渊淡淡看他。 不吃?行。陆宁初转头把糖葫芦对准自己,咬掉半口山楂,我买了两串,回去再吃也行。 龙渊: 街上更冷,路人只恨自己不能聋上一会。 你说要买东西,陆宁初把糖葫芦咬得咯吱响,龙渊扫过他沾着糖渣的唇,便是买这些? 陆宁初咽下嘴里的山楂,舔了舔嘴唇,才道:当然不是,我要买的东西还没买呢。 晶亮的糖渣消失,却留下融化的糖渍,把唇衬得殷红。 龙渊挪开视线,声音冷硬:还不快去? 陆宁初没有手,笑嘻嘻地用胳膊肘撞他:再逛一会呗。 却撞了个空。 快去。 好嘛好嘛,去就去。 陆宁初回了之前路过的药店,龙渊跟他一道进去,心情有些复杂。 莫说旁人觉得他对陆宁初的态度反常,就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总是无法自持地纵容这个来路不明的剑修,他亦怀疑过,他是否是中了什么蛊惑的手段。但他查不出陆宁初送来的茶点有任何问题。 如今陆宁初当着他的面,堂而皇之地进药店,莫不是他中招已深,所以才有恃无恐? 陆宁初目标明确,进门就直奔柜台,同掌柜说要包圆了店里的竹灵乳。装完储着竹灵乳的瓶瓶罐罐,他便对龙渊道:好了。我们再逛一会? 龙渊默不作声,他便当成默认。 龙渊随着他出了药店,走了一截才问:买这么多竹灵乳做什么? 陆宁初歪头看他:你猜一猜? 龙渊: 好啦好啦,不卖关子。陆宁初越发凑近他,压低的声音带着笑,给你做好吃的啊。 什么?龙渊又觉得陆宁初的眼睛晃眼了。 就是我给你做的 哗! 话到一半,天上忽降暴雨,打断了陆宁初。 厄乱岭的天气一直乱七八糟,想刮风就刮风,想下雨就下雨,从无征兆,随性至极。上回龙渊露馅,便是遭了天气的秧。 然而龙渊的双眼,却未被雨水打湿。 暴雨降下的那刻,陆宁初弃了手中诸多吃食,抬起双手为他挡了眼前雨水。 你做什么。对面的人已被浇得透彻,很是狼狈,龙渊怔怔,竟有些言语艰难。 挡雨啊。陆宁初回答地仿佛理所当然。 龙渊半垂眼帘,二人周围,竟忽地空出一个停了雨水的小圈。 被咬去一半的糖葫芦跌在地上,糖壳被雨水冲化,却仍艳红如新。 我是龙族,能控云雨。 这下轮到陆宁初呆住了: 他有些尴尬,打着哈哈收手:这样啊哈哈,那倒是我多虑。 哗! 雨水又至,但淹没陆宁初声音的,却不是雨水。 他的手还未曾收回,傻子似的搭在龙渊头上,唇上却被与冰凉雨水截然不同的热度碾压。 陆宁初瞪大眼睛,全然顾不上雨水。 龙渊!? 龙渊亲他了!? 而且还是主 唔!唇上忽地一痛,像是责罚他的不专心。 龙渊扣住陆宁初的耳后,克制不住地重重吻他。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失控。 但是,陆宁初唇上的糖,真的好甜。 重重雨帘中,路人、摊贩皆在慌忙躲雨,未曾有人注意,大雨中,街中央,有一对恋人在死死纠缠。 第13章 小骗子 与君缘深己不知。 大管事没想到,龙渊也会有被雨淋得浑身湿透的一天。 龙渊牵着陆宁初,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尤其两人的唇色,不仅没有雨水淋久了的苍白,反倒红得过分。 万书年。 在。大管事久候多时,闻言立马上前。 给他准备热水。 是。 大管事应了声,刚退两步,又听龙渊说。 快点。 大管事顿了顿首,抬头却又觉得傻眼。 只见龙渊和陆宁初,放着好好的廊道不走,竟是直直走进雨里。 瓢泼大雨冲淡两人手牵手的背影,大管事才突然惊醒,慌忙跑动起来,奔向了后院。 龙渊和陆宁初心都不在脚上,绕过了大半个魔尊府才到后院。比他们后走的大管事已在陆宁初屋前候了一阵。 两人目不斜视地进屋,仿佛大管事并不存在。 进屋后,拉着人在雨里走了一路的龙渊,倒是知道淋雨的不好了。他催促道:快去洗澡。 嗯。陆宁初钝钝地应,脚下却不动。 龙渊推他一下,力道几乎于无:快去。 明明只是轻的不行的一推,陆宁初却骤然紧张,忙拽紧龙渊的袖子,才道: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你问。 陆宁初抿了下唇,才抬起游移的视线直视龙渊:你为什么亲我? 雨水顺着两人的衣服不断落到地上,滴滴答答,很是闹人。 龙渊眼神一晃,有些想躲。但陆宁初的睫羽沾了雨水,显得越发黑亮,墨瞳蒙着不甚分明的水汽,比平日还好看两分,他的眼睛怎么也不肯听话。 为什么? 我想吃糖葫芦。 两人静默一阵,随后同时出声。 陆宁初呆呆看着龙渊:糖葫芦? 龙渊眼睛一眨不眨:嗯,糖葫芦。 糖葫芦,糖葫芦确实好吃,很甜!陆宁初傻兮兮地笑了一下,然后又飞快皱起眉头,有些委屈,可惜丢了。 没关系。龙渊道,下次再买。 下次? 嗯。龙渊又催一遍,声音柔和得有些失真,快去洗澡。 陆宁初总算有了反应,忙收手去扯自己的衣服:这就洗,这就洗! 龙渊猝不及防看到一片雪白的胸膛,整个人僵了片刻,眼看雪白的颜色越来越多,才倏地回神,迅速把陆宁初推去热气腾腾的屏风后面。 去里面再脱!失真的声音骤然多了两分恼意。 知、知道了!陆宁初答得乖,乖里又带点慌。 我先走了。龙渊步履僵硬地转身,满脑子都是陆宁初转过身后,衣领下滑露出的肩背,以及后颈处的血色印记。 陆宁初的背很白,白得像羊脂玉,那点血色烙在上面,鲜艳夺目,如同欲点燃燎原之火的火星,直烧得人心里发慌。 嗯屏风后的陆宁初轻轻应了一声,其中低落轻易可辨。 龙渊猛地咬住舌尖,强迫自己从失控的臆想中清醒过来,用微微哑了嗓子,语气平淡地道:洗完了记得喝姜汤。别着凉了。 金丹修士不会着凉。 好。陆宁初的声音又轻快起来,你也快回去洗澡吧,当心着凉。 龙族更不会因淋雨生病。 嗯。龙渊的语气又有了两分柔和。 房门打开,关上,龙渊走了。 陆宁初泡在暖和的水中,一动不动呆了许久,才忽地绽开满是欢喜的笑。 这样的开始,比前世每每想起来都只觉得遗憾和愧疚的开始,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龙渊吩咐了大管事给陆宁初送姜汤,转头便进了栖龙居的后屋。后屋中有偌大一个水池,因为没有事先安排,水是冷的。 龙渊脱衣下水,触及秋日寒凉的水,却觉得恰到好处。他靠在水池边缘,终于不再满脑子都是陆宁初后颈的那点血色。双手破开水面抬起,他怔怔看着,神色有些复杂。 他摸到面具的边缘了。 虽然他确实存了求证的心,但,怎么能是那种时候。 想到那个失控的吻,龙渊缓缓沉入水下。 有血色光芒闪动,将一池清水染得如同血水。光芒敛去,水下显出幽深的漆黑,细看才能看出,原来是水底盘踞了一条黑龙。偌大龙身将池底完全遮挡,偶尔浮起一串气泡。 黑龙在水底许久不动,仿佛是在逃避水上的什么。 * 终于亲到龙渊,陆宁初自然是信心大增,觉得能在回离恨天前,让龙渊彻底记住他是他的龙了。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再接再厉,就被当头砸了一个噩耗。 你说什么?陆宁初拽着龙渊的袖子,不让他走。 昨天才刚亲上呢,今天龙渊就要外出!? 龙渊解释道:是顾崇明上回找我的事,魔主召我过去。 就不能不去陆宁初咬了咬唇,改口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龙渊顿了顿,才道:最多十二日,定会回来。 十二日。 陆宁初飞快计算时间,从厄乱岭回离恨天,最快需要三天,现在距离他前世出关之日还有十六天,也就是说等龙渊外出回来,他只剩一天! 十二日,算上今日吗?陆宁初骨节捏得泛白。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一天时间,哪来得及让龙渊完全信任他!而且这一天都不一定有。 算。龙渊瞧出他眉眼间隐隐的急躁,略作犹豫,握住他的手,十二日不算久,我很快回来。 陆宁初没法说真正的理由,只能勉强笑道:我等你。 龙渊觉得无奈。 这也太黏人了,不过十二日罢了。 手怎么这么凉,昨日的姜汤喝了?虽然之前碰到陆宁初的手时,每每都是冰凉,但昨日淋了那么大一场雨,龙渊便觉得是他的责任了。 喝完了。我天生就这样,没事。陆宁初更舍不得龙渊走了。 因为水上寒灵根,他自小就手脚发凉,尤其秋冬季节更是如冰石一般。 可龙渊的手是暖的。 魔主有召,龙渊总不能耽搁太久。 乖些,别总为难万书年。话罢,他便要松手。 陆宁初手指勾了一下,终究还是放开,心里不切实际地想着。 早些去,或许就能早些回来,早一刻也是好。 龙渊开门欲走,又忽地被陆宁初抱住。声音自背后闷闷传来。 魔尊大人,要不要我替你打扫房间? 随你。 陆宁初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一声。 魔尊大人,他放松手上力道,只虚虚圈着龙渊的腰,你转回来。 龙渊配合地转身:还有什么事! 陆宁初的脑袋突然凑近,他下意识地后仰。 陆宁初又是笑嘻嘻的那个陆宁初了:魔尊大人,走之前再跟我亲一个呗? 他也不等龙渊反应,踮起脚就要追过来亲。 龙渊迅速出手捏住他的脸:不亲。 魔尊大人。一旦陆宁初用拐着弯的调调,就意味着他要死皮赖脸了。 龙渊眼神一沉,当机立断把他往里一推,便掠出门去。 小骗子。 面具不摘还想讨他的吻。 陆宁初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拎着绿篱剪去跟院里的花撒气。 * 龙渊不在,陆宁初反倒能进卧房了。他报复地在龙渊床上滚了两圈,然后又惆怅起来。 说是替龙渊打扫房间,可龙渊不在,屋里哪有需要打扫的地方。 十二日,本来可以让他和龙渊的关系突飞猛进,谁知杀出来个那么不知趣的魔主。 陆宁初只恨修为不能立刻提升到前世那般境界,好直接去劈了坏他好事的魔主。 他忽地一惊,直直从床上弹起。 这十二日,说不定还能赶上龙渊的发.情期!该死的魔主,该死的顾崇明,该死的顾明璃,果然都贼心不死,想抢他的小龙! 陆宁初越发恨得牙痒,他虽有前世的经验,却也无法在一夕之间,达到能和分神期魔主抗衡的境界。 他只能指望龙渊的发.情期来得没这么巧。 陆宁初越发暴躁郁结,日日窝在栖龙居度日,直至最后几天才发现,除了栖龙居,魔尊府里的各处都在打扫翻新,下人们来回送着各种东西,忙得脚不沾地。 他截了大管事的路,问:你们在忙什么? 龙渊外出都敢让陆宁初留在栖龙居,大管事自然对他越发恭敬。 大管事如对着龙渊般拱了拱手,才答道:这不是魔尊大人三百岁的寿辰快到了,府中要准备宴席。 寿辰?陆宁初惊愕,什么时候? 五日之后便是了。大管事觑着陆宁初的脸色,看出他不知道,大人,有什么需要小的的地方,你尽管提。 五日时间,他行动不便,根本准备不了什么贺礼,大管事这意思,是他可以代劳。 但陆宁初怎么允许自己送给龙渊的礼物由他人准备。 去去去,谁需要你了,干你的事去!陆宁初暴躁地赶人,大管事走后,却陷入了深深的低落。 活了两世,他从未知晓龙渊的生辰。 前世,龙渊其实为他过过生辰。只是他因自己弃婴的身份,本就排斥生辰这些涉及身世的东西,后来他师父不在,离恨天覆灭,他就更是无心这些。 龙渊见他不喜,便没有再提,同时自然也不会提及自己的生辰。 却没想到,原来这般巧。 他虽为弃婴,但总有个师父捡到他的时间,那一日便是他名义上的生辰。而这一日,便是十日之后。 他和龙渊生辰,竟只差了五天。 如今龙渊已外出十日,三日之后他就必须离开。可若要等到龙渊生辰,就还要再多两日,他必然无法在前世出关之时回到离恨天。 织梦灵境,是前世灾难的开端,噩梦的伊始,亦是今世找出仇敌真身,并将其扼杀的最佳时机。那不明身份的仇敌不仅毁了他,也毁了离恨天。他能逃,离恨天却逃不了,有如此隐患,织梦灵境必须要去。 可是龙渊,他和龙渊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若在生辰这般特殊的日子突然离开 龙渊还会信他是真心吗? 第14章 敬酒 忍无可忍。 不能在龙渊生辰前走。 前世,离恨天是他前半辈子的归宿,龙渊却是他后半辈子唯一的牵绊。 眼下并非没有折中的法子。三日之后必须要回,是为了赶上前世出关的时间,但在此之后,尚且还有五天才是出发前往织梦灵境的日子。 只要赶在出发之前,他就能让他师父改变人选。仅是改变人选的时间与前世不同,这点小小的变化,应当不会对织梦灵境的事造成什么影响。 他不能赌失去龙渊这件事。 陆宁初咬着指节,皮肉磨得糊烂,终是做出了决断。 指节的伤口飞快愈合,陆宁初怔怔看着,开始发愁。 既然决定了要给龙渊过生辰,那他该送什么贺礼? 他身上有点存货,但他是剑修,有一把剑就可行走天下,是以那些存货,大多只是用来炼剑的好材料,并且这个好字至多只对元婴而言,在龙渊分神期的境界面前完全不够看。龙族体魄强横,寻常灵草无甚用处,对其有益的珍奇灵草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弄到。 来魔尊府前,他去了前世发现的一处秘谷,谷中生有许多灵草,虽不珍奇但胜在量多年份久,倒是卖出不少灵石,难不成他要送龙渊一筐灵石? 陆宁初颇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困顿。前世他闯过不少秘府绝地,杀过无数大能,知道好东西都在哪里。可如今他修为未够,时间不足,就算知道也没法去取。 龙渊回来之时,陆宁初仍未想好能送什么。倒是龙渊,一回来就给了他件东西。 偶然看到,觉得适合便带回来了。 龙渊带回的是个小小的紫金暖炉,刚好可以两手捧住。 炉壁的热度熨帖整个手掌,陆宁初一时失语。 龙渊揭开暖炉顶上的盖子,道:这暖炉靠灵石发热,若此处灵石用尽,记得添置。 龙渊陆宁初低低叫了一声。 嗯? 陆宁初突然抱住龙渊,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地道: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龙渊犹豫片刻,伸手环住他的后背:嗯。 就算他还有怀疑又能怎么样,他终究是选择了给陆宁初最大的信任,愿意等他自己摘下面具坦白身份。 两日之后,龙渊生辰。 刚过辰时,魔尊府便有宾客登门,不过作为主角的龙渊,此时还在后方的栖龙居中。 陆宁初到底是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搜刮身上所有灵石,留了必需的部分,凑足数目当做送给龙渊的贺礼。 既然举办宴席,衣着总需比平日隆重些,龙渊换好衣服出来,便瞧见陆宁初乖巧地跪坐在书案前。 陆宁初见他出来,把手往前一伸,露出掌心一枚戒指:给你的贺礼。 他是真的觉得拿不出手,不好意思地解释着:今天不是你三百岁寿辰吗,这里面有三百万灵石。 龙渊拒绝:我不需要。 陆宁初更觉得这三百万灵石丢人,笑容顿时勉强起来:这些只是暂时的,我是来不及准备,之后再给你补好不好? 你在想什么?龙渊有些无奈,我不是嫌弃。我并不在意生辰,也不需要你送我贺礼。府中举办宴席,不过是无法避免的人情来往。魔道之人大多心胸狭隘,行事乖张,旁的魔尊办了宴席都会请我去,我若不办上一场请他们来,他们便会觉得我瞧不起他们,少不得平添多少麻烦。我以不喜吵闹的理由,不像旁的魔尊般隔三差五举办宴席享乐,但生辰却是逃不过。 心意我领了,东西收回去。 不行。陆宁初觉得奇怪,明明前世龙渊给他过生辰时,说过生辰很重要,怎么到了这一世,他便不觉得生辰重要了? 我不管,我送你的你就得收下,不然你就是嫌弃。他只当是龙渊在骗他。 我真的不需要 魔尊大人。 龙渊想要再劝,外头却传来大管事的声音,显然是宾客渐多,不得不请他出去了。 陆宁初忽地起身,把戒指往龙渊手里硬塞,人还堵着路,威胁道:不收就不让你出去。 这时候不好犟着,龙渊只能暂且收下。 前院正厅,已是喧喧嚷嚷,好不热闹。 陆宁初以近卫的身份跟在龙渊身侧,虽然被龙渊提醒过魔道行事荒唐,不要轻易生事,但瞧见正厅的情形,他还是拉下了脸。 来的宾客之中,竟然有诸多姿容妖冶、衣不蔽体的美人。 爱慕龙渊的人很多,想巴结龙渊的人更多,难得有见到龙渊的机会,这些人自然使出浑身解数在龙渊面前现眼。何况,不久前刚有传闻,只爱收集美人却不近美色的龙渊魔尊终于开荤,身边多了个相貌平平的下人,举止亲密。 这些美人男女都有,一听龙渊来了,便纷纷投来火辣目光,眼中觊觎没有丝毫掩饰。 陆宁初完全可以确信,若不是龙渊的神色冷得仿佛万年玄冰,这些人能毫不犹豫地直接扑到龙渊身上来。 陆宁初在看厅中众人,众人亦在看他。 见陆宁初的容貌果然如传言那般,平凡到毫无可取之处,美人们的眼神便纷纷轻蔑鄙夷起来,更有大胆者嗤笑出声,转头与旁人私语起来。不需听其言语,仅观其神色,便能看出他们是在挑剔陆宁初的不好。 顾家兄妹自然也来了。顾崇明摇着折扇,很是风流雅致,见龙渊出来,点了点头先作招呼。顾明璃仍穿锦绣宫装,就衣着来看,她竟是成了宴席中难得的清流。她先狠狠瞪了陆宁初,眼神愤恨也不乏轻蔑,之后才羞怯含情地脉脉看向龙渊。 龙渊落座,众人纷纷打过招呼,便是开宴。 魔道的宴席,没有只吃吃喝喝的道理,席间自然需要歌舞助兴。魔尊府的舞女歌姬现身,又是让陆宁初眼皮狠狠一跳。 魔尊府的侍女平日都衣着整齐,举止端庄,却不想换做舞女歌姬的打扮后,竟然没比那些花枝招展的宾客好到哪里去! 这些舞女歌姬,上身只着狭窄抹胸,细白腰肢尽数坦露,腿上虽不是不着寸缕,但也仅覆一层薄纱,轮廓尽显,并且腾转扭动间,尽是勾引诱惑之态。 可恶! 陆宁初瞪着龙渊的后脑,眼睛几乎冒火。 龙渊府中美人虽多,但都规规矩矩,他便信了龙渊不沾美色这一说,却是没想到这小龙竟然有这等喜好! 要不是宴席中宾客颇多,陆宁初恨不得上前蒙住龙渊的眼睛,不许他再看这等淫.媚的歌舞。 陆宁初暗自搓火,席间有人忽地出声。 龙渊兄,你府中的人怎的还是这般不上道,尽整这些无聊的东西! 此言一出,竟引起旁人纷纷附和,言语之中尽是嫌弃厅中歌舞无趣。 陆宁初听得有些茫然,魔道之人不大多喜好淫乐吗,这般淫歌艳舞他们竟然会觉得无聊? 方才率先出声的那人是霸行魔尊,他又道:龙渊兄,为了贺你生辰,我又寻来不少美人,不如让她们献艺一番,看看是否合你心意? 龙渊酌尽杯中酒液,瞥了大管事一眼。 大管事便阻了厅前歌舞,喝退那些歌女舞姬:都下去吧。 出声那人拍拍手掌,周遭美人立刻起身,笑闹推攘着到了厅前,一步一动,皆有铃铛银饰叮当作响。这些美人身上衣物更少,白花花一片,简直看得陆宁初眼晕。 然而乐声响起,瞧见这些美人的才艺,他才发觉自己晕早了。 这些人,这些人竟然当众模仿起了那档子事! 美人们亲热相依,娇吟轻哦,宾客们大声喝彩,鬼叫连连。 作为近卫,陆宁初只能站在龙渊座后,他看不到龙渊是何神情,但厅前不堪入目的表演总是入了龙渊的眼。 他又气又怒,总算知道了龙渊为何叮嘱他不要轻易生事。 龙渊兄,你觉得如何?霸行魔尊举着酒杯起身,遥遥相问。 龙渊语气淡淡:尚可。 哈哈哈,好!霸行魔尊爽朗一笑,既是如此,这些美人便送于龙渊兄,我敬你一杯! 霸行魔尊抬手间,厅前美人中走出一位,飞快来到龙渊案前,倒酒敬杯。 龙渊接过酒杯喝下,便算收下霸行魔尊的大礼。 上前敬酒的美人眼波流转,尽是招惹勾引之意,期间竟然还向陆宁初投来挑衅一瞥! 怪不得不需要他的灵石! 陆宁初心底蹿蹿冒火,几乎按捺不住。然而霸行魔尊只是开始,宾客们接二连三向龙渊敬酒,龙渊每喝一杯,便是一份大礼。 顾明璃瞧着陆宁初从面露怒容到神色沉寂,心中颇有几分报仇的快意。 虽然她也不喜旁人给龙渊送人,但能让这贱人吃瘪,她便觉得开心! 顾家兄妹不会送龙渊美人,带来的贺礼已提前交给大管事,轮到他们敬酒时,便真的只是敬酒。顾崇明遥遥举杯,顾明璃则是端起酒杯,亲自来了龙渊案前。 龙渊哥哥,我敬你一杯。顾明璃害羞带怯,竟如充作礼物的美人一般,亲自为龙渊斟酒。 敬来的酒,龙渊不能不喝。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顾明璃见龙渊喝下,眼中满是喜色,唯离开时,抛给陆宁初一个得意又轻蔑的眼神。 以往寸步不让的陆宁初,此时像是麻木了,又像是失望透顶,只默默看着脚尖,眼皮都不曾动上分毫。 龙渊兄。叮当作响中,又有一个女人上前。 此人是铃月魔尊,府中豢有美男无数,颇是浪荡荒.淫。她并不爱慕龙渊,但这不妨碍她想和龙渊一度春宵。 你我倒是许久未见了。铃月身为魔尊,自然行事大胆。她抢了龙渊的酒壶,却不急着敬酒,反倒趴在案上,欲和龙渊叙旧。她的衣着亦很暴露,趴在案上的姿态十分不雅。 龙渊始终语气淡淡,铃月叙了几句,到底叙不下去,只能一边抱怨着:你还是这般不知情趣。 一边满上龙渊酒杯。 来,喝!铃月魔尊欲将酒杯递给龙渊,却忽地退开两丈,躲开兜头劈下的寒光。 轰的一声炸响,龙渊面前案几被劈作两半。 陆宁初拎着三尺青峰,死死盯着龙渊:不!许!喝! 第15章 坏脾气 魑魅魍魉皆退散。 龙渊看着陆宁初,面上冷然,眼底却藏着无奈。 明明叮嘱了不要轻易生事,结果一闹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正道剑修的身份便是众矢之的,更别说陆宁初还是在魔道的地盘上对魔尊挥剑,这般狂妄,在座诸位魔修自然群情激奋。龙渊还未开口问责,他们倒先纷纷斥骂起来。 龙渊兄,你这小奴隶可不怎么听话啊。铃月魔尊猝不及防,酒水洒了一身,她面上带笑,眼中却不见笑意。 霸行魔尊的大嗓门也很是突出。 正道的狗玩意就是不识抬举!拴着链子当狗养才会听话! 正道都是些自命清高的东西,就不能给他们留脸。看我这狗,接着霸行魔尊话茬的魔修,捏着身边之人的脸展示,说是什么清竹君子,刚抓来时还敢咬我,后来一瓶碧霄散下去,还不是乖得服服帖帖。来,给大家叫一声。 被捏着那人,哪怕脸被捏得变形,也仍能看出长相清隽,确有一副茂林修竹之姿。然而他的眼睛,却是灰暗如同死水,听到命令便当真出声。 汪。 满屋子的魔修顿时哄堂大笑,要龙渊惩罚陆宁初的呼声也越发热烈。 顾明璃也憋不住,煽风点火道:好好的敬酒都给砸了,这是要毁了龙渊哥哥的寿宴那。 就是,桌子都给砸了,还怎么敬酒?还怎么祝寿? 陆宁初忽地转身,拎走顾家兄妹案上酒壶,又飞快回返坐进龙渊怀中,而后举起酒壶猛灌一口,揪着龙渊的领子亲了上去。 竟是打算以口渡酒! 龙渊微愕,随后便圈住陆宁初的腰肢,配合地接下他渡来的酒。 座下顿时鸦雀无声,举座皆惊。 当啷一声。 顾明璃蓦然起身,打翻身前酒杯,脸上尽显怒容。 一口酒渡完,陆宁初不看龙渊,倒先看向座下,手中三尺青锋往身前一插:来、敬、酒! 然而剑光森森,根本不是欢迎旁人上前敬酒的模样。 这番挑衅让龙渊更觉无奈,但他心底亦生出难以言说的笑意。他将手抬至陆宁初后颈,捏了两下,却没拉下陆宁初的后领,只神色不动地道:我这私奴脾气是大了些,诸位莫要见怪。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却是警告。 既是龙渊私奴,如何管教,是何脾性,都不容旁人置喙。 铃月魔尊、霸行魔尊这些同为魔尊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龙渊只警告他们,却不问责陆宁初,这是驳了他们的面子。 宴席继续,厅中气氛一时有些冷滞,敬酒也无人上前,不过随着厅前表演又复火辣,气氛便又渐渐回暖。 先前敬酒的都是颇有地位的魔尊之流,剩下想要巴结龙渊的魔修还未轮到。此时气氛回暖,便有人蠢蠢欲动。 龙渊怀里抱了个陆宁初,自然不会有人自讨没趣,像之前那般让美人上前敬酒。但陆宁初仍是不满还有人敢上来敬酒。 这一个一个上来敬的哪里是酒,敬的分明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美人! 龙渊先前没有拒绝,他不好直说。 不许看!陆宁初忽地捂住龙渊眼睛,嘴上骂道,不成体统!伤风败俗!臭不要脸!谁要看几坨肥肉贴来贴去!都给我滚! 厅前美人顿时动作迟滞,面色难堪。在座数位魔尊也面色不虞,这些美人由他们带来,陆宁初这般骂,便是如同骂他们。 龙渊欲将陆宁初的手从眼前抓下,却被拍开,你来我往几回方才成功。 陆宁初蒙不住龙渊的眼睛,竟然起身拔剑,要冲进厅中砍人。不过他才迈出两步,就脚下踉跄,让龙渊抓住机会逮了回去。 龙渊从背后拦着他,扣着他的下巴抬起来,皱眉道:醉了? 众人的惊愕被这声疑问削去两分。 我没醉!气壮山河的一声。 醉了的人往往会说自己没醉,陆宁初举止夸张走路不稳,厅中众人包括龙渊,反倒都信他是真的醉了。 唯有陆宁初心底门清,他不过是借酒装疯而已。 龙渊把陆宁初扣在怀中,又觉无奈。 酒量这么差,还敢逞能。 他扫了众人一眼,道:这般状况,我无法与诸位同饮,接下来的敬酒便罢了。 众人闻言,虽觉得这是托词,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唯有顾明璃,听龙渊说不再饮酒,脸色顿时煞白,难看至极。 顾崇明眼中浮现怀疑,正欲盘问,却被哗然之声打断。 厅中众人俱是看向龙渊,顾崇明一同望去,便见龙渊额上显出了两支漆黑龙角。 化形不稳,是发.情期到来的征兆。 今日龙渊生辰一过,陆宁初便要离开,他本不再期望守到龙渊的发.情期,却不料发.情期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眼下众目睽睽,半数都是觊觎龙渊之人,他顿觉紧张。然而不等他借装醉做出什么,龙渊便先箍紧了他的腰,在他耳边低不可闻地道:乖些。 龙渊显然也不曾预料这般情况,情急之下甚至试图让一个醉鬼乖些。 所幸这是个假的醉鬼。 正厅内的气氛空前高涨。 平日的龙渊总是滴水不漏,难以接近,难以讨好,唯有发.情期时,龙渊会受本能影响,错漏百出。因此前龙渊只收人不近身,魔道众人更是迷信,若能与他一度春宵,便能得其青睐。 如今虽有一个陆宁初,但陆宁初相貌平平,众人不仅未将他视作威胁,反倒将他视作巴结龙渊有望的信号。 龙渊兄,这可真是巧了,没想到竟然撞上了你的发.情期。铃月魔尊眼馋龙渊许久,立刻娉婷万种地上前。 霸行魔尊呵斥着自己带来的美人:愣着干什么,没看见龙渊兄憋得难受,还不赶紧上去帮忙? 铃月魔尊当即横他一眼:跟我抢人? 霸行魔尊咧嘴一笑:各凭本事。 顾明璃似乎也想过来,却不知为何,被顾崇明阻了前路。 龙渊面色不改,只冷冷看着他们,仿佛默许他们这般好心。 若不是腰上的禁锢越来越紧,陆宁初几乎也要这么认为。 他觉得有些奇怪,前世龙渊刚发.情时,并非没有控制自己的余力,怎么现在连句话都不说。 不过无论龙渊是何状况,让旁人碰到此时的龙渊,都是陆宁初决不允许的。于他而言,导致前世他与龙渊结缘的发.情期,是唯有他才能碰触的禁忌。 铃月魔尊及旁的美人愈发接近,藕臂长腿,媚态妍然,宛如欲鬼色.域临世。 听着那一声声娇娇切切的龙渊兄和魔尊大人,陆宁初戾气尽显,当即一剑挥出:滚! 凛冽的剑意吓得娇柔美人们当即四下逃窜,铃月魔尊却是眉头一挑,徒手捏碎陆宁初的剑锋,讥嘲道:你这小奴隶可真是霸道。 不过现在,你还是让开罢。她伸手抓向陆宁初,俨然是要把他扔到一旁。 陆宁初脸色阴沉,他现在的身体尚且年轻,论修为自然不是铃月的对手,但他并非不能与铃月一战。剑修是最不受修为影响的修士,只要于剑道的造诣足够,越境界杀人并非不可能,前世他便在元婴期击杀过出窍期。 只是眼下剑修势微,越境界杀人几乎成了传说,敌人也并非只有铃月,他若展现出那等能力,势必会招致在场所有魔修的绞杀。 但被旁人夺走龙渊,对他而言是比死更不能容忍的事。 陆宁初将要取出真正佩剑之时,却见眼前血光闪过,转瞬之间铃月魔尊就已退至远处,身形不稳。 铃月,龙渊语气森寒,你要对我出手? 对私奴出手,便等同对主人出手,这般说倒也无错。 铃月不曾想龙渊突然发难,忙辩解道:龙渊兄你可错怪我了,我是看你这小奴隶手持利剑,张牙舞爪,担心他对你不利,这才想将他拉开。 龙渊额上龙角仍在,霸行魔尊道:龙渊兄,时间赶巧,不如叫我送你的几位美人伺候,保证让你舒舒服服。 不必。龙渊打横抱起陆宁初。 霸行魔尊不欲放弃,又道:龙渊兄,你这奴隶怕是用不了几次就看腻了,再者龙性本淫,只这一个应当不够吧? 龙渊冷冷扫他一眼,转身便走:恕不奉陪,诸位请便。 眼看龙渊离开,顾明璃急了:哥! 顾崇明用折扇压着她的肩膀,连站都不许她站起,语气凉凉地讥诮道:怎么,想让我过去把你换进龙渊怀里? 顾明璃一缩脖子,顿时觉出害怕来。 顾崇明拍拍她:说说,干了什么。 我、我弄来了催妖兽提前发.情的药 嗯,然后呢? 然后,等龙渊哥哥喝醉了,就让哥帮忙支开别人,我就能和龙渊哥哥谁、谁知龙渊哥哥会因为那贱人 不等顾明璃说完,顾崇明便狠狠一扇砸在她头上。 自作聪明的蠢货。 * 龙渊匆匆回了栖龙居,只想赶紧把陆宁初放下。 对现在的他而言,陆宁初简直就是洪水猛兽。他并非一到发.情期就会失去理智,若真是如此,他早就中了不知多少阴招。 之所以失态,是因为多了个陆宁初。发.情期突如其来时的失控,导致他闻到了陆宁初身上的味道,忍耐许久,才终于找回理智。 第16章 暂别离 与君暂别不日归。 陆宁初怎么可能愿意,为了更好地耍赖撒泼,他干脆继续装醉。 放手。 不! 乖些,快放手。 就不放!你休想去找别人! 我都抱你回来了,找什么别人?龙渊不知陆宁初装醉,颇有些始料未及。 陆宁初只喝了一点酒,面对铃月等人又那般果决,他便以为陆宁初的酒已经醒了。 你就是要找!那些混蛋送了你那么多人,你一个都没拒绝! 陆宁初趁这机会,把心底的不满都骂了出来:你这条淫龙,居然安排那种淫舞,你干脆别让他们穿衣服,荒淫!好色!不要脸! 小酒泼不能打也不能骂,龙渊拿他没办法,但也不想白白挨骂。 我不喜欢那等淫舞,只是魔道行事你也看到了,那般不成体统他们还觉得不够。 谁信你,你后来看得不也很认真! 我不过喝闷酒罢了,龙渊忽地一顿,捏了捏陆宁初的后颈,他们不好看。 庭前淫乐当然不可能完全不入眼,但他是当真觉得无趣甚至厌恶。那等放浪形骸,哪有白腻的玉,鲜红的火好看。 属于发.情期的浮躁,忽地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不好看你还收下!陆宁初最不满的,便是龙渊照单全收这件事了。 我收下并不是为了享乐。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有些事龙渊并不想说,毕竟以他的立场,说出来显得奇怪不说,也未必会有人信。但现在,他实在吃不消不依不饶的小酒泼。 龙渊抬着陆宁初的下巴,端详他的神色:记得那个清竹君子吗? 有茂林修竹之姿,本该意气风发的男人学着狗叫,被众人肆意嘲笑的模样甚是屈辱,陆宁初当然印象深刻。 送来的人里并非全是自愿之辈,更多的是迫不得已之人。我若不收下他们,他们便会沦落到与清竹君子一般猪狗不如的境地。 我收下他们,不过是添作府里的下人,别多想了。龙渊掐了陆宁初的下巴一下,笃定道,酒醒了。 龙渊话中之意,他把人收下只是为了让他们免受屈辱。这般做法与恶中之首的魔尊身份着实不符,陆宁初一时惊愕,自然露了破绽。 我没醒!假装不了,就光明正大地耍赖。 陆宁初死死扣着龙渊后腰,脑袋埋在他的颈侧,心底有些乱。 前世相遇之后,龙渊便是围着他转,他只见过对他好、处处以他为先的龙渊,却不知道没有他时的龙渊是什么模样。 思及龙渊喜好挑选正道俘虏做下人,难不成都是为了救人吗? 别闹,快些放开。龙渊已忍得很难受了。 陆宁初尚未对他坦诚,他也不想迫于本能就和他做这种事。 我不放,你的发.情期不是要解决,我帮你!陆宁初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龙渊的拒绝,所以他才会耍赖撒泼。 他顾不上思考什么下人、美人的事,仰头亲上,先下手为强。 龙渊躲了一下,接着却受发.情期的影响,反而更重地亲了回去。 唔!陆宁初有些喘不过气,却又觉得怀念和开心。 这淫龙发.情的时候,果然都是这么粗暴。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前世龙渊清醒时总是对他很温柔,唯独发.情的时候,粗暴得像个独.裁者。前世成熟许多的龙渊在发.情期时,都是一旦挑起了火就收不住,如今的小龙自然更不用说,陆宁初这般想着,便放松了警惕。 然而下一刻,龙渊猛地撇开脑袋,中断了两人的亲吻不说,手上甚至还使力想把陆宁初推开。 陆宁初反应也快,当即抵着龙渊的力道扑了回去。 你干什么!气氛正好的时候被推开,陆宁初难免恼怒。 方才那一推耗去了龙渊大半的自制力,面对陆宁初的反扑,他抬手虚虚抵着便是极限。 血色的眼红得越发妖异,龙渊侧首看着别处,低哑的声音透着股惑人的性.感:别闹了。 声音很好听,说出来的话却不好听。 陆宁初不高兴地贴近龙渊,撩拨他:我哪里闹了,我明明是帮你解决发.情期! 龙渊难耐地闭了闭眼,才克制着混乱的本能,抓住陆宁初作乱的手。他并没有失去力气,但身体叫嚣着不许他推开陆宁初,他只能试图说服:我不需要你帮忙。 陆宁初脸色一僵,气道: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那般情况,他难道还能把他丢在正厅,独自面对铃月、霸行等人? 龙渊没有废话的精力,只劝阻道:你要以什么身份和我做?奴隶?玩物?还是泄欲的工具? 他喘了一口气,认真看着陆宁初:我若是现在和你做,不是因为你是你,而是因为谁都可以,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陆宁初只有前世那一段感情经历。前世的感情开始得突然又直接,他从未想过上个床也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只觉得既然他喜欢龙渊,龙渊也主动亲过他,那么上.床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这样的发展比前世好了不要太多。 我不管!既然你把我带回来,就休想再赶我走!陆宁初又去亲龙渊,手被抓住了他就动腿。 龙渊简直要被他逼疯。他根本拒绝不了陆宁初的吻,黏黏糊糊地纠缠一阵,身体几乎被逼到极限,他才又迫出一丝清明。他的身体不舍得推开陆宁初,他便把人紧紧扣在怀里制止他的动作。 他有些急促地喘.息着,死死盯着陆宁初的脸,问他:既然真的要和我做,你是不是该有些诚意? 龙渊不再拒绝,陆宁初自然喜上眉梢。龙渊要他的诚意,他便越发亲昵地亲龙渊的唇,龙渊的脸,龙渊的下巴,并且扯起了自己的衣裳,唯恐龙渊看不出他有多喜欢他。 龙渊看着陆宁初动作,眼中终究是闪过一丝失望。 他忽地出手拉过陆宁初的衣服,将露出的雪白锁骨重新藏好。 陆宁初正觉诧异,不料龙渊突然化作漆黑龙身,疾飞而走。光滑鳞片触感尚在,便见龙渊卧床翻起,露出一口地穴,转瞬之间,黑龙便遁入地下,卧床回落。 陆宁初茫然片刻,倏地气红了眼。 龙渊! 地穴之下是一个偌大的石室,龙渊遁至此处后,水桶粗的龙身便膨胀数倍,充斥了整个石室。他听到陆宁初的怒喊,心底叹息。 小骗子没有摘下面具的自觉,反倒怪起他来了。 他不是不能说,只是他并不想要这般情况逼出来的坦诚。何况他已经忍到极致,赌不起说了之后,陆宁初便真的会摘下面具。若是赌输了,他便要喊着一个假名,对着一张假脸发.情了。 发.情期的燥热如燎原之火般燃起,龙渊抵着冰凉的石壁,嘴中渐渐泄出低吟。 左右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陆宁初疾步来到床前,却如何也寻不到机关,搬不开床。 他召出面对铃月魔尊时都未用上的佩剑秋虹,试图撬开卧床与地面的机关。然而机关还有结界保护,根本无法撼动。 陆宁初撬了一会,险些举剑劈了龙渊的卧床。最后,他把剑往地上一插,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气恼龙渊的拒绝,明明亲吻之后便是上.床并无问题,而且前世明明都是龙渊缠着他要做!思来想去,原因只能归咎于发展太快。 从拉手到亲吻再到现在,不过一月的时间,似乎是猴急了些。 但陆宁初又觉得无辜。 这不能怪他,谁让发.情期来得这么巧。 他泄愤地用秋虹剑再撬了撬床底,突然又觉出好笑来。 这小龙 龙渊遁地遁得他猝不及防,但似乎也有那么些可爱。 吼 陆宁初心情稍稍转晴,地下突然传出一声龙吟。 听出龙吟声中的压抑,他的气就又不顺起来。 陆宁初忽地勾唇,在下一声龙吟出现时,大声叫道:啊不要! 龙吟声戛然而止,陆宁初完全可以想象出,龙渊惊得瞳孔成线的呆样。他哼哼坏笑两声,敞开了模仿叫.床的声音。 发.情期这种东西,一旦开始就憋不回去,地下沉寂了一阵了,就又有低低的龙吟响起,跟陆宁初嗯嗯啊啊的叫声此起彼伏。 小淫龙!叫你装柳下惠! 听出龙吟声中多了无奈,陆宁初颇有出了一口恶气的快意。他才不管什么廉耻呢,能把这小龙叫到爬上来最好。 而且,那么多魔修看着龙渊抱走了他,要是被人知道他跟龙渊什么都没发生,那多丢脸! 里子已经丢了,面子不能丢! * 龙渊的发.情期持续了整整三日,陆宁初跟着瞎叫叫了三日,龙渊停下时他困得一头睡了过去。 陆宁初睡着时坐在地上,然而醒来后却到了床上,身上盖了被子。 这显然是龙渊干的。 陆宁初开心了一会,忽地惊觉,他睡了这一觉怕是要遭。龙渊发.情三日,自生辰那天开始算,结束之后离去织梦灵境的时间尚有四日。但他这一睡 他看看时间,发现他竟是睡去了大半天。 再不动身回离恨天,便赶不上去织梦灵境的时间了! 陆宁初在屋里急匆匆地转了一圈,不见龙渊踪影,敲敲卧床喊了几声,也未有回应。他不知龙渊去了哪里,也没有时间耽搁,只能草草写下字条,留书离开。 * 顾明璃见龙渊自后厨出来,便待在前院望着池中锦鲤,许久未有回栖龙居的意思,终究是按捺不住,飞快奔向了栖龙居。 龙渊生辰当日,宴席结束,宾客们便自行离去,唯有顾明璃不肯离开。 纵使被顾崇明骂了也好,她始终觉得,陆宁初抢了她努力的成果。龙渊是龙族,能影响龙族的药物哪有那么好找,她费尽心机,结果却为他人做衣裳。 她忍不了! 她恨! 顾崇明认为她无用,认为她翻不出水花,便任她留了下来。但顾崇明不知道,她还有手段。 对龙渊下药,是她自己的主意,她想过顾崇明或许不会帮她,所以她还弄来了能破开结界的法器,以备必要的时候可以潜进栖龙居。 眼下虽然本来的目的已达不到,但是,她一定要进去弄死那个贱人!她是魔族公主,龙渊再生气也不能杀了她。 被仇恨和不甘冲昏头脑的顾明璃,飞快到了栖龙居门口,取出一把小刀往门上一钉。 分神期布下的结界不好打破,顾明璃的小刀只能用上一次。做出钉的动作后,小刀立刻锈蚀损坏,但栖龙居的结界也已破开。 顾明璃直直冲进里间,手中又握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只等见到陆宁初时捅穿他的心窝。 然而,床上只有翻起的被褥,却无人影。 顾明璃瞬时回神,如坠冰窖。 她不惜擅闯栖龙居,却达不到目的,这怎么能行! 魔族公主能接受龙渊的怒气,却不能接受得不偿失,她慌乱地四处翻找起来,仿佛陆宁初是故意躲在了哪处。 人,顾明璃当然是找不到,但她看到了陆宁初留下的字条。 字条上写着急事离开,事毕便归,末尾还有一个眉眼弯弯的笑脸。 顾明璃认得龙渊的字,自然看得出这字条并非龙渊手笔。她如绝处逢生,赶紧把字条藏入怀中。 顾明璃刚把手从怀中拿出,便听身后传来冰冷质问:谁准你进来? 龙渊哥哥,顾明璃带着本就惊慌的神色回首,看到龙渊手中端着吃食又是暗恨,面上却毫不犹豫地撒谎,我方才见你那私奴从栖龙居匆匆离开,甚至连门都未关,疑心他偷了什么东西,情急之下才闯了进来。 龙渊闻言,快步走入内间,确实不见陆宁初人影后,眼中顿显怒意:他人呢! 顾明璃吓得一抖,忙道:我不知道! 杯盏落地破碎之声响起,龙渊于瞬息之间扼住顾明璃的咽喉:他人呢? 龙、龙渊哥哥我真的不知道 顾明璃是当真不知道陆宁初去了哪里,龙渊看不出她神色作伪,只能放手。 龙渊动手时眼中杀意甚重,顾明璃吓得花容失色,被放开后连连后退,抵着墙壁坐到了地上。 最好不要是你动了手脚。龙渊一丝情面都不留,警告过后便道,滚出去。 顾明璃被赶出栖龙居后,倒想离开魔尊府了。但龙渊怀疑她,自然不会准她离开。她遭到软禁,只能赶紧向顾崇明发信求助。 龙渊不信顾明璃的说辞,但问遍整个魔尊府,都无人知晓陆宁初去了哪里。 龙渊跪坐案前,脸色沉沉。 小骗子,跑了。 第二卷 无极剑宗 第17章 剑如月华 故人皆在,我心安。 太上天宫,离恨天。 一行素衣剑修,正在殿前送行。 织梦灵境本是一处天然洞天福地,为上古大能幻梦灵君辟作私人领地,用阵法藏匿,至幻梦灵君羽化数千年后,阵法微力衰退才重新现世。因阵法并非消失,此地间隔百年才现世一回,故被称作灵境。 自织梦灵境头一回现世已有两千年之久,幻梦灵君之珍藏早已被搜刮一空,但此地乃洞天福地,自有灵物生生不息,尤其此处还可产出极珍惜的月华地乳。 月华地乳可洗经伐髓、煅体健身,为日后修行拓出坦途,亦可淬炼法宝,成就上品之机缘。 剑修的本命灵剑至关重要,若能于祭炼时得月华地乳之助,自然是上上之选。 离恨天的实力在太上天宫垫底,此次只得了两个进入织梦灵境的名额。陆宁初闭关不出,离恨天选的两人,一是剑主大弟子李云琅,一是离恨天大长老之徒叶雨辰。 幻梦灵君擅幻法阵术,织梦灵境幻阵层叠,可磨练心性,又因其中阵法限制,至多可发挥金丹实力。筑基方才入道,最需磨练心性,故派金丹、筑基修士前往历练最为合适。 既是历练,自然不乏危险。 离恨天众人,以剑主为首,俱是对李云琅和叶雨辰细细叮嘱,要他们切记守心,不为幻阵所惑的同时,也不可不提防旁的修士。 李云琅作为剑主首徒,修行百年之久,有金丹之修为,自然沉稳。叶雨辰虽是离恨天筑基弟子中筑基最久的一位,但他生来胆小,听着叮嘱越听越怕,终是绷不住,哭丧着脸嚎了出来。 师父我不想去! 大长老自是了解这徒弟畏首畏尾的性子,但此时见他临上阵了还想逃跑,仍是难免怒火。 胡说八道!你丢不丢人! 叶雨辰对旁的怕得要死,独独不怕大长老,挨了骂反倒嚎得更凶:我就是不想去! 他哭哭啼啼看向离恨天剑主陆清月:剑主!剑主我真的不行,要不你把小师弟叫出来,让他去吧! 陆清月亦有些无奈,道:宁初闭关,是因对岁寒剑法有所感悟,不可打扰。 剑修势微又修行困难,甚少有人愿意拜入离恨天,离恨天门下颇有些青黄不接。不算陆宁初和叶雨辰,门下筑基期弟子只剩五个,并且都是筑基不久,根基不稳,去织梦灵境就是送死。 金丹期弟子虽不止李云琅一个,但安排织梦灵境的人选亦有学问。 曾经,有过皆派金丹修士进入织梦灵境,结果却因争斗激烈,导致金丹修士折损不少,各大宗门得不偿失的过往。 各大宗门再派人选以筑基期修士为主后。又有门派想耍滑头,偷偷派出全金丹阵容,想占得先机。结果这些金丹修士遭到旁的门派齐心围堵,好处没捞到不说,连底裤都差点被人扒去,甚至小命难保。 至此之后,各大宗门之间便有了不成文的规矩,派往织梦灵境的人选,只能筑基为主,金丹为辅,谁要是敢派全金丹的阵容,那就休怪旁人围殴。 太上天宫乃庞然大物,每一天单独出来都可与寻常门派比肩,故不得派全金丹阵容的规矩便落实到了天的单位。离恨天此次只有两个名额,自然只能派一金丹一筑基。 剑主!叶雨辰嚎得越发绝望,只差就地坐下打滚。 师父 忽有喊声传来,叶雨辰反应最快,当即循声望去:小师弟! 同样一身素衣的陆宁初,长发半束,疾掠而来。他不及将气喘匀,先道:我想去织梦灵境! 话罢,他才急急喘气。 叶雨辰爱死了这句话,当即飞扑上来,紧紧抱住陆宁初,如见亲娘:小师弟,你可算出关了! 叶雨辰力道颇重,陆宁初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忙推着他:叶师兄,咳,我要死了 小师弟,恭喜出关。陆宁初的三师姐白霓云露出浅笑,先开口恭贺。 有了白霓云开头,旁人当然也紧跟着恭贺。 陆清月忽地抬手,令众人收身,问道:你不是闭关,怎的这般模样? 陆宁初从厄乱岭日夜兼程地赶回,到了离恨天地界,还得从后方绕来殿前,一刻都不得停歇,自然是一身风尘仆仆。 陆宁初气未喘匀,当即一口胡言:弟子有所感悟,情不自禁打了套拳! 打拳?不说旁人,就是陆清月都目露诧异。 好好的悟剑,怎么就成了打拳? 陆宁初自知失言,忙补救道:拳法剑术,皆是攻伐之道,自有共通之处。弟子心有所悟,急于求证,又恐随意用剑毁屋伤人,这才以打拳代之!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叶师兄、叶师兄,你能不能放开我,我真喘不来气了! 但叶雨辰把他当做救命稻草,生怕放手之后,美梦便醒,如何愿意放开。 李云琅见陆宁初被叶雨辰缠得苦不堪言,无奈一笑,上前拉开叶雨辰,体陆宁初解了围。 陆宁初当即露出笑来,对李云琅道:多谢大师兄! 他又看向陆清月:师父,我方才说想去织梦灵境,不知你 陆清月打断他:此番闭关,悟出了什么? 话中未有否决之意,那便是要视他闭关所悟再作决断。 弟子失礼。陆宁初拱手,当即召出秋虹,展臂施招。 剑花刚挽,便有剑势之威。只见陆宁初脚下一错,腰侧一拧,手中秋虹便如兔起鹘落,自半空斩下,划过一道半圆。 剑光如虹,竟是如同月华倾落。 剑未极地,却有风掠走尘土,拂起众人衣摆,直至荡开数十之丈,将周边草木搅得哗然作响。 此剑未裂地,未伤人,乍眼看去像是花招。然在场皆是修剑之人,自是有人看出,此剑剑势凛冽,威力极强,落至地面定会犁出深深沟壑,是陆宁初刻意为之,不欲以剑势伤一草一木,方才如此。 能这般把控剑势之威,是已剑意圆融。 啪啪啪! 叶雨辰率先抚掌,满目崇拜:好!小师弟真厉害! 李云琅闻声,收起面上错愕,也抚掌道:小师弟果然惊才绝艳。我方小成岁寒剑法,小师弟便已从中悟出自己的剑招。这可当真是令我自愧不如。 大师兄莫折煞我。陆宁初有些受之有愧。 什么惊才绝艳,不过是占了前世记忆的便宜。 陆清月脸上显出温润笑意:此剑可有名字? 弟子尚未想好。 陆清月微微颔首:也是,悟出来的第一剑,是该好好取个名字。 陆宁初听他话中俱是满意之意,有些急切:师父,织梦灵境 陆清月似是怪他不够上心,横他一眼:你且问问你叶师兄。 不消问,叶雨辰便主动跳起来,一边把织梦灵境的通行令牌塞给陆宁初,一边道:我愿意!我愿意!小师弟去最好! 陆清月无奈:还不快和云琅一道出发,已耽搁一会了。 太上天宫的弟子一同出发,离恨天这般耽搁确实有些不妥。 多谢师父!陆宁初又是一拱手。 又对叶雨辰道:叶师兄,我会收集你所需灵物,定不让你吃亏。 不必再去织梦灵境,叶雨辰满脸喜色,闻言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小师弟代我前去已是极好。 他顿了顿,又小声道:不过小师弟要是非要给我,我也不会不收的。哎哟! 除大长老往叶雨辰头上敲了一记,其余人俱是莞尔。 陆宁初望着众人鲜活明媚的模样,心中有无数怀念膨胀。 大家都在,真好。 他也一笑,方才随着李云琅赶往各天弟子集合之地。 第18章 天上月神 勿辱吾师门。 织梦灵境藏于深山之中,峭壁之上,若要前往,陆行不易,故太上天宫以飞舟运载弟子。 飞舟体积庞大,需维护修缮,太上天宫便辟了一座跃云峰,当作如凡间船舶码头一般用处的空港。 陆宁初和李云琅赶至跃云峰时,已过了本该集合的时辰。 虽只略略迟了一些,但其他几天的弟子都已聚在此处,自然有人生出不满。 离恨天真是好大的架子,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们两个。 离恨天在太上天宫实力垫底,地位自然也是垫底。而出言奚落之人,是实力位列太上天宫第三的赤阳天弟子。 有赤阳天带头,旁的弟子的数落也多了起来。 我们可都是提前到的,这离恨天倒好,不说准时,反倒还迟到了。 要不怎么说离恨天不行呢,连这点时间都安排不好,更别说修炼了。 好歹也是咱们天宫的一天,这回居然就只派两个人,连旁的小门小派都不如,真不知道掌门还留着离恨天做什么。 离恨天地位不行,李云琅平日里便尽可能地与其他天的弟子交好,却没想到此时仍会遭受这么多的埋怨。他心中苦笑,忙拱手弯腰道:临时有事耽搁了些许,请诸位恕罪。 嘁,恕罪?怎么恕罪?你能把浪费的时间还回来吗?赤阳天颇有些不依不饶。 好了。九天之首太上天首徒,亦是此次出行领队的周齐云出声,现在说这些不也是浪费时间,快些上飞舟。 埋怨声虽未消失,但收敛许多。众位弟子陆续登上飞舟,周齐云守在入口清点人数,李云琅上前又是拱手:多谢周师弟。 李云琅年过一百,太上天宫刚过筑基、金丹的弟子,自然多是他的师弟。 周齐云淡淡看他一眼,并不与他客气:不过是不想耽搁时间罢了。还望李师兄告诫离恨天,下回切莫这般不上心了。 被师弟这般教训,李云琅依旧笑容温和,甚至谦恭:周师弟说的是。 离恨天上飞舟的顺序也在最末。李云琅立在周齐云身边等待,忽地好奇问道:怎么不见连烽天的人? 这随口一问,却是令得登上飞舟的队伍都停了下来。 不消周齐云回答,便有人先嗤道:怎么,自己迟到了,还想拉别人下水?可惜连烽天并没有迟到,人家那是见时辰到了,你们还未来,便乘着自家的飞舟先走一步罢了。 九天地位有高低,财富自然也有差距。太上天宫最富的,便是才刚提及,甚至能单独拥有飞舟的连烽天。而最穷的,又是离恨天当仁不让。 离恨天穷到连弟子服都只能用最普通的素色云缎。而旁的几天的弟子服,却是用料一个赛一个的好,并且颜色各异、各有纹饰。 遭到嘲弄,李云琅自然是要辩解。 褚师弟,我不过是见连烽天不在,方才开口询问,怎会有你说的这般意思。 然而这番辩解无人在意,只有针对离恨天的数落再度开始。 刚还以为他真心赔罪呢,真是没担当。 离恨天实力不行,做人不行,真是哪哪都不行。 这离恨天可真是 有人看着李云琅摇摇头,眼含失望,仿佛离恨天做了多大的错事。 诸位,诸位李云琅有些难堪,还想挽回。 却是无人听他。 周齐云又扫他一眼,正要开口。 诸位。 忽有清朗少年之声响起。 周齐云最先看到源头,漠然沉稳的神色碎裂,显出愕然不说,眼中还有惊艳:你不是叶雨辰。 陆宁初微微一笑:我当然不是。 日夜兼程地赶路三天,回来后又要向师父交差,他的身体几乎濒临极限,灵力消耗殆尽的丹田有裂痛之意。随李云琅过来这一路,他分了大半心神恢复,并没有在意外界,却不想缓过来后,竟听得他人对离恨天诸多数落,李云琅陷入窘境。 他向众人拱手:离恨天剑主门下陆宁初,见过诸位师兄。 此言一出,诸位弟子间明显有讶然弥漫。 离恨天临时换人,他们自然不知,因陆宁初一直低头坠在李云琅身后,他们便以为还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叶雨辰。又因陆宁初恢复之时,习惯自敛气息,竟是让众人都将他略了过去,无人分神留意。 陆某于此,向诸位师兄赔个不是。陆宁初稍一细听,便知怨言从何而起,陆某与师兄此番迟来,非师兄之过,而是陆某之错。是陆某任性,方才出关便央着剑主换人,这才耽搁了时辰。诸位若有怪罪,与陆某说便是,还请莫要怪罪我师兄了。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有暗讽众人咄咄逼人之意。 陆宁初活了两世,自然深知他人对离恨天的轻蔑。这般情况下退让,不过是作践自己。 何况,他对太上天宫亦有恨意。 前世,陆清月自裁之时,他已流落魔道,于万般追杀中挣扎求生。因此他只听得传言,说陆清月是因有他这个逆徒,自觉愧对天下,才自裁谢罪。 但他始终觉得事有蹊跷。 他的师父陆清月,看着温润和蔼,实则自有傲骨。若陆清月当真因他自觉惭愧,意欲谢罪,那也该亲自将他手刃后方才自裁。 后来他打听消息,知道陆清月自裁前,有赤阳天、连烽天、玉虚天、丹藏天四位天主于离恨天滞留许久,便由此怀疑,陆清月的死或许是太上天宫逼迫。 然而陆宁初话罢,众位弟子莫说如对李云琅那般冷嘲热讽,甚至连一丝声音也无。 他们看不起离恨天,看不起李云琅,但他们不敢看不起陆宁初。 诚然李云琅练成了岁寒剑法,但他用了百年方才小成,又是那等资质,对他最高的评价也不过大器晚成之材。 大器晚成,于太上天宫的弟子而言,当真入不得眼。以他们的资质,李云琅这块晚成之材还未成材之时,他们或许就已攀至高峰。 但陆宁初不一样。 十七岁筑基。 十七岁岁寒剑法大成。 这等天赋,是整个太上天宫,整个修真界都无人可比的。 更何况,陆宁初还有一个旁人无法比拟的优点。 他好看。 非常非常好看。 陆宁初此前经常闭关,只在离恨天活动,其余八天的弟子无事也不会往离恨天去。故只有少数几人传言,离恨天剑主末徒陆宁初,面容昳丽,如天上月神。旁人听之,往往嗤之以鼻。 但今日得见,他们才发现,此言非虚。 第19章 明月照沟 法外狂徒。 虽是少年,但陆宁初的身形已生得极好,劲腰长腿,瘦削而不显得柔弱,明明身着离恨天再朴素不过的弟子服,却也如芝兰玉树。 陆师弟。周齐云率先出声,他一错不错地看着陆宁初,似是想要严厉,出口却是颇为温和,下回切莫这般了。 他顿了顿,又道:太上天掌门首徒周齐云。 陆宁初微微俯首:谨记周师兄教诲。 沉寂的人群忽地又热闹起来。不过此次的热闹,却与面对李云琅时截然不同。 左右也就迟了一点,不碍事。陆师弟,我乃昆仑天三长老之徒郑以轩。 陆小师弟因闭关耽搁了时间,情有可原,倒是我等有些不辨是非了。对了小师弟,我是范晔,丹藏天之徒,师承离火真君。 小师弟小师弟,我是孤星天何余,跟你同年筑基,今年二十五,金火灵根,暂无道侣,你要不要啊! 起初还只是自我介绍,后来就跟相亲似的越说越离谱。最为嚣张的何余当即引来众怒,被摁回人群不说,还挨了几记暗拳。 这群之前还对离恨天冷嘲热讽的弟子,这会倒是格外大度起来。他们像是没听出陆宁初的讽刺,又或者听出来也不在意,甚至觉得的确是自己不好了。 迟到就是迟到,道歉有什么用! 赤阳天弟子中忽地出现反对之声,众人当即怒目而视,似乎忘了方才,他们是随着赤阳天一同奚落离恨天。 出声之人是赤阳天天主之子东方昱,行事嚣张,常年与连烽天天主之徒赵锦之争夺太上天宫纨绔之首,但因身家欠厚,总是差上一筹。 东方昱已在飞舟之上。 陆宁初微微眯眼,昂首问道:师兄想要我如何? 不说赤阳天天主跟他师父的死有没有干系,就是这东方昱,前世都给他找了不少麻烦。论及他为何会中了情.毒与龙渊相遇,东方昱可还能算得上是红娘呢。 东方昱居高临下,冷冷睨着陆宁初,道:陆师弟,既然道歉,总要有点诚意。你耽搁了我的时间,请我吃顿饭赔罪,不算过分吧? 其余弟子当即哗然,眼中怒意更甚。 陆宁初却是笑了一下,才答:那我便请师兄一顿吧。 前世他不喜东方昱,总是与其作对,剑拔弩张之时不在少数。也是因此,他遭人陷害后,东方昱没少推波助澜。今世他当然不能重蹈覆辙,何况就众人的反应,稍微顺着点东方昱,不指望能够借刀杀人,给他添点堵总没问题。 东方昱瞧见陆宁初笑,再绷不住冷脸,颇有些急切地道:好,你可不能赖账! 旁人恼他狡猾之余,亦纷纷道:陆师弟,你看我 够了!一声冷喝,周齐云脸色黑沉,这般为难陆师弟,你们缺那一顿饭吗! 旁人噤声,东方昱却是嗤了一声,自飞舟边缘没了人影。 周齐云斥道:还不快些上飞舟! 停滞的队伍这才再度前行。 周齐云缓了缓脸色,又对陆宁初道:陆师弟,这些人如此拖拉,还要你,和李师兄多等待些许。 他似是觉得方才那一通闹有些荒唐,这回记得带上李云琅了。 陆宁初最后是与周齐云一道登上飞舟的。 太上天宫有钱,飞舟也很宏伟,弟子们可以一人一间。周齐云亲自把陆宁初和李云琅送到他们的房间,才行离去。 李云琅看他走远,才对陆宁初道:小师弟,还是你厉害。 陆宁初无奈:大师兄你又折煞我啊? 李云琅笑了笑,手中忽地出现块巴掌大的玄铁,他把玄铁塞给陆宁初:小师弟,我不日前得了这块万年玄铁,送于你铸本命灵剑正好。 陆宁初眼神微变,推辞道:大师兄,这太珍贵了。 李云琅道:珍贵才好,何况我已有了本命灵剑,左右也用不上,给了你才不算浪费。 他强行把玄铁留在陆宁初手里,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小师弟你刚出关,早些歇息吧。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李云琅像是怕陆宁初追来还玄铁,飞快地进屋关门。 陆宁初也进了屋,然后将玄铁搁在桌上,神情甚是怀念。 前世李云琅也送了他这块玄铁,并且让他收下的说辞也一模一样。 这是李云琅给他的生辰贺礼。他不喜生辰,不过生辰,但每到生辰之日,李云琅都会送他东西。李云琅从不直说是生辰贺礼,可不必说,他也知道。 今世因闭关之故,生辰已过,但李云琅的心意他明白。 李云琅一直都待他很好。陆清月将他捡回离恨天后,和李云琅时间各半地照顾着他。陆清月是他师父,而李云琅于他,亦是如兄如父。 今世,他绝不会再让李云琅死于意外。 陆宁初将玄铁收起。 前世他的秋虹剑断,他便用这玄铁铸了本命灵剑,用了一世。 陆宁初上了床榻便瘫睡下去,日夜兼程三日,甚是疲惫,确实需要好好歇息。不过他并未立刻合眼。 他自怀中取出巴掌大的布娃娃,亲昵地蹭了蹭娃娃额上的黑色小尖。 他突然离开,龙渊应该会生气吧。不过这也没有办法,谁让这小龙不等他起床,擅自乱跑。而且他留了书信,不算不告而别,小龙就算生气,也不会太难哄。 陆宁初把布娃娃搁在脸旁,正要入睡,却又翻身坐起,拿起娃娃仔细端详。 娃娃身上的针脚粗糙,肩上的线开了几道。 陆宁初顾不得睡觉,立刻翻出针线,小心地缝补起来。 * 五日后,飞舟抵达织梦灵境附近的岩上城。 织梦灵境在深山之中,岩上城亦在深山之中。深山中建城市,难免让人担心是否可以维持。 但岩上城是修真界所建,又建于一块自悬崖探出,底下悬空的巨大盘状岩石之上,奇伟壮观。哪怕没有每逢百年的织梦灵境开启,也有许多游人前来观瞻。何况修士进入深山历练之时,此处亦可做中转之处。 故这座建于深山的岩上城,竟也甚是兴旺。 凡俗游人以及低阶修士来往,皆需飞舟接送,故岩上城有自己的飞舟,靠外的半片巨岩便是飞舟空港。 太上天宫的飞舟抵达时,这半片巨岩上已停泊了数座形制不一的飞舟。其中金光灿灿,舟身绘有烽火之纹那座,便是连烽天的飞舟。 太上天宫众人才刚落地,忽有一身金色之人冲来,急急吼道。 师兄!周师兄!不好了!赵师兄出事了! 连烽天的弟子服便是金色,此人显然就是连烽天的弟子,而其口中的赵师兄,便是连烽天天主之徒赵锦之。 周齐云问过之后,原来是赵锦之在城外林中惹了打不过的妖兽,又被紧紧纠缠无法逃脱,才派了师弟前来求援。 东方昱跟赵锦之不对付得很,闻言是要去救他,当即哼了一声,就要带着赤阳天的弟子离开。 其余几天知晓周齐云定然会去,也不想掺和。然而不知道有谁焉坏地说了一声。 赵锦之倒霉我可得好好看看,这可不常见啊。 于是,所有人都杀了过去,连走出一截的东方昱都折了回来。 待见到赵锦之,众人才发现情况不容小觑。 赵锦之竟是不知从哪招惹了一群鹖鸟。鹖鸟青羽生角,生性好斗,至死方休,怪不得赵锦之逃都逃不掉。 赵锦之的弟子服材质特殊,甚是坚韧,如今却已被抓成了破布,褴褛不已。他见众人赶来,连忙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滚开臭鸟! 赵锦之扔出一样法器,砸开险些啄到他眼睛的鹖鸟,但随即,又有新的鹖鸟补上空缺。 情况危急,周齐云当即领着众人上前解围。 然而好不容易将群鸟分散,不待之前报信的连烽天弟子上前扶走赵锦之,天上忽降大风,将周围的树木都压得倒伏些许。 众人望向大风来处,只见一只足有人高,翼展三丈的巨型鹖鸟自空中落下,身后还跟着更多鹖鸟。 众人骤然破口大骂。 赵锦之你疯了是不是!连鹖鸟鸟王都敢惹! 赵锦之还敢嘴硬:我就是想吃个蛋,谁知道那蛋是这只破鸟的! 赵锦之!已经有人快要气疯了。 鹖鸟鸟王立于树梢,一声唳叫,便有更多鹖鸟飞下。 这下,连赤阳天都不看戏了。 鹖鸟鸟王见鸟群遭到分散,威力不足,又是唳叫一声,重展双翼,直直向赵锦之冲去。 啊啊啊啊!周师兄救我!赵锦之惨叫连连,不管取出什么法器,俱是一股脑地向身后的鸟王扔去,边扔边跑。 然而鹖鸟鸟王势如破竹,根本不惧赵锦之的法器。 旁人有心驰援,却都为受到鸟王命令的鸟群困阻。 眼看赵锦之一个趔趄,要被鹖鸟鸟王穿心。 忽有白影闪过,挡至赵锦之身前。 鹖鸟鸟王眼看功成,却遭阻拦,当即又是一声怒唳,鸟喙重重啄下。 小师弟!是李云琅的声音。 众人回首,只见陆宁初将遭重击。 然,众人所想之血光并未出现。 只听当的一声。 陆宁初用剑格挡鸟喙,又是抬腿飞踢,将鸟王踹出些许。 鸟王振翅反扑,陆宁初不退不避,脚下一错,腰侧一拧,秋虹长剑兔起鹘落,剑光如月华闪过,带起半扇血瀑。 凶悍至极的鹖鸟鸟王,竟是被陆宁初一剑剖开。 没了鹖鸟鸟王,鹖鸟鸟群失去指挥,好对付许多。众人杀尽这些好斗的凶鸟,开始收集青羽与鸟首的角。 鹖鸟的青羽与角,都是好东西。 陆宁初切割鹖鸟鸟王长角之时,跌坐在地,呆愣许久的赵锦之,忽地起身骂道:你干什么!这角是我的! 陆宁初侧首看他,见他愣神,便又回过头去。 但下一刻,陆宁初不得不放开鹖鸟鸟王,往旁闪去。 赵锦之竟然向他砸了一招。 才被人救了,就向救命恩人出招。 赵锦之见他退开,趾高气昂地道:我的,滚开! 旁人看不下去,正要开口。 却见陆宁初忽地前掠,蹬了赵锦之一脚后,秋虹长剑又起。 月华再现,赵锦之再次跌坐,双眼瞪如铜铃,看得却不是贴至鼻尖的剑锋,而是执剑之人。 赵师兄,陆宁初脸上带笑,微微俯身,鸟是我杀的,你是我救的。 赵锦之怔怔,忽地想起周围还有许多人,顿时面如猪肝,吼道:谁要你救了!我自己也可以对付!滚开,离恨天的穷鬼! 陆宁初啧了一声,瞥了一眼赵锦之发抖的双腿,在众人对赵锦之的数落中,收剑起身。 赵锦之差点像鹖鸟鸟王一样被陆宁初劈了,不敢上前再抢,但仍是目光愤愤。 陆宁初切鸟王长角,又道:诸位师兄,陆某能杀鸟王,也多亏师兄们缠住鸟群,这青羽我便不取了。 众人一边道谢,上前拔毛的动作也不含糊。 陆宁初退至一旁,用帕子擦拭秋虹剑上的血迹。 赵锦之见众人拔毛,当然不甘,恨声道:鸟是我找到的,青羽应该归我! 赵师兄。陆宁初又是出声,他斜斜睨着赵锦之,手上拭剑动作不停,我方才那剑招还未取名,你觉得叫明月照沟如何? 第20章 有龙君 不见其人,先闻其名。 明月照沟。 讽刺之意明明白白,赵锦之又要跳脚,却有笑声先他一步。 噗,陆师弟可真是有趣。 飞舟上的五日,陆宁初已把人认全。说话之人是冷月天天主之徒洛珈莲,他手执秋虹作一揖礼:洛师姐谬赞。 洛珈莲!赵锦之气得像个开了的水壶。 赵锦之这等纨绔,当然不会漏了调戏姑娘,而冷月天只收女弟子。故他与冷月天也是积怨不小。 洛珈莲只嘲讽一笑,并未理他。 旁人也是笑,或窃笑,或明目张胆。 赵锦之想发火跟众人打一架,却又耐不住身上的痛,被群鸟围堵,难免受伤。他面子上挂不住,最后只得指使连烽天的师弟,先扶着他离开。 走之前,他还狠狠瞪着众人,瞪着陆宁初,放狠话:给我等着! 李云琅杀的鹖鸟不算多,待他处理完他杀的那几只,陆宁初便在众人赵锦之要是找你麻烦你就来我们的关切中,和李云琅先一步离开。 他并不喜欢和其他天的弟子久待。待久了,他就得拼命克制将有些人碎尸万段的冲动。 前世他是个刺头,其他天的弟子看不起离恨天,他自然也不对他们施以好脸,常常闹起矛盾。十八岁筑基,十八岁寒剑法小成的天资,虽不如占了重生便宜的今世,但也足以傲视群雄。 他从未输过。 他自觉为离恨天振兴威风,扬眉吐气,意气风发,招惹诸多怨恨也不在乎。是他们先看不起离恨天,是他们先找他的麻烦,他若不争,离恨天便只能任人嘲笑侮辱。 他以为自己不会输便可以,却不想出了陷害之事,那些对他有怨之人,人人都想将他踩入泥淖,使他落得千夫所指的境地。 故而今世,他会圆滑些许,不会再像前世那般只知晓与人硬碰。 小师弟。 李云琅出声,打断了陆宁初的思绪。他侧首问道:大师兄? 李云琅眼含无奈:你那一剑,当真要叫明月照沟? 陆宁初前世后来,剑法早已自成一派,剑道造诣甚至高于他的师父陆清月,对这伪装在筑基水平的小小一剑,自然不甚在意。 是啊,我觉得挺好。 觉得好的还有一个原因,是陆宁初觉得取名太难。 小师弟,李云琅露出些许苦笑,这可是你的第一剑,你忘了师父说,第一剑要好好取名吗? 大师兄。陆宁初语气认真些许,既是为不欲再想剑招之名,也是当真有此感悟,第一剑虽然重要,但也不必过分拘于。我既能悟出这一剑,便自然能悟出更多。若拘于第一剑,连名字都拿捏不定,岂不是影响心境,耽搁之后所悟? 剑之一道,当为一往无前,势如破竹,怎容踌躇原地,犹豫不定? 李云琅愣怔片刻,苦笑更深:小师弟说的是,倒是我流于俗人之境了。 * 飞舟速度有快有慢,譬如连烽天之飞舟四日便达岩上城,太上天宫之飞舟五日才达。 各个宗门距离岩上城的距离,也各有远近。 故陆宁初抵达之时,人未齐,境未开,宿在岩上城中,可游玩,可蓄锐。 陆宁初答应了东方昱一顿饭,却非真心,只想草草了之。于是这一顿,便请在了太上天宫弟子下榻的客栈。 选在此处,东方昱便避不过太上天宫其他弟子,周围人多,也可抑制陆宁初提剑砍了他的冲动。 东方昱虽对环境有些不满,但与陆宁初同坐一桌,到底还是高兴。敬过几杯,便开始如孔雀开屏般吹嘘自己。 旁人看不惯他这副洋洋得意,总有人拆他的台。一来二去,便吵吵嚷嚷,好不热闹起来。 陆宁初早已不是少年心性,只漫不经心地听着,各种话语左耳进右耳出,本该是主角的人却沉默成了配角。 然而,忽有旁人谈论入耳,令他不由用心去听。 各大宗门掌门长老,确实修为斐然,但我以为,如今修真界最值得敬重的,当属济世三君。 此三君,一为凤岭清宁君柏千乔。清宁君擅医术,常年行走凡俗,化解各地瘟疫之灾。且其为凡人治病救命,只收一枚铜板作诊金。 二为金阳道恒君柳鹤。道恒君道心清明,天资卓越,于修行一道有通天之途。然其心系百姓,弃修行,研农耕,亲至田间篱下指点凡人耕种,富庶一方粮仓。 三为常乐有龙君。有龙君常现身各处天灾之地,施救凡人,半年前泯州水灾泛滥,幸得有龙君现身,受灾亡魂才止于三千之数。 吸引陆宁初的,自然是有龙君的那个龙字。这番谈论不说有趣,但至少比东方昱等人的吵闹有营养,他便又继续听。 怎的前两君有姓名,有龙君却无? 这自是因为有龙君身世不明,无人知其来处,无人知其姓名,只听他自称有龙君。 陆宁初微微眯眼,忽地出声:有龙君? 吵得正欢的东方昱等人顿时止声,那几位谈论济世三君的修士也看了过来。 东方昱稍稍一怔,便道:这有龙君我也有所耳闻,修为并不如何,只救凡人多救了些,陆师弟对此人有兴趣? 不。陆宁初摇头,拈起酒杯酌了一口,我只是觉得,有龙君这名号,有些名不副实。 对济世三君侃侃而谈的那位修士,对此三君甚是推崇,听得东方昱话中轻蔑,本就不满,此时又听陆宁初这般说,当即反驳道:有龙君济世救人,行善无数,怎的就名不副实! 陆宁初偏头一笑,把玩着手中酒杯:有龙君,有龙君,那他有龙吗? 对方顿时噎住。 世人皆知,龙族自数万年前便再无踪影,如今修真界只有一条真龙。 魔尊龙渊。 陆宁初见他哑口无言,轻轻笑了一声,正欲将酒杯放下。 陆宁初! 忽有呼喝自门外来。 我要和你决斗! 一群灿灿金衣的修士出现门前,正是连烽天的弟子。而要决斗之人,自然是为首人前的赵锦之。 织梦灵境未到开时,却有不少宗门弟子抵达。正道各个宗门,并不全然融洽,人多又闲,自然有人生事。抵达岩上城不过几日,就已有不少修士,或因真有争执仇怨,或为探看他人实力,互相切磋斗殴。 宛如一群斗鸡。 前世陆宁初也是一只常胜小斗鸡,但如今他心境不同,自然不屑这等争斗。 不过,瞧见气势汹汹的赵锦之,他便又改了主意。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这是一只富得流油的小金鸡。 第21章 千杯不醉 人已至,却未觉。 虽已入冬,但今日的阳光却很好。 织梦灵境将开,岩上城迎来百年一回的盛事,城中客栈旅居,皆是宾客满至。望梦楼作为岩上城最大的客栈,接待了太上天宫等大宗门的弟子,自然最是热闹,除打烊之时,总有诸多修士坐于店中,酌酒对饮,谈天说地。 门外忽有喧嚷之声临近,一金衣青年迈入店中,大声嚷道:小二,给我上五十坛酒,要最烈的! 此人正是赵锦之。 赵锦之是太上天宫连烽天天主爱徒,又身家雄厚出手阔绰,即使繁忙也当即有小二迎上。 赵公子,楼中最烈的红锈刀只有四十坛了。 那就先上四十坛!赵锦之边说边大步疾行,走向正中空着的一桌。 这位置极佳的一桌,专为赵锦之所留。 待赵锦之入座后,先有悠悠浅香,再有白衣之人入内。 此人正与身后之人交谈,侧身行走,只看得清瘦背影,乌黑长发及小半侧脸。这小半侧脸仍有稚气,是少年之貌,但也足见昳丽。 肤色雪白,睫羽如扇,墨如点漆的眼珠在灿烂阳光下熠熠生辉,通透璀璨,宛如黑夜琉璃。 这漂亮的黑夜琉璃中,流转孺慕温情,让人不由对少年目之所向之人,心生妒意。 随着少年前行,其身后之人也露出脸来,端正平和,可称俊朗,却因珠玉在前逊色许多。 李云琅面露担忧,道:小师弟 陆宁初勾唇浅笑:大师兄不必担心,喝酒而已。 他此前采卖灵草,赚取灵石,既为筹措前往厄乱岭的路费,也为添补离恨天,却不想恰逢龙渊生辰,只有灵石可送。龙渊重要,离恨天也重要,他自然要寻别的法子找补。 而赵锦之便是送上门来的送财童子。城中切磋决斗,可提出赌注,他利用这点,已薅了赵锦之不少鸡毛。 赵锦之这只小斗鸡,几次和他决斗,俱是败北,心中不甘更甚,却又不想继续挨打,故提出以其他方式与他比试,这回便轮到了斗酒。 陆宁初与李云琅之后,还有许多太上天宫弟子跟随。他们止于赵锦之桌前,以作观众。 四十坛烈酒速速送上。 赵锦之使唤师弟拆开泥封,欲倒酒开始,却见陆宁初一掌拍开泥封,对他露出冽冽白齿,朗声道:赵师兄,请! 便是拎起酒坛,直接灌之! 好! 此般气魄,顿时有人喝彩。 赵锦之脸色一变,不欲输人威风,也只得拎起酒坛。 阵阵喝彩还有哨声之中,空坛渐多。 酒色浸染之下,只见陆宁初唇红齿白,眼波流转,一身素衣本该清隽如仙,此时却是泼天艳色,如妖精临世。 他单脚立于凳上,饮尽坛中酒,弃去空酒坛,而后将手撑于膝上,以手托脸看着赵锦之。 赵师兄,你认不认输? 赵锦之手抱酒坛,如烂泥般伏在桌上,显然已是大醉。他听得陆宁初发问,眼神缈缈,看了许久,才大着舌头出声:我!我还能喝! 旁人眼中,只观二人姿态,便知胜负已分。此时听得赵锦之逞强不肯认输,顿时嘘声一片。 陆宁初却是不恼,只笑意盈盈瞧着赵锦之:赵师兄,我已喝完我那二十坛,你若还要与我比,可要快些喝尽剩下七坛。 赵锦之挣扎起身,对准酒坛。然,才灌一口,他便骤然作呕,吐入酒坛。 赵师兄,陆宁初微微眯眼,眼中坏意闪过,这坛酒你可也得喝完。 不待说完,赵锦之呛咳几声,软软摆手:不、不喝了我认输 陆宁初唇角一勾,摊手向前:拿来。 赵锦之摸出一个锦囊,将其放于陆宁初手上便再无力气,手如无骨之蛇搭住后者的指尖。陆宁初抽手离开,他的手便跌在了桌上。 陆宁初收起锦囊,摆手离场,旁人相随而动,嘴上诸多吹捧佩服。 吵吵嚷嚷,热闹不休,旁人注意皆在酒意少年。 故而,无人注意,瘫于桌上的赵锦之,盯着自个指尖,忽地将其凑近鼻端,深深吸气。 李云琅伴在陆宁初身侧,关切道:小师弟,你可还好? 陆宁初飒然笑道:大师兄,我可是千杯不醉。 李云琅面露无奈,似还有话,却见陆宁初神色一顿,突然四下张望。说出口的话便拐了弯:小师弟,怎么了? 陆宁初为众人瞩目,本不在意旁人目光,然而方才却忽觉诸多目光中似有异常。只是他扫过楼中宾客,不见源头,异常也不再有。 他只得答道:没事。 他不堪旁人烦扰,便又道:只是喝了这么多,到底有些累,我想早些回房歇息。 陆宁初回房,围观热闹之人便又各做其事。太上天宫的弟子也四下分散,开始饮酒吃食。 楼中客多,空置桌凳多在边角。 忽有坐于偏僻角落之人出声:小二,怎的桌上还有灰尘,快来打扫! 小二赶来,只见桌上确有一小堆粉末,连忙擦拭。待擦净桌面,正欲退去之时,他又突然一顿,诧异道:这桌怎么少了一只茶盏? 坐于此桌的修士顿时瞪眼:怎的,你怀疑我偷了你家茶盏? 小二赶紧赔笑:岂敢,岂敢!小的只是随口一言,道爷切勿放在心上。 他在修士的嗤声中急急离开,却又忍不住四处张望,想看是否是旁桌客人多拿了茶盏。 第22章 定踪珠 相见却不知。 到底是冬日,岩上城晴了几日,终是开始落雪。 其他宗门的弟子陆续抵达齐全,织梦灵境开启的日子也快到了。 这些时日,除却赵锦之外,陆宁初也和其他修士切磋。即便他不若前世那般强硬,过分的天资和容貌也难免招来嫉妒。 不过对他来说,金鸡斗鸡都是鸡,只要能薅鸡毛都是好鸡,他倒是乐得有人上门,让他能为离恨天多攒些家底。 雪花缈缈,白霜覆城。 陆宁初与一洛水宗弟子切磋结束,便回了望梦楼。时逢晌午,又有周齐云相邀,他便坐于楼下,与太上天宫众人一同吃喝。 雪天寒冷,又刚行功法比斗,他的手便越发的凉。若是未曾有过倒也罢,可如今他的双手已触过熨帖暖意。吃喝过后,双手仍是冷意森森,他终是忍耐不住,取出了龙渊予他的紫金暖炉。 天气骤冷,行取暖之法并不奇怪。譬如赵锦之,天刚有雪时,便换上嵌毛厚袄,添上氅衣,停至何处,都会在左右各置烘炉,手揣兽皮暖套。 陆宁初暖手并不稀奇,但他近日已用实力证明他的天资并非虚名,又生得那般容貌,每逢出现便是众人瞩目的中心。是以他一取出暖炉,便有人问:陆师弟这暖炉看着好生精巧,不知是从何处得来? 李云琅也脸有讶色,陆宁初是头回外出,在离恨天时,他并未见过这暖炉。 陆宁初答道:这暖炉是近日前,我偶然遇见的一位道友所赠。 然而,无人相信暖炉的来历如此简单。 只因,陆宁初脸上笑意虽浅,看似漫不经心,但原本无论何时都有少年锐气的眉眼,提及暖炉来历时便忽地全数柔和。 旁人觉出陆宁初的态度并不寻常,顿时有些浮躁。 陆师弟,不知这位道友是何人? 开口之人尚未说完,便见眼前白影掠过,竟是陆宁初突然起身疾行,衣袂飘飞,如穿花蝴蝶。 陆宁初停至偏僻角落,手中暖炉已然收回,鞘中秋虹取而代之,点于身前桌面,与一面容平常的青年隔桌相望。 这位道友,陆宁初微微俯身,双眼半眯,近日你暗中跟随我许久,可是要跟我比上一场? 自斗酒那日觉出的异常目光,接连几日,他都能察觉这目光仍在身周。只是这目光若有似无,每回他刚有所觉,便立刻隐没人群,令他无从寻找。 然而方才提及暖炉来处时,忽有灼灼目光而至,令他终于寻得源头。 青年只静静望着陆宁初,不作言语,后者便又用秋虹剑鞘敲敲桌面:这位道友 青年忽地站起,转身便往外去。 旁人听得陆宁初所言,自当这青年是有歹意,不需陆宁初出声,便有人出手阻拦。 这位道友,不如先与陆师弟解开误会? 青年仍是默然,面对阻拦也无动作,只静静驻足。 陆宁初看了片刻,略一挑眉,便道:这位道友如此安静,不像寻衅滋事之人,应当是我找错了人。何师兄,你放他走吧。 出手阻拦之人,是之前出发之时,因自我介绍过于嚣张而惹了众怒的何余。他上回便提及了道侣,对陆宁初有什么心思再明白不过。这会逮着机会表现,他自然不想轻易放过。 他道:陆师弟,许是这人被你发现,又恐此处人多,所以才故意这般,想让你放他离开。 陆宁初笑道:若真是如此,这位道友听得何师兄的话就该逃了。倒是我,无端冒昧了这位道友,该是我给他陪个不是才对。 说着,他便走到青年身后,拍拍对方后肩,在其回首时拱手施礼:这位道友,抱歉。 陆宁初这般作为,何余不好再越俎代庖,只得暗暗瞪了对方一眼,便放人离去。 待人出了门去,李云琅、东方昱等人难免再问是否有诈。 陆宁初苦笑摆手,作愧疚之态,再三承认是自己认错后,又道:陆某生事扰了诸位兴致,还是不在此现眼,回房修炼去了。 陆宁初在陆师弟真是勤勉的赞扬声中回屋,而后立刻开窗翻出,观掌心一米粒大小的红珠,视其光亮强弱找出方向,便疾掠而去。 离望梦楼不远的冷清小巷,面容平常的青年忽地顿住脚步,伸手自后肩长发遮挡之处,摘下一枚散发蓝光的米粒小珠。 定踪珠,与寻踪珠成对,不作用时是为黑色,毫不起眼,但一旦有人用寻踪珠寻其方位,便会发出蓝光。 青年发现自己为人追踪,却不将定踪珠摧毁,只将其握在手中。又向巷中深入些许后,他竟停驻脚步不再前行。 不及一刻,便有风声掠来,搅乱巷中飞雪。 陆宁初追赶至此,见青年竟然停留此处,神色微讶。然他动作却无片刻迟滞,踮脚跃起,如凌燕扑击,手中剑光犹如月华,直冲青年而去。 他面带锋锐笑意:这位道友,不知你跟随于我,是为何事? 青年仍不作声,面对冷冽剑光也不动作。只在剑光将至之时,忽地后仰退避,但脚步却是向前,屈膝侧走,竟是伸手欲擒陆宁初。 陆宁初脚下落地,当即又起,避开青年擒拿,又回转剑身予以回击。 剑身回转,青年来势未去,应当来不及躲闪。然而,他竟是将一身凶猛来势生生制住,转身又折,于剑下空隙再次擒来。 陆宁初急退两步,才免了落入其手。他察觉自己落入下风,微一抿唇,剑势再起,已是高于明月照沟的剑招。 青年始终平稳的眸中荡起一丝讶色,但剑锋将至其身之时,仍是如先前那般,以毫厘之差准确躲过,再行擒袭。 陆宁初的剑招一强再强,却仍是陷入与青年缠斗的境地。他已觉出青年深不可测,隐隐懊悔。 之所以立刻动手,是因他以为这青年便是前世仇敌。 前世,他那仇人只在暗中行事陷害于他,一旦被他追到踪迹,不待如何交手便很快逃走。从开始至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对方的修为都不如他,或是只与他勉强相当,直到后来离恨天覆灭,对方销声匿迹至最后,才突然修为暴增,令他和龙渊联手都难以敌之。 故,他认为对方便在岩上城的众位年轻修士之中,一直多有留意。 除偷偷去了一回厄乱岭外,来岩上城前,他并未离开过离恨天,是以当他察觉人群中有陌生人的目光异常时,他便心生怀疑。追逐而来后,又见对方作等待之态,他自然笃定怀疑。 今世他与旁人动手,不似前世那般凶悍,对方或许以为能胜过他。 但从青年的修为来看,他似乎当真是找错了人。 这位道友陆宁初欲止戈和谈,却不料他只这一分神,便被对方寻到机会擒住手腕按至墙边。 左手仍是自由,他便欲抢右手手中秋虹,以作反击。 不想对方手上用劲,他的右手边骤然酸痛,秋虹当啷一声坠于地面。而后不待他改变左手去向,对方便以单手将他的双手尽数按在头顶。 这位道友陆宁初还有和谈之意,却突然怒道,你做什么! 对方竟然欺他束手,伸手搂住他的后腰! 然青年对他的怒骂置若罔闻,反而手上力道更甚。陆宁初挣扎两下,却觉二人身体触碰暧昧,越发气急,急怒之下甚至呼唤:秋虹! 秋虹躺至地面,纹丝不动。 陆宁初顿觉自己昏头。 剑修之所以要祭炼本命灵剑,便是因为灵剑可听主人呼唤,即便不在其手,也可随主人心意而动。秋虹虽是好剑,但终究不是灵剑。 你放开!陆宁初满腔柔情爱意都已给了龙渊,哪里容得旁人这般轻薄。 然而,青年仍不作理会,甚至埋首他的颈侧,深深吸气。 我杀了你!陆宁初越发气怒攻心,愤然抬腿,直往对方下三路去。 青年终于有了反应。他挡下陆宁初堪称狠绝的撩阴腿,深深看他一眼,又重重点他眉心,便骤然放手,迅速不见踪影。 陆宁初觉额上触感有异,伸手一摸,摸下了定踪珠。 混蛋! 重重一拳砸至墙上,惊得周边雪花绕飞盘旋。 第23章 幻境开 真作假时假亦真。 再出现众人眼前时,陆宁初神色如常,丝毫看不出怒意犹存。 但李云琅到底是看着他长大,不过半日,便觉出他状态有异,悄声问道:小师弟,你心情不好? 陆宁初不作否认,只道:织梦灵境后日便开,我有些紧张。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李云琅露出意外笑意,当即宽慰道:织梦灵境为先人探索透彻,早已无甚重大危险。境中虽有诸多幻阵,但只要心志坚定,抱守本心,便不足为虑。倒是旁人夺宝杀人之事更需提防。然,旁人这些时日已见过小师弟实力斐然,当也不会轻易招惹。 陆宁初心生暖意,面上浮现温顺浅笑:大师兄说的是。 不过,他心中不悦是为昨日那青年所为,但心有担忧也并非虚言。 织梦灵境现世已有两千年,无数先辈深入其中,世人只道此境已被探索完全,却不曾想过事实并非如此。 织梦灵境之中,还有一神秘殿宇藏在重重幻阵之后,两千年都不为世人所觉。前世,他与李云琅误打误撞破开藏匿此处殿宇的幻阵,喜出望外之下自然入殿寻宝,却不料李云琅陷入殿中陷阱,意外身亡。 但这殿宇又不能不去。 前世,前往织梦灵境当真是他第一回 出门,寻找仇敌真身时,他当然会怀疑在岩上城与他结怨之人。但,最后查验的结果,却是仇敌真身并非任何一个与他有怨之人。 故,那位仇敌,当是无缘无故深恨于他,要置他于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死地。 既然因不在他,那么这一世对方也会如此。 对方究竟是谁,他并无太多线索,只能遵循前世路线,看能否找出对方。 至于李云琅,他曾想过不让他再入那座殿宇。但,与李云琅分开,徒增未知变数,反倒是相伴而行,可避过已知的危险。 虽是这般想,但要李云琅去夺命之地,陆宁初终是有些愧疚不安。 * 二日很快便过,转眼便是织梦灵境开启之日。 各个宗门弟子聚于灵境开启之处,喧喧嚷嚷颇有些兴奋。陆宁初立身其中,心有担忧的同时,对当日青年的轻薄仍然耿耿于怀。 就算前世,敢对他动手动脚之人,少说也是被他打得不能人道。但那日过后,青年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再无踪影。 他知晓自己尚且不是青年对手,但若是能知道青年身份,他至少还能跟龙渊告状。这般身份都未能查明,让对方全身而退,当真是令他心中恶气难消。 陆宁初扫过在场修士,明知对方不可能身在其中,心中却还是积郁更甚。 该死的混蛋! 唳! 忽有鸣鸟啼叫,众人循声望去,之间前方数里之外,徐徐展开一幅春色画卷。那画卷之中,便是织梦灵境,彰显春色,是因境中幻阵所致。 又有许多灵兽幻影凭空出现,在阵阵啼鸣吼叫中,齐齐奔入画卷。 掌管此处秩序的元婴修士朗声:灵境已开,境中生死皆为天数,万望小心,诸位请入。 前来此处的修士多为年轻一辈,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不待此人话音落下,便已随着幻影兽群掠入织梦灵境。 太上天宫的众位弟子,亦是互道小心,便身入画卷。 因境中幻阵所扰,同时进入之人,并不一定能同处一地。 陆宁初抱拳别过周齐云、东方昱等人,便与李云琅一同入内。 持有名额的修士尽数入境,灵兽幻影也不再有,春色画卷悬也缓缓收起。 周边仍然有人,或是维持秩序的修士,或是各个宗门的陪同,又或是前来观看热闹的旁人。 除维持秩序的修士仍驻守此地,其余人等陆续回城。然而稍远处,有一面容三十有余的男子,静静望着画卷消失之处,许久不动。 此人便是陆宁初要找的青年,亦是又换了张脸的龙渊。 直到旁人几乎走尽,龙渊才忽地轻轻叹息,转身回城。 起初,他以为小骗子是个金丹剑修,循着万书年给的金丹剑修名录寻人,因李云琅天资平庸,不似能领悟剑意之人,他便把李云琅放到了最后。 却是不曾想到,小骗子竟然是陆宁初。 原本他的打算,是找到人后,把人掳回厄乱岭,再质问不告而别之事。但陆宁初提及紫金暖炉的神色后,却让他改了主意。 小骗子突然离开,他当然怀疑他是别有所图,目的达成才如此为之。因府中不见物件失窃,万书年还分析,小骗子是来骗他双修,行采补之术。 龙族浑身上下包括那东西,都是宝贝,双修采补之术也不罕见,魔道便有以此法立宗的欢喜宗。 要不是他并没有和小骗子发生什么,他或许就要信了。 不过就算他不信,心中终究是生出了疑窦,怀疑小骗子是不是骗不到他,便换了目标。这般怀疑,在看到陆宁初面对李云琅的温软眼神时,尤其强烈。 他观察多日,已然看出,陆宁初面对旁人,虽然脸上带笑,但仍是身带尖刺,唯有面对李云琅时,才是真正的温和。简直像极了在他府中,对他与对旁人的区别。 他心有疑窦,又不愿自己当真遭到了玩弄,便生出迟疑之意,只敢确认陆宁初身份,却不敢亮明身份与他对质。 毕竟,他以为小骗子不对他设防,却终究是遭到了欺骗。虽不知陆宁初是如何做到,筑基期便有那般恢复能力,但他和李云琅同进织梦灵境,就不可能是金丹修为。 再者,不告而别也是事实。 一番踌躇,便是拖到了织梦灵境开启之日。不过他已见识过陆宁初的实力,织梦灵境算不上危险,他便等他出来,再做打算。 * 陆宁初一进织梦灵境,便见诸多魑魅魍魉扑面而来,甚是狰狞可怖。然而他脸上不见怖色,反倒露出一丝冷笑,秋虹一斩,便破开眼前鬼蜮,得见境中不败春色。 他轻轻吁气,心中安定不少。 这入境后遇到的头个幻阵,倒是跟前世一样。 他纵观左右环境,寻出方向,便掠身而去。 既然幻阵未变,那李云琅也当在此方向。 陆宁初掠过十数里地后止步,静待一刻,便见眼前如水镜化开,显出李云琅之身影。 李云琅尚在收剑之势,见到陆宁初顿时一怔,而后笑道:小师弟,真巧。 陆宁初亦露出笑容:大师兄,我们走吧。 有陆宁初的记忆辅助,二人前行甚是顺利,一路寻得不少灵物。直至 又入一幻阵之中。 破开这幻阵之后,便可见那神秘殿宇。而这幻阵的作用,是具象入阵者最怕、最痛之事,或记忆,或幻想,凡能摧毁人心的,都会被陈列眼前,强迫观之、历之。 这幻阵极强,自一入阵,陆宁初便察觉不到李云琅所在。即便他知道,李云琅就在他的身侧。 前世,他入此阵时还是无所畏惧的少年,破阵自然极快。倒是李云琅,挣扎许久才终于破阵。 但今世却是不同,他心中所怕、所痛之事太多,恐怕没那么快破阵。 陆宁初敛神垂眼。 周遭画面飞速变化,自李云琅沉于赤红岩浆开始,离恨天之人又在眼前死过一遍,血涂满地,鲜红烈目。而为了破阵,他却又要亲手挥剑将眼前幻境斩破。 至陆清月以殉其元神自燃之法自裁眼前,陆宁初已是双眼赤红,嘴角溢血。 龙渊,龙渊。 唯有念此姓名,他才能维持理智,不入幻阵迷障。 然,这万恶的阵法还有最后一刀。 只见周遭渐显金色,巍然黑龙之身,以断裂之态现于眼前。血色龙眸神采微弱,却仍有坚定之意,自取龙心递至眼前。 吃下去你就能活 陆宁初心中大恸,手中秋虹再难挥动。他欲拥眼前黑龙,却知绝不可如此为之。 一旦如此,他便是入了迷障,不知要在这般痛苦之中轮回几何,才能醒悟破障。若不能破障,便是心神枯朽,死于阵中。 陆宁初蓦地回神,哑然嘶吼:不准用他的样子! 同时,手中秋虹竟是不破幻境,反倒刺入自己腿中。 痛楚换来清醒,眼前幻境终得消退。 陆宁初道幻阵已破,欲拔秋虹,却骤然停顿。 只见龙渊残损龙躯消散,眼前竟然又复新的画面。 这回,出现的竟然是人形龙渊! 并且这龙渊有些不同,他双眸竟非血色,与额上龙角同现金色,此刻正满脸愕然。 陆宁初顿觉茫然,不知为何如此。 然,他忽听自己开口。 我若不是我便好了 此言一出,龙渊金色的眸中顿生无数悲痛。 什么这是什么! 至此,陆宁初才觉,龙渊手握一杆长木仓,而木仓尖正钉于他的心口。 陆宁初幡然醒悟,这是幻阵欲用龙渊杀他摧他心神。 这般幻境,实在过于莫名其妙,无论如何龙渊都不会伤害他! 陆宁初心生无限怒意,欲挥剑斩境,却发现手中空空,只远处斜斜躺着一把长剑。 正觉陷入困局之时,眼前幻境却忽然消失。陆宁初眼神一晃,便见李云琅关切问他:小师弟,你怎么用剑自伤! 他低头看去,秋虹仍在手中,被他刺入大腿。 陆宁初瞌了瞌眼,抛去最后那个莫名其妙的幻境,悍然拔出秋虹。 没事,只是差点陷入幻阵醒不过来,才如此警醒自己。 第24章 求道者 朝闻道,夕死可矣。 陆宁初取了绷带,连药都没上,草草缚住伤处就要行走。 李云琅面露担忧:小师弟 陆宁初不在意地笑笑:大师兄,你知道我的,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他一瘸一拐走了两步,对眼前的宏伟殿宇露出恰当的惊讶神色,问道:大师兄,这是? 李云琅看着陆宁初长大,知道他体质特殊,见状只能无奈。望向殿宇,他又眼中隐隐兴奋,道:这是未被先人发现过的地方。 陆宁初配合地惊喜:这可真是运气好了! 是啊。李云琅伸手欲搀陆宁初,你的伤可还好?我们得快些进去,若有旁人发现此处,恐怕难以善了。 陆宁初摆手拒绝他的搀扶,道:那便进去,我的伤很快就好,师兄不必担心。 二人踏上殿前的白玉石阶,走过一半,陆宁初的步伐便渐渐恢复正常。 入得殿内,便见殿内雕梁画栋,气派辉煌,无数轻薄垂帘荡于梁上,其后才见一方琉璃玉座。 李云琅将一束垂帘捧于手中,讶然道:竟是鲛绡。 鲛绡由海底鲛人编织,坚韧轻薄,万年不腐,一尺便值上千灵石。殿中垂帘,既长且多,可见此殿主人身家颇丰。 殿主身家丰厚,便意味着殿中深处定有重宝。 李云琅难掩喜色,窥见垂帘之后有两处殿门通往后殿,便道:小师弟,你我各去一处可好? 陆宁初却是摇头:大师兄,此处无人来过,有何危险尚不可知,还是你我一道更好。 李云琅一怔,顿显惭愧:说的也是,是我疏忽了。不过我们先往哪出去? 两处殿门所达之地,其实有所相通,不过陆宁初不能直说,只能稍作犹豫,再指路前往。 殿中除重重陷阱外,亦有幻阵。仰赖前世记忆,虽不说尽数避过,但一路而来也是比前世顺利许多。 陆宁初将李云琅带至藏宝之处,宝库门开,便见无数流光溢彩。此处法器、兵器,灵草、珍矿,丹药、典籍,尽数有之,甚至连月华地乳都存有数瓶,不需陆、李二人再去境中寻找。 陆宁初收取灵草、丹药、珍矿等物,李云琅收取法器、兵器、典籍之流,师兄弟很快便将宝库扫荡一空。 离开宝库后,李云琅见陆宁初循原路返回,不由道:小师弟,我们这便要离去了吗? 殿中还有许多地方未曾去过。 自然。陆宁初回首露出疑惑神色,殿中宝藏既已到手,为何不走? 李云琅稍作踌躇,道:可我觉得,殿中宝藏并不尽然在此。库中宝物虽多,也并非没有珍奇,但终是缺了幻梦镜、幻梦图阵那等惊世之物。这座殿宇深藏如此,两千年都不见为人发现,我实在不信殿中所藏仅是这般。 幻梦镜,是幻梦灵君祭炼的法器,只需灌入灵力便可投射幻境,囚人心神,若是灵力足够,哪怕合道境界都可困死其中。幻梦图阵,则是幻梦灵君对幻阵的毕生所悟。 殿中所藏,确实不止这些。陆宁初带李云琅去的宝库,说是幌子也不为过。大殿之下的迷宫才是真正的藏宝之处,除去三件与幻梦境一般强大的法器,还有控制整座殿宇的中枢。 前世陆宁初与李云琅分头行动,便是他寻得殿上宝库,李云琅寻得殿下迷宫。迷宫藏有真正的重宝,自然更加危险,前世的李云琅就是因此丧生。 剑修只需手中之剑,纵使拥有强大法器也无意义,又因迷宫之故,即便拥有前世记忆也无甚用处,陆宁初自然不愿前往。 大师兄,他耐心劝道,此行已是收获颇丰,若不及时离开,待到旁人来此发现我等,恐成众矢之的。 李云琅忽地停住脚步:或许,殿中藏有幻梦灵君的修行心得呢?幻梦灵君已至渡劫境界,若能得其心得,当受益无穷。 我等剑修与幻梦灵君所修之道相差甚远,就算寻得也无太大意义,何况幻梦灵君未必留有心得。大师兄,我们还是话到一半,陆宁初忽地噤声,拉着李云琅退至拐角之后,有人来了。 他眼神微沉,小声道:大师兄你先走,我去引开他们。 有别人进来,他并不意外,可以说他就是在等这些人来。不过他得先打消了李云琅想继续探索的念头。 李云琅无奈:我修为比你高,怎的是你引开旁人,我先走? 就是因为师兄修为高,才该师兄先走。对方见得你我任何一人,都会怀疑另一人。我不过筑基修为,若遭到怀疑,纵使现在成功逃跑,最后也难保安全无虞。还是师兄先走更稳妥些。 忽有锵锵机括声,想来是有人触动了陷阱,而后又有骂声传来。 蠢货!小心点! 李云琅神色一动,欲走出拐角:是东方昱。 陆宁初眼中闪过错愕,前世东方昱并未来到此处。不过他又立刻拉住李云琅,脸色沉沉:大师兄,你觉得东方昱可信吗? 东方昱最是看不起离恨天,即便有陆宁初,他对李云琅仍是轻蔑不已。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李云琅一怔。 突然的变数让陆宁初有些焦躁,他低声道:师兄我求你了,你就先走吧,不然我们这回可就白来了。 李云琅抿了抿唇,终是点头。 脚步声渐近,想来是东方昱等人过了陷阱。 时间紧迫,容不得拖延,陆宁初留下一句:大师兄你在殿外等我,千万小心。 便执剑走出。 李云琅看他一眼,悄然退走。 之前虚情假意的敷衍起了作用,东方昱见到陆宁初很是高兴,不怀疑陆宁初刚来此处不久的说辞不说,还当即邀他同行。 陆宁初状似惊喜地答应,而后默默误导方向,让东方昱一行绕了不少弯路。 同行途中,他知晓了东方昱为何会来此处。 哈哈,陆师弟,我自进入灵境就想与你会合,我寻着你斩杀妖兽留下的剑痕找来,可算是找到你了。东方昱与陆宁初并肩而行,甚是热切。 陆宁初面上浅笑:东方师兄费心。 心中却想着如何砍了这聒噪的孔雀。 然而他也只能想想。前世仇敌尚在暗处,他若对东方昱动手,可当真坐实了残杀同门的罪名。 所幸,与另一路人马的狭路相逢,终于合上了东方昱的孔雀尾巴。 对方是洛水宗弟子。洛水宗此次派来十二名弟子,此刻竟然尽数在此。而东方昱一行,算上陆宁初也只有六人。 洛水宗领头弟子穆景逸笑容可亲:东方师兄取尽了宝库所藏,不知能否打个商量,分我等一些? 若不是洛水宗一行,皆已祭出法器,作备战之态,或许还真有人信他是要友好相商。 宝库?东方昱眼中浮现冷色,亦与同伴一起祭出法器,没见过。 穆景逸笑容不改,笑意却不达眼底:这般说来,便是不能商量了。 他一招手,洛水宗的弟子便悍然出击。 东方昱自不露怯,当即迎战。 在外人眼中,陆宁初终是太上天宫的弟子,与东方昱乃是同党,洛水宗自然不会落下他。 不过就算他们不找陆宁初的麻烦,陆宁初也不会置身事外。 洛水宗中,亦有他欲杀之人。 前世洛水宗运气不佳,十二名弟子陷于地下迷宫,最后只剩一人幸存。而这一人,离开织梦灵境后便指认他杀了李云琅,并将洛水宗其余十一人的死都推到了他头上。 此人名为袁林,身穿洛水宗深蓝弟子服,以一柄拂尘为武器,看上去倒是挺人模狗样。 洛水宗有弟子和陆宁初切磋过,知道他的实力不容小觑,分了三人对付与他,袁林正在其中。 陆宁初虽有借其找到前敌仇敌的打算,但此刻也是毫不留情地在此人身上留下累累伤痕。 袁林答应前世仇敌污蔑于他,直接陷他于不义之地,他如何不恨。更何况,前世指认他不久之后,袁林就被杀人灭口,他不能报仇的同时,又背上了杀害袁林的罪名。 纵使重来一世,袁林尚未害他,他也不能释怀! 战况愈烈,交战双方皆有负伤,连陆宁初都为掩人耳目,未避过几回攻击。 轰! 整座大殿忽然地动。 陆宁初动作一顿。 这是地下迷宫开启的动静! 东方昱和穆景逸虽不知真相,但也知这处殿宇来了旁人。思及殿中机关,他们不敢小觑这动静,当即默契停手,齐齐掠向震源中心。 陆宁初跟随其后,虽心道李云琅已在外头,但仍有不好预感笼罩心头。 众人很快寻得迷宫入口。 未见殿中宝藏的东方昱和穆景逸等人,当然认为迷宫藏有重宝,因已有人抢先,他们也无暇犹豫,当即冲了进去。 陆宁初亦入迷宫,而后,不见旁人。 之所以前世记忆没用,是因这座迷宫时时刻刻都在运动变换。 不过陆宁初虽不能预测迷宫变化,但至少能找到前往中枢的方向。中枢可控迷宫,还有观整座殿宇的水镜,他要确认李云琅是否不在迷宫。 地陷、飞箭、火道,掠过重重陷阱,还要提防脚下地面突然颠倒。 陆宁初满心赶往中枢,却在眼前墙壁撤走后,忽见一道白色人影。 他瞳孔一缩,骤然失声:大师兄! 李云琅回首:小师弟 陆宁初欲至李云琅身前,却为突然出现的岩浆火柱阻挠,只能嘶吼:我不是让你出去等我吗! 李云琅忽地露出笑来:小师弟,我和你不一样。 我天资不够,即便日日勤学苦练,也未必能攀大道。所以,但凡有任何希望,我都要试一试。 话罢,他便要走。 眼前岩浆火柱犹如警钟,时时提醒陆宁初,李云琅如何而死。 他见李云琅要走,顿时大急,失言喊道:大师兄别去,你会死的! 李云琅脚步一顿,未曾回头,只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便再不驻足。 第25章 灵剑毁 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眼前火柱消失,不待地面合拢藏起岩浆,陆宁初就踩着旁侧墙壁飞身掠去。 然而这般急切,也赶不上迷宫变动,藏去李云琅的身影。 大师兄!陆宁初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却只能继续寻找前路,赶往迷宫中枢。 只要掌握中枢控制迷宫,他就能保证李云琅不死于陷阱! 然,陆宁初却是先到了藏宝之室。 三件法器奉于石台之上,为岩浆沟壑围在中央的石台,周围已有机关启动,地现重重刀锋不说,还有无数箭矢落至地面。 三件法器虽可称作至宝,但于陆宁初而言,这三件法器最大的用处就是卖钱。眼下他心系李云琅安危,自然顾不上身外之物。 他当即要走,却又忽地眼神一凛。 那些射入地面的箭矢中,钉了一块白色布片! 赤阳天的弟子服是橙红,洛水宗的弟子服是深蓝,这白色布片 陆宁初喉头顿生梗意,欲掠至石台查验,却困于沟壑甚宽,无法跨越。他欲从墙侧疾走,又有无数冷箭射来。箭势猛烈,落地便是整个箭簇没入地面,令他不得不退避回返。 焦躁之时,岩浆之中忽有石台上升。 陆宁初心神皆在对面布片之上,不作细想,便踏足而上。周遭又有箭矢射来,但有立足之处,多少可以抵挡。 石台升至最高,又立刻下落,陆宁初脚步更急,却因一金铁交击之声分神。 声音来处,并非秋虹与箭矢相击。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一处石台,上横一把长剑。 只一眼,陆宁初便认出,这剑是李云琅的本命灵剑辰星。 秋虹停滞,箭矢入肉。 陆宁初却顾不得疼,穿过箭雨直奔辰星剑所在石台。 拾得辰星剑之时,石台已将要没入岩浆,只能立刻掠身跃上中央石台。不等细看辰星剑,陆宁初又忽地抬头。 入口处,有一洛水宗弟子。 对方见他看来,面上喜色尚在,却是连忙惊慌摆手:我我我马上走!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着,便飞快自入口离开,仿佛陆宁初是什么洪水猛兽。 陆宁初无心旁顾,见他离开,便收神细观辰星。 他无比希望是他认错。 然而手中之剑,即便包裹剑柄的兽筋已为岩浆所融,但观其剑锋花纹,俨然就是辰星剑。 陆宁初只觉浑身气力仿佛瞬间抽空。 本命灵剑,有本命二字,便是意味与主人命运相连。 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任何一个剑修,都不会丢下自己的本命灵剑。何况有灵剑之名,辰星剑自当有别凡剑,即便岩浆侵体也难伤其身。剑柄兽筋为岩浆所融,便是意味辰星剑灵性已失,已然剑毁。 陆宁初脚步不稳,踉跄而行,自箭下取出那块白布。 确为,离恨天弟子服所用素色云缎。 当! 以秋虹拄地,陆宁初方能站稳。 他只觉眼前恍惚,一切都如缈缈虚幻。 为何如此? 为何如此! 手掌割入辰星剑锋,痛楚激起陆宁初心中杀意,将潜藏深处的疯魔尽数唤醒。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害他之人! 前世仇敌找不到,那便杀袁林!任何害他之人,都要去死! 陆宁初不顾箭雨又下,反借飞来箭矢,踮足掠过岩浆沟壑。 他要寻人,目标自然仍是迷宫中枢。 疾步而行之时,他拔去身上箭矢,伤处虽很快恢复,但难免鲜血溅出,沾染白衣。 满目杀机,身着血衣,宛如恶鬼临世,欲索人命。 此番前行,终于得见中枢之室。 陆宁初掠入其中,却觉室中已有人在。 室中之人身着蓝衣,回首望来,竟是袁林! 袁林见得陆宁初恶鬼之状,顿时失色,然他不祭法器,却反手操弄身前圆盘。 那圆盘上有缩小的迷宫模型,赫然便是控制迷宫的中枢。 脚下石面撤走,上有箭矢落下,左右石墙夹击。 不过袁林的动作终是慢了一遭。 机关才现,陆宁初便已掠出原地,袭至袁林身前。 袁林欲祭法器抵挡,却被寒光夺去右手,不及嚎叫,又因膝窝剧痛,断然跪地。他忽觉伤处有异,痛意不足,却寒意甚重,定睛观之,才觉横断伤口为寒霜冰冻。 他不知陆宁初为何如此,却也已然被后者的杀神之状吓破肝胆,当即求饶。 饶了我!饶了我!我没找到宝贝,但是我身上的东西都给你! 陆宁初抬脚踩其咽喉,将其抵至圆盘下方石台,迫其张开嘴巴,而后剑光闪过,将其中喉舌搅碎。 恨其恶言。 袁林口中溢出浓稠血块,手捂喉咙啊啊哀叫之时,陆宁初已然收回腿脚。 但这并不是结束。 陆宁初面无表情,连眼中杀意都收敛许多,只一剑一剑,断了袁林四肢,却又用寒霜封冻,不令他死,也不令他痛至晕厥。 仰赖进入殿前的幻阵,前世亲友凄惨死状,历历在目,宛若才刚亲临。袁林既是始作俑者之一,那他便要尽数还之。况且,初入此处,见其所为,也证明他是罪该万死之人。 水镜上,两个洛水宗弟子,堪堪才从诸多陷阱中逃脱。 今世织梦灵境中发生的种种,除东方昱一行之外,皆与前世一致。那么袁林抢先入得中枢之室,前世也当发生。 他既掌中枢,自可保洛水宗之人无恙。然最后洛水宗其余十一人皆死,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也难怪,他要信誓旦旦诬他残杀李云琅,并将洛水宗十一人之死推至他身。 不知几剑落下,陆宁初忽觉有异,观袁林神色,只见他面容呆滞。 竟是被生生吓得心神俱毁。 这般情况,即便袁林肉身生机尚在,再行恶刑也无意义。 陆宁初一挽秋虹,剑锋刺入袁林心口。 住、住手! 忽有惊喝传来,只见入口有一洛水宗弟子。他看着室内,满目惊怖,两股战战,扶住门口墙侧才能站稳。 他见陆宁初看来,方才惊喝的勇气顿时消散,连忙拔腿逃跑,还边跑边骂:疯子!恶鬼!你这个杀人魔! 陆宁初认得此人。 此人名为孙钦,进入灵境前,还与他切磋一场,言谈间有丝丝倾慕。 他踱出一步,似要追逐,但终是没有。 对方是袁林师弟,不会信他解释。 何况,此人前世不过是个惨死同门师兄手中的可怜之人,并未害他。 也不该杀。 水镜上,已无先前两个洛水宗弟子的身影。陆宁初不予理会,只操控圆盘上的机关,使室内地面下降,现出岩浆将袁林的零散尸体尽数吞没。 而后,他又将中枢之室藏起,尽数关闭迷宫涉及变换、陷阱的机关,才以水镜纵览整座殿宇。 东方昱一行、洛水宗之后,还有许多人陆续进入殿中,陆宁初试图从中找出可疑之人。 但,都是他前世已排查之人。 迷宫中的三件至宝,为东方昱一行夺得,而后又被洛水宗十一人发现端倪。双方争斗不休,终是引来旁人,使得战局越发混乱,死伤不少。 重围之下东方昱一行也有折损,他们不堪承受,艰难寻机逃出殿外。众人追击而去,只些许实力不足之辈留于殿中,妄图碰碰运气。 离开织梦灵境之日将近,这些人也终于陆续离去。 待到无人,陆宁初才自迷宫中走出。 大殿空荡,原本的气派辉煌已成一派混乱。周遭遍布打斗痕迹,地上有干涸的血迹不说,还有被扒光衣物的尸首,梁上鲛绡也被尽数收走。 这么多日,诸多人来,仍未寻得要寻之人。 前世那人究竟是谁? 陆宁初黑眸沉沉,闪过无数混沌神色,才微微瞌眼,动身赶往出口。 若不及时出境,便得在织梦灵境中关上一百年,为免此等遭遇,旁人都是提前几日来到出口。陆宁初拖到最后方才动身,灵境出口彻底关闭前才堪堪赶至。 灵境中损耗不小,旁人出得灵境,与掌管秩序的元婴修士做过登记,便立刻返回城中休息。故陆宁初出来时,不仅不见旁人,连维持此处秩序的修士都已准备离开。 大雪纷飞,独自一人,更显寂寥。 陆宁初默默做了登记,便随元婴修士一行回了岩上城。 身处迷宫之时,为了寻人,陆宁初一刻都不曾合眼。一路风雪,又令他思及李云琅之死,甚是愧疚郁结。行至望梦楼中,他已然身心俱疲,连太上天宫之人都不欲敷衍,只想回房休息,却忽听有人喊道:陆宁初! 循声望去,是那日见到他杀了袁林后,慌忙逃走的孙钦。 孙钦与其周遭洛水宗弟子,俱是怒视于他,想来是都知道了他杀袁林之事。 但织梦灵境中允许厮杀,生死与否各凭本事,洛水宗欲夺东方昱所得至宝时,亦杀了太上天宫之人。故陆宁初对他们的怒气并不在意,只幽幽看过一眼,便继续上楼。 孙钦霍然起身,还欲说话,却为身侧穆景逸拉回。 陆宁初回了房中,倒头便睡。 然而次日,他却被敲门声吵醒。 打开门来,便见周齐云一脸肃穆,问他:陆师弟,洛水宗言你以迷宫机关围杀他们,并虐杀袁林,请来门中长老意欲问责。我且问你,此二事是否为真?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第26章 龙鳞 天命无情,但龙有情。 陆宁初被人吵醒,神色钝钝,未及束起的长发披散,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听得周齐云询问,他眼睫微颤,答道:没有。 周齐云神色一松,正要宽慰,却又听到。 但袁林该死。 周齐云顿显惊愕:陆师弟!你可知你说了什么! 这般说,是承认杀了袁林,却不否认虐杀。 陆宁初面上不见丝毫波澜,只道:他要杀我,我便杀他,如此而已。周师兄,我还很累,就不 好一个如此而已!旁侧房门忽然打开,只见一衣着深蓝的中年男子走出,身后跟着孙钦等三名洛水宗弟子。 中年男子是洛水宗长老袁启容,亦是袁林祖父。 周齐云上前一步,挡住陆宁初,不卑不亢道:袁前辈,境中争斗厮杀皆是默许,生死自有天数。何况,洛水宗亦杀我太上天宫两位弟子,袁前辈若要问责陆师弟,可是也要为我天宫二位弟子负责? 袁启容顿时面色难看。 织梦灵境确实有生死自负的规矩,但这规矩已经很久无人放在心上。 毕竟,自织梦灵君的珍藏被收刮一空后,灵境中只剩月华地乳算得上珍奇,但月华地乳也非灵境才用,以命相争并不值当。将年轻弟子送入其中,更多为的还是磨练心性,就算真的难免争斗,也甚少取人性命。 却是不想,此次竟有先人漏下的殿宇现世,其中宝藏引得一众年轻弟子争斗不休,出现不少死伤。 不过思及孙钦所言的袁林死状,袁启容又是神色一厉,冷声道:若只是袁林技不如人,我等自当无话可说,但你也听到,你那陆师弟承认杀人时,并未否认虐杀!况且他欲以迷宫机关置我宗所有弟子于死地,足见其残忍嗜杀,心性极劣,许是已然入魔! 周齐云也沉下脸色:袁前辈慎言,我太上天宫之人,不容尔等信口污蔑! 袁启容面上怒色更重:无知小儿!休要用太上天宫压我,纵使你太上天宫强大,也不代表我洛水宗可容尔等肆意欺辱! 陆宁初杀我师兄,手段残忍,用机关害我师兄陷入险境,皆是我亲眼所见!孙钦抬起手掌,露出掌心圆珠,他方才亲口承认,我皆已存于留音珠中,你们休想狡辩! 这般暗中算计,令周齐云不由冷笑:说得这般义愤填膺,还不是因为你洛水宗不如我太上天宫,入得迷宫却一无所获,才诬我师弟入魔,欲损我太上天宫声名。 袁启容额角青筋暴跳,似有动手之意。 他们敢问责陆宁初,是因离恨天势弱,哪怕他们杀了陆宁初,最多也只是和太上天宫生些龃龉。但周齐云却是太上天首徒,更是太上天宫掌门爱徒,若是动他,太上天宫必与洛水宗不死不休。 周齐云挡于陆宁初身前,袁启容只能怫然振袖,道:陆宁初所为,天理不容!我等定会令他伏罪,为我洛水宗讨回公道!我们走! 明明事因他起,陆宁初却如局外人般,看完了周齐云与洛水宗的争吵。听到周齐云对他的维护,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前世袁林诬蔑他时,虽不是所有人都像东方昱那般煽风点火,嫌他死得欠快,但也都是袖手旁观,仿佛离恨天并非和太上天宫一体。 原来,只要容下他们对离恨天的轻蔑侮辱,虚以委蛇,就能换得一副全然不同的面孔。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他最想改变的是李云琅的死。 陆宁初眼眸沉沉,漆黑墨瞳犹如幽井,因之前疲惫未全数恢复,他脸色苍白,显得颇有些单薄脆弱。 周齐云见状,忙出言宽慰:陆师弟莫要挂心,门中亦有长老前来,不会容他们动你。 东方昱等人抢得三件至宝,太上天宫自然要派人来,保自家弟子无恙,保三件至宝法器无恙。 周齐云稍稍停顿,又觉不忿:这洛水宗当真是输不起,明明灵境中的种种,皆是各凭本事,生死自负,怎的就他们这般多事。若真要清算,他们怎么不先把杀我天宫弟子的凶手交出来? 对了陆师弟,你可知李师兄尚未回来? 周师兄,我好累,我能回去继续休息吗?陆宁初半瞌双眼,疲态颇重。 前世,除离恨天和龙渊,无论他如何说都无人信他,他早已疲于解释。他不想再如前世那般一遍又一遍地解释。 何况有袁启容在,洛水宗绝不会善罢甘休,自有让他解释的时候。 陆宁初平日跟李云琅感情甚好,此时他竟不谈李云琅。周齐云有些愕然,愣了愣神才道:倒是我有欠考虑了,陆师弟你回去吧。 不待周齐云话音落下,陆宁初便已然回屋,房门紧闭。 然而这一觉,陆宁初仍然未能睡足。 不过半日,便又有人来敲他房门。 这回,来人甚多。 为首是镇守岩上城的修士,其后是太上天宫与洛水宗的长老,再之后才是周齐云这等年轻弟子。 这般阵仗,就算不看周齐云脸上的焦急之色,也能看出情况不太好。 陆宁初。为首的修士发话,洛水宗指认你三项罪名,一为滥杀无辜,二为虐杀袁林,三为残杀同门,手段残忍,性质恶劣,不似正道所为,疑你堕入魔道,你认是不认? 陆宁初始终神色淡淡,听到残杀同门四字,眼中才终于浮现汹涌情绪。 即便杀了袁林,也终是有人要将这一污名按至他身。 他定定看向门外众人:袁林之死,的确是我所为。但织梦灵境中生死自负,且袁林欲杀我,我为何不能杀他?以此问罪,我不接受。 至于另外两项罪名,以及堕入魔道,我不认。 你可有证据自证清白? 陆宁初答得干脆:没有。 你并不否认,以残忍手段虐杀袁林,可对? 陆宁初抿唇不语。 与我等走上一趟,待我等细细查之,再断你是否清白。为首修士手掌一挥,便有两个修士上前,欲押送陆宁初。 陆宁初上前一步,躲开二人。 我自己走。 * 虽有洛水宗指认,但终究是一家之言,不能以此将陆宁初定为罪人。故岩上城的修士并未将陆宁初押入大牢,而是将他软禁在一座小院。 天气寒冷,陆宁初却立于院中,置身于飘雪之下。 他已被关了三日。 这一世,虽没能挽回李云琅之死,但到底还是和前世不同。 前世刚开始的时候,残杀同门是以流言的形式闹得满城风雨,他也没有被关起来。直到袁林身死,众人认为是他心虚之下杀害人证,才落实他的罪名,令他无从申辩。 今世他积怨不多,而且被关起来后,他也无法杀害人证,情况当不会似前世那般糟糕。 然而方才周齐云来,却告知他,城中有关他堕入魔道的流言穿得沸沸扬扬。而有这般传闻的依据,一是洛水宗指控他的三项罪名,二是他的修为进境太快。 十七岁筑基的天资终究是过于惊世骇俗,一旦开了恶意的口子,便有许多人顺势发泄心中嫉妒。 传言说,只有以魔道急功近利、罔顾人伦的恶法,才能做到如此,再合以洛水宗指认的三项罪名,陆宁初堕入魔道的事实似乎就言之凿凿了。 只是,今世他并没有将太上天宫之人尽数得罪,太上天宫不该允许旁人这般诬蔑门中弟子。但流言仍能传得沸沸扬扬,又见周齐云说罢流言欲言又止,似有什么说不出口,陆宁初便知是太上天宫的那些长老想要他死。 至于理由,也很简单,不过也是他表现出来的天资罢了。 在这些老家伙眼中,十七岁筑基尚且可忍,他们不能忍的,是十七岁岁寒剑法大成这件事。 有史以来的离恨天剑主,练成岁寒剑法越早,便越强大,但最强的那位练成时也已年过五十。这般比较下来,十七岁岁寒剑法大成,便意味着若是让陆宁初成长起来,他定会成为前所未有的强大剑修,成为有史以来最强的离恨天剑主。 太上天宫内部亦有争斗,一个异常强大的离恨天剑主,必然会影响到其他天的资源、地位以及种种。 陆宁初倒不是不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但前世他岁寒剑法早已大成,施展之时自然剑意圆满,他的师父陆清月又终究是个极其强大的剑修,就算他想故意出错,也瞒不过去。 离恨天为人轻视太久,又因专心修炼剑道,多少都有些单纯,激动之下,消息自然便传了出去。 以为有所不同,但兜兜转转,终是回到原路。 陆宁初取出李云琅的辰星剑,指腹抚过剑锋,被割出细细血线。 他低声喃喃:大师兄 痛苦、怀念、愧疚诸多情绪都在其中。 已经历过的痛苦再来一遍,明知结果如何却无法阻止,其中痛楚,是烈火烹心,是冷锥入心,是无尽欲将心脏折磨得支离破碎的绝望。 陆宁初忽地握住剑柄,狠狠劈向身侧树干。 为什么! 为什么! 他以为重来一世,是上天垂怜,给他改变命运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重生后的种种仍会回到原来的轨迹! 既然天命不可违,又为什么要给他希望! 如果重来一世的意义是重历绝望,他宁可止于前世与龙渊同死! 辰星剑虽然灵性不再,但终非凡铁铸就,刀锋仍然锋利。陆宁初奋力一剑,足将眼前树干砍断。 断裂之木吱呀一声轰然倒下,陆宁初隔着口中喝出的团团白气看了片刻,忽地跪地嘶喊:还给我!把大师兄还给我! 天地渺渺,只有雪花飘落,天命无情,丝毫不怜困于往生今世之魂。 见得李云琅两世死劫,已是非常令人绝望。 然而这仅是绝望的开始。 思及前世离恨天众人死状,思及龙渊死状,陆宁初佝偻腰背,颤抖不已,似被重重绝望压垮。 他不过是想保离恨天众人和龙渊平安。若能达成这个目的,纵使背负骂名他也不在乎。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注定只能看着他们死去? 龙渊龙渊!陆宁初忽地摸索胸口,自怀中取出一扁扁锦囊,翻出其中些许黑色物件塞入口中,救我 也不知那黑色物件是何物,不消片刻,陆宁初口中便有鲜血溢出。 他紧紧攥着手中锦囊,仿佛抓着什么救命稻草。 风雪中,有一将要离开的身影停驻脚步。 龙渊已在院中看了许久。 岩上城修士最高不过出窍期,以他分神之期,自然无人可查他的存在。 听得看得,陆宁初为李云琅万般痛苦。之前他还侥幸,陆宁初与李云琅或许只是师兄弟情深,但这般情状,非用情至深难以解释。 他自当魔尊府中种种皆是欺骗。 然,正欲离去,却又听陆宁初唤他姓名。 声声绝望。 龙渊踌躇片刻,终是迈步。 他不作言语,只立于陆宁初身前。 眼前突现双足,陆宁初自然抬首。 他怔怔看着,不顾飞雪飘入眼中。 龙渊不及出声,便见他眼中突然涌出泪水。 龙渊!又是一声唤,蕴含万般委屈依赖,又如绝望之人终见希望。 有溢出的血落入雪中,如落雪红梅,甚是刺眼。 龙渊难敌本心,终是俯身将他扶起,道:哭什么? 陆宁初扶着他的双臂,抿紧双唇,泪流得更凶。 龙渊见他口中溢血不止,似有异物,便伸手道:吐出来。 陆宁初泪蒙蒙地看他一眼,乖乖张嘴。 黑色的椭圆片状,混着血丝口水落于龙渊掌心 竟是他的龙鳞。 龙渊只觉喉中似有滞意,再开口时,嗓音低哑,似是叹息:人都在这了,还发什么呆? 陆宁初骤然扑入他的怀中。 第27章 公审 重生之事不可言。 龙渊捏住陆宁初的脸颊,微微用力,迫他张开双唇。龙鳞坚硬锋利,不需细看,就能看到陆宁初口中满是割伤,一塌糊涂。 他就着捏脸的姿势吻了下去。 龙族浑身都是宝,就连唾液都有治愈伤口的功效。 唔! 听到陆宁初的痛哼,龙渊下意识后撤,然而他再温柔也没有用,陆宁初立刻紧紧追来,十分急切。 陆宁初口中的割伤尽数消失,龙渊便欲停止。但明明已经有些喘不上气,陆宁初却还纠缠于他,不肯让他离去。察觉他有离开的意图,立刻发出犹如弃犬般的哼唧。 龙渊无法,只能继续亲着,直到陆宁初晕乎乎地没了力气。 泪痕在陆宁初脸上冻成了小小的冰晶,龙渊替他拭着眼角,道:不哭了。 然而听到这句话,明明已经止泪的陆宁初,眼中当即又有泪水汹涌而出,甚至还哇地一声埋进龙渊颈侧,又凶又委屈地道:就哭! 他当真如稚子幼童般地哭了起来,嘴里零零碎碎地各种念叨,向龙渊尽述心中的委屈难过。 龙渊微微错愕,而后抬手轻轻拍他的脑袋:乖。 哪怕陆宁初提到我大师兄死了、是我没保护好他,他的动作也只稍稍停顿,便又继续。 风雪渐大。 思及陆宁初总是冰凉的手,龙渊道:先回屋。 陆宁初却不理他,继续哭自己的。 龙渊只能加重力道拍拍他,哄道:陆宁初,我们先回屋。 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不过也吓了龙渊一跳。 陆宁初竟突然跳起,双腿盘上他的腰侧,干脆挂到了他身上。他依旧埋着脑袋,闷声闷气地嘤嘤呜呜:要你抱我 龙渊只能托住他,抱着人进了屋。 进屋之后,陆宁初仍是树熊似的挂在龙渊身上不肯下来,龙渊便坐到了床上。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软禁期间,饮食以辟谷丹抵之,不需旁人送饭。故陆宁初一会愧疚李云琅之死,一会骂骂咧咧,竟是哭到了天色暗下。 明明是袁林要杀洛水宗那些人,我杀了他,是救了他们,不识好人心,狗咬吕洞宾 什么堕入魔道,他们就是嫉妒,看不得我比他们厉害! 龙渊不厌其烦地哄着:嗯,是他们不好。 龙渊。陆宁初忽地蹭蹭龙渊颈侧,我想睡觉。 那便睡。龙渊欲把他放到床上。 陆宁初却抗拒他的动作,抱他更紧。 要你抱着。 龙渊和他一块躺下,又听一直黏在他怀里的人道:你抱得再紧点好不好? 龙渊依言为之。 然而陆宁初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又道:再紧一点。 反复几次之后,两人的身体几乎尽可能地纠缠在了一起。 但陆宁初仍是不满意,委屈兮兮地扁扁嘴,又道:龙渊,你变成原型好不好? 龙渊定定看他,瞌眼藏起眼中无奈,默然化作一条水桶粗的黑龙。床铺太小,他只能盘起身躯,但即便如此,陆宁初还是被挤到了边缘。 他欲把龙身变得再小些,却见陆宁初毫无迟疑地爬进他盘起的身躯中间,跟飞鸟还巢似的窝好,又对他的龙首伸手。 抱。 龙渊: 他总觉得,陆宁初似乎有些过于熟练。不过,他还是把龙首伸至陆宁初面前,任他抱入怀中。 陆宁初抱好了龙渊的龙脑袋,把头枕到龙首周围的颈毛里,才终于消停。 他这几日困顿绝望,就算入睡也睡不太好,精神十分差劲。故此时抱好龙渊,他很快便沉沉睡去。 俨然甚是心安。 血色龙眸中有复杂神色闪过。龙渊轻轻游动龙身,将其中年轻剑修盘得更紧一些,而后又摆动龙尾,勾起床脚被褥盖至其身,用龙尾压住,才合上龙眸。 这般黏人,连不告而别之过,都显得无关紧要了。 难得一夜好眠。 陆宁初醒来,龙渊也立刻睁眼。 然,不待他反应,他便被抱着亲了下龙角,然后陆宁初又把脸埋回他的颈毛,一边蹭一边软软地喊:龙渊 龙渊: 龙渊只觉得要了命。 他几乎是僵硬地等到了陆宁初清醒。 但即便清醒了,陆宁初还是用满是依赖的语气,软软喊他:龙渊 龙渊想起之前陆宁初狠绝的撩阴脚,只觉得更加上头,努力定了定神,试图维持理智:你哪来的龙鳞? 陆宁初脸上顿时浮现得意的窃笑:我从你床上找出来的。 如人会掉发一般,龙也会褪鳞。 昨日抱住陆宁初时,龙渊就发现他藏了一个锦囊的龙鳞。这般行为,令他心中有种难言的情绪。故,此时他便忍不住问:藏我的龙鳞做什么? 我会想你啊!陆宁初答得理直气壮。 龙渊: 黑龙默默扭开龙首,又在陆宁初抱着他嘿嘿笑时,突然出声:要不要和我回厄乱岭? 陆宁初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 龙渊回首看他,道:现在的情况,不在于你能否自证清白,而是有人想要你死。 他暗中观察着陆宁初,自然也会留意事情的发展。 陆宁初俯身倚在龙首上,轻声道:我知道。 但,我还想试一试。 他之前情绪失控,甚至生出了顺命而为的想法,但见到龙渊后,他却又不愿意了。 他不舍得。 前世龙渊在将死之时,都还要自剖心脏,拼尽全力地想让他活下去,他怎么能在不过开始的时候做了逃兵。李云琅之死虽已不可挽回,但他还有离恨天,还有龙渊。 所以,他想再试一试,再试试能不能找出仇敌真身。 现在的状况是很糟糕没错,但前世他是因杀害证人才被定罪。今世没有这项罪名,他是口说无凭,洛水宗亦是口说无凭,这般情况,不足以定他罪名。袁林死于他手虽不能否认,但若以此追究于他,此次在织梦灵境中折损弟子的宗门,少不得也要问别人的罪。 罪名难定,按前世仇敌不依不饶的做派,今世他定然还会有所动作。 何况,冷静下来后,他倒是又想到一个可能。 死了的人当真便死了吗? 前世洛水宗十一人身死只是袁林所言,却未见尸首,再思及他排查无数,却无人是他仇敌。细细想来,许是他找错了方向。 若他的仇敌已是死人,那么排查再多活人都是无用。 观今世洛水宗所为,许是前世有人诈死,才令他一世都无法明其真身。 两日后会有岩上城城主主持的公审,龙渊只当陆宁初是要在那时据理力争,自证清白。 他不否定,只道:若你无法自证清白,不能自保,我会带你离开。 陆宁初脸上又染上笑意,蹭蹭龙渊,才收敛神色,认真道:我还怀疑,这次的事件有人暗中推动,欲置我于不义之地,我想试试能不能在公审时引出他来。 龙渊龙眉微蹙,道:于城中推动此次事件,传播流言的,除洛水宗外,还有太上天宫的长老。 我知道,你别担心。陆宁初去揉龙渊眉心,我说的并非太上天宫之人。 他并不是没想过道出重生之事,好说得明白些。但之前每次想说之时,他都会忽地分走注意说起别的事情,全然忘了自己本是要说重生之事。 尝试几次后,他便知 重生之事不可言。 龙渊停顿片刻,道:我会替你留意。 魔尊大人。陆宁初笑意盈盈。 龙渊眉心一跳,便见陆宁初俯身与他额头相抵。 你真好。 见到龙渊,陆宁初便如寻回了活气。 一人一龙笑闹之时,龙渊突然警觉道:有人来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 陆宁初,今日的提审时间到了。 不待陆宁初言语,龙渊忽地化作尺长小龙,缠到了前者手腕之上,衣袖之下。 陆宁初眼前一亮,捋起袖子对着小巧无比的龙渊兜头亲了一口,才整理衣冠出门。 龙渊小小的龙爪挠了陆宁初两下,终是无奈。 提审官换着法子审问,试图从陆宁初的言语间找出他确实有罪的漏洞。但陆宁初一开始说的便是真相,提审官的法子用尽,也还是原来那副说辞。 提审官见多识多,对揣度人心颇有心得。几日下来,他其实已经信了陆宁初无辜,只对陆宁初虐杀袁林的残酷手段还有微词。 陆宁初很快就被送回小院。 外头的情况尚需打探,龙渊没有一直陪着陆宁初,只在晚上将人盘起,予陆宁初一夜好眠。 两日很快便过。 公审日至,陆宁初自然被带出小院,前往公堂。 今日天气甚好,雪停不说,还有朗朗艳阳,将厚厚积雪照得如同锦素。 这几日城中流言闹得沸沸扬扬,观公审者甚多,故公堂置于城主府中广场。 太上天宫和洛水宗都各有长老和不少弟子出面,但立得堂前的,只有陆宁初、孙钦,还有那日闯进藏宝室的蒋思言。 龙渊言堂前不便,便未伴随陆宁初左右。 岩上城城主开堂。 便是提审官先宣读双方供词。 孙钦和蒋思言的供词,除添了更多细节之外,倒与之前的说法没什么差异。而陆宁初之前一直不作辩解,此时供词出来,却是当即引得一片哗然。 陆宁初所言:滥杀无辜乃是误解,真正欲以迷宫机关置洛水宗所有弟子于死地的,乃是袁林。他撞破袁林恶行,才与袁林起战,又因难忍袁林穷凶极恶之为,才愤然施以私刑。至于残杀同门师兄李云琅,则是无稽之谈,李云琅与他分开时不幸殒命,蒋思言见他手执辰星剑,不过是他在收取李云琅遗物。 你撒谎!袁师兄不可能是那种人!孙钦认为陆宁初诬蔑袁林,甚是愤怒。 周围观者也是窃窃私言,不信者为多。 流言漫天,终是影响不小。 止声!孙钦还欲斥责,却被堂前侍卫喝止。 岩上城城主看过两份供词,向陆宁初问道:孙钦和蒋思言,言进入迷宫前,与你和东方昱一行斗过一场。争斗时,你与三人对敌,却多伤袁林,可是属实? 属实。陆宁初却又辩道,但此供词并无意义。我为三人围攻,自是不可错过任何反击之时,难不成我还得细细分辨眼前敌人是谁,然后将伤口均分三人? 岩上城城主微微颔首,又问:孙钦和蒋思言所言,以残忍手段虐杀袁林,执李云琅本命灵剑,一是你亲口承认,二是剑的确在你手中,他们的供词至少有部分得到了证实。但你之所言,你又要如何证实? 陆宁初道:城主可容我问过殿前二位? 岩上城城主应许:可。 陆宁初看向孙、蒋二人,道:我便先问蒋道友,你只见道我收起我师兄灵剑,可对? 蒋思言点头,他便又问:那么你如何推断是我杀了我师兄? 蒋思言微微踌躇,才道:你们二人寻得三件至宝,你心起贪欲,意图独占,便设计害死你师兄。 陆宁初闻言忍不住冷嗤一声,而后在洛水宗一行人的怒视中,辩道:我是剑修,剑修素来只一把剑足以。再者蒋道友言我心起贪欲,那么为何那三件至宝最后是为东方师兄一行夺得?那时你可是看见,藏宝室中只我一人,我若真贪图那三件东西,如何会令它们落得旁人手中? 蒋思言顿时无话可说,此项指认,不过他们谴责陆宁初时,生出的恶意揣测。 那我再问孙道友。陆宁初转移视线,你言我欲以迷宫机关杀你们所有,那我为何不在你见我杀了袁林之后,杀你灭口?再者,你逃走后不久,迷宫机关可是尽数停止?我若当真要杀你们,我为何要这么做? 孙钦被问得说不出话,但他面色难看地僵了一会,又喊道:你撒谎!袁师兄不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你用那种手段折磨袁师兄,你就是恶鬼!疯子!杀人魔! 他情绪激动,说着便忽地扑向陆宁初。 陆宁初下意识抬手抵挡,却又心神蓦然一凛,当即意欲收手。 然,他终是慢了一步。 来不及收回的手掌碰到孙钦胸口,孙钦便骤然后仰,似遭重击地吐血倒飞出去。 第28章 金丹劫 欲加之罪天雷摧。 虽然可以料想,前世仇敌定然还会有所动作, 但也是着实没想到, 对方会用这般拙劣的法子。 然而偏就是这样拙劣的法子,反倒令人猝不及防。 孙钦倒飞出去后, 便是摔在地上不再动弹。 堂前侍卫上前查看, 脸色顿变:死了! 人群顿时哗然。 袁启容当即怒喝:大胆贼子!竟敢当堂击杀人证! 洛水宗其余众人, 亦面露怒容。 岩上城城主一拍桌上惊木,令得袁启容不可轻举妄动,问侍卫道:如何死的? 侍卫扫过陆宁初一眼,禀报道:死因是被人一掌击碎心脉。 可有异常?岩上城城主这话之意,是问那一掌是否藏有蹊跷,可摆脱陆宁初嫌疑。 侍卫摇头:并无。 岩上城城主看向陆宁初, 问道:你可有解释? 陆宁初虽心系仇敌,但也知此时不能抽身找人,何况有龙渊在暗中留意,他便自是留于堂前, 接下仇敌招数。 非我所为。 众目睽睽,眼见之实, 且我侍卫已查, 孙钦确实死于胸前一掌,并无蹊跷。你如何证明非你所为? 陆宁初微微抿唇,面上仍是沉着冷静:我本是罪名难定,甚至还能自证清白,为何要如此为之, 自立罪名?何况我是剑修,何来这等掌力? 然他心中却波澜不小。 幕后之人,似乎和他想得不一样。 孙钦之死只能是有人事前打他一掌,却又控制掌力隐而不发,直至孙钦与他接触才引得发作。能将离体之力控制如斯,对方的修为当是深不可测。 这与他前世探得,对方实力与他相当不符。 不待岩上城城主言语,袁启容抢先反驳,道:狡辩!我看你分明就是已经堕入魔道,嗜杀成性,受不得孙钦揭露你之恶行,才难耐本性当众杀人! 岩上城城主微微拧眉,道:袁道友,陆宁初所言确有道理,当众杀人实在过于愚蠢。 郝城主!袁启容不依不饶,这贼子堕入魔道,自然肆意妄为,做出何等荒谬之事都不意外。何况孙钦受这贼子一掌便是殒命,这是众人目睹之实。目睹之实和空口白话,谁更可信再明显不过,难不成郝城主是见这陆宁初是太上天宫之人,才这般包庇与他吗! 岩上城城主郝东辰,虽是个清心寡欲的性子,镇守岩上城多年不曾离开,但他入驻岩上城前,曾在太上天宫当过一阵客卿长老。故袁启容包庇之问一出,旁人难免生出疑虑,质疑郝东辰是审判不公,偏袒陆宁初。 就说这陆宁初明明承认虐杀,有非正道之所为,这岩上城城主却还要弄出这一遭公审,看似为了公正,实则不过是为了替陆宁初洗脱罪名罢?陆宁初之前被抓时,可什么都说不出来,今日说了一大串,许是郝城主教的。 有什么办法,太上天宫势大,若非是像洛水宗那般遭遇,实在恶气难消,旁人谁敢招惹太上天宫的人? 之前听得郝城主之名,还当他是个淡迫名利的君子,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听得这等闲言,郝东辰难免显出怒容,他正欲警告众人,却听太上天宫长老出声。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诸位稍安勿躁,我太上天宫为正道之首,见得邪魔,自当挺身在前,诛邪除恶。他的视线落至陆宁初身上,若是太上天宫门下出得恶徒,我等也当以身作则,正本清源,绝不行包庇苟且之举。 这话一出,不说旁人,周齐云、洛珈莲这些和陆宁初相处不错的弟子就先吵闹起来。 周齐云面露急色,道:马长老,东方师兄离开之前,也说迷宫中起初机关多变,危险重重,后来机关突然关闭,他们才可寻得三件至宝。这与陆师弟所言相符,陆师弟当属遭人诬蔑,蒙受冤屈啊! 东方昱身有重宝,未免意外,待到太上天宫长老来后,便乘连烽天之飞舟先行返回。 其余人等也是议论纷纷。 正本清源固然重要,但陆师弟既为我太上天宫弟子,尚未为其据理力争不说,怎么就先言包庇了? 确实如此,为何不究陆师弟所言,要偏信旁人挑拨? 马长老振袖回瞪,斥道:尔等小儿懂得什么?陆宁初辩解有理有如何,判其是否冤枉当看行为。行虐杀之举,是以杀为乐,当堂杀人,是胆大包天,此等恶行绝非正道可容! 一时之间,争论颇多,身为主角的陆宁初反倒是成了局外人。 他冷眼旁观,心无丝毫意外。 幕后之人敢做这等拙劣的陷害,不过是因有袁启容和太上天宫长老在场。 修真者大多子嗣绵薄,袁启容难得有袁林这个孙儿,自当十分爱惜。然袁林以那等结果死于他手,袁启容当然深恨于他,必要将他置于死地。前世袁林身死,袁启容在定他罪名之时也出了不少力气。 而本该为他撑腰,做他后盾的太上天宫长老,也为利益欲将他扼杀在此。 杀死孙钦,究竟是否是他所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幕后之人要生火星,用以点燃袁启容和太上天宫长老心中的杀意。 至于各种流言,自是流风,为助火势。 幕后之人也好,袁启容也好,太上天宫长老也好,他们都知强按于他的罪名立不住脚,所以都竭力泼他堕入魔道之污名。 若是堕入魔道,那么任何讨伐都名正言顺。 但,他岂能如他们所愿。 锵! 陆宁初忽地召出秋虹,重得众人目光聚集,他在一片沸声中剑指袁启容。 袁长老,我且问你,你这般咄咄逼人,当真是为了正道大义,还是因你孙儿行卑劣之事死于我手,而心中不忿,欲借大义之名泄心中私情? 大陆辽阔,修仙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袁启容未有震世之名,自然不是人人皆知他与袁林还有这层关系。 此言一出,旁人偏颇之论终于稍缓。 小儿妄言!你怙恶不悛,残忍好杀,此次你可害我洛水宗,下回就能害旁人,我等自当要为民除害!你此时拔剑意欲为何,莫不是见狡辩难成,要大闹公堂吗!袁启容听得人群言论陆宁初之供词,似有几分相信,当即大怒,声高许多。 陆宁初观其急切,弯唇冷笑,又道:我之所言便是狡辩,你洛水宗所言就是言之凿凿。就算有我师兄证词,郝城主稍作细究试查我清白,便是审判不公,欲行包庇。 他又朗声,道向众人:诸位,你们当中亦有入得迷宫之人,当知陆某所言非虚,洛水宗之指认难以立足。而袁长老这般急切,甚至不惜横生堕魔污名,只为尽快将我铲除,难道不像是为遮掩真相,意欲包庇他那恶孙袁林吗? 人群议论又起波澜,不过波澜不大,不似之前那般言陆宁初确为恶徒那般热烈。他们受流言影响,对陆宁初心生不少恶意,自然不会这么快就自驳脸面。 不过,陆宁初也并未指望他们罢了。若世人皆当明辨是非,前世他也不会落得那等下场。 然陆宁初可接受如此,袁启容却难容忍人群非议袁林。听得有人议论或许当真是袁林欲行残害同门之事,他便再难隐忍恨意,竟是一掌打出。 你这恶贼杀我孙儿,又辱他身后之名,莫要欺人太甚! 袁启容乃元婴修士,筑基修士若受他一掌,不死也得重伤。 袁启容!郝城主当即怒喝,掠身欲行施救,却见陆宁初虽不及躲避,但手中长剑一挽,竟是以剑化解掌力,只身退些许不曾受伤。 陆宁初嗤笑:袁长老莫不是被我说中,才急着将我灭口? 陆宁初!休得狂妄!再起斥责之人,却是太上天宫马长老。 他一脸肃容,道:你之前所说确有道理,我为你师门长辈,自是想要信你。但你方才所为,却是露的马脚!你不过筑基,如何可挡元婴之击?若说你不是修了歪门邪道之法,谁人能信! 袁启容可鄙,但马长老这等背后捅刀之人更是可恨。 那按马长老所言,我面对袁长老生死一击,当安然受之才可证我是正道? 陆宁初不予马长老言语时间,又微微眯眼,嘲道:马长老,以筑基挡元婴,你做不得,我便也做不得吗?门下弟子天资过人,你不以为荣,不予维护,反倒听信外人言语打压,这可容易令门中弟子寒心哪。 马长老顿时怒瞪:妄言!你当众杀人,剑指前辈,又咆哮公堂,皆是我亲眼所见。这等狂徒所为,不亚魔道中人,我如何信你直内方外! 呵,好一个亲眼所见。陆宁初一声冷笑。 你们说来说去,不过是想以堕魔罪名定我死罪,那我若能以尔等眼见之实自证清白,尔等又当如何? 自证清白?谁知你是不是采用邪法蒙蔽众人! 马长老果然思虑周全。不过我既有此言,自有令众人信服的道理。陆宁初反刺一句,又对郝城主拱手,郝城主,请暂退些许,容我放肆。 郝城主早已看清陆宁初是何处境,只怕他如何自证,袁启容和马长老都会寻其漏洞,言其作假。不过此刻,旁人已觉他有包庇之嫌,他也无法为陆宁初作保,只能深深看着年轻剑修一眼,默然允之。 袁启容和马长老皆是冷笑,做观好戏之态。 陆宁初行至堂前中央,剑指青天,眉头一挑,眼中唇角皆是无边锐意。 雷来! 此声一出,陆宁初剑指之处,顿聚厚厚云层,轰然劈下一记惊雷! 众人皆是变色惊诧。 他不是剑修吗,怎会召雷?还有这等威势! 他想干什么!是当真为两位长老说中,见自辩不清破罐破摔了吗! 怎会有雷来这般简短的咒法? 袁启容和马长老当陆宁初是要大闹行凶,试图脱逃,顿时冲身而出,欲皆此机杀陆宁初。 却见,浩浩雷光不落旁处,竟是直奔陆宁初而去。 这般状况,终于有人明白,嘶然喊道:是劫雷!金丹天劫! 第29章 惊破天 剑承天雷惊人间。 第一道劫雷落至秋虹剑上,陆宁初身形一震, 面上微现痛色, 但仍是锐意不减。他见袁启容和马长老袭来,唇角更弯笑出两分恶意, 而后悍然挥剑引雷! 一束雷光随秋虹剑动, 轰然炸开一片, 袁启容和马长老冲势太猛,自然沾染一身劫雷。 天降劫雷,不容小觑,即便是金丹劫雷,元婴修士也要退避。 随袁启容和马长老之退避,雷声渐止, 陆宁初的第一道劫雷当此结束。明明是他的天劫,反倒是袁、马二人身形狼狈,他却身立如松。 陆宁初露出冽冽白牙,不无嘲讽地道:多谢二位长老相助。 天劫不可旁人相助, 为本人受之方才算数,但陆宁初先将劫雷聚于秋虹剑身, 已是以身受雷, 而后挥剑抛洒雷势,却是合理化解劫雷。故劫雷之威最终消于袁启容和马长老之身,却算不得作弊。 杀人不成,反替人受了雷劫,袁、马气得心中呕血。然, 他们却也不敢上前,再卷入雷劫之中。 郝城主亦是出声:二位稍安勿躁,我等且看九道金丹劫雷降下,再观陆宁初是否清白。 寻常金丹雷劫,是有九道天雷。但魔道修士修炼,多行伤天害理之法,故其挨去九道劫雷后,还要多挨一道诛邪雷,以彰天道之怒。 陆宁初当众引来天劫以渡金丹,可谓甚是大胆。毕竟天劫不容有失,旁人渡劫不是躲至无人之处,就是请来亲朋好友护法,以免有外人刻意破坏,使得劫败身死。 不过,以天劫自证清白,确实是谁都无法言其作假的铁证。 郝东辰目光向至堂前剑修,眼中显露欣赏,又予侍卫指示,命他们不可让旁人打扰。 陆宁初当众渡劫已是令人万分惊愕,然众人观其渡劫,却是看得更痴。 旁人渡劫,都是能避则避,能挡则挡,饶是如此,最后也是闹得狼狈不已,身负重伤者是为多数。 但陆宁初渡劫,却以剑引雷,再做舞剑,以剑势化解劫雷之威,浑然不受劫雷所伤,再以其白衣相衬,当真是疏狂潇洒欲作仙! 旁人看痴,袁启容和马长老却是越看脸色越黑。 若是留得此子,他们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要知道,陆宁初如今方才十八! 凌霄派陶润玄弱冠筑基,就已是惊世之才,十八岁的金丹简直是要惊破天去! 袁启容是恨袁林之仇不可报,自己也难逃清算。 马长老却更是后悔不迭。 他光忌惮陆宁初天资过人,却不知他天资过人至此。不说陆宁初是否记恨于他,就是回得太上天宫,让掌门知道他欲害这等天资的弟子,重罚都算从轻发落,若离恨天执意追究,他少不得会被逐出太上天宫! 劫雷一道一道落下,犹如棘鞭狠抽袁、马二人之心,即便知道陆宁初敢以此法自证,定是清白昭昭,他们也不由期望九道劫雷之后能再多一道。 两道。 三道。 九道! 九道劫雷终于尽数落下。 烁烁雷光刺得眼睛酸痛,不舍错眼的众人正欲眨眼缓和,却听青天之上又是轰然雷响,竟然又降一道劫雷! 人群哗然沸腾。 袁启容和马长老如从地狱重回人间,难掩喜色,又难掩急切,当即冲出。 贼子受死! 郝东辰见得第十道天雷,也是面色剧变。不过察觉袁、马二人之举,他仍是出手阻拦。 他不信陆宁初会自寻死路。 只是袁、马二人甚是急切,以一阻二终是有所不及,郝东辰只来得及拦住马长老,却为袁启容冲至陆宁初身前。 陆宁初虽以秋虹引雷,但秋虹凡剑难以全然扛下劫雷,故其身周也是雷光烁烁,如为雷霆包围。 雷光映衬之下,袁启容急切含恨之面容更显狰狞。 陆宁初却无丝毫惊慌,也不露惧色,只邪气一笑,又引劫雷落向袁启容之身,并朗声道:袁长老且试,我这劫雷可是诛邪天雷? 诛邪雷与正常天雷自当有所不同。正常天雷是为试炼,诛邪雷却为诛恶除魔,杀意更重且有心魔之乱。 袁启容身中劫雷,觉出其中并无诛邪雷之杀意,且陆宁初目光清明,也未遭受心魔之乱,这第十道天雷,虽威力更甚,但仍是正常天雷! 劫雷是天意之彰,天意浩荡,旁人也自觉出这劫雷并非诛邪雷。 此时不同之前,陆宁初将劫雷威势四散分之,还有马长老共同承受,此次一雷,自陆宁初剑出时仍是聚于一束,且为袁启容独自正面接下。 饶是元婴之躯,袁启容也为这一雷劈的身形巨震,甚至面容焦黑,发如蒿草飞扬。 你!他欲怒斥,一开口却是先吐出一口白烟。 轰隆! 又是一声雷响,第十道劫雷化去,竟是又降第十一道。 陆宁初不予雷劫全神贯注,眼中流光璀璨,是载嘲弄笑意,他一个旋身又接劫雷。 袁长老,我于劫中舞剑,心有所悟,方才那一剑便是成果,名曰雷霆一钧,你且觉得如何? 劫雷接下,他又转回,不及袁启容反应便又挥一剑。 袁长老似是未能细感,那就再来一剑。 袁启容倒不是不想及时驳斥,奈何身有麻痹之意,陆宁初又动作迅捷,等他可控自身之时,第二剑已然劈至面前。 受了一剑,已很是狼狈,劫雷之威,袁启容也不想平白再受。他顾不得姿态,连忙急急退避。 元婴期终究是元婴期,袁启容这一退,劫雷便只沾得他之衣角。 不过,元婴修士如丧家犬般,手脚并用逃窜,倒也颇有看头。 陆宁初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才回转身体,专心应付天劫。 他这天劫,可是足有十八道。 第十二道雷落下,便有见多识广者终于道出原因。 这是剑道雷劫!据说若是剑修在剑道上造诣非凡,便会在渡劫提升境界时,引来双倍劫雷! 出言之人微微停顿,声音低上些许,默默喃道:可是连离恨天流明剑主那等剑修,都是直到元婴突破出窍之时,才引来剑道雷劫 这话虽然说得轻,但却仍被许多人听入耳中。只因,听得剑道雷劫之意后,众人都不由噤声。 溯及过往,虽无剑修可及陆宁初,却也有声名赫赫的道修、法修天才,可与陆宁初一拼天赋,甚至胜过陆宁初。故他们知陆宁初之天才,却仍觉他的天资在常理之内。 但陆宁初如今表现出来的种种,却证明他的天资远远超出常理,甚至可用非人称之! 常理之中的天才,尚且还会引来嫉妒,但前所未有的非人水准,却是只能令人生出敬畏乃至恐惧。 毕竟这等天资,若能成长必将横行于天下,就算想趁其未成长前将其扼杀,也要思虑若是有一丝一毫让对方逃脱的可能,之后的结果便是不可承受! 郝东辰是出窍期修士,不是猝不及防,自然可以拦住袁、马二人。 十八道劫雷终于落尽,天上劫云散去。 陆宁初只身上白衣边角为劫雷撕碎,发丝稍乱却不狼狈,天雷之浩然正气似乎仍存其身,白衣翩翩如谪世仙君。他不急于作声,只看手中秋虹,眼中似有落寞。 众人哑然,一时不敢出声,颇有几分恐惊天上人之意。 唉陆宁初忽地叹息,而后手中秋虹寸寸碎裂化沙。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凡剑到底是抵不住天劫之威。 不过,他也知秋虹保不下。本命灵剑至金丹期方可铸,此前金丹劫必然要以秋虹抵过。 秋虹尽数流走,陆宁初才抬眼看向袁启容和马长老。 二位长老,现在你们可认我是清白了吗? 他重生回至十六岁时,实则一年前便可晋升金丹,只是为进织梦灵境才一直压制。陆清月选李云琅,是因他足够年长,经验丰富,可照顾师弟师妹,但他却从未外出,故若是他晋升金丹,陆清月便不会选他去织梦灵境。 再者,十七岁的金丹是惊世骇俗中的惊世骇俗,恐添麻烦他才一直压制,倒是不想此时起了大用。 马长老已不敢再说。 但袁启容却是和陆宁初有死仇,仍是不依不饶地嘴硬:谁知你是不是身未入魔,心已入魔!纵使你可用织梦灵境的规矩推脱施恶刑杀我孙儿之罪,但杀孙钦于堂前,却是实实在在地行凶为恶! 他面上显出几丝狰狞笑意:你想召来天劫便召来天劫,证明你早已可升金丹之境,但你故意压制修为,隐藏实力至此,难道不就是为行凶之后方便脱罪吗! 孙钦之死,连郝东辰都没有证据,可保证确非陆宁初所为。 袁启容这些话一出,终是又生怀疑视线。 陆宁初微微拧眉,道:那袁长老想要我如何证明?我既有自证清白之法,为何要当众行凶,置自己于难以开脱之境? 你就是仗着有自证清白之法,才敢如此为之!袁启容已然有些胡搅蛮缠。 但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众人不敢再像之前那般肆意议论,只能眼巴巴看向郝东辰,以期他能公正审理,为孙钦之死给出一个说法。 郝东辰头痛之际,人群中忽有人出声。 诸位,在下有一法器可验谎言。诸位若信得过在下,不如以此法器测这位剑修是否说谎可好? 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一隅分出道来,有一面容俊雅温和的黑衣男人向堂前走来。 人群嘈嘈切切,顿生不少惊喜敬仰之声。 有龙君!有龙君不是只于天灾之处现身,怎会在此! 竟是有龙君! 终于得见有龙君其人!不愧是济世三君之一,当真是气度斐然! 第30章 鉴心镜 鉴心明是非。 虽此前提及有龙君时,东方昱言语轻蔑, 言其修为不强, 但于更多人而言,有龙君是当是楷模, 可承圣人之名, 他们看向有龙君时眼中宛若自带圣光, 甚是敬仰。 就连郝东辰、马长老等见得有龙君,都对其拱手行礼,亦是非常敬重。只袁启容觉有龙君拆台,行礼行得不情不愿。 有龙君上得堂前,看过陆宁初一眼,便取出一枚圆镜, 看向袁启容道:此法器名为鉴心镜,袁长老可要先验此镜是否准确? 不管是郝东辰还是旁人,俨然都是同意以有龙君之法器验陆宁初,袁启容无法推脱, 只能道:这自然是要先做检验。 有龙君微微颔首,手掌一转, 鉴心镜便于灿灿金色灵力围绕中, 凌空立至袁启容面前。 有龙君道:袁长老,我且问你 眼见这突然冒出来的有龙君,自顾自地都要问上了,陆宁初眉头一挑,上前一步打断道:且慢。 有龙君转头看他, 他便粲然一笑,道:久仰有龙君大名。不过你与袁启容都是前辈,而我方第一次离开师门,我怎知你们没有私交,是故意设局欲引我入套? 有龙君之声名,足以令在场众人尽数信服于他,陆宁初这话一出,即使心有敬畏,也有不少人生出窃窃怨言。 有龙君怎么会是那种人!莫不是他心里有鬼,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若他当真清白,有龙君是在帮他,怎么能如此不知好歹! 人群之中颇有义愤填膺之意,不过有龙君却是面色温文如常,还点头应道:确实是我疏忽,那这验镜问话一事便交于 他微微停顿,才道:陆小友。 陆宁初拱手:谢过有龙君。 而后他便看向袁启容,丝毫不掩面上捉弄之意,问道:袁长老,我且问你 他拉长声音,拖延片刻才道出问题:你喜不喜欢吃鸡屁股? 全场止声,只余无边怪异蔓延。 陆宁初见袁长老不答,催促道:袁长老,我问你呢,你喜不喜欢吃鸡屁股? 有时候,迟疑便是默认。 袁启容察觉看向他的怪异目光越来越到,当即涨红面皮,怒道:不喜欢! 噼啪! 一道雷霆自鉴心镜中劈出,把袁长老偷偷捋回去的头发又劈得四面起飞。 陆宁初又是挑眉,感叹道:有龙君,你这测谎之法,倒是甚得我心哪。 接着他微微摇头,似见世风日下地挤兑道:啧啧,没想到堂堂洛水宗长老居然喜欢吃鸡屁股。 前世被人定罪,袁启容出力不少,报仇反击之时,陆宁初当然不会放过他,袁启容爱吃鸡屁股便是前世的意外所得。 袁启容被人揭了老底,面上无光,指着陆宁初骂道:你这小儿!满口胡言乱语! 咦?陆宁初看向有龙君,有龙君,袁长老似乎觉得你这鉴心镜不准啊。 有龙君对袁启容道:袁长老若觉此镜不准,那便再问郝城主、马长老等人,以验鉴心镜是否准确可好? 袁启容心知此镜准确,不管他是否同意,都难逃丢脸,故他愤然甩袖,不予作答。 陆宁初笑吟吟道:有龙君,我信你和袁长老清白,这再问郝城主、马长老之事,就交于你来吧。 有龙君问了几个不温不火又广为人知的问题,在郝城主和马长老故意答错挨了几道雷劈之后,验得鉴心镜甚是准确。 接下来,自然便是验陆宁初清白。 鉴心镜立于陆宁初面前,有龙君开口:孙钦是否是你所杀? 不是。 鉴心镜静静浮于空中,没有丝毫雷霆劈出。 陆宁初嫌疑顿消。 袁启容仍不死心,道:那你倒是说说,孙钦是如何死的?难不成是他为了嫁祸于你,故意自杀? 无人理他。 只有龙君又问陆宁初:你为何虐杀袁林? 陆宁初坦然答之:袁林戕害洛水宗其余十一人,丧心病狂,我心中憎恶,觉凌迟之刑都难惩其恶,故愤而为之。 他用了些许话术,只言事实,却规避前世今世之差。 故鉴心镜仍是静静不动。 不说旁人生出陆宁初所言竟是真相的惊叹,洛水宗剩下的弟子也脸色顿变。 谁能想到,他们竭力维护,并且试图为其讨回公道的袁林,竟然才是在迷宫险些害死他们的真凶! 陆宁初眼神微动,明知孙钦之死非袁启容所为,但还是看向袁启容,不无恶意地反问:袁长老,你言孙钦之死是他故意为之欲嫁祸于我,但怎么想,都是你欲包庇孙儿罪行,才杀孙钦嫁祸于我更为合理吧? 袁启容既欲予他不白之冤,他自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袁启容也尝尝为人诬蔑之苦! 旁人不敢多言陆宁初,却敢言袁启容。 袁启容听得议论纷纷,面色更显难看,然看向洛水宗弟子,他们亦是面有古怪怀疑之色。他欲离开,却又折返,道:我没杀孙钦!有龙君你且验我是否撒谎! 陆宁初又来挤兑:咦,袁长老之前不是觉得鉴心镜不准吗? 袁启容狠狠瞪他一眼,便不再理会,静待有龙君动作。 鉴心镜又至袁启容面前。 陆宁初虽觉得有些不甘,但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有龙君跟他不熟,自然不会帮他捉弄袁启容,何况有龙君也得保持他的公平公正。 不过,就算这不白之冤很快可解,袁林带来的恶名也会影响袁启容一生! 鉴心镜验过袁启容清白,这场公审才终于落幕。 陆宁初见有龙君有离去之意,上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多谢有龙君仗义相助。 有龙君淡然道:不必多礼,不过是见不得人蒙受不白之冤。 话罢他便继续要走。 陆宁初却又追上,在其止步后,眉眼弯弯地道:有龙君,有龙君,我觉得你这名号甚好,初时听得便甚是喜欢,不知你能否将这名号转让与我? 有龙君: 有龙君没想到,这人能刚谢过他,就做这等失礼之举。 他静默片刻,兀自离开。 陆宁初追了几步,却觉有龙君看似行走,实则行迹飘忽,令他难以追逐。他只得停步,遥望有龙君离开的方向,不无遗憾地啧了一声。 这陆宁初也太无礼了,有龙君可是才帮了他! 听得窃窃私语,陆宁初转眼望去,不及作声,就见私语二人慌忙逃窜。 ?陆宁初微微歪头,他很可怕吗? 孰不知,有很多人陷入了维护崇拜对象和不招惹未来大魔王的两难。 一切事毕,各自打道回府。 马长老之前那般行事,已引起诸多太上天宫弟子不满,不需陆宁初如何,周齐云就先上一步,道:马长老,你在此次公审之所为,待回宗门之后,我会尽数禀告师尊。 旁人也尽数给予不屑鄙夷的冷眼,而后去邀陆宁初同行。 临走之前,郝东辰又过来说话,言谈间甚是欣赏: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日后行事可记得多加小心。 陆宁初又是认真施礼:多谢郝城主。 前世虽也是郝东辰审判于他,但他只判他无法自证清白的杀害袁林之罪,却未认可其他罪名。今世他也足现公正,故他对郝东辰也有几分真心的感激。 虽然周齐云等人更显热情,且多少也算帮了他,但陆宁初仍是敷衍一番,便独自回房。 他心有所系,可没工夫跟一群小屁孩废话。 回到房中之后,他便碎碎念起:龙渊龙渊龙渊 不消片刻,就有一条尺长小龙顶开窗户飞了进来。 陆宁初顿时双眼发亮,起身就要去抓。 小龙避开,于蒙蒙红光中化作面有无奈之色的俊朗男子。 陆宁初当即改道,扑进龙渊怀里,蹭了蹭后才仰头道:龙渊! 嗯。龙渊应声,只觉这张脸,再加上过于热烈的眼神,简直就是要人性命。 陆宁初却是嘚嘚嘚地嘚瑟开了。 你今天看到没有,袁启容被雷劈中的那个蠢样子!他还被劈了两次!而且他最后的脸色真难看,啧啧啧,恐怕他以后过不了好日子,他和他孙子袁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 还有,还有,你觉得我厉不厉害! 陆宁初满怀期待地等着夸奖,却不防龙渊捏了下他的鼻子,颇有微词地批评道:胆大包天,怎可在那等情形下渡劫? 龙渊明明捏得很轻,陆宁初却偏要委屈地哼唧一声,才又道:这不是知道有你在嘛。 龙渊仍有不赞同之色,陆宁初跟他耍横:不许骂我,今天我都挨了半天骂了! 龙渊觉得他真是哪哪都胆大包天,不先解释不告而别、隐瞒身份这些事,反倒先开始跟他耍赖撒娇? 这小骗子可着实娇纵。 对了,龙渊,陆宁初撒完了娇,讨完了夸,总算恢复些许正色,今天孙钦死的时候,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第31章 轻雪浮屠 赠剑轻雪。 提及这事,龙渊微微拧眉:只在孙钦袭向你时, 察觉他身上有灵力波动, 并且这股灵力不强不弱,不至过于强烈引起旁人注意, 又正好足以杀了孙钦那等程度的修士。 这说法倒是和猜测一致。 陆宁初期盼地看着龙渊:你有发现真正的凶手吗? 龙渊停顿片刻, 道:未能发现与那股灵力有联系之人。你所言幕后之人, 或许是掌握了什么秘法,又或是修为高于我。 但。 修真境界分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四大境,其下再分筑基、金丹、元婴等小境。分神期是炼神还虚最后一境,修真界已数千年止步于此,无人能至炼虚合道之境。 而龙渊便是分神期。 虽然前世他和龙渊后来都突破分神,但前世一直与他实力相当的仇敌, 今世竟可能在一开始就突破了分神? 陆宁初错愕又疑惑。 而龙渊稍作停顿,又道:还有一点可疑,观孙钦行径,我总觉得他像是受了旁人操控。 他如此所言, 是因此前见过孙钦看向陆宁初时,眼中隐含倾慕。而指认陆宁初罪名, 固然是袁启容竭力推动, 但孙钦亦是咄咄逼人,好似非置陆宁初于死地不可。 这般变化,虽可用孙钦被陆宁初手段吓坏,又或者与袁林感情甚笃解释,但前后差别, 他终是觉得有些怪异。 陆宁初闻言,沉思片刻,道:好像确实有这可能。 公审时他言袁林罪行,孙钦两次反驳于他,但言语大同小异,就连骂他,都是和迷宫中时一样的恶鬼、疯子、杀人魔。细想之下,确有机械重复的怪异感。 陆宁初不由沉下脸色,暗暗惊疑:前世仇敌总能成功陷害于他,莫不是也有人受了操控?龙渊言对方修为高于他,有没有可能对方也是重生? 他细细回想,却难辨真相。不说前世他陷入千夫所指之境,本就被动,难以细查谁人有异。就连今世他都因习惯旁人疯狂指控,而忽略了若非孙钦自愿要死,唯有受人控制可掐准死亡时间这个巨大的疑点。 龙渊见他有苦恼之意,安慰道:莫太担心,修真界数千年难破分神是天道所限,我以为还是掌握秘法的可能更大。不过,你对对方可还有什么了解? 听得龙渊所言,陆宁初回神,心下稍定。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龙渊说得有道理。前世他们虽成功挨过突破分神的天劫,但过程惨烈无比,劫后受伤颇重,若不是他和龙渊都有极强的恢复能力,又以双修之法互相辅助,恐怕也是性命难存。 就算前世仇敌亦是重生,想突破分神也没那么容易。 而若真有操控一事,如今有了提防,也当不会再入圈套。 至于龙渊的问题,陆宁初摇了摇头,道:我了解的并不多。 他将前世探得的情报说出,又有点紧张地看着龙渊:如果我说,我其实没有依据,就是知道会有人在暗中坚持不懈地害我,你会信我吗? 他不知道前世仇敌究竟是谁,寥寥无几的情报甚至难证确有此人,听着简直像是臆想。 龙渊却只道:我会再多留意。 陆宁初忐忑的双眼顿时又显星光:龙渊 他就知道,无论如何,龙渊都会信他。 本只有眼睛漂亮时,龙渊就已难挡陆宁初的热烈,如今换得陆宁初自己极优越的长相,更是显得耀眼过分,让人觉得刺目的同时却又舍不得挪开视线。 龙渊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才道:既然你问完了,那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解释什么?陆宁初露出茫然神色。 龙渊拧他脸颊,道:在魔尊大人哪次出行之时,恰巧惊鸿一瞥,来织梦灵境是你首次获准离开太上天宫,你哪来的机会对我惊鸿一瞥? 陆宁初连忙狡辩:我都说了是听得魔尊大人威名就心神摇曳。再说我既然能偷偷溜去你府上,怎么就不能多溜几次? 因是少年,陆宁初的脸捏起来还有点软乎乎,龙渊本欲作罚,却不想上手之后就有些不想放开,他微微沉声:你今年几岁? 十八啊。 龙渊手上微微用劲,多少让陆宁初能觉出一点疼:你这年纪能溜出来几次,还能恰巧遇上我? 小小年纪就满口谎话,小骗子。 陆宁初解释不清,只能委屈地瞪龙渊一眼,然后搂紧他的腰身扎进他的胸口,耍赖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你必须信! 他又偷偷露出一只眼睛,道:你亲过了也抱过了,还差点把我睡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顿了顿后,他还觉得不够,再道:你要是不负责,我就告诉我师父,让他找你算账!我师父,我们整个离恨天都很疼我! 是你先来找我。 我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是你垂涎我的美色把我拐走了! 年纪这事居然被陆宁初拿来反击,龙渊被这一套耍赖拳打得无可奈何,只能暂且退避,又捏捏软乎乎的少年脸蛋:好了,这事我暂时不跟你计较。 虽然他离开厄乱岭找人,是存了哪怕陆宁初当真是欺骗于他,也要把人抓回去,让假的变成真的想法。但他还是更希望都是真的,所以才忍不住这般问,想求一个心安。 毕竟,见得陆宁初因李云琅之死那般失魂落魄,即便知道不该与已逝之人争风,他也实在有些嫉妒。陆宁初在魔尊府中,似是眼中只有他,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以后也不许计较!陆宁初根本没法解释真正的理由,只能继续耍赖,试图让龙渊揭过这件事。 然而龙渊却当真不再提这话题,还把耍着赖的小骗子从身上撕下来,按在凳上,然后倒茶喝水,还给陆宁初来了一杯。 陆宁初幽幽看他:我真的喜欢你。 嗯。龙渊淡淡应声,完全不接招。 陆宁初捧着茶嘬了两口,忽又眼珠一转,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龙渊瞥他:需要费劲认吗? 不说身上的味道和漂亮到极其好认的眼睛,就是拿出紫金暖炉那模样,俨然是在明明白白地喊着 我就是陆一那个小骗子! 陆宁初却是面上显出得色,嘿嘿笑道:魔尊大人,我之前戴了面具你都能轻而易举地认出我,你这么喜欢我啊? 龙渊动作一顿,知道他是想把话题绕回去。他本想不理,但想到魔尊府时这小骗子就闹人得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便转移话题道:你的剑毁了。 剑于剑修,如同第二条命。秋虹虽非本命灵剑,但用了两世,陆宁初终是有些看重,闻言不由低落些许情绪。 可惜了秋虹。 龙渊语气温和两分,问道:可已备好铸就本命灵剑的材料? 用以铸灵剑主体的材料已经备好,陆宁初取出万年玄铁,不无爱惜地抚了两下,有些落寞地道,这是我大师兄送给我的万年玄铁。至于别的辅料,我自己有所收集,离恨天也有库存,倒不需要怎么操心。 龙渊看那玄铁两眼,又看陆宁初神色,血瞳微动,终是难忍,手中显出一把长剑,道:我这有把不错的灵剑,你可要看看? 剑修之本命灵剑,虽有灵性,但其灵性是主人赋予,并不属于剑之本身,主人死去,灵剑自然失去灵性。由此,才有剑在人在,剑毁人亡的说法。 不过,却也并非所有灵剑都是如此。若是灵剑主人有足够的实力蕴养灵剑,又或是灵剑本身就非同凡响,铸剑之材都是世间罕有之物,那么此等灵剑便有可能生出自己的剑灵,即便主人身死也能保持灵性,跻身剑道至宝。 若能得此等灵剑,并将其驯服,其实比自铸灵剑更好。只不过,这等灵剑往往十分认主,甚少有人能够将其驯服,成其新主。 离恨天并非没有这等灵剑,前世陆宁初亦试过驯服,只是那些灵剑都对他十分排斥。离恨天的其他人,尚还能握剑一试,但他却是连碰都碰不得那些剑。 明明天赋卓绝,却被这般嫌弃,连他师父大惑不解。 龙渊拿出的,便是这等灵剑。 陆宁初前世遭尽嫌弃,自然心有不甘,见得龙渊手中之剑,当即伸手道:看!当然要看! 软革剑鞘握进手中,陆宁初不及惊喜他居然碰的此剑,反倒更觉诧异。 这剑,最后好像是自己跳进他手里的? 他看龙渊一眼,欲将剑抽出。 然,他的手才握至剑柄,便觉手中之剑猛然一颤,似有欢喜之意。 龙渊见陆宁初动作停顿,问道:怎么? 陆宁初面色古怪,微微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 他又拧眉:就是觉得,这把剑好像很喜欢我,而且与我非常契合 说着,他终于将剑从鞘中抽出,凌空挽了两个剑花,只觉这剑似与他水□□融,有如臂使指之感,竟是不需驯服,就已然为他所用。 虽然这剑的热情让遭过嫌的陆宁初十分意外,但对于这剑,他亦是欢喜。 握住剑柄的那一刻,他心中便油然而生一股深切的喜悦。 陆宁初将剑竖至眼前,可见剑身如雪,剑宽略窄,其上还有隐约血煞之气浮现。 他问龙渊: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灵剑? 龙渊答道:浮屠血海所得。 听得此言,陆宁初倒是不再惊讶。 浮屠血海之由来,乃是万年前有一盖世魔头用上古大阵坑杀无数正道修士,又以大阵将众人尸骨炼成血水形成。 浮屠血海中陨落无数正道英杰,自然也有强大剑修。 陆宁初抚了抚剑身,又问:这剑有名字吗? 龙渊的视线落到剑上,停顿片刻才道:轻雪。 嗯?陆宁初意外,看着剑上隐约的血煞之气,叫浮屠更适合吧? 轻雪。 你送我的剑,叫浮屠不是更有意义? 龙渊微微垂眸,语气却很坚定。 就叫轻雪。 第32章 疼不疼 勿伤己身痛我心。 好吧。陆宁初见龙渊坚决如此,也不跟他犟, 只是又好奇道, 为什么这剑叫轻雪? 龙渊却只道:本该如此。 陆宁初听的有些纳闷:是这剑本来就叫轻雪吗? 龙渊颔首:对。 陆宁初又观剑身,也不知这剑是如何铸就, 剑身白亮如雪, 忽略剑上血煞和个人私心, 轻雪这名倒也很是贴合。他忽地用剑狠狠划过指腹,伤口太深,鲜血顿时泉涌,甚至落至地面许多。 龙渊见得血色,顿时斥道:你做什么! 陆宁初无辜抬眼,一边将指上鲜血抹至剑身, 一边道:不是要认主吗? 那也不必下如此重手。龙渊不甚赞同。 血液为轻雪剑身纳入,陆宁初笑着抬手,不无在意地道:没事啦,你看已经好了。 虽然还有血迹沾染, 但深至可以见骨的伤口,竟已然恢复如初。这般恢复速度, 即便陆宁初如今已是金丹, 也着实太快。 龙渊抓过陆宁初的手来,替他擦去血迹的同时,问道:在我府中时,你不过筑基,伤口为何亦能很快恢复? 陆宁初不肯说实话, 那就只能旁敲侧击,看看这小骗子到底有几分真心。 陆宁初没察觉这是一次试探,又或者根本不在意,坦然道:我天生就有很强的恢复能力。 天生?这体质跟龙族相比都不遑多让。 对啊。陆宁初似乎觉得龙渊是不信,忽地抽回手去,竟往手掌又狠狠来了一剑。 ! 龙渊顿时惊诧,然不待他出声,陆宁初就把冒着血的伤口给他看,甚至有些得意地道:你看,马上就恢复了! 快剑划过的伤口,虽不至皮肉翻卷那等狰狞,但亦能见得内里鲜红的嫩肉,颇有些触目惊心。 伤口确实很快合拢恢复,甚至连疤痕都未留下,然而瞧着陆宁初浑不在意,甚至还一派得意的灿烂笑脸,龙渊终是忍不住怒道:陆宁初! 这一声语气颇重,陆宁初被吓了一跳,脸上笑容顿时消失,显出惶惶委屈之色。 你凶我干什么 龙渊目光沉沉,克制些许情绪,才道: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 之前就隐约有所察觉,近日的含龙鳞、引天劫,还有此时以剑自伤后还能一副笑脸,确实证明着陆宁初有自残的倾向。 陆宁初还是委屈:反正很快就会恢复,有什么关系 手给我。 陆宁初瞅着龙渊脸色,有点不敢。 前世是龙渊追着他跑,龙渊很少跟他生气。 不过,他最终还是把手放进了龙渊手心。 龙渊握住他,替他擦着重新污上的血迹,忽然问道:疼不疼? 要是说疼,恐怕又要挨骂,陆宁初当然回答:不疼。 龙渊却又再问:疼不疼? 陆宁初微微迟疑:不疼。 龙渊停了手上动作,抬眼盯着他:疼不疼? 陆宁初前世早已习惯伤痛,而今世刚重生的时候,他总觉得如坠梦中,喜悦一切可以重来却又恐惧眼前皆是虚假。故他常以痛自醒验得真实,甚至逐渐变得享受痛楚。 以痛楚求得真实的惶惶,直至见到龙渊,才终于有所缓解。 然而龙渊此时的眼神又凶又冷,竟令陆宁初又回想起伤痛本该带来的情绪。 疼他终于小声承认。 龙渊这才收回视线,继续垂眸擦拭血迹:既然知道疼,以后就该爱惜自己。 听到这话,陆宁初的委屈顿时去了大半,他用另一只手戳戳龙渊,动作小心翼翼,眼睛却亮晶晶:你心疼我啊? 龙渊默然看他。 陆宁初拖着凳子越发凑近他,笑嘻嘻地道:心疼我还这么凶,魔尊大人你怎么这么别扭? 龙渊: 好啦好啦,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不许再凶我了。 龙渊欲放开他,却被反手握住。 手疼,要魔尊大人亲亲才好。 小骗子顺杆爬,却也不能把他打下来。 龙渊心有无奈,但到底是从了。 * 翌日,陆宁初随其他人一块登上飞舟,启程返回太上天宫。龙渊化作小龙缠至陆宁初的手腕,与他同行。 不过即将进入太上天宫的地界时,龙渊却不得不离开。 太上天宫既为正道霸主,自然不缺分神期修士,龙渊一同前去有被发现的风险。这并不是说龙渊畏惧太上天宫的修士,怕被发现,主要还是为了保护陆宁初。 陆宁初本就差点背上堕入魔道的污名,要是被发现与魔尊有染,那就怎么也说不清了。 陆宁初把身上的通灵纸鹤统统取出,再与龙渊对半分之,只恨自己藏得还不够多。 通灵纸鹤之用法,是成对使用。以陆宁初和龙渊举例,陆宁初取得一对通灵纸鹤,一只灌入自己的灵力交于龙渊,一只自己保留,两人分开时,他对自己的纸鹤说话,龙渊的纸鹤就会转述。 这用法虽然麻烦,但相较寻常传讯之法,灵力波动易被发现的缺点,使用通灵纸鹤却可保证隐秘。 龙渊和陆宁初一起往纸鹤里灌着灵力,暗暗觉出蹊跷。 这小骗子不告而别,连纸鹤都不留一只解释,见到他时却仍是这般热情,甚至毫不心虚,这到底是小骗子试图蒙混过关,还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思及他回栖龙居时,顾明璃已入得其中,他不由问道:走的时候,怎么不记得留只纸鹤给我? 嗯?陆宁初敲了下脑袋,有些懊悔,我那时候急忘了,然后又看到笔墨,就想着留书了。 留书? 陆宁初听得龙渊询问,亦是诧异:对啊,你没看到吗? 龙渊抿唇不欲说,小骗子跟顾明璃不对付,要是被他知道顾明璃进过栖龙居,少不得会生气。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陆宁初却已经觉出其中关键,停了手中动作问道:你没看到我留的书信,所以你来找我不是因为太想我了,而是要来抓我? 他瞪大眼睛:你让谁进栖龙居了! 龙渊: 果然生气了。 不过现在不解释也不行了。 是顾明璃。不待陆宁初反应,他飞快接上,她用不知从哪弄来法器,偷偷破开结界进的栖龙居,不是我准的。我发现她后就把她关起来审问了,顾崇明把她领回去后关了她三年禁闭。 虽然他还问出了催.情药的事,但这显然不能让正生气的陆宁初知道。 那你那时候又去哪了,干嘛不等我醒来!陆宁初仍是怒气冲冲。 龙渊游离眼神,静默一会才道:去了后厨。 你冤枉我。陆宁初瞪他。 龙渊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也不打算继续解释。有些事,一旦牵扯到情字,就会说出来比做起来难。 好了,我向你道歉。陆宁初仍是生气,龙渊踌躇片刻,低头亲他。 乖些。 哼。陆宁初舔舔嘴唇,勉勉强强原谅了他。 临到龙渊不得不离开的时候,陆宁初却又黏人起来,抱着龙渊的腰可怜兮兮地问:我下次离开太上天宫的时候,你还会来找我吗? 会。 那再亲亲? 龙渊依他。 然而一吻结束,陆宁初还是抱着他,磨磨唧唧地不肯撒手。 再亲一会? 已经有过经验的龙渊,当机立断再次低头,然后充分发挥龙族的优势,把人亲得晕晕乎乎站不住,再抱到床上后,才终于成功离开。 * 飞舟降落,各天各有人前来迎接,离恨天来的是陆宁初的三师姐白霓云和叶雨辰。 龙渊在时,陆宁初尚可暂且忘掉李云琅身死的难过,但回了离恨天,他却必须面对。 白师姐,叶师兄。没能保护好李云琅的愧疚,亦可延至面前二人,毕竟前世他也确实没有保护好他们。 岩上城发生的事早就传回了太上天宫,白霓云觉出他的愧疚,轻轻拍他两下:辛苦你了,先回离恨天吧。 叶雨辰也道:小师弟,对不起 陆宁初摇头:叶师兄跟我道歉干什么? 叶雨辰道:如果我去了织梦灵境,你就不用遭受 叶雨辰,你不许说话。白霓云出声喝止,瞪他一眼,又看向陆宁初,小师弟,你别放在心上。 陆宁初牵出一丝笑意,道:我没事,谢谢师姐。 他这丝笑意,固然是为了让白霓云放心,但亦有几分真心。 他明白白霓云、叶雨辰在小心翼翼什么,他们不想他难过。也是因为这份温柔,思及前世之事,他更觉愧疚。 回至离恨天时,旁人亦是这般温柔,半句不提李云琅之事,只道他辛苦,或替他委屈险蒙不白之冤。 离恨天,离恨天,虽是这般名字,却是他最温柔的家。 陆清月等在剑主殿中,旁人可以不问李云琅之死,但他身为剑主,亦身为李云琅之师,却是不得不问。 陆宁初与旁人尽数打过招呼后,终于入得剑主大殿。 宽广的大殿之中,点满高高低低、灯腿细长的长明灯。而陆清月便在大殿深处,静静又点一盏新灯,身影寂寥。 陆宁初步步走近,行至陆清月近前,再难忍耐心中愧疚、悲伤,轰然跪下道:师父在上,徒儿陆宁初不肖,未能与师兄守望相助,互保平安! 李云琅是陆清月第一个徒弟,相处近百年,李云琅身死,最难过的当属陆清月。 陆清月却像骤然回神,赶紧俯身来扶陆宁初:你这孩子,历练难免意外,你何错之有。 师父陆宁初却不愿站起,挣开陆清月,取出一个长方木匣举起,这是大师兄的遗物。 陆清月愣怔片刻,取过木匣却不打开,只轻轻抚过,便是收起。他见陆宁初不愿站起,干脆就地盘坐于冷硬地面,道:你且和我说说云 他微微停顿,改口道:织梦灵境中发生了什么。 第33章 识灵剑 勿负此剑威名。 陆宁初知道陆清月是想问李云琅怎么死的,相处近百年的徒弟没了, 为人师父怎么可能不在意。然, 即便如此,陆清月却也没忘了顾及他的心情。 师父陆宁初低低唤了一声, 才开始述说。 说至扫空灵境殿中藏宝室, 他便将藏有那时所得和薅来鸡毛的储物戒指上交。陆清月问他是否留下己用的部分, 得到肯定的答案才又让他说。 然,听得李云琅死因,陆清月却未置一词,只似听过便罢,又对陆宁初道:在岩上城,你受委屈了。 他叹息一声, 眼中浮现无边落寞:终是我们剑修没落,使得旁人以为我们人人可欺。 陆宁初忙道:师父宽心,我已给过他们教训,没有吃亏。 陆清月温润的眼中忽地荡起湖波, 隐隐透出几分压抑和期盼,似有什么深藏许久的东西想要喷薄而出。 宁初啊, 你可知 陆宁初觉出陆清月似有要事要说, 正洗耳恭听,陆清月却突然顿住,生生止住。而后他又一点陆宁初额头,斥道:当众渡劫,怎可那般莽撞? 陆清月用了些力气, 陆宁初被点得后仰,他捂住额头探回来,道:我这不好好的吗。师父,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方才陆清月眼中的压抑和期盼,此时已全然不在,似是错觉。他瞪了陆宁初一眼,有些没好气地道:没什么。倒是要恭喜你突破金丹了。 师父?陆宁初总觉得陆清月刚才是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 不过,陆清月却不给他追究的机会,又是叹息一声:你这般年纪便能突破金丹,是天大的好事,为师自当为你高兴。但如此天资亦是锋芒太露,恐成许多人的眼中钉。 他面露担忧:得知魔道将你视作必杀之人,我便后悔此前思虑不周,未能瞒下你岁寒剑法大成之事。你如今回得门中,不如别再离开,待到突破元婴再考虑外出可好? 陆清月身为离恨天剑主,自然知晓剑修有越境杀人之潜力。以陆宁初之天资,若能突破元婴,哪怕遇上分神期都可自保。 陆宁初一怔,心知陆清月是为保护于他,但他仍不能答应。 前世仇敌还在外头,离恨天弟子仍需外出,他不能赌,对方会因他不在,就不对离恨天的旁人下手。 他摇头道:师父,我不愿意。若因畏惧危险便龟缩不出,恐有损道心。 陆清月亦觉出自己所言荒谬,剑修以剑求道,道心当如剑,如何能自钝锋芒? 他自嘲一笑,道:是为师想岔了。 不能阻止陆宁初外出,那自然要想别的办法保护他。 陆清月又道:你的秋虹已毁,便随为师去试试剑阁灵剑,看看能否得某位前辈认可,愿作你本命灵剑。 说着他便要起身。 陆宁初却道:师父,我已经有本命灵剑了。 陆清月疑惑:你何来时间铸剑? 见得陆宁初神色,他幡然醒悟,道:你得了灵剑认主? 是。陆宁初召出轻雪。 轻雪剑上血煞之气,易引人误会,不过认主之后,便可令其收敛血煞之气。 他欲问陆清月此剑如何,却见后者竟是一副震惊之色。 轻雪! 不待他说,陆清月便是道出轻雪剑名,眼中又现此前压抑之色。 陆宁初微微愣怔,小心问道:师父,你知道轻雪? 陆清月伸出手来,似欲触碰轻雪,却又踌躇不前。 陆宁初见状,主动将剑递出,不防陆清月却是如遇火烧,未及轻雪剑身,便飞快收手。 师父?他从未见过陆清月这般情状,很是纳闷。 陆清月怔怔看了轻雪许久,又看陆宁初,声音未哑地问道:你从何处得来轻雪? 实话当然不能说,陆宁初只能道:织梦灵境所得。 陆清月却又问:你此前怎么未说? 这剑是我于迷宫所得,此前是 陆宁初想推说忘了,然而陆清月却先打断他。 好了,我知道了。 这是恐他想起李云琅之死,心生难过。以此蒙骗陆清月,陆宁初觉得愧疚,但也只能无奈为之。 和龙渊的事,他和龙渊都解释不清,更别说是和陆清月。 陆清月又看着轻雪出神,陆宁初只能再问:师父,轻雪以前是谁的剑?和剑阁里的前辈比怎么样? 他忽觉惊诧,只因陆清月再抬眼时,眼中竟现他从未见过的傲气。 剑阁之中,无一可比。 而其原主,陆清月的傲气中不知为何多了两分怆然,名号小剑尊。 陆宁初只觉得处处古怪,先不说小剑尊这名号,离恨天从未有过记载,陆清月的态度亦是十分反常。陆清月看似是在看他,然而他却觉得陆清月看得是更遥远的东西。 师父,小剑尊是谁?怎么从未听说过此人? 而陆清月却不肯再说,只沉沉看他,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勿负此剑威名。 陆宁初再问几遍,见陆清月没有再说之意,只能相告退走。 然,离开之时,他还是忍不住好奇之心,借剑主殿中光亮的长明灯壁,暗窥陆清月之举动。 陆清月静静看他许久,直至他将离开剑主殿大殿,才终有动作。 只见陆清月忽然抬手,对殿中长明灯深深施礼,而后又取一长方木匣于怀。木匣打开后,虽难辨陆清月神情,却可见其动作怅然。 陆宁初脚步微微一顿,终是离得殿外。 不过,他并未继续走远,只下得几级台阶,便在剑主殿前石阶上坐下,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如何。 第34章 糖葫芦 我欲与君相成友。 前世他在岩上城的地牢中关了三个月。后来不知陆清月做了什么交涉,付出了什么代价, 使恨不得把他斩立决的袁启容松口, 同意放他出去,送往正魔两道属地交界之处的战场戴罪立功。 正魔两道属地交界绵延千里, 属正道白庆国和魔道夜照国相交之处打得最凶, 不仅凡人常年累战, 还常有修士参与影响战局。 各处战场本多是僵持之态,偶有得失,也保持着你攻一城,我赢一城的平衡。然魔道突然改变策略,暗中抽调各处魔修聚于白庆、夜照战场,竟是企图发起突击, 以求强攻破国,切入正道腹地。 白庆虽有正道修士镇守,但不及魔修人数突增,死伤许多, 战况惨烈,自然只能向各大宗门求援。 他便是于此时被准离开地牢, 前往白庆、夜照战场, 并由白霓云陪同监督。 抵得白庆,他于战场奋力厮杀,积累硕硕军工,眼看抵去罪名有望,却不防仇敌再次现身, 杀死白霓云及其未婚夫,使得他又累一桩残杀同门之罪。 陆宁初闭眼深深吸气,又思今世。 今世他已非戴罪之身,但白霓云仍然会去白庆。一因白霓云出身白庆皇室,二因白霓云的未婚夫秦歌乃白庆境内小宗门之徒,白庆若需修士援助,他首当其冲。 不说仇敌如何,仅是白霓云要上战场这事,他也得与她同去,以便可护其平安。 前世,他确定白霓云之死乃仇敌所为,且残杀同门的罪名切实落得他的头上,是因为致白霓云和秦歌身死的剑伤,与致袁林身死的剑伤一模一样。 陆宁初又召出轻雪,凝眸垂目,看其剑身。 今世此招不通,不说袁林之死无法利用,就是他的剑也较寻常不同。轻雪剑身较寻常剑制细窄,只要他不让旁人知晓此事,仇敌便不可能再像前世那般,轻易用剑伤诬他。 陆宁初忽地抬高轻雪,怔怔想到:若是前世他能早些遇到龙渊,也收轻雪作本命灵剑,是不是就不会有接二连三无法洗脱的诬蔑? 他又蓦地摇头,心叹自己贪心。前世能得龙渊相伴,今世又能重来一回,已该觉得十分庆幸。 不过。 锵 陆宁初弹了轻雪剑身一记,轻雪震颤不已,声音久久不消,好似有些委屈。陆宁初目光沉淀,唇角微微勾起一些。 他总觉得,似乎遇到龙渊,事情就会变好。许是即便是魔龙,也无法彻底掩去龙族是祥瑞之象征的特点。 出神之际,陆宁初忽听有人喊他。 小师弟 抬眼望去,是叶雨辰自远处奔来,明明距离还远,他却是早早招手呼唤。 陆宁初收起轻雪等他上来。 叶雨辰爬过石阶,在陆宁初身边坐下时,已然有些气喘。他不及将气喘匀,就先将手中扁圆食盒打开,递至陆宁初眼前。 小师弟这是白师姐做给做给你的。 说完,他才深深吸气平复。 食盒所盛,是陆宁初最爱吃的几种点心。不同色的点心拼成花状,仅是眼见便令人心生馋意。 这是白霓云的安慰。她恐提及李云琅之死会令他难过,便以别的方式哄他开心。 陆宁初接过食盒,正吃着的时候,又听叶雨辰开腔。 哎呀,小师弟你怎么还在这?是剑主刚刚放你出来吗?我刚刚先去了你的洞府,没见着你人才来这里看看,可算是累死我了 点心仍有微微温热,可见白霓云刚做好,叶雨辰就急急忙忙送来了。 陆宁初拍掉叶雨辰企图伸进食盒的手,斜斜睨他,道:这是师姐做给我的。 叶雨辰顿时收回手去,吞吞口水,才委委屈屈地挪走视线。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陆宁初认真吃着,眼睛远远看着前方,没了之前从飞舟上下来时的难过和愧疚。 叶雨辰见他这般,便不再可惜吃不到点心了。他托着腮边,和陆宁初一道看向远处,心里很是满足。 小师弟开心就好。 他当真看着远处的山峰发起了呆,连陆宁初转眸看他都没发现。 叶雨辰单纯胆小甚至有点缺心眼,十分好懂,陆宁初看出他在想什么,无声笑了一下,把食盒挪过去一半,道:叶师兄,你吃吧。 啊,啊?叶雨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明明蠢蠢欲动,手都忍不住在腿上搓了搓,却还说,可是,可是这是白师姐 我吃不完。少年漂亮的墨瞳中浮现隐隐亮色,浪费师姐的心意不好。 那我吃啦?虽是这么问着,但叶雨辰的手已经探进了食盒。 盒中点心尽去,陆宁初把空食盒往叶雨辰那一推,道:叶师兄,这食盒还麻烦你送回去了。 叶雨辰最后那块点心还没吃完,闻言赶紧塞进口中,鼓着腮帮子像只仓鼠。 梅嗡堤! 然而他欲合上食盒,却又忽地瞪大眼睛。 食盒中多了两个灵果,三株灵草,从其品相来看,都是极好之物。 小师弟? 陆宁初拍拍衣摆站起,微微笑道:我答应师兄的,不会让你吃亏。 小师弟!叶雨辰叫得婉转,看着像是要热泪盈眶。 陆宁初摆摆手,便往台阶下走:叶师兄,我先回去歇息了。 * 东方昱带着三件至宝回了太上天宫之后,当然汇报了织梦灵境中的种种。后陆宁初公审所言传回,众人自然认为,停了迷宫机关的陆宁初,是此次可获三件至宝的功臣。 陆宁初被召去太上天殿前,颇受了一番夸奖,得了不少奖赏。而后众人遣去,掌门又单独留下他和陆清月,先道他已听周齐云汇报,罚至思过谭中禁闭三十年,又问他们是否满意。 不问他们想要如何,只说已做了处罚,这其中含义便是要陆宁初和陆清月揭过此事。 陆宁初欲再提意见,却为陆清月所拦,只能言说满意此等处罚。 他知道陆清月此举是为了避免他锋芒太过,但回离恨天的途中,还是作出委屈之态,道:师父 有前世死别,比起再做一个懂事的乖徒弟,他更想多与陆清月说说话。 陆清月无奈看他,揉揉他的脑袋,道:好了,做人要留一线。 陆宁初知道陆清月会这般说,装模作样地拱手,作十分受教之状:谨记师尊教诲。 陆清月浅笑摇头。 陆宁初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毕竟陆清月向来不是个爱计较的人。然而过了片刻,陆清月却又道:宁初,师父知道你心里定然不忿,不过 他停住脚步,与陆宁初正面视之。 陆宁初忽觉周围寂静,陆清月竟是用了隔音之法。 有些事要徐徐图之,等到你足够强大了再做打算,你可明白? 陆清月的样子不同于平时的温润,陆宁初又见得他眼中有隐隐的压抑和期盼。他有些意外,但也明白了陆清月的意思。 现在他才金丹,而马长老到底是个元婴,为了一个金丹少去一个元婴,掌门恐怕还有些舍不得。但若他也突破元婴,那他的价值就远远超过马长老了。 他扬起笑脸,道:我明白! 既然陆清月不是当真想放过马长老,那之后便不必顾虑了。 陆清月微微颔首,再摸摸他的脑袋,又复平日那般温润模样:好孩子。 然他心中却是叹息。 他何尝不知马长老所为过分。只是纵使他能在同境界以一敌三,可剑修总体仍是势弱,低阶弟子易受轻视欺凌。就如宁初所遇,他若不是剑修,而是其他任何一天之人,洛水宗敢那般欺他吗? 离恨天不能得罪掌门,不能失去太上天宫这层壳子,不然离恨天普通弟子的境遇只会更糟。 宁初啊 陆清月闭了闭眼,压下心中过于沉重的期待。 虽然掌门对马长老的处理有些恶心人,不过之后分给离恨天的灵石等资源较以往多了不少,这点倒是很令陆宁初满意。 离恨天能过得好更重要,那马长老便如陆清月所言,可以暂时放一放。反正思过谭冰寒刺骨,泡久了寒气入体甚至会损伤根基,也能让马长老吃不少苦头。 陆宁初不无恶意地想着,干脆等三十年后禁闭结束,马长老以为终于结束苦难的时候动手,效果更好。 * 李云琅的葬礼结束后,陆宁初几乎就只待在自己的洞府之中。不管是他还是旁人,身为修士,大多数时间都得用来修炼。 至于白庆和夜照的战争,他没法直说,毕竟他解释不了他如何得知魔道的确切动向。所以他只能用从别人那听来的借口,旁敲侧击地提醒陆清月注意正魔两道交界之争。 毕竟真发展到前世那般再作增援,牺牲太多不说,战场也过于危险。就是没有仇敌掺和,他都替白霓云和秦歌担心。前世白霓云和秦歌死去的时候,连亲都未成。 除却这些事和日常的生活,陆宁初当然便是和龙渊联络了。通灵纸鹤用一只少一只,陆宁初起初还记得尽可能地说一长串我想你你想不想我这类腻腻歪歪的话,但到了后来,他就顾不上了。 他揪来一只新的纸鹤,不满道:你敷衍我,我跟你说那么多,你就跟我说这么一点! 没有。龙渊回道,停顿一阵后才又来一声,我也想你。 陆宁初等了等,见龙渊那头当真就这样没声了,顿时瞪大眼睛,又揪一只纸鹤。 你看你就是敷衍我!你就不能和我一样说得详细点吗!有多想,怎么想,想我什么,有那么多可以说呢! 等了许久,才又有龙渊的纸鹤出声。 别闹,纸鹤数量有限,不要浪费。 你才浪费!明明知道纸鹤数量有限,还不一次跟我多说一点! 龙渊那头又是没声,且比上次持续的时间更久,陆宁初多等了一阵,又用纸鹤控诉:你不理我了! 好了龙渊深深叹气,特别特别想你好不好?乖些,莫再浪费纸鹤,不然纸鹤用尽,你再外出时如何告知于我? 他顿了顿:知道你很想我,不必回信。 龙渊说的有理,陆宁初挣扎一阵,到底是忍下了再回信的冲动。不过看着已经用去的纸鹤,他又猛地伏倒捶桌。 他当初怎么就不再多带点通灵纸鹤呢! 陆宁初这回记得,但下回再联络龙渊时,就又故态复萌。这般往复之下,通灵纸鹤便被他作得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三只。 他捧着最后三只纸鹤,想用又不敢用。 毕竟,一旦用了,这三只纸鹤只怕会全军覆没。 陆宁初没法再和龙渊联络,甚是煎熬。好在,他之前对陆清月的旁敲侧击总算起了作用。 陆清月让白霓云给白庆皇室去了书信提醒,要他们多加注意魔修动向,有所提防后,正道在魔修集结完毕正式强攻前,窥出了他们的打算,而后当即求援。 陆宁初憋得都要去扯洞府周围的月见幽,每天数花瓣问他想不想我的时候,终于听得陆清月传令,召众弟子齐聚商讨前往白庆、夜照战场之人。 白霓云必然要去,陆宁初自然请缨。令人意外的是,连织梦灵境都不愿去的叶雨辰,这回居然也说要去。 虽然说得犹犹豫豫,磕磕巴巴,但他确实说了。 不说旁人惊讶,他师父大长老更是一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模样。他既欣慰叶雨辰终于长了胆子,又担忧战场危险,不由问道:你这回怎么不怕了? 叶雨辰瞅瞅白霓云和陆宁初,道:白师姐和小师弟会保护我,不怕! 大长老顿时给他气到,斥道:你是要去拖后腿啊! 叶雨辰委屈巴巴:战、战场上多一个人总多一份照应大不了我不上前线,帮白师姐和小师弟望风,帮他们提防偷袭嘛 大长老见他这般,自然不欲赞同他去。 陆宁初却颇为纠结。 以叶雨辰的性格,他只可能对任何危险都敬而远之,前世他若也有请缨,白霓云不会不说。今世他虽主动提出,但说话时腿却隐隐发抖。 他还是怕,如此改变,只能是因为,他还在自责让陆宁初去了织梦灵境。所以,他才提起勇气,想多给白霓云和陆宁初一份照应。 叶雨辰其实天资不差,他是离恨天目前进入筑基期最久的弟子,但亦是除陆宁初外进入筑基期最快的一个。如此胆小与剑道相悖,却还有此等进境,足见其资质如何。 因性格之故,影响修行,实在可惜。此次愿主动面对危险,是十分难得,可能不会再有下次的机会。 但前世仇敌又可能现身,即便叶雨辰不上战场,也可能遇到危险。 白师姐,小师弟叶雨辰挨了大长老的骂,便来求助白霓云和陆宁初。 白霓云和陆宁初面面相觑,都有些为难。 叶雨辰挣扎道:我保证不给你们拖后腿 行了行了,大长老欣慰尽去,你别添乱了。 我就是要去!叶雨辰却是忽地大喊,他眼泪巴巴地吼大长老,我知道我没用,但是我也想变厉害,也想当一个有用的好师兄!我再这么没用,死了也是活该! 然后又看陆宁初和白霓云,恳求道:白师姐,小师弟,你们就带我去吧! 白霓云动容,看向陆宁初,想要商量:小师弟,不如就答应了雨辰,左右留他在阵后,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陆宁初仍是拧眉。 小师弟叶雨辰又求一声。 叶雨辰有这般殷勤勇气,实在难能可贵,若是此时打击于他,恐怕他一生都不会再有上进之心。 陆宁初心底叹息,终是答应:难得叶师兄有如此决心,我和师姐会保护好他。 陆清月亦看出此次是叶雨辰机缘,颔首应道:那便由你们三人同去。 * 飞舟将太上天宫众人送至白庆边陲金城,因边陲要地无可停泊飞舟之处,故舟上众人落地后,飞舟便先回返。 前来援助的修士,仍多是金丹、筑基。白庆、夜照两国虽都有元婴修士镇守,却不会轻易参战。 正魔两道固然争斗不休,但亦不想引起席卷整个修真界的大战。如今正魔两道实力并无悬殊,掀起大战只怕两败俱伤,故双方都有默契,至少在明面上,不准元婴及以上境界的修士参战。 镇守金城的是白霓云胞弟肃王白霓泽,陆宁初一行被请至王府居住,其余修士则是前往白庆国安排好的客栈。 陆宁初随白霓云进肃王王府,正要入门之时,却有一黑衣俊雅男子出门。 陆宁初面上显出讶色 竟是有龙君。 有龙君觉他视线,微微颔首,便与他擦肩而过。 陆宁初微微愣怔,忽地对白霓云和叶雨辰道:白师姐,叶师兄,我有事要办,你们先去,我随后回来。 话罢,他也不等二人反应,便转身急急追上有龙君,在其身侧探头。 有龙君,好久不见那。陆宁初眉眼弯弯,甚是热络。 然有龙君似是不为所动,淡然道:好久不见。 遭到冷遇,陆宁初却不气馁,紧紧追着有龙君的脚步,问道:不是说有龙君只在天灾之处现身,怎的来了此处? 人祸亦是灾。有龙君先答,而后微蹙眉头,似有不喜陆宁初之热情,陆小友为何跟随于我? 陆宁初笑容更深,尤有艳色,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他不作理会,只专注看于有龙君,道:感念有龙君上回相助,我欲与你做个朋友。 有龙君蹙眉更深:在下居无定所,习惯孑然一身,朋友倒也不必。相助之事不过顺手为之,陆小友不必挂念。 说罢,他便加快脚步,似是不耐陆宁初纠缠。 陆宁初不作追逐,只觉有些苦恼。 本觉此人和善,没想到这么不好接近。 他忽又眼前一亮,忙向街边走去。他停至一卖糖葫芦的老伯面前,欲说要买两支。却又思及,如今正值战况激烈之时,没多少人有心思玩乐,糖葫芦这等小儿口食自然更少有人买之,但老伯仍然立至街头,想来是只有如此方能为生。 故他话锋一转,道:老伯你这糖葫芦多少钱?我全要了。 待到老伯回答,他数足铜板塞给老伯,暗地又塞几块碎银藏于老伯手中。边陲乱地,难免鱼龙混杂,若直接多给银两,难保有人贪财欺老伯年老体弱。 陆宁初见得老伯眼中惊色,眨眨眼道:老伯,我既然全数买下,你这草靶子能不能送给我? 老伯感激不及,当然答应。 于是陆宁初便扛上草靶子,急急追向有龙君。追上之后,他取下一支糖葫芦,递至有龙君面前,道:有龙君,吃糖葫芦吗? 笑颜灿烂,艳色泼天,当属无人可拒。 然,有龙君看他一眼,却黑了脸色。 不吃。 他冷冷抛下两字,便再加快脚步,令陆宁初无法追上。 陆宁初追了几步,见追不上,只得放弃。他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而后转身返回肃王王府。 哼,他请龙渊吃! 登上飞舟启程前,他便已将时间和地点告知龙渊。 第35章 晨昼花 善因早已种。 秦歌作为白霓云的未婚夫,白庆皇室的未来姑爷, 自然亦被请到了王府。 陆宁初扛着糖葫芦回来时, 白霓云、秦歌和叶雨辰三人正聚在一起商量什么。他推门进去,不及看清里面, 就先见一蓬白烟扑面而来。 他当即后撤跳开, 却难免吸进些许白烟, 呛咳两声。 小师弟!里头立刻传来叶雨辰急切的呼喊,紧接着是一个支棱双手的人影,在白烟中影影绰绰地走动,你没事吧,咳咳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叶雨辰冲进白烟里找人,却是自己迷了眼睛, 走不出来。 小师弟,你且往边上退开些。屋里又响起白霓云的声音。 陆宁初依言退到旁侧。 师姐,我退开了。 随后便忽有风从屋内出,将白烟吹散。 秦歌是个法修。 叶雨辰得见方向, 赶紧扶住门框一阵猛咳,稍稍缓过来后又看陆宁初, 道:小师弟 他忽地顿住, 视线凝在了陆宁初扛着的糖葫芦上。 陆宁初没忍住笑了一声,上前拔了支糖葫芦给他,再看白霓云和秦歌:白师姐、秦师兄,你们吃不吃糖葫芦? 话是这么问着,但手已经再拔两支糖葫芦, 递向了白霓云和秦歌。 二人相视一笑,分别接过后,白霓云道:怎么买了这么多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是个老伯,我看他不容易就全买了。陆宁初不甚在意地解释,随后又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白霓云指指桌上,道:雨辰给我们做战前准备呢。 桌上放满了软甲、袖箭、护具等物,此外还有不少瓶瓶罐罐和奇形怪状的东西。 叶雨辰吧咂糖葫芦吧咂得开心,陆宁初问他:叶师兄,你这软甲、袖箭之类的东西我倒是看得明白,不过这些瓶子里装的,还有这些奇形怪状的都是什么? 叶雨辰咬了半个糖葫芦囫囵吞下,才颇为兴质勃勃地介绍道:这是烟雾.弹,刚刚那烟就是这东西喷出来的,打不过敌人的时候,可以用这个逃跑。还有这个,这个是喷火筒,咱们都是剑修,法修施法也要念咒,把喷火筒藏在袖子里,完全可以打敌人个措手不及。再是这个,跟喷火筒差不过,不过是用来喷药水药粉的,迷药、毒.药都可以 陆宁初听得挑眉,道:叶师兄这些东西不错啊。 白霓云笑着摇头:对凡人来说确实不错,但对修士来说,一来效果不大,比方说那喷火筒,顶多只能吓吓人,二来这些东西带上后,实在有点行动不便。 使剑讲究灵活,但那什么护具啊、喷火筒啊、袖箭啊戴上后,必然会使灵活度下降。 叶雨辰委屈地扁嘴:毕竟是上战场嘛,多一种手段多一分安全。 陆宁初试了试袖箭,道:确实有些不方便,不过 他又拿起烟雾.弹:这东西挺有用,虽然伤不了人,但能用来占先机。叶师兄你再说说,剩下的东西又有什么用? 瓶瓶罐罐里装的都是各种药,迷药、毒.药应有尽有,此外还有什么解毒丸、大力丸、铁布衫丸之类乱七八糟的药。 还有这个锦囊里装了晨昼花粉,只要佩戴就能抵御一切迷药,可以提防敌人趁我们睡着的时候偷袭。 雨辰白霓云很是无奈,金城是边陲要塞,不仅设有防御大阵,更有元婴修士坐阵,若真有魔修潜入,那金城恐怕也离沦陷不远了。 陆宁初听得叶雨辰所言,却是怔然出神。 前世他和白霓云、秦歌亦住在肃王王府,王府有卫兵守夜巡逻,但白、秦二人身死的那晚,却无人听到打斗的动静。且白、秦二人,皆是因贯入心口的剑伤一击毙命,没有反抗的迹象,仵作验不出二人有中药的迹象,便判断定是熟人作案,才令二人未有防备。 熟人作案四字一出,嫌疑自然落在他这个戴罪之人头上,肃王将他关押,又请来为袁林验尸的仵作,由此认定凶手是他。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凶手,白、秦二人未有反抗,许是先中了不留痕迹的迷药。 晨昼花是迷药克星,并且十分罕见,就连龙渊一时半会都弄不到,却是没想到,叶雨辰居然有。 这可真是来了瞌睡送枕头! 叶师兄陆宁初低低出声,又骤然激动,你能一起来真是太好了! 小师弟?白霓云有些错愕,没想到他居然跟叶雨辰站一边了。 师姐,魔修大多卑鄙无耻,且精通众多旁门左道,说不定就有能悄悄越过大阵,瞒过元婴前辈潜入城中的呢?多一分小心总不会有错。陆宁初看向叶雨辰,叶师兄,你有几个这样的锦囊? 他本没抱多大期望,毕竟晨昼花极其罕见,能有一个这样的锦囊就已十分幸运,然而叶雨辰却答。 我给你们都准备了。除去手上那个,他竟然又拿出了两个。 就是陆宁初都不由诧异:叶师兄,你这晨昼花粉应当不是出发前准备的,怎么有这么多人的份?还有你自己呢? 从各天选好弟子,再到飞舟启程,可不过两天的功夫。 我怕一个不够用,就多买了些。叶雨辰憨憨一笑,拍拍胸口道,我自己的已经挂上了! 他顿了顿,又嘟囔道:这些花粉可花了我不少灵石呢 白霓云敲他一记,道:怪不得你的修为一直进境缓慢,原来是把用来修炼的灵石都花到这些东西上了? 师姐叶雨辰委屈捂头,小声道,别这么凶,秦师兄还在呢 白霓云闻言却越发瞪他,陆宁初从叶雨辰手中接过三个锦囊,对白霓云和秦歌道:白师姐,秦师兄,既然有那就带上吧,防范于未然总不会吃亏。 看着白霓云和秦歌挂上锦囊,陆宁初暗暗松了口气,又看向叶雨辰,道:叶师兄,你还有别的东西吗? 他们似乎都有些小看叶雨辰了。诚然叶雨辰畏畏缩缩,极度怕死,但这份怕死并非全无用处。 虽然还是鸡肋的东西偏多,不过陆宁初、白霓云、秦歌三个到底都收了些小玩意,这让叶雨辰十分满足。 他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认真谨慎地道:你们可别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啊,这是底牌,要是先被别人知道了,那就没用了。 陆宁初和秦歌欣然答应,白霓云却还忍不住说他:你啊,快点把修为提上来才是正途。 叶雨辰嗯嗯点头,却是一副下次还敢的模样。 四人所在的是叶雨辰的客房,事情说完,自然要各自离开。四人齐出房门,陆宁初等三人是走,叶雨辰是送。 然,才出房门,就见一黑衣男子走进院门。 又是有龙君。 此处是肃王王府的客院,想来有龙君也住在这里。 陆宁初当即又溜溜达达地迎上去:真巧,原来有龙君也住在此处。 有龙君淡淡看他,又扫一眼他扛着的糖葫芦草靶,而后漠然迈步,不作理会。 唉,有龙君 陆宁初未及追逐,有龙君倒是先停脚步。 盖因白霓云行至前方,对他施礼道谢:原来阁下便是有龙君,多谢阁下此前相助陆师弟。 不必多礼,不过是恰巧遇见。他微微停顿,换作任何人,我都会如此。 白霓云浅笑,不于此事纠缠,此前只听得有龙君助凡人抵抗天灾,可从未听闻他上至哪处公堂,为人伸冤。他为陆宁初出面,或许当真是顺手而为,又或许是有什么原因,但无论如何,这份情离恨天都会记得。 再者。 亦谢有龙君高义,愿来白庆助力此处战役。 白道友不必如此,在下所为皆是己之所愿,不足为人称颂。 话至如此,即便是为感激,再多纠缠也是失礼。 白霓云让出路来,有龙君便继续前行。白霓云觉他似是不欲理会陆宁初,正想劝后者别过分纠缠,却见陆宁初已然紧紧跟随过去,凑近有龙君作耳语之状。 见有龙君似乎不曾排斥,她便与秦歌相携离开客院,叶雨辰也急急忙忙回至自己房间。 而陆宁初对有龙君之所言,乃是 有龙君,你怎么不理我,只理我师姐啊?还有你明明叫我陆小友,却叫我师姐白道友?我师姐可就比我大了十几岁,比你还是小多了。 有龙君不说话,他就继续说:有龙君我可提醒你啊,我师姐已经有未婚夫了,就是刚才她旁边那个,比你年轻比你帅,你可别打我师姐的主意。 有龙君已行至自己房间门前,但他并未立刻开门,而是先问陆宁初:我打不打你师姐的主意,跟你有什么关系? 话罢,他便打开房门,进的屋内后飞快关门,将企图跟他进屋的陆宁初关在门外。 陆宁初离合上的门框极近,房门重重合上的嘭声,让他几乎错觉被门扇到了鼻子。 他揉揉鼻子,心中忧虑。 这有龙君真看上他师姐了? 而后又觉得此时此景,似乎有些熟悉。 他稍一回想,便想起曾经他也有过类似这般,被龙渊关在门外的时候。那时的龙渊是被他吓得落荒而逃,无比可爱。他嘴角不由扬起笑意,心中思念更多,期盼也更多。 不知道这小龙什么时候来。 陆宁初抬头瞅瞅糖葫芦,欣然回房。 说来也巧,他的客房,竟然就在有龙君房间的左侧,紧紧相邻。 第36章 胡闹 隔墙有耳。 入夜。 陆宁初捏着最后一只纸鹤,纠结要不要问问龙渊到哪了的时候, 一条尺长小龙, 终于幽幽从大开的窗户飞进屋内。 龙渊! 满溢的喜色将少年的墨瞳点缀成黑夜碎星,过于明艳的笑容使得堂堂魔尊都不由走神, 猝不及防之下, 竟是被对方挠上下巴。 这好似招猫逗狗的动作, 不管是对英勇神武的龙族,还是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尊而言,都有些过于冒犯。不过龙渊习惯了对陆宁初的纵容,即便无奈,也只打算变成人形,不做计较。 然而, 他不及变化,却是不由自主先从喉咙挤出一声咕噜,随后整条龙身都软软塌下,竟是卸去浑身气力, 难以自控。 陆宁初眉眼更弯,伸手托住塌下的龙躯捧于手心, 另一手仍然挠着龙渊的下巴。 瞧着龙渊两颗血点似的龙眸睁大, 并努力昂头试图摆脱下巴上的干扰,陆宁初轻笑出声,挠得更是认真:你别急着变回来嘛,让我玩一会。 他当然知道怎么让龙渊舒服,前世龙渊可没少被他挠趴下过。 但这一世龙渊, 大概还有点放不下魔尊包袱。黑色小龙闻言,当即一拍龙尾,一扭龙首咬了陆宁初的指尖一口,然后在骤然盛烈的血色光芒中变回黑衣人形,并将胆大包天的少年压在桌上,沉声问道:玩? 陆宁初的双手被扣至脑袋两侧,全然一副受制于人的危险模样,然他不觉丝毫惊慌,还笑嘻嘻地挣脱桎梏,双手缠上龙渊的脖颈,道:魔尊大人要是想玩我,也是可以的嘛。 这话本就过火不说,陆宁初刻意拉长那个玩字,更是显得十分不知羞耻。 堂堂魔尊明明压制其上,闻言却是气势顿去,定定看了陆宁初许久,才挤出一句 胡闹。 话罢,他便欲起身。 陆宁初却勾紧他,挑起眉头,微微鼓脸,嗔怪道:你就什么都不想对我做啊? 他眨眨眼睛,又用那种坏兮兮的调子:魔尊大人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 龙渊: 龙渊不为所动。 龙渊试图挣脱。 陆宁初赶紧使劲压住他,有些委屈地道:你至少亲我一下啊。 说着想要龙渊亲他,但把龙渊压下来,并且主动亲上去的动作,却也没有半分含糊。 陆宁初察觉龙渊像个木头,连嘴都不主动张开,不由往他唇上咬了一口。 然后,便心满意足地被龙渊又压回桌上。 龙渊把人亲得晕晕乎乎没法作妖,才终于停下。然而即便陆宁初不作妖,看见他头发微乱,眼中水光潋滟的模样,龙渊还是不由心头一跳。 他自认不是看重美色的人,但这般模样 拇指轻按红艳的唇,不防陆宁初嘴唇微动,指尖竟是被含入些许。明明是才刚品尝过的地方,但指尖触及濡湿之后,龙渊还是有些失态地飞快收手。 陆宁初气还没怎么喘匀,人到是先欠起来,歪歪脑袋故意露出一截脖子,全然一派诱惑风流之态地道:魔尊大人,你要不要 然,不待他吐出后面的虎狼之词,龙渊却是先一步将他拉起按在凳上,一边替他理好凌乱的发,一边沉声道:不许胡闹。 他顿了顿,又道:隔墙有耳。 陆宁初噗嗤笑了一声,倒是也想起了别的。他起身从插在一旁的草靶上拔下两支糖葫芦,一支留给自己,一支递至龙渊面前:魔尊大人,请你吃糖葫芦。 龙渊: 他扫了一眼少了好几支糖葫芦的草靶,道:不吃。 陆宁初将要咬下的动作顿住,诧异又委屈地道:你之前答应我了,说要再跟我一起吃糖葫芦。 龙渊却是不为所动,只沉沉看他:买这么多,你和多少人分过了? 陆宁初一怔,顿时双眼亮晶晶地看他:你吃醋啦? 龙渊不答,却不妨碍陆宁初认定如此。 他连忙哄道:不生气不生气,我以后不给别人吃就是了。 吃嘛。他黏糊糊地蹭蹭龙渊,见他还不松口,讨好道,那我喂你吃好不好? 说着,他就咬下一颗,要用嘴喂给龙渊。 谁知龙渊却将这颗糖葫芦推入他的口中,仍是拒绝:不吃。 陆宁初囫囵吞下,半是撒娇半是威胁:可是这么多,你不吃不就只能分给别人了。 龙渊深深看他,一点他的额头,道:这些糖葫芦放在我这,不许再分给别人。 他有揭过之意,陆宁初自然欣然答应。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不过今日龙渊虽留下与他同睡,但最终仍是没吃糖葫芦,并且还在陆宁初以为事情翻篇之时,突然来了一句 小骗子。 * 龙渊以白日人多眼杂,容易暴露的理由,拒绝了白日与陆宁初同行,并且天才刚亮,便幽然离去。 陆宁初虽觉得有些遗憾,心情却也不坏。 龙渊能来就已很好。毕竟,不管是以他魔尊的身份,还是分神期的修为,都没法堂而皇之地出现。再者他也说了会在暗中相随。 陆宁初出得房门,稍作伸展,便见有龙君自隔壁出来,当即热情上前问候:有龙君昨晚睡得可好? 有龙君仍是十分冷淡,只看他一眼,便默然离开。 不过,他们很快又聚于城中军营校场,同听肃王调度。 虽然各个宗门派来支援的修士尚未到齐,但战争是刻不容缓之事。 第37章 误解 以身相许。 魔道得知消息败露,不等人齐, 就先派出数倍于往常的魔修强攻, 企图推进战线抢占先机。 遭到进犯,正道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亦是当即召集已至金城的修士, 请众人上至前线助阵。不过并非所有修士都被请上前线, 还有魔修尚在赶来路上,当然不能倾巢而出,透尽底牌。 陆宁初等人,以及有龙君,皆属留下那一批。不过他们被留下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被视作底牌。 有龙君虽有盛名, 但其盛名乃是治灾救人所成,旁人未曾见得他与人搏杀,故即便感念有龙君有援助之心,金城众人还是更希望将他留于后方, 避免这位济世圣君遭遇不测。 而陆宁初等人被留下,那便是因为修真界对剑修存在已久的轻视了。 于旁人眼中, 剑修不比其他修士, 可以法术或者法器远攻敌人,扫荡群敌。剑修虽也有如旁人御使法器那般的御剑之术,但此术是曾经达至分神期的剑主传下,于低阶剑修而言,此术消耗颇大难以长继, 且距离越远威力越弱。 故剑修上得战场,只能一剑捅一个,且还需近身,既是效率低下,又不好掩护,较之普通兵将,也就剑更利、身更快这点优点。 就连陆宁初显出盖世惊才,大多数人也只觉他强在独战,难于战场发挥惊人作用。 前世陆宁初来金城时,既因当时战事吃紧,也因他是戴罪之身,一至此处便被派上前线。故今世来此,他倒是未曾想到,对剑修的轻视会影响至此。 于叶雨辰而言,能不上阵自然最好,但白霓云心怀报国之心,遭如此安排难免有些黯然。 陆宁初沉下眸色,心有思虑。 既然十八岁突破金丹已然锋芒毕露,他是不是不该再顾虑年龄,将前世所学所悟遮遮掩掩? 传下御剑之术的剑主,当初可是凭借此术,成就千里之外击杀魔道魁首之伟绩,从此威名远扬,震慑无数魔修,令得他们日夜寝食难安,唯恐一时不察,就被从天而来的灵剑夺去性命。 御剑之术于低阶剑修而言鸡肋,是因低阶剑修灵力不足,难展其威。若能去其缺点,使得低阶剑修也可施展一二威力,不求千里哪怕只求一里,都能使旁人不再那么看轻剑修。 他前世多次绝境求生,生死逼迫之下,便是摸索出了克服这个缺点的办法。 不过,陆宁初思虑再三,决定还是暂不提及。 一来,御剑之术非短短几日便可掌握,二来,此术是否公开,还需与陆清月做过商讨。 此前他当众突破金丹,已然引起陆清月担忧。再者剑修积弱已久,若有突然翻身之势,难免引起旁人猜忌。修真界并非全然河清海晏,不说魔道,就是正道也并非皆是心胸宽广,可容他人后来居上之辈。 之前的马长老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 陆宁初暂且无事,便把白日的精力都放在了和有龙君套近乎上。 有龙君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有龙君吃饭他吃饭,有龙君喝茶他喝茶。 几日下来,有龙君虽仍是一副冷淡模样,但也不似最初的时候,说不了几句话就会避开,陆宁初凑上前来,他都会听着看着。 陆宁初觉出他的改变,备受鼓舞,甚至开始弄来各种好吃好玩的小东西,企图更进一步地打开有龙君的心扉,好早日结交成友,达成目的。 还有近日,龙渊变得热情许多,不用怎么撩拨就会主动亲他,要不是他恢复力强,第二天或许都没法见人。 龙渊温柔也好霸道也罢,陆宁初皆是甘之如饴。故,他不觉龙渊异常,反倒倍觉高兴,白日眉目飞扬,甚至可见眼中唯热恋之人方可有之的亮色。 全然不觉,他一边对有龙君殷勤热切,一边又是这般模样,当真是相当令人误会。 先是白霓云眼有忧色,再是叶雨辰都看出端倪,见得陆宁初和有龙君同时出现,便视线来回不停,眼神古怪。 只是,陆宁初和有龙君几乎形影不离,直至晚间各自回房才会分开。白霓云是姑娘,不好夜会陆宁初,而叶雨辰正好住在陆宁初右侧房间,故反倒是他先敲响了陆宁初的门。 小师弟你睡下了吗? 刚巧龙渊来了不久,这会正勒着陆宁初的腰亲。 唔陆宁初听见声音,推推龙渊想让放开,却不料后者反而箍他更紧,也侵入更深,最后又往他唇上咬了一下,才终于停下。 门外的叶雨辰已经在自问自答:这是睡下了吗?那就只能明天再来了 我在!陆宁初赶紧回了一声,而后想嗔怪地瞪龙渊一眼,却见他已经化作小龙,转眼又缠至他的左手手腕。 他伸手过去,企图挠挠龙下巴以作报复,然而却被咬了一口指尖。 做这些的时候,陆宁初脚步未停,挨咬的时候已然停至门口。他只得使劲揉揉嘴唇,想着叶雨辰应该看不出来,便打开了门。 叶师兄,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开门之前,陆宁初还想着叶雨辰看不出来,谁知门一打开,叶雨辰便直勾勾地盯住了他的嘴唇。 龙渊咬得不算太重,使劲揉过之后倒是看不太出齿痕,但被狠狠亲过的艳色,却不是那么快就能消褪的。 叶师兄?叶雨辰不说话,陆宁初只能再唤一声。 叶雨辰腾地涨红面皮,眼仍是一错不错,磕磕巴巴地问道:小、小师弟,你的嘴 陆宁初嘴角弯弯,笑得有些邪气:哦,这个啊 他舔了一下嘴唇,道:刚才吃个了小辣椒,有点被辣到了。 察觉袖中的小辣椒挠他一爪,陆宁初不由闷笑一声。见得叶雨辰仍是怔怔,他再问道:叶师兄,你还没说你来干嘛呢? 有龙君的房间就在陆宁初的左侧,叶雨辰飞快地看了一眼,压低些许声音,道:小师弟,我们进去说。 叶雨辰弓背缩头,看着有点像做贼,陆宁初亦注意到他的眼神,心中以为他只是不想旁人听去要说的话。 进屋关门,陆宁初和叶雨辰同坐桌边,从容倒上两杯茶水,然后取其中一杯放至后者面前,道:叶师兄,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说吧,他就端起自己那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叶雨辰捧住茶盏,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小师弟 嗯?陆宁初又是一口茶,眉头微挑,一副你大胆说的模样。 叶雨辰看看屋内右侧墙壁,又看看陆宁初的嘴唇,终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看上有龙君了? 噗!陆宁初当即一口茶喷了出来。 咳咳!他连忙丢了茶盏,一边去捂左手手腕,一边惊愕道,叶师兄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看上嘶! 龙渊果然咬他了! 小师弟? 没事没事!陆宁初打着哈哈,又急切道,叶师兄我跟你,我跟有龙君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你千万不要误会! 叶雨辰并未立刻回答,只皱起眉头,似在思索。 陆宁初赶紧趁这个机会摸摸左手手腕。 他那番话,与其说是跟叶雨辰解释,还不如说是在讲给龙渊听。 然而。 小师弟你是不是害羞了? 陆宁初只顿了顿的功夫,叶雨辰就露出会心的师兄笑容,道:小师弟你不用这样,你天天跟着有龙君,几乎都形影不离了,还总是送点心送东西给他,大家都看得出来。 嗯??? 陆宁初都傻眼了。 什么叫都看得出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对有龙君有那种意思! 不是,师兄,我就是想跟有龙君当个朋友,我真的没 叶雨辰似乎终于找了点作为师兄的感觉,笑容和蔼慈祥:小师弟,我都明白,你不必解释。有龙君品行高洁,仪表堂堂,还在你危难时挺身而出,你想以身相许也很正常。 我不是!!!陆宁初有点崩溃,龙渊没再动作,但没动静比有动静更可怕。 小师弟,你放心吧,我和师姐都会帮你。叶雨辰忽地露出一个憨兮兮的暧昧笑容,点点嘴唇道,其实我都懂。 不需要! 你不懂! 陆宁初因为龙渊的安静颇有些慌张,有气无力地反驳:叶师兄,我真的没有 叶雨辰善解人意:小师弟你不好意思说,我也就不打扰了,你好好歇息。 这一时半会怕是劝不好,陆宁初也怕叶雨辰又会说出什么令人误解的话。他心里急着跟龙渊解释,便没有阻拦,起身将叶雨辰送至门口。 陆宁初才合上房门转身,便见龙渊已然化成人形,将他堵在门口。 有龙君? 龙渊背光而立,又比陆宁初高,俯视的模样颇具压迫感。 陆宁初伸手去圈他的腰:你听我解释 却被龙渊抓下。 你说。 陆宁初又去勾龙渊手指,仍被避过之后,只能委屈地扁扁嘴,道:我都说了,我跟有龙君清清白白,只是想跟他交朋友。 交朋友需要天天跟着,形影不离?还总是送这送那?龙渊微微俯身,我怎么觉得,这手段听着有点耳熟? 陆宁初立刻抬眼瞪他:我没有! 对上龙渊神色沉沉的血瞳,他又莫名有些心虚,毕竟龙渊说的事他确实做了。他戳着龙渊腰.腹,嘟囔道:你不要乱吃醋了,我就是想交个朋友,那个有龙君一直冷冷淡淡,油盐不进的,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你白天不应该一直跟着我吗,你这么惊讶干什么,难不成你白天其实没一直跟着我,而是去别的地方鬼混了? 龙渊: 龙渊没想到他讨饶都能讨到倒打一耙。 他避过陆宁初问题,抓住腰.腹间作乱的手,越发严肃神情:那个有龙君油盐不进,你不与他结交便是,这么处心积虑,可不像是只为了交朋友。 少年的手指骨修长,骨肉匀称,虽手心已布满剑茧,但手背仍附有少年才有的薄薄软肉。龙渊不动声色地揉捏两下,道:你若当真对有龙君没那种心思,那便解释解释你为何要接近他,嗯? 龙渊放缓了语气,声音又低又沉,分外好听,且还近在耳畔,陆宁初听得他最后那声嗯,耳朵都要酥了。 他咬咬嘴唇,小声道,我就是想要他那个有龙君的名号而已 龙渊眼神一顿,又问:你抢人家名号干什么? 陆宁初哼哼两声,颇为理直气壮地道:因为他名不副实啊。有龙君,有龙君,他又没有龙,凭什么叫这个名号。 龙渊没想到他是这等歪理,好笑之余,忍不住逗他:那你就有了? 我没有吗?陆宁初反问得义正言辞。 龙渊再装不出严肃,柔和了视线,道: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陆宁初当即再次瞪他:你敢说不是?你又想始乱终弃! 龙渊听得那个又字,想起他上回说要告状的豪言壮语,无奈道:不敢。 二人把话说开,便回至房内,龙渊化出龙身盘住陆宁初,而后相依而睡。 * 昨晚龙渊问出原因,就没再多说,陆宁初自觉得了龙渊的认可,见到有龙君时越发热切。 有龙君可要与陆某共用早膳? 虽说有龙君不再总是避开,但对陆宁初热情,他只听只看,从不给出回应。然而今日,他却是一反常态,听得陆宁初这般问候,竟微微颔首:好。 陆宁初有些诧异,不过越快与有龙君结成好友,他就能越快达成目的。故他也并未诧异太多,便和有龙君一道离开客院。 用过早膳,却闻肃王相请有龙君,令陆宁初不好继续跟随。他又想起昨晚所言,回至客房后,试探道:龙渊? 龙渊你在吗? 连问数声,皆是一片寂静。 陆宁初愤愤捶拳。 这小龙白日果然是跑出去鬼混了! 直至午膳时分,都未见龙渊现身,陆宁初出得房门,仍是面色郁郁。不过见到有龙君后,他又是笑脸相迎。 他一派自然地坐至有龙君身侧,一边执起竹箸,一边问:有龙君,不知今日肃王请你,是为何事。 有龙君答:边陲常年战火不歇,民心不定,肃王请我去安抚城中百姓。 原来如此。陆宁初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金城百姓甚幸,能得有龙君相助。 谬赞。有龙君谦虚应之,后又微微垂下眼帘,掩去暗中观察之举。 见得陆宁初端起碗筷,他忽地夹起一块肉来,放至陆宁初碗中:陆小友,莫只顾着吃饭。 有龙君筷子落下的刹那,陆宁初就停住了动作,听得有龙君所言,他更是忽地跳起退远,带的身下圆凳嘭嘭啪啪地摔倒滚走。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他双目圆瞪:有、有龙君你这是干什么! 有龙君先现错愕,再现困惑,道:不是说,陆小友欲对我以身相许吗? 陆宁初顿时无比感念。 还好龙渊不在! 第38章 上瘾 欲罢不能。 窥向叶雨辰,果不其然见得一脸欣慰激动之色, 陆宁初暗暗磨牙, 连忙解释:有龙君怎会有此误解。常言道居必择邻,游必就士, 我不过是着实钦佩有龙君之品德, 又恐自己德行不够, 才欲与您结为好友,望立己身更正。 何况,我与有龙君皆是男子,此等以身相许之言属实荒谬,有龙君切勿听信他人妄言。 叶雨辰听得妄言之判,忙插嘴道:虽然男子与男子结成道侣并不常见, 但也并非没有。 陆宁初狠狠瞥他,用目光暗示他不要再说,却听有龙君问。 这么说来,陆小友并不喜欢男子? 这是当然。陆宁初答得毫不犹豫。 嗯。有龙君长长应了一声, 随后微微笑道,原来是我误会了。之前唐突, 还请陆小友见谅。 陆宁初隐隐觉得有龙君的笑有点意味深长, 不过他惦记着人家的名号,还是挤出笑脸,故作轻松道:既是误会,自然没有见不见谅。倒是我方才失礼,还请有龙君莫要见怪。 如今修真界只有一条真龙。这有龙君叫什么不好, 偏偏要叫有龙君,听着总让他觉得对方是在觊觎他的龙。 他必须要把这名号弄过来。 有龙君道自己并不在意,便恢复如常。 陆宁初拎回被他带飞的凳子,不着痕迹地挪远一些,才重新坐下。 * 入得夜间。 陆宁初本要质问龙渊白日去哪鬼混,但有今日午膳误会一事,他便有些心虚,不敢质问不说,还特别乖巧殷勤。 龙渊刚至屋内,便见他端茶递水,还有小点心奉上,不由微挑眉头,道:今日怎么这么乖? 我平时不乖吗?陆宁初拿起点心去堵他的嘴,还不是你昨天怀疑我! 龙渊顺势把人抱住,察觉他不似往日那般动手动脚,心中明白他是为何如此,不由轻笑一声:小骗子。 又来倒打一耙。 * 陆宁初以为解释过后,便是误会解除,然而昨日午膳之后,有龙君的态度却让他有些不安。 往日只听不说的人,突然频频搭腔,甚至还主动挑起话题与他相谈。要说没受那误会的影响,他可不信。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在和有龙君套近乎时收敛一些。 陆小友? 忽有呼唤响起,是有龙君亦出得房门。 陆宁初心有纠结,便没有像以往那般热情相邀。 于是,今日便是有龙君问道:陆小友可要与在下共用早膳? 我陆宁初更加不安。 有龙君见他吞吐不言,不由皱眉:陆小友可是还在介怀在下昨日唐突? 不是!陆宁初怕龙渊今日没有出去鬼混,被他知道昨日之事,赶紧扯出笑脸,道,有龙君突然主动相邀,陆某有些受宠若惊。 有龙君闻言舒展眉头,道:不是陆小友说,要与在下结成好友? 陆宁初一怔,道:可是有龙君不是不欲交友吗? 有龙君似是有些无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昨日听得陆小友一片赤诚,在下岂能当真无动于衷?再者,之前也是在下迷障,纵使习惯孑然一身,但若能得一二真心挚友,岂不也是幸事? 有龙君神色坦荡,又有圣人之名,陆宁初自然不疑有他,抛掉心中纠结。 只是交友,那便不必避嫌。 再者这有龙君居无定所,行迹不定,难得遇见,若不尽快和他打好关系,让他让出名号,岂不是还得四处找人,追逐而去? 如此这般,只会更加解释不清。 陆宁初茅塞顿开,脸上笑意真诚几分:有龙君愿与陆某结交,确是幸事。 * 然。 陆宁初很快就觉出了不幸。 又是夜间。 陆宁初心虚又委屈地埋在龙渊怀里,哼哼唧唧撒娇,却又不敢言说真正纠结之事。 有好友之名之后,有龙君便时不时做出些例如捋发、搭手之类暧昧的动作。并且他每回避开,试图质问之时,却又只见一脸坦然疑惑,弄得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 而名号一事,他旁敲侧击提及,却听有龙君引经据典,言语间喜爱之意颇重,一时之间也是难以开口。 龙渊倒是心情颇好,慢条斯理地将陆宁初的一缕头发捋至耳后,眼中笑意甚深。 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在他府上时陆宁初那么喜欢使坏。 原来有些事做起来,会上瘾。 他本只想稍稍捉弄便坦言真相,但谁让这小骗子心虚还要倒打一耙,之后种种反应又太过可爱。 每回他故意逗弄,这小骗子就会慌张躲开,活像受到惊吓的小鹿。并且白日逗弄得越狠,这小骗子晚上就越乖。 明明白日连被碰一下都很不愿意,晚上却又是另一副面孔,黏人得要命。 当真是令他欲罢不能。 * 时日渐去,正魔两道攻伐半月,魔道竟然被正道占得上风,尽失先手优势。 己方连战连捷,城中紧张的气氛缓和不少。战歇之时,修士聚集的酒楼茶座,随处可以听得有修士轻蔑魔修多么不堪一击,又和好友互相吹嘘彼此是如何英勇神威。 虽也有不少声音提醒魔道或许有诈,但城中气氛还是一日胜过一日的浮躁。 正道修士得意了五日,魔道的反攻终于来临。 夜半之时,魔道先释毒障,又派五百魔修突袭,毁去城外小半军营不说,甚至险些攻破防御大阵。若非镇守此处的元婴修士深谙兵道,始终不曾松懈,只怕魔道这次突袭会直接切入城中。 听得军令,肃王火速调集各路修士。因敌方有五百之数,且己方又于突袭之中折损不少,正道只能倾巢而出。 陆宁初等人自然也要前往战场。 白霓云、叶雨辰等,皆是很快聚于院中,倒是有龙君慢了片刻方才出来。 修士上阵,大多会结十人之上的小队,以便互相照应掩护。需要近战且难掩护的剑修自然遭到冷落,好在秦歌所在宗门与白庆皇室关系密切,这才不至陆宁初和白霓云孤零零地上阵。 有龙君倒是有旁人请他。不过他皆以与陆宁初等人同住一处,平日过招切磋不少,彼此有所了解更易配合的理由婉拒。 至于叶雨辰,赶至城门之下,他就已然腿软,肃王只能带他同上城楼,共观战场。 陆宁初前世杀伐一生,入得战场,简直如鱼入水,不过一刻,竟是克服需得近身之劣势,斩杀两名魔修。 御剑之术虽暂不能用,不过他已经是个十八岁金丹的超级天才,表现得再夸张些也无妨。 旁的修士皆是惊愕,而后又显兴奋之色。他们本觉有陆宁初和白霓云拖累,他们恐怕难立战功,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旁人惊愕分神之际,陆宁初又杀一人,因得掩护不足,顿时暴露于魔修围攻之下。他不欲退避,也不需退避,以他的身法,这等境界的攻击根本打不中他。 他将轻雪横举,欲借敌方进攻掩护,再突进些许,却忽地被人揽住腰际,落入后方怀中。 黑色衣袖挥过,化解敌方攻势,竟是有龙君跟随他上前至此。 旁人终于回神,连忙再施法术、御使法器与敌人相抗。 有龙君则是怀抱陆宁初退后许多。 多日暧昧之举,陆宁初再信有龙君只为交友,那就是个傻子。前方交锋之处他不好乱来,退至后方,他便当即意图挣脱。 然,有龙君忽地收紧手臂。 陆宁初正惊诧他怎么能在此时做这等轻薄之举,却听耳畔响起低沉声音。 你杀性太重。 话罢,腰际手臂便松开力气。 陆宁初几乎是自有龙君怀中弹开,他有些恼怒地回首,却见有龙君竟是眉头紧蹙,看他的眼中忧色甚重。 他觉得古怪,但还是有些生气,当即反驳道:上阵杀敌,自然不必对敌人仁慈! 陆宁初再次突进,有龙君亦跟随于他。 他并非是要陆宁初放过敌人,而是陆宁初杀人时眼中隐有兴奋,像极了那些嗜杀成性的魔修。 有陆宁初冲锋在前,诸位修士争相配合,很快连斩七名魔修。肃王顾念白霓云,将他们派至的是魔修较疏之地,如此杀敌速度,按理来说压力当很快减轻。 但,真实情况却是截然相反。 周边魔修,见得陆宁初一行,竟是争相赶来,使得他们压力倍增。 而其中原因,陆宁初稍稍一想,便知为何。 这些魔修如此悍不畏死,盖因他的脑袋分外值钱。 连正道都有人忌惮于他,魔道只怕日思夜想,都想赶紧掐死他这个正道天才。 陆宁初是不惧如此,哪怕杀光围攻而来的魔修,于他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 但旁人却撑不住。 快速连斩七人,看似风光,可消耗也是颇大,与陆宁初同行的修士们,已然有些灵力不足。 陆宁初做出疲态,趁围拢此处的魔修还不太多,令得众人赶紧撤退。 众人已为陆宁初的凶悍征服,当即听从于他。 回至城中,陆宁初随白霓云寻得肃王,却见肃王与各位将领皆是肃容。 陆宁初等人可谓大捷,但总体战局却不容乐观。 先前毒障、突袭,已令城中战力折损不少。如今魔修人多势众,又一改以往一盘散沙之状,行退有度,使得己方只能勉强防守,却无从反击。 若想破得此局,或再请支援,待援兵到来。但正道求援之时,魔道亦可调兵,与正道相比,魔道的低阶修士可多得多。此法不通。 又或乱其布阵,方有胜机。但无法反击,自然也无乱阵之法。 肃王等人困顿之时。 陆宁初忽地朗声:诸位。 待众人尽数看他,他才又道:不如以利诱之,乱得魔修军心,使其自乱? 众人觉得荒谬,正魔两道天生对立,没有利诱倒戈一说。 不过肃王还是问了一句:如何利诱? 有龙君觉出他的打算,皱起眉头,却不及阻止。 陆宁初飒然笑道:以我作饵。 第39章 小疯子 游走悬崖侧,我亦紧相随。 陆宁初! 不待旁人反应,有龙君便先作斥责。 陆宁初倏地一愣, 竟是觉得有些慌乱, 不过他很快又收敛心绪,只暗暗惊诧。 他怎么会错觉是被龙渊骂了? 他没有理会有龙君, 只对着那些尚有不明之色的将领, 指指自己的脑袋, 道:在下太上天宫离恨天剑主之徒陆宁初,十七岁岁寒剑法大成,十八岁金丹,我的脑袋在魔修那应当非常值钱。 这些将领常年镇守边陲,虽听说过太上天宫出了个十八岁金丹的超级天才,但并未见过陆宁初本人, 如今听得这般介绍,他们才终于把眼前的少年和听闻对上了号。同时,他们也明白了陆宁初的意思。 正魔两道互相打击新起之秀,历来有之, 越是天资出众,就越是重点击杀的目标。陆宁初的天资不仅是这一代新秀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甚至溯及以往都是前无古人, 对魔修来说,杀他一人的功勋恐怕比屠十城还高。 何况剑修没有远攻群杀之法,在战场上更是方便围堵绞杀。 以陆宁初作饵,确实可行。 只是。 各位将领面面相觑,却不敢应声。 离恨天在太上天宫的地位虽低, 但对于凡人而言,仍是不可招惹的庞然大物。若是陆宁初出了意外,他们担不起。 众人看向肃王,肃王却也很是头痛。 他将陆宁初一行支去战场角落,既是顾念白霓云,也是不想陆宁初出了意外。但他亦深知魔道蓄谋已久,来势汹汹,俨然是有不破金城不罢休的架势。如今不说修士的折损,就是普通将士都已牺牲众多,若不尽快破局退敌,白庆国土恐寸寸沦陷,百姓也将民不聊生。 肃王殿下,战况紧急。陆宁初悠悠提醒,好似要行以身做饵这等凶险之事的人并不是他。 前世他在战时遭到陷害,因不甘蒙冤受死,任真凶逍遥法外,他选择了逃走。不过后来他也听说,金城一役最终战败,魔道连下白庆国七城,后正道再做增援,于一天堑地利处,和魔道军队鏖战数月,才终于扭转战机,阻止了魔道切入正道腹地。 魔道行事大多好杀,连下七城,其中死伤可想而知。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毕竟前世他杀的人数不胜数。但之前卖糖葫芦的老伯,得了他的碎银后,才刚刚治好家中患病已久的孙儿。 肃王拱手以示感激:陆小仙长愿为金城百姓挺身而出,白某自当十分感激。只是此计太过凶险,陆小仙长天纵奇才,日后成就必然可敌魔道魔主,成我正道栋梁,护得正道长日久安,若于此处遭逢意外,于正道而言,恐损失太大。 肃王长远之虑,倒也很有几分道理。 不过。 陆宁初眯眼一笑:肃王殿下多虑,我既敢提出此计,自有保命之法。何况明明有破局之法,却因贪生怕死而不作为,视无数死伤于无睹,若陆某今日当真如此为之,日后恐怕也难有正道栋梁之担当。 陆小仙长肃王还有犹豫。 若肃王殿下不愿采纳陆某计策,陆某上得战场,自行为之也是一样。陆宁初笑容不变,微一拱手就要离开。 等等!肃王无法,只得道,陆小仙长稍等,我去请几位实力足够的仙长撤下,与你同行。 陆宁初停住脚步,反劝肃王:不必如此,我一人足矣。既是诱饵,自然要将诱字放到最大,肃王殿下若将实力足够的修士从阵前撤下,护至陆某身边,前线战局更加吃紧不说,利诱之谋作用亦会大打折扣。何况陆某敢保自己能够脱身是赖身法,旁人若是身法不足,也难配合。 肃王无话可说。 陆宁初又道:还请肃王殿下先做部署,陆某稍作歇息便可上阵。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肃王与将领们围至沙盘周围,又做商讨。 陆宁初离开指挥室,欲上城楼好一观大局。然,他行至城楼阶下,却被抓住手腕。 你知道你要做的事有多危险吗! 回首望去,可见有龙君眼中怒火。 陆宁初先挣脱手上桎梏因有龙君攥得太紧,还颇费了一些力气。而后,他将这手藏至背后,往衣服上蹭着被抓过的地方,脸上一副天真笑脸:嗯?我还以为有龙君会赞同这个办法。 话罢,他便毫不留恋地登楼而去。 有龙君却是怔在原地。 少年身姿因上方灌下的风更显瘦削,他看着陆宁初上行的背影,心中忽地生出不尽钝痛。 他明白陆宁初的意思。 若是正道败北,金城城破,百姓便会家破人亡。如今只需牺牲一人,便可得破局转胜之机,使万民得救,以民为本的济世圣君有龙君不该不赞同。 可是。 陆宁初的身影只剩下一块袍角。 不知从何而起的钝痛更甚。 陆宁初更重要。 伪造假身,治灾救人,维持百年,皆是心中真实所愿,绝非是为沽名钓誉。于他的真实身份而言,这等虚名也无意义。 可是,若是要与陆宁初两相抉择,他只会选陆宁初。 他欲追去坦白身份,阻止陆宁初,但踏上两级台阶,却又停止。 陆宁初不正常。 只身前往魔尊府、承认虐杀、当众渡劫、独入敌阵,如今又以身作饵,这根本就是个随时游走在悬崖边缘的小疯子。与这份疯狂相比,自残都只能算作一个微不足道的侧影。 夜间的乖黏任性会蒙蔽双眼,这是有龙君才能看清的真实。 有龙君再上台阶,不过寻得陆宁初后,他并未再言,只默默相随。 白衣少年撑于城墙,自战场卷来,带着腥气的风吹起他乌发,如梦如仙。 为陆清月捡去时,他当没有记忆,之后又长于离恨天,受尽呵护宠爱,如何会生得这副脾性? 有龙君眼眸深深,心中思绪复杂。 歇了约有两刻,前线阵上部署调动完成。 陆宁初虽拒绝旁人相随,但白霓云仍是担心。如今要上阵之时,她与秦歌同来,欲与陆宁初同行。 陆宁初却仍是摇头,并上至城墙:师姐,你和秦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之,我要只身前往并非逞强,而是 小心!白霓云忽地惊喝。 是一流火箭矢,携森然杀意来之。 旁人惊惧,陆宁初却是从容,微一后仰,便使这箭矢只能无奈从他面前掠过。 热流掀卷乌发,火光映照面庞,本是惊险之事,此刻却显惊人艳色。 然而众人仍是惊呼。 只因陆宁初避开箭矢之后,竟然顺势落出城墙之外。 怕你们跟不上我。 风声将陆宁初未说完的话带上,众人往城墙下看去,只见陆宁初竟是几番借力,便翩然落至地面,分毫不损不说,还颇有潇洒不羁之意。 这般身法,确实出神入化,少有人及。 众人惊讶之时,又觉一黑影自身边落下墙头。 落地之后,陆宁初便立刻赶往前线战况激烈之处。 然,他未行进多远,便觉身后有人追逐。 不消回首,那人便追至他的身侧,淡然说道:我跟得上你。 有龙君的身法很好,陆宁初早就知晓,但见得对方竟如此果断地追来,他还是难免惊讶。 惊讶之余,他又有些别扭,有龙君有那种心思,他不想承他的情。 不过已入阵中,有龙君又是这般架势,不是能赶走的样子,他便只能默许对方跟随,然后悄悄提升速度超前一些。 有龙君察觉他的动作,倒是没有执着追上,只在心底无奈叹息。 疯就疯吧,左右有他护着。若实在不行,大不了暴露身份,作把人强掳之状。 魔修们还不是全然认得陆宁初。 故,陆宁初和有龙君一路前行,倒是没遇到什么特别麻烦的阻碍。 不过,行至双方交战中心,有龙君才刚眉心一跳,就见陆宁初杀进魔修阵中,当即斩下一名魔修头颅,有剑挑向其他魔修,朗声道:离恨天陆宁初在此,尔等宵小前来受死! 如此狂妄。 又是魔尊亲指,杀后可得无尽功赏的重点目标。 顷刻间,便有许多魔修调转方向。 无数法术法器攻来,陆宁初虽身法卓绝,但敌方攻击太多,难免有避之不及之时。然如此这般,他还不做退避,甚至仗着恢复能力,故意承下一些攻击,以谋杀伤敌人。 有龙君见状,只觉额角抽痛,气恼这小骗子不守承诺之余,却也只能立即上前,紧随陆宁初左右,以便替他分担攻击,护他少受伤害。 魔修阵型大乱,虽可闻其阵后有人呼喊指令,但有陆宁初这个巨大的功赏在前,谁都想要得到,谁都担心被人抢去,故魔修阵后指令全然失效。 而正道这边,得肃王先前调整,此时见得魔修阵溃,当即前杀抢占上风。 陆宁初亦杀得兴起。今世他虽未入魔,但前世影响,终是不能全然抹去。 他将又斩一人时,忽觉为人拉住左手,而后大力传来,他竟被拉得荡过半圈,与有龙君调换站位。 本将死于他剑下的魔修,身体忽地异样前塌,于纷飞血肉中倒下,而后便见一柄重锤砸下,又为有龙君振袖卸力。 有龙君挡下重锤,便即刻拉着陆宁初后退,同时嘴上飞快介绍:此人名为战魁 却觉陆宁初亦飞快将他挣开。 不过陆宁初尚在后退,他便继续:是魔道老将,实力强横又深谙兵诈之术,此次战役便是由他指挥,我们撤! 他倏地瞪眼,怒道:陆宁初! 陆宁初竟是忽地直冲战魁而去,听得怒喊,他甚至还狂妄地抛来一句 既是敌方主将,将其击杀岂不便是大胜! 第40章 金丝铁鞭 似是故人来。 陆宁初后撤,无异于到嘴的鸭子要飞, 魔修们自然大急, 攻势愈烈。却见战魁忽地翻转手中重锤,将一前冲魔修重重砸飞。 都给老子滚回去排好阵型! 战魁出手狠辣, 震慑颇强, 这些个可以说是财迷心窍的魔修, 总算是听了指令开始恢复阵型。然而,仍然有不死心之人,欲趁战魁不备,抢得击杀陆宁初的先机。 然,不待他手中法术释出,战魁的重锤便重重砸落头顶, 骨裂血溅,生机不存。 战魁踏上那血肉模糊的头颅,重锤指向陆宁初,白牙森森地宣告:这小子的脑袋是我的! 魔修们虽心有不忿, 但战魁积威已久,对自己人也毫不留情, 当下便是众人噤声, 无人敢生异议。 陆宁初见得一切,未有丝毫畏惧,依旧悍然前行身至战魁近前。 战魁抡动重锤正面砸向陆宁初,同时下令道:给我干掉那条杂鱼!别让他来扰了老子的好事! 这指的便是有龙君了。 重锤看着笨重,但落得战魁之手却若鸿毛, 抡举挥动甚是快速。陆宁初前冲太快,观其之势可见他无法及时止步后撤。 这一锤定当击中,战魁露出森然得意之色,只待血雨飞溅。 然,离击中只差毫厘之时,战魁却觉锤下突然一空,竟是陆宁初骤然跃起! 不及反应,锤上又是一重,是陆宁初立足锤上,借力再跃更高。 白衣飘飞,如白燕振翅,后又如猎鹰扑击,冽冽剑光直奔战魁脖颈。 真是巧了,战将军的人头我也很想要呢。 少年脸上不见战时紧张,反倒尤有笑意,言语轻飘。 战魁听之只觉嘲讽,眼中闪过不愉,倒仰避之,又提锤上击。 锤势凶猛,可裂山石,但陆宁初竟又是足尖一点,不受锤上巨力撼动不说,反倒借此从容退走。 初战落得下风,战魁笑意更加森然:不愧是魔尊亲嘱见则必杀之人,当真是少年英豪,不可一世! 谬赞。陆宁初不恼其中讽意,甚至微微拱手,才又前击。 战魁亦是抡锤迎上。 重锤攻势凶猛,一旦为其击中便是筋断骨折,若是战魁反击,哪怕离戮其颈项只咫尺之遥,陆宁初也不得不退。陆宁初身法快绝,战魁亦是难逐其身。 一时之间二人互相奈何不得,竟是战成一团,难分胜负。 有龙君遭到围攻,本欲脱身而出,以助陆宁初,但见此状,却是主意顿改,以阻住击退旁人为先。 魔修可不讲究什么公平对战,方才战魁驱赶旁人,不过是为一人独揽大功。但他若是发现自己一人奈何陆宁初不得,少不得会召集旁人围攻助力。 又是一记重锤从头顶砸下,陆宁初不作退避,反倒借重锤障得战魁视线之机,矮身自锤下前冲递剑,自下而上刺往战魁颈项。 战魁不防他如此大胆,欲继续落锤,但因颈上已触森然剑锋,有血痕划开,若继续下击之势,必然会被切断喉咙,只得立即提锤退避。 撤开距离,他抹过颈上伤口,又将满手血污抹于面上,仍是白牙森森,笑意却已不及眼底:好小子。 他将重锤往地上重重一砸:速来十人助我! 却未有人应。 战魁这才将视线从陆宁初身上转开,而后顿觉愕然懊悔。 周围魔修,竟全为他口中杂鱼缠住,不得受令助他。 再远处的魔修,还有别的正道修士纠缠,他身为主将,身处己方阵营,却是落得个孤身奋战的下场!? 战魁终于全然沉下面色,恨恨骂道:妈的。 又提重锤挡住袭来剑光。 陆宁初亦是惊讶有龙君实战竟然如此强悍,不过目前更重要的还是拿下战魁。战魁连番出击,已消耗颇多显露疲态,若不抓住此次机会,实在可惜。 他又躲一锤,正欲再借重锤掩护进袭,却忽地心头一跳觉出危机。重锤可阻战魁视线,于他亦是如此,如今时机他看不见战魁有何异常,但仍是遵从心头警兆,当即退却。 然,退却之时,却觉周围灵压突增,竟压得他身形滞涩,难得急退。 眼前重锤也再举起,露出战魁脸上狰狞得色。 去死吧! 重锤再落,有雷霆万钧之势,力速之感与此前截然不同。 陆宁初瞳孔微缩,这般灵压和威势,已然超出金丹之境! 如今退避不得,唯有剑锋尚可划开灵压,他只能以轻雪去抵重锤,以期用剑招化解锤上力量。 轻雪剑身本就较寻常长剑细窄,与重锤相较,自是更显脆弱易折。 看我砸烂你的破剑! 战魁轻蔑之言落下,重锤亦砸至轻雪剑身。 陆宁初做好身承巨力之备,却未及变招化解,就先觉剑上未有沉重之感。定睛观之,竟见轻雪丝毫不受重锤所撼,只剑锋如遇软泥,轻松切入。 他当即换守为攻,手腕一转,便将面前重锤削落半块。 战魁拿出真实实力,便有松懈之意,见得战锤被毁,顿时惊愕先至。 陆宁初已觉出对方实力不止金丹,但得此良机却不撤退,反倒还要前袭,嘴中甚至嘲道:看来战将军的战锤更破。 轻雪亦是嗡鸣,似在得意,也似嘲讽。 不过,突然横至腰间的手臂,却阻住了陆宁初的大胆之举,并强行携他急速后退。 另一人的气息落至耳畔:魔道有秘法可掩真实实力,战魁已突破元婴。 陆宁初只觉耳侧一麻,当即挣扎起来。 有龙君不防他此时还能以挣脱他为先,一时不备便被他脱出。 不过元婴罢了! 陆宁初抛下如此一句,再度迎上战魁。 有龙君暗自咬牙,欲将人追回,却见陆宁初与战魁走过几招,忽有什么圆形小物被重锤击飞,四下飞去。 多谢战将军助力!陆宁初朗声道完,便又后退。 虽然他不是杀不了元婴期,但越境杀人能做到是一回事,容不容易又是另一回事,他还没狂妄到在敌阵中不计后果地行事。再者,战魁能掩真实实力,旁人也能,谁知这敌阵中还有多少不止金丹的魔修。 先前那话不过是气恼有龙君动手动脚。 要不是他是个好人,要不是还想骗他名号,他早就把他的手剁了! 这般想着,陆宁初却是忽觉身后撞到阻碍 他竟是自己撞入了有龙君怀中! 有龙君低头对上陆宁初的错愕视线,十分从容自然地再次圈住了他。 漂亮的墨瞳中仿佛瞬间燃起大火,有龙君蓦地想起,在岩上城确认身份时那句甚是凶狠的 我杀了你! 小骗子对旁人如此排斥,要说他心中一点愉悦满足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就连凶狠之相,他都觉得可爱。 混账!战魁已觉陆宁初为何道谢,那些借他之力被击飞的圆球,落至地面后竟是瞬间释出大量障目白烟! 先前陆宁初利诱之举,已使得魔修阵乱,为正道占去上风。如今白烟一起,魔修不辨方向,更是被正道狂轰滥炸的法术打得混乱一片。 还愣着干什么,今日我必要宰了陆宁初!战魁尚且可见陆宁初的人影,当即召集周围魔修围攻。 有龙君见得魔修围来,眼中闪过阴沉不悦,挥出一记金色掌印将战魁重重击退,而后又携陆宁初飞快后退,隐入朦胧白烟。 才刚脱战,有龙君脚步未停,怀中少年便骤然激烈挣扎,以弹开之势脱离他的怀抱。 你!陆宁初狠狠瞪眼,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他生气被占了便宜明明拉手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抱着来,只能是为了占便宜!但有龙君也算是为了救他,若是过于咄咄逼人,显得不知好歹不说,名号也不好再骗。 故,他瞪眼相看片刻,还是敛下怒气,假笑道:多谢有龙君相助。 有龙君又复君子模样,道:陆小友客气。 话音未落,忽有破风呼啸声袭向陆宁初。 陆宁初以剑格挡,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击于剑上之物竟然还做回旋,继续袭向面门。得见此物面貌,他忽地一挑眉头,剑身调转几回,绕住这条金丝铁鞭。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剑上传来拉扯之力,陆宁初亦是用力,欲将藏于白烟之后的人影扯出。 对方拉扯几回,觉出自己不敌,竟是干脆弃下铁鞭,转身就逃。 陆宁初追去,才见得朦胧瘦小身影,便觉周遭忽有风起,与此同时还有战魁的怒喝响起:快给我找!我一定要砸碎那两个混账! 魔修已开始用法术驱散白烟,有龙君当即拽过陆宁初:快撤。 陆宁初将铁鞭卷上,总算是随其撤去。 回至城楼,可见肃王及其手下将领,皆是满脸喜色。 此番交锋,破得魔修阵型,占得上风不说,陆宁初最后那一阵白烟,更是可称神来之笔。白烟虽持续不过一刻,就被魔修们驱散,但这一刻的功夫,已令魔修大创,只得暂且退兵。 白某替诸位将士谢过陆小仙长相助! 陆宁初应过众人谢意,便道身有疲惫,欲暂且退下休息。 魔修退兵,战局已缓,正道这边自然也要暂作休息。何况陆宁初和有龙君虽不见重伤,但身上衣裳也是褴褛多处,看上去颇是狼狈,肃王没有阻止的道理。 陆宁初回至肃王王府,草草敷衍了有龙君,便先回房,然后取出阵上得来铁鞭,细细观之。 这鞭子确实像是顾明璃那条。 不过小公主不是被关了禁闭吗,怎么会来了战场前线? 陆宁初心中疑惑,便呼唤起来:龙渊,你在吗? 现在龙渊总不可能不在,毕竟龙渊不至于连他上战场都不管。 但,一声唤出,等待片刻,却仍是寂静。 陆宁初微微拧眉,又唤:龙渊? 难不成这小龙骗他,平时根本没有跟着他? 好在,这声唤出,尺长小龙总算从窗外飞了进来。 第41章 惩罚 我更愿君风光在。 陆宁初脸上怀疑之色顿去,跟龙渊讨了个亲, 才仰着脸问。 顾明璃值钱吗? 龙渊微微一怔, 道:顾明璃虽是魔主之女,但修为低下, 也无兵韬武略之才, 杀她换不得什么战功。你问她做什么? 疑似顾明璃的人出现时, 正好白烟弥漫,龙渊没看清也正常。陆宁初没怎么怀疑,拉着他去看桌上:你来仔细看看这条鞭子,我怀疑我遇上顾明璃了。 龙渊其实早就认出这确是顾明璃的金丝铁鞭。顾明璃虽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但魔主却极宠爱这个女儿,金丝铁鞭是他亲自命人打造, 自是独一无二,仅此一条。 他稍作思索之色,才道:确实是她那条。 陆宁初幽幽看他一眼,又纳闷道:你不是说她被关了三年禁闭,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关她的是顾崇明。顾崇明喜怒无常,对顾明璃也是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很好, 坏的时候甚至不顾兄妹亲情。他一直都想拉拢我,顾明璃上次惹恼了我,受到的惩罚恐怕不止单纯的禁闭。 龙渊与顾家兄妹来往不少,自然了解他们的性格,他继续道:顾明璃应当是受不了惩罚偷偷跑了出来。至于跑来战场, 显然为了避免被人找到,送回顾崇明手中。她被宠着长大,旁人都觉她吃不了苦头,便不会有人想到她会跑来战场这种地方。 龙渊话音落下,陆宁初却是一转眼珠,阴阳怪气道:你对顾明璃倒是挺了解啊。 龙渊: 这小骗子显然是故意使坏。 他无奈地道:不是你自己问的? 陆宁初也不是真的要无理取闹,他见得龙渊无奈神色,便哼哼一声转开话题,道:顾明璃之前对我动手,怕不是想捞功回去,免得顾崇明再罚她,结果还是蠢得连武器都丢了。就这德行,我当然知道杀她没什么用处。不过我听说魔主很宠爱她这个女儿,你也说她被宠着长大,若是能把她掳来,威胁魔道停战,你觉得可不可行? 龙渊眉头一挑,旁人不知魔主多宠爱顾明璃,他却是深有体会。若非如此,他也不至明明厌恶顾明璃,却还不将她拒之门外。 这倒是可行。不过他忽地把陆宁初抵在桌沿,俯身警告道,你别想自己去抓。 陆宁初被迫得不得不后仰身体,撑住桌面。明明龙渊神色严肃,压迫之意颇重,他却是亮起眼睛,抬手揽住龙渊的脖颈,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不是还有你嘛。 真好看。 陆宁初的眼中仿佛要冒出星星来。 龙渊呼吸一顿。 就是这般模样,才让他无法以龙渊的身份全然理智地看待陆宁初。谁能想到,眼神这般热烈蓬勃的少年,会是一个随时游走在悬崖边缘,儿戏生死的小疯子。 他定了定神,扣住陆宁初的腰,才道:之前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 陆宁初嬉皮笑脸,还敢歪头装乖:嗯?魔尊大人要跟我算什么账啊? 以身作饵,身处敌阵还敢迎战战魁,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陆宁初不以为意,甚至显出开心来:你不是都看着了吗,有你在我能有什么危险? 龙渊给他气笑了。 这是明知危险还敢乱来,并且全然不知悔改。虽然胡来的底气是他这点,让他颇有触动,但这仍消弭不了他的怒气。 他越发俯身压迫着陆宁初,眼神冷厉:有我在就! 却不防被顺势亲了一口。 陆宁初!龙渊厉声强调,我是在跟你说正事! 这一声吼倒是吓到了陆宁初,但他当即委屈起来:你这么凶干什么,明明是你离我太近,先勾引我的! 龙渊当真是觉得头痛:这算是勾引? 陆宁初理直气壮:谁让你长这么好看!长这么好看还故意凑那么近,不就是想我亲你吗! 龙渊: 你这小骗子。他暗暗磨牙,忽地把人抱起。 陆宁初倒是不反抗,只反驳道:我没有骗人! 他见龙渊抱他去的是床的方向,又忽地眼睛一亮,道:我知道错了,但是你看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你就别生气了。 这话听着是认错,实则却是拱火。 什么叫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就可以揭过不顾自身安危以身犯险的事了吗?而且这等语气,根本就是敷衍搪塞,而不是诚心认错! 龙渊的脸又黑两分,走到床前便把人丢了上去。 遭到这等对待,陆宁初不生气不说,眼中甚至隐隐闪过窃喜。不过抬起头后,他又是一副委屈模样:我都认错了,你怎么还斤斤计较。 话未说完,他便被龙渊翻面,背部朝上地按在了腿上。 这姿势倒是有点奇怪,前世没见用过。 陆宁初有些纳闷,不过还是眼中隐有期待,装模作样地推拒龙渊:你干什么,你不许欺负我 我字的话音还未落下,便听啪的一声。 陆宁初整个人都呆住了。 龙渊! 居然打他屁股!!! 不待他回过神来,龙渊又是两掌落下。 这三掌是实打实的打。陆宁初懵了片刻,便觉屁股上传来火辣辣的痛。 同时,龙渊也再度出声。 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爱惜自己?长记性了没有,下次还敢不敢以身犯险? 你!陆宁初愤愤抬眼,眼中尤有泪光,险些说出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明明前世都是用那种事惩罚他的! 虽然恢复得快,但屁股上痛觉犹存,陆宁初也气得不轻。 明明是条淫龙,平日里却不知在顾忌什么,只亲亲抱抱。亏他还故意拱火,以为终于能开荤了,谁能想到这小淫龙居然是要打他屁股! 就算不算前世,他现在也已经十八了!哪有十八岁这么大的人还被打屁股的! 见得龙渊仍是一脸肃色,俨然是等他认真认错,陆宁初更觉不开心,忽地挺身翻进床里面朝里侧,同时用被子卷住自己,负气道:不长!就敢! 陆宁初。龙渊本还担心是不是下手重了,听得他这般顶嘴,便要把人抓出来继续教育。 然而,平时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的人,这会儿却是才被他碰到被面,就抗议道:你走开!不许碰我! 龙渊这才听出来陆宁初是真的生气了。 他有些后悔,但又无可奈何。光靠嘴说,这小骗子根本听不进去,要说给他点教训长记性,除了打屁股,好像做什么都不合适。 如今陆宁初真生了气,龙渊只能拧紧眉头,先哄道:宁初,别闹。 他去抱卷在被子里的人,好在不许碰我只是气话,陆宁初蹬了蹬腿便没有继续反抗。 龙渊把脑袋搁在他的肩上,打得果决认错得也快,左右这小骗子应该记住了:好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不过你是不是也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你以身犯险的时候我会有多担心,你不爱惜自己的时候我会有多心疼? 男人哪有不受伤的。陆宁初还在生气,而且我遇到危险了,不是还有你来救我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龙渊无奈道:你想过我出手救你之后,你会落到什么境地吗?你之前已遭过堕入魔道的怀疑,而我是魔尊,若是我救了你,你便是板上钉钉地和魔道勾结了。 我不在乎。 陆宁初是真的不在乎。前往魔尊府时隐瞒身份,是拿不准龙渊会不会接受他。但现在若真到了必须龙渊救他,无法再隐瞒的时候,他不会后悔。 龙渊沉默片刻,越发抱紧了怀中的人,幽幽叹道:可是我在乎。 你是正道的天子骄子,该有风光无限的未来,我不想你因为我蒙受骂名,失去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我不在乎。陆宁初语气软了些许,但话中坚定却未改变。 前世骂名他早已承受过许多,但支撑他、陪伴他活下去的是龙渊。 龙渊一时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他亲了亲陆宁初的耳朵,把软化了态度的人转了过来,拉出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你便再在乎我一些好不好?不要让我担心,不要让我心疼? 血色的眼瞳本该凶狞,然而此刻却沁着深不见底的温柔。 陆宁初最受不了的就是龙渊的这般眼神。 前世也是这样的眼神,让本已对人世绝望的他一步步沦陷,直至难以自拔。 陆宁初贪恋地看了许久,终是败下阵来,小声道:那你亲亲我,亲亲我我就答应你。 龙渊并未立刻行动,又强调道:这次答应了,就不可以再食言。 嗯。 达成和解的恋人紧紧相拥,温柔的亲吻夺走呼吸。 绵长的亲昵结束时,陆宁初已是睡意朦胧。 夜半起身赴战,又作诱饵,又单挑战魁,已然消耗颇大。自龙渊的温柔中放松下来后,睡意便侵袭了陆宁初的全身。 龙渊把他的脑袋按进怀里,柔声哄道:睡吧。 陆宁初轻轻呜咽一声,便放任自己沉沉睡去。龙渊亦是轻嗅他身上的味道,一同闭上双眼。 然,二人不过安睡半宿,便为突然响起的惨叫声吵醒。 救命啊! 声音由右侧叶雨辰的房间传来,陆宁初当即拉着龙渊起身。 是那个藏在暗中的人! 自抵达金城后,他便有所提防,龙渊也一直在暗中留意,但却始终不曾发现对方踪迹。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一世发生了太多改变,对方不会再于金城出现。 今日他和白霓云等人都上至战场拼杀,回来后自然疲累,同时又是大战告捷难免松懈,的确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龙渊自是化作小龙藏于陆宁初袖中。 陆宁初踢开叶雨辰的房门,便听得阵阵铃响,是一人为窗边红绳金铃所阻,不得及时脱逃。 他看向床上,欲观叶雨辰之状况,却见一头一剑自床底探出。 小师弟快抓住他,我捅伤了他的脚! 床上还有人影以及连绵不断的救命惨叫,细看才能发现,那原来是个和叶雨辰一模一样的人偶! 第42章 入敌营 半壁江山已投敌。 人偶的惨叫可谓响彻云霄,不过片刻, 白霓云和秦歌也已赶至。 见得他们安然无恙, 陆宁初心中自是松了口气。想来是这前世仇敌想先捏叶雨辰这个软柿子,哪想捏到的却是个比晨鸣公鸡还吵的人偶。 叶雨辰为什么会在床底暂且不论, 眼下重要的是前世仇敌已破开蛛网般的绳铃, 翻窗而逃。 师姐你们照看好叶师兄!落下一句, 陆宁初便当即追去。 白霓云虽担心陆宁初,但见得他的身影飞快消失,便知自己追逐不上,只能作罢。 对方一如既往地擅长逃跑,即便为叶雨辰捅伤了腿脚,奔走腾挪仍是飞快, 顷刻间便已逃至城楼之下。 不过陆宁初如今亦是身法斐然,自然没有跟丢伤员的道理。 如今战时,城楼上随时有人警戒,见得有人踏墙而上, 他们当即支起火矢瞄准。 来者何人! 陆宁初遥遥喊道:离恨天陆宁初!此人是魔道刺客,快放箭! 忽然见得前方人影手中亮起寒光, 陆宁初瞳孔骤缩, 嘶然改口:快逃! 火矢已放,却未能阻得对方前行,只见那黑衣人影登临城楼,寒光闪烁,便是血雨飞溅。 陆宁初眼神一厉, 身法再快,欲上城楼,却见有一人影跌出,当头砸下。人影惨叫凄厉,四肢挥舞,显然还是活人。陆宁初只得先救此人,再逐上城楼。 自城楼上将人放下,行凶狂徒已然跃至城外,徒留一地无头血尸和惊惶士兵。 守好城楼,我去追他! 有守夜将领赶来,然此时并非解释之时。陆宁初面色阴郁,撂下留言,亦是跃下城楼,奔逐而去。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因为救人拖延了时间,追至城外战场时,陆宁初已看不太清对方的身影,又因战场上尸首遍地,血涂满地,他亦难借对方伤处的血腥味循迹。 幸,还有龙渊相随。龙渊之目力、感知,皆是世间顶尖,得其指引,陆宁初终于在横穿战场,逐入夜照地界林中时,再次见清对方身影。 叶雨辰所至伤口,许不止普通剑伤,随着时间流逝,对方的步履肉眼可见得不稳起来。 如此良机,陆宁初自然不会错过,当即再提身法,急追而去。 对方终是为陆宁初追上,不得不扭身躲避轻雪剑锋。 扭身转动之时,露出一副森白面具,陆宁初思及前世一味追求击杀对方,最后却未能见其真容的遗憾,一改剑锋所向,强掩杀意先挑面具。 面具人举剑急挡,似是慌张。 陆宁初招招紧逼,剑道造诣亦已高绝,过招数百,面具人终是不敌,为陆宁初挑碎脸上面具。 活了两世,终于得见大敌真容,陆宁初不由屏息凝神,忘却旁物只专注对方面容。 然,面具四散之下,却是一副蜡融可怖之貌,连寻常五官都难辨出,更别说辨其身份。 无尽期待如付东流,饶是此时此刻,陆宁初都不由错愕愣神。 为人直击面门,已是全然不敌,对方当即趁此时机,转身急逃。 左手手腕传来刺痛,陆宁初才恍然回神,再做追去。 但对方这般再逃,身法却是与之前截然不同,令得陆宁初拼尽全力,都难减彼此距离。 对方的身影飞快隐没林间,眼看就要追逐不上,陆宁初欲唤龙渊出手。 龙渊 却听龙渊沉声答道:我寻不到他的气息了。 寻不到气息,意味着没有必然抓住对方的把握,而没有把握,便意味着龙渊不能轻易出手。毕竟,对方欲予陆宁初堕入魔道的污名,若是暴露他和陆宁初的关系,是正中对方下怀。 陆宁初只当是对方又用秘法,他不欲放弃,却觉前方尤有火光人声出现。再前掠些许,便见魔道夜照军营。 陆宁初心中恨恨,却不得不在手腕传来的刺痛中停住脚步。 且不说夜闯敌方阵营过于危险,就是那面具人到底有没有藏进军营,也不能确定。 然,陆宁初终是心中不甘,望着营边火光久久不动。 该死! 对方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这般迫害他! 左手手腕处发生变化,是龙渊膨胀龙躯,顺着他的手臂上攀,而后又自他领口探出龙首,轻轻咬他耳垂,道:回去。 陆宁初微抿嘴唇,声音哑然:我不甘心。 别忘了今晚你答应我的事。 陆宁初却又道:来都来了,不能白来。我要去抓顾明璃。 陆宁初!龙渊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食言,当然生气。 他欲化出人形强行把人带回,却不想陆宁初忽地抓住他的龙首,而后竟一口含进口中。 龙渊怔然瞪眼,一时难以回神。 好在陆宁初只微微一含,便是松嘴,对显然懵住的小黑龙道:不许生气。 龙渊稍稍回神,反应过来,陆宁初那一含,大概是为了堵他的嘴。因为他现在体型太小,便干脆把整个龙首含住。 龙渊还是忍不住挠他:你之前怎么答应我 好啦好啦。 不防又被陆宁初捏住龙嘴。 龙渊只觉,他现在一点也不后悔打这小骗子的屁股。 他甚至还想再打一顿。 我没忘答应你的事。 龙渊面无表情地听。 陆宁初脸上不甘之色已去,他一面自储物戒中取出一物,一面嘿嘿笑道:所以我打算用陆一的身份行动。 他将薄薄的面具覆在脸上,变作一副平凡模样。 这样就算被发现了,也方便魔尊大人现身,道我是受命前来微服私访。 龙渊: 陆宁初见他不作声,干脆地耍赖道:我不管,既然都追到这了,我就得抓一个人回去。 龙渊仍然试图劝说:营中人员众多,你如何去找顾明璃? 陆宁初坏笑着亲亲他: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魔尊大人吧? 龙渊: 两指粗的小黑龙被亲得晃了晃,而后无奈地屈服道:你留在这,我替你把人抓来。 虽然由他来做这种事实在有点不像话,但总比让这小疯子又去冒险来得好。 然而这般让步,陆宁初仍是不满意。 那不成,现在顾明璃应该已经睡下了,万一你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把持不住怎么办?要去就一起去。他振振有词,还敢威胁,你要是不同意,我就等你走了自己偷偷溜进去,我一个一个营帐地找,总会找到。 龙渊: 他似是叹息:走吧。 陆宁初这才满意,又亲他一口:魔尊大人你真好。 寻人的法子龙渊自然是有,尤其是陆宁初得了顾明璃的鞭子,可由此追寻气息,更是好找。 正魔两道虽然停战,但仍是互相提防。之前陆宁初和面具人闹出动静,魔道自然有所察觉,故此时军营之中也是戒备有加。 奈何,给潜进军营的小贼保驾护航的,是可与魔主一争上下的龙渊魔尊。 陆宁初很快便潜进一个营帐,从中抗出一个麻袋。 麻袋里头的便是顾明璃。 小公主当然不可能乖乖被他绑走,和顾明璃同住的魔修也不至于毫无警惕性,但是他有叶雨辰给的迷香。 有龙渊掩护,离开夜照军营亦很顺利。不过,若要横穿战场回到金城,那恐怕有点麻烦。先前他追面具人而去时,魔道监视金城的斥候有些来不及反应,但这会他们已有了警惕,见得有人从自家营地偷了什么东西,不可能无动于衷。 陆宁初摘去脸上面具,留下蒙面黑布不管是假身份还是真身份,都是能不暴露就不暴露最好,稍作调整便自林中急冲而出。 魔道站岗放哨的斥候再度射出火矢,奈何陆宁初身法精妙,难中其一。 眼见陆宁初越逃越远,有人问道:副将大人,可要追击? 于此守夜的副将向后方军营张望几眼,摆摆手道:不必,营中没有动静,想必被偷走的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正道此番作为,八成是诈。 陆宁初回至金城城下,先前为面具人伤到的地方已然恢复,后来的火矢也只燎去些许衣服,全然没什么大碍。于他来说,真正辛苦地是避免顾明璃出了什么意外。万一顾明璃醒了或是死了,那才是大事不妙。 肃王竟然亲自于城楼待他归来,这倒是令陆宁初有些意外。不过这样也好,方便了他交待顾明璃的来历。 他毫不怜惜地把顾明璃往地上一扔也不知叶雨辰从哪弄来的迷药,药劲十足,这么一摔都没给顾明璃摔醒。又打开麻袋露出顾明璃的脑袋,揭下她脸上的面具后,介绍道:肃王殿下,我听说她是魔主之女顾明璃,颇受魔主宠爱,想着或许可以用她要挟魔道退兵,便顺道把人掳来了。 因陆宁初话中有不确定之意,肃王并未立刻对顾明璃上心,只先问道:陆小仙长,方才那闯入府中的刺客如何了? 这下陆宁初倒是懂了肃王来此的理由,自家王府被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他哪能不上心。 不过陆宁初也没有安慰他的法子,只能实话实说道:陆某不才,追至夜照军营后不敢妄动,便被此人逃了。 面具人在城楼杀人时,已有人看得他脸上面具,陆宁初不说,自然是不知此人身份。 肃王显出些许焦灼,这才在意起顾明璃,又问陆宁初:陆小仙长,此人当真是魔主之女? 陆宁初没法说确定就是,不然他没法解释,他为什么会认识顾明璃,又或者他为什么追不到面具人,却能抓来魔族公主。 他只能道:此人掩藏真容,旁人并不敬畏于她,我无意中听她自称,想着不能白来夜照军营一场,便把人掳来了。至于究竟是不是,还请肃王殿下审问一番。 有刺客可无声潜进府中行凶,肃王自然不安,对停战也更多了几分渴望,当即唤人将顾明璃抬去审讯室。 陆宁初应得肃王邀请,与他同去审讯室。 顾明璃被置于审讯室中刑椅,两盆冷水泼下终于幽幽醒转。 肃王还待她清醒再作审问,不料她见得正道众人,便忽地瞪大眼睛,尖叫道:我是魔主之女顾明璃!你们要是敢动我,我爹绝不会放过你们! 肃王: 陆宁初见得肃王看来,不由摊了摊手。 小公主还真是蠢得一如既往。 第43章 乌龙 天命已改。 顾明璃的一再强调下,金城的将领们就算仍然有些怀疑, 仅凭这么个看着就不靠谱的姑娘就能让魔道停战求和, 但也无可避免地产生了试一试的念头。 正魔两道虽能互相制衡,但优势却是各有不同。 正道胜在高阶修士多, 譬如如今魔道仅有两个分神期, 正道却有三个半。这半个之数, 是因离恨天剑主陆清月,虽是出窍,但亦可与分神一战。 而魔道则是胜在低阶修士数量众多。正道追求顺天而为,以身合道,非骨悟性者极佳者,入道艰难, 修行亦很缓慢。但魔道却不如此,魔道讲究逆天而为,以身化道,行事不拘纲常伦理, 随心所欲,哪怕是毫无根骨之人, 都可通过杀人、血祭等恶法入道, 甚至夺他人修为机缘以成就己身。 虽这等恶法造就的修士,修行越往上时便会越困难,导致魔道的高阶修士不如正道多,但魔道低阶修士总是数倍于正道,亦能使得正道高阶修士投鼠忌器。 他们不惧魔道高阶修士, 但若是魔道高阶修士故意拖住他们,又令魔道低阶修士大肆进犯,那么正道的低阶修士和凡人必然遭殃,就算最后正道得胜,也是落得个人丁凋零,与魔道两败俱伤的下场。 故,对正道而言,如今这般以低阶修士为主力的仗,能不打就不打。毕竟,魔道耗得起,正道耗不起。 议和一事,自有肃王推动,陆宁初早在顾明璃自报家门后,便回了王府。而龙渊,早在他进城门时,就悄然离开,不知藏去了哪处。 叶雨辰已从床底出来,正和白霓云一块等他。 面具人果然用了迷药,除了他们四个挂着晨昼花锦囊的,客院中的人都陷入了昏睡,叶雨辰的人偶吵了半天都没见把他们吵起来。秦歌这会正带着别处赶来的人,一一查看其他人的安危,并把人唤醒。 白霓云见得陆宁初平安归来,自是露出放松之色,而叶雨辰抬头唤了一声,便又愁眉苦脸起来。 自打进门,叶雨辰就是一脸苦瓜相,丝毫不见逃过死劫喜悦庆幸之色,陆宁初挑挑眉,问道:师兄,你这不是没事,发什么愁呢? 叶雨辰哀怨地看他一眼,道:我都不知道以后该睡哪了。 陆宁初噗嗤笑了一声,坐到叶雨辰对面问他:叶师兄,难不成你平日都睡在床底? 白霓云也显出笑意来,指指床底,对陆宁初道:他那床下褥子铺盖一应俱全,甚至还放了两盘点心呢。 叶雨辰幽幽道:你们别笑我。 怎么会。陆宁初正色些许,认真道,这次遇袭没出什么大事,可全多亏了师兄。倒是我辜负了师兄,没能将此人抓获。 叶雨辰闻言顿时亮了亮眼睛,而后又腼腆道: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怕死而已小师弟你不必自责,我都看得出来那人修为不浅,你平安回来便好! 话到后来,他的眼中又显诚挚的关切。 白霓云却是嫌弃道:你若当真这么怕死,好好修炼才是正道。 陆宁初听得叶雨辰支支吾吾,道此次人偶受损需要修理,旁的物件也需添补,俨然不欲将灵石用于修炼,便道:师兄的损失不如由我来补吧。 不说旁物,那人偶能蒙蔽面具人,就定然不是普通的人偶,其造价恐怕并不便宜。再思及叶雨辰身上杂物颇多,连晨昼花粉都能有那么多,恐怕他一直都拮据得很。 此次遇袭因他而起,又因叶雨辰平安度过,他自然不能让叶雨辰吃亏。 叶雨辰瞪大眼睛,明明期待,却又摇头:这、这不好吧,我哪好意思用小师弟的灵石 陆宁初正想说自己刚去过织梦灵境,身上灵石多有结余,忽见白霓云看他一眼,起身唤他:小师弟,你随我来。 人偶仍躺在床上,白霓云将陆宁初引至床前,让他看人偶胸前的伤口。 贯入心口的剑伤周围,凝着一层薄薄的寒霜。 白霓云道:小师弟,刺客故作这般伤口,恐怕是为了陷害于你。 五行之上的水上寒灵根极其罕见,附有寒霜的伤口自然也不常见。 陆宁初不曾想白霓云竟能立刻说中真相,不由微微愣怔,又见白霓云忽然对他使了眼色,他才回神道:如此说来,刺客是因我而来,那我就更该为师兄的损失负责了。 叶雨辰不好意思是真的不好意思,但穷也是真穷,甚至因为穷久了还有些财迷。在陆宁初和白霓云的一唱一和下,他终是答应了下来。 筑基不比金丹,不是想不睡就能不睡,叶雨辰折腾了大半宿又觉得困,得了守夜的保证后,又钻回床底睡了。 陆宁初和白霓云不欲吵到他,去了屋外。 一至外头,白霓云便取出一只锦囊要交于陆宁初。 陆宁初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补给叶雨辰的灵石,但他不能收。 师姐,不是说了师兄的损失我来补吗? 白霓云浅笑道:你到底是小师弟,哪能真让你给师兄出灵石。之前配合你,是怕没有理由他不收,照顾他这种事,还是交给师姐来。 师姐。陆宁初显出些许无奈,你也看出来了,刺客是因我而来,那我为叶师兄的损失负责也是应该的。 但白霓云仍是坚持。 陆宁初只能接过锦囊,取了其中一半灵石又还回去:师姐不如这样,我们一人出一半,你要是真一点都让我不出,我恐怕会良心难安。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白霓云亦见得他眼中坚定,微微一怔,便是收回锦囊,无奈道:你啊 叹完之后,她又严肃神情,道:既然没能抓到那刺客,又不知对方身份,我会请你秦师兄把有人想要陷害你的消息传出去,免得以后又生意外说不清楚。日后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知道吗? 天边已有亮色,属于晨曦的金色越过城墙,温柔又璀璨地落至白霓云面上,将她浅色的瞳孔映得犹如琥珀。 这是还鲜活着,会关心他,保护他的师姐。 这一世,她没有再变成冰冷的尸体了。 岩上城时,他还觉得无法改变的命运,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奇迹般地改变了。 宁初?发什么呆呢?见得陆宁初发怔,白霓云不由出声唤他。 陆宁初恍然回神,粲然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师姐师兄真好。 白霓云似是觉得肉麻,睨他一眼,嗔道:什么话,说的好像你之前没有似的。我跟你说的事你记住了吗? 陆宁初笑容乖巧:记住了,我以后一定小心。 霓云,宁初。忽有喊声响起,是秦歌向二人走了过来。 白霓云先一步迎上他,搭住他的手臂问道:你忙完了?其他人情况如何? 秦歌对她笑了笑,才道:其他人都只是中了迷药,没什么大碍,已经都替他们把迷药解了。不过 他看向右侧那间房门紧闭的房间。 有龙君的状况还未看过,他的房间设有结界,我们进不去,叫门也没有反应。 有龙君情况不明,白霓云自然生出担忧,甚至怀疑结界是刺客行凶后留下。 陆宁初却是眼神一动,心中生出些许怀疑来。 这有龙君好端端地设什么结界?莫不是夜间不在房内,才如此为之,避免旁人发现? 虽然将坚持救灾百年的济世圣君和面具人联系在一起有些过分,但思及上回岩上城时有龙君亦在,两次巧合,陆宁初更觉怀疑。 自叶雨辰那闹出动静后,客院周围便有人把手,这便意味着有龙君昨晚若是当真不在房内,现在开门便能看到一张空床,抓个现行。 陆宁初知道,如果是误会,对有龙君便是十二万分的冒犯,但面具人对他而言实在过于重要,有任何可疑的线索他都不想放过。 他立即对秦歌道:秦师兄,不如让我试试能否破开结界,以观有龙君是否平安? 秦歌等人对他和有龙君的误会还在,只以为他是心急有龙君的安危,自然答应了他的要求。 有龙君的结界,能挡住其他人,却挡不住已突破过分神期的陆宁初。轻雪裹挟寒气以及剑意,不过三剑便破开了结界。 陆宁初匆匆入内,却见有龙君安然躺于床上。 破门而入的动静都没能惊扰了有龙君,显然是中了迷药。秦歌将解药放置他的鼻端片刻,他才悠悠醒来。 秦歌正欲说话,却见陆宁初越过他去,直直触向有龙君脸上。 有龙君不是真晕,见得陆宁初这模样,便知他在怀疑什么。他脸上确有面具,但其下却是龙渊魔尊的脸,要是真被陆宁初揭下面具,那恐怕是要炸锅。 故,在陆宁初将要碰到他时,他忽地主动贴上陆宁初的掌心,装作尚未睡醒的模样道:陆小友? 陆宁初一怔,这才从虽然昨晚看到的那般容貌挂不住面具,但或许是这人用了什么别的手段,又或许是昨晚看到也是假面的疑神疑鬼中回过神来。 咳。背后传来一声轻咳,他出手时,秦歌已然退走,此时又道,宁初你和有龙君慢聊,我和霓云就先出去了。 陆宁初看去,之间秦歌和白霓云一脸吾家儿郎初长成的慈父慈母状,俨然是把他的怀疑当成了关切。 这误会可大了! 陆宁初欲起身解释,不料被有龙君按住手掌,问道:陆小友,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掌心的脸庞温热平整,总之是摸不出异常。陆宁初忽地惊觉自己又被占了便宜,赶紧抽手,狠狠瞪了有龙君一眼。 有龙君一脸浅笑地待他回答,颇是从容。 陆宁初闹了乌龙,本觉尴尬,但见他这般模样,又生恶气,忽地掀起他身上被褥,去看他的腿脚。 这人敢给他摸脸,说不定就是笃定了不会被摸出问题呢! 然,有龙君的腿脚亦是完好无损。 陆宁初这时才后悔冲动,然后身后近处又传来笑语:陆小友今日怎么这般大胆? 第44章 议和事变 水浪滔滔霜冻碎。 陆宁初的后颈都感觉到有龙君吐出的气息了。他蓦地打了个激灵,意欲反驳, 却为密密麻麻的尴尬缚住喉舌。 陆小友? 身后的人似乎离得更近了。 虽然身体未及触到, 但气息已密密裹来,犹如置身其人怀抱。陆宁初心头莫名生出悸动, 却又瞬间化作不尽恼怒, 既恼怒有龙君, 也恼怒自己。 他该只觉得排斥才对! 他转头又瞪一眼,不料见得有龙君的脸近在咫尺。为了克制揍上一拳的冲动,他只得十分冷静理智地,跑了。 有龙君不防他跑得这么果决,愣了愣才回神,然后轻笑出声。 这小骗子。 本来他都想坦白了。 他起身穿衣, 又觉冷静。 有龙君的身份,暂时还是不坦白为好。昨晚刚答应了他会乖些,转眼就又钻空子乱来,甚至还威胁他。要是知道了他就是龙渊, 知道了他能光明正大地帮他,这小骗子只怕会胡作非为得越发厉害。 这等不顾自身安危的行事习惯, 绝对不能继续助长。 出得门去, 却不见陆宁初,只听白霓云说他竟干脆出了府去。 白霓云停顿片刻,又问:有龙君,我看宁初似是不大高兴,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有龙君无奈道:是我方才莽撞, 唐突了陆小友。 因是陆宁初热切在先,此刻有龙君眼中又有纵容,白霓云便将陆宁初的不高兴认作了害羞。 * 陆宁初出门,倒也全不是为了避开有龙君。 昨日得见面具之下的面容,一时震撼,只觉辨不得此人身份,但今日乌龙却提醒了他,那般模样亦可作假。他该查查当日出得织梦灵境的那些洛水宗弟子,近日都身在何处。 入得一处偏僻小巷,出来时,谪仙少年已成瘦削阴郁青年。再走过数条街巷,最终进得一家挂有千鹤斋三字的店门。 店内桌椅齐整四立,桌上皆有整套茶具,俨然是一茶馆。喝茶谈天,是消遣闲暇所为,金城地处边陲,如今又是战时,此处自然宾客寥落。然,生意如此冷清,却不见掌柜愁容,只见其翻动话本,点心不断,颇是悠然自得。 陆宁初行至掌柜面前,敲敲柜台,诵道:欲听游鹤阵阵唳。 掌柜这才抬眼,唤来小厮看店,自己则走出柜台,对陆宁初道:客人且随我来。 陆宁初随行入得堂后,又为掌柜引至楼上,停于一扇雕绘众多飞鹤的门外。 掌柜敲门三下,道了一声客人请,便作退下。 千鹤斋明面上是茶馆,实则却是当今世上最大的情报组织。千鹤斋不问客人来历,也不究缘由,只要报酬足够,便会给客人想要的情报。陆宁初前世没少光顾他们的生意。 眼前门内,是负责情报生意的千鹤使。 推门而入,先见飞鹤画屏,绕过之后,才见一身着鹤羽大氅的男人。 男人眉目俊朗,是青年之姿,然其额上,却有两道二指宽的白发混于青丝之中。他跪坐案前,静静沏茶,察觉陆宁初立于前方不动,方抬首道:客人不必拘礼,于案前坐下便是。 陆宁初闻言坐下,眼中仍有古怪。 眼前这千鹤使竟是千鹤斋之主千鹤君。要知道,正道三个半的分神,两个半都在太上天宫,而唯一一个不在的,便是眼前这位千鹤君。 虽然如今魔道又显狼子野心,千鹤君前来暗中压阵不算奇怪,但亲自当了千鹤使迎客,这是太闲了吗? 千鹤君将沏好的茶递至陆宁初面前,问道:客人不知欲知何事? 陆宁初默默喝了口茶,才取出一只装满灵石的锦囊,道:最近三个月洛水宗所有弟子的动向。 千鹤君接过锦囊,点了点数,便道:洛水宗弟子人数众多,还请客人等上三日。 如此言罢,便是千鹤斋接下了生意。 陆宁初点了点头,喝尽茶水却不走,又问道:我可否再问一事? 他搜刮了织梦灵境中神秘殿宇的半个藏宝室留给离恨天,陆清月自然不会缺了他的用度,后来再受了太上天宫的奖赏,身家便又丰厚起来。 前世他多次找过千鹤斋,知道什么价格能让他们满意,这回出手也是足数有余。 千鹤君自是笑道:不知客人要再问何事? 陆宁初道:不知千鹤使可知昨晚肃王王府刺杀一事? 自然。 那千鹤使可有昨晚刺客的线索? 千鹤君露出遗憾之色,道:并无。 陆宁初倒也没觉得有多失望,毕竟连龙渊都抓不住面具人的踪迹。他问千鹤君,只是想着千鹤君出身情报组织,或许会有特殊手段,这才心存侥幸。 话已问毕,他便起身告辞。 卸去伪装,回至肃王王府,进门之时,正巧碰见院中有一飒爽英姿的女将军走出。女将军眉目紧蹙,行色匆匆,似有满腹怨气。 不过这与他无甚干系,陆宁初看过一眼,便继续前行。 然,二人将要相错而过之时,这位女将军却忽地伸手阻住了他的去路。 陆宁初疑惑看去,见得此人眼神,却是心头一震。 这女将军看他的眼中,竟是怨恨深深,仿佛天下尽数负她。 这般眼神,陆宁初万分熟悉。前世,他映在水面倒影中、龙渊眼眸中的眼神,亦常常如此。 你就是陆宁初?女将军开口倒是冷静,不过话中冷然亦很明显。 陆宁初虽觉有些莫名,但熟悉的眼神令他多了耐心。 是,不知这位将军 然,对方不待他说完便被粗暴打断:那个魔主之女是你抓来的? 陆宁初如实答道:是。 女将军闻言狠狠瞪他一眼,接着甩手便走。 女将军身后还跟着王府管事,似是出来送客,奈何女将军步履飞快,直至她与陆宁初说完,管事才匆匆追至。女将军已远去,他便看向陆宁初,但因气喘吁吁一时无法出声。 陆宁初自然问道:王管事,刚才那位女将军是谁,怎么好似不太待见我? 莫名招了人恨,总归要问问清楚。 陆小仙长王管事长长喘了口气,才顺了些许,方才那位罗英兰罗将军,她反对议和,这才迁怒了陆小仙长。 反对议和?陆宁初更觉纳闷,若能议和成功,那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怎的还会有人反对? 说来话长,王管事显出无奈神色,这事还得从罗将军的夫君说起 原来肃王之前,金城的主将是位名为江云河的老将军。江云河十五岁入伍,二十岁升将,从此镇守边陲四十载,战功赫赫,是白庆举国上下公认的大英雄,亦是夜照军队的心尖刺。故,此番魔修进犯,江云河首当其冲,遭到了战魁的擒王之策,被砸碎头颅而死。 而罗英兰和江云河,则是一段忘年恋。十几岁的少女情窦初开,不为风流才子心动,却为头发都已有斑白的老将军的战场英姿震撼,从此痴恋,难以自拔,被江云河整整拒绝了五年都坚持不懈,最后终于得偿所愿。 然,二人的年龄差距注定不能长相厮守,罗英兰不甘心,便央着江云河修炼。江云河根骨不行,仙缘浅薄,以武入得炼气之境便已不作修行之想,但耐不住罗英兰软磨硬泡,亦是情深不舍,终是开始刻苦修行。 罗英兰出身修道之家,为江云河寻来诸多助长修行之物,如此五年,终于得见江云河入得筑基之曙光。然,这曙光却为战魁熄灭。 眼看就要能够长相厮守,却遭如此打击,爱人死状又极其凄惨,罗英兰如何不对战魁恨之入骨,她做梦都想杀了战魁。战魁是魔道大将,又有陆宁初探出他实则已经元婴,若是此时议和停战,那便再难于战场见得战魁。 见不到,杀不着,她如何甘心。 王管事叹气道:罗将军这般作为确实自私了些,但她对江将军情深义重,见得江将军当日惨死是肝肠寸断,还请陆小仙长莫要太过见怪。 陆宁初墨瞳幽深,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会。 他能理解罗英兰。他亦见过龙渊惨死,若非今世重新得见鲜活的龙渊,他恐怕只会比罗英兰更疯。 议和之事,虽有罗英兰反对,但旁人皆是赞同。尤其是将顾明璃带上城楼,见得魔修惊慌失措后,众人更是开始着手谈判条件。 大势所趋之下,罗英兰的不甘痛恨,便只能化作孤舟,隐没在芸芸众生的不尽浪潮之中。 * 入夜。 陆宁初窝在龙渊盘起的龙躯之中,抱着他的龙首,一边顺着颈毛,一边回想昨晚所见,又生新的猜测。 面具人那等面容似是遭了火烧,而其对我所害是从织梦灵境而起,你说他会不会是藏于或束于那迷宫,因我等闯入才得重见天日? 陆宁初的手法极好,龙渊龙眸半眯,尤有沉醉之意,听得陆宁初的猜测,声音又显醇酒之感:确有可能,能全然瞒过分神期感知的秘法,我都未曾听闻,但他若是出自织梦灵境,得了织梦灵君所藏秘法,又或本就是与织梦灵君同代人物,会如此秘法倒也说得通。 面具人昨晚狼狈逃窜,已证其修为不足,故不作旁的怀疑。 血色龙眸微微睁大:只是,他若出自灵境,如此处心积虑陷害于你,属实有些说不通。 陆宁初无奈叹气,蹭蹭他的龙首:也是因为这点,我才更怀疑面具人是我在岩上城所见之人。若他当真出自织梦灵境,我与他无冤无仇,也未夺迷宫中至宝,他为何偏就盯上了我,还对我紧咬不放?我先前搜刮了那座殿宇中的藏宝室,其中所得交由我师父检查,也无异样。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他忽地一顿,有些犹豫道:对了,我在岩上城倒确实遇到过一个奇怪的人。 嗯?龙渊尚有沉醉之意。 陆宁初抿了抿唇,显出稍许厌恶,道:那混蛋暗中盯我许久,后为我揭穿,又将我诱至僻静处跟我打了一场,行为轻浮。 龙渊此刻是全然醒了,陆宁初所言,不就是那日他确认身份之事。 陆宁初思及那日屈辱,稍许厌恶化作眉头紧蹙,恨恨道:若我再见到此人,我定要将他打得不能人道! 龙渊只觉浑身一凛,不由盘紧陆宁初些许,不敢作声。 陆宁初却是不满,挠着他的下巴道:我说我被人占便宜了,你没听明白吗? 龙渊被挠得咕噜作响,却仍不出声。但听得陆宁初越发怀疑那人,并且生气他毫无表示,要他共将此人不能人道,他终是艰难地坦白道:当日那人,是我。 陆宁初悉数可疑之处的声音戛然而止。 龙渊话音落下,便下意识地闭眼,等待这小骗子发火。然,许久未有动静,他只能悄悄睁眼。 这一睁眼,便是狂风暴雨。 龙! 陆宁初显然是要怒吼,龙渊下意识将他的脑袋含进口中,随后才又惊觉自己荒唐,竟是学了陆宁初的坏样。他赶紧松口,趁着陆宁初还懵着的时候提醒:隔墙有耳! 陆宁初回过神来,忽地一个猛扑,将龙渊扑得仰面朝天,一边挠他一边压着声道:你故意捉弄我是不是! 水桶粗的黑龙被压着折腾,却不敢反抗,甚至还要伸出龙爪扶稳身上的人。同时,龙渊也不由庆幸 还好早上没有坦白有龙君的身份,不然这小骗子怕不是能当场掀了屋顶。 * 议和之事渐成,两日过去,便到了交还人质,签订议和文书之时。 魔道军队隔着战场和金城遥遥相望,只有几位作为使者的将领才可上至金城城楼。因陆宁初验得战魁实为元婴,金城这边自是拒绝他上城楼,使者中没有战魁,旁人皆是满意,唯有罗英兰遥遥看向战场对面,目光愤恨。 光是简单的一纸文书,当然无法约束魔修,故双方所要签订的议和文书附有天道誓言,若是违背,整个夜照国都会遭到天罚。 肃王等人和魔修扯皮许久,将停战年限谈在了三十年,只要魔修签下文书,立下心誓,白庆便可平安和乐三十年。三十年于修士而言短暂如白驹过隙,但于凡人而言却是将近半生。 见得作为使者的魔修执起朱笔,肃王等人皆是心绪激荡,心神尽缚案上文书,就是一直戒备的元婴修士,此时也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然,异变便在此时陡生。 金城城楼之上,忽有滔天水流自四方天边奔涌而来,层层重浪顷刻便破得防御大阵,又将作为人质的顾明璃席卷而去! 金城众人皆是脸色顿变,顾明璃是此番议和的关键,若是失了她去,议和自然成为泡影! 作为使者的魔修已然翻脸动手,战场对面的军队也冲锋而来。 议和之事成引狼入室之举,就是在此辈分最高的元婴修士,都不由怒然出声:顾崇明!你竟敢插手交界之战,你们当真要掀起两道大战吗! 元婴之上不可插手交界之战乃是共识。何况魔道亦懂,以顾明璃议和比杀了她好处更多,就算落在正道手里,顾明璃也是性命无忧。故正道这边谁都不曾料到,崇明魔尊竟会亲自赶来营救顾明璃。 天边滚滚水流来处,可见一身穿浅蓝云袍的人影,不尽水流皆随他手中折扇而动,将顾明璃快速卷往他所立之处。 正道大势已去,顾崇明不再拨弄水势,摇摇折扇便是嗤笑:顾某不过是来接自己的妹妹,怎么会是想要掀起! 话未说完,他忽地脸色惊变。 只见裹挟顾明璃的水浪突生冻结,而后又骤然纷飞碎裂,先现六柄剑影环飞成轮,再现一白衣惊色少年御剑而立。 此人自然便是陆宁初。见得情况惊变,金城兵将百姓皆要遭殃,情急之下,他自是顾不得藏拙,当即祭出御剑之术追逐。 剑轮收拢,环绕身周却不消失,陆宁初挟着顾明璃落至地面,扼紧后者咽喉,遥遥看向顾崇明。 退。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第45章 出尔反尔 仙似魔来魔难及。 顾崇明很快就复从容之色,甚至勾起戏谑笑容, 道:我本还愁虑此战不能插手, 十分痛惜错过杀你之良机,倒是不想你自己送上门来。 他一振手中折扇, 高悬天上的水流顿时又生动荡。水声隆隆, 无边水浪如巨龙齐聚, 以吞天之势向着陆宁初奔涌咆哮而来。 谁都不曾料到陆宁初能御剑而起,更不曾料到他竟当真能从顾崇明手中追回顾明璃。 有龙君也不防他有这招,追出城楼时,已是顾崇明再度动手之时。他自是清楚顾崇明的水浪威力几何,见得陆宁初的身影为重重水浪淹没,他当即目眦欲裂。 陆宁初! 有龙君眼中显露红芒, 耳后脖颈也有黑鳞浮现,眼看就要化龙而出。 咯啦。 蓦的一声异响,便见眼前滔天水浪忽从席卷之向生出霜冻。 咯啦啦啦 异响持续不断,霜冻飞快蔓延, 又因水冻膨胀之势炸出无数尖锐冰锥。 不过一瞬之逝,水浪滔滔便成冰封雪域。紧接又有金属嗡鸣之声交叠而起, 不尽霜冻怦然迸裂, 纷飞无数冰片雪碎。 哥! 冰碎之声中忽有凄厉哀嚎响起。 风吹雪散,露出雪域中心之景。 陆宁初仍在原先所立之处,只六剑剑轮遥遥张开,所圈之地纷飞雪落,却未有庞然霜冻。 俨然, 袭来水浪为冻结所阻,不得触及陆宁初! 顾明璃亦仍为陆宁初扼住咽喉,方才那声不过是后者稍稍松手。至于其惨叫之由,便是因那为长剑钉穿,被迫高举的右手。 陆宁初心念一动,轻雪便自顾明璃掌中拔出,回至他的手中,剑上还有顾明璃的鲜血滴落,剑锋却直指顾崇明。 他又道:退。 陆宁初不过金丹便能阻住他的攻势,这点已令顾崇明更觉忌惮,见得顾明璃受伤,他的笑容尽然消失不说,眼中也显阴云。 当着他的面伤了顾明璃,还以此做为威胁,这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顾崇明忽地又是嗤笑,不甚在意地道:不过是个废物,要杀便杀罢。不过 他一收折扇,指着金城晃过半圈:她到底是我妹妹,她若是死了,你和这座城中的人可都得给她 啊!哥救我 顾崇明话未说完,便又是一声惨嚎。 陆宁初竟是毫不犹豫地又往顾明璃腿上来了一剑。 陪葬?他说出顾崇明来不及说的话,脸上尽是讥嘲。 轻雪又自伤口拔出,阵阵嗡鸣着抖落剑身上的血迹,随后飞快调转方向,直直刺入顾明璃的心口。 轻雪只刺入一截剑尖,尚未触及顾明璃的心脏,但如此这般,已足够顾明璃怕得肝胆欲裂,也足够顾崇明彻底沉下脸色。 顾明璃的伤口失了堵塞,鲜血泉涌而出,不过片刻便将脚下染红一片。若不是她还被陆宁初掐着脖子,恐怕早就跪到了地上。 陆宁初勾起唇角,悠悠道: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杀她。 说着,他又微微松开对顾明璃的桎梏。 顾明璃此刻已然涕泗横流,得了说话的机会,却是哑了片刻才挤出声来:哥!你快救我! 听着顾明璃废话一样的呼救,陆宁初啧啧两声,微微俯身对着她的耳朵说:想活命吗? 他放缓了语气,少年清冽的嗓音中还带着笑意,颇是娓娓动听,饶是恐惧异常的顾明璃也不由愣神。 然,下一刻停在心口的剑尖便微微拧动,搅起一阵剧痛。 少年的声音仍是和缓悦耳,但说出来的话语却异常无情:想活命的话,就让你那好哥哥立刻退下。 挟住顾明璃时,魔修和军队便已停止攻击。若是顾崇明退了,他们更不敢不顾顾明璃,继续进攻金城。 哥哥求你了顾明璃哀求着,方才要杀便杀的言论她亦听在耳中,自然担心顾崇明会当真放弃了她。 不过陆宁初却是清楚。 顾崇明绝不会放弃顾明璃。 明明顾明璃不会有性命之忧。毕竟若是当真杀了魔主之女,魔道就更有理由大肆开战,所以就算议和不成,正道也不会取了顾明璃的性命。 但崇明魔尊却偏要冒着掀起两道大战的风险,千里迢迢跑来亲自救人,这便足以证明顾明璃在他眼中极其重要,哪怕顾明璃有一丁点死亡的可能,他都不愿承受。 顾崇明再次展开折扇轻摇,冷笑道:我说了,你想杀就 啊啊啊! 不待他说完,就有顾明璃的惨叫将他打断。 是轻雪又进半寸。 眼睁睁看着利刃捅入心口,顾明璃甚至能感觉到心脏触到了冰冷的剑尖,这般处境实在过于恐怖,她连惨叫都生生遏制,对着顾崇明骂道:顾崇明!你听不懂人话吗!你快滚啊!你真的想要我死吗! 顾崇明手中的折扇停止摇动,但周围水流却再难掩住躁动,以阵阵沉闷咆哮将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尽数彰显。 他死死盯着陆宁初:她若死了,你亦必死! 陆宁初却是嗤他:就算我不杀她,我在崇明魔尊眼中不一样也是非死不可吗。 顾崇明目光越发森然:你当真要让这满城百姓为你陪葬吗? 陆宁初耸了耸肩,无所谓道:魔尊您也说了是陪葬,既然我都死了,我又能在乎什么? 因陆宁初毫不犹豫地追击顾明璃,顾崇明便以为他定是极为看重金城众人的生死,却没想到,此刻他竟如此光棍。 金城城楼上的众人听得这般言语,都难免有人躁动,对陆宁初生出怨言。 然,陆宁初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脸上挑衅嘲讽之意更甚。 顾崇明的神色愈发阴郁,沉沉看了片刻,终是答应道:好。 细细听之,还可听出咬牙切齿之意。 陆宁初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眼见顾崇明收起滔天水势就要退走,他又忽地出声:站住。 金城众人好不容易稍稍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那些先前就有怨言的人,甚至恨不得飞下城去把陆宁初骂上一顿。 都要走了还惹他干什么! 顾崇明勾起唇角,道: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陆宁初将轻雪召至手中,遥遥指向顾崇明,而后灿然笑道:你,下来签和书。 顾崇明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警告道:不要得寸进尺。 哦。陆宁初笑容依旧。 啊! 然,轻雪却是毫不留情地翻转,又捅顾明璃一剑。 来都来了,还是签个字再走吧。陆宁初的笑容甚至还有两分少年天真。 金城众人既觉得激动若是顾崇明签字,这和书的分量可就大了,同时又惶恐陆宁初的胆大妄为,担心这样会彻底激怒顾崇明,令他不管不顾地出手。 不过,顾崇明似乎的确很看重顾明璃,饶是面沉如墨,也终是改了方向,飞落金城城楼。 楼上众人皆是不由退避,又作如临大敌的戒备之态。 唯有陆宁初,找了个合适的拎人姿势,才御剑而起,优哉游哉飞往城楼之上。六剑剑轮随他而行,却又在半途化雪而去。 上得城楼前,陆宁初倒是注意到了有龙君,见得后者如释重负又有责怪的神情,他微微拧眉,便是无视而过。 先前有顾崇明的水浪做掩,故无人发觉有龙君的异常。 陆宁初拿着轻雪,看似照着顾明璃漫不经心地比划,实则处处对着要害。轻雪剑身也嗡嗡作响,似是助威。 顾崇明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自肃王手中接过朱笔后,才语气森森地道:我记住你了。 陆宁初仍是笑:多谢崇明魔尊抬爱,不过陆某已心有所属,还请您早日看开。 他将轻雪架至顾明璃颈侧,笑容愈发可掬:崇明魔尊还是快些落笔,不然这朱墨可就要干了。 朱笔重重落下,又立心誓。议和之事终成,金城将领修士无不感念,白庆幸得三十年平安和乐。 签了和书之人便是默认将领,只要身在白庆境内,动手便是起战违誓。故顾崇明即使是为私怨,此时此地也发泄不得。 陆宁初毫不磨蹭地将顾明璃推还给他,而后颇是规整行了一礼。 顾将军走好。 将军之称,显然就是挤兑了。 顾崇明气得咬牙,却也只能粗暴拎起顾明璃,腾空飞快远去。城楼上的魔修,见得大势已去,不消正道相请,便自觉灰溜溜地退走。城外夜照军队也尽数回撤。 待到他们稍稍远去,肃王等人便抑制不住欣喜,欲向陆宁初道谢。 然,陆宁初却微一摆手,不看他们,而是走近城楼墙边,遥遥看向对面。 肃王等人正觉自己觉悟不够,太早放松警惕,便忽觉眼前一闪,陆宁初手中轻雪已然不见。 吃了这么大个憋,顾崇明本就心烦,顾明璃又哭喊着抗议他的粗暴,令得他越发心绪烦乱。忽有寒光掠过,他也未能及时做出反应。 待他觉出异常时,对面夜照军队已生混乱。 那寒光,自是从陆宁初手中消失的轻雪。 掠入敌营,轻雪毫不犹豫地直奔战魁,它快得谁都不曾料到,它的威力亦无人提防。故,战魁人头飞起,血如泉喷,魔修们才终觉惊惧。 轻雪不受其扰,只干脆利落地挑住战魁人头,便往回返。 顾崇明欲阻其去路,但才刚出手,便有天雷劈下。身为将领,主动攻击白庆一方亦是起战。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天雷一阻,顾崇明自是未能截住轻雪,只能眼睁睁看其回至金城。 不管是魔修还是夜照军队,见此都是愤怒异常,大骂陆宁初出尔反尔。金城众人亦是瞠目结舌,甚至觉得陆宁初胡作非为。 陆宁初却是满不在乎,拎起战魁头颅,又用轻雪遥指顾崇明,紧接露出森森白牙,不无挑衅地道:你们先做的出尔反尔,这便是你们的代价! 魔修那头骂声更沸,但金城这边闻言却是顿生理解。 确实是魔修先出尔反尔! 再者,战魁夺得白庆无数将士性命,能将其斩首乃是大快人心之事! 明明是议和停战,金城众人此时却觉出大胜之感。他们愈发感激陆宁初,陆宁初却转过身来,歉然道:肃王殿下,这胡来之为便以我之战功相抵吧。 肃王欲道不必如此,斩首战魁亦是大功一件,但陆宁初言罢,却是转身而走。 他停至罗英兰面前,举起战魁头颅,又显少年天真之笑:罗将军,夺你报仇之机,还请见谅。 罗英兰却是全然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就是再蠢,她也该明白,陆宁初斩首战魁,绝非只是因为索取代价。 第46章 信物 风流少年,恣意张扬。 面容尚有稚气的少年手执头颅,虽有冰霜封住头颅断裂的伤口, 不至鲜血淋漓, 但亦是显得有些渗人。 陆宁初见罗英兰不作答,也未多等, 只把战魁的头颅放下, 又工工整整地拱手鞠了一躬。 愿君安好。 少年清冽的嗓音似乎仍在耳畔回荡, 罗英兰怔怔看了眼前脚下的头颅半晌,忽地便落下泪来。 大仇得报。 先听战魁实为元婴之境,再听议和之事,她以为这一生或许都不会再有报仇之机。毕竟国事为大,百姓为重,纵使她恨得再深, 于此二者之前也微不足道。 罗英兰忽地踏出两步,欲逐上那白衣少年说些什么,却见后者已置身旁人的重重包围赞扬之中。 不说顾明璃这人质本就是陆宁初擒来,仅是方才的倒闭顾崇明之举, 就足够大快人心,成就英雄之名。 她止了上前的念头, 狠狠踩了一脚战魁的头颅, 才将其拎起,大步走下城楼。 除掉战魁,是她夫君生前心心念念之事。如今战魁终于身死,她自要将这头颅祭于墓前,以告慰她夫君的在天之灵。 陆宁初受了好一通夸, 才终于脱出重围,再获自由。战事已停,议和事了,自然没有继续守在城楼上的道理。 一道回肃王王府的路上,叶雨辰忍不住好奇,问道:小师弟,不是说这位罗将军之前反对议和,找过你的茬吗,你为什么还要帮她报仇啊? 叶雨辰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有限,平日基本就是个闲人,为了打发时间,他没少打听八卦瞎凑热闹。 陆宁初闻言一笑,淡淡道:因为觉得有些像。 旁人听得都是云里雾里,唯有有龙君眼神微动,隐约觉出话中之意。 叶雨辰追问道:像什么? 陆宁初却是没有再答。 亲见爱人惨死会有多痛,于仇恨中沉沦一生会有多苦,他都深有体会。 叶雨辰又有兴奋激动之意,伸手比划着问道:小师弟小师弟,你之前用的都是什么招啊,怎么那么厉害! 旁人亦是兴致勃勃。御剑之术早已有之,但金丹之境便能以其一击必杀元婴期,甚至还能与出窍期相抗,那便值得一声惊世骇俗。 同行的修士虽多是秦歌同门,与离恨天关系不错,但陆宁初仍是只道那些招数是岁寒剑法大成后才可领悟,隐隐暗示旁人无法习得。 叶雨辰极为配合,瞬间失落神情,嘟囔道:看来我是学不成了 叶雨辰许是无意,但白霓云不会领会不了陆宁初的意思,她立刻搭腔道:你也不看看小师弟是什么天资。你若真羡慕小师弟厉害,还不如平日里好好修炼,少偷些懒。 说到修炼一事,叶雨辰立刻闭嘴,还捂耳装傻,惹得众人顿时失笑。 行至一处岔路,陆宁初忽地停住脚步,道:我想去买些点心,就先不和诸位同路了。 三日之期已到,他也该去千鹤斋拿他的情报了。 他又寒暄几句,推脱了想和他同去的叶雨辰等人,便干脆地和众人分道而走。 而有龙君,整个过程都很安静。 他想和陆宁初谈谈,但也看得出陆宁初现在是不想有人跟随。 陆宁初步履匆匆,又于隐蔽处做好伪装,便进了千鹤斋。 千鹤君跪坐案前,仍是三日前那般模样,沏茶之举淡定从容,似是丝毫不觉签订和书时发生的冲突。 陆宁初于他面前坐下,他先递茶,再递一只信封。 信封中有一块薄薄的方形玉片,这是千鹤斋的载物,只要灌入灵力便可阅读其中记录的情报。陆宁初早就知晓此物,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这信封中竟还有一枚雪白嵌金的鹤羽。 他取出鹤羽,拈在手中,更能看清这鹤羽与千鹤君所着鹤氅上的羽毛一致。他转了转这枚鹤羽,微微挑眉,问道:千鹤使,不知这是何意? 千鹤君抿了口茶,才温和笑道:风流少年,恣意张扬,有为民之心,有振势之能,我等亦非常敬佩。此鹤羽乃是信物,客人以灵力将其点燃,可得千鹤斋一助。 这便是对之前议和的事门清了。 陆宁初倒是并不意外会被看穿身份,毕竟千鹤君好歹是个分神。何况仅是被看穿身份的代价,就能换来千鹤君的一次相助,那可是相当划算。 他拱手拜谢:多谢千鹤使好意。 明明说的是千鹤斋,此刻却谢他一人。 千鹤君眼神微动,心中明了,又为陆宁初添了茶,道:客人若是当真想谢,不知可否解我心中疑惑? 陆宁初诧异又生提防。千鹤斋是如今最大的情报组织,应当没有他们不知道而他知道的事,除非千鹤君是要问的是他的秘密。 不过好歹已经承了人家的情,他还是答道:千鹤使请问,若是在下知晓,定言无不尽。 千鹤君似是觉出他的防备,随和道:我要问的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他稍作停顿,眼中笑意更显,才继续道:只是我听说客人与有龙君两情相悦,关系亲近,便想问问客人是否知道有龙君的来历。 陆宁初捂了嘴,才把刚入口的茶咽了下去,然后立刻辩解道:千鹤使莫要听信谣言,我和有龙君清清白白,最多就是好友,他的来历我不曾知晓。 千鹤君并未纠缠,闻言只轻轻叹气,颇有些遗憾地道:客人不知那便罢了。我也不过是因千鹤斋查了数十年,都未能查得有龙君来历,心中有些不甘。 陆宁初说不了别的,只能歉然表示:还请千鹤使见谅,在下爱莫能助。 千鹤君又勾起浅笑,微微摇头,道:客人不必挂心。 他又是添茶,抬手道:客人请。 三盏茶过,陆宁初便离了千鹤斋。 听了千鹤君的话,他才明白原来旁人对他和有龙君的误解已经深入如此。 这般情况,他自然心生动摇,犹豫要不要放弃了抢人名号这事。但暗自嘀咕了一路,他还是觉得不爽。 如果这天底下的龙不止龙渊一条也就算了。可如今是当真只有龙渊这一条龙,听着别人用有龙君的名号,他就觉得膈应。 小仙长。 越想越觉得膈应之时,忽有人唤他。 陆宁初抬头,便见先前那位卖糖葫芦的老伯,以及一个还不及他腰高的小豆芽。小豆芽自然就是老伯的孙儿,比起之前他偷偷去看时蜡黄模样,小豆芽的脸色明显红润了许多。 他停了脚步,笑道:老伯,您找我什么事? 老伯递出怀中纸包,不无感激却又有些愧疚地道:小仙长,我是来道谢的。不过我没什么东西好送,就只有这一点手艺活,还请你不要嫌弃。 陆宁初接过纸包打开,里头是满满当当一整包的糖葫芦。 老伯似乎更觉局促,连忙解释道:小仙长,我挑的都是最大最好的山楂,包甜! 陆宁初怔了怔才回神,忙道:我特别喜欢吃糖葫芦,怎么会嫌弃! 纸包中的糖葫芦支支都是个大饱满,鲜红诱人,糖衣也是晶莹剔透。小豆芽见得红色露出,原本在老伯身后藏了大半的身子,都不由探了出来。 陆宁初上回买的糖葫芦,其实成色并不太好,有些山楂甚至酸得掉牙。后来去了老伯家,更是看到老伯家中剩下的山楂不是干瘪就是烂果,小豆芽只能吃烂果上切下来的好肉,并且明明酸得皱眉,却还嘬得津津有味。 他觉出小豆芽眼中渴望,便蹲下取出两支糖葫芦,笑眯眯地道:小孩,想不想吃糖葫芦? 小豆芽嘬着手指,想要点头,却被老伯拉住:家里还有,这些是送给小仙长。 陆宁初有些无奈,又晃着糖葫芦去逗小孩:想吃你就点点头,哥哥给你。 小仙长老伯想要劝说,但小豆芽哪抵得住诱惑,被陆宁初晃来晃去地一勾,当即点了点头。 陆宁初当即一笑,却是把纸包塞给小豆芽,而后晃晃那两支取出的糖葫芦,对老伯道:我既然收下了糖葫芦,那便是收下了老伯你的心意,多的糖葫芦请了小豆芽吃,您就别客气啦! 老伯还想还回,却被陆宁初一通您和您孙子过得好我才安心的说法劝住,而后又是感激许多,才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 陆宁初看着他们远去,直到看不到人影才转身进了王府。 这一老一少,让他想起了一个叫小茴的丫头。 前世离恨天覆灭之后,遇到龙渊之前,他并非全然没有再遇到过善意。他因追杀重伤不支的时候,有个叫小茴的小丫头救了他。 小茴是个普通丫头,十三岁,又瘦又小,是个四处流浪的孤儿。但她不怕他的满身煞气,不怕他的浑身血污,给吃给喝,助他度过了重伤之后最难熬的时刻。 他当时伤得很重,几乎灵力全无,形同凡人。能走之后,他想离开,却拗不过小茴说他伤未痊愈,不准他走。小茴虽然没有灵力,但练就了一副在山林中翻转腾挪的好身手,使得当时灵力尚未恢复的他完全躲避不过,只得留下。 深山老林,远离人世,他可以说是难得过了断无忧无虑的时光。然而,好景不长。 陆宁初瞌了瞌眼,藏去眼中黯然和愤怒。 他尚未恢复时,追杀他的人找来了。那些人虽是正道,但实则都是畜生,他们不干脆将他击杀,而是先做百般折辱,为了让他崩溃,他们甚至当着他的面将小茴侮辱而死。 他也是因此,彻底堕入了魔道。原本,他虽有入魔迹象,但始终记得最初的污名,不肯屈服。 今世他会再去找小茴,会护她平安,护她不再颠沛流离。不过如今小茴还未出生,他也只能暂且作罢。 他拿起一支糖葫芦咬下,口中充满馥郁甜味,才渐渐缓和心情。他留了两支糖葫芦,一支自己吃了,另一支当然是留给龙渊。 因为占有欲作祟,想到龙渊,他便想起有龙君。而想起有龙君,他便又想起,小茴对有龙君十分推崇。 前世他忙于躲避追杀,追寻仇人,自然无心旁顾什么济世三君。然而如今想起,前世他也并非全然不知。 小茴说有龙君是真正的大好人,会无偿赠给百姓许多有用的符纸,并且总是捧着一张符纸说要当做传家之宝。 不过后来遭遇畜生,这符纸自然没能留下。 小茴手中的那张是火龙符,咒术释放之时,虽声势大过寻常火龙符,但终是不敌畜生们人多势众。 陆宁初心中黯然再起,却忽又觉出蹊跷。 符咒的威力大过寻常? 有龙君赠出的是威力提升的基础符咒? 第47章 初雨 隔墙有耳。 龙渊闲暇时的爱好就是画基础符咒。 再见到有龙君时,陆宁初的眼神便难免有些古怪。 虽说基础符咒不是只有龙渊能画, 但这实在过于巧合, 他怀疑有龙君和龙渊相识。 只是,这般猜测又有些过于荒谬。毕竟有龙君和龙渊, 一个是正道圣君, 一个却是魔道魔尊, 二者关系就算不至死敌,至少也该互不相干。若是二者当真私下来往,为旁人得知,只怕正魔两道都要翻了天去。 此外,这也能证明,有龙君这名号明摆着就是觊觎龙渊! 陆宁初想着想着便又醋海翻腾, 甚至连有龙君心悦于他的种种行为,都全然认作见色起意。 忧国忧民和好不好色是两码事。 而且觊觎了龙渊居然还要骚扰于他,当真是朝秦暮楚,水性杨花! 陆宁初气乎乎地想着, 看向有龙君的视线中更多了两分鄙夷。 有龙君不知自己哪里又惹到了他,纳闷地想要搭话, 却见陆宁初忽地把竹箸拍在桌上, 瞪他一眼便飞快地起身走了。 陆宁初越想越气,怕自己忍不住当众发问,只能暂且离席冷静。毕竟就算把有龙君单独叫走,他也不好直接问:你是不是跟龙渊魔尊有一腿? 要是他的怀疑只是误会,这反倒是白白给人送去勾结魔道的疑点。 有龙君白日险些忍不住想找他谈谈, 但后来陆宁初单独离开,他倒也冷静了下来。以有龙君的身份找陆宁初谈,必然没法说服于他。与其这般,还不如待到晚上真身上阵。 陆宁初回至房间,醋意未消不说,反倒越发上头,更觉有龙君和龙渊当真相识。 毕竟上一世有龙君既未在岩上城出现,也未来过金城。今世他两次现身都是莫名生出的变数,但若是龙渊派他前来,那便解释得通了。思及龙渊府上那些被救下的美人和俘虏,龙渊改良基础符咒,助有龙君济世救人亦是合理。 醋意忽地消退许多。 他的小龙,明明有魔尊之名,被世人视作恶首,原来却是这般温柔吗? 然而即使这般,前世龙渊遇到他后,却还是全然不顾他的恶名,不顾他堕入魔道之后动手已然有些失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陪伴于他。 龙渊为他付出的,似乎比看到的还要多上许多。 宁初。 陆宁初从细思中回神,才发觉龙渊已至身边。 龙渊神色严肃地道:今日你!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然,才刚开口,就被忽地起身的陆宁初抱住腰身,重重吻住。 他起初还想抵抗,但抵不住陆宁初实在热情,情不自禁便回应起来。 龙渊本以为只是惯常的撒娇,却不料陆宁初一边纠缠他,一边把他推到了床边,迫着他坐到床上后,又异常奔放地直接跨坐上来。 宁唔 比气息悠长,陆宁初断然是比不过龙渊,不过他稍稍停顿喘息,便又亲了回去。龙渊想说话,也被他屡屡堵回,思绪都被搅成浆糊,只知反过来侵略。 直到忽然感觉到陆宁初微凉的手,龙渊才蓦然回神,惊觉自己的衣襟都被扒开。多亏亲得够久,也亲得够深,陆宁初现在晕晕乎乎,好制住了许多。 龙渊把他的手抓出来时,他没法反抗,只能不满地瞪眼道:我不能摸吗? 绯红的眼角配上凌厉飞扬的视线,当真漂亮到无可救药。 龙渊心头一跳,才哑声开口:这又是闹什么?知道今天胡来过了,主动认错? 飞扬的视线顿时又添两分凶意:我今天哪有胡来,顾崇明都被我耍着玩了一通! 龙渊看着他这异常嚣张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他的屁.股一记:要是顾崇明没有那么在乎顾明璃呢?他可是巴不得早日除了你。你这小骗子当真是名副其实。 虽然这一下打得并没有上次那般重,但陆宁初还是抗议道:你又打我!我这次本来就没有胡来,就算顾崇明不顾顾明璃我也不会有事,千鹤君在金城呢。 龙渊意外:你怎么知道? 陆宁初却是眯了眯眼:你不是说白日里会暗中跟着我吗,你怎么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他一揪龙渊衣襟,质问道:老实交待,白天你都去哪鬼混了! 龙渊不防他突然发难,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过不待他想出借口,陆宁初倒是先又出了声。 嗯?他又眯眼睛,越发狐疑地觑着龙渊的脸。 这人也不是对白天的事全然不知道啊。细细想来,似乎是有龙君跟他待在一起的事龙渊就知道,有龙君不跟他一起的事就不知道。 有龙君和龙渊有一腿的事实似乎更加确凿了。 若龙渊当真是通过有龙君得知白日发生的事,那除却叶雨辰找他那晚,龙渊就再没过问过有龙君和他的事这点,便也有了解释。 龙渊被看得越发心虚,想起坦白他就是岩上城登徒子时的那一通闹,下意识找了借口:白日我多数时候都跟随你,不过有时看到可疑之人,便会去追查对方是否是那意欲害你的面具人。 哦看着不由收缩成线的瞳孔,陆宁初便知这小龙是在撒谎,但他并不戳穿,长长应了一声,又问,那你查到了什么没有? 话已出口,龙渊倒是从容许多,他微微叹息,做出遗憾之色:可惜我怀疑之人都 陆宁初忽地捏住他的下巴,弯起眉眼笑道:并非是那面具人对吧? 龙渊顿觉不妙。 下一刻,陆宁初果然收敛笑意,语含威胁又笃定地道:你有事瞒着我。 他直起身体,却又低头凑近,至二人的鼻尖若有似无地相碰:说,你和有龙君是不是有一腿? 陆宁初现在的模样,简直可以用山雨欲来形容。 龙渊初觉身份暴露,当真慌了一瞬,若他是原形,或许还能看到龙鳞炸开。 从平日的行事就能看出陆宁初是个能闹的,昨晚他还因登徒子的事,只能对他言听计从。要是让陆宁初知道他就是有龙君,知道他这些天没少欺负他,恐怕这小骗子能闹他一辈子。 他虽不介意哄人,但陆宁初理亏都能倒打一耙,他担心以后再教训人时,会被陆宁初用这事堵嘴。若这小骗子乖也就算了,可他是个酷爱胡作非为的小疯子,要是他只能纵着他,只怕这疯劲会愈演愈烈。 不过,龙渊又立刻觉出,陆宁初只是怀疑他和有龙君有关,而并非怀疑他们便是一人。这说明陆宁初现在仅是猜疑,却未有掌握实质的证据。 于是,他便否认道:我是魔道魔尊,而有龙君是你们正道的圣君,我们怎么会有关系? 陆宁初没错过他刚才瞬间流露的慌乱,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龙渊的眼睛:你骗我。 龙渊是被闹过之后,更觉不能轻易暴露身份,故此刻他反倒坚定起来,无奈都无奈得真实,他道:你是得了什么消息才会有这种怀疑?若我和有龙君当真有所勾结,不说有龙君会如何,就是我都会失去立足之地。 这倒是实话,龙渊自浮屠血海出生,身上天生凝聚血煞,在正道眼中,他是玷污了正道无数先辈英杰尸骨而生的邪物,如何都容不下他。若龙渊当真做了魔道的叛徒,那便是两道都不会容他。 前世陆宁初便是落得个差不多的处境,闻言自然心软,信了几分。前世龙渊虽与他相伴,但并未失去魔尊的地位,许多魔修得知他和龙渊在一起后,都不再追杀于他。 彻底堕入魔道前,他主动杀过不少魔修,欲证自己清白。 真的?陆宁初虽仍然怀疑,但态度缓和不少。 龙渊无奈笑道:不然?要不说说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怀疑,我来解释? 谁让你知道的都是我跟有龙君在一块时候的事,我一跟有龙君分开,你就不知道我干了什么。陆宁初长了个心眼,没提符纸的事。 虽然他想不到龙渊瞒他的必要,但许多奇怪的事都能用有龙君和龙渊互有联系解释,他总觉得实在太巧。 见到有龙君的两回都未见他送过符纸,可他亦听说,之前泯州水灾,有龙君确实送过凡人不少符纸。就算这小龙当真瞒他,见过有龙君送出去的符纸,他便能知晓真相。 龙渊信以为真,捏捏陆宁初脸颊,道:好了,这事我都解释过了。今日离开城楼后,你去千鹤斋了? 千鹤斋哪里都有,龙渊自然也知晓内情。 嗯。陆宁初想好了先找证据,也不再纠缠有龙君的话题,解释道,我怀疑面具人是洛水宗的人,便去千鹤斋买情报了。 龙渊见他如此,才当真松了口气。 还好陆宁初没有怀疑他和有龙君就是一人。不然,只要陆宁初说要和他一起去看看有龙君在不在,他就会当场暴露。 从时间上来讲,陆宁初当还没看过情报,他便道:不如我们一起看看那些情报? 洛水宗所有弟子三个月的动向情报,内容确实很多,陆宁初自然不会拒绝。 虽然玉片只有一块,但对龙渊这样的分神期来说,复制一份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惜二人尽数看过,却是一无所获。不说未来金城的洛水宗弟子,就是派来金城修士,面具人潜入王府那晚,亦都是待在客栈未曾外出。 陆宁初有些沮丧,龙渊安慰他一阵,道:夜色已深,歇息吧。 听得应声,他便要化作原形,陆宁初很喜欢被他盘着睡。 但,陆宁初却忽地抱紧他,道:你别变回去。 人形龙形对龙渊来说都无所谓。闻言,他便改作起身。陆宁初赖在他身上不肯下去,他只能先站起来,才能和他一块上床。 然,陆宁初却忽地使劲,将他压倒在床上不说,手也重新探进了他的衣襟。 陆宁初的手总是微凉,触感异常明显,龙渊又去抓他,但这回的陆宁初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做什么?虽然手是捉了出来,但紧紧揪住衣襟,想拉远些就会使得衣襟敞得更开。 陆宁初没有回答,而是语气幽幽地道:我今天耍了顾崇明。 龙渊:? 他没听明白,这和扒他衣服有什么联系。 我促成了和谈。 我要回离恨天了。 看着龙渊还是没懂的样子,陆宁初恨铁不成钢瞪他一眼,暗示改为明示:我又要和你分开了!而且我立了功要奖赏,所以我要和你做! 话罢,他便趁着龙渊愣神的功夫,又去扒人衣服。 龙渊连忙又拦住他:别闹。 陆宁初却更觉不满:我哪里闹了!抱都抱了亲都亲了,该摸的也摸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不就是该顺理成章地做了吗! 龙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陆宁初都想咬他了,你亲的时候抱的时候摸的时候,不都挺来劲的吗,怎么一说要做你就推脱!上次你觉得身份不合适,觉得做了只是发泄,但现在你都主动来找我了,脑子也是清醒的,哪里不合适! 这种事该来日方长。 还有什么要来日方长的?难道你之前对我做的事都只是单纯地占便宜,你根本不喜欢我,而是要白女票我! 龙渊被陆宁初乱七八糟的用词说的头疼:这怎么能叫白女票 然而陆宁初却因他的屡次拒绝,已到了临界点。 前世他们的感情说是做出来的也不为过,今世龙渊总是拒绝这件事,陆宁初自然更容易受到打击。 他忽地红了眼眶,声音里也带上哭腔:你没否认!你果然不喜欢我! 当然不是!龙渊没想到他突然会哭,顿时慌了神。 但不等他安慰开口,陆宁初又忽然解起了衣服。 少年的身体骤然暴露,虽然瘦削却不乏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又肤色雪白,简直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龙渊怔住的时候,陆宁初又扒他的衣服,并且边扒边道:我不管!我今天就要睡了你!我要霸王硬上弓! 带着哭腔说流氓话,不仅毫无威慑力,反倒令人心疼。 龙渊倏然回神,顾不得身上衣服都被扒的差不多,赶紧把人抱住,急急安慰道:没有不喜欢你,别哭。 虽然陆宁初还未落下泪来,但也已经跟哭差不多了。 少年的身体不仅看着如玉,触手亦是极好。明明只是温热,龙渊却莫名觉得发烫。 但即便烫手,他也不能把手收回。 颈侧忽地被狠狠咬住,他却只能闷哼一声,越发把人搂紧,然后轻轻拍着陆宁初的脑袋,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 温声细语地哄了好一会,陆宁初才终于松口,嘤嘤呜呜地闷声问道: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龙渊张了张嘴,虽有些为难,但到底是说出了口:喜欢。 然而陆宁初的哭腔却又重了:说得这么勉强,你是不是哄我才这么说? 不是。龙渊只能强调,喜欢,我当然喜欢你。若不是喜欢,我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岩上城找你,又怎么会在正魔两道交战时候却跑来陪你?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做?陆宁初更委屈了。 我初时还觉得烫手的触感,现在却已觉得爱不释手,龙渊分了不少心神,才克制住自己抚遍掌下整块白玉的冲动。 你果然是在骗我只稍稍迟疑了片刻,陆宁初就像是要崩溃了。 我没骗你。龙渊终是无可奈何,陆宁初把脸埋在他的颈侧不肯抬头,他便亲了亲他的耳朵,叹息道,你应该知道,我是龙族。 这又怎么了? 龙渊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地道:龙族的许多地方都与人族不同,我不想 只听得前面两句,陆宁初便明白了龙渊在顾忌什么。 原来这小龙是怕他的天赋异禀吓到他! 他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荒谬,连哭都懒得装了,猛地抬头打断龙渊的话:不就是有两个吗!我都主动来找你了,我会不知道这些! 别说知道了,就是用都一起用过。 明明前世他最面冷心硬的时候,都被欺负得求饶了好几回,这小龙居然会不好意思这种事! 龙渊自然看出,他刚才的可怜大半都是装的,又听得这般直白的话,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精彩。 你这小骗子!他恨恨咬牙,不由借机掐了一把陆宁初的腰。 陆宁初唔一声,却更觉欢快:现在你知道我知道了,那你跟不跟我做? 龙渊没有作答,算是默认。 犹如火起。 陆宁初和龙渊很快就入得佳境,连呼吸都变得缠.绵。 然,行至最后一步时,却有一声痛呼打断了龙渊。 即便保持人形,他也仍是天赋异禀,陆宁初这副身体初尝云雨,自然难以轻易接纳。 龙渊因停顿清醒些许,见得眼前风光,更觉困难。 会受伤。 陆宁初被他看着,倒是生出些羞耻来,不由催促道:你停下来干嘛,快点啊 他眼角还有方才激出的泪珠,龙渊沉默一会,道:今日还是算了。 只是人形他就足以弄伤陆宁初,更别说万一他失控之后。虽然他已很有感觉,但他不舍得陆宁初疼,还是应当先做足准备,日后慢慢再来。 陆宁初却是立刻炸了:为什么算了!都已经这样了! 准备不足,你会受伤。 一点小伤很快就恢复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陆宁初是当真不明白,龙渊在扭扭捏捏什么。虽然方才确实很疼,可前世第一次的时候,可还比现在惨烈多了,他直接接受的龙渊原形不说,两个人更是理智都没有,哪里管的上受不受伤。那样都过来了,现在受点小伤又有什么关系。 他恼的抬月退架上龙渊的肩,明目张胆地勾.引也威胁着:我不管,你撩起的火,你必须负责到底,不然你一辈子都别想再上我的床! 这威胁过于致命。 龙渊能停下来是因为心疼,但若说他真的不想,那不可能,毕竟龙性本银并非虚言。 眼前风光又是无限好,他终是抵不住,再次俯身。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但差距实在太大,才刚重新开头,陆宁初就又忍不住痛哼。他虽压抑了声音,但紧紧揪住旁侧软枕的手,却证明他并不轻松。 察觉龙渊又有退意,他忙睁着泛泪的双眼道:不许停!我不疼! 然,这般倔强却激起了反效果。 龙渊想起了他自残的事,这小骗子自残的时候甚至能脸上带笑,现在却忍都忍不住痛哼。他说不疼,还要继续,这如何不是一种自残? 他不想纵容这种坏习惯。 虽然不曾试过,但魔道耽溺玩乐美色,他亦听说过有很多办法可以减轻痛苦。 还是该慢慢适应。 龙渊!察觉他当真又停了下来,陆宁初简直忍不住想骂人。 不过不等他骂声出口,却是一声低呜取而代之。 龙渊抱紧了他,贴紧他,他们无比亲密地挨在一起。 龙渊温柔的动作如同细雨。 呜虽然之前就觉出,比起前世,他现在的身体不够耐痛,也更加易感,但陆宁初仍是没有料到,仅是如此程度他就会觉得受不了。 他彻底没了关注其他事的余力,一切所思所想,都为龙渊赋予他的感觉束缚。 声音仿佛也不再属于自己。 陆宁初的声音有些失控,龙渊忽地在他耳边低语:隔墙有耳。 他便骤然咬紧了嘴唇,担心地不敢出声。 忍到眼角泛红,却终是触到极限。自己做不到,便只能求助龙渊。 陆宁初眼中泛着水雾,委委屈屈地开口:你亲亲我 龙渊却是故意为之,做了坏事,欺负人的念头便也止不住,甚至连玩火的危险都全然忘记。尤其陆宁初隐忍的模样当真是说不出的好看,更是令他备受鼓舞。 不过听得陆宁初此时发令,他还是依言吻住了他。 忽地一声沉闷低呼,二人纷乱的呼吸便都缓和了下来。 少年的肩.胛还在轻轻颤动。 尤有艳色却又迷糊的模样乱了龙渊的心,激得占有欲四处横生 想把他带回厄乱岭。 想把他关起来。 想只有他才能看到他。 龙渊凑近了陆宁初的唇,嗓音低哑而又温柔:舒服吗? 陆宁初现在有些糊涂,他自认前世也是被龙渊折腾得阅尽千帆了,如今怎么会仅仅是因为这般就溃不成军? 前世陆宁初遇到龙渊前多次遭到重创,难免影响身体,后来遇到龙渊,又是一开始便是极度的粗暴,他自然没法知晓,对于还未受过严重伤害并且尚且年轻的身体,初尝雨露是一个多么大的刺激。 宁初?还好吗?龙渊吻了吻他。 陆宁初这才嚅嗫着回答:舒服 说着他又蹭了蹭龙渊的脸侧。 龙渊定定地看,直到陆宁初清醒些许,抬眼疑惑地看他,才拉高被褥,搂着人温声哄道:睡吧。 即便心中有无尽的私欲蓬勃而生,但他还是更想看到,他的小骗子意气风发,恣意天下的模样。 通体舒畅的感觉令陆宁初十分乖巧,他又往龙渊怀里拱了拱,便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第48章 血孽 恨意深深延万年。 议和三十年,伤亡甚少, 于金城, 于白庆国,于整个正道而言, 都是莫大的胜利。 金城次日便开了庆功宴, 并且开得盛大。盖因陆宁初这一功臣, 并不能随军回至白庆国都受伤,不日便要离开,所以对他心怀感激的将士们、百姓们,都竭尽所能地向他表达感激。 陆宁初喝了许多酒,明明是千杯不醉的体质,夜间见到龙渊却又借酒耍赖, 叽叽咕咕地讨了不少好处。 因得又要分开,他这几日见得龙渊便化作了黏糕,后者早就被他磨得没了法子,全然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至于有龙君, 千鹤君先前那一说,倒是让陆宁初生出了不少介意。左右不是短时间能就能骗到对方的名号, 对方又仍有和龙渊有所牵连的嫌疑, 他便也不急于一时,干脆又无情地把人暂时抛去了脑后。 有龙君比陆宁初等人更早辞行。他离开后半日,太上天宫的飞舟便抵达金城。 龙渊自然是赶上了陆宁初登上飞舟的时候,而后二人又躲在房中腻腻歪歪。 陆宁初窝在龙渊怀里,不无担忧地嘀咕: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今世他未作叛逃, 还可回至离恨天,命运已与前世大为不同,今后之事自然也无法预测。虽然如今他已可向师门自请任务外出,但全然陌生的未来,仍是令他有些茫然。 再者,即便他这回外出前备足了通灵纸鹤,可纸鹤这东西用一只少一只,要是拖得时间长了,总会有用完的时候。 龙渊亦苦于只能和陆宁初短暂相见,虽然将人带回厄乱岭便能时时相守,可他怎么舍得他的小骗子前途尽毁。故,此刻他反倒劝道:如今你不过十八岁便已金丹,寿命见长许多,而龙族又是天生的寿命悠长,你我皆有悠悠岁月,不必急于一时。 这我当然知道了。陆宁初却觉他不解风情,探头往他唇上咬了一口,才道,可是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啊。 龙渊无奈又心软,捏了捏他的脸颊,哄道:我亦是如此。待我寻得可全然隐匿气息的法子,便多来陪陪你可好? 说话算话。陆宁初只是撒娇,而非强求,不过听龙渊如此承诺,他亦是开心,还有你也找找可以取代通灵纸鹤的传讯法宝嘛,你是魔尊,能见到的好东西总比我多。见不到人,能多听听声音也好。 可以传讯通信的法器虽多,但却甚少见到可如通灵纸鹤这般隐秘的。他早就找过,可惜一无所获。 龙渊其实已经找过,奈何也是暂无所得。不过陆宁初都这般说了,他自然得答应一声:好。 * 行至太上天宫地界,龙渊终是需要离开。 陆宁初于金城立得大功,甚至逼得崇明魔尊只能忍气吞声,这是狠狠辱了魔道的脸面,总在低阶修士之争吃亏的正道颇觉扬眉吐气,太上天宫亦觉宗门光荣更盛,对陆宁初又是好一通奖赏。 奖赏完毕,太上天宫掌门又单独留下陆宁初,问起了议和当日他施展的御剑之术。 太上天宫九天之主皆在,陆宁初自是知道他们对这种事更加敏感,也更加忌惮,仍是只言此术需得先成岁寒剑法方可领悟。 不过这等说法不可能全然说服在场的老狐狸。 赤阳天的天主东方曜最是直接,开口便是:此等剑术如此高绝,当真是你自己所悟,而非是得了什么先人遗藏? 此话不可谓不过分,既是觊觎陆宁初之机缘,又是轻蔑陆宁初之天赋。 陆宁初心中虽只有冷笑,但面上仍是作为愠怒之色,辩解道:弟子如今才出得两回宗门,织梦灵君所长乃是幻术,自织梦灵境中之所得也从来没有涉及剑修之物,金城乃是边陲更不可能是藏宝之地,弟子从何可得先人遗藏? 陆清月亦是开口:东方天主这是觉得我离恨天的弟子不配拥有天赋吗? 此番言语,不仅与陆清月平日温和的模样大相径庭,甚至还可说得上一声激进。不过陆清月十分喜爱陆宁初并不是秘密,旁人倒是也未生太多惊诧。 东方曜遭到质问,却是哼了一声,仍然阴阳怪气:这自然非我之意。只是连陆剑主都未能做到之事,却为一个黄毛小儿做成,这当真是只需天赋便可解释吗? 陆清月终是代表着离恨天。离恨天地位低下,要是陆清月和东方曜杠上,日后赤阳天恐怕少不了打压离恨天。 陆宁初便抢先道:东方天主若是不能信我,不如寻来验谎法器,或是施展测谎之法,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撒谎。 东方曜也是毫无顾忌,当即就要应下。 但,若当真如陆宁初所言那般行事,这既是对陆宁初的侮辱,也是对离恨天的侮辱。 太上天宫掌门终于出面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能得如此少年英才,是我太上天宫之幸。同时同门,测谎恐伤和气。这事确实是东方不对,怎么能说这等寒心之话。 听得掌门斥责东方曜,陆宁初心中却仍是冷笑。 这老东西要当真担心伤了同门和气,东方曜抛出质疑之后就该说话了。等到现在,不过也是想探听他的虚实罢了。 不过该做的戏还是要做,陆宁初一拱手,露出感激之色:多谢掌门为弟子主持公道。 掌门开口,旁人就算不信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陆宁初听了一通少年英才、年少有为的夸赞,才终于能够离开太上天的大殿。 陆清月虽在掌门出声后缓和了面色,但陆宁初与他同行,却能觉出他平静的面容之下人仍有怒火燃烧。 陆宁初抿了抿唇,如小时候那般拽住陆清月的衣袖,安慰道:师父,你别气了,我早晚会让他们心服口服,再也不敢轻蔑我们离恨天。 陆清月的情绪这才真的缓和些许,欣慰道:师父知道。 这一次,他没再掩饰眼中满满的期待。 陆宁初展露天赋后,便是在陆清月期待的眼神下长大,但他仍是从未见过,陆清月眼中的期待能够热烈如同星光。 陆清月的期待不只是针对他。 师父陆宁初不由喃喃一声。 上回就觉出陆清月藏着什么事,这是终于要告诉他了吗? 陆清月似是蓦地回神,收敛些许后,又叹息道:是师父没用 陆宁初当即反驳道:师父何必自轻,若不是有师父 好了。陆清月却是打断了他,拍拍他的脑袋道,师父并非自轻,待回到离恨天,师父便告诉你原因。 师徒二人回到离恨天便进了剑主殿。 殿中无数的长明灯火光烁烁,师徒二人行走带起了风,风又动摇了火,那些火光便如欢迎一般,齐齐倒伏片刻。 陆宁初和陆清月相对而坐,后者设了重重隔音结界,才终于开口:宁初,你觉得如今剑修的地位如何? 陆宁初一怔,答道:地位低下,备受轻视。 陆清月并无意外恼怒之色,只扬起一抹惨淡笑容,声音凄然却字字掷地有声地道:但你可知,万年前,剑修才是修士中最强的一脉? 陆宁初微微瞪大眼睛,却未插话。 陆清月的确不需回答,他继续说了下去。 万年前有一无极剑宗,剑宗之人只修剑道,个个战力非凡,同境界之内无人可胜剑修。当年正值妖族联合魔道共同入侵,正道陷于水深火热,民不聊生,是无极剑宗所有弟子舍身而出,冲至战线最前搏命厮杀,才终于扭转以一敌二之劣势,是正道获得战胜。 然,剑修一直以来,可以超越境界之差的强大,却令整个修真界忌惮已久。 陆清月稍作停顿,眼中沁出一丝恨色。 所以,妖族和魔道败退之后,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掀起了对无极剑宗的围剿。无极剑宗本是当世的第一大宗,若是寻常时候,旁人来犯只有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下场。可是那是大战刚歇之时,无极剑宗冲锋最前,不仅满门伤员,更是大半都还重伤未愈。 纵使无极剑宗竭力反击,终是为战时伤势拖累,节节败退,最终覆灭。当时的无极剑宗宗主陆剑尊,是当之无愧的英豪,但临到最后,他也只能做出自封无极剑宗山门,不让旁人占去无极剑宗之地,夺走无极剑宗之藏的反抗。 因为知晓这事并不光彩,覆灭无极剑宗后,整个正道都在心照不宣地抹消无极剑宗存在的痕迹。为了彻底抹去无极剑宗,他们甚至连旁的闲散剑修都不放过。最后终成今日剑修传承不足,战力不显,地位低下之态。 不过,当年的围剿终究有漏网之鱼,终究有人将那场滔天血孽牢牢地记了下来。侥幸活下来的,是无极剑宗的一个剑侍。因为天赋不足,他算不上无极剑宗的正式弟子,他未曾接触过剑修的高阶剑法,只能默默将无极剑宗的入门剑法《岁寒剑法》传承于世,令这世间始终记得,曾经有一无极剑宗。 而我们离恨天,便是这位剑侍的传人,在世人尽数遗忘剑修之强大,见得太上天宫有崛起之势时,抓住机会加入成立。 陆宁初听的怔怔。 离恨天,离恨天,原来当真有恨意滔天之意。 他再看周围,自是明白了为何剑主殿中常年树立无数长明灯。 这是对无数先人的祭奠。 亦是无极剑宗始终未曾忘却的万年血仇。 宁初。陆清月有些愧疚,虽然这些本就要告知于你,但师父如今就对你说,却是为了给你添上巨大的包袱。无极剑宗传承断绝,历代弟子虽有个人惊才绝艳,但却无法留下可与法修、道修等旁道比拟的传承,无法使所有剑修强大,无法使剑修再度崛起。可是 我不一样。陆宁初接过了陆清月的话,师父在我身上看到了希望,师父想让我带领剑修崛起,对吗? 第49章 小剑尊 伥鬼成海。 今世的陆宁初,不过十八岁就又是岁寒剑法大成, 又是金丹, 还能悟得更进一层的御剑之术,这已经不是仅用惊才绝艳就能形容, 说是天降紫微星, 是剑修的天选之子都不为过。也就旁人轻视惯了剑修, 若是拥有这等成就的人,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法修或是道修,只怕都会被奉作正道的未来共主。 不怪陆清月会生出他能带领剑修崛起的期盼。 陆清月愧疚更重,他半垂眼眸,搭在膝上的手紧紧握起:是师父没用,空有三百年岁, 却一事无成。 堂堂可比分神的离恨天剑主,身为人师,却只能指望自己的徒儿去完成心中抱负,这是何等的无用, 何等的可耻。 师父,你何必说这些。陆宁初有些无奈, 若不是有您镇着, 离恨天被太上天宫除名了都不是不可能,也是有您作为激励,才会有许多愿意入得剑道之人。更何况,若非是师父收养于我,教导于我, 也不会有如今的陆宁初。 他其实更想说自己没有陆清月想象得那么厉害,他今世惊人之为,多是占了前世重生的便宜,但这话没法说。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陆清月脸上却仍不见霁色,黯然道:以你的天资,哪怕不修剑道,修得其他大道,也定是出类拔萃,荣光耀耀,并且前路更加通畅。师父为了一己之私,强行替你选择了前路,是师父拖累了你。 陆宁初口中所言许多愿意入得剑道之人,多是天资不足,为旁道所拒却又不甘心之人,若是可以选择,他们定不会多看剑道一眼。 师父陆宁初更加无奈了,修剑道是我心之所愿。从小到大,涉及修炼之事,我可曾需要你或大师兄监督逼迫?修炼初时每日挥剑一万的日课,我可曾有过一日偷懒,可曾有过一日叫苦? 我喜欢剑道,哪怕当年收养我的并非师父,若要修行,我也定会选择剑道。 陆清月这才动容。 陆宁初幼时虽也不乏顽劣,但论及逃课,他只逃述论旁道历史的课程,凡跟剑道有关的课却从未逃过。而那每日挥剑一万的日课,其他弟子不是畏惧,就是完不成,他却总是格外积极,不及开始之时便早早到场不说,哪怕手掌被磨得鲜血淋漓也会坚持完成。 这些所为,足以可见陆宁初对剑道的热忱。 师父,振兴剑道亦是我心中向往,我亦想有朝一日,我们剑修不必再受轻视。我所悟御剑之术,未有灵力重负,实则所有弟子皆可习得,我本打算自金城回来后与您商讨,是否该将此术传于众人。奈何顾崇明突然出手,情急之下难以藏拙。陆宁初拱手俯首,我本就有振兴剑道之意,师父您愿将此大任交付于我,是我之荣幸。 陆清月动容更甚,嘴唇微颤片刻,才道:好孩子 说完他却又没了声音。 无极剑宗覆灭之事,陆宁初初次听闻,心中都难免生出怒气,更别说陆清月将此事深藏心中多年。此时陆清月不仅是终于能将此事说出,更是得见振兴之曙光,他定然心情激荡。 故,陆宁初也不着急,只静静等待。 半刻过后,陆清月似是终于平复心绪,又显平日温润之色,唯看着陆宁初的眼中仍有不尽欣慰。 他道:宁初,你也莫将振兴之任尽数揽于己身,师父之所求并非是要你一人撑起剑道之盛世。我之前说过,末代宗主陆剑尊自封了无极剑宗山门,万年前的正道虽抹去了无极剑宗的痕迹,但却未能毁灭无极剑宗的传承。只要如今的我们有了面对旁道的自保之力,我们便可重开无极剑宗山门,重得万年前已至鼎盛的剑道传承。 有了足够的传承,剑修自然会越来越强大。 陆宁初闻言却是露出惊讶之色,问道:师父,你有重开无极剑宗山门之法吗? 这是自然。陆清月眼中显出傲色,无极剑宗当年之强盛,即便只是剑侍,相较旁人也仍是出类拔萃。何况当年幸存的那位剑侍直属陆剑尊,甚至照顾教养过陆剑尊之子,自然知晓无极剑宗之密。 陆宁初却是想起了前世陆清月之死。 他本就觉得陆清月自裁得蹊跷,如今听得这般说法,他便越发觉得,前世陆清月之死定然是太上天宫之人逼迫导致! 至于原因,那自然是有天上天宫之人,得知了无极剑宗之事,得知了陆清月知晓无极剑宗之山门封于何处。 若不是有这等巨大的利益,太上天宫如何舍得逼死一个可比分神的离恨天剑主? 师父。陆宁初问道,无极剑宗之事,你可还有与旁人说过? 陆清月一怔,顿时又有些黯然,他摇了摇头,叹息道:收养你之前,我曾和你大师兄提过几句,毕竟云琅他虽天资不够,但却是最为努力,最有希望继承剑主之位的人。不过待他能够继承剑主之位,还要等上好久,当时我并未细说就是了。 陆宁初亦是怔忪。 他心中,竟升起一个极为荒谬的猜测来。 这猜测荒谬到可怕,令他下意识地回避。 他压下心中所想,转移注意道:师父你上回见到轻雪提及的那位小剑尊,可是跟无极剑宗有关? 陆剑尊和小剑尊,听着就关系匪浅。 陆清月看着他,眼中仍是骄傲欣慰,但陆宁初亦能感觉到,陆清月似乎又透过他看到了更遥远的人。 小剑尊,是无极剑宗覆灭前最大的骄傲。 陆清月的目光又显两分和蔼,终于又是看着陆宁初,道:小剑尊便是我方才提过的陆剑尊之子,他手握剑意而生,是和你一样不世出的天才。哪怕是在当时人才济济的无极剑宗,他的天赋亦是无人可比。 此外,他亦有一颗仗义为民之心,十五岁起便四处诛魔除恶,挽救性命无数。世人敬重于他,便循其父之名,尊称他为小剑尊。 可恨当时的其他宗门卑劣。陆清月的话中多了两分怆然,小剑尊本该有无限光明的未来,奈何遭到灭门围剿,不过十八之数便陨落人间。 可恨,可恨!他许是觉得小剑尊与陆宁初相像,思及小剑尊之事便更易激动,他眼中怆然更深,向陆宁初问道,你可知浮屠血海? 陆宁初一愣,自然是点头道:知道。 他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声熟悉。 陆清月又问:那你可知浮屠血海是如何而来? 浮屠血海的成因不是秘密,陆清月这话听着像是明知故问。 不过陆宁初还是乖乖答道:乃是万年前有一盖世魔头用上古大阵坑杀无数正道修士,又以大阵将众人尸骨炼成血水形成。 哈!陆清月冷笑一声,好一个盖世魔头。当年那群畜生逼死小剑尊不说,竟还要辱他身后之名! 师父陆宁初已隐隐听出些什么。 但听到陆清月当真说出来时,他还是生出了止不住的惊讶。 陆清月道:哪有什么盖世魔头,分明是无极剑宗山门封闭,陆剑尊身陨后,正道便欲抓住小剑尊逼问开启山门之法,欲夺无极剑宗之藏。当年战歇,小剑尊是为数不多还有战力之人,因战后百姓仍然生活困苦,他便未作休息,仍然四处奔走,扶助救人。 后来正道围剿事起,他为无极剑宗宗主之子,本就遭到许多人的追杀。无极剑宗覆灭之后,追杀之人更是日益增多,他知自己无法逃脱,亦是心中大恸有报仇之心,便将众人引至魔道地界,用封于上古卷轴的大阵困住众人,血战七天七夜屠尽阵中之人,最后力竭而亡。 浮屠血海之中,从来没有魔头,只有含恨而死的小剑尊,和无数贪婪卑劣的伥鬼! 陆宁初一时哑然,竟不知如何言语。 过了片刻,他才又问道:可若是如此,那魔尊龙渊又是因何而生?传言不是说他是当年那个盖世魔头的转世? 世人不知真相,不过是随意猜测罢了。那条魔龙,许是当年有谁身上藏的龙蛋孵化而生,又许是那些伥鬼恶念所聚。陆清月对魔道亦没什么好感,没有多说之意。 他又转话题回到小剑尊身上:小剑尊是如此人物,你可明白了师父之前为何叫你勿负此剑威名? 虽有浮屠血海之惑,但陆宁初听得陆清月所言,亦对小剑尊生出敬重之意。他自然答道:徒儿明白。 陆清月又与他说了许多,说无极剑宗当年之鼎盛,说无极剑宗当年之大义,而后又将数本书册交于陆宁初,令其自看对无极剑宗的详细记载。 有一书册,详尽记载了无极剑宗末代门人的往事,这当是当年幸存的那位剑侍,为铭刻血仇,也为祭奠逝去的同门,一笔一划写下。 因为龙渊,因为轻雪,陆宁初自是对小剑尊充满好奇。故,回到自己的洞府之后,他便先翻开这本书册,先看小剑尊之事。 最先入眼的,便是小剑尊之名。 陆一。 第50章 身世 扑朔迷离。 陆宁初前后翻了几遍,又仔仔细细看过, 才终于确定, 声名赫赫的小剑尊,大名当真和他信口胡编的假名一样, 叫作陆一。 这未免也太随便了吧? 他又往前翻了许多, 找到无极剑宗宗主的大名, 陆之川。 当爹的名字很正经,越发衬出儿子的名字有多敷衍。 也不知道这小剑尊有没有跟他爹抗议过。 陆宁初莫名地想笑,弯着唇角又翻回了小剑尊那页。 当年那位剑侍,许是不能次次陪着小剑尊外出,小剑尊那些惩恶扬善的事迹都只有寥寥几句的概括,而详细记下的, 多是小剑尊在无极剑宗内的日常生活。 小剑尊幼时亦是顽劣,常常逃课,四处捣蛋,无极剑宗但凡长了胡子的长老, 都被他拔过胡子。书上又颇为无奈地说,一旦东窗事发, 捣蛋被抓, 小剑尊又会撒娇卖乖,仗着瓷娃娃般可爱的面孔,磨得陆之川和那些苦主都不忍心罚他。 不过小剑尊胡作非为地长大,性格倒也没有长歪。他虽有出众天赋,却不骄不躁, 修行刻苦又颇有担当。他虽逃课,但逃的都是史论这等课程,与剑有关的课却从未逃过。并且,无极剑宗的挥剑日课,他总是提早到场,也从不叫苦,有时甚至还会给自己加训。 再后面小剑尊开始外出,开始闯出声名的记载,就是比较简单的那些了。最后的身死之事,则是已被陆清月说过。 陆宁初停下翻动书页的手,心中不由感慨。 难怪陆清月一提到小剑尊就容易激动,不说天赋这些,仅是平时的种种习惯,小剑尊就当真是和他非常相像了。 至于原本想找的跟龙渊有关的内容,他倒是未曾看到。 他又去看小剑尊的父母。陆之川能在人才济济的无极剑宗中脱颖而出,成为宗主,自然也是人中龙凤,经历颇为传奇。而小剑尊的母亲林雪儿,被世人称作霜月仙子,亦是当时出了名的天之骄女。 不过林雪儿在小剑尊七岁时便不在了。 小剑尊出生之前就已是乱世,妖族和魔道屡屡进犯正道,虽不若后来大战那般生灵涂炭,但也已是民不聊生。小剑尊七岁时,林雪儿外出除妖,不料落入圈套,与一城百姓同陷孤立无援之境。为保百姓平安,她独挡三位妖王,最后剑折身死。 陆宁初又停在了记载林雪儿的页数。 林雪儿自怀上小剑尊后,就在为其准备种种铸剑的良材,轻雪之名当是为了纪念于她。 陆宁初忽地有些难过,为林雪儿之早逝。但同时他又生出不尽羡慕来,无论是陆之川还是林雪儿,皆能看出他们非常关心宠爱小剑尊。 而他却是为人抛弃的孤儿,是这世间浮萍,父母二字于他只是个虚无缥缈的幻相。纵使他有师门爱护,可父母终究是不一样的。 心绪平复之后,他才又看旁人。有关旁人的记载亦多是琐碎日常,这些记载虽然没有什么重大的意义,但却鲜活热烈,使得那远在万年前的无极剑宗都显得亲切起来。 除却记人之外,还有剑册。这倒不像是当年那位剑侍的手笔,盖因剑册所录之剑可溯及无极剑宗最初,也因并非末代所有剑宗门人之剑可入此册。这当是无极剑宗自成立之初便有,用来收录自生剑灵的灵剑之册。 轻雪自是录在其中,往上翻去,还可见得林雪儿的灵剑霜月,陆之川的灵剑当归。 有关无极剑宗的记载还有很多,比如无极剑宗如何成立,如何强盛,又比如成立以来做过哪些大事。无极剑宗自成立以来,便镇恶诛邪无数,是在妖族魔道势大之时,保得正道不落下风的中流砥柱。不想最后却是覆于正道之手,甚至还被抹去痕迹,仿若从未存在。 如此结局,凡是心中存有一点仁义的之人,听之都会觉出愤怒与不公。更莫说那些鲜活的贪嗔痴怨,极易使人生出归属之感。舍身而出之前,那些剑修亦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他们本也是渺小的个体,不是非要成为英雄。 无极剑宗恶徒错事尤记,更显光明磊落。如此门风,难怪万年之后,都有后人牢牢将其记住。 陆宁初又取记录往事的那本,翻至小剑尊的首页后,神色怔怔。 御剑之术他已述于陆清月,什么时候教给其他弟子、教给哪些人,自有陆清月决断。 于他而言,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尽快提升修为,前世于剑道的造诣领悟皆在,他唯一不足的便是境界。不说振兴之事,就是他自己都已立于刀尖之上。金城一役后,想杀他的人恐怕更多了。 可是现在,他有些想龙渊了。 就像之前不知道龙渊生辰那样,前世他亦未问过龙渊的往事。 通灵纸鹤带去思念和疑问,龙渊很快就传来回信。 当然想你。龙渊的声音透着微微的无奈,先回答了陆宁初你有没有想我的问题。 接着他才又道: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出生的。我没有破壳的记忆,只记得有意识的时候便已在浮屠血海之中。至于后来的事,无非是有魔修发现我是龙族便欲抓我,我将这些人杀怕后就成了魔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虽然龙族在比万年更早的以前就已销声匿迹,但龙族的强大和浑身是宝的特点,令得人族始终记得他们,有关龙族的记载自然也十分详尽。记载有言,龙族天生通灵,壳中之时就有灵识。 龙渊说他没有破壳的记忆,那便有些奇怪了。 陆宁初想到陆清月说的伥鬼恶念所聚,觉得颇有些别扭。 我听到有人争论你到底是魔头转世还是血海怨念所成,有些好奇。虽然他完全信任龙渊,但陆清月显然不欲让旁人知晓无极剑宗之事,他总得尊重自己的师父。 通灵纸鹤数量有限,每一只都不能浪费,陆宁初又问:你说轻雪是浮屠血海得来,那浮屠血海里是不是还有很多其他宝贝? 陆宁初不过是未免龙渊怀疑,随口问之。当年陨落无数修士,浮屠血海怎么会缺宝贝,这问得简直就是废话。 然,龙渊的回答却是出乎意料。 没有,除了我和轻雪,浮屠血海中只有无边血水。龙渊似乎是误会了陆宁初的意思,不无宠溺地反问,你是缺灵石了? 陆宁初有些错愕。 只有龙渊和轻雪?这意思是其他东西都被炼化干净了吗? 他不由召出轻雪。 轻雪以轻颤表达雀跃之意,陆宁初觉得亲切的同时,却又觉得古怪。 为什么只有轻雪保存了下来?浮屠血海有百里之广阔,可见当年追杀小剑尊的修士是何等众多。这么多人,总不至于一样比得上轻雪的宝贝都没有。 思来想去,似乎只能是因为,当年是小剑尊放出了封于卷轴的大阵,轻雪又与小剑尊关系紧密,这才被那上古大阵放过一马。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但这样一来,龙渊的身世就更显得扑朔迷离了。 龙渊的口涎可治伤,血肉可回生,甚至连那种东西都可以助长修为,全然符合龙族浑身是宝之判,且他天生能控云雨,当是纯正的龙族没错。 浮屠血海的大阵自运转开始便是封闭状态,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直至龙渊出世,那大阵所成的屏障才终于消失。若龙渊并非恶念所聚,那便定然是最初之时便在大阵之中,他和小剑尊又是什么关系,才不至被炼化? 陆宁初想不明白,总觉得哪里都说不通。 书上也没有记载说小剑尊身边有条龙,又或者追杀小剑尊的人里有条龙。 虽说是万年前,但那时也已与如今一样,凡是跟龙族有关的东西都能拍出天价,若有真龙现世,不可能籍籍无名。若说是小剑尊得了龙蛋却不知道,倒是可解没有记载之疑。 可既然小剑尊不知道不重视,那龙蛋又为何能够在浮屠血海中保存万年都不被炼化?龙蛋到底只是胚胎,还是脆弱的时候,稍微有点本事的修士都可以毁其生机,能在浮屠血海中保存下来,实在是没道理。 陆宁初绕来绕去地想,脑子都有点发晕。 龙渊倒是又传讯过来:怎么,被我说中,不好意思了? 陆宁初愣了愣才想起来龙渊在说什么,赶紧回信道:我怎么会缺灵石,再说了,你的难道不就是我的?我有什么好跟你不好意思的。 龙渊也不否认陆宁初那霸道的说法,只失笑道:那又是听旁人说的? 陆宁初哼哼两声,暂且抛下想不明白的问题,开始撒娇:你又浪费我的纸鹤 * 陆宁初暂时没了跟龙渊见面的机会,他虽不是全然不出山门,但大多只是在太上天宫地界附近,做一些不过几日就能完成的小事。太上天宫地处正道腹地,离两道交界之地颇有距离。 距离又远,时间又短,陆宁初自然不好意思让龙渊千里迢迢地赶来。 如此一来,他便仿佛又像去金城前那般,只能依靠纸鹤一解相思。 这日,陆宁初跟龙渊述完相思之苦,因得后者越来越会哄他而心情正好。他欲前往剑主殿寻陆清月,却见外门弟子方洛匆匆赶来。 陆师兄!赤阳天的东方师兄过来找你,现在正往这来呢! 陆宁初眉头一挑,道:他来找我干什么? 方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呼地喘了两口气,才又道:他说是要跟师兄你道谢,来请你吃饭的。 第51章 狗东西 欲做渔翁。 谢我?陆宁初嗤了一声,他谢我什么? 他知晓东方昱找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更知道这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心中自是不屑厌恶得很。 外门弟子天赋不够,资源不足, 能得内门弟子指点便是机缘, 何况陆宁初既是师承掌门又出手大方。自打上回被抓了壮丁, 方洛便成了陆宁初的忠实小弟。 他知道陆宁初其实不太待见其他天的弟子,连忙道:东方师兄上回从织梦灵境带回三件至宝,掌门记他大功,将其中的天火葫芦赏给了他。他这几日将那天火葫芦收服后,便道是多亏了师兄才有此机遇,要谢师兄地下迷宫之助。 陆宁初道:没跟他说我忙着修炼, 没空待客? 自上回去过织梦灵境之后,离恨天就多了许多上门拜访或者误入的其他天弟子。这些人为谁而来再明显不过,陆宁初没那个耐心一一应付,早早知会了方洛, 让他遇上这些人时就以修炼之由推辞拒绝。 离恨天为人轻视,离恨天的外门弟子更是如此, 方洛亦是不喜其他天的弟子, 尤其是赤阳天之人。他颇有些厌恶地道:说了。但是他说一定要等到师兄你,现在正赖在剑主殿偏殿不走呢。 陆宁初微微皱眉,拍了拍方洛的脑袋,道:算了,我去一趟就是, 你去做自己的事。 话罢他便迈步。 方洛却是跟着他,不无担忧地道:师兄我跟你一块去。 十四五岁的年纪,虽然对情情爱爱还有些懵懂,但也看得出那些找上门的人,大多都对陆宁初别有用心。 陆宁初不由失笑:你跟我去干嘛?就是担心我被狼叼走,你也就是个当添头的,还是自个儿回去好好修炼吧。 陆师兄方洛心口被扎了一刀,有些委屈。 行了行了,出不了什么大事。陆宁初揉乱他的发顶,要是你跟着我,我就算到时候想打人,也得顾忌顾忌他们以后想打击报复的时候,会不会牵连到你是不是? 方洛扁起了嘴,但总算是没再跟着了。 * 陆宁初到了剑主殿偏殿,便见得一群身着橙红弟子服的赤阳天弟子。东方昱自是立在首位,见到陆宁初前来,当即上前道:陆师弟,好久不见。 东方昱的弟子服肉眼可见地比旁人精致许多,面上发梢也看得出仔细打点的痕迹,这哪是过来表示感谢,分明就是来开屏的。 来者是客,就算心底再怎么不待见赤阳天,离恨天也不能干出把人晾着的事。陆宁初未来前,是白霓云和几个外门弟子招待着他们。 白霓云亦是招呼道:小师弟,你来了。 陆宁初冲她点头一笑,才对东方昱拱手:见过东方师兄。 他故作生疏,东方昱倒是会顺杆子爬,见状立马上前要扶:陆师弟,何必如此多礼。我此次前来是来感谢于你,你如此这般,但是让我难为情了。 陆宁初心底暗啧一声,后退一步躲开,做出惶恐不解之色:是东方师兄折煞我了,作为师弟见到师兄,自然是要见礼。不过东方师兄说要谢我,不知是要谢我什么? 东方昱还欲往前,似是非要扶到陆宁初不可。 陆宁初眼底幽暗,思索着打人之后,如何才能把赤阳天的怒火尽数引到自己身上,避免牵连离恨天的其他人。 抛掉那些暗潮汹涌的怀疑不说,在掌门眼里,他好歹是个有望问鼎分神的香饽饽,就算是赤阳天也不能轻易动他。 好在,这人暂时没能打成。 有人撞了东方昱一下,促狭道:师兄你悠着点,你看你都吓到人家陆师弟了。 东方昱这才收敛些许急切,轻咳一声,又作潇洒之态:陆师弟,我当然是要谢你上回在地宫助力于我,使我能立大功,获赏至宝法器天火葫芦。 恭喜东方师兄。不过地宫之中,我无非是停了那些机关,所有人都因此受益,师兄说得我所助却是言重,师兄之谢陆某受之有愧。 陆宁初欲引话题,推脱东方昱后续相邀。 然东方昱也着实有几分心机,听得他有推脱感谢之意,便话风一转,道:我成功收服那天火葫芦后尚未庆贺,陆师弟若当真恭喜于我,不如与我等同去棠月阁,共作庆祝? 太上天宫弟子众多,山门之内自有种种功能不同的楼阁,以应弟子所需。东方昱所言棠月阁,便是太上天宫门内的一处酒楼。棠月阁有五楼,一二两楼常常用作设宴请客,而三至五楼的雅间,则是谈情密会的首选之地。 东方昱的司马昭之心可谓明目张胆,不仅赤阳天的其他弟子窃笑不已,白霓云也是皱起眉头。 不过陆宁初想的却是不在离恨天倒是方便动手。故,他反倒答应下来。 东方师兄盛情相请,陆某自然不好扫兴。 东方昱自是大喜过望,迫不及待地就要动身:陆师弟,那便走吧。 陆宁初点头应是,却又听到白霓云喊他:小师弟! 他忽地一敲脑袋,将三本书册交于白霓云手中:唉!我倒是忘了,我本来是过来把这三本剑谱还给师父的。现在我得跟东方师兄他们去棠月阁,这剑谱就拜托师姐帮我还给师父了。 白霓云本是阻止之意,但听陆宁初如此掩饰,又见他暗暗对她眨眼,她便只能借着陆宁初的身形掩护,用口型道:小心。 就算没到怀疑东方昱会用什么下作手段的地步,她也担心陆宁初被占了便宜。 陆宁初回以领会之色,便随着东方昱等人去了。 到了棠月阁,陆宁初毫不意外地被引到了三楼的雅间。虽说雅间里也不是不能设宴,但东方昱却是全然不让旁人进门。 这暗示当是相当明显,不过陆宁初并不打算接招。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好推脱。 虽说现在是他单独跟了东方昱出来,但就赤阳天天主东方曜之前当着掌门以及所有天主的面,都能毫不顾忌地质疑御剑之术的来处那架势,他要当真对东方昱动了手,迁怒离恨天难以避免。就算掌门或许会打圆场,但也少不了暗地里的绊子。 离恨天正值暗中壮大的时机,还是能忍则忍。 想到这里,陆宁初不由在心底暗暗叹气,他有些懂了,这么多年来陆清月是何等的不易。哪怕有无数次都想提剑砍死对方,但为了离恨天,还是只能隐忍。 他面上故作茫然,问道:东方师兄,不是说大家一起庆贺吗? 东方昱有些意外,但很快又因陆宁初的单纯,眼神更加露骨。他干脆地坐到陆宁初身边,直接就上了酒水。 虽说陆师弟你十分谦虚,但若是不好好谢你,师兄我呢,总归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要说庆贺,其实之前我都没有想到,尽记着向师弟你道谢来了。庆贺之事可以之后再作,眼前还请陆师弟赏我个面子,受了我的感激如何? 说着,斟满酒水的酒盏也递至陆宁初眼前。 过近的距离让陆宁初的瞳色显得越发幽深,不过好歹暂时没有接触,还能忍上一忍。 岩上城和赵锦之斗酒时,东方昱亦是在场,明知他千杯不醉却还积极灌酒,恐怕又是偷偷加料这种手段。 东方师兄言重。陆宁初不想去接酒盏。 棠月阁的酒盏本就不大,又被东方昱握了个完全,这显然是等着他去接之后顺手揩油。他调戏龙渊那么多回,对这等小伎俩自是再清楚不过。 陆宁初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把酒盏扣到东方昱头上,但此时不接却也会令东方昱不满。 陆师弟?东方昱见他迟迟不接,已然开始催促。 左右都是得罪,还是试着挑战下自己的忍耐能力。 陆宁初露出为难之色,道:东方师兄你这酒倒得也太满了,我都怕把它洒了,不敢接了。 东方昱眼中狡诈得意之色更深,他要的就是陆宁初不敢太快接过,但面上却是微微拉下来脸,道:陆师弟,你这般不愿接我的酒,可是不愿给我面子? 这怎么敢。陆宁初连忙作出惶恐之状,伸手的同时不断暗示自己千万忍耐。 接过这盏酒,他就下药放翻了这个狗东西! 他的手离得越近,东方昱的得意之色就更深,简直恶心得他想吐! 陆宁初暗示了自己千百遍,还是觉得忍不住,正欲快速夺过酒盏狠狠扣上东方昱的脑袋。 嘭! 却忽听一声巨响,是这雅间的门被人重重踹开。 东方昱吓了一跳,作茧自缚地被满满当当的酒水洒了一手。他沉下面色就是斥骂: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坏我东方昱的好事! 气急败坏之下,他倒是连掩饰都忘了。 然,闯入之人却比他更狂。 只见一席金衣入内,来人正是赵锦之。 赵锦之不愧是太上天宫纨绔之首,进门之后,丝毫不理东方昱,只鼻子朝天地道:陆宁初呢?陆宁初是不是在这?在的话就跟我出去切磋一场!听说你那什么御剑之术厉害得很,我倒是要见识见识。 赵锦之!陆师弟现在是我的客人!东方昱本就跟赵锦之不对付,此刻更是恨得牙痒。 陆宁初倒是松了口气。 虽说他也不待见赵锦之,但傻乎乎、被人薅了毛都没自觉的小金鸡,总比东方昱这种下三滥的恶心玩意来得顺眼。何况小金鸡来了,也方便了祸水东引。 比起亲自暴打东方昱,自然是让东方昱和赵锦之打起来,他坐收渔翁之利更好。 他露出为难愧疚之色,道:东方师兄这是我之过,才坏了你的一片好心,要不我就先和赵师兄切磋一回。 这话却是拱火。 明明是东方昱先请的陆宁初,陆宁初却要先去和赵锦之切磋,这是坏了先来后到的规矩。以东方昱的脾气,只会更加恼恨赵锦之。 第52章 煽风点火 鹬蚌相争。 听见了没?请了顿破饭还当自己有多了不起了!走,陆宁初, 我们切磋去!赵锦之得意的嗤笑更是火上浇油。 陆宁初连忙辩解道:东方师兄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可是这毕竟是赵师兄, 不跟他切磋这饭也吃不成,我、都是我不好 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东方昱不如赵锦之, 偏偏陆宁初还一脸愧疚之色。他那张脸要是认真装起可怜来, 可当真是任谁都不舍得生气。 东方昱明明恼的额角青筋直跳, 却还硬是挤出笑容,安慰道:陆师弟莫要在意,不过是个目中无人的蠢货,师兄怎么会让他坏了我们的兴致。 东方昱!你骂谁呢!赵锦之当即又是一踢门板。 东方昱冷笑:我可没指名道姓,谁叫得最欢那就是谁。 你才是狗! 我又没骂谁是狗,看来有些人还挺有自知之明。 东方昱你这个王八蛋! 东方昱和赵锦之本就颇有矛盾, 你来我往地明嘲暗讽几句,立马就大吵起来。虽然赵锦之实在有点傻,几乎完全吵不过东方昱,但好在他足够狂, 这架居然愣是给他吵成了胶着的局面。 棠月阁的老板是赵家人,而赵锦之是赵家的心尖肉。所以即便整个三楼都充斥着他和东方昱的骂声, 也没有棠月阁的人敢来阻止。 只是两人吵来吵去吵不到点上, 陆宁初听着失了耐心,便小心翼翼地扯扯东方昱的袖角,颇为自责地道:东方师兄,这番争吵都是因我而起,我还是和赵师兄切磋一场, 免得连累师兄你挨骂了。 不管是话中撇清两人关系之意,还是东方昱摆不平赵锦之的暗示,都能激得东方昱更加不愿让步。他邀陆宁初出来,本就是为了拉近关系,怎能容许不进反退反倒被撇的越发干净,再者他绝不可能承认自己比不过赵锦之。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经这提醒,他倒是想起了赵锦之找上门来的理由。 东方昱蓦地停了那些无意义的讥讽和翻旧账,大声道:什么切磋,你不就是想来找陆师弟的茬吗!你也不看看陆师弟是什么天资,你又是什么德性,就你这种离了丹药法器就不行的货色,你配和陆师弟切磋吗? 你要找陆师弟的麻烦,有本事先过了我这关! 赵锦之的天资其实不差,只不过平时过于懒散,才要靠着丹药避免落于人后。 东方昱把他说得一文不值,好似他的修为都是嗑丹药嗑出来的,赵锦之当然气得不行,骂道:呸!你个手下败将也敢看不起我!我丹药法器多怎么了,我就是有钱!有钱也是实力,你这穷鬼比不了! 东方昱之前和赵锦之过招,总是屡战屡败没错,旁人提到这事他就会暴跳如雷。不过这回他却是冷笑一声,又激道:说得这么厉害,就问你敢不敢先和我打一场! 赵锦之之前没少跟东方昱互掐,论到动手总是他赢,所以此刻干脆利落地上钩:打就打!我还怕你不成! 两人剑拔弩张地就要出门斗殴,虽然这就是陆宁初的目的,但明面上他还得装一装。 东方师兄,要不还是算了,赵师兄是来找我的,你不必受这份无妄之灾。还是别伤了同门和气。 一番话说得内疚又可怜,再加上故意作出的几分焦急之意,东方昱更加上头,自信满满地道:陆师弟不必担心,今时不同往日,我今日定会好好教训赵锦之,让他日后不敢再来找你的麻烦! 往日打不过赵锦之,那是因为比不过那无穷无尽的法器和丹药。但现在,他可是刚刚收服了至宝法器天火葫芦,天火葫芦喷吐之天火,连出窍期都要谨慎应对。 陆宁初明劝暗激地又说了几句,东方昱和赵锦之终于站上了切磋的擂台。 在棠月阁闹出的动静本就不小,后来这两人又吵了一路,擂台周围自然围满了看客。 东方昱和赵锦之是老对手,一上擂台就动起了手,陆宁初见旁人都看着擂台上,这才暗暗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煽风点火也不是个容易的活,这白莲花装得他自己都要吐了! 擂台上咚咚哐哐打得激烈,因得两人都是法修,法术法器的灵光四处交织,竟还有几分炫目华丽之感。 不过在陆宁初眼里,再华丽也不过是小孩子打架。他前世甚至突破了分神期,自是看不上这等如同比拼蛮力,毫无技巧的争斗。台上看着光华璀璨,实则哪哪都是破绽,随便挑上两剑就能把两人都放翻了。 陆宁初漫不经心地走着神,忽听有人喊他。 陆师弟,你还好吗,有没有受到牵连? 身后的看客自觉分开,原来是周齐云和洛珈莲一道来了。他们对东方昱和赵锦之互掐见怪不怪,但听说这回陆宁初也掺和了进来,便有些担心。 陆宁初又显为难神色,叹气道:我还好。不过两位师兄会打起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说不上什么牵连不牵连的。 因为你?周齐云只听说了个大概,并不知道台上两人打起来的具体缘由。 陆宁初见他好奇,便仔细说了起因。 东方昱的居心实在太过明显,周齐云听完不由皱眉,洛珈莲更是直接出声道:啧啧,不过就是狗咬狗一嘴毛,陆师弟不必挂心。 周齐云亦道:陆师弟以后还是离他们远些为好。 小心! 周围忽地哗然,甚至齐齐后退半丈。原来是东方昱终于用了他的天火葫芦,放出了一大片青蓝火焰。 东方昱本被赵锦之铺天盖地的法器打得狼狈不堪,但青蓝色的天火一出,却是立刻烧毁了赵锦之三件法器。法器虽不如本命灵剑与剑修那般关系紧密,但遭到损毁亦是会反噬主人。 赵锦之吐了口血,而后又祭出新的法器,一点也不服输地打了回去。 擂台上的争斗变得越发粗暴,东方昱用天火烧,赵锦之就用数量耗。 虽然赵锦之法器众多,但到底是耐不住一轮又一轮的反噬,他倔强地耗了两刻,终究是支撑不住,吐血跌下了擂台。 东方昱终于胜过赵锦之,颇有些洋洋得意,不过他刚欲张嘴嘲笑,却又哇地一口吐出血来。天火葫芦威力强大,但御使起来也不容易。以东方昱现在的境界,偶尔一用出奇制胜尚且还好,像今日这般持续不断地用了两刻之久,自然是灵力耗空,丹田枯涸受伤。 并且得意之意褪去,他才觉灵识几近奔溃,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然,饶是如此,他还是色心不减,哪怕被人扶着才能立住,也要走到陆宁初面前,道:陆师弟,走吧,我们回棠月阁。 陆宁初露出担忧之色:可是东方师兄你看起来不太好 东方昱强自行撑起身体站直,道:我没事,陆师弟不必担心。 为了让陆宁初相信,他还自以为潇洒地露齿一笑, 却是洛珈莲先做嗤笑道:得了吧,就你现在这样,等会吃着吃着就吐出口血来,你要吓死陆师弟啊? 你!东方昱瞪她一眼,欲强调自己无事,我好哇! 却是当众又吐出口血来。 陆宁初看似吓到实则嫌弃地躲开,又担忧道:东方师兄你伤得这么重,还是先养伤吧。要是伤到根基,影响了日后的修炼,那我可就只能去向东方天主负荆请罪了。 伤到根基那可是会毁了前途的事,东方昱变了脸色,终于收敛色心,急切起自己的伤势来。 陆师弟说的是,确实养伤要紧,今日之约便之后再补吧。他倒是现实得很,之前紧追不放,现在自己要遭殃了便跑得比谁都快。 陆宁初敷衍地应了一声,又愁眉苦脸地叹气自责几句,便挥别众人回了离恨天。 十八岁的年纪颇能迷惑人,剑修又多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故倒也没人怀疑陆宁初耍了心机。 回了自己的洞府,陆宁初却是狠灌两口茶水,才压下腹中的反胃之感。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刻砍死了东方昱。不说今世的恶心,前世的仇他还牢牢记着。前世导致他和龙渊相遇的烈性情毒,就是东方昱给他下的。 那情毒阴损毒辣,除了能激发欲望外,还会坏人身体毁人修为,东方昱是奔着废了他,把他收作玩物下的手。 万幸最后他遇到的是龙渊。 虽说前世后来他和龙渊一块弄死了东方昱,但这种人渣并不会因为死过一次就不恶心了,在棠月阁东方昱迫不及待地敬酒便是最好的证据。 离恨天早晚会脱离太上天宫,揭露万年前的血案,再复无极剑宗之名。万年前的那些人虽覆灭了无极剑宗,但亦明白那是滔天罪孽,竭尽全力掩盖真相。 如今的正道全然不知无极剑宗,若是听到如此过往,大多数人莫说承认,甚至还可能予剑修污名以求自清。毕竟,那些声名赫赫的宗门或者世家,都自诩是英雄伟人之后,怎肯承认自己的先祖实际上都是罪人。 到时,无极剑宗和太上天宫,乃至整个修真界的敌对都不可避免,自有机会杀了东方昱。 陆宁初努力按捺住了心底想杀人的冲动,却又觉出委屈来。 他摸出纸鹤,给龙渊传讯过去。 你什么时候能来看我啊?我跟你说,在太上天宫,天天都有人想来跟我套近乎。今天还有个恶心的狗东西缠上我,一直想占我便宜,你再不过来看着我,到时候我指不定被谁拐跑了。 陆宁初本想刺激刺激龙渊,不想传讯过去却是许久没有回信。 他只得赶紧讨饶: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我怎么可能会被别人拐跑,我只喜欢你,也最喜欢你,你别生气。我好想你,好想见你,好想抱你,好想亲你,还想跟你做 奔放的话语颇有用处,龙渊立马回了信,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无奈:我没生气。 第53章 龙哥哥 上门来。 生气确实是没生气,但却是泛了酸, 方才的沉默便是因为酸到开不了口。 他当然知道他的小骗子有多招人喜欢, 可听到陆宁初亲口说有人觊觎他,他还是不由心生焦躁。 隐匿气息的法子不是没有, 只是想万无一失地瞒过太上天宫的两位分神却很难。 陆宁初闹起脾气来的时候难哄, 但说起甜言蜜语来也是一套一套, 龙渊很快就被哄得酸不起来。不过因为陆宁初时不时蹦出两句黄.腔,他还是有点接不上话。 明明出身名门正派,年纪也不大,怎么就能这么口无遮拦。 又是一句黄.腔,龙渊听得都有些耳热。 活了三百年,却被十八岁的小家伙调戏到说不出话, 这实在有些丢脸。龙渊不由道:哪学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嗯? 陆宁初撇了撇嘴,心想还不都是你这条小淫龙教的。前世要不是龙渊老拿修炼的借口折腾他,逼着他说荤话, 他可没功夫去了解这些事情,结果这一世他想做还给他推三阻四。 过分。 这么一想, 陆宁初就更觉不满了。 怎么就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你装什么纯, 把我哪哪都看过摸过的人是不是你?我跟你说两句不行吗?我就是馋你的身子不行吗? 他忽地又换作细细软软的语气,委屈道:龙哥哥,我就是想你了不行吗? 龙哥哥这种称呼,当然也是龙哥哥教得好了。 陆宁初龙渊都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 陆宁初的直白热烈,总是让他无所适从。 你浪费纸鹤!陆宁初立刻逮住机会上纲上线, 全然忘了方才说甜言蜜语的殷勤。 哄与被哄的关系瞬间颠倒,龙渊只能好言好语地哄回去。 * 东方昱和赵锦之掐了个双双重伤后,都各回各家闭门养伤。 陆宁初本以为至少能清静一段时间,却是不想,不过两日,东方昱就又找来了离恨天。恰好他刚从剑主殿出来,还撞了个正着,躲都来不及躲。 东方昱脸上还有病态的苍白,在一身华服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憔悴,然他似乎毫无自觉,还颇觉自己风流倜傥地笑道:陆师弟,我来邀你补前日之约了。 陆宁初微微拧起眉头,道:可是东方师兄你看起来脸色很差,你的伤还没全好吧? 东方昱自是把这当成关心,大言不惭道: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陆宁初的眉头蹙得越发紧了:东方师兄可莫要逞强,身体事大,相约之事总归之后有的是时间。 劳陆师弟挂心了。不过我却是已经身体无恙,陆师弟不必多虑。东方昱越发笑得如沐春风,作出请的手势,道,陆师弟,光阴正好,你我还是莫要浪费,走吧? 陆宁初无奈叹息,道:东方师兄盛情难却,那我也只能奉陪了。 东方昱显出得色,正欲领着陆宁初再往棠月阁去。 陆宁初! 却听蓦的一声大喊,有一金色身影匆匆赶至。 赵锦之气未喘匀,就指着陆宁初道:跟我切磋!上回让你跑了! 又是他来横插一脚,东方昱显出两分怒色,冷声道:我上回便说了,你要找陆师弟的麻烦得先过我这关。你已经输给了我,怎的还有脸来找陆师弟切磋? 赵锦之亦是冷笑:得了吧,你算个什么东西,手伸这么长。我找的是陆宁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决定了。 赵锦之,你忘了前两日是怎么输给我的了是不是!东方昱把陆宁初看做自己的囊中之物,听得赵锦之讥讽他多管闲事,自是更加不悦。 我可不像有些人,有事没事就知道找师弟的麻烦。做师兄的,当然得护着师弟。 呸,少说得这么道貌岸然了,你那点龌龊心思谁看不出来!赵锦之狠狠啐他,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那衰样谁看得上你。你就是个上赶着的倒贴货,不管是我找陆宁初,还是陆宁初跟不跟我切磋你都管不着! 赵锦之这话,几乎是把东方昱的心思摊开来讲了。虽然陆宁初是一脸茫然的模样,但东方昱还是恼羞成怒道:我就管了怎么着!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了,你赵锦之要想找陆师弟的麻烦,有本事就先把我打趴了! 话说到这份上,东方昱和赵锦之当然是顺理成章地大掐特掐,然后又掐到擂台上掐了个两败俱伤。 自此以后,赵锦之似乎是跟东方昱杠上了。但凡东方昱来找陆宁初的时候,他总是会及时出现,激得东方昱只记得跟他打架。 时间久了,旁人自然也看出了赵锦之的心思他哪里是想找陆宁初的麻烦,分明就是也看上了陆宁初,才频频作梗,妨碍东方昱和陆宁初交往。 东方昱知晓后,自然是怒气更盛,跟赵锦之掐得更加激烈,有时甚至连陆宁初都顾不上,简直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至于陆宁初,他倒是没什么想法,他的一颗心都捧给了龙渊,哪有空去在意旁人。最多就是觉得,东方昱和赵锦之掐架时总要扯上他,弄得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旁观小孩掐架,实在是有点无聊且浪费时间。 可惜他也不能干脆不看,毕竟东方昱和赵锦之是为了他才打得头破血流,他要是置身事外,这两人保不准就对他生出怨气,一块来对付他了。 状也没少跟龙渊告,只是始终不见龙渊来。 陆宁初叹了口气,起身又往剑主殿去寻陆清月。 陆清月掌握御剑之术后,便先挑了十个年岁较长的师兄师姐,近日开始传授。 虽然陆宁初把曾经遇到的种种问题尽数告知,但不同的人总归是有不同的情况,而陆清月也是刚学御剑之术不久,就算是剑主也捱不住经验不足,难免遇上一时之间无法解决的问题。 对于壮大剑修,陆清月其实颇有些急切,再者他也并不拘泥什么师尊权威,遇上问题就十分虚心地同陆宁初商讨甚至请教。 陆宁初这回去剑主殿,便是应陆清月之邀,前去解惑的。 不过,进了剑主殿,他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今日的剑主殿,竟然出乎意料的热闹。 陆清月在,离恨天的几位长老也在,还有像白霓云这般,能在剑主长老面前说得上话的师兄师姐们,竟然也都在。 一水的白衣之中,还有一分外显眼的黑衣人影。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旁人听得脚步声,纷纷偏转视线看向他来,这黑衣人影亦转过半身,露出一抹温和笑意,道:陆小友,好久不见。 竟是有龙君来了! 陆宁初有些发懵,听到陆清月喊他:宁初,站在那做什么? 才又迈步入内。 他行至殿前,全然不看身侧有龙君,只行礼道:见过师父。 陆清月却是微微露出责备之色,道:怎的不跟有龙君打个招呼? 陆宁初只得不情不愿地跟有龙君见礼:有龙君,好久不见。 他心中却越发觉得不妙。以有龙君之盛名,离恨天把他奉为上宾并不奇怪,但怪就怪在,陆清月叫来了这么多人。不说这般相迎,着实可以称得上一声大动干戈,且这些在场的长老们,师兄师姐们,或多或少都照顾过他。 这分明就是全家相看女婿的架势啊! 师父陆宁初眼巴巴地抬眼,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 毕竟没人明说今日这一聚的目的。 陆清月却是一皱眉头,道:宁初,哪有你这样待客的? 这是怪他冷落了有龙君。 陆宁初只能又看向有龙君,因心有不满,他说话自然也不太好听。他道:有龙君不是说习惯孑然一身,不喜与旁人相交,今日怎的来了离恨天? 他以有龙君曾经说过的原话奉还,自觉夹枪带棒,定能膈应了有龙君,使他不快。然,有龙君一开口,他却又是后悔。 有龙君丝毫不恼,只徐徐笑着道:金城一别,许久不见陆小友,我甚是想念,便冒昧投来拜帖以求一见。 陆清月等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似乎更加沉重了。 陆宁初假笑道:有龙君言重。有龙君是心怀天下之人,陆某不过是这渺渺天地间的沧海一粟,不足挂齿。 有龙君眼中笑意更深,道:天下虽重,但见得陆小友,在下才知我亦是俗人,心中难免有偏颇。 这话几乎等同于表白了。 有性子活泼的师姐不由发出窃笑,陆清月及长老们,亦是面上显出和煦笑意。 陆宁初是离恨天上下都宠着的宝贝。得知东方昱和赵锦之争风吃醋闹出的动静后,他们就颇有些担心陆宁初这颗水汪汪的大白菜,会被哪只不像样的猪给拱了。 虽然有陆宁初心属有龙君的传闻,但他们又担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龙君早有盛名,倾慕他的人不在少数,然而他却从未回应过任何一人。 如今有龙君找上门来,又显心仪陆宁初之意,他们当然是颇觉欣慰。 不仅没能惹恼有龙君,使旁人看出他们并非那种关系,反而还给了有龙君乱说话的机会,越描越黑,陆宁初自然是不想说话了。 然,在旁人眼中,他这般作态却是另一番含义了。 先前那位窃笑的师姐,又拉着白霓云私语道:哎呀真没想到小师弟的脸皮这么薄。 白霓云也觉得如此,她笑而不语,拍拍那位师姐的手臂以作赞同。 陆清月轻咳一声,十分通情达理地道:宁初,你陪有龙君在离恨天走走。 第54章 寒舍 花海盛盛迎君来。 可是师父你不是有事要和我商量吗?陆宁初挣扎道,他可不想要什么二人独处的机会。 然而, 他却是又挨了一句斥责。 陆清月居然都瞪他了:客在眼前, 自然是待客为先,把客人晾在一旁像什么样? 有龙君也来凑热闹, 虽说着不在意的话, 面上却尽是落寞:陆小友若是有事要忙, 在下自便就好。 陆宁初: 不要以为他看不出这是明退暗逼的手法。 他可是干这行的熟手。 不过,不管看不看得出有龙君的心机,陆清月都这么发话了,陆宁初也只能伸手做请,暗暗磨着牙道:有龙君,请。 劳烦陆小友了。 有龙君笑意盈盈, 陆宁初总觉得他有几分得意。 殿中长辈们之间的气氛越发喜气洋洋,在他们眼中,有龙君品行高洁,是连性别都可以不做计较的良配。就连先前觉得陆宁初该找个姑娘的老古板, 现在也全然是支持的态度。 陆宁初有苦说不出。别说他现在没机会澄清,就算有机会, 旁人也都不会信就是了, 毕竟当初可是他先向有龙君殷勤示好。 他和有龙君一同出了剑主殿,想走快些拉开距离以示生疏,却是无论如何都被有龙君紧紧跟着。 陆宁初越发生起了闷气,一句话都不说,只顾埋头走路。 有龙君似是全然不觉陆宁初的嫌弃, 还轻笑着道:陆小友在剑主殿见到在下时,怎的好似非常惊讶? 陆宁初听见他笑就想揍他,但他总归还分得清轻重,只暗暗翻了个白眼,讥讽道:有龙君突然大驾光临,我自是猝不及防。 有龙君笑意更甚,颇有些无辜地道:可是在下三日前就已投来拜帖。 陆宁初一噎,原来在离恨天众人眼中,他和有龙君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一对了。 众人瞒他是为了给他惊喜,是出于好心,可他还是难免心中郁郁。 且不说他对有龙君如何。离恨天现在这般欢迎有龙君,日后得知他真正心仪之人乃是魔尊龙渊,还不知道会怎么反对呢。 他忽地一怔,想起了上次对有龙君和龙渊的怀疑。若是有龙君和龙渊当真相识,且赠予百姓的符纸来自龙渊,那他的小龙是不是就能少受点苛责? 这般一想,他连看有龙君都顺眼不少。 我要来之事,竟是无人告知陆小友吗?有龙君亦懂离恨天瞒着陆宁初的用意,还在逗着他生闷气的小家伙。 陆宁初却突然展颜笑道:我这几日忙于修炼,闭门未出,确实不知外界之事。 他又热情相邀:有龙君且随我来,我离恨天虽无雕梁画栋,但地势峻奇秀美,亦有许多可看之处。 有龙君微微挑眉,跟上陆宁初,想看看他这是又冒了什么坏水。 然,陆宁初就跟突然想通了似的,竟是一路都规规矩矩,没有使坏的迹象不说,态度礼节也全然挑不出错处。 陆宁初生的好,笑容殷殷的样子分外迷惑人心。要是换了个人见得他这般模样,恐怕只会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他。 不过,有龙君却是深知,这小骗子显出一反常态的热情时,必然是别有所图。 见着陆宁初那隐隐得意的神色,他心中又生逗弄之意,勾起唇角道:离恨天之山势的确巍峨奇绝,不过看过诸多胜景,在下难免有些疲累。不知在下能否去陆小友府上坐坐,稍作歇息? 因龙渊之故,陆宁初不再全然敌视有龙君,但最多也就是多了敷衍的耐心。他认真引导有龙君游览离恨天,纯粹就是想糊弄过去。然而有龙君的突然开口,却打乱了他的步调,其话中窥探隐私之意也令他不悦。 好不容易顺眼些的面貌,似乎又讨厌起来了。陆宁初假惺惺地笑着:寒舍简陋,恐生怠慢。离恨天有为客人准备的待客之处,有龙君还是随陆某去那吧。 有龙君却是露出愁容,摇头苦笑道:若是去了那处,恐怕是难得清净。 这话倒是真的,且不说有龙君本身的名气,就是他和陆宁初那些流言蜚语也足够令旁人好奇。一路走来,上前搭讪调侃的不在少数,路人侧目都不值得在意了。 若是去了待客之处,少不得会有人去拜访有龙君。 有龙君见陆宁初仍是犹豫,又叹息道:陆小友若是嫌弃在下,在下自去那待客之处便是。 陆宁初额角一跳。 又来了! 这该死的臭流氓看着通情达理,但就他这委曲求全的嘴脸,他要是真让他自便了,恐怕离恨天上上下下很快都会知道,他怠慢了有龙君! 陆宁初暗暗磨牙,只能道:有龙君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有龙君且随陆某来吧。 话罢,他也不等有龙君作答,便快步向前走去。 有龙君又生愉悦笑意,自在跟上陆宁初的脚步。 不过,他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离恨天不富裕,弟子住处亦是简陋,确实称得上一声寒舍。见得那些寒碜老旧的屋舍洞府,他难免有些心疼陆宁初。 行至过半山腰,葱郁的绿色之中忽地跳出一点雪白。再往上去,便见雪白越来越多,最后连成一片,颇是繁花馥郁。 山风卷落娇柔的花瓣,铺出一地柔软花毯。 一片花瓣打着卷落到有龙君脚尖,他怔怔看着,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尚在远处的山峰时,他便见得这弟子峰上有一片雪白之色,但他却是不曾想到,这竟是陆宁初在自己的洞府周围种了一大片月见幽。 月见幽能使他身心愉悦的作用他早已了解,陆宁初在魔尊府种月见幽的目的,自然也是为了取悦他。可是,陆宁初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洞府周围种那么多月见幽? 有龙君?陆宁初径自走过大半花海,觉出身后无人跟来,不由回首面露疑惑。 有龙君微微停顿,才得出声:这便是陆小友的洞府? 陆宁初不忘挤兑他:确实,有龙君可是觉得过于简陋,后悔要来了? 因为花海盛盛,藏在花海之中的洞府便更显寒碜了即便相较其他洞府而言,能看出修葺翻新之色,也仍是如此。 有龙君这才迈步,不过他并未向着陆宁初去。他边走边道:自然不是。陆小友府外景色别致秀美,若是不来,在下才会后悔。 来了此处,他才更觉陆宁初对他的情谊深切。 月见幽的作用只针对于他,陆宁初种了这小半山腰的月见幽,除了为了有朝一日迎他来此的猜测,他想不出其他理由。 他行至一株月见幽前,又问道:此处花海可是陆小友所为? 陆宁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反问道:不然? 他只觉有龙君磨磨唧唧,分外烦人。有龙君夸赞花海之言,不仅未能使他愉快,反倒使他越发烦躁。 这花可不是种给他看的。 陆小友有这等雅兴,当真是出乎在下意料。 陆宁初正要催促有龙君要歇息就快歇息,却见后者竟忽地伸手折下一支月见幽。 他本就不满有龙君对花海颇为喜欢的模样,毕竟这是他为龙渊准备的,有龙君这副做派,在他眼中简直就是在占他家小龙的便宜。此时见得有龙君竟然还敢摘花,他自是更觉生气,当即快步赶去。 你干什么! 陆宁初俨然就要怒斥不问自取便是抢,有龙君却似不觉他的怒气,从容转身,递上刚摘下的月见幽道:在下初见便觉此花胜似陆小友,情不自禁便欲折花相赠,还望陆小友莫笑在下借花献佛。 无论是一身雪白,还是悠悠浅香,确实都是像极。 陆宁初没料到有龙君摘花居然是为了送他,愣了片刻方才回神。他又觉可笑,摘他的花送他,还要他别笑,这脸皮委实是厚如城墙。 花,他自然是不会接。并且有龙君不想他笑,他就偏要狠狠讥笑回去! 陆宁初勾起一抹温和假笑:我倒是不曾想到有龙君竟是个算账的好手。 然,尖酸刻薄的话未来得及出口,便有一道橙红身影先入眼中。 竟是东方昱匆匆赶来。 东方昱满脸怒容,好似捉奸。有龙君眼神微微一凛,欲做点什么宣誓主权,却不料陆宁初比他更快。 本不欲收人赠花的人,忽地夺过有龙君手中月见幽并飞快插至他耳侧,脸上的假笑也变成柔柔笑意,颇有几分羞涩地道:我倒是觉得这花更适合有龙君。 你们在干什么! 东方昱的怒喝响起,陆宁初才似终于发觉他来一般,颇有些惊慌地扭头看去。 东、东方师兄你怎么来了? 第55章 浮萍 情愁亦不能幸免。 陆宁初当然是故意的。 他本就厌烦东方昱的纠缠不休和自以为是,有龙君在他眼中亦是个麻烦。如今东方昱自己送上门来, 他自然是故技重施, 再引鹬蚌相争。 有龙君折花时就用灵力剥去了茎上的花刺,已然无害的花枝柔柔插在发间, 令他既觉好笑, 又觉无奈。 旁人或许还会被陆宁初迷惑, 但他怎么会看不出这小骗子是在演戏。 东方昱见得陆宁初面上惊慌之色,勉强挤出笑意,却仍是面色沉沉,开口亦不大客气:我不能来找陆师弟吗? 他瞥了一眼有龙君,又冷冷笑道:还是说,陆师弟怪我打扰了你? 陆宁初委屈道:东方师兄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不过是有些惊讶罢了。 然而他这般说着的同时,却是飞快看了有龙君一眼,颇有一番心里有鬼,欲盖弥彰之意。 东方昱脸色又沉两分。他来时就已听说陆宁初是在陪同有龙君, 但有龙君声名赫赫,他就偏要故意问道:陆师弟, 不知这位是? 陆宁初再次看向有龙君, 嘴边似是不自知般地又显羞涩笑意:这是有龙君。 他没有再移开视线,反倒眨了眨眼,显出一副脉脉含情的不舍之态:日前我于岩上城受人污蔑,连门中长老都不信我,险些身陷囹圄, 幸得有龙君仗义执言,我方能洗脱冤屈。 东方昱自觉遭到背叛的火气顿时噎在口中。 陆宁初言语间尽是对有龙君的感激,他若是开口责问,怎么说都是错。 不过,东方昱很快又有新的计较。他忽地拱手,作出恭敬之态,道:原来是有龙君。在下东方昱,谢过有龙君义助陆师弟。 有龙君听出他话中有自比和陆宁初一家之意,微微眯眼,笑道:原来是东方道友。陆小友英姿过人,我出于欣赏才作援手,倒是受不得东方道友这一声谢。 两人看着都是客客气气,实际上话中都是机锋。 东方昱听得有龙君话中对陆宁初的心仪之意,心中更是恼怒。但当着陆宁初的面给他的恩人难堪,实在是有失风度,他未打算放弃得到陆宁初,自然不能如此为之。 他面上隐有抽搐,但总归是保持住笑容,问道:陆师弟,方才你和有龙君是在做什么?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陆宁初扫过有龙君发间的月见幽,笑容明媚几分,颇为天真地道:我和有龙君闹着玩呢。方才有龙君以花比我,但我却觉得这般洁白之色更合有龙君的高洁。 这般做派落,俨然是对有龙君处处含情却不自知。 东方昱虽觉不虞,但也不敢点破。陆宁初尚不自知,若是点破,谁知会不会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他眼中闪过阴冷之色,叹道:有龙君之所为确实值得称颂。只是有龙君挂心俗世太多,倒是误了己身,过去百年也仍是金丹之境,着实令人担忧。 东方昱说是担忧,实则却是在拐着弯地讥讽有龙君是短命鬼。 修士达至金丹期,才算终于入得仙途,得寿二百载。 虽然有龙君确因救灾之事不能潜心救人,但百年仍在金丹未有突破元婴之兆,亦可看出他的天资并不如何。由此可以推断,其修至金丹期的时间恐怕至少几十年,如今剩余寿数自然也只有几十年。 虽然突破元婴可以再延寿数,可化丹成婴是修行路上一道大坎。莫说天资并不如何,哪怕是上等资质之人,亦有不少被困在金丹期中,一生无法企及元婴,最后只能郁郁而终者。 有龙君只剩几十年寿数,突破元婴的希望已然十分渺茫。 然,这些不过都是假象。 有龙君自是没有寿数之忧,他丝毫不觉冒犯,反倒笑道:东方道友不必忧心。在下活这一世,只求能为芸芸众生尽力些许,如若不然,哪怕能得悠长寿数亦是无用。 有龙君置生死于度外,这番豁达使得东方昱先前所言落入下成,堵得他无从言语。他本欲点出有龙君修为不行,余寿不足的缺点,好淡去陆宁初对有龙君之好感,然而有龙君此话一出,陆宁初眼中神光却是更亮,俨然欣赏之意更甚。 他似乎越发像是在为有龙君作嫁衣裳了。 有龙君说得是,倒是我着相了。东方昱作出受教之态,心中却是气得呕血。 他极不甘心,当然更不愿再给陆宁初和有龙君独处之机,便又问道:陆师弟和有龙君可是还要继续游览,不知我能否与你们同行,共览离恨天之峻丽山色? 一个有龙君就够烦了,更莫说再来个东方昱,哪怕他们互掐,他也得继续装作天真无辜。陆宁初顿时露出为难之色,道:可是陪同有龙君是我师父之命,我待会就得回去复命,东方师兄也要跟着一块去吗? 东方昱跟随二人其实并不合适。毕竟在主人家招待客人时,外人横插一脚可谓是十分失礼。东方昱对陆宁初有所图谋之后,虽仍然打心底看不起离恨天其他人,但对陆宁初的师父陆清月却不得不敬上几分。 要是惹恼了陆清月,他和陆宁初之间恐怕会横生许多阻碍。 故而听到要去见陆清月,东方昱心中便生出退意,苦笑道:那还是算了。我若是跟了去,指不定陆剑主会觉得我有越俎代庖之嫌。 陆宁初见他连陆清月的眼药都敢给他上,不由心中冷笑,顺着东方昱的话,无辜又无奈地叹气道:以师父的性格,确实会有这般想法。 东方昱自然是自作多情地以为陆宁初是不舍于他,亦是叹气:既然如此,我便先与陆师弟别过,日后再聚如何? 陆宁初扬起笑容,道:这是自然。 东方昱顿觉满意,又与有龙君道别,才终于离开。 离开前,他还趁陆宁初不注意,冷冷瞪了有龙君一眼。 有龙君虽不喜东方昱对陆宁初的觊觎,但也觉得他有点可怜又可笑。 被小骗子耍的团团转还这般自以为是,知道真相的时候恐怕是要气到发疯。 陆宁初收回看向东方昱的目光,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厌恶,而后笑着问有龙君:有龙君可还要歇息? 有龙君越发觉得好笑。 这小骗子可当真是比想象得更坏,刚刚才利用了他一把,转头就能卸磨杀驴,连说好的门都不打算给他进了。 不过。 坏也坏得可爱,坏得有趣,坏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 陆宁初见有龙君不答,本有些不耐,但再一看后者神色,却隐隐觉出对方的笑容有些古怪。他心头莫名一突,不由自主地戒备起来,改口道:有龙君若是还要歇息,那便随我来吧。 话罢,他便欲再如之前那般先走一步,好将有龙君落至身后。 然,有龙君却是忽地挡在他身前,笑容盈盈地道:陆小友 他刻意拖长了声音,逼的陆宁初眼中戒备更甚,才又道:用完就丢是不是不太好? 陆宁初倏地瞪大眼睛。 能用出用完就丢这四字,便说明不管是故作含情,还是诱使鹬蚌相争,都已全然被有龙君识破! 有龙君只觉仿佛又看到了受惊的小鹿,可爱得他想要动手捏捏。他笑意更深,欲将心中所想付诸行动,却又见陆宁初干脆地继续瞪大眼睛,颇有些茫然地反问:有龙君你在说什么? 有龙君一愣,而后越发凑近陆宁初,含笑道:陆小友当真不知? 陆宁初摇了摇头,甚至显出两分委屈,道:我确实听不明白有龙君所谓何事。 有龙君明知他在演戏,却并不戳穿于他,反倒顺着他的心意与东方昱针锋相对。这般配合定然有诈,说不准就是想以此作为要挟,逼他做不愿做之事。 他绝不能承认! 有龙君无奈叹气,取下发间月见幽,边于手中把玩,边道:陆小友既然不知,那我便只能去问问东方道友了。 陆宁初顿时额角一跳,有龙君若当真去找东方昱,那可是会祸及离恨天。他只能咬了咬牙,恨声认下:你敢! 有龙君却似不觉他的怒气,颇是云淡风轻地继续逗人:怎的陆小友突然就听明白了? 以为自己拿捏住了旁人,不想被拿捏住的却是自己。陆宁初越觉气恼,忽地冷笑一声,反击道:东方昱此人眼高于顶,十分自大。有龙君猜猜,他若得知你明知我是故意,却还配合我耍弄于他,是否会放过你? 陆宁初是为威胁有龙君,以保他不会将此事告知东方昱。 然而有龙君十分坦然地道:左右东方道友都敌视于我,他知不知道有何差别? 你!方才东方昱被堵得无从开口,陆宁初还觉得解气,却是不想这么快就报应回了他的身上。 或许是还是少年的缘故,陆宁初生气时脸颊会微微鼓起,颇是惹人手痒,令人想要捏上一捏。 有龙君自然更是情不自禁,上前一步就要伸手。 陆宁初当即后退,脸上满是戒备:离我远点! 这有龙君之前便是毛手毛脚的流氓习性,如今抓住了他的把柄,谁知会做出什么恶心之事。 然,他还未如何拉开距离,便被有龙君忽地欺到近前。 他欲做呵斥,抬头之后却是骤然怔住。 陆宁初有龙君低头看他,柔和了神色不说,声音亦甚是温柔。 因为矮上些许,陆宁初整个人都被笼进有龙君的阴影之下,这一抬头,二人的距离便近得有些惊心动魄。 他未及回神,便先觉耳侧传来酥痒触感。 是有龙君将先前那支月见幽插进了他的发间。 心脏忽地重重一跳。 有龙君只觉他仍是怔然之色,又显无奈笑意,叹息道:你当真一点都没! 话未说完,陆宁初便先脸色大变,重重将他推开不说,还扯下发间月见幽胡乱砸回,而后竟是飞快逃进洞府,还设下结界阻外人进入。 这等慌乱令有龙君都颇觉惊讶。 他方才未能说完的话是你当真一点都没认出我? 他疑心陆宁初认出了他,可瞧见手中月见幽,却又觉得不是。 若是认出他来,以这小骗子无法无天的性子,不狠狠闹他都该谢天谢地,怎么可能会仓惶逃跑,这月见幽也不可能会被砸回他的手中。 他欲寻原因,便仔细回想陆宁初的种种举动,随后忽地一怔,神色间浮现难以掩饰的古怪之色。 无论是有龙君还是魔尊龙渊,倾慕他的人都不在少数,他自是见过许多怦然心动的神色。而陆宁初方才,便是露出了这般神色。 陆宁初竟对有龙君生出了心动之意? 有龙君越发觉得古怪。 有龙君于陆宁初而言,全然是另外一人,他对另外的男人心动,魔尊龙渊应当生气。可是思及这男人就是他自己,陆宁初也全然不能接受自己竟然心动,这气便如何都生不起来。 同时,他竟还觉出一丝欣喜。 感情面前没有绝对的强者,他亦不能幸免。他不知道陆宁初为什么会喜欢他,为什么对他的情谊如此深切,陆宁初也始终不曾给他合理的解释。即便陆宁初对他热烈异常,但没有源头的感情犹如无根浮萍,仍是会令他惴惴不安。 然而今日,他却见到了陆宁初心动的瞬间。 他本欲坦白身份,可是现在他却又不想了。 他想知道陆宁初是如何喜欢上他,想把无根浮萍变成深根大树。 有龙君是他,龙渊亦是他,陆宁初对谁动心爱的都是他。 陆宁初对有龙君的排斥不比旁人少,但仍会心动,除了因为有龙君便是他,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他知道真相暴露的那天陆宁初定然会生气。 但他愿意用一辈子来哄。 第56章 建议 怀疑又起。 遭到嫌弃的月见幽被装入玉匣收起。 有龙君走到陆宁初洞府门外,想说点好话哄哄他。他想要陆宁初喜欢上有龙君, 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一味地欺负, 何况他也不想气坏了他的小骗子。 不过,他没来得及开口, 就被储物戒指中的动静打断了。 这动静他很熟悉, 是通灵纸鹤来了信。 有龙君一愣, 嘴角勾起浅笑,又远离至花海外围的一棵树下,设下隔音结界后,边看着洞府那头的动静边取出纸鹤。 龙渊少年拉长了声音撒娇,语气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委屈,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来看我啊? 有龙君笑意更深, 拖延片刻才装模作样地叹着气道:我尽快。这么委屈,是又遇上什么事了? 陆宁初那头也隔了一会,才哼哼唧唧地回信:哼,还不就是那些缠着我的烦人精, 要不是还要顾着离恨天,我早把他们一个一个的都打废了。 虽然刚刚才欺负过, 但听到陆宁初这般说, 有龙君还是忍不住又想逗他。毕竟他也算在要被打废的烦人精里。 嗯?不是说那些人被你耍得团团转,净顾着狗咬狗了吗? 可是天天听疯狗乱叫也很烦。陆宁初不满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问你什么时候来也总拿尽快敷衍我,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我? 怎么会。有龙君这回是真心叹气了, 若万无一失的方法,我贸然前来不仅会给你招祸,还会殃及离恨天。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离恨天你总在乎的是不是? 虽然已身在离恨天,但有龙君这话倒也不算撒谎。 有龙君的身份多要接触正道,遇上分神大能的可能也在考虑之中。故而从魔尊龙渊到有龙君,并不像陆宁初那般只有一张面具,除却改变容貌外,他还改了身形,压制了修为,转化了灵力,并且对自身施以重重障目之法。 如此为之,金城他险些现出原身之时,方才没有惊动千鹤君。 他能以有龙君的身份进入太上天宫,却不能剥去身上的重重伪装,自然也无法以原身去见陆宁初。有龙君以往向来不与人深交,耐不住陆宁初总是撒娇,才有今日拜访之事。 他上门来,便是存了坦白身份的心,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无论是什么理由,不能来的回答必然会让陆宁初不高兴。所以陆宁初一时没有回信,有龙君也不觉着急,而是静静等待。 陆宁初确实是不高兴。 不过,除不高兴之外,他还想起了之前的一个推断龙渊能通过有龙君知道他的近况。 有龙君的拜访其实颇有疑点。 当初在金城分别前,有龙君被他冷落了好几日都没见着急,后来分别之时,也没有依依惜别的戏码,着实不像情根深种的模样。要说有龙君是为了他上门拜访,打破持续百年的习惯,他可不怎么信。 但要是就着之前的推断,猜测是龙渊派了有龙君来,那便都解释得通了。 只是如果真是这样,这小龙也太傻了。派了人来看着他、防耗子,怎么就没想过他派来的人才是最大的耗子呢?明明之前还因为误会他看上了有龙君,狠狠吃了桶醋。 想到有龙君的种种所为,陆宁初不由心中嘀咕。 若事实确实如他想的一般,那龙渊实在有些过分信任有龙君。明明之前还因为误会他看上了有龙君,狠狠吃了桶醋。但细究金城的那些时日,凡是需要有龙君汇报的事,龙渊似乎从未有过验证的想法。 陆宁初又觉出不满来了。 他不喜欢龙渊这么信任另外一个人,尤其是有关他的事都如此信任对方。 我不管,我烦死那些缠着我的人了,你要不能来就给我想个办法。他又哼一声,威胁道,我能耍得他们团团转的前提,是我一口一个地喊着师兄吊着他们才好煽风点火,但时间久了肯定有人怀疑。为了不被看穿,到时候我说不定还得跟人抱一抱甚至 甚至后面跟着的是亲一亲,但陆宁初说不出口。光是想想要和东方昱这种人接触他都觉得恶心了,更莫说更亲密的事。 他压了压喉头想吐的感觉,故作意味深长地道:甚至要做什么,你明白的。 最后两句话中的嫌弃过于明显,有龙君不仅没被威胁到,甚至还有些想笑。不过传讯的时候,他颇为纵容地配合道:不许做那些事。这样的做法,出了纰漏确实不好收场,并且时间越久后果就越严重。 随后,他又坏心眼地出起了主意:这些人之所以纠缠,是因心属于你。若要摆脱他们,唯有让他们知道你已心有所属。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惜我与你的关系并不能说。如此这般,似乎只有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做戏的办法。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有龙君的算盘打得啪啪响,陆宁初现在已被有龙君识破,要找人做戏自然只能找有龙君,不然若是有龙君拆台,整个计划都会泡汤。 以陆宁初方才的表现,他若不出这等主意,小骗子接下来肯定想尽办法躲着他走。 然,陆宁初却是又生疑心。 竟然让他找人做戏?连他分个糖葫芦都要吃醋的人,怎么突然这么大度了? 他越发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正确。 信得过,谁信得过? 就着之前龙渊十分信任有龙君的推断,龙渊简直像是在暗示他找有龙君做戏。 何况能缠着他的人,都地位不低,修为不浅,因是如此他才不好果断拒绝。他真要找人做戏,就得找能在地位或者修为上压住这些人的。若是找个不如他们的人来做戏,不仅容易激起他们心中的不甘,甚至还可能连累无辜之人。 他跟龙渊念叨过好几次,龙渊不可能考虑不到这点。 而有龙君修为虽然不够,声名却很显赫,东方昱等人再看不起他,也不敢冒着犯众怒的风险轻易动他。 上回询问被全盘否认,若龙渊当真隐瞒于他,此时再问想必也得不到真相。 关键还是在于有龙君的符纸。 陆宁初眸色微沉,回答龙渊的语气却是天真无奈:那我便试试吧,真是烦透了那些人。不过你也不能偷懒,你要是敢一直不来,我就假戏真做给你看。 花前树下,有龙君显出柔和笑意:好。 打着坏主意的男人并没有听出,陆宁初最后那句话除了威胁之外,还存了试探的意思。 陆宁初听到他如此平静的回答,自然是怀疑更甚。 不过他意在先找证据,也没再多问。 我很想你。纸鹤停顿片刻,传出温柔的低叹。 陆宁初愣了愣,深思之色顿时尽去,又撒着娇道:我也好想好想你。 * 直到有龙君离开,陆宁初都没有再出去。 虽然说他的那些小伎俩已被有龙君看穿,真要做戏只能找他,可他还是有点过不去自己竟然对龙渊之外的人动心的坎。 他既觉得愧疚,也觉得困惑,他明明讨厌有龙君。 到了第二日,陆宁初才去见了陆清月。 他和有龙君同行时颇受瞩目,他撂下有龙君的作为自然瞒不过旁人。待客途中撂下客人不管颇为失礼,陆清月又十分重视有龙君,他理所当然的会很生气。 他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然而,陆清月的火气却比想象的小上许多。他的态度与其说是责骂,还不如说是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平时不是胆子大得很,怎么昨日就那般不成器,还做出那等失礼之举。 陆清月显然是认为他昨日害了羞,才会撂下有龙君,陆宁初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师父,我不是 但才刚开口,他便又说不下去。有龙君已然看穿了他的伎俩,就算没有龙渊的建议,他也必然要和有龙君做戏,以求堵住他的嘴。 现在否认根本没有意义。 不过,陆清月也不知是听了什么,俨然对他心悦有龙君的事深信不疑,见到他露出为难之色,便无奈地打趣道:我这师父可真是白当了,居然都不知晓我的小徒儿还有这等腼腆的一面。 师父陆宁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他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认定他害羞的陆清月眼里,便是后悔了。 好了。陆清月彻底收了肃容,揉揉陆宁初的脑袋,安慰道,你也别太挂心了,有龙君并没怪你的意思,昨日还是他来和我解释的缘由。你记着以后别在那么没出息就是了。 陆宁初心道果然是那臭流氓加深了陆清月的误会,但面上只能乖巧地答道:我知道了,师父。 陆宁初又和陆清月商讨完了本该昨天商讨的问题,才终于离开了陆清月的洞府。 出门之后,他稍稍停顿,先去了离恨天的无暇堂。 正经的宗门,大多都有为弟子提供委托,供弟子历练并且赚取灵石的规矩,而无暇堂便是离恨天弟子领取委托之处。这些委托既有门内的任务,也有凡间的种种求助,援助金城之事亦在无暇堂挂过号。 进得无暇堂,略过那些进进出出的弟子,便先见一位长须中年男子歪歪靠在堂前柜台上,右手执笔登记谁领了什么委托,左手捧着只精致的玉茶壶抵在嘴边,像在饮茶。 不过,陆宁初却知道,那玉茶壶里装着的东西其实是酒,并且还是海量。 此人是离恨天的五长老,平素懒散酒不离手,陆宁初幼时第一次碰酒便是拜他所赐。 五长老见到陆宁初来,不待他走到近前,便先招呼道:哟,小宁初来了,正好今天刚来了个杀妖兽的委托,地方近灵石多,你要不要接了? 陆宁初笑着摇了摇头:谢过五长老,不过今日我不是来接委托的。 五长老一撩眼皮,终于从嘴边取下了玉茶壶,然后往前递了一递,道:怎么着,那你是来找我讨酒喝的? 他不待陆宁初回答,又收回茶壶道:这可不成,要让你师父知道了,我又得挨骂。 陆宁初笑意更深:我也不是来讨酒的。我就是想来问问,近日有没有去泯州的委托,若是有,还请五长老帮我告知接了委托的人,我有事相求。 五长老嘬了口酒,疑惑道:你有事直接弄个新委托不就好了,这么弯弯绕绕的,舍不得灵石? 陆宁初道:自然不是。只是我的事情实在不大,泯州路途遥远,若是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人特意跑上一趟,实在有些浪费时间。若是有人愿意帮忙,我可以包了路上的用度。 陆宁初不细说什么事,五长老也不多问,只道:行,我给你留意着,有人了知会你。 陆宁初谢过五长老,便出了无暇堂。 然而,他才出门,就见有龙君笑意盈盈地等在外头。 陆小友,昨日在下未能尽数游览离恨天,今日还要请你继续做引了。 第57章 惊喜 虽说已经被有龙君抓住了把柄,但陆宁初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昨日并未来过无暇堂,今日有龙君都能找来,我看有没有我都没什么所谓。 有龙君笑道:陆小友此言差矣,游览观赏有时赏的不止是景,若是身边的人不对,再美的景都会显得索然无味。 不要脸的东西! 陆宁初狠狠瞪他一眼,要不是出入无暇堂的人还挺多,他早就骂出口了。 有龙君见他一副赌气不肯走的模样,半是威胁半是催促道:今日在下与陆剑主说昨日未能得见离恨天全貌,颇觉遗憾,陆剑主道让在下再来找陆小友便是。 陆宁初瞪眼瞪得更凶,他又做邀请之姿:劳驾陆小友。 旁人本就对他和有龙君的事颇有兴趣,何况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还很显眼,为了日后做戏之事,陆宁初只得迈步。 他只顾自己走得快,完全不顾有龙君。反正昨日便是这般,不管如何这臭流氓都能跟上他。 有龙君瞧着他那副恨不得直接甩开他模样,笑意微敛,背起双手从容地跟了上去。不过今日他跟的不像昨日那般紧,合适的距离既不显得疏离,也不至令陆宁初感到不悦。 陆宁初走了好一段路,才发现今日有龙君没有过分拉近和他的距离。他有些错愕,但看到有龙君脸上的浅笑,便又气恼地回过头去。 他现在倒是希望这人确实跟龙渊相识了,这样他就能和龙渊一起好好收拾他。可惜因为御剑之术的事,他暂时不能远行,没法亲自杀去泯州求证,只能托人帮忙。 今日有龙君的做派确实变化很多。除了没再过分拉近距离之外,他也没有再做那些冒犯的小动作,虽然口头上还会有几句调侃,但不算过分。 有龙君似乎突然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并且没有拿耍人之事要挟他。陆宁初放松些许的同时,又是狐疑更甚。 有龙君的转变太大,他可不信爱占便宜的臭流氓能在一夕之间转性。难不成真是龙渊吩咐了什么,让这人知道了收敛? 陆小友。有龙君忽地喊他,在他转过脑袋后,笑眯眯地道,昨日未能造访陆小友的洞府,在下亦觉十分遗憾,此时又觉疲累,不知陆小友可愿再请在下前去? 陆宁初才缓和些许的脸色顿时又拧起来了。 不过,他到底是答应了下来。就算没有龙渊的建议,他也得和有龙君谈谈。这臭流氓知道了他的秘密,总得想办法把他的嘴给堵严实了。 眼前又见白色花海,二人继续向前,身后却传来喊声。 陆师弟! 竟是东方昱又来了。 陆宁初不由皱了皱眉。他和有龙君还没谈过,对方愿不愿意再被他利用不说,要是他耍东方昱的事被抖出来,那可就糟了。 但自己应付东方昱的那些自以为是,又实在令他恶心。 陆宁初转身迈步,还是刻意离得有龙君近了些 ,才开口道:见过东方师兄,师兄怎么今日也来了? 东方昱昨日听说陆宁初似是和有龙君闹了矛盾,直接把人撂下不管,本还在开心这新来的情敌不攻自破,谁知才高兴了没多久,就听说两人又走到了一起。 方才远远瞧见两人似乎并不亲密,他还心存侥幸,觉得陆宁初得了陆清月的命令才无法拒绝。然,陆宁初这会儿的一迈步,却是打碎了他的幻想。 他沉下脸色,却还笑着,十分讨人嫌地说道:我听说昨日陆师弟和有龙君闹了矛盾,有些担心便来看看。 多谢东方师兄关心。陆宁初先是颇有礼节地谢过,再瞄上有龙君一眼,不好意思地道,不过师兄多虑了,昨日是我一时任性,才让旁人生了误会,我与有龙君并无矛盾。 陆宁初与他道谢时明显就是客套,但提及有龙君时,即便收敛了些许笑意,他的笑容也仍是更显灵动。 东方昱愈发觉得不快,皮笑肉不笑地说得更加直白: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才让陆师弟任性到不想搭理有龙君了? 有龙君未有反驳,陆宁初自然是继续演下去,装作听不出东方昱话中的夹木仓带棒,神色间多上两分羞涩,十分扭捏地道:小事罢了,不足挂齿。 遮遮掩掩的反倒使人想得更多。 东方昱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显出肉眼可见的焦躁,又道:既然是小事,说说倒也无妨不是? 这般死皮不要脸的打探私事,着实令人不悦。 陆宁初想随便编个由头,好让东方昱闭嘴,不防有龙君比他先出了声。 东方道友这般关心我和陆小友的私事,手是不是伸得有些太长了?有龙君直接把不悦摆到了脸上。 他没有顾忌,何况是东方昱不客气在先。 东方昱脸色一僵,假惺惺地赔笑道:确实是我失了礼数。不过我也是出于关心,毕竟陆师弟年纪尚小,我这做师兄的总是忍不住多操心。还望有龙君见谅。 一番话说得虚伪至极,以往赤阳天可没少侮辱离恨天,这会倒是记起来当好师兄了。 有龙君讥讽道:东方道友这意思,是觉得我并非良人,不配与陆小友结交,还是在质疑陆剑主不够关心陆小友? 这两顶帽子,不管是哪顶都扣得挺大。 东方昱终于真诚两分,忙道:有龙君误会了,我怎么会有这等想法。我只是有时难免情不自禁罢了。 说着,他还颇有几分期待 地看向陆宁初。陆宁初现在是对有龙君有情却不自知,他不能冒着被拒绝的风险点破,只能期待陆宁初能看懂他的暗示,并被他的心意感动。 陆宁初当然看得懂东方昱的暗示。只不过感动绝不可能,并且越看得明白,他就越要反着来。 他保持着一贯以来的单纯,贴心地解释道:东方师兄放心,有龙君是济世圣君,当是如今天下最值得结交的人之一。而且有龙君帮过我,绝无害我的可能。我陪同有龙君之事也是 我师父亲自安排。 话里话外都是对有龙君的信任,全然不见提及他的关心,东方昱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露出横行霸道的原形。但在陆宁初困惑又天真地轻轻一笑中,他便又咬着牙忍住了。 有龙君对陆宁初有恩,直接挑拨甚至会导致陆宁初对他反感,他不再自取其辱,显出殷切热情来,道:陆师弟说得是,有龙君乃是我辈楷模,能与其结交是人生一大幸事,我亦颇是向往。不知陆师弟可否给我个面子,准我与你们同行? 这就是东方昱烦人的地方,就算被落了面子,极不高兴,他也会想着办法多赖一会。 陆宁初皱起眉头,露出为难之色,道:可是我与有龙君刚约了谈道论法,东方师兄此时跟来,恐怕不太合适。 谈道论法便是谈自己于修炼道上的种种心得领悟,一般而言不会轻易告知亲缘后辈或者弟子之外的旁人。东方昱和有龙君之间颇有敌意,后者自然不可能答应与他共同谈论。 东方昱好不容易装出来的热情顿时垮了大半,到了能谈道论法的地步,便说明陆宁初和有龙君的关系已经相当亲近了。 有龙君更是直接赶客:东方道友欲与在下结交,在下自是不甚荣幸。不过今日不大凑巧,在下已应了陆小友之约,还请东方道友改日再约。 东方昱舍不得陆宁初的笑容,便舍不得失去风度。所以即便他心中再是不满,也只能憋着气道:有龙君和陆师弟有约在先,倒是我打扰了二位。我改日再寻有龙君。 有龙君没有应他。 陆宁初顺着他话中去意,一脸天真地拱手:东方师兄恕我不送。 东方昱勉强笑了一笑,只得神色郁郁地离开。 陆宁初和有龙君并没有立刻对话,而是先往花海中去。 行到半路,陆宁初还在琢磨着为何有龙君今日还是这般配合,并且配合得这般默契时,忽觉耳畔传来异样。 伸手摸去,原来是有龙君又将一支月见幽插至他的发间。 有龙君见他看来,道:我才帮了陆小友的大忙,陆小友可莫要再糟蹋我的心意了。 陆宁初只觉方才仔细琢磨的自己像个傻子。 这臭流氓这么配合他,除了理直气壮地占他便宜,还能是为了什么? 他把发间的月见幽摘下,捏在手中,呵呵笑着道:我到底是个男人,花这种东西总不好一直戴着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我将收进储物戒中好好保存,不知有龙君可否满意? 陆小友愿意收下便好。眼看着陆宁初随手收起月见幽,俨然就是敷衍了事,准备转头就丢的模样,有龙君不由勾勾唇角,又道,收下之后如何处置本就该随陆小友的心意,不过我还是希望,陆小友日后也能记得我今日的这份心意。 陆宁初顿时额角一跳,这是威胁他不许偷偷扔掉呢。 他吸了口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自然铭刻于心 。 明明就是讽刺,有龙君还煞有介事地点头:那我便放心了。 陆宁初有些不想再搭理他,但不与他说清楚那些弯弯绕绕的挑拨与演戏,总归是个隐患。那些事不好在外头摊开来讲,他便道:一直站在外头倒显得我失礼,不如有龙君先随我进了洞府再谈其他? 有龙君自是点头跟着他去。 进了洞府,陆宁初先设结界,有龙君便趁这功夫打量周围。 府中的陈设亦如外观那般,颇是简陋,除却床桌这等必要的东西,便只有一方立着兵兰桌案不算常见。不过摆放桌上以及各处案上的月见幽,以及书案上凌乱摊着的书册,倒是为这简陋到甚至有些冷静点洞府添了不少生气。 陆宁初设完结界,见有龙君还规规矩矩地立在门口不远处,不由有些诧异。不过他也只多看了一眼,便越过有龙君,连招呼都不招呼一声,就先进了里头。 有龙君也不跟他客气,跟着进去后就大方坐下。 陆宁初又瞥他一眼,倒了杯桌上的隔夜茶给他:寒舍简陋,还请有龙君莫要嫌弃。 有龙君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才道:在下怎会嫌弃,小友的洞府虽然确实简陋了些,但陆小友倒得这杯茶却十分不错,甚合在下的口味。 陆宁初拧眉,想直说不必再这般文绉绉地装了,却见有龙君忽地取出两个油纸包。 油纸中包着的是两种不同的点心,有龙君把点心往陆宁初那推过去些许,道:茶水虽好,但未免有些寡淡,正好在下有两份点心,不如陆小友一同尝尝? 也不知有龙君是哪买来的点心,卖相十分不错不说,味道也颇能勾人食欲。 有龙君说完没有先动点心,俨然是等着他先吃,陆宁初懒得跟自己过不去,拈起一块便放入口中。 点心刚一入口,他就不由眨了下眼。 居然相当合他的口味。 不过想到这是谁的点心,他就还是克制地没有多吃,吃完一块,便道:我们谈谈。 有龙君像是有些失望,问道:怎么,这点心不好吃吗? 对于颇合他口味的吃食,陆宁初到底是说不出违心的话,他扫了点心一眼,答道:点心不错。不过还是先谈正事重要。你昨日就已看穿我在耍弄你和东方昱,挑唆你们互相争斗,今日为什么还要这么配合我? 但有龙君还在计较他的点心:你觉得不错便好,在下可是向好些人打听了你的口味。 见到陆宁初瞪他,他才答道:陆小友这般问,倒是令在下有些伤心了,我以为我的心意应当已经足够明显。在下知道陆小友是聪明人,装傻这招对我可不管用。 陆宁初眸色沉沉,抿了抿唇道:那你要如何,才愿意保证不会把我做的那些事告知旁人? 有龙君不由叹气:在下都这般说了,陆小友还觉得我会害你吗?若我想害陆小友,我何必与你配合,得罪东方昱? 陆宁初却戒备/之色更重,冷声道:在金城时,你屡屡对我作出轻佻之举,现在又以把柄胁迫于我,谁知道你会不会逼我做什么龌龊事。 听到这话,有龙君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那时候就想着小骗子欺负起来可爱,哪里想到会有今日,当时的有些行为确实过分了些。 之前确实是在下唐突了陆小友,在下向你赔个不是。不过,他苦笑道,在下虽有胁迫陆小友之实,但绝无龌龊之意。在下在金城时以为陆小友与我是两情相悦,待到分别之前,才觉陆小友并无此意。 在下冷静了一段时日,还是情难自禁,才上门拜访。在下并不想强迫陆小友做不愿之事,只是想求个追求陆小友的机会,正好陆小友也厌恶东方昱的纠缠,需要个幌子令他放弃不是? 若是没有对有龙君和龙渊的怀疑,听到这番情真意切地表白,陆宁初或许还会有些许动容。但有了怀疑,他便最多信个半成。 要是怀疑成真,就算有龙君说的都是肺腑之言,那他也是个明知他已有主,却还要横刀夺爱的小人。 陆宁初更怀疑他是得了龙渊的吩咐,故意诱导他找他做戏。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想解决东方昱等人的纠缠,并且不累及离恨天,都唯有找有龙君做戏这一个法子。 有关有龙君和龙渊的猜测还无证据证实,前者不能不防。 陆宁初隐隐做出动容之色,沉思片刻后答道: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记得必须替我保密。 有龙君立刻显出喜色来,道:这是自然。何况就算泄露陆小友之前所为,东方昱等人愤怒过后不见得就会放弃,唯有我与小友配合,才能令这些人彻底死心,我怎么舍得错过这种机会。 一番商谈之后,虽然在陆宁初眼里这只是演戏,在有龙君那还有更复杂的意义,但二人终是达成了合作。 为了避免昨日那样的误会,也算作合作的诚意,陆宁初把有龙君送去剑主殿,又与陆清月说了几句,才再次回到自己的洞府。 有龙君并未把他的点心带走,因为两人都只吃了一点,桌上还剩许多。 陆宁初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在桌前坐下,将那些点心吃了个干净。 这些点心太合他的口味,要不是回来路上,他确实问到了被有龙君问过的师姐,他就又能多一样证明有龙君与龙渊相识的佐证。 * 这日之后,陆宁初每日都会与有龙君待上一段时间。这既是应有龙君之邀,也是故意做给东方 昱等人看。 半月下来,原本缠着陆宁初的那些人,大多都陆续放弃。就连赵锦之,在找了有龙君几回麻烦,又被陆宁初骂了之后,便失魂落魄地酗起了酒。 最后,还厚着脸皮缠着的陆宁初,就只剩东方昱。东方昱抱着结交有龙君的理由,企图在陆宁初和有龙君间横插一脚,离间二人的关系。 奈何之前赵锦之就是因为侮辱恩人,被陆宁初骂了不想再看到他。东方昱不想重蹈覆辙,自然不能明着作 梗,但暗着来又尽数被有龙君化解,这脚插来插去便总是插断。 又是一唱一和地气跑了东方昱,陆宁初转头就想跟有龙君告辞。 他实在有些心慌。 他仍然认为自己只是演戏,但他的心却不受控制,竟是越来越容易因为有龙君失控。 自达成合作之后,有龙君似乎当真打算不再讨嫌,而是好好追求于他。那些轻佻之举没有再有,就算是偶尔不得不有的接触,也是一触即离,绝不冒犯。此外,有龙君还常寻来好吃好玩的东西逗他开心,好似当初他与有龙君套近乎那般。 陆宁初因为立场颠倒而觉得有些恍惚的同时,还因为有龙君送给他的东西总是很合他的心意,开始理解有龙君之前为何会认定他喜欢他,甚至做出那种轻佻举动。 就算他心里想着龙渊,他都会无法自控地因为有龙君的贴心心动。 而他那时候的所作所为,看在有龙君眼里,当是他喜欢极了他!既然喜欢极了,那回以一些亲密的动作自然也不过分。 跟有龙君待得时间越久,他就越是愧疚,那种仿佛背叛龙渊的心动让他极为难堪。要不是最讨厌的东方昱还没死心,现在放弃就是前功尽弃,他早就能离有龙君多远就离多远。 虽然恍惚中对有龙君生出了些许同情,但冷静下来后细想,有龙君究竟是否无辜还是有待考证。 不说在金城时,他明显表露厌恶后还不收手,不尊重他,和龙渊究竟是否相识,更是极其致命的一点。 若是相识,有龙君不会不知道他和龙渊感情极好,如此这般还要插足,那必然是私德极其败坏。 有龙君已看过很多次陆宁初因为心动而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颇觉满足,此时陆宁初想要落荒而逃,他自然也不多作为难,爽快地应下作别。 何况陆宁初这般模样,逃回自己的洞府之后,必然会找龙渊撒娇。 * 陆宁初和龙渊腻腻歪歪地用通灵纸鹤传讯的时候,东方昱却在大发脾气。 他直接对着酒壶喝了口酒,接着又砸到地上,踹着桌子骂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狗屁有龙君了!我长得比他好,天资比他高,还比他有钱,就算他名气很大又怎么样,我还年轻,我早晚也会闻名天下。而他呢,他就是个最多再活个几十年的短命鬼! 东方昱是火灵根,本就火气极旺,生起气来更是头发炸开,头顶隐有热气升腾。 这般怒发冲冠的模样像极了发怒的雄狮,就 是跟东方昱玩惯了的几个赤阳天弟子,此时也吓得战战兢兢。 随着砰的一声,东方昱甚至一拳砸断了桌子。 再不劝劝,东方昱恐怕真的要发疯。陪同而来的弟子中终于有胆子大的出声:阿昱你冷静点,你也说了那什么有龙君就几十年好活了,等他死了陆师弟不还是你的吗。 然而却是激得东方昱火气更大。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就是比不上那个狗屁,只有等他死了才能接 盘是不是? 眼看着东方昱就要过来揍人,其他几人赶紧按住说话那人,先下手为强地揍了起来。 阿昱你冷静点!冷静点!这臭小子不会说话,我们帮你收拾他! 揍是真的揍,但他们揍最多就是皮肉伤,要是让东方昱动手,指不定就打成重伤,甚至打死都不是不可能。 挨揍那人显然也知道这点,当即扯着嗓子惨嚎起来。 东方昱的神色缓和些许,一屁股坐在众人面前,看着中间那人又挨了会揍,才命令道:行了别打了,你们倒是都给我想想办法! 还没想上片刻,就有人出声:这事其实也不难办啊,不是说那个有龙君修为不怎么样,那干脆把他这样了,不就完了? 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东方昱刚刚砸了一通,地上零零碎碎的东西不少。听到这个主意,他立马捡了酒壶的壶盖砸了过去。 什么馊主意!那狗屁是济世圣君之一,名头大得很。要是杀了他,整个正道都得声讨我们赤阳天! 要不用美人计?让别人勾走了有龙君,陆师弟说不定还会伤心,到时候阿昱你的机会不就来了?这人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颇有些沾沾自喜。 东方昱却是踹了他一脚,骂道:美人计,美人计!你美个屁!你以为没有眼瞎了的去跟那狗屁暗送秋波吗,那狗屁看不上!而且美人,你倒是给我找一个比陆师弟好看的来! 众人又提几个建议,但都被否决。 他们焉头耷脑地缩了回去,东方昱却是火气又盛。 他冷冷看着众人,骂道:一群废物! 眼看着东方昱又要起身打砸,方才挨了顿群殴的人忽地再次出声:虽然阿昱你说那有龙君除了名声外一无是处,但陆师弟既然会喜欢他,那必然是因为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们不如从这点下手,查查陆师弟为什么会喜欢他? 东方昱还未出声,就有旁人先做质疑。 这怎么查啊,有时候连自己都不见得知道自己怎么喜欢上别人的,还能查出别人的? 就是,万一陆师弟是因为有龙君器大活好呢,难不成让我们阿昱去强陆师弟一回?而且就算强了,也不见得比唔! 行了行了不会说话就别说话!眼看着话题奔着质疑东方昱大不大、行不行的方向去了,有人赶紧捂住了蠢货的嘴。 因为阻止的及时,东方昱只冷冷瞪了那蠢 货一眼,没有发作。 捂嘴那人松了口气,微微放松手上的力道,反驳道:你这蠢货,陆师弟现在还不自知呢,连手都没怎么跟有龙君牵过,哪知道得器大活好。 说不定是中了春.药什么的,不小心滚到一起了呗。 闭嘴吧你!才放松些的手顿时又捂紧实了。 然而这话却给了旁人灵感,又有人道:春.药好啊,要不阿昱你就试试,说不定把陆师弟弄舒服了,这事就成了/呢。而且就算不成,反正也睡过一回了,不亏。 闭嘴!这回是东方昱亲自骂了,说得容易,要有机会我早动手了,轮得到你们提醒?现在我连单独约陆师弟都约不出来,全被有龙君搅和了,下药,我下给那狗屁让他爽吗? 说到这个,他又想起第一回 约陆宁初去棠月阁的时候,那次他差点就下药成功了,可恨来了个赵锦之搅局。而且之后他再也没有机会,也是因为他一约陆宁初,赵锦之就跟闻着味的狗似的立马撵来捣乱。 明明在岩上城时,还跟陆宁初针锋相对,都不知道这赵锦之怎么就也看上陆宁初了。 东方昱忽地一愣。 他想不明白赵锦之为什么看上陆宁初,但陆宁初怎么喜欢的有龙君,他却是想到了。 旁人还在叽叽喳喳地吵,他又道一声:闭嘴。 待众人安静后才又道:我想到陆师弟喜欢有龙君的原因了。陆师弟在岩上城遭受围攻,差点背上诬名时,有龙君替他解了围,他便将有龙君视作了恩人。 有人顿时点起了头,附和道:对对对,之前陆师弟骂赵锦之时,就是骂侮辱我的恩人就是侮辱我把他骂走的,陆师弟的确很感激有龙君的恩情。 但又有人打岔,泼冷水道:可是如果陆师弟是因为恩情喜欢的有龙君,那也不好办啊。之前英雄救美的办法已经说过不行了,陆师弟现在这么厉害,要把他逼到需要人救的地步可不容易。 东方昱却不见气馁,冷笑一声道:就知道你们都是废物!你们难道没听说吗,当初在岩上城的时候,门里派过去的马长老不仅没帮着陆师弟说话,反倒帮着外人诬蔑他。你们想想,被外人诬蔑和被自己人诬蔑,哪个更让人寒心? 答案当然是后者。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有人知道东方昱要干什么了。 阿昱你的意思是? 东方昱自觉寻到办法,便缓和怒容显出得意来。他笑了一声,道:对,我要对马长老下手。马长老当初是要害死陆师弟,这种生死之仇不是关个禁闭就能抵消。而陆师弟也的确耿耿于怀,有龙君刚来那天,我就听他提起过。 他颇为自得地道:我看陆师弟肯定很想杀了马长老,只不过掌门出面把马长老关进了思过谭,他才不好多说。但我要是彻底废了马长老,这算不算替陆师弟报了死仇,算不算莫大的恩情? 妙啊!对东方昱惟命是从的人立马吹捧起来。 但也有理智的人道 :可这会不会风险太大?而且马长老是个元婴期,我们打不过他啊。 东方昱看傻子似的白他一眼:你是不是蠢,我几时说过要跟马长老动手了。思过谭本就寒气极重,容易损伤根基,马长老现在恐怕早就寒气遍体,调集全身灵力抵挡,全神贯注才能护住自身,根本无暇他顾。 他邪邪一笑:这时候偷偷往潭水中加点流焱晶,寒气突然变成火气,马长老猝不及防之下可不就得废了吗? 流焱 晶内含极燥烈的火气,指甲盖大的一颗就能沸腾一个十丈宽十丈深的水潭两刻钟。流焱晶对旁人来说危险,但对能利用它的火灵根修士却是宝贝,东方昱自然拥有许多。 思过谭的寒气本就伤身,极寒极热快速交替的冲击之下,马长老来不及抵御,必然承受不住。 这倒是个好主意。流焱晶散尽火气后便会碎成粉末,溶于潭水之中更是寻到不踪影。 只是思过谭有人看守,怎么进去? 东方昱显出轻蔑之色,嗤道:这还要问,买通不就行了。 * 数日过去,东方昱都没有再来。 陆宁初以为他是终于死心,便考虑起了如何和有龙君减少接触。 他越来越招架不住有龙君。有龙君对他的喜好实在太过敏锐,敏锐到他越发怀疑有龙君是从龙渊那听来的这些。被桩桩件件对准自己的喜好讨好,很难有人能坚持住完全不为所动。 他绝没有对龙渊变心,每日和龙渊传讯仍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并且他的思念也始终都在与日俱增。只是他亦没法否认,他似乎确实控住不住自己,总是会因有龙君生出不该有的心动。 背叛的愧疚,和同时喜欢上两个人的质疑,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只可惜直接远离有龙君并不可行。毕竟不说这样容易使那些退却的烦人精卷土重来,就是陆清月等人恐怕也会有颇多疑问。 要想完美地圆过这件事去,只能慢慢减少接触,造成他和有龙君感情逐渐变淡,最终情断的假象。 不过,事实证明,陆宁初还是考虑得早了些。 他才舒心了两日,东方昱就又找上门来,还神神秘秘地对他说有惊喜给他,让他多留意宗门内的动静。 并且东方昱出乎意料地没有纠缠太过,有龙君夹木仓带棒地说了两句,他竟回以一记得意的眼神,然后浑不在意地听过便罢。 瞧着东方昱离开的背影,能看出他似乎心情颇好。 有龙君看向陆宁初,问道:你是不是背着我找过他了? 陆宁初立马回他一记白眼:我疯了才找他,我还要怀疑是不是你又故意把他引回来了呢。 毕竟若是没人再来纠缠,那有龙君便没了利用价值,他随时都可以抛弃。 有龙君戳了下陆宁初的脑门,无奈道:就知道胡说八道,有谁会把好不容易赶走的情敌再找回来? 陆宁初用手背擦了下脑门,恼怒地瞪着 他:谁知道呢! 这就是他迫切想远离有龙君的原因之意,他几乎失去了对这臭流氓的防备心。虽说有龙君没再有过轻佻之举,但这等逗弄也有些过于亲密了。 有龙君当然知道这小骗子几乎已经沦陷了,毕竟他是龙渊时怎么哄人,他现在就怎么哄人,可谓是对陆宁初的弱点掌握得清清楚楚。 小骗子今天没怎么利用到他,便忙不迭地想跑,但他才见到人没多久,自然不能让他如愿。/他拦住陆宁初,又问道:东方昱说要给你惊喜,这是要到什么特殊的日子了? 没有!陆宁初绕来绕去绕不出,只得继续解释道,说没有就是没有,谁知道那狗东西发什么疯。 陆宁初见有龙君还是不放他走,又是瞪眼:放我过去,我要回去修炼! 回去修炼之前,还会先找龙渊撒一通娇。 凶巴巴的样子很可爱,但到底不如腻腻歪歪的情话甜,有龙君装模作样地又拦几下,便让开了路来。 陆宁初走得飞快,有龙君在后面看着他,幽幽叹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没有掩饰的意思,陆宁初听在耳中,不由额角一跳。不过他只顿了顿脚步,到底是忍住了,没回去争论。 陆宁初没把东方昱的惊喜放在心上,甚至全然不想关注。 奈何惊喜却是自个找上了门。 东方昱找他后的第二日夜晚,他刚闹完龙渊准备歇息,却忽地起身掠向洞府之外。 外头忽然灵力激荡,是有人闯入! 出得门外,先见被灵力带起的无数花瓣,接着才见一白衣人影。 那人似是察觉陆宁初出来,微微侧头看过一眼,便当即飞身逃跑。 而陆宁初却是心头一震,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是那面具人! 才追出不久,后方便传来喧哗。 后方人数不少,吵吵嚷嚷好不热闹,但也隐约可以听清 那人杀了马长老!快追! 白衣,马长老,他的洞府。 陆宁初立刻明白这又是一场陷害。 第58章 试探 他不明白。 诱他出来后,面具人就遮掩起了自己的身形, 此时最正确的做法是立刻回身解释。但面具人速度很快, 若是转身回去,就再无追上的可能。 陆宁初眸色沉了沉, 不仅没有回返, 反而更快地追了上去。 耳畔风声呼啸, 淹没身后喧嚷。 紧紧追逐之下,即便有林间树木遮掩,也仍能抓到蛛丝马迹,得知面具人逃跑的方向。 陆宁初为轻雪载起,身后浮现六剑剑轮。六柄灵力构筑的飞剑如流星般追击着面具人,试图将其逼出重重遮掩之外。 奈何, 面具人的身法长进许多,陆宁初又要追逐又要控制飞剑,一心二用之下,飞剑尽数为其躲过。 不过多时, 面具人就逃出了离恨天地界。 陆宁初眸色更深。 面具人对离恨天的地形似乎过于熟悉了些。 太上天宫占地甚广,宗门辖地之内并非所有山头都有人居住, 那面具人便是逃往了少有人去的地方。 隐有隆隆水流奔腾之声插入呼啸声中, 陆宁初猛地一变脸色,越发加快速度追逐。 太上天宫辖地东侧的边界是大东江,大东江宽有近二十里,水浪汹涌水势甚猛,若是面具人遁入江中, 那就很难再寻到他的踪迹。 灵力如开闸洪水般疯狂地用去,陆宁初几乎将自己逼到极限。 距离肉眼可见地飞快拉近,眼看就要追上对方,面具人却如上次金城那般,又忽地换了身法,速度再快。 耳畔水声愈响,犹如怒龙的大东江渐渐清晰。 面具人换了身法之后,莫说追上,原本拉近的距离甚至又被拉开。陆宁初耗用灵力如流水,直逼得丹田刺痛,喉头涌上腥甜,却也再难扭转局势。 离对方还有数十丈之遥时,面具人终是抵达江边。陆宁初不顾自身反噬愈重,再控飞剑疾驰,企图拦下面具人。 然,面具人的身法甚是诡谲,飞剑也受了反噬和分心的影响,攻势不足。只见面具人扭身数次便脱出飞剑围堵,随后他便做跃起之势,俨然是要投身入江,借此遁逃。 陆宁初心知回天无力,但又见对方,却无丝毫所获,他实在不能甘心。 漆黑的眼中闪过挣扎之色,双唇紧紧抿起,随后又忽地张开。 大师兄! 自喉头深处挤出的试探如同自深渊中爬出的恶鬼,扑向敌人的同时,也狠狠鞭挞着陆宁初的心脏。 他不想怀疑。 但他不能不怀疑。 如果可以,陆宁初更希望对方毫无反应。但听到这猝不及防的一声,面具人的身形显而易见地出现了迟滞。肩侧为飞剑划伤出血,他才如梦初醒般地跃向江中。 这般失态过于明显,陆宁初心头骤然沉下,越发不管不顾。他控制着六柄飞剑落入江水之中,试图冻结一片水域阻止面具人逃跑。 大东江之水流有自然之威,湍急远胜顾崇明之法术,六柄飞剑入水,要想控制它们不被水流冲走就已颇费精力,冻结更是绝非易事。 而陆宁初狂奔急逐,又耗灵力颇多,此番冻结之图实在太过为难。江水上隐隐浮出薄冰,就被汹涌水浪打碎卷走,他也身形骤震,喉头腥甜终于冲口而出,染红一片衣襟。 面具人终是遁入江水,不见踪影。 陆宁初赶至江边仍是不甘,连轻雪也投入江中再作冻结。 轻雪有灵,可自立江水之中,不需多加掌控,与六柄飞剑结阵相连,威力也得提升。其落水之处成为中心,飞快蔓出方圆一里之冰域。 然,原本通畅的水流突然遇得这般阻碍,自是勃然大怒,怒涛不断。冰域剑阵遭到冲击,当即反噬陆宁初,逼的他再吐一口鲜血。 如此状况,想再绵延深入冰域实在无法做到。 已成冰域中没有面具人的身影。而这般水势,追入水中莫说追上面具人的踪迹,就是保住自身不乱方向都很困难,自然也毫无用处。 陆宁初只能憾然收剑。 失去剑阵维持的冰域很快碎裂,化作大大小小的浮冰被滚滚水浪卷走。陆宁初伫立江边久久不动,只觉心头犹如水中冰块,被不断反复锤击撕裂。 若面具人当真是李云琅,那前世如何都查不出对方身份、对方实力与他勉强相当、面具下是蜡融之貌等疑点,便都能得到解释。 李云琅沉入岩浆是他亲眼目睹,他当然无论如何都怀疑不到李云琅头上。 只是,他不明白。 不明白李云琅为何对他有这般恨意,也不明白李云琅怎么就能为了陷害他,害尽离恨天。 他的天资确实容易招惹嫉妒,但李云琅从小看着他长大,没少指点鼓舞他的修行不说,还常寻来各种灵草、灵材助他修炼,就连秋虹都是李云琅亲自挑选给他。 往事桩桩件件,李云琅都极为尽心,若他真有嫉妒,为何不从中作梗误他修行良机? 他当真如何也想不明白,李云琅为什么要让他身败名裂,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并且用的还是不顾离恨天的手段。 陆清月以及长老们都将他看做自己的子侄,平日甚是看重,没少委以重任。离恨天门下弟子亦很敬重喜爱于他,见到他都会热情招呼甚至相邀同行,遇上难事也会先请教于他,就连白霓云这等沉稳的性子,见到他时都会撒娇几句。 他如何做得出杀害白霓云只为陷害于他?又如何做得出颠覆离恨天之举? 思及前世种种惨烈,陆宁初双眼泛红,只能拼命开脱,面具人或许是被他突然出声吓到才会失态,并无证据证明他便一定就是李云琅,才不至失智崩溃。 然而,不管如何开脱,他还是又呕出一口血来。 以李云琅便是面具人的前提,纵观前世今世种种,一切疑点都能层层串联,这实在太巧太巧。 贼子受死! 忽有怒喝响起及法术落下,陆宁初连忙躲避回身。 来人得见陆宁初正脸,立刻将手中下一道法术打至旁侧,随后惊诧道:陆宁初?怎么是你? 来人是太上天宫的一位元婴长老。 陆宁初拱了拱手,声音哑然地开口道:见过长老。贼人逃至我洞府之外,我觉出异动便作追击。其入江而逃,是陆某无用,未能将其抓获。 元婴长老面色有些古怪,手上尤有捏作法诀之势,俨然心存戒备。 当真如此? 面具人刻意乔装引导,上回岩上城诬陷之事又传得沸沸扬扬,太上天宫几乎人人皆知他与马长老有怨。如今马长老身死,追逐凶手却追到了他,旁人的怀疑不能避免。 陆宁初没别的反应,只擦擦嘴边的血污,道了一声:当真。 陆续又有人来。落在后头的是负责巡逻及看护各处要地的巡山使,大多由各天金丹弟子轮值担任。 一位巡山使问过情况,便对陆宁初道:我是这月轮值的巡山使领队吴坤,还请陆师弟随我走上一趟,以助我们查清贼人来历。 身在自己的宗门,逃跑抗拒只会更添嫌疑。 陆宁初点头道:好。 太上天宫十分庞大,包括外门弟子在内的门人有数万之众。如此庞大的数量不乏犯错之人,自然不能少了断案施刑的地方,而刑律堂便是太上天宫的大理寺。 陆宁初被巡山使带至刑律堂,进门便见时任刑律堂堂主的三位长老。门中元婴长老为人刺杀身亡,这不仅是不小的损失,更是莫大的耻辱,太上天宫当然极为重视,直接请出三位堂主共同彻查。 三位长老见到陆宁初并无太多惊讶,而陆宁初亦觉意料之中。上回金城时,面具人便在伤口处留下寒霜以谋陷害于他,这回刺杀马长老自然也会如此。 三位长老当已看过马长老尸首,自然对他怀疑更甚。 其中一位长老出自赤阳天,其对离恨天的轻蔑傲慢与东方曜一脉相承,当即责问道:陆宁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入思过谭行凶杀人,你是要造反不成! 陆宁初便将方才说过的解释又说了一遍。 这位赤阳天的长老自然不信,又斥他是狡辩。 不过,如今的陆宁初对太上天宫亦十分重要,若非东方曜那种把狗眼看人刻进骨子里的货色,大多数人甚至都不愿得罪于他。 故,虽也有不少怀疑,另两位长老却是一位打起圆场:许长老稍安勿躁。陆宁初是天宫弟子,我等合该信任他才是,怎的就能不做查证就先定罪名? 一位问道:陆宁初,你说追至大东江边才为凶手逃脱,那此番追逐过程之中,你可有发现凶手是何身份? 对待这两位长老,陆宁初恭敬许多,他拱手道:禀告原长老、孔长老,凶手身法诡谲,陆某无能,始终未能近其身侧,对其身份也不了解。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赤阳天长老见得陆宁初这般无视于他,心中顿生不满,闻言立即嗤了一声,道:压根就没这么个人,当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陆宁初没有理他,只又道:不过陆某并非第一次见到此人。上回在金城援战时,此人便闯入陆某所居的王府客院,欲杀陆某之师兄并嫁祸于陆某。 赤阳天长老又作讥嘲:胡编乱造,我看你就是想给自己脱罪。 嫁祸于你?打圆场的长老皱起眉头,亦是不太相信。 陆某所言句句属实,还请诸位长老明鉴。凶手戴有面具,且面具之下容貌尽毁,对其身份陆某确实不知。陆宁初继续道,但此人闯入王府行凶当日使用了大量迷药,居于客院的道友皆受影响昏睡,故意于伤口处留下寒霜这等嫁祸手段亦有许多人见证,长老们若有怀疑可尽管查证。 第59章 刑律堂 借刀杀人。 原长老和孔长老露出讶色,赤阳天长老则是直接嚷道:我们尚且未说, 你就对尸首的情况了如指掌, 还敢说凶手不是你! 赤阳天的人当真都傲慢得令人厌烦。 陆宁初眼中浮现冷意,讽刺道:原来卫长老便是这般断案, 不问证据, 不究细节, 只要卫长老觉得如何那便是如何,当真是雷厉风行,断案如神。 大胆!卫长老顿时怒而瞪目,就凭你也敢质疑我断 好了!话到一半,却是被孔长老打断。 孔长老看过卫长老,眼中有着明显的责备与不悦:陆宁初能说中伤口的特点, 不就证明他确实在金城遇到过凶手,所言属实?仅凭这点就判他是凶手,忽略其他内容,不作查证, 可着实有些武断了。 原长老更是直白,道:断案当有公允, 卫长老若是抑不住私心, 那还是换个人吧。 两位长老资历更深,且一个出身太上天,一个出身昆仑天,都不是好捏的软柿子。如今激得他们二人同时反感,卫长老不敢太过嚣张, 只得认下二人斥责:卫某也是查案心切,还望二位见谅。 陆宁初倒是有些惊讶,原长老竟然会直接点出卫长老存了私心。 孔、原二位长老待陆宁初将两桩事细细说过,做下笔录后,便派人去请白霓云等人。 白霓云、叶雨辰等人的证词自然与陆宁初一致。不过因为他们都与陆宁初关系亲近,有龙君心属陆宁初亦是皆知,故而刑律堂还得再寻同去金城的其他天弟子求证。 白霓云当时请人宣扬刺杀陷害之事的未雨绸缪便帮了大忙。 所得证据、证词,皆可证确实有人意图陷害陆宁初。 孔、原两位长老欲将陆宁初放走,卫长老却又反对道:不成!就算金城之事他说的都是实话,但那只能证明的确有人想要陷害他,没法证明他不是凶手。 听到这话,孔、原两位长老倒是生出了犹豫。他们对陆宁初的不想得罪,是保证公平公正地断案,而非不问事实的偏袒。而卫长老现在的话说得有理,有人想要陷害陆宁初和陆宁初到底是不是凶手之间,的确没有直接的证据关系。 不过,两位长老也只是犹豫了片刻罢了。 若凶手真是陆宁初,他没有理由奔逃一路,却在逃脱有望之时突然停下,甚至乖乖跟着巡山使来了刑律堂。 他们没法证明陆宁初不是凶手,也没法证明陆宁初是。没有证据就不能把人关押。何况陆宁初衣襟上还有血迹,若他当真无辜,那便是在追逐凶手的过程中出力不小乃至受了伤,此刻将其当做凶手关押,可属实令人寒心。 陆宁初,今日你先回去。虽然准他回去,但也不是真的不再怀疑,孔长老继续道,不过此案未破前刑律堂少不得传唤于你,这段时日你就不要离开宗门了。 陆宁初准备应下,却被卫长老打岔。 我不同意!整个太上天宫就他嫌疑最大,绝不能这么轻易就放他走! 卫晨晖!原长老喊他一声,不悦道,就算你是心系自家弟子之死,但如此咄咄逼人也实在太过!何况你如此武断,若是当真冤枉了陆宁初,岂不是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孔长老眼神凌厉,亦是质问道:卫长老如此紧咬不放,莫非是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线索?说起来,我也有些好奇,卫长老的弟子为什么会在思过潭附近? 卫长老顿时一僵,忙道:孔长老言重。我怎么会有别的线索,只是我那徒儿遇难,我这做师父的难免有些心急。至于他为何会去思过潭,我亦想知晓。 孔长老哼了一声:你的弟子是弟子,别人的弟子也是弟子,既然司掌刑律堂,就该将公平公正放在首位。卫长老痛失爱徒,心绪难定,此时断案恐是易出冤假错案。这桩案子我会再请其他长老,卫长老还是先回去歇上几日。 虽都有堂主之名,但孔长老才是实权在握,真正掌控刑律堂之人。平日他不计较倒也罢,可要是计较起来,那就是说一不二。 卫长老闻言脸色剧变,挣扎道:可是这案子是掌门任命我一同查办。 孔长老淡淡道:我自会向掌门禀明情况。卫长老且先回去,好好修养身心吧。 卫长老脸色越发难看,但也只能领命退走。孔长老早年掌管刑律堂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铁血作风,也就近些年手段温和了些,若是当真惹恼了他,被直接丢出刑律堂才是真的丢面子。 待卫长老离开,陆宁初才有些诧异地出声道:卫长老的弟子? 原长老细看他的神色,点头道:凶手杀害的不止马长老。你可知凶手共杀了几人? 陆宁初自是摇头:不知。 原长老见他坦荡不似作伪,更信他几分,道出遇害人数:这凶手共杀了三人,除马长老外,还有思过潭的一位看守,以及卫长老的一名弟子。 卫长老的弟子自然也是赤阳天的人。因为面具人的再次出现,陆宁初根本没想起东方昱与他说的惊喜,此时才反应过来,所谓的惊喜指的原来是对马长老下手。 两位长老本要劝陆宁初离开,但见到他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便又问道:你可是想起什么线索? 陆宁初稍作犹豫,问道:不知二位长老可否详细告诉我,那三人是如何死的? 两位长老互相看了一眼,由孔长老回答:详细的尸检结果还要等上一等。不过按现场打斗的痕迹来看,马长老似乎先受了重伤,而后未有多少反抗就毙命当场。看守则是与凶手缠斗,拖到其他人来后,被急于逃跑的凶手暴起杀死。至于卫长老的弟子,则是在理思过潭不远的地方一击毙命。 陆宁初又问道:马长老比看守先死? 确实如此。孔长老道,我们也在疑惑,凶手是如何做到越过看守,先进思过潭行凶。凶手不过金丹的实力,若非马长老没有防备,如何都不至身死。 陆宁初立刻明白,面具人能够得手,恐怕少不了利用了东方昱的布置。 思过潭在山腹之中,只有一个入口可以进入,面具人若要闯入必然会惊动看守。太上天宫的看守、巡山使之流都有特制的令牌,一有异动便可传讯他人并发出警啸。 思过潭是禁闭之地,轻易不会有人进入,看守没有发出警示,马长老自然不会有所防备。 孔长老顿了顿,又问他: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陆宁初不答先道:陆某只是猜测,并无证据。 无妨,你说便是。是否可信自然有刑律堂查证。 陆宁初拱了拱手,这才答道:两日前,赤阳天的东方昱师兄曾来寻我,让我留意宗门内的动静,说是为我准备了惊喜。 孔、原两位长老能成刑律堂堂主,自然都是精明透彻之人,闻言便懂了陆宁初的意思。 东方昱提前预告了会有动作,陆宁初又正好与马长老有怨,再加一个恰好死在思过潭附近的赤阳天弟子,明眼人都能觉出这其中必有关联。 此话当真?孔长老的脸色不太好看。 陆某绝无虚言。 原长老更是显出怒容:怪不得那卫晨晖咄咄逼人,不顾证据就要按死你是凶手。还敢说没有别的线索,我看他指不定也掺和到了里头! 不怪两位长老如此激动。思过潭位置偏僻,又颇为荒芜,禁闭也不许旁人探望,闲来无事根本没人会去。何况凶案发生的时间还是午夜,赤阳天的那名弟子出现在思过潭附近,委实不合常理。 他们虽然并非全然相信了陆宁初,届时必然还要查证,但一时的愤怒却也没法避免。 荒唐!为了点情情爱爱就敢戕害门内长老!孔长老面沉如水,也忍不住骂道。 陆宁初低头歉然:此事究其根本还是因陆某而起,陆某在此向二位长老谢罪。 你谢什么罪。孔长老稍稍缓了脸色,只要你没杀人,没勾结,你什么错都没有,错的是那些心术不正的人,你不必因为他们自责。若没有今日之事,就是你日后要找马长老的麻烦我都支持你。马瑞那混账在岩上城做出那等事,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这是当真把公正二字放进了心里。 陆宁初心头微动,又是俯首:多谢孔长老。 孔长老摆了摆手,道:好了,你受了伤,还是先回去吧。 陆宁初又是一拜,才终于离开审讯室。 为了更好的审讯效果,审讯室特意建成了地下石室,室内只有火焰摇晃的火把照明,光线昏暗不定,极易使人觉得压抑紧张,通往上方的走道亦是如此。这样的环境无人愿意久待,走道自然是空空荡荡。 陆宁初走出一截,嘴角渐渐勾起。 从一开始,他就是故意在东方昱面前提到马长老,准备借刀杀人。东方昱恶心他了两世,他当然得讨回点利息。 原本他以为还要些时日,甚至想着要不要再多给点暗示,好在东方昱比他想得更加狂妄自大。 今日之事他也不怕东方昱知晓。毕竟狗腿子死了,最后少不得会查到主人头上,以东方昱的性格,他定然会拼命想办法把自己摘出去。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东方昱可不会管什么心上人,到时绝对会把罪责尽数推到他头上。 撕破脸是早晚的事,与其被动反击,当然是先下手为强更好。 第60章 错觉 错把真身作假身。 地下的走道虽然无人,但上方的出口却有看守。陆宁初很快就敛了笑容, 顶着一张有些憔悴的面容回到了地上。 一通审问来来回回折腾许久, 天边已有熹微晨光。而白霓云等人竟是等在出口外,还未离去。见到陆宁初出来, 他们立刻上前关切。 小师弟, 你可还好? 白色衣襟上的血污分外显眼, 白霓云露出担忧之色,叶雨辰更是夸张得就差哭出来。 小师弟他们是不是对你严刑拷打,想把你屈打成招啊?这也太过分了,怎么能乱冤枉人啊,我去跟剑主说,咱们一定要讨个公道! 叶雨辰总是想的很多, 陆宁初不由失笑:叶师兄,没有严刑拷打,我这是追凶手时受的伤。 那你伤得叶雨辰又要再问,却被白霓云往后拉了一把。 有龙君上前问道:伤得重不重? 男人紧蹙眉头, 眼中尽是纯粹深切的担心。陆宁初眼神一恍,竟是错觉看到了龙渊, 心头悸动。不过下一刻他又立即生出懊恼。 他真是瞎了眼! 和东方昱撕破脸已不可避免, 没有必要再借有龙君的势,陆宁初便有些懒得伪装。他退了半步,冷淡道:小伤而已。 有龙君的眉头蹙得更紧,他似是没有觉出陆宁初的躲避,还伸手道:让我看看。 陆宁初躲开他的手:不用。 有龙君继续追逐过来:你是不是又乱来了才这般搪塞? 陆宁初越发觉得不耐了, 这人教训起他来怎么跟龙渊似的。他抬手去挡,本意是不想做的太过难看,但有龙君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欲强行查看他是否有恙。 因为近日来这人都很规矩,这一攥就攥得陆宁初有些猝不及防。男人的身影忽地笼到近前,想挣开手腕上的桎梏却挣不开,陆宁初自是生出恼意,怒道:放开!我都说了没事! 这一次的语气过于激烈,白霓云和叶雨辰也不能说这只是害羞了。 有龙君却很执拗,甚至还更强硬了些:你总是喜欢逞强乱来,你让我怎么放心? 他见陆宁初挣扎得厉害,便下意识地想要揽腰把人制住。 这副模样似乎更像龙渊了。但越像龙渊,陆宁初就越是反感。这些时日他屡屡动心,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在于,他总能在有龙君身上看到龙渊的影子。 对方的手还奔着他的腰来,陆宁初怒气更甚,抬手就要出拳。 你放不放心关我什么事! 宁初!白霓云急急阻住他的拳头,惊讶道,你这是和有龙君吵什么架了? 陆宁初冷静些许,收了出拳的手,板着脸毫无说服力地道:没有吵架。 有龙君亦回过神来,没再去揽陆宁初的腰。不过,他还是紧紧攥着陆宁初的手腕。 这小疯子实在让他放心不下。 白霓云无奈地打起圆场:有龙君,你看小师弟折腾了一夜,还受了伤,不如先送他回去,你们再好好聊聊? 龙渊都不能让陆宁初听话,更不要说有龙君,大庭广众之下地闹起来也确实不太好,有龙君自然答应。 他们现在在刑律堂,有些话不方便直说,陆宁初亦是没有异议。 只是。 你放开我! 有龙君走时也没有放手,陆宁初被拽着走了几步,又生怒气。 不放。有龙君连头都没回。 你不要太过分! 别想跑。 谁要跑了! 明明听着像是吵架,但白霓云和叶雨辰跟在后边,想要劝劝,却又觉两人之间的氛围自成一体,他们竟是不知该如何插入。欲言又止几回,他们终是放弃了劝说。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再不情不愿,陆宁初还是被拽着手腕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告别白霓云和叶雨辰后,他便举起依旧被死死抓住的手腕,忍无可忍地道:你到底够了没有!前几天装得很辛苦,今天终于按捺不住本性了是不是? 你知道为什么。有龙君眼眸幽深,比起陆宁初的激动,甚至可以说平静得有点可怕。 陆宁初气得脸都鼓了起来,做出握剑的手势,俨然是要召出轻雪:我不知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对你动手是不啊! 有龙君忽地欺近。 面对骤然压迫过来的身影,陆宁初当然是第一时间后退。然而身后还有桌子,他退得太快太猛,便一下撞到了桌沿。 怒气冲冲的墨瞳晃了一晃,再瞪眼的时候便少了两分气势。陆宁初本欲破口大骂,不料有龙君的脸近在咫尺,惊得他顿时又往后仰去。 你找死!他欲再召出轻雪。 有龙君却把他的另一只手腕也攥住,而后不知怎么捏了一下,陆宁初的手腕就忽地失了力气。他还趁着陆宁初后仰,迫得更近。 陆宁初回过神来时,便已处在了一个极为不妙的处境。 他被制住了双手不说,人也被迫得就差倒到桌上去,若想反抗还必须得跟有龙君来点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我只是担心你。有龙君的声音温和平静,细听却有淡淡的无奈藏在其中,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伤得如何,你总是喜欢乱来,你若当真不愿老实说,我便只能自己动手了。 陆宁初被这尴尬的处境逼得一动都不敢动。想到之前他和龙渊也这般闹过,他更是气得红了脸:我怎么就没老实说了,我都说只是小伤了!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找茬,以谋私欲! 他确实伤得不重,过度使用灵力造成的内伤早已好透,只有枯涸的丹田,还需静坐修炼,以重新充盈灵力。 因为离得太近,有龙君稍有动作他就惊得跳脚:你别碰我! 陆宁初。有龙君叹气,这么干脆地卸磨杀驴,用完就丢,是不是过分了些? 陆宁初毫不心虚地反驳道:我确实是利用了你没错,但你不也早就看透,甚至反过来以此胁迫我答应你的要求吗?再者是你自己说只是想要个追求我的机会,难道你追求我,我就非得答应你不可吗?你明知我是在利用你,若是不愿不配合就是,何必装出这副我辜负了你的模样。 原来这小骗子当初答应下来,还是觉得受了胁迫。 有龙君一时也不知是该欣喜还是忧愁,不过很快他又问道:陆宁初,你当真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这一回,陆宁初显而易见地瞪大了眼睛,随后才欲盖弥彰地道:没有! 虽是否定的答案,但对有龙君来说,仅是陆宁初的反应便足够了。 哪怕陆宁初不承认,他也切实地感觉到了感情终于生根的安心。 他的嘴角荡起浅笑,在陆宁初恼羞成怒的眼神中,柔声道: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又受了什么伤,我就放过你。不然 他弯了弯眼睛,坏心眼地威胁道:你明白我会做什么。 灵力不足,双手又遭到桎梏,陆宁初根本没法反抗。听到这般威胁,他气得又骂一句:你找死! 但骂完之后,他还是只能在有龙君温柔和善的浅笑中,懊恼又详细地说了追逐过程以及他的伤势。 简直像是又遭了一回审问,甚至更加详尽。 想到如此,陆宁初更觉气闷,恨恨道:现在满意了吧?你耽误我修炼恢复灵力了! 听到陆宁初是自己把自己逼出了内伤,有龙君还是忍不住数落道:你为何不能爱惜自己一些,上回在金城时就是如此,一个金丹剑修就敢去出窍魔尊手里夺食,你可想过若是出了意外会如何? 没有意外!陆宁初闻言,却是傲然地仰了仰头,然后又怒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滚! 看到他的傲然,有龙君顿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这小骗子从来都不是没想过意外,他就是仗着有他兜底才胡作非为。 都用上了滚,那是当真要忍无可忍了。 有龙君不退反进,逼得陆宁初不得不继续后仰,同时还浅笑着道:可是我还有些舍不得怎么办? 陆宁初顿时惊得头发都要竖起,当即抬腿直往对方要害,并且威胁道:信不信我废了你! 这是第二回 遭到这小骗子的撩阴腿了。这份狠辣让有龙君笑意更深,他松开陆宁初的一只手腕去挡,陆宁初便立刻抬起得了自由的手,张牙舞爪地要动手。 然而,反击心切的陆宁初,却是忘了自己已经后仰到了就差翻过去的程度。此时少了一只手的支撑,抬起的腿也尚未落下,他便骤然失去平衡,彻底向后倒去。 脑袋落下的那刻,他下意识地闭眼,不过撞到硬物的冲击没有出现,有一只手及时地垫在了脑后。这只手是谁的一想便知,霍地睁眼,便见有龙君虚虚覆在他的上方,发丝甚至垂落到了他的脸上。 你!这般姿势属实太过,陆宁初的瞬间涨红,当即又要怒骂。 这回有龙君却没再继续作弄。他飞快将手抽出,将陆宁初轻轻放下,起身道了声:好好养伤。 便翩然离去。 陆宁初尚在惊怒之中,一时忘了起身,先隔着空气冲有龙君的背影踹了几脚,才愤愤爬起。 他越发觉得有龙君跟龙渊相识了。不说平日里的错觉和种种疑点了,就是方才把他迫到桌上的做派,几乎都跟龙渊一模一样。 要说不是这有龙君学了龙渊,他可不信! 现在就差证据。前几日终于有人领了去泯州的任务,待那位师兄回来,他就能知道这臭流氓到底跟龙渊有没有关系。 这关系若是没有,他还不好打击报复。 但若是有,他一定会让这臭流氓为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第61章 雪见藏 一掷千金为谁欢。 不过三日,就传出了东方昱被刑律堂带走的消息。 陆宁初收到传唤, 再次来到刑律堂时, 果不其然是东方昱被查出企图暗害马长老,想要把他打成主谋。 那个死在面具人手中的赤阳天弟子, 储物袋中装着不少流焱晶, 能在刑律堂负责查案的都是人精, 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流焱晶的用处。 流焱晶所含火气燥烈,极不稳定,获取保存的条件都很苛刻,哪怕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都价格不菲,绝非易得之物。就太上天宫而言,明面上能拿出这么多流焱晶的人, 唯有东方昱。 这名遇害的赤阳天弟子平日又总跟着东方昱,就算没有陆宁初供词,后者也逃不过怀疑。 东方昱派人贿赂思过潭看守的事做得十分隐蔽,连刑律堂都找不出确凿的证据, 只有其他看守捕风作影的供词。但耐不住东方昱当着不少人的面说了这计划,就算他咬死与自己无关, 也总有人熬不住刑律堂的审问, 把事情交代了出来。 残害同门是要被废去修为的大罪,更别说害死的还是元婴长老。虽然废去修为还可从头练起,但东方昱怎么可能愿意吃这种苦头。因为这桩案子由孔长老负责,出身赤阳天的卫长老又被赶走,他身为主谋, 就算是他爹东方曜也没法直接把他捞出去,他便像陆宁初想的那样,试图推卸责任减轻罪责。 他那些个好兄弟多少知道点他的破事,把罪责推到这些人头上,他们必然会狗急跳墙。故而,他能推卸责任的人便只剩下了陆宁初。 东方昱不肯承认自己就是主谋,咬死自己是受了陆宁初的挑唆。卫长老虽不能再插手这桩案子,但眼线仍在,东方昱开始推卸责任后,东方曜便来施压。 谋害马长老的决定到底是东方昱自己做出,陆宁初虽给了些暗示,但如何也算不上主谋。孔长老细细审过查过,得出的结论自然是陆宁初无辜。 奈何东方曜和东方昱却是死皮赖脸,非得指控陆宁初才是主谋。东方昱那些好兄弟的供词,本足以证明东方昱便是主谋,此时也是齐齐翻供。 孔长老自是知道他们耍的什么花招,这般颠倒黑白之举令他颇觉愤怒,欲祭出刑律堂避人撒谎的问心之法问个明白,却是先收到掌门传讯,要他着重查出凶手身份。 话外之意,是让他莫要过于纠结东方昱谋害之事。 孔长老当然觉出不满,尤其是得知收到传讯前,东方曜去见了掌门。他向掌门质疑如此是否有失公允,却被若是当真重罚东方昱,陆宁初恐遭赤阳天记恨的理由说服。最后只能做了些不痛不痒的惩罚,便将东方昱草草放过。 而对待陆宁初,孔长老则是只做了个过场,就放他离开。 东方昱推卸罪责,陆宁初少不得要和他当面对质。几次对质下来,二人俨然已经撕破脸面。然而东方昱出了刑律堂,却又生出惦记来。他甚至还觉得有些遗憾,若是陆宁初当真受了惩罚,被废去修为,他就能轻易掌控对方。 他不觉自己受审时的翻脸无情有多过分,反而真心实意地认为,陆宁初本就该为这事负责。若不是他看上了陆宁初,他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 他甚至还觉得是陆宁初亏欠了他。 有着如此厚颜无耻的想法,东方昱自然又找上了陆宁初。 真面目已经暴露,他不再掩饰,十分露骨地道:陆师弟,我为了替你报仇差点身陷囹圄,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好好报答我? 陆宁初没想到之前都那般撕破脸了,东方昱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他再难掩饰厌恶也不想掩饰,冷笑着反问:东方师兄你说这话不觉得无耻吗,替我报仇,我何时向你提过这种要求?再说报答,东方师兄难不成是要我报答你的栽赃嫁祸? 他虽有借刀杀人之意,但最多也就给了暗示,真正做决定的还是东方昱自己。归根结底,还是东方昱自己足够心术不正,才会为了一己私欲就对同门长老动手。 啧。东方昱不满道,陆师弟你可真是没良心。我平日跟马长老无冤无仇,若不是因为你怎么会想到去找他的麻烦?我精心为你准备惊喜,你怎么能一点感动也无? 他扫了一眼有龙君,无比轻蔑地道:三个月,你让我睡三个月,马长老这事就一笔勾销。 陆宁初顿时显出怒容:东方昱你要不要脸!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这般沉不住气的模样虽然是装的,但也有几分真实的怒意。不管前世今世,东方昱这狗东西当真是恶心下作得一如既往。 东方昱眼中浮现扭曲酸意,说得越发难听:我可是差点就要被废了修为,如今只要你这破鞋陪.睡三个月,已经很看得起你了! 东方昱!陆宁初不堪受辱,召出轻雪就要砍过去。 有龙君拦住他,脸色沉沉地看着东方昱:东方道友请自重。 呸!东方昱看见有龙君攥住陆宁初的手腕,妒忌更重,甚至动手打来,你这短命鬼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 东方昱动了手,自然没有再退让的道理。 有龙君本想拦着陆宁初,自己动手便是。奈何陆宁初想暴揍东方昱已久,有龙君一个不备,他便挣开桎梏,先一步冲了上去。 有龙君无奈,只得跟上。 以一敌二本就是劣势,何况无论是陆宁初还是有龙君,不管哪一个都能胜过东方昱。东方昱的嚣张气焰很快就被打灭,哪怕召出天火葫芦也于事无补。 又苦苦支撑片刻,他终是落荒而逃。逃出一段距离后,他又捂着胸口狠狠骂道:陆宁初你欠我的,我早晚让你跪着求我! 回答他的是六柄凌厉的飞剑。 东方昱竭力躲避,背上还是被划出一道伤口,还未回神就又见六柄飞剑回转。他终是不敢再应锋芒,落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便忙不迭地离去。 太上天宫只允许上擂台切磋,不允许擅自斗殴。但东方昱狂妄自大,方才说话时根本没有避讳旁人,离恨天之人听到他这样侮辱陆宁初,愤怒都来不及,更不要说上前阻止。 刑律堂的人闻讯赶来,听得原因,也无法追究陆宁初的责任。一来是东方昱先动的手,二来那般侮辱之言,确实是东方昱过分。 这一架打完,吃亏的只有东方昱。 虽然给东方昱留了不少剑伤,也未因此受罚,可谓占足便宜,但不能直接杀了东方昱,陆宁初还是觉得遗憾。 主动挑起斗殴,需关上十五天禁闭。陆宁初以为禁闭结束后东方昱就会卷土重来,然而十五天后,乃至之后的接连几日,东方昱竟是出乎意料都没有再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以陆宁初对东方昱的了解,他绝不是个容易善罢甘休的人。不过,打探过消息后,却是听说东方昱被东方曜勒令闭了关。 想想东方昱上回的狼狈,这理由也不是不能理解。 东方昱段时间内不会再来,陆宁初便暂且放下戒备,开始专注疏离有龙君。 奈何有龙君身法极好,简直像个狗皮膏药,就算躲进洞府,他也会在洞府门口蹲守,根本甩脱不得。 没法把人甩掉的情况下,就算摆起臭脸,不与他说话,他也能毫不在意地哄上一路。因为常常能在他身上看到龙渊的影子,陆宁初的拒绝最终总会功亏一篑,莫名其妙地就接过了他递来的点心。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疏离这事便只能暂且缓上一缓。 因为有龙君又恢复规规矩矩的模样,也因上述原因,陆宁初最后只能默许了他跟在身边。 有龙君近日其实已在考虑坦白。上回把人压到桌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对被喜欢上这件事感到了满足。只是他又有些担心,他现在没法显出原身,陆宁初可能不会信他。 毕竟陆宁初怀疑过有龙君与龙渊相识。 好在,不需有龙君如何设计,坦白的好机会便自行到来。 之前除了修炼,和陆清月琢磨御剑之术之外,陆宁初偶尔也会离开山门,在太上天宫地界附近跑跑腿。但有龙君来后,离恨天的人不想耽误他们的时间,便没人再找陆宁初跑腿。 不过今日,陆清月却是唤来陆宁初,要他离开太上天宫,去参加一场拍卖会。 离恨天的海源蓝晶只够铸三把剑了,三日后,会有一块海源蓝晶在柳叶城的千鹤商会拍卖,无论如何都要将其拍下。陆清月说着,将十枚装满灵石的储物戒指交给了陆宁初。 海源蓝晶是一种极珍惜的灵矿,不管是剑修还是法修又或者其他什么修,但凡想要炼出上品法器,炼器的材料中就必须加上海源蓝晶。只要在炼器的过程中加上一点点海源蓝晶,就能使所炼法器的灵力通融能力大幅提升,灵力在法器中流动得越发顺畅,法器的威力便越大。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故而,只要是不想将就的,尤其是剑修这种一辈子认定一把剑的,炼器过程中便缺不得海源蓝晶。 离恨天的海源蓝晶只剩三把剑的存量,早已捉襟见肘了很久。但海源蓝晶极为罕见,其他天乃至其他宗门的海源蓝晶也不剩太多,绝不会拿来与旁人交易,离恨天想买也没处可买。 难得出世了块新的海源蓝晶,并且还足有拳头大小,拍卖会上必然会抢破头。但即便如此,离恨天还是必须拿下这块海源蓝晶。 剑修的本命灵剑一辈子只有一把,一旦错过铸剑之机就极难补救。这次的拍卖会上若拿不下海源蓝晶,离恨天不知道要耽误几代弟子。 离恨天的家底不厚,恐怕绝大部分都在这十枚戒指之中。 陆宁初收好十枚戒指,郑重道:徒儿一定完成师父所托。 难得陆宁初要离开太上天宫,有龙君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一同跟去。除却坦白身份之外,他亦有些想和陆宁初做些亲密之事。 陆宁初本不想和他一块去,但听到一句我可以借你一亿灵石后,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不容易出世了块新的海源蓝晶,还有拳头那么大,这价格着实不好估量。而离恨天的家底又实在太薄,他点过那十枚戒指中的灵石,情况不容乐观。 * 三日后。 陆宁初与有龙君离开太上天宫,做过乔装之后,才进了柳叶城。到了千鹤商会拍卖场的入口,还有无脸素白的面具发放。 这场拍卖会重宝颇多,极其盛大,客人身怀重宝,难免引起旁人觊觎,自然要先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为了保证更好的隐秘性,拍卖场中还有单独的厢房。但进入这些厢房需要一笔不菲的费用,陆宁初舍不得多花灵石,还是坐在了外面的席位上。 拍卖会上的好东西确实不少,有些东西陆宁初都看得心动不已。不过想到作为压轴的海源蓝晶,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倒是有龙君觑着他的眼神,拍下了好几样东西。 陆宁初看出这人是为什么买的这些东西,想让他省点灵石借他,却又不好开口。毕竟人家的灵石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拍下的东西虽然都正好是他看上的,但人家也没明说是送给他的,要是直说,实在有点自以为是。 他只能收敛眼神,尽可能的不动声色。 然,听到下一件拍卖品,他却没法不在意。 下一件拍卖品是一本剑谱残谱,台上妩媚动人的拍卖师才介绍了个开头,就引起了一片嘘声。 在如今的世人看来,剑修近一万年才逐渐出现,历来也没有什么特别杰出的人物,留下的完整剑谱都平平无奇,更莫说一本残谱。 有客人大声嚷嚷着败兴,不管拍卖师如何解释这剑谱上附有剑意,非同一般,客人们也始终是兴致缺缺,嘘声不断。 不说他们本就不是剑修,剑谱对他们无用,就是一贯以来对剑修的轻视,也足够他们将这剑谱看作垃圾。 拍卖师见解释无用,只能顶着嘘声继续介绍。 这本剑谱用的是万年前的古字,名字当有三字,但因损毁太多,封面上只能见得头尾雪、藏二字 从众人的反应来看,这剑谱极可能流拍,为了避免如此,拍卖师刻意强调剑谱用了古字,试图引起众人兴趣。然而众人却只当写下剑谱之人,是为了显得自己厉害才故意用了古字,当即又是嘘了一片。 然而陆宁初听到雪、藏二字后,却是心头猛地一跳,脑海中下意识地便补齐了这本剑谱的名字。 《雪见藏》。 小剑尊母亲林雪儿自创的剑法。 他心中忽地升起买下这本剑谱的强烈渴望,甚至还因旁人接连不断的嘘声觉出了愤怒。 拍卖师努力介绍完了剑谱,报出两万灵石的起拍价后,又是引起一阵嘘声。 这种破烂你们也敢卖两万灵石,你们也太坑了吧! 省省吧,剑修都是穷光蛋,哪有钱买这种垃圾啊。 不会有人买的啦,快点拿下去,换好东西上来! 周围的人吵吵嚷嚷,当真一个喊价的人都没有。 陆宁初握紧身侧的扶手,死死克制着自己喊价的冲动。 不能浪费灵石,若是买不到海源蓝晶,离恨天的未来就完了。 可是看着拍卖师尴尬地安抚众人,还频频回头看向台后,似在询问是否要放弃这件拍卖品,他的心中便升起无数钝痛。 不是垃圾。 那不是垃圾! 眼眶蓦地一热,他就要举牌喊价。 却有一只手温柔地覆住他的手背按下,而后身边传来喊价声。 五万。 吵吵嚷嚷的拍卖场陡然安静,无数素白的面具转向这里,想看看到底是哪来的冤大头,竟然直接抬高了三万灵石,来买一本垃圾。 陆宁初微微颤栗着,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有龙君轻轻抚着他的手背,又喊一声:五万。 拍卖师这才回神,开始叫价。 五万灵石,一次。 五万灵石,二次。 五万灵石,三 眼看就要落锤定音,陆宁初的心也微微安定下来,甚至有余力去抽被有龙君按住的手时。 八万。 却有人截胡。 千鹤商会的加价规则,是后一人的加价数额不得小于前一人。有龙君一下加了三万,既是觉出那剑谱不凡,也是为了一次拍下,免得节外生枝。 然而如今竟然真的有人和他竞价,不说旁人又是哗然,有龙君自己亦有些惊讶。 不过察觉到身边的小骗子又紧张起来,他便又喊道:十二万。 其他人觉得他简直是疯了。 坐在旁侧的客人甚至探过身体,提醒道:哥们你醒醒,那是本剑谱,还是本来历不明的破剑谱,你别听商会吹得厉害,这种东西买回去连个响都听不着。 拍卖师又开始叫价。 然,又是喊到第三轮的时候,方才喊价的那个厢房又传出声音。 十六万。 拍卖师都有些呆滞了。 她原本还担心流拍,怎么现在价格都翻上八倍了? 旁人有些蠢蠢欲动,开始怀疑这剑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凡。 有龙君扫了眼喊价的厢房,语气淡淡地扔出一个惊雷:三十二万。 ! 直接翻倍的价格惊得整个拍卖场都说不出话来。 此时已没人觉得有龙君是疯了,他们只觉得羡慕,羡慕他一定是个灵石多到没处花的富豪。 要不是钱多到没处花,谁会花整整三十二万灵石,去买一本连用处都不知道有没有的残谱。 就一本残破的剑谱来说,十六万灵石的加价数额实在太过。这回,连厢房里的人都保持了沉默。 拍卖师终于完整地叫完了三次价,木锤落下,陆宁初的心也终于定下。 有龙君的手还覆在他的手背上,陆宁初恍然回神,反应过来有龙君居然花了三十二万为他买下剑谱,顿时连手不好意思抽了。 他有些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为什么 有龙君又抚了下他的手背,而后便收回手去,道:你想要。 第62章 模糊 眼前有障却更明。 素白的面具看着有些渗人,但却很好地模糊了不同容貌带来的差异, 若说之前只是觉得有龙君身上偶尔会有龙渊的影子, 那此时陆宁初便是错觉身旁坐着的就是龙渊本人。 就算理智告诉他应该警惕,他也无法像之前那般生出坚定的反感。 不说剑谱被有龙君买去, 他若想要就不能得罪于他。有了面具的阻隔, 他才发现有龙君与龙渊的行为习惯, 虽然大的地方还有不同,只能说是相像,可那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小细节,却是全然相同! 有龙君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又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好了,先看拍卖。 无论是态度还是动作, 都令陆宁初更觉得眼前之人就是龙渊本人,他越发恍然,心底甚至浮现出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 难不成,难不成有龙君与龙渊其实是同一人? 陆宁初倏地瞪大眼睛, 仿若醍醐灌顶般地清醒起来。 这猜测乍一想觉得荒谬至极,但细想之后, 却是比有龙君与龙渊相识更能解释诸多疑点。 在金城时, 为什么答应了会暗中跟随于他的龙渊,白日总是不见踪影?他化身成了有龙君,自然不能随叫随出。 为什么明明有过误会,甚至还因有龙君吃过醋,之后龙渊却再也没有过问?因为有龙君就是他, 他就是有龙君。 除却这些最明显的疑点之外,还有种种巧合以及许多模棱两可的小问题,虽也有别的说法可以解释,但在有龙君就是龙渊的前提下解释,逻辑便格外通畅连贯,乃至其他任何说法都无法相比。 陆宁初觉得难以置信,同时又觉得困惑。 可若是如此,龙渊为什么要向他隐瞒身份? 如果说他们是先以有龙君的身份相识,龙渊隐瞒魔尊身份尚且可以理解,但他可是先去了魔尊府!堂堂龙渊魔尊居然是正道济世三君之一,听起来虽然实在有些离谱,但做了好人好事有什么好怕被人知道的! 他不觉得是因为不信任。就算这一世龙渊对他的感情可能尚且不及前世,但前世龙渊连命都能给他,也从未提过有龙君。要说是因为怕毁了名声,前世龙渊可是放着好好的魔尊不当,非要跟着他一块背负骂名,一块承受正魔两道的共同围剿,如何都不像注重声名的模样。 只是,如果不是这些原因,又能是因为什么? 陆宁初有些茫然,微微侧头想偷看两眼,却被逮了个正着。 有龙君俨然一直注意着他,见他看来便问道:怎么? 虽然是不同的声线,但语气却一模一样。听着这声询问,陆宁初的脑海中只能勾勒出龙渊的面容,而全然想不起有龙君的模样。 嗯?有龙君以为他还在纠结剑谱的事,调侃道,若是想要谢我,现在还早了点。 虽有怀疑,但终究还未证实。 何况有龙君这话说得实在有些欠,轻而易举地就消弭了面具带来的模糊,激起了陆宁初的反感。 陆宁初瞪他一眼,反驳道:少自以为是了! 有龙君轻声笑着,想再揉揉他的脑袋,却被一记甩头躲开。见状如此,他也不强求,收回手后反倒笑意更重。 即便看不到脸,陆宁初也能察觉到他浑身都洋溢着愉悦的气息。 这人显然又在耍着他玩。 陆宁初觉得气恼,但下一刻,他便灵光一闪,心中生出新的惊疑。 这小龙隐瞒身份,别不是为了欺负他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龙渊的骨子里其实有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恶劣。前世,龙渊平日里可以称得上对他百依百顺,但到了床上的时候,尤其是情到浓时,便总会捉弄他,甚至故意把他欺负得哭出来。 思及在金城时,白日他被有龙君占了便宜,难免觉得心虚,夜间自然在龙渊面前殷勤听话许多。试想如果他是龙渊,有这么简单的方法就能让他乖乖听话,并且还能占两份便宜,他也舍不得 别发呆了。还未来得及如何细想,耳畔忽地响起有龙君的声音。 陆宁初一时回不过神,反应便慢了半拍,虽下意识地看向了有龙君,但眼中尽是茫然。 有龙君似乎失笑了一瞬,而后才道:到海源蓝晶拍卖的时候了。 话音落下,周围也响起阵阵喧哗,几乎淹没拍卖师的声音。 陆宁初骤然回神,心思终于回到了拍卖上。 一只冒着森森寒气的玉盒被送到了拍卖台上,打开之后,是鲜红的锦缎和内里仿若有海水流动的透蓝晶体。 这透蓝晶体自然便是万众瞩目的海源蓝晶。不需拍卖师如何介绍,台下的客人们就已人声鼎沸,大声叫嚷着拍卖师不要废话,赶紧报价。 海源蓝晶是什么东西几乎人人皆知,所谓的介绍根本就是废话,激烈的竞拍才是众人期待的东西。 此时的起哄远远超过剑谱那时,甚至还有人口出污言秽语,只因拍卖师不顺他们心意仍在介绍。这般拆台,饶是有再好的修养,拍卖师都不由嘴角抽搐,险些维持不住笑容。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未遂众人的愿。 厢房中的客人才有能力拍下海源蓝晶,台下这些起哄得厉害的人,不过就是来看个热闹。厢房中的客人身份尊贵,她可不能做掉价的事。 顶着压力终于做完介绍,拍卖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而后朗声道:海源蓝晶起拍价,一亿灵石!每次加价不可少于一百万灵石! 即便心中已有所料,但当真听到一亿的起拍价,陆宁初还是不由心头一紧。算上自己有的和陆清月给的,他身上的灵石总共也就堪堪五亿。 商会给出的最低加价是一百万灵石,五亿的数量看似还能争上一争,但以海源蓝晶的珍贵程度,加价数额很快就会飙升到千万级别。 手指无意识地抠进了座椅扶手,却又被温柔地阻止。 有龙君又覆住了陆宁初的手背,沉稳可靠地安抚着:别慌,有我。 虽然心里想着一个居无定所的人如何比得过那些身家雄厚的大门大派,但陆宁初还是成功地被安抚下来,渐渐恢复镇定。 他转头去看有龙君,对上温柔沉寂的眼神后,又飞快收回视线,心中不无混乱地想着 如果有龙君真是龙渊,那说不准还真能跟那些大门大派争一争。 初时的竞价,陆宁初并不打算参与。觉得一亿的起拍价高,是因他只有五亿灵石。但就这块海源蓝晶的成色以及大小而言,一亿灵石的起拍价其实很低,接下来恐怕得提上好一会价,才会进入真正竞争抢夺的时候。 价格飞快地飙升到了两亿,加价数额也如陆宁初想的那般,从一百万飞跃到了两千万。但竞价仍在提价阶段,尚未进入白热化。 乍看五亿的底子还有十五次加价的余裕,但两千万的加价数额肯定还会再涨,五亿的极限根本参与不了机会竞争。 才这般想,陆宁初便又听到一声新的喊价。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两亿三千万。 加价数额立刻变成了三千万,陆宁初的加价机会也从十五次暴跌成了九次。 两亿三千万,一次! 两亿 两亿六千万。 虽然加价数额没有涨,但价格过了五亿的一半,照这个趋势,五亿拿下海源蓝晶实在很悬。 陆宁初的手指又要抠进扶手,有龙君将手指扣入他的指缝,阻止他蜷起手指。 手指紧扣的感觉还是太过,即便心系拍卖,陆宁初还是分出心神试图抽手。但有龙君却扣得更紧,令他无法挣脱。 你放手。因为还要向对方借灵石,陆宁初根本强硬不起来,明明是恼怒的语气,却软弱得像是受了委屈。 然而这份软弱却像羽毛般搔在有龙君的心尖,令他心中酥软,十分受用,。他忍不住捏了捏陆宁初的手,而后凑近对方耳边,温柔地低语道:要开始竞价吗? 温热的气息吐在耳边,实在有些暧昧的过分,但转瞬间,海源蓝晶的价格便又跳一个台阶,变成拍卖师口中的三亿不说,还连带加价数额变成了四千万。 喊价的人都没有多少犹豫,显然还未临近极限。 不说四千万的加价数额还会不会再涨,哪怕只是在四千万的加价数额下,他的极限也很快就到。 有龙君说可以借他一亿。虽然多这一亿也不能确保就能拍到海源蓝晶,但总归是多一分希望。 陆宁初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心绪后,便无视二人紧扣的双手不再试图挣脱,同时答道:要。 有龙君面具下的唇角勾起,又捏捏陆宁初的手,而后举牌道:四亿。 第63章 竞价 暴露本性。 四亿。 轻飘飘的两个字,就把竞价推到了新的高度。 加价数额陡然变成了一亿, 不说旁人反应如何, 就是陆宁初都有些坐不住了。 一亿的加价别人还能咬牙喊上几回,但他哪里吃得消, 这人说能借给他的数目也就一亿! 陆清月说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海源蓝晶, 当然不是没有给他留下后手。可这所谓的后手, 是以剑阁中还未认主的灵剑来抵灵石。 这些灵剑对剑修来说是至宝,对别的修士来说却仅有收藏欣赏的价值,说好听点是抵不了多少灵石,说难听了是只能贱卖。何况灵剑有灵,历来都被剑修们敬如前人先祖,若当真拿他们来抵灵石, 那便等同于将剑修的尊严丢在地上任人踩踏。 何其耻辱。 陆宁初如何都不想走到这一步。 你唔! 他为有龙君的胡来生出怒气,想要质问却被挠了挠手心。 掌心的痒意令他下意识地缩手,有龙君却将他的手扣得更紧,并且一下一下地继续挠着。 别担心。 男人的声音沉稳镇定, 甚至还沁着浅浅的笑意。他凑近些许,眼睛透过面具上的开孔对上陆宁初的。 伪装成黑色的眸子中有着亮光烁烁的深情, 虽有面具, 但暧昧的距离还是令陆宁初撇开了脑袋,十分恼怒地道:你别动了! 有求于人的无奈和无法挣脱的现实令其暂退底线。 修长白皙的手指耐不住手心的折磨,不断地曲起张开。 有龙君的视线落在那漂亮的手指上,蓦地想起,陆宁初于云雨中难耐时, 手指亦是这般挣扎紧握。可怜兮兮的挣扎被迫染上色.情的意味,黑眸中的亮光沉淀,他黯黯看了片刻,忽地抓起紧扣着的手贴近嘴边。 明明落在掌心的是面具冰凉圆滑的触感,但陆宁初还是仿佛被烫到般瑟缩了一下。瑟缩的本意是挣脱,然而紧扣指缝的桎梏却牢不可破。 有龙君隔着面具亲吻着陆宁初的手心,黑眸中又浮现点点碎光,低哑的声音中夹杂着莫名的慵懒,再一遍地道:别担心,有我。 郑重的承诺本该镇定人心,然而陆宁初却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浑身都炸起了毛。 要说别的语气相似还能用巧合解释,但这种语气、这种语气 怎么可能会一模一样! 慵懒低哑又隐隐带着野心的调子,曾于无数个日日夜夜紧贴在他耳畔,一遍又一遍地祈求着他,引诱着他,试图将他拉出沉如深渊的仇恨,又溺入无际的深爱。 这是龙渊动情时的语气。 他熟悉得刻入骨髓,熟悉得一经听闻,便能想起无数放浪不堪的欢愉。 骨髓深处燃起的火飞快灼红脸颊,耳朵也难逃一劫地发烫。 然而如此羞怯的同时,陆宁初心中却是不无雀跃,仿佛出了口恶气般地想着 这小淫龙终于暴露本性了! 存在已久的怨气和忐忑得到释放,狂妄的得意淹没了理性,令他无暇想起他还未验明对方真身,也无暇考虑对方为何会在此时发了情。 有龙君本已打算见好就收,但觑见通红的耳尖,他还是忍不住想再逗弄两句。毕竟坦白之后,想再逗得这小骗子不知所措,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他压了压上弯太过的唇角,正欲开口,却不料对上一双灼灼的眼。 那眼中藏着满满的得意、兴奋,还有热烈。 有龙君愣怔片刻,骤然生出酸溜溜的不满来。 他还未坦言有龙君就是龙渊,陆宁初怎么能有这种眼神看有龙君? 却是全然忘了,之前是他自己定下不管陆宁初喜欢谁都是喜欢他的规矩。 两人都摩拳擦掌地准备给对方找点麻烦,但终是在新一轮的喊价中,把心思放回了正事上。 六亿。 一亿的加价数额委实令人望而生畏。有龙君喊出四亿的价格后,参与竞价的人明显少了许多,竞价的节奏也随之慢了下来。 不过,从四亿到六亿,到底也就两次喊价的功夫。 这么快就触到了极限,他甚至都没机会喊上一次价! 陆宁初的兴奋登时化作怒火,手指狠狠挠着有龙君的,不无责怪地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的灵石不够了! 虽说他没真的指望仅凭六亿灵石就拿下海源蓝晶,但如果不是有龙君加快了掀盖子的过程,他本不必这么早就陷入窘迫。 手心覆手背的姿势难以使力,看着恶狠狠的挠动实则却像暧昧的勾缠。有龙君顺势纠缠着那漂亮的手指,无奈中透着宠溺地道:不是说了,有我。 六亿,三干脆利落的叫价变得拖泥带水起来,拍卖师拖长的声调仿佛钩子般钓起客人的心。 这是拍卖场惯用的伎俩,越是价格高昂之物,就越要缓慢了落锤的时间,才能拍出更高的价格。 有龙君在凌厉的瞪视中举牌,轻松又悠扬地出声:八亿。 瞬间,落针可闻。 无数素白的面具再次齐刷刷地看向源头。 才从高昂的价格中寻回优雅从容的拍卖师也再度愣住,半张着红唇,仿佛被掐住脖颈。 比八亿更高的成交价有过许多,两亿的加价数额也不是没有,但以往的两亿加价,最多也就是以千万为单位累加。没人想做冤大头,没人想多浪费灵石,像今日这般,将加价数额从一亿直接翻到两亿的魄力,属实极为罕见至少千鹤商会成立以来,都不曾有过。 陆宁初亦有愕然,随即便手上使力,用力去夹有龙君嵌在他指缝中的手指。 一个毫无背景的金丹期修士哪里拿得出这么多灵石! 把自己的手作为夹手指这种酷刑的刑具来惩罚对方,简直就是同归于尽。指骨上传来钝痛,陆宁初却不作收敛,反倒越发来劲。 然,有龙君稍稍用力反击,就令陆宁初的整只手都变得酸软无力,只能被他捏在手中肆意揉捏。 人族的力气到底是比不过龙族。 罚人不成反被欺,陆宁初当然恼怒。不过他未来得及反击,就先有旁人的质疑响起。 众人震撼片刻后,终于回过神来。 拍卖师准备叫价,却被某个厢房中传出的声音打断。 一个连厢房都进不起的人,贵商会不先验验他到底拿不拿得出这么多灵石,就急着叫价,这人莫不是商会寻来故意抬价的托吧? 如同火星落入油中,这声质疑一出,旁人也纷纷议论起来。 但凡是真正财力雄厚的,大抵都不会吝啬一间厢房的价钱。然而有龙君却坐在外头,这着实与他两次堪称夸张的喊价不太相符。 而两亿的加价数额,会迫使想要得到海源蓝晶的客人,平添许多本不该有的开支。打个比方来说,如果是五千万的加价数额,大部分人对海源蓝晶的极限价位又是十亿,那么最后拿下海源蓝晶,只要再加五千万,总共拿出十亿五千万即可。但加价数额变成两亿后,那最后的成交价就成了十二亿。 平白多出的灵石,最后当然是流进了商会的口袋,不怪有人不满,怀疑有龙君是商会寻来的托。 拍卖师知晓商会不曾寻托,但她亦是担忧,有龙君或许是个故意捣乱之人。她不能当众质疑客人,只能笑着回答道:客人言重,千鹤商会向来以诚为本,怎么会做出找托抬价这等自损商誉之事。 还是有人冷嘲热讽:洛小姐,在下可是好意提醒。不验验有些人到底拿得出多少灵石,到时候拍了个天价却是诈拍,那千鹤商会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拍卖师不觉气恼,反倒庆幸这人给了她机会。她遥遥看向有龙君,脸上仍是笑意盈盈,说出来的话却隐含威胁:商会规矩严明,对于捣乱诈拍者,有将其所有财物罚尽,且拒其成为商会宾客的惩罚,客人不必多虑。 千鹤商会的货物最是齐全和物美价廉,若是为其所拒将会大为不便。 有龙君和陆宁初的注意力,仍然大半都在对方身上。 有龙君是捏着陆宁初的掌心指尖,爱不释手,陆宁初则是被扰得烦不胜烦,耳尖的颜色怎么都褪不下来。 待到拍卖师说完,有龙君才摩挲着陆宁初手上的剑茧,浅浅撩起眼皮道:商会若是想验在下的灵石是否足够,在下定当配合。 验,当然是不可能验的。 不说有龙君如此坦然,坐在外头兴许只是兴致使然,就是千鹤商会本身,也做不出当众查验客人财物这样的赶客之举。 拍卖回到正轨,拍卖师开始叫价。 八亿,一次。 八亿,二次。 八亿 十亿。 再是不满两亿的加价,终是没人愿意轻易放弃海源蓝晶。 十亿是商会预估的极限价格,不过拍卖师的叫价才叫到第一次,就有人急急出声。 十二亿。 对于一些身家足够雄厚的宗门来说,十二亿尚在可以承受的范围,谁出声得最早便是谁赢。 十二亿已然超过大部分人的承受范围,之后的十四亿更不用说,拍卖师在一片沉寂中忐忑地叫着价。 十二亿,一次。 十二亿,二次。 十二亿,三次 眼看就能木锤将落,拍卖师不由松了口气。 抢先喊出十二亿的人亦是庆幸,甚至有余力厌憎起来,外头那小子果然是在恶意抬价! 然,比锤落之声先起的,却是有龙君再一次吐出的惊雷。 十五亿。 第64章 较量 狭路相逢勇者胜! 加价数额翻成了三亿,若再想争, 下一回的喊价就得是十八亿。 对于几个财力顶尖的宗门来说, 十八亿不是拿不出来,但他们对海源蓝晶的需求不像离恨天那般紧迫, 十八亿的价格委实亏得多了些。何况他们越发怀疑有龙君是在恶意抬价。 这些宗门心照不宣, 终是齐齐选择了放弃。 海源蓝晶的归属以十五亿灵石的价格落锤定音。 许多人注意着有龙君的反应, 他们或是因为仇富,或是因为不忿,纷纷期待着恶意抬价却把自己搭进去而后悔莫及的戏码。 可惜,他们能够得到只有失望。 一切都在有龙君的计划之中。 三次夸张的抬价,是为了击溃旁人的斗志,好以最有效率的方式逼退竞争者。以亿为单位的加价, 乍看像是多花了灵石,但若是以千万为单位进行加价,那才更容易使竞价进入互不相让的局面,使得最后的成交价高到出乎意料。 打个比方来说, 价格达到十五亿后,三亿的加价能使所有人都望而却步, 最终选择放弃, 但若是加价数额只有五千万,那便会有人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再加五千万就能拿下而继续喊价。 不过有龙君也不是全然的泰然自若。 陆宁初的手恢复了力气,又开始闹腾着掐他。 海源蓝晶的价格会被有龙君用这么豪迈的方式抬到十五亿,是陆宁初万万没有料到的。 十五亿的灵石, 不说有龙君不是龙渊,他还不还的起,就是有龙君当真就是龙渊,那也太败家了! 虽然不是不能理解这么做的用意,但有龙君显然是从一开始就打着高价拍下海源蓝晶的主意,根本就没考虑过以更低价格拿下的可能。 这一来一去,可能白白多花了上亿灵石! 面对陆宁初的怒气,有龙君倒是不觉心虚。 十五亿灵石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好歹是魔道地位仅次于魔主的魔尊,要是连这点家底都没有,那未免也太过寒酸。 何况买下海源蓝晶,最后承情的可是离恨天,灵石越多,这人情就越大。身为魔尊,想顺顺当当拐走离恨天剑主最喜爱的小徒弟,总得用点手段。 陆宁初掐得挺凶,有龙君纵着他掐了几下,就又扣紧他的手。 我可是替你把海源蓝晶买下来了,你不谢我也就算了,做什么这么生气? 我还要问你把价格抬这么高做什么呢,我可还不起十亿灵石。陆宁初恼的很,十分后悔没去单独的厢房。 若是在厢房,他就能掀了这人的面具,揭穿了这人的伪装,不用像现在这样,不能轻言妄语。 有龙君还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趁着坦白前最后的时机,大肆放纵自己的玩心。他凑近陆宁初的耳畔,暧昧地调侃道:若是还不起灵石,以身相许倒也无妨。 又在耍他! 陆宁初狠狠瞪他,想暗示自己已经看穿他的身份,好挫挫这嚣张的气焰,却又心念一转,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来。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墨瞳中的凶狠恼怒忽地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柔柔羞怯。 有龙君心头一跳,直觉不妙,却已来不及。 好啊。陆宁初欲语还休地看他一眼,便飞快垂下眼帘,害羞之中还隐隐有着欢欣。 有龙君没料到他会答应。 即便对有龙君的心动不可避免,但在言行上,陆宁初始终都很有原则地拒绝着。此时的突然答应,还有言行间的害羞、欣喜,既令他猝不及防,也令他如鲠在喉。 察觉到有龙君的僵硬,陆宁初心中却是狂笑。 这人敢对他说以身相许这种话,不就是仗着他喜欢龙渊,绝对不会答应有龙君。那他就偏要移情别恋,看他怎么收场! 何况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小龙敢隐瞒身份欺负他这么久,他怎么着也得讨回来些。直接戳穿身份实在有些便宜了他,将计就计地欺负回去,让他作茧自缚才最有效果。 不过有龙君只错愕了片刻,便反应过来,陆宁初的转变如此突然,其中必定有诈。他沉了沉眸光,寻回从容后,便满足又喜悦地道:小友竟会答应,可当真是令在下喜出望外。 他倒要看看,这小骗子耍什么花招。 陆宁初害羞地抬眼,眼中尽是盈盈情谊,道:阁下如此真诚,我若是再故作矜持,未免也太过不知好歹了些。 即便知道这是装的,有龙君还不是不由眉心一跳,心底泛出酸溜溜的不悦来。只是捉弄已然变成了较量,他也不会轻易服输就是。 他又隔着面具吻陆宁初的手心,愈发暧昧地道:小友今日既然答应了在下,那可就不能反悔了。 温热的气息落在手上,像羽毛搔动般的令人发痒。陆宁初缩了缩指尖,克制住了躲开的冲动,却抑不住耳尖泛起的热度。 他嗔怪地瞪了有龙君一眼,颇有些委屈地道:阁下怎么说的我好似是个言而无信之人一般?我既然敢答应以身相许,那便是决定了往后余生都非阁下莫属,当然不会反悔。 有龙君眼神微顿。 他本以为,陆宁初会像往常那样,故意引着话题再伺机反驳,却不想他竟然会完全顺着他的话来。 他疑心陆宁初是看出了他的身份,却又苦于没有证据。虽然陆宁初此时许诺余生的人也是自己,但那副全然把龙渊抛到脑后的模样,还是令他心中醋海翻波。 他越发握紧陆宁初的手,哑声沉沉道:如此,甚好。 陆宁初觉出他的在意,弯起眼睛,做了个无辜害羞的歪头,心中尽是得意。 有龙君有心想再探探,陆宁初的这般作派到底是真的变了心,还是故意耍的花招。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做太过分的举动,这场心照不宣的较量只能暂缓。 拍卖终于结束,接下来自然是交付货物与价款的环节。对于拍下海源蓝晶这等容易引来旁人掠夺之物的客人,千鹤商会很贴心地准备了单独的交付场所。通往交付场所的通道入口还有专人把守,保证客人身后不会有人跟踪。 专为贵客准备的通道,越是往里便越是寂静,一路十指相扣地走来,陆宁初也毫无挣扎,有龙君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试探之意,忽地发难,将陆宁初抵到了墙上。 陆宁初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想躲却无处可退,只能抬头问道:阁下这是做什! 他骤然又作躲闪,只因有龙君伸手来扶他的腰侧。 然,已经为人挟制的情况下,这番躲闪只能是无用功。 有龙君贴紧他的身体,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勾勒着他脸上面具的边缘,悠悠低笑着道:我想向小友先讨点利息。 虽然知道眼前这人极大可能就是龙渊,但毕竟还差最后一步的确认,这般过于亲密的接触,还是让陆宁初觉出了不悦。 只是这场较量是为了给有龙君个教训,要是教训不成,反倒又被欺负了去,委实有点丢人。陆宁初不愿服输,便将原本是要推拒的动作,改为抓住有龙君的衣袖,而后佯装羞涩又茫然地问:什么利息? 两人贴得极近,所有的小动作都无所遁形,有龙君自然感觉到了陆宁初方才从推拒到抓衣袖的改变。 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害羞。 有龙君抬高陆宁初的面具,拇指按上露出的双唇,继续低笑着道:在下要的不多,只要小友一个吻。 被面具挡住的眼睛蓦地瞪大,陆宁初登时又生反抗的心思。 别的也就算了,但亲吻这种事,不是百分百确认了有龙君就是龙渊,他怎么可能答应! 这回僵硬的人变成了陆宁初。有龙君也终于可以确认,之前的种种只是对他的捉弄,眼前的小骗子并没有对龙渊变心。 不过,放下心来的男人并不打算中止较量,甚至斗志更加高昂。他摩挲了两下陆宁初的唇,而后收手道:既然已经以身相许,小友想必不会拒绝。在下这便却之不恭了。 面具遮挡了视线,虽然看不见,但却可以想象。陆宁初完全可以想到,有龙君掀起自己的面具,然后向着他吻下来的模样。 紧迫感攥住了心神,然而决定奋起反抗的刹那,陆宁初忽地明悟,有龙君的索吻其实是有意为之的试探,要是他真的反抗,才是遂了有龙君的愿,输了这场较量。 若他接受这次索吻,有龙君才是先接受不了的人。 被瞒了这么就,被欺负了这么久,他绝不能输! 陆宁初又生起无比的斗志来。他抱紧了有龙君,甚至踮脚主动迎上。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就不信这连他分糖葫芦都要吃醋的小气龙,能真的接受他喜欢上另一个人了! 有龙君不防他竟然还没服输,僵了一瞬,亦收紧手臂,咬着牙继续低头。 总归就算真的亲到了也不吃亏! 两个人就像犟上的斗牛,谁也不肯退让。眼看两人的唇越离越近,吐出的气息甚至濡湿了对方的唇,只剩毫厘的距离就能碰到时。 陆!两位道友! 忽有不速之客,打断了这场最终决斗。 陆宁初和有龙君仿佛触电般地分开,各自飞快地戴好面具后,才看向来人。 来人虽也戴着面具,但一身金衣分外惹眼,在合以他未作遮掩的声音,轻松就能认出他是赵锦之。 赵锦之方才喊了个陆字,俨然是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不过这点并不值得意外,毕竟又是买剑谱又是买海源蓝晶的,实在有些明显。戴面具做伪装主要也不是为了隐瞒身份,而是为了混淆视线,是旁人无法追踪。 值得意外的是,赵锦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不同的客人会有不同房间进行交付,而这些房间可都不在一条道上,赵锦之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因为巧合。 赵锦之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陆宁初挑了挑眉,问道:这位道友,不知你有何事? 赵锦之顿时回神,来回看过陆宁初和有龙君几眼,才小媳妇似的攥着衣摆磕巴道:我、我就是来给你提个醒 他又看陆宁初一眼,可惜只能看到一张素白无情的面具。然而这样,他却更加忘不掉方才看到的艳红唇色。 赵锦之用仿佛带着哭腔的声音继续道:等会交付的时候,你一定要小心! 说完,他也不等陆宁初反应,立刻转身,仿佛逃跑般的奔走。 赵锦之的提醒令陆宁初颇有些纳闷,难不成还有人要在交付的时候强抢海源蓝晶不成? 第65章 暗算 走为上策。 千鹤商会,顾名思义都能知道是千鹤君的地盘。在千鹤商会强抢, 这是打千鹤君的脸, 谁这么想不开招惹千鹤君? 陆宁初向有龙君问道:你觉得他要我小心什么? 有龙君答:去了就知道了。 陆宁初点了点头,觉得也是, 左右不管有什么问题, 海源蓝晶总得拿到手。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方才的亲吻。 不过, 走了几步后,有龙君就伸手,想再扣住陆宁初的手。 陆宁初躲了两下,到底是从了。 重新十指相扣,陆宁初不由看向有龙君:你 嗯?迟疑引来了有龙君的疑惑。 陆宁初本想干脆戳穿了他,但听到这一声明显透着愉悦的声音, 他便又寻回了方才的不服气。 这小淫龙欺负他欺负得这么起劲,他才不要这么便宜他!他偏要装作不知道,偏要装作移情别恋,气死这条小淫龙! 陆宁初心中忿忿, 面上却是含羞带怯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是没什么,但却比有什么, 更容易让有龙君心头一跳。 方才的亲吻没有分出胜负, 这会他又不能确定,陆宁初到底有没有对龙渊变心了。 可惜眼前还有交付之事,和陆宁初的较量只能暂且放上一放。 陆宁初和有龙君终于进了交付的房间,屋内负责交付的委托人等了许久,见到人来便立刻上前做请:两位客人请坐, 在下已静候多时。 屋里放着名贵的红木桌椅,桌上还有色.香俱全的点心和精致的茶具。陆宁初和有龙君落座后,委托人便先沏茶相敬。 这是最上等的春山寒茶,还请两位客人尝尝。 商会是知晓客人身份的,故而在这屋内,继续戴着面具也无意义。陆宁初和有龙君摘了面具,接过茶盏后,互相看了一眼,才举杯饮茶。 好茶。陆宁初赞叹一声,放下了空茶盏。 有龙君盏中亦是清净。 委托人又为他们各自添了一杯,招待道:客人喜欢便好。这些点心出自杏花楼,都颇有风味,客人可以尽管品尝,不必客气。 杏花楼的点心十分出名,平时极难买到,陆宁初以前吃过一回,心中颇有惦记。今日千鹤商会拿杏花楼的点心做招待,他自然毫不客气地拿来便吃。 有龙君见状,亦是取了一块。 如此寒暄过后,才是正事。 商会拿出拍卖品,给客人看过验过,是否与描述一致。客人则拿出灵石,待委托人点过数过,数目无误后,才可取走拍卖品。 十五亿的数目过于庞大,即便委托人点数点得极快,还是得花上不少时间才能点完。 陆宁初和有龙君验过海源蓝晶等物没有问题后,便十分悠哉地吃着喝着,甚至还打起了哈欠。 又过了一阵之后,忽地响起咚的两声轻响,委托人抬头看去,便见陆宁初和有龙君齐齐倒伏在了桌上。 这些招待贵客的房间都有两扇门,分别供客人进入和委托人进入。 委托人不管还未点完的灵石,又拍又喊叫了陆宁初和有龙君几声,见他们都没有反应,便松了口气。而后连忙打开自己进入这房间的门,道:两个人都昏过去了。 有六人自门后鱼贯而入。 这六人头戴面具,身着最朴素的粗布衣裳,显然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不过既然陆宁初和有龙君已然昏迷,他们便少了不少顾虑。 有人不无轻蔑地道:这不是很容易就拿下了吗,我就说不必劳烦两位长老出马。 先入的两人俨然就是这人口中的长老,其中一人微微颔首,道: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把人带回去。 有人积极响应,推开其余三人抢到前头:都给我边上去,陆宁初让我来搬,说好了事成之后,这小贱人就归我了。 这人更是嚣张,甚至干脆用了本音,叫人轻松就能听出他是东方昱。 整日就知道惦记情情爱爱,瞧你那点出息!一名长老斥了一声,似是恨铁不成钢,不过他也并未阻止就是。 东方昱嘿嘿一笑,全然未有反省,步履飞快地走向陆宁初。 东方昱垂涎陆宁初已久,如此殷勤,当然不会是只为单纯的搬动。未及碰到,他就已在脑海中先勾勒出了抱住陆宁初窄瘦腰肢的美妙,来到陆宁初近前,他的动作更是掩饰不住地透出两分急色猥琐来。 心心念念的美人毫无防备,轻而易举就能一亲芳泽,东方昱伸出手去,头皮都因兴奋隐隐发麻。 然,却有耀眼剑光乍现! 剑光快而凌厉,乃是杀招。 东方昱虽是猝不及防,但也确有几分本事,生死危机之下,更是爆发潜力当即急退。他退得极快,奈何剑光又追,即便可避死局,也终是无法完全躲过,胸前骤然破开一道尺长剑伤。 竟是陆宁初暴起伤人! 众人皆惊。 陆宁初却又一挑剑锋,自下而上劈裂东方昱脸上面具,随后惊怒出声:东方师兄,怎么是你! 胸前伤口极深,皮肉翻卷,甚至可见森白肋骨。陆宁初剑上赋有森森寒气,封冻血脉,侵入肺腑,如入无人之境,饶是东方昱是火灵根,也是冻得面色惨白,双唇颤栗。 见得陆宁初面上难以置信之色,他还欲遮掩:陆师弟,你误会 两位长老却是即刻上前,一人替他拔除寒气,一人攻向陆宁初。其余三人稍有迟缓,反应过来后便立即跟上。 也就东方昱冻得神志不清,才会信了陆宁初是当真意外。陆宁初反应如此迅捷,俨然并未中招昏迷,之前东方昱又漏本音,前者恐怕早已猜出他的身份。 陆宁初暴起之时,有龙君亦是起身。众人围攻而来,他自是与陆宁初共同迎敌。 有了赵锦之的提醒,他们当然留了心眼。入口之物最容易做手脚,傻子才会轻易去碰,他们看似喝了茶吃了点心,实际上却是把这些东西丢进了袖子。 他们不能确认茶水和点心究竟有没有问题,自然是做戏诈上一诈。 东方昱说事成之后,陆宁初才归他,这次暗算显然不是因为他的私欲而起。而赵锦之亦知道此事,又可证此次暗算是赤阳天和连烽天联手施为。 赤阳天和连烽天在太上天宫的实力排第二、第三,能让他们联手之事,那必然是太上天宫之意。 有龙君尚有费解,不明白太上天宫为何要如此为之。 陆宁初天资卓绝,假以时日必成一员大将,使太上天宫的实力更进一层,霸主地位更加稳固。与有这般潜力的弟子反目成仇,属实不智。 陆宁初却很容易就能猜到原因。 那必然是因为无极剑宗。 前世陆清月的自裁十分不合情理,极可能是因为太上天宫知晓了什么,意在无极剑宗之藏导致。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于金城归来时,东方曜对御剑之术是先人遗藏的质疑,其实是大部分人的心声。有此怀疑后,太上天宫更易发现无极剑宗的存在,而发现无极剑宗的存在后,又会更加怀疑他得了无极剑宗之藏。 太上天宫不作其他手段,而直接决意抓他,看似激进鲁莽,但若是太上天宫得知了无极剑宗是如何覆灭,那便不值得意外。有着灭门之仇,万年打压之恨,剑修怎么可能向他们低头,让出守护万年的剑宗遗藏。 今日抓他,恐怕既是为了拷问,也是为了威胁陆清月。 太上天宫翻脸在前,陆宁初自然也不留手。六柄灵剑飞旋,配合轻雪所出剑招,衣袂翻飞,剑光冽冽,招招式式,俱是满载杀意。 有龙君亦非寻常金丹。他的攻势虽不凌厉,但总能策应全局,将敌人招式阻得滴水不漏。 二人一攻一守,又尤有默契,哪怕以二敌四,也稳稳占据上风。 不过,待另一位长老放下东方昱也入战局时,二人终是觉出了压力。 两位长老皆是元婴,陆宁初虽可以越级挑战,但要弥补境界上的差距,终究不是那么容易。何况这两位长老也不是泛泛之辈,哪怕单打独斗能胜,也只是惨胜。 此时他们不仅两个元婴联手,更是还有三个金丹协助。 而有龙君不能展露真实实力,暴露魔尊之身,限于金丹的实力到底是作用有限。 陆宁初自是明白,若是两个元婴长老联手,他和有龙君就算能够取胜,也要损耗颇多。之所以出手,是因一名元婴长老去救治东方昱,给了他可乘之机。 可惜对方也不是傻子,觉出不妙,便立刻舍下了东方昱。 此时机会已逝,陆宁初也不强求。毕竟对方有备而来,难免会有后援,继续缠斗,乃至为了击杀对方而将自己逼得精疲力竭,都是下策。 不过撤退之前,还有一事要做。 陆宁初忽地加紧攻势,独自担下所有攻击,并予有龙君眼神暗示。 有龙君与他颇有默契,不需言语,仅凭眼神便能领会他的意图。他当即退出战局,夺下暂存保护结界中的海源蓝晶等物。 千鹤商会的结界是为了保护贵重物品,绝不是一碰便碎的薄纱,然而有龙君却做到了一触即破。两个元婴长老不防他破开结界的速度如此之快,即便觉出他的意图,也无法阻止。 这番举动意味着陆宁初准备逃走。两个金丹被派出阻拦有龙君回援,剩余三人则加紧攻势,企图趁机拿下陆宁初。 然,他们终是远远低估了有龙君。 两个金丹的阻拦根本毫无作用,有龙君轻轻松松,就又回到陆宁初身边。 陆宁初打算逃,却并不打算安安静静地逃。 借交付的时机出手,并请委托人下药,太上天宫显然是想不声不响地将他抓走。毕竟同门操戈绝不是光彩之事,且若是声张,也可能使旁人产生怀疑,从而发现无极剑宗的存在,并生抢夺剑宗遗藏之意。 但他怎么能如太上天宫所愿。 太上天宫越是不想声张,他就越是闹得人尽皆知! 至于无极剑宗暴露,这是无法避免之事。太上天宫欲夺无极剑宗遗藏,如陆清月这般执意守护剑宗之人,必然不会屈服。届时太上天宫,以及以太上天宫为首的正道,都不会再有他们的容身之地,除了无极剑宗,他们无处可去。 缠斗之时,双方法术剑招尽出,火烧水蚀,剑气寒霜,周围墙上留下无数斑驳痕迹以及裂纹。 轻雪细窄,无法直接斩裂石墙,但集六柄灵剑,共入裂纹又激剑意,便足以崩裂顽石。 墙倒顶塌,轰响隆隆,相邻屋中的客人惊怒,但更多的是循声前来观瞻热闹之人。 陆宁初与有龙君自瓦砾尘土中遁出,而后朗声愤然道:王长老,陈长老,同为太上天宫之人,你们为何要抢我拍下的海源蓝晶! 今日之事一出,他必然不能再回太上天宫,做个自投罗网的傻子。太上天宫不仁,他便不义,泼点脏水败坏败坏太上天宫的名声,算不得什么大事。 此言一出,旁人哗然,遭到点名的两位长老则是暴怒。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陆宁初竟然真的敢嚷嚷出去。这可是相当于与太上天宫彻底撕破了脸面,属实狂妄! 太上天宫乃是正道之首,若是有了同门操戈的污名,必将威信大减。 两位长老本还顾忌被陆宁初挑碎了面具,不欲暴露身份,然而现在身份遭到点破,再躲躲藏藏也无意义。他们立刻自尘土中现出身形,颇是义正言辞地反驳道:胡言乱语!明明是你这贼子杀害门内长老,又蒙蔽欺瞒判案长老逍遥法外。今日我等寻出新的证据,才来捉拿你归案! 这般说辞显然是早有计划。 陆宁初眼中闪过沉沉凝色,面具人的陷害终究是起了作用,成了今日太上天宫构陷他的利刃。 闹到如此地步,后援恐怕很快就来。前世他受尽构陷诬蔑之苦,自是知晓对方人多也不打算讲理时,与对方打嘴仗纯粹浪费时间。 马长老一案又是太上天宫门内私事,也没人会挺身而出,替他主持公道。 不过全然不作回应却也不行。 陆宁初眼神一动,忽又朗声:陆某受过刑律堂公断,可扪心自问心中无愧。如今有人出于私欲,欲加罪责于陆某之身,陆某绝不会认! 话罢,他才不再纠缠,拉上有龙君踏剑遁逃。 轻雪虽然速度极快,但耐不住要载两人,追兵又是元婴修为。陆宁初只是金丹,之前对敌亦有不小损耗,遁逃途中几次险被追上,绕了许多弯子,方能再度甩开距离。 飞过数千里之地,直至遁入十万大山深处,才全然摆脱了追兵。 陆宁初已然力竭,不及控制着轻雪落至地面,尚在数十米高的树梢上时,便骤然失力栽下剑去。幸好有龙君及时追来,将他抱入怀中,才使他不至摔在地面。 这一栽栽得仓促,有龙君也来不及多做什么,只能以肉身为垫,护住了陆宁初。 轻雪轻轻落下,插入二人身侧泥地。 陆宁初蜷在有龙君怀中,闭目耐过灵力耗竭,丹田经脉如火焚的痛苦后,才幽幽睁开双眼。 有龙君摸着他的脑袋,安心当着肉垫,待到他睁眼才问道:好些了? 陆宁初还有些迷茫,眨了眨眼才含糊地唔了一声。 察觉陆宁初又把脑袋搁回他的胸口,甚至还蹭了两蹭,一副准备安寝的模样,有龙君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别扭。 这小东西依赖谁呢? 第66章 恢复 自作孽。 陆宁初。有龙君抱着陆宁初坐了起来,就算要歇息, 也不能这么幕天席地地躺着。 嗯?陆宁初顺势把脑袋埋进他的肩窝, 不大耐烦地出了一声。 虽然前世没少经历这种被逼到极限的时候,但这一世还是第一次。何况现在有人可以依赖, 他自然懒得强撑意识。 不过, 听到有龙君接下来的问题, 他还是立马打起了精神。 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宁初抬头,无辜又天真地反问:你不是有龙君吗? 即便累得半死不活,他也绝不会便宜这条小龙! 有龙君一噎,心中愈是忐忑。即便喜欢有龙君到底还是喜欢他,但若是陆宁初当真因此放弃了龙渊,他还是难免失落。 他知道是自己贪心在前, 活该受此时的煎熬,但他控制不住。 陆宁初见他神色有异,又是坏心眼地叫了一声:有龙君? 有龙君眼神微动,终是未提身份之事:无事。 若陆宁初当真没有觉察他的身份并且变心, 得知真相后就算不觉难堪,也少不得一通暴怒。陆宁初与太上天宫翻脸, 接下来必然有颇多事端, 还是暂且别在这时搅乱他的心神。 不必细查,都可知陆宁初现在虚弱至极,一时半会没法恢复完全。如此状况,自然是找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山洞,供他静心恢复才好。 有龙君拔起轻雪放到他手边, 待他收起后,又拍拍他的脑袋,不无宠溺地道:你只管休息,我来找适合暂住的山洞。 陆宁初本就是强打精神,听到他这般说,也不跟他客气,撒娇似的哼唧两声,就又蹭着他的肩窝放任自己松懈。 大山深处有许多强大妖兽,本该危机重重,奈何真龙龙威震慑,妖兽们无一敢作袭击。 有龙君抱着陆宁初走动,直吓得许多妖兽瑟瑟发抖,甚至弃下领地奔逃,才终于寻到一处满意的山洞。 这处山洞为一只三尾雪狐占据,洞内干燥洁净,甚至还有干草和兽毛堆成的小窝。不必有龙君做些什么,那三尾雪狐远远闻到味道,便立刻弃下山洞逃窜。 虽然强占弱者的地盘有些过分,不过对有龙君来说,照顾好陆宁初更为重要。他施以法术,驱走三尾雪狐留在洞内的气味,才便抱着陆宁初走了进去。 陆宁初哼哼唧唧,在他怀里赖上了瘾,有龙君无法亦是不舍,便继续将他抱在怀中。 全然摆脱追兵时就已天色昏沉,随后找到这处山洞之时更是已经入夜。 灵力耗竭,初时是火烧灼痛,然逐渐开始恢复之后,却又展露水上寒灵根的特点,丹田、经脉处处都是冰刺之感。陆宁初觉出寒冷,越发缩进有龙君怀中。 待到夜深,陆宁初才终于恢复些许精神。 本该冰冷的手在有龙君手中捂了半宿,热得甚至有些出汗,也热得陆宁初忍不住挠了挠有龙君的手心。 有龙君手心一痒,无奈道:不继续恢复了? 差不多了。陆宁初的声音有点哑,又哑得有点软。 恢复丹田及经脉中因灵力耗竭产生的创伤后,灵力自会循着功法缓缓运转,吸纳外界灵气补足。这样虽然比有意运功来得慢些,但现在又不是立刻就要杀回太上天宫。 陆宁初依旧枕着有龙君的肩窝,声音几乎是贴着后者的耳朵响起。 有龙君被他软软哑哑的调子激得耳根一酥,同时却又觉出酸溜溜来。 这小东西怎么越来越会跟有龙君撒娇了。 自作孽的男人没处排解心中的酸意,只能扯开注意,问起正事:太上天宫怎么会对你出手? 陆宁初继续挠着他手心的动作一顿,昂头看着他道:因为一个秘密。 太上天宫翻脸,只要陆清月不是再像前世那般自裁,无极剑宗的秘密便无法再隐瞒下去。而有龙君又已然被扯入局中,继续隐瞒于他既没有意义,也对他不公平。 陆宁初大概地说了无极剑宗覆灭之事。 此事为正道隐瞒抹杀万年,又攸关剑修存亡兴盛,乃是惊天秘闻。陆宁初愿意说与他这个并非剑修的外人,俨然是十分信任于有龙君。 然而龙渊却是不知。 有龙君心中酸意不减反增。 不过到底是正事要紧,听到如此秘闻,他自是明白:太上天宫对你出手,是怀疑你得了剑宗遗藏? 确实。这么说倒也无妨,毕竟太上天宫的怀疑,必然是从他展露的御剑之术而起。 陆宁初点了点头,取出一只通灵纸鹤。 我得问问我师父的情况。 自得知无极剑宗之事,并越发怀疑前世陆清月之死是太上天宫逼迫后,他便与陆清月互留了纸鹤。 千鹤商会的事想必已经传到陆清月耳中,陆宁初便先报平安。 师父,我很好。 接着他才又问:离恨天现在情况如何,可有人上门找你的麻烦? 讯息传出,陆宁初便静待回信。 然而久待多时,乃至天色渐亮,陆清月竟也不曾给他回信。 第67章 通缉令 探听消息。 陆宁初紧张片刻,但又很快冷静下来。 陆清月的性命定当无忧。 前世他会选择自裁, 最主要的原因, 恐怕还是离恨天弟子乃至长老连番出事,直至离恨天人才凋敝, 难以为继造成的打击。 陆清月心心念念地想着振兴剑修, 为了保证低阶剑修不至受人欺辱太过, 更是几乎忍辱负重地忍受着太上天宫其他上层的轻蔑与打压。然而如此苦心经营,最后却成徒劳无功,甚至剑修的未来还变得更加渺茫。 更何况,哪怕他相信陆宁初是遭人诬陷,但归根结底,一切一切的还是因陆宁初, 因他往日最宠爱并寄予厚望的小徒弟而起。 重重打击之下,他如何不觉得绝望,如何不觉得崩溃。 若是有足够的时日,以陆清月的坚韧, 他终是能消化了这些绝望,重新振作起来。 但, 若是此时, 有人发现了无极剑宗,并企图谋夺无极剑宗遗藏,这便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弟子没了,离恨天毁了,尚且还能重新再来, 但若是无极剑宗遗藏为旁人所夺,那剑修必然不会再有崛起的可能。那些利欲熏心的恶鬼,只会如吸血虫豸一般吸干无极剑宗的残血,然后将其死死埋葬在历史之中,并越发过分地打压剑修,直至世间再无剑修。 毕竟,得知剑修原来可以那般强大,得知自己的先祖犯下了那般滔天血孽,谁不会害怕剑修的复仇。 前世的陆清月罹受重重打击,才会在受到逼迫后选择自裁。但今世不同前世,离恨天一切尚好,还有御剑之术给了他更大振兴剑修的希望。若是离恨天有足够的时间在暗中发展,至足够强大后,他甚至会主动挑明无极剑宗的存在。 故而今世,哪怕太上天宫又逼上山门,他也绝不会轻易自己的性命。 不过,陆清月迟迟不作回信,恐怕还是陷入了什么困境。 * 为了探听消息,陆宁初顾不得自己还未全然恢复,与有龙君乔装打扮一番,便又回到了太上天宫地界附近的城镇。 太上天宫显然已经筹谋许久。 一夜之间,陆宁初的通缉令就遍布了大街小巷。 通缉令上有关罪责的说辞,俨然就是之前两位长老的说法,都说他是杀害了门内马长老后,畏罪潜逃。 看着将他指为叛徒的义正言辞,以及二十万灵石的赏金,陆宁初轻轻嗤了一声,撕碎了手中的通缉令。 他觉得恶心。 虽然经过前世,他对人心并不抱太大期望,但太上天宫仗着自己强大,仗着自己掌握了话语权,卑劣得这么明目张胆,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并且仿佛天命注定一般,想要害他之人、与他敌对之人,似乎总是不留余力地颠倒着黑白,试图污尽他的声名。 陆一。 左手忽然被温暖包裹,是有龙君握住了他的手掌。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陆宁初抬头看进他温和的眼,心中翻涌的恶心之感才渐渐平息。 好在,无论如何,至少有一个人始终都会信他。 我没事。陆宁初缓和了神色,主动拉着有龙君走进了人群。 城中最热闹的酒楼,陆宁初和有龙君坐于一隅,静静听着其他客人的谈论。 陆宁初本就是万众瞩目的天才,通缉令一出后,更是几乎人人口中都在谈论他。 陆宁初之前在金城逼得夜照只能跟白庆停战议和,白庆边境接下来能够太平三十年,可都是他的功劳,我可不信他会成了残害同门的杀人犯。 话是说得没错,陆宁初确实立了大功。不过嘛,咱们也得功归功,过归过,别说你不信陆宁初杀人,要知道死的那个马长老可是跟陆宁初有过节的。 你说的不就岩上城的事吗,我还觉得陆宁初杀得好呢。那时陆宁初遭人诬陷,马长老作为太上天宫的长老,作为他的师长,不帮他也就算了,还帮着外人诬蔑他,最后还是有龙君出面,才终于证明了他的清白。陆宁初差点被害死,要我是他,我也找机会杀了马长老。 或许岩上城时陆宁初不是被冤枉的呢?别说有龙君证明了他的清白,前段时日有龙君找上离恨天的事大家都知道,说不准人早就跟陆宁初有了一腿,当初在岩上城就是包庇做戏呢。 我也觉得,以前谁见过有龙君管救灾之外的闲事啊。而且怎么就他陆宁初,一回两回地跟残害同门扯上关系? 陆宁初在金城那时,不是传出来说,有人想要害他,故意杀他的身边人,企图栽赃嫁祸吗。再说就算陆宁初要杀马长老,他什么时候杀不好,非得在太上天宫动手,哪有这么蠢的。 我说你们有什么好吵吵的,太上天宫亲自下的通缉令,陆剑主也气得闭门不出,这还能是冤枉了陆宁初不成? 陆宁初饮茶的动作一顿。 陆清月的实力摆在那里,太上天宫不至于做到把人直接拉到刑房拷问的地步。闭门不出,想来是软禁了陆清月后,避人耳目的说辞。 旁人提了一嘴离恨天,又继续争论着陆宁初到底有没有杀人。这不是陆宁初想听的,这些人吵了半天,他也没兴趣接着听,便出声道:陆剑主气得闭门不出,离恨天的其他人又如何? 第68章 自爆 宁可信其有。 嘿,离恨天之前不都捧着陆宁初吗, 这会陆宁初成了通缉犯, 他们当然不愿意信了。据说离恨天那些人,本来是要在今早一块去太上天宫掌门面前鸣冤, 结果闹得跟要造反似的, 还没来得及出发, 就被下了一纸禁令不准任何人离开离恨天了。 回答的人不知是对陆宁初有意见,还是对离恨天有意见,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陆宁初闻言,却是沉下了心。 难怪他的通缉令这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这恐怕也是为了引起离恨天众人的不满,从而名正言顺地进行封禁。 做出这些决断的人可当真是老狐狸。 以陆清月的修为, 他若是想走,即便太上天宫有两个分神期也拦不住他。陆清月不会屈服于强权,也不会屈服于利诱,唯有离恨天是他的命门。 接下来的发展可以料想, 若是陆清月执意不肯吐露无极剑宗之事,太上天宫必然会以离恨天弟子的性命做要挟, 直至杀到陆清月愿意坦白为止。 陆一。有龙君低唤一声, 取走被捏出裂痕的茶盏,又握住陆宁初的手。 陆宁初这才回神,收敛了眼中隐隐泄出的杀意。 他能料到太上天宫会对离恨天的其他人下手,却没料到,太上天宫竟会如此果决地控制整个离恨天。 这般行事, 俨然是防备着整个离恨天。让他不得不怀疑,前世离恨天死伤惨重,直至人丁凋敝难以为继,是否是有太上天宫在暗中推波助澜。 前世他从未杀过离恨天任何一人,离恨天的弟子长老,不是死于面具人之手,就是死于针对他的围剿混战之中。前世他心魔横生,一味囿于愧疚自责而不曾细想,今世见得太上天宫如此狠辣,方才觉出蹊跷 怎的前世离恨天之人总是死于混乱中的误杀? 前世只有叶雨辰等少数几人,因当众维护他而被打成他的同伙。离恨天的其他人,虽并不积极追捕他的行动,但名义上却没有问题,旁人就算不慎误伤,也该及时收手,不至总是致他们身死。 除非是有人有意想要他们的性命,才会次次都无人幸存。 眼下,要想同时保住离恨天及无极剑宗遗藏,唯有叛出太上天宫一途。 但一人叛出太上天宫容易,离恨天整个叛出却很困难。 离恨天的实力本就是太上天宫最末,更莫说如今遭到封禁,已然失去先机。即便还有部分弟子因执行任务在外,但就算将他们尽数集结,也无法与整个太上天宫抗衡。 虽然龙渊的实力足以比肩魔主,有他在便不必过分担忧太上天宫的两位分神,但龙渊到底是魔尊,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般,可以接受与魔道为伍。故而,就算龙渊愿意帮忙,也只能作为最后迫不得已的退路。 没有龙渊的助力,离恨天在内受到挟制,在外势单力薄,面对太上天宫这等庞然大物,俨然只有必败之局。 太上天宫的老狐狸们算得透彻。 但,谁说除了请龙渊帮忙外,他就无计可施? 漆黑的眼中闪过压抑的疯狂,陆宁初反手握住有龙君的手,轻声道:帮我。 有龙君答得毫不犹豫:当然。 酒楼中的客人们仍在吵吵嚷嚷,热火朝天的气氛中,无人在意有两个坐在角落的客人悄然离开。 *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时。 金小立是个随从,哪怕跟着金家少爷拜入洛水宗的山门,成了洛水宗的外门弟子,他也还是个随从。 他打小伺候着金家少爷,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哪怕金家少爷说要吃城西牛角巷馄饨摊今日开张的第一碗馄饨,他也毫无怨言地早早起来,准备跨过半座城的距离,去买那独一碗的馄饨。 这个时间点,连早点摊都还没开张,街上连个人毛都不会有,自然也不必看路。金小立眯着眼睛打着哈欠,却不防一出门就被一张纸糊了个照面。 正张大吸气的嘴差点把纸给吸进去,金小立被呛岔了气,气急败坏地扯下脸上的纸就要揉成团,嘴上还骂着:是谁这么缺德哎呦! 话未说完,就又是一张纸糊到了脸上。 金小立这才抬头看到,无数的纸张在街上飞得漫天都是,就是落在地上的都已经铺了一层。 纸张上的墨迹密密麻麻,金小立不由展开手中已经揉皱些许的那张,好奇地看了起来。 才匆匆看过一半,金小立便忘了那碗馄饨,心急火燎地蹿回客栈内,嘴里还大声嚷嚷着:少爷!出大事了! 客栈里的其他客人被这大嗓门吵醒,纷纷怨声载道,金小立的少爷也是破口大骂烦人。 不是,少爷你快起来看看!进到屋内,金小立的声音逐渐变小。 主仆二人之后的交谈被关在门内,旁人只当这是一个仆从不识相的大惊小怪。 不过,随着天色渐亮,街上逐渐热闹,大惊小怪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这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有这么厉害的一个无极剑宗,还在万年前被太上天宫的先人灭门了? 吹牛的吧,又不是没见过剑修有多没用,他们怎么可能有那么厉害! 这不都说了吗,无极剑宗遭到暗算,被灭了门断了传承,后来的剑修还一直被打压。又没有传承又被打压的,剑修怎么跟其他道比啊。 哪有这么荒唐的事,离恨天那些剑修不正好在闹事,我看着就是他们写出来诬陷太上天宫的。照纸上这说法,无极剑宗可是万年前那场大战的功臣,要是太上天宫的先人在战后灭了他们满门,那也太丧心病狂了! 可是如果真有这么个无极剑宗,还真有无极剑宗的宗门遗藏,照太上天宫现在这做法,好处不都得被他们占去了? 我看这纸上写的东西未必就不是真的。先不说陆宁初厉害得简直不对头,就是太上天宫的态度都很奇怪。别说你们没见过那些个什么掌门长老,对门中类似陆宁初的天才是什么态度,那是能供着就供着,怎么可能像太上天宫似的直接做到发通缉令这样撕破脸的地步! 确实蹊跷啊,而且陆宁初犯错,太上天宫何必封了整个离恨天呢。这是有事不想让外人知道啊。 这无极剑宗,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比较好吧 第69章 隔手吻 你的路走窄了。 无极剑宗的故事太长,一张纸上并不能完全写下, 故而许多人都需与旁人拼凑, 才能了解了全部。 不管是真是假,万年秘闻的噱头都足够引人好奇, 何况可能还有仙门遗藏, 许多人顾不得旁人素不相识, 便在街上扎堆谈论起来。 酒楼临街的雅间,陆宁初倚在窗棂旁,金丹修士优秀的耳力足够听清街上的讨论。 话题越发向着太上天宫企图独占无极剑宗遗藏走去,街尾忽地传来争执声。 哎哎,你们干什么,我还没看完呢! 把这些纸都给我撕了! 你们太上天宫也太霸道了吧, 凭什么抢人东西! 这是你的东西吗?我还愁找不到是谁写的这些胡言乱语,如果是你,那就跟我走一趟吧。 太上天宫真是好大的威风,管天管地还管别人说什么。 哼, 平日里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但若是有人诋毁我太上天宫, 侮辱我太上天宫先祖, 我们定然是要追究到底! 呦呦,本来我还不太信这纸上写的东西,但看你们这跳脚的样,我倒是觉得这些都是真的了呢。 谁!是谁说的这话,给我出来! 街尾的争执渐渐蔓延过来, 身着赤阳天弟子服的太上天宫修士一路抢走路人手中的纸张撕毁,蛮横的举动激得脾气暴烈的人当场和他们打了起来。尚未被殃及的路人不再继续交谈,纷纷作鸟兽散,避开这场混乱。 好了。 手腕忽地被拉了一把,拉得陆宁初往回趔趄。 陆宁初并未急着找回平衡,反而顺势倒进拉他那人的怀里。 有龙君没想到他全然不作反抗,把人抱了个满怀的时候还有些意外。不过,这并没有妨碍他抱着人盘膝坐下。 陆宁初以斜坐的姿势被有龙君圈在怀里,嘴里还被塞了块点心。 有龙君揉着他的手腕,温声道:歇会吧,财帛动人心,有无极剑宗遗藏的诱惑在,就算是太上天宫也压不住消息。 一夜之间飞遍大街小巷的无极剑宗秘闻,自然是出自陆宁初和有龙君的手笔。 离恨天势单力孤,无法与太上天宫抗衡,那便将无极剑宗的往事公诸于世,点明还有剑宗遗藏存世,引来心怀正义之士,诱来为利益所动之人,以众人之力铸就一把能与太上天宫争锋的刀。 万年前的无极剑宗英杰辈出,突破分神进入炼虚合道境的修士是当时所有宗门之最。如今的修真界困于分神期数千年,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打破桎梏的机会,哪怕道不同,他们也会对无极剑宗遗藏趋之若鹜,以期从中窥得突破分神的天机。 其次,太上天宫一家独大许久,旁人本就有颇多不满,自然不会放任他们独得无极剑宗遗藏,实力再增。 不愁没人赶来讨伐太上天宫。 此举虽会引来更多人对无极剑宗遗藏的觊觎,但也是因此,才能从太上天宫老狐狸们的千算万算之中,寻得一丝先机。 无极剑宗乃是万年前的第一宗门,遗藏丰厚非比寻常,太上天宫的老狐狸们手握强权,都还要遮遮掩掩地行事,唯恐引来其他势力觊觎。陆清月这些无极剑宗后人保守秘密万年,也是担心守不住这份宝藏,利欲熏心的老狐狸们自然想不到,陆宁初会如此干脆地将一切公诸于世。 将灭门无极剑宗的凶手说成是太上天宫先祖,既是对太上天宫通缉令的礼尚往来,也是为了给旁人一个匡扶正义的名头,从而更好地诱使他们针对太上天宫。 抢得如此先机,哪怕太上天宫说灭门无极剑宗的凶手乃是所有人的先祖,也只会被当成狡辩。旁人也自然不会与太上天宫沆瀣一气,一起对付离恨天。 毕竟,既然能当正义之士,又为什么要去承认自己其实是恶人呢? 抄了一夜书的手腕十分酸痛,有龙君的揉捏很好地缓解了不适。 酥痒从手腕向上蔓延,直抵头皮的舒适令得陆宁初有些沉醉。不过,沉醉片刻后,他还是从有龙君手中抽出手腕,摸上了后者的眼睛。 有龙君任他动作,只口中疑惑道:怎么? 陆宁初定定地看着,手指描绘着他的眼眶,碰触着他的睫毛,迫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虽然面容不同,声音不同,甚至连眼珠的颜色都不同,但眼神却骗不了人。 抄书的姿势也和龙渊一模一样。 昨晚,他们都是用灵力控制着二十支笔,同时抄二十份书,半夜过去后,他就已觉得脑仁抽痛,甚是疲惫。即便他之前的消耗还未恢复,但这个人,却是从始至终都不曾变色。 这不是金丹可以做到的水准。 宁初? 陆宁初忽地捂住了有龙君的双眼。 这条混账龙,仗着今世他先追求的他,便这样得寸进尺地欺负他。 嘴里还有方才那块点心的甜味。 陆宁初舔了舔唇,幽暗的墨瞳中闪过一丝弧光。 嗯? 陆宁初的手下移,改为捂住了有龙君的嘴,使得有龙君只能闷闷出声。 ! 有龙君蓦地瞪大双眼。 陆宁初竟然闭着眼吻了下来! 即便这个吻被陆宁初的手背阻隔,并未真的落在他的唇上,但其中的含义还是令有龙君颇觉错愕与混乱。 陆宁初却是毫无负责的意思,亲完之后连眼睛都未睁开,便搂住有龙君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咕哝道:我睡一会。 撒娇般的话语中隐隐透着愉悦,方才的亲吻自然是有意为之的捉弄。 察觉到有龙君的身体随着他的亲昵而不由自主地一僵,陆宁初因离恨天之事而紧绷的心更是又放松两分。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等离恨天的事解决后,看他怎么收拾这条小龙。 睡一会倒不是为了捉弄,同时控制二十支笔抄书本就颇耗心力,更莫说一宿都不曾停歇。即便睡眠已不是金丹修士的必须,但仍是恢复精力最快且最好的方法。 陆宁初在有龙君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沉沉睡去,徒留有龙君不安纠结地茫然片刻,才怔怔搂住了他。 计划当然不止如此。 诱使来的利刃需要握在手中,才能挥使得当,助力离恨天叛出太上天宫。这些利刃中不会缺少修为高、辈分高的修士,陆宁初如今只是金丹,自然没法震慑指挥他们。 再者,陆宁初的通缉令传得到处都是,不难猜到突然流传的无极剑宗秘闻出自他的手笔。对抗太上天宫不是易事,但陆宁初却只有一人,难保不会有人心存侥幸,觉得抓到陆宁初便能得到无极剑宗遗藏,从而对他下手。 陆宁初有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 不过,现在还需要等消息再传得广一些。 放出这些消息,也是为了提醒在外的离恨天弟子小心行事,并赶来与他汇合。 * 陆宁初与有龙君并未只停留在一座城市。 他们辗转走过数座城镇,为每一座城市都送去大量的无极剑宗秘闻。 太上天宫有意阻止他们继续散播消息,但两人皆十分擅长藏匿行踪和伪装。往往太上天宫的搜捕队才收到他们出没哪个城市的消息,他们就已离开前往了下一处目的地。 饶是太上天宫增派人手,日夜注意着何处飞出纸张,欲循源头抓人。也耐不住只要有风,纸张便能随着飞得到处都是,陆宁初和有龙君只需将纸张放在风过处,根本不需亲自抛洒。 搜捕队去各处书局蹲守,欲从买纸一事上突破。 然而,陆宁初手中所握先机,是在离恨天遭到封禁这等先手尽失的绝境中寻得,他自然不会轻易错失。早在最初动手时,他便买空了第一座城的书局,备足了纸张。 记载着无极剑宗秘闻的纸张像雪般四处飞散,来到太上天宫地界附近的修士也越来越多。 人多了,便容易引起争端。尤其太上天宫搜捕队的弟子,一边被陆宁初遛狗似的遛,一边被骂办事不利,一边还得受许多从未受过的指指点点,那心情自然是个顶个得差。 街上又有修士和太上天宫的人打了起来。 说来也巧,这会动手的那几个修士都是洛水宗弟子。这几个洛水宗弟子实力不俗,听路人的议论呐喊,似乎还是洛水宗年轻弟子中的领头人物。 太上天宫弟子实力一般,很快就被打得节节败退。有其他的太上天宫弟子赶来,欲做增援,却被地位更高的内门弟子阻止。 随后便是那内门弟子与洛水宗弟子讲和赔罪的戏码。 陆宁初站在窗边又看了两眼,便回了屋内。 有龙君道:时机差不多了。 陆宁初点了点头,各门各派的精锐来了大半,确实是时候将他们召集到一块了。 你打算怎么做?如今各处城中都有许多太上天宫的人,你若是贸然露面,只怕他们会立刻出手捉拿于你。有龙君见陆宁初打量着桌上的点心,换了一盘味道最好的到他面前。 陆宁初取了一块,托着腮凑近他,不答反问:你觉得该如何? 离事发之时已过去数日,计划也进行得有条不紊。陆宁初已然从容许多,不再像初时那般紧张焦躁。 陆宁初心中定然已经有了成算,不过既然他如此问了,有龙君还是答道:自然是先说服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请他们保护于你。 那有龙君觉得,我该找哪几位呢? 天一观的杜林长老为人正直,是一适合人选,龙古刹净法大师也!有龙君正认真罗列着他觉得适合的人选,却被突然送到嘴边的点心打断。 他愣了愣,还是在陆宁初的注视下,把点心吃进了嘴里。 下一刻,陆宁初又一翻手掌,手中多出一枚雪白嵌金的鹤羽来。 陆宁初用这枚鹤羽搔了搔有龙君的下巴,笑吟吟地道:有龙君呀,做人不妨大胆点,你的路走窄了。 第70章 圈套 言出法随。 天际传来阵阵鹤唳。 鹤羽燃尽的火光尚有余影留在有龙君眼中。 同为分神,他当然看得出这是千鹤君的信物, 并且明白这信物不是轻易予人之物。 他绷起嘴角, 明知故问:哪来的? 陆宁初坏笑:你猜。 有龙君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追问:千鹤君为什么会给你鹤羽? 陆宁初继续笑嘻嘻:他欣赏我啊。 陆宁初用的并不是自己的脸, 但逊色许多的容貌连分毫都不曾黯淡他眼中的奕奕神采。 这得意许多的小模样实在有些欠, 只惹得有龙君指尖发痒, 想往那张脸上狠狠捏上一捏。 不过,他不及付诸行动,就忽地一挑眉头看向窗边。 千鹤君抖抖鹤羽大氅的袖摆,落下两片鹤羽,笑眯眯地道:看来是我打扰两位了。 陆宁初起身拱手:见过千鹤使大人。 千鹤君眼神微动,笑容更深:客气。 随后又向和陆宁初一道起身的有龙君回礼:这位想必就是有龙君, 久仰多时。 千鹤君认出陆宁初的身份才会给他鹤羽,如今无极剑宗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以千鹤斋的情报能力,不难了解事情的全貌。 陆宁初不挑明千鹤君的身份, 有龙君自然不会破坏,亦是称道:千鹤使言重。 分神期的千鹤君和金丹期的有龙君, 哪怕只是客套的寒暄, 后者也担不起久仰一词。 陆宁初却是知晓千鹤君这句久仰的含义。 这位分神大能的好奇心真是相当重,到现在还惦记着有龙君的来历。 可惜,若是不知道有龙君的真实身份,他或许还会把人卖上一把,以期拉拢千鹤君。但如今既然知道了, 他自然是要好好保护他家小龙的小秘密了。 陆宁初打断二人,道:千鹤使上回说,我点燃鹤羽便可得千鹤斋一助,如今可还作数? 如今助他,无论什么方式,都是与太上天宫为敌。 千鹤君面色不变,依旧笑着道:自然作数。 陆宁初又问:可有什么限制? 非恶之事,非人力不能及之事。 陆宁初有些诧异:再无其他? 千鹤君从容点头:鹤羽之令,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或是人力无法实现的事,不管客人有何要求,千鹤斋都一定会为你达成。 太上天宫是后世所立,且壮大至如今规模,门中弟子多有新血。就算万年前当真是太上天宫先祖灭门了无极剑宗,也与如今的许多弟子无关。封禁离恨天是上层之意,若非陆宁初指出如此为之的目的,太上天宫的许多弟子也蒙在鼓里,只以为这是一次临时的管制。 故而,哪怕太上天宫如今为恶,门下仍有许多弟子无辜。 若是想借千鹤斋对付太上天宫,届时横生杀孽,累及无辜,是为伤天害理。 陆宁初闻言,却是绽开笑颜,再次拱手道: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墨瞳沁着亮色,颇有几分狡黠。 千鹤君心头一跳,不待思索自己漏算了什么,便听陆宁初道:我想借阁下一用。 千鹤君一怔,忽地笑着摇头:原来如此。 怪不得不点破他的身份,原来在这等着他。 借千鹤君一用是冒犯,但借千鹤使一用,却有千鹤君之令的大旗。 这样的大胆没有惹怒千鹤君,反倒使他更觉出几分欣赏。 他又问:客人想怎么借用? 陆宁初笑容可掬:保证我的安全。 短短六字,没有任何前提,甚至连最起码的期限都没有。 奈何,再无其他这四字是自己认下。 分神之上是炼虚合道,而所谓合道,合的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天道。分神期已经能触及天道,并化用些许,只是并不完整的合道,使得这份力量无法如臂挥指。 譬如言语。 有言道:言出法随。 能够化用些许天道力量的分神期修士,便是触及到了这个门槛。只是因为掌握的并不完全,哪怕是不需要的时候,天道也会在他们的言语间隐隐流淌,既约束旁人,也约束他们自己。 千鹤君先前说的那些话,等同于给自己立了规矩,不能轻易违背。 陆宁初还无辜地强调着:这应当不是人力不能及之事? 千鹤君有些无奈,但也只得应下:当然不是。 他以为他来,无非是来救人或者杀人,却不想眼前的少年比他想得更有野心,俨然是要将他物尽其用。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无从责怪。 毕竟,陆宁初明明白白地摆好了圈套,是他过于自信,自己走了进去。 陆宁初未到需要保护的时候,千鹤君又与有龙君寒暄两句,便暂且离开。 千鹤君走了,就不必再掩饰。陆宁初得意洋洋,准备蹭到有龙君身边讨点夸,却不想刚才还一脸温和平正的人,忽地便沉下了脸色。 陆宁初转转眼珠,明白他是吃了醋,越发嬉皮笑脸。 然,不待他开口,有龙君就先动了手。 唔! 有龙君把陆宁初抵到了墙上。陆宁初下意识地推拒,却被他扣着手指按在脑袋两侧。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陆宁初被他压得几乎没法动弹,只能哼哼唧唧地不满:你干什么? 有龙君的脸色可谓是风雨欲来。 我也能保证你的安全。 陆宁初给千鹤君下套下得过于从容悠哉。面对分神期还能这般游刃有余的模样,实在像极了在魔尊府勾引他的时候,相当容易撩拨到旁人的心弦。 这话可谓是口不择言,酸到失去理智的味道简直溢于言表。 不过,这也算是间接地确认了。 陆宁初眨了眨眼,先是发自内心地笑,腻腻歪歪道:我知道呀。 随后继续装傻充愣,十分做作地可惜道:可是谁让你的身份没法震慑众人嘛。 要不是手被按住了,他还能在有龙君胸口画两个圈。 做作归做作,但也确实把有龙君从醋海里往上捞了一捞。 有龙君的眼神变得有些晦暗。 他确实可以保证陆宁初的安全,但不管是有龙君还是魔尊的身份,都没法替陆宁初压阵,助他召集众人。 好啦。陆宁初趁有龙君松懈,挣脱他的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用右手拇指轻轻蹭着有龙君的耳后,愉快地哄道:不要吃醋啦。 有龙君抿唇不语,耳后若有若无的碰触让他觉得,下一刻陆宁初就会揭起他的面具。 然而陆宁初的报复可没这么快结束。 他撩拨了一会,便佯装无意地后伸双手,搂紧有龙君的脖子往下压。 像是准备亲吻的动作令有龙君眉心一跳,极缓慢的速度更是令他愈觉紧绷。 陆宁初总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他实在有些分不清,陆宁初现在的柔情蜜意,到底是对着有龙君,还是对着龙渊的。 有龙君的唇最终并未碰到陆宁初的。 但停下来后的距离依旧近得可怕。 有龙君呀。陆宁初故意吐着气。 带着潮意的温热气息落在有龙君唇上,令他在纠结中,喉头仍是升起一股干渴。 他想吻下去。 他已经好久没和陆宁初接吻了。 有龙君蠢蠢欲动,几乎按捺不住时,陆宁初的话却大大煞了风景。 陆宁初笑眯眯地恐吓着他家一无所知的小龙:其实比起我,你更应该小心。千鹤君对你的兴趣可比对我的大得多。 第71章 助力 拜请天下。 有龙君: 胡说八道。 最终, 是有龙君的手和陆宁初的脸做了亲密接触。 * 柳叶城是太上天宫附近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来往的修士数目相当可观。 人多了就容易争执, 起了争执就容易打起来。修士们的破坏力太强, 打起来容易殃及无辜, 拆楼毁墙,尤其酒楼茶肆这种地方更是重灾区。 虽然事后能够索取赔偿,但天天砸门碎瓦的哪能好好做生意。城中有禁止斗殴的规矩,可吵架吵到要动手的地步时, 又有谁还顾得上条条框框。官府收到无数状告后,只能再想了个办法,在城中开阔处设立擂台,以供那些暴躁易怒的修士们打个痛快,顺便还能收点路人的赏钱。 不过,由于近日流传的无极剑宗秘闻, 修士们不舍得在夺宝之外的事上浪费太多精力, 就算与人起了冲突也是默契地点到为止, 使得以往热闹不休的擂台连日空旷了起来。 赵小乙叼着根草杆子, 手从衣服上的窟窿里伸进去,挠着肚皮看了眼不远处的擂台, 见那上面仍然没人, 便失望地撇过头去准备继续睡他的白日大觉。 对于他们这些游手好闲的穷光蛋来说, 看那些修士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掐得死去活来就是最大的乐子。最近没人再上擂台打架,可着实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无趣了许多。 都怪那个什么无极剑宗。 赵小乙在心里嘀咕着,抬手覆到脸上就要闭眼。 然而, 闭眼前的一刹,他忽地从分开的指缝中看到,天上极快地掠过了一道白影。 白影向着擂台的方向坠落,无趣多日的赵小乙当即原地打挺,起身看向擂台。 咯啦啦 擂台方向传来奇怪的声音,还有澎湃的寒意奔涌而来。 衣着单薄的赵小乙冻得狠狠打了个寒颤,眼睛也因突然闯入的异物下意识地闭上。 异物并不伤人,落入眼中后飞快化于无形,沁开一片凉意。 赵小乙急急睁眼,便看到原本空旷的擂台上,绽开了一朵无数冰锥拼成的巨大莲花。 空中还有冰晶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纷飞。 绽开的冰晶莲花上空悬着六柄飞剑,中心则立着一道衣袂翩然的白影。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有风吹散障目的冰晶,赵小乙瞪大眼睛,从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 立于莲花中心的少年容貌昳丽,赫然便是通缉令上的那个陆宁初! 通缉令传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不少像赵小乙这样的人,因为陆宁初过于出色的容貌,把通缉令当作了美人图收藏。 众人认出陆宁初,顿时哗然阵阵。 太上天宫不是还在通缉他吗,他怎么敢出来? 无极剑宗的事是真的吗,你们离恨天是不是知道剑宗遗藏在哪? 陆小仙长你快走吧,两条街外就有太上天宫的搜捕队! 生得好看本就招人喜欢,何况还有金城议和之事,寻常的凡人百姓不在乎什么剑宗遗藏,只知道陆宁初独挡崇明魔尊,最终为金城百姓夺得三十年平安和乐。他们大抵都偏向陆宁初,见他如此高调地现身,都不由心生担忧。 受到众人瞩目的少年一抛手中长剑,使其亦如六柄灵剑一般悬于空中,随后俯首作揖,朗声道:太上天宫日前强加罪责于陆某,乃至封禁离恨天,陆某惶恐,不知何错之有,近日才知太上天宫所为是因莫须有之事。我离恨天虽未有功勋卓着,但也未曾愧对太上天宫,如此对待着实寒凉人心。 陆清月等历代剑主,自认是无极剑宗之人,依附太上天宫只是暂时,却也从未折断傲骨,做出吸血太上天宫之事。太上天宫前身天门派才从颓势中显露崛起之势,未有分神坐阵之时,是离恨天首任剑主抵住其他宗门施压,才使太上天宫得以壮大至今。 太上天宫各天享有太上天宫所予资源,亦需上缴各自部分所得,以充太上天宫宗门财库。离恨天实力确实不济,但每回上缴之数,总是与太上天宫所予资源相当乃至超过。 也是因为如此,离恨天才始终都很穷困。 离恨天虽有依附之名,实则却是只附了太上天宫声势,以求护得门下弟子不受欺辱,剑修少受打压。历代剑主为求问心无愧,还主动担下凶险之事,成为太上天宫最奔波劳碌的天主。 陆某无法联络身在离恨天之人,愤慨同时愈觉担忧,唯恐师门好友发生意外。陆某人微言轻,故而今日现身,前来拜请天下仁义之士相助,以求得见师门是否平安,并还以离恨天公道! 越是说到后面,便越是言辞铿锵。一身雪衣的少年身姿挺拔,本该如松柏傲雪,此刻却是低下头颅作恳求之态,颇是令人动容。 然,未有响应之士,先有不速之客。 给我抓住他! 一声喝令之下,叫嚷着让开的太上天宫修士挤开路上行人,释放着法术奔向擂台。 各色灵光交织的法术如洪流扑向陆宁初,路人惊呼阵阵,叫嚷着快逃。然而陆宁初却是仍然维持着俯首之姿,分毫未动。 眼看法术就要触及陆宁初,太上天宫的修士也将踏上冰莲之时,忽有琴声铮然。 只见那无数法术都在这声琴音中幡然倒卷,随后又化作五色灵气云霭散去。那些围攻而上的太上天宫修士亦是连连倒退,还有不慎者跌坐在地。 为首之人号令为先,未及前冲,倒是未受琴声太大干扰。见状如此,他顿时喝道:是谁!胆敢妨碍太上天宫捉拿叛 厉声怒喝戛然而止。 有一着鹤羽大氅之人,手抱七弦瑶琴自空中翩然落下。不过,未及落至陆宁初身侧,又有一黑衣人自莲下跃起,抢在抱琴之人前停在了陆宁初身边。 抱琴之人是青年之姿,额上却有两道白发混于青丝。落足莲上后,他不看旁人,先瞥黑衣人与陆宁初过近的距离,噙着笑意夸赞道:有龙君好身法。 比分神期快的身法,确实相当好。 有龙君有礼而谦逊:过奖。 千、千鹤君!为首的太上天宫修士这才爆发出惊呼,随后他又觉冒犯,连忙行礼,见过千鹤君! 其他修士也反应过来,纷纷作揖见礼。 惊讶过后,为首的太上天宫修士又觉难办。千鹤君落在陆宁初身侧,俨然是要保他,可门内又严令务必要抓住陆宁初。 虽不想当面惹恼千鹤君,但太上天宫亦有两位分神期,这名修士到底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千鹤君来此,是为何事? 千鹤君扫过陆宁初和有龙君毫不惊讶的模样,才答道:过来弹弹琴喝喝茶罢了。 说着,他召出一张茶案浮于面前,将琴放上后,便如茶案那般盘膝浮于空中,随即开始摆弄茶案上的茶具。 众人一时寂静,只听水声潺潺。 千鹤君竟是当真就这么沏起了茶。 为自己倒好一杯茶后,千鹤君才似觉出众人还在一般,冲着太上天宫的修士举起茶盏道:诸位请自便。 为首的太上天宫修士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是喝茶弹琴,说是让他们自便,但千鹤君就在陆宁初身边,谁还敢上前,谁还敢动手?这要是不小心打翻了千鹤君的茶案,不就成了他们无故招惹千鹤君了吗! 若是千鹤君明白了说,他是来帮陆宁初的,他们动手尚且师出有名,可如今至少以他们的修为和地位,是绝不敢动手的。 忽有两道人影御空而来,不知该如何下令的修士当即迎上前去,如释重负地道:见过两位长老! 说来也巧,这两位赶来的太上天宫长老,有一个正好是刑律堂的卫长老。 两位长老摆手挥退原本为首的修士,面向千鹤君行礼道:千鹤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千鹤君托着茶盏,微微点头算作应下招呼,才道:远迎倒也不必,我不过是出来散心喝茶,不需劳烦太上天宫的诸位。 两位长老互相看过一眼,卫长老又道:我等不欲搅扰千鹤君兴致,奈何太上天宫严令,务必要将叛徒陆宁初捉拿归案,不知能否请千鹤君避让片刻? 千鹤君把玩了两下茶盏,叹气道:可是我对此处风景颇觉中意,又怕暂避之后便无法得见,恐是不能答应二位了。 卫长老见好言相请无用,便面色一沉,不满道:这么说千鹤君是非要妨碍我太上天宫公事了? 千鹤君徐徐道:道友怎么这般说,我不过是喝茶罢了。 他忽地凌厉了眼神:倒是太上天宫行事就要旁人回避,这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千鹤君的语气虽不激烈,但有分神期的威压随着言语释放,两位元婴长老俱是身形一震,额头沁出冷汗。 若是寻常修士,遭到千鹤君如此怒气,只怕早已噤声,不敢再作招惹。然而太上天宫有两个分神,这便使得两位元婴长老反倒不服起千鹤君来。 卫长老脸色愈沉,顶着压力嗤道:原来千鹤君也不过是个贪慕财帛之人! 他的意思是讥讽千鹤君为了无极剑宗遗藏便与太上天宫翻脸,然而千鹤君闻言却觉出好笑。 哈哈!千鹤君大笑两声,似是忍俊不禁,而后才道,我何曾说过我不贪财了? 你不说倒也罢了,你这一说他忽地抛出一张纸来,我倒是想起来,日前你们太上天宫砸我千鹤商会,搅我商会生意,我可还未曾向你们讨要过赔偿。 那纸悠悠飞到卫长老眼前,首行赫然写着赔偿清单。 卫长老手执清单,虽觉屈辱但也不敢丢弃。千鹤君不打算离开,他们无能为力,只能暂且退回太上天宫,请掌门再做定夺。 卫长老带着太上天宫的修士愤愤不甘地离开,千鹤君又开始喝茶,陆宁初这才又出声道:离恨天剑主之徒陆宁初,拜请天下仁义之士助我一臂之力。 用了扩音之术后,声音朗朗传出极远,连刚离去的卫长老都能听入耳中。 不过,即便有千鹤君作保,修士们还是颇有些嘀咕。 陆宁初先前所言,太上天宫是因莫须有之事加罪于他,并封禁离恨天,这俨然是否认自己知晓无极剑宗之事,令他们无从要求与无极剑宗有关的许诺。这滑头耍得固然明显,但若陆宁初咬死不认,他们也没有办法。 不给好处还想利用他们,修士们各自冷笑,打算先不理会陆宁初,给他点教训。 奈何,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想。 天一观温如明,愿助陆道友。 第72章 战前 厉兵秣马。 陆某谢过天一观! 陆宁初弯腰作拜, 行以大礼, 言语间感激沛然。 欲给陆宁初难堪, 令他不得耍滑头的修士们锁紧眉头, 思虑片刻后终是纷纷现身。 天一观之后, 龙古刹、云峰圣地等宗门便紧随其上,若是动作慢了,只怕功劳都会记到这些先出头的宗门上。换句话说,越是积极的宗门, 越容易得到陆宁初的信任,就算他现在不认无极剑宗之事,但谁又知道取得他的信任后,他不会主动告知什么呢。 若无极剑宗之事属实,那可是万年前的第一大宗,可是突破分神的机会,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都不能轻易放过。 龙古刹愿助陆道友。 云峰圣地云翰星, 携圣地弟子前来助力。 无情道门前来相助。 各门各派近日都已有人逗留于附近的城镇, 陆宁初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方才现身,擂台周围很快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与陆宁初的感谢声。 太上天宫独霸正道已久, 只会想尽办法独吞剑宗遗藏, 而不会与其他宗门分享, 予旁人强盛之机。毕竟,若是其他宗门发展壮大,抑或先有突破分神之人, 便会威胁到太上天宫的霸主地位。 离恨天未必愿意让出剑宗遗藏,但至少现在,太上天宫是众人共同的敌人。 正道大半的宗门都应下陆宁初之请,不过各门各派并非所有人都在柳叶城,赶来的人里,许多都是在附近城镇听到消息,先行赶来的代表。 太上天宫是庞然大物,门内弟子众多,想与其对峙甚至逼其退让,自然是要先有足够的人手,集结能与其相抗的战力。 各门各派的修士分散各处,齐聚柳叶城需要时间。故而,寒暄过后,各门各派的代表就道要待各自同门赶来,还请陆宁初等上一等。 陆宁初亦要等在外的离恨天弟子聚来,自然没有异议。又是一番深切感激之后,陆宁初便与众人暂且拜别,回了歇息之处。 * 千鹤君与他们同行,待到将进屋时,陆宁初才假惺惺地歉然道:陆某有眼不识泰山,未能识得阁下便是千鹤君,多有得罪。 千鹤君的视线再次在陆宁初和有龙君两人身上转过一圈,笑得云淡风轻:无妨。 陆宁初显出些许讶色,千鹤君说话的同时,竟然还私下传音于他:陆小友若是有心赔罪,不若透露些许有龙君的来历。 他以为千鹤君会问无极剑宗的事。 陆宁初的小花招双方都是心知肚明,千鹤君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还与陆宁初招呼了一声才翩然离去。 千鹤君对有龙君的兴趣委实有点太重了。 先前还拿此事调侃有龙君的陆宁初,此时却是隐隐警惕起来。 不管千鹤君是因为好奇还是别的什么,都得让他家小龙提防着些。 陆宁初这般想着,进了屋便立刻看向有龙君。 以后离千鹤君远点。 以后离千鹤君远点。 却不想,有龙君竟是捉住他的手,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两人杵在门口,大眼看小眼地看了一会,又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又是怔了片刻,陆宁初先反应过来,挤眉弄眼地道:千鹤君刚刚偷偷跟我说,我若是想要赔罪,就多跟他说说你的事。 有龙君: 他捏住陆宁初的后颈:不准说。 他把人按到胸口,强调道:少和他来往。 陆宁初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腰:为什么啊? 我不准。 那你为什么不准? 有龙君不说话。 陆宁初在他颈窝蹭了蹭,然后恍然大悟般地道:啊,我闻到了。 有龙君还等着他的下文,却不想陆宁初说完这一句便闭了嘴,只仰着脑袋看他。 墨瞳中透着狡黠的亮光,俨然是请君入瓮,只等他开口询问。有龙君心知这小骗子又要使坏,但觑见他眼底的期待,还是配合地问道:你闻到什么了? 他身上应当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陆宁初弯了弯眼睛,拉长了声音:我闻到了一股特别特别酸的味道 有龙君: 你怎么又吃醋啦?虽是疑问之言,但陆宁初眉眼间尽是得意,显然是故意逗弄。 有龙君忍不住在他后颈上重重捏了一下。 这一下有些疼,但却很好地缓解了俯首多时的酸痛。陆宁初唔了一声,笑意盈盈地继续逗他:有龙君呀,我都已经对你以身相许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放心啊? 有龙君沉沉看他,忽地圈紧他的后腰,手掌托住他的后背,低头贴着他的耳朵道:以身相许,你许完全了吗? 说罢,他咬住了唇边圆润白皙的耳垂。 陆宁初吓了个激灵,忙推拒道:等、等等 有龙君把小巧的软肉含在齿间斯磨两下,又继续蹭着陆宁初的耳朵道:不如今日,你完全许了我可好? 微哑低沉的男声甚是撩人,还有温热的气息抚得耳根酥软。陆宁初的腿都软了两分,只能倚着有龙君,心慌意乱地拒绝着:不行你放开 嗯?有龙君发出好听的低哼,鼻尖蹭过陆宁初的颈侧,为什么不行? 唔有龙君的唇轻轻触碰着颈侧,若有若无的痒意比落到实处的吻更撩人心弦,陆宁初晕晕乎乎,声音都软得毫无力度。 蜻蜓点水似的啄吻越发向下,直到衣领被微微扯开,陆宁初才寻回警惕,连忙用手抵住有龙君的脑袋,道:你别!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有龙君抬眼看到他眼中的慌乱,不由低笑出声:你这般推脱,让我怎么放心你不会跟着别人跑了? 陆宁初咬了咬唇,虽说龙渊平时好欺负的很,但他若是想来真的,他其实根本没法拒绝。不说他本身就期待着和对方亲密,要是龙渊没点强硬的,可以逼他就范的手段,前世他也不可能允许对方待在自己身边,乃至最后把心都交给了他。 现在不适合。陆宁初有些委屈,虽然也有些心痒,但要是他当真屈服于有龙君的撩拨,他必然得揭穿了他的身份,没法再继续欺负回去。想到前些时日有龙君是怎么欺负他的,他就觉得吃亏。 有龙君看着他委屈兮兮的小模样,心底又是一痒。这小骗子虽然爱使坏了些,但要是能欺负到他,那真是可爱得要命。 你干什么! 有龙君忽地打横抱起陆宁初,快步走向床榻。 有龙君在床榻上坐下后,陆宁初便想挣开他滚走,然而前者强硬地把他按在怀里,直令他惊慌不已:不要! 呵。有龙君笑了一声,松了对陆宁初的钳制,只又捏住他的后颈,一边按捏,一边不无愉悦地问道,舒服吗? 陆宁初趴在他怀里,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输了一局,顿时不满道:你故意逗我是不唔! 俯首了一整日的酸痛得到缓解,陆宁初没忍住哼出了声。 有龙君听出他是舒服,越发细致地按捏着,同时还拍拍陆宁初的后背,道:好了,乖些,我给你按按。 陆宁初有心想再跟他闹一闹,好找回场子,奈何后颈的按捏实在舒坦,最后还是在有龙君怀里趴好,抱住他的腰享受起来。 安静了一阵,有龙君又出声道:今日先出声的天一观、龙古刹之流,历史大多可以追溯到万年之前。 我知道。陆宁初惬意地眯着眼。 不管面具人到底是不是李云琅,既然陆清月说他未跟李云琅细说,那么太上天宫必然是有别的途径,可以查到无极剑宗之事。由此可见,万年前的那场血孽,并非只有无极剑宗的后人记了下来。 那些古老的宗门圣地最有可能留有记载,至于万年来无人提起,恐怕是此事太过难以启齿,就算有所记载也是束于高阁,不敢让弟子后人知晓。但无极剑宗灭门之事如今传得沸沸扬扬,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自然会有人翻阅记载查证。 有龙君此时提起,是想提醒他,那些先出头的天一观、龙古刹等宗门,应当是了解了真相后,当真为了正义出声。 对待真心相助之人,自然要有别于为了利益而来之人。 陆宁初被有龙君捏得昏昏欲睡之时,忽有敲门声将他惊醒。 开门之后,他当即显露喜色:余师兄,严师兄! 是在外的离恨天弟子前来寻他,除却被喊到的两个内门弟子之外,还有三个外门弟子跟在后头。 事发之后,陆宁初亦担心,太上天宫会对在外的离恨天弟子出手。此时虽不是所有在外的人都来了此处,但能见得五人无恙,他亦是高兴。 离恨天的弟子聚来,其他宗门的人手亦陆续到齐,柳叶城中的气氛越发风雨欲来,陆宁初也愈发繁忙于与各方势力的商谈。 他的目标是救出整个离恨天,自然要规划好路线,才能方便离恨天的人撤出。 又是一场商谈结束。 旁人陆续散去,陆宁初收起桌上的地图,不由轻轻吁了口气。有些人除了意在剑宗遗藏之外,还存了趁火打劫的心,离恨天在太上天宫地界内的地势偏僻,要想说服他们选择方便离恨天撤出太上天宫的路线可不是件易事。 今日的商谈仍未定下结果,多方势力商谈而无服众之人的结果,便是难得统一。千鹤君虽然愿意助他,但只践行保护他的责任,并不现身于这等场合。有利益为重的人试探过后,见千鹤君没有插手之意,便开始掀起争论。 陆宁初与有龙君一道回房,途中却遭到拦截。 拦路之人是最先找来的那五位离恨天弟子中的余师兄,他面带喜色,让出身后之人道:陆师弟,魏师兄也赶回来了! 陆宁初闻言,顿时下意识地看了有龙君一眼。 这位魏师兄,就是去泯州的那位。 第73章 背叛 前世之仇。 陆师弟辛苦。魏师兄全名魏琅, 抱拳表过对陆宁初这些时日所为的敬佩后, 便抚向手上的储物戒指, 对了, 你之前托我带的 魏师兄!陆宁初急忙打断他, 我看你风尘仆仆,想来是一路赶回多有劳累,不如先去歇息。旁的小事就待救出师父他们之后再说吧。 有龙君就在身边,要是被他看到证据, 那就是不想揭穿也不能了。他现在可没功夫收拾他。 可是陆师弟魏琅有些诧异,把符纸交到陆宁初手里实在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 不过,转念一想,符纸于他不算重要之物,但谁知对陆宁初又有什么特殊意义。如今他们是要向太上天宫发难,兹事体大, 陆宁初当然不想分心。 魏琅善解人意道:此时确实应当专于一事, 是我有欠考虑。我便不打扰陆师弟了。 两位师兄离开, 陆宁初亦与有龙君继续回房。 待到进屋之后, 有龙君眯了眯眼,自后方俯首凑近陆宁初的耳朵: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的事。陆宁初微红了耳朵, 撇开头道, 快跟我一块想想理由, 好说服那些想顺道趁火打劫的人听我的。 他展开地图,嗔怪地瞪了有龙君一眼:快点,再拖下去我师父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样了! 太上天宫再是不满众人聚集, 也还是会心存顾忌,不欲当真触发众怒,把事闹到和众宗门不死不休的地步。故而,柳叶城中太上天宫的修士虽日益增多,但却尽力避免争斗,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各路人马的动向。 如此被动的局面,太上天宫那些傲气惯了的老家伙们自然不会甘心。而能够一改此番局面,掌握主动的办法,便是从陆清月口中问出无极剑宗遗藏所在。 太上天宫对外表现得越沉稳,对离恨天的逼迫就越狠。陆清月固然可以以若是伤害离恨天弟子便绝不会说的理由,反向威胁太上天宫,但这样却也表明了,离恨天的确是他无法放下的弱点。 本质是比谁心狠的较量,必然会给离恨天的其他人带来折磨,随着时间的拖延与外界压力的增加,太上天宫随时都可能破罐破摔,以杀人的方式逼迫陆清月。 有龙君圈住陆宁初的腰,越过他的肩膀看向桌上的地图。 地图上做了诸多标记,是众人分析比较各处的地利与守备时留下。离恨天的地势多有陡峭,少有开阔之地,的确不是攻入太上天宫的上选,何况离恨天如今遭到封禁,守备必然也有加重,想要说服旁人选择周边路线,实在太难。 但,陆宁初的目的又非当真是要攻打太上天宫。 有龙君忽地醒悟,对陆宁初道:你钻牛角尖了。 嗯?陆宁初发出询问之声,未解他是何意。 有龙君随意点了点地图上的一处,道:他们想去别处,便让他们去。 这怎么行陆宁初当即皱眉。 你且听我说。有龙君轻叹了口气,你把众人都引去离恨天周边,是想借他们之力对抗太上天宫的阻截,减少离恨天撤出时的伤亡,但如此为之,何尝不是将太上天宫的力量也聚于一处? 为你诱来的各门各派,终是分属各家,要论齐心协力断然比不过太上天宫。何况那些为利而来之人,不可能为离恨天拼命,届时若是形势不对,他们必然会临阵脱逃,乃至倒戈相向。与之相比,还不如遂了他们的心意,放任他们四处点火,分散太上天宫的战力。 陆宁初这才显出明悟之色,眼中困顿化作豁然开朗的释然:确实是我想岔了! 有龙君不由无奈道:你看你,是不是过于专注救出整个离恨天一事,因而钻了牛角尖? 以陆宁初的才智与胆气,不该想不到这些,此时自困脚步,当是心弦紧绷所致。自出事起他便不曾放松,平日里的种种调侃胡闹,都是他为了缓解紧张,保持面上从容的自我调解。 陆宁初唔了一声,算是默认自己犯下的错误。随后,他又问道:可是此次针对太上天宫,是以为离恨天伸张正义为由,若是单独行动便没了这面大旗,他们会同意与我们分道而行吗? 有龙君知他心中紧张难消,也不强求他完全退出牛角,只揉了揉他的发顶,道:能有趁火打劫心思的人最重利益,大多脸皮结实,顾忌不多,只要你显露分头行动之意,他们自会编撰合理的理由,不必你操心。 他笑了一笑:毕竟,对他们而言,分头行动当是更合他们的心意。 * 再商谈时,陆宁初循着有龙君的建议引导,果然比之前顺利许多。 虽然细节之处还有争执,但大体的安排与策略已经定下,陆宁初心情愉快地回房,半途却又心念一转,调转脚步走向别处。 有龙君被人拉住寒暄,未跟在他身边,正好做些不便被他看到之事。 陆宁初来到魏琅房外,敲门道:魏师兄你在吗? 片刻之后,魏琅开门。 陆师弟,找我何事? 陆宁初讨要道:我昨日想了想,魏师兄还是先把东西给我吧。 魏琅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把符纸给了陆宁初,问道:陆师弟,你今日心情不错,可是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 陆宁初将符纸纳入怀中,道:确实,待到各位前辈道友准备妥当,最晚后日便可动身。届时各位师兄师弟,还要劳烦魏师兄看顾。 除他之外,魏琅是在外离恨天弟子中最有能力的一位。他要应付其他宗门的人,无暇顾及离恨天之人,只能将这些人的指挥权交给魏琅。 魏琅亦很是担忧留在太上天宫中的同门,听得行动在即,不由露出些许放心之色。紧接着,他又显出昂然斗志,有些愤然地道:这是自然,陆师弟你只管放心做你的事,我们必然要为离恨天讨个公道! 陆宁初笑了笑,又敛了笑意有些愁虑道:我知难免有人对与太上天宫抗争之事心存疑虑,对无极剑宗之事心存好奇,动身之前,也要请魏师兄对各位师兄师弟多做安抚,以免人心浮动。 魏琅显保证:陆师弟放心,我们离恨天最是心齐。我这就去转告其他人,让他们再查准备是否已经妥当。 别过魏琅回房,有龙君仍未归来,陆宁初便取出怀中符纸,细看纸上符文。 果不其然,是经龙渊简化过的符文,一笔一划俱是熟悉无比。 陆宁初勾起唇角,往符纸上弹了一记,又仔细收起。 这可是收拾龙渊的尚方宝剑。 龙渊虽然纵他,但也不是不会耍滑头的老实人。要是没有板上钉钉的铁证,这小龙指不定会装傻充愣,以打死不认的方法躲过惩罚。 * 夜间。 掌握铁证的陆宁初更加无所顾忌,薅着有龙君使劲吸了一阵,简直恨不得直接把人留下来。不过出于对大局的考虑,他到底还是在闹过之后,把人送出了房门。 动身在即,他没有入睡歇息的闲适,只以打坐的方式调适状态。 因灵根之故,陆宁初的灵力颜色是近乎于白的淡蓝。金丹是指境界,而不指颜色,故而陆宁初的金丹亦是淡蓝的一颗。 淡蓝灵力于经脉中流淌,由金丹而出,至金丹为归,静静转过一个又一个周天。浑圆的金丹表面有九道深色波浪纹,周围还笼着一层不肯纳入其中的灵力,雾蒙蒙的不成浑圆,似是要聚成什么特殊的形状。 随着灵力继续运转,金丹的轮廓渐生模糊,似有弥散之意,笼于金丹外的灵力却随之越发形状清晰,隐隐可以见得似乎是婴儿之状。然,愈渐弥散的灵力忽地一震,飞快聚拢使金丹又见凝实。笼在金丹外的灵力薄了许多,而金丹上的波浪纹则颜色又深几分。 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天明,该再作商谈时分。 陆宁初呼出一口带着冰渣的凉气,起身做了两下伸展,便出了门去。 有龙君恰好与他同时出门,一边走来,用温热的手掌贴住他的脸颊,一边道:又修炼了一夜? 陆宁初歪头贴紧他的手掌,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 掌心的脸颊凉得像冰玉,即便知道这不会伤害到陆宁初的身体,有龙君还是觉出了心疼。 两人站在走廊,待到陆宁初的脸被捂热些许,才又迈步。 不过未及走出多远,忽有人匆匆赶来。 陆师弟,出事了!赶来的人是最先找来的那位严师兄,神色甚是慌张。 陆宁初驻足:严师兄,出什么事了? 呼严师兄大大喘了口气,显出焦急愧疚之色,杨师妹今日闹着要出门去吃西街的酸汤,我耐不住便乔装一番带了她去。但陆师弟你也知道,杨师妹年纪小,正是贪玩的时候,我买酸汤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她便溜去了街上。结果这一出去遇上了太上天宫的人,杨师妹沉不住气,就被他们认出来抓走了。 他脸上愧色愈重:我刚筑基不久,太上天宫那些人里有好几个金丹,我实在打不过他们,只能赶紧回来找你。 今日的商谈就要开始,若是不去,恐有人生怨。但陆宁初也不可能放着陷入敌手的师妹不管。 陆宁初与有龙君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去。 两人怔了怔,有龙君先道理由:此事由你牵头,你若不在,太不像话。 陆宁初反驳:如今众人皆知你我亲近,此前商谈亦是你我一通参与,不管是你去还是我去都是一样。何况太上天宫手有人质,难免借此布局,若是遇上意外,我还有千鹤君作保,但你却没有。 如今所在客栈之中,所居者皆是各宗各派之人,太上天宫不敢闯入,陆宁初亦不曾出门,千鹤君数日不曾现身人前,有龙君险些将他忘了。此时听到陆宁初提起,他脸色微变,但还是分清时局,答应道:好。 有龙君前去参加商谈,陆宁初跟随严师兄,急急向外赶去。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太上天宫一行没有遮掩的意思,一路走过的行踪很容易就能打听到。他们把人带去了太上天宫在柳叶城的门堂,并未回去太上天宫宗门之内,俨然是有以那位师妹作饵之意。 陆宁初早就想到对方或许会有如此举动,自是没有退缩之意。 太上天宫对离恨天做的事虽不像话,但对凡间百姓还颇有几分仁义。设立门堂,是为方便凡人求助,且为在外弟子提供落脚之处,此外还有道观建起,用以供凡人参拜。 往日前来门堂的凡人总是许多,但如今因为时局紧张,门堂闭门谢客,门前便显得很是冷清。 门前未有守卫,是请君入瓮之状。 陆宁初未有迟疑,直截了当地踹门而入。 门后前院亦是空空落落,搜过前房入至后院,才有人影显现。虽是遭遇埋伏,且还有阵法陷阱,但六柄灵剑飞出,便足以抵挡这些伎俩。 尽数卸去这些人的战力后,陆宁初钳制一人,问道:我师妹呢? 剑在颈侧,这人却是啐道:呸!你们这些叛徒,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一个字! 陆宁初翻动舆论,太上天宫自然也有自己的说法,这些被派出来的人,想必都是对太上天宫的说法深信不疑之人。 见问不出话来,陆宁初干脆利落地此人击晕,又往后方探寻而去。 陆师兄!唔! 忽有惊呼想起,陆宁初循声看去,原来是那位杨师妹,在经过廊道窗户时扒住了窗框呼救。不过转瞬,她便被人捂了嘴巴,硬生生从窗边拖走。 严师兄当即冲了过去,口中怒喝着:你们要带杨师妹去哪!放开她! 陆宁初却是犹豫了片刻,才追逐上去。 那位师妹的眼神有些奇怪,并且被捂住口鼻后,她似乎是想摇头,只是挟制她的人似乎力气很大,连她脑袋的动作都死死抑住,使得那摇头的动作不甚分明。 是前面有他无法应付的危险吗? 陆宁初眼中闪过幽光,脚步未停,反倒更快。若当真如此,他更不可能放下这位师妹不管。 拖拽着杨师妹的人闯入屋内之际,又有埋伏现身,这次的人比上次厉害不少,陆宁初解决他们之后,眼前房门已然紧闭,难辨内里有何危险。 太上天宫的人千万百计地将他引来此处,想来这屋内的埋伏绝不简单。 严师兄见陆宁初站立门前迟疑不动,又急又悔:陆师弟,都怪我 啊!屋内忽地传出女孩的尖叫。 陆宁初脸色一变,顾不得思考屋里有何危险,当即踹门闯入。 他以为屋内会有更厉害的修士埋伏,或许会有数个元婴,又或许还有出窍,再不济,也是该有什么特别难应付的阵法。 然而进屋之后,他便明白了太上天宫这回设得是什么局,以及设局人是谁。 屋内弥漫一股淡淡幽香,前世东方昱给他下的烈性情毒是种组合毒,除口服之外,吸入足量的气味亦可生效。前世他杀伐许多,身上总是留有隐约的血腥味,而这烈性情毒未组合时各味药的味道又极是寡淡,只有少数几味勉强可辨得,如此他才未有防备,中了阴招。 之前两次埋伏,拦截为假,拖他吸入其他几味药物才是真正的目的。 并且此屋极深,前有层层屏风与结界阻拦,俨然是为了促使他更多吸入药物的拖延之法。 东方昱在歪门邪道上可谓是别有天赋,要是他一无所知,今日恐怕根本不会在意屋内这一股淡香,最终在无知无觉中中招。 可惜,他是活了两世之人。 陆宁初嗤了一声,当即用从龙渊那学来屏息之术封住鼻端呼吸,随后又将用于水下呼吸的气丹放入舌下。 严师兄与他同行,自然也会中招。 他欲给气丹于严师兄,却在转身之际,心头忽生警兆,急急向旁避去。然而他的防备还是来得晚了些,肩头为严师兄手中匕首集中,又因躲开之势,划出一道足有半寸深的伤口。 严师兄!?陆宁初心生惊怒,终于明白杨师妹的眼神为何奇怪。 严师兄是个叛徒。 虽然惊怒不已,但陆宁初也无暇追问严师兄为何如此。严师兄动手之后,门前屏风后亦蹿出数个人影围攻而来。 陆宁初拼着挨了数道法术,将严师兄狠狠打晕在地,紧接又指挥六柄灵剑,手中舞动轻雪狠狠反击回去。 这些人的图谋是与他缠斗,拖到药效发作,他自然失去战力。因而此时速战速决才最重要。 东方昱所用的烈性情毒会把人变成废人,那些想从他口中问出无极剑宗之事的老狐狸,应当不会赞同如此不留余地的做法。 陆宁初微微眯眼,决定赌上一把。 对方人多势众,若是以寻常招式,即便是他也无法当即突破重围。何况东方昱手中有杨师妹这个人质,若是见势不妙,他必然会以杨师妹威胁于他。 得打个东方昱措手不及,再立即抢下杨师妹。 一击破敌的招式他有,不过消耗太大,若是要用,只能赌东方昱身边没有元婴以上的长老。 六柄灵剑的攻势猛然加剧,逼得周围敌人不得不后退暂避锋芒。 逼退众人后,灵剑未有趁胜追击之意,而是于空中合为一体,随后又融于被陆宁初举起的轻雪剑上。 有人嗅出危险的气息,当即回扑并呼喝同伴:快阻止他! 灵力被迅速抽取的感觉令陆宁初的脸白了两分,见到众人意图阻止,他轻轻一笑,便挥剑而下。 这一剑挥得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有欠力度。然而,自轻雪剑上喷薄而出的凛冽寒气,却有追风逐电之势,转瞬就席卷周遭,将众人冻得僵冷难动。 若是行至屋外,还可见得此屋所在庭院亦覆寒霜。 寒气由剑气而出,几乎是集陆宁初全力的一剑,如遇薄纸般,摧枯拉朽地劈穿了前方的屏风与结界。 剑气擦过东方昱头顶,洞穿其身后的墙壁方才散去。 东方昱的头发被削去笔直的一道,发冠亦是碎裂。蓬头散发,中间却又有一道雪白的头皮露出,属实滑稽可笑。 然而,东方昱为离生死只差一线的恐惧慑住,即便他是火灵根,身体所觉僵冷不算严重,也还是僵在原处一动不动。 陆宁初俨然是赌赢了。 不过,决心赌这一把时,他其实就已经有了大半把握。若是东方昱身边真有元婴修士,不该不参与对他的围攻。 陆宁初在东方昱满是惊惧的眼神中飞速掠来,又自他手中扶走杨师妹。 杨师妹修为太浅,即便为她祛除了寒气,她也仍是昏迷不醒。陆宁初一手将她揽在怀中,再一脚踹翻东方昱,踩住他的脖子。 陆宁初脚下使力,踩得东方昱哆嗦着回过神来,才居高临下地伸手道:把药给我。 什、什么药东方昱被踩住气管,虽能说话,但也极其困难。 陆宁初闻言,顿时露齿一笑:当然是你给我用的药啊。 第74章 内应 忘恩负义。 东方昱颤颤巍巍地递出一个小木盒:别别杀我 陆宁初没理他, 只接过木盒打开看了起来。 木盒不大, 仅成年男子手掌大小, 里头分为一个方形九宫格和两个长格。九宫格中分别放了不同药材炼成的药块, 作点燃挥散气味之用, 长格中是一格装于管状琉璃的药液,一格指甲盖大小的药丸。 药液是用以气味之法下药的药引,吸入九宫格中药块的气味后,再吸入蒸发的药液才能起效, 屋内能够闻到的幽香便是药液的味道。而药丸则是用以口服的成药。 成药的数量不少,足有十来颗。 陆宁初冲东方昱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陆宁初扛着杨师妹,拎出严师兄,然后施施然地关门,将一把青峰剑插入门板,当做门闩闩住房门, 关住屋内越来越难以入耳的喘气声与呻.吟声。 你!院中有人醒了过来, 见得陆宁初的举动, 脚步都没站稳就要出声质问。 陆宁初兀自拎起严师兄用手臂夹住, 紧接突然疾步奔向醒转的那人,至近前时足下骤然用力, 腾跃而起。 那人欲施法术, 不料才刚起手, 就是颈后一痛,随即又被陆宁初一脚踏上面门,当即再度晕厥了过去。 轻雪自其颈后绕出, 接住跃起复又落下的陆宁初,便向着客栈疾飞而去。 有在外的太上天宫修士赶回,意图阻拦,奈何剑快,不得而成。 赶回客栈后,陆宁初将杨师妹与严师兄暂时交于魏琅看顾,便匆匆赶往商谈之处。 今日所谈是细枝末节之事,陆宁初赶到时,商谈已在有龙君的主持下差不多到了结尾。 太上天宫已封禁离恨天半月,各地也有太上天宫搜捕离恨天弟子的消息传来,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情况不妙,如此我们定下明日动身,诸位可有异议? 不知有龙君之前说了什么,众人似乎都学会了各退一步,大部分人都同意了明日动身的提议,少部分未表赞同的人,也只是面色有些异样而没有出声反对。 商谈结束,众人散去,有龙君与陆宁初一道向魏琅的房间走去。 你脸色有些不好,救人时可有受伤?有龙君握住陆宁初的手,触及冰冷的指尖时蹙眉越深。 没事。陆宁初握紧他的手,肆意汲取着热度,坏笑道,就是为了不劳烦千鹤君出手,稍微多用了些灵力,没吃亏。 有龙君无奈看他一眼,略过这次调侃,问道,你急着带我去魏琅房间,应当不只是为了转告明日动身的消息? 嗯。陆宁初笑意微敛,见得魏琅的房间已近在眼前,便道,进去再说吧。 杨师妹仍在昏迷,男女有别,魏琅把她交给了其他师妹照看,而严师兄则被他五花大绑地捆在屋内,静等陆宁初过来拷问。 魏琅似乎是已经问过了什么,开门时的脸色比之前听陆宁初解释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还要难看两分。 陆宁初和有龙君进屋后,他果不其然地道:我方才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肯说。 魏琅俨然很是气愤,昨日他才对陆宁初说过离恨天最是心齐,让他放心做事,结果今日就出了严师兄背叛一事。 陆宁初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而后微微眯眼道:魏师兄稍安勿躁,交给我便好。 严师兄躺在地上,脸上有魏琅打出的淤青,陆宁初把他拎起来,迫着他跪下后,便将轻雪架在他脖子上,取出堵口的布巾问道: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严师兄冷冷地啐了一口,闭口不言,俨然一副宁死不屈的烈士模样。 陆宁初面色不改,只移动轻雪,用其剑锋贴紧严师兄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 为什么? 严师兄嗤了一声,讥嘲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反正残害同门的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不是? 他颇有底气,若是要杀他,先前在太上天宫门堂时,陆宁初就该动手。 陆宁初生平最讨厌残害同门这个罪名,闻言脸色顿时冷了两分。 严师兄正觉得意,却又忽地变了脸色,脸上显出痛苦惊惧之色来。 轻雪划开的血痕处,血液已变成了粉色的冰晶,然而还有源源不断地寒气的自伤口渗入,随着血液流向全身,沁入骨髓。身体各处都传来冰寒的刺痛,让人错觉体内仿佛出现了无数长满尖刺的冰球。 这是比万蚁噬体更可怕的折磨,又痛又冷还有痒的酷刑,令得严师兄终于无法维持凛然之状,惨呼着嚎叫出来:我说!我说!你快住手! 陆宁初不为所动,显然是要等他说完才会住手。 严师兄恨恨咬牙,亦被痛苦折磨出两分火气,怒道:因为你们才是叛徒!你们忘恩负义!若不是有太上天宫的庇护,就剑修这等没出息的旁门左道,恐怕早就没人修习了!我若不是运气不好,在太上天宫的弟子选拔中发挥失常,怎么会沦落到离恨天这种要灵石没灵石,要地位没地位的破地方!啊! 蓦地一声惨叫,是陆宁初把轻雪又往严师兄的脖颈里送了两分。 宁初! 陆师弟! 魏琅和有龙君同时惊呼出声。 无论如何,陆宁初和这位严师兄仍是同门关系,若是当真杀了他,于旁人眼中便是陆宁初失了道义。 陆宁初心中怒火烈烈,为严师兄对剑修的轻蔑,更为严师兄口中所谓的庇护。剑修一脉断了传承,觉得剑道不如其他尚且可以理解。但太上天宫的庇护? 若不是离恨天历代剑主的努力,若不是离恨天一直以来不占资源的坚持,只怕太上天宫早就取缔了离恨天,使得剑修生存更加艰难。离恨天的存在是自己拼命求来,苦苦守下,可不是因为太上天宫有多仁善! 再者,这严师兄并非不能成为其他天的弟子,只是因为资质不行只能成为外门弟子,心存不甘才跑来离恨天当了内门弟子。明明是自己选的路,结果他倒是怪起离恨天不好了? 你也就配当赤阳天的狗了。陆宁初冷冷嘲了一句,用剑身把人拍晕了过去。 有龙君已从魏琅那问到发生了什么,他快步走近,握住陆宁初的手道:冷静些,你也说他是狗了,犯不着为他生气。 魏琅是在太上天宫的追捕下逃来柳叶城,更能明白如今太上天宫不仁不义,根本未将离恨天看做同门。若是仍把离恨天看做同门,哪怕陆宁初当真杀了马长老,也不该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到处抓人,把他们统统当做犯人。 太上天宫先对离恨天下手,他们反击,怎么就成了忘恩负义? 倒是严师兄所言,才是真的忘恩负义! 魏琅走近了后,先是忍不住地踹了严师兄一脚,才又问:陆师弟,他怎么处理? 这客栈有个地窖,把他关在那,免得他碍事。 把人关进地窖后,又告知了魏师兄明日动身的消息,陆宁初便与有龙君回了房。 待到没有旁人时,陆宁初才收敛了冷厉模样,有些愁虑地取出三只通灵纸鹤放在面前。 陆清月似乎是处在日夜不歇的监视之下,始终都联系不上。离恨天的那些长老,白霓云等与他关系亲近的弟子,亦是如此。 要想救出整个离恨天,总得有个里应外合才算妥当。若是离恨天没有准备,打进去后难免会拖延时间,造成更多伤亡,又或者来不及救出全部的人。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他联系不上其他人,但多亏之前去厄乱岭找龙渊那一趟,他还留有几只纸鹤可以联系上方洛。他本想让方洛递递消息,可现在他有些担心。既担心方洛或许也会有类似严师兄的想法,又担心方洛没有,但其他人有,届时使得方洛陷入危险。 不过,陆宁初到底还是用了纸鹤。 方洛,现在方便和我传信吗?离恨天现在情况如何? 等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才有纸鹤闪动灵光。 陆宁初一点那只纸鹤的脑袋,纸鹤便传出方洛的哇哇大哭来。 呜呜呜呜呜太好了师兄你还活着!我们都被软禁了,太上天宫只准我们待在离恨天,不许我们出去!除了三长老和五长老,剑主、长老,白师姐他们都被关起来了,连门都不给出,其他天来看守的弟子还都说我们是叛徒,这是怎么回事啊呜呜呜 方洛哭诉得呲哇乱叫,陆宁初却是放心了些许。陆清月等人的遭遇他都可以猜到,倒是方洛,听到这熟悉又中气十足的哭诉,才能知道他过得尚且还好,并且值得相信。 通灵纸鹤没有太多,陆宁初尽量长话短说。 方洛听着,明日我会回来,你尽量把这个消息告诉三长老或五长老,让他们做好准备。不过若是有被发现的风险,你还是以保住自己为主。现在只剩一只纸鹤可用,除非是有特别重要的事,不然就别再给我回信明白吗? 陆宁初只说他要回来,而不说他要做什么,方洛或许听不懂,但他相信,三长老和五长老一定听得懂。陆清月在他施展御剑之术后,就有了脱离太上天宫,为无极剑宗正名之心,他定然暗示过各位长老。 方洛久久没有回信,陆宁初不由松了口气。 方洛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离恨天亦没有发生意料之外的事。 接下来,便只待明日的行动了。 第75章 他来了 天劫为信。 有龙君见得他这副放松的模样, 犹豫片刻, 还是问道:你是不是忘了考虑离开太上天宫后该去哪里? 他以为陆宁初不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但看着他直到和离恨天都联络上, 还仍是未曾提起这事, 他便觉得有些不对了。 陆宁初怔住了。 离开太上天宫后该去哪里,这么重要的问题他当然没有忘了考虑。 回无极剑宗去。 这个想法来得快且自然,就像有着不去那还能去哪的理所当然,令他丝毫不觉还有与他人商谈的必要。 然而, 如今有龙君提醒,他才觉出不妥。 他连无极剑宗的山门藏在哪里都不知晓,凭什么把那里当做离开太上天宫后的归处?何况无极剑宗山门隐藏万年都不露痕迹,必然是藏于极强的封印之下。陆清月只说有重开山门之法,却并未说要怎么做,以及要花多少时间。 他们离开太上天宫后是在逃命, 根本容不得耽搁。若是重开山门的方法复杂, 且颇费时间, 这对离恨天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再者, 如今说是为了助他而来的大部分人以及太上天宫,图谋的都是无极剑宗, 于此时重开无极剑宗山门, 不亚于引狼入室。 他不该犯这种错误。 我陆宁初有些心慌, 上次钻了牛角尖尚且情有可原,可这次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有欠考虑。于他要做的事而言,任何的有欠考虑, 都可能导致离恨天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得问我师父。要说不去无极剑宗又该去哪里,他却又做不出决定,只能如此答道。 不管是回无极剑宗,还是逃进十万大山深处,亦或是去厄乱岭接受龙渊的庇护,他至少也得问过陆清月的意见。 有龙君看出他的迷茫,揉揉他的脑袋,道:说的也是。 离恨天能选择的去处很少,去无极剑宗要担心遗藏不保,逃入大山深处不能保证全然甩脱追兵,陆宁初不会没考虑过厄乱岭。他是不介意帮忙,但离恨天的其他人愿不愿意接受,却还要两说。 陆宁初无法做出抉择完全可以理解,也没有必要逼他现在就做出决断。 左右,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再兜底便是。 * 翌日。 陆宁初一行人马众多,行踪根本无法隐藏,来至离恨天地界的护山大阵外时,太上天宫的修士们已然严阵以待。 于太上天宫而言,这一仗能不打就不打,无极剑宗的事也是能糊弄过去最好。 故而双方见面之后,自然少不得一番义正言辞的互相扯皮。 太上天宫指责陆宁初杀了马长老,并背叛宗门,陆宁初则回敬太上天宫不仁不义。有着前世的经历,无论太上天宫的长老如何说,陆宁初都全然不见动摇,反倒是太上天宫的长老们,在陆宁初的层层质问下,越发解释不了封禁离恨天的举动。 陆宁初很想引得这些长老们狗急跳墙,说出无极剑宗的覆灭是万年前几乎所有宗门的共同所为。不过这些长老们就算气得面红耳赤都没有提起,显然也是知道,说这些事不仅说服不了旁人,反而还会激起他们的愤怒,加重他们对太上天宫的敌视。 随陆宁初而来的人里不乏有知晓真相的,不过既然他们选择了站在陆宁初这一方,便是有赎罪之意,自然不会说出真相,使得其他人对离恨天生出猜忌与敌意。 不知情的绝大多数是为利而来,并没有兴趣听陆宁初和太上天宫把是非曲直扯个明白,甚至他们最深切的期望和陆宁初的目的不谋而合。比起逼太上天宫给出说法并还离恨天自由,他们更希望离恨天和太上天宫彻底闹翻。 毕竟,只有离恨天脱离了太上天宫,才能彻底避免无极剑宗遗藏被后者独占或者抢去大头。同时,没了太上天宫庇护的离恨天也更好拿捏。 说来说去,你们就是随便找了个由头把离恨天给封了,现在还不愿意放人呗!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我等今日必然要为离恨天的诸位道友讨回公道,还以他们自由! 随着一声正气凛然的大喝,对峙许久的双方终于动起手来。 守在此处的太上天宫修士,多为赤阳天、连烽天、丹藏天、玉虚天四天的人,而前世陆清月自裁前,也是这四天的天主在离恨天滞留许久。 与前世相合的线索,让陆宁初越发确定,若是不作反抗,不逃出太上天宫,离恨天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至于其余几天,要么是不愿参与此事,要么是收到消息,知道陆宁初这一方会有人偷袭别处,便顺水推舟担下了各处守卫之责。总而言之,太上天宫的力量确实遭到分散,守在离恨天这的人数并不足以占据绝对的优势。 各宗各派各自实力虽不比太上天宫,但也不乏能人异士,很快便将太上天宫的护山大阵破开。 陆宁初踏上轻雪,直奔离恨天主峰而去。 许多人围追截堵,奈何千鹤君衣袂翩然地跟随陆宁初身边,哪怕陆宁初不作任何躲闪,法术将要击中他时,也会被千鹤君的琴音拂开。 有龙君未与陆宁初一道,而是与魏琅等离恨天弟子一起行动。他们实力不足,一直处在战圈边缘,也未引起旁人注意。 陆宁初即将抵达离恨天主峰时,天上忽有层层乌云聚集。 追在后方的太上天宫修士尚未反应过来,千鹤君却是一挑眉头,突然远离陆宁初许多。 太上天宫修士见状,只以为千鹤君终于不再护着陆宁初。他们顾不得思考朗朗晴天为何会有乌云,连忙急急向前冲去,欲趁此机会抓住陆宁初。 然而,随着一声惊雷响起,他们却是骤然变色,慌忙向外逃去。 逃出乌云笼罩范围的半里之外,他们才堪堪停下,难以置信地回身看向落于剑主殿前,以剑引雷的陆宁初。 这个疯子!他竟然打算在这时候渡元婴劫! 诚然陆宁初有过借金丹劫自证清白的事迹,可元婴是修行路上一道大坎,突破的契机别人求都求不来,元婴劫的凶险程度和重要程度也都远远超过金丹劫。金丹劫败,只要性命尚存,就还能重来,而元婴劫败,少有幸存者不说,就是留下性命,也未必再有重渡元婴劫的机会。 若是搅了这元婴劫,陆宁初轻则前途尽毁,重则身死道消。 惊慌躲避是恐遭了天劫牵连,反应过来后,众人眼中又显凶光。虽然上头的要求是能活捉就活捉,但有千鹤君在侧,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任务,如此看来,不若搅了这元婴劫让天雷劈死陆宁初! 陆宁初想渡元婴劫就渡元婴劫的行为,也让众人生出深深妒意。他们捏起法诀或祭起法器,就要再对陆宁初出手。 然而,不及他们出招,剑主殿中先有无尽剑气冲出,撕毁殿外法阵,余波激荡,使他们不得不暂避锋芒。 须臾,便见三人一边缠斗,一边掠出殿外。 三人中,一人执剑做攻,二人手捏法诀做阻。执剑那人自然是陆清月,而另二人则是负责看守陆清月的两位出窍。 陆宁初接下第二道天雷,见状顿时喝道:师父! 陆清月眼神一扫,虽微微皱眉,似是不满陆宁初如此冒险之举,但仍是立即明白陆宁初之意,对阻在身前的两位出窍做出诱导。 两位出窍只觉陆清月之威胁,而未将他人放在眼中,觉出身后不妥时已然来不及。 雷光炸裂,饶是两位出窍,也在天雷之威下,被劈得身形一颤。 陆清月有半个分神之名,如此破绽已足够他夺去两位出窍的战力。 师父,你可还好?陆宁初因天劫而不能冲着陆清月身前查看,只能远远询问。 无妨。陆清月眉头紧锁,你怎可如此乱来? 陆清月身上未见狼狈,纵使被天雷劈得浑身麻痛,陆宁初仍是露出笑脸:若不如此,师父怎知我来了? 陆清月等人遭到太上天宫囚禁,恐怕难以知晓外界动静,但天劫的气息却是人力难掩,尤其陆清月定然能够察觉。渡劫一般不会选在人多之处,他又在岩上城当众渡过金丹劫,但凡能察觉到天劫的人,不难猜到是他所为。 将元婴劫拖至此时,是为以天劫为信,告知离恨天众人,他来了。 陆清月会被困住,是为了保全离恨天不得已的妥协,而并非是因为实力不济。只要他能猜到是陆宁初归来,师徒间的默契便足够他觉出情况有变,破困而出。 然而陆清月仍有不赞同之色,严厉又不乏担忧地问道:接下来你又打算如何? 一旦他有所动作,太上天宫的两位分神恐怕就坐不住了。陆宁初在此时渡劫,委实不妥。 分头去助其他人脱困。 其他人不比陆清月,未必有能力脱困。 陆清月纵然心系他人安危,但亦是对陆宁初放心不下。他听得陆宁初要与他分开行动,语气愈重:你还在渡劫,怎可如此胡闹! 师父放心,我既然敢在此时渡劫,定然是有所把握。陆宁初接下第三道天雷,还引向众人方向,炸得他们又退许多,用行动向陆清月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随后他又指了指远处的千鹤君,道:就算旁人想要伤我,千鹤君也会护我平安。 陆宁初对天劫的应对确实堪称从容,千鹤君亦向他投来和善一笑。但陆清月不知陆宁初如何寻来千鹤君相助,仍是不大放心把他的安危交于一个外人手上。 陆宁初见他还有犹豫,只得再道:师父,我们可要快些了,不然要是等两位老祖 他蓦地一顿,苦笑道:师父,看来我们不分头行动都不行了,两位老祖已经来了。 两道人影自太上天的方向飞快掠来,掠至近前,便毫不犹豫地出手袭来。 裹挟着烈烈青火的金色手掌自天穹落下,陆清月当即上前阻挡。 无数剑气击打手掌之上,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锵锵金属击鸣声,陆清月沉下面色,道:走!我来阻拦他们! 第76章 救人 汪洋大海。 金丹突破元婴的天劫之所以重要, 是因为突破成功, 便意味着修士炼气化神圆满, 从而迈入炼神还虚境, 是一次大境界上的提升。炼神还虚境的天劫有三十六之数, 对还有剑道雷劫的陆宁初来说,那便是要过足七十二道天雷才算渡劫成功。 眼下天雷才过三道,还需轻雪承接方能化引,不能再御轻雪飞行。但离恨天的各位长老各自居于不同的山峰, 要助他们脱困,只靠双脚当然来不及。 陆宁初一边接住第四道天雷,一边跃起,踏于方才扔出的另一柄剑上。 御剑飞行后会失去武器这点,他与陆清月等人早就有过讨论,最后得出的解决办法, 是再锻一把飞剑专门用来御行。 然而, 才刚落足飞剑之上, 轻雪就忽地一震, 释出才刚承接的第四道天雷之威。 虽然只持续了一瞬,但陆宁初还是被劈得脸色一白, 随后苦笑着握紧轻雪:就是把用来飞行的法器。 脚下飞剑虽有剑的形状, 但本质却是法器, 用叶雨辰的话来说,这就是把逃命专用剑,根本威胁不到作为本命灵剑的轻雪。 事出突然, 时间仓促,这把逃命专用剑锻造得很是粗糙,灵力在其中的流动也不顺畅,与轻雪相比,同样的速度要耗更多灵力。 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陆宁初掠至大长老所在的山头,见得何处有人上前阻拦,便知大长老被囚在何处。困住大长老的阵法或许他不能轻易破开,但现在他有天雷之威可借。 雷光落下,炸毁阵法,大长老自里头冲出,观其形容,可见他在里头时也在试图破阵。 接下来对其他人的施救亦是如法炮制。七十二道天雷本该更添凶险,然而劫雷落于陆宁初之手,却是未能如何伤及其身不说,反而还成了他开路辟道的利器。 若是天道亦有人形,少不得要被陆宁初气得两眼翻白。 不过随着天雷一道强过一道,就算能借轻雪卸去天雷的大半威力,陆宁初的嘴角还是渐渐溢出鲜血。 陆宁初仍在仗着天劫无所顾忌地冲锋陷阵,一道雷灭,又一道雷起,大长老看了眼天上的雷光,眉头拧成了疙瘩。 待到往下一处去时,大长老提醒道:宁初,你的天劫远远强过寻常元婴劫,切莫勉强自己。 陆宁初回头一笑:大长老,我没唔。 话未说完,却因又一道落雷,嘴边血迹更浓。 宁初!大长老显出焦色。 陆宁初稳了稳身形,取出一颗碧绿丹药给大长老看过,随后塞入口中,道:疗伤圣药碧华丹,我做足准备了,大长老不必担心。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有千鹤君在,只要有灵石,想买什么东西都很容易。 陆宁初说得云淡风轻,大长老却是哑然:宁初 他也经历过元婴劫,自是知道经脉与脏腑被天雷撕碎是何等的痛楚,就算有碧华丹又如何,还不是要反复经受痛苦。 只是,此时也容不得优柔寡断。 大长老闭了闭眼,藏去眼中痛惜,追回落后些许的距离,紧紧跟在陆宁初后方。 长老都修习了御剑之法,御剑而飞的速度快于寻常飞行法器与法术,众人身后的追兵虽多,但一时也追逐不得。 救出所有长老之后,陆宁初便要赶往弟子峰。 有长老心痛道:这人是走了,可剑阁和藏书阁里的东西该怎么办! 陆宁初道:剑阁的前辈们都被师父交于我了。藏书阁里的卷宗应该已经被三长老和五长老带走了。 救出各位长老的过程,并未见得这两位长老的身影,陆宁初便知,他们当是选择了转移卷宗。 不过口说无凭,长老们似乎只觉这是陆宁初的安慰之言,仍是频频回头看向藏书阁的方向。 陆宁初无奈,只得取出闪动灵光闪了好一阵的纸鹤。 师兄师兄!我见到有龙君和魏师兄了!三长老和五长老也过来和我们会和了,他们取来了藏书阁里的卷宗,你不必再去藏书阁多跑一趟了! 方洛只是外门弟子,长老们并不熟悉他,纷纷诧异道:这是? 我闭关时找来帮忙的外门弟子方洛。陆宁初遥遥看向离恨天主峰方向,只能见得青、金、蓝三色的灵光混作一团,师父一人拖住太上天宫两位分神老祖,恐怕难以支撑太久,我们还是尽快。 陆宁初手中还有属于有龙君的纸鹤在闪烁灵光,他趁这机会一并听了。 有龙君与魏琅等人已将未被囚禁的离恨天弟子安排妥当,只要救出被囚禁的那些弟子,与他们汇合后,便能撤出太上天宫。 然而,待到赶至弟子峰,寻过所有内门弟子的住处后,陆宁初与众位长老却是纷纷沉下脸色。 包括白霓云、叶雨辰在内的数位内门弟子,他们的洞府门前虽有守卫,但洞府之中却是无人,俨然是太上天宫暗中将人转移,唱了一出空城计! 太上天宫的老狐狸们确实狡猾,抓住这些弟子,诸位长老定然放心不下。而太上天宫辖地辽阔,不知道这些弟子被藏在哪里的情况下,根本无从找起。 千鹤君只答应护他平安,却不会管其他人。若是拖到陆清月失去战力,那便再无成功逃跑的可能。 陆宁初咬了咬牙,发出和有龙君约定好的信号。随后指向不远处突然出现的飞舟,决然道:大长老,你带大家去那飞舟处与有龙君汇合,我去寻其他师兄师姐! 天雷才过了四十八道,越来越恐怖的威力连各位长老都觉得心惊胆战,陆宁初已经需要吞下大把的丹药才能坚持。 大长老自然不同意:这怎么行!你的元婴劫尚未渡完,怎可继续冒险!何况你知道去哪里找人吗! 天劫不过尔尔。陆宁初不甚在意,前世他连分神之上的合道劫都成功渡过,怎么会怕渡不过如今这小小的元婴劫。 话音落下,天道似有所觉,再次劈下的天雷霹雳作响,仿佛是有震怒之意。 大长老更觉不妥:不成 没有时间了。为了说服大长老,陆宁初未做太大躲闪,几乎硬接这一雷,若是拖到师父无力再战,今日计划便全盘皆输。撤走途中少不了阻截,也需各位长老抵挡。我有千鹤君作保,纵使找不到人也能安然撤走,诸位长老就莫再与我争了。 这一雷劈得众位长老皆是心头一颤,大长老还欲说什么,但见得陆宁初的神色,终是退让道:罢罢罢!你记得千万小心便是!至于雨辰等人 他露出苦笑:若是当真救不出来,你也莫要强求。左右太上天宫还要用他们拿捏我们,不会轻易取了他们性命。 我明白。 其他人终于飞向飞舟,陆宁初以天雷阻住大半追兵,待飞舟启动之后,才甩下他们,飞往离恨天之外。 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陆宁初紧锁眉头,一面应付天雷,一面直奔刑律堂而去。 刑律堂有现成的牢房,且自有守卫,是最有可能的藏人之处。虽然把人藏在刑律堂过于好猜,老狐狸们可能不会如此为之,但还是该探上一探。 刑律堂不是好闯之地,若是白霓云等人当真被藏在此处,更有可能已经设好埋伏,布好陷阱,只待请君入瓮。 飞至刑律堂上空,陆宁初毫不犹豫地引着天雷劈下。 然,预料中的埋伏并未出现,天雷落下,只见砖瓦炸裂,碎石横飞,明面可见的守卫四处逃窜,全然不敢正面做阻。 陆宁初有些狐疑,等了片刻才见孔长老等人匆匆赶来。 马长老一案,孔长老颇是公正,陆宁初感激于他。但此时却不容私情作祟,陆宁初心道一声得罪,又引雷劈下。 孔长老已是出窍期,接下一道元婴劫天雷,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陆宁初正待下一道天雷劈下,再做追击,却不料前一道天雷劈下后,孔长老及其带出的众人,竟然纷纷摔倒在地,一副晕厥之相。 陆宁初瞠目片刻,直到惊雷炸响迫至耳畔,才回神化解天雷。 孔长老等人晕倒在地,通往牢狱的入口空门大开,陆宁初尚在犹豫这是否是局,该不该入牢狱查看,入口里头却先传来声响。 小师弟! 伴随一声难掩激动的呼唤,白霓云、叶雨辰等被暗中转移的离恨天弟子,尽数出现在陆宁初眼前。 进了牢狱自然不比被软禁于自己洞府之中,白霓云等人颇有些狼狈,身上不乏拷问的伤痕不说,还有些人脸色惨白,脸上仍有惧意,似是遭受了什么幻术的后遗症。 其中又以叶雨辰的脸色最白,要白霓云搀扶才能走路,见得陆宁初时,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师弟! 这番不乏严刑拷打的牢狱之灾,只怕叶雨辰过得最是艰难。 他哭得凄惨,白霓云连连拍他后背,安慰他道:好了好了,小师弟来救我们了,别哭了。 陆宁初扫过纹丝不动的孔长老等人,明白他们当是不满太上天宫所谓,有意放水。他心道一声感激,便对白霓云等人道:师兄师姐速速随我离开,我的天劫未过不能带人,还要麻烦各位掌握御剑之术的师兄师姐辛苦一些,把不会的人带上。 终于可以逃脱困境,众人自然毫不犹豫地照做。 刑律堂放水放成汪洋大海,也不见其他追兵,众人御剑飞出一段,渐渐松下心头紧绷。 叶雨辰哭声渐止,只剩断续的抽搭,他为白霓云带着,越过后者肩头便可见得在前方开道渡劫的陆宁初。 他忽地嘀咕道:小师弟真厉害,别人顶天了溜溜妖兽,他居然能溜劫云。 劫云跟随在陆宁初身后,落雷又连于轻雪剑上不作散去仿佛绳索一般,确有几分陆宁初牵着劫云溜的味道。 众人失笑,愈发放松。陆宁初听到此话,亦觉得好笑,心头放松不少。 不见其他追兵,许是太上天宫觉得刑律堂能够将他抓住,便将其他人派去追逐飞舟了。若是运气足够,他们或许能够安全离开 陆宁初忽地瞳孔骤缩,飞快掠向身后队伍右侧。 青色火龙翻卷而来,陆宁初连天雷都顾不上,连忙催动轻雪激出森森寒气,挡于火龙与其他人之间。 虽然刹那之后,火龙便被千鹤君激昂的琴音击退,但陆宁初还是被烧得身前衣物破烂不堪,受伤不轻。 身上有水滴滴答答,多亏特殊的水上寒灵根,他才不至被当场烧死。 陆宁初一边塞入满口丹药咀嚼,一边死死盯着前方的人影。 竟是有一位分神老祖专门来追他们了! 第77章 君归家 分神,不过如此! 来的这位老祖尊号青焱。 千鹤君不会护着其他人, 也不会正面应战青焱老祖, 想保护白霓云等人 宁初! 白霓云骤然发出惊呼。 催动灵力反复凝结冰霜, 才终于熄灭残留在身上的青色火焰, 陆宁初闷闷咳了两声, 勉强咽下了口中的血沫。 想保护白霓云等人,只能以他为盾,挡住青焱老祖的攻击,从而迫使千鹤君出手化解。 不过, 分神与金丹的差距太大,即便有千鹤君化解,只承受了青焱老祖攻击的些许余威,陆宁初还是不太好过。何况天雷还在一道一道落下,千鹤君可以替他化解青焱老祖的攻击,却不能替他阻挡天劫。 他仗着自己恢复力极强的特殊体质, 才能靠吞丹药的方式硬抗之前受的伤, 若是不能及时化解天雷, 只以肉.身硬抗, 挨得雷多了他一样会死。 小师弟! 其他人看在眼中,又急又痛, 只恨自己无能, 无法为陆宁初分担些许。 你们只管走便是!陆宁初只能抽出一句话的空, 喝出这一声,便又专心应付天雷,并注意着青焱老祖的下一招要打去哪里。 面对分神老祖, 即便他们想要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其他人别无他法,只能咬牙加快速度,以期能够早些逃出生天,不必再拖累陆宁初。 青焱老祖有意从不同的方向攻击白霓云等人,陆宁初四处奔走抵挡,甚是狼狈。 然而青焱老祖还有闲暇对千鹤君表示不满。 千鹤,此人是我太上天宫逆徒,你如此护他,是当真要与我太上天宫为敌吗? 老祖此此话言重。千鹤君拨弄琴弦,化去绕于陆宁初身周的火炼,两位老祖坐阵,千鹤身为后背,怎敢于太上天宫为敌。之所以护着陆小友,实乃千鹤不曾料到会有今日,欣赏他是太上天宫新生人杰,承诺护他安全在先。 老祖也知,你我这等境界,出口之言不能轻易违背。 千鹤君所言之意,是他看在太上天宫的份上,才会承诺陆宁初。 千鹤君到底是个分神,摆出这般姿态,青焱老祖也不好继续怪罪,当真将他推去了太上天宫的对立面,只能拿出长辈的姿态斥责道:堂堂分神,竟然为一小辈拿捏利用,委实丢人! 老祖教训的是。千鹤君谦恭领教,琴音却是不断。 青焱老祖哼了一声,挥手释出三重青火天幕。 青火天幕范围广阔,将陆宁初与白霓云等人尽数笼罩,且下落之势迅速,直让陆宁初疲于应付,几乎无暇顾及天雷。 若是继续如此,他会死在天劫之下。 陆宁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如此紧迫之境,反倒愈发沉着冷静。他凝神细感,终于寻到一线机会,接住天雷导向身前青火天幕。 到底是天降雷霆,天威不容小觑,这一雷虽不至打散青火天幕,但也于陆宁初身前炸开一圈空缺。 千鹤君本要拨弦的手指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虽然周围的青火顷刻便又填补空缺,但陆宁初前世最擅在绝境中抓住一线生机,这片刻的喘息之机,已足够他挣脱完全受制于人的困境。 天雷再落,陆宁初将其接于轻雪剑上,随后如与这雷霆合为一体一般,携着烁烁雷光,飞快掠过青火天幕,劈出一圈空缺,使其不得伤及白霓云等人。青火翻卷填补空缺,陆宁初首当其冲,千鹤君自然出手,化去这层层天幕。 青焱老祖本欲将陆宁初逼至绝境,借天劫之威将其灭杀,却不想反遭天劫破招。他顿作横眉倒竖,挥手打散天幕,将青火聚成团团火球,以陨星之状,成群落向白霓云等人。 团团火球无法一气呵成地劈散,陆宁初奔走愈急,饶是天雷先落轻雪之上,也因不及化解几乎生受雷击之苦。青火将周围的空气烧得灼热而扭曲,一呼一吸,尽是满载血腥气的灼痛。 应对火球还有一难。天雷到底是外力,不全然受他控制,一旦自剑上挥出就不能再收回。火球各自独立,只要离得稍远一些,打散一个火球便要耗去一道天雷。他的天劫快要结束,若无天威可借,更难保全白霓云等人。 青焱老祖自是看得分明,明白在无数火球之下,陆宁初很快就会黔驴技穷。他又聚重重青火天幕,天幕如倒扣的大碗一般罩向陆宁初等人,下方飞快收拢。 火球作扰,天幕封困,天雷耗尽后,就算陆宁初能够渡过天劫,其他人也难逃一死。 为陆宁初一金丹小辈破招的郁气散去,青焱老祖负手立于空中,自信满满地与千鹤君打起商量:千鹤,不如你我各退一步,若是陆宁初能够渡过天劫,你将他交出,我保证不伤他性命可好? 陆清月不管白霓云等人而逃,在青焱老祖眼中便是已经放弃这些弟子,无用的弃子没有留下的必要,想要人质,陆宁初一人也足够分量。 巨大的青色火球阻隔视线,唯有陆宁初的位置可以通过天雷落下的方向和隐隐的雷光判断。千鹤君不由心中叹息一声,也觉陆宁初无力护住他人。 他知晓再有三道雷落,陆宁初的天劫便将结束,何况前五道雷落时,火球中就不再有雷暴声,似乎是无人可救。 陆宁初的拼命他看在眼中,惋惜之余还有敬佩。 回答青焱老祖时,千鹤君不再那么圆滑:那便要看陆宁初是否愿意了。他若愿意跟老祖走,便表示他不觉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胁,我自然没有插手的道理。但他若是不愿,那就只能请老祖多多体谅千鹤的处境了。 你!青焱老祖不防他会这么说,顿时又显怒目,千鹤,你可要想清楚了! 陆宁初怎么可能自愿,这意思不就是不愿把人交出来。 千鹤君只作苦笑:千鹤也是迫于无奈。 啪嚓! 不及说完,却为一声震耳欲聋的雷炸之声打断。 随后有耀目雷光闪现,直将周遭照得雪白一片,连千鹤君和青焱老祖都无法直视,不得不暂闭双目。 闭眼之前,千鹤君隐约看见,似乎是有七道闪电破开青色火球,飞快掠向青焱老祖。 闭眼只有一瞬,但这一瞬又响数声雷炸,紧接是青焱老祖的震怒之声。 竖子敢尔! 千鹤君倏地睁眼望去,竟见青焱老祖头发飞散,脸上身上都有焦黑,俨然是遭了雷劈。 再看原本的火球方向。巨大的青色火球已然被打散不在,只有些许零碎的火苗,在周围燃烧片刻才化为虚无。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陆宁初与白霓云等人位于火苗飞散的中心,陆宁初弓背弯腰,遍体鳞伤,但白霓云等人竟是毫发无伤! 见得此状,饶是千鹤君都不由瞳孔骤缩,实在无法想象陆宁初是如何做到如此地步。 轰! 又是一声雷鸣,陆宁初的最后一道天雷落下。 注意到陆宁初手中无剑,千鹤君突然明白陆宁初都做了什么。 之前的七道天雷落下后听不到声响,是因陆宁初将七道天雷攒下,用以同时使用突破封困,并伤及青焱老祖。方才闭眼间看到的那七道闪电,便是轻雪剑及陆宁初的六柄灵剑携着七道天雷! 而白霓云等人仍能毫发无伤,俨然是陆宁初用肉.身替他们挡下了所有危险。 堂堂分神却为金丹所伤,哪怕伤势轻微,青焱老祖也暴怒横生,当即向陆宁初打出杀招。 眼前有亮光急急飞过,是轻雪飞快返回陆宁初身边。 只可惜仍是来不及,最后一道天雷,威力最强的一道天雷,还是直直落到了陆宁初身上。 嗬!陆宁初喉头挤出嘶哑痛呼,身躯佝偻更甚,脚下飞剑也瑟瑟抖动,有摇摇欲坠之势。 然而,在千鹤君的琴音中,在闪烁的雷光中,陆宁初却是昂起头颅,不顾口中还有鲜血溢出,冲着青焱老祖露齿笑道:分神,不过如此! 明明是佝偻之姿,明明是遍体鳞伤,好不狼狈,但见得陆宁初目光如炬的双眼,青焱老祖还是心头一悸。 漆黑的眼透着无边的凶狠与不屈,如最锐利的鹰目,如寒潭封存万年的尖刀,直叫人胆寒不已,生出打从心底的恐惧。 此子绝不能留! 青焱老祖蓦地回神,毫不犹豫地再出杀招。 青色的火鸟头冠、翅尾为青,身躯却是无色,但不是缺失,而是比青火更恐怖的无色离火。 此招是青焱老祖的绝招之一,不是寥寥几声琴音可以化解,千鹤君欲赶至陆宁初身前做挡,却不防有人比他更快。 一把泛着粼粼蓝光的剑插.入火鸟胸.腹,激得火鸟剧烈挣扎,腾起团团水雾。 宁初! 宁初! 宁初! 无数人的呼喊在后方响起,竟是本该逃远了的离恨天众人,不顾还有大把的追兵,驾驶着飞舟回来了。 阻挡火鸟的剑是陆清月的蓝粼剑,追逐飞舟的那位乾金老祖为陆清月的灵剑及离恨天五位长老结成的剑阵暂挡。 如此局面不能长久,不可拖延。 白霓云飞快做出判断,立刻指挥众人落向飞舟。 然而陆宁初却仍然未退。 青焱老祖的绝招并不好破,蓝粼剑与火鸟陷入胶着,陆清月无暇他顾,但青焱老祖还能继续出招。他得保证白霓云等人平安落到飞舟上。 陆宁初!你给我过来! 身后蓦地又起一声大喊,是有龙君饱含愤怒的声音。 陆宁初浑身一震,终于不再坚守,回身落向飞舟。 白霓云等人已至飞舟之上,路遥不及,飞舟又有阵法守护,青焱老祖只能频频向陆宁初出招。但打向陆宁初的招式,都被千鹤君尽数化解,青焱老祖终是眼睁睁地看着陆宁初落到了飞舟上。 接到陆宁初后,飞舟立刻调转方向飞速逃掠,陆清月亦收回蓝粼剑,守于飞舟尾后。 陆宁初才下飞剑,就脚下一个趔趄,向前载去。 不过他并未摔倒在地,而是摔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 他抬头看去,对上了有龙君满含心疼的眼。 行动前,他问过陆宁初,要怎么告知离恨天的人他来,好让他们配合行动。因为见过陆宁初用通灵纸鹤联络方洛,听到他说早有准备后,他便没有在意。 直到真正行动,与陆宁初分开后,他才知所谓准备,是元婴劫。 他气得发疯,恨不得立刻把人抓回来,狠狠打上一顿屁.股。如今见得陆宁初这副模样,他仍有无尽的愤怒,但还有更多的心疼,将愤怒尽数掩埋。 远远瞧见便已心痛不已,现在离得近了,更是心惊胆战。 恣意张扬的少年浑身是伤,连站都站不直,那张昳丽夺目的脸也因伤痕血迹,可怖得犹如修罗恶鬼。即便知道这些伤都能恢复如初,可是一想到陆宁初现在会有多痛,有龙君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生生碾碎。 你这有龙君想抱紧他,却又他弄痛了他,想骂他,却又舍不得。 然而,陆宁初却是眨了眨眼,忽地吻住了他。 柔软的舌带着浓浓的血腥味直直侵入,有龙君怔了一瞬,才隐忍又纵容地回应起来,并把人带进了飞舟的舱室。 他想让陆宁初躺下好好休息,然而才刚进门,就被陆宁初推了一把。这一推只能用有气无力形容,但他怕碰到陆宁初的伤处,全然不作抵抗,还是顺着这一丝力气退了半步。 这半步带出的空隙给了陆宁初调整姿势的机会,他抱住有龙君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微微分开两人的唇,而后弯了弯眼睛,像是撒娇般的要求道:给我一点你的血好不好? 龙族浑身是宝,唾液都能治愈伤口,血液自然是效果更佳。 有龙君眼瞳一缩。 他果然知道了。 虽然有些突然,但也不是没有预料。 有龙君很快平复心情,将心思放到更重要的事上。 你想干什么?他问了一句,接着又急急否决,不行! 飞舟后面追击者无数,太上天宫的两个分神老祖也在其中,光凭陆清月和长老们剑阵挡不了多久。陆宁初不惜讨他的血都要恢复,这般急切,他完全可以想到陆宁初的目的。 别这样啊。陆宁初扁了扁嘴,我已经元婴啦,只要你给我一点你的血,我就能很快恢复,以元婴的实力去对付追兵。你也知道,只凭我师父他们撑不了太久,何况放着千鹤君的力不借,岂不是很可惜? 他看了有龙君片刻,见他还是犹豫,又踮脚靠近他的唇,轻轻呵着气道:求你。 有龙君忽地闭眼,扣住了陆宁初的后脑。 两人相接的唇间有金色隐隐流动。 陆宁初不是第一次喝龙渊的血,前世龙渊强迫他喝过很多次。故而,这一口龙血渡来,他立刻瞪大眼睛,抗议地唔了一声。 龙渊竟然给他渡了心头血! 明明他只要恢复伤势,只要普通的龙血就够用了! 心头血的好处自然更多,但对龙渊却是一种极大的损耗。陆宁初想要拒绝,却被龙渊扣得更紧。 浑身的血腥气和熟悉的强迫,让陆宁初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前世。 确认陆宁初将自己的血尽数咽下,龙渊才终于放开了他。 龙族心头血强悍的效果立刻彰显,陆宁初身上遍布的伤痕已然尽数愈合,空旷的丹田也飞快凝出一个凝实的元婴,多余的龙血精华融入四肢百骸,将这副身体淬炼得更加坚韧。 龙渊抚去陆宁初脸上没有掉落的血痂,然后向外推了他一把,自己却半垂眼眸,将脸藏入阴影。 去吧。 陆宁初知道,他又要以身犯险,龙渊定然不放心。但眼下没有拖延的时间,他只得上前一步,又亲了龙渊一下,然后承诺道:我会小心的! 陆宁初匆匆离开之后,龙渊才松开紧紧攥起的拳,缓缓走向甲板。 他对自己身份的厌恶,对自己出生的憎恨,没有任何一刻比得上现在。 如果他不是魔尊就好了,如果他不是出生在浮屠血海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堂堂正正地保护他的小骗子了。 * 陆宁初飞至飞舟尾端,悍然袭向两位分神老祖。 出来之前他问过龙渊,飞舟的前行方向是陆清月所指,那么他们的目的地很可能就是无极剑宗。陆清月既然敢带众人前往无极剑宗,那便说明那里必然有保护众人的办法。 这飞舟是从千鹤君那购得,速度极快,寻常元婴几乎跟随不上。只要能抵住两位分神老祖,不让他们破去飞舟的防御阵法,拖到抵达无极剑宗,那便是他们的胜利! 陆宁初不缺对剑道的感悟,不缺剑招,成就元婴之后,他的战力越发出众,增加到十八之数的灵剑更是结成各种剑阵,连两位分神老祖都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这到底是暂时的,两位分神老祖很快就勘出破绽,又占上风。 青焱老祖觉出陆宁初的威胁,有杀他之心,但他也知有千鹤君在,想要直接灭杀陆宁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何况陆宁初所为,是为替陆清月等人减轻压力,想要对付他,自然是故技重施,以对付其他人的方式,引陆宁初自己来挡他的招式更好。 虽然境界得到提升,但元婴与分神之间仍有巨大的鸿沟,陆宁初身上很快又负新伤。 陆清月与各位长老苦战已久,亦是苦苦支撑。 万幸,飞舟疾驰数千里,深入十万大山中后,陆清月终于出声:宁初! 师徒默契,陆宁初当即飞往陆清月,于半丈外接住陆清月抛来的一只半透玉瓶。 玉瓶所装之物隐约可见,是暗红微黏的液体。 陆清月收拢散出的十二把灵剑,与蓝粼剑一道,齐齐阻在陆宁初与追兵之间,同时喝道:去!洒出瓶中先祖之血,再以岁寒剑法为匙便能打开山门! 陆宁初自是照做,飞快洒出玉瓶中的血液。 追兵听闻无极剑宗山门已至,自是激昂亢奋,两位分神老祖亦不能淡然,纷纷使出绝招击退陆清月等,又出手袭向陆宁初。 陆宁初做好了使岁寒剑法的准备,却见血液洒落之后,下方全然不见动静。 他顿时脸色一白:师父! 然,比陆清月更快的,是两位分神老祖的攻击。 两人之力,饶是千鹤君也不能完全抵挡。 于千鹤君而言,青焱老祖的火焰还好以琴音打散,但乾金长老的锐金之气千条万道,琴音实在不能尽数阻挡。 陆宁初竭力躲避,却仍是为数道锐金之气划伤多处,带出大片血液。 锐金之气是无形之物,被带出的血液纷纷落向下方。 下方忽地显出无形波澜,那封存无极剑宗万年的大阵终于显露形貌,为人可觉! 第78章 剑 万千剑来。 追兵们的反应比陆宁初还快。陆宁初尚在片刻的愣怔中时, 他们已立刻改换了目标, 犹如蝗虫般地扑向下方, 企图打破大阵抢得先机。 两位分神老祖更是自信满满, 一马当先地抢在众人前头, 纷纷打出绝招攻向大阵。 青火勾勒轮廓的火鸟发出尖锐的啼鸣,巨大的翅膀裹挟着因高热扭曲的气流狠狠扑击大阵。 凝成实质的金色尖柱遍布天穹,如雨落般密密向下砸去。 遮天蔽日的景象下,荡漾着浅浅水样波澜的大阵显得格外单薄, 任谁都会觉得,这万年前的大阵必将如薄纸般破碎于两位分神老祖的攻击之下。 然而。 仿佛可以撼动大山的扑击,仿佛可以刺穿大地的坠落,却在触及大阵时犹如撞上了最坚不可摧的磐石。火鸟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倒飞哀鸣,尖刺被钝圆了头部,有无数剑气自两者的落点突然出现, 势如破竹地将火鸟、尖刺, 抑或是其他的攻击, 统统搅碎成了氤氲的灵气。 被强行破招, 众人纷纷遭到反噬,两位分神老祖更是首当其冲, 竟是难以自抑地吐了血。 万千剑气覆盖的范围极广, 连飞舟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 只是, 不知是因为运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身处大阵正上方,本该最容易遭到误伤的陆宁初, 却是在剑气交织而成的大网中安然无恙。 从两位分神老祖出手,到大阵反击,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几乎只在一瞬之间。不过这一瞬,已足够陆宁初回神并作出判断。 陆宁初当即向下坠去,同时飞快地思索着陆清月的那句以岁寒剑法为匙。 岁寒剑法共有三十六式,若是全部使完,再快都够青焱老祖和乾金老祖打上十轮了。他们打不动无极剑宗的大阵,但打得动陆清月等人,实在容不得耽搁。 岁寒剑法三十六式越往后便越难,最后一式是集前三十五式的精华而成。 陆宁初握着轻雪的手掌一紧,蓦地翻转身体,直接施展岁寒剑法的最后一式。 劈、挑、崩、提、撩、抹、斩,快速划过的剑尖在空中留下残光。 大阵如有所感,发出嗡嗡震鸣之声。 招式将终,陆宁初一转手腕,使轻雪剑尖向下刺去。 他做好了受到巨大阻力的准备,然而轻雪剑尖触及大阵时,他却不由瞪大了眼。 连分神老祖都无法撼动的大阵,在轻雪剑下竟然犹如无物一般。 这一式剑招的收尾本就去势极快,何况陆宁初生怕破不了阵,将身体下落的冲势都尽数加于剑上。 大阵为轻雪刺中后,便以轻雪为中心,如雪融一般地飞快化作光点消失。 下冲之势未得削减,又失去支撑,陆宁初当即狠狠向下坠去。 飞快下落的疾风中,陆宁初本该召出飞剑踏稳身形,然而眼前所见,耳中所听,却让他一时不得回神。 万年无人踏足的巍巍高山遍布苍翠,无数千尺飞瀑倾泄,溅起一片朦胧云雾。飞鸟在云雾中穿行,山上林木瑟瑟而动,长于此处的禽鸟走兽似有所感,在大阵破开之时,纷纷发出啼叫嘶吼。 山上的殿宇楼阁几乎被郁郁葱葱的林木藤蔓尽数遮蔽,只能隐约瞧见一点边角。 但,即便看不分明,也无人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无极剑宗的山门。 一柄可与山峰比高的巨大石剑矗立眼前,除了以剑为尊的剑宗,没有人会打造这样一柄剑。 宁初!往那柄石剑中注入灵力便可开启护山大阵!快! 陆清月的疾呼穿透风的阻隔灌入耳中,飞舟义无反顾地越过石剑飞往无极剑宗深处,后方的追兵被甩出一大截距离,面容狰狞得几近癫狂。 陆宁初立刻御剑飞往石剑方向。 无数法术打来,企图阻止陆宁初再次封闭万年前的珍贵遗藏。 琴音激昂,但仍有不及之处。 琴音中漏过的法术落在陆宁初身上,凶狠地撕咬出无数伤口。好在石剑就在近前,于御剑的陆宁初而言不过转瞬便及。 只是,也并非所有攻击都打向了陆宁初。 将及石剑时,青焱老祖的火炼先至。 火炼撞击石剑之上,直看得陆宁初目眦欲裂。万幸,青火熄灭,石剑无恙,他才松了口气。 顾不得遁入石剑之后躲避下一轮的法术,陆宁初将手掌迎面贴上石剑,调集所有灵力灌入其中,唯恐不够。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有光芒自掌下亮起,随后如烟花炸开,分出无数轨迹延展,飞快遍及整个石剑。 属于护山大阵的光幕随之出现,自下而上飞快收拢,将才从万年封禁中重见天日的无极剑宗重新隔绝与世。 此时的护山大阵与之前的大阵不同,只起防御之能,而不能再将无极剑宗的山门隐藏。外面的人疯了似的攻击着光幕,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光幕看着有些摇摇欲坠,然而却是牢不可破。 陆清月等人尚阻在护山大阵的范围之外,破阵不成,其他人便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企图抓住他们要挟陆宁初。 眼见众人围向陆清月等人,陆宁初心头顿急。 这种护山大阵,应当都可控制出入。 他将灵识浸入石剑,冥冥有所感,当即便向陆清月等人喊道:师父!你们快进来! 旁人自是竭力阻止,不过陆清月等人对陆宁初相信得义无反顾,全力遁逃之下,终是入得阵中。 阵外响起连篇的怒骂,两位分神老祖也是面沉如水,连番出招击于阵上。 千鹤君尚在阵外,旁人若是情绪失控,他恐成众矢之的。 千鹤君看似只践行了保证他的平安之诺,但陆宁初并非没有察觉他的偏帮。何况无极剑宗山门出现,离恨天众人尽数入阵,只余他一人在外,他都毫无异色。 为人当有知恩图报之心。 陆宁初眼神一动,看向陆清月道:师父,千鹤君他 不待说完,陆清月便道:快请千鹤君进来。 陆宁初立刻便唤:千鹤君,请入阵来! 已有暴跳如雷之人攻向千鹤君,那人虽只出窍修为,于千鹤君而言并无威胁。但这是危险的信号,若是所有人都受之感染,尽数围攻千鹤君,蚁多还能咬死象,千鹤君亦是危矣。 千鹤君也不拖沓,当即掠来。 陆宁初与石剑下令,欲将千鹤君放入阵中,却忽然听得一声不妙之音。 咔嚓。 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陆宁初脸色惊变,未及抬手,便见掌下蔓延出无数裂痕。 轰隆! 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偌大的石剑竟是在顷刻间碎裂倒塌,护山大阵的光幕亦是因此消失殆尽! 不管是因为这石剑本就不堪万年风霜的摧折,还是方才青焱老祖那一击所致,石剑倒塌,护山阵破,于离恨天而言便是灭顶之灾。 原本被阻隔在外的人如饥饿许久的狼群终于得见猎物一般扑下,陆清月等人刚得喘息,便不得不再次迎上。 陆宁初亦要同去,却被陆清月出声喝止:不准过来!上飞舟!带着其他人离开这里! 他不甘心把无极剑宗的遗藏拱手相让,为之可以不惜性命,但他不能把御剑都不会的弟子搭上。何况这是他的错误,即便是输给了万载岁月,也终究是他漏算。 不说选择踏上飞舟的弟子,已然成了太上天宫的叛徒,亵渎了太上天宫的威严,就是只为了减少抢夺遗藏的人数,太上天宫都不会允许他们继续活着。 他的小徒儿不像他一样庸碌平凡,将来必能问鼎分神,如今只要为他争出带领其他人逃走的时间,日后就还有重来的希望。 陆宁初自然明白陆清月的心意。 只是,他如何愿意。 陆清月于他而言亦师亦父,各位长老也对他亲如叔侄,即便理智知道该如何抉择,但感情却不受控制。 重活一世,他所求不多,唯与龙渊相守,唯护离恨天平安。 他做不到。 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陆清月和各位长老去死,做不到踏上他们鲜血铺就的前路。 陆清月与各位长老本就已是强弩之末,敌人又已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化身疯狼,片刻之机便足生惊变。 师父! 身后蓦地想起叶雨辰声嘶力竭的哀嚎,是挡在前方的大长老如折翼的鸟一样下落。 胆小怯懦如叶雨辰,此时竟也冲破众人阻拦,踏上形状奇怪的飞行法器,义无反顾地冲向战场,冲向大长老。 陆宁初自然更做不到弃陆清月等人而去。 剑阵失去大长老,更难抵挡众人,其他长老也纷纷陷入险境,眼见就要步大长老后尘。陆宁初自是急急赶去,欲做支援。 然,人还未及,却又生意外。 阻于两位分神老祖身前的陆清月,终是不敌二人之力,先为乾金老祖的金色巨掌正面击中,乍然倒飞。随后又遭青焱老祖的火鸟与火炼追袭,生生扯断右臂! 陆宁初瞳孔骤缩,亦如之前的叶雨辰般嘶声喊道:师父! 若是只是断臂,以出窍之肉.身还可接续恢复,但断臂抛飞,青火却不曾熄灭,汹汹燃烧着直将断臂烧成焦黑枯干。 于剑修而言,杀人诛心莫过如此! 大片的血从断臂处抛洒而出,彷如血翼。然,这血翼不足飞翔,反倒能将人打入无间地狱。 然,如此重创,如此打击,甚至失却对身体的控制,只能倒仰着栽向地面,陆清月却仍是不屈,抬起左手掐诀,欲控灵剑反击。 青焱老祖和乾金老祖的法术再出,铺天的青火与金刺,犹如形状怪异的巨兽,毫无慈悲地扑向下方那渺小而脆弱的人影。 巨兽来势汹汹,是两位老祖的致命一击,若是为其击中,陆清月绝无生还的可能。 陆宁初顾不得其他,当即通红着双目冲向陆清月。 师父! 来不及。 来不及! 巨兽扑击太快,陆宁初无暇思考千鹤君是否来得及化解,只知自己绝不能任陆清月死去,死死挡于陆清月与巨兽之间。 巨兽已离陆清月极近,挡在两者之间后,陆宁初背部的衣服飞快燃尽,皮肤之上亦有炙烈灼痛。 死亡仿佛近在咫尺。 陆清月惊慌失措,欲将陆宁初甩开,却因虚弱至极且只剩一臂,全然敌不过他的力气。 轻雪剧烈震颤,发出急急剑鸣。 陆宁初! 守于飞舟之上的龙渊当即顿足越出飞舟,欲化出龙身,同时口中嘶吼,几成龙啸之音。 背后的灼痛似已焚骨,陆宁初内心却很平静,嘴角甚至勾起了浅浅笑意。 他不会死。 陆清月也不会死。 他从不担心自己会死在这里,因为他的小龙也在。 然而,龙啸之音才起,就为震耳欲聋的剑鸣之声覆盖。 眼角似有虹光疾掠,只听锵然一声震响,身后的灼热,身后的危机,竟是尽数消失。 陆清月瞪大了眼,似是惊愕无比。 陆宁初循着他的视线抬头 无数的剑! 天穹之下,头顶之上,竟是不知何时,有万千飞剑横悬! 第79章 父亲 大耳刮子。 还有剑源源不断地自后方飞来。 陆宁初在陆清月给的那些书册上看到过, 无极剑宗辟一山峰做剑冢, 用以封存那些失去主人的剑。 悬在头顶的剑或新或旧, 或整或缺, 但无一不散发着蓬勃的战意。 下方的地面有暗红蔓开, 像是万年前的无数英魂泣血震怒。 随着又一声剑鸣嗡响,所有的剑倏然向前,激出无数剑气,纵横交错地斩向意图进犯无极剑宗的众人。 轻视剑修已久的众人初时还觉得这些剑只是死物, 并不将这铺天盖地的阵势放在眼中。直到被剑迫到近前,与其短兵相接,他们才觉出万年前问鼎天下第一的剑宗的恐怖来。 坚实的防御法器犹如废纸,竭尽全力的反击尽数落空。明明没有驭使之人,明明只是剑,但却如有意识般, 灵敏而精准地切中破绽, 势如破竹地将他们逼得节节败退。 甚至还有剑不必任何花哨, 仅是当空一斩, 便足一力降十会之能,直将众人斩得溃不成军, 只余狼狈逃窜。 其中, 又以一柄断剑最为突出。 此剑仿若疯癫, 尤以不顾一切之势,追着青焱、乾金两位老祖穷追猛打,随它同往一处的剑甚至跟不上它, 只及作辅封锁两位老祖的退路。 两位老祖还觉旁人狼狈只是他们自己无用,于他们二人而言,定然能够很快镇压这些捣乱的剑。然而遭到围追截堵,他们才觉出自己引以为傲的分神修为,实则不值一提。 两位老祖从来没有过这么难堪的时候,这些剑如凶狠的狼群,剑锋撕开血肉,剑气震伤内腑,直把他们撕咬得鲜血淋漓,斗志全无。 众人不曾见过分神之上,如今才知,分神之上的修士竟是强大至此,哪怕只是为其使用过的剑,都足以俯视被他们奉为顶峰的分神期。 飞舟上的人望着这一切,皆是激动不已,有人甚至直接瘫软了身体,跪在甲板上失声痛哭起来。他们既有大难不死之庆幸,又有做对选择的释然。并非离恨天的所有人都上了飞舟,有觉叛逃是自寻死路之人,最终选择了留在太上天宫。 陆清月亦是振奋,他本该晕厥过去,此时却神采奕奕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眼中甚至有泪光隐隐闪动。 陆宁初却是神色怔怔,目光紧随那把断剑。 方才便是这柄断剑,斩破了本该落于他身上的致命一击。 并且这柄断剑有些奇怪,其他的剑,最能感觉到的是不容侵犯的战意,但这柄断剑,给人最突出的感觉却是滔天的怒意。 宁初! 耳边蓦地响起一声压抑着急切和担忧的呼唤,是龙渊飞至身边。 陆宁初扭头看他,仍是怔然片刻,才如冰消雪融般变了神色。他把横抱怀中的陆清月向有龙君递了递,颇有些手足无措地道:我、我师父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前世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他不应该这么不担事,也不应该这么脆弱,但他就是突然,突然被依赖他人的情绪占据了主导。 龙渊有些意外,他竟然在陆宁初脸上看到了懵懂。要知相识以来,陆宁初虽然玩心不小,很是有些喜欢捉弄人,但面对正事时,无论事大事小他都颇有成算,从来不见少年的稚嫩与茫然。 陆清月的情况很不好,看上去精神不错,也只是一时的情绪所致。 走吧,赶紧下去给你师父疗伤。陆宁初呆愣愣地不动,龙渊伸手想往他背上托一把,却又猛地止住动作。 他被陆宁初脸上的茫然迷惑,竟然忘了这小骗子伤得不比陆清月轻,尤其是后背。 他沉了沉神色,伸手接过陆清月,道:跟我走。 嗯。陆宁初一脸全听你安排的乖巧。 敌人被剑封锁在外,还被追打得狼狈不已,根本无暇顾及他们的动向。 各位长老也回到了飞舟上,纷纷在各自弟子的搀扶下开始疗伤。大长老被叶雨辰带了回来,虽然伤势极重,奄奄一息,但至少还活着。 忽地又是一次剑鸣齐响,敌人已被尽数赶出无极剑宗的范围之外。 八柄长剑自剑群中拔高飞起,分向无极剑宗的八方飞去,直入地面半个剑身,激起八道冲天之光。随后又有十六柄、三十二柄、六十四柄数量的剑依次飞出,如法炮制地落地生光,最终以一百二十之数结成大阵,将无极剑宗重新护佑。 阵成之后,剑群陆续撤回。不过追着青焱、乾金两位老祖的断剑,还在不依不饶,全然没有止戈回撤的意思。 其他的剑似是有些无奈,聚在一起纷纷发出嗡鸣,好似劝说。 断剑又以剑背往两位分神老祖脸上各自狠狠抽了一下,才终于转向回返。 堂堂两位分神老祖被抽得陀螺似的在空中转过半圈,简直像是挨了两个大耳刮子。何况可以用剑锋伤人,却偏要用剑背打人,这更是一种赤礻果 礻果的羞辱。 两位分神老祖早就被追打得内腑震伤,此时当真气得吐出血来。然而他们根本不是这些剑的对手,方才不堪狼狈想逃都逃不掉,如今终于有逃脱之机,就算再气,他们也不敢再应锋芒,甚至连探究大阵的心都没有,便赶紧灰溜溜地逃走。 新的护山大阵结成,离恨天众人终于平安,陆清月心头一松,便终于支撑不住地昏了过去。 陆清月的断臂只能止血,而无法复原。失去执剑之手,对剑修而言是何等致命的打击不言而喻。只是眼下就算担忧也无计可施,何况陆清月独挡两位分神老祖多时,本就受伤极重,性命垂危,如今保住他的性命才是首要之事。 看着陆清月的脸色在丹药作用下恢复些许,陆宁初才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紧张过后,是身上密密麻麻的痛和痒。 火烧刀割,即便是有自残的倾向,陆宁初也有些抵不住。 疼他咬了咬唇,到底还是忍不住,拽紧龙渊的衣袖,小小地叫了一声。 听到这声小小的哀叫,龙渊既是心疼,又有些生气。 陆宁初不放心陆清月,不肯乖乖进舱室躺下,他背上的伤势最重,又不便曲身下坐,龙渊只能让他趴在自己怀中,撑着他的身体,替他减轻伤处的负担。 他想数落两句,但看到陆宁初可怜又委屈的神情,以及眼中的水光,心底便只剩下了无奈。 他轻轻抚着陆宁初的脸,柔声哄着:好了好了,很快就不疼了。 陆宁初本就是恢复力极强的特殊体质,更别说他才刚喝过龙渊的心头血,龙血的效果还未全然吸收。他虽伤得也是极重,但恢复起来也是极快。旁人需要外敷内服,需要久养多日的伤,在他身上,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肉,飞快愈合。 唔没有龙渊的安慰,不管是怎么样的疼,陆宁初都能咬牙硬抗过去,但有了龙渊安慰,他显出格外的娇弱来。他又小小地呜咽一声,蹭着龙渊的颈窝,全然一副还要安慰的可怜之态。 乖。龙渊也没别的办法,就陆宁初这恢复速度,其他的任何药物都是虚的,他只能继续哄着突然娇弱起来的陆宁初,好帮他挨过伤口完全痊愈前的阵痛。 离恨天的人大多知晓陆宁初的体质,见他有有龙君照看,便各自专心救治其他人。故而此时,倒也没人留意两人的动静。 倒是救大长老时摔瘸了腿的叶雨辰,因为不敢面对正骨之痛,仰头望天企图逃避现实时,忽地发出了一声了惨烈又满含惊讶的大叫。 啊! 替他正骨的师兄颇是心狠手辣,在他抬头的刹那便动了手。众人以为他大叫只是因为正骨,纷纷安慰他已经过去了。 叶雨辰痛得几乎口不能言,含着两汪热泪,指着天上艰难道:上、上面 众人抬头,随后怔住。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他们竟然全然没人发现,那些杀伐凶狠的剑,不知何时悬在了他们头顶。这些剑没有任何动静,只静静地悬着,好似想要关切家中小辈却又怕打扰了的长辈。 陆宁初背上的伤已全部结痂,虽然新生的血肉还有些脆弱,但已不会再有粘连衣物之苦。龙渊替他披上一件外氅,便放开手去,由着他向前走了两步,仰头看着天上的剑。 陆宁初眼中神光微动,忽地抬手屈膝就要下跪。 晚辈陆宁初,谢过! 陆宁初欲行大礼拜谢,却不料才跪倒一半,便被一把断剑飞快托住双臂阻拦。 这断剑自然是给了青焱老祖和乾金老祖两个大耳刮子的那把,它托着陆宁初,直到后者终于放弃下跪的意图,才慢悠悠地飞到陆宁初眼前。 方才离得远,陆宁初看不清楚,但如今近在眼前,他便立刻认出这断剑,竟是无极剑宗末代宗主陆之川的当归剑。 只剩半截的当归剑在陆宁初眼前悬了片刻,忽地发出一声畅快的剑鸣,便冲天而起,一马当先带着所有的剑返回了来的方向。 剑的影子在山际消失不见,陆宁初却还怔怔看着。 宁初?耳畔忽地想起龙渊担忧的呼唤。 陆宁初转头看他,还未发觉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龙渊抚上他的眼角,皱着眉道:你怎么哭了? 陆宁初这才觉出脸上的凉意,面对龙渊的问题,他脑中一声嗡响,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我、我不知道 他扁了扁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掉得更凶:那把剑、那把剑是宗主是无极剑宗末代宗主陆之川的当归剑 陆之川是,是小剑尊的父亲。 陆宁初只与龙渊说了无极剑宗覆灭之事,并未提及小剑尊。 龙渊不知小剑尊是谁,也不知道小剑尊和陆宁初有什么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抓住字眼。 父亲。 他的小骗子,他的小疯子,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想自己的父亲了。 龙渊把陆宁初按进怀里,扣着他的脑袋,抚着他的后背,温柔地哄着:都过去了 第80章 换衣 有龙在前。 无极剑宗虽有许多屋舍, 但这些屋舍久无人居, 年久失修不说, 还多为茂盛的绿植遮蔽乃至侵占, 且贸然入住也恐冒犯先人。陆宁初几位师兄师姐商量一番, 打算暂居飞舟之上。 飞舟悬停也颇耗灵石。虽然大言不惭地说过你的就是我的,龙渊也说了不用在意,但先前迫不得已也就罢了,眼下危机已去还大肆挥霍龙渊的灵石, 陆宁初做不到这么恬不知耻。何况,从恋人角度来讲,他也替龙渊心疼这番破费。 无极剑宗也有用以飞舟停泊的山峰。 陆宁初和龙渊带人草草清理了一下,便示意飞舟过来停泊。 飞舟缓缓驶来,舟中载有多个伤员,且后方也无敌人追赶, 自然不必再追求风驰电掣。 陆宁初俯瞰着山下的青石褐泥之色, 忽地问道:之前那些前辈出来的时候, 你有没有看到地面变成暗红了? 不是剑修的人没那么快习惯把剑称为前辈的做法, 龙渊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有。怎么了, 你觉得有问题? 陆宁初抿唇皱了皱眉:没什么, 就是没注意到地面是什么时候变回去的, 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嗯? 龙渊忽地捧住陆宁初的脸,让他看向自己:地面暗红应当是因为那些前辈出现的异象,现在前辈们回去了, 异象自然也消失了。离恨天和无极剑宗暂时都安全了,别再这么一惊一乍,放过自己,先好好歇歇。 陆宁初直勾勾地看他片刻,随后扎进他的怀里,把全身的重量都压过去,含糊地唔了一声。 奉旨歇息的人歇得不留余力,竟是干脆放任自己睡了过去。龙渊感受着颈侧均匀的呼吸,不由勾起无奈的浅笑。 他把陆宁初横着抱起,稳步走向已停泊平稳的飞舟。 有龙君! 正好几个弟子从飞舟上下来,见陆宁初竟然被抱着,当即跑了过来。 领头的是陆宁初的四师姐叶罗罗,她本打算带人在附近找找吃食。毕竟离恨天未能辟谷的弟子还是占了多数,以目前的状况来看,短时间内他们估计是出不了无极剑宗,就算有辟谷丹可用,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会却是连忙问道:小师弟这是怎么了? 睡了。龙渊轻声答了一句。 因为担心,叶罗罗的声音有些大,陆宁初呜咽一声,又把脑袋往龙渊怀里埋深了些。 叶罗罗赶紧捂了嘴,然后又张开手掌,小声道:那你快带他上去休息吧,三师姐在上面负责安排,你找她就好了。 叶罗罗也是陆清月的弟子,口中的三师姐是指白霓云。 龙渊很快就抱着陆宁初进了舱室。不过他并未立刻把陆宁初放下,而是把人圈在怀中,先撕去了那些遍布血迹的衣裳。 陆宁初身上的衣物都已破破烂烂,不可能再穿,他撕得干脆利落,但到了最后一件的时候,他却出现了迟滞。 撕亵.裤,总觉得有些奇怪。撕得快了,像个急色之徒,撕得慢了,又像个变态。 软白的布料隐隐勾勒出少年的轮廓,想起曾经看到过的风景,龙渊更加下不去手。 他没那么禽兽,不至于这时候对陆宁初做什么,但心底的旖念却不受控制。 只是,亵.裤也有破损,边缘沾到了血迹。 唔陆宁初往他怀里缩了缩,不知是姿势不舒服,还是因为觉得冷。 龙渊定了定神,把视线牢牢定在陆宁初鸦羽似的睫毛上,到底还是飞快地撕去了后者身上最后一件遮蔽。 他像做了一件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松了口,视线不由自主地下滑,随后又飞快落回陆宁初脸上。 陆宁初的脸好看,身体也好看,匀称修长,处处都精致得犹如玉琢。 龙渊抿紧了唇,绷紧了嘴角,手中召出一团水流,替陆宁初洗去身上的脏污。 微凉的水流激得陆宁初又发出轻哼。 龙渊一边安抚他,一边还要替他抬胳膊抬月退,以免漏了哪里没清洗干净。 很快就好了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了。 他有些不耻自己的心思,但陆宁初兀自沉在睡意里,完全放任他摆弄自己的身体,仿佛他做什么都没关系的样子,实在太易引起雄性的侵略谷欠。何况他本就是兽,侵略的本能自是比常人更加强烈。 舱室内有些昏暗的光线下,陆宁初洗净的身体更是白得仿佛发出了淡淡的荧光。 龙渊看似神色如常,实则把人抱了一会,才想起来给陆宁初穿衣。 因为伤口新愈,陆宁初的后背还透着微微的粉。指尖划过边缘,龙渊暗了暗眼神,在系好衣带,把人放到床上后,俯身吻住陆宁初的唇。 金色的龙血被渡过去一些,像是为了掩饰见色起意的窘迫。 待到陆宁初把龙血一滴不漏地咽下,龙渊才舔了舔他的唇角,停下了这次单方面的侵略。 陆宁初的唇泛着水光,红得过分,艳得惑人。 那红艳仿佛染到了龙渊的耳朵,让他觉得有些热。 他想出去做点事,冷静一会。要是再待下去,他总觉得自己会忍不住对陆宁初做些更过分的事。 然而,他才起身,垂落身侧的手就传来被抓住的触感。 回头望去,陆宁初挪动着靠近他,然后蜷起身体,把他的手掌牢牢抱在怀里,用头蹭着他的手臂咕哝着:不许走 龙渊怔住,坐下,呆愣,最终还是到了床上,把人抱进了怀里。 他有些想不分明,当初为什么要向陆宁初隐瞒身份了。 他明明想他想得要命。 * 旁人都知晓,此番事情下来,最辛苦的是陆宁初,自然不会去打扰他的休息。 陆宁初睡足了精神,才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睁眼。他知道身边睡了个人,知道这人就是龙渊,但迷迷糊糊瞧见有龙君那张脸后,他还是下意识地一拳打了过去。 龙渊接住这一拳,调侃道:睡完就不认人了? 陆宁初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挣开龙渊,似乎是要去摸他的耳后:谁让你 最终却是在龙渊脸上轻佻地摸了一把,便翻身坐起,取出外衣边套边问:我睡多久了? 话说一半,必定有诈。 不过龙渊还是配合地回答:一天一夜。 陆宁初动作一顿,更快地套起衣服:我得去看看我师父怎么样了。 然而不待完全穿上,他又飞快地脱了下来,随后举高双手看了看垂落的袖摆,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有且仅有一件里衣,并且这里衣还不是他自己的。 耳尖微红,视线落在龙渊身上:你给我换的? 不然?龙渊也直起身来,伸手就要去解他的衣带。 陆宁初却是一巴掌打掉他的手,跟个遇上登徒子的黄花大闺女似的裹紧衣服,一脸警惕地道:你是不是趁机占我便宜了? 说完也不待龙渊回答,便笃定地下了定论:你肯定占我便宜了! 还挥手赶人:下去下去!我要换衣服了! 虽然不知道这小骗子怎么突然知起了羞,但龙渊乐得纵容,也多少有些心虚,便顺从地下了床,并在不许偷看的勒令下背过了身。 陆宁初看着他的背影,才觉得顺眼了些。 就算知道这人就是龙渊,可要他对着有龙君的脸脱光衣服,他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换完衣服,两人便匆匆赶去了陆清月那。 失去右臂这种事,对剑修而言实在太过致命,陆宁初担心陆清月会想不开。就算不至到自尽的地步,郁结在心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陆清月的情况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他甚至不在屋内休息,而是在叶罗罗地陪同下,观赏着无极剑宗的景色。 叶罗罗为了吃食把周围找了一圈,介绍起来比旁人能说许多,就是重点有些不对。 陆宁初和龙渊过来时,正好听到她说:那座山上有一群白鸾,每只都长得又大又壮,烤起来一定很好吃,改天我找机会逮一只来给师父尝尝! 陆清月笑意温润:可记得少给我放辣子。 他忽有所感,看向陆宁初这边:宁初和有龙君来了。 师父!陆宁初连忙大步走近了去。 他的身体无碍了?虽是问的陆宁初的情况,但陆清月看的却是龙渊。 想来,他也知道,这种问题在陆宁初嘴里问不出什么实话。 无碍了。龙渊觉得有些好笑。 陆宁初顿时抱怨起来:师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体质。 接着他又问:师父你呢? 陆清月自是清楚自家小徒弟是在担心什么,笑着调侃道:那自然是比不过你的。 不过也没什么大碍了。他用左手抚上陆宁初的脑袋,眼中尽是欣慰。 短短十八载,当年雪地里的小可怜就已经长成如今这副能挑大梁的模样了。 他又拍了拍,便收回手,主动提及断臂道:右臂没了,还能练左手剑,你不要太挂心了。 陆清月用右手使剑使了三百多年,一朝易手而使,谈何容易。何况世间剑法多为右手剑,左手剑可勘剑法太少,转化右手剑法也不是易事。 只是陆清月的眼中尽是豁然,陆宁初就算仍觉得惋惜,也不至再哭天喊地地给他添堵。 陆清月又道:这次事变你劳累最多,眼下只要管一些吃住,也用不上你,你还是多歇息歇息吧。 他看向龙渊,不无感激地道:说起来这回还要多谢阁下的鼎力相助,以后也要劳烦有龙君多照看宁初这孩子了。 陆宁初和龙渊俱是一愣,随后龙渊行了个拱手礼,颇是郑重地答道:定不辱命。 与陆清月和叶罗罗分开后,龙渊捏着陆宁初的手道:你师父这是把你许给我了? 陆宁初瞪他一眼,凶道:许什么许,我又不是姑娘! 虽说陆清月赶他回去休息,但陆宁初自觉能蹦能跳,一身力气不能白白浪费,还是想找点事做。奈何,无论他走到哪里,旁人都是赶他。 走了一圈下来,竟然无事可做,只有千鹤君还留他寒暄几句。 千鹤君此番得罪太上天宫不轻,也受了伤,贸然出去保不准遭了埋伏,便一同留了下来。留下来后他倒也没什么异动,一直留在屋内静心养伤。 陆宁初探了探话风,见他确实没有趁火打劫的意思,便告辞离开。 却不知,千鹤君在他们转身之后,视线扫过有龙君,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和无奈。 这么老实,倒不是因为他是个有多高风亮节的君子,实在是因为有龙在前,不敢妄动哪。 陆宁初无事可做,自然只能找龙渊的麻烦。 他押着人回了屋,那急切的模样让龙渊怀疑他莫不是想白日宣淫。 然而忽地一张纸贴上面门,揭下来后看清上面的符文,龙渊才觉大事不妙。 陆宁初一手箍着他的腰,一手抢回符纸,用两指夹着在他眼前抖了抖,笑眯眯地道:有龙君呀,解释解释? 第81章 算账 不该如此。 这时候还叫有龙君, 纯粹就是故意埋汰。 龙渊垂下眼帘, 没有吭声。 陆宁初勾住他的脖子, 一手捏住他的脸:欺负我是不是很有趣啊, 嗯? 龙渊抿紧了唇, 他更是耀武扬威:现在心虚啦,之前欺负我的时候不是特别来劲吗,想好怎么解释了没? 龙渊仍是不说话。 哎呀哎呀,怎么都不说话啦, 陆宁初笑嘻嘻地去抬龙渊的下巴,你要是拿出诚意来好好跟我解释,我也不会不考虑原谅你的嘛。 他加重了诚意两字,还狎昵地用手指蹭着龙渊的下巴,活脱脱一个调戏良家子的小流氓。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然而他越是如此,龙渊就越觉得煎熬。 陆宁初跟他算账, 俨然是开玩笑的意味居多, 并没有真的生气。 可他却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 并且还是选择做了。知错而错, 罪加一等,他不能因为陆宁初不计较, 就心安理得地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你说话啊。 对不起。 陆宁初只以为龙渊是心虚, 还觉得后者不敢答话的样子实在可爱, 他正沉浸其中,不防龙渊突然出声,愣了愣后, 还是噙着笑逗他:就一个道歉可没什么诚意啊? 垂在身侧的手虚虚握了两下,龙渊忽地抱紧陆宁初,贴着他的耳畔,郑重又愧疚地道:对不起。我知道不该瞒着你,也知道我做的不对,但我还是欺骗了你 陆宁初这回是真愣了。 他以为龙渊会找个什么理由糊弄他,却没想到龙渊会这么郑重其事地承认自己是故意为之。 要说他当真一点都不为这件事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被他人占便宜的不悦,内心动摇后的愧疚,都曾困扰他多时,发现被欺骗戏弄后的委屈和恼怒也真实存在。只是因为对方是龙渊,他才能选择不计较,选择以调侃的方式揭过这件事。 叫嚣着要给龙渊好看,实则早就说服自己,不管龙渊是觉得有趣,还是为了试探他的真心,只要龙渊对他的喜欢没变,他都可以忍受。毕竟前世龙渊包容他许多,为他付出许多,这一世由他来包容龙渊的任性,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龙渊没有如此郑重其事。 就像摔疼了的孩子,没人理会的时候还能忍住不哭,但有了别人的关心,便会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龙渊这般认真以待,陆宁初的委屈自然也卷土重来。 脸上的笑意消失,陆宁初有些愤恨地抓紧龙渊后背的衣裳既是愤恨他的捉弄,也是愤恨他为什么不顺势蒙混过关,把脸埋在他的肩侧闷闷地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龙渊瞌上眼,像是不忍直面自己的软弱与自私,我想知道你对我情从何起。你从来都不肯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很 他贴紧陆宁初的颈窝,越发显出逃避的姿态来,扣在陆宁初背后的双手也微微发颤。 我很害怕,哪一天你就不喜欢我了。 害怕突如其来的热烈也会突如其来地消失。 害怕自己不知不觉就丢掉了陆宁初喜欢的地方。 更害怕如今拥有的一切其实都是一场空欢喜。 陆宁初瞪大了眼,心中委屈更甚。 龙渊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他,他就知道了吗?他至今都不明白,前世龙渊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他。 他越发抓紧龙渊的衣服,微微哽咽着问道:那你现在放心了吗? 龙渊沉默片刻,又沉沉道:对不起。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你想怎么生气,想怎么惩罚只要不是不要我,我都接受。 陆宁初忽地放开龙渊,想要后退些许,与他面对面地好好说话。 然而龙渊察觉他的举动,却是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骤然屈膝,竟是意图跪下。他抓紧陆宁初的衣袖,无异于哀求地道:宁初,别不要我。 陆宁初想要阻拦,却比不过他的力气,最后只能把人推到在地,然后骑上去,揪住他的领子吼道:你够了没有! 有水珠落到龙渊脸上,他更觉惊慌,连忙伸手想替陆宁初擦脸:宁初,对不起 闭嘴!陆宁初打掉他的手,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成串掉下,你莫名其妙地是想要怎么样啊!我说过要怎么样你了吗?明明我都不打算跟你计较这件事了,你自己把自己吓成这样算什么?既然这么怕,当初就不要做这种事啊! 你是龙族,是魔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没有尊严? 陆宁初崩溃地佝偻身体,又把脸埋进龙渊肩窝。 龙渊的举动乍看突兀,但他却深知其中的原因。 今世也好,前世也罢,龙渊在他面前,似乎总是那么卑微。 前世发生那样的意外之后,他并没有打算和龙渊纠缠,他们最终能在一起,是龙渊死缠烂打,以双修利诱,甘愿当他提升修为的鼎炉,并且对他处处迁就爱护,才有了后来的情愫渐生,有了后来的至死不渝。 甘当鼎炉,是何等的没有尊严。龙为神兽,生来傲气,何况堂堂龙渊魔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该如此。 初时他未动心,还怀疑龙渊别有用心。后来感情渐深,他才觉出龙渊的种种所为,种种迁就,皆是因为龙渊在他面前,把自己的地位放得极低,以一种极其奇怪而又卑微的姿态仰望着他。 前世如此,他还勉强可以理解,毕竟初时他对龙渊确实冷漠,甚至避之不及。可是今世,他实在不明白,他都主动来找他,来追求他了,龙渊为什么还是这么卑微。 重活一世,先找龙渊,纵使思念驱使为主,亦有不想龙渊再像前世那样全无尊严之因。 前世龙渊所为,诚然可以用深爱解释。可他也爱他,看到龙渊为了他全然不顾自我的模样,他也会心疼。龙渊希望他能好好做他的天之骄子,能有风光无限的未来,他亦希望龙渊能有龙族的傲气,魔尊的威严。 比起龙渊自甘卑微的深爱,他更希望他们能够平等地相爱。 他想要他的小龙,也能够感觉到自己被深深爱着。 宁初龙渊有些手足无措。 陆宁初抬头,伸手去摸他的耳后。 摸了半天没摸出来从哪下手掀面具,他便瞪着眼睛撒泼:给我把面具摘下来!我要看你原来的脸! 泪眼朦胧,全无威慑,然而龙渊却更觉心疼,当即除去脸上的伪装。 唔!伪装还完全除尽,陆宁初便捧着他的脸吻住他,像幼狼似的狠狠啃咬起来。 待到把龙渊的唇咬到一片狼藉,陆宁初才又抬起头来。 他没有再哭,只有眼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他捧起龙渊的右手紧贴自己的心口,神情严肃地道:我确实不喜欢你。 龙渊显出本色的血瞳顿时一晃,竟是给人仿若破碎的错觉。 陆宁初神色随之动摇片刻,随后无奈地凑近龙渊,以鼻尖相抵,笃定而深情地道:因为我爱你,我从一开始就爱你。 他目光灼灼地望进那双惊愕的血瞳,把心口的手掌按得更紧:原因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我没法说。我只能跟你保证,我这颗心,这个人,不管是上辈子、这辈子还是下辈子,都永远是你的。只要你想要,你把我的心剖去都没关系。 前世龙渊已经剖过心给他,陆宁初是当真觉得,就算龙渊要剖他的心也没关系。 他过于言之凿凿,却吓到了龙渊。龙渊像被烫到一般,飞快地把手抽出,然后又攥住陆宁初的手扣到自己胸口。 胡说什么。 龙渊,陆宁初又俯下了身,你相信我。 乍听坚定的声音中透着哀求,龙渊只觉心中仿佛是有密密的细针刺入。 他松手扣住陆宁初的脑袋下压,在封住后者双唇之际,低叹道:我相信你。 情意正浓,暧昧愈深,然而忽地响起一声不满的哼声,将一室恰好的气氛打得粉碎。 嗯!陆宁初想要解了龙渊的腰带,却是遭到阻碍,当即气恼地打了龙渊一下。 他愤愤地和龙渊分开,又被追着舔去唇角过多的水迹:你干唔!你干什么,这么好的气氛! 龙渊苦笑:你重伤初愈就做这种事,像什么样子? 我跟一般人又不一样,早就没事了!而且也没人要我做事,我不跟你做这种事还能做什么?陆宁初气势汹汹地压倒龙渊,俯视着他道,难道你不想吗?你敢说你之前把我脱光的时候你没反应? 龙渊一噎,欲盖弥彰地去捏他的鼻子,又胡说八道。 陆宁初却是不依不饶:你竟然没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面对熟悉的倒打一耙,龙渊愣了片刻,才失笑道:怎么会 那你!陆宁初猝不及防被龙渊按趴,紧接发出了一声奇怪的气音。 龙渊揉捏着,用行动表示:我想你想得要命。 陆宁初红了耳尖,要躲不躲地哼唧着,就着趴在龙渊胸口的姿势,一边用手指点他,一边小声道:那做不做? 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那就去床上呗。陆宁初说着就要起身,不料龙渊又是一掐,直掐得他软了腰,不得不又趴回去。 正待抗议的时候,龙渊把他打横抱起,大步走向了床榻。 陆宁初满含期待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慌,耳尖的红也向脸上蔓延些许。他的视线胡乱地扫过周围,最后又定格在龙渊脸上。 还是你自己的脸好看。 嗯。 跟我独处的时候不许再用面具。 好。 隐瞒身份的事不准再有下次,再有下次我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你。 龙渊把人放到床上,认真地看着他: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陆宁初眨了眨眼,蠢蠢欲动地去拽他的腰带:那? 龙渊笑着把他按了下去。 陆宁初气得咬牙。 龙渊这混账又糊弄他! 可怜他乖乖被按在床上弄了半天,结果到头来,到头来还是只有手! 他还气自己没出息。 因为被弄得舒服,他只顾着跟床单较劲,结果连龙渊的腹.肌都没摸上几下! 他恨! 事实证明,他恢复得没自己想得那么快,虽然身上的伤是都不见了,但身体还是虚的,被龙渊弄了两回后,他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眼下龙渊那个假正经不知去了,屋内空荡荡地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陆宁初取出一个小木盒,神情凝重地拍了拍。 果然时候不到,还是要靠歪门邪道。 他就不信他还睡不成了! 向小木盒投去寄予厚望的一瞥,陆宁初便又把东西收了回去。 他现在身体虚,还是等上几日再说。不然要是又像今日这般迷糊了过去,那可就亏大了。 * 接下来的几日,陆宁初倒也没全然闲着。 他与离恨天众人,把无极剑宗的殿宇屋舍清理出来了一些。临到清理小剑尊的住处时,因为轻雪赖着不走,还拦着他不让走,他便只能修葺一番,又对着屋内恭敬地拜了三拜,与龙渊一块住了下来。 小剑尊的住处是独立在一座山峰上的小院。 夜深人静,陆宁初看着龙渊露出原来的脸,开始蠢蠢欲动。 飞舟上的舱室紧紧相邻,动静大了难免会被隔壁的人觉出端倪,现在却不必担心这个问题。虽说这原是小剑尊的住处,但住了几日也住习惯了,何况又是轻雪拉着他住下的,可以看成是小剑尊同意他入住,同意把这屋子交给了他。 他在自己的屋子里做点什么,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龙渊察觉到他直勾勾的视线,靠过来捏捏他下巴:又想什么呢? 陆宁初很直白:想你。 龙渊笑:天天都能见到,有什么好想的? 陆宁初忽地把龙渊按倒床上,又骑上去,一脸纯良地道:我在想,你知不知道一种药。 什么药?陆宁初遮挡了屋内明珠的光线,背光把他的腰线勾勒得越发.漂亮。龙渊想起柔韧的手感,便把手搭了上去。 陆宁初眨眼笑了下,仔细解释起来:我听说,有一种组合药有两种用法,一种是把所有药材合在一起制成成药,口服就好,一种是把不同药材的干料点燃,让人吸入气味,最后再加蒸发一味液体的药材,一并让人吸入后,便能起到和口服成药一样的效果。 龙渊微微挑眉,搭在他腰上的手收紧些许:这药有什么用? 第82章 宁初 你喜欢现在吗? 这种药的用处啊, 听说是能让人只知道做陆宁初俯身在龙渊唇上啄了一下, 眉眼弯弯地继续道, 这种事。 你!龙渊眼中顿显愕然, 想要屏住呼吸, 却发现自己早就习惯了在陆宁初面前敛息。 他无奈又庆幸,捉着陆宁初的右手放到自己鼻端,戏谑道:你是不是忘了,只要在你身边, 我就不敢呼吸? 陆宁初却笑得越发狡黠,支起些许身体,取出小木盒冲着龙渊缓缓打开:我见识少,还请魔尊大人帮我看看,这是不是我听说的那种药。 身为魔尊,就算出淤泥而不染, 从未做过什么荒唐事, 龙渊也在耳濡目染下, 对那些腌臜龌蹉的东西颇有了解。像九香玉这种在魔修中极其出名的情.毒, 他自是一眼就能认出。 九香玉能在激发谷欠望的同时,坏了人的身体, 毁了人的修为, 极是阴损毒辣, 其最大的用处,就是磋磨折辱那些顽强不屈的硬骨头。 他勃然变色,起身扣住陆宁初的后腰:你不会是对自己用了 陆宁初张开嘴, 吐出红艳的舌。 还没用呢。 舌面上躺着一粒和木盒中的成药一模一样的圆珠,龙渊心头微松的同时,连忙道:快吐出来,九香玉不是单纯的情.药,还会毁坏修为把人变成废人! 他还伸手想要接住陆宁初吐出来的药,不想后者眯眼笑了笑,却是一卷舌头,闭嘴片刻后又张开,露出空荡荡的舌面。 现在咽下去啦。 陆宁初!!!龙渊顿时惊怒不已,捏住陆宁初的下巴看进他的喉咙,恨不得把药给他抠出来,九香玉没有解药,你不要自己的修为了吗! 这小疯子怎么能知道这药真正的用处后,还把药吃下去!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陆宁初笑嘻嘻的勾住他的脖子:反正有你嘛。 虽说九香玉没有解药,但前世他和龙渊做了之后,不仅没有变成废人,修为反倒还长进了不少。 他勾住龙渊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绕着:药已经吃了,你管不管我? 九香玉成药的药效发挥极快,更别说陆宁初已经在嘴里含了一会。 身体深处泛出的燥.热让陆宁初软了腰,脸上也泛起艳色的红,他放任自己贴到龙渊身上,拽着发尾去搔龙渊的下巴:你要是不管我,我可就只能找别人了哦? 你这个龙渊恨恨咬牙,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他忽地抬起手掌,狠狠打在陆宁初的屁.股上,激起陆宁初一声惊叫。 啊! 你别后悔。龙渊没有收回手掌,狠狠揉了一把后,便翻身把陆宁初按在了身下。 九香玉的药效愈渐强烈,陆宁初腻歪地哼了一声,更加紧密地纠缠着龙渊,眼尾愈显绯红:才不会呢 越发灼热的气息被似有似无地吹到龙渊唇上,陆宁初笑得得意又惑人,嘴里挑衅着:魔尊大人,你可快点啊,我快忍不住嗯! 龙渊愤愤堵了陆宁初的嘴。他深知自己特殊,只想循序渐进,唯恐伤了初次承欢的人,却不想陆宁初如此不知死活,不领他的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这般挑衅于他。 唔嗯!断续的低哼中,陆宁初的得意渐渐为承受不住的隐忍和颤栗取代。原本的紧紧纠缠变成了软弱无力的推拒,然而九香玉的药效却又让他不自主地迎合龙渊。 宁初龙渊终于放开他的唇,嗓音低哑地道,还好吗? 呜陆宁初发出低低的泣音,九香玉的药效几乎完全发挥,绵密的痒意简直要逼疯了他。 这一世不比前世,九香玉是他自己服下,眼前的人又是龙渊,他不必再有什么提防,便全身心地屈服于药物,不满地催促着:你快点我受不了了 陆宁初皱着眉头,眼中蒙着一层水光,俨然是觉得疼了。龙渊有些为难,但眼下的情况已是离弦之箭,想回头都没有可能,他只能狠下心来道:忍一忍。 陆宁初不满龙渊的磨磨蹭蹭,想要咬上对方一口泄愤,却骤然瞪大眼睛,发出了一声失控的哭叫。 啊! 这一声甚至可以说有些凄惨,龙渊顾不得自己也不好受,连忙细细地吻着他,哄着他:乖,乖,马上就不疼了 陆宁初含着泪使劲抽气,然而九香玉的作用,却又让他耐不住这样的一动不动。 你快动催促的同时,陆宁初人也不老实。 龙渊受不得这种刺激,终是破了功。 龙渊初尝各种美妙滋味,颇有些失控,待到一场暂歇,他才回神。 陆宁初被折腾得可怜兮兮,尚在极致后的失神之中。一身的狼藉令人心疼,却又有凌虐的美感,激得龙渊心底横生无数过激的阴暗想法。 他按捺住那些糟糕的想法,想要抱紧陆宁初,却遭到下意识的推拒。 不要了 龙渊的一场抵得上陆宁初的数场,连九香玉都要对龙族可怕的能力让步。陆宁初浑身酸软,嗓音仍带喑哑的哭腔,他的拒绝自然毫无用处,轻而易举就被镇压。 宁初龙渊收紧怀抱,贪婪地磨蹭着陆宁初的颈侧,想要亲吻他的耳朵,却突然动作一僵。 他将手掌紧贴陆宁初的丹田位置,切实感觉到灵力的流向后,顿觉心底泛起凉意。 陆宁初竟是在炼化他留在他身体里的那东西! 龙渊蓦地想起当初陆宁初突然离开魔尊府,万书年给出的猜测。 陆宁初接近他,是为了骗他双修,行采补之术。 而炼化那东西,确实是一种相对温和的采补之术。 唔走开陆宁初还没缓过来,他误以为龙渊又要再来,怕得连忙想把紧贴的手掌扒拉开。 龙渊却是心头愈凉。 陆宁初显然还迷糊着,但他却是在这样的状态下进行着炼化,就连扒拉他的手时都没停下。这就好像,他做这种事已经极其熟练,几乎将其变作了身体的本能。 之前陆宁初说剖心都可以时的心跳仿佛还留在掌心,他愿意相信陆宁初的告白。但,一想到陆宁初如何能够这么熟练地使用采补之术,他就嫉妒得想要杀人。 是谁。 是谁占有过他的小骗子? 龙渊的眼瞳红得仿佛真的要沁出血来,他使陆宁初背对自己,从后方紧紧桎梏着他,咬住他的后颈,不容抗拒地再次侵入。 陆宁初顿作挣扎,然而九香玉的药效又渐渐起来,使得他的抗拒都变成了迎合,他只能哭求起来:不要龙渊,我受不了让我嗯让我再休息一会 无边的妒意之下,任何的抗拒都成了无用功。 龙渊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用着无比深切的力道,嘴里却又极尽温柔地问着:宁初,采补之术是怎么回事,嗯? 再温柔的语气,也改变不了这是一场拷问的事实。 陆宁初被迫承受着实打实的严刑,脑子糊成一片,哪里反应得过来龙渊问了什么。 别这么深 他难耐到了极致,龙渊却还不依不饶,贴着他耳朵不断地说着:宁初,宁初,告诉我好不好? 陆宁初哽咽着,终是被逼出一丝清明,明白了龙渊为什么突然发作。 听着龙渊耿耿于怀的询问,他既觉得哭笑不得,又觉得委屈。 这什么采补之术,还不是前世龙渊逼着他养成习惯的。 前世他的敌人太多,行事又不管不顾,龙渊操心得要命,想尽一切提高他的修为,就连那东西都不肯让他浪费,非要他养成及时炼化的习惯。反复的强迫记忆之下,这件事便烙进了他灵魂,成了本能一般。 这些没法和龙渊解释。 龙渊的动作越来越狠,他只能哭着胡编:因为你!因为我馋你的身子,所以才去研究了这些东西! 小骗子。龙渊却是不信。 唔!是真的!陆宁初只觉得自己当真要坏了,死死抓住床单,我就是馋你的身子,又听说你们龙族那东西都是宝贝,想着不能浪费,就偷偷学了这术法 龙渊似乎仍是认为他在撒谎,沉默不语地加快了动作。 别!陆宁初几乎是在尖叫了。 反复解释之后,龙渊仍是不听,陆宁初也失去耐心,开始撒着泼地哭闹起来。 就是因为你!谁让你一直拖着赖着不肯跟我做,我馋你的身子馋疯了,天天想自然就把这术法记得滚瓜烂熟了!你要是不信,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你还欺负我!你磨磨唧唧地把我拖出病了,现在还来怪我,你要不要脸! 采补之术怎么了,我就炼化了怎么了,你有本事别留在里面! 陆宁初闹得凶了,龙渊自然就招架不住了,何况这番严刑拷打下来,陆宁初仍是这番说辞,他也渐渐相信起来。 他缓和下来:真的是因为我? 不然呢!我都自己吃九香玉了,我多馋你的身子你不知道吗!再说炼化你那东西怎么了,本来就是给我的,我就要留着不行吗! 陆宁初又是委屈又是气恼,全然不觉自己说的是何等的虎狼之词。 龙渊眼中闪过幽光,忽地又埋头狠干起来。 呜啊陆宁初猝不及防,又是惊叫,你又发什么疯! 不过这回,龙渊没有再回答他。 九香玉的药性早就消散得干干净净,然而龙渊却是再难按捺本性,直把陆宁初折腾成了一滩只知道哭唧唧的水。 这滩水甚至意识不清,越是受不了,就越是贴紧龙渊,好似对方是他的救命稻草一般。 龙渊陆宁初几乎只能发出气音了。 龙渊也知自己有些过了,再度平缓下来,柔声道:嗯?怎么了? 陆宁初抱紧了他,颇为他考虑地提议道:你要不要用原形 对龙渊来说,人形肯定不如原形舒服。 龙渊才冷静些许的脑子又是嗡地一声响,只觉陆宁初当真是不知死活。他咬牙切齿地堵了陆宁初嘴,杜绝他再继续撩火。 待到一切终于结束,陆宁初已然昏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窝在龙渊怀里,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龙渊拍着他的背,俨然不打算再打扰他。 然而,龙渊忽地喊他一声。 宁初。 这一声有些奇怪,隐隐带着空旷,仿佛什么奇怪的玄音。 明明眼睛都睁不开了,听到这一声后,陆宁初却是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头。 你喜欢现在吗? 龙渊说完了未完的话,陆宁初勉强睁开的眼睛也对上了一双金瞳。 陆宁初蓦地一惊,眨眼再看时,却又只看到一双熟悉的血瞳。 疲累至极的大脑只以为是产生了错觉。陆宁初又窝回龙渊怀里,满足地回答道:喜欢啊。 头顶传来浅浅的笑音,龙渊亦把他好好抱于怀中。 * 因之前在千鹤商会拍下的古剑法《雪见藏》,陆宁初意外发现,他竟是不需对照译本,便能尽数看懂万年前的古字。 《雪见藏》损毁太多,若想琢磨颇费时间,而无极剑宗于万年后重有人烟,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陆宁初只能暂且搁下《雪见藏》,挑起了整理无极剑宗藏书阁的重任。 整理时,陆宁初无意中发现了一本《识龙策》。 粗翻目录,可见这本《识龙策》记载的似乎是龙族各个类别的特点与喜好。出于增加对龙渊的了解,好让自家小龙过得更舒服的目的,陆宁初便仔细看了起来。 龙族按颜色分类,分有金龙、紫金龙、青龙、白龙等。金龙排在首位,为了解这本书到底记载了有关龙族的哪些内容,陆宁初便先粗粗看了几眼金龙的介绍。 金龙为龙族至尊,世间至善;应天运而生,万年难有。其之状,由内及外通体灿金,血肉皆是圣药。有龙族之通性,喜月见幽,喜圈地外之喜食桑莓 记载颇是完善,陆宁初不甚在意地扫过,便飞快翻到了排在最末的黑龙。 黑龙为污秽之邪物,无祥瑞之运,为龙族厌弃。其血肉虽可治伤病,但食之即堕魔,从此与其同成污秽。有龙族之通性,喜月见幽,喜圈地外之嗜血肉,喜阴秽 陆宁初皱起眉头,将书页飞快翻回金龙那页,又仔细看了一遍。 他怎么觉得,比起黑龙,龙渊更贴近金龙的描述呢? 第三卷 戮古神尸 第83章 云雾芝 不会有人来。 窗边厚厚的白毛兽皮毯上, 陆宁初乌发披散, 身上只松松穿了件鲛绡薄衫, 倚着身前的矮几, 将手中的书册翻过一页。 书上绘着一朵为团团云絮围住的灵芝, 其名云雾芝,是种能荡涤神魂,淬炼身体,对修为颇有益处的灵药。云雾芝生长条件苛刻, 需千年才能成熟,十分罕见。 前世陆宁初机缘巧合下见到过一朵,奈何采摘手法不对,使得初见碗大的云雾芝大半化作云絮溢散,最后只采得比幼儿拳头大些的一朵。如今他正在细看的,便是正确的采摘手法, 以及云雾芝的种种特点。 无极剑宗封闭万年, 山门之内不缺天材地宝, 与云雾芝效用相似的灵药不是没有。但, 陆宁初仍要去摘这一朵云雾芝。 看过《识龙策》后,他才知云雾芝对龙族而言, 不仅是难得的美味, 更有纯化龙血, 激发血脉中古天龙之力的作用。 如今的龙族固然强大,但于混沌初生时诞生的龙族始祖古天龙,可是有翻覆天地之能, 只轻轻一次吐息,都可成席卷半个大陆的飓风。混沌初生,天道亦是初生,曾有与天争道之争,古天龙参与其中,险些就成了执掌这一方世界的主宰。 若能激发龙渊血脉中的古天龙之力,自是好处多多。 再者,比照《识龙策》试探之后,龙渊除了外表及一身血煞,其他种种无一不与金龙一致,这让他不得不怀疑,龙渊其实本就是金龙,然而出了意外落入浮屠血海,才成了黑龙模样。 金龙与黑龙的地位天差地别,前者为世间所敬,为天道爱护,后者却是遭尽厌弃。龙渊想做点好事,还要伪装成有龙君偷偷摸摸。 他心疼他的小龙。 云雾芝有纯血之效,或许可以使龙渊变回金龙模样。 小剑君。 身后忽地伸来一双手臂环住他的腰际,陆宁初飞快翻过两页,放任自己被身后的人纳入怀中。 低沉的笑音响在耳畔:在看什么? 没什么,就随便看看。陆宁初含糊其辞,云雾芝生长的地方十分凶险,他不打算让龙渊知晓。 龙渊咬了咬他的耳朵,舌尖卷过耳垂上一枚金色晶石的耳钉:还在操心你师父的事? 陆宁初唔了一声,仰头露出修长好看的颈。 我师父就快渡劫了,总得抓紧些。 主动将最脆弱的喉咙送于恶兽嘴边,既是信任,也是臣服。 龙渊眯了眯眼,血瞳中闪过满足的光,随后一路吻下,直至含住精致的喉结,轻轻碾磨吮吻起来。 小小的喉结在齿列间胆怯地滚动,脆弱得仿佛稍加用力就会碎裂。 陆宁初睫羽颤动,俨然产生了本能的不安。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始终未做抵抗。 嗯他忽然低低哼了一声,双手抓紧了龙渊的手腕。 颈间的吮吻变得深重,被猛兽咬住咽喉的紧迫感越发强烈,他颤栗着声音求饶:龙渊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嗯。龙渊敷衍地应了一声,反而用力更甚,在白皙的颈间留下片片红痕。 陆宁初恢复力极强的特殊体质令人省心,但从另一方面而言,无论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第二日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又委实令龙渊有些遗憾。 待到留足了痕迹,龙渊才抬头扣住陆宁初的下巴,慢火细熬的斯磨迫得后者眼中浮现水光,龙渊看了片刻,又低头啄吻他的唇角。 自离恨天叛出太上天宫已过去三十年。 三十年来,外界试探骚扰不断,奈何无极剑宗的护山大阵稳固如山,外界数次联合来袭都无功而返。 离恨天有了足够的时间修生养息,又有无极剑宗的诸多传承,实力虽未及万年前的辉煌,但也再无往昔的鸡肋与弱小。离恨天不尽然不外出活动,也无当真与天下为敌之意,将部分先人心得向外界公开,予他们参悟天机,又有弟子外出闯荡声名之后,离恨天在修真界的地位水涨船高。 当然,离恨天地位得以提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陆宁初在十五年前突破出窍,战力可比分神。陆清月断了右臂,战力大减,其他宗门不再把他放在眼里,直至有了陆宁初的震慑后,许多宗门才当真歇了侵吞无极剑宗遗藏的心思。 陆宁初如今已有尊名,为世人称为凛霜剑君,陆清月也将不少重要事务交由他定夺,其行事间可谓自有威严冷冽。 然而奇怪的是,龙渊扣着陆宁初的下巴,细看他的面容,缈缈而过三十余载,陆宁初的容貌及身量,却始终是他于魔尊府初见时,略带稚气的十八岁少年模样。 至金丹期,修士便可驻颜,但于未及完全成年便至金丹期的修士而言,若非自主选择,他们的身体长到最为巅峰的青年时期,才会停止老化。 陆宁初不满矮他些许已久,还为此闹过好几次别扭,这十八岁的少年模样,显然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助你师父重生右臂的丹药药材,无极剑宗门内便可集齐大半,余下的还有千鹤君提供,少数几种实在罕见的也已寻到踪迹,并不难取。别太操心了。龙渊又吻下去,这回正正对准了陆宁初的唇。 无极剑宗遗藏虽丰,但终有缺漏,初时离恨天不便外出,幸有千鹤君所助,才能与外界买卖相通。而千鹤君当年留于无极剑宗,为天上天宫敌视不可避免,离恨天又予他先人心得参悟,他便与离恨天结成同盟,互惠互利。 陆宁初忽地躲开龙渊的唇,按着探入薄衫下的手掌,脸色绯红地微微喘.息着:昨晚才 在床上时,龙渊确实有前世之风,但平日里还是遭到他的调戏和撩拨,忍无可忍后才会暴露本性,很少主动。何况他们才刚狠狠纠缠过一宿,按龙渊以往的做法,不会这么快就又要按着他压榨。今日他上来就是亲亲抱抱,求.欢之意溢于言表,委实有些反常。 陆宁初身上的鲛绡薄衫半透,少年纤瘦匀称的体态若隐若现,可谓相当惑人。龙渊不顾陆宁初的阻拦,越发过分地肆虐。 停留于少年模样,虽有些奇怪,但也检查不出问题。何况,龙渊不得不承认,陆宁初稚气又有成熟的面容,以及纤瘦的少年身量,于他而言似乎更加诱人。 唔陆宁初整个人都难耐地蜷缩起来,一旦龙渊暴露本性,那就根本没他作妖的份,前世他便是总在床上被压制,今世亦是如此。 别这么弄龙渊并未扯落他的衣裳,柔软鲛绡下作乱的轮廓清晰可见,越发让他觉得羞耻。 龙渊咬住他后颈,低声道:魔主有召,我要回去一趟,不能陪你去取剩下的几味药材了。 难耐折磨的陆宁初顿时热情冷却,不满地问道:魔主找你什么事啊? 龙渊无奈叹息:不知。 陆宁初越发不满:早说了让你杀了魔主算了。 龙渊身为魔尊,不能一直待在无极剑宗,他的定期离开就已让陆宁初很是讨厌,魔主时不时的召令,自然更加让他不悦。 何况,魔主那一家子,还惦记着把龙渊和顾明璃撮合到一块呢。 龙渊苦笑:我若当真杀了魔主,那才是真的永无宁日了。 杀了魔主,不仅要应对魔主残党,还要应对觊觎魔主之位之人。不做魔主,奉他人上位,他会被掌权的新魔主视为眼中钉;做魔主,那便更是没有时间陪伴陆宁初。 魔道也不可一日无首,如今有魔主镇在众人头上,正魔两道之争才可控可谈。若是没了魔主,魔道各方势力完全各自为政,那才是真的一片混乱,正道才与这方谈和撤兵,另一方就又来攻打。 于修真界而言,魔主没了或许是好事,但于普通百姓和低阶修士而言,混乱的局面却是莫大的灾难。 陆宁初撇了撇嘴,明显整个人都焉了。 我尽量早些回来。龙渊又亲亲他耳朵上的金色耳钉,何况你我之间传讯也不像以前那般麻烦了。 金色耳钉便是取代通灵纸鹤的传讯法器。 不准离顾明璃近过三丈!陆宁初顿了顿,补充道,其他人也不行! 龙渊低低地笑:好。 陆宁初哼哼唧唧地看他片刻,俨然仍是不满,不过最后他还是主动吻上了龙渊。 将要分别,那便可以解释龙渊突如其来的主动了。 龙渊迎合他片刻,忽地将他按于面前的矮几之上。 不过,你也要乖些,采药时记得小心,不可乱来,不可大意。 陆清月虽失了右臂,但这些年来心态颇好,不仅左手剑法小成,心境也大有提升,如今竟是有了突破分神之兆。 元婴天劫就已很难,分神天劫自是难上加难,更遑论陆清月亦多有三十六道剑道雷。仅凭小成的左手剑法渡劫委实太过凶险,且陆清月能否突破分神,于离恨天而言也极为重要。 诚然陆宁初如今已是出窍,可与千鹤君联手牵制太上天宫两位老祖,但他们人数不及太上天宫,真要打起来于全局而言仍是劣势,更莫说还有其他宗门也虎视眈眈。 即便离恨天近些年地位确有提升,门下弟子外出仍会遭到许多居心叵测的针对,易成众矢之的。故而,离恨天多数弟子仍是不可随意外出。 但若是陆清月能突破分神,那便能从根本上震慑众人,且真要打起来,也可从他与陆宁初及千鹤君三人中,分出一人弥补人数之劣势。 当年陆清月才断臂时,陆宁初就有助他重生断臂之心,这些年他翻阅无极剑宗诸多藏书,终是找到一份有断肢重生之效的丹方。 如今陆清月天劫将近,耽搁不得,就算没有龙渊相伴,陆宁初也得赶紧采了药来炼制丹药,好使陆清月断臂重生,以全盛之姿应对天劫。 我知、知道陆宁初应了半声就软了声音,随后抓紧矮几边缘,眼中水光盈盈地道,你、你慢点 龙渊天赋异禀,就算磨合多年,他们之间仍然不能一蹴而就。 挨过突如其来之后,陆宁初才注意到自己正对着大开的窗户。 窗外日光正好,照得他有些晃眼,他顿时求饶道:别在这里会被看到的 龙渊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全然没有离开窗边的意思,只俯身贴近他的耳畔:不会有人来。 陆宁初无从反抗,只能强忍羞耻,同时在心中愤愤想到 正好趁这机会去采了云雾芝! 云雾芝生长之处凶险,若是龙渊知晓绝不会让他去。 第84章 大荒地 尸虫避之。 兽皮毯一片狼藉, 完全不能再用, 矮几上也被抓出许多凹陷的手印, 只有不沾尘埃的鲛绡薄衫苟延残喘, 却又为陆宁初厌弃, 再也不想穿了。 去收拾好陆宁初挥手猫爪子似的往龙渊脸上来了一下,整个人都恹恹地趴着,没力气动弹。 龙渊捉住他的手亲了亲,眉眼间尽是餍足后的温柔:好。 他把陆宁初的手放回薄被下, 收回手时,却又忍不住划过遍布痕迹的肩胛。陆宁初的肤色怎么都晒不黑,永远都是玉石般的白腻,烙上各种斑驳的痕迹后,便显得更加涩情惑人。 陆宁初忽地拉起薄被,完全裹住露出的肩颈, 整个人也往后缩成一团, 警惕且不满地瞪向龙渊。 龙渊愣了一瞬, 随即失笑俯身, 亲了亲他道:这就去了。 待到龙渊当真走到窗边,陆宁初才放松下来。 龙渊只穿了条白色的里裤, 宽松的裤腰松松搭在胯上, 将漂亮劲瘦的腰身尽数暴露。龙渊是成人的体态, 肩背自然比陆宁初宽厚不少,他的肌肉不像陆宁初一般只有薄薄一层,但也并不夸张, 匀称得当又不乏力量,一举一动间的线条变化都漂亮至极。 颈后、腰际、背部,长发遮掩下,隐约可见零星散布的黑色鳞片,那是龙渊情.动失控的象征。除此之外,还有无数交错的红色抓痕。 陆宁初垂下眼帘,脸上微热,片刻后却又抬眼,目光紧随龙渊。 窗边的毯子和矮几是龙渊提出摆放,用以闲暇时的小憩。龙渊很快就换上新的一套,陆宁初沉迷美色,并未发现前者对如此状况似乎早有准备。 龙渊将窗边收拾规整,便又回到床边:不让我上去? 陆宁初一边往里挪,一边问:你不急着回去? 龙渊上床将他抱入怀中:和魔主说,路上遇到个小妖精拦路就好。 陆宁初撇了撇嘴,埋进他的肩窝咬了一口,才心满意足地嘟囔:你才是小妖精呢。 龙渊轻吻他的发顶,柔声道:睡吧,我明日再走。 * 陆宁初本就要出门才要,自然是一同出门更好。 黏糊已足,不必太过惜别,待到远离无极剑宗山门,两人便分道扬镳。 用以重生断肢的丹药名为俱生丹,取一应俱全之意,可使残缺的肢体恢复完整。俱生丹所需的那几味灵药,虽已探明都在何处,但到底都是罕见之物,生长之处多形势险峻或有伴生守护,取之不易。 陆宁初奔波不停,花了七日集齐这些灵药,送于千鹤君处炼制俱生丹,便又匆匆赶往大陆以西的大荒地。 大荒地常年干旱,炎热异常,外围便只见干裂的黄土及嶙峋的山石,不见植被润泽,在其深处更是黄沙连天,恶风呼啸。有记载留存的数万年来,凡入大荒地深处者,多是杳无音讯,唯寥寥几人回返,且这几人或从此疯疯癫癫,或不日暴毙,皆是不得善终。 大荒地成了公认的死亡绝地,又无珍稀矿石或者灵药,久而久之,自然无人再入其中。 不过,前世陆宁初曾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逃至大荒地,以期摆脱追兵。 近万年来修真界逐渐衰弱,境界受梏于分神,天下修士更是对大荒地避之不及。但也正是因为这长久的回避,使得修士淡忘了对大荒地的恐惧,前世陆宁初逃入大荒地后,追兵们踌躇片刻,竟是纷纷选择了继续追逐。 大荒地外围地带只是酷热,于出窍期的陆宁初而言,并不阻碍前行,黄土山石间偶尔出没的虫豸与妖兽,也无甚威胁。逐渐深入核心地带的沙暴中后,危机才渐渐显现。 越往里去,风便越急,砂石打在脸上,也从细微的疼痛变成尖锐的刺痛。风声连成一片,犹如鬼啸震天,有蛊惑人心之效,若是不慎心神失守,便会迷失于沙暴之中,直至灵力耗竭,被砂石风刀撕成累累白骨。 陆宁初前世来时,遍体鳞伤,又是强弩之末,砂石击打只能以肉身硬抗,颇是狼狈。倒是心志,因心中仇恨和杀意甚深,反倒未受影响。 今世再来,他自有应对之法,不会再想前世那般狼狈。 六柄灵剑幻型而出,环绕陆宁初身周替他阻下风沙,且有剑鸣警醒,守其心志。 沙暴遮天蔽日,完全不见前路,这已是到了大荒地的极深处,但陆宁初仍在继续前行,直至眼前风沙渐去,显出一片为团团瘴气笼罩的泥泞沼泽。 沙漠出现沼泽,狂暴的风沙与死寂的沼泽边界清晰,犹如两个世界般的互不干扰,如此景象奇异却又切实存在。 沼泽与沙暴之间有五丈的空白地带,陆宁初停顿片刻,屏息含入气丹,便闯进瘴气潜入沼泽。 瘴气浓厚,沼泽漆黑,只凭这些都可判断,沼泽底下定是腐朽剧毒的烂泥。若不是前世追杀他的人里不乏能穿过沙暴的能人异士,被逼无奈,他也不会潜入沼泽,最后发现底下别有洞天,以及万年都难得一见的云雾芝。 今世看过典籍才知,沼泽底下那朵碗大的云雾芝,竟是长了五千年才有这般大小。 沼泽下的烂泥黏腥恶臭,也确有剧毒,前世若非得了云雾芝,陆宁初早就殒身于此。今世做足准备,倒是不必再体会那令人窒息作呕的感觉。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一路顺遂地直抵云雾芝的生长之地。 潜入越深就越是寂静,周边的烂泥也越显粘稠,看似平静的环境下,陆宁初却越发戒备。 咕嘟。 一声极轻的异响。 陆宁初当即挥剑斩向声音来处。 前方的烂泥也如沸腾的水般,骤然翻涌无数泥泡。 轻雪斩去的同时,泥泡中也冲出一个狰狞污糟的兽首。 剑光斩落兽首,断面却未有血液喷出,而是诡异黑影密密蠕动,又在冲出前为霜寒封冻。失去头颅的兽并未停止行动,锋利的兽爪紧随兽首前扑之势,又为轻雪格挡,发出金属撞击的锐响。 烂泥之中无处立足,遭到大力扑击极易失去平衡。陆宁初早有所料,格挡同时便将加下烂泥冻成冰石,借力之后便转剑身,削断两只兽爪。兽爪断面亦为霜寒封冻,且迅速蔓延,将整个兽身与周围烂泥冻成一块冰石。 然而这只是开始。 周遭的烂泥剧烈翻滚流动,体态各异的兽类齐齐扑来,甚至还有人形混在其中。 这些东西并非活着的兽,也并非活着的人,只仅仅剩下皮囊,为内里密密麻麻的黑色尸虫借壳而动。尸虫与沼泽瘴气相伴而生,亦有剧毒,能麻痹痛觉,悄无声息地钻入皮肉之下,将内里血肉乃至骨骼都啃噬殆尽。 曾经那些深入大荒地深处又出去,最后发疯或者暴毙之人,都是为尸虫入体而不自知。离开瘴气之后,尸虫毙命无法繁殖,却又留下尸体与剧毒,在不知不觉间将人毒成疯子或者毒死。 尸虫细小密集,若是成群而出,断然无法尽数杀灭,而任何一只漏网之鱼,都足以招致死劫。这些尸壳其实极为棘手,不动手只能挨打,最后死于围困,动手又会弄破这些尸壳皮囊,放出尸虫,而对付虫群,总会有百密一疏。也就陆宁初灵根特殊,且反应够快,能将尸虫尽数封冻于尸壳之内。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斩去一只狼型尸壳的四肢,并将其封冻后,陆宁初终于自包围中辟出一条前路。他急急想要离去,毕竟这些尸虫所具虽是阴秽之力,但也算灵物,要想封冻压制不是易事,一番缠斗下来他的灵力损耗不少。 然,将要脱开尸壳包围时,前方烂泥中忽地冲出一椭圆状的尸壳。 这尸壳前冲极快,身后又都是尸壳,陆宁初只能举剑正面格挡。 当的一声脆响,尸壳前端是个长长的尖角,像是鸟类的喙,而其椭圆的体型却又与寻常鸟类不同。 陆宁初险些被撞回尸壳包围之中,挡住尖喙后,他当即一脚将这尸壳向旁处蹬开。 烂泥之中,隐约可见这怪鸟尸壳的翅膀极短,脚爪短而有蹼,是个笨拙圆滚的五短身材,浑身上下似乎只有一枚尖喙能够伤人。但出乎意料的是,如此蠢笨的形态,在烂泥中的行动却比其他尸壳更为灵活,挨了一脚之后才退出三丈,它便摆动脚蹼调转方向,又以极快的速度向陆宁初冲来。 先前抵挡,是不知这尸壳深浅,识得它的形状后,陆宁初自是挑剑,准备斩断它的脚蹼,夺其挣扎之能后再将其封冻。尸虫冻之不死,若是给尸壳留下挣扎的能力,尸虫便能控制它摆脱封冻。 然而这怪鸟尸壳将近之时,却是忽地张开尖喙,露出一嘴恶心的细密牙齿,随即连带整张皮囊一同上下撕开,游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尸虫。 陆宁初前世不曾见过尸虫主动放弃尸壳,心头惊讶,却也不碍飞快御使灵剑与轻雪响应,欲将身周烂泥尽数冻结。 尸虫在粘稠烂泥中游动极快,若封冻不及,难免遭灾。 只是,不待冰霜蔓延,却又生意外。 那密密的尸虫才兴奋地前行些许,就突然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天敌,又如退潮般地飞快消失。就连追在陆宁初身后的尸壳,都随之隐匿烂泥之中,不见踪影。 陆宁初皱起眉头,不觉惊讶,只觉困惑。 前世他不知尸虫特点,也无力像今世这般应对,没有死于尸虫侵袭,是因为尸虫破壳而出靠近他后,亦像方才那般突然退走。 不知是他身上的什么东西让尸虫避之不及。 要说是龙渊的味道,前世他来时可还没遇到龙渊。但要说别的东西,他又实在想不起前世当时,身上都有什么零碎的物件和今世共通。 第85章 李云琅 本该是魔! 本该越发粘稠的烂泥逐渐变成了清澈通透的水, 继续往下, 水成了各自独立的水团, 并且逐渐变小, 彼此的距离也逐渐变大, 直至消失不见,只剩下湿润的空气。 这些水带着浅蓝的荧光,悬在漆黑的空中犹如星烁,也如宝石, 瑰丽奇幻,让人无法想象,腐朽恶臭的沼泽之下,竟然会有这样一片倒悬的湖泊与珠帘。 荧光勾勒出下方巨大空洞的轮廓,地面遍布幽蓝光点,与水团相映成辉, 中央一团雾状的薄蓝便是云雾芝的所在。 身上沾湿的水迹自发离开, 聚成大小不一的水团, 重新悬于上空。 陆宁初挥出一颗明珠高悬, 明亮的白光覆盖幽幽荧光,将空洞照得亮如白昼, 雾状的薄蓝消失在明珠的光辉之中, 只余一朵雾白半透的灵芝。 通常而言, 一朵五千年的云雾芝,足以引来许多强大的妖兽争抢守护,但前世陆宁初采摘时并未遇到任何障碍。 他快步走向云雾芝, 手中出现一个琉璃瓶。 或许是恶劣的环境将妖兽一并隔绝,又或许是那些尸虫便是获得胜利的守护者,他不知道尸虫为何退避,无法确定它们是否会卷土重来,还是抓紧时间尽快采下云雾芝。 乳白的液体自琉璃瓶中潺潺流出,浸没云雾芝的根部。云雾芝性状特殊,寻常时候就有部分化作云雾,受到刺激更是整朵都会溢散。但若是受到玉琼花花汁浇灌,云雾芝便会收回化作云雾的部分,并且暂时稳定。 半透的灵芝自下而上,逐渐变得乳白凝实,待到整朵都变成如此时,便能将其完整地采摘下来。 乳白蔓延,再有半刻便能遍及整朵灵芝,陆宁初带着些许的别扭,取出一张鲛绡来。 云雾芝极其娇贵敏感,即便浇了玉琼花花汁,也只能隔着鲛绡触碰,若是直接用手,除非是摘下后便立刻服用。 鲛绡柔软的触感贴在手心,让陆宁初难以避免地想起龙渊走前的那场荒唐,一想到这云雾芝是为他而摘,就更是奇怪地羞耻起来。 陆宁初耳尖泛着浅红,定了定心神,只待云雾芝完全变化。 然,上方忽有异动。 巨大的水声响起,云雾芝却还有一圈边缘不及变化。陆宁初抬头望去,本打算看清状况寻机拖延,却在看到最前方的人影时,当即用鲛绡裹住云雾芝摘下。 有云絮自鲛绡的缝隙中飘出,陆宁初顾不得心疼,连鲛绡带云雾芝地塞进装满玉琼花的玉盒,便骤然跃起,以剑迎向来人。 自马长老一案后便失去踪迹,三十年间都不见蛛丝马迹的面具人,竟是出现在了这里! 水声还在继续,嘈杂而湍急,是无数骸骨与尸壳追逐着面具人,将剔透的宝石搅得浑浊一片。 面具人直奔陆宁初而来,见得他的反应也不闪不避,俨然是准备祸水东引。 一只由白骨密密组成,眼窝血红的巨大骷髅后来居上,无声咆哮着挥出骨爪。 骨爪声势赫赫,竟有分神之威! 分神期在整个修真界都凤毛麟角,却是不想这沼泽中的一堆白骨,也能达到如此境界。 出窍可比分神,是指剑法之威可比分神道法,于肉身而言,两者仍有差距,出窍硬抗分神一击绝不轻松。陆宁初前世并未见过这些白骨骷髅,面对未知,贸然迎击也绝非上策。 但,陆宁初丝毫不退,甚至有借骷髅追击,围堵面具人之意。 受伤事小,抓住面具人才更重要。 对方的身份,对方的目的,始终都是他的心病。何况面具人蛰伏三十年,如今突然现身,谁知他又有什么阴谋。 面具人是想祸水东引,而非是要和陆宁初同归于尽,距离将近,他便急急避让,欲把陆宁初暴露于骨爪之下,使他正面受击。 许是今世改变太多,三十年不见后,面具人的身法是陆宁初从未见过的诡谲,就算他反应再快,还是为面具人逃出封锁,暴露半个身躯直面白骨骷髅。 原本就算为骨爪击中,也是面具人承担较多,但此时形势改变,陆宁初成首当其冲。 躲避已是不及,陆宁初御使灵剑欲做抵挡,却见那带着迅猛劲风的骨爪,在将及他身上之时,忽地生生停住。 骨爪停顿太急,赫赫威势化作巨大的反冲之力,尽数反噬其身。密密组成骨爪的白骨四下崩飞,险些维持不住骨爪的形状,有头骨砸到陆宁初腿上,又立刻弹开。 这情形乍看正常,但对比面具人被砸到身上的头骨追着咬的画面,就显得尤为奇怪。 不成型的骨爪飞快向上收回,崩飞的白骨也被无形的力量牵扯,将骨爪重新拼凑完整。 气势汹汹的骸骨和尸壳大军,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凶狠咆哮的白骨骷髅也想退走,却因死咬面具人不放的头骨进退不得。他对上陆宁初的视线,眼中凶狠可怖的血光顿时缩成小小一团。 陆宁初:? 白骨骷髅佝偻庞大的身躯,将双手交叠身前,倒悬空中,给陆宁初磕了个头。 陆宁初: 咬着面具人的头骨崩掉五颗牙后,终于被白骨骷髅扯了回去。一收回这头骨,白骨骷髅便忙不迭地退回了烂泥之中。 简直像是怕到极致后的落荒而逃。 这番变故过于魔幻,连面具人都不由愣怔,为陆宁初近身时方才回神。 虽然同样疑惑,这些与死亡有关的怪物为何会这般惧怕于他,但在陆宁初眼中,这件事远不及抓住面具人重要。 面具人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还被灵剑封住退路,然而饶是如此,他还是以一个扭曲到堪称诡异的姿势,硬生生避过陆宁初的杀招,只受了些许轻伤。 面具人的修为俨然也已经到了出窍。 陆宁初面色沉郁,召出三十六把灵剑,极尽封锁之能。 面具人前世就极为擅长逃跑,今世有这般诡谲的身法之后,只怕会更加难抓。 可比分神道法的剑法不是玩笑,面具人初时还只出掌应对,缠斗一阵后,终是招架不住,手中召出一把玄色长剑。 见得长剑,不愿承认的猜疑越发存在鲜明,带着滚烫的热度,不断烧灼陆宁初的理智。 陆宁初死死握紧轻雪,手背青筋毕露。 他收敛剑招威势,却更快出剑。一招一式,尽是诱导试探,甚至显露败势,屡屡受伤。 面具人见他愈现狼狈,隐隐流露得意,剑招也愈显自如。 虽然明知试探成功的结果,但当真诱出李云琅使剑的小习惯时,陆宁初还是骤然挑碎面具,口中暴喝:李云琅! 面具下仍是那张可怖的蜡融之貌,无法辨明神色,但对剑修来说,剑招的变化是更好的表达。 面具人原本流畅的剑招出现停滞,俨然是有惊愕。不过下一刻,他便扭曲着脸上混乱的皮肉,狠狠做出反击。 陆宁初不再收敛剑势,很快便夺回上风,面具人脸上的皮肉抖动,剑招越发狂乱狠辣,似有气急败坏之感。 为什么! 剑锋相击的声音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与之同样不停的,还有陆宁初的声声质问。 为什么你要陷害我! 为什么你连白师姐和叶师兄都不放过! 你跟踪我来此处又是为了什么! 陆宁初嘶吼着发问,仿佛这样就能化解心中滔天的痛与愤怒。 但这不够,远远不够。 他更想问的是 为什么你要毁了离恨天! 前世离恨天覆灭的惨烈历历在目,他可以接受李云琅恨他,却不能原谅李云琅毁了离恨天。奈何这是前世之事,今世相问,只会显得莫名其妙。 响亮的质问声在空洞中回音阵阵,化作不间断的声浪,层层扑击面具人。 沉默不语的面具人终是出声,用嘶哑地仿佛被刀割裂的嗓音否认:莫名其妙! 陆宁初咬牙收剑,又作斜挑,同时三十六灵剑飞快旋转,化作无数幻影团团围绕面具人。 灵剑骤然齐齐射向面具人,面具人为先前幻影所惑,难辨真正灵剑的来向,一时慌乱,便为陆宁初抓住时机,当头一剑劈翻在地。 灵剑钉住面具人的衣物,将他锢于地面,陆宁初居高临下,以轻雪对准他的咽喉。 玄剑长剑被灵剑打飞,面具人正欲将其召回手中,却忽听上方的人影微微哽咽。 大师兄 有水珠落下,摔碎在面具人坎坷不平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你作收剑的时候,手腕终是会比旁人多转一些? 陆宁初通红着双眼,无法抑制地落泪。 李云琅于他,如兄如父。进入织梦灵境之前,李云琅还给了他生辰贺礼。 他不明白,为什么进了一趟织梦灵境,李云琅就变成了恨他入骨。 面具人放弃了挣扎,以默然承认了身份。 为什么? 李云琅镶嵌在混乱皮肉中的双眼流露痛苦,似是挣扎了一会,才嘶声道:我有苦衷 短短四字,却犹如黑暗中的星光。 陆宁初连忙问道:是什么苦衷?大师兄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们一起想办法 当! 不及说完,却为一声清脆的剑锋相击声打断。 玄色长剑不知何时回至李云琅手中,骤然刺向陆宁初的心脏,却为轻雪格挡,剑尖以咫尺之遥停在陆宁初胸口近前。 为什么? 陆宁初死死盯着李云琅,软弱悲痛顿去,只剩下心中无边的深切恨意。 李云琅眼中闪过扭曲的愤怒与懊恼,似是对错失良机极为不甘。他与陆宁初角力片刻,仍是无法挣脱后者的压制后,便突然愤声道:因为你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命运!陆清月最为看重的弟子,为离恨天寄予厚望的天才,带领剑修重回巅峰的英雄,都本该是我!而你 本该是魔! 第86章 内讧 好消息,坏消息。 这番指控可谓不明不白, 但李云琅语气激烈, 言之凿凿, 陆宁初难免错愕。 李云琅没错过这片刻的分神, 玄色长剑当即改换方向, 狠狠捅进陆宁初的左肩。 这一剑对准的位置并不致命,以陆宁初的恢复能力而言,甚至可以说是捅得毫无意义。 陆宁初也确实没放在心上,反倒以伤口卡住剑锋, 弯腰向下,任由剑锋穿透肩后,鲜血淋漓。他一脚踩下李云琅的胸口,一剑横抵他的脖颈,切入皮肉而止于气道,眼中犹如浓墨翻卷, 尽是森森寒意。 无稽之谈, 凭什么我就该是魔。何况就算当真如此, 你为何连白师姐、叶师兄都不放过!他们难道也都是魔吗! 李云琅面容已毁, 难辨神色,只见他眼中流露不屑, 轻蔑嗤道:这沼泽中的怪物如此怕你, 难道还不能证明我所说属实吗?而不辨好坏之人, 自然没有活着的意义! 他说得毫不犹豫,说得如此轻巧,仿佛那些敬重喜爱于他的师弟师妹, 都不过是轻飘飘的符号。 你简直不可理喻!陆宁初再难抑制怒火,轻雪狠狠切下。 他甚至没有怀疑的机会。前世李云琅杀人毫不手软,离恨天屡屡遭难乃至覆灭都不曾现身相助,俨然已将此时所言付诸实践。 然而轻雪下切却是落空,李云琅竟是连带玄色长剑一起,突然化作一团黑雾。 黑雾带着诡异嘶哑的笑声飞快掠向上方,陆宁初来不及惊讶李云琅今世居然堕了魔道,当即跃身踏上飞剑,急急冲入水中追逐而去。 黑雾没入烂泥之中便难寻踪迹,陆宁初失去目标,只能迅速掠出沼泽,又祭灵剑分散排列,半入沼泽成阵法之型,随即于正中刺下轻雪。 轻雪只剑尖半寸没入沼泽,剑尖触及沼泽表面便顿生封冻。同样的霜寒以其它三十六灵剑为中心同时展开,整片沼泽都被迅速冻结。 陆宁初欲以此法逼出李云琅,奈何不知是李云琅早已逃出生天,还是有应对之法,冻住整片沼泽,都不见其踪迹。灵识没入冻结的烂泥及清水中仔细搜寻,却是只见无数尸壳,以及战战兢兢缩成一团的白骨骷髅。 搜寻再三,终是一无所获。灵力也已消耗大半,若再不收手,届时发生意外都无力应对。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陆宁初恨恨咬牙,只得收回灵识、灵剑,飞身立于沼泽上空俯瞰。 左肩传来酸楚痛意,方才的剑伤居然还未愈合。撕开肩头衣服,竟见诡异黑色以伤口为中心,如蛛网般四处蔓延。 伤口处有魔气。 陆宁初皱了皱眉,将伤口周围血脉冰封,便又将心神放于寻找李云琅之事。 然而看遍沼泽范围,仍是没有收获,陆宁初只能憾然离去。 飞剑前行极快,然没入混乱风沙后不久,却又逐渐减缓速度。 挺拔的白衣身影渐渐佝偻,双手掩面,指节泛白。停止前行的飞剑随风而动,翻飞的白衣飘摇,犹如落叶。 原来种种陷害,都是为了逼他成魔。残杀同门之罪,众叛亲离,正道不容,而他蒙冤,又痛失亲友,万般逼迫之下,如何不心有不甘乃至生恨。恨意滔天,又如何不生心魔,正道赶尽杀绝,为寻生路,又如何不入魔道? 白霓云无辜,叶雨辰无辜,陆清月无辜,整个离恨天都是无辜,他们都是受他牵连,才会身死! 风声的呼啸似乎越发响了。 纵使今世已经重来,可于陆宁初而言,离恨天众人之死,皆是他亲身所历,那些悲恸,那些痛悔,都是深深烙于他的灵魂之上,一生都无法忘怀的伤痕。 而这一切一切的根源,又都是他。 掩住脸面的双手缓缓放下,急促的风沙很快就为掌心蒙上一层细尘。漆黑的眼中闪动无数碎光,犹如破碎的曜石,陆宁初重新挺直腰背,仿佛恢复如常。 他摩挲耳垂上的金色耳钉,喃喃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好想你。 陆宁初等待片刻,未有收到回音,便又疾飞而去。 龙渊有两重身份,自然不能像他一样,把法器放在身上显眼的地方。他不见得能立刻发现这条传讯,就算发现了,也不见得能立刻回信。 * 陆宁初直接回了无极剑宗。 俱生丹炼制成功后,自会有千鹤斋的人将其送来。 这番外出,来来去去花费了十二日,陆宁初先去大殿,想问问这些时日可有事发生。 今日大殿之内似乎很是热闹,还在远处,便能听到热络笑声。进得门去,殿中竟是在设酒摆宴,而见得殿中人物,原来是白霓云未婚夫秦歌所在的天极宗前来拜访。 白霓云与秦歌坐在一处,一贯沉稳的脸上,竟是流露出羞涩腼腆的小女儿情态。秦歌面有红光,是好事将近之状。 不需陆宁初开口,他一进门,叶雨辰便来招呼。 小师弟快来快来! 他随叶雨辰入内,秦歌宗门的修士,一一起身向他行礼。 见过凛霜剑君! 陆宁初如今地位斐然,寻常修士见到他,都要恭敬地道上一声问候。 秦歌与白霓云有婚约在身,离恨天才逃入无极剑宗山门时,天极宗难免受到波及,遭到其他宗门的刁难。但他们并未因此倒戈,始终站在离恨天一边,时至今日,自是与离恨天成了关系莫逆的盟友。 既然是友,自然不必多礼,陆宁初欲摆手推却,叶雨辰却是先不客气,大大咧咧道:客气客气,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 一家人? 陆宁初抓住字眼,不由眨了下眼,对殿中状况有了猜测。 离恨天之人对待陆宁初大多随性,其中又以叶雨辰为最。他扯着陆宁初前行,宛如顽童拉着玩伴出游,全然不见礼节。但即便如此,旁人行礼还是恭恭敬敬。 凛霜剑君近些年来声名赫赫,离恨天俨然也将交于他手,天极宗众人自是想给他留个好印象。 最后行至白霓云与秦歌身前,秦歌起身也要行礼,陆宁初连忙拦住他,笑着道:秦师兄这是折煞我了。 秦歌闻言,不作别的客套,反倒飞快看了白霓云一眼,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占了陆师弟的便宜。 陆宁初心中猜测更笃,调侃道:莫欺负我师姐便好。 殿前有两张主座,一张已有陆清月落座,另一张留给陆宁初。 落座之后,听叶雨辰等人细说。 天极宗派人前来,是因白庆与夜照的三十年和期结束,两国交界又生战乱。三十年前议和之后,镇守两国边境的修士撤走不少,但如今战事又起,以太上天宫为首的一干宗门却不肯再派修士共守边境。无奈之下,天极宗只能前来无极剑宗寻求援手。 而白霓云与秦歌,则不出陆宁初所料。现下白庆与夜照的战事尚不吃紧,两方长辈商量过后,打算抓紧时间,在增援之前让他们俩成婚。 白霓云与秦歌的婚约早已有之,感情也甚是笃定。奈何三十年间是非太多,白霓云不欲彻底捆绑秦歌,以至太过拖累于他,也因离恨天众人皆在生死存亡的压力之下奋力修炼,实在无暇举行婚礼,便将婚事一直拖延。 三十年后的离恨天再不是任人欺压的弱小,天极宗也已与离恨天牢牢捆绑,自然没有继续拖延的必要。 如此成婚,虽有些仓促,但于互相等待三十年的白霓云和秦歌而言,这是终于能够得偿所愿的喜事。 喜事将近,难怪陆清月和一众长老都兴致勃勃。 凶手是李云琅,那前世最先遭难的便是白霓云和秦歌。 而如今。 白霓云和秦歌在他眼前,虽无太过亲密的举动,但眉眼间尽是情意流转,喜悦难掩。 陆宁初举杯小酌,心中郁气渐渐消散,眉梢染上喜色。 至少这一世,这一世他保护好了离恨天。 看着殿中笑闹,明明是千杯不醉,陆宁初却觉酒意微醺。 恍惚之中,叶雨辰等人的闲聊不知何时偏离了方向。 你们听说了吗,魔道好像起了内讧,那个龙渊魔尊被魔主逼得逃回浮屠血海了 龙渊两字入耳,陆宁初登时清醒过来。 他正要发问,却听叶罗罗疑惑地问道:小师弟你怎么了? 众人的目光随之而来,陆宁初这才发现,他竟是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酒液顺着指缝滴滴答答淌下,陆宁初顶着众人关切的目光,脸上牵起笑容,一边擦手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不小心走了个神,刚刚你们在说什么?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发生,陆宁初的笑容也看不出破绽,众人又复热闹相谈的状态,陆宁初的疑惑则由叶雨辰解答。 哎呀小师弟你不知道也正常,就这几天的事。魔道那个龙渊魔尊前些天去见魔主,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打了起来。魔主带着几个魔尊围殴,龙渊魔尊双拳,哦不双爪难敌四只手,只能跑回自己的地盘,靠着浮屠血海才保住了小命。 啧啧,叶雨辰说得煞有介事,仿佛是他亲眼所见,听说双方打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山头都是成片成片地削平,龙渊魔尊还显出原形,好大一条龙呢!可惜这些魔头打架的地方选得不好,深入魔道腹地,不然去他们打过架的山头看看,说不定还能捡点龙鳞回来 叶罗罗噗嗤一声,嘲笑他道:得了吧你,还捡龙鳞,小心被人家龙渊魔尊一尾巴拍死了! 去去去,同是一家之姓,你这女人怎可如此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叶雨辰瞪眼反驳,又为叶罗罗调侃几句,恼羞成怒,双方掐成一团。 有人好奇:这龙渊魔尊为什么和魔主翻脸啊? 有人冷声:管他为什么翻脸,那龙渊魔尊和魔主打个同归于尽才好。 说这话的人是陆宁初的二师兄江九沛。江九沛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还在太上天宫时就极少留于门内,不是在打打杀杀,就是在赶往打打杀杀的路上。来了无极剑宗,迫于无奈之下,他留在门内的时间才多了起来。 说得也是,魔道自相残杀,还省得来祸害我们 众人只把这件事当成饭余谈资,说过几句魔道内讧对正道来说是好事,便很快抛到脑后,换了话题。 唯有陆宁初,心中犹如生出巨大空洞,尽是担忧不安。 对了小师弟,叶雨辰又看向他来,有龙君什么时候回来啊,别到时候错过了白师姐的婚礼。 陆宁初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只能举杯掩面,回答道:我会通知他尽快回来。 本是琼浆玉液,此时入喉却如刀割。 陆清月觉出他神色有异,出声询问:宁初,你可是累了? 陆宁初此时心乱如麻,陆清月如此询问无异递来台阶,他当即顺势而下,起身歉然道:近日奔波确实有些疲累,我想早些回去歇息,就不扫大家的兴了。 众人闻言,皆是不由流露懊恼之色。陆宁初为了俱生丹劳心劳力,他们明明都看在眼里,却是不想今日兴奋过头,竟是将才回来的人直接拉来吵闹。 众人纷纷直言回去休息便是,陆宁初心有牵挂,稍作客套,便飞快离开。 待到出了大殿,周围无人,他脸上的虚浮笑意便全然垮塌。 回到自己院中,他急急抚过耳钉。 龙渊?龙渊?你怎么样了? 第87章 想见你 浮屠血海之主 即便一再告诫自己, 龙渊常有这样没法立刻回信的时候, 不安还是犹如怪物般膨胀。 离开沼泽前的传讯也没有回音。 陆宁初捏着耳钉, 后方的长针深深扎进指腹。 细细的血色流淌, 金色晶石再次亮起光芒。 龙渊 陆宁初开了口, 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情况真的像叶雨辰说的那般,龙渊肯定不会跟他说实话,就算只是想让他哪怕吱上一声,他也不见得有空听到这些话。 光芒黯淡, 陆宁初又闭了嘴。 现在的时间尚在前世他们相遇之前,龙渊不会有事。 陆宁初努力劝解着自己冷静,但坐立不安了两刻之后,忍耐还是到了极限。他骤然起身,快步走向屋外。 龙渊的实力他清楚,就算一次对上两个分神期都能全身而退。魔主联手其他魔尊围攻他, 按理来说不至于把他逼到现出原形, 只能逃回浮屠血海的地步。 现出原形是因为力量不足, 人形不足对敌,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龙渊才会这么狼狈。 出了门后, 陆宁初便立刻踏上飞剑, 向着浮屠血海的方向疾飞而去。 叶雨辰和几位师兄恰巧从大殿出来, 远远瞧见天上一道流光闪过,不由抬手问道:刚、刚刚天上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大殿中的宴席早就开始,就是从陆宁初离席算起, 都过了不止两刻。断断续续的酒喝下来,叶雨辰等人都有些许的醉意。 几个师兄顺着叶雨辰指的方向看了看,揽着他的肩使劲拍了两下,嘿嘿嘲笑道:哪有什么东西,小叶子你喝多了吧!就说你不行! 去你的!叶雨辰搡了其中一人一把,我还能喝! 一群人推推搡搡,要离开大殿的脚又转回去,回里头继续喝酒。 陆宁初无暇旁顾,满心满眼都是龙渊的安危。 他掠过无数江河山川,风驰电掣,直入魔道腹地。 龙渊的魔尊府在魔道边境厄乱岭,浮屠血海却在比魔道腹地更后的大渊深处。 大渊虽无魔道其他地方那般多见血腥,但因极度的安静,连魔道都视其为邪地,少有人愿意前往。安静不是坏事,但大渊占地近千里,奇诡黑山连绵,如此广阔的地域一丝一毫的声响也无,那便是邪异了。 要知魔道的其他邪地,多少都有毒虫窸窣,又或鬼音浮动。 不过今日,大渊倒是一反常态地热闹。 才入大渊范围不久,陆宁初就隐隐听到深处传来的龙啸。 到了分神境界,真要打起来,几天几夜都不见得打出个结果。陆宁初心头一紧,硬是把快到极致的速度又提了提,如逐日箭矢般飞往大渊深处。 眼前逐渐可见浓厚血色,是浮屠血海渐入眼中,龙渊的啸声也愈发清晰。再深入些许,终于看清浮屠血海上的情形。 浮屠血海本有屏障阻止外人进入,龙渊出世后方才解除封闭。 只见一条巨大黑龙于血海上空翻飞,弯弓曲折的龙躯犹如山岳,搅起无数滔天血浪。 周围先是数百人影结阵,暗色灵力化作头有尖锥的锁链,钉入黑龙身躯,束缚黑龙行动。黑龙翻腾,不断摆脱、挣断锁链,却又很快再为重新凝结的锁链约束。 阵中有八人不参与结阵,以其中一个血发男人为首,各展神通,连番打向黑龙。这八人俨然就是魔主及其麾下魔尊。 水浪翻覆,烈火席卷,锐金交错,还有一看便是邪法的血气、魔气,不断交缠黑龙。 龙鳞碎裂,龙血洒落,灿金的颜色在赤色血海中极为突兀。 陆宁初当即红了双眼,手中轻雪嗡鸣,激起万千寒冽剑气,狠狠切入百人大阵。 给我滚开! 且不说这结阵百人约束龙渊本就吃力,此时猝不及防遭到有分神之威的剑气切砍,自是溃不成军,阵法顿破。 锁链消失,血浪再高,生生扑灭魔主等人的法术。 魔主等人听得怒喊,又见如此变故,自是脸色沉沉,当即望向陆宁初的来处,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坏了他们的好事。 陆宁初不作停顿,直入中央,对上魔主等人惊诧的目光,也未有犹疑,狠狠出招斩去。 魔主出手,还携七位出窍魔尊,陆宁初自然也无法轻易应对,交锋之后便觉吃力。 血浪扑来,将陆宁初及魔主等人尽数包含。 然,魔主等人身形不稳,为血浪威势打散各处,陆宁初却只觉一股强硬而不失小心的力道,欲把他推往远处。 龙渊不想把他牵连进来,不想他这正道天骄声名受损的意思溢于言表。陆宁初心头酸软不已,但龙渊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无法顺从龙渊的心意。 他的小龙深陷险境,却仍是以他为先,他又怎么能放下他,任由他受旁人欺负。 灵剑飞散,没入翻涌不落的血浪,随即霜寒蔓延,血浪冻结成冰,骤然膨胀生出无数尖锐冰锥。 冰结森寒,又有血煞侵蚀,饶是魔主都不得不暂避锋芒,为延展不断的冰锥逼得退出极远。 而陆宁初却在冻结同时,劈开眼前血浪,不管不顾地飞向龙渊。 龙渊见他如此,血色龙瞳顿显急躁愕然。他欲再掀血浪,做出敌对之态,却见陆宁初忽地跃下飞剑,迎面向他扑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变回人形,做出承接之状,同时恨铁不成钢地喝道:你来干什么!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陆宁初听出他的怒意,眼中更显两分委屈欲哭之色,将人扑了个满怀之后,便立刻紧紧抱住。 想见你。 微微哽咽的声音传入耳中,所有的恼怒焦急都化作无奈。 龙渊收拢双臂,亦将他抱紧,贴着他的耳畔叹息:你这是何必。 陆宁初抱他更紧:我不管。 魔主等人重新围来,顾崇明朗声:陆宁初? 魔尊们神色各异地扫视紧紧相拥的二人,随后霸行魔尊先开腔道:居然还是个勾结了正道的叛徒。 顾崇明摇了摇折扇,眯眼道:莫非三十年前,魔尊府的那个所谓私奴便是陆宁初? 魔尊们的神色更显怪异。 陆宁初才有声名的时候,便是魔道点名必杀之人,近年来陆宁初又崛起极快,已然成了魔道的心腹大患。他们心心念念地想要杀了陆宁初,却不曾料到,尚还弱小,轻易就能捏死的陆宁初,曾离他们不过咫尺之遥。 铃月魔尊嬉笑,笑意却不及眼底:原来龙渊魔尊是有如此美人在怀,怪不得一直看不上人家呢。 她停顿片刻,又惊疑道:我听说凛霜剑君陆宁初,可是和正道的那个有龙君感情甚笃,这是一脚踏了两船,还是 铃月魔尊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虽未尽,意思却已经足够。 魔尊们出离愤怒。 有龙君百多年便有踪迹,而他们不仅没有发觉此事,还对龙渊百般讨好奉承,而那该死的陆宁初,更是借龙渊之势大展威风,狠狠驳过他们的脸面。 这是戏耍!是耻辱! 魔主大人英明! 这些魔尊并不全然支持魔主。初时听说龙渊于魔主反目,受到魔主召令,围攻龙渊时还有些犹疑,此时却是全然信服,打从心底地想把龙渊除之而后快。 还废什么话!一个头发蓬松如狮的魔尊抡动手中巨锤,打出雷鸣电闪劈,杀了他们! 其余魔尊亦是群情激奋,欲作动手。 然,他们的法术才有起势,就齐齐心头一凛,连忙向旁处避开,或是转身抵御。 仓促应对,终是有所不及。灵剑疾飞,或擦身而过,留下伤痕,或击破防御,逼得对方不得不再做退避。 陆宁初竟是在他们之前,无声无息地做出了偷袭! 魔尊们难免狼狈,自是愤怒更甚,眼中怒火尽数化作法术攻向二人。 陆宁初倒是不慌不忙,一手拉着龙渊,一手执着轻雪,眼观四方,又微微侧首:一起? 不说劝说无用,就如今状况而言,陆宁初也已无法置身事外。 龙渊委实不想将陆宁初牵扯进来,让人知晓他与龙渊魔尊有染。他无奈更甚,却只能应下:一起。 话罢,陆宁初便立即放手,冲锋陷阵。 龙渊又显原形,再掀血浪。 陆宁初身形疾掠,还有灵剑干扰,魔尊们几乎难及其身,只能眼睁睁看他逼近魔主。 方才相拥,陆宁初已觉龙渊的力量有些弱得不同寻常,而魔主身上却是隐有本该属于龙渊的血煞气息。 除却一头血发,魔主的面容倒是个颇为英俊的青年,与顾崇明反倒一块,只会让人觉得他们是兄弟而非父子。他不似那些魔尊一般激动,始终神色沉稳,只盯着陆宁初的视线中颇有探究。 他忽地伸手,竟是也召起血浪,阻住陆宁初的前路。 见得如此,陆宁初杀意更盛。 浮屠血海只有龙渊才能控制,魔主能够插手,身上又有血煞气息,俨然是夺了龙渊的力量。他觊觎浮屠血海之力,还将龙渊逼至如此,绝不可能适可而止,他的目的必然是将龙渊取而代之! 陆宁初劈开血浪,斩出森然剑气,同时又将血浪冻结,使其冻成冰锥横生的冰柱反袭魔主。 魔主手掌变成血红,打出巨大的手掌虚影化解剑气,随后却又掠至冰柱近前,似是做了什么指令。冰柱没有分毫异动,他皱起眉头,又看之前冻成的冰柱,发现这些冰柱在龙渊召起的血浪拍击下也是纹丝不动后,看向陆宁初与龙渊的视线便越发玩味。 龙渊和魔主有一样的困惑。 他竟是无法控制那些被陆宁初冻住的血水。要知就算冻结,血水也仍是血水,状态的改变并不影响本质。 一般而言浮屠血海只受他控制,魔主也能掀起血浪,是因他之前夺去了一部分他身上的血煞之力,并且他与魔主只是争夺关系,他可以抢夺魔主对血水的控制权,魔主亦可如此。 但那些冰柱,他却是全然失去掌控。 这就仿佛,那些冻成冰柱的血水,遇到了比他更高一级的主人。 第88章 利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陆宁初与他双修已久, 还总把他的那东西炼化, 要说沾染他的气息, 因此能够掌控血水尚且可以理解。但掌控在他之上, 那就委实有些说不通了。 不过眼下不是思虑这些的时候。 龙渊盘旋龙躯, 将浮屠血海搅得越发波涛汹涌。 层层巨浪将七位魔尊反复拍散,又有血龙出海,伴随龙渊前行,齐齐咬向魔主。 魔主虽能操控血海, 但终是赝品,只及化去两条血龙之形。 失去血龙之形的水柱也未散去,而是狠狠冲撞魔主身上,无数涡旋暗流交切其身。血水中还有血煞,蚕食魔气,消融肉身, 侵入魔主血脉暴虐横行。 血煞只为龙渊所用, 魔主不知如何施为, 方才掠夺血煞, 并将其驯服化为己用。如今为龙渊所控血煞入体,自是引动魔主所夺血煞反噬其身。 当下修真界, 魔主于分神期停留最久, 屹立魔主之位八百年有余, 自然不是易与之辈。他稍有混乱,便以魔气压制血煞,同时血色手掌接连打出, 与数条血龙及龙渊战成一团。 龙渊只有三百余年岁,与以千为单位计算年龄的魔主相比极为年轻,但龙族天生的种族优势以及特殊的血煞,却使他早就能够与魔主分庭抗礼。浮屠血海是他的领域,于血海中动手本该足以胜过魔主,奈何遭到魔主暗算,实力大减,又有其他魔尊牵制,这才陷入僵持。 巨龙交缠,还有灵剑翻飞,魔主衣袖撕裂,露出同样化作血红的手臂。血手犹如钢铁,与龙爪、剑锋交击,发出铮铮锐响。巨大的手掌虚影排浪逐龙,将血龙捏成血雨。 魔尊复来,血浪再拍,被捏爆的血龙溅出血水犹如利箭射去。重重血影之中,灵剑无声,乱魔尊之阵脚,坏法术之施展。 不过以二敌众,终是不能面面俱到,魔尊渐渐聚拢,与魔主结成战线,种种法术互相配合,难以再像之前那般轻易破解。 战场下方的血海越发翻天覆地,又有九条血龙出海,以围拢之势齐齐压向魔主等人。 龙渊忽地一声长啸,环绕血龙盘旋上升,血海再生动荡,围堵魔主等人的血龙之外跃起更高血浪。巨浪排空,环绕四周,犹如莲花倒合,层层收拢。 与此同时,空中再现三十六柄灵剑,齐齐钉入巨浪,与浪中三十六柄灵剑呼应,竟是将覆及方圆十里的巨大血莲刹时封冻。 陆宁初召出七十二柄灵剑,又冻出如此庞然大物,自是灵力耗竭,与飞剑齐齐向下坠落,又于半空为龙渊接入爪中。 冰结同时,血莲中心还有无数冰锥疾出。冰锥密密,以霜冻之利,血煞之威,将七位魔尊尽数重创。冰锥诞生并非止于一时,层出不穷之势使得血莲中心无处可躲,就连魔主都被扎出数个窟窿,无暇顾及其他。 若再不离开,迟早会被钉死于血莲之中,已遭重创的魔尊们各展保命之法,破开血莲遁逃。 魔主敢追击龙渊至浮屠血海,是因自己也能控制血海,但如今他却是无法控制血莲,全然失却应对血海之能。更多血煞侵入血脉,体内反噬愈渐无法镇压,他的神色终于有变,阴郁沉沉,只能选择暂且退走。 龙渊实力大减,眼下占得上风,是占浮屠血海之地利,不能击杀魔主虽然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待魔主等人尽数退走,龙渊又是一声龙啸,于浮屠血海周围结起一个聊胜于无的阵法,便化出人形将陆宁初抱于怀中。 陆宁初只是力竭,精神却还不错。 龙渊亦是损耗不小,此时化形都不能完全,头上龙角仍在,脸上有黑鳞未褪,还有身后龙尾不时甩动。 一番大战,受伤难免,他问陆宁初:有没有哪里不! 陆宁初忽地搂住他的脖子,使劲蹭了蹭后,道:好看! 龙渊: 血色的眼瞳往旁处飘了一飘,才又看向陆宁初:就知道胡闹。 陆宁初全然不受教训,嘿嘿笑着摸他的龙角,摸他脸上的黑鳞。 龙渊心中叹了口气,任他毛手毛脚,抱着人飞向了远处血海中的一座孤山。 山有洞穴,龙渊边甩尾巴,打掉陆宁初企图把他的尾巴当玩具的贼手,边往里去。 才入洞中几步,便听洞中忽有碎步小跑的动静传出,与此同时,还伴随一声娇切喜悦的 龙渊哥哥! 陆宁初霍然扭头,与顾明璃正对视线,因沉迷美色而言笑殷殷的神情顿时扭曲。 她怎么会在这里! 陆宁初又抓龙渊衣领,脸上尽是如遭晴天霹雳的难以置信。 她怎么会穿着你的衣服! 宽大曳地的黑袍下摆没有完全收拢,隐约可见里头似乎不着寸缕。 陆宁初越发气恼,同时又有无尽委屈,瞪着龙渊的眼中虽有怒火熊熊,但也隐有水光。 顾明璃见到陆宁初,先是条件反射地露出惧意后退,随后听到质问,又是眼神一动,拢了拢身上的黑袍,做出楚楚可怜之态:龙渊哥哥 好了好了,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你听我解释! 陆宁初捶了龙渊几下,觉得不解气,竟是捞过他的尾巴放在嘴里啃。这时候的陆宁初惹不得,龙渊不敢反抗,只能由着陆宁初咬,同时嘴上连忙自救。 顾明璃做足姿态,出声却无人在意,着实有些尴尬。然而她不气馁,继续矫揉造作地娇羞道:我知你是被逼无奈,但如今事已至此,你能不能予我一点怜惜,留我在你 陆宁初和龙渊谁都没有出声打断她,却是顾明璃自己将话语戛然而止。 眼前的两个男人,竟是旁若无人地吻在了一起! 陆宁初是被堵嘴,哼哼唧唧着使劲推搡龙渊,然而他敌不过龙渊力气,也敌不过龙渊气息悠长,终是被吻得瘫软无力。 待到怀里的人彻底安静了,连口舌之争都争不动了,龙渊才终于松嘴。 陆宁初气喘不已,脸上绯红一片,却丝毫不减愤怒之色:你!你混! 喘气急促,话实在说不连贯,陆宁初气急败坏,想再拽龙尾啃咬,却因无力被龙渊完全桎梏。 好了。软乎乎的陆宁初一只手就能制住,龙渊摩挲他的脸颊,又蜻蜓点水落下一吻,才继续道,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她穿着我的衣服,是因为她体质特殊,可以减弱血煞中的戾气,血煞戾气越弱便越易驯服,魔主想让我和她双修,好以双修之法提升戾气减弱之效。 因我一直不愿,魔主便脱光了她的衣服,想要强逼我和她成事,所以我才给她外袍让她遮蔽身体。 他轻轻拧了陆宁初的脸颊一下:我的小剑君是谪仙之姿,有你在前,芸芸众人都再无人可入我的眼中。 陆宁初眨了下眼,脸上绯红越烧越烈这回是真的害羞了。 他躲躲闪闪地低头乱看,片刻后又抬头:那你把她带回来干什么! 龙渊微有僵硬,有些底气不足地回答道:减弱血煞戾气的过程十分痛苦,魔主与顾崇明只把她当成工具,她求我救她,我便顺道将她带出来了 陆宁初抿唇。 他又连忙咳了一声,保证道:我会尽快把她送走。 要说可怜,顾明璃确实有点。毕竟这么一说之后,当初金城时,顾崇明亲自前来营救顾明璃,并且为了她忍气吞声签下和书的重视,便有了解释。重视并不是因为这些个自私自利惯的魔修重视亲情,而是因为顾明璃是个难得且有用的工具。 坊间盛传魔族公主顾明璃极受魔主宠爱,然而谁能想到,这宠爱中的殷殷亲情,实则都是利用。 陆宁初撇了撇嘴。 如此遭遇,顾明璃再可怜兮兮地哭上一哭,他家这温柔善良的小龙可不就心软救人了吗。 虽然有点吃味,但他不讨厌龙渊这样。 顾明璃看傻了。 她明明人在这里,然而眼前两人却是完全视她如空气,看都不看一眼地自顾自聊了起来。而且,她从没见过龙渊这么温柔的神色,也不明白那个比她还像魔修的陆宁初,怎么就跟龙渊搅和在了一起。 她忽地醒悟,指着陆宁初惊呼道:你就是当初那个陆一!? 陆宁初和龙渊好似才想起来,顾明璃本人就在这里,终于转头看她。 顾明璃对上陆宁初的视线,不由又是畏惧地打了个哆嗦当初金城的事简直给她留足了阴影。随后她又显兴奋与得意,颤着指尖道:好哇,你那么早就勾结魔道,你看正道那些人知道后,还容不容得下你! 陆宁初: 龙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顾明璃这时候还想着打击报复陆宁初,足见她的脑子确实不太好。 她还在说:你要是不想身败名裂,就给我识相点,别再缠着龙 然而话未说完,她便又被眼前二人忽略。 只见陆宁初突然再度揪住龙渊衣领,仿佛天塌地陷般地喊道:你是不是看到她没穿衣服的样子了! 我龙渊不防他突然发作,一时反应不及,便被抓住了破绽。 你果然看到了!陆宁初喊得那叫一个惨烈,捧着龙渊的脑袋摇晃,不行不行,你给我忘掉! 摇了半天,他也醒悟此法无用,又气又急地反复看过龙渊和顾明璃两人,忽地挣脱龙渊,冲向顾明璃。 不行!我要看回来! 陆宁初不准龙渊看顾明璃,龙渊亦是如此。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他连忙拦腰抱住陆宁初:不许胡闹! 陆宁初不肯放弃,挣扎不休,龙渊只得冷下脸对顾明璃道了一声:待在这。 便搂着他家醋意熏天的小剑君进了山洞深处,并设下结界杜绝了顾明璃闯入的可能。 第89章 投喂 水深火热。 这处山洞是龙渊曾经栖居的地方, 深处有着兽皮鸟羽、灵花草叶筑出的龙窝。 前世陆宁初只用跟龙渊缠缠绵绵, 从来没见过情敌。今世遇上顾明璃, 是他第一次直面情敌这种东西, 自然印象深刻。再加上顾明璃这么多年都对龙渊纠缠不休, 简直就是阴魂不散,他当然更加介怀。 也不知陆宁初是哪来的力气,闹腾得尤其厉害。龙渊两只手按不住他,索性化作龙身把自个儿当绳子用, 缠了陆宁初个结实。 然而他越是阻止,陆宁初就越不肯罢休,嚷嚷着抗议:你放开我!这不公平! 手脚被捆得动弹不得,他便拱着腰,虫似的向外沽涌。 龙渊身体的重量与体型对应,此时捆着陆宁初的身量不算太重。但眼见陆宁初真拖着他往外沽涌出了一截, 他只能多匀出一部分重量, 把陆宁初彻底压瘫在了龙窝里。 陆宁初张嘴就要嚷嚷, 龙渊眼疾嘴快, 一口含住了他的脑袋。 待到呜呜的抗议声消失,他才松嘴, 龙舌舔过陆宁初的脸, 哄道:乖些, 乖些,别闹了。 陆宁初乖乖让他舔了一会,忽然猛地抬头, 差点咬上他的舌头。咬了个空后,他又不依不饶道:就闹!凭什么你能看别人光身子,我就不能! 那也不是我故意要看。龙渊怕这撒泼的小剑君还要咬他,不敢再舔,只用龙嘴蹭着,再说你看了有什么用,又不好看。 你还知道不好看!陆宁初更酸了,我不管!我就要看回来!不能只有你一条龙能想别人的身子! 我想它干什么。龙渊简直拿这个小泼皮没办法,我没有细看,就一晃眼的功夫,而且也都说了,有了你我哪还看得上别人。 那我也只看一眼有什么关系!你自己看了却不准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 你这小骗子好歹讲点道理,我那是迫不得已,你去扒人家衣服那成什么了。 不许舔我!唔唔! 陆宁初现在是吃醋最大,压根听不进道理,龙渊舔过他的唇角,趁着他张嘴的功夫,飞快地把舌头伸了进去。 龙的舌头虽不像蛇信那般,但相对于人而言,还是足够长了。陆宁初被抵到了喉咙深处,当即红了眼角。 龙渊的发青期二十年左右一次,三十年过去,这一世的陆宁初早已经历过龙渊的原形,这种带着窒息感的深吻也是轻车熟路。 龙渊收紧身体,鳞片蹭过要命的地方,陆宁初眼中顿时泛起水光,微弱的低哼中染上谷欠念。 唔嗯 陆宁初无处挣扎,只贴在身侧的手紧紧抓住了衣摆。 这头一个闹,一个哄,可谓是水深火热。 而被关在外头的罪魁祸首,却是气急败坏。 通往山洞深处的路上本就设有结界。龙渊在外应对魔主等人时,顾明璃进入不成,还想着等龙渊回来,装装可怜想办法混进去。龙渊的圈地习性极强,若是能进他的龙巢,那她想和龙渊在一起的夙愿便有望实现。 然而她不曾想到,龙渊带回来个陆宁初不说,态度也是天差地别。不说以往,就是方才龙渊明明对陆宁初百般温柔包容,由着后者胡闹,转瞬对她便冷下来脸,这番区别就足够扎烂她的心窝。 眼下龙渊又添一道结界,她更是就差被赶出山洞。 顾明璃不甘心。 她吃了这么大的苦,好不容易激起龙渊的一点怜惜,怎么能一无所得。 只是,因为魔主和顾崇明的宠爱,顾明璃从未有过好好修炼的念头,就算如今被灌成了金丹境界,也只是个空架子。她对着结界又踢又打,甚至搬起石块去砸,用尽浑身解数,也终是无法撼动结界分毫。 龙渊亲身实践了三十年,也实践明白了,他想制住陆宁初,只能通过床上的办法。他没有做到最后,只是斯磨亲吻,逼得陆宁初无暇思考吃醋的事。 吃醋这种事,有时候就是争一时之气。这番打岔后,陆宁初总算是冷静下来。 龙渊依旧把他捆得很紧,他不满地哼哼:松开。 龙渊依言放松了身体,但动作缓慢,眼中不乏警惕,防备着陆宁初是虚晃一枪,转头又要再闹。 这防贼似的做派让陆宁初不由无言,双手得了自由后,便抱住龙渊的龙头晃了晃,没好气地道:再变大点,给你盘着还不行吗? 龙渊见他没有异动,这才完全松开对他的束缚,随后膨胀龙躯,把陆宁初圈在了盘起的龙躯中间。 陆宁初整了整姿势,窝得踏踏实实,但又不说话,只撸起了龙渊的下巴。 他知晓吵着也要看顾明璃是无理取闹,可还是有点不高兴他家小龙看到了不该看的。 陆宁初的撸龙手法那是炉火纯青,龙渊被挠得喉头咕噜作响,眼睛也忍不住眯起,最后整个龙首都软趴趴地塌下,只靠陆宁初托着。 垂在龙躯外侧的龙尾甩了一甩,陆宁初看准时机,突然飞快取出云雾芝,掰开龙嘴整朵塞进去,随后又眼疾手快,合上龙嘴不说,还揪两根龙须缠绕交叉,捆住了龙嘴。 来不及关上的玉盒中淌出许多玉琼花,满满铺了陆宁初一膝。 云雾芝口感如同脂膏,入口即化。 龙渊瞪大眼睛,只觉口中一股清甜,便已全然咽下。 陆宁初为免万一,还揪着龙须捆着龙渊使劲晃了好一会才终于松手。 你给我吃了什么?龙渊张嘴询问,却先喷出一口云雾。 虽然没来得及仔细咂摸云雾芝的味道,但看到这云雾,龙渊便立刻明白过来:云雾芝?你怎么会有云雾芝? 龙渊喷出的云雾正好扑到陆宁初脸上,他嘿嘿笑着,又去挠龙渊的下巴:好不好吃? 云雾芝见效极快,龙渊的伤势飞快恢复,鳞片剥落破损处也迅速长出新鳞,只转眼的功夫,光泽黯淡的龙身便恢复了油光水滑的亮黑。 然而龙渊不见喜悦,甚至躲开陆宁初的手,再一次追问道:你哪来的云雾芝! 他如此急切,其实心中早有答案。不说云雾芝珍贵,仅是极难保存的特点,就足够使它少见于市。他是龙族,自然会留意这种对龙族大有益处的灵药,但三百多年下来,他从未听说过哪里有云雾芝现世。 云雾芝生长条件苛刻,生长之处多是极为险恶之地,何况如今云雾芝起效,他也能觉出这云雾芝至少有五千年年份,如此年份的云雾芝更有强大的伴生守护。 陆宁初俨然是又去冒险乱来了。 陆宁初避而不答,抱住他的龙颈,顶着他的脑袋耍赖:吃都吃了,你管它哪里来的呢。 陆宁初! 陆宁初的脑袋紧贴龙渊的喉部,能更深刻地体会到他的怒气。然而他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只蹭着龙渊撒娇道:好啦好啦,你都没说好不好吃呢,还有你有没有感觉到古天龙的力量啊? 这一世比前世顺遂,龙渊没什么发挥的空间,但前世,他可没少干这种只要你好,我冒险也没关系的事。陆宁初有样学样,也是为了对龙渊好,当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龙渊气归气,但也知道陆宁初是为了他,陆宁初拼命撒娇之后,他就凶不起来了。 你说说嘛,云雾芝的效果怎么样? 龙渊把陆宁初压趴,再抬起龙首,只见后者一脸无辜,眼睛瞪得溜圆。他忍不住又含了陆宁初的脑袋一下,才答道:方才受的伤全好了,神魂清明,灵力凝实 眼见陆宁初弯起眼睛,他又觉不能让这小疯子这么得意。他忽地低头凑到陆宁初鼻尖近前,不怀好意地低语道:浑身有力,足够干死你了。 龙渊口中的干死可不止是说说,他要是愿意完全可以做到,而且就算他不舍得,把陆宁初折腾到半死不活也没什么问题。 平日里他当然没这么狠,但发青期的时候他可不会讲道理。陆宁初有过可怕的回忆,被他这么一威胁,自然便开始慌了,用力推着眼前的龙头道:走开走开,你这条淫龙! 龙渊不让着他,龙头便纹丝不动。 陆宁初以为他要来真的,越发慌乱。 我刚刚都脱力了,现在还没恢复,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龙渊哼笑一声,又舔了舔他,沉声道:既然知道怕了,那就老实交待,云雾芝是哪里来的。 陆宁初还想顾左右而言他:没有别的感觉了吗?记载上明明说云雾芝有纯化血统之效,可以让你得到古天龙的力量。 这种记载看看就罢了,古天龙是混沌时代的始祖,跟如今的时代隔了多久都算不清楚,龙族就算当真继承了他的血脉,如今也该稀薄到近乎于无了。 陆宁初不死心: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一点变化也没有吗? 没有。 陆宁初顿时有些失望,取云雾芝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试试能不能让龙渊褪去这一身漆黑。 看过无极剑宗所藏的《识龙策》后,才知如今流传世间,有关龙族的记载其实并没有那么详尽。龙渊似乎也不知道,比起黑龙来,他其实更像金龙。 龙渊本就是金龙这个念头毕竟只是猜测,陆宁初没把失望表现在脸上,龙渊便以为他出神是在想搪塞的法子。 他咬着陆宁初的衣襟往下扯,本意是想再吓吓他,却在瞧见一点从左肩延伸出来的黑色后,眼神顿变。 他彻底撕开陆宁初的上衣,看着他左肩蛛网般的黑色纹路问道:这是什么!你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陆宁初之前挂心龙渊,全然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个东西。有这东西在,他都不好骗龙渊他去的地方没有特别危险,不由心虚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龙渊贴着他的皮肤,使劲闻了闻,随后语气严厉道:你必需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遇上了什么,才会被种进了魔种! 第90章 契印 龙渊恶贼,还我徒儿! 虽然不认识肩上的东西, 但对于魔种, 陆宁初倒是有所耳闻。 魔种是一种用来对付正道修士的恶咒, 被种入者的灵力会被其蚕食直至全部转化为魔气, 心性也会受到影响, 逐渐变得残忍暴虐,直至最后完全入魔。魔种一旦种下便如同附骨之疽,极难拔除不说,有丁点遗漏都会潜伏经脉之中, 悄然吞噬灵力直至凝聚成新的魔种。 有关魔种的记载中,不乏有分神乃至之上的正道大能因其折戟沉沙,而其原因,便是因为无法完全拔尽魔种,终是在潜移默化中堕落成魔。 魔种如此霸道,自然不是轻易可得之物, 其炼制方法早已失传, 如今却是再现陆宁初身上, 当然非同小可。 陆宁初不好继续搪塞, 只得老实交待:我去了大荒地 这短短一句,就足够龙渊气得绷直龙须。 云雾芝喜阴喜水, 不可能长在大荒地外围的旱地, 陆宁初只能是去了最深处的沼泽。 继续。 龙渊彻底冷下了声音, 陆宁初捋着他的龙须,小声道:你别这么凶嘛。 龙须从手中溜走,俨然撒娇无用, 陆宁初只能委委屈屈,把沼泽中发生的事情交待了个清楚。 听到陆宁初被尸虫围攻,龙渊哼了一声,嘴巴张合,看着似乎又想咬陆宁初的脑袋。听到后来尸虫躲避陆宁初的变故,才又冷静下来,眼中带上思虑。 后来面具人,说到李云琅时,陆宁初不由低落两分,停顿片刻后才继续道,后来李云琅来了,我和他打了一场,他入了魔,这魔种就是他种下的。 龙渊诧异:李云琅? 陆宁初之前一直逃避着李云琅就是面具人这个猜测,并没有把自己的怀疑告诉龙渊。他点了点头,侧脸贴到龙头上,闷闷道:他就是面具人,他承认了。我问他为什么要陷害我,为什么连白师姐他们都不放过,他说我抢走了他的命运,他才该是离恨天的天之骄子,离恨天的未来剑主,而我 本该是魔。 无稽之谈!龙渊立刻驳斥,他似乎极为愤怒,龙须鬃毛纷纷抖动不说,龙鳞也是齐齐炸开,犹如怒发冲冠之态,一个技不如人便心术不正,自甘堕落的小人,也配自比于你。为了一己私欲,就能颠倒黑白,残杀亲友,这等卑劣小人才该是魔! 他重重喷气,舔了舔陆宁初的脸以作安慰,又看着陆宁初的眼睛,无比认真地道:只要有我在,便绝不会让你成魔。 陆宁初主要是难过李云琅的背叛,对于本该成魔这种话其实并不十分在意:成魔其实没什么关系,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也很好。 龙渊瞪他:胡言乱语!你若是成魔,你师父怎么办?离恨天又怎么办? 陆宁初抿了抿唇:眼下离恨天已经逐渐强盛,只要我师父顺利突破分神,便能彻底站稳根脚。何况有无极剑宗的大阵护佑,离恨天早晚能够壮大到驰骋天下,不惧任何势力来犯的地步。有我没我都是一样。 还在胡说。龙渊用龙吻顶了他一下,你的师父,你的同门,可都会伤心,而且太上天宫那些人少不得会以此织罗罪名,攻讦离恨天。 可是你也很重要!陆宁初揪住龙须,我不会因为离恨天就放弃和你在一起。我师父他们因此伤心在所难免,但我也已经为离恨天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旁人若是以此为由攻打离恨天,我以第三方的身份捣乱,一样可以保护离恨天。 而且我已经来了浮屠血海,在有些人眼中也跟成魔没什么两样了。 龙渊眼中闪过复杂之色,沉默片刻后:晚些再跟你算这笔账。 话罢,他便低头仔细去看陆宁初的左肩。 血色的龙瞳中隐隐带着焦急,陆宁初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说,只放松了身体配合龙渊查看。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封冻经脉的应对方式有效且及时,虽不能完全阻止魔种这种霸道之物的蚕食扩张,但也将速度抑制到极慢。而比较棘手的是,陆宁初被种下魔种时,似乎是受了贯穿前后的伤,魔种的范围亦是贯穿整个左肩。 哪怕魔种扩张的速度再慢,在龙渊眼中也是极度危险。查明情况后,他未做任何犹豫,便释出血煞探入魔种周围的经脉,试图将其拔除。 寻常灵力靠近魔种,只会为其蚕食,成为它壮大自身的养料,但血煞的力量同样暴虐蛮横。 得益于长年累月双修的结果,血煞也不会伤及陆宁初的身体。 血煞探入陆宁初的经脉后,龙渊不再像方才那样果决,他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魔种的边角,听到陆宁初嘶了一声,便立刻停手问道:很痛? 记载便有言,拔除魔种如同剔骨剜肉,是无比的剧痛。何况陆宁初是个拿受伤当儿戏,甚至有自虐癖好的小混蛋,连他都忍不住出声,可想拔除魔种带来的痛楚是多么可怕。 陆宁初不是不想忍耐,但血煞才把魔种掀起一角,就有骨头被生生刮下一层的锐痛刺入脑海,实在无法忍耐。前世的经历让他信奉痛习惯了便好,同时他也不想让龙渊担心,自然不打算说实话:没事,就是太突然 话未说完,他便先露出惊色。 那仿佛融进他骨血中的魔种,竟是忽地顺着血煞全然流向龙渊! 魔种的速度极快,陆宁初推开龙渊时,便已完全转移。 陆宁初手忙脚乱,捧着龙渊的脑袋问他:你有没有事? 又看左肩伤处,见得魔种没有任何遗留后,更加慌乱。 异变突生之时,龙渊眼中亦有惊色,但发现魔种完全自陆宁初身上消失后,他便放下心来,甚至有些喜悦地道:无妨,我本就是魔,魔种这东西对我无用。 真的?你别骗我!陆宁初可没听说过,魔种还会自己跑走的。何况这是李云琅给他种的,谁知道会不会有别的什么问题。 他比自己中了魔种还急,翻天覆地地扒拉着龙渊的龙身,甚至还掰开龙嘴往里头看,想找出魔种种到了龙渊身上的什么地方。 龙渊没了心头大患,由着陆宁初折腾了自己一会,才道:当然没骗你,血煞不惧魔种蚕食 他忽然停顿,随后略带惊讶地道:魔种已经被血煞炼化了。 他本还想哄好了陆宁初,早点炼化魔种,却没想到这凶名赫赫的魔种才在血煞中滚了两圈,就被血煞尽数炼化,压根不需要他费心。 真的?陆宁初更加不信。 龙渊无奈:随你检查。 陆宁初一片一片地翻着龙鳞,龙渊终于得闲,有空思考起浮屠血海的掌控问题,以及陆宁初方才说的,大荒地中尸虫和白骨骷髅对他极为惧怕的事来。 思来想去,原因似乎只能归在轻雪剑上。 和陆宁初一起在无极剑宗生活了三十年,他也知道了浮屠血海真正的由来。形成浮屠血海的大阵由小剑尊启动,小剑尊才该是这浮屠血海真正的主人,而轻雪作为小剑尊的本命灵剑,等同于小剑尊的半身。 再者轻雪剑上就有血煞,认陆宁初为主后方才收敛。浮屠血海的血煞生于万千尸骸,尸虫和白骨骷髅这些东西会生惧怕,也在情理之中。 龙渊想通之后,便又哄起了陆宁初。他的龙鳞如同人的头发,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数目,若真让陆宁初翻个遍,都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千哄万哄,总算哄得陆宁初愿意歇下。 睡眠是最好的恢复方式,有龙渊在身边,陆宁初便极为安心,入睡之后全然不留防备。 龙渊待他沉沉睡去,便缓缓活动龙身,化作人形后把人放下。他又脱下身上的外袍盖到陆宁初身上,见他抱着外袍没有醒来的意思,才悄无声息地走向外头。 顾明璃挫败地蹲在墙角,头一次对自己的不思进取感到了后悔。 忽有脚步声自深处走向洞口,她抬头望去,瞧见只龙渊一人出来后,顿时喜出望外地迎了上去。 龙渊哥哥!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龙渊走出了结界,她伸手就要去拽龙渊的衣袖。然而看到龙渊的脸后。她又忽地愣住。 龙渊神色冰冷,全然不见面对陆宁初时的温柔,不过顾明璃早就习惯龙渊这副模样,就算嫉妒,也不至于因此呆愣。 她呆呆看着龙渊,奇怪道:龙渊哥哥,为什么你脸上的血纹变多了 龙渊并未理会她。 只见血色煞气荡开衣袖,随后又将顾明璃缠绕包裹。 啊啊啊! 顾明璃蓦地发出惨叫。 嘘。龙渊冰冷的神色中终于透出一丝柔和。 血色煞气骤然收紧,犹如红绸系于顾明璃颈间。 顾明璃脸上恐惧之色更甚,惨叫却是戛然而止。 血色煞气化作咒纹,烙于顾明璃颈间及下,又隐没消失之后,顾明璃才显出解脱之色,颓然跌坐在地。 她摸着颈间,只觉灼痛不已,想问龙渊为何如此待她,却又一时说不出话。 龙渊未予她休息之意,抓住她的手臂,便拽着她向外走。 即便不愿,顾明璃也无法反抗龙渊。 她被龙渊带出了山洞,带出了浮屠血海,带出了大渊,直至来到魔道地界内的一个小镇,才终于落地。 龙渊随手放开,顾明璃晃了几步,险些摔倒。她泪眼朦胧,想问龙渊为何如此待她,却不及出声,先听龙渊问她。 想回你父亲那? 几十载亲情宠爱在一夕之间翻做冷酷无情,被当成工具使用的记忆也极为可怕,顾明璃早就吓破肝胆,闻言立刻猛地摇了摇头。 龙渊见状,将一个锦囊递于她的眼前:这锦囊中有灵石和易容之物,足够你隐瞒身份生活。此外还有三张符咒,遇上危险时以灵力点燃,我便会来救你一次。 顾明璃眼中顿时流露希冀,伸手便要接下锦囊。 然而,龙渊却又将锦囊收回:但我有条件。 本以为是爱护怜惜,结果却是利益交换,顾明璃眼中的希冀瞬时熄灭。但她也没别的办法,若是没有龙渊保护,她那可怕的父亲和哥哥很快就会把她抓回去,到时候说不定还有更可怕的折磨等着她。 龙渊她再叫龙渊哥哥,可对上龙渊冰冷的血瞳,她便怎么也喊不出来,最后竟是绞着衣袖,颇有觉悟地道,请、请龙渊魔尊吩咐。 龙渊神色不改,丝毫不近人情地道:第一,不可以说出我和陆宁初真正的关系,以及他曾来我府中之事。 这是陆宁初的把柄,顾明璃心有不舍,便生出犹疑。龙渊身周又有血煞浮动,她才连忙应道:好好好!我答应! 第二,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第二件事也和陆宁初有关,且全然为其着想,顾明璃听罢,心中妒意横生。她打着阳奉阴违的主意应下,却又听龙渊道:方才我已给你下了缚言咒,你应该知道,若是违背答应我的事会有什么后果。 缚言咒是魔道常见的一种约束手段,中咒者若是违背答应下咒者的事,便会唇疮舌烂,最后窒息而死。顾明璃不学无术,才会认不出来。 刚刚才想着阳奉阴违,转眼便听到龙渊给她下了缚言咒,顾明璃顿时脸色惨白,连忙惶恐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怎么会违背答应龙渊哥、魔尊的事! 只看顾明璃的模样,便知她方才在想什么,不过有缚言咒在,她有再多的心思也不敢做出违背之事。龙渊不欲和她多作纠缠,也怕陆宁初突然醒来,将锦囊抛给顾明璃后,他便飞身返回浮屠血海。 陆宁初睡得香甜,龙渊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将他揽进怀中,还激起了他几声不满的哼哼。 龙渊亲了亲他的鼻尖,眼中透着柔和笑意,却又有着不舍。 * 一连数日过去,陆宁初都和龙渊窝在浮屠血海中。 魔主与龙渊同为分神,却能强行掠夺后者的力量,其手段非常,伤及龙渊根本。这本该极难恢复,但吃了云雾芝后,不过几日,龙渊的实力便已回至巅峰状态。 伤势养好,无事可做,两人闹着闹着,便做起了快乐的事。 唔不要了陆宁初嘴上说着拒绝,身体却很诚实。 龙渊哼笑一声,贴着他的耳朵喊了声小骗子,反倒更加凶狠地征伐起来。 陆宁初泪光盈盈,把龙窝里的兽皮鸟羽薅得乱七八糟。 嗯!一声长吟之后,他整个瘫软,多了几分情真意切地哀求道,现在不要,让我休息一下啊! 哀求末尾突然化作惊叫,是龙渊将他翻了个面后,征伐再快。 别呜陆宁初几乎是真的要哭了,出口的拒绝因为尾音变成欲拒还迎,想要逃跑,却被坏心眼的恶龙故意放走一截,又飞快拉回。 他被死死按住,只能哽咽着求饶:我要死了 龙渊又笑了一声,轻吻陆宁初的后颈,总算缓和些许,动作间多了几分温柔缱绻。 他斯磨着陆宁初的后颈,带着笑意出声:你这小骗子这么娇气,当初在魔尊府时,也敢大言不惭地要我给你结个真的私奴契印。 虽然狂风暴雨变成了和风细雨,但陆宁初仍然艰难。他哈了口气,才拉回些许溃散的神志,反驳道:我哪里娇气了!而且什么叫大言不惭,我当初明明就是真心实意,你现在给我结一个我也要的! 龙渊无奈,咬了咬他的后颈:你这小骗子真是私奴契印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反正你又不会害我,就算要做乱七八糟的事,你看看你,不结契印有关系吗?你不还是可劲欺负我! 龙渊嗤笑一声:还说自己不娇气。 我本来就没有!是你的问题!虽然习惯了在龙渊下方,甚至不乏主动引诱,但陆宁初仍然有点微妙的尊严,听到龙渊这样质疑,当即有了跳脚的架势。 好了好了,是我的问题。龙渊连忙按住他,哄了一会,又道,既然你这么说,不如我们试试? 试什么?才问出问题,陆宁初便觉龙渊在他后颈重重按下一截,留下血煞之气附着。 紧接着,他便听到龙渊不怀好意地低语:试试若你当真成了我的私奴,不能反抗不能拒绝,只能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陆宁初立刻明白过来,龙渊是给他留了个假印。 龙渊这是挑衅,陆宁初自然不愿服输,当即应下:试就试! 不会后悔?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 龙渊又是笑:那你可要记好了,你绝对不能反抗。 * 明明是为了争一口气,证明自己并不娇气,但最后,还是成了陆宁初哭得凄凄惨惨,求着龙渊放过自己。 陆宁初觉得丢脸,为此还跟龙渊发起了脾气。 龙渊占足了便宜,当然哄得极为耐心。 而陆宁初也没什么出息,撒了会泼后,就又黏回了龙渊身上。 又是两日过去,两人腻腻歪歪,陆宁初揪着龙窝里的鸟羽草叶,编进龙渊的头发。 外头突然传来怒喊 龙渊恶贼,还我徒儿! 第91章 我不走 回你该去的地方。 是陆清月的声音。 陆宁初脸色顿变, 连忙起身赶往外头。 想来浮屠血海, 必须要经过魔道腹地。他能畅行无阻, 是因恰逢魔主带人围剿龙渊, 余下魔修不及他的速度。眼下魔主等人已退回魔道腹地, 他们虽然有伤在身,但人多势众,陆清月前来无异于羊入虎口,危险至极。 如今他和龙渊的关系暴露, 勾结魔道的叛徒罪名板上钉钉,没必要为他以身犯险,再者他成了叛徒,离恨天更加离不得陆清月,无论从哪方面考量,陆清月都不该冒险来浮屠血海。 到了外头, 陆宁初不及劝说陆清月离开, 反倒先是愣住。 来了浮屠血海的不止陆清月, 离恨天的长老、师兄、师姐, 但凡能打的,竟然都来了。此外还有千鹤君, 不近不远地坠在众人之后, 神色不太分明。 离恨天众人以陆清月为首, 踏剑立于空中,他们本都是一副严肃怒色,见得他后纷纷露出喜色。 陆清月亦是如此, 但喜色之后还有更多担忧。 宁初!快过来! 这般阵仗,比起兴师问罪,更像是前来营救。 陆宁初心中刹时五味杂陈。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逃避,不去想陆宁初与魔道为伍这件事,会让离恨天的众人有多生气。却不曾想到,陆清月等人不知为何生出误会,以为他是遭了龙渊挟持,并且为了救他,还如此兴师动众,甘愿以身犯险。 鼻头微微泛酸,但就算心中愧疚更甚,他还是只能给出会让陆清月等人失望的答案。 龙渊是他一生都没法割舍的存在,哪怕是离恨天,都不能让他放弃和龙渊在一起。 师父 然而陆宁初才刚开口,就见陆清月等人又复严肃之色,纷纷举起手中长剑,做出战备之态。他听得身后脚步声,自是明白,如此变化是因龙渊现身。 龙渊越过他去,他欲伸手去拉,想说让他解释便好,却忽觉颈后微热,随即附着颈后的血煞之气流转全身,竟是将他整个人都定在原处,手不能动,口不能言。 这俨然是前两日,龙渊留在他颈后的假印所致。陆宁初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龙渊站到他的身前,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初!陆清月又喊一声。 陆宁初被龙渊挡住视线,看不见陆清月的神色,但也能听出他语气之中更添许多焦急,仿佛他随时都会遭了龙渊的毒手。 龙渊自现身起,一刻都不曾看向陆宁初,他看着陆清月,漠然而又冰冷地道:陆剑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这是魔尊的姿态。 陆宁初心头一跳,隐隐不安起来。 明明挡在了他的徒弟身前,却问他为何而来,这傲慢的态度激怒了陆清月。他当即斩出剑气袭向龙渊,同时口中怒骂:你这恶贼伪装有龙君欺我徒儿感情,设计他做你傀儡,如今你竟然还敢装蒜!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浪涛声起,血浪拍碎剑气。 陆宁初如遭重锤锤击,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他的身体忽地能够动弹,却又全然不受自己控制,只如牵线木偶一般,柔顺乖巧地贴进龙渊侧身敞开的怀抱。 想要说话却怎么都开不了口,他只能拼命瞪大眼睛看着龙渊。 你做了什么? 你想干什么? 放开我! 陆清月的骂声一出,再看龙渊故作魔尊的姿态,还有什么看不明白。一定是龙渊做了什么,才会让陆清月生出他是受了欺骗,受了控制的误解! 然而龙渊看似低头看他,实则一直回避着他的视线。 他狎昵地抚过他的脸颊,于下巴轻佻地一勾,而后便又看向陆清月道:陆剑主此言差矣,宁初与我两情相悦,是自愿来了浮屠血海,怎么会是受了我的控制。 你放屁!轻浮地仿佛对待玩物的态度,俨然让陆清月怒气更盛,竟是迫得平日温润惯了的人都骂起了脏话。 陆清月横眉竖目,挥剑再斩,其他人也是怒骂不已,纷纷出招。 放开小师弟! 把你的脏手从陆师弟身上拿开! 混账!无耻! 剑气交错,犹如大网罩下,灵剑穿梭,又如疾光流矢。万剑齐发颇有声势,奈何一道血浪打下,便作飘摇。 众人踏剑前冲,又为重重血浪所阻,阵型四散,难得寸进。 然而陆宁初却能看出,血浪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处处留手,只将众人步调打乱,却不会造成真正严重的伤势。 龙渊的目的终于明朗,他的所作所为,显然是为了保住他的名声,不让他被按上勾结魔道的罪名,不让他被正道乃至离恨天当做叛徒。 他不知道龙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或许是给他烙下假印之时,又或许是送顾明璃离开之时。但他知道,龙渊这般所为,是要将他推开。 不要。 不要! 陆宁初心中酸楚,嘶吼不已。 他明明说了不会放弃和他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把他推开! 他死死盯着龙渊,想用眼神让后者明白他不愿意。但龙渊对他的反应似乎早有所料,始终都未直面他的视线。 陆宁初眼中急色越重,陆清月等人就斗志越盛。 宁初别怕,师父一定会救你回家! 陆清月的右臂尚未重生,只有左手执剑劈风斩浪的身影看着比旁人更多几分狼狈艰难,但即便如此,他突破血浪阻碍的速度仍是比所有人都快。 将及陆清月完全摆脱血浪之时,陆宁初又能动弹起来。 陆宁初只觉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先是召出轻雪握于手中,再是向前踏步离开龙渊的怀抱。 他不想离开,可他对龙渊太不设防,完全不知道颈后那个所谓的假印到底是什么,再者龙渊对他的身体极为熟悉,控制起来也极为顺手。他竭尽全力也只能勾住龙渊的一点衣袖,却又转瞬分开。 他踏上飞剑,直至挥剑出招,与陆清月正面相向,都无法回头,无法去看龙渊现在到底是什么神色。 陆清月误会了他眼中的焦急绝望,一边躲避他的剑招,一边安慰着:宁初别担心,师父会想办法解除他对你的控制! 其他人也在龙渊的放水下,陆续摆脱血浪纠缠,来至陆宁初的身边。 陆清月等人虽然不介意为陆宁初所伤,但也不能不避开致命的招式,同时他们还要顾忌伤到陆宁初,自然束手束脚,难以接近陆宁初。不过,人数渐渐多起来后,他们终于等到机会,得以上前近身陆宁初。 梓玦、玉清,快抓住宁初! 陆清月只有一臂,不便抓人,只能架住陆宁初的剑招,予其他用绳索等物封住陆宁初的机会,同时疾呼大长老和五长老动手。 两位长老收剑上前,手握灿金长绳欲将陆宁初捆缚。 然,只剩咫尺之遥时,又见涛涛血浪扑来。 众人想要硬撼,却不料这血浪正面打在身上,竟是出乎意料的痛。缚住陆宁初的绳索被一一切断,众人也被血浪拍散。陆清月尚且可以承受,奈何陆宁初却是抽身离去。 片刻之后,血浪下落,现出凌空而立的龙渊。 陆宁初又被他揽进怀中,他捏着陆宁初的下巴抬起,嘴里挑衅着:诸位这就想要把我的人带走 他忽地一顿,只因就算回避,也难以避免在一扫而过中,余光扫到陆宁初的视线。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陆宁初的眼中,除了焦急拒绝之外,还有许多委屈控诉。 下巴上传来微微的疼,是龙渊失手捏得重了些。陆宁初努力瞪大眼睛,想让龙渊不要再自作主张。 但龙渊终是没有直面,只低头在他眼上落下一吻,便又看向众人,继续道:未免也有些太看不起我了。 混账!陆清月顿时怒发冲冠,如暴怒的雄狮一般前冲。 其他人稍愣片刻,亦是怒色再盛,随陆清月而动。 血浪再起,又与众人交锋,陆宁初也被控制着前行,与陆清月和各位长老追追打打。 陆清月等人有数个把陆宁初带走的机会,却为血浪阻挠,不得而成。 又是一次触手可及之机,然而血浪恼人,阻碍视线,陆宁初也随之后退,再回龙渊近前。 陆清月欲追,然而周围血浪骤然高过众人高度,重重相继,如层层莲瓣倒合,又有血瀑倾垂,将众人砸击、冲刷得混乱不堪。 血水犹如层叠不尽的红绸,既是阻隔众人视线,也使众人无暇注意陆宁初和龙渊这边。 陆宁初只觉身后忽地贴上一只手掌,紧接传来重重前推之力。 明明周围涛声震天,明明众人呼喊之声不止,明明极为嘈杂喧嚷,陆宁初却如骤然坠入无人之境,耳中只能听到龙渊的低叹。 走吧,回你该去的地方。 血浪为他让出道路,又悄然承托,将他送到陆清月近前。 恰逢陆清月与数位长老会合。因之前龙渊屡屡破坏带走陆宁初之机,如今见得陆宁初前来,他们只以为是龙渊自大,误将陆宁初送至他们人多聚集之处,顿时喜出望外。 陆清月与旁人当即封锁陆宁初的动作,大长老和五长老则又取金绳捆缚陆宁初。 金绳有压制灵力,随大小变化之效,俗称捆仙绳。龙渊误导众人陆宁初为他控制在前,一旦为捆仙绳捆缚,就算陆宁初摆脱龙渊的控制,也无人会信他的解释,只能为众人带走。 捆仙绳一圈一圈地自身上绕过,陆宁初看似挣扎,实则只是在龙渊控制下的装模作样。 他心头愈急,拼命用眼神示意,但陆清月等人先入为主,怎么会明白他的意思是不想离开。 捆仙绳的首尾即将接续,接续之后便是捆缚完成,非主人不能解开。 陆宁初几近绝望,却只能在心中拼命嘶喊挣扎。 不要!不要! 放开他! 啊啊 压抑心底的嘶吼冲破喉咙,竟是流转全身的血煞之气在最后一线之际突然消失,身体的控制权重归陆宁初自身。 陆清月等人不防他突然出声,一时错愕,陆宁初却无暇顾及,反而趁此机会飞快挣脱捆仙绳,随后立刻折身飞向龙渊。 龙渊不料如此变故,但发觉陆宁初回身而来,又当即控制血浪阻于陆宁初身前,并欲将他送回陆清月身边。 为了把陆宁初送回去,他并没有留力。血浪涛涛,阻力极大,就算是分神期,也不能与之正面相抗。 然而。 我不走! 伴随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只见滔天血浪竟是犹如为人从中生生劈开一般地分往两边,让出一条空旷坦途。 分作两边的血浪轰然砸落,溅起更多怒涛,直将血海搅得沸反盈天。 血海的骤然失控让龙渊失神,使他不及躲避,为陆宁初撞进怀中,死死抱住。 陆宁初哽咽着重复。 我不走。 你别想赶我走。 我该去的地方绝对不能没有你。 第92章 不肖 魔本非魔。 精心策划的大戏被彻底破坏, 龙渊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他想推开陆宁初, 但才把手放到后者肩上, 就遭到抗议。 不准推! 搭在肩上的手微微握了一握, 似要往前绕过后背环抱,却又最终收回,垂落身侧。 龙渊低垂眼眸,不敢去看陆清月等人现在会是什么神情。 一想到他们会以失望乃至厌恶的眼神看待陆宁初, 他便觉得难过。 他的小剑君应当光芒万丈,应当备受世人敬重爱戴,不该被他这种生来污秽的魔物拉入泥淖。 他很贪心,做不到完全放手,但至少在明面上,他想保护好陆宁初的名声。 突如其来的变化惊愕了众人, 难以置信的气氛无声蔓延, 然而怀疑即将转化为愤怒和失望之际, 陆清月的怒喝如惊雷炸响。 你这恶贼又耍什么花样! 其他人仿佛如梦初醒, 亦是纷纷指责起了龙渊。 但事实已经这样明显,陆清月不可能看不出来真相。他这般说, 既是不愿承认, 也是为了给陆宁初反悔的机会。 陆宁初不是不明白陆清月的意思, 只是,他注定只能让陆清月失望。 师父陆宁初在龙渊怀中闷闷出声。 陆清月面色一变,愤然挥剑道:速速放开宁初! 然而, 陆清月是色厉内荏,看似气势颇足,剑势却只是虚招。他仍然不愿承认陆宁初与龙渊勾结的现实,并且试图给陆宁初台阶,好让他迷途知返。 奈何,陆宁初转过身来,俯首作拜。 徒儿不肖。 陆清月眉梢抖动,咬牙道:龙渊你这卑鄙小人,莫要以为如此做戏,我们就会被你蒙骗! 师父。陆宁初又唤一声,声音中更多两分苦涩。 他抬头看向陆清月,黑长的眼睫隐隐润湿,但眼神却极为清明。 徒儿不肖。 陆清月倏然闭口不言,其他人亦是沉默,不知该如何言语。 宁初白霓云轻轻唤了一声,却又没有下文,只有柳眉紧蹙。 宁初。陆清月再度出声,话中愤怒不见,但若细观,便可发现他执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你是被骗了,到师父这里来。 陆宁初不是没有看到陆清月眼中的希冀,但,说他没良心也好,见色忘义也罢,他做不到抛下龙渊,做不到把所有的罪名都扔到龙渊头上。 这一世离恨天没有覆灭,并且欣欣向荣,陆清月不止他一个徒弟。可龙渊,他本就为正道厌恶敌视,如今又与魔主等人成了敌人,如果他再离开,龙渊就真的只剩自己了。 与全世界为敌、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他经受过,一想到他的小龙要孤孤单单地面对那一切,他就无法忍受。何况,保全他的名声的代价,是毁了有龙君,毁了龙渊百多年来默默为之的温柔。 他不能踩着龙渊独善其身。 徒儿不肖。 陆宁初深深低下头去:与龙渊相识相爱,是徒儿在先,来浮屠血海,是徒儿自愿,从始至终,徒儿都未受欺瞒。反倒是徒儿明知有龙君真身,却隐瞒不表。如此所为有负师尊厚爱,有负各位长老、师兄、师姐厚爱,故今日不肖之徒陆宁初自请逐出师门,从此与离恨天一刀两断,互不相干。 一时寂静。 小宁初五长老带着涩意开口,却也如白霓云一般说不下去。 荒唐!陆清月蓦地收紧执剑的手,开口时嘴唇不自禁地狠狠一抖,你一定是被这魔龙迷惑了心智,师父绝对不会放弃你! 陆宁初不敢抬头。 陆剑主。 陆某现在神志清明,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言不由衷。倒是方才,陆某才是受了控制,身不由己。龙渊为使陆某免受勾结魔道之骂名,暗自编排陆某受其欺骗、受其控制之流言,又控制陆某意图强行将陆某送回离恨天。是陆某不愿舍他而去,方才挣脱控制。 生疏至极的陆剑主和陆某刺痛了陆清月:胡言乱语!今日你之所言,我一句都不会相信,我要带你回离恨天让你恢复清醒! 他御剑前行,欲亲自擒拿陆宁初。 陆宁初再复抬头,召出灵剑阻住陆清月前路。 陆清月不管不顾,撞上剑锋也要前行,但灵剑锋锐受陆宁初所控,他不欲伤人,灵剑便如钝木。 灵剑结成网状,终是将陆清月阻拦。 陆宁初无声吸了口气,声音微微发颤:陆剑主,陆某与龙渊结缘,早在陆某前往织梦灵境之前。 陆某曾在前往织梦灵境之前闭关,但事实却是,陆某趁此机会偷偷外出,混入龙渊府上追求于他。龙渊与陆某本不相识,如今相知相爱,皆是陆某纠缠不休,强求得来。 当初为陆某守门的弟子方洛,虽不知陆某去了哪里,但也知晓所谓闭关期间,陆某根本不在门内。陆某乔装打扮,化名陆一,死皮赖脸混迹龙渊魔尊左右,亦有许多人亲眼见证。陆剑主若仍是不信陆某所言,大可向方洛,或是托千鹤君探听消息求证。 这番坦白全然不留退路,陆清月咬牙拧眉,几乎目眦欲裂:前往织梦灵境之前你从未外出,也从未见过这魔龙,你对他情从何来! 默然立于陆宁初身后的龙渊眼神一动,低垂的眼帘终于抬起些许。 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陆宁初看着陆清月,眼光亦如浮冰动荡,但他竟是忽地勾了下唇角,眉眼间溢出不尽情谊。 天命所致,我生来就该爱他。 你!陆清月抬手欲要怒指,却因只剩一臂,只能抬起左手。左手执剑,他终是不忍用剑锋对准陆宁初,又落下手去,痛心疾首道:你糊涂!你看清楚,他是魔,是生于这伥鬼血海,生来便背负杀孽的魔!他身上煞气甚重,终有一天会大肆屠戮,再造滔天血孽! 天命所致、生来就该爱他这种说辞,听着就像深陷情网而不辨是非的糊涂话。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在场之人,除了陆宁初之外,恐怕只有龙渊会对这话认真。 这话听起来虚无缥缈,绝不是适合在眼下这种场合说的理由,但陆宁初还是说了,只能是因为他确实如此认为。 血色瞳孔轻轻震颤,龙渊仍然不解陆宁初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他无法否认自己此时是无比的喜悦,甚至魂魄都因此隐隐颤栗。 他不会。陆宁初反驳道,评判人的好坏不应看他拥有什么样的力量,而是该看他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 你以为只有你有过这种想法吗?曾经也有人认为,只凭修炼方式就将人划分为魔,视其为恶是偏见,但最终无数的惨剧证明,魔便是魔,入魔之后煞气缠身,就算初时能维持正常心性,最后还是会成为嗜杀贪婪的恶徒! 魔气的本质是混杂怨气、煞气及世间万般杂秽的灵气,其所含杂秽能激化人的情绪,放大人的谷欠望,使人生恨生怨,生贪生狂。以魔气为基,修炼得越久,身体乃至魂魄沾染的杂秽就越多,又如何能够继续保持常人的心性。 我知道。陆宁初目光坚定,但他会是不同的那个。 前世所历种种,足以证明龙渊绝不会变成陆清月所说的那样。 和你有过同样想法的人曾经都是这样认为! 他是不同的。 要为龙渊正名,哪怕面对陆清月,陆宁初也没有丝毫退让:陆剑主莫非当真以为,有龙君百年为善只是为了卧底正道?试问这百多年间,可曾有过与有龙君相关的泄密之事?如今千鹤君也在此处,若有端倪,他必然有所察觉。龙渊以有龙君之身身入正道,究竟是否有过图谋不轨,一问便知。 且不说行善百年不求回报,陆某曾亲见龙渊反复重画已极为简单的基础符咒,日复一日不见懈怠,一遍一遍枯燥至极,只为提升威力,降低成本,能使更多凡人用其傍身。 除此之外,世人常道龙渊魔尊贪好美色,荒淫无度,府中美人如云,然而事实却是,龙渊收下那些美人,是为使他们免受淫辱折磨,只做府中仆从丫鬟,予他们庇护安身之所。还有喜好收正道俘虏做下人,亦是为免他们遭受魔修折辱,且常故作破绽,放这些俘虏离去。 如此种种,哪怕所谓正道人士,都少有能够全然做到者,诸位若有怀疑,请千鹤君一探便知真假。陆宁初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眼中闪烁奕奕傲然,他确实生来是魔没错,可即便生来是魔,他却比许多正道人士更显侠义仁善。 他的小龙虽然是魔,但却是这天下最温柔的魔。 陆清月眉头紧蹙:他身有这浮屠血海的无尽血煞,早晚会 陆剑主。陆宁初打断,生于这浮屠血海非龙渊自己可以选择,生来是魔也并非他之所愿,明明向善却出生即为恶,这是命运捉弄,天道不公,而非龙渊之罪。 就算决意和离恨天一刀两断,陆宁初心底也仍将离恨天众人看做家人,也仍然希望龙渊能够得到家人的认可。 陆清月默然不语,似在深思。 陆宁初眼中浮现希冀,继续道:陆剑主,您曾与我说,此处曾是万年前小剑尊遭众人围剿时,用上古大阵封困众人之地,万千尸骸化作血海万年不干,只能是上古大阵炼化所致。万年炼化,强至分神之上的强者大能尸骨都无一留存,无数灵宝法器亦是化作腐朽,唯有轻雪剑留存,龙渊出世。 如此为何不可推断,龙渊或许与小剑尊颇有渊源? 再者,假若是小剑尊自浮屠血海中重生,满身血煞,陆剑主你又当如何待他? 陆清月对小剑尊颇为推崇,这般说法或许都够改变他对龙渊的看法。 陆宁初满怀希望,然而陆清月却是如触逆鳞,骤然翻脸。 执迷不悟! 话罢,他竟是径直甩袖离开。 旁人见状,只得向陆宁初投来各异眼神,紧接便追随陆清月而去。 陆宁初愣了片刻,牵动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随后向留在最后千鹤君拱手道:有劳千鹤君。 陆清月等人来时,身上无甚打斗痕迹,想来是魔主等人有意放行。但如今陆清月等人想要离去,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还得千鹤君多作担待看护。 千鹤君对方才种种变故皆无太大异色,似乎对他和龙渊的关系早有所料。细想之下,只能是他早在之前的什么时候,看穿了有龙君的真身。 如此,他才会向千鹤君做请。 千鹤君微微颔首,却又在离开前留下一声叹息:你这又是何必。 众人离开一截,陆宁初才和龙渊尾随后方,以防发生意外,可以及时援手。 陆清月一行确实遭到了拦截,不过只有三位受伤较轻的魔尊出现,甚至不需千鹤君出手,陆清月一行便有惊无险地离开了魔道腹地。 安心回至浮屠血海,龙渊欲拉陆宁初的手掌,心有千言万语。 宁初 却不想陆宁初猛地将他甩开,随后看也不看他地飞快进了山洞。 第93章 不该 你更重要。 追进去后, 陆宁初已经窝到了龙窝的最里边, 并且背对着他。 生气是理所当然。 龙渊顿了顿, 才又迈开脚步。 宁初 来到近前伸手时, 却有灵剑突然下落, 钉成一排将他和陆宁初隔开。 龙渊怔了怔,回身离开,坐在了龙窝边缘。 沉默一阵后,他才道:我不是真的要和你分开, 你回去之后,我再偷偷找你也是一样。 千鹤君的何必也是此意,明明顺势而为,就能把事情圆满揭过,既不坏了陆宁初的名声,也不妨碍他们继续谈情说爱。 陆宁初却是低声呢喃:不一样 龙渊没等到下文, 便继续道:岩上城时, 你明明很讨厌堕入魔道的罪名。我知道你的心意, 但眼下并不是无可奈何的绝境, 既然有办法让你免于背负骂名,又何必非要走向最坏的结果? 虽然曾经也动过把人带回厄乱岭的念头, 但见过陆宁初意气风发的熠熠光辉后, 他又如何能够舍得让明珠蒙尘。 明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办法, 你何必自断退 不一样!陆宁初突然翻身扑来,抓住龙渊的领子吼道,什么百利而无一害, 你是保全了我的名声没错,可你呢!有龙君呢!你曾经付出的那些善意都会因此被践踏,这也叫作百利而无一害吗! 龙渊心头一窒,带着涩意开口:我不在乎,我本就是魔,做那些事也不是为了名 可是我在乎!陆宁初把他的领子抓得更紧了些,我管你是不是为了名,我只知道你做了那么多好事就该受到称赞,就该受到感激,而不是被当成居心叵测,被当成别有所图!你不愿意我因为你蒙受骂名,你以为我就愿意有龙君因我而毁吗! 我讨厌的从来不是什么堕入魔道,我讨厌的是旁人的构陷,是无法保护家人爱人的痛苦!你以为当初我来找你时没有做好觉悟吗! 有龙君只是个假身份,毁了我还可以再换一个新的身份,可你不能 我说了这不一样!陆宁初贴上龙渊心脏的位置,指尖微微发颤,百年为善却遭唾弃,你真的不会难过吗?就算你不会,可是我会啊! 我就像陆宁初不在乎因他背负骂名,前途尽毁,他却在乎一样,龙渊能对陆宁初的难过感同身受。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无法反驳,也无法安慰。 陆宁初往他心口捶了一拳:而且你怎么能在做那种事的时候,想着怎么赶我走? 最亲密无间的的时候,龙渊却在想着如何把他推开,这未免太过狠心,也太过伤人。 颈后的契印已经消失,可陆宁初仍然觉得契印存在过的位置,灼痛得犹如铁烙。 低垂的眼帘掩住血瞳中的神色:只是权宜之计,我并没有打算从此不再见你 现在是权宜之计,可以后呢?是不是只要是你觉得为了我好,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龙渊无言以对。 而陆宁初也不需要他的答案,前世龙渊拖着重伤之躯,都能生剖了自己的心给他,他当然什么都做得出来。 陆宁初鼻头发酸,却也没办法真的责怪龙渊,他抱住他:不要再把我推开了好不好,不要总是为了我牺牲自己好不好,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也给我一点对你好的机会好不好?我知道你是想对我好,可是对我来说,那些所谓的风光,所谓的前途,全都不及你的亿万分之一。 他捧住龙渊的脸,抵着他的脑门,迫使他抬眼看着自己:你为什么总是觉得,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会比你更重要呢? 明明觉得陆宁初说得有些夸张,心却不受控制地重重跳动,一下一下,如同擂鼓,震颤灵魂深处。 墨色的眼瞳方才还锋芒毕露,此时却化作了最温软的玉,龙渊收紧双臂,仿佛要把陆宁初揉进骨血:是我不该是我贪心。 既想要陆宁初的感情,又想要陆宁初的名声,可他明明知道,只要陆宁初和他在一起,便是身陷泥淖。 你没有不该。陆宁初吻了吻他,是我死缠烂打,是我强求在先,陆宁初心甘情愿,和龙渊共赴一生。 他把下巴搁到龙渊肩上,更紧地投入他的怀抱:对我来说,你不跟我在一起,才是最痛苦的事。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成魔,但你要是再敢不要我,我就真的入魔给你看。如果你真的想为了我好,真的想要我开心,就不要再自作主张,再把我推开了好不好? 血色的瞳中有融金时隐时现,仿佛是有什么在深处挣扎。 龙渊。 陆宁初催促一声,融金的色泽才倏然消失。 龙渊瞌上眼,低哑地道了一声:好。 第94章 憋死你 我不进去。 魔主养了顾明璃几十年, 可见他觊觎你的力量已经很久, 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你。之前你不杀魔主是怕招来太多麻烦, 但眼下不管杀不杀, 麻烦都不会放过你, 不如趁着魔主伤势未愈,先下手为强,把他做掉怎么样? 陆宁初磨刀霍霍向魔主,龙渊却是神游天外, 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披散的乌发逶迤婉转,半透不透的鲛绡薄衫前襟大开,陆宁初没骨头似的窝在他怀里,一双白生生的长月退没有丝毫遮掩,却又矜持地交叠着,和薄衫短短的衣摆一块藏住最隐秘的地方, 只脚尖时不时勾动两下, 若有似乎地蹭过他的小月退。 陆宁初的皮肤一直都很白, 这样的白衬在黑色的衣料上, 就更是白得晃眼,白得旖旎, 直勾得人怎么都挪不开眼。 魔尊大人? 魔尊大人! 陆宁初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听到回音, 最后只能捏着下巴把龙渊的脸扭了过来。 但龙渊的余光仍然黏在那双笔直修长的月退上, 玉琢似的脚丫子蹭出轻微的痒意,也蹭出了火气,他的某个地方早就精神得发疼了。 只是。 魔尊大人!陆宁初又叫一声, 语气带着两分嗔怪,我跟你说正事呢。 龙渊这才终于回神,眼中的谷欠念和贪婪化作隐忍,无奈地对上清凌凌的墨瞳:嗯?你刚刚说了什么? 陆宁初飞快地笑了一下,随即又责怪道:我说了这么多,魔尊大人怎么什么都没听进去呀? 虽是责怪的语气,但那双佯装无辜天真的墨瞳中溢出的洋洋得意,却怎么都掩不住。 陆宁初这副模样是蓄意勾引,并且只限于勾引,并不打算为某个硌着他的东西负责。 他在故意折磨龙渊。 那日怒气冲冲化作温言软语,却并不代表陆宁初消气了。 陆宁初平日仍然黏黏糊糊,跟以往没什么两样,初时龙渊还没有发现。直到被撩得火起,想要更进一步,陆宁初却拍拍屁股翻身滚走时,他才意识到事情还没翻篇。 龙渊苦笑:是我不专心,劳烦小剑君再说上一回好不好? 陆宁初得意更甚,一边重复方才的话,一边变本加厉地去蹭龙渊精神的地方。 白晃晃的长月退旖旎得像蛇,龙渊看着这惑人的景色,心中更觉躁动和无奈。 外人面前是威严冷冽小剑君,在他面前就是妖里妖气小泼皮,这些年他恶补不少了乱七八糟的书籍图册,才不至在床上输了阵仗。明明离恨天的人虽然性格各异,但骨子里都有些板正,也不知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小妖精。 随着陆宁初持续不断的撩火,龙渊终于是忍耐不住,翻身压住陆宁初,渐渐地挨蹭亲吻起来。 哎你别打岔 我话还没说完呢!唔 陆宁初并不阻止,只笑闹着推拒,直到龙渊吻着他的脖子,把手伸到后方时,他才突然强硬起来。 不许碰! 陆宁初的折磨可谓极其残忍,给看给抱给亲给摸,却独独不给吃,只留着最后那一线,吊足胃口。 龙渊虽然不甘,但也不想惹得陆宁初更加生气,只得狠狠揉了两下掌下的软肉,又重重吮吻,在陆宁初颈上留下一枚红得发紫的印记,才带着满眼谷欠念抬头。 血瞳中的颜色几乎浓得要滴出血来,看到龙渊这副谷欠求不满的模样,陆宁初再收不住笑容,笑嘻嘻地点点他的唇:魔尊大人,说正事的时候要专心呀。 借着欢好给他下套,陆宁初对这事十分记仇。 他见龙渊沉默不语,又抬月退去勾他的腰,满眼戏谑地道:魔尊大人,不会这回你也没听进去吧? 却见龙渊张开紧抿的唇:我忍不住了。 不说龙族本性如何,这样反复的不上不下,就是寻常男人都忍不住。何况陆宁初百般勾引,他又食髓知味,这几天下来,他简直都快憋疯了。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唉?陆宁初立刻收敛笑意,我警告你你不能强啊! 龙渊扯开鲛绡薄衫,把陆宁初完全剥了出来,随后又抓着脚丫子抬高,居高临下地眯眼勾唇:放心,我不进去。 等、等等!陆宁初心头惊颤,却来不及阻止。 你够了陆宁初带着低低泣音,千防万防,没防住龙渊竟然把他整个舌忝了一遍。 虽然人形龙形换来换去,龙渊以前也不是没舌忝过他,但这么一寸不落地舌忝个遍,却又是不一样的感觉了。 用另一种意义上的吃法把人吃了一遍,龙渊这几天攒下的火气总算得到些许发泄,咬着陆宁初的耳朵道:你看,我没进去,我没强迫你。 变态!陆宁初眼中蓄着水雾,方才满溢的得意荡然无存。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陆宁初忽地又惊叫起来:住手!你又要干什么! 龙渊压着他,继续哄小傻子似的道:放心,我不进去。 不行!不行陆宁初挣扎不已,你放开我,我真的生气唔唔 龙渊堵了他的嘴,把人亲到头昏脑涨才松嘴道:乖,夹紧些。 走走开陆宁初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吐出的话语也破碎不堪。 直到龙渊一声低喘,剧烈的晃动才终于停止。 陆宁初眼角带泪,委屈地骂道:淫龙! 龙渊却亲亲他,毫不心虚地道:我没进去。 被过度摩擦过的地方又热又疼,陆宁初气得背过身去:有什么区别!你当我是傻子! 龙渊刚刚钻了空子,勉勉强强解了馋,便又找回点从容,一边把自己和陆宁初的东西混在一起抹开,一边贴在陆宁初耳边无辜地狡辩:只是蹭蹭,又没有真的做了。 陆宁初蹬他一脚,又骂道:不准把东西糊到我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龙渊低笑:怎么不留着炼化了? 陆宁初浑身一抖,俨然是更气了,龙渊见好就收,连忙聚出水团,一边替陆宁初清理,一边哄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 陆宁初的耳垂圆润软糯,因为刚才的折腾还泛着微微的粉,龙渊忍不住又咬了咬,才苦笑着道:宁初,不生气了,原谅我好不好? 这几天他被陆宁初吊着胃口,简直都快疯了。 陆宁初不是不知道这样的方法容易引火烧身,但想来想去,只有这办法才不伤感情,并且怎么都不会吃亏。 今天龙渊疯了一回,是忍到了极限,接下来这办法怕是不好使了。 虽然心里明白,继续下去只会是他玩火自焚,被龙渊欺负到哭都哭不出,但面上陆宁初还是不愿服输。 憋死你! 龙渊听出这话赌气的成分更多,勾了下唇后,也不揪着这个话题,搂紧了陆宁初道:今晚我们去探探魔主那的情况? 早在厄乱岭见到顾明璃时,陆宁初就想宰了魔主,奈何龙渊嫌杀了魔主麻烦太多,他又实力不足,这才一直搁置。现在知道魔主觊觎龙渊的力量,还把他家小龙折腾得惨兮兮,他更是巴不得立马宰了魔主。 龙渊终于松口,他当然振奋,但他又还在赌气之中,回答的时候便有些不情不愿:行啊。 虽然成功转移话题之后,龙渊也没落下该哄的。但夜间穿好衣装,准备出发时,陆宁初的脸还是有点臭,看龙渊的时候都是斜着眼睛看。 龙渊知道这小泼皮的性子,娇纵只在他面前娇纵,遇上大事绝不含糊。故而他趁着说事的机会,捏着那张故意摆给他看的小臭脸,叮嘱道:今夜打探情况为主,不要乱来知道吗? 要你说。陆宁初一脸不耐,但也没躲开龙渊的手。 这副模样勾得龙渊心痒,没忍住低头亲上那因为不屑微微撅起的唇,又是纠缠一阵后,两个人才终于腻腻歪歪地出发了。 离了浮屠血海的范围,两人的面容便都冷肃下来。 之前能打退魔主众人,是占了浮屠血海的地利,没有浮屠血海的优势之后,他们未必能赢过魔主和七位魔尊联手。 魔主所在的邺城虽高手众多,但再高也高不过龙渊,那些个随魔主一同围剿龙渊的魔尊,也都伤势未愈,根本察觉不到龙渊和陆宁初潜入。 龙渊被魔主多次召见,对邺城熟门熟路,很快就带着陆宁初潜到了魔主居住的戮天殿之外。魔主觊觎龙渊的力量多年,龙渊亦非对他全无戒备,这些年来他早就在暗中把戮天殿的情况打探得清清楚楚,不仅有完整的地图,甚至连保护戮天殿的阵法的破解之法都已掌握。 不过,堂而皇之地破开阵法容易,要想悄无声息地潜入就有些麻烦。 陆宁初乖乖等着龙渊破阵,却不想等到一半,地面忽地巨震,随即戮天殿中传出轰然炸响,还有红光大盛照亮半座邺城。 这么大的动静,那些魔尊自然飞快赶来,城中守卫亦是迅速遍布戮天殿周围的街巷。 逆子! 陆宁初和龙渊才躲到隐蔽处,便听戮天殿中传来魔主的怒吼。 随即又是顾崇明带着狠意的声音传出。 成王败寇!这是父亲你教我的道理! 竟是魔主与顾崇明父子相争,并且魔主似乎落了下风。 飞在天上的魔尊们顿时蠢蠢欲动起来。他们并非完全忠心魔主,服从魔主只是因为实力不足。他们是魔修,贪婪成性,自然都想要更强的力量,更大的权力,和更高的地位。 而眼下,便是他们的机会。魔修当然不缺抢人修为乃至躯壳的方法,若是有谁能趁魔主和顾崇明父子相争,趁机夺了魔主的力量,这魔主之位自然也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魔尊们恨不得立刻冲进戮天殿中,奈何戮天殿外的阵法由魔主设下,实在硬如龟壳,打之不动。 戮天殿中炸声隆隆,转眼殿顶都被掀飞,露出缠斗的魔主和顾崇明来。 见得父子二人缠斗之状,魔尊们更是把戮天殿的阵法打得砰砰作响。 顾崇明和魔主间有魔气相连,竟是顾崇明在掠夺魔主的力量。若是顾崇明得逞,这魔主之位自然落到他的头上,其他魔尊如何能够服气。 戮天殿的内外都是热闹非常,陆宁初和龙渊躲在暗处,唏嘘道:这魔主一家子都挺很狠那。 龙渊早就知晓这些魔修的本性,无所谓地应了一声,问道:你觉得接下来该如何? 本来是想来探探魔主的情况,再决定如何杀他,但眼下 陆宁初眯了眯眼,笑道:有刀可借,为何不用? 第95章 看戏 坐山观虎斗。 悄无声息地潜入麻烦, 是因为不能让魔主察觉有人试图穿过阵法, 只能小心翼翼地在戮天殿的阵法上打开一个入口。但直接破去阵法却没有这个顾虑。 龙渊看准那些魔尊攻击阵法的时机, 挥手打出一道血煞。不足两指宽的血煞如同小蛇, 钻入阵法中后飞快绞碎一个关键枢点, 紧接坚若磐石的阵法便如溃于蚁穴的大堤一般,在魔尊们的狂轰滥炸下瞬间破开。 魔尊们和许多魔修如飞蝗般掠入戮天殿中,贪婪成性的恶棍们总是不缺投机捡漏的胆气。 戮天殿中本只有水浪隆隆奔涌及炸裂之声,随着人群涌入, 自然又有更多异响。雷电噼啪,阴风鬼啸,金铁交击,还有人声喝骂,不绝于耳。 藏身之处有高墙遮掩,难观殿中情形, 只能从种种声响辨别殿中战况。 唇上忽地抵来微凉圆润之感, 垂眼望去, 是陆宁初喂来一粒桑莓。 陆宁初不知何时揣了一袋灵果于怀, 支愣双耳,兴致勃勃, 竟是一副听戏的模样。 龙渊: 龙渊迟迟不动, 陆宁初才将注意转来, 问道:你怎么不吃啊? 龙渊张嘴,将唇边桑莓卷入,饱满的浆果在舌尖炸裂, 溢出酸甜滋味。 甜不甜?陆宁初弯弯眉眼,想要收手再喂,却被捉住手掌。 龙渊轻吻他的指尖,脚下却又强势前行,将陆宁初迫到墙根堵住。 甜。他低头凑近陆宁初唇畔,在后者略有惊慌的眼神中勾起唇角,还想吃点更好的。 陆宁初耳根顿时一热,连忙把手抽回,似嗔似恼地瞪他一眼:哼! 龙渊轻笑出声,又蓦地把人打横抱起:带你去看戏的好地方。 戮天殿的地图龙渊早就熟记于心,翻过高墙之后,几番腾挪飞掠,便到了一处偏僻楼阁。 戮天殿历经数任魔主,修缮扩张多次,自是占地广阔,楼阁殿宇无数。如今这任魔主更重力量,而轻淡美色,故曾经用来安置无数美人的楼阁荒废许多。 龙渊选的这处楼阁位于角落,更是寥落,从庭院中横七竖八的枯枝败叶便能看出,这里只怕数十年都没有人来了。 没有人烟,便没有灯火。 陆宁初和龙渊堂而皇之地坐在一座观景小楼顶楼的围栏上,正对主殿的方向可以清楚地看到翻飞缠斗的人影。不是没有光亮照及此处,只是生死相争之下,重重楼影飞檐之后,谁都注意不到久无人居的地方多了两个人影。 陆宁初的脚晃在围栏之外,揣着灵果边看边吃,兴味盎然,也不忘时不时地喂龙渊一些。有风吹过,撩起衣摆轻飘,端是优哉游哉,好似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主殿方向本是红光大盛,争斗之人变多之后,便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都有闪烁。 光彩缤纷犹如重重烟火盛开,闪烁不定地映入陆宁初的眼中,直把那漆黑的墨玉釉上一层变幻不定的琉璃彩。 龙渊看着陆宁初眼中的色彩变换,眼中隐隐浮现沉溺。 这是鲜活的,开心的陆宁初。 主殿方向忽地红光再盛,盖过其他颜色,紧接传来更大一声轰响,以及无数凄厉惨叫。 陆宁初拧眉微顿,漆黑的眼珠被红光映照得仿佛成了血色。他正想着这番变化是不是那些魔修太过废物,群起攻击之下都被魔主反杀,却被龙渊突然扳过身子,与之四目相对。 龙渊的动作有些急切,陆宁初纳闷道:怎么了? 然而龙渊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只是在看到陆宁初的眼睛被照成血色时,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惊慌。眼下陆宁初的眼睛不复血色,他便又冷静下来,自己都有些不解方才的惊乍。 龙渊?陆宁初的声音里带上了担忧。 仍有余光照进陆宁初的眼中,将边角染出血色为主的光彩,但这双眼睛的本质,仍然黑得纯粹。 过分纯粹的漆黑,仿佛墨潭,仿佛古井,深不见底,却又是这世间最纯净的颜色。 龙渊定定地看着,直到陆宁初忍不住伸手想摸摸他时,才忽地俯身吻住了陆宁初的唇。 柔软的唇瓣上还有灵果的酸甜,龙渊卷走那些味道,又探入内里索取更多。 唔陆宁初乖顺地予求予取,却耐不住一丝一毫都不放过的侵略,情不自禁地低哼出声。 待到一吻结束,他的唇角甚至有溢出的水液晶亮。 龙渊舔去那狼狈的痕迹,陆宁初小口小口地喘着气,有些羞恼地推了他的胸口一下:淫龙! 魔主仍然未败,要是闹出太大的动静,引来那些魔修的注意,说不准魔主会和那些魔尊重新联手对付龙渊。 真正的血瞳中溢出温柔笑意,龙渊握住陆宁初双手亲了亲,低声细语地调侃道:这不是被你馋坏了。 眼尾被亲出的红色更深,陆宁初眼神飞了一圈,才小声嘟囔道: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龙渊把他抱到腿上,少年的体格圈在怀中正好。 陆宁初揪住他的衣袖,眼中慌张翻滚:你别乱来! 龙渊忍不住笑,圈着他,亲亲他的耳尖:放心,他们忙得很,没空发现我们。 陆宁初慌张更甚,想要挣扎却又怕动静太大。 待到他几乎是祈求着看向自己时,龙渊才拍拍他的腰侧,颇有些无辜地道:我只是想抱着你,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陆宁初这才反应过来,龙渊除了把他抱到腿上圈好,就什么都没有再动。 闹了这样一个笑话,实在有些丢脸。 龙渊瞧着陆宁初那副恨不得直接从他怀里跳下去的羞恼模样,忙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哄道:好了好了,让我好好抱一会。 陆宁初有些不服气,但这事说得越明白便越尴尬,他恼得直瞪龙渊,被亲住的时候往龙渊唇上咬了一口,见着牙印了才终于收敛恼意。 明明不远处就是闹哄哄的一片,简直不甚热闹,然而陆宁初和龙渊相拥相依,却显出一种异样的宁静来。 又静静看了片刻,主殿方向的光彩声响杂陈渐少,是实力不济之人陆续败退。仍在缠斗的人影愈见清晰,可见魔主、顾崇明及两位魔尊。 四人互相针对,互相掣肘,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两位魔尊是互相联手,魔主实力虽有削弱,可分神底子仍在,相较而言,顾崇明是其中最弱的一方。随着时间流逝,因两位魔尊打岔,无法再从魔主那夺取足够力量的顾崇明,渐渐显出不支的迹象来。 龙渊隐隐做好出手的准备。 顾崇明不知对魔主做了什么,魔主现在的实力敌不过两位联手的魔尊,若是顾崇明败退,魔主之位便会落到那两位魔尊头上。 龙渊并不在乎新任魔主会夺了现任魔主的力量再成分神。毕竟之前若不是不防魔主连血煞都能抢夺,就算不在浮屠血海,他也不会输给魔主。他连现任魔主这样根基扎实的老牌分神都不惧,通过抢夺他人力量方能突破、根基悬浮的分神,自然更加不放在眼中。 但从另一方面考虑,他却不得不在意新任魔主的人选。 魔主必须要死,群魔也不能无首。 那两位魔尊是双胞兄弟,相较其他魔尊更加暴戾桀骜,最爱以虐杀为乐,且行事睚眦必报,一点小事就能屠人满门。若是让他们当上魔主,正魔两道的纷争不休必将变成大战,致使民不聊生,赤地千里。 与他们相比,顾崇明虽然阴狠,但至少知晓进退,目光长远,不会因为一时之气便掀起大战,也更适合管束魔道。且若非稳操胜券,他也不会妄图对龙渊出手。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故而,眼下若是顾崇明当真要败,龙渊会出手助他。 至于为何不扶持其他魔尊上位,则是因为魔道毕竟崇尚强者,其他魔尊若是连撑到最后的能耐都没有,只靠龙渊扶持才能上位,那必然不能服众。 顾崇明的败相越显,龙渊正欲出手,却见形势突变,顾崇明骤然反扑。 那两位魔尊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自然得意洋洋,心生轻敌之意。魔主小心谨慎,却终是被顾崇明骗过,分出更多心神对付两位魔尊。 顾崇明反扑甚凶,又借力打力,竟是将三人一并重伤。 不过顾崇明先前败相也并非全然假装,他亦是受伤不轻,此时虽抢回上风,但要想完全解决三人,仍不能一蹴而就。 四人缠斗继续,但顾崇明胜局已定。 龙渊出手之意顿去,倒是陆宁初捏捏他的手道:你干嘛不自己去当魔主? 龙渊反手扣住陆宁初的手掌把玩,道:我不能服众,抢来魔主之位也是无用。 有龙君的身份暴露,即便他能打服众人,魔道也不会认可他做魔主。 这就好比一个正道分神做了魔主,魔修们不会心服,只会逃走另起炉灶。 顾崇明又开始抢魔主的力量。 陆宁初看了两眼,有些眼馋:那至少魔主的力量可以抢过来吧? 之前是没想到,看过魔修们对魔主力量的垂涎三尺后,他才反应过来龙渊也可以去抢魔主。龙渊被魔主抢了一回,也该抢回来才算解气。 龙渊却是摇了摇头:不了,太脏。 浮屠血海的血煞来自迫害无极剑宗,又为小剑尊所杀之人,所负杀孽由除恶而生,可以算是善孽。但魔主的力量,却是实打实地由无数无辜的性命垒起,是确实称得上一声脏的恶孽。 陆宁初想了想,觉得也是,不能让魔主造下的恶孽玷污了他家小龙,便歇了对魔主力量的觊觎。 顾崇明的胜势更显,眼看就要接近尾声。 本是准备行凶,却不想来了场坐山观虎斗,陆宁初悠哉地要跟龙渊讨亲,却又霍然警觉,死死盯住前方。 两位魔尊已经大败,一个四肢扭曲昏迷不醒,一个被顾崇明的玄水生生溺死。顾崇明只剩彻底夺取魔主力量,便可问鼎新任魔主。 然而功成之际,却有一带着面具的执剑之人横插一脚,打飞顾崇明不说,还将魔主剩余力量及分神神魂扯出,一并飞快吞噬。 第96章 诛心 一人身中有二人。 李云琅!陆宁初咬牙切齿, 召出轻雪就要飞身掠去 。 龙渊扣紧他的腰:先等等。 掠夺他人力量的方法固然并不罕见, 但将他人神魂与肉身分离绝非如此轻易之事。尤其魔主还是分神, 就算实力大减, 神魂强度也远超旁人, 贸然吞噬他的神魂,甚至会被他反过来吞噬夺舍。 然而李云琅对待魔主神魂,却是从扯出到吞噬一气呵成,魔主神魂甚至来不及挣扎。并且李云琅吞噬魔主神魂之后, 只身遭溢出滚滚黑云,不见遭到反噬之相。 就算要动手,也要探明李云琅如今的底细。 顾崇明历经苦战方得战胜,本打算将魔主的神魂禁锢,再好好炮制炼化。眼下遭人虎口夺食,惊愣之后当即阴沉脸色, 对李云琅狠狠出手。 顾崇明夺得魔主修为, 如今一滴玄水便重若千钧, 滚滚浪涛甚至能直接砸平一座山峰。 但如此沉重的浪涛砸至李云琅身前, 却为黑云所阻,不得进犯分毫。 顾崇明脸色更沉, 欲变招式, 却是脸色先变。 滚滚黑云突然扩张, 反裹浪涛,竟是将玄水疯狂吞噬。 顾崇明欲撤回玄水,却不料一身魔气全然不受控制, 只源源不断地聚成新的玄水,将他的修为一并送往对方。 阴沉脸色终于龟裂,显出焦急惊怒。 处心积虑捕蝉,却遭黄雀在后,他如何能够甘心。 眼看才刚迎来新任的魔主之位又要易主,忽有如虹剑光疾掠,将涛涛玄水一剑斩断! 魔气失控之感骤然消失,然而顾崇明心生惊骇,竟是不将那些为黑云纠缠过的玄水收回,而是尽数放弃。 玄水重重砸下,又溅起巨浪化作洪流四处奔涌,冲垮楼阁殿宇,尤有山崩地裂之势。藏于下方观战的魔修遭到波及,有逃避不及者被玄水生生压死,鬼哭惨嚎顿时响成一片。 不过这些魔修都手有血腥,是死有余辜之人,没人会去在意他们的死活。 李云琅欲夺顾崇明的力量,陆宁初当然不可能继续坐视不理。本想探明底细再看是否出手,但放任李云琅壮大自身更非上策,龙渊再是想求稳妥,眼下也只能放开陆宁初。 斩断玄水后,陆宁初便立刻杀气腾腾地冲向了李云琅。 而李云琅,也不知是对如今的实力有了信心,还是又有别的图谋,竟是不躲不避,与陆宁初正面交锋起来。 李云琅虽修了魔功,但也未曾放弃剑术。二人剑锋相击,锵锵作响,还有黑云与冰霜纠缠,可谓打得火花四溅。 顾崇明骤然沦落配角倒也不觉在乎,而是当机立断,飞快掠向魔主尸首坠落之处,欲将尸首收入囊中。虽说魔主神魂已失,但若能将其分神期的肉身吞食炼化,亦能有所裨益。 然,眼看魔主尸首近在咫尺,却见龙渊突然现身,先他一步抓住魔主尸首。 一具无魂之壳,龙渊只需稍稍一探,便知魔主是栽在了之前坑害他的法子上。筹谋多年欲夺他的血煞,却不想亲自将刀递到顾崇明手中,反害自身,顾崇明的手段甚至还要更狠,如此结局着实活该。 老实点。 龙渊神色漠然,往魔主尸首中打入几道血煞,便将这分神期的无主肉身化作血水。 魔主神魂已失,如今连尸首都没捞着,顾崇明面皮隐隐抖动,但最终却是平定,露出端方公子之态,翩然笑道:以后还要龙渊兄多担待。 这般谦逊有礼,好似先前他与魔主一同坑害龙渊的事并不存在。 龙渊没有多言,只又看他一眼,便将心神放回陆宁初身上。 早在决定对魔主动手时,顾崇明就知道就算他能得手,龙渊也仍会压他一头。但若是魔主成功夺得龙渊血煞,修为再进一层,他便一生都超越无望,一生都得俯首其下。魔主比他还要狠辣,他的野心也瞒不过魔主,继续俯首魔主之下,只要魔主一个心情变换,他就有可能丧命。 与之相比,并不在乎权力和地位的龙渊俨然更好相处。何况,他隐隐能够察觉,龙渊试图维持正魔两道平衡,不欲天下发生大乱,致使太多凡人受苦受难。 于这样的龙渊眼中,他是继任魔主的最好人选,并且只要不触及龙渊的底线,他便有足够的时间壮大己身。 龙渊不是不想帮陆宁初,只是顾崇明在场,实在不能不做提防。 顾崇明固然忌惮于他,但若是他也加入陆宁初和李云琅的战局,放任顾崇明旁观,那么他或是陆宁初有破绽之时,顾崇明必然会出暗招干扰,谋求渔翁得利之机。 李云琅此番现身,既是得知陆宁初与龙渊为伍,已成勾结魔道叛徒,他不必再鬼鬼祟祟,怕人发现是他要陷害陆宁初,亦是想要夺取魔主之位,掌控魔道,不给陆宁初留容身之地。 他改修魔功已久,自觉早已不输陆宁初。大荒地中是为种魔种故意示弱,如今没了顾虑,他便信心满满地与陆宁初交手,意图争个高下。 然,交手之后,他的剑术仍然不及陆宁初,仰赖滚滚黑云也只能勉强与陆宁初打个不相上下。并且陆宁初敏锐非常,很快便摸透他的招式,总能飞快找出他的破绽。 总被找出破绽破招已很糟糕,更不必说陆宁初的招式越见诡谲刁钻,使他越发难以看透抵挡。 陆宁初渐渐占去上风,李云琅心态渐溃,出言讥嘲,企图攻心。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让你堕入魔道,我就该早些找几个魔修来睡了你。 陆宁初沉默不语,只手中招式更狠。 他不想说破李云琅的身份。若是陆清月等人知晓李云琅的所作所为,必然会伤心失望不已。他已经让陆清月等人失望过一回,对李云琅的记忆,就让他们停留在那个勤奋温柔的大师兄上。 李云琅说了一通难听的话,却不见陆宁初丝毫动摇,反倒自己的心态越发糟糕。 又被陆宁初刺中一剑后,他的眼中只剩狠辣凶光,举起左手正对陆宁初,做出五指张开的摄取之状。滚滚黑云飞快聚向他的掌心,似是什么可怕招式蓄势待发。 但,李云琅才刚起手,却又好似发疯一般,忽地吼道:我就要杀了他!今日我不杀他他便要杀我! 凭什么!凭什么非要留他!我一样可以!我哪里不如他! 陆宁初眉头一蹙,不及思考李云琅为什么会这样说话,就见黑云聚集更快,随即李云琅忽地一震,难以置信地嘶吼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 陆宁初本以为李云琅是有什么绝招,还颇有防备地变攻为守,却不想李云琅是唱了场莫名其妙的独角戏。 李云琅看他又看掌心,破绽甚多,如此良机陆宁初自然不会放过,当即又作攻势,以杀招斩去。 李云琅竟是不躲,反倒迎面而来,右手执剑仓促接招,左手猛地向前打出,聚于掌心的黑云如毒蛇出击,飞快扑向陆宁初的心口。 与此同时,陆宁初也终于知道李云琅为何发疯。 李云琅正面接下陆宁初的杀招,虽然有做化解,但终是仓促之下,还是吃下大半威势,受伤不轻。滑过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然而李云琅全然不顾,只歇斯底里地吼着:魔种!你的魔种呢! 魔种果然留有后手,陆宁初飞快瞥了龙渊一眼,见他微微摇头,示意没有异状,便勾唇冷笑道:这么没用的东西,当然早就炼化了。 虽是形容魔种,但李云琅会成如今这副模样,本就是出于对陆宁初的嫉妒,没用的东西这五个字落进他的耳中,就好似是在讽刺他一样,显得尤为刺耳。 李云琅当即暴怒,携着绵绵不绝的黑云,疯狂劈砍陆宁初:我今日定要杀你! 狂怒之下,李云琅的攻势虽缺了章法,但胜在狂猛。陆宁初多了两分肃然,但嘴上仍不饶人。 真是可惜,你处心积虑,甚至自甘堕落,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却仍然没有成魔。 你说我本该成魔,可是现在看来,你似乎比我更加合适。 先前不理李云琅的污言秽语,是觉得回嘴也是无意义的废话,而非他并不在意。何况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李云琅的所作所为都早就让陆宁初恨透了他。 眼下见得李云琅如此疯狂,陆宁初自然毫不犹豫地开始诛心。 李云琅被戳中痛处,越显癫狂,就算已落下风,也丝毫不做退避,甚至以伤易伤。 若是旁人,遇上如此不要命的敌手,难免会生顾忌。但陆宁初恢复能力极强,本质又早就是个疯的,李云琅如此,他反倒战意越盛。李云琅捅他一个寸长伤口,他就用伤口卡着李云琅的剑,咧着嘴把李云琅的伤口剌成两寸。 李云琅打也打不过,疯也疯不过,眼看就要被陆宁初一剑捅死,却又突然大吼:我不退!今天我就是死也要拉他同归于尽! 再见李云琅这样莫名其妙地说话,陆宁初也咂摸出点味来,狐疑地眯起眼睛。 李云琅似乎是在和什么人说话。 这片刻的分神,却是异变陡生。 叫嚷着不退的李云琅,突然连剑都弃下,飞快地转身遁逃。 陆宁初连忙将李云琅的剑从伤口拔出,随后急急追去。 李云琅初时逃得极快,然而中途不知出了什么问题,速度时快时慢。 逃得如此没有诚意,全力追赶的陆宁初当然很快追上,手中轻雪狠狠刺向李云琅后心。 李云琅逃脱不及,只能转身应招。 被一个挥袖打得剑锋大偏,陆宁初骤然变色。 这一招的威力与之前截然不同,好似出自两人之手! 第97章 金丝线 天道法则。 李云琅没有和陆宁初继续交手的意思, 避开致命一击便要再逃。 陆宁初哪能放他离去, 立刻出剑阻他前行。 二人再陷缠斗, 此次李云琅不再执剑, 只以裹挟黑云的双掌应对。 越是交手, 便越见李云琅出招的路数确实与之前大相径庭。 方才的李云琅屡见破绽,陆宁初摸透他的招式后,很快便占得上风。但现在的李云琅却是滴水不漏,一拍掌一挥袖, 便将陆宁初的剑招化解,竟是颇为举重若轻。 应对如此从容,按理来说,李云琅早该摆脱了陆宁初。 只是,陆宁初是个疯的。 李云琅以伤易伤便是癫狂,却不想陆宁初比他更加狠厉。此时陆宁初亦是如此, 生挨硬抗, 分毫不让, 寸步不退, 顽固地徘徊在李云琅近身之处。 陆宁初眼中浓墨翻滚,即便心中有所猜测, 出手也仍是杀招。 无论如何, 李云琅也不敢把背后暴露给这样一个疯子。 迟迟不能摆脱纠缠, 李云琅渐显急躁,所出招式竟是越来越强,且更见狠辣。 龙渊看得眉心直跳。 两人的争斗从一开始就有分神水准, 却不想李云琅居然还有所保留。陆宁初为了拖住李云琅,硬是不闪不避地接下许多招数,虽然恢复力惊人,但到底是受了伤,身形难免狼狈。眼下李云琅攻势一强再强,甚至直追魔主巅峰水准,陆宁初自然越发艰难。 自陆宁初开始和李云琅硬拼,他就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制止陆宁初乱来。奈何顾崇明诡计多端,连魔主都能坑杀,如今又是实力大涨,有他在身侧虎视眈眈,实在不能不小心谨慎。 何况他们是在魔道腹地,除顾崇明外还有许多魔修,有龙君的身份暴露后,众魔修对他颇有敌意。他若是轻举妄动,给旁人可乘之机,难保会引来混战。 混乱不是好事,不仅更加危险,也会让陆宁初分心,给李云琅创造更多逃走的机会。 只是。 李云琅起初只想摆脱陆宁初,出招以击退躲避为主,但随着耐心的逐渐消失,他出手时便不再那么收敛了。 眼见李云琅一掌击破两层聚拢作遁的灵剑,黑云重重打在陆宁初的胸口,陆宁初却不见退却化解,而是硬挨这一掌之威,吐着血欺进李云琅。 龙渊死死握紧拢在袖摆下的双手,几乎克制不住冲上去的欲望。 乱来!太乱来了! 然而更让他无力的是,陆宁初纵使身形狼狈,也仍然能与越来越强的李云琅争个不相上下他还未到极限。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若李云琅已是强弩之末,他骤然出手,或许能成一击毙命。但李云琅目前仍有余力,他贸然出手,只会让陆宁初错失杀了李云琅的机会。 陆宁初对李云琅恨之入骨,想要杀他却屡屡不得,如今好不容易抓到对方,他不能因为心疼就坏了陆宁初完成心愿的机会。 求仙问道,既是与天相争,也是与人相争,自踏上漫漫仙途起,便是磨练无数,受伤难以避免。陆宁初不是温室里的娇花,他不必过分呵护陆宁初,只要不是危及性命,他不该如此紧张。 龙渊拼命劝说着自己,但还是在见到李云琅出现异样时,方才真的冷却了些冲上去欲望。 李云琅裸露在外的手掌、脖颈,竟是剥落皮肤,出现诡异的黑色裂纹。随着这些裂纹的出现,李云琅的身形也显摇晃迟滞。 剥落的皮肤飞快化成灰烬消散,虽有些距离,但以龙渊的修为,足够察觉出李云琅的这番变化,是因为肉身不足以承受体内的力量导致。 反噬其身,这是借了外力。 肉身无法承受的力量自然不能肆无忌惮地使用,如此状况,只要拖到李云琅不敢再借外力,又或彻底为外力反噬,那便是陆宁初的胜利。就算他当真要和陆宁初同归于尽,如今这副遭到反噬的身体,恐怕也追不上诚心想逃的陆宁初。 陆宁初当然也察觉到了这点。不过,在他眼中,拖延战术太过保守,逼到极致,李云琅未必没有办法逃脱。他要的是万无一失地杀了李云琅,如此良机,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才是上上之策。 本是陆宁初更显狼狈的形势瞬间逆转,七十二柄灵剑锵然作响,排列剑阵,封锁退路,又随轻雪剑锋所向,齐齐袭向李云琅,誓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拿下! 李云琅顿作回旋,手掌翻飞,将灵剑一一打偏,然灵剑甚多,他又身形迟滞,就算竭力化解,也为反复不断的灵剑割裂无数伤口。李云琅身上的衣服有防御之用,但也耐不住千劈万砍,最终化作褴褛。 重重剑影之中,冷光乍现,是陆宁初手执轻雪欺进,剑锋直对李云琅的心口。 身周是灵剑攒动,退无可退,陆宁初眼中冷光锐利,若是为这一剑刺中,就算不死也会重伤。 因反噬有些束手束脚的李云琅,骤然再次爆发,双手皮肤剥落更快,但也以排山倒海之势,将陆宁初与身周灵剑一并击退。 元婴期便可御空而行,脚踏飞剑是为锦上添花,使飞行速度更快。陆宁初如今已是出窍,自然也能自行凌空。 他倒飞两丈,召飞剑垫于后方,双腿屈膝一蹬,便反借退势,再度疾冲李云琅近前。 李云琅不防他回来如此之快,不及应对,只能狼狈闪避。他欲借此机会再逃,却又忽地顿住,回身硬撼轻雪剑锋。 陆宁初与他对了一掌,调转剑锋斜挑,却见李云琅竟是又要退逃。 陆宁初当然是再作阻挠,迫至李云琅身前,轻雪抹向他的脖颈,同时对上面具后目光更显沉着冷然却又不乏阴翳的眼。 你是谁? 李云琅眼神一荡,眼中顿时多了两分恶意。然,又瞬息变作癫狂嫉恨,一手抵剑,一手劈向陆宁初的脑袋。 飞剑适时出现陆宁初的脚下,带他飞快后撤。 李云琅欲追,却突然生生停顿,片刻后再复前行,又旋即再停,好似有两方相左的意见控制着他的身体。 如此动停几次,终是前行一方占据上风,一面袭向陆宁初,一面吼道:你看到了!今日不杀他,你我都得死! 连魔种都不能让他入魔,你以为他还能为你所用吗! 杀了他!杀了他!我也能当你的棋子!我替你赢! 陆宁初眼神微动,脚下飞剑骤然反向加速,如追光之矢,瞬息再欺李云琅近前,轻雪飞快抹向那裂纹遍布的脖颈。 这一击快得前所未有,控制着身体的李云琅完全来不及反应,只眼中顿显惊恐,身体却是死死僵住。 然而,李云琅眼神又是瞬变,迅速出掌,在轻雪切进颈中半寸之际,将陆宁初重重打飞。 于此同时,他出掌的那只手掌,也几乎完全剥落皮肤,黑色鼓动不休,仿佛随时都要将这血肉之躯撑裂。 我的手啊啊啊! 废物! 李云琅一张嘴中,竟是几乎同时窜出两句话。 不过,下一刻他们便无暇继续争吵,只因陆宁初又以方才那样恐怖的速度再次袭来。 这样的速度,就算是厉害的那个李云琅,也有些应对不了。 他险险避开致命的伤处,有些阴沉地道:居然还隐藏实力了。 陆宁初不言不语,只继续出剑,直奔李云琅的命门,大有今日必要取其性命之意。 李云琅虽能躲过,但却寻不到逃走的时机,这具身体的情况因为反噬越来越糟,若是继续拖下去,早晚会报废。 碍于这具身体的局限,他没法再施展更强的力量,便出言挑拨,企图寻得机会。 这可是你师! 然而才刚开口,就见剑光疾来,将他打断。 李云琅以为有用,冷笑一声,继续道:真是好狠的心肠,连自己的师 却是又见剑光。 你该死。陆宁初神色冰冷,似是毫无动摇,但握着轻雪的手却是越发紧了。 如果能把另一个人逼出李云琅的身体,李云琅是不是就能变回原来那个大师兄了。 发现李云琅的身体中还有另一人后,他不可避免地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他不能让对方知道他的目的,若是被对方知晓,李云琅会成为人质。李云琅方才说你我都得死,显然李云琅的身体要死了,也会影响到另一个人。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另一个人从李云琅身体中赶走,只能试着用杀了李云琅逼迫对方离开。 虽然并不怕痛,但痛总归是让人不快。被陆宁初这般紧逼,屡屡与死亡擦肩而过,还有李云琅在脑海中吵闹不休,李云琅终于失尽忍耐,突然语气森森地开口:既然你不肯放过我,那你就去死吧! 陆宁初顿生警惕,却又动作一滞,有些不知该如何防备。 李云琅说着这样的狠话,似有什么绝招,但手上却不见进攻出招之势。 李云琅见得陆宁初的警惕,冷嗤一声,只伸右手轻轻一握。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骤然降临,缈缈无痕,却恐怖异常。 明明周围仍是一样的景色,陆宁初却觉自己仿佛离开了整个世界,与周围一切的联系都被尽数切断。 没有剧痛,但却有将被抹杀的认知。 无形的力量暗流涌动,自我存在的认知逐渐消失,神魂停滞,拼尽全力才能思考。 是什么? 是什么? 他像停在了什么奇怪的缝隙之中,周围是无数层叠的幻影,有仿佛人似的东西,被层叠的幻影拉成蜈蚣一般的长条,幻影变幻不定,嘈杂不停,带着没有形迹的玄响,直让他头痛欲裂,连呼吸都要顾不上。 滚! 龙渊愤怒至极的龙啸突然灌入耳中。 与此同时,陆宁初仿佛从溺水中重回地面,猛地吸了口气,而后骤然醒悟。 是天道! 是天道的法则在抹杀他! 陆宁初眨了下眼,才从自我消失的认知中找回自己的视线。 他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 周围仍是层叠不尽的幻影,但又多了一条巨龙环绕他的身周,巨大的黑色鳞片缝隙中溢出灿灿金光。 而他的身上,竟是多了数不尽的金色丝线。 金色丝线从身体各处牵出,又以心脏位置最多,密密麻麻,直至连入龙渊身躯之中。 第98章 承诺 我若不是我。 剧烈的头痛并没有消失, 甚至越来越严重, 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些金色丝线意味着什么, 意识就因疼痛又开始模糊。 恍惚中, 更加难以辨别发生了什么。 只忽然一阵轰然雷响, 才让陆宁初又有了片刻的清醒。 周围幻影重重,但又与现实重叠,使他能够看到,带着雷鸣电闪的乌云翻滚, 聚成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次劫云都要庞大的云团,随后骤然大亮,劈下无数粗到可怖的雷电。 说不上来是怎样一种感受,明明目之所及之处只有耀目的雷电,但,陆宁初却看到了奔涌不停的, 象征着天道与法则的洪流。 洪流与雷电交融, 带着毁灭的意志, 天道的震怒, 劈向李云琅和龙渊。 该死!李云琅的声音穿透雷鸣,竟是仿佛与这象征着天音的声响平起平坐。 陆宁初的视线开始模糊, 不知是剧痛带来的影响, 还是窥得天机的惩罚。眼前的景象不再分明, 只能在朦胧中看到,李云琅的身影突然消失,劈向他的雷电落了个空。 李云琅逃走了。 那龙渊呢? 粗壮的雷电密集如林, 庞大的龙躯根本来不及躲避。 为眼前所见震慑的灵魂骤然挣扎起来,然而与此同时,脑海中的剧痛更甚,犹如尖锥刺破脑髓,不容抗拒地将陆宁初拉向漆黑的深渊。 视觉、听觉,所有感觉都随之远去,只剩剧痛经久不息。彻底堕入黑暗前,陆宁初艰难地想要去看龙渊情况如何,却只来得及看到游弋而动的星空,以及听到龙渊满含焦急的一声。 宁初! 陆宁初以为自己会失去意识。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并不是一无所有,也不是寂静无声。 嘈杂的玄响密密麻麻,是刚才的幻影从身边掠过。然而即便能够察觉幻影的存在,却也什么都看不分明,什么都听不清楚。 陆宁初几乎是本能地追寻着这些幻影的真相,但愈演愈烈的剧痛却阻碍了他的思考。痛到极致,痛到仿佛魂魄被扯成无数碎片,意识才终于彻底淹没。 但并非一无所获。 陆宁初在挣扎中辨明了一句 我若不是我便好了 明明嘈杂的幻影并未消失,但辨明那句话后,陆宁初却察觉到了长久的寂静。直到意识彻底消失之际,寂静才被打破。 好。 * 陆宁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恢复了意识。 但他又没有醒来。 他像是泡进了什么液体之中,浮浮沉沉,好似胎儿寄宿于母亲充满羊水的子宫,却又不是。羊水温暖、柔和,但他周围的液体却冰冷、黏腻、血腥。 这些令人难受的液体包裹着他,像数不尽的针密密刺入他的骨血,占据他的身体。这是锤炼,是炮制,痛苦万分,然而他竟是觉得习惯,仿佛曾有无比漫长的岁月,他都是如此度过。 清醒的意识又开始朦胧,浑浑噩噩,仿佛永远不会醒来。 直到一点温热突然落在唇边,将陆宁初从习惯的冰冷中惊醒。 陆宁初霍得睁眼,对上龙渊焦急而担忧的脸。 见到他醒来,龙渊露出仿佛劫后余生的狂喜:宁初! 在冰冷液体中浮沉的感觉留存太久,陆宁初眨了眨眼,才终于回神。 他并没有泡在什么奇怪的液体中,他躺在龙渊怀里。 唇边那点温热的感觉仍然鲜明,他下意识地一舔,随即骤然变色,挺身而起拉住龙渊大开的衣襟。 你干了什么! 赤.裸的胸膛上淌着金色的血迹,心口一道利爪扯开的伤口既长且深,完全可以看到内里勃勃跳动的金色心脏。龙渊半人半龙,化作兽型的龙爪上滴着金色的血液。 前世最后的悲痛涌上心头,陆宁初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心中后怕不已。 俨然,如果他再不醒来,龙渊就要把自己的心剖给他了! 龙渊不知陆宁初早就看透,还在尝试遮掩:我只是想取点血喂你。 龙爪变回人手,尝试将衣襟拉拢:小伤而已,你知道以龙族的体质,这样的伤很快就会恢复。 闭嘴!陆宁初攥紧龙渊的衣襟,阻止他继续拉拢。 他看着龙渊的心口,虽然在龙族强悍的体质下,狰狞的伤口飞快合拢,但双手仍是止不住地发颤,他红着眼睛看向龙渊:是不是我没醒来,你就要把心剖出来给我吃了? 龙渊顿时眼神游离:怎么会,只是取点心头血 你看着我!陆宁初扯着衣襟迫使龙渊正对自己,正要继续开口,却又注意到龙渊的脸色白得过分,甚至连唇都是一片苍白。 龙族体魄强悍,就算龙渊给自己开了这么大一个口子,只要他还没把自己的心真的挖出来,他不会虚弱成这样。这样苍白的脸色,只能是因为龙渊流失了太多血液,多到连龙族的体魄都承受不住的程度。 陆宁初抖了抖嘴唇,想要骂他,却是眼泪先掉了下来。 你你给我喂了多少血? 龙渊抿唇,还想着怎么否认,怎么哄人。 陆宁初却突然骂道:你这条蠢龙!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不顾自己! 他一边骂,一边掉泪,想要抱住龙渊,却顾忌后者的伤口,便弓起背,只紧紧搂住他的肩,埋在他的肩头。 你怎么不想想你出事了我会怎么样!你以为你不在了我还能好过吗!你敢死我就敢跟你殉情,不准你再做这种事! 陆宁初笃定了他就是那样,找借口没有用,龙渊只能干巴巴地哄道:别哭了 那你说你到底喂了我多少血!还有剖心的事你承不承认?陆宁初直起身板,再次与龙渊四目相对。 龙渊看到他那朦胧的泪眼,先伸手替他拭泪,才低声道:不多。 他没死,那给出的龙血就不算多。 至于剖心的事,他既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还说不多!陆宁初气得又要骂,但龙渊视线低垂,俨然是消极抵抗,拒不认错。 陆宁初顿了顿,到底是没能继续骂出来。 前世他也不是没劝过、骂过龙渊,让他多顾着点自己,别老只为他想。但最后的结果,他也知道。 再骂也没用,何况龙渊现在很虚弱。 又是两颗泪珠滚到龙渊指尖,陆宁初抿了抿唇,认真看着龙渊的眼睛,用仍有哭腔的声音问道:我到底怎么了? 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才让龙渊这样不顾一切地救他。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血色的眼瞳立刻出现动荡,龙渊把陆宁初拢进怀中,虽极力克制,但声音还是隐隐颤栗:你睡了整整五十七天。 他抱得更紧了些:我怕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因为不想压到龙渊的伤口,陆宁初没有完全贴在他的怀中,他看着龙渊心口的伤渐渐愈合,疑惑地皱起眉头:没有别的问题了? 没有原因才让人害怕。 这倒也是,有原因还能对症下药,但不明不白的昏迷不醒,就只能干着急,也怪不得龙渊会拼命给他喂血。 陆宁初拍着龙渊的后背:好啦好啦,现在已经没事了。可能是李云琅最后的招式影响了我的神魂,我之前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只是醒不过来。 先是因头痛失去意识,又在朦朦胧胧的状态中浮沉许久,陆宁初当然不会大意,早就确认过自己的状况。 我知道。 陆宁初低着头,看不到龙渊说话的同时,眼中飞快掠过一丝惊惶。 龙渊没有说出全部。 天雷劈下,李云琅逃走,他接住坠落的陆宁初,却发现陆宁初竟然失去了心跳。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安静得如同一具尸体。 虽然只有短短的片刻便又出现心跳,但陆宁初迟迟不醒,反复检查也找不出问题,足够让他心生恐惧,害怕心跳会再次突兀地消失,陆宁初再也不会醒来。 好在,他的小剑君终于又鲜活的被他抱在怀中。 陆宁初察觉到龙渊的放松,又顺了他的后背几下,便开始倾倒自己的疑问:对了,我昏迷前看到很多天雷劈向了你,你没事吧?还有李云琅怎么样了?他是不是逃掉了?他好像能借用法则的力量,最后那阵天雷也来得奇怪,跟天道发怒了似嗯! 滔滔不绝的疑问戛然而出,陆宁初把手伸向后腰,抓住龙渊作乱的手:你干嘛呢? 他抬头看向龙渊,却被扣住下巴吻住。 陆宁初起初还在挣扎,但察觉到龙渊的坚定以及迫切后,便顺从了起来。 他的小龙惶惶不安地等了他五十七天,就算现在他已经醒来了,也仍然心有余悸。虽然很想弄明白李云琅、天道、法则这些问题,但他的小龙如此不安,还是安抚他更加重要。 不过,被龙渊压在身下后,陆宁初还是有点犹豫,抵着龙渊的胸口,皱眉道:你的伤还没好全呢。 狰狞的伤口才刚合拢成粉色的疤,脆弱的颜色仿佛随时都会崩开。 然而,龙渊却扣住他的手掌,按在了脑袋两侧。 没关系。 龙渊的不安超乎想象的强烈,这场安抚完全阐释了什么叫抵死缠绵,也让陆宁初对龙族体魄的可怕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明明龙渊很虚弱,然而他还是累得奄奄一息。 龙渊抱着他,脑袋紧贴他的胸口,像是仍然缺乏安全感。 陆宁初愣了愣,轻柔地抱住他:我在呢。 我不会离开你。 龙渊的肩上出现了鳞片,陆宁初拨弄着把玩,歪头贴住龙渊的头顶。 你也不能离开我。 第99章 猜测 如何重生。 薄薄肌肉覆盖下的心跳因为方才的激烈仍然有些急促, 龙渊仔细听着, 直至最深处的恐惧都被抚平。 他抬头又吻住了陆宁初, 一吻结束后, 二人的位置逆转, 成了陆宁初被他按在怀中。 他抚过陆宁初的后腰,又停下来流连,同时在陆宁初耳边道:别浪费。 温润的墨玉立刻化作锐利的晶石,狠狠上瞪飞出一记眼刀。 别浪费, 指的当然是龙渊留在他身体里的那些东西了。 凶巴巴的眼刀被龙渊当成了糖一般舔化,陆宁初躲着落在眼睛上的亲吻,一边蹬了龙渊一下。 果然,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这淫龙都是一样的德性。 龙渊压住陆宁初的腿,往他敏感的腰侧捏了一把:乖些。 陆宁初剩下的那点微末力气立即散尽了, 只得撇着嘴, 一边炼化那些东西, 一边去掐龙渊的脸:都这样了还做那么狠! 做那种事也颇耗元气, 龙渊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两分憔悴,看上去甚至有些病弱, 陆宁初想不通他怎么还有那么充沛的精力把他往死做。 不过, 龙渊的眼睛倒是神采奕奕。 他捉住陆宁初的手, 黏糊地用唇蹭着:看到你就有力气了。 明明才做过更激烈的事,但陆宁初还是因为指节上的痒意红了脸。 淫龙! 龙渊笑意更甚,温声哄着:好了, 先好好休息。 陆宁初把手抽回来,摸了摸他的脸,心疼地命令道:你也给我好好睡一觉。 毕竟他昏迷都昏迷了五十七日,李云琅早就逃得不见踪影,现在急于一时也没有必要。 炼化那东西的时候,身体会有微热,又是置身最为安心的怀抱中,陆宁初很快便在情谷欠的疲惫中昏昏欲睡。 龙渊亦是抱着他的小剑君,安心地瞌上了眼。 睡过一觉后,二人才开始说起李云琅的事。 李云琅身体里有个实力可怕的老妖怪这点毋庸置疑,但这个老妖怪还能直接用法则抹杀陆宁初,那便值得仔细琢磨了。 陆宁初前世身死的时候已经到了渡劫期,那时候虽然也能运用法则的力量,但这个用,是借用,是顺应,一切循着法则本身的规定而动。比如顺应火的法则,与火有关的法术便会威力更强。 直接动用法则,那只能是大乘期,甚至大乘期以上才能做到的事。 问题也随之而来,大乘期的修为足以傲视如今的修真界,可这样一个强者,却许多年蛰伏不动,直至陆宁初和李云琅进入织梦灵境才现出行迹,并且只依附李云琅而动,却不真正暴露自己的存在,委实奇怪。 更奇怪的还有他的目的,他俨然是在针对陆宁初,可他的针对却又只是逼陆宁初成魔,直至被陆宁初逼到忍无可忍,才生杀意。 还有龙渊,虽然李云琅是因突然降下的天雷逃走,但陆宁初知道,他摆脱法则的抹杀,是在天雷出现之前,龙渊赶来之后。 龙渊又是如何对抗了法则的力量? 大乘期便是飞升,老妖怪是个魔修,并且在大乘期甚至以上,他留在我们这一界是天道不允许的,并且他失去了肉身,所以才藏在李云琅的身体中。借着李云琅的身体出手时,他还能欺骗天道,但动用法则时却被天道察觉,导致天道降下天雷要将他这个违规之人抹杀。 对于老妖怪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陆宁初还能理出一个比较说得通的说法,但老妖怪的目的,他却仍然有些琢磨不透。 李云琅说他本该成魔,后来又说他也能当老妖怪的棋子,能帮老妖怪赢。 难道是老妖怪想灭了正道,却不能亲自动手,只能寻找天赋出众者,逼其成魔,由其代为征战?而在织梦灵境中时,老妖怪本该找上他,却阴差阳错找上了李云琅? 面对这样一个老妖怪,李云琅当然无法反抗,他或是被老妖怪蛊惑,又或是被逼无奈,最终对他心生怨愤,倒也解释得通。 猜测得到龙渊的认可,陆宁初不由又生希冀:如果我能把那个老妖怪赶走,大师兄是不是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虽然心里觉得,李云琅那副嫉妒成狂的模样应当不只是受了老妖怪的影响,但面对陆宁初期盼的目光,龙渊还是答道:或许。 他的小剑君对敌人心狠手辣,但对他,对自己人,却一直饱含天真和温柔。他未必没有想到最糟糕的情况,他只是更想相信好的方向,更想相信他的大师兄不曾背叛。 甚至只是或许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其中的可能性也足够那双漆黑的眼睛闪闪发亮。 龙渊忍不住摸了摸陆宁初的眼角,黑长的睫毛柔韧地扎过指腹。 他的小剑君很好,他不想让他难过。就算当真是最糟糕的结局,那也让那份难过留到最后,不要再持续不断地伤害着他的小剑君。 老妖怪虽然实力可怕,但显然不能轻易动用超出界限的力量,要想对付不是全无办法。就是目前他们还抓不住他的踪迹,就算想要动手,也只能等他自己现身。 陆宁初知道着急没用,也不过于纠结,又问龙渊道:最后的那阵天雷你是怎么躲过的? 刚醒的时候,就看不出龙渊有被雷劈的后遗症,被折腾过后,他更是深刻地体会到龙渊没有因为天雷受到重创。 龙渊却是有些迟疑:当时我为了接住你,顾不上那些天雷,等我接住你后,那些天雷就消失了。 陆宁初眨了眨眼,看得出龙渊没有说谎,甚至自己都有些茫然。 或许当时那阵天雷只是去劈老妖怪的,因为声势太大,才会显得连你都劈了进去。 老妖怪逃走之后天雷便突然消失,思来想去,只能这么解释。 至于龙渊又是怎么从老妖怪手里救下他的。 陆宁初上下看过龙渊一圈,忽地两手捏住他的脸,仰头亲了上去。 那当然是因为他的小龙其实是条金龙。金龙应天运而生,是天道宠儿,法则当然要给他点面子。 想起龙渊来救他时,金光从鳞片缝隙中溢出的模样,陆宁初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除了对付老妖怪之外,接下来也要想想怎么把龙渊变回金龙。 亲完之后,陆宁初又把手挂在龙渊的脖子上,问他:你有没有看到金色的线? 那些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连接着他和龙渊,比起自己瞎想,当然是先问龙渊。 然而。 金色的线? 龙渊的神情比刚才更加茫然。 陆宁初微微皱眉,不觉得龙渊会故意装傻。但龙渊既然不知道,他就只能继续自己思考。 那些金色丝线的存在乍看莫名,但若是联系一个他许久不曾想过的问题,却似乎也不是不能解释。 他为什么会重生。 初时,他以为重来一世是上天垂怜。可现实却是,哪怕重生,哪怕他想改变,他的命运仍然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而真正的转机,都与龙渊有关。 岩上城时,他因龙渊才不再颓丧,后来又有有龙君现身,陷害之事才圆满落幕。在金城时,虽是叶雨辰导致李云琅暴露踪迹,但若不是他先去魔尊府,于最后关头才换叶雨辰的名额前往织梦灵境,叶雨辰也不会因为愧疚,决心同去金城。 后来离恨天叛出太上天宫,龙渊亦是出力颇多。 予他改变命运机会的,或许不是什么天道,而是龙渊。 龙族生命力顽强,哪怕剖心而出也不会立刻断气。前世他其实先于龙渊死亡,他能重生,极可能是龙渊做了什么。金色丝线于他心脏处最多,也与龙渊剖心之举可以对应。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心脏因为这个猜测重重跳动起来,陆宁初期盼地看着龙渊。 如果,如果,他的小龙也记得前世,那该多好。 只是,即便龙渊不忍让他失望,却也只能摇头:确实不知。 陆宁初顿时有些黯然,不过他也不是十分失望。 倒是龙渊还在问:是什么样的线?在哪里?对你有什么影响? 陆宁初没有回答,只是抱紧了他: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不用挂心。 龙渊或许是真的不知道,又或许是像他一样,不能说,又或者没法说。但这没关系,他会弄明白的。 和龙渊的联系,他只会嫌少而不会嫌多。 * 身在浮屠血海,就算对龙渊心存敌视,也没魔修敢来找死。 陆宁初和龙渊过了几天清闲日子,把龙渊苍白虚弱的脸色养回去后,突然对他道:你想不想要个女儿? 两个人没事可做,平日里腻腻歪歪便滚到了一起,陆宁初说这话的时候,正是一场云雨方停。 龙渊挑了下眉,摸着陆宁初的肚子道:你能生? 我是男人,怎么可能会生。陆宁初白他一眼,忽又想起什么,翻身咬了龙渊一口。 前世他对情爱之事并不十分了解,眼前这条淫龙曾还跟他说他会怀龙蛋。他当时虽然知道男人不会生,但碍于龙渊是龙族,还是傻乎乎地信了,甚至在动手时偷偷护着小腹,直到很久之后才发现自己是被骗了。 龙渊由着他咬,又捏捏他的腰侧,语气调侃:那去哪里要女儿? 陆宁初泄完了愤,才抬头道:去捡一个不就行了。 虽然因为前世的记忆过于惨痛,他有些记不太清确切的时间,但大致算算,前世那个在他重伤时救过他的小茴丫头,怎么着都该已经出生了。 前世小丫头因为他,死的太苦太惨,现在也该是时候把她接过来了。 第100章 书信 家人不弃君。 陆宁初和龙渊回了厄乱岭的魔尊府。 魔尊府倒是没出什么问题。龙渊虽不在乎权力和地位, 但也不是傻子, 知晓在魔道这样弱肉强食的环境中, 想要庇护弱小绝不能势单力孤。厄乱岭及其周边的几座城市, 早就被他牢牢掌控在了手中, 地盘较近的几个魔尊,也都是他杀了原来的魔尊,暗中扶持上去的。 当初魔主对他下手时,有魔修想来捡便宜, 最后全被打了回去。后来顾崇明上位,更是很识时务地下令所有魔修都不得进犯厄乱岭。 时隔多年再见陆宁初,并且知道了龙渊就是有龙君的万书年,面对二人时颇有些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放。 不过龙渊并未理会他的无所适从,只像往常一般吩咐了他准备茶点,便带着陆宁初去了栖龙居。倒是陆宁初, 还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 大管事好久不见。 待到二人远去, 万书年才从愣怔中回神, 挥散周围偷偷旁观的侍女和仆从。 去去去!一个个不干活, 指望魔尊大人白养你们啊! 众人作鸟兽散,万书年掸掸衣袍, 迈步走向后厨。 无论如何, 跟着龙渊, 他们至少过得比外头好。 栖龙居周围的月见幽开得正好,屋里还是陆宁初当初离开时一样的摆设。陆宁初进了门,毫无故地重游的生疏, 撒着欢地扑到兽皮毯上滚了两圈,然后又跪坐到案几边,装模作样地拿起墨条,道:魔尊大人,要我替您研墨吗? 于外人面前,龙渊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看到陆宁初撒欢,他本要放松神色,然而现在,他又压下弯起的嘴角,板着脸走到陆宁初身旁,同样跪坐案前。 不必。 陆宁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扑到他身上道:你以前对我好凶哦。 龙渊绷不住,往他屁股上轻轻打了一下:放肆。 随后便完全柔和了神色,有些无奈道:那还叫凶? 当初这来历不明的小骗子提要求,他哪样不是依着他? 陆宁初笑得得意,挠挠他的下巴,嘿嘿笑道:你那时候跟我说话总是板着脸,是不是忍得很辛苦啊? 龙渊瞪他一眼,顾左右而言它:就知道胡闹。 堂堂分神魔尊,被一届小小筑基剑修,撩得情不自禁,险些威严尽失这种事,当然不能轻易承认。 陆宁初见好就收,还是给自家小龙留了点脸面,只腻腻歪歪地又去闹他。 抒发完思乡之情后,二人才干起了正事他们是回来画符的。 小丫头不好找。 陆宁初前世遇到小茴时,是在深山老林,而且小丫头只说自己是个孤儿,其他的来历,比如来自哪个城镇哪个方向,什么都说不清楚。今世想要在她流落山林前把她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几年陆宁初其实已经拜托了千鹤斋替他留心,但一是小茴未必刚出生就是孤儿,二是孤儿颠沛流离,名字难免会有变动,小茴也未必一开始就叫小茴。所以,就算千鹤斋是最大的情报组织,这几年消息打探下来也是收效甚微。 唯一比较有用的线索,便是小茴拿到过有龙君改良过的符。 有龙君的符,不只在天灾发生后赠予百姓。那些被龙渊收进府中救下,后来又离开的人中,有部分受了龙渊吩咐,在各自所在的地方有妖兽鬼怪作祟时,制符分发给百姓。 为了避免暴露身份,龙渊并没有告诉这些人他便是有龙君。就算这些人发现龙渊给他们的符与有龙君一致,他们也不能确定二者的关系,更不会打着有龙君的名号行事。 但前世小茴捧着纸符当宝贝的时候,绝不会落下对有龙君的吹捧。由此可见,她手中的那张符,应当是由龙渊亲自分发。 而有龙君亲自赠符,那都是在救灾之时。 前世遇上小茴前,陆宁初还在追杀中生死挣扎,无暇留意哪里发生了天灾,今世的龙渊也不能未卜先知。陆宁初不想等小茴吃尽了天灾人祸的苦后才把她找到,只能先和龙渊一块,在前世遇上小茴的那片山林周边的城镇走动,哪里发生天灾,便去哪里救灾找人。 救灾的事龙渊干得比陆宁初熟练,自然也不会反对。 基础符咒的制作本就简单,经过龙渊改良之后更是如此,只要有点修为的人都能上手制作。陆宁初虽不精于此道,但到底已经是出窍期的修为,练过几回后,便也能做到一笔成符,且画出来的符和龙渊画的品质不相上下。 不过,符修也是一条修仙道,画符是门技术活,不是单纯地拿上笔,沾上颜料画就是了。符之所以是符,除了特殊的材料,特定的符文之外,还需要制作者在画符时注入灵力方能成符。每个笔划变化时注入的灵力多少也有门道,太多太少都会报废,就算在合适的范围,精准程度也会影响品质。 陆宁初的品质虽然追得上龙渊,但熟练程度却比不了,龙渊能同时画五张,他却只能一张一张来,而且画了约莫两百张后,他就头昏脑涨地画不下去了。 龙渊也搁下了笔。就算熟练,不停歇地画了上千张后,他亦会觉得疲惫。 陆宁初恹恹趴着,用嘴接住龙渊喂过来的点心,嘟嘟囔囔地道:比我以前挥剑一万次的日课还累。 剑法,符法,隔行如隔山,就算陆宁初不是学不会,甚至还能学得很好,但剑是他兴趣,画符却不是,让他这样全神贯注地去画,他还是会觉得头大。 龙渊揉揉他的脑袋:不用太勉强自己。 陆宁初倒下去,枕到他的腿上,仰头问他:你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一个人是不是很累? 还好。龙渊低着头,眼神温柔,觉得累就睡一会。 我哪有这么娇气。陆宁初抱怨了一声,又用手去勾龙渊的脖子,以后我都陪你。 龙渊眼中神色更显柔和,低头亲了亲他:好。 二人除了休息,便是画符,如此过了五日,万书年来通报。 魔尊大人,千鹤斋的书信送到了。 再是收效甚微,千鹤斋多少也能打探到点东西。想在茫茫人海中把小茴捞出来,只要是有可能相关的情报,一丝都不能放过。 虽然有传音之法,但远如浮屠血海这种距离的联系,还是要依托通灵纸鹤之类的载物。而通灵纸鹤这类载物能够传递的消息有限,回厄乱岭也是为了联系千鹤君,好拿到千鹤斋这几年打探到的详细情报。 说是书信,但陆宁初从万书年手中拿到的,却是厚厚三本书册。 虽然前几年打探到的情报千鹤斋都已告知过陆宁初,但知晓他要亲自去找后,千鹤斋便又重新编撰整理,以便他能在亲至各处时,见景生思,发现他们注意不到的细节。 难怪能成最大的情报组织,千鹤斋的确是很有一手。 陆宁初翻着那三本书册,不由赞叹不已。 除了曾经看过的那些,各个城镇前几年的新生儿名册、流浪儿名册、人口流动情况等内容,还有根据他提供的山林范围,得出的附近各个城镇前往那片山林的难易程度和可能性的排位。 排在最前的洛安城,便是千鹤斋根据各种情报归纳出来,小茴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龙渊的反应倒是不咸不淡,其他人想从千鹤斋手里得到处理到这种程度的情报,那是天价,但对陆宁初,千鹤斋顶多就收了个成本价。 千鹤君其实有些贪财,不然他也不会又是经营千鹤斋,又是经营千鹤商会。然而这样一个贪财之人,却对陆宁初如此优待,实在容不得龙渊不吃味。 书册翻到最后,陆宁初不由眯眼,隐隐显出杀意。 最后十几页的内容,不再有关小茴,而是几个修士的情报。 这几个修士,是前世侮辱小茴致死的那些畜生。 陆宁初要找小茴,自然也不会忘了他们。他知道这些畜生出自一个叫七星宗的三流小派,却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他虽记得他们的长相,但他不会画画,只能凭口头描述。 好在千鹤斋有很厉害的画像师,根据描述画出来的人像虽然有所偏差,但也大差不差。 人其实早就已经找到,只是碍于离恨天根基未稳,陆宁初不想轻易予人把柄,这才让这些畜生多活了几年。眼下他已是正道叛徒,便没必要再顾虑这点。 不管这些畜生这一世是否为恶,陆宁初都不打算放过他们。不过,若是他们确有罪证,能让他师出有名自然更好,所以这些年他也托了千鹤斋调查。 连个没有灵力的十三岁小丫头都不放过,甚至还用强.暴、轮.奸这种方式将其折磨致死,可见这些人根子里便是坏的。故而看到千鹤斋挖出了这些人的恶行,倒也不出所料。 有些人犯下的恶行还罪不至死,但于陆宁初而言都是一样。 待到把三本书册都看完了,陆宁初才发现装着书册的木盒底下,还有一封书信。打开之后,原来白霓云托千鹤君给他的。 信上内容不多。 先说陆清月其实已经被他说动,只是碍于固有的观念,一时不愿意承认,他们会劝陆清月接受。再是宽慰他,陆清月的分神劫准备足够充分,他们也会仔细照看,让他不要担心。最后是告诉他,在大家眼中他永远都是离恨天的陆宁初,并且白霓云和秦歌已经推迟了婚礼,等他回来。 白霓云的心思一直都很细腻,这短短的一封信,乍看字数不多,但说的都是陆宁初最挂心的事。 宁初龙渊和陆宁初一起看完了信,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陆宁初选择离恨天是因为他,劝说宽慰,显得虚伪,劝陆宁初回去,又是伤他的心。 陆宁初看着信怔了一会,才一边把信折回去,一边道:我没事。 他仔细地把信封封口折回去:我知道的,我师父他们怎么可能舍得不要我。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之前是故意那么说,是恃宠而骄,等着他们拿我没办法,只能依着我呢。虽然竭力想维持得意的语气,但说着说着,还是透出了隐隐的哭腔。 龙渊在心底叹了口气,把他按进怀中:想哭就哭吧。 陆宁初还在嘴硬:都在我的计划之中,我有什么好哭的。 龙渊没有再劝,只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陆宁初也不出声了,只过了一阵后,有很轻很轻的啜泣声从龙渊怀中传出。 和极为看重的家人一刀两断,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看着不甚在意,实则只是不敢去想。一旦去想,就会难过,就会动摇。 第101章 邪祟 山中有异。 谢谢哥哥! 最后一个小家伙举着糖葫芦跑开后, 陆宁初拍拍膝盖站起来, 又从草靶子上拔下一支糖葫芦递向龙渊。 这位哥哥, 你吃不吃糖葫芦?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 但那一声哥哥还是把龙渊叫得耳根发麻。 他用拳头掩住嘴轻咳了一声, 才又对上陆宁初那在晚霞中,仿佛漆上金彩的眼。 魔尊和叛徒的身份不适合光明正大地走动,他们自然换了一副假面。陆一这个身份也已经暴露,陆宁初现在用的脸, 比陆一端正英俊些,但远远及不上他真正面貌的昳丽夺目。 不过,即便是这样逊色许多的面容,只要看到陆宁初那极漂亮的眼睛,也足够使人心荡神摇。 这位哥哥,你怎么这么懒哪?陆宁初在龙渊愣神的功夫, 把糖葫芦直接抵到了他的唇上。 甜蜜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钻进唇缝, 挤过齿列, 不知是贪嘴还是眼前人笑得太甜, 龙渊下意识地抿了下唇,才从陆宁初手中接过了糖葫芦。 陆宁初也给自己拔下一支, 一边抿着舔着, 一边靠到墙上, 看着院中的孩子们嬉戏打闹。 这些孩子都是孤儿。 原本的打算,是依着千鹤斋登记在册的流浪儿和新生儿的名册,一个一个找过去, 看看能不能直接认出小茴来。但实行起来之后,才发现这根本就不现实。 年纪越小的孩子,越是一天一个样,就算对着千鹤斋根据他的描述画出来的小茴画像,陆宁初也实在看不出来,哪个孩子会长成画像上的模样。 而新生的婴儿,陆宁初看在眼中,更是宛如一个个小面团,顶多就是这个瘦点那个胖点,或者那个白点这个黑点的区别。 龙渊也不在行,毕竟他和陆宁初一样都没养过孩子。 两个男人勉勉强强,看过了半个洛安城的孩子,越看越觉得眼晕,最后只能服输,放弃这样一个一个认的办法。 陆宁初没琢磨出其他有用的线索,就只能等,等附近哪里发生了天灾,就立刻赶过去找人。 但天灾这种事不是说有就有,而且常常是突如其来,难以预测。两人把附近的城镇都走了一圈,除了听说山里有妖邪作祟,偶尔有人失踪之外,没见到哪里有受灾的迹象。 山中的妖邪早就有人请了修士来除,不需要龙渊和陆宁初多管闲事。 不过,这些城镇地靠的山林十分辽阔,想要除尽山中妖邪是不可能之事,且普通百姓身入山林,就算不遇妖邪,也难免因为失足或者遇上猛兽遇难。故而二人还是分发了不少符纸出去。 等发完了符纸,又是无事可做,陆宁初便拉着龙渊安置起了各处的孤儿。 虽然这样的干预可能直接影响小茴的命运轨迹,甚至使她不再叫小茴,但比起让小茴在苦难中等他,陆宁初还是宁可养着这些孩子,等到他们长大后,再根据长相认出小茴。 孤儿们的衣食住行都很好解决,毕竟不管是陆宁初还是龙渊,现在都不缺钱。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得有靠谱的人看顾这些小家伙,管着他们学会自食其力,并且避免他们走后,房子钱财被他人霸占。 好在这问题也不难解决,龙渊在各处都安排了人制符分给百姓,将孩子托付给他们看顾便是。 根据千鹤斋群策群力的分析,洛安城至少也是小茴进山前最后待过的地方。陆宁初和龙渊安置好了别处的孩子,就回了洛安城,一边等待,一边亲自照顾这里的孤儿。 陆宁初看着孩子们玩闹。 龙渊却在看着他。 晚霞灿烂,把糖葫芦的糖衣照得越发晶亮,连带陆宁初沾上了糖渣的唇瓣,亦是如此。 这让龙渊很难不想起,他和陆宁初的第一个吻。 陆宁初像是终于察觉到他的视线,忽地转过头来:干嘛一直看着我? 不待龙渊回答,他便弯起眼睛,凑近了龙渊,笑嘻嘻地道:想亲我? 说完还慢慢地舔了下糖葫芦。 龙渊呼吸一顿,移开视线道:别胡闹。 嘿嘿。陆宁初更得意了,用胳膊肘拐了拐他,小声地撩拨着,别急嘛,回去给你亲,你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龙渊只能毫无威慑力地瞪他一眼。 他们并不和这些小家伙住在一起。他们不可能长久地照顾这些孩子,若是让这些孩子对他们生出过度的依赖,那不是什么好事。有专门负责照看的人手跟这些孩子一起住,他们则是住在客栈。 二人不是整天都陪着这些孩子,更多时候,他们还是走过洛安城的大街小巷,留心着那些较为穷困,又有幼儿的家庭。小茴不一定在那些孤儿之中,前世她或许是家中突逢变故,又或许是遭遇天灾之后,才会成了孤儿。 不过这样的找法无异于盲人摸象,除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好赶上哪户人家给自家女儿改名叫了小茴。 唉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迟迟没有新的线索,陆宁初还是有些沮丧。 龙渊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安慰他:总会找到的。 趴在桌上的人听到安慰,立刻呜呜着往他怀里拱:可是我舍不得我们的女儿吃苦呜呜呜! 虽然陆宁初对这个叫小茴的孩子的执着有些奇怪,画像的来历也编得漏洞百出,但龙渊没有过分纠结原因,只要是陆宁初想做的事,他都愿意依着他。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他拍拍陆宁初的后背,道:现在还找不到她,那便说明她还没有吃苦。 这话倒是在理,陆宁初的沮丧少了些,但仍然嘟囔着:还是越早找到越好 他自己就是孤儿,虽然从小到大不缺师门的关爱,但没有父母总归是不一样的。何况依眼下的情况,小茴很可能是有过父母,再又失去,这只会更加痛苦。 说要把小茴当女儿,那也是在小茴已经是孤儿的情况下,若她的父母还在,那自然是让她和自己的父母继续一起生活更好。 龙渊明白他的意思,但没说破,只抱着他:有我。 没有父母始终是陆宁初心底的遗憾。 陆宁初嘤嘤呜呜,撒娇撒得更加厉害。 直到窗外传来惊呼声,他才趴去窗边看起了热闹。 龙渊不感兴趣,但陆宁初招手喊他。 快来快来!是洛安城城主请来的那几个太上天宫的人回来了! 洛安城也有妖邪作祟。 洛安城依山而建,有不少人靠着上山砍柴、打猎和采药维生,山上难免会有危险,以往上山后回不来的人并不算少。所以,起初只是深入山林谋生的猎户、樵夫接连失踪时,并没有人重视。 直到后来,连去山上庙里上香拜佛的香客都开始失踪,并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洛安城的人才意识到,山里恐怕是出了噬人的妖兽或者邪祟。 按理来说,洛安城的城主这时候就该请修士来除妖诛邪了,但现在的这位洛安城城主不知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只张贴了张公告,让城里的人不要上山,就撒手不管了。 然而城主撒手不管之后,他那唯一的儿子却突然带着一队人马上了山。这城主儿子出发时,一身戎装,威风凛凛,但到底是个凡人,上山之后的结果当然也是失踪。 这下洛安城城主才真的急了,连忙请来修士上山找人。但山里的东西出乎意料的厉害,洛安城城主连着请了好几批修士都是有去无回,最后只能花大价钱请来了太上天宫的人。 太上天宫的人今早开拔进山,走之前还跟洛安城城主打了包票,说一定能解决山里害人的东西此时距城主儿子进山已经过去了近半月,还有那么修士也都折了,城主早就不抱希望,请来太上天宫的修士只是为了给唯一的儿子报仇。 却不想回来时,一个个都狼狈不已,衣襟被鲜血染得通红。他们走时还带上了几个城主府的护卫,眼下这些护卫不见人影,只怕是都折在了山里。 陆宁初和龙渊在的这家酒楼位于直通城门的大街上,挑的雅间又是最好的位置,往窗外一探头就能看到城门方向。 守在城门口的护卫很快找来马车,扶着这几个修士上去后,便立刻赶往了城主府。 虽然之前就折了好几批修士,但听闻到底不如亲眼所见,见得这几个修士的惨状后,城中百姓俨然更加恐慌,纷纷回到家中,紧闭门窗。 原本还算热闹的街市很快萧瑟下来。 陆宁初用手指敲了敲窗沿:两个金丹期,四个筑基期,都这阵仗了还伤成这样,这山里的东西是有元婴修为,还是数量不少啊? 他拽着龙渊的衣袖摇了摇:龙哥哥,咱俩进山看看? 虽然洛安城城主请来的那几个太上天宫的修士是赤阳天的人,但这毕竟是关乎一城百姓的事。 为百姓排忧解难之事,龙渊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二人进山之后,竟是完全找不到符合条件的妖兽或者邪祟。 再仔细找了一圈,仍是一无所获。陆宁初深深拧眉,龙渊亦是面色凝重。 他们一个出窍,一个分神,这山里作乱的东西再怎么会藏,他们也不该一点都感觉不到。 难不成这山里的东西是李云琅?思来想去,能完全瞒过他们二人感知的,似乎只有被老妖怪附身的李云琅。 不过不待龙渊作答,陆宁初便又否决:不对,如果是李云琅,那几个太上天宫的修士不可能活着回去。 同样的,这东西的修为也不可能超过元婴,但凡超过元婴,那几个修士也都活不了。 第102章 尸鬼 障眼之物。 连他和龙渊都找不到的东西, 那几个太上天宫的修士也不可能找到, 他们能够遇上, 只能是那东西自己出现。 要论隐匿, 这几个修士比不了他和龙渊, 何况他们还带了洛安城的护卫,当然更容易被发现。这一行人实力不足,山里的怪物自然不介意现身,吃上一顿送上门来的大餐。 可惜这样的引诱方式并不适合他和龙渊。 作为混沌时代最强者之一的古天龙后裔, 龙族对其他妖兽精怪有着与生俱来的龙威。而他作为龙渊的伴侣,也因为过于深入的亲密,早就被打上了无形的烙印。 龙威是一种冥冥中存在的规则,其对其他妖兽精怪的影响,类似于被捕食者面对捕食者时出于本能的预警和恐惧。生死面前,不管是妖兽还是邪祟, 都有着人族无法理解的敏锐, 就算他们伪装成普通人, 求生本能也仍会警告山里的东西, 从而使其不敢出现。 回去听听那几个太上天宫的人怎么说吧。 虽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逼出山里的东西,但那样动静太大, 于他和龙渊现在的处境而言, 极易引来麻烦。各地孤儿突然得到安置的事根本藏不过去, 若是暴露踪迹,难免会有人觉出他们与这事的联系,从而妨碍到他们继续找小茴。 现在城里没人上山, 不会出现无谓的牺牲。而且太上天宫的人再是狼狈,好歹也是活着回来了。能够活着回来,那便意味着山里的东西并非不能解决。 何况提出进山看看,本来就不是打算插手。 修士之间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已经有人负责的委托,若非得到求助,旁人不可插手。不经同意便擅自完成别人的委托,这是在告诉别人你们的能力不如我,是赤.裸裸的打脸。 遇上谦逊平和的修士尚且好说,但若是遇上有心气的,轻则不满,重则结仇。而太上天宫赤阳天的修士,正是最心高气傲的那一批。 这回进山,主要还是惊讶山里那东西的实力。就整个修真界而言,元婴期其实是凤毛麟角,在太上天宫这样的顶级门派中都已是长老一流,在小门小派中更是能直接担任掌门。 山里出了个这么厉害的东西,总得探究探究成因,以免之后出现更大的祸患。 因为进山的关系,陆宁初和龙渊错过了洛安城城主和那几个修士的谈话。不过第二日,为了安抚民心,城主府公布了那几个修士探得的情况。 说给民众的内容,自然不会有太多细节。公告上只大概说了作祟的是一具尸鬼,且尸鬼是由葬在山中不知名修士的遗体变成,所以格外强大,便话题一转,说太上天宫的修士是一时不备,才会为尸鬼所伤,待他们恢复之后一定会将尸鬼铲除,让大家不必恐慌。 修士尸体变成的尸鬼?陆宁初挑了挑眉。 尸鬼是一种比较常见的邪祟,因阴秽侵入尸体引发尸变而来,一般而言只有普通人的尸体才会变成尸鬼。而修士的尸体,因有灵力或魔气留存,阴秽不敢侵入,不论正道还是魔道都少有发生尸变的。 记载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修士尸鬼,生前都是修为低微之辈,没比普通人尸体变成的尸鬼强上多少。元婴水准的修士尸鬼属实罕见,更莫说它还能躲过他和龙渊的感知。 都伤成那样了,还敢保证一定能拿下那尸鬼,这几个家伙别不是在死要面子吧?陆宁初托腮看着张贴公告的地方,眼中颇有些怀疑。 他还以为这些人会搬救兵呢。 不至于,毕竟是关乎性命之事。他们跟尸鬼交过手,应当是有把握。龙渊瞥了眼陆宁初看的方向,又把视线放回他身上,等他们再去的时候跟着去吧。 陆宁初撇了撇嘴:也只能这样了。 * 太上天宫的修士休养了五日,才重新整装。 看着和他们同行的洛安城护卫,陆宁初和龙渊的脸色都有点阴沉。 面对元婴尸鬼,就算是有点身手的普通人,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何况上回跟着去的护卫一个都没回来,这几个修士还要带上护卫的目的,只能是把他们当作诱饵,以及遇上危险时,用来拖延尸鬼行动的肉。 偏偏不知几个修士说了什么,这几个注定是去送死的护卫,居然还一脸兴奋。 这群狗东西陆宁初喃喃骂了一句,和龙渊一块跟了上去。 这几个修士熟门熟路,很快就到了山林深处。深处的树林茂密,格外幽暗静谧,那些原本兴奋的护卫已经收敛神色,面上尽是警惕。 修士们的行动慢了下来,护卫中有人忐忑开口:仙长,是不是已经到那尸鬼的地盘了? 名叫杜云的修士回头,脸上带着令人安心的笑容:是。不过各位不必担心,只要按我们说的去做,就一定不会有事。 杜云长了一张值得信任的脸,笑起来时更是效果出众,那些心有惶惶的护卫很快安定下来,甚至反过来关心杜云等人。 仙长们千万小心。 杜云含笑点了点头,接着便又转回头去,一副戒备周围的模样。 陆宁初看得皱眉不已。 不提醒这些护卫小心,反倒是让他们不必担心,放松警惕,这到底是压根就没打算让这些护卫活下来,还是的确有把握对付尸鬼? 而且。 他拉了拉龙渊的衣袖:这些人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这几个修士戒备周围的态度完全算不上认真,再者杜云方才的笑容,也显得有些太过从容。这副松懈的模样,实在对不上五天前他们逃回洛安城时的狼狈。 龙渊亦是不解。 就算能在那几个护卫身上做文章,可就这些人的实力而言,元婴尸鬼仍然极其危险,稍有变故便是杀身之祸。难道这些人当真如此自大,认为找来了替死鬼,做了些准备,便能万无一失地拿下元婴尸鬼? 先看着吧。 可惜他和陆宁初不便露面,只能等尸鬼现身后再见机行事。 来了! 忽的一声大喊,便见杜云一行的前方涌来大片瘴气。 瘴气翻涌极快,不过片刻便将杜云等人吞没,且瘴气浓厚,一旦没入其中便难见人影。 尸鬼俨然就藏身于这片瘴气之中,陆宁初心头蓦地一跳,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虽然他们的干预可能会吓退尸鬼,但思及杜云一行的种种表现,若无意外,那几个护卫必死无疑,他和龙渊做不到袖手旁观。 陆宁初和龙渊飞快掠入瘴气,企图在元婴尸鬼察觉前发现对方。然而瘴气浓厚,二人飞掠一阵后,竟是迷失了方向。 该死!陆宁初脸色沉沉,颇有些暴躁。 有这瘴气掩护,就算那尸鬼察觉到他们,恐怕也不会立刻逃走,那几个护卫遇害的可能性自然更大。 龙渊脸色凝重:这片瘴气不简单。 修为到了他和陆宁初的境界,即便身处迷雾之中,他们也能辨出正确的方向,并且以龙族的体质而言,理当能够抵御瘴气的影响。他们仍然迷失,足以见得这片瘴气绝非寻常。 除此之外,这片瘴气的范围,似乎也出乎意料的广阔。 区区一只尸鬼,哪怕有元婴境界,也不至于有困住分神和出窍的能耐。 迷失方向的情况下,继续前行也只是无头苍蝇。 陆宁初凝视着眼前的瘴气,忽地张嘴吐出了舌头下的气丹。 宁初? 我就闻闻味道。陆宁初吸了两口,脸色顿变。 龙渊待他重新屏息,放回气丹:怎么了? 陆宁初拧眉默然片刻,似在确认,随后才回答道:这瘴气跟大荒地沼泽上的很像。 大荒地沼泽上的瘴气跟尸虫的生存有关,若是这里也出现了尸虫,且瘴气继续扩散,那麻烦可就大了。 会不会是巧合? 大荒地和这里相隔数千里,尸虫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匪夷所思。 陆宁初不敢妄下断言:虽然不是完全一致,但不论样子还是气味,都确实很像。最好还是先找到那只尸鬼,看看它到底是真的尸鬼,还是被尸虫控制的尸壳。 话虽如此,但眼下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尸鬼。 救命啊! 一筹莫展之际,忽有惨叫声传入耳中。 不需任何言语,陆宁初和龙渊当即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惨叫声后,还有兵器交接及法术炸裂之声,有这些声响作为指引,二人总算找到了杜云一行。 二人赶到时,恰好赶上了尾声。 畜生受死! 随着一声厉喝,只见沛然火光绽开,将陆宁初和龙渊眼前的瘴气吹散一片,露出杜云将一枚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长钉钉入尸鬼胸口的情形。 灵力点燃的烈火无法扑灭,尸鬼尖利地哀嚎着,伸手企图拔下长钉,手掌却被烈火烧成灰烬。 烈火具有除邪避秽之效,是专门克制尸鬼这等邪祟的利器。吱吱作响的皮肉燃烧声中,尸鬼终于倒下,长钉上的火焰也因尸鬼身体中的阴秽除尽而逐渐熄灭。 杜云似是耗尽体力,踉跄着走近尸鬼,收回长钉,随即一屁股坐到地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我们赢了。 杜师兄!其余几个狼狈不堪修士欣喜,连忙赶来扶住杜云,并喂他服下丹药。 休整片刻后,杜云看向不远处的一地血腥狼藉。 可惜没能保护好他们。 那几个跟来的护卫,尽数被啃咬撕扯成了碎块。 第103章 跟踪 尸骸血池。 尸鬼胸前被烧出了一个焦黑的大洞也没有垮塌, 俨然不是被尸虫撑起来的尸壳。 陆宁初松了口气。 不过看着杜云等人掩埋那几个护卫的残肢, 他还是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杜云等人的说法是, 这些护卫成了这般模样, 带回去也是徒增伤心, 不如就此掩埋,只把遇害的消息带回去便好。 若他们当真这么关切普通人,一开始就不该带这些护卫来。而且这些护卫出发时神色兴奋,绝非是得知了危险后的自愿牺牲, 而是遭到了哄骗。 杜云等人现在的做派,简直就像是在故意演给谁看一样。 但他和龙渊并未在这些人面前暴露,周围也没有旁人。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杜师兄,尸鬼是死了,可这里的瘴气要怎么办啊? 杜云把尸鬼的残骸装入麻袋,收入储物法器要想证明确实除掉了尸鬼, 自然需要证据。随后拍拍衣摆, 起身道:普通百姓进不到这么深的地方, 而且瘴气随尸鬼而来, 现在尸鬼死了,瘴气过不了几日就会散去。 那我们是能回去了吗? 杜云摇了摇头:还得找找这尸鬼的老巢。这么强大的尸鬼以前从未有过,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导致, 而是它的埋骨之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变化, 成了特殊的聚阴之地,之后可能还会有新的邪祟出现。 可是这要怎么找啊?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就算有八卦镜指路, 也不好找吧。 笨!有人抢在杜云前头出声,这尸鬼又没什么脑子,八成来的方向就是它老巢在的地方呗。 杜云笑了笑,接着道:尸鬼之前害了那么多人都没见着尸骨,估计是把残肢都拖回老巢了。如果我没猜错,这瘴气应该来自腐烂的尸体,只要朝着瘴气最浓的地方找过去,就能找到尸鬼的老巢。 杜云一行出发去找尸鬼的老巢,他们之中有会风水堪舆的道修,倒是不受瘴气影响,不会迷失方向。 陆宁初和龙渊悄然跟在后方。 好像没什么问题。虽是这样说着,但陆宁初的神情却与之相反,仍然眉头紧锁,双唇紧抿。 除了可能害死几个护卫之外,实在看不出杜云一行还有其他问题,可他仍然觉得哪里有些古怪。而且那几个护卫是死在尸鬼手中,并非杜云等人杀害,也根本无从追究。 唔?脸颊忽然被戳了一下,陆宁初扭头看向龙渊。 龙渊收回手指,眼中晃过笑意,稚气的少年面容因为生气微微鼓起的脸颊的模样,实在太过可爱。 若是怀疑,那就继续盯着他们,有问题的话,他们迟早会露出马脚。 嗯。 龙渊正要把手放下,却被陆宁初忽地伸手牵住。 专心点,别老是开小差。 嗔怪的埋怨又让龙渊眼中浮现笑意,他反客为主,扣住陆宁初的手掌:知道了。 柔和的语气让陆宁初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接着才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发现我们了?我总觉得他们刚才像是在演戏。 就境界而言,杜云一行绝不可能发现他们。但之前这些人对护卫的安危根本就不上心,后来的体贴又来得太过突然。他实在想不出,除了故意演给旁人观看,企图掩人耳目之外,还有什么动机能让这些人这样惺惺作态。 的确很可疑。杜云一行走不了两步就要停下来校正方向,龙渊眸光微闪,我们在瘴气中迷失方向,却偏偏在杜云击败尸鬼时找到他们,这未免有些巧过了头。 陆宁初沉思片刻:如果是杜云等人故意把我们引过去,那他们后来假惺惺的做派也解释得通了。 可是,陆宁初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我们的?至少在进瘴气之前,他们肯定是没有发现的。瘴气受尸鬼控制,总不能是尸鬼告诉他们的吧? 或许是尸鬼察觉到我们后出现了异常举动,才让这些人猜到自己可能被人跟踪了。 虽然说得通,但到底只是猜测,跟踪还得继续。 周围的瘴气越来越浓,走走停停了好一阵后,杜云一行终于找到了地方。 元婴尸鬼的老巢在一个隐蔽的山洞之中。有些修士不喜与人聚集,便会在深山老林中独自辟一座洞府修炼,最后或因走火入魔,或因到了寿数而不及突破,默默坐化于洞府之中。 洞口周围遍布崩塌的巨石,可见此处确实发生过巨大的变化。堆叠的巨石之间已有元婴尸鬼辟出的通道,循着入内就能进到深处。 在巨石通道的入口外时,就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进了山洞之后更是渐渐刺鼻。待到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血腥味已经浓到令人受不了的程度。陆宁初和龙渊用气丹维持呼吸,自然没什么感觉,而用解毒丹对付瘴气的杜云一行,却是死死捂住口鼻。 山洞中的瘴气确实比外界更浓,即便用了可以驱散瘴气的法器照明,也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众人走到山洞尽头,只知前方出现了洞窟,却看不清洞窟中的景象。 啊!杜云一行中的女修忽地发出惊叫。 幽暗的环境本就容易令人紧张,方才甚至有人问过会不会还有其他尸鬼,突如其来的惊叫自然吓了众人一跳。他们连忙看向女修,没发现危险后,难免有些不满。 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女修哭丧着脸,一动都不敢动: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了女修脚下。 杜云脸色一变,上前扶着女修从原处走开,才安慰道:一截肠子而已。 一截肠子当然没什么危险,但看到这种东西,总归不会心情愉快。 还没进洞窟就出现了这种东西,又有浓郁的血腥味源源不断地传出,杜云等人自然不敢继续瞎子摸象似的走进去。就算并不害怕,也没人想碰着挨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杜云等人用法术呼呼地吹了好一会,才终于把山洞里的瘴气吹散到不至于阻碍视线的程度。 照明用的法器飞进洞窟,照亮了其中的景象。 看清之后,杜云等人僵硬了片刻,才步履踌躇地重新往前。 洞窟中央是一口方圆三丈的血池,满满一汪的血水浸泡着东倒西歪的尸骸,周围的地面上随处可见飞溅的血迹和残肢。 完全就是一副地狱般的景象。 这是杜云盯着泡在血池中的一具尸体,城主的儿子。 虽说希望渺茫,但众人出发前,还是看过了一众失踪者的画像。其他人也认出了其他几具尸骸,随即有人疑惑道:人数对不上啊。 杜云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这血池是怎么来的? 提问的人愣了愣,看向了平静的血水水面。 找不到的人,恐怕都在这血水下面了。 道修的接受能力最强,忍过乍然看到的恶心后,便仔细打量起了周围。将整个洞窟看过一圈后,他走到杜云身边,解释道:这里以前应该发生过地动,地形变化后,这处本该是风水宝地的洞穴变成了聚阴之地,日积月累就把那元婴前辈的尸体变成了尸鬼。 他瞥了眼血池:这地方能源源不断地养出邪祟,留不得。 那就炸了吧。 众人在道修的指挥下做起了炸掉洞窟的准备。至于城主儿子等人的遗体,因为形状都颇为凄惨,他们并不打算带回,而是决定一并炸毁。 师兄,有人出声询问道修,这血池是干什么用的啊? 尸鬼这种邪祟可以靠吞吃活人和尸体强大自身,它掳来了这么多人,来不及吃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噫呃提问的人顿时露出了恶心的神色。 陆宁初和龙渊先一步出了山洞。 杜云等人远远躲开后,元婴尸鬼的老巢便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坍塌。 陆宁初和龙渊跟着杜云等人离开了瘴气范围,回到了洛安城。 洛安城的百姓听说杜云等人除掉了尸鬼,还炸掉了尸鬼的老巢,顿时人声鼎沸地欢呼起来。人群挤挤挨挨,杜云一行废了好一番功夫,才上了城主府的马车。马车远去,人群还在后头追了许久。 好似一切都皆大欢喜。 临近洛安城的时候,陆宁初和龙渊便没再继续跟着,而是先一步进了城。杜云等人进城时,他们已在临街的雅间坐下。 街上仍有喧闹,街头巷尾都洋溢着欢欣。 然而陆宁初却垂眸盯着手中用的茶盏,一副心事颇重的模样。 龙渊探身凑近他,摸了摸他的脸道:还是觉得那些人有问题? 陆宁初抬眸看他,却没说话。 龙渊无奈,只得劝道:那些人后来的行动我们都看在眼中,确实没有问题,甚至还可以说处理得很好,方方面面都没遗漏。他们带上那几个护卫的确可疑,但也未必真是他们害死了这些护卫。 再者,龙渊叹了口气,现在他们已经成了英雄,就算我们说出自己的怀疑,这些欢呼庆贺着的百姓,恐怕也会自觉把那些护卫的死粉饰成必要的牺牲。 虽然有些残酷,但人性便是如此。在危险面前,对大部分人来说,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只要自己能够安全,死上几个人无关紧要。 何况死的那些人,本就是担负了保护城中百姓责任的护卫。 我知道。陆宁初低低喃了一声,随后踌躇片刻,才又道,我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 杜云等人做得那样完美,他还能怀疑什么呢。 难不成怀疑他们跟尸鬼一起做了一场戏? 杜云等人身上的伤和周围打斗的痕迹,的确是元婴实力的水准。长钉上燃起的火焰也做不得假,尸鬼只被烧出一个大洞而没有变成灰烬,足以证明那具尸体确实是元婴强度。 元婴尸鬼确实死了,尸鬼老巢也确实炸了,区区几个金丹、筑基,怎么可能舍得下这样的成本。 那你在想什么?因为烦恼,陆宁初的脸又微微鼓起,龙渊忍不住捏了两下。 陆宁初看着他,欲言又止。 龙渊逗他:连我都不能说了? 陆宁初抿了抿唇,终于开口:你觉不觉得,那口血池,有点像浮屠血海? 最初的浮屠血海,应该也像那口血池一样,有无边的血水浸泡着无数尸骸。 从龙渊愣神的模样就能看出,他之前并未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然而他却不知为何,第一眼看到那口血池时,便想到了浮屠血海,甚至在脑海中勾勒出了浮屠血海最初的模样。 第104章 闹剧 狗血八卦。 确实有些像。龙渊定了定神, 鼓励般地继续问道, 还有呢? 陆宁初却摇了摇头:没有了。 杜云那些人的处理没有能够置喙的地方, 反应也都没有问题。和伴生尸虫的瘴气相像的瘴气, 以及和浮屠血海相似的血池, 是我唯二能够察觉,并且没法放弃怀疑的疑点。 说着这些的时候,陆宁初的眼中带着犹豫。 他不是怀疑龙渊,只是那口血池和浮屠血海太像, 保不准会牵扯到龙渊。 没关系,你继续说。龙渊坦然得好似他并非浮屠血海之主。 和杜云一起的那个道修说,元婴尸鬼是掳来了太多人,来不及吃才会弄出血池。可我总觉得其中的逻辑反了。明明吃不完,为什么还要继续掳人?元婴尸鬼的举动,不是更像是为了制造血池, 所以才大肆掳人吗? 陆宁初顿了顿:如果真是这个顺序, 那就又有新的问题。尸鬼是阴秽借了人的躯壳而动, 并不具有人的智慧, 比起人来普通尸鬼根本就是只有本能的野兽。就算元婴尸鬼有些不同,它智慧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顶多可能像是比较聪明的猫狗。智慧低下的尸鬼怎么会在一开始就知道建血池, 是不是有人教了它才会如此? 这是怀疑尸鬼背后有人。 龙渊露出沉思之色, 忽而眸光一闪,道:如果你没有见过大荒地的瘴气,没有因为血池想到浮屠血海, 听过杜云等人的分析,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再见到他们一一解决问题,我们是不是不会再继续怀疑,并且认为事情已经圆满结束? 我也这样想过,但杜云他们毁掉尸鬼和尸鬼老巢时十分干脆利落,如果他们真的跟元婴尸鬼一伙,那未免太有魄力。元婴尸鬼再是蠢笨,好歹也有着元婴实力,而他们修为最高的只有金丹。 龙渊用手指敲着桌面:如此说来,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元婴尸鬼背后另有其人,且修为在元婴之上,二是元婴尸鬼不止一只,所以即便是杜云等人,都能狠得下心牺牲一只,用来掩人耳目。 可是不知道该怎么验证。陆宁初蹙着眉头趴到桌上,甚是苦恼。 瘴气和血池的怀疑没有证据,杜云等人也没有破绽。元婴尸鬼背后另有其人无从找起,还有其他尸鬼不能用大肆搜山的方法寻找,也等同于没有线索。 大肆搜山必然会导致他和龙渊的身份暴露,以他们现在的处境,到时候只怕尸鬼还没找到,讨伐他们的修士就先乌泱乌泱地来了。 他们的身份始终是一层桎梏,龙渊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摸摸陆宁初的脑袋,安慰道:等吧。反正我们也不急着离开这里,如果真的还有问题,我们迟早会发现的。 * 第二日。 洛安城中大肆庆贺了一番,并当着一城百姓的面把元婴尸鬼的残骸烧了个干净。 杜云等人并没有立刻离开,一是为了养伤,二是为了确保山中邪祟确实已经除尽曾经有过修士以为除尽邪祟,却不想离开后还有邪祟作乱的惨案。 陆宁初明里暗里地盯了好几日,都没盯出个花来。洛安城的百姓也渐渐开始重新上山,谋生的谋生,拜神的拜神,没再出现有人失踪的案件。 一切都祥和得过分,好似陆宁初和龙渊之前的怀疑都是疑神疑鬼的臆想。 虽然有些不甘,但事实面前,陆宁初只能放下对杜云等人的怀疑。 不再试图找出杜云等人的破绽后,他便又把心思放回了找小茴这件事上。奈何这事也是个水磨工夫,只能慢慢来。 又是一无所获地从小巷中走出后,陆宁初难免有些垂头丧气。龙渊拉着他去街上,企图逗他开心。 吃一口,龙渊温声细语地哄着,你不是很喜欢吃这个吗? 陆宁初恹恹地抬眼,又等龙渊哄了几句,才张口咬住了喂到嘴边的糖糕。 别想太多了。龙渊有些无奈,之前不是你自己说的,找小茴急不得,实在不行就等到她再长大些的时候。 陆宁初嗯嗯哼哼,扎进龙渊怀里撒娇。 我好没用 这是受了对杜云等人判断失误的影响。 龙渊捏了捏他的后颈:谨慎些没什么不好。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两人还在街上,就这么抱着,实在有些引人注目。 好了,给那些孩子的点心还没买呢,我们继续逛逛。 要亲。 周围人来人往,龙渊一愣,和陆宁初打商量:回去再亲好不好? 不好。陆宁初作得明目张胆,就要现在亲。 龙渊试图跟他讲道理:街上人太多 然而才起了个头,就被街上突然的喧嚷打断。 喧嚷的源头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少年,陆宁初和龙渊每日都能在街上碰上他好几回。 大消息!大消息!城主跟明翎阁的花魁牡丹有孩子!而且孩子已经三岁了!牡丹想让城主认了这孩子,结果城主不同意,这会正在城主府门口闹呢! 花魁牡丹对陆宁初和龙渊而言很陌生,但对洛安城的百姓而言,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前第一美人。 听到这消息的路人,当即纷纷涌向城主府,同时口中议论不已。 牡丹?之前不是说牡丹攒够钱给自己赎身了吗? 嗨,这跟这事有什么关系!赎身了就不能勾搭城主了吗? 就是,你没听见小喇叭说孩子都三岁了?牡丹差不多是三年再往前些时赎的身,我还以为她真是靠自己的本事,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勾搭上了城主,靠着孩子才拿到足够的钱赎身。 不然还能是怎么样,三年前牡丹几岁?十八岁!最赚钱的年纪!你们真信一个花魁能在十八岁的时候攒够钱给自己赎身啊!就算有钱,老鸨都不见得愿意放人。 不是说城主十分惧内,城主夫人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这他都和牡丹搞出三岁的孩子来了,城主夫人不得掀了城主府啊? 嘿,所以说嘛,有好戏看咯!快走快走,别磨磨唧唧的。 普通百姓平日里没什么娱乐的方式,光是谈论一些名人的闲谈八卦,就足够其乐无穷。前第一美人、城主还有城主夫人,那可都是洛安城最有名的几个人物了,这八卦自然也是最顶尖的。 对顶尖八卦的热情盖过了对两个陌生男人搂搂抱抱的好奇,人群匆匆而过,龙渊忽地抬起陆宁初的脸,往他唇上飞快啄了一下。 这下满意了? 男人眼中盛着盈盈宠溺的光,虽然陆宁初几乎没感觉到那个吻,但看到龙渊这副模样,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哼了一声。 当然,这么容易放过对方的原因,还有他也想去城主府门口看看热闹。 面对龙渊时,陆宁初的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龙渊拉着他加入涌向城主府的人潮之中,随后又凭借身法,后来居上,抢到了人群前面的位置。 城主府前,只见一个身穿素色襦裙的女人背对众人,抱着个孩子跪在大门之前,婉转好听的声音期期艾艾地哭诉着:城主大人,牡丹知道自己出身卑贱,高攀不上大人,曾经的海誓山盟、白头偕老,早已不敢奢望。但云汐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就算嫌弃了牡丹如今人老珠黄,也不能不要自己的孩子啊 牡丹抱紧怀里的孩子,贴着她的头顶,哭得更加凄婉:若是可以,牡丹也不想闹成这样牡丹成了烟花柳巷之人是被逼无奈,可云汐这孩子是清白的,是无辜的,牡丹实在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云汐,不想她因为牡丹嫁不了好人家求求城主大人,行行好,认了云汐吧 听着这样情真意切的哭诉,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路人都颇有动容,纷纷怜悯起了门前可怜伶仃的母女。 虽然这牡丹的出身确实上不了台面,可自己的孩子总还是要认的啊。 未必是城主不想认,这城主和牡丹孩子都有了,还花大价钱把人赎了出来,十八岁的花魁赎身那可是天价,你们说城主能没一点真心吗?我看根本就是城主夫人从中作梗,不然城主怎么着也把牡丹娶进门做小了。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人牡丹也只是想给孩子谋个名分,孩子是无辜的,城主夫人何必这样为难呢 城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是出去寻欢作乐,现在又因为怕老婆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认,孬种! 针对城主和城主夫人的骂声愈渐激烈时,只听吱呀两声响,城主府的大门打开,随即又有怒喝伴随着凌厉的鞭声响起。 谁在胡说八道! 敞开的门后,走出一个手执长鞭,一身缟素的女人。这凶神恶煞的女人自然就是城主夫人,而城主则是畏畏缩缩,跟个鹌鹑似的跟在后边。 众人顿时噤声。 城主夫人冷冷扫过众人,接着才看着牡丹,冷嗤道:你们以为这女人真是为了孩子?我才丧子不久,这女人就抱着孩子要来认祖归宗,你们以为她安的是什么居心! 她不就是看我唯一的儿子没了,想来趁虚而入! 夫人你怎能血口喷人牡丹哭哭啼啼,我带着云汐偷偷来了那么多次,哪一次不是被你赶走,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只能这样闹啊 我呸!我答应过你可以把孩子留下,是你自己不愿意!你就是想靠孩子进我家的门! 云汐她还这么小,我实在舍不得夫人你也是当娘的,你怎么能那么狠心牡丹膝行着往前爬了几步,满是希冀地仰头,夫人你行行好,你就高抬贵手放我和云汐一马,我只是想让云汐过得好些,保证不会来碍你的眼还有荣哥你也说句话呀 不知是牡丹的那句话,又或是什么神情触怒了城主夫人,她蓦地扬手,竟是当众狠狠打了牡丹一鞭。 随着一声惨叫,身姿纤弱的女人仿佛折翅的蝴蝶一般摔倒在地,然而即便如此,她还记得死死护住怀中的孩子。 这一鞭打得牡丹侧过了身,在她后方的陆宁初,终于看到了这位洛安城第一美人的半边侧脸。 那的确是一张相当美丽的脸,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然而更让陆宁初惊讶的是,牡丹的长相竟然跟小茴很像! 第105章 洛云汐 找到了。 错愕、自责, 齐齐涌上陆宁初的心头。 牡丹的孩子洛云汐也在千鹤斋给的名册上, 他早就知道牡丹和城主的关系。他想着洛云汐既然是城主的孩子, 怎么都不会沦落到变成孤儿的地步, 而且千鹤斋的情报也说牡丹母女过得不错, 便先去找了其他孩子。 夫人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母女俩牡丹歪歪支起身体,更显柔弱。 城主夫人却是扬鞭再打。 给我滚!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休想进城主府的门! 住手!飞扬的长鞭被陆宁初握进手中。 身为城主之女,前世却仍然流落山林, 俨然城主并没有认下小茴。 城主夫人不料有人胆敢反抗于她,顿时怒意更盛:放手!别多管闲事! 然而陆宁初不仅没有放手,反倒干脆把鞭子从城主夫人手中夺了过来。 对于城主夫妇和牡丹的爱恨情仇,他不想掺和,也不想评判,牡丹确实是个可怜的母亲, 但他也能理解城主夫人的愤怒。只是, 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三岁的孩子遭遇这些, 并且这孩子还极可能是小茴, 他实在做不到。 夫人就算心中不快,也不至于连个三岁稚儿都一并迁怒。 牡丹素色的衣裳很快渗出血色, 若不是她紧紧护着, 那个叫洛云汐的孩子也难逃一劫。稚儿娇嫩, 若当真挨上这样狠厉的鞭打,恐怕性命都有危险。 旁人惊愣过后,亦觉得城主夫人有些过分。有陆宁初站出来当出头鸟, 他们的胆子大了不少,再度议论起来。 两个女人争风吃醋就争风吃醋吧,何必连累孩子呢。 才三岁的孩子能懂什么,拿她撒气未免有些太不讲理了。 勾引城主这事确实是牡丹的不好,但对孩子她真是没话说。得亏她护得紧,不然这鞭子打到孩子身上,少说也要去了半条命。 这城主也是,自己的孩子都差点被打了,还在那装傻看戏。我看当初未必是牡丹愿意招惹城主,只不过一城之主找上门,她一个小小的花娘实在不敢拒绝罢了。 城主夫人是不容易,但这牡丹也是可怜哪 这小哥长得挺俊,就是看着面生,是别处来的人吗? 嘈嘈切切,言语诛心,明明是理直气壮的事,却因牡丹的柔弱和护女心切成了恶人。城主夫人气得胸脯使劲起伏,却又不能把这些说着闲言碎语的人全都抓进牢里,最后她只能狠狠剜了牡丹一眼,便揪着城主的耳朵往回走。 给我进来! 关门!谁都不许搭理那女人! 城主府的大门在城主夫人的怒喝中轰然关上。 牡丹泪光盈盈,脸上尽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迷茫和悲苦。 虽然牡丹在这场闹剧中的角色并不光彩,但她与小茴相像的面容,以及对孩子的疼爱,已经足够让陆宁初心生不忍。 他有些无措地看了龙渊一眼,得到鼓励的眼神后,才踌躇着开口:牡丹姑娘 牡丹如梦初醒般地回头,不胜感激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小小的孩童被护在怀中看不清面容,陆宁初伸了伸手,想要去扶,却又顾忌牡丹的身份和男女授受不亲,最终只是道:牡丹姑娘你先起来吧。 倒不是有意看轻,只不过世人看待花楼女子总是会多一分桃色,他若是随意与她拉扯,难免会有闲言碎语,使得牡丹的处境更加难堪。 牡丹轻轻颔首,抱着孩子就要起来,然而扯到伤处,眉头一蹙便跌了回去。 牡丹姑娘,不如你先把你女儿放开。 柔弱的女人一看就没什么力气,抱着孩子起身自然不便。 牡丹看了看怀里的孩子,露出苦恼之色:可是云汐她生得胆小 对方极可能就是小茴,陆宁初迫切地想要确认,不免有些失礼地道:要不我来抱着她? 牡丹一愣,随即面上浮现愕然以及戒备。 陆宁初也知自己唐突,连忙轻咳一声,找补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牡丹姑娘你看,你现在这样抱着云汐很吃力对不对?云汐胆子小,让她自己走也不好,不如让我试试,如果云汐不怕的话,就让我代为照看一会。不用抱着孩子,牡丹姑娘你也能快些去处理伤口不是? 遭到鞭打的地方渗出的血色越发多了,牡丹咬了咬唇,点头道:那好吧。 她小心翼翼地转过怀里的孩子,细声哄着:云汐,愿不愿意让哥哥抱抱? 陆宁初终于看清这个孩子的模样,先是惊喜,再是诧异。 惊喜自然是因为,眼前的孩子虽然还没长开,但确实可以看到小茴长大后的影子,尤其那一双眼睛,更是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几乎可以确认,眼前的这个孩子就是小茴。 之前怎么都看不出哪个孩子像画像上的模样,原来的确是没有找对人。 至于诧异,则是因为这孩子神情木然,尤其一双眼睛更是全无光彩,简直如同死水一般。 应当是刚才吓坏了。 陆宁初更觉内疚如果他早些找到小茴就好了。他蹲下身来与现在还叫洛云汐的小茴平视,尽可能地笑得和善无害:小、云汐,愿不愿意到哥哥这来? 洛云汐木木地看着他,一丝波澜也无。 陆宁初并不气馁,抬头正要去看龙渊,就见他想要的糖糕已经被递到眼前。他冲龙渊弯了弯眼睛,接过糖糕打开:到哥哥这里,哥哥给你吃糖糕好不好? 香甜的糖糕连堂堂凛霜剑君都不能拒绝,对三岁稚儿自然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洛云汐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眼中隐隐流露渴望,但她仍是怯怯,紧紧依着牡丹,不敢离开。 这糖糕可好吃了,小云汐真的不想吃吗?陆宁初耐心地哄着,哥哥不是坏人,相信哥哥好不好? 或许是他眼中的善意足够,洛云汐终于向他小小地挪出一步。 陆宁初顿觉欣喜,干脆拿了一块糖糕递到洛云汐近前:别怕,想吃就吃吧。 垂在身侧的小手犹犹豫豫地抬起,洛云汐紧紧盯着糖糕,眼中的渴望简直要满溢出来。 小手捧住糖糕后,陆宁初正要觉得欣慰,却被洛云汐接下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小丫头接糖糕接得慢慢吞吞,吃的时候却是整个塞向口中,狼吞虎咽般地吃得飞快。 牡丹脸上顿时浮现难堪:哎呀你这孩子! 洛云汐浑身一僵,却不见停顿,反倒吃得更快。如果不是嘴巴实在不够用,只怕她早就把整个糖糕吞了下去。 牡丹似乎是觉得丢脸,眼中隐隐浮现怒气,伸手就要制止。 陆宁初拦住她:没事没事,云汐还小嘛,小孩子贪吃很正常。 接着又捧着糖糕哄洛云汐:慢点吃慢点吃,哥哥这里还有。 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遭到母亲斥责都不听的小丫头,竟是忽地停止咀嚼吞咽,伸手拽住了陆宁初的衣袖。 陆宁初喜色更甚,连忙问道:牡丹姑娘,你看? 牡丹露出意外之色,随即又变得有些复杂:那就麻烦公子了。 她放开洛云汐,又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去吧。 然而洛云汐却又站在原地不动了。 陆宁初伸手想把她拉得近些,不料才碰到胳膊,就见洛云汐皱着眉头瑟缩了一下。 他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弄痛你了吗? 牡丹虽是劝慰,但眉眼间尽是心疼:公子不必勉强。 陆宁初也觉得内疚,但仍然不像放弃。 想要找到小茴,并给她保护以及好的生活,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报恩和愧疚。前世与小茴的相遇,是他最为落魄无力的时候。所以对他来说,保护小茴,也是保护前世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牡丹姑娘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修士的力气远远大过普通人,陆宁初把糖糕还给龙渊,仔细控制了力气,才又伸手去抱洛云汐。 他小心翼翼,仿佛眼前的小丫头是极为脆弱的瓷器。好在这回洛云汐没再表现出不适,顺顺当当地被他抱了起来。 陆宁初喜滋滋地看了乖巧的洛云汐两眼,才对牡丹道:牡丹姑娘你也赶紧起来吧,我们先送你去医馆处理伤势。 多谢公子。牡丹又道了声些,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是,将要站直的时候,她又身子一晃,像是体力不支般地倒向了陆宁初。 陆宁初生怕自己再弄疼了洛云汐,还在紧张地控制力道,牡丹这时倒来,他不敢轻易改成单手抱人,一时有些无措。 幸好还有龙渊及时出手扶住了牡丹。 小心。龙渊把人扶正便收回了手。 牡丹抬眸,却不料对上一双冷漠无情的眼,怔了怔后才有些尴尬地道:腿有些麻,给二位公子添麻烦了。 陆宁初关切道:那还能走吗? 能,我捶一捶就好了。牡丹果真捶了几下,便道,能走了。 走吧走吧,先去医馆。找到了小茴的陆宁初心情极好,看向龙渊时眼中甚至还有两分孩子气。 龙渊柔和两分神色,又把手里的糖糕递了过去。 他一直都有些好奇。明明遇到事的时候,陆宁初是个对人对己都颇为心狠手辣的小疯子,有时候狠厉起来,甚至连他都觉得心惊肉跳。然而这样的陆宁初,却又始终保持着一份孩子气的天真,也不知这份天真是怎么保留下来的。 第106章 商量 更似一家。 陆宁初没有空手去接, 便给了洛云汐鼓励的眼神, 示意她自己去拿。 这是龙初叔叔。 陆一的名字也不能再用, 他便给自己起了假名叫陆渊, 而龙渊则是叫了龙初。 龙渊挑了下眉。 叔叔? 陆宁初冲他眨了眨眼, 乌黑的眼瞳中尽是使坏的得意。 尝过味道后,糖糕的诱惑力显然变得更大,这回小丫头果断了很多。 慢点吃,有这么多呢, 没人跟你抢。 陆宁初欣慰地看着她自己拿了块糖糕,俨然已经进入了老父亲的角色。 龙渊眼中亦有着老父亲般的柔光。不过,他的拳拳父爱,显然更多是针对陆宁初的。 气氛一时有些古怪,两大一小其乐融融,仿佛他们才是一家, 而孩子真正的母亲却成了局外人。 这样的场景, 总归是会让孩子的亲生母亲觉得不适, 尤其还是一个极爱孩子的母亲。 牡丹僵了僵脸色, 才露出别扭的笑容:看来云汐跟两位公子很投缘呢,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她这么亲近外人。 陆宁初喜悦之色稍退, 淡淡笑道:主要是小云汐长得讨人喜欢。 若是真的缘分足够, 他不该现在才找到小茴。 他现在也想起来了, 为什么牡丹明明长得跟小茴颇像,千鹤斋却没特意把她标注出来。孩子和孩子的父母都是需要调查的对象,要查的人太多, 就算是千鹤斋也不可能给每个人都作一副画像,多是派人看过,记下像与不像便好。不过像牡丹这种有着洛安城第一美人名头的名人,一般都有画像,有了画像,千鹤斋自然不会再多此一举地去看真人。 而牡丹的画像是花娘时期的模样,妆容稠丽,掩盖了太多真实长相的特点,千鹤斋的人便没能看出她和小茴的相似。如今她妆容素淡,才让陆宁初一眼看了出来。 公子真是客气。孩子长得像母亲,夸她好看就是夸母亲,牡丹的笑容自然两分,有些嗔怪地看着抱紧陆宁初的脖子,微微低头的洛云汐,这孩子胆子小,就是容易害羞。 不打紧。陆宁初往前走了半步,牡丹姑娘我们走吧,别耽误了你的伤。 龙渊静静地站在一旁,却又好似等待陆宁初,后者一迈步,便与他比肩而立。 不容外人插足的气氛再度出现,牡丹愣了一瞬,才追上去道:有劳公子操心了。另外公子若是不嫌弃,还望公子能称呼我为念微。 见陆宁初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又解释道:牡丹到底是个花名,我离开花楼后就给自己重新取了名字。只不过 面容柔美的女人扯出一抹苦笑:大家都更记得牡丹这个名字罢了。 只是个称呼的问题,陆宁初当然不会拒绝。 待到从医馆出来,又把牡丹送到家,龙渊手上多了一大堆孩子的玩具。陆宁初念着洛云汐受到了惊吓,自然想要哄她开心,经过卖孩子玩具的商店小摊时就挪不开眼,他不方便,龙渊自然代劳。 洛云汐举着只风车,紧紧盯着转动的风页,一潭死水般的眼中终于有了孩童的灵动。 陆宁初偷偷松了口气,虽然刚才洛云汐吃了糖糕,可她的神情仍然透着木然,这让他很担心。他前世记忆中的小茴,明明是个十分聪慧又鬼灵精怪的丫头,若是不聪明,她也不可能凭着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在深山老林中活得如鱼得水,甚至还有余力救助一个重伤的成人。 云汐,该和娘亲回家了。牡丹站在门口,柔柔地呼唤着。 陆宁初和龙渊出手,那自然是挑最好的。洛云汐手中的风车亦是,除了鲜艳精致的色泽,还挂着小巧的铃铛和流苏。彩色的流苏随着风车的转动飘摇,铃铛也发出细碎清脆的声响,洛云汐看得出神,没有对牡丹的呼唤做出反应。 云汐!牡丹微微拔高了声音。 洛云汐骤然回神,失手松开了风车。 牡丹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知道贪玩。 她伸出手,准备从陆宁初怀中把洛云汐抱回去:好了好了,都到家了,别再缠着陆渊哥哥了。 洛云汐却没有向她伸手,反倒搂紧了陆宁初。 牡丹面上更显无奈:知道你喜欢陆渊哥哥,但你也不能一直缠着哥哥呀。快到娘亲这里来。 她语气温柔:听话。 洛云汐的亲近让陆宁初很开心,察觉到小丫头慢慢松手,他亦是不舍,何况他的目的是带走洛云汐,自然要与牡丹商量一番。 念微姑娘,不知你能否请我们进去坐坐? 牡丹神色一愣。 陆宁初解释道:念微姑娘不必担心,我与龙初不是坏人,只是我与小云汐投缘,忍不住想帮帮你们罢了。当然,念微姑娘若是觉得不妥,我们改日约在仙林楼也可。 仙林楼是洛安城最好也最贵的酒楼,能去的人非富即贵。 牡丹愣愣站着,逐渐红了眼眶后,才哽咽道:二位公子不嫌念微命贱,愿意出手相助,念微怎会觉得不妥。 她俨然是被触到了伤心处,情不自禁地诉起了苦:旁人因念微出身花楼,平日多有轻贱,偶有觉得念微可怜的,也只留于口头,当真遇上念微求助时,还是会远远避开。也是因为如此,念微只能想法设法,求城主认下云汐,以免云汐再蹈覆辙。 说完之后她又觉得失态,连忙以袖掩面,拭去眼角的泪光。 念微的名声无论如何都已经那般,倒是二位公子才会受了念微连累。二位公子若不介意,便请进吧。 进去坐坐本就是陆宁初先提的,牡丹开门做请,他和龙渊自然不会拒绝。 小院小屋,虽不算大,但也足够一对母女生活。屋中物什不多,但都很精致,且摆放整齐,可见生活在这屋中的人打理得十分认真。 这样的屋子自然容易令人心生好感,陆宁初心中那股因为牡丹是第三者的别扭也淡了些许。 他要和牡丹商量,便把洛云汐放到了龙渊边上。这会小丫头倒是没抓着他不放了,而且也不怎么怕神色淡淡的龙渊,龙渊把方才接住的风车递过去,她便重新抓住了。 风车在龙渊随手拂起的小风中轻轻转动,小丫头的眼睛才黏上去一会,就又被龙渊递来的布老虎吸引了过去。 龙初公子看着寡言少语,实际上却很温柔呢。牡丹有些意外,先前她还以为龙渊只是听从陆宁初的,才会给洛云汐买这买那。 嘿嘿。他就是这样。陆宁初忍不出露出了两分得意和甜蜜。 龙渊本性良善,却不等同他对旁人的态度温柔。面对旁人时,魔尊龙渊是冷漠,有龙君是有礼却又疏离,只有与他有关的事,这小龙才会拿出真正的温柔。 接着他才收敛神色,向牡丹问道:念微姑娘,我不是有意要让你伤心,只是依今日城主府前的情况,城主显然不会认下小云汐,不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牡丹顿时露出怅然的神色来。 城主不打算认云汐我自然是明白的,但凡他有一点良心,他也不至于眼看着云汐挨打都能无动于衷。只是,即便他是如此,为了云汐,我也只能继续死缠烂打,缠到城主府愿意认下云汐。 念微姑娘没想过城主府之外的出路吗?陆宁初并不打算帮着牡丹,让城主认下小茴。 前世小茴最终流落山林,城主对她可谓一点都不上心。这样的父亲,就算认回去了也没有意义。 牡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孤女,没有亲人可以投奔。就算想要嫁人,也没人敢冒着得罪城主的风险,来当云汐的爹。何况我这样的出身,不会有人对我真心相待,就算有人愿意娶我,我也担心对方不会对云汐好。 那念微姑娘愿意跟我们走吗? 陆宁初是想把牡丹一起带走的。他知道没有母亲的滋味,如今小茴的母亲还在,并且还很爱护她,他自然不想分开母女俩。只是,牡丹是小茴的母亲,他也不想勉强于她。若是牡丹在洛安城仍有牵挂,他必须先问,不然牡丹为了小茴隐瞒不说,亦非他之所愿。 牡丹诧异:陆渊公子这是何意? 我与小云汐投缘,不忍看她受苦。念微姑娘若是愿意跟我们走,我们可以保证你们母女俩一辈子衣食无忧,将来若是小云汐嫁人,我们也会保证她嫁得风风光光,不叫任何人看轻欺辱。陆宁初拿起茶盏倾倒,盏中的茶水立刻潺潺落下,不过,我与龙初的身份有些特殊。 细细的水流在牡丹诧异的眼神中凝成一朵冰莲,随即她立刻显出惶恐,起身就要跪拜:见过仙长! 修士的身份太过引人注目,平日里陆宁初和龙渊都是装成普通人行事。 陆宁初连忙将牡丹扶住:念微姑娘不必如此。你且说愿不愿意跟我们走就是了。 仙长垂青,念微自是感激涕零。牡丹激动几乎不能自己,但平复之后却又讷讷,陆仙长,请恕念微冒昧,不知仙长能否告知念微,二位是哪门哪派之人? 陆宁初顿时有些为难,转头看向龙渊,龙渊亦抬起了头看他。只有洛云汐还在拽着龙渊手里布老虎的须子,仿佛在跟龙渊拔河一般,憋劲憋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看着小丫头这般模样,陆宁初心里忽地一松。 牡丹这么疼爱洛云汐,只要他们对洛云汐好,想必她不会太过排斥。 第107章 考虑 遇你是我幸。 询问才是应该, 若只听人报出修士身份, 便毫不犹豫地跟随而去, 那是愚蠢且不负责。 念微姑娘可曾听说过有龙君?直接报出叛徒陆宁初和魔尊龙渊的名头还是太过刺激, 陆宁初采取了迂回战术。 牡丹顿时眼睛一亮:这自然听说过! 有龙君在凡俗间声名更盛, 凡知晓他的,尤其平民百姓,无不对他十分敬重。 不过,激动过后, 牡丹又立刻显出犹疑,绞着手指吞吞吐吐:我前些时日听说有龙君似乎和魔尊龙渊有关系? 虽然竭力掩饰,但牡丹的眼中还是隐隐流露出了不安和戒备。 陆宁初用拳头掩着嘴咳了一声:还请念微姑娘相信我们,我们对你和小云汐绝无恶意。 几乎就是默认的回答让牡丹的脸色更显勉强。 陆宁初没有急着挑明,耐心地等着牡丹想清楚。 牡丹深深吸了几回气后,才渐渐放松下来, 眼中的畏惧被愁苦取代。 她叹着气道:我明白的, 仙长若是想做什么, 我和云汐没法反抗, 但眼下现在却在与我商量。而且今日旁人都只眼睁睁地看着我和云汐挨打,唯有仙长出手相助, 其中的好歹我分得清楚。 那我便直说了。陆宁初指了指自己, 陆宁初。 接着又看向龙渊:龙渊。 龙渊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了陆宁初, 这会仍在逗着洛云汐。 牡丹虽陆宁初看过去时,正好看到龙渊拿着布老虎装模作样地去扑洛云汐的脑门。小丫头举着两只小短手,努力地想抓住布老虎, 看样子玩得挺得趣。 凛霜剑君和龙渊魔尊这等人物,向来是说书人最爱的角色,即便是牡丹这样的妇人,都曾听过二者的传说。听闻眼前二人便是那传说中的人物,尤其逗着自家女儿的还是那个凶名赫赫的龙渊魔尊,牡丹当即又要下跪。 原来是二位尊者,小女多有怠慢,还望尊者莫要怪罪 陆宁初无奈,只得再去扶她:念微姑娘不必如此,把我二人当做普通人看待就好。 牡丹神情瑟瑟,愈显谨小慎微。 劝说无用,陆宁初索性继续说自己的。 龙渊并非像外界传言得那般可怕,他便是有龙君本人。魔尊府也非什么龙潭虎穴,其中生活比之正道仙门,更贴近凡俗,且府中人口不少,亦不会觉得冷清。念微姑娘若是觉得久居府中无聊,还可叫人带你去周边城镇游玩。厄乱岭虽属魔道地界,但凡俗生活与正道大同小异。 衣食住行我们都不会亏待云汐和念微姑娘。只不过随我们而去,便要远离故土。我虽希望念微姑娘能够答应,但姑娘若是在此处还有牵挂,也万万不要勉强。 对牡丹这样听着各种传闻长大的普通人来说,龙渊魔尊是恶中之首,是一等一的恐怖。济世圣君和魔尊是两个极端,就算陆宁初说龙渊便是有龙君,她也不可能这么快接受。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惊讶过后,她又扣紧双手,忐忑道:不知尊者能否给我一些时间考虑? 牡丹是小茴的母亲,陆宁初自然给足她尊重。 当然可以,念微姑娘不必紧张,我们不急。 牡丹和洛云汐到底是孤儿寡母,两个男人留得太久,总归有欠妥当。 陆宁初起身,逗着洛云汐玩了一会,便对牡丹道:今日我们便先告辞了。 得知二人的真实身份后,牡丹俨然拘谨不少,连道别都攥着裙裾:二位尊者 哥哥!洛云汐忽然下了木榻,对三岁稚儿而言过高的木榻,使得她在落地时趔趄了一下,不过她并未摔倒,反倒顺着前冲的势头蹭蹭地跑到陆宁初脚边,然后抱住了他的腿。 小丫头仰着小脸,眼睛里是满满的不舍,陆宁初惊讶了一瞬之前小丫头一直都没出声,紧接便心软得一塌糊涂,摸着洛云汐的脑袋道:小云汐乖,哥哥明天再来找你。 这样冒失的举动显然吓到了牡丹,她有些焦急地斥了一声:你这孩子! 便伸手想把洛云汐拉开。 洛云汐却抱得越发紧了。 小丫头这么喜欢自己,陆宁初当然是高兴的。但牡丹显然对他和龙渊还有恐惧,急急忙忙,只想把洛云汐拉回去。 别这么缠着陆渊哥哥,哥哥不是说了明天还会来吗? 陆宁初体谅牡丹的惶恐,并没有阻止她。 洛云汐到底是年纪小,比不了牡丹的力气。不过就算被扣在了牡丹腿边,她的手仍然拽着陆宁初的衣摆。 陆宁初不由失笑,蹲下身去捏了捏她的小脸:哥哥今天该走了,明天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牡丹也在劝:云汐,听话。 洛云汐直勾勾地看着陆宁初,等他再三承诺明天还会来,才渐渐松开了手。 陆宁初又摸了摸她的头,便在母女俩的目送中,和龙渊一道离开。 回到落脚的客栈,陆宁初便窝进龙渊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拷问:女儿可不可爱? 龙渊脸上的淡漠褪去,显出无可奈何的纵容:又是哥哥,又是叔叔,现在还叫女儿,你这辈分可够乱的。 陆宁初哼哼唧唧:那我有什么办法,小丫头的亲娘还在呢,我总不能当着人亲娘的面喊小丫头乖女儿吧? 他睨着龙渊:到时候要是有人误会我对孩子的亲娘有非分之想怎么办? 龙渊拧了拧他的鼻子:为什么我是叔叔? 你都比我大了快三百岁,叫叔叔不应该吗? 龙渊轻笑,重重揉了陆宁初的腰侧一下,贴着他的耳畔道:我看你是欠 尾音消失在了落在耳尖的亲吻中。 轻轻的啃咬滑向颈侧,陆宁初忽地抬手,推高龙渊的下巴:你还没说女儿可不可爱呢! 当然可爱。 那你喜不喜欢? 喜欢。龙渊翻身把人压在身下,认真看着陆宁初的眼睛,怎么会不喜欢。 只要陆宁初喜欢,他就喜欢。 陆宁初眨了眨眼,忽地搂紧龙渊,黏糊十足地喊:龙渊 嗯? 龙渊耐心地等着下文,却不想陆宁初什么也没说,只一遍遍重复着。 龙渊。 龙渊。 这又是怎么了? 陆宁初抬眼看他,明明是漆黑的眸子,此时却亮得仿佛在发光:遇到你真好。 前世他最遗憾的事,是没能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尤其小茴的身死,更是成了他很长一段时间无法面对的心魔。那些无能为力的时候,一个个失去亲友的感觉,比李云琅的陷害,世人的唾骂更让他痛苦。 但今世,这些遗憾都不复存在了。 离恨天一切安好,且蒸蒸日上。小茴也在流落山林前被他找到,他一定会把小茴宠成这个世界上最开心的小姑娘。 他曾欣喜重生是上天的恩赐,也曾怨怼重生是上天的戏弄。直到近些时日,他才惊觉,重来一世,或许是某个人拼尽全力为他换来的幸运。 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他相信,他的重生肯定跟龙渊脱不开关系。 明明是图谋不轨地找上门来,遇到这个形容并不合适。 不过,龙渊低头吻他:我也是。 陆宁初和龙渊连续上门了好几日后,牡丹终于放下戒心,不再时刻跟着带着自家女儿到处逛的二人,甚至能放心地把洛云汐单独交给二人照看。 我要把这些刺绣送到布庄去,就不随二位一道了。 陆宁初进门的时候,洛云汐就扑了过来,他抱着小丫头,提议道:念微姑娘,我们送你过去吧。 牡丹摇头:布庄和二位要去的方向正好相反,一来一去要耽搁不少时间,二位带着云汐去玩便好,云汐开心了我也就开心了。 陆宁初也不勉强,抓着洛云汐的小手,冲牡丹摇了摇:那我们就先走了。 嗯。牡丹笑得温婉,麻烦二位照顾云汐了。 前几日,陆宁初和龙渊都是带着洛云汐逛街,给小丫头添置各种各样的东西。吃喝这两方面自不必说,玩具更是成堆地买,只要小丫头多看一眼,两个财大气粗的便宜爹就毫不犹豫地买下。还有衣裳鞋子,都是找了最好的裁缝,挑了最好的料子,量身定做。 洛云汐如今的穿戴已然比得上王公贵族,做工精巧面料漂亮的衣裳,也把小丫头衬得越发像个瓷娃娃。 不过,该添置的添置完了,逛街也就没什么好逛的了。街边的杂耍套路早就看遍,唱戏、说书之类的消遣,对小孩子而言有些过于深奥。陆宁初想来想去,最后把人带到了收养那些孤儿的地方。 小丫头虽然不再像牡丹跪在城主府门前那日一般木然,但始终不怎么说话,操心的老父亲想着,和其他孩子一起玩应该会开朗些,便把人带了过来。 陆宁初和龙渊虽不是一直都来,但每回来都会带来好吃的,这些被收养的孩子自然也极喜欢他们。 听到陆宁初要他们带着妹妹玩,他们都很踊跃。洛云汐起初有些怯怯,但孩子到底是孩子,很快就被各种游戏吸引,和其他孩子玩得不亦乐乎起来。 陆宁初和龙渊一直在边上静静地看,直到夕阳西下,他们才起身去唤洛云汐。 小云汐,该回家啦。 然而洛云汐看陀螺看得认真,似乎并没有听到。 小云汐。 小云汐? 陆宁初连续叫了几声,都不见小丫头有反应,只得走上前摸摸她的脑袋:小云汐,回家啦。 洛云汐这才抬头。 把人送回家,告别之后,陆宁初和龙渊慢慢踱着步子回客栈,嘴里嘀咕着:怎么每回叫小丫头的名字,她都没什么反应啊? 第108章 劫持 善恶不分。 陆宁初很纳闷。 小丫头并不笨, 甚至远比其他三岁的孩子聪明, 跟她说的话她都能听懂。而且她虽不怎么出声, 但也不乏贪玩和活泼, 唯独只在被叫到名字的时候, 反应总是会慢半拍。 云汐,今天和陆渊哥哥他们玩得开心吗?微微晃动的光亮中,面容美丽的女人温柔地看着床榻上的稚儿。 洛云汐静静地躺着,面对女人的询问一声不吭。 女人没有在意, 理着手上沾了灰的衣裳,数落着:唉,你这丫头真是不懂事,这可是最上等的水绸,就连城主夫人都只舍得在最重要的场合穿呢。你倒好,穿着这衣服到处沾灰。 染着丹蔻的纤纤十指不断抬起落下, 一点一点掸尽沾在衣裳上的灰尘, 最后捏紧双肩, 高举着在眼前展开。 真漂亮那女人着迷般地看着, 跳动的灯火映进眼中。 衣裳的肩部绷紧,丹蔻没入衣料, 被层叠的褶皱遮掩。 洛云汐睁着双眼, 一动不动得仿佛像个木偶。 女人端详了许久, 才放下衣裳,把手伸向洛云汐:好了好了,该睡觉了。 然而, 洛云汐忽地把怀里的布老虎往上挪了挪,小半张脸都被挡住,只露出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眸子。 女人的动作一顿,随即收回手去,笑着摇了摇头:你呀,快睡吧。 灯火吹熄,女人上了自己的床榻。 洛云汐仍在黑暗中睁着双眼,直到很久之后,女人的气息变得绵长,她才蜷了蜷身体,闭上了眼。布老虎被紧紧搂着,蜷缩后越发显小的身体,仿佛藏在了布老虎身后一般。 * 念微姑娘昨日不是已经把绣好的刺绣送去布庄了吗? 牡丹笑着举了举手中的绣绷:这跟之前的那批是成套的,布庄老板往日对我多有照顾,我想着,不论怎样,至少也要把他拜托我的事都完成。布庄老板要这批刺绣要得急,把云汐交给二位我也放心,我就不随你们一起出门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且眼前这个柔弱的女人,恐怕也是以此才能将洛云汐养大。 陆宁初表示理解:念微姑娘辛苦。我们会照看好小云汐。 多谢二位。女人摆了摆手,便进入赶工的状态,低头认真地绣了起来。 陆宁初和龙渊买好点心,才又带着洛云汐去找了其他孩子。 孩子大多馋嘴,有香甜软糯的点心在前,他们当然连游戏都忘了,一个个地围在陆宁初身边等着分点心。 陆宁初把洛云汐交给了龙渊,其他孩子不像洛云汐,大多都对神色冷淡的龙渊有点怵,但对陆宁初,他们都黏人的很,几个年纪小的挤在前面,更是干脆抱着他的腿不停喊哥哥。 阿黄铁柱二丫陆宁初一个一个喊着名字,逗逗这个,捏捏那个,有些不亦乐乎。 年纪小的孩子就算分到了点心,也不舍得远离陆宁初,不过他们也很乖地空出了一条道,留给其他大孩子靠近陆宁初。 乐乐。陆宁初招手唤来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看到他那副板着小脸装大人的模样,忍不住去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你这个小夫子,哥哥在这就别装威严了。 眼前这个名叫周乐的孩子,是所有孩子中最聪明最懂事的,自打被陆宁初任命负责在玩闹时维护纪律,制止打架后,更是天天板着张小脸装起了严肃。 眼下被陆宁初揉了揉头,他才渐渐软和了神情,有点害羞且别扭地小声喊:哥哥 陆宁初给了他点心:拿去吃吧。 周乐接过了点心,但却没走,而是把头低得越来越低,十分小声地道:我也想抱哥哥 陆宁初一愣,随即失笑道: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想抱就抱呗。 周乐闻言立刻抬头,满眼欣喜却还要再问:真的吗? 这还有假的?陆宁初往他脑门上点了一下,然后掸掸衣袖张开双臂,来来来,你还是孩子呢,撒娇是天经地义。 周乐红了红小脸,无比喜悦地扑进了陆宁初怀里:哥哥! 陆宁初抱着洛云汐来,又抱着洛云汐走,理所当然地会让这些没人爱护的孩子羡慕。起初没有例子,他们只要从陆宁初手中分到点心,能跟他说话就满足了,但有了例子之后,他们便按捺不住自己,也想跟陆宁初再亲近些了。 周乐抱得很紧,陆宁初摸着他的后脑,一边想着孩子果然是孩子,一边又觉得内疚。他当然知道这些孩子为什么想抱他。只是,小茴是特别的,他不可能像对待小茴一样,去对待每一个孩子。 乐乐!陆宁初正想说话,却觉腰后骤然一痛。 周围响起其他孩子的惊叫,龙渊也急声道:宁初! 陆宁初连着周乐握着的匕首一并拗到前面,匕首抽离血肉时又是一痛,他拧着眉,不解道:乐乐,为什么? 周乐埋着头没有出声,陆宁初抬起他的下巴,想让他看向自己,然而看到周乐的脸后,他却脸色顿变。 周乐的脸上还保持着欣喜的神色,但一双眼睛却是神采尽失。 周乐竟然死了! 宁初,龙渊喊来了人照看吓得乱跑的孩子,并把洛云汐交给对方,便快步走近陆宁初,你的伤没有愈合! 陆宁初的恢复能力堪称逆天,按理说一个小小的刀口,不过片刻就该恢复如初。然而他腰后的伤,却始终没有停止流血的迹象。 看到周乐的模样后,龙渊亦是眼神一变:这孩子怎么死了? 陆宁初搂着周乐的尸体,给龙渊看还在滴血的匕首:他的魂魄被匕首吞了。 普通匕首根本不能伤他分毫,周乐捅了他一刀,自己却死了,这只能是他手中的匕首有问题。把匕首从周乐手中取出,握进自己手里后,确实能感受到灵魂被拉扯的感觉。 而腰后的伤处,则是有一股诡谲力量阻止了伤口的恢复。 这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做?陆宁初和周乐之间,不存在舍弃性命都要报的仇怨。 陆宁初眼底怒火翻涌:他不是自愿的。 周乐捅出那一刀前的欢欣喜悦,绝对不是假的。若是假的,他不会在被抽离魂魄,死亡的刹那都保持着那般神色。 龙渊拧紧了眉头:你先把这孩子放下,我们仔细看看匕首。 话未说完,忽有法术越过院墙而来。 龙渊挥袖挡开,紧接便见杜云等人踹开院门,进入院中。 大胆恶贼,竟敢如此残害幼童,今日我等定要替天行道! 来的时机如此之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夺命的匕首定然是他们交予周乐手中。 陆宁初把周乐的尸体交给龙渊,随即召出轻雪,咬牙切齿地道:你们找死! 森冷的寒气随着这声怒喝迅速扑向杜云六人,招还未出气势先至的恐怖激得六人齐齐打了个哆嗦,然而他们未见退意,反倒指责起来:陆宁初!原来是你这个叛徒!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有人看向龙渊,惊呼道:难不成另一个人是魔尊龙渊! 难怪这里会出现元婴尸鬼!杜云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来尸鬼和血池都是他们所为! 可是师兄,我们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六人中的女修声音瑟瑟,颇有些担忧。 杜云正气凛然:师妹,恶人为恶在前,我等正道之人怎能坐视不理!我等自踏上仙途之日起,就注定要立于百姓之前若!是因为不敌便作逃跑,便弃洛安城一城百姓于不顾,我等又有何等颜面面对这天下苍生! 其余五人纷纷附和,好似他们当真要为了洛安城舍身成仁。 陆宁初目光森寒地看着他们,咧嘴露出白牙,冷声嗤道:太、假、了。 轻雪举起,又向下斩,明明是极慢的动作,却有无数寒气森森的剑气,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前奔涌。过重的寒气使得剑气所过之处凝出冰柱,无形的剑气也因此仿佛有了形状一般,以冰柱之形刺向杜云等人。 师兄!女修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其他人也甚是慌乱。 然而,冰柱将至杜云等人面前之时,原先还一脸惊慌的杜云忽地勾起冷笑,随后竟是与其他五人一同站定,不作丝毫躲避,也不作丝毫抵挡地正立在了冰柱前方。 陆宁初眼中狠戾涌动,甚至不打算再问这些人缘由,而是准备将他们直接碎尸万段! 但下一刻他却骤然变色,生生收回剑气,遭了狠狠一记反噬。 剑气可以收回,但冰柱却不能。这院中的孩子,竟是挡在了停止向前延展的冰柱和杜云等人之间。 这些孩子出现得太过出乎意料,陆宁初匆忙收回剑气,到底是有些来不及,有站得靠前的孩子被冰柱的尖端刺入额头些许,脸上淌下一道鲜红的血迹。 陆宁初起初不解,但看清这些孩子的模样后,便又立刻了然。 这些孩子神色木然,眼神空洞,俨然是受到了他人的控制! 你们对这些孩子做了什么! 这些孩子受到控制,成了对方的人质,就算怒火更盛,陆宁初也确实不敢轻举妄动。并且此时他才发现,杜云一行竟是不知何时关上了院门。 杜云嗤笑一声,上前扶住一个孩子的肩膀,不无得意地讥讽道:剑君大人不必关心我们对这些孩子做了什么。剑君与魔尊大人只需知道,你们若是想要保住这些孩子的命,就得乖乖地束手就擒。 他看向拦住了几个孩子的龙渊,眯眼道:魔尊大人若是再不放开这些孩子,他们恐怕马上就要没命了。 龙渊脸色沉沉,却只能放手。 这几个被拦住的孩子亦走到了杜云等人近前,方才被喊来照看孩子们的妇人也抱着洛云汐走向杜云。 陆宁初握剑的手顿时一紧,奈何杜云立刻出声:剑君大人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杜云把洛云汐从妇人怀中抱过来,捏捏她的小脸,又捏捏她的胳膊,随后不无挑衅的看着陆宁初道:这孩子确实生得可爱,难怪剑君大人会如此上心。 放开她!陆宁初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前世看过小茴遭受了那样的侮辱,他无法容忍有人这样轻佻地对待小茴。 但他越是在意,杜云就越是过分,像对待玩偶似的随意摆弄着洛云汐,一会把她的小脸捏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一会举着她的手乱挥,用力的程度几乎能把小孩子柔软的手腕甩到脱臼。 放开她!陆宁初向前踏了一步。 宁初。龙渊拉住他握剑的手,冷静点。 他看着杜云:要怎么样你们才能放过这些孩子? 不愧是有龙君啊,看起来确实比剑君大人好说话多了。杜云笑了笑,我们的条件方才不是说了吗,很简单,只要剑君大人和魔尊大人束手就擒,我们自然就用不到这些孩子了。 束手就擒之后呢? 杜云眯着眼笑得越发灿烂:魔尊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抓到了魔道魔尊和正道叛徒,那自然是要为民除害了。 龙渊阴沉着脸,没有出声。 有人阴阳怪气地感慨起来:唉,还以为魔尊大人装成有龙君,是真的有心向善,现在看来,也就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杜云听着是指责,实则却是激将,魔尊大人和剑君大人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大人物,命都金贵得很。要用这么金贵的命,来换几个没什么用的小废物的命,实在是不太值当,犹豫也是应该的。 他作出一副好商量的姿态:我们呢,也不逼两位大人一定要听我们的,你们要是觉得这买卖不划算,直接走也无妨。反正就我们这点修为,怎么都拦不住两位大人。 元婴尸鬼和血池是你们弄出来的。陆宁初忽地出声,语气十分笃定。 杜云笑容不变,冤枉道:剑君大人怎么能空口污人清白呢。我们可是正道,是名门正派太上天宫的弟子,跟那些邪物唯一的关系,就是我们消灭它们。而且魔尊大人出生于浮屠血海,那血池不是很像缩小了的血海吗? 陆宁初没有理睬他的辩解,只直直地盯着他道:若我们当真满足了你们的要求,这些孩子,以及这一城的百姓都将必死无疑。血池是用来养尸鬼的,只有用更多的人命填进去,才能养出更多强大的尸鬼。 之前杀了那个元婴尸鬼,是你们为了掩人耳目,为了避免引来其他的修士,故意演的一场戏。 杜云哼笑一声,有恃无恐:剑君大人怕死就怕死,大可不必如此,非要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陆宁初抿唇不再言语。 杜云又激道:剑君大人和魔尊大人这般犹豫不决,不如我先杀一个小废物,来帮帮两位大人吧。 他环视一圈,招了招手,那个被冰柱刺破额头的孩子便向他走了过去。 这个孩子没有远离冰柱,而是直接转身,额头上的伤口被剌成了长长一道。 这都破相了,留着更没用了。杜云笑着捏住了这个孩子的脖子,随即便要把他提起来。 慢着。龙渊打断他,我们可以答应你们的条件。 哦?杜云挑了下眉,该说不愧是有龙君吗? 陆宁初方才说的那番话正好免了演戏的功夫,龙渊道:不过我要先和他谈谈,他觉得我们答应了你们,这些孩子才是必死无疑。 人质在手,杜云耸了耸肩:请便。 院中的孩子以及照顾孩子的妇人都被控制,生死只在杜云等人的一念之间,这种情况,就算把人抢回来也没有丝毫用处。而且他们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只受了其中一人的控制,还是分别归了六人控制。 想要保住这些人的命,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答应杜云等人的条件,放松他们的警惕,随后寻找机会,瞬间杀死六人。 不过,主人的死亡也可能导致被控制者的死亡。他们不知道杜云等人控制这些孩子的方式,但若是在杀死杜云等人的同时,立刻冻住那些孩子和妇人,或许能够阻止死亡。 这是冒险,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像陆宁初说的那样,他们若是死了,这些孩子和妇人更不可能活。 宁初。龙渊轻唤一声,把手伸到了陆宁初腰后的伤处。 计划当然不能直说,想要和陆宁初完成配合,只能凭借两人之间的默契让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陆宁初不会不明白他假意答应的目的,唯一需要传递的,是及时冻住那些孩子和妇人的意思。 这意思本来极难暗示,好在陆宁初腰后的伤方便了此时。 伤口久不愈合,陆宁初便冻住伤处的血肉,阻止了继续流血。 龙渊在伤口处刻意摩挲了几下,接着便沾着一手冰屑握住了陆宁初的手:没别的办法了,这些孩子是受了我们的连累,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就算你怀疑我们死后他们仍然不会放过这些孩子,可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现在就会死。 陆宁初抬头对上他的双眼,他又将手重重一握,回答了陆宁初眼中的询问。 得到确认后的陆宁初立刻把他甩开,用更加阴鸷的眼神盯着杜云等人,俨然一副不甘心却在犹豫的模样。 这副模样,五分是装,五分是真。陆宁初当然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但其中的风险仍然让他极不甘心。 杜云似乎是觉得犹豫的时间太长,便把手里的孩子提高一些,使他只有脚尖还若有若无地碰在地上,催促道:剑君大人考虑好了吗? 他们手里的人质很多,就算杀掉一个两个,眼前的两个好人也绝不会跟他们翻脸。而且,其他人不要也罢,只要怀里的这个小丫头还在,陆宁初和龙渊就绝对不敢动手。 拿捏住凛霜剑君和龙渊魔尊的感觉,让杜云越想越觉得得意,他收紧手掌,准备掐断手里这个孩子的脖子,给陆宁初和龙渊一个下马威时。 我答应。阴森森的语气如同来自九幽地狱。 杜云募地受了一惊,自心底泛起的恐惧暂且压下了得意,使他下意识地放开了手里的孩子。 孩子跌在地上后,他才觉出自己的失态,但把孩子重新抓来捏死,显然会更加狼狈。他状若无事地轻咳一声,随即又笑道:两位愿意改邪归正,甚至愿意以死谢罪,当真是令人佩服,想必两位死后,定然能转世投胎重新做人。 少废话!要我们束手就擒,你们敢过来擒吗?陆宁初口气极差,像极了无能为力后的狂怒。 杜云微笑:确实有些不敢。所以还请两位大人,先毁了自己的剑,拔了自己的爪牙。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陆宁初立刻瞪眼:你敢! 杜云笑意更浓:我知道剑修讲究剑在人在,剑毁人亡,不过眼下剑君大人马上就要死了,提前毁了本命灵剑,也没什么关系不是? 宁初。龙渊按住陆宁初,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身形一晃,化作一条水桶粗的黑龙。 陆宁初重重哼了两身,满脸不甘举起轻雪,随即狠狠折断,口出喷出一大口血来。 他脸色苍白地踉跄两步,不舍地看了两截断剑几眼,才往地上一丢:现在满意了? 然而,他的内心却在担心龙渊。 他折的当然不是真的轻雪,方才龙渊化形有意遮挡了杜云等人的视线,他在这个瞬间换了一把假剑出来。但他的剑可以作假,龙渊的爪牙却不能。 眼看龙渊只能真的拔牙断爪之际,陆宁初忽地眼神一凝,定在了自己手上。 他的手上沾了龙渊从他腰后伤处带过来的冰屑。 而这些冰屑中,竟然冻着尸虫! 第109章 驱尸虫 十六枚针。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没有瘴气尸虫也会出现, 陆宁初在刹那间心念电转。 控制周乐攻击他, 是为了把尸虫送进他的身体。但是尸虫惧怕他, 反倒顺着伤口流出的血液逃蹿出来, 被他一并冻住。 那么把尸虫送进他身体的目的又是什么? 杀了他? 陆宁初立刻想到了尸虫可怕的毒性。 但下一瞬, 他又恍然惊觉,杜云等人的目的并非是要他们死。 若是真心想要他们死,直接要挟他们自杀便是,眼下只让他们毁剑拔牙, 是为了削弱他们的实力,以便更好地抓住他们! 而且如果只是为了杀了他们,尸虫毒杀失败后,杜云等人也不该直接闯进院中来。万一他们不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这些孩子的命,对杜云等人来说便是万劫不复。 杜云口中的为民除害不过是在诈他们,是为了在他们觉得还不到最后的时候, 逼迫他们一步一步妥协, 直到他觉得能够安全地抓住他们了为止。 尸虫的用处不是杀人, 那便只能是 控制! 他没有在周乐的尸体上发现咒术之类的痕迹, 而尸虫入体,则是连分神之上的大能都无法发觉。尸虫细小, 单独一只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黑点, 若非他曾在大荒地见过, 他也留心不到冰屑中的异常。 尸虫不知不觉侵入孩子们、妇人们的身体,自然不会有人发现。而他和龙渊未能提前觉出端倪,亦能得到解释。 虽然不知道杜云等人是哪里来的尸虫, 又是如何能够驱使尸虫,但冻住孩子和妇人们的办法,的确误打误撞,正好踩中红心。 先前妥协拖延,是缺乏把握,为了放松杜云等人的警惕,以求在动手之际使他们来不及做出指令。但眼下有了保住孩子和妇人把握,自然便不必再有犹豫。 龙渊! 随着陆宁初一声急喝,龙渊立刻改换状态,龙躯长伸,裹挟血煞之气扑向杜云等人。陆宁初亦是再次召出轻雪,于瞬息之间召出八十一柄灵剑结阵罩住众人,剑阵范围之内温度疯狂骤降。 杜云等人虽有防备,但极寒冷气疾袭而来,他们连惊惧都来不及表露,便先似被冻傻了一般显出木然之色,并且步履齐整地退了一步齐整到从抬脚到落地,都是同时完成。 只是,陆宁初和龙渊,谁都没工夫注意到这点异常。 铺天盖地的血煞之气翻涌而来,杜云最先回神,伸手想要掐住洛云汐的脖子。然而方才片刻的停顿已经让他失去了先机,他这番念头只停留在微微动了下手指,便在顷刻间被缠绕身上的血煞之气化作血水,不留丁点尸骨。 龙渊并不喜欢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杀人,但为免意外,也只能如此。 寒气冻住洛云汐后,为她增添了一分保护。凶狠至极,只是擦边便将所及之物尽数消融的血煞之气,在触及洛云汐冰冻的身体时,却奇迹般地安宁下来,丝毫都不曾伤到洛云汐。 其他孩子和妇人亦是如此。 龙渊控制着血煞之气把洛云汐带了过来,陆宁初连忙接住,急急查看起来。而龙渊却是看了看陆宁初,又看了看掌心,才握起拳头,去查看其他孩子和妇人的情况。 血煞是一种很狂暴的力量,像方才那般使用,威力提到最大,量也不加节制,连他都不能完全控制。原本在他的预想中,洛云汐等人难免会受一些伤,想要救人,这是迫不得已。但没想到,完全没有束缚的血煞遇到陆宁初的灵气后,居然仍会变得这么温顺。 那个该死的女人!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陆宁初忽地勃然变色,脸上显出极可怕的怒意来。 怎么了?龙渊放开手里的孩子,立刻回了他身边。 陆宁初抬头,既有怒色,又眼眶微微泛红,他抿了抿唇,才涩声道:小云汐的身体里,有针。 龙渊眉心一跳,杜云等人为什么会知道他们身份的答案终于明了。 他们不曾暴露过形迹,唯有向牡丹道出了真实身份。 是牡丹向杜云等人告了密。 这个女人并非像看上去那般爱护自己的女儿,甚至在暗中虐待洛云汐。然而陆宁初这个仙长,又是那么看重洛云汐,如果虐待的事情暴露,他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如此,女人当然不敢答应跟随他们离开。 她说需要考虑一段时日,实则是在掩饰,也是在寻找机会告密。 在城主府门口大闹的那一日,洛云汐身上恐怕有不少伤痕,所以陆宁初碰到她时,她才会瑟缩。接下来几日牡丹紧紧跟随,不是因为放心不下,而是因为洛云汐身上的伤痕未消,害怕会被他们发现。 城主夫人在牡丹当众闹事那日的指责也是对的,这个女人的种种所为,甚至在城主独子新丧不久便如此大闹,根本不是为了洛云汐,而是处心积虑,试图通过洛云汐达到嫁入城主府的目的。 他们恐怕是被牡丹当成了投名状。 杜云等人是太上天宫的人,就是城主也要对他们恭恭敬敬,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城主夫人也阻止不了她嫁进城主府。 陆宁初当然也能想到这些。 他的指尖发颤,龙渊捂住他的手,柔声道:不是你的错。 牡丹很会做戏,之前他也没有发现不妥。而且因为是弃儿的关系,在陆宁初的想象中,父母都是很美好的存在,他很容易被父母与子女的亲情打动。 陆宁初在愧疚,愧疚自己被牡丹蒙蔽,没有早点发现真相。 明明第一日小茴已经抱着他的腿向他求救了,可他还是把她留给了那个恶毒的女人。 龙渊继续安慰他:至少遇到我们后,那个女人就不敢再对这孩子动手了。 陆宁初这才好受了些。 不过,得知小丫头身体里的针足有十六枚时,龙渊眼中的冷光也更锐利了两分。 起初只是爱屋及乌,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小丫头的可爱乖巧也让他生出了几分真的喜爱。 虽然很想立刻把那些针取出来,但想要取针,就得先解除封冻,而想要解除封冻,就得先想出逼出尸虫的办法。 在陆宁初的控制下,暂时的封冻不会致死,但院中的孩子和妇人到底都是肉.体凡胎,要是冻得久了,保不准会出什么问题。 身为主人的杜云等人死了,解除封冻后,失去控制的尸虫很可能会暴走伤人。就算不会暴走,也绝不能刺激到尸虫,导致其释放剧毒。 每个人脑部的尸虫只有一只,虽然可以直接弄死,可尸虫的尸体也有剧毒。尸虫的剧毒连分神之上的大能都束手无策,对普通人而言,触及丁点都是灭顶之灾。尸虫碰不得,伤不得,想保小丫头等人安然无恙,只能使其自行离开。 驱离尸虫的头绪不是没有,不然陆宁初也不会那么果决地让龙渊灭杀了杜云等人。 只是,大荒地中的尸虫是在脱离尸壳后,方才在靠近他时觉出惧怕,眼下尸虫却是藏在洛云汐等人的身体之中,并且还是在最为重要的脑部。 龙渊提议道:大荒地中的尸虫和白骨骷髅怕你,应当是因为染有血煞的轻雪。血煞只能伤人,不能救人,对普通人而言亦是沾之则死的致命之物,但好在你的灵力能够消去血煞的攻击性,你来护住洛云汐的身体,我来试着驱离尸虫。 陆宁初默然片刻,点头道:好。 他知道并非是血煞的缘故。前世他去大荒地时,未遇到龙渊,也未认主轻雪,尸虫同样怕他。但他至今都不曾想到,尸虫和白骨骷髅究竟是惧怕他身上的什么东西。 奈何普通人的身体在封冻中坚持不了太久,他们只能尽快尝试。况且龙渊的提议也非完全冒险,若有不妥,他再立刻把人冻住就是。 封冻只能全身同时解除,对普通人脆弱的身体而言,一部分活,一部分死的状态,会导致先活的那部分坏死。尸虫位于脑部,更是必须如此。 我开始了。 两人的默契不必多说,一声提醒之后,陆宁初便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尸虫,同时飞快解除了封冻。 龙渊立刻就要接上,将血煞之气打入洛云汐的身体之中。 然而,封冻才解,血煞未入之际,重获自由的尸虫,竟是仿佛慌不择路一般,径直从洛云汐身体中钻了出来。 出来之后它还想逃得更远,龙渊眼疾手快,用本该打入洛云汐身体中的血煞之气,将这只尸虫化成了尘埃。 此时二人方才回神,怔怔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都意识到了尸虫惧怕的,好像是陆宁初本身。 不过救人要紧,二人愣怔片刻,便压下心头疑惑,先去驱离其他人身体中的尸虫。 急速的封冻对普通人的身体而言负担太大,解除之后,孩子和妇人们都陷入了昏迷。陆宁初和龙渊找了医馆的人过来照看,并在逼出十六枚针后,请了医女仔细检查洛云汐的身体。 陆宁初等在屋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龙渊捏了捏他的手指:没事了。 被他们发现之后,那个女人就不会再有机会虐待洛云汐了。 一刻钟后,医女开门请了两人进去。 虽然已被提前告知洛云汐可能受到了虐待,但此时这个医女脸上仍然显出收敛不住的怒容:这孩子的身上有很多针眼和淤伤,甚至还有烫伤的疤痕,而且可以看出来施虐者有意避人耳目,只是在胸腹、屁股、大腿这样不会为外人看见的地方下手。 陆宁初动了动嘴唇,问道:可以看出来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吗? 针眼和淤伤都已经很浅了,烫伤也是旧疤,可以看出虐待她的那个人应该有一段时间没动手了。医女深吸了口气,既是谴责也是心疼地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恶毒,对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这样的毒手 陆宁初握紧双手,垂眼看着还在昏迷的洛云汐:我们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医女照顾其他孩子去了。 陆宁初坐在床边,捋起洛云汐的衣袖,看着那一节完好的小胳膊陷入了怔忪。 医女说施虐者只在不会被外人看见的地方下手,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明明拖到了容易被发现的痕迹消失,可留在那些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的伤痕,仍然能够让和小茴素不相识的医女再三请求他,务必要狠狠地惩罚那个施虐者。 由此可以想象,牡丹没有停止虐待前,小茴身上会是怎样的遍体鳞伤,怎样的触目惊心。 还有他给小茴糖糕的时候,小茴吃得那么急切,仿佛有人会跟她抢夺一样。 这个才三岁的小丫头,这几年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第110章 陆小茴 从哪来回哪去。 忽有开门声响起, 陆宁初抬头望去:人抓来了? 龙渊应声:抓来了, 关在地窖里。 关在地窖里的人是牡丹。虽然她逃也逃不出多远, 但显然先把她抓来更好。 龙渊走到陆宁初身边, 揉了揉他的发顶, 看着洛云汐道:以后她就是我们的女儿了。 嗯。陆宁初低低应了一声,有些疲惫地靠进了龙渊怀里。 找牡丹算账前,陆宁初还是想先听听洛云汐怎么说。他并不是想手下留情,而是担心了解不够, 导致惩罚太轻。 两个时辰后,小丫头幽幽醒转。 她不声不响,只睁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到陆宁初和龙渊陪在床边,才出声道:哥哥 平日里没什么情绪的眼中多了一丝着急,她看到陆宁初被捅了一刀。 没事了, 没事了。陆宁初只以为她是吓坏了, 摸着她的额头柔声哄着。 软乎乎的小手捧住大得多的手掌:哥哥, 痛不痛? 陆宁初心头一颤, 反手握住洛云汐:哥哥早就不痛了。 腰后的伤其实仍然没有恢复,附着在伤口的力量很是诡异, 阴冷黏腻, 怎么都去除不掉。不过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你呢, 你还疼不疼?陆宁初心疼得不行,为什么不告诉哥哥? 难得主动表露情绪的小丫头立刻又不作声了。 哥哥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上都是伤陆宁初有些不理解洛云汐的沉默。 从城主府门前那日, 仅是碰了一下就忍不住瑟缩的表现来看,恐怕后来被他抱着的时候,小丫头身上都是疼的。忍着疼也要让他抱,可见小丫头不是没有远离牡丹的意识。 但,为什么不出声呢。不管是喊疼也好,还是露出身上的伤也好,只要让他发现任何一点端倪,他都不可能再想把牡丹一起带走。而且三岁的孩子哪里知道忍痛,寻常三岁的孩子稍微磕着碰着都会哇哇大哭,坚强点的至少也会眼泛泪光,可洛云汐却是除了一开始,便一点端倪都不露。 这些时日他没看到过小丫头对牡丹表露出畏惧,他很担心小丫头是舍不得牡丹。不管怎么说牡丹都是她的娘亲,而且想必也没有别人教导她,自小在虐待中长大,小丫头或许会以为受到虐待是正常的,就算本能地怕疼,也不会对牡丹生出多少怨恨。 如果真是如此,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小云汐,告诉哥哥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好不好?陆宁初扶着洛云汐坐起来,面对面地看她,你不说是不是因为害怕? 洛云汐始终闭口不言,陆宁初握着她的小手,继续哄着:现在小云汐不用害怕了,哥哥是很厉害的仙人,只要有哥哥在,谁都别想欺负你。哥哥会一直保护你,告诉哥哥好不好? 洛云汐仍然沉默,但眼中有微微的亮光晃动。 陆宁初再哄了一阵。 不能说。洛云汐终于出声。 虽然不能说,但开口了便是想说。 陆宁初立刻鼓励地追问道:为什么不能说? 洛云汐抿着嘴,过了一会才小声道:会挨打。 陆宁初一愣,旋即脸上就要露出黑云压城般的阴翳来,多亏龙渊搭在他肩上的手指敲了敲,他才没在洛云汐面前显出可怕的神情。 虽然只有六个字,可是他听懂了。 洛云汐并非不想求助,她是被牡丹驯化得不敢再向外界求助。 陆宁初深深吸了口气:没关系,有哥哥在没人敢打你,你告诉哥哥是谁打的你。 他把洛云汐的手握得紧了些:相信哥哥。 洛云汐定定看了片刻,终于嚅嗫着道:是阿娘。 她为什么打你? 洛云汐垂下眼帘:因为我是女孩。 陆宁初和龙渊顿时心下明了。城主的家族在凡俗间是名门世家,名门世家总是格外在乎香火、血脉之事,如果洛云汐是男孩,城主再是惧怕城主夫人,也会因为喜得麟儿给牡丹一个名分,而城主夫人再是不满,也得捏着鼻子让城主的儿子认祖归宗。 可洛云汐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孩。 洛云汐的情绪很内敛,但看着她垂着眼的模样,陆宁初有些明白了。 那你还想不想跟阿娘在一起? 长长的睫毛忽闪两下,洛云汐抬眼,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好,以后哥哥养你。陆宁初心头一松,摸了摸洛云汐的脑袋,你这小丫头怎么连哭都不知道,你不疼吗? 不能哭。 陆宁初怔然,随即心底涌起更大的愤怒。 他都不必再问为什么不能哭。不可以喊疼,不可以告诉别人,那个女人把洛云汐折磨得遍体鳞伤,却连她表达痛苦的权利都要剥夺。小丫头状若无事的木然和忍耐,就是她的痛苦本身! 陆宁初指尖发颤:那你想不想哭? 成年人遇到伤心痛苦之事,尚且会忍不住哭泣,更别说对年幼的孩子而言,哭泣是遇到痛苦后的本能。洛云汐是受多少反复的折磨打骂,才会连本能都生生抑住。 洛云汐没有说话。 想哭就哭吧。 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有哥哥在,以后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陆宁初耐心地哄了许久,洛云汐才似终于想起该怎么哭一样,眼中渐渐蓄起水雾,随后一颗一颗地滚出泪来。 泪珠连成了线,洛云汐的喉头也挤出小声的哽咽。陆宁初替她擦着眼泪,嘴里却鼓励着:哭吧哭吧,都过去了。 哽咽变成了啜泣,啜泣变成的呜咽,洛云汐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骤然扑进他的怀里,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洛云汐足足哭了两个时辰,好似要把以前不能流的泪都流干一样,哪怕哭到嗓音嘶哑都没有停止。直到她哭累了,哭声才终于减弱。 陆宁初用湿毛巾擦着她的脸:云 他本想劝洛云汐累了就歇歇,但又突然想到什么,改口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洛云汐揉眼睛的手顿住了。 陆宁初了然,温柔道:不喜欢就不要,哥哥重新给你取一个名字,叫小茴好不好?以后陆哥哥和龙叔叔就是你的爹爹,你要跟哥哥姓,还是跟叔叔姓? 洛云汐握住了陆宁初的食指。 陆宁初弯起眼睛:跟哥哥姓?那以后你就叫陆小茴了好不好? 洛云汐点了点头。 * 把哭累了小丫头哄着睡下后,陆宁初和龙渊便去了地窖里。 地窖昏暗的火光下,面容柔美的女人被缚住手脚,狼狈地趴在地上,突然一捧凉水兜头淋下,她才从昏迷中幽幽醒转。 待到视线清晰之后,她不由一抖。 陆宁初翘着腿坐在她的正前,手中拿了根鞭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一身黑衣的龙渊站在他的身后,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脸色。 牡丹心惊胆战地等了许久都未等到二人出声,只得主动道:不知二位仙长这是何意,可是对念微有什么误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啪! 忽的一声爆响,牡丹手边的地面被鞭子打裂,溅起的碎石和劲风划破了她的脸蛋,刮走了她手上的外皮。 啊!牡丹痛叫一声,连忙缩回双手,神色惶恐地看着陆宁初道,不知念微哪里冒犯了陆仙长,还有云汐呢,你们把云汐怎么样了?二位仙长若是有什么误会,冲着我来就是,千万不要伤害云汐! 陆宁初没有再甩鞭子,只用手支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牡丹。 眼前这个女人,不知是该说大胆,还是该说厚脸皮,到了眼下这种境地,居然还敢演戏。 陆宁初幽幽转过鞭子的方向,肩上却被龙渊忽然按紧。 收拾区区一个牡丹,当然犯不着他们二人一起上阵,龙渊跟着他,只不过是担心他失手杀了这个贱人。 以他的修为,只要不小心些,就能一鞭子打死牡丹。但直截了当的死,可不是最好的惩罚方式。 陆宁初搭了下龙渊的手背,示意自己明白。他把鞭子随意地搁在腿上,眼中隐着讥讽,饶有兴致地道:你的女儿让我和龙渊不高兴了,子不教,母之过,我这不是找你算账了来了吗。 牡丹一愣,随即立刻跪起,重重磕头道:仙长饶命!云汐她年纪小不懂事,难免有些顽皮,还请二位仙长大发慈悲,不要与她计较! 陆宁初冷冷地看她:这不都如你所愿地来找你算账了,你还求什么?难不成你是不想代女受过,想让我们直接放过你们母女? 念、念微并非此意。牡丹瑟瑟发抖地伏着身体,声音里透着满满的苦涩,念微并非贪生怕死,只是担心若是念微伤重或者身死,以后没人照顾云汐。仙长要惩罚念微,念微自然受着,只是还请仙长手下留情 说到后来,她更是声有哽咽。 陆宁初默然看着,等牡丹哭了一会后,幽幽开口:真是母女情深,念微姑娘如此爱护女儿,倒是让我有些感动。 牡丹簌簌出言:请仙长手下留情,留我们母女俩一条生路,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教导云汐 陆宁初又听她反复念叨了几句诸如此意的话,才道:罢了。看你这么全心全意,想来也会教那小丫头听话,今日我就给你们母女俩一个机会,暂且放过你们。 牡丹立刻抬头,露出狂喜之色,又连连磕头道:多谢仙长!多谢仙长开恩! 谢倒是不必了。陆宁初掀起一丝冷笑,嗤道,不如念微姑娘来说说,我演傻子演得可好? 牡丹又要往下磕去的身体僵住,呆呆地看着陆宁初:仙、仙长这是何意? 看来我演得挺好。陆宁初自夸一声,你也演得不错。 念微不明白 啪! 陆宁初又甩了一鞭:不明白?我看你明白得很!你女儿身上那么多伤,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牡丹顿时脸色惨白,连忙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念微并非有意隐瞒!那些伤、那些伤是城主夫人所为,念微得罪不起城主夫人,二位仙长虽愿出手相助,可、可念微实在害怕二位的身份,这才一直不说。念微不愿云汐独自进入城主府,也是因为如此! 陆宁初只觉得这女人可笑。 念微姑娘莫不是骗人骗久了,真以为其他人都是傻子不成?他懒洋洋地抻了下鞭子,你承不承认其实没关系,因为今日 他往前俯了俯身,露出一个堪称阳光的笑容:我是来吓唬你的。 牡丹怔住,有些不解其意。 我不会杀你。陆宁初笑容灿烂,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善待小茴,的确爱女如命,你本可以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甚至还能容颜不老,长命百岁。你是不是很羡慕城主夫人?你本可以过得比城主夫人好,比这凡俗间任何一个皇后公主过得都好。 你可以穿凡间最上等的水绸都比不上的鲛绡,可以睡神鸟羽毛做的枕头,可以把凡间皇帝都求不到的灵果当零嘴吃 陆宁初描述了很多美好的画面,说得牡丹情不自禁地卸下伪装,露出向往之色。 陆宁初看准时机,倏然释放恶意:可惜,可惜,你亲手毁了它。 牡丹因为向往浮现红润的脸色再次霎时惨白,俨然被说中心事,但她还在继续装模作样:念微从未奢求 陆宁初却是一掸衣袍,起身便走。 将要离开地窖之时,他又侧首,露出冽冽白牙。 你来猜猜,接下来你会如何? 地窖的门关上之后。 龙渊揽住陆宁初:打算怎么处置? 陆宁初敛了恶意的笑容,蹭了蹭他的颈侧:把她送回花楼去。 当初她显然是有了小茴,才能说动城主替她赎身,既然她不珍惜,那就把她送回去。我要让她在后悔中度过余生。 花楼不会允许风华正茂的年轻花魁怀孕生子,牡丹攀附城主,偷偷留下孩子,还去城主府大闹,处处都是处心积虑,想要获取荣华富贵。对她这样的人来说,让她重回花楼,并且再也不能离开,那便是最好的惩罚。 回到花楼后,她再也不能向上爬,再也不可能成为花魁,除了基本的温饱之外,她什么都别想拥有,只能在陆宁初描绘给她的美梦中,懊悔终生。 * 处理好了孩子们和牡丹的事后,陆宁初还不能带着小茴离开。 虽然杜云等人没有承认,但他们能控制尸虫,元婴尸鬼和血池必然和他们脱不开关系。他们杀了元婴尸鬼是为了安抚民心,山里必定还有蹊跷。 陆宁初和龙渊进了山里,先去了杜云等人埋葬几个护卫的地方。 挖开土壤之后,本该掩埋其中的残肢,却是不知所踪。 第111章 见君王 血池炼尸。 陆宁初和龙渊没有特别意外, 挥袖把土壤填回去后, 便去了血池所在的地方。 掀开那些被炸塌的石块之后, 亦是不出所料, 那满池的血水和尸体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一层干涸的枯血附在零碎的石块表面。当日爆炸的威力他们都看在眼里,绝不可能炸得这样干净。 周围没有向外搬运东西的痕迹,二人掀开掩埋洞窟的所有石块,仔细搜查了起来。 血水和尸体消失, 不是用了阵法转移,就是存在地下密道。杜云等人当日果断地炸了洞窟,想来是发现有人跟踪后,为了掩盖更深的秘密才如此为之。如果没有他们,仅是杀了那只元婴尸鬼就足够糊弄外界了。 杜云等人有意抹去了线索,不过他们忘了自己留下的痕迹也足以指明方向。 在这里。陆宁初招呼龙渊过来。 根据杜云等人留下的痕迹, 他们找到了残留的阵纹。阵纹和符文有共通之处, 龙渊钻研符文多年, 对阵法自然也有所涉猎, 即便那些阵纹因为爆炸变得极其稀碎,他仍是推算出了完整的阵法。 这是个传送阵法, 几乎覆盖整个洞窟的范围, 不过传送的距离并非十分遥远, 就在附近群山的地下。 二人循着龙渊推算出的方向找到了一个通往地下的山洞,又因地下错综复杂的通道分头行动,直至陆宁初终于找对地方。 然而这仍然并非终点。 陆宁初看着石道中向前延伸不知道通往何处的血迹, 道:先用阵法把血水和尸体转移到这里,再通过地下通道转移到别处,这帮人的心思还挺缜密。 不是谁都能像龙渊那样,仅凭着一点稀碎的阵纹就推算出完整的阵法,也不是谁都像龙渊那样,能从繁复的阵图中看出那么多东西。 走吧。龙渊越过陆宁初,牵着他的手便往石道深处走。 陆宁初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男人,不由弯起嘴角,握紧他的手离他更近了一些。 他的小龙走在前面,是为了替他提防未知的危险。 石道里很安静,两人走路时也没有声音,不过陆宁初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反倒觉得如果能这样和龙渊一直走下去也很好。 有龙渊戒备着前方,他便有些偷懒,一直肆无忌惮地看着龙渊的侧脸。直到龙渊转过头来亲了他一下,轻声道:乖些。 陆宁初立刻弯起眼睛,无辜道:我就是看着你,哪里不乖了? 因为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陆宁初说话的声音也很小,小得就像只动了嘴唇。微弱的气音就像幻觉一样,虚无缥缈,又透着暧昧。 龙渊凝视了片刻,忽地又吻住陆宁初,甚至有些重地咬了两下。 乖些。陆宁初的唇上留下了牙印,龙渊的眼神有些无奈。 陆宁初却抿着嘴唇,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一样。 不过之后,他也没再紧盯着龙渊不放。随着前行,他们听到了由轻到响的水声,也闻到了空气中渐渐浓郁的血腥味。 平静到堪称悠闲的漫步也终于结束,前方的石道中渐渐涌出黑潮,是尸虫密密麻麻地来了。 尸虫起初前行得极快,颇有来势汹汹之意,但到了距二人三丈之处,却又忽地停住,随即随着二人的前行飞快让出道来。 尸虫果然惧怕着陆宁初。 二人谁都没有太多惊讶,只有猜测得到验证的笃定和疑惑。 若是尸虫惧怕的是龙渊,那尚且合理,可惧怕陆宁初,却是实在想不出缘由。而且此时也没有瘴气出现,这些尸虫就和控制小茴他们的那些一样,可以不依赖瘴气生存。 有劲风袭来,龙渊挥掌拍开扑来的尸鬼,正要再出一招,彻底杀死这只尸鬼,却见尸鬼忽地匍匐在地,竟有诚惶诚恐之意。随后出现的尸鬼亦是如此,来时凶神恶煞,到了近处却都纷纷匍匐。 龙渊起初还有防备,但看到这些尸鬼匍匐之后确实不敢继续造次,便干脆放下手来,彻底不作抵挡。 尸鬼同样惧怕陆宁初。 龙渊看向陆宁初,却见后者亦是眉头深锁,眼中尽是疑惑。 这些死物好像都怕你。 尸虫、尸鬼,还有白骨骷髅,都是由死亡而来的邪物。 嗯。陆宁初应了一声,因为毫无头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 大概是你一身正气,才让这些死物这般惧怕于你。 龙渊温柔的嗓音响在耳畔,陆宁初知道这只是为了让他宽心的安慰而已,但为了不让龙渊担心,他还是露出笑脸,佯装得意地道:那是。 龙渊没再多说,只捏了捏他的手指,便拉着他继续前行。 临近石道出口,龙渊把照明的明珠径直打了出去。 原本只能照亮一截石道的光华变得璀璨,瞬间便将石道外的巨大石窟照得亮如白昼。 石窟被照亮的刹那,立刻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鬼啸嚎叫。 石道出口位于石窟岩壁的中间位置,周围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洞口环绕排列,不断涌出瀑布般的血水,汇聚于下方巨大的血池之中。 血池中有尸体、残肢漂浮,还有尸鬼浮出,仰天嚎叫。血池岸边的尸骨堆积如山,有尸鬼置身其中,手执残肢撕咬啃食,此时亦是昂首嘶啸,尽显被打扰进食的不悦。 满目血光,犹如炼狱。 陆宁初和龙渊面容沉肃,不由做出备战之态。 下方尸鬼的数量远超预料,且居然多为金丹、元婴实力。要知整个修真界,金丹、元婴修士都不算常见。 然,下方嚎啸却在陆宁初召出轻雪,散发凛冽寒气之时,忽地戛然而止。随即一众尸鬼,竟是齐齐匍匐跪拜,作出畏惧之态。 陆宁初心底不适更甚。 尸虫、尸鬼的畏惧虽然避免了很多麻烦,但他并不觉得骄傲。不管是这里的尸虫、尸鬼,还是大荒地中的白骨骷髅,它们的表现简直就像是在膜拜令它们畏惧的君王,这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他是跟这些死物同类的怪物一般。 龙渊亦是皱眉。 这般画面若是被旁人看到,这血池和尸鬼的账恐怕全要记到他们头上,并且如何都洗不清了。 杀光它们。 尸鬼以人为食,留下终是祸患。何况就石窟中的场景而言,这显然是在炼蛊。若是放任血池存在,放任尸鬼存在,假以时日,这些尸鬼中必将诞出出窍乃至分神实力的尸王。 面对陆宁初时,尸鬼虽瑟瑟发抖,有畏惧死亡之意,但仍然不敢反抗。这让陆宁初有了闲暇旁顾,也有了闲暇思考。 他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向血池。 变大的血池更像浮屠血海了。 血池是炼尸王,那浮屠血海又是炼的什么? 第112章 亡魂 尸虫伴魂生。 在陆宁初的威慑之下, 数量近上百的金丹、元婴尸鬼也不显得棘手了。陆宁初完全就是砍瓜切菜一样砍了一通, 龙渊收拾的尸鬼不像陆宁初收拾的那些一样老实, 不过在分神期的实力面前, 也没成什么问题。 这些尸鬼的衣物大多数都破破烂烂, 还被血水浸泡得通红,但看得出分别属于不同的年代。已经成为尸鬼的多是早已作古的先人遗体,也不知杜云他们是从哪挖出来的。 二人粗粗探了下血池的底,沉在其中的尸体多得骇人, 远远不止洛安城失踪的人数,想来周边城镇闹的邪祟也是尸鬼。大多数的尸体不是支离破碎就是破烂不堪,唯有那些被请来除邪的修士,尸体尚且完整地泡在血水之中,用以炼成新的尸鬼。 尸体化作血水,且久而不干, 是阵法使然。 龙渊摹刻了阵法之后便将其毁去, 血水和尸体在法术燃起的火光中逐渐干涸焦枯, 最终化作尘埃。 但因为石窟深埋地下, 又是极强的聚阴地貌,就算毁了阵法, 死者的亡魂和怨灵还是久久不散。 陆宁初是剑修, 不会超度之法。龙渊虽有了解, 但若是他来施展,只怕会先把自己超度了去。不过好在,曾经的有龙君与龙古刹的佛修关系不错, 很早便换来了几件可以超度亡魂的佛器。 柔和的佛光扩散开去,隐约还能听到缥缈的梵唱。石窟中的阴冷盘旋呼啸,是不甘的亡魂在做挣扎。 陆宁初视若无睹,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若有所思。 浮屠血海封闭万年,就出了龙渊一个会动的,那茫茫血水炼的是什么似乎毋庸置疑。 但,他总觉得不对。 不说数万年来龙族都销声匿迹,万年前的那一战也从来没提到过龙族,就是仅从血池炼的是尸鬼这样的死物这点来推断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陆宁初的目光落在手中的轻雪上。 怎么说,浮屠血海炼的都更应该是小剑尊。 即便龙渊一身血煞,可他是活的,且血肉皆是治疗圣药,这更证明了他身上生机充沛,绝非是与尸鬼类似的死物。 陆宁初的视线在龙渊身上游移。 应天运而生的至善金龙,怎么就成了浮屠血海之主呢? 怎么,龙渊看向他,可是觉得仅凭几个金丹和筑基便弄出这等阵仗,有些不同寻常? 陆宁初回过神来:确实 然而还没来得及多说,他就眼神一凝,先为密密麻麻,铺满地面和墙壁的尸虫吸引了视线。 方才焚烧的时候,有很多尸虫从尸体和尸鬼中逃窜了出来。尸虫数量极多,又很细小,虽然被烧死了一部分,但仍然有很多躲开了火烧。 二人本还有些烦恼,不知该怎么清除这些尸虫。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必继续烦恼了。 随着亡魂和怨灵的消散,尸虫就像被捣了窝的蚂蚁一样,惊慌失措地全都爬了出来。尸虫密集而混乱,在沙沙的声响中,不断追逐四处乱飞,不愿接受超度的亡魂。 不断有尸虫死亡,活着的尸虫覆盖其上,继续追逐亡魂,黑色的虫尸叠了一层又一层。 陆宁初和龙渊都看得分明,自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尸虫依赖亡魂而生。 二人都想到了陆宁初腰后的伤,周乐用的匕首,以及周乐被吞掉的魂魄。 因为那股诡异的力量,伤口仍然维持原样,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陆宁初将伤口处的血肉冻住,又用绷带缠住,才没有碍事。 但现在,他们知道那股力量是什么了。 超度完亡魂,尸虫也死光之后,二人将石窟以及与此处相连的洞窟石道尽数炸毁,便返回了洛安城。 杜云等人之前的行动是秘密进行,洛安城城主数日不见六人,只以为他们是离开了洛安城,并没有追究他们的下落。 不过石窟很大,又与多地相连,完全摧毁这些地方的动静怎么都小不了。何况其他各地也有请来修士除邪,虽然火烧和爆炸抹去了会暴露身份的痕迹,但总归是不宜继续在洛安城久待。 陆宁初抱着小茴,问她:哥哥要带你离开这里了,还有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东西? 小丫头抓着陆宁初的一缕头发,犹豫了片刻,才小声道:老虎。 嗯?什么老虎?陆宁初没听明白。 龙渊倒是懂了:布老虎? 小丫头点了点头,二人便带着她去了原本的住处。 没再见到牡丹,且和陆宁初及其他孩子放松地过了几日之后,小丫头渐渐敢于表露自己的情绪了。 比如现在,小丫头就看着原本的家门,含蓄却明显地表露出了胆怯。 陆宁初拍拍她的后背:没事了,你阿娘不在这了。 看小茴连屋子都不太想进,陆宁初原本是想代她收拾东西,不过进屋之后,小丫头却要求陆宁初放她下去。 落地之后小丫头就一路小跑着去了自己床边,然后又扯了块布铺在床上,开始往里面放玩具和衣服。 那些东西都是陆宁初和龙渊给她买的。 布老虎放得比较靠里,小丫头在床下够不到,便趴在床上,蹬着两条小短腿努力去够。 忽地一只大手拿过了布老虎,小丫头抬头去看,看到了默然的龙渊和笑吟吟的陆宁初。两个人都被小丫头乖得不行,替她收拾起了东西。 诸如风车这类不好折叠的大件,都被龙渊收进了储物戒指。陆宁初抱着身上扎了个小包袱,手里抱着布老虎的陆小茴,眉眼弯弯地道:跟哥哥回家啦。 * 魔尊府的侍女很多,不缺人照顾小丫头,而且小丫头乖巧可爱,侍女们几乎是抢着照顾她。 小丫头住在栖龙居隔壁的院子里,今天有一批给她做的新衣服送来,陆宁初和龙渊打算过去看看效果怎么样。 小丫头的房间被侍女们布置得很好,半个房间都铺了毛绒绒的兽皮地毯,可以随便打滚,也不用担心玩耍的时候摔着碰着。 陆宁初和龙渊坐在窗边,小丫头在屏风后面换好了衣服出来,陆宁初立刻眼睛一亮,卡着她的咯吱窝把人举到龙渊面前。 可不可爱? 小丫头穿了一身红彤彤的衣裳,领口袖口都嵌了毛边,被衬得像个瓷娃娃一样。 她蜷着双手缩在胸前,小猫似的看着龙渊。她虽然不怕龙渊,但也不会主动,扑到怀里这种动作,她只会对陆宁初做。 陆小茴和陆宁初都很期待,虽然一个含蓄,一个外放,但看上去居然有点相像。龙渊忍不住露出笑意:都可爱。 那给你也抱抱!陆宁初立刻把人塞到龙渊怀里,然后自己也靠了过去。 二人陪着小丫头试完了衣服,还陪着她玩。小丫头把在洛安城买的那只布老虎当宝,龙渊看了一阵,忽地取出一只比小丫头人还要大的布老虎给她。 小丫头接住布老虎,却被压得摔了个屁股墩,不过有地毯在倒也没有摔疼。她绕过布老虎的阻挡,眼睛乌溜溜地看着龙渊。 龙渊问她:喜不喜欢? 小丫头立刻重重点头。 * 浴池里。 陆宁初跨坐在龙渊身上,抬着他的下巴道:挺会哄孩子啊,魔尊大人? 龙渊的手没在水里,看不清动作:哄习惯了。 陆宁初眉头一挑:你还养过别的孩子?我怎么没见过? 龙渊噙着笑:不是就在这? 陆宁初一愣,脸上顿时有点泛红:你才是小孩子! 是谁跟我说的,叫我叔叔是应该的? 有本事在床上别逼着我喊叔叔!陆宁初恼羞成怒,撩着水泼龙渊,却忽然哼了一声,软着腰倒在了龙渊身上。 龙渊抚着他的腰后,那里的伤已经好了。 周乐用的匕首很邪性,能够扯出人的魂魄,将其炼化成没有意识的亡魂之力。因为失去意识,成为了纯粹的力量,甚至连超度都不能,最后还是靠着匕首,才把那股力量引了出来。 小茴很乖,你不用担心我不喜欢她。龙渊知道,陆宁初一直很担心他其实不喜欢小孩,只是因为他才会愿意照顾陆小茴。 我女儿那么可爱,你敢不喜欢试试?陆宁初哼哼唧唧,又抱着龙渊小声道,我想去找我师姐。 前些天他们给陆小茴测了灵根,小丫头的资质算不上好,只有三灵根,修法、修道都会很辛苦,而且上限很低。剑修虽然也很辛苦,但至少上限不会被先天的资质束缚太多,所以陆宁初想让她成为剑修。 重开无极剑宗山门后,剑修不必再靠着统一的基础剑法入门,各种资质、各种灵根,都有更适合的基础剑法。而有了合适的剑法,修炼进境也能更快,陆宁初自然想让陆小茴用适合自己的剑法入门。 想去就去,你师姐现在在金城,倒也方便不少。龙渊压低陆宁初的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鼻尖,我知道你不是嫌弃我,如果可以,当然是让小茴成为离恨天的弟子更好。 不是谁都像陆宁初一样,会完全不在乎他的魔尊身份。陆小茴若是作为魔尊府的人长大,将来不管是交友还是与人相恋,都难免会更加坎坷。 那陆宁初还有些犹豫。 龙渊替他做了决定:明日就去金城。 陆宁初定定看了片刻,低头吻住了龙渊。 两人缓缓没入水下,水面晃荡,只有黑色的龙尾偶尔浮出一截。忽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抓住浴池边缘,陆宁初浮出水面,才喘了口气,就被另一只手掰开抓着浴池边缘的手指,重新拖入了水下。 洛安城的事其实仍然有些蹊跷。虽然尸鬼可以用尸虫控制,但仅凭两个金丹和四个筑基就弄出那么大阵仗,委实有点夸张。 只是捣毁石窟时无人出来阻拦,陆宁初和龙渊就算怀疑,也有些有心无力。没有其他的幕后黑手出现,他们留在洛安城,只会成为头号怀疑对象。如果他们的怀疑只是疑神疑鬼尚且还好,但若是真有幕后黑手,能如此沉得住气地任他们毁了石窟,恐怕到时候血池、尸鬼的黑锅肯定都要他们背了。 而且石窟被毁,就算真有幕后黑手,想来也是损失颇大,一时半会应该弄不出太大的祸患了。 第113章 反常 战争哪能不死人。 陆小茴才换了个地方, 不适合带着继续奔波, 而且金城是边陲重地, 也不是什么适合带着孩子游玩的地方。虽说是为了陆小茴去找白霓云, 但陆宁初和龙渊并没有把小丫头带上。 金城如今的守城主将是罗英兰, 像是为了纪念自己曾经深爱的丈夫,这位出身修道世家的女将军并没有选择驻颜,反倒放任自己容颜老去,如今两鬓已有斑白。 陆宁初佩服这位女将军的情深义重, 但此时他却看着城楼上的罗英兰,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和龙渊来时,正值白庆、夜照两军交战,战场上喊杀震天,兵戈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战况很是激烈, 死伤也是颇多。敌我双方杀红了眼, 仿佛三十年的和平没有消减丝毫仇恨, 城楼上的指挥竟也只一味地击鼓命令将士冲锋, 毫无兵法可言,简直如同赌气, 誓要与敌军拼出个你死我活才罢。 两军交战之际, 冲锋必不可少, 但如眼下这般,却是与送将士们去死无异,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所为。 陆宁初觉得这不像罗英兰的作风, 但他和罗英兰的交集停留在三十年前的寥寥几次交谈,三十年过去,对方有了什么变化也未可知。他更困惑的是,白霓云在金城督战,看到如此情形怎么也不做劝阻。 或许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由。 虽然有些看不下去战场上的局面,但未知全貌,陆宁初也不好妄下定论。 白霓云想必也在城楼之上,自然不好这个时候过去找她。陆宁初拉着龙渊进了金城,想先找家客栈落脚,却在进城后不由一愣。 城中竟是出乎意料的萧条,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影,两边的店铺也多是窗门紧闭。 陆宁初叫住一位过路的妇人,问道:老人家,城里的人怎么这么少了? 金城虽是边陲城市,但其背后是被称为白庆粮仓的广袤田地。百姓种田需要居所,即便金城常年遭到夜照进犯,城中的人口也不会过分稀少。 妇人十分年迈,头发花白,步履蹒跚,陆宁初高声重复了几回,她才终于听清,口齿含混地答道:人那都、都出去打仗啦 老人家,将士们打仗去了我知道,我问的是老百姓,城里的铺子怎么也都关门了? 三十年前的金城虽说不上繁华,但也绝不像现在这样冷清,不说街边的店铺,小摊小贩都有不少。 老妇人闻言呵呵笑了起来:征走啦,都征去打仗啦 陆宁初一愣,皱眉道:城里的人都被征去当兵了? 白庆有了三十年的时间修生养息,怎么都不该缺兵缺到把整座金城都征空的程度。 然而老妇人许是有些不清醒了,只一味地重复征走啦,都征走啦,没再理会别的问题。陆宁初无法,只能塞给她一些碎银,任其离开。 走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一家还在开门待客的客栈。 陆宁初打量了一圈房间里的陈设,又拉了拉床帐,道:这客栈里的东西并不破败,虽然有灰但也不是很厚,看着不像久无人顾。 龙渊捻了捻花瓶里干枯的花:用鲜花点缀,可见之前还有年轻人精心打点客栈。眼下只剩一个老人兼任掌柜和小二,这城中的年轻人应当确如那位老妇所言,都被征去当兵了。 怎么会征兵征到这种程度议和期限才刚结束,白庆和夜照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了全民皆兵的程度。何况把未经训练的平民送上战场,能起的作用根本聊胜于无,与其盲目地增添人数,还不如琢磨如何用兵。 想到战场上毫无章法的指挥,陆宁初拧紧眉头,简直要怀疑罗英兰是有意送人去死了。 还有白霓云的坐视不理也让他十分不解。且不说白霓云出身白庆皇室,又是元婴修士,她若是否决,这么荒唐的决策绝不可能实行。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伤亡却不为所动,也与白霓云一贯以来的性格极不相符。 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让金城在停战结束后的短短几月时间变成了这种状况? 魔道的情况他们清楚,魔主易位,各方势力忙着洗牌上位,根本没功夫派人出来把白庆的军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如今跟着夜照军队的魔修,多是夜照自己供养,实力平平,不足为虑。 我去夜照王都看看。 龙渊现在的处境算是游离正魔两道之外,但龙渊魔尊的积威仍在,或许能够促成夜照和白庆重新议和。 不管是什么缘由,像今日看到的那样继续打下去绝对不行,陆宁初没有阻止龙渊,自己也在龙渊离开后,又走上街头打探消息。 然而,龙渊回来后脸色并不好看。 陆宁初问他:情况怎么样? 龙渊摇了摇头:这次的战事是夜照主动挑起,夜照皇帝不肯退兵,还说若是想要休战,除非我杀光夜照子民。 夜照虽然归属魔道,但其子民也多是寻常的平民百姓。龙渊劝夜照皇帝退兵,本意是想阻止战事减少伤亡,怎么可能反倒屠光了一国百姓。 为什么?陆宁初不解,都停战三十年了,他们和白庆的仇怨怎么一点没减,反倒越来越深了?之前多次起兵,也多是受了魔主之命,而非他们自愿吧。 夜照土地贫瘠,明年都得向邻国进购粮食才能保证国内吃饱,金城背后却是富饶平原。并且白庆和夜照是三百年的大庆分裂而成,夜照认为白庆的土地本该属于他们,这一任的皇帝和朝中大臣都铁了心地要把失地收复。 这都三百年了,以前怎么不见他们对所谓的失地这么执着?我记得以前还有过魔主要求他们出兵,他们却不愿攻打白庆的时候吧。 许是这一任的皇帝想做出点功绩。龙渊脸色沉郁,肉眼可见地对夜照皇帝有些不满,夜照全国对此事都格外地上下一心,我随夜照皇帝去街上随意拉人询问,都是慷慨激昂,没有一人反对。 陆宁初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三十年前那一战的起因是魔主想要侵占正道地盘,故而后来顾崇明答应议和,夜照自然便接受了。可这一次的战事,却是夜照的民意所向,不分出个胜负来,恐怕难以罢休。 夜照翻出了三百年前的旧账,还如此上下一心,一定是有人煽动。白庆这边的反应也不对劲,许是同样遭到了激将煽动。陆宁初望了眼城楼,现在天色暗下,两军鸣金收兵,等会去找我师姐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到白霓云与其他将领议完事后,陆宁初便翻进她的房间。 师姐! 盘坐在床,正准备稍作调息的白霓云一愣,随即露出喜色,立刻起身道:小师弟,你怎么来了! 她又看向龙渊,微微颔首:有龙君。 龙渊点头回礼,没有多说什么。 陆宁初向白霓云说明了来意,后者往他脸上捏了一下:看你没什么事我可就放心了。既然是为了小姑娘来的,怎么没把人带上? 陆宁初难得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这不是想着师姐你忙着督战,不好让你分心。而且小茴年纪小,不适合到处奔波。到时候师姐你不忙了,我和龙渊再把她接来也是一样的。 他顿了顿,又问道:师姐,师父现在怎么样了?他的断臂恢复了吗?天劫渡了没有? 自那日离开浮屠血海后,外界便没了陆清月的消息,向千鹤斋打听,也只能得到陆清月闭关的消息。 师父的断臂已经恢复了。白霓云有些无奈,不过他的分神劫还没渡,估计是要等到愿意承认你和有龙君的关系了才会来。 怎么会这样陆宁初顿时露出了愧疚之色。 白霓云拍拍他:不是你的错,师父现在就是自己跟自己赌气,等他倔完了就好了。其他人都很好,也都盼着你回去,在努力劝师父呢,你不用太担心。 话至如此,陆宁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抿了抿唇,扯开话题说起了今日的指挥和征兵的事。 师姐,今日我来时,看到战场上的指挥毫无章法,即便死伤颇多也只是一味地命令将士冲锋,其中可是有什么缘由? 白霓云顿时露出苦笑:夜照来势汹汹,我方根本来不及应变,只能硬挡方能阻止夜照军队前行。 陆宁初皱眉:可是金城有防御大阵,不是没有暂退些许,对行军做出调整的机会。只要能做调整,就算抢不回上风,也比一味地让人冲锋好啊。而且将镇守金城的修士聚于一处,化作尖刀破敌军之阵也未必不可。 小师弟你不明白。白霓云摇了摇头,夜照的人根本就没有惜命的想法,他们不要命地冲过来,我方若不拿出同样的气势,便无法与之抗衡。夜照的魔修分散各处,且完全不管夜照军人的死活,我方若是将修士聚于一处,等同于让我方普通军人面对魔修。 虽然觉得白霓云不是这样被敌方掣肘,便坐以待毙的性格,但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出破局之法,陆宁初只能又问:那城中的征兵之事是怎么回事?眼下白庆和夜照才重新起战不就,便征兵征到十室九空,白庆王都难道没有派援兵过来吗? 平民为兵,根本无甚用处,只能徒增伤亡。师姐你怎么会同意这么荒唐的做法。 王都当然派了援兵过来,只是夜照大肆进犯,攻打的地方不止金城一处,其他各地也都战事吃紧,且不说援兵不及赶到,就是数量也是杯水车薪,想要守住战线,除了征兵别无他法。白霓云叹着气,说出来的话却很无情,战争哪能不死人。 白霓云道尽了无奈,可离开时,陆宁初心中的疑虑却是更甚。 战争哪能不死人。 这句话说得很对。 可这句话从白霓云口中说出来,那便不对了。 白霓云先前所言尽是无奈,可细究之下,却能发现她根本没有改变现状的想法。 陆宁初和白霓云相处多年,关系极好,自是十分了解她的性格。白霓云温柔细心,绝不可能看着那么多人死去都不为所动,就算眼前无可奈何,她也会努力寻找破局之法,绝不会这样自暴自弃地接受伤亡无数的现实。修士参与战争,目的也是为了减少伤亡。 白霓云如此反常,给陆宁初的感觉,就像今日罗英兰在城楼上指挥给他的感觉一样她们是在有意送人去死! 第114章 怀疑 满城尽沦陷。 陆宁初不想承认这个猜测。可第二日看到战场上的情形时, 他却不得不沉下了心。 昨日收兵之后, 竟是无人打扫战场。数不清的尸骨堆积在战场上, 为今日再次冲锋的将士踩在脚下, 不断发出令人作呕的黏湿声响。 就算糟糕的指挥和征兵都是迫不得已, 也不至于连收尸都不为战死的将士收了。 为死去的将士收尸是最起码的尊重和怜悯,陆宁初根本无法相信,记忆中那个一贯温柔的白霓云白师姐,会如此冷漠地任由战死的将士曝尸荒野, 接受无数践踏。 而且奇怪的不只是白霓云。 金城没有足量的军备物资供应临时征召的平民,遭受践踏的尸体不断溅出污血,将士兵们的布鞋衣裤浸得湿透。然而才上战场不久的士兵,却是没有一人对此表露不适。 这简直就是疯了。 现下的战场,尸骨堆积挤做烂泥,污血下渗浸黑土地, 这样的情形, 就连他和龙渊见了都皱眉不已。前不久还是平民百姓, 从未沾过人命的士兵, 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对此面不改色。 眼下这般情形,就好似所有人都失去了恐惧这种情绪一般。 将士不畏生死, 奋勇向前, 自是好事, 可若是超脱了常理,那便显得骇人了。 战时不便插手,陆宁初待到今日战歇, 才又去找了白霓云。 师姐,我看战场上的尸骨该是堆积了许久,又有无数亡魂滞留,城里怎么也不派人去清理一番,做做超度? 剑修不会超度之法,但白霓云未婚夫秦歌所在的宗门却是会的。 白霓云又显无奈之意:夜照军队盯得紧,派人清理战场,超度亡魂,会引来敌方箭矢。 话里话外,又是放任自流之意。陆宁初眼神不变,担忧道:可尸骨和亡魂如此之多,若是置之不理难免生出异变,诞生大凶之物。师姐担心派人出去后会遭遇不测,不如让我和龙渊前去。我和龙渊的伪装对方必然无法看破,且以我们的身手,对方也不可能伤到我们。 白霓云却是摇头:不成。我方之人久留战场之上,恐怕会激得夜照军队不顾天色再次出兵。 陆宁初无法,只能露出恹恹之色:那好吧,是我有欠考虑了。 白霓云安慰道:你也不必自责,师姐知道你是好心。只是这次交战夜照紧咬不放,我方实在不能轻举妄动。 离开白霓云的住处后,先前还在体恤白霓云督战辛苦的陆宁初,立刻沉下了脸色。 白霓云的确不对劲,对于金城将士如今伤亡惨重的局面,她竟完全是打算放任不管的态度。陆宁初不想承认自己的师姐成了一个视凡人性命如草芥的冷漠之人,可除了对金城战事的态度,白霓云的其他表现又一切如常。 她仍然是那个温柔体贴,对他极为照顾的好师姐,这也更让陆宁初想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才会让白霓云变成这样。 龙渊自然知晓他在烦恼什么,捏了捏他的手指,道:或许真的是迫于无奈。 不是。陆宁初抿紧了唇。 就算无奈,白霓云也不是会放弃的人。 陆宁初的脚步忽然顿住,握紧龙渊的手道:我觉得我师姐的情况跟李云琅有点像。 龙渊对李云琅了解不深,只能顺着问:哪里像? 陆宁初一扫之前的沉郁:我师姐的反常并不起眼,如果不是我跟她关系亲近,对她十分了解,根本不会察觉出不妥。而李云琅之前也是,其他时候都跟我好好的,就是突然非要去织梦灵境的地宫,怎么都不肯听我的劝。 这么说可能是附身李云琅的那个老妖怪对你师姐下手了? 对。陆宁初点头,立刻拉着龙渊往回走,而且整个金城都很奇怪,居然所有人都对那样严重的死伤不为所动。将士们姑且不论,那些才被征为士兵没多久的百姓,怎么可能看着那样的战场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倒凶狠得跟饿狼一样去跟夜照军队拼命。 白庆粮产富裕,根本没有把平民养成凶狼的条件。 二人小心地潜回白霓云的房间。 虽然过于顺利地弄晕了白霓云这点让陆宁初生出了些许犹豫,但出于不知道老妖怪有什么手段的谨慎,陆宁初还是把灵识探入了白霓云的身体。 带着凉意的灵识侵入白霓云的经脉,正打算仔细检查对方的识海,却觉细小的黑影疾掠。 陆宁初当即撤出灵识,抓住黑影,待看清黑影的真面目后,他脸色顿变。 竟是尸虫! 其他人的异常似乎也有了答案,然而更让陆宁初担忧的是,尸虫怎么会在与洛安城相距甚远的金城出现。 金城和洛安城分属两个国家,两个国家之间还隔有一国,尸虫出现在这两处地方,其中的含义令人不寒而栗。 比起兀自猜测,显然是先问问亲历者更好。陆宁初确认白霓云的身体中除了尸虫之外再无别的异样,才将其唤醒。 白霓云幽幽转醒,见到陆宁初和龙渊却不惊讶,反倒问道:我怎么了? 陆宁初给她看冻在冰块中的尸虫:这是从师姐你的身体逼出来的,你可有觉得前些时日自己有什么异样? 白霓云聪慧机敏且心思细腻,不需陆宁初多说,稍作沉思便变了脸色:前些时日我竟是觉得将士的死伤无甚所谓,甚至死的越多越好。 她皱起眉头:还有城中的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金城将领的商议她都参与其中,自是明白各种决策的目的。 城中百姓悍不畏死的原因也跃然纸上,显然也是如白霓云一般,受了尸虫影响。 本以为尸虫只能把人变成傀儡,却不想还有这种堪称精妙的用途。陆宁初现下已经可以确定,尸虫、尸鬼的背后一定还有黑手,且对方深不可测,图谋极大。 师姐,你可有自己中招的线索? 既然金城整个城都受了影响,那洛安城及其周边的城镇,怎么可能只是出现了尸鬼,只有少数人受了尸虫控制那么简单。不过,仅是这些城镇就有数以万计的人,就算焦急,也不可能在一时半会的功夫就把问题解决。 尸虫防不胜防,比起一个一个地为这些人驱虫,俨然是尽快找出幕后黑手,并阻止他继续散播尸虫更为明智。 白霓云深思许久,却面有难色地摇头:没有。 白霓云的没有绝不存在粗心大意,她必然是仔细回忆了过去,却没能从中发现任何异常。 事情显得更加棘手。 陆宁初又问:那城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白霓云还是摇头。 陆宁初再问:这段时日可有太上天宫的人来过金城? 白霓云眉梢一挑,眼中显出些许讶色,随即却再次否认道:没有。除了我刚来此处时,和前来接人的太上天宫修士打了个照面,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太上天宫的人。 停战的三十年间,金城的修士大多撤走,但原本驻守压阵的元婴修士却一直未走。后来白霓云率离恨天弟子前来,那位太上天宫的元婴修士仍不肯走,最后太上天宫派人来请,对方才终于离去。 那些来的修士是不是赤阳天的弟子?虽然太上天宫只是过来接人,但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也只有这点巧合值得思索了。 然而白霓云的答案却令人失望。 是太上天的人。 太上天作为太上天宫的众天之首,有维系各天平衡之任,虽偶尔难免偏帮,但也不会过分。太上天是断断不会与赤阳天沆瀣一气,做出这等天理难容、自毁长城之事。 此路不通,只能另寻新路。 师姐记不记得城中的风气是从何时开始出现异常?是你刚来时便是如此风气,还是之后渐渐改变。 这点白霓云倒是清楚:我刚来时一切正常,且城中若是早有异常,秦歌也会告知于我。 这便是说,城中的异常,尸虫的散布,都是在白霓云来后方才出现。 陆宁初眼中闪过一丝阴沉,这般巧合的时间,若是东窗事发,想要嫁祸白霓云也很简单。 他怀疑幕后黑手极可能是老妖怪和李云琅。毕竟上回在洛安城,那些尸鬼便瞒过了他和龙渊的感知。而且此前从未听闻过别处还有尸虫,这两人和他又是近些年来唯三进过大荒地中沼泽,且见过尸虫的。 除了是这两人带出尸虫并加以利用,实在没有其他更合情合理的解释。至于这两人的目的,思及顾崇明弑父当日,当是李云琅是想炼出强大的尸王用来增强自身。 不过,他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 李云琅以前没少在赤阳天的弟子面前忍气吞声,按他现在偏激的心态,对赤阳天的恨意恐怕不会比对他的少到哪里去。他不明白李云琅怎么会去找赤阳天合作,又或者说,杜云等人参与炼制尸鬼,只是他们的个人选择? 不管有什么疑虑,找到正主显然是最明白的办法。 城中尸虫是在来后开始散播,那便必定有人在暗中动作,他们未能发现对方的蛛丝马迹,但最大的情报组织,却未必没有线索。 陆宁初三人匆匆赶去了金城的千鹤斋。 进门之后,陆宁初不先说明来意,而是抓住掌柜,往其体内打入一道灵力。 寒气森森的灵力直窜天灵盖而去,掌柜正要觉出惶恐,不解自己怎么招来了杀身之祸,就见陆宁初伸手一抓,随即将一冰球递至他的眼前。 这是你脑子里的尸虫。 第115章 解药 以血为药。 尸虫细小, 仔细才能看清, 掌柜不曾听说过尸虫, 定睛之后仍是茫然:这是? 陆宁初与他解释之后他才勃然变色, 当即将人领去见了千鹤使。 现在金城的千鹤使当然不会再是千鹤君本人, 不过因为千鹤君和陆宁初的私交,千鹤使乃至整个千鹤斋都仍然对后者十分礼遇。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收集情报是需要细心的工作,但此前从未传出金城上下都不对劲的消息,显然是千鹤斋也沦陷于尸虫的影响之下。陆宁初替千鹤斋的众人驱虫之后, 才道明了来意。 冻着细小尸虫的冰球摆了一桌,千鹤使自是面色凝重,当即吩咐众人细查这段时间金城的人口出入情况。 其他人包括掌柜在内,都是匆匆忙忙,投身于浩瀚的记录之中。虽然只有几月时间,但人流来往不断, 要想从琐碎的庞大记录中找出可疑的蛛丝马迹, 绝非易事。 陆宁初与千鹤使另有商谈。 找出幕后黑手当然是最好的办法, 但他们亦是明白, 找出对方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战场上的死伤还在以一个可怕的速度攀升,他们不能坐视不理。 思及夜照对战事上下一致的亢奋, 陆宁初直觉夜照的人恐怕也受了尸虫影响。龙渊前去抓人确认, 他则与千鹤使及白霓云继续商谈对策。 还要劳烦剑君阁下将驱虫之法教授我等。尸虫影响两城乃至更多的手笔虽然令人心惊, 但有解决之法在,千鹤使尚且能保持从容。 不过,当他听到陆宁初如此回答后 恐怕要让千鹤使失望了, 我并非掌握了驱虫之法,只是这些尸虫不知为何惧怕于我罢了。 他便无法再维持镇定了。 这千鹤使灌了口茶,露出愁容,这该如何是好。 诚然陆宁初能够驱虫,可身有尸虫者恐有千千万,只他一人,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且按陆宁初之前所言,尸虫既有剧毒,还可完全操控宿主,若是不能除尽尸虫,届时就算找到了幕后黑手,也难保不会因为人质为其反制。 陆宁初明白他的顾虑。虽然还有冻住那些孩子一样的驱虫办法,可当时是情急之下万不得已,且孩子们的人数不算太多,他才能把控好对每一个人的封冻,没有伤到他们。 眼下至少有金城一城的百姓需要驱虫,封冻全城不是难事,可要保证不伤到任何一人,陆宁初尚且没有这种自信。至于分批而为,他必然会暴露身份。千鹤斋信他是因为千鹤君,以他现在的处境,暴露身份后,旁人不说信他,甚至会怀疑尸虫之事是他所为,拒绝他继续驱虫。 剑君阁下,千鹤使露出试探之意,尸虫惧怕于你,会不会是因为魔尊大人?魔尊大人贵为龙族,而龙族又是神兽,历来都为兽类妖族畏惧,只是魔尊大人一身血煞,便被同样仰赖死物而生的尸虫当成了同类。而剑君阁下与魔尊大人的气息不分你我,但又身无血煞,这才为尸虫觉出龙威,从而不敢靠近? 陆宁初挑了下眉:有些道理。 若不是前世他遇上尸虫时还不认识龙渊,或许他也会这么以为了。 不过我与龙渊已经做过验证,并不是这个原因。他摇头道,尸虫的确是只惧怕于我,我与龙渊清理之前所说的那石窟时,尸虫尸鬼皆会攻击龙渊,但面对我时,这些东西却是一丝反抗也无。方才我为你们驱虫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法,只是那些尸虫察觉到我的灵力便自行逃离。 千鹤使陷入沉默,但片刻后又露出眼巴巴的神色。 白霓云见状却是皱起眉头,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陆宁初觉出千鹤使的欲言又止,便道:千鹤使若是有话,直说便是。 白霓云就坐在陆宁初的身侧,千鹤使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神色,他踌躇着搓了搓手指,自觉对方猜到了他的想法,更加有些说不出口。 千鹤使?陆宁初催促一声,又对白霓云道,师姐你不必担忧,会有办法解决的。 白霓云沉沉看他一眼,再又看向千鹤使,随即垂下眼帘。 千鹤使越觉沉重,但别无他法之下,他也只能道:剑君阁下,不知你能否给我一些你的血呢? 修士吸纳灵气修炼的过程中,灵气亦会淬炼肉身,最后化作灵力融于血肉之中。 剑君阁下的血液或许能够做成解药。 陆宁初倒是毫不在意,甚至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直接召出轻雪往手腕一划,把血液滴滴答答地放进了干净的茶盏中。 这有什么。伤口飞快愈合,但陆宁初方才划得深,倒也装满了一杯,他把茶盏往前一推,先试试管不管用。 陆宁初动作太快,白霓云和千鹤使都没来得及反应。 千鹤使神色怔怔,陆宁初又道:千鹤斋的人都已驱虫,不如师姐你把师弟师妹们和秦师兄他们带来? 白霓云默然。 师姐? 陆宁初催了一声,她才叹了口气道:传信就好。 千鹤使有些坐立不安,扭了两下,道:如果剑君阁下的血当真有用,修士和普通人需要的剂量恐怕会有不同,我还是再去找一些普通人来试验。 如此并无不妥,甚至还更周到,陆宁初自然道:劳烦千鹤使。 千鹤使起身连连摆手:不劳烦不劳烦! 千鹤使匆匆离开,陆宁初还未觉出气氛不对,拿起两个冰球仔细看了起来。 宁初看着他那副不上心的样子,白霓云终是忍不住开口。 怎么了师姐?陆宁初还在看着冰球中的尸虫,总觉得两只尸虫的大小好像有点差别。 白霓云忽地伸手,按下他举着两个冰球的手,神色复杂地道:你未免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陆宁初一愣,随即笑道:这有什么,一点血而已。我的恢复能力向来很强,师姐你不也清楚吗。 现在是一点点血,那之后呢,救一城人,一国人,也只是一点点血吗?救人要紧,可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师弟,白霓云同样心疼。 由陆宁初之前提及的洛安城,和在金城这段时日的感受,白霓云可以断定这绝不是一座两座城的事。尸虫这件事,至少辐及了四个国家。 这不是应急嘛。陆宁初还是笑,驱虫只是为了避免被敌人拿捏,真正解决问题还是得尽快抓住幕后黑手啊。 从岩上城用天劫自证清白那件事便能看出,自家小师弟做事是个只要自己死不了就怎么都关系的路子。离恨天迁去无极剑宗后,不曾见过他做出令人心惊胆战之举,白霓云还以为他终于稳重了些。 但现在看来,这些年来陆宁初没让他们提心吊胆,恐怕是因为龙渊管着。 尸虫的事确实紧急,陆宁初有的是大道理驳倒她。白霓云不再跟他争,只幽幽道:你想想怎么跟有龙君交待吧。 陆宁初顿时笑容一僵,随即又逞强道:这有什么好交待的,这是救人的事,他难道还会阻拦我不成! 白霓云懒得再跟他说,问道:你刚才在看什么? 从陆宁初的神色看得出来,他恐怕没少在心里叽叽咕咕,不过谈起正事他还是立刻回神:我发现这些尸虫的大小好像有点差异,不过我不是很确定,师姐你也来看看。 以尸虫原本的体型去看,只能看到一个个的黑点,想要分辨大小,自然也不可能。但经过冰球放大后,那点微末的差异便变得肉眼可查起来。 白霓云接过冰球细看片刻。 确实,这只比这只大。白霓云托了托右手的冰球,而且这只的口足都更长更锋利些。 她不管陆宁初一脸这也看得出来的神情,又将其他的冰球一一看过,分类,随即道:尸虫的大小似乎跟宿主的修为有关。你看千鹤斋只有千鹤使一位元婴,最大的尸虫便只有一只,金丹有两位,大小次之的尸虫也就只有两只。这些尸虫恐怕也有等级之分。 得出这个结论的白霓云松了口气,既然有等级之分,那便意味着千鹤使方才遁走的借口说中了,修士与普通人之间,驱虫解药的剂量有别。 千鹤使和秦歌等人未来,龙渊倒是终于回来。 陆宁初本还纳闷他怎么去了那么久,看清他带来的人后,便明白了原因。 龙渊一连带来了九人,男女老幼身份高低俱不相同。因为血煞,他不便查看这些人的情况,只能将人带回。 尸虫对陆宁初灵力的反应是逃跑,对其他人的灵力会有何反应尚不可知。因为担心贸然惊动尸虫,会使其攻击宿主,白霓云亦未插手查看。 陆宁初检查过后,脸色沉重。而龙渊和白霓云也从多出的九个冰球上看出了结果。 这九人是龙渊有意从夜照各地随机抓来,他们身上都有尸虫,那便意味着整个夜照都已为尸虫控制。 夜照如此,白庆自然也不可能幸免。先前辐及四国的猜测恐怕成真,白霓云脸色难看,正要揭露陆宁初用血做解药之举,却逢秦歌等人到来,千鹤使亦带着几个平民回来。 她索性不说,以行动来告知龙渊。 方才觉出尸虫有等级差异之后,白霓云便将陆宁初的血做了稀释调配。不过试验之前,还得先看陆宁初的血是否有用。 因着心中的顾虑,也未免惊扰尸虫,白霓云并未明说,只将混入一滴陆宁初血液的茶水递给秦歌,让他一饮而尽。 已至元婴的秦歌是众人中修为最高之人,白霓云存了拿他试验的心,却不想仅是一滴血液,便足够逼出尸虫。 陆宁初眼疾手快,当即抓住尸虫冻住,对着白霓云欣喜道:有用! 白霓云却脸色沉沉,不见喜色,闻言幽幽看向龙渊,哼了一声。 陆宁初一怵,便听到龙渊问:茶水中加了什么? 白霓云几乎是嗤笑着朝陆宁初仰了仰下巴:你问他。 接着便去和秦歌解释起了尸虫的事。 陆宁初见龙渊望来,顿时眨巴眨巴眼睛,本能地扯谎道:千鹤斋有驱虫的药粉,我们便拿来试试。 呵。龙渊还未来得及反应,白霓云就先冷笑一声。但她又未看向陆宁初这边,吓得秦歌也是心惊胆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龙渊微微眯眼:真的? 陆宁初忙不迭地点头:真的真的,这种事我有什么好骗你的! 那头白霓云又指使秦歌:去把其他人叫来吧,我来试试不同的人需要的解药有没有剂量之差。 解药两字加了重音,陆宁初连忙跑去白霓云身边帮忙,却仍然拦不住龙渊怀疑更甚。 第116章 暴怒 如触逆鳞。 用过的茶盏被陆宁初收起, 想拿起未用的茶盏, 却又被陆宁初阻拦。 师姐调了解药的剂量, 不好弄乱的。 龙渊盯着一脸无辜的陆宁初:哦? 陆宁初只觉凉意窜上头顶, 但面上还是维持淡定, 甚至有些嗔怪地推了推他:去去去,一边去,别杵在这里捣乱。 龙渊退到边上,默不作声地看着陆宁初跟个小狗腿子似的绕着白霓云打转, 而那个对陆宁初一贯温柔的师姐,此时却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讥诮。 陆宁初忽然偷眼看了过来,与他对上视线,又立刻装作不经意地移走。 龙渊盛满探究的眼中多出了一丝笑意。 小骗子大概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却不知自己其实一惊一乍得像只猫一样。 师姐师姐,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因为怕被龙渊听见, 陆宁初不敢明说, 只敢变着花样拍白霓云的马屁。 白霓云目不斜视:确实。 陆宁初噎了一下, 可怜巴巴地喊:师姐 一滴血稀释五百倍也能驱离普通人身体中的尸虫, 这个结果让白霓云心底的担忧和怒气消退不少,她终于给了陆宁初一个眼神。 不是说他不会阻拦你吗, 怎么这会不敢说了? 陆宁初哼哼唧唧, 又偷眼去看龙渊, 然后又被抓包。 龙渊看着他怂兮兮地缩回视线,眼中笑意愈浓,想着闯祸便闯祸了, 自己不与他计较便是。 原先的那一杯血已经用光了。虽是一杯,但千鹤斋使用的茶盏小巧,容量并不是很大。白霓云取的一滴是黄豆大小,一杯也就二十来滴血。 白霓云觉得五百倍还不是极限,并且想试出各个修为水平更精确的稀释倍数既然拦不住,那就只能想法让她那不省心的小师弟少放点血。她请千鹤使再多去找些普通人来,随后拿了个玉盏放到陆宁初眼前。 来,恢复能力超强的剑君阁下,再给点呗? 陆宁初干脆利落,取出轻雪又要给自己来上一下。 白霓云仍然无奈,但驱虫需要的血量远远小于预期,她也暂且接受了这个不得已的办法。 然而,轻雪的剑锋将要触及陆宁初的手腕时。 你在干什么! 独属龙渊的力量伴随着怒喝席卷而来,虽转瞬消失,但也留下了如同狂风过境一般的混乱局面。 轻雪被打飞出去,插进了墙面。陆宁初身周的东西都碎得七零八落,尤其那只玉盏更是被碾成了粉末吹散。白霓云也遭到殃及,身上的衣衫被撕扯得凌乱不堪,差一点就要伤到她本身。 唯一在风暴中完好的,只有一脸懵然的陆宁初。 他愣愣地看向龙渊,后者却已沉着脸来到近前,并且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所谓的解药就是你的血? 白霓云松动的态度消减了陆宁初的危机感,他下意识地回答:是、是啊。 下一刻,他的手腕被攥得更紧。 不、准!龙渊否决得斩钉截铁,齿间的力度仿佛要咬碎什么。 可是现在被尸虫影响的人太多了,如果不管陆宁初想要跟他说理。 却被龙渊粗暴打断:我说了不准! 拔高的音量吓了陆宁初一跳,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龙渊此时怒气不同以往的小打小闹,而是被触及逆鳞一般的暴怒。 活了前今两世,不是没有惹龙渊生气的时候,可龙渊再生气,最多也就色厉内荏地骂他两句。这样粗暴蛮横的态度,他从来都没见过。 陆宁初不是什么受不得骂的人,可对象若是龙渊,且还是这样剧烈的反差,他没法不觉得委屈。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被攥住手腕的左手颤了颤指尖:你这么凶干什么 小声的抱怨带着微弱的鼻音,听起来简直跟要哭了一样。 白霓云觉出不对,想替陆宁初说上两句:有龙君稍安勿躁,这只是一时之策 陆宁初仰着脸,神色间的委屈根本藏不住。龙渊收敛了一身暴戾外放的怒气,随后抿紧了唇,把陆宁初往上拽了一把,又立刻俯身把人打横抱起。 我跟他单独谈谈。 龙渊走得果决,且俨然是无视了她的劝说,这让白霓云实在有些担心。她匆匆起身追去,却被碎成布条的衣摆绊了一下。 她干脆地扯落那截碍脚的布条,准备随手扔到一旁,却忽然顿住。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堪称褴褛的衣物,又看了看周围的一地狼藉,再想起陆宁初完好无损的模样。 那样的暴怒之中,都未伤到陆宁初一分一毫。 白霓云冷静下来,想起了方才那有些多余的一拽。 那一拽恐怕是为了表示自己怒气未消,故意凶给陆宁初看的,然而拽了之后又舍不得,只得装作着急的样子,立刻把人抱了起来。 白霓云忍不住弯起嘴角。 怪不得那么死心塌地。 还有陆宁初被抱起之后,明明一脸委屈却还乖乖窝进龙渊怀里的模样,白霓云无奈地摇了摇头,收拾起了屋中的狼藉。 第117章 逆鳞之痛 你是好人。 只有陆宁初和龙渊的房间。 谁给你出的主意?龙渊语气收敛不少。 但陆宁初还是觉得, 如果他把跟他非亲非故的千鹤使交待出去, 龙渊怕不是会找机会把人做掉。 他只能道:我自己出的。 龙渊的唇线霎时绷紧。 他沉默地盯着陆宁初, 直到后者心虚得快绷不住了, 才道:不管是谁出的主意, 都不准你用自己的血去当解药。 陆宁初小声反对道:不行 沉淀于血瞳中的怒气瞬间又泛起湖波。 头回见到龙渊这么生气,就算陆宁初恃宠而骄惯了,也知道这时候得顺着对方的毛撸。但尸虫波及的范围太广,肯定不能不管。他没敢像平时那样闹腾, 只怂兮兮地去勾龙渊的手指:你讲讲道理 他觑着龙渊的脸色,见他没有发怒的意思,就继续道:现在少说白庆、夜照两国的人都被尸虫寄生了,如果不想法驱出尸虫,到时候幕后黑手把他们当成人质,那不就受制于人了?而且那么多人, 我要是像在洛安城那样, 那是会把他们全部变成真的冰雕的啊。 龙渊没有出声, 但脸色也没有变化。 陆宁初自觉说得有理, 底气渐渐上来了,胆子也大了。龙渊没搭理他一勾一勾的手指, 但也没有拒绝, 他索性直接给他抓住, 讨好地跟他十指相扣,然后一边摇晃,一边道:我师姐刚才试了, 一滴血稀释五百倍都能给普通人驱虫呢。这样就算要给整个金城的驱虫,都用不了多少血,我的恢复能力又好,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唔! 龙渊与陆宁初扣着的手指收紧了。 怎么会没影响。 陆宁初吃痛地哼了一声,反驳道:就一点点血本来就没影响,我以前难道没受过伤没流过血吗?而且你不是喂过你的血给我治伤,也没见你有什么问题啊! 话尾上扬的语气化作惊呼。 龙渊把陆宁初抵到墙上,扣紧了他的腰肢。 你干嘛!陆宁初出口就要抱怨,然而看清龙渊的眼神,却又立刻噤声。 龙渊的脸上仍是面无表情,血色的眼睛乍看上去也没什么波澜。唯有此时离他极近,且对他极为了解的陆宁初才能看出,那平静无波的血色下,压抑着连他都不曾见过的阴郁。 那阴郁深不见底,犹如遮天蔽日的厚重黑云,陆宁初才看了两眼,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你、你怎么了他不知道这骤然的阴郁是从何而来,只能试探着安抚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也没想故意惹你生气,只是 你想救人,这没有问题。低沉的声线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同辩驳的气势打断了陆宁初。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血就是解药的消息传出去后,你会落入什么样的处境? 陆宁初垂了下眼,低声道:尽快把幕后黑手抓住就好了。 陆宁初。 仍然是没有情绪的声线,但陆宁初却能感受到其中责备的意味。他抿了抿唇:你不许凶我。 龙渊沉默一瞬,再出声时,语气中多了一丝轻嘲。 我要是舍得凶你,现在你已经被我锁起来了。 陆宁初瞅他一眼:你敢。 随即又垂眸躲开视线。 陆宁初。这一次的呼唤多了无奈。 龙渊低头凑近他:抬头,看着我。 听话。 他又催了一声,陆宁初才磨磨蹭蹭地对上他的眼睛。 龙渊眼中的阴郁仍在,但被名为无奈的薄雾笼住,倒也少去了两分令人心悸的锐利。 只一座金城,需要的血确实不多。 但十座城,百座城,那也只是一点点?夜照全国都中了尸虫,白庆恐怕亦是如此,仅这两个国家就已经有了千万的人数。更别说洛安城所属的南燕极可能已经沦陷,夹在南燕和白庆之间的大梁也不太可能幸免,除此之外白庆、夜照周边还有其他邻国,谁都不能保证这些国家没有出现尸虫。 言未尽,意已足。 陆宁初顶着审视的目光,嘟囔道:我也没打算放血把自己放成人干啊,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他戳了戳龙渊的腰:再说了,我才不舍得去做什么舍身成仁的伟大人物,到时候要是便宜了哪个小妖精,我不得气活过来。 呵。龙渊冷嗤,言语间又多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分明是想气死我。 他扣着陆宁初的手搭到自己腰后:你有分寸,别人未必会有。若是其他修士知道了事态如此严重,他们可不会跟你讲什么分寸。眼下幕后黑手是谁都尚不明确,比起费心费力地对付他,他们只会觉得让你放血救人更加稳妥。 整个修真界都会逼你,或软或硬,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他们要你的血液不会适可而止,只会越多越好,你若不从,他们甚至会设法囚禁于你,强行榨取你的血液。他们不会让你死,但也不会让你好过,最多只会给你留上一口气在,以保他们能够源源不断地取血。 陆宁初撇了撇嘴:谁管他们,就是想要囚禁我,也得看看他们抓不抓得住我。 是,你是不怕他们,我也绝不会让他们把你抓走。无奈织成的薄雾淡去,不再遮掩刺人的阴郁,但如果他们拿离恨天要挟你,又更甚者,离恨天都站在逼迫你的一方,你也能置之不理? 陆宁初显然被问住了。 不过下一刻,他便有些恼羞成怒地搬出了以往胡搅蛮缠的那套:这是救人的事,哪有那么多瞻前顾后,何况你可是有龙君,百年为善,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我有这种觉悟,你难道不该高兴吗! 我不高兴! 龙渊的手掌收紧,勒得陆宁初不由痛嘶一声。 你轻 就算你能硬下心肠,不去理会离恨天的处境,不去理会离恨天的立场,可会逼迫你的不止修真者。龙渊贴着陆宁初的鼻尖,眼中尽是咄咄逼人的怒色,若是我们把没法尽快抓住幕后黑手,又或者抓住他后,他也不肯说出驱除尸虫的办法,所有人都会把保命的希望放到你身上。 你想救的人会倒逼于你,他们会楚楚可怜地请愿,请求榨干你身上的每一滴血。明明你救他们并非本分,可你若是不愿,你所做的一切都会变成沽名钓誉,所有的称赞都能在一夕之间变成骂名。 你只有一人,就算当真榨干血液,也救不了以千万计数的所有人。但那些没有得到你血液的人不会体恤于你,只会觉得不满,怨怪你救了别人却不救他们。没有血液,他们还会要你的骨肉,你给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感激,只会遗憾为什么不能干脆把你分尸炼药! 说完之后,龙渊才觉出自己情绪失控。他恍然回神,急急去看陆宁初的反应,担心自己吓到了他。 然而。 龙渊陆宁初一脸担忧,抚上他的脸侧,小心翼翼地问着,你是不是遇到过 龙渊霎时再次出神。 遇到过吗? 他有些茫然。明明记忆中并不存在这样的经历,可胸腔中翻涌着的怨恨和戾气,却又真切得仿佛要把他所有的理智撕碎。 没有。 陆宁初脸上仍是满载担忧。 龙渊轻轻捏了下他的下巴:你忘了,我做好事的时候用的是有龙君的身份,没人知道我是龙族。 不知他是龙族,便不知他的血肉就是圣药,自然也不会生出觊觎。 陆宁初依旧有些怀疑,可是细想之下,如果真有把龙渊逼到这种地步的时候,那该是极为严重的情况,他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担忧盖过了一切。 墨瞳中的光亮柔和,并不熠熠生辉,但依旧漂亮得像星星。 我不是故意凶你。龙渊用下巴枕上陆宁初的肩,在他耳畔低语,我只是不想你经历那些。而且你明明都知道。 那句尽快把幕后黑手抓到就好了,足以证明,陆宁初清楚地知道,如果不能尽快,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处境。 修真界的强迫,普通人的倒逼,他统统一清二楚。 他不怕。 可是他怕。 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其实我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有龙君。 陆宁初一怔,想要开口却没抢到机会。 做那些事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想法。龙渊幽幽叹息,我与其他的魔道中人话不投机,也不喜那些奢靡的享乐,修为达至分神之后无人再敢挑衅,每日更是无所事事。对我来说,成为有龙君,更像是无聊时的一时兴起,我随时都可能失去兴趣,随时都可能抛掉有龙君这个身份。 你所喜爱的有龙君,所骄傲的百年为善不求回报,其实不过是一个魔头在闲极无聊时的伪善。龙渊闭上眼睛,不敢去想陆宁初的反应,所以你用自己的血去救人,我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他不曾为世间流传的盛名自傲过,但却为陆宁初对他的维护与信任而倍感庆幸。他庆幸自己做对了事,能让陆宁初理直气壮地跟陆清月叫板自己没有爱错人,也当真相信,自己做那些事是因为心中向善。 可是,他终是到了认清自己的时候。 上一次与陆宁初一起援战金城的时候,其实就已有了朦朦胧胧的感觉。 那时金城势劣,有兵败破城之兆,陆宁初提议以身做饵,破金城之局。可他只觉金城万民与陆宁初两相抉择,他只想取其后者。 如今形势更糟,他却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不管有多少人可能失去性命,于他眼中,都不如陆宁初一人重要。 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什么天下苍生,有龙君能有盛名,不过是他无所事事,并且还未遇到陆宁初。 你胡说什么呢。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龙渊能够想象他眉心拧出疙瘩的模样。他知道真实的自己会让陆宁初失望,可他也不想欺骗陆宁初。 事实就是如此,我不想管什么天下苍生,我只想要你好好的,别去经受那些贪婪肮脏的 闭嘴!陆宁初往他后背上拍了一巴掌。 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有龙君?这是什么废话!会有有龙君,当然是因为你是个好人啊。 龙渊想说不是,可心脏却像被捏了一下般地重重一跳,随即生出麻意瞬间遍及全身,直令他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还有什么叫一时兴起?你懂一时兴起吗?陆宁初把他往自己怀里摁了摁,嘟嘟囔囔地数落起来,不管是救灾还是画符,都不是容易的事,更别说你要隐瞒身份,做起来事更是束手束脚,哪个人的一时兴起是尽做麻烦事,而且坚持做了百多年的? 你救了那么多人都是伪善,那我们这些所谓的正道成什么啦?做的好事还不如一个魔尊多,不如都去上吊,赶紧自挂东南枝好了! 还有,陆宁初推开他,揪着他的领子道,别觉得我是为了迎合你有龙君的名声,也别觉得我是在跟你有龙君学。我愿意用我的血给人驱虫,不是因为我有多高的觉悟,而是因为我相信你。 只要我能防止幕后黑手用人质拿捏我们,你就一定能很快抓住他,所以我才不怕引来其他人的逼迫,不怕自己陷入糟糕的处境,你懂不懂? 龙渊目光怔怔,一时没有言语。 陆宁初摇了摇他:你听进去没唔! 用力的啃咬弄痛了陆宁初,他推拒着呜咽:你轻点 却被攥住双手,死死压在墙上。 直到齿间漫开淡淡的血腥味,龙渊才终于放开。 陆宁初舔了下被咬破皮的唇,嘶了一声后,抱怨道:刚才还不让我放血救人呢,现在就浪费我的血! 龙渊又轻轻吻他,龙涎的作用使得本就恢复极快的伤口立刻恢复如初。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他碰着陆宁初的额头,在交缠的气息中回答:我听进去了。 陆宁初抿了抿唇,皱着眉头看他:那你还拦不拦我? 血色的眼中还是显出了不悦,不过出口的内容却是妥协:每次放多少血得经过我同意。 哼。陆宁初斜他一眼,你凶我。 是我不好。龙渊低头又要吻他。 陆宁初伸手推开他的脸:亲什么亲,磨磨蹭蹭的耽误多少时间了?我师姐还等着我呢。 龙渊没有强求,只按住脸上那只手吻了吻手心。 好。 他让开身体要走,陆宁初却没动弹。 伸出手去也不理会,龙渊只能问道:怎么了? 陆宁初幽幽看他一眼,然后缓缓移开视线:腿软。 * 两人确实磨蹭了挺久,白霓云不仅收拾好了混乱的房间,甚至连身上的衣衫都换了一身。 陆宁初暗暗拧了龙渊一把,后者立刻从善如流地道歉: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师姐见谅。 以往龙渊都称呼白霓云白道友,突如其来的师姐让她怔了一下,随即打量二人一圈,笑意盈盈地道:你们商量好了? 陆宁初应声:嗯。 龙渊走到案边才把人放下,接着又自然地在陆宁初身边坐下。 白霓云取出一只跟刚才一样的玉盏,却没急着放到陆宁初面前。她拿着玉盏转了转,打趣道:这回有龙君应该不会捣乱了吧? 陆宁初睨了龙渊一眼,趾高气扬地道:他敢 龙渊默然无声,像是承认了自己的地位。 白霓云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才把玉盏放下:行吧,那就请剑君阁下快些吧。 真的再把轻雪架到手腕上时,陆宁初还是有点怵地瞅了龙渊一眼。看到后者眼观鼻鼻观口,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他才终于下了手。 伤口的深浅控制得极好,完全愈合之时,流出的血液正好装满一只玉盏。 白霓云开始调配,陆宁初松了口气,又觉龙渊握住他的手腕,拇指抚过刚才割开的地方。 他想多往龙渊身上靠些,却忽地一凛,回头望去,正好对上白霓云玩味的视线。 白霓云不动不说,盯到陆宁初坐立不安地喊她师姐时,才带着捉弄够人的满意,嫌弃道:现在用不到你,别在这碍手碍脚。 委委屈屈地靠边站后,龙渊还握着他的手腕摩挲,陆宁初小声道:不疼的。 不料龙渊却是给了他凉飕飕的一眼。 陆宁初怂了一下,然后立刻福至心灵地道:疼。 他抬起手:你给我吹吹? 龙渊的眼中这才有了温度。他低头凑近陆宁初的手腕,却没有像要求的那样吹吹,而是用唇温柔地贴上。 轻柔湿软的痒意传来,陆宁初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缩手,奈何龙渊紧紧攥住,没有给他丝毫反悔的机会。 陆宁初被舔得头皮发麻,偷眼看向白霓云,没见她注意这边,却还是觉得不安。 龙渊别这样明明连亲吻都不是,他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游动的舌尖只隐约可见,然而这样的画面却加剧了陆宁初的羞耻,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偷情一样。 龙渊终于停下的时候,他还有些回不过神,直到白霓云喊他:好了,过来帮忙吧。 他才终于挣脱了暧昧的纠缠。 他不敢看向龙渊,只怕自己一看,便想起那湿软的痒意。 甩开龙渊,先一步跑到白霓云身边后,还不待出声,就见转头看来的白霓云一挑眉头:趁我不注意干坏事了? 陆宁初不知道是自己脸上未退的绯色暴露了他,欲盖弥彰地把左手缩进袖子:我能干什么坏事。 偷情啊。 白霓云只是随口调侃,然而陆宁初心中有鬼,立马惊慌失措地反驳道:师师姐你说什么呢!我去哪偷情,跟谁偷情! 本要移开的视线又转回,看到陆宁初满脸通红后,白霓云忍不住要再逗他两句。 确实不能叫偷情。 龙渊揽住陆宁初,想带着他往前走,却发现他跟脚上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他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陆宁初捶他一拳,然后扎进他怀里装死。 白霓云噗嗤笑出了声:你赶紧哄哄他吧。 虽然舔手腕确实有捉弄的意思,但龙渊也没想到陆宁初会害羞成这样。最后他挨了好几下掐,才终于把人哄得愿意抬起头来。 除开抬头后瞪了龙渊一眼,陆宁初始终保持面无表情。白霓云也没在逗他,只与他分工,继续做起了试验。 陆宁初的任务是把逃出来的尸虫冻上。 如果没有亡魂,尸虫从人的体内逃出来后很快就会死亡,但尸虫的外形和个体差异仍然值得观察。且千鹤使很快弄来一盏盛有亡魂的魂灯,用以保证尸虫存活。 一宿过后,白霓云大致试出了合适的剂量,千鹤使则派人将冻住的虫尸和魂灯送于专人研究。至于翻阅人口出入情况的众人,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 用陆宁初的血来驱虫,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何况千鹤君与陆宁初私交不错,千鹤使自然不会找死,做出失礼之事。 一晚的实验结束,金城却无异动,已经足够证明幕后黑手对尸虫的控制没有那么敏锐。不过少数人驱除尸虫他可能发现不了,但人数多了那就未必。未免过早打草惊蛇,白霓云打算配够了一城人用的解药,再统一给金城的人驱虫。 尸虫、尸鬼的消息传给了千鹤君,但因其他各处情况不明,千鹤君下令将消息暂且压下,只派人前往各地暗中调查。 陆宁初留了足够的血给白霓云,想要出门,却被龙渊拦住。 他觉得自己还好,但龙渊眼中,只见他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陆宁初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龙渊堵了嘴。 唔!有腥甜的液体渡来,他瞪大眼睛,却挣不开龙渊。 待到他把口中的液体全部咽下,龙渊才舔去他唇上残留的金色,随后牵着他的手云淡风轻地道:走吧。 第118章 部署 蓄势待发。 你干嘛!陆宁初有些恼, 师姐和千鹤使给了我一堆灵药, 要补气血也轮不到用你的血。 龙渊停住脚步, 点了点自己的唇:没有比我更好的。 待龙渊重新拉着他往前走去, 陆宁初才撇了撇嘴。 一天天的, 花样越来越多了。 视线落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陆宁初渐渐沉淀了眼神。 虽然曾经主动要过龙渊的血,但那时是迫不得已。 前世出事之后,遇到龙渊之前, 他身上总是带伤,天天往外淌血,除了偶尔觉得头晕虚弱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影响,习惯之后自然便觉得自己的血不值钱了。 可若是换成龙渊有事没事地失血,对他来说才是堪比割肉。前世龙渊助他提升修为、渡血给他治伤, 完全是把自己当成工具一样地给他使用, 这一世他也毫不怀疑, 只要他还在供给血液, 龙渊就会不停地渡血给他。 明明没有必要。 前世龙渊追着他喂血是无从拒绝,毕竟那时他满身都是暗伤沉疴, 试遍灵药也不如一滴龙血的效果来得好。可现在, 他只是失血而已。 深不见底的墨瞳中微光闪动, 有被人放在心尖疼宠的欣喜,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郁闷。 他明白龙渊的意思。 眼下这种局面是他自己要求的,给他喂血既是跟他同进退, 也是批准,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虽然选择了妥协,可他的小龙还是觉得不满,在这变着法地扎他的心呢。 陆宁初目露惆怅,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被龙渊牵着,不用担心磕着碰着,也不用担心走错,陆宁初没有收敛的意思,反倒放任飘飞的思绪游离得更远。 虽然龙渊说了没有,可他还是有些在意。 龙渊说那些话时的怨恨太真切了。 他的小龙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伪善,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默默无闻坚持百年,他对救人为善一事绝对是有使命感的。何况还有世间至善这样的判词,可见这条有着一颗灿灿金心的小龙,定然有着旁人无法想象的善良。 但愿以血肉做药,愿以己身度世,最后却只见敲骨吸髓,这样的贪婪与自私,足以扑灭最炽热的善心。 龙渊。陆宁初握紧龙渊的手。 如果幕后黑手现身了,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抓住他。 龙渊回答他没有的时候,他其实是庆幸的,他不想他的小龙当真拥有那样的怨恨,也不想他的小龙一腔炽热化作冰冷。 龙渊回头,虽然有些困惑陆宁初为什么要强调这件理所当然的事,但还是道。 当然。 * 白霓云配药,千鹤斋调查,秦歌等人给罗英兰等几个重要将领驱虫,以求减少接下来的伤亡。而陆宁初与龙渊则是打算深入战场,看看敌人堆积这么多尸体的目的,是否与他们想的一样。 战场上的土壤被血浸得漆黑,遍是烂肉血泥的尸堆之中没有尸鬼,但有通往地下的地道。循着地道向下之后,果然发现战场之下多了地穴。 作为与敌国接壤之处,这块土地常年累战,掩埋尸骨无数,地下原先绝对没有空洞。这些地穴只能是停战三十年间,有人暗中挖出。 地穴中的景象和洛安城石窟中的大同小异,堆积浸泡于血水中的尸骸,多都早已是埋在地下多年的白骨,而通过地道转移进来的新鲜尸体,则是被地穴中养着的尸鬼当成零嘴啃得乱七八糟。 弄出两国生死相拼的阵仗,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以便顺理成章地死人。 二人没有急着捣毁地穴,确认敌人的目的与猜测的一致后,便返回金城再做商议。 散播尸虫是为了制造蓄养尸鬼的巢穴,对敌人来说,显然那些血池尸鬼才是重中之重。要想引出他来,自然是从他的命门下手最好。且不论幕后黑手,仅是这么多强大尸鬼的存在,就足以成为心腹大患。 捣毁各地尸鬼巢穴的行动必须迅速。敌人布下如此大局却无消息走漏,可见其隐藏极深,若是徐徐图之,相当于予他机会思虑对策,只有打他个措手不及,才能让他觉出威胁。 行动的同时还要将消息传出,把陆宁初和龙渊推于明面,使世人及敌人的目光都聚于二人身上。 若幕后黑手真是李云琅和老妖怪,那千鹤斋必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算不是,面对不知深浅的敌人,显然也是交由陆宁初和龙渊对付更为稳妥。且陆宁初能克尸虫、尸鬼,届时就算敌人召出尸鬼大军,也能避免乱局。 此前不欲暴露身份,是怕旁人不信陆宁初,不愿让他驱虫。但对付敌人,那便没有那么多顾虑。 千鹤君如此信任我们,不怕千鹤斋的立场尴尬吗? 水镜中的千鹤君眯了眯眼:有区别吗?于世人眼中千鹤斋早已和离恨天捆绑,只要离恨天不愿放弃凛霜剑君,千鹤斋与剑君和魔尊阁下便永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何况敌人所图甚大,若是让他成事,恐怕祸乱整个天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话至如此,也不必多说。 有劳千鹤君。 千鹤君轻笑:剑君阁下将养好身体才是。 要捣毁各处尸鬼巢穴,必然会遇上尸虫,寻常的防备之法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只能随身携带解药并定时服用。除此之外,陆宁初还托千鹤斋给离恨天送去消息,及足够离恨天所有人用的解药。 与千鹤君的联系切断之后,白霓云露出愁容:宁初。 离恨天的人数虽不比金城,可都是有修为之人。 且她此前打算统一给金城驱虫,但夜照尸虫不除,敌军来势汹汹,金城还是得上阵迎敌,难免伤亡。若想与夜照止戈,必须也为他们驱虫。还有其他各地的尸鬼巢穴一经发现,也得给出解药,保证附近居民不为尸虫所害。 师姐安心,我会及时服用灵药。事态紧迫,多说无益,陆宁初安慰了一句,便撩起袖子道,先备好给师父他们的解药吧。 虽然私心不想离恨天参与此事,但他也明白,事关天下,不可如此。且诚如千鹤君所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有天下大灾之兆,若不倾尽全力尽快阻止,届时事发,离恨天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仅一个千鹤斋其实远远不够。 一日一夜的消息传递下来,千鹤斋已经查明,洛安城及周边城镇失踪的人口远远不止登记在册的数目,只是受了尸虫影响,众人都忽略了后来失踪的那些人。夹在南燕和白庆之间的大梁自然没有幸免,且除白庆、夜照、南燕、大梁四国之外,其他国家亦有尸虫的踪迹。 有尸虫就意味着有尸鬼,千鹤斋既要调查,又要捣毁尸鬼巢穴,实在没有人手分派给这么多地方。且太上天宫赤阳天存有参与此事的嫌疑,势必要有人盯梢防备,离恨天的人手实在不能放着不用。 何况就算离恨天的人参与进来,也仍是不够。把陆宁初和龙渊捅到明面上的行动,只能取金城周边的尸鬼巢穴捣毁,之后还得另请其他修士捣毁其他地方的巢穴。 备好给离恨天的解药,还有给夜照的。 给足血后,陆宁初靠在龙渊怀里,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白霓云自知留在这里,放任自己担忧不忍,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便立刻去了别处调配血液。 龙渊给陆宁初渡了血后,贴着他的鼻尖低声道:我有些后悔了。 陆宁初瞪他一眼,觉出自己虚弱威力不足,又抬手抵住龙渊的嘴唇:不许。 现在各人各事都安排下去了,不能退。 龙渊无言,只抱他更紧了一些。 千鹤斋查遍这几月金城的人口出入情况,甚至往前多查了半年,都未找到可疑之人。从地穴挖掘入手,也跟见了鬼似的找不出蛛丝马迹,那些被挖空的土壤就像凭空蒸发一般。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想要找出幕后黑手,只能用激将之法。 拖得越久,死的人就越多,各方安排紧锣密鼓地进行。陆清月得知陆宁初在做什么之后,也终于放下心里那点不屈,瞬息之间就迎来了自己的分神劫。 这劫渡得时机正好。 如今分神便是最高境界,分神劫自然是万众瞩目,那藏于暗中的幕后黑手,想来也会担忧自己会不会多了个强大的敌人。有陆清月的分神劫作为掩护,陆宁初等人的暗中行动也更方便了些。 陆清月这劫一渡便渡了七日。其实渡劫本就不是易事,像陆宁初那般把天雷当成自己的法术似的乱扔,并且很快就能渡完劫的,才是惊世骇俗的异端。 不过,陆清月这劫渡得也有些慢了。 旁人只道是剑修多出来的剑道雷影响,但陆宁初知道,这是陆清月在有意拖延。据无极剑宗记载,就算是有剑道雷的剑修,也是三天之内就能渡完分神劫,出了三日,不是成功就是失败。 陆宁初能化天雷为己用,自然明白如何才能拖延天雷。陆清月只能是以身受雷,又久久不散其威,才能延长天雷存在的时间。 以身受雷是极痛之事,更别说陆清月受的还是威力可怖的分神雷劫。但陆宁初也知道,这是陆清月有意给他的时机,再是担忧,他也只能咬牙不去细想,尽心去做该做的事。 七日之后,陆清月渡劫成功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他们的部署也终于完成。 第119章 转机 竟是故人来。 整整渡了七日的分神劫, 确实使世人尽数瞩目于陆清月。 离恨天在脱离太上天宫后的三十年间,从依傍太上天宫之名才能为旁人尊重几分,到能与各大宗门分庭抗礼, 已让世人亲眼见证, 万年前剑修跨越境界的强大并非虚言。 如今陆清月渡劫成功, 战力不可估量, 剑修崛起之势亦是无人再能阻挡。 世人纷纷感慨, 直叹世事无常, 命运莫测之际,忽有惊雷四处炸响。 陆宁初等人以金城为中心, 齐齐捣毁十个尸鬼巢穴, 同时散播消息,言明尸虫、尸鬼之事。 尸虫控人赴死,万千尸骨蓄养强大尸鬼, 且遍布各地,波及极广,实在是骇人听闻。其后又闻此事是陆宁初和龙渊发现, 各处炸响乃是他们毁虫灭尸, 自是有人不信,只觉这是阴谋。 不过, 尸虫、尸鬼之事若是属实,包括修真者们在内的天下众生, 都恐有灭顶之灾。事关重大, 大多数人还是抱着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连忙明里暗里地探听消息,试图确认此事。 千鹤斋早有准备, 留了尸虫和元婴修为的尸鬼,并光明正大地公开展出,以应众人亲眼所见之需。且此事先前不露声色,是因无人想到,眼下有千鹤斋的消息在前,验证起来并不困难。 确认一切属实之后,众人立刻应下千鹤斋之请,匆匆赶往各地尸鬼巢穴所在,协力捣毁。 只是,即便是如此关头,仍然有人搬弄是非。 有流言道,此事是陆宁初和龙渊自导自演,意图洗刷叛徒和魔尊之名,毕竟那蓄养尸鬼的血池与浮屠血海实在相像。 还有不信千鹤斋的解药,试图自行驱虫,结果惊扰尸虫,害死弟子者大吵大闹,直言陆宁初只肯分发解药,不肯说出配方,就是为了借此收买人心。 虽然众人忙于捣毁尸鬼巢穴,暂时无暇他顾,但流言背后有人推波助澜,众人也确实不解千鹤斋为何不干脆拿出解药配方,难免渐渐浮躁。 陆宁初刚放完血,白着脸靠在龙渊怀里,对水镜里的千鹤君问道:找出流言背后的推手了吗? 是几个唯太上天宫马首是瞻的宗门,当初离恨天脱离太上天宫后,也是他们一直找离恨天和千鹤斋的麻烦。千鹤君皱着眉头,显然有些烦躁,他们是惯常用来唱白脸的角色,办事并不需要太上天宫指使。 不需要指使,那便能说他们的行动是自作主张,与太上天宫并无关系。 赤阳天呢? 赤阳天也没什么异常,派了人来帮忙捣毁尸巢,而且人数不多不少,是一贯以来既要名声又不肯吃亏的作风。 陆宁初搭在龙渊手背上的手指敲了敲:劳烦千鹤君的人继续查了。 一切如常,可能确实没有问题,也可能是有意保持。 传出去的消息只道尸虫、尸鬼是在金城发现,但赤阳天不可能不知晓自家折了六个弟子。如果洛安城之事是杜云等人受了赤阳天之命行事,那赤阳天必然能猜到,那六人之死怕是跟他和龙渊脱不开干系。 跟尸虫、尸鬼的事有了牵扯之后,不管是消极还是积极地参与捣毁尸巢,都会引来更大的怀疑,唯有一切如常才是良策。 千鹤君看了一眼他惨白的脸:剑君保重。 陆宁初微微颔首,待眼前的水镜消失,便侧头窝进龙渊颈侧:我睡一会。 这段时日,他既要放血制药,又要四处奔波捣毁尸巢,确保自己时刻站在风口浪尖上,好让幕后黑手一想起寻仇就想到他。再好的身体都禁不住这样折腾,就算早已不需睡眠,他也难免泛起倦意。 龙渊知道他累,没有多说,只紧了紧揽着他的臂弯:睡吧。 睡了一觉,恢复些许元气后,陆宁初又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他有了新的计划,但龙渊不太赞同。 不管赤阳天跟幕后黑手到底有没有关系,那些意指解药配方的流言背后肯定有幕后黑手推动。这段时间下来,他们已经摸透,对方铺了这么大摊子却没做别的防备,所有的遮掩全都依赖尸虫对人的控制,这说明对方对尸虫极为自信,不觉有人能够驱虫。 事实上,若不是尸虫对陆宁初莫名其妙的惧怕,他们确实拿尸虫毫无办法。 毕竟受到惊扰尸虫就会放毒,而且不管是死是活,这小小的虫豸都能把人弄死,完全就是碰不得摸不得。 他们拿出驱虫的解药,对方必然会十分惊讶,并且极为在意他们的解药究竟是如何配出。 捣毁了近百个尸巢,却仍然不见此人现身,恐怕对方是想弄清解药的配方,摸透他们的底细后再考虑是否出手。 目前分发出去的解药,都加了本身拥有血的气味和味道的草药作为掩盖,因为每份解药里血液的分量不多,倒也暂时混淆了过去。但这世间不缺能人异士,解药的真相迟早会被发现。 若待敌人自己发现真相,他们便会落入被动,而且他们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因此发现陆宁初克制尸虫、尸鬼的能力。面对深浅未知的敌人,这是一张极为重要的底牌,绝不能轻易失去。 这不都一样!就算我现在不说,对方也早晚都会发现的啊,到时候被动的可就是我们了! 陆宁初的新计划是说出解药的真相,主动引敌人出来。但龙渊顾虑着出现其他人倒逼陆宁初的局面,自然没那么容易答应。 而且。 龙渊看着跨在自己身上开始胡搅蛮缠的人,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陆宁初疑惑出声:嗯? 我不同意。 还以为他终于松口的人又把脸垮了下来:你怎么不讲唔 龙渊短暂地亲了亲他:你总是这样。 总是以身作饵,总是以身犯险。 可是我也没出事啊。陆宁初嘟囔一声,然后讨好道,而且这不是有你在嘛,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你就带着我跑呗。 龙渊沉默地看着他。 其实他心里都明白,以陆宁初的优秀,陆宁初的性格,注定了要在危险中成长。毕竟他自己就是经历了无数的搏杀,才有了如今的威名与安宁。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面对又是一回事。 他知道自己不该成为捆缚陆宁初手脚的障碍,可每次知晓他要去冒险、要遇到危险时,他还是会忍不住生出妄念,想要把人锁在安全的地方。 龙渊陆宁初蹭他蹭得更加腻人,你都知道的,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再说了,我本来就是诱饵,现在说出解药的真相,不过是再给我这个诱饵刷了一层香料罢了,能有多大区别? 而且就算现在没有说解药就是我的血,不也一群人盯着我,想要谋害我吗?继续拖下去就意味着我要放更多的血,你不是舍不得我放血吗,怎么现在不心疼了? 见他还是不为所动,陆宁初脸上的委屈之色更重,咬了下他的下唇,: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不爱我! 龙渊蓦地捏住他的嘴:不许胡言乱语。 陆宁初张不了嘴,但眼睛也能说话 那你到底爱不爱我? 龙渊: 龙渊知道他为了达成目的时能有多缠人,而且继续拖下去,拖到敌人摸透他们底细,俨然会减少他们的胜算,让情况变得更糟。 他叹了口气:我再考虑考虑。 陆宁初立刻挑起眉梢,声音高了两度:这还要考虑 龙渊拧了下他的鼻子:爱你。 考虑的是你的新计划。 哼。他没有直接答应,陆宁初仍然有些不满,但他也知道见好就收,只哼哼唧唧地表示不甘心,那你考虑得快点,时间不等人。 嗯。 不过,还未等到龙渊考虑完,倒有新的转机自己找上了门。 陆宁初得了考虑的回答,便拉着龙渊出门炸尸巢。 解药之事不能外泄,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取血调配之事仍由白霓云领头负责,而陆宁初炸完尸巢之后,也仍然需要回到金城。 回来之后,陆宁初正打算歇歇,却听人来报,有人找上门来想要见他一面。 未免幕后黑手想要动手时找不到人,陆宁初和龙渊的行踪一直都由千鹤斋实时播报,有人找上门来并不稀奇。 陆宁初问道:是什么人? 千鹤斋的人摇了摇头:对方隐瞒了身份,不肯说。 他有什么事? 只说是很重要的事。 我师姐瞧过他没有? 他穿了一身斗篷,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而且不理白前辈,说是只跟剑君谈。 陆宁初顿时没了兴趣,这段时间来找他的人不少,他可没工夫一个个地陪人玩猜谜游戏。 他准备回屋休息,千鹤斋的人犹豫了一下,又追上来道:那人说他只信任剑君,还几次三番地求我们一定要让剑君见他一面。 陆宁初看他,他停了一下,见陆宁初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就继续道:我看那人好像真的有重要的事,今日剑君刚走没多久后他就来了,眼下已经等了大半天了,不像是来没事找事的 虽然说了,但还是越说越小声,人是他接待并且盯着的,那人求他时的态度太过恳切,他承认自己有些心软。 陆宁初审视他片刻。 行,那就见见吧。 能等那么久,恐怕没那么好赶。人既然是来找他的,那也别太为难下面的人。 眼前的人立刻一喜,当即领着陆宁初和龙渊去见人。 开门之后,陆宁初才刚抬脚,就听屋里噼里啪啦的一通响,原本坐在里头的黑衣斗篷人直直站起,带翻案几摔了一地瓷片。 陆、陆宁初! 对方嗓音嘶哑,显然做过伪装,陆宁初和龙渊都不意外。不过声音那仿佛见到亲娘般的迫切,还是让二人齐齐挑了下眉。 不知这位道友找我有什么事? 对方的脑袋转了转,对准了带陆宁初来的人。 陆宁初了然:你先出去吧,我们自己跟他谈。 千鹤斋的人领命退去,陆宁初进屋关门,还不待说话,就见眼前的黑斗篷哗啦一下跪下,随即摘下头上的兜帽和面具,两眼放光地又喊一声:陆宁初! 陆宁初眉头又是一挑。 这人居然是赵锦之。 第120章 幕后黑手 苦心空费五年久。 自离恨天脱离太上天宫之后, 陆宁初要打交道的人就成了长老、掌门一流,多的是勾心斗角。赵锦之虽是连烽天天主的徒弟,但没什么脑子, 就算有着不错的天赋和修为, 放在陆宁初面前也不够看, 陆宁初与他自然没再有过什么交集。 故而, 赵锦之此时的欣喜若狂, 就显得有些令人膈应了。 龙渊上前一步, 把陆宁初挡了个大半。 陆宁初一愣,随即弯起嘴角, 勾住了龙渊垂在身侧的手指。 他愉悦地捏着龙渊的指节, 问道:你有什么事? 当初赵锦之对他的那点心思不是秘密,他还利用这份心思应付过东方昱的纠缠。赵锦之他当然看不上,就算这位少爷在看上他后表现得像个痴情的傻蛋, 但他曾经欺男霸女的种种劣迹不是说没就能没的。 不过,这位少爷一见着他就跪,他又曾经在千鹤商会承过一份通风报信的情, 先听他说说有什么事要求他倒也无妨。 因为二人亲昵的小动作而僵了僵脸色的赵少爷, 听到这话后瞬间红了眼睛,紧接着立马给陆宁初咚咚磕了两个响头。 求求你救救我师父! 嗯?陆宁初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不说前世连烽天天主参与了逼死陆清月的事, 就是这一世离恨天脱离太上天宫后,连烽天也没少给他们添堵。赵锦之求到他头上来, 别不是这些年弄坏了脑子吧? 好笑过后, 陆宁初便没了兴趣, 毫不客气地拒绝道:赵少爷找错人了,请回。 别走!赵锦之以为他要离开,连忙又咚咚磕了两下, 顶着脑门上的红印道,真的求求你,现在只有你才能救我师父! 只有二字让陆宁初心头蓦地一跳,心道别不是幕后黑手发现了解药的玄机,派了赵锦之过来试探。前世连烽天天主就是和赤阳天天主及其他两个天主一块逼死了陆清月,这一世搅和在一起搞点什么阴谋诡计也不意外。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陆宁初不动声色,嗤道:赵少爷抬举了。你们太上天宫门下弟子无数,人才辈出,还有两个分神老祖坐阵,连你们都救不了的人,我怎么可能救得了。 不!不是的!赵锦之急得不行,尸虫和尸鬼就是青焱和乾金两位老祖弄出来的,整个太上天宫都被他们控制了,除了找你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屋内倏地一静。 陆宁初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说的都是真的? 赵锦之忙不迭地点头:我用性命担保都是真的! 成。陆宁初把案几掀正,把地上的碎片拂走,拉着龙渊坐下,那你仔细说说。 不过,他对赵锦之露出森森白牙,你要是胆敢骗我我就宰了你。 赵锦之打了个哆嗦:不敢! 事情要从三十年离恨天叛逃说起。 三十年前太上天宫追杀离恨天战败而归,青焱和乾金两位老祖回了山门之后就闭关养伤。后来青焱老祖先一步出关,并且一反常态地开始插手门内事务。 两位老祖突破分神便隐退幕后,专于修炼,甚少理会其他事情,但太上天宫的高层以为,青焱老祖是不满他们没能阻止离恨天叛逃,这才插手管理,所以并没有觉得不妥。 然而随着乾金老祖出关之后同样插手门内事务,并且和青焱老祖始终揽权不放,太上天宫的高层们便逐渐觉出了不满。和掌门共事,他们还能提提自己的意见,但由两位老祖领头,他们就只有听话干活的份。 坐久了高位,谁还能忍受一直屈居人下,只能当条听话的狗。青焱老祖是和掌门同出一脉的师叔,连烽天天主想与掌门谈谈,看能否劝劝两位老祖,让他们重新回去修炼,却在去找掌门的时候看到掌门正在和青焱老祖私下谈话。 连烽天天主疑心掌门莫不是和两位老祖串通一气,想要改变太上天宫分权各天的局面,集权于自己身上,便没有现身打断二人,而是收敛气息躲在旁处偷听。 却不想这一听,便听到了不得了的内容。 掌门暗指青焱老祖性情大变,并且言明两位老祖不该一直插手门内事务,使他这个掌门仿佛多余。 青焱老祖在师叔你置我于何地的控诉中不为所动,待到掌门压不住火气时才施施然开口,道出自己能用血祭之法炼制尸鬼,并且还能控制那些尸鬼为己所用。他想制造尸鬼大军称霸天下,询问掌门是否愿意辅佐于他。 血祭之法、炼尸驱尸,一听便知都是阴邪之法。掌门再是心机深沉,也有自己的底线,自然露出排斥之意,随即连忙想逃。 然而青焱老祖有备而来,见他不愿,转瞬便按住了他的脑袋。待他放手之后,掌门便对他言听计从。 连烽天天主逃走之后,又观察多日,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对两位老祖惟命是从,便知两位老祖恐怕是有特殊之法控制人心。面对两个分神老祖,他知晓自己若是逃走只怕免不了一死,便打算留下来虚以委蛇。 两位老祖沆瀣一气,又有邪法在手,纵观正道,唯有千鹤君、陆清月和陆宁初方能与他们一战,要想阻止两位老祖,只能求助离恨天。连烽天和离恨天敌对多年,贸然求助离恨天肯定不会搭理,且两位老祖能控制人心,任何人都不能轻信,事情也绝不能随意声张。 赵家对连烽天天主有恩,他一直都很看重赵锦之,而赵锦之又勉强算是跟陆宁初有点交情,连烽天天主便既是出于私心,又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赶在青焱老祖找他谈心前,把赵锦之送出了太上天宫,并委以重任。 赵锦之其实已经被送出来五年之久,这些年他不是没求到无极剑宗的山门外,想要见陆宁初一面。但离恨天声名鹊起之后,想来攀附关系的闲杂人等不在少数,赵锦之又不敢随便暴露身份,自然没人理会于他。 如今尸虫、尸鬼的存在大白于天下,陆宁初还能拿出解药解除尸虫对人的控制,他才大着胆子,软磨硬泡地求到了一个见陆宁初的机会。 你是说,这事至少五年前就开始了?陆宁初冷冷地看着赵锦之,言语中满是危险。 赵锦之战战兢兢地缩了一下,辩解道:是我师父说一定要小心,没有亲眼见到你并且确认你没被控制之前,就绝对不能说出这些事。 以赵锦之的能耐,若是随便透露风声,确实容易在消息传开前被太上天宫宰了。不过得知他为了自己的小命,死抱这个秘密五年,一点办法都不去多想,导致无数本可挽救的人死去,陆宁初还是很不爽快。 对赵锦之来说,终于能把这些事说出来,简直就是如释重负,他松懈了心防,顶着陆宁初的视线,抽抽搭搭起来:还有、还有我们赵家,我师父说就算我离开太上天宫后诈死,青焱老祖也还是可能会怀疑我,他一定会对我们赵家下手,把所有人都控制起来。陆、陆剑君,我求求你,也救救他们吧 陆宁初眉心一跳,有点觉得赵锦之活该,但更多的是头痛。 赵家在凡俗可不是一般的世家大族,而是中原最大的国家大秦的皇室。如果整个大秦皇室都被控制,那只怕大秦的国都也早就沦陷了。一国之都沦陷,其他地方还能讨着好吗?那必然不能。 陆宁初捏了捏眉心,拿出一瓶解药,道:喝了。 赵锦之现在全仰仗着陆宁初救他的亲朋好友家人师父,毫不犹豫地拿起解药,吨吨吨地干了个底朝天。 陆宁初等了一会,见他身上没有尸虫爬出,才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我可以立心誓!赵锦之生怕陆宁初不信,当即起誓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弟子赵锦之在此起誓,我此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心誓不假,但陆宁初还有怀疑。他瞅了眼龙渊,对赵锦之道:脑袋伸过来。 赵锦之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陆宁初不耐道:别废话,快给我伸过来。 赵锦之看了龙渊一眼,激动又忐忑地探头凑近陆宁初,还默默闭上了眼睛。 陆宁初: 龙渊: 你怎么不再撅个嘴呢? 陆宁初抽了下嘴角,满脸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抵住了赵锦之的额心。 灵力转过一圈,确认赵锦之确实没有异样,他才收起疑心,问道:现在太上天宫是什么情况? 赵锦之被两根指头戳了回去,睁眼时还有些不甘,不过对上龙渊看死人的眼神后,他立马老实地收敛回去,鹌鹑似的回答:我、我不知道。 他小声解释道:我怕事情已经败露,我师父也被控制了,没敢联系他,也没敢再靠近太上天宫的地界 陆宁初不觉得恼火,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这段时间真的累傻了。明明知道赵锦之是个贪生怕死的废物,居然还指望他能弄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这不是说前面的那些情报没用,只不过那都是连烽天天主的功劳。 行了,陆宁初起身摆了摆手,我叫人给你安排,你就暂时待在这吧。 虽然不舍,但赵锦之知道自己的立场,只能哦上几声,眼巴巴地看着陆宁初走了。 第121章 神尸 天生剑体。 赵锦之没有问题, 不代表他说的东西没有问题。五年前的时间可以证明这事并非是故意设下的陷阱,毕竟敌人总不能未卜先知,五年前就安排好赵锦之给人下套。 不过陆宁初仍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身为分神老祖, 青焱和乾金已是如今整个修真界的顶端, 突然去搞邪魔外道, 根本就是自毁长城。靠着邪魔外道争一口气, 不说失败的结果是身败名裂, 就算成功, 挣到的也只有恶名。就算他们是因为三十年的落败而心有不忿,也不至于极端至此。 太上天宫掌门曾指责青焱性情大变。能修至分神的修士, 别的不说, 心性一定足够坚定,要至性情大变的程度唯有走火入魔。 但走火入魔之人性子急躁,行事冲动, 青焱和乾金这些年的布局尽显深谋远虑,不像是当初被当归剑打出了失心疯,导致走火入魔。 还有控制尸虫、炼制尸鬼之法以前从未有人听闻, 青焱和乾金堂堂两个正道魁首又是从何处掌握这等邪法? 思来想去, 只有同样导致了李云琅性情大变的老妖怪最有嫌疑。 怀疑归怀疑,既然收到了消息, 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思及赵锦之说整个太上天宫都已沦陷,陆宁初召来千鹤斋的掌柜, 询问道:当初太上天的人来接青阳前辈时在金城停留了几日, 你们可有留意他们的行踪? 青阳前辈便是曾经太上天宫派来驻守金城的元婴修士。 有。掌柜很是机灵, 立马道,我马上叫人把当时的记录送来给剑君过目。 陆宁初颔首任他匆匆离去,随即又打开水镜联络陆清月和千鹤君。 话到一半, 掌柜的就把记录送了过来。 太上天的人在停留的那几日去遍了金城的水源,而研究尸虫的药师、蛊医们发现,尸虫的虫卵透明,且能在水中长时间存活。 太上天都掺和进了这种事,赵锦之所言俨然不假。 所有人都有可能被尸虫寄生,不可能盯着每一个人喝下解药,确认对方不是被尸虫控制着来获取解药以作他用之人。各大宗门的修士分散各地,陆宁初一方只能保证来领取解药的人的确未受尸虫控制,至于解药被领走后是否用到了该用的地方,他们实在无力监督。 再者,就算领药之人未受尸虫控制,也可能自愿助纣为虐。 太上天宫领走的解药,显然不可能用作正途,青焱和乾金随时可能发现真相,从而想出使解药无效的对策。 为了避免彻底落入被动,他们必须先发制人,立刻动手。并且动手的同时,他们还得想法保护被控制的太上天宫弟子。 这些年来,离恨天和千鹤斋虽一直与太上天宫处于敌对状态,但太上天宫也并非所有人都一条心。比如在去织梦灵境试炼时结识的太上天首徒周齐云、冷月天天主之徒洛珈莲,在对上离恨天或千鹤斋之人时,总是蒙混了事,并不会真的和他们剑拔弩张。 再比如刑律堂的孔长老等,也曾在离恨天叛逃时放水,任由陆宁初救走白霓云、叶雨辰等人质。 就算不为别的,仅是为了这些人的人情,陆宁初也不可能放任整个太上天宫都受青焱、乾金两位老祖的迫害,不管太上天宫弟子的生死。 他们手上有暂时切断蛊虫与主人联系的咒法,虽未验证对尸虫是否有效,但眼下时间紧迫,也只能一试。陆宁初总是要回金城的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在金城布置了专门施展咒法的人手。 眼下要赶往太上天宫,主动出击,自然也要把这些人带上。 言明情况之后,陆清月和千鹤君立刻各自安排起来,前者召集离恨天的弟子,后者调集会咒法之人。 然而。 人算不如天算,陆宁初这边才刚行动起来,就有急报传来,道是青焱老祖亲自找上门来。 虽然早有预料,青焱和乾金恐怕很快就会发现解药的真相,但时机如此之巧,还是让陆宁初一方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敌人来都来了,他们也只能立刻调整,先迎击青焱。 修士打架,于普通人而言无疑是惊天动地。既然选了金城作为诱敌之地,陆宁初等人当然不会让城中百姓平白遭难。 为城中百姓驱走尸虫后,他们并没有放那些被征为士兵的百姓回去,甚至还将余下的妇孺都收入军中。如今青焱上门,金城将领立刻指挥士兵们撤入地道出城避难。 凛霜剑君盛情难却,青焱今日前来赴约! 滚滚声浪在金城上空掀起,落于地面时砸回房屋无数。所幸城中百姓撤走迅速,并未产生人员伤亡。 千鹤斋是一间大门临街的店铺,早在给罗英兰等将领驱除尸虫之后,陆宁初等人便将办事地点改到了将军府。一片废墟之中,屹立不倒的将军府分外显眼,青焱当即出招打去。 听到那一声大喊后,陆宁初确认了青焱老祖的确是性情大变。 按青焱曾经的性格,可说不出这样弯弯绕绕的话,喊陆宁初出来受死才是他的风格。 青焱出招,陆宁初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灵剑先至,劈开青焱的招式,紧接陆宁初破招而出,手执轻雪直刺青焱。 青焱一脸戏谑神情,冷笑一声,正面迎击剑锋。 因为先前的调动,施展咒法的人手聚于一处,无法以围城的形式施咒。陆清月和千鹤君都不在金城,施咒人手归位之前,只能由龙渊暂代施咒。 虽然金城周边地区的尸虫早已驱尽,但远处还有因为解药不够,而暂未驱虫的城镇。即便现在还未有人死亡,可因不确定这是咒法的功劳,还是距离的原因,又或者是青焱还未动手,陆宁初一方还是紧紧提着一颗心。 青火连天,陆宁初尽数斩碎,微微眯眼。 不是他的错觉。 青焱的出招路数与三十年前截然不同,但却并非是像李云琅那般变得更加精妙。青焱现在的出招大开大合,气势有余却精妙不足,细节处处是破绽。他以火系道法入道,能至分神境界,对火的使用应当了如指掌才是。 陆宁初起初只是怀疑青焱是如李云琅一般,受了他人蛊惑才会改变性情,但现在,他却是怀疑青焱的身体已经换了个芯子。 难不成是老妖怪觉得李云琅的身体太过孱弱,所以改为占据了青焱的身体? 陆宁初的目的本来就是打残了青焱活捉,有了这个怀疑之后,出招更不留手。若青焱身体里的芯子真是老妖怪,就算毁了青焱的肉身,老妖怪也未必会死。 不过陆宁初虽能与青焱一战,但出窍期与分神期终是有些差距,想要活捉青焱并没有那么容易。 好在,施咒的人手终于重新归位,龙渊也终于能腾出手来,与陆宁初并肩作战。 龙渊的实力那是毫无水分,甚至说是如今的分神之首都不为过。他一加入,青焱压力顿增,肉眼可见地出现了力有不逮的情况。 战斗的中心渐渐成了龙渊和青焱,陆宁初不由皱起眉头。 自龙渊加入战局,他便明显地感觉到,青焱的注意力几乎全部转移到了龙渊身上。明明被龙渊打得很惨,他却还在孜孜不倦地跟龙渊对招,并且眼神并非是如临大敌,而是饶有兴味。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你就是浮屠血海之主? 龙渊不答,只不断出招。 而陆宁初却更觉不悦。他寻机二人交手的间隙,给青焱添了不少重伤,但后者仍然紧盯龙渊,眼神熠熠,似乎并不在意这具肉身如何。 这俨然更加佐证了,青焱的身体可能换了个芯子。只是,这个芯子似乎并不是老妖怪。 不管是青焱本人还是老妖怪,都不该对龙渊的身份觉出好奇。 只要青焱仍然依附于这具肉身之上,他再是不在意,也难免因为肉身受损受到影响。陆宁初和龙渊打算顺势囚住青焱,青焱肉身虚弱,似乎也逃无可逃。 然而剑阵与血煞构筑的天罗地网收拢之时,青焱忽地一声轻笑,手中掐起二人从未见过的法诀,并且口中念念有词。 开通天庭,使人长生,魂去魄散,壳为吾用,他盯着龙渊,眼中满是期待,血尸既成,静听我令! 龙渊未受丝毫影响。 青焱顿显失望之色,叹息一声:果然炮制龙尸还是不可能的事 便要松开法诀。 然。 锵的一声剑鸣,只见一把长剑坠落,周遭的灵剑也尽数消失。 宁初!龙渊瞳孔骤缩,回首看去,只见陆宁初佝身偻背,双手抱头,摇摇欲坠悬于空中,口中发出急促低哑的嘶吟。 青焱见状,先是怔然,紧接再度捏诀,飞快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口诀。 开通天庭,使人长生,魂去魄散,壳为吾用,血尸既成,静听我令! 啊!陆宁初顿时惨叫出声,声音尖锐痛苦,人也往下坠去。 龙渊连忙将他接住,不待开口质问,便听青焱狂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报应!报应! 青焱双眼血红,神色扭曲,带着浓烈的怨恨与无边的得意大喊:该死的剑修封印我了数万年,如今却让我等来了天生剑体炼成的神尸!这都是报应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如何都炼不成的神尸,最后却是天生剑体炼成,这就是你们剑道天生该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四卷 窃天 第122章 星空 大德大威天龙真君。 有趣!有趣!戮古神尸, 尸傀之皇,居然不见死气,而是生机沛然! 青焱的视线转向龙渊, 一怔之后, 越显得意洋洋:方才倒是我没看出来, 你竟是大德大威那条长虫的后代。不知是谁那么大的手笔, 居然利用金龙后裔为一具死尸窃天改命, 龙族那些老东西看到堂堂至善金龙恶孽缠身, 怕不是都要气得直接归西哈哈哈哈哈哈哈! 管你什么破天剑道!管你什么龙族!最后还不都是给我赶尸一脉做了嫁衣! 青焱仿佛是受尽压迫之后终于得势翻身,有无尽的得意需要张扬, 完全管不住嘴。 虽有不明之处, 但也听得出来,陆宁初的痛苦是青焱所致。龙渊眉心直跳,一具死尸的描述更是触痛他的怒点, 令他绷断神经。 他一手揽着陆宁初,一手挥出血煞击向青焱。 闭嘴! 你对他做了什么! 青焱却是不闪不避,生受一击, 完全不管被血煞侵蚀的血肉, 形容可怖地陶醉着:多么醇厚的血气,多么浓重的恶煞, 赢的人注定是我哈哈哈哈哈哈! 猖狂的大笑戛然而止,青焱再度掐诀, 眼神熠熠地盯着陆宁初, 口中飞快重复刚才的口诀。 开通天庭, 使人长生,魂去魄散,壳为吾用, 血尸既成,静听我令! 开通天庭,使人长生,魂去魄散,壳为吾用,血尸既成,静听我令! 开通天庭,使人长生,魂去魄散,壳为吾用,血尸既成,静听我令! 口诀一声高过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青焱方才的癫狂略略好受些的陆宁初骤然大叫,抱于头上的双手青筋暴起,用力得仿佛要嵌入颅骨。 陆宁初总是自伤,向来都不怕疼,能让他失态到如此地步,他所受的痛苦龙渊简直无法想象。 他想阻止青焱,然而青焱全然不顾这具肉身受损,最后停下,还是因为陆宁初久久不听令于他。 青焱皱眉,露出意外之色,啧声道:居然重聚了魂魄。 他手中法诀一变,同时高喝:死者之魂,由吾复醒,若有违逆,魂裂不休,勿要其苦,速听神令! 啊! 陆宁初的惨叫倏地尖锐,随即又失却声音,只余空口大张。 龙渊把他揽于怀中,自然能感觉到他浑身剧烈的颤动,未及询问抚慰,又觉他有挣开,赴向青焱之意。 声浪赫赫,挣扎愈烈。 陆宁初一意孤行,仿佛只能听到青焱的召令。 龙渊不敢过分用力以至伤到陆宁初,险些被挣开之后,更是怒极,招式连番不断打向青焱。 给我闭嘴! 哈哈哈哈哈哈愚蠢!就算你杀了这具肉身又如何,我可是赶尸一脉的老祖,驱使尸体不过是家常便饭!青焱的肉身破损极重,皮肉翻卷吊挂,极为惨烈。然而随着他的大笑,那些看似要掉不掉的血肉翻滚,重新填补伤口,黏连不掉。 听说你跟我的神尸是姘头,你若是心疼这具死尸,不如认我为主,为我驱使,我便少折磨他些许。青焱显出和蔼之色,似是与龙渊好好商谈,然而话罢又是转瞬狂笑,堂堂大德大威天龙真君的后代对我卑躬屈膝,那可当真是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焱,或者说赶尸老祖的状若癫狂之中,可见他对所谓的大德大威天龙真君怨念颇深,想来曾经在对方手中吃过不少苦头。 赶尸老祖言语之间虽尽是羞辱之意,但只要他不念口诀,陆宁初便好受些许。龙渊有意拖延:我若认你为主,你便当真会放过他?天龙真君又是何人,为何我从来不曾听闻? 天龙真君是你不知道哪一辈的老祖宗啊哈哈哈,倒是你的眼睛和血纹误了我的眼睛,细看之下,你这人身不跟大德大威长得一模一样吗!龙渊的服软让赶尸老祖极为畅快,多了解释的耐心。 他愉悦地盯着龙渊:你认我为主,我当然就没必要折磨你的姘头。毕竟你是金龙后裔,可比一具死尸来得有用多了! 龙渊皱眉,作出犹豫之色:我要考虑考虑。 呵呵,你尽管考虑。赶尸老祖背手身后,循循善诱,认我为主,便能与我一同称霸天下,为万人之上而仅为一人之下。我还能给你登天坦途,助你渡劫飞升,有如此好处,一时屈于人下又有何不可? 可惜,我骗你的!赶尸老祖忽地咧嘴,眼中耐心尽数化作恶意。 死者之魂,由吾复醒,若有违逆,魂裂不休,勿要其苦,速听神令! 伴随一声急促暴喝,陆宁初猛地挣开龙渊,坠于地面的轻雪也转瞬飞起,重回他的手中。 金龙后裔又如何!怎么比得上我的戮古神尸!神尸炼制之法尽我毕生心血,连古神都能屠戮,何需你一条长虫碍手碍脚!赶尸老祖显出极端自负,上!给我剁碎这条长虫!大德大威和龙族当年耀武扬威,我早就看你不爽至极! 陆宁初回身挥剑,剑气凛然。 龙渊擅攻杀而不擅防御,以往对敌杀招,都是以攻代守。但眼下他既不愿躲避远离,也不愿回击误伤,眼看就要生受杀剑。 宁初!龙渊全然不顾,还伸手去擒陆宁初的手腕,欲将他重新困于怀中。 不作抵御,正面接下陆宁初剑招绝对不是小事。 万幸,剑锋将至龙渊身上之时,骤然停于龙渊额上三寸之处。 我不陆宁初双唇颤动,却只能发出低哑嗬音。观其双眼,可见疲惫痛苦,以及挣扎之色。 龙渊从未见过陆宁初这般眼神,心头蓦然生出钝痛,难免愣怔瞬间。 赶尸老祖不料陆宁初还能挣脱他的控制,又是暴喝一声:速速听令! 陆宁初眼中闪过极痛之色,旋即神光尽消,剑锋再度劈下。 钝痛未消,反而愈演愈烈,龙渊只觉身体中的条条缝缝都有痛楚翻涌,激起滔天怒气。 给我住手! 眨眼一瞬,血瞳变成灿金。 用无形之物降临,将世界化作层叠幻影,纳入陆宁初和龙渊二人。 陆宁初的意识恢复自由,却因饱受痛苦折磨,只及看到曾经见过的,连接他与龙渊的无数金线一闪而逝,以及赶尸老祖的震惊之声。 丢失的法则! 陆宁初转瞬便陷入昏迷,未能看到层叠的幻影之外,赶尸老祖凝滞空中,一动不动。也未能看到,龙渊显出半人半龙之态,龙角龙尾先现金色,再随金瞳复红,化作漆黑。 幻影之中,无世间尘嚣。然又有冥冥无声传来,浮现一片长长游动的星空靠近。 星空游至二人近前,环绕而动,龙渊才抬头看祂。 星空无声,龙渊却似在聆听。 片刻之后,他冷冷开口:你早晚都会收回去,现在多给我点利息也不算什么。 星空环游些许,龙渊神色更冷。 急什么。 星空游弋半圈,重回幻影之隙,隐匿不见。 龙渊缓缓吐气,神色瞬息转柔,看向紧紧抱于怀中的陆宁初。他将凌乱的鬓发捋至陆宁初耳后,随后执起他的手掌,俯身几乎贴住他的额头。 宁初他看着陆宁初紧闭的双眼,低低唤了一声,似有不尽压抑。 血色的眼瞳看似恢复平静,实则却有深不见底的哀痛。 龙渊扣入陆宁初的指缝,低声说着:别怕,这次你一定会赢。有我在,你不会再成为任何人的棋子,也不会再成为任何人的傀儡。 他顿了顿,离陆宁初离得更近,声音也更低两分,絮絮碎语不停。 你终于记得我了。 重生之后你便立刻过来找我,我真的好高兴。 原来你也喜欢我。 陷入昏迷的陆宁初异常安静,龙渊扣紧他的手掌,抵于他的心口感受心跳。 完整的你,真的好可爱。 因为俯身,龙渊的心口也抵于二人十指相扣的手上。他的心跳虽比陆宁初的缓慢,但又有奇妙的呼应,仿佛二人的心脏同步跳动。 龙渊轻吻陆宁初的唇瓣,眼中神色复杂得没人能够看懂。 他与陆宁初的初次相识,并非是上一世,而是无数轮回开始前的那一世。 那一世的万年之前,也与今世一样,无极剑宗覆灭,小剑尊陆一利用上古大阵坑杀众人,最后力竭而亡。 一切本该结束于那时。 然而,小剑尊陆一所用的上古大阵,是剑宗前辈封印赶尸老祖之后缴获的炼尸之阵。赶尸老祖用血祭之法炼尸,小剑尊坑杀敌人无数,阵中尸骨累累,且又都是强大的修士尸体,便误打误撞,使大阵成功运转起来。 彼时小剑尊杀人无数,是一众尸骨中煞气最重者,故而他便被大阵选中,用万千尸骨化成的血水洗炼炮制起来。 万年之后,被成功炮制成血尸的小剑尊苏醒,因着浑身血煞和强大的力量,被魔道诸人奉为魔主。但赶尸老祖炼制血尸,是为将其当成傀儡,自然不能保留血尸原来的魂魄。万年炮制将小剑尊的魂魄撕得粉碎,小剑尊苏醒之时,躯壳中只剩残魂,前尘尽忘,懵懂无知,宛若一张白纸。 魔道中人发现此事后,用他是为杀而生的思想洗脑了小剑尊,并且一边口口声声地称呼小剑尊为魔主,一边将他当成杀戮机器驱使。 小剑尊实力强大,又是血尸之身,不畏受伤,于战场上可谓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然,小剑尊为魔道屠戮无数,使魔道在两道之争中取得上风之后,魔尊顾天凡夺走了他的力量,并对他痛下杀手。 第123章 窃天者 必将取他们狗命。 万幸, 当时已无人知晓炼尸之法,也无人知晓小剑尊并非活人,而是一具血尸。 炮制万年才成的血尸之身, 哪怕被碾做肉泥都能恢复如初。小剑尊虽然懵懂, 但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在乱葬岗恢复行走的能力之后, 他没有回去所谓的魔主殿, 而是避开人群, 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起来。 人迹罕至的地方多是深山老林,也是由此, 小剑尊遇到了一个叫小茴的小姑娘。 成为血尸的小剑尊虽然不会再次死亡, 但身体仰赖血气滋养才能不腐不朽,被顾天凡夺走力量之后,重伤的身体自然恢复得极慢。小剑尊游荡之时, 身上仍是遍体鳞伤,走路跌跌撞撞,常常走着走着便栽了下去, 完全就是一个重伤不支, 随时可能咽气的模样。 某一次,小剑尊栽倒在地, 一时爬不起来的时候,正好被小茴遇见, 并激起了这小姑娘的同情。后来小茴发现他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后, 更是负责地把他带在身边, 一起生活了起来。 然而,小剑尊身上终是沾染了太多是非,顾天凡发现他的尸体消失之后, 便放出消息,引起了正魔两道对小剑尊的共同追杀。 彼时小剑尊才刚从小茴那里学到了善恶的观念,紧接便遭遇正魔两道之人,亲见他们将小茴当作他的同党,残忍地折磨致死。 小茴给予了小剑尊苏醒后的第一份善意,见到她痛苦地死去,魂魄残缺,无情无心的小剑尊终于有了情绪。他在愤怒之中暴起反杀,并觉正魔两道皆是恶人,从此踏上屠戮不停的诛恶之途。 至此,龙渊与小剑尊仍然没有交集。 这一世的龙渊作为金龙,自出生起便忙于救死扶伤,赈灾济民,甚少参与修士之间的打打杀杀。 金龙生来向善,行善如同本能,也如同信仰,龙渊从未质疑过自己为何行善。然,一场药石无用,唯有龙血可解的瘟疫,却让他对与生俱来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这一场瘟疫,让他见识到了敲骨吸髓的贪婪人心。他失血太多,龙族强悍的体魄都承受不住,他想要缓缓,却见百姓骤然翻脸,百般称颂在一夕之间变作怨声载道。那些饮过他的龙血,知晓龙血好处的人,后来甚至对他下药,想要将他分食,以求得道成仙。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虽然仍是结束了瘟疫才抽身离去,可已经产生的动摇无可挽回。龙渊远离凡尘俗世,日夜思虑都不知自己为何行善,不知自己所为有何意义。金龙向善的信仰生来便有,但也是因此,这信仰无根,动摇之后极易崩塌。 而与此同时,踏上诛恶之途的小剑尊越杀越勇,俨然变成了比受魔道驱使时更加可怕的杀神。 正道多次围剿都以失败告终,夭折人手无数,最后便求到龙渊头上,请他一同参与下次围剿。 龙渊闭门许久却思虑不通,信仰已然崩塌,但他仍然知晓是非好恶,知晓小剑尊这样滥杀是该阻止。他答应了参与围剿,却又因与生俱来的信仰崩塌而格外消极。 这消极被他带到了围剿之中,小剑尊的剑扫向他的脖颈时,他甚至放弃了抵抗。 然而,剑锋将及皮肉之时,却在一声天龙真君的大喊中骤然停住。 小剑尊看他片刻,留下一句你是好人,我不杀你,便收剑转攻他人。 而龙渊却是怔在当场。 小剑尊杀人的理由他是听说过的因是恶人,所以杀之。但因小剑尊从未放过任何一人,他便与世人一样,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嗜杀的魔头的借口。谁料,小剑尊竟然把他放到了好人的范畴。 直至这次围剿结束,小剑尊都没有再对龙渊动手。龙渊随剩下的人撤离,心里却生出了惦记。 于一条才刚崩塌了信仰,对自己生出不尽质疑的金龙而言,那独一份的特待和认可,不吝于废墟之中唯一一条通往救赎的缝隙。 在不断的接近和试探中,龙渊知晓了小剑尊为何会踏上诛恶之途,并渐渐发现了他的懵懂无知,了解到了他苏醒后经历的种种。他以小剑尊眼中唯一的好人身份,与小剑尊成为了朋友,并且得知了当初小剑尊放过他的原因。 因为他的妹妹小茴,曾拿着一张符纸,说天龙真君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 曾经所做的一切都在知晓这件事的瞬间有了意义。 崩塌的废墟之中建起新楼。 同时龙渊也更怜惜,怜惜小剑尊苏醒于那样的环境,却仍然拥有一颗赤子纯心,怜惜小剑尊心有善恶,却无人教他如何分辨,也无人教他是非对错。 虽然不再觉得以前做的事都毫无意义,但那场瘟疫的经历终是给龙渊留下了阴影。龙渊重生的信仰仍是向善,但其根源却成了小剑尊。 小剑尊喜欢好人,他便做一个好人。 济世救人,不再是为了万民,而是只为小剑尊一人。 如此依赖,接下来的追随与相伴,乃至爱上都是顺理成章。 只是,龙渊不曾料到,当他教会小剑尊正确分辨善恶,正确分辨是非好坏之后,小剑尊却陷入了极度的痛苦。 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无与伦比的罪孽,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最后选择了自尽于龙渊的手中因为与他为伍,龙渊饱受质疑与骂名,唯有如此方能洗脱龙渊的污名。 小剑尊才刚自尽不久时,龙渊虽留着他的尸体,但只是觉得悲痛与不舍。毕竟对小剑尊来说,死亡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直至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万年前无极剑宗覆灭的真相,知道了罪恶滔天的魔主原来是那样耀眼的小剑尊,知道了小剑尊被撕碎魂魄炼成血尸导致心智有缺后,龙渊才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我若不是我便好了 最后的遗言道尽了小剑尊的遗憾,他自血海中诞生,血煞缠身,自觉生来为恶。 然而他根本不是生来为恶,而是受人迫害才会至此! 强烈的不甘与愤怒使龙渊生出了复活小剑尊的念头。 金龙被龙族奉为至尊,这一世的龙渊与龙族保有联系。龙族历史悠久,藏有许多禁忌之法。为了复活小剑尊,龙渊理所当然地开始接触这些禁忌,并由此窥见了更大的隐秘。 有人窃天。 曾经飞升无数的时代,有人掌握了天道法则后,便取天道而代之。如今的天道早已不是原来虽然残酷但公平公正的天道,而是由充满权欲的飞升修士执掌的假天道。 这些修士常有争斗,但又怕自己陨落,并不真刀真木仓地与人动手,而是将下界当做棋盘,众生当做棋子,来进行博弈,争出胜负。 天道法则被这些人牢牢掌握在手中,因为不想再有飞升者与他们争夺法则,分散权利,他们改变了规则,杜绝了下界之人飞升的可能。近几千年来,修真界一直困扰于止步分神期,无人能至分神之上炼虚合道境的问题,便是因为天道不准。 万年前无极剑宗覆灭,亦是因为这些窃天者不允许剑道存在,操控其他棋子围剿剑修而致。 剑道主破杀,是万万道中战力之最,且非心性纯净者不能成大道。真正的天道在法则被夺之后,便将希望寄托于剑道,磋磨无数岁月,终于集整个剑道的气运养出了一个天生剑体。 奈何天生剑体的锋芒无法遮掩,小剑尊尚是少年时便展现出了成为棋手的潜质,引来了窃天者们的注意。窃天者们反复推演,推得的结果都是小剑尊必将取他们狗命,才终于从狂妄中生出惶恐,近乎惊慌失措地搞出堪称荒唐的无极剑宗覆灭之事。 后来小剑尊作为血尸复生,因为魂魄不全,部分窃天者认为他已经失去威胁,将他当成棋子使用了起来。但还有部分窃天者十分谨慎,予无尽恶意毁坏小剑尊的心性,并竭尽所能地斩草除根,将他导向死亡。 知晓这些之后,龙渊如何都不可能再坦然接受小剑尊的死亡。 奈何小剑尊自尽的办法,是散去自己的残魂,龙渊试遍万般方法,也只能复活他的肉身。 想要真正复活小剑尊,唯有逆转时间。 但据那些隐秘记载,早在窃天者取代真正的天道之前,时间法则便已丢失,连真正的天道都无法控制时间。 世间术法,皆源于对法则的参悟。时间法则无影无踪,根本无从参悟,自然也没有术法可以逆转时间。 现实如此,但龙渊不曾放弃,终是引来了可以操控时间的祂。 他与祂做了交易,逆转时间使一切重来。 奈何这是他做下的交易,能够逆转的只有他存在的那一段时间。万年前不曾有他的岁月,他鞭长莫及,只能改变小剑尊作为血尸苏醒的命运。 他与小剑尊交换了命格。 他把龙族的生气分给小剑尊,使他胸腔中那颗停摆的心脏重跳动,使那具已经死亡的身体重新活了过来。 他逆转了小剑尊肉身的成长,使活过来的小剑尊可以从幼儿开始正常成长。但因无法溯及万年前,小剑尊身死的命运不能改变,他肉身的最大年龄,永远只能停留在死亡时的十八岁。 重生轮回,作为回溯时间的锚点,也是作为与祂交易之人,他不能记得任何不属于当次轮回的记忆。已知的未来不能更改,他若是记得,那重生便毫无意义。 不过虽然轮回过程中无法记得,但脱出轮回,进入时间的缝隙时,他却能记得每一世。想起那一次次轮回的记忆,他更庆幸自己不能记得。 虽然改变了命格,可窃天者们对小剑尊的恶意与敌视没有丝毫削减,每一个失败的轮回,小剑尊的结局都很惨烈。他若是记得这一切,重来之后恐怕会忍不住把人锁起来,以求他不再受任何苦痛与磨难。 他们已经失败了无数个轮回,但这些失败并非没有原因。 重生之后的小剑尊虽然表面上变成了正常的活人,但他的魂魄仍是残缺。魂魄不全,气运自然不全,胜不过窃天者们也情有可原。 不过幸运的是,每一次重生,小剑尊身体中的残魂都不相同,无数次轮回之后,他终于把他的魂魄拼凑完整。 魂魄不全,七情六欲也不完整。不说第一世,就是最近的前一世,小剑尊的性格也透着一股子不会爱人的漠然。他从未奢求过他同样会爱他,也真的从未想过,原来魂魄完整后,他真正的性格会是这样的活泼张扬,这样的热情恣意。 这一次你一定要赢。 龙渊与陆宁初额头相贴,缓缓阖眼。 我快没有时间了。 祂的交易中藏着陷阱,如今他已深陷其中,即便撕毁契约,祂也能得到祂想要的。 第124章 僭越 时间之外。 不过, 也正是因为身入陷阱,他才有机会参悟时间法则,拥有了把陆宁初藏入时间缝隙的能力。 祂也是窃天者, 只不过祂窃走时间法则的时机更早, 且一直独自游荡于时间之中, 并不参与其他窃天者之间的争斗。 因为缺失了时间法则, 时间缝隙对其他窃天者而言是不可探知之处。重生轮回之事, 也是由此才能瞒过窃天者们的推演。窃天者们可以发现陆宁初的命格与他们推演的结果相悖, 但只会以为是天道干预或是天生剑体本身的气运所致,无法推演出陆宁初命格改变的真正原因。 但若是当着窃天者的面使用与时间有关的能力, 还是难免会被发现。毕竟窃天者们都是掌握了法则之人, 且寻找时间法则已久。 赶尸老祖曾经也是窃天者。 僭越 他存在的时代,窃天者们已经杜绝了下界的飞升。但他靠着一手炼尸之法,用已死之人欺天瞒日, 骗过一众窃天者,最后将血尸炼至飞升渡劫,自己也随之鸡犬升天, 成功飞升。 然而就算飞升成功, 赶尸老祖也只是沾了死人的光。飞升之后他自身实力不足,又过度依赖外物血尸, 窃天者们对他极为不屑,同时也极为不满被他钻了空子, 便未用棋局与他相争, 而是难得亲自动手将他击败。最终赶尸老祖狼狈逃回下界才保住一条性命, 后想兴风作浪,却又被剑修镇压。 虽是败者,但赶尸老祖终究是见过飞升后的风景, 故而他能发现时间法则也不意外。 除他之外,附身李云琅的那个老妖怪,其实是一个妄图作弊的窃天者留在下界的□□。 龙渊当着他的面将陆宁初藏入时间缝隙,却未被发现时间法则,一是因为这个窃天者当时先动用了法则,二是因为他在下界动用法则的行为暴露了自己,引来其他窃天者降下天雷,这才掩盖了时间法则的痕迹。 被赶尸老祖发现时间法则虽然有些麻烦,但并非不能解决。 他和陆宁初处于时间缝隙中的时候,于赶尸老祖乃至窃天者们而言,时间都是停止的。除了躲入时间缝隙的能力之外,他还能控制时间。 虽然因为祂不允许其他人掌握时间,他能控制的程度有限,但把赶尸老祖的时间往回拨上一点,让他忘记自己发现了时间法则,还是可以做到的。 时间法则掌握在祂手中,祂既是法则,法则既是祂,祂也不想被窃天者们发现,不会阻止他的僭越。 手指紧贴的胸膛之下,心脏跳动不停。 第一世能够发现陆宁初不是活人,是陆宁初隔着胸口感受他的心跳,随后又摸着自己的胸膛,睁着一双懵懂清澈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问他为什么我这里不会跳。 他曾与再也不会醒来的陆宁初相处无数岁月,他无法忍受他再次陷入彻底的寂静。 唯有不会停歇的心跳才能让他安心。 连接二人的金色丝线再度出现,这既是给予生机的连结,也是对魂魄残片的约束。陆宁初的魂魄残片来自不同的时间线,如果不用时间法则的力量约束,根本无法存在于同一个时间线上。 因为来自不同的时间线,每一块魂魄残片上都有赶尸老祖的烙印。方才赶尸老祖掐诀想要驭使陆宁初,等同于有无数只手同时撕扯陆宁初的魂魄,所以陆宁初才会那么痛苦。 赶尸老祖自身修为不行,但在炼尸一道上的造诣的确是出神入化。驭使血尸的烙印对他来说是重中之重,绝不能轻易被人解除。但无论多精妙的烙印,只要被发现就终有被勘破解除的时候。 故而赶尸老祖把力气用在了隐藏烙印上。像戮古神尸这种对他来说属于梦寐以求的血尸,烙印自然藏得更深,若未经他催动,旁人根本无法寻得踪迹。 这么多轮回下来,龙渊早已勘破烙印的解除之法。奈何每一次重生陆宁初魂魄残片的状态也会回溯,所以不管之前为陆宁初解除了多少次烙印,这一世龙渊还是得重来。如今赶尸老祖催动烙印使其显现,他自然要替陆宁初尽数解除。 金色的丝线越显灿烂,随后交缠重叠,把陆宁初包成一个金茧。 陆宁初魂魄的碎裂程度极为严重,残片数量近乎无法计数,要把烙印全部解除自然极为费时。不过处于时间缝隙之中,其他人的时间都处于停滞,倒也不必担心时间不够。 金茧消散之后,龙渊并未唤陆宁初醒来。 他是得了祂的允许,才能在时间缝隙中保持清醒,未曾触及时间法则者,不管是陆宁初还是其他人,落于时间缝隙都会进入停滞状态。陆宁初的烙印能够解除,是因为他推动了他的时间。 时间缝隙的事、时间法则的事,以及与祂有关的事,都不能告知陆宁初。陆宁初没有与祂缔结契约,一旦知晓真相,便会在时间之内生出因果,而有了因果,窃天者们便能推演出重生轮回之事。 这一世的陆宁初每每想提及重生之事,却总是说不出口,也是因为有他干预,设下了禁言咒术。 龙渊把陆宁初的时间推到了醒来前的瞬间,随即便离开时间缝隙,回到时间之内。他将赶尸老祖的时间拨回些许,消弭了他发现时间法则的那点微小因果。 时间重新流淌。 赶尸老祖看到清醒的陆宁初,骤然惊愕: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摆脱我的控制! 陆宁初微微一怔,只觉方才极度的痛苦和挣扎都在瞬间消失,神志恢复清朗的速度简直快得有些突兀。 而在时间之内,再度遗忘重生轮回以及祂的龙渊,则是以为陆宁初依靠自己挣脱了赶尸老祖的控制,欣喜却又担忧地问:宁初?宁初!你恢复了?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还有问题? 陆宁初被龙渊紧紧揽在怀中,他一边回应龙渊的担忧: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也没别的问题。 一边却生出狐疑:他恢复前,和龙渊是这个姿势吗? 不管怎么想,他都只能想起,他被控制着对龙渊出手,紧接又拼命停住,并被龙渊抓住了举剑的手腕。 如果说他是疼到一点都不记得之后的事,那他又是哪来的意识挣脱控制呢? 陆宁初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不过赶尸老祖还在眼前,他也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疑虑。 第125章 忤逆 自作自受。 突然失去对梦寐以求的戮古神尸的控制, 对陷入狂喜的赶尸老祖而言确实是当头一棒。但他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很快便冷静下来,应付起了陆宁初和龙渊的步步紧逼。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赶尸老祖夺得了青焱老祖的肉身, 却夺不了他的造诣, 无法完全发挥这具主修火系道法的分神肉身的威力。不过他本来也未打算完全依赖这具肉身, 眼看形势不妙, 便抚过手上的戒指。 只见一点如豆血光在赶尸老祖指间亮起, 紧接便有上百缭绕血煞的尸鬼咆哮着出现在陆宁初和龙渊面前。 觉出这些尸鬼中有五个出窍, 饶是习惯了被尸鬼畏惧的陆宁初都不由心头一跳,更多了两分严阵以待。 赶尸老祖觉出陆宁初和龙渊的紧张, 脸上扬起一抹轻蔑笑意, 悠闲地挥手道:上! 嘎嗷嗷嗷嗷 尸鬼们的咆哮顿时更响,声势浩大地就要扑向二人。 然而。 嗷呜噫! 这些尸鬼才刚往前些许,就忽地止住动作, 震天的咆哮也瞬间转为落水狗一般的可怜呜咽。因为转变太快,这呜咽显得怪腔怪调,入耳着实有些磋磨神经。 赶尸老祖此感尤甚, 脸上得意尽去, 面皮微微抽搐着喝道:给我去! 尸鬼们再度前扑,但一瞬之后又踌躇不动, 畏畏缩缩地攒成一团,口中尽是卑微低弱的呜呜之声。 虽然听不懂低鸣的含义, 但能听出这些尸鬼在互相呼应, 如同正在交流。 赶尸老祖脸色更差, 掐起法诀再喝:诸鬼听令! 尸鬼们终于又被驱动,眼中齐齐闪烁凶狞的血光,血煞澎湃地再度往前。 只不过, 那越显尖锐的嘶啸中,似乎洋溢着极度挣扎的痛苦。 虽然跟□□似的一戳一蹦跶的尸鬼们看着很是好笑,但陆宁初和龙渊并没有因此大意。眼下尸鬼们终于袭来,他们自是默契地各展神通,一个祭出剑阵,一个挥掌派出血色气浪。 龙渊的血煞与这些尸鬼同源,但他的力量显然更强。双方血煞撞及之后,尸鬼一方的血浪很快出现溃散,甚至还有部分倒戈融入了龙渊一方。 尸鬼们虽也是经由血池千锤百炼而成,但遭逢由无数修士尸骸淬炼万年而生的血煞,还是难挡其威,纷纷遭受侵蚀。 不过这些尸鬼都是死物,无痛无觉,就算皮肉纷纷掉落,也仍然继续前伸露出森森白骨的利爪。 转瞬又有剑光如暴雨疾来,携不尽锐意斩向这些利爪。 然,这些收归于赶尸老祖之手的尸鬼显然非同一般。唯有实力较弱,为龙渊之血煞侵蚀得见骨的尸鬼,才被连骨带肉斩断肢体。 灵剑斩至元婴尸鬼者,切入血肉还未及骨,就已是如同没入粘稠泥淖,难得寸进。而斩至出窍尸鬼者,更是干脆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只浅浅削去一层皮肉。 陆宁初正要提飞灵剑再做斩势,龙渊亦是聚拢血浪,准备主攻高阶尸鬼。 呜嗷! 一众尸鬼突然发出震天嚎叫,声响凄切,似有无边愤怒。 陆宁初以为是赶尸老祖又做指令,提心防备,却见赶尸老祖掐着法诀的手指如抽搐般地狠狠松开,紧接闷哼一声,吐血狂怒:怎会如此! 法诀破开之后,尸鬼们竟是向着陆宁初纷纷俯首,俨然一派臣服之态。 赶尸老祖满脸难以置信,再度掐诀命令,却不见尸鬼从命,只见宛如挣扎抵抗的瑟瑟抖动。 陆宁初见惯了尸鬼的臣服,见到此情此景,自然比赶尸老祖更快接受了状况。他不再操纵灵剑,而是双手抱于胸前,勾唇嘲道:呵。我可是尸傀之皇,这些尸鬼奉我为尊,不敢对我动手,有什么问题? 他悠悠一转轻雪,剑尖指向赶尸老祖:去,给我咬死他。 赶尸老祖顿显紧张之色,见尸鬼们未有响应,才露出虚张声势的得意:你不过也是我炼出来的尸傀,我才是他们的主人!我的地位在你之上! 陆宁初对此结果不置可否,只嗤了一声,叹道:可惜了。 赶尸老祖当初飞升,都是靠着自己养出来的尸鬼,由此足以可见他对尸鬼的依赖。眼下尸鬼们虽然不像陆宁初一样,完整挣脱了他的控制,但它们的忤逆仍然切中他的命门,既令他觉得震怒,也令他觉得心惊。 唉看着赶尸老祖再三尝试控制尸鬼,却不得成功,陆宁初脸上嘲意更浓,这还不是老祖您功深造化,钻研出了那么厉害的阵法,把我炼得如此强大。堂堂戮古神尸,要是连震慑同类的本事都没有,那岂不是 很没面子! 陆宁初骤然发难,越过那些俯首的尸鬼,携着灵剑疾速掠向赶尸老祖。 龙渊对那些尸鬼仍有提防,阻住它们可以袭击陆宁初的方向,但也分出部分血浪袭向赶尸老祖。 要活捉赶尸老祖,自然是冻住他最为稳妥。原本没有尸鬼违抗命令的插曲,二人的打算也是陆宁初去抓赶尸老祖,龙渊在后掩护。 曾经求而不得的戮古神尸终于炼成,但却不能为己所用,反要受其所累,赶尸老祖无疑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中羞恼可想而知。 近战并非赶尸老祖所长,为陆宁初转瞬欺到近前,他只来得及打出一片青火,便抱着被冻住寸许的手掌狼狈逃开。然而避开迎面一击之后,还有不绝剑气以及灵剑从四面八法封锁而来。 可惜青焱老祖这具肉身历经万千火炼,最是扛冻,仅靠灵剑擦之而过,实在无法将其完全冻结。想要冻住这具肉身,至少也要将轻雪刺入脏腑。 陆宁初自是提剑再追。 赶尸老祖倍觉羞辱,且也并非当真是个遭逢意外便束手无策的废物,终是想出反击对策,手中又掐法诀。 去! 陆宁初以为他是故技重施,未有言语,仅一挑眉,便道尽轻蔑。 然,赶尸老祖并没有因为此举再次狂怒,而是神色狰狞地喊道:你不是要救人救城救天下吗!那且看你救得了多少! 发现赶尸老祖未被挑衅到时,陆宁初便收敛了轻蔑之色。后见到尸鬼四散,开始大肆捣毁屋舍,并且高阶尸鬼奔向施展咒法之人的方位时,他当即显出凝重之色,欲暂且放下赶尸老祖,先去阻拦这些尸鬼。 却听一声龙啸响起,庞大龙躯倏然显现,环绕金城阻拦尸鬼的同时,出声道:交给我,你只管抓人就好! 尸鬼身上可怖的血煞几乎伤不到龙渊,要论尖牙利爪,却也及不上龙鳞的硬度。龙渊仅是单纯的冲撞,便将它们撞得七零八乱,全然不能成事。 赶尸老祖脸上再现难看之色,扭曲的五官之中甚至还有一丝窘迫。 尸鬼在陆宁初面前完全就是摆设,毁城袭人,已是现在唯一能用到尸鬼的地方。虽然他本就是有些狗急跳墙,才会想要以此来要扰乱陆宁初毕竟他救人救世的目的实在明显。但被解决得如此轻松,还是着实有些脸疼。 第126章 阴影 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陆宁初递剑而至, 赶尸老祖无暇继续窘迫,只得连忙应招。 他不擅火系法术,反击的声势再是浩大, 在陆宁初眼中都与徒有其表的烟花无异。 冰火相克, 分神境界的青火如何都该强于出窍境界的寒冰, 然而陆宁初此时却是反过来压制了青火, 顷刻便穿透重重火焰, 剑尖直逼赶尸老祖眼前。 仅剩寸许的距离, 足以清楚地感觉到剑上的森寒与锋锐。遥远的记忆蓦地苏醒,赶尸老祖连忙抬手, 以断臂的代价粗暴生硬地挡开轻雪, 紧接马不停蹄地远远躲了开去。 这一番动作快得陆宁初都来不及反应。 不过错愕也只有一瞬,陆宁初挽正剑锋,余光瞥了眼往下坠落的断臂, 便追向赶尸老祖。 赶尸老祖回过神来,觉出自己丢脸。转眼一看,又见陆宁初气势汹汹, 仿佛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轻视, 顿时更觉气急败坏。 无知小儿!休得狂妄! 他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不再是隐隐缭绕的灼热, 而是阴冷邪性的血气。 流出伤口的血液开始鼓动,气泡滚滚宛如沸腾。断臂处的血液不再喷溅滴落, 而是聚成团状悬浮, 又飞快拉长成线, 直至与断臂中喷出的血液相接,如同傀儡线般地把断臂拉回上空。 断臂没有接回原处,而是被血线操纵着, 向着陆宁初飞来。 与此同时,那些鼓动的血液也纷纷悬于空中,并牵引更多血液自伤口处流出,环绕于赶尸老祖身周。 显然,这是属于赶尸老祖自己的能力。 陆宁初本就没有轻敌,表面上的轻蔑小看,都是为了扰乱赶尸老祖故意为之。 从尸鬼、尸虫之事来看,赶尸老祖并非是沉不住气的人,但他之前那一通咸鱼翻身的狂笑暴露了很多东西。 他曾经是个人物,并且自视甚高,然而却遭多番打压,最后落得遭人封印几乎身死的下场。如今时过境迁,昔日旧敌皆已不在,他自觉得势,正是最需要展现自己扬眉吐气的时候,自然不能忍受有人挑衅他的权威。 其次,他对封印他的剑修,以及所谓的大德大威天龙真君都怨气极深,知晓他们的后人可能沦为自己的阶下囚后,便控制不住地以此炫耀,完全不顾会暴露自己的底细。 与之相对,陆宁初和龙渊的轻视会提醒他的失败,唤醒他的仇恨,使他无法维持冷静。 先前能占上风,是因赶尸老祖不擅火法,无法完全发挥青焱老祖这个分神大能的实力与优势。眼下赶尸老祖用出真本事,陆宁初自然更加不会大意。 被血线操控着飞来的断臂普普通通,看上去像是赶尸老祖没有趁手的武器,便干脆物尽其用。陆宁初虽未因此停止前行,但也足足分出十二柄灵剑前去招架。 十二柄灵剑足以封锁方向,阻拦断臂飞向陆宁初。断臂突围不成,终是显出狰狞之色。 只见断臂骤然干缩,紧接表面迅速遍布血色鳞片,指甲瞬息变得尖长如同利刃,骨节之处生出骨刺。 与灵剑相击之时,断臂已完全变成凶兽利爪之态,任谁都再看不出这本是一只人手。 铮! 锵 先是一声脆响,紧接是金铁剧烈摩擦的锐响。 灵剑虽然不及轻雪本身,但其锋锐也足够破开分神境界的皮肉,此时竟然只能与断臂胶着,足见赶尸老祖造成的异化不容小觑。 不过灵剑与断臂的缠斗并未影响陆宁初的前行,两者相撞之际,他便已再度欺到赶尸老祖近前。 灵剑传来反馈,赶尸老祖身周的血液化作利针射来,陆宁初知晓血针极为危险,但却并未因此退却。 轻雪先作格挡,与血针相击之后亦是发出尖锐鸣响。陆宁初本想就此将血针拨开乃至斩断,却觉一股巨大的旋拧之力从针上传来,只得稳住手腕招架,并召来灵剑阻拦其余血针。 临到近处才能看清,血针并不是单纯的改变形状,而是血液以极快的速度旋转拧成。飞速的旋拧给了血针极强的前冲之势,且能弹开横向劈去的剑锋,别说斩断,就是将其拨开都不是易事。 陆宁初的手腕微颤,赶尸老祖收敛狞色。 他自身的战斗能力并没有那么糟糕,不擅长只是相较操控尸鬼的能力而言。何况,就算最终落得个逃回下界的下场,他到底也是飞升,并和那些窃天者交过手的人。 在那被称为上界的混沌空间中,他败于被人斩断自己和血尸的联系。逃回下界后,他时刻想着杀回上界一雪前耻,自然吸取教训,炮制更强血尸的同时,也没落下以自身作战的锻炼。 后来被剑修封印,关进满是妖魔鬼怪的剑冢,他更是仅凭自己历经无数搏杀,将剑冢中的其他活物尽数吞噬,才在与外界隔绝,连灵气都没有的剑冢中熬过数万年岁月,成为了唯一活下来的一个。 方才断手的失误,不过是想起当年那些剑修封印他的事,心生愤怒而致。 无论如何,都绝不是因为他曾被剑修吓破了胆。 赶尸老祖自觉占回上风,微微显出得色。 却见下一刻,陆宁初便拧过手腕,拨开身前血针,辟出空隙来继续挥剑向他袭来。 血针斜飞不过两丈,就调头回转,自背后追击陆宁初。 赶尸老祖没有血针挡于身前,完全就是空门大开。有断臂异化的例子在前,陆宁初当然不会认为这是破绽。赶尸老祖面露惊慌,陆宁初视若无睹,挥剑劈下的同时仍在防备赶尸老祖的身体也出现异化。 若是赶尸老祖的身体异化,轻雪也未必能够轻易劈开,他自然是要赶紧撤离,躲开背后追来的血针。但剑锋受到阻力,却是在触及赶尸老祖之前。 当! 又是一声激烈脆响,只见赶尸老祖前方出现一面血盾。陆宁初当即便要抽身退走,却见血盾表面伸出血手抓住轻雪。 轻雪虽然重要,但被血针扎中显然更为严重,且就算不握在手中,也可御剑召回轻雪。陆宁初当机立断松开手掌,转身欲走,却见前方又凝一面血盾。 血盾表面是长长血手舞动,誓要封锁陆宁初的出路。血针受灵剑阻拦,尚且未能迫及陆宁初,但其带起的气旋却是已然先至,将束起的头发搅落几丝碎发。 陆宁初已是瓮中之鳖。 赶尸老祖收起惊慌之色,得意笑道:天生剑体的确强悍,不过可惜,可惜 他用胜利者的姿态评价着:小子你还是太年轻了。 旋转的血针虽然足以搅碎血肉,但这杀不死戮古神尸。赶尸老祖真正的目的,是要用血液侵入陆宁初的身体,并从内部继续攻击,乃至重新控制陆宁初。 戮古神尸是他为了重新飞升,打败其他窃天者而钻研出来的终极武器。如今终于炼成,且还是被真正天道寄予击败窃天者厚望的天生剑体,他自然舍不得放弃。 后有血针,前有血盾,上下虽有空隙,但看赶尸老祖胜券在握的姿态便知,不管是往上还是往下,只要一有动作,去的方向就会出现血盾。 方才血针射出,赶尸老祖身周已无血液悬浮,他虽看出赶尸老祖故露空门,但只以为他的依仗是身体异化。第一、第二块血盾既然能飞快凝现,再来第三、第四块显然也没什么困难。 虽然陆宁初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逃无可逃,但他并不惊慌。他明白自己并不会死,赶尸老祖方才失态的狂喜,亦足以让他认清自己在其眼中的价值。 只要死不了,受点伤便受点伤,是他一贯以来的作战风格。不过,若是当真中招,想必不会好受。 想起方才魂魄仿佛要被撕成千万块的痛楚,也是因为龙渊又喊着他的名字就要暴走,陆宁初破天荒的,决定在生挨针扎之前,还是再挣扎一下。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上下看似有路,实际只是浪费时间的死路。血手张牙舞爪的血盾和血针方向,更是一个都不能去。比较下来,只有已经抓住轻雪的血盾,因为忙碌而最为薄弱。 虽然忙碌的血盾背后还有一个极可能会异化的赶尸老祖,但陆宁初还是毫不犹豫地牵动轻雪铮铮挣扎起来。挣扎引起血盾用更多血手囚困轻雪同时,陆宁初再度向这个方向扑来,并在血手忙碌之时,一脚踏至血盾上方,随即召出灵剑再次砍向赶尸老祖。 灵剑的出现与否由陆宁初掌控,可瞬息消失,也可瞬息重聚于陆宁初手中。 灵剑锋锐不比轻雪,陆宁初心知,若是赶尸老祖异化身体,灵剑根本破不开那层血鳞的防御。他如此为之,只是想制造幌子,扰乱赶尸老祖,以便能够趁此机会,借血盾乃至赶尸老祖的身体,躲一躲身后的血针。 能少扎一针,总比多扎一针好。 这样龙渊骂他的时候,他也能狡辩两句自己努力过了。 陆宁初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意思意思挣扎一下,做给龙渊看的成分占了多数。 但赶尸老祖心里,却有阴影。 眼看陆宁初提剑砍来,他心头蓦地一缩,明知那灵剑斩不开血鳞,却还是心生慌乱。 慌乱之中,保护自己的潜意识高于一切。血盾不再恪守其位,血手不再顾及其他,疯狂舞动着扭过来保护赶尸老祖。 陆宁初意外赶尸老祖的反应如此激烈,但也没有错过机会,立马趁机夺回了轻雪。 剑修手握本命灵剑,俨然威胁更大,赶尸老祖反应过来自己失态,却也回天无力,只得快速异化身体。 躲过身后的血针是必不可能,陆宁初抱着你扎我我也得砍你、凑这么近不砍白不砍的心态,挥剑准备跟赶尸老祖来个同归于尽。 轻雪斩裂血鳞的刹那,离陆宁初最近的血针,针尖也已触到他颈后的皮肤。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后,赶尸老祖还未来得及消化刚才遭到恐吓的不忿,心里就又陡然冒出计谋将成的得意。 这具肉身并不是他的本体,即便坏了,换一个就是。这样想到之后,赶尸老祖连血鳞碎裂都不再介意,只等血针扎入陆宁初的身体。 然而,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明明是稳操胜券,形势却在瞬息逆转。 只见那些杀伤力可怖的血针,在触到陆宁初的身体后,却是陡然停止旋转,重新化作血团,并且黏黏糊糊地,竟是向陆宁初显出了讨好之态! 构成血盾的血液似乎察觉到小伙伴的异样,竟是也一改保护赶尸老祖的架势,谄媚着往陆宁初靠近。 赶尸老祖的脑袋空白了一瞬。 血魄祭炼方法特殊,与他的关系甚至比剑修和本命灵剑的关系还要亲密。 这些血魄怎么可能会讨好陆宁初! 陆宁初有前车之鉴,倒是反应迅速,并且接受良好,当即假模假势地夸赞道:真不愧是堂堂赶尸一脉的老祖,居然能炼出连自己都怕的神尸呢! 血盾惊慌失措地回返,足够让他看出,这些血液的行动是赶尸老祖意志的延伸。 第127章 不可战胜 滑天下之大稽。 说话的同时, 陆宁初并没有停止动作。 轻雪提起挥落,却因赶尸老祖的闪避在血鳞上打滑,在刺耳的刮削声中拖拽出了一道火花。滑至半道, 剑锋偏转, 顺着赶尸老祖躲避的动作斜上刺进血鳞的缝隙, 一触及皮肉, 便有封冻迅速蔓延。 生长紧密的血鳞这时反倒方便了陆宁初, 密密匝匝, 不论左右还是上下,剑锋都不会有滑脱的可能。要想摆脱轻雪, 唯有后退。 但陆宁初和赶尸老祖一进一退, 一上一下,显然前者更好发力。 赶尸老祖拼命催动血魄,想要阻碍陆宁初前袭。然而血魄只听令一时, 一旦触及陆宁初便杀机尽去,化作细长条状黏糊地绕于其身。 察觉到血魄的意图后,听到陆宁初的夸赞就已气得想要吐血的赶尸老祖心情顿时更糟。 那些血魄竟是想要融进陆宁初的身体中去! 血魄确实受他所控, 也的确会被他的意志影响, 但其并非没有属于自己的意志。血魄,血魄, 从这个名字便能看出,这东西是由血肉及魂魄共同融炼而成。 血肉与魂魄本是可以分离的两方, 一个拥有实体, 一个却是无形, 但融炼成血魄之后,二者便成了不可分离的存在。凡是魂魄,就会诞出意识, 虽然经过融炼之后,血魄再无任何前尘记忆,在控制之下,诞出的意识也极为简单。 但,那到底是一个独立的意识。 血魄被赋予了融合、吞噬的本能,只要战斗就能不断自行变强,优于需要费心培育的尸虫,以及需要布阵祭炼的尸鬼,俨然是赶尸老祖的杰作。 然而此时血魄想与陆宁初相融,却并非是要吞噬后者,而是想要成为后者的一部分。 不过这样的情形倒也不是不合理。毕竟戮古神尸与普通尸鬼最大的区别就是可以像活人一样修炼,换言之就是能自行变强,并且也是经由无数血水洗炼炮制而成,在血魄简单的意识中就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同类。 融合、吞噬的目的是为了壮大自身,血魄觉得自己不如陆宁初强,便在壮大自己的本能欲望之下,放弃了自己的主导权,愿意成为陆宁初的一部分。 与同类相融,血魄并不会有自己消失的概念。 这也是最让赶尸老祖脸疼的地方。 血魄与他关系紧密,几乎等同于他的本体。而陆宁初作为戮古神尸,再强也是他的造物,现在不听话也就算了,他的本体居然还要向陆宁初称臣? 这就好比铸剑之人铸出了一把锋利无比的绝世好剑,明明是打算拿剑大展威风,结果却成了剑的奴仆,要受剑的驱使,实在荒谬可笑至极。 然而再是恼火,赶尸老祖也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自己搬起的石头砸在脚上,另寻办法脱困。 对于陆宁初来说,血魄绕于身上着实有些恶心,不过在血魄不会伤害他的情况下,还是抓住赶尸老祖最为要紧,忍一忍便忍一忍。 龙渊曾经施以的种种禁忌之术阻隔了血魄融合,陆宁初没有察觉到这些东西真正的意图。 虽然血魄不给赶尸老祖面子,但异化的身体也很是麻烦,封冻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陆宁初已经用了尽可能快的速度,但还是在只冻结赶尸老祖半条手臂的时候,不得不抽身退避。 陆宁初挥剑时,赶尸老祖本能地抬手抵挡,轻雪正是刺入了他剩下的那只手臂。他无法做出有效的反抗,只能后退,奈何陆宁初要避免被他摆脱,又要对他进行封冻,对灵剑的控制难免会减弱一些。赶尸老祖便是趁着这个机会把那只断手召了回来,并从背后狠狠袭向陆宁初的后心。 分心阻挡断臂,便会被赶尸老祖挣脱,赶尸老祖不会放过机会反击。断臂坚硬甚至胜于轻雪,来势汹汹有掏心之势,陆宁初再是自恃恢复力强,也不敢冒险试这一下。 何况,龙渊还在下面看着呢。 所以这一爪袭来,不得不躲。 途中陆宁初也不是没想过切断连接断臂的血线。只是血线并非真的丝线,而是流动的液体,就算一时斩开,也能立刻重新接上。 断臂落空,赶尸老祖却无失望之色。他将断臂召于眼见,紧接便将其重新接回断裂之处,并且活动起来,好似从未断臂一般。 接回断臂的同时,赶尸老祖的异化也在加剧。陆宁初提剑再次袭至他的近前时,青焱老祖的肉身已完成变成了怪物模样。 不让血魄离体,只用作强化这具肉身,完全由他掌控,压制血魄自身的意识,就不会再出现叛变的情况。赶尸老祖如此想着,才减退心中些许忿忿。 经血魄强化后的肉身可与渡劫期战斗,撕碎一个出窍期易如反掌戮古神尸的肉身本该非常强大,但陆宁初身上充沛的生机却让这具身体变成了正常活人一样,身体强度与境界相当。 戮古神尸虽有很强的恢复能力,但若撕成几块分开放置,那便无从恢复。 然而,赶尸老祖最后的信心,毁于和陆宁初交手的刹那。 利爪撞上轻雪的刹那,他竟是不由自主地一抖,挥出去的利爪也猛地一缩,随即便被轻雪重重砍碎了一层鳞片。 赶尸老祖惊骇于方才心中升起的恐惧,不死心地再次出手,却是气势不足,倒像是自己送上门去给陆宁初砍的。 分不清是血魄的影响,还是他本身也对陆宁初生出了畏惧,被自己费心钻研出来的东西震慑,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赶尸老祖觉得屈辱无比,但潜意识中对陆宁初的畏惧根本无法克服,这种源自本能的情绪时时刻刻干扰着他,使他在一次一次不死心的尝试中,节节败退。 畏惧随之增强,不再停留于潜意识,直至彻底占据赶尸老祖的心神。再是不甘愤懑,他也终于意识到并且只能承认,陆宁初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战胜的存在! 认清这个事实之后,赶尸老祖自然不想留下送死,但他表面上的动作,却还是悍然袭击。 恐惧并不会削减本性中的狡诈,有时候甚至能激出急智。 几番交手之后,赶尸老祖身上许多部位出现了封冻,虽然每处都面积不大,但到底影响行动。拖着这样一幅身体,不寻好逃跑的时机便露出退意,只会被陆宁初封锁退路,导致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陆宁初已经能越来越精准地刺入血鳞的缝隙,赶尸老祖身上封冻的面积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迟缓,然而他仍然没有做出逃跑的行动。 直至陆宁初找准破绽,深深刺入他的腹腔,并且穿透后背。 破绽是真的,但这对赶尸老祖来说并不重要,因为这具身体他早就已经打算抛弃了。 随着轻雪的刺入,只见大量的鲜血喷出。有血魄在前,陆宁初可不敢对赶尸老祖身上的血掉以轻心。快速的封冻阻止了血液继续喷出,并快速冻结整个身体比起那些因为长出血鳞而干瘪的肢干,内里盛满柔软器官的腹腔显然最为脆弱,也更易让冰冻延伸。 封冻的确蔓延极快,甚至快得超出陆宁初的意料。 陆宁初微微一怔,随即勃然变色,看向方才血液落下的下方。窥见地面上不正常并且移动着的血色阴影之后,他当即拔出轻雪,狠狠投向地面上的那片阴影。 作为一个天才,面对移动的目标,陆宁初当然不会漏了预判。 轻雪稳稳钉入了那片血色阴影的中心,并且飞快蔓延霜冻。 但这片阴影还是在被彻底冻住前,分裂出了一小片飞快逃走。别的灵剑没有轻雪那样的强度,冻不住显然是血魄的血色阴影,再召轻雪,却因缺了高空投掷的力量而来不及。 陆宁初握住飞回的轻雪,脸色阴沉地看着那小片阴影消失的方向。 他知道,赶尸老祖逃了。 同时,他也知道赶尸老祖是从哪里来的了。 无极剑宗的剑冢,既是用来封存无主之剑的地方,也是用来封印妖魔的坟墓。离恨天进入无极剑宗山门的那日,以当归剑为首的灵剑从剑冢飞出,减弱了剑冢了封印。 而当时地面上出现的血色,根本不是什么先祖的英魂泣血,而是赶尸老祖趁机出逃! 陆宁初握紧轻雪,与龙渊一起飞快解决了失去控制的尸鬼,随后立刻联络陆清月和千鹤君。 马上带人赶往太上天宫! 和赶尸老祖交手的过程中,没有出现尸虫导致的混乱,但他们赌不起这是因为赶尸老祖没有动手,还是因为距离之类的原因。 赶尸老祖赢不了他们,只能仓皇逃走,之后必然会对其他人动手,用以威胁他们。 必须在事态失控前尽快控制住赶尸老祖! 第128章 血魄 我不愿意。 能够施展切断蛊虫与主人联系的咒法的人基本都在金城, 但就算再急,陆宁初也不能不等千鹤君和陆清月,就先把人带去太上天宫。 太上天宫俨然成了赶尸老祖的大本营, 其中不知有多少人受了尸虫驱使, 或者甘愿为赶尸老祖效力。没有足够的人手保护, 根本不可能安心施咒。 再者, 以金城和太上天宫的距离, 就算这些人能够飞过去, 到了之后也没精力施咒并维持了。若能乘着龙渊的龙身过去,那也不是不可以, 但关键是, 就算陆宁初舍得,龙渊愿意,这些人也不敢这样冒犯龙渊魔尊。 诚然龙渊现在是站在了他们这边, 但谁又能保证,此间事了之后,这位魔尊不会秋后算账呢?堂堂分神魔尊, 又是御天神龙, 给修为低下的修士当了坐骑,想想就是耻辱, 就是污点。 就算陆宁初敢保证,也没人会信。毕竟谁不知道, 前途大好的凛霜剑君, 可是为了龙渊魔尊, 连自己当初拼着命从太上天宫抢出来的师门都不要了。别说指望他在龙渊发难时阻拦,就是指望他别给龙渊递刀子都够呛! 也不能留下这些人先走一步。 人是要等,但赶路得快。要带着这么多人一起行动, 最快的方法就是乘坐飞舟。飞舟作为大型法器,修为越强的修士越能控制得得心应手,想让其以最快的速度飞行,显然需要分神期的龙渊出马。 金城人手的集合和整备自然有人负责,陆宁初和龙渊也有遗留问题需要解决。 尸鬼的处理已经是轻车熟路,但处理青焱老祖的肉身和血魄时,却出现了麻烦。 青焱老祖以火入道,肉身十分耐火,当烧上很久才能烧尽,然而熊熊烈焰燃起之后,青焱老祖的肉身却是顷刻便化为飞灰。 陆宁初并未因此松上口气,凝眸盯紧,便见飞灰散尽之后,还有一小团血液在烈火中久烧不干。 这和刚才绕在他身上的血团显然是同一种东西。青焱老祖的肉身应当是被这玩意夺尽了血肉中的力量与生机,才会落得个一被烧就化成灰的下场。 一届以火入道的分神大能,最后却在一捧烈火中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事说出去少不得引起多少唏嘘。 但对陆宁初来说,当初青焱和乾金联手断了陆清月的右臂,他记仇还来不及,现在不嗤上几声都是没空,唏嘘自然更不可能了。 不管是陆宁初的灵力,还是龙渊的血煞,都不能化作火焰。不过龙渊精通符文,以此吸纳周围的灵气燃起烈火也不是什么难事。 灵火颜色减淡趋向透明,又烧了一阵,血团仍然不见干缩,龙渊便熄了火焰。 摆脱灵火的束缚后,血团悬在空中不规则地鼓动几下,随即便幽幽飘向了陆宁初和龙渊。 虽然这团血魄没有表现出攻击性,但陆宁初还是毫不留情地把它冻成了冰坨。绕在身上的血魄早就被冻住掰了下来,遁于地下的那部分也被震出地面,以冰沙的状态收集起来。 三处的血魄聚于一起,若非是遭到了冰冻,只怕早就融在了一起。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发现血魄拥有自己的意识,以及它是怎么来的,对陆宁初和龙渊来说并不是难事。毕竟这玩意叛变的表现得实在明显,而且不管是从气息还是形态上看,完全就是个浓缩加强的浮屠血海。 见过青焱老祖的肉身瞬息灰飞烟灭后,二人也意识到了血魄拥有吞噬的能力陆宁初冻结青焱老祖的肉身时,还能感觉到血肉中的生机和力量。 被冰冻时血魄并不活动,也既是说,血魄是在灵火燃起,冰冻解除的刹那,便把青焱老祖的肉身变成了枯朽到极点的干木。连分神境界都能这么快地吞噬,分神之下的自然更不用说。 血魄是由不知多少血肉凝炼出来的邪物,并且俨然极度危险,陆宁初和龙渊当然不想留下它。 消除邪物,雷与火是最好的选择。而火与雷之间,火又更为易得。 龙渊虽不能像青焱老祖那样精妙地控制火焰,但有符文转化,只要有足够的灵气,弄出威力可怕的火焰也可以做到。 只是接近无色离火的灵火灼烧许久,都不见血魄有分毫减弱,二人便有些犯难了。 血魄对陆宁初黏糊糊的纠缠龙渊看在眼中,他自然不想陆宁初跟血魄有太多牵扯。 这些血血魄跟浮屠血海同源,不如就交给我炼化吧。 血魄特点明显,只要是根据特点命名,都能取出个大差不离的名字。 龙渊说着就要取走那些冰坨、冰棍、冰沙,然而陆宁初却是猛地一打他的手背,瞪眼道: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往肚子里塞? 龙渊纠正:是炼化。 陆宁初继续瞪他:你那炼化不就是把这乱七八糟地玩意吞进肚子吗! 上回李云琅送了他枚魔种,龙渊是怎么收拾掉魔种的他可还记着呢! 诚然血魄蕴含着极大的力量,若能化为己用,大有裨益。可是,一想到赶尸老祖之前漏出的只言片语,他又怎么能够放任这不知由多少尸骨炼成的邪物污染龙渊。 跟浮屠血海同源又怎么样?你刚才没听到吗,赶尸老祖说我才是那个该泡在血海里的戮古神尸,而你是金龙后裔,本该是龙族最尊贵的血脉,只是被人利用,替我窃天改命才会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真要讲同源,也是我跟着血魄同源,炼化也是我来更为合适。 那种无稽之谈怎么能够当真!龙渊当即变色,擒住陆宁初的双手,阻碍他任何触碰血魄的可能,赶尸老祖可是敌人,谁知他说那些话是不是为了故意挑拨我们。 可我觉得是真的。 有了利用龙渊替他窃天改命的说法,那些密密麻麻,连接他与龙渊的金色丝线似乎就找到了用处。再者,如果赶尸老祖是胡言乱语,那那些尸鬼、血魄乃至赶尸老祖自己都畏惧于他,又该如何解释呢? 三十年前我就在怀疑你是金龙了。 自生出怀疑的那日起,困惑和心疼便相伴而生。 本该是天道宠儿,受世人敬仰尊重的金龙,怎么会成了恶孽缠身的浮屠血海之主,受尽世人憎恶厌弃。就连遵从本心,做些好事,也只能偷偷摸摸,不敢被旁人知晓真实身份。 那时我在无极剑宗的藏书中翻到了一本《识龙策》,《识龙策》中详记了龙族各个类别的特点与喜好。而你,比起黑龙乃至其他的龙,都更贴近金龙,甚至可以说除了外表和血煞,你和金龙完全一致。 一想到龙渊是因为自己才落得如此处境,陆宁初便自责得不能自已。用龙渊做他的嫁衣的那人,或许是出于对他的善意,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法把这件嫁衣穿得心安理得。 作为金龙,龙渊的一生本该顺风顺水,充满光明。 我之前没有证据,也没有把你变回金龙的办法,我怕你会失望,会难过,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 可是现在,我有证据了。 陆宁初望着龙渊,柔软的眼神下透着无比的坚定:赶尸老祖之前被剑宗前辈封印在剑冢中,剑宗山门重开那日,他趁着剑冢封印减弱的时机逃了出来。当时地上的那片血色,你我都看在眼中,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我也都听得出来。 之前从来没人提到过金龙,把龙渊和金龙联系在一起的更加没有。 你总觉得是你拖累了我,甚至还想把我从你身边赶走。龙渊擒着他的力度放松了不少,陆宁初抽出手掌,抚上他的脸侧,可事实却是,你才是被拖累的那个。 你是因为我才会变成黑龙,变成魔尊。我没你那么无私,就算知道是我牵连了你,我也做不得和你分开。但,该我承受的,还是让我自己来 我到底是不是金龙,这重要吗?恋人吐露暗中给予的爱意,是谁都会忍不住想要仔细聆听,但当话题滑向自己不想听的方向时,龙渊便无法再保持沉默。 我已经是魔尊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已经不可更改,你若再去沾染那些污秽,去承受所谓本该属于你的命运,那我之前所经历的那些岂不全是白费? 龙渊覆上陆宁初抚他的手:就算是被人利用,如果是为了你,我全都愿意,全无一点怨言,甚至还要感谢对方。 见陆宁初目光怔怔,龙渊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便要放开手道:乖,那些血魄交给我来炼化。 陆宁初忽地将他抓紧:我不愿意。 窃天改命也好,放任龙渊继续沾染邪物,越陷越深也好,他全都不愿意。 龙渊眼底泛起两分凝色,带着被套路惯的防备,反手同样握紧陆宁初。 可是我也不愿意。 如果不小心提防,这会还紧紧抓着他的人,指不定下一秒就扭头扑向血魄了。 二人俨然要陷入僵持,可是眼下并没有时间。 对望片刻后,陆宁初提议:要不先把这些血魄收起来,暂时不考虑炼化? 时间紧迫,龙渊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点头应允。 然而尝试之后,却并不顺利。 血魄这么危险的东西,当然不能随便拿个什么瓶子、箱子就装起来,得收进法器中封印起来才叫人放心。 而问题便是出在了封印上。 既是封印,就要断绝与外界的联系。被封进瓶子的血魄,没了跟陆宁初的联系后,便迅速解冻,并展现出了桀骜不驯的一面。 封印迅速被毁,瓶子迅速破裂,陆宁初和龙渊看看鼓动的血魄,对望一眼,眼看又要再陷僵持。 你想都别想。龙渊习惯了陆宁初的突如其来,防备更重,反应自然也更快速。 倒是陆宁初窘迫了一下后,看着向他靠来的血魄,若有所思地道:说不定这东西会听我的话。 龙渊盯着他。 我试试命令它? 龙渊不答,只塞了个新瓶子进他手里,然后绕到背后圈住他的身体,抓着他的双手,时刻防备着他趁机炼化血魄的可能。 陆宁初也知道自己前科累累,龙渊的防备情有可原。不过他其实也没那么任性啊,能不吵架,他还是不想吵架的。 陆宁初一边在心里给自己伸冤,一边试着命令起了血魄。 连赶尸老祖自己都会对陆宁初生出畏惧,几番尝试之后,血魄很给面子地乖乖听命,缩进瓶子里纹丝不动,二人间的气氛才缓和下来。 与此同时,陆清月和千鹤君也终于带着人手赶来了。 第129章 打球 血手成林。 飞舟疾驰, 破开层层云浪,万里之遥,转瞬便至。 太上天宫所据山峰的轮廓于云雾中渐渐浮现, 舟上众人纷纷握紧各自法器, 脸色肃然。待到飞舟驶至合适的距离, 便有人陆续从飞舟上跃下, 没入林间隐匿不见。 到了太上天宫山门外围, 便不再需要风驰电掣, 驾驶飞舟的职责被人接替之后,龙渊走上甲板, 与陆宁初并肩立于船头。 飞舟体积庞大, 无法遮掩,到了这种距离,太上天宫很容易就能发现敌情。但, 眼看飞舟都要撞上太上天宫的护山大阵,都不见有人出来迎敌,着实有些诡异。 是请君入瓮?抑或是太上天宫的情况比他们想象得更糟? 陆宁初拧眉冷眼, 抱于怀中的轻雪轻轻嗡响, 似是迫不及待想要出鞘。 有动静吗? 虽然打架不输人,但从神识和目力上来讲, 陆宁初还是跟正儿八经的分神期差了一截。 没有,甚至有些安静过头了。 龙渊神色凝重。他曾来过太上天宫, 见过许多修士或驭使法器或乘骑坐骑, 在各个山峰间飞行穿梭, 来往不停的热闹场景。但此时,太上天宫的山峰之间,却是连飞鸟都不曾出现。 陆宁初摩挲了一下剑鞘:抓紧时间, 先把九索囚天阵结成。 太上天宫门下弟子数以万计,如此庞大的人数,若是撤走不可能不露丁点风声。不管太上天宫的人是被尸虫控制也好,还是被炼成了尸鬼之类的怪物也好,都不能放他们出去为祸四方。 所谓九索囚天阵,是从无极剑宗的护山大阵领悟而来。 离恨天的成功叛逃,对太上天宫来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代表着无比的耻辱。离恨天刚叛逃的那几年,太上天宫曾数次打到无极剑宗的山门之前,想要端了离恨天,一雪前耻。 奈何他们无论如何都破不开无极剑宗的护山大阵,次次都是只能狺狺狂吠一通,便心不甘情不愿地铩羽而归。 护山大阵的威力由此可见,由其参悟而来的九索囚天阵,虽不能完全与之比肩,但困住太上天宫众人也当没有问题。 如此,他们的人才能安心施咒。 何况如今再看,赶尸老祖当是三十年前,趁着青焱老祖败于当归剑,伤势未愈时夺舍于他。他早就潜入太上天宫,又与剑修有着深仇大恨,但三十年过去,都未曾带人打进无极剑宗,可见他对护山大阵也是无可奈何。 如果能把他困在太上天宫,那更是再好不过。 散入林间的众人接到信号,自然加快动作。留在飞舟上的人也没闲着,调停飞舟悬于太上天宫的护山大阵正前,四处望风防备太上天宫突然发难,又方便陆宁初几人破阵。 虽然当年离恨天叛逃,被破阵之后,太上天宫便重设护山大阵,牢固远胜从前。但再牢固,也耐不住如今破阵之人,有三个分神,两个剑修,一条魔龙且还是条精通符文阵法的魔龙。 太上天宫的护山大阵挨了不过十轮,便颤颤巍巍的崩碎,破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飞舟长驱而入,甚是嚣张,层峦叠嶂的山峰之间终于有了动静,飞起人影无数,向着飞舟疾掠而来。 不过,比这些人先到的,是携着凛冽锐意的金属巨针。 巨针量有数十,且分散而行,极难尽数拦截。其威力不足威胁陆宁初及分神三人,但于飞舟及其他人而言,遇之则是灭顶之灾。 千鹤君的琴音骤然激昂,陆清月的灵剑排成盾状,其余众人神色惶惶,连忙逃往二人身后。然而巨针来速极快,离得稍远或者修为略低的修士,根本来不及在巨针到来前逃至庇护之下。 吼! 千钧一发之刻,蓦地一声龙啸响起,只见可比山岳的庞大黑色龙躯瞬息出现,腾挪翻卷将那些巨针缠成一捆,随后又是摆身,将那些巨针远远抛飞。 陆宁初与龙渊默契颇深,未有抵御巨针之措,便是因为知晓龙渊能够解决。 从赶尸老祖逃出无极剑宗时的表现来看,他没有自己的肉身,行动依托血魄,俨然将其当成本体。此前他从金城逃跑时,损失血魄大半,只余一小部分血魄遁走,于他而言无异于元气大伤。 如此情况,不管是为尽快恢复,还是找人保护自己,分神期的乾金老祖都是最好的选择。 龙渊俯低龙首,接住下落的陆宁初,随即翻腾龙身,迅速飞向巨针来处。 白色的衣摆和黑色的龙鬃飞扬犹如旗帜,巨龙载着剑修切入敌阵,势如破竹地将敌人打得犹如落花四散。其余众人这才在遮天蔽日的龙影之下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应战制敌。 因为不能确定太上天宫的人是受了控制还是主动效力,陆宁初一方的策略是打晕为先,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把飞舟驶来为了装人。至于气息不对明显已经变成尸鬼的,那当然是杀了了事。 不过到底是来救人,而不是来送人头的,敌人奔着取命而来,并且不惧受伤死亡,打晕救人也只能能救便救,不作强求。 话虽如此,陆宁初一方终究是不如太上天宫一方毫无顾忌,索性有两个陆清月和千鹤君压阵,这才没有乱了局面。 乾金老祖藏头露尾,并不现身人前,但他的攻击并未停止。空中又有巨针浮现,龙渊维持龙身便是为了持续应对。 庞大的龙身只需腾挪就能拦截巨针,或撞或蹭,巨针纷纷偏离原定轨迹,还因血煞侵蚀无法维持形状。龙渊甚至卷住几枚巨针掷回,砸至地面时激起方圆碎裂数里。 陆宁初估出乾金老祖藏身范围,控制灵剑探入层层遮蔽之后,铺开一通树倒叶散、冰封蔓延的绞杀,欲逼乾金老祖现身。 龙渊亦是盘绕龙身,砸击蹭撞山峰各处,引起落石滚滚,地动山摇。 环境如此动荡,就算不会受伤,也无法安心施法。乾金老祖终于现身,才一露面便凝出巨刃,狠狠劈向龙渊龙身。 巨刃遭遇龙鳞,激起火花无数,龙鳞虽有碎裂飞溅,但只在表层,于龙身庞大的体积而言根本不足挂齿。 化解巨刃下劈的力量之后,龙渊便再拧龙身,盘缠绞住数十巨刃。紧接血煞涌现,巨刃在龙身的不断绞紧中吱嘎作响,形状不在,直至彻底溃散。 陆宁初则在龙渊与乾金角力时,便自龙首上跃下,如离弦之箭般提剑迫向乾金。 乾金当即变色,开口怒斥:狂妄! 金属长条自其掌心爆射而出,织成牢笼欲将陆宁初囚住。 金行于五行中代表坚固,就是陆宁初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劈开金行分神造就的牢笼。 灵剑只来得及阻挡一瞬,好在这一瞬时机已足够龙渊探爪而来,撕裂牢笼。龙族是兽,生来力气巨大,更莫说血煞有腐蚀之效,再是坚固的牢笼都耐不住这双管齐下。 陆宁初未有迟疑,继续迫近乾金。 方才乾金变色,他已看出壳中魂魄是赶尸老祖。就金城所得经验,他与赶尸老祖近身而战更占优势。 赶尸老祖在金行术法上的水平显然也不可能达到分神的水准,但金行比起完全偏重攻击的火行,特殊的坚固属性决定了它可攻可守。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已知自己会被压制,赶尸老祖当然不敢再与陆宁初近身,连忙凝出层层金盾裹成球状护住自己。 陆宁初和龙渊撕开金盾的速度赶不上金盾再生,一时有些拿赶尸老祖无可奈何。不过即便伤不到赶尸老祖,他们也有折磨赶尸老祖的法子。 只见陆宁初一转轻雪,改劈为拍,将裹成球状的金盾,连人带球地拍向远处。 赶尸老祖以为陆宁初是气急败坏,才出如此昏招,主动送他远去,予他脱身之机。他正庆幸得意,却又觉撞上巨大阻力,紧接被狠狠打回来时方向。 回飞未有多远,又是重重一下拍击,再度换了方向飞出。 来回几次,赶尸老祖气得想要吐血。 陆宁初和龙渊竟是把他当成了球来击打! 连续的击打以及不断变幻的方向使得金球旋转不停,赶尸老祖来不及调整,在球里摔了个天旋地转。撞到球壁数次之后,赶尸老祖终于咆哮出声:欺人太甚! 金球表面瞬间生出无数尖刺。 龙渊不为所动,龙尾一摆,又将金球狠狠拍飞正好他身上最外面的那层龙鳞也到时候褪换了。 陆宁初亦是不惧,灵剑凝聚一体变成大剑,又生冰层覆盖,正面接下金球。虽然接下之后冰层破碎,灵剑四散,但灵剑可以重聚,冰层可以再生,只要能把金球拍回去,碎散皆是随意。 给我受死!赶尸老祖的怒吼成了尖啸。 正要接球回传的龙渊一顿,当即改变龙尾方向,把赶尸老祖拍向高空。 宁初! 巨龙发出的声响犹如闷雷,陆宁初也已觉出异状,连忙朝着龙首飞去,同时口中高喝:快回飞舟! 只见地面忽地涌出的血水,犹如笔墨游走串联,飞快形成一张巨大阵图。阵成之后血水涌出更多,汩汩不停,不过片刻便积攒颇深。与此同时,还有无数血手倏然伸出,眨眼便伸至极长,可及高空飞舟以及众人。 虽然立刻觉出不对,但血手速度极快,陆宁初的提醒才出,血手便已伸长成林。有运气不好者,在血手伸出的刹那就被抓了个正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惊呼,便被拖入下方血水汪洋,销骨匿迹,连近处的陆清月和千鹤君都来不及抢救。 血手攀上乃至捆缚飞舟,并且四处招摇,捕捉修士,就连太上天宫之人都不放过。 霎时之间,惊呼惨叫响成一片。 终于自高空落下,翻滚得披头散发的赶尸老祖露出脸来,大声狞笑着道:今天你们谁都别想走!你们都得给我祭阵! 第130章 逆徒 李云琅他来杀。 陆宁初和龙渊有心想要营救, 奈何向着他们来的血手比向着飞舟去的还多。 显然跟浮屠血海那汪子血水是一家的东西,虽然伤不到他们,但条条道道地招呼上来, 还是给他们的行动造成了极大的阻碍。这些血手的力气极大, 血煞又对它们无效, 要不是龙渊自身的力气更大, 只怕整条龙都要被拖了下去。 陆宁初倒是能斩断这些血手, 但血手数量太多, 且断了还能飞快再生,那些飞起的部分甚至还变成大网罩下, 一时之间实在没法挣脱。 龙渊庞大的龙身成了巨大的目标, 血手招呼上来几乎没有落空的。但龙渊不能缩小体型或者变回人身,若无龙身巨大的体积分散了血手,他和陆宁初只怕早就被无数力量巨大的血手砸到了地面。 能控制这些东西吗?巨大的龙身因为血手捆缚, 无法自在地腾挪,只能撕碎龙首及龙爪可以触及的血手。 不能!这些血水由阵法驱使,没有自己的意识! 飞舟那边的惨叫还在持续, 陆清月和千鹤君既要救人, 还要防止飞舟倾覆,着实有些分身乏术。飞舟的船尾不断喷出汹涌的灵气晶焰, 竭力想要飞行,却被血手拖得只能艰难挪动。 飞舟在和血手的角力中摇晃不定, 有人从甲板下惊慌失措地冒出头来:不好了!有人被尸 却是话未说完, 就被砸至近处甲板的血手带来的震动, 震得滚回了船舱。 混乱之中,没人注意到这微不足道的动静。只有极亮的剑光和急促的琴音赶来,切碎血手避免飞舟倾斜太过。 虽能稳住局面, 但还是避免不了牺牲,尤其太上天宫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逃跑,就是想救都没机会救下。陆清月和千鹤君看着好几个熟人被拖入血水后,便再无声息,脸色都越发难看。 太上天宫不全是坏人,他们也并非把所有太上天宫的人都视作敌人。 陆清月和千鹤君觉得糟糕透顶,赶尸老祖却比他们更加不满僵持的局面。 他没去理会陆宁初和龙渊明知打不过还要硬上,那是蠢货才会做的选择,眼下有两个大好的饵料放在眼前,当然是趁机壮大自己更好。 觑见赶尸老祖袭向陆清月和千鹤君的动作,陆宁初大喝:龙渊! 他自龙首跃起:张嘴! 龙渊摆头撞开几只血手,然后昂首把陆宁初含入了口中。 撑一会!陆宁初的声音从颌骨传入脑中,龙渊不便出声,只从喉咙挤出咕噜一声算作答应。 龙首迎上本该砸向陆宁初的血手,因为不能张嘴撕咬,连龙角都被攀住缠绕。 冲着他的来的血手实在太多,陆宁初应接不暇,除了应付抵挡根本做不了其他,接连想阻止赶尸老祖接近陆清月和千鹤君都脱不开身。躲入龙渊空中,是为了打破被动,找回主动。 龙渊! 颅骨微颤,龙渊蓦地张嘴吐出陆宁初。 终于再次见到另一个目标的血手纷至沓来,然而未及近身,就被巨大的剑影绞成漫天冰屑。 但这只是个开始。 只见剑影一变为二,二变为四,飞快扩张,直将龙渊整个龙身都覆盖其中。半透明的浅蓝剑影犹如冬日湖面挤挨的碎冰,反射着冽冽光芒的同时,还有无尽寒意蔓延。 剑影扩张在瞬息之间,血手也在同时尽数变成冰屑。 甫一脱困,龙渊便又昂龙首,接住陆宁初迅速飞向赶尸老祖。 浅蓝剑影在与血手的角力中崩碎大半,但还有部分残余,被陆宁初聚至一处狠狠劈向赶尸老祖。 师父!别靠近他! 见识过血魄的邪性后,陆宁初便坚决反对让陆清月和千鹤君与赶尸老祖交手。 陆清月和千鹤君不比他和龙渊,或是能够威慑血魄或是身有与血魄同源的血煞,赶尸老祖能够夺取他们的力量壮大自身,甚至于夺舍吞噬他们二人。若是让他们和赶尸老祖交战,一丁点的小伤都可能造成此消彼长的严重后果。 赶来路上,陆宁初百般叮嘱,陆清月和千鹤君自然不会逞强,当即改招将赶尸老祖推向陆宁初。 龙与剑修威风凛凛。 赶尸老祖跟陆宁初交手时屡次吃瘪,如今更是几乎生不出战意除非他能吞了陆清月或者千鹤君,才可能重拾自信。 气势上的弱小使得赶尸老祖反应慢了些许,陆宁初的剑影转眼就已劈至他的头顶。他连忙凝出盾牌,却因太过仓促,转瞬便被击溃。 赶尸老祖惊慌失措,正想拧身狼狈逃蹿,却见剑影在将劈中他时,倏地散开,紧接犹如狂风过境,在崩碎前绞碎血手无数。 救人! 陆宁初高喝一声,又与龙渊分开。 周围的血手被清空了大半,且因为冰冻无法快速再生,陆清月和千鹤君自然知道这是救人的好时机。摆脱束缚的飞舟也迅速拉高,飞行不停避免再被血手纠缠。 陆宁初得势不让人地追着赶尸老祖穷追猛打,龙渊看了一眼,拧身去协助救人。 陆清月和千鹤君方才只能与血手僵持,是因人手不足,眼下陆宁初虽为他们清出场来,但下方已经又有新生的血手出现。 有庞大的龙身阻挡血手,不管是救人还是逃命都容易许多。 赶尸老祖在陆宁初面前只剩防守,眼看大势将去,又狰狞脸色大喊:还不快出来! 陆宁初心头一凛,知晓自己不该分心,知晓迟则生变,应当抓紧时间擒住赶尸老祖,却还是在听到陆清月的惊喝后,忍不住回首望去。 云琅!? 陆清月的声音里满载震惊,紧接又是怒斥。 你这是在干什么! 还有其他离恨天弟子的惊诧声在嗡嗡作响,然而陆宁初顾不得这些,只觉大脑空白一瞬,接着便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地回身赶了过去。 不能 不能让陆清月和李云琅刀剑相向! 陆清月对弟子的爱护他再清楚不过了,尤其李云琅还是他第一个弟子,尤其他们的师徒情谊足有百年。 和李云琅生死相拼,对陆清月来说实在太过残酷了。 当! 李云琅现身之后直奔陆清月而去。陆宁初切入他和陆清月之间,驾着李云琅的剑,硬生生拉开了他与陆清月之间的距离。 离开我师兄的身体!陆宁初眼中怒火翻涌,即便心知使剑的应当是李云琅本人,却还是不想让陆清月知道真相。 李云琅双眼血红,已然完全入魔,听到陆宁初这样的喝令,顿时嗤笑:真是天真。 他话锋一转,裹着浓稠黑云的剑锋朝着陆宁初的腰侧横劈,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怨毒:今日你必将死于我的剑下! 陆宁初一转轻雪,就要挑开李云琅的剑锋。然而却又一怔,发觉李云琅剑上的黑云竟是顺着轻雪攀附起来。 覆于轻雪表面的灵力被迅速蚕食,若无灵力保护,只怕轻雪也会飞快受损。本命灵剑如同剑修半身,若是受损,陆宁初也会重伤。 陆宁初手腕一抖,往轻雪剑身灌入更多灵力。轻雪剑身表面不断荡起浅蓝涟漪,陆宁初几次试图震开李云琅的剑,却因那黑云粘稠异常,而始终不得成功。 轻雪剑身上的浅蓝涟漪忽地消失,李云琅猛然发力,将剑压地离陆宁初更近,同时眼中既有屈辱又有得意地道:你以为上一次我真的打不过你吗?那不过是我轻敌,是我小看了你,这一次你必死无疑! 吞没轻雪剑身的黑云骤然膨胀,眨眼就要连陆宁初一同包裹进去。 然而轻雪剑上,忽地涌出澎湃血煞,刹那便将黑云冲散。 李云琅还来不及惊讶,就扭曲面容,显出痛色。 呃! 陆宁初收脚,看着倒飞几仗,捂住腰腹的李云琅。 废物。 轻雪完好无损。毕竟曾在浮屠血海中炮制万年之久,哪有那么容易被毁坏剑身。 你!李云琅脸上的痛楚顿时化作狰狞咬牙,身周膨出滚滚黑云,转瞬又袭至陆宁初眼前。 二人铿锵作响,打成一团。 众人为陆、李二人吸引注意,竟是不察何时又出现一只巨大的白骨骷髅。白骨骷髅有分神境界,幸亏有龙渊与它缠斗,才无人受其袭击遭难。 已死的徒弟突然出现,紧接又与自己的另一个徒弟打得你死我活,饶是陆清月也难免愕然,得千鹤君提醒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该以救人为先。 李云琅全副身心都付于杀了陆宁初这件事上,眼中俨然看不到其他。然而他歇斯底里之状未变,口中甚至还在嘶嚎去死时,又有另一重声音自他口中发出。 还愣着干什么! 陆宁初与李云琅交手极快,怔然片刻还未来得及回神不止陆清月。 自觉逃过一劫的赶尸老祖听到喝声,才连忙掠向陆清月,欲先将他吞噬。 如此一来,陆宁初自然分心,紧接怒火更盛。 那是你师父!!! 赶尸老祖袭向陆清月时,李云琅的攻势便骤然猛烈,俨然他们二人,是商量好了利用陆清月来让他分心! 不想他死,那你就去死吧! 入魔之人,最后都会失却常性,心中只余贪嗔痴恨等种种恶念。 李云琅如今俨然已是成了这副模样。 就算以往李云琅的恶意表现得那么明显,陆宁初都仍然保有一线希望。希望李云琅是被人控制,种种所为皆非他自己所愿,希望那个藏在李云琅身体里的老妖怪被赶走之后,李云琅就能恢复正常。 然而,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实在没法再继续欺骗自己,没法再继续容忍下去。 李云琅说他本该是魔,怨恨他抢了属于他的命运,他其实并非没有内疚。之前听到赶尸老祖说有人替他窃天改命,他也知晓了,李云琅说得八成是真的。 离恨天或许本就不该有陆宁初这个弟子,李云琅怨他、恨他都是理所应当。 如此,他可以接受李云琅对他的恨,可以容忍李云琅想要杀他。 可是,他不能接受,李云琅连陆清月都不放过。 陆宁初身上的气势陡盛,全然只剩杀机。 自知晓李云琅就是面具人后,陆宁初心中第一次生出彻头彻尾的杀意。 李云琅不会让他去救陆清月。 他缠住他,赶尸老祖吞噬陆清月,并以此来影响他,都是李云琅和赶尸老祖定好的计划。 他抽不开身,能拖住赶尸老祖的便只有龙渊。 陆宁初转攻为守,李云琅以为自己占得上风,顿时更显得意。然而陆宁初却是趁此机会,分心凝出一柄半透浅蓝巨剑,随即狠狠刺入白骨骷髅的头颅。 给我滚回地底! 这是大荒地沼泽中的那一只。 白骨骷髅由小骷髅组成的头颅顿时分崩离析,并且不敢重组,只咔咔响着,当真蹦向地面。 龙渊向着赶尸老祖翻腾而去,陆宁初悍然反击,对李云琅所出之剑,招招致命。 李云琅他来杀。 同门相残的罪名他来背。 他的师父只要有他一个逆徒就够了。 第131章 相残 魔已末路。 李云琅的面容恢复了正常。这显然是故意为之, 为了让陆清月及离恨天的人,都能在见到他时立刻认出他来。 这的确很有用,离恨天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分心, 极大地搅乱了救人撤退的节奏。 陆清月亦不能免俗, 即便心知自己该干什么, 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分出心神, 去关注生死相拼的两个弟子。 本以为已经失去的大弟子死而复生, 当然令人惊愕乃至惊喜。但陆清月并没有因此忽略了陆宁初的反应。 陆宁初毫不犹豫挡在他和李云琅之间的反应, 以及两人交谈的只言片语,已经足够让他明白, 陆宁初不是第一次和李云琅交手了。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这让他想起, 当初他赶去浮屠血海却被陆宁初气走后不久,曾听闻崇明魔尊弑父夺位时,陆宁初与来路不明的强敌交手, 后不知为何天降惊雷阵阵,双方撤走情况不明。 听闻此事时,陆清月心里当然是有担心的。但龙渊当时躲在浮屠血海深处, 闭门不出, 实在探听不到消息。再后来二人现身,得知陆宁初无事, 他便又继续负气不肯继续关注与陆宁初有关的事。 而现在想来,当时那个来路不明的强敌, 恐怕就是李云琅!毕竟那人若是赶尸老祖, 陆宁初不会不将消息告诉他们。只有不想让他知道李云琅堕魔, 甚至想要同门相残,陆宁初才会刻意隐瞒。 李云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清楚。但他知晓,即便眼下陆宁初和李云琅都对彼此充满杀意, 可先动手的人是李云琅。知晓以师父的身份去阻止讲和,恐怕根本没有用处。 李云琅选择诈死,与离恨天彻底断绝联系,意味着不管主动还是被动,他都没再把他这个师父放在眼里。还有如今李云琅对他的利用,他也并非没有感觉。 陆清月按下阻止二人的心思,凝神喝令道:收心!救人要紧! 话罢,便不再分心旁顾,只把心思尽数付诸于救人之上。 龙渊与赶尸老祖缠斗,没有阻挡的血手又掀起新一轮的混乱,还有更多的离恨天弟子需要他的救援。 李云琅的目标是陆宁初,陆宁初也不会让他和李云琅打。纵使感情上不忍两个弟子同门相残,挥剑相向,可理智却告诉他,他若执意介入自己两个弟子之间的争斗,结果只会是他和陆宁初都被拖住,形势变得更加糟糕。 他是那二人的师父,但更是离恨天剑主,他不能意气用事,必须以大局为重。 李云琅的问题,他只能相信,他的小弟子会用最好的办法解决。 离恨天众人闻言一震,虽不像陆清月那般能完全克制自己,但也多少收回了心思。 倒是李云琅,余光瞥见陆清月的行动,眼中怨毒顿时更浓:师父?你要杀我他都不来阻止,他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资质平平的大弟子,只剩你这个天才小徒弟了! 决定杀了李云琅后,陆宁初反倒冷静了下来,甚至不屑搭理李云琅的胡言乱语。不过听到李云琅将陆清月的无可奈何当成偏袒,陆宁初眼中还是闪过忍无可忍的怒意。 是你背弃在先! 当初李云琅还在离恨天时,不说别人如何,至少陆清月对待他们二人,是从不偏心的。 倒是李云琅宁可自怨自艾,听信他人挑唆,毫不犹豫地诈死,任由陆清月伤心,还对同门痛下杀手。事到如今,他居然还怨怪起陆清月来了! 李云琅销声匿迹一段时间,确实魔功大涨。但陆宁初是在血海中炮制万年的戮古神尸之躯,纵使灵力会遭吞噬,肉身也根本不惧魔气侵蚀,二人想要争出高低,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剑术。 然而李云琅修炼堕魔之后,纵使并未放弃剑术,也难免分心于魔功之上。他如今所出剑招,确实威势更胜从前,但这威势是结合魔功而来,一旦黑云失效,便威力顿减。 而陆宁初有过上回交手,不再猝不及防,自然很快占得上风。 李云琅却不作抵御,拼着受伤竭力反击。 杀了你! 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李云琅神色越显癫狂,好似心中只剩杀了陆宁初的执念,除此之外再无一点理智。 你本该是魔!你本就该死! 杀了你是替天行道!我才是离恨天的希望!才是离恨天最值得骄傲的弟子! 歇斯底里的喊叫又引众人注意。陆宁初和李云琅下的都是死手,剑光闪过便有血色飞扬。离恨天众人,尤其白霓云、叶罗罗等同属陆清月门下的几个弟子,心情更是复杂。 叶罗罗不由呢喃:大师兄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宁初的天资他们当然知晓,嫉妒的滋味他们也并非没有尝过。 只是,只要想起陆宁初幼时为了完成挥剑一万而磨得糊烂的手掌,只要想起他上剑道课时灼灼发亮的双眼,只要想起他叫师兄师姐时的乖巧恭敬,那些酸溜溜的嫉妒便全都成了自惭形秽。 就算天资过人,陆宁初也不曾懈怠,不曾自傲,嫉妒渐渐变成骄傲,骄傲于自己有这样厉害的小师弟。然而,他们却没想到,记忆中最是温柔谦和的大师兄,竟然会成了这般嫉妒成狂的模样。 他们的大师兄口口声声说着小师弟本该是魔,可他自己却已然成魔。 虽然李云琅在他们心目中死去多年,骤然再见实在有些突兀,但昔年情谊仍在。见得陆宁初与李云琅又是互相捅了一剑,撩起血花无数,叶罗罗忍不住喊道:大师兄!小师弟!你们住 还未说完,却被白霓云打断。 白霓云拉住叶罗罗,冲她摇了摇头。 叶罗罗哽咽一声:可是三师姐 白霓云眼神黯了一黯,只轻声道:我们管不了。 她不是对李云琅没有情谊。她只是忽然想起,当初陆宁初第一次去金城时,就在防备着的,险些杀了叶雨辰的那个刺客。 叶罗罗还想再说什么,作为二师兄的江九沛也道:已经救不回来了。 因为好战,他见过许多败于心魔的魔修,而李云琅,如今已经走到了末路。 三人是因接伤员上飞舟才聚于一处,白霓云不再看向陆、李二人,只拉着叶罗罗准备再去接人。 叶罗罗却依依不舍地扭头再看,随即骤然反手拉住白霓云,颤声道:三师姐! 白霓云因此回首,正好看到了,陆宁初把剑刺入李云琅心口的一幕。 修为到了李云琅如今的境界,就算被刺入心脏,也不代表一定就会死亡。但陆宁初这一剑,并不只是单纯的刺入。 森冷的寒意蔓延,若是心脏冻结,并且彻底粉碎,至少这具肉身是彻底废了。 李云琅面目错愕一瞬,随即双手握住轻雪,脸色狰狞地试图将剑锋从心口拔出去。 陆宁初终于寻得机会给他致命一击,当然不会让他得逞,冷着脸加大力气,竟是又将轻雪往李云琅的身体里送了一截。 呼!李云琅深深吸了口气,嘴角是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 他露出痛苦之色,嗬嗬嘶鸣几声,接着却是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要杀我你要杀我! 果然你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我!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成过大师兄!你是魔!你是魔!你冷血无情,天生是魔! 面对这等颠倒黑白之言,陆宁初什么都不想说,只往轻雪中贯注更多灵力,以求让李云琅早些闭嘴了事。 他说再多都没用。如果真的听得进去,真的劝的回来,李云琅也不会就这样自顾自地,一条道走到黑了。 在李云琅眼中,除了仇人,他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李云琅的气息渐弱,紧紧握住轻雪的双手也见松脱,软软地下滑,落在胸口,挡住冰冷的伤处。 嘿、嘿嘿他的眼神渐渐涣散,口中发出低哑的笑声,好似临死之前最后的一点癫狂。 要说不忍,陆宁初不是没有。就算下定了决心要杀李云琅,可当李云琅真的快要死了时候,对过往的怀念和难过,还是密密麻麻地爬了上来。 只是,看着李云琅只怔怔望着虚空,一点回头看看陆清月或者白霓云等人的意思都没有,那点不忍还是深深埋在了心间。 陆宁初垂下眼帘,不再去看李云琅的神情,只更用力地催动灵力。 李云琅身体里还有一个老妖怪,他并没有忘记这件事,李云琅没那么快死,是因为他还有留力。 但现在,李云琅的心脏几乎完全冻结,就算想要反抗,身体也不可能动起来了。 陆宁初抱着最后一点师兄情谊,打算给李云琅一个痛快。 然而,下一瞬却又陡生异变。 只见李云琅那无力的双手,忽地抠入伤口,随即狠狠向两边撕开,从中喷吐出无数粗壮的漆黑触手。 触手舞动、膨胀,将李云琅的身体撕得更开。然而李云琅却在此时再次大笑。 我死了! 你也别想活!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于异变彻底完成。与此同时,天上忽地降下惊雷,狠狠劈向如同海胆般展开的触手,劈向被触手捆缚的陆宁初。 吼! 遭到赶尸老祖竭力阻拦的龙渊发出愤怒的咆哮。 陆清月亦是从小弟子手刃大弟子的空白中回神,白了脸色惊呼:宁初! 再快的反应,也及不上落雷。 众人发现异状时,那道惊雷已经劈中了陆宁初。 触手砍之,如入泥淖。陆宁初知晓自己没法及时逃脱,做好了生受痛苦的准备。 但雷落之后,意料之中的痛楚并没出现。 雷光确实在身上闪烁炸裂,带来的痛苦却是微乎其微。 天雷之中,剑锋之上,陆宁初略一细感,便锐利了眼神。 天道! 前世他曾突破分神晋至合道,真切地触碰过天道,他绝不会认错这天雷和触手中所蕴藏的天道气息。 上一次老妖怪还与天道对立,这一回却是联合在一起想要杀他触手的形状虽然怪异,但其气息却与上一次老妖怪借李云琅的身体与他交手时一致。 他曾以为老妖怪偷偷留在这一界的违规之人,但如今看来,当时的猜测或许错了,老妖怪可能本就是天道派下,前来消灭他的爪牙! 天道想要杀他。 他并不明白为何。 不过这也没那么重要,有人牺牲龙渊替他窃天改命,那他便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自己的性命,让龙渊的牺牲变成白费! 身上的落雷只是第一道,紧接又有第二、第三等无数道飞快劈下。触手纠缠愈紧,意图将他绞杀。 大乘期的神通莫测,触手的勒紧不仅作用于肉身,也同时作用于灵魂。陆宁初毫不怀疑,若是他的身体被勒成碎块,他的灵魂亦会随之破碎,直至灰飞烟灭。 脸上的肌肉因为痛楚反射性地跳动,但陆宁初的双眼却沉定如石。 他将轻雪从泥淖般的触手中抢出些许,然后轻轻一挥,口中轻咤:起! 忽有冰凌凝结延展的咯啦声响彻四面八方。 空中挥舞的血手溃散,众人才惊觉异变来自地面。 向下望去,四处都有冰柱交错生长,汪洋般的血水晃荡不停,俨然是那生出血手的大阵已经被破! 嘈杂的咯啦声掩盖了另一种声,众人注意到时,只见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竖立,紧接狠狠一爪拍向纠缠陆宁初的触手。 第132章 剑意 破天剑道。 这突如其来的一爪, 把触手连带陆宁初狠狠砸进了冰柱交错之处。 与此同时,这一爪也截住了本该劈中陆宁初的落雷。那巨大森白的骨爪被劈得当场炸裂,无数白骨犹如天女散花般, 四散飞溅。 数典忘祖的东西!赶尸老祖不由怒骂。 吼!龙渊却是冷静下来, 又是一声龙啸, 狠狠撞击赶尸老祖。 大阵被破, 血手消失, 陆宁初一方的修士压力顿减, 一愣之后连忙加快速度,没有余力地立刻返回飞舟, 还有余力加紧俘虏太上天宫的修士。 方才血手狂舞的时候, 太上天宫的修士不知躲避,减员自然更多。陆宁初一方再与他们交手,顿时轻松不少, 千鹤君和陆清月也有余裕旁顾其他。 陆宁初和触手落下时,砸断冰柱无数,但冰柱交错, 互相支撑, 终是没被砸断全部。陆宁初和触手被埋入崩碎的冰块之中,天雷追来, 只能劈于冰块表面,飞起电弧无数。 冰块互相碰撞, 连接, 结成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冰盖, 冰柱的生长也在继续,俨然是陆宁初在想法应对眼下的情况。 给我动手!赶尸老祖被巨大的黑龙围困,无处脱身, 只能试图再次控制白骨骷髅。 白骨骷髅重聚骨爪,眼窝中的血红逸出点点浅蓝荧光。听到赶尸老祖的命令,却只怔怔立于原地,望望陆宁初所在之处,又望望赶尸老祖,似是不知该如何选择才好。 但这般情形落在陆清月眼中,却俨然是白骨骷髅想要对陆宁初动手。他自然更加担忧,频频望向陆宁初的所在。 千鹤君拨出一道琴音,善解人意道:陆剑主且去吧,这里交给我便是。 陆清月握了握剑,没有推辞:有劳。 眼下血手的困扰不再,抽身离去并不会乱了大局。而且他不得不承认,李云琅变成那副模样,他心里的负担确实小了许多。 冰层之中。 陆宁初本想冻住触手脱身,却不料冰冻对触手根本构不成障碍。 不过想来也是,眼前的这坨触手有天道气息,是天道爪牙。而冰封这种现象也在天道的法则之内,天道的法则又怎么会束缚天道本身呢。 目光所及的冰层中,尽是犹如无物般挥舞的触手,但陆宁初并没有因此慌乱。因为犹如,的确只是犹如而已。 触手不受冰层阻碍,却并非不受别的东西阻碍。 这些冰块由他的剑意而生。 方才喝令白骨骷髅滚回地底,小骷髅当真蹦向地面,并非是因为白骨骷髅有多听话,而是因为那巨大的剑影贯入白骨骷髅的头颅之中,便瞬间化作无数小剑,侵入小骷髅的头骨之中,并且控制着它们蹦向了地面。 诚然当初在大荒地中,白骨骷髅对他表露过畏惧,但如今它受到赶尸老祖控制,谁又能保证它还会继续屈从于他的威慑?当时的情形可容不得什么冒险一试。 此外,他也是有意借小骷髅作为掩护,将暗藏的剑意尽量分散,试图破坏大阵。因为血水的掩盖,并看不出哪里是破阵之处,但碰碰运气总归不亏。如今能使血手尽数溃散,倒也属实是意外之喜。 冰层对触手毫无用处,但其中所藏的剑意却能对触手造成伤害。周围都是冰层,便意味着周围都有剑意,饶是天道爪牙,也耐不住千刀万剐,行动因此变得缓慢。 被阻隔的天雷,被拖慢的触手,予了陆宁初喘息之机,也予了他思考的时间。 天雷如何停止,尚且不作考虑。毕竟不说冰层可以阻隔,就是当真劈到身上,这天雷对他似乎也造不成什么伤害。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现在首先需要解决的,是老妖怪变成的触手,触手可是当真能够伤到他,甚至致他死亡的。 冰没有用处,说明触手受天道庇护,凡是在天道法则之内的事物,都不可能伤到甚至阻碍触手。 但他的剑和剑意,又为何有用呢? 难道剑道不在天道管辖的法则之内? 一只触手躲过重重剑意袭至身前,陆宁初抬起轻雪招架,有意激出剑意,从四面八法围剿这只触手。 触手猝不及防,险些被整个切断,倏然收回,使得前后两端最后一点连接都被扯断。 陆宁初没能来得及为此感到高兴,便见那断裂的一截蠕动着伸向本体,看样子竟是想重新接回断裂之处。 不过虽然不死,但若能化整为零,把整坨触手都切成小块,威胁显然会小上许多至少触手不能再用捆绑的方式限制他的行动。 陆宁初一震手腕,催生无数剑意将那断裂的一截密密围堵。 企图重新相接的两方触手都被剑意刺了个正着,属于本体的那部分还好,飞快收回便躲了过去。但断裂的那一截,却是来不及逃。 陆宁初的本意,是用剑意制造牢笼,囚住断裂触手。然而断裂的触手被四面八方的剑意刺中后,却是骤然一僵,随即竟是彻底消失无踪。 这样的变化让陆宁初都不由一怔。 那整坨的触手却是因此狂躁起来,陆宁初连忙招架,同时福至心灵地想起之前赶尸老祖提过的破天剑道。 破天,破天。 或许,剑道不在天道管辖的法则之内的想法,并不是他狂妄? 虽然有了杀灭触手的办法,但出窍期的身体对上大乘期甚至以上的攻击,还是有些吃力。就算陆宁初能以剑术招架,可身体也受不了一次一次剧烈的冲击。 方才触手是放缓了行动,但眼下它似乎也知道自己被找出了命门,攻击顿时变得凶猛起来。 又是一根触手狠狠抽到后背,陆宁初还没来得及把涌到喉头的血腥气咽下,就又有两根飞快掠来,想要勒住他的双腿。 赢不了。 就算剑意有用,但仅凭只有出窍期的他,一个人是赢不了这坨大乘期触手的。 他不是没有底牌,如果他想,他现在就可以渡分神劫。重开无极剑宗山门,得修生养息之机后,突破境界与否早就成了在他掌控之中。能否突破,能否晋升,只有他想与不想,没有能或不能。 只是如今,天道绞杀,天雷追击,他不敢冒险渡劫。毕竟现在落下的天雷对他无效,可属于他的天劫却是未必。若是现在渡劫,谁知天劫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成为天道手中的索命利器。 触手的数量数以百计,连番飞快地鞭挞下来,傲人的身体恢复能力都有些追不上受伤的速度了。 陆清月在周围徘徊的身影陆宁初一直看在眼中,他咬了咬牙,斩断那两根想要勒住双腿的触手,又是猛然挥出携有无尽剑意的一剑,将整坨触手迫至还未去过,还未被消耗剑意的冰层更深处。 紧接他便在触手的追逐中破冰而出,对着陆清月大声喊道:师父剑意才能伤它! 剑意是许多剑修一生都未能触及之境。 但能够用出剑意的剑修不止有他。 陆清月,离恨天的几个长老,甚至江九沛、白霓云等这些师兄师姐,都或多或少触及到了剑意的境界。 陆清月不能进入冰层,只能看着冰层中的黑影舞动。虽然还有白骨骷髅可以防备,但其久久未动,陆清月也难免生出几分无能为力的焦躁。 此时陆宁初向他求助,他自是迫不及待地出手,并且直接用上了自己的绝学流明剑。 水灵根给人的印象,向来就像水一样是柔软的。作为水灵根修士,陆清月曾被质疑过并不适合剑道,毕竟剑道主破杀、主攻伐,要的就是锋利无比,尖锐异常,柔柔的水如何担得起这样的使命。 但,当水流的速度快到极致,水亦能有可比金铁的锋利! 如同浪涛般奔涌而出的剑气肆虐交割,冰柱折断,血水翻腾,其中所携剑意更是将伸向陆宁初的触手切断近半。 或许释放剑意陆清月不像陆宁初那样自如,但分神期的修为决定了,他出招时的声势会比陆宁初更加浩大。 断裂的触手在空中翻滚蠕动,却并不下落。 陆宁初出剑,朗声再道:师父,消灭这些东西需要足够的剑意,一只一只来! 陆清月顿时改招,从横扫千军改为专于一处,同时口中问道:这些天雷? 破冰而出之后,天雷又劈到了陆宁初身上。 伤不到我! 一道天雷散去,确见陆宁初完好无损,陆清月才彻底放心,将心思完全付于消灭触手之上。 白霓云等闻言蠢蠢欲动,也想赶来帮手的剑修,见陆清月也需消磨片刻才能消灭一截触手,才歇了心思,继续对付太上天宫的修士。 他们虽然也能使出剑意,但不说陆宁初,仅是相较陆清月都显太少了。 师徒二人竭力消灭断裂的触手,本体也没有坐以待毙。 它见断裂的触手收不回来,索性放弃,直接从断裂处长出新的尖端作为代价,它的体型小了一圈。紧接便又长长伸开所有触手,仿佛咆哮的雄狮一般冲向了陆宁初。 不直接对付本体,是因为做不到直接消灭本体。化整为零,一步步削弱本体,才能完全将其消灭。 虽然本体长出了新的尖端,但若是被它捡回断裂的触手,可见它的体型又会变大。 陆宁初余光扫过不远处的白影,方才侵入小骷髅中的小剑已经尽数消失,但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吼道:过来帮忙! 被赶尸老祖命令数次都没听令的白骨骷髅打了个激灵,似是终于做出选择,一爪拍向了触手本体。 触手本体重重砸回冰层,赶尸老祖再次怒吼:混账! 这数万年前,赶尸派尚未被灭之时便叱咤风云的骷髅王,居然也臣服于了陆宁初! 第133章 悔悟 该死的天道! 赶尸老祖分心的代价, 是被龙渊狠狠拍了一爪,身上剌出三道见骨的伤口,紧接又被狠狠撞击, 砸进了山石之中。 龙渊和赶尸老祖谁都奈何不了谁。龙渊的血煞只能伤到乾金老祖的肉身, 却伤不到赶尸老祖的根本。赶尸老祖在金城吃了教训, 陆宁初不死, 不敢轻易动用血魄, 转化乾金老祖的肉身, 而造诣有限的金行法术又对龙渊强大的龙身造不成什么严重伤害。 长长的金属尖刺从赶尸老祖砸落之处射出,虽然击碎了一些龙鳞, 但很快又被龙身绞缠到变形, 被龙爪撕扯到断裂。 有了白骨骷髅辅助后的师徒二人,有了更多时间消灭触手。断裂的触手消失大半,再次被白骨骷髅拍飞的触手本体似是忍无可忍, 再次伸开所有触手,狂舞着爆发了。 肉眼不可见的涟漪荡开,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自我存在消失的窒闷。 这是来自法则的直接抹杀。 不是第一次经历的陆宁初似乎有了抗性, 在思维被迫趋向停滞的瞬间, 拼命控制仿佛已经失去联系的身躯,抬手狠狠挥剑。 如果他的剑真的可以毁灭天道, 那也应当可以打破法则! 澎湃的剑意汹涌而去,有无形之物被撕开裂口, 并且越裂越大, 直至彻底溃散。 所有被法则笼罩的人, 都好似从溺水中骤然浮出水面,大喘一口气后,便见原本只追着陆宁初的天雷, 竟是不知何时增添无数。 数不清的天雷炸开,直将陆宁初与触手交手的战场变成雷池。陆清月尚且还好,当初他将分神劫强行拖延,自是熟练了引雷之法,并且还有陆宁初替他遮挡。 但白骨骷髅却没那么好运,庞大的体型避无可避,直直接下十数道天雷,被劈得当场散做一堆稀里哗啦的白骨。 散开的白骨仍在蹦跳,这是白骨骷髅化解伤害的方式。不过即便没有重伤,白骨骷髅也没法在密集的雷击下重组身体。 触手本体趁着这个机会,将余下的断裂触手吸纳回去,随即便又气势汹汹地再次袭向陆宁初。 师父走!陆宁初将陆清月送出落雷范围,不得不重新独面触手。 陆清月虽然心焦,却也无能为力。 落雷对陆宁初无伤,但对他却不是。 再者下方的血水动荡不停,时不时涌起不自然的鼓起,似是血手将要再生。他们的人有了防备,一旦情况不妙很快就能撤回飞舟远遁,可太上天宫被控制的修士却不知道躲避。 不管是为了救更多人,还是避免所有人都撤回飞舟后,飞舟被集中攻击击落,他都得回去压阵。 陆宁初自然也留意到了血水的异动。不过他没觉得意外,毕竟之前大阵出现时,是由游动的血水自行结成,如今能够自行修复也没什么不可能。 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彻底灭了眼前这坨触手。 一人独对,没有陆清月和白骨骷髅从旁协助,实在有些吃力。纵然他能切断触手,可还来不及消灭多少断裂的部分,就又被本体融了回去。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他面对的触手数以百计,就是躲闪都颇为吃力。 下方的血手也终于生长出来了,明明天雷诛邪,但似乎是天道有意放水,血手竟然能在化作雷池的区域内活动自如。 浅蓝的微小剑影射入下方汪洋,眨眼生出巨大的冰柱隔开血手。但陆宁初并未因此松上口气,血手砸至冰柱嘭嘭作响,天雷也在继续落下,冰柱只能护他一时,很快就会在剧烈的攻击中倾塌。 最关键的是,若是不间断地凝生巨大冰柱,他的灵力很快就会跟不上了。自突破出窍之后,作战都是剑术为主,灵力为辅,少有像今日这般需要大量消耗灵力的。 就算能靠丹药补充灵力,可丹药也有用完的时候。而他面对的敌人,却是天道爪牙,掌控天道法则,根本不必担心灵力枯竭。 如果没有办法尽快灭了对方,他会被活活拖死。没有灵力,便无法维持飞行,无法凝生冰柱,不说能否躲过触手的攻击,就是那些血手都足够将他生生砸死。就算还能用剑,能否打中对方都要打个问号。 咔嚓。 有冰柱在血手的重击下发生断裂,重重砸进血水汪洋中后,溅起无比巨大的水花。 陆宁初躲过飞溅而来的血水,又射出一圈剑影凝生冰柱。 交错而立,又向前弯曲的冰柱好似贝壳,暂且在血手的围攻中辟出一片净土。陆宁初躲闪着触手的攻击,绞灭断裂触手的同时,眼中凝色越发深沉。 做不到。 就算他现在能晋至分神,也不能保证能在灵力耗尽前将整坨触手完全杀灭,维持不败至少也要合道。无论如何,只有出窍期的他,没法在当下的处境中坚持到完全杀灭对方。 一根触手狠狠抽中手腕,陆宁初手掌一震,险些握不住轻雪。他连忙撤退些许,与触手周旋着待到手腕的不适缓解,紧接便又再度前冲陷入触手的包围之中离触手越近,才能把每一次攻击的作用都发挥到极致。 虽然陆宁初因为近身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但对触手本体确实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数十根触手如同太阳般张开,在空中扭出急促的波浪表示不满。陆宁初无暇关心它的情绪,只觉数十根触手退出攻击是个难得的机会,愈发欺进中心予以连击就算知道接下来对方可能释放大招,他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无形的涟漪再起,遭到法则抹杀的窒闷又来,陆宁初蓦一恍神,甚至看到了连接自己和龙渊的金色丝线。 剑意划破法则,但还来不起出水喘息,就又被狠狠摁回水中。 触手们在不断地动用法则,誓要将他的存在完全抹除。 金色丝线开始动荡,虽然与世界的联系尽断,但陆宁初却仿佛听到了龙渊的吼啸。 他想起了第一次遭遇法则抹杀时,那条鳞片缝隙中有金光满溢的巨龙。 他怎么能每次都让龙渊来救他呢。 窃天改命,龙渊一定为他牺牲了很多很多。 剑意一次一次地撕开法则,陆宁初的手也在不断的失控与恢复中握紧。 不是没有办法了。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不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法则的间隙之中,轻雪蓦地狠狠一震,霎时激出剑意无数。 激昂的剑意经久不息,连续撕开数层重新覆来的法则。无声无形的激烈战斗之中,一个小小的瓷瓶倏然出现,闪着亮光在双方的交锋中骤然碎裂。 血色的流体喷涌而出,从荔枝般的一团,骤然膨胀成半人大小。 剑意贯入,将其拉扯成无数剑锋的形状。 陆宁初喝令:去!吞了它! 只是想起血魄吞噬的能力,想试上一试。毕竟不管触手的形状如何怪异,既然有形有状,并且还能伤人,那便说明它也有力量可以掠夺顶多,它的力量与他们所知的灵力不同。 就算质不相同,但只要确实存在,那就有掠夺乃至转化的可能。 血魄战战兢兢,不敢靠近触手,但在剑意的迫使下,强行接触到触手后,结果却好得出乎意料。 血魄循着剑意所过之处,狂欢般地吞噬起了触手的力量。 所有的触手都因此炸开,狂舞着甚至发出了尖锐的啸音。啸音刺痛众人的头皮片刻,触手或者说是老妖怪,才似想起怎么跟人沟通一般,发出了愤怒至极的咆哮:尸灵魁你背叛我! 天雷,冰柱,还有血手挥舞,赶尸老祖艰难看清这边的情形,随即连忙惊慌大喊:不是我!这是血魄早就不受我的控制了! 老妖怪跟赶尸老祖好像认识? 陆宁初微微一怔,手中的动作却没停下。他看得出来,只有被剑意伤过的地方,血魄才敢扑上去吞噬。 体型飞快缩小一圈的老妖怪显然没有听信赶尸老祖的辩解,愈发愤怒地咆哮:尸灵魁你竟敢助力天生剑体!待我回归本体,我必将你的罪行告知众神,永生永世你都别想再回上界! 且不说旁人因为这番言论生出多少惊骇,赶尸老祖闻言,却是惊慌当即转为暴怒:放屁!你们这群混账本来就不允许再有人飞升!我能飞升是因为我有本事,是你们拦不住我! 尸灵魁! 吞!吞得好!血魄竟然如此有用,等我回了上界,我一定要把你们全都吞噬! 血魄吞噬触手的力量越多,便越发强大,而触手则是与之相反,越见弱小。此消彼长之下,血魄吞噬触手的速度越来越快,老妖怪引来天雷劈向自己,劈向身上的血魄。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然而不再放水的天雷,击中血魄之后却仍然毫无用处。 怎会如此!!! 老妖怪难以置信的吼叫响彻天空。 紧接,慌乱甚至透着悔悟的忠告伴随愈发密集狂暴的落雷响起。 杀了他!杀了他! 不然我们都得死! 但,不管天雷变得有多狂暴,变得有多密集,身处无数雷光中心的陆宁初,仍然完好无损。 老妖怪的体型已经缩小到只有脸盆那么大了,他的声音似乎也因此受到影响,变得有些尖细。在被血魄彻底吞噬前,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该死的天道! 天雷随着老妖怪的彻底消失悄然止息。 陆宁初在剩余闪烁的雷光中,没有先去思考老妖怪和赶尸老祖的那通言论,而是转头看向了赶尸老祖。 第134章 皮囊 尸虫把人吃空了! 接下来的事变得顺理成章。 面对克制他看家本领的陆宁初, 失去同盟和得力干将的赶尸老祖独木难支,很快便沦入败局,眼看就要遭到封冻被陆宁初生擒。 莫要太过猖狂!赶尸老祖在千钧一发之际, 直接弃了乾金老祖的肉身, 以血魄的姿态抽离了出来。 你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是因为我把你炼成了戮古神尸!我能炼出第一个, 就能炼出第一个!赶尸老祖气急败坏地怒骂。 陆宁初不为所动, 冷漠地挥剑, 嘲讽都带着敷衍:哦哦,然后呢?赶紧再炼一个给我看看啊。 团状的液体鼓动着, 赶尸老祖克制着血魄带来的畏惧, 在陆宁初挥剑劈来时,散做无数小团散开。 然而剑过之后,还有血魄。 吞噬了触手的血魄, 因为跟着他有肉吃,彻底服从于了陆宁初,融合触手的力量后, 便像护法似的绕在了陆宁初身周。如今老大又要杀猪, 它自然也要好好表现,以求能分到肉吃。 赶尸老祖看待这些认贼作父的血魄简直就像看待逆子, 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毫无办法,只能狼狈逃窜。 作茧自缚成这样还挺骄傲。跟触手老妖怪交过手后, 赶尸老祖实在有些不够看, 再者血魄的完全倒戈, 更是显出了十足的讽刺。 混账!血团扭成一张怒发冲冠的人脸,紧接如同气炸了一般炸成无数细密的血雨飞快下落。 下方的血水汪洋几乎就是另一个浮屠血海,更别说方才血手抓下众多修士, 融炼血肉无数,陆宁初当然不可能放任赶尸老祖下去汲取力量。 血雨细如牛毛,若有一丝逃掉,赶尸老祖便能死灰复燃。 陆宁初打出数道浅蓝剑影没入血水,转瞬便开出无数冰莲,将血水表面密密遮挡。与此同时,还有血魄遁入血水,抢先掠夺其中的力量。 斯人已逝,已被血水融炼的修士无法挽回,让血魄吞噬他们的力量诚然有些残酷,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股力量落入赶尸老祖手中。 再者这血水由邪法融炼血肉而来,不会自行干涸,若是放任不管,就算赶尸老祖无法得到其中的力量,也早晚会养出别的什么邪物。且血水遍及整个太上天宫地界,若是不以血魄吞噬处理,而是改用火烧或者雷劈,这幅员辽阔的青山绿水和洞天福地都得变成焦土。 过于细密的血雨也有短处,一靠近冰莲,甚至不需触及,就被寒气迅速冻结。虽然仍有幸运穿过冰莲的血雨,但赶尸老祖还来不及高兴,就发觉血水中早有另一团血魄在虎视眈眈。 试图吞噬,却吞噬不过对方,赶尸老祖垂死挣扎,终是以失败告终。 以血魄的姿态抽离出来之后,赶尸老祖说话便不再依靠声音,而是依靠神念传递。故而即便处于冰封之中,他也能威胁陆宁初等人。 我若是死了,被尸虫寄生的人都得给我陪葬! 与此同时,与陆宁初一方交战的太上天宫修士,忽地转过方向,从四面八方向着太上天宫山门之外掠去。寂静的山林间也掀起簌簌声响,现身更多修士同样向外飞掠。 哈哈哈哈哈!你不是想救人吗?赶尸老祖得意大笑,这些尸傀,这些傀儡马上就要出去大杀四方了,你救得过来吗!坏我大计,你也别想得意! 哦,是吗。陆宁初神色微微一变,接着又淡然地解除了赶尸老祖的封冻,你再看看呢。 赶尸老祖的死亡可能会刺激尸虫,导致被寄生的宿主死亡,早在事先的料想之中,他本就不打算直接杀了赶尸老祖。 至于这些被赶尸老祖派出去的杀手?九索囚天阵的布置可不是白费的。 赶尸老祖迅速凝出一个血色的半身人像,正想着能不能趁此机会溜走,就忽地一愣,做出仰望天空之态。 怎么回事!那些受到驱使,准备冲出去大杀特杀的太上天宫修士,竟是在飞到太上天宫地界边缘时,犹如撞到了无形的墙壁一般,怎么都飞不出去。 刹那的惊愕过后,赶尸老祖立马想逃,然而却是一头撞上了冰制的牢笼。 陆宁初招手把牢笼最后一点空隙封上,使其成为一个完全封闭的空心冰球反正跟赶尸老祖说话不靠声音。 血色的半身人像在冰球牢笼中僵住,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像设计独特的雕塑。 不过是一个用来困住你们的小小阵法而已,至于这么惊讶吗?陆宁初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召来血魄,任其环绕冰球蠢蠢欲动,你看看你养出来了这么多危险的东西,我们难道还会蠢到让你把它们放出去为祸四方不成? 后来现身的那些修士,多是已经变成了尸鬼。 你环绕周围的血魄让赶尸老祖颇为忌惮。寻常方法是杀不死他的,但谁让他放弃的那一部分血魄彻底叛变了呢。 血魄连魂魄都能吞噬,若是跟陆宁初的那部分血魄融合,他真的可能会彻彻底底地死亡。 陆宁初神色平淡,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但眼底却隐隐有怒火跃动。那些变成尸鬼的修士中,他看到了刑律堂的孔长老,以及还有很多或多或少予过离恨天恩情的修士。 如果不是在意方才赶尸老祖和老妖怪的对话,还有问题想问,又不想让赶尸老祖因此有恃无恐,不得不耐着性子攻心套话,他早就想法彻底弄死赶尸老祖了。 你以为这样困住我就能救下那些被尸虫寄生的人了吗!忌惮只在一时,意识到陆宁初只是用血魄恐吓他的赶尸老祖,紧接着便生出了更多怨毒。 半身人像的嘴部长长咧开,带着无比的幸灾乐祸:你的血确实可以驱除尸虫,但你救不了所有人!你等着吧,很快所有人都会被尸虫寄生,所有人都会被尸虫吃空!你要救的人数以亿计!就算抽干你的血液你也来不及救所有人! 你等着吧!你等着吧!半身人像剧烈摇晃起来,好似是在大笑,被驱除的尸虫也会重新被寄生,所有人都会死!你拦不住的!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的祭品,都该用来成就我的通天坦途! 吃空二字让陆宁初想起大荒地沼泽中的那些皮囊,他脸色顿变,若是到了那种程度,就算驱走尸虫,人也已经死透了。 他正欲召出水镜,询问外界情况,便先听船舱中传来惊慌失措地大喊。 不、不好了!尸虫! 尸虫把人吃空了! 陆宁初无暇理会赶尸老祖此时的得意,命人看好冰球牢笼,便连忙赶往声音来处。 有人从船舱出口连滚带爬地上了甲板,顾不得起身,便抱住陆宁初的小腿道:陆剑君大事不好了!有人、有人半个身子都是尸虫,我把解药喂下去,所有尸虫都跑出来了! 旁人听到此话俱是变色,有人失声问道:那那些尸虫呢! 抱着陆宁初小腿的是个医修,说话时喊得响亮,咳嗽了一声,才心有余悸地抬起一张鼻青脸肿的脸道:我、我把解药泼在了门口,暂时把那些尸虫关起来了。 他看了眼周围的景象,发现挥舞的血手不再,飞舟也回归了平稳,顿时又惊慌起来:过去多久了! 周围众人听了个莫名其妙,不过这医修倒也立马接了下去:我之前想上来说这件事的时候,因为飞舟太颠摔晕了过去! 医修鼻青脸肿的程度,简直都快比得上猪头了,恐怕晕的时间不短。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才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众人肉眼可见的惊慌起来。 陆宁初朗声道:传令下去,所有人再喝一次解药,其他两艘飞舟清查是否有同样的状况,是否出现成群尸虫。各位讯使立刻联络各地,了解外界情况。 他低头看向地上的医修:你带我下去看看情况。 这人这才惊觉自己一直抱着陆宁初的腿,连忙放开起身,应道:是! 到了关着尸虫的房间门前后,陆宁初松了口气。 门缝周围并没有尸虫,可见尸虫都还好好的关在里头。 带路的医修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吞吞吐吐地道:我把一百多瓶的解药都泼在门口和门板上了 虽然并不知道解药的本质是陆宁初的血,但解药难得、稀少,这医修还是知道的。 无妨,你做的很好。让尸虫跑出来那才糟呢。 陆宁初伸手后压:你往后退些。 医修乖乖退远,陆宁初按上门板,把里面的房间尽数冻结后,才打开了门。 尸虫爬得满房间都是,只有门口半丈方圆的距离一片清静。床上是一具半鼓半瘪的身体,可见已经死透,不可能再活了。 陆宁初走近了细看。医修不敢进门,甚至连门口都不敢靠近,只颠着脚探头探脑。见陆宁初伸手要去触碰尸体,他不由出声:剑君小心啊! 陆宁初只轻轻碰了碰,确认尸体干瘪部分确实只剩下了一层皮,便收了手。他掰下一块冻着尸虫的冰块,退出房间把门关上后,把门缝都冻了个结实。 告诉别人别靠近这里。这块冰里的尸虫拿去给飞舟上蛊医,让他们看看跟其他尸虫是不是有区别。 医修领命离去,陆宁初转道去听另两艘方舟以及外界的情况如何。 飞舟上的情况尚且还好,因为剧烈的颠簸,实在没法好好地把解药喂进那些昏迷的修士嘴里,而且要对恢复正常的人解释情况也很麻烦,飞舟上的医修便索性让这些人都先晕着。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那个摔晕了的医修发现异常。 但外界的情况,就有些不如意了。 赵锦之的娘家,中原最大的国家,大秦的国都彻底失控了。 大秦皇室中的每一个人,身体中都能爬出成千上万的尸虫。这些人在城中流窜,迅速地将尸虫带到每一处,致使更多的人被尸虫寄生,而新被寄生的人,又试图出城,想将尸虫传播地更远。 有修士企图阻止这些人,却被伤口处爬出的尸虫吞没,同样成为了尸虫的皮囊。 赶尸老祖得意的笑声由神念传递,穿透层层甲板,挤进陆宁初等人的脑中。 千鹤君抿唇不语。 陆清月匆匆赶来,不知皮囊的情况,还抱有救人的期望:这该怎么办? 陆宁初知晓其中残酷,冷冷吐字:杀。 杀尽大秦皇室。 杀尽大秦国都中的人。 第135章 双标 这门亲事他认了。 尸虫连高阶修士都防不胜防, 普通百姓不可能在满城都是尸虫的情况下幸免于难。 这是要屠城的意思。 陆清月当即就想反对,但见龙渊、千鹤君都是沉默,便反应过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 他的小徒弟想都不会去想这么暴戾的办法。 陆宁初解释了尸虫把人吃空的情况, 摇头道:那些人已经死了, 还在活动的不过是由尸虫驱使的皮囊。 陆清月看着自家小徒弟冷冰冰的眼神, 心里蓦地涌起一股无力, 他喃喃出声道:会不会有些人只是被吃掉了手臂或者腿脚, 但性命仍在呢?大秦皇室的人此前的表现都十分正常,不像是被尸虫鸠占鹊巢的行尸走肉。 陆宁初微微一愣, 还是否决道:不可能。之前表现正常, 是因为赶尸老祖要掩人耳目,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大秦国都中四处流窜的那些人,已经变成了传播尸虫的工具, 不可能再留有自己的意识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会留心的。 即便早有所料,听到这话的陆清月, 还是顿觉无力更甚。陆宁初的意思, 俨然是要独自揽下屠城一事。 屠城这两个字的重量何止千钧,就算事出有因, 也改变不了血流成河的事实。待到一切过去之后,定然会有人指责陆宁初残忍无情。 大秦作为中原最大的国家, 国都亦是规模庞大, 城中人口以百万计数, 与外界来往交流甚多。那些城中人在外的亲友数量自然也极为庞大,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亲友的逝去,不是所有人都能理智地相信他们的解释。 就算言明这些人早已死去, 早已成为尸虫的躯壳,心有怨恨的人也会认为同样是遭尸虫寄宿,怎么有些人救得,有些人就救不得?之所以屠城,那就是因为你陆宁初无能残忍,想不到办法把人救回,就干脆一杀了之。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秦国都的尸虫似乎和别处不同。目前只有大秦国都发生混乱,其他百姓尚未驱尽尸虫的地方并未出现异常。 但,这也意味着,若想阻止事态变得更糟,必须尽快控制住大秦国都的情况,也即是说屠城必须立刻进行。 陆清月正想假装不知陆宁初独揽之意,询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让陆宁初答应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事,却被龙渊抢先一步。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不行!准备用冷酷的态度,迫使众人同意他独自揽下屠城这件事的陆宁初立刻跳脚,转头狠狠瞪向龙渊。 龙渊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言语间却透着强硬: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屠城的代价都是千夫所指。而我是浮屠血海之主,在世人眼中本就是性情残忍、杀人无数的魔尊,不必担心因为屠城坏了自己的名声。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你想都别想!陆宁初脸上凶狠更甚,你是有龙君的消息早就传开了,那些受过你恩惠的百姓、修士早就不拿你当魔尊看了。 余光扫过蠢蠢欲动的陆清月,陆宁初不再掩饰他的□□:屠城这件事交给我,你们其他人谁都别想掺和进来! 他还很是有理:大秦国都中的尸虫与别处的不同,谁知你们能不能防住,只有我完全不受尸虫影响,所以我去最合适。 宁初!就算知道很难改变自家小徒弟已经做好的决定,陆清月还是不想放弃,你不让我们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大不了如果情况真的不妙,我们再撤退便是。 陆剑主你就更不要想了。陆宁初强硬得六亲不认,你和千鹤君都是正儿八经的正道大能,不能坏了你们俩的名声。而我是正道叛徒,早就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所以就算屠城之后有人骂我,也对我没什么影响。 陆清月简直要给他气笑了:陆剑主?你现在把我们撇的这么清,你看其他人认吗?不说别的,就说今日来天上天宫,世人都知道我陆清月和千鹤君是跟着你这个正道叛徒陆宁初一起来的。什么正儿八经的正道大能,我陆清月根本就不在乎。我只知道我不能让我的弟子一个人去背屠城那样沉重的罪名! 千鹤君亦是出声:陆剑君,今日既然是我们共同商议此事,屠城的决定能够通过那便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你若独自一人揽下屠城的罪责,那倒是显得我们没担当了。我柳惊羽虽没什么远大的抱负,但也知晓敢作敢为。 只我承担,能将此事造成的影响降至最低,千鹤君和陆剑主又何必非要自讨苦吃。 陆宁初微微昂首:何况大荒地深处的沼泽便有如今在大秦国都中肆虐的那种尸虫,根据记载,进入大荒地深处后杳无音讯的分神期并不少见,可见仅凭分神期的实力并不能抵挡尸虫。没有我提供血液,你们没法在尸虫群中久待,此事不必多言。 陆宁初!陆清月气得不行,你若还把我当师父,就别拿这事来威胁我! 陆宁初眼神轻轻一晃,硬邦邦地道:陆剑主怕不是忘了,陆某早就自请逐出师门了。 你!陆清月觉得自己不必去大秦国都找死,就能先被陆宁初活活气死。 陆剑主与千鹤君的确不适合去大秦国都。龙渊忽地出声赞同,接着却是又道,但我必须要去。 陆宁初自然是要反对,但龙渊截住他的话头,抢在他前面开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龙渊看着陆宁初,眼中有怒气,但更多的是无奈。 他自嘲地嗤了一声,道:你要说的,无非是有龙君的事、窃天改命的事,以及我本该是金龙的事。 你觉得我本该受尽世人敬仰爱戴,觉得我本不该承受骂名厌恶,可是这些我全都不在乎。龙渊握住陆宁初的手,我只在乎你过得好不好,只在乎你过得开不开心,只在乎你会不会受了委屈。所以,你不想让陆剑主和千鹤君去,我会帮你阻拦。 龙渊!本以为是盟友,却不想对方居然当面叛变,陆清月顿生恼怒。 魔尊阁下你这可是有点不地道啊。千鹤君也轻轻叹了一声,但接着便默默退后些许,藏去了不起眼的角落。 眼前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让人觉得自己有些多余。陆清月作为陆宁初的长辈尚且还好,但他就着实有些尴尬了。 龙渊没有理会这两人,只认命般地道:就算我非常想一个人揽下这件事,可我知道这不可能,我拦不住你,毕竟每次都是这样。但至少,让我跟你一起去,让我跟你一起分担好不好? 你让我考虑考虑。陆宁初眼神闪烁,没有立刻答应。 这一看就是在想推脱或者敷衍的办法,龙渊不由轻轻笑了一声,凑近他的耳边低语:你若是想着怎么把我撇开,那就别怪我投敌了。我一个人拦不住你,但如果和你师父还有千鹤君联手,那应当还是有办法的。 陆宁初的眼睛顿时瞪大些许,看向龙渊时直接蹦出俩字:你敢! 龙渊静静回望,温柔却带着不容退让。 其实他大可以直接和陆清月、千鹤君联手,但他也要考虑陆宁初的心情。这样的背叛是当真会激怒陆宁初并且让他伤心的,届时这小疯子为了报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那可就悔之晚矣了。 陆宁初和他无声地对峙片刻,终是屈服,不情不愿地道:答应你就是了。 然后便撇着嘴移开视线,一副发脾气等哄的模样。 那这件事便这么决定了,屠城的事交给我们,其余事宜便拜托陆剑主和千鹤君了。龙渊如此宣布,同时暗暗捏了捏陆宁初的手指哄人。 千鹤君微微颔首,陆清月却还有不甘。 他想不到能说动眼前二人的办法,便又打起不屠城的主意。 九索囚天阵能困住尸虫,不如先把人和虫都困住,再想想怎么解决? 没用的。陆宁初否决,困在阵中尸虫的啃噬也会继续,那些人终究是要杀的。 他对上陆清月的视线,忽地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细想之后惊觉龙渊和他距离极近,着实暧昧,连忙把人往边上推了一把。 陆清月: 龙渊: 这突如其来的不好意思击溃了陆清月的最后一点挣扎。他后知后觉地觉出方才陆宁初和龙渊之间的气氛有多密不可分,后知后觉地觉出了一小点老父亲的尴尬,以及很大一点自家白菜被拱了的愤怒。 龙渊还是有龙君时没有这种愤怒,是因为满意这门亲事;在浮屠血海时没有这种愤怒,是因为并不认可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且光顾着生陆宁初的气了。 如今虽然愤怒,但也意味着认可。 陆清月在心底无声叹息着,狠狠瞪了龙渊一眼,其中你必须给我好好照顾他、若敢负他你就死定了之类的威胁不言而喻。接着便冷哼一声,甩袖走人。 实在是劝不动。而且他的小弟子有龙渊相伴,就算是他这个师父,插进去都显得有些多余了。 千鹤君的尴尬胜过陆清月十倍,此时陆清月离开,他自然默默跟随,尽量不露存在感地一同离开。 没了旁人在场,陆宁初的那点不情愿便又冒了上来。 龙渊看着他那副快来哄我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又凑近了他,捧着他的脸哄道:就像你曾经对我说的,那些所谓的名声,所谓的命运,全都不及你的亿万分之一。不管是骂名还是别的什么,我都想跟你一起承担。 第136章 天命 我就是小剑尊? 虽然收到消息后就在往大秦国都赶, 但抵达还是需要一些时间。陆清月和千鹤君回了太上天宫,继续救那些还能救的修士,以及处理那里的尸鬼经过赶尸老祖炮制后, 出窍期实在不少。 陆宁初和龙渊占了一艘飞舟, 舟上带的人并不多, 一些人负责看管赶尸老祖, 一些人则是负责抵达大秦国都后, 结阵困住那满城的尸虫、尸壳。 大秦国都和太上天宫之间的距离比金城要近得多, 飞舟在龙渊的控制下,再有一刻便能到达。 陆宁初没有试图去问赶尸老祖驱除尸虫的办法, 后者正是要以此来要挟他的时候, 这么短的时间恐怕是问不出来。 不过时间再短,他也没有浪费。 他蹲坐在控制飞舟的法阵边缘,托着脸问法阵中心的龙渊:你说, 之前老妖怪和赶尸老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法阵金红的光辉下,陆宁初的脸上显出了些许呆呆的疲色。 从赶尸老祖亲自找去金城,再到如今他们又要赶往大秦国都, 短短几个时辰之间, 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太多。何况方才连番大战,饶是有再好的精力, 也会觉得疲累。 虽然需要控制飞舟,但和陆宁初说话的余裕龙渊还是有的。 听起来, 像是老妖怪是曾经已经飞升的人, 并且赶尸老祖也飞升过, 但却不知为何回到了我们这一界。 陆宁初眼神放空,只负责张嘴:赶尸老祖说老妖怪那些人不允许再有人飞升 龙渊看着他那副呆兮兮的样子,既觉得心疼又觉得有点可爱:嗯, 这几千年来无人能够突破分神,想来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陆宁初的眼睫颤了颤:已经飞升的人,连这种事都可以控制吗?之前和老妖怪交手的时候,我以为是天道要抹杀我,可是后来老妖怪消失前,他还喊了一句该死的天道。 大乘期诚然可以动用法则,但阻止下界飞升,致使所有人都突破不了分神,这是重新制定了规则。 天道是天地间的法度与规则的统称,是法则本身。若是有人能够重新制定规则,那无异于是取了天道而代之。 上界或许发生了什么。龙渊微微拧眉,之前那些天雷如何狂暴,都对你毫无作用,似乎是有两方势力角力,一方想要杀你,一方想要保你。老妖怪最后怒骂天道,可见保你的应当是真正的天道,而想要杀你的,则是老妖怪口中的众神,是导致无人再能飞升的假天道。 真正的天道为什么要保护我呢?那些所谓的众神又为什么那么忌惮我,那么怕我?陆宁初眼中有着迷茫,但又隐隐有着透彻,老妖怪变成那副模样之后,只有剑意才能伤到他,而且剑意可以撕开法则。还有赶尸老祖曾提起过破天剑道 剑道就是剑道,为什么要加上破天两个字呢? 话至如此,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但这答案着实有些过于沉重,看着陆宁初透着疲惫的脆弱模样,龙渊实在说不出口。 不过陆宁初打定主意不动脑子,就算答案就在嘴边,也宁可睁大眼睛无辜而求知地看向龙渊。 龙渊在心底叹息,轻轻抿了下唇,才道,混沌初生时,有过与天争道之战,那些早早飞升的人,应当是延续了这场战争,并且成功争道,篡了真正天道的位。 真正的天道因自己无力战胜那些飞升之人,便选中了剑道,想以剑道击败他们,重夺自己的天道之位。而你 龙渊用舌尖顶了顶上颚,只觉齿间有点苦涩。 作为天生剑体,应当是最有希望战胜那些人的剑修。 连真正的天道都赢不了的敌人,却要让陆宁初去战胜,这样的天命实在是过于沉重。还有所谓的利用他窃天改命,或许也是为了成就陆宁初的这一使命。 陆宁初没什么激动的情绪,只把脸往下沉了沉,喃喃道:天生剑体又是什么意思呢,虽然我确实是有点天赋,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他忽然停住,整个人包括眼珠子在内都一动不动了一会,才又道:赶尸老祖说,我早就已经死了,我才是那个该被浮屠血海炮制的戮古神尸。 带鞘的轻雪出现在陆宁初手中,他抚着剑鞘,眼中涌起难以置信的困惑:自你出世之后,浮屠血海才容人进出,也就是说能够被炼成戮古神尸的,只有万年前死在那里的那些人。你是顶替了我的位置,除此之外便只有小剑尊的本命灵剑轻雪保留下来,未被浮屠血海炼化,我 他抱着轻雪,有些无措地看着龙渊:我是小剑尊的转世? 不,不对。陆宁初困惑而又混乱,赶尸老祖说我就是戮古神尸,那我是已经死去的小剑尊本人,或者说尸体?可是小剑尊死的时候已经十八了,而我师父捡到我的时候,我还是婴儿啊,整个离恨天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怎么会是小剑尊? 辩解的同时,陆宁初却想起了初见轻雪时,轻雪对他格外亲近,以及不需磨合便有的极度契合。还有陆清月曾提及,小剑尊出生时便手握剑意。 剑意可以诛天,那手握剑意而生,岂不就是真正的天道需要的天生剑体? 宁初就算不说,陆宁初早晚也会自己想起来,龙渊涩声道,过了十八岁之后,你的外貌和身量就一直没有变过。 陆宁初张了张嘴,再说不出话来。 停在十八岁的模样是不是他自己的意愿,他心里当然清楚。 小剑尊的生命止于十八岁,所以他也止于十八岁。 我、我真的是?任谁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并不完整,恐怕都会觉出无所适从,更别说在陆宁初的记忆里,他以陆宁初的身份活过两世。 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自己就是小剑尊。 会不会,我只是借小剑尊的尸体而生的孤魂野鬼?我根本没有 陆宁初又顿住了,他想说自己没有属于小剑尊的记忆,可话到一半,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真的没有吗? 小剑尊的名字的叫陆一,他毫不犹豫地取了假名叫陆一,即便明知这名字旁人一听便觉得假。 《雪见藏》是小剑尊母亲林雪儿的剑法,在拍卖会上认出来后,他便立刻生出了买下的强烈渴望。 当归剑是小剑尊父亲的本命灵剑,他遇到危险,当归剑便立刻赶来救他,并且替他出气,他也莫名其妙的,因为当归怔怔落泪。 还有不曾学过,便能看懂万年前的文字。这些年间,他有空时总会翻翻《雪见藏》,即便无极剑宗还有很多更精妙的剑法,还常去剑冢,把《雪见藏》和当归剑放在一起拜祭。 这些事情,怎么可能是和小剑尊无关的孤魂野鬼会做的事? 龙渊看见陆宁初眼中迷蒙的雾气,又苦于要控制飞舟,不能去他身边,只能尽可能地放柔声音,哄道:就算你就是小剑尊本人,也没什么影响不是吗?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陆宁初有些难过,明明只是想趁没到大秦国都前,简单聊一聊天道的事,为此他甚至放弃思考,只负责提问。可说着说着,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探究起了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并因此影响到了情绪。 听到龙渊那样温柔的安慰,他却没有缓和,反倒突然落下泪来。 有影响! 就和当初因为当归剑落泪一样,陆宁初的眼泪掉得根本控制不住。他抱紧轻雪,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如果我就是小剑尊,那我就不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我有父母,他们还很疼我就算他不记得,他也看到过,那些记录在书册上的,属于小剑尊一家人的生活。 可是陆宁初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们都死了,死了有一万年了 离恨天收养的孤儿不止他一个。相较其他孤儿,尤其是一出生便被抛弃的孤儿,他对父母的渴望总是显得过于强烈和莫名。有时候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对抛弃自己的两个人有那么大的期许。 但现在他明白了如果不是曾经拥有过,又怎么会有那样的渴望。 宁初,龙渊恨不得离大秦国都的最后一点距离立刻消失,但终究只能忍耐又无力地道,别哭。 好在忍耐也只再需片刻,飞舟突兀一震是龙渊急匆匆地把它停了下来。屠城之前得先结阵困住城中的东西,不然动起手来,尸虫、尸壳四处逃窜,那便更难控制事态了。 龙渊用水镜传令下去,便立刻到了陆宁初面前。他蹲下身,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后背:不哭了。 他想说都过去了,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如果陆宁初是因为被抛弃而难过,他还能让他忘掉这些,但如今陆宁初难过的原因,却是因为他有一对极为疼爱自己的父母,只不过他们都已经去世很久很久了。 他总不能,让陆宁初把父母逝去的悲伤都轻飘飘地抛开。 陆宁初也不是就这么没了理智,忘了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他抱紧龙渊,狠狠蹭了两下,呜咽了两声,便抬起头来:我没事了。 事态紧迫,连发泄都只能匆匆而过。龙渊心疼地抚过陆宁初发红的眼眶,拭去周围的水迹后,柔声道:别勉强自己,屠城的事还是交给我 你休想!陆宁初的气势顿时一变,狠狠揉了两下眼睛瞪他一眼,便霍然起身。 我好得很!哭一哭又不碍着我杀尸虫,我还能边哭边杀,给他淹死几只尸虫呢! 第137章 抵达 救回来的可能。 龙渊无奈, 只能揉揉他脑袋,和他一块上了甲板。 以人结阵比以物结阵来得容易,仓促之下, 陆宁初等选择的结阵方式便是如此。太上天宫的面积就已很是广阔, 堂堂大秦的一国之都也不容小觑, 要同时封住这两处地方人手着实有些不够。 二人带来的人手大多都不是很熟悉阵法, 更别说九索囚天阵着实有些复杂, 故而结阵的速度难免有些慢。 飞舟悬在大秦国都一里外的上空, 足以看清城中百姓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游荡,以及街头巷尾满地都是尸虫多亏大秦国都的城墙筑得又高又厚, 堵住城门之后倒是控制住了尸虫的扩散。 尸虫虽然防不胜防, 但需依赖亡魂才能长时间存活,城中的阴魂已多得仿佛有了实质,如同浅灰的云雾般不停流窜, 并且伴有阵阵鬼啸,俨然成了滋养尸虫的温床。 陆宁初眼神微微一凝,说尸虫依赖亡魂其实有些不太准确, 毕竟那些只被一只尸虫寄生的人可都还活着。比起说是依赖亡魂, 倒是用魂魄更为准确。 普通人的死亡,是魂魄与肉身断绝了联系。也即是说, 至少那些有离开大秦国都企图的人,还有救回来的可能! 陆宁初拉上龙渊, 就往城门口掠去。 我们先下去看看! 守住城门的修士多是来自其他宗门, 见得来人竟是陆宁初和龙渊, 他们本就愁眉不展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他们望着二人默然无声,既是戒备又是排斥。 好在,一个柔和微哑的男声打破了隐隐紧张的气氛。 不知二位有何来意? 几个身穿红褐僧袍的佛修走上前来, 微微颔首,冲二人施了一礼。 这些佛修衣有褴褛血渍,且形容疲惫,想来也没少为大秦国都中的百姓操心。 鉴空法师。龙渊颔首回礼,表示二人相识,随后捏了下陆宁初的手指,示意他说明来意。 如今不是弯弯绕绕客套的时候,陆宁初直接道:你们可有扣留想要出城的人?我想见见。 鉴空倒是有些惶恐,先再施了一礼:有龙君客气了。 法师可是敬称。此前他与有龙君平辈论交,尚能把这当成友人之间的客气,但魔尊龙渊如此称呼,他却有些受不起了。 不过他也没拖延,表意之后便立刻侧身做请:有,陆剑君随我来便是。 有修士忍不住阻拦:鉴空大师,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他们二人过去,谁知他们见那些人是想做什么。 鉴空蹙眉:自然是来救人,不然还能做什么? 显然鉴空在这些人中地位不低,他一严肃语气,旁人便顿时有些讷讷。 不过还是有人小声反驳道:谁知这些事是不是他们两个自导自演呢,明明有解药,却不公布药方,不就是等着我们都对他们感恩戴德吗 尸虫、尸鬼肆虐,是陆宁初和龙渊自导自演的流言还是颇有些影响。 尽是胡言乱语,莫耽误救人的时间。鉴空眉头拧得更紧,显然完全不信那些流言,顾不得佛门礼数,便要伸手推开挡路之人。 旁的修士们神色各异,但还是防备更多。 眼看就要爆发一场内讧,陆宁初受不得磨叽,不耐道:左右被尸虫咬的不是你们,所以那些人能不能得救,被尸虫吃空了多少身体,都不重要是不是?就算我真是过来演戏,那我也是来救人的。还有 他忽地上前两步搭住鉴空的肩,紧接众人便觉眼前一花,连带龙渊在内的三人就已经越过了他们。 别以为凭你们这些三脚猫也能拦住我。 刺耳的嘲讽着实有些令人恼火,但陆宁初之前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不管是真心救人也好,还是自导自演也好,在他们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或许只有陆宁初才有办法解救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 因为怀疑便夺走别人得救的机会,这实在违背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初衷。 虽然仍有不少人心有不忿,但他们还是跟着其余几个佛修,匆匆追去了关人的地方。 第138章 龙血 给我个痛快吧。 以修士的能力而言, 短时间内围出一个牢房并不困难。牢房栏杆上刻着的佛经释出佛光,连成一片普照整间牢房,但关在里面的人并没有因此平静, 依旧扒着栏杆伸长手臂, 口中叫喊着放我出去、为什么关我试图离开牢房。 不需提问, 鉴空便主动解释道:上京的尸虫太过凶狠, 寄生宿主之后基本都把人吃空了, 一灌解药便是无数尸虫蜂拥而出, 实在不好防备。尸虫依赖亡魂而生,我便想直接超度亡魂杀死这些尸虫, 但这些人并未倒下, 似乎肉身中的仍是生魂而非亡魂。 见过被尸虫吃空血肉死去的惨状后,若非是经过超度,他们也想不到这些人竟然还有可能活着。 陆宁初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些:这些人还有救! 鉴空亦是知晓此事, 只是他们没有足够的解药,实在没有办法在自保的前提下救下这些人。这也是为什么,其他人对自导自演的流言颇有几分相信。 陆剑君请。几个佛修倒是信服鉴空, 立刻从牢中拘出一人, 带去了隔壁的单间。 鉴空和其他佛修退出房间,本想关门封闭, 避免尸虫出逃影响旁人。然而其他修士却不同意,非要敞开房门, 看看陆宁初要做些什么。 陆宁初知道自己对尸虫有多大的影响, 懒得看到因此再起一次争执, 便答应了下来。 解药灌入被尸虫寄生的人口中,转眼便有密密麻麻的尸虫爬出。躁动的尸虫想要分散逃开,却在觉出某个存在的气息后, 倏然飞快地向墙角退去。但还未退至墙角,它们便被冰霜冻结。 这发生在一瞬之间的事并没有分去陆宁初多少精力,他转头便看向了床上因为尸虫离开而干瘪了部分肢干的可怜人。这个人的情况还好至少相较那些尸虫离开之后便立刻只剩一张皮囊的人而言,只有一条手臂、一条腿和小半边身子瘪了下去。 陆宁初把丹药喂进这人口中:你还好吗? 这人呆呆地看着陆宁初,眼中仿佛蒙了一层灰翳,耐心等了一会之后,才见那双眼珠活动起来。 我这人嚅嗫着出声,显然并不明白自己处于什么状况。 陆宁初正想为其解释,便见那迷茫的视线似有所感地下移,看到了只剩一层皮的肢干。 陆宁初心头一跳,连忙道:你放心,我们会救 却是来不及说完就被剧烈的惨嚎打断。 啊啊啊!杀了我杀了我! 这人疯狂地扭动翻滚起来,险些跌下床铺,陆宁初赶紧把他按住,急切道:你冷静点,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哪里不舒服? 丹药是上好的疗伤丹药,虽然不能使连骨头都消失的肢干重新充盈起来,但也能立刻使伤处愈合不再疼痛。 被按住的人却是目眦欲裂,如同并未听到陆宁初说的话一般,惨嚎得愈发剧烈不说,甚至还因不能翻滚身体,而不断挺起上身头颅,怦怦地忘床上砸起了自己的后脑。 你冷静点 房间外响起窃窃私语,陆宁初却无暇去管,他检查这人的身体,发现伤处早已愈合。他不解这人怎么还会表现得这么痛苦,忙乱之中只能冻住被肢干干瘪的半边身体,企图给人镇痛。 所幸冰镇有用,这人终于不再自残,扭曲的面容也渐渐趋于平静。空茫的双眼转了两转,才终于找回焦距。 陆宁初见他看向自己,又问道:刚才你是怎么了,是 他不敢点明明显失去的手腿,只能含糊道:是身上哪里痛吗? 这人突然流下泪来,绝望地哀求道,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陆宁初不曾料想恢复了理智,他还会这样要求,只得再次安抚道:别担心你身体里的尸虫已经被赶走了,我们会治好你的,你 这人却摇头:不,不,杀了我,我没有手也没有腿了,我走不了路,干不了活,我活不下去了杀了我,给我个痛快吧 你放心,我们会帮你活下去的。能不能告诉我,刚才你是哪里痛,我们替你治! 突然溅出的血色打断了陆宁初,眼前这人竟是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温热的液体溅到了陆宁初脸上,他呆了片刻,连忙弄晕了这人,并且又喂了一颗丹药下去。 汩汩涌出的血液止住,陆宁初有些茫然也有些挫败地看向龙渊,瞳孔震颤着:为什么 他忽然质疑起来救下这些人,这些被尸虫啃噬了血肉导致残废的人,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龙渊也没料想是这样的结局,他替陆宁初擦去脸上溅到的血迹,安慰道:尸虫还在时,即便被啃噬肉身宿主也未觉出疼痛,或许是尸虫留下了什么毒素,导致离开后宿主会觉出剧痛,解决了这个问题,再等人冷静下来就不会这样了。 他顿了顿,低声道:用我的血试试。 陆宁初的瞳孔骤然一缩:不 陆剑君不如让我来看看? 房门打开,屋里发生的事,外边的人基本都看得清楚,听得清楚。二人虽然有丹药,但显然不擅长诊断伤病,鉴空便主动请缨。 陆宁初知晓龙渊放血救人会带来什么问题,当然不想同意,眼下便立刻答应鉴空:鉴空法师请。 他狠狠瞪了龙渊作为警告,紧接便迎上鉴空,俨然不打算给龙渊说话的机会。 龙渊无奈,但也只能先等鉴空诊断的结果。 鉴空为人把了把脉,皱眉道:并无中毒的迹象。 那此人为何会痛不欲生? 陆剑君稍等,待我再仔细看看。鉴空说完,却是念起了梵语。 片刻之后,他睁眼显出惊色:是因为魂魄的问题,此人的魂虽然仍是生魂,但却残缺了血肉被啃噬的部分,痛楚源于魂魄,所以才会痛到生不如死。 修士之于普通人,尤其是元婴以上的修士,灵力完全可以影响到的普通人的魂魄。这也是为什么陆宁初的血能做驱虫的解药,起作用的不是血液本身,而是血液所蕴藏的灵力。 鉴空略一思索,又靠近墙角被冻起来的尸虫,轻念了几句梵语。 残缺的那部分魂魄成了亡魂,被尸虫夺走了。这些尸虫在宿主身体中的状态,类似于取而代之。 以无数的虫壳取代血肉骨骼,以亡魂取代生魂,使宿主以为自己还是完整,故而才不会显出异常。 陆剑君,这些人怕是救不得了。鉴空念了一声佛号,显出悲悯之色,他们受不了魂魄残缺带来的痛楚,经历之后恐怕都会选择寻死。 修补魂魄的办法修士们当然不是没有,但那实在太难太慢了,能够修补魂魄的灵药都是极为罕见之物。 普通人不比修士,魂魄残缺之后,寿命也会随之缩短,根本熬不了多久。且别说有没有能熬下来的,还有身体残缺、亲友尽逝会带来的打击,亦会使人失去活下去的信念。 陆宁初怔然了一瞬,倏地咬牙。 龙渊包住他紧握的双拳,轻声道:宁初。 金龙血肉圣药,亦有滋养魂魄之效。 我不想就像龙渊之前不同意他放血做药一样,陆宁初亦不想牺牲龙渊。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但明明有办法,却不救人 就算救回来之后,他们仍然可能寻死,但这是他们的命,是不是要继续活下去的决定应该他们来做不是吗?龙渊道出陆宁初纠结的原因,救吧,哪怕只有一个人还想活下去,我们也没资格替他们放弃。 而且只是一点点而已,不是吗?龙渊趁着陆宁初怔住的功夫,上前刺破指尖,往床上那人的口中滴了一滴金色的龙血。 鉴空及屋外的人都看得怔怔,他们知晓龙族的血肉是大补之物,但却从未打过龙渊血肉的主意经由阴秽煞气滋养出的魔龙之躯,只怕吃了会当场堕魔。 然而觑见陆宁初和龙渊二人的脸色,鉴空上前再看了看床上那人的魂魄,随即便露出惊色:有龙君这? 龙渊揭过没有细说,只道:接下来还要劳烦鉴空法师等人,随我和宁初一同金城,看看还有多少人能救下来了。 数百万的亡魂,不是一夕之间就能超度干净的,所以陆宁初才会提出屠城灭虫的办法。但城中的人能不能救,只要圈出一块没有亡魂的地方,再把城中的人赶至此处,看看是否能停留于此便可。 能停留住的便救,不能停留要往有亡魂处逃的,便杀。 几个佛修本就是奔着救人来的,此时当然答应。 虽然鉴空并未明说,但他和龙渊的表现说明了一切。旁的修士再次窃窃私语不断,不过目前尸虫成灾,他们倒也暂时没心思觊觎,只是着实有些惊讶。 想救人是真的,何况龙渊还拿他自己说过的话来堵他,陆宁初紧了紧拳头,终是跟着龙渊一起,先把牢房中的人都救了下来。 救完人后,九索囚天阵也已结成,陆宁初带着鉴空等人进了城中旁的修士跟来不少,毕竟救下来的人就算不被弄晕,也缺胳膊少腿,需要有人搬出城去。 几位佛修负责超度亡魂画圈,陆宁初和龙渊负责赶人赶虫以及救人,旁的修士静待。 城中尸虫极多,旁的修士没有足够的解药防身,佛修们超度也需要静坐,难免会遇到骚扰,陆宁初便用自己的血给他们分别画了圈他和龙渊身上的解药也不够,想要救人就怎么都不可能瞒住。 旁的修士见得如此,神色顿时复杂起来,佛修们更是齐齐道了一声佛号。 被怀疑是自导自演的二人,竟然是在用自己的命救人。 陆宁初和龙渊却是无暇理会,早已开始着手驱赶人群。 用去一天一夜,确认城中再无人可救,只是负责搬人的修士都累得够呛,超度了亡魂一天一夜的佛修们更是累得面如金纸。城中亡魂太多,要维持一方净土实在不是易事。 陆宁初赶人道:几位且出去吧,剩下的便交给我们。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想便知,搀着鉴空起身的修士顿时显出不忍:陆剑君,若是留下,你们日后恐怕会受尽骂名。 陆宁初也累,所以不想多说,只冷淡地移去视线:与你何干? 陆宁初的不领情让此人抿唇。 又有人道:陆剑君稍等片刻,等我们把几位法师送出城,便回来帮忙! 陆宁初知晓他是善意,但还是嗤了一声:得了吧,自身难保的人少进来给我添乱,快给我出去。 虽然语气带着讽刺,但这是出于好心,也是基于现实。其他修士再是不忍或者不甘,也只能乖乖退出城去。 陆宁初和龙渊对望一眼。 动手吧。 话音落下,龙渊显出龙身,陆宁初身上则降下雷光。 虽然才被假天道劈了一通,是不是真天道在保他也只是猜测,但渡劫早晚要渡,此时能让天雷发挥更大的作用,自然不必浪费。 利用天雷是老手段,但只要有用,又何必管他老不老套? 雷光闪烁,龙啸不断。 今日之后,曾经繁华热闹的大秦国都将成为一片废墟。 与此同时,城中那一人一龙也将背负屠城的恶名。 目睹一人一龙是如何救人,哪怕救回来的人又选择了死亡也不放弃的一众修士,都不由觉出了十二分的惭愧为自己因为流言怀疑那一人一龙。 第139章 小世界 水中有乾坤。 大秦国都的皇宫地下被改造成了血池, 屠城开始之后,潜伏在其中的尸鬼纷纷冒出头来。陆宁初和龙渊自是将它们尽数烧成飞灰,同时偌大的皇宫也被彻底夷平, 只剩血池干涸后的巨大坑洞。 城中的亡魂无法在短时间内超度干净, 未免还有尸虫遗漏, 致使金城超度的修士们中招, 二人如同犁地一般, 把整座犁了整整三个来回才算结束。 曾经繁华的城市变成焦土, 这不仅是一座城市的毁灭,更是无数人的逝去。 陆宁初带着怒火回到飞舟, 想找赶尸老祖算账, 却在进入关人的禁室后,骤然变了脸色。 禁室内空空荡荡,只剩地上的一滩水迹和碎冰。 不管是赶尸老祖, 还是看管他的人手,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临走前他分明是把赶尸老祖寄宿的那团血魄都给冻上了,做足防止赶尸老祖逃走的措施。陆宁初召来地上的碎冰看了看, 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冰块碎裂的边缘缭绕着火气, 显然冰牢被打破是因为外力。 这的确是他的疏忽,没能封住赶尸老祖的神念, 剥夺他和人沟通的能力。不过,陆宁初再看了眼手上的碎冰, 重重掷到了地上。 那个被赶尸老祖说动的蠢货, 既害死了自己, 也害死了其他人。赶尸老祖被抓之后极为虚弱,正是需要补充力量的时候,看守的修士消失的原因一想便知。 必须尽快找到赶尸老祖并将其抓回, 不然又将死伤无数。 知晓赶尸老祖曾被封印于无极剑宗后,便有人翻阅无极剑宗的藏书,试图从中找出驱除尸虫的办法。但通晓万年前文字的人数实在不多,无极剑宗的藏书又浩瀚如海,且不说翻阅查找的慢了,就是那些藏书到底有没有驱除尸虫的办法都未可知。 不管驱除尸虫的办法是蛊医、药师们琢磨出来的也好,还是无极剑宗翻找出来的也好,在那之前,必须控制住赶尸老祖,保有一分从其口中撬出办法来的可能。 被尸虫寄宿的人还有很多,大秦国都这样的惨况,不能再来一次了。 赶尸老祖许是知晓,若是暴露踪迹,陆宁初很快就会将其抓回,故而不管是有尸虫、尸鬼出没的地方也好,还是尚未被祸害的地方也好,都是天下太平。 寻不到踪迹,那便只能猜测。陆宁初蹙眉思索,很快便得出结论。赶尸老祖可能会去的地方,一是浮屠血海,二是大荒地深处的沼泽,并且二者之间,后者更有可能。 浮屠血海是目前能最快帮助赶尸老祖恢复的地方,但那是他和龙渊的地盘,去那里的风险实在太大,稍一错过时机便等同于自投罗网。 而大荒地深处的沼泽,从白骨骷髅的出现就能知道赶尸老祖曾经去过。再想想白骨骷髅和尸虫为何会一直藏身沼泽,那里极可能是赶尸老祖曾经的老巢。 陆宁初和龙渊没怎么犹豫,便决定了去大荒地。 赶尸老祖在陆宁初面前可谓溃不成军,如此打击之下,于情于理,都是老巢更能让他安心。 陆宁初如今已是分神,再有龙渊同行,互相警醒,大荒地中能够惑人心神的风沙自然不成威胁。 熟门熟路潜入沼泽之下,尸壳虽有出没,但却不敢接近。直至抵达当初采得云雾芝的空洞,二人才停下前行,寻起了此处是否有隐藏的入口。 不过这里确实很难找出破绽,不然陆宁初也不会来了两次,都没发现异样。二人把整个空洞摸索了一遍却毫无所获之后,陆宁初思及赶尸老祖寄宿血魄的特殊状态,便把自己手中的那一部分血魄放了出来。 本是想让这些血魄再搜一遍空洞,看看能否找出一条通往别处洞天的缝来。然而这些血魄得令要找赶尸老祖后,却是径直向上方悬浮的清澈水体涌去。 二人穿过沼泽、水体而来,没有觉出异常,也确实没有给予太多注意。他们悬身而起,正要追上血魄,却见血魄在进入水体之后便不再前行,而是化作极细的血线飞快游走起来。 只一会功夫,血线便在水体中交织出了一个极为繁复古老的立体图案。 分散的血线线头尽数相接之后,图案骤然发出刺眼的血光。 陆宁初和龙渊一怔之后,当即掠入了血光之中。 失去视线片刻,再睁眼时,便见到了一片笼罩在沉沉阴云之下的嶙峋黑山。 他们好似在一瞬之间,从大荒地的沼泽底部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片黑山虽然也毫无生机,但其环境与大荒地截然不同,俨然不可能是什么用法阵遮掩起来的地方。 陆宁初用轻雪试了试山石的硬度,验明其石质特殊,与曾经所见俱不相同之后,露出惊叹之色道:这是不是就是之前在无极剑宗的藏书上看到过的,由远古大能辟出的小世界?依附大世界而存,却又自成一界。 小世界与秘境不同,秘境只是圈地,用阵法隔绝外界,但小世界却是黏在大世界这个大泡泡上的小泡泡,除了互相连通的出入口之外,其余地方便是完全与大世界隔开。 至于会不会只是被传送法阵送到了别的地方二人都已是分神,不至于连进入传送法阵的感觉都会弄错。 龙渊环顾四周,虽只见山中寂静无声,但还是拉回陆宁初企图再掰两块山石下来的手,叮嘱道:小心些。 毕竟是单独的小世界,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 二人进入这个小世界的出入口是一方水潭,水潭中的水清澈荧蓝,与沼泽下方的水体模样一致。血魄完成任务之后,便重新聚成一团,绕上陆宁初的指尖、手臂,似在讨夸。 陆宁初敷衍地拨了血魄两下若非迫不得已,对这种不知吞噬了多少血肉的玩意,他只想敬而远之。 二人走了一路,都只见荒凉,既不见活物,也不见死物。 这里应当没剩下什么了。陆宁初不由如是评价,要是还有什么天材地宝或者厉害尸鬼,赶尸老祖哪里还要费心费力地弄出那么大的摊子。他来这里,应当是觉得我们进不来,想躲上一段时间再偷偷出去,但谁知 他弹了下悬浮绕在手边的血魄:他居然被自己养出来的东西给卖了。 只可惜这东西进了这里就不管用了。陆宁初有些不满。 茫茫群山,实在不知该去哪里找赶尸老祖。 血魄会打开出入口,应当是因为曾作为赶尸老祖的一部分来过这里,所以记住了。 换言之,血魄不是跟狗似的闻到了赶尸老祖的味道。 陆宁初有些烦闷:赶尸老祖现在虚弱的很,就算这里还有尸兵鬼将,八成也没法用来对付我。所以哪怕知道我们进来了,他估计也不敢现身。 想要抓到他,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去出入口守株待兔,二是夷平这个小世界,掘地三尺逼他出来。 守株待兔的法子不用说,就是比耐心、耗时间,那么多人的尸虫未除,赶尸老祖耗得起,他们耗不起。 至于第二个法子,小世界小世界,虽然有个小字,但毕竟也是个世界,整个翻找过来哪有那么容易。而且这么大的地方,足够赶尸老祖跟他们玩捉迷藏,他就是一团血魄,揉圆搓扁有条缝就能躲。 先试着找找看吧。龙渊拉着陆宁初往前方建有殿宇的山头走,或许这里还有什么养伤的密地。 陆宁初瞅着寸草不生的黑山:但愿吧。 赶尸老祖被剑修封印了数万年,这个小世界也就关闭了数万年。小世界依附大世界而存,是指小世界需要大世界的灵气,漫长的关闭使这个小世界缺了灵气补充,所以才会显现出这种毫无生机的模样。 就算如今有了灵气补充,但这个小世界的生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的。连根草都长不出来的地方,怎么可能还留有血肉给赶尸老祖恢复力量。 第140章 装可怜 你居然装可怜骗我! 出于警惕, 也是为了不错过线索,二人走得并不快。 目之所及之处全是光秃秃的山石,若有异动一眼便能发现。陆宁初有些懈怠, 晃了晃龙渊拉着他的手:你说, 龙族数万年前便再无踪影, 他们是不是也藏到小世界里去了? 或许。龙渊答得漫不经心, 显然并不在意。 这样的态度让陆宁初骤然不高兴起来。不满说不上, 只是莫名的不舒服, 让他觉得整个胸口都有些闷闷的。 他又重重晃了下龙渊的胳膊:你就不想去找你的同族吗?如果能回到龙族,说不定你就能变回金龙该有的样子了。 小世界需要从大世界补充灵气, 不可能完全封闭。再者龙族曾称霸一方, 如此强势的种族选择避世,不能是因为突然与世无争,当是觉出了危险, 意图避过乱世。只是为了躲过乱世,那自然会留意乱世何时结束,以便归来。 龙族绝迹数万年, 龙渊的出世可谓极为轰动, 龙族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存在。 金龙在龙族的地位极高。若非是为他改命,若非是一身漆黑, 龙族就算不恭恭敬敬地把龙渊接回龙族,也不会像如今这样, 三百多年了都不闻不问。 龙渊露出苦恼之色: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陆宁初一怔, 忙道:怎么会!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龙渊不信:真的? 他的眼中划过黯然:我现在的样子确实有些狰狞, 金色也确实比黑色好看些,你若是嫌弃,不必放在心里不说。 龙渊隐隐流露伤心, 并且还带着自卑,这般模样实在少见,陆宁初顿时乱了方寸,有些急也有些恼地道:哪里狰狞了,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龙!而且我喜欢的是你,跟你什么颜色、什么样子统统无关!只要是你,不管长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龙渊幽幽叹息:你还见过其他龙? 如今修真界有且只有一条真龙,真心表白顿时变成了哄人的假话。 陆宁初一梗,不及找补就听龙渊叹息更重,忧心忡忡地道:若是真能找到龙族,你别不会看到其他好看的龙,就移情别恋吧? 都说了我喜欢的是你!你之前不都试过了,就算你换了个样子,我也依然会喜欢你。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我喜欢你跟你的长相无关吗!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提起这事,陆宁初便想起龙渊的不安,越发相信了他此时的担忧:不许怀疑我!在我眼里,不管什么样子你都是最好看的!我想你变回金龙是想 他突然一顿,瞪大眼睛:你装的! 想让龙渊变回金龙,无法是想他能拥有本该属于他的一切。龙渊知道他对窃天改命之事颇为介怀,又怎么会想不到他的动机。 本是想转移陆宁初的注意,让他别再思虑这事,但如今失败了,龙渊也只能轻咳一声,收起脸上的伤心和担忧,无奈道:只要你不嫌弃我,那我现在这样就很好,你不必总是想着让我变回金龙。 陆宁初的心意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怕变回金龙,会坏了窃天改命。 龙渊的目的也很好懂,陆宁初气得甩手:你居然装可怜骗我! 却没甩开。 龙渊攥紧他的手掌:不装可怜怎么办?我若是直说,你不得又跟我争起来? 他不想破坏窃天改命,跟陆宁初想要他变回金龙,不介意破坏窃天改命的心是一样的。 现在还不是一样! 是我不好,装得不够到位。 你再气我!陆宁初简直都想扑上去咬人了。 好了好了。龙渊顺势拉近他,揽住了他的腰,先不闹了,说不定赶尸老祖在哪偷偷看着我们呢。 看就看!陆宁初攀着他的肩膀,踮脚往他唇上亲去。 这一下与其说是亲,倒不如说是撞。 二人的齿列磕碰,陆宁初还重重咬了一下龙渊的下唇。分开之后,陆宁初抿着嘴,拧着脸,俨然是撞痛了。 龙渊舔了下唇上的齿印,愈发无奈地道:你这又是干什么。 齿列撞到之后的酸痛,可比普通受伤的痛要难忍,虽然只有极浅的一层,但陆宁初眼中确实泛起了水光。 哼。陆宁初不说话,只吭叽一声以示不满。 乖。龙渊环顾着四周,拍了拍他的腰侧,金龙的事先放一放,等解决了赶尸老祖,我们再考虑好不好? 虽然明知这是对方的拖延战术,但事有轻重缓急,也不好当真在这时候闹起来。陆宁初瞪了龙渊一眼,暂且算是答应了。 不过因为答应的不情不愿,陆宁初一路上都对龙渊爱搭不理。 龙渊知道他的脾气,左右没被推开,还能继续把人揽着,便由着他去,耐心地等他消气。 二人间亲密但又隔阂的气氛,止于行至一块刻着字的石碑前。 小世界关闭了数万年,石碑上刻着的自然也是数万年前的字。不过细看之后,陆宁初却发现石碑上字虽然更古老些,但字型却与万年前的文字相差不大,他完全能够看懂。 石碑上刻着的是血池二字。 陆宁初眼睛一亮,顿时把闹别扭抛到脑后,拉了拉龙渊的衣裳,道:我能看懂这里的文字,或许不用拷问赶尸老祖也能找到驱除尸虫的办法! 对于一个宗门来说,灵药可以不要,法宝可以丢弃,但能够传承下去的功法和秘笈却绝对不能没有。功法和秘笈是一个宗门、一方师承的灵魂,只要灵魂还在,哪怕宗门被灭,也仍有复起的可能。 当初无极剑宗遭遇灭门之祸,拼尽全力封闭山门,便是为了保住剑宗的传承。 故而,功法、秘笈乃至藏书,往往都会被修士们费尽心思地保留下来。 陆宁初和龙渊并非没有打过赶尸派藏书的主意,只是此前他们以为,数万年之前的文字与如今必然差异极大。他们看不懂当时的文字,若是翻书,只怕识字都不知道要识到猴年马月,这才放弃了这个打算。 但眼下陆宁初既能看懂,那去翻赶尸派的藏书,俨然比漫无目的地跟赶尸老祖玩捉迷藏要来得好。 血池石碑之后是偌大的几个坑洞,黑色坑底中的白色格外显眼,那是下半部分变成了粉末,上半部分还有白骨形状的骨堆。陆宁初飞了一柄灵剑过去,才刚触及一个头骨,便见剩下的白骨也顷刻化作了齑粉。 见血池中没有异样,陆宁初便和龙渊赶向了山上的殿宇。从藏书中找到应对尸虫的办法,显然比抓住赶尸老祖更好,毕竟就算抓住了赶尸老祖,也未必能从他口中撬出答案。所以二人不再缓缓搜寻,而是飞身疾掠。 看似遥远的殿宇转瞬便至,许多房间、密道之中都有机关设置,奈何经过漫长的岁月之后,这些机关几乎全都报废,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一片破败之中,被用来精心保存藏书的地方,自然极易寻得。 不过陆宁初和龙渊是分头寻找,找到藏书洞窟的是陆宁初,而龙渊竟是找到了赶尸老祖。 赶尸老祖似乎是在以前来时,在这里重新建了个血池蓄养尸鬼,这会儿正好躲在里面恢复。看过许多荒凉破败之后,这一汪生机盎然的血池实在显眼,所以哪怕赶尸老祖的血魄之身隐没在血池之中看不出来,龙渊也立刻反应过来他就在此处。 陆宁初用纸鹤传讯过来唤龙渊过去,藏书石窟有层层禁制保护,虽然他也能破开,但比起暴力破解,俨然是用正确的办法更为稳妥。 能找到赶尸老祖,是因其不备,若是让他跑了,再想找到可就更难了。龙渊拒绝了陆宁初唤他过去的传讯,回信道:我先盯着赶尸老祖,免得又让他给跑了。 龙渊甫一闯入这里,赶尸老祖便出了手,血池生出血刺射向龙渊,同时那几个还没被炼化的尸鬼,也聊胜于无地扑了过来。 虽然龙渊没有像陆宁初那样的绝对优势,但只要保护好自己,不被赶尸老祖的血魄侵入身体,便是与赶尸老祖谁也奈何不了谁。 该死!你们怎么进的了这里!陆宁初亦在这个小世界中的消息让赶尸老祖惶恐,想到还有谁能把二人带进这里,他更是怒骂不已。 他曾觉得保有意识的血魄是杰作,毕竟比起无意识的,需要旁人驱动才能发挥用处的武器,显然是有意识的武器更为厉害。但如今,他却是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懊悔。 如果血魄没有自己的意识,就不会背叛,他至少不会输得这么凄惨! 龙渊没有理会他的叫嚣,只一门心思地盯紧他,避免他逃出自己的视线。 赶尸老祖虽然叫得厉害,但只是虚张声势,进攻都是虚招,逃跑才是真正的目的。然而才逃出血池片刻,他的神念又剧烈波动起来。 混账!你们要对藏书库做什么! 陆宁初得到龙渊的回信后,便抛下顾忌,直接破起了禁制。禁制这些东西有些是可以控制的,若是赶尸老祖发现了他们的目的,发现他们能看懂数万年前的文字,指不定会毁了藏书。 毕竟,如果他们能从赶尸派的藏书中找出驱除尸虫之法,那赶尸老祖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而赶尸老祖的反应也确如陆宁初所料,发现藏书库的禁制被破坏之后,立刻起了鱼死网破之心。 休想!你们休想得到我派传承! 第141章 搜魂 因他而起。 传承是每个门派的命根子, 哪怕牺牲自己也要尽力保全。但对赶尸老祖来说,什么门派传承,显然都没他自己的小命来得重要。 来不及破开的禁制骤然变化, 本该受其保护的书籍、玉简, 如同置身无形之火一般, 飞快地化作点点灵光消失起来。 用来保护宝物的禁制遭到触动乃至闯入, 主人往往都会有所感应。陆宁初并不意外眼前突然的变化, 只干脆地抛下顾忌, 原本还带着小心的招式变得大开大阖,层层破开禁制, 去抢下洞窟中的藏书。 不过到底是有些来不及, 只抢下了约莫十分之一的数量。 抢书时根本没工夫细看,这些被抢下来的藏书中,到底有没有解决尸虫的办法并不能保证。 陆宁初循着龙渊告诉他的方位找去, 很快便联手将赶尸老祖重新抓了回来。 赶尸老祖自知逃脱无望,只能色厉内荏地叫嚣:藏书库已毁,想知道驱除尸虫的办法就立刻放了我!并且好好求我! 陆宁初眼神都没给, 只用轻雪磕了下冰牢, 干脆地把赶尸老祖完全冻上了连带叽叽呱呱的神念一起。 他取出抢下来的藏书:我先在这些书里找找,说不定运气好, 正好把跟尸虫有关的书给抢下来了。 龙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枕着他的肩, 边看书上陌生的文字, 边听陆宁初念出来。 到底是一个门派的藏书, 仅是十分之一的数量也不容小觑,只让陆宁初一个人看,实在劳心费时, 龙渊自然不会一直袖手旁观。分神期修士的学习能力可谓恐怖,这样边听边看,很快就能把读音跟字型对上。 陆宁初合上手中的玉简,往地上一扔,吐了口气道:没有。 龙渊放下手中刻录文字的玉珏,亦是道:我这里也没有。 抬眼望去,二人身周遍是乱扔的书册、玉简等物,他们翻遍了抢下来的藏书,有关尸虫的内容却只得到了只言片语,根本没有解法。 不过,陆宁初虽然微微皱着眉头,但却没有特别烦闷。他抻了抻久坐后的腰,从就近的书堆底下摸出了一块玉牌。 玉牌在修长的指间转过几圈,再是高高抛起后才被好好捏在手中。 从赶尸老祖嘴里硬撬没那么容易,只能试试这个办法了。 龙渊从陆宁初手中抽走玉牌:我来吧。你不适合。 虽然没能直接找到尸虫的解法,但二人的运气不算太差。这块玉牌中刻录的,是一套名为《驭魂诀》的术法,其中一法,名曰搜魂。 书上翻不出来,那就从你赶尸老祖的脑子里翻。 陆宁初撇下了嘴,却也没有办法。赶尸老祖当成宝贝的东西,当然都是些阴损毒辣的玩意,他的灵力与搜魂术不合,只有龙渊才能施展。 你练熟了再动手,这法术本就乱七八糟的,再者赶尸老祖恐怕比你熟练得多,小心被他反噬。 放心吧。龙渊看着被陆宁初攥紧的衣袖,覆上手去拍了拍,龙魂可比人的魂魄要强大的多。 说是要多练几遍,但没有练习的对象,也没有拖延的时间,龙渊记熟了如何施术,陆宁初便解了赶尸老祖的封冻。 神念被一起封冻,便如同时间停止一样,赶尸老祖看到满地乱扔的书册,血魄组成的模糊人脸上先是气恼般的抽了抽,接着便理所当然地以为,二人没能找到尸虫的解法,不得不从他这想办法了。 怒归怒,被封冻过之后,赶尸老祖倒也冷静下来,没像之前那样狗急跳墙地胡乱叫嚣,而是假惺惺地道: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他自觉手握底牌,颇有些有恃无恐:凡事好商量,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二位答应以后不再妨碍我的行动,我便把尸虫解法告诉你们如何?二位有济世之心这我自然知晓,但这天下这么大,分一分地盘也没什么问题。 二位已经知晓我曾飞升上界,我如今所求也非称霸天下,只是想恢复力量重回上界。魔道多有恶徒,杀了也是死有余辜,为我增添力量更是一举两得。今后魔道地盘归我,正道地盘归二位,我们互不相干可好? 陆宁初愿意听他叨叨,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出拷问的突破口,毕竟使用搜魂术存在风险。但赶尸老祖自我感觉这么良好,他便冷漠地翻了个白眼,嗤道:你想得美。 赶尸老祖只当他是气急败坏,还想再说,却在发现龙渊施术后惊怒:该死的长虫!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搜魂本就是一种极尽侮辱之举,更别说赶尸老祖自诩这些术法的祖宗,更容不得有人拿着搜魂术在他头上造次。 血魄组成的人像剧烈波动,却因无法挣脱陆宁初的桎梏,只能无能狂怒。 无形的窥探之感出现,赶尸老祖心生怨毒,同样运转《驭魂诀》中的法术,试图反制龙渊。然而,在他意图反击之时,却忽觉冰冷之意,整个魂魄都因此瑟瑟畏惧起来。 这俨然是陆宁初在恐吓于他,用戮古神尸的天生威慑压制了他! 赶尸老祖气得不行,但搜魂术法是为得到信息,为了避免被搜魂的人鱼死网破,一旦成功施展,便会完全控制被搜魂之人的魂魄,使其做不出任何反抗。 被强行搜魂,自然不是好受之事。以往从来都是搜他人之魂,享受他人痛楚的赶尸老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亲历这份痛苦。 龙渊半路出家,并不知晓如何小心呵护魂魄,千刀万剐般的痛楚连续不断,赶尸老祖只觉自己的魂魄仿佛被切成了千条万缕。 混、混账啊啊 血魄的半身人像已然维持不住,化作一滩烂泥之状涌动不断。赶尸老祖的神念断断续续出声: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一定杀啊啊! 最为痛苦的事情,是龙渊为了避免意外,并不欲毁了赶尸老祖的魂魄。所以赶尸老祖如今的处境可谓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好似那些被他害死之人所受的痛楚,尽数回以其身一般。 待到搜魂结束之时,赶尸老祖的神念已经奄奄一息,除了本能的哀鸣,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陆宁初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同情,只连忙问龙渊:你怎么样?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龙渊的眉心有着些许疲色,不过,这只是因为赶尸老祖脑子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对于搜魂术的使用,他竟然出乎意料的得心应手,加之还有陆宁初对赶尸老祖的震慑,搜魂时他基本没遇到什么困难。 我没事。过多的信息使龙渊的大脑一时有些混乱,他揉了揉眉心,梳理了一阵才道,找到尸虫的解法了。 真的?那太好了!那我现在是不是能把这老怪物弄死了?陆宁初顿时露出喜色,蠢蠢欲动要放血魄吃人。 要不是迫不得已,他早把赶尸老祖碎尸万段八百遍了。 嗯。龙渊淡淡应了一声。 他只是从庞杂的信息中找到了尸虫的解法,还有更多的内容没来得及消化。 如今的赶尸老祖根本无力反抗,只来得及发出几声不甘的惊叫,便被血魄彻底吞噬。 害死性命无数的罪魁祸首终于被除,陆宁初连看血魄都顺眼了两分,在其跟小狗似的贴上来讨摸时没有再像之前那么敷衍。不过他虽然摸得慈祥,但心里却又盘算起了怎么消灭血魄。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这玩意现在看着乖巧,但也就只在他面前老实。没有他的管束,没有戮古神尸的威慑,这玩意估计能把整一界的人都给吞了。 龙渊,有没有收拾这玩意的办法啊?血魄有自己的意识,陆宁初便问得含蓄了些。 宁初 然而,龙渊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了他。 那眼中有惊愕、有心疼、有不忍,还有更多的东西,陆宁初看不分明。他愣了一愣,问道:怎么了? 龙渊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静默片刻之后,才有微哑的声音响起:你还记得,我们赶去大秦国都时,在飞舟上说的那些吗? 当然记得。虽然当时他没动脑子,但好歹是出窍修士,可不会轻易忘掉听到过的东西。 这又怎么了?陆宁初有些迷茫,虽然作为被真天道选中的天生剑体这个使命确实有些沉重,但既然已经知道,也没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啊。 龙渊把他拉进怀里,抚了抚他的面颊,低声道:那些篡了天道位的人,被称呼为窃天者。 这些窃天者之间常有争斗,但真刀真木仓地打容易陨落,他们怕死,便将下界当做战场,当做棋盘,以芸芸众生作为棋子来进行博弈,分出胜负。 他们移动棋子的方式,是改变每个人的因果。被改变因果之后,棋子们会与亲友反目,会敌视无辜之人,只循着那些窃天者的心意,参与各种争斗以及杀戮。 虽然说的不是完全明白,但已经足够陆宁初反应过来了。 棋子? □□控的棋子? 万年前无极剑宗的灭门惨案顿时浮现心头。明明是击退了妖族、魔道,扞卫了正道安危的英雄,结果却在战后遭到了所有人的围剿灭门?这实在太过荒唐,实在不合常理,世间虽有恶人,但怎会人人都恶至如此? 还有前世,他总是遭遇千夫所指,无人愿意信他,无人愿意听他辩解,所有人都不可理喻般的对他只有恶意,而无一丝一毫善意。 原来,原来。 芸芸众生,都是受了他人操控,被人当成了棋子玩弄。 他是天生剑体,窃天者想毁了他,他可以理解。但无极剑宗 陆宁初的瞳孔骤然一缩,明悟过来万年前的那场灾祸,原来是因他而起。 第142章 玄铁 玄煞阴铁。 窃天者只针对自己, 陆宁初尚能保持冷静。毕竟如果有人要杀自己,他一样会杀回去,先下手为强。但若是祸及旁人, 若是珍视之人都是因他而死, 那他便是出离愤怒了。 万年前的记忆不复存在, 哪怕知晓往事, 也如同隔着一层纱雾, 但前世离恨天覆灭一事, 他却牢牢记在心间。 被今世改变抚平的伤痛骤然又被撕开,那些以为已经消失的痛与恨卷土重来, 以更胜从前十倍、百倍的凶残, 狠狠撕扯着陆宁初的心脏。 陆宁初红了眼眶,狠狠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嘶声:我、要、杀、了、他、们! 因他而死, 还是因为这样可笑、可悲,完全无法反抗的方式死去,痛恨之中, 还有由衷的恶心上涌。 在窃天者们手中, 世人皆如蝼蚁,可以肆意玩弄, 可以肆意操控。每个人的善恶和自我都不再重要,只要窃天者想, 便要失去常性, 去做违背本心之意。 善恶失序, 公道不在,窃天者不欲有人飞升,便能让整个修真界都止步分神期, 只能作为他们的棋子,作为他们的玩具。 天生剑体的使命,陆宁初本无实感,最多只是觉得,自己又多了一批强大的敌人。但此刻,他却是与真天道生出共鸣,只觉定要将窃天者们尽数杀死。 凡人生老病死,修道者殒身求道之途,真正的天道无情,从不予痛楚中的众生怜悯,哪怕哭得肝肠寸断,也不会使死者复生,哪怕无数求道不成者质问不断,也从不网开一面。 但至少,真正的天道公平公正,绝不会肆意拨乱命运。若非真正的天道足够公平公正,那些窃天者也不会有出现的机会。 龙渊既然告知陆宁初这些,自然不会阻止。何况,作为天生剑体,哪怕陆宁初不欲履行使命,窃天者们也不会放过他。 他把陆宁初的脑袋按在肩侧:我与你一起。 既然做好了决定要与窃天者斗,那便必然先要飞升。 对陆宁初而言,飞升并不遥远,前世他突破过窃天者们的限制,与龙渊一起到过合道期,合道之后便是渡劫,渡劫之后便是飞升大乘。 不过,窃天者们此前为了杀他已经暴露过自己,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所动作,他必须尽快飞升。 尽快飞升意味着不问世事,闭关苦修。但窃天者们不会坐等他飞升上界,定然会想法搅扰他的修炼。离恨天是最好的目标,窃天者们完全可以再现万年前的无极剑宗灭门惨案,逼他出关,使他为世事所累。 闭关之前,必须先安置好离恨天。但身处下界,终是在天道法则的限制之中,在窃天者们的掌控范围之内,根本无法躲过窃天者们执掌命运的无形之手。 所幸,他们发现了一个小世界。 小世界依附大世界而存,虽无成熟的天道,但终是自成一界,自有规则。只要做好隐匿,窃天者们的手便伸不至此处。 龙渊搜魂赶尸老祖,后者所知所学皆为其掠取,如何开启小世界的出入口,如何掩藏小世界以及有关小世界的种种,他自然都已知晓。 连通小世界与大世界的那些水体名为天悬水,既是构建两个世界出入口的媒介,亦是出入口本身。天悬水可收入器具之中,且不论器具大小,随身携带之后,便如同携着小世界四处移动。 二人出了小世界,将沼泽下的天悬水收入一只巴掌长的玉瓶,便立刻回至太上天宫,与陆清月、千鹤君等人汇合。 尸虫的解法被传播开去,尸虫之患终于解除。太上天宫的血水、尸鬼被陆宁初用血魄尽数清理干净,别处残余的血池、尸鬼亦是如此。 解决这些,只剩安置灾民之后,陆宁初和龙渊又与众人分开,来到了浮屠血海。 血魄仿佛永远吃不饱的饕餮,明明最近吞噬无数,被陆宁初自浮屠血海上空抛下时,仍是欢快无比地扎了进去。 浮屠血海是祭炼戮古神尸之地,是无数修士的骨血与怨念化成。有主之时,浮屠血海尚能专于供养主人,但若是龙渊与他飞升,无主的浮屠血海只怕又会养出新的强大邪物。 浮屠血海不能留,其所蕴藏的力量也不能浪费。 浮屠血海的水位渐渐下降,拉成长条的血魄如同蛟龙般不断翻腾,龙渊握着陆宁初的手掌,神色复杂:真要如此吗? 血魄的特性无比可怕,若是失去管束,后果不堪设想。眼下放它吞噬浮屠血海,并不是陆宁初想要将其留下。 陆宁初握紧龙渊的手,轻声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身处下界终究是处于劣势,之前窃天者们对我动手,真天道确实保护了我,但谁又能保证以后它也能保护我呢。按部就班地苦修至飞升到底还是有些太慢,就算小世界可以给我们庇护,也终究是夜长梦多。 血魄虽然确实是邪物,但其所含力量庞大,只要能将其炼化,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便是极大的助力。 放任血魄四处吞噬,既是为了清理,亦是为了将那些污糟而庞大的力量聚于一处,以便纳为己用,提升修为。 龙渊眉间仍有隐忧。 陆宁初晃了晃他的手臂,撒娇:我们是一起闭关,炼化血魄的时候你也能看着,若有不妥你再阻止就是。而且也没更好的办法来收拾赶尸老祖留下的烂摊子了不是? 龙渊知晓了赶尸老祖知晓的一切,但后者以建造血池、蓄养邪物为立身之本,根本不会考虑如何让这些东西消失。 你别愁眉苦脸了。陆宁初凑近龙渊,吻了他一下,只要能杀了那些窃天者,一切就都结束了。到时候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龙渊看着他晶亮的眼,终是叹息一声,低低应道:嗯。 纵使有千般不愿,可陆宁初所面对的问题,不是逃避可以解决的。 万年不枯的浮屠血海干涸见底,血魄的行动都变得有些懒洋洋。陆宁初看着它在手上绕了两绕,便将其塞进了玉瓶中眼不见为净。 浮屠血海来自万年前灭门无极剑宗的凶手,虽然其中的很多人,应当是受了窃天者操控才会做出那些事,但想起来总归是难免膈应。面对分不清谁是谁的一团,不管是同情还是仇恨,都怕给错了对象。 二人接下来的去处自然是无极剑宗。 虽然避入小世界的事陆宁初还未与陆清月说,但龙渊已经得了陆清月的认可,二人回去提前做些安排没什么问题。 离恨天大部分的人,都在外面安抚安置因为这次灾祸失去了亲人或者残疾的灾民,不过总还有些帮不上忙的,以及负责看家的人留了下来。 二人落至一处山峰之后,原本朗朗的书声中断,紧接一个身穿红袄的小丫头从屋里跑了出来。 哥哥! 陆宁初接住陆小茴的飞扑之后便直接把她抱了起来,然后一边拉着她的小手,一边弯起眼睛:怎么直接跑出来了? 陆小茴脸上的喜色顿时收敛,抱紧他的脖子,微微低头,小声道:想哥哥了。 当初在金城联络上千鹤君和陆清月后,他们便差人把陆小茴及魔尊府里一些不愿离开的人送来了无极剑宗。陆宁初知道陆小茴是担心他,也没为难她,只又问:喜不喜欢这里? 喜欢!小丫头立刻点了点头,眼睛都亮了两分,可见真的是相当喜欢。 魔尊大人。万书年出现在二人眼前,有些局促地跟龙渊见礼。 这里是无极剑宗的学堂,里面都是些大大小小的孩子。愿意跟着来无极剑宗的魔尊府下人,以被龙渊救下的侍女侍从为主,大多没什么高深的修为,便留在了此处一起照看孩子。 你这臭小子,总算知道回来了。 幽幽的埋怨响起,陆宁初循声看去:让五长老操心了。 五长老抚了抚手中的玉茶壶,了然道:说吧,不跟你师父一块,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 陆宁初也不废话,直言道:我想请您知会大家收拾东西。 无极剑宗虽然无人能够突破,但到底只是相对这一界的修士而言,面对窃天者是否还能有用并不可知。 五长老神色一肃:那些个什么尸虫、尸鬼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理由等师父他们回来了,我再一道说。 短暂的叛徒生涯,并没有影响五长老对陆宁初的信任。听陆宁初如此说,五长老便没再追问,立刻着手去安排人手收拾东西。 陆小茴被万书年叫着小小姐带走。 陆宁初和龙渊回了小剑尊的屋舍,重要的东西基本都随身带着,要搬也不能把整间屋舍搬走。虽然已经住过许久,看熟了屋内的模样,但此次回来,陆宁初却又是另一番心情。 他坐在床沿,有些怔然:原来这就是我的屋子。 当初,他还怕冒犯了小剑尊,若不是轻雪拉着,他根本不会住在这里。 无极剑宗的事,前世的事,窃天者的事,又齐齐在脑海中翻滚。陆宁初反复琢磨了几遍,终是露出遗憾之色,靠到身旁龙渊的身上。 我记不起来。 为什么明明是我的记忆,可我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龙渊摸摸他的头发:总会想起来的。 陆宁初两眼放空,走神片刻,才又出声:我大师兄,应该也是因为窃天者才会变成那样的吧。 他抚过手上的戒指,手中出现一块巴掌大的玄铁,眼神黯然地道:明明去织梦灵境前,我大师兄还送了我这块万年玄铁作生辰礼,让我拿去铸本命灵剑 那些窃天者陆宁初微微咬牙,想起自己曾经痛失的一切,真是该死! 龙渊知晓陆宁初现在只是需要倾诉,只默默陪伴,并不打算出声。不过见陆宁初如此在意这块玄铁,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本命灵剑对剑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不是当时他去岩上城找了陆宁初,恐怕就会是另一个人送的东西铸就的本命灵剑,相伴陆宁初一生了。 微妙的在意使得龙渊终是打破了沉默,伸手道:能让我看看吗? 说不清是出于嫉妒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想看到陆宁初对这块玄铁这么珍视。 陆宁初对他几乎从来都不分你我,既然他要,便爽快地给。 拿到了玄铁的龙渊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是不想看到陆宁初珍视这块玄铁,但他总不能直接把东西扔了。 暗处的偷偷嫉妒,龙渊不想让陆宁初知晓,他装模作样地端详,准备以此掩盖真正的目的。然而不经意泄出的血煞触碰到玄铁后,他却骤然惊怔:这玄铁 陆宁初疑惑:怎么了? 龙渊看他一眼,又释出一些血煞,随即严肃了面孔:这块玄铁能吸收血煞。 他顿了顿:我能把它切开吗? 玄铁属阳,正常情况下只会吸纳纯粹的灵气。只有特殊情况下,在诞生过程中被煞气污染的玄煞阴铁,才会对血煞这种污浊之气来者不拒。并且正常玄铁与玄煞阴铁的外表一模一样,根本无法分辨。 陆宁初愣了愣,有些找不着自己的声音:你切吧。 玄铁分作两半,露出里头因为血煞而变红的煞脉。 煞脉是玄煞阴铁特有,如同人的经脉一样用来蓄藏煞气的地方。寻常情况下,哪怕剖开玄煞阴铁也看不出来,眼下是因血煞特殊才会如此显眼。 第143章 十年 弹指一挥间。 用玄煞阴铁铸就本命灵剑, 煞气缠身,其结果可想而知。 陆宁初想起前世,入魔之前他也不是没有历经挣扎, 但终是败落, 无法自抑地堕入了深渊。他看着血色的煞脉, 想要为李云琅找补, 却又败于现实。 李云琅送他这块玄铁时, 旁人可还没有显出对他不可理喻的敌视, 除了东方昱那样本身就不怎么样的人,周齐云、洛珈莲等人还能被他拉拢。至少那时, 窃天者尚未针对于他。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不管前世还是今世, 转折都在李云琅死于织梦灵境后出现。前世他是刺头,对看不起离恨天的人都不假以辞色,所以后来遭到千夫所指, 他也不觉众人的敌意有什么问题。 但今世再看,当初在岩上城众人指责他时,很多人的敌意根本就强烈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没有招惹他们。 也即是说, 送他这块万年玄铁, 是出于李云琅的本心。 李云琅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毁了他。 陆宁初怔怔的神色让龙渊颇觉后悔。后悔当初在岩上城时, 没有要来玄铁细看,只粗粗看了两眼, 便因为妒意拿出轻雪, 转移了陆宁初的注意力。 宁初, 这块玄铁玄煞阴铁这样的东西,龙渊自然是想立刻毁掉,但这毕竟是陆宁初的东西。 陆宁初抬眼看他, 眼中仿佛蒙了一层雾,他搭上龙渊的手腕,轻轻推了一下,然后埋到后者的肩头,轻声道:你处理掉吧。 就算是经历过前世,就算是多次为其所伤,就算是恨意仿佛刻骨,他都仍然心存希望,想要为李云琅开脱罪名,期望那些丧心病狂之举并非出自李云琅的本心。毕竟,他是李云琅带着长大的,小时候李云琅对他极好,如兄如父,他又怎么能坦然接受李云琅原来是发自内心地恨他。 但现在,他终于该放下了。 玄煞阴铁除了煞脉,就与正常玄铁没什么两样,万年之龄,就算是龙渊不能直接把它拍成齑粉。陆宁初让他处理,是不想再见到这块阴铁,龙渊便先将其收了起来。 屋内重归沉默,半晌之后,陆宁初才又开口:龙渊。 嗯?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连亲自养着他长大的大师兄,都会变得如此恨他,陆宁初不明白,龙渊为什么总是对他这么好。 前世没由来的执着自不必说。这一世,虽是他主动去了魔尊府追求龙渊,可他能感觉出来,龙渊对他是不一样的。龙渊对他,总是有着许多纵容。 龙族明明十分排斥外人闯入自己的领地,可这一世他们才刚见面时,他擅自闯入他的地盘,龙渊却轻描淡写地放过了他。后来不管他怎么造次,龙渊也都是默许,从来不见生气。 若说是因为窃天改命,可那是牺牲了龙渊成全于他,就算真要有所因果,龙渊也该恨他才对。 难道不是你先招惹的我?龙渊没有往世的记忆,自然只觉纳闷。 陆宁初抬头瞅他,接着又低头,埋进他怀里闷闷道:才不是呢。 * 待陆清月等人归来,说清楚原因之后,迁入小世界自然没什么问题。千鹤君及千鹤斋也在知晓内情后,选择了迁入了小世界。 赶尸派的小世界虽然灵气稀薄,模样也很磕碜,但那是因为数万年无人照看。如今有人入住之后,这个小世界的灵气很快就会充盈,那些光秃秃的山石也会重新为绿植覆盖。 剑修们都不是畏苦的性子,进了小世界后,很快便投入到了对这个小世界的改造当中。陆宁初和龙渊帮衬了几天,见一切都稳定下来后,便远离众人,寻了偏僻之处开始闭关苦修。 血魄虽有自己的意识,但却十分简单,融合、吞噬其他东西变强的本能胜过一切。所以得知陆宁初是要吞它后,它不仅没有反抗,反而十分欣喜,甚至连炼化都不排斥。 在血魄简单的认知中,陆宁初和它属于同类,同类之间不分彼与此,它并没有融合之后谁会消失的概念。 血魄不排斥炼化,自然是省心许多。 * 闭关苦修,时间便如白驹过隙。 十年时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曾经了无生机的黑色山石已为青翠覆盖,枝叶纤细嫩绿之间,有虫豸沙沙而过,有飞鸟从天而降,还有大小走兽穿梭不断。空中不断有流光飞过,或潇洒自如,或摇摇晃晃,那是习得御剑之法的剑修正在练习。 因为小世界绝对安全,年轻的剑修们飞得到处都是。不过,他们都很默契地避开了某个偏僻角落,仍是只见黑色山石的一片山峰。 那是陆剑君与龙渊魔尊的闭关之地,万万不能过去打扰。 黑山中某个深且宽的山洞深处,有仿佛金属磨蹭在石头上的声音不断响起,其中间或如同哭泣般的呜咽,还有透着湿黏的水声。 许久之后,金属摩擦石头的声响和水声骤然止歇,低低的呜咽还响了两声,但也很快彻底静谧。 光线不算明亮的洞穴中,细碎成片的光点缓缓游动,那是反射了光芒的漆黑鳞片在缓缓盘踞。忽有一点亮白,自盘曲的中心探出,攀住黑鳞使力,带起更多的白色浮现。 陆宁初的双眼被水雾浸透,长而黑的睫毛上还有水珠摇摇欲坠,他有些迷蒙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刚闭眼准备小憩,又觉脸侧汗湿的头发被轻柔地拨到耳后。 那拨动发丝的东西带着温热的气息,一阵一阵打在陆宁初的脸上,还有什么细长的东西蹭过颈侧,带起的痒意直扰得陆宁初忍不住伸手去赶。 不要了他似是疲于睁开眼睛,只有些委屈地咕哝。 然而那搅扰他的东西并未推开,反而贴得更近,用湿热抚过他的脸颊,抚过他的颈侧。 呜持续不断的骚扰之下,陆宁初终是没法继续休憩,只得睁开眼睛,有些无力地抵住作乱的龙首,还没结束吗? 血红的龙眸有些冰冷,但这只是表象,冰冷之下潜藏着宛如深渊般的谷欠念。盘缠的龙躯收紧,直把陆宁初捆得动弹不得,湿热扫过陆宁初的指尖,接着才有低沉的声音响起:还好吗? 陆宁初几乎只有双手和头颅还能动弹了,他感受着身上的力度,脸色有些奇怪地道:你别缠这么紧。 他顿了顿,又垂下眼补充道:你的东西太多了 龙吻又凑到脸旁,轻轻重重地不断啄吻。陆宁初微微躲了两下,引得身上的压力更重,只得委屈无比地小声嘟囔一声:要出来了。 接着便认命地躺下,卸去所有力气,任人鱼肉。 他都不用再问,就龙渊这样子,显然是发青期还没结束。 前世他与龙渊相遇,是小茴出事之后不久,正巧赶上了龙渊的发青期。当时小茴十三岁,这一世他们在小茴三岁时把人接来,如今过去十年,也确实到了龙渊该再次发青的时候。 至于闭关期间做这档子事会不会耽误时间? 有双修之法在,不仅不会耽误,反而还能更好的,使二人的修为一起日进千里。让陆宁初独自一人去面对窃天者,龙渊必不可能答应,所以双修极有必要,发青期相较平时而言,也不过是变得更激烈了些。 不同的声音又交错重叠地响了一日,其中间或仿佛濒死般的抽泣,才终于彻底停歇。 陆宁初瞪着只有上半身变回人形,剩余的龙身还一圈圈盘着他的龙,有气无力地抗议道:出去。 龙渊把手搭在他微微显出弧度的小月复上,若有似无地摸着:不能浪费。 因为才刚刚哭完不久,陆宁初没忍住抽噎了一下,然后气恼却又无可奈何地骂道,你这条银龙! 龙族和人族的差距本就不容小觑,再者这回时间比平时要长,他实在有些撑得难受。 身心都得到餍足的龙,眼中荡起笑意,低头轻柔地吻了吻他:乖。 待到温存结束,待到没有浪费,陆宁初才从龙渊的桎梏中得了自由。清洗过身体,又休整了一夜,二人便严肃着神情,出现在了陆清月面前。 陆清月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你们要准备飞升了? 仰赖血魄这颗十全大补丸和双修,二人飞快地突破合道,突破渡劫,直至如今,已经到了能够飞升的程度。前几天的那一番纠缠,主要因为龙渊的发青期要到了,总不能留着带上天去度,自然得先提前解决了。 陆宁初颔首:我们来与师父道别。 陆清月坐不住,起身来到陆宁初面前,担忧道,有把握吗?能赢吗? 陆宁初弯起嘴角,露出自信之色:有把握,会赢的。 窃天者们的敌意,不是逃避便能解决的。何况窃天者不死,所有剑修都会遭殃。陆清月没有阻止陆宁初的理由,只能带着满心的担忧和无力感,抓住他的小徒弟道:一定要小心。如果,如果一时赢不了也不要硬拼,想办法逃,一切徐徐图之知道吗? 陆宁初微微一愣,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师父放心吧,真正的天道站在我们这一边。 陆清月哑然,想说真天道又如何,还不是败给了窃天者,但他也知晓,这是煞自己威风,多说无益。他张了张嘴,却只再憋出一句:小心。 嗯。陆宁初乖巧点头,接着又道,我们离开之事,师父知晓便是,其他人就不要让他们知道了。 听到这话,陆清月终是没忍住红了眼眶。他强忍情绪,才答应道:好。 连接两个世界的荧蓝水体微微波动,紧接又飞快恢复平静。除了立在殿前,遥望出入口出神的陆清月,小世界再无人知晓,有两个人已经离开。 无极剑宗的山门在大阵的保护下十分安宁,一如曾经封闭的万年一般。陆宁初深深看了一眼,又向着剑冢的方向拜了三拜,接着便与龙渊掠去了已经干涸的浮屠血海。 曾经他在这里死去,在这里沉浮。 今日,他便要从这里飞升,打上上界,以血仇恨! 收敛的气息放开,灰沉的天空立刻滚起更重的黑云,转眼劈下仿若毁天灭地般的惊雷。陆宁初与龙渊毫无惧色,神色坦然地接下天雷,任由滚滚雷电淌过每一寸血肉。 二人的从容似是激怒了天上的猛兽,雷神滚滚,声势更盛。但二人不为所动,只紧紧盯着天雷降下的地方。 那是与上界相通之处,亦是渡劫成功之后,天门开启之处。窃天者们不会坐以待毙,定然会干扰天劫,使天门无法开启! 第144章 入天门 金色线断。 天雷狰狞粗壮, 落下之后只见一片耀白,难见周围其他景物。雷击虽痛,但却带来了最为纯粹的灵气, 欲与天上众神争斗, 不能放过一分一毫强大自身的机会, 陆宁初和龙渊生受雷击, 便是为了吸纳天雷带来的灵气。 二人同渡天劫, 会使天劫威力更甚。但唯有如此, 使二人的天劫交融,才能把龙渊拉到真天道的庇护之下, 避免窃天者通过天劫杀死龙渊。 天雷越是往后, 威力便越发强盛。过了半数之后,饶是陆宁初都露出了忍痛之色。 吼! 一声龙啸,龙渊显出龙身, 盘旋围住陆宁初,挡下大半天雷,使闪烁的电光如细水长流般地落至陆宁初身上。 陆宁初眼神微动, 却只能咽下口中血腥气, 继续紧盯天门。 他和龙渊各有各的分工。 因为二人始终立在一处,原本分开落下, 只是互相影响的两道天雷,终于忍无可忍地融作一道, 以更可怕的威势狠狠劈下。粗壮胜过原先两倍的雷柱, 只是边角逸出的细细电光, 便能将石块劈作齑粉,留下蛛网般开裂的焦黑凹坑。 有细碎的硬物落到的脸上,那是龙渊碎裂的龙鳞。陆宁初握紧轻雪, 深长吸气,但终是忍不住游移视线,看向龙渊状况。 漆黑的龙身上,金色的血液尤为明显,原本飘逸的龙尾也不正常地弯曲。陆宁初不由心脏一抽,失了对天雷的及时化解,半截衣袖消失,小臂皮开肉绽。 然而他顾不得疼痛,转眼又是神色一凛,双眸死死盯住天门,指剑向上,劈出条条道道万千剑意,将那欲要合拢的天门狠狠撕开! 小臂绽开的血肉涌动,飞快愈合,但下一道雷霆又已然落下。被剑意撕开的天门只撑了片刻,就又见合拢之势,这是与窃天者们的角力,万万不能退却。 雷霆将至之时,陆宁初悬空的脚下忽然出现实感,是龙渊将他托于龙首之上,及时避开雷击。粗长的雷霆贯入地面,巨大的黑龙犹如盘柱将其盘绕。 没有击中目标的雷霆狂怒,噼啪绽开无数横向的电光。一人一龙无处可逃,从头到尾都被劈了个遍。但原本一束的雷霆化作千条万缕,威力难免下降,一人一龙不仅没有如何受伤,反倒更方便了吸纳灵气。 耀白电光闪烁的雷域中心,巨龙托着白衣剑修不断向上,剑修昂首不断斩出剑意,使得那天门反复合拢撕开。 炼虚合道境的天劫本就有七十二道,二人的天劫融合之后,陆宁初多出来的七十二道剑道劫,龙渊多出来的诛邪雷,亦需同渡。狂怒的雷不断落下,一人一龙身上都愈见血迹斑驳,然而他们眼中的战意却越烧越烈。 七十二的正常天雷才刚结束,彰显天怒的诛邪雷就轰然劈下,俨然不欲予妄图登天的邪魔喘息之机。这一道天劫,陆宁初不敢让龙渊接下,当即飞身先一步迎上。 这是二人提前说好的策略,但陆宁初将要撞上诛邪雷之时,龙渊瞳孔骤缩,骤然引首赶去。 小心! 正常天雷是耀白,诛邪雷是灿金。那道粗硕的灿金雷柱出现之时,有一点锐利的金光一闪而过,藏入诛邪雷的光芒之中,难辨其踪。 龙首重重撞开陆宁初,诛邪雷为轻雪引走部分,但终是剩下些许劈中了一截龙身。除此之外,还有金属重重刮擦、碎裂的声音响起,只见一道璀璨金光擦过龙身,紧接钉入地面,引起一阵地动山摇,直带着地面塌陷了千里之远。 吼!饱含痛楚的嘶吼响起,庞大的龙身不住扭动,如同人痛到极致时的疯狂翻滚。 龙渊!陆宁初被撞出很远,且化解了诛邪雷才敢靠近龙渊。 入目先是一片刺眼的金色,那是金光所过之处的龙鳞被粉碎大半。还有诛邪雷劈中的地方,电弧纠缠,久久不消,不断有森森黑气从龙渊身上浮出。 而那道钉入地面的金光,是一支巨大的金色箭矢。 陆宁初的神色骤然狰狞。 这是窃天者在上界对他们出手了! 剑道雷紧随而至,天门也又见合拢。陆宁初心疼龙渊重伤,但也知晓,以龙族的恢复能力,伤势并不致命。 他忍着心痛,忍着担忧,疾飞向上,以极近的距离迎住剑道雷,随后悍然挥剑,竟是将他剑道雷生生斩碎,并且剑意裹挟碎裂的电光,飞快倒冲天门。 天门再开,甚至因为电光炸裂,被扩得更开。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倏然三点金光先于剑道雷出现,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奔陆宁初而来。 俨然,方才电光反冲,炸到了立于天门之后的某个倒霉蛋。 三支巨箭,若是躲开,则会射中龙渊。陆宁初冷笑一声,无数浅蓝剑影浮现,聚成莲花形状挡于巨箭之前。 两者相撞,出现冰裂之声,然而立刻又有更多剑影补上,层层叠叠如同厚盾。剑盾在巨箭可怖的力量下艰难转动,接住巨箭的一面在反复的消融下不断生出冰霜,终是寻得临界,使巨箭骤然偏向! 不过来自窃天者的巨箭,威力终是不可小觑。三支巨箭平行排列,边缘两支偏向斜飞,但中间那支,到底是穿透了剑盾。 陆宁初面色不惧,正打算硬接,却有龙啸响起。 黑龙盘旋而上,缠住巨箭,以扭转之力卸其冲势,随即狠狠甩身,将其甩至远处。 龙身上可怖的伤处已经为新鳞覆盖,但陆宁初仍有担忧,先一步接住接下来的剑道雷,同时问道:诛邪雷? 待其消失之后便无任何伤痛。 陆宁初微微一怔,紧接又立刻释然。 龙渊的本质终是金龙,诛邪雷降下,是因为替他窃天改命沾染的恶孽,如此说来,诛邪雷对龙渊反而有益。 不过,即便有益,陆宁初也不忍龙渊用那样痛苦的方式变回金龙。龙渊从来不会因为伤痛肆意吼叫。 黑龙再次托起剑修,于不断落下的雷霆中游走。间或仍有巨箭射来,还有钟鼓之声响起,但不必剑鸣龙吟,就被雷声轰然炸碎。 天门开合反反复复,但终是停留于开启,迎来两个飞升之人。 陆宁初释出剑意,龙渊盘旋龙身,眨眼便没入天门,只余霞光渐渐消弭于乌云之中。 一人一龙自是充满戒备,天门通道的光辉湮没之后,便见各色光辉袭来,且再有钟鼓之声响起。 然,不及这些攻击临至,一人一龙身上,忽有金光骤然绽开,耀眼胜过任何。 龙渊身上的漆黑之色,浮雾一般被金光排开,紧接如同有狂风扫地,骤然向外席卷。 窃天者们的攻击在这次风暴中尽数粉碎。 陆宁初却无暇旁顾,陷入了暂时的惊怔之中。 穿过天门之后,他和龙渊之间的金色丝线,便骤然出现,并且凝实宛如实质。但还不待他细观,这些金色丝线便又突然尽数化作灵光飘散。 点点飞舞的灵光映亮漆黑的眼眸,陆宁初瞳孔一缩,只觉无数陌生却又熟悉的记忆,如同狂猛的海涛般澎湃而来。 这是他在无数个轮回中的记忆。 龙渊。 托载着自己的巨龙,终于如他所愿的那般,完全变回了金龙。 那纯粹耀眼的金,实在有些刺目,陆宁初情不自禁落下泪来,翕动着嘴唇颤声。 龙渊。 然而二人并无叙旧的闲暇,方才的风暴只有一次,窃天者们的攻击转瞬又来。 恢复了原貌,也恢复了记忆的龙渊,并不像陆宁初那样激动,只柔声提醒:先解决了窃天者。 陆宁初抿住嘴唇片刻,才在挑飞一支箭矢,斩断三根木藤,并且用冰剑熄灭两团离火的同时,轻轻应了一声。 嗯。 原来替他窃天改命之人,就是龙渊自己。但他却那样没用,总是一次一次地失败,连累龙渊也跟着他一次一次死去。 除了尚未改命的第一次,每一次,龙渊都死在他的前面。 第一次他死之后,龙渊又都做了什么,才使得他有了这样一次次重来的机会? 骤然接受庞大的记忆,陆宁初根本注意不到那些过去的自己都有些异样,他只有残魂经历的记忆,却不知晓当时的自己并不完整。 他恨自己无能,更恨窃天者们妄为。那一次次杀死他和龙渊的罪魁祸首,正是这些权欲熏心的混蛋! 无数的剑意如同暴怒的海,山呼海啸地粉碎窃天者们手中的法则。 那些箭矢、那些木藤,还有水流火焰,俱是法则的具象。然而这些本该所向披靡的东西,此刻却宛如最廉价的纸张一般易碎。 窃天者欲近身肉搏,却又全然敌不过龙渊的龙身。 龙族本就得天独厚,生来便有强大的身躯,更何况,龙渊还是龙族中最为尊贵罕见的金龙。 这样的劣势之下,窃天者终于不再保持傲慢,有姿容绝色的玉女朗声:等等! 你不必非要杀我们,我们可以与你共享这天道之位!我等苦修飞升,是为挣脱束缚,难道你真的甘心继续活在天道的拘束之下吗! 有不赞同的窃天者发出怒斥。 陆宁初却是冷嗤:我飞升就是为了宰了你们。而且杀了你们,独享这天道之位岂不更好! 混账!连天道都败于我们之手,就凭你这个天道走狗,也敢口出如此狂言!长须鹤发的男修长眉倒竖,一副威严长者之状。 陆宁初正想给他一剑,叫他收了这恶心的做派。 却见这人脸上的皮肤忽地鼓胀起来,直至顶破面皮,生出一张长牙青肤的雷公脸庞。 起初陆宁初以为,这男修本就不是人族。然而这雷公脸原来的那副模样,却是化作另一个头颅,和另一个红色兽首共生雷公脸的两侧。除此之外,这雷公脸的身躯也发生变化,撑破衣裳,双腿化作有鳞兽腿,腹部及上却又生毛发,双臂仍是人臂,但其背后却生羽翼以及触手。 再看其他窃天者,竟也是如此一般,尽数变得怪模怪样。那位玉女,正面仍是那副绝色之姿,然其背后却又生出另两具身躯,一具狰狞有鳞如同蜥蜴,一具更是直接就是猿猴。 这等怪模怪样着实可怖,但比模样更可怖的,是这些变成了怪物的窃天者本身。 人族之躯无法与龙族比肩,怪物的身躯却能不落下风,甚至更胜一筹。 陆宁初被男修的双臂击中剑锋,只觉无比可怖的巨力传来,甚至来不及卸力化解。还有雷霆顺着剑锋游走而来,陆宁初抖腕振剑,以剑意斩落男修手掌,方才脱困。 他看着男修拾起手掌轻易重接,眼中显出凝重之色。 这些窃天者竟是吞噬了部分法则,使自己与法则融为了一体。 第145章 代价 不记得就不会难过。 法则本来无形, 强行有了形体,变成这等怪模怪样倒也不是说不通。 剑意能斩法则,但窃天者们的肉身经过千锤百炼, 本就极为坚韧, 法则与其相融之后, 更是将那坚韧提高到了极致。剑意仍然有用, 但显然不再那么轻松。 当初那个附身李云琅的老妖怪也终于排众而出, 毕竟那张牙舞爪的触手实在眼熟, 其完整的形态也长得十分特色,与当初那个如同海胆般的触手球类似, 却只在中心留有一张人脸。 原本仙风道骨的神明骤然变成这般奇形怪状, 并且还齐齐围堵过来,那画面可谓是相当令人不适。 饶是陆宁初,都忍不住额角跳了一跳, 才又挥剑砍了过去。 冰对法则毫无用处,至多只能在对方的箭矢、雷电等具象化的东西过来时挡上一挡。若是法则们亲自上手,再厚的冰都如同并不存在。 唯一有用的只有剑, 但法则们的再生能力极强, 远非当初在下界时,那一小坨老妖怪的□□可以比拟。 窃天者们显出异相没多久, 陆宁初就连冰都凝不出来了掌控冰的法则禁止了他。他记不清自己挥了多少次剑,只能一剑一剑, 一点一点地磨灭法则。 诚然法则们的恢复能力极强, 但只要对准一处, 不断不断地出剑,总能将一处完全斩碎,斩至彻底消失。 面对窃天者们的围攻, 他和龙渊当然没法游刃有余,他受过的伤,龙渊受过的伤,都已是数不胜数。 好在,他和龙渊的恢复能力都足够强悍,虽然不比法则们那样变态,但足够应付伤势。 乘着金龙突破重围,又立刻掉头杀回,与那执掌水法则的三身玉女交手。这些窃天者习惯了用法则压人,彼此间的争斗又以下棋取代,漫长的岁月显然弱化了他们的身法,只要注意那些多出来的肢体,便能很好地避过致命伤。 漫长的战斗使挥剑和闪避仿佛变成了本能,不管袭来的是兽爪、触手亦或是人掌,陆宁初不必思考,身体便能自行做出回避的动作。 这让陆宁初有些恍惚。 窃天者们选择法则,丢弃了身为人的自身,丢弃了曾经拥有的精妙身法,而剑修的身法却是站在所有修士的顶端。 赶尸老祖突破封锁飞升,窃天者们不欲与其分权,将他打回下界,使得下界有了一卷炼制戮古神尸的卷轴。 方才强行突破封锁所受的伤正在飞快愈合。窃天者们想杀他,结果却让他成了戮古神尸,让他拥有了举世无双的恢复能力。 或许这就是命运。 吼! 蓦地一声龙啸,是法则重重拦于眼前,龙渊狠狠冲撞而去。 陆宁初陡然惊醒,斩断攀住龙角的触手,转眼又将凝聚的剑意狠狠刺向触手中央的人脸。 不是命运! 在真正的命运之中,在最初的第一世时,窃天者们早就得逞,天道与他都已落败。是龙渊凭着对他的执着,历经无数轮回,才将他的命运拨到了胜利的道路之上。 只是,窃天者们既然能推演出他必将取他们性命的结果,为什么却没有像针对他一样,针对龙渊呢? 这就好像,他们根本无法算到,龙渊对他必将取他们性命这个结果的重要性。 明明远离了法则们,身上却传来撕裂之感,这是空间法则意图用分隔的空间撕开他的身体。 陆宁初手腕一振,释以剑意粉碎那不可见的空间。 同时抿唇,心脏有些不安地跳动起来。 窃天者不对龙渊下手也不是说不通。赶尸老祖的记忆中,时间法则早在窃天者们作乱之前就已消失。没有时间法则,窃天者们自然推演不到重生轮回之事,也意识不到龙渊的重要性。 不过,时间法则消失之后,下界与时间有关的术法绝迹,就算留有记载,也无人能够施展。龙渊又是如何能够使他一次一次地重生? 第一世之后的每一世,明明初见都是陌生人,龙渊却总是对他很好,对他十分执着,俨然是延续了第一世的感情。这只能是他的重生与龙渊密切相关,甚至就是由龙渊主导。 天道既是法则,每一道法则都是天道的部分。天道不会自行剥离时间法则,就像人不会自己剁了自己的手掌。时间法则消失,只能是被窃走,这即是说,时间法则就算不像眼前这些法则一样有了意识,也至少是掌控在某一个个人手中。 有了掌控时间这样巨大的权利,还无私地帮助龙渊? 这必不可能。 毕竟对方若是无私,若是无欲无求,也不会窃走时间法则独占。 那么,龙渊又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换来了不计次数的重生轮回? 从魔主变成离恨天弟子的代价,是天龙真君变成龙渊魔尊,二人处境互换。但除此之外,他真的想不到也看不出来,龙渊究竟是用什么换来的重生。 心头的不安愈演愈烈,明明心脏疯狂跳动,胸腔之中却又仿佛开了一个大洞,空荡荡地寻不到实处。 不过,陆宁初也没法一直走神。 窃天者们的身法虽然退化,但毕竟都是天资极为卓绝之人,很快便有提升,以更刁钻的角度封锁一人一龙的行动。 缠斗许久,只磨去对方类似一只手、一只脚左右的部分,若不是上界遍布最纯粹的混沌之气,能够飞快补充灵力,就算陆宁初的内心能够坚持,只怕也要担忧灵力用尽的问题。 毕竟对方人多,唯一有用的办法又是这样的水磨工夫,要想彻底消灭所有窃天者,只能打个天长地久。 陆宁初不是没想过逐个击破,但窃天者们不是蠢货,他若盯准一人,其他人不会坐视不理。 哗啦。 龙渊的龙鳞碎了又长,反反复复不知换过了几轮,陆宁初身上的皮肉也是绽开愈合不断。所幸,这样倒也带动了混沌之气对肉身的淬炼。 剑修攻击强且身法快,本身的肉身却相对孱弱。陆宁初起初是依赖戮古神尸的恢复能力撑住攻击,但随着混沌之气的反复淬炼,他的肉身坚韧程度便渐渐能与窃天者们比肩了。至于龙渊,那更是胜过了窃天者们的法则之身。 法则在被一点一点地磨灭,一人一龙却是肉身愈发坚韧,此消彼长之下,就算仍是水磨工夫也磨出了上风。 龙渊的龙身不断搅乱金箭、水流等具象化的法则,掀起种种金铁交鸣、风啸水怒之声,还有各色光华闪烁不断。 身躯庞大并且强悍,总能强势撞开他们突破重围的金龙,在窃天者们眼中着实碍眼。若是只有陆宁初一人,区区人族之身,哪有那么容易挣脱围困。 至于陆宁初,因为不能凝冰,战斗方式便单调许多,虽然浅蓝剑影也能作出许多变化,但攻击方式终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劈砍挑刺。这实在有些枯燥,但剑修入门的日课便是挥剑一万,于陆宁初来说,看做一场加了身法,且挥剑数目不计的日课倒也无妨。 不过饶是如此,陆宁初还是觉出了微微的烦躁不是因为挥剑,而是因为纳闷。 纳闷真天道为何还不出手。 法则是天道的部分,难道真天道真要放弃这些法则,让他尽数磨灭? 该死的终究只是窃天者,若是法则也随之消失,那基于法则而生的下界,还能继续存在吗? 三头雷公只剩下了一个头,背上的羽翼也只剩根处的骨茬;三身玉女只剩蜥蜴身;老妖怪体型缩水过半 漫长的战斗终于磨到了后半,不待陆宁初迟疑,窃天者们便有了新的行动。 只见那些窃天者,竟是聚作一团,飞快地融合在了一起! 那是比分开时更加难以形容的东西,人面、兽首,还有各种奇怪的骨刺、肉枝,各种风牛马不相及的特质都出现在同一个体之上,混沌一团,只剩扭曲。 陆宁初瞳孔一缩,骤然跃下龙首,向着这团怪物飞去,同时喊道:龙渊退后! 陆宁初跃起的刹那,无形的涟漪从怪物身上的每一个孔洞溢出,种种具象的金木水火土,完全分不清彼此,也如怪物一般融作一团,以诡异令人不适的节律袭向一人一龙。 漫天剑影显出,但其所携剑意,却只够消去一层,还有更多攻击,如同源源不断的海涛一般涌来。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陆宁初可以自保,但若是龙渊中招,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不愿留下陆宁初一人的犹豫,导致后撤慢了片刻的龙渊,被海涛沾中龙尾,霎时只剩金色的龙骨。 滚开!陆宁初当即暴怒,折身在龙渊尾端清出一圈空白。 金色的龙骨上飞快长出新的血肉,龙渊吟啸:我没事! 陆宁初却已气势汹汹杀回,一副誓要完全磨灭窃天者们,全然忘了自己方才的担忧。 方才攻击窃天者,陆宁初是专于一处。因为这样才能有效地削弱对方,不然以窃天者的再生能力,分散的攻击实在聊胜于无。 但此时陷入狂怒的他,却是不管不顾,使出全力将整个怪物团都覆盖在剑意之下。 不计其数的剑意没入怪物身躯之中,即便每一道造成的伤害有效,但如此仿佛被扔进针林一般的情形,还是使得怪物发出难听的嘶鸣,形体剧烈扭曲变形。 陆宁初怒气熊熊,并不打算一击便罢。又是铺天盖地的浅蓝剑影出现,但未及袭向怪物,便因为骤然出现的无形波动出现了停顿。 停顿只有一瞬,转眼便又携着剑意贯入怪物身体。 然而这回,怪物却没变形,而是在无形的波动笼罩之下,生生僵住。 陆宁初微微掂了下轻雪,正思索要不要继续出剑,就觉一股意志传达,让他不必继续出手。 是真天道来了。 不知是窃天者们融合,还是剑意扎穿所有窃天者,给了真天道机会。陆宁初紧紧盯了两眼,便连忙转向后方去看龙渊。 ! 龙首却是已在近前,温柔地撞了他一下。 我没事。 有着漂亮金色长鬃的龙尾翘起,摇了一摇。 已经完全恢复了。 陆宁初顿时松了口气。 嗬啊! 嘶哑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陆宁初回首望去,又觉脚下传来一股力量,不及回神便已坐在了龙渊前探的龙首之上。 陆宁初:? 龙渊上下晃了晃龙首:应该没我们的事了。 声音是怪物身上的人脸发出来的,还有其他各个部分都在向外鼓动。 向外探出的一张人脸下是烂泥般的黑色,破漏的孔洞之下,是无形纯粹的透明。 这是真正的天道在分离窃天者和法则。 陆宁初彻底松懈下来,乖乖坐好,倚着龙角看起了戏。 分离的过程很慢,看到率先被分离的窃天者化作了一捧混沌之气,陆宁初才移开视线,看向了更远的周围。 所谓的上界,只有色彩蒙蒙的混沌之气,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有着琼楼玉宇,有着仙气飘飘。这里没有天、地,没有任何实物,身至此处便如身处虚空。 不过。 陆宁初的眼睫微微一颤,随即瞪大了眼睛,看向斜上方,不知是在近处还是远处的,无数碎星以及数不清的丝线。 碎星的大小光芒都各不相同,丝线也有金、白、黑、红等数个颜色。陆宁初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窃天者们用来操纵芸芸众生的棋盘,碎星为棋,线为因果。 上界虽然荡然无物,龙爪轻轻一勾,竟是隔空不知从何处勾来一片殿宇,但飞升之人,可以自行构建想要的东西。 那被勾来的殿宇,有地面,有花草,有流水,有走兽,甚至上方还有浮云朵朵倒是真有几分世人想想中的天宫模样。 这不是属于这一世龙渊的记忆。 陆宁初顿时凝神,坐直身体,想问重生之事。 龙渊啊 却被一阵饱含不甘的强烈波动打断。 龙渊像是并不关心陆宁初想说什么,又上下晃了下脑袋,使得陆宁初颠了一下,歪倒身体不得不又抱住龙角。 结束了。 窃天者们组成的怪物彻底消失了。 又是一阵柔和的风抚过混沌之中本没有风,这是真正的天道在向陆宁初示以谢意。 没有言语,也不是神念,只是一种冥冥的传达,陆宁初知道了真正的天道,要去修复受损的法则。 天道无情,所以并不会久留,表完谢意之后,便在再一次抚过陆宁初的风中,迅速销声匿迹。 陆宁初愣了一瞬,而后飘下龙首,想让龙渊变回人身,却见对方已经完成。 他再次开口:龙渊 却是又被打断。 宁初。灿金的眸子中盛满温柔,要过得开心。 飞升之后,陆宁初便已跳出轮回,他的魂魄重新完整,他的肉身重回生机。他彻底摆脱曾经的死亡,完完整整地活了过来。 窃天者们已死,这世间再也无人能够威胁陆宁初。 陆宁初的心头倏然一跳,蓦地想起第一世自己自尽的时刻。 那时他带着满心对龙渊的成全,看着龙渊的眼神大抵也是如此! 他陡然慌了起来,然后比他更快的,是突然出现的层叠幻影。 明明只有一瞬。 他却看到了许多。 幻影层层叠叠,却只有他一人的影像不断重复,就在他身前不远的龙渊完全没有出现。之前回想看到幻影,那里面的画面分明就是当时周围的场景! 长长游动的星空不知从何处出现,明明没有嘴部,甚至一点不似星空的东西都不曾出现,可他却看出了血口大张的感觉。 还有龙渊,他不动不说,似是完全没觉出身边的异样,以及身后扑来的星空,只带着微笑,用那该死的仿佛心愿已了般的温柔眼神深深凝望着他。 虽然只有一瞬。 但龙渊还是看到了陆宁初惊慌失措的神情。 他的心骤然一痛,嘴角也瞬间扯平,但只是垂眸,并不反抗已经到来的祂将他吞噬。 这是代价,是他从一开始就答应好的代价,亦是他无法逃脱的陷阱。 不计其数的重生,并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 龙渊的嘴角又牵起了一些。 祂吞噬的是他的存在。被吞噬后,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所有人都会彻底忘掉龙渊。 不记得就不会难过。 璀璨刺目的金光中,男人线条好看的下巴轻轻移动。 宁初。 极轻的呢喃无人能够听到,转瞬便淹没在了更加强烈的金光之中,最后只剩一点如豆般的金色,仿佛星子般的点缀在星空之中,随即又因星空自身的流动,很快消失踪迹。 骤然变成孤身一人,陆宁初理所当然地懵了。 不过只懵了一瞬,他就回神,突然抱住脑袋,显出狰狞惊恐之色。 不!不! 和龙渊相处的每一刻,他都视若珍宝,然而这些最珍贵的记忆,竟是在他脑海中飞快消失! 陆宁初狠狠抓挠着头皮,想要阻止记忆的消失,但这并没有用处,记忆还是如同开闸的水流,飞快流走之后,只剩一片空白。 狰! 轻雪嗡响,为御剑之术控制着飞于眼见,紧接狠狠下落,穿透了陆宁初的手掌。 轻雪飞起,大量的血骤然喷出,然而陆宁初全然不顾,只控制轻雪继续下落飞起,不断穿透自己的手掌。 不能忘!不能忘! 消失的记忆都与龙渊有关,这是要他忘记龙渊! 他不要! 左手的手掌之中,已多了一个血淋淋的龙字。伤口中留意剑意入骨,只要剑意一日不消,伤口就永远不会愈合。 轻雪穿透右手手掌,然而才起落三回,便停滞于第四次下落。 手掌上的疼痛刻骨,陆宁初茫然地看着右手只有三点水和一截未完的竖的伤口。 龙什么? 第五卷 时之虫 第146章 归来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对剑修来说, 双手是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不能握剑,就不能被称之为是一名剑修。以灵力操剑?那只能被称之为器修。 手指微微抽动, 就是无比尖锐的痛。 自己留下的伤口, 陆宁初当然不会认不出, 不说那熟悉的剑意, 就是轻雪都还明明白白地插在他的手掌中。 轻雪是他的本命灵剑, 旁人可使唤不动。 而且上界空空荡荡, 也的确没有旁人。 陆宁初立刻明白过来,自己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伤痕入骨, 还有剑意阻止愈合, 这是为了时时刻刻都能感受疼痛,是为了告诫自己,忘记的东西极为重要, 并且必须找回。 只是,他下手的时候似乎有些来不及了。 陆宁初怔怔看着右手掌心那未完的一竖,如何都想不出自己原本要留下的到底什么字。 因为只有半截竖, 这一笔, 可能是竖,也可能是竖撇。有着三点水, 第四笔又是这两个笔划的字,少说也有十几个。 而且就算找对了字, 这个龙什么指的又是人名、地名或者物名中的哪一样呢? 陆宁初怔了许久, 终是只能控制轻雪拔出。靠着毫无头绪的猜测补全, 只会误导自己。 伤口不愈,但血已经不再落了。无时无刻都在的痛,死死拉住陆宁初的注意, 使他看着手心的字,再度陷入愣怔。 他想过了每一个可能的字,想过了每一个龙什么可能指代的东西,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有一点回忆起来的迹象。 龙泪、龙洞、龙渊、龙渺、龙涧每一个符合条件的词,都像悬浮的空中楼阁,完全找不出曾经存在的痕迹。 未曾忘记时的自己,不惜在最重要的双手上留下永恒的伤痕,这是要他绝对不能放弃。 站立变成盘膝,陆宁初弓背俯首,一错不错地盯着双手的手心,仿佛变成了雕塑。 只有混沌之气,没有日升月落的上界,无法彰显时间的变化。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宁初才终于又动了起来。 他直起腰,撑着膝盖解开盘膝的姿势,重新换成站姿,但紧锁的眉头仍然没有解开。 轻雪再度出现,被发着颤的手掌握进掌心。陆宁初抬头看了眼周围,近处的一片殿宇,有流水潺潺,有鸟鸣啾啾,明明有不少声响,却还是让他觉出了一种无端的寂静。 想不起来,就去找。 棋盘已被天道抹除,芸芸众生的命运重回隐匿,无人再能肆意拨弄。飞升之后变得更加强大的神念飞快扩张,探知完窃天者们留下的遗迹之后,便只剩没有边际的混沌。 陆宁初失望的收回视线,抬手挥动轻雪。 无数浅蓝剑影疾射而出,搅碎窃天者们留下的遗迹,便没入混沌深处没有留下一点涟漪。 陆宁初再次挥剑,试图找到上界和下界的壁障。 他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他要回下界。 但混沌之中的距离十分奇怪,远近都非肉眼所见,有时看着很近实际却很遥远,有时则又反之。天门关闭之后,混沌便发生变化,不知将两界的壁障藏去了何处。 不过,不断地出剑搅动混沌,终是惊扰到了天道。 柔和的风轻轻抚过,陆宁初停下动作,向困惑的天道解释动机。 我要回下界。 柔和的风荡了一荡。 陆宁初握紧轻雪,使手上的疼痛更甚。 我要去找东西,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风停了一阵,才又重来。 陆宁初郑重道:只是找东西,不会乱来。 对于帮助了自己的剑修,哪怕无情,天道也多了一分信任与宽容。 风彻底消失,陆宁初却精神一振,向着天道给他指出的方向出剑,直至劈出一道裂隙。 裂隙之后便是热闹的芸芸众生,陆宁初投入其中,只觉眼前一晃,便已来到了蓝天白云的高空。 辨清下方的山河,找到方向后,他便掠向了无极剑宗。 到了无极剑宗山门近处,陆宁初微微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飞进飞出的人影。 不可能他一离开,离恨天就出了小世界,所以他在上界到底待了多久?又或者是上界和下界的时间不同,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以陆宁初如今的修为,他若不愿,任何人都无法窥视到他的行踪,且无极剑宗的大阵也不会拦他。 畅通无阻地进了无极剑宗后,各处山峰都有人迹出没,可见是彻底搬出了小世界。陆宁初匆匆扫过,准备直奔主殿去找陆清月,却突然停住视线,盯住了远处一座满是皑皑白色的山峰。 那是他的住处。 皑皑白色,是名为月见幽的繁花。 月见幽是他亲手种下。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的住处,种上满山的月见幽?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抽动,钻心的疼直抵突然加快跳动的心脏,盛满困惑苦恼的眼中,终于亮起灼灼神采。 月见幽之于龙族,如同猫薄荷之于猫。 他种了这么多月见幽,是为了像梧桐招来凤凰那样,企图招来龙族吗? 掌心的第二个字虽然无法确认,但第一个字却是实实在在的龙,他当然会去想,自己忘掉的东西是不是跟龙族有关。只是在上界思索的时候,一切都如悬浮的空中楼阁,哪个都没能引起记忆的任何波澜,当然也不觉得手上的龙什么,一定就是与龙族有关。 此时亲眼见到数十年前亲手种下的月见幽,他才自记忆的犄角旮旯中,想起月见幽与龙族的联系。 只是。 灼灼的神采收敛。 下界已经数万年没有龙族出没了。 难道他是想提醒自己,一定要找到龙族,并且拐一条回家?他是对龙族有什么特别的癖好?那个龙什么是与找到龙族有关的线索? 而且,如果只是这样的小事,只是个人的喜好,他为什么会忘记呢? 忘记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龙。 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陆宁初也能看清,月见幽被吹落的花瓣随风飘散。 他生出了新的疑惑。无极剑宗的大阵下界无人能破,就算真有龙族重新现世,他往无极剑宗里种上这么一山月见幽,龙族想来也进不来啊。 难道他已经成功拐到了一条龙? 并且忘掉的也正是那条龙? 陆宁初皱眉苦思,试图激起一点回忆,然而不管怎么想,别说自己跟龙相处的回忆,就是下界有龙族出现的印象都没有出现。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忽有剑修自不远处嗖地飞过,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可以去问陆清月。 他失忆了,别人可没有失忆。 陆宁初隐匿了身形,若非主动暴露,没人可以发现他的踪迹。他连忙飞至主殿,现出身形,匆匆向里。 殿内有人正在交谈。 有人在苦苦劝说:今年新收的弟子都不错,你真的不考虑再收个徒弟吗? 有人却是不耐:我说过这件事不要再提。 劝说那人不想放弃:清月,我知道你是放不下 然而话到一半,却被陆清月手中玉盏滑落的脆响打断。 宁初! 陆清月霍地起身时,长老们还是诧异,而听到这一声后,则是齐齐震惊,随着陆清月的视线望向殿外。 身穿白衣,只有十八岁少年模样的剑修立在殿门不远处,露出些许白牙,笑吟吟地招呼道:弟子陆宁初,见过师父,见过各位长老。 陆清月和长老们当即迎了上去。 小宁初你不是飞升了吗? 对啊对啊,你怎么回来了?你这臭小子当初走的时候也不知道跟我们说一声! 你这是上天回来了?那些个什么窃天者怎么样了? 长老们问得七嘴八舌,陆清月却只是看着,直到上下反复看过,都没看出异样,他才有些艰涩出声道:回来就好。 飞升很难,但回下界更难,毕竟飞升后的修士实在太过强大,若是能随意回下界,下界怕是要乱了套。所以即便陆宁初能赢过窃天者,陆清月也做好了永别的准备就算他有机会飞升,也未必能够成功。 陆宁初怔了怔,抿唇笑道:嗯。 陆宁初回答了好些个问题,才终于消除了长老们的惊讶。长老们也是这才想起来,他们把人堵在门口,连坐都不给坐的盘问了半天。 他们连忙迎着人进去,陆宁初问道:如今大家都搬出来了,这是距我飞升过去多少年了? 长老们顿时又多看了他几眼,五长老拍拍他的肩,有些感慨地道:二十年啦。而且搬出来也没多久,这是前两年出去探听消息的时候,听说魔道的顾崇明突破合道期了,知道你赢了那些个窃天者,咱们才终于放心搬出来的。 陆宁初琢磨了一下,就算他磨那些窃天者确实磨了很久,但怎么样都到不了二十年这样的地步。看来的确是有所谓的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陆清月方才没看出异样,是因陆宁初垂着双手,大半个手掌都被衣袖拢着。然而落座时却难免露出端倪,当即被陆清月眼尖地发现。 宁初,你的手怎么了!?刚要做下去的人立刻又站了起来,甚至心急地来到陆宁初面前要他摊开手掌。 剑修剑修,必须用手握剑,若是剑修的两只手都出了问题,那便再也不能做一个剑修。 手上的伤本来就瞒不过去,陆宁初只得摊开手掌。 师父不用担心,这是我自己弄出来的伤。 你好好的弄伤自己的手干什么!陆清月忍不住怒斥。 虽然陆宁初的双手未废,但穿透手掌的伤痕,足以看出下手时有多狠辣。 陆宁初却是一愣,眼中浮现些许惶惶。 师父你知道我没写完的这个字是什么吗? 第147章 遗忘 所有人都不记得。 你管这叫写!?陆清月震怒, 直愣愣地指着陆宁初手掌,一副要气晕过去的模样。 不是师父你能先告诉我这应该是什么字吗?陆宁初有些急了。 陆宁初的不是,显然不是回答自己的问题, 只是为了带开话题。陆清月气得甩袖:我怎么知道你这么作践自己是要干什么! 其他长老亦是一脸不解, 没有一人来回答他的疑惑。 如果知道答案, 陆清月和长老们就算生气, 也不会故意不说。 胸口仿佛开了一个大洞, 心脏被拽着不断向下坠落, 永远无法抵达尽头。 陆宁初惶恐而急切地解释:我失去了特别重要的记忆,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我忘掉的东西跟龙有关, 师父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行了!陆清月突然上前拉起陆宁初的手腕, 把手松开! 被伤痕穿透的手掌不知何时紧紧握了起来,仅从手背紧绷的程度,能都想象出会有何等的疼痛。 陆宁初一颤, 显然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他颤巍巍地松开,整个手掌都因为肌肉的自主抽搐而抖个不停。 陆清月心疼得不行, 但又切实被自残的行为气到, 还是忍不住数落:你这混小子!不就是说你两句,我这做师父的难道还说不得了! 然而陆宁初的眼神一点都没落到手上, 只看着陆清月,满眼都是诚惶诚恐的希冀:师父, 我原来身边是不是有一条龙?我种那些月见幽是不是就是为了那条龙? 陆清月和长老们顿时静默, 看着陆宁初的眼神, 他们实在不想让他失望。但,他们确实不知道答案,甚至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宁初陆清月皱紧眉头, 斟酌着语气问道,月见幽跟龙有什么关系? 陆宁初眼中的希冀霎时摔得粉碎。 他呆呆地道:真的没有吗?我身边真的没有出现过龙族吗? 明明是很重要很重要,重要连双手都可以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连他的师父都不知道。而且月见幽种得那么明目张胆,就算他没把想拐的那条龙带回来过,也肯定跟陆清月透过口风啊! 五长老轻咳一声:小宁初啊,龙族都数万年没有出现过了,你是不是弄错了? 陆宁初脸色惨白,简直就跟丢了魂一样。 大长老连忙找补:别急别急!不是说是忘掉的东西吗,那你觉得自己忘掉的是一条龙也不一定对啊。这个龙什么,也可能是用龙取名的什么人啊、地方啊之类,你把手再给我们仔细看看。我们这都老糊涂了,指不定是一时没想起来! 然而陆清月和长老们铆足了劲,都没想起那个龙什么到底该是什么,后来甚至偷偷担忧起来,陆宁初是不是在上界遇到什么意外,导致生了癔症。 众人虽然是用了传音的方式交谈,但却忘了陆宁初如今已是大乘,他们的传音在陆宁初面前根本就是无所遁形。 陆宁初眼睫微微一颤,却并未点破。 最后还是五长老坦白道:那个小宁初啊,说实话我们这些老头子是真没想起来,你个特别特别重要的龙什么。不过你也别灰心,你们年轻人嘛,说不准这是你的什么小秘密,只偷偷告诉了你的哪个师兄师姐。这不你回来了也没跟他们打过招呼,我们这就把人叫来。 五长老话罢就要唤人。 陆宁初却是拒绝:不用了。 他稳了稳神色,只留一点遗憾停在脸上,歉然笑道:是我让师父和长老们多操心了。五长老说的有理,不过问师兄师姐的事,还是让我自己去吧。就因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实在太添乱了。 可是宁初 别说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了,就是方才那一番神色变化,都看得出来这个龙什么在陆宁初心里绝对不是小事。 但陆宁初已然起身,用轻松的语气打断陆清月道:师父你别可是了,我只是想找回失去的记忆,又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而且 他使坏地眨了眨眼:这可是我的小秘密。 说服了陆清月等人,离开主殿之后,陆宁初却又飞快沉下了脸。 他知道的,他不会因为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招来一条并不存在的龙,就去种上那么大一片月见幽。那满山的月见幽,只能是他曾经切实见到过龙,并且想要对方,所以才会去种。 而陆清月等人全然不知 陆宁初再度攥紧了拳头。 则是因为忘掉那个龙什么的,不止他自己! 白霓云、叶雨辰等人见到陆宁初时,自然都是欣喜,不过当陆宁初问及手上的两个字时,却是不出意料的毫无所获。 所有人都忘掉了那个龙什么。 陆宁初回了自己的住处,神色怔怔地看着周围的月见幽,半晌之后,才找上了千鹤君。 然而千鹤君亦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麻烦你,替我找所有与龙有关的东西。不管是人也好,物也好,或者地方也好,哪怕只有一丁点相关,也全都告诉我。 如今你可是大乘期修士,我怎会觉得麻烦。千鹤君无奈一笑,而且你的要求,已经有人向我提过了。 陆宁初一愣,估计是陆清月和那些长老们,便又道一声:多谢。 挥散水镜之后,陆宁初却是想起了陆清月和长老们的担忧。 癔症吗。 他举起双手,再度盯着掌心,陷入不可遏制的怀疑 所有人都不记得的东西,真的切实存在吗,真的不会只是他的臆想吗? 月见幽是龙族喜欢的东西,但他种月见幽,就一定是为了讨好龙族,而不是因为自己喜欢吗? 说不定,手心的这两个字,只是窃天者们临死前不甘心的报复,是某种奇怪的咒文。窃天者们企图毁掉他最重要的双手,企图阻止他继续握剑,却因被他打断,所以未能完成。至于为什么会是轻雪,为什么会有剑意,或许是窃天者们控制了他,毕竟他当时的记忆确实有些断续。 而且,窃天者们的目的可能不止如此。如果第二个字也完成的话,他说不定会直接疯掉,因为未能完成,如今他才只是生出了莫须有的妄念,仿佛得了癔症。 明明是合情合理的怀疑至少比所有人都遗忘同一件事来得合理,可陆宁初却骤然觉得,身体内部生出了无边的虚无。 那是比之前的空洞更可怕的感觉,仿佛若是当真放弃了寻找,他的人生便从此再也不能完整。 指甲深深地陷入伤痕,陆宁初狠狠喘了两口气,迫使自己从怀疑中清醒过来。 他不会弄错的。 他一定不会弄错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忘了他,可是他绝对绝对不能放弃。与其相信别人,他一定要更相信自己,因为手上的这个龙什么,对他来说重要到无可救药。一旦接受他不存在的现实,他的人生便如死了一般再无意义。 哥哥! 突然响起的清脆女声,打断了陆宁初的挣扎。 陆宁初抬头,便见一个红衣姑娘已然落到他的眼前。不远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乘着飞行法器心急火燎地追来:小小姐!你飞慢点! 红衣姑娘来时极快,风风火火颇有些狂野,但到了近前却又腼腆起来,背着双手忐忑地瞅着陆宁初:哥哥,你不记得我了? 陆宁初见过小茴十三岁的模样,也见过小茴的母亲,自然不会认不出眼前的这个大姑娘,就是当初他当女儿领回来的那个小丫头。 小茴。 与此同时,他也自然而然地认出中年男人万书年。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当初你走的时候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害得我难过了好久见陆宁初认出自己,陆小茴立刻叽叽喳喳起来,其活泼程度,完全看不出小时候闷声不吭的影子。 不过,这倒是跟十三岁的小茴一样。 这一世虽然早早把陆小茴领了回来,但他并没有怎么照顾她。见陆小茴这么亲近自己,陆宁初便耐着性子听她说了许久。 不过,期间他的视线频频投向立于陆小茴身后的万书年,颇有些纳闷,自己是从哪里认识的这个人。 陆小茴的来历他当然清楚,是他亲自从洛安城接来。但这个中年男人? 陆宁初忽地想起,当初从洛安城接走小茴后,他似乎没有立刻把小丫头带回无极剑宗,而是带去了厄乱岭的一座府邸?而万书年,则是那座府邸的管事? 他好好的,为什么要带小丫头去魔修的地盘?而且他认识那座府邸的管事,那府邸的主人又是谁? 如何想不到的答案,让陆宁初当即亮起双眼,打断陆小茴的滔滔不绝:小茴,你还记得当初我把你从洛安城接走后,先带你去了哪里吗? 陆小茴不解地回答:厄乱岭的魔尊府啊。 魔尊。 陆宁初心头一喜,只觉总算有了目标,接着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为什么要带你去那?那个魔尊又是谁? 陆小茴却是困惑更甚:那不是因为是哥哥的府邸吗? 陆宁初脸上的喜色僵住:我的?怎么会是我的府邸? 小丫头当时年纪小,极有可能记错,他看向万书年质问:快说,你的主子是谁! 万书年诚惶诚恐,连忙作揖:陆剑君,我的主子当然是你啊! 第148章 痕迹 属于他们的过往。 你的主子怎么可能是我?那可是魔尊府, 我又不是魔尊! 陆宁初的反驳带着怒气,万书年打了个哆嗦,为难道:可是之前府里的人, 确实都听陆剑君您的话啊。 倏然的灵光划过陆宁初的心间, 他笃定道:那你们肯定还有一个主子!就是那府里原来的魔尊, 我是因为跟他关系好, 你们才都听我的。 万书年神色苦恼:这是真的没有啊!不信剑君你问小小姐。 陆小茴担忧地看着陆宁初:府里确实只有哥哥做主,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陆宁初稍稍屏息, 反问道:厄乱岭是魔道的地界,我为什么会在那有一座府邸?而且叫什么不好, 偏要叫了魔尊府?若是只有一座空府, 而无真正的魔尊坐阵,那些魔修会那么老实,不上门来找麻烦? 他想起了第一次去魔尊府何时, 这段记忆沉甸甸地埋在角落,需要他刻意去想,方才想得起来。那时他不过筑基, 且是偷偷溜出山门, 他是为的什么,才会跑去了厄乱岭?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陆宁初苦思冥想, 都没想起自己当时的目的,只能又问万书年:你再想想, 魔尊府是不是我去之前就有了, 你是不是也是在我去之前, 就已经在魔尊府做事了? 万书年想了一阵,愕然道:似、似乎确实如此。 那魔尊府原来的主人呢?就算后来真是我成了你们的主人,那之前总该还有一个吧?陆宁初无意识地掐着手心的伤, 你好好想想,那个人是谁。 万书年认认真真地想,想得一张老脸都皱成一团,最后还是战战兢兢地拱手:陆剑君恕罪,小的实在想不起来那人是谁了。 预料中的怒火并没有来临,陆宁初迫切的神色竟是缓和下来:也就是说,确实存在这么个人了? 万书年一怔。他实在无法从记忆里翻出这个人来,但细想之下,的确是有少了什么的感觉。厄乱岭的府邸很大,位置招眼,没点本事根本守不住,且不说没见过陆宁初前,他们是怎么保住那府邸的,就算后来陆宁初来了,他当时的修为可也不怎么高啊。 虽然有些迟疑,但他还是应道:是。 陆宁初和万书年说话的时候,陆小茴也没闲着,她皱眉想了许久之后,也喃喃道: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 哥哥和她阿娘说话的时候,是谁在逗她玩? 陆宁初没指望陆小茴和万书年记得更多,毕竟那场悄无声息的遗忘,显然波及到了所有人。他追问他们,只是试图得到一点证据,证明他找寻的东西切实存在,并非只是他无端的臆想。 陆小茴依依不舍地离开,万书年则是尽心尽职地跟着。 想起方才回忆自己初次去魔尊府的时间时,那股莫名的滞涩,陆宁初握起双手,转身进了屋内。 偷偷溜出山门,去了厄乱岭,为的就是那位被所有人忘掉的魔尊。毕竟除此之外,他便再想不出其他理由。 是不是只要是与他有关,并且失去了他的存在的记忆,都会像初次去魔尊府的记忆一样,被强行扫到角落,需要仔细回想,需要提示,才能再度想起? 手心上的这两个字,是他的名字?还是找到他的提示? 而且,这位魔尊是龙族?他第一次去魔尊府时,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种了一院子的月见幽。 陆宁初翻腾起了自己的东西,储物戒指内的物品被全部取出,零零散散地堆满了整间屋子。几件绣金的黑衣跃入眼中,陆宁初挥手召来,只稍稍一看便觉出这不是自己的尺寸。 想不出来历,那便证明这些衣服是那位想不起来的魔尊的。 至于对方的衣服为什么会在他这。 陆宁初抱着这几件黑衣,低头闻了闻,莫名觉出了一点安心。 筑基修为却不怕身为魔尊的对方,想着法地去见;魔尊府的管事把他当成主子;他当女儿养的小丫头,也被万书年当成小小姐用心伺候着还有这也种,那也种的月见幽,他和那位魔尊,八成是极为亲密的恋人。 而且,他们的感情一定很深很深。 觉出自己曾有一份炽烈的热爱,如今却一丝波澜也无,陆宁初难免有些烦躁,低头埋进黑衣又使劲吸了两口气后,才又翻起了其他东西。 只要是想不起来历的东西,统统被挑了出来。 小巧精致的紫金暖炉、半透舒适的鲛绡薄衫、不可言说的某些东西 陆宁初耳尖微微泛红,丢过黑衣盖住那些东西,心想早注意到这些东西,自己也不会给自己和那位魔尊是恋人的结论前再加个多余的八成了。 这都是什么啊。 陆宁初盯着眼前的衣服堆,在心里喃喃。 搞这么多花样,他们估计没少荒唐龙性本淫是有这个说法吧?对方是龙族的猜测,也八.九不离十。 缓了好一会,陆宁初才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回过神来。 他这得是多喜欢对方,才会任由对方胡作非为,还把这种东西都留了下来啊。 带着些许的燥意,胡乱扫视没被挑出来的东西,企图以此转移注意,然而视线却又倏然顿住,凝在了一个小木盒上。 陆宁初挥手将其召来,来历是记得清楚,这是他从东方昱那抢来的九香玉,但为什么要留着这种可怕的情毒,他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静默片刻之后,陆宁初默默把小木盒塞进了黑衣底下。 他抻了抻额头,眼神不自觉地飘到掌心。 敢情他还是主动勾引的人家? 微微出了会神之后,陆宁初才又去看正经的东西。 虽然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的深爱仍然令人烦躁,但那些东西,多多少少把他空了胸口填上了一点。 就算记不起来,他也能从对方曾经留下的痕迹,找到属于他们的过往。 紫金暖炉当然用来暖手的,鲛绡薄衫估计两用。才消退的红又泛了上来,不过这会陆宁初没再选择躲避。 对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很宠他,很爱他,方方面面都在呵护他。 他们切实彼此深爱,并且视对方如同珍宝。 眼底泛起酸涩,陆宁初揉了揉眼睛,看向了最后两样东西。 一个巴掌大小的娃娃,一个轻飘飘的锦囊。 娃娃是个布娃娃,黑衣黑发,额上两个黑色小尖,脸上两个红点作眼,一条黑线当嘴,背后还有条尾巴。 布娃娃的针脚歪歪扭扭,肉眼可见的粗糙,不过陆宁初没有丝毫嫌弃,因为这是他自己亲手做的娃娃。他怔了一会,手掌忽地收紧,意识到这娃娃的原型,就是他忘记的那位魔尊,就是他忘记的那条龙! 就算不是完整的模样,至少他知道了对方的特点,知道了如何去找对方。 陆宁初把娃娃郑重地收起,接着又去看那个锦囊。 锦囊极轻,也摸不出里面的东西,陆宁初以为里面是装了什么柔软轻飘的东西,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拉开锦囊的袋口之后,里面却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出现。 陆宁初呆了一呆,翻过锦囊检查,仍然是空无一物。 这是那条小黑龙送他的东西? 锦囊是自己买来的记忆立刻浮上心头,俨然这锦囊重要,是因为曾经的用途。 锦囊被重新翻好,抚平,因为内里空无一物,陆宁初并没有再拉上袋口。他捏着干瘪平整的锦囊,心底忽地涌上一股恐惧。 拿出来时,袋口是收紧的。 这说明,里面本来该有东西。 锦囊里面的东西消失了。 那东西跟小黑龙有关。 可小黑龙送他的东西都在。 咚 仿佛有一柄大锤,陡然砸落在陆宁初的头上。 锦囊里的东西,恐怕是小黑龙身上的东西! 小黑龙身上的东西莫名消失,所以,小黑龙也消失了!? 才刚有了找人线索的欣喜顿时退却,陆宁初只觉胸口郁结紧缩,随即竟是吐出口血来。 他把锦囊捏得变形,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小黑龙那么爱他,绝对不会自己离开他!他会消失,只能是有人对他下手,遭遇了不测! 所有人都遗忘了小黑龙,也一定是那个凶手做的手脚! 他一定要把小黑龙找回来! 这样大的手笔,凶手会是谁?是窃天者还有漏网之鱼? 陆宁初突然狠狠砸了一拳。 时间法则! * 虽然猜到了是时间法则这个漏网之鱼,但陆宁初没办法找到对方。 时间法则连天道都抓不住,他更不用说。 他们无法使用与时间有关的法术,又如何能够在漫漫的时光长河中,抓住可以肆意游弋的时间法则? 陆宁初盘腿坐在树下,任由被风吹落的花瓣跌在肩头,只盯着手中的布娃娃,满脸挫败。 前些时日,千鹤君把所有与龙有关的记录交给了他。他无法找到时间法则,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亲自查验所有与龙相关的东西。 当然,结局是不出意料的一无所获。 或许使用与时间有关的术法,能引来时间法则。 可是时间法则消失得太久,那些与时间有关的法术,早就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就连无极剑宗都没有留存。而且没有时间法则,就算他想自己琢磨,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 树下的剑修佝偻腰背,额头抵着手中的娃娃,合上的眼中隐隐溢出水光。 有些不知道该什么办了。 陆宁初突然直起身,飞快揩去眼角的水光,随后打开了水镜。 师父,有什么事? 嗓音有微微的低哑,但陆清月却没注意到,只神色凝重地开口:宁初,云峰圣地的小世界打开了。 第149章 回龙镇 老朽等你多时了。 云峰圣地历史悠久, 曾经也是个赫赫有名的大派,只不过近些年来越发没落,半死不活地混成了三流的小门派。如今突然冒出个小世界, 还有许多强者现世, 着实轰动一时, 直令不少人都心生惶惶。 这些从小世界里出来的人, 别说分神期, 就是合道期都有好几个, 若是打起来,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陆清月神色凝重, 正是因为担心此事。来与陆宁初说, 则是希望陆宁初能够露面,好镇住他们大世界这边的场子,免得小世界里出来的人胡作非为。 窃天者才消失不久, 大世界的修士普遍还在分神之下,但小世界中的修士却不受限制。这是对平衡的极大破坏,若是大世界没有压制小世界修士的办法, 势必会出现不平等的压迫。 好在, 小世界里分神之上的修士虽多,但最高也就渡劫, 而陆宁初却是从上界下来的大乘期修士。 飞升之后的修士,无法回到下界, 因为他们的力量太过强大, 轻而易举就能给下界造成极大的破坏。陆宁初能够回来, 是因天道信任,予他特殊对待。 陆宁初答应天道不会乱来,亦是不能随便出手, 打破下界平衡。但无论如何,大乘期剑修的名头,足够震慑小世界里的修士,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的要求,陆宁初当然不会不答应。与此同时,他也寻到了新的希望。 如今他苦恼的,正是找不到那些与时间有关的古老法术,而躲进小世界里的势力都有足够悠长的历史。 并且,当初避进小世界的肯定不止赶尸派和云峰圣地两个势力。如今下界顾崇明突破合道,天道秩序回归正常,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更多小世界打开。 陆宁初将娃娃收好,起身道:师父,不如我们这就去拜访云峰圣地一番。 陆清月一怔,有些意外陆宁初的急切。不过既然决定了要陆宁初露面,继续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思。他答应道:也好。 以陆宁初如今的修为,他若是隐匿,旁人根本无法察觉他的踪迹。故而之前他去外面晃了一大圈,都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云峰圣地跟离恨天的关系其实不错,当初离恨天准备叛出太上天宫,陆宁初拜请众修士帮忙时,云峰圣地是最先表态的门派之一。所以师徒二人也没走递拜帖之类的流程,同云峰圣地如今的掌门知会一声,便已动身前往。 陆清月知会云峰圣地掌门时,并没有透露陆宁初的存在。所以在抵达云峰圣地,见到掌门云若海亲自出来迎接,未摆架子之后,陆清月便稍稍放下了心。 云若海身后还跟着一个眼生的青年,面目俊朗,气度从容,细观之后便觉深不可测。陆清月立刻明白过来,这位青年就是从小世界出来的修士之一。 见陆清月看向自己,青年竟是拱手道:久仰陆剑主,鄙人云崖子。 云崖子的修为比陆清月高,哪怕只是微微颔首,都已礼数足够。如今这番拱手可谓十足客气,绝非是有野心之相。 陆清月彻底放了心,回礼道:云道友客气。 云崖子微微笑,目光扫向陆清月身后的陆宁初,眼中浮现如陆清月看向他一般的探究:不知这位是? 不待陆清月回答,云若海便先给了答案。 陆剑君!? 陆宁初收敛了气息,使得云若海等旁人下意识地忽略了他,如今被云崖子点出存在,其他人才终于注意到了他。 陆宁初点了点头:云掌门,云道友。 大乘期的修士,就是有这样矜贵的底气,敬重陆清月等人,那是因为他愿意。 云若海和云崖子也未觉得冒犯,前者匆匆忙忙行礼,后者却是比他更加郑重,俯首极深:云峰圣地谢过陆剑君! 像他们这样的知情者,更能知晓战胜窃天者的不易。他们的先祖努力数辈,都无法战胜,只能避入小世界中,以待来日。 诚然陆宁初是为天道选中,可天道也不过是在押宝,赌一个陆宁初能胜。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陆宁初一定能够取得胜利。何况陆宁初也因此受到了窃天者们的针对,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云崖子如此态度,师徒二人自然与他们相处和谐。 云崖子是渡劫修为,且交谈之中,也能听出他便是小世界中做主之人。末了寒暄过后,陆宁初便向他提出了请求。 云崖子对陆宁初本就心存感激和敬意,何况与时间沾边的术法都已废弃,藏着掖着也无意义,自然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陆宁初拿到记着术法的玉珏后,便立刻试验起来。且接下来也的确如他所料,有越来越多的小世界打开。想要造次的势力当然不是没有,但陆宁初往那一杵,再加上云峰圣地这样敬重他的势力,对方也只能夹着尾巴缩回爪子。 弄到这些势力手中时间术法不是什么问题,不过,试验的结果只有失败。 虽然肯定还有小世界没有打开,但陆宁初心里明白,这样的尝试其实聊胜于无。 他揉捏着娃娃,一边是手心的伤痛,一边是娃娃软乎乎的触感。 龙族肯定没有那么容易灭族,但他们迟迟没有打开小世界回归,也不知是要拖到几时。 要不要,亲自去找看看呢。 最后的答案当然是要。 不断的失败实在影响情绪,而且倘若那些时间术法真能召来时间法则,如今那些小世界里出来的人,又怎么会一点重视也无呢。 这天下,又不是除了他就是笨蛋,势必是有许多人有过尝试,最后才会对时间术法弃之如履。 陆宁初扯了下嘴角,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随即动身,再次把那些从小世界回归的势力拜访了一遍。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这些势力中不缺在龙族消失后才避进小世界的,问他们显然能得到更多线索。 拜访一圈之后,最可能藏着龙族小世界出入口的地方,是一个名为回龙的小镇。这小镇的名字里带了个龙,之前托千鹤君调查时,陆宁初就已经找过一遍。 当时的结果是一无所获,但陆宁初并没有因此放弃故地重游。 毕竟,当时可能是他找的不够仔细。 小镇普普通通,跟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陆宁初在街上走着,想要更仔细地寻找,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这里原先并不叫回龙镇,是历经不知道多少次变迁之后,才有了这样一个如同预言般的名字。镇上的人对龙族之事一无所知,而且之前来时,他就已经把这里的地皮底下都给找过了。 只不过,他当时是用神识搜寻,神识只能感知到有灵力的东西,难道他是因此错了线索? 陆宁初驻足不前,望着街边商贩热闹呦喝的场景,微微皱起眉头。 他总不能,把这镇上的人都给赶走,然后把地皮都给掀了吧? 他也不是给不起补偿,让镇上的人全都搬走,但 陆宁初盘算着,再度迈开脚步。余光中忽然闯入一点亮红,顺势望去,相应的呦喝也钻进耳朵。 糖葫芦卖糖葫芦喽五文钱一串 陆宁初顿了顿,走近了对方,想也不想地就道:给我来两串。 好嘞!糖葫芦的摊主是个长相憨厚的小伙子,当即拔下两串,客官您是要现吃还是包起来哪? 陆宁初没有回答,一时有些发怔。 明明只有一个人,他为什么要买两串? 客官?小伙子爽朗的嗓门变得有些小心翼翼,您还要不要了? 陆宁初回神:要。 他又补充:一串包起来。 身形一晃,甩开拿着碎银说这他不能要,他去找人兑开的糖葫芦摊主后,陆宁初把糖葫芦咬得咯吱直响,仿佛这样就能发泄掉他心中的郁结不甘。 他甚至有点愤怒,愤怒自己救了所有人,却独独失去了自己深爱之人。 狠狠咬碎一颗山楂之后,陆宁初下定决心,不管这里的人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他会让他们全都搬走。只要能找到他的小黑龙,他可以不择手段,只是区区把一些人从自己的家中赶走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他又不是不给补偿。 陆宁初带着微微的戾气加快了步伐,然而将要离开回龙镇时,却有一个鹤发鸡皮的老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少年郎,等一等。 陆宁初微微眯眼,有些记不清楚,到底是自己方才走神没注意,还是这个老人确实是突然出现在他前方的。而且,他看不出这个老人有修为。 老人家,你有什么事? 老人注意到了陆宁初对他的戒备,但听他还是如此称呼,不由抖了抖脸上松弛干瘪如同树皮的皮肤,似是笑了一笑。 少年郎,你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陆宁初心头一动,没有回避:是。 老人脸上的皮肤又抖了抖,直接背过身去:那便随老朽来吧,老朽等你多时了。 陆宁初眼中的戾气彻底退去,亮起灼灼星光。 他跟上老人,跟在后方而不逾矩:前辈,您是? 老人摇头晃脑,花白的头发在空中悠悠飘扬,叹息般地答道:一条老龙。 陆宁初的心霎时雀跃起来,并且有些希冀地问道:前辈,您为何说等我多时? 除了小黑龙之外,他跟龙族没有任何交集。老龙如此说,是不是因为他记得他的小黑龙? 第150章 禁地 小郎君不是坏人。 老人似乎洞悉了陆宁初的心思, 侧过首来,干瘪的嘴唇一动一动:小郎君,老朽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他捻了捻手指:老朽没什么本事, 就一点掐算之术拿得出手。老朽等在这里, 是近日算出了有人在寻我龙族, 且与我龙族渊源极深。但小郎君与我龙族的渊源何来, 想从我龙族中找到什么, 老朽就一概不知了。 虽然失望, 但还有讶然。 陆宁初又问道:前辈可还算出了什么别的东西? 老人背起手,悠悠长叹:老朽似乎是忘了什么不该忘的东西。不过老朽这把年纪, 也可能确实是不中用了。小郎君莫要着急, 等到了地方,你或许就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周围的环境不知何时变得格外静谧,陆宁初扫了眼脚边的薄雾, 并未点明,只道:仅凭推算出来的渊源,前辈就打算带我进入龙族的小世界吗? 龙族不曾现世, 老龙特意等他, 显然是为了接他。脚下不知从何而来的薄雾,也证明了他正在进入龙族的小世界。 不同的小世界, 有不同的出入方法。 老人在前头呵呵笑:小郎君不是坏人。 陆宁初微微一怔:在下陆宁初,不知前辈名讳? 忘啦。老头又是摇头晃脑, 小郎君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 陆宁初默然片刻, 又问:前辈可是没有修为? 老朽醉心掐算之术, 有所得自然有所失,小郎君不必多虑。擅长掐算的老人仿佛洞悉一切,陆宁初明明没有细说, 便已知晓了他是在关切自己。 老人虽是龙族,但没有修为,生机衰微,俨然是风残烛年。陆宁初向来是别人敬他一尺,他便敬人一丈,老人对他如此信任友好,他自然想要表示谢意。 遭到拒绝后,他抿了抿唇,还想再说,却见老人突然顿步。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哪?老人的声音里透着责备,但更多的是纵容以及无奈。 陆宁初觉出周围微妙的变化,福至心灵地扭头,正正对上了一个近在眼前的青色龙头。 偷摸的小动作被人抓包,青龙呆呆地看了陆宁初一会,随即竟是咧开龙嘴,嘿嘿憨笑了两声。 陆宁初: 陆宁初还没从那声傻不拉几的嘿嘿中回过神来,就见周围又冒出了好几个五颜六色的龙头,并且全都和青龙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青龙显然是胆最大的,见陆宁初没有发怒的意思,便晃晃悠悠,一拱一拱地想凑得更近,同时口中还道: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啊 陆宁初: 就在陆宁初犹豫着能不能把青龙的脑袋按进地里时,老人突然插到他和青龙之间,毫不留情地抡起拳头,往青龙的鼻子上砸了一记。 滚一边去,有你这么跟客人说话的? 青龙嗷了一声,跳舞似的扭着身子划拉着爪子,过了一会才变成半人半龙的少年模样,用双手捂住鼻子,不服气地道:可是小白都已经到小花精身上去了! 小花精又是什么东西? 陆宁初额角直跳,转手拽下了不知何时攀到自己背上,还企图往他领口里钻的小白龙。 小白龙不过一指粗细,轻飘飘地捏在手中,几乎感觉不出重量。见陆宁初神色不善地盯着自己,小白龙扭扭捏捏嘤一声,用细细的童声道:小花精哥哥,你可以放开我吗? 老人似乎是觉得丢脸,劈手躲过小白龙,粗暴地塞进怀里,全无方才一切尽在掌握的高深。 什么小花精,这是人!人族! 小白龙呲溜从老人的衣袖里钻了出来,落地化作一个五六岁的小童。紧接又被老人眼疾手快地揪住后领,只能使劲前倾身体,使劲抽着鼻子道:可是小花精哥哥身上都是月见幽的味道啊,他怎么会不是月见幽花精,而是人族呢。 其他五颜六色的龙也在呼哧呼哧地使劲翕动鼻子,最初的尴尬和莫名过去之后,陆宁初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怪不得龙族迟迟不回归。 出息!老人呵斥一声,一手牢牢拉着小白龙,一手使劲挥了挥,都给我边上去,有你们这么招呼客人的! 一条赤红的龙用女声理直气壮道:可我们之前也没见过客人呀。 老人松垮的脸皮哗啦啦地抖了抖:再不让开,就罚你们给全族刷鳞片! 龙鳞层层叠叠,要刷干净显然是个枯燥至极的细致活,群龙顿时作鸟兽散,但过了一会,又晃晃悠悠彩带似的飘回来,不挡在路前,只不近不远地跟在陆宁初身边。 小白龙还被拉着,为了挣开老人,憋劲憋得小脸滚圆。 老人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末了只能视而不见地,拉着小白龙边走边道:让小郎君见笑了,这都是族里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龙崽,没规没矩,闹得很。 陆宁初了然,小白龙自不必说,显然是条没长大的小龙,而其他龙,最粗的青龙也就碗口粗。 他按捺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勾起唇角,笑道:龙族不回归,是因为他们? 若是打开了小世界,让这些缺心眼的小家伙跑出去,可想而知会有多糟心。 老人叹气,又道一声:让小郎君见笑了。 陆宁初弯起眼睛:都挺可爱的。 不知道他的小黑龙,是不是也这么可爱,是不是也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五迷三道过。 既然他把月见幽的味道弄到了自己身上,那应该是有的。 行到半路,一条粗得多的青龙出现,领走了调皮捣蛋的小龙崽们。不过在他走之前,陆宁初清楚地看到他的鼻子使劲翕动了两下。 龙薄荷之威,看来的确是无龙能挡。也怪不得老人要确认他是好人,才露面见他。 老人带着陆宁初,忽略了那些时不时在山林间睁开,宛如铜铃般的巨大瞳孔,径直来到了一处水潭。 水潭边的草木极是旺盛高大,且无显然的道路,显然甚少有龙来到这里。山崖上的瀑布落入水潭,激起一层丰沛的水雾。而水潭中心,则是有着一座仿佛祭坛般的石台。 小世界中的其他东西,老朽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唯独这处龙族的禁地,老朽怎么都记不起来这里为何是禁地了。老朽算不出小郎君与龙族的渊源何来,也算不出小郎君想找的东西,如此那便只能是与此处有所关联了。 老人解释过后,便要转身离开:小郎君请便吧。 陆宁初有些愕然:前辈等等,这里不是龙族禁地? 老人又是笑:老朽说了,小郎君与我龙族渊源极深。这个极深,是指哪怕禁地,小郎君都可畅通无阻。 陆宁初隐隐觉出哪里不对,黑龙并不受龙族待见,他怎么会因为跟一条黑龙相爱,就有了被龙族奉为上宾,毫无保留对待的资格? 疑惑的时候,老人已经离去。而且就算老人未走,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人也不记得小黑龙。 陆宁初的眸光微微一闪。 老人不记得禁地为什么是禁地,那显然是因为禁地跟小黑龙有关。 禁地之中的草木、水流都没什么特殊,唯一能够让这里成为禁地的理由,显然就是那座石台。陆宁初飞身掠过水面,下落时石台一沉,才发现这石台竟是悬浮在水上的。 觉出材质有异,他当然是伸手摸了一摸,随后有些讶然地发现,这原来是一个骨质的物件。 骨台边缘耸起,中心微微凹陷,那圆滑柔和的弧度,似乎比较适合放什么圆滚滚的东西。 陆宁初一愣,飞高一截,绕着骨台飞了几圈,怎么看都觉得,比起祭坛,这骨台还是更像是一个窝。虽然这窝冷硬,不够柔软,但他不知怎么的,总是想到孵蛋。 难道这是小黑龙出生的地方? 带着这样的疑惑再度落下,陆宁初又是茫然。 就算真是小黑龙出生的地方,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又没有能孵出小黑龙的龙蛋,找到这么个东西,难道要带回家留作纪念,睹物思龙? 而且用来制作这个龙窝的,又是什么东西骨头? 龙族的东西,姑且猜是龙骨,但刚才一路走来,他可没见着能有这么大骨头的龙。 陆宁初深深拧眉,实在不知眼前这座骨台能给他什么有用的线索。 乍看看不出来,只能一点一点仔细检查。 陆宁初滑进骨台中心,刚觉出掌下凹凸不平,似是刻有什么东西,便觉心脏突然重重一跳。随即身下的石台,竟是骤然亮起耀眼的金光。 霎时闭眼之后,陆宁初又连忙睁开,窥见金光有特殊的轨迹,便要不顾刺眼仔细去看。 然而他刚有动作,就又有异样骤来。 层叠的幻影倏然出现,游弋的星空迎面而来。 无形的停滞降临,转瞬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陆宁初已然拎着轻雪,悍然袭向星空。 把我的龙还给我! 星空在陆宁初正前方消失,瞬间又出现在陆宁初身侧。 陆宁初扭身欲追,却又忽地停住。 交易? 时间法则的意识在无形中颔首,表示祂知晓陆宁初失去了恋人,并且可以予他回溯时间拯救恋人的机会。 只要陆宁初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陆宁初紧紧抿唇,表示自己需要考虑。 星空缓缓游动,不徐不疾,仿佛胜券在握。 然而。 陆宁初考虑的结果,却是暴起的剑光 交易让他想通了某些事,同时也让他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他彻底失去冷静,神色狰狞地怒喝:你就是这样带走了他对不对! 第151章 灰卵 金色液滴。 星空如同烟花般散开, 化作无数混乱的洪流,越过陆宁初的身体,躲过他的剑意。 陆宁初微微一滞, 觉出时间法则有些不同。 其他窃天者虽说与法则相融, 变成了无法形容的怪模怪样, 但他们的行动之中仍然能看出人的影子。而时间法则, 却是一点人的气息也无。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躲开密集的剑意之后, 时间法则又将分散的身体突然收束, 一副要将陆宁初吞噬其中的模样。 身至浩瀚星空,那是极美的景象, 但若星空是有意识, 汩汩而动的怪物,那便只剩压迫而无瑰丽了。不过陆宁初并未显出异色,只又出剑, 将之当成时间法则送上门来挨打。 星空挤压陆宁初的躯体,转瞬又被剑意推开,压迫顿去, 只剩视觉上仍然置身星空之中。 虽然又觉心脏重重一跳, 如同方才划入骨台中心,引起金光出现时一般, 但陆宁初未有迟疑,接连出招, 意在星空躲避之前, 尽可能地削弱于祂。 时间法则与其他法则不同, 此时的现身已是极为难得,若是祂选择逃走,谁都无法从时间中抓出祂来。 他不知道如何困住祂, 如何不让祂逃回时间中去,除了挥动手中的轻雪,他别无选择。 何况,一想到是祂造成了小黑龙的彻底消失,他的愤怒便不可遏制。 这是战术,亦是泄愤。 星空介于实质与虚无之间,置身其中,辨不出哪里存在,哪里空缺。剑锋划过看不出痕迹,唯有通过剑上传来的压迫,才能确认自己切实攻击到了对方,剑意这样无形的东西,更是看不出效果。 不过,既然对方方才躲避,那便说明肯定有用。只要对方不逃,只要有机会,他不缺一点一点磨灭对方的耐心。 剑影纷飞,无形剑意密集更甚。 挤压感和加重的心跳时有出现,显然是时间法则在不断尝试,但又很快,不知是被剑意消磨还是击退地消失。 陆宁初有点不明白时间法则在执着什么。 他的心脏里,是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时间法则似是终于遭不住暴打,又似是终于放弃了某种尝试,倏然散开身体,随即又重归完整于陆宁初的不远处。 陆宁初自然是要追去,然而星空分散的瞬间,他的身体却是突然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法则从身边逃开。 时间法则的意志传达,他才从无法动弹的境地解脱。 陆宁初隐隐觉出了什么,没有即刻杀去,而是一边暗自思索,一边聆听时间法则想说什么。 时间法则竟是又提出了交易,甚至循循善诱着向陆宁初解释,他那恋人的消失,是为了救他而付出的代价。祂拨回时间,陆宁初的恋人付出自己,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由此战胜窃天者们,得以死而复生的陆宁初不该责怪于祂。 并且斯人已逝,即便将祂撕碎,陆宁初的恋人也不会回来。反倒是祂,能帮陆宁初回溯时间,予他改变过去,拯救恋人的机会。 陆宁初露出思索之色,看似是在考虑,实则却是在想,时间法则的思维似乎有些简单。 时间法则找上他,肯定不是因为好心,而是因为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第一次提出交易,他不愿意,就改为强抢,结果强抢不成,只能再提交易。如此简单粗暴的思路,显然不够狡猾。 至于时间法则想要什么。 陆宁初的手指微微一颤,垂下些许眼帘。 是他的心脏里有什么东西? 时间法则似乎是等得有些急了,竟是还用起了激将法。 你的恋人愿意为你牺牲自己,你怎么就不愿意了? 这一记激将法确实起了作用,只不过被激起的只有陆宁初的怒火。 无数的剑影山呼海啸般地掠向星空。剑影未至,先行的风就已惊扰星空。 长长的星空当即游走,游至远离剑影轨迹之处便作停止,随即又为紧追而来的剑影,吓得在无形中掀起阵阵惊讶之意。 陆宁初的指尖有一缕极细的金光缠绕游走,那是他从心脏处,从魂魄中,找到的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他握紧轻雪,亲自追向被剑影追得四处乱窜的星空。 这就是星空想要得到的东西。 虽然未经证实,但陆宁初便是如此笃定。 而且这股力量,还能帮助他摆脱时间法则的束缚。 方才身体的动弹不得,是时间法则暂停了时间。然而时间法则的屡次惊扰,却是唤醒了蛰伏于他魂魄中、心脏处的这一缕金光,使得他的魂魄先一步摆脱了时间法则的束缚。 眼下彻底唤醒这一股力量之后,时间法则对时间的任何操纵都无法影响到他,并且时间法则遁入时间之中,他也能紧跟其上,继续追逐于祂。 他的恋人愿意为他牺牲自己。 所以时间法则就利用这点,趁虚而入,使他的小黑龙答应付出自己,从而得到祂想要的东西。 况且时间法则本就属于众生,人人皆可参悟,是眼前这个有了意识的时间法则将其独占,使得所有想要挽回过去的人走投无路,不得不答应祂别有目的的交易。 这根本不是什么公平的交易,分明就是最极致的压迫! 陆宁初带着狂怒追逐,星空失去操控时间这一优势之后,当即落入下风,只剩仓皇逃窜。 长长的形状渐渐缩小,星空终于不再一味奔逃,而是散发阵阵怒意,回首反击陆宁初。祂将身躯倏然散开,又将陆宁初包裹其中,似是狗急跳墙,准备强行吞噬陆宁初。 陆宁初丝毫不惧,甚至乐意于祂这样自己送上门来于星空内部消磨于祂,可比只能追在屁股后头要快得多。 时间愈久,陆宁初便愈是掌握对付特殊星空之体的诀窍。他剑势稍缓,又在时间法则以为有机可乘时,倏然爆发,以无边锐利的剑意,将星空切割成条条屡屡,如同烟花般炸开。 他欲趁此机会,将那些零碎的星空尽快磨灭。然而霎时却又惊愣,执剑不动,竟是不敢下手。 他在星空之中,感觉到了和那缕金光一样的气息。 飞得漫天都是的星空碎片中,有细小的金光闪烁,似是在嘲笑陆宁初方才的凶狠。 时间法则与小黑龙做交易,是为了得到小黑龙本身。 身上的这缕金光并非他自身的力量,也非来自任何一个他记得的旁人,只能是小黑龙留给他的东西。 时间法则之前要强抢时,是要将他吞噬。 也即是说,小黑龙消失,是被时间法则吞噬,与其融为了一体!? 磨灭时间法则,即是磨灭小黑龙,陆宁初顿时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时间法则则是趁机,又欲吞噬陆宁初。 身上的压迫不断加重,陆宁初不知如何是好,简直与放弃反抗无异。 小黑龙还能分离出来吗? 分离出来后小黑龙还能存在吗? 想起当初天道收归法则后,一众窃天者化作混沌之气的景象,陆宁初不由打了个寒噤,只觉手中的轻雪重若千钧。 陆宁初的身体有了和星空交融之状,这意味着他若是再不反抗,星空很快就能成功将他吞噬。 陆宁初知晓自己应该挣脱,可一想到会伤到小黑龙,他就如何都出不了手。 紧紧挤压在身上、脸上,显出实质感的星空如同污泥,陆宁初简直觉得自己将要溺亡。 心口突然出现热意,是又躲入心脏,躲入魂魄深处的那缕金光。 陆宁初倏地清醒过来,脑子也飞快地转过了弯。 小黑龙的气息非常清晰,几乎没有出现混杂,也即是说,小黑龙和时间法则的融合程度并不高!而且小黑龙的气息那么好分辨,他完全可以只磨灭时间法则的部分,把深藏其中,属于小黑龙的部分抢回来! 还有,这缕金光能让他摆脱时间法则的束缚,时间法则又费尽心机要将小黑龙吞噬,这是不是说明,这缕金光和小黑龙身上,本来就有部分时间法则? 不然,实在说不通时间法则为什么非要和小黑龙合为一体,也说不通金光为什么能摆脱时间法则的束缚。 要知道,时间法则独立之后,可是连天道都无法企及他们此时的战场。 明悟之后,陆宁初立刻大开大合的反击起来。 星空又如之前那般炸成了烟花,陆宁初寻找着小黑龙的气息,不顾其他星空的纠缠,盯准一块碎片消磨,最后成功得到了一滴极其细小的金色液体。 星空欲来抢回,陆宁初立刻将其藏起,紧接再无顾忌地展开了凶残的屠戮。 只要法则不是完全消失,下界便不会失序。有属于小黑龙的部分在,星空完全可以尽数磨灭! 随着金色液滴越来越大,陆宁初的脑海中也有记忆渐渐回归。 这些记忆让他喜悦,同时也激出他对时间法则更大的愤怒,使得时间法则遭遇的攻击越发凶狠。 不过,并未等到陆宁初将时间法则完全磨灭,被不断切割成碎片,无法融为一体的星空,就突然变成灰白,然后飞快聚向一处,最终化作了一个灰白色,似卵非卵,似蛋非蛋的东西。 陆宁初怔了一瞬,随即立刻将这颗灰卵拾起,担心还有龙渊的部分尚未剥离。 所幸他的担心只是多余,在他拿起灰卵的瞬间,便有金色游出,与他手中的金色液滴融为一体。 陆宁初拿着灰卵准备细看,却忽然瞪大眼睛,眼中涌出一滴泪来。 他多了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 第152章 心头血 我替你取字可好? 这些记忆有属于龙渊的, 也有属于时间法则的。 浩瀚如海的记忆冲击着陆宁初的意识,使他无暇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些记忆。 浮光掠影般的画面呼啸而过,陆宁初忍着头昏脑涨, 想要抓住龙渊与时间法则做交易的那段细看, 却觉身形一晃, 被挤出时间裂缝, 回到了正常的时间之中。 骨台上的金光仍在, 并且在陆宁初回来之后, 光芒更盛。 从星空中剥离出来的金色液滴忽然不安分起来,竟是脱离陆宁初的掌控, 不知要飞往何处。 就算意识被无数的记忆填充得没有空余, 陆宁初还是本能般的,眼疾手快地将金色液滴抓回。 金色液滴在掌心不断冲撞,企图挣脱束缚, 陆宁初攥紧了手掌捂在胸口,却因脑海中的风暴无力探究原因。 小郎君!老人不知为何去而复返。 陆宁初闻声望去,只见老人一脸惊容。他动了动唇, 却是过了一会才发出声音:前辈, 你怎么回来了? 老人松弛的脸皮剧烈颤动,无比欣喜且激动地朗声:老朽、老朽想起禁地为什么是禁地了! 老人特意回来告知于他, 让其高声传话,实在有些失礼。回到正常的时间中后, 陆宁初便因为战后的疲累, 以及海量记忆的负担, 顺势躺在了骨台弧线圆滑的中心,此时知晓老人来意,他便要起身去往老人身旁聆听。 然而他才刚有动作, 老人便连忙高喊阻止:小郎君你莫动!你待在那,老朽说于你听就好! 陆宁初稍稍一愣,迟钝地记起周围的金光,反应过来恐怕是他使骨台有了动静的缘故,便也没有强求礼数。 老人激动地搓着衣摆,脸上的神色简直可以用容光焕发形容。 不知小郎君可曾听闻过我龙族始祖古天龙? 这陆宁初自然知晓,当初他还摘过云雾芝,企图纯化龙渊的血脉,激发其中的古天龙之力。 老人却是未等陆宁初回答,有些手舞足蹈地继续道:古天龙诞生于混沌初生之时,几乎与天道同生,还曾与其争道,险成世界主宰。 风残烛年的老人眼中熠熠生辉,竟是如同追梦的少年一般,突然充满了活力。不过转瞬,他的语气又骤然转折,颇是低落地道:可叹,古天龙终是不敌世态变迁,不敌岁月无情,于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中陨落,以身填补天缺地陷。 老人显然是忆起往事,忍不住抒发情绪,陆宁初没有打扰,只轻轻摩挲了下身下的骨台,隐隐猜到的了这是谁的骨头。 古天龙之骨。 老人叹息过后,终于进入正题:不过,古天龙并非完全陨落。当初他以身补天填地之后,却是有一滴心头血掺着一缕善念留下。 心头血。 陆宁初的掌心顿时收得更紧,直逼得金色液滴放弃了挣扎。 那滴心头血附于古天龙残骨,为龙族收回,奉为圣物日日供奉。然而所有龙族都没想到的是,随着岁月积累,那滴心头血竟是渐渐变成了一个龙蛋,并且从中孵出了一条金龙。 老人顿了一顿,用了然的语气问陆宁初:不知小郎君对金龙了解几何? 陆宁初微微抿唇,背出了《识龙策》中看到的记载:金龙为龙族至尊,世间至善;应天运而生,万年难有。其之状,由内及外通体灿金,血肉皆是圣药 老人连连颔首:正是如此。金龙是古天龙心头血所化,实力惊人,我龙族自然视其为王。又因是古天龙一缕善念所化,金龙心性极为纯善,世间难有第二。 应天运而生,万年难有,这话其实并不准确。老人枯菊般的脸上带上些许神秘,老朽方才所言之难有第二,可是切切实实,没有丝毫水分。从古至今存在的金龙,至始至终只有一条。 攥着金色液滴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些许,陆宁初怔怔听着,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感兆。 金龙死去之时,龙身会化作灵光消散,但这并非真正的死亡。作为金龙本源的那滴心头血,会在此处禁地,会在古天龙骨之中重聚,重新化作龙蛋,重新孵出金龙,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陆宁初把龙渊的本源与星空,找回了记忆,也即是说,龙渊的存在亦是已经回来。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老人显然已经掐算出了更多东西,笑容和蔼地宽慰:小郎君莫要心急。 话罢,他也不待陆宁初反应,便又迈着松快的步子,翩然离去。 作为龙族年岁最长的龙,他目睹了金龙的每一次诞生,知晓金龙正常死亡复生的周期。四百年前,本该是金龙再次孵化之时,然而龙骨中心空无一物,且还无法算出缘由,着实让他焦头烂额了好久。 后来知晓外界出了一条黑龙,他更是怀疑,龙族将要迎来末路。如今窥见真相,他才终于得以放心。 陆宁初却是又怔了许久,才有了动作。 他将手掌松开,只虚虚拢着,看向里面的金色液滴。 金色液滴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情,没有趁机逃走,而静静悬浮在手指搭成的牢笼之中,任由陆宁初仔细打量。 这是古天龙的心头血。 还是龙渊的本源? 陆宁初有些恍惚。 怪不得当初给龙渊吃了五千年的云雾芝,都不见所谓的纯血之效。 他的小龙本身就是最纯的古天龙之血。 虽然知晓接下来该做的,就是把手中的心头血放开,让他在骨台中慢慢变化,但陆宁初并没有立刻这么做。 听着老人解释的同时,怔怔发呆的同时,他也终于接纳了龙渊和时间法则的记忆。 时间法则和古天龙,亦是息息相关。 时间法则拥有意识,并非是窃天者所为。古天龙与天争道,险些成了世界主宰,便是因为他夺得了时间法则。与天争道之战历时悠久,直至古天龙陨落,都未停止。也即是说,古天龙陨落之时,时间法则仍在其手。 古天龙陨落之后,时间法则本该回归天道。然而不知为何,时间法则却未回归,反而是寄宿于古天龙的龙身之中,衍化出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因是自己生出的意识,时间法则的思维才会那般简单,并且没有人的影子。 时间法则吞噬了古天龙的龙身,与其融合变成了星空之状,也因此有了生命的本能。祂想要龙渊,便是因为本能地追求身躯完整。 一滴心头血看似极少,实则却是古天龙身躯中最纯粹最重要的一部分。 然而这并不只是一滴心头血,其中还有古天龙的一缕善念,并且这缕善念还带走了一小部分的时间法则。 古天龙作为与天道同生的存在,凌驾于法则之上,就算只剩一缕善念,也非时间法则可以对付。何况这一缕善念,乃是心头血原主,时间法则作为鸠占鹊巢的存在,根本无法强行驱逐原主。 是以,祂才只能等待机会,等待龙渊心甘情愿地被祂吞噬。 只不过,就算龙渊心甘情愿,他的意识、古天龙的善念,也仍然存在,时间法则还是无法轻易将他和自己的星空之躯相融。 至于灰卵,那是因为时间法则的确已经成了独立的生命,这是祂在濒临死亡时,出于本能的一种变化。 化为灰卵,回归初生,一切便能重新开始。 亦是如同金龙周而复始的生与死。 对陆宁初来讲,时间法则变成灰卵亦是好事。灰卵存在,等同于时间法则仍然存在,但却不会再找他的麻烦至少在灰卵孵化之前。 除此之外,还有他身上的那缕金光。 这是龙渊历经无数轮回,历经无数次守护,在喂血时,在情爱时,在拴住他的残魂时,不知不觉间分给他的一部分本源。 这是心头血的一部分,亦是时间法则的一部分,所以时间法则才会找上他。 他能得到龙渊和时间法则的记忆,亦是因为这部分心头血。 无尽的思念与守候,由此为陆宁初知悉。陆宁初回望着那些过去,只觉鼻头泛酸,眼眶发热。 他的指尖忽地一颤,泪眼朦胧地嚅嗫:龙渊 他看到了第一世自己失去之后,龙渊是如何抱着他的尸体疯魔,如何偏执得试尽办法想要救他。虽然只有记忆,当那些记忆中的行为举止,处处都在述说着龙渊当时的绝望与崩溃。 时间法则的出现,切实拯救了他,给了他希望,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付出自己的交易。 他看到了龙渊在做完回溯时间前的准备之后,又紧紧揽着不会醒来的他,一边温柔地摩挲他的脸庞,一边对他说:你们那个时候,二十岁冠礼取字,你还没有取字,我替你取可好? 他停顿片刻,轻声笑着道:就叫宁初好不好? 如果不是在浮屠血海苏醒。 如果不是被魔道奉为魔主。 他便不会落得这般痛苦,只能自尽的下场。 他会给他安宁快乐的开始。 每一声宁初,都是对他重生后命运的期盼,亦是对他的祝愿。 并且所有人,都会带着他的私心,不断地祝福于他。 宁初。 宁初。 那些潜在龙渊心里,从未予任何人知晓的微小心思,却是以如此直白的方式展现在了陆宁初眼前。 陆宁初彻底控制不住,形象全无地嚎啕大哭起来。 第153章 蛇衔尾 我自折花迎君回。 明明是与他换命, 才会变成魔龙,却为了宁初,纵使心有私欲, 还是宁可将他推远, 将他推至光明处, 全然不顾如此, 会使自己在黑暗中沉沦更深。 他的魂魄残片来自不同的轮回, 即便回溯时间重生, 也抹不去上面沾染的因果。在无数次轮回中,在窃天者的设计下, 他几乎始终摆脱不了堕魔的下场, 手中沾染血腥自然也不可计数。 有这些恶孽存在,即便重生,他也是魔的身份。是龙渊一次次地把那些恶孽转于己身, 他才始终能够作为清清白白的陆宁初再临世间。 这一世初见龙渊时,他眼角相较前世多出的血纹,便是龙渊不断将他身上恶孽转于己身的证明。后来李云琅给他种下的魔种, 也是因此主动流向龙渊。 龙渊把他身上与恶有关的因果, 尽数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发现龙渊对他的执着从何而起后,陆宁初更是心疼得不能自己。 仅仅只是因为一句你是好人。 他的小龙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却只要有这样一句话便足矣。 明明自己的情起之由,便简单得近乎不明不白, 这一世受到他热烈追求以及执着后, 居然还惶惶不安, 用着假身份来骗一次被爱上的过程。 陆宁初觉得好笑又酸涩,他的小龙怎么能笨成这样,又怎么能没有安全感到这种地步。 要论不安, 他才该是因为过于盛大的爱意而诚惶诚恐的那一个。 手中的金色液滴依然安静。陆宁初渐渐松手,准备放它去骨台中心涅盘。 然而拢起的手掌才刚摊开一点,就倏地收紧,直至将金色液滴紧紧握住。 陆宁初忽地觉出了些许不安。 心头血重新涅盘为金龙的时间需要多久?万年难有指的难道是金龙重新孵化的周期?还有重新孵化后的金龙,是否还记得前一轮的记忆? 他得来了龙渊的记忆。 但这些记忆之中,并没有龙渊经历之外的内容。 若是龙渊回来,却全然不记得自己 陆宁初心口骤痛,起身跃出骨台,准备去找老人问个明白。 只要龙渊能够回来,他不是不能接受他失去记忆。但一想到他会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还是会觉得难过不已。 所以他总要问一问,试一试,看看能否让龙渊带着记忆重新孵化。 老人离开后去了何处他自然不知,但一路过来,那些盘踞在高山上的龙族他都还记得。只要询问他们,便能知道如何去找老人。 陆宁初掠出水潭,正欲飞高,却忽闻细细童声响起。 小花精哥哥,你要去哪呀? 循声望去,看了好一会之后,陆宁初才在葱郁的草木间,找到了一个鬼鬼祟祟藏在叶片下,只有拇指大的白色龙头。 调皮捣蛋的小龙崽显然是来找他的,而且不知龙族擅闯禁地会有什么惩罚。陆宁初落下身去,有些无奈地来到小白龙跟前。 不是花精,我是人族。 小龙崽自有一套判定标准,非常固执地嘟囔道:你就是小花精,不然你身上怎么会香香的 陆宁初懒得跟认死理的小东西讲道理,只动了动手指,便弹出一道剑气,把小白龙拨得翻了个跟斗。 小家伙,你们祖爷爷平时都在什么地方?我有事找他,你能不能带我过去? 祖爷爷是方才遇上小龙崽们时听到的称呼,而且小白龙愿意带路的话,也能省下不少功夫。 本以为就小白龙这偷溜到禁地的调皮劲,让他帮忙少不得威逼利诱一番。然而小白龙被剑气拨得转了个圈后,却是十分得劲地自己再转了两圈:好玩! 随后便爽快地答应道:好呀好呀,我带你去找祖爷爷! 对小龙崽的缺心眼程度有了新的认知,良心上有点过不去的陆宁初,沉默了一瞬后,忍不住提醒道,不怕你祖爷爷知道擅闯禁地的事后罚你? 哎呀哎呀这有什么,顶多就是刷鳞片嘛!小白龙摇头摆尾,你可是独一无二的小花精! 陆宁初在心底叹了口气,用剑气拘着小白龙飞高:那就麻烦你先带我过去吧。 小白龙忽近忽远地带着路,过了一会,又凑近了过来,有些谄媚地道:那你找完祖爷爷之后,能不能给我闻闻呀? 陆宁初有些不懂小龙崽的执着:你们龙族难道没有月见幽吗? 小白龙扭了两扭,有点不高兴地嘟囔道:有是有呀,但是祖爷爷他们不准我们碰,说是怕我们玩物丧志。 陆宁初心说确实是挺丧志的,面上却浮现笑容,许诺道:给你闻不行。 小白龙登时绷直尾巴,显然没想到陆宁初居然打算光让他干活不给他吃饭,两只小龙眼都瞪成了绿豆大小。 陆宁初笑出了声,解释道:别急,不能给你闻是因为我已经有主了。 他身上的月见幽气味,是为了龙渊。他不会以此来讨好其他任何龙族。 不过,帮完忙之后,我给你一点月见幽的种子怎么样? 种给龙渊的月见幽亦如是,小龙崽想要月见幽,还是靠自力更生吧。 龙族对小龙崽们的管束,显然有些过于严苛。小白龙听说只能拿到月见幽种子,不仅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心急火燎地道:说好了!不能反悔哦! 陆宁初笑眯眯地应声:嗯。 将陆宁初带到一处山谷外后,小白龙便叼着一袋月见幽种子,心满意足地飞走了。 陆宁初进了山谷,先是一愣。 老人竟是用月见幽做了蒲团垫在身下,且谷中处处都有月见幽,怪不得那些小龙崽怨念那么深。 稍许失笑后,陆宁初便向老人道明了来意。 从老人口中得到答案后,因为小白龙的打岔而生出的些许轻松,顿时烟消云散。 万年难有的万年是一个虚数,其所指代的时间,并非是一万年,而是短则三万年,长则五万年的岁月。 且重新孵化后的金龙,的确不会保有上一轮的记忆。 老人表示自己没有办法之后,陆宁初便回了禁地骨台。 他在骨台中心怔怔发呆了一阵,才放开金色液滴。 金色液滴寻到合适的位置停下,如同雨水那般滴落,随后融于骨台之中,使得骨台上细密玄奥的纹路发出更耀眼的金光。片刻之后,金光又渐渐收敛,直至彻底湮灭,留下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骨台。 陆宁初悬在骨台边缘,只觉心中有不尽惘然。 至少三万年的岁月,迎来的还是对他全无印象的龙渊。 而且这次的失忆与之前不同。之前的失忆,只是龙渊在轮回之中不记得他们的过往,但在时间缝隙之中,他却全部记得,那些记忆是被埋进了深处,而非真正失去。 可重新孵化,却是彻底洗去之前的记忆。 重新孵化后的龙渊,还会再爱上他吗? 思及这个问题,陆宁初便觉得胸口窒痛,连呼吸之中都仿佛带上了刀割。 至少三万年没有龙渊的岁月,还要时时刻刻地怀疑担忧,龙渊还会不会爱他。别说以后,就是现在,他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明明得到龙渊的记忆,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之后,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亲吻他,纠缠他。 那么久那么久,还有那样的怀疑和恐惧如影随形,他真的会疯的。 陆宁初指尖一动,手中出现灰卵,正欲探究如何用其穿梭时间,去往三万年后寻找答案时,却又骤然想起龙渊分给他的那部分本源。 方才他的注意尽数赋予金色液滴,一时竟是忽略了,那缕金光,那点属于龙渊的部分本源,竟然仍然停留在他魂魄之中,而未与金色液滴融合。 明明时间法则化为灰卵后,剩下的心头血便自行与其分离,和被他夺来的部分汇合。这一部分却是为何 陆宁初倏然咬唇,哑声道:笨蛋。 保护他的意愿,居然高过了本能。 陆宁初努力了好一阵,才把重新蛰伏会魂魄深处的那缕金光逼了出来。他看着它在指尖萦绕,心中升起新的希冀,却又有两难。 他能得到龙渊的记忆,是因为这部分本源,那是不是等到龙渊重新孵化之后,再将这部分本源还给他,他便能记得这一轮的记忆? 但,没有这部分本源,会不会影响龙渊的重新孵化? 陆宁初犹豫不定,又将注意打上灰卵。 去一趟未来寻找答案。 然而着手之后,陆宁初却又发现,化为灰卵的时间法则陷入沉寂,除了维持下界的时间秩序之外,甚至无法参悟。 灰卵孵化的时间,谁都无法知晓。 陆宁初怔了一会之后,终是苦笑,准备将身上的那部分本源逼出,使其落入骨台之中。 恋耽美 魔道墙角被我挖塌了[重生]——刃天青Resazu 就算龙渊可能不会再爱他,他还是更希望龙渊能够完整无恙地回来。 这部分本源极为顽固,无论陆宁初如何逼迫,它都不肯离开。陆宁初有些焦头烂额,甚至想到了干脆把这部分本源扒着的魂魄斩下,却又突然一愣,惊慌失措地将手收回,捂着那缕金光,暗恼自己愚笨。 这部分本源,亦是时间法则,且是并未沉寂,还在活动的时间法则! 只要掌握运用它的方法,他就能去往未来,去寻找他要的答案! 陆宁初当即盘膝坐下,开始参悟。 以陆宁初如今的境界,悟道自然极快,何况他只是要去见见想见的未来,只要抓住时间法则中的一根细丝便能达成。 不过七日,陆宁初便进入时间缝隙,飞快掠过时间河流,奔向他想要去的有龙渊的、可以得到答案的未来。 因为只有粗浅的参悟,他无法在时间中活动自如,只能被动地被送至想去的时间,随即身形一晃,就被挤出时间缝隙,重新回到了时间之中。 陆宁初抵达的地方是一片花海。 一片开满莹白花朵,皑皑如雪的月见幽花海。 陆宁初站稳身体,举目眺望,随即瞳孔骤然放大,立刻向着前方,向着花海中的唯一一点异色奔去。 因为太过着急,堂堂大乘期剑修,一路跑得跌跌撞撞。直至快要到了对方近前,他才减缓速度,并且折下一支月见幽,毫不犹豫地刺破手指,将其染成血色。 绽开更盛,馥郁更浓的血色月见幽,被递至金瞳金角的男人眼前,伴随一声忐忑而磕巴的 送、送你。 陆宁初的动作太快,半人半龙的男人才刚注意到,他就已经举着花送到了他的眼前。 见陆宁初脸上的忐忑因为自己的愣怔更甚,他连忙接过花朵,并且扶住对方,无奈道:你啊 堂堂大乘期剑修,怎么能狼狈成这副模样。 陆宁初脸上却是立刻绽开喜色,重重扑进男人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无比欢欣地喊道:龙渊! 花海中的二人,相拥许久才终于离开。 他们并非走出花海,而是倏然消失于空气之中。 那是陆宁初带着属于他的龙渊回到了过去。 花海远处的一株古树背后,有另一个陆宁初紧紧拽着一人,嘴里不满地嘟哝:不准看!你看我就够了! 同样有着一双金瞳的男人无奈:那不一样是你。 就是不准!他有他的龙渊,现在的你是我的! 现在的龙渊无奈更甚,脸上笑意却也更浓,他刮了下陆宁初的鼻子:小醋精。 那也是跟你学的!陆宁初顿时有些羞恼,伸手就要拍开在脸上作乱的手。 然而龙渊却是顺势握住他的双手,沉淀了目光问他:现在可以了吗? 向上摊开的手掌上,被补充完整的龙渊二字清晰如故。 这是陆宁初由于不安,始终不肯抹去的印记。 陆宁初眼神一顿,看着眼前的男人,心情有些复杂。 明明很早就从未来接回了这个男人,接回了这条龙,可他还是等到另一个自己接走重新孵化出来的龙渊,才终于觉得安心。 二人无声地对望片刻,陆宁初终是点头:嗯。 龙渊的眼中再次荡起笑意,低头温柔而虔诚地吻起了陆宁初掌心。 龙族浑身都是宝,金龙更是出类拔萃,仅是唾液都足够称为疗伤圣药。 更何况,陆宁初掌心的伤,并不是难以治疗,只是他自己不愿恢复。 龙渊抬首之时,那镌刻了数万年伤痕的双手,终于恢复如初。 第七卷 番外 第154章 贪心 我也永远属于你。 龙族禁地。 水潭边的树丛悉悉索索, 忽地钻出一个脑袋。 陆宁初顶着几片树叶,警惕而鬼祟地左顾右盼一阵,确认周围没人, 便嗖地一声蹿出, 如离弦之箭般飞快掠上了骨台。 骨台中心静静躺着一枚圆润的金蛋。金蛋蒙着一层浅浅的金光, 如同呼吸般一亮一暗地变化, 光芒下的蛋壳半透, 隐隐可以瞧见里头的影子。 陆宁初搓了搓手, 笑得跟个偷蛋贼似的弯下腰去:小龙崽 啊! 却被突然揪住后领,随即一阵天旋地转, 被人扛上了肩头。 陆宁初晃了晃脑袋, 立刻扑腾起来,捶着男人的后背不满道:小气!我就摸一摸而已! 龙渊掠出水潭,在林间闲庭信步般, 一步数十里地前行。虽然捶在背上的拳头不疼,但也着实有些闹人,他往陆宁初的屁.股上拍了一记:不许闹。 陆宁初却是闹得更厉害了:你又打我 他都过万的岁数了, 还被龙渊当小孩似的欺负, 说出去简直丢人! 陆宁初连腿带脚地蹬起来,龙渊有点按不住, 只得把另一只手都用上。 我还不够你摸?就算你要摸小龙崽,我变小了给你摸难道还不一样。 真正的小龙崽会嘤会撒娇!你又不会!陆宁初振振有词, 放我下啊! 他忽地又是惊叫, 僵住了身体片刻, 开始推搡龙渊:手拿开!你就不怕被你的族人看到吗! 陆宁初气得脸上泛红。 这混账龙居然捏他月退根! 然而龙渊却是捏得更重了些,戏谑道:你身上哪里我没碰过? 再说 陆宁初只觉周围一暗,紧接便被龙渊放下, 摁着仰倒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之上。 有谁能看见? 不知不觉中,龙渊竟是已经把他带回了自己的龙窝。 看着撑在自己上方的人,陆宁初不用想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龙族小世界的山峰上,常有巨龙盘踞,毕竟比起缩小身形,肯定还是舒展原身最为舒适。这些盘在山上的龙族,就算没看见什么不该看的,至少也看到了他被扛在龙渊肩上。 这让陆宁初难免有些羞恼,但他刚要挣扎,却又被龙渊按住。 龙渊只用一只手,便将他的双手钳制在了头顶,随后俯身捏着他的下巴,轻声笑道:既然这么喜欢嘤,那今天多嘤几声。 陆宁初的脸上霎时通红,连忙奋力反抗起来:你就知道欺负我! 然而龙渊的手已经滑了下去,嘴上还有些无奈地说着:我欺负你? 唔!陆宁初忽地往上挺了一下。 龙渊眼中顿时溢满笑意,低头吻了吻他,便在他唇畔暧昧地低语:我难道不是在让你舒服? 陆宁初眼中浮起水雾,抿着唇又挣了两下,终是软了下来,不知是责怪还是撒娇地嘟囔,银龙,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龙渊松开对他钳制,改为与他十指相扣,一边问道:不是这样的? 陆宁初怔了一瞬,忽地扭头不再看他。 也就最后一世开始之时,这银龙晓得节制,后来放开了可也不怎么收敛。而且之前的轮回,这银龙说是为了助他修炼,但实际上也并非没有私心。 之所以觉得不一样,是因为他之前心里有事,晓得克制,但如今没了压力,他便彻底暴露本性了。 而且。 陆宁初忽地又狠狠瞪了回去。 这小银龙不就是仗着自己宠他! 龙渊却是失笑,与他贴得更加紧密,随后一边哄着:乖。 一边吻住了他。 在热潮中沉浮许久之后,陆宁初带着微喘,还是有点不满地抱怨道:你这条醋龙! 龙渊吻去他眼角的水光,温柔却又蛮横地道:你只能看着我。 陆宁初被他吻得发痒,忍不住躲闪着:那不一样是你! 把龙渊从未来接回后,他便问过重新孵化的事,因为龙渊肯定还见过另一个他和另一个龙渊。但是龙渊却只说让他按自己的心意去做便好。 他遵从了自己的心意,把身上那部分本源还了回去,也即是说如今在龙蛋中等待孵化,就是拥有记忆的龙渊无疑。 贪心。龙渊惩罚似的咬了咬他的鼻尖,那是属于另一个你的。想享齐人之福,你这小混蛋未免也有些想得太美了。 我才没有。陆宁初的眼神顿时飘忽,显然是欲盖弥彰。 龙渊却是纵容,只认真地望进他的眼底:我才是属于你的,并且永远属于你。不要去看别人,好吗? 说得好像我会稀罕别人一样。陆宁初嘟嘟囔囔,手却诚实地抱紧了龙渊。 我也永远属于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