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庶王(GL)》 女庶王(GL)——于欢 《女庶王》作者:于欢 文案: 文案一: 一个一心只想避祸的亲王,被一纸赐婚打碎了维持十七年的宁静,从此卷入朝堂中的明争暗斗,几经波折,面对着自己的王妃,究竟是无可奈何,还是情愫暗生? 文案二: 楚王卫桓是官家的六王,也是个不受宠的庶王,论长幼论嫡庶,今生都注定与皇位无缘,却因一纸赐婚而卷入了夺嫡中。 于史有载:宪宗皇帝曾朝堂语,朕有今日,盖仗圣人也,今敢此言,诚不怕天下人笑。宪宗一朝,六宫只有皇后一人,三十余年间,天子从未选秀。《东京杂记》 提示: 1.女主是女扮男装,不傻白甜(可以说是反派女主,心机人狠话不多,不用切就是黑)不过需要你耐心坚持往下看才能真正了解两位主角。 2.前期夺嫡后期治国,讲述两位女主的一生,会改革变法,不是言情套路,请注意:文章整体思想都对封建男尊有所排斥。(且看封建男尊社会中女性是如何一步一步崛起的) 3.存稿中,架空历史,以宋代为背景,文内的宋与历史上的宋没有任何关系,真真真真正剧。 4.不设防盗,写作不易,所以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宫廷侯爵 乔装改扮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桓,萧幼清 ┃ 配角:卫曙,卫允盛 ┃ 其它:百合,架空历史 一句话简介:女庶王和她的王妃(权谋正剧) 立意:巾帼不让须眉 第1章 楔子 建平九年初,自宪明皇后崩,时隔七年,再立中宫,册赵王生母为后,而疏楚王生母李贵妃,判楚王出凤翔府。 十年初,中书门下平章事入狱,三月获罪抄家,党羽连坐斩者数千,太子圈禁,朝中巨变,同年十二月冬至大朝会,皇太子死讯于东宫传出,帝悲痛,谥承明太子,辍朝一月,召归楚王。 建平十一年,朝臣奏请立储,帝立赵王为皇太子,同年七月废后,八月,废后死于冷宫,虽未殃及储君,然李贵妃再度受宠于帝欲立为后,引朝臣哗然。 建平十三年七月,太子反,举兵破城,大肆屠戮,入大内,斩杀文臣,帝亲率皇城、殿前司御敌,命悬一线之际楚王救驾平乱,斩叛将于禁中,活捉太子,囚天牢。帝伤,命楚王监国。同年九月,下诏废太子,幽禁于宗正寺,株其党羽,又以楚王救驾有功,权知开封府事,册其母为后。 建平十三年末,废太子死于宗正寺。 建平十四年,立楚王为皇太子,楚王妃为太子妃。 建平十七年帝崩于福宁殿,葬于东陵,庙号武宗,皇太子于灵前继位,改元干元,干元元年,皇太子登基为帝,是为文宗,册太子妃为后,文宗登基后平反太宗旧臣,整顿吏治,对外退北狄、平西戎,对内与民休息,此后安宁长达三十余年。 《东京杂记》 文宗皇后萧氏,武安侯嫡三女,晖勋阁二十四功臣之首开国公萧怀德嫡孙,建平七年册为楚王妃,幼读兵书,通军政,初侍楚王而不争,至文宗立,为后,帝凡错必规劝,其言乃胜台谏,后世言:辅君王四海以安,德施天下之福。 《仁孝章德皇后萧氏》 文宗皇帝,武宗第六子,初封郡王,后为楚王,于干元元年继位,共在位三十一年,在位之初强敌环伺,平内乱,安党争,首创女科,任人唯贤,对外用兵,北退辽,西灭夏,文治武功,开创干元盛世,史称,干元之治四海升平,万邦来朝。三十年间,帝始尊一夫一妻制,群臣莫不效仿。干元三十一年,帝病逝于福宁殿,举国哀痛,送灵百姓多达数万。 《卫宋文宗本纪》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东京杂记所记类似野史,所以剧情可能相符也不相符哦。 二、正剧,不会有那种离谱的事情发生,比如什么特厉害的武功啊,更接近于现实。 三、书里的主角都好看,好看,好看!所以她们才能成为我书里的主角。 四、全架空,参考宋代礼仪,文化,制度上有所改变。 (所以每一章我都是花了很多心思写的,虽然可能你们一眼就略过了,这是作者菌的小爱好。) 宗旨是,感情一旦确定,就会十分稳,放心,不虐,还有点甜,毕竟要过年了。 喜欢的小可爱们还请给个收藏~ 第2章 克定厥家 建平七年,成都郡王受诏回京,时年十六岁。 东京皇城不禁宵夜,就连到了夜半仍能听见瓦子中传来的喧嚣,车如流水马如龙,繁而不杂。 金水河畔兴起的秋风将枯叶卷至一处庭院,旧城城西最大的一座别院,看似如哪家侯爵的府邸,实则是一座花楼,碧瓦朱檐,亭台楼阁一应俱全,雕梁画柱,精巧无比。 月下,醉酒的男子一副富家郎君打扮,探了探手将肩上显得极为突兀的枯叶拂走,转身一把楼住旁侧女子的纤腰,迷乱的眼神盯着,使得女子傅粉的脸上也随之呈现一抹微红,伸出小手轻轻推着,又装作无力推开的姿态羞低下头,欲拒还迎,挑起了男子的兴致,便想要进一步,已然忘了此处是庭院,旁边还有随从跟着。 亥时三刻,一阵凉风袭来,长廊下的栀子灯被卷灭一盏,只听见厮儿从另一头传来叫喊:四娘出台献舞了。 楼内能被称为四娘的十年来只有那一位,男子兴起的心思被这一声叫唤扰乱,一把推开怀中女子,伸手正了正头戴的帕头,眨巴眨巴眼睛,试图看清前方的路。 几个站在远处候着的厮儿见状,连忙上前扶住。 男子打着饱嗝,嘿,今儿运气好,竟让我碰上了柳四姑娘出台! 厮儿们眯眼笑着奉承他,许是那柳小姐知道郎君您来了。 只见男子突然站直身子,随后就朝那厮儿狠狠的抽了一个耳光啪!混账东西,柳姑娘是什么人,那是天上的仙儿,怎会为我这等凡人出台,就是官家来了,也未必能见上一面,今儿分明是我运气好! 被打了巴掌的厮儿连忙自抽耳光,是是是,小的胡说八道,小的该死。 男子这才作罢,旋即又迷糊糊的道:不过也是,我是什么人呀,想我翁翁与爹爹,只要我一句话,她敢不来见吗? 听得这一番胆大的话,于是厮儿们明白了,他们的少主子今儿是醉的不轻。 眼见就要得逞的女子突然落了空,到手的肥羊竟被一句话给带走了,于是心有不甘的上前追赶道:据说今儿柳姐姐出台是专门为了一个贵人,衙内您就是去了也只能远远看着... 男子未搭话,冷眼横过,搭在肩上的手微动,扶着他的一个厮儿意会,转头朝着女子大声呵斥,贱人,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家郎君想去何处,用的着你多嘴吗?说完便上前给了她一个巴掌。 厮儿手心染了晗晗,女子脸上印了红巴掌,她却只能捂脸怒瞪着泛红的眼睛,见他们洋洋洒洒离去,也只得暗自咬牙。 你呀,别气了,干咱们这儿一行的,注定要被世人踩在脚底下,如今就是个员外老爷随从都能轻易的欺负咱们,何况还是侯爵公子。院子另一端走出来一个年岁较长的女子,额间贴有花钿。 谁能说得准,女子的眸子变得深邃起来,不会有翻身之日? 她噗嗤一笑,笑女子此言如梦,别做梦了,就算你脱籍从良,被官人相公买回府,那也只有做妾的命,她旋即又摇着头添道:且只能为贱妾,永不能扶正,这没准啊,官人一不高兴就将你卖了也说不定呢! 可这也不是绝对。 是是是,倘若命好,替他家生了个息子,许就能留下,可庶子最后又能分得几亩家产呢,古来宗法,但凡庶子,皆要为嫡子让道,此亘古不变,你呀还是趁早死了心吧! 不。女子放下捂着脸的手,仰着脖子恶狠狠道:不止有立嫡,还有立贤,又或者,除你外,再无可立之人,当今天子不是如此? 胆敢在这说官家,你不要命了? 男子被厮儿搀扶进了看戏的阁楼,楼内挂有数盏红栀子灯与黄栀子灯,灯光衬着底下花花绿绿的衣裳。 扶我到二楼最好的地儿。 厮儿们小心翼翼的扶着主子上楼,生怕磕着有什么闪失回去不好交代,郎君您慢点。 二楼的有许多单独的小隔间,围成一圈,将戏台拱于中间,用镂空的雕花屏风作间隔。 正中间的隔间内有个厮儿正在清理,见进来的人与先前的人长得不一样,便好生提醒道:几位客官,这儿已经有人早早定下了,您要是想看,旁边那几处还空着,就是价高了点,平时四娘出台都是座无虚席,今儿呀是临时出台,许多人不知道,所以还有空出的,您... 混账东西! 知不知道我家郎君是谁? 阿郎,您事先定下的隔间被刑部尚书家的二郎占了,他们还...躬身的侍从似乎有些不敢讲,见主子脸色便硬着头皮接道:他们还说是咱们惹不起的主,口出狂言让咱们识相滚远些。 刑部尚书萧显荣...少年着一身淡紫圆领,外披浅灰色大氅,摩挲着光滑的下巴,确实是惹不起的主。 可是他们也太嚣张了吧? 少年笑道:他父亲是六部之一的刑部尚书,祖父是开国大将萧怀德,自是如今佣兵十万镇守西南的开国公,你要有这些,指不定比他还嚣张呢! 侍从皱下眉头,可一月前的夜里开国侯还与您下着棋,奴婢是替阿郎您不平,这天下明明是... 少年转身将骨节分明的手放置唇边,微微颤眼,嘘。 侍从旋即低头拱手,奴婢多嘴。 少年转身提步上楼,好了,既然被他占了那咱们另寻他处便是,今儿主要是来看美人儿的,与他人置气岂不扫了兴,太亏太亏。 侍从只得跟在他身后,暗鸣不平,主子里,就属阿郎您脾性最好,奴婢是为您不满。 少年只是轻轻一笑。 随着一声钟鼓,宾客入座,喧哗声渐渐小下,鼓声二响,阁楼内悬于梁上的灯笼接连熄灭,只剩中间台上还亮着一盏大灯。 台下宾客纷纷仰长脖子,注目台上。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舞女随烛光而处,皮鼓为台,随即两两成组双手交握,一组站着一组半蹲,化有梅妆的女子赤足而上,于鼓中起舞。 大宋以纤瘦为美,美人不在皮而在骨,这登台的女子自是冰肌玉骨,引得诸客瞪圆了珠子。 楼中未关闭大门,那些后来闻讯匆匆赶到的人,都小心翼翼落座,怕弄出声响饶了安静。 既是赏舞,也是赏人,更有文人掌烛提笔写诗,画家作画。 琴音闭,舞停,原本一下安静的场面瞬间变得喧嚣,有夸赞的议论声不止,这期间竟然还有竞价之声。 她便只好从鼓上下来走至抬前,微微侧身,四娘今夜上台献舞,只为故友一人,遂不待客。 女子话刚闭,二楼的隔间内便传来醉声,柳娘子是知今日我要来吗?如此一番心意,我又怎能不领呢...于是挥手。 从台下走上两个厮儿,捧着一盒金锭奉上,这是我家郎君的一点心意,还望柳小姐笑纳。 能来此处游玩的,又有哪个不是出身显贵,家财万贯,一掷千金者亦不在少数,因此钱在这里便成了最不稀罕之物,所以男子并没有迎来旁人的吹捧之声。 你们拿回去吧。女子又抬头道:蒙萧衙内抬爱,但四娘今夜是为她人而舞,还望衙内不要让奴家为难。 至此,四娘的一翻话引起一阵喧哗,这便是开国侯的嫡孙啊! 亦有人不屑,开国侯又如何,还不是得罪了太子殿下,被派代西南戍边去了,待日后新帝登基,那萧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有人点头赞同,也有人摇头不认可,虽已立太子,然圣人崩逝的早,如今赵王母子最受官家宠爱,日后之事,还真难说! 听说官家又将成都郡王召回东京了。 成都郡王是谁? 咱们这位郡王这么些年来都未吱声,也不得官家宠爱,所以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再不受宠,那也是官家的亲骨肉,无论日后哪个哥哥登基,他都是铁定的亲王,就凭这个身份,也不是咱们能妄加议论的。 四娘的话男子并未听清,于是看向身旁搀扶的厮儿。 郎君,她不从呢,还很嫌弃的将您给的金子退回来了! 他便怒瞪了一眼,撒手道:扶我下去! 萧衙内从楼上下来,一手撑着厮儿,一手颤指着四娘,衙内我看上了你,那是你的福分,你莫要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好色之人又不想撕破脸,怕最后什么都捞不着,于是又迷迷糊糊道:我这个人一向大度,不与你计较,你今儿要是从了我,我便许你日后富贵。 女子嗔笑一声,冷眼道:要我从也可以,只需萧衙内一个条件。 见有机会,他忙的笑应道:你说! 三媒六聘,迎为正妻。 萧衙内听后身子一僵,旋即想起了翁翁与爹爹那凶神恶煞的脸,便颤着身子大怒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奴家是什么身份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既然衙内做不到,那么就请回吧! 萧衙内听后气的将身旁两个厮儿撒手甩开,插着腰,好啊,看来以前是衙内我对你太客气,你不过是这揽月楼里一个小小的娼妓,今日我既来了,你是从也得,不从也得,我进了这个地,就没有退出去的理。 厮儿预见不好,遂上前拉扯着萧衙内的衣角,二郎,国公爷快要回京了,不宜...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 滚开!萧衙内将厮儿一脚踢开。 四娘见他这架势似乎是要来真的硬抢,以眼前人的身份,就算她是楼里的花魁娘子,妈妈也是不敢替她出头说情的。 一旁的厮儿见状忙的趴向她,姑娘啊,您就依了我家郎君吧,压低声音在其腿边,郎君今儿是真的醉了,闹起来指不定要干什么呢! 四娘抬起头便又道:这里是东京城,难道衙内还敢知法犯法不成? 萧衙内旋即大笑,法,我爹爹是刑部尚书,我便是法! 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时刑部尚书也能代替大宋的律法了? 声音清爽利落,众人回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引入眼帘,唇红齿白,手持一把檀色折揲扇从容走上台。 去去去,哪来的毛头小子,这事不是你能管的!几个厮儿欲要上前驱赶。 少年的侍从上前将他们拦住。 萧衙内招手,撑着厮儿摇摇晃晃的走近,指了指少年又指了指自己,汝是什么人,也敢来管我萧家事? 我是什么人你不需要知道,只是现在这位姑娘不喜欢你,所以请你离开! 我去你... 他欲要暴粗口动手,却被身侧一个惊状的厮儿拉扯住,郎君,这个人身上穿的是锦袍! 旋即,杨起的手颤着放下,他眨了眨眼睛,迫使自己清醒,这才瞧见了少年圆领袍上别样的暗纹,当即怂了几分,后退两步,这气也去了大半,虽醉却也不傻。 作者有话要说:  取名废 阿郎是下人称呼府主人的意思,郎君则是主人的儿子。 称呼很多,以后慢慢解析。 第3章 克定厥家 院室内,绫罗为帐,红木为案,案上点着香炉,青烟环绕,香气扑鼻。 少年躺在榻上,搭着腿,右手反持折揲扇,用扇柄抚弄着帘帐,觉得无趣后放下,撑头看向床头。 女子正坐在镜前卸妆,只披一件薄纱的褙子,内里衣服的浅黄贴紧,隐约可见,衬的妖娆身姿,少年就这么呆呆的盯着。 女子从镜中看到后接着卸妆,任由其,并未在意,此刻新旧城门都已经关闭,六郎不回去就不怕官家责罚吗? 欣赏之姿换做失落,我从蜀地千里迢迢赶回东京,衣服都未换就来找姐姐了,才不过一会会儿,怎的姐姐就要下逐客令了? 女子未回他的话,只在铜镜里看到了她微微皱眉的姿容。 话闭,紧接着少年将腿一伸,平躺闭眼,缓缓道:反正我在爹爹眼里可有可无,早些回去与晚些回去又有什么不同呢。 少年的家世她都十分清楚,坐转身子道:六郎放着偌大的府邸不住,怎的偏贪上了我这么一张小床? 少年侧身撑起脑袋,眼里又重新印上欣赏之态,凝着眼前人,因为,只有姐姐这里才最让人心安。 可六郎今日这么做,倒真吓坏奴家了。 少年从榻上爬起,走至女子身后,看着铜镜中映着的端坐,我见不得他们欺负姐姐。 女子还想说什么,但是少年没有给他机会,躬下身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凑至耳畔道:猜猜这次我从四川给姐姐带什么回来了? 女子将脑后最后一根金簪取出,秀发随之散下,三千青丝滑落至少年的手背上,微凉也随之覆上,六郎从来都是最会讨人喜的。 少年为之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蜀中今年新采的胭脂,这个颜色也是新制,就是大内都没有。 少年原以为女子会高兴,但她只是转过头凝神注目于他,郡王千里迢迢从蜀中赶回来,难道就是为了给女子送胭脂的? 她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便也沉下了脸,将胭脂放置妆台上,负手走开。 少年孤影,虽衣着华贵,却让她看得心怜,我听闻此次官家召郡王回京是为了替郡王举行冠礼。心怜处,是因为她知晓少年太多。 少年侧着头,挑起眉头,故作不明道:姐姐说什么呢,就算过了中秋生辰,我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冠礼还早着呢。 于皇家而言,出阁便是已示成年,而男子婚前需行冠礼。贵族之家成婚皆早,往往还未到双十便娶亲,故而冠礼也会提前。 少年提着一口气走至窗前,此时眼底的东京,是万家灯火,她旋即长长呼出憋在心中的气,我自十二岁出阁,昭告天下,封了郡王开府置属于东京,出就外第,看似荣宠,实则只是不受陛下待见罢了,生来的富贵与尊荣耀,可谁又知这如履薄冰的处境。她又自我宽慰,开府离开大内不用日日行走禁中,于我而言也算是幸事,只是从此离了母亲。 至于大婚眸中闪烁的灯光黯淡下,我从未替自己求过什么,更不能因此毁了别家姑娘一生。 天家薄幸,君王寡爱,若六郎真心实意待人家姑娘,又怎能叫毁? 不是毁字当头,那姐姐愿意嫁到王府去么?少年回首,为之动容的眸中满怀期待。 她的话使得柳四娘轻楞,君王寡爱可逼退数人,她也不例外,旋即捂嘴轻轻一笑,企图用笑化解她不愿直接回答的尴尬,六郎又说笑了,奴家是什么身份,怎可迈入王府的大门,又怎配 我知道,姐姐只是不愿,所以用不著作践贬低自己来拒绝。少年信以为真,以为她是将其当做了玩笑话,期待最终成了空,低眉下的瞳孔里只剩下暗自伤神。 柳四娘从座上起身,走至少年身后,一别三娘,少年竟是比她还高出一个头了,身姿挺拔,六郎,是这么觉得奴家的吗? 姐姐心有所属我知道,秋闱在即,以他的才能必然是能在春闱中夺魁,于殿试内大展身手成为天子门生。少年说完,语气里有不屑。 我是皇子,不可参政,否则我还真是想进考场与之一较高下。 六郎自是有才的,可六郎即便能够参政,那心又会在朝堂? 少年杨吐一口气,不在沉着那张清秀的脸,除了娘,这东京城里就数姐姐最了解我。 六郎不是不知,我非慕才慕强之人。 我知道,怎么说你们二十多年的情分,岂是我一个女子能够 柳四娘忙的用帕子堵住她的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六郎这话往后切莫再说了。 好好好,不说,那今夜姐姐还赶走走么? 郡王想要留,奴家哪里敢赶。 听得女子答应,少年方才露出笑容。 时候不早了。女子伸手将她身上的大氅脱下。 幼时在大内,起居皆有母亲照料,后开了府她便自己学着独自穿着衣服,常服还好,若是赴宴要着礼服,她总要在镜前捣腾一番,如今五年过去早已习惯。 脱下大氅,少年摊开双手,任由她解下自己身上的革带,解开乐晕锦圆领袍上的绳扣,实是不想被那些繁文缛节缠绕,能躲一时也是好的。 都这么大了,郡王还是孩子心性。 外袍脱干净后,少年搓搓手往床榻跑去,脱了靴子就钻进了被窝中。 今夜,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柳四娘本想说什么,可又不愿扫了她的兴致,于是闭了嘴。 人前,榻上少年是大宋的皇子,若夜宿于青楼东窗事发免不了要被世人诟病,大宋自开国首重礼节,轻则禁足,重则宗正寺反省,毕竟世人不知皇子其实是皇女,夜宿,只是寻个安稳觉罢了。 柳四娘吹了灯,伴着点点月光卧榻,身侧的少年已有睡意,强撑着疲倦。 柳四娘覆上手,轻抚着少年的背,郡王睡吧,奴家点了苏合香,今夜不会有噩梦了。多年过去,她依旧只当少年为妹妹,她明白这个人的难处,有着令天下人羡慕的身份,却失去了普通人所拥有的自由,亦是她最渴望的。 在蜀中这几年,我总是半夜惊醒,姐姐说奇不奇怪,蜀中这么好的山水都不能让我安睡,姐姐这里却能。 蜀中山水就是再好,只要郡王的心不安,也是无用的。 少年背过身去,使得她的手一僵,郡王 没人的时候,姐姐能不能不要喊我郡王。 柳四娘一怔,别人拼了命都想要争夺的东西,而她却往外不停的推却,六郎说什么就是什么。 少年转过身,揣着手,以后,姐姐这个称呼,也只可以我喊! 柳四娘不禁浅笑,只觉得少年还似个孩子,不得不由着她,好,都依六郎。姐姐一词,亦是皇子皇女用来称呼身份为妃嫔的生母,嫡母才称娘,只是当朝皇后早逝,直到如今也没有立后。 翌日,东边还未放白,钟鼓楼才击鼓一声,就有马蹄声传进旧城,骏马停在了皇城脚下的郡王府前。 早就接到了信件知道郡王不日归京的内侍擦了擦双眼,上前牵马苦涩道:王爷可算是回来了! 算着时日王爷本该昨日日跌前就该到达东京的,怎么 主子何时回来还需要向你禀报?少年身侧一同下马的侍从旋即打断呵斥道。 奴婢多嘴,只是昨儿个昭华阁差人来了三次,询问王爷有没有归府,奴婢们也是担忧。 少年将手中的马鞭递过,大步迈进了郡王府。 郡王回府了! 一声声传唤,使得郡王府热闹了起来,热闹归热闹这秩序仍在。 如今还早,阿郎可要去大内晨醒问安。小六子紧跟随在她的身后。 少年侧头看着屋瓦上空渐白的天边,也好,三年不曾尽儿子职责,娘也该挂念了。 奴婢马上去准备。 郡王~ 郡王~ 少年走过长廊,经过院子的内侍与女使们纷纷行礼,四川不似京城,没有宗正寺与礼部的管辖,而这里言行举止都有人盯着,废不得礼,她只得加快了脚步,捂住耳朵。 郡王,我的郡王爷呀 老翁熟悉的声音传来,少年快着步子笑迎,李翁。 小人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您给盼回来了。李翁是她出阁时,跟随她到郡王府的起居管事,郡王一去就是三年,如今都长这么高了。小主子回来,老翁道不尽的欣喜。 李翁怎生起了白发。少年瞧见了两鬓斑白。 嗨,小人老了,哦对了。李管事语调一转,陈参军在等您,一宿没睡。 陈参军那师父呢? 李管事摇头,昨儿陈参军与吕侍讲一同来的,吕侍讲回去了,陈参军则等了一夜。 少年的喉间滚动了一下,等了一夜? 陈参军前不久才迁为吏部侍郎,又兼任审官知院,本该高兴才对,但昨夜进了王府就一直板着个脸。 少年皱下眉头,大概知道板脸的原因了,以他的性子在审官院,怕是又要得罪不少人! 旋即跟着人去了王府的书斋。 陈 陈煜严肃着一张脸,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后才作揖行礼,直身后沉沉道:六王昨夜去了哪里? 我涩的说不出话来。 但陈煜本也不想给她解释的机会,按着六王的书信所言,应该于昨日就抵达东京的。 路上有事,耽搁 陈煜大声呵斥,身为人臣,回到皇都不见君王,身为人子,回到家中,不探父母,却夜宿于青楼这种伤风败俗之地,这是王爷为臣为子该行之道吗? 少年脸色阴沉,皱下眉头凝视,参军,这是在责问本王吗? 六王是官家之子,下官自然不敢,但既然当初官家选了下官辅导您,那么下官便会尽忠职守,不能让六王你,误入歧途! 王爷可知进京路上层层布防,关卡重重,东京城内皇城司眼线密布,多少人等着看王府的过失,王爷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着郡王府上下所有人的安危! 陈参军是个耿直之人,三年过去还是一样,继续争辩她是争不过的,以身份压人又不太好,我,知道错了,不该任性贪玩,但是去青楼,并非歧途!少年拱手,我这就去换衣服。 更换了入宫的常服,少年再次打马,经过东宫时正逢太子车架停在门口,她便绕了远路,从坊间穿梭至宣德门下马,出示金鱼袋后方才入内。 作者有话要说:  不同场合称呼不同。 本文里的解释 对皇帝的称呼: 官家:第三人称,有尊敬爱戴的意思。 陛下:是在正式场合,比较严肃,敬畏。 宋代喜欢按排行称呼人,行一也可称作大,皇室也一样, 第4章 克定厥家 今日没有朝议,大内的宫门口也就少了些热闹,只有些许重职以及值班的大臣,他们皆是老臣,自然都见过少年。 诸臣纷纷趋翔揖逊。 郡王。 郡王。 太.祖开国以士为尊,若非重要场合,都只需要一个简单拱手作揖之礼。 少年的快步放慢,与他们一一回礼,随后便又加快了脚步。 经过大殿,往左侧宫廊入文德殿,再经过垂拱殿便到了内宫。 期间来往六局二十四司的内侍无数,有新入宫的宫女以及内侍小黄门不认识她的,大了胆子抬起头瞧。 少年意气风发,以及不似普通人的举止神态都让他们又惊慌的低了头去。 走过来一年龄稍大的内侍一顿数落,瞧什么瞧,嫌命长喽? 今儿告诉你们,往后但凡是瞧见了着锦袍的都通通给我低头,连眼睛也不许眨一下,知道吗?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3) 殿头,这位小官人是?瞧着贵气,又是往昭华阁去的步子 内侍瞥了一眼问话的宫女,沉下脸道:你是哪个宫里头的,竟敢询问主子的事! 小人是尚食局张司膳手下的女史。 听是尚食局,内侍轻瞥一眼,我在入内内省这么些年,也没见过个像你这般胆大的。 这位可是昭华阁娘子的六哥,官家的亲骨肉,成都郡王,郡王前些年去了四川,今儿才回,你们不认识也不怪你们,往后可要记仔细了,都干活去吧。 明面上虽没有人议论,等那入内内省的宦官走后,他们便开始私下嚼舌根了。 怪不得,看着长得像官家。 不然,官家更英武些,这位郡王则多了些儒雅。 议论皇子,不要命了? 少年刚刚走,哪知那些人在议论自己,不过就算是听见了,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榻前,妇人正在替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更衣,今日没有朝议,陛下不多再睡会儿? 不用了,前省还有些事要处理,算着日子六郎也该到京都了吧。 按着时日是,昨儿妾派了人到郡王府询问,想来是她性子顽劣,路上耽搁了。 皇帝的眸子半睁,深意的瞥了妇人一眼,旋即又道:把他派到四川,你不会怪我吧? 陛下说的哪里话,言儿玩性大,能去历练是陛下看重。 皇帝为之一笑,亮着眼睛问道:德妃,真是这么觉得的? 陛下天子不怒自威,只见她慌张的跪下。 皇帝将其托扶起,好了,没有善待你们母子,是我的不是,你用不着替我说好话,我来你这里,可不是想听同淑妃一般话的。 是,妾知道了。 圣上,德妃娘子,郡王回京了。 皇帝将手搭在金带上,回头对着妇人笑了笑,你儿子回来了!旋即迈出了寝房。 妇人陪笑的脸瞬间失常。 福宁殿前,皇太子衣着整齐前来问安,陛下呢? 回殿下,陛下昨夜宿在了昭华阁,怕是还要一会儿才过来。 怎么突然去了昭华阁太子拢紧了双眉。 昭华殿内。 臣,恭请圣安。 朕躬安。 少年仍旧俯首不起,臣归京来迟,望陛下责罚。 起来吧,回来就好。 少年起身后,乖巧的站至一边,皇帝抬头细细打量着她,几年不见,六郎又高大了些。 蒙陛下之恩。 这里是内宫,你不用这般拘谨,我朝是从马背上夺的天下,那些大臣将你教得书生气了些。 少年微微抬头,面对许久不见的父亲,突然来的关怀有些不适应,只硬生生憋出了一个字,是。 一旁的德妃看出来了这份生疏,你这孩子,好好回话。 皇帝抬手,不打紧。又道:六郎可用过早膳了? 臣本是来晨醒,所以不曾。 那便随我一同去用膳吧,你大哥应该在侯着了。 是,少年跟随在皇帝身后,一旁的德妃没来得及仔细瞧她,只是扯了扯她的衣角,没有先去福宁殿见陛下,臣有罪。 你才从四川回来,思念母亲也是理所当然。 远远就从宫廊看见立候的皇太子。 恭请圣安。 朕躬安。皇帝挥手,跨步入了内。 太子殿下。德妃侧身微礼后也随着入了内。 殿下。 见到几年未见的弟弟突然出现在眼前,太子并不惊讶,而是走上前欣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六哥如今都长这般高了。 少年点头,拖殿下的福。 皇帝入内见多了两副碗筷,还是大郎细心周到。 今日过来不见爹爹,他们说是去了昭华殿,儿猜想定是六郎回来了。 皇帝很是满意的一笑,坐吧。 于是晨醒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家宴。 此次六郎千里迢迢从蜀中回来甚是辛苦,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来东宫。 多谢太子殿下。 六郎怎么去了一趟蜀地回来就变得客套了。 见少年沉闷着,皇帝一言不发,言儿,太子殿下问你话呢。 太子解围,慈爱一笑,不碍事的。便又问道:六郎一去就是三年,这蜀中如何? 少年思索了一番,蜀中富饶,风景极佳,是个好地方。 今年中秋一过六郎就十七了吧,也不小了,该收收好玩的性子了,莫总惦记着这些。 是。 皇帝将粥碗放下,擦了擦嘴,说起这个,此次将你叫回来也是因为此事,六郎你如今长大了,也该成家了。 果不其然,少年暗皱眉头,陛下,臣 朕已经下旨让礼部与太常寺的人操办你的冠礼,太史局定好了吉日,此次你得谢谢你大哥。 原来此次提前冠礼都是太子的主意,皇子冠礼自古就有,只是大宋一朝并不受重视,直到本朝,成人的皇子皆举行过冠礼,未成年的皇子里如今就只剩少年了。 少年从坐上起身,臣,叩谢陛下圣恩,谢,太子殿下恩典。 从福宁殿出来,德妃拉着少年回了昭华阁,又命小厨房另端了些吃食出来。 还是娘贴心儿子。 看着个头已经高出自己的孩子,德妃心中涌着酸涩,这些年,委屈你了。 委屈倒是不,蜀中自在,只是没有娘在,儿甚是思念,这次儿从蜀中带了些东西回来给娘。 你长大了,有这番心意便好,没事的话,多去你爹爹哪里走走。 少年放慢了咀嚼的速度,连眼睛也不眨了。 我知道你表面不说,可心里还是有怨的。 咽下口中食物,陛下是君父,儿,只是臣子,自当遵从君命,儿受诏出阁,外出就第,没有旨意不能进宫,更不能见陛下,儿又不是赵王,娘此言,可真叫儿为难了。 还是小孩子脾气,你爹爹对你不似表面,他实则也是关心你的,你又何必倔强? 少年撇过头,陛下是圣主,臣子不敢有怨言,儿不想自欺欺人。 这次你能够回来,是因为有人从蜀中送了你的画像回来,在你爹爹耳边悄悄道了一句,六郎越来越像陛下了。 少年淡笑,不以为然,最像陛下的,不是赵王吗。 德妃摇头,昨日你就到了东京,你去了开封府的青楼,你以为你爹爹不知道吗? 少年脸色煞白,僵了半天后才想起陈参军的话,皇城脚下,有三衙守卫,自然是什么都逃不过陛下法眼的。 总之,你如今回来了,冠礼在即,就莫要赌气了。 冠礼是陛下想让我娶妻,还是太子想让我娶妻! 她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孩子,虽然好玩了些,可心里如明镜,你三哥去年行的冠礼,冠礼过后就向陛下请了旨,要娶开国公的嫡孙。 少年打趣道:儿听说萧家的三娘都已年过双十了还未嫁出去,怕不是个母狮子,三哥怎这般想不开。 你知道其中用意的。 少年轻笑,露出一轮浅浅的梨涡,自是为了争权夺位,陛下是圣主,即便宠爱三哥,但太子已定,又怎会答应。笑容渐失,明明是太子殿下与赵王的争斗,僵持不下才想起我这个弟弟来了。 有些不当说的话,说与我听也就罢了,切莫拿去外边。德妃说着,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少年的手背,都是为娘的不好,这些年苦了你了。 少年摇头,儿知道的,争权夺利有什么好,儿如今只想做一个闲散的王爷,日夜侍奉在母亲身旁。 真是六郎回来了吗?女子的声音有寝宫外传入内。 德妃娘子,康宁公主来了。 阿姐! 着命妇服的女子入内见到少年后,眸中闪烁,可真是言儿。 娘。 德妃点了点头。 一早就有人传信,说郡王回京了。康宁公主打量着少年,几年不见,言儿都长这么高了。 阿姐也是,越来越好看了,怎么不见姐夫? 他在军中有些事不能过来,特让我向你问几句好,下次他一定带着厚礼来向你赔罪。 姐夫公务繁忙,改日我去府上拜访就行了。 陛下圣旨!福宁殿的都督知领着一班子宦官到了。 臣恭请圣安。 都督知以皇帝的口吻受礼,朕安。旋即宣旨,传陛下口谕,成都郡王冠礼在即,特命其留宫居住,至期到,委派侍从臣工奏告天地、宗庙、社稷、诸陵,宫观。 郡王,德妃娘子,公主请起。 有劳赵都知。 德妃娘子请放心,这是太史局定下的吉日,以及太常寺拟定的礼仪与官吏置办冠礼需要的相关仪物的册子。都都知挥手,从属呈上一份厚厚的册子。 这次冠礼陛下十分重视,小人在此先恭喜郡王了。 少年笑着将入内内省的一干宦官送走,旋即回来从母亲手上接过册子翻了翻。 预备的如此周全,想来是只要等我这个东风回来了吧,文德殿冠礼地点文德殿三字极为醒目,太子冠礼时,也是在文德殿吧。 看着这些置办,比去年赵王的冠礼还要隆重,言儿这算是苦尽甘来了么? 少年翻动着册子,除文德殿外还有一行显眼的字,婚冠别家都是关起门来行冠礼。旋即冷笑一声,将册子合起,随意扔至桌上,阿姐只看见了水面的平静,却看不到水下的浑浊,我本不想沾染,奈何也逃不过,一身泥。 可咱们家没有能够威胁到太子与赵王的,为何要拖着你。 不是要拖着我,而是让我选择一个立场。 那言儿准备怎么做? 他们都是我的哥哥,我自是谁都不会偏,也不去趟这浑水,他们本也知道,我志不在此,构不成威胁,有这么一个表面的手足之情在,不至于为难我。 所以你昨夜在开封府闹上那么一出,是给你两个哥哥看的? 是。少年回答的深沉。 你姐夫与我说了,冠礼之后若要出廷,有事便去兵部寻他。 出廷应该是不会的,就算陛下让,我也不会受的,且陛下最讨厌结党营私,我又怎敢去触逆鳞。 字里行间,都透着一个惧字,臣惧君,子惧父。 作者有话要说:  从女主她爹的庙号可以知道是个怎么样的人。 本文cp应该只有女主们,具体发展还要往后看。 第5章 克定厥家 午膳过后,昭华阁的侧房内,少年躺在椅子上,一旁的内侍正在煎茶。 此次在文德殿,又破例让各家五品以上未出阁的小娘子入大内,这是要让王爷娶妃了吗? 是啊卫桓伸手拨动着案上悬挂的香炉,看来姐姐说的没错,这婚冠,果然一起。 聊着没多久,门口远远就有人喊,德妃娘子! 少年坐起,娘,大姐走了吗? 德妃点头,挥手遣退众宫人,没有旨意,她不能留在宫内。 这闷死人的地方,不留也好,改日我多去驸马府看看大姐。 德妃拉着少年坐下,凝神看着她,你的婚事 娘无需担心,儿自有应对之法。 你还记得,你舅舅有个与你同岁的女儿吗? 表妹?少年浅浅喜笑,怎会不记得,出阁后府邸还未建好,便在舅舅家呆了一年,这么多年不见,她应该长成大姑娘了吧,母亲提起? 当初是你的降生才挽救了你舅舅一家的性命,如今你有难德妃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少年旋即皱下眉头,娘是想让我迎娶表妹? 昔日你舅母在怀她时入了狱,她的命,也算是你救的,且我听说,她对你是有意的。 可表妹她并不知情,如此做,岂不是毁了她往后的清白? 娘知道你仁厚,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呢,往后你娶进门,好好善待人家就是。 眼下这最好的办法,但仍是少年犹豫不决,就不怕表妹由此,生怨吗? 她不该有怨,也不能有怨!德妃的仁慈突然变得冷漠,这是他们一家,也是我,欠你的,你本该可以与你大姐一样 娘。少年起身,蹲在德妃身侧,匍匐下,儿知道,儿不怪娘。 置飞桥的楼阁上,洒下的阳光被飞檐挡去了大半。 按周制,男子二十岁行冠礼,然天子诸侯为早日执掌国政,多提早行礼,当朝太子殿下行冠礼的时候,也是十七岁,王爷,这楚王虽无心,可不见得他人也是,还需多多提防,小心为上。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4) 冠礼当日,侍从臣工奉旨前往景灵宫,奏告天地,祖宗。 文德殿内,文武百官着朝服,按上朝次序站列,而百官的两侧,都是随父辈官职分列而站的高官女眷,年龄都不大。 此举先前引得礼部众官齐力反对,御史台上疏,都被皇帝力压下,又有政事堂一帮宰执帮衬,便就这样定下来了。 大殿外的钟鼓楼传来鼓声,随后礼直官、通事舍人、太常卿与门阁官一一就位,皇子冠礼皆由太常卿引掌冠,门阁官赞冠。 冠礼遵循太常寺参考的旧礼,依照古礼先进行三进 昭华殿内有内侍省,入内内省六局二十四司等宫人立候,以备不时之需。 少年身立寝宫中,即使铜镜摆在身前也依旧闭目不语。 门阁官赞:一进上折巾。 二加七梁冠。 三加九旒冕。 三进礼结束后,德妃看着带上旒冕的少年,心中本是五味杂陈,却还要在众人眼前强颜欢笑,我儿带上这冠冕,真是好看。只有这不加华丽的词藻,是出自心中的夸赞。 儿却只觉得,沉重。三年未归京,而梁冠的尺寸刚刚好,少年浅笑着朝生母躬身,冕上的九旒微晃,儿去了。 皇城司与殿前司戒备,少年进入文德殿东房,换上朝服等候。 宫人们再次端持着铜镜上前,阿郎换这身朝服配上这九旒冕真真是英俊。 她对着镜子瞧了自己一眼,似仍旧稚气未脱,朝小六子道:冠礼结束后,也不用待在大内了,今日去哪里玩? 谁知沉闷了许久的人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了,吓的贴身侍从脸色苍白,谁都知道今日是少年的大礼之日,这 这话,旁侧众宫人也是听见了的,隐隐约约有强忍的笑声传来。 尚衣局的女官上前,冠礼之后六王就成人了,以后这爱玩的性子也该收收了。 少年为之一笑,我心思全然不在此,孙尚衣又不是不知。 三年过去,六王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比以前更俊俏了。 太常卿与门阁官进入东房,郡王。 四叔。少年微点头。 孙尚衣将少年头上的旒冕取下,交由太常卿掌冠。 门阁官走上前,低声道:此次替王爷加冠的,是太子殿下。 门阁官的话让少年一怔,她盯着任职太常卿的四叔,成王。 成王点了点头。 圣上至! 陛下万安。 一切准备就绪,鼓声三响,礼乐声停,礼直官、通事舍人与太常卿走至百官前,皇子所站的位置,紧接着戴旒冕穿朝服的皇太子出现在百官面前,威严的走到太常卿身前。 诸臣脸上表情不一,但也无人多言,只是齐朝太子躬身,殿下千秋。 皇太子点头后,百官面朝东,手持朝笏。 礼官进去示意少年,她便从东房出来,走至文德殿御座前,抬头看了那么一小会儿。 太子笑道:不必诧异,本宫既是储君,但也是你的兄长,长兄如父,便向陛下请了这加冠的旨意。 少年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跪下。 礼直官奉圣旨,由通事舍人接掌宣读,岁日云吉,威仪孔时,昭告厥字,君子攸宜,顺尔承德,永言保之,奉敕字潜。 门阁官高声呼,冠! 皇太子从太常卿手中接过旒冕,躬身替其戴冠。 戴冠时,太子又极为小声说道:冠礼本该六哥出阁时就要举行的,实因国家连年征战库中无钱,陛下又念你年少,遂推到了今日。 少年仍旧不语。 诸臣跪拜称贺,冠礼便结束了,太子冠礼时由皇帝亲自戴冠,而去年赵王冠礼皇帝也亲自为其赞冠,今年却是太子,除了破例与阵仗大之外,皇帝子嗣少,诸臣原以为皇帝是想起了父子之情,如今看来不是。 你们瞧,咱们这位郡王,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据闻此次我们有幸站在这里,是因为官家要替郡王选妃。 我爹爹说去年赵王冠礼,是官家亲自主持的,而今年 能够嫁给这样一位翩翩少年,又还是王爷,就算不得宠又如何。 可是听说赵王也要选妃了。 女眷们站得极远,连那受冠人的容颜都看不清,却在这里大放厥词。 赵王,你们就别想了,这赵王妃的人选不是已经定了吗。说罢,女子将视线转到前排,一个清冷的背影,正凝神看着文德殿正前方的受冠之人。 听说是因为他们家得罪了太子,才转身投靠了赵王,要不是因为兵权,赵王怎么可能 别说了,等人家日后成了赵王妃,小心报复你! 冠礼结束后,皇帝率先离去,诸臣就只等着太子与受冠之人离去了。 但似乎,太子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似乎在等什么。 诸位臣工请等一下,陛下另有圣旨。通事舍人拿起另外一道圣旨。 门下,朕皇六子今以成年,历任三年,德才兼备,恪守臣道,侍父尽忠,着进楚王,赐名,桓,交太常寺与宗正寺操办。 少年为皇子,升为亲王并不意外,但赐单名,就连她自己都惊讶了一番,因为此事先前并无人通知她。 冠礼结束后,诸臣目送太子与楚王离去,旋即纷纷退出了大殿,今日本是荀休之日,无事的官员便领着家眷各自回家。 文德殿出到钟鼓楼的一段路上,不少官员走在一起议论着今日的冠礼,推算着未来楚王妃的花冠会落在谁家。 恭喜楚王,贺喜楚王。 不过是陛下的天恩罢了,小王还要去向陛下谢恩,诸位臣工慢走。 诸臣围拥的少年从众人间走出,官员见女儿看的出神,提醒道:先回家吧。 是。 开国公府门前,厮儿们上前牵住马匹,女使们则小心的搀扶着自家姑娘下马车。 三娘回来了! 哥哥。 萧云泽见到妹妹身后的父亲时将那嬉笑的脸收起,爹爹。 萧显荣眼神并未看向儿子,只朝女儿道:你们先去书房等我。 是。 书房内,作为家中独子的萧云泽表现的极为乖巧,萧显荣换了便服过来。 三娘觉得,这位楚王如何? 有副好看的皮囊,可听有世人传他,少不好学,是诸皇子中最不受待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还请多多评论收藏~ 第6章 克定厥家 少年英姿,虽有世人传他玩世不恭,可今日女儿见了,觉得不然。 楚王?楚王是谁?各报社的邸报还在印制,萧云泽今日一直在家中,所以并不知道。 萧显荣旋即一个冷眼看去,他便吓的连忙闭嘴低头。 太子早已经有太子妃,与我们也有过节,如今新纳的良娣又极为受宠,若是让你在他与赵王之间选一个,三娘选谁?萧显荣又添道:赵王母子如今最得宠,且前不久赵王向官家请旨要娶你为妃,官家没有拒绝。 女子分析利弊,许久道:赵王母子虽得宠,可是赵王生性暴戾,眼里容不得沙子,将来一旦登了大宝,岂会容忍功高之人?官家虽然没有明面拒绝,可将这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国公府,这便等同于拒绝。女子心笑,将这得罪人的选择扔进了国公府,实在高明,天子是圣君,不想让好不容易安定的局面再生动荡,他若拒绝赵王,便是伤了父子情份,故而把难题留给我们。选赵王,的确是最大的把握,可却不是明智之举,只有不受宠的楚王,楚王母家在朝无半点势力,我们选了楚王,必遭赵王记恨,这样一来便使赵王与我们萧家相互牵制,而太子得利。 的确,推动这冠礼策划的,是政事堂,而平章事是太子的外公。说及此,萧显荣叹了一口气,楚王与赵王皆是庶出,选楚王希望渺茫不说,还会让太子得利,选赵王还有一博之力,总归要比太子好,太子假仁义,且睚眦必报,若日后登了大宝,岂会有我萧家的活路? 再小也是希望,再小,楚王也是官家三个儿子中的一个。她将那三字说的格外重。 一旁的萧云泽听到这话后当即明白了,今日冠礼的郡王已经升为了楚王,又听得自己的妹妹似乎是想选楚王,于是大起了胆子,不妥不妥,三娘,你千万不能选那个楚王当丈夫。 闭嘴!萧显荣呵斥。 爹爹,且让哥哥说吧,他听着,有话要说,憋在心里定然不是滋味的。 萧云泽憨笑着,还是三娘懂我。 二哥方才为何说不能选楚王? 三娘可还记得半月前爹爹罚我晚归那一夜? 自然记得,还是我替哥哥求的情。 那夜我在开封府的妓馆碰到了楚王。 放肆!萧显荣再次大怒,怒的却不是儿子去青楼,污蔑亲王乃重罪,楚王是次日归京的,且他身为一个王爷怎么会去这种地方! 那日萧福他们随儿一起去的,他们也亲眼见到了,大氅内着的是宗亲用的天下乐晕锦,旁人不认得,我还不认得么,后来因为四娘一事说着说着,萧云泽胆怯了起来,连声音也降低了几分,他将金鱼袋拿出,与我明示了身份后便将四娘带走了,若是不信,爹爹可以去问萧福他们。 萧云泽说的不像有假,女子疑道:那四娘是什么人? 那萧云泽看了一样父亲,低头道:是妓馆内的花魁娘子,而且看着,与楚王应该是熟人了。 作为一个宗室王爷,他怎敢萧显荣并未责怪儿子,是因此时心思早已不再他身上了,看来这玩世不恭的名头,不是虚的,如此之人,只怕是烂泥扶不上墙。 是啊是啊,年纪轻轻不学好,跑去青楼,定然是个花心的人,三娘你嫁过去 哥哥还不是一样?女子旋即又摇头,夫妻之名,都只是利益而已,身在国公府,我早已不报情爱它想了。 她又铮铮的看着父亲,爹爹,也许烂泥才是最好的。 嗯? 这样的人,才最容易掌控。 可是这个逆子刚刚说他萧海荣于心不忍。 我是萧家的女儿,萧家养我成人,如今萧家有难,我又怎能袖手旁观,只顾自己。 且女儿认为,楚王并非烂泥,官家赐单名为桓,别有用意。去联文尊王统,所以辨名分示等威也,故本朝起,赐单名乃皇太子特享的权利,而桓字本还有一意! 萧幼清从书房中拿出五经其一翻开指道:绥万邦,屡丰年。天命匪解,桓桓武王。保有厥士,于以四方,克定厥家。于昭于天,皇以间之。 只要赐单字的消息下去,楚王登位,就有名正言顺之理。 咚咚! 阿郎,国公爷来信了。 萧云泽出去接了信件将门关上再回来递与父亲。 翁翁怎么说? 萧显荣抬起头,你与你翁翁,想到一块去了。 楚王! 从书房出来,萧云泽拉着妹妹走到了远处,幼清,你真要嫁给那个什么楚王吗? 嗯。 可萧云泽皱着眉头,那夜我见了他,他不顾体面跑到台上将那女子带走,事后我问了妓馆内的妈妈,说他曾经是这儿的常客,且与那花魁关系不简单,夜里夜里还留宿,我看啊,八成是好上了。 萧幼清轻轻瞥笑,若真是像哥哥这般所说,以楚王的身份,何不把人买进王府? 我是为你好,你嫁过去,要是他冷落你怎么办? 我不需要他的宠爱,只要他乖乖听话就好。 那你就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吗? 萧幼清意味深长的看着萧云泽,萧家的将来,便是幼清的将来! 院外走进来一个厮儿,姑娘! 弄清了? 属下调查清楚了,今日殿上挑事几个女子是太子母家的人。 果然是太子。她又是一笑,既然太子不想萧家与赵王联姻,那我当然要隧他的意了。 冠礼过后不久,昭华阁。 门下,德妃李氏,贤良淑德,勤俭着升贵妃。 贵妃为四妃之首,妇人仰头时,眸中含有泪光,臣妾,叩谢圣恩! 从门下省出宫,马不停蹄,一直抵达外城金水河旁的巷中。 朱服官员端持圣旨,门下原山阴伯 即日起,恢复爵位。官员宣旨完毕后,笑托扶起跪地的长者,恭喜山阴伯,这些都是陛下命人拿来的赏赐,不仅您恢复了爵位,就连郡王今日冠礼时也封了亲王。 吕侍郎,既然官家恢复了我爹的爵位,那有没有提及官职之事? 官员知道他的意思,遂拍了拍,这倒是没有听官家提起,不过如今楚王回京,伯爵府要有好日子了。 宣旨的官员走后,李宅又重新挂起了山阴伯爵府的牌匾。 一天之内,同时下达三道旨意,皆是恩宠。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5) 官家总算是记得爹爹的,如今言哦,楚王已经回了京城,冠礼过了,而宣儿也早已过及笄之年,儿想 混账!山阴伯李柯大怒,天家之事,岂是你能有非分之想的? 爹爹!李孝义不满父亲的斥责,德妃是儿的妹妹,楚王是您的外孙,也是我的外甥! 你若心里还有这个妹妹,便少给娘子与楚王惹事,安安分分在家赎罪!你心里想什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李孝义侧头,紧紧咬着牙。 阿郎,大内来人了。 这几天不许出门,你给我在家好好反省! 爹! 山阴伯并不理会儿子的叫喊。 奉茶了没有。 人一到府上,小人就让他们上了。 不一会儿,山阴伯从旁侧进入中堂,看见背对着屏风的宦官。 哎哟,怎么宫里来人了也不提前通知我。眯笑转瞬即逝,茶凉了,还不快换一碗! 是。 宦官见家主人来了,趋步迎道:山阴伯容光焕发,小人替贵妃娘子高兴。 山阴伯捉住了字眼,贵妃娘子? 山阴伯还不知道吧,官家今日下旨,升娘子为贵妃了。 天恩浩荡,天恩浩荡啊! 今儿小人来,是娘子吩咐,请山阴伯入宫,大内下钥早,还请山阴收拾一下这就随小人走吧。 山阴伯有些不明,入宫? 山阴伯请放心,这是得了陛下的首肯,让您进宫探望女儿。 有天子首肯这句话,他这才放了心,中贵人请等一下,容老夫换身得体的衣裳。 第7章 克定厥家 伯爵府的书房内,李孝义的幼女端去一碗羹,见父亲眉梢上有些忧愁,今日翁翁恢复了爵位,想是去大内谢恩了,爹爹怎的还这般愁眉苦脸? 见到女儿,如今长大成人,也颇有几分姿色,李孝义亮着眼睛,宣儿可还记得允言吗? 多年未提起的名字,如今再提起时扔牵动着少女的心,今日是允言表哥的冠礼,女儿当然记得,只是 邸报已经传开,表哥如今叫卫桓,是楚王了,爹爹问起? 宣儿,爹爹问你,你可喜欢你表哥? 少女当即羞涩的低下头,翁翁说过,女儿这命是表哥救的,咱们家还欠着表哥一份恩情。 看着低头扭捏的女儿,他便明白了,那爹爹将你许给楚王,如何? 她心里自然是喜欢的,可又有些担忧,黯然失色道:表哥是亲王,而我 他是亲王不假,可他也是你的表哥,你翁翁如今恢复了爵位,他向来疼爱你,等你翁翁回来只要他答应,去求德妃妹妹李孝义的声音越来越低,如今太子与赵王斗的不可开交,官家只有三个儿子,说不定日后 爹爹再说什么呢? 李孝义回过神来,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没事,快日落,你翁翁也该回来了,去接你翁翁吧。 好。 山阴伯从马车上下来,脸色并不是很好,回到家中看见桌上摆了一大堆的盒子。 这是什么? 回禀阿郎,您走后,有许多人来拜访,这是他们送的。 山阴伯眯着眼睛,不耻的哼了一声,这人心真是把这些东西按照单子,一一退还。 是。 翁翁。 爹。 是琳宣来了,山阴伯只看了一眼儿子,旋即朝孙女招手。 你们都下去吧。 是。 翁翁这是? 山阴伯拉着孙女坐下,翁翁且问你,如若让你嫁进天家 爹,是不是妹妹的意思? 你闭嘴! 嫁进天家? 山阴伯点头,贵妃娘子与我说,楚王如今虽有恩宠,可也是架在刀刃上的,官家让诸臣工之女参加楚王的冠礼,就是要替楚王选妃,楚王的性子你也知道,贵妃便想要你,嫁进楚王府,成为楚王妃,日后不论楚王成为了什么样的人,你都始终要站在他的身旁,否则,我们李家山阴伯摇着头,你能做到吗? 我 若你能,贵妃娘子也向我担保了,楚王今生只会有你这一位楚王妃,永不纳妾,若不能,则另 我能! 好孩子,楚王虽然玩闹了些,可还算是个乖巧的孩子,待人也有礼。 表哥是什么样的人,孙儿知道的。 好,我这就写封书信,回应贵妃,她会向官家请旨赐婚的。 李琳宣扑通一声跪下,孙儿谢翁翁成全。 爹爹,妹妹她成了贵妃,如今后位空缺,若是能再进一步,那楚王 山阴伯怒拍桌案,你放肆! 天家之事,岂是你能妄议的? 李孝义很是不满父亲的畏缩,男儿在世,自当建功立业,志存高远,我如今蜗居在此,如同废人一般。 山阴伯起身,轻视其一眼,志存高远,就你?哼! 宣儿。 翁翁。 随我来。 父亲的不信与鄙夷都让他心有不甘,满眼通红,从小你就事事偏心大哥,如今大哥死了,你还是不肯正眼看我! 山阴伯已经走远,自然听不见他的埋怨之言。 翌日,山阴伯的书信还未到大内,皇帝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 内侍省的人刚离开楚王府,卫桓便举起了茶杯,想要一砸泄气,可看了看身侧那些自幼跟着她的女史与内侍,面怀隐忧,便又将茶杯放了回去。 这让她们松了一大口气,主子生气砸东西泄愤,不但解不了气,这些下人还要连着遭罪。 阿郎您快消消气,气大伤身。小六子安抚了主子之后,又转身,你们先下去吧。 是。 卫桓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旋即笑了起来,呵呵呵,原来那夜他找我下棋,便已经将我视为鱼肉了。 昨儿才行的冠礼,三道圣旨,这些人的动作还真是快。卫桓的脑海里不断闪烁着幼时的记忆,二哥身死的下场让她猛然一惊,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她从座上起身,这旨,我不能受! 阿郎您要去哪儿? 进宫。 阿郎您现在是亲王!小六子大声道,见主子止了步,他又道:没有旨意召见,您不能私自进宫,而且现在已逼近日落,宫门快下钥了。 不行,昭告天下之前,就还能让陛下收回旨意,若晚了小六子没能劝阻她,因为他不知道大婚对于卫桓意味着什么。 禁中,福宁殿。 旨意下达了。 从三省盖完章就发出去了。 总算了却一桩事。皇帝仰头靠在椅子上。 奴婢听说昨儿个冠礼结束后,诸位大臣都在议论,说楚王的模样,像极了陛下。 听着宦官的话,一向不苟言笑的皇帝也轻勾起了嘴角,替他娶了萧家的女儿,也不算亏待,就是不知他意下如何。 开国公随先帝征战,楚王妃是他的嫡孙,想来楚王接了陛下的旨意,等会儿就要来谢恩了。 皇帝瞧了一眼跟了自己四十余年的太监,你呀你 陛下,赵王求见。 卫桓驾马,从楚王府一路狂奔至宣德门,宫门还未下钥,看了看天边的落日,离下钥也快了。 王爷,您不能进去! 门就在眼前,却被禁军拦在脚下。 让我进去,我要见陛下。 王爷,没有旨意,您不能进宫! 将军,求你了,让我进去! 天子安危关系社稷,请末将先向陛下禀报。 卫桓看着天色,马上要关宫门了,来不及了。 何事这般喧哗? 太子殿下。众将行礼。 本宫是来向陛下请安的,你们这是? 是楚王要硬闯入宫。 殿下,让臣入宫吧! 太子看了看西边的红光,又看着楚王的眼神,大宋律法严明,六哥昨儿才冠礼,莫要胡闹,宫门马上要关了,快些回府去吧。 太子殿下,臣有要事要见陛下! 太子只是摇头,不予答应,转身朝宫内。 哥! 声音震入耳中,使得太子停了脚步,转身道:自六郎离宫居住,已有五年不曾这般叫我了吧。不等楚王自行解释,他又道:不过也是,你又去了四川三年,你嫂嫂常向我问起你,三年未见,还以为,你忘了这手足之情。 让他进去吧。 殿下,可是陛下并未宣召楚王。 此次六郎从四川回来,陛下看重,疼爱都不极,怎会不想见呢。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出了事,本宫但着。太子脸色阴沉,难道皇城司真的姓萧了? 守将心惊,旋即挥手让禁军松开楚王,是。 多谢,卫桓上前走了几步,拱手,大哥。 快去吧,爹爹此时应该在福宁殿。 第8章 克定厥家 殿下是怎么知道楚王会在此时入宫的,大老远绕道过来不怕误了昏定吗? 不仅楚王,恐怕赵王此刻已经在陛下的宫里了,他们都不满陛下赐婚,自然会进宫请求陛下收回旨意。 可让萧家与楚王联姻不是殿下的意思吗,现在又放楚王入宫见陛下 皇太子卫曙十分得意的勾起嘴角,这些年他如弃子一般被仍在宫外,早已不知陛下的心性,他如今越是闹,陛下便越不会允!卫曙目光深邃,看着弟弟朝垂拱殿奔跑的瘦弱身影,他冷笑,毕竟,他们都是强脾气! 卫桓一路小跑进入内宫,粗喘着气,赵都知。 楚王爷?赵慈见到到一头大汗的卫桓时,还以为是自己言中了,王爷怎么进宫了。 我要见陛下。 陛下他正在跟赵王下棋,王爷稍后再进去吧。赵慈笑眯眯的好心提醒道。 卫桓伸着脖子,旋即走到福宁殿门口跪下,陛下! 臣,卫桓,请求陛下收回旨意。 赵慈原以为楚王是来谢恩的,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来退婚的。 陛下,臣恐负圣恩,望陛下收回成命! 声音足以传入殿内,却迟迟没有等到皇帝的传召。 不久后,殿内走出一位着紫色公服的年轻男子,与跪地的少年眉眼间似乎还有些相似,只是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杀伐,这不是六哥吗? 赵王爷,陛下他 赵王卫允盛将赵慈忽略,笑着走近卫桓,蹲其身侧,我听闻,那萧家的三娘是将门虎女,长得虎背熊腰丑陋不堪不说,且为人凶悍极为强势,六哥可要 若是丑陋,那为何赵王要向陛下求娶? 赵王眉头大皱,怒目而视,不要以为你们娶了萧家的女儿,我就会怕你和太子了! 楚王爷,陛下宣召。 卫允盛拍了拍卫桓的肩膀,好自为之!随即起身,甩袖离去。 钟鼓楼闭宫门的鼓声响起,卫允盛瞧了瞧身侧,只得加快了步子。 西华门即将关闭时,卫允盛的侍从大喊,等一下! 王爷。守门将吐一口气,幸好自己止住了手。 哼,就算你关了宫门,本王也能出去! 将军奉迎,那是自然,官家看重赵王爷,这大内还不是任由王爷您随意出入。 赵王出宫后,宫门方才关闭。 王爷,咱们不回王府吗?侍从见主子打马的方向与王府相背。 去萧府! 开国公府。 临深秋,院中的花都已经凋零,满地枯黄,秋风瑟瑟,吹过人身时能感觉到丝丝寒冷。 黑色的靴子踏响枯叶,站定在一双浅蓝色绣花鞋后。 紫色的袖口是紧握的拳头,为什么,你宁愿选择一个庶子,都不愿意选择我? 纤细白皙的手轻点上凋零的花瓣,一触即落,王爷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 不,他是罪犯之子,总有一天,我会夺得太子之位。 她只是轻摇着头。 卫允盛走到她的身前,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怒红双眼,清清,你看看我! 她忙的将手抽开,惊吓的后退了两步,陛下已经下旨赐婚,妾如今已是楚王妃了,还请赵王自重。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6) 自重?卫允盛逼近一步,眼看着心爱之人即将成为他人的枕边之妻,你叫我如何自重!他一步逼近,双手捧着萧幼清的胳膊。 清清,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做我的王妃,我向你保证,今生今世只娶你一人,永不纳妾,等日后我登了大宝,你就是唯一的皇后。 她不曾想到在这开国公府,赵王卫允盛也敢做出如此轻佻之举,卫允盛素有武夫之称,她自然紧张,于是慌乱的想要挣脱。 卫允盛逼红了眼,哪里肯,既然你不肯,那休要怪我,看看那个楚王还肯不肯要一个不清白之人! 卫允盛,你敢! 一顿骂,总比让太子与楚王联合的好,如今皇帝又偏爱他,于是他大了些胆子,想要将自己贴近,手才刚游离 那里来的无耻之徒!萧云泽冲进院中,手里拿着一根拳头粗的棒子,极快的速度朝赵王挥去。 哥哥,别! 萧家是将门,萧云泽脑子虽不灵光,但却是随祖父学得了一身好本事。 他是赵王! 呀!吓得萧云泽双手一颤,棒子便掉落在地,这这赵王爷怎么在我们家?忙得蹲下去扶。 好在力度控制得当,打的地方也不是要害,只是打疼了些,卫允盛摸着自己的颈肩从地上爬起,重重的甩开萧云泽。 我二哥他不认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赵王爷,小人不知道是您,打疼了不,要不要叫 滚开! 卫允盛两个眉毛都要挤在一起了,怒看着兄妹二人,总有一天,本王会让你跪下来,祈求我! 王爷慢走。 卫允盛走后,萧幼清松了一口气,哥哥太莽撞了! 萧云泽却不以为然,拍了拍双手,十分嫌弃自己刚刚碰了那赵王。 哥哥即使真的没有见过他,可他方才身上穿的是什么,同是宫中所出,哥哥能认出楚王,难道他赵王身上的还会不一样?若他计较,殴打亲王可是重罪。 怎么的,我就是见不得别人欺负我妹妹,别管他是谁,就是官家今日在这,我也照打不误! 我的东西,别人也甭想抢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不对,楚王抢了我的柳姑娘,现在还成了我的妹夫? 日落时的余晖洒在宫殿的朱瓦上,斜进寝宫。 是六郎来了啊,来,陪我下一盘棋。 陛下。卫桓走至皇帝前面,重重俯首跪下,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落子的手悬住,旋即收回怀中,深沉的看着楚王。 为什么? 臣,不喜欢她。 你见过她? 臣没有。 那你何来的如此肯定? 臣肯定!楚王抬起头,红润着眼睛,臣这辈子,是不会喜欢她的! 六郎,楚王妃是晖勋功臣之首开国公的嫡孙,配你,当是绰绰有余!皇帝指着楚王。 臣知道,是臣配不上她,所以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给朕一个理由。 臣臣,臣已有所爱之人了。慌乱之下,她编造了救命的谎言,为了退婚,不惜欺君,只是因为,怕死。 什么人? 臣舅之女,山阴伯之孙,她与我 楚王的话还未说完,皇帝便一把将棋盘打翻,将小桌子下压着的一封书信甩到了她的跟前。 好啊,好啊你们,李家人私下里把朕卫家皇子的婚事都串通好了,你们想做什么?造反吗? 楚王拾起书信,颤抖着双手,不是,陛下,不是这样的。 证据确凿,你还说不是? 是臣,是臣喜欢表妹,是臣哀求外公以及母亲,都是臣一人,不关她们的事。 皇帝起身走至楚王身侧,躬下身,将手压在她的脖颈上,使力压低一掌,沉声道:记住,你姓卫,是我卫家的儿郎。 旋即起身出了福宁殿,赵慈! 奴婢在。 传朕旨意,即日起,楚王禁足昭华阁,大婚之前不得出阁半步。 遵旨。 皇帝的话说完,卫桓瘫软在地,双目无神,脸色苍白。 赵慈走近,很是不忍的将其扶起,王爷,先回昭华阁吧,等陛下气消了,您再过来认个错,陛下不会为难您的。 欺君可是死罪,更何况还是弥天大罪,即便她是皇帝的亲骨肉,可有什么比天颜更重要呢。 卫桓不知道这个未来的楚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甚至不曾见过,若是在大婚当夜,她不忍耻辱将自己揭穿,那么一切都晚了。 太宗数子,却只得皇帝一脉传了下来,皇帝手中染血无数,亦不乏,自己的亲骨肉。 但对于楚王妃,这只是她自己的臆想,毕竟还没有见到真人。 赵慈在送楚王回昭华阁的路上,见楚王浑浑噩噩之姿,显然是被皇帝刚刚的举动吓着了,再怎么样,楚王如今都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他伸手,抚着楚王的背,试图让她顺气,王爷回京,陛下是高兴的,今儿听到大臣们说王爷您长得像陛下,陛下还偷着乐呢,再说这开国公的孙女,年长王爷,年长有年长的好处,陛下呀,是希望楚王妃日后能够好好管管王爷您。 年长有年长的好处,赵慈这句话惊醒了卫桓,这婚,是萧家自己求的,那么楚王妃行事之前定然会有所顾忌,若真瞒不住,她也应该不敢轻易捅破这纸,毕竟就是萧家也不敢去摸老虎胡须。如此,她的担忧就仍剩太子与赵王的争斗,今日的确是自己冲动了,卫桓顺了口气,擦了一把脸,赵翁,他们都说开国公的孙女长得凶神恶煞,很是丑陋。 这话可把赵慈问楞了,看着有些孩子气的楚王,这个,奴婢也没有见过楚王妃,不过萧相公器宇轩昂,想来他的女儿也不会太差 怎么你们都没见过,她若是好看,又怎会躲在家中不出来见人? 赵慈被她的话逗乐了,王爷呀,楚王妃是女子,又是开国公府的明珠,自然是不能随意抛头露面的,不过小人听说,此次请婚,赵慈压低声音,陛下把选择的权利给了萧家,这应该是王妃自己的意思。 王爷?赵慈见楚王不走了。 赵翁,她没见过我,为什么要选我,就不怕我长得丑吗? 看着孩子气的楚王,赵慈笑眯着眼,嗨哟,京中早有人传六王是长得最像官家的,官家您还不晓得吗? 皇帝年轻时便以容貌俊美冠绝东京,八岁出阁受封齐王,随先帝征战,收复中原疆土,每次凯旋回朝时总要引得京都一番轰动,便是到了如今,风姿也依旧不减当年。 再说了,昨儿冠礼时,特允各家臣工未出阁的小娘子入殿,想必楚王妃也在其中,亲眼目睹了六王的风采呢。 文德殿诺大,文武官众多,而她一直心不在焉,所以并没有注意两旁边角站有女眷。 她是看我好看才选的吗? 赵慈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皇帝是武宗啦,先帝是太宗,再往上是太.祖。(不过太.祖朝与太宗朝都比较短,后文可能会提起点点。) 冠礼出现的那个王爷是嗣王(低于亲王的一种,承袭亲王爵位来的,与皇帝不是同一脉的,后文也会写到。) 第9章 克定厥家 赵慈将楚王送到昭华阁,又安慰了一番后才回去覆命。 陛下。 如何? 楚王爷就是一个孩子,娶亲是大事,陛下宠爱楚王,也不事先派人说说的,好让他有个心里准备,楚王爷心里有人,多半是对于陛下突然的赐婚而手足无措,小孩子一时冲动。适才王爷问小人,担忧将来的楚王妃长相丑陋,小人与之解释一番,王爷便以为楚王妃是因为王爷长得好看才选他的。 内宫里,能够这般向皇帝说话的,也只有赵慈了。 皇帝目光深邃,印着福宁殿内的幽幽火光,他倒是天真。旋即又轻叹道:天真好啊,安宁! 他心里头那个人是山阴伯的嫡孙女?皇帝转过头来问赵慈。 陛下您忘了?山阴伯的嫡子,二十年前没了,六王心里的人呐,应该是山阴伯次子之女。 他记得山阴伯正妻只生了一双儿女,皇帝摸了摸胡须,沉思着什么,既是庶女让她当个侧室也不算亏待。 陛下英明。 翌日,离了夜里人声的喧嚣,清晨则多为车马之声,汴河的水还是依旧流淌,满载货物的船只往来频繁。 今日一大早,赐婚的邸报便已经传遍了东京城,开国公府堪比亲王潜邸,女使和厮儿才刚刚拿起扫帚,清理府内上下,预备着不久后的大婚。 萧家那个小贱人呢! 放肆,你是谁家的人,胆敢跑到我们国公府撒野? 大清早便有人跑到国公府门前大骂,家主人天不亮就去参加朝议了,如今还没回来,街上又人来人往,女使只得匆匆跑回去禀报娘子。 姑娘,山阴伯爵府的人来闹了,说您抢了她的丈夫! 山阴伯?萧幼清眉头紧蹙,山阴伯也是个人中豪杰,怎会有这般不懂事的儿女?不懂事是客气之语,她真正想说的是愚蠢。 让她进来见我。 是! 咒骂声从府外到了府内,一直到中堂,萧幼清静坐在正主之位上,端详着一脸怒气的来人,奉茶 不必了! 她便招手示意旁人退下,中堂只剩两个女子对峙。 明明是赵王心意于你,你为什么要嫁给楚王? 这是官家的意思。 胡说!李琳宣否决,昨日我翁翁从大内回来,说贵妃已经定了我为楚王妃人选。 她的话让萧幼清微楞,贵妃要你做楚王妃?随后站起来端详她,并无奇特之处,有些想不通,不应该啊。 自古以来,嫡庶分明,当朝更是看重出身,况且她听说过山阴伯一家是从死囚牢中出来的。 就算贵妃娘子有意,可这是天子的旨意。 我表哥都没有见过你,若不是你们家强求,官家又怎么会赐婚? 看来不算蠢,心里的话她当然不会说出来,表哥,她为之一笑,令人发指,叫的真是亲切,转瞬之间冷下,天子旨意已下,我的生辰八字也已经交去了大内,你,跑来大闹,就不怕丢了你们伯爵府的脸面吗? 为什么,赵王不是一样的吗,何况赵王求的是你,我表哥与你素未谋面 看来山阴伯爵府,即使身不在朝堂,但消息还是灵通的很啊。 拆散别人,你就这么得意? 拆散?萧幼清对视着她,从眸中看到了无奈、愤怒、以及嫉妒,楚王可有亲口说过喜欢李姑娘你?可曾去山阴伯爵府提亲? 见她无言,萧幼清紧逼道:还是,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你! 我不与你绕弯子,天家水深,就凭你们山阴伯爵府,就凭你,是护不了他的! 他是亲王,是官家的儿子,难道还需要你去护? 就凭你这句话!被保护的太好,也不是什么利事,游走在水边,哪能不沾湿衣襟,你若入了府,可想他将来的处境艰难! 萧幼清说的极为认真,让李琳宣楞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你走吧。萧幼清转身背对,今日之事就当你没来过。 萧家满门勋贵,钱权皆不缺,你图他什么? 图他什么? 萧幼清的脑海中闪现出前日冠礼上那个翩翩少年,早在楚王回京前,宫里说她长得像当今天子的流言便已传遍整个东京,一时间引来热议,更是有人在坊间大起胆子私售楚王的画像。 自是图他,好看! 萧幼清扔下话,迳直的向前离去,李琳僵持在原地,骂多少都是不解气的,也无用,能做的,听天由命而已。 姑娘,她走了。萧幼清的贴身女使走进她的房间,却不见姑娘搭话,只是低头看着什么。 这不是姑娘你前月从坊间买回来的画像吗,奴起初还以为是少年时的赵王爷。 是楚王,萧幼清道,若非亲眼所见,竟不知这世间,还有如此好看的男儿,又岂是画像能描摹的。 楚王爷今年才十七,比姑娘还小三岁,少年自当是风骨独特。 大也好,小也罢,有那几分利益牵扯在其中,哪里还敢作他想。 尽管如此,可他日后终究都是姑娘的丈夫,一日夫妻百日恩。 萧幼清露着极为难得的一笑,但愿吧。 早朝刚下,皇帝在垂拱殿批折子接见大臣。 陛下,陈侍郎与吕内翰求见。 陈煜与吕维?他们来干什么,让他们进来吧。 臣,恭请圣安。 两位卿家来找朕? 陛下,臣昨夜未见楚王回府,今日朝议后才得知楚王被禁足于昭华阁了。 怎么,朕管教儿子,还需要向两位卿家汇报不成? 臣等不敢。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7) 只是陛下,楚王在蜀三年您不闻不问,如今回到京城 禁足楚王皇帝就知道吕维会拿过往来说事,遂断了吕维的话,楚王回京前,皇帝走至跪地的二人身后,皇城司向朕禀报,说在开封府的青楼里,见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在他们中间弯下腰,卿,想知道是谁吗?先发制人。 陛下? 你们一个是楚王的参军,一个是楚王的侍讲,是他最亲近最信赖的人,他何时回的京,你们会不知道? 陈煜与吕维是朝臣,也是楚王曾经出阁时,皇帝为其选的王府僚属。 旋即丢出一份皇城司的密报,大怒,皇子出阁,朕亲选你们为辅导,卿,就是这般教导我家儿郎的? 臣等教导无方,失职之罪,还请陛下降罪。 昨日,他抗旨大闹,朕不过是让他留在昭华阁反省而已。 但楚王刚刚冠礼,陛下赐婚,是否过于草率。 冠礼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草率? 这 他也老大不小了,我给他娶了萧家的女儿,他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娶妻当娶贤,楚王生性宽厚,而萧尚书的女儿臣素有听闻,厉害的很,不是王妃的适宜人选,还请陛下三思。 皇帝将手宽在额前,开国公递的折子,朕不好驳其颜面,如今诏书已下,整个东京的人都知道了,你们让朕如何收回? 那就请陛下解除楚王禁足。 第10章 克定厥家 楚王府。 臣在朝中未曾帮上忙,让王爷受苦了。 卫桓轻摇着头,师父与陈侍郎是怎么知道我被陛下禁足了的? 今日我下了早朝,本想过来给王爷讲书,顺便告诉王爷萧家的事,但是府上的女史说您昨夜就未回,随后吕维深意的看了一眼楚王,赵王寻到了臣,告诉臣您被陛下禁足了,因为抗旨。 赵王 王爷素来不是这般莽撞的人,这道赐婚? 师父,学生有苦衷,所以一时情急。 王爷不知道,陛下近些年来是疑心越来越重,他既不想朝堂动乱,可又怕太子权重,于是放权三王,不仅允了他随意出入大内的特权,去年还命将作监修建赵王潜邸时搭了通往大内的飞桥,使得赵王府无异于一座小东宫啊。 禁中是天子居住的地方,搭飞桥岂不她并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陛下是天下之主,三哥又得他宠爱,这并不意外。 想当年太祖皇帝立下规矩,宗室与外戚皆不得参政,谁能想到才过数十年,这朝堂就被太子与赵王的母家分割了。 赵王的舅舅如今为殿前都指挥使,坐镇政事堂的则是太子的外祖,本朝改太宗重文之制而尊尊武,陛下之所以让王爷娶萧家的女儿正是为了安他们的心,皇城司的长官是开国公的次子,亦是王妃的叔父,自幼陪伴陛下读书习武,陛下登基后便成为了心腹,然如此,也需姻亲巩固,这也是赵王为何想要娶萧家女儿的原因。 皇城司?回京进宫的那个早上陈参军也说了这个。 哦,就是武德司,王爷您去了四川后陛下扩充了武德司,将其更名为皇城司,以勾当皇城司公事统领,不归三衙管束直属于陛下。 怪不得,他昨日见我时就像要吃了我一样卫桓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 师父不是说过太宗皇帝登基之初便定下规矩,本朝皇子的职责只在问安视膳而止奉朝请,连太子都在其中,怎么现在又和我说起了朝堂上的事楚王的声音越来越小。 王爷出阁时年龄尚小,如今一转眼已经十七,陛下子嗣少,即使不参政,王爷也该了解了解了。 师父是知道,学生并无此志,大王与三王之争,我实在不想掺和。 王爷抢了三王想要的人 那是陛下的旨意!卫桓急嘟囔着嘴,也是萧家自己要嫁过来的,我可没有抢。 可在赵王眼里,王爷就是抢。 卫桓从坐上站起,我不管他们如何抢,君为臣纲,既然陛下下了旨,那我便娶,日后不管他们争斗如何,我都不参与便是。 我没有争的能力,也不想争,只愿偏安一隅。 如此,吕维想劝什么,也无从开口了。 学生知道,诸兄弟中就属我最不成器,让师父做楚王府的僚属是委屈了师父,将来无论是赵王还是太子,楚王府的日子都不会好过,所以师父 王爷。楚王随后说的话让吕维惊宠,以半百长者之年俯首跪下,自王爷出阁起,臣便负责辅导王爷,王爷既然喊臣一声师父,臣便会尽到师责,也会一直追随辅佐王爷。 卫桓忙的将吕维扶起,师父这一跪可让六郎难为了。 所幸,翰林院如今还未被染指。 今日赵王来通知师父你,怕不只是觊觎萧家手中的权利吧?卫桓松开手,走至窗前,轻轻推开,拂进的秋风,满载瑟意。 皇城司负责陛下安危,而陛下每次出行都会带着赵王,萧显符没有女儿,因此疼爱兄长的幺女,所以赵王是见过萧显荣女儿的,而且赵王爱慕她这个事京中已有不少人知道,只是王爷您刚回来不久。 繁枝的红梅下,满地枯黄,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能让赵王都念念不忘的人,应该不会太丑吧?赵王年长她四岁,风华正茂,但是其品味倒是一般般,卫桓至今都记得赵王嫌弃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将一整坛子倒了以此取普通的烈酒而饮,越是普通,知道的人便愈多,久而久之就被人广传其好,可葡萄酒是珍酒,喝过它的人甚少,大多都为道听途说,纵然浅尝辄止,又怎知其深处,珍酒,当须遇懂她之人,否则,如赵王一般,尝而弃之,实只是,不懂矣。 王爷也会取貌吗? 卫桓只是淡淡一笑,不,容貌固然重要,但若不能与我一心,纵然有倾城之色,亦攀别家枝。 王爷是官家的儿子,日后的王妃纵然有这个心,怕也没有这个胆子。 有了心思为引,胆量,只在一念之间。卫桓又笑了笑,笑自己这般义正言辞,是哪里来的自信,这后院中的事,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王爷离京三年回来,与以往大不同了。 卫桓回过头来,朝吕维拱手,师父教我君子之道,学生一直谨记,只是除此之外,学生 赐婚旨意下达前,新婚二人的生辰八字已交由太史局,合八字而定吉日。 当朝皇室在昏礼的六礼之中只保留了纳采、纳吉、纳征与亲迎,而民间则多了相亲与通资财两项。 太史局内的官员围坐一团,正为定期一事发愁。 六王与王妃这八字 今日就要向陛下交付了,你们说怎么办。 楚王大婚是陛下亲赐,以陛下的脾气,还是不要触碰逆鳞的好,避开三五七,父母生辰,择一个良辰吉日吧。 这八字不过是个流程,合与不合,还是要看六王与王妃她们自己的。 在理。 太常寺,宗正寺以及礼部都在忙碌皇子大婚一事,六局二十四司也在筹备婚礼时要用的礼服,仪器,盏宴,楚王府自然也闲不下来。 王六郎大婚在即,怎跑到我这里来了。 姐姐又不是不知,亲迎的日子来的越是快,我这心里越是害怕的紧。 其实六郎不必担忧的,萧家是懂礼的世家,六郎不想做的事,她一个女子岂会逼迫于你,纵使被揭穿,我想她也是不敢胡言乱语的。 毁人清白,误人终身。 六郎试想,这难道不是萧家自己的意愿吗,也是她自己选的。 姐姐说到六郎心里去了,我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萧家图我什么,亦不知,她图我什么 之前老师与我说陛下知道了我回京前到姐姐这里来了,我才知道,原来勾当皇城司公事,是她的叔父,那日想要你的人应该是她的哥哥吧,我在她哥哥跟前示了身份,想必她也早已经知道,如此,为何还要选我? 柳四娘再次端详着卫桓,距她回京已经过去一月有余,这才是第二面,少年戴了一顶示已成年的帽子,自然是图六郎你,淑人君子。 姐姐倒是一句话,概括的极全,尸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 可惜我学君子之道,却,非君子。 赵王爱慕她,又深得陛下宠爱,地位在我之上,是对抗太子的最好的人选。 赵王爱慕,不过是一厢情愿,许是她看透了赵王,非淑人。 赵王不是淑人,我也不是君子,赵王爱她,我没见过她,是何苦拉我下水? 其实六郎,早已经看通透,在奴家这里还要拐着弯吗?柳四娘道。 母族死罪获释,于朝无权,势单力薄,又年少不知深浅,羽翼未丰。她走至床边躺下,她们以为本王好掌控,可本王,偏不会如她们的意,那个位子,谁爱坐谁坐。 六郎今夜也要留下?既然王妃的叔父是皇城司的长官,大婚在即,就不怕 哼,我就是要她知道,她呀,不单脑子不好,这眼光呀,也一般! 四娘却觉得,王妃是大智慧。 姐姐说她是大智慧,那么姐姐自己呢? 六郎,你这又是何苦?柳四娘能看懂这个就连自己都分不清是何情感的人,你与我,只是依赖罢了,你缺少的是什么,我很清楚,倘若今天坐在这里的是另外一个人,你也会这般。 卫桓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是心中孤寂,很怕失去,那姐姐,就当我为弟弟,随我回王府吧? 六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怕惹人非议,也不怕陛下的降罪。 可奴家怕! 姐姐是怕我护不了你? 六郎终究是涉世未深,不知这人心险恶,为君之路上,任何细微之事都有可能成为他人可以利用的把柄。 我不要为君!无奈之下,她又把憋着的话说了出来,他已到东京了,昨日交了状投到礼部,似乎对此次春闱,志在必得。 柳四娘不去问那人既然到了东京为何不来见她,他若高中,以他的能力,是能够辅佐王爷的。 我不需要,此次的主考官是宰相,让他辅佐太子好了。 王爷是在生我的气吗? 卫桓侧转,面朝帐内,没有。 柳四娘轻轻的坐在她的身侧,伸手安抚,好了,六郎都是要成婚的人了。 卫桓半撑起身子,我不能阻碍姐姐谋求幸福,可那梁文博城府之深,绝非是可托付终身的人,姐姐为何就是不听。 六郎说着别人,自己不也是一样吗? 语闭,少年沉下了脸,柳四娘极少见她这样,也是心中一惊,起身跪了下去,奴家失言,望王爷恕罪。 这次少年没有去扶她,我不明白。 听到语气里没有责怪之意,也许,等到六郎真正有心属之人时,就会明白了。 心属 姐姐一直以为六郎不过是依赖,可姐姐并不知道,六郎喜欢的也是女子。 我知道的。柳四娘并未惊讶,谁家姑娘会常往青楼女子云集的地方跑。 我不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也不是因为这层身份。 我当然知道,六郎的心里,就像明镜一般,遮掩不掉。 难道姐姐就不觉得诧异? 前朝皇帝尚且有男宠,左右不过都是一个情字,又有何可以诧异的,只是柳四娘直直盯着卫桓,奴家能理解,却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柳是铁直铁直的~ 第11章 克定厥家 纳吉之后,皇子大婚吉期定下,命使臣颁布诏书布告天下,朝廷的官报还未下到地方,京中邸报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南北。 接着是纳征,由楚王府将事先准备好的聘礼送到开国公府。 纳吉,纳征之后就是亲迎礼。 亲迎礼之前还需请期,请期便是预示着三日后即将举行亲迎礼。 皇家婚礼除却排场,其流程都与民间一样,参照《周礼》,天子赐婚则省去了纳彩与问名,由太常寺与礼部操办。 请期当天早上,尚服局就将大婚穿戴的花钗冠,翟衣送去了开国公府。 亲王开府置属便如同外朝臣子,亲王妃便是外命妇。 一品花钗冠一顶,花钗九株,饰宝钿九颗,翟衣一件,绣翟九等 这是催妆的冠帔与花粉,此外还有昭华阁贵妃娘子送来的玉如意,玉镯等首饰,王妃,您点点。 妾还未受册,可担不起中贵这一声王妃。 太常寺已经司封,娘子便是楚王元妃,雷打不动,不然小人又怎敢胡乱言语呢? 到底是内侍省掌事的太监,说话做事都透露着机灵,太监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走上前一步,贵妃娘子还有话要我带给王妃。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8) 哦? 娘子说,今后王妃入了王府便是一家人了,楚王不成器,日后还要仰仗王妃教导以及庇佑,若是王爷有做错以及不对之地,也希望王妃能够宽恕。 太监的转述让笑菀青在心中不由的笑了,劳烦中贵替我回禀贵妃,妾嫁入王府,便是王爷的结发妻子,今后自当事事以王爷为先,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替王爷,打理好王府。 太监点头,那小人就先回去回禀贵妃了。 宫里的人离开后,萧云泽才从屏风内出来,眼里泛着光,这么多东西这得多少钱啊,用得着吗? 都是摆着看的,所谓天家颜面。 明日我随爹爹去新郎家铺房,萧云泽盯上了檀盒中的玉饰,帮三娘你探探王府的底。 看着旁边贴的红色条子,萧云泽摸了摸脑袋,突然想起,明日我还是不要去好了。 刚哥哥不是还说替三娘探探底吗,怎么又不愿去了? 三娘不是不知不行,明日我还是去好了,我得罪了他,他又是王爷,我怕他会因此记恨,三娘马上就要嫁给进王府了,不能因为我的事,而误了你。 她本想说不用,随即又想了想,问道:所以哥哥是想去向他赔罪? 大婚的前一日,新妇的娘家人要去新郎家中铺设婚房,搭帐。 天子赐婚,礼不可废,开国公府的人更不敢懈怠,于是早早就准备好于天一亮就赶往楚王府。 开国公萧怀德仍在戍边,来的是他的嫡长子与嫡孙,也就是萧幼清的父兄。 这楚王府好气派!萧云泽跟随父亲一路问安进去。 新妇娘家人登门全程都由楚王府管事引路,至于楚王府的主人 阿郎,今日是铺房,王妃家里来人了,您快醒醒。 卫桓听到后将被子一蒙,萧家的人,不见! 可是阿郎就不怕陛下责怪吗? 卫桓探出头,越是缩头,别人越是欺你软弱,这萧家人上赶着送女儿她便瞧了一眼小六子。 奴婢在门外等您,漱口的茶水也已准备好,都在外边侯着。 卫桓睡的是书房,平日里不睡书房也会睡在东院侧院,而东院的主房是用来做婚房的。 开国公府先送来一些简单的家具,在床上搭起红帐,剩余的,明日会随嫁妆一起带过来。 本朝喜奢华,嫁娶铺张胜过前朝,尤其是士大夫嫁女,随嫁的红妆可铺十里。 士庶不仅穿衣有别,就连建室与装修都有严格的规定。 这房间,里三层外三层的,让妹妹嫁入王府,好像也不算委屈! 李翁在一边听着,即便知道他们姓萧,仍故作姿态道:这里是王府,当年将作监奉命敕建时乃依照大内殿阁布局而造。 李管事,阿郎起了,在中堂。 萧显荣听后,我去向王爷 爹爹。萧云泽拦道:让儿去吧。 你? 儿先前不识好歹,得罪了妹夫,三娘明日就要嫁过来了,我不想她因为我而在王府受委屈。 萧显荣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却道:就凭楚王也敢委屈萧家的女儿? 开国公之孙萧云泽,拜见楚王。 刚吃了几口搬到中堂的早膳,卫桓侧头看了看跪地的人,轻皱眉头后似没看见一般放之不理。 那日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看在小人未酿成大错的份上原谅小人。 那日的高傲与跋扈全无,卫桓知道萧云泽屈膝下跪为的是什么。 她放下筷子,抬起头如才发现一般脸上露着笑容,连忙起身走至萧云泽身侧,哎呀,原来是萧衙内来了。微微躬下腰,将其扶起,这些个下人越来越没规矩了,也不提醒我,萧衙内快快请起,那日的事我也有错,还望衙内不要计较。 王爷楚王的行为令萧云泽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今你我即将成为一家人,你是王妃的兄长,自然也是我的兄长,往日过失,既往不咎。 王爷的话可要折煞小人了。萧云泽拱手,小人会参加今年的武举,有王爷这番话,小人日后必定誓死效忠王爷。 卫桓直起身,衙内若得中,那么你我今后便是同朝臣子,相互帮忙是应该的,可这效忠二字,应该是说与陛下和太子殿下听的。 是是是,小人失言。 卫桓又转过身背着手,今日衙内的诚心小王领了,有些话,明日我会亲自跟她说! 他当真是这般跟你说的? 萧云泽点点头,我看他那模样明明是个稚气未脱的毛头小子,就与世人说的那般软弱可欺,还什么君子,什么温文尔雅,左右不过是懦弱二字! 我却觉得并非如此,而是他看穿了,我让兄长的试探。萧幼清低眉深思,能屈能伸看来这个六王爷,并不是善茬,心思远比我想的要深。 按三娘的话,他都是装的?那这个楚王岂不是不好对付,以后你 哥哥不用担心,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兄长带回来的消息勾起了萧幼清的好奇,这个楚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是夜。 王爷呢? 日落前就带着小六子出府了。 派人去找。 找过了,只怕是不在内城, 明日就要大婚了,这王爷怎么还往外边跑呀。 开封府的妓馆内,有欢笑的人声,有歌舞声,亦有帐内春宵。 翌日一早,女子便将沉睡时人喊醒。 今日是六郎亲迎的日子。 听到亲迎两个字,犹如枷锁一般,我恐怕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安宁了。 卫桓从榻上起身,穿好了衣裳,从荷包中拿出一块玉,明日一过,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能再见姐姐,姐姐日后若有事可拿着这块玉到王府,他们见了不敢拦你。 咚咚! 阿郎,马车到后门了。 女子到陌生人家,难免心生恐惧,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六郎的结发妻子,今夜六郎都需好好待人家。 卫桓轻笑一声,那是,自然! 回了王府,李翁匆匆忙忙的赶到卫桓身边,王爷昨夜去哪儿了,可让小人好找。 亲迎不是昏时吗,现在还早,急什么? 今儿一早,贵妃派人来了,送了好一些东西。 嗯。 陛下赐了九盏宴。 这些琐事就不用与我说了,亲迎的流程我已经了解,现在我要去温书了,没事别扰我。 是,但亲迎后会有王公大臣来赴宴 届时本王会做好自己该做之事的! 是。李翁这才停了跟随的脚步。 王爷最近? 小六子摇摇头,李管事就别问了,这婚事来的突然,阿郎没个心里准备,平白多了一位管家娘子,自然烦了,李管事应该比我们懂才是。 下午,临近黄昏,内城百姓家纷纷跑到了城西的大街上,观看皇子娶妃。 王府内,日暮的红光透过窗户斜进房内,打在朝靴上,换上亲王礼服与九旒冕,人像换了一个人。 小六子也换上了一身新的衣裳,入内通报,阿郎,翟车、仪队、卫士及乐队,都在门外候着了。 侍卫队伍开出一条宽阔的道路,不允行人走动,两旁的百姓纷纷踮起脚翘首以盼。 厌翟车哟,我记得十年前迎太子殿下大婚迎接太子妃时用的就是这种制式的车。 迎亲的马车通体为红色,上顶设有紫色的团盖,四柱都有帐幕遮挡,四边垂下宽大的带子。 车箱上则以翟羽及各种颜色的丝帛做装饰,横辕上还有香柜,柜上设有香炉、香匮、香宝,以龙螭装饰。 由四匹赤色的马架车,每匹马上的脸上都装有金色的面罩,头上插翟羽,胸前系彩带结挂着胸铃,每走动一下都牵动着声响。 开国公府,张灯结彩,宾客较之楚王府都要更甚。 嫁妆摆满了一个院子,院外的挑夫,车夫也都换了红色短衣。 国公府这次嫁女儿,怕是把半个家产都赔进去了吧。 萧相公就这么一个女儿,儿子不成器,留着家产也无用啊。 萧幼清的闺房内,女使小心翼翼的打理着婚服,若非在萧府,自家姑娘又嫁了皇子,她们怕是此生都不会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这种规格的命妇礼服。 翟衣用青色衣料织成,饰以九行青底五彩摇翟纹,内衬素纱中单。 中单的衣领缘为朱红色绣有黼纹,袖缘也为朱红,布料皆为罗彀。 大带与服装同色,蔽膝则与下裳同色,青袜舄,所带配饰的佩、绶与亲王同级别。 最后戴上花钗冠。 姑娘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萧幼清看着铜镜里的青红相间,你们只觉得这衣冠好看,却不知道它有多重。 衣服再好看,也只有姑娘这样的人才能衬托起来。 突然女使中有抽泣声传出。 姑娘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 我是替姑娘高兴,若大娘子在,看到姑娘成人出嫁时这般漂亮,该有多开心啊。 姑娘,她 咚咚! 亲迎的队伍到了,请王妃出府上车。 女使入内回禀,姑娘,王府的人来催妆了。 萧幼清抬起手,该去祠堂了。 是。 萧家的祠堂内,萧显荣已等候许久。 这礼服穿在三娘身上,简直太合身了,比娘当年获封诰命时所穿的还要好看。 萧显荣瞪了萧云泽一眼,这才使得他闭了嘴。 女使们搀扶着萧幼清朝牌位拜下。 母亲,儿成人了,能懂得分辨人心了,可儿终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将所有最坏的剔除,却赌上了一个,我一无所知的人,希望母亲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女儿,保佑萧家。 今尔持掌中馈,戒之勉之,夙夜无违命。 女使搀扶萧幼清从祠堂出来,一直到中堂,闭扇等候。 此前卫桓与开国公府并无交集,这是她第一次登门。 亲迎队伍里有宗亲,以及楚王府的僚属,在刚抵达门口时就被开国公府的人拉去热情招待了。 卫桓随礼直官到中堂,站定在双扇前。 听见脚步声停,萧幼清攒紧了端在胸前的双手。 卫桓的双眸盯着孔雀羽扇一动不动,因为她也在期待。 只待礼直官唤道:却扇。 侍女们同时撤下扇子。 瞳孔放大,表示有惊讶在其中。 怪不得赵王会这般 王爷,王爷!见人不动,礼直官忙的提醒。 卫桓这才犹豫的将右手从端着的袖子中拿出。 犹豫即不情愿,是个聪明而不是贪图色貌之人。 萧幼清在将手搭上去的一瞬间,感受到了楚王手指上常年握笔而起的茧。 楚王看她时的脸就如这深秋寒风一般冷,但是手掌传来的温度却很暖。 一路上,她都在思考身旁这个人,思考应对。 宴席之下,国公府真是金屋藏娇啊,难怪今日赵王爷一直苦着张脸。 赵王爷长的威武,而楚王爷过于秀气,楚王妃清冷,不配赵王,实在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  会着重写大婚礼仪,毕竟这是两个女主很重要的日子,值得纪念~ 第12章 克定厥家 从开国公府到楚王府,跟随的红妆队伍整整沿了几条街道。 女史们搬出漆红车梯,又在上面铺了青席一直沿到王府内,先下车的是楚王,她本想就此进去,想了想后还是转身伸出了手。 隔着晃荡的冕旒,眸中尽是淡漠。 而旁侧就站有内侍省的宦官,正目视着这一举动,夫妻恩爱,看来楚王很是满意。于是在笏板上记下了一笔。 日落前,先将新妇接到新房等候吉时。 礼直官在看到水漏的标尺上移一个刻度后,入内通报,王爷,时辰到了,该去请王妃出来行对拜礼了。 女史递上由两家各出的两块彩缎,将其绾成一个同心结的巾,一头挂在楚王手中的笏板上,另一头则搭在萧幼清手上。 牵巾,王爷您要倒着走,面对面看着王妃。女史难为的阻下楚王。 王妃为亲王正妻,遂行互拜礼,但无论皇室还是普通人家,互拜时都由女子先拜。 互拜礼之后,礼部官员手持皇帝册诏上前。 宣制道:今有开国公之孙萧氏,蕙质兰心,册为楚王妃。 从官奉册,授! 授册之后,萧幼清才正式成为楚王妃。 仪式还将持续到天黑。 回到新房,二人来到床边,按女史指引,新娘面向右,新郎面向左坐下,两个女史上前,拿起金剪小心翼翼的剪下她们各自的一缕头发,将其与二人曾经用过的钗子、木梳扎系在一起。 另外两个女史将由彩带所连接的酒杯端奉至她们跟前。 交杯前,卫桓端着酒不动,你,会饮酒吗? 得到了新娘的摇头后她将本该只要喝一半的酒喝剩了一点点。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9) 旋即又将交杯萧幼清手中的另外半杯喝下。 这是御酒,比其他酒都要烈。 喝完交杯酒后,女史道:王爷请掷杯。 卫桓便将萧幼清手中的杯子一并拿过,随手往床下一扔。 女史报喜道:一仰一扣,恭喜王爷恭喜王妃,是大吉。 小六子敲门入内,王爷,开宴了。 婚礼的酒宴不可少,何况还是天子赐的九盏宴。 楚王走后,女史们开始收拾房间,王妃今后有福了,咱们王爷可是最会体贴人的主子了。 哦,是吗?萧幼清起身走至桌案前,举起盛满酒的杯子,一饮而尽。 而女史忙着收拾,不敢抬头看她,是,小人是从王爷出阁时就跟着来到这王府的,这么多年还没见王爷惩罚过下人,就是连责骂都极少,那赵王府可是还打死过女使的。 萧幼清瞧着,女史这冒犯胆大的话,也只有楚王府的人敢说了。 王妃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没有,你们退下吧。 是,小人们都在屋外等候。 至酒宴开,太阳已经落山,天色也暗淡了不少,西边晚霞的余晖衬着房梁上的朱漆独为一道风景。 宴上有皇室宗亲及众臣工,而作为手足之一的赵王却没有来。 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到。 宴上的喧哗一下安静了下来,诸客从席上起身退出,面朝南门口。 皇太子卫曙带着太子妃来赴宴,而未见赵王身影,这越发引众人觉得,太子有意拉拢楚王。 臣,恭请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安。 楚王府的主人自然要第一个趋步上前迎接。 皇太子十分客气的托起弟弟,哎,今日是六哥大喜之日,无须多礼,我也是奉了爹爹的命令。卫曙轻轻一笑,向身后的侍从挥手。 侍从献上贺礼,卫桓瞧了一眼,低头道:那就,多谢太子殿下。 卫曙拍了拍她的肩膀,旋即朝前走去,今日是六王大喜之日,诸位臣工勿拘礼节,开怀畅饮即是。 是。 卫桓又朝女子作揖,太子妃殿下。 太子妃从入门见到她的时候便一直端详,欣慰道:一别三年,六郎都长这么高了,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仍是从前的宠溺语气,她已三年未有听见,殿下却是没有变的,还是臣记忆中的,嫂嫂。 你呀,从小就会说话,太子妃泛着红润的眸子,扫视这挂满火红的楚王府,这一眨眼,你都成家了。 太子妃与皇太子同岁,长楚王十二岁,卫桓幼时无人问津,唯有太子妃处处关照她。 便是成了家,六郎也还是当年那个言儿,太子他待您还好吗? 太子妃突然楞了一下,旋即强笑了笑,殿下他,很好。 臣听闻东宫又纳了良娣。 太子妃眸色微变,你这个孩子,都已是成家之人了,该把心思放在前朝,而不是内宅,若要花心思,今后也应当花在楚王府的内宅才是,萧家固然权重,但王妃左右不过都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所以很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六郎是个懂事的孩子,待人也好,这点,我倒是不用替王妃担忧,但我还是要提一句,莫做凉薄之人,女子寒心,悔之晚矣。 殿下的教诲,臣记下了。 教诲不教诲什么的,我只是,不想看这世间又多一个可怜人。 太子妃与楚王妃一样,皆是被天子指婚,一道诏书,入到一个陌生且冰冷的环境,有着利益牵扯。 三巡酒过,客走楼空,小六子搀扶卫桓回到新房。 吱! 待门关上,她脸上的醉意与憨笑消失不见,连步子都恢复了沉稳。 卫桓直直的走进内房,见楚王妃还穿着礼服端坐在床边等候。 哒!哒!哒!脚步声逼近,直到烛光下的影子覆盖到萧幼清身上。 相视无言,只有冷冷的目光,盯着一动不动。 王爷既然不情愿,为何还要忍着? 许久,楚王才开口回她,女子一生一嫁,即使本王心里不愿意,也不敢让萧家的贵女在众人眼前难堪! 王爷倒真是会体贴人。 先前酒宴上有难听之语,大概是言她与赵王,她将满肚子火压在了心里,冷漠的眸子里已经渐渐泛起了红丝,人前,你我是夫妻,人后我也不与你卖关子。 王爷明白是夫妻就好。 萧幼清的话让卫桓攒紧了背后的拳头,我一心向着山水,只图个潇洒自在,对那张椅子毫无兴趣,为什么要将我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拉扯进来,你们萧家图什么? 王爷是天家血脉,而萧家图的自然是,安稳。 冠冕堂皇的话她不信,卫桓站着,冷眼俯视坐着的萧幼清,那么你,又图什么? 萧幼清抬头,看着卫桓冷肃的脸,眸中印着少有的干净,妾,图的自然是,六王的风华绝代! 胡说!你我根本就没有见过。敷衍只会激怒于人。 王爷是没见过妾,可妾见过王爷,那日冠礼 够了!卫桓甩袖转过身背对,你们萧家图什么,本王清楚的很,但今日本王告诉你们,你们选错了人。 你们争也好,抢也罢,总之本王是不会参与的。提步欲离。 事到如今,王爷以为还有退路吗?萧幼清一句话将卫桓喊住。 同时也戳痛了卫桓,几乎所有怒气都在她回头时爆发。 你既然这么想嫁给我,我今夜便遂了你的心意。卫桓怒红着双眼逼近床榻,一把将萧幼清按下,死死的禁锢着她的手,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明明有更好的人选,为什么偏偏是我!紧接着她开始的撕扯,青红的翟衣被用力的扯下,露出内衬的素纱中单,直至最后肩颈下的雪白,她才猛然一惊。 方才的举动,身下的女子似乎没有任何反抗,仅是侧头闭眼,眼角,有泪。 卫桓僵住,你,你为何不反抗? 妾既然受册入府,便是王爷的妻子,王爷想要,妾,无话可说。萧幼清将头撇过,泪珠便顺着眼角流下。 卫桓颤的从她身上离开,后退了几步,这已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隐忍,即便是她自己,抱歉,我一时冲动。 力气流散,她突然感到疲倦不堪,于是想要转身逃离这新房。 萧幼清看出了她想要逃离跑开的眼神,妾一家的性命,都托付在王爷身上了。 迈出了一步的脚并齐后只听得楚王传来一声苦笑,何苦呢?不过,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因为我既无心,也无力。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停下的步子又迈出。 房外皆是大内派来的人,新婚之夜,王爷就想这么出去吗?萧幼清再次将人喊住,王爷若是出去了,妾今后 并齐的步子终不再前进,你想我怎么样? 陛下已年过半百,太子娶亲已近十载,陛下却至今未有太孙,前朝皇帝之中,亦有靠儿孙继位的庶王,楚王府若能最先诞下皇长孙,妾,便不再逼迫王爷。 哈哈哈哈!苦闷的笑伴随着卫桓鄙夷的目光,觉得这些争权夺势的人简直不可理喻,这才是你们萧家的目的吧! 她再次转身走近,语速极快,知道本王为什么说无心也无力吗?知道本王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 这一次的逼近,让萧幼清感受到了压迫感,以及下一刻被激怒的楚王可能要做的事,都让她产生了一丝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的情感呢,慢慢往下看。 由于有些原因,这半个月是隔日更,之后会日更。 啊另外,如果有武汉的小可爱,加油! 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度过难关~感谢在20200120 20:20:43~20200124 07:4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刺客信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水寒 5瓶;帅白白白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客定厥家 三步并做两步,楚王怒红着双眼,极快的握住了萧菀青想要逃离的手。 事实却并不如此,因为远要比她想的更为可怕。 掌心传来的触感传到脑海中,一丝牵动,是为之震惊,甚至是不敢相信,你? 她旋即将手抽回,觉得戏弄,好笑,也有一丝难过,五味杂陈,道不清到底是何,你是女子? 卫桓垂下手,转身无力的倒在床边,头靠在床沿上,十七年前,翁翁一家犯了株连的死罪,本该秋后处决,但本朝祖制皇子诞生时会降德音于天下,会有大赦,娘当时怀着我于是中秋那日,昭华阁传来早产的消息,门下省布告诏书,降天下死囚,流以释之! 她靠在床头,眸中灰暗,于是我,不再是我。 萧幼清听她解释完一番,极力的平复了心中的慌乱,与其埋怨,不如想想对策,而这本是她自己选的,事已至此,能去怨谁呢,况且,她是带着目的才进的楚王府,即便楚王不是女子,又会有多少情感呢,她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听话的皇子,现如今,身世就是最大的把柄,她握住了,还怕人不听话吗,陛下之所以不喜欢你,原来是因为这个随后萧幼清低头看着靠床边的女王爷,心声道:御史中丞李家勾结绰废太子,引罪入狱,你大概还不知道你那个原为齐王的爹爹,是如何登的大位吧! 卫桓只知道母族犯的是死罪,但究竟所犯何罪,母亲不曾与她提过一个字,也不许她问。 现在你知道了,可以死了这条心,如今摆在你眼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揭发我,还你清白,赵王喜欢你,而陛下最宠爱他,你嫁他,便仍可保你周全,二,我会请旨与你和离,道明是我的过错,从此,再不往来,你仍可自由婚嫁,萧家也不会受其牵连。 少年看似稚气未脱,但思路却是十分清晰,也很精明,列出选项中,第一条,弃楚王择赵王,看似好,实则差矣,揭发楚王女子之身,触怒天颜,即便她自己得到了赵王的庇佑,但恐怕萧家的路在本朝天子当政时就到头了,萧幼清镇定下来,那妾要是,选择第三呢? 第三?她倒是忘了,还有一个选项,卫桓转过头瞪着双眼,看到的是一张面不改色,五官极为精致的脸,其处变不惊的从容实在难以将她与深居简出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联想起,你? 既不揭发,也不和离,妾更不会强迫王爷做不想做的事情。 妾只知道,妾是王爷明媒正娶的楚王元妃,只要陛下与王爷没有废妃,就没人能够撼动! 萧幼清的话极有气势,让卫桓沉默的盯了好一会儿。 王爷是不是惊讶,妾为何能这般从容?萧幼清看穿她的疑惑,其实我早该猜到的,那个画像世间又怎会有这般干净,清秀俊逸的男子。 萧幼清注意到了她紧绷的神情,便又道:但若不是王爷亲手,亲口,妾便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因为这世间,总会有一些出人意料。 她虚下一口气,旋即向后倒去,躺在了冷冰冰的地板上,我真不知,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她不用死了,而忧,是她觉得会死的晚一些而已。 卫桓直视着雕花房梁,缓缓问道:值得吗?葬送自己,你还这么年轻。 王爷不也是?可王爷比妾还要小一些呢。 你这般说,倒将我与你说的相同,也是,不都为了所谓的家族吗,可不同的是,你有选择,而我,没得选。 萧幼清想问她,生在皇家,诸皇子夺权,就真的对大位一点兴趣都没有吗,以皇太子与赵王的心性,无论哪个登位,都不会放过能威胁皇位的手足,当她坐起看到楚王那副神情后便哽咽住再也问不出口了,地上凉。她从榻上坐起,蹲到卫桓的身侧,试图将她扶起。 卫桓一把握住萧幼清伸来的手,将她拉近,双眼直直的盯着,你既选了第三个,为人妻者 妾说过,妾受册入府,就是王爷的人了,王爷想要,妾便给,只是妾不知道,王爷身为女子,如何要得? 卫桓甩开她的手,从地上爬起,没见过,自然不知道,只是!她冷下目光,本王要的女子,是心甘情愿而不是利益交换连自己的贞洁都可以不要的人! 萧幼清抬起头,有些恼怒的看着卫桓,若妾没有嫁入王府,王爷以为自己今夜还能这样做? 卫桓停下拂衣袖的手,静站了一会儿后才走开,夜深了,我去外房的榻上睡,你早点歇息吧。 抵达卷帘下时突然停住,你不揭穿我,我很感激,既然你已入了我楚王府,我便会竭尽所能,护你周全,但,只是为,楚王妃。 楚王离去后,萧幼清楞在了床边,明明不是一个冷冰冰的人,却非要僵着一张脸 这一番话她好像又有些明白了,或许这个人与柳氏,真的有些什么,否则一个女子,时常流连于青楼能做什么。 大业七年初,契丹来犯,皇帝带着年仅八岁的三皇子卫允盛御驾亲征,大军横扫,直破王廷,驱契丹人数千里,大胜。 大业七年冬,积雪刚化,京中梅花盛开,御驾凯旋班师,军队行走在飘着火红的御道上,皇帝弃车而亲驾马,显尽君王威武。 娘,看,是翁翁与爹爹。小女孩指着队伍里靠前的武将。 嘘。女子朝她温柔的比划着。 小女孩便将白嫩的手收回。 两旁跪迎的百姓高呼万岁,底下又有人言论皇帝亲征的威武。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0) 娘,我今后也要嫁给这样的大英雄!赤诚天真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御马。 女子将她抱上马车,坐下后才将面巾取下,露出极美的面容,温柔道:英雄他只是在人前为英雄,到了人后,他或许和咱们一样,有的是哥哥,有的是爹爹、翁翁,还有的她卷起车帘瞧去一眼御马上的天子,眼里闪过一丝冷莫。 人心好坏,不在最后的成果,娘只希望你今后要嫁的夫君啊,是一个满眼都是你,能够护你周全,相守到老的人。 女孩似懂非懂,为什么呀? 女子十分宠溺的摸着她的头,等清儿长大能够分辨人心了,就明白了。 娘! 娘! 萧幼清从梦中惊醒,听到外房传来的声音。 于是掌了灯台走出去。 不知道楚王梦到了什么才会如此紧锁眉目,满头冷汗。 萧幼清回房取了手巾,尽可能的不弄出声响。 随着火光靠近,察觉周围有异样,卫桓从噩梦中醒来,下意识的抓住了萧幼清替自己擦汗的手。 王爷,是妾。 黑夜里,只有案上掌了一盏灯,火光微弱,但足已将人看清。 好一会儿,卫桓仍注目不动,王爷抓疼妾了。 直到萧幼清喊疼,她才回过神来松手,抱歉,我 王爷若是怕,就睡到床上去吧。 卫桓翻过身,面朝着墙壁,并不领楚王妃的清,只要是在王府,哪里都一样。 又听见枕头里传来声音,时辰还早,你且回去歇息吧,五更要起,天一亮还要去大内请安,整个一日都不能休息。 萧幼清伸手将她腰间的锦被轻轻扯上,替她盖好撵紧才起身,妾告退。 等一等!卫桓翻转过身,眼底闪现一丝慌张,把灯留下。 萧幼清拿灯盏的手悬住,原来王爷,怕黑啊。 此刻间她才记起,楚王才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 咯!她将灯盏轻轻放下。 才迈开一步便又听到了楚王的小声,还是算了,你将它熄了吧。 萧幼清楞道:王爷不怕么? 房中掌灯,外面的人必定会察觉。 萧幼清只得按她说的将灯熄了入内,习惯了夜路,摸黑对她来说不算困难,进去没过多久便又出来了,身上还多披了一件裘衣。 萧幼清走到楚王的榻边坐下,王爷安心睡吧,妾在这儿守着,放心,不会有人进来的,也不会有人想要害王爷。 卫桓看着女子的黑影,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不困吗? 萧幼清看着窗边仍旧一片灰暗,妾醒来后没了睡意,躺着也是躺着。 那你陪我说说话吧。 萧幼清转头看向她,看着似乎没那么冷漠了的人,有些意外,妾曾经,有个和王爷同岁的弟弟,他也怕黑,每次都在半夜哭醒,每次都要妾哄好一阵子才肯入睡。 她看到萧幼清说话的眼神里,满是落寞,那你弟弟如今呢? 他在我八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没过多久就夭折了,是大业七年冬,那时陛下刚打完胜仗回来不久,国公府连丧事都不敢摆。 大业七年啊我才五岁也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在了昭华阁,陛下亲征回来,赵王在战场上受了轻伤,回到大内复发,惊动了整个翰林医官院,于是所有医官使,医正都去了淑妃居住的坤宁殿,大姐哭着求陛下也没有派太医来。 从楚王出生时的大赦,她便能猜到皇帝定然是不喜欢的,内宫皆靠帝王恩宠,幼时过得不如人意也在意料之中,但还是不曾想到楚王身为皇子,竟然连普通人都不如。 没有太医,那王爷? 后来,是一个年轻的医正偷偷跑到了昭华阁,我才得以回天。 那太医? 是我娘儿时的故交,现在成了翰林医官院的副使,也成了负责替我诊脉的专属太医。 什么故交能做到如此地步,欺君之罪,可不是人人都敢冒的。看破不说破,萧幼清问道:王爷将这些告诉我,就不怕吗? 本王最重要的秘密你都知道了,如今还有什么比得过它?我告诉你,是想说,若今后要求医,找孙副使便是了,他能信。 妾谢过王爷指点以及,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称呼解释,宋代喜欢按排行叫人,太子叫楚王叫六哥,叫赵王三哥,赵王叫楚王也喊六哥,爹娘喊自己的儿子也可以这样。 而我在文里的安排是这样的,郎是比较亲切的,有长辈的宠溺,或者是爱人之间~哥的话就是中规中矩,家中常称。 不同场景,环境,以及人物心里状态不同时称呼会不一样。 另外关于过早让王妃知道小桓是女子这个也是有原因的,并不太想让小桓披着男子身份被王妃喜欢,然后为了婉转来个什么我只爱你的人还是算了吧 两只其实都是很温柔的人,很容易被吸引,而且都很会撩。 另外大家新年快乐哟,放心不会虐的,等着糖~ 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 第14章 克定厥家 咚咚! 阿郎,娘子,快五更,该起身拜堂了。 至五更,窗外仍旧灰暗一片,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六子带着女使进来,掌灯后屋子亮堂了起来,领头的女史送来了新的衣服,却见两个主子躺在外房的榻上,一时不知是进还是退,萧幼清便从榻上起身,指了指内房的镜台,放置好就退下吧。 是,王妃。 镜台收拾的齐整,连铜镜都擦拭的一尘不染。 待人都退了,卫桓才从被子里爬起。 换了新袍的人站定在萧幼清身后,足足楞了好一会儿,我原以为这个位置,以后不会有人坐,以为,我不会踏进此间房。 世事难料,谁又能知道看不见的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 卫桓抿笑,明日之忧待明日,我且暂解今日难。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笑容也逐渐呆滞, 少许,萧幼清见铜镜里的人盯了她许久,王爷喜欢看女子梳妆? 镜台前大大小小的精致小盒,罐子,加上女子娴熟的手法,便又勾起了她的回忆,我小时候在殿阁中每天看着娘,日日精心打扮,一笔一划却迟迟等不来,陛下。 萧幼清持描笔沾了沾胭脂,白色的笔尖迅速染为血红,只在眼角轻轻勾了一笔,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女为悦己者容吗?卫桓说的有些迟疑。 但是妾,应该不会有这一天了,如今要面见天子,总不能御前失仪。 良久,楚王无声,妾没有要怪王爷的意思,早在很久之前,妾就已经这样认为了。 卫桓仍只是看着她未吱声,看着她将妆容一一上完,才转身朝外唤道:六子! 小六子闻唤推门而入,站在外放的帘帐后,阿郎,可是要梳头束冠? 嗯。 五更正,李翁吩咐府卫搬来一张新的桌子到中堂,放上镜台,镜子。 请来新婚二人,新妇拜堂! 萧幼清对着王府中堂行完跪拜礼后,李翁挥手,几个王府的分管事走上前,各自捧着一叠薄子。 大娘子,这是府库,薪俸,仪器用具掌管的各负责之人,此前都由小人总管,如今大娘子是王府的主母,这中馈就交由娘子持掌了。 萧幼清翻看了其中一本册子,大致看了一眼,放回道:好,等我与王爷回来后再让他们过来找我。 是。 五更时,宫门早已打开,皇子大婚停朝三日,中宫无主,故去了只有皇帝在的福宁殿。 臣请圣躬安。 朕安。 息妇拜见公公。萧幼清端奉上茶。 皇帝接了由赵慈转程的茶后缓缓道:新妇抬起头来。 这还是萧幼清首次近距离接触皇帝,楚王在五官上确实有些相似皇帝,只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帝王,也抵不过岁月蹉跎,另外的几分清秀应该是遗其生母。 想及此,她还没有见过李贵妃,亦不知这个婆婆,是否好说话。 皇帝喝过楚王妃的茶,今后我家六哥,就托你照顾了,王府的中馈可不好掌。 息妇定当尽心侍奉王爷。 皇帝浅笑道:显荣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都是倚仗陛下之福。 皇帝叫起萧幼清,又对楚王道:行了,贵妃是你的生母,带着新妇去请安吧。 是。 哦对了,今日中午就留下来,一家人吃顿饭。 是。 坤宁殿紧挨福宁殿,去昭华阁时必经,卫桓与她介绍内宫的殿阁,这里是中宫,皇后殿下崩后只剩淑妃住在此了。 她的话才刚落音,人就出现了,哟,这不是六哥吗? 淑妃娘子。 淑妃轻视的目光扫过楚王,旋即停在萧幼清身上,这位就是楚王妃吧?瞧着不过是有几分姿色而已,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心心念念之人,也不过如此嘛! 刺耳的话传入耳中,卫桓拦下萧幼清,上前一步道:早知道赵王喜欢,小王就应该拒绝陛下,让给赵王了,毕竟小王也明白,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痛苦。 你 小王还要与娘子去向贵妃娘子请安,就不叨扰淑妃了。话闭,卫桓拉着萧幼清转身离去。 淑妃脸色大变,六王去了蜀地三年,莫不是被人带坏了,如今连规矩都不懂了? 那边是谁在吵闹,我好似听见了六郎的声音? 回禀太子妃,是淑妃娘子与楚王爷及楚王妃。 听到淑妃,太子妃轻皱眉头,将手中的大氅交给了旁侧的内侍,去将这个给殿下送去。 是。 淑妃喊住楚王,似乎想要问责,以此扳回颜面。 我不记得大内有亲王要向嫔妃请安的规矩,坤宁殿紧挨福宁殿,就不怕吵到圣驾吗? 太子妃殿下。 太子妃一来,无论是楚王还是淑妃,都需要行礼,淑妃僵持着一张脸,极为不情愿。 六郎去了蜀地三年,是我们这些做兄嫂的没有尽到照顾的责任。 殿下 太子妃朝卫桓轻抬手,又朝淑妃道:他有什么过错,我替他向淑妃娘子赔罪就是。 殿下是千金之躯,妾怎敢。淑妃假笑了笑。 太子妃便向楚王道:新婚之后陛下不是让你们去向贵妃请安吗,怎还楞在这里? 是,臣告退。 离坤宁殿有些距离后,萧幼清看着她道:东宫本就与赵王对立,但王爷就这么将她得罪了? 卫桓摇头,先她走在前面,她虽得宠,却不大聪明,若将来真的入主中宫定也坐不了多久。 你倒是看的清晰。 要想在这种勾心斗角的地方活下去,眼睛若不放亮些,又怎能行呢!卫桓转过身,如此,你还要往这大内走吗? 萧幼清停下的步子迈起,走。她与卫桓对视着,提起了心中的疑惑,昨夜我就想问你 我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即便怕黑也不敢掌灯。 王爷,为何不破了这黑夜,迈向天明呢? 以退为进,我并非没有想过,若我真的是我,或许我会争一争,你知道的,关于我的,只是这小小一点,便增了万分的凶险。 你若有了足够的能力,实力,那才能够真正藏住,使得知者永不言,不知者永不知。 她本没有必争之心,你说过的,不会逼我,对吗?卫桓抬起头,凝视着她。 少年的眼睛极为好看,不像皇帝那般充满杀气,也不像赵王那般充满戾气,如水一般清澈,她点下头,又问道:方才太子妃殿下? 萧幼清有疑惑想问个明白,卫桓却冷下了脸走近,相隔只差一拳,是提醒,也是狠话,我知道,即便没有我,你们萧家也会参与党争,你们想怎么对付太子我不管,但若伤到太子妃,我定然不饶,不管是你,还是萧家! 萧幼清看着原本干净的眸子里透出了狠绝,夫妻本是一体。 你错了!卫桓否决,本王与你,也不是! 东宫十年以来并没有传出过太子与太子妃不合的事,王爷说过要护妾周全的。 但本王说的是,楚王妃。 仅仅只是楚王府的楚王妃,而不是萧家的萧幼清,妾明白了。 昭华阁 待各宫人传报后,昭华阁内的内侍、宫女都纷纷出来了,因为知道今日六王要带王妃过来请安,她们都想一睹六王妃的真容。 李贵妃端坐在昭华阁正阁,卫桓领着萧幼清入内,宫人们早已经备好了茶水。 娘。 息妇拜见婆婆。 快快起来。李贵妃笑眯着眼接过萧幼清奉的茶。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1) 果然那几分清秀是传了母亲的,李贵妃近四十年华如未到三十一般。 你就是我家六郎的新妇?康宁公主从母亲身侧走下。 姐妹两长得相似,只是这公主的眼里多了些温和。 这是我大姐,康宁公主。 拜见公主。 康宁公主上前将她扶起,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客气,昨日驸马回来就与我说起了你。 说我? 康宁公主点头道:说你品貌端庄,必是大福之人,今日我得见,果然如此。 公主谬赞,幼清的福气,皆仰仗王爷。 萧幼清的话自然合了李贵妃的心,于是开口道:康宁不是一直念叨你弟弟不去驸马府看你吗,如今人来了。 知道母亲话里有话,那儿就与大姐先到侧阁等候。卫桓便与康宁公主一同行礼退下,还带走了所有宫人。 阿姐近日可好。 我一直在府邸,除了闷了些也没别的,就是你,回来这么久也不来驸马府看看你阿姐,我是个妇人,又不好出门。 卫桓惭愧的低着头,六郎知错了,只是六郎如今开了府,姐夫又身居三衙要职,怕惹不必要的麻烦。 不就是台谏的舌根子吗,你是宗室王爷,他是朝廷命官,可你也是我的弟弟。 阿姐放心,六郎现在成亲了,往后便多了机会。士族内宅中,妇人走动宴请是常有之事。 弟妹她?康宁公主看着正阁问道。 除了看不透,其它都挺好的,哦还有,太过拘谨! 楚王与康宁公主离开后,殿内便只剩了李贵妃与萧幼清婆媳二人。 空气凝了一小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个细节。 幼清只在女主面前自称妾! 宋称儿子为息子,那什么,本来称呼公婆是姑舅,有个姑舅之礼,但是作者菌觉得有些别扭,就换了公公婆婆啦,古时也有这个称呼的。 一章的楔子,除了《东京杂记》内容可能不属实,但是帝后的本纪还是无误的。 至于情感,我也不知道,可能处着处着就有了吧~ 感谢在20200126 11:22:31~20200128 14:0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猫系绅士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裘不是小胖 2个;不会取名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裘不是小胖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克定厥家 安静了许久后,萧幼清转身朝李贵妃行了一个福身礼,贵妃。 来,孩子。李贵妃一脸慈善的朝她招手。 随后拉着萧幼清坐到一边,拍着她的手背,满心欢喜的看着,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多谢贵妃夸赞。 这里没有外人,你与桓儿一样唤我便是。 萧幼清心中突然有些酸楚,娘 哎,这样才是一家人。 李贵妃又问道:她可都与你说了?心里提着一口不敢松懈的气,问的极为小心,此话懂则自然懂,不懂她便明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萧幼清点头。 楚王妃只是点头,她不能确定,遂将欲要说的事憋回,委屈你了。 王爷生的好看,多少世家女子所求,能嫁入王府是幼清几世修来的福分。知道李贵妃谨慎,萧幼清此言,意在宽她的心。 世人皆会被某些东西诱惑,人,尤其是好看的人,说到这一点,让李贵妃有些骄傲,桓儿这孩子像她爹爹。 只是性子别看她时常板着一张脸,其实性子宽厚,心也慈,从小就怕她爹爹怕得紧,御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息妇知道,王爷心善,待人也好。 今后桓儿她,就要拖你照顾了。 这是息妇分内之事,定当尽心尽力,照顾好王爷。 如此,将她交给你,我也放心。果然世家养出来的女儿就是懂事,李贵妃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了却了心中最担忧的一桩事。 李贵妃拉着她促膝长谈一番后,又将卫桓叫了回来。 娘。 可去过你翁翁府上了? 儿回来已有几月,还不曾。 李贵妃招手让她靠前,你若得空了,多去你翁翁府上走走,他如今恢复了山阴伯的爵位,虽不比从前,可也不会屈了你。 儿知道了,待闲下来就备份厚礼前去探望翁翁。 李贵妃又看了一眼萧幼清,上次你翁翁与我提起,琳宣对你有心,我便答应了你翁翁,在你冠礼之后让琳宣入府,可如今 李琳宣是楚王的表妹,那日还到开国公府大闹,萧幼清微低头,朝李贵妃福身,看向卫桓道:若是王爷喜欢,妾可向陛下请旨,将王爷的表妹接入府中。 新妇顺承的话李贵妃自是满意的。 哪儿知儿媳没意见,儿子却不乐意了,娘,儿与表妹不过是兄妹间的手足之情,况且儿如今已有王妃,这事,往后就不要再提了。 才从正阁出来,卫桓轻舒了一口气,娘的话你听着,别在意就是。 妾知道的,贵妃也是为了你好。 即便为了我好,也不能去害表妹,你一个还不够吗? 王爷是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卫桓回头,一脸茫然。 萧幼清摇头。 卫桓看了看天色,离午膳还有些时辰,娘让我带你四处走走,可这内宫里的冬日那么冷 萧幼清自然看得出楚王的不情愿,遂福身,妾自己可以走,王爷要是累了就先回去歇息吧。 那好~卫桓招来小六子,六子! 阿郎我在呢。 吩咐道:你随着王妃。 是。 想了想后又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披到了萧幼清身上,就让它代我,陪王妃好了。 谢过王爷。 随后便自己一个人转头去了卧房休息。 见楚王离去,小六子上前揖手道:王妃可别怪王爷,王爷自幼被困在这大内,牛鬼蛇神可太多了,王爷不得开心,常想着要逃出去。 我明白,她是有什么不想见的人和事。 王妃可想去什么地方吗? 萧幼清想了会儿,等等。转身走至远处陪同的女使跟前,对其中一个贴身女使唤道:喜秋。 王妃。 你回楚王府吩咐厨房今日午膳照常。 女使不明,可是,今日午膳不是在宫里用吗? 姑娘让你去你便去,哪儿那么多话呢。 是。 吩咐完她才朝一旁看着别处的小六子道:六内侍? 六子便插双手躬身,小人叫祁六,王妃与王爷一样叫我六子就好。 好。 王妃想去何处? 随便走走吧。 是。 内宫中无非是亭台楼阁较宫外之大,对应紫薇星,布局严谨。 宫女内侍们迈着小而沉稳的步子,各局、司、省,各司其职,秩序井然,凡贵人走过,庶人退避。 可惜是在冬日,不然小人就带王妃去雁池了,每到春日,池中莲荷婷婷,雁兔栖止,那可真是好看极了。 时分四季,四季皆不同,春日的景就留在春日去赏,冬日自然有冬日的景。话间,萧幼清抬头,目光探向一株从墙内爬出的红梅。 小六子随之看去,旋即大惊,这 楚王妃应该是第一次来内宫吧? 不远处,太子妃缓缓走来,温和却不失威仪。 太子妃殿下。 不用多礼。 幼清得幸王爷,才有机会入这内宫赏得如此雅景。 太子妃满眼可惜的看着这座殿阁,这里是内宫禁地,被封了多年。 可这儿不是一座殿阁吗,里面的红梅含苞待放,封了让其孤芳自赏,岂不可惜? 太子妃浅笑,看着楚王妃身上披的大氅,笑的越发温和,有什么可惜,是比性命还重要的吗? 萧幼清大概听出了些,猜到了些,楚王是当今皇帝的第六子,前面还有五个兄长,如今却只剩皇长子,皇三子及皇六子。 这里面曾经住着的应该是那位被皇帝亲手弑杀的皇子生母。 往事已矣,封得了物,那心,又封得了吗? 君王之爱,楚王妃日后就明白了。 萧幼清低头,再次福身,今日多谢殿下替王爷解围。 无碍,六郎虽宽厚,但却是个倔性子。 太子妃殿下,很了解她?萧幼清楞看着太子妃。 看着楚王妃的神情,太子妃遂笑着解释道:你别误会,六郎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幼时长在内宫,一直到入东宫才得以出去。 太子妃这番解释,才让她想起来太子妃的生母是成王的妹妹,平阳郡主。 幼清不敢。 中午的家宴,诸殿阁嫔妃,皇子,公主皆在。 宫内御宴菜食以羊肉为主,开国之初百废待兴,故而宫内奉行节俭,祖宗旧制:不得取食味于四方,所以这大内,也并无你们想像的这般好。 饮食不贵异味,御厨止用羊肉,此皆祖宗家法,所以致太平者,有家如此,国才得安稳。萧幼清将身上披的大氅脱下,王爷的大氅。 不冷么? 王爷小瞧妾了,妾虽是妇人,但哪有这般娇气。 设宴的殿堂中宫人内侍众多,她们的言语自然被人听见了。 午宴开始前,有不少公主向卫桓与萧幼清道喜,这些公主幼时养在深宫,成年了便出嫁,驸马多为不得势的武将,因此大部分人都不被知晓。 圣驾至! 陛下万福。 皇帝于主座前压了压手,今日是六哥成家大喜,特设此家宴,只论父子,不论君臣,那些繁文缛节就去了吧。 是。 既是为楚王设的宴,这喝酒她是免不了的,虽是家宴,可皇帝在御座上览下,她便显得格外拘谨,举杯陪酒也只是浅尝辄止。 皇帝最先发了话,勿拘礼节,便也没有管,最后还是太子妃发话,好了,你们就莫要灌他了,即便成了家,六郎今年也不过才十七,你们呐,都是几个孩子的父亲,母亲了,难为自家弟弟做什么? 殿下,我们可是替六哥与弟妹高兴,六哥娶了这么好的娘子,怎能不喝酒。 家宴上伴着乐舞,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只有赵王一个人拉着脸,不停的喝酒。 三哥!太子拿着一杯酒走到赵王座前,木已成舟,何必与自己过意不去? 赵王怒目太子,旋即拿起酒壶与酒杯,擦着太子的手肘而过,幸而太子站的稳,只是微动了一下。 赵王走到楚王座前时,阴沉的脸突然笑了,昨儿六哥昏时礼,本王实在是有事脱不开身,所以没去成,六哥不会怪我吧? 卫桓坐起,赵王爷说的是哪里话,既是有事不能来,我又怎能怪罪。 我听爹爹的宫人说,六哥喜欢山阴伯的孙女?赐婚那日闯入大内大闹,向爹爹求了,爹爹没答应?赵王红着脸,一边说话,一边打着酒嗝。 赵王喝多了! 卫允盛将酒壶放下,双手撑在桌前,看了看楚王身旁的楚王妃,凝视着楚王道:你不叫我如意,我也不会让你如意的。 清清! 三哥这声唤,弟媳担不起。 卫允盛站稳站直,弟媳?旋即弓腰下去双手撑着桌子往萧幼清处挪了几步,双目微红,小声道:如今,嫁了这个小白脸,可让你满意了? 一旁的楚王则不言语,只是自顾的喝酒,皇帝与其他人看到了如是。 赵王不要这体面,弟媳还要。萧幼清举起银杯,今日官家设下家宴,是为庆贺我与官人的大婚,三哥的祝贺,我这个做弟媳的便替官人领下了。 赵王微眯着双眼,良久后站起,大声道:贺,楚王与楚王妃,如鼓琴瑟,螽斯衍庆。旋即又补道:东宫无出,我又未有王妃,想来卫宋的皇长孙,要从咱们楚王府出了。 东宫册妃近十年,至今无所出,她们的目光自然都落到了左侧两位东宫正主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疫情爆发严重,各位小可爱都要万分注意呀~ 赵王对话幼清,小桓为什么不帮忙说话作者菌就不写出来了。 暂时桓还不喜欢她,不过小吸引还是有的。 这里把外公的称呼改成了翁翁,北宋是有这个叫法的~ 诸君要是喜欢还请点个收藏,以及多多评论哟~感谢在20200128 14:01:31~20200130 11:0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中王306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克定厥家 赵王醉酒的话让皇帝右侧的淑妃大惊失色,当即起身朝皇帝行了礼后赶到他跟前,劝服道:儿呀,你喝多了,咱先回去吧。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2) 赵王挥开淑妃的手,很是不耐烦,红着脸,娘,我没喝多。 陛下,三郎他喝多了。淑妃脸色极为难堪的看向皇帝。 赵王这副样子,皇帝当然看得明白,于是招手,来人,三郎喝多了,扶他回去歇息,好生照料,醒醒酒。 是。 紧接着就是太子妃向皇帝请罪,东宫无处,臣有罪。太子妃脸色尴尬,而太子则是心虚。 归根结底,都是此次三王僭越,酒后乱言。 皇帝并不糊涂,罚了东宫,必然赵王府也要跟着受罪,三郎酒后胡言你也当真,坐回去吧,别扫了这大好的兴致。 是。 反观楚王,只是沉默不语,酒也不喝了,菜更是没动过。 她们不知道,楚王此时端在腹前的双手已经被汗水浸透。 直到家宴结束。 回府的马车上,卫桓还是一言不发。 皇帝的偏心纵容,从这次宴上便可以看出,萧幼清盯了她好一会儿,东宫为何没有嗣出? 卫桓倚靠在马车的车窗边,闭目回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两位殿下不和睦?若是东宫不睦,这也是一个突破口,太子妃性格温和,我猜,她并不得太子喜欢但因身份与家世特殊而隐忍着。 卫桓不言语,算是默认,马车就这样一路从西华门颠簸至楚王府。 临了,萧幼清想起了今日宴上赵王的举动,中午赵王 阿郎,娘子,到了。 她想问,今日宴上,楚王为何一言不发,任由她与赵王对峙。 你与赵王的事,本王不想知道。卫桓睁开眼,躬身走出了车厢。 于是萧幼清便没有再多言一个字,车厢内只剩她一人,也随着下了车,明明是个小孩子 卫桓入府穿过前院,本想回房换了衣服休息的。 香气入鼻,酒蟹? 六王回来了。 李翁,我怎么闻到了酒蟹的味道,是谁到府上来了吗? 李翁笑了笑,是浮助酒蟹,厨房做好了菜就等着王爷回来。 卫桓楞了一下,旋即走到膳房,你们是怎知我会回来的? 李翁旋即将视线移到卫桓身后。 她便回头,滞住,是你吩咐他们的? 想来王爷是饿了的,午膳我见王爷都不曾动筷子。 你怎么知道? 妾就坐在王爷旁边呀 我问的不是这个。 王爷先坐下吃饭,长身体呢,哪能不吃饭。 卫桓只得坐下,小六子替她盛了满满一碗饭,小声乐道:娘子可真疼阿郎。 卫桓仍旧疑惑的看着楚王妃。 萧幼清无奈,便与她解释起,是贵妃娘子与我提起,王爷在御前多顾及礼仪,时常用不好膳,因而昭华阁的小厨房都会备些点心,妾想,王爷已经置第成家,不能留在昭华阁,便差人回来让厨房午膳照常。 还是大娘子心细,老奴侍奉王爷多年都不曾想到这些。 那,就多谢王妃,还有,本王不是小孩子,冠礼一过,本王就已经成人了。 王爷的谢,妾不敢受,就当是今日王爷替妾披大氅的回礼。 半日下来,除饮了几杯酒,她还空着肚子,这些菜又很是合她的胃口,遂也没有多说与推辞。 萧幼清看着她筷子夹的次数,心里记着数。 那回门?卫桓突然问道。 王爷不愿去,妾便差人回了书信予爹爹,若是想,想几时去都行。 那就按照礼节来吧,虽是陛下赐婚,可三媒六聘也不曾少。 萧幼清点头,都依王爷的意思。随后又问道:去山阴伯爵府呢?这可是贵妃娘子的意思。 山阴伯爵与开国公府都在新城,回门之后再去看翁翁吧,不急这一时。 王爷不急,可是有人急,王爷大婚这么重要的事情。 有人急是表妹吗,你见过她了? 姑爷,官家赐婚的第二天早上山阴伯爵府的小娘子就跑到国公府门口大骂姑娘,您是不知道骂的有多难听,姑娘还 喜秋,够了! 妾没有管教好女使,王爷恕罪, 卫桓当即沉下了脸,萧幼清又道:李姑娘说的其实都在理,一切都是妾家的不对。 本王当然知道。象箸砸在瓷碗上发出匡的声响,卫桓起身,你们萧家势大,谁又敢开罪! 王爷小孩并非没有脾气,只是不冲人发火而自己生闷气而已。 姑娘,奴是不是说错话了喜秋不知这婚事的来由,只觉得姑娘与姑爷感情和睦,便才将姑娘受辱的事情说出。 姑娘,奴 算了,你们把这些都收拾了吧。萧幼清极力的想拉进与楚王的关系,即便不是夫妻,也想着能够将她拉到自己一边,但这个楚王偏偏是个时冷时热之人,有时就连她都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萧幼清一路追到了书房,见人侧躺在躺椅上,王爷还是在生妾家的气? 我累了。 王爷睡在这儿可是会着凉的。萧幼清便走到衣架前取下六子刚刚拿回来的大氅。 大氅她上午刚穿过,上面还有些许淡淡的花香味,就如萧幼清身上的一样。 清香绕鼻,竟让卫桓渐渐起了睡意。 李姑娘到萧府,都是萧府咎由自取,我知道从圣旨下的那天起,王爷心里就有怨。 王爷当我是萧家的女儿,态度便颇冷,但萧家有萧家的苦衷,妾可以起誓,萧家绝没有想要害王爷的意思,王爷不想夺那位子大氅内,传来小小的呼吸声,人已然睡着,萧幼清语止,起身到书房的卧榻上搬了一床被子。 你没有听见,我就当你,原谅了。萧幼清纤细的手覆上卫桓的脸,当黑夜寻上你,你只有打着火把,才能走出去。 姐姐! 萧幼清的手突然被卫桓抓住,惊吓之余看到楚王并未睁开眼,原来是梦话。 姐姐?楚王的眉头紧蹙,看着不像在喊母亲的意思,难道是太子妃殿下?但她又觉得不是,梦中所喊,当是梦里人,莫不是那位,柳姑娘? 她便想起了兄长所言,楚王与柳氏,难道楚王真是喜欢女子吗山阴伯的孙女会喜欢楚王,她并不奇怪,因为她是以男子身份,以皇子之身出现在世人眼前的。 昨夜昏礼,她还不曾问及楚王是否有心属之人,若哥哥猜想是对的,楚王与那柳氏有什么,那她倒真成了拆散姻缘之人了。 萧幼清隔着被子轻抚,逐渐脱离开手,随后退出书房将门合上。 大娘子,阿郎他? 睡下了,天冷,烧盆碳进去吧。 是。 萧幼清又叫来从萧府带来的厮儿,去派人查一下开封府揽月楼里的花魁底细。 是。 喜秋。 在,姑娘,姑爷她 去将李翁唤来,让他带上王府的账簿。 是。 李翁将王府的账薄整理好,一并带给了萧幼清,一同的还有几个管事。 楚王府不似其他人家,王爷年少,开府也不久,王爷也没有心思管其他,故而府下没有其他产业,王府支出全靠王爷的月俸。 李翁拿出一本小册子,月俸料三百贯,春、冬衣服各赐绫二十匹、绢三十匹、冬棉一百两,每月禄粟各一百石,谦人衣粮各七十人,每月薪一千两百束,每年炭一千六百秤,盐七石等。 李翁又呈上名册,此外还有,王爷是亲王,除七十个谦人外,还有从大内带出的各内侍,女史,宫人,计四十二人,外加一百府卫。 还有封底食邑,亲王爵食万户,每户按一月二十五文钱,共计二十五万,月初时向官府领取。 大娘子别看俸禄这么多,可王府的人口也不少,逢礼节宴请,都要花掉一大笔银子,每月人口开支抵下,加上王爷年轻,喜欢玩,时常出府,花的银子也不少,如此加起来,王府所得便也所剩无几。李翁将账本全部呈上,王爷虽过了冠礼,但还是小孩子心性,难免爱玩了些,往后,还请王妃多担待。 我明白的。萧幼清翻看记账,看到了几年前的事,这里怎么还动用了府库,一下支出了这么一大笔银子。 回禀大娘子,这是王爷刚开府不久,北边闹饥荒,京都一时间涌入了大量灾民,未得控制,王爷就将府库里的东西典当,施了半月的粥,那会儿啊,差点楚王府自己都揭不开锅了,还是太子妃殿下 喜春。 奴在。 将我带来的东西并到府库,另外,李翁。 小人在。 我手上有随嫁的田契与地契,我没有细数,不过因该有不少,让府里那些管事整理出来,今天开始熟悉接手,往后每月都要与我汇报一次账目。 是。 喜春比较了解这些,她会帮你们的。 下人们点头退下,喜秋有些不懂,姑娘,这些可都是大娘子您留的嫁妆,您不留一些往后给小郡主吗? 萧幼清楞看着喜秋,她之所以全都拿出,便是知道,不会有那一天,若真有那日,该有朝廷操办的。亲王之女出嫁等同公主,由太常寺宗正寺操办。 作者有话要说:  食物大部分也都是有考究的~ 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度过,在武汉的小可爱加油~ 过阵子会日更~ 克定厥家:本意是周王宗室安定兴旺。感谢在20200130 11:03:58~20200201 07:4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晒月亮的猫、东耳、碎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罗罗 99瓶;只为你驻足 5瓶;帅白白白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克定厥家 楚王府的后院中,几个戴程子巾的中年男子正抱着册子一本本比对与抄录。 地契上的地名不单有东京开封府,亦有西京乃至金陵一代,房契在新旧两城各有,东京城里的房价可谓只高不低,越是在旧城越靠近大内,房价便越高,寸土寸金。 这些产业如果变卖,所得银两足够他们生活十几辈了,这萧家不是世代为将吗,怎会有这么多房田铺子? 将门怎么了,还不许人家有钱置办点产业么?况且是萧家是勋贵之家,如今京都四姓之首,会缺这些? 你们知道什么呀!喜春帮着整理外,冷了他们几眼,我家姑娘的母族,可是金陵望族的姜家,大娘子又是姜氏长房的嫡出。 她又瞧着手里的地契,这些嫁妆,可都是我家大娘子早早就替姑娘准备好的,若大娘子还在,又岂止这一点。 几个管事与女使陪笑道:我们这些小人物,哪懂呀,不过这有钱好办事,也不用瞧人脸色,今后还请喜春姑娘多多在王妃跟前替我们美言几句。 放心吧,只要你们好好办事,我家姑娘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宴席散后的另一头,赵王被人扶回了坤宁殿,在淑妃居住的侧殿大发雷霆,摔桌子砸碗甚至是打人。 淑妃回来后自然心疼儿子,你这是做什么呀,不就一个女人吗,至于你这样? 娘!赵王瘫坐在地上,她跟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 我知道,我儿看上的女子,又岂是平凡之辈,可是如今你爹爹把她指给了楚王,你在这儿作践自己又是何苦! 爹爹赵王酒醉,眼神涣散,爹爹不是最疼爱我吗,爹爹赵王向身后倒去。 儿呀,三郎?淑妃见儿子睡着了,反到舒了一口气,来人,将赵王扶到榻上歇息。 圣上至! 快快快,将人扶走,把这儿收拾一下。淑妃忙的起身整理自己的仪容,又迈着匆匆忙忙的步子出殿迎接。 陛下怎么来了?淑妃平复着脸上的慌张。 三郎还好? 三郎睡下了。话闭,淑妃跪下。 淑妃这是做什么? 三郎在家宴上酒后失言,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不言语。 三郎如此,都是妾这个做娘的不好,陛下要罚,就罚妾吧。淑妃眼中含着泪,楚楚可怜之姿。 皇帝见她如此,便将其扶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爱妃多虑了,三郎喝醉了酒,酒后的话岂能当真,朕又怎能怪他呢。遂勾嘴浅笑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在偏殿休息。 朕去看看他。 淑妃神色微变,是。 入内后,见宫人已经收拾齐全,淑妃这才缓了一口气,三郎在里头。 皇帝走到寝殿内,两个宫人拉起帘帐。 清清,清清,你听我说赵王说着梦话。 他这是? 淑妃原求饶的脸色一下变得埋怨,陛下又不是不知,三郎他的心思。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3) 皇帝拉不下脸,愧疚道:一会儿他醒了,让太医好好瞧瞧。 陛下不留下吗? 朕前朝还有些事。 恭送陛下。 楚王府内,各管事女使帮忙将田地等产业抄录成册,十几个人忙碌了一下午。 姑娘,已经清算完了。 喜春是她十分信任的人,也很有能力,所以萧幼清只大概的翻看了一眼。 剩下的,你们下到地方熟悉,交接告知,我等府里的事忙完会亲自走一趟。她将一封书信拿出,这是我的手书,那些掌柜与庄主都认得字迹。 喜秋将手书转呈,管事拿到后瞧了一眼,王妃不仅人聪慧贤淑,还写的一手极好的柳骨,实乃楚王府之福。 萧幼清听得明白这奉承,圣祖家训言,女子无才,便是德。 几个管事听了当下一惊,忙的跪下磕头,小人口无遮拦 六子进来传话,却瞧见几个跪地哆嗦的老熟人,王妃,晚膳好了。 好,我去看看王爷醒了没有。萧幼清并未喊他们起来,似乎是忘了 喜春姑娘,这几位管事? 瞧他们被主子一句话吓得够呛,喜春咳嗽了一声,咳咳!姑娘说这话的意思呀,是让你们少说话多做事,别以为姑娘是女流,容易敷衍。 是是是,我等谨记,今后一定用心办事。 喜春又看了一眼六子,王府怎么说也是亲王潜邸,御下也当严一些。 我家阿郎最厌的就是礼节。 喜春只是深意的一笑,转身跟上主子,不喜欢收人膝盖,那就等着自己的膝盖遭殃吧。 遭殃六子摸着脑袋,也追了上去。 萧幼清回了书斋,王爷 不知是大氅上面留的余香有安神作用,还是因为昨夜一夜未睡的缘故,一向潜睡的人如今还未醒来。 萧幼清不忍打扰熟睡的人,轻轻撵了被子后起身,转身要出门时被墙上的几副挂画吸引。 喜春姑娘你等等我! 我去找姑娘,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阿郎也在书房,我自然是去找阿郎。 喜春和六子就这么吵着入了书斋,书斋卧榻的另一边,萧幼清盯着一幅画入神。 他们轻轻的走到身旁,姑娘 大娘子。 这猫戏图为何会摆在供奉之地? 大娘子有所不知,此猫名为狸奴,为舶来猫,是十年前太子妃殿下所赠,阿郎幼时寡言少语,唯此猫作伴,阿郎入蜀的前一年,狸奴突然患病,寻遍猫舍名医也没能救回来,王爷因此伤心了大半年,之后就画了这副画,供奉在此。 笔法细腻,画此画的人,也应该很温柔。萧幼清觉得精湛,因为看的赏心悦目,温柔的东西,最是吸引人。 大娘子也懂画? 略懂。 这画,是阿郎自己画的。 入蜀的前一年,十二岁?萧幼清有些诧异。 因为不爱说话,阿郎除了陪猫之外,时常一个人在房内画画,这副画,就连翰林图画院的姜院使都称赞,与大娘子说的差不多,刻画入微,少年英才。 姜院使可是金陵姜家的那个画圣? 是,大娘子也认识画圣吗? 我家姑娘可是画圣的亲外甥,三岁就在画圣门下学画了。 原来如此。 温柔之外,舅舅还少言了一句萧幼清将视线探向内侧,墙壁上挂有诸多花鸟画,这里这么多画,可无一例外的是,画中鸟兽皆形单影只,即便是在空白处加些突兀的花草,也不肯为其添伴,岂不孤寂! 你不是它,怎么知道它孤寂? 卫桓披着大氅站在卷帘下。 伊人回首,凝其双目,我不知道它,但,我知道画它的人。 翌日,卫允盛在昨天夜里就回了自己的赵王府,一大早人还没醒,内侍省的宦官就抬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入府。 几个女使废了一番功夫才劝服他起来接旨。 赵王爷,这里头有好些是外邦的贡品,陛下专门挑选的,陛下还让小人传一句话。内侍学着皇帝的口吻,三郎为朕诸子最爱,也最为懂事,朕甚慰。 看到赏赐听到传话,他才想起昨日经过,将那睡意一扫而空,臣,谢过陛下,谢过,爹爹。 等到内侍省的人离开后,赵王气的眼睛大鼓起,别以为一箱珠宝就能安慰我!楚王?本王日后一定要将你鼻头抖动,恶狠之姿尽显,本想一脚踢翻箱子。 王爷,使不得!一个着紫色公服胡须花白的男子赶来劝阻。 师父,我现在连它都不能踢了吗? 当朝枢密院使姚慎,也是赵王幼时的授业老师,出阁时皇帝亲点的辅导。 踢箱子可以,但陛下的赏赐不行。 陛下,陛下把我最喜欢的东西给了别人! 那王爷打算怎么做呢?姚慎见赵王赌气,轻声问道。 自然是抢回来。 如何抢? 这紧接的二问让赵王怔住。 姚慎便严肃道:萧姑娘如今是楚王妃,本朝亲王元妃,是最高的外命妇,王爷想抢,也得有实力才行,纵然有这个能耐,终究是夺人之妻,名不正言不顺,日后史官记下一笔,三王,就再也洗不清了。 赵王旋即平复下,抻了抻袖子,拱手道:学生一时冲动。 能屈能伸,方大丈夫所为,王爷眼下应该明白要对付的人是太子,而不是楚王。 学生知道,就是太子从中作梗,才让清清嫁给了楚王,否则清清如今身边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陛下只有三个儿子,储君已定,太子手握中书,若无意外,登基是必然。 舅舅有护卫京畿的兵马,师父您又是枢密院使。 王爷,若您杀了储副,便是谋反,京畿外还有数十万大军,其中有不少将领是隆德开国公的旧部,何况他手中如今还有十万镇西精锐,王爷觉得,这位子,能坐稳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吧喜欢画小动物的人,一般内心都是温柔的(个人觉得。) 小桓过得很惨,还缺爱,本剧里请记住捧杀这个词很关键哦,要是看不懂剧情,可以想想它。 争斗已经开始了,想知道小桓怎么跟柳姐姐认识的嘛~ 点个收藏,后续揭晓答案~ (求收藏QAQ~)感谢在20200201 07:47:35~20200203 07:0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碎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克定厥家 萧家选楚王的目的,恐怕绝不是自保这般简单吧,若王爷真的这样做了,萧家必定会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拥立楚王,届时数十万大军攻入京城,王爷,该怎么办呢? 那就先将楚王除了!原本与太子势均力敌如今楚王一回来就变得更为棘手。 王爷还是这么着急,萧显符手中的皇城司可不是充场面的摆设,况且萧显荣坐镇刑部,残害手足之罪,到时候就算陛下会包庇王爷,那也只能让太子得利。 这不行,那不行,杀也杀不得,师父你说怎么办? 陛下正值盛年,王爷无须着急,一步一步来。 那我如今要做什么? 有些东西,失之可惜,得之无害,聚之利己。 师父的意思是拉拢楚王?赵王瞪着眼睛,他从小就是个闷葫芦,连声哥哥都不肯叫,也从不与我多说一句话,这叫我如何拉拢! 小时候是小时候,长大了,自然有大人的解决之道。姚慎看着赵王,浅浅笑道。 大人的解决之道师父,是想通过联姻?赵王扭紧眉毛,我与楚王是手足,那萧家还有女儿吗? 萧家是没有了,可楚王母族还有。 卫允盛僵住,旋即大惊呼,山阴伯是从死牢里获特赦的人,让我我娶她家的女儿?幽怨着一张嫌弃的脸,更何况李家是寒门,是靠他突然语止,朝老师躬身,学生失言了。他本想说的是山阴伯是白身,靠贡举得中进士最后年过半百才做到御史中丞。 但是眼前这位官居一品的枢密院使,也是寒门出身。 姚慎摊了摊手,只是让王爷,纳妾而已。 纳妾若是纳个妾,我想爹爹应该会同意,我这就去请旨? 不急,亲王纳侧妃,不大也不小,王爷不能忘了,目的。 多谢师父提点,学生这就备厚礼,寻个好日子登门拜访,未来的泰山。 开国公府内大摆酒席,以迎女婿。 下官萧显荣,拜见楚王,楚王妃。 萧相公多礼了。对于刑部尚书萧显荣,卫桓记忆更多的是他的父亲,开国公萧怀德,这萧显荣遗其父亲,武将风范,不知怎么的却在十年前突然入了刑部,卫桓躬身将其扶起,怎么说相公也是小王的泰山,这天底下哪有长辈给后生下拜的道理。 王爷折煞下官了,王爷是官家之子,是君,臣跪君,理所当然。 天子为君,太子为储副,才是泰山口中的君,我既出阁开府,便是外朝臣子,泰山这话若让有心人听了,岂不成了离间我兄弟之言了? 下官失言。 泰山,今日回门,只有父子。 是。萧显荣半生戎马,如今又在刑部过了近十年,如今竟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呛到不敢多说。 萧显符上前来,大哥如今觉得这楚王如何? 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倒是有一套。 萧显符笑着从他身边过去,我从第一次见到楚王的时候,就觉得他像少时的齐王。 齐王,萧显荣大睁着眼睛,齐王少时也是一副仁孝忠义,且不在乎权利,满心玩乐,那么这次萧家,仍旧站对了边吗? 这就要看楚王,有没有齐王那份,必争之心。 爹爹,二叔。 楚王走后,萧显荣才敢细细看着自家女儿,楚王没有为难你吧? 爹爹放心,王爷她待儿很好。 那便好,萧家今后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有些事我不能与爹爹说。 女大不中留,三娘才嫁过去几天呢,这心就变咯。一旁的萧显符打趣着笑道。 二叔~ 好啦,二叔跟你开玩笑呢,不过三娘 二叔请讲。 陛下如今对赵王的宠爱,是越来越盛了。 幼清知道了,多谢二叔提醒。 姑爷,这边请。喜秋领着楚王去了萧幼清的闺阁,这是姑娘居住的闺房,除了大娘子与贴身女使,就连阿郎与几位郎君都是禁步的,姑娘说姑爷身份尊贵,又不喜欢酒宴上的嘈杂,如今与诸长辈也都见过面了就不用去了。 她是进过女子闺房的,除了大小奢华,里面陈设相差不大。 内室还有一个小书房,干净整洁,桌上摆有一把伏羲琴。 这边是姑娘平常写字练琴的地方。 卫桓只轻扫了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了一副画上。 她也喜欢画画么? 姑娘的舅舅是当代画圣,姜岐先生。 原来姜院使是她的舅舅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好画! 难道只许王爷喜欢画,不允妾好执笔么? 姑娘。 你先下去吧。 是。 卫桓顺着旁边的椅子坐下,比起画,王妃的这手字要更为精湛些。 是,妾比不得王爷在画上的天分,即便师从画圣。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又看道画上的题字,柳体取匀衡瘦硬,追魏碑斩钉截铁之势,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少见女子能写的这般好。 女子无才即德,王爷这是在夸妾还是 我要是骂你,岂不连自己也骂了。 萧幼清浅笑着坐下,王爷可有想要听的曲? 卫楞了一会儿,蜀中女子她也见过不少,极少见大家里的小娘子舞文弄墨,大多都是识些字,精女红而已,琴棋书画,王妃有什么是不会的吗? 她又自答,王妃出身将门,想来那君子六艺应当也是都不落的。 妾出身将门,然也是女子,骑射之道,只略懂。 开国公府,用心良苦。 喜秋出来后不久,闺阁内便传出了悠扬的琴声。 待酒宴散后,开国公府备上礼物送归。 让这些鼓乐班子停了吧,难免吵着街坊。 是。 驾! 车窗旁的帐帘被风卷起,萧幼清瞥见新城脚店的长幡,时辰尚早,王爷可要去山阴伯爵府?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4) 卫桓侧身,卷起帘子,今日么? 顺路。见她犹豫,便又道:若王爷怕失了礼节,后车上的 不用。又朝车外道:六子,去山阴伯爵府。 是。 开国伯府与开国公府皆在新城,相隔不远。 那不是赵王的车架吗?山阴伯爵府门口,卫桓看着从巷口消失的马车。 萧幼清也疑惑,赵王到山阴伯爵府做什么。 另一边,府上的厮儿再次见到四马的车架时,乖乖的回去报了信。 以至山阴伯一家急匆匆的出门亲迎,楚王爷。 翁翁,舅舅。 见过楚王,见过楚王妃。 外面风大,翁翁怎么出来了? 得知王爷与王妃来了,老朽怎能坐得住,老朽高兴啊,几年未见,王爷已经成家了。 所以孙儿就带王妃来看您了。 见过山阴伯,见过翁翁,舅舅。 山阴伯大喜,多么登对的一双人儿呀,好好好,都好,快些进去,茶水一早就备好了。 好。卫桓怕萧幼清初入伯爵府太过陌生,便一步也不离的带着她。 中堂坐下寒暄了几句,翁翁,方才孙儿看见了赵王的车架,可是他来府上了。 可不是吗,赵王带着一堆礼想要 咳咳!山阴伯握手大声咳嗽,又冷了李孝义一眼。 爹 拖六王的福,老朽得以复爵,那赵王来也不过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原来是这样。萧幼清猜到了些大概,卫桓也知道另有隐情,但是外公不肯说,便有他的道理,总之她知道外公是不可能害她的。 爹爹,是表哥来了吗?李琳宣听到动静,也赶到了中堂。 中堂坐满了人,好生热闹,有她喜见之人,亦有她不喜之人。 琳宣,不得无礼。即便山阴伯私下再宠爱,在人前依旧严肃。 李琳宣只得上前,楚王,楚王妃。 卫桓从座上起身,这样岂不见外,叫我这个表哥难做。 开国伯府的半年,谈不上开心,但也自由,那会儿这个小姑娘整日围在她身边,带来吵闹的同时,也带来了关怀,昔日少女初长成人,三年不见,表妹也已经长大成人了。 表哥还不是一样,走之前我记得和我一样高来着,如今她抬头,随后又瞥了一旁端坐的楚王妃。 与你介绍一下 我知道她!李琳宣态度当即冷了下来,新城里的勋爵府,还不算多! 宣儿,不得放肆,王妃 萧幼清也起身,抬手止住山阴伯的话,表妹,是吗? 火焰味充斥在中堂,即便身为国家伯爵,也怕那权臣萧氏,李琳宣养在府内,很多事都不知道,王妃,小孩子不懂事,冒犯了您。 为难下,她只得回头说萧幼清,我是来看翁翁的,你这是做什么? 到底是谁带着晗晗来的,很明了,楚王的偏心倒是让萧幼清有些不舒服,王爷,妾突然想到贵妃娘子上回说琳宣表妹有心,想入楚王府。 卫桓看不明白她,我不是早与你说过了吗,再说表妹她是翁翁家独女,怎可与人做妾。 王爷要是喜欢,妾可以把王妃之位让出来,退居右位。 王爷,王妃,这可使不得。山阴伯恐慌道。 你?你跟我过来!她一把拉过萧幼清的手,伯爵府与之前并无太大的变化,轻车熟路的将人带走。 不是你让我来拜访翁翁的吗,如今你与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她是孩子?本来没有气,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卫桓的这番言论她就突然来了气,那你是什么? 萧幼清之前对她一直温柔,如今突然来的凌厉则让她产生了一丝害怕,喉间上下滚动着而无声出。 看着闪躲的眼神萧幼清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原来这人吃硬不吃软,王爷要是想,就纳了她吧,我不会阻拦,萧家也不会的。 你让我纳我就纳?你当本王是什么? 妾自然是当王爷为官人。 我说过不会就是不会,这饭估计你也吃不下,还是回家吃吧,翁翁这儿,我改日自己过来。 王爷是在怨我? 怨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山阴开国伯,山阴是封地(有名无实)开国伯是爵位,一共十二等爵。 楚王是爵位,封地+爵位。 喊六王则是他的排行顺序,无论是郡王还是亲王都能这样喊。 北宋举行一场婚礼,要比很多朝代都要复杂的多,下次再讲解。 师父(老师) 两个人其实很像的~ 请多评论,收藏~ 第19章 克定厥家 秋末的风极冷,山阴伯爵府满地孤寂,靴子踏响枯枝,翁翁不告诉我,应该是表妹你的事了吧。 表哥想问什么? 我想不止是赵王吧,很快,就要生乱了。 似懂非懂,只觉得楚王的语气很沉重,我不知道表哥在说什么。 翁翁的门生,布及朝野,此次复爵,必带来不少祸患,你要小心些。 所以就像萧楚王妃说的,山阴伯爵府护不住表哥。 卫桓转过身,是吗,山阴伯爵府护不住,开国公府就能了吗?她倒是自信的很。 表哥!李琳宣迟疑的看着楚王,喜欢楚王妃吗? 卫桓抬起头,楞了一下,旋即转过身笑道:大婚前,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何谈渐渐声音低落下去,不过,她倒是一个特别的人,看不透猜不透。 比起柳姐姐呢? 谈起柳氏,楚王的眸色暗了不少,柳姐姐的不争,是从心底的,而她的争,也是心底的,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子,但其实都是很温柔的人,也都是令人看不懂的人。 令人看不懂的,还有表哥你。最不懂的人,其实是自己。 楚王府的侧院兴起寒风,卷落枯木上最后一片垂吊的叶子。 姑娘,三王府的探子说今日晌午刚过赵王便带了一份厚礼去山阴伯爵府,是想要纳山阴伯的孙女做侧妃,还有,山阴伯爵府也有赵王的眼线。 山阴伯爵府是姑爷的母家,赵王是想拉拢姑爷吗?喜春分析着。 果然,见风使舵,连宗室也不例外,我萧家定了楚王,太子与赵王就迫不及待想要拉拢关系了。萧幼清微微皱眉,让李琳宣嫁给赵王对我们倒是没什么,只是李琳宣成了赵王侧妃的话,今后在楚王跟前多少都是个阻碍,况且她大概也不舍得让她表妹嫁给赵王吧。 不舍?喜春想了会儿,要说那李姑娘不舍姑爷我是信的,可姑爷看李姑娘的眼神,就像长辈,平平淡淡,还不如看姑娘你的时候呢。 萧幼清楞的看向喜春,这么快,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奴说的不对吗还以为姑娘会高兴呢,不然姑娘为什么要收藏那画像 喜春,后院还缺个换洗,我看你最近很是清闲 别,姑娘,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喜春闭上了嘴,萧幼清又问道:开封府那位,可查到什么没有? 查到了,柳氏,祖籍江陵,原是前朝十国时期南平王的后人,其母高氏,乃南平第五主之孙,后来南平为我朝所灭,高氏一族便为奴为妓,其母因为有些姿色,被江陵一个富户买去,之后姑娘也知道,太.祖建国时四方割据,历经太宗与当今圣上三朝才结束所有割据,江陵在那时再次遭受战乱,百姓流离失所,高氏便带着柳四娘到了开封。 南平这都多少年的事了,还真是,一朝覆灭,皆是虚妄。柳氏的身世追溯上去也都是作古,掀不了什么风浪,她查她,只是想看看会不会对楚王有什么危害,柳氏先不管了,派人盯紧赵王府的动作。 是。 几日后,皇帝稍作休息,批阅折子的文德殿。 陛下,楚王妃求见。 楚王妃?皇帝抬头,复又低下,宣。 新妇,请圣躬安。 朕安。皇帝抬头瞧着前来请安的楚王妃,凝神道:幼清今日来见朕,莫不是六哥委屈你了? 陛下,王爷她待妇很好。 哦?皇帝将信将疑,可是朕听内侍省的人说自昏礼那夜过后,他便搬去了书房? 果然这王府里,尽是不自在,都是妇不好,不能早日猜晓夫君的心思。 哦?他的心思。 陛下,妇是来请恩的。 你想要什么恩典,说起来你父 妇请为楚王府纳侧妃。 皇帝当即沉下脸,你告诉朕,是不是那小子对你不好,你不用怕,若是,朕一定替你做主教训他。 陛下,王爷他真的待妇很好,只是,王爷心属山阴伯的孙女,整日愁苦才将自己闷在书房。 楚王与李琳宣的事,估计皇帝也知道,她便大着胆子说了,妇过意不去,还请陛下成全。 山阴伯之孙皇帝的眸光闪动了一番,似乎想到了什么。 可是朕已经答应了贵妃,让山阴伯之孙做楚王侧妃,若是反悔 爹爹先前也是,儿爱慕三娘,爹爹就把她给了六王,儿如今想要李姑娘,爹爹又要把她给六王吗? 三郎委屈之姿印在脑海中,皇帝只觉得头大,将手覆在额头上揉了揉,冬至大朝会在即,礼部抽不开身,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朕还要在想想。 皇帝犹豫,显然是赵王已经来过了,萧幼清便不再多言,爹爹多保重身体,新妇告退。 六郎要是有你这般有心,那就好了。 临出殿口,突然听到皇帝的话,萧幼清楞的回头再次福身,陛下日理万机,王爷的有心,爹爹恐怕看不见。 楚王府。 吱!卫桓推开门,随着黑色的靴子跨入内,月光也跟着从门缝透了进来。 王爷舍得回来了? 萧幼清坐在镜台前,披下青丝,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褙子,看样子是要安寝了,推门不报,听着走路的声音她也知道是楚王。 她们说你去大内见陛下了? 王爷作为臣子不便,那么妾去向爹爹请安,有何不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想要责怪你。 妾知道。萧幼清起身,走到卫桓身边,君臣下面还有一个父子,再如何,他都是你的爹爹。 我知道了。卫桓转过身,夜深了,你早些歇息吧。 王爷。萧幼清想到了白天皇帝的问话,王爷从书房搬回来吧。 卫桓不明白她的用意,侧身对视。 王爷的事妾已经知道了,王爷如此岂不是更叫人猜疑?王府有内侍省的太监,今日我入宫见陛下,陛下与妾提及分房一事 原来是陛下卫桓轻轻皱眉,回过头便要动身离开。 是陛下!萧幼清仍看着她,放缓语气,也是妾自己。 卫桓虽稍作迟疑,但是止住了脚下向前的步子,六子! 小六子推门而入,站在屏风后侧,阿郎,您叫奴婢? 把书房里的东西搬回来。 哎,是!小六子听到主子要回来睡了似比谁都高兴,连忙出去唤来几个厮儿。 书斋的灯只亮了不到一刻钟。 房间终于又安静了下来,王爷要是有所顾忌,就让妾睡在外房。 你一个女子,你就不怕我? 王爷是那山中的老虎会吃人?还是那水中之蛟?都是女子,王爷可还小妾三岁有余呢。 何况陛下明面虽护我,可天底下有哪个做父亲的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睡书房,莫说是帝王,即便是普通人,若叫世人知道,那妾今后要如何立身? 其实本王搬离去书房,只是因为睡得浅又时常惊醒,不想吵着你而已。 不管解释是真是假,至少这个人并不是那么难以接近的,妾,谢王爷体谅。 萧幼清走近卫桓,伸手取下她披着的大氅。 王妃不冷的时候,就只剩礼节了。 王爷不冷的时候,才会乖乖听话。 嗯?她本想转身辩解。 别动。 听着楚王妃像命令似的小声,她只得乖乖听话,摊开手站定不动。 轻解衣带,锦袍与罗裳挂在了一起。 房中的灯熄了后,六子让其他人都退下去休息,记住,每过一个时辰换一次岗,现在都去歇息吧。 是。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5) 二人静静的躺在床上,卫桓合在腹前的双手不停的动着,你就不问问我,我今日去了哪里吗? 王爷不想说,妾便不问,王爷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我去了山阴伯爵府。 萧幼清听得后僵了一小会儿,旋即转过身,漆黑中只能看见卫桓侧脸的轮廓,王爷把她纳了吧。 本有的轮廓,因她这句话只剩了一个背影,良久才背对着发出闷声,为什么? 王爷不纳她,她就会入赵王府。 呵!原来,你是怕赵王移情。卫桓说的很是冷漠。 难道李琳宣入了赵王府,王爷就不会担忧? 本王不担忧。卫桓翻转过身,伸出手抚上萧幼清的脸,眸子里的印的黑夜越发深邃,若是凭几副猫戏图就能看出来温柔,那我这十七年的隐藏,算什么? 声音也越发的冷,赵王要娶谁,我不管,山阴伯爵府的人要嫁谁,我也不会管。 口是心非,等赵王府的婚车入了山阴伯爵府,妾就看王爷,还如何嘴硬。 萧幼清本想转身背对,奈何楚王没给她机会,覆于她脸上的手轻抚游离至下颚旋即使力,卫桓翻身压上萧幼清,捏着她的下巴,使她看着自己,冷冷道:本王才是这楚王府的主人,而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本王想纳谁,不想纳谁,都无须你来做主! 都是女子,她是不怕楚王想对她做什么的,只是心寒莫过于心死,萧幼清覆上有些凉的手,感受着楚王清冷的脸,王爷一定要对妾这么冷淡? 卫桓不言语,只是将手松了钻回被窝。 作者有话要说:  关心?盘算~ 强强联手,关键在于小六想不想争啦~(她自己肯定是不想的。) 因为在榜,所以请各位喜欢的小可爱多多评论,收藏~ 感谢在20200205 08:33:02~20200207 08:2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克定厥家 开封府。 揽月楼里进来了一位身着襕衫的书生,年轻俊俏,还带有几分儒雅之气,使得几个女子争相凑上前迎候。 这位小官人看着面生,可是秋闱过来的举人? 书生仰瞧了一眼,还有女子过来试图环臂,都被他皱着眉头的推开了,某是来找柳姑娘的。 找四娘? 是,还请通融。 于是东阁腾出了一个楼阁,站在阁中相连的飞桥上往下看可俯瞰整个开封府。 阁楼上传来别样的琴声,音色沉稳,较之前要熟练许多。 四娘的琴,已经练的快要超过我了。女子坐在书生怀中,书生抚琴,手把手相交。 她浅笑,这也要多亏梁郎少时教我练琴。 书生将手掌按在琴弦上停下,四娘。 嗯? 我本已是举人,不曾想这次礼部投状,名册有误,若这次耽误便又是三年,你与楚王相识,楚王是亲王,他的师父又是翰林院 柳氏坐直,颇为不悦,梁郎来此,就是为了此事吗? 书生愣住,忙的解释,不是,四娘,你听我说 太宗有训,本朝皇子不得参政,楚王的境地,梁郎不是不知道,我不想麻烦她。 书生低头下,我知道了。 生气了? 书生摇头,环抱着她柔笑道:怎会。 秋闱过后,冬至将近,今年的大朝会设在了冬至日。 福宁殿。 大朝会难得,今年的大宴,也依旧由你来主持吧。 谢,陛下信任。 这儿又没有外人,在家中,你我只是父子。 是,爹爹。 我老了,往后这家业,还是要由你们年轻人来守。 卫曙停下手中的茶宪,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皇帝看不见的不满,是,爹爹,儿一定尽心。 点茶注汤七次,最后轻轻搅动茶宪,取勺分茶,爹爹,茶好了。 赵慈上前端拾一碗转递到皇帝跟前。 趁着皇帝高兴,爹爹,儿自大婚已近十年,东宫一直无所出,不能让爹爹享天伦之乐,是儿的过错,所以儿想,再纳一个良娣。 太子已册妃,纳良娣也不是什么为难事,好啊,谁家的姑娘? 卫曙起身,站至正前方跪下,山阴开国伯爵府,儿请 匡!茶乳咬盏,即使受了砸向桌面的重力也未撒出。 但却让太子吓的叩首闭了嘴。 皇帝沉着脸,你们三兄弟,都对李家的女儿情有独钟? 三?卫曙抬起头,三哥他? 哼!三郎早在之前就向朕要了李家的姑娘做侧妃。 但此前朕答应了贵妃皇帝抬头看着皇太子,三郎又求的紧,你叫朕如何是好? 卫曙低下头,复抬起时,双目微红,爹爹,孩儿从来没有求过爹爹什么,孩儿十七岁出阁,答应爹爹娶了太子妃,娘临前也嘱咐孩儿要听爹爹的话,可是爹爹,就真的这么偏私三哥吗? 太子成人至今一向顺从,如今这番话使得皇帝愧疚万分,这样吧,朕明日派人去山阴伯爵府问个话,到时候再答覆你们三个。 皇帝不想伤了父子和气,又与之前一般,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臣子,卫曙跪爬到桌子前叩首拜下,臣,谨遵圣谕。 太子殿下不回东宫吗? 出来时,太子眼里的红润早已消失不见,先去一趟山阴伯爵府。 可是为良娣一事? 本宫没想到,赵王也懂得拉拢人了,上回没得到萧幼清,这回陛下定不会再寒他的心。 东宫离山阴伯爵府也有些距离,又在新城,殿下要是有事,派人稍个信去就是,何必亲自。 本宫不亲自去,某些人,又怎会信呢!卫曙轻笑,登上车辇,一副胜利者之容。 皇太子殿下到!储君亲临山阴伯爵府。 臣,李孝义,叩见皇太子殿下。 李都虞快快请起。卫曙很是客气的扶起李孝义。 罪臣不敢当,殿下临伯爵府?李孝义不明太子来意,谨慎道:爹爹他不在府中,殿下 无妨,这次本宫是来寻你的,可否像李都虞讨杯清净的茶喝? 李孝义意会,弓腰伸手道:殿下,这边请。 伯爵府的书房在东院,此时有下人清扫冬日树上落下的枯叶。 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与郎君入了书房,随后就有人过来驱赶他们,今日就到此吧,郎君正与贵人议事,没事别靠近。 是。 管事,那贵人是? 哪儿那么多话,让你收工走,你只管走就是。 是,小的这就走。厮儿低头哈腰,又朝书房瞄了几眼。 李孝义亲自动手煎茶,茶好后又恭恭敬敬的奉上,今年的新茶,殿下请尝尝。 李都虞客气了。 殿下,罪臣早已经不是都虞侯了。 难道,李都虞就没有想过官复原职,再次踏入朝堂吗? 皇太子的话虽触动李孝义,但也只是得到了他的一声回叹。 卫曙走近,本朝爵位降级承袭,而非宗室之爵,爵止其身,身死即爵消,若是山阴伯倒了,那么李家今后又该何去何从? 卫曙揣起双手走至紧闭的窗前,本宫知道当年之事实属冤屈了你们,也知道你十分想回到朝中,只要李都虞将女儿嫁与本宫,本宫便让你做我东宫的僚属,若日后本宫登上大位,你,便是首辅功臣,本宫让你,总领三衙! 门窗印着柱影,凸起的石柱像极人的头颅,咳嗽勾嘴间,影子似有闪动。 山阴爵府的眼线将潜在书房门窗底下偷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向赵王转达。 赵王听的瞪圆了珠子,太子真是这么和李孝义说的? 是,小人亲耳听到的。 你先下去,继续盯着开国伯爵府的动静。 是。 门窗开合,赵王绕进屏风内侧,朝上座的人微微躬身,师父。 姚慎稳坐着轻吹了一口茶汤,抿了一小口,放下道:看来太子,是铁了心要拉拢楚王。 太子有此动作也符合常理,否则政事堂又如何会大费周章将楚王请归京,替其操办冠礼。赵王走到其侧坐下。 姚慎问道:中书掌政,太子如今最缺的是什么? 军政兵权?太子是想通过楚王来缓和与萧家的关系?赵王突然醒悟,捶打着自己的手心惊道:若是让太子拿了军权,那我岂不是 那三王离大位,就无半点希望了。 不行!绝不能让太子得逞。 那就请三王放下对弟弟的芥蒂,放下楚王妃。 我不是已经放下了吗,都去求爹爹把山阴伯家的孙女赐给我做侧妃了,可上次爹爹也是那般将决定权给了萧家,这次仍是赵王紧握放在桌案上的手,要是太子与楚王联手,让太子登了大位,那我睁了睁眼睛,拍桌道:不行,即便我不拉拢楚王,也绝不能让太子得逞。 所以王爷,该如何做? 赵王咬着牙关,狠下心道:若要让李孝义改变主意答应,便需要比东宫更重的报酬,而我能拿出的,只有王府的正妃之位日后的皇后之位。 师父让我放下的芥蒂,是这个么?赵王看着端坐的老人,原来他早就看透。 下官知道,三王心中早已有元妃之选,可是如今木已成舟,天命不可违,欲成大业,这念想,便该早断。 师父教诲的是,学生明白了。 来人,准备双雁,写一份草贴子,再备一份厚礼,本王要,亲自去山阴伯爵府。 光照再次洒向大内的楼阁之上,晨钟敲响,群臣从垂拱殿散去,皇帝回到了文德殿批阅奏章。 陛下,山阴开国伯爵府的奏疏。 内侍的通报让御座一旁的翰林学士也停了手中的朱笔。 皇帝接过折子,看来,李家也不想委屈自己的女儿做妾啊。看了看一旁的萧显符,朕记得李孝义也曾与显符你一起共过事。 回陛下,是,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臣刚被太宗派到三衙,李都虞是武举状元出身,臣就在他手下做事。 李氏谋逆一案,是朕错怪。又朝下边候旨的翰林学士吩咐道:世南,拟旨吧。 关于册山阴伯孙女为赵王妃的诏书,词头你看着写,写完了给朕 陛下知制诰周世南停下准备宣麻纸的手,起身走到皇帝身前,拱手道:容老臣多嘴一句,太子殿下是储君,陛下事事偏私三王,就不怕殿下寒心吗? 皇帝抬起头,目光深邃的盯着周世南。 儿也是您的骨肉,爹爹真的偏私到要把所有东西都给三哥吗? 皇帝按着自己的额头,都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不会偏心,再给太子拟一道旨吧,明天早朝上公布。 建平七年十一月冬,礼部旨,册山阴伯爵府李孝义之女为赵王元妃,昭告天下,于次年开春完婚。 同日早朝在垂拱殿前,中书舍人当庭宣读诏书,门下,皇太子卫曙,年岁渐长,于储君位十九载,无偏无党,王道荡荡,今以命其出班外廷,即日起任开封府尹。 诏书内容以及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整几日邸报的内容都是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元妃就是结发妻子,原配,第一任正妻。 嫡庶尊卑很明确的,正妻与妾的差别也是。 李孝义虽然是庶子,但是表妹是他的嫡女,如果没有丢官,表妹是仕宦之女,(都虞候为三衙的官职,三衙又是所有武职里的顶端,官还是不小的。)做个正妻也合理。 太子不满是因为皇帝说的话里多了一个们字。 想知道小六怎么认识的柳姐姐吗,收藏加评论,作者菌带你揭晓(QAQ绞尽脑汁骗评论。) 祝大家上元安康~ 宋代的汤圆叫浮元子哦~ 感谢在20200207 08:29:25~20200208 11:0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中王30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裘不是小胖、时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克定厥家 赵王府的中堂上,赵王命人抬来一张矮桌,摆上茶具。 看着十二先生,楚王不禁皱眉,赵王叫我来,莫不是想斗茶叙叙旧的?我这三脚猫的点茶手艺,就不叨扰了。说罢欲要离去。 赵王连忙阻拦,一改从前的冷淡,柔和道:哎,六哥怎还是如此冷漠,从前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不对,但我这不也是有气吗,你说爹爹他也真是的!他便将伤兄弟和气的锅推到了皇帝身上。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6) 六哥可知让你从四川回来替你举行冠礼又让楚王妃嫁你,策划这全部的人都是太子殿下?说完,卫允盛将茶分盏,推杯过去,注意着楚王的脸色。 卫桓只是接过茶盏,端详了白色的茶乳许久,是与不是,都已成定局,如今还有什么好细究的。 话是这么说,但如今琳宣已定为我赵王府的元妃,你我本是同根手足,如今我的妻族亦是你的母族,亲上加亲,不如你我合力,共计大事,今后便可保四族人平安。 卫桓仍旧看着茶,欣赏道:这茶乳颜色雪白,浮沫也厚,就像人的脸一样,三王,好手艺。 卫允盛有些尴尬,扶了额头干笑,很快又正色道:我知道六哥无心争权,想要安逸,待日后大成,我可以许你亲王爵世袭罔替,福贵长久,若是有心于野,我亦可替你破祖制,予你军政之权。 一道冷风穿堂而过,中堂两侧的屏风内有风铃闪动却寂然无声,卫桓将茶饮尽,赵王大方过了头,她便作听不懂回道:卫潜愚钝,听不大懂三王的意思。 婚书都已经下了,楚王竟真没这个意思,难道冷面至此,不管母族死活,赵王便有些心急道:六哥,就算你想安逸,可是萧家允吗?太子允吗?你我如今拴在一起了,我若败了,太子定赤我妻族,届时你表妹与你 卫桓将空杯砸向桌子,三王要夺大位,那是三王有争夺的能力,卫潜手无缚鸡之力,只怕会拖三王的后腿。 听到楚王这样说话,他反而放心,那便当你答应了,爹爹许了大哥出班外廷,我了解爹爹,同是儿子又怎会偏私,爹爹哪儿,我会替你说话的。 卫桓耻笑一声,拱手道:那就,谢过,三哥! 随后她又从容道:但卫潜实在志不在朝堂,也从未想过争那一席之地,踏湿了靴子脱了便是,至少脚还是干净的,还请哥哥让弟弟偏安一隅,了此残生。 赵王沉下脸,有些事,可由不得六哥。 那就等,非不可。 大朝会前夕,楚王府内。 太子去了一趟山阴伯爵府,赵王的侧妃变成了正妃。萧幼清看着邸报,似乎也并不惊讶。 这个李孝义,还真是个势力之人,陛下让他选,姑娘你都这么跟他说了,他还是选了赵王。 他原本就没正眼瞧过自己这个不受宠的外甥,如今有更好的人来巴结,他当然要抓住了。她又看向前院必经的路,王爷回来了吗? 祁内侍说今日王爷被赵王请去了,刚回来,明日大朝会后有大宴,在沐浴。 赵王请她过府了?她回来怎不告诉我,她就一点都不关心这个事吗? 连姑娘都没有办法,姑爷虽然是王爷,可 好了,我去看看她。 阿郎,大内的消息,陛下将琳宣姑娘指给赵王了。 朕皇长子卫曙,为储君十九载,无偏无党,王道荡荡,今命其出班外廷,任开封府尹。 皇帝宠爱赵王,又加恩太子。 这些消息充斥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卫桓将身子泡在水里,头朝下,也浸在了水中,水从池角的龙头内缓缓流出,带着四散的热气。 红色的裙摆被温池边溢出的水沾湿。 王爷是在跟自己不过去么? 她将自己整个人都倒在了水中,因而没有听见外来的脚步声,听到声音后慌乱的抬起头,你进来干什么!她狠狠的瞧了一眼屏风所对的房门,似乎是在对六子的办事不满意。 旋即拾起池沿边刚脱下的中衣裹上,将身子沉下水面,背对着萧幼清。 肌肤胜雪,沐浴的明明是佳人,妾是楚王妃,又不是别人。 卫桓泡在水里,并不搭理回话。 萧幼清瞧着这别致的池子以及房内的陈设,围着温池走了一圈,走到对立面,正对着楚王,淡淡道:王爷之前不是说不在乎,不管么? 你知道赵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本就心烦此事的人怒抬头,双目微红。 妾当然知道,王爷以为妾劝王爷纳她是为了自己的私情吗,若没有王爷,山阴伯爵府的死活,妾一眼都不会看!萧幼清说的很冷漠。 那晚,本王与你说去了山阴伯爵府刚入府便碰见了赵王的信使,也与翁翁说了其中厉害关系,可是舅舅卫桓皱着眉,克制着心中的怒火,若把人都往我楚王府塞,我楚王府成什么了? 况且我与你大婚才多久就急着纳侧妃,叫世人如何看我,又叫世人如何以为你? 萧幼清似始料未及的看了她一会儿,旋即缓缓迈步,至她靠的池边蹲下,王爷,这是在为妾担忧? 声音与气息就在耳边环绕,她吸了一口气忙的朝前游动远离了一些,我是怕别人猜忌我楚王府。她又提醒道:二十年前你才多大,所知甚少,山阴伯爵府没你想的那般好。 山阴伯爵府引罪入狱自然是有原因的,但若论所知,萧幼清的叔父掌管皇城司近二十载,建平二年以前王爷一直在大内,宫规森严,所知,恐怕还没妾多吧? 那又如何,自大妄为,需知坐井亦可观天。 王爷就是嘴硬,如今赵王府的聘礼都下了,婚书也定了,布告中外 楚王突然回头,血红双目抓着萧幼清的衣襟,你若真有心,便不会有此,如今已然,便说明其实是你不想! 王爷不是说妾在意赵王么,妾也问过王爷了,是王爷自己不肯要。萧幼清又进而道:王爷以为,天底下真有女子愿意与她人共享自己丈夫的吗? 她将手松开,只见手掌下的衣襟已经染湿,语气稍缓,你心里那点盘算,别以为本王不知道。 萧幼清以为这个人气消了,于是放松了防备,哪知下一刻,楚王便抓了她的手腕,一把扯入池中。 翁翁曾是御史中丞,历三朝,为官数十载,学生布及朝野内外,你想要的,不过是这个罢了! 这个楚王看上去虽不经世事一般,可却心思缜密到令人害怕。 她将她扯入水中,冷冷说完后就撒开了手游离。 妾不会水不曾有防备,水池深度才没入胸口,只是慌张下双腿发软站立不得。 因不曾想,遂作梗的人也被此番惊吓到,又忙的游近握住了她的手,水不深的!这个池子是她从四川回来特意又命人加深了。 人落水,潜意识里拚命抓握,对伸过来的手,萧幼清反手将整个人都抱住。 一向冷静从容的楚王妃竟也有害怕至此的地步,她不禁颤笑,将手游离,滑至萧幼清腰间将人搂住,好了,没事了。 池中水将她的衣裳浸湿,紧紧贴在身上,足让楚王盯了好久,便又想起了在勾栏时常对那些小姐们说的话,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义,则必有祸。 萧幼清自然听得懂,这句话用在她身上加之如今的处境实际是明褒暗贬,处于下风的人不但未恼怒,反而白皙的脸上还浮起了一抹红晕,似有些发烫,她将脸转过,不去看楚王,妾竟不知,原来女子也可以做出这般的轻佻之举。 你一口一个妾,可不是时刻都在提醒我,你,是本王的王妃,怎是轻佻了?随后卫桓松开手。 原本冷凝的气氛,被这一出落水的戏化解,卫桓游到池边上,转过身背靠,视线重新落在萧幼清身上时,水中一切也都印入了眼帘,她便下意识的背对了过去,将手搭在池沿上,滚动着喉间,我不知道你不会水,我也不是有意的,反反正明日的大宴你也要去,总要沐浴更衣吧。 两个背对的人安静了许久,水面渐渐平静下,迟迟等不到萧幼清的回话她又结结巴巴道:本王本王并非贪图美色之人,只是你 萧幼清平复下来后,将散下的青丝挽起重新固好,攥着浸湿的褙子,皱了皱眉,妾没有衣服在这儿。 奥,柜子里有我的旧衣服,你可以先穿着,可能长了些。 萧幼清看着楚王的背影,中缝紧贴着腰身,也是一副出水芙蓉,虽背对,可也能瞧到两耳的通红,她楞道:妾想问王爷。 问。 王爷,可有真心喜欢过谁?问话的时候她脑海里便闪现了几个人,太子妃,柳氏又或者是李氏。 没有。卫桓回答的很快,但旋即又暗沉了下去,她心死,莫过于此。 她?是女子吗? 是。 妾知道了。萧幼清从温池中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先生是点茶的茶具,宋代泡茶方式主要是点茶和煎茶。 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义,则必有祸。出自《左传》解释:一个尤物足以改变人的性情。如果不是以道德或义气来约束就肯定会滑向祸乱的泥潭中。 尤物最早用来指绝色女子,其美貌足以引起祸端,改变一个男人的命运甚至改变历史。 作者菌表示否定这种言论,改变历史的是君王本质就是昏,而让女性背锅(完了自己好色还要怪人家长得漂亮?) 有虫的话请帮忙捉哟~ 会有很多糖的,相信我,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不要把小桓想的太简单,也不要把幼清想的太厉害。 感谢在20200208 11:00:20~20200209 09:1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中王30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木头 10瓶;徐家二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克定厥家 冬至日的大朝会设于大庆殿,为宫中最大的殿,位于丹凤门内,从宣德门进去一直走便能到宽九间的主殿,东西挟屋各五间,足可容纳数万人。 外邦诸国朝见的使臣早已经在冬至之前就携贡品抵达京都,如今都在各大使馆内等候晗晗宗主召见。 国家勋爵以及文武百官身着朝服,站立在大殿两旁,殿内的四角还各站着一名名长得魁梧的镇殿将军,两名金瓜武士位在御座之前,由昭宣使传话,皇帝依次接见诸国来使, 相比前朝,本朝对外用兵,使得周边小国相继臣服成为附属,因此外邦来使的国家要多上好几倍。 接见完来使,紧接着便是赐百官御宴。 从大庆殿出来,卫桓叫住一个头戴二梁冠着白袍官服的举人,这不是梁举人吗? 六郎认识这个人?皇太子有些惊讶的看着楚王。 算认识吧。 举子回头,见到朝服九旒冕与玉带,躬身行礼,楚王,太子殿下。 令卫桓没有想到的是此人于秋闱中竟夺了首,故而能够参加大朝会,几年不见,梁兄已是金陵解元,恭喜恭喜。 应该是下官恭喜王爷,冠礼过后喜得贤妻,下官只是有幸中举,又恰巧碰上了今年冬至举办大朝会。 六郎,大宴的时间快到了,叙旧的话就留着以后吧,快些换了常服,接人要紧。 好。卫桓拿出怀里揣着的赤铜手炉,回过头,朝太子道:殿下,臣一会儿要先去一趟尚膳局。 行,本宫突然想到还有一些琐事,你就自己先去换衣裳吧。 是。 换了普通的公服,她抱着从家带出来的手炉一路寻到了内诸司的尚膳局。 下官参见六王,今儿大宴,六王这是要? 张司膳,这儿可有碳火?卫桓将手炉捧出。 女官浅笑,这尚膳局都是做饭用的柴,熏人的很,所以填不得烤火的炉子。 说罢,女官便要上前去接楚王的手炉,卫桓见状连忙一缩,本王自己来,张司膳只需带我去寻烤火的碳就好了。 楚王如此宝贝手中的小炉子,女官便收回了手,又笑了笑,六王还和小时候一样,一会儿大宴尚膳局不敢疏忽,所以下官抽不得身,烤火用的碳在外诸司的内外柴炭库里,就让她带王爷去吧。女官指出手下一名宫女。 参见楚王爷。宫女微微低着头朝她行礼。 她不知自己与这个宫人曾还有一面之缘,轻点头道:劳烦。 宫女便带着楚王出了内诸司赶往柴炭库,碍于尊卑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抬头仔细瞧,一路上安静的很,走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于是藉着这带路的机会搭话,六王是官家之子,身份尊贵,给手炉填碳这种粗活为何不交由宫人去做,还是王爷这炉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刚刚楚王的一声劳烦,她猜想应该不是那么难以接近的人。 卫桓摸了摸手里的炉子,特别之处倒没有,但,是心爱之物。 怪不得六王不肯让司膳代劳,原来如此,想来能让六王共享心爱之物的,只有六王心爱之人了吧。 楚王并未搭话,也未斥责,只是淡淡一笑。 东华门进入大内,在命妇赶去集英殿赴宴的路上,喜春看着一个穿三品命妇服的年轻女子竟然也入了宫,姑娘,你看她今年连妾室都可以赴宴了吗? 喜春话里的女子正朝着这边赶来,看样子似乎是刻意。 楚王妃那般着急走作甚? 萧幼清只得停下脚步,陈良娣 啪! 还不等她说完,陈良娣便走近不由分说的甩了一个巴掌,得意着一张脸凌厉道:贱人,不要以为你抱上了楚王府这颗树,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楚王又如何,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子而已,她似乎仍不解气,如今我在东宫得宠,打你,易如 陈良娣再次甩下的手被人接住,且下一刻便紧箍了她手腕,让她吃了一记疼痛,一脸痛苦的怒道:什么人也敢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7) 尔不过我卫家一个妾氏,也敢动手打本王的人? 见是楚王,陈良娣有些心慌,我我可是东宫的人,你只是一个庶出的王爷 太子头上还没有那顶冠呢!卫桓瞪着眼睛大呵。 六哥!与卫桓一起来的还有皇太子,只是晚了她一步,但这句话他显然是听见了,挑起眉头劝道:莫要与女子置气。 殿下,您可算来了。陈良娣见到太子,语气便柔和了下来,楚王的架势以及那冷冰冰的脸,怕不是要替楚王妃还手,好在如今救星来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委屈道:殿下~楚王他抓疼妾了。 不但未能得到庇护,她还看见太子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 萧幼清拉起卫桓另一只手藏在袖子里的手,对视她轻轻摇头示意,这才使得她松开手,陈良娣便躲到了太子身后。 六哥,内人不懂礼数。太子以为楚王还和从前一般好说话,等回去了本宫一定好好教导,你就 大哥,弟弟的妻子平白受了下人一巴掌,这又如何算? 萧幼清突然有些看不明白她了,再次拉了拉卫桓的手。 哪知她直接将她的手甩开,朝前一步,阴冷的看着皇太子,似乎是想要一个满意的答覆。 陈良娣瞥见太子脸色不好,慌张道:殿下,妾只是和楚王妃 你个贱人!太子当即色变,朝陈良娣狠狠甩了一巴掌,本是个娇弱女子,哪经得起一个壮年男子的用力。 陈良娣随之扑倒在地,嘴角流出的血蹭到了手背上,事发突然,她似不敢相信刚刚太子动手的一幕,殿 不懂礼数的东西! 皇太子这一次发怒,就连萧幼清都吓了一跳,而旁边的楚王却无动于衷,民间早有闻,东宫新纳的良娣极为受宠,东宫的内人尊良娣胜过了太子妃。 萧幼清想起了那日在大内太子妃所说的,君王之爱她侧起头看着楚王冷峻的面孔,突然觉得很是陌生。 殿下,妾知道错了,殿下,妾知道错了陈良娣捂着半边脸,泪眼汪汪求饶道。 六郎,你看?将答覆呈上,太子凝道楚王。 只见楚王瞟了一眼跪地的女子,凌然道:跪下,道歉! 从太子对楚王的态度可知,再大的恩宠都不及权利,陈良娣忙的跪爬到了楚王脚下,楚王爷,妾知道错了,请王爷开恩,饶了妾吧 不是给本王的!她挪开一步,很是冷漠。 陈良娣身子一僵,她从幼时起就与萧幼清有过节,凡事皆攀比,萧氏越得势,她便越看不惯,楚王妃,妾不该冒犯您,妾给您请罪。 萧幼清看到陈良娣看太子的眼神里充满了害怕,怕是她在东宫虽然得宠但是仍旧有不乏畏惧,皇权之下,恩宠着实可笑,萧幼清走到卫桓跟前,抬起头,王爷,就饶了她吧,妾无事的。 卫桓转身看了一眼萧幼清脸上微红的掌印,未再多言。 没有一句关心之言,只是从身旁略过时将一个刚刚填足了碳的手炉塞到了她怀里。 我在席间给你温了药酒。 萧幼清回头,看着卫桓的背影,旋即又回身朝太子福身,王爷年轻,心气高,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卫曙虽不高兴,但表面也还是装作手足情深,六哥的性子本宫知道,今日是东宫管教内人不周,还请弟妹不要怪罪。 幼清不敢。 待楚王与楚王妃走后,卫曙走到陈良娣身前将她扶起。 殿下贵为储君,却要为一个庶子 你懂什么!卫曙瞪着眼睛。 陈良娣捂着半边通红的脸,转过身背对着卫曙,十分委屈道:殿下昨夜可不是这样的,才过了一夜就翻脸,殿下要是不喜欢姝儿,直说便是。 卫曙缓和下来,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跟前,将她的手抓开,好了,不要演了,快让本宫看看。 陈良娣反身,似生了气。 太子只得温柔解释,好了,今日的事本宫会记着,东宫没有兵权,赵王虎视眈眈,我这也是权宜之计。 萧家狼子野心,殿下拉拢了楚王又有什么用,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辅佐楚王呢,依妾看,不如直接除了,以绝后患。 卫曙搂过陈良娣,不急。 入夜,楚王府内宅。 卫桓推开门轻迈脚步入内,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缓缓走到了萧幼清身后,还疼吗? 随后将小瓷瓶放在镜台上。 萧幼清坐楞,盯着那瓷瓶不自觉的摸上了自己的侧脸,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儿还会疼。 你与陈氏? 没什么,大内耳目众多,倒是王爷,实在不该为了我说那番话。 我见不得,后话,她说不出口,你是本王的元妃,她辱你,便是欺我,太子当下是储君日后就一定会成为君吗?她俯下身,本王现在是王,日后,谁又说的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卫桓是名,潜是她的字。可能作者菌忘了提出来,敕封的诏书里,奉敕字潜其中潜就是她的字。 关于小六喜没喜欢过柳氏,你们猜,因为作者菌也不知道她们相遇很简单后期会回忆一点点。 会发糖的,新年怎么可以不吃糖呢~ 帮忙评论收藏,万分感激~感谢在20200209 09:16:15~20200210 07:4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中王30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名更不惧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克定厥家 大朝会过后,礼部与太常寺及太史局开始筹备赵王的大婚。 先是封了李孝义为乐平开国男,又赏赐了许多珍宝到山阴伯爵府,太史局合二人八字定吉日,太常寺造册司封,婚书送至山阴伯爵府,婚事就此定下。 吉日定在盛春,李孝义摸着赤红的官袍以及银鱼袋,双手不禁的颤抖,本朝入仕容易封爵却极难,即便只是个虚荣,这本该是我的,要是没有十八年前的事,何止是这些!李孝义仍心有不甘。 爹爹,我不要嫁给赵王!一旁的李琳宣从天子的诏书下达至今日礼部送来花冠,一直在府中大闹,李孝义便关了她禁足。 胡闹!李孝义斥道:这是天子的旨意,你不嫁就是抗旨,又想我们李家满门入狱吗! 你住口!山阴伯撑着拐杖进来,逆子! 趁老夫不在,你竟敢周旋了太子又答应了赵王,你这是要害死我们李家啊!山阴伯一家自从死牢中获释便靠先前剩下的家产从了商。 爹,当初可是你一心要为绰太子翻案,才让我们一家丢了乌纱帽。 你! 大哥是前东宫僚属,东宫与齐王府势同水火,你为了大哥,为了一个死人,不惜冒犯当今天子,害我们一家差点死在狱中,害得伊儿难产,琳宣失去了母亲,害得妹妹与允言在大内如履薄冰,都是你!固执,偏私!李孝义紧握着手,将这二十年来不敢说出的怨气一并。 你住口!山阴伯脸色煞白,粗喘大气,举起手中的拐杖,我,我,我打死你 为婚事,父子不和,大打出手,这也是李琳宣不忍见到的,翁翁! 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李家就绝后了! 你! 匡当!山阴伯举起的拐杖落地,向后倒去。 翁翁。李琳宣大惊失色,爹,你快别说了。 山阴伯家宅不宁,而丢了良娣的东宫却祥和一片。 这是今年蜀中进贡的三春茶雀舌,翁翁尝尝。 接过工艺精致的茶盏,大郎的煎茶手艺自然是了得。 接茶的男子已过花甲,胡须全白,头戴软脚帕头,穿着便服,眼里毫无喝茶之意,殿下,臣这次冒私会外臣之嫌来东宫,不是来讨茶喝的。 翁翁的来意,孙儿知道,可是不急在这儿一时嘛。 陛下将山阴伯的孙女册为了赵王妃,虽然说山阴伯离开朝堂已经十八年了,可他作为前御史中丞,现今朝堂上与地方都有不少高官是他的学生,赵王这么做,用意还不明显吗! 孙儿知道,赵王想利用李家,李家又是楚王的母族,加上一个萧家,一举三得。卫曙端做正,但这些,都是我送给老三的礼,之后,还有一份大礼!卫曙勾嘴浅笑,伸手又分了一杯茶出来,极为自信。 听得此话,他才端杯喝了一口,轻轻放下后语重心长道:山阴伯旧门生倒是不足为惧,但楚王的同母姊不得不妨。 翁翁是想说康宁公主的驸马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 三衙已有殿前司是赵王的势力,且枢密院使是赵王的师父,若这马军司也归了赵王,东宫岌岌可危呀。 翁翁请宽心,驸马的为人孙儿最是了解,老三野心太大,登了位哪有那些武将的好活,他就算是去辅佐老六,也断不可能选择老三的。 老翁低头凝思,复抬头提醒,殿下,怕就怕,楚王爷也有争心。 六哥?卫曙想了想那日大朝会楚王的怒话,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从前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便学那李后主只醉心诗书与玩乐。 可现在不一样了,楚王的背后有萧家了。 下棋乃是一步一步而成,但孙儿掌握棋局,亦能掌控其规则。 一辆马车经停山阴伯爵府,车内的官人探出半个头,开国山阴伯爵府几个大字的牌匾下,挂有喜庆的红绸,就连那些灯笼都换了新,车帘旋即放下,马车便又缓缓向前使动。 阿郎既然到了,不进去看看山阴伯么? 看,有什么用,我进去只会给人添堵。 李姑娘虽然脾气差了些,可也是个好姑娘,阿郎就真的没有法子了? 陛下的旨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奴婢看的出,李姑娘对阿郎是上心的。 她轻靠在车窗边,看着随风而动的帘子,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楚王府是一滩死水,搅进了萧家,如何再能把山阴伯爵府也拉扯进来。她自知道隐瞒身份一旦被揭穿的后果。 可让李姑娘嫁给赵王,就真的比楚王府好么? 卫桓皱着眉头,世家子弟,抉择都不在自己,好与不好,也不是自己能够挑选的。 如果王妃肯出面的话,或许会小六子语止,想到王妃是主子的妻,天底下有哪个妻会真心愿意给丈夫纳妾的。 她想了半天后,她竟没有记起楚王妃的名字,她有什么盘算我当然知道,翁翁二十岁中状元,在朝数十年,亦有不少门生。 盘算,阿郎说的是王妃么?可奴婢觉得,王妃待阿郎,不像是虚情假意。 吁,阿郎,揽月楼到了。 走,喝酒去! 小六子将她扶下马车,有些难为道:阿郎如今成了婚,再进这揽月楼,恐怕不太好吧? 卫桓凝了小六子一眼,他便低头让开了道。 少年不安分的游走在楼中各个角落,突然看见内房衣架上一件显眼的披风。 那件大氅,四娘还留着吗? 女子弹琴的手一僵,抬起头楞看道:突然改称呼倒让奴家有些不适应了,只是不知道,王爷现在的姐姐,是何人? 卫桓轻摇头,盯着那件已经不合身的大氅略微一笑。 救命之恩,莫敢忘。一曲琴闭,女子起身走近,又突然打趣的笑道:楚王成了亲后,连喝酒都要赊账了? 她便瞬间青涩了白皙的脸,走到榻前躺下,挑起眉头道:四娘就不要笑话我了。 有了管家娘子,王爷怎还往外跑呢? 我还是喜欢听四娘喊我六郎。她躺下,闭目道:我与她,不过是达成了合作关系罢。 可她毕竟是楚王的楚王妃。 是,所以本王护的也是楚王妃,但,仅此而已。 是吗,可奴家为何听出了一丝,口是心非? 卫桓睁开眼,撑起身子,卫潜心里不痛快,连四娘也要挖苦我吗?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她没有继续躺着,而是微红着脸将那剩下的半杯酒悉数饮尽。 这酒烈,后劲也大,少喝些。 今日我过来就是想寻醉的,如此才能好好睡上一觉。说完,她便又开了另外一壶,斟满酒杯一饮而尽,大朝会那日我见到了梁文博,他竟在秋闱中中了解元。 梁郎柳氏低头深思,他前阵子与我说交与礼部的状投名册有误,想托我找你。 那怎不见四娘来寻我?不过他能参加大朝会,想来是已经解决了。 你与他本没有交集,又有什么理由来麻烦你呢。 我与他是没有,四娘该知道,你若开口,我是断然不会拒绝的。 欠六郎的情,奴家已经还不清了。 卫桓心里只剩了见外两字,吐气道:算了,不提琐事了吧,否则白走这一遭,带兴而来,扫兴而归,不值当。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8) 好,六郎还想听什么曲? 她缓缓躺下,闭目养神,想了会儿后轻声道:玉树晗晗花。 一直到深夜,楚王府依旧冷清。 李总管说王爷今日一直未回,此刻新旧城门都关了,姑爷不会是去了伯爵府吧? 以她性子,就算经过了伯爵府也是不会进去的。萧幼清起身,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月满星河。 今夜的月色真好。喜春拿了一件大氅,跟随萧幼清出了屋。 我知道她在哪儿了。萧幼清回头道:备车。 可是城门已经闭了。 今日是月中,我想去新城,还不难。 是。 几朵乌云慢慢飘过,夜色暗下,随着移动而慢慢变亮。 直到乌云全部剥开,见到月明,揽月楼门口迎了一辆不曾见过的马车。 几个姑娘们站着也不敢迎,这夜深之时,怎么还有女子到咱们这儿? 看打扮,像个勋贵娘子,莫不是好这口? 我看,八成是来捉奸的。 嚷嚷什么,还不去接客堵在前院做什么? 妈妈,来了位姑娘。 揽月的妈妈旋即朝门口瞧去,见着似乎有些眼熟,又看其衣着颜色与用料都是上等,这位娘子,您是? 柳四娘在哪儿? 哎哟,您是来找四娘的呀,她在招呼客人,这客人身份不一般,咱也不敢打扰,要不,您改日 什么客人身份这般尊贵?萧幼清冷下脸。 那妈妈只好走近一步,小声道:是官家的六王,我这小楼也得罪不起,这不喝酒没有银子付账,我们也不敢说什么,谁让人家是皇子呢,娘子要是找四娘 萧幼清朝喜春瞥了一眼,喜春便上前给了妈妈一锭金子。 酒钱我替她付了,现在带我过去。 这妈妈看着金子心里痒痒,可是一想到楼里贵人的身份便犹豫的不敢接,您就算给了,奴家也不敢呀,万一打搅了贵人的兴致,我这揽月楼 妈妈就宽心吧,只管带我家姑娘过去,出不了事。喜春将金锭塞到妈妈手里。 沉甸甸的金子让妈妈不舍得再还回,于是笑着圆润的脸将其收回了袖子里,那说好了,出了什么事,奴家可不管。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王,六王,六哥,六郎,都是称呼的主角哦~亲切程度由低到高,各位细品。 小六心里的姐姐,当然只有一个~ 李家还是有点声望的,庶子上位最怕别人诟病自己得位不正,所以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掩盖,就算是自我宽慰吧。 这个皇帝年轻的时候可是玩弄权术的高手。 太子的外公是宰相,政事堂是宰相办公的地方,称为政府,与其分庭抗衡的是军府,也就是枢密院,合称为二府,宰相不一定是丞相哦,但丞相就相反,宰有辅佐之意,不只一个人。(制度稍微做了修改,去掉了宋代的更戍法)其实我觉得北宋有些官职挺好听的,虽然很长。 大部分风俗是参照东京梦华录以及梦梁录。感谢在20200210 07:49:35~20200211 08:3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独涯、LIN阿?、王中王30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ctther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克定厥家 楼阁里安静的只剩下入内的脚步声,听惯了人来人往,轻盈沉稳,悉知入内的是一名世家女子。 屏风下的躺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眉目如画,温柔而祥和,而女子的腿上还躺着一个衣着华贵睡的极沉的年轻男子,脸上所浮现出的是她在王府从未见过的安宁。 女子用手轻轻抚摸着沉睡之人隔绒衣的侧背,听见脚步声走近,她便比划着手势轻声道:她刚睡下。 萧幼清站定,见到这一幕有些呆愣,也很诧异,诧异的不是这二人的亲近之举,她知道楚王不是一个奢睡之人,因为未知会让人惧怕沉睡,楚王虽好酒,可也懂得适度,所以不会轻易将自己喝醉,带着疑惑以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问道:她为什么能在你这儿醉酒,睡着? 柳氏抬头,楚王妃先等一下。 柳氏的回话也让她些许惊讶,毕竟自己是便服出行,方才那楼底下的人可没一个猜出她身份的。 柳氏小心翼翼的拖起楚王的脑袋,起身轻轻将其横抱起,转身进了楼阁内的房间。 之后关上门出来,一边念叨道:别看她长得高大,可是从小就不爱吃饭,瘦的很 她抬头,见萧幼清盯着她的迟疑之姿,王妃是不是好奇,我为何能认出你,楚王又为何能在此处醉酒安眠,而在楚王府却沾枕即醒。 萧幼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她。 柳氏便浅笑道:如此深夜能来此处寻她的女子,除了楚王妃,还有谁呢?柳氏寻了一旁的椅子缓缓坐下,言谈举止极为从容,以她的个性,想必大婚的当夜就与你说明白了。 柳氏说的极为肯定,萧幼清的猜想在此时,也浮出水面几分,你这般了解她? 柳氏只是轻轻一笑,笑的妩媚,不得不说这青楼里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都是勾人心魂的手段。 这孩子幼年过得不好,便对自己有的一切都十分憎恶,她所求的,只是一个心安之地,心安之人。人缺少什么,往往便渴望什么。 心安之人,你么? 柳氏怔住,稍作迟疑后摇头道:我只是在刚刚好的时间,遇见了她而已,但,我并不是第一个,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往往都没有防备。柳氏起身走近萧幼清,两个女子相顾,柔和的眼里看着清冷,我看的出,你看她的眼中有怜惜,以及对方才我所做的举动有一丝的不悦。柳氏温和的笑道:这孩子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想必王妃也已经陷入了其中吧 萧幼清打断她的话,但是她喜欢的是你。又或者是太子妃,后话,涉及东宫储君,她当然不敢乱言。 现在的楚王元妃,是你,王妃今日踏足我身处之地,早已经知道我是何身份,这八苦之一,求不得,便是我与楚王的缘,止于此。 你若想,她有一千种方法让你脱籍出去,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何必找这么多借口?萧幼清似在替楚王鸣不平,她知道柳氏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柳氏走到房门口,我已经说了,但如何想,都在于王妃,王妃不曾真心爱过一个人,不会明白的。不过王妃今日能来找她,说明在乎,在乎,便是喜欢,离爱又差几分呢,能否使她心安,心安在你,就要看王妃今后,如何做了。 柳氏旋即将内房的门打开,王妃进去吧,她就在里面。 知道房内的人正在睡觉,所以萧幼清走的极为轻,榻上的人睡的有些沉,这次她坐到她身边了都不见有反应。 过了少许时间,楚王突然在睡梦中不停的呼喊,姐姐快离开,他不是好人姐姐! 姐姐?萧幼清很是疑惑,梦到了什么,梦到了谁,称柳姑娘为姐姐吗不知道为何,她竟生起了一丝羡慕,是情还是依恋,总之都是她无法拥有的。 萧幼清伸手替她盖被子。 姐姐!卫桓从噩梦中惊醒,醒来看见的却是楚王妃,扶着有些疼痛的头,并未觉得惊讶,按了按额头后复枕下舒缓了一口气。 是妾扰醒了王爷吗? 卫桓摇头,做了个噩梦。 看来,是妾的到来,搅了王爷原本的清梦。 不是卫桓爬起,瞧了瞧此处,确是揽月楼无疑,虽不惊讶萧幼清的出现,但是仍旧藏不住心中的想要知道,于是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此处? 妾要不来,王爷打算在这过夜么? 本王是有这个打算。 那柳氏? 谈及柳氏,卫桓色变,柳氏如何? 萧幼清撇过头,没什么。 卫桓爬起,自顾自的穿上靴子。 萧幼清将一旁悬挂的衣服取下,王爷不睡了么,夜凉。 卫桓握住萧幼清的手腕,现在,我去哪儿,你都要管着? 日子久了,她以为她能摸透这个人的心,现在看来,简直是个笑话,时而冷,时而热,半点心思都猜不到,如今心冷的,要如何去捂热。 原以为大朝会那日是一个好的起始,如今想来,也许大朝会的迁怒,是因为东宫不睦,是因太子妃,总之,都不是她,就因为妾,比柳姑娘晚了一步? 还是比不上太子妃殿下的日夜照顾?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卫桓一把抢过萧幼清手中的衣服朝外边走去。 王爷在怕什么啊?萧幼清看着她的背影。 屋子里紧闭门窗,使得半丝风都透不进来,旁边还烧着一个小小的炭盆,纵使这样萧幼清仍觉得身上如至于雪地一般寒冷,王爷又在逃避什么? 卫桓转过身,王妃觉得呢? 赵王和太子!萧幼清慢慢靠近,妾都知道的。 陛下把李姑娘指给了赵王,又让太子出班外廷,无疑增长了二人的羽翼,王爷是怕,是怕自己谁都护不了。 王爷心慈,妾都知道的。 说够了吗? 听得楚王十分沉闷的道了一句,萧幼清便不再说话。 卫桓转过身,凝着她,一步一步走近,你,到底想要什么? 妾,什么都不要。 你骗人! 萧幼清的眸子有些许闪动,妾只要,楚王府上下平安,王爷好好的,妾不会逼迫突然声止,纵然她没有逼迫,可当她踏进楚王府那一刻起,便也将无尽的争斗带进了王府。 萧幼清旋即放下手,心凉的从卫桓身边略过,王爷要是害怕,就写一纸休书,让妾离开王府吧。 卫桓再次转过身,看着萧幼清的背影,竟然生起一丝想要挽留,又碍于颜面,于是怒声呵道:本王不许你走! 你以为楚王府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妾,给不了王爷心安,亦,不是能让王爷心安之人。萧幼清转过身,与她对视,妾,看不透王爷。 卫桓皱起眉头,姐姐她和你说了什么? 果然,王爷唤的姐姐,是柳姑娘。 卫桓松开手,总之,你是陛下指婚给本王的,没有旨意与我的休书,你就别想离开楚王府。 为什么,只要我走了,太子就不会针对楚王府,赵王哪里我也会想办法说服,如此,王爷也不放行? 赵王?卫桓侧着头走近一步,你就这么想念赵王? 王爷是不是多心了? 我多心?我看是你后悔选了我,后悔没有跟赵王了吧! 王爷知道什么?萧幼清抬起头也走近一步,王爷什么都不知道,偏私,固执,就跟陛下一样! 不要拿他与我做比较!卫桓甩袖转过身,满眼怒火。 一着急也让她忘了,眼前这个人有多讨厌自己的生父,所以呢,王爷也要像陛下一样对待自己的妻? 总之,本王是不会放你离开楚王府! 妾的翁翁快回来了,在此之前,王爷都还有机会,楚王府是逸还是劳,皆在王爷一念之间。 开国公萧怀德是萧家之主,将萧幼清嫁入楚王府多半是他的意思,萧怀德历侍三朝,为太宗结义弟,就连当今皇帝都要敬他三分。 至年关,因今年大朝会已设于冬至,正旦的大朝便免了外邦附属国的朝见,但大朝依旧,大宴也照常。 军府与政府内的官员,冬至到春节期间的荀休都停了,便是要赶在新年之前将堆积的军务与政务处理完。 一个着长衫的年轻男子在楚王府门口停望了许久。 被看守的府卫发现,于是下台阶驱赶,什么人,王府重地,不得逗留。 鄙人是江陵赶考的考生,还请官人通融,帮我把这封策论呈交楚王。年轻人将用书信包着的文书递过,又偷偷塞了一袋银子。 原来是江陵来的举子,小官人请稍等,我去禀报王爷。府卫只收了信,将银子推了回去,府规森严,大娘子有命,不得收受任何,小官人在此等候就行了。 那就,多谢。好一个府规森严,大娘子有命,年轻人勾嘴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定于庚子年正月二十一日入V,也就是明日周五,望周知。 作者菌暂时还是个学生,写作不易,请多多支持正版,所有书都不会设置防盗。 一路走来很感激大家,作者菌在写文的同时也不断累积,很热爱文字,喜欢历史,文里有写字与词可能写的不是很清楚,之后会在作话里标注好字义,会一直在这个频道写下去,毕竟作者菌只对小姐姐感兴趣(哈哈哈,暴露了~) 希望大家阅读愉快,多多评论,另外请多多注意疫情,保护好自己哦~ 感谢在20200211 08:35:52~20200213 13:5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王中王30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N阿?、36269530、齐小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奇阿汶 10瓶;嗯、先瞅瞅再说 5瓶;脱兔 2瓶;Tingto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9) 第25章 克定厥家 楚王府的书斋内,香炉内缓缓升起的青烟一直飘到书桌前,绕着持笔人的手,随窗外飘进的清风散去。 一旁的内侍不禁赞叹道:阿郎画的猫儿越来越像了,简直神似。 画画的人眼神专注于纸上,突然想起今日好像从早上起就没有见到她,于是问起,王妃人呢? 小六子楞道:今儿一早大娘子就回娘家了,王爷不知道吗? 猫儿胡须勾勒最后一笔,由重到轻旋即笔尖离开纸面,卫桓抬起头,也楞道:她未曾和我说过。 明日岁除,过后就是新年,大娘子许是知道阿郎您不喜欢这种场面。 是嘛 启禀王爷,大门外有个举子求见,并让属下将这个给您。府卫敲门入内通报。 小六子将文书接过转呈。 举子? 是从江陵来的。 卫桓的手悬停,抬起头看向府卫,原本想就此打发了的,在听到江陵的地名后,放下手中的墨笔,接过小六子手中的文书拆开看了一眼。 一手工整的楷书,内容是一篇关于国治的策论,对国家利弊分析透彻,处理方法恰到好处,正是当下国情最好解决之法。 只是当今皇帝固执,一味尊武,使得朝中文武失衡,武将手握重权,屯兵边境,威胁中央。 军政上,卫桓是不通的,但是却觉得此论极好,若能被统治者所采纳,假以时日,必是一个千秋盛世。 让他到书房来见我。 是。 书生极为从容的走进书房,抻了抻衣袖,作揖道:下官梁文博,拜见楚王。 小六子大惊,是你? 六子,你先下去吧。 是。 待六子将门关上后,卫桓从座上起身,指着那封策论疑惑道:你写的? 下官不才。 本王是当朝不参政的皇子,这道策论,你应该等高中后交给陛下,或许能够谋求高官。 楚王,不参政,只是当下,楚王还年轻,下官相信会有那么一日,陛下会发掘自己的小儿子,才是众子最聪慧、合适的那一个。 卫桓沉下脸,冷盯着他,本王,不愿。 王爷,您现在的处境,可还由得不愿二字?梁文博又进一步拱手道:我只是受人之托,前来辅佐王爷。 以他的能力,日后必定能好好辅佐六郎。卫桓缓过神,将眸光放柔了些,是柳姐姐吗? 梁文博不言语。 太子殿下才是储君。 储副,还不是君,废立只在君王一念之间,亦在胜败间。 梁文博接着走近她跟前,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下官,是太子殿下委派而来的,意在潜伏,太子殿下想要看看楚王爷究竟是否想要争位。 所以这道策论,是想本王当廷讲给陛下听,使得陛下大怒,疏远于我,不是因为策论违背陛下的治国之道,而只因为它是前朝废太子呈给太宗的治国论! 梁文博听后不但不惊讶反而只是轻轻一笑,合双袖躬身赞叹道:楚王,果然聪慧。 你既知道,本王什么都明白,何故要来试探? 下官是太子的人,可王爷,才是下官的恩人。 本王何时有恩过你? 五年前的冬日若不是王爷,下官与她,恐怕就不会有今日了。 五年前,她刚开府搬离大内,但又因潜邸未建好她便住在了已经削爵的李府,李府在新城,离开封府不远。 冬日夜晚吹来的寒风如刀割般疼痛,一道又一道的刮在两个年轻男女脸上。 如此寒冷之夜,女子却衣着单薄,神情慌乱,身上还有几道鲜红的伤痕。 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别怕 现在是夜晚,城门关了,博哥我们走不了了。 在那儿,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今儿真是晦气,那女人还没给咱挣回买她的钱呢,她娘刚死就跟男人跑,看我抓她回来不狠狠修理一番!一个不到四十的妇人,带着一群厮儿,一脸怨气。 妈妈,您别气,这东京城的夜里冷的很,城门关了她们是逃不出去的,没准就给冻死了呢! 可别给我冻死了,她那张脸蛋,天生就是狐媚子,我还等着她给我挣银子,要是能勾搭个王爷勋贵什么的,咱们这揽月楼就能多个大靠山,日后行事也就方便多了。 还是妈妈想的周到。 揽月楼里的厮儿伙计拿着棍棒,似在追一个逃跑的琴妓。 表哥才从大内出来,应该还没有去过东京城里的瓦子,我跟你说那里可好玩了,可惜我是女子,翁翁不让我出门。 少年看着街道上各式各样的灯笼,有些茶坊门前灯笼上还盖着什么,如今虽是夜晚,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十分之多,这便是诗中所说的,车如流水马如龙。 往后表哥要想出来,唤琳宣便是,起码我对开封府还是很熟的。 明明是宣儿姑娘想要出来玩,又怕李员外不肯,这才拉着六王 六子! 是,奴婢多嘴。 前面不远处一片嘈杂,将这开封府原本的秩序井然搅乱,快,她们在哪儿,别让他们跑了! 前面发生了什么? 小六子大惊的走到卫桓身前护住。莫不是出现了什么强盗飞贼之类的? 不应该啊,开封府是京府,一向平静。少女正疑思着。 那群人便追到了她们跟前,跑在最前面的是两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 一男一女,男子面容枯瘦很是憔悴,而女子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五官倒是生的极为精致,皮肤白皙,几道伤痕更添楚楚可怜。 抬头间,不经意的惊鸿一瞥,让少年看呆。 这些是揽月楼的人!李琳宣自解疑惑。 揽月楼是什么? 是新城内最大的勾栏,翁翁从商后也少不了要与这里面的人打交道,一定是楼里的姑娘跑了,他们在追人。 祁六一听,便拉着卫桓往回走,六王咱还是回吧,若是被德妃娘子知道了,那可就完了。 六王!小六子见扯不动,回头看道:您? 少年正盯着眼前,旋即甩手将他的手打开,迳直的朝前走去。 表哥,我们还是回去吧,翁翁说勾栏里的女人都是狐媚妖精,厉害的很,这种事就不要掺和了吧。 都到跟前了,总不能看着他们一群大男人欺负两个弱小之人吧。 哎哟,六王心肠慈悲,可这种勾栏之事,传出去,于您名声不好。六子自幼跟随她,学习礼法,知娼妓与罪犯地位同等,若是沾染上这种地方,少不了要挨宗法处置。 名声,可比得上人命?少年意味深长的看着小六子,一会儿上去,你只管报我身份。 啊?小六子大惊,六王这么做,明日就天下皆知了。 我要的,就是人尽皆知! 小六子没办法,只得紧紧跟随。 妈妈怒吼一声,把他们分开!旋即走到女子跟前,眼里充满了戏谑,跑啊,你倒是给我跑啊! 欲要扬起手中的鞭绳抽打。 住手! 众人惊回首,却只看见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走来。 少年低下头,见女子身上有伤,很是心怜,她所犯何罪,你们要这么虐待她? 这位小官人,看您衣着不凡,咱们也好不得罪,这是我揽月楼自家的事,这女子已经卖身楼中,官府亦有规矩,贱民买卖,处置凭由自家。 那我今日非管不可呢?少年走近女子,想将她护在身后。 旋即两个厮儿上前拦住了她。 若非要多管闲事,不管你是哪家相公的衙内公子,都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放肆!小六子急忙上前,尔等一个小小的揽月楼,也敢在我家六王跟前无礼? 六六王? 妈妈一惊,扑倒在地上的女子也是一惊,拦住的两个厮儿更是吓的腿都软了。 妈妈故作镇定,一派胡言,官家的六皇子尚未成年,而未成年的皇子都在大内,又怎会出现在开封府,冒充皇子,你该当何罪? 前阵子的邸报,难道你们没人看吗!小六子护着少年。 妈妈,官家的六皇子是大业二年所生,现在应该是十二岁,你看那个少年的气质而且前阵子确有邸报说六皇子授封成都郡王,开府置属。 厮儿的话,让妈妈越发的害怕了起来,这冒犯皇子。 又见他们嘀咕,似乎是不信,小六子便转身问道:六王的金符呢? 少年便摸了摸大氅内腰间右侧革带上系着的金鱼袋,取出里面的金符,这儿。 小六子示出盛鲤鱼状的金符,诸位不识我家郡王,亦是诸位没那个身份见得,但此物,卫宋百姓人人皆知,谁敢造假! 妈妈在揽月楼经营多年,楼内宗室来的虽少,但是有不少高官子弟常来,也算见过世面,于是态度瞬间大变,六王爷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众人跪地求饶,就凭眼前这个人的姓氏便能将整个揽月楼踏平,他们怎能不怕,您就看在小人不知情,也未动手的情况下,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吧。 少年不言语,两个厮儿也不敢继续拦着,于是跪着爬到一旁。 少年将女子扶起,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到女子身上,姐姐的手好凉 郡王受扶的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奴家 姐姐受伤了。 少年才不过十二岁,却少有的沉稳,奴家不碍事,郡王喊女子都为姐姐吗? 不是,只是见到姐姐的第一眼,我就想这般叫了。少年浅笑,替她披好大氅后才转过身,这个人? 郡王饶命,这个姑娘是揽月楼花了大价钱买的,郡王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我们这些下等人靠此吃饭,郡王若是把我们的饭碗都带走了,我们可要饿死街头了。 官府有规矩,即便她是郡王,要想强行带走人,那也得按规矩来。 六 六子可没钱,您才从大内出来没多久,俸禄都没领。小六子揣起双手,虽没出过宫,可道听途说也知道妓馆内的小姐身价高着呢。 郡王,奴家不碍事的,只求您让他们放了博哥。 好。 还没等少年开口,妈妈便反应极快的吼道:还不快放人! 郡王大恩,梁文博,永世难忘! 看你的样子,是个读书人吧,想要带人走也得有本事才行。少年扯过小六子,从他怀里掏出一袋银钱,回去好好读书,他日求取功名,再来此赎人。 我读书人看着女子,旋即朝少年拜下。 人,你们可以带回去,但是今日本王把话放这儿,不得强求她做不愿意做的事,钱,一会儿本王会差人送过来。 是是是,郡王怎么说,小的就怎么做。 少年又朝女子走近道:姐姐回去好好养伤,我会去看你的。 郡王救我已是大恩,只是揽月楼那种伤风之地,奴家这种风尘女子,又怎能让郡王 姐姐的心,比他们都干净。 少年说完,便转身走到妈妈身旁,本王会常来,若发现她再受半点伤,揽月楼就没有必要在东京继续存在下去了。 少年虽年纪不大,可说起话来却是十分凌然,让妈妈心惊,忙的躬身点头应答,是,是,是,小的记住了。 梁文博,刚才郡王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快滚! 随后,少年与仆从相继离去,那一番警告不仅没让妈妈担忧,反而让她窃喜,笑眯眯道:四娘啊,今儿你可是遇上了大贵人,那小郡王的眼神呀,分明是有意,你就安心留在揽月楼,等着往后的大富贵! 四娘会跟妈妈回去的,请妈妈不要为难博哥。 四娘,你等我,刚刚郡王说的对,我只有回去刻苦读书,待他日金榜题名,我定来迎娶你! 好,此回江陵路途遥远,博哥多多保重。 年轻男子离去后,妈妈摇头叹息道:金榜题名,再大的官又岂能比得上凤子龙孙?妈妈有看着早已远去的少年,这位小郡王日后定是亲王,王爵虽不能世袭罔替,但降级承袭十二爵,仍可贵十二代呀,这得多长久! 女子摸着身上披着的大氅,所用的绸缎乃是蜀中的贡锦,一匹可值数两银钱,亦是她们大半月的花销,然而她只是轻轻摇头,一笑了之。 第26章 克定厥家 楚王看着梁文博,江陵解元身着襕衫,端合双袖,面对国家亲王,仍一副从容之态站定,面不改色,可见其城府。 楚王负手从旁走过,本王且信你这一次,但仅只有这一次,不是因为你! 下官知道,太子殿下的计划里,出班外廷前,陛下要诏六王您与三王问政,王爷既已知,以王爷的聪明才智,如何应对想来不用下官多言。 如此,下官就先行告退。梁文博合袖微微躬身。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0) 本王不管你是太子还是赵王的人,你若负她,我绝不饶你! 梁文博站定,转过身正对楚王,再次躬身道:上元将至,下官在此,提前恭贺六王,上元安康。 卫桓凝了文书的策论许久,想了一番后还是将其烧毁。 六子! 阿郎? 隆德开国公是否要回来了? 回阿郎,听王妃说正旦大朝那日能够赶回。 前院的府卫匆匆跑到书斋禀报,阿郎,大内传来消息,陛下召见。 卫桓看了一眼小六子,你就不要跟我去了。 阿郎这是? 我此去,可能会有凶险。 小六子大惊,啊,阿郎去大内怎么会有凶险呢,那这 他们不愿意放过我,我有什么办法呢! 王妃还未回来,要不阿郎先等王妃回来再做商定? 天子传召,岂能等?卫桓浅笑着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放心吧,退而求其次,我不会有事的! 主子云淡风轻的样子更让他担忧,可是作为内侍又能做什么,除了本分,那奴婢去拿阿郎的公服。 卫桓看着天色,已渐入黄昏,离宫门下钥也的时辰也近了。 隆德开国公,早些回来才好,否则我死了,你们家的期望岂不没了?说到此,她略为讽刺的一笑。 阿郎,公服,玉带。小六子颤着双手。 卫桓走近,摸了摸亲王玉带上特制的刻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阿郎在说什么呀? 她收回手摇头道:没什么,若王妃问起,你就说,我进宫问安视膳去了。 可刚刚阿郎不是还说 嘘。卫桓脱下身上的便服,比了个手势,随后穿上公服,轻声道:等她回来,宫门已经闭了,不要与她提及。 圣驾在大内,故宫门下钥比旧城门要早一些。 阿郎是怕王妃担忧么? 卫桓坐下,小六子拾起梳子给她重新梳头束发,看着桌子上的铜镜,里面的人似乎很是无奈,颤着双眼,是吧我也不知道。 楚王府等候的马车缓缓使动,皇帝宣召,皇城司的军士便没敢拦她。 皇帝在文德殿,皇太子也在。 臣,她微微抬起头,看着皇帝,请圣躬安。 朕,躬安。皇帝招手,来,赐座。 赵慈搬来一张凳子,放在皇帝跟前。 谢,陛下。卫桓便走近坐下,毕恭毕敬的问道:陛下召臣来? 马上便是正旦,一年将近,你也已经婚冠,按祖制,便该出班外廷。 臣自知祖训有言,本朝皇子不得参政,大王是储君,故而无碍。 楚王没有争夺之心,这是太子与赵王都知道的事,皇帝如今也看得出来,朕福薄,膝下只剩你们兄弟三人,朕老了,今后的卫家的江山还是要有你们来守,你们是手足,应当互相搀扶,以防贼子不轨之心。 陛下如今正值盛年,且陛下为天子,有紫薇星所照,必能福寿绵长。 六郎去了一趟蜀地,这官话是一套一套的,啊?皇帝朝太子与赵慈各笑了一下。 三郎朕已经召他问过话了,他一直与朕推荐你,说六郎虽是你们三兄弟里最年幼的,但对于治理家国有自己的见解之道,又说你虽爱玩了些,可并没有荒废课业,还说你想替朕与太子分忧,所以今日朕召你来便是想问问你的治国良策,你若说得好,朕便即可让审官院拟旨,许你出廷任职。 皇帝说的是任职,而不是空有头衔的官,太宗曾言,本朝皇子职责只在问安视膳,臣要是说了,便是忤逆。 朕许你说。 那臣要是说的不好 赦你无罪。皇帝一副君无戏言的样子,很是大度。 卫桓?在腹前的双手张开,移到了两个膝盖上,臣只在蜀地的三年里接触过地方政务,师父也只教君子圣贤之道,仁者爱人,蜀地亦为西南边境,设有边防,如今我朝经三代,其疆土已是空前绝后,说罢,她便起身朝皇帝躬身,陛下威武。旋即又坐下,然如今战事已定,臣认为,陛下应当与自己讲和,与天下讲和,文武并重才对。 太.祖握兵权而取天下,太宗用文而固天下,如今两朝过去国家得以止戈安定,臣以为应当文武并重,而非,学前朝武帝,穷兵黩武,以大国之力屠戮小国,即便是胜了,除了那点虚荣的威名,就只有,百害!天子者,坐拥天下,百姓为其子民,当施行仁政,与民教化,民心所归,才是王道,仁政施,而武不可废,国家废武,意在防内乱,防内而忽了外,即是外患的根源,但若一味尊武,不但使武将拥兵自重,亦使国家冗兵,致使国库不堪负重。 不仅冗兵,如今朝中冗列,冗局,冗句,冗僭,冗吏,这些总起来,便是两个字,冗蠹,当下,便是要解决这两个字,改三年为一年开科取士,替换冗吏,设立榷场与边境诸邦通商。 官制是太.祖所定,为防止武将重权以及为防止丞相专权与结党,故而设官,职,差遣,官无实权往往为头衔,但有俸禄。 没有想到,六王平日不着调,论起政事也不含糊。太子静坐在一旁,嘴角上扬。 除此外,臣还有进献君王的,五法! 以家为乡,乡不可为也。以乡为国,国不可为也。以国为天下,天下不可为也。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 六哥!太子色变。 皇帝突然冷下脸,抬手止住太子,朝楚王道:你继续说。 御民之辔,在上之所贵。道民之门,在上之所先。召民之路,在上之所好恶。故君求之,则臣得之。君嗜之,则臣食之。君好之,则臣服之。君恶之,则臣匿之惟有道者,能备患于未形也,故祸不萌。歇了一口气,楚王仍继续道:天下不患无臣,患无君以使之。天下不患无财,患无人以分之。故知时者,可立以为长。无私者,可置以为政。审于时而察于用,而能备官者,可奉以为君也。缓者,后于事。吝于财者,失所亲。信小人者,失士。 这些,全都是你自己的主张吗?皇帝拉沉着一张脸问道,他犹记得垂拱殿前,前废太子上疏反驳齐王的策论,慷慨激昂之词,引众臣工齐赞,储副仁德,皇帝后继有人! 卫桓看着脸色越发阴沉的皇帝,回陛下,是臣自己的。 皇帝从座上起身,走至楚王跟前,她刚想起身,却被强有力的手掌按下。 她似不知情,楞看着皇帝,陛下? 你可知道你所说,与那前朝的罪人,如出一辙?皇帝攥起楚王的衣襟,恶狠狠的盯着她。 附和国情的策论本没有错,但是错就错在,她提及了皇帝为人臣而不忠的旧事,这便引起了皇帝的憎恶。 前朝罪人? 你是朕的儿子吗? 楚王将头撇过,此举更加引起皇帝的愤怒与不满,遂狠狠将其甩下。 一旁的赵慈看的心疼,陛下,楚王爷他不知... 皇帝指着楚王大吼,说话! 爹爹,六哥他... 皇帝盛怒,甚至迁于太子,还有你,你给朕滚回东宫! 皇太子只好胆怯的躬身退离。 皇帝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楚王,眸子里尽是凶狠,毫无半点父子怜惜之情,你为什么要忤逆朕! 臣没有!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皇帝半眯着眼,恶狠狠道:人人都说你宽厚,你仁德,朕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与那罪人一样! 臣只是回答陛下,说了实话而已! 皇帝瞪圆双目,庭杖,庭杖,萧显符,萧显符! 萧显符闻讯赶入殿,臣在! 拉出去,庭杖三十! 萧显符看着趴在地上的楚王,周围一片凌乱,十分犹豫道:陛下,这... 怎么,连你也要忤逆朕? 萧显符当即跪下,臣不敢! 给朕带下去,打死了不怪罪你! 皇帝怒火已经写在了脸上,萧显符只得听从吩咐,是。 陛下说过赦臣无罪 拉下去! 文德殿前,围列一干皇城司禁军,萧显符命人将仗刑用具搬出。 正旦将至,文德殿两侧长廊上都已经挂上了红色的灯笼,正月初一有大朝,故而如今是大内臣工聚集办公最多的时候,皇帝仗刑楚王的消息很快就从文德殿传到了军政二府。 行刑前,皇帝从文德殿走出,你告诉朕,那些话不是你说的! 就算不是我说的,陛下就会放过我了么?究竟是太子殿下想要试探我,还是陛下您呢! 皇帝紧锁眉头凝视许久,旋即拂袖离去。 爹爹!楚王颤道。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要与大哥三哥争。 皇帝止步,转身走回她跟前,半蹲着,将声音压得极低,却不见收敛几分心狠,那么由朕告诉你,在朕心里,你就不该出生! 皇帝走上文德殿的台阶,背对着众人闭眼道:楚王忤逆君父,不忠不孝,庭杖三十,押,宗正寺,听候发落。说完,连头都不回就跨步迈进了大殿。 东宫 卫曙喝了一口茶舒缓,旋即问道:那策论,他就没有起疑心? 回殿下,楚王聪慧,不仅起了疑心,而且还知道这是前朝废太子与当今天子对峙的策论。 卫曙大惊,他知道?揉了揉自己的手背,当年这件事差点让爹爹失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出廷机会,爹爹尤为忌讳此事,故而从不让人提起,本宫都是由外祖所告知的,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臣也不得而知。 他既然知道了,为何又在要在殿内照旧说出,这不是明知是火坑还要往里跳吗。 这也许,才是楚王的高明之处。 此话怎讲? 萧家想扶持楚王,可陛下会允吗,萧家权重,陛下不允有用吗? 卫曙大悟,冠礼之上赐单名,让臣工与百姓纷纷猜疑,娶了萧氏女,更是剑锋所指,六王看似是惹祸其实是避祸? 年轻人浅笑,合着双袖微躬身道:隆德开国公,快回京了,明日便到。 你有何良策? 楚王看似不争,实则是以退为进,避其锋芒,他想做的,无非是想避开您与赵王,明哲保身。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本宫倒真没有想到过老六的心思竟然如此之深,也未曾想到,他竟然对自己如此狠心,真叫本宫,不得不堤防。 臣已经告诉楚王,臣,是您的人。 卫曙惊住,什么,你告诉了他,那他还会信你吗? 他会信的。年轻人说的极为自信。 为什么? 他低下头,浅笑道:因为臣,了解他。 第27章 克定厥家 萧显符走上前,按例,庭杖要去衣授杖,但六王是皇子,故不必。 随后他又走到两个执杖跟前小声道:六王身份尊贵,尔等自当知晓,若偏离了一寸伤到要害,你们也别在皇城司办事了。 是。 官杖长三尺五寸,执杖握着手心都出了汗,天子盛怒要责罚自己的儿子,是重是轻都不好拿捏,重了即便不打到腰间,三十杖亦能要人的性命。 两个执杖一咬牙,豁出去了,六王,得罪了! 怎么说萧显符也是楚王名义上的二叔,可君臣之下,侄婿受苦他更不能救,于是将头扭过,正巧看见了出殿的赵慈于是追上前询问。 赵都知,楚王方才究竟说了什么,让陛下如此大怒,不但要庭杖竟还要押往宗正寺? 赵慈看着正在受刑的楚王,不忍直视的扭过头,将萧显符拉至一边小声道:陛下不知怎的,今日突然将太子,三王六王一起召来问政,结果六王说了当年废太子进献太宗的主张,其内容,像有九分啊!赵慈摇头,陛下是个性刚之人。 陛下登基后才有的楚王,此事早已有明令禁止议论,楚王又是如何知道的? 谁知道呢,也许是碰巧...陛下厌恶废太子,废太子尊文,故登陛下基后背道而驰。 赵都知难道看不出来,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楚王,陛下她... 你以为陛下看不出来吗!赵慈突然变脸,先前在文德殿,陛下就问过了,可六王就是一口认定。看着受杖的人咬紧牙关,苍白的脸上不断冒汗,赵慈泪眼婆娑道:哎哟,小祖宗这身子骨怎经得起啊! 报告公事,六王...昏厥过去了,还差九杖。 赵慈惊慌,忙的转身推门进入大殿。 浇醒,继续!萧县符扭紧眉头,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这是冬日,下官怕六王承受不住。 萧显符招来亲信,叫翰林医官院的太医准备着,再派人去楚王府报信给王妃,另外他将声音再压低。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1) 是。 萧显符派出去的人刚抵达楚王府时,却被府卫告知楚王妃早在半刻前就出府了,而此时暮鼓已经敲响,宫门一旦下钥,没有天子旨意便不可开启。 两刻钟前。 正旦会有大朝,以及大宴,届时楚王府也要有所准备,照这些单子将东西都置备好。萧幼清将一张清单交给王府内的分管事。 是。 萧幼清进了书房,不见楚王,只有小六子在收拾案牍。 祁内侍,王爷呢? 小六子强作镇定的继续收拾,阿郎他进宫问安去了。 问安,你为何不跟着去?萧幼清疑道。 阿郎让奴婢在府中等大娘子回来。 你撒谎!萧幼清突然冷下,若是去大内问安视膳,那你眼中为何会有害怕,王爷她到底去哪儿了? 小六子吓的双膝跪地,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只知阿郎进宫去了,所谓何事,阿郎只字未提,阿郎只让奴婢转告大娘子,他会没事的! 姑娘,赵王爷来了! 萧幼清冷眼俯着小六子,旋即转身出了书房,他来做什么? 赵王爷是骑马来的,下马的时候连气都喘不匀,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什么事能让他一个亲王如此? 好像是因为姑爷。 萧幼清顿住,旋即加快了脚步。 楚王府的中堂,卫允盛站插着腰,见到萧幼清走出,于是喘顺着气,清...弟妹,六郎出事了! 今日爹爹突然召见我和太子,问及国是,太子已经出廷,爹爹的意思,似乎是有让我们兄弟出廷的打算,我便推了六郎一把,事后爹爹让我先行出宫,命人召见了六郎,太子还在,不知道他跟爹爹说了什么,爹爹气的打了他三十庭杖,还要关押到宗正寺里去,我只是想帮他,如今李氏是我的妻族,我断不可能...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你这样,还想跟太子斗?萧幼清一改从前的温和,十分冷漠的从卫允盛身边走过。 卫允盛被她吓住,之前是我不对,眼下太子出廷,那些大臣纷纷倒戈,有爹爹在太子不敢动我什么,所以他下一个目标一定是萧家! 这才使得萧幼清停下回头。 见她冷凝的脸片刻缓和,卫允盛进一步道:此刻宫门已经下钥,我赵王府有飞桥! 文德殿前,冷水泼醒了痛晕过去的人,身下的疼痛让她麻木,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此刻间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也感知不到任何。 至此她才明白,原来天子心底的怨恨这般的深。 二十二! 二十三! 几仗下来,早已经见了血。 二十四! 公事,六王又晕过去了! 泼醒! 听着殿外的叫唤,赵慈揪着一颗怜悯的心,陛下呀,六王爷今年才十七,幼时还曾生了一场大病,身子骨本就弱,这三十杖 赵慈,你莫不是想替他挨? 六王也是您的亲骨肉,您何至于此! 他今日所言你没听见吗?皇帝指着殿外,他两个哥哥争位,萧家想扶他位,他若真的上了位,你信不信,朕在他哪里,便是千古罪人! 可六王爷一直与世无争,这场婚事,不都是... 不一样了,不一样了!皇帝摇着头,他长大了,幼虎成年,是要食人的! 深知如今皇帝疑心重,不但猜忌大臣,就连自己的儿子也并在其中。 早知如此,就应该让他待在四川,永远不要回来! 二十九,三十! 二叔! 萧幼清赶到时,已经庭杖完毕,文德殿前只剩昏迷不醒的楚王,长凳下还滴着血,想像疼痛,触目惊心。 幼...萧显符作长揖,楚王妃。 王爷她... 萧显符摇头,朝下属们挥手,押入宗正寺。 我要见陛下。 萧显符拦住萧幼清,事涉前朝,非同小可,等你翁翁回来吧。 萧幼清冷瞧了一眼文德殿的大门,旋即转身,叫了太医没有? 我先前吩咐人去了,宫门已经关了,王妃是怎么进来的? 萧幼清无暇顾及,只将皇城司的几个禁军拦下,着急道;麻烦二叔将孙太医找来,我陪王爷去宗正寺!她侧头示意身侧两个女使搭手。 这恐怕,不合规矩...萧显符抬头看了一眼文德殿。 陛下,听声音,好像是楚王妃来了。 楚王府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殿外有动静,但是殿内却迟迟没有旨意传出,萧显符叹一口气,罢了。遂挥手,让自己的人退开。 于是押送变成了护送,宗正寺卿得知消息,赶忙收拾出了一间小屋子,萧显符将罪诏如实转达,?玉牒官便记下政令赏罚的草稿案底。 孙太医,王爷她怎么样? 王妃请放心,六王只是伤到了皮肉,并无性命之忧,只是这伤,须得静养些时日方才能下床走动,此之前,切忌勿要沾冷水。 配置的汤药,下官会命从属一会儿给王妃送来,一日两服,可能会比平常汤药要苦。 良药苦口,我知道。 这是治外伤的药,王妃...孙太医握着瓷瓶有些犹豫。 孙太医请放心,孙太医一个外臣都能守口如瓶,我这个楚王元妃,如是。 听得楚王妃的话,孙太医才将外伤药交予,随即又跪下,宗子入宗正寺,不是剥爵废为庶人便是赐死,下官虽不知为何,但恳请王妃,救救王爷。 萧幼清无暇去猜这个孙太医与李贵妃到底是什么关系,走上前将他扶起,尽我所能,侧头看道榻上之人,护君周全。 孙太医离开后,萧显符入内,看着自己昔日最为疼爱的小侄女正蹲在榻边替人拭汗,楚王他... 二叔放心,王爷没事。 萧显符松了一口气。 萧幼清起身,二叔借一步说话。 好。 陛下到底是因为什么,竟然下手这般狠,这宗正寺又是怎么回事? 萧显符轻摇头,陛下本有意让两位王爷与太子一起出廷,按制,皇子出廷先由皇帝问政,再由审官院考核,谁知道楚王竟将前朝废太子向太宗进言的国策当着陛下的面说出来了。 什么国策? 废太子因不满当时还是齐王的陛下擅权,当时齐王重武,太子尊文,太子便向太宗进此论,实施仁政本没有错,错就错在,它与废太子所奏,如出一辙! 此论这般重要? 太子凭此,获了民心,也使得齐王...使得齐王差点未争过太子,萧显符自幼跟随皇帝身侧为齐王府僚属,深知此事,但不敢明言。 这件事,就是萧幼清都不曾知道,听得一番解释,冷嘲道:古来君王,最厌世人诟病名不正言不顺,废太子是仁君,他夺了仁君位,自然怕人提及一切与此有关的事情。 此事如今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了,你翁翁连你都没有告诉,这楚王又是怎么知道的,每个人的文章及初试风格皆不一样,即便针对国是的主张相同,但那些文章说辞,总不会也一致或相似吧,下官猜想,此事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会不会是太子? 不管是不是太子,马上就到正旦大朝了,出了这档子事,王爷出廷便再无可能。 不一定。 二叔可有对策? 萧显符摇头,我虽没有,但是你翁翁明日便能赶到京中。 翁翁年事已高,又这样奔波。萧幼清有些担忧。 就算楚王不出事,正月初一的大朝,你翁翁也是要赶回来的,我如今虽为皇城司公事,但陛下疑心颇重,所以我也不好替谁说话。 幼清知道,今日还要多谢二叔了。 萧显符突然楞住,盯着萧幼清看了许久,幼清,自你嫁入楚王府后,我总觉得你有些变了,变得生分了。 萧幼清微微睁着眉眼,叹道:是吗,或许。 第28章 克定厥家 这么晚来此,梁郎可是因为明日岁除?就在柳氏端着梅子酒满心欢喜走近时,身旁的男子却叹息着摇了摇头。 梁文博身着便服,抬起头哽咽道:楚王今日被陛下当庭杖责,押入了宗正寺! 匡当!漆盘从手中滑落,酒壶破碎,梅子酒便撒了一地,青梅果香随即溢出。 梁文博见状并不惊讶,只是淡定的蹲下,将完好的漆盘与对杯中一只未摔碎杯子捡起,留剩一只残败的杯子与破碎的酒壶在地。 你柳氏转过身,红着眼眶问道梁文博,梁郎可有做对不起王爷的事? 梁文博弓腰放杯的手一震,征回头看着柳氏,看了一会儿后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怎会! 旋即走近柳氏,眼中透着动容,略带苦楚,楚王于我们有大恩,我怎会做恩将仇报之事,只是这其中牵涉太多,我被卷入其中,有些事,身不由己。 柳氏皱着眉头,直直盯着他,从大朝会过后,梁郎就有事瞒着我。 梁文博旋即挑起眉头,苦涩道:众方周旋,我已是脱不开身,有些事,与你无关,你没必要牵扯进来。 那你会有危险么?似听到了事态的严重,柳氏惊问道:楚王呢? 放心,我自有周全之法,楚王等隆德公回来,他会从宗正寺安然回来,不会有事。 听到此,柳氏才舒了一口气,转身想要去收拾地上的残局。 梁文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着女子的背影,颤了颤眸子,若有一天,我与楚王都出了事,四娘会选择谁? 柳氏滞在原地,旋即回头与梁文博对视,无从应答。 梁文博便浅浅一笑,走到她跟前,我就是随口一问,莫要当真。伸手抚着她耳畔的秀发,四娘放心,待殿试过后,我若中第,定三媒六聘一样不少的来娶你。话说的极为诚恳,亦让人信以为真。 从昏时一直到深夜楚王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睁眼时看到小屋子里的陈设有些老旧,即便被有心人擦拭的很干净,但干净掩盖不住木头中的裂缝,搭在床头上的白帘帐也已经微微泛黄,破败之景,便让她想起,这里应该就是宗正寺幽禁宗室的院子吧,说是囚牢也不为过。 她是趴着的,体虚的挪动脑袋也很是吃力,身体渐渐恢复知觉后身下又传来一阵阵麻木的疼痛感,她刚想抽手爬起,发现旁边有什么重物压着一般抽不开手。 转眼,残烛孤影,萧幼清就趴在她的榻前,鬓云欲度香腮雪,便是楚王心中如今她的模样,一旁旧案上的铜盆内还有盛有染了点点血迹的水,见此,她大概也能想到之前的画面,心里想着,疼痛便化作了耳畔的炽热,不禁让她起了羞涩之意,因为从小到大,除了母亲,还没有谁真正替她换过所有的衣裳,没人真正见过她。 王爷醒了!萧幼清在潜睡中察觉到周围有所动静,遂从疲倦中醒来,见楚王已经苏醒,脸色也已经恢复了些,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双眼,起身道:王爷可是饿了,妾这就去... 喜极的步子还没迈出,袖角就被人轻轻拉住,旋即身后传来楚王微弱的声音。 姐姐不要走。卫桓一只手撑着,一只手抓着萧幼清的袖角,低头看着床沿。 她只是捻了袖角的一点点,像个孩子一般,没用多大力,若萧幼清想往前踏一步,还是能够的。 楚王的话让萧幼清怔住,回首看着楚王虚弱的样子,欲言又止,心里只有道不尽的酸涩,她回身坐下,妾不走。 酸涩过后,她又盯了楚王许久,亦心疼了许久,王爷用这样的法子试探陛下,还真是...余下的话含在嘴里,她有些说不出口。 榻上的人便接道:还真是愚蠢至极,对吧? 萧幼清愣住,王爷既然知道,便也该明白,若今日之事换成赵王... 说话很是吃力,所以声音不大,但是语速极快的将萧幼清的话打断,斩钉截铁,若换成赵王,便不会有这般重的处罚! 至此,萧幼清也不再说什么,皇帝究竟如何,她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比她要清楚。 接着又听到楚王虚弱的声音,此事过后,我会与你和离,放你出府,只是今夜,姐姐不要走。 为什么?萧幼清不懂,但好像又有些明白,陛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最痛时,莫过于心死,最难处,莫过于不理解,卫桓放下手,将头埋入枕中一言不发。 王爷不想说,妾便不会再问,今夜王爷就好好歇息吧。 我...睡不着。她从枕上抬起头,呆呆的看着萧幼清。 原本白皙的脸,如今变成了惨白,不变的,还是那精致的五官,这使得萧幼清忍不住伸手触碰,那妾...就陪王爷说说话。再回到大婚前的那夜,第一次交心,也是萧幼清试图打开她的心,或许,这个人只是冷在表面,王爷有时在梦里也会唤姐姐,那是喊柳姑娘么?萧幼清知道是柳氏,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卫桓低下头,是,说来惭愧,我第一次见她时,觉得她出尘,安静又美好,怎么会是那种地方的人呢,靠近的一瞬间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于是情急之中便唤了这个词,后来还编造了一堆理由来搪塞...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2) 萧幼清似乎听明白了什么,所以,王爷如今也是不知道如何称呼妾吗? 她抬起头,复又低下,本想问什么,可又惭愧的难以启齿。 萧幼清看着她别扭,便自言道:王爷的名与字都是出自《诗经》而妾的名字,出自《楚辞》幼秉清廉,王爷若要称呼妾,就称幼清吧。 幼清,好名字实在惭愧,与你认识这么久,竟连你的名字都不曾记住。卫桓又道:你比我年长,称你名字太过失礼,总叫王妃又显得生疏,要不然,仍唤你姐姐吧。楚王不眨眼的盯着,见萧幼清迟疑,她又忙添道:与柳氏没有关系。 她迟疑,只是因为没有听过有丈夫唤妻子姐姐的,迟疑,是因为这里面更多的,只有亲情,她笑道:若让贵妃娘子听见,妾可就为难了。话里充满了苦涩。 但那苦涩,并未被人察觉,后来唤习惯了,便觉得此词听着甚是亲切,再者,称呼还不是人定的,长者为姐,复词亲昵,只是呢她看着萧幼清,自上而下盯了一番,今日我这般唤了,往后就再不允许他人也这样唤你! 宽慰自己,至少要比冷脸相对好,她的目的,不就是要与接近此人么,生疏已经过去,余下,也不急在这一时,因为来日方长,萧幼清遂浅笑道:天底下除了王爷,谁还会这般叫妾?亦不知,王爷现今有几个姐姐了? 笑由心生,衬着残烛的微光,令榻上的人看楞。 察觉了目光,萧幼清再次浅笑,王爷,这是在看什么呢?萧幼清侧头看向窗子,这儿可没有揽月楼的姑娘。 萧幼清打趣的笑,如在说一个登徒子,楚王便忙的撇过头,本王本王并非好色之人,除你与柳姑娘外,没别人了,若是姐姐介怀,往后我只唤你一人便是。 楚王的改口,让萧幼清愣住,王爷此般做,就不怕柳姑娘伤心吗? 卫桓突然暗下眸光,她不会。 王爷怎知她不会? 她将头埋下,靠在萧幼清腿旁,她若会,就好了。 我纵使做的再多,也不及那她心中那个人的一句话。 萧幼清本想伸手抚上她的背,突然,放在腹前的双手被一只白皙的手覆上随后握住,姐姐。 嗯? 你说后来者,真的不能走进她的心,替代原来的那个人吗? 萧幼清凝着埋头的楚王,眼眶有些湿润,颤道:妾,也想知道。 卫桓旋即将手抽离,待此事过后,我就送姐姐出府。 因触碰而生的一丝温暖随即消失,萧幼清追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想避祸,我离开楚王府便是,可你何故要把自己弄的一身伤痕,你告诉我,那道策论是谁告诉你的,你爹爹... 他不是我爹!楚王突然抬起头,鼓着怒红的双眼,摇头复道:他不是我爹。 说变脸就变脸的人显然有些吓到了萧幼清,随后她也同样冷下脸来,我是陛下亲册的楚王元妃,没有陛下的废黜的旨意,我便永远都是楚王妃! 卫桓有些想不明白,姐姐先前要走,我不肯,如今我答应了,姐姐为何又不走了,姐姐究竟想怎样? 萧幼清伸手抚上楚王的脸庞,大拇指轻轻擦过眼角,妾不想怎样,妾只想...六王能够好好的。 今日所受屈辱,加上往日遭遇的所有苦楚,都让她心中产生害怕,未来会如何,我那两个哥哥都不是等闲之辈,楚王府护不住姐姐的。 从她算计楚王开始,楚王就只是萧家所下的赌注而已,从未想过让她庇护自己,王爷忘了吗? 什么? 都是妾害的王爷卷进了这场纷争中,只是妾没有想到,会来的如此早,是妾不好,妾没有护好王爷。 卫桓很想回她,纷争,从她回到东京,踏入皇城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原先的干净与透彻的眸子如今多了些深邃,以及无奈。 萧幼清知道她缺少什么,而柳氏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她只是,比柳氏晚了些许。 双目对视时,竟是卫桓先败下阵来,扭头逃离视线的那一刻让萧幼清觉得,好像还不算太晚。 温柔的人太过理智,她的温柔,会使人深陷,沉沦,而理智的无可挽回与克制,则会伤人。 第29章 克定厥家 翌日一早,一队人马从南薰门飞奔入城,铁甲碰撞,马蹄没入白雪中,手掌宽的蹄印一路延到新城城南厢的开国公府门口。 启禀陛下,皇城司消息,隆德开国公回京了,刚入南熏门。 批阅的朱笔悬于空中,停顿片刻后,又在奏章的尾句批注了两个赤红的字,旋即将笔搁下,这么快就到了? 明儿正月初一,是大朝,今夜除夕还有灯会... 辟里啪啦赵慈的话还未说完,文德殿外就响起了鞭炮声,赵慈转而笑眯眯道:想是驱鬼开始了,陛下要出去瞧瞧么? 皇帝摇头,继续拿起笔,沾着朱砂,年年如此,不必了。 启奏陛下,赵王求见。 皇帝抬头,看着赵慈吩咐道:朕这里还有最后几道折子,你先去替朕应付他吧。 是。 还未等赵慈出去,赵王便自己走了进来,兴高采烈的小跑到皇帝跟前,爹爹。 儿给爹爹请安,瑞雪兆丰年,明年大宋定又一片安详。卫允盛旋即站停在皇帝桌案前,作揖后又拜下,陛下英明! 皇帝批完最后一道折子,腾出手笑指着赵王,你这孩子,油嘴滑舌,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求你爹爹我。 赵王便憨笑着爬起,凑到皇帝跟前,还是爹爹了解孩儿。 儿此来除了请安,还有就是想请爹爹御笔一副桃符,儿好挂在王府门口,日日警醒。 皇帝轻轻拍了拍赵王的后脑勺,朝赵慈唤道:赵慈... 不劳烦赵翁了,爹爹写字,儿便帮爹爹磨墨。 开国公府,厮儿们刚刚将府内院落的积雪清扫完毕,门口就传来了马蹄声。 翁翁回来没有?萧幼清急匆匆的下车,萧显荣天还未亮便去了刑部,出来接的人是萧云泽。 三娘怎么回来了,昨日的事我听爹爹说了,妹夫他没事吧? 萧幼清便皱起了眉头。 翁翁还没回呢,刚刚的马蹄声我还以为是翁翁回来了,没想到是三娘你。萧云泽又看着一旁的水漏,看着时辰,翁翁也应该快到了,正好开国公府的桃符还没写,今夜赶巧除夕,三娘的字又好看,等翁翁回来,明年的桃符也还由你与翁翁一同写吧。 都什么时候了!萧幼清斥道,冷冷看着兄长。 萧云泽不慌不忙的坐下,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我知道,但凡宗亲被关押到宗正寺,都不会是什么容易解决的事。知道事态紧急的人仍旧神色轻松道:但翁翁回来就不一样了,别忘了,大宋的江山,是谁家打下来的! 住口! 我说的不对吗?萧云泽也沉下脸,陛下疑心这个疑心那个,分了萧家的兵权不说,还把翁翁派到那西南苦寒之地,想当初太宗在世时,都要敬翁翁三分。 说话间,府外传来一阵蹄踏的声响,声听后没多久,门口的厮儿就跑入内通传。 家主回来了! 大门口,隆德开国公萧怀德跳下马,将头盔取下扔给了身侧的厮儿。 速去取我的公服来! 是。 萧幼清便急匆匆的赶到东院,刚入院便急切的追问着刚从房间出来的女使,翁翁呢? 回姑娘,在更衣。 除夕夜就在今日,过了除夕楚王若还未从宗正寺出来,就真的失去了出班外廷的机会。 萧幼清跨入房中,隔着屏风。 翁翁知道楚王被陛下关进了宗正寺吗?与祖父有一年未见,就连她出嫁那日,萧怀德也没有回来,只是寄了家书。 如今祖父才刚归家,萧幼清与之说的第一话却并不是问候。 在驿站歇脚的时候你二叔就已经传了信给我,否则老夫这把老骨头又如何会连夜奔回来呢,不过边将归京,我一会儿还得去见陛下。 萧怀德脱下盔甲换上紫色的公服,正了正帕头从屏风后走出,准备出门,瞧了一眼身着命妇服的孙女后只是从旁而过,并未多言,此举,略显凉薄。 萧幼清转身哽塞道:求翁翁救救楚王。 随即,身后传来跪地以及哀求之声,令萧怀德一惊,止步回身看着萧幼清,睁着双目颤道:二十一年,你与你母亲一样,固执的不肯低头,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一个求字。 萧怀德冷冷的站定,负手俯视,极为冷漠道:他是国家亲王,自有宗正寺来管,我不过是个外姓臣子,又如何能插手,他是官家的亲骨肉,即便关入宗正寺,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现在磨一磨性子也好。 萧幼清磕下头,那不是磨性子,宗正寺意味什么,翁翁不会不知道! 萧幼清为萧家的幼女,自幼受宠,萧怀德不忍,走上前将她扶起,很是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就算你不求我,凭他是我们萧家看中的楚王,我也会救他的。 她是孙儿的夫君! 萧怀德楞住,白眉微动,看着孙女红润的双眸,伸手捋顺了她额前凌乱的发梢,慈爱道:他娶了你,不亏。随后转身离去。 文德殿内,赵王满心欢喜的收起皇帝御笔亲书的纸桃符,爹爹,儿还想求一副。 哦,我怎么不知道,我家三郎的潜邸有两扇大门? 不是的爹爹,儿这副卫允盛似乎有些难以开口,是替六郎求的。 皇帝和善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朕怎么不知道,你与楚王也走的近了? 爹爹陛下,楚王是臣的手足,臣日后的妻族也是楚王的母族,这除夕夜,家家书桃符促膝欢聚守岁,六郎他一个人呆在宗正寺,臣这个做哥哥的如何能够忍心,弟弟受苦却视而不见? 说完,赵王走到皇帝的案桌前跪下,臣不怕陛下责罚,儿只怕,爹爹与六哥会因此伤了父子之情。 皇帝阴沉着脸,摩挲着搁在椅子上的手,你先下去吧,此事,不许再提,也不许对外人言。 爹爹!卫允盛抬起头。 下去吧。 赵王只得皱着眉点头,是。 还有!皇帝复叫住赵王,抬头凝道:你出廷之事,再缓缓吧。 皇帝此言,令赵王大惊,爹爹 天子不怒自威,退下! 赵王走后,文德殿的偏殿空空荡荡,旁侧只有一个老宦臣,皇帝按着自己的额头,沙哑的唤道:赵家哥哥。 赵慈走近,小人在。 朕这个皇帝,太难了太难了。 陛下文治武功,稳定了内政,又开疆扩土,其政绩是远超太宗。 可是朕的儿子一个个都想争这个位子,而朕的臣子,都在奉承,巴结他们,你说,大郎为什么要离间我跟六郎呢,六郎是个老实的孩子,可也是个倔孩子。 陛下觉得是太子殿下所为吗?赵慈看着皇帝道。 朕不希望是他,可朕不希望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是储君了,朕给了他中书,让他坐稳了这个太子之位,他还有什么不满? 陛下既然知道六王是冤枉的,为什么 朕和太子一样,不希望他出廷,也不希望萧家扶持他,可是 你不要拦我! 陈侍郎莫要冲动,这事急躁不得,得好好说才行。 我到要看看,这天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个小黄门匆匆跑入内通报,陛下,吕内翰与陈侍郎求见,陈侍郎他 让我进去,我要找陛下问个明白! 皇帝扶额坐正,让他们进来。 臣,请圣躬安。吕维见陈煜入了殿也依旧不改那怒脸,遂行礼的时候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御前注意礼节。 陈煜冷看其一眼,甩手,直直朝前逼问皇帝,陛下,楚王他到底所犯何罪,当庭杖责还不够,竟还要在这岁除之日关押至宗正寺?除夕夜,士庶之家都会围炉团坐在一起守岁。 上至天子下至庶民,皆如此,无论多忙碌,都会赶回家,这也是一年之中家人最为团圆的时候。 若陛下给不出一个合情的理由,那么臣,就算是丢了这顶帽子,也要替楚王讨一个公道! 皇帝坐在座位上,低头拉着脸,闷声道:卿,朕的家事,你也要管吗? 陈煜走近一步,挺直腰杆,家国天下事,敢问陛下,是何家事需要将人关进宗正寺,打个半死? 皇帝压制住怒火,声音低沉,当爹的管教息子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外臣在此指指点点! 哼,臣怎未见得陛下在六王幼时也如此用心呢? 啪!桌案被敲响,连茶盏内的水都震荡起了波纹。 皇帝直指绯袍,陈煜,你不要太放肆! 翰林学士吕维见君臣已经争得面红耳赤,看了一眼赵慈,只得到一个轻微的摇头,于是躬身上前,陛下息怒。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3) 陈侍郎也少说一句吧,事情还没有理清前,御前问话,乃是大不敬。 陈煜不再说话,只是瞪着皇帝,一副不惧死的模样。 吕维便接着道:陛下,楚王究竟所犯何事,您要如此重罚,宗子一旦关进宗正寺,图籍便要记上黑笔,此籍要跟楚王一生,那垂拱殿外的臣工,都在等陛下的消息。吕维指着文德殿正前的垂拱殿。 忤逆君父,是为不孝,勾结前朝罪人,等同谋反,这个理由,够吗?皇帝抬头,脸色阴沉的看着两个红袍老臣。 陈煜与吕维皆是心惊,勾结前朝罪人? 可六王是陛下登基之后大业二年所生,前朝之事早在陛下登基时就已经销毁卷宗,明令禁止不准议论,臣与李侍郎二人是六王之师,自六王出阁时就相随辅导,从未曾与其提及,六王如何能知前朝事,又如何勾结? 六王性情宽厚,纵然是贪玩了些,可不至于废了礼法,于君父之前,何敢忤逆? 起居郎呢?皇帝窝着火,眉头大皱,很是懊悔当初点了这两个老头为楚王府的僚属。 陛下,起居郎在殿外候着。 拿那日的笔录来。 是。 起居郎将平日记录言行的册子呈上。 二位卿,仔细瞧瞧吧! 陈煜三十岁才中本朝进士,前朝宫闱内事也不知情,看着起居郎的笔注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臣竟然不知道,一向爱玩的六王,竟也有治国之才,又冷笑道:难道这就是陛下的理由吗? 皇帝几乎是压着怒火,紧攥着扶椅上的拳头,你不知情,朕不怪你! 陈煜不知情,但吕维经太宗两朝,内斗之时明哲保身,此后加官一直入了读书人都梦寐以求的翰林院,他大惊的将陈煜拉扯退后,陛下,臣相信,这些不是六王所言,一定是背后有人教唆,六王还年轻,未经世事。吕维当即跪下,红着老眼,不知者不怪,陛下当初不也是这样与臣说的吗? 卿当年之事,与这个竖子所为如何能相提并论?吕维是个聪明人,懂得变通,这也是皇帝看重留用他的原因。 陛下错了... 陛下错了!与吕维温和文弱的声音不同,这道由外传入内的声音,中气十足。 陛下,隆德开国公求见。小黄门匆匆跑入内。 文德殿入内一个身着紫金的将领,胡须全白,然身材魁梧,气度非凡,令见者生畏。 皇帝见之,瞪圆双目。 吕维朝身后望去,拉了拉旁边的陈煜,小声道:开国公回来就应该无碍了。 既然开国公选了楚王,出了这样的事定然不会坐视不理,若开国公说的话都没有用,那么他们二人即使说破了天也是无用的,遂又朝皇帝行礼,陛下,隆德开国公千里迢迢归来,想是有话要说,臣等先行告退。 皇帝点头默许。 待人都离开后,皇帝从座上起身,趋步上前,一改先前的严肃,笑着脸迎道:四叔比预计到京的时间要早了不少,怎不事先派人通报,朕好派人去迎你。 萧怀德低头,旋即合上手,臣,请圣躬安。 四叔不必多礼,来人,赐座,看茶。皇帝上前弓腰托扶起他。 不用了,陛下,臣之所以清早赶来,是有事相求。 皇帝托在萧怀德双臂上的手突然僵住,旋即直起身背对,开国公也是来替楚王求情的吗? 若开国公是来替婿求情,别说朕不答应,就是宗正寺的宗法,也不会答应! 不!萧怀德否定,臣是来告诉陛下,陛下错了,大错特错! 第30章 克定厥家 朕错了?皇帝拉沉着脸,惩罚罪人,朕有什么错!旋即微眯双眼质疑道:还是因为,朕罚的是,你的孙婿? 萧怀德轻摇头,拱手道:楚王,他先是陛下之子,而后才是臣之婿,臣这次前来,所为的,是陛下的骨血。 陛下身为人主,应当心怀四海,如今却芥蒂着过去之事,纵然往事有锥心刺骨之痛,难道陛下就要因此疏离自己的骨肉吗?若传出,岂不让后世人耻笑。 陛下,胜者王,结局已定,往事已矣,太宗大行前的凄凉,陛下难道忘了吗?萧怀德苦劝。 使得皇帝猛然惊醒,旋即又很是无奈的冷笑道:朕从下定决心那一刻始,就已经成为了孤家寡人。 可是陛下,帅印已夺,如今便已不需要再如此了,陛下宠爱三王,不正是吗?六王也是您的亲骨肉,若没有当年之事,臣想,陛下最宠的应该是幼子吧,可六王有什么错呢,这一切都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他甚至都不能决定自己该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不逢时,何错之有啊! 萧怀德旋即低下头,伤感起来,臣长子四哥病逝那年,臣家中的男儿皆随陛下亲征,因为打了大胜仗凯旋,故忙于军府无暇顾及家中,臣之媳因伤心过度也由此随之去了,臣家未敢摆丧,臣与长子每每念起,都追悔莫及。 萧怀德抬起头,颤抖着身心,陛下,怎忍心啊! 萧怀德接连之话,勾起了皇帝的往事,皇帝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抬起手,此事,朕自有定夺,就不劳四叔费心了。 陛下... 朕有些乏了,来人,送隆德开国公回府,赏御酒一樽。 皇帝不肯回头,也没有大怒,想来是自己的这翻话触动了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皇帝是从刀尖上走过来的,孤家寡人最怕的,就是真的成为孤寡,作为曾经的帝师,太子太傅,萧怀德最清楚不过,臣,告退。 陛下,隆德公走了,晚上还有灯会,要歇息吗? 皇帝转过身,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红着双目,不了,朕想去寒香阁看看。 赵慈听着,眉头皱起,寒春香已经封了多年,这些年莫说是寒香阁,就连附近的几座阁楼都是空的,皇帝不曾踏足,也不让人去打扫,如今不知道积了多少灰土,那小人先差人过去打扫一番,陛下再过去? 不用了,朕就是去看看。 是。 皇帝登上玉撵,从文德殿入垂拱门进到内宫,寒香阁在内宫东旁,阁内的小院中已经被枯草覆盖,快要到人那般高了,上面覆盖着薄薄一层积雪,地面上的积雪开始消融,如今已近正月,离立春也不久了,青苔蔓延至路面,在这荒凉与破败中,那颗老红梅却独自绽放,为这孤寂添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皇帝不允许人跟着,他们都只得在阁外的大门口等候着。 小黄门看着今日的陛下有些反常,于是壮着胆子,都都知,今儿陛下是怎么了,这寒香阁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冬日里的风打在脸上如同刀割,内侍们纷纷搓手哈气以此取暖。 赵慈看着阁中,皇帝静立的孤影,颤了颤眸子,陛下,是想起了往事,当年二王死的时候,贤妃娘子就在这寒香阁内,自缢了。 贤妃娘子...是那个与先皇后殿下长得很像的燕王生母么? 赵慈点头,也不知陛下到底是思念皇后殿下,还是贤妃。 小人觉得是贤妃娘子? 赵慈回头,看着小黄门,并没有责怪他多嘴,何以见得? 若是思念皇后殿下,陛下去的应该是坤宁殿,或是召见太子殿下。 赵慈低下头一笑,这倒也是。 入宫前,他们告诉小人,君王寡爱,天家薄情,君王之宠,只在朝夕,即便再盛宠都要谨言慎行。 赵慈端着双手,抬起头凝视着寒香阁内孤立的皇帝,像是明白什么一样,长叹息,不是帝王薄情,而是那张椅子,容不下深情之人。 可小人觉得,若是有心,便不会如此,若是如此,便说明,其心,还不够。 赵慈仍只是浅浅一笑,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小黄门是赵慈收养的义子,入宫前是个可怜的孩子,赵慈见他乖巧机灵,便带在了身边,他又叹道:世间总有两难之事,取舍间,最难的不是取,而是得到后的舍,能做到两全的,又有多少啊。 既然近处不能求全,那么何不舍近求远,无非是路难了些,多了些凶险,成则成,败则,不悔。 赵慈楞看向小黄门,年纪不大,倒是见解独特。旋即呼了一口气,行了,咱呀就别在这背后嚼舌根了,今儿个除夕,去看看尚食局准备的膳食好了没有,若没好,便催催。 是。 隆德开国公府。 这都快两个时辰了,翁翁怎么还不回来。萧云泽蹲在炭盆前,捣腾着烧得火红的火炭,今夜是除夕,家家户户都会团聚在一起守岁,今年翁翁好不容易回来了,陛下该不会是将翁翁留在了大内吧... 三娘怎么不说话?萧云泽看着一言不发的妹妹,有翁翁在,妹夫不会有事的,太宗只有陛下这一单脉血脉,陛下又只有三个儿子,想来是在气头上才会如此,等陛下气消了,自然就会将人给放了的,三娘又何必如此担心呢。 哥哥知道什么?萧幼清睁开眼,冷冷看着,哥哥什么都不知道。 萧显荣幼子病夭后,便将所有宠爱都集在了萧云泽身上,即便平日里严肃,可也将其保护的极好,只是萧云泽自己未曾发觉,还经常怨其严厉。 我... 家主回府了! 翁翁回来了。萧云泽放下手中的铜夹起身。 陛下说什么了?可有要放楚王出宗正寺?萧幼清赶上前,心急道。 看着孙女极少见的慌乱,萧怀德轻摇头。 连翁翁都没有办法吗? 陛下只说他自有定夺,不过没有发怒,依我对陛下的了解,此事应该有转机...萧怀德的话还未说完,萧幼清就准备转身离去,今夜除夕,你要上哪儿去? 宗正寺! 今日岁除日的东京,被乌云所笼罩着,一直到大内暮鼓敲响,天边仍旧是一片阴沉,宫门下钥的最后一刻,紫绯绿青各色公服的官员纷纷从大内各个城门口一路小跑赶出,生怕误了时间出不去宫门。 咚咚!咚咚! 酉时至! 宗正寺关押的小院里突然来了一群人。 这是尚食局准备的屠苏酒与角子,陛下特命小人给六王送来。 卫桓想爬下床谢恩,赵慈连忙走近,哎哟,小祖宗,您都这样了,何苦呢。 萧幼清在旁侧,将卫桓制止,起身道:赵都知,我代王爷谢陛下,隆恩。 入内内省的都都知亲自传旨,萧幼清猜想此事应该是有转机了。 赵慈挥了挥手,几个内侍黄门将酒与角子放下后退出了房间,小人,还有几句话要转达,王妃您... 果不其然,萧幼清点头离去,好。 门关上,赵慈扭过头一脸心疼道:六王这是何苦呢,只要您向陛下低低头,不就没事了吗,陛下是个倔脾气,您也是个倔脾气。 赵翁,陛下他有什么话? 赵慈长叹一声,陛下让小人来问六王,那些话,究竟是不是六王自己的意思? 卫桓抬起头,双目通红,突然失声笑道:呵...陛下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还要来问我呢? 赵慈看了看窗边,旋即走近,俯下身小声道:陛下觉得是太子所为,但是太子是储副,有中书帮衬,陛下就...只能委屈您,以此来安抚太子,是不想让朝廷再生动荡。 陛下以为纵容,就能平息所有吗? 眼下,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卫桓摸了摸两边眼角,柔声道:赵翁。 哎。 我想吃角子。 赵慈回头,看着桌上的角子,这角子从大内端过来都凉了,六王起身吧,楚王府还另备了屠苏酒与角子,是贵妃娘子送的。 入夜,万家灯火,一架马车从延佑坊的宗正寺驶出。 今夜是除夕,开国公回京,姐姐不回家么? 今日清晨王爷睡着的时候,妾已经回过家了。 她趴在车厢里的被子上,抬头瞧了瞧萧幼清,姐姐回去,可是为了我,若如此,今夜守岁,姐姐大不可不必... 王爷就这么想赶妾走?萧幼清撇头时,见楚王一头汗水,好转的脸色又白了些许,她便起身查探,可是伤口疼得厉害? 不碍事。她想要遮掩。 这伤口都这样了,王爷还说不碍事? 被打三十大板,不都得这样吗,她将被子重新盖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姐姐还是别看了! 王爷昨夜这药,还是妾给上的呢,一会儿换药,王爷敢让祁内侍替您? 再说,如今旧城门已经关了,妾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难道王爷要让妾露宿街头不成? 不是卫桓重新趴下,缓和下来,幽幽道:就算姐姐对我这么好,我也仍旧不会改变主意。 撵被子的手突然一僵,萧幼清将手收回,妾知道。 我不想变成孤家寡人,不想变成残害手足的命短之人,不想死...所以我放你走,你还有选择,至少,赌赢的机会会 妾不会走的。 我不明白。卫桓十分不解的质疑道:我这样的人,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你既然改变不了我,为何要留下来?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4) 是,无论妾做什么,终究都敌不过柳姑娘的一句话,对么? 姐姐这话...卫桓撑起半个脑袋,扭过头与她对视,车内烛火微暗,衬着眸中点点星光,时而亮,时而暗,是什么意思? 吁! 王爷,王妃,到家了。 妾扶王爷起来。 卫桓一把握住萧幼清伸过来的手,姐姐还没回答我。 萧幼清微睁着双眸,王爷真的想知道吗?欲伸手抚上楚王的脸颊时。 卫桓却将头撇开,像是逃离,算了,我累了。 萧幼清将悬在半空的手放下,小心翼翼的扶起楚王,马车旁早早就等候了一干人从府内出来的仆从。 二人一路上不相顾,也无言,只有宫女与女使们在底下的窃窃私语。 小六子心疼的看着主子,大氅包裹的中衣后背血迹斑斑,他将眉毛扭做一团,这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回来就... 阿郎这伤口,要不要叫孙太医过来? 卫桓极力的摇头,今夜是除夕,孙太医一年都在翰林医官院忙碌,难得到了年尾,就不要去打扰人家团圆了。 看着楚王痛苦的神情,萧幼清轻声吩咐道:你扶王爷好好躺下,勿要沾水,我去取药,一会儿过来给王爷换药。 是。 萧幼清走后不久,卫桓就听见身旁传来小声的抽泣,遂很是无耐的回过头,我这儿还没死呢! 阿郎不知道,阿郎走后王妃回来发现不对劲,就一直逼问,可奴婢哪知道啊,之后赵王来了,说您被陛下庭杖,还关进了宗正寺,王妃脸色都白了,就直冲冲的闯进大内去了。 小六子的话令的楚王第一反应便是萧幼清在日落后闯入了大内。 日落那会儿子是她挨板子昏厥的时刻,她怔的抬头,眨了眨眼睛,心里思道:闯进宫的吗昨夜是在宗正寺苏醒的,原来一路上熟悉的味道,是她啊。 第31章 克定厥家 随后她才想起还有个赵王,于是迟疑的看着小六子,问道:赵王? 小六子连忙点头,是啊,是赵王亲自来报的信呢,大娘子吩咐奴婢看家,奴婢只好差人出去打听,才知道今日城门刚开隆德开国公就回来了东京,回了趟家卸下盔甲才骑马赶入大内,阿郎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开国公会提前回来? 卫桓将头埋回枕头内,喃喃道:难怪今日清早醒来没有看见她。枕头内眉目紧锁,深深颤笑,明明在意料之中,可是听到时,为什么还是会感到意外! 阿郎可把奴婢吓坏了。 她又问道:昭华阁那边呢? 小六子摇摇头,贵妃娘子那边没有消息,康宁公主倒是差人来打探了,孙太医事后都给报了平安,这不,还送了角子过来。 我这么折腾一番,怕是把娘与阿姊吓得不轻吧。 虽说陛下这么些年来一直不管不顾也不问的,但是这般重的责罚还真是头一遭,吓坏奴婢了。小六子皱眉说着自己都觉得疼,这次的事情,奴婢总算看明白了,楚王妃她,是真的在意阿郎,奴婢侍奉阿郎这么多年,大内什么样的人没看过,这打心底的担忧与喜欢啊,是装不出来的。 小六子站在一旁躬身看着她,反问道:阿郎总说王妃图什么,可是,阿郎又图什么呢?不等楚王说话,小六子便又紧接道:阿郎时冷时热,拿了,不敢拿太紧,可是呢又不想松开,所以阿郎大抵,也是不舍的吧。 小六子自幼一直跟在她左右,楚王妃嫁入王府时常会与主子在一起,他便隔着跟在后面尽其本分,旁观者,能将这些看得更为清楚与透彻。 卫桓撑起自己,想要辩解什么,只听见房门开合的声音,小六子便向后退了几步,躬身道:奴婢先告退。 等等。萧幼清叫住他。 大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将案桌抬到王爷的榻前来。 是。小六子出去叫进来一个厮儿,与他一起将一张案桌抬到了楚王榻前,也不问楚王妃要做什么。 奴婢告退。 你要做什么?卫桓不明其意。 王爷先躺下,妾给你换药。萧幼清从喜秋手中接过热水,你也下去吧,守在门口。 是。 萧幼清拿过两件干净的中单,王爷的单衣,是自己解呢还是妾... 本王自己来。 马车颠簸,尽管她十分的小心,可抬上抬下终究难免磕碰到,伤口裂开,萧幼清接过染红的单衣,双手微颤,突然觉得父子之情薄如纸,自己的亲儿子,皇帝还真是心狠的下得去手。 卫桓见萧幼清紧凑着眉角,又想起了刚刚小六子的话,还没等萧幼清问疼,姐姐别担心,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伤我躺个几日也就好了,不打紧。 萧幼清俯下身,拧干热水里的绢巾,几乎是秉着呼吸,小心翼翼的擦拭伤口,动作轻柔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手重弄疼了她,最后外敷止痛的伤药。 瞥见楚王额头上的汗珠,面白如雪,双唇也无血色,便也能猜到如何之疼,离子时还有一些时辰。 卫桓轻呼一口气,侧头看了看桌案上横放的桃木板,所以姐姐是想让我书一副桃符吗? 是,妾问过祁内侍了,楚王府的年,会放下人归家团聚,但王爷自己是从来不过的。 没有旨意,我不能留在娘身边,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好过的。 王爷这定义,是自己给下的,所以忽略了身边那些关心你的人。萧幼清在砚台上注入些许清水开始研墨。 关心我的人,可我又能回报什么呢?卫桓眨了眨眼,随后直看向她。 她们不求回报。她将笔递到楚王跟前。 卫桓接过笔,用另外一只手吃力的撑起,十二月的桃符市上可以买到一大把,我如今都这样了,姐姐还真会为难我。 萧幼清走上前去,小心的搀扶起她,王爷自己说的,王爷是楚王府的主人,岁除日总要讨个彩头。她忽然低头凝视,这也是妾,嫁入王府陪王爷过的第一个年。 卫桓并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发自内心的浅笑,沾了沾墨问道:写什么? 凭王爷。 她便想也没有想的就玩笑道:左书神荼,右书郁垒? 萧幼清挑了挑眉头,那妾还不如去桃符市上买一副。 不是姐姐说任凭我写的吗?卫桓便爽朗的笑着先将横批写了。 横批固定文字,为,顺天行化。写完后又提笔凝神了许久,突然亮眼道:哎,想到了。 新年纳余庆,后蜀皇帝为自己寝宫门前写的桃符,我在四川成都府的时候,见的最多的是锦竹年画,西蜀的喧嚣繁华可与东京相比。只写了右半她便将笔递过,嘉节号长春,这一句,就由姐姐来写完吧。 萧幼清呆愣了许久,迟迟不肯接笔,凝神那桃木上的墨字,原来王爷写的,是魏碑,倒是妾这一手字,显得班门弄斧了。 纵然相似,但却不同,故没有高低之分,写字画画,我凭的不是兴趣。她将笔塞入萧幼清手中,怎么说你也是楚王府的女主人,这另一半理应由你来写。她便将身子挪了挪,腾出地来。 萧幼清握正竹笔,正书另一半桃符,卫桓便又道:蜀中的山水,也是东京城所无法拥有的,若有机会,我带姐姐去看好不好? 不经意间的话,使握笔人的手微颤,如同心颤,将那原本写的极好的字写皱了一笔,卫桓见状便勾嘴笑道:难道没人告诉楚王妃,写字的时候要专心吗? 萧幼清轻轻佻起眉头,看来,要重新写一副桃符... 这倒不必!她挪了挪身子,凑到萧幼清身后,旋即跪直身子,弓腰将她圈在了怀中,覆上握笔的手,就这样搭握着一边书写剩下的几个字,更顺势覆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姐姐的字,功力在我之上,只是姐姐的心,不在此。 楚王突然来的举动与触碰,使得萧幼清原本平静的心惊起了波澜,她楞的抬头,看着楚王专注的侧脸。 姐姐的手还是这么冷,上回的炉子呢,姐姐没有用吗?萧幼清出身勋贵,如今又是楚王妃,怎会缺一只手炉,那个炉子可是我从四川带回来的,上面所刻,是我亲手,别人都没有呢。 她抓着萧幼清的手将笔放下,回过头,楞眨了眨眼睛,姐姐为何这样看着我? 姐姐该不是觉得那炉子是我随手塞的,用完便扔了吧? 萧幼清只是轻轻摇头,卫桓便起身朝外道:六子! 小六子推门而入,阿郎,奴婢在呢。 去将这桃符钉好。 小六子看着一半魏碑,一半柳骨,笑眯眯道:不愧是阿郎与大娘子,就是那桃符市上大家写的,都没有这般齐整好看。 她抓起案上的折揲扇向小六子扔去,去去去,干你的活去! 嘿,阿郎这扇子?小六子抱着桃木板,低头瞧了瞧怀里这把特殊的扇子。 赏你了! 主仆打笑间,隐约见到楚王妃也笑了,小六子便将扇子揣到腰间,那这扇子奴婢可拿走了,到时候阿郎可别问我要。 打赏一把扇子,连问了几次,萧幼清看出端倪,插口道:这扇子,有什么特别吗? 小六子瞟了一眼主子,旋即朝萧幼清道:阿郎这扇子是故人所赠,喜爱的很,平时从不离身。 故人? 与其说是故人,不如说是旧人,旧人自是不会哭的,但如今喜见新人笑,阿郎总算是苦尽甘来。 最近,你倒是卖我卖的挺勤,扇子还我。 哎,君子怎能言而无信,阿郎送出去的礼,怎么还有要回来的道理,奴婢不给,奴婢告退。 平日我纵容他纵容惯了。 王爷怎知道,旧人会不会哭呢,又如何知,新人是真的笑。 卫桓怔住,旋即颤笑,什么旧人新人... 王爷有时候,特别喜欢装糊涂,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故意的,王爷不愿解释,那妾就当王爷是故意的吧。 她本想替自己争辩一番,只听得萧幼清又问道:王爷还记得大朝会那夜吗?说罢,萧幼清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脸庞。 就是那天本王给了你一只炉子。 萧幼清不满意的纠正,语气略冷,晚上! 卫桓愣了愣。 王爷说太子当下是储君,日后就一定会成为储君吗... 这... 王爷还说,王爷如今是亲王,日后,就说不定了。 住口! 萧幼清抬起头,这可是王爷自己说的,王爷难道忘了吗? 所以你就抱着这个妄想,我不让你走的时候你要走,现在我放你走,你又不肯走。 妾为什么想要走,真的是妾抱着这个妄想吗? 萧幼清想要走,是想让楚王府回归宁静,如今不想走了,是因为楚王府已经彻底避不开污浊,离了萧家的楚王,孤立无援。 什么都不用说了,先前的不过是气话,楚王府僚属不大不小也有数十人,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抉择,而害了这些不相干的人。 至少她如果没有参与党政,新帝继位,国家仍旧需要运作,聪明的帝王便不会轻易动那些臣工,你说我是妇人之仁也好,总之,我心意已决。 骗不过的,是眼底闪过的一丝害怕,萧幼清终究不是她,不能设身处地从她的角度去想,也许是皇帝父亲的冷漠以及两位兄长的狠心让她看不到希望。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炮仗升天的炸响。 子时正! 萧幼清呼了一口气,放下所有,缓和道:新年了,祝王爷福寿安康。 她从榻上再次爬起,寻着自己的靴子,福寿就算了,活的越久,看的就越多、越透彻,未必是件好事。她又笑了笑,不过命短的一般都是帝王。 这话好像也不对,说反了,是帝王都薄命,你既希望我福寿,还将我往那儿推? 命数,是天定的。萧幼清扶着她起身,将一件狐裘披在她肩上。 卫桓摇头,错了,命数,从来都不是天定,而是人定,姐姐此般言论,可是信佛? 萧幼清点头,原先妾是不信的,但是母亲信,母亲逝去后妾便开始信了。 萧幼清扶着她出到庭院,东京城的上空被焰火所发的光芒笼罩,万家灯火的小院里,百姓围炉而坐,不乏有衣着华丽的男子抱着穿着新衣裳的男孩,扎着总角的孩童们也停下追逐打闹纷纷抬头,眼里充满着星光,万丈光芒下,一片祥和。 焰火与鞭炮齐鸣间,只听见楚王独自一人喃喃自语,先太子的策论如果能被采纳,大宋将比现在繁华千倍! 将楚王安置好,趁着围炉赏焰火,萧幼清回到寝屋内翻寻。 姑娘在找什么? 你有看见大朝会那日我带回来的手炉吗?红色的 那手炉姑娘不是嫌弃不好看吗? 萧幼清皱起眉头,我以为,那只是她随手塞过来的一个炉子。 喜春抿着嘴点点头,原来是姑爷送的,那手炉外的绒裹是普通了些,姑娘扔给奴后,奴便拆开看了,是赤铜炉,雕花也不是宫里的式样,虽粗糙了些,可上面的字是极好看的。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5) 对了,我是给了你。萧幼清起身看着喜春,担忧道:你没把它扔了吧? 哪儿能呀,姑娘莫急,炉子还在。 喜春到库房将那藏在柜子里洗净了的手炉找出,双手奉到萧幼清跟前,这么好的炉子,我说姑娘怎么就舍得扔到库房吃灰。 萧幼清双手握着铜炉,见炉底用魏碑刻了七个极工整的字,式微,式微,胡不归。 第32章 克定厥家 建平八年冬,正月初一大朝,群臣汇聚大庆殿恭贺天子新年。 五更击鼓,大内传来洪亮的钟声,此时天还未亮,皇城司按部就班,执铁牌的军士取奉钥匙赶往各大城门口。 待日升,两道一样的诏书从门下省出台,一份由通事舍人手持登至宣德楼城门,一份由外诸司官员拿着赶到旧城朱雀门城楼上。 通事舍人从城楼上自上而下高声宣读,门下,建平八年正月一日年节,放关扑三日,旧城不闭,自由出入,勿复盘查! 历代规矩,凡国有大庆皆设大宴,大朝会已于去年冬至完毕,今年正月的大朝便只剩下了大宴,天子在大庆殿宴请群臣。 今日的御宴,王爷还去么? 她趴在榻上,隔着帐帘,只看得见镜台前女子梳妆的模糊身影,抬头眨了眨眼,姐姐希望我去么? 楚王的反问叫萧幼清为难,按规矩,楚王是亲王,国家大宴亲王怎能缺席,缺席便也证实了昨日宗正寺的那一遭,对于人心所向是极大的不利,若去,她现在有伤在身,身体极为虚弱,行动也不方便,那宴上也少不了赐酒。 卫桓当然看得出她的犹豫,便撑起身子,我想洗个澡再去。 但我去,只是因为不想让娘与阿姊担心。 萧幼清起身走回榻前,卷帘道:妾知道,但王爷这伤沾不得水,且忍耐些时日,好吗? 卫桓皱着眉头,瞧着昨夜就已经备好的公服与玉带,那劳烦姐姐,替本王更衣。 宗正寺的一遭,换来了楚王主动,萧幼清躬身将其扶起,看着她的唇色仍旧有些发白,轻轻拢起眉毛,身子还虚吗,要不,别去了 卫桓抬头,瞥见楚王妃皱眉担忧之容,下意识的伸手过去,大拇指轻贴眉角,试图抚顺,姐姐老是皱眉,不好看。 正因为都是女子,才可如此肆无忌惮,正因为是女子,才会如此温柔心细,正因为是女子,才可一步步靠近,毫无顾虑。 止住了表面的慌张,却止不住心跳的加快,可以遮掩的是神情,不可遮掩的是情动,镇住了惊涛骇浪,却挡不住这小心的涟漪。 萧幼清撇头,抽开身,除了拿来几件厚实的衣服外手中还多拿了一件男子所穿的褙子, 卫桓眉毛皱起,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将自己包裹得厚实,春节的大宴都在大庆殿,有炭盆取暖的。 天凉,公服宽大,里面多穿些衣裳总没坏处。 纵然嘴上不愿意,但却并未拒绝她替她其穿上。 褙子领缘有绣花,公服为圆领,穿上后能够露出领缘,这绣花,好生精致。卫桓对着铜镜弯腰,盯着自己的颈间,姐姐亲手绣的? 萧幼清不做声,也不理会她,埋头整理衣物。 姐姐不说,那我可脱了。 是,妾闲的无聊,便就绣了它,王爷若是不喜欢,就将她脱了还予妾。说罢,萧幼清又坐起,做势要解楚王的衣服。 这是男子的样式,又是姐姐亲手绣的,本王自然要好好穿着,姐姐既然给我了,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卫桓不予,便一步后退,不给萧幼清碰到的机会。 王爷伤好着了? 卫桓下意识摸了摸腰后,不敢往下,呀,姐姐不说,我都不记得它还疼着呢。 受刑才过去一天,楚王便能下地走动,孙太医的医术,就是医官院的正医官使也当得。 孙太医的医术固然高超,可若不是我在蜀中勤习武艺,底子好,怕是现在还是昏着的呢! 勤习武艺?萧幼清质疑道。 击鞠总要骑马,可不就是练了骑术吗,一样的一样的。突然身体感到一阵乏力,连声音也逐渐微弱下去,她便撑向桌子。 民间传成都郡王不着调、好玩乐,都在此时都被她自己说了出来。 明明伤还没好,逞什么强。 卫桓依旧脸色苍白,难得如今有人可以说说话,再闷着,难受。 萧幼清上前搀扶着她,妾扶王爷趴一会儿吧。 喜秋。 姑娘。 让她们进来。 是。 门外一早就候着不少女使了,端着两碗漱口的浓茶,以及热水,只待吩咐入内。 王爷,王妃,用不用传早膳? 疼的厉害,我吃不下,就省了我的吧。 喜秋看了一眼楚王,又看着萧幼清。 不行,王爷要不吃早膳,妾可要将衣服收回了。 公服里内衬的褙子极为合身,卫桓扒拉着袖口,上面还散着淡淡的清香,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给我绣过衣服,我饿了,想喝粥。 厨房熬了粥,奴去叫他们传膳。 正月初一春宴大朝,凡监司、帅、守皆赴大庆殿参加正旦大宴,诸乡贡进士与诸道各州府进奏的官员也都会参加。 赐宴是国家最高统治者给予官员的福利,亦是拉拢臣工增进情感的利器,故而历朝历代,每逢重大节日必有大宴。 陛下还不算糊涂,六王可好些了? 师父,陈参军,本王无碍。 脸色都白了,还没事。 昨儿知道陛下放六王出了宗正寺本想去楚王府探望六王,知道六王妃一直在王爷身边后,下官便没有去打扰了。 劳烦陈参军记挂。 陛下跟前,下官等进言无果,实在惭愧。 师父何出此言,您二老昨日进宫本王都知道了,只是陈参军确实冲动了些。 下官可没有内翰这般好的耐性,下官也不全然是为了六王,食君俸禄,为君分忧,天子有错为臣不纠,岂非白食,何对的起自己寒窗苦读二十载,以及头上这顶帽子。 卫桓只是勾嘴轻轻将两位老师送走,两个绯色官袍一前一后走着,期间还传来拌嘴的声音,你这儿耿直性子迟早要惹祸上身的。 那像你一样畏畏缩缩?我怕早成人家砧板上的肉了。 你那两位老师,一个性子沉稳一个性子急躁。 姐姐可看出什么来了? 吕内翰是当世大家,两朝元老,在朝中颇有声望,与陛下的心腹周内翰是世交,但此人心思深沉,难以捉摸,这个陈侍郎倒是心中敞亮,只是性子还要磨一磨。 我问的不是这个。 萧幼清当然知道,王爷的驭人之术?她浅笑道:还需向陛下学习呢。 大庆殿前的钟鼓楼传来钟鼓声,钟声覆盖了殿前的嘈杂,也盖住了人趋步上前的声音,直到话音出现,贺楚王,新春大吉。 这位是?萧幼清见人贡生打扮,应该是地方新进的举人。 江陵解元梁文傅,拜见楚王妃。 江陵...听到地名,又见楚王紧凑着眉角,萧幼清深思,这人应该与揽月楼的柳氏有什么关系吧。 卫桓抽出手,走到萧幼前身前,直直的看着梁文傅,你故意跳开先至的正旦与我道上元安康,原来是一早就知道了? 只是王爷并未在意下官这不经意的提醒,下官还以为以王爷的心细能够察觉呢,不过就算是察觉了,下官猜想,王爷的选择还是一样的。说罢梁文傅又看向楚王身后的楚王妃,旋即朝楚王浅笑,合手躬身道:比起利用,楚王,当仁不让。 卫桓半眯着双眼,本王还是那句话... 下官不会负她,下官寒门出身,没有王爷这样的门第顾及,待高中,下官必,三媒六聘,娶她为妻。 卫桓挪着步子慢慢走近梁文傅,站定他身侧,沉声道:记住你今日的话,你若做不到,本王,必让你,不得好死! 这话说给别人听,应当没有几个人会在意,但是下官会一直记在心里的,希望下官能活到楚王爷,入主东宫那一日。 我想,你应该看不到那天了。 楚王的话里有两种意思,梁文傅不但不惧,还依旧谈笑风生,下官不知,楚王爷您是真的不想入主东宫,还是您不想让我活着呢? 不等楚王回话,他又道:我想,您大概是不会让我死的吧,那就当您是不想入主东宫,对那大位真的没有兴趣,我也好给太子殿下,有个交待。 四下除了远处的楚王妃再无他人,见楚王听到此话仍是冷眼相对的扭头走过,他便放大了声音道:楚王,善妒是妇人之举,而非君子所为,您不争取,或者半途而废,就怨不得别人了,对人如此,对事还要如此吗? 用不着你提醒!卫桓转并未过身。 结局是什么,您已经体验了一次,难道还想体验第二次吗? 楚王没有答覆他,他也知道得不到答覆,只是说完微微躬身就往大庆殿赶去了。 萧幼清站在一边,只见举人脸色一直如常,楚王在问话,她不敢靠近,直到人走后她才上前搀扶。 萧幼清看着楚王,揣测道:他是柳姑娘的心上人? 卫桓点头,我与他比...终究半分不如。 不如,是因为女子眼里的十分有九分都看向了他,纵使再好,看不见又有什么用呢,王爷何必执着于过去。 那在姐姐眼里... 我不认识他,亦不曾见过,眼里所看到的十分...萧幼清将看着大庆殿的视线转到楚王身上,全都在这儿了。 与之动容的眼神对峙,使得卫桓滞了片刻。 匡!随着旁侧的钟鼓楼传来洪亮的钟声,将这份沉寂打破,率先败下阵来的人旋即用一抹笑搪塞过去,什么十分九分,又不是学算术。 第33章 克定厥家 元辰一大早,百官们早早就入了宫等候,皇帝携亲眷室到宗庙祭祖,后至祭坛祭拜天地,替天下苍生求福,天子虔诚上香,祈百谷于上穹,愿天佑我大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百官齐聚大庆殿,殿口有着绿色公服的报时官手持笏板负责记时辰与报时,待钟鼓二楼声音接连敲响,官员于笏板记下两笔,高声道:酉时正! 太阳还未落山,文武百官们等候在大庆殿内,各局、司将菜品、点心、果脯一一上齐全。 圣驾至! 皇帝着朝服端持玉笏入殿,从众人中间缓缓走至御座前,跟随的金瓜武士身着银甲手持金锤,待皇帝坐好后位列在御座两侧。 两旁的文武百官起身离座,面对面缓步向前走至大殿中央,转身朝正北皇帝御座方向,横下手中的笏板举在头顶片刻,随后别入腰间,合双手至头顶,下跪稽首,齐呼道:贺,陛下千秋万岁。 得皇帝示意后,官员取出诏书宣读,门下,朕自而立之年上乘天命,下顺民心,至位十九载,无不兢业于民,勤治社稷,勿敢怠慢,大业初年,戎狄来犯,朕亲讨之,历十一载,得安边境,定江山永固,唯恐负祖宗基业,今尔岁整,天地之春,与民更始,望尔谨记君臣一体,忠君爱民,不负社稷,不负宗祖,功成名就,留垂青史。 众臣工再次俯首,臣等谨记! 至此,皇帝才抬手示意诸臣起身。 开宴! 赐酒。 皇太子率表群臣,走到大殿中央,举杯进贺,天地同春,贺陛下,万寿无疆。 太子有心了。 随后赵王也举杯走至中间,举杯至头顶,下跪贺道:臣,贺陛下新年,愿陛下与天同寿,江山永固。旋即将酒饮尽,又起身换了一杯酒复跪下,儿贺爹爹元辰大庆,愿爹爹福寿安康。 皇帝刚想抬手,旋即摸着胡子开怀大笑,还是我家三郎有心啊,来人,先行赏赐赵王簪花,千叶牡丹。 自开朝,各个阶层的男子流行簪花,喜爱更甚尤数士大夫,由此传进了宫中,于是赐簪花便成为了宫廷御宴的传统,官有大小,故花也有级别,赵王喜于眉梢,拜下谢恩,谢陛下! 宋人喜爱牡丹,因此皇帝赏赐的簪花多为牡丹花,又数千叶牡丹最为珍贵,只有皇帝与宗亲能够簪戴,所以拿来做赏赐的极少。 席间一个内侍小黄门悄悄走到楚王座后,六王,小人是赵都知的义子,奉陛下的口谕,六王身子不适就用敬酒了,好好调养身子即可。转达完话小黄门又道:大宴开始之前陛下命门下省的官员设位版的时候替您加了垫,本来是有旨意将赏赐都送往楚王府让您在家静养的,但是春宴极难得,这也是王爷从四川回来首次参加,陛下念及父子情份,便又收回了旨意。 好一个父子情分,楚王为之低头一笑,本王知道了,谢陛下,恩典。 那小人就先退下了。 小黄门走后,眼看赵王将要祝贺完毕,萧幼清看着楚王,王爷这个时候不宜饮酒,贺词还... 不等她的话说完,卫桓拾起桌前的一杯酒,撑着身子坐起,本王是国家的亲王,怎可失了礼数。 萧幼清皱眉,只好将她搀扶起,一个最讨厌礼数的人,却在此时倔言不想失了礼数。 妾扶王爷过去? 不用,本王也没那么娇弱。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6) 御座前,一名太监跑到皇帝旁侧,陛下,外诸司准备的赏赐已经送到了。 献礼后是颁行赏赐,皇帝点头,欲要开口时,见到下面席座间的楚王端酒起了身,于是皱着眉头看向赵慈,朕不是让你传话了吗? 小人已经让义子去转达了,六王他... 罢了。皇帝挥手。 楚王端起酒杯离座,为不露出破绽便放慢了脚步,只是勉强让自己走的如常,但杖责是于文德殿前当庭进行的,此消息又如何能够隐瞒得了,众臣工都心知肚明,中举的解元里也有知情的。 三十庭杖若偏差半分至腰间足矣毙命,楚王走至大殿中央,举杯缓缓跪下,作为臣子,臣贺陛下千秋万岁,永兴社稷。楚王饮尽杯中酒仍跪地不起,随后俯首,又道:作为人子,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恐此生,无以为报,只愿,自减寿命,以延父亲大人福寿,保天下百姓安宁。 从楚王吃力的恭贺开始,皇帝就从座上起身缓缓走下,至她跟前,凑拢小声道:自你出生,你连爹爹都不肯唤一句,朕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朕给你衣食无忧,许你荣华,你还有不满,你到底,皇帝微眯双眼,想要做什么? 父亲大人养育之恩,我自知无以为报,可是这一切,从来都没有人问过我,它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呢,从来!卫桓微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生父,没有一点慈爱在她,臣不想做什么,臣只想当一个闲散王爷。 皇帝皱眉,明了她的意思,你不想出廷任职?她的两个哥哥为此争的头破血流,而她,有隆德开国公的帮衬却仍旧还是退缩。 陛下让臣除夕夜回去,臣知道是顾及开国公,臣不懂政务,也不喜这些,惟愿以书作伴,若陛下还是不放心,臣愿,青灯古佛,终老。 皇帝直起身,突然大笑,群臣看向的目光纷纷表着疑惑。 陛下和楚王嘀咕什么呢? 看陛下眼睛都红了,该是楚王这番话触动了陛下的心吧,到底还是亲父子呀,斩不断的,血浓于水。 吕维总跟朕说,六郎聪明,好学问,勤读书,今日果然,皇帝朝众人笑了笑,年轻人多读书未有不好,可莫要学成了腐儒才好呀。 陛下所言,臣,谨记。 赵慈。 小人在。 千叶牡丹!皇帝伸出一只手。 赵慈将千叶牡丹呈上,皇帝抻了抻袖子捻起一束花,朝楚王道:六王抬起头来。 楚王抬头,皇帝躬腰亲手替其簪花,又让众臣目瞪。 看来楚王的这副模样是让陛下起了愧疚之心,因祸得福啊。 臣,谢陛下。 楚王容貌生的好,皇帝阅人无数,这还是头一次近距离的仔细瞧她,她的眸子里透着明亮,干净透彻,少有的一份柔和,这是太子与赵王都没有的。 但是这分柔和,皇帝并不喜欢,不管是真仁慈还是假仁义,她都像极了前朝的废太子。 一旁的的皇太子,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众人都为之贺喜的同时,只他是轻轻勾起嘴角,将手中的酒饮尽。 殿下风寒才好,酒还是少喝些吧。 太子将酒杯放下,转过头冷瞧了一眼身旁的妻,本宫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劳太子妃操心。 将花替其簪戴好,皇帝双手插在玉带上,十分满意的笑道:起身吧。 是。楚王俯首后旋即起身。 但是长跪使得她身子虚乏,连站起都很是吃力,撑着双腿勉强起身后,扔控制不住乏力所带来的头昏。 王爷。 好在萧幼清在楚王准备起身的时候就提前赶过来了,这才让楚王没有栽倒在地,而是依靠进了她的怀中。 皇帝轻轻佻眉,小声吩咐道:等簪花礼仪过后就带他回去好好歇息吧,余下的赏赐朕会命人宴后送到楚王府。 是,妇替王爷谢陛下体谅。 皇帝挥了挥手,转身走回御座。 礼乐官见皇帝落座,挥手示意奏乐,大殿响起正安之乐 乐起,皇帝便起身道:更始之节,普天同庆,吾与诸位共喜,先祖礼不可废,众卿皆有赏赐,以次序之。 于是内侍省的内侍按照等级,捧起数量不同的罗花与绢花,走到众臣工、举人以及亲王跟前。 赐花! 皇帝,亲王以及重臣皆由内侍省的宦官簪戴,而其他低级官员以及禁卫则只能自己簪戴,且花的数量按照官职品级递减。 亲王和宰臣同等,簪大花十八朵,栾枝花十朵,一直到品级最低的官员逐级递减,最次的仅只有两朵。 按照往年惯例,政事堂与枢密院的宰执皆由皇帝亲自替其簪花,以此来显示天子恩宠。而今年春宴的簪花,皇帝却只替还未出廷的楚王簪戴又格外赐花赵王,将已经出廷的太子以及心腹重臣冷落,就连往年只要参与大宴天子必会亲自替其簪花的隆德公,在今年也都落了空。 诸臣都觉得这是暗示,暗示天子要破太宗所定的规矩,让亲王也出廷掌职。 簪戴完毕便是谢恩,太宗朝时,官员只需在自己座位上顿首,而从本朝皇帝登基起,便规定了大宴上的所有谢恩,臣工都要离座走到殿庭中间朝天子稽首跪谢。 谢恩之后,楚王得了圣意先行离席。 殿下,妾离开一会儿。 皇太子瞧了一眼太子妃,又看着赵王旁座空着的方桌,抿了一口酒,你对本宫的弟弟,还真是上心啊。 殿下,妾自幼长在深宫,自娘娘去后,能语者几人?太子妃幼年丧母,便被抱入宫中养在太后膝下。 太子未答话,她便视为默许。 刚出大殿,卫桓便想伸手去扯头上所簪戴的罗花,萧幼清见状,轻轻制止,簪花是礼制,违者纠举,王爷就算不喜欢,也要等回了家再取。她又轻轻握着楚王的手,大内人多眼杂,且耐着些性子,好吗? 楚王妃眼里尽是温柔,连说话都是,便是有再大的气,如今也化作了云烟,好。 楚王爷请留步。 搀扶的二人被叫住,回过身,跟随的侍从退到两侧,她们才发现是太子妃的人,以及,太子妃。 太子妃殿下?萧幼清愣了愣。 殿下,臣... 都这样了,还逞强去行那不喜欢的礼做什么?这次太子妃的口吻有些严厉,还带着点点责问。 楚王微低下头,殿下公然离席,太子他... 此事,不用你操心,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旋即又朝楚王妃道:他性子倔,你也不拦着点? 不怪她的!楚王下意识的拦在萧幼清身前,是臣自己惹的祸,反连累了妻室。 太子妃长叹一口气,随之温和了下来,看到你二人同心,我便宽慰了不少,你如今已成了家,不再是一个人,往后做事要慎重些,三思而行,多为身旁的人想想。 臣,知道了。 随后太子妃的女史呈上一瓶伤药。 这是医官院治外伤的御药,东宫留着也无用。 臣,谢过太子妃殿下。 第34章 克定厥家 咩~咩~咩~咩~ 大宴散后,羊羔的叫声从大内延至楚王府。 正旦大庆,亲王、宰相、枢密使、使相同等,赐羊五只,米两石,面五石,米酒二斗。 臣谢... 六王先别急着言谢。内侍将赏赐的单子念完,旋即朝一旁退开。 宣读诏书的通事舍人手捧诏书走到了卫桓跟前。 先是迟疑了少许时间,随后萧幼清便扶着她跪下接旨。 门下,朕皇六子十二出阁,十七而冠,今以成人,朕观之,聪明世,足智谋,特命其出班外廷,上元过后即赴审官院考核,不得推辞。通事舍人宣读完毕后合起诏书走到楚王跟前。 楚王抬着头目瞪。 王爷,接旨吧。他又笑道:陛下还让我带话说,六王身子不适就不用特意进宫谢恩了。 卫桓将手举至头顶接过诏书,拜下道:臣,叩谢圣恩。 通事舍人微笑着将诏书放到楚王手中,又紧接着将人扶起,六王可是比三王还先得旨意出廷呢,说明陛下看重,下官在此先恭贺六王。 劳烦舍人走这一趟。 替陛下与王爷办事是下官做为人臣的本分,若无事,下官就先行回大内向陛下覆命。 六子,送送吴舍人。 是。 随后她又将诏书打开直愣愣的盯着宣麻纸上的墨字。 王爷不是不愿出廷吗,您和陛下到底说了什么? 本王出廷,不是姐姐所希望的吗?她将诏书合起,侧头看着萧幼清。 萧幼清眼里闪过一丝恍惚,王爷总是那么喜欢自以为,给人强加意图。 难道本王有说错? 彼一时,此一时。 正旦过后是立春,今年立春在正旦与元宵之间。 开封府的官署内,近邻各州县送来壮年春牛以供挑选。 殿下,所有品相好的春牛都在此了。 数头牛的头上都带着彩花,由主人牵持,等着被选中,以此来获得价值远超黄牛本身数倍的奖赏。 就它了。卫曙指着一头体型硕状,性格较温和的牛道:明日鞭春就用它吧,着人将其送到大内去。 是。 上元将至,山棚搭好了没有? 回殿下,已经搭好了,宣德楼前的大檩条也已经备好,只待上元节竖起了。 待这些节日过后,效力之人本宫通通都有赏。 殿下,平章事来了。 卫曙回过头,请到中堂去,先奉茶,本宫随后就到。 是。 开封府的衙门挨着官邸,卫曙任开封府尹,事忙时便住在官邸,除了去大内固定的晨醒与昏定,连东宫都极少回了。 翁翁前来,可是为陛下让楚王先赵王外班出廷一事? 平章事点头,诏书需由老夫盖章书名方能出台生效,词头所言,怕是陛下要重用楚王了。 赵王不能出廷这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楚王卫曙眉头紧蹙,我本以为爹爹仅仅是因为前朝的事不喜欢他,如今看来,我这个爹爹,就连我这个做儿子的都看不透了,这帝王权术,倒是可以学一学。 殿下,恕老臣多嘴,楚王,迟早是个祸患。 孙儿明白,有陈煜在审官院,老六那性子,不会一步就登天的,孙儿真正害怕的是...卫曙意味深长的看着外祖。 殿下若是害怕,趁其羽翼未丰,臣便替殿下除了这祸患! 不可,本宫是陛下的嫡长子,是这个国家的储君,登位名正言顺,暂且静待时机,毕竟,孙儿不想背负残害手足的骂名。 老臣明白了。 上元前一日,依照礼数,楚王妃携丈夫回开国公府探亲,开国公萧怀德自大朝回来如今还未返回军中。 书房中,已过花甲之年的开国公迎楚王上座。 大难不死,又得以从宗正寺完好的出来,还获得了出廷的机会,我,该感谢隆德公您么?在屋外是祖父与孙婿,而屋内则只有君臣。 六王该谢的,是六王妃,此,您应该知道的。 楚王低下头,突然勾嘴笑道:去年长夏,隆德公奔袭数百里来找我下棋,原来,早已经将我视为囊中之物了。话闭,她抬起头冷目凝视,面对一个手中沾染无数人鲜血的当世战神,丝毫没有惧怕之心。 下官还是那句话,开国公府没有异心,萧怀德也不会看错人。 但愿能,楚王起身,负手走至门口,浅笑道:如卿若愿。 臣这一生,从未打过败仗,这一次,也不会。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房外的光透过门窗洒进,打在她站定的靴子上,久久不曾离去。 这一次,上元过后老夫就要动身赶往西南边境,你母亲的忌日... 孙儿知道,边境军务繁杂,翁翁赶回已是不易。 萧怀德很是感叹,儿孙里懂事者莫过于萧幼清,心想若是个男儿,萧家便还可旺数十年,去金陵祖宅探望,就让你哥哥... 哥哥要参加今年的武举,回金陵也不是什么大事,孙儿可以自己去的。 萧怀德迟疑的看向远处一旁正被大舅子缠着聊天的楚王,按道理... 上元过后,官人就要去审官院,不出意应当会在二月出廷,届时政务缠身,我不想让她分心。 话虽如此,但你母亲一族,在大宋的地位只重不轻,楚王若能借此机会亲自去...萧怀德饶有深意的看着萧幼清,金陵离此也不算远,陪你去探亲的几日时间总还是可以挤出来的,再者,我朝官员皆有旬休,有三日足矣。 萧幼清摇摇头,还是不要麻烦她了,她素来不喜欢这种世家,金陵那边还是孙儿去打点。 萧怀德站定,挑起白眉,清儿 嗯?萧幼清也随着祖父站定。 有句话翁翁还是要提醒你。 翁翁请说。 楚王不似表面,帝王终究薄情,你要早做打算,切勿用情太深。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7) 祖父的提醒却让她为之一笑,这么多年过去,翁翁还是不了解孙儿,就像不了解娘一样。她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像在埋怨什么。 立春过后,元宵灯会从正月十四日就正式开始了,十四日一早,天子车架巡游五岳观,设宴赏赐群臣,正月十五便前往上清宫,并赐宴与群臣共饮,上元这几日御道两侧都聚集了各个阶层的人表演着歌舞百戏、奇术异能,人声沸鼎。 一直到正月十六日的大灯会,宣德楼上垂下黄边的布帘,正中间为皇帝的御座,设黄罗彩棚,御龙值武士挺直腰杆手持黄盖、掌扇,位列在御座的彩棚两旁。 宣德楼下有一座用枋木搭建的露台,露台的围栏用五彩锦绣包裹着,两旁并排站着头戴御赐簪花的禁军,警戒周围。 早膳时辰刚过,宣德门城楼下就聚满了人,几乎是人贴着人,使得警戒的禁军一个个铆足了劲才隔开一条路出来。 大内的钟楼传来晨钟之声,奏乐随之响起,头戴簪花的内侍卷起御座前悬挂的帘子,皇帝身着红袍起身走上前,天子亲临,万民稽首。 头戴小帽的皇帝从城楼上居高临下,俯瞰臣民,威严道:一元复始,大地回春,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金吾不禁夜,朕,与诸民同乐。 城楼下的百姓瞻仰天子,山呼万岁,齐刷刷跪道:陛下千秋万岁! 随后皇帝返回御座,内侍便将帘子放下,奏乐再次响起,宣德楼两旁的朵楼上各挂着一个一丈宽的大灯球,两旁的朵楼下,左阙旁是亲王以及宗室所在的彩棚帷幕,赵王,楚王,成王皆在,右阙的朵楼旁则是宰执等重臣以及宗室外戚家的彩棚帷幕,皇太子则同诸嫔妃与皇帝一起在宣德楼城楼上。 自太宗大行,宗室血脉逐渐凋零,就连原由宗子充任南班官如今都空无一人,遂除了天子外,几位王爷也遭众人相顾争看。 没有想到,今年成王的女儿沅陵县主也来了! 位在楚王右手边的彩棚,是成王一家的,沅陵县主前年的及笄礼可不亚于当朝公主呀,如今算来也已经到待嫁之龄了,不知这花,会落到哪位相公家。 能娶到成王的独女,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仕途自不用说... 你是看上了成王家随嫁的嫁妆吧? 我朝嫁娶,素重门第,能娶宗室女的人,又岂会缺那女子的嫁妆,没骨气! 那可说不准,自太.祖开科取士,榜下捉婿日盛,许那沅陵县主日后会嫁个登第的寒门士子呢。 众人惊回首,看道说话的人,纷纷点头,倒是极有这个可能! 左阙楼下,赵王过来寒暄了几句后离去,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合身的红色命妇常服出现,楚王哥哥可还记得我? 卫桓楞看了一眼,想了许久才迟疑道:靖柔? 哥哥还记得我呢! 你...长大了。卫桓盯着她,不禁觉得时间过得真快,都要让我快认不出了。 哥哥也是,前年沅陵及笄礼,也不见哥哥回来。沅陵县主说得埋怨。 卫桓微低下头,陛下有命,为人臣子,不得不听从。 楚王受仗刑之事,卫靖柔在成王府也有所听闻,于是关心道:伯父他...哥哥好些了吗? 不碍事。卫桓摇摇头。 王爷的不碍事,是只差点没醒过来么? 卫靖柔转过身,眼前一亮,看衣着便明了身份,遂朝萧幼清微福了福身子,见过嫂嫂。 沅陵县主客气了。 卫靖柔转身走到卫桓身侧,开着玩笑似的调侃道:以前大相国寺的长老到大内来说法,看到哥哥后,说哥哥是有福之人,说罢,她笑眯眯的瞥向萧幼清,哥哥果然是有福之人,嫂嫂长得这般好看,只怕晗晗.后就要在这温柔乡里出不来了。 咳咳...沅陵县主的一番话,让正在喝茶的楚王差点呛到吐出,那教书先生到底是如何教的,竟让你你一个小姑娘也不学好,口无遮拦! 沅陵说的是实话嘛,再说了,哥哥也只比沅陵大了半岁,还是说哥哥...卫靖柔俯身低下头,看着楚王饶有趣味的捂着嘴一笑,害羞了? 卫桓便起身,拉着卫靖柔往帷幕外走,灯会快开始了,赶紧回去。又皱眉道:看来是时候与四叔提议,挑个世家公子给你做夫婿,也好管管你。 哼,我才不要什么世家公子,我要嫁的,是金科状元! 卫桓听着停下脚步一怔,万一那状元郎三个都是又老又丑怎么办? 那...那我就再等三年! 卫桓只是摇着头,快些回去吧~于是将人送出彩棚。 第35章 克定厥家 将沅陵县主送走后,卫桓揉着额头舒了一口气,坐回后撇头看见楚王妃在一旁浅笑。 王爷这妹妹,好生有趣。 原本盯着笑容犯楞的人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将头扭过,姐姐这是,又想劝本王纳妾了么? 萧幼清端杯的手定住,旋即看着楚王,沅陵县主...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如今宗室子嗣凋零,成王在朝也有些权势。 楚王听后旋即挑起眉头看向她,靖柔是宗女,怎可与人为妾,再说她与我是同姓的血亲,有悖人伦不说,我这身份。她盯着萧幼清不动,质疑道:还是说,姐姐想通了... 萧幼清将茶杯放下,正色道:妾不会离开的! 适才,妾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成王虽站中立的态度,但胞妹之女是如今的太子妃殿下,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偏私在里面。 我不想听这些。 王爷...萧幼清直直的凝着楚王,眸中充满了疑惑。 卫桓看着女子眼里的自己,姐...王妃想问什么,就问吧。 王爷如今所表现出来的,是真的么? 楚王愣住,王妃...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感情还是对这局面无所谓的态度,妾...真的看不透王爷,可王爷总爱装不懂,所以妾,就当是真的了,就当王爷...没有骗妾。 看着凝神的眸子,四目相对,楚王抬起怔住的手,在半空停留了片刻,欲言什么,可还未开口便将手缓缓垂下,只是沉沉的呼了一口气。 白日,各家都会携带歌舞家妓,彩棚内的技艺人争相演奏着当下最新潮的乐曲,与开封府搭建的山棚以及宣德楼前露台上的音乐演奏交融在一起,站在靠城楼近的地方还可听见楼上传来妃嫔的嬉笑声。 开封府的军士得到任职府尹的皇太子令旨,将牢中一批囚犯带到宣德楼各家帷幕前,摆上一张案牍,由开封府的判官当场审判罪犯。 张全,李非,于建平七年冬京城聚赌,依大宋律,判,斩立决。 张福,张祥,藏匿赌徒,李民,周柯,周继民知情不报,依大宋律,凡隐匿赌徒不报者与之同罪,判,斩立决。 赵化淳,钱余,开设柜坊,并其同罪,判,斩立决! 怕见血的一些人,在此时也都凑到了这个临时设的法场周围,开封府的军士则警戒四周,维持秩序。 往年坐的都是权知府...今年怎是杨判官。 不一样咯,前任知府辞官,刚上任的是当今太子,太子殿下是储君,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鞫罪犯。 宣德楼城楼上。 陛下,这是今年开封府的特赦名单。 皇帝接过赵慈转呈的名册,扫了一眼后抬头看向太子,开封府那山棚搭的不错,只是往后还要在政务上多用些心思才好。 臣,谨记,开封府的山棚是冬至时就开始搭建的,虽然如今国库充裕,但奢靡之风日盛,于国于民终归不好,臣便做了主,将这一切都从了简。 皇帝听着,将名册合起,勤俭治国是好,但也勿要失了礼数。 是。 传朕口谕,大赦。 是! 城楼上传来声音,使得嘈杂声安静下来,帷帐前跪列着接受审判的罪犯纷纷昂首期盼。 传,圣上口谕,念尔等初犯,特赦死罪,赦者,钱余,张全... 获得特赦的罪犯被解开枷锁,纷纷走到宣德楼下稽首谢恩。 多谢杨判官,小的这条命才能够捡回来。 审完这如同排练好了的案子,开封府的官员从城楼前撤出,判官拍了拍刚刚获得特赦的罪犯,你该谢的,是太子殿下,否则这钱家百十来号人,可都死在你手里了! 是是是,太子殿下仁德,大恩无以为报,还请杨判官代为转达,若太子殿下用得到钱某,只要殿下一句话,钱某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判官深意深的笑看了他一眼,本官会替你转达的,只是... 油嘴滑舌之人憨笑着胖脸,小的只知太子是仁君,其他的,小的一概不知。 一直到入夜,华灯初上,月色与火光相交映,空气中升起薄雾,使得人在灯光下显得尤为朦胧。 深夜,看着帐内的歌舞,卫桓伸起了懒腰,一个不经意间的转头,看到女子已经靠在座椅上睡着了,见惯了清冷,如今呈现的这副慵懒,让她不愿移目,于是朝众表演的舞女挥手,缓缓起身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盖到了萧幼清身上。 一直到三更,小六子见宣德楼上一颗小红纱灯球顺着溜索滑到半空,于是转身走近彩棚内,阿郎,陛下已经回宫了,咱们... 只见卫桓朝小六子比划了个手势,旋即起身走出,帐外突然响起击鞭之声,声音传递的瞬间,山棚与城楼上下数十万盏灯烛尽数熄灭。 不久后,城楼四周的道路上相继响起了车马声。 咱们还去大相国寺吗? 卫桓朝内瞧了一眼,女子仍在熟睡,显然是累极了,她便摇头道:不去了。 又转身入内,走到萧幼清身前将其横抱起,蹙着眉喃喃道:看着不重,抱起来才知道沉...下回我可不会再抱你了! 阿郎要是嫌弃大娘子沉,叫醒便是,趁着人家睡着抱怨,可不是君子所为。 她本想伸出脚,踢上小六子一脚,但是想到怀中的人还在睡,便只轻轻道了一句,快赶你的车去吧! 卫桓将萧幼清抱上马车,轻轻放下,这几日上元姐姐为王府操劳之辛,我也不曾与姐姐道上一句,上元安康。 阿郎这话应该等大娘子醒了当面说才好,这样偷偷摸摸的,奴婢不知,阿郎要冷到几时才肯表露心意? 奴婢猜想啊,等到阿郎肯了,恐怕大娘子也早已经心寒了,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若真成了空,阿郎该怎么办呢? 内侍的言语,楚王听着,并未没有生气,只是静静的看着身旁的女子喃喃自语道:我不想骗,可又不得不骗,真也好,假也罢,总之,我信了,那你呢?明知睡着的人不会有答覆,楚王又楞看了许久,不自禁的俯身靠拢,伸出右手,轻轻抚过凝脂,后来者,也许才是你想要的,为什么要说替代,明明... 上元七日节假刚过,初春的风仍旧寒冷刺骨,楚王奉诏出廷,经审官院诠注进入大理寺任左寺寺正,于二月初赴任,考课为期三月。 与此同时,三年一次的贡举也将在二月举行。 因皇太子为储副,故任开封府尹时未有人反对,但是楚王出廷任职便破了太.祖所定的宗室不领职事的规矩,遂有御史台的台官上疏反对,但皆遭到了皇帝的驳回与政事堂的力压。 月初,是楚王赴任的第一天,天还没亮,卧房内就亮了灯。 起了个大早,原来的紫金放置在一旁,身上衣服的的颜色从紫换成了绿,而帽子也换成了真正的官帽。 换完衣服的人在铜镜前转了一圈,这身绿色穿在本王身上,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当官的! 萧幼清退置一旁瞧着,像与不像,王爷自己说了不算。她又走近,理了理楚王脖颈间露出的白色中单。 考课三个月,陈参军说头一个月尤为重要,所以姐姐今后晚上就不要等我了,若忙,可能会住在官邸,不一定会日日回来的。 萧幼清点头,大理寺左寺负责审理京师百官刑狱,寺正是直接审理案件的官,京中百官,官官相护,很多事情都不似表面,王爷在大理寺... 楚王打断萧幼清的话,本王都知道。旋即又缓和下语气补道:我知道姐姐是关心我,虽然这个官才六品,但,人臣之贵,贵过人子?她旋即走近一步,微微俯身凑到萧幼清耳畔,轻声道:别忘了,本王还有一个身份。 楚王是这个国家的亲王,除却天子与储君即是外朝名义上最尊之人,是妾多虑了。 楚王从旁侧离去,萧幼清旋即转身唤道:王爷... 回首的人呆愣,王妃可有事要说? 天凉,带件大氅去吧。 楚王便眨了眨眼的轻点头,又道:这几日是月初,案件堆积,如果忙的话可能不回来了,若是府里有事就派人给我传话,等最后一句话,似乎难以启齿,旋即转过身还是道了出来,等我回来。 未曾想到的人稍作迟疑,随后柔声浅笑道:好~ 听到回复,楚王才跨步出了屋子,候在门口的小六子便跟了上去,问道:阿郎是先去大内还是直接去大理寺? 大理寺。 是。 途迳庭院时,瞧见喜春迎面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挑担的厮儿。 姑爷。 你们这是? 哦,姑娘吩咐要的,姑爷这是要去大理寺赴任了吗?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8) 楚王点头。 奴,恭喜王爷。 楚王只是浅浅一笑,恭喜什么的,君命难为而已,六子,走吧。 哎。 姑爷!喜春叫住楚王。 喜春姑娘,你又怎么了,今儿可是阿郎第一天赴任呢。这次不耐烦的人成了小六子。 姑爷若是有心,就多陪陪姑娘,若是有意,便,多问问姑娘。 好了好了,知道了,喜春姑娘快去忙你的去吧,啊。 楚王推开挡在前面的小六子,走到喜春跟前,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有些话,姑娘不让我们说,我们这些做下人也不敢说,姑爷若真想知道,就亲自去问姑娘吧。说完,喜春便福身带着几个厮儿绕道走了,倒也不怕楚王责罚无礼。 因为知道楚王不会计较,六子看着主子往东院瞧眼里有犹豫与疑惑,便问道:阿郎,要去找大娘子问话吗? 卫桓摇头,等旬休的时候再回来问吧。 马车驶离楚王府,旋即又有一辆马车从王府后院驾出,那几个挑担的厮儿便将大大小小几个箱子都搬上了车。 我只去三日,三日后日落前必回,喜春这次就留在府中打点,不用跟着我去了。 姑娘...还是让奴陪您去吧,王府里有赵总管,再说还有那么多管事和女史的... 正因为人多我才不放心。 明明姑娘已经嫁入王府了,为什么不让王爷陪着去呢,赴任也不差那么一时半会儿,大娘子也是... 好了,喜秋,你做事向来细心,你也留下来从旁协助喜春吧,我不在这三日,你们切勿偷懒耍滑,事无钜细,王府比不得普通宅第,凡事都要亲自过目了方可。 两个女使只得福身,是。 审官院内。 翰林学士吕维找到正在修订铨注的陈煜。 陈煜见绯色袍子挡住了光线,抬头道:春闱马上就要开始了,吕内翰怎么还有空到我这审官院来溜跶? 吕维一副没心情闲谈的样子,你怎将六王派到大理寺左寺去了? 依照规定验六王品格,刚正不阿,足能胜任,去左寺有何不可? 不妥,他是亲王,左寺寺正负责审查京师百官,怎能 正因为他是国家亲王,有这层身份才能镇住那些个贪官污吏,这个国家能够少些光拿俸禄不办事的官员,不好吗? 吕维苦着老脸,敲打自己的手心,又颤指着陈煜,哎,你这是将人往火坑里推。 第36章 克定厥家 太.祖开国之初早已明令,宗室不领职事,陛下屡次无视此规矩,如今又破例让楚王出廷任职,恐怕为的是替赵王做打算,御史台那些台官的上疏,依照殿下的意思,政事堂都予以驳回了。 就算翁翁与御史台一同,陛下也不会改变主意的,这逆鳞,暂时不碰为好。太子又深深皱眉道:不过,确实是本宫低估了楚王,眼下让我这个大哥,不得不重新思考对策了。 楚王虽然获得了出廷,但是朝中愿意帮衬的人极少,翰林学士吕维虽为其师,在朝也有些声望,但却是一个偷合取容之人,楚王掀不了什么风浪,殿下如今首要防的还是萧家,若没有了萧家,楚王就是个空架子,不足为惧。 我知道没有了萧家,老三连看他一眼都不会,又哪里还会冒着挨骂的风险去向陛下替其求情,不过我总觉得老六,不似表面那般想到此,卫曙侧头问道心腹:萧怀德已经远离东京了吗? 上元日离京的,已有些时日了,想来如今已经到了襄阳府了。 报!启禀殿下,有探子密信。 心腹接过转交太子,卫曙打开,楚王妃今日一早离开了楚王府。 离开楚王府? 是,且往城东方向。 着便服的人摸了摸白胡须,城东一直去,乃是金陵。 金陵,姜氏在金陵,孙儿记得楚王妃的母族就是金陵姜氏,楚王刚出廷,她此时回金陵?太子慌道。 是,但老臣记得十余年前的初春,隆德开国公府嫡长房的幼子与夫人相继离世,因陛下大破北狄举国欢庆,开国公府便未敢大办丧事,因此知道和记得的人甚少。 回金陵祭奠吗?卫曙皱眉,继而道:姜氏是我朝第一大望族,朝中亦有不少姜姓大臣,她回金陵... 似乎,他给自己提了个醒,眯眼狠狠道:萧家是阻碍,这个楚王妃更是,若留她在,萧姜两家势必要联合起来辅佐楚王,后患无穷啊! 平章事随着虚了一口气,幸而萧氏嫁的是楚王,倘若是赵王,那如今的局面,就难以把控了,楚王有自知之明,没有萧家横来这一脚,怕是会待在四川不回了吧。 这礼是本宫送的,如今本宫反悔了,不管老六是真的不想争,还是作戏掩饰,本宫都要将其收回来,以绝后患! 茶杯定桌,老者起身朝卫曙躬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腌臜污秽之事就由老臣去做,反正也是快要入土的人了,不能让这些琐事,脏了殿下的手。 翁翁... 殿下不用担心,怎么说我也是扶持了今上登基的三朝老臣,只是殿下要记得,若要践踏他人,便不能留其活路,否则,必反之! 孙儿,明白。 初到大理寺,我还有许多不懂的事情,今后也请多多提点。 寺正哪里的话,第一日赴任就处理了一桩棘手案件,下官佩服。 我只不过是从旁协助,所谓的棘手,只是因为你们碍于他的身份罢了,说到底,我亦只是,出身好了些。 寺正是天潢贵胄,下官等望尘莫及。 官场上只有同僚,你我同阶,妄自菲薄之言就不要再说了。 是。 这两位是左寺寺丞,今后就由他们从旁协助左寺正办案,这二人是大理寺的老臣了,对律令以及大理寺各项事务都极为熟悉。 卫桓点点头。 三日后。 殿下,有两桩案件,一桩事涉京官,另外一桩则...按例应当交由大理寺审理,您看?判官将案卷呈上。 负责直审京师官员的,是大理寺左寺吧? 回殿下,是。 卫曙看了一眼案卷上的姓氏,旋即合起勾嘴笑道:本宫亲自走一趟。 是,下官这就去备车。 大理寺左寺内,刚刚处理完一桩疑案的人将手中的兔毫笔搁下,瘫软着身子后靠在椅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还真是没做过官,不知道做官的难处。 王爷断案如神,令下官自叹不如,佩服。寺丞端来一杯热茶,毕恭毕敬的奉上。 在朝,称寺正。卫桓坐直,重新拿起了笔。 是是是,寺正,太子殿下来了,开封府递交了一桩案子,下官不敢断,所以....还劳烦您断罪与审核一并。 什么人,你不敢断? 寺丞犹豫的抬起头,是,金陵姜氏。 听到姜氏,卫桓挑起眉头接过寺丞手中呈上的案卷。 事情还牵扯到寺正的泰山,下官...寺丞抬头看着楚王,深知金陵姜氏是名门望族,亦是如今刑部尚书的妻族。 这案子,刑部不能审吗? 刑部主管覆核与执行,需要先由大理寺进行审判。 公堂上,皇太子见其审案,观而不语,一直到从公堂上下来,去了官邸的宅子里,他开口才赞赏。 听大理寺的人说六哥处理案件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本宫还不信,不过今日本宫算是亲眼见识了,六哥的杀伐果断,真是像极了陛下。 楚王合着公服的宽大袖子,微笑道:在其位,谋其政,我虽对做官没有兴趣,但是既然带了这顶帽子,食君俸禄,便要尽心尽力。 皇太子闻言故作惊讶,扭过头来问道:哦?既然对做官没有兴趣,那么本宫很想知道,六哥,会对做什么有兴趣呢? 楚王仍旧浅笑,闲散王爷,最好是什么都不用做,钱管够,不愁吃穿,能够养活一大家子人,足矣。 六哥,当真是这般所求吗? 楚王楞道:殿下是储君,臣此生无非如此,殿下这问的是什么意思? 皇太子抿嘴,忽然抬手指着自己头顶的官帽,笑道:本宫头上,如今还没有那顶帽子呢。 楚王听之,似也没有什么惊讶,仍只是笑笑拱手道:帽子而已,只是早些晚些,但终究还是会戴上的。 本宫只怕,等本宫戴上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了。皇太子深邃的看着楚王。 殿下说的哪里话,帽子,都是自己亲手戴上去的,既能戴上,又怎会看不见,再者,若真是看不见了,翰林医官院的医官使有当代医圣之名,定能医治好,使之如初。 皇太子抬眼看着,浅浅笑道:本宫竟然不知,楚王从蜀地历练三年回来,竟也学会与人打哑谜了。旋即眯着眼冷下,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真是丝毫风都不透! 臣不知,殿下在说什么?是在夸赞弟弟吗? 皇太子走近,本宫不管你是真的无心,还是假意为之,总之,不该你的,觊觎上,便是自寻死路。又转过身负手背对,看着庭院里的衰败之景侧头问道:枯树逢春时如何? 楚王抬起头,想起这是前朝和尚所著书中的对话,遂答道:世间稀有。 看来,六哥这些年的功课并未落下。太子又笑了笑,拍着楚王的肩膀,手足情深道:你我是手足,我这个做哥哥的,又怎能不信你呢,可奈何总有小人从中作梗,离间我兄弟。 卫曙看着庭院墙边的槐树,枝丫上缠绕着探出围墙的枯藤,于是走近,大哥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啊,这青木虽直,终究难防其他花花草草心怀不轨的探出墙来,大哥亦知道你难为,作为长兄,自当伸手帮弟弟一把,将这些碍事之物清理干净,从今往后,你便再也不用夜夜枕戈待旦睡不好觉了。说罢,他抽出袖子里的匕首,将那槐树上搭着的枯藤拦腰斩断。 许是用了些力气,藤条被割断时,槐树也被划了一道口子。 这便是皇太子的警告,楚王盯着,随之走近拱手恭敬道:臣还有一答。 哦? 楚王伸出手,指着墙缝里生出的草,笑道:绝处,逢生! 皇太子当即冷下脸,看来,萧家是给了你什么。将匕首准确迅速的合上,迈前一步走到楚王身侧,那就,拭目以待。 楚王转过身,殿下不要忘了,提防别人的同时,也要提防自己,毕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很痛的。 皇太子回过头,笑道:那就,谢谢六哥的提醒了。旋即冷下脸转身离开。 楚王微微躬身送离,不谢。 太子走后,楚王脸上的谈笑风生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小六子赶上前,阿郎这是怎么了,适才太子殿下来,是与阿郎说了什么吗? 太子来,撇了一眼太子离开的方向,眼里露出一丝凶狠,给本王送决心了! 啊? 旋即转过头对着小六子笑眯眯道:啊什么,还不快快替你家阿郎收拾了细软,回家。 小六子挠了挠耳腮,奴婢刚想过来叫阿郎的,大卿派人到左寺传话,这个月的旬休安排下来了,特许王爷连休三日,奴婢看着阿郎处理公务上头,还以为阿郎不要这旬休了呢。 以前阿郎可是最不爱回家的,如今,恐怕阿郎比六子还想回去吧,阿郎怀里揣着的簪子,连看都不给六子看,稀世珍宝似的,是要给大娘子的吧? 楚王只是轻轻的摇着头,并未回答祁六。 不过他早已心知肚明,悠悠道:也难怪,从前阿郎不爱回去那是因为楚王府冷清,可如今不一样了,王府里添了管家的女主子,阿郎这心早就跑回去了。 哎,我可没说这物事是给她的,你可别乱说! 小六子见主子不肯承认,捂着嘴笑了笑,是是是,如今有管家娘子的人呐,连钱都碰不着了,竟将自己自贴身的玉佩拿去换簪子! 说罢,小六子正了语气,挑眉问道:那玉是阿郎自幼所带,虽说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可也至少能换好几支这样的簪子了。 喜欢之物,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若我凑够了买它的钱因此而错过了他,谁来买我的开心? 听到主子的回答,小六子叹了一口欣慰的气,旋即又问道:阿郎的玉珏本是一对,昨日换簪子时奴婢怎只见到了半块? 直到小六子问,她才想起,好像,大婚前一夜给了柳姑娘... 那这会儿子,阿郎可是想明白了? 什么? 与其浪费苦心在一个求而不得又不值当的人身上,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值当的人身上,多瞧瞧身边的人。 卫桓只是苦笑,看得明白并不意味所看到的就一定都是实的,但愿你看到的关心,都是真的! 她理了理衣袖,看着屋顶上的日落,不过我要是一直呆在大理寺不归,王府里的人怕是要以为我又出什么事了。 听着主子的话,小六子走近一步,疑惑道:说来也奇怪,连着三个日子,大娘子怎一句关心话都没有送来,大娘子平日里细心周到,如今阿郎离了整整三日,也不派人来大理寺探望探望阿郎的,万一这里膳食不好,大娘子她就不担忧吗?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9) 本王是到大理寺办差,又不是进来受牢狱,有什么好担忧的。 哎呀,谁不晓得这官场表面风光,实则尔虞我诈,比那战场还要凶险呢。 不过呢,好在现在是冬日,没那么容易出汗,要换了夏日,阿郎可得提醒大娘子记得送些换洗的衣裳。 就你话多,快去收拾吧,太阳快下山了。楚王再次侧头看着檐角处的霞光。 是。 小六子走后,空荡的庭院变得安静下来,安静的可以听到风吹落叶的声音,冬日寒冷并未消散,一阵寒风吹来,隔着厚厚的公服都还能感觉到刺骨。 细想刚刚小六子的话,楚王便挑起了眉头,缓缓走至槐树前,伸手触摸着刚刚被太子斩断的枯藤,终是为...再也瞒不住了,没有牵挂,谁又惧死呢。 其实,令人看不透的,还有你吧,但愿你,同我一般想,并非全是我自作多情。轻轻抚着枯藤的人旋即自嘲一笑,苦涩道:自欺欺人才是最是可笑的吧,可即便知道是被利用,我也已经无法走出,如此,就让我心甘情愿的被骗到底,让这梦永远不要醒过来,永远! 好么? 幼清。 第37章 克定厥家 姜家人脉广布,今日忌辰回来的子弟不少,大大小小的人将家庙围满。 女子出嫁,便随夫家,正妻牌位亦立在夫家,然姜氏仍在家庙内立了萧幼清生母的牌位,可见其得宠与地位。 祭拜完,萧幼清在姜氏祖宅同许久不见的族人叙旧,拉扯家常,大多是嘘寒问暖,虽是同族亲人,但萧幼清今日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就是比她获封了诰命的母亲还要尊荣一些,便也有一些妇人在跟前奉承,为丈夫求取仕途的亦有。 姑姑,姑姑,你看昀儿长高没有?一个扎着总角的小男童跑到萧幼清跟前转了一圈,瞪着圆圆的大眼睛问道。 萧幼清微笑着摸了摸男童的后脑勺,昀儿比去年又高了不少呢,长大了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昀儿要向翁翁一样,求学考进士。 萧幼清又是一笑,瞅了瞅眼前的众多少年,怎不见洛川那小子,大舅在三司脱不开身,他又在国子监呆的烦闷,借此机会得以出来,本说好了要与我一同回来的,临了又说有些琐事要处理,我便先行回来了。 孩童们不懂,只有几对年长的夫妇相视,旋即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朝萧幼清行礼道:王妃不知道吗? 七舅这话的意思是? 见楚王妃迟疑之容,他便解释道:洛川在开封府犯了事,被押到了地牢中,楚王如今入了大理寺,极有可能接管此案,这春闱马上就要开始了,所以我们想 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姜洛川还是我姜家的长房嫡子,无视族规与律法竟敢聚赌,死不足惜!说话的人一身绯色官袍,乃是姜家现任家主,姜老太公的嫡次子,如今的江宁知府姜赋正。 太公为姜氏嫡长,膝下嫡出子嗣就有四子三女,除了幼子早夭折,加之庶出的十几个儿女,可谓子孙满堂。 姜赋正出现,便没人敢再出声求情,绯袍官员旋即走到萧幼清身前,躬身道:下官参见楚王妃。 舅舅多礼了,洛川的事,我明日回了京城会问王爷的。 他犯了律法,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楚王虽为皇子,亦不可徇私枉法。 萧幼清点头。 舅舅,临行前,幼清还有些话要跟舅舅说。 姜赋正点头。 从姜氏祖宅出来,萧幼清便随着姜赋正去了知府官邸。 下定决心了? 萧幼清点头,嗯。 为了那个不值当的萧家? 不单是为了萧家,是萧姜两家,以及幼清自己。 楚王可靠吗,下官听闻姜赋正有些犹豫,拿姜氏上下数百人做赌注,若楚王失利,姜家势必遭受牵连,数百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 舅舅!萧幼清坐起,幼清以母亲的名义起誓,唯君可信,必大成! 姜赋正知道这个外甥女,一直以来都是最敬重与爱戴自己母亲的。 隆德公的眼光下官是信的,只是楚王姜赋正凝着萧幼清,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下官担心 若非楚王登位,萧姜两家便再无明日,且,我可以性命做担保,楚王为君,天下必旺,姜氏亦在其中。 萧幼清的眼里有坚定,他便又问道:大哥知道了吗? 萧幼清点头。 你是阿姊最宠爱的女儿,爹爹临终前曾说过,可兴姜氏的人不是我与大哥,更不是老三那个画痴,而是阿姊与你,起初下官是不信的,姜氏百年基业,宗族子弟众多又何须家中两个女子支撑呢,直到后来爹爹去后,我与大哥能够一路升迁官居此位,全靠阿姊指点,只是姜赋正有些酸涩,所以舅舅尊重你的决定,必,誓死追随。 有舅舅这句话,幼清就放心了。 日落时分,从江宁府西回的马车即将进入京畿道。 萧幼清靠在车厢旁,手里捧着一只炉子,炉子内烧着刚刚在驿站添的碳。 突然马车急停,人便往前倾去,萧幼清握紧着手中不曾松开的炉子,从车板上爬起。 你们是什么人?车内传出女子的声音。 我们是什么人,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自己该去地府见判官了。 我是当朝楚王的元妃,此处离京不到百里,我死了,于你们有什么好处? 楚王妃又如何,别说楚王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来救你。 熟知皇子内宅之事,萧幼清眉头紧蹙,死亡面前,恐惧悄然而生,你们是太子的人! 蒙着脸的黑子男子眼神微动,一个活口都不能留,杀! 娘子快走,过了河就是东京境地,有禁军巡视他们不敢乱来的。姜家与萧家的家仆一起聚拢,握紧了长刀将萧幼清护在身后。 妄想杀我家娘子,先过我们这关。 黑衣男子藐视的看了一眼,杨手挥下,杀! 又盯着马车逃走的方向,眯着眼,犹如囊中之物,听闻萧氏的嫡女,也是一位丽人,哼!邪笑一声道:另外一队人,随我去追。 敌众我寡,十几个家仆拼了性命也只拖延了不过一小会儿。 河面上有一座石桥,过了桥便是京畿,一群身上滴着鲜血的黑衣人骑马追至河岸。 黑子男子突然伸手大呵道:拿弓来! 咻!随着一声箭响,马上的人应声倒地。 弓箭直直射中马腿,足下剧痛,马儿跪倒在地,车轮刹不住冲刺的速度,便直直的撞上了石桥的矮护栏,冲击下使整个车身震翻至桥下,落入了水中。 初春的河水,冰冷刺骨。 东京旧城。 满心欢喜的人刚一回到家便找到了楚王妃的贴身女使询问,王妃呢? 娘子前几日回姜家祖宅祭祖了,昨日是娘子生母的忌辰,王爷不知道吗? 卫桓心里一怔,她只知道萧幼清的生母早逝,楞道:她没有与我提过。 哦,娘子走前说了,三日后必回来,可是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女使看着西边越来越暗的天色。 【大哥知道你的心思,青木虽直,可难防范府里其他花花草草探出墙来,我知道六哥也是无可奈何,所以,便将你把那出墙来的枝丫清理干净,免你后顾之忧,从此之后,你可醉心山水,再无人扰你清静。】 卫桓突然想起今日白天太子在自己耳侧说的一番话,连忙问道女使,确定王妃是说今日回? 回阿郎,是。 她想学前朝后主,可是当朝太子真的怕她成了后主。 她说话向来都是极准的!楚王的担忧瞬间涌上心头,姜氏祖宅在哪儿? 金陵。 小六子,小六子!急吼完,卫桓撒腿就往王府外跑。 阿郎,我在呢。 备马! 小六子没有多想,按着吩咐将主子的马与自己的马一并牵出。 卫桓朝城西的方向拉扯缰绳,旋即狠狠的抽响鞭子。 小六子紧跟在卫桓马后,马上日落,旧城门都要关了,阿郎这是要去哪儿啊? 卫桓似没有听见小六子的话,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眸中无神似在想什么一般。 寒冷的风打在脸上犹如刀刮一般疼痛。 见主子并不搭理的一直朝前狂奔,小六子心急如焚,阿郎,您慢点!骑这么快的马,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咚咚咚!城楼上下钥的鼓声响起。 卫桓紧握着起缰绳,杨起马鞭再次朝马尾狠狠的抽去! 吱数个守门将士合力推着城门。 等一下! 卫桓骑在快马上大声喊道,慌乱下用力拉起了缰绳,快马急停,她随之滚落马下。 小六子惊的连忙跳下马,阿郎! 落锁完毕,开城门的钥匙不在这些守官身上。 六王爷?监门官也是大惊,六王爷这是? 我要出城! 内城门刚刚已经关闭,就算没有关,外城也要比内城要早关一刻,王爷就是出去了,也出不了外门。 京城的城门由谁管?卫桓抓着监门官的手臂,急红了眼。 皇城司。皇城司掌宫城出入、周庐宿卫、宫门启闭,可也需要官家的指令。 卫桓松开监门官,回身一步跨上了马,不顾手上的疼痛。 六王爷? 也不管旁人在身侧叫唤,马不停蹄的又往回赶。 小六子气还没喘匀只得又骑上马跟着,方才那对番话他便明白了主子要做什么,此时大内的宫门已经关了,阿郎就算是去了也入内不得。 【命将作监修建藩邸时搭了通往大内的飞桥,使得赵王府无异于一座小东宫。】卫桓突然想起刚回京时老师提醒的话。 赵王府,飞桥! 于是从东华门侧转向右边东宫北侧的赵王府奔去。 赵王府除了赵王,平常极难见到其他皇子,因为太子不会来,楚王刚回京不久。 着急的人跳下马,一刻也敢不停歇。 王府的侍卫知她就是楚王却还是将其拦在门外。 放肆,这是官家的六王! 王爷息怒,楚王府有楚王府的规定,赵王府也有赵王府的规定,还请等小人回去通禀阿郎后再入内。 还不快去!小六子呵斥,又转身到卫桓旁侧,见主子左半身沾染泥渍,便轻轻拍了拍。 嘶 几滴血从袍子内顺着手指滴落在赵王府的大门口,阿郎您摔伤了! 楚王爷,赵王有请。 阿郎还是先回 卫桓甩开小六子的手,几乎是快跑。 而府内的赵王正在悠闲的与下属斗茶,本王的茶乳咬盏不动,你输了。 阿郎,楚王到了。 正为赢了斗茶而高兴的赵王收起笑容,朝众人挥手,旋即正身看道卫桓,冷盯了一会儿后勾嘴浅笑,六哥这是去哪儿了,怎一身的泥,那些个下人 三哥。楚王喘着气。 赵王被弟弟这一声称呼止住,你这是?赵王挥手遣退众人。 我想进宫,我知道官家命将作监在三哥的府上修了连通大内的飞桥。 赵王倒靠在座椅上,交叉起手掌,开始装糊涂,的确,我府上是有飞桥可以进入大内,这飞桥上的钥匙也在我手里,可毕竟驾在大内,随意出入不过是外人传的罢了 弦外之音她自然听出了,可卫桓没有那么多时间听他绕圈,她有危险! 赵王紧锁眉头,半眯着眼睛看她,似乎在犹豫与芥蒂什么,嫉妒让其已然忘了自己未来的妻族与楚王之事。 我没有碰过她! 赵王瞪圆双目,于心中十分诧异,同时盯着她的眼里也充满了怀疑。 我知道你喜欢她,自成婚至今,我与她都不过是逢场作戏,实情,我已经说了,信与不信,在你。 人在情急之中,任何谎言都有破绽,而楚王的他显然看不到,赵王有所动摇的起身,转着眼珠盘算道:带你入宫可以,不过 听完赵王的要求,楚王红润着双目,颤道:只要你放我入宫,我,可以答应你! 第38章 克定厥家 日薄西山,霞光万道,斜长的孤影不会在同一处停留片刻。 飞桥连大内东北侧,紧接皇城司所在,飞桥之上可将整个大内览尽。 影子下了飞桥,其中一个不再向前。 他抬头看着楚王眼中的焦急以及一身泥泞,似提醒的问道:六哥就这么去见爹爹吗? 楚王并未搭理他,只顾着朝前一路疯了似的狂奔。 赵王在后头看着,深邃起眼眸,还真是情真意挚。明明楚王是如此在乎的,难道这不愿意的人是清清吗?不由多想,赵王便转身回了府内安排人马。 福宁殿 陛下,楚王请见。 他来做什么?皇帝停下手中的笔,让他进来。 臣,恭请圣安。楚王几乎是一路跑进来的,直扑倒在地上跪起。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30) 皇帝稍抬头,你这是怎么弄的?不光仪容,且脸上呈现着一副怒急的模样,让皇帝有些不悦。 陛下,请陛下允臣出城! 皇帝搁下手中朱笔质疑的问道:怎么,这东京城憋着你了? 陛下,臣的王妃还在京城外,生死未明! 放肆!皇帝突然大怒,光天化日之下,王妃乃我朝命妇,朕治下,谁敢谋害? 臣回京路上尚且被匪寇追杀,他们贼心不死,我怕王妃她 朝中的明争暗斗,归根结底是他一手挑起,他当然知道,可皇帝拉不下这脸,于是挥手遣退福宁殿内的所有宫人,起身走至卫桓身前,缓缓蹲下,低沉着声音,你不是不满意这门婚事吗,你不是不喜欢楚王妃吗,如此不是正好随了你的意吗? 他又起身,极为冷冰冰道:你回去吧,别再胡闹了。 爹! 楚王跪回头,扯着皇帝的裤脚,带着哭腔,她是爹爹赐婚给儿的元妃,是我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 皇帝侧低下头,看着身侧跪地乞求的幼子,这一十七年来,他还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从未见过她低头乞求。 求父亲大人,求爹爹,开恩! 去年秋,你与朕发过誓,说不会喜欢她,更不会娶她。皇帝依然冷目。 楚王红着眼,跪爬到皇帝跟前,颤抖着磕头道:她是我的妻,我说过要护她周全,若是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护不住,那儿,也不要做这个楚王了,若是她有什么闪失,那儿,楚王抬头,泪眼婆娑,也不想活了。 幼子如今的模样让皇帝回忆起,自己曾经也在某个女子跟前说过这种话,那时候,男儿意气风发,信誓旦旦,可到最后他终究没能信守承诺,至如今追悔莫及,更何况楚王元妃,还是那个人的女儿。 六郎的神情,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以至于他诧异,原来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吗,连他们的幼子都已经长大成家了。 此事思前想后,敢如此大胆动萧氏女的人整个东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家,皇帝深吸一口气,他是天子,一切当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你在,威胁朕? 楚王惊慌道:臣没有! 朕给你令旨可以皇帝蹲下,轻轻拍着楚王的脸浅浅一笑。 京中城门,每门有二铜符与一铁牌,左符留门,右符请钥。 接到皇城司下达的指令,执铁牌人便拿着指令去请钥匙。 与此同时,王府的侍卫也出动了,小六子只是听了主子的吩咐回到楚王府召集侍卫,旋即又对李总管道:阿郎骑马摔着了,叫李太医到府上等候。 那王爷人呢? 我也不知道王爷今日是着了什么魔,李总管就别问那么多了。 内外城刚关不久的城门再次开启,出去了一群骑马的府卫,领头的两个人衣着不凡,非富即贵。 咻! 砰!!! 箭在出弦的那一刻,黑子男子也从马上翻下,胸口的箭被折断,一道巨大的口子使得血流不止,他朝前方近两百步远的河对岸瞧了一眼,伸手抖了几下便死在了血泊中。 骏马飞驰入河,马上的人跳入冰冷的河水中,迳直向渐沉的马车游去。 车内的人早已被甩出,浸没入了河水内,他伸着手。 幼清! 河水的刺骨让她已经感知不到痛苦,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在水中长眠,尽管如此,她依旧死死抱着手中已经被水浸灭的赤色铜炉,积水的炉子带着她下沉,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从地府拉回。 旋即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可看到的却是赵王卫允盛,她本想伸出去求生的手,在睁开眼后便没了力气似的垂了下去。 沉浸在水里,蠕动着苍白的双唇,水面之下,没有人听得见她在说什么。 原来,不是你啊 也没有人知道这句话里的苦涩与心酸以及,埋怨。 拚命想要抓住的东西,也在她的手中一点一点溜走,她不想松开,可是她无法握住,因为如今连睁眼都已经没有力气了。 赵王一把拉过萧幼清,随后也下水来了许多赵王府的侍卫,合力将人抬上了岸。 王爷,那些人? 留几个活口,本王还有用。卫允盛习武却也难抵那春水之寒,上岸后连说话都在颤抖。 是。侍从见状脱下自己的衣物,想给赵王换上,谁知赵王接后便将其盖在了楚王妃身上。 岸边的林间深处,一双眼睛正盯在桥头,水从马鞍上滴答滴答的流下。 侍从打马靠近,将弓接过放下,恭敬道:马车已经在路上了,里面备了衣物。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已经被水浇灭的铜炉,咽道:好。 赵王在救人回京的归途中,与楚王府的车架迎面相撞。 六哥,今日哥哥替你救了王妃,可要记得哥哥的好啊。 楚王从马车上下来,衣服干净整齐,只是脸色有些微白。 她将萧幼清接过,一股冰冷直刺肌肤,直至接触后才起了一丝久违的温暖,许倒怀的人感知到,于是吃力的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了她极为冷漠的侧颜,鼻头被一股酸楚侵占,眼里好似埋怨。 只见卫潜低下了头,轻轻勾了嘴角道谢,潜,谢过三哥救命之恩。 在听到这句话后,萧幼清终是闭上了眼。 楚王将人横抱起,左手传来一阵隐痛,顾不得这些,三步并做两步的将她抱上了马车。 赵王率府卫先他们离去。 马车里常备着卫桓的衣物,原先盖在萧幼清身上的男子衣服被扔下了车,马蹄践踏。 马车内,她将自己的外袍解下,又将萧幼清的湿衣脱了,替她裹上自己的袍子,抱至怀中,拢紧了大氅,试图让这副冰冷的身子热起来。 再次从昏迷中醒来,她已能感知到身体的温度了,亦能知道自己如今是躺在别人的怀抱中,入怀时,她感受到了温柔以及温暖,萧幼清一点一点抬着自己的手,抵达卫桓的肩处,试图撑起自己。 最终,无力让她瘫软了下去,楚王即使察觉她醒了,也并未做过多的阻止,只是将她抱在怀里,用大氅裹紧着不让一丝风透进。 车内安静的只剩楚王轻急而沉稳的呼吸声,安静的让她能够听见楚王那颗跳动的心。 卫桓身上只穿有中衣,她本想问些什么,可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时,又咽了回去。 湿漉漉的衣服被换下放置在远远的一角,先前在马车上惊魂未定,以至落水时乱了手脚,等到有人来救她时,她已在冰冷的水中没了许久,寒气深入骨髓,很是虚脱无力,可又害怕死亡,害怕一闭眼,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人了。 王爷~睁眼的人,第一个唤的,炉子第一个寻的,竟然是她,竟然是她送的炉子。 在这儿,没丢。卫桓拿到她跟前示给她看,让她宽心,随后放下,将生气写在了眉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 至少她还会为自己生气,为自己的生死而担忧,对不起幼清,让六郎担忧了。 一句六郎,喊疼了楚王的心。 多少个日夜,都是王爷与妾从不离口,她本就厌恶这个称呼,可六郎这个称呼,她更讨厌别人套近乎的喊出,萧幼清的话却一触即溃,此时卫桓心中只剩酸楚与心疼。 这一次,六郎眼里的悲伤,是因幼清而起的吗? 你是陛下指婚给我的妻子,护不了你,是我的失职。 眼睛,是不会撒谎的,是吗? 声音很是微弱,几乎只能看见是苍白的双唇在蠕动,口是心非随后,萧幼清又陷入了昏迷。 楚王搂紧了怀中怎么捂都捂不热的人,在心中拚命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都是我! 也许,直到面临失去,她才会知道,失去一些东西,会让自己后悔一生,而失去某些人,会让害自己怕的,以为没有了余生。 直至生死离别,才让她清楚的明白了自己,原来想要的,苦苦追求的,就是自己身边,自己最不愿意去看的人。 直到此刻她才想明白,柳姑娘为何不愿随她回王府。 姐姐才是那个不可替代的人啊,六郎到现在才感受到,原来心真的会痛。 原来不甘与心痛。 不一样! 第39章 克定厥家 王府内,翰林医官院的医官使与副使都齐聚一堂。 烧的通红的碳火将原先冷冰冰的屋子烘暖,几名太医忙而不乱。 手心被她揉捏出了汗,不停的低头抬头,实在忍不住了便挑起眉头焦急问道:王妃怎么样了? 从太医把脉施针起,她便寸步不离的守在榻前,连眨眼都不太敢,生怕这几个太医手重扎疼了或者扎错了。 王爷的手? 楚王颤着苍白的唇,不要管我,先医治王妃。蹲下握她的手,手为什么还是这么冷?因着急和担忧转而怒视诸医,似在问罪。 王爷先别急。孙太医便上前安抚道,王妃会没事的。 亦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房门才打开了一小扇,两个女使急急忙忙跑出,一直到后院,连连道:热水烧好了没有?东院急需用热水! 已经好了。 房间内,在确认王妃生命无碍后,孙太医又苦口婆心的劝了一番,楚王这才妥协坐下让他处理受伤的胳膊。 王爷这手摔的这么严重,怎还往冰水里泡,王爷今后是不想画画了吗,若贵妃娘子与公主看见了,不知道要多心疼呢。孙太医瞧着伤口被浸泡至脓肿,很是心疼道。 人都要没了,我还要这手做什么? 楚王的话,直让孙太医抬头僵住,但也只有那么一小会儿,王爷忍着点。 包扎好伤口,换了身干的衣服,卫桓便立马赶回榻前,是一刻也不敢歇着。 杨太医,王妃她? 杨医使将房内其他人遣退,旋即双膝跪地,下官无能,虽然王妃的性命保下了,可是 太医的举动,使得担忧随之瞬间涌上心头,可是什么? 天寒地冻,王妃的身子长时间浸泡在冰水中,寒气已经深入体内,伤极根本,王妃今后怕是再也不能生育了。太宗一脉只剩当今天子,如今皇子本来就少,皇室开枝散叶便成为了本朝首要。 但对于注定不会有亲生子嗣的楚王来说,这个坏消息并不算太坏,但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剥夺萧幼清想做母亲的权利,倘若最后,萧幼清想离开,她不会阻拦,可如今 你是当代医圣,连你也没有办法医治好吗? 医官使无奈的摇头,伤其根本,非药石可医。 卫桓走至榻前缓缓坐下,握起萧幼清逐渐回温的手,杨医使,本王可以不治你的罪,但是...她侧过头,冷的瞧向医官使,今日的诊断,你不许对任何人提及,脉案上就写,王妃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风寒。 医官使抬起头,可是... 楚王见医官使犹豫,将萧幼清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缓步走近,一边转着中指上嵌宝石的金环,眸色突然变得灰暗起来,旋即弯下腰凑到医官使耳侧,阴冷道:杨医使,本王听说你自幼孤苦,到不惑之年才得子,如今朝中风起云涌,幼子尚未成年,你应当好好保住自己头上的这顶官帽多为后人想想才是,想那孤苦无依的日子,应当是极不好过的吧? 医官使瞪圆着双目,心也随之提了起来,表现的尤为恐惧。 楚王妃身份特殊,此事定然不似表面那般简单,他只是个穿绿袍的医官使,身后没有什么依靠,经不起大浪摧折,下官,于是重重拜下,明白了。 一切落定,房中重归宁静,只剩她与她,楚王下意识的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腰下与臂膀,曾几何时,榻上躺着的是自己,守候到天明的才是卧榻之人,如今倒换过来才发现,担忧的滋味,并不好受。 痛在心,要比痛在身更为苦涩,楚王静下心来静静的盯着萧幼清,你救过我,我也救了你,我曾利用过你,你亦是,所以我们,扯平了。又转而看着这间婚房的四周,缓缓起身。 大婚时喜庆的红色帐帘与帷幕本该悬挂满一年,因她不喜而提前撤了,几个月过去,她都只将此处视为晚上的落脚之地。 不经意间,瞧见了一个未落锁的柜子,是自萧幼清入府时多出来的家具之一,回头看了一眼未醒的人,旋即好奇的走近。 心想,这样饱读诗书的女子,所藏之物,应当不会是些平凡的俗物,直到打开柜子,才发现自己想错了,柜子里放着一个妆匣,及一些女子的金银首饰,只是妆匣旁边还有一个长方形的雕花匣子,匣子十分精致,像是用来保护储藏字画的。 没忍住好奇的人将匣子打开,果然是一副字画,旋即又将其合上,准备放回,不知怎的,心中作祟,好奇姐姐究竟会藏什么样的宝贝在里面,便伸手再次将那匣子拿起。 从匣子里取出的卷轴被她缓缓打开,随即而来的不是赞赏,而是,两行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泪水,顺着她脸颊滴落到了轴子上。 匣子里躺着的原来是一副画,画着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她见之,犹如照镜子一般,只是画中的少年浅笑,不曾流泪,亦不会流泪。 楚王颤抖着双手哽咽道:太晚了,太晚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能够早点发现! 她的泪并非因画,而是因留白处提的九个小字,字的墨迹较画要新了不少,显然才添上去没多久。 是用的柳书所写,干净齐整,入木三分,字字用心,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那君字旁还有两滴风干的泪痕。 屋中宽敞明亮,内饰奢华,只是屋子过于大了些,即便摆上齐全的家具也显得空旷,女子病榻前只有一个扎着总角的小女孩,正泪眼汪汪的扑在跟前。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31) 连娘亲也不要阿兮了吗? 女子脸色惨白,眼角不停的流着泪,娘亲...在这个世上...最不舍的就是阿兮了。 那娘亲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和四哥一起,离开阿兮。 女子伸手探着女孩的脸颊,不舍道:娘亲也不想...可是娘亲,没有办法。 对不起,娘亲不是一个好母亲。 女孩伸出稚嫩的手,自己将眼角两旁的泪擦干,吸了吸扑红的鼻子道:阿兮知道了,阿兮不怪娘亲。 阿兮,答应娘亲,不要怨恨你爹爹和翁翁,好吗? 小女孩旋即扭头瞧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的房门口,点了点头。 阿兮要记住了,不要以德报怨,这天下的人,并不都是非黑即白,你看到的,只是你看到的,你看不到的,又该怎么办呢? 夫子说过,从善如流,可是兮儿觉得,别人说的真假,也是看不到的,取信与否,都要靠自己判断,因此兮儿现在除了娘,谁都不会轻易相信。 女孩的聪明伶俐令她欣慰,可这份聪慧,同时也令她担忧,娘的阿兮长大了,一定是大宋最漂亮的姑娘,到那个时候啊,娘希望会有一个将你捧在手心里,全心全意为你的人,他不需要是英雄,也不需要有多厉害,他的眼里没有江山,没有万民,有的,只是你。脸色惨白的女子一边说着,眼角的泪亦不曾止。 就在十几日前她大病一场,这才使得萧家长房嫡子从大内军府赶回家。 兮儿如今还小,我只最后恳求你一次,不要让她也成为你们夺权的牺牲品,不要让她像我一样,抱憾终生。 抱憾终生?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是你说要嫁给我的,而今如愿,难不成萧家还委屈你了吗?不等女子回话,他又挺直腰杆道:我父兄三人戎马一生,于沙场血战,从敌人刀下生还,几次险些丧命,一身的军功,才有萧家的今天,方有你这二等郡夫人与母亲一等国夫人的诰命,如此,你还不满意么? 女子湿红了眼眶,妾要的,不是这些,因为妾,跟本不稀罕这些虚荣! 萧显荣突然眯起双眼,冷笑,是因为,当初萧家让你没能进入齐王府,让你错失了后位,所以你才觉得,抱憾终身! 又冷冷道:她是我萧家的女儿,萧家任何事向来都由家主做主,就算你求我,也没有用。 她自知任何解释在固执己见下都没有用了,便苦苦哀求道:我只剩下泽儿与兮儿了,泽儿性子刚直,可他是萧家的嫡长,即便我不想让他入仕,这个家,也不会允的,你们不能同样那这个家来压兮儿,我不欠你们,她也不欠。 但是她姓萧!萧显荣仍不退让。 至此,她的态度也硬了起来,我已经将她托付给了二哥,送往金陵姜家,在她及笄前,你们不能私自将她带回,等到她及笄后,若她自己想回来,姜家的人不会阻拦。 萧显荣转过身,怒目而视,你究竟,是有多讨厌我! 梦境里的这段记忆渐渐散去,转到了另外一边,还是在开国公的府邸内,只不同的是,这是萧家三姑娘的闺房。 这位小少年好生俊秀,若是女子,定也是个美丽的女子吧,与三王有些像...莫不是三王少年时? 持画的女子摇头,他是官家的幼子,六王。旋即又盯着画像道:陈书中言,子高年十六,为总角,容貌美丽,状似妇人,怕是也莫过于此吧。 思考着少主子的这句话,女使便问道:姑娘可是因为六王比三王好看,才想嫁的么? 女子将画小心翼翼的收起,摇头道:就算我已经做好了为宗族付出一切的打算,可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以及对将来的期许,也许,我还是想为自己赌上一把吧! 姑娘想为自己,那为何不选三王,三王自幼就对您... 你只看到了三王温和的表面,因此忘了,我的身后。女子摇头站起,将卷轴轻轻放入匣子内封存,若我选了三王,恐怕才是真的,入了深渊。 可姑娘对官家的六王一无所知,就这样嫁过去,奴担心... 所以是赌。她盯着封存画像的匣子,人都是失去什么,便愈发渴望什么,失去,才会懂得,失去了关爱,便渴望有人爱她,便...更加懂得如何去爱护别人。 姑娘是开国公府的嫡女,又是金陵姜氏的外孙,本可.荣华无忧一世,姑娘把终身拿去做赌注,太不值当了。 嫁给谁都是要嫁,英雄的眼里只有江山,所以娘告诉我,女子,只要择一个爱你,愿意守护你的普通人,可我,都想要!话间,女子的眼里充满了野心,也许是生在这将门之中,又或许是自幼被送往了世家,看尽了世态炎凉。 三王与太子夺权,心里想的也是将山,可是世间男儿多把建功立业摆在齐家之前,何况还是官家的儿子呢,六王年纪最小,也许心里,也装着江山,如此,不该还是三王为最好的人选吗? 所以我才会说,一丝期望。 姑娘这一步迈出去了,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奴是随大娘子陪嫁来的小丫头,日日看着大娘子独守空房,十年凄凉,未见一笑,就是临前,也不曾见阿郎出现,这种苦楚,奴至今还记得。 所以,我也会怕的吧... 黄昏至夜,萧幼清昏迷了整整一夜,直到次日天明,她才从睡梦中苏醒,侧过头,发现枕边的案上放着一只熟悉手炉。 炉底所刻她一直不曾忘记,式微,式微,胡不归。 第40章 克定厥家 姐姐醒了? 棉被轻轻蠕动,使得趴在上面的人被惊醒,抬头揉眼半刻后,展露了放心的笑颜,姐姐睡了一夜了,可想吃什么吗? 脸色恢复了些许的人只是轻摇头,望着周围所处之地,紧凑着双目看向她,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我不是。突然脑袋传来一阵剧痛,她不得不覆手按住。 楚王见状,着急的凑近摸了摸额头,昨夜的高烧已经退下,遂才松了一口气,姐姐不要担心,已经没事了。 对了。她便想起来昨日之事,回京路上遭到一队人马拦截,一路追杀到京畿,过桥时马失了蹄,我...她又看向案上静放的炉子,惊疑道:昨日是赵王...后来是你,我记得的,就这么多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王凝着双目,眼里满是愧疚,我一直在大理寺,呆了三日不曾回来,白天,太子来找了我,可我不曾想到,他会真的下手。她并不知道萧幼清离开王府去了金陵,那些人,是太子的人,赵王得了消息便去大内向陛下要了出城的令旨,一路飞驰及时赶到,才...将你救下,他派人送了信给我,我出城的时候,刚刚好遇见了你们,幸而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说罢,她又呼了一口气。 萧幼清躺在榻上,虚弱的盯着她,盯着她双目红润的眸子,直直的颤问道:是吗? 楚王点头,愧疚自责道:没有及时赶到,导致姐姐身处险境,是我的错,心思不够缜密未曾察觉贼人的狠心,也是我的过错。随后颤着双唇又怨道:可姐姐去江宁府...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看着泪眼,萧幼清却将头转过背对,闭而不答。 见萧幼清如此,楚王伸出去的手也只得颤着收回,似失了力气的垂下,姐姐是不信我,还是已经...厌了六郎? 其实令人看不透的,还有姐姐你吧,因为假的太过真,而让六郎以为,真的也是假,可即便如此,她跪直身子,朝床榻靠拢哽咽道:六郎还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她又低下头,颤道: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就请姐姐,请姐姐,继续骗下去,因为六郎怕梦醒,仍旧在黑夜里! 萧幼清依旧没有回话,也不曾回头,跪立的人便也没有看见她眼角所流下的泪,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气氛凝固了许久。 太医说姐姐寒气入体,需要些时间静养,我去看看厨房的粥好了没,姐姐先用膳,之后再服药。 楚王从房中离开,萧幼清仍旧没有开口说话,也不曾挽留,直到喜春哭丧着脸进来。 姑娘您可算是醒来了。 萧幼清这才回过头,阎王说我还不算太坏,判官便不敢给我判死罪。 都这个样子了,姑娘您还有心思开玩笑,奴该怎样与大娘子交代啊。喜春皱着眉,往门外看了一眼后转回,刚刚姑爷出去的样子,是姑娘您与他说了什么吗? 萧幼清摇头,我什么都没有说。 那姑爷他为何沮丧着脸。 谁知道呢! 余下来的两日,楚王向大理寺告了假,日夜守候在榻前悉心照料,直到萧幼清恢复能够自行下床走动后才动身赶往大理寺,只是如今也不在官邸中过夜了,而且将未处理完的公务带回府或是放置。 阿郎,刑部执行的判决结果下来了,依照大宋律,判处死刑,秋后处决,就算是遇到大赦,姜监生有罪在身,这辈子也就完了,可能还会殃及相公。 汤碗破碎,药撒了一地,他楞的看向房间,懊悔不已,姜洛川是姜赋平的嫡子,亦是她的舅子,春闱在即 楚王突然拢起双目,心思极深道:差人换一碗药送进去,备马。 阿郎要去哪儿? 大内。 阿郎又要去求陛下吗? 开封府官邸的庭院内传来杯子捏碎之声,即便如此,候在院口的官吏们也不敢入内。 陛下究竟想做什么?卫曙如今是焦虑与愤怒并存,自陛下让我出阁起就放权给赵王,处处牵制东宫,陛下到底想做什么?我也是他的儿子,他给了我储君之位,难道仅仅只是一个名分吗? 同平章事紧着白眉旋即摇头,老臣万万没有想到陛下会给楚王出城的令旨,因而让她捡回了一条命!旋即皱起白眉,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君心难测! 楚王是藉着赵王府才入宫的,除去赵王,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下陛下一定知道是我做的了,我这太子之位...卫曙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我该怎么办才好? 梁解元,对了,梁解元说不定有主意!卫曙突然想起了那个贡员。 同平章事拉住欲要起身的皇太子,宽慰道:殿下勿要着急,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日,楚王府和大内却没有消息传出,说明陛下在答应楚王的同时,也维护了殿下您。皇帝给了楚王出城的令旨,但同时也让楚王保证,勿复追究,恩典楚王同时包庇太子来息事宁人,这是同平章事所推测的。 况且,陛下知道东宫与政事堂,如今还是下了旨,让我与吕维共同兼任知贡举,负责本次科考。 赵王,楚王,孙儿都不惧,可陛下的做法,着实让孙儿害怕... 殿下请放心,一切皆有老臣在,臣在先皇后大行时曾答应了,一定会好好保护辅佐殿下,臣,绝不会食言,也绝不负,皇后殿下。 庭院放进来一个东宫的内侍,立在远处恭声道:殿下,东宫喜报。 陈良娣有了。 卫曙瞪圆了眼睛,本宫,没有听错吧? 回殿下,适才杨太医到东宫请脉,说,良娣已有孕三月。 哈哈哈,老臣先在此恭贺殿下要当爹爹了。同平章事摸着白须。 本宫要当爹了...卫曙旋即站起,朝同平章事躬身,孙儿的儿子也是翁翁的曾孙,孙儿与翁翁同喜。 同平章事点头,慈爱道:政务就先放一放,回去看看良娣吧,最是要紧时刻,莫要冷了人家。 孙儿知道了,孙儿告辞。 于是太子便马步不停蹄的赶回了东宫。 陈良娣虽受宠,但东宫内务的打理还是皆由太子妃负责,陈良娣所居住的殿阁内,太子妃也在。 殿下回来了。 太子妃便起身相迎,却未得太子正眼相瞧,卫曙略过太子妃,直朝陈良娣的卧榻走去,爱妃辛苦了。 能为殿下诞下子嗣,妾不觉得辛苦。 爱妃想吃什么,本宫让典膳局做,若不合口味,本宫便让大内的尚食局做好吃食送到东宫来,还有,太子转头看向身侧的一干内侍与宫女,从今日起,良娣所服食的一切东西,都要由药藏局的人先行检测,再由你们尝试,确认安全后方可。 内侍们异口同声,是。 殿下,不用这般紧张,妾... 他是本宫的长子,大宋的皇长孙,怎可大意马虎。喜上眉梢。 殿下,大内来人了,陛下宣召。 知道了。太子又回过头拍了拍陈良娣的手,本宫还想着昏定的时候给陛下报喜,刚好宣召就来了。 殿下要去大内见陛下吗? 乖,等着本宫回来。 那之前殿下答应妾的金簪呢。 卫曙大笑,等本宫回来,你想要什么都行! 那妾等着殿下,殿下不许诓妾,不许食言。 好。说罢,太子便起身出阁,跨出门口时见太子妃还在,冷道:良娣,还请太子妃多多照顾了,本宫不希望,有不好的消息从这里传出。 太子妃点头,妾知道了。即便受到太子的冷眼相对,她仍关心的提醒道:殿下入宫还是小心吧,陛下这个时辰宣召... 女子管内宅,外朝不该过问的事,就不劳太子妃操心了。 半个时辰前。 监门官在东华门拦住想要入内的楚王。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32) 六王,没有陛下的旨意,您不能私自进宫。 大理寺寺正,有要事,求见陛下!楚王捧出官印。 朝后停留歇息的文德殿中,皇帝低垂着头,将书翻过一页后抬起,看道长跪不起的楚王,人已经救了,也没事了,难不成六郎,还要向朕讨功? 楚王抬起头,臣求陛下格外开恩,赦免姜氏。 姜氏因藏匿赌徒,又因是高官之子为国子监监生知法犯法,便被重判定了杀头之罪,以此来警告京师百官,这案子是他亲自审批的,且涉及金陵姜氏,皇帝便皱起眉头,案子的初审是你判的,案宗上还有你大理寺寺正的印,他姜赋平都没来求情,倒是你,何为?不等楚王说话,皇帝又冷笑,你为了一个外姓女子 楚王抬起头,力声道:她是,臣的妻! 第41章 克定厥家 皇帝仍冷漠的俯视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姜氏知法犯法,按律理当处死,你身为大理寺寺正应该知道,你是这个国家的亲王,难道想徇私枉法不成? 藏匿之罪仍判处死罪这本就是苛政,初太祖定此规是为整顿社会风气,然如今天下太平久矣,再行此政,未免显得不近人情! 楚王,你是在教朕,如何治国吗?皇帝凝双目微视。 楚王低头俯首下,臣不敢!复抬头,儿已经答应了爹爹将事情雪藏,从今往后便再也不会提起,儿只求爹爹能够看在姜氏辅佐卫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格外开恩其孙,莫要让文穆公在九泉下不得安宁,让姜氏一族,寒心。 皇帝深邃的看着楚王,昔日他便是靠着萧姜以及妻族三家扶持而登的帝位,只是姜老太公去的极早,姜家也不复从前,三足垮一,只剩将门萧氏与外戚在朝中对峙抗衡,但姜氏人广,就是到了如今也仍是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 楚王如今这个架势,若皇帝不答应,势必要揪着太子不肯放,将刺杀一事追究到底,楚王替姜氏的求情也让他疑心,皇帝深邃的凝着楚王,朕可以开恩,但朕要你,对着朕,对着卫家列祖列宗发誓,你对大位不曾觊觎,倘若有一天,你残害手足至亲,必,短寿促命! 楚王楞的抬起头,深深的盯着生父。 楚王照做后皇帝又道:另外,你在大理寺考课期满后就不要呆在京中了,你自行请离,不要告诉任何人! 楚王叩首,是。 直到确认楚王离宫,皇帝在文德殿内摔茶碗大怒。 让太子滚来见我! 赵慈便赶忙走了出去吩咐小黄门去东宫请太子,小黄门刚转离,他又添道:若太子不在东宫就去开封府请。 是。 约过了两刻钟,太子从东宫急急忙忙赶入内,事先小黄门并未将天子在殿内发脾气的事告诉他。 所以不知情的太子仍面带笑容,趋步上前,臣,请圣躬安。未等皇帝话,太子便自行起来,高兴着往前走近一步道:儿正要来面见爹爹呢,适才翰林医官院医官使到东宫请脉,说,良娣她,有喜了。 被东宫即将要出皇长孙之喜而冲昏了头脑的人,进来时竟忘记了察言观色,又或许是皇帝正对着桌案站立而背对着自己使得他看不到皇帝的怒火。 两刻钟过去,皇帝平复了心情,但仍旧瞪圆双目,转过身抻了抻右手的衣袖缓缓走到太子跟前。 皇帝的面无表情以及怒视,让太子一下愣住,旋即颤抖着缓缓跪下,直到皇帝走道他跟前,他抬头道:爹爹? 畜生!太子便被皇帝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到在地。 明白什么,又不明白什么的人,慌忙从地上爬起,将头磕在地上不敢动,爹爹,可是因为东宫让妾室先有了孕,御史台那群腐儒上疏弹劾让爹爹不高兴了么? 皇帝怒吼,天家无父子,称陛下! 太子颤抖着一怔,陛下,臣... 监生姜洛川一案,是你干好事的吧? 太子猛然抬头,惊醒道:姜洛川的案子不是大理寺审的么,刑部复审,陛下也亲自确认批准了... 朕在问你话!皇帝弯下腰朝太子怒吼。 太子咽了一口唾沫,皇帝有此问,必然是知,可是姜洛川藏匿赌徒,开封府将其缉拿归案。太子又重重磕头不敢抬起直视,颤抖着身心道:是是臣。 皇帝撑着膝盖直起身,抬头吸了一口气,红润着眼眶呼出,随后指着太子,你不但无知,还蠢笨至极,狠心至极! 皇帝又蹲下,恶狠狠的凝着太子,朕,真替你母亲,为你感到羞愧! 为什么!太子睁大双眼,对视着父亲的怒目,开封府行职事,有错吗? 皇帝攥起太子的衣领,向后重重推去,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蠢,朕能猜到,楚王就猜不到吗,啊? 你怕萧氏与姜氏联合帮助楚王,你怕楚王与赵王合谋,篡夺你的太子之位,你,皇帝直身指着太子,微眯双眼,你以为,你那点伎俩,能骗过谁? 太子趴在地上,僵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的一点一点爬起,微眯着恍惚的双眼,突然失声颤笑,抬头看着皇帝,哑道:这不都是陛下希望的吗?这不都是爹爹,逼儿的吗? 笑止的人跪立,抬起头,睁着无力的双眸,眼中空洞,充满了害怕,儿是怕呀,萧家有兵权,姜氏有地位与声望,赵王有爹爹的疼爱与庇护,而儿呢...儿什么都没有,爹爹登基后,一再削弱中书,宠信沈易安,压得儿喘不过气来,儿在东宫,太子愈发哽咽,就像在暗无天日的大狱,伸手不见五指,又像在悬崖边上,只要儿一抬脚,那下面,便是万丈深渊,儿怕呀,儿怕得紧。 太子的委屈与辛酸,都在此时尽数表露,皇帝缓缓蹲下,覆上已经生皱的手,你是朕亲册的太子,你母亲宪明皇后,是朕的结发妻,你是朕的嫡长子,只要朕不答应,就没有人可以动摇你的地位,也没有人,可以从朕的手中,夺走这一切,没有人可以夺走,权力! 皇帝起身,负手背对,若不想自己的丑事被揭露,姜氏的案子,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是楚王拿萧幼清一事威胁陛下开的恩吗?爹爹是为了儿吗?连姜赋正这个亲爹都不敢求情,能够如此的定只有楚王,若是放了姜洛川,那假借楚王之手审判就弄巧成拙了,太子没有得到皇帝的答覆,自言着担心,可要是因楚王求情而改判,姜氏定也会一心向着楚王了,姜氏还是楚王妃的母舅 所以朕才说你,皇帝转身,怒指道:愚蠢之至! 建平八年春,二月九日开贡举,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翰林学士吕维为知贡举,全权负责此次科考。 一大早,贡院门口便站满了各地参考的举子,由礼部的从属官员在贡院门口核对考生姓名,以防有人代考。 又派两个军士守在入门处对其一一盘查,以防夹带舞弊。 贡院内外皆有禁军把守。 名字。 梁文傅。 听到耳熟的名字,持笔的青袍官员便抬头,将笔搁下起身拱手道:江陵解元,失敬。 梁文傅只是微微点头,客气。 解元才华横溢,想必春闱是志在必得。官员将名字核对完,取了应对的房号交予,又笑眼道:提前预祝解元在日后的殿试上,金榜题名。 承君,吉言。 梁文傅取了房间字号,便转身入了贡院。 下一个。 名字。 韩汜。 祖籍。 太原,晋阳。 晋阳...龙城?官员再次惊抬头。 官人知道太原龙城?那... 不等贡员说完,那官员便大怒的拍桌站起,大胆! 我朝自陛下登基之初,贡院早有明令不允晋阳人参加省试!官员旋即又质疑道:你是如何在礼部投递名状蒙混过关的? 贡员寒窗苦读二十载,自是于乡试中了举才到这京都来的! 住口!不由分说,官员便大声道:来人,将此人轰走!遂在名册上划了一笔。 两个从属上前将要驱赶,贡员不从,僵持道:我既已乡试合格,便就有参加省试的资格,我朝素来重文人,你们这般做,有失公允。 公允?陛下的令旨就是最大的公允! 举子们本排着长长的队等候检查入内,如今因为贡院门口的争吵纷纷探出头来观看。 贡院门口嚷嚷什么呢! 贡院放榜的路口,一名带甲的武将骑马而来,身后跟着数十禁军,旁边还有一辆四驾车马,这一行人将举子们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只见几个点名盘查的青服官员纷纷凑上前行礼,殿帅。 本官奉陛下之命前来护卫此次贡举! 贡院已经提前接到消息,在此恭候殿帅大驾。 京城的监生以及京畿内的贡员见过的自然知道,听到官员们的尊称后,那些州省赴京的举子便也知道了来人是谁,原来这就是三王的舅舅,殿前都指挥使沈易安。 好威风啊! 这下,可没人敢夹带舞弊了吧! 殿帅都亲自来了,谁敢啊! 熙熙攘攘间,沈易安朝众人呵斥一声,到底怎么回事? 旋即贡院门口变得鸦雀无声,官员便上前轻声道:殿帅,这个举子是,龙城人! 听明白的沈易安皱起眉头,龙城人怎么会出现在贡院门口,你们礼部,都是怎么办事的? 下官知罪,可投名状不是由下官负责的... 不是你,难不成是本官?此等小事都不能处理好,难道还要劳烦陛下吗? 不...下官这就将人轰走! 就在官员欲要开口吩咐轰人时,旁边的马车上下来一个穿锦袍的年轻男子,舅舅! 三王怎亲自下来了。 被军士力压的贡员奋力站起,大声唤道:尊驾可是三王? 赵王朝贡员望去,俯视道:嗯? 在下是太原府进京赶考的举人,望三王通融,予读书人一个方便。 赵王冷冷道:你既已中了举人,又何须本王方便? 韩汜旋即看向周围的沈易安与礼部官员。 沈易安走上前,朝赵王低声道:太宗在位时,北方尚有割据,便派当时还是齐王的陛下前去讨伐,但是太原晋阳城内的百姓死守,陛下率大军攻了半年都未果,还因此损兵折将,耗费颇巨,回来后便被太宗罚了,之后陛下登基,便下旨将旧龙城烧毁,又以水淹,二十年内不允晋阳人参加京城的省试,今年,是最后一年。 赵王扭头看了一眼贡院的大门,省试过后还有殿试,若本王帮了你,你能中第吗? 又朝那两个制住他的军士挥手,韩汜才得以解脱,抻了抻脖子后,合上双袖微微躬身,不试试,又怎知。 贡员回答的话让赵王吃惊,惊的是他的从容,旋即走近低声道:帮你,本王便会触怒陛下,得不偿失。 韩汜便闭眼,缓缓道:失之东偶,收之桑榆。 赵王看着他,眼里充满着兴趣,勾嘴浅笑道:不过呢,本王是一个舍得冒险的人,只是不知,失了东偶,你报答本王的桑榆,是什么? 韩汜合着袖子再次鞠躬,随后朝赵王走近,在其耳侧低头轻声道:东宫,储君之位。 周围的人早在赵王挥手走近举子时都识趣的都退开到一边了,赵王深邃起双眸盯着韩汜,作为臣子,你以为本王会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难道三王,甘愿为臣?韩汜旋即长长叹下一口气,看来是下官看走了眼,如此,下官便也不奢望什么了,就此告辞。他转过身作势要走。 等等! 第42章 克定厥家 开试时辰一到,贡院内外皆落锁,禁军将贡院层层包围,禁止闲人靠近。 随着钟声敲响,知贡举亲自点燃计时的香篆钟,青烟起,贡院内传来令下,开试! 考试共考三日整,这三日内考试的士子不得离开贡院半步,直到诗、论、策、贴经四场考试全部完毕,贡院开门方能离去。 由两位知贡举拆封密信装封的考题,将考题用大字复写出分发到各个考场负责的官员手中。 考试期间有人巡视,主考官在屋内歇息,替换着轮番察视。 相比贡员们处于寒冷,考官的屋内则烧着炭盆取暖, 既然陛下派你我共同负责此次贡举,我们当谨慎细心,莫负圣恩才好。 下官,敬遵圣意,以及唯同平章事,马首是瞻。 同平章事负起双手,侧头看着吕维微笑道:老夫记得,吕内翰的主子,是六王爷吧?而本官辅佐的是陛下,与殿下。 下官不仅是陛下之臣,亦与百官皆是太子之臣,说罢,吕维抬起头,只是下官多了一个身份,陛下钦点的,六王之师。 同平章事听后旋即大笑,指着吕维道:狡猾。 三日后的昏时贡院传来一声钟响,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各个考场的考官将试卷贴名收起,封存落锁后,知贡举下令取奉钥匙开门,贡院大门便由禁军开启。 此时已是黄昏,各家车马齐聚贡院门口,从内走出的贡员有喜有忧。 今年也太难了,看来又要等下一个三年了! 梁文傅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出,跟上一个年龄稍大他的贡员。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33) 呼喊挽留道:阁下留步。 贡员回头,有些纳闷,不知兄台唤我,所谓何事? 梁文傅上前,自报家门,某姓梁,名文傅,字弘文,从江陵而来。 江陵...原来是梁解元,久仰,贡员姓韩,名汜,字景明,晋阳人士。 某观景明兄天庭饱满,耳白于面,此乃福相,想必此次春闱定能金榜题名,某素来喜结交有识之士,不知景明兄,意下如何? 对于突然走近来套近乎的解元,韩汜并未表现得厌烦,但也没有太过高兴,浅笑道:比起面相,弘文兄才是有福之人,想必日后的殿试一定能得陛下看重,青云直上。旋即拱手欲离道: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注定,不会站在一条线上。 景明兄尚未入仕,何以见得,何以如此肯定? 韩汜低头浅笑,直觉。 梁文傅便也随着笑了,那某就要期待景明兄这直觉,不准咯? 但愿吧。 那就预祝景明兄,进士及第,扶摇直上九万里! 不远处途径一辆从大内出来的马车,马车在贡院门口稍作停留,随后车内卷起帘子,戴软脚帕头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看着车窗外的人群,问道对坐的老和尚,长老观这二人,如何? 诸生从贡院出来,唯此二子最是从容。 从容,便是自信,想必这二人定有机会高中了? 老和尚点头,未来宰辅,将会从此二子出一。 锦袍男子诧异,揣测的问道:一个是太子的人,一个是赵王的人,长老的意思是说,未来天子,会是太子与赵王之中的一个? 男子便再次探向车窗外,望着远处的两个举子,分辨不出上下,于是放下帘子注视着老和尚,可否请长老指点,究竟是哪一个?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老和尚合上双手闭眼,不做回答。 对于只得到了一半提点的人来说,不上不下让其心急如焚,太.祖嫡出后嗣只剩了我和陛下,我能存活至今且取信于陛下,不单因为我是齐王的支持者,更重要的一点是,我膝下只有一女,没有儿孙为继,我视此女为珍宝,她是我的命! 老和尚仍然闭目,故作玄虚,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锦袍男子深深皱着眉,长老,我这命便握在此了,长老不肯多言,日后的东京城,定是一番血雨腥风。 老和尚长叹一声,阿弥陀佛,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施主,老衲言尽于此,请送我回寺吧。 隆德开国公府,身体大好的人回了一趟娘家。 这十几日我都在王府内静养,邸报上也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不过,我听人说洛川从刑部被放出来了,还参加了此次贡举? 萧显符点头,姜洛川原本判了秋后处斩,大理寺与刑部皆盖了章,还是陛下亲自批的,只是贡举的前几日楚王进了一次宫...萧显符盯着萧幼清,之后便有人替其伸冤,刑部重开此案,改判了无罪,人就被放出来了。萧显符说着,又想起了当日的宣判结果,哦,另外一个在上元获特赦的人,好像成了顶罪替死,姓钱,但是不是顶罪还未弄清楚,不过他是此案参与者。 见萧幼清凝神思考也不说话,萧显符又迟疑道:王妃与楚王,是不是有隔阂... 只见萧幼清抬头,萧显符便躬身道:未能察觉贼人的不轨之心,乃萧家的过错,让王妃身处险境... 行了,二叔只需将全部的实情与我道来便是。 是。 数日后,萧幼清身体大好,便寻了一日天气好准备再次出门,临前还命人备了一箱的厚礼。 楚王见状,不敢跟上前,只在一旁轻声问道: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赵王答谢。 楚王挑眉微楞,旋即又缓缓问道:用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萧幼清拒绝的很快,这是妾自己欠的恩情,不用王爷去还。 楚王便不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再进前一步,那好,今日旬休不用去大理寺,一会儿姐姐回来就到书房找我吧,我有事要跟姐姐说。 萧幼清停下,转身看着楚王朝书斋走去的背影,伸手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着应了一个字,好。 直到萧幼清走后,小六子入了书房,看了一眼桌案上正在写什么的楚王,大惊道:阿郎,这...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楚王将写好的东西合上,夹在了书中压上,不得已的,万全之策。 您好不容易,差点豁了性命才救回的人,怎舍得... 尔放心,若能赢,我必夺回来! 可若没赢呢?小六子说着担忧。 那至少,她能够活下来!楚王起身,局,已经开始了。 阿郎如此,是要先扳倒太子吗....这样一来,最后无论是您还是赵王,大娘子都可以活下来,可是...依照大娘子的性子,这样活着,会快乐么? 小六子的话让她定住一颤,未等她开口,小六子便又道:太子若倒台了,那太子妃殿下怎么办? 楚王站定在门口,顿了许久... 【殿下唤臣来? 这儿又没有外人,六郎怎的还是这般客套? 殿下是君,臣为其臣,不敢僭越。 太子妃愣住,楚王的话让她才想起来一些事,旋即无奈的浅笑道:已经回不去了么...又抬起头凝视着楚王,倘若非要在你们三兄弟抉择,我希望最后能赢的继任者,是你。 楚王抬头,直起身,殿下何出此言,太子是储君,将来帝位的继任者,而殿下是太子妃,将来必能母仪天下,殿下仁德 太子妃只是摇着头,自踏入东宫起,我便不抱他想了,六郎...其实并不糊涂,也不是他们所说的纨绔,六郎,其实什么都知道。太子妃望着她的眼里满是温柔,对吧? 楚王沉默着低下了头。 太子妃便上前,轻轻拍着楚王的肩膀,不要有所顾忌,阿姊,不会怪你的。】 滞住的人闭上眼,颤抖着提了一口气,旋即跨步出了书房。 阿郎要去哪儿? 驸马府。 马车抵达驸马府,恰逢四驸马旬休在家。 康宁公主见弟弟来了心里自然是高兴万分,但脸上依旧作埋怨,回京半年多的人,也晓得第一次登门探望我这个阿姊了? 卫桓便凑上去,扯着康宁公主的衣袖,六郎不是不想来探望阿姊,实是府中几番波折,六郎心力交瘁,这不得空了便立马赶来了嘛? 康宁公主知道楚王登门必然是有事要找驸马,抬头自上而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孙太医有没有经常去请脉?伤可好全了?可莫要留下了什么病根子。 楚王笑着拍了拍康宁公主的手背,阿姊放心,孙太医医术高超,六郎已经好全了。 一个女使走近中堂,朝楚王与康宁公主躬身,楚王,公主。旋即走到康宁公主身侧小声嘀咕了几句。 康宁公主便松了手,轻轻笑道:好了,你姊夫在书斋等你下棋呢,你们也许久未见了。 楚王点头。 驸马府的书斋内陈设极简,除了书籍便只剩一张案牍。 楚王上座,而为马军司都指挥使的四驸马恭敬的站在一旁,垂手听命。 为避嫌疑,引人耳目,六王这几年来都不曾传见下官,今日怎亲自登门了? 有人要逼本王为恶,你为之如何? 但凭六王吩咐。 你手下的调遣,可动? 驸马摇头,臣刚到马军司不久,发现马军司中有沈易安的人,马军司与殿前司分管禁军,但实际上东京城的禁军,实权都在沈易安手中,不过下官手中还监管着各州府的厢军,可动。 楚王摇头,常备军战力终究不敌禁军...她又深意的盯向驸马。 驸马走上前,抱拳躬身道:惟命是听! 楚王起身负手背对,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旋即侧头微视,本王要你,两年内掌握马步两衙,五年内握三衙禁军全部实权,将沈易安,取而代之!双眸愈加深邃的令人不寒而栗,你若能,届时本王会送你一批好东西。 十年藏锋不出声,一朝出鞘动鬼神,驸马惊抬起头,臣,遵命,绝不负,君命! 楚王长叹一声,随后转过身来缓和语气道:马军司实权不难掌,本王会助你,只是前路凶险,你我不止是君臣,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此,抄家灭族之祸,让尔冒死一拼,可敢乎? 驸马走至楚王跟前俯首听命,决绝道: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 第43章 克定厥家 前一日,大理寺左寺。 按照阿郎的吩咐已将杨术的息子连夜送往了四川,别院那边也派人传过话了。 好。 真没有想到一向自诩清流的医官使杨术竟然也有私生子。 楚王只是意料之中的浅笑了笑。 寺正,翰林医官使来了。 那奴婢先告退。小六子便与通传的人一起从屋内退出。 医官使杨术斜挎医箱入内,待外面的人把门关上后,急匆匆走到楚王跟前,也没忘了行礼,直起身后急的连连问道:六王把犬子带去了哪里?六王究竟想做什么,六王身为大理寺职事,应该知道绑架朝廷命官亲眷乃是杀头的重罪,六王怎么可以知法犯法? 面对杨术一连串的质问,楚王不紧不慢的笑道:若是被御史台那些台官们知道了我朝士大夫竟在外与娼妓有私生子,杨医使您这帽子还要不要了?不等杨术回话她又接着道:杨医使若没了这顶帽子想来也好,不用夜夜担心受怕,也不用日日点头哈腰,可是呢,天底下又有哪个人会允许未知的危险从自己的视线中离开!楚王用着十分诡异的语气,令人发指。 令杨术提起一口气,深皱着眉头,可是下官已经答应了六王将脉案改写,王妃之事除了六王与下官,便再无第三人知道,难道六王信不过下官吗? 楚王背对着杨术,微笑道:不是本王信不过,而是本王,突然转过半个头,冷眼侧目绿袍,根本不信! 六王你 今日本王可以用此法要挟你,难保他日别人就不会用此法来逼迫你?所以杨医使还是乖乖的,听话吧。 六王,您究竟想做什么? 楚王转过身,旋即对着杨术浅浅一笑,你放心,本王不是太子不会让杨医使做伤天害理之事,本王只需要你将大内,东宫,赵王府,每月的脉案写双份,送一份到王府来,为避免他人起疑,好保住医使这顶帽子,所以就劳烦医使把脉案给替本王诊脉的孙副使让其转交吧。 泄露天子脉案,此渎职之罪等同谋反,六王 杨术抬起头,旋即垂下双手无力道:这是要逼死下官啊! 楚王仍是淡淡浅笑,医使莫慌,令郎本王已经差人好生看护着了,相信暂且不会有什么事。 杨术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躬身道:东宫良娣,已有身孕三月。 先还一脸微笑的人在听到东宫有喜时瞬间脸色大变。 杨术自然明白楚王为何变脸,楚王妃不能有孕,而东宫却传来喜讯的讽刺。 但他不知道,此事更为讽刺的是,皆因同一人所为! 成王府的书房内,成王拿着一份邸报,邸报上印着省试结果的排名。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一名身着浅色衣裳的女子入内,好奇的俯下身,爹爹在念什么啊? 旋即又幽怨道:自爹爹前几日从大内回来就一直念叨着这句话,也不知陛下到底与爹爹说了什么。 成王放下手中的邸报,摇了摇头,不是陛下,是大相国寺的智真长老。 又是那个老...意识到不妥的人当即顿住,随后改口道:智真长老?儿在几年前在大内也见着他了,他们这种出家人,最爱装高深,故弄玄虚来忽悠人。 不得胡说。 本来就是嘛,儿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便追着儿与六哥哥,一个劲的说哥哥日后是有福之人,哥哥是陛下的亲子,是不是有福之人还用他说嘛... 沅陵县主的话似乎给成王提了个醒,什么时候的事? 沅陵县主便低头想了想,是六哥哥未出阁前,爹爹这样看着我,是有什么不妥吗? 成王楞回神,旋即摸了摸女儿的头,慈笑道:没事。 沅陵县主便凑到父亲膝下,成王满目慈祥,爹爹答应过你母亲,爹爹一定会,保护好沅陵的。 赵王府内,厮儿们抬着几个大箱子进去,放在了前院。 赵王卫允盛听说楚王妃亲自登门道谢,便丢下了手中琐事快马加鞭赶回,又绕了一圈入屋换了身新衣裳。 直至案上茶凉才出来,清清 赵王上前一步,萧幼清便后退一步,三哥请止步,幼清如今仍是楚王妃。 卫允盛有些不甘心的坐回了主座上,心中暗笑道:等楚王的和离书出来,看你能横到几时。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34) 赵王表面温和道:所以今日楚王妃? 特来答谢三哥月初三日的救命之恩。赵王来时已经将这里的所有下人都遣走了。 赵王故作深情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在何处,只要你有了难,我必不会见死不救,你知道的。 萧幼清旋即冷脸下,主动的走近一步,是吗? 清清,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萧幼清回答的极为冷淡,旋即又凌厉道: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或者你握了她什么把柄,总之,她若受到半点伤害,我会让你,以及整个赵王府陪葬! 萧幼清敢这般与赵王说,自然是有底气,也知道赵王心知肚明,陛下不会宠爱到拿江山去换儿子,因为陛下的江山,是用血亲换来的! 他都与你说了?赵王的确没有对萧幼清不尊天子的话认作是大逆不道,反而大为惊慌,以为自己精心所布的计划被人戳穿。 她对我,只字不提,可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好骗? 无人道破,而是被人看穿,赵王来不及思考纰漏到底出在了哪里,便又连忙道:那又如何,他值得你为他这么做? 值不值得,不需要外人来告诉! 极不甘心的人恼羞成怒,别傻了,一个夜宿妓馆的人,却连碰都不碰你,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果然,如她猜测,楚王与赵王定然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仅仅几句话就被逼了出来,我不需要她喜欢。 萧幼清随之走近一步,冷冷凝视,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别骗人了,谁不知道,你也是带着目的才接近他的。 是,从前也许是,但从现在起,不是了! 清清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回头看看我,为什么就认定了我是不可托付之人呢,也许我对她们是,可我对你,绝对是真心! 赵王,萧幼清是萧幼清,楚王妃也是楚王妃,清清这复词二字,我从第一次在你嘴里听到时,就已经心生厌恶,你却恬不知耻! 赵王怒呵,萧幼清! 好言相劝却只换来了萧幼清的寸步不让,这使他瞬间脸色大变,凶恶的眼里充满了怒火与不甘,你会后悔的! 萧幼清依旧冷看着她,旋即似嘲弄一般勾笑。 若本王入主东宫。 萧幼清背对着站定。 赵王继而低沉着声音怒道:定将楚王,亲手赐死在你眼前! 本王说到做到! 楚王府与赵王府相隔的距离比之驸马府要近上不少,她们几乎是同时出去的,但萧幼清归家时,楚王仍未回来。 王爷还在书房吗? 回王妃的话,王爷刚刚出去了。 王爷出去了?什么时候? 是,就在王妃出去不久后,王爷也离开了,奴婢还以为王爷是寻王妃去了。 萧幼清挑起峨眉,可我并未见着她...可知王爷去了哪儿? 王爷走的时候没有交代,但是祁内侍跟着去了。 萧幼清往大门口看了一眼,只有几个看门的府卫,随后迟疑着去了书斋,书斋的书房里,摆设与之前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墙上较之前又多了些猫猫狗狗的戏图,她随之走到了桌案边,准备坐下等人回来。 扭头间发现了之前见到过的一个铜制箱子开了锁,箱子放在放卷轴的角落里很是隐蔽,若非她心细,怕是一般人会极少注意到。 箱子上有锁,但是已经被打开了,不知是忘了落锁,还是里面的东西已经取出不再需要上锁了。 萧幼清走上前将箱子打开,一股硫磺味与酸味扑鼻而来,发现里面躺着一个样子很奇怪的长筒,这是什么? 长筒为两段,上半段是一根较为粗的铁管,中段略为鼓起,外壁上还有一个小孔。 萧幼清拿起这不知为何物的东西,似乎还有些份量,下面压着一张黄纸。 随着黄纸上的字念道:突火.枪,填火.药与子窠,点燃引线火.药喷发,射程达一百五十步,若远可达二百步之外。萧幼清随之双手一颤,于心中惊慌失措。 火.药并非当世才有,从它出现至本朝已有近千年的历史了,前朝便有人研究将起制成威力巨大的武器,但苦于种种限制一直没有成功。 难道她在四川这些年只是掩人耳目吗,翁翁说的话 她便想起,四川的采矿冶铁十分兴盛,地势又极为特殊,蜀道之难便是天然的屏障,几乎很少有外来人入内。 她将箱子锁上放回,冷吸了一口气坐下。 倒是我天真了些!旋即低头浅笑,似出人意料欣喜,同时又担忧,取出来用过吗?这人也真够粗心大意的,竟敢就这样放在书房里,也不落锁!!! 低头时便看见书本有些不自然的凸起,里面好像夹了什么。 遂伸手打开,书中夹着一份还未来得及呈上去的奏疏,以及 第44章 克定厥家 原本一手工整漂亮的魏碑在此刻显得极为刺眼,字句诛心。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三载结缘,则夫妇相和;不至三年而有怨,非是仇隙,实是夫福薄,心有他属,又引怨娘子,惹家室不睦,后宅不宁,既二心不同,难归一意,遂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半年衣粮,便献柔仪,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于时建平八年年二月十七日谨立此书 。 一字不差看完人差点将其一把撕毁,临了又深深皱起峨眉,扔也不是,撕也不是,撕了又有什么用,她若想,还可以再写! 于是又将其叠好夹回书中,只是心里的气依旧没有散。 怀着满腔幽怨,恨不能,哭亦无法,便只能暗压心中怒火,待到秋后算账。 萧幼清舒缓一口气平复着心情,随后朝房外和声唤道:喜秋。 姑娘。女使便推门而入。 叫人预备晚膳,等阿郎回来。 细心的女使察觉出了异常,稍作迟疑后福身答道:是。 自萧幼清回来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楚王才回来。 康宁公主留她,她便不敢催仓促离开,自知耽搁了些时辰的人刚回到家便小声催问府中的下人,王妃回来了吗? 回王爷的话,王妃一个时辰前回来了,在沐浴。 哦... 王爷,晚膳好了,王妃特意交代王爷用完晚膳再去找她。 她在沐浴,找她就不必了。看了看天色,太阳已尽,楚王便点头,正好也有些饿了,可备了酒? 那是自然的,王妃知道王爷喜欢喝那樊楼里的梅子酒,所以早早就给您预备上了。 楚王只是笑了笑。 吃饭间,她又朝小六子挥手,去看看王妃好了没有,若好了,就让王妃到书房等我。 是。 小六子一路走到浴房,见喜秋守在门口,问道:大娘子可还在里头吗? 喜秋伸长脖子探了探,见没别人了,疑问道:姑娘还在,怎么是祁内侍你,姑爷没来吗? 阿郎在用膳,差我来传话。 祁内侍请说吧,姑娘在沐浴不便,奴代为转达。 王爷让王妃一会儿到书房等他。 喜秋便转身入了内,旋即出来回复,姑娘说,有事就请王爷亲自过来说,姑娘她是不会去书房的。 这...两个主子都不愿去找对方,可让小六子犯了难,于是低声道:麻烦喜秋姑娘在替小人转告王妃,月初时那日,王爷也受了伤,伤到了写字的胳膊。 最后,即便示弱也未得到王妃的心软与退步,小六子只得灰头苦脸的回到了楚王身边。 阿郎,大娘子唤您过去。 哪儿? 浴房。 ... 楚王转过身,抬头看着小六子,不是吩告诉了你,让王妃到书房来吗? 大娘子说了,她是不会去书房的。 ... 楚王轻皱眉,将桌上斟满的酒一口饮尽,试图借酒壮胆,起身道:我知道了。 明明拚死相救的是阿郎您,大娘子却去谢赵王,如今还对您骄横,阿郎您也真是的,为什么不和大娘子说出实情? 楚王只是勾嘴,叹道:实情不实情的,我能出城,也有赵王的一份力在。说罢,态度旋即冷下,朝着东院的浴房走去。 姑爷。 王妃还在吗? 喜秋点着头应答。 我有些话要和她说,你帮我 喜秋打断楚王的话,姑爷!并转身将门开开了,姑爷还是自己进去说吧,姑娘就在里面。 楚王进退两难,于是硬着头皮跨了进去,东院的浴房占地不小,房子有好几进,从外一直入内,原本极长的路她却一下便走尽了,最后转身拐入了设有浴池的房中。 安静之余,见到屏风内还有雾气透出,步子停在屏风前,隔着屏风,能看到女子在水中的影子。 她本想回头,可刚一转身便听得屏风内有女子的声音传出,王爷既然来了,何故要走? 她便回头,缓缓绕过屏风,出现在池前。 见到池中的丽人,未着一分,水面之上的凝脂被薄雾缠绕,隐隐约约可见。 随着靠近楚王只觉得身体愈渐燥热,不知为何,她还以为是自己羞于见女子赤体,于是止步不再向前,也不敢逃离。 见人站定呆愣住,连耳根子都红了,萧幼清便捂着嘴笑问道:王爷,可看够了? 楚王怔住,旋即慌忙解释道:本王并非好色之徒,只是是你非要我来这 结结巴巴的解释,真假她都不在意,继而问道:王爷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楚王征的抬头,你...旋即侧头看着藏在袖子里的胳膊,她知道有一块伤疤,是本王骑马不小心摔的而已。 是吗? 楚王点头,嗯! 你还要骗我到几时?语气颇冷。 楚王微微转过身,未作回答,随后缓缓道:今日叫你到书房找我,是有事要与你商量。 萧幼清随后从水中走出,和上中衣,又将散下的头发从中衣内捋出,什么事? 身体上的雾水很快将中衣染湿,紧紧贴在肌肤上。 楚王回过头来正对萧幼清,眨了眨瞪圆的眼睛,又仓促的低下,我已经想好了,明日就去大内请旨,与你和离,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就在... 啪! 楚王的话还未说完,便迎面受了一巴掌,半边脸颊迅速浮现红肿,她将头侧回正对,就在书房,我会道明,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和离之后,你便自由了,去哪儿,都不会再有人干涉,婚姻嫁娶...任由。 那一巴掌没有止住她的话,而她的话,让萧幼清再也止不住泪。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低头,不肯承认呢?一字一句咬着,心中隐隐作痛,怒道,气道,颤抖道:让你承认,就这么难吗? 我...见人流泪,楚王心痛不止,我与你而言,是不值得的人,赵王舍生救你,他是唯一个可以与太子明面抗衡的亲王,我... 你究竟要骗我到几时? 什么? 月初三日,从水中救下我的人是你吧? 楚王楞住,旋即挑起眉毛,将头撇过,不是,我出城时,你已... 萧幼清打断楚王的话,我听见了。 我曾说过,若王爷要称呼就称妾,幼清,赵王是不会这么喊的! 楚王回过头,欲言又止的看着萧幼清。 还有我手中的炉子,明明已经没有力气了,赵王怎么会知道它的意义,那么冷的水,谁会去在意啊! 楚王便忍不住的靠前一步,瞪圆着怒红的双目,朝她生气的吼道:是,你也知道那么冷的水,可你为什么要死死抱着一个手炉下沉,不要命了吗? 愤怒的语言充满着害怕,后怕,担忧,六郎终于,肯说实话了。两滴泪再次顺着眼角流下。 萧幼清颤抖着伸出手,还疼吗? 比起那一巴掌的麻木,女子的泪要更为让人心疼,楚王覆上颤抖的手在萧幼清的脸侧,替其拭泪,拇指轻轻擦过眼角,旋即将人一把搂进怀中。 她将头埋在萧幼清颈间,亦泪不止的颤道:六郎不想失去姐姐,所以请姐姐,答应与六郎和离,好吗? 你真是,糊涂啊! 你若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知道楚王如今在怕什么,爱极了,便怕极了失去,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可她自己,终也陷了进去,连人,带心。 幼清想与六郎,换一样物事,可好? 面对耳畔的轻声细语,楚王抬起头,呼吸不知怎的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还未等她开口问道是什么,便被人吻上双唇。 痴缠下,身体的燥热已是被勾到了极致,即便她想努力的克制,可是手扔不停使唤,轻轻滑离至女子纤细的腰间。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35) 薄薄的一层中衣在掌力按压下悉数湿透,欲望达到极致时,便愈发渴望,意乱情迷下,可以短暂忘记周围的一切,想要听到,想要占有,占有一切。 温柔绵长的吻加上一系列轻柔的动作与触碰,让她越陷越深,意识里想要推开,可是身体也不听使唤的想要靠近。 恨不得将骨血融为一体,恨不得就这样痴缠一生! 伴随着呼吸的急促,人也变得兴奋,你要换什么? 用妾这副身子,换六郎的一封休书与陛下的废诏! 休书与和离书不同,男尊的时代,休书是男子的特权却是女子的耻辱,而和离是双方,男子的颜面上或多或少会受些损,能与之和离,大多都是女子家有些权势钱财。 楚王震惊道:妇人最重的便是名声,你疯了?她便极力的想要推开,我不愿! 萧幼清并没回她,指尖游走在她的心口,势在必得的抬起头,勾嘴浅笑,现在的你,还能停下么? 少时常出入风流场所,见惯了勾栏女子的手段,她便意识过来,你,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浅尝到的人旋即鬼魅一笑,将双手再次勾上楚王的肩颈,一点点,能让六郎兴奋的东西。 楚王极力的克制着身下的燥热,克制着心中的欲望,有些生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王恨的人,是夺了他妻的我,纵我失败,至少你... 萧幼清冷下脸,空洞着双眼,说够了吗? 喜怒虽不曾表露出来,但仍让人察觉了怒火,如此也更让人心生害怕。 面对女子的怒,楚王直直怔住。 萧幼清覆上一只手,抚摸着受到惊吓的人的脸颊,睁着微微范润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柔声道:我几时说要做他的妻,我又几时是他妻了,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会是,与我结发交杯的只有一人,那便是你啊! 卫潜何德何能,能得娘子如此,卫潜 母亲的含恨而终让我对情爱早已经不抱他想,可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将心交到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子身上。 又颤抖着身心,红着泪眼决然道:所以妾宁愿抱着休书自缢,也绝不和离再嫁! 一语击溃了楚王心中最后的防线,随之被愧疚占满,不幸的同时也伴随着幸,不幸是因此身,幸也是因此身,因此身而得遇良人。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是我只顾着自己的不愿,却忽略了你! 楚王转笑,低头看向楚王妃,旋即双手滑离,一把拦腰抱起,姐姐下的药,可要负责到底。 许久未能平复呼吸的人,揽着她的脖子,喘气道:嗯? 莫说是姐姐的身子,就是姐姐的人,连人带心,我都要定了。 哦?那妾的聘礼,可是很昂贵的。 休书是没有的,废诏更不可能,只要姐姐一句话。 潜,愿以江山为聘,终其一生,只你一人,假我为君,必只存中宫,生则同衾,死则共穴。 倘若负你 余下的话,萧幼清覆上手轻轻点在她唇前不愿听,那赵王那里,你怎么交代? 楞回神的人眨了眨眼,旋即狡猾的笑道:我不是君子也不是商人,所以,食言也无妨,反正人已经救了,三方制衡下,他又耐我如何呢? 第45章 克定厥家 翌日 难得的安眠,小六子便私自做了主,未去打搅二人。 于是折腾了一晚上的人一直到日上三竿才醒。 楚王刚一睁开眼,便嗅到了女子秀发及身上传来的清香,味道很淡,却吸引了她许久,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怀中的人还未苏醒,她便不敢动,就这样静静的抱着,随后忍不住的朝其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又傻笑道:女子香,要比酒香更为诱人,一旦沾上,便再也,戒不了了。 六郎醒了? 许是那个吻,让萧幼清从乏力中醒来,醒来时,身上还有些疼楚。 见人醒来,她便翻身欺压上,凑在其耳畔,轻声道:昨夜,姐姐可尝试了,本王身为女子,如何要得? 想起昨夜,萧幼清便一阵脸红,你给我起开。 姐姐就不夸夸我吗,昨夜未熄烛火,姐姐脸上明明是欢喜,用不用六郎画下,给姐姐亲自瞧瞧? 身上的人不肯离去,还屡屡说着轻佻之言,妾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引狼入室! 楚王便撑起,本王可不是狼,狼以群居,捕猎时群狼围攻,而本王,是虎! 王爷是虎萧幼清便趁势起开,刚一起身,便乏力的想要倒下,那后话便也说不出来了,只得承认,吃人的虎! 楚王见势接住她,心疼的问道:昨夜是我不好,都怪那个药,折腾一宿我竟不觉得累的还想要,就算服了药,书上也不是这么写的,难道是我年轻?精力旺盛? 是妾自讨苦吃,与王爷何干! 听到语气里似乎有些怒火,姐姐生我气了? 王爷今日也旬休么? 昨日旬休才过呢...她便转头看着窗子,阳光透着窗纸,隐隐约约,回过头,仍记得怀里的人还是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姐姐当真生六郎的气了? 面对傻楞的神情,萧幼清旋即轻叹一口气,趴在她身上挑起眉头对视,妾气的不是昨夜。 至此楚王便也明白了,姐姐气的,是那封和离书? 萧幼清低头沉默住,眼里有些难过。 楚王便伸手将其紧紧抱入怀中,得知姐姐身处生死险境,六郎的心好像,好像下一刻就要窒息了一样,所以六郎拚命的奔跑,奔跑的时候就像天快要塌了,甚至不敢去想,倘若六郎稍迟了一些会怎么样,不敢去想,倘若失去了姐姐,会怎么样。 所以你,所以你,去求了陛下,两次! 果然,萧公事什么都与姐姐说了。楚王点头,比起太子与赵王,他才是那个最可怕的人,所以从记事起,我就很怕他,即便他是我的生父,可是我更怕,更怕失去你! 因为,姐姐才是那个无可替代的人,因为姐姐,六郎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因为姐姐,六郎第一尝到了心痛! ...萧幼清欲开口问什么。 楚王连道:我知道姐姐有很多疑问,但是,六郎现在不能说,不是不愿说,而是六郎怕说出来后,姐姐会害怕! 萧幼清只是轻轻的摇着头,伸手抚上楚王的眼角,轻轻擦拭,六郎不想说,妾便不问,等到六郎想说了,妾随时都会停下来听着。 姐姐等一下。楚王将萧幼清从怀中轻轻抱起放下,旋即起身,连靴子都顾不上穿,赤足就下去了。 地上凉...萧幼清伸着手挑眉道。 马上就好。 随后楚王拿来一个锦盒,坐回榻上。 这是...萧幼清微睁眸子,海棠式样的簪子? 这是我那日准备回家要送姐姐的礼物,海棠有苦涩与离别之意,制成簪子拿来赠人的极少,因而所见不多,我见它第一眼便心生欢喜,所以就买下了,姐姐对海棠,应是情有独钟吧? 你,怎么知道?她很是诧异,因为除了母亲,旁人都不知。 楚王浅笑,因为回门时在你闺阁的画中,发现了,刻微入画,只有爱极! 建平八年二月二十七日,省试揭榜。 看来这个桑榆,是本王看走了眼啊。赵王背靠着半躺在座椅上,食指与中指有秩序的敲打着桌面,似乎并不担忧自己放禁名的贡员参考会在日后的殿试触怒皇帝,而只是嫌弃他名次靠后了些。 身着襕衫的人合袖站在赵王跟前,脸色从容,还未到最后,王爷言之尚早。 赵王起身将胳膊撑在桌子上靠前,抬头道:太子的人可是中了省元,这要是再于殿试上再夺魁,那可就是连中三元的旷世奇才了,届时陛下一定会重用,而你,虽未名落孙山,可也离孙山不远了,何况你还在禁考之列,何来的此等自信? 贡员的自信,不是自己的,而是,韩汜拱起手,三王给的。 本王? 王爷的舅舅在殿前司深得陛下信任,王爷即将迎娶的妻子,是前任御史中丞之孙,王爷自己又是陛下最看重与最疼爱的皇子,贡员想,假以时日,必能取代太子,入主东宫。 只要贡员于殿试中不落榜,贡员有王爷这个依靠,何会差三元乎? 赵王并未否决,但却冷嘲了一声,可这东宫之位,是你当初于贡院门口所承,回报本王的桑榆,如今怎倒成了,你要依靠本王上位了? 韩汜走上前一步,躬身,但若没有王爷,贡员也拿不出这桑榆,因为,一个巴掌拍不响。 赵王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睛,好,本王便信你这一回,且待! 韩汜再次躬身,合起双袖至头顶,贡员在此,恭贺三王,新婚大吉,祝与王妃日后,琴瑟和鸣。 听到大婚一事,赵王向后背靠去,盯着韩汜打量了许久,笑问道:韩举人看着年纪也不小了,家中父母安在?可曾婚配? 韩汜低头,脸上不见喜愠之色,惭愧,某二十有六,自幼孤苦,尚未成家。 赵王又问道:可知我朝有榜下捉婿之风,韩举人若是高中,想必以举人的相貌与才学,不需要本王,亦能飞黄腾达。 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事,一臣不事二主,且那些俗人,又怎能和未来的君王相提并论,臣,只侍君王。 赵王旋即开怀大笑,可惜,若是本王有同胞妹妹,定嫁与韩举人你为妻。他又起身,负手走到窗前,转过头道:大内的公主皆已出嫁,不过本王的王叔还有一个独女,爱之甚笃,王叔深受陛下信任,持掌宗室,不知你意下如何?如若大成,本王定让你入中书为相。 韩汜未作应答,只是覆双手,臣,谢主隆恩。 客栈的茶楼内,几个穿便服的壮年男子守在门口。 本宫先敬先生一杯,祝贺先生夺魁之喜。 殿下客气。 姜氏的案子依照先生给的法子总算是不出纰漏的解决了,现在也按着先生的意思假意幽禁自己,也将开封府那些琐事都交给了手底下的判官,只是本宫着实没有想到会被楚王摆了一道。 其实不是楚王。 不是楚王? 是陛下。 听到此,卫曙紧捏着杯子。 若非陛下,楚王如何能够出城救人,楚王在东京城出不去,便不会有后来之事。 陛下放他出城,他拿着这个把柄替姜氏求情,既救了萧氏又让姜氏承了他一份恩情,本宫...他失落的叹息道:弄巧成拙! 殿下无需担心,陛下既然有意袒护,便说明不会任由事态继续这样发展下去,陛下想要制衡,可又怕两家争斗终会导致一家败落使之另一家独大,于是想到了三方抗衡。 陛下那日与本宫说,本宫是嫡长子,没有人可以动摇东宫的地位。 因为殿下这太子之位是陛下给的,殿下是陛下权力的一部分,君王,是不允许有人觊觎他手中权力的,即使是儿子也不行。 可话又说回来,陛下可以把东宫给殿下,但同样可以从殿下手里收回,甚至是,夺回! 收回,夺回?卫曙不解。 他便与之解释,殿下若肯主动交出,那便是收回,倘若殿下不肯,就只有夺回了! 卫曙恍然大悟,本宫若是早些遇到先生就好了。 伴君之侧,下官,三生有幸。 先生,本宫还有个不情之请。 殿下请言。 本宫知道先生尚未婚配,两试夺魁足见其才,想必日后的殿试也一定能够金榜题名,本宫的四叔深得陛下信任,在朝中也有些威望,四叔有一独女,自小聪慧,去年已及笄,待嫁,本宫想...卫曙犹豫的看着他。 对坐的人微楞,旋即坐起,举起合拢的袖子微微躬身,君命难违。 建平八年三月初,皇三子赵王大婚,三司从国库抽出一部分预算,皇帝又亲自格外恩赏了赵王府,王府备聘礼纳征。 请期时的准备的相关事宜及预备的冠服与楚王大婚时一样。 由吏部司封司造册,册李氏女为赵王元妃。 大婚当日,天子下旨停朝五日,宫中设大宴庆贺并赐赵王府九盏宴。 山阴伯爵府的祠堂内,头戴花钗冠的赵王妃未见喜笑而有泪从眼眶流出,泪水与那眼角的粉黛融在了一起顺着脸颊流下,滴在翟衣上。 爹爹,儿不想嫁入赵王府。 山阴伯称病未来送嫁,故而祠堂内主持的是赵王妃生父,乐平开国男李孝义。 皇命难违。李孝义叹摇着头,汝往王府,不比家中,当谨言慎行,恪守本分,夙夜无违命。 厌翟车停在山阴伯爵府的大门口,赵王下车入内,宾客皆起身行礼,直到入堂却扇,隔着九旒冕上摇晃的九串垂珠,他看到了王妃脸上明显的泪痕。 虽只见过一面,可也将她的容貌就此记下了,就在众人都在提心的时候,赵王并未发怒,也未问话,而是照着礼仪将人牵走。 一直到互拜礼,所有相等的礼仪,分毫不差,卫允盛并未以自己是亲王之尊而高人一等,也没有冷言冷语相对,等酒宴散去后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入内。 女史想要吹烛,被赵王劝住遣退,随之缓缓走近床榻,看着榻上坐着的人仍是一脸忧愁,遂挑眉问道:为何哭?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36) 为什么是我?李氏倒也极为大胆,红着双眼直言道:就因为楚王娶了萧氏吗,所以你... 所以换.妻吗?真是笑话!冷语后,赵王旋即又缓和下,本王不需要拿谁去激怒谁,本王做事,向来都有自己的打算,更不会后悔。 那又为何偏偏是我? 你不想做本王的元妃,难道还想着做楚王的妾吗? 李氏侧过头,我虽卑贱,但就算是为道为尼,也不予人为妾。 赵王皱起眉头,卑贱这话,以后就不要说了,你是本王的王妃,这天下的女子里,除了君主的妻室,便属亲王之妻最为贵,本王希望你记住。与臣而言,天子与太子皆是君主,你是本王的妻。 李氏转头看着赵王,你不该有恨吗,就因为萧氏一人,才造成如今。 本王不会将这些琐事带到后宅里来,也从不与柔弱的女子计较,外朝之事与你无关。 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元妃,今后其他事就不要再去想了,本王会对你好的。 当然,本王也不需要你感恩戴德,只要你听话,本王不会亏待山阴伯爵府。 建平八年三月九日,举行殿试,于大内崇政殿,皇帝亲临试进士。 即在殿内复考一遍省试内容,考试完毕后将所有试卷弥封,由誊录院派人将殿试卷子抄录,最后交由考官审阅。 考官阅定后取名次较前者送呈皇帝御览。 崇政殿内阁。 陛下,这些是今年进士科名次靠前的举人,请陛下御览。考官们选定后将试卷上糊名的纸张揭去,送呈皇帝。 皇帝拿着其中一份挑选出的策论,看到上面的人名及地名时眯起了双眼。 同平章事站在一旁大惊,陛下,这? 礼部怎么如此粗心大意,陛下,要不要唤礼部侍郎入殿问话? 皇帝抬头,浅浅一笑,又拿出另外一份卷子,反覆斟酌着,这二人的策论朕都喜欢,难分伯仲,但是总要分个先后,状元郎只有一个,还真是叫朕为难啊。 两位知贡举相顾无言,猜不透皇帝在想什么,吕维便躬身道:陛下,据老臣所知,这个人是江陵来的解元,且在贡院的四场考试中都名列第一。 全部第一吗?皇帝顺着胡须,转头看了一眼同平章事,旋即低头看着卷子赞赏道:既如此,朕也不能夺了这个彩头,看来朕治下,也要出一个文穆公了! 臣等贺喜陛下! 官员打开空白的黄纸,双手奉笔墨。 那这一甲的第三名?同平章事又问道。 皇帝看了他一眼,旋即瞧了瞧其他誉录的卷子,深思了许久后沾墨挥笔亲点了三名一甲进士及第的人选,并为其排列名次,余下的二三甲进士排名,就由你们二位代劳。 是。 看了一天,朕也乏了。 恭送陛下。 崇政殿外,一名内侍殿头走出。 今日殿试已闭,诸位士子就此出宫吧,且耐心等待三日后的皇榜,若高中,大内会派人将金花帖子送到诸位的居所,凡有变更地址者,便在此留名登记吧。 还有,诸位能到此来,说明诸位皆是各州翘楚,中了自然可喜,小人呢也在此先道一声贺,望尔等须知,一旦登科便是天子门生,往后自当恪守规矩,谨记人臣本分,多替陛下分忧,没中者也切莫灰心,更莫怨念,须知我朝素重文士,不会埋没有才之士。 吾等,谨记中贵人教训。 好了,各自散去吧。 出宫的路上,经过鼓楼,正逢时整,鼓楼上便传来震耳的鼓声,将人的呼唤声掩去。 直到声音停下,韩兄走的如此着急,可是赶着回家报喜? 韩汜放慢了脚步,韩某自幼无家,何来家回? 听到回答的人稍楞,旋即一笑,是某失言,韩兄勿怪。 省元如此高兴,想来是我要提前道一声恭喜了。 韩兄如此从容,想必也是胸有成竹。 韩某才疏学浅,比不得省元,哦,三日后应该要改口称,状元郎,我朝自开国连中三元者就只有太.祖时的文穆公,穆公在世时,位极人臣,深受太.祖与太宗的器重。韩汜看着梁文傅,想必本朝的三元,要远超过文穆公吧。 吾等小辈,如何能与文穆公相比,且这榜还未揭,是否中元,还未知。 至此,韩汜也不再回他,合着双袖在腹前加快了步子。 韩兄走这么快做什么? 韩汜很是无奈,省元本与我不熟,跟着某做什么? 揭榜后你我皆为天子门生,同朝为臣... 一臣不侍二主,省元是太子殿下的人,往后还是少和某搭话为好,免得引人猜疑! 梁,省元? 迎面撞上一个绿袍官员,使得梁文傅与韩汜皆止步停下,又双双躬身,楚王。 本王还要恭喜省元,成为天子门生,如愿登科。 托楚王的福,不过皇榜未揭,下官不敢以天子门生自居。 楚王浅笑,揭榜而已,想必殿试一结束,大内的名单就已经出来了吧,只是吏部要做登记、补缺,故延缓三日才揭榜。 旨意还未下达,金花帖子还未到手,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不知,省元这弦外之音,是何意思? 当然是王爷理解的意思。 那便预祝省元青云直上,拜相封侯。不等梁文傅答谢,楚王又道:王侯之贵,实不过是浮名,还需以自由换之,本王很是想不通,何至人人趋之若就。 那是因为楚王一出身便有了这些,不知人间,卑微之苦以及人善被人欺,人弱为人叛。韩汜在一旁泼了一盆冷水。 楚王便将视线转过,看道说话的人,凝了小半天,问道:你是? 韩汜便举袖,躬身道:贡员韩汜。 楚王又看道梁文傅,韩汜即道:贡员与这位省元不认识,是省元硬要跟着贡员,贡员驱赶也驱赶不得。 不是,韩兄你... 若是楚王无事,贡员就先告退了,耽误了时辰要出宫不得,大内又不管贡员的饭吃。 原先冷凝的气氛被韩汜的这简单的几句话给破了,楚王便浅笑着右跨一步道:本王好像并未拦着韩贡员出宫吧? 韩汜再次举袖躬身,贡员告退。 看着贡员的背影,楚王凝视道:此人,到颇为有趣。 他是赵王的人,且,是晋阳人。 哦?他是赵王的人,那么梁省元你呢? 梁文傅朝楚王微躬,六王认为下官是谁的人,那下官就是谁的人,不仅如此,下官还可以是,六王您的人。 楚王为之勾嘴一笑,省元的城府,本王算是见识了。旋即又冷下,本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六王走好。 第46章 克定厥家 殿试皇榜还未揭,已经提前知道名次的人便坐车赶往了大理寺。 四叔,你也知道侄儿这几日事务堆积难以抽开身,所以长话短说吧。 侍从们奉完茶便都从屋内退下,待门关紧,成王也不打哑谜,开门见山道:有些话,四叔就直说了,四叔知道陛下的儿子中,只有楚王你无心争夺大位,如今朝堂上赵王与东宫明争暗夺,陛下知道却纵容事态发展,若国家长此以往,我怕,国祚会倾斜,社稷不保。 楚王举起一杯温茶,还未喝便又放下,脸上充满了疑惑,不明白道:可这些,四叔与我说又有什么用呢?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成王抬起头盯着楚王,可是四叔跟随先帝与陛下多年,却觉得如今争斗的二虎,并非大位最好人选。 楚王则只是继续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茶汤,苦皱了一下脸道:这茶真涩,比我在蜀中喝的差多了。旋即放下,笑呵呵道:侄儿不是道四叔所言何意,四叔要是没什么要紧事,侄儿还有案子要核对,就... 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事关社稷,家国天下,六王,当真无心吗? 半起身的楚王听到后旋即又缓缓坐下,但并未给出答覆。 见她安坐,成王便又道:既如此,我不强人所难,沅陵已过及笄,宗室与士大夫自开朝就有联姻的惯例,沅陵是我的一切,也是六王的妹妹。成王示出两张写有名字与生辰的纸条,推到楚王眼前。 楚王僵持紧绷着脸,旋即苦笑一声,王叔嫁女儿,即便陛下不做主,自己亦可以决定,怎的还问起我这个小辈来了?她苦笑着又端起了未喝完的茶。 成王低下头,轻叹,王叔老了,眼睛不好使了,所来问问你。 这茶,终究是涩了些,入口后味道也不好,太差太差!楚王遂将那半杯不满意的茶随手倒在了墙角。 又起身点头拱手道:侄儿实在公务繁忙,又与四叔交谈这般久,再耽搁下去就不好了,所以侄儿先行失陪。 这次,没有人再阻拦她离去,因为知道即使再阻拦,最终的结果都只会是一样的,楚王离去,成王侧头看着被水浸湿的墙垣一角,深深挑起灰色的浓眉。 处理公务的人搁下手中的普通竹笔。 阿郎,您唤我? 去寻个不认识的外地商人,替我送一件东西给这信上的人,记住,不要透露名讳。说罢,他又扔了一锭金子。 阿郎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莫不是私藏的?侍从浅浅一笑,那奴婢去了。 殿试皇榜张榜的前一日,成王府内。 一批穿便装的人马刚到回京城,换了身行头后便赶往了成王府。 王爷让查的两个人,属下派了两批人去查,怕有虚报,便让人快马去了当地核查。 二人皆为寒门所出的白身,身后没有世家扶持,其中梁文傅是江陵人士。 属下亲自去了江陵,但因江陵府换了几任知府,人员调动十分大,故而未曾查到梁文傅的身世,但...穿便服的侍从将一封信从怀中掏出,属下回府的路上遇到一个商人,给了属下这封信。 念吧。成王靠在椅子上,扶着额头。 是,侍从便将信中极难看的文字逐一解释说出,信中所言,梁文傅的生母原为江陵一家富户的绣娘,因自幼聪颖,被家主人看中,便让他当了幼子的书僮,因此读了不少书,后来富户经商途中落水,其子争夺家产,家道衰微,其中有个妾室带着幼女到了京城,妾室本是江陵一家妓馆的娼妓,因姿色出众而被富户重金买回家,妾室到了京城后没有谋生手段便又入了开封府的揽月楼,其幼女和梁文傅自小相识,且...梁文傅与其还有所纠缠。 听完后成王便惊的坐起,从心腹手中将信拿过。 侍从看着上面的字迹,纳闷道:这字...不像是个读书人写的,倒像个乡野村夫。 这是谁给你的? 一个商人,属下本想扣住,但是这人机敏,选在了有禁军巡视的时候过来,属下便不敢贸然。 那商人现在在何处? 侍从摇头,因是从外地来京城进货的,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不过王爷要是想寻人的,属下可以... 成王抬手,不必了。转而起身将信扔进了炭盆里,这种与勾栏女子纠缠不清的人,即便有才华,也不配入我成王府成为老夫的女婿。 另外一个人是太原晋阳人士,说来奇怪,陛下登基之初早有明令,禁止晋阳龙城人二十年内参加春闱,如今尚未满二十,怎入得内参考。 龙城...成王转头看向桌案上的茶盏,龙城的水,是陛下命我去放的。 水?晋阳处于京北,若说水的的话,江陵南临大江,北依汉水,要更为甚。 王爷还有,楚王与揽月楼有瓜葛的那名女子,与梁文傅所纠缠的,是同一人。 成王回过身,再次陷入迷惑,深深凝视道:六王,究竟想说什么! 六王么?侍从低头深思,论起长幼,六王是陛下最小的息子,可要论心思之深,大王与三王虽年长却是不如的,属下觉得六王自回京后,越来越像当年的齐王了。 齐王当年的隐忍与狠毒,王爷是亲身体验过的,属下想... 楚王是楚王,如何能与陛下当年相比? 可陛下当年的处境与如今的楚王,相差几何?齐王也是庶子,生母也只是个服侍太宗的宫人而已,却靠一己之力拉拢了朝中三大势力。 三哥当年的确是绝处逢生,可是别忘了,是当年的太子殿下仁慈,才有齐王的后来,而如今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成王只是勾嘴冷冷一笑。 若不是先太后有遗诏,我又怎会把妹妹的遗孤嫁与他,弄得自己抽身不开! 王爷是怕陛下会给县主赐婚吗,才如此着急做选择,事关小主子的终身大事,王爷还是谨慎抉择为好。 成王微眯起双眼,既然卷入其中,便不能置身事外,已经错了一次,必不会,让沅陵,也至于危中。 建平八年三月十二日,殿试揭榜,张黄榜于宣德门前,诸贡员围堵观之。 靠抄录邸报以售卖牟利的商人委派小厮一大早就在离皇榜不远处的街边茶馆等候,只待揭榜抄录下黄纸上排列顺序的名字,再赶回去排版文字印制。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37) 除此民间的私报,官府的通进银台司也已于日前刊印了下发到各州县的朝报。 爹爹不让我出门,我偏不,夫婿当然是要自己选了! 姑娘,那边那么多人,咱们在车上,如何看得清楚啊! 去,让车夫驾车再靠近些。 是。 顺着黄纸从左到最右,第一名写在最上头,二三名分别位在其下左右的位置,看榜的人大喜道:哎,姜兄,你高中了,一甲第三名,进士及第的探花郎! 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啧啧啧,你看看人家,走后门的就是不一样,从刑部的大狱出来还能中探花! 人家可是文穆公的嫡孙,爹爹又是如今的三司副使,还有个亲王表姊夫。 不然那定死的案子,怎么突然说翻就翻了。 你莫不是瞧着人家富贵满门今又高中而眼红了吧,万一人家是真才实学呢。 怎可能,我与他在国子监同窗,未曾见抱过几次书本,课业也不做,教授都拿其无法。 嘀咕的人不敢当面说,便在低下阴阳怪气的窃窃私语。 那是你们不曾瞧见我家郎君夜里用功的时候,结果下来,就使劲儿酸吧。 可算是中了,先前犯的错,这下爹爹该原谅我了吧,走,回家去。 他们...郎君您就不生气吗? 他们不过是妒忌我金榜题名罢了,有什么好气的。 一甲进士及第,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梁文傅直朝皇榜的第一栏望去,果不其然,遂笑着朝韩汜道喜。 梁兄解试,省试,殿试,三元魁首,名副其实的状元郎,应该是我向梁兄道喜才对。 咱们都在金榜上,同喜,同喜。 一个厮儿挤进人群侧耳旁听,旋即又挤了出来,跑到一辆马车旁,微微躬身指着人群中的两个士子,姑娘,那两位便是今科皇榜上的一甲前二名,探花郎是姜相公家的二郎,小人还听到了其中位列第一名的状元,在此次贡举中连中了三元。 三元...沅陵县主睁大了双眼,听爹爹说,我朝连中三元的百年来只有一人,被大.祖皇帝誉为百年难出的旷世之才。 侍女随着探出,问道厮儿,哪个是第一名的状元郎,那第二名的榜眼又是谁? 左手边的是榜眼,右手边的才是状元。 才学自然没得比,而且姑娘,状元郎也比榜眼长得好看一些呢。 沅陵县主随着一眼望去,两个谦谦君子不知在讨论什么,一会儿你躬身,一会儿他弯腰,夫子教我的功课我老是不好好学,他会不会嫌弃我... 他敢?姑娘是成王府的独女,这天下自然只有最有才的才子能够配的上。 车外的厮儿听见谈论,小声问道:姑娘,要把人捉了带回王府么? 沅陵县主旋即点头,放下车帘,马车缓缓向西驶离,记得下手轻点,别伤了人家。 是,小的办事您放心,不知道姑娘看中的是哪一个?厮儿问道,身后还站着两个壮汉,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一根极粗的捆绳。 另一边也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车内依偎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红色圆领的少年平躺在女子腿上,手里还端着一盘新鲜的荔枝,女子略施粉黛,浅蓝色的褙子外还披了一件厚厚的裘衣,温婉之下又不失富贵,而少年清秀又似稚气未脱。 榜下捉婿,好看么?她拨开一颗荔枝,送到女子唇前。 才子云集,当然好看。 还不等人吃进嘴中,她便将手收回,一把塞入了自己的嘴中,咀嚼着一遍喃喃低语,姐姐去看那些才子吧,可别惦记上我的荔枝,就是惦记了也不给。 萧幼清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覆手捂着嘴,浅浅笑道:要不要妾再给六郎添点醋? 姐姐~她便将荔枝放下,从女子怀里撑起。 与之直直的对上,那圆领中单内藏着的吻痕便也露了出来。 萧幼清楞看着,旋即覆上纤细的手,摸着她的脸,柔声道:好了,妾逗六郎的,妾只是看看事态,会不会如期发展。 她便继续侧躺回,当然,如果成王真爱自己女儿的话。 皇榜不远处,有许多穿便服的官员亲自前来,于人群中暗中观察,也有些则是使唤了奴仆过来的,斟酌挑选心仪的女婿。 忽然人群中冲进来几个壮汉,将众人围着道喜的韩汜抓住又用粗绳捆绑,扛起便往城西方向走了。 这是哪家,竟直接绑走了? 敢在皇城脚下这般,大概只有相公与宗室家了吧。 第47章 克定厥家 爹爹,儿中进士了。姜洛川跳下马,一步也不停的从门前跨入府往中堂赶去。 穿过庭院踏进中堂,见到父亲就端坐在堂上,他便喜极的趋步向前道:爹爹,儿中了,儿中了一甲,第三名,是进士及第的探花郎! 随后姜洛川站定,瞥头间看到了父亲座旁的案桌上放着一张金花帖子,他便渐渐缓下眉梢上的欢喜,眨了眨眼睛,原来爹爹已经知道了,大内的人动作竟这般快。 又见父亲脸上并未有高兴之容,于是挑起修的齐整的双眉,缓缓走近,爹爹,儿中了探花郎也不能让您高兴么? 读书人寒窗苦读二十载,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从数万人中脱颖而出登科及第,万人至京赴考却取士至多不过千人,能在这其中拔得头筹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新科探花,前程似锦,然而姜赋平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又转而慈笑道:我儿有才,得中进士摘了那探花郎的名次,若你翁翁还在必然欣喜,为父也自当是高兴的。 那爹爹,不怪儿闯了祸么? 为父知道,此事罪不在你,朝堂的水深,你如今踏足便也不能独善其身,往后,还需要多加小心。长盛久了必衰,一门多显贵未必是好事,荣耀当头便是风口浪尖,遭到的猜忌与风险也就更多。 儿知道,儿往后的一切都听爹爹的。姜洛川凑到父亲膝下,抬头问道:爹爹,此次儿能从刑部改判出来,儿知道,都是阿姊与姊夫替儿求的情,儿中了进士,是否应当去楚王府谢恩? 姜赋平听着,旋即轻摇头。 爹爹不答应,为什么?姜洛川不解,爹爹不是自幼教导儿要知恩图报么? 姜赋平再次摇头,有恩,自然要报,但是报恩,不是用嘴说的,你现在是天子门生,有功名在身,六王是国家亲王亦是陛下的臣子,你这样去反而会给六王与王妃添麻烦。 姜洛川大悟,儿明白了。 从皇榜下一路向西被人扛到了成王府,壮汉肩膀上的白袍年轻人整个一路未曾吭声,愈发叫人纳闷。 路上,一个厮儿带着一群短衣窄袖男子气喘吁吁的跑到成王耳侧嘀咕,王爷,他们说状元郎也被掳走了,属下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人。 再去找! 是。 王府内 姑娘,家主回府了。一个女使入内通传。 王府的庭院内,成王亲自给白袍年轻人松绑,陪笑道:榜眼勿怪,本王也是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若是伤到了进士,还请多多海涵。 韩汜举起双袖,倒挂着的人脸有些微红,不过并未不悦,只是微微点头,下官都明白,下官还要多谢王爷解围,如若不是王爷,下官都不知要几时才能出去,他们人太多下官又挤不出去。 韩汜的话既化解了尴尬,还将这原本的绑架说得倒像是一份恩情了,顿时令成王喜笑颜开,赞赏不已,果然是登科及第的进士,好口才。 是爹爹回来了吗,爹爹,儿今日...一脸高兴的沅陵县主在看到进士韩汜后僵在了原地,旋即挑眉问道:爹爹,他是? 你怎么出来了?成王旋即又朝韩汜解释,韩进士,这便是小女,名唤静柔,得陛下恩宠,赐封沅陵。 韩汜便朝卫静柔举袖微躬,太原韩汜,见过,沅陵县主。 卫静柔轻看一眼,便将头撇了过去。 沅陵,不得无礼。 爹爹~ 王爷,不碍事的。韩汜解围。 成王舒了一口气,走到卫静柔身侧,低声道:方才你急着出来叫我,是有什么事? 卫静柔朝成王福身,抬头道:儿带了一个人来见爹爹。 成王大惊,人,什么人? 韩兄?谈话间王府内院又走出了一位白袍书生,书生很是诧异的看着韩汜,随后又朝成王行了礼,成王,下官梁文傅,见过成王。 爹爹,他便是今科的状元郎,亦是本朝十九年来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也是儿...看中的县马。 成王朝梁文傅诧异的看了一眼,旋即朝下属吩咐道:奉茶。 又朝两位白袍招呼,二位先请上座,容老夫先处理一些家务事,稍等。 王爷既请,我等不敢推辞。 成王旋即拉着卫静柔走到一边。 你这不是胡闹吗,你身为一个待嫁的女子,竟然... 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可以自己挑选夫婿吗?我可不想让陛下做主赐婚。卫静柔强横道。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可私自做主,且将男子带回家中,你这样,成何体统? 儿日后若是过得不幸,还要这体统做什么? 那个梁状元徒有其表,非你良配。成王苦劝。 徒有其表?卫静柔伸着脖子,瞟了一眼中堂,我看那个榜眼才是徒有其表,表面斯斯文文的,谁知背地里是不是个伪君子,又还清冷,晗得慌,儿不喜欢,儿也不要他! 此事,没得商量! 中堂上,两进士坐在同一边的客座上,梁文傅朝韩汜浅笑道:这可真是有趣了,沅陵县主看上了某,而成王却看中了韩兄,韩兄你说,这县马之位,会落在谁的头上? 韩汜微微低头,韩某无心争夺,梁兄若是喜欢入赘,某便让给梁兄。 哎呀,如果赵王爷知道了韩兄此言,会不会,梁文傅凑拢,生气呀? 梁兄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太子与亲王可不一样,毕竟,君命难违! 梁文傅听之色变,还未说话只听得韩汜又道:可话又说回来,梁兄若奉君命娶了县主为妻,往事又该如何,若县主知晓往事了,届时,又该如何? 往事一词涵盖颇多,旁人听不懂,但令当事人惊呼,你怎么会知道?你调查我?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凭何调查状元郎? 梁文傅看着韩汜,出身寒门没有世家依傍,也不可能调查的这般细,赵王? 难道状元郎的心里,连还未入仕的士子,也都是心机叵测的? 梁文傅又质问道:你当真要与我为敌? 忠臣不侍二主,贤臣又太过难当,索性,就当个普普通通的臣子,能吃饱饭,也挺好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 韩汜不作声,也无表情。 二位进士,我家王爷说他不会出来了,叫小的将这个给二位,权当是赔礼。女使拿出两个颜色不一样的荷包。 梁文傅接过还有些沉淀,楞道:这是什么意思? 韩汜拿着浅笑道:答覆。旋即起身,麻烦姑娘替在下转告王爷,谢过府上的好茶,多有叨扰。 进士放心,奴一定代为转达。 韩汜临走了几步又回头,朝梁文傅道:荷包装香料,锦囊装妙计,你说他是荷包他便是荷包,说他是锦囊,那便是锦囊。 韩汜走后,梁文傅仍不肯离去,王爷真的不肯见我吗? 状元郎请回吧。 劳烦姑娘也代为转达,就说,梁文傅轻抬头,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女使本想再次催离,听到太子的名头后朝他点了点头,状元郎稍... 不用转达了,本王都听到了。 王爷。 王爷不仅是宗室王爷,更是东宫太子妃的亲舅,如何选择,相信王爷心里应该有数,而用锦囊选婿,是否有失妥当? 成王负起手,转身背对,状元郎连中三元,必定是前途无量,可不知我这成王府里有什么,竟让状元郎,赖着不走了? 面对成王的含糊其辞,梁文傅合上袖子,下官言尽于此,望王爷,慎重抉择。 成王转过身道:本王的抉择,就在锦囊内,状元郎何不回去,细看? 韩汜走到王府大门口,被一女子叫住。 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我就是出家为尼,也不会嫁给你!卫静柔没好气道。 拿来!旋即又伸出手。 韩汜一言不发,只恭恭敬敬的将袖口内的荷包拿出,轻轻放入卫静柔手中。 若下官没猜错的话,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荷包,里面,什么也没有。韩汜低头浅笑,随后躬身道:下官告辞。 什么都没有?卫静柔楞的看向荷包,旋即打开,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荷包内装着一些镇压的干净碎石与一些名贵香料,除此之外再无它物,难道是我错怪了爹爹? 梁文傅回到居住的旅店,刚一入门就被众人围拥。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38) 状元郎回来了! 旅店的掌柜旋即走出。 梁文傅挑眉道:住店的钱,我不是已经交过了吗? 掌柜笑眯眯的弓着腰身道:状元郎莫要误会,老朽不是来催银子的,老朽有个不情之请,状元郎若答应了,老朽便将这几月来状元郎住店吃酒的钱如数奉还,除此外,今日所有人的酒钱,以及状元郎日后的饭钱,小店都免了。 你说吧。 老朽想请状元郎赐一副墨宝。 他还赶着拆看袖袋里的荷包,如今被众人拦下,于是挑眉道:那还不赶紧! 哎,笔墨伺候! 半天后梁文傅才回到房间,由乙字号换成了甲字号的上房,房间的圆桌上还放着一张金花帖子。 梁文傅没有去拆那金花帖子,而是将带回来的荷包打开,发现里面是一锭金子,还有一张草帖子。 草帖子上写了一名少女的生辰八字,他还未来得及细看。 咚咚!咚咚! 就被敲门声吓到,于是将草帖子收起。 谁? 小的是店里的厮儿,给状元郎送沐浴的热水来了。 梁文傅松了一口气,将门打开,进来吧。 是。 掌柜的吩咐了,若是状元郎想吃什么喝什么了,尽管开口便是,小店不求什么,只求他日状元郎位极人臣后,还能记得小店。 知道了。 宣德楼前用黄纸所书的皇榜下,上演了一场场榜下捉婿。 一甲进士及第最是炽手可热,且这三位进士皆未婚配,恐怕他们居所的门槛在这几日内要遭殃了。 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里也有不少未婚配的,如今那些身家较好的已经被各家预选为女婿,期间也有不从者。 赵慈在一旁说着今日宣德楼前的所见所闻。 陛下,萧公事回来了。 让他进来。 臣,请圣躬安。 如何了? 如陛下预期,成王选了状元郎。 皇帝摸了一把齐整的胡须,还是选了东宫吗,妻族到底是不比血亲,朕这个弟弟...他便朝外问道:周世南还在吗? 赵慈上前回话,回陛下,今日揭榜,周内翰一直在翰林院。 让他过来拟旨。 是。 陛下,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张榜后没有多久,楚王的车架也来了,在东厢的大街上与赵王的车架撞上,两位王爷...对骂了起来。 第48章 克定厥家 开封府有个不起眼的脚楼,里面的酒出自樊楼,但又要比樊楼好喝,我总也尝不出为何... 嘴馋便就嘴馋,这般说辞,妾又不爱喝酒,所以妾是不会为六郎嘴馋买账的。 哎呀,姐姐一计不成的人又想再施一计。 若不改了你那从勾栏里学来的一身酒气,今后就休想上妾的床。说罢她便将身子挪开,使得怀里的人趟了个空。 比起酒,她更舍不得眼前,于是慌张道:这哪儿跟哪儿呀,这... 楚王,卫允言,卫桓,你给本王下来! 阿郎,是赵王。 楚王便坐起轻轻咳了两声,姐姐稍等,待我去打发了那怨妇。 萧幼清拉住她,提醒道:这里是街上,恐有皇城司的暗桩,莫要胡来。 这天底下但凡有权势斗争的,哪个地方没有暗桩?不怕,你家官人自有分寸。说罢,便转身提着裙摆躬腰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下车后很是有礼的抱拳,请,哥哥安,哥哥新婚大喜,弟弟未曾登门,是因娘子有疾,弟弟侍奉榻前脱不开身,望哥哥勿怪,今日张榜,哥哥也是来观榜的吗? 一月过去,楚王府仍旧没有动静,王府外暗桩的人报信赵王,楚王夫妇出双入对,感情似比从前还要好,琴瑟和鸣。 从前让此人唤一声兄长都极难,而如今哥哥长哥哥短的却让他恼怒至极。 你少与本王客套! 楚王便放下双手缓缓走至赵王跟前,隔一步距离停下,浅浅一笑,旋即阴冷道:平生最见不惯男人拿女子作为交换,拿女子争权夺利,以及,故作情深,实则利用! 赵王盛怒,出尔反尔,你又算什么君子! 哎,我可没说过我是君子这种话吧?楚王又笑道:我只说过,我并非君子,也非淑人,此话句句属实只真不假,但我也说过,我并非好色之徒,只不过呢,这句话,才是假的! 听懂话意的人,握拳大怒,你! 赵王抵近一步,你就不怕太子倒台前,我会先除了你吗? 楚王装作一惊,哎呀,弟弟当然怕了,弟弟好怕,但赵王爷即便想,也还要先问问我家...楚王笑转身看向马车,姐姐答不答应吧? 随后,萧幼清从车上缓缓走下,仪态万方,赵王爷,这孩子不懂礼数,若是冒犯惹怒了您,还请海涵,毕竟,她不仅是幼清的官人,也是您的,亲弟弟。 着浅蓝褙子的女子走到红袍身边,今日天气甚好,女子便脱了裘衣,隐约见那褙子里穿着的抹胸至锁骨的位置,有一点明显的暗红。 你们!赵王何止是怒,更气的咬牙切齿,可如今的局面,不容他与眼前的人撕破脸,于是只得忍气吞声,看到楚王与楚王妃琴瑟和鸣,我这做哥哥的甚是宽慰,府中还有些琐事,就,先走一步。 三哥慢走。 赵王便横过眼甩袖,转身跳上了车。 余下两个人的其中一个捂嘴大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赵王吃瘪,那气炸的样子更是... 好了,你就不怕他真会先对付你吗? 两虎争斗,必有一伤,比起美人,他更爱江山,所以不会。 王爷这话的意思,我是夹在你们之间的? 不!楚王笑着否定,姐姐,只是六郎一人的! 我对江山的兴趣,只因你! 韩汜韩景明是太原晋阳人...陛下当初登基时曾下诏禁止晋阳人二十年内入京参考,不知是不是两位主考忘记了此事还是... 是朕默许的,朕忽然想起去年岁除隆德公的那番话,朕因恨,而烧了晋阳城,导致契丹南下,好不容易将其赶走,因此自损,得不偿失,若又因此错失人才,朕岂不是,昏庸至极了? 臣心中,陛下一直是圣君。 皇帝为之浅笑,转头问道:萧卿,你说三郎与太子,谁更像朕? 陛下的家事,外臣不敢妄议。 建平之前,每逢战事,朕必亲自讨伐,每每都带着三郎,留太子监国,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萧显符抬起头,冒着御前问话的风险试问道:成王的立场不坚定,陛下赐婚,是帮成王做决定,还是陛下,自己? 皇帝负手不予回答,但也未发怒降罪。 萧显符便又道:太子已将自己关在东宫近一月了,开封府的大小事宜都是手下的判官在处理,太子他... 太子素来不喜欢你们萧家,他监国时,你们家,不好受吧! 萧显符低下头,陛下亲征,留太子监国,太子监国时军队补给及时,朝中太平,给陛下免去了后顾之忧,可见太子殿下的能力,至于萧家,萧家几代人随天子征战,君王胸怀宽广,定是萧家有错在先。 皇帝旋即颤笑,朕的儿子,朕最是清楚,心胸狭隘之人,难免他日得势不会公报私仇,朕给如今他机会,那么,皇帝转侧过身,转瞬冷眼,萧家呢? 萧显符背后一凉,双膝重重跪地,陛下! 行了,朕,信得过显符。皇帝走上前亲自将其扶起。 萧家为我卫家打天下,奠定了万世基业,如今又为我朝戍边,御敌于国门之外,朕,岂有不信之理。 臣,谢陛下信任。 皇帝笑拍了拍萧显符的肩膀,道:去东宫替朕给太子带一句话吧。 萧显符抱拳低头,是。 皇帝转身背对,走向屏风,东宫若出长孙,无论嫡庶,朕,亲册为皇太孙。 萧显符楞抬头,才发觉自己服侍皇帝数十年,竟连他半点心思都猜不透,帝王心,变化莫测,是。 另外,开封是京府,自古兼官宜大不宜小,让太子收拾收拾自己,滚回去上任。 并且告诉他,君父,是君,也是父。 是。 见萧显符出来,赵慈便入内,陛下,杨医使来请脉了。 好。皇帝轻呼一口气,走到榻前侧躺下。 门下,沅陵县主卫静柔为宗室女,年十七,温婉贤淑,诏命出阁,朕观世家诸子,斟酌再三,进士科榜眼韩汜,逸群之才,温文尔雅,今赐婚二人,特破制以亲王公主之礼下降,由太常寺与宗正寺共同操办。 成王接到圣旨,起初是楞了一会儿,但眼里并未有过多的惊讶,有劳通事。 不劳烦,下官听说韩进士与那状元郎的策论不分上下,令陛下与两位主考难以抉择,日后前途无量,未来可期,下官先在这儿恭喜王爷,觅得贤婿。 都是陛下厚爱。 在院中偷听的人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一直等到宣诏的官员们离去才出来。 陛下见过那进士吗,昨天才中的进士,今天就下诏赐婚? 果然伯父是天底下最令人讨厌的人! 沅陵,不得放肆! 本来就是嘛,爹爹说儿的名字是陛下赐的,儿及笄时的封号也是陛下赐的,如今儿要大婚,陛下还要插手,儿又不是陛下的女儿。说罢,卫静柔一把抢过父亲手中的诏书,不行,儿要去大内找陛下,找伯父理论。 成王挑了挑眉,抬起手示意几个心腹将院口堵住。 爹爹! 这诏书一式两份,另外一份会在大内外朝当廷宣读,君无戏言,且陛下的诏书一旦下达,便不会轻易更改,你就是去了,也没有用的。 卫静柔转过身,双目被泪水沾满,随之流下,为什么,我不是爹爹的女儿吗? 成王伸出颤抖的手,将女儿拥入怀中,沅陵是爹爹的女儿,可爹爹,是陛下的臣子,君命难违。 可爹爹,身不由己,爹爹害得你也卷入了其中,爹爹对不起你母亲。 成王又松开女儿,捧着她的脸,轻轻拭泪,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爹爹的良苦用心,即便那个时候,爹爹不在了! 被保护得太好的人,不曾明白这句良苦用心,反而埋怨的退开,自顾的擦了泪眼,儿知道了,陛下是天子,陛下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违抗,就算爹爹是陛下的手足也不可以,儿会听从旨意出嫁,不会给王府,添麻烦。 福宁殿内,皇帝躺在榻上闭着双眼,张嘴缓缓问道:东宫如何?朕听说太子几日不食,昏厥了数次,就连同平章事上门相劝都无济于事。 太子殿下忧虑过重,茶饭不思 算了,不提他,东宫良娣如何? 良娣尚安好,只是东宫如今的气氛,极不利于胎儿成长。 皇帝沉了一口气,医官院与东宫药藏局相接,你拿些宫里御用的药派人送去药藏局,不是朕的意思,就说医官给的。 是。 静了许久后皇帝又问道:杨太医是如何入宫的?朕记得朕还在潜邸时杨太医就已经在了吧,太宗当政时期。 是,臣是太宗初年经先帝下诏,从民间征召,由臣所在的地方官员保举入的宫,臣当时年轻气盛,差点误了初试,之后又受命参加了第二年的省试有幸成为候补,以七通的成绩入翰林,但由于年轻没能成为御医,直到陛下登基,破例让臣参加了御医的选拔。侍奉皇家的御医不单要医术精湛,还要年满四十具有一定的资历与经验才能入选。 臣,叩谢圣恩。 皇帝睁开眼,卿不负朕望,医官选拔满十通,卿便考了十通,侍朕十九载,劳苦功高。 臣不仅是医者,也是陛下的臣子,为陛下分忧,是臣下的本分。 可惜卿这么好的医术却没有后继之人,可惜了。皇帝长叹着,旋即又问道:现今翰林医官院中,卿以为,谁可以为继? 孙副使以比臣那时还年轻之龄就破格通过考试,其医术不弱于臣。杨术将诊脉的工具收回。 皇帝便平躺下,想了想,说起来,孙太医能破格,还是因为救了朕的儿子,也是因为你,在内宫冒着杀头之罪私允手下离开。 十二年过去了,陛下还记得,臣谢陛下不罚之恩。 是朕太偏私了么? 杨术不懂,俯首道:陛下这话? 众卿里,只有你是朕的近臣而不是朝臣,你为我家效力,既是局内人,也是局外人,都说旁观者清,我不想去问赵慈,也不想问萧显符,他们都太过虚伪。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39) 臣福薄,近甲子之年也无人为继,亦时常羡慕医官院中其他同僚含饴弄孙,人间之乐,莫过于,父慈子孝,笙磬同音。 若能笙磬同音,就好了...皇帝的声音愈发低沉,你下去吧。 是,臣告退。 第49章 克定厥家 楚王府内。 王妃近日的脉象平稳,身子恢复的极好,精气神也比以往好了许多。 果然,只要人一开心,连身体都好了不少。 王爷...医官副使收起行头退开几步,抬起头犹豫的看着楚王。 楚王意会,朝小六子挥手,小六便点头带着余下的人退下,又遣走了院子里的人。 楚王便走到楚王妃身后,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都是自家人,今后你见王妃如见本王,凡有事,不得隐瞒。 医官副使便瞅了一眼楚王妃,微点头道:是,杨医使让下官转告王爷,东宫与赵王府一切如常,陛下那儿也是,至于脉案,杨医使说他不敢,杨医使说既然王爷能让下官转交,便是信得过下官的,所以口述由下官转达也应当没有关系。 楚王点头,旋即又和声问道:孙叔叔的别院住的可还舒坦? 孙副使愣抬头,旋即跪下,王爷折煞下官了,下官不敢当。 若不是孙叔叔,本王恐怕早就于十二年前就死了,又何至于有现在,孙叔叔的恩,本王一直记着不曾忘,如今的局势,孙叔叔是御医,也应该看的明白,将叔叔卷入危险,并非卫潜的本意。 下官蒙受贵妃之恩,今又受王爷之惠,不敢以逸待劳求得自保,更不敢让两位主子置于险境。 听到孙副使的肯定,楚王便道:叔叔去转告杨医使,隔墙有耳,但信纸传往也不安全,而我的本意不是要东宫与赵王府的脉案,至于我想要什么,你告诉他,他精于什么,他听了,自然会知道的。 另外还告诉他,除了他这个医者之外,本王要最先知道,没有本王的意思,他不能与任何人说出来,当然,本王也不会让他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孙副使点头,是。 医官副使走后,楚王伸了伸拦腰。 萧幼清在旁一直侧耳倾听,细思着楚王话里的意思,对孙太医,十七年过去了,王爷还不信任么? 纵使孙太医与娘是自小相识,但终究人心不可测,惠人惠己,他受我恩惠,便有把柄落在我中,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要顾忌几分的,我这也是万全之策。 王爷这驭人之术,看来从前是妾,小瞧了? 世间诸人,为利来为利往,又总逃不开一个欲字,贪欲,物欲,晗晗。随后她又浅浅一笑,若姐姐多给我些银子,我就能将半个朝堂买下来! 你又不正经了,拿钱买来的人心,便也只值那几两银子,关键时刻找不着人,又有什么用处呢? 的确,但这种人,贪财好色极为怕死,怕死就会想办法生存,要生存就要依附,我不需要他们卖命,只要他们肯卖力便足矣。 至此,她也不去反驳她,又问着心里的疑惑,适才你与孙太医所言,是什么意思? 姐姐这么聪明,猜猜? 精于什么...杨太医是当代医圣,但是最拿手的还要数产科,且杨太医是从产科院提拔上来的,你要除他之外最先知道东宫与赵王府,萧幼清随之大惊,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楚王府今后不可能有子嗣,你便想要东宫与赵王府也...还是说你? 幼子何辜,我不是陛下,没有那般残忍,但总要为将来作打算,我之前是从没有想过这件事的,但自从姐姐来了以后,我便知道,我一定会赢! 写下那封和离书,是因为下定了决心要先找东宫算账说到此,她便看着身前坐着与自己对视的女子,暗自压了怒火,如今想来,陛下既然掌握着棋局让我们三方制衡,那么我是否可反过来利用,让陛下成为三足之一,而我为,掌棋人!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是他所希望的,拿我们兄弟去权衡朝中各大势力,陛下想要独善其身,没那么容易! 你们兄弟,六郎最年幼,却是看的最为通透的。 楚王为之淡笑,不过现下,六郎还要麻烦姐姐亲自去找皇城司公事,六郎想委托二叔一件事。 什么事? 沈易安这些年来培养的势力已经远超中书,若是放任,东宫迟早要完,不能让再让其扩大下去了,陛下不想让我呆在京城,所以我要在走之前解决一件事。 陛下不想让你留在京中?萧幼清紧握起她的手,抬头注目凝视道:可是因为替洛川那小子求情?你到底答应了陛下多少?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姐姐。楚王覆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抚着,柔声道:姐姐不要担心,我要走也要等考课期结束,若是升迁,我便自请出任州府地方官,其实我正求之不得呢,如今京中斗得不可开交,我若留下,明里暗里也会受到波及,地方反而成了一个避难之所。 旋即冷下脸,双目也变得幽邃,我绝不会姑息放过太子,也不会纵容助长赵王,更不会原谅那个人! 东宫大门紧闭,从早到晚就没有打开过,直到一个紫袍男人在东宫门前下马。 奉陛下之命,前来给太子殿下带话。 于是东宫的大门未经过监门的入内转达便开启了。 一名内侍急匆匆的跑入内,殿下,殿下,大内来人了。 殿内,太子正悠闲的品尝着陈府送来的荔枝,女子侧躺在他怀中,接了一个荔枝剥开,将白色的果肉送进他嘴中。 殿下,甜吗? 爱妃剥的,自然甜。他便也伸出手抓了一个荔枝梁其剥开,来,本宫... 不吃,殿下都说它甜了,妾最近可不喜欢吃甜的了。 哦?是吗? 殿下,大内来人了! 卫曙正吃的高兴呢,抬头极为不耐烦道:谁来了? 皇城司公事,萧显符。 卫曙手中的荔枝滚落,他便忙的吐了口中的荔枝核,将女子扶起,快快快,收拾一下... 东宫的长廊处,萧显符手持佩剑,迈着沉稳的步子向前。 公事今儿怎么亲自来了,陛下那边不需要人么? 萧显符并未回东宫内侍的话,直问道:太子殿下在哪儿? 就在前门,快到了。 萧显符刚到殿门口,殿内就传出来一阵阵咳嗽声。 旋即还有摔碗的声音。 不能为爹爹分忧,是我这个儿子没用,你们还救我干什么...都...滚出去! 公事,都好些日了,天子殿下闭门不出,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的,良娣又有孕在身,小人怕... 萧显符推开挡在身前的内侍,半眯着眼睛,紧握剑柄,抬腿跨入了殿内。 殿内如常,旋即便看见皇太子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像病入膏肓一般,陈良娣在榻前侍奉,萧显符便缓步走近,走到一半时突然顿下。 停顿的那一下,让太子与良娣都吓的提了心,只见萧显符又往前接着走,最后站定拱手道:臣,萧显符,参见太子殿下。至于一旁的良娣,他连一眼都不曾瞧过去,即便知道她有孕在身。 明里是君臣,暗里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却又要装作君臣和睦。 公事怎么亲自到东宫来了,圣驾在大内,公事身为皇城司长官...卫曙旋即眯了眼睛,盯着带剑入殿的人。 殿下,萧显符微低头,臣是奉旨前来,给殿下带口谕来了。 太子听后旋即一愣,与陈良娣对视后,良娣作势要扶他起来。 殿下身体抱恙就不用起身了。 不...本宫身为人臣,怎能废了礼节。于是太子吃力的爬起,陈良娣又替他穿了靴子,扶着他缓缓跪下。 臣卫曙,请圣躬安。 朕躬安。 萧显符旋即换了正常的口吻,道:陛下口谕... 紧挨太子歇息的殿阁内,太子妃正绣着一件孩童的衣裳。 太子殿下都这样了,太子妃就不担心么,那陈良娣... 骗骗外人也就罢了,怎么连你这个内人都信以为真了? 殿下,小人是为殿下不公,明明您才是这东宫的太子妃,她一个良娣凭什么呀? 什么太子妃,都不过只是后宅里,众多可怜女子中的一个罢了。 那就是这世道不公,殿下不知道珍惜您这样好的娘子,今后,迟早是要后悔的。 太子妃只是淡淡一笑,好的女子并不缺,他缺的,是一个能博他一笑的人。 殿内,萧显符冷冷凝着卫曙,陛下口谕,若大宋有皇长孙诞下,无论嫡庶,朕亲册为,皇太孙! 皇太孙一词他说的极为声重,使得太子猛的惊太头,失色道:什么? 又忙问,本宫没听错吧? 萧显符不做答覆,卫曙便自言自语的揣测那句话,只要诞下长孙无论嫡庶,那就是赵王或者楚王都可以了? 臣的话已经转达完毕了,若是不信,殿下可以亲自去找陛下对峙。 太子无力的瘫软下,哭丧着脸颤抖道:爹爹他...当真这般狠心吗? 陛下说,开封府是京府,怎么可以交由下属全权处理呢,所以劳烦太子殿下收拾收拾自己,滚回去上任,陛下还说,君父,君在前而父在后。 太子两眼无神的倒在女子怀中,旋即爬起,颤抖着害怕道:君父...旋即俯首,臣,卫曙,遵旨! 那臣就先回大内覆命了,殿下多多保重身体。 萧显符转身离去,走到一半时又停下,侧头道:哦对了,忘了提醒殿下,荔枝性热,多食易上火。旋即提步离去。 剩下太子与陈良娣楞在榻前,离门口不远处,静静躺着一颗被踩塌的荔枝,白色的肉已经破了,露出了黑色的核。 琼林宴过后,朝中正式委派新科进士官职,先赴审官院考核。 状元郎梁文傅为皇帝钦点得入翰林,协从知制诰周世南掌制诏书。 而榜眼则接替已经升迁的起居舍人成为新任起居郎。 探花郎则被谴为扬州通判出任地方。 周内翰手下的前任供奉离职,内翰则向陛下请旨将状元郎您要到了翰林院,这可是格外开恩,虽说状元郎金榜题名入翰林院是迟早的事,但周内翰可是陛下的心腹,亦有可能是将来的参知政事,凡宫中制诏敕书皆出自周内翰之手,状元郎随在周内翰手下做事,必定前途一片光明。翰林院自前朝设立以来,地位逐渐抬升,本朝自开朝,九成以上的宰辅皆出自翰林。 梁文傅似听到了什么信息,既如官人所言,那前任供奉为何离职? 哎,那人是三年前中的进士,出身于寒门,人一旦由低处爬上了高处便容易忘本,一个好好的书生却学纨绔沾染上烟花柳巷,于是乎,就被御史台三院的御史们联名弹劾,陛下一怒之下赏了他五十大板,打完就剩了一口气,便只得就请罪辞官了,可惜! 梁文傅听后一惊,怎么朝官出谋划策治理国家,连家事的自由都没有了,我朝既允勾栏瓦舍的存在,又为何不允人进? 那官员见四下无人,便小声道:不满梁状元,我曾于三司中当过职,勾栏之税乃占据我朝全国税收的一半,允其存在不过是为充裕国库罢了,士大夫最要紧的是名声,齐家治国,名声在外,若是不好,又怎能当的好官呢,您说是吧?那官员勾嘴一笑,梁状元可莫要学那进士,毁了前途不说,还落得个半身残疾,得不偿失啊。 梁文傅旋即浅笑,又朝官员深深鞠躬,多谢官人提醒,下官一定谨记。 第50章 克定厥家 几日前的东宫 萧显符从东宫走后,皇太子卫曙将脸上的晗晗抹去,起身怒瞪着双眼,一脚将殿内的桌椅踢翻。 朝着东宫以西的地方指道:本宫可是他的嫡长子啊,本宫的母亲是万人敬仰的皇后,他亲口说过的,没有人可以动摇我的地位,他是皇帝,他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殿下,莫要气坏了身子。 太子怒红着眼睛回头看向陈良娣,倘若你诞下的不是长子,楚王,赵王如今都已经娶了妻,皇太孙那本宫的东宫之位岂不就...太子不敢继续说下去,双手捧着惊恐的脸,本宫该怎么办,本宫... 太子直起身跑到殿外,朝殿外立侍的女史大吼,太子詹事人呢,还不滚来见本宫? 回殿下,林詹事去了崇文馆,不在东宫。 等他回来,本宫一定要撤了他! 殿下是想找梁状元吧?太子妃从长廊处走近,将手中的邸报交予一旁的女史,状元郎已被陛下破例亲点为翰林了,在知制诰手下当差,此刻应该在大内,殿下就算让詹事去找,梁翰林也不可能在此时来东宫的。 太子一把拿过女史手中的邸报,翻看着瞪大了双目,因为除了官员任职,还有一件皇家喜事更让他恼怒,陛下赐婚给沅陵了? 是,揭榜的第二天,圣旨就下到了成王府。 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 太子妃只是瞧了一眼殿内的陈良娣,并未答话。 太子旋即将邸报拧成一团,成王可是你的亲舅舅啊,你看看楚王妃的母舅,赵王的母舅,哪个不是帮衬自家人,而你,太子指着太子妃,本宫为什么要答应他娶你,你在这东宫,有什么用?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40) 这般言辞,她似乎习以为常,于是转过身朝前走去,又淡淡道:表亲可比得过同宗?成王也姓卫呢! 如果!太子试图喊住她。 本宫是说如果,最后是楚王赢了,你说,他会放过身为嫂嫂的太子妃,你么? 他看着太子妃的背影,旋即又冷冷嘲讽道:不过,女子从来都不会成为帝位的阻碍,陛下是如此,本宫也是如此,本宫相信,楚王亦是! 太子妃依旧没有搭理他,自顾的朝前走了,卫曙便握紧拳头重重的砸向圆柱。 本宫绝不能坐以待毙!就在卫曙半眯着深邃的眸子时,一名东宫药藏局的内侍端着一碗汤药出现在其视线内。 殿下,医官院那边送了些补药到药藏局,杨医使嘱咐药藏局侍奉殿下喝下。 杨医使!他突然想了什么似的,转身跑入内,见陈良娣背对着坐在榻前,爱妃身体可有不舒服? 妾好的很,殿下...良娣转过头,红着眼眶,殿下方才与太子妃殿下说的,可都是真的?刚刚殿外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强忍着心中的酸涩问道。 太子便凑拢,甩手安抚道:我那不过只是气她的话而已,爱妃现在身体不适,本宫让他们将杨医使唤来替你诊脉。 殿下,陈良娣抓着卫曙的袖角,妾真的没有事。 太子皱眉,似并未听到一般,旋即扶着她躺下,乖,你先躺下,等杨医使过来! 说罢便出了殿,唤来了詹事府的两名官员。 翰林医官使闻讯东宫,与从属扔下手中原本的事情急急忙忙赶往了东宫。 杨术匆匆跨入内,刚一进去就询问左右道:药藏局每日一报,老夫看了脉案,并无大碍,良娣可是吃了什么,或是听了什么动了胎气? 杨术问着,但旁侧的宫人并无答应,最后卫曙从屏风后走出,遣退了众人。 杨术止步,楞道:殿下? 有没有事,杨太医把把脉就知道了。 殿下莫要糊弄老臣了,事关皇长孙,天家血脉,臣不敢有片刻疏忽。 良娣没有事,是本宫有事。 杨术便从侍医手中接过医箱,你先出去吧,殿外等候。 是。 杨术走近,殿下,请将手给臣。 卫曙照做,随后朝杨术道:杨太医,其实本宫的病,早就好了。 那殿下是? 本宫的病,在这儿!卫曙将诊脉的手收回,指着胸口。 杨太医是大内的老臣了,很多事不用本宫明说也应该知道。 殿下借良娣腹中皇孙召臣来,看来是另有他事。杨术便将手收回,起身退至一旁。 太子负手,背对着太医,杨术,本宫如今是失了势,但只要陛下一日没有下诏废黜,本宫便还是东宫太子,本宫是陛下唯一的嫡子,这个国家的正统继承人,就算陛下想要废黜,也不是一道诏书就能服众的,本宫希望你明白。 立嫡立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若要废黜,除非储君犯下弥天大罪,然如此也要经过重臣商议,杨术自然明白,臣,明白。 本宫问你,赵王府的脉是谁请的? 臣从赵王幼时起就负责为赵王诊脉了,赵王出阁后,赵王府仍是臣负责。 楚王府呢? 臣的下属,孙副使。 太子便走近,凑到杨术耳边,本宫要你... 杨术瞪着眼睛大惊,殿下,这...事关天家血脉,臣一届小官,怎敢瞒报此等大事...杨术深深皱着白眉,先是楚王,如今又是太子,楚王挟持了他唯一的儿子,太子又以君位相逼。 杨太医若识相,本宫得登大位后仍用你为医官使总领翰林医官院,且为你著书立传,让你配享太庙,受世人供奉! 殿下,这... 太子将手搭在杨术肩膀上,本宫只不过是想第一时间知道,并未让你隐瞒,你只要告诉本宫之后再向陛下禀报便是,只是一个顺序,一刻钟的时间,碍不了什么事的! 杨术低下头,只是一个顺序,但那一刻钟内能发生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卫曙深知杨术是圆滑之人,才敢如此大胆与他对话,见杨太医害怕以及犹豫,他便又凌厉道:医官院虽归翰林院,但如今的中书想要介入,也不算什么难事。 杨术抬头一惊,旋即合了袖子弓腰下,臣,遵旨。 见人应答,太子便笑道:这就对了嘛,本宫也不会亏待杨太医的,本宫知道杨太医无子,妻子故去后也一直未续弦,故而本宫挑选了两个姿色极佳的妙龄女子,今晚便送到。 殿...杨术为官数十年,也明白官场的黑暗,遂再次躬身,臣,谢殿下。 状元郎的任命是皇帝于揭榜的次日钦点,其他进士则是等到了琼林宴之后。 整个一日,接见的官员们一一退出,内侍也随着走出,韩舍人,陛下请您进去。 绿袍官员头戴直脚帕头,端着双袖在腹前缓缓跨入,旋即走到天子桌案前,俯首谢恩。 皇帝刚座下不久,注目凝视着新科榜眼,原本审官院所定,韩汜也是要出任通判监察地方的,不等韩汜开口谢恩,皇帝便问道:知道朕为什么让你做起居郎么? 臣愚钝,不敢妄加揣测圣意,天威莫测,臣只学了听君命,行职事。 皇帝微低下头,笑道:继誉录院抄录的卷子后,朕又去看了原卷,朕看中了卿那一手秀外慧中的字。皇帝盯着不曾抬头的人,淡而不俗,没有野心,也不甘埋没。 因为臣觉得,做个普普通通的小官能够吃饱饭,已是极好。 皇帝随后大笑,天下士子皆想登科,光耀门庭,终其一生也不能中进士者何其多,而卿这个榜眼,却只是考来填饱肚子的? 是,也不是。 哦? 臣事先是没有想到过会在金榜留名的,因为臣省试差点落榜,因此还被恩主嫌弃了好一阵子。韩汜直起身,说的很是平淡,如今有幸被陛下看中,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这是孔孟之道,也是臣,自小所学之道。 皇帝抬头,出人意料的看着韩汜,旋即浅浅一笑,想来你如今的恩主,当是大吃一惊吧? 吃惊倒是没有的,他只给了臣五个字。 皇帝疑问的看着,哦? 韩汜举起袖子,淡淡道:高处不胜寒。 皇帝便凝起双眸盯道韩汜,你那恩主? 韩汜便再次俯首下,是三王,臣不敢欺君,陛下宽宏,让臣以罪人之身入朝,又让臣以卑贱之身迎娶宗室女,臣,惶恐! 朕的儿子,给了你什么好处? 韩汜便将头顶的官帽取下,不曾给好处,而是,机遇。 所以你? 所以臣见到了陛下,成为了陛下的臣子,臣和恩主说,臣,只侍君王。 皇帝起身,绕着韩汜走到他背后,朕本来想将你放在身边观察一段时间再让你去赵王府做赵王的僚属,如今看来,让你成为王府的僚属,太过屈才,所以今后你就留在朕身边吧。 是,臣谢陛下看重。 韩汜便跪直将帽子重新戴上。 朕身边,许久没有年轻人当差了,起居郎,好好干。皇帝浅笑着便提步朝前欲要出殿。 是。 临到殿口,皇帝将手插在金带上顿住,侧头眯着眼睛道:对了,你应该知道你即将迎娶的妻子,她的外祖是当朝枢密院使吧! 第51章 克定厥家 韩汜跪在桌前还未起身,听得清楚,于是转身跪朝门口,复拜下,恩主未曾提及,臣不敢欺君,故臣,不知。 皇帝旋即转过身来看着俯首的绿袍,你的身家朕都看了,我大宋的榜眼怎可居住在邸店呢,况且你即将迎娶的妻子还是本朝宗室之女。 皇帝摸着下巴修得齐整的胡须胡子,这样吧,既然卿这般爱吃,朕就再送你一套宅子与几个厨子吧。 韩汜跪直起,合着公服的广袖,无功不受禄,且陛下的礼着实太重,臣真的不敢受,陛下若要赏赐,就赏臣一顿饭吃吧,臣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殿内进进出出,臣还未吃饭呢。 皇帝只是笑着看了一眼旁侧的赵慈,旋即又朝韩汜继续道:前太子詹事在昭庆坊有一套旧宅,朕已经命人翻新了,空着也是空着,就送予卿吧。 臣... 谢恩的话就不必了,宅子不白送,等朕想到什么好差事需要卿去办的时候,朕不会客气的。皇帝说着,轻轻一笑。 转身离去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冷下脸唤道:起居郎! 臣在。韩汜跪直身,看着皇帝的背影。 起居郎觉得,什么人敢欺君罔上假传圣旨呢? 韩汜便低下头,臣不敢说又抬起,但陛下既然有问,作为臣子,臣不敢推脱,敢与不敢,那要看旨意是什么,是诏书还是口谕,若为口谕,忠与不忠之人皆有可能,但唯有忠正之臣敢忤逆君王,规劝君王,奸佞小人遇到圣主,只能狼狈逃窜,但若为圣主之心腹,则另当别论。 韩汜又拜下,陛下圣明。一句圣明,是因为韩汜知道皇帝既然有此问,想必心中早已有答案,他再多言,便是聪明过了头。 皇帝微低头,旋即勾嘴浅浅一笑,跨步出了大殿。 赵慈随着皇帝出殿时还示意了一眼殿外的小黄门。 内侍小黄门便入内将韩汜扶起,韩汜理了理衣服,拂去书上的尘土,朝小黄门微微拱手,多谢中贵人。 官人客气了,陛下在任命官人前,拿着官人的卷子看了一宿,可见陛下何等的欣赏。 韩汜只是低头微微一笑,旋即又问道:下官有个不当问的话想问。 官人问吧,知道的小人定说与官人听。 陛下他,喜欢吃什么? 小黄门呆愣住,司膳内人所书,太子每日试膳用的麂膊最为多,但是都都知说陛下喜酒,所以最爱吃的还是浮助酒蟹。 韩汜拱手,多谢。 哦,适才都都知还支会小人,陛下赏了舍人晚膳,舍人若今日当值不离开大内就随小人来吧。 陛下何时说过要赏下官饭吃? 小黄门便笑了笑,小人随都都知侍奉陛下,圣意,有时候是靠猜的,否则,小人们又怎会被称为,内侍。 韩汜躬身,是下官孤陋寡闻了。 韩汜随小黄门到了司膳司,但是只从司膳司拿了两个已经冷了的馒头。 这...舍人放着这般好的玉食不用,怎拿了咱们这些下人的粗粮,这玉食可是只有陛下与东宫才能吃到的。 今日赴任第一日,下官未曾入殿,所以还要将这些稿纸上的记录写进书中,下官赶时间。 于是起居郎将两个馒头用绢布裹着揣进了怀中,抱起书,多谢陛下,多谢中贵人。 起居郎从司膳司走后,小黄门原本吃惊的表情旋即平复,今年的榜眼,是真憨厚呢,还是另有其他。 赵内侍,这些膳食怎么办? 小黄门便回头瞧了那一桌子的好菜,贵人不喜,咱们也没资格吃,便,全都倒了吧。 是。 起居郎为中书省下的官,三省两院所办公的地方都挨在一处,韩汜进入中书省时撞见了从翰林院出来的新科状元。 梁文傅看着韩汜怀中抱着一本起居注,低头笑道:到底还是韩兄高明,我这状元郎除了状元的虚名,是处处都不如韩舍人。 翰林院乃天下读书人所求之地,翰林直侍天子,韩汜走到其身侧,低声道:据说新科士子入翰林,不出十年,必为宰辅。 除了内人,能每日陪伴陛下身侧的,就只有起居郎了吧? 梁翰林抬举下官了,下官就是个负责记录言行的笔,算不得陪伴。 世人得意者云:久旱逢甘雨,他乡见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这小小的一张纸,便让韩舍人喜得人间两大乐事。 不愧是状元郎,连洪老的容斋随笔都读过,不过下官现在赶着去修书,就先失陪了。 王爷,陛下赏赐了起居郎一座宅院。 既然陛下赏赐了,就把原来本王准备的空出来吧。成王旋即凝神回过头,陛下怎么会赏赐起居郎宅院? 起居郎原是农户出身,家中还算富裕,属下查他身世的时候发现,建平初年北方闹饥荒,起居郎一家因此才而那次饥荒又与陛下在大业年间两次北.伐有关,陛下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陛下会愧疚,那就不是陛下了。成王又挑起眉头深思,韩汜出身寒门本王知道,只是本王怎不知兄长何时这般有钱,这般大方了?当今天子好战,对于军士奖赏大气,而对于文人却吝啬的很,这是众所周知的。 那宅子在何处? 在...昭庆坊。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41) 昭庆坊多为亲王及宰辅的府邸所在,寸土寸金,何时有空缺的宅子了? 是前太子詹事的旧宅,而且与楚王府只有一墙之隔。 成王提着一口气,目瞪,旋即缓缓向后倚靠下,起居郎是天子近臣,日夜在其旁,旧宅就在楚王府旁边,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心腹随之走近身侧,俯身道:宫中还有流言传出,中宫,马上要有新主子了。 立后一事毫无征兆,成王撇过头楞了一下,旋即想到了进士榜揭榜的前一日,低下头叹道:看来泰山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啊! 【殿试揭榜的前一日成王从大理寺回来不久,就找来了开封府最为有名的媒人入府。 将这份礼与草帖子送到姜相公家去,事成之后本王另有重赏。 媒人收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自然是心花怒放,王爷放心,小底这口才,一定给您说成了。 媒人离去后,成王长舒了一口气。 不是确定了人选么,王爷为何临时又改了主意选了姜相公家的二郎,姜家是腐书网的世家,又是楚王妃的母舅,这样一来在陛下与太子和赵王跟前,王爷就成了众矢之的。 梁文傅与勾栏女子勾结,我是段不会将沅陵嫁与,至于那个韩汜,虽然表面温和,像个谦谦君子,但是与其交谈总觉得他的城府过于深了,令人捉摸不透。 本王在楚王身上看到了齐王的影子,可一旦猜错,便是万劫不复,即便猜对了,前路也是万分凶险,姜家是百年望族,希望能够庇佑她度过这一劫难。 媒人刚离去,府上就迎来了一位贵客。 是位近花甲的老人,但是精气神十分好,头发也未白,脸上透着一股老练。 王爷,姚相公来了。 王府的书房内,成王将门窗关闭,又亲自奉了一碗茶。 泰山多年都不曾到访了,自岚儿病故小婿怕惹人猜疑,便也不敢登门,今日泰山亲自前来是? 来人正是枢密院使姚慎,我不管你从前如何,是中立也好,还是心向太子,但从静柔及笄开始,陛下就已经将视线盯向了成王府,你是想继续中立也罢,但如今静柔已经被卷进了这场纷争中,她是岚儿留下的唯一骨血,我这个翁翁便不能坐视不理。 成王低下头,小婿知道,小婿从没想过置身事外,只是事关沅陵的终身大事 正因为是终身大事,你这个做爹的唯唯诺诺犹豫不决,所以老夫才来替你做决定! 成王楞了抬头,泰山? 老夫便也不瞒你,老夫出身寒门,二十岁状元及第,周旋二十载,以不惑之龄进入枢密院为相,以一白身位极人臣,深知,太子非帝位人选,所以老夫会拚死辅佐赵王正位,你,尽早抉择吧! 成王沉默着低下头,许久后复抬头,迟疑的问道:泰山觉得,除了太子,就只剩赵王可以继承大位了么? 姚慎吃惊的抬起头,看着他迟疑道:难道你,另有人选? 成王低头未说话,姚慎旋即起身负手在背后,说实话,楚王的沉稳似年轻时的陛下,可是陛下看不见啊,陛下只会选择他看得见的,陛下是圣君,不会选一个与自己主张相悖的继承人,更不会选择一个,仇视自己的人,即便陛下醒悟,可亡羊补牢,终究为时晚矣。 除非,他能斗得过陛下!言罢,姚慎只是冷冷的嘲笑了一声。 成王仍旧沉声,缓缓抬头道:泰山难道没有发现,看似三足鼎立,其实已经倾向一边了么? 你是说萧姜两家?姚慎又冷冷一笑,后位空缺,持掌中宫的一直是淑妃而不是贵妃,成王是陛下的弟弟,难道不知道陛下已经有立后的打算了么? 后位空缺已久,天子从未提过册后一事,成王楞道:立后? 纵使萧家手里有兵权,可楚王终究是庶子,若淑妃为后,太子倒台,东宫必是赵王的,难不成他一个庶子,还想谋反么? 成王在太子与赵王之间犹豫不决于是选了姜家,萧怀德毕竟是开国大将,又是太宗的结义弟... 萧怀德已经老了,萧家无人为继,只是个空壳罢了! 成王仍旧有些犹豫,按往年惯例,科举过后,武举也会开设,小婿听说刑部尚书的次子有其祖父之勇,年初时已经在备试了。 姚慎摇头,冷眼笑道:一旦萧怀德倒台,你以为陛下会放过萧显荣吗?当年之事,你应该比老夫更为清楚! 成王旋即心中一怔,忙的转身飞快走出,来人,来人,速去姜宅将媒婆拦下,让她回来! 是。 】 第52章 克定厥家 昭庆坊置空许久的宅院又重新挂上了门匾韩宅。 赵王在韩宅内游走了一圈才回到原地,韩汜没有跟随,而是在庭院的凉亭内与自己对弈,三王都看了半个时辰了,下官这小宅子比起王府小了不知道多少,怎么三王还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呢? 赵王随之淡淡一笑,你现在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日日御前行走,本王想见你一面都难啊! 韩汜微低头,食君俸禄,伴君之侧,不敢渎职怠慢。 赵王抬头瞧了一圈,朝韩汜别有用心道:你可知道这个宅子原先的主人是谁? 陛下赐下官宅子时说过,是前太子詹事的旧宅。韩汜不紧不慢的回着,手中的对弈也不曾停下。 赵王便又笑了笑,旋即压低身子凑拢,现任太子詹事姓林,乃从太子入住东宫起就负责詹事府所有事物,为人谨慎小心,因此太子詹事十九年来未曾换过。 赵王所言,何意?韩汜夹起一颗黑子抬头。 世人皆知,太宗皇帝只立过一位太子,而陛下登基前,仍是齐王,这宅子,韩舍人住着,就不怕么? 韩汜落下手中黑子,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圆柱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这世上的人,谁不用死呢?既死,又何惧? 赵王便随之起身,韩舍人可知那太子詹事,是如何死的? 韩汜望向周围,一眼便能看到别家的高楼,此宅地处皇城脚下,周围皆是亲王宰辅的府邸,下官猜,荣于忠,死,也于忠。 赵王低头笑道:韩舍人绝顶聪明,实令我叹服! 聪明的是陛下,不是下官。 赵王合起双手,本王来之前,有个人塞了本王一张条子。 他便从袖子里将一张小纸条抽出,但并未给韩汜,陛下差萧显符给太子带话,说东宫若是有长孙诞下,无论嫡庶,陛下都将册其为皇太孙。 赵王将纸条搓成一团捏在手里,问道:对此,韩舍人有什么看法? 口谕么? 赵王点头,这条子也非别人塞的,而是...赵王又拿出一支箭矢,因此本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这很好猜,东宫太子为嫡长,继承大位名正言顺,且东宫如今又有喜讯,这道口谕只利东宫,必然不会是从东宫传出的。 赵王接替道但:口谕出自陛下,传达口谕的人是皇城司公事萧显符,萧显符是陛下的心腹,也是楚王妃的亲叔叔,所以这三人都有可能。 韩汜回过身,但,答案,很明显! 何解? 三位王爷身后各自站着朝中最大的势力,旗鼓相当,陛下从中权衡,自然不希望一方做大一方衰微,太子经一遭而萎靡不振,陛下才想出此法,太子惧怕君父,自然不敢质疑萧公事代为传达的口谕,更不会将有利的消息透露出去,因此透露者,只有陛下的心腹了。 但他,姓萧。说罢,韩汜朝西边的小院望去,院子已经荒废,一墙之隔的旁侧便是楚王府。 韩舍人说的答案是,楚王? 韩汜点头,而且下官猜,极有可能王爷手中所捏着的口谕,才是真正的圣意,而东宫听到的,大概已经不完整了,毕竟人言传人言,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变通! 赵王大惊,萧显符跟随陛下四十余年,他怎敢? 韩汜又低下头,难得的浅笑,适才下官不是说了么,太子惧怕君父,即便质疑,也不敢当面去问,且,说到一半,韩汜顿住,以陛下的手段,或许可能是知道的。 陛下知道萧显符私自篡改口谕? 下官只是猜测,王爷试想,陛下身边那么多内人,又为什么偏偏要让东宫的敌对去带话呢? 赵王似豁然开朗,又道不出个所以然,便盯着敢汜,认真听着。 韩汜抬起头凝视赵王,王爷以为陛下的纵容,真的是因为宠爱么?韩汜摇头,这所有的一切,不过都只是陛下安排好的罢了。 王爷与太子是陛下看着长大的,陛下对王爷和太子了如指掌,但王爷对真实的陛下,又了解多少呢? 陛下登位的时候,王爷年纪尚小,前朝之事不过多为道听途说罢了。 韩汜一番话,犹如当头一棒,打醒了还在睡梦中沾沾自喜的人,赵王朝韩汜躬身,又换了之前那怠慢的语气,今日小王才知道韩舍人的过人之处,从前多有怠慢是小王的不对,还望舍人海涵勿要怪罪,小王之前的话依旧算数,今后愿尊舍人为先生。 王爷客气了,王爷给了下官机会,让下官得以入仕,下官感激不尽,下官也曾说过,韩汜合起袖子朝赵王躬身,臣,只侍君王。 之前小王对先生还有怀疑,如今看来是小王原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了,今得遇先生,实是小王之大幸。 是逢乱世,谨慎行事也未有不好。韩汜表现的极为理解道。 那依先生所见,如今东宫有喜讯,陛下又下此诏,我该如何做才好? 幕后告知王爷口谕其用意,王爷应该知道。 楚王想借本王的手铲去东宫腹子,好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王爷什么都不需要做,静待东宫佳音。 赵王大惊,可若真被东宫诞下了长孙,那可就要册立皇太孙了,虽说他是太子,日后的子嗣必然是太孙,可是皇太孙的册立,势必会让那些大臣以为局势已定而倒戈太子。 韩汜摇头,王爷以为,陛下口头上的承诺,能当真? 继而解释道:所谓君无戏言,那不过都是说来让臣子卖命的话罢了,明白人听听也就罢了。 所有之一切,尽在天子,掌握中! 那按先生说的,只要陛下不允,小王岂不是无望了? 韩汜又摇头,天子也有失策的时候,韩汜走到棋盘旁拾起一颗白子,落在众多黑子的中间,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可怕的不是强大,而是,未知! 赵王低着头看向棋盘,韩汜用一弃子,将局势反转,于是挑眉道:未知,是指楚王? 武举马上就要开始准备了,王爷的授业师父,是枢密使吧? 是,枢密使不仅是小王的师父,而且还是沅陵的外祖父,之前未曾告诉先生,是因... 下官都知道,但不管是谁,都会对下官这种凭空出来的人心存疑惑吧。 先生不怪罪便好,先生问起师父? 兵部不掌本职,所以此次武举陛下极有可能让枢密使主持,臣听闻,萧家长房嫡子对于夺魁,势在必得。 萧云泽是有些骁勇,但只是个头脑简单之人罢了,就算过了武艺,要过师父的策论,恐怕没那么简单。 韩汜摇头,看道赵王,王爷可曾听过,全则必缺,极则必反,盈则必污? 听懂的人旋即朝韩汜拱手,叹服道:先生高明! 将赵王送走后,韩汜返回宅内,我要的锄头可买了? 回阿郎的话,早命人买好了,小的这就取来。 厮儿递过锄头,阿郎要这锄头作甚? 韩汜将外袍脱下,接过锄头向院子走去,种菜。 厮儿很是不解,摸着后脑勺紧跟上前,阿郎中了进士,又是日后的县马,还需要亲自种菜么? 中了进士如何,当了县马又如何? 中了进士,当了县马就不用忍饥挨饿,而享荣华富贵,受人敬仰。 可是这些,买不来我的心安! 厮儿还是不懂他的话,他只当家主是寒门出身,得了这富贵也闲不住,骨子里带出的穷酸罢了。 小人帮阿郎垦地。 不用,你替我去菜市上去买些菜种。韩汜便给了他几个铜板。 是。 不知是不是刨地的声音过大,动静传到了一旁的楚王府,又恰逢楚王旬休在家。 一边是韩宅荒废的院子,一边是楚王府东厢用来练骑射的院子,时不时还有马蹄声传来。 着淡紫窄袖圆领袍子的骑在马上,驱着马缓缓靠近墙边,当初将作监修建这座藩邸时这里是本王的正东房,本要将韩舍人脚下这片地征进来的,韩舍人如今能在这里种菜,可得感激一下本王。 韩汜便将锄头放下,朝楚王拱手,下官见过楚王。 韩汜又不紧不慢道:这宅子是陛下送的,地契也是陛下给的,就算将作监要征用,也要得到陛下的允许吧? 韩舍人这脑瓜真是比常人不同极了,难怪陛下会这般器重。 楚王又道:只是起居郎身为朝廷命官,亲自下地,是否有失体面? 我朝以士为尊,然士下面紧接为农,大内的后苑尚且设了观稼殿,天子每年于殿前种稻,秋后收割,不仅如此,还有亲蚕宫,难道帝后如此,也失体面?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42) 楚王也并不慌张,反而笑了笑,你是新科的榜眼,本王自是说不过你的,就是不知,韩舍人的菜熟了后,本王能否分一杯羹? 王爷是我朝的亲王,要什么没有,下官这一亩三分地种的菜都不够自己吃,王爷竟还要来讨下官的菜。 本王也想尝尝,自己耕种的菜与买来的,究竟有何不同。 割起来的都是菜,只不过,富人下地是寻趣,穷人下地则是活命。 那韩舍人下地呢? 韩汜便伸开手,华丽的外袍内却是粗布短衫,王爷也看见了,下官并非富人,但如今也不算是个穷人,下官下地只是,不想忘本。 楚王骑在马上,撇头看见韩汜所在的小院中,一直侍立着一个替他拿外袍的女使,她随之轻轻一笑,本王倒是忘了,金榜题名的三鼎,只有探花郎是出身世家。 在跟谁聊什么呢? 楚王骑马所在的院中忽然传来一句女子的柔声,楚王回过头,态度也缓和了下来,笑道:没什么,咱么隔壁搬来了一位新贵。 楚王旋即回身朝韩汜道:我家娘子来了,就不叨扰韩舍人了,韩舍人继续种地吧。 是,有王爷这句话,下官也一定会将菜种出来的。 第53章 克定厥家 楚王从马上下来,小六子便将马牵到了一边的马棚中。 你的胳膊才好多久,就不安分了?萧幼清掏出绢帕替她擦拭着额间的汗水。 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锻炼身体吧。 适才你说的新贵可是那位做了起居郎的新科榜眼? 楚王点头,走到石桌旁,直勾勾的盯着那一盘诱人的枣糕,姐姐亲手做的糕点吗,好香!她便洗手将水擦干后,挥手将一旁的女使遣退,随后瞧见了筷子也不用,直抓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送,好吃! 萧幼清看着她,缓缓摇头,你呀,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韩汜做了起居郎,在御前行走的机会就多了,他又是赵王的人。 楚王咽下嘴里咀嚼的糕点,赵王御前行走的机会难道不多么?赵王府有飞桥,出入禁中无阻,只要他想,天天都可以见到陛下。 觉得口渴,便又喝了一口茶,武举快要开始了,姐姐应当多去督促督促二哥才对! 此次武举,哥哥应该是志在必得的。 他若得中武举进士,下月就是寒食节,大内会有蹴鞠,陛下虽重武,但也不会当即任命武举进士官职,若是得魁,便就有了做官的机会,还能省去审官院那一遭麻烦事。 六郎不说,妾都要忘了,这么快就寒食节了么... 寒食节朝廷会放百官七日休息,到时候我陪姐姐去踏青插柳吧,若是姐姐想回金陵祭拜丈母也可以,反正有七日,上回说罢,楚王眉头紧蹙,走近萧幼清,握起她的手,低头愧疚道:上回没能陪姐姐去,没能察觉姐姐的用心良苦,六郎 本就是我事先没有告诉你,最后,你不是来了么,能让你心疼,能让你承认,那鬼门关的一遭便也算不得上是大坏事了! 她说着,楚王的眉头便皱得更加深了。 你看看你,还说妾呢!萧幼清伸出手轻轻抵在楚王眉间,用手指顺着眉眼轻轻抚道:六郎皱着眉,是想让妾心疼么? 楚王便顺势滑下双手至她腰间将其搂进怀中 萧幼清在她怀里轻轻说道:金陵今年去了一趟便足矣,且去的频繁了兴师动众的也不好。 六郎都听姐姐的。 阿郎,大娘子,孙太医来了。 让他过来... 等等!楚王制止,让孙太医先等候,本王刚刚练习骑射一身的汗水不宜见客,等本王换了衣服就过去。 你这是? 楚王侧头看向一旁的韩宅,萧幼清便点了点头,朝女使吩咐道:先让孙太医到书房等候吧,奉茶。 是。 从院中出来,萧幼清问道:刚刚你是想说隔墙有耳吧,韩汜就在墙的另一边。 不是韩汜,而是整个韩宅内,就是不知是陛下还是赵王又还是二者都有。 那方才咱们在院中说的话岂不是也... 应该听不到的,不过这种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话,就算真的被听到了也无妨,但孙太医就不一样了!楚王浅浅笑着,虽然太医那么多,但楚王的孙副使却只有一位! 书房内,医官副使弓腰侍立。 孙叔叔怎么提前来了? 王爷,杨医使有话让下官转呈王爷。 楚王点头示意。 六王所要,东宫如是。 似在预料内的人便点头笑了笑,孙叔叔也已过不惑之年,可要保重身体。 孙副使知道楚王的意思,下官明白。 下官替王爷与王妃诊脉,脉象平稳,只是王爷还需要多多注意休息,勿要太过劳累。 楚王覆手至唇间,轻轻咳道:咳咳,本王知道了。 孙副使收起医药箱,下官告退。 劳烦叔叔走这一趟了。 医官副使走后,楚王又笑道:我这大哥,好像不太聪明啊,在东宫呆了快二十年,日日昏定晨省,竟毫不懂君心,这才受了二叔的诓骗。 册立皇太孙,事关重大,陛下是真的有意袒护东宫么? 若真是有意袒护东宫,陛下就不会派二叔去传话了,若想保东宫,大可直接下诏,口头承诺,多半是虚。 萧幼清舒了一口气,想起了先前自己去东厢找她是有事要说的,对了,你让二叔去查的人,已经查到了。 哦?这般快,皇城司的办事能力,果然令人惊喜! 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沈徒原是沈易安的部下,虽然姓沈,但这个沈与赵王母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沈徒是太宗年间通过武举入仕,陛下亲征时随在沈易安麾下,因为骁勇而被沈易安看重,一路迁升,后封骠骑将军,之后战止他便到了马军司但任都虞侯,此人虽然好色,但为人正直,对沈易安极为尊崇,几乎是唯命是听,而且任职这么多年来一直未出过什么错。 就连皇城司都查不到? 萧幼清摇头。 要真是这样,那拉拢几乎是不可能。 你可是看上了马军司? 不,我要的是整个三衙!楚王当即阴沉下脸,双眸也变得极为深邃,既然拉拢不得,那便只能除去! 萧幼清有些担忧,没有缺漏,难道要暗中除去么,他是上过战场的武将,麾下这么多禁军,又是朝廷命官,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冒险? 楚王笑了笑,没有错误,便是最大的错误!随后走近凑到萧幼清耳畔嘀咕了一阵子。 你... 本宫知道先生如今在翰林院,不便与本宫见面,但是事态紧急,本宫不想给在中书的翁翁再添麻烦了,可心里又拿不定主意,于是便想到了先生。说罢,太子亲自给梁文傅倒了一杯茶。 梁文傅受宠若惊的接过,安抚道:殿下勿要着急,究竟是什么事能令殿下如此担忧? 本宫听先生的话,一直关在东宫不出,陛下果然来传话了。 ... 梁文傅听后大惊,陛下要册太孙? 太子微点头。 梁文傅又问道:谁传的旨? 陛下的心腹,皇城司公事萧显符。 萧显符...梁文傅沉思着低下了头,殿下不必太过担忧,如今是东宫良娣有喜,陛下突然要册皇太孙,立嫡立长,没听过有了太子还要立其他庶王之子为皇太孙的,会不会是萧显符擅自改了圣意呢? 陛下是最厌臣子忤逆与反叛,萧显符跟了陛下数十年是最清楚的,他敢么? 倘若,是陛下允的呢? 陛下允?这旨就是陛下下的,再说,陛下怎能肯定萧显符会这样做。 梁文傅摇了摇头,殿下不要忘了,与殿下博弈的除了赵王之外,还有一人。 比起赵王,所有人都对他一无所知,这才是最可怕的,或许陛下,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太子醒悟过来,旋即咬牙暗恨道:本宫当初就不该让他回来!又长长叹下一声,现下,本宫该如何是好? 殿下请宽心,未知虽然可怕,但是臣曾与殿下说过,臣,了解他! 不过,臣如今为一些往事所困,故而还要向殿下求一样东西。 只要是本宫拿的出的,先生尽管开口。 翌日 皇太子病愈,重新穿回公服接管开封府大小事务。 是夜,皇城内除了城门落锁,城中宵夜一律不禁,各市的瓦子里灯火通明,上演歌舞百戏。 夜半一过,热闹散去大半,只剩花酒楼与妓馆在栀子灯的红光照耀下,一片风光旖旎。 揽月楼的一间厢房里的厮儿笑呵呵的收了一锭银子,按着客人吩咐将揽月楼的管事妈妈唤来。 刚一进门,妈妈那原本紧绷着的苦瓜脸瞬间喜笑颜开,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新科状元大驾光临! 妈妈又看了一眼状元郎对坐的人,仪表堂堂,三十左右的年华,气宇非凡,不像是普通仕宦人家的郎君,近一看又觉得颇为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可短时间内她又想不起来是谁,只好继续朝状元郎赔笑,状元郎金榜题名,怎到我这个小小楼来了,莫不是?妈妈捻着帕子,指着房外,眼珠子也随之转到一边。 我是来赎四娘的! 还真是!妈妈的笑旋即变得十分苦涩,又作可怜样难为道:状元郎也知道,咱这儿庙小,养一个菩萨出来得是多么的不易呀,姑娘们每日的锦衣玉食,胭脂水粉,哪样不要钱,除了拔尖儿那几个,剩下的丫头都是些赔钱货,奴家也是命苦啊,状元郎您... 梁文傅沉着极为不耐烦道:开个价吧! 妈妈便小心翼翼的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梁文傅便眯起眼睛,两千两? 妈妈便添道:黄金! 梁文傅拍桌大怒,你怎么不去抢呢,你这整个揽月楼都值不了两千两黄金! 对坐的年轻人拉着梁文傅坐下,又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茶,先生莫急! 你是揽月楼的管事妈妈? 年轻人一开口,便让妈妈感觉到了压迫,便小心应答道:是。 什么人竟值黄金两千两,要知道,陛下赏赐当朝宰相也不过最多黄金百两。 妈妈心中一惊,此人这般清楚宫廷内的赏赐,莫不是哪家相公衙内,又或者是位高官,看着好像财大气粗的样子,似乎可以狠狠宰一笔,状元郎想要的是揽月楼的花魁娘子,这两千两还是看在状元郎的面子上要的呢,以花魁娘子如今的名声,若是换了旁人,就是两万两我都不换。 他低头一笑,买东西,总要先验货吧,将人带过来,我倒要看看,究竟值不值两千两,黄金! 妈妈心中一惊,看来今日是真遇到了一个大财主,看这架势是拿得出手了,于是立马转了笑脸,官人稍等。 翠兰,翠兰。 哎,妈妈,您唤奴家? 快去吧四娘叫过来,有贵客来了。 可是,四娘在陪客人啊 嘿呀,还陪什么客人呀,去告诉四娘,她往后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哦。 没过多久,一个看着只有双十左右的女子抱琴入内,脸上还带着面巾。 是状元郎又不是别人,带着面巾作甚!妈妈便上前一把扯下。 梁文傅见状,极快的覆身走到女子身前将妈妈一把推开,怒吼道:简直欺人太甚! 状元郎的举动,妈妈为之一愣,这... 女子的面巾落下,让吃茶人愣住,手也悬在了半空,直到杯子里的茶倾出烫到到了的手才让他回过神来,遂轻轻放下茶杯,这两千两,我给了! 第54章 克定厥家 他便起身,负手走到妈妈跟前,若妈妈信得过在下,人,我们带走,钱,明日送到! 未见到银子的人心有不安,但是又怕贵人生怒,于是圆滑道:好好好,人,二位官人尽管带走便是,只要银子一到,奴家一定双手奉上姑娘的身契。 他便扔出一锭金子,侧过头冷冷道:还不快滚! 妈妈也不生气,捡了金子便笑呵呵的走了。 本宫竟然不知,我大宋竟有此等视财如命的小人! 殿下是储君,一直在东京最富庶的地方,自然见不到这些底下人讨生计的手段。 太子细细的打量着柳氏,风姿绰约,身在此种地方,竟还有一股与世无争的脱俗,这无争又与太子妃的不同,这位姑娘就是先生所说的,柳姑娘吧? 梁文傅点头,旋即朝他双膝跪下,臣,谢过太子殿下大恩。 太子殿下?柳氏惊恐的抬头看着太子,又低头看向身侧的梁文傅,挑眉道:你? 看见柳氏吃惊的表情,太子便转过身负手背对,柳姑娘的身籍,本宫会代为保管,但先生是天子门生,是陛下钦点的翰林,以柳姑娘现在的出身怎可入得士大夫的正门,但先生所喜,便,只得委屈一些了。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43)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是新科的状元郎,如今又入了翰林,日后必定是宰辅,宰辅的夫人,怎可是一个从妓馆出来的女子! 既如此,那二位贵人为何还要来此,也不怕脏了自己的脚! 柳氏的大胆让梁文傅惊慌,四娘,不得对太子殿下这般...无礼。 殿下,她... 太子转过身,本宫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才对你如此客气,否则,本宫又怎会到这种地方来! 见争执,梁文傅便起身一把拉过柳氏,四娘,你随我来! 殿下,下官去去就回。 你放开我! 梁文傅将其扯到了另外一个房间中,你就别这么倔了!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太子,便可以百般羞辱别人么? 四娘,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个妈妈张口要价便是黄金两千两,莫说我刚中状元,就算是做了宰相,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所以呢? 所以我只得去求殿下。 那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梁文傅渐渐低下头,我...我知道会委屈你,但我也是无奈之举。 柳氏听到,心中万般苦涩,颤道:所以梁郎,只是来纳奴家,为妾的么? 我答应你,只要你与我回去,我不会娶妻,我发誓!梁文傅举手道。 妓院女子为妾便只能是下等人,不可扶正。 见柳氏不语,他又道:四娘,为了赎你,我将自己压在了争斗的一方中,如今朝中局势这般紧张,我若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我希望你能理解。 他尊我一声先生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他拿了你的身籍是想以此要挟我,好让我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 对于梁文傅红着眼眶的恳求,柳氏闭上眼轻轻点了下头。 那我去答谢殿下,一会儿你收拾一下随我先到底店暂住,我已在新城看好了宅子,不日就能住进去。说罢,梁文傅的泪眼变回了笑脸,转过身欲要去找太子。 奴家愿意相信梁郎所言,即便...即便知道梁郎是骗奴家的,奴家也依然相信。 梁文傅背对着她站定,突然僵在原地不再向前,颤抖道:什么? 因为没有梁郎在陈家的帮衬,我与母亲恐怕早死在了陈宅,更不会有命到此。 现在的弘文哥哥,早已经不是当年在陈宅那个弘文哥哥了,但四娘,永远都是四娘! 梁文傅回过头,红润着双眼,寒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信我,就因为,就因为那个楚王的一句话,你就认定了我,今生会负你么? 与楚王没有关系,而是从五年前弘文哥哥决心入仕起,我就已经猜到结果了。 梁文傅走近,苦涩道:我入仕是为了你啊,五年了,我宁愿挨饿,拿着家中仅剩的粮食去换书,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将你从这个地方带出去! 他又极为的不甘,你若是不满...楚王他带你真心,又为何不跟他走! 柳氏心口提着气,凝视着他,因为楚王再好,都不是你! 奴家都知道的,母亲被大人买回家,大人家只是个普通的商户,尚且对于母亲的出身嗤之以鼻,又何况...梁郎已是那,人人所慕的状元郎,就算梁郎肯娶奴家做孺人,奴家也不会愿意的,我在这楼里呆了这么多年,文人...只有失意时才会来此,寻欢买醉,梁郎肯以状元之身踏足,我,又有什么可以不满的呢? 夜半,一辆马车从揽月楼后院驶出,那花魁娘子居住的房间也熄了灯。 这是老臣连夜凑齐的一千两黄金,殿下突然要这么多金子作何? 太子清点后,唤来心腹,将这些与东宫准备的一并送过去,记住,要先拿到身契确认,且不要透露本宫的身份。 是。 随后太子又与同平章事进入官邸的书房,亲自煎了一碗茶奉上,翁翁有所不知,孙儿这银子,是用来收买人心的。 同平章事大惊,什么人心竟值黄金一千两? 太子便摇头,是黄金两千两,本宫不愿去求她,便自己凑了一夜,连良娣的首饰都动了才凑够一千两,今晚回去,还不知道良娣会不会生本宫的气呢。说罢,太子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叹了一口气。 殿下拿两千两去贿赂朝臣?陛下是最痛恨贪官污吏的,若是被陛下得知,殿下... 翁翁放心,不是贿赂,而是本宫用这两千两黄金买下了揽月楼里的一个花魁。 殿下用两千两黄金去换一个妓馆里的市妓,殿下身为储君,那种地方可是... 翁翁勿要着急,本宫并非是想寻欢作乐,去那儿也不是花钱享用的,这黄金,是为状元郎。 状元郎有把柄在殿下手中,殿下这两千两,会不会太过冤枉了,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 太子叹了一口气,陛下每年的赏赐都不超过一百两黄金,本宫当然知道,只是状元郎有把柄在本宫手中,可同样,本宫也有把柄落在他手中了,为保险起见,只能行此下策。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了敲门声咚咚!咚咚! 启禀殿下,阿四回来了。 让他进来。 揽月楼离此只隔了一条街,先前拿着黄金出去的人还不到一刻钟便回来了。 殿下,身契拿回来了。 拿过来! 心腹侍从将一个小木盒子呈上,旋即打开,里面躺着一沓皱巴巴的纸,还有些破损,似乎以前被抢夺过一般,上面盖有官府的印以及指纹。 同平章事随着瞧了一眼,这是? 这是那名花魁的身契。 殿下,揽月楼的妈妈不仅给了身契,还将两千两黄金如数还回,说东宫的钱,揽月楼就是闭楼也是不敢要的,妈妈还让小人告诉殿下,说先前是她有眼无珠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她们这等贱民计较。 太子侧头一惊,不是让你不要告诉她们本宫的身份吗? 殿下有吩咐,就是借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透露。 太子低下头,你下去吧。 是。 等等,将那些金子送回去,告诉揽月楼的妈妈,就说本宫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既然有言在先,就不会毁约,让她好好收着这钱,莫要乱嚼舌根。 是。 殿下拿了这名市妓的身契,她与状元郎? 就是先前与翁翁提及过的,状元郎有一个自幼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因家道中落而入了勾栏内的妓馆,起初本宫是想让状元郎迎娶沅陵,好以此让王叔上本王的船,想着好歹王叔是她的亲舅舅,可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下旨...也罢,便应了先生所求,走了一遭。 既中状元,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虽然沅陵县主是不可能了,但以他如今的功名,想要什么样的世家女子没有,何故执着一个勾栏女子自毁前程! 本宫也纳闷,直到状元郎与我说,这名女子,与楚王有关系! 楚王? 翁翁可还记得五年前,有皇城司密奏,成都郡王刚从大内离开就露出了本性,日日流连于勾栏瓦舍,连自己的身份体面都不顾了,陛下当时没有作声,也就不了了之了,之后郡王藩邸建好,他仍旧不改陋习,有人传,郡王府要册一个妓馆内的小姐为郡王妃,于是朝臣上疏弹劾,东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让陛下颜面扫地,陛下一怒之下差点要废黜,还是陈煜自降官职替罪才保下的他,随后他便被陛下一纸诏书扔到了四川。 诏书是从老夫手中出去的,老夫怎可能不记得,当年晗晗开国,曾定下规矩,宗室、外戚、女子、宦官不得干政,我朝便没有藩王之说,扔去四川,其实就是流放罢了,老臣还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谁知道如今...不但让他回来了,更助长了他成为殿下的阻碍! 梁状元说,这个花魁娘子柳氏,或许是楚王的软肋,她知道楚王很多事,楚王也...很在意她,因为这名女子,便是引得楚王五年前进出妓馆的人! 同平章事旋即笑了笑,几年过去,殿下的心思也越来越深了,老臣真替皇后殿下感到欣慰。 本宫是这个国家的嫡长,是储副,是他们的君,一切阻碍本宫的人都是乱臣贼子,谋逆君王者,十罪之首,当诛之! 状元郎入了翰林,而榜眼则进了老臣的中书,如何做,还请君上,示意! 榜眼现在得陛下看重,翁翁暂时不要动他的好。 臣在中书观察这个榜眼多日,做事有条不紊,耐得住性子,日后定是个公辅之才。 只可惜,他选择了赵王,而非本宫这个君! 可惜榜眼有才,不能为殿下所用,否则,臣还真的想将他培养在中书接替老臣。 没了榜眼,咱们还有一个状元。 门口处又走进来一个下级官员,恭敬道:殿下! 这么快就回来了? 殿下,是大内来人了,陛下有诏,知制诰周世南亲自来的。 知制诰...太子便起身,又问道同平章事,翁翁可知陛下这诏书? 同平章事摇头,老臣刚从中书出来不久,未曾听到陛下有诏命,这应当是陛下临时下的! 太子便转身出了房。 太子殿下,下官是奉陛下之命前来通知殿下,此次武举省试于兵部举行,由殿下与枢密使同为知武举,负责此次省试。 太子大惊,似不敢相信,本宫没有听错吧,陛下让本宫主持武举? 周世南点头,我朝能战的将军都已经老了,每日递交辞呈的只增不减,因此陛下极为看重此次武举,委派太子殿下是信任太子殿下办事的能力。 太子喜道:君恩浩荡,劳烦周内翰替本宫回禀陛下,臣卫曙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厚望! 第55章 克定厥家 建平八年三月中旬,由枢密院与兵部共同主持武举考试,与进士科一样,武举也由解试,省试、层层筛选,最后进行殿试决定登科人选。 武举设于兵部,以皇太子为知武举与枢密院使姚慎同为主考官,负责此次武举的省试,其考试内容分为武艺和程文,于外场考武艺,内场考策论兵书,内场的策论与文举的策论一样皆要誊录、封弥,由主考官阅卷评定。 通过解试上来的武举人齐聚兵部所设的外场,草场上用帷幕围住,场地四周派禁军围守,允许人旁观但不得入内。 那位小官人是谁,百步穿杨,好生厉害! 他你都不认识? 怎么,有什么大来头吗? 他可是萧相公的次子,祖父是大名鼎鼎的开国大将隆德公,萧家乃是我朝第一将门,虎父无犬子! 怪不得这般厉害,原来是隆德公之孙,想必这武状元之位应该是囊中之物了。 未必,咱们这次的主考官可是当今太子,东宫素来与开国公府不和,这萧衙内能不能通过省试还不一定呢! 帷幕的正北处搭设的棚子内坐着几位主考官,两旁紫色公服的中间坐着一个绯袍,想必中间那位就是太子殿下了吧,可惜隔得过于远了,瞧不见储君的尊荣,真是遗憾! 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出行皇城坐的都是密不透风的车辇,不像赵王爷喜欢着骑马出现在众人眼前,故而这东京城里的百姓啊,识赵王居多! 考场外围的马车内探出一双眸子,直直盯着考场内正在比试的人。 大娘子的兄长倒真有些隆德公的影子,阿郎要进去看看么,外场武艺,与考官说一下,应当是能够入内的。 车帘旋即放下,不必了,他是本王的妻兄,本王若是进去了,难免让他被人抓着说三道四,还是回去吧,本王饿了。 好勒! 于是马车调了头,换了路线往昭庆坊的位置驾去。 马车刚抵达王府大门口,缓缓停下时六子瞧见过路人一身绿色公服,甚是眼熟,阿郎,是起居舍人。 楚王便从马车上跳下,哟,这般巧,又碰到韩舍人了,韩舍人今日怎回的这般早,陛下身边不需要舍人么? 王爷忘了?今日没有早朝,兵部又在举行省试,陛下歇息的早,特放了下官半天假,这不,下官趁着宫门还未落锁就出来了。 楚王笑了笑,不知韩舍人的菜种好没有,几时可以吃? 六王怎么还惦记着下官的菜呢,托六王的福下官的菜已经发芽了,只是它真的只够下官一个人吃,可六王是官家的息子,若是执意要吃,下官也只好忍痛割爱,等它熟了后亲自割来献与六王。 楚王便大笑,韩舍人自个儿种的菜,还是自个儿留着吧,免得舍人抱怨本王仗势欺人,若一个不开心跑到陛下耳边嚼嚼舌根参我一本,那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咯。 下官就是个负责记录君王言行的小小起居郎,官家身旁哪儿有下官开口的份呀,倒是王爷,王爷是国家亲王,要是一个不开心问罪下官,那下官,可就只能伏法听命了。 你是陛下的近臣,日后的县马,本王又怎敢问你的罪?旋即楚王又看到韩汜手中提着两袋用荷叶包裹的圆物,看着大小像是吃食。 于是好奇的问道:韩舍人手中提的是什么? 哦,臣在中书修起居注的时候有位同僚说开封的府樊楼最近新研制了一道菜品叫做橙酿蟹,他们说以橙子的性热调和螃蟹的性寒,味道极佳,臣出宫时看着天色还早,便去买了两只,要价可不低呢,也不知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44) 本王听说此物是以酒、水、醋所蒸... 韩汜见楚王盯着不动的眼神,便忙的退后一步将手里提着的螃蟹往身后藏去,六王要是想吃,差人去买就是,盯着下官手里的蟹作甚! 楚王撇头浅浅一笑,韩舍人还真是小气,本王又未曾说过要抢韩舍人的蟹吃。 六王若想吃,还是趁早去的好,寒食节一过,市面上可就没有新鲜的橙子了。 六子,你听见了么? 阿郎,奴婢听见了,这就去给阿郎买来。 至此,韩汜才将身后的螃蟹拿出,朝楚王微微躬身,既然内侍去替六王买螃蟹了,那下官也不叨扰六王就先行回家了。 楚王微微点着头,转身提步入了府。 问道左右,王妃呢? 回王爷,王妃在厨房。 于是楚王一个人静悄悄的溜进了厨房,又蹑手蹑脚的走到萧幼清身后,一把抱住,喊道:姐姐! 随后将一支梅花送她眼前,颇怪梅花不肯开,岂知有意待春来。 萧幼清便将她手中的折枝接过,转过身簪到她的耳畔,白玉堂前一树梅,为谁零落为谁开。唯有春风最相惜,一年一度一归来。六郎将这好好的梅花折了,岂不可怜了那春风无望么? 若是折了这小小的一枝,春风就无望了,便说明它只接受完整,那梅花也太可怜了吧,人总有残缺,何况是树呢。 好了,不要嘴贫,快去换衣裳。 楚王这才点头将搂在她腰间的手放下,准备离去时又俯下身在她的脖颈间啃了一口。 呵~萧幼清只是轻轻呵了一口气,柔声道:好了,快去吧,给你做了好吃的。 嗯。看到白皙处多了一处轻微的红色,楚王这才满意的离去。 直到落日将尽,天色也随之黯淡了下去,王府内已将晚膳摆上了桌子,中间还多了几只橙子,橙子上头有一道切开的口子,切口程锯齿状,里面似盖着什么。 这是什么? 哦,刚到门口碰到了起居郎,他说中书省的官员在传樊楼新制的菜品橙酿蟹味道极好,就是这个,我便让小六子去买了几只。 一旁的小六子便道:阿郎没给银子,也给不出银子,这银子都是六子自个儿出的呢! 萧幼清便捂嘴笑了笑,朝喜春道:去账上把钱拨给祁内侍吧。 奴婢就是随口说说的,大娘子莫要当真,奴婢自小跟着阿郎,如何敢要大娘子的银子! 名为橙酿,定是里头有酒,怎可让内侍为六郎的嘴馋破费,况且也是王府的钱,喜春,去拿吧! 是。 这...奴婢谢过大娘子。 待人都走后,萧幼清便淡了脸色,并未管那桌上的橙子,你的柳姐姐,被人赎回去了,你知道么? 楚王打开一个橙子,里面的酒香顿时四溢,我知道啊!于是拾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里。 你知道?你不是一直在大理寺么,你... 果然是用醋和酒一起蒸的,好酸啊!她便又舀了一勺,六郎记得姐姐爱吃酸的,六郎便替姐姐尝了第一口觉得还不错,姐姐尝一下。 萧幼清看着她不动,直到她将满勺蟹肉送到唇前,又用满是期许的目光凝着,她便只得无奈的张嘴吃下。 看到她吃下,楚王才满意的放下勺子,首先,她不是我的,其次,你是我的,还有,难道只许别人布下暗桩,就不许本王安插眼线么? 卫潜从来不会彻底相信谁,也不会允许一个未知的威胁,离开,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本王的视线! 萧幼清楞的看向她,那之前... 姐姐一定没有去过瓦子,也一定没有看过伶人唱的南戏吧,姐姐若见了,便知道,眼睛,也是可以骗人的! 人会因为很多东西悲伤,不只有情感。楚王从座上起身走到萧幼清身后,但从现在起,六郎,只会因阿兮,流泪。 萧幼清惊讶的回过头,兮,是妾的小字,只有娘亲爹爹与翁翁知道,就连哥哥都不知道,你... 是隆德公告诉我的,他告诉我,若我给不了你什么,就不要轻易走进你的心里,如今走进了,隆德公说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所以这最后的一次,他不会败!她又浅浅笑道:没有预料,大抵是我将隆德公也骗过了吧,才让你们觉得,我身无长物,除了这副皮囊,便,一无是处! 其实我很羡慕姐姐,有这么好的娘亲,爹爹,有这么好的翁翁。楚王叹息着,深深凝视道:正因为有这么多人的保护,所以姐姐,才会这么的温柔吧。 萧幼清低下头,微颤着双眼,也许六郎看到的,也是假的呢。 那就让它,不要醒过来好了,六郎,心甘情愿。 萧幼清反握住她的手,抬头的瞬间,觉得眼前人傻,可她就是喜欢,喜欢的无法自拔,便浅浅笑道:傻瓜,都已经过去了。 楚王长舒了一口气,也回笑着提起今日的所见所闻,今日我去兵部设的省试外场看了。 如何? 他于外场的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都得了第一。 你进去兵部看了? 楚王摇头,只在帷幕外看了一眼,不过这匆匆的一眼也足已让我吃惊了。 哥哥平日里虽不着调,又爱去那种地方,但却是个极为要强的人,哥哥生平最崇拜的就是翁翁了,这次又准备了这么久,若不考个第一,怕是要跟自己急,只不过,弓马定高下,最后的策论才决定去留。 楚王点头,又摇头,策论倒是不打紧,如今是陛下当朝,首重武艺,只是...突然顿下来与之对视,深意道:还是不要太过锋芒毕露的好。 见萧幼清眼里有疑惑,她便继续道: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 可以哥哥耿直的性子,他是万不会退让的。 他学得了隆德公一身好本事,可被呵护的过于好了,不知这朝堂水深,故在性子上还需要磨炼些许。 萧幼清低下头,是因为丧子之痛,让爹爹与翁翁心生害怕...才如此溺爱哥哥,只是哥哥自己还不知道。 不要担心,卫潜必不会让阿兮再次失去手足,我有预感,边关将要战起。 又要打仗了么? 只是推测,但于短时间内是不会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的,因为有翁翁在,所以他们不敢来犯,若翁翁一旦...萧幼清顿住,若翁翁一旦倒下,届时朝中... 朝中无将,就只剩殿前都指挥使沈易安可用,至于泰山与二叔...楚王撇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 第56章 克定厥家 殿试结果出来了,萧衙内得了殿试的头名,是陛下亲自当场点的武状元! 听到消息后的人并不惊讶,反而如在意料之中,挥手遣退众人,转身朝女子浅浅一笑道:不愧是隆德公之孙,也不愧是我的大舅子! 萧幼清端坐在榻上,你不是说不要太过锋芒毕露么,怎还笑得出来? 楚王走近,仍旧浅浅笑着,的确,月满则亏,可是如今乌云未散,所以还算不得月满呢! 遮住满月的乌云,是指另外两方势力么? 楚王点头,军政大权,是国家最大的权力,陈兵关外的军队毕竟一人持掌的数量有限,京畿附近又有那么多的常备军,故而威胁不到中央。 楚王低头注目着唤道:姐姐。 嗯? 以陛下的多疑,应当会在各个领兵的武将身边安插皇城司的暗桩。 所以六郎想做什么? 我要在寒食节之前解决一件惊天的大事,事成,有寒食节的七日休息便可以或多或少的压下饭后舆论。 是你数日前与我说的那件事么? 楚王点头,所以还要麻烦姐姐去找一趟二叔与泰山,陛下疑心重,所以让二叔将自己所看到的说出来就可以了。 那,找妾的爹爹? 大理寺办案,刑部执法,静待!说罢她凑到萧幼清身前,伸出手,作势要拉她起身,但是现在,晨儿周睟,所以姐姐与我去一趟驸马府吧。 周睟,为何我没有听到消息? 阿姊与姊夫向来是不喜欢声张的人,就连晨儿出生都只知会了陛下与母亲,连我这个做舅舅的都不知道呢,这次的周睟也没有设宴,但我这个名义上的亲舅舅既然回来了,总不能缺席吧! 你怎不早说,礼也没有备,难道就这般空手去么,虽说小出女生在驸马府不缺什么,但你这个做舅舅的,总要表些心意吧。 是是是,娘子教训的极是。 驸马府门口刚离开一批从大内过来的内侍省宦官,楚王府的车架便紧接而来。 中堂的矮方桌上爬着一个刚满周岁的孩童,桌子上放了一个?盘,里面放了果木,纸笔、经卷、针线。 一旁的大人们蹲在桌侧引导观察。 楚王瞧着盘子里的物事,好像缺了点什么,我在四川时,他们在?盘内还会装官诰与刀剑,这里怎没有? 康宁公主在身旁笑她道:还说六郎聪明呢,晨儿是姐儿,又不是哥儿,抓那官诰作甚? 谁说姑娘就不可以做官了!便命人将那官诰放了进去。 只见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婴孩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爬向了?盘,先是抓了玉杆制的兔毫笔,旋即又抓了那张仿造的缩小版官诰。 令围观的人大吃一惊,楚王却很是满意的笑道:这个孩子,将来必定有出息! 抬头看向一旁的四驸马,马军司都指挥使,姊夫,日后挑个先生教她读书吧。 四驸马随之点头。 一直到用了晚膳,楚王与王妃才从驸马府离开,期间还有侍卫亲军马军司的下属前来送礼祝贺,但都未做停留。 萧幼清低下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人,问道:刚刚,你与驸马...你借晨儿的周?来驸马府,真正的目的是身为马帅的驸马吧? 楚王点头,想起了白天的试?,于是问道萧幼清,姐姐,你说日后大定,我设个女科如何?让女子入仕! 萧幼清不赞同,也并未反驳,不赞同是因为现况,未反驳是因为她们都是女子,女科千百年来从未有过,历朝历代,女子不得干政这一规矩也从未撤下来过,况且朝中的砥柱尽是守旧派,开设女科你得罪的,将是整个朝廷! 未有过,是因为权力的巅峰都是男子,可我不一样,不试一试,又怎知可以与否呢。 你想做,便去做吧,无论结果如何,妾,都会陪在六郎身边的。 楚王平躺着,直直的看着她,突然笑道:女科一事,要等将来再去做,现在六郎更想做眼前之事。 萧幼清低头愣了会儿,旋即涨红了脸。 楚王便起身覆上她的耳畔,腰间香球摇摆晃动,轻声道:最迷人的不是酒香,而是,姐姐身上的味道! 见白皙的耳朵微微泛红,似被挑逗的意起,楚王仍不肯罢休,继续轻轻咬着,细语道: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如此,谁不贪恋呢! 被后世视为淫词的诗句加上她的轻浮之语,让听懂的人更加羞涩,又经不住耳鬓厮磨,渐渐酥软下了身子。 登徒子!萧幼清心生耻意,作势挥手,是欲想推开她,谁料却落到了她的掌心中。 楚王轻轻握着她的手腕抵在车边,旋即滑上五指扣入她的五指间紧紧一握,十指相扣,便听到了倒怀的娇嗔声,随后衣襟被人拽起,没有想这香这般厉害,才不到半刻功夫,若再配上姐姐上回的药想必效果更是奇佳的! 新城西教坊的沈宅内,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刚回到家,卸了一身沉重的铠甲。 今日阿郎怎回得这般晚? 马帅家的姑娘周?,便替了他半日,后院里那些女人没有闹腾吧? 厮儿摇头,今日还算安分,没有争吵,都在盼着阿郎去呢。 都是些下贱胚子,我花大价钱将他们买来,竟还想逃出去! 这么些年了,连个蛋都不会下,不会下蛋的母鸡,留之何用,将那些年老色衰的扔回乡下去吧,省得花着我的银子还要来碍我的眼。说罢,卸了铠甲的人披上一件外衣,扩胸扭了扭粗腰,朝房外走去。 是!厮儿紧跟其后,阿郎不洗澡么! 正有兴致呢,洗个屁! 那厮儿便停下了跟随的步子,等到沈徒彻底进了一个小院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旋即摇头道:房.事,还是节制的好,多了,伤身啊! 沈徒进去还不到一刻,院内就传来摔桌子的打骂声。 厮儿蹲守在院口,手撑着脑袋,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影,习以为常的摇着头,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本官好心好意来瞧你,你却板着一张脸来扫本官的兴!粗壮的手捏着一张娇小精致的脸。 女子仍是双目无神,死气沉沉如一具尸体,他便恼羞成怒,瞪圆了眼珠子将其一把甩到地上,扑倒之余撞上了桌脚,将那茶案打翻,台烛也随之倒塌。 好在烛火砸到地上当即就灭了,只是蜡油滴到了女子身上,他随之冷冷的略过,怎么不烧死你,真是晦气!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45) 厮儿本想着就此躺在院口小酣一会儿,没想到沈徒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厮儿便惊醒,喃喃道:不应该啊... 阿郎,您这儿? 扫兴的玩意儿,这几日不许给她饭吃! 噢! 厮儿便朝那比之前暗了一些的屋子瞧了一眼,叹息道:光有脸蛋,不会承.欢,看来也不行! 翌日一大早,万胜门旁边的金明池附近有马步两军的禁军在操练。 昨日还要多谢沈都虞替本官守值。说罢,驸马命人奉上一杯茶,又拿了些宴上的点心,这是昨日陛下赏赐的,都虞候尝尝。 天子赐的食物自然是出自尚食局,平日节日都只有亲王与宰辅能得到,沈徒便嘴馋的搓了搓手,替马帅办事,是下官的荣幸,既然马帅如此说,那下官就不客气了。 沈徒尝了一口连连赞道:果然,这大内的东西就是好吃,下官可是沾了马帅的光。 驸马便浅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茶,都虞候慢些吃,我哪儿还有。 一直到昏时,城门关闭之前,操练的骑兵回营,将领也随之入城回家。 回城的路上,马军司两位头领说起了作战。 虽我朝重步兵,可要与北狄作战,还是应当侧重骑兵,以甲对甲,步人甲并不弱于铁浮屠,但契丹人凶狠狡诈,且来去如风,铁浮屠坚硬,非晗晗能穿,除非能有比他们跑得还快的武器,否则只能以骑兵对骑兵! 对于下属的作风,驸马是知道的,沈徒虽家风不好,于军事上却极具天赋,是个极难得的将才,所以沈易安才如此看重他。 刚到家门口跳下马,腹中经过剧烈震动,突然像撕裂开一般,让沈徒疼的倒在地上打滚。 阿郎这是怎么了? 疼疼疼,张大夫在家么,快...请,疼死我了! 寒食节快到了,张大夫回乡下祭坟去了,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呢! 疼死老子了,疼! 阿郎疼的厉害,要不要找其他大夫? 其他大夫沈徒不信,便想到了什么,旧城门还未关,杨太医是御医总不会也回乡下去的,快快快,备车备车,要疼死我了! 是! 于是趁着城门还未关之前,沈宅的马车一路向北入了旧城,朝翰林医官使家的宅院奔去了。 一个时辰后,满头大汗的人总算是得以消停的歇了一口气。 都虞候不要担心,都虞候是吃...杨术突然楞道,旋即浅笑着继续道:都虞候定是吃了过夜的食物,又吃的粗心,不曾细嚼,造成肠胃不适,喝下一剂汤药即可病除。 过夜的食物也能让人如此剧痛?沈徒不懂医理,但是杨术是宫里的御医,又是医圣,他便没有质疑,回忆想道:这么说来,今日我吃了马帅给的糕点,那糕点是官家赐的,昨日康宁公主的宗室出女周?,的确是过了夜。 想来马帅也是一片好心的,只是不知道有些食物是留不得夜的。 沈徒便叹了一口气,想来也是的,但这般好吃的东西丢了着实可惜,况且御赐之物也没人敢丢! 只是以前挨了一寸深的刀子都没这般疼的失色,今日可真是...丢脸丢大了! 杨术笑着将一张单子交给女使,将这副药抓了,煎好后命人送过来。 是。 旋即又笑道:脾胃之痛是内伤,内伤最是不易治,不可与皮肉外伤相提并论啊。 今日,要多谢还要多谢杨医使,不然现在本官都还疼在地上打滚呢! 杨术看了看外边黯淡的天色,旧城门已经关闭,要到明日四更才下钥,都虞候若不嫌弃,就在寒舍住下吧。 正好,我怕半夜它又疼了,信任的大夫也回了乡下,承蒙医官使不弃我这粗鄙之人,便在此叨扰一夜。 第57章 克定厥家 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黯淡,只剩天边还有一丝暗红,厮儿们便将杨宅内的灯笼一一取下点亮。 西院的客房内,女使入内不光点了烛火,还在香炉里添了香粉引火点燃,青烟随之缓缓升起。 沈徒半躺在榻上歇息,笑眯眯道:吾听说君子喜香,不亏是医圣家,与我们这些粗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 女使未搭理一脸憨样的人,出去的时候未曾忍住,便捂嘴偷笑着跑了。 女使离开后没多久,两个身段妖娆的年轻女子端药入内,一碗药,一碗蜜饯。 容貌自是上乘,且二人各有特色,特别是单薄的衣裳内肌肤胜雪,令那原本折腾了一番泄了力气的人突然有了精神,眼神直勾勾的盯道:你们是? 回将军的话,我们是官人家的舞女,给将军送汤药来了。 哦~一边回着,眼神却不曾从二人身上离开。 像被勾了魂一样,嘴里喃喃道:没听过杨医使也好色呀,家中竟然养了两个尤物般的私妓,诱色可餐! 将军,在看什么呢,该喝药了! 沈徒便回过神来,坐起身子,女子弓腰将药婉凑近,他便瞪大了双眼,盯着褙子内的无限风光,接药婉时又刻意停留的触碰。 旁边香炉内的青烟散在屋子各角,淡淡的幽香与女子身上的体香交.合在一起,使他心痒难耐。 粗糙的手滑过凝脂般滑嫩的肌肤瞬间,沈徒的身子如同被电击了一般酥麻。 一旁端蜜饯的女子幽怨道:将军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莫不是只看上姊姊了? 阿儒胡说什么呢,将军是官家的重臣,奴家这等卑贱女子岂敢生非分之想! 沈徒似听到了什么一般,于心中暗自窃喜,表现的如正人君子一般,不,不,姑娘莫要这般说,于我心中,世人都一样的,谁说你们卑贱,本将军第一个不饶他! 女子收回一只手,捂嘴含羞而笑,轻声道:这药,就让奴家喂将军喝吧。 他正求之不得,连忙应道:好,好,姑娘喂药,本将军一定喝的一滴都不剩! 哎呀,那奴家这蜜饯呢?端蜜饯的女子,顺势就坐到了塌边。 可巧,本将军最爱吃蜜饯了,尤其是,美人儿亲手喂的。 哼,男人床上花言巧语,只管自己快活,谁知道将军吃完这蜜饯后会不会就此扔下奴家拍拍屁股走了呢! 听到这话里有话,他便凑到女子身后,别有深意的问道:什么意思? 将军,我与妹妹命苦,虽说自从来了官人这里之后不愁吃穿,可是官人年事已高,于哪方面早就...女子似难以启齿的涨红着脸。 沈徒当然听的明白,那老家伙真是暴殄天物,竟然金屋藏娇,藏得这般深! 我二人还这么年轻,还未曾经历过人事,如何能忍受孤寡,所以我们姊妹便盼着有朝一日,能有个像将军这般雄伟的人将我们从水深火热中救出。 这两个女子满目泪光,一人一句说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令沈徒心中越发痒痒,你们放心,本将军在这东京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本将军素来怜香惜玉,绝不会让你们继续在这儿陪一个老头子受罪的。 第二日一早。 杨术一大早就跑过来问候了,都虞候昨夜过的可好? 沈徒似有些不敢面对的低着头,旋即朝杨术抬头道:喝了医圣的药,龙马精神,只是,只是... 哦?杨术便走近了观察,还以为是病仍未好,还有哪里不适么? 沈徒便硬着头皮豁出去道:只是昨夜喝了杨医使的药后,脑袋竟然有些昏沉,一时兴起,安耐不住,便误把医使家的两个舞女当成了内人,就... 杨术便瞪着老眼大惊,这... 实在是羞愧啊,还望医使原谅我这粗鄙之人的一时冲动。 杨术旋即长叹一口气,实不相瞒,下官垂垂老矣,于那方便早已经没了兴趣... 听到医官使的回答,沈徒暗自窃喜,又迫不及待道:那便赠予本官吧...见医官使愣住,沈徒也觉得自己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又改口道:卖与我也行! 都虞候说笑了,都虞候是殿帅所看重的人,三衙当差,日后定前途无量,下官又怎敢收都虞候的钱。 那便这样说定了,人我带走了,钱一会儿我差人送来,杨医使一定要收下,不然我这儿心里不踏实! 杨术表现的很是为难,但看向沈徒时眼里又充满着对他身后人势力的恐惧,便无奈的点了头。 沈徒预料到这老头就算不舍,但碍于殿帅与赵王也不敢拒绝,于是开怀大笑道:杨医使是明白人,与明白人交谈就是痛快,医使等着收钱吧,本将军不会白受用你的人! 次日,楚王府。 喜秋端着一只空茶碗,路上见到从库房回来的,便上前小声问道:这是怎的了?从前日回来起姑爷就被姑娘赶去书房住了,这都两日了,姑爷在房门口求饶了半天也不见姑娘开门的,我又不敢去问姑娘。 喜春耸了耸肩道;还不是姑爷自己,作茧自缚! 啊? 那日从驸马府回来,姑爷是抱着姑娘下来的,姑爷那脖子上红的吓人,姑娘还将头埋在姑爷怀里,死死拽着姑爷的衣襟呢。 喜秋没听太明白,干瞪着眼睛。 喜春便叹道: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节制! 东院居室的屋前,楚王刚从大理寺回来便马不停蹄的过来了,身上的公服还没换,抵在门口反覆的敲着。 姐姐,我知道错了,姐姐,娘子,你就放我进去吧,书房冷!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房门才从内被人打开,门口叫唤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拽了进去,于是院子重归宁静,房内也没有声音传出。 是夜。 这都进去一个时辰怎么还没有动静,难道今夜阿郎是不用睡书房了么?门外,小六子焦急的来回走动。 卧房内,烛火通明,楚王跪立在榻前,散下发髻的头上顶着一本书,嘴里还不停的念叨,我错了,下回不敢了,以后一定恪守夫道,凡事以娘子为先,既要听从也要顺从,娘子的话不能违抗! 之后她又自顾的喃喃道:姐姐下药就可以,我就不行,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萧幼清坐在镜台前转过身,你说什么? 六郎知错了,下回不敢了,姐姐就让我回来睡吧!楚王忙的抬头,直勾勾的盯着哀求道。 萧幼清便起身,以身试药,长本事了你? 可娘子不是挺享受的嘛...还欲求不满,我都没嫌累呢。 你! 姐姐要是喜欢独守空房,那我走就是了!楚王便将头顶的书拿下,起身就要走。 等等! 楚王转过身,见萧幼清勾着嘴角浅笑,满眼温柔的朝自己走来,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僵着身子倒退了两步。 随后灵机一动,举起手指,啊,我突然想起来,大理寺还有一些公文在书房压着没处理。于是转身撒腿就要跑。 站住! 才到内房拐口的门槛处就被人呵住,她便苦着脸回头道:明日交不上,大理寺卿就要罚我了! 好啊,你走吧,只是出了这道门,以后就搬去书房住吧,不用回来了。 欲要提步的人又突然一怔,幸好悬在空中的脚还没跨出门去,遂又抬回内,眯眼笑道:我突然又想起来,大理寺卿说我做事认真,可以宽限几日... 萧幼清走到她的跟前,看着憨厚的人旋即捂嘴浅笑,轻声道:瞧你这个怂样,哪里还有一个宗室王爷的样子! 在外,我是楚王,你是楚王妃。 那在内呢? 在内...六郎就是娘子的官人咯。 哦,是么? 萧幼清抬头直勾勾的盯着,要吃人的模样让楚王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滚动着喉间糊弄道:那个,今日大理寺事情有点多,连审了好几个案子,所以有些累了,娘子就... 萧幼清便上前一步,伸手搭上她的脖颈,勾嘴笑道:不是说我欲求不满么,不是说你不嫌累么,如今你不想要了,踮起脚至楚王耳侧轻轻道:我还想要,怎么办? 随后,挽在楚王的手便缓缓下滑,指尖轻轻划至胸口最后抵达腰间,翻过掌心朝上,将她腰间的革带勾住,轻轻带着往后退。 才走了没几步,只听得楚王深吸了一口气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凑近一步,顺势用另外一手只手将人圈紧怀中,反身将其抵到门上。 匡!从外边都能听见内房的撞门声。 涣散着眼神盯道:老虎想吃人,还能怎么办! 萧幼清便将手抽离,勾上她的脖颈,妾,要是不给呢? 临到嘴边了姐姐还不给吃?楚王俯身抵到耳侧轻轻一笑,晚了! 建平八年三月下旬,皇城司密报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密谋谋反,引罪入狱,当日,刑部收到令旨将人缉拿归案,交由大理寺主审! 大理寺左寺负责审查京师百官,由左寺寺丞坐堂审案。 刑部率督捕官差前往新城西教坊的沈宅,督捕抵达沈宅抓人时,沈徒还在屋内与几个女子寻欢。 沈徒麾下的马军司禁军不敢阻拦有令旨的刑部官员执法,遂纷纷让开,厮儿转身飞快的跑入内通报。 怕耽误时间便没有敲门,火急火燎的一脚踢开,大声道:阿郎不好了,刑部来人了! 被惊了好事的人恼怒道:刑部来人干什么? 那个样子好像是要来抓您的!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46) 沈徒听着一惊,便连忙提起裤子,莫不是我这些丑事被揭露了,御史台那群老家伙弹劾我了? 小底也不知道啊,他们凶神恶煞的,您麾下的禁军都不敢拦他们,可吓人了! 直到督捕破门,沈徒拿着衣物准备逃跑,却撞了个满怀。 沈徒,还不伏法认罪! 官差从地上爬起,沈徒摸着额头,抬头一看,的确是刑部的官差,不就是几个女人吗,本官又不曾杀人,都是本官拿钱买来的,至于刑部的人出动吗? 领头督捕便甩头,带走! 阿郎! 莫急,我看刑部敢把我怎么样,让厨房备好酒好菜,晚上肯定回来! 是! 还没等官差将他押出去,另外几个从东院搜寻罪证的督捕似乎有所收获的过来了。 督捕头,在房中的暗阁里搜到了这个!官差抱着一个盒子,物事特殊,属下未敢示众。也没打开盒子,只是走近凑到督捕头耳侧嘀咕了两句。 只见领头的督捕脸色大变,冷冷道:哼,犯下谋反的大罪,还想回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第58章 克定厥家 督捕查获罪证将沈徒押至大理寺,按例,京师百官交大理寺左寺寺丞断罪,由寺正审核确认,齐名画押后再上报大理寺卿,最后确认无误再交由刑部执行大理寺的判决。 东宫的庭院内,太子正与詹事府的官员在蹴鞠,为寒食节折柳时的蹴鞠比赛做准备。 随着鞠球穿过球门的风流眼,太子连连赞道:好球! 殿下,大理寺那边来人传信了!内侍疾步走来站在不会妨碍的一角提醒道。 太子便挥手示意,先休息一下,一会儿再战,记住,之后你们也要像现在这样,全力以赴,否则本宫视你们为欺君! 是。 太子走出蹴鞠的场地,在铜盆内洗了把手擦干,信呢。 这儿。内侍取出折叠成一小块的信纸弓腰奉上。 太子便扭头瞧瞧周围,看了内侍一眼后低头将信打开,信里只有两行小字,意思简单明了,他便冷冷笑道:呵,沈徒入狱了,竟敢私藏晗晗? 一旁的内侍便道:武将私藏晗晗可是视为谋反的大罪。 此罪如何判?太子将信撕成碎片,走至桌边,将碎纸扔进炭火炉子里,故意问道一旁的内侍。 内侍紧跟其后,谋反,十恶之首,论罪当诛,赤九族! 阿四。 小人在。 就让他依律定罪吧,越快越好,即便是假的,只要沈徒一死,没了铁骑,本宫看沈易安还怎么嚣张! 沈徒是三衙的将领,又曾在战场上立过功,若是匆匆判了... 那也不打紧,用一个大理寺丞换赵王手中的骑兵,怎么样都不亏!太子转过头,阴险的笑道:告诉他,只管断,出了什么事本宫会保他的! 是。 大理寺的公堂上,左寺寺丞端坐在堂上,公堂之外有官差持短棒警戒观审的百姓。 那不是沈都虞吗,怎么也犯了事? 沈徒被押上堂,曾陷阵杀敌的武将如今数年年过力气依旧大的惊人,好几个官差都没将他摁服。 本将军是朝廷命官,为将二十载,替天子出生入死,尔等竟敢绑我? 寺丞旋即敲响镇尺,公堂之上不得咆哮,肃静! 旋即又朝北边紫微星位拱手,审你,自然是上意,皇城司所奏岂能有假! 陛下,皇城司?沈徒抬起头大惊,疑道:我不信,我要见陛下! 公堂之上,岂容尔如此喧哗,罪人见到本官,还不下跪么? 沈徒仰着脖子傲视,鄙夷不屑,一副很是看不起的样子。 见人如此,寺丞恼怒的敲响镇尺,尔既然不肯跪,那便打到尔跪! 本官跪天跪地,跪父母君王,就是不跪你这个贼眉鼠眼的奸佞! 放肆! 本来定罪前行刑他还有些犹豫,但沈徒这一骂,他便可以将律法搬出来名正言顺的打了,辱骂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来啊,打! 两名执杖握着三寸宽的杖板,看着寺丞的眼色,朝沈徒狠狠打去。 用全力打出的几杖,就算沈徒的身子是铁做的,在此时也忍不住疼痛而屈服跪倒,狗官! 下跪者...他便也不问名讳了,沈徒,你身为朝廷将领,竟敢以身试法私藏火.药于家中。 沈徒大惊的抬头,火.药? 带物证! 官差将在沈徒家中搜到的几个木箱子搬上,里面不但是火.药,还有一个竹筒。 启禀寺丞,还在沈徒家中的东院房间内发现了一个暗阁! 竟然还在家中私造暗室,你不是谋反是什么? 这东西怎么可能会是我屋中搜出的呢,一定是你们栽赃,是你!沈徒瞧见那圆竹筒,旁人不识得,但身为武将的他也研究过兵器,一眼便看出了是什么,惊恐道:陛下恩宠于我,我怎么可能造反,这一定是有人栽赃! 寺丞冷笑,刚刚你不是还一脸神气么?见到物证台上来后就心虚了? 这是刑部的督捕于你宅中搜出的,你是三衙的将领,手下有禁军,宅中有禁卫护着,就是一只苍蝇恐怕也很难飞进去吧,此物不是你藏的,难道还是本官塞进去的? 寺丞从座上起身,缓缓走近,低头看着箱子里静静躺着的物证,沈都虞,私造暗室,私藏火.药,私自制作火.器,辱骂朝廷命官,数罪并罚,足已,灭你九族! 沈徒转过身,忍着后背与腿上的剧痛,慌张道:我没有,这不可能! 寺丞不予理会,转身看向一旁持笔抄写的青袍官员,主簿,让其画押的供词拟定好没有? 主薄将笔放下,起身拱手,禀寺丞,案卷已经整理好,请寺丞过目。 来人,将这乱臣贼子拿下,让其画押,请其他几位寺丞过来确认,通知刑部派人来押解。 是。 沈徒并非那目不识丁的粗人,看着供词所定的谋反罪大惊,于是拼了全身力气将试图控制他的人甩开,就算你大理寺要定罪,也要由寺正审核方能确定,而且如今立春已过,秋分未至,依照大宋律,不得立行斩守! 寺丞微微眯眼,心道:这个铁憨,竟也懂些律法,太子殿下交代的事务可别办砸了。旋即冷下脸,阴狠道:没听过,谋反罪不在其列么?蠢货,死到临头,话还这般多! 嗯!寺丞又朝几个官差使着眼色。 一群人齐上,强迫着沈徒按下手印,先将他押着,本官去请寺正。寺丞便拿着供词转身入了内。 听着寺丞复述案件经过,楚王似很惊讶的拿起供词,这...本官听说沈都虞上阵勇猛,深得殿帅信任,如今位列三衙,怎... 寺丞有所不知,人心不古啊,这沈徒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还位在马帅之后,便对陛下的不公心生怨恨,手下又有最为强悍的马军,动了歪念。 也不无道理,只是...楚王犹豫的抬起头,本官可以盖印通过,但是,我要见一见沈都虞。 见楚王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诓骗,寺丞暗自窃喜,连忙应道:寺正请稍等,下官这就将他带来! 不多久,几个官差将带着枷锁的沈徒带入,楚王将手中的供词轻轻放置案牍上,挥手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本王要与沈都虞单独说说! 几个官差相顾,犹豫道:六王,这罪人力气大的很,下官们怕他伤到您。 楚王抬手,本王相信,沈都虞,不会的,下去吧! 是! 沈徒站在案牍前,微眯着眼睛,楚王? 沈将军,许久不见呀,上一回见面,还是上元的时候吧,沈将军夺旗之勇,令小王深感佩服! 少在这儿惺惺作态,要杀便杀,只是不知道,你们大理寺有没有这个胆量,还是说,楚王要用这亲王的身份,办公案? 楚王旋即低头浅浅一笑,我知道你是殿帅的麾下,但本王只是个小小的寺正,是陛下与太子的臣子,君命难违啊! 听到太子的人惊抬头,太子... 外面那位审案的寺丞,本是狱中的一个小卒,沈将军应该知道吧? 大理寺的事,我怎么会知! 他受中书恩惠,才从一个小卒变成了鞫审京师百官的大理寺寺丞。 沈徒似被惊醒,挑起粗眉,很是鄙夷道:难怪之前在公堂上,果然是个奸佞... 本王知道马军司一直是沈将军的亲兵,没有沈将军的令旨,就算是陛下亲自到了也指挥不动,你如今受难,只要一声令下,即可,剑指皇城! 沈徒冷冷的看着她,那又如何? 你也看到了,有人非要治你于死地,本官也无可奈何,既如此,不如... 沈徒便大笑了起来,原来楚王也和太子一样啊,都觊觎末将手中这一支马军!旋即冷下鹰眼,怒目而视,蛇鼠一窝,你,想都别想! 听到沈徒的话,楚王也不恼怒,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很是可惜道:哎,沈将军何必这般固执呢? 随后拉下脸起身,缓缓走到沈徒身旁,沈将军该不会以为,好不容易享受到了太平的将士们,真的会抛妻弃子跟着你造反么? 楚王指着自己的脑子,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吧,京畿内有五重禁军,还有沈易安手中的殿前司,以及步军司,京畿外还驻扎着数十万的常备军,就算是患难之交,你待他们如亲子弟,恐怕他们也不尽然都愿意跟着都虞候去送死吧? 楚王负手走到他跟前,背对着,本王知道你有统兵的信物,且是你的私信,只要你把信物交出来,我可以改判,放了你的族人。 呸,和太子一样,都是些伪君子,你们能杀得了我么,殿帅会允么,陛下会允么,我朝律法,立春至秋分间不得行死刑,若判了需徒刑一年,这一年里我相信,殿帅不会舍弃我,莫要等我出来,否则!沈徒恶狠狠的瞪着楚王。 楚王听着,缓缓摇头。 哎,死到临头还想着主子会来救你呢?旋即转过身,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道:皇城司一旦介入,你以为陛下会不知道?就算太子处心积虑要算计赵王,可你以为那个大理寺丞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私自处理三衙的重臣? 你什么意思! 莽夫就是莽夫,空有武力,头脑还真是简单,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至今的。楚王到沈徒身侧,低声道:你以为觊觎你中马军的,只有本王与太子么? 沈徒侧头看向楚王,明白又不明白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笑止后又恶狠狠道:那又如何,我出身微贱,你想用族人威胁我,真是可笑,你想要,我便偏不遂你愿! 倒是低估了沈徒的忠心,楚王便坐回座上,翘腿理了理公服的下摆,将手搭在桌上轻轻敲动着,斩首是要在秋后,可是谋反之罪是视为特殊而不在其列,一会儿负责押解你的又是刑部的人,刑部如今姓萧,你以为萧家事到如今还会手软么? 咚咚! 寺正,刑部来人押解了! 楚王便浅笑着起身,朝沈徒微微拱手,也罢,那就祝君此去,好梦! 供词本官已经盖了印,与人一起带走吧! 是。 沈徒回过头瞪着楚王,你这个阴险小人,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大胆狂徒,身为死囚,不思悔改,竟敢辱骂亲王。刑部的官差便一把揪住沈徒凌乱的头发。 哎呀,没事,楚王挥了挥手,本官与寺丞一起定了他的罪,他心里痛恨,不骂出来可能要憋死了,就让他骂吧。 你! 第59章 克定厥家 陛下,刑部送来的案卷。内侍转呈至案牍上后退下。 皇帝看着供词与几份盖有大理寺与刑部红章的案卷,百五节之前么...一一仔细检查后拿起笔沾了沾朱砂,欲写时犹豫不决,悬枕了好一会儿后还是将笔搁下了,只字未写。 起居郎恭敬的站在一旁,正低头写东西,他看着案卷上的罪名,开口道:卿。 韩汜停下手中的笔,恭敬的走上一步,臣在。 你说谋反,该不该杀? 若坐实其罪,当按罪伏诛。 若是有功之人呢?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从来就不相抵,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如此才不失公正。 皇帝侧头看着韩汜,问道:你可知道,这被诛之人是谁么? 韩汜拱手微微低头,陛下既然问的是臣,想必此人与臣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关系的,能让陛下亲自批阅,应当是朝中重臣,臣初入官场,认识的相公不多,故而应与恩主有关。 他是马军都虞候,所以卿现在觉得,还该杀么?马军都虞候是沈易安的人,便也是赵王的人。 韩汜面不改色道:臣还是那句话,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他可是你恩主的左右手,你就不怕此言被他听见,从此失信? 韩汜合着袖子躬身,臣说过,臣只侍君王,不能因为报恩而假公济私,陛下是圣主,圣主再三问,不是犹豫,而是心中已有明断。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47) 听着韩汜聪明过人的回答,皇帝笑问,你可知,朕这一笔下去,要死多少人? 韩汜微微低头,反之,亦然。 皇帝低头看着判决,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百五节快到了,不宜见血呀!旋即落笔唤道:赵慈! 赵慈闻声入内,小人在。 将旨意送去刑部,另外,让大理寺的人将证物封存拿上来,朕要瞧瞧。 是。 沈徒被抓仅在一日之内便被定罪问斩,判决之上念及为将时出生入死的功劳,故不牵连其族,只抄没家产,尽数充公。 赵王得知消息时已经是在夜里了,本想去大内找皇帝,思前想后还是去了韩宅。 沈徒手里的可是我朝最精锐的骑兵,他是舅舅一手培养的,他手里的骑兵都是他养的亲兵,若是他死了... 这支军队会有其他人接管。韩汜一边下棋,一边不紧不慢的接过赵王的话。 本王的手都要没了,先生还能在此这般悠闲的下棋? 棋子落定,韩汜将手收回腹前,抬头缓缓睁眼道:不然呢? 赵王提着一口气,似无处可呼吸一般左右回望,旋即重重甩袖,哎,我去找陛下理论! 太子在陛下眼里已经是个庸人了,难道三王也想做庸人么? 赵王楞回头,先生此话何意? 是否谋反,陛下为君这么多年,难道仅凭一纸供词就会信了? 陛下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纵容他们滥杀功臣,你是不是说陛下是圣主么? 韩汜拾起一颗黑子,陛下杀的功臣,还少么?圣主是圣主,而非仁主,全则必缺,此话适用于,韩汜盯着悬至于他与赵王的中间黑子,旋即落下棋盘一点,任何人! 黑子落定后,吃下白子一片,韩汜便有条不紊的收着白子丢入盒中。 赵王低头看去,原本占据上风的黑子,如今少了一大片,与白子势均力敌,遂挑起眉很是不甘道:说到底,在他眼里,我们都是棋子! 三王明白就好。 可我难道就只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马军从手里被别人拿走? 失之东偶,得之桑榆。 赵王似乎有怨,起身背对道:陛下让太子主持武举,那些登科的武进士可都视太子为恩主,本王是接二连三的丢东偶,可怜这桑榆连影子都没有看见! 既是诬陷,怎可做到密不透风,毫无破绽呢,与其在这儿生闷气,不如静下来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清楚了,顺着腾条摸瓜,或许不仅能找到桑榆,还能找到甜甜的瓜也说不定呢?韩汜笑着撑起身,拍了拍手掌,下官有些饿了,三王要不要留下来吃个宵夜?刚好陛下赏了一头羊,下官之前从樊楼带回的风炉可以派上用场了,三王留下尝尝下官做的涮食? 赵王回过头,看着一脸淡然的韩汜,皱眉道:先生还是自己慢慢享用吧,本王现在可没有先生这般好的雅兴。 哦,下官还要赶着去把那炉子洗干净,就不送三王回去了。 赵王看着韩汜,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叹了口气转身下了亭子的石阶。 不过三王请记住,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下官性子淡,比较喜欢吃热食。 赵王听着,旋即负手离去。 一身泥土的人匆匆洗了把手就跑到了浴房,又累极了似的倒在了屏风旁的榻上,侧头瞧着沐浴的女子。 萧幼清也不曾回过头去看是谁,问道:沈徒是大将,又曾立下功劳,你怎么知道陛下不会彻查此案而批刑部立即执行呢? 因为沈徒,是有兵权的大将,不怕他有功,就怕他居功自傲,他在马军司这么多年,有枢密院使姚慎的帮忙,麾下骑兵皆是他一手挑选,一手培养出来的,这样一支不听使唤的部队,还是骑兵,这沈徒,恐怕陛下早就想除去了。 照你的话说,陛下知道有幕后? 当然。 你就不怕他疑心你,不杀沈徒,然后追查到底么? 陛下有皇城司,况且我们兄弟总共才三个,疑心我是自然,但聪明人都会先把已知的威胁去除,日后再想法子应对未知,毕竟,欲速则不达,还恐弄巧成拙! 楚王又浅浅笑道:只要赵王相信就好了,毕竟,翰林医官使现在可是太子的人呢! 萧幼清低下头,似惋惜,只是可惜了沈徒,能一眼看明白火.枪,统兵的能力也不差。 楚王从榻上起身,拖着身子走到了池边,靠着池沿坐下,伸手搅动着池中的热水,我倒不认为可惜,天下不缺良将,缺的,是发现良将的眼睛,天下不患无臣,患无君以使之。 她用手捧起水,旋即捏成拳头,既不为我所用,又何必留着,助长他人! 萧幼清突然愣住,回头呆呆的看着她。 楚王抬头一楞,姐姐,是不是觉得六郎有些可怕? 萧幼清摇头,凑上前将她鼻头的泥轻轻擦净,你要成为君王,这是必经之路,即便日后... 楚王知道萧幼清想说什么,旋即打断她的话,没有日后,我说过,我对江山的兴趣,只因你! 现在是,以后也是。说罢,她起身拂了拂衣裳,朝萧幼清躬身伸出手,院里的花种好了,姐姐可以过去了。 建平八年四月初,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沈徒私藏火.药,按谋反罪,判斩立决,勿复秋后。 殿前都指挥使沈易安肉坦请罪于殿前,皇帝并未将罪而是遣归,随后又宣召了马军都指挥使问责,以御下不力、管教不周之罪罚俸一年。 朝中无将,故都虞候一职空缺不置,马军司归马军都指挥使直辖。 舅舅,陛下怎么说? 沈易安摇头,陛下说沈徒是在马军司,并不归殿前司管,便未降罪于我,而是罚了马军都指挥使。 三王,沈徒被抓之前,下官还查到了一件事。 哦? 沈徒因病去了翰林医官使的家中,从医官使的家中带回去了两个貌美的妙龄女子。 妙龄女子?赵王楞看着,杨术在大内当太医这么多年,一直替我诊脉,为人廉洁奉公,本王未曾听说过他好女色呀,而且一直无子。 所以臣去杨宅调查了。 那两名女子是...沈易安凑近一步,是太子送给杨术的,三王可还记得先前与下官说的假传口谕之事么? 你是说,太子? 沈易安点头,是,极有可能是萧显符将东宫二字改成了国号,使得太子以为陛下要立我朝第一个诞下的皇长孙为皇太孙,太子由此恐惧赵王府会比东宫先诞下子嗣,便要挟了杨太医。 怪不得,而且东宫一直畏惧舅舅手中的兵权。 沈易安可惜道:一将难求,可惜了沈徒的将才。 本王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死在女人手里,这件事太过蹊跷,先生说要静下心来顺藤摸瓜,不要打草惊蛇,所以还劳烦舅舅继续在暗中查探,看看能不能找到先生所说的,甜瓜! 下官遵命。 说起来,楚王是大理寺寺正,审核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他现在如何? 楚王府附近的探子说,楚王近日除了在大理寺办案外,剩下便是忙着种树了。 种树? 是,听说是楚王妃即将诞辰。 已经...快寒食节了么!自从相识,萧幼清每年的生辰,赵王都会送好一些东西去开国公府。 楚王府有一个空荡的花园,原来里面只有一些枯了的竹子,如今变成了艳红的一片。 我素来对于花是没什么的,故而这个园子就一直空着,如今正是海棠花盛开之时,我便命人从四川运了这些树回来。 她又拉着萧幼清抄小道走进了放满盆栽的花园里,人工开凿的溪池边有一颗独特的海棠树,树上未开的花,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而已经盛开的花则渐变粉红,如晓天明霞,初到四川的时候,去了燕宫的花海,一眼看中了这颗海棠树,本想把它运回我的别院,想着移树栽树太麻烦便作罢,知道姐姐喜欢海棠后,我便命人去寻了将其运回楚王府,没想到三年多过去,除了比以前高了一点点外并无多大的变化,花还是一样的盛开,只是开的地方变了。 燕王宫的花海,倒是听母亲替起过。 我朝尊牡丹与海棠,这些海棠可没有一颗是低于十金的,所以姐姐该怎么犒赏我呢? 王爷都这么有钱了,还要什么犒赏? 楚王故作埋怨,哎呀,煞费我一片苦心,这个坑还是我抛的呢。 六王想要什么? 见人改了口,楚王便笑呵呵道:姐姐与六郎相处这么久,六郎想要什么,姐姐不知么? 萧幼清看着她,旋即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正旦那日楚王突然变得沉重,指着海棠树上一朵盛开的花,姐姐送我的褙子上也绣着这种样式的海棠。 因为姐姐料定,我在大宴上不会安分,百官们不知,陛下朝我走来时双目通红,其实不是因为我的伤,而是因为看到了衣襟上露出的刺绣而已。 陛下为何会将我从四川召回与姐姐成婚,不止是太子的鼓动,姐姐是丈母所生,母女自然像,画师把我的画像呈给了陛下,所以,她突然冷笑,他才有此想法吧,否则弃子在他眼里永远都只是弃子! 所以也我知道,我越是抗拒,他便越是不会收回旨意。 难道姐姐没有发现,那画像上的人与我差了几分吗? 因为,是我画了命人临摹传回京都的! 直到听完全部,楚王的解释并没有让萧幼清有太过的吃惊,画像,像年轻时的陛下,但,更像现在的你,许我早该想到了吧,不是我选了你,而是,你选了我! 楚王旋即低头笑道:受命离京前,有人告诉我,开国公府有个离经叛道的女诸生,读书习文,比起其母,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因为出在开国公府,故无人敢指点。 女诸生萧幼清突然笑起,原来外人,是这般传我的。 楚王缓缓向前,走到海棠树的旁,伸手抚摸着树干,突然低沉道:姐姐。 怎么了?萧幼清看着树下孤立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涌出一阵心酸。 倘若有一天,你想我了,就到这片园子里来吧,我会...看得见的。 楚王回过头,双目微红,夺眶而出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到脚下新翻的泥土中。 第60章 克定厥家 皇城司禁军将刑部查抄的证物呈至文德殿。 陛下,此物过于危险,还是不要... 皇帝放下手中的书很是不悦道:朕又不是没见过,你们都下去吧! 萧显符犹豫了一会儿,拱手道:是。 韩汜便也将书合起准备退下。 起居郎留下。 韩汜只得又回头,抱著书走到皇帝身边,陛下。 皇帝从座上起身走至两个箱子前,硫磺极为刺鼻,他便捏着鼻子,拾起了一个竹筒,示给韩汜看,起居郎知道这是何物么? 韩汜走近,点头道:有史载:前朝有一火匠人,将烟火改造制成威力比烟火大上数倍的火.药,但是由于缺陷,引燃时往往自炸的居多,太.祖时期也有匠人奉旨研制出了火.器,但都有缺陷,且耗费物力,故又下令停止。 不错,这的确是火.器,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见到了。皇帝端详着,旋即放下,拍了拍手。 韩汜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干净的绢帕。 皇帝侧头微微一笑,卿的帕子一尘不染,朕的手脏,舍不得污了。 韩汜也并未奉承皇帝,直口道:臣拿回去细细就干净了。 皇帝侧过头,深意的看着韩汜,卿觉得,这火.器,是哪里来的 大理寺所判,自是从新城西教坊的沈宅所出。 皇帝抬眼,旋即又转回,背对着韩汜不言语。 但臣听闻,蜀地物产丰富,由以矿业最盛,京都所用之铁,有四成出自蜀中。 皇帝背起手,缓缓道:楚王归京前,在蜀三年! 卿想说的,是这个吧? 韩汜合拢双袖,微微躬身,臣只是把陛下想的说出来了,擅自揣测圣意,还请陛下降罪。 此事,你告诉了你的恩主? 罪人伏法后,臣一直在陛下身边。 皇帝回过头,其他的朕管不着,但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他! 是。 你先下去吧,让赵慈进来! 韩汜抬头,旋即又低下,是。 赵慈与萧显符都在殿外立候,但皇帝只叫了赵慈。 赵慈入内后见着箱子里的物事大惊,他们怎把这般危险的东西留在了殿内? 赵家哥哥。 赵慈连忙上前,小人在。 派人去四川暗中查访,此事不用告诉皇城司的人,就用...原来的那批人好了! 四川?赵慈惊楞,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陛下可是怀疑六王么?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48) 论狠厉,太子与赵王不相上下,但论诡计,朕似乎低估了楚王! 陛下,容小人冒死一谏! 皇帝便抬头微视赵慈。 赵慈旋即俯首跪下,陛下一共三子,日后,总要有个继承人,陛下若不拿定主意任其手足相残,届时无力回天,小人怕,赵慈抬起头,红着老眼,小人怕陛下会后悔终身呐! 皇帝喟然长叹,旋即又阴冷的笑道:朕不会后悔的,祖宗的基业朕不会丢,当然,也不会轻易的交给他们! 你去吧,歇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沈徒获斩后,其家被抄,连同房子地契一起收缴,除了有家室的仆从收拾了细软离开,还剩数十个孤苦无依的年轻女子无处可去。 翌日,京中邸报传开。 树倒猢狲散,官府竟也不管的,没了生计,这些女子岂不是又只能卖身为妓了... 这个沈徒年过四十,膝下却无一儿半女,养这么多女子...难怪要咒我断子绝孙! 王爷有在听妾说话吗? 啊?楚王旋即将车帘放下,听着呢,王妃心善本王都知道。 剔除了麻烦,也应该妥善安置无辜之人才是。 她点头,莫要着急,有人比娘子,更关心这些可怜人。说罢楚王朝车外道:驾车去西教坊。 西教坊韩宅附近。 楚王撩起车帘,你看,善人不是来施善了么! 只见几个打扮的像是内侍的小黄门背着好几个装满东西的大布袋,往韩宅门口蹲着的可怜女子走去,旋即不知道那些内侍说了什么,只一会儿就被人相拥而上围满。 内侍? 楚王点头,旋即又朝外道:走吧,去林员外的铺子! 一辆普通的马车在一家商铺门口停下,车上下来两个便装男女,远看似姐弟,然近看二人十指相扣的亲昵更甚夫妻。 林员外,在下来付余下的银子啦! 一名商人从内走出,看见来人便慈笑着上前,今日邸报的内容官人看了可还满意? 他眯眼笑道:员外办事,在下放心。 这几日的东宫气氛都十分融洽,太子大喜,不仅厚赏了陪他踢球的侍卫,连对太子妃的冷漠都好了不少。 殿下高兴就赏赐别人,都忘了妾的首饰么? 太子轻轻搂过良娣,扶着她到榻上坐下,旋即趴在已经显怀的肚子前,听着胎音,爱妃莫要恼怒,我这也是权宜之计,如今赵王没了马军,只剩了殿前司,本宫赢的胜算就大了,你好好的,如果能顺利诞下皇长孙,那他就是未来的皇太孙! 可妾是东宫的侧室,妾不敢奢求。 这是陛下亲口所承,太子似听出了什么,旋即爬起,态度当即冷下,她是本宫三媒六聘迎娶的正妻,妾室,就该有个妾室的样子,安分一点! 殿下对于太子的突然变脸,陈良娣有些惊恐。 走近一内侍,殿下,今日的邸报要看么? 邸报说了些什么? 马军都虞候沈徒被抄家... 拿走,不看! 是。 等等!太子抬起头,太子妃不是爱看这玩意儿么,拿去给她吧,就说是本宫赐给她看的! 是! 内侍便转身去了太子妃所居住的殿阁。 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命小人送来了今日的邸报。 给我吧。殿内走出一名女史。 阁内,众多宫女在替铜镜前的女子梳妆,似要出门的样子,女史拿着邸报恭敬的站在一旁问道:殿下,太子送来的邸报。 你不识字,给我吧,我自己看。 只见太子妃看完后眉头紧蹙,女史便好奇的问道:殿下,这邸报都说了些什么呀? 王宫人。 小人在。 去取一千两黄金兑换成白银,差人再买些吃的,送到新城西教坊的沈宅去。 一千两黄金?女史诧异的看着太子妃,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呀? 沈徒将军于昨日,斩立决! 沈徒将军...女史听著名字耳熟,旋即想起来道:就是上元时那个攀灯塔夺了魁的都虞候么,陛下还亲自赏赐了簪花给他。生死一瞬,太过匪夷所思,又让人心惊胆战,感到深深的后怕。 沈宅被抄家,家里还有些无辜的女子,此事上了邸报,官府应当会接管,但若由官府接管,那些女子就要充入教坊再次失去自由了。太子妃侧头,所以要快! 是,小人这就去! 随后宫人带上几名东宫内侍准备从东宫离去,被太子的贴身内侍阿四瞧见,疾步赶上去寻问了缘由。 阿四回到太子身边后,犹豫着将事情说出,殿下,太子妃殿下拿了一千两黄金去接济沈宅里的女眷。 太子便从榻上坐起,瞪眼道:一千两,黄金? 是! 陛下赏我最多的时候不过五百两而已,她竟将一千两黄金拿去接济那些没有用的妇人? 殿下,太子妃来了。 阿四便从太子跟前退到一旁,太子妃朝卫曙微微行礼。 太子自上而下瞧着她,你这般打扮,是要见谁? 殿下忘了吗,后日就是寒食节,宫中有蹴鞠,妾提前回家祭拜而已。 卫曙高傲的将头侧过,哼! 妾告退。 卫曙又回过头正对道:太子妃若有钱多,不如替你夫君在朝中打点一下。 太子妃看着殿外顿住,旋即转过身,殿下身为储贰,就不为自己的如此行径感到羞愧吗? 储贰者,当宽以待人,以德报怨,而不是处心积虑的算计手足! 对于太子妃的不理解,卫曙很是恼怒,你懂什么,妇人之见,愚蠢至极! 是,妾不懂,若殿下行的端做得正,又何惧他人的指点呢,何须拿钱去收买人心,陛下就是看得太清楚了,陛下能够包庇殿下一次两次,之后呢?殿下不知收敛,忏悔罪过,反而变本加厉,连朝臣都可以陷害! 太子大怒的跳起,直指着太子妃,你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妃,本宫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太子妃转过身,这一次,当真是心寒。 等良娣诞下东宫长子,本宫会向陛下请奏...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废黜二字,卫曙还是说不出口。 请便! 阿姊!卫曙抬头直直的望着她。 殿下的这一声阿姊,妾,担不起! 为什么,难道你的眼里,就只有六郎这个弟弟么? 你总说我虚伪,可是他呢,他不虚伪么,他装神弄鬼十七年,蛰伏了整整十七年,骗了我们十七年啊,这样的人,不可怕么? 太子妃只是冷冷笑道:只有心虚,才会怕! 寒食节前日,夜晚。 开封府东大街旁的汴河上缓缓游动着一搜船,船房外挂着红色的栀子灯。 船内传出悦耳的琴声,青烟绕指柔,弹琴的人坐在听琴人的怀里。 曲子弹到一半,听琴人将抱着她的手拿开。 嗯? 她将手缓缓搭上,合奏剩余,中间这一段姐姐可是有心事? 萧幼清侧过头,她低头看见她的眼神,手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怎么了吗? 前日你在院中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琴弦上弹奏的手突然一僵,旋即缓缓收回,紧握住怀中人的双手。 姐姐! 我真的好想,把我所有的,能给你的,全都给你,陪伴你,照顾你,可我怕我最后会做不到。 我不不是神灵,所有之一切都不能掌控,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赢,其实只是宽慰自己,自欺欺人的话。 从前未惧怕过什么,即便是死亡,可如今我却害怕的不行,我怕见不到姐姐,怕姐姐受到伤害。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中还有放不下的牵挂。 萧幼清躺在她的怀中,侧转过身,伸手轻轻覆上她的脸,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可我不是贵妃,我也不会先离你而去,我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也信你,不会薄情! 随后她直身凑到她的耳畔轻声道:六郎的小心思,皇帝已经知道了。 他派了一批人去了四川,那些人是大狱出来的梁上君子,搜东西没有比他们更在行的了! 楚王搂过她的腰肢,瞪着眼睛惊讶道:姐姐是怎么知道的?二叔告诉的吗? 萧幼清摇头,二叔他不知道呢,妾已经休书去了西南。 话闭,楚王翻身一把将其压下,好啊,姐姐竟有事瞒着我? 萧幼清伸出勾住她的脖子,抬头凑到她的耳畔,轻声道:不要把什么都压在自己身上,也不要忘了,六郎再也不是独自一人,因为,你还有我! 虽不与君同生,但愿与你,共风雨,死,亦无悔! 第61章 克定厥家 建平八年四月上旬,定冬至一百五十日后为寒食节,举国禁火三日,皇家祭陵,官府祭孔庙与先贤,百姓上坟,寒食与冬至及正旦为国家三大节日,放朝中官员七日休息。 寒食节禁一切烟火,故在节日的前一天百姓们便在家中将食物蒸熟,除却三月三的上巳日,在寒食节之时深闺女子也得以出门踏青。 楚王府的正门前悬挂着刚折下的柳枝,禁火三日内,宫中与百姓家一样不得见火。 六郎,该起身了。 萧幼清侧卧在榻上,伸手抚弄着半梦半醒之人的发梢。 楚王极力的睁开睡眼,旋即又闭了回去,挪动着脑袋蹭入她的怀中,嘟囔道:大明殿的蹴鞠不是明日么,昨日祭陵了一整日,姐姐就再让我睡会儿吧! 萧幼清轻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六郎再睡下去,就要日上三竿了。 不是寒宵短,日上三竿,?人犹要同卧。 听着楚王不愿起床还撒娇的语气,她便低头在她耳畔假装威胁道:你要不起,今后可就没人与你同卧了。 楚王便睁开眼握住她的手,覆身欺压上,旋即将她的手按在床头。 萧幼清旋即微红着脸侧过头去,折腾了一宿,不嫌累呢? 楚王笑的爽朗,姐姐也知道六郎累呢?旋即在其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今日要回国公府,我知道的!遂从萧幼清身上爬起,套上靴子起身,伸了伸懒腰。 系上敞开的中单回头问道:要带些什么回去给泰山么? 爹爹他与你一样,也爱喝酒。 酒?这个我最是厉害了! 萧幼清缓缓从榻上撑起,朝着她浅浅一笑,道:哦,是吗? 是呢。她便走近,俯身凑到她的耳侧小声道:不过,我还有更厉害的! 不等她下一步动作,萧幼清便将指尖抵在她的唇前,轻轻摇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妾可没有功夫再陪六王闹腾了。 于是楚王游离了那不安分的手至膝盖下将她一把横抱起,朝梳妆台缓缓走去,那,咱们回来再闹! 萧幼清便顺势揽上了她的脖子,轻点了点头。 换了新衣的人来到膳房,看见案上摆着一大桌冷食,有蛇盘兔、枣饼、细稞、神餤,青饭,糯米,还有一盘精致的面燕。 她便想到了什么,于是朝小六子唤道:六! 阿郎,奴婢在呢! 今儿你就不要去了,留着看家。 啊? 这桌上的东西府里也吃不完,你送些去给她们,以及她们的家人,你亲自去,但莫要被他们瞧见真容,去带几句话,旁人我不放心。 小六子这才明白她的用意,点头道:阿郎放心,奴婢一定办好差事。 楚王府大门口的柳条上串着几只燕子,燕子是用面粉捏制而成的,楚王从王府出去时瞧见了,便伸出空闲的手轻轻推了一把。 燕子便如飞燕一般晃荡在楚王府门口。 萧幼清见之便笑她,好了,别玩了,都多大的人了! 子推燕,不就是拿来与人乐的吗。飞燕着色,看着实在是喜人的很,她便又问道左右侍从,这能吃吗? 回六王的话,这是蒸熟了的,不过六王要是想吃,厨房有燕面。 甭理她。说罢,萧幼清便拉着楚王下了门口的石阶。 我就是问问嘛,又不是真的要吃,哎呀姐姐 再吵,你就去同马夫赶车! 王府内,等马车离开了许久后,小六子命女使将寒食装盒,她带着食盒随着王府膳房内的掌膳出门采买。 大内拱宸门出去的州北瓦子里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妓院,在人流不断的妓院里,有一个闲置用来堆积杂物的庭院,平常人不会来此,也很少有人注意到。 一位带着斗笠垂下帷幕的年轻女子提着食盒进入庭院内。 庭院有人看守,见人擅闯双双过来拦截,直到她示出一块小小的信物,两个壮年男子当即改了态度将横起的手收回,十分恭敬道:小底有眼不识泰山,尊驾请进。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49) 只见女子轻轻咳了两声,那两个人,可还安分? 一直都安分着,不吵也不闹。 女子点头。 庭院的库房杂物堆积如山,看守打开门时,房间里的灰尘便都跑了出来,女子捏着鼻子拿帕子挥了挥。 你们在这守着吧,莫要让人进来。 是。 看似不大的库房,女子用了好半天才找到库房在地底下的入口。 地底内潮湿黑暗,她摸着黑才走到了亮堂的地方,里面有一座铁牢,牢中关着两名女子,一旁的方桌上还有蒙头的黑布,见有人走近,从蜷缩中爬到铁栏口,双手抓着铁杆大声喊道:你们把我爹娘与弟弟怎么样了? 女子捏着嗓子轻轻咳了咳道:放心,二位的令尊好的很。旋即又将食盒里的冷食端出。 女子皱眉看道:已经是百五节了么? 已经过了,就在昨儿,但还在禁火,这是我家主子命我送来的。 事情我们已经做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女子起身走至方桌边坐下,原打算翘腿的,但瞧到自己身下的裤子时愣了一下,旋即忙的将腿合拢,两只手轻轻放在腹前,端身坐着,咳咳,二位姑娘莫急,我家主子并不想怎么样,二位的孝心实在感人,只是奴奴还是不能明白,二位的父母为了家中的两位幼子将你们卖入妓院,你们心里难道就不怨恨么? 当然恨,可弟弟是无辜的。 女子站起,捻着手指走近,我家主子说了,等过阵子还有事需要二位去做,不过呢,这件事可能会让二位卷入更大的危险中,搞不好,还会小命不保哦~他将手横在脖子处。 但是,二位如果办成了,我家主子便会保二位的弟弟平安成人,甚至是出钱让他们去私塾读书。 我们自从被太子买下成为细作放到杨宅时就已经不报生的希望了! 二位莫要如此悲伤,我家主子还说了。若是二位大难不死,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其中一名年龄稍长的女子微微抬起头,看着帷幕内模糊不清的脸,犹豫道:能与太子殿下抗衡,敢问,姑娘口中的主上可是赵王? 呃...女子抬手愣住,旋即翘着手指头放下,冷脸道:太过聪明,可是活不长久的。 隆德开国公府的庭院内,一群年轻人正在蹴鞠。 充气皮球径直飞入网门内,赢得鞠场边观看之人的一片喝彩声。 没有想到六王的球技也这般厉害! 那可不,当年我在街边踢球的时候,可是叱吒一条街!楚王得意的忘了形。 萧云泽便浅笑,六王小心了,这次,我可要出全力了! 鞠场的另外一边,几名妇人围坐在亭子里观球。 你别说,这六王这与云泽他们蹴鞠的样子,倒真像是街边的那些孩童!妇人旋即反应过来,你瞧我,又说错话了。 萧幼清轻轻摇头,二婶说的并无不妥,她就是那个样子,平时什么事都不上心,唯独对这种东西乐此不彼。 年轻人好玩并无不妥,只是莫要沉溺其中才好,王妃嫁过去也有小半年了,想来王府应该要有喜讯传出的,萧家人丁单薄,宗室也是,儿孙之福,人伦之乐。 二婶... 你莫要害羞,都是妇人,也没有什么难以言表的,二婶知道一个东京城有个大夫... 二婶的好意幼清心领了,只是此事我向来是随缘的,况且王爷那个样子,哪里像个做大人的样子。 嗨,等有了孩子,他便自然会收了那好玩的性子。 蹴鞠场上几番对抗,以楚王的体力不支而告终。 不行不行,你是武状元,我踢不过你,我认输了! 还以为六王要耍赖呢,这才几个回合就不行了?那日后要怎么办呀? 什么日后,日后我难不成还靠踢球吃饭嘛! 六王莫走呀,我这儿还未尽兴呢! 二哥还是留些力气等到明日再战吧,我也要留些力气过夜呢! 萧云泽将皮球扔给萧府的侍从,示意他们退下,旋即紧跟上楚王,王爷放心,明日大明殿的蹴鞠,我必再夺魁首获得入仕的机会! 楚王拍着手中的灰尘,问道身旁跟着的人,孙子说将有五危,二哥可知? 六王也读兵书么? 楚王停下步子,侧身冷盯着他。 萧云泽随之一愣,拱手道:孙子兵法云,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悔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 这是翁翁自小就教我的。 你是王妃的兄长,也就是我的亲兄长,场上之争我不想说的太过明白,因为于谁都不好,须知,从你踏入宫门那一刻起,自己身上肩负的是什么,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否则,你们萧家那么多男人,最后难不成还要我娘子去保不成? 没听懂,又像听懂了的人抬起头,那明日,我还争么,若不争,就此失去的入仕的机会,那这武状元夺了,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功夫么? 楚王也愣住了,抬头道:你的策论,是怎么过的? 有人和我说,只要多写一些忠于陛下的言论,就能过了,我信了,所以过了呀! 算了!楚王垂下手,转身走了。 萧云泽跟着问道:哦,还有一件事,六王知道揽月楼的花魁被文状元梁翰林赎走了么? 揽月楼的事,本王怎么会...楚王一怔,不知道呢。 顿步回头看向萧云泽,怎么,你还心心念念着? 萧云泽满脸幽怨,若不是爹爹不允,她早就是国公府的人了,六王认识她,应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子,连状元郎都喜欢,又如何入不得国公府了! 她便笑着转过身朝前走去,你既如此执着,不如去把她抢回来吧! 第62章 克定厥家 禁火的第三日,宫中在大明殿设宴举行蹴鞠比试,召朝中大臣,宗室,及其家眷与武举进士一同赴宴。 大明殿前间设有东西向的方形鞠场,中央立一高三丈二尺、宽九尺五寸的单鞠门,鞠门最上端扎着一面彩旗,彩旗下面是二尺八寸宽的球洞,球场两边插有青红两色的旗子,旗子旁坐着的是两位裁判,殿前都指挥使正坐、马军都指挥使次坐,鞠场之南还设朝北观赏的大殿。 圣上至! 皇帝着广袖圆领绯袍朝南殿走来,皇帝好武也喜蹴鞠,但从穿着上看,他似乎这一次并不打算参与蹴鞠。 数名天子扈从御龙直武士,带剑按次序站列在御座四周的栏杆下护卫。 陛下千秋万岁! 皇帝负手站在台前,扫视了一周,比之去年,今年又多了不少新鲜血液,遂笑道:祥和之年,经文武两试,朕喜得人才,今日之赛,就交予年轻人去争夺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鼓声旋即响起。 鞠场左右出现两队人马,左军皆身着红锦袍,右军则为青袍,他们各自的袍子衣襟前后还印有文字。 宗室与朝臣之间的比赛开始前,先由专门的蹴鞠队上场比试,他们皆是禁军里精心挑选出来的踢球好手。 宦官站在台下朝鞠场高声道:获胜的队伍每人赏赐一百金,赐锦袍一件,簪花十八朵,球头额外赏赐一百金,并赐御酒一樽,败者,依照其规矩,球头受鞭。 一声令下,比试开始!以鸣笛击鼓为号。 咚咚!咚咚! 位列皇帝左手边的队伍先开球。 御座左旁是宗室,右边则是朝臣以及未受职的武进士,楚王盯着鞠场上的单门,此次竟然不是对抗,赵王自幼就在军中,军中以蹴鞠对抗为训练,不对抗...陛下是想让太子赢么? 萧幼清坐在她的旁侧,轻笑道:看来陛下的心思,六郎也猜不到呢! 楚王侧过头,愣了一下,这话的意思,姐姐很了解陛下么? 萧幼清摇头,了解陛下的不是妾。嫁入王府之前,她都不曾近距离接触过皇帝,父辈们,总是希望能在儿女的追逐中找到自己的影子,而不去想,自己也曾为此争的头破血流! 单鞠门的蹴鞠与东西两边立双网的对抗不同,以进球数量多为赢,对最后射门的球头所要求的的踢准要更高。 只是很是可惜,太子与赵王身上都没有他的影子! 萧幼清指着桌上的两杯冷酒,下一回,你猜陛下会保谁? 楚王低头看着,伸出右手在两只杯子前摇摆不定,旋即浅笑着伸出另外一只手,将两只杯子一并拾起,尽数喝下。 咚咚咚咚! 观赏的殿中传来一片喝彩,原来是左军刚开场便进球得了一筹。 充满气的皮球被传至右军,由球员之间互相颠球数次传给副球头,再由副球头传给球头,由球头射门! 舍弃了追逐之乐,输的一方球头不但没有赏赐反而要受鞭子,于是两方的球头都变得紧张起来。 半个时辰后,击鼓停赛,以青队得红筹居多而获胜。 赏! 内侍省的十二名内侍端着赏赐走入鞠场,球头便领着队员上前跪谢。 随后又有一名内侍拿出一根鞭子走来。 既胜负已分,便要遵循鞠场上的规则,胜者受赏,败者受罚,这是当年太.祖高皇帝立下的规矩。 内侍将鞭子交由赢的一方球头,指挥,请~ 右军球头身着青衣,头戴长脚袱头,笑眯眯的拿起鞭子走至左军球头身旁,哎,苏指挥这可不能怨下官,论力量下官是不如指挥的,可这射门嘛,嘿嘿,谁知道一向喜看对抗的陛下怎突然改了单鞠门! 要打便快打! 嘿嘿,那下官轻点打,回头请你吃酒。 赏罚完毕,内侍得了天子的旨意便上前。 圣祖有训,凡子弟蹴鞠,无有尊卑,皆以骁俊为奇。 鞠场一旁站着的众多年轻人皆朝御座的方向拱手应答,是! 皇太子卫曙身穿圆领窄袖袍,束腰带,脚踏软丝鞋,从鞠场走回观赏的殿内,一直走到太子妃跟前。 殿下今日不比试么? 当然比! 那殿下? 他将手上的软巾塞入太子妃手中,本宫头上的软巾散了,还劳烦太子妃替本宫扎一下! 意思明了,太子妃便低头笑了笑,缓缓起身道:殿下转过身去吧。 太子照做,问道:宗室在场的年轻人,今日就我们兄弟三个,太子妃觉得谁会赢? 扎软巾的手突然一颤,旋即又轻轻打了一个结。 他又添道:赢者受赏,败者受罚,受罚是小,脸上无光才是大! 殿下到底想问什么? 太子正了正头上的软巾回过身,你想谁赢? ... 见人不说话,太子便俯下身端起一杯酒饮下,你不说,本宫也知道,但这次,本宫一定会赢! 皇帝从御座起身,走至栏杆前,宗室诸子若胜者,禁火之后赐宴府上,授其出廷,朝臣得胜者额加薪俸,武进士得头筹者授其官职,此外,朕,还格外答应魁首一个条件。 凡天下物朕能拿得出者,无有不允! 无有不允呢!楚王端详着酒杯,似乎没有要参与进去的意思,陛下又开始忽悠人了! 妾倒是觉得,不然! 楚王将空杯放下,不然就不然吧,不是对抗,观之无味,现在是盛春,大家都在大明殿看球...她突然直直盯着萧幼清,招手唤来小六子。 小六子凑近,只见楚王在其耳侧嘀咕了一阵子,小六子便转身朝御座下走去。 是祁内侍呀。御座底下的内侍小黄门笑眯眯道。 赵内侍,麻烦替小人与赵都知转几句话。 好。 只见传来传去,最后赵慈去了皇帝身边俯在耳侧招手说了几句话,皇帝便朝楚王的座次瞧了一眼,旋即轻轻点头。 见到皇帝点头,楚王便拉着楚王妃从座上离席。 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大内艮岳以南有大池,名雁池,如今盛春,岭下栽梅万株,有雁兔栖止。 艮岳...祁内侍好像与我说过,大内最好看的景观不是在宫城内,而是宫城东北隅的华阳宫,王爷要出宫去么,不看球了?那陛下... 陛下应允了,场上之争,只有结果最为精彩,既如此,咱们就只要等结果就好了,何必浪费时间去看他们传球呢! 昨日,你与哥哥说了什么吧。 大明殿中,楚王座上空着无人,赵王瞧着浅浅一笑。 大哥,六郎已经出廷,觉得这蹴鞠无味便走了,不过弟弟还未,又想替大哥分忧,所以还是要争一争这出廷的机会。 机会就摆在眼前,能不能拿到,就要看三哥,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赵王笑了笑,朝太子拱手,旋即伸手示意左边,殿下是君,请先! 自晨晖门出,驾车朝旧城的东北角去,整个一路上,拉她出来的人都是心不在焉的探着车窗外而不敢回头看她。 艮岳为宫廷御苑,故而有禁军把守。 刚进入阳华门,便听见山林内传来空灵的鸟鸣,泉流从山石高处从自上而下形成小瀑布流入溪涧,溪边还有饮水的小鹿,林间有大雁栖息,被水淹没的浅草摊上还停留着几只丹顶鹤。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50) 萧幼清初入时,的确被这如画般的景色所惊艳。 这是前朝皇帝耗尽国力所建,取天下瑰奇特异之灵石,移南方艳美珍奇之花木,历十余载,穷凶极奢宠信奸佞才有后来的天下大乱,北狄乘虚而入,太.祖高皇帝建国后本想就此将它拆了,为太宗所劝,太宗觉得既建成,拆了可惜,也于事无补,不如用以告诫子孙。 二人至一处亭子,景色再好,若是无心,也是赏不来的,萧幼清缓缓坐下,抬头直直的看着楚王,王爷拉妾出来,恐怕不是为了赏这些奇花异草的吧,王爷真正的目的,是不想让妾看到什么吧? 呃...楚王旋即憨笑着凑到萧幼清腿边蹲下,又伸出双手轻轻垂着,我真是想多陪陪姐姐的,与其看那些粗鲁之人的争斗,不如看看这些从画中出来的景色,舒心多了。 萧幼清低头对视,微微一笑,问道:昨日,王爷与哥哥说了什么? 即便蹴鞠定了规矩不分尊卑,但是太子与赵王是最先上场的,争夺的年轻人将太子得筹码的次数记下,余下之人踢进最多的也比他们二人要少,没有有一人超过,也不敢有。 太子坐在座位上,洋洋得意,本宫就说了吧,此次定然赢,赵王久在军中,蹴鞠又是陛下亲自教授的,本宫在对抗上自他十八岁后就再未赢过他了,但是这射门,本宫还是不弱的! 殿下别高兴的太早,今年,还有个武状元呢! 太子妃的话闭,便听见场上负责计数的官员高声道:武状元得筹一百四十七! 太子妃听见了便笑道:武状元可是足足比殿下多了入两倍之余呢! 太子涨红着脸,嘟囔道:要不是姚慎那老家伙,这姓萧的哪有今日! 魁首被人夺去,太子心有不甘,便唤道:阿四! 小人在! 告诉其他武进士,若能赢过武状元,本宫另外有赏! 是。 直至比赛结束,这批武举进士皆进球上百,但未有超过武状元的。 陛下,胜者是隆德公之孙,武状元萧云泽,一刻钟内进球一百四十七。 皇帝便起身走上前,低头浅笑道:到底是萧家的儿郎,将门虎子,不虚武状元之名啊! 谢陛下夸奖。 尚书的息子得了头筹,可喜可贺啊!右边官员们的座次处,同僚道贺。 而萧显荣只是回笑,侧头静静看着台上皇帝的脸色。 皇帝摸着胡子想了想,着授云骑尉,驻东京十一指挥。 萧云泽听后惊讶的抬起头,旋即高兴的重跪下,臣,叩谢陛下隆恩! 陛下,武状元未上过战场,贸然将东京十一指挥的马军交给他,怕是不能服众啊! 云骑为马军司下的骑兵,一共有十五指挥,其中东京城就驻有十一指挥,陈留、 西京各一指挥,巩县二指挥。 皇帝瞥向姚慎,旋即又看道萧云泽,枢密使方才说的,萧卿可听见了? 回陛下,臣听见了,兵服不服将,除了他们自己说了算,便是听从君命,若枢密使一言就能定人心,那还要将领做什么? 姚慎为官数十载,还从未被一个刚入仕途的年轻人当着天子的面怼过,你! 好了,姚卿就不要与年轻计较了,他是隆德公的嫡孙,朕相信他,有此能耐! 是。 朕说话算话,除了授你官职官,还许你一诺,说吧,云骑尉想要什么? 萧云泽喜抬头,旋即跪直身子,撇头看了臣工之列的翰林院一眼,朝皇帝叩首道:臣想要,一个人! 第63章 克定厥家 太子花了两千金帮梁文傅替柳姑娘赎身,将人送回后却扣留了身籍,我与你哥哥说,若是他真的有心,就把她抢过来,以陛下的名义,这样一来谁都不会反对。 萧幼清深深皱着眉头,抽离开手坐转身子侧对着她,你既如此想帮她,为什么当初不将她接进楚王府,好解了你那相思之苦! 手中的柔软突然一空,楚王上挑着眉头,挪动着身子凑近,姐姐这是吃醋了? 妾哪儿敢吃王爷的醋啊! 让二哥当众说出,虽然说开国公府的脸面是不大好看,但以陛下的多疑,又岂会不知这里面的门道,楚王侧抬头,眯眼看着天边渐渐西去的太阳,想必此刻胜负已分,太子心中当是万般苦楚,回去恐怕要掀桌子咯! 可你让柳氏进我们萧府,是嫌朝中如今还不够乱吗? 楚王起身,拂了拂下摆的尘土,当然,在我离京之前,越乱越好,等它大乱我就带着姐姐离开,低头凝视,等大局已定后我们再回来。 你想的倒是轻松,沈徒的案子还没完,赵王一直派人在暗中追查,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楚王浅浅笑道:就算风透进来了,我立足已深,它是吹不倒我的! 柳氏入了萧府,你是想让哥哥娶她? 楚王摇头,就算你们萧家愿意,柳姑娘也不会愿意的,她对梁文傅的感情,就像...我如今对姐姐! 说罢她吐了一口气,摸着腰间的亲王玉带,觉得很是冰冷,随后又被捂热,好在,我有亲王这一层身份,幸与不幸,都在此身虚荣之中了。 大明殿中,武状元萧云泽跪立在鞠场南侧。 皇帝负起双手,低头道:卿,想要什么人? 臣少不好学,翁翁与爹爹对臣教导严厉,因此臣心生怨憎,常常忤逆他们流连于花街柳巷,因而至今时常受他人耻笑,这些年来一直未娶,是因臣心中有中意之人,她臣自知有辱家风,不敢请命父母,陛下是天子,是天下人的君父,心怀四海,故臣请命陛下,将一名女子赐给臣! 武状元的话让在座的人议论纷纷。 这武状元喜欢的人莫不是妓院里的小姐? 世风日下呀,他可是隆德开国公府的嫡长孙! 他的姊姊如今不是还成了楚王妃么,女子说罢朝左侧看去,哎,楚王妃呢? 顺着武状元方才的视线瞧去,刚刚好对上的是一脸慌张的文状元,皇帝便轻指了指萧云泽,能让开国公府的嫡孙心心念念之人,朕也有些好奇了,你且且说来看看。 那人,就在新科状元梁翰林家中,是状元郎养的私妓,臣厚颜,想请状元郎割爱,不过状元郎要是不舍臣也是不会强人所难的。萧云泽朝皇帝拜下的同时还看了一眼太子。 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头,看向曾经风光一时的状元郎。 文人多风流,连状元郎也不例外啊! 文武状元同争一人,那女子是谁啊? 这一眼,将太子吓的差点从椅子上落下,太子撇头看向赵王旁边的座位,空无一人。 朕先前说过,只要是朕能够拿出的,无有不允,可是卿要的人却是梁翰林的人,这可就有些让朕为难了。 皇帝旋即侧头看向梁文傅,笑问道:梁翰林,你觉得呢? 梁文傅便赶忙出列上前,叩首道: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臣受陛下之恩,食君俸禄,当为君排忧解难,人,等大宴散后臣就亲自将其送到武状元府上。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般白要梁翰林的人也不好,这样吧,朕赐翰林黄金五百,就当是抵物,你看如何? 众人纷纷议论,五百金都不知道能买多少私妓了,这笔买卖不亏。 梁文傅跪抬头,旋即看了一眼御座左边的太子,磕头道:臣谢陛下,厚赐。 皇帝低头浅笑,转身回座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又转回道:哦对了,送人的时候,别忘了把身籍也给人家。 坐着的太子与跪着的梁文傅皆是一怔,是! 大明殿的蹴鞠结束后,官员们各自回家,太子回到东宫后大发雷霆。 殿下,砸不得,这个值十金呢!内侍揪着一颗心,劝阻道。 卫曙抱着架上的一只笔海,听着阿四报价便手抖的放回了,气愤变成了郁闷。 殿下,梁翰林求见。 藉着话撒出,让他滚进来! 梁文傅进来后,卫曙又吼道:其他人滚出去! 梁文傅便上前,将皇帝赐的五百金奉上,殿下,那身籍... 先生啊,这就是你和我说的,你了解楚王?早在梁文傅来之前,他便将身籍取来了,看着梁文傅手中他觉得少的可怜的金子,便更加气愤的将一沓盖有官府印章的身籍甩到梁文傅脸上。 拿去拿去,都拿去,本宫这太子之位也拿去好了! 萧家不要体面,公然在殿前求人。梁文傅弯腰将其一一捡起。 他不要体面,哦,你与本宫就有体面了?萧云泽说你养私妓,也就骗骗那些脑袋被门挤了的朝官与蠢女人而已,陛下有皇城司,只要动动手指头,什么都能查出! 让君主烦忧,请殿下降臣失职之责! 罢了!卫曙摊了摊手,一手叉腰一手扶额道,你又不知情,如今没有了柳氏,你要怎么要挟楚王? 楚王让萧云泽不顾颜面在陛下跟前要人,足以说明楚王对柳氏的在乎,人和身籍可以进国公府,但是国公府此等世家,会容么? 即便有楚王在身后支撑,但臣一定会让她回到臣身边的! 你如何肯定? 梁文傅低下头,冷脸道:她是我的人,就算是陛下,也不行! 卫曙揣起双手,重新审视着梁文傅,似笑非笑,本宫竟然不知,先生还是一个情长之人呢? 梁文傅拱手,臣不能为了女子放弃仕途,但同样也不会为了仕途,而甘愿将人拱手相送! 哼,本宫将沈易安的马军端了,没有想到却让楚王拿了,还真是 梁文傅吃惊的抬头,沈徒手中的马军? 怎么,难道本宫除人,还需要向先生汇报? 梁文傅摇头,紧接着又问道:查抄的证物是殿下栽赃的? 卫曙眯着眼,怀疑的看着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到底是不是殿下做的?沈徒好端端的为何要谋反,他是功臣,陛下为何不让三司使彻查而匆匆定案,殿下难道就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证物跟本宫没有关系,大理寺寺丞是本宫的人而已,至于陛下,陛下早就想剔除沈徒了。 至于沈徒家中那些东西,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真就有反心呢! 不过,那好色鬼死前还将本宫放在翰林医官使家中的两个眼线带走了。太子说着眼里满是心疼。 梁文傅听后心下一慌,那人现在在何处? 本宫怎么知道,没了就没了,没了本宫再安排就是。 殿下,梁文傅瞪着眼睛,两手无处安放,噎得说不出话来,你? 开国公府的中堂内,萧显荣手持手指粗的长鞭,毫不手软的抽打着亲子,你这个败坏家风的孽障,我就不该让你入仕! 几鞭下去,圆领袍的后襟都被抽破了好几道口子,受鞭的人鼓着腮帮子极为不服气道:这是儿自己挣来的! 你还敢嘴硬,你 阿郎,梁翰林来了,还带来了一名女子。 萧显荣将鞭子扔至地上,一会儿再回来收拾你! 又朝厮儿吩咐道:去,去西院收拾一间小院子出来! 是。 寒食节过后,东京城整整一个月间都风平浪静。 五月初,以楚王在大理寺办案勤勉之功,提前通过考课,迁为大理寺少卿。 王府内一片欢乐,都在庆祝府主升迁。 我果然还是喜欢绯色的衣服!换上新衣的人在铜镜前显摆了许久,姐姐也不夸夸我,这件公服可是我用了两个多月的不眠不休才换来的! 你废了那么大的功夫让哥哥将她从梁文傅手中救出,可她最后还是回了梁宅,除了拿到了她的身籍难道说柳姑娘,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楚王摇头走近,将她耳畔的秀发轻轻拨至耳后,她并不是的,柳姑娘是痴情之人,同样是个聪明人,梁文傅的做法已经让她寒心了吧,可她有恩要报。 她又接道:所以呢,做人不能太好,否则,会将自己陷入无法脱身的险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萧幼清楞看着她。 与姐姐大婚前,我问过她,如果我将她送走她愿不愿意走,结果她只对我轻轻的摇头,她知道梁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但我,却始终看不透她! 萧幼清仍旧盯着,突然浅笑,若你看透她了,又想做什么呢? 呃楚王凑近一步将萧幼清拉入怀中,低声道:六郎的心思,姐姐又不是不知。 你说过,你也有恩于他们二人,但梁文傅最后却投靠了太子! 投靠太子可能并非他的本意,别忘了,知贡举有两人,除了同平章事还有我师父! 贡举名次一出来我就去问了师父,省元的答卷,堪称晗晗无缝,真不知是无心之举呢,还是有意如此! 你是说? 只是推测,梁是否真心投靠太子,我至今都还不知道呢,最开始我以为他是赵王的人,如今看来,他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51) 梁文傅我琢磨不透,柳姑娘我也看不透,但是从梁文傅到京,柳姑娘所做,我好像又看明白了什么,我素来不喜欢打没有准备的仗,所以我想知道答案。 柳氏? 楚王点头。 书房内的案桌上摆满了一桌大小不一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这是所有有关沈徒的邸报,而且下官还查到一件事。 那个大理寺寺丞,是太子的人,沈徒被斩首之前,寺丞曾向东宫报过信,那两名女子的确是东宫塞给翰林医官使的,沈徒贪恋其美色便强行霸占了去,赵王府又与东宫相对,正好给了杨术一个能将眼线剔除的机会,便顺水推舟送给了沈徒,前不久太子妃又派人从东宫拿了一千两黄金分发给了沈徒家中那些没了依靠无家可归的女人! 太子妃素来心善,见到这种事断然不会袖手旁观!赵王微眯着双目。 会不会是太子妃知道了太子的所作而感到心虚,便想要通过行善积德来弥补罪过,而且监生姜洛川一案,也与太子有关! 顺藤摸瓜...赵王看着黄纸上的线索,时辰,地点,接触的人,都有极为详细的记载,这段时间里接触的外来人除了马军司的马军,就只有这两名女子了 王爷,会不会是这二人受了太子的指使,栽赃于沈徒,况且三司的盐铁副使是同平章事的门生,盐铁下设七案,掌管全国矿冶、茶、盐、商税、河渠与军器。 不管如何,仅凭那大理寺寺丞,太子便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他断本王一只右手,那本王,自然要还他一只左脚! 赵王侧头问道:那两名女子找到没有? 沈易安摇头,不知为何,沈徒被皇城司揪出后那两名女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下官找了多日也无果,会不会是被太子给杀人灭口了? 人是从翰林医官使的家中出来的,我正奇怪呢,沈徒死后杨术来替我诊脉的次数都变少了,不仅派了他的弟子过来,还敷衍本王说近日春还寒,大内脱不开身。 咚咚! 启禀三王,杨医使来请脉了。 赵王对视了沈易安一眼,旋即低头颤笑,来的还真是时候! 第64章 克定厥家 妾好像有一阵子没有见到杨太医了吧? 蒙王妃惦记,阳春三月,还寒之时,大内事务繁忙下官抽不开身这才派弟子来的。 妾不是那些体弱之人,其实不必劳烦太医们隔三差五跑过来的。 杨术抬着头,想之前赵王妃刚入府时时常拉着一张脸,冷言冷语,果然天家的高墙内,性子再急的人也能给磨平了,王妃是天子家室,替王妃诊脉是下官应当尽的职责,天子心安,社稷才得以安稳。 杨太医有心了。 今儿的风可真大呀!赵王背着双手跨入内。 王爷。 本王可听说了杨太医是从百忙之中抽开身才到我赵王府来的。 赵王说哪里话,替赵王府诊脉一直是下官分内之事。 可巧,本王近日忧心之事不胜繁多,故而总是闷的慌,想请杨太医瞧一瞧。 之所以烦心,是心中所需被压制、克制,使得真正的需求和愿望得不到。 没有想到杨太医不仅医术了得,连心术也这般厉害呀!赵王浅浅笑着,挥了挥手。 赵王妃也从座上起身,走至赵王身旁时停下,抬头道:一会儿妾收拾一下就回山阴伯爵府了,这次妾可能要小住两日才回。 赵王侧过身,等下就走么? 赵王妃点头,翁翁身体不好。 晚一些吧,晚一些我陪你回去。 王爷有事要忙... 一些小事,不用我亲力亲为。赵王叹了一口气,你可莫要学我那长嫂,温温的性子,叫人无从下手。 赵王妃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朝前离去。 女使将门带拢,屋内的光色连同赵王的脸一起暗沉了下来,赵王将背在身后的手插在腰间,转过身凝着杨术,咬字道:杨太医! 下官在!杨术咽了一口唾沫躬身上前。 你替本王看诊近二十年,可谓劳苦功高。 下官受陛下之恩,陛下之信,能替三王诊脉,下官荣幸之至,不敢言苦。 赵王低下头,眸子变得极为幽邃,杨术,事到如今,你还要与本王装糊涂吗? 杨术听着赵王的话身心一颤,旋即缓缓跪下,三王,下官...杨术提着一口气,叹道: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医官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又岂敢违抗君命呢! 哦,那不知杨太医尊的君,是陛下呢,还是太子? 杨术颤着叩首,三王,下官有罪啊,可是下官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太子殿下以尊位而胁,前省又以政事堂为首,下官只得听从君命不敢违抗。 这么说来,是真的了?赵王低头冷冷的看着杨术,替本王诊脉是陛下亲自交付你的,你竟敢泄露脉案与太子,渎职之罪,欺君之罪,都足够摘了你这颗项上人头! 臣有罪,不敢乞求三王宽恕,只求三王绕了臣的族人! 见杨术还算老实,赵王深深呼了一口气,旋即道:念你你替本王治病多年,二十年来从未懈怠过,本王可以给你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 但凭三王吩咐,下官,万死不辞! 沈徒带回的两名女子,是从你家里买的吧? 是!杨术忙又道:那是太子怕下官不老实,安插进杨宅的眼线,那二女有些姿色,被前来看诊的沈将军撞见 果然!赵王扶着额,见色起意的东西,死了也活该! 新旧城相隔数里,沈徒为什么要去你家看诊? 沈将军那日腹痛,他与下官说刚刚好那日所认识的大夫回乡祭坟去了,于是想到了下官。 是这样么? 杨术点头,三王若是不信,可以询问沈将军的亲信! 那两个女子与沈徒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将军强占了一夜后要带走,下官知道沈将军是殿帅的人,下官便不敢拒绝,带走后沈将军还给了下官一百两黄金,之后沈宅发生的事下官也不知,不过那两名女子被带走后,太子派人来问话了,下官只得如实回答。 果然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杨医使,杨太医! 罪人在! 本王可以给你补过的机会,并且让你仍旧待在翰林医官院做你的医官使,不过,之后的一切,你都要听本王的吩咐行事。 下官谢三王大恩,若获新生,必以三王为尊! 行了,那晗晗虚作假的话说给太子听他或许还会赏你点什么,在本王这儿,只要老老实实办事就行了! 是! 东宫内,梁文傅满脸焦急,赵王已经在派人搜寻了,他定然是查到了蛛丝马迹,若是被他捷足先登,先一步找到,那殿下... 太子不以为然,本宫已经派人去搜寻,可找不到本宫有什么办法,也许死在了某个角落呢,而且这事又不是本宫做的,本宫又有何惧? 殿下难道没有听说过欲加之罪吗? 本宫是君,除了陛下,谁敢欲加本宫的罪? 再说,本宫都找不到,他赵王就能找到?殿前司又不是皇城司。 总之,殿下若找到了那两个人绝对不能留下活口! 韩宅的书房里,韩汜查看着满屋子从老宅运来的旧书,其中大部分为手抄,字迹比之印刷还要工整。 倒腾半天后,韩汜才请赵王坐下,昨儿大晴,下官便将书搬出去晒,没有想到下午便转了雨,幸好下官收的及时。 没有想到先生也有失策的时候啊,不过先生对于这些书,还真是看如宝贝。 矮桌上煎着热茶,韩汜倒了一杯递给赵王,三王来找下官,可是为了沈徒一案? 赵王轻轻点头,本王与舅舅探查多日,怀疑是太子所为。 哦?韩汜好奇的抬头。 大理寺左寺寺丞是太子的人,怕打草惊蛇所以只安排了人监视,沈徒死前腹痛,便去了翰林医官使家中,还...从他家中带回去了两名女子。 带女子回去作甚? 赵王便抿嘴撇过头,先生有所不知,这个沈徒其他都好,就是好色了些,昨日本王找杨太医问话,他全都招了,这两名女子的是太子的人,不过本王翻遍了东京也未找到她们,本王还以为是太子杀人灭口了,可探子来报说最近东宫也在找东西,这就让本王不得不怀疑了! 韩汜从容道:有迹可循,可三王不觉得,一切都太过蹊跷么? 东京城的名医那么多,沈徒怎么就偏偏凑巧要去杨医使家中? 杨医使是医圣,而且沈徒这人,从来都是只认定自己所信的人! 韩汜轻轻摇头,且不说沈将军为何会突然犯病,据下官所知,杨宅并不小吧?怎么就偏偏遇上了太子的人,杨太医既然知道那二女是太子的人,又为何敢将她们送给沈将军? 难道真的是想借势除人么? 赵王细细想着韩汜的接连反问,旋即点头道:但不管如何,此事太子都无法洗脱嫌疑! 两虎方且食牛,食甘必争,斗则大者伤、小者死;从伤而刺之,一举必有双虎之名。 赵王抬头,盯着韩汜楞道:难道太子是桑榆,楚王才是那个瓜? 是瓜还是桑榆,寻之却不可兼得,取舍,就看三王了! 本王若想兼得呢? 韩汜伸出端在腹前的手,其实,三王在找下官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吧,勾嘴浅笑的人看着空壶,茶没了,下官去取些井水过来。 赵王伸出手阻拦,先生的茶已经尝过,本王现在不渴了。 韩汜这才坐下。 先生是想说,最后都只能成空吧,楚王在暗处。 韩汜道:三王与东宫翻遍了东京城都未找到的人,现在何处? 既然没有找到,本王又如何知道...赵王突然一怔,呆愣的看着韩汜。 韩汜起身缓缓道:六王迁升了,三王这个做哥哥的还没去祝贺过吧,三王不如带着贺礼去一趟,楚王妃家富,或许还能有收到意想不到的回礼呢! 赵王随着起身,朝韩汜微微拱手,多谢先生提点。 与韩宅的微弱火光相比另一边的楚王府则是灯火通明。 香炉中添了艾,升起的烟呈白偏青色,女使站在榻前持团扇轻轻扇着风。 榻上摆着一张小桌,上面摆着棋盘,对坐的两个人正专心对弈着。 姐姐的棋,下的好生温柔,专克我的杀招么?楚王笑着,旋即落下一颗黑子。 萧幼清不言语,只是顺着轻轻落下白子。 取黑子的手置在盒中,观棋片刻后收回空手,笑了笑,我输了,说话算话,输者听从胜者吩咐。 见她输棋不忧反喜,萧幼清朝身侧挥了挥手,屋内站立的女使便都退了出去。 怎输了棋还这般高兴? 输在姐姐手中,六郎心甘情愿,胜固欣然,败亦可喜。 你怕不是故意输的! 楚王便起身走到萧幼清身侧弯下腰拉起她的手,浅浅笑道:六郎的演技,就般差么? 楚王爷的演技可是堪比那戏台上的伶人,又怎会差呢! 那...姐姐可知,楚王低头轻轻摩挲着萧幼清的手背,六郎,是何时喜欢上姐姐的么? 萧幼清微抬头,咚咚!咚咚!不等她开口,门外便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王爷,王妃,赵王来了。 楚王朝门口侧去,旋即放下手,看来先去会会三王了,又俯下身侧在萧幼清耳畔轻轻咬了一口,等我回来。 他若是携礼而来,你收了便要回礼,库房的钥匙在喜春哪儿,你吩咐便是。 知道啦! 别太晚。 是。 第65章 克定厥家 桌案上的茶刚上不久,府主人便赶到了中堂,趋步上前拱手微微笑道:夜黑风高,赵王爷怎的这般晚了还来找弟弟,弟弟可是在娘子那儿周旋了好一阵子才得以脱身出来。 赵王挑起眉从中堂的主座上起身,旋即走到楚王跟前时立转笑脸,道:我这不是想六哥你了嘛,六哥在三个月之内就破格提拔为大理寺少卿,这样的喜事,我这个做哥哥的怎能不来道一声贺。 劳赵王爷惦记,都是大理寺卿看重以及陛下恩宠。 我虽赋闲在家,但六哥如今在大理寺帮陛下分忧,想见六哥一面还真不容易啊,距上次大明殿已过去了一月有余吧?这么久没见,颇为想念,这心里也有诸多话想同六哥说啊! 哦?楚王惊疑的看着他,旋即笑道:中堂风大,卫潜素来也不是个能闲得住的人,光说话实在太过无聊,三哥不如随我去书斋吃茶,如何?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52) 装神弄鬼的两个人,一拍即合,刚好我带了一盒好茶过来,此茶是今年的新茶,陛下赏的,我也还未曾尝过呢! 如此甚好! 王府的书斋内,内侍将炙茶用的烘茶炉填足了炭,置备齐全后瞧着楚王使的眼色纷纷退下。 三哥手劲大,点出来的茶定然比卫潜好,所以哥哥请先否? 调沸茶汤用的是巧劲,以及耐性,这一点,我怎比得上六哥你呢,赵王别有深意的笑着,将带来的茶叶推到楚王跟前,还是六哥请先吧。 哦!楚王便没有在推辞,接过盒子取出一块小小的茶饼,先是端详一会儿,看着茶饼内雕刻的龙纹的贡茶,笑赞道:本朝之兴,岁修建溪之贡,龙团凤饼,名冠天下。 好眼力! 楚王将烘烤过后的小团龙茶饼放在茶臼上,随即取木槌与锥子将其轻轻锤开,再扫至茶碾中碾碎,将茶叶碎块取出倒入茶磨中,转动着小石磨,将其研磨成茶粉,再倒入茶罗中轻轻晃动,茶罗下放置着一只盏托,晃动时筛出的茶粉便尽数落入了盏托内。 取盛有热水的汤瓶注入茶盏中温盏,倒出之后用茶入取两勺筛过的茶粉放入,开始点茶。 楚王有条不紊的捣腾了半天,又像是故意在拖延时间,赵王有求于人,只得一声不吭的闷坐在座上,拉沉着脸。 楚王见炉子上的热水没了气泡才取水注汤,丝毫没有在意赵王的苦瓜脸。 第一道汤量茶受汤,用茶筅调成融胶。 二汤,朝茶面细细注热水一周后将汤瓶拾高使之急注,击拂既力、珠玑磊落。另一只手持筅用力快速的击拂,茶面上渐渐升起了层层珠玑似的细泡。 三汤注水稍多,击拂轻匀,粟文蟹眼。手中控制的茶筅击拂的速度变得均匀起来,汤花随之变得细腻如粟粒、蟹眼,最后呈现翻涌之态。 四汤注水要少,稍宽勿速,轻云渐生。茶筅击拂的幅度大而慢,使之茶面生起如云雾般的浮沫。 五汤注入少量水但注水速度稍快,乃可稍纵,茶色尽矣。持茶筅轻轻浮动使汤花凝集起来即可。 六汤点水于汤花过于凝聚的地方,以观立作,乳点勃然。用茶筅轻拂汤花的表面,使整个茶面的变得汤花均匀细腻。 七汤,注水达到茶盏的五分之三,乳雾汹涌,溢盏而起,击打至茶乳周回凝而不动,就此结束。 楚王手中最后呈现出来的茶,茶乳细腻且呈色纯白咬盏不动。 取勺分茶,楚王将新鲜出炉的点茶推杯至赵王跟前,杯子抖动而茶乳不动,她笑道:卫潜手法拙劣,雕虫小技,献丑了。 点茶之色,以纯白为上真。赵王抿下一小口,抬着眼睛看道楚王,心口不一道:好茶,浮沫细腻,倒是我以前小瞧你了! 茶杯放下时,赵王的脸色也随之沉下,抬眼道:点茶也看了,茶也吃了,六哥该不会真的以为本王半夜到访,是来找你斗茶的吧? 楚王浅笑着拾起茶巾擦了擦手,当然不是,只是这建安北苑茶实在名贵,浪费了岂不可惜? 我也不与六哥绕弯子,人在哪儿?赵王直问道。 楚王抬头,瞪着眼睛楞道:哥哥在说什么啊? 赵王眉头一皱,很是不悦的吼道:事到如今,你还要与我装糊涂么?沈徒已经死了,陛下把马军司底下的五千云骑给了萧云泽,赵王撑着桌沿俯下身,突然变得极为阴险,沉着声音道:六哥该不会以为你的三哥哥,跟大哥哥一样蠢吧? 楚王旋即大笑,拱手奉承道:卫潜怎可能会觉得自家哥哥们蠢呢,更何况三哥可是陛下最钟爱的儿子。 本王可以不计较你之前失信之事,只要你把人交出来,这帐,本王只向太子殿下讨! 楚王便也向前压低身子,三哥,你看这买东西还得付钱呢...楚王又将手遮在嘴边,小声道:不瞒三哥说,我家娘子管的严,府里的钱一文也不让碰,薪俸又是按时按地点发放,弟弟也是苦恼的很啊! 赵王听后抬起头,眉毛扭做一团,咬牙切齿道:开个数! 我听说寒食节大明殿蹴鞠时云骑尉向陛下要了一个人,那个人是状元郎从妓院花钱赎回来的,花了两千金呢! 狮子一开口便让赵王当即瞪圆了眼珠子,你要两千金? 楚王连忙摊手,哎,哥哥别急嘛,状元郎的两千金可只赎了一个人呢,我这,楚王伸出两个手指头放在赵王眼前,两! 赵王拍桌站起,指着楚王怒道:四千金,你怎么不去抢呢? 这四千两黄金对我来说,就算当十年的差也赚不来,可哥哥您是赵王呀,陛下一次赏就不止四千金了吧? 当然了,要是哥哥舍不得弟弟也不强卖,可弟弟如今缺钱缺的紧,只好去卖给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在东宫应该不缺钱,不过就算缺钱,想必他就是砸锅卖铁也应该会凑齐四千金买下的吧! 你!赵王再次指着楚王,旋即重重甩下,罢了,我给你便是! 三哥果然豪爽!楚王拾起茶盏,里面盛的茶汤已经凉了但是茶乳依旧未散,旋即将其一饮而尽,细细回味道:手劲是有了,但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 随后她笑抬头信誓旦旦道:三哥放心,只要卫潜见到金子,人,明晚一定送到府上。 见赵王很是幽怨,她又道:三哥放心,这钱给的不亏,都是美人儿,不比状元郎家的差,保管听话,只是切莫被我那表妹赵王妃瞧见了,否则她那个性子... 行了行了,你成婚后,话真是越来越多了,聒噪! 楚王低头笑笑不语。 你也别送到我府上去引人注目,就在揽月楼吧,我亲自过去接! 钱明日上午给你,而人,晚上我要在揽月楼看见。 当然,三哥说什么便是什么! 赵王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来细细端详了她小半天,旋即半眯着双眼,我到今日才发现,你可真行! 楚王从座上起身,轻轻咳嗽,不知道三哥指的哪方面?如果是美人和酒... 怕是大内唱戏的伶人都没六哥你这般逼真吧!说罢,赵王便冷哼了一声负手离去。 楚王随着出了书房,笑着提醒道:三哥慢走,弟弟就不送了,不过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三哥要当心呀! 楚王返回书房,拾起方桌上的茶叶,轻轻摇头道:一盒北苑茶就想讨好我,是天真呢,还是愚蠢!旋即将其肆意的扔在了桌上,转身出了房。 六子,收拾一下书房,莫要引火烧了我的书! 是。 回到东院时,东院的灯已经熄了,楚王楞了楞,看着莲花水漏的刻尺,怔道:我竟与那货周旋了一个时辰... 旋即迈着急促的步子入院,问道守夜的女使,王妃睡了吗? 半个时辰前就挑了烛,姑爷怎么这个时辰才回? 春日蚊子甚是烦人,我赶了好一阵子才赶走! 守夜的女使被她逗笑,便覆手道:姑爷快进去吧,姑娘才睡下没多久。 好。 房门被轻轻打开,透过一束火光打在跨入的黑靴上,旋即火光慢慢推移直至变成一条线消失不见,不敢掌灯的人望着漆黑的四周,突然心生恐惧。 滚动着喉间,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摸黑朝前缓缓挪动,好不容易摸到了内房的门,她便将身子的重量都压上去了,但门并没有关紧,只轻轻一触便开了,使得她栽了一个大大的跟头! 闹出了动静的人顾不得疼,反而有些心慌的急忙爬起,又过了些许时间,见没有声音传出,她这才舒了一口气的继续摸黑朝前。 卷起帘帐,榻上的人似乎正在熟睡,还能听见她微弱的呼吸声,楚王摸着右肩下的绳扣解开圆领。 手才摸上被子的一瞬间,还以为你睡书房不回来了呢!榻上的人突然开口说了话。 她便将手一缩,差点吓到后退,舒了一口气,轻声道:怎么会。 怎么,书房难不成有蚊子咬你? 楚王听后便憨笑着摇头,有蚊子,不过那吸血的蚊子是我,我咬他了! 萧幼清也被她逗笑,缓缓睁开眼睛,只是笑归笑,她随之转过头闭眼道:既然没有蚊子那你就回去睡书房吧! 哎呀,姐姐,书房那地方平时看看书写写字就罢了,晚上用来睡觉怎使得? 你从前,不是挺爱的吗? 那是从前。黑灯瞎火的她也看不见,便心生一计道:而且大理寺可能要重新开审之前的案子了,如果赵王咬着不松,很可能会惊动三司使,到时候三司会审,我也会受到波及,所以近段时间可能会一直待在大理寺的官邸。 只见微微泛光的眼睛动了动,旋即侧脸被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 楚王便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吗? 萧幼清只是轻轻抚摸着,反问道:晚上也不回来吗? 楚王摇头,整个大理寺都不能安宁,我这个少卿怎能够歇息,有些事,等明日天亮我再与你说。她将头凑近,直直道:好么? 萧幼清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好了,傻瓜,上来睡吧! 楚王便笑着连连点头,那我先去洗个手! 我只说让你上床睡觉,可没答应... 哦?楚王会心一笑,深眯着眼睛凑近,姐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六郎只是方才摸黑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摔着了而已。 你! 第66章 克定厥家 【奴家想问姑娘,可否能与姑娘口中的主上一见? 我家主上到时候自然会让你们去见他的,只是我家主上脾气不好,时常拉沉着脸,也不喜欢话多的人。 不喜欢话多的人? 所以你们见到他的时候什么话都不要多说,办事之前,主上会找你们的问一次话的,他虽然冷,但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只要按照我所教的回答就是。】 清风拂过,泛红光的栀子灯轻轻摇曳,马车上下来一位穿对襟交领的年轻人,身后还有几个身材魁梧的随从跟着。 来人气度不凡,让人眼前一亮,应当是非富即贵,所以他才刚踏进门不到片刻便遭到了几个女子的热情围拥。 两个随从上前将她们拦下,只是大眼瞪小眼的并没有开口训斥,几个女子相顾,还以为这几个随从是哑巴呢。 旋即正主低声问道:凝香阁在哪儿? 在甲字楼。 带我们去! 随从拿出一锭金子扔过。 阁内刚刚有人来奉了茶,他进来后既没有坐下,也没有动那桌上的茶。 只是盯着两名女子端详了许久,随后负手缓缓走至在窗边,袖子内的拳头已是攒紧,心中压制住了怒火,但拉沉着一张脸。 是谁派你们去翰林医官使家中的? 两个女子见他衣着不凡,身后又有那么多人跟随,相视着点头,朝他回道: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将我们从妓院中买回,派我们到杨医使家中替他监视以及传递消息。 赵王冷哼一声,果然! 两名女子抬头,也并不诧异,【我家主子知道杨医使是太子的人。】 旋即赵王又问道:杨太医为何会将你们送给沈徒? 我们二人也不知道沈将军会来杨医使家中,更不知道他会见色起意...说罢,二人便抱着哭诉了起来,我二人身上,至今都还有伤,杨医使说他只是个小官,得罪不起太子,但更得罪不起沈将军身后的人。 赵王微眯起双眼,沈徒家中的火.药又是怎么回事? 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重金将我们赎来,见沈将军将我们带去了沈宅里,便在我们外出时派人联络,我们自然就成为了沈宅里的细作,之后还让我们将一些东西每次趁沈将军执勤外出时陆陆续续的带回,因为他对我二人的宠爱,宅里看守的侍卫便对我们极为尊敬,还称我们为...大娘子! 听到此,赵王咬紧牙关,沈徒那厮! 他又极为不信的侧头问道:真的是太子所为吗? 【为考验你们是否忠心,主上会有再三的疑问,甚至是威胁,如何做,应该不用我提醒你们吧!】 女子连连点头,说的很是肯定,奴家所说,绝无半点虚言。 那楚王呢,此事就与楚王没有半点干系? 楚王?二人相顾一愣,听着好像有些耳熟,楚王是去年那个回京在冠礼上赐了单名的郡王么? 两个女子的表情不像有假,这让赵王又陷入了深思,罢了,到时候在公堂的对峙上你们就将实情尽数说出吧,记住,你们现在是在本王手中,若是他日公堂对峙敢与今日所言有半点不同,本王定叫你们生不如死! 是。 翌日,刚下早朝没多久,皇帝的凳子还没坐热,萧显符便急匆匆的赶入了内。 陛下! 萧卿怎的一脸慌张? 陛下说不能明面搜寻,臣无能,暗中查了一月也未能找到那两个人。 萧显符又抬头,朝前走了几步,但有探子奏报,昨夜殿前都指挥使的家门口,出现了两名女子,而且赵王也去了沈府。 皇帝抬起从容的脸,将手中的笔一扔,瞬间变色,微微睁眼道:人在赵王那里? 萧显符点头,而且臣还查到了一件事,先前姜通判蒙冤入狱,陛下不让彻查而让太子自己解决,臣便没有再追查下去,这次沈徒一案...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53) 萧显符很是犹豫的低下头。 皇帝压着心中的怒火,说! 大理寺寺丞,是太子的人! 皇帝张嘴深吸了一口气,微红着眼眶,抬起手,旋即握拳砸向桌子,起身吼道:叫太子... 启奏陛下,登闻鼓院使求见! 皇帝暗压下怒火,一个个的,上赶着来催命了!背转过身,让他进来! 一名宦官入内,陛下,阙门前有人击鼓鸣冤! 萧显符便将宦官手中的奏状拿过转交皇帝。 皇帝打开,沈徒两个小小的字却极为醒目,甚至是刺眼,他差点将奏状撕成两半,旋即冷静下来顺了一口气,先交由大理寺受理,着人彻查沈徒一案,若证据确凿,三日后重开此案! 宦官听后,从萧显符手中将诉冤的状子接回,是! 陛下切勿动怒,御体要紧。 宦官走后,皇帝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道:在他们重开案子之前,让赵王带着人,带着证据...皇帝突然顿住,皱下眉头抬头看了一眼殿外的天色,摆驾,朕要出宫! 萧显符紧紧跟随。 去赵王府! 是。 圣驾从大内晨晖门出,车辇停在了赵王府的大门口,随后王府便被皇城司的禁军团团围住。 一声箭响,正中靶心。 王爷,王爷! 何事这般慌张,那边的事办妥了?赵王放下手中的长弓,走到棚子内擦了擦手。 陛下来了! 什么?皇帝突然不告而来,赵王大惊的侧抬头,反应过来后便将手中的布扔了,拔腿往大门口赶去。 赵王急匆匆的赶出,见皇帝穿的是便服,脸色也十分平淡,赵王更是心慌,暗压着害怕趋步上前,眯眼笑道:儿请爹爹安。 皇帝只是轻轻点头,迳直走入了王府的中堂。 爹爹怎么亲自来了?也不事先告知儿,儿一点准备都没有。 我就是突然念及,便想来看看你。 此时距离早朝散去才不过一个时辰而已,皇帝平日里政务繁忙,除遇大事否则是不会离开大内的,这些赵王心里都很清楚。 都是儿不好,最近这段时间都没到大内去探望爹爹与娘。 赵王又走到中堂左侧的偏厅内遣退了所有人,亲自端了一杯茶给皇帝,爹爹请喝茶。 爹爹当心烫。茶置桌上。 皇帝缓缓抬头,凝视着很是孝顺的赵王,我平日事情繁多,顾及不上三郎,三郎可怨我? 赵王便在皇帝身侧蹲下,轻轻垂着御体,儿怎么会怪爹爹呢,爹爹是天下人的君父。 朕是君,也是父。 前阵子因为六郎的事情迁怒于你,错怪了你,朕心中也不好受。 惹爹爹生气,还让爹爹难受,都是儿的不是。 我老了,不管是这个家,还是这个天下,日后总是要交到你们手中的,持家不易,掌天下更难。 儿知道,爹爹既要操心天下之事,还要替我们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劳心。 朕希望,不管日后是谁,这个国家都能够像现在一样国泰民安,也希望你们兄弟能够和睦,齐心协力对外,我虽驱契丹千里,可是一把火烧了草原,来年它又会长出新的草,无穷无尽。 赵王停下手中的动作,迟疑着抬起头,呆呆的看着皇帝,看着那双他永远都看不懂的眸子,楞道:爹爹? 皇帝起身朝前走去,朕的膝下只有你们三人,朕累了,希望你们三个替能替我分担些,所以和老臣们商议着,让你出廷。又回头俯视赵王,你的大哥是储贰,你与六郎便是你们大哥的左右手。 皇帝背起双手,朕不希望,再次重蹈燕王一事!说罢便转过身朝前踏出了赵王府的中堂。 皇帝走后,赵王急忙起身,却被萧显符拦在了门口。 赵王楞道:萧公事? 三王,下官奉陛下之命,请三王,将人交给下官! 什么? 萧显符拱手,陛下已命大理寺彻查沈徒谋逆一案,若证据确凿,三日后由三司使重开此案。 陛下要什么人?陛下又想袒护谁吗? 陛下知道人就在三王手中,陛下不会袒护谁,只是此案至关重要,人,三王可以先不交由下官,但下官要代陛下在大理寺重开案件前审问,三王有三天的时间选考虑。 陛下什么都知道了? 萧显符点头,是! 皇帝回去后,拒绝了今日所有大臣的请见。 州府直递的奏疏陛下还没有看。 皇帝抬头怒吼,看什么看,家宅都不宁了,这个国还会安吗? 陛下,萧公事回来了。 萧显符入内,皇帝扶着额头,见萧显符两手空空,挑眉道:人呢? 萧显符摇头,三王不肯给人,这是那两个人的口供。他便将一份按有指印的状词从怀中拿出,呈上前。 皇帝只匆匆看了一眼,便愤怒的将其扭成一团,不敢相信道:朕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儿子? 萧显符低头拱手道:三王还让臣跟陛下说,三王把太子当做亲哥哥,而太子却只当三王为臣子。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作势弯腰,萧显符便忙的上前将那一团纸拾起交给皇帝,陛下,御体要紧。 皇帝接过纸团,缓缓走至座上,将皱巴巴的纸重新展开,叹道,你先下去吧。 是。 赵慈。 小人在。 皇帝看着密密麻麻的字,皱眉道:四川那边? 小人派人过去足足查探了半月,并未查到什么。 皇帝又瞥向平时有绿袍站着的地方。 陛下,起居郎今日旬休,应该在家中,用不用去传... 不必了,通知坤宁殿,朕今天晚上会过去。 是。 另外!皇帝怒红着眼抬头,恶狠狠道:叫太子滚来见我! 第67章 克定厥家 臣工上的奏疏堆积在案上,皇帝翻开一本见是御史台弹劾开封府尹的,大怒的将其重重砸在桌子上。 又碰巧赵慈赶入内,皇帝便以为是太子来了,怒吼道:让他滚进来! 陛下,是翰林医官使求见。 皇帝抬头,微微眯起双眼,让他进来! 杨术身着绿色公服匆匆跨入内,衣冠齐整,但身上并未带医箱。 皇帝正低头批阅奏章,脸色平静,仿佛之前没发生什么一般。 杨术缓缓走上前,俯首下,臣,请圣躬安! 听到杨术的声音,皇帝便放下手中的奏章抬头瞧了他一眼,平静道:是杨太医啊? 杨术苦着脸,叩首道:陛下,臣,有罪当诛! 哦?皇帝当即冷下脸,看着杨术质疑道:卿为我家劳心劳力,何罪之有啊? 陛下!杨术再次磕头,罪臣欺君罔上,实在是罪不可恕,不求陛下宽宥,只求陛下勿要因此迁怒于储君,伤了父子和气。 皇帝挑起眉头从座上覆起,卿这话,何意?他似不知情的看着杨术,迁怒储君? 杨术抬头,见皇帝好像不知道,便闭上了眼睛颤道:罪臣不该答应太子殿下,否则也不会造成沈将军的冤案! 皇帝走至杨术跟前,呵问道:你答应了太子什么? 太子殿下让臣将赵王府的脉案先报东宫,臣不敢得罪殿下,更不敢开罪政事堂,臣便只得应下,之后太子还送来了两位妙龄女子养在臣的宅中,三月下旬时被前来看诊的都虞候撞见便将其强要了去。 皇帝知道杨术府上的女子是太子安排的,但是脉案一事并不知情,先报东宫?皇帝低头看着杨术,盛怒道:到底他是天子,还是朕是天子,杨术,你也太胆大包天了吧,知瞒不报,你该当何罪! 罪臣自知罪无可赦,只求陛下能够念臣侍奉二十载,宽恕臣的家人。 皇帝插着腰,缓缓转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喟然长叹,好啊,真是好啊,一个个的都算计上了,朕还没死呢! 陛下息怒! 皇帝回过头走近杨术,弯下腰,慈乌还会反哺呢,而朕的儿子们却巴不得朕气死,你叫朕如何息怒? 陛下,太子殿下到了! 皇帝抬头看着殿外,旋即直起身,背转过身,深深呼了一口气,卿,回去吧,衣服脏了,等洗干净了,再穿吧! 皇帝没有当场降罪,也没有派人将他羁押,杨术便叩首道:罪臣叩谢陛下,圣恩! 太子从开封府的官邸中匆匆赶入宫,刚到殿门口,就看见了从殿内倒退着走出的翰林医官使满头大汗,似乎刚刚在里头受了不小的惊吓。 太子便慌张的扯住他,杨太医,你该不会... 只见杨术长叹一声,摇头道:殿下,臣... 让他滚进来!只见殿内传来一声极大的怒吼,将太子吓得驱身一颤。 赵慈便从内走出,殿下,陛下叫您进去呢。 赵慈将太子叫入殿,又将殿内其他内侍与宫人招呼着退下。 文德殿偏殿的门槛处,太子趴在地上露出一个脑袋,试探的看向殿内,只瞧见了皇帝靠桌站的背影。 他便战战兢兢的爬了进去,陛下,可叫臣? 臣没有怠慢公务,近日都在开封府内好好办事,全都亲自处理,再没有推脱一件事给判官了。 皇帝转过身,手中拿着一张褶皱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 皇帝一步一顿的朝太子走去,太子不敢抬头,直到黑色的靴子出现在眼前,他便惊吓的抬起了头,结巴道:爹...哦不,陛...下! 皇帝缓缓蹲下,轻轻拿起太子哆嗦的手,将供状放稳稳的放在太子的手掌上,旋即起身,他空了的手背到腰后,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好好看看吧,朕的太子!语气低沉。 太子便低头将状子抚顺,看着字眼旋即瞪大了眼睛,复抬头连连道:陛下,这不是,这不是,陛下,臣没有...太子跪着爬向皇帝,抱着皇帝的腿,恐慌道:爹爹,不是儿做的,爹爹你相信儿,真的不是儿做的! 皇帝侧身将其一脚踢开,瞪着恶狠狠的双眼,不是你,难道是朕吗?是朕安排的人吗?是朕让她们陷害你的吗? 太子怔在原地。 说话! 太子便从地上趴回皇帝跟前,不是的,是...是赵王,对,一定是赵王,一定是赵王,赵王一直觊觎儿的太子之位,赵王... 够了!皇帝俯下身拽起太子的衣襟,太子殿下,您好大的胆子啊! 皇帝盛怒的眼中印着惊恐哭诉的太子,他将其甩在地上,冷冷道:我朝的皇太子,竟然将眼线安插在太医身边,竟然威胁利用朝臣,你不知道杨术是朕的人么?你就这么沉不住气,盼着我快些死,你好坐上去? 爹爹,儿没有...太子从地上爬起。 谁是你爹!皇帝走近将其一脚踩住,冷冷道:储君之位,朕可以给你,你若坐不住,朕也可以拿回来,你的命,是朕给的,皇帝将脚收回,俯下身在其耳侧,朕同样,也可以拿回! 太子听着身子一僵,似乎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皇帝负手背对,冷言道:把事情的经过,你所做的一切,原原本本的给朕说出来,如有假话,你就自裁吧! 太子拖着麻木的身体爬起,失神的朝皇帝磕头,三月上旬,陛下为何派萧显符到东宫传话,陛下的话,让臣为之恐慌,让臣觉得陛下舍弃了臣,于是臣在慌乱无措下动了歪念,臣知道陛下最爱三郎,若废太子,定然立三郎为继,臣便让人去妓院卖了两个女子安插进了杨术的家中,威胁杨术为臣办事,可臣只是想让杨术监视赵王而已! 皇帝回头大吼道:杨术只是个太医,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朕吗? 是,臣不是让杨术监视赵王,而是,如果赵王府一旦有了喜讯,便让杨术先报东宫,可除此之外,臣真的没有再做其他的了,至于沈徒家中的罪证,臣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啊! 谁给你的胆子先报东宫! 太子跪直身子,瞪眼道:若不是陛下故意让萧显符传话,若不是陛下步步紧逼... 皇帝走近一步,俯身狠狠甩下手。 啪! 苍白的半边脸迅速涨红。 太子伸手捂着,冷冷颤笑,反正陛下认定了栽赃一事就是臣所为,对么? 不管臣做什么,臣说什么,陛下从来都不会满意,陛下的眼里,就只有三王,三王做什么都是对的,就连他想要杀儿... 你住口! 难道不是么?太子眼里充满了怨恨与不公,陛下立臣为储,可却将希望给了三王,我才是您的嫡长子啊,臣还记得三王没有出生前,陛下在潜邸,每天都回来的很晚,臣就一直等啊等,等到睡着了,母亲出来拉臣回去,臣不肯,臣说,臣要等...爹爹。 因为儿子记得爹爹说过,齐王府外面都是坏人,爹爹会尽最大的力守护儿和母亲,儿从那时候每天都害怕,害怕一闭眼,爹爹就不见了,直到沈氏入府,这一切...太子抬头,红润着双眼,一切都变了!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54) 听着太子的回忆,皇帝长呼了一口气背转身,太子啊!你总说朕偏私,可你不仅蠢,你还心胸狭隘,眼里容不得丁点沙子,你只看到了朕给了别人的东西,却从来不想想自己得到了什么,转回太子跟前,伸手指着,你! 别人挖个坑你想都不想就往里跳,你是猪脑子吗?皇帝直起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红着眼睛道:你外祖,迟早会死在你的手里! 僵硬的人旋即楞抬头,爹爹... 皇帝背转过身,侧头怒吼,滚! 滚回你的东宫! 阙门之前有人击鼓鸣冤,天子命大理寺与刑部重新彻查沈徒谋逆一案,重翻旧案,经过核查定为冤案,皇帝又诏令三日后重开此案,由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中丞三司使共同审理。 重审的命令下来,消息很快就传遍,大理寺派了衙役到楚王府。 陛下有诏,命大理寺重审沈徒一案,所有旬休一律停休,下官是来请少卿回去办案的。 好,我这就去通知王爷,有劳官人跑这一趟,小小心意。 小六子得了消息便不敢耽搁,一路小跑至东院,碰巧遇到一身绯色公服的人走出,停步楞道:阿郎难道提前得知了消息吗? 大理寺是不是差人来让我回去办案了? 是,刚刚才到的,我正准备回来告诉阿郎呢。 楚王点点头,走吧。 刚走到门口,便瞧见了疾步走过的起居郎。 楚王便朝小六子笑道:去拿把伞,东京城要变天了。 哦。 韩汜听见了王府门口的声音,便停下快步回头,作揖道:楚王。 可巧,我今日本来是旬休,临时出门办个差竟然都能碰见韩舍人你。 可不是巧么,下官今日也是旬休,谁知道今日陛下先是出宫去了赵王府,后又召见了太子,这不,趁着宫门还未落锁又召下官了。 韩汜无意间提起了两件刚发生不久的事。 而楚王今日旬休一直赖在床上,直到刚刚才起身换了衣服出来。 下官得赶着去大内了。 楚王点头轻轻浅笑,等韩汜走后,小六子拿来了油纸伞,阿郎,您要的伞。 楚王转身,脸色不是很好的瞧了一眼小六子手中的伞,只怕这雨,下不成了!旋即又朝府内快步走入。 阿郎不去大理寺了么? 去,不过去之前得先安排件事! 楚王急匆匆的走进东院,将房门关紧后,连跑带走的赶到榻前。 姐姐! 榻上歇息的人缓缓睁开眼,不是说今日旬休大理寺会来人么,失策了? 是失算! 怎么?萧幼清爬起,朝她捂嘴笑了笑,伸出手摸着她的脸,宠溺道:我家六郎,也有失算的时候? 楚王叹了一口气,是,不过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事,从二叔说陛下也在找人时我就猜到陛下要保太子,可案子发展至此,陛下拿什么保太子... 楚王低下头,陷入思考,缓缓道:陛下去了赵王府又召见了太子,应当是提了什么条件,沈徒的案子一定会平反,而我与寺丞是主审,那个寺丞...以太子如今自己的处境,定然保不了他。 萧幼清听到失态紧急,便担忧的挑起了眉头,判错案子,结果会怎么样? 出入人罪法,诸官司入人罪者,若入全罪,以全罪论。从轻入重者,以所剩论。 萧幼清微微睁着眼睛,沈徒一案证据确凿,不存在故入,她又担忧的问道:失入人罪呢? 失入人死罪,犯人若达到三名以上,主审除名、编管,从审除名,余下申官者追官勒停,负此案的狱吏则刺配千里外牢城。 萧幼清迫切的问道:那这次只处斩了沈徒一人.呢? 失入死罪的犯人若只有一名,主审与负审勒停,其余从审者冲替。 至此,萧幼清松了一口气。 而楚王觉得背后凉飕飕的,长吐一口气道:谋反本是连坐,原卷上写的本是诛沈徒三族,后来被陛下改了。 陛下还真的是陛下...楚王似乎有些看不懂,或者是看不明白,他想保我们三个,控制我们三个! 第68章 克定厥家 陛下,起居郎到了。 皇帝躺在榻上,闭着眼睛轻揉额头,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让他进来。 韩汜迈着从容的步子入内,臣,恭请圣安。 皇帝缓缓睁开眼,韩卿这般聪明,可知道朕为何今天要传你入宫么? 臣不敢擅自揣测圣意,不过臣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御史中丞与大理寺卿及刑部尚书聚在了一起,臣猜想应当是有人敲响了登闻鼓,陛下不胜烦忧,觉得身边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韩汜跪下,俯首道:承蒙陛下信任,臣,感激不尽! 皇帝平躺,看着房梁上的雕花,深深叹息道:连杨术都能被别人收买,朕的身边,真是连个可靠的人都没有啊! 也许杨医使是受人所胁。 皇帝侧头,亮着眼睛,你是说太子么? 很多东西,也许连亲眼所见都可以是假的,恕臣直言,陛下是天子,纵然有台官纠察谏官直谏,也避免不了遭受蒙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 皇帝惊坐起,微眯着双眼看向韩汜,你是说,楚王? 臣不敢欺君,也不敢污蔑国家亲王,这些,只是臣的推测。 皇帝起身颤道:是啊! 回头瞧了一眼床榻,果然,生在这个家,没有一个人是不贪这张椅子的! 沈徒的案子,事涉你的恩主,朕不问你 陛下深明大义,臣,侧耳旁听,但凭君王所命,勿敢推辞。 卿到大内任职已有两月了吧? 是,受陛下恩宠,臣在中书已满两月。 可看出了些朝中的形势? 韩汜抬起头,平静之下的暗潮,可具有掀翻海面之势。 太宗说过,驰骋沙场,大哥不如我,但是齐家治国,我不如大哥! 韩汜便接道:攘外,必先安内,治内的方法有很多,仁治只是其一,好而不适用,于当下,便称不上好,胜者,绝非偶然。 皇帝回头看着韩汜,年龄上比太子还要小一些,可才思敏捷上太子是半点都不如韩汜,若是那几个小子,能有卿一半聪慧,朕也就不用这般费心费力了! 陛下夸赞,臣不敢当,也不敢同几位王爷相比。 起来吧。 皇帝走至桌案前,将一份褶皱的状纸拿给韩汜,好好看看! 你恩主若是咬着不放,朝堂就要翻天,你在中书,也应该知道一些。 韩汜看完,将其还回,低头道:陛下的良苦用心,臣明白。 你明白,可他们不明白! 皇帝顺势坐下,看着萧显符带回的供词,皱眉道:都想致对方于死地,可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 皇帝抬头盯着韩汜。 韩汜便在皇帝桌前再次跪下。 皇帝半眯起双眼,洞隐烛微,道:你们都还太年轻,在没有新的宰辅人选出现前,政事堂不能变天! 韩汜俯首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三司会审的前一日,淑妃将赵王传至坤宁殿用膳。 你说说你,近日都在忙些什么,连你娘都不管了? 娘,儿最近实在是有事脱不开身,等过一阵子,过一阵子儿就能天天陪在娘身边了。 淑妃长叹一口气,看着赵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犹豫着说了出来,儿呀,娘叫你过来,除了想你了,还有一件事。 赵王吞下嘴中的食物,将筷子与碗放下,是陛下让娘来劝说儿子的么? 淑妃旋即起身走到赵王身后,儿啊,你爹爹... 爹爹又想袒护那个庸人? 坤宁殿传出去的风声,你应该也听到了些吧? 赵王旋即反应过来,侧头道:他莫不是想用中宫之位保下太子? 淑妃很是犹豫的点下头,你爹爹说了,只要大郎平安无事,他便册我为后,你也可以顺利出廷。 赵王挑着眉毛很是恼火,事到如今,他还要袒护太子吗? 你娘这辈子跟了你爹,什么都不求,只求他能够常来这偏殿,只盼他瞧的是我,即便知道他不是真的爱,但能有一个真正的夫妻名分,娘也知足了! 赵王覆起身,后位换太子位...看着母亲眼里的哀求,他叹了一口气,娘,这事,我得回去想想。 于是那一桌子菜还没动几口,赵王便已经没了心思继续吃。 见儿子似乎不太情愿,淑妃叫住道:明日三司会审,你爹爹会,亲鞫! 赵王便怔的站住,旋即缓缓回头看着母亲,暗压着心中的怒火,甩袖离去。 明日便要重审沈徒的冤案,赵王趁夜从飞桥出了宫,紧接着出了府,王府的车架没有去沈宅,而是正大光明的往昭庆坊去了。 王爷来得真是凑巧,下官家的晚饭刚刚熟。韩汜命女使添了一副碗筷,这是下官自己种的菜,三王... 先生,明日三司会审,陛下会亲临,本王可不是来先生家吃饭讨茶的!赵王说的很是急切。 韩汜便朝屋里的人挥了挥手,旋即从容的坐下,拿起筷子,事情牵扯到三个儿子,做父亲的,怎能不亲自到场呢。 都这个时候了,先生还能吃得下饭? 韩汜抬头,楞道:怨气又不能填饱肚子,难道下官饿了,不该吃饭么? 我的先生啊!赵王苦着脸,将凳子拖到韩汜跟前坐下,陛下答应了我娘,只要我放过太子,陛下就册我娘为皇后,让我出廷。 所以呢? 太子陷害当朝重臣,致朝廷命官冤死,仅凭这一条,足可废储,只要太子没了,本王是庶出又怎么样,陛下难道还有其他嫡子可立? 韩汜仍旧吃着他的饭,咽下后才摇头道:庶出的亲王,可不只三王一人。 沈徒的案卷上可盖着大理寺寺正的官印,他难逃干系! 韩汜突然停下侧头看向赵王,旋即淡淡一笑,三王,还真是天真。 我天真? 触碰了逆鳞,还想日后,一帆风顺? 陛下既然提出,那绝对不是条件,陛下是打定了主意要保太子,陛下要保谁,难道三王还能不让?三王这样做,是想与陛下作对吗? 与太子夺权,与楚王周旋,但从没有想过要与天子作对的人突然大惊失色。 韩汜继而道:即便三王现在扳倒了太子,可惹怒了陛下,最后只会让精心策划这一切的渔翁得利而已。 本王丢了一支马军,难道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太子?本王...赵王苦恼的看着韩汜。 三王现在还觉得陛下宠爱的,是您么?韩汜侧头看向赵王,不是,旋即否定的摇头,陛下爱的,从来都只有权力而已。 三王想扳倒太子,别忘了,太子还有一个在政事堂的外祖,据下官所知,自文穆公仙逝后政事堂便以左相一人为大。 那本王瓜和桑榆都丢了,这个案子重审还有什么意义? 瓜丢了,桑榆还在,淑妃娘子为后,三王就是嫡出,届时再扳倒太子,这东宫,自然就是三王的。 赵王仍旧有些犹豫,谁知道日后呢,谁知道这是不是陛下敷衍我的呢? 太子已经失宠于君,陛下的父子情份,如今只剩三王这儿还有丁点,陛下,是不会一二再再而三的袒护同一个人的! 两日前 天子下诏,重审沈徒一案,东宫紧闭的宫门在深夜被人敲响。 殿下,太子妃殿下,大理寺寺丞求见。 寝殿内出来的是太子妃,殿下已经睡着了,大理寺寺丞不是外臣么?若是开封有事,也不应该拿到东宫来说。 大理寺寺丞说有急事一定要见太子殿下,若过了今夜就来不及了。内侍又朝前一步俯身小声道:事涉沈徒一案,与东宫有牵扯,还请殿下以太子殿下为重! 太子妃朝内瞧了一眼,里面的人今天从大内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缩成一团,直到一个时辰前才将他哄着睡下,内侍稍等,我去叫殿下起来。 东宫的正殿内,太子瘫倒在太师椅上,睡眼惺忪的望着一只绿色的东西,圆乎乎的极像只熊,他便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惊吓道:半夜三更,你还敢来找本宫? 寺丞跪着向前爬到太子脚下,殿下救臣,有人替沈徒击鼓鸣冤,沈徒的案卷又被拿出来重新核对,定为冤案,明日刑部就要到大理寺来羁押臣,若真是冤案,那臣是主审,错判了这样重的案子,臣... 殿下曾许诺过臣,说出了什么事殿下都会保臣的,殿下,臣... 太子惊的站起,恐慌的瞧了一眼殿内四周,如今还站着几个低头守夜的宫人,他便当即大怒,俯身拽起寺丞的衣襟,将其拽进了无人的偏殿。 拽进去后便将人甩到地上,你这个蠢东西,半夜跑到东宫来,你是想连同本宫一起害死吗?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55) 寺丞便再次跪下,颤抖着身躯爬到太子跟前,死死抓着太子的衣角道:沈徒是臣按照殿下的吩咐判的罪,若入全罪,以全罪论。臣不想死啊殿下,臣上有老下有下,臣... 太子将其一脚踢开,大吼道:够了! 殿下,您不能过桥拆河,舍弃臣啊... 卫曙负起手,平复下来后冷冷看着他,此事的经过本宫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放心,不会要了你的命! 但是你若胆敢乱说,太子走近俯下身,抬脚踩在寺丞的肩上,恶狠狠道:本宫是储贰,是陛下的嫡长子,顶多受些波及,但你? 寺丞抬头一怔,旋即闭眼俯首道:臣,知道了! 第69章 克定厥家 建平八年五月,大理寺重开沈徒谋反一案,由三司使共同主审,所有与此案有关的原审司法官皆被暂时羁押在刑部。 开堂! 开封府的官邸中,赵王正坐在太师椅上倒茶,刚刚殿下着急上车的样子,是想去大理寺观审么?没有想到殿下竟也如此关心此案呀。 太子沉着不屑的脸,三王究竟想说什么? 反客为主,赵王将一杯茶推过去,又端了自己的送至嘴边抿了一小口,殿下这儿的茶,果然是好茶。 太子撇过头不予理会。 赵王便接着道:今日的三司会审,陛下会亲鞫,而且不出意外,陛下还会派人来传召殿下与臣一同前去观审,赵王绕有深意的看着太子,咬字道:好,学习断案! 赵王将视线从太子身上挪开,理了理衣服的下摆,淡淡道:好让我们今后做事能够谨慎仔细些,而不是现在的,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 殿下,大理寺来人了。 绿袍官员走入,朝太子行礼,奉陛下旨意,陛下亲鞫沈徒一案,命太子殿下陪审。 官员又看到一旁的赵王,低头拱手道:正好三王也在,陛下也召了三王一同前往! 赵王便从座上起身,拍了拍手,从容道:殿下,请! 太子起身,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赵王便眯着眼睛在他身后道:不要以为陛下是真的在袒护你,若不是你身后的政事堂...哼,下一次,你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太子站定,回过身,火.药一点即炸,旋即嘲弄的笑道:可怜,赔了夫人又折兵,倒头来,两手空空! 你! 太子走近几步,冷冷道:如果我败了,就算中书给了你,你也是斗不过老六的!旋即转身大笑着出了门。 大理寺。 大理寺卿刚敲响桌案上的镇尺,就有皇城司禁军入内,示出腰牌。 三位司使,圣驾正在赶来的路上,请司使们移步接驾! 萧显荣从座上起身,朝身侧两位红袍道:看来陛下要亲鞫,先接驾吧,稍后再审! 公堂上,天子正坐,两旁的太师椅上还坐着十多位陪审的紫袍官员。 陛下该不会是因为自己亲批了沈徒的斩立决而后悔了吧,所以亲鞫? 陛下,太子殿下与赵王到了。 皇帝示意,内侍便搬来了两张椅子,放置在左侧陪审的大臣之前。 大理寺在审案,而另一处的刑部静室里还关着案子的原判主审。 自天亮,寺丞便在屋内焦急的来回走了将近半个时辰,黑影飘来飘去,楚王恼火的睁开眼,别晃悠了,晃的本王眼睛都花了! 寺丞转过头看向楚王,王爷是官家之子,自然是不用担心的,可下官不一样! 楚王便摇头道:你我一同为主审,你审人,我盖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故入之罪,以命抵命,本王也难逃哟! 故入之罪?寺丞大惊的回头,挑着眉头看向楚王,后退一步眯眼道:王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王端着双手在腹前起身,走向寺丞,朝他微微笑道:连立过功勋的将领你都敢杀,区区一个国子监监生你不敢审? 寺丞低下头。 楚王从他身侧走过,还抱着太子殿下会来救你的妄想呢? 楚王侧头,勾嘴浅浅一笑,你家殿下,恐怕此刻正战战兢兢的在大理寺看天子亲鞫吧! 寺丞转过身,天子亲鞫? 你家殿下如今自身都难保,只不过呢,他是陛下的嫡长子,而寺丞你,你是什么呢?楚王看着一脸惊楞的人,当即冷下脸呵道:你是错判朝廷命官致其枉死的大理寺寺丞! 寺丞被楚王这一声不大不小却很有威慑力的话吓住,旋即扑通一声跪下,六王! 吱~ 铁锁断开,房门被人从外打开,旋即进来几个衙役,躬身道:六王,王妃来了! 楚王侧身瞧了门口一眼,旋即走到寺丞跟前,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寺丞啊寺丞,好好想想吧! 话闭便转身朝外大步离去。 寺丞抬头见楚王出去了,便也起身想要跟着出去,几个衙役跨步将其拦在了门口,寺丞便指着楚王。 衙役明了,浅笑道:人家是六王,就算丢了大理寺少卿这个官,人家也依旧是王,寺丞您呢?哎,您呐,还是乖乖回去等结果吧。 刑部衙门的后院里,楚王抱着来人,低头小声的幽怨道:姐姐怎么才来,我都被他们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好几日了! 你昨日才进来的,哪有好几日? 楚王将她搂紧,轻轻摩挲着纤细的腰肢,那我都好几日没归家了,难姐姐就不想我的吗? 不想! 她凑拢,真的? 旋即抬头,看着别处,哎呀,可怜我在在大理寺整理公文这么多天,也没有人过来给我送衣服,姐姐你闻闻,我都好几日没洗澡了! 萧幼清轻轻推着她,很是嫌弃道:一会儿来人了,你快放开。 她便真的松了手转过身,你看,我在大理寺辛苦这么久,昨日还被几个官差恶狠狠的押到了刑部,如今连姐姐也嫌弃我了! 萧幼清轻轻佻起眉头,就算你被革职你也是王爷,他们又怎敢对你动粗,况且还是刑部的人!又长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跟前,理了理她额前垂落下的碎发,被羁押到刑部前,她的官帽就已经被摘下了,刚刚圣驾到了大理寺,陛下要亲鞫此案! 楚王轻轻握住她的手,我知道的,大卿在拿到案卷重新审查的时候就说了,而且牵扯到太子与赵王,陛下又怎能够放心的让三司使去审呢! 不过我这大理寺少卿的椅子还没坐热呢,就要丢了~ 丢官是小,闹出了人命才是大。 楚王点头,赵王手里捏着足已让皇储被废的证据,是故入,还是失入,就要看赵王肯不肯放过太子了,或者说敢不敢与陛下作对了! 以故入的罪名不但能斗倒太子,而且我是主审之一,以全罪论,即便没有死,恐怕赵王也会让朝臣死谏,将我扔到宗正寺废黜吧,即使我能够证明自己对此案毫不知情,但是错判就是错判,有罪在身,便永无被立的可能。楚王又笑道:不过我猜,赵王是不敢的,谁敢去摸老虎的胡须呢,毕竟,我们卫家的老虎恶起来,谁都吃! 倘若他真的选了前者呢?萧幼清担忧的问道。 我自然有脱身之法,即便没有,陛下也不会让三足同时塌下两足而让赵王一手遮天的,陛下对赵王的疼爱,那只是君王之爱,不是父对子的情分! 皇帝对赵王的宠爱,举国皆知,直到楚王肯定的说出,萧幼清才觉得皇帝当真是冷血,细思极恐,她便微微抬头凝视着楚王,太子妃也对妾说过,君王之爱! 太子妃殿下,对你说过这种话吗?楚王扭紧眉毛,颤笑道:看来,我唯一没有骗过的人,不是隆德公,是阿姊啊! 楚王背转过身朝前走了几步,端起糕点旁的茶杯润了润嗓子,又道:他在要你的时候,可以宠你,给你无限风光,甚至是权力,隆德公为人刚正不阿,从不与人结党,因此深受太宗的器重与信任,又因常年在外带兵,所以于朝的势力不多,朝中便只剩下两大文官势力对峙,楚王转过身,阿兮的外祖与太子的外祖! 若文穆公还在,就不会有赵王的今日! 可陛下已经过了天命,总要选出一个继任者吧,既然太子与赵王都被他视作棋子,那六郎你呢? 我?楚王低头冷笑,我在他眼里是不肖子与不肖臣,怎么可能! 解释完的人朝萧幼清走近,将紧紧她搂进怀中。 因为方才在她温柔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害怕,楚王便轻轻吻上她的额头,旋即埋入颈间闻着秀发上淡淡的清香,闭眼温柔道:姐姐不要担心,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儿,我在姐姐眼前,永远都只是六郎! 咚咚!角楼上的钟鼓声敲响! 楚王抬头望去,搂着萧幼清笑道:出太阳了,案子,也该见底了! 大理寺的公堂上,沈宅原先跟在沈徒身边替他打理家务的厮儿哭诉着将事情的原委道出,旋即两名年轻女子被带上公堂。 两个女子被官差推着跪下时看到左侧第二个座位上坐着眼熟的人,便更加确信了是赵王。 陛下明鉴,小人是阿郎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跟随阿郎近二十年,视如亲父,深知阿郎虽是好色了些,可绝无半点反叛之心,又蒙皇恩浩荡,委以重任,阿郎于心中感恩天子,怎可能生谋反之心?还望陛下明察秋毫,还阿郎一个公道! 厮儿旋即直起身指着两名女子,怒道:一定是她们居心叵测,那日阿郎用重金将她们买回家,将她们安置在单独的院子里又差人伺候,可这她们一直不肯从,还出言羞辱,阿郎便出手小小的教训了一番,这二人定是由此心生怨恨,便想到了用此法来报复! 左边大臣之列的太师椅上,太子合着袖子端坐,袖中的双手紧捏,脸色苍白的看着两个被押上前的女子。 皇帝将手撑在扶手上,倚身靠前,问道两名女子:是这样吗?旋即又朝太子与赵王各看了一眼,眼里尽是冷漠。 两名女子抬起头,看着公堂上正襟危坐的红袍,又瞧见了两旁坐着的不仅有皇太子,赵王,还有许多朝廷重臣,才想起了眼前这位看着很是眼熟的人原来就是当今皇帝。 她二人便争辩道:不是,是沈徒自己心怀不轨,我们姊妹二人被他带回,无意中在他房间发现了暗阁,里面竟然还有禁物,他知道我们私入后便对我们又打又骂,还威胁我们说,若是敢将他的秘密说出,就杀了我们! 陛下,臣有问。大理寺卿起身,朝皇帝道。 问吧。 谋反之罪一旦被揭穿,便是诛九族的重罪,若按你们所言,你们看到了证物,若他真有心要谋反,害怕事情揭露,你二人又怎能存活至今? 两个女子神色慌张道:我朝律法苛刻,杀人偿命... 他是马军都虞侯,想要藏两个小姐,不难!大理寺卿打断道。 见女子哑口无言,大理寺卿便出列朝皇帝躬身,陛下,这是大理寺与刑部收集的口供,是沈徒原先的旧部以及沈宅下人提供的笔录,这二人到达沈宅后多次出入皆有详细记载,还请陛下过目。 内侍将几分记录转呈皇帝。 观审的官员们在底下私语道:沈将军的案子,是这二人的栽赃么?还是另有原因? 先看看再说吧。 看口供之前,皇帝特意抬头朝赵王看了一眼。 相比太子的慌张,赵王倒是一脸从容,镇定自若。 第70章 克定厥家 皇帝低头将几份口供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旋即凝视着两个跪地的女子不语,转头瞧了一眼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便朝女子发话,汝等若是不能解释这些,就休怪,礼法无情! 我二人根本没做过的事,要怎么解释?难道因为陛下是君主,就可以随便指人说是罪人,她就是罪人吗? 看着堂上这两个女子的把戏,皇帝眯着深邃的眸子,不禁转头看了一眼赵王。 放肆,公堂之上,出言不逊,蔑视君王,罪加一等,陛下亲鞫,尔等竟还敢如此冥顽不灵!大理寺卿朝皇帝再次拱手,陛下,臣请用刑! 皇帝挥手应允。 来啊,拶刑伺候!大理寺卿又看着姊妹俩,旋即微眯着眼睛,指着其中一人,只动她! 两个衙役拿着拶子走上前,将大理寺卿所指的女子拖出,又出来两名衙役将她的身体控制住,抓起她白嫩的双手。 大理寺卿俯视着跪在原地的另一名女子,负手问道:妇人手巧,你妹妹的手生的这般好看,若被这拶子用力一夹,除了变残废,这十指连心之痛,更令人生不如死! 两旁陪审的官员,纷纷胆寒的小声议论着什么。 论逼供的手段,可没人比大理寺卿更厉害了! 要不人家怎么是大理寺卿呢!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可想好了?大理寺卿再三询问,可妇人仍是不肯开口,他便看向座上的皇帝,得到点头示意后,眯着眼睛,冥顽不灵!旋即吩咐衙役,大声道:动刑! 四个衙役,两个制住女子,另外两个一人拿着拶子的一边,听到大理寺卿的令下后一齐用力拉扯。 十指为木棍所夹,随着绳子向后拉扯,木棍越收越紧。 公堂上发着木头挤压的声音,官员们听着毛骨悚然,纷纷侧过头去害怕的不敢直视,只有皇帝低头冷目的盯着,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56) 随着力道渐渐加大,女子由原先的痛苦呻.吟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连不明显的青筋都轻轻鼓起了,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流向滴血的手上。 震耳欲聋的惨叫声一遍又一遍传入另一女子心中,深深刺痛着她的心,女子开始恐慌,开始动摇。 姊姊! 这几乎是受刑女子竭尽全力的一声嘶吼,我招,我招,我全都招,只求你们,放我过妹妹吧!女子爬向大理寺卿,泪流满面的乞求道。 大理寺卿看向皇帝,皇帝依旧冷目看着,久久不作回复! 案子最终的答案,可能就是下一刻女子即将所说的真相 启禀陛下,犯人昏过去了。 大理寺卿便朝皇帝拱手道:陛下! 皇帝这才抬手示意。 衙役们停下手,将带血的拶子收回,女子便摊倒在地,十指已经被夹得变了形。 原审的大理寺主薄与寺丞寺正如今全都被羁押在了刑部,皇帝亲鞫,听写供状的人便换成了御史中丞,而刑部尚书则在一旁磨墨。 说,究竟是不是你栽赃? 女子叩首,泪眼朦胧的颤道:是,是我! 大理寺卿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须知栽赃朝廷命官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女子跪直身子,冷冷颤抖道:栽赃朝廷命官又如何,他不该死么? 因为他是朝廷命官,就可以为非作歹,就可以逼良为娼?我们是人,不是他的玩物!女子说得可怜,竟让两旁的官员们心生了怜惜。 赵王侧头看着表面镇定的太子,旋即抓着扶手侧身椅至他耳畔小声道:殿下觉得这戏,好不好看? 太子惊讶的转过头与他对视,你? 据本官所知,你二人本就是东京城里的娼妓! 是,可我二人是妓,不是娼,我二人是杨医使家中的舞女,却被沈徒这个恶霸强行霸占了去。 女子跪直,瞪着通红的眼睛,反过来质问大理寺卿道:敢问相公,如若有人拿刀夹在你的脖子上让你顺从,你可敢反抗?敢问相公,如若有人以权相逼,要屠你满门,你敢不从? 自进了沈宅,稍有不如意,他便对我们拳脚向像,相公可以看!女子将袖子掠起,白皙的手臂上有一大块极为突兀的淤青。 所以你二人心生怨念,才想出此法,要致他与死地吗? 女子冷冷道:这种人,死不足惜! 大理寺卿沉着一口气,转身看向皇帝,陛下。 皇帝将手搭在桌子上,敲动着手指,旋即沉声问道:既然你所为,那么,你手中的火.药,是从何而来? 面对皇帝亲自开口问话,女子并不害怕,陛下忘了吗,沈徒是武将,家中有兵书,不仅兵书,他还私藏了兵器制造的图谱,恰巧被我二人瞧见,这手上的伤便是因我二人发现了他私造的暗阁而打的。 我二人,记下图谱,深知武将私藏火.药等同谋反,便去找了东京城的烟火商人。 可惜没能亲手杀了他... 皇帝突然震怒道:够了! 这声怒吼,将公堂上的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动弹,皇帝旋即起身,冷冷看了一眼太子与赵王,又看了一眼招供的女子,对大理寺卿道:之后的事情,三司使代劳吧! 是! 皇帝便带着原班人马从大理寺离去。 这还没审完呢,就走了吗...陪审的大臣们四顾相望。 陛下都走了,咱们也走吧! 这案子,就交给三位司使了,下官等留在此处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打搅三位司使办案,就先回去了。 也有耿直的大臣十分鄙夷的看着两名女子,怒骂道:陷害国家忠良,我看最该死的应该是你们! 着紫袍的老翁缓缓走向太子。 翁翁!太子一把抓住他的手,微皱着眉,眸光破碎。 殿下勿要着急,今日的案子,政事堂的大臣都过来陪审了,真相了然,没事了。老翁轻轻拍了拍太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安抚道。 赵王从座上起身,朝左侧看着可怜巴巴的太子与满脸慈祥的老翁,摇头啧道:哎呀,同平章事还真是...舐犊情深啊! 轻视了一眼后,赵王转身提步。 老翁抬头直视,冷冷道:三王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掌握一切吗? 赵王回首,楞看着老翁,哦?小王不知宰相,此话何意?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多行不义必自毙! 赵王冷下脸,旋即勾嘴一笑,宰相,还是先忧心忧心自己吧! 建平八年五月中旬,经三司会审,历经十余日,沈徒谋反一案得以沉冤昭雪,五月下旬,天子下诏为沈徒平反,追赠兵部尚书,谥号忠义。 又以失入之罪处理大理寺原审诸司法官,主审与副审停职查办,其余者冲替至地方为官。 本王花了四千金,结果呢?不但兵没了,追封了个破玩意儿,太子还安然无恙的继续呆在开封府的官署里!赵王气的将杯子砸下。 天下之以躁急自败,穷暮无所归宿者,其犹是也夫。 赵王回过头看向韩汜,挑眉不满道:我急躁?旋即指着东京城朝北的紫微星位,要不是他横插一脚,太子和楚王能够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 韩汜抬起头,凝着赵王,若不是陛下这一脚,王爷以为,自己还能在这儿大声的与下官发火么? 赵王冷静下来,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汜起身,端手在腹前,缓缓朝前道:独自斗倒了文穆公的同平章事,加上隆德公,回首冷冷的看着赵王,三王还真的以为凭借自己一张嘴就可以同时吃了这朝中最大的两股势力吗? 赵王突然愣住。 陛下谁都没有偏袒,只是看着几个不争气的儿子窝里横,从中调节了一把而已! 赵王旋即瘫软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后怕道:这就是陛下,真正的手段吗? 韩汜转过身,勾嘴一笑,走到赵王身前,这只不过是,帝王权术罢了,陛下真正的手段,还用不到你们几位身上! 那陛下一直这样,不管我们三个怎么斗,太子还是太子,陛下百年之后,那我... 太子,只是当下的太子而已,来日方长,先胆怯者输! 赵王不明其意,先生? 相斗的两个人,谁都想先致对方于死地,从而忽略了旁边不仅有观战的人,还有引战之人。 观战之人?引战之人?赵王抬头疑惑的看着韩汜。 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牲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 赵王低下头深思,跳梁小丑... 三王沉不住气,太子更沉不住,这一点只有楚王与陛下最为相像。韩汜又浅笑,只不过,这也是必然的,三王您与太子生来一个有君王的宠溺,一个有储君的权势,而楚王...韩汜只是轻轻摇头。 王爷须记住,古凡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坚忍不拔之志,忌焦,忌躁! 即便韩汜这样说着,赵王也难以平复自己损钱又损兵的怨气,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是故意疏远老六,然后让我和太子死斗,最后再把大位传给他吗? 若陛下的心思能够被人轻易猜透,那陛下,就不是陛下了! 萧显荣从刑部忙了数日,一直到今天将案卷全部整理完,他才抽空回了一趟家。 刚刚到家连衣服都还来得及换,便被女使叫去了书房。 黑色的刚靴子跨入,萧显荣楞的抬起了头,绯色袍子上的光慢慢变窄直至消失,房门随之关紧。 萧显荣便趋步上前,作揖道:王妃! 第71章 克定厥家 沈徒一案平反后,刑部将新犯人的处置呈上,与此同时审官院也将对失入人罪案件的各个审官处置结果递交。 皇帝持笔将案卷上的监候二字圈起,另写道,斩立决。 陛下,楚王求见。 皇帝抬头,旋即看了一眼旁侧对主审的处罚,大理寺寺丞为第一主审司法官,除停职外,还被押进了刑部大牢。 楚王虽也是主审,但为主审之次,不过陈煜在审官院力臣重判,于奏疏上解释:上行下效,法治安天下,为官者知法犯法只能从严而不能从宽,皇子如是。 于是将原大理寺正的处置由冲替变成了革职。 皇帝放下手中的笔,细思了一会儿后抬头,朝赵慈道:将这份案卷送回刑部,让楚王回去吧! 陛下不见么? 皇帝摇头,旋即看了一眼起居郎身旁的梁翰林,今日知制诰周世南旬休,便由梁文傅代为接替一日,草拟诏书。 梁卿!皇帝唤道。 臣在。 替朕拟旨! 是。梁文傅准备好稿纸提起笔。 构陷国家忠良,十恶不赦,故判斩立决,皇六子身为执法官,不能严明律法,命其...监斩! 梁文傅大惊,皇帝的令旨,让他无从下笔书写词头,陛下,楚王如今是戴罪之身,这监斩... 皇帝抬头看了一眼韩汜,韩汜便停笔朝梁文傅解释道:陛下是让梁翰林写,让六王爷以亲王的身份监斩。 是。 片刻后,梁文傅将写好的词头以及诏书内容呈给皇帝,陛下。 皇帝瞧了瞧,浅浅笑道:不愧是状元郎,也不愧是周世南带出来的人啊,拿去政事堂,签字后让门下省立马去办! 是。 梁文傅走后皇帝又道:起居郎也回去吧,让赵慈进来。 是。 赵慈入内,躬身道:陛下。 皇帝冷下脸,刑部羁押的那个寺丞,没有必要留着了! 赵慈点头,转身欲走,皇帝又将其叫住,等等! 陛下? 另外去传话给杨术,告诉他,官袍不用洗了! 是。 偌大的杨宅内此时已经见不到几个人影了,早在月中的时候杨术就将女使厮儿们的身契全部归还,另外还付清了他们剩余几年的全部工钱,将其遣散。 杨宅的中堂内陈设极简,杨术脱了衣帽,只着中单端坐在主座上,右手边的案上还静放着一身折叠齐整的公服,黑色的平顶官帽正放在公服上。 杨宅的管家舍不得走,入内苦苦哀求,阿郎这是要撇下小底,只身一人赴死么? 杨术红着老眼,东西,都送过去了吗? 依照您的吩咐,将钱财送去了大相国寺,将医书送去了孙副使家中,您交代的东西小底也亲自交到了楚王爷手中。 杨术深吸着一口气,眯着老眼,老夫中年丧偶,管家跟着老夫二十余年,替老夫打理家务,老夫于心中感激,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是非之地,汝还是尽早离去吧。 管家朝杨术跪下,磕头哭道:楚王让小底转话给您! 楚王府内 门下...即命皇六子楚王为监斩,不得有误!通事舍人将诏书念完,见楚王楞在原地不动,便轻轻咳嗽着提醒道:六王,该接旨了。 斩立决?不是斩监候么,为什么变成了斩立决,还让我去监斩? 通事舍人将诏书交给楚王,陛下的心思,谁知道呀,也许是想让六王通过监斩明白礼法不容情啊。 楚王无力的后退了几步,礼法不容情? 通事舍人躬身,明日斩首,法场设在五朝门,请六王在晌午之前抵达,下官告退。 萧幼清当即扶住她,问道:这监斩,有什么用意吗? 楚王侧过头,沉着呼吸道:这结果,非我所愿也,我不仅失策,也失算了! 通事舍人刚走不久,小六子入内,阿郎,门外有人求见,自称是杨医使家的管事。 杨术?楚王大惊,让他进来! 一名老翁匆匆入内,满脸沮丧的将一封信从怀中拿出,楚王爷,这是我家阿郎委托小底给您的信。 萧幼清替她接过,楚王并未当即拆开,而是疑惑的问道:你家阿郎现在在何处? 阿郎在家中。老翁旋即跪下,老泪纵横道:小底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恳求王爷救救我家阿郎吧! 到底什么事? 几日前阿郎回到家中就开始陆陆续续遣散家奴,后来将不多的田产一一变卖,将家产尽数捐入大相国寺,从昨日起阿郎便脱了衣服坐在中堂,整整一夜直到今日。 听完后,楚王便忙的将信拆开。 只见信封内装着,一张空白的信纸,除了红线,只字未写。 楚王垂下手,呼吸越发的沉重,旋即缓缓抬起头,红润着双眼道:你替本王带一句话回去给你家阿郎... 老翁抬起头看着杨术,回忆着楚王的话,转述道:杨公宽心,君子安好! 楚王还说,多谢您小时候让孙太医来给我看病,如今我的病好了,会永远记着这份恩情的。 老翁的话音刚落,杨宅就闯入了一群人,嘈杂的声音一直传到了中堂。 杨术睁开眼道:你从后门走吧。 老翁再次叩首,泪流满面的颤道:阿郎!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57) 赵慈走入杨术的家中,屋子里除了老旧的桌椅再无多余的家具,杨术在医官院多年,两袖清风,赵慈长叹一口气,挥手遣退了所有跟随。 缓缓走到杨术身前,见他一身素服,白发苍苍,垂垂老矣,赵慈便十分惋惜的颤问道:杨公,后悔吗? 悔又如何,不悔又如何,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了这所谓的虚名,君不君,臣不臣,父子不相认,老夫我已经,受够了! 赵慈便转身朝外走去,临到门口时停下,仰天叹道:陛下让小人来给杨公带话,杨公的官服,不用洗了!说罢,朝前离去。 杨术从座上起身,朝宅子正北处跪下,叩首颤道:臣,谨遵君命! 想哭,就哭吧,有妾在,不会有人知道的。萧幼清走到她的身旁,看着她望着窗外出神的眸子,看着她一言不发独自在这儿坐了半天,说不尽的心酸。 楚王回过头,握起萧幼清的手,摇头道:姐姐放心,他想借杨术来警告我,无论是多么信任,多么重要的人,但凡有了一点不轨之心,他都可以弃之如敝屐! 就算我是他的儿子,也一样,不过,他以为这样就能吓退我么,二哥的死,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建平八年五月二十一日,翰林医官使杨术病逝家中,举朝震惊,哀嚎者多为妇人,天子下诏追赠礼部尚书,谥号慈,辍朝三日。 斩立决之刑延缓三日,又诏命翰林医官副使孙鸿达继任翰林医官使统领翰林医官院。 行刑当日,于东京城南门口设法场,犯人身戴三械,加手壶,由刑部用露车押至开封府的朝门外,一路上尽是百姓惋惜的目光。 有人叹息,这两个姑娘还真是可怜,那朝堂上官官相护,无人主持公道,这世道还真是 一命抵一命,纵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害了人终究是要伏法的! 亦有人讽刺的笑道:朝中的水不仅深,还黑呢,谁知道这看不见的暗中,有没有藏着别的呢! 法场的北边设座,南边设刑台,禁军戒备着四周,犯人到达法场上了刑台后禁军便将她们手上戴的手械与桎梏的壶手取下。 法场周围很快就围满了人,大多为男人,时不时有小孩子好奇的凑上但都被大人拉扯着离开了。 听说负责这次监斩的是位王爷。 这两个女子什么身份,竟然能让官家之子亲自来监斩? 那位王爷就是判错案子的主审之一,才刚升任大理寺少卿,这不,椅子还没坐热呢,就是这两个人构陷,害的一批大理寺官员受罚,官家让王爷监斩,应该是另有他意吧! 监斩至! 禁军在法场左边排列出一条路,旋即缓步走出一个清瘦的年轻人,看着只有十七八岁,一身紫色圆领,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旋即人群中引起一阵议论,大多为年长见过天子真容的老翁,怪不得之前京都盛传,这皇子里最像官家的,是六王爷! 确实是像! 法场设的不大,所以即便站在法场外也能清除的瞧见里面每一个人的模样。 楚王走至法场中间停下,朝刑台上看了一眼,欲提步过去时,握了握手中的袖缘,旋即暗叹一口气转身走至座上。 一旁的绿袍小官上前,点头哈腰道:王爷,下官知道您未曾监斩过,所以下官在此同您解释一番,行刑一般都在午时,此时太阳最烈,南门正对太阳,为至阳,与这人死的至阴相和,故而在定在午时,一会儿会有人报时,至三刻,王爷只需要将这个扔下即可!小官指着刻有令字的木牌。 楚王未说话只是点点头。 日晷上指针的倒影一点一点的在旋转,楚王坐在座上,手心捏出了汗,如坐针毡。 午时刚到,刑部的官差端来两份酒饭。 官员便又上前,我朝律令,死刑之前,除却送行酒,还允许犯人与家属诀别,王爷是监斩官,所以一会儿还要您亲自监视。 楚王冷冷的看着刑台,挑眉道:这二人构陷国家忠良,其家人未被牵连,恐怕连躲都来不及吧,又怎还会来探望! 王爷所言极是,下官姓刘名泉,是刑部员外郎。 楚王侧头,这才正视了这名员外郎一眼,嗯。 官员这才弓着腰回到自己的座上。 咚咚! 午时,三刻! 楚王颤呼了一口气,但是仍旧止不住心中的越来越沉重,微微抖着伸出的手,取出一块令牌。 刑台上的刽子手将犯人背上的明梏取下。 匡匡匡当!小小的木牌碰地,旋转了几下落定,声音清脆。 韩汜弓腰替皇帝拾起掉落的木簪。 陛下这只簪子好生独特...应当是旧物吧,睹物思人,原来陛下也有牵挂的女子。 皇帝接过,朝韩汜笑道:不是说不敢擅自揣测圣意么? 韩汜便躬身,事分轻重缓急,臣当然不敢妄加议论朝政。 皇帝举起簪子放在光束下,眸子渐渐泛红,没有等到海棠开花,也没有等到...承诺! 陛下,南门的人回来了。 皇帝回过头,说什么了? 赵慈看了一眼旁边的起居郎,旋即道:楚王监斩的时候,百姓都在议论楚王与陛下年轻的时候极像,除此之外,一直到行刑完毕楚王都没有其他举动。 皇帝负手凝思了许久,旋即问道:他人呢? 楚王监斩完便身体不适,吐了一地,被楚王妃接回王府了,陛下,楚王爷毕竟还年轻,十几岁,监斩犯人这等血腥之事 皇帝冷下脸,朕十几岁的时候还提着敌将的头呢!随后坐回座上,让他身体好些了后来见朕! 赵慈哑口无言,只得点头,是。 第72章 克定厥家 刚入府还没坐下的人又动身赶往了大内。 天子处理政务的偏殿里,楚王跪在皇帝桌前。 皇帝将手中的奏疏放下,缓缓起身,走至楚王跟前,冷冷俯视道:人头落地,很可怕吧? 楚王抬起头,血红的眼里满是怨恨,为什么? 皇帝俯下身,阴沉着脸道:你终于,肯显露出真身了!旋即直起身,也真难为你了,十七年啊,连朕都做不到呢! 皇帝睁大眼睛怒问,你想做什么,想把东京城闹翻,好一走了之吗? 见楚王不语,皇帝便抽搐着脸恶狠狠道:你爹我,还没老到能被自己的儿子算计了都不知道呢! 陛下想要的结果,就是表面的安宁么?楚王瞪圆双目直视着皇帝,为了这个,陛下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当做棋子么? 皇帝背转过身,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我也知道你比你的两个哥哥都要出色,但你还太年轻,有很多事情都还没有经历过。 皇帝负手,看着桌案长叹道:还记得,朕那天逼你发的那个毒誓么? 不等楚王回答,他又接着道:因为朕,从来都不信鬼神,朕,也不信命,你也不信,但是你会怕,会敬畏,那是因为,皇帝转过身,你做了,让你自己都害怕的事情!皇帝逼近一步,语速极快道:杨术,是因为你而死,那两个女子,也是因为你而死! 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你以为你可以掌握一切,甚至以为,可以反过来利用朕,利用朕去抗衡太子,赵王,是,你很聪明,可是楚王,皇帝怒目,大声吼道: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就连朕,就连朕也没有想到呢,你大哥究竟怎么着你了,你要置他于死地? 楚王抬头与皇帝冷眼相对,难道陛下只记得那晗晗臣发毒誓而忘了太子的所为么? 皇帝锁紧眉头,一个外姓女子... 楚王当即打断皇帝的话,质问道:陛下的眼里除了权力,还剩什么?陛下的眼里,为了权力,还可以舍弃什么? 是手足,是结发妻子,还是至亲骨肉 五十多年来,还从未有人在自己眼前说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皇帝盛怒的将她踹倒在地,怒吼道:孽障!紧接着俯身将楚王从地上拽起,瞪圆着双眼怒视。 楚王的背后有什么,皇帝很清楚,旋即将其重重扔至地上,伸手指道:你敢这么对你父亲说话,你敢这样说你的君王,若再给你机会,你是不是就要爬到朕的头上弑父杀兄? 楚王吃力的从地上爬起,冷冷的笑道:所以陛下,又想像对二哥一样,对臣么?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皇帝转身,从架上抽出铁剑。 旋即剑指楚王的眉心,你以为你是谁?皇帝皱着脸,恶狠狠的瞪道。 楚王闭上眼,毫无畏惧,臣不惧死,只是臣的王妃是郡国夫人的女儿,还希望陛下,高抬贵手! 皇帝气到鼓起腮帮子,却又无可奈何,旋即沉沉的呼了一口气,将剑扔至地上,挑起眉头背过身,长叹道:你就这么,讨厌朕么? 楚王睁开眼,看着皇帝的背影,究竟是臣讨厌陛下,还是陛下,讨厌臣? 你明明知道太子背后有中书,你明明知道,赵王背后有殿前司与枢密院,若是朝中文武两大班子斗起,这个国家...皇帝转过身,红着双眼,你对的起,你的姓么?你对的起皇城外数万万的百姓么? 陛下只是怕手中的权力失衡而已,用不着拿百姓恐吓臣! 皇帝看着楚王,便又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年少轻狂,你回去吧,如果朕再看到你生事,就算是隆德公从西南回来劝阻,朕也绝不会手软! 皇帝走近楚王,俯下身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冷冷道:朕不杀你,不是因为你是朕的儿子,而是因为你的王妃,不会允! 皇帝撑起身子,转身吼道:滚! 说到底,皇帝仍旧是怕手中权力失衡而已,楚王妃的身后站着萧姜两家,楚王似心冷的瘫软下,双目微红,历经太.祖太宗与陛下三朝才打下的基业,难道陛下甘愿让它毁在一个庸人手里? 皇帝负手背对,一言不发。 楚王便跪爬至他脚下,难道爹爹真的愿意看到,看到一个庸人踩着儿子的头颅,登上那个位子,毁了爹爹一手建立起的家业,毁了大宋吗? 皇帝回身低头看着她,随后蹲下,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不等楚王开口,皇帝便又道:你想说,让朕把江山交给你,你必定能振兴家业,和睦宗室,开创盛世么? 楚王瞪着眼,张嘴哑然。 皇帝勾嘴浅浅一笑,拍了拍楚王的脸,凑到她的耳畔,低声道:那么朕现在回答你,只要朕还在,这个储君的人选,绝不可能是你! 皇帝起身,负手走回座上,看着瘫倒在地的楚王,等此事全部了结,你就不必待在京城了,不用你请离,朕会命审官院,将你派到边塞! 皇帝拿起桌上的奏疏,欲要打开时又抬头道:对了,边关路途遥远,朕听说楚王妃身子本就不好,舟车劳顿,你犯了错,总不能让人家跟着你一起受罪吃苦,所以朕会派人将她接到大内,与你母亲同住。 楚王惊愕的抬起头,爹爹 朕跟你,只有君臣!皇帝看着一脸错愕的楚王,俯身向前抵在桌沿上冷冷道:一直以来,你心中不也是如此认为的么? 皇帝拿起奏疏向椅子后靠下,翻看着淡淡道:当然,朕也不会太绝情,下个月端午前要举行册后大典,来来回回折腾也麻烦,你就过了端午再走吧! 册后大典四个字使得楚王惊楞,宫中的风声紧,皇帝也不曾与旁人透露,原来是用了皇后之位保下的太子,楚王突然苦笑。 皇帝并不意外的抬起头,虽宽限了你离开的时间,但外放的诏书,朕,想好了,随时都可以下! 皇帝的诏书一旦下达,便不会更改,近二十年来所有诏书皆是如此,翰林院的知制诰与门下省的给事中及台谏官怕丢帽子皆不敢驳回与追回。 你想走,朕还和四年前一样让你走,但是这一次,你想回来,朕是不会那么轻易让你回来的! 皇帝看着楚王白净的脸上此刻布满疑云,勾嘴道:边疆苦寒,不比四川,这个剩下的半个月,好好享受吧! 皇帝眉眼间透露的凶狠,让楚王惊恐的俯首拜下,臣,谨遵圣谕! 随后缓缓起身从殿内走出,刚踏出门槛时,差点没有站稳,还是殿口的赵慈将她扶住了,赵慈看着楚王嘴角的点点血印,大惊的心疼道:六王这是? 直到出殿从皇帝的视线中消失,楚王惊恐错愕的脸旋即恢复如常,阴冷的朝殿内凝视了一眼。 赵慈一脸担忧,小声道:陛下他又? 楚王只是摇头,我没事,回去躺躺就好了。 哎哟,站斗站不稳了,这叫没事呢?六王身子骨本就弱,陛下又是上过战场的人。皇帝自幼随萧怀德练习骑射,勤学武艺,至及冠时已经能在马上挡下他数十枪。 用不用小人去给您宣太医? 楚王摇头,朝赵慈笑道:赵翁不用担心我,陛下没怎么样,只是方才咬破了唇而已。 赵慈虚惊了一口气,扶着她向台阶下走去,这陛下也真是,自己的亲骨肉,怎就下得了手呢? 半月前太子殿下也是这般出来的,连魂儿都吓没了,小人问也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往东宫跑。 下个月是太子而立之年岁整的千秋,还不知道办不办呢,陛下那儿也没有个准话儿透出,往年这个时候内外诸司都已经开始筹备了。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58) 楚王停下脚突然怔住,太子的诞辰吗旋即回头朝大殿瞧了一眼,恩威并施,是他惯用的手段吧,所以这寿诞,怎会不办! 说罢,楚王便加快步子出了宫。 楚王府的中堂内,萧幼清攥着双手朝院口静静的站着,细长的眉毛轻轻拢起,好似在担忧什么。 王府门口响起了车马声,声音传递入内,归来的人踏入庭院,萧幼清便从中堂踏出,提着裙摆下了石阶,走到楚王跟前,眼里透着着急。 让姐姐担心了。 萧幼清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嘴角,心疼道:他对自己的儿子,也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吗? 楚王轻呼了一口气,姐姐都知道了? 不然,你又打算瞒着我么? 楚王深吸着一口气,走近她轻轻抱住。 两边跟随的内侍以及女使见状,便都识趣的从庭院退出去了。 楚王抱着她缓缓道:我们兄弟里,最出色的,是我二哥! 陛下最喜的,也是我二哥。 对于太子与赵王,楚王从来不会将他们与自己说到一起,大内的事,尤其是内宫的秘闻,外人听到的不过都是加以修饰了的传闻罢了。 萧幼清缓缓伸出手,不经意间擦到了她右手的胳膊,旋即听见一声小小的撕咬。 她便从她怀里挣脱,拉着她往院子东边的长廊走去。 第73章 克定厥家 解下圆领袍的人露出了半边胳膊,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大块青紫的淤青,旧伤又添新伤。 萧幼清取出命人从地窖里拿出的冰块,母亲说过,外伤的淤青可以用凉水或者冰块冷敷,这样就不会留下淤斑。 疼吗? 楚王摇摇头,侧头看着萧幼清,不自觉的伸出左手,轻轻覆上她的脸。 萧幼清停下手中的动作,微睁着眼睛与她对视,怎么了吗?见人只是凝着不说话,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萧幼清放下手中捣碎的小冰块,握上楚王放在她脸上的手,既心疼又害怕,我真的怕! 随后楚王浅笑着轻颤一声,反手扣紧,陛下,让我离开东京城,一个人,去...边塞! 萧幼清大惊,一个人?什么时候的事?刚刚么?为什么他们没告诉我? 楚王低下头,他在我出殿时说的,我本以为可以带着你一起走。 萧幼清随后冷静下来,分析道:陛下要用妾,威胁六郎,对么? 其实你说要走的时候,妾就已经猜到了,以陛下的手段 她又问道楚王,什么时候走? 端午过后。 没有猜到时间人很是不解,皇帝对楚王不喜已表现在了这拳脚相加上,人在怒火冲天之下应当是迫切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才对,为什么要在端午过后? 因为,太子的诞辰与册后大典,都在端午那几日! 立后?这就是陛下给赵王的条件么?萧幼清挑起眉头,并未在意太子的诞辰,中宫换东宫! 楚王点头。 那六郎打算怎么办? 楚王看着萧幼清一言不发,就这样直直的盯了许久。 萧幼清似明白的轻吐了一口气,抽出白皙的手覆上楚王的脸,轻轻抚摸着,温柔道:妾知道了,六郎在外只管放心,东京城内有妾在。 楚王仍旧认真道:立后乃国事,非陛下一人说了算,经此一事赵王已遭太子记恨,政事堂必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心...政事堂会上疏,请立贵妃为后,朝中也会因此掀起立后风波,但陛下答应了赵王,而且宫中早有议论传出,陛下与我提起,又让我在端午之后离开,恐怕不是让我参加什么立后大典! 淑妃若为后,赵王就是嫡出,危及东宫,若贵妃为后,你?萧幼清看着楚王,陛下是不是想借你之势反对立淑妃为后,若是我让爹爹与舅舅顺了陛下的意,陛下会不会留你在京城? 楚王一改之前的沉重,眯眼笑道:看来姐姐,舍不得六郎走啊! 萧幼清挑起眉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旋即又盯着她那笑眼才反应过来被她骗了,好啊,原来你是故意的!便伸出手朝她轻轻捶了两拳。 疼,姐姐。楚王摸着胳膊,可怜兮兮道:我这儿还肿着呢,可疼了! 萧幼清起身转离,你就疼吧,亏我还担忧你去边塞那种苦寒之地,你竟骗我... 楚王便起身跟在她身后,嬉笑道:外派的诏书并没有下达,殿内的话只是陛下的恐吓,我又不是太子,哪那么容易被骗呢? 她又道:淑妃这么蠢,又善妒,若她母仪天下,那后宫还不得鸡犬不宁,陛下当然就不想立淑妃为皇后了,但因为太子他只能用这个来稳住赵王,话已经说出口了,要如何才能不伤父子情分呢?我想,就只有诸位大臣反对天子立后,演上一出大戏了! 萧幼清转过身,陛下真是想通过你,让萧姜两家...支持宰相反对立淑妃? 楚王走近一步,所以我要,让淑妃顺利为后! 让淑妃为后?萧幼清对她的做法不解,赵王就是嫡出,扳倒了太子,那么东宫不就是赵王的了么? 东宫,暂时给他而已,况且太子毕竟是宪明皇后所生,朝中受过皇后殿下恩惠的大臣不少,哪儿那么容易倒下。楚王旋即又冷笑一声,而且陛下的心思,远远不止这些呢! 大内外省各个宫殿都有殿前司的禁军在巡逻。 换岗无人的角落里,一名禁军与一名内侍站得极近。 听的准确吗? 小人这耳朵,打小就顺风,五十步外都能听见,今儿刚好当值。 禁军拿出一袋金子,若敢走漏半点风声,定扒了你的舌头。 内侍接过沉甸甸的金子旋即笑眯眯凑拢,小人办事,您只管放心!他便踮起脚凑在禁军的其耳侧嘀咕了一阵。 直到太阳落山,宫门关闭前最后一次换岗,交接完琐事,沈易安从大内东华门出来打马去了赵王府。 今日楚王从法场回府刚一到家就被陛下召入了大内,在他进去之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陛下突然盛怒,对他又打又骂的吼声殿外的人全听见了! 陛下会大怒并不奇怪,因为先生说此事就连陛下都差点被他蒙在了鼓里。 沈易安疑心道:王爷的这位韩先生,未免太过聪明了些吧,聪明人不易掌控! 赵王浅笑道:聪明人知道选择,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否则,他不该去太子那边么?毕竟太子才是名义上的君! 沈易安低着头,旋即又道:陛下好像还说了立后大典这几个字,但是声音很小,那个内侍不确定是不是。 内侍不确定是不是,但赵王很是清楚,本王还怕他是骗我的呢若是骗我,那这父子情分,不要也罢! 建平八年六月初,诏命赵王出廷,授唐州刺史入枢密院,又革以楚王错判之过革去楚王大理寺少卿一职,降为庆州刺史。 一批人抬着东西入了东宫,旋即跟着东宫的女史入殿见到了太子妃。 是祁内侍啊。 贺太子妃殿下,寿诞千秋。 太子妃楞了楞,旋即轻轻浅笑,是六郎让你来的吧,连我自己都忘了呢,也就他有心还记得。 殿下的生辰,六王怎可能忘呢。小六子将怀中抱着的匣子呈上,这是六王替殿下准备的寿礼。 两个宫人上前接过,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装着一副画轴。 六王说殿下是在太后膝下长大的,如今又在东宫,自然什么都不缺,思来想去便画了这幅画送与殿下做寿礼。 宫人得到太子妃的示意后将画轻轻拉开。 海棠花开,枝头站着的似鸟,这是? 六王说这是山雉。 两个宫人忍住了笑,太子妃便轻抬手,很是温柔的打趣道:平常人的寿诞尚且送些吉利的,他怎的不画个凤凰过来呢? 小六子便道:六王猜到殿下会这么问,所以临前嘱咐小人,若是殿下问起,小人便回殿下一句话,小六子抬起头,那些虚的东西不要也罢。 太子妃楞时了一会儿,旋即起身,缓缓走近宫人展开的画卷,半伸着手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下。 丹凤眼的眸子微微凝着画,画里是一只站在枝头回望的山雉,笔划细腻,栩栩如生,凤凰自然是虚的,所以他画了翟。 小六子浅浅一笑,果然还是太子妃懂六王的心思。 两个宫人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这画的是翟衣上的翟啊! 又有宫人大胆猜测道:这是不是寓意日后太子妃殿下要做皇后? 太子妃旋即朝两个宫人望去一眼,目光威严而不失柔和,使得两个宫人闭嘴慌张的将头低下。 太子妃又朝小六子道:麻烦祁内侍替妾带句话。 他如今已是成了家的人了,应该把心思多多用在正事上,至于旁的,不该他操心,也不用他操心。 小六子犹豫的看着太子妃。 你们把画收起来吧,放到我房中的妆台上就可以了,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是。两个宫人收了画便退下了。 太子妃回到座上缓缓坐下,端手轻轻抬头,祁内侍有什么话就说吧,现在没有别人了。 县主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对谁都一样,即便进了东宫这么多年也依旧没有变。 太子妃低下头,浅浅笑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叫我了。 六王让小人来问县主,可想离开东宫? 《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 六子的眸光变得黯淡,六王也猜到了您会这般回答,祁六冒死说些不该说的,自二王死后,殿下的心,大概也跟着去了吧,殿下待六王好,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六王与二王很像吗?小六子疑惑的盯着太子妃,尤其是六王如今长大了,不管是面容还是性格,以及骨子里坚毅,六王心里实则也是至善之人,二王陨后,迫不得已为恶,至如今,也仍旧有许多无法割舍的。最后一句话时,小六子直直的盯着太子妃。 小人打小跟着阿郎一同长大,陛下不管不顾,就连贵妃娘子也过问的极少,在这内宫里就只剩二王与县主是真心待六王,二王...去后,小人发现不仅六王变了,就连您,也变了。 太子妃看着小六子,六郎一直都是我的弟弟,不是谁的替代,祁内侍的这些话... 是小人私自问的,六王他并不知道。 太子妃欣慰道:六郎他有你这样的人跟着,也是他的福分。 在六王眼里,殿下是比康宁公主还重要的人。 康宁...还未及笄就嫁出去了吧,他们二人小时候也不说话,也怪,六郎是个天性不好动的人,不过成婚之后,倒是好了不少。太子妃又低头浅笑了笑,看来当初,是我小看了楚王妃。 楚王妃也和您一样,是个温柔的人。小六子又犹豫的问道:既然没有情分,为什么不离开,小人不明白。 离开了栖息之所,能去哪儿呢,你们都只看到了表面,便以为心里也是这样的,生在这个家,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外人只看到了风光,却看不到无奈。 小六子皱着眉头,轻叹一口气,小人知道了。 今年是太子殿下的而立之年,月中时东宫会设宴,让他们两个人一起过来吧,对了,楚王妃与我都是妇人,私下走动也没什么,朝堂上的事应该留在朝堂,内侍把这句话带回去吧。 是。 第74章 克定厥家 殿外下着倾盆大雨,狂风不止,吹得殿内的卷帘下的黄穗四处摇曳。 赵慈在与人交接了几句后走入,躬身道:陛下,大理寺卿求见。 大理寺不是刚刚消停了么,他来做什么?皇帝抬头,瞧着殿外红色的身影,让他进来。 干净的殿内旋即踏进了几个湿脚印,大理寺卿入内走上前,臣,恭请圣安。 皇帝低头忙着批阅奏疏,大理寺掌管全国律法,卿不忙么? 大理寺卿抬头,臣的上疏,陛下看了吗? 皇帝便将右手边的一本奏疏扔至大理寺卿身前。 大理寺卿捡起,只见奏疏上圈了驳回两个红字,他便不满的抬头道:陛下! 此案错判,虽有过错,但楚王在大理寺这三个月来所做,臣都看在眼里,楚王办事勤恳,从不以宗室的身份待人,公是公,私是私,能在短短一月之内就将所有律法记熟而不出差错,臣在大理寺多年,从未遇过,自太宗起,天下大案之多,懂法之官少,无奈下只得以其他文官充任,因官员不懂法故处理案件时只得引用前例,以例破法之事未曾断过,一例错,则百案错,一例重,则百案重,一例轻,则百案轻,臣只有一人实在是力不从心,且不论楚王是陛下之子,仅此人才,失之可惜! 若陛下执意要罚,臣愿用臣头上这顶官帽,换回楚王在大理寺的职事!说罢,大理寺卿将头上的官帽脱下,重重叩首。 皇帝将笔拍到桌案上,红色的墨汁溅到了桌下,瞪眼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快就被收买,上赶着为他说好话求情了? 在陛下眼里,觉得自己亲子,也是那样不堪的人吗?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59) 够了!皇帝大怒,朕把他扔给你,就是因为你办事公允,又为人谨慎小心,大理寺没了他就会塌么?还是说,卿连同大理寺,都是楚王党的人了? 大理寺卿旋即怔的抬头,臣侍先帝与陛下两朝,臣是什么样的人,难道陛下不知? 你既无心,就不要为任何人说话,皇帝起身走至大理寺卿身前,他不是你的同僚,也不是你的下属,他是朕的儿子,这一点,无论他在哪儿,身居何位,永远都改变不了! 天子的解释很明了,大理寺卿俯首道:是。 将帽子好好戴着,回去吧! 是。大理寺卿起身,倒退着,旋即转身出殿时又停下,回头看着皇帝的背影,如果陛下真的拿楚王当亲子,就看看臣最近所呈,大理寺整理出来的案卷吧。 皇帝转过身,凝着大理寺卿,大理寺卿又道:只有楚王一人用的是魏碑!旋即躬身,臣告退。 皇帝揣着疑惑走到另外一张桌案前,上面摆满了书籍与卷轴。 大理寺掌全国刑狱案件审理,凡是地方有刑狱重案不能断者皆交大理寺,仅去年奏裁的大辟就有两千件之多,案件多而司法官员少,懂律法的官员更少,因而大理寺常年忙碌。 大理寺所呈案卷为半年内所有大辟的审核与判决,以及司法官员的批注,由皇帝浏览后要进行入库封存。 大理寺主薄只两名,臣工皆善用小楷,大理寺主薄的字也一样,抄录案卷的字迹到后期已经有些紊乱了,而中间一部分的魏碑,笔划从第一个字开始至整个案子记载完毕一直保持着严谨。 皇帝将案卷拿在手里,走到一旁一声不响的起居郎跟前。 韩卿。 陛下。 皇帝招手示意他过来。 韩汜便停下手中的笔走近,皇帝又指着上边的字。 韩汜看着,道:浓浅得度,气势雄厚,这是北派魏碑吧,质朴方严,与所承南派书圣风格相反,大理寺正,看着署名韩汜旋即笑了笑,原来是六王。 皇帝问道:字能看出什么? 品性,处事的风格,态度,以及为人,律己者,不会纵容自己,书道,即人道! 姜卿只和朕说过此子在画上颇有天赋。皇帝将案卷扔到韩汜怀里,看看,看出什么了就说。 韩汜一愣,端着案卷跟随皇帝,大理寺的案卷,臣看恐怕不妥吧? 朕让你看,都是要入库的东西了,看了又如何! 韩汜便低下头,翻了几页后,抬头道:处事严谨,刚正不偏私,但太过年轻,所以仍有欠妥之处,假以时日雕琢,必有作为,如今只适合执法,而不适合主法! 哦,臣只是将大理寺正当做同僚讲出的。 皇帝背着手,看来将陈煜扔到审官院,没有扔错! 陈侍郎只是耿直了些。 皇帝回到座上,看着一堆未批阅的折子,揉了揉额头,朕已经接到数十位大臣的上疏,请求立后,这个些大臣,拿着国家的钱,管我卫家的事。 韩汜至一边恭敬的站着,开口道:天子的家事即国家之事。 皇帝侧头,旋即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和他们那群老家伙一同做派了? 臣这不是奉承,臣说的是实话! 朕跟前能说实话的臣子已经不多了,朕是不是要赏你点什么,起居郎? 食君俸禄,为君尽忠,臣不敢邀赏。 皇帝又笑了笑,朕赐婚给你,但是未给你定吉期,这个月月末是端午,韩卿也老大不小了,宜早不宜迟,这样吧,朕问过秘书省的太史令了,这个月月中是个好日子,就定在月中的时候把婚事办了吧! 陛下,月中是太子殿下的诞辰。 皇帝摸了摸胡须,那就向前推三日,朕再许你三天的休息,旬休还是照常。 韩汜抬头,看着笑吟吟的皇帝,拱手道:臣,谢陛下恩典。 皇帝笑止,将手中的奏疏放下,看着殿外的大雨,今日上奏疏,明日便有早朝,但愿,这大雨,不会没了朝堂! 韩汜站在一边重新拿起笔,写了两个字后停下,转头随着皇帝的视线望去,应该不会。 哦?皇帝饶有兴趣的回头。 因为要转晴了。 翌日,垂拱殿内,皇帝合手端坐于明台之上。 三司有奏,太子千秋诞辰,是否按以往操办。 储君乃国本,千秋岁整国之大庆,礼不可废,然朕以勤俭治国,宜简不宜奢。 是。 审官院有奏。 言。 陈煜手持笏板右跨一步,陛下让皇子出廷审官院没有异议,但让赵王进入军府,是否欠妥? 三王自幼随陛下上阵杀敌,陈侍郎是在怀疑三王的能力,还是在质疑陛下的安排? 臣不敢。 楚王进入九寺掌管司法,这还是陈侍郎亲自安排的,怎么换到赵王陈侍郎就不愿了,难道只是因为,赵王不是陈侍郎的学生么? 陈煜瞧了一眼右旁的紫衣,旋即朝皇帝道:楚王品性端正,聪明好学,大理寺中熟悉律法的官员不足一半,年轻的官员又得不到重用,楚王及冠之龄加之品性正适合执法,况且如今也以宗室无特列被停职思过。 陈侍郎的意思,是赵王品性不如楚王了?赵王自幼跟随在陛下身边,陈侍郎这话,难不成另有他意?吏部侍郎说话前,可要三思啊。 你! 好了,此事已经定了,勿复再议,这么多同僚在,二位卿也不要在垂拱殿内起争执。 是。 陛下圣明。 两个人便互相冷了一眼回到左右站列。 今日朕也有事要与诸卿宣布... 左侧文臣之首的老臣轻轻抬头,旋即跨出,陛下! 皇帝便停下问道:同平章事有什么要问的? 中宫缺位已有七年之久,凡天下大庆,需帝后为表率,陛下临观稼殿,而亲蚕宫废置已久,臣请奏,立后! 宰相的话出,满朝文武皆不安定了,明君不会轻易废后将平衡打破,也不会轻易立后再动国本。 朕方才要说的也是此事。 陛下,臣请立,李贵妃为后!以宰相为首的政事堂,文臣之列跪倒一片。 臣等附议,请立李贵妃为后。 与政事堂所对的武官之列,枢密院在最前,以枢密使姚慎为首。 陛下,臣有异议,皇后为一国之母,天下表率,当立贤立德。姚慎出列反对,贵妃为皇六子楚王生母,楚王有过,于今戴罪革职府中,况且李氏一族本是谋逆的罪臣,故贵妃不可立为后! 楚王已经外出置第,是外朝臣子,与内宫何干? 难道楚王外出置第后就不是贵妃的儿子了吗? 天子宗室,枢密使身为朝中元老,怎敢如此直言不讳! 陛下! 好了,枢密使既然说贵妃不可立,那依枢密使之见,六宫之中,当立谁? 赵王生母,淑妃,沈将军持掌殿前司,护卫京畿安全... 呵,枢密使难道忘了,赵王的妻族也是贵妃娘子的母族吗? 姚慎的话被打断,旋即侧头冷了一眼,女子出嫁从夫,赵王妃受册入府便是太子宗室... 李贵妃入内宫为妃,何尝不为天子妻妾? 姚慎语塞,你! 军政二府意见不和,于朝堂上争执不下,皇帝便看向一旁静观不语的三司副使,三司使未设,如今以三司副使总管三司。 三司副使有话要说吗? 三司副使出列,楞道:啊? 朝堂之上,天子与诸臣议政,计相怎可分心? 三司副使便跪下,陛下,臣知罪,臣在想月中太子寿诞的事宜,因为接连的大宴与皇子大婚,连续从三司支出... 行了,免你的罪,两位宰相意见不合的要立后,你给点意见吧。 立后?三司副使看着姚慎又看了一眼同平章事,三司可拨不出立后大典的钱。 这个月太子寿诞,紧接着是端午,哦还有,太子寿诞前沅陵县主也要出嫁了,礼部及太常寺都在问三司要钱,若非要立,那大典就只能等到来年举行了。 让你给意见,不是让你筹备立后大典。 三司副使便朝皇帝躬身,陛下的两位娘子皆是从潜邸时起就陪伴在陛下身旁,也都为陛下诞有子嗣,故而皆可立,然,天子凡亲有五等,一曰皇帝周亲、皇后父母,此,宗正卿应该比臣更为清楚,故立后,除妃子自身品德,还要看其家世,父母如何,兄弟如何。 三司副使没有直言偏向谁,给出的话却让人无法反驳,也让两位宰相停了争执。 第75章 克定厥家 皇帝端坐在明台上,阴沉着脸色,缓缓道:那么就这样定了吧,至于立后大典的吉日就由太史局去定。 三司副史回头看向臣工之列,太史令,今年可不行,三司没钱! 好了好了好了!皇帝起身,打仗没钱,逐渐运河没钱,三司副使就会天天嚷嚷着没钱两个字,听得皇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更何况他现在心烦的很,散朝吧! 皇帝先行离去后,臣工们也一一出了垂拱殿。 楚王妃可是计相的外甥,计相怎能在朝堂上帮着赵王的人说话? 三司副使看着同平章事,虽不喜,但表面还是十分的客气,解释道:家父曾教导,在其位谋其政,为人臣子,便该为君尽忠,为民谋福,下官这是帮理不帮亲,三司还有事,下官先失陪了。 同平章事看着三司副使匆匆离去的背影,甩袖冷哼道:姜氏! 散朝后皇帝催促着抬轿子的人快些,辇车停在文德殿前,皇帝便迈着大步走入偏殿,见人就吼,都滚出去! 旋即又伸手吼道:地图拿来! 皇帝走到屏风前,上面所汇的地图只有天下各路,并未标注地名。 跟着一路小跑过来的内侍们纷纷瘫倒坐在石阶旁,紧接着就看见殿内出来一群脸色慌张的宫人。 赵慈与小黄门抱来一副长长的卷轴,麻烦起居舍人帮忙搭把手。 韩汜放下手中的纸笔,哦。 朕给了他机会!皇帝看着地上摊开的疆域图,他既然这般不想留在京中,那便不用等到端午了! 陛下是在说楚王么?韩汜端着手随在皇帝身侧。 朕本以为他比那两个哥哥聪明,会明白朕的用心良苦。皇帝侧头看着韩汜,沉声道:不是天晴,是天黑! 皇帝又回过头,俯视着自己治下的一角,雷州吧这个地方临海,朕看他弱不经风,就是要多吹吹风才好! 韩汜低头看着,缓缓道:开封此去至雷州三千七百七十七里,就算最快的来回也需要月余,陛下若不解气,不如琼州吧,去琼州还要乘船渡海,没有个三五月是回不来的! 皇帝涨着不悦的脸,瞪向韩汜。 韩汜不仅没有慌乱,反而拱手,从容道:其实,就算结果是另外一种,陛下也还是会气的吧,不管立谁都一样,因为只有不立后才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皇帝也听得明白韩汜在说谁,也明白韩汜的言外之意,如果不是楚王生事,便没有他答应赵王立其母为后一事,同平章事也不会因为对付赵王而立势单力薄的李氏,如今立淑妃沈氏为后,赵王成了嫡出,只怕今后与东宫的争斗只会更加。 皇帝挥手将赵慈与小黄门遣退,抬头问道韩汜,那你说说如今的局面,朕那儿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韩汜低下头,诸王皆是陛下的子嗣,臣的话,恐伤父子和气,臣,惶恐! 你若不说,朕就将你扔到琼州的海里去喂鱼! 韩汜睁着眼。 朕说到做到! 韩汜只得无奈的走到皇帝身边,指着地图上的雷州,陛下若将其扔去边远之地,实则是正中下怀,立后的诏书虽未下达,但君无戏言,更何况已经在朝堂上与众臣工商定好了。 陛下要是真的把臣扔去了琼州,那臣也欣然接受,想着海边多鱼,当个渔翁能够安享太平,每日都有鱼吃,那也是极好的! 皇帝看着韩汜大悟的瞪着眼睛,侧头看着低头,朕不想看见他,但是也不想他脱离朕的视线太远!旋即俯身指着渭水以北的地方,就让他滚哪儿去吧! 皇帝直起身,揉捏着双手看向韩汜,浅浅笑道:韩卿! 不等皇帝的后话,韩汜便转身朝他拱手,臣不会告诉恩主的,毕竟,圣意难猜。 建平八年六月上旬,天子要立淑妃为后的消息很快传遍京都,沈氏一族无论嫡庶家,门庭若市,轰动一时。 六月中旬,宗室成王之女沅陵县主出嫁,天子下诏,以亲王公主的规格置办。 至昏时,旧城西的成王府至城东昭庆坊韩宅的路上设起了近十里长的步障。 成王府门前的右街道上,紫衫卷脚帕头天武官抬着装有嫁妆的轿子,足足有数百个,组成仪仗队伍。 王府门口停放着新妇要乘坐的檐子,檐子周身镶嵌金裹铜,檐子高五尺,深八尺,宽四尺,中间足可容纳六个人,大红色的梁脊上面排列着用金与铜铸的云凤,檐顶上盖着棕榈样式的剪花,四周垂挂着珠帘,檐厢外设有雕刻金花的栏槛,上面还装饰着人物与神仙的雕刻。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60) 檐子两边各站着六名抬轿的禁军,抬竿上饰有用金鱼钩子固定的绿丝带。 檐子前面的队伍是数十名骑着马并排前行的宫人,头戴珠翠金钗,配玉饰,身着红罗销金长衣与大袖褙子。 仪仗队伍的前导手持青色华盖站在队伍最前。 仪仗队前面还有街道司的兵士,拿着洒扫的工具提着镀金的水桶清扫将要走过的道路,清扫时还会沿路洒水。 起轿! 东京城的黄昏,霞光万丈,火红的光折射在出降的水路上,步障两旁围观的百姓云集,轿子没有上盖,四边也没有屏障,所以百姓们能够清楚的看见轿子里乘坐的新妇。 东市街边的茶楼上,女子看着步障内的红妆队伍,怪不得舅舅说即便我们不说话,三司也拿不出钱来举行立后大典,所以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哎呀,韩舍人真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不仅深得了陛下的信任,这又是送宅子又是送妻子的,士大夫们梦寐以求的所有,韩舍人竟凭那一手好字全拿下了,想必王叔的半数家产都在这里了吧。 萧幼清转过头,与你说正事呢,你的眼里,怎么尽是这些东西? 二府逼着陛下立后,难道还会因为三司拿不出钱就不立了?陛下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是我在搞鬼,无论是立谁,陛下都对我恨之入骨,以为我真的会信他其实他是在给我机会让我留在京城吗? 绕来绕去,还以为她可以不用走,萧幼清皱起眉头,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走的! 大人不想看见我,如今对放我回来已是后悔不已,去边塞我倒是不畏什么,只是不知道他要将我扔到哪里去!楚王将窗户关紧走到萧幼清身旁,而且他将姐姐留在京中,是想用姐姐牵制我。 你不用担心我,于我而言,没有比京中更安全的地方了,只是你...萧幼清抬起头,不想说的太过沉重,便转了个话题,你要是敢在外边拈花惹草... 等等!楚王当即打断她的话,以他讨厌我的程度,估计要将我扔到什么雷州啊琼州那种地方,南荒之地,风吹日晒,哪儿有好看的女子啊! 还好看的女子? 不是...觉得解释不清的人将她拉起,迎亲队伍要到了,咱们也该回去吃邻居的喜酒了! 你又这样!尽管这般埋怨的说着,但萧幼清还是跟着楚王下了楼。 回府的马车上,萧幼清才刚坐下便伸手,作势要解她衣服的样子。 楚王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到,便抓着自己的衣衣襟慌忙后撤,心道:若非挑逗引诱姐姐素来不是这般主动的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萧幼清见她这般,便叹道:只是看看你肩膀上的伤而已,你这身子,还有哪个地方是我没看过,不能看的? 她便脸一红,倒不是不能看 萧幼清再次朝她挪近,似命令般道:听话。 楚王这才乖乖的靠拢将手松开,低着头扯着她身上穿的褙子衣缘,扭捏道:其实伤早就好了。 萧幼清解开楚王圆领上的扣子,旋即扒开右肩的上的中单,看着右肩上的大块淤青仍未消散,不禁轻轻佻起了眉头。 姐姐若是不信我可以派个人跟我一起去边塞监督 还疼么? 楚王旋即话止,失声傻傻笑道:只是看着吓人,手早就好了,只是姐姐一直心疼着不让,要不,姐姐试试? 看着一脸漫不经心的人,萧幼清将她的衣服穿好,旋即冷下,没了爹爹,你还有妻,他今日伤了你,明日,我便要让他感受众叛亲离的滋味! 楚王吃惊的看着她,一直以来她都习惯了眼前人的温柔,突然的变脸让她不禁害怕起来,姐姐要做什么? 他不是要保太子么?太子德不配位,倘若旧案东窗事发,我看他还要如何去保! 楚王将其一把抱住,沉着呼吸道:太子也好,赵王也好,总之六郎不允许姐姐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拥紧的身心俱颤,我不怕最后拿到的江山满地是血,我只怕,我只怕最后,拼尽了全力得到一切,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萧幼清覆上手轻轻抚着她的背,温柔道:妾说过的,君生妾亦生,君亡,妾,何聊生,妾会好好爱惜自己,绝不让自己受一丁点伤害。 萧幼清轻轻推开她,伸出手抚摸着楚王的脸,闪烁着泪光的眼里满是温柔,因为,妾,就连让六郎心疼,都舍不得啊! 第76章 克定厥家 韩宅内的热闹散去后,韩汜回到房中,将衣服换下。 夜深了,县主早些休息吧。瞧了一眼新妇,并不打算留在新房内。 哼,不要以为你讨得了陛下与爹爹的欢心,迟早,我会戳穿你的真面目!, 韩汜将手端在腹前,轻轻叹了一口气,县主才见过下官几面而已,奉旨成婚,并非下官的本意。 沅陵县主低头想了会儿,好像的确是自己的父亲将他绑入王府的。 那好,既然你无意,我也无心,那么我们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对,你不能过问我的事情,而且要准许我自由出入,我呢,以后也不会过问你的事情,就算你要纳妾我也不管。 韩汜轻轻皱眉,韩景明只有妻,且此生都不会纳妾! 沅陵县主不解,为什么,你是怕我爹爹还是怕陛下?要是怕的话,我可以帮你。 韩汜摇头,后宅不宁,多为男子多情所致,于家如此,于国更是,景明虽是寒门出身,但从未有过攀龙附凤之想,所求不过是,天下安宁,四个字而已。 哦?沅陵县主将花钗冠摘了从榻上起身,绕着韩汜走了一圈,看不出来,你还心系着天下的百姓? 旋即走到韩汜跟前,你是陛下的臣子,所以陛下的话你不能违抗,那么现在我进了你的家门是你的妻子,那我的话,你会听么? 韩汜微微点头,韩汜的大人已故,入仕听君命,婚后听内人,宜室宜家。 他们说如今朝中储君失了人心,庶子夺嫡,我不喜欢赵王,我喜欢六哥哥,所以,如果我要你弃赵王选择楚王呢? 韩汜凝着双眼,旋即轻轻闭拢,合手躬身道:一臣不侍二主,唯有此,我不能听县主的。 沅陵县主便一把坐回床上,揣起双手,哼,我就知道,男人眼里永远都是功名利禄。 如果县主记挂,就多去旁边的王府走走吧,隔得近,两步就到了,我是外朝臣子,不便去,县主不同,且下个月月初,县主的六哥哥就要去边塞了。 边塞? 陛下的旨意,外派,也可以说是,贬谪。 建平八年,六月十五,皇太子卫曙寿诞,辍朝一日,于大内集英殿设家宴庆贺,又在东宫赐宴,命朝臣携亲眷赴宴。 太子岁整的寿诞,朝中五品以上的大臣几乎尽数到齐,就连赵王也带着赵王妃来了,宗室分支也派了人过来以表示对储君的尊敬。 楚王,楚王妃到! 楚王夫妇携手而来,将东宫宾客的视线引去,席间的嘈杂瞬间变得安静。 皇太子从座上起身走下,亲自上前迎接,心口不一的笑道:哎呀,可把我家六哥盼到东宫来了,若是不是本宫这寿诞,都不知道六哥什么时候能赏脸过来呢。 楚王只是轻轻一笑,旋即拱手,祝太子殿下,千秋令节。 哎,你我兄弟,这么多礼节做什么! 殿下!阿四匆匆走来,踮起脚在太子耳侧伏了一阵子。 只见太子旋即眯眼笑道:本宫还有些事,六哥随便坐,酒尽情喝就是,东宫管够,都是大内的御酒。 多谢殿下。 太子离去后,楚王才转向一旁的太子妃,低头微微行礼道:殿下的千秋,臣没有亲自来,臣... 你有心,比什么都好。太子妃走到楚王妃身前,不介意我将你的王妃带入殿坐吧? 楚王抬起手,旋即放下,拱手道:臣不敢。 太子妃将萧幼清拉到了一个僻静的庭院,也是一个栽满花草的院子,此盛夏之际,绿树成荫,满园花香随清风扑鼻而来。 萧幼清被她拉入内,为这院内的雅致所吸引,轻看了一眼后,不解的问道:殿下是有什么话不便同六王说的么? 太子妃松开她的手,摇头道:无关乎谁,我只是想同楚王妃你说说话而已。 幼清?萧幼清看着太子妃。 你看这里有满院子盛开的花,可是能进来的人却寥寥无几,人也是一样,能进去人心里的,这一生,又有几个呢? 幼清很想知道,殿下的心里...萧幼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再问下去,每个人都有过去,但是不应该悲伤的过往一直装在心里。 太子妃只是轻轻摇头,走到庭院中间人工开凿的小池边,水中有金红色的鲤鱼在游动嬉戏喜,随着水面出现了一抹青红,鲤鱼惊吓般的钻入石缝中。 人人都在说东宫不睦,说太子宠妾,独宠陈良娣而冷落太子妃,以至于东宫的内侍与宫人们都去奉承良娣。 陈良娣其实也是个可怜女子,她要的,是我不想要的! 萧幼清看着太子妃孤独的身影,我想,太子妃殿下人入了东宫,心恐怕,早就... 二王的事,楚王与幼清说了一些,与东宫有关,所以幼清不明白,殿下既然有恨,为何不离开,徒留悲伤于心中独自一人? 与东宫有关,却与人无关。太子妃回过头,温柔笑道:也许有些人,看着并不那么坏,要看他对的是谁。 殿下是幼清见过,除了母亲以外,不,甚至是比母亲还要温柔的人。温柔的让人心疼,明明能一眼就看出,却又让人无法去亲近与关怀,是因为她的人,还是因为她的身份,萧幼清说不清也道不明。 楚王妃自己也是呢,那孩子能遇到你,也是他的幸运了。 是我们的幸运!萧幼清肯定道。 太子妃抬眼,旋即低头浅笑,我倒是忘了,你们是情投意合,成了婚的两个人! 楚王妃今后有空可以常来,他们男人在朝堂上的争斗,我不希望带到后宅中来,如果你信我的话。 萧幼清点头,幼清会常来的。 走吧,太子去接外祖了,一会儿回来也该开宴了。 太子妃殿下!萧幼清转身叫住太子妃,六郎马上要离京了,殿下不想单独与她说说话么? 太子妃没有转身,而是问道:这是他让你问的? 不是,是幼清的私心。 太子妃转过身,轻声问道:你不怕么? 萧幼清摇头,我不怕,因为我信殿下,我也信她。 她又看着太子妃道:母亲告诉我,与其苦苦哀求,不如放手静待,这万千人中,总会有一个,是赴你而来。 太子妃微微颤着眸子,似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倒是忘了,你是姜夫人的女儿,姜夫人...也是一个奇女子呢。 还以为殿下又要说,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太子妃转身笑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可怜之人? 我拉着你出来这么久,六郎怕不是一会儿得跟我急,今日就不见他了,走吧。说完,太子妃便缓缓转身。 萧幼清上前一步,拉住太子妃的手,二王真正的死因,二王生前最信任的太子妃殿下您,应该知道吧? 穿堂而来的风拂过庭院,吹动着衣角,吹过,满眼悲伤的人,容颜憔悴! 时间往后推移,新火试的新茶也已经凉透,鱼儿重新游回莲下,悠然自得的嬉戏。 风总是不经意间悄悄拂过,朱漆长廊下的竹帘时而晃动,连着下面悬挂的红穗一起。 太子妃平淡的眸中印着一双微红的眼睛,里面有不解,也有不懂,您知道实情,难道就不恨吗? 幼清不信您心中没有恨,可也想不明白,若是心中有恨,为何能够在此安然这般久? 人死,只会徒增更多的悲伤,让这世间又多了几个落泪之人。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幼清虽也不愿去害人,但是却做不到能够像殿下这般至善。 其实,我若真是像你所言,我便不会告诉你事情的经过了,因为我知道你询问的目的,并不是因为好奇。太子妃浅浅笑道:我这算不算是,借楚王妃的手呢? 笑止后的人渐渐平静下,以六郎对他二哥的敬重,我想,他定然会对你提起。 所以殿下在幼清大婚进宫请安的那天,故意在寒香阁前提起那件事么?至此萧幼清才忆起,太子妃那时眸中不是可惜,而是满眼令人心疼的悲伤。 太子妃点头,陛下只会相信自己亲眼所见,除非罪人能够自己伏法说出! 如果幼清能够让罪人亲口说出呢? 太子妃低头,二郎是陛下最钟爱的儿子,与对三郎从小的溺爱不一样,那是一种父对子,君对臣的栽培,勾嘴颤笑道:若是知道自己错杀,恐怕,会疯吧! 翁翁曾告诉幼清,二王若还在,便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这一切的罪首,只是那位自以为是的君王! 我在宫里长大,当时的太后还只是先帝的一个妃子,先帝的皇后也是一位宽仁之主,外朝的争斗终究带进了内宫,而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所以殿下那日才对幼清说,君王之爱?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61) 太宗晚年的时候和陛下现在一样,甚至对自己的结发妻都失去了信任!太子妃看着萧幼清,其实,你也是怕的吧,不管他对你如何承诺。 害怕又有什么用,我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拴着她,更何况,是将要站在权力最顶端的人! 东宫的寿宴上皇太子将老翁迎入席座,随后只看见楚王孤身一人,左右瞧了一周也没有看见太子妃与楚王妃。 楚王好酒,只顾着低头一个人喝闷酒,旋即头顶被一片乌黑压上,她便抬起头,起身拱手道:太子殿下。 楚王刚抬头,太子看着她如今越发神似的面孔差点吓了一跳,怎不见楚王妃? 被太子妃殿下拉去说话了。楚王睁眼看着太子,平淡的眼里藏着一股看不见的杀心。 我知道你对本宫有恨,翁翁所在的政事堂在准备调令,不出意外,你就要离开了!太子看着楚王的眼里却是满满的憎恶。 太子转身背对,侧头冷冷道:东宫的花苑,太子妃应该会在那儿,马上要开宴了,劳烦六哥,替本宫将她们叫回来! 第77章 克定厥家 太子的话令楚王很是惊讶,用着迟疑的目光看道,旋即拱手,是。 楚王走了几步,旋即转过身又道:有心,是看的见的,若视之不见,殿下不妨反思,为何! 这句话,只是她为阿姊说的,楚王这次离去并未朝太子行礼。 一直到太子方才说的花苑,整个苑内有两个依靠在长廊栏杆旁坐着的女子,衣着华贵,气质绝佳。 殿下不想见她,于是她来了。 太子妃惊楞的看着楚王妃,因为她正对着楚王所以看见了楚王的入内,但楚王妃明明是背对应该看不见才对,难道仅仅是听到了脚步声,还是因为楚王靠近时,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花香,与楚王妃身上的极为相似。 殿下不用猜疑,幼清是从殿下的眼里,看到她的。 太子妃这才注意到,楚王妃的眼里如今也有自己。 楚王随之走近,殿下,太子说快开宴了,命臣来唤您回去主持。 令萧幼清也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太子让楚王来的,萧幼清便起身,想必王爷有诸多话想同太子妃殿下说,妾... 不等她的话说完,便被旁侧的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萧幼清怔的抬头,看着她微红的脸便知道她又喝了不少酒,于是伸手拨弄着她额间垂下的几丝凌乱的秀发,妾只离开了一小会儿,王爷就管不住自己了?旋即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妾在院外等王爷。 至人离去后,楚王才转过身朝太子妃低头行礼。 楚王妃是个好姑娘,我从看她第一眼起就心生喜欢,六郎今后可要好好待人家。 楚王呆呆的看着太子妃,许久才回道:臣从大婚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也心生了喜欢,只是臣的喜欢,与殿下的不同! 第一眼啊...她知道么? 她不知道,因为臣,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太子妃起身,缓缓步入庭院,伸出手轻轻抚过丛间。 楚王小心的跟着,不敢靠的太近,也不敢离的太远,若即若离,臣最先的争夺之心是因为二哥... 所以现在,是她了么? 是,二哥是发心,她,则是我的决心!楚王停步,看着太子妃的背影,臣不会放过太子,但不是因为二哥。 太子妃转过身,看着比自己已经高出许多的楚王,你先前你有所顾忌,是因为我在东宫么? 楚王没有否认,点头道:是。 又道:但太子伤了她,所以我不会心软,至于殿下,我会想办法保殿下周全,不管殿下是当我为弟弟也好,还是只是因为我与二哥一样的容貌,至少殿下对臣无微不至的关怀让臣没有跌入谷底,臣于心中感激,也将您视为最亲的人! 最亲的人,太子妃听到时,心中还是有些欣慰,她自幼失去双亲,身处大内,成年之后被指婚太子,楚王虽不受父亲待见但他至少还有母亲与同胞姊妹,其实我有一点,想了很多年都没有想不明白。 殿下想不明白什么? 你虽不爱说话,可却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贵妃娘子她为什么会这般冷淡?或许不是冷淡,我在她眼里看到了一种害怕,是因为这种害怕才疏远你的么? 母亲她一直没有什么要与人争夺的心,她的眼里一直都是陛下,她所求的也只是李家能够安稳,她会怕,也是应该的,有些事,臣,不能与殿下说, 太子妃盯着楚王,微微颤着双眼,叹道:你不说,总有你自己的理由。 太子妃缓缓走近,你与她相知,但要做到相守却并不简单,这中间会有许多坎坷,而彼此的信任,是最为重要的,不要老是将你是为了她这种话挂在嘴边。 臣知道了。楚王低头,每次听阿姊说话,总觉得比师父讲课还要受益良多。 因为男子与女子所想,所考虑的,所感受到的都不一样,我只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将感受到的,说给了你。 楚王微微低头,覆手道:臣会用一生去践行,直至长眠! 端午过后楚王元妃大病一场,将整个楚王府陷入紧张之中。 翰林医官使才刚刚号完脉,楚王便将其抓到一边忙问道:王妃她怎么样了? 六王不必紧张,王妃她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就好了。 楚王仍旧皱着眉头,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呢? 医官使犹豫的低下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叔叔连本王都要瞒着了么? 下官不敢!医官使连忙道,旋即看向一边的床榻,轻轻拢起眉头问道:先王妃先前那一次,伤到了根本,不是一年两年内就能够调理回来的,而且... 楚王看着医官使的神色,旋即色变,孙叔叔应该知道了吧? 医官使点头,是,臣也是今日把脉才发觉的,以杨太医的医术,想必那日就已经发觉了吧。说到此,医官使又道:不过王爷也不要担心,王妃本不是体弱之人,经过如此一场大变,身子恢复的已经是超乎寻常,所以这子嗣之事并不是绝对。 医官使的意思是楚王妃极有可能恢复,本王听人说过,妇人产子犹如鬼门关,就算医圣杨太医在,也并不能十拿九稳,于本王而言,只要她身体无恙,比什么都好! 医官使点头道:确实如此,御史中丞的长子新妇就未能幸免,一尸两命! 御史中丞的长子?楚王惊道:不是去年才大婚的么,是在本王回来不久,这么大的事情京中怎么没有消息? 医官使摇头叹道:恰逢太子殿下寿诞,哪敢报丧。 医官使又道:不过王妃洪福齐天,命脉极强,好好调养,必能长寿。 楚王点头,如今翰林医官院由叔叔坐镇... 王爷放心,下官会接替杨太医,管理好翰林医官院。 楚王旋即正色道:再过不久本王应该会被调离出京,楚王妃如今大病还未痊愈,就有劳太医多到府上走动了。 下官明白。 建平八年七月,追皇六子错审之责,遣出秦风路凤翔府,冲替扶风郡岐山县令。 三日后。 皇帝盯着屏风上的地图,旋即转过身,文书现在应该送到你的府上了,早在之前朕就已经派人将调令送去了秦凤路,除了转运使,整个凤翔府都没有人知道新任的岐山县令是当朝皇子,岐山可是个好地方,皇帝走近楚王,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朕,期待,岐山县令,你的表现! 楚王闭上眼叩首下,臣,领旨谢恩! 皇帝直起身双手叉腰,低头俯视着楚王,勾嘴浅浅一笑,朕再给你一个晚上,回去好好与新妇,道别吧! 是。 你走后,朕会派人时常去楚王府探视的,所以你,无需担心。 似告诫又似威胁的话,使得楚王额头下枕着的手攥拳,是! 晚膳之前就不要回去了,朕会派人到王府知会。皇帝转身挥手,去你母亲那里吧! 楚王抬头,满眼憎恶,是。 由朝廷盖印的文书于一早就送到了楚王府,楚王进宫问安视膳还未归,午膳前有大内的宫人出宫到楚王府告知,楚王被留在了昭华阁需晚上才归。 没听见过让皇子去这种偏远之地当县令的...陛下这不是摆明了欺负姑爷嘛? 姑爷也没做什么呀,为何这般不待见! 茶饭不思的人一直等到了日落,王府门口渐渐刮起了熏风,随后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楚王回来了! 萧幼清从小酣中惊醒,见喜秋推门进来,她便问道:回来了? 回姑娘的的话,回来了,这晚膳还用上么? 萧幼清起身走出,看着暗沉的天色,你们先下去吧,吩咐厨房不用了。 是。 楚王刚入院便楞的止步站定,因为看到萧幼清静静立在院子中间,远远的还能见到那眉梢处的一点隐忧,便想起了早上皇帝说的文书,她一定是看过了调令才会如此,楚王深吸一口气向身后的人挥手示意。 随后朝她快步走近,担忧道:外边风大,姐姐怎么出来了? 妾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说了这大热天的,哪有那么娇弱。萧幼清又叹道:沅陵说是月初,还真的是月初! 沅陵说的,一定是起居郎告诉她的,起居郎日日在御前,岂能不知。 官员调任,这也算国家大事了吧,韩汜那样的人,竟然会告诉沅陵县主。 楚王轻轻笑道:人不能看其表来推测行事,也许这种看着越难接近的人,越是随和呢,你看我?笑容并没有将眼里的不舍遮掩去,笑止的人静静的凝着萧幼清,旋即伸手抚摸上她的脸庞,明日...我就要离开了。 听到明日两个字萧幼清并未有太多的异常,只是轻轻点头,东西已经全部都准备好了,就放在后院,你去看看吧,怕有遗漏,或是你还要带什么走? 楚王只是轻摇头并未说话。 能够想到的我都准备了,怕来不及,你还是亲自去点一遍吧。萧幼清便拉起她的手。 我最想带走的东西,姐姐不是知道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本想拉着她去后院的人,再听到她的回答后,心头瞬间被酸涩涌上,便猛然回身埋入她的怀中,颤抖着问道:明日什么时候? 五更,城门下钥时。 萧幼清紧紧攥着她的衣襟。 楚王伸手将她拥紧,他给了期限,本来今夜就要动身走的。旋即松手轻轻退离,离开之前,我还有几件事要交代,日落之前...她瞧了一眼日入的天色,即将进入一更。 今日的风很大,但是依旧吹不走燥热,亥时之前一定回来! 第78章 克定厥家 艮岳之南的妓院因靠近皇城,离昭庆坊也不远,旁边还有一座已故平阳郡主夫妇的旧宅,旧宅过去便是楚王府的后院,地处繁华,所以来此的达官贵人很多,消息灵通。 又逢人定之时,恰是这个妓院最为热闹的时候。 王爷怎的约在了此处,这里可是... 两个着便衣的年轻男子站在楼上的栏杆处,说话的人向楼下扫视了一眼,栀子灯下的女人,胡粉饰貌,衣着单薄,肌肤若隐若现,胸前起伏的风光肉眼可见,极为自然的与人卖弄风情,他便涨红着脸连忙将视线收回。 若被公主知道了,下官这腿,明日就走不了了。 总去府上找你,会惹人猜疑,而这个地方,是最安全的。 他担忧着,京城中人多眼杂,尤其是这种地方,鱼龙混杂。 楚王摇头转身,淡淡一笑,带着他走进了一间雅房,坐下后抬头问道:马军司如何? 沈徒死后,那些指挥也不敢继续留在营中,下官便趁机将马军司除了云骑的其他指挥都调换成了自己人,这段时间军政二府都在忙,没人盯着三衙,陛下也不会发现。 即便没有发现,担掌兵之人最容易引起帝王猜忌,所以你要万分小心。 下官明白。 另外,我不在京中,你替我暗中保护她,她还不知道你是我的人。 驸马迟疑的问道:王爷说的,是楚王妃么? 楚王未做回答,而是冷目的凝道:即便丢了一支马军,也不能让她受一点伤! 是!驸马拱手,只不过楚王妃的祖父手中有十万精兵,父亲与叔叔皆是朝廷要臣,京中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安全的。 所以本王只是让你暗中。 王爷今日急见,难不成明天就要启程了么? 楚王点头,明日天不亮。 公主她... 阿姊就劳烦姊夫替我多多照顾了。 是怕公主伤心么,所以王爷才让下官到这儿来。 离别苦,苦的是相见难与不知何时再归,楚王长叹道:我才回来不到一年,以阿姊那个脾气若是知道了定然要去大内找陛下的。 王爷此去岐山路途遥远,恐生其变,用不用下官去知会途中的湘军? 楚王摇头,陛下权衡三方,他们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子,你是本王的暗棋,越少人知道越好。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62) 是。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替我去做。楚王朝他招手,驸马走近弓腰下,她便俯在其耳侧喃喃细语,... 神色微变的人旋即后撤一步,拱手,是。 楚王起身,走至窗边轻轻推开窗子,夜深了,姊夫回去吧,免得阿姊担忧,马车在后院,找端茶的厮儿带你过去就行。 准备离开的人对楚王的这番嘱咐感到颇为诧异,迟疑道:王爷经常来这儿么? 楚王复坐下,拾起茶杯侧头,对着驸马浅浅一笑,常客! 驸马看着自己的妻弟,突然才想起来,短短五年里除去四川的三年,两年间恐怕他已经将整个东京城数十座妓院逛遍了吧! 驸马便覆手轻轻咳嗽道:王爷正值青春年少,是血气方刚之时,这种事多了并不好,需节制才是。 姊夫的话让她差点将喝进去的茶吐出,连连吞了甩手道:姊夫快些回去吧,时辰不早了。 下官告退。 楚王摸着胸口顺了口气,还真当我是来这儿寻欢作乐了? 六子! 哎,来了!小六子闻声入内。 茶都是馊的,什么破院,把妈妈给我叫来! 是! 六子出去逮住一个姑娘便用楚王的原话照搬吼出,让其将妈妈带到了雅间。 嗨哟,可能是天气炎热,导致这茶变了味儿,奴家来给官人陪不是了。一个四十左右风韵犹存的妇人入内。 眼里的柔媚是骨子里生的,可知这妇人年轻时在妓院里何等风华绝代,妇人入内六子便出去将门带上。 莫让我逮着是哪个儿厮儿上的茶,否则定要扒了他的皮来给官人赔罪! 楚王拍着手掌赞道:云姨这戏唱的是越来越好了! 妈妈眯眼笑道:跟主子您相比,云舒这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呀。 楚王浅笑道:比唱戏,咱们可都比不上揽月楼的妈妈! 妈妈低着头,一改之前的嬉笑,抬头关心的问道:主子今日怎么有空亲自来了,那些个下人没有为难您吧? 楚王一把躺倒榻上,悠然道:有钱的都是主子,他们哪儿敢怠慢啊! 话是这么说,可您不一样,您是奴家与她们真正的主子。 楚王将头枕在手上,静静的盯着房梁,近日如何? 那两个姑娘身后事已经妥善安置,虽说是从咱们院里出去的,但她们对后院的事一概不知,此次卷进来丢了性命 楚王皱起眉头,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才造成如此结果。 说到底主子也只是个普通人,恶人心狠,能有什么法子,不过正因为是从咱们院里出去的,所以由奴家来安置她们的身后事也不会让旁人生疑,奴家已将她们的亲眷送去了扬州,买了一座宅子,还让两个幼子进了私塾。 此事,劳你费心了。 奴家这命都是您救的,这点小事,您就算不说,奴家也会去做的。 楚王微点头。 妈妈接着道:听说大内要立沈家那位娘子为后,整个沈氏好似改换门庭了一般,其族人来到咱们这种地方,竟连相公的衙内们都不放在眼里了! 沈氏原为妾室,沈家便只得算外男,如今沈氏要做皇后,沈家摇身一变成了外戚,自然是不一样了!楚王转过头又道:我明日要离开,可能近几年都不会回来。 妈妈大惊呼,主子要走,可奴家并没有听到楚王要离京的消息呀? 是外派,没有诏书,只有调令,连朝中知道的人都很少。 妈妈担忧道:虽不知主子要去哪儿,但以上边那位的态度,定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好也不坏,至少不用吹海风,我今日来,是有事要吩咐你。 但凭主子吩咐,云舒万死不辞! 你继续盯着京中的消息,但凡有风吹草动,想办法将消息送至楚王府一个叫喜春的女使手中。 云舒知道了。 另外,我会将我赴任的地方告知你,京中虽有邸报,但是传入地方的消息并不全面,因此我要让这个勾栏,成为我的眼睛。 妈妈便笑道:这小院子是您一手建起的,可不是一直都是您的眼睛么! 楚王便笑道:云姨亲自操办,我才放心! 那柳氏,还用带回来么? 楚王摇头,取出一份收的齐整的纸张,她的身契你先拿着。 奴家不明白,您花了重金将她赎回,却仍一直让她待在揽月楼,最后还让揽月楼的妈妈陪着演了一出戏,只让状元郎用了两千金就将人赎回,不但身契给了,还让柳氏去了他家... 楚王再次笑了笑,指着桌子上的卖身契,这不是,咱们白白赚了两千金么! 不过...楚王旋即笑止,你给消息的时候要万分小心些,有很多事我都没用与王妃说,关于柳氏,我也没告诉她真相... 主子的心思奴家知道,怕王妃跟着您卷入这危险里,可是王妃她是什么样的人,主子应该比奴家清楚吧,主子还没去四川的时候就让奴家去查了隆德公家的女诸生,可巧的是,主子去了四川没几天她便从金陵回到了萧家。 楚王听后笑呵呵道:姐姐命中注定是我的人,何差那错过的三年! 啧啧啧,一场大婚,变得可真够快,奴家都快要不认识这是不是自家的主子了,不过这深夜还跑到妓院里来,就不怕女主子从今往后不让您上床了么? 楚王笑止,你不知道她,她是一个温柔的人,她舍不得伤我,可我,看向屏风的眼里当即柔和下,又怎舍得伤她呢。 楚王又摸了摸圆领袖子里藏着的衣缘,我赌对了,也不会让她赌输! 妈妈历经风霜,尤其在这种风月场所,见惯了多情与无情,而痴情的往往多为女子,见着主子眼里的坚定与那在乎的语气,便提醒道:若是主子认定了,便早早的摊开才好,奴家是妇人知道妇人所思,藏着掖着,是不信任,最后若被女主子自己给发现了,即便她不怨,可心里总是免不了要难过的,因此真诚,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但现在局势还不稳定,我又要离开不知道多久,等事情定下后,我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她的。 楚王起身,一改之前的轻松,负手严肃的走上前,中宫若立,不出三年,朝中必生巨变,本王希望这座院子,能够一直存在下去! 云舒一定谨慎小心,誓死守住主子的这片心血。 受水壶里的立箭逐渐上升,至一刻整时时有人厮儿高声唤道:亥时,七刻! 楚王沉着的脸色瞬变,七刻了!旋即转身,哎,本王该回去了,今日就饶你一回,不再与你计较这茶! 见他少有的着急模样,妈妈笑道:才至黄昏七刻,二更的鼓都未敲响呢! 楚王只是迈着匆匆的步子摇头,云姨只要记着本王说的话就行了。 是。 没过多久后,后院响起了一阵马蹄声,随着咕噜咕噜的车轮声一直到昭庆坊。 巷子内有敲锣的更夫,亥时正! 刚入府便听到了更夫的两声铜锣响,楚王便加快了脚步,见亮着灯的屋子里没有人。 于是焦急的问道:王妃呢? 回六王的话,王妃在您离开后不到一刻便被陛下召进宫了,此刻还未归呢。 楚王大惊,二更天还在大内,什么! 第79章 克定厥家 临近黄昏,大内的值守开始交班准备着闭宫门落锁。 楚王离去后,皇帝长叹着回到座上,揉了揉酸涩的肩膀,一旁书写记录的韩汜听见小小的捶背声便将手中的纸笔放下,走到皇帝的座后。 恰到好处的力道让皇帝放松了身心,闭眼道:看来朕的韩卿,是什么都会啊! 陛下见笑了,臣出身贫寒,曾经为了活命便去到主人家签契做厮儿,便也学得了一身伺候人的本事。 皇帝轻叹,朕的儿子们,要是能有韩卿的一半明事理,也不至于此,朕又怎会几次将他外派!话闭,皇帝侧头看向身后的韩汜。 皇帝似在问他,只是用的是眼神,韩汜便道:外派,只是人离开了而已。旋即将手收回,走到皇帝桌前,躬身行礼,陛下,臣明日想告假一日。 告假?皇帝倚着俯首靠前,朕给你们的旬休还不够,还是说起居郎觉得太累了。 臣不敢,得幸于陛下身边当值,是臣子莫大的福赐。 既然不是,好端端的告什么假? 韩汜轻轻抬头,看着皇帝的眼睛缓缓道:明日是臣丈母的忌辰,臣答应了妻子要陪她去祭奠。 皇帝突然顿了一下,旋即浅浅笑道:看不出来,起居郎竟也是个顾家之人? 蒙陛下大恩赐婚,臣既然娶了县主为妻,便要尽到做丈夫的责任。 皇帝笑点头,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我朝能如起居郎这般者,鲜有啊,准了。 谢陛下。 皇帝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日入已尽逼至黄昏,你退下吧,将赵慈叫进来! 是。 听见沉稳的脚步声离去,紧接着换成了急匆匆的步子入内,皇帝忙着手中的事物未曾抬头,听见声音停下后吩咐道:趁着宫门还未落锁,派人去叫楚王妃来。 明儿六王就要走了,官家这个时候还要召见王妃吗? 皇帝这才抬头,轻皱着不悦的浓眉。 小人多嘴! 皇帝又道:让她到了大内之后先等着吧,朕处理完公事再见她! 是! 楚王离去后皇帝又将楚王妃召入大内,命楚王妃在李贵妃所在的昭华阁等候,一直到一更快要结束时皇帝才见她。 夜色渐深,殿外狂风不止,使得往常能在庭院内听见的蝉鸣都没了。 皇帝看着楚王妃冷淡的面孔,轻声问道:你母亲以前... 突然一阵大风随着窗子刮进了殿内,吹灭了几支蜡烛。 妇九岁时丧母,如今已经过去十多年,很多事情妇早已经记不得了。萧幼清抬着头,陛下国事繁忙下还能够让陛下记挂,妇在这儿替母亲,谢过! 皇帝轻轻皱着眉头,颇为不悦,明日一早他就要动身去岐山,调令新妇应该已经看过了吧? 陛下的恩典... 皇帝便也冷下脸,大内的宫门已经落锁,若是朕今晚不放你回去,你觉得他,是否又会为了你擅闯? 萧幼清看着皇帝,挑眉直言道:陛下就这么讨厌自己的儿子吗? 你知道的,不是朕讨厌他,是他,憎恶朕! 原因呢?萧幼清颤笑,这么多年了,陛下难道会不知? 皇帝倒靠在座椅上,悬垂着手腕,你应该知道岐山是什么地方。皇帝又浅浅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萧幼清,让他去岐山不过是对他的磨砺而已,至于会怎么样,能否回来,这就要看楚王妃日后,会怎么做了! 陛下以为用六王要挟妇,朝中就能够安宁了?即使妇什么都不做,该发生的事情,一件都不会缺,陛下若真是心系社稷,便该知道只有君臣不相疑,父子不相猜,先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 皇帝瞬间冷下脸,女子不得干政,楚王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是,女子不得干政,但是幼清的夫君,是陛下的亲子,萧幼清抬头冷视,陛下若要动他,就先动幼清吧! 楚王妃是在威胁朕么? 幼清,不敢! 皇帝瞪着眼睛,来人,将楚王妃带去昭华阁... 萧幼清起身,请陛下放幼清出宫! 皇帝转过头,将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宫门已经关了,明日五更宫门下钥时你再出去吧... 请陛下,放幼清出宫!萧幼清将发间的金簪取出,抵在颈间。 从侧目中看到举动的皇帝侧回头看着她,几乎发疯的怒吼道:你放肆! 只见握金簪的手用力,簪子尖锐的部分瞬间刺破了那白皙娇嫩的肌肤。 皇帝大惊的从座椅上覆起,指着楚王妃道:你竟敢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朕? 萧幼清只是冷冷的傲视,眼里的凌厉与皇帝记忆中发怒的人一模一样。 皇帝大皱着眉头,你简直跟你母亲一样,固执的不可理喻!他将手放下,插在腰间朝殿外放声吼道:外面的人滚进来! 今日皇城司值夜的是萧显符,入内的人见到楚王妃手里的金簪时直逼喉咙,惊慌道的走近劝阻道:王妃... 皇帝背转过身,沉闷着声音道:送她回去! 是。 萧幼清这才将手中的金簪放下,颤着后退了几步,萧显符见状忙的上前扶住,随后领了皇帝的令旨出殿。 萧显符送楚王妃出宫,路上很是心疼道:王妃这是何苦呢,明明知道陛下最讨厌别人威胁,若是他真的发火,那后果... 萧幼清冷冷的看着前面出宫的道路,颤笑,原来,他不仅可以威胁利用所有人,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拿来当做把柄去威胁别人! 殿内,皇帝扶着额头。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63) 陛下,楚王妃走了。 皇帝放下手,转过身,闭上红润的双目,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派人到楚王府监视,一日,一报! 赵慈看了一眼殿外楚王妃刚刚离去的地方,点头道:是。 听到院内女使的答覆后,楚王大惊失色的转身朝外跑去。 把我的马牵出来! 骑马?阿郎这才刚刚回来呢,怎么就着急的要出去了? 她急得发怒,大声吼道:快去! 是。 小六子的马还未从后院牵出,门外便又传来一阵车轮声,恰巧撞上了从府内急匆匆跑出的人。 车夫吓的提绳拉住从车上跳下,几个府卫便连忙跑下将马牵住,车夫扶起楚王,见楚王没事,这才暗松了一口气,王爷怎这般急躁的跑出来了?可吓坏了小底! 萧幼清听到声响便从车上走下,车头灯笼下照着的楚王头发凌乱,似乎在刚才碰了一鼻子灰,她便走近朝其他人挥手,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妾这不是,回来了么。 楚王红着眼将萧幼清一把搂进怀中,低头埋进她的颈间,许久都不曾出声。 车夫将马车牵回后院,府卫们也都识趣的回避了,萧幼清不再言语,只是覆上手轻抚她的后背,任由她搂着。 黑夜里突然刮起起了异常的妖风,吹得路人发丝凌乱。 许久后,楚王才从她颈间离开,哽咽道:我以为今晚,见不到姐姐了呢!又看见了脖颈间的刺破的一点血红。 红着双眼惊慌的问道:他动你了? 萧幼清只是温柔的摇头,是妾胁迫的他! 只见楚王心酸道:难道姐姐是用命威胁,他才放姐姐出的宫?后怕的人再次将她搂紧,姐姐怎么这么傻呀! 以皇帝的手段与心狠,纵使萧怀德手中握着十万精兵,发起狠来怕也是会撕破脸不再顾及! 王爷可以为了妾去求他,那么妾,同样。萧幼清伸出双手揽上楚王的脖子,柔声道:六郎,抱妾,回去吧。 楚王俯身将其横抱起,问道:姐姐要做什么? 萧幼清并未回她,只是靠在她怀中轻声道:妾想回去。 于是楚王不再问话,一路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回了府。 一直到东院的卧房,刚踏入,放我下来吧,把门关上。 哦。她便轻轻将她放下,极为听话的转身将房门关紧。 姐刚一回身,咬字一般还未来得及全部喊出口,便毫无防备的被人用力拽下。 干涩的双唇被红唇覆上,旋即传入一股温暖,柔软趁虚而入。 反应过来的人,呼吸渐重,旋即覆上手搂着她的腰肢,紧紧贴在一起。 逐渐陷入的人突然睁开眼,极力克制着自己的下一步,从意乱情迷中缓缓抽离,只是充满柔情的眼里又多了几分心疼。 萧幼清喘着气倒在她的怀里,抬头不解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么? 比起心中的欲望,她更在意与心疼的是她,姐姐的身子才刚好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萧幼清再次勾上她的脖子凑到她的耳畔,低声道:离开之前,妾想把能给你的,都给你! 局势瞬息万变,四川的三年,让她错过相遇,这一次的离别,等到下次再见面,不知道会是何时。 心中的欲望生起,如一团邪火烧遍全身,眼前即是那点火之人,一句轻嗔,便如狂风吹来,让这欲望之火愈烧愈旺。 只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第80章 克定厥家 风啸不止,花院里的窗户未上栓子,亦被狂风吹得开合不止。 狂风席卷之后,窗外下起了大雨,先是一滴两滴的滴在院中所栽的赤箭花上,随着雨逐渐增大,花瓣上沾满了水,花枝随风晃动最后因为承受不住重力而弯下,雨水便顺着花蕊流出。 这院中盛开的红色赤箭是萧幼清所种,叶落花开,花落叶发,永不相见,故而民间称为无义草,红花旁边还有一种白色,却是它自然生长于院中而非人栽。 急促的呼吸带着汗流不止,眼角轻轻划下一滴泪水,随后听见了喃喃低语,雨曼陀罗,曼珠沙华,栴檀香风,悦可众心。以是因缘,地皆?净,而此世界,六种震动。 声音很轻,也很虚弱无力。 似感到疲倦的人喘着气躺在她身旁,姐姐在自言自语什么呢 萧幼清枕着她的胳膊,吃力的侧转过身,是大乘佛教《法华经》中的一段,讲的是曼陀罗。 她想了一会儿问道:就是院中栽的赤箭么? 萧幼清点头又摇头,赤箭是红色的一种,也就是佛经里的曼珠沙华,还有一种曼陀罗华是白色,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我不信佛不信鬼神,但是我明白这世间的因果她便将她搂进怀中,轻声道:让我,歇息一下。 萧幼清抬头凝了小半天,你可真能吃。 就好比临行前最后一顿,难道不让吃 萧幼清伸出手抵住她的唇,眸光破碎的盯着她 摇头。 卫桓眨了眨心疼的眼睛,旋即覆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我只是,舍不得姐姐啊! 萧幼清蹭入她的怀中,妾说了,今夜能够给你的,全都给你,至死方休! 盛夏的五更,天边的交织处已有一线发白,萧幼清从榻上爬起,忍着疼痛,以及拖着发软的身体,气色并不是很好。 拉开帘帐的手撑向榻边的桌案爬起,抬手时不小心碰倒了已经空了的酒壶,差点打翻在地。 窗外还有悉悉索索的雨声传入,萧幼清吃力的从榻上下来,扶着桌子与墙垣走到妆台前。 天色逐渐明亮。 盖有三省与审官院印章的文书交给了小六子收着,预备的东西也装上了车,除了小六子还带了四个武艺高强的府卫与一个赶车的车夫。 不多带几个人吗,此去凤翔山高路远的。 这次阿郎去赴任要隐藏身份,连名字都改了,所以不能太过张扬。 小六子与女使一起将人抬上马车,睡的这般沉,昨儿是刚刚瞥见了王妃虚弱的模样,小六子便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主子,闻到了一股药味儿,叹道:阿郎能遇见王妃这般好的娘子,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小六子从车厢后跳下,两个女使打伞搀扶着楚王妃出来,小六子才注意到王妃今日穿的是平常少见的对襟交领,他便上前搭了把手。 咚咚咚!城楼上的五鼓敲响。 下钥了,走吧! 小六子坐到马车头,两个女使则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府卫们穿着蓑衣拿上佩剑蹬上马跟随在后面。 姑爷倒是睡得挺安稳,你看姑娘现在那个样子,也不知道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如今还要出来 你就少说一点吧,没闻见姑爷身上的药味吗?喜春撩开车帘,看着大雨洗刷过后的东京城,微微拢起眼睛,姑娘一定是舍不得让姑爷与她当面道别,舍不得也见不得姑爷,落泪吧! 姑爷会落泪么?入府这么久,我还没见过呢! 你没见过,不代表不会,也许,姑爷只是不在人前落泪而已! 颠簸的马车里,沉睡的人枕在萧幼清腿上,纤细的手停在她的额间轻轻抚着。 城门开后,天色逐渐明亮,从旧城东一直往西,出旧城到新城,这一路上来往的人越来越多。 马车出了金耀门在金耀门文书库附近停下。 王妃,到了。 感觉到马车不再向前的人突然心颤,微微睁着凝视的眸子。 过了许久,楚王妃才从马车上下来,两个女使连忙打伞上前扶住,萧幼清向后看了一眼,旋即叹着将头转过背对。 小六子便将车门关上,大娘子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阿郎的! 驾! 直到马车驶离的那一刻,萧幼清才转回向前追赶了两步。 女使心疼她却又无可奈何,姑娘 城门开了好一会儿,从马车上下来的三司副使竟然在城外的文书仓附近看见了外甥女,便下车打着伞趋步上,楚王妃! 舅舅怎么 三司副使侧头,下官是来三司文书仓查去年的帐籍文案的。 王妃气色不好,病还未好么?下这么大的雨怎的还出来了! 萧幼清摇头看着西去的道路,颤着红润的双眸。 三司副使这才想起来今日是楚王赴任之日,六王是官家之子,应该去不了多久,王妃不必太过担忧。 萧幼清看着舅舅,立后之事,劳烦舅舅,还要再拖一阵子! 三司副使点头,国家税收多,然吃饭的人也多,入不敷出,已经没有钱再办立后大典了,今年的税要等到秋收之后,最迟应该可以推到明年。 马车缓缓向西行,从天不亮一路颠簸至晌午,在路边一家茶馆前停下。 楚王从睡梦中醒来,拖着疲劳的身子爬起,揉了揉剧痛的头,我 睁开眼时回望了四周后猛然间想起什么,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她便掀开大氅,只见一封书信从中间落出,信落到了旁边折叠齐整的女子贴身衣物上。 她先是怔了一下,旋即抖着手轻轻摸了摸衣服,将书信拾起,张着颤动的嘴,苦涩的将其打开,信封里装着一株白色的曼陀罗华,以及一封笔力尚欠的柳书。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与君相识,半载相知,今日相离,勿能相守,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且试新妆,三生石上,等一归人,若无归人,血染罗华,忘川之下,曼珠沙华,与君同赴,永不相忘! 车停好后,小六子便下车到车厢后,才刚打开车门,楚王便握着一封书信从马车上滚落。 惊慌失措的人连忙将手中的油纸伞扔下,俯身将其扶起,阿郎这是怎么了? 雨水冲刷着身上的泥泞,也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掩盖,可那眼底布满的血丝,却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 小六子拽着楚王,心疼道:阿郎,我们已经...我们已经离开东京了! 扑通一声,楚王跪倒在地,拖着疲惫的身子,有气无力的问道:离开多久了? 五更时出来的,已至晌午了。 她便抬头看着天,雨水打在脸上,顺着白皙的脖颈间的些许暗红流向身体各处,闭目许久后才睁开,撑着旁人的肩膀缓缓站起。 楚王侧头看去,四面环山的林间坐落着一家茶馆,庭院里立有一根长柱,上面挂着长幡,雨水顺着长幡与柱子急促的流下。 楚王回过头失神的问道:这是哪儿? 还在京畿,明日晚上应该能到西京。小六子将她身上的泥泞拂去一些后重新拾起油纸伞。 车夫将马车停好,几个穿便衣的府卫也下马将各自的马牵到茶馆的马厩中拴好。 一行人扶着楚王走进茶馆。 茶馆内只有几个茶酒博士一边擦着桌椅一边闲谈。 哟,来客了,没想到这大雨天还有人出行!慈眉善目的店家朝门口睁开眼,见其衣着朴素便又不在意的闭上了眼,漫不经心道:四九,有人来了,还不去招待! 其中一个茶博士便连忙赶上前,几位客官,这大雨天可是要住店? 不用,准备一间上房备些热水再来两桌饭菜就行了! 茶博士仰头瞧了一眼身后的人,怎的大雨天还要赶路,其实客官们六个人刚好一桌的... 小六子便扔出一锭银子,哪儿那么多废话,难道还会缺了你们的银子不成,只要伺候好了我家主子,必不会亏了你们这小店! 听到掷桌的声音,只一刻便知道那桌子上滚动的银锭足足有十两不止,店家便忙的从躺椅覆起。 笑眯眯的走上前,这位小官人看着面善,可是从东京城出来的? 几个府卫便上前将他拦着,店家抬头,想着这几个应该是那白面小生的随从吧,这般年轻就有好几个人跟着,又出手阔绰,肯定非富即贵,店家便合着双手,笑眯眯道:这就安排人给您备上房!又转朝几个茶博士道:还不快去准备一桶让小官人沐浴的热水! 哦,还要一个炭盆。 店家惊楞,炭盆?撇头看去门外,虽然骤雨不止,但阴六月三伏天的酷暑难耐又岂是这狂风能够吹散的,如今伏月还用...见着小官人似淋了雨,湿透的圆领袍上还有泥渍,他便停下嘴弯腰笑道:老朽这就命人去准备。 第81章 克定厥家 年轻人摸着绯色圆领袍上的金带,身后的人替他撑着纸伞,慢悠悠的走进韩宅。 先生! 刚一入院,便听见中堂内传来砸杯子的声音,赵王走近,楞看着平日里从容不迫的韩汜如今正被妻子数落训斥。 我这妹妹自幼受宠,平日里刁蛮任性惯了,还请先生多多担待。 韩汜轻轻摇头,王爷这个时辰来找下官? 本王如今顺利出廷入了军府,那楚王也离京了,只是这立后大典三司一直推脱说没钱操办。 人选已定,马上进入兰秋,大典的时间再推也推不到明年!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64) 说的也是,现在看着楚王离去,本王心里真是高兴,谁让他前阵子还框我四千金,作茧自缚... 韩汜吸了一口气,合着袖子走到长廊边,被风吹斜的雨时而飘入,其中有三两滴滴到了他的靴子上,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韩汜侧头,这说的可不就是,三王吗? 赵王亮着眼珠子,不解道:先生此话何意? 楚王被外派,去了哪儿? 去岐山做县令啊! 凤鸣岐山!韩汜看着庭院里葱郁的树,三王可听过? 传说周文王在岐山时,有凤凰来岐山。赵王突然意识道:岐山,周文王? 韩汜伸出手装着雨水,旋即在柱子内侧未被打湿的一面写了一个字,一边道: 绥万邦,屡丰年。 天命匪解,桓桓武王。 保有厥士,于以四方,克定厥家。 于昭于天,皇以间之。 看着圆柱上巴掌大的字,赵王旋即大惊失色道:难道陛下这些年是故意疏远他的?而实际上却是在暗中保护他,让我跟太子死斗,等我们两败俱伤,好让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登位!突然想起来自己求娶萧幼清皇帝不但不允还将其许配给了楚王。 若果真是如此,那么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不行!赵王轻佻起眉头,有凤凰到岐山不过只是胜利者诓骗世人夺取人心的一个谎言而已,他有命去,可不见得还有命回来! 韩汜便转身叫住赵王,三王要做什么? 赵王站定,旋即回过身,站在长廊中间看着韩汜,永绝后患! 三王又想跟陛下作对吗? 赵王冷冷道:没了楚王,就只剩本王跟太子,没了楚王,太子那个蠢货,本王会怕? 韩汜低头,转身看向庭院,是啊,三王也知道没了楚王官家就剩两个皇子了,储君不足为惧,中书自然也不足为惧,没了楚王,再斗倒太子,这东宫,自然就是三王的了! 听出了话里有话的人反问,难道不是? 韩汜侧过头,勾嘴道:以陛下对先皇后的敬重,会轻易更换储贰? 韩汜冷下脸,威胁到了皇权,哪怕只是一点点风声,三王也该明白后果,以陛下当年对二王何等的宠爱,结果呢? 二哥的死是宫闱秘闻,先生是如何知道的?赵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下官并不知道,这是下官从陛下的所念之中,猜到的。 对于韩汜的聪明赵王很是清楚,韩汜又日日在御前,所以并未怀疑他的话,但还是有些不满,不耐烦道:那依先生所言,本王要怎么办? 世上无透风的墙,故而暗中行事,一旦点火照亮,便只能束手就擒,再无回旋的余地。 事态似乎越说越严重,赵王上挑着剑眉,暗中不行,那么就只能在明处了? 韩景明虽不是君子,但行事,还是比较光明磊落的。 赵王便低着勾嘴一笑,还是头一次听到先生自夸呢!旋即又笑止,冷冷道:楚王手中有隆德公的兵权,如今三司也已差不多归顺于他,比之太子这才是一块硬骨头,东京城遍地都是皇城司的眼线,而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不抓住,是何道理? 韩汜便低头浅笑,三王只看着楚王,是否忽视了什么呢? 韩汜瞬间冷下从容不迫的脸,三王还真的以为太子会蠢到连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对手都放过吗,轻视敌人,就是失败的开始! 不要忘了,在陛下手中你们是三足鼎立,除非三王能够做到密不透风,倘若做不到...韩汜轻抬头,诡异的笑道:必亡! 赵王楞在原地,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汜便合着袖子,轻缓语气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其实三王只比太子好那么一点,那就是不会自大,可话又说回来,高祖何以立汉,凭的不就是知人善用四个字么? 知人善用赵王拢起双目。 太子刚愎自用,不善从,不听从,不喜从谋臣之谏,为人又多疑,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韩汜转头看向赵王,微微一笑,永远都不要小瞧一怒而诸侯惧的,谋士! 身处权利的漩涡中,如果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没有万全之策,又哪里能够笑到,最后呢? 以为看透了韩汜的赵王愈发吃惊的看着他,至此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对他仍是一无所知的,韩汜的笑令人发指,想起了舅舅的话,聪明人不好掌控,他便问道:高祖立汉,那先生会是...本王的子房么? 韩汜转身朝赵王拱手,韩汜不才,虽未有子房的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然也有满腹经纶,周旋于朝堂,足矣! 赵王走近韩汜,旋即拱手道:若本王有嫡出子嗣诞下,愿聘先生为其师,本王日后所行,皆会先告知先生,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韩汜便伸出双手托扶,下官定倾尽囊中所有,为三王夺得东宫储君之位! 赵王抬头问道:那现在要做什么呢? 韩汜直起身,浅浅一笑,心慌之人,行事便会急躁,小丑如今只是上了房梁,群狼捕猎,有杀心的可不止一狼,三王何不,多等等时机呢? 赵王便尊道:那便依先生的意思,静待时机。 韩汜转身走入屋内,背对着赵王道:下官无意与泰山闲谈时得知,这一任的御史中丞,曾是成亲王府的撩属,是成亲王的旧部,与泰山一同长大。 赵王便也跟着入内,此事我知道,但御史中丞为人耿直和陈煜是一个作派...旋即抬头,难道说他是王叔的怪不得从前见不到有人弹劾太子,如今那奏疏可是一本接着一本出现在文德殿,看来本王这个王叔,还真是识时务的俊杰啊! 临时置备的炭火盆上面烘烤着一张被打湿的信,笔墨遇水渲染开来,许多字已经模糊不清了。 阿嚏! 阿郎快把这大氅穿上吧,可别染上风寒了。 楚王摇头。 那把这个湿衣服给奴婢吧,奴婢拿去洗了... 楚王抱着衣服仍旧摇头。 小六子便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这衣服是出门时王妃替楚王穿的,上边还留着她的味道,可是经过这一场大雨,以及往后久远的时日,还能剩下什么呢。 楚王低头看着已经去了根茎变得干巴的白花发愣。 阿郎,奴婢听人说这个叫无义草,大娘子送这花... 店家亲自送来了一筐木炭,笑呵呵道:小官人要的炭,这种不会生烟呛着人。 小六子便上前,打算训斥他私自入内的。 小官人手里拿的,是曼陀罗华吧,可得小心了,这个东西有剧毒。 曼陀罗华,很是耳熟的名字,想到昨夜楚王便惊的抬头,你知道这花? 店家点头,老朽不才,开这家茶馆前曾与寺庙里的长老学过几年佛法。店家看着楚王手里的花摸着白胡缓缓解释道:此物是先开花至花落后才长叶,花叶永不相见故而有无义草之称,是佛家天界四华之一,小官人手中的白花则为曼陀罗华。 曼陀罗华它有什么意思? 《法华经》的释义里曼陀罗华是适意的意思,它包含着洞察幽明,超然觉悟,幻化无穷的精神。 楚王低头,看着花又看到了那信上模糊的字迹,抬头问道:那,曼珠沙华呢? 小六子见楚王对他有兴趣,便撤开搬来了一张凳子,店家走近坐下,指了指楚王手中的花,除了小官人手中的白色的曼陀罗华,还有红色的赤箭,也就是小官人所问的曼珠沙华,在《法华经》的释义里,曼珠沙华传说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花香有魔力,盛开在七月,生长于夏日,盛开时往往是满满一大片,鲜红如血,覆满大地,这也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当灵魂踏上黄泉,渡过忘川,便会忘却生前的种种,而将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开成妖艳的地狱亡灵之花,据说此花能够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曼珠沙华是地狱的召唤,也就是死亡的前兆,若是心爱之人相赠,这段感情定然悲苦,而曼陀罗华则相反,它代表着思念。 小六子摸着头听他解释了一大堆,没听出个所以然,不就是一颗有毒的草嘛,还什么魔啊,地狱的,也就只有佛家尽说些这种稀奇古怪的话。 店家笑了笑,这位小官人说的也在理,在常人眼里它其实就是一颗普通的毒草。店家又看着楚王呆愣的模样,便猜到,小官人才大婚不久吧,这花是离别前娘子所赠? 你你怎么知道? 老朽看着小官人的年纪以及眼里的伤情猜的,能将此花离别前送出,应该是个信奉佛法而,对你温柔的人。店家故意停顿,别有深意的看着楚王。 楚王睁着眸子,迟疑的问道:对我温柔?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82章 克定厥家 店家握着藏在袖子内的双手,浅浅笑道:看着小官人一身的书生气,对这些释义能够一次听明白,应当也是一个细致之人,这察觉人心,小官人应当比老朽更加清楚才对,又何必来为难老朽这个外人呢? 楚王便低下头。 店家撑着膝盖起身,旋即又合起双手,朝她语重心长道:离别没有什么难的,难的是不能相见,以及夫妇间能否足够信任,年轻人,不要哭的太早,往后还有一大把的光阴呢! 老汉,你怎么跟大相国寺里那个老和尚一模一样! 店家便回转身,抬头看着小六子,心里暗骂着年轻人怎么这般没有礼貌,但脸上还是透着和善,对其微微一笑,老和尚说的可是大相国寺的智真长老? 说漏嘴的人捂着嘴,你怎么知道? 店家笑眯眯道:老朽时常去听长老说法,长老说老朽贪欲太重成不了佛! 重金答谢将那店家送走后小六子走回楚王身旁。 阿郎,我看那老汉就是来骗钱的,说的头头是道,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诓骗之术。 楚王起身,将那湿衣扔给了小六子,又将花和信双双收起,轻轻吐了一口气,洗好了就赶路吧,不能误了去岐山的行程。 哦! 午膳过后,乌云散去,大雨得以停歇,阴沉消退后的天空变得极为明亮。 阿郎,雨停了!小六子将拿出的伞收起。 楚王走至茶馆外的院子,深吸了一口气,大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甜润,空山新雨后的景色,望之畅然。 走吧! 店家从内走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向下望去,一边摸着长须,一边朝院中笑道:虎豹斗兮熊罴咆,禽兽骇兮亡其曹。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 《招隐士》的尾句回旋在庭院,楚王回转过身,惊的抬起头仰视,旋即朝前一步作天揖道:心中所结,豁然开朗,得遇高人指点,是晚辈之幸。 车马渐渐远离,店家回到茶馆内,伸着懒腰躺下,眯眼唱道:桂树丛生兮山之幽,偃蹇连蜷兮枝相缭...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 员外,那个人是谁啊,出手还真是阔绰。茶博士掂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 店家一边摇头一边用手指轻轻敲打着翘起的膝盖,他是官家之子,楚亲王! 茶博士擦茶壶的手一抖,差点没拿稳将茶壶摔了,店家便慌忙道:这个壶可值一两银子呢,摔了扣你工钱! 茶博士笑眯眯道:这不是没摔嘛,旋即十分震惊的凑上前,低声道:就他们那几个人?可官家的儿子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外呢,而且看样子他们是要往西边去... 店家睁眼,昔日龙下清冷之渊,化为鱼,渔者豫且射中其目,可谓是白龙鱼服哟!他又侧头道:官家的儿子又怎么了,官家的儿子犯了错难道就不用受罚了? 那您怎能肯定他一定就是楚王,万一是哪家相公的衙内公子也说不准呢? 店家伸手朝跟前的茶博士额头间轻轻弹指,小子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千人千面,那位少年年纪不大城府倒是深得很,且旁边伺候的那位,并不是男人! 茶博士回忆今日的六个人,四个身材魁梧应该是随从,一个唇红齿白,气度不凡应该是主人,另外一个年纪与他差不太多的应该是他的伴读或者贴身侍从之类的,里面并没有女子,他便疑惑道:不是男人,可明明进来的是六个人都是男人没有女人呀? 店家看着茶博士,不是男人,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女人了! 茶博士挠着后脑勺,想不通店家的话,不解道:不是男人,可不就是女人了么... 孤陋寡闻,你不知道宫里的中贵人都不是男人吗!店家坐起,亏你还在东京城待过呢,你见过谁家衙内出门会带太监? 莫说是家中没有,若非王侯,便是有也不敢使唤,而当今太子在开封府,赵王在枢密院,就只剩了一个楚王刚刚被撤了大理寺的职,虽说赵王也大婚不久,但赵王老朽是见过的,而且那般年纪,不是楚王还能有谁呢! 既然知道他是官家之子,那您怎敢还跑过去... 店家笑眯眯道: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总离不开情.欲二字,像他这种新婚还不满一年,一离别就对新妇思春的少年,往往都是因为那温柔乡里的缠绵悱恻让他舍不得离开,他那不舍全身上下都刻着呢,哎,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等你有了娘子,你便知道了! 原来如此,员外真是聪明绝顶!茶博士竖起拇指,崇拜的看着自家老大一流的骗术。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65) 店家便冷脸看着他,摸着帕头内的光溜溜的头,微微浅笑,滚一边去!旋即将帕头戴正,伸着懒腰躺下,这楚王出手,可比赵王大方多了。 茶博士走后,店家从嬉笑中沉下了脸,朝门外看去一眼,旋即闭上眼睛缓缓躺下,可莫要真学了王孙,最后成了魂兮归来哟! 直至夜深,更夫的铜锣声传入府内,书斋内的灯仍旧亮着,女使入内,瞧着趴在书桌上睡着的女子,很是心疼的上挑着眉,姑娘怎的可以在这种地方睡呢... 她欲要走上前唤醒,却被身后的喜春拉住,姑娘思念过重,如今好不容易入睡就不要扰她了。喜春便转身将衣架上的大氅取下,走到椅后将其轻轻盖到萧幼清身上。 这三伏天的,姑娘怎么还抱着一个手炉... 喜春便摇头拉着她出去了,那炉子是姑爷送的。 怪不得。 夜半,去西京的驿馆内,只剩一间房还未熄火。 窗户临山而开,向外望去只有黑压压的一片,狂风带动着竹海呼啸在山间。 无心入眠的人沐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满是惆怅的看着窗外,似乎连害怕都忘记了。 离开东京是自己的计划,也是自己一手所策划,只是这计划里的一双人,如今缺了一个! 楚王将萧幼清留下的衣服轻轻折叠好放入箱低,同时也将儿女情长收入,走至窗前将撑杆放下,既出来了,当然要带礼回去才行! 大雨敲打着东宫庭院内的老槐树,太子正在殿内俯身听着良娣腹中的胎音,本宫听人说这最后的三个月最为重要,我在开封府事务繁忙,不能日日回来看你,你自己要多加小心,翰林医官院那边我已经派人去知会了。 孙太医昨日来请脉,告诉妾说,胎儿脉像稳健,气息强劲,可能是个...小皇孙。 太子便又想起了皇帝的那翻话,于是坐起,看着良娣隆起的肚子,就算不能立为太孙,是个皇长孙也好,内宫马上就要有新后了,如果赵王成了嫡出,东宫就... 殿下,梁翰林求见。 太子轻轻抬起头,看着时辰才不过辰时,他来干什么,今日朝议下的这么早么?旋即起身道:让他去书斋等我! 是。 梁文傅等了半日太子才打着哈走来,先生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梁文傅朝太子躬身,楚王被调去西岐这么大的事殿下怎么不告诉臣!楚王的调令是通过审官院,而非皇帝下的诏书。 哦,调令出的迟,政事堂也是前日才知道的,本宫还未来得及与先生说呢。 殿下可知道凤翔府是什么地方吗? 秦风路的凤翔府,有什么问题吗?太子突然笑道:先生该不会以为听到了岐山,便想到了凤鸣岐山这种虚无的东西吧? 先生放心,陛下绝对没有栽培之意。 但秦凤路处在吐蕃与西夏两国的边境,如今驻扎着十万大军。 他是去做县令,又不是去管军队,萧怀德手里的兵已经让陛下忌惮了,怎么可能还会让楚王掌兵,先生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吧! 梁文傅沉声道:倘若一旦战事起! 太子回过头,惊道:战事? 这好端端怎么会起战事,本宫可没有听到风声... 军政二府对立,但凡有军情急报都是直呈天子,政事堂又怎会知道! 太子突然变得担忧起来,这个本宫倒是没有想到过!旋即又意味深长的看着梁文傅,先生的意思是,先除了楚王么? 大雨之下,前往秦凤的路上,一群穿着深色窄袖短衣的人骑在马上将一辆马车包围,马车旁护卫着四个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 什么人! 数十匹马呼哧着鼻响,马上的人皆瞪着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其中有人回应道:来取你们性命的阎罗! 小名内侍从马车上跳下,慌张的骂道:放肆,你们可知这车上坐的是谁,胆敢刺杀朝廷命官,有几个脑袋丢的? 其中一人轻轻驱着马上前,抽出腰刀指着马车蔑视道:哼,今日我们不光要取朝廷命官的性命,还要刺王杀驾! 围着马车的众人惊的向马车凑拢,抽出环首刀护卫。 马车上的人缓缓走下,看着周围,负手道:你们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如此,看来是有大人物不想让我平安归京了,是太子,还是赵王?你们这么多人,我们才六个,插翅也难逃,我知道你们也是受人所迫,才干这丢脑袋的勾当,冤有头债有主,报出名讳来,也好让我死前知道仇家是谁,不至于寻错了拿你们来抵命! 都是要死的人了,哪那么多废话!持腰刀的人横拉着缰绳,命令道:一个都不能留下,若放走一个,明日死的便是你们! 转瞬间,路边葱郁的小草被血水淹没,马蹄溅起带有血渍的泥水,刀剑挥舞下,浅草上飞来一颗面目狰狞的头颅,没了头的人便应声倒在血泊中,离了群的马便惊慌的向外逃窜。 大雨冲刷着一切,一声马鸣淹没在这血泊之中,快马奔腾踏起的血水溅向路边那一簇白色的曼陀罗华上,血染罗华,转瞬间成了血红妖艳的一片,如火,如荼! 第83章 克定厥家 随着一声惊颤,大氅从肩上滑落,萧幼清从噩梦中醒来,手里的冰冷的炉子被捂得发热。 哎呀,姑娘怎么满头的汗水!惊的入内的女使三步并做两步走近,覆手摸了摸萧幼清的额头,虚惊了一口气道:姑娘这是做噩梦了么? 萧幼清摸着胸口,沉沉的呼了一口气,极为憔悴的撑起,问道:几时了! 卯时七刻了。喜秋拾起地上的大氅,拂了拂上面的灰尘,姑娘要洗漱梳妆么? 萧幼清失神的摇了摇头,走至窗前轻轻推开窗子,一束刺眼的阳光便直直的打在她的身上,放晴了么? 是呀,昨日下了一整日的雨,今日天刚亮就放晴了。 萧幼清眨了眨黯淡的眸子,回身走到喜秋身前,大氅给我吧。 奴正打算拿去洗呢...喜秋迟疑着将交给萧幼清。 没人穿了,还洗它作甚。 主仆对话间,又有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女使走入内,通报道:姑娘,大内尚食局派人来了。 不等她说完,一个宫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带着个几个内侍走入,朝萧幼清行礼道:见过楚王妃。 萧幼清看着面生的人,你们是? 小人是尚食局张司膳手下的宫人,今日一早官家就命司膳司将药膳做好辰时之前送到王府,是专门给楚王妃您补身体的。 萧幼清抬头看向门外,轻轻佻眉,淡淡道:放桌上吧。 宫人便朝身后轻轻挥手,几个内侍随她走到书桌旁,她将内侍手里提着的食盒打开,放置药膳时瞧见桌子上放着一个眼熟的手炉,这个炉子... 萧幼清转身,看着宫人的眼神于是走近疑惑的问道:你知道这个炉子? 宫人便后撤着朝她拱手,如果小人没有记错的花,去年冬至大朝会时六王曾到司膳司来要木炭,手里拿的就是这个炉子。 不过司膳司都是些柴火炭熏人的很,六王又要的急,于是张司膳就命小人带着六王去柴炭库取,一路上见六王一直抱着那已经冷了的炉子,小人便大着胆子问了六王,这炉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说什么了? 六王只说这炉子是心爱之物,小人便猜想,怪不得六王如此宝贝要亲自填炭,想来也是要给心爱之人王妃您的吧! 萧幼清拾起桌上铜炉,侧头看向送膳的宫人,你叫什么? 宫人摇头,小人出身微贱,没有名字,自幼跟着张司膳在司膳司,便也随了司膳的姓。 张宫人。萧幼清点头,朝身侧的女使道:喜春。 是。喜春便走上前,张宫人,几位内侍,随我来吧。 宫人只是将食盒盖上,朝萧幼清躬身,出来前司膳交代了,能替官家与诸位王爷办事都是小人们几世修来的福分,适才小人也送了一份药膳去东宫,已经受了太子妃殿下的赏,实不敢再要楚王妃的赏赐了。 萧幼清只是勾着嘴浅浅一笑,挥手作罢。 小人告退。 萧幼清低头看着桌上的羹汤迟疑了许久。 送人离开的喜春回到书斋,姑爷刚走,陛下怎么突然送药膳给姑娘了? 王府门前,有大内的暗哨!萧幼清只将手炉收起,并未去管那碗药膳,看着窗外的院口生疑道:那个宫人... 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萧幼清只是轻轻的摇头,让她们到房间等我吧,洗漱梳妆。 是。 现在门口有人盯着,所有行事与说话都要小心谨慎,万不可大意。 是。 楚王离京的当天。 太子起杀心的同时也满脸疑惑的看着梁文傅。 梁文傅便连忙制止道:万万不可,殿下,如今是三王对峙,赵王对您死咬着不松,他的人日日在御前怎会不知楚王冲替岐山,他若没有动作一定是在等着太子殿下您螳螂捕蝉,况且楚王是陛下暗中潜派出去的,陛下那边一定也会派人盯着。 太子低头浅浅一笑,看着梁文傅,旋即朝其走近,其实,早在楚王出东京城时就有探子报了本宫消息,楚王这次离京只带了五个人,而且陛下的皇城司,也调离了一部分呢! 梁文傅抬起头,喉间轻轻滚动,旋即拱手道:殿下行事察于细微,臣等自愧不如,不过 不过什么? 楚王去了岐山后,毕竟远离京城,马就是跑的再快也不会如风一样万里一天的,臣听说凤翔知府是同平章事的门生,一直在地方任职没有见过楚王。 梁文傅的话似乎给太子提了个醒,本宫知道了。 除了已经离开的楚王,赵王那边,殿下您也应该多多提防。 太子冷下脸,这个本宫自然知道,想要本宫性命的弟弟,本宫怎能忘啊! 梁文傅低头,朝太子拱手道:今日扰了殿下的旬休,还请殿下恕罪,翰林院还有事,臣不能离开太久,就先告退了。 太子点头,就在梁文傅后退着转身跨出大殿时他又凝着双目冷冷道:希望先生是,真心效命于本宫! 建平八年七月中旬,楚王从河南府抵达京兆府,沿渭水向西到达凤翔府。 岐山县已有半年都没有县令,一直以岐山县主薄总管衙门大小事务。 询问路人后马车从扶风郡驶出,一路向岐山县走去,小六子跟在车窗旁,沿途看着这渭水之北的风景,还以为这扶风郡会是什么穷乡僻壤呢,没有想到一路过来治安还挺好的,这下大娘子总不用担心阿郎您会吃不好睡不好了。 我的公服可带来了?车内的人突然问道。 带了带了,整个一年的公服与便服都带了,您怕冷,大娘子知道还特意给您多备了几件冬日穿的厚衣裳。 派人写信回去报平安...算了,等安顿好我自己写吧! 一路进入岐山县境地抵达县城,因昨夜的一场大雨,如今青石路面上还有未风干的积水,熏风轻轻拂过流经岐山的横水,穿入城中。 这岐山县的衙门在哪儿呀... 北为阴,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山南水北为阳,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楚王掀开车帘,往北走吧! 哦!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由于此地是西域与京城通商的必经之路,即使是有生面孔入内也不足为奇。 哎,到了!小六子从车上跳下,阿郎,咱们到了! 楚王从马车上下来,衙门就坐落在县城的正北方位。 县城虽不大但衙门可不小,头门位于正南方位的为三开间的大门,每间各安两扇门共有六扇门,大门口的右侧有一面大鼓。 楚王向岐山县四周望去,远远就能看见衙门正北处的高山耸立在云间,周之兴也,鸣于岐山。 新县令上任,这衙门里竟然没有人来迎接。 咱们比行程提前了几日,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吧,不知者不怪,走吧,将东西搬进去。 是。 进入大门后,中轴线用石砖铺设的甬道中间有一扇屏墙,绕过屏墙后还有三道门,中间最大的是仪门,仪门如今紧闭,只有东西两侧的角门开着。 按着规矩,大内也是东进西出,不过...楚王回头瞧了一眼小六子。 小六子便走到六扇门的仪门口,敲门道:喂,有没有人,岐山新任县令到了! 很快,西角门就出来了几个衙役,中间还有一个穿青袍的官员,官员上前迟疑的问道:你是? 小六子便上前将那调任的文书呈上,我家阿郎是新任的岐山县令。 看着文书上盖着朝廷的印章,官员大惊,原来是魏县令到了!旋即朝身后吩咐,快,将仪门打开! 仪门后才是衙门办理政务的大堂院落。 下官是岐山县主薄刘书柏,在此拜见魏县令。青袍官员行了一个十分大的礼,其他几个衙役见状也纷纷行礼。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66) 楚王便上前扶起,眼前这个主薄看着已有四五十岁的年纪,慈眉善目,她上任前曾听说扶风郡本来是有意要让这位姓刘的主薄接任县令的,只因为自己是朝廷直派才夺了他县令之位子,你我同僚你又是长辈不必行如此大礼,往后治理岐山县,还要靠刘主薄多多指点才是! 一早就接到州县的命令说京城会派一位新科进士到岐山任县令,但没有想到新来的县令竟然如此年轻,魏县令如此年轻就中了进士,才华横溢,下官日后定好好辅佐县令治理好岐山,只是这指点...下官实在不敢当。 主薄是长者,又是岐山本地人,对岐山了如指掌,本...本官初涉官场,有很多不懂地方都需要请教刘主薄。 刘书柏轻轻点头,这个好说,县令可用过了午膳?后衙早已经收拾出来了,只是不知道县令会到的如此早,县令如若不嫌弃,不如将东西安置后就去下官家用午膳吧。 楚王看了一眼天色,想着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还需要与这个刘主薄打好关系才行,于是笑着点头应下,那就麻烦刘主薄了。 第84章 克定厥家 刘书柏用地方语言吩咐几个衙役帮忙抬东西,旋即带着她走进衙门大堂,大堂后沿中轴线最北端有一道宅门,宅门的格局与县衙的头门一样,是三开间六扇门的大门。 主薄将宅门的钥匙交给楚王,宅门内是后衙,也就是县令您日后的居所。 小六子上前接过钥匙,看着门扇上有个带轴的桶子,好奇道:这是什么? 主薄看着小六子,哦,这是传递公文与信件的转桶。 这有什么用? 转桶一半在内一半在外,如果有人要送公文给县令,就将公文放在转桶里,再打一下宅门外这个梆子,里面的人就能听见声音了。 为何要如此麻烦? 这是地方的规矩,因为宅门内的后衙除了县令的亲信与仆从,就连下官与衙役们都是不得入内的。刘书柏又朝楚王道:县令一定是久居京城第一次到地方来的吧? 去过四川,不过没有接触过县衙... 下官看那调任上写的,魏县今年才至弱冠就于新科中三甲同进士出身,如此年轻,想来应该还未婚配,主薄看着楚王一表人才,若有妻室,那么他到偏远地区赴任肯定会带着妻室一同来,下官斗胆一问,魏县令的令尊与令堂可还... 楚王挑起眉头,刘主薄,本官是来这里任职的,不是来这儿给你说家事的。 下官失礼了。 楚王旋即又和声的解释道:实不相瞒,我家中已有妻室,且是嫡妻,本官曾与她立下誓言,此生都不会纳妾,不过,家中虽只有娘子一人,但与她相知相守,觉得携手一生,仍不够呢! 原来已有妻室,听着县令毫无顾忌的解释,刘书柏尴尬的笑了笑,问道:这般听来,想必县令与大娘子感情深厚,这次赴任怎的... 楚王轻轻拢起眉头,笑道:娘子体弱,我与父亲大人不舍她舟车劳顿,便让她安心的待在家中静养。 能得县令如此深爱,想必大娘子定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 楚王将眉毛展开,勾嘴浅浅一笑,那是自然,她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子! 几个衙役将东西搬至宅门口停下,由县令带来的几个仆从接收抬进去。 奴婢看那刘主薄看阿郎的样子,八成是看上您了,他那个年岁,估摸着家里还有个待嫁的姑娘吧! 出到地方,你这自称就该改口了。 小六子便朝她行着外面的揖礼,是,小的,知道了! 又问道:那饭还去吃吗? 我刚来此地,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刘书柏是岐山本地人,今后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帮忙,所以暂时不能得罪。 她又看着跟随她一起来的府卫,也是她的心腹,你们就留在后衙看守,这里厨房什么的应该都有。她又朝小六子道:六子给他们些银子。 是。 东京城 梁宅的书斋内,正持笔书写的人在听见有脚步声入内后连忙将纸条压入了书底。 柳氏端着一碗羹汤入内,轻轻放下,给你熬了一点下火的粥。 梁文傅笑眯眯的端起,还是四娘体贴我。舀起一勺子尝了觉得味道十分好,便就着碗一口喝了,果真是好喝。 妾听说...楚王去了扶风郡。 梁文傅端碗的手一僵,旋即将碗放下,淡下笑容,点头道:嗯,去了扶风郡下的一个县做县令。 皇子外派其实可以视为对其的历练,只有深入民间方可知民间疾苦,太子不曾,赵王也不曾,太子主政,赵王主军,而楚王...梁文傅侧过头,兼之。 即便这样,你仍旧还要辅佐太子么? 梁文傅低下头,为人臣者,择主而事,陛下是君,太子是储君,君为臣纲,天经地义。又道:楚王若争位,以庶出之身,实则是谋逆! 梁郎还记得答应妾的话吗? 梁文傅从座上起身,走至窗边,侧身道:四娘只要安心的待在宅子里就行了,外面的事情,我自有分寸,无需你过问。 刘书柏身为岐山县主薄,家中的宅子并不大,奴仆也只有寥寥几人,经询问才得知,刘书柏年轻时丧妻未得子嗣,续弦再续后至中年妻子又病故,亡妻留下了一双儿女,自此之后再未续弦。 如小六子所言,刘书柏的幼女如今尚待字闺中。 女子见父亲带了两个年轻的陌生男子回家,便凑到他身后小声问道:爹爹,他们是谁? 这是新任的岐山县令魏潜魏县令,旁边这位是县令的伴读,他们是从东京城来的。 凤翔当地的话,楚王只听懂了女子的疑问。 女子旋即朝前行礼,奴家刘氏,见过魏县令。 刘书柏随和儒雅,一股子儒生气,教的女儿也是,不过这中原雅音倒是学的不错,楚王便轻轻点头,今日来得匆忙,多有叨扰。 能得县令大驾光临,是下官的福分,只是如有不周之处还请县令多多海涵。 在楚王应答刘书柏到他家吃饭时他便派人回家报了信,预备了满满一桌饭菜。 刘主薄太客气了。 初次见面,也不知道县令喜欢吃什么,便让小女照着东京城里的食谱做了些,下官这女儿平日里不是读书就是钻研吃食。 说到吃,楚王也想起了一个人,我在东京城有个邻居,对吃食也是极为上心,不是厨子却做得一手好菜,不过比起他,还是我家娘子的厨艺更佳。 魏县令的十句话里总有一句是离不开自己娘子的,倒真让下官羡慕。 失礼了,让主薄触及到伤心的往事。 刘书柏轻摇头,县令快快用餐吧,一会儿下官便与您讲讲岐山治下的几个乡。 楚王点头。 从刘宅回到衙门,刘书柏带着走到大堂旁侧的一间屋子,里面有将岐山的地形沙盘,扶风郡治下一共九县,岐山是除却扶风县的第二大县,岐山县治下有尚善,怀贤,崇德,栖凤四乡。 下官已经命人去下去各乡将里正,户长,乡书手以及耆长唤来见您。 县下面是乡,乡下面还有这么多官么...楚王惊疑的看着刘书柏。 这些是乡役,算不得官,负责本乡的课督赋税,追铺盗贼。刘书柏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岐山县是富县,县令是读书人应该知道岐山的往事,因此有许多人慕名而来,隐居在此,暗石藏疑虎,盘根似卧龙。 是吗?楚王走出大堂,转头看着岐山北面的高山,藏龙卧虎啊,只是不知有没有龙虎... 刘书柏跟随着走出,问道:县令来岐山赴任前去了凤翔府知府事家中拜访么? 凤翔知府?楚王摇头,我到凤翔府后便直奔扶风郡了,没有去什么知府家里! 刘书柏也不奇怪,只当他是年轻,不懂官场,县令虽是京中调来的,不过岐山既然归属扶风郡与凤翔府,还是应当去拜访一下当地的知府比较好。 我要是不去会怎么样呢? 这... 楚王转头负手背对着太阳落山的位置,意有所指道:为官者,上为国尽忠,下为民谋福,当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若那知府因为我不去拜访而因此刁难,德不配位,嫣能久安! 七月下旬,至楚王到扶风郡已过去小半月。 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躺在榻上,岐山如何? 未有异动,一切安好。 其他人呢? 萧显符抬头,见殿内除了皇帝没其他人了,太子在开封府,三王在枢密院,各司其职,除了三王会时常去昭庆坊找起居郎,太子倒是只在开封府与东宫两处奔走。 皇帝便挥了挥手,你退下吧,岐山那边不用派人盯着了。 是。 萧显符走后,柱子的帷帐内走出一个合着袖子绿袍官员。 韩卿有话要说吗? 天子圣明,臣的话,说完了。 皇帝便坐起,撇头看了他一眼,旋即起身伸了伸腰,朕要是圣明,也就不会把控不住局面。 皇帝坐到桌前,缓缓道:翰林医官使告诉朕,东宫良娣腹中胎儿的脉像强健,极有可能是个男胎。 臣,恭喜陛下。 皇帝却觉得不是什么可喜之事,摇头道:平常人家儿孙满堂的热闹是福气,而朕这个家,子嗣一多,便心怀各异啊! 如今楚王离京,太子与赵王不敢做什么,朝中才得以安宁,皇帝揉着额头浅浅一笑,这便是他想要的局面,三人对峙各怀鬼胎,皆不敢轻举妄动,都想等着对方露出马脚,自己好做那螳螂捕蝉的黄雀在后。 难得东京城能有如此的安宁,倘若东宫这次诞下的是皇长孙...皇帝轻抬头侧看向韩汜,微眯起双眼问道:朕记得韩卿说过,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吧? 第85章 克定厥家 是臣搬了前朝太宗的镜子,文贞公之言。韩汜又拱手道:不过臣也可以做官家的镜子。 谏院与御史台都离朕太远了,皇帝拿起御史台的奏疏,随意扔至一沓散乱的奏疏上,朕还是喜欢与人面对面说话! 臣也是。韩汜又走到桌前,不过臣今夜不能留在大内,家事。 皇帝抬起头,倚身向前朝着韩汜一笑,坐朝问道直面君王你都不怕,怎的回到了家中就变得畏惧起来了? 韩汜便抬头解释,臣这不是惧内,臣这是,大丈夫的谦让! 皇帝便向身后靠去开怀大笑,好一个大丈夫的谦让,行了,你回去吧。 谢陛下! 大内钟鼓楼接连敲响阵阵鼓声,底下一堆紫袍绯袍绿袍纷纷赶出,天色逐渐黯淡一直到入夜,华灯初上。 韩宅的书斋内,燥热的风从窗户外偷入,席卷着架子上那些挂有吊牌的竹简,烛火也随之摆动,使得屋内时而明亮时而灰暗。 骨节分明的手持黑子落定,与之对弈的白子却悬在空中犹豫不决。 黑子落定之后韩汜将手收回袖中,三王不用看了,因为,已经没有路了。 赵王便将手中的白子扔回棋盒,扯了扯袍子的下摆,先生看着温文尔雅,这棋,下的可比官家还厉害。 韩汜将棋盘重新收拾出,今日下官与官家下棋时也闲谈了,韩汜抬头看道:官家说太医请脉,东宫良娣腹中的胎儿极有可能是个皇孙。 赵王将胳膊搭在方桌上,韩汜拾起一颗黑子,赵王低头瞧着他竟然落子天元,便挑眉道:陛下可有说要立为皇太孙吗? 韩汜摇头,陛下说不是嫡出所以不能草率,待其长大后再看。 那就是有意了!赵王低下头,皇太孙一旦确立,这易储可就难于登天了! 韩汜停下手,且不说这个孩子尚未出生,就是安然出生了,长大成人考其心性也要个五六载,防范于未然固然好,但也不要操之过急。 话是这么说,可太子与太子妃成婚十年未出,按照七出之条,可以废黜,又以太子对陈良娣的宠爱,只怕子嗣诞下后,东宫妃,要易主! 就在韩汜欲要说什么时,书房外响起了敲门声,他便顿住朝外道:进来吧。 一个女使端着一盘红色的果子走入,三王爷,姑娘说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她这个做妹妹的牵挂的很,便吩咐奴给您送了来山楂,这是从陕西路那边运过来好果子。 赵王笑道:哦?什么时候本王的妹妹也变得如此贴心了? 女使走后赵王拾了几颗生的山楂,咬了一口口,眯着酸涩的眼开口道:她哪里是记挂我,她这是赶我呢! 韩汜看着盘子里的赤果,山楂性温,有活血化瘀之功效,所以怀有身孕的妇人不宜食用。 本王是男人又不是妇人赵王旋即抬头,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下官前几日见到赵王妃,见其气色韩汜低头笑了笑,三王该去请医官瞧瞧了,没准还能有喜事呢!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67) 先生也懂医术? 韩汜摇头,只是看过几本医书而已。 赵王低头摸着下巴处长有的一撮小胡子,许久后坐起,侧头瞧了瞧一旁的时漏,怪不得沅陵要赶我,原来都到亥时了。 三王这就要走么? 赵王浅浅笑道:夜深,本王就不打搅先生了。 夜黑风高,三王回时可得小心些。 赵王起身拂了拂衣袖,大步迈出道:杀人放火! 建平八年八月下旬,农历七月初七晚,各市瓦子里与各个街道旁全都是卖泥娃娃的,其中主街道两旁还有摊贩搭起帷帐在里面售卖水上浮、谷板、花瓜、果食将军、种生等等应时之物。 七夕夜晚,天才刚暗下街上便挤满了行人,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士大夫之家,都会差人出来细心挑选泥娃娃买回家,用来供奉牛郎与织女,也会有许多待字闺中的小娘子带着面巾出门放花灯。 楚王府的庭院内,几个女使与内侍正在忙着搭建彩楼。 萧幼清坐在院子里看着他们忙碌,旋即又撑头凝视着树梢上的弯月,今日七夕,天刚黑时喜春与喜秋就带着几个内侍出门了。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满头大汗的回到府中,今儿夜里的街上人可太多了,那个匠人的铺子前更是,奴可是挤了好一会儿才挤进去呢。说罢,她将一对用红纱碧笼子装着的泥塑的小佛像抱出。 特意按着姑娘的吩咐去了那位名匠家,奴去的时候只剩这一对磨喝乐了,还碰到竞价的,生生抬到了五百金。 萧幼清撇过头,看着装饰金银与珍珠还有香料的彩绘泥娃娃思索了许久。 喜春见她不说话,便问道:现在要放入乞巧楼中么,奴听说这个也叫化生,供养之后可以祝祷生育男孩,姑娘您和姑爷... 不等喜春的话说完,把它送去东宫,送给太子妃殿下吧。 喜春低头楞看着怀中的泥娃娃,点头道:是。 乞巧楼里摆着泥塑的小佛像以及花瓜,酒菜,笔砚等等,小孩子们则穿着新衣围在乞巧楼旁追逐嬉戏。 小六子见着楚王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对着天上的月亮发愣,便提着莲花灯走近,阿郎不去放河灯,这乞巧也不去么?刘主薄说供奉的磨合罗原来叫化生,二气交感,化生万物,可以求得多子多福,祈佑吉祥安乐圆满。 楚王轻撇头,看着小六子手里提着的荷花苞儿,抻了抻衣袖将其拿过,自言自语道:并蒂莲啊,也不知道姐姐收到东西了没有... 魏县令,魏县令!衙役从东角门进入衙门的大堂院子,匆匆跑到楚王跟前,驿馆来人了,说有您的家书! 她便将手中的荷花苞顺势塞回小六子怀中,提着裙摆匆匆从西角门走出,屏墙前站着一个打扮的像官差的年轻男子。 尊驾可是魏潜魏县令? 我是。 小的是奉大娘子之命来给县令送家书的。 小六子随着她出来,笑眯眯道:大娘子可真有心,赶巧在七夕的夜晚送来。旋即走近接过书信,又拿出了一锭银子,辛苦。 小的还怕误了时辰,县令会怪罪呢,何敢言辛苦。 小六子将信转呈给楚王。 拿了信的人喜出望外,我先回去了,你陪他们吧。 是。 楚王接过书信,先前的惆怅一扫而空,一路跑回了后衙,不一会儿后,后衙的书斋亮起了灯火。 刚刚是什么人来了,竟能让魏县令如此? 哦,是我家大娘子寄了家书。 东宫的庭院里也搭建了一个极高的彩山,里面摆着磨喝乐、花瓜、针线,以及女子的刺绣,内侍们点燃香火。 太子与太子妃依次叩拜,太子跪在供奉的磨喝乐前,祈祷道:天地感而万物化生,祈佑东宫,子嗣衍绵。 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楚王府差人来了,说是楚王妃有东西要送给太子妃殿下。 太子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的太子妃,旋即走向良娣。 陈良娣便顺势拉着太子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殿下,你看,他踢我了。 哦,是吗?太子便拉着良娣走到一旁坐下,蹲在腿旁小心翼翼的俯在身侧,这小子劲儿可真大! 太子妃随着宫人出去接见楚王府的来使。 见女使抱着一个精致的红纱碧笼子,问道:这对磨合罗是旧城城南那位姓袁的名匠所制的吧? 是,殿下的眼光真是锐利,竟只一眼就看出来了。 化生...太子妃招招手,示意宫人接下,告诉楚王妃,东西我收下了,让她什么时候得空了就到东宫来做客。 是。 明明知道楚王妃与东宫的关系,你还与那人走的这般近? 朝堂是朝堂,内宅是内宅 陈良娣看着太子妃身后的宫人抱着一个红纱碧笼子,里面还有两个精巧生动的泥娃娃,这是袁匠人塑的磨合罗? 太子妃点头,楚王妃送的。 泥娃娃雕塑的十分喜人,陈良娣皱着眉头满脸不悦,难怪今日让他们去买没有买到,原来竞价的是她! 良娣摸着自己的肚子,又朝太子妃道:妾听说磨合罗又名化生,供奉后可以祈祷生育男孩,东京城内又以袁匠人制的最为灵验,太子妃殿下您也用不着这个,不如 太子妃朝宫人轻轻抬手,既然良娣喜欢,就送给良娣吧。 从东宫回来,喜春走到萧幼清身边。 太子妃殿下收了么? 喜春点头,收了。 说了什么? 只说了姑娘怎的送这般贵重的东西,让姑娘改日得空去东宫做客,不过...喜春轻轻抬头,殿下初看到那对磨喝乐时道了化生两个字。 化生... 李翁匆匆走入庭院,王妃,外头来了一个从西京驿站来的驿夫,要见您,小人已让他在中堂等候了。 这么晚了谁还送东西来王府?喜春侧抬头,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便瞪着眼睛道:今日七夕该不会是姑爷送来的吧? 西京来的?萧幼清将撑着头的手拿下,坐转身连忙道:快让他过来! 是。 驿夫抱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气喘吁吁的站在中堂内等候。 我家王妃有请,请随我来吧。 驿夫随着李总管穿过王府的大小长廊与庭院,最后才来到搭建了乞巧楼的院子。 下官参见楚王妃。 驿夫的怀里抱着一个盒子,萧幼清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这是从凤翔府送来的,说是一个姓魏的县令送的,下官也不知,交差的人只说要送到楚王府亲手交给楚王妃。 这个时辰,城门早就落锁了。喜春候在萧幼清身侧警惕道。 驿夫便解释道:其实一早就到了,只是换班的人交代了,须得今日七夕入夜才能交到王妃手中,下官怕有贵重的东西便不敢走得太急,所以就晚了一些。 见萧幼清点头,喜春便走上前接过木盒,似乎还挺沉的。 今日七夕,所以搭建乞巧楼的庭院里站了许多人,不但喜春好奇,整个庭院内的女使与厮儿们也都十分好奇的盯着这个盒子。 姑娘... 就在这儿打开吧。她知道楚王心思缜密,必然不会将机密当做家书传回。 喜春看了一眼周围,走至萧幼清身旁将盒子轻轻放置在石桌上,是。 喜春在她身侧小声道:奴接过盒子的时候貌似闻到了一股香味,极像胭脂里的麝香。说罢,喜春退开一步将钥匙递上。 萧幼清便微微躬腰将匣子打开,打开的一瞬间,果然有一股甘甜的香味扑出,温润浓郁似麝香。 难怪姑爷让他等到今夜才送来...原来是磨喝乐呀!喜春用着惊艳的目光看道。 萧幼清拾起其中一只小娃娃,上面还有一股淡淡气腥味,微微睁眼道:龙涎香... 匣子里盛放的是一对用龙延佛手香雕成的小佛像,荷叶半臂衣裙,手持荷叶,雕刻得很是精致。 竟然是龙涎香雕刻的磨合罗,奴记得上等的龙涎香在京城的售价每两可不下一百五十贯,就是广州的市值每两也不下百千贯,连次等的也要五六十千呢! 一旁站着的李翁也笑眯眯道:修内司每年七夕前都会进三百个磨合罗到大内,也有用龙延佛手雕刻的,但因为太过名贵便极少见到,六王选这个送给您,定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这一对磨合罗可不下千金吧?喜秋疑惑的看着,龙涎香出自海上,姑爷人在西边,这是从哪儿弄到的呢? 喜春便一把将她扯过,小声道:主子的事,你瞎操什么心! 萧幼清并未在意,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两尊小人儿,雕刻的端正细腻、嗔眉笑眼,喜人的很,浅浅笑道:我想,官人并不是因为它名贵才送的吧! 喜春不解道:今日是七夕,送龙涎香雕刻的磨喝乐难道还有别的意思么? 萧幼清抬头看向黑夜里挂着的那一轮弯月,月光下,温柔的双眸微微颤动,因为它有,与日月共长久的意思啊! 第86章 克定厥家 楚王回到书房,将房中的蜡烛点亮,直到房门闭紧后才走到书桌旁坐下,既迫切又小心翼翼的将书信拆开。 信笺折叠齐整,只有寥寥五十个字,尚不满半张纸,不过与出门时那封写满密密麻麻而笔力不足的字相比,这封信的字力道要稳了不少。 见字如人,想起离别时的前夕,她既心疼又自责,拿信的手颤抖着,凝神看道,天上低昂似旧,人间儿女成狂,夜来处处试新妆,却是人间天上。不觉新凉似水,相思两鬓如霜。梦从海底跨枯桑,阅尽银河风浪。 信笺打开时用青丝与红绳绾成的同心结便顺着纸张的倾斜滑落到她的手上。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她将信放下又将同心结收入怀中,抹了一把眼睛问道:怎么了? 刘主薄家的小娘子做了宵夜,差人来问阿郎要不要过去一起吃? 不用了,你要是饿了你就去吧。 小六子将门关紧,走到楚王身后,俯身小声道:京城那边的眼睛来消息了!他将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又看不懂的纸条交到楚王手中。 楚王看过后将其放在烛台上点燃焚毁,京中有他的眼线盯着楚王府,我如今困在这儿哪也去不了,让他们行事谨慎小心些。 是。 建平八年九月,东宫戒备,皇帝诏尚食局,翰林医官院负责东宫良娣的医食。 桌子上的磨合罗放置了将近一月,香气一直未散,萧幼清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盯了它们许久。 咚咚! 姑娘。 女使的敲门才让她回过神来,进来吧。 喜春轻轻推开门迈着急促的步子走近,姑娘,今日我与他们去庄子的时候有个农夫塞了一块物事给奴。 喜春将藏在袖子里的一块烂布拿出,奴查探了,四周没有外人,而且那个农夫的手根本不像是种地的,至于这个... 萧幼清将其摊开,大惊道:这不是大宋的疆域图么...一个农夫手里怎会有? 奴也不知道,觉着很是奇怪,便立马赶忙回来告诉您了。 绢布绘制的地图除了边边角破烂不堪,那地图的中间还破了两个洞,萧幼清低头凝着,这两个缺处...旋即起身走到柜子里开锁找出了一副完好的地图。 将那破烂的绢布放上,喜春看着绢布上的缺口,又看着完好的地图,与之对上,指着其中一处道:这个地方是江陵吧,还有这边是大名府。 萧幼清凝神思索,江陵府与大名府... 喜春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道:哦对了,那个农夫走的时候还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喜春回忆着白日在城郊时的对话,前一句好像是什么圣贤...什么没,后一句有个歧... 是,圣贤共沦没,临歧胡咄嗟?萧幼清挑眉道。 对对对,他反反覆覆念了好几次呢,但奴当时并未在意。 地图上圈记的地方是江陵府与大名府,萧幼清皱着眉头道:这是诗仙所作,三季分战国,七雄乱成麻...连忙低头看着绢布上残缺的两块地方,七国江陵的前身是郢城,楚国国都。 喜春便看向另外一个标记,那大名呢... 邯郸! 建平八年九月中旬,翰林医官使孙鸿达接替杨术之职,不仅为皇帝后妃请脉,也为三位皇子请平安脉。 是夜,赵王府的正房内,赵王伸手侧躺在榻上。 烛火轻轻摆动,赵王看着还不到五十岁的翰林医官使,问道:听说孙太医的祖籍是山阴? 孙鸿达将手枕从赵王的手腕下拿开,点头道:是。 朔州山阴,前朝时割让给了契丹为契丹所占,直到我朝陛下登基才收复,收复的那一战,本王还随陛下御驾亲征上了前线!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68) 天子威武圣明,三王也勇武过人,是我朝之大幸! 赵王府门前的石狮子旁停下一匹快马,马上的人几乎是在刚停的那一刻跳下,还在青石地面上蹭了一下,旋即匆匆忙忙的爬起,孙太医在里面吗? 何人这般大胆,竟敢在王府门前停马? 内侍拿出一块背面刻有两条凹凸相对鲤鱼腰牌右符,我是东宫的内侍,奉太子殿下之命来请孙太医! 听是东宫,王府看门的府卫便不敢懈怠,凑拢看清了腰牌正面刻的字,旋即换了语气,中贵稍等,容我回去禀报王爷。 府卫转身小跑入内,撞见了赵王府的总管,毛毛躁躁的做什么,这里是王府,还有没有规矩了? 沈内侍,门外有东宫的内侍求见。 东宫的人?总管挑起白眉,傲气道:不见! 可是是太子要召孙太医去东宫的,那内侍是骑马赶来且十万火急的样子。 总管便凝起双目,这事我知道了,但王爷身体也不适,再说王妃也孙太医如今在替三王看诊,你先回去守着,别让人进来,一会儿我去跟三王说。 是。 过了许久后,王府总管才走到正房。 三王,是小人。 进来吧。赵王躺在榻上,抬眼问道:什么事? 总管便趋步走到赵王榻前,俯身在耳侧低声道:太子叫孙太医去东宫,怕是良娣临盆了。 赵王侧头惊看着内侍,宫中太医不能入内房,除却特殊情况,东宫若是临盆此时应该有专门接生的坐婆才对,赵王又看着眼前的孙鸿达,他是杨术带出来的,于产科方面也精通,太子派人急召孙鸿达,赵王心想着,定然是东宫有危,便暗自一笑,你先出去吧。 是! 东宫出来的内侍在赵王府的门口急的打转,这都半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还没出来啊? 我家王爷身体不适,孙太医正在为他诊治,东宫出了什么事这般焦急? 你们担待不起的事!见赵王府似故意拖延,内侍便瞪着眼睛转身跨上了马,好一个赵王府,等着看吧! 赵王府往南去是东宫所在,东宫良娣居住的殿阁内,宫人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不停,清澈的水端进去,出来就成了血腥的艳红。 翰林医官院的产科医官围在一堆,将生产的过程以及胎儿的方位绘画成图,由宫人送进去给房内接生的坐婆。 一直到晚上,房内的宫人慌忙的出来通报,情况似乎很是棘手,不等太子说话,太子妃便命内侍去请翰林医官使。 翰林医官使不在家中,内侍询问后便去了赵王府,半个时辰后,内侍才回到东宫,太子妃连问,去请了么? 小人去请了,可赵王不放人,说什么他也身体不适! 赵王知道我东宫要人哪里会放人,翰林医官院的其他的太医赶来没有?若非情况紧急,他又怎会四处派人去请太医。 除却值守的,好些个太医都住在新城,但是旧城门已经关了! 接生的房中一堆经验十足的坐婆试了各种办法都束手无策。 殿下! 啊! 房内的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太子妃捏着袖子里的手,朝太子问道:好好的,怎么会早产呢? 太子回过头,本宫怎么知道! 一个时辰后,孙鸿达才提着医药箱,带着几个从属匆匆赶到了东宫。 请殿下恕罪,三王心悸不适,故而耽搁了些。 好了好了,快些进去吧,你没听见里面的惨叫声吗? 孙鸿达直起身,良娣是储君的妾室,他身为外性臣子且是异性进入房中多为不妥,便又小心的问道:杨太医在世时与臣说过良娣是可能年初一月下旬至二月才怀的,所谓三个月只是个估值,距产期最少要等到十月底,这个翰林医官院也有备案,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早产了? 太子催促着他进去,哎呀,别问了,先进去救人吧,等救完人再查这件事,本宫不会追究你为难你的! 是。 还有!太子将他喊住,走到跟前压低声音道:无论如何,给我保下这个孩子! 孙鸿达抬头看着太子,拱手道:遵旨! 在东宫内侍入大内前,皇城司先将消息密奏给了皇帝。 早产? 萧显符点头道:是,晚膳过后,良娣突然说有些不适便回了屋中,没过多久后就有宫人慌忙跑出说良娣要临盆了。 孙鸿达不是说要到十月吗,这还有半个多月呢!皇帝疑心的看着萧显符,去查一下翰林医官院与尚食局,东宫内的也要查! 是。 还有一事...萧显符迟疑的抬起头。 说! 黄昏时分三王突然身体不适将孙太医叫去了府上,之后良娣临盆太子妃命内侍去赵王府请人,没有请到,直到一个时辰后孙太医才赶去东宫。 皇帝将手按在额头上揉了揉,家宅不宁,家宅不宁!抬头道:传朕的令旨,让产科大小方脉的医官全都去东宫候着! 陛下,医官都在呢,但妇人产子,就是太医再多,不精这行也... 皇帝冷下脸,你是在惋惜杨术么? 杨术真正的死萧显符是知道的,臣不敢。 皇帝的眼里满是冷漠,似乎对当代医生的死一点都不可惜,庶子而已,听天由命吧! 从孙鸿达入内,一直到次日凌晨,房内的撕哄声越来越小,房外的人焦急等候了一夜。 听到一声鸡鸣,太子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疲倦的眼睛,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这都一个晚上了! 太子的话刚说完,房内便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 吱~ 紧接着房门被打开,最先走出来的是唯一一个入内的翰林医官孙鸿达。 第87章 克定厥家 听见婴儿的哭声传出后,卫曙心里的石头卸下大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问道:皇孙否? 孙鸿达则是灰着脸色走出,深深倒吸了一口气,旋即瘫软着双膝跪下,俯首颤道:良娣,殁了! 卫曙听后瞪着双眼后退了几步,重重坐下,不信似的问道:孙太医你在说什么啊? 臣已经尽力了,良娣难产,臣只保得了小皇孙,而良娣...孙鸿达再次磕头,臣无能,还请殿下降罪! 卫曙侧着头深吸了一口气,扶着椅子吃力的站起,大声吼道:为什么,她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本宫不就是用膳时说了她几句而已!旋即连走带跑的朝房内赶去。 临到门口被宫人们拦下,殿下是万金之躯... 随后一个宫人端着染红的金盆推门出来,随之一起的还有一位坐婆,坐婆怀中抱着一个用棉布包裹着啼哭不止的婴儿。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近,殿下,是小皇孙! 卫曙半张着颤抖的嘴,旋即转头怒瞪着地上的太医,你不是翰林医官使吗?连人都保不住,你还留在翰林医官院做什么? 孙鸿达抬起头,朝太子跪道:殿下,臣进去之时,良娣虚弱无力,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 来人!太子红着眼朝殿外大吼。 随即进来数十个东宫侍卫。 将殿内所有人都给本宫抓起来,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一个都不能离开!他又走近孙鸿达,翰林医官使救治不力... 陛下有诏!太子的话还未到,大内来的内侍见东宫的侍卫竟然在产房内拔刀,便捏着嗓子高声喊道。 太子怒瞧了翰林医官使一眼,旋即走出,臣,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奉陛下口谕,召翰林医官使入宫觐见。内侍又道:陛下还说了,等东宫这边的事完了翰林医官使再来见朕,朕有话要问。 太子惊得站起,陛下知道了么? 内侍疑惑道:小人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又连忙解释道:陛下只是命小人来询问一下东宫的情况,太子殿下不用惊慌。 福宁殿内,皇帝刚一睡醒便换来内侍命其带话去了东宫。 数名宫人替其穿衣束发,刚洗漱完萧显符便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走入内,皇帝对着铜镜看到了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便朝左右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 陛下,私自闯入内宫,还请陛下恕罪。 是不是东宫出事了?皇帝从屏风后走出,走到榻前撂袍子坐下。 是,东宫诞下了皇长孙,但是良娣她...殁了。 皇帝端起的茶杯刚凑近嘴边,旋即匡的一声放下,殁了?怎么回事,孙鸿达不是去了么? 这个,臣也不知道,用不用臣去传召孙太医。 皇帝摇头,刚刚已经差人去叫了,日日盯着,还是防不胜防,昨日朕让你查的呢? 臣查了尚食局和翰林医官院,其中尚食局嫌疑最大,用不用臣去细查? 皇帝眯起双眼,负手走出殿外,冷漠道:妇人产子而已,有什么好查的,不查! 萧显符跟在皇帝身旁。 皇帝乘上玉撵,让吏部与礼部及太常寺宗正寺的人到文德殿等着,命人安抚陈氏的家人,此事暂不可对外宣张。 是。 又对左右道:去,东宫! 东宫内,内侍宣召翰林医官使入宫,太子便只得将孙鸿达放开。 离去前,孙鸿达转身对着太子道:良娣的确是非正产,臣身为医者,身为臣子,又怎会不尽心,造成如此也非臣所愿看到的,殿下请节哀顺变,臣告退! 医官副使越是这般说,太子便越是不信,他看着孙鸿达离去后撇头对刚刚入内的太子詹事道:将东宫典膳局,典药局的人通通给本宫抓起来! 是! 孙鸿达还未离开东宫,皇帝便已经亲临。 圣上至! 陛下,臣无能,臣... 皇帝下撵后直接从孙鸿达跪地的身侧略过,朕不糊涂,妇人的鬼门关而已,孙卿辛苦了,回家歇息去吧。 孙鸿达朝后跪挪着身子,抬头道:陛下,臣昨日在赵王府请脉,赵王妃有喜了! 黑色的靴子站定在石阶上不再迈步向前,皇帝转身低头看向孙鸿达,你用不着,为谁开脱!旋即离去。 太子闻声命人抱着啼哭的婴儿赶到东宫的庭院接驾。 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轻呼了一口气,走近太子弯腰将其扶起,又用生茧的手指轻轻抚着太子湿润的眼角。 太子红着双目,爹爹,陈氏他... 朕知道,朕已经命人去抚恤陈氏的族人了。 孙太医说陈氏... 朕也知道!皇帝打断太子的话,人死不能复生,太子要节哀! 陛下?太子抬着头,楞看着父亲,陛下又想息事宁人吗? 皇帝本想过去抱宫人怀中的婴儿,听到太子的质疑后停下了脚,向旁侧抬手。 左右皆离去,没了婴儿的啼哭吵闹,庭院内只剩父子二人。 这次是陈氏,下一次呢?下一次如果死的是儿子,爹爹还会这样么? 皇帝叉腰背对着太子,太子想说什么? 爹爹明明知道... 你在怀疑你的亲弟弟么,你嫌弃这个家还不够乱吗,还是觉得这个国晗晗宁了? 太子冷颤,用得着怀疑么? 臣拿他当弟弟,他又拿臣当什么?是大位上的阻碍,还是... 够了!皇帝转身,怒目而视。 臣听您的话了,臣什么都没有做,可结果呢? 皇帝背起手走近,朕说过,只要有朕在,便不会有人动摇你的地位,可你就是不听! 皇帝从太子身侧渐渐远离,原本想要看孩子的心思也没有了,跨上离开庭院的石阶回头道:储君就该有储君的样子,但若你不能做到,朕就是天,也难保你! 皇帝才到东宫不到一刻钟便离开了,随后召见了三省六部与九寺的官员,昭告天下东宫诞下皇长孙,赐名宗宁,大赦天下,厚葬其生母陈氏,命通进司刊行朝报发到地方。 诸位大臣从文德殿出去,皇帝又将萧显符传入内。 陛下。 去给赵王府传话,告诉赵王,让他把身上绯袍脱了,到此为止,若再生事,朕决不轻饶! 是。 萧显符走后,皇帝在殿内大吼道:赵慈! 陛下? 皇帝招手示意赵慈走近,小声吩咐道:派人暗中盘查尚食局,若发现可疑之人不要留下。 是! 朝报与邸报纷纷刊行,很快,皇长孙诞生的消息就传遍整个东京城至整个卫宋,相比陈良娣因产子而丧命的悲痛,人们只记住了皇孙的诞生之喜。 建平八年十月,至皇长孙降生已经过去半月。 王妃近日忧思过重,还是要多多注意身子。太医将把脉的手收回旋即又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王妃可是因为六王的生辰?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69) 楚王妃点头,是吧,我也不知道,她远在岐山,孤零零一个人... 六王是下官看着长大的,性格孤僻,常人不能近,能得您如此牵挂,下官这多年来的担惊受怕也就能放下不少了。 萧幼清看着孙鸿达浅浅一笑,孙太医对王爷的感情,不是一般深呢! 孙鸿达轻轻抬头,欲言又止的看着楚王妃。 有话就说吧,入了府便安全了! 依您的吩咐,怕东宫之事引起怀疑,下官现在才敢来见您。他将一份摘录的单子递上,下官那日去到房中,发现坐产不力,使儿错路,忽横忽倒,不能正生,大内局势紧张,下官不敢深查,于医药上,翰林医官院这边都是由下官亲自过目后才送到东宫去的,东宫也有专门的典药局,不会在医药上出问题。 萧幼清低着头,人离不开的东西有很多,层层把控下,当然不是出自医药! 依臣多年的经验,陈良娣是误食了带有山楂的糕点才导致早产,至于为何会虚弱无力,臣怎么也想不明白。 萧幼清低着头浅浅一笑,这世界孙太医想不明白的事多着呢! 孙鸿达看着楚王妃神色自若,心中满是疑惑的问道:容下官多嘴一句,您既然知道赵王会在东宫做手脚,又为何要下官隐瞒事实,若顺着揪出,让太子与赵王相斗岂不是更好么? 萧幼清的猜想是赵王惧怕东宫诞下皇长孙后皇帝为了稳定局面会在立后的同时册立皇太孙,因此定然会在陈氏身上动手脚,她看着孙鸿达,因为我和王爷一样,都希望孙太医您能够福寿。 尚食局已经换了一批人当差,而当日替东宫接生的那些坐婆,若我没猜错的话,她们如今应该已经都去了忘川吧! 孙鸿达听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幼清又道:与皇家行事,孙太医应该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实话,只有单面天子时才能说! 孙鸿达点头,陛下那日有召,但却亲自来了东宫,之后就只让下官回去,并没有单独传见下官。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真相,不敢细究,只是因为害怕而已! 天子,也会怕吗? 亲眼见过杀戮,便知道这杀戮的凶残,天子也是人,又不是真的天之子,换做是孙太医,定也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使的死而杀了自己亲子的吧?但话说回来,这便是纵容的后果!萧幼清冷下脸,即便我什么都不做,该来的,一样都不会少! 那下官之后? 太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陛下那边盯得也紧,除了请脉,孙太医其他时间就不要再到楚王府来了! 是。 韩宅一颗柿子树下,赵王拿着挟弹,将金丸装入,随着拉满弓啾的一声放下,一个还是青色的柿子应声落地,而金丸却不知所踪。 这种事,三王晚上睡着了就不怕做噩梦么?不怕东窗事发? 赵王很是得意的笑了笑,本来是怕的,因为本王安排的那个宫人突然消失了,直到陛下撤了我职,还差萧显符来警告我,说让我到此为止,后来尚食局也重新换了一批人,我便猜想,他大概也舍不得我倒下吧! 赵王再次笑了笑,本王说过,本王是个愿意冒险的人! 莫说楚王已经离京,就算是他没有离开,东宫但凡出了任何事,陛下先疑的肯定是我,本王记得先生说过陛下要让三位大王撑起这片朝堂,若我倒台,楚王便坐大了,本王猜想,陛下一定不会愿意看到这个局面,毕竟陛下并不喜欢萧家! 就像陛下不愿让太子倒台而让我坐大一样,即便留下了那个孩子,但是良娣已死,剩下一个庶子又有何惧,至少立太孙是不可能了。 韩汜低头笑道:三王的聪慧令韩汜佩服,才不过半年,便已能参透玄机而从中布局,不过韩汜笑止,看着赵王。 不过什么? 三王就这般肯定那消失的宫人是陛下做的? 尚食局换了人不是陛下还能有谁赵王楞道:难道说是楚王? 下官只是推测而已! 赵王摇头,不以为然道:楚王已经离京了,难道还长了千里眼不成?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赵王瞪着双眼旋即转头看向围墙的另外一边,惊醒道:先生是说楚王妃? 韩汜合着袖子朝前走了几步,旋即屈膝将菜地里的金丸拾起,面对着前面楚王府的墙垣,淡然道:下官,只是推测而已! 第88章 克定厥家 东宫诞下皇长孙后,赵王府的喜事也从宫中传开,皇帝将赵王在枢密院的职事撤掉后赏赐下许多珍宝,不仅如此,还另下诏加赏赵王妃一族。 门下,乐平开国男李孝义,骁勇善战...特命官复原职,即日起,任,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 宣读诏书的官员将公服与授命文书一同呈上,这是都虞候的腰牌右符,左符在内廷存着。 李孝义颤抖着双手摸着那鲤鱼腰牌,点头道:下官知道。 官员笑眯着眼,下官倒是忘了,乐平男是武举进士出身,曾在三衙任过职,如今赵王妃怀有皇孙,陛下可是对赵王妃看重的很呐,将海外进贡的珍宝以及龙涎香都送去了赵王府,就连东宫当初有喜事传出的时候都没有这般的重的恩典。 皇长孙诞下之后,东宫时常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太子站在竹篮旁,冷着脸,哭哭哭,一天到晚就会哭! 他的话刚说完,竹篮里的婴儿便哭的更加厉害了,他便长吐了一口气,无奈的将其抱起,轻轻拍着棉被,好了好了,不哭了,你还有爹爹呢,放心吧,你娘不在了,爹爹一定会护着你平安长大的! 殿外的宫人入内,殿下,同平章事求见。 太子回过头,将翁翁请到这里来。 是。 嗨哟,老远就听见他的哭声了,这般洪亮的声音,日后定是个活泼好动的娃娃。同平章事将襁褓中的婴儿接过,轻轻摇着哄道:宗宁不哭,有公公在这儿呢。 翁翁这个时候来找孙儿? 殿下可知道赵王妃有喜了? 太子阴冷下脸,赏赐不都陆陆续续搬到赵王府了吗,内侍省的动静这般大,本宫岂能不知! 同平章事轻轻摇着婴儿,陛下又下诏让山阴伯的次子官复原职,重新入三衙任职步军都虞候。 太子瞪着眼睛看向同平章事,李孝义重回三衙了? 诏书于今日一早就在大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进行宣读了,李孝义如今怕是已经在步军司了。 太子质疑着后退了几步,旋即怔的坐下,颤道:陛下究竟想要做什么? 见婴儿停止了啼哭同平章事便将其轻轻放回竹篮内,走到太子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猜陛下的用意是为了让赵王安分下来。 这不是安分,这是纵容,枢密院与殿前司还不够吗,如今还要将步军司也给他? 同平章事摇头,看似是给赵王的恩典,但是殿下不要忘了,李孝义是楚王的亲舅舅! 那又如何,总之陛下就是从来都不看东宫,答应的皇太孙没有兑现,却立了赵王的生母为后,还要我安分守己? 三司提议将今年的大朝会停了,把这些钱拨出来筹备立后大典,陛下已经...批准了。 如果淑妃成了皇后,赵王就是嫡出,那赵王妃的孩子就是嫡出的皇长孙,倘若陛下... 殿下,就算赵王妃诞下的是皇孙,陛下也不可能立其为皇太孙的。 那是因为本宫还在啊!太子恐慌道:朝臣已经倾向于赵王了,赵王身边还有一个起居郎,陛下又对此人深信不疑! 同平章事低下头,起居郎心思缜密,在中书半年之久,从未出过差错,看似效力陛下,但赵王又时常去找他,倘若他是真的效命赵王,那可就棘手了。 皇子私会外臣,陛下明明见到了却坐视不理,这不是偏私是什么,我看他就是想把皇位传给赵王这个庶子,拿本宫当垫脚石而已! 赵王阴狠歹毒,倘若本宫坐以待毙,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殿下?同平章事惊得站起,殿下万不可鲁莽行事啊。 翁翁放心,本宫自有分寸。 与东宫因为良娣之死的压抑不同,赵王府内一片祥和欢乐。 赵王牵着赵王妃坐到榻上,旋即侧卧着躺在她的腿上,本王竟没有想到会这般快做爹爹! 都还未生下来呢,王爷这般,叫人看了笑话。 赵王便对着左右侍从,谁敢笑话本王?旋即又坐起,陛下诏泰山复职了王妃知道么? 妾知道,昨日爹爹就派人过来报喜了。 这都要多亏了他呀,不过...赵王起身朝前走了几步,看着屋子里那一堆无人敢动的赏赐,旋即冷下了脸,负手道:想拿这些东西来搪塞我? 赵王朝几个心腹道:从今日起王妃的所有起居都要另外安排人选,大内送来的东西就算是陛下赐的也要先由咱们的人试验,另外去将东京城的名医接到赵王府来。 是。 赵王妃起身道:不就是一个孩子吗,用得着这般谨慎小心? 赵王回头朝她走近,拉起手道:你不知道那外面的人心有多险恶,也不知道大内里的荣华沾染多少亲族的血。 难道良娣的死?赵王妃看着赵王,与王爷有关? 怎么会,陈氏是因为难产,但是东宫与我素来就不和,太子已经记恨上我了,所以要万分小心。 赵王妃一直在府中,除了宫廷大宴需要亲王妃的出席,就算是大内的家宴她也去的很少。 嗯。 赵王将其搂过,不过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便会护好你们母子。 进入秋收之季,一部分厢军归家,官府也放家贫的犯人回家劳作一月,趁秋收皇帝便命太子下到民间微服察访。 殿下为何要拉着妾一起出来? 你不觉得东宫很闷么? 殿下觉得家里,是乏闷之地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太子的话还未说话,车夫赶的马匹因受惊而不听使唤。 使得车厢内的人从座上摔下,太子从踏板上爬起,又将太子妃扶起,对外大怒道:怎么赶的车? 车夫将马控制住,连忙下车逮住了一个小孩,将其拽到车旁,跪地求饶道:阿郎,不关小底的事,是这小娃娃拿着挟弹射中了马腹才让马受惊乱窜! 太子从车上走下,目瞪着马夫身旁的孩童,本想大声斥责,却被身后跟着一同下来的太子妃劝阻。 孩童还扎着总角,面对太子与车夫的恐吓,害怕的大哭了起来。 太子妃便走上前,蹲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这小小年纪,拿着弹挟做什么呀? 见到温柔的大姊姊,孩童便停止了哭泣,伸手指向路边的一颗枯树,枯树上有一个鸟窝,里面有一只受伤了还未来得及飞走的小鸟。 太子妃随着看去,轻轻皱着眉头,朝太子道:殿官人有银子么? 听见太子妃的喊他的称呼,太子便消了心中的怒火,我出门从来不带钱的 太子妃便回过头,将头上的金簪取下,姊姊用这个与你换手中的挟弹以及弹丸好不好? 小孩看着温柔姊姊手里好看的金簪,瞪着圆滚滚的眼睛连连点头,很是乖巧的将口袋里土制的弹丸交出。 拿金簪换断竹? 挟弹虽没有箭矢那般的杀伤力,却也能够伤人惊马,这般年纪的小孩子不懂事,免他又冲撞了别人。 太子拿过太子妃手中的挟弹,与射箭的弓弦样式差不多,只不过挟弹的正中间有个能盛弹丸半球形兜。 太子便将弹丸装入内,拉弓欲射那枯树上的鸟。 殿下,别! 本该射中的弹丸在她的喊声里偏移了方位,射向了枯木的枝干,枝干断裂。 太子眨了眨眼,低头看着手里的挟弹,旋即转身扶着太子妃重新上了马车。 这东西,也就赵王喜欢,还用金子做弹丸,挟弹王孙! 太子妃掀起车帘,看着土路两旁烈日下劳作的百姓,苦饥寒,逐金丸! 大业之后战停,百姓才得以休息,是建平初年北边的一场饥荒,使得东京城涌入大批的灾民,陛下这才打消了征讨夏国的打算。 若我能为君,必让这奢侈之风移去! 建平八年末,天子下诏册立中宫,昭告群臣,布告中外,命太史局占卜吉日,定次年春举行立后大典,又命三司进行筹备,命三省六部九寺操办相关事宜。 诏书于冬至在宣德楼上当众念出,于此同时命门下的通进司刊行文书,派人加急送往各地。 立后的风声最终钉锤,成为不可更改的事实,诏书下达,便再没有质疑的声音发出。 除此之外,门下省又诏,追赐皇后已故生父为秦国公,封其弟殿前都指挥使沈易安为江阴开国郡公。 连续一月,东京城风雨不停,雨水积满路面,马蹄踏着积水向外飞溅,东宫内,皇太子如坐针毡。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70) 殿下,赵王府的探子来报,赵王妃基本上不出门,而且王府戒备森严,连只麻雀都飞不进去,不过马上就是正旦了,宫中的大宴... 你是脑子被门挤了吗?太子怒瞪一眼,大内的御宴上也敢动手脚,有几个脑袋丢的! 侍卫低下头,旋即又小声道:不过,山阴伯爵府里的人说山阴伯素来疼爱这个孙女,想来赵王妃对山阴伯是极为在意的,这山阴伯马上要过寿了 太子侧头,这个,本宫倒是忘了,李孝义是个势力之人,不过其父到还算个正人君子! 侍卫又从怀中掏出一颗黄色的小圆球,他们还在王府的外墙边拾到了这个。 太子轻瞧了一眼,不以为然的挥手,还真与韩王孙一样,苦饥寒,逐金丸,这颗金子赏你了。 谢... 金丸一晃而过,等等!太子又反悔的走近,将侍卫准备塞入怀中的小球伸手夺过,去詹事府领赏钱吧。 谢殿下! 太子将小球收起,负起手走入殿内的卧房。 房间里的嬷嬷早在侍卫入内之前就被他遣走了,几个月大的孩子渐渐皮肤变得白皙,眉眼间像极了其生母,太子蹲在竹篮边,冷下脸道:此仇不报非君子! 第89章 克定厥家 韩宅种菜的院角有一颗挂果的柿子树,如今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只剩火红的柿子还挂在上面,寒冷的雨水打在树梢上,顺着光滑的柿子一滴一滴往下落。 淑妃娘子坐稳中宫,恭喜三王如愿以偿。 老头总算是实诚了一回,他打小就骗我,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呢还骗我上战场,别人都以为是恩宠,我看着血肉横飞,当时那只箭矢就扎在本王的大腿上,如此他还不许我哭,板着脸说他没有会哭的儿子。赵王将一颗金丸装入挟弹的圆兜内,比对着柿子树上一只垂涎欲滴的柿子。 韩汜便在其旁侧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 可他只教我武艺却不教我从政! 金丸从挟弹中射出,力道浑厚,在即将射中那颗柿子时,却被另外一颗飞射而来的铁丸撞开,速度极快,两颗弹丸皆不知去向。 韩汜放下拉弓的手,朝赵王微笑,下官家这颗柿子树上结的柿子比市上卖的还要甜,三王要打,韩汜指着滴雨的靶子,那儿有靶子呢,可莫要打坏了下官的树。 赵王目瞪口呆的看着韩汜。 三王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下官,难道下官身上有什么吗?说罢,韩汜低头查探着自己的衣裳。 赵王旋即抬头看着柿子树上的果子,本王口渴,馋先生家的柿子了。又朝韩汜笑道:公善弹,为我取之? 韩汜便又拾起一颗弹丸,张弓道:为大王,乐意效劳。 几日后,东京城上空的乌云散开,雨过天晴的暖阳将这冬日的严寒驱散了不少。 东西都备好了吗? 回王妃的话,都按您的吩咐准备齐全了。 王爷呢? 王爷一早就出门了,沈内侍说是又去了昭庆坊。 赵王妃上挑着眉头,算了,你着人去告诉王爷,说我回山阴伯爵府了。 女使有些犹豫,可王爷答应了要陪王妃您一起回去的呀,王妃不等王爷回来么? 赵王妃摇头,快有半年未曾回去,翁翁那边来人催促,我想他去昭庆坊想必是有急事的,还是不要催促他赶回来的好。 是。 韩宅旁边的楚王府,自楚王离去后逐渐冷清,连这练骑射的院子都已多日没人过来使用了。 派人回去开国公府,告诉他们今年正旦之后我会回去过上元,寒食节也会回去。 回去过上元?喜春跟在她的身侧,难道姑爷过年也不回来么? 萧幼清摇头,这是皇帝的指派,没有调令,她是不能私自离开的。 可如今又没有藩王了,皇子都住在京城的藩邸,奴实在是不懂,为什么陛下偏偏每次派的都是楚王。喜春并非不懂,只是说着明面替主子埋怨的话。 如今她在外,于我而言,才是最心安的吧! 喜春拉耸着脑袋,突然觉得脚掌被咯了一下,于是挪开绣花鞋子,看见还有些湿润的土地里嵌着一刻圆圆的小球,上面覆盖了泥土,这是什么? 因为嵌在泥里,她便也没有去捡,而是用脚将其轻轻戳开。 小球便滚到了一边的积水里,泥土化开,小球露出了金色的外表,喜春瞪着眼睛,姑娘你看,是一颗金丸! 萧幼清低头瞧去,王府里怎会有这种金丸... 喜春将其拾起,掏出帕子擦拭,还真是金子做的。 金灿灿的弹丸呈现在帕子上,萧幼清觉得很是眼熟,便朝一旁的韩宅望去,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是挟弹弹射的弹丸,不是咱们家里的。 从旧城城北到新城城南的路上缓慢行驶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还跟着好几个警惕周围的护卫。 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路两旁坐落的亭台楼阁皆有临街而开的窗子,街道拐角处的一家脚店传来酒博士的吆喝声,而另外一边则是靠近保康门的状元楼。 原先稳当行驶的马车在途径一家茶楼前时其中一匹马突然受惊,带动着其他两匹马一同狂奔了起来,车夫控制不住受惊的马被瞬间甩下了车。 顿时状元楼前的马道街上乱做一锅粥,车马相撞,一连伤了好些个过路的人,百姓们恐慌,吓的四处逃窜。 动静声引来了街道司的兵士,马车跟随的几个护卫吓得拼劲全力追赶失控的马车,最后由巡逻的城防指挥用蛮力挥拳将马控制下来,又安排士兵安抚城民才将这一场混乱给平息。 昭庆坊的韩宅内传来中气十足的笑声。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将领可驭千军万马,而君王驾驭将领取天下... 王爷!赵王府的府卫粗喘着气匆匆跑入。 何事这般慌张? 府卫走近凑到赵王耳畔小声道:王妃回山阴伯爵府的马车受了惊,王妃她... 赵王从座上覆起,什么? 不是说下午回去住两日么... 小的也不知,王爷您快赶回去看看吧! 赵王皱着眉头,但也没忘了身后坐着的韩汜,旋即朝其拜别道:家中出了些事,下次再来向先生讨茶喝。 韩汜点头,随时恭候。 赵王便急匆匆的提步离去,连原来的马车都没有坐,夺了侍从的马就独自奔回了王府。 刚一入房门便看见了铜盆里一滩血红的水,太医正在榻前忙碌。 赵王走到榻前揪着一个女使恶狠狠道:本王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王妃要出门怎么没人来通知我? 赵王将人甩开,又指着门口一堆俯首的侍卫大吼道:你们一堆人守着一个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三王,王妃现在的状态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说话的人是杨术的弟子,现今翰林医官副使。 赵王这才停止了骂声,缓缓走到榻前,见赵王妃额头上磕碰出了一块血红的伤痕,焦急的问道:王妃怎么样了? 医官副使呼了一口气,王妃的性命已经无大碍了,只是...他又犹豫的抬头,旋即后退两步朝赵王跪下,请三王息怒,下官尽力了,但王妃腹中的胎儿...还是没能保住。 赵王起身一把拽起医官副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下官无能,未能保住王妃腹中的胎儿! 赵王松开手后退了几步,跌倒在榻前的座椅上。 抬手间碰到了案上的小竹篮,里面还装着一件婴儿穿的刺绣小衣。 赵王朝赵王妃的贴身女使怒瞪了一眼后起身,办事不力的东西,本王回来再收拾你们。 又对门外立候的女使吩咐道:你们照顾好王妃,等她醒来先别告诉她,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是。 赵王疾步到后院,看着卸了车的几匹马倒在院里奄奄一息。 王爷,真的不关小的的事,这三匹马一直温顺的很,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今日不知怎的,行驶到马道街状元楼前时突然发狂,小的来不及拉缰绳便被甩下了马,幸而有几位巡逻的指挥瞧见了。 赵王怒看着跪地求饶的车夫,狠厉道:拖出去,乱棍打死,还有那几个侍卫也一起! 一旁的侍从连忙劝阻,三王不可,侍从贴近赵王身侧,陛下立圣人为后的诏书刚下不久,我朝律法之严,若将他们打死了,恐怕谏院和政事堂就会拿此做文章,对您与对圣人都不好。 赵王冷着脸,办事不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将这几个人交给沈总管处置,让他按规矩办事! 是。 王爷饶命,王爷他们都是府里当差的老人自然清楚这王府中的规矩,马车跪爬到赵王腿下,王爷看在小的给您当差这么多年的份上 带下去!赵王丝毫不怜悯的将其一脚踹开。 待府卫将那几个护送赵王妃不力的人带走后,侍从便赶上前小声道:王爷,属下觉得此事并不是马受惊那么简单。 赵王看着地上几匹黑色的马。 侍从又道:如马夫所言,这马在府上好些年了,从来没有出现过不听话的时候,更何况是突然间的发狂了。 赵王疑心的走近马匹,围着绕了一圈后看到了枯草上染的血迹,指着左侧的那匹马吩咐道:将这匹马翻过来! 是。 侍从废了一番力气才将接近人高的马翻了个身。 挪动了位置的地方出现了一滩血迹,侍从吃惊的从马尾处取出一颗打在了肉里的金丸,这不是咱们府上的弹丸吗? 看着侍从手里那颗带血的金丸,赵王深深皱起眉头,伤在左侧,那一定是右街,这个位置,赵王看着马受伤的位置在尾部较高的地方,马上派人去查马道街右街所有进出楼阁上的人! 是! 王爷,王妃醒了。一个女使匆匆走入院。 侍从将手中的弹丸连忙缩回,抱拳道:属下先去了。 赵王点头,又看了一眼地上口吐白沫的马,冷眼离去。 匡!女使端入内的一碗汤药被挥手打碎,汤药与碎瓷片溅了一地。 尽管房内的女使们都闭口不答,赵王妃自己也能感受到孩子没了,朝她们吃力的吼道:都滚出去,滚出去,滚啊! 王妃,太医说了您不能动怒! 您不喝药身子怎能好啊? 任女使们如何劝说都没有用,只得又从厨房换了一碗又一碗的药,已经连着打碎了三碗汤药,她们又怕赵王妃会从榻上突然下来,便盯着一刻也不敢动,其他女使则仓促的收拾着地上的残渣。 王爷。 王爷。 赵王刚走到院口时就听见了屋子里的摔碗声,于是快步走入从女使手中将碗接过,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赵王端着药要走近,看着泪眼婆娑的赵王妃将碗放置一边,缓缓坐下安抚道:好了,孩子没了可以再要,可你要是因此气坏了身子,就真的什么都没了。赵王伸出手,将他耳畔露出的碎发拨至耳后。 他还那么小,还没出生... 赵王轻轻擦拭着赵王妃眼角流出的泪水将其一把搂过,没事的,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赵王轻轻拍着王妃的胳膊,冷下脸喃喃道:这可是你儿子自己逼我的! 第90章 克定厥家 天子的寝宫内,赵慈迈着焦急的步子。 陛下,赵王妃她...赵慈走到皇帝身侧俯下身,明日是山阴伯的寿诞,赵王妃回府祝寿,路途驾车的中马匹受惊失控,不但人受了伤,腹中的孩子也...没了。 皇帝听后将手中握着的茶杯瞬间砸到了地上,青瓷碎了一地,瓷片溅到了一旁立着的宫人脸上,便齐刷刷跪倒了一片。 皇帝甩袖走出寝宫,萧显符呢?他的气并不是因为孩子没了。 今日萧公事旬休。 让他立马来见我! 是。 马道街在保康门之后,萧显符不仅掌管大内的宫门启闭,也兼管着皇城内所有城门启闭,所以保康门前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不等皇帝宣召他便骑上马出府匆匆赶往大内。 皇帝沉着一张脸,马道街状元楼前发生的事情你知道了? 是,守城门的指挥向臣说了,马车从赵王府离去往南大街那一路都很安稳,可到了状元楼前那马匹突然发狂,陛下是懂马之人,即使再温顺的牲畜,若受了超过其忍受的鞭挞也是会性情大变的。 皇帝微眯着双眼,显符随朕身侧这么多年,朕这个儿子的为人你还不了解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萧显符想了一会儿便又道:若不是出在车夫身上,那么就是外来的力量,用不用臣将今日新旧城进出以及马道街上出现过的行人全部盘查一遍? 这么多人,你如何查?皇帝冷脸看着萧显符,旋即起身走到他身侧,将手搭在他肩上,你是不是怀疑太子啊?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71) 太子是储君,臣不敢!萧显符弯腰下。 皇帝便阴险的笑了笑,可除了太子,朕心中所疑,还有一人呢! 萧显符吃惊的抬起头。 若有一日,朕要你大义灭亲,你会如何选? 萧显符看着皇帝深邃的眸子,跪下俯首道:自古忠孝两难全,臣身为陛下的臣子,侍奉陛下近五十载,即便杀妻灭子,也不敢行大逆不道忤逆君王之事! 皇帝没有去扶萧显符,只是转身背对着他,好一句,杀妻灭子!皇帝走回座上坐下,合起双手放在桌上冷冷道:你的忠心,朕看的见,愿卿,永远记住这句话! 是! 下一刻,皇帝态度大变,语速极快道:你怀疑太子,你们萧家人,皇帝抬起头吼道:就真的这般想要置太子于死地吗? 萧显符吓惊抬头,看着满脸怒火的皇帝,想到了楚王妃与他说过的话,天锡皇帝,为天下主,亿载万年,敢有违者。 皇帝沉着一口气,你先下去吧,不用查了,朕,凝起深幽的双目微视,什么都知道! 几日后,东京城渐渐宁静。 当日街上乱做一锅粥,人又多又杂,所以并未查出什么,街道司那边毕竟也不是管城防的,挟弹的力量与弓箭相差无几,能够刺入皮肤的力度,非肉眼可见! 侍从弯腰拱手,属下办事不力,还请王爷责罚! 赵王摇头道:能够避开城防,且藏得这么深,这个人在东京定然不容小觑,与本王有梁子的,还不就那几个人么! 王爷是怀疑太子么? 还用怀疑么?知我赵王府有金丸的人有几个,敢监视我赵王府的又有几人?赵王回过头,即便没有这颗金丸,本王也能够知道! 王爷要用那个人了么? 赵王轻抬手,还不急,先生说的,要审时度势,不能太过急躁,否则只会功亏一篑,立后的诏书虽然下达,但大典仍未举行,母亲没有受册,便还不是真正的圣人,待到大典结束之后,新账旧账一起算! 王爷高见。 建平九年初一,正旦大庆,宫中设大宴于大庆殿,天子下诏,立后大典于上元七日之后在大庆殿举行。 窗外下着漫天大雪,脚下的炭盆烧滋滋作响,屋子里坐着两个女子,每次让你去东宫,你虽应答却总也瞧不见人影,和他一个样,本以为这次正旦大宴你应该会来,太子妃低头浅浅笑道:是了,今年他不在,这大宴对你来说也就无关紧要了。 未能去拜访还让太子妃殿下亲自登门,是幼清的不是,只是幼清实不敢去东宫叨扰殿下。 他出去也有小半年了,元辰可有写信回来给你? 萧幼清摇头,州县虽不弱京城,但是事务堆积起来也足够忙的,想她是有事去了吧。 为他开脱做什么,就算再忙,这抽空写信能要得了几个时辰? 萧幼清侧头看着窗外的大雪,有的时候,她的心思,就连我也猜不到啊。 太子妃瞧着她的模样轻轻摇头道:算了,我今日是来寻你的,提他作甚。 又道:乞巧节那日你送的礼太重,我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能送你些什么可以当做回礼的,东宫出了那档子事我便忙到了现在才得空。 说罢,太子妃朝身后的内侍招手,他们便捧着两个匣子上前,一点点心意,就当是新年礼吧。 萧幼清回过头,殿下... 你可不许拒收。 萧幼清便也不再说什么了,轻轻点头让人将东西收下。 太子妃又挥手让左右退下,只是上回你送我的佛像正巧被...被宗宁的生母瞧见了,她见着心生欢喜,便向我要了去,谁知道她终究也没能过去这一关,宫人收拾遗物之时觉得是贵重之物,便来询问了我的意思,我让她按照惯例将人生前的东西烧毁,后来心想那是你送的,就这样烧毁过意不去,便来与你说一声。 萧幼清摇摇头,能用钱买回来的物事,再值钱也抵不过人死,死者为大,萧幼清起身朝太子妃微微福身,殿下心慈。 太子妃起身,缓缓走到窗前,看着庭院里的红梅,盛开在大雪之中,睁着透彻的眸子,心慈吗? 建平九年正月十四,上元前夕,宣德楼前搭起无数座山棚,上面彩绘着各种人物与神仙的绘画,山棚的前面还横向排着三道彩门,正门头上还挂着一面用金泥书写的大牌匾,上面写着,建平与民同乐。 通事舍人登上宣德楼,手持诏书,高声向下宣道:建平九年初,正月上元至,举国大庆,开关扑三日,城门不闭,金吾不禁夜,天子与民同乐,祈保大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于是十四日晚,上元前夕东京城的城门不再关闭,而是增派了城中防守的军士。 今年隆德开国公并未归京,但上元还和往常一样,只是宣德楼前没有了楚王府的帷帐,楚王妃以身体抱恙待在开国公府内。 建平九年正月二十七,大内于大庆殿举行立后大典,从臣奉旨前往景灵宫,奏告天地,宗祖,大典当日,帝后携手受文武百官以及万民的跪拜,并且大赦天下。 时隔七年,中宫又迎来新主,至二月春,位于大内后苑的亲蚕宫被重新打扫出来,皇后在亲蚕宫领内宫众妃嫔举行亲蚕仪式。 成王府。 炉子里烧着滚烫的茶水,叔侄对坐,成王笑道:亲蚕仪式刚过,三王怎么不去陪圣人,反倒来我这儿了? 赵王也回笑,娘娘亲蚕辛苦,我这做儿子的不忍打搅,近日春寒,便想到四叔这儿讨杯茶喝。 成王便轻轻抬手屏退左右,三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儿没有外人了。 赵王端起成王递来的茶,浅笑道:侄儿知道四叔跟随官家多年,朝堂根基稳固,所以侄儿这次来,是有事要求四叔的。 成王微微低下头,捣腾着手里的茶壶,小女已嫁入韩宅,三王但说无妨。 侄儿有份东西,想请这一任的御史中丞瞧瞧。赵王将两封书信从怀中取出,轻轻推移到成王坐前。 成王顿下手,将视线转去,这是什么? 四叔见了便知。 成王抬眼看着赵王,旋即伸手将其打开,大惊失色道:这... 四叔不必惊慌,其实沅陵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她是本王的妹妹,本王自然会护她周全。 三王想让御史台借此弹劾太子么? 赵王点头,不仅如此,还要由三司会审,甚至是陛下亲鞫,届时...赵王极为阴险的笑道:还是四叔眼光锐利的,倘若事成,我会让韩汜为相,继任中书,不过,赵王俯身凑上前,是中书令,而不是判中书省事加兼的同平章事! 成王将握杯的手收回,旋即起身抻了抻广袖,朝赵王弯腰拱手道:若是三王能庇佑小女一生,臣,任凭差遣,万死不辞! 赵王听后大笑的起身,很是客气的托扶着成王,四叔与我是一家人,四叔又是我的长辈,如此岂不是乱了辈分,侄儿受不起。 成王微微抬头,三大王是官家的嫡子,受臣子之礼,理所当然。 赵王便开怀大笑道:那就,让御史台三院联名上书弹劾储君吧,四叔只要做好这一件事,剩下的,交由本王。 就在成王准备应答时,书房的门被女使敲响。 王爷,姚相公求见。 师父来了,本王正巧要去找他说这件事呢! 成王意会,朝外吩咐道:将泰山请到书房来。 是。 第91章 克定厥家 扶风郡,岐山县。 距离立后大典已经过去一个月,除此外京中再无其他消息传出。 至晌午,岐山县的衙门口停了一顶官轿。 凤翔知府到! 阿郎,那个什么凤翔知府又来了,不是又来故意找茬的吧。 楚王将手中的笔搁下,准备起身,一旁的主薄压着她的手摇头道:他是一府之长,魏知县万不可鲁莽冲撞啊。 本官知道。 衙门大堂院子里的仪门由内打开,岐山县的衙役们列成两排迎接。 楚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直到刘书柏用力扯了扯他的袖子,知县,莫要忘了行礼。 楚王这才拱手,下官,见过知府。 凤翔知府挺着个大肚子走近,朝楚王的肩膀拍了拍,嗯,本官这次来一是视察,二也是来嘉奖你的,听说你治理岐山政绩卓著,又听说你熟悉大宋律法,接连破了好几个大案。 下官不才,只是颇好读书。 知府笑了笑,旋即笑止,年轻人有能力是不错,但是也不要因此骄纵而忘了分寸! 是。 凤翔知府绕着岐山县衙走了一圈,看着堂内案桌上的公文,人长得端正,这字果然也与人一样漂亮。 刚从京城回来不久的知府看着楚王,觉得和谁相似,又像在哪儿见过,但不知怎么的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楚王不做回答,刘书柏便又扯了扯她,她只得无奈道:多谢知府夸赞。 不要高兴的太早,本官这人一向赏罚分明,倘若你哪天犯了错,本官也是不会留情的。 下官明白。 一个时辰后没有等到新任知县表示的凤翔知府,与他们寒暄了几句便板着一张脸离去了。 岐山县是富县,他屡屡来不过是为了索要贿赂罢了,知县您...刘书柏看着楚王。 上任知县也都是这样吗?他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做上知府的? 他是宰相的门生。 宰相,哪位宰相? 刘书柏看向四周,旋即走近楚王低声道:中书那位同平章事,知县从京城而来,应该知道同平章事是太子的外祖吧,这样的人,我们怎么敢得罪啊。 原来如此楚王转头看着知府离去的地方,微眯起双目。 凤翔知府刚走没多久,衙门口就又来了一批人。 扶风知县到! 一个与刘书柏年岁差不多的青袍官员走入内,魏知县,许久不见啊。 身后还跟着一个穿圆领窄袖的年轻人,很是懂礼道:魏县令好,刘伯父,侄儿来给您问好了。 楚王身侧的刘书柏见到扶风县县令与其子,脸色瞬时煞白,下官见过,张知县。 扶风县衙没有公事么,扶风县令怎的有空到我这岐山来了? 年轻人跟在扶风知县身后,凑拢小声道:爹,爹爹,儿出门前跟您说的那件事您别忘了。 扶风知县摸着胡子,本官不是来找魏知县的。旋即转过身朝刘书柏笑眯眯道:本官这次是来找刘主薄的。 扶风知县身后的年轻人笑眯眯的转过身招手道:抬进来! 几个衙役挑着几个箱子提着一对大雁走入。 刘书柏大惊,这是? 扶风知县摸着胡须,浅浅笑道:这是聘礼。 年轻人便顺着话接道:侄儿想求娶刘伯父的令爱为侄儿的正房大娘子。 是夜,寒食节将近。 小六子摸着脑袋,阿郎素来不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人,今日怎么代替刘主薄做主将扶风知县的聘礼给回绝了? 你没瞧见刘主薄那青白的脸色吗,我猜想,那扶风知县的儿子定然不是什么好货色,再说了,主薄家的小娘子心有所属,这个世道,唯女子命苦,我既知情,又怎能看着她嫁与不喜欢的人。 小六子长叹一口气,走到书斋门口将门窗关紧,缓缓道:东京城传来消息,说赵王在大典之前去了一趟成王府,但是没过多久后枢密使也进去了,交谈了好一阵子才出来,又如您所料,立后大典过去了一月东京城也没有动静传出。 楚王浅笑道:赵王没了顾及,但是枢密使还有呢。 那用不用传信回去给大娘子? 楚王摇头,不用。 随后起身走至窗前将窗子推开,一阵寒风袭来,抬头看到树梢上那一轮薄薄的弯月,快寒食节了。 寒食节前夕,楚王府今年较去年冷清了不少,厨房里也没有人精心准备冷食了。 东院的正房内,萧幼清正拿着一把铁钳再夹红炭,将手炉填足了炭后小心翼翼的包裹起。 好了,将炭盆里的火灭了后就走吧,再不走,哥哥又要派人来催了。 是。 两个女使将楚王妃扶上车后随着车夫坐在车头。 驾!马车朝南缓缓离去。 萧幼清低头看着手里的炉子,外面还用着刺绣的棉布包裹了一层。 马车从马道街穿过保康门出到新城,沿着蔡河向东南穿了几条街,突然在一个巷子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什么人,竟敢拦楚王府的车架?看着眼前的拦路人,一身黑色棉袍裹身,以为是遇到劫匪的两个女使警惕的站起。 站定的人没有去理会女使的质问,只是慢着脚步走向车厢边,旋即将头上裹着的黑袍脱下,使得两个跳下车准备拚命的女使突然站定,惊呆了似的看着她。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72) 车内的人因为手里的炉子而心生了思念,又因为夜色而想要自己入睡进入梦中。 梦从海底跨枯桑,阅尽银河风浪。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原本生有睡意之人的睁开眼,心中再次惊起巨浪。 萧幼清起身将车门推开,抱着手炉从车上走下。 朦胧的月色下,两个消瘦的身影林立在夜风中,影子缓缓靠近,直到被她踩到脚下,直到,交融。 只是见到的那一瞬间,心中的冷静便被击溃,没有失去理智从黑袍怀中出来将人拽上了马车,并没有因她回来窃喜,而是将担忧写在了冷艳的脸上,质问道:你疯了吗,私自跑回来,东京城里这么多双眼睛,你为什么要回来啊? 楚王只是呆呆的看着她,旋即温柔的傻笑道:因为,我想姐姐了。 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回答,让萧幼清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所藏的思念,眼里的泪水便夺眶而出。 楚王看着她手中紧握的炉子,覆上左手盖上轻轻抚摸着,旋即又伸出右手拭去她眼角流出的泪水。 笑道:岁序更新,春风新意,愿姐姐青春常驻,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今日是她的生辰,寒食节的前一日,除了母亲,也就只有这个人会这么在意,会从千里之外赶回来。 去年离京时候还好好的,如今回来却是面面风霜,鼻头与手都冻得通红,萧幼清覆上温暖白皙的手,摸着她冰冷的脸,疼吗? 楚王轻轻摇头,能见到你,便觉得,这世间只有温暖,没有什么疼的了。 萧幼清轻轻佻起细长的眉毛,将手从她的脸上拿开覆上她的右手,心急的哽咽道:手怎么这么冷...你,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啊? 楚王没有做应答,只是满目柔情的盯着她。 不敢告诉她自己是一个人从小道骑快马奔回来的,不敢告诉她,大雪融化,野兽不再出没的冬日,就在她快要抵达西京时坐下的马因为承受不住连夜的狂奔而累亡,她便只得徒步走回西京城换了一匹马,不敢告诉她,她骑快马奔了整整三个日夜。 即便楚王不言,她也知道,萧幼清颤握着她满是勒痕的手,扑入她的怀中,泪流不止的颤抖道:你怎么这样啊? 愧疚与心酸涌上楚王的心头,连连道:姐姐别哭,都是我不好,我让姐姐担心了。 萧幼清揪着她的衣襟,将头埋进衣领中,哭着埋怨道:你干嘛要这般作践自己,你就一点都不会心疼自己吗? 楚王楼着萧幼清,低头蹭入她的颈间,紧紧搂住,怎么会不心疼,因为我知道姐姐会为我伤心,可我,还是想见你。 马车继续缓缓驶动,穿入闹市时因为来往的人和车马太多,道路拥挤不下,便随着人流在街道上停下缓慢前进着。 连奔了三日的人在进入车厢内后没过多久便躺在萧幼清的怀中睡着了。 萧幼清靠着车里小心翼翼的让她枕着自己,又将车厢里预备的大氅取出。 轻轻抚着她已经逐渐热起来的脸,原本的白皙被寒风刮伤,半年多不见竟消瘦成了这般,萧幼清忍着泪水,不禁心疼的抽搐着鼻息,你个傻瓜! 马车穿过闹市进入巷子,准备在开国公府门口的石狮子前停下时,女使开口道:将车赶入后院。 车夫授意,便架着马车继续行驶,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开国公府的后院入口。 喜春跳下马,没有去车厢旁提醒萧幼清而是朝府内走去,没过多久萧显荣与次子萧云泽便赶到后院,又支开了院中所有人。 喜春这才回到马车旁,姑娘,可以下来了。 萧幼清扶着楚王从车上走下,旁侧的人却让父兄为之惊楞。 这是妹夫? 萧显荣呵声道:还不快去帮你妹妹! 哦。 不必了,官人睡着了,我怕哥哥把她吵醒。 我?萧云泽知道妹妹这是嫌弃他粗鲁呢,他这么大一个人,三娘你一个人要怎么将他弄回去啊? 抱回去。萧幼清将其横抱起,幼清,也是将门之女! 萧云泽便呼了一口气,哎,从后院到你闺阁这一路上的人我跟爹爹都支开了。 萧幼清朝父亲点头,多谢爹爹。 快些回去吧。 萧幼清将楚王抱回房后,萧云泽还特意命人送来了热水。 房内的烛火幽暗,她将热水中的白绢拧干,擦拭着熟睡之人疲倦的身体,又替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一直到深夜,萧幼清坐在榻边将她的手放在怀中,静静的守着,静静的看着,看着恍若梦中走出的人,由此不敢入睡,因为害怕梦醒她就不见了。 寒食节的清晨,萧幼清从她的怀中醒来,轻轻的问道:若太子倒下了,他会放你回来吗? 嗯,太子要倒下,必然先倒中书,他不会让沈家一家独大的。 京中发生的事... 我都知道了,太子和赵王都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等立后大典结束后赵王就没有顾忌了,势必要对太子动手。 萧幼清抬着头,赵王没有顾忌,那是因为有些事他不知情... 楚王侧转过身子,轻轻握起她的手浅浅笑道:可这不知情的事情于他们而言,还多着呢。 这个他们,也包括妾么?萧幼清将手抽离。 手中的温暖与柔软突然一空,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涎香的市值...你哪儿弄来的? 楚王便翻身欺压过去,一手按着她的手腕,侧头欣赏着身下,眼珠子从上转到下,腾出另外一只手轻轻在其身上划线游走道:秣兵历马,没钱怎能行,姐姐只管在京中安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萧幼清伸手咬着手背屏息问道:你要做什么? 虽然可能不会一击毙命,但至少也能让其重挫,到时候的京中就有一场大戏! 寒食节过后的黄昏,一辆马车从新城法云寺向西离去。 马车从金耀门离去的同时,旧城艮岳以南的妓院走入了一位打杂的厮儿。 厮儿朝妓院深处妈妈所在的屋里快步走去,随后站在门口轻轻敲着门咚咚! 谁? 云妈妈,小的是三七。 进来吧。 厮儿便推门入内,关紧门后迈着急促的步子走近,有人让小的将这个交给您。 说话的同时厮儿从怀中拿出一颗棋盘里的黑子递过。 第92章 克定厥家 寒食节过后。 陛下,皇城司密奏。进殿呈密奏的不是萧显符而是探事司充任逻卒的亲事官。 放哪儿吧。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的皇帝伸手指了指。 是。亲事官便将密报轻轻放在皇帝处理政务的桌子上。 建平九年初,至寒食节过去两个月后阙楼前的登闻鼓被一妇人敲响,无暇顾及的皇帝便命大理寺受理。 大理寺的公堂上,大理寺卿正襟危坐,堂下何人?所谓何事?状告何人? 民妇柳氏,乃是去年新科状元郎的妾室,谓,科考泄题一事,状告梁文傅。 妇人话出,引得公堂上的各个审官大惊,大理卿旋即敲响镇尺,大胆妇人,污蔑朝廷命官,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罪行吗? 民妇有往来的书信为证,相公若是不信民妇的话,一瞧便知。 衙役将妇人手中的信笺呈上,除了信笺还有画满标记的帖书与墨义。 民妇还要告,泄题者,当朝太子! 放肆!事涉太子,大理寺卿当即站起,来人,将这污蔑储君的犯妇拿下! 随后大理寺卿便拿著书信与贴书急匆匆赶入了大内。 登闻鼓敲响没多久后就有消息传入翰林院,说一个穿着浅蓝色褙子的妇人敲响了登闻鼓,梁文傅听后吓得脸色苍白,便从翰林院抽身赶回了家中,在宅邸寻遍也没有见到柳氏,又见书房内有翻箱倒柜的痕迹,大惊失色的骑上一匹快马赶往了旧城。 王爷,那妇人盗取了下官特意留的证物,今日一早敲响了登闻鼓! 赵王皱起眉头,一把拽过梁文傅,本王早说过,那女子不是真心归顺与你,一定是楚王,楚王迫不及待的想要太子倒台! 若东窗事发,那下官...梁文傅惊恐的看着赵王。 你慌什么,既然告都告了,索性就追究到底吧!赵王松开梁文傅,负起双手,师父让我忍耐,可我看太子并不是省油的灯,他对你已经起了疑心,未免夜长梦多,赵王眯起双眼,就按之前的说,本王会设法保下你的,放心! 赵王朝梁文傅勾嘴浅笑,况且,泄题是事实,不是么? 梁文傅合起刚穿上不久的绯色公服袖子,躬身道:下官,知道了! 梁文傅走后,赵王招招手,侍从从屏风后走出,王爷,若同平章事狗急了跳墙怎么办,枢密使他... 赵王低着头,阴险的笑道:师父老了,又后继无人,能维持多久呢?况且我现在可是陛下的嫡子。 让东京城那些商贾刊行邸报,储君泄题新科士子,结党营私! 这种邸报,他们敢印么? 赵王背着手,印报与命,那个更重要? 侍从微微抬眼,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不到半日,皇太子于去年贡院的省试泄题给新科士子的流言便传遍整个东京城,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一大早,文德殿的偏殿内,大理寺卿俯首跪地。 皇帝坐在御座上低头翻阅着画有痕迹的书籍,发现书中标记的诗赋与那科举经贴,墨义上的出题答案一模一样,皇帝气的登时将书撕成两半,大吼道:谁干的? 那妇人说是太子殿下,还有梁翰林与太子私通的信件。 皇帝又看向旁边的书信,太子的字他认得,梁文傅常常代替周世南草拟诏书他自然也认得他的字,他将信件揉成一团,若是私通为什么要留着信件?皇帝起身将手宽在额头上,让太子... 陛下,皇城司公事求见。 见什么见... 赵慈见皇帝生怒连忙快步走近,京城邸报说太子殿下泄题去年春闱的士子,流言已经传得满城皆知了。 陛下,可召梁翰林前来问话,若非储君所为,乃是妇人诬陷的话,臣请求彻查,若是太子殿下所为,臣请求,三司会审! 约过了一刻钟,梁文傅跟着内侍小黄门赶入文德殿。 还没等皇帝问话,便扑通一声跪下,罪臣梁文傅,叩见陛下。 罪臣?皇帝凝着他。 梁文傅叩首道:臣自知欺君之罪罪无可赦,不敢奢求陛下开恩。 大理寺卿转身看着地上跪伏的梁翰林,失色道:欺君之罪,那么那个妇人说的泄题,是真的了? 臣是被逼无奈,臣... 够了!皇帝大吼,这些话,留到公堂上去说吧。 来人,诏命三司使,即刻赴大理寺权全处置此案,若证据确凿,无论是谁,依法处置绝不姑息! 让皇城司将去年春闱的主考官全部扣押送去大理寺寺,将太子...一并带去! 是。 东宫内,内侍拿着一份邸报恐慌的跑入太子所在的寝殿。 太子殿下,殿下! 旬休的人还在房中睡觉,睁开眼揉了揉,看见太子妃早已起身,正端坐在梳妆台上,也没有唤宫人进来。 外面是谁在喊?太子从榻上爬起,将床边的中单拾起穿上后走到外房的屏风处喊道:进来! 已至日上三竿了宫人们才听到房内传来吩咐,于是端着洗漱的铜盆推门入内,与之一起的还有刚刚那个叫唤的内侍。 殿下,今日的邸报您快看看吧。 太子睡眼惺忪的伸着双手,什么事啊,大喊大叫的。 殿下您自己看吧。 宫人替其穿好衣服后,他抬手示意她们停下,一把抽过内侍手里的邸报,要是没什么值得叫唤的,我定赏你板... 语止的人旋即瞪大了眼睛,压着呼吸慌乱的翻着邸报,连连翻了好几页,几乎全是同一件事。 怎么会这样?太子将邸报塞回内侍手里,一把扯过宫人手中的玉带,拔腿朝外疾步走出。 殿下您的帽子!内侍抱过宫人手中的帽子紧跟上。 太子刚踏出正殿的庭院便撞见了前来请脉的翰林医官使。 殿...孙鸿达还未来得及请安,太子便从他身边直接忽略离去,他便只得轻摇着头,将弓腰直起。 臣,翰林医官使孙鸿达前前来给太子妃殿下请脉。 随后一个宫人走出,朝孙鸿达低头曲身拱手,孙医使,万福。 张宫人,太子妃殿下呢? 殿下在阁内梳妆,差小人来向孙医使说一声,请入殿等候。 孙鸿达点点头,好。 孙鸿达随着宫人走入东宫的正大殿,宫人又让其坐下,奉上热茶,请医使稍作等候,殿下马上就来了。 不着急,臣在这儿等候就是。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73) 约过了一刻钟后,那名入内的宫人又走出,孙医使,殿下唤您去内阁请脉。 孙鸿达忙的站起,这... 殿下说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麻烦孙医使亲自过去。 臣不敢。孙鸿达背上药箱,随宫人入了东宫嫔妃歇息的寝殿。 寝殿的房间内只有太子妃一人端坐在座上,看着模样并不像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孙鸿达便趋步向前,两手在胸前合抱,头向前俯,额触双手,拱手弯腰道:臣,参见太子妃殿下。 太子妃朝其轻轻抬手,孙太医不必如此多礼。 孙鸿达便将医药箱放下,取出手枕,殿下,冒犯了。 还不等孙鸿达将手枕放下,太子妃便将自己搭在小矮方桌上的手收回,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孙鸿达抬手一楞,不明所以的问道:殿下这是? 诊脉之前,孙太医需答应我一个条件,答应了,我便放手让你把脉。 这...孙鸿达知道太子妃素来心善,不是那种喜欢为难医官的人,殿下是皇储妃,臣,不敢不从。 我不要你以君臣之仪的听从,我要你,以性命担保! 孙鸿达放在身前的手突然一颤,抬头睁着疑惑的眸子,殿下? 若是太医做不到... 孙鸿达旋即双膝跪地,殿下心慈,是百姓之福,臣答应殿下,臣以性命启誓。 太子妃起身将孙鸿达扶起,孙太医和杨太医一样,都是有仁心的医者,我信得过。 太子妃坐下后缓缓将手伸出手,孙鸿达便凑上前,平复了一口气静心把脉,才触到脉络不到片刻,他便惊讶的抬起头。 殿下是一早就知道了吗? 太子妃摸着小腹,挑起眉头轻轻的摇头道:只是有所预感,但还不确定。 殿下是从什么时候? 大概寒食节之后吧,两个月前。 孙鸿达点点头,是了。于是将收回手弓腰后退了几步,拱手道:臣恭喜... 先别言喜。太子妃打断他的恭贺,东宫如今的处境,孙太医身为翰林医官使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臣知道。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一个母亲的爱子心切,孙太医您明白吗? 臣明白。 世人争斗,幼子何辜,我会尽全力保护好这个孩子,不管之后东宫会变得如何,因此,太子妃看着孙鸿达,我不希望这个孩子除了你我之外再被其他人知道。 深处在这满是猜忌的大内与面对着一个疑心极重的君王,想要隐瞒孩子的出世,谈何容易,孙鸿达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朝太子妃道:臣替诸位大王与娘子们把脉,御前行走这么多年,觉得这大内之中只有殿下您与楚王妃最为心善,殿下若真想保全这个孩子,兴许,可以问问楚王妃。 除却内侍宫人与禁卫就数宫廷御医与皇室最为亲近,听着孙鸿达本没有破绽的话,但是她是太子妃,是了解自己弟弟的太子妃,她突然觉得自己在众多医官里好像赌对了,便笑了笑,旋即又暗下眸色,无奈道:若我能从东宫出去的话我会找她的,否则,这等祸患,不能再引到她们身上了。 第93章 克定厥家 春闱泄题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皇帝下令三司会审。 皇城司禁军将涉案的新科状元与还在政事堂的同平章事以及翰林院的翰林学士吕维扣押。 大理寺的公堂上原先站守的衙役换成了诸班禁军,只因下令三司会审后皇帝改了主意亲临大理寺,诏重臣诸王陪审。 自改元建平,这是皇帝第三次坐在大理寺的公堂上,与建平初年一样,他审的,也是亲子! 太子才从东宫走到大庆殿的长廊就被寻来皇城司的禁军押下。 皇太子朝着围过来的禁军斥道:本宫是储君,尔敢? 禁军之列让开一个缺口,萧显符从中走出,示出腰牌,奉陛下之命,劳烦太子殿下同臣走一趟。 你们要干什么? 今日的邸报相信殿下已经看过了吧。萧显符拱手,陛下在,萧显符抬眼,大理寺等您。 大理寺?太子怔的往后退了两步,陛下他... 带走! 大理寺公堂左右坐的皆是国家重臣,与文臣之首宰辅同列的太师椅上,赵王正合圆领双袖端坐着。 昔日文官之首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翰林学士吕维则跪在了公堂之侧,中间跪着发抖的是去年中第的新科状元,一旁还有一个掩面哭啼的妇人。 大理寺卿受皇帝意上前问话,梁文傅,妇人所言,是否属实,御前答话,你可要三思,否则说错一句,便是欺君的大罪。 梁文傅旋即抬起头慌慌张张的答道:是... 状元郎的回话使得在座的臣工唏嘘不已,纷纷看向右侧两位曾经的知贡举。 随后梁文傅又大声辩解道:可臣是被逼无奈的,臣是寒门子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太子殿下胁迫臣,将贡举考题泄露给臣,让臣在贡院考取了...省元,这样的话就能够朝为官得到陛下的重用,罪臣也因此成为了太子的人,可罪臣真的是无奈! 若如此,你得题中元,与你而言是一步登天之喜,又怎叫一个无奈了? 梁文傅跪直身子,臣寒窗苦读二十余载,何需要人泄题,但太子殿下是储君,臣若不从,知晓了储君泄题之事,那么臣还有活路么? 右侧跪立的紫袍抬头怒视着太师椅上的赵王,邸报刚传入大内的第一刻他便被萧显符带来的禁军扣押,事出突然,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在众多禁军跟前也传不出消息。 本以为泄题是双方之事,就算梁文傅不是真心归顺太子,也是断然不敢拿自己的信命开玩笑的,但不曾想到,此事竟会由一个女子牵扯出来。 又或者说,这本是一出戏,一出,要置中书于死地的戏。 这题是两位知贡举与诸翰林学士共同商议由陛下亲自裁定的,你说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又... 陛下,太子到了。萧显符将皇太子卫曙带上公堂。 就在诸臣面面相觑要起身行礼时,皇帝怒呵一声,公堂之上无父子君臣,让你们来陪审不是让你们来下跪的! 大臣们心中一颤,只得又小心翼翼的扶着椅子坐下。 皇太子战战兢兢走入,旋即看见公堂上紫色绯色扎堆,似曾相识的场面让他害怕的屏住了呼吸,陛下,陛下,臣... 跪下! 震慑公堂的两个字让太子吓得当即跪地,又爬上前连连磕头道:陛下,臣知错了,臣... 皇帝拍响桌案,怒红着双眼,气血登时便翻涌了上来,你住口! 卫曙颤抖着磕头不断。 身为国家储副,尔竟敢... 陛下!太子身旁的老臣将皇帝的话打断,旋即跪上前俯首。 【就在不久之前,政事堂来了一批带甲的禁军,几个紫袍绯袍共同呵斥,政事堂是什么地方,岂容尔等 奉陛下之命前来押送,同平章事! 见皇城司公事走入政事堂,三省那一干紫袍便自然的将嘴巴闭上了。 带走! 几个禁军走入政事堂最里面的房间,将一紫袍玉带的白发老翁带出。 旋即又道:陛下有命,召诸位臣工前往大理寺,陪审! 陪审? 萧显符从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离去,走出政事堂至老翁身侧,低声道:陛下让下官给同平章事带句话,陛下说,对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置太子于死地,太子能否活下来,就要看同平章事会怎么做了。 本官凭什么相信你? 萧显符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嗯,宰相自然是可以因为下官的姓而选择不信,不过下官已经将话带到,至于信不信,那就是宰相您自己的事了。 】 同平章事抬头,瞪圆双目冷冷的看着皇帝,此事,不关太子殿下的事,春闱之题,只有臣与吕内翰知道,泄题的是臣,而太子殿下只是因为恐慌导致手足无措,太子殿下孝顺体恤老臣年迈而已,毕竟,父亲不疼,母亲又不在了,他就只剩祖父了! 皇帝攥紧了另外一只搭在椅子上的手,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翁翁...太子抬头看向紫袍,欲要辩解什么时,只见老翁闭着眼睛朝他轻轻摇头。 旋即转头震声道:是臣,臣害怕这朝廷都会随姓了沈,臣害怕庶子夺嫡,会太宗一手建立的太平盛世毁于一旦,会,国将不国! 旋即有大臣出来指责,天子坐堂,同平章事你也太放肆了吧! 泄题就泄题,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是想开脱罪责吗? 你身为百官之首,三朝元老,怎能够做出如此有失公允之事? 紫袍老翁冷笑,公允,这个天下,还有公允么? 陛下,臣请依法处置,前朝科举泄题官员,有腰斩之例... 大理卿不可,平章事是三朝元老,是我朝太师,其功可与隆德公并肩。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相抵。 话虽如此,但平章事是政事堂之首,其罪如何,应由天子亲自定夺。 诸臣面朝皇帝,陛下。 皇帝全程拉沉着脸,许久之后才沉声道:身为朝廷重臣,枉顾朕的信任,念往日之功,着,削太师三公之位,革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职,贬去地方为官。 以为泄题一事就此了结,皇帝又道:其余人的罪责,就由... 皇帝的口吻似乎不想严惩,仍想息事宁人,太子便朝一侧的舅舅看了一眼。 陛下! 皇帝很是厌烦自己的话被人打断,沈卿还有何事? 臣之前抓获了几个可疑之人,他们招供说是太子殿下的人。 皇帝睁眼抬头,看了一眼沈易安后又侧头看向赵王,质问道:什么人? 带上来。 殿前司的禁军带上两个满身疤痕,新伤旧伤夹杂在一起的孱弱之人,其中一人已经不能言语,伸着十分削瘦的手惊恐的指向太子。 沈易安随后又朝众人道:去年暮春初,楚王妃在京畿往东至江宁府的路上遇袭,诸位可能还不知道吧? 诸臣震惊之下,沈易安又当众指向皇太子,而始作俑者,就是咱们的这位,太子殿下! 两个奄奄一息与几块破铁牌子就能说是太子殿下派的刺客吗?事涉储君,大理寺卿便上前大声斥问。 人证物证皆在,若是不信,可召楚王妃到大理寺对峙,看看这些人,是否是刺杀者! 沈易安底气十足,大理寺卿便转头看向那两个被折磨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刺客,问道:殿帅所说可是真的,储君与陛下皆在此,你们不要怕... 公堂上太子失势,而赵王得势,刺客眯着恍惚的眼睛,连连点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招,我全都招了,上面命我们在楚王妃回京之日埋伏刺杀,头领虽未说是谁,却许诺了我们只要好好效命,今后就可进入大内当天子的御龙直禁军,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天子禁卫御龙直,竟然连东宫卫都直接跳过了。沈易安冷笑一声,旋即又朝皇帝道:因为事关重大,在证据未凿下臣不敢乱言,一直到这二人前不久招供后,臣才敢将事情托出,沈易安旋即跪下,请陛下降臣欺君之罪,但储君豢养杀手,暗害亲王元妃,如此行径,臣也请陛下,当众废储! 沈易安支持的是谁,大臣们即使心里明白也不敢多言。 若是不信,陛下可召楚王妃... 太子就在此,殿帅何不先听听太子殿下的解释呢?大理卿瞪着殿前都指挥使,又看着诸臣仍安坐在太师椅上,中书一倒,竟连个敢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够了!皇帝抬头从座上起身,缓缓走下,朝着太子瞪道:太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皇太子颤着爬到皇帝跟前,陛下,不是臣,不是臣,是赵王诬陷。 皇帝将其一脚踹开,当着诸臣的面大吼道:你还要狡辩吗? 跪在一旁的紫袍老翁将太子接到怀中,抬头怒看着皇帝,陛下就是这般对待自己的亲子吗,连自己亲子的一句解释都不听吗? 解释?皇帝冷哼,传召楚王妃... 不必了!老翁旋即站起,几个禁卫便上前警惕的护在皇帝身前,苍老的眼里满布血丝,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泄题也好,刺杀亲王元妃也罢,都是我。 老翁又颤笑道:只因为天子的纵容,楚王妃身后站着的,你,你,你们,不会不知道吧?老翁伸出满布皱纹的手指着刑部尚书,三司副使,以及诸臣,最后直指皇帝,是你让赵王,楚王,两大藩王与东宫对峙,是你纵容他们,是你将我逼到了如此地位,让藩王威胁东宫,使得东宫人人自危,而我朝立嫡立长的规矩你早就已经忘了! 公堂之上,顶撞君王... 皇帝抬手,红着双眼道:朕娶了你的女儿,让你做太师,许你相位,朕待你不薄... 事到如今,陛下还要作戏给谁看呢,陛下以为这样,我,他,他们都不知道么? 皇帝背转身,闭上眼深呼一口气道:传旨,同平章事在位期间以权谋私,溺职无德,刺杀亲王元妃,歹毒至极,着刑部押入天牢,由大理寺复审。 禁军便上前将老翁的帽子及紫袍与玉带全部扒下。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74) 翁翁,翁翁!太子从地上爬起。 拦住他! 禁军架着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老翁出堂,殿下,是罪臣连累了您,往后,恕罪臣不能再辅佐您了。 带走! 皇帝旋即睁开眼,红着双目回过身,他是朕的泰山,闹出了这般丑的家事,让诸卿见笑了。 臣等不敢。 沈易安见皇帝似乎没有要惩罚太子的意思,便又抬头道:陛下... 沈卿起来吧,此事你处置的妥当,朕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皇帝弓腰将其托扶,满脸的笑意。 笑里藏刀,让沈易安如鲠在喉,将话硬生生憋回去了,臣,谢陛下不罪之恩。 皇帝又道:太子受到了惊吓,赵慈,将他送回去。 是。 赵王拉着脸从座上站起,慢!走上前朝皇帝拱手道:陛下,臣还有一事。 皇帝转身看着赵王,笑着的脸瞬间失常,有什么事回去再... 不是家事。赵王抬头,旋即跪下,是为,前马军都虞候一案,请求陛下见一人。 前马军都虞候?赵王的话再次引得公堂内议论纷纷,这案子不是陛下亲鞫的吗? 皇帝看着赵王旋即又扭头看着身后已经六神无主的太子,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座上。 带上来! 两大罪状都没能殃及到东宫,可见皇帝是故意偏袒,赵王说话时心中也是慌得不行,因为这是一场赌局。 赵王府的侍卫从大理寺官邸右侧的院子中带上来了一个用黑布蒙头的男子。 众臣都好奇的盯着,皇帝也微微眯起双眼问道:这是什么人? 而此时赵王眸子里的疑惑与诸臣一样,但是他却比任何人都要更为紧张,他搓着发热的手,暗沉了一口气道:将布扯下来! 第94章 克定厥家 【哒! 棋子落定,发出清脆的声响。 东宫德不配位,不如你我联手,我楚王府愿尊赵王你为新任储君,如何? 赵王看着女子冷峻的面孔,失声一笑,冷言道:扬言着要为了丈夫将本王挫骨扬灰的人,你以为本王如今还会信你的话? 萧幼清对赵王的这番话只是勾嘴淡淡一笑,旋即用着惋惜的口吻,江陵,是赵王的吧?真是可惜了这么好一颗棋子,若我提前将其...说罢,萧幼清笑着将棋盘中天元位置的黑子拿走。 赵王挑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去年春闱礼部出了差池,一批举子的状投出了错,其中就有江陵解元的状投,不翼而飞,春闱前的大朝会在即,若我没记错,是赵王出面,替其解决的吧? 赵王眯着眼,你想做什么? 我说了,你我联手,你是陛下的嫡子,我朝尊宗法嫡庶在前,长幼有序,赵王不会不知。 赵王缓缓低下头,犹豫不决似在顾及什么。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可是啊,萧幼清俯身向前,这种大逆不道,诛九族都不够的罪,他们就算是狗急了跳墙,又敢说出来吗?萧幼清又从容道:他是与我母亲齐名的望族,虽膝下无子,然其族人与门生遍布朝野,死一人,死一族,这轻重,他这个三朝老臣,岂会不知掂量? 赵王猛然抬头,眨着动心的眸子。 萧幼清笑着继而道:人老了,都是要化作土的,但是啊,没有舍怎会有得呢,这其中利弊,就要看赵王自己,如何权衡了。 可仅凭借此一条,中书若死保他,以陛下的做派... 萧幼清打断他的话,极快道:去年暮春,赵王手里,不是还握着几个人么? 没有万全之策,我只怕... 我说过,是你我联手,只要陛下亲鞫,待中书替其揽罪后,我会有一份大礼,送到赵王你的手上。 什么礼? 萧幼清低头浅浅一笑,落下一颗白子,将局势扭转,到时候,赵王自然就知道了。】 众目睽睽的好奇之下,侍卫将蒙头的黑布一把扯下。 旋即引来一阵议论,对往事不知情者不明白赵王的用意,这不是前大理寺寺丞吗? 他不是革职流放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公堂之上? 赵王见到寺丞后突然暗笑着长呼了一口气,他派人寻了数日都没有找到,还以为是被太子杀人灭口了,于是底气十足的斥声问道:见到陛下,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寺丞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可是却不曾想到有一天会被天子亲鞫,于是慌慌张张的跪下,罪人叩见陛下! 寺丞?一旁被内侍们搀扶着的皇太子回过神,看着前大理寺寺丞心下一惊,你... 寺丞跪直身子,朝公堂周围扫视了一周。 【数日前,一处不见天日的暗牢中,带着斗笠的妇人静立在牢前,看着身影,甚至清冷。 左寺丞,别来无恙? 你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效命于谁。妇人将五彩丝绳编结的长命缕扔到他的跟前。 寺丞见之大惊失色的捡起,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没有怎么样,就是请到和左寺丞一样的地方喝茶而已! 寺丞想起了前阵子在刑部的恐吓,你是楚王的人? 妇人冷冷的站着不再回他,他便紧紧握着长命缕害怕的爬上前道:你想我做什么? 你知道的,除了我,现在没人会想你活着。 寺丞跪着往身后一颤,狡兔死,走狗烹,我当然知道。 我虽然不能保证你活,但是你族人的死,妇人伸出白皙的手,转着手腕将掌心朝上握拳,在我,也在,你! 】 寺丞深吸了一口气,旋即面朝太子双手触地叩首道:一年不见,太子殿下可安好? 这一语,道破玄机,令太子失色,令赵王窃喜,令百官惊叹,唯有皇帝一人,面不改色。 寺丞又抬头道:看殿下的气色,应当是过的极好了,不过没有见到臣的尸体,殿下夜里可能还是会不安的吧。 你! 大理寺左寺的官邸附近停着一架普通的马车,马车内的人伸出白皙的手将车帘掀起,静静的望着前方被禁军包围的大理寺。 初夏的风略过汴河,轻轻飘入车内,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她放下车帘回忆起往事,感慨道:这么快,就又过了一年吗。 【建平八年五月中旬,为沈徒一案平反忙碌了数日的刑部尚书得以抽空回了趟家。 黑色的朝靴站定在衣着华丽的妇人跟前,旋即拱手躬身道:王妃。 沈徒一案的原主审,大理寺寺丞是不是还关押在刑部大牢? 萧显荣点头,是。 想办法将其替换出来,要快! 这... 为保太子,以皇帝的手段必然不会留下他,爹爹要在这儿之前,瞒过他们将人换出来。 是。 】 萧幼清朝车夫道:回去吧。 是。 楚王府的门口停着马车,旋即一个绿袍下车,旁侧还跟着几个背药箱的青袍。 哟,这不是孙太医吗?韩汜从楚王府门口走过,停下来客气的打招呼,孙太医是来替楚王妃把脉的吗,下官怎么记得出来的时候孙太医是去了东宫的呀? 孙鸿达便朝韩汜微微拱手,下官是来给诸王妃请平安脉的,起居郎怎么有空出来了? 下官回来取点东西,韩汜又抬头看着天空,浅浅笑道:毕竟,马上就要变天了。 孙鸿达再次拱手,下官一会儿还要去赵王府,就不陪起居郎在这儿耽误时间了。 韩汜轻轻点头,东宫在大内之东,楚王府比起赵王府,要离东宫更远吧,舍近求远,韩汜低头浅浅一笑,下官还有事,就不打扰太医请脉了,告辞。 韩汜最后说的话让孙鸿达的脸色瞬间失常,停下入内的脚步,旋即转身侧头看着已经远离的韩汜,深深皱起了眉头。 刚回到府邸,喜秋便拿着一份邸报上前。 姑娘看了今日的邸报么? 萧幼清点头,满街都是,我不想看也不行呢。 那这一份呢!喜秋拿出另外一份刊行较晚的邸报,竟然是那个柳姑娘状告新科状元科场关节作弊,她不是被陛下赏赐给了郎君吗,后来不肯留下,又跑回了梁宅,结果...没有想到那梁状元看着温文尔雅,却是那样的德行,大娘子以前说过,但凡拿女人出气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喜秋的解恨之言逗笑了一直冷淡的楚王妃,好了,这种话今后要少说。 是。 萧幼清接过喜秋手里的邸报,坐到椅子上轻轻翻开,喃喃道:这难道,也是赵王安排的一出戏吗...旋即将邸报放在桌上,看着窗外,还是说,另有原因呢。 咚咚! 门口轻轻响起敲门声,女使站在未关的门口通报道:王妃,孙医使来请脉了。 好。 萧幼清提着裙摆缓缓起身,又对旁侧的喜秋吩咐道:嘱咐家中的女使以及内侍与府卫,任何人都不得将外面的风言风语带进王府,违者杖责。 是。 中堂往左穿过一处长廊,萧幼清端坐在房内,怡然的喝着茶。 孙鸿达趋步入内后,几个女使离去,她便端起茶杯轻轻道:这儿没有外人孙太医就不用行礼了。 孙鸿达点头,旋即走近一步低声道:王妃,太子妃殿下,有身孕了。 端杯的手突然一颤,茶杯从手中滑落,幸而萧幼清接的及时,才没让杯子从桌案上滚落。 旋即转头问道:确定吗? 孙鸿达点头,下官刚刚从东宫出来,刚刚把完脉,确是喜脉无疑。 萧幼清侧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能确定是什么时候吗? 寒食节前后。 萧幼清攥着双手,轻轻佻起眉头,颤道:竟然是寒食节前后吗... 又苦涩道: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东宫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嫡出子嗣能够...婉转局面的了。 所以太子妃殿下让下官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太子殿下与官家。 殿下想做什么? 太子妃殿下说她会拼尽全力保护这个孩子,下官便告诉殿下,大内之中,唯您可信。 萧幼清色变,这话,你不该说! 孙鸿达旋即跪下,下官知道,但是太子妃殿下她... 旋即又长吐一口气,但是好在你只是与太子妃殿下说的。 孙鸿达低下头,殿下还说了,若她不能从东宫出来,就不会把这祸患带给您。 萧幼清看着屋子的东侧,失神道:恐怕不是我吧,她只是...不想牵连王爷而已。 王爷不在,还请王妃示意,下官接下来该如何做。 如常,东宫那边还要劳孙太医多费心,殿下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但时间久了总要藏不住的,办法我暂时还没有想到,这段时间请您,请您务必保全这个孩子。 孙鸿达拱手,下官明白,下官一定会尽全力,不负王妃所托。 第95章 克定厥家 公堂之上,气氛凝固。 遗憾的是,臣不仅没有死,如今仍旧好好的出现在殿下您眼前,如此,想必殿下您的噩梦,应该也会散去了...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陛下,这个人本该流放,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将其放回... 殿下,臣的话还没有说完,您何必着急自供? 你!太子指着寺丞,神色慌张。 帕头上的直翅左右晃动,太师椅上的官员们倚身凑近小声议论道:原来大理寺左寺寺丞是太子殿下的人。 那沈虞候的死...推测的人怕落得个污蔑储君的罪名,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时隔一年,皇帝亲鞫的重开之案再度被搬出来,竟然与当朝太子有关。 我想诸位臣工都很疑惑吧,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竟然敢草率定罪朝廷重臣,为什么案子在平反后,这寺丞却没了踪迹。 大理寺丞跪朝皇帝,俯首道:罪臣死里逃生,自知罪无可赦,今日得见圣天子,万不敢再犯欺君之罪。 大理寺卿看着昔日的下属,又看着太子,旋即面朝皇帝,陛下,这? 太子大惊失色道:陛下,别听这个罪人的信口胡言... 皇帝面不改色的盯着正前方,讲! 寺丞合着双手贴地,再次叩首,去年暮春,监生姜洛川一案,是由太子殿下所授意的,开封府将人带到大理寺,将其列为京师百官交由大理寺左寺主审,又命罪臣将主审之职推脱给楚王好以此嫁祸楚王引恨姜家,其实姜监生的罪,不过是栽赃罢了,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精心谋划,罪臣只是听命行事。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75) 说罢,寺丞再次叩首,至仲夏,马军都虞候被揭发谋反,罪臣知道他是国家重臣,罪臣也知道他原先是殿帅的麾下,所以罪臣便在审判前将此事告知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便授意让罪臣以谋反罪定其死罪,并让罪臣不要耽搁时间,且承诺罪臣,倘若事出太子殿下会保罪臣脱身,于是臣才...寺丞重重磕下,此一切罪过,臣不敢奢求陛下开恩,逃亡的一年里,罪臣未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每思及,悔不当初,今不敢再逃,只望真相公之于众,让世人看看,我当朝太子的德行。 寺丞的话说完,皇帝怒转头看向皇太子,太子旋即瘫软的倒在地上,看着公堂内坐满的朝臣以及公堂之上怒目的皇帝,似觉得压的自己快要窒息一般。 皇帝拍桌起身,怒声质问道:皇太子殿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皇太子瘫倒在地上,抬头仰视着皇帝模糊不清的脸,突然失声颤笑。 皇帝瞪着双眼吼道:说话! 臣,无话可说,请陛下,太子撑着无力的身子,叩首道:废了臣吧! 旋即便由几个紫袍老臣站出,陛下,储君乃国本,废储之事不能草率,还是等到朝议之后再定夺吧。 皇帝阴沉着脸,将太子带回东宫禁足,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出东宫半步,又看着一旁的赵王,就由,赵王护送吧。 赵王怔的抬头,是...是。 随着皇帝一同站起的文臣之列走出来一个绯袍,斥声道:栽赃臣民,构陷国家重臣,嫁祸亲王,此数罪并罚足已废储,难道陛下,要让一个无德之人继承大统吗? 昔日楚王不过是顶撞了陛下几句,却被当廷杖责押入宗正寺,储君如此行径却仍只是禁足,臣,请求陛下公允,请陛下,废储!绯跑提起下摆跪下。 随后便又有一干大臣出列,与其一同,臣等,请求废储。 废储的话一出,皇帝怒指着带头的绯袍,吼道:陈煜,这是我卫家的天下,还是你们的天下? 皇帝的怒声吓住了众臣,使得纷纷下跪俯首,臣等惶恐。 这个天下,自然是天子之天下,为政以德,储君德不配位,何以治天下,臣死谏,请陛下废储。 皇帝走下,俯身拽起陈煜,那你告诉朕,谁最合适这个位子,他吗?皇帝指着跪地的赵王。 赵王便拉耸着脑袋俯首,臣不敢! 还是楚王?见陈煜撇过头不再说话,皇帝将其松开,来人,将这个逆臣给朕带出去,将皇太子带回东宫禁足思过,将东宫知经筵事以及所有经筵讲官撤职查办。 至于废储一事。皇帝转身低下头冷冷看着太子,等案子了结之后再做商议。 又朝三司道:剩下的,交由三位司法使吧,一切秉公处理。 臣等领命。 大理寺的衙门口被禁军围住,皇帝走后也带走了禁军,朝臣们也相继离去,重归宁静的大理寺只剩下三位司法仍在继续审案。 皇太子浑浑噩噩的从公堂内走出。 赵王冷冷的看着皇帝离去,这样的罪都没能让皇帝废储,还要受命送太子回东宫,赵王咬牙道:太子殿下,回宫吧。 皇太子侧头看着赵王,旋即三步并做两步走近猛然拽起赵王的衣襟,都是你,你这个乱臣贼子,简直歹毒至极! 赵王将其一把推开,拂了拂衣襟,大庭广众之下,殿下还是多注意些仪容的好。 又朝一旁的禁军道:愣着做什么,还不送太子殿下回宫? 是。 刚回到大内,皇帝便传见了梁文傅。 泄题一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梁文傅叩首,天子圣明,罪臣不敢欺君,臣,梁文傅将头贴在手背上,是受了赵王之意。 你是赵王的人? 是,昔日礼部在大朝会之前弄丢了臣的状投,回乡补已经来不及,臣是解元,若错过大朝会,怕是于春闱也要来不及,礼部的人因为臣是白身,并未给臣解决。 所以最后是赵王替你出面解决的? 是,罪臣说一句大话,罪臣寒窗苦读多年,又在翰林院一年,陛下是圣天子,罪臣的能力,即便没有泄题一事,罪臣亦能,金榜题名。 如公堂上罪臣所言,皇太子殿下是储君,他将题给臣,臣若是不受,知晓了泄题此等欺君的秘密,臣不但仕途要受阻,恐怕连性命也要不保了吧,所以臣受了,也将把柄给了太子殿下,来往的信件是伪造,是臣模仿了太子殿下的笔记,经贴与墨义则是赵王授意留下的太子罪证。 赵王妃小产后,赵王认定是太子所为,便打算在圣人册封大典完成后让臣揭发太子泄题,同时赵王答应臣会保臣周全,可是后来又不知怎的突然改了主意,赵王让臣不要轻举妄动,仍旧蛰伏在太子身边,听候差遣。 皇帝负手起身,走到梁文傅跟前,俯视道:你既然是赵王的人,这样出卖你的主子,就不怕他会除了你吗? 臣不是谁的人,臣,是陛下的臣子,所有之一切,皆是万般无奈,臣不怕死,臣只求陛下能够宽恕。 朕不会杀你,也不会降罪于你,朕要你,皇帝眯起双眼,回到赵王身边。 梁文傅抬头眨了眨眼睛,旋即重重磕头,罪臣,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皇帝负手绕着他走了一圈,旋即转着眼珠子撇向殿外的窗户,直到一阵风拂过后再没了任何动静。 勾嘴笑道:梁卿的话,已经被人听见了。 梁文傅再次抬头,瞪着眼睛惊慌失色,... 不过,不是你主子的人。 案件后续的审理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宫门关闭前大理寺的官员带着公文频繁进出。 最后顶罪入狱的是当朝宰相,太子被幽禁于东宫,而梁文傅受再召入宫后却换了一身绯色的公服大摇大摆的从大内走出。 姑娘,大内来的消息。 女使俯身在其耳侧小声转达。 皇帝的心思不难猜,难猜的是他,萧幼清疑道:他是赵王的人,在太子那里反水并不奇怪,可是在皇帝跟前,为何要将赵王脱出,难道是为了保命吗? 莫不是,他其是姑爷的人?喜春突然欣喜道:那姑爷也太聪明了,都让奴觉得不像是他了。 女使的话似乎给萧幼清提了个醒,冷下脸道:是吗? 咚咚!咚咚! 姑娘,翰林学士求见。 喜春打开门,哪位翰林学士? 他说是陛下刚升任的翰林学士,姓梁。 萧幼清听后惊的站起,梁?于是朝门外快步走出。 一直到中堂,见到原本应该穿绿的人如今换了一身绯袍。 下官,参见楚王妃。 翰林学士? 梁文傅放下手,直身笑道:王妃不必惊慌,这只不过是陛下的恩典罢了。 你来干什么?萧幼清垂下一只手背对。 梁文傅看了看左右,萧幼清身侧的女使便招手将他们遣退,最后自己也跟着从中堂退离。 王妃不愧是世家之女,知书达理,就连府中下人的规矩都教的这般好。 有话就直说。 梁文傅便勾起嘴角,朝萧幼清躬身,陛下知道您有细作在大内了。 萧幼清转过身,你? 下官曾经和六王说过,下官不仅可以是太子的人,赵王的人,还可以是,梁文傅抬眼看着萧幼清,六王和您的人。 萧幼清旋即笑道:无二臣之能,却学二臣之事,就不怕下场比他们还惨吗? 怕,下官当然怕,可下官更怕人心,因此搏上一搏总比彻底绝望要好。 我凭什么相信你? 梁文傅合着袖子躬身,下官不需要王妃信任,只要王妃记得下官有这份心就行,天色已晚,就不打扰王妃休息了,下官告退。 哦对了,才走没几步的梁文傅又回过头,浅笑道:楚王私自归京一事,赵王已经知道了,待太子一事处理完,这旧账,他会一起翻。 第96章 克定厥家 皇帝从大理寺离开后,案子由三司继续审判,最后再将结果交由皇帝裁定。 皇太子所作之事在短短三日内便传遍了整个东京城,朝臣不敢言,却引来民间一阵热议。 太子回到东宫后将其关在殿内整整三日不曾出来,没有再大发雷霆的砸东西只是不吃不喝。 殿下这样折腾自己身体又是何苦呢?太子妃端来一碗粥,轻轻放下。 卫曙衣衫不整的躲在殿内一角,缓缓抬头看着她,两眼无神,结果出来了吗? 太子妃点头,端起粥碗走近,秋斩。 听到结果的人旋即全身瘫软下,将她手中的粥打翻,你也是来看本宫笑话的,你也滚出去! 太子妃静静的低头看着,未作多言,只是轻叹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几日后案子还在继续审理,太子病倒的消息就从东宫传出,弹劾与说情的奏疏一起被递上,皇帝命翰林医官使赶赴不允人进出的东宫,又命入内内省都都知赵慈前去探望。 翰林医官使赶到,诊完脉出来后虚惊一场,太子殿下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连续几日不吃不喝,身体吃不消。 赵慈长叹了一口气,唉,太子殿下也是个倔脾气呢,孙太医辛苦了,小人进去瞧瞧殿下。 见赵慈入内,皇太子拖着枯瘦的身体爬起。 殿下这是做什么,您都这样了。赵慈连忙走上前。 太子便一把握住他俯身过来的手,泪眼婆娑道:赵翁,我要见陛下,我要见我爹。 赵慈只得无奈的摇头,近日,殿下怕是见不着陛下了,朝堂盯得紧,陛下已经连续发了好几天的火了。 太子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旋即颤着一笑,吃力的转头坐起,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封褶皱的信笺。将其一把塞入赵慈老皱的手中,跪求道:还请赵翁帮我把这个亲手交给父亲大人。 赵慈接过皱皱巴巴的信纸,将其折叠起塞入袖子内,点头,小人会将他转呈给官家的,只是太子殿下您要多多保重自个儿的身体,外面的事莫要去听。 太医与内侍走后,皇太子又拖着身体从榻上爬下。 阿四。 殿下,小人在呢。 太子妃在哪儿? 太子妃殿下在西阁照顾小郎君呢。 扶我过去。 是。 内侍扶着脸色苍白的人走入西阁,太子妃正哄着怀中的孩子,见人来后便将其轻轻放入竹篮,对着太子温柔的笑道:他很可爱吧? 太子呆呆的看着她,旋即颤抖着右手轻轻抬起,阿四便点着头从殿阁内退出。 太子没有回太子妃的话,瞧了一眼四周,慢慢的挪着身子背转,我知道,你从踏进东宫的第一刻开始就厌极了这个地方,既然你不喜欢,我便不强求你留下,请求废黜的奏疏我已经让赵都知递上去了,等诏书下来,你就离开吧。 太子妃逗婴儿的笑脸逐渐平静下,缓缓站起,看着太子的背影只是淡淡的道了一个字,好。 听见答覆后,太子低下头,提步慢慢走出,一边又道:二哥的死,与我没有关系。 妾知道。 太子突然止步在朱漆门槛前,看着庭院上空阴沉沉的天,颤声苦笑,我知道你恨我,不能让你喜欢,但至少,还能让你一直恨着。 赵慈从东宫一路快步向西,不敢耽搁片刻,唯恐被人劫了去。 废储的奏疏这几日没有停过,每日都要引得皇帝摔碎好几个茶碗。 陛下。 皇帝倒靠在椅子上哀叹着,他怎么样了? 不吃不喝好几日,身体折腾的吃不消,小人过去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了...赵慈扭着白眉,殿下还说想见您。 他还有脸见朕? 赵慈便走近低声道,殿下知道您不会见他,便让小人将这封奏疏给您带来。 皇帝坐起身子,侧头瞟了一眼赵慈手中已经皱皱巴巴的奏疏,伸出手准备接时又放下。 陛下不看么? 皇帝靠着椅子扶额闭眼道:念。 是。 赵慈便小心翼翼的打开,念道:伏惟启阿爹,父亲大人在上,儿卫曙叩首,于世三十载,养育之恩,昊天罔极,儿此生无以为报,愿父亲大人圣躬万福,潜邸十年担忧大内二十年惊恐,儿夙夜勤习,未尝松懈一刻,不惧朝臣之指,万民唾骂,唯恐父亲大人觉儿无用,唯恐父亲大人舍弃儿,垂泪此书,儿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父亲大人开恩赦免,然翁翁年事已高,膝下又无儿孙,望爹爹念在其辅佐开朝之功,网开一面,赦其死罪。东宫妃侍儿已有十载,贤良淑德,十年如一日,儿有负于她,有负于娘娘,只求父亲大人能够念在娘娘生前万般疼爱她的份上,降下垂怜,宽宥于她,一切罪责,都由儿一人承担。 赵慈旋即将奏疏放下,走到皇帝桌前双膝下跪,临走前,殿下还让小人转告陛下,废储之前,东宫请求先废皇储妃。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76) 皇帝坐起,颤着双手将奏疏拿起,看着一字一句,瞬间湿红了眼眶。 许久后,皇帝深深呼了一口气,喟然长叹道:让宗正寺卿与吏部司封司的人来见我。 是。 建平九年五月下旬,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科举泄题,刺杀命妇之罪入狱,革去朝中一切职务,判处秋诀,皇帝又下诏赦免受其胁迫的新科状元。 储君的废诏没有等到,宫中却传出了皇帝要废皇储妃的消息。 消息确定吗? 确定,赵都知从东宫返回没多久后陛下就召见了宗正寺卿与吏部的人。 萧幼清低头看着今日通进司刊行的朝报,上面印着前同平章事的罪责与判决结果,宗正寺司皇族之籍,吏部下面有司封司,看来是太子与皇帝说了什么。她突然明白了太子妃与她说的那些话,不能感同身受,也就不能明白恨与不恨到底是为何。 现在外面流言四起,说东宫失德,不配为君。 纵然皇帝想保,也抵不过民心,这废储一事恐怕只在朝夕间了。萧幼清坐起,备车,回开国公府一趟。 女使微微欠身,是。 是夜,烛火幽暗、阴森鬼魅的刑部大牢里走进了一位披着深色披风的女子。 轻盈的脚步踏在潮湿的青石板上,最后站定在一处牢门口,墙壁上的油灯轻轻摆动,褪去了公服的老翁躺在铺草的牢床上,听见脚步声站停,旋即翻身,睁着迷离的老眼,你是? 蒙面的纱取下,烛火微微摆动,这才让他才看清了来人的真面目,凹陷着双眼疑道:楚王妃? 萧幼清浅浅的勾着嘴角,原来右相还记得我呀。 哼,我一见到你的模样,我就知道你是她的女儿,你来干什么。 我来,自然是给右相出主意来了。 哈哈哈,楚王妃身为女子,这话说着也不怕磕了牙?说罢,老翁满脸不屑的转过头。 萧幼清低头笑了笑,你不想听我说话,我也不想与你浪费口舌。 萧幼清渐渐冷下脸,很是阴狠的看着老翁,事到如今,同平章事还不愿意说出来么? 老夫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萧幼清极为阴险的笑了笑,中书倒了,没有中书做依靠,而赵王的师父却仍在枢密院做枢相,哦,那泄题参与者的新科状元原来也是赵王的人,他不仅没有获罪,还接替了周世南成为了翰林学士,哦对了,昔日的榜眼很得陛下信任同平章事应该知道吧?听说陛下还有意栽培他继任您的位置呢。 老翁僵着脸色看道萧幼清,眯着老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只想提醒右相一句,中书一倒,剩下一个孤立无援的太子,您觉得,赵王会放过他么? 萧幼清蹲下,别有深意的看着老翁,勾嘴笑道:其实,同平章事是知道陛下想把大位传给太子的,对吧? 但若赵王得势,朝臣死谏,陛下就是再有心袒护,恐怕也是不能抵抗。 同平章事好好想想吧,现在刑部的大牢外有很多人都觉得到秋分实在是太久了呢。 楚王妃走后,剩下老翁一个人呆愣的坐在原地,亦不知道在想什么,眸色黯淡无光。 天牢门口等候着一个着紫袍的中年男人,见女子出来便上前拱手,王妃。 给他换一个隐蔽的地方关着,差信得过得人看着,且要增派人手,无论是谁来探望都不能让其进去,若他想要面见陛下,一定要第一时间护送去。 是。萧显荣点头,王妃是怕有人想杀人灭口么? 不是想,是一定会,他也一定会想见陛下的,所以在此之前,萧幼清转过头冷冷的看着父亲,我不允许你报私仇,更不允许他有闪失!说完便冷漠的离去。 剩下萧显荣站在原地惊楞,拱手道:是。 建平九年六月初,皇帝以无嗣之过下诏废黜东宫皇储妃,命宗正寺修皇族谱牒,于仙源类谱着其过错,因是平阳郡主之女,又特命其迁居至其父位于昭庆坊旧宅。 赵王府内,赵王将手中的邸报撕成几半,拾起一只杯子朝门口砸去。 是废太子妃,又不是太子,这就是老头,次次偏袒,就是不肯把... 三王,隔墙有耳。 中书已经倒台了,东京城流言四起,朝中陪审的大臣都亲眼所见亲耳听到,属下觉得废储是迟早的事,只是这中间为何突然要废太子妃...以无嗣出之过,可是太子妃入东宫有十年之久了。 太子妃?赵王转过头,细细思考着,太子妃的父亲故去了这么多年,除了舅舅成王她还有什么势力?当年不是太子和燕王争着娶她吗,结果太后娘娘却将她许给了太子。 虽是个妇人,不过毕竟是从东宫出来的,王爷还是谨慎的好。 萧显荣将秋斩的犯人换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关押,还在刑部的大牢内增派了人手,命心腹看守。 几个晌午换班的狱卒凑在一起,议论着今日发生的事,听说了吗,官家下诏废了东宫妃。 嗨,邸报上都写着了,怎会不知道。 听说御史台一直上疏请求废储,官家不得已才先废了皇储妃,不过照这样看来,离废储也不远了。 嘘,别说了,相公让我们看的人就是太子的外祖呢。 将狱卒的对话都听进去了的老翁突然将头发撩起,爬上前握着牢门的柱子,大声喊道: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刑部大牢前往大内的每条路上都有许多穿粗布短衣的壮年男子,有细心的店家发现这几日他们几乎十二个时辰都在,只是有时会替换面孔,吓得连忙跑去报官,最后却只得到了官府的警告。 城中加派了殿前司禁军巡逻,皇城各个宫门处也有殿前司的禁军轮番察视。 刑部前往大内的路上,众多衙役与军士押着一个用黑布蒙着头的犯人,看着黑布内垂下的凌乱白发,应该是个年逾七十的老翁。 衙役与军士走过的两侧酒楼上,晗晗正对着犯人蒙黑布的头颅。 烈日当头,士兵身上所穿的铠甲将光照折射到楼阁内,一晃而过。 咻!一声箭响,一支短而锋利的晗晗从黑布左侧穿到黑布右侧,鲜红的血液顿时顺着薄而锋利的三角刃流下。 军士抽出腰刀,有刺客! 霎时,街道上一阵动乱,吓得百姓们纷纷恐慌的四处窜逃。 第97章 克定厥家 文德殿内,一个作衙役打扮的人将脸上抹的粉渍擦净,帽子也被取下,那帽子内乱做一团的白发便散下。 皇帝看了其一眼,旋即闭上眼睛倒靠在椅子上,皇城司禀报动乱后他还疑惑了半天,直到这个人站到了他的跟前,冷哼道:怎么一副这样的扮相,莫不是那刑部的大牢里也有你的爪牙? 文德殿外,一紫袍男子端合双袖静静的站在门口等候。 赵慈看着刚刚进去的人,挑着白眉问道:萧尚书,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显荣只是轻轻摇头,并不言语。 【就在今日晌午,萧显符正在刑部衙门办公,值守的狱卒匆匆跑过来告诉他,大牢里的犯人嚷嚷着要见官家。 他便扔下手中的公务第一时间亲自坐车去了楚王府。 近日城中殿前司巡逻的禁军增了一倍,他们在刑部大牢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必定会在刑部到大内的路上埋伏,直到秋后斩首。 那下官偷偷安排人护送? 他的问话只得到了座上女子的摇头,你那刑部周围从他入狱那一刻起,就已经有无数双眼睛盯得密不透风了。 还请王妃示意。 前朝昌黎先生在《清边郡王杨燕奇碑文》中曰:其父为之请于戎帅,遂率诸将校之子弟各一人间道趋阙,变服诡行,日倍百里,天子嘉之。 如王妃所说刑部大牢外有无数双眼睛,那这诡行定然是不可用了。 那就再加一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她又将案桌上的两个茶杯倒换位置。 萧显符听着她的话又看着桌上变动替换的杯子,三计一起,睁眼道:偷梁换柱? 他不知道萧幼清为什么那么在意老翁的生死,他也不知道萧幼清为什么知道老翁一定会见皇帝。 只听到她的一句似意料之中的话,要变天了。 】 赵慈见他不语又低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便焦急道:小人听说皇城外好几个地方生了动乱,连殿前司都出动了。 萧显符端着袖子略微一笑,转头道:记得提醒内侍省的诸位内侍们驾伞,他指着晌午时还烈日当头的天,如今却乌云密布,要变天了。 殿内,皇帝睁开眼将双手搭在桌子上,阴沉着脸色,你是朕的泰山,朕已经赦免了你的族人,你还有什么话要与朕说? 老翁旋即在殿内狂笑了起来,殿外的禁军听到笑声纷纷入内警惕,皇帝便呵斥一声,谁让你们进来的,退下! 于是几个带甲的禁军又摆动着卡嚓卡嚓的山文甲从殿内倒退着出去。 老翁笑止,昂首道:建平之初,你亲征得胜归来,没过多久后二王就兴兵造反,被你提前知晓伏兵以待,在黑夜里瓮中捉鳖,大理寺亲鞫时你却不听解释,只信自己眼中所见,亲手斩杀了亲子满门。 提起已经剥了爵位从皇室中除名的燕王,皇帝阴沉的脸色越发幽暗,你想说什么? 你一定很疑惑,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为什么要造反呢? 皇帝看着老翁的眼眸逐渐变得深邃恐怖起来。 老翁看着他满脸疑云,冷冷笑道:皇帝陛下,圣天子,官家,现在,就由臣来告诉您,告诉您真相,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臣,是臣说大内有叛军,是臣与成王串通让他假传圣旨召二王入宫救驾,是臣与刚刚升任枢密院使的姚慎串谋盗取兵符交给成王,成王带着兵符与伪造的血书深夜去见了二王,二王才让自己的母舅,前殿前都指挥使调兵攻入大内。 老翁说的震耳欲聋,让皇帝原本冷如寒冰的心渐渐翻涌,皇帝颤抖着手扶着椅子起身。 也是臣,与枢密院使欺君说二王手握重兵盗取兵符想取代太子发动兵变,弑父杀兄! 皇帝刚站起,又被这一声吼叫震得坐了下去,粗喘着气旋即怒的一脚将桌案踢翻,贱人! 来人,来人!皇帝红肿的眼里布满血丝,旋即瘫倒在地上,张着颤抖的嘴,为什么? 为什么?被禁军困住双手的老翁冷笑一声,这都要问您自己啊,皇帝陛下。 若不是你宠妾,若不是你偏爱庶子,若不是你生了易储的心思,我与三王的师父枢密院使又怎会合谋陷害呢? 二王的愚孝,以及你的愚昧,让你们父子生了隔阂,让你不再相信,也让二王在大理寺心寒的一口认下,这一切的一切,看似是我们,其实这罪魁祸首是你自己,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皇帝颤指着他,将这个乱臣贼子拿下,拿下,将他,将他...皇帝撑着膝盖站起,失去重心没站稳的后退了几步,伸手撑着椅子,呼吸越渐沉重的撇过头,恶狠狠道: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们,先将他关入天牢! 皇帝瞪着血红的双眼,朕要,朕要让你全族都陪葬,押下去! 是。 禁军们将老翁拽出,只听见他走在殿内回头大笑道:卫元哲,你弑父杀兄,杀妻灭子,终有一天你也会自食恶果,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 来人,捉拿乱党姚慎,卫德昭,派兵围其府邸,皇帝将紧紧攥着的椅子覆手推翻,着诏三司法重审,燕王谋逆一案! 是。 守株待兔,王爷真是高明,这下老东西死了那太子就真的没有回还的余地了,属下哦不,臣,侍从后退着到赵王跟前,旋即跪拜下,叩拜太子殿下! 赵王大笑,旋即又笑止,只要太子还在东宫一日,陛下废储的诏书一日没有下达,我们便一刻都不能松懈,再说了,老东西死了,可是这么多年他的势力遍布朝野,陛下之所以能够震慑得住御史台的弹劾,就是政事堂还心向着东宫,这新任宰辅没有确定前,这种话往后还是不要说了。 侍从点头,王爷心思缜密,思虑周全,属下谨记。 赵王伸着懒腰,近日风声紧,本王都好久都没去请教先生了,亦不知他对此事会如何看... 还不等赵王的话说完,凉亭所在的院口跑进来一个府卫,神色慌张道:启禀三王,官家派兵围了成王府与枢相府,皇城司的人将成王与枢密使带去了大理寺。 赵王登时色变,怎么回事?又挑眉怒瞪着一旁的心腹侍从,你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 这,怎么可能,莫说是他们只分了三路,但凡是刑部通往大内的每一路属下都派了人盯着,应当不会出差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理寺重开八年前燕王谋反一案,一度被禁止议论的宫闱密案再次重见天日,由中书省右相牵扯出,引发了东京城的一场巨变。 押送枢密院使去大理寺的路上,起居舍人将禁军拦下,示出腰牌道:奉旨,带话给枢密院使。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77) 两个抓着枢密使胳膊的禁军便退开,等韩汜走近枢密院使,周围的禁军便又后退到十步外转身背对。 韩汜上前,端着袖子躬身,枢相。 陛下有什么话? 韩汜摇头,二王之死,在陛下心中一直是个结,局势已经不可扭转,枢相与成王都是恩主的人,若你们两个都没了,赵王剩下的,并不足以与楚王府对抗,君王之道,绝不留祸患于侧,其下场,枢相在朝多年定见过前朝的厮杀,我知道翁翁素来疼爱沅陵,下官在此保证,力辅赵王入东宫,保沅陵,一世安宁。 姚慎旋即仰天大笑,真没有想到,我自中第以来,以一白身拜相,最后竟会落得如此下场,这番罪孽...姚慎闭上眼,是天罚啊! 季夏初,以离间君臣,构陷国家亲王,定太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枢密院使姚慎谋反罪,诛其九族,党羽连坐,短短几日内就有几千人入狱,朝中巨变,整个东京城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数月内,皇城司与三衙的禁军四处抄家,几乎在案发的一夜间,国之重臣损之过半,百姓与臣子皆闭户不敢出,曾经喧嚣的东京城整整数月都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下,人人自危。 成王卫德昭受枢密使姚慎胁迫,仍以同谋罪论处,褫夺封号,封府削爵,同时革去朝中一切职务,贬为庶人。 凭什么一句话就定人生死,你也凭什么不许我去探望? 韩宅内,韩汜对着大哭大闹了好几日的女子很是无奈道:天子最忌讳的东西有三件,触碰到了其中一件,能够留下性命,已经是万幸了,韩汜走近,县主生在皇家,皇权至上这个道理不会不知道,如今满街的皇城司,县主...我已经另外安排了住处也打点好了一切,等天子的怒火消了,我在陪县主去探望可好? 沅陵县主湿红了双眼,抬头看着韩汜,哽咽的说不出话来,韩汜便叹了一口气走近,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眼角,无非是没了功名利禄,用这等浮云之事换一身自由,有何不好? 碰碰! 阿郎,三大王来了。 韩汜拍了拍蹭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又替其擦拭了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好了,我去见见三王,你宽心些,别再哭了,记住,女儿家的泪,不能轻易落。 第98章 克定厥家 已故端明殿学士的旧宅已荒废了十多年无人居住,但东宫每隔一阵子都会差人来打扫,太子妃被废黜后便从东宫搬离,只带走了几个昔日陪嫁的女使。 女使们清扫着庭院,见院内生长着盛开的白色彼岸花,认为不吉利,欲要伸手去拔。 别拔。 女使下意识的缩回了手,朝她福身,楚王妃。 这花的根茎有剧毒。 楚王妃身旁还站着一名女子,开口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 萧幼清看着她,殿下今日怎么叫幼清过来了... 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往后,你可以和六郎一样唤我阿姊,或者叫我的本名吧。 即便之前还是太子妃,但在仙源类谱中对于东宫妃的记载也只有简简单单的出身以及李氏二字而已。 见萧幼清不说话,她明白的低头浅浅笑了笑,道:自娘娘去后,我的名字,也不为人知了呢,被人喊了十几年的殿下。 殿下的名字,王爷应该知道吧。萧幼清问道。 她点头,旋即又抬头道:家父姓李,母亲临前替我取名姝。 李姝...萧幼清呆呆的看着她,太子妃出身腐书网的李姓世家,阿姊现在居住的地方离楚王府只有一墙之隔,幼清今后会常来,不会再食言了。 李姝温柔的看着萧幼清,孙太医,应该什么都和你说了吧? 萧幼清点头应答,嗯。 我从来都没有求过谁,这一次,李姝柔声的说着,旋即朝萧幼清屈膝跪下,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求你。 萧幼清慌忙将其扶起,阿姊何必这样,若是能帮到您幼清又岂敢推辞? 我虽被废,可毕竟是从东宫出来的,这个孩子若是一直跟着我,可想而知今后的处境,李姝眼里满含着泪水,我知道萧家与东宫有旧怨,但幼子无辜,这么做或许有些自私,也会给你和他带来麻烦,也知道你们还年轻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我并不求这个孩子将来能够承王封侯,只求你们给他一个安身之所,让他平安快乐的过完这一生。 大人犯的错,不应该由孩子来承担,可是幼清要如何帮您? 李姝抬头看着她,我知道,他寒食节回来过对不对? 阿姊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生辰,以他的性子,以及大内寒食节的御宴你说身体不适而未来,我便猜到了。 萧幼清垂下眸子,将扶着李姝的手撒开,阿姊是想...她转过身,满是犹豫与顾忌,他是皇帝指派出去的地方官,名义上又还是个藩王,那么大一个活人回来怎可能瞒得住,但是没有证据便也无法让人指点什么,可若我答应了阿姊,这私自归京的罪名,不就落实了么? 萧幼清垂下双手,抬头看着西院的方向,但是我想,如果是阿姊的请求,她就算豁了性命,也会答应的吧! 楚王府另一边的韩宅,赵王正愁眉苦脸的对着柿子树撒气。 大理寺定罪下狱那日有人看见楚王妃去了刑部,那老家伙不惜用全族的性命都要拉师父与四叔下水,就为了那个不争气太子,拿全族的命来还真是狠心啊,没有想到,太子还没被废黜,就被楚王府摆了一道! 福祸相依,崔氏乃我朝望族,今朝满门被灭,其余党也尽除,太子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可我就只剩了舅舅,楚王呢,什么都还在,萧家,姜家,如今都好好的呢。 三王不是还有一个状元郎吗?他替您在陛下与楚王之间周旋。 这个人,若本王一旦失势,他可能就会真的去投靠楚王了吧。说罢赵王眼里满是不屑。 所以三王不能让自己失势。 赵王侧过头,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韩汜开弓,对着庭院里的草把子,下官之前看见孙太医给诸王妃请脉,从东宫出来后却没有去就近的赵王府而是先绕道去了远处的楚王府。 先生是说那个孙太医可疑? 一声箭响,箭镞稳稳的钉在了靶心,下官,只是推测。 赵王便低头笑道:先生的推测,有哪次是没对的吗? 三王不是说楚王在寒食节时私自归京了么,但是行事太过隐蔽,苦于没有证据,我想,既然三王能够知晓,那么拥有探事司的陛下,又岂会不知呢? 楚王府行事诡异,下官与孙太医谈话时觉得他似在刻意遮掩什么,因此推测,他心中必然是心中藏有什么不敢与人说,或许三王亲自问一问,会有意外的惊喜呢。 岐山县。 小六子入内将书斋的门关紧,阿郎,东京城那边来的消息。 楚王将其打开却发现是一串用五色绳编织的长命缕,中间颜色变幻显露了四个字,福如东海。 楚王看了一眼砚台,小六子便走上前磨墨,幸而开封府那边及时,没有想到这凤翔知府竟也是东宫的爪牙,阿郎差一点就要暴露身份了。 楚王持笔沾了沾墨,写字时犹豫的抬起头,好了,你先出去吧。 是。 几日后。 姑娘,姑爷寄来的家书。 萧幼清接过女使手中的信笺,小心翼翼的打开后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空白的生宣,干干净净滴墨未沾。 这,驿站的人马都跑死了好几匹,姑爷怎么就寄了一张白纸回来啊? 萧幼清拿着白纸垂下手枕在腿上,淡淡道: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想用这样的方法告诉我怎么应对吧。 萧幼清喃喃道:果然,她在京城还有眼线,太子妃殿下在她心里... 姑娘怎么又念叨起太子妃殿下了。女使朝王府的右侧望去,可是现在,咱们只能唤她县主了吧。 建平九年季夏中,以知制诰周世南为端明殿大学士加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翰林学士吕维为参知政事,二人成为政事堂新任宰执,又以翰林供奉梁文傅为翰林学士。 王妃因孩子一事一直到现在都郁郁寡欢,长此以往对身体有极大的伤害,下官暂且先开些调养身子的药方。 赵王端坐在椅子上,浅浅笑道:辛苦孙太医跑这一趟了。又伸手屏退了房中所有下人,别有深意的盯着翰林医官使。 臣身为翰林医官使,替皇家办事乃是人臣本分,不敢言辛苦。 是吗?赵王起身,走到孙鸿达身侧,旋即抬手搭在他的肩上,凑拢小声问道:就是不知道孙太医您,效命于谁呢? 孙鸿达抬头,旋即跪下道:为人臣者,下官自当听从君命。 本王嫡妻的翁翁,山阴开国伯也是山阴人,孙太医该不会与楚王有什么关系吧? 孙鸿达抬惊道:三王何出此言? 孙太医频频出入楚王府,真的只是请脉吗? 两月一请,这是楚王还是郡王时杨太医吩咐下官做的。 事到如今了,孙太医还不肯说实话吗? 孙鸿达仍旧不语,赵王便冷下态度,一朝天子一朝臣,孙太医应该懂本王的意思吧? 孙鸿达便磕头道:是...是楚王妃有事,拿下官族人的安危要挟下官帮其隐瞒。 果然有猫腻!赵王阴沉着脸问道:什么事? 这 难道本王亲舅舅手中的殿前司还不够保孙太医家眷的安危吗? 孙鸿达便直起身,楚王妃已有身孕三月有余,下官去楚王府也是因为头三月的特殊,下官知道楚王被陛下派到地方近一年... 够了。赵王很是恼怒的打断他的话,转身挑起眉,此事还有谁知道吗? 孙鸿达摇头,除了下官与楚王妃,就连她的女使都不知道。 赵王侧过头,孙太医先回去吧,此事对谁都不要说,且放宽心吧,本王会保护好你的族人。 谢王爷。 孙鸿达走后,赵王重新坐回座上,握着拳头重重砸向桌子,满脸的不高兴。 王爷可是因为楚王妃有孕不高兴么?侍从从屏风后走出,思索着刚刚的对话,算着时间楚王是寒食节回来的,刚好三个月,若是证实,这楚王私自归京的罪名就逃不开了,无论是地方官还是藩王,没有召令私自归京都等同谋反。 她竟然怀了卫桓的孩子... 这...侍从楞看着主子,楚王妃是楚王的嫡妻,孩子之事... 你闭嘴!赵王怒道,旋即又深深沉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若是楚王不肯认罪,那么这个孩子就说不清了,我倒要看看她们会怎么处理这件棘手的事。 赵王阴冷着脸吩咐道:该怎么做,不用本王告诉你吧? 侍从拱手,属下明白,只是孙太医的亲眷用派人保护么? 谁管他的死活! 是。 几日后,楚王妃有孕的流言在大内传开,楚王离京之事宫外的百姓并不知道,只有一部分朝廷重臣知晓,顿时议论纷纷。 朝中大换血,原先由宰辅处理的事如今也要他亲力亲为了,殿内的桌子上放着堆积如山的奏疏。 政事堂与枢密院都重新换了人,赵王与东宫同时受挫得利的只有楚王,韩卿,皇帝转头看向一旁的起居郎,他们都迁升了,唯有你还在记这个起居,你就不好奇朕为何吗? 天子行事自有天子的用意,做臣子的,只需要听从圣意。 朕只是一时间想不到适合你的官,翰林院吧,都是一群腐儒,朕不喜欢,皇帝思索了一会儿,不如去枢密院吧,朕缺个承旨,这样你仍能呆在朕的身边。 韩汜没有推辞,上前跪道:臣,叩谢圣恩。 陛下。赵慈入内。 皇帝抬头,怎么了? 赵慈迈着小而急促的步子走到皇帝身旁,俯身道:大内都在传,楚王妃有孕了。 皇帝拢起眉头,低头看道手中刚刚翻开还未来的及看的奏疏,御史台的弹劾。 挑眉道:让翰林医官使来见我。 第99章 克定厥家 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盯着萧幼清看了许久,衣裳宽松且未着妆容,旋即吩咐眼道:赐座。 谢陛下。 皇帝缓缓坐起俯身向前,将手撑在案桌上凝神问道:朕问过翰林医官使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朕? 幼清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个母亲,有赵王妃的前车之鉴,幼清又怎能安心? 皇帝抬起手指敲打着桌面,你倒是承认的挺快,恐怕,不止这个原因吧? 不等萧幼清回话皇帝便挥手道:朕有两份东西想请楚王妃看看。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78) 赵慈将一份密奏与一封奏疏递到萧幼清手中,六王妃。 皇帝又道:其他人都退下吧。 是。 一封弹劾楚王私自归京的奏疏以及一封皇城司所呈楚王回京的密报,字迹清晰,但萧幼清都只匆匆略了一眼,连脸色都没有变,似并不担忧,寒食节前一日是幼清的生辰,爹爹忘记了,翁翁也忘记了,就只有官人与哥哥还记得。 对于萧幼清的这番解释,皇帝低头一笑,照你这么说,朕的这个幼子还是个情种了。 幼清得幸官人垂怜,皆赖陛下天恩。 皇帝仍是颤笑一声,旋即色变,可是这罪,他要如何开脱?皇帝指着腹子,这个孩子,就是他的罪。 萧幼清挑起眉,暗压着心中的怒火,腹中子从来就没有什么罪,有罪的都是大人,等他平安诞下,幼清会自己领罪的。 他的罪,何须你一个妇人承担,还是说他没有进过京,你腹中这个孩子,不是他的?皇帝俯身向前,沉着声音阴险道:你想让朕,废黜你吗? 萧幼清抬头瞪着皇帝,倘若此生有背弃丈夫之举,必入阿鼻地狱。 看着楚王妃决然的态度,皇帝皱紧了眉头,你和你母亲很像,所以朕知道你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旋即又阴险的笑道:朕相信又有什么用,他们不信啊? 萧幼清微微收拢双目,冷漠道: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将尚食局司膳司那个宫人交出来,朕知道她在你的手中,只要你交出来,朕即刻亲自与朝臣解释,寒食节是朕念楚王生母思儿心切,朕密召他回的京,你,今后便可安心在府中养胎。 否则,无论是藩王未得旨意私自归京还是朝廷命官擅离职守私自进京,一旦发现,皆以谋反罪论处,若被人揪着不放,朕,是不会包庇的。 揪着不放,萧幼清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都是亲子,难道陛下的眼里,从来都只有太子与赵王吗? 历朝历代,未防止京官与地方官私通,没有诏令,京官不得下到地方,地方官也不得擅离更不能私自进京,前朝更有藩王无诏,不得进京,以防止作乱。 凡有动摇国家根基者,无论是谁,朕绝不手软,从前的所作所为朕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若这次以谋反罪定,你信不信,朕不仅可以废了他,也可以杀了他! 太子失势之下,萧幼清不认为皇帝会废黜楚王也不认为他会轻易了杀了这颗还有用的棋子,但以皇帝的心狠,她猜不到他会用什么手段去胁迫,萧幼清不敢拿楚王的安危去做堵住,萧幼清起身,幼清可以将人交给陛下,不过,陛下在灭口之前,最好能听听她的真话,听听,陛下最宠爱的那个儿子,究竟是如何想要置自己的亲兄长于死地的。 自阙楼前登闻鼓敲响至现在,梁宅的东厢房已有许多天没有新人进去了。 娘子,门外有人求见,自称是揽月楼来的。女使又见女主子呆望着庭院,便走近提醒道:阿郎今日一早就去了大内,到现在都还未回。 柳氏回过神,让她进来见我吧。 是。女使欠身离去。 没过多久便领着一个三四十岁风韵犹存的妇人入内,娘子,人到了,奴先告退。 柳氏从失神中回过头,瞪着妇人惊讶道:云妈妈? 娘子别惊慌,奴家这次来不是为了让您做什么,而是来给您送东西。说罢,妇人将一沓包裹好的黄纸拿出,您的身契,一张不少。 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妇人笑眯着眼,这是官人的意思,自此之后你的人情就还清了,你与他再不相欠,是去是留他都不会过问。 柳氏看着那一沓打开的身契,苦笑道:去,她能放心吗,以她性子,不能吧。 云妈妈看着这间屋子,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随官人入府报恩,可你最后却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官人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留在这种人身边,值得吗? 柳氏低下头,入府,她有所图,我也只是报恩而已。 是,但如今又好到哪里去了,当今天下的男子,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你委曲求全在这个地方做妾室还要遭受冷脸,倒不如当初随了官人。 云妈妈有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只有我自己明白她几番让我入府,都只是为了遮掩一些东西罢了,况且那天家,是你入了就不能出的。 云妈妈看着她容颜憔悴,惋惜道:你就是对这个男人还心存着妄念,这么久了你还看不出来么,功名利禄在前,妻子儿女在后,这么多年过来妈妈我早就对男人不报什么幻想了,但你还这般年轻,何苦执着于一人? 柳氏并未回答她,只是抿嘴轻轻摇头。 见劝不动她,妈妈只得无奈的叹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院里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你若日后有什么不便,托人来给我带话就是。 多谢妈妈。 妇人刚走没多久,宅中的主人就坐着马车回来了。 刚从大内归家的人穿着一身绯红大步走入,往日的温柔与关怀都化作了冷漠,这么久了,你就没有一句话想跟我说的吗? 你能猜到的,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我相识二十年,还抵不过那个人短短几年?梁文傅紧紧皱着眉头,你跟我回来是他策划的,目的就是让你蛰伏在我身边,你知道吗,若不是我在皇帝跟前想到了周旋之法,恐怕早就成了那刀下鬼魂了。 你问我春闱的考题,我想也没想就告诉你了,结婚你确翻寻我的书,伪造了笔记,而那来往的信,是楚王给你的吧,我见过他的字,他钻研书画,其实只是为了可以伪造他人的笔迹罢了,明明这些我都知道,明明可以揭穿,可我还是一口认了,梁文傅深吸着一口气,红眼道:二十年啊,若不是那一纸诉状,我就是到死都不会想着怀疑你,我不相信,你会为了一个这样的人背叛我,他到底给了你什么,侧妃之位?梁文傅又颤笑道:还是说,你什么都给了他,抱着他将来得了帝位会将你迎进大内的幻想? 柳氏旋即站起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寒我心的,一次次都是你,你根本就不明白我想要什么,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她又扯着他的衣袖,伸出手覆在他的脸侧苦苦哀求道:弘文哥哥,醒醒吧,不要再继续执迷不悟了,这个朝堂不是你能够周旋得了的。 梁文傅旋即甩开她的手,背转过身冷冷道: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你?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我们?妇人不懂朝堂,入内容易,想要脱身,岂是你一句话就能的,我不信破不了这局。 梁文傅提步离去,你若是想离开,我不拦着。 岐山县,密信送出去的当天夜晚楚王便召集起几个心腹吩咐他们开始收拾家当,似准备要回京。 但一直到月底东京城也没有动静传来。 这东西大半个月前就收拾好了,阿郎这是在等什么啊?小的看不懂您要做什么。 楚王也感到很是奇怪,我在等诏书,召我归京的诏书,不应该啊,消息都下来了,为什么大内那边还没有动静? 阿郎是说京中王妃有孕的消息吗? 赵王如果知道我私自归京定然会揪着不放,按理,应该会召我回去问罪才对。楚王揣着同心结,大拇指轻轻抚了抚,能解此罪的人只有让我出京的那个人,他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的,难道,她又答应了他什么吗... 楚王趴在桌子上,拿起同心结放在光下凝神的盯着,东宫失势的情况下,我私自归京顶多是一顿板子罢了,他又不会真的杀了我,如今,我该拿什么去还姐姐这么多的人情呢。 建平九年建末下旬,京中传楚王妃有孕,引朝臣弹劾楚王私自归京为皇帝所斥,曰:寒食之时,帝后与其生母思幼子,特密召其归京相聚,朝臣们便哑口无言,再无人出来指责。 百姓还未从枢相与右相入狱而牵连数千人的惨案阴霾中走出,这皇家喜事也不足以冲淡恐慌,连续几月京城之内仍旧是人心惶惶。 大批官员入狱,职事空缺甚多,差将让朝廷的运作瘫痪,皇帝便下诏命审官院查缺补漏,将赋闲的一批官员任职差遣。 保了太子,他还要保楚王,连坐是他故意要压军政两府,这下好了,两府的宰相都是他自己的心腹,可萧怀德手中还有我朝的十万精锐呢,弄这一遭成了楚王得势,他莫不是真的想把大位传给楚王? 荀子在《王霸》一篇中言道:故用国者,义立贰王,信立而霸,权谋立而亡。又在《君道》一篇言:上好权谋,则臣下百吏诞诈之人乘是而后欺。韩汜端着双手缓缓走向前,看着一江污浊的水任风吹却不动,用权谋之术来治国的陛下已经逐渐失去了对朝堂的掌控。 他失去了掌控,那本王岂不更是,依我看就算他废了太子也不会立我的。 那倒未必。韩汜转过身,人到暮年,心境就会改变,三大王何不,当个真正的孝子?韩汜笑道:要知道这一点,楚王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第100章 克定厥家 建平九年秋,前太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崔氏以谋反罪论罪抄家,株连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于开封府南门外斩首示众,同时下诏废太子,幽禁于东宫,以教导失责罪查办知经筵事,撤职詹事府、左春坊、右春坊所有官吏。 前枢密院使与崔氏同谋,离间君臣,构陷亲王,以谋反罪论,革去功名夷其父、母、妻三族。 行刑当日,法场上竟无一个百姓敢上前围观,短短几月内军政二府党羽及门生权重者尽数被诛,余下与其相交有所牵连者或革职或遭贬,朝中兴大狱数月。 官家,快到午时了,监斩来奏,犯人都已经带到了法场,名册核对没有纰漏。 皇帝呆呆的坐在殿阁内满是灰尘的椅子上,几月间白发横生似苍老了十几岁,赵慈见其无动于衷,朝一旁的韩汜道:这好些没有人来,地上满是尘土,都承旨也不劝劝官家的... 传旨,皇帝回过头,眼神变得极为狠厉道:让通事舍人将废太子的诏书拿去法场当众宣读。 赵慈惊的抬起头,是。 皇帝弓腰撑着膝盖起身,韩汜见状便走近扶住,皇帝指着已经被蜘蛛网环绕的柜子,里边儿有副画,你去给朕拿来。 是。 韩汜便提着绯色的裙摆朝柜子走近,伸手将蜘蛛网撩开,那柜子外沾满了灰,他将柜门打开,画轴被许多旧的书籍压着,抽开时碰了一鼻子灰。 官家。他将上面的尘土拍干净才将画轴呈给皇帝。 打开它。 韩汜照做,当画轴打开一半时,故作惊楞,这是...六王? 皇帝侧头,看着画像上的少年,双目微红,你知道,这里曾经是谁住的吗? 韩汜抬头看着周围,臣在案桌上隐约瞧见了一个明字的痕迹,又在寒香阁,臣猜想,应该是燕王出阁前的居所吧。韩汜又低下头,这是,燕王吗? 皇帝只是长叹一声,拿去,烧了吧。 韩汜便将其卷起,没有再多问,是。 初秋的风仍旧带着一股燥热,刑台上的老人面瘦枯黄头发凌乱,身穿绿袍的官员手持诏书骑着马进入法场。 监斩从北边的棚子内连忙走下,下官见过通事舍人。监斩见他手持诏书,大惊的瞪着眼问道:难道是官家的特赦令? 通事舍人摇头,旋即拿着诏书走上刑台。 老翁眯着苍老的双眼,旋即侧过头。 前中书省十六名通事舍人有九位因与你有牵连现皆已被革职流放,本官是新任书中省通事舍人,特来传达诏命。 通事舍人低头看了一眼老翁,旋即将诏书打开,门下,肇有皇王,司牧黎庶,咸立上嗣,以守宗祧,固本忘其私爱,继世存乎公道,皇太子卫曙,结党营私,豢养死士,纵容下属行凶,以权谋私,构陷国家忠良,邪僻是蹈,仁义蔑闻,疏远正人,无德无能,忤逆君王,不忠不孝,今废为庶人,朕受命上帝,为人父母,凡在苍生,皆存抚育,况乎冢嗣,宁不钟心。一旦至此,深增惭叹。 通事舍人大声宣读时老翁渐渐回过头,怒红着双目瞪道,通事舍人便将诏书合起,走近一步俯身小声道:陛下还让本官特来转告你一声,废太子所出的庶子在昨日,夭折了。 老翁睁着将要瞪出来的眼珠子,大声吼道:一派胡言,君不臣,臣不臣,君臣猜忌,父子不睦,这个国家迟早要完,昏君当道,国将不国! 你们听着,老翁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法场周围的禁军,卫元哲弑父杀兄,得位不正,宗室子嗣凋零皆是他一手造成,今又杀妻灭子,不配为君... 掌嘴。监斩在一旁震声道,竟敢辱骂当今圣上。 至行刑前,嘴角流着鲜血的老翁仍不停的笑骂着,卫元哲,终有一天,你也会死在自己的亲子手中! 午时三刻已至,行刑! 匡匡匡当! 金银落地磕在光滑的地面上,声音清脆,内侍弯腰拾起废太子手中滑落的金簪,见着很是眼熟,这是...太子妃殿下的吧? 内侍将金簪恭恭敬敬的递上。 卫曙低垂着眸子,失神道: 你为什么还不走? 名唤阿四的内侍叉着双手立候在他身侧,小人自潜邸时就跟随殿下已有二十年了,殿下在哪儿,小人就在哪儿。 我,已经是个庶人了,是我害了翁翁全族,害得母亲在九泉之下还要蒙羞。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79) 阿四便跪下扶起瘫倒在地上的人哽塞道:不过都是人心险恶罢了,殿下何必这样说自己,外边那些指着骂的人,也不瞧瞧自己,她们的心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不过都是同一潭污水里出来的罢了。 卫曙拉耸着头,失声苦笑道:可怜我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得到他的认可而已,都只是为了让他能去中宫多多探望母亲。 内侍心疼的叹道:父不慈,子孝又有何用。 建平九年九月,进入暮秋。 李宅中李姝原先带回来了几个女使,如今她只留下了一个自幼跟随她的贴身女使,将其余人都遣散或安置到了别处,因为相隔的近,楚王妃便时常过来探望。 害的你也不能随意出门,这几个月一直闷在家中... 阿姊又在说这种见外的话了。萧幼清伸出手按在李姝的手背上。 李姝便浅笑了笑,抽出手轻轻握着萧幼清的覆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 萧幼清微微睁着眼睛,手掌下有轻轻的踢动,觉得不可思议又很神奇,幼清感觉到他在动。 这也是我,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美好,他没有选择的权力,突然来到这个世上,不是谁的过错,而我,也没有权力阻止他降生。 阿姊这般温柔,他以后也一定会是个孝顺温厚的好孩子。萧幼清又抬头问道:等他生下来,阿姊想好了去哪儿吗? 若他能平安诞下,我便去寺中赎罪。 萧幼清听着突然很是心疼,幼清会替阿姊照顾好这个孩子,也许在将来,他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谢谢你,若真有那天,我希望你们能够替我永远守着这个秘密,我不想他背着仇恨。 萧幼清点头,除了阿姊与我,就只有孙太医与官人知晓了。 李姝突然握紧萧幼清的手,陛下多次外派六郎出去,是因为陛下不能接受二郎的死,你如果能劝劝六郎,陛下或许会改变主意,我知道只有你能劝动他了。 萧幼清挑着眉头将手抽开,官人的性子,阿姊比幼清要更清楚,阿姊也比幼清更了解她。 李姝垂下眸子,是啊,他心里的恨,又岂是那么容易消去的。 幼清知道,阿姊是怕官人步二王的后尘,但我想,阿姊应该和幼清一样,相信她。 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去年他离开前和我说了一番话,如今你又与我如此肯定他,琴瑟和鸣,倒真让我羡慕。 是,诞辰那日么? 李姝点头,他告诉我,他对你,只是面对面的第一眼就心生了喜欢,是心中从未有过的起伏。 萧幼清呆滞的目光中有些许动容,第一眼...吗? 建平九年孟冬,朝堂上有官员朝奏。 废太子自被废为庶人已有三月,不应在东宫继续居住,臣等请奏,将废太子移居西京。 臣等附议。 官员们的奏议不但没有被采纳,还引得皇帝大怒,当堂驳回,事后还严惩了上疏的官员。 原先朝臣商议请立赵王为太子的事也不了了之。 先生,你看老头那态度,古往今来哪有让废太子继续留在东宫的道理。 断以决疑,疑不可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韩汜从菜地里直起身,拍了拍手,都说天家无情,陛下是孤家寡人,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到了要割舍的时候,还是会不舍的。 看着地里几颗长势较好的白菜,叶子又圆又大,欣喜的笑道:等到了冬至这几颗菘菜就能收割了。 赵王只听到了他前面的几句话,当断则断么? 若太子没了呢? 韩汜的笑容渐收,或许。 韩汜又走到一旁将手洗净,三王知道,陛下为什么每次外派的都是楚王吗? 他不喜欢楚王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 韩汜摇头,不对。 那是什么? 韩汜用洗干净白皙的手指着自己的脸,三王自幼在大内,应该是见过二王的。 赵王回忆着从前,二哥在时,陛下差点易储,甚至让我觉得,他们才是亲父子,直到...赵王记起了燕王年轻时的模样,楞道:难道是因为楚王与燕王相像吗,若是如若,以他对燕王的喜爱不应该迁移到楚王身上吗? 因为心虚。 第101章 克定厥家 赵慈将一封驿站急递的奏疏呈上,陛下,从凤翔来的奏疏。 凤翔?皇帝将奏疏打开,看着奏疏里的陈情勾嘴笑问道:凤翔府还没有安排知府上任吗? 韩汜站在一旁回道:京官接替,想来地方官还未来得及。 楚王上疏来给朕推荐人才了。皇帝将奏疏扔到韩汜跟前,你瞧瞧。 韩汜认真的看完,六王在扶风郡已经一年有余,应是对凤翔的地方官都有所了解才上此书的。 一年有余...皇帝低头深思着,旋即看向窗外,朔风凛冽,思考道:马上就要冬至了吧? 是,离冬至还有不到半月。 建平九年仲冬,今年冬至仍未办大朝会,只在大内设宴。 遭受动乱的东京城经过数月时间逐渐恢复往日的宁静,冬至当天家家户户添换新衣,置办饮食,祭祀先祖。 一大清早,宣德楼上宣读诏书的绿袍换了一副新面孔,但是城楼下的人都知道,他仍是中书省的通事舍人,门下,建平九年,十一月亚岁,举国同庆,特开关扑一日。 天子携宗室祭祀完先祖,至祭坛祷告上苍后返回大内,在集英殿设宴诸臣。 宴上,身怀六甲的楚王妃以楚王府的名义赴宴,代替楚王出现在诸臣眼前。 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见其身怀六甲便朝一旁的赵慈使了眼色,赵慈便领着圣意过去阻止楚王妃行礼。 楚王妃身子不便,这些虚礼就不必了。 谢陛下体谅。 长孙夭折,楚王妃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是。 皇帝朝其挥了挥手,提步从没有设围墙的大殿走下台阶,下边的庭院里还坐着一干绯色公服的大臣。 皇帝看着大臣们喜乐的笑容突然沉下脸站定,随后朝赵慈招手,去吩咐尚食局的人送些冬至的食物与酒到东宫去。 是。 报,皇城司来报。 皇帝轻轻抬手。 楚王已归京,正在赶往大内的路上。 萧幼清才刚座下,眼前就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挡住了视线,她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桌子上的菜,将手抵在胸口,似看到一些菜很是反胃一般。 赵王看到她这副样子及她腹前的隆起,端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是扭着成了一团,你竟真的怀了他的孩子? 萧幼清抬头,一副不理解的样子,三王在说什么,我记得三王妃之前也怀了三王的孩子吧? 那不一样,她是我的嫡妻... 萧幼清很是鄙夷的打断他的话,有什么不一样?三王妃是三王的嫡妻,而萧幼清是六王的嫡妻。旋即冷笑一声,还是三王想说,幼清是女子,三王是男子,男人妻妾成群理所当然,而幼清,不该给六王? 你!赵王恼羞成怒的走近一步,当初接近本王的是你,招惹本王的也是你,可不要与推开的仍旧是你。赵王亲眼见到自从萧幼清入了楚王府,萧姜两家尽归顺了楚王府,楚王从那不为人知的郡王摇身一变成为了人心所向,这让他既嫉妒又恨之入骨,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舍弃了我而选了他? 赵王看着周围没有人过来,沉着脸道:你对我,难道丝毫感情都没有吗? 没有。萧幼清回答的极快。 赵王垂下双手欲走近一步,还未来得及跨步便被身后过来的人拉住。 韩汜上前朝萧幼清拱手躬身,下官见过楚王妃,王府有喜事传出而下官就住在旁边都不曾登门道贺,还望王妃原谅。 都承旨日日在御前,自然是以国事为先,等这孩子诞下王府定请都承旨来喝满月酒。 下官一定到,便先在此预祝王妃,喜得皇孙。 多谢。 随后韩汜强拉着不肯动的赵王走了。 赵王一脸埋怨,先生怎么跑上边来了,她... 韩汜将其拉到一个小角落,下官要是不来,三王准备在宫廷御宴上做什么?想学前朝皇帝,夺兄嫂弟妻? 本王这不是气不过吗,赵王随后又轻呼一口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日,本王会抢回来的。 韩汜盯着赵王楞道:三王对楚王妃? 赵王便慌忙解释道:本王可不是喜欢,本王只是见不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夺了罢了。 韩汜摇着头,口是心非。 我 陛下对东宫仍有怜悯,就在刚刚已经派人去尚食局了呢。 这不经意的一句话让赵王向大殿东边望去。 韩汜见他眼里杀心与犹豫并存,便又道:哦还有,三王最近半月都没来找下官,下官忘了告诉您,十几天前陛下就派人去传召楚王归京过亚岁了,这么久过去了都没动静,下官猜想最迟在今晚应该会到的。 今日宫中有夜宴,皇城司便在南门留了一扇出宫的门,风尘仆仆的人换了公服与玉带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大庆殿前的两座井亭中间时碰到了几个提着食盒的内侍与宫人。 这提的是什么? 回六王的话,今日冬至,是陛下吩咐尚食局给东宫送去的酒食。 哦... 她今日才赶到东京城,回府换衣服入宫才得知楚王妃已经代她去了大内赴宴,便匆匆换了公服马不停蹄的赶入宫。 城中偶尔有寒冷的冬风拂过,将宴上烧着风炉吹得更旺,集英殿内一个内侍黄门走上台阶,启奏陛下,楚王到了。 内侍的声音不大,让抱着手炉思考的人楞回过神,旋即抬起头,颤动着眼眸,一个穿着齐整干净的紫袍迈着从容的步子走入殿内。 臣,卫桓,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叩见圣人,恭祝圣人千秋万岁,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愿二圣养其身,安其体,福寿康宁。 先前从宫廊那边走入集英殿庭院时就有大臣惊疑的看着她,自楚王妃有孕一事传开后,楚王不在京的消息也随着人尽皆知,这六王怎的又回来了? 陛下召回的呗,说是最不喜,我看是陛下故意疏远,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磨砺才对。 诸公不觉得,六大王长得很是像二王吗? 皇帝笑着脸抬手,起身吧,又朝诸臣道:寒食时是朕与六郎生母私心,故而未曾告知诸卿,让诸位有疑,所以今日亚岁特让他在宴上赶回。 天子圣明,楚王千秋。 楚王又朝萧幼清旁边的赵王以及赵王妃拱手,笑道:一年不见,三哥与嫂嫂近来可安好? 赵王起身回笑了笑,托六哥的福,本王,好的很。而他身侧赵王妃只是福身行礼后就将头撇向了另外一边,其气色看着并不是很好。 楚王未多言,而是走向两位老师,问过好之后最后才走到楚王妃跟前,你...楚王将准备起身的人轻轻按下,旋即跨步走到她身侧坐下。 你不要担忧,是我自己请命回来的,不是他威胁,所以我只能呆几日。楚王旋即侧过身,直勾勾的看着她,从上到下盯了个遍,旋即伸出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辛苦你了,为了我的事这般辛苦,抱歉。 萧幼清伸出手覆在她削瘦的脸上,才不过半年而已,你怎么又瘦了这么多,你? 楚王将她的手握住,又侧头用鼻子蹭了蹭,旋即将她拉进怀中,等回府有时间了我再慢慢与你说。 萧幼清抬起头,满是幽怨的看着她,太子妃殿下现在就住在楚王府旁边。话音刚落她便感受到了楚王握着她的手突然颤了一下,她便将头埋进楚王颈间,哽咽道:不惜背上谋反的罪名,叫我怎么相信,你只是因为利用啊? 楚王僵坐着不动,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管姐姐信不信,我与她都只是个互相利用的顺水人情。 一直持续到深夜,宫廷的礼乐不曾断过,而往大内之东所在的东宫则冷清至极,几月过去,人们似乎忘了还有个废太子在如冷宫一般的东宫。 尚食局的宫人带着几个提食盒的内侍示出腰牌,奉陛下口谕前来给废太子送冬至酒食。 禁军便将东宫连接的门打开,又将食盒内的食物检验了一遍,确认无误才放行。 东宫此时已经没有了秩序井然的内侍与宫人忙碌,就连之前陪在太子身旁的那个宫人也在不久前被驱逐出去了,夜晚的东宫阴森森一片,只有正大殿还亮着几支黯淡的烛火。 废太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躺在榻上,殿内的东西已经被搬空,这座宫殿宛如一座死宅,散发着一股恶臭,毫无生气。 卫曙听见脚步声,便扒开散落的头发,一脸颓废之气,长出的胡须也没有打理,才不过几个月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放这儿吧。内侍们听吩咐将食盒放置在桌子上,说话的宫人又道:你们先去殿外等候,陛下还有些话要我单独说给他。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80) 是。 卫曙从地上卷缩着爬起,是爹爹让你来的吗? 女使将食盒里的果脯端出,将隔板拆开,里面铺满了白色绫罗,旋即朝废太子道:陛下有一句话让我转达。 崔氏族灭,祸首还有何颜面苟活,也不怕玷污了先皇后殿下的英明? 卫曙扶着床榻的手突然一软,整个人都无力的跌倒在地,他看着女使一手拿着白绫,一手端着酒壶,双眼红润道:父亲他...哦不,官家他当真这般狠心吗? 太子殿下,您自己选吧,出了这道门,往后世人就只知您是自缢的,与陛下无关。 我不信,我可是他的嫡亲儿子! 宫人无奈,只得拿出一张纸条,你不信我的话,总认得陛下的御笔吧。 第102章 克定厥家 从大内出来途经李宅,宅内还亮着火光。 你要是想见她,你就去吧。 楚王从她的肩侧缓缓睁开眼抬起头道:我知道姐姐现在心里不快,姐姐不愿对我发脾气,我也知道。 那你知道她后来的接近你,是利用你替燕王报仇吗? 楚王没有摇头否决,也没有点头,没有她,这仇我照样会报,所有人都是相互利用而已,包括你我的最初。 她跪下来求我,是算准了你会帮她...萧幼清提着一口气长叹下,旋即颤抖着冷笑,这大内,藏得最深的竟然是两个最不起眼的女子。 萧幼清覆上手,态度决然的盯着她,我不恨你,也不会讨厌太子妃殿下,但我要你答应我,孩子生下来后永远不能见她。 就在楚王要应答时马车突然在李宅的门口停下。 车夫道禀报道:王爷,王妃,有皇城司的人。 楚王从车内走出,看见前面横着一架宫内的马车,皇城司禁军走上前躬身道:陛下有旨,请楚王单独入宫一趟。 本王不是才从大内出来吗? 禁军抬起头,废太子,殁了。 楚王当即沉下脸,怎么回事? 散宴之后东宫传来消息,废太子自缢于正殿,值守的禁军赶到时已经断气了。 楚王呼了一口气,准备下车时被萧幼清扯住了衣袖,她便转过身拍了拍她的手背,去去就回。 楚王刚归京东宫就传来了废太子的死讯,萧幼清自然明白皇帝召见的用意。 内宫福宁殿内,已经就寝的皇帝从榻上爬起,身上只穿着单衣,双手持剑坐在正殿的榻上。 【就在前一刻,刚要入睡的人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官家,东宫传来消息。 废太子自缢了。】 他便大怒下令搜查,但在夜里,皇城司将东宫里里外外都搜遍了也未查到什么。 内侍的通报还回旋在脑海中,皇帝阴沉着老脸将手掌搭在剑柄上,剑尖刺入地板。 陛下,楚王到了。 让他滚进来! 楚王正了正衣冠跨入殿内,走到皇帝跟前准备跪下时,皇帝开口道:不用跪了。 她便将屈下的膝盖直起,陛下召臣? 皇帝仍旧低头闭着眼睛,你大哥殁了,你知道吗 刚刚来接臣的禁卫与臣说了,陛下请节哀。 皇帝缓缓抬起头,看着一脸淡漠的楚王,亲兄长死了,你就一点感触都没有? 臣只有,二哥这一个哥哥。 皇帝握着剑柄起身,缓缓走到楚王跟前,锋利的铁剑映着紫色的身影,你是不是非要将手足残害的一个不剩了才肯罢休? 楚王此次回来与以往大不相同了,连皇帝的这番阴冷之话都未能让她慌乱,她只是合着袖子在腹前,微微低头道:陛下在怀疑臣吗?还是说是父亲大人在怀疑儿子? 父亲觉得您的儿子会有这般愚蠢?蠢到选在回来的当日动手脚,然后落人话柄? 启奏陛下,知探事司求见。 皇帝朝外望去,让他进来。 一名内侍弓着腰走进,瞧见紫袍的背影,便犹豫的看着皇帝。 直言。 内侍拱手躬身,陛下,尚食局那几个宫人在我们赶到前已经...服毒自尽了。 内侍的话闭皇帝转头看向楚王,见其面不改色心不跳,仍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静站着,皇帝朝内侍挥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计谋之高,楚王,好生了得啊。皇帝走到楚王跟前,冷冷的看着。 但无论他怎么逼迫似乎都无用,楚王抬头看着皇帝,随后提着裙摆跪下,既然陛下不相信臣,那么请陛下依法处置臣吧。 皇帝攥着剑柄,旋即将剑扔至地上,气道:给朕滚! 是。楚王从地上爬起。 皇帝坐回座上端起茶碗,又对着已经走到门口的人提醒道:明日一早,城门下钥你便滚回岐山,无召,永不得回京! 楚王回过头,合着袖子躬身,是。 待晃眼的紫色从殿内消失,皇帝将手中的茶碗砸向一旁的柱子,建州窑的黑瓷碗碰落到地上竟未碎裂,只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倒盖着定住。 让赵王滚进宫来。 是。赵慈领命离去后没多久又入内了一个内侍黄门,启禀陛下,楚王妃早产了。 皇帝淡漠着脸,黄昏时她不是还好好的吗? 楚王府的人来报,楚王妃下车回到府中没多久后就开始腹痛临盆。 皇帝深深呼了一口气,用力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让孙鸿达赶过去。 是。 等等,他又叫住传话的内侍,去告诉楚王,若平安诞下皇孙,孩子满月后再离京。 是。 皇室一悲一喜,似乎都没有让他有什么太大的触动,福宁殿内烧着炭盆,屋子里暖烘烘的,直到他走出殿外才觉得寒风刺骨,觉得黑夜竟是如此漫长,漫长到这个噩梦好像从未醒来一般。 赵慈回来见到皇帝憔悴的模样,焦急的跑进殿拿了一件大氅,这大冬天的,陛下不穿衣裳... 朕乏了。皇帝攥紧大氅的衣领返回殿内。 赵慈站在殿廊的风中,看着皇帝独自走入的背影,最后站定在烛火下,茕茕孑立,仰望着什么。 楚王骑着快马一路飞奔回府。 谁在里面?楚王抓着一个女使着急的问道。 坐婆说情况不好,所以刚刚孙太医进去了,里边还有两个坐婆,除此外没旁的人了。女使被抓疼了,又不敢叫唤,只得扭着脸。 楚王想要闯进,被两个女使拦住。 姑娘进去的时候说了,若是姑爷回来,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将您拦着。 楚王看着屋子里极亮的火光,垂下双手扭头坐到了一边。 姑爷方才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女使看着低头沉闷的楚王,姑娘之前一直好好的,这几个月来听从太医的嘱咐从未出过差池,怎么突然就... 楚王抬起头,指着里屋又指了指自己,我... 姑爷不在这半年,姑娘一个人便不敢出去走动,一直在屋子里给您绣衣服,您倒好,一回来就... 王爷!一个三十左右的壮年男子走入。 出去说。楚王又朝两个女使道:喜春与喜秋姑娘是娘子的贴身女使,自小相随,又念主心切,因此本王不会怪罪,但你们要记住,我楚王府并非没有规矩! 楚王冷着脸坐起朝前迈步,两个女使便吓得连连后退。 记住,今后少说些话,不要忘了为奴的本分。 楚王走后,两个女使松了口气,喜秋问道:从来也没见姑爷说过这种冷话,这去了一趟岐山,人就变了么? 屋外的庭院里灰暗一片,男子站在枯竹旁微微躬身,低声道:属下去的时候李宅内只有一个年岁不大的女使,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楚王看着王府南侧,眼里透着一股凶狠,瓜熟蒂落之后,这屋子里出来的接生之人除了太医,本王不希望日后还能见到其它活物。 男子合抱着拳,是。 赵王府那边也有消息,在您离开大内后皇帝召见了他。 楚王冷笑一声,他自作聪明想嫁祸给我,可忘了,陛下毕竟是圣主,就让他也尝尝,天威吧。 天子的寝宫内,皇帝拾起地上的铁剑,披紧了大氅团坐到榻上。 赵王下了飞桥,抱着手炉裹紧身上的狐裘,从宫廊的合通门进入福宁殿,慌张的走上台阶,赵翁,爹爹这般晚召见我? 赵翁看着殿内烛火摆动,凑拢到赵王身侧小声道:就在刚刚,废太子自缢了,陛下正在盛怒中呢,已经骂了六王一顿了,三王您呀,可小心些说话。 什么?赵王故作吃惊,大哥他... 滚进来! 殿内传来的一声怒吼让赵王躯身一颤,滚动着喉咙将手中的炉子塞到了赵慈怀中,蹑手蹑脚的跨进了殿。 赵王走到皇帝跟前瞧见了他手中折光的铁剑,吓得连忙跪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提着剑缓缓睁开眼,没有开口让赵王起身,而是起身从榻上走下,拿起小方桌上的绢布,一边擦拭着剑身一边挪着步子慢慢走到赵王跟前,你大哥自缢了你知道吗? 刚刚赵都知给儿说了,大哥他一直好好的,怎可能突然自缢呢... 三郎。皇帝打断赵王的话,旋即将剑竖在赵王的拉耸的脑袋旁。 儿...儿子在。 东宫良娣难产之事,是不是你做的? 赵王这才想起之前东宫发生的事,迟疑的抬起头,看着一脸冷漠的父亲,原来司膳司那个突然消失的宫人是爹爹... 赵王的话还未说完,皇帝便收回剑朝赵王的胸口狠狠的踹了一脚,孽子! 皇帝随后又用剑指着赵王,你是不是以为成了嫡出只要废太子没了朕就一定会立你? 尽管从前皇帝对他也严厉,但这么大的怒火还是二十四年来的头一次。 大哥的死,爹爹以为是儿子吗?赵王从地上爬起,委屈的爬到皇帝跟前,是,儿是动了心思... 够了!皇帝松开手中的剑,剑身落在赵王脚边,几声匡当让赵王吓软了腿。 朕不想听你解释,皇帝转身闭上眼,心中很是懊悔当初一怒之下错杀,长呼了一口气道:滚! 第103章 克定厥家 冬风拂过汴河略进李宅的楼阁内,烛火随风摇曳,将地上沾有血迹的面纱吹起,狐裘上的毛绒也被风吹的轻轻飘动,随着一阵强风吹响屋内瞬间暗下,紧接着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出现在月光下将狐裘拾起。 一直到次日清晨,朝中对外宣布废太子染疾身亡,以庶人之礼草草下葬,不入宗籍,不葬皇陵。 两个经验老道的坐婆听从孙鸿达的吩咐忙碌了整整一夜,两个年近五十岁的妇人,都是从江宁精心挑选而来的,在此之前从未曾进过京,自然也没有见过太子妃与楚王妃,更不知道这是楚王府。 妇人见太医身着绿色公服便在心中暗自猜想这一定是个贵人家,能雇佣使唤这般年轻貌美的女使,这生产的妇人一定是大有来的,她们便小心的处理着也不敢多说话。 一直到晌午,女使们送来热水也只在外房的屏风前停留,交接给出来的妇人端入,听着屋子里原先撕心裂肺的痛苦呻.吟声好长一阵子后逐渐的微弱了下去。 外面的人急着来回走了整整一个晚上。 屋内,若非亲眼见到这身下血淋淋的一幕,萧幼清不会知道生产之难与恐怖如斯,同时又明白了古往今天为何不让男子入内,房中的妇人即便是在与死神做抗争也不敢让丈夫入内陪伴。 就连她初次见到时都几番呕吐不止,何况那些见惯了女子貌美以及玉体的男性。 只见这般冷的天孙鸿达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又见他的眉头一刻也不曾舒展开便知道了情况不容乐观,抱歉,我幼时随母亲学了一些岐黄之术,但于妇人产子上实在是丝毫帮不上什么忙... 殿...孙鸿达起身到桌上准备取针,回头瞧着身旁两个帮忙的坐婆,改口道:娘子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事不曾告知过您,娘子的体弱本就不易有孕,她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拼了命要护下这个孩子。 萧幼清心里原本就没有恨,能让温柔的满怀算计,绝不是她想要这般,听到孙鸿达的话后,她的心里便愈加怜惜,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请您一定要保她们母子平安。 孙太医长叹了一口气,适才出去时,六王已经交代过了,而且...她说楚王府无论如何都只能有嫡出的长子。 萧幼清愣了那么一会儿,旋即低下头,为将来做打算吗... 不止是将来,孙鸿达别有深意的看着楚王妃,我想,六王她也是为了您吧。 孙鸿达的话里有话,孙太医是不是与她,有事瞒着我? 孙鸿达只是轻叹着摇头,情况危急,容下官之后再与王妃详谈。 娘子,再加把劲。妇人们卖力引导。 露了,露了! 萧幼清走到李姝身侧,俯身趴下握起她死死攥着的手,榻上的人因为剧烈的疼痛,便下意识的抓握住了她,长长的指甲在萧幼清白皙的手上留下了几个鲜红的血印,她吃着痛,知晓李姝如今的痛楚比这还疼上千百倍。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81) 如果,如果...李姝鼓着额头前不明显的青筋,面目狰狞,紧紧的攥着萧幼清,如果我死了,请代我...向他道一声抱歉,因为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了,我知道他心里也是有怨的... 阿姊别说话了,她回来了,就在门外,等孩子生下来后我让她进来,你亲口对她说,好吗?又一次,因为别人而流泪,萧幼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不知道是否因为都是女子,都置身在泥潭中,苦苦挣扎。 感受到手中的力度逐渐减弱,萧幼清慌张的问道:孙太医,她... 怎么先露的是手臂。两个坐婆大惊。 孙鸿达挑着眉头,汗珠从下颚滴落,用力不对,是横产! 横产?萧幼清听后深深皱起眉,有办法么? 孙鸿达点头,杨太医在横产论中有写到,不过我... 孙鸿达起身,先停下,留些力气,于是转身快步走出,朝房外道:煎的药熬好没有。 女使端着药入轻轻推开门,楚王便也凑上前,里面情况如何?她端着一盘酸味的果脯递上,她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了。 孙鸿达知道楚王的用意,便将药与果脯一起接下,下官,一定会竭尽全力。 孙鸿达将刚熬好的汤药放置在一边,又将果脯放到楚王妃身侧的榻上,低声道:她让我拿来的。 孙鸿达旋即又朝两位坐婆道:仍旧是我说你们照着做。 是。 扶着她仰卧。 好。 先推孩子的手让其回去,直上,渐渐逼身。 其中一个坐婆听着他的话照做,她们接生过无数,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见,便也没有诸多顾忌,萧幼清不敢不去看那血腥的场面,便紧紧握着李姝的手。 产房外大多等候的人都只盼生子之喜,却不知产子的痛苦。 孙鸿达继续道:然后以中指轻轻摩着婴儿的肩膀推上让其身正。 此过程不要慌张,慢慢来就好。又朝李姝道:会有些疼,娘子请忍耐些。 官人,接下来呢? 孙鸿达将那一碗已经变得温热的汤药端给萧幼清,扶她喝下。 萧幼清接过药碗,轻轻托扶起李姝,阿姊。 一剂汤药喝下,又休息了片刻,孙鸿达见她慢慢恢复体力,便对着两个坐婆点点头,现在可以让娘子用力了。 李姝便下意识的抓握住身旁的萧幼清,感受手中的力道由重逐渐减轻,萧幼清便慌忙的俯身低声道:若二王在,定希望您平安无事。 这句话,使得萧幼清吃了痛。 一直到入夜,皇城东北侧位于大内钟楼之西的鼓楼敲响,暮鼓之声由内传到外响彻天际,白日便这么过去了。 楚王府喜报! 掌管宫门启闭的皇城司监门得到天子旨意后将宫门打开,内侍从晨晖门一路小跑至内宫,将一份记录的册子呈上。 陛下,楚王府大喜。赵慈急忙将这一喜报转呈,小人恭喜陛下喜得皇孙,楚王府诞下嫡嗣。 没有因为长子之死而悲伤的皇帝,自然也没有因为这一喜事而高兴,淡然着脸色伸手打开那份太医写的详录。 丁未年子月初八,戌时七刻。皇帝盯着孩子的出生年月,微微低眉。 官家也是戌时所生,太史令曾说过戌时出生的人,多是命中有福之人。 皇帝旋即将册子扔至一边,侧躺下缓缓道:将这份喜报快马加鞭送到边境隆德开国公手中。 是。 楚王府的产房内,坐婆抱着血淋淋的新生儿用沸腾的水泡过的绸缎拧干后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水逐渐混浊而婴儿的肤色逐渐呈现出了黝黑。 他怎么不哭啊? 孙鸿达洗干净手起身瞧了瞧新生的婴儿,将他倒转过来,轻轻弹一下脚板。 片刻后洪亮的啼哭声从房间里传出,孙鸿达便再次瘫倒下,轻呼了一口气,应该是被异物堵住了。 孙太医,你快来看看娘子她!萧幼清怀中的人突然松了手,连呼吸也微弱下去了。 戌时七刻,产房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让外面的女使以及楚王都卸了一口气,同时又重新提起了心焦急的盯着房门。 都说妇人产子犹如过鬼门关... 呸呸呸,咱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是诞下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小郡王,母子平安。 吱房门由内打开。 楚王连走上前焦急道:怎么样了,她们还好吗? 孙鸿达凑在楚王耳畔小声道:是男婴,但殿下的情况很不好,王妃说等里面处理完将坐婆送走就让您进去。 孙鸿达旋即又拱手躬身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顺利产下一位小郎君,母子平安。 听到此话,竟是两个女使相拥而哭,孙鸿达将写有婴儿生辰详细的册子呈上。 楚王接过唤道府中的内侍,着人送去大内。 是。 房中忙碌了将近半个时辰,里面的啼哭声一直没有断过,房门再一次被打开时两个妇人蒙着头从内摸出。 楚王便朝庭院外守着的数十名护卫吩咐道:将她们先送去邸舍歇息,明日城门下钥再遣人送回,记住,好生伺候,切勿怠慢。 是。 六王,王妃请您进去。孙鸿达传完话后将两个欲跟随入内的女使拦在门外,王妃只唤了六王进去,两位姑娘就先在门外候着吧。 里屋中,萧幼清哄着刚刚才睡下的婴儿,看见楚王进来酸涩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撇头看向榻上已经奄奄一息的人。 孙鸿达入内,凑近楚王小声道:太子妃殿下腹中的孩子其实并非寒食节怀的,而是要比这之前更早...孙鸿达深意的看着楚王。 本王知道她故意说成是寒食节的用意,这一点不用你告诉。 孙鸿达便又道:殿下因为知道了东宫蒙难之事一时急火攻心,下官赶到时发现孩子是横产,便用了杨太医所著的横产论中的法子,但太子妃殿晗晗弱,产后大出血,失血过多下官无力回天,如果孙太医还在...孙鸿达说着旋即跪下,下官无能,医术不精,还请六王治罪。 楚王上前将其扶起,轻轻摇头道:这两日辛苦了,孙叔叔先出去吧。 是。 萧幼清抱着孩子坐起,妾也先到外房等候。走到楚王身侧时站定低头道:殿下有话要妾转达,但是妾和殿下说王爷已经回来了,所以你过去吧。 楚王轻轻捏住萧幼清的衣裳,紧皱着眉毛,姐姐就这么喜欢自作主张替别人选择么? 萧幼清腾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这个孩子的生母,最后一程。 你放心,殿下来时是裹着狐裘与面巾,之后妾又让殿下的女使与其对换衣服代替殿下回去了,那两个接生的妇人也是江宁乡下来的,都是从未进过京的孤寡之人。 楚王松开手,旋即无力的垂下,抬起头朝床榻缓缓走去。 等到楚王靠近时,榻上的人脸色惨白看着毫无气血,李姝睁着微眯的双眼,看到眼前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坐下。 楚王强忍者酸涩的泪水,反握住李姝伸过来的手,阿姊有什么想说的,我听着。 见榻上的人蠕动着嘴唇,楚王便俯下身凑在唇前听着那极为细微的声音。 二...郎,是你...来...接...我...了...吗? 强忍的泪水在顷刻间顺着眼角往下滴落,楚王抽着鼻子紧握起李姝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是我,是二郎,二郎来接姝儿回家了。 楚王俯下身凑在她的耳畔小声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你听见了吗? 楚王缓缓坐起轻轻拍着李姝的手,回忆着十几年前在寒香阁里少年给他们唱过的词,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低头看到惨白的唇角微微上扬,而掌心中轻轻反握着的手却再也没有了任何反应,楚王张着颤抖的嘴,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第104章 克定厥家 建平九年冬,楚王府诞下嫡长。 通进司所刊行的邸报只有喜报,而无废太子病故的消息,除却朝廷通进司所刊行的邸报,各商贾也将此消息刊行成报,喜事很快就传遍。 时间又推半月,端明学士李宅传出前废太子妃病故的消息,废太子刚离去不久,让朝臣与百姓误以为是夫死妻随,夫无情而妻有义,便也让许多人为此惋惜不已。 建平九年末,正旦前夕,岁除夜。 那两个人以及县主的女使,是不是都是你? 她并不否认的点头,我知道姐姐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是...楚王转过头,哪怕是一丁点风险,我不能涉。 你在岐山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我觉得你回来后就变了,还是太子妃殿下与你说了什么?萧幼清盯着她深邃的眸子,突然有些害怕,又瞧见脖子上那已经被冲淡的隐隐约约的痕迹,你这是怎么弄的,连声音都沉了这么多? 马车出了昭庆坊,往一处瓦子行驶去,楚王轻轻摇头,旋即将脑袋低下,我没有变,是阿姊她把我当成二哥了。 楚王伸手搭在她的手上,从今往后,就再没有人能够动摇你的位置,也不会有人疑心我。 她又冷笑了笑,深深叹道:赵王连太子的一个庶出孩子都不放过,却对你...我想他对你,仍是有一份情在的吧。 你... 六王,到了。 楚王呼了一口气,紧握着萧幼清的手,从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深究,姐姐对我的好,这些年我都记在心里,我知道姐姐心中一直有疑惑。她拉着萧幼清下了马车,两个便装出行的人,在这年夜里与一堆达官贵人站在一处并无差别。 这是什么地方? 楚王笑道:城北瓦子,是你们这些世家小娘子不会来的地方。 刚一下车便看见许多穿着异域服饰的人在一个小摊贩前扎堆停留,他们的手里还拿着绘有奇怪纹路的陶茶壶,当朝喝茶皆以点茶,故而窑厂中不生产茶壶。 这些人... 是夏国人,正在售卖茶壶讲价钱呢。 萧幼清诧异的看着楚王,你听得懂他们的语言? 楚王拉着她离开,一边点头道:扶风郡是中原与西部通商的必经之路,岐山县不单有夏国的人还有更远的于阗国人途径,主薄正好会讲夏国语言我便让他闲暇时教会了我,兴许将来用得着呢。说罢楚王浅浅一笑,拉着她走到一座大别院门口。 宅门口两旁围墙极长,看着像是个大户人家屋子,可在瞧见了门口那带盖头的红栀子灯后,萧幼清转头一笑,伸手扯向她的耳朵,好啊,陋习不改,今夜你就留在这里陪小姐们过夜吧,我回家带大郎去了。 楚王便一把将她拦住,姐姐想到哪里去了?旋即俯身凑到她的耳畔道:姐姐心里不是一直有疑惑吗? 楚王的话让萧幼清好像明白了什么,旋即看着这座花院,扭捏着脸不情愿的跟她走进。 今夜岁除,大臣们都在家中围着炉子,赵王被禁足了,没人会盯着我弹劾我的,再说了,我这点破事,东京城谁不晓得? 花院进门是一座大楼,搭有戏台,里面最多的便是随处可见的女子,一个个浓妆艳抹,打扮的花枝招展。 才进门没多久,几个女子见他们衣着不凡便挣拥上前,两位小官人,可是初次来? 其中有个在楼里呆了有些年头的女子便道:什么初次,才不过几年,连六王都不认识了吗? 楚王便伸着手,嘘。 可这位俊俏的小官人看着甚是面生。 楚王只是浅浅一笑,拉着萧幼清轻车熟路的从大堂绕过。 几个看傻眼的女子便争相疑惑道:这六王成亲之后不是没有来过了吗,前阵子王府还诞下了一个小王爷呢,这才过了多久,那旁边的小官人是谁,竟然要比六王还俊秀。 看着面生,莫不是... 六王每次来都只听曲,从不碰人,这莫不是个断袖吧? 少说些话吧,人家现在是亲王,也不怕说多了掉脑袋。 于是散开纷纷闭了嘴。 楚王拉着萧幼清上了一间阁楼,朝外边收拾的厮儿扔了一锭银子,我家阿兄第一次来,让你家妈妈亲自过来伺候。 是。 待厮儿走后萧幼清甩开她的手,呵呵,听她们刚刚才说的话,你还是这里的常客了? 楚王倒也不否认的点头连忙又解释,但我可不寻欢,楚王又盯着萧幼清笑眯眯道:以娘子这副扮相,骑着马往那御道走上一遭,还不知要引多少闺阁女子芳心萌动呢。 我懒得理你。说罢萧幼清朝栏杆处走去,楼阁正对着昭庆坊,从下俯瞰似乎能将一切都入目,她才忆起,好像这种风月场所都有这般高的亭台楼阁。 没过多久便有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扭腰走近,嗨哟,六王爷大驾光临怎不事先通知一声呢? 楚王便朝栏杆处看去,妈妈阅人无数,看着身形觉得有些像女子,但又不敢确认,便疑道:这是?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82) 萧幼清转过身,看了妈妈一眼,又看着楚王那心虚的模样,大概能猜到些什么了。 妈妈这才见到萧幼清的真容,与楚王嘴上念叨的相差无几,又见楚王点头笑微笑,便明白其心思,一改之前嬉笑的脸,朝萧幼清福身道;奴家见过女主子。 萧幼清对妇人的称呼并不惊讶,反而从容的走到座上缓缓坐下。 女主子可还记得那张破旧的绢图吗?妈妈随着她视线转过又浅笑道:那是六王吩咐奴家给您送的,至于是怎么知道内幕的,还要从那柳氏说起,柳氏虽身在揽月楼,但实则早已经是咱们这个院里的人了,之所以还让她呆在揽月楼,是为了不让人起疑,此外除了城北这个,新城城南与城西还有两座花院,新城南那座就在女主子娘家不远处。 花院进出的人不是富商员外就是达官显贵,也常有朝廷里的人与宗室出没,因此消息灵通,当然最重要的是,银子收进如流水一般,这么多年,奴家可没有贪一文钱,至于用在了何处这个奴家不知,不过女主子可以亲自问问主子。 妈妈的话说完,楚王挥手。 奴家告退。 楚王旋即转过身脸上洋溢着憨傻笑容朝萧幼清慢慢走近。 还有什么事瞒着,一并道来吧。萧幼清端坐着,抬头冷冷的盯着她,似审问犯人一样。 姐姐别用这般眼神盯着我,我...我这心里慌慌的紧也怕得紧。 本事倒是不小,不仅喜欢逛窑子,还开起了窑子? 楚王笑呵呵的走近萧幼清身侧,旋即挤着坐下,昔日幼时在大内,发现只要有银子,就能买通消息,贪心之人比比皆是,但为此送命的人也不少,且那马与火器花钱如流水,我这才打起了赚钱的主意,做不成帝王,做个成功的商人也好。 不过这辈子,我只有帝王这一条路可以选,至于商人,下辈子,我与你做对普普通通的夫妻。 萧幼清依旧冷盯着她,突然意识道:你是不是很早就打我的主意了? 楚王呆滞了一刻,只能怪姐姐的名气太大,金陵之事都传到东京来了,只是没能见上姐姐一面就匆匆去了四川... 见上了又如何? 那我定然赖在京城不走了,哪会有后面之事,我可是废了千辛万苦才将你从赵王手中抢回。 萧幼清转过身去,登徒子好色,说的就是你。 见色起意的,可不只我吧? 你... 还有一件事,陛下收回了军政二府,但殿前司仍由沈氏把控,步军司没有指挥使所以在舅舅手中。 萧幼清想着,李孝义是赵王妃的生父,这步军也会向着赵王吧? 楚王点头又摇头,赵王不了解我舅舅这个人,他能为了功名利禄将唯一的女儿嫁给赵王,其功利之心岂是儿女能够左右的,他和我四叔一样,风在哪儿边,他就在哪儿边跑,不过我要说的不是他。 是马步军都指挥使,康宁公主的驸马赵氏吧。萧幼清抬头盯着她,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可赵氏一族不是齐王府的僚属么。 对,所以他是与二哥一同长大的,其父一生忠于齐王,后来替陛下挡箭战死沙场,陛下便把我阿姊许给了他。 二哥在时,我从来都没有生过妄念,直到二哥被人陷害,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故意学二哥,开始谋划如何出宫,开始布局这一切。 不过楚王盯着萧幼清一动不动,姐姐的出现,是这场布局里的意外,一场,让我永生难忘的意外之喜。 楚王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嗯? 想让我告诉姐姐也可以,不过姐姐要答应我,楚王凑近搂着她的腰肢,坏笑道:今夜,任我处置。 萧幼清旋即轻轻往她的胸口推去,坐起道:你少来。 建平十年初,正旦过后年初八,楚王嫡长子满月,在府中举办洗儿会。宗室族亲以及楚王妃萧氏族人携礼祝贺。 大院里烧着一大盆热汤,两个内侍拿着彩布将金盆围绕起,又将干果与葱蒜一一投入。 内侍端来一支金钗走近,躬身呈上道:王妃。 萧幼清拿起金钗,楚王便从她怀中将孩子接过,用金钗轻轻搅动着盆中的干果,围观的亲朋便将手中准备好的铜钱一并仍入。 原先安静的孩子,被楚王接过后没过多久就开始啼哭了起来,得得得,你自打一出生就不喜欢我,我不抱了还不成吗? 萧幼清将金钗放下,捂嘴笑道:哪有你这样抱孩子的,他难受了自然要哭,瞧你们爷俩都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妹夫不会抱,让我这个做舅舅哦抱总行了吧。萧云泽看着哭闹的小婴儿,满脸欢心的抱过,他可真好看呀。 褪去了刚刚出生时的黝黑,孩子的肤色逐渐变粉嫩,小郡王长得可真漂亮,这透彻的眸子像极了六王。 楚王看着孩子舅舅怀中的婴儿,低眉浅笑道:是吗...萧幼清听到后便走近一步,伸手扣住她垂在腿旁的手,朝她摇摇头,温柔的盯道:一会儿剪完胎发,官人替他取个名字吧。 楚王看着她,心中的抑郁散去了大半,伸手撩拨着她耳畔的碎发,浅浅笑道:好。 洗浴完毕后,女使送来金剪,二人替孩子细心的修剪胎发。 太宗皇帝所定下的字辈到大郎这里是宗字,楚王逗着萧幼清怀里刚刚剪完胎发的婴儿,爹爹给你取个什么名好呢,要不娘子想一个吧。 萧幼清摇头,官人取吧,什么都好,是他的福分,也是妾的。 楚王低头看着粉雕玉琢般的幼儿,未曾沾染世俗污垢的眸子透彻明亮,仁人君子,就叫你,宗仁吧。 第105章 克定厥家 建平九年,暮春三月时岐山县令突然离去,将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岐山县主薄,如今回来也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县令上次突然离去,凤翔知府来了知道后极为不满,下官很是担忧他... 此事本官知道,多谢刘主薄仗义相助,替我解围。 刘书柏摇摇头,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只是下官觉得那个凤翔知府好像很在意县令您,每次都是故意找事,又好在他为人贪鄙,下官这才有解决之法。 楚王骑在马上,低头笑了笑,旋即看着街边一骆驼商队停在街边似在争吵什么,他们所穿的服饰也都为窄袖圆领的缺胯衫,他们在说什么? 哦,是夏国的商队,为首的在骂他们办事不利,落了东西。 刘主薄也听得懂夏国的话? 刘书柏点头,下官的父亲是个商贾,年少时曾随父亲去过夏国,便也学会了他们的文字与方言。 可否教教我? 知县若是想学,下官自然是乐意教的,只是... 主薄不要误会,岐山县太平无事,可以多学些东西也是好的。 怪不得知县年纪轻轻就能中进士。刘书柏摸着胡须赞叹道。 两个人骑在马上正慢悠悠的巡视着街道,一个年纪不大的厮儿一路小跑追上,阿郎,阿郎! 刘书柏不满他的无礼冲撞,知县跟前,岂能如此无礼? 见过魏知县。 阿郎,扶风县那个秀才提着聘雁来提亲了,您快回去吧。 楚王便笑道:刘主薄,看来你家马上就要有喜事了。 何来喜事啊,她个女子恬不知耻私下与秀才定了终身,那秀才的出身,我若答应了岂不是叫她过去吃苦? 人家好歹也是个应举的秀才,只不过一次未中而已。 魏知县有所不知,他若勤学苦读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少不好学又家道中落的...说是庸人也不为过。 儿女事,父母心,若是两情相悦,刘主薄又何必棒打鸳鸯? 这个名叫魏潜的县令已来岐山半年之久,虽初入官场可其行事做派都不似一个刚及冠不久的年轻人,说话沉稳连他有时都自叹不如,刘书柏骑在马上低头无奈的笑道:下官的小女比起知县也小不了几岁,要是能有知县这般的明白事理,下官也就无需如此操心了。 别,刘主薄就别打我的主意了,且不说我此生无论成败都只会守着嫡妻一人终老,但刘主薄你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嫡出的小娘子又怎能与人做妾呢? 以魏知县的才华我想不出几年就能被调回京城吧,下官活了数十载阅人无数,魏知县今后一定前途不可限量,下官并不是想让她与人为妾,只是能遇良人... 呵呵。楚王笑着将刘书柏的话打断,心里嘀咕道:这个老狐狸不就是想给女儿找个靠谱的依靠嘛... 不如这样,本官随刘主薄去见见这位姓王的秀才,验验其人品如何后再做打算也不迟,如何? 如此甚好,请。刘书柏打马让道。 刘宅内,王秀才端坐在中堂等候,酒坛子上还放着两只大雁。 东厢的闺房内,刘氏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晓试新妆,既迫切又欣喜,你说爹爹会答应吗? 王秀才是应举的读书人,可比那扶风县那姓张的纨绔子弟好了不知道多少,又与姑娘您情投意合,奴想阿郎一定会同意的。 听着女使的回答,刘氏便暗笑道:可爹爹好几次明里暗里的提示我多与魏知县来往。 女使思索着,咱们县新来的这位知县儒雅随和,看着不像做官的倒像是贵家公子,不过奴听衙役们说魏知县已经娶了妻。 刘氏点头,他是京城人,虽未告知过出身,但我猜想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吧,爹爹说皇城脚下的人最重门户,魏知县的大娘子应该也是个世家女子,能将知县管得这般严,我想一定还是个厉害的女子。 奴怎么觉得姑娘这话说的好像很是羡慕魏知县的大娘子一般? 别瞎说。 是是是,奴知道,姑娘的心里啊只装得下秀才一人。 爹爹还未回,记得叫他们上点心奉茶,别让人干坐在那儿等着。 王秀才刚到宅子里时奴就吩咐了她们,姑娘就宽心吧,不会怠慢了姑爷的。 两个青袍在刘宅门口下马,小六子与刘书柏的侍从一起将马牵回后院。 王秀才听见了马蹄声便起身从中堂走出,趋步上前恭敬道:侄儿见过伯父大人。 刘书柏只是淡淡的点头,还不快见过知县。 王秀才便将视线转过,一个年岁与自己相当的知县,唇红齿白,他还听说刘书柏还有意将女儿许给他,于是心生敌意,表面恭敬道:见过县令,县令这般年轻就中举做了官,令王某自愧不如。 人皆有失意时,待失意过去后,得意也就不远了,想想自己有的,诗酒趁年华,何必去嫉妒他人? 肚子里藏着的点点心思都被这个年轻的知县猜透,王秀才很是羞愧的低下头道:是某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真是惭愧,还望县令不要怪罪才好。 楚王看着这个王秀才,也并没有刘书柏说得这般不堪,只是的确不太机灵,也没什么城府,她便笑眯着眼,本官是来给你促婚的,只要刘姑娘愿意,且放宽心,君子不夺人所爱。 王秀才大喜的抬头,激动道:谢县令成全,若事成,在下一定登门道谢。 刘主薄转身对着楚王道:县令请上座。 楚王便也不客气的坐到了中堂的主位上。 来人,看茶。刘书柏旋即坐下,地上摆了一担红绸花络罩着的许口酒,于是挑眉道:贤侄这次来? 王秀才便合着袖子朝刘书柏躬身,愿聘令爱为妻,从今往后,情敦鹣鲽,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还求伯父成全。 刘书柏只觉得他甚是草率,婚姻三媒六聘,再不济这形式总是要的,这无媒无草帖子,是否太过草率? 侄儿想过了,伯父与我爹爹是世交,两家知根底,说罢他将细帖子拿出,便与这许口酒一起送来了,爹爹与娘亲还有哥哥都过世的早,这大定的时间侄儿便想由伯父您来定,下财礼已经准备好了。 王秀才态度诚恳,刘书柏又想起了自己与他父亲是儿时的挚友,便有些狠不下心来回绝,这... 楚王听着他们的对话,从座上起身,走到那担酒跟前,这个就是许口酒吧?本官还是第一回 见到。 酒瓶上罩着花络,上面还装饰着八朵大花以及颜色鲜红的罗绢,挑酒的担子也用了花红绸子缠系。 刘书柏对楚王不经意的问话感到疑惑,这民间娶妇,草帖子下达若双方同意再下细帖与许口酒,知县不是娶妻了么不知晓?刘书柏开始有些怀疑,这魏县令是不是用已娶妻来敷衍搪塞他了。 啊,这婚事操持都是由父亲大人与媒人一手所办,我也不曾详细过问也就亲迎礼的时候去了娘子家中,亲迎礼之前我连娘子的面都未见过呢。 刘书柏半信半疑,楚王旋即又道:王秀才这般诚恳,县令不如就应了人家,听说他们还是青梅竹马,日后说不定还是扶风与岐山的一段佳话呢。 刘书柏很是犹豫,毕竟魏县令来岐山也没有多久,不熟悉这王秀才的根底,而自家的女儿也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哪懂得阅人,可这婚姻嫁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主薄疼爱女儿,何不听听令爱的意思呢? 刘书柏轻叹一口气,去请大姑娘过来。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83) 是。 几日后,扶风县王家与岐山县主薄刘书柏之女缔结婚约的消息在两县传开。 张宅的后院里围了一个半人宽的笼子,里面有一只青鸡与一只红鸡,两只鸡低着头扑腾翅膀相对,青鸡全身纯青碧绿,光照下还闪烁着如黑缎般的光泽,背上的毛绒部分呈雪白,僵持下,青鸡煽动着翅膀突然跳起向红鸡啄去。 啄它啄它,还是我的乌云盖雪厉害。一群十几岁的少年正围着笼子聚精会神的看斗鸡互啄。 张宅里的一个厮儿急急忙忙跑入内,走近其中一个年岁稍长些的年轻人,凑到其耳畔小声道:郎君,岐山县主薄刘书柏答应了咱们县哪个穷秀才的求亲,已经定下婚约了。 年轻人将赢得银子怒砸到青鸡身上,岂有此理,就凭那个姓王的也敢去刘家提亲? 他将袖子撸起,带上些人,今儿我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 是。 才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穿青色圆领公服官员叫住,大郎。 爹爹,您怎么回来了?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青袍摸着胡须缓缓走近。 爹爹可知咱们县那个穷酸秀才去刘家提亲了吗? 青袍负手点头,刘家祖辈经商,虽蜗居在一个小小的宅院里,但他们家累积起的产业在咱们凤翔还是数一数二的户富,连知府都要承他的情,教训教训让他退婚就行,别闹出了人命。 哎,孩儿知道了,一定让那秀才退婚,也一定将刘氏娶进门。 第106章 克定厥家 马蹄飞踏在干燥的黄土上,溅起尘土,最后停在一个破旧的栅栏口前,竹篱围成的院内还晒着已经发霉的书。 一个穿着襕衫的书生从屋内走出,见到闯入院内的阵势吓得连连后退,慌张道:张公子? 张大郎背着手装模作样的走近,王秀才,听说岐山县主薄已经答应了将女公子许配给你? 秀才凸起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番,家父与刘伯父是世交,我与刘姑娘一见倾心,张公子这般问,是有何不妥吗? 张大郎当即冷下脸,退婚,你若不退婚,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秀才便挺直腰杆上前一步,婚书已下,刘家也已经收了聘礼,我们不日就要完婚,张公子二话不说就过来让在下退婚是何道理?况且圣上治下,律法森严,你是父母官之子,怎可在光天化日下知法犯法? 我对刘姑娘的真心,天地可鉴,想让我退婚,你就算把我打死了,也绝无可能! 张大郎走上前拽起秀才的衣襟,将其重重甩到了地上,这整个扶风县都是我爹的,不等他爬起便又用脚踩上,恶狠狠道:我今日就是打死了你,也没人敢拿我怎么样。 秀才扭过头,瞪着眼道:姓张的... 哟,还敢瞪我?我给往死里打,打到他求饶为止。张大郎旋即后退几步,几个身材魁梧的随从上前对着趴在地上的人一阵拳打脚踢。 他则不紧不慢的走到一旁,就着竹椅缓缓躺下,很是悠闲的晒着太阳,哎呀呀,你如果向我下跪求饶,答应退婚并且搬出凤翔府,我兴许还会看在刘姑娘的面子上大发慈悲放你一马。 你做梦! 啧啧啧,难怪他们都说你是个庸人,不识抬举,世间女子千千万,何必为了一个人丢了性命呢 我呸,你这个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她什么主意。 哟哟哟,装清高呢?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别装清高了,没有他家的帮助,你连个举人都考不上。 你蔑视大宋律法... 天高皇帝远,张大郎揣着双手,就算是京城派人来了又怎么样,这世道,有钱就有势。 我劝你还是识相点吧,我知道那刘主薄其实是看不上你这个穷酸秀才的,听说他很是想把姑娘嫁给那个岐山新来的知县,说起那个小白脸就来气,要不是他,这刘家女婿怎轮得到你...渐渐地地上的人不再有反应,剩下他一人在自言自语。 察觉到不对劲的人旋即睁开眼,看着随从脚底的人口吐鲜血,停停停,别给我真的打死了... 一个侍从弯下腰伸手探向秀才流血的鼻头,突然颤的收回手,郎...君,他好像真的断气了。 什么?张大郎便跳起,慌忙走近俯下身,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旋即吓的缩手连连后退,这,怎么会死呢? 旋即他又朝几个侍从甩了一个巴掌,我不是叫你们下手轻点吗? 几个侍从心虚的低下头,小的们也不知道他怎么这般不经打呀。 赶紧把人处理干净,去瞧瞧附近有没有人看见。 是。 郎君,我听说凤翔知府很是不喜欢那岐山县县令,而且那县令经常去刘宅,上次还代替那刘书柏拒了您的婚,怕不是那县令也喜欢刘姑娘,不知怎么的就被这个穷秀才捷足先登了。 刘氏眼神不好,喜欢这个秀才又不是一年两年了。 郎君,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说随从俯身凑在张大郎耳畔嘀咕了一阵。 张大郎亮着眼,勾嘴道:派人去岐山县盯紧那个姓魏的县令。 是。 仲夏初 郎君,那个姓魏的岐山县令好像信佛,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寺庙里听长老讲佛。 马上就要端午了,到时候刘家设宴就瞒不住了,叫你买通的刘家下人买通了没有? 郎君您放心,这有钱能使鬼推磨。 岐山县至扶风县中间有一座寺庙,僧人虽不多但香火旺盛,白日里来进香听佛法的善男信女也不少。 楚王在内心里并不信佛,自出生起至今就只跟随过皇帝去大相国寺,若不是萧幼清偶然与她提起,她也不会想着到岐山县的寺庙里来。 楚王看着宝殿里的三世佛,走至中间合起双手缓缓跪下,她睁开眼,看着佛祖满面慈祥,您若真的慈悲,便也不会怪我吧。 旋即又起身缓步到偏殿,寺庙里的住持正在为一名年轻男子解梦,直到男子道谢离去后楚王才走近,合手朝住持微微躬身,长老。 施主有好些日子没有来了。 前些日子事务繁忙,一直到这几日才得以清闲,然心中被梦境困扰,所以来找长老寻求解答。 住持伸出手示意她坐下,梦境即为心境,心之所念,梦由然而生,心结不解,梦则长存。 在下梦到了火光从自己家中烧出,没有人因此悲伤,反而有人窃喜,欲施救不得,便又只得提起了万不得已的屠刀。 住持将念珠合起,阿弥陀佛,凡是有因果,万物有轮回,施主家中,从来没有安宁过吧? 是,梦里时常见生死,回旋着短寿促命四个字。 杀心起时也是罪孽的开始。 但我有无奈,不得不为之。 人善有良缘,人恶众生怨,以善惩恶是善,以恶治恶,何尝又不为善呢?住持转动着念珠,施主心中的杂念与顾虑太多,隐忧全都写在了眉梢上。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正确,但即使真的短寿我也不想回头,也不会回头。 住持看着她,寿命长短,除却老病,也会受内心的影响,悲哉六识,沉沦八苦,他将桌上的一本经书递到楚王跟前,看施主的样子应该是个读书人。 我常见家中妻子抄写经书,这里面可有答案? 主持轻轻摇头,不是抄书能解答什么,是过程中你静下心后可以去想什么,人在急躁时如果能静下心来思考片刻,也许下一刻做出的选择就会不一样。 楚王起身接过经书,多谢长老。 走到门口身后便又传来老和尚的念叨,君不见,繁华处,多少朱门孤灯守,望四方,善士家,子孙世代安康留。 楚王征在房门口,低头瞧着手里的心经,差人回去,说这几日我不回家了,让他们不用等。 是。 刘家的宅院里,女使推门走近刘氏的闺房。 福身道:姑娘。 快端午了,扶风县可有消息说王公子回来了? 女使摇头,扶风县没有消息传来,倒是魏知县差人来传话了,说端午佳节岐山东边的寺院里开了一池子花,邀您一起去上香。 刘氏有些诧异,知县从不曾派人主动来...她看着渐暗的天色,挑起眉头道:不过他毕竟有恩与我,下聘后爹爹便不让我与他来往,也不曾去道过谢。 阿郎这几日都在县衙没有回来。 你收拾一下,去寻个斗笠我戴上,哦将我厨房里新做的糕点拿出来。 是。 刘宅后院的马车驶出,从岐山县城一直向东停在寺院门前。 寺院传来几声钟响,暮鼓落定,预示着已经进入黑夜。 女使提着灯笼走在前头,领她一路进了寺院,来人说知县在寺院的后山禅房中等您。 刘氏有些犹豫,已经入夜了,私下见面会不会不太好? 女使便淡然道:姑娘放心吧,晚上都已经入定,没什么人会来寺里的,知县特意差人来叫您许是有什么急事呢。 刘氏点头,跟着她绕了好久才至后山,白日里觅食的鸟儿都已经归巢,只剩下树内有蝉鸣传出,安静下来还可以听见后山的泉流。 院中青苔密布,像是荒废了许久,但禅房内还亮着微弱的烛光。 咚咚! 楚王望着东边发愣,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旋即警惕的放下笔,谁? 魏知县,是我。 听见好似是刘氏的声音,楚王舒了一口气,进来吧。 刘氏便将食盒接过,轻轻推门入内,见魏潜盘坐在榻上秉烛夜读,便走近将食盒放下,见过魏知县。 刘姑娘客气了...话音还没有落他便听见了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惊慌的跳起,连鞋都未来的及穿,等到跑到门口时发现门已经由外被上了锁。 你为何会寻到这儿来? 刘氏对楚王的问话感到奇怪,不是知县唤奴家来的吗? 我几时...楚王突然意识到什么,岐山不比京城每个坊中都有自己的眼线,她并没有打算在岐山做什么,心思自然也没有放在这里,寒食节回来一直都在想着京中的事情,因晚上时常被噩梦惊醒她这才想起了萧幼清说的佛家净地。 算了。 刘氏见她赤足走到门口愣了一会儿又折回来,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奴家来的时机不对吗? 楚王轻轻的摇头,叹道:门被上了锁,只怕明日你我就要被人指责了。 第107章 克定厥家 刘氏大惊的转过身,楚王又道:你不用去看了,因为不但落了锁还在门外堆了重物堵住。 现在还不算太晚,寺院里的长老们应该还未睡吧? 楚王摇摇头,别人故意诱你来此,又岂会算漏这一点,我想,即便喊破了嗓子也是不会有人来的吧。 刘氏深深皱起眉头,这可如何是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夜,若传了出去 楚王将手抵在脑袋上无奈的叹了口气,你那个王郎心中对你可坚定?可会因为这种事而... 我是信他的,亦如他信我。 楚王便呼了一口气,那便好。 被双双关在禅房里,刘氏仍没忘了此行来的目的,对了,反正这夜还长,知县尝尝奴家做的噪子面吧,是岐山特色,另外还备了些端午的菖蒲酒。 楚王在房内转了一圈,只剩墙壁高出还有一扇通风的小窗户,等会儿再吃,我先试试能不能爬出去。 倒腾了半天也爬不上去的人最后精疲力尽选择了放弃,楚王的样子让刘氏没能忍住笑话了一番,魏知县是个读书人,那些武夫爬墙的功夫恐怕还要练练才好。 楚王气喘吁吁的倒在榻上,算了算了,我想不明白,我来岐山这么久了,与谁有仇要毁我清白,还有你?楚王爬起看着刘氏,门锁了,你一个姑娘家竟也不怕? 奴家有什么怕的,爹爹说县令是个正人君子,心里装着的是百姓,与那些装腔作势的人不一样。 以你爹爹的能力,在这儿岐山县当个主薄太过屈才了。 我家世代经商,只出了爹爹这么一个读书人,叔父过世的早,爹爹自此便不愿离乡远行。 楚王低眉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爹爹不愿意我嫁给秀才只是怕我吃苦,王郎他虽不是聪明之人,但待我是真心,而那扶风县令之子只不过是图财图色罢了,刘氏朝楚王福身,如今能够得愿嫁与良人,多谢魏知县的成全,奴家感激不尽。 楚王从榻上撑着爬起,一个彩色夹着黑色的同心结便从胸口的对襟里落出,刘氏瞧着便想走近弯腰去捡,还不等她碰到,楚王便慌忙的将其拾起紧张的拍了拍灰尘。 知县手中的同心结,是用女子的青丝编织的吗?刘氏看着她在意又慌张的样子,知县这般小心翼翼,想来是妻子送的吧?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84) 楚王盯着手里的同心结轻轻点头,又喃喃道:即使种下恶果,但能换来相聚与不分离,即使短寿,我也认了。 刘氏听着她的话很是不解,知县一个人在说什么呢? 楚王笑着将同心结收入囊中,没什么,一些佛语罢了。 不曾想,知县您这样的读书人也信佛么? 楚王摇头,还没遇到我家娘子时我是不信的,觉得什么神佛、妖魔鬼怪的实在离我太过遥远也太过虚无与荒谬,直到遇见了她,这才开始尝试去了解与接触。 刘氏低下头,魔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成了魔的人心。 楚王笑道:你爹爹治理有方,岐山县百姓安居乐业,比起那繁华的东京城要好上太多,那里面的人和心才是天底下最可怕的。 刘氏却极为否定的摇头道:觉得可怕那是因为你见过,觉得没什么也只是因为你没有见过,其实哪里都一样的,只要是有人在的地方。 对于刘氏的一番见解,楚王盯了半天,旋即浅浅笑道:这倒也是。 不过东京城是皇城,天子脚下,上行下效,官家如何,百姓自然也会跟着效仿,好比现在知县说的东京城里的人心最是险恶,我没有去过东京城,爹爹从前每次去也不会带我与哥哥,奴家的公公其实是开封人士,后来因为变故翁翁便迁居到岐山仍旧经商,翁翁在世时曾将奴家抱在膝上常常感叹说官家早年时是个好战之主,但是他战,是为了遮掩以往的过错罢了,穷兵黩武,朝廷亏空不敢乱民心便打起了商人的主意。 楚王冷笑道:以开疆扩土之功来遮掩自己得位不正么,只可惜功是功,过永远都是过。 知县一直在东京城,奴家与您说这些倒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楚王摇头,刘姑娘不必这般贬低自己,我在东京又如何,这天底下仍旧有许多东西是不能知道的。 百姓双目所视不过方寸之地,但若是君王,就应该能看到天下吧,心里的天下。 心里的天下?刘氏的话令楚王心中结的郁悒登时释然,倘若日后,东京城那大内垂拱殿上的官家突发奇想让女子入仕,刘姑娘可有心? 刘氏听着楚王的话愣了片刻,旋即捂着嘴浅笑,这酒知县明明没有喝,怎的就开始说醉话了?爹爹从前是不让我读书的,后来是我去了求翁翁发话,爹爹便请了学究入宅教授,更别说女子入仕,这怎可能? 刘氏又轻叹一声,爹爹说商场如战场,而官场,比战场还要凶险。 楚王渐渐冷下脸,因为战场死一人而耀一族,而官场死一人,连九族。 这句话显然有将刘氏吓到,知县此言,是经历过吗? 楚王摇头,我没有经历过,但我见过,而且...旋即眯着眼看向东边被堵住的窗子,很快了吧。 株连九族,这得是多大的罪啊?刘氏攥着小手。 多大的罪?楚王冷笑着摇头,也许只是天子不高兴了而已,弹指间,伏尸百万。 爹爹说君心是最难猜测的东西,天子,也是最难接近的人,爹爹在这里呆了半辈子,因此他不愿离开,而我自出生起就在了,所以知县说的如果都是真的,奴家想,应该也是不会应举入仕的吧,与人斗太累了,莫不如多留些闲暇时间,可以读书,可以做吃食,与所爱之人偕老,相夫教子。 刘姑娘有一颗赤子之心,干净透彻,与世无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不与你谈上这一夜,或许还不能够知道呢。 刘氏再次捂嘴笑了笑,简而言之,就是爹爹口中的傻姑娘。 刘氏笑止又道:不过爹爹倒是时常在奴家跟前提知县,说知县您是个有远见的人,年纪轻轻懂得也多,只是做人不够圆滑,总有一股傲气,但也在情理之中,年轻人心气高,何况您又是京城来的进士,是天子门生,日后的国之栋梁。 圆滑? 似觉得自己说错话了的人连忙道:啊,爹爹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身处官场就犹如游于刀刃,处事圆滑才能够明哲保身,但是我嘛...楚王虽不是个受宠的皇子,但这个国家需要她去奉承的人也只有那一个,那个她不愿也不会的人。 知县应该是世家子弟吧,或者是勋贵之家?刘氏没有往皇室甚至是宗亲方面想,因为当朝的规矩宗室不能应举,便也不可能考取功名做官,她疑惑道:只是京城四大姓氏崔、姜、沈、萧我都听过,当朝宰相崔氏,文穆公姜氏也是如今的金陵姜氏,沈家的娘子如今贵为皇后沈家便是外戚之家,萧家... 晖勋阁二十四功臣之首隆德开国公萧家,是延续了几百年的将门世家。 刘氏低头思考,所以奴家并未听闻过魏这个姓在当朝传出过名声,只有卫,但那是国姓,不过,刘氏笑看着她,知县...好像很在意萧氏? 楚王摇头,没什么,只是妻子恰巧也姓萧而已,至于我家,我家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家,祖祖辈辈都是读书人,只有我父亲一人在武艺上胜过其他族人。 知县的父亲,应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吧? 谈及那个人楚王当即冷下脸,抬头质疑,他?旋即极力的摇头否定,他是一个刚愎自用的蛮横之人。 奴家不是知县,不曾亲身感受过,便也不好随意的批判令尊。 无妨,我向来不喜欢提他。楚王从榻上坐起,将榻上的小桌子收起,这里只有一张床榻,刘姑娘今夜就将就一下吧,现在炭火也没了可能会有些冷。说罢,她将桌子上的菖蒲酒拿过。 那知县您呢? 她提起酒示意,我今夜本不打算睡觉的,恰好你又送来了酒。 这酒烈,你少喝些。 哦?楚王将盖子打开,旋即便闻到了四溢的酒香,果然是好酒,刘姑娘是怕本官喝多了误事么? 奴家倒不是怕知县喝多了会怎么样,知县的为人爹爹信得过奴家自然也信得过,只是烈酒伤身,多喝无益。 楚王憋屈的低下头,唯一的乐趣就是好酒,不过娶妻后娘子日日管着,平日里便也沾不到酒。 酒伤肝脏,对身体伤害极大,叔父就是因为好喝酒才...刘氏连忙伸手将嘴捂住。 楚王低头笑笑,我知道,大抵是从前烦心事太多,只好藉着酒入睡。 酒入愁肠愁更愁,知县既这般疼爱大娘子,也应该要多多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才对。 楚王听到她的话旋即将手中的酒放到了一边,提着香案前的垫子放在墙头盘腿坐下,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会有长老过来的。 刘氏本想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开给她,只见她抬手拒绝道:授受不亲,且你我现在又共处一室,还是隔些距离的好,否则明日天亮就真的说不清道不明了。 刘氏点头,不再强求。 翌日,灯烛燃尽,东边的天刚亮没多久,院里就传来了熙熙攘攘的人声,小长老说这屋子里有宝贝,也不知真假。 铁锁不知何时开了,旋即禅房里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束强光照进。 便听见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天的吼叫,我的老天爷呀! 第108章 克定厥家 很快,岐山县知县与岐山县主薄之女在禅房里独处一夜的事只在短短几日内就传遍了整个岐山县,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后面变本加厉,成了二人私会偷情。 刘家本在端午设的宴也因为这场流言而取消了,此举更引得旁人猜疑。 端午过后,听着外面的指责,小六子无论如何都不信,阿郎说不回来,怎么又跟那刘姑娘走到一块去了? 被逼的出不了宅门的人深皱着眉头,我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难怪最近一直有人跟踪监视着衙门,原来是有人刻意安排这一出,故意要陷害我。 小六子摸着脑袋,可这坏的不是刘姑娘的名声么,她是待嫁之妇,而您已经娶亲了。 我没有想到,岐山县百姓淳朴,竟也信这些风言风语不听解释... 衙役一路小跑到后衙的宅门口大喊,魏知县,刘宅来的消息,刘姑娘差人书信去扶风县王秀才家,但没有得到秀才回信,被逼的差点自尽了。 知县,刘主薄来了,急着要见您。 楚王拿过小六子手中的大氅披上,从后衙内走出,祸不单行。 刘书柏皱着苍老的脸,见楚王出来后趋步上前跪下,求魏知县救救小女吧,否则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刘主薄,本官与令爱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 下官自是知晓的,可那些百姓不知,他们也不信,如今小女被困在家中,时常能听见外面的人指桑骂槐,妇人最重的就是名声,下官知道魏知县是京城来的,看不上咱们这个小地方的人,可是... 刘主薄此言倒叫本官为难,她将刘书柏扶起,你放心,治理州县我不如你,但这查案断案我还是可以的,待我查清事情的缘由,一定还令爱一个清白,在此之前还请刘主薄多多开导,莫要让她做傻事。 刘书柏还未应答,衙门的大堂院落便闯进来一群军士,扶风知府与凤翔知府都来了,且是带了州府的兵,来势汹汹。 将这个杀人凶手抓起来!凤翔知府指着楚王威风道。 杀人凶手? 岐山县衙衙役与楚王的几个随从便围拢将楚王护住。 刘书柏大惊道:二位知府是否搞错了,这里是岐山县衙,咱们的知县怎可能是杀人凶手? 本府来这里的次数难道还不清楚这里是岐山县衙吗? 扶风郡为凤翔府的次府,岐山为扶风治下,府衙与县衙相隔不远,楚王想起来这个凤翔知府是政事堂首座的门生,便挪着步子走近刘书柏低头道:若出了事情,还请刘主薄替我去寻秦凤路的转运使。 刘书柏,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个表面温文尔雅的知县,其实是个觊觎令爱的杀人狂徒,而与你家缔结了婚约的秀才已经被他打死了,秀才的兄嫂今日来报案,扶风知县派人查探家中有打斗的痕迹仵作验尸是为钝器所伤。 看着大腹便便的凤翔知府一副丑陋的嘴脸,小六子极不满道:仅凭这些你们就能断定是我家阿郎所为吗?你们... 本府说过,有功便赏,但有错,本府也不会包庇,人命关天,在案子查清前,还请魏知县跟本府走一趟吧。 连州府的兵都调出来了,这个阵势摆明了是要拿人,若不从恐刀剑相向有一场血刃,你们散开吧。 几个士兵便上前,楚王向刘书柏看了一眼,旋即朝士卒呵道:本官自己走!几个士卒被她的气势吓得缩回了手。 相关人等一并带走。 从县衙出来,凤翔知府坐回轿子内,扶风知县便骑着马跟上,恩府英明,事成后,下官还有重礼答谢。 这是太子殿下与恩相的意思,不然就凭这魏潜是从京城来的命官,本府还真不好随意的拿他,既然恩相都首肯了,想必这人在京城也是得罪了不少人。 这种不识抬举的人,竟然胆大到敢行凶杀人,亏得还是一县之长,留着也是祸害。 凤翔知府将楚王及所有随从带走后,刘书柏对着左右衙役道:速速派人去漕司找秦凤转运使。 衙役便不解的惊慌道:转运使?州府官员层层往上,转运使是地方一路最高行政长官,衙役犹豫道:这相公管着秦风诸州会见咱们吗?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但知县既然这样说了,我想他们一定是认识的,快去。 是。 凤翔知府靠在轿子中,突然睁开眼,想起了书信中的提醒,掀起轿帘道:近日盗贼出没,派兵把控凤翔府各个关口,如有可疑人要出城一律缉拿。 是。 岐山县县令被凤翔知府带走后,岐山又开始广布流言,大抵都是诋毁魏潜因妒而害人性命,因与之前传出的流言相隔不久,传来传去大多人便信以为真。 记住怎么唱了没?一个年轻的厮儿拿着一把冰糖葫芦正在分发给身侧的孩童们。 记住了。 只要你们唱的好,明儿啊还有。 岐山往东是扶风县所在,如今张宅里也没有人斗鸡了,张县令的长子坐在屋子里扭曲着一张担忧的脸,时不时搓着手坐立不安。 屋门口有人守着,门还上了锁。 一个年过半百的青袍走入,板着脸道:打开。 两个年轻的厮儿便将锁打开,青袍负手走入。 爹,爹爹,这事儿解决了没有啊?儿可是寻了好久的机会才逮到他一个人的时候。 青袍原本一肚子怒火,看见儿子的傻笑后,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坐下,很是心疼自己给出去的银子,败家玩意,刘家的财产没有得到,倒贴了知府几千两银子。 儿怎么知道那个王秀才那么不经打,儿这也是不小心的嘛。 扶风知县轻叹了一口气,听知府的口气,这个姓魏的知县应该是得罪了上面,这罪,怕是逃不了了。 谁叫他搅黄了我的事,活该! 扶风知县揪着儿子的耳朵,你要是学好,不成天斗鸡,人家会嫌弃你不肯把女儿嫁给你吗? 爹,爹,疼。 扶风知县松开手,事情没有解决前,你先别出去了。 知道了,爹。张大郎摸着发红的耳朵,那个凤翔知府竟这般贪,就不怕事败吗?爹爹不是说过陛下最痛恨贪官污吏,所以您才不敢 扶风知县冷盯着他,知府的上头是朝廷政事堂里坐着的那位太师,是国丈,也是储君的外祖,他自然是不怕的。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85) 凤翔府的衙门内,秀才的寡嫂与几个百姓指控岐山县令行凶杀人,并言亲眼见到他带了随从到扶风县逼迫秀才退婚,逼迫不成便将人活活打死,最后还毁尸灭迹掩盖行迹。 地方衙门的下牢与朝廷关押宗室与臣工的上牢相比要阴森黑暗得多,墙壁上还挂着许多私刑刑具,只远远看着便令人不寒而栗。 几日后,一个狱卒过来送饭。 我警告你们,我家阿郎可是天子门生,有功名在身,是官家指派来岐山做官的,你们要是敢伤了他... 哟,还天子门生呢?进了这地牢还神气什么呀,我告诉你们,天高皇帝远,到了地方,谁还敢不听知府事的话?我在这里做事这么多年,这地牢里竖着进来的人,有九成都是横着出去的,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力气吧,没准说两句好话,让知府开恩还能留个全尸。 小六子怒瞪了几个狱卒一眼旋即回到楚王身旁,他们也太不讲理了吧,公堂上连辩解都不给就直接关进地牢了。 楚王看着手脚上的镣铐,在大理寺几个月里时常见犯人带着它们,她不知竟然这般的沉重,颤笑道:其实陛下一早就知道崔氏的门生遍布各州府吧,这个凤翔知府也是,他把我派到这儿来...楚王握起拳头,还真是见不得我半点好啊! 笑逐渐变得苦涩,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是亲王,只要我死了,就可以牵连出一场大案,他不仅可以将政事堂收回自己手中,萧姜两家没了我,赵王又已经大婚...呵呵。楚王咬着牙,果然他的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权力。 恐怕,凤翔府的出口如今都有人把守吧,刘主薄...楚王靠在墙头,紧紧攥着拳头。 现在也没办法将消息透露出去,咱们就只能在这地牢中等么,奴婢倒是不要紧,可让您在这种地方... 但愿刘主薄能想法子出去找到转运使,朝廷那边也应该快要出事了,楚王攥着同心结起身走到天窗口,只求,判官晚些判我死才好啊。 一块玉制的腰牌右符从对襟领口内滑落,小六子将其拾起,背面是凹凸的两条鲤鱼雕刻,奴婢怎么没有想到,阿郎随身带着腰符,若是告诉他们阿郎的身份,那知府应该就不敢轻易定罪了吧? 你忘了吗,这里是凤翔,是边境州府,除却转运使,知府事的权力最大,他的头上还有个右相,否则又怎敢这般大胆的公然敛财。 小六子便瘫软下,哭泣道:死了奴婢不要紧,可主子您是官家的儿子,他们怎么敢? 楚王苦笑着躺下,谋害皇子于他们而言又不是第一次了,什么皇子,不过是一场虚荣罢了。 第109章 克定厥家 建平九年五月下旬,凤翔府。 上头之前来的消息是暗中悄悄弄死,随便加个罪名顶上,你们做事小心点,别露出痕迹,记住,不要见血。 可...那个人的随从一直嚷嚷着说他的主子是官家的儿子,是当朝亲王。 你个蠢货,官家一共才几个儿子?太子三王与六王如今都好好的呆在皇城里头,你见过有哪位皇帝会将自己的儿子派到这种地方来做知县的?凤翔知府挑着眼嘱咐道:办事利索点,最好能让他们先画押认罪。 是,属下办事恩府您只管放心,属下一定做得干干净净让别人查不出任何。 岐山县的刘宅内,几个衙役围在院中,脸色失常,如今凤翔府各个关口都有人把手,严防人进出,看守的人认识我们,刘三已经被他们扣下了,我们 刘书柏捶打着手心在院中急的来回走,这是摆明了要刻意封锁消息,魏知县一定不是普通人,否则怎么能够让知府不惜动用府兵。 爹爹,让我去吧,他们没见过女儿的,让女儿随着商队。刘氏穿着兄长的衣服走来,擦了擦红肿的眼睛。 刘书柏起初还以为是长子回来了,近看才发现是女儿,可你知道转运使司在哪儿吗? 刘氏摇头,知县是因为女儿才蒙难,女儿可以一路询问着过去。 秦凤路的转运使司在秦州,距凤翔府有百里,期间要渡渭水,你不会骑马... 女儿不怕的,女儿知道他们是栽赃陷害,女儿也知道真凶是谁,女儿不是为了知县,既然凤翔知府纵容,女儿一定要让真凶伏法,还知县一个清白,还王郎一个公道。 至此,刘书柏虽不情愿却也没有再拒绝,叮嘱道:孩子,路上小心些。 凤翔衙门的地牢中,几个狱卒将楚王从牢房里带出,一名狱卒拿着烧红的烙铁在她眼前晃悠。 隔着一拳的距离,她便感受到了烙铁那滚烫的温度,若是那狱卒手一抖 狱卒看着楚王,虽然蓬头垢面,但五官生的精致,只要你们画押认罪,就可以免受这皮肉之苦,如若不然,我这手一抖,你这细皮嫩肉恐怕是经不起,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 楚王憎恶的皱着眉眼。 狱卒眯着眼,朝手下挥手,几个狱卒上前作势要扒她的衣服,小六子看着便急道:狗官,你们敢动一下试试,残害皇子乃是谋反的大罪。 几个狱卒听着双手一颤,犹豫的停了下来。 还皇子呢,敢问您是哪路神仙皇子?太子?三大王?还是六大王? 小六子便收了那慌张的姿态,扭动着腰间道:我的大带里有一块我家阿郎的腰符,动刑之前,我劝你们最好先将它拿去给你们家知府瞧瞧! 狱卒将他腰间的腰符摸出,头儿,还真有一块玉牌子,上面有两条鲤鱼。 鲤鱼的反面刻着官职爵位以及名字,狱卒尴尬的小声问道:你识字吗? 你,你呢? 几个狱卒纷纷摇头。 先把他们押回牢中看着。狱卒便将腰符收起,朝地牢口走去。 狱卒们便将二人扔回了牢房,跨进去那一刻楚王便软下了双腿瘫倒在地,颤抖着全身,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畏惧酷刑,还是在后怕自己的身份差点暴露,恐惧让她说不出话来,她不敢想像事发之后会怎么样,诺大的京城都在她的掌控中,却不曾想到自己竟会栽在这种地方。 阿郎怎么抖得这般厉害!小六子焦急的跪下,试图扶她起来。 狱卒跑到衙门里,将腰符呈给凤翔知府。 这是从那个随从身上搜出来的,他说是他主子的信物。 被打搅了用餐的知府很是不悦将腰符一把夺过,刚一低头便傻了眼,玉牌的背面有两条阴阳雕刻的鲤鱼,而正面则刻着几个显眼的大字。 凤翔知府连忙问道:你确定是从那个随从身上搜出的? 是啊,他一直嚷嚷着说自己是宫廷内侍,而那个知县则是楚王,是被陛下派到岐山历练... 好了!知府怒拍桌子站起,去把幕客叫来。 是。 对了,将地牢里那六个人换个隐蔽的地方分开关着,差人好生看着,他们要吃的喝的就给他们。 是。 狱卒心里泛着嘀咕,瞧知府这紧张的样子,心中便猜想那人莫不真是个王爷吧。 旋即知府又恶狠狠道:你要是敢透露出去半个字,本府定扒了你皮。 是是是,属下什么都不知道,属下就只知道有六个死囚犯入了狱。 凤翔知府握着温润的玉牌,急得在书房来回走,公服被肚子撑得极大,悬空的下摆便晃动的厉害。 幕客穿着一身便服走进,恭声道:是恩府唤下官吗? 东明,本府摊上大事了。 什么事能让恩府这般焦急? 你看。凤翔知府将玉牌拿出,这东西他们那些小官吏没有自然不知晓。他又将自己的铜制腰符拿出,上面也刻有鲤鱼,但其雕刻的鳞片却不太一样,左符在内廷压着,能持玉符的,也就只有宗室王爷了。 这是那个知县的? 凤翔知府点头。 下官就知道他并不简单,能让恩相在意与忌惮的人,这世间又有几个呢。 什么在意不在意,我这是倒大霉了,本想在凤翔府这里捞几年油水就走的,哪知道会来个王爷,恩相这不是害我吗? 但是恩府您若没了恩相的庇护,恐怕...幕客抬眼看着知府。 可我真要杀了皇子,我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呀。凤翔知府很是懊悔的叹了口气,可话说回来,如要没了恩相的庇佑,我这点事兜不住也是要没命的。知府挺着大肚子瘫坐下,双双摊手,愁眉苦脸道:这可怎么办啊! 恩府莫急,如今整个凤翔都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官家之子,您,幕客深意的瞧着知府,自然也不知道,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杀人犯,而您是则是判他罪的官员。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凤翔知府看着幕客深邃的眸子,叹道:不过这样的事做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恩相那边来往的书信恩府还留着吗? 本府又不傻,那种落人口实的东西留着它干嘛?凤翔知府突然抬头,惊楞的看着他,你是说? 将证据留下,若真的事发,您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您是受人指使,不就可以将这罪推得一干二净吗,您是中举的进士,是天子门生,有功名傍身。 我之前修书去了东京,书信来往最少也要三五天,不过近日的回信也应该快到了,我将这个留下? 幕客点头,最好,您再修书一封去,记住,是询问恩相这是什么人,恩相一定不会告诉您真相而搪塞您的。 凤翔知府旋即拍合着手掌,此计甚好,又起身走近,激动的握着幕客的手,东明啊,你可真是本府的智囊。 幕客便起身浅浅笑道:能替知府分忧成为您的幕僚是下官三生有幸。 地牢重新回归了安静,一直到建平九年六月初。 官人,您的密信。 凤翔知府将手中的羊肉扔下,连手都没来的及擦拭就将信拿着藏入袖子里,问道:没有人看见吧? 回知府,还和往常一样,他们以为是家书。 行了,你先下去吧,等等,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侍从摇头,信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日,这几日京城的邸报也少了,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 凤翔知府点头朝其挥手,将密信打开后,阴冷下脸,来人! 官人。 将狱吏叫过来。 是。 昏暗的地牢中,几个狱卒拿着粗绳,疾步在过道内,黑色的布靴踏在潮湿的地上,脚步声急促,惊的老鼠四处乱窜。 动手,先解决这个为首的,都手脚利索点,别闹出太大的动静。 是。 几个狱卒去的牢房只关押着一个人。 连门锁都没有开,狱卒蹲在房外,隔着牢房的柱子,很是熟练的将圈好的绳索甩到了犯人的脖颈上,狰狞着阴狠的脸向后用力一扯,粗绳的圈便紧缩,随后牢房里便出现了拖拉的痕迹。 害人之人心虚,不敢去触碰这些将死的犯人,所以便想到了此法,反正一会儿不用他来收尸。 被勒到感觉得将要窒息的人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挣扎着手双手去扯那脖子上的捆绳,但随着绳子越拉越紧,白皙的脸渐渐肿胀得通红。 竭尽全力挣扎的双手布满了充血的青筋,她想要回头去看是谁,却被勒得抵在柱子上动弹不得,力气一点一点的流散,渐渐的也开始失去了意识,原本反覆瞪着的脚停了下来,死亡,就在下一刻。 您也别怪我们心狠,上面的意思咱们这些底层小吏也不敢违抗,要怪啊只能怪您自个儿命不好。 午后,太阳渐渐从头顶往西移去,粗麻滚成的绳子上渐渐出现了血红,天窗透进来的光束打在她狰狞的脸上,旋即垂下已经无力的手不在有任何的挣扎,其中一只手还握着拳像攥了什么在手心里一样,瞪着满布血丝的眸子,闭上眼的瞬间,眼角处落下了两滴血红的泪。 秦州 天才刚亮,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晕倒在转运使司门前,正巧被几个过来办公的官吏瞧见。 官人,有个生人倒在门口,穿着男儿装束,却是...女子。 秦凤路转运使抬头,什么女子? 她自称是岐山来的,但是我们发现时已经全身湿透奄奄一息了,哦对了,她嚷嚷着要见您。 见本官? 转运使随着下属走进一间供官差歇息的厢房中,正在照顾她的女使连忙坐起福身道:官人。 转运使走近女子,你是什么人,为何会晕倒在漕司门前?又为何要见本官? 女子挣扎着爬起,您是...秦凤路转运使么? 本使正是。 岐山知县遭奸人所害,贪官不分青红皂白便私自将知县扣押定了罪,知县要奴家来寻您。 姑娘是否寻错人了?转运使摸着胡须,本官才至秦凤上任不到一月,知县要姑娘找的是恐怕是前任秦凤转运使吧,他已经升迁调入京中了。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86) 什么?女子挣扎着爬起。 第110章 克定厥家 转运使身旁的官吏便走近一步小声提醒道:官人不记得了吗,相公离任前与您交接时特意叮嘱您要多多注意些凤翔府的岐山。 转运使摸着胡须,你适才说县令遭奸人所害,被那凤翔知府定罪入了狱? 女子点头,从榻上爬起,跪倒在转运使跟前,奴家是岐山县主薄之女,求官人做主,还知县一个公道。 转运使有些犹豫的挑眉,可是,你不知道那个凤翔知府是... 是什么? 他叹道:他是当朝右相的门生,也是... 官人,外面有京城来的使者宣诏。 容本官接完旨再与你谈这件事。 转运使的态度明显是怕惹祸上身,想要袖手旁观,天道不公,官官相护,女子登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姑娘这是做什么。女使慌忙拉住她。 女子含着泪道:官人若不答应,奴家便一头撞死在这漕司内。 你这是何苦呢。转运使长叹一声后还是跨步离去了。 转运使走到仪门将京城中来的使者迎入漕司的大堂院落内。 门下,太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崔氏构陷国家亲王,结党营私,意图谋反,以谋反罪株连九族,其党羽共诛,特命秦凤路转运使派兵捉拿其同党渭州知州、秦风知府至京城,如有违抗,予尔先斩后奏之权。 臣,秦凤路转运使接旨。转运使将朝廷来的圣旨接下,旋即转身对着转运使司内的大小官吏吩咐道:速派一支马军,即刻赶赴渭州捉拿渭州知州,另外派两支马军随本官亲自去凤翔府,如有违抗,杀无赦。 众官吏与将领齐声应答,是! 转运使又朝厢房走入,宽慰道:姑娘不必担心,恶有恶报,朝廷的旨意下来了,中书倒台,那凤翔知府连坐,本使现在要先去拿人了,姑娘就在这里好生歇息,等身体好转本使再差人送你回去。 女子从榻上拖着身体爬起,奴家多谢官人。 马军于秦州集结,渡过渭水后兵分两路,一支军队向渭水北的渭州赶去,另外一支则由秦凤转运使亲自率领往东边的凤翔府赶去。 迎着初日的朝阳,马蹄奔腾震响山河,扬起的尘土被风吹散在渭水中,道路两旁的门户瞧见军队迎风飘起的旗子还以为边境又开始打仗了,于是纷纷跑回家闭门不敢出。 精阳六月,随着太阳渐渐升起,骑兵们厚厚的盔甲内已是汗流浃背,恩府,至凤翔府还有些距离,朝廷那边只说缉拿并未限制时间。 上既有命,即便没有时限也不能耽搁,这区区百里路难不成还能跑死你们?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凤翔府城防士兵听到一阵规模不小的马蹄声又见山间抖动便敲了角楼的警钟。 马军行到城楼下,身穿绯色公服的转运使举起诏书,奉旨捉拿崔氏谋逆同党,尔等速速开门,否则以同谋罪论处。 守城士兵见那军旗头旗上写的是国号,而后面的次旗上又有秦凤二字,便呼唤着将城门打开。 衙门阴暗的地牢内,绳索束缚的声音怀绕,捶地的左手还紧紧攥着拳头,一缕青丝从指缝中透出,意识慢慢减弱,眼前的视线也原来越来模糊,光慢慢变得灰暗。 狱卒双脚抵在柱子上向后拉扯,见背靠牢门的人不在动弹,旁侧的人轻轻推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死了没? 不知道,他便再次加重了力道,以防万一还是再... 快,我家阿郎在那儿! 狱卒的话音还未落,地牢中便闯进来了许多穿盔甲的士卒,士卒门拔出腰刀飞跑上前将所有人都控制下。 小六子抽出一个军士的腰刀将牢房的铁锁斩断,跪爬到楚王跟前,泪眼婆娑的伸出手探向她的鼻头,旋即颤抖一声吓得缩回了手。 其中一个将领站在一旁提醒道:贵人试试掐一下官人的人中。 情急之中小六子便试了试,没过多久楚王便咳出了一滩血,张嘴粗喘着急促的气,士卒端来一碗清水,小六子接过,阿郎,水。 楚王抿了一小口却未能喝下的吐了,掐着自己的脖子仍是急喘不停。 将军,麻烦您去请一下大夫... 楚王旋即抬手,喘了一会儿后平缓着气息躺下,不必了,不过是鬼门关走了一遭,阎王不敢收我罢了。声音很是沙哑,也很小。 阿郎的声音?小六子旋即嚎啕大哭的叩首,是奴婢不好,没有照顾好主子,让那些贼人钻了空,害得... 好了。休息了片刻后,楚王朝小六子招了招手。 围在牢门口不曾散去的几个士卒旋即让出了一条路,一名穿绯色圆领公服的官员走入。 小六子凑上前弓下腰,楚王便撑着他扶着牢门缓缓站起。 绯袍低头走入牢房,旋即捧出一块玉牌双膝跪下,下官不知六大王在秦凤路,救驾来迟,还请六大王降罪。 转运使下跪时,连带着身旁的所有军士一起。 楚王看着转运使,低下了眉头,难道秦凤路的转运使换人了? 是,一个月前就已经换了,下官是新任的秦凤路转运使,如若下官早些知道六大王就在岐山,也就不会任由这贪官胆大包天,如今天子旨意已经下达,同平章事谋反,党羽共诛,下官办事不周,还请六大王恕罪。 楚王只是颤声一笑,沙哑着声音,原来一早就安排好了,要让我死啊。 六大王?转运使抬头疑惑的看着她。 楚王撑着小六子走近,躬身将其托扶起,你不知情,不能怪你,但是救驾两个字,还是不要乱用的好。 是下官一时疏忽。转运使又将玉牌弓腰呈上,六大王的腰牌。 给我吧。小六子代其接过,扶着楚王从牢中慢慢走出。 转运使一路跟随在她身后,她便问道:你既然不知道,又是如何找到地牢来的? 是一位姑娘晕倒在转运使司门前,说岐山县令被诬陷入狱。 姑娘? 是,她自称是岐山县主薄之女。 楚王低头停下片刻,旋即又慢慢跨步,凤翔的人不知道我的身份,此事你也不要与人声张,若有人问起,便说是京城天子指派来的要臣。 是。 对了,扶风县王秀才之死另有隐情,那个县令与其子脱不了干系,别留着了,将他们并到同党中去。 转运使走上前一步,拱手躬身道:朝廷下达的旨意中,许了下官先斩后奏之权。 听到此言楚王当即阴冷下脸,那就,全都不留了吧。 全都? 三族。 是。 秦凤是边境要塞,转运使为一路之长兼边防、盗贼、刑讼、金谷、按廉之任,可谓地方权重,行事与说话,都要谨慎些才好。 六大王教诲,下官谨记。 凤翔府衙门的庭院内,肥胖的凤翔知府及一族全都被上了枷锁跪在地上哭喊求饶,士卒层层围住的中间突然让开了一个缺口。 年轻的小厮扶着脸色苍白脖颈泛着一圈血红的人缓缓走入,还是那身浅色的直裰,上面布满了牢中带出来的泥渍以及些许血迹。 穿着齐整一身绯色的转运使毕恭毕敬的跟在她身后,随后转运使朝身侧副将招手,低声凑在其耳畔吩咐道:命人去捉拿谋逆的同党扶风县知县,以抗旨罪,格杀勿论。 是。 凤翔知府哆嗦着身体抬头,旋即挪动着双膝想爬到楚王跟前,才吃力的挪了一步便被两个士卒持枪将脑袋压在了地上。 凤翔知府的嘴巴几乎都要塞入脸上的肉中了,侧眼看着楚王哀求道:楚王爷饶命,下官做这一切是被逼无奈! 楚王挥手示意,两个士卒收回晗晗退下,知府便颤抖着跪趴在楚王跟前,勾着脑袋,下官若知道您就是六大王,便是给下官十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人授意,是中书,是政事堂的宰辅崔氏,更是东宫授意,您也知道,下官就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崔氏是太师,而太子是储君,下官又怎敢违抗君命? 从地牢出来一直走到此处,楚王都是阴森着一声冷脸,她伸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着手中的血红微眯起了双眸,解开他的枷锁。 是。士卒解开凤翔知府脖子上的枷锁旋即小心翼翼的警惕在楚王身侧。 凤翔知府以为得救,还没来及谢恩便又听见楚王冷冷道:按住他。 是。 楚王松开小六子,走到知府跟前,旋即抽出士卒身上佩戴的腰刀抵在知府宽大的额头上,眉心上的血顺着鼻骨缓缓流下。 胖知府吓得差点昏厥过去,旋即哆嗦着身体不停的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此事真的不关下官的事... 啊! 一声惨叫过后,青砖地面上旋即洒了一道血红匡当楚王将带血的刀扔下,凤翔知府谋害朝廷命官,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民膏,罪大恶极,即刻押送至京受审。 是。 楚王转过身,侧头阴冷道:着人给他治好,别让他死了。 是。 一只粗圆的断指躺在血泊中,凤翔知府握着自己的手蜷缩在地上,疼的眼泪打转,似痛不欲生。 十指痛心归,楚王的阴狠让转运使惊了一身冷汗,连合在广袖里的双手中都在不自觉的打颤,六大王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楚王负起手,本王不想让这种人的血污了这块地,到了京中的大狱,自会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 是。 第111章 克定厥家 副将带着一支马军向扶风县奔去,刘书柏不敢入内便焦急的候在衙门口转圈。 马军离开没多久后小六子扶着楚王走出,身后除了她带来的那几个侍从,还随着一个绯袍,其态度很是恭敬。 能调动州府马军,刘书柏便猜到了绯袍的身份,下官见过转运使。 你就是岐山县主薄吧? 正是,转运使见过下官吗? 转运使摇头,本使只是见你与刘姑娘有些相像而猜测的,令爱现在漕司中养伤,等她身体好转本使就命人送回。 刘书柏再次躬身,小女多有劳烦恩府照顾,如此大恩,下官感激不尽。 转运使,本使还要多谢她及时送来了消息呢。又朝楚王躬身,六...抬头看着楚王的冷脸突然意识到什么便连忙直起腰,覆手在唇边轻轻咳了咳道:案子已经查清,真凶乃是扶风县令之子,本使已经派人去捉拿了,岐山县令无罪,你们可以回去了。 楚王转过身,朝其拱手躬身道:全靠转运使明察秋毫,下官才能得见天日,此大恩,无以言谢。 转运使揉捏着合在袖子里的双手,岐山知县言重了,捉拿逆贼是天子旨意,肃清吏治,还民公道,乃为官者应做之事,何况本使初到秦凤时便听闻了扶风郡岐山县县令勤政爱民,于断案是一绝,如此栋梁若被奸臣所害致使我朝错失良才,岂不叫天下的忠良都寒心了去? 楚王笑道:若朝廷上下都是转运使这样为国为民的忠良,何尝不是大宋之福,百姓之福。 转运使听着楚王的话停滞了一会儿,旋即点点头,本使还要押送这些奸佞入京,就不陪二位在此闲聊了。 转运使慢走。 转运使与跟随的军士带着凤翔知府及族人从衙门内离去,刘书柏着急的走上前,瞧着楚王脖颈上的一圈血红大惊,知县脖子上? 楚王摇着头,已经无碍了,回去吧。 那转运使与您?刘书柏疑惑的跟在楚王身后。 不认识,可能他认识我父亲吧,所以才格外关照我。 刘书柏仍旧有些怀疑,但又不敢明言也不敢继续追问,马车已经备好了,用不用下官去请凤翔府的大夫过来先替知县您看一下伤? 是啊阿郎,这伤口看着忒吓人,凤翔府地大名医肯定比扶风县多,阿郎这伤在脖子上若要留了疤痕如何遮掩的住,回头被大娘子瞧见... 楚王旋即止步不再向前,伸手摸了摸脖子上还隐隐作痛的勒痕,点了点头。 几日后,凤翔知府以及渭周知州全族皆被押入京城,又以扶风知县为其同党捉拿,然扶风知县拒不认罪,与族人衙役负隅顽抗,便以谋逆罪当场夷其三族,灭了满门。 一直过了半个月,转运使差人将病好点刘氏送回岐山。 事发后秀才的寡嫂出面澄清事情原由,杀害秀才的真凶原来是扶风知县之子,以记恨岐山知县替刘家拒张氏提亲而记恨,后因刘家应了秀才的提亲便起了谋害之心,而刘氏的贴身女使则是被张大郎以重金收买,又许诺事成后会到刘家提亲,让他这个陪嫁丫鬟作为通房,今后给一个妾室的名分。 岐山县衙门的公堂上,知县正坐,两旁站着衙役,秀才的寡嫂王李氏跪在堂上大声哭诉道:扶风知县是扶风县的父母官,奴家世代都居住在扶风县,他们将奴家的孩子绑了去要挟奴家,要是将他们得罪了,那奴家和孩子今后还怎么活下去啊? 楚王冷着脸,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因一己私欲便置他人清白于不顾,构陷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民妇的孩儿还不满十岁,他爹死的早,如今叔叔去了,若再没了亲娘,他可怎么活呀,官人老爷行行好大发慈悲,饶民妇一条贱命。 楚王低头盯着王李氏,旋即敲响镇尺,虽有私欲,但念尔为子心切,又为奸人所迫,可免死罪,但活罪难逃,待总角之儿成人后于凤翔府劳役三年。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87) 王李氏听到免了死罪大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听见改成了劳役便再次哭诉了起来,她爬到主薄的跟前,官人老爷,说到底,您家的息女是二郎未过门的妻子,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您就忍心看着二郎的亲侄儿从此没了娘亲吗? 刘书柏为难的看了一眼知县,只见她板着一张严肃的脸,便知此事已没有了回旋的余地,知县已经破例免了你的死刑,劳役也要等到孩子成人,况且只有三年,这样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王李氏瘫倒在地,旋即看着岐山知县怒骂道:哼,他们还说岐山知县是个好官,仁义爱民,依我看,不过也是个公报私仇之人! 刘书柏本想等下堂后为其求情,没有想到这目不识丁的妇人竟蠢到在公堂上辱骂审判自己的父母官,大胆刁妇,当廷辱骂命官罪加一等,还不快将她拉下去。 等等。楚王抬手,几个上前的衙役便暂停下,既你不知悔改,本官又何必施恩,来人,将她拷起,即刻送到边塞劳役去吧。 是。 知县,她的孩子怎么办?刘书柏惊站起。 王家难道没有别的族人了吗?交由族人抚养便是。 刘书柏摇头,王家家道中落,如今除了那个小儿,已经没别人了。 楚王依旧冷目道:那就将其当做遗孤交由官府领养。 至此,刘书柏无法再反驳什么,也不敢继续替妇人求情,只得拱手尊从,是。 楚王又想起什么,回头指了指外头,那个女使也一并送去吧。 是。 宅门后的后衙院子中,小六子抱着楚王的官帽一路紧紧跟着,小底听说,官府不会管劳役犯人的死活,边塞那种地方过去的犯人没有几个是能活着回来的... 楚王顿下,转身冷目道:怎么,连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小六子便捧着她的帽子屈膝跪下,小人不敢。 楚王俯身蹲下将小六子手里颤抖的帽子接过戴上扶正,冷视道:抬起头来。 小六子抬起慌张的面孔,楚王便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勾嘴笑道:太过仁慈,只会让自己身死,上天不罚恶人,那么我,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小六子被楚王的这番阴冷的话吓的磕头瑟瑟发抖。 楚王负手站起,起来吧。 小六子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起,看着楚王阴冷的面孔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这个天下不止东京一城,楚王转过身提步朝前,而这汉地九州,却只能有一位君王。 刘书柏回到家后冒了一身冷汗。 爹爹这是怎么了?刘氏面瘦枯黄端着一碗羹汤走出。 刘书柏看着女儿为秀才与知县的事憔悴至此,心疼道:你怎么不好好呆在屋里养身子? 女儿都已经呆了数日,没病也要闷出病来了,爹爹放心,女儿已经想开了,此生既已嫁王郎,便不会再从他人,也不会自寻短见。 你...刘书柏抬起手,旋即无奈的垂下,也罢,时也,命也,都是造化弄人啊。 刘书柏挥手将屋内的女使遣退,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挑眉道:这个姓魏的知县恐怕身份并不简单。 刘氏瞪着不解的眸子。 刘书柏便又道:那日我分明看见转运使对着他毕恭毕敬的,连说话都小心翼翼,这一任的转运使是京城调派过来的长官,也是天子直派的心腹重臣,而县令只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小官而已。 刘氏低下头思索,那天晚上魏知县与女儿说了很多,女儿问及知县的家世,知县只说自己是腐书网的小户人家,提及知县令尊时似乎还引起了他的不悦,像是父子有什么矛盾,还有,知县说他的妻子姓萧。 萧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姓氏,刘书柏低着白眉,两年前地方官员收到六王在东京城举行冠礼的消息,十七而冠进亲王爵,当庭赐单名,此事轰动一时令天下皆知,推算着时间,知县的年岁与楚王相当,而冠礼过后没多久东京就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皇子婚礼,楚王娶的,刘书柏抬起头,便是萧氏女。 刘氏微皱着眉,魏姓...卫姓,爹爹是说魏知县其实氏官家之子吗? 为父也只是猜测,知县骨子里有一股狠绝,直到今日我才发现,楚王素来不得官家宠爱,几年前就曾被外派过地方。 刘氏眨着透彻的眸子,怪不得他与女儿说,这天底下最丑陋的人心,都在那皇城里。 刘书柏越想越害怕,旋即狠狠的捶向手心,我先前还心存妄念,觉得他是可托付终身之人,怪不得他一直拒绝,若真是如此,咱们刘家岂不是... 女儿倒是觉得魏知县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毕竟不知者不怪,如今事情澄清,流言不攻自破,爹爹只管放心吧,若爹爹的猜测是对的,我想,爹爹的前程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刘书柏吃惊的看着女儿,前程? 魏知县与女儿说,让您在岐山当一个主薄太过屈才,我想,他应该是希望朝廷重用爹爹的吧。 刘书柏旋即摇头,朝廷来的公文,政事堂首座获罪抄家,太子被幽禁于东宫,如今争斗越来越激烈,世事难料,我此时入局,是祸不是福。 日后之事谁能说得准呢,经此一遭,女儿也想明白了,逃,是逃不开的,对付恶人的办法,就只有比他们更恶。 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 谁? 回阿郎,是小的,魏知县差人送来了一份谢礼,说是答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听到门外的回答,知县送来谢礼,刘书柏便长舒了一口气,释然道:既来之,则安之,此事你万不可再与他人提起,包括你哥哥。 女儿明白。 第112章 克定厥家 建平十年,楚王从京城返回岐山,京中度过了相对安宁的半年。 年秋 京中查缺补漏,这是各个州府还空缺的职务,请陛下过目,吏部将地方名册呈上,朝中能用的人都已经用尽,秋闱刚过,今年录取的举子比往年也要多,便只盼着明年的春闱能够快些来。 皇帝看着册子抬头看向官员疑道:怎么是你? 陈侍郎知道陛下不想见他,便差臣来了。 皇帝撑着头,无人可用吗?看着凤翔府上的红圈圈,眯起了双眼,问道旁侧,朕记得楚王曾经推了一个人选上来,都承旨还记得么? 韩汜便转过身躬身道:回陛下,臣还记得,不过已经快有一年之久了,姓刘。 皇帝将册子放置一边,凤翔是边境州府,人选不能太过草率,派个通判去吧。 吏部的官员便问道:还请陛下示意。 朕记得扬州通判自及第已在扬州呆了两个年头吧? 吏部官员回道:是,姜通判两任满已通过审官院的考核是否升任知州,还请陛下定夺。 再让其去凤翔府再呆一年,之后就调回京中吧。 是。 吏部的人离去后皇帝伸出手指了指殿外,一时间好像想不起来要叫之人的名字了,将那谁...那谁谁? 韩汜便在旁侧小心道:陛下说的是梁内翰么? 对,就是他,让他过来拟旨。 陛下忘了么,梁内翰近日告了假还乡,韩汜看着皇帝,又道:想来是中秋佳节快到了,内翰他思家了吧。 中秋佳节?皇帝抬起头凝着韩汜,旋即倒靠在椅子上,这么快,就又到中秋了么?皇帝轻轻呼了一口气,去翰林院喊其他学士过来。 是。 韩汜领命去往翰林院后,皇帝翻开桌上的奏疏,时隔一年,立储二字让他当即拉沉下了脸。 一刻钟后韩汜回来,陛下,人到了。 臣请圣躬安。 皇帝低头看奏疏,指着一旁的小桌子道:拟两道旨。 是。 陛下。赵慈走入殿,楚王妃携其子在殿外求见。 建平九年,临中秋,岐山县各个街道旁的酒店门前都挤满了饮酒与买酒之人,画竿下面悬挂着一面锦旗,上头写着醉仙二字。 楚王趴在书斋的桌案上睡着了,旁边还摆着一盘新鲜未动的葡萄。 梦里的马蹄声将她惊醒,醒来时才发现是小六子的脚步声。 阿郎可是又做噩梦了?小六子将买回来的酒轻搁在桌案上,转身出去端了一盆清水回来,瞧瞧这额头上冒的汗珠。 楚王侧头看着院子里的霞光,小六子将一块干净的绢布拧干递过,明儿中秋,酒都给您备好了。 楚王擦了把脸,惊疑道:不是才过了秋社吗怎么就中秋了? 秋社?小六子眨着呆愣的眼睛,都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 是吗?楚王低下头,看着桌子上的旧信。 您现在是知县,中秋生辰,要通知衙门里的人么? 楚王摇头,不了,让他们在家好好过中秋吧。 前两个年头您不让声张,但今年岁整的生辰您也不过么? 楚王只将桌上的酒拿起,独子一人走出后衙。 衙门升堂时,为了以示公正,大堂前的院子便允许百姓进入观望,因此大堂院子修建的十分开阔。 秋风将树上泛黄的叶子吹落,马蹄踏响枯枝,区别于州府厢军穿着的禁军随行在马车两侧,前头骑马的有带甲的将领以及一个穿公服的年轻官员。 至凤翔境地,官员招来几个骑马的士卒小声吩咐了几句,之后便见他们快马加鞭的往凤翔府赶去。 马车稳当的行驶在官道上,时而可以听见路径的驼铃之声,车内的人抱着已经熟睡的孩子缓缓掀起车帘,夕阳迎面照来,有些刺眼。 【月初 翰林学士按皇帝的意思拟完两道旨后抱着圣旨前往了政事堂,皇帝最后交代完一些琐事才单独召见候在殿外已久的楚王妃。 请圣上安。 萧幼清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已经会走路的孩子,皇帝凝视着被母亲劝导跪在地上的孩子,自他出生起,这还是第一次相见。 皇帝从座上站起,缓缓走到萧幼清跟前,他叫什么? 楚王走后,皇帝不再过问楚王府的任何事,萧幼清便回道:王爷离京前替他取名宗仁。 仁?皇帝旋即俯身伸出手,孩子便爬到母亲身后躲着不肯出来。 这孩子生性有些腼腆。 皇帝便直起身,你起来吧。 萧幼清拉着孩子一同站起。 皇帝负手转过身,你已经许久不曾进宫了,这次来见朕? 马上要中秋... 听到中秋二字,皇帝便打断了萧幼清的话,所以,你是想让朕召回楚王? 幼清不求陛下能够开恩召回,但求陛下能让幼清带着这个孩子去见一见他的爹爹。 皇帝走近案桌,拾起桌上的奏疏,板着脸,此去岐山路途遥远,你也不怕苦了这孩子? 有什么苦,是比骨肉分离还苦的? 皇帝顿下翻阅折子的手,皱着一张老脸,若是朕不允呢? 萧幼清抬头看着皇帝的背影,突然旁侧扯着她裤角的小手一松,小宗仁步履蹒跚的跑到皇帝身后,似乎对其身上的革带很是感兴趣,凑到皇帝腿旁一把握住皇帝的下摆,踮起脚想要去勾那后腰垂向地面的晗晗尾。 宗仁! 皇帝朝萧幼清抬手,扭头向下惊奇的俯视着这个孩子,旋即将奏疏放下,摸了摸自己后腰上的排方玉带?,蹲下将孩子抱起,你想要这个? 陛下,小孩子不懂事... 皇帝没有理会,反而看着怀里的孩子慈笑道:不过这个,不是你现在能带的。 小宗仁听不懂皇帝的话却一脸天真的望着他,旋即瞪着大大的眼睛伸手戳了戳皇帝齐整的胡须大笑了起来。 孩子的笑带着赤城与天真,软化了老皇帝冰冷僵硬的心,明眸皓齿,这孩子生的一副好模样。皇帝便朝外唤道:赵慈。 赵慈走入内,官家。 去库中取一条镇库金带,赐给,楚王长子。 是。 皇帝的赏出乎意料,一时半会萧幼清猜不到他的用意,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陛下,先帝命巧匠在紫云楼下打造的金带太过贵重,宗仁还小,受不起这般重的赏。太宗在位时曾命能工巧匠打造金带,其过程艰辛竟让工匠力竭而亡,最后留下金带三十条,太宗取用一条,又赐隆德公与文穆公各一条,余下的都藏在了库中,便又有镇库带之称。 皇帝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胆大敢摸他的胡须,他也并不恼怒,反而笑道:他是宗子自然能够受得起,等他长大了,自然也能够用得上。皇帝抱着孩子旋即握了握他肉嘟嘟的手,来人。 陛下。赵慈不在,进来的是一个内侍小黄门。 让吏部司封司的人来一趟文德殿。 是。 皇帝眯笑着棱角分明的脸,君子降生,国之大庆,朕就先封你为庆国公吧。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88) 陛下,宗仁他尚不满周岁。 皇帝并未说什么,只是侧头看着站在一旁的萧幼清,你适才说想带着这个小子去岐山见他爹爹? 是。 在你来见朕之前朕就下了两道旨前往凤翔,其中一道便是召归楚王。皇帝将孩子交还给萧幼清,伸手摸着腰后红?上紧密的方形玉?,你带着他去吧,另外朕再让马军都指挥使派一队马军护送你们。 谢陛下恩典。 】 萧幼清将车帘放下,低头看着已经熟睡的孩子,眼里像在思考什么一般,从年初到快中秋,已经过去整整八个月不曾见面,萧幼清心中有许多疑问,问也不说,写信也不回。 时至中秋,逢楚王岁整的生辰,她便想到了亲自过来瞧瞧岐山这个地方,马车入城一路畅通无阻,凤翔府这么久来一直都靠着一些小官吏暂代知府一职,小事自断大事上呈转运使司。 在出城时,城门口站了两列守城的军士,以及一堆青绿色公服的官吏。 下官接到命令,朝廷指派通判到凤翔赴任,适才有人过来通知我等才知道此次楚王妃也来了,且与恩府提前到达了凤翔,没有出城远迎是下官们失察失职,还请楚王妃降罪。不仅如此,直到楚王妃的车架进入凤翔境地他们才知道原来当朝亲王就藏在这凤翔府之中。 宽大的马车内突然爬出一个半点大的孩童,其身上穿着有暗纹的窄袖圆领,孩子爬到车前,握着小勾栏的横栏站起,好奇的望向四周。 赶车的两个马夫便转过身提着气小心翼翼的伸手招呼着手,生怕孩童出什么闪失。 宗仁,你又不乖了。 听见母亲的呼唤,他便转过头爬回车内,将马车前躬腰的几个官员惊住,侧头低声议论,这莫不是楚王爷的长子吧? 随王妃坐在车上,不是小国公还能是谁。 前不久朝廷刊行的文书下达地方,赐封楚王嫡长子为庆国公。 于是官员们再次拱手道:下官拜见庆国公。 姜洛川横过缰绳打马转身向后走近马车,阿姊,他们... 直接去岐山吧,我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 是。姜洛川轻轻点头,又打马走回。 尔等的态度王妃已经知晓,马上要入夜了,王妃还要去岐山接王爷,几位让道吧。 几个小官吏便连忙往旁侧挪去,下官等恭送楚王妃,庆国公。 第113章 克定厥家 马车抵达岐山县时天已经黑了,几个巡视街道的衙役发现了一群外来人穿戴着盔甲手持利刃像是军队,便警惕着上前,你们是什么人,到这岐山来做什么? 姜洛川驱着马往旁侧移去,旋即抬手,仪仗队伍提着灯笼凑近马车,睁大你们眼睛好好瞧瞧。 眼前的马车,样式与檐子相同,若非官员或朝廷命妇,普通百姓家只能在婚嫁时乘坐,除却仪仗队其他跟随的都是全副带甲的军士。 衙役们又见马上引头说话的人身穿公服,便放缓了语气拱手道:岐山县未曾收到公文有贵人要来,而诸位长行身着铠甲又手持利刃,我等为岐山的差遣,事关岐山数万百姓安危,还请尊驾不要为难我等。 衙役的话萧幼清听得很清楚,姜洛川打马转身走到马车旁笑道:阿姊,不亏是姊夫治理的岐山,这些衙役们好生谨慎。 萧幼清牵着小宗仁的手,低头笑了笑,既然是来宣旨的,迟早要露身份,你去告诉他们我是谁吧,不要在这里耽搁,以免招来人围观。 是。 姜洛川从马上跳下,旋即将腰牌示出,车上坐着的是当朝楚王元妃,本官是新上任的凤翔通判,而你们家知县则是当今圣上的六皇子楚王,这次来是奉旨迎接王爷回京的,如此,诸位差遣可安心放行了? 几个衙役听着,一时间没有能缓过神,旋即瞪着眼,楚王妃?又相顾楞看,楚王? 这知县怎么可能是皇子呢? 怎么不可能,这阵仗岂能有假?圣上治下,谁敢冒充亲王啊。其中一个比较机灵的衙役捏了一下同旁,别傻愣着了快回县衙通知县令与主薄。 几个衙役连忙走开让出道,知县就在后衙内,明日中秋休息,主薄也还在,已经有人回去通知了,先前多有冒犯,还请楚王妃降罪。 姜洛川重新骑回马上,轻轻夹了夹马肚子向前,放心吧,王妃向来和善,何况是在这夜里,你们身为县城执法,严谨一些也是好的。 都是知县,哦不,是楚王爷教导有方。 岐山县衙里,刘书柏披了一件大氅从侧堂走出准备回家,旋即在庭院里看见了喝醉睡着的楚王。 明亮的月光将人照的格外憔悴,刘书柏朝左右瞧了瞧,不见人影便皱着眉头走近,知县怎的在这种地方睡着了?欲想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盖到楚王身上时,一个衙役飞奔着跑入内。 瞧你那一脸着急样,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衙役双手撑着膝盖喘气道:不是出事,是,是... 是是是,你倒是说是什么呀。 是楚王妃到咱们岐山县来了,陪同她的还有凤翔知府。 刘书柏心中的猜想似乎在此时被衙役的话证实,他仍作狐疑的问道:胡说,楚王妃怎么会来岐山。 他说是来接楚王回京的。 楚王? 就是咱们知县。 刘书柏睁着眸子看向躺椅上的楚王。 车架已经到了城中,这马上就要到衙门口了。 刘书柏微微眯着眼睛,旋即甩袖,快,去将仪门打开,另外召集人手到大门口等候。 是。 刘书柏看着自己手中的大氅,旋即将其穿了回去。 岐山县衙门前十几个衙役排列整齐,手中还提着一个照明的灯笼。 夹杂着车轮声的马蹄声慢慢朝衙门口逼近,临近中秋的月极圆,即便没有灯笼,地上的一草一木也能够看清。 寒光打在军士的铁甲上闪闪发亮,远远看着,那马上晃悠的绿色很是显眼。 拉车的四匹马稳稳停在衙门口,姜洛川拉住缰绳从马上跳下。 刘书柏便趋步向前,躬身道:下官见过凤翔通判。 您就是岐山主薄吧? 下官正是。 姜洛川点点头,转身缓步走向马车,阿姊,咱们到了。 萧幼清牵着孩子从车厢内弓腰走出,姜洛川便先将孩子抱下了车,宗仁要是怕就躲到舅舅身后哦。 车内走出的妇人看着不过双十年华,女使扶其走下,风姿绰约,仪态万方,这便是隆德公的嫡孙,刘书柏惊楞了一小会儿,旋即走上前,拱手道:下官岐山县主薄刘书柏,见过楚王妃,见过庆国公。 刘主薄好眼力,竟一眼就认出了小国公? 萧幼清下车后便将孩子抱过,现在应该要改叫刘知府了。 刘书柏惊抬头,知府? 是的,本官此次来除了赴任,还有就是传达天子旨意。姜洛川伸出手,侍从官便将一道诏书递过。 刘书柏旋即跪下,臣请圣躬安。 门下,秦凤路凤翔府知府空缺已久,黜幽陟明,谴州官察举,岐山县主薄刘书柏明镜高悬,阳春有脚,政绩卓著,即刻起迁为凤翔知府。 刘书柏低头伸出双手接过诏书,旋即磕下头,臣,叩谢天子圣恩! 姜洛川将其扶起,下官是新任凤翔府通判,初到凤翔,还请知府事今后多多指点。 刘书柏便谦虚道:通判是朝廷指派来的,又是年轻的进士,下官不敢当。 萧幼清怀中的孩子伸出肉嘟嘟的小手,似乎对那帕头上的直脚很是感兴趣。 刘书柏便转身拱手,王妃,庆国公。旋即解释着方才通判所问的话,下官只是认出了楚王妃,因六大王在岐山与下官交谈时,十句话里总有一句要提到王妃您,前不久朝廷也刊行了公文下来,册封楚王嫡长为庆国公,下官这才斗胆猜测的。 他这个人啊,就是喜欢说胡话。 刘书柏微微低头一笑,我想六大王只是因为藏不住心里的喜欢吧。 她若想藏,又有什么是藏不住的呢?萧幼清浅笑着,毕竟当初,我也被她骗过呢。 刘书柏又道:万事万物,唯真心藏不住,以六大王之心,应是从来没想过要藏。 萧幼清看着刘书柏,旋即又见他突然加快了脚步上前,在自己身前跪下,刘知府这是? 六大王初到岐山时,下官并不知晓身份,看王爷年轻,便起了结亲的心思,后得王爷严词拒绝,今得知王爷身份,下官,惶恐至极,生此非分之想实乃过错,还请王妃责罚。 结亲? 是,下官有一个已到摽梅之龄的息女,见楚王爷与其年纪相仿,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萧幼清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道:刘知府起身吧,为子女寻求好人家,这是做父亲的心疼子女,你不知情,我又怎能怪罪于你。 王妃宽宏大量,下官惭愧。 随后刘书柏将楚王妃领进仪门,犹豫道:王爷就在里面,只不过... 不过什么?进入院子时楚王妃怀中的小孩挣脱着要下来,她便将其轻轻放下。 刘书柏便朝一旁望去,王爷喝醉,在院里躺着睡了。 月下,青石地面上印着斜长的人影,被风吹拂的裙摆轻轻飘动,椅侧单垂下一只手,手中还勾着一个喝空的白瓷酒壶。 小宗仁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子走近,扯了扯熟睡之人的袍子下摆,想顺着椅子爬上去,发现自己爬不上去便急得快要哭了一样。 姜洛川便走近惊讶的将其抱起放到楚王身侧的椅子上,你这是,认出了你爹?随后便见他伸着稚嫩的小手去扯楚王腰间的墨玉带。 从宅门内出来的小六子差点将手中端的醒酒汤打翻,吃惊道:王妃? 萧幼清挑起眉头,我不是一早叮嘱过你不要给她酒喝吗? 小六子轻轻摇头,小人一直记着呢,这不是中秋要到了吗,小人这才去给阿郎买了二两酒。 二两能将她喝醉?萧幼清不信。 王妃特意赶在中秋节之前,是来给王爷庆生的么? 萧幼清低着眉头,是,也不是,这几年你一直跟着她在岐山,她回来过两次却什么都不说,她不想说,我也不敢问。 小六子端着汤低下头,王妃是想问阿郎性情为何大变吧?小六子侧头看向楚王,请王妃恕罪,小人,无可奉告,等阿郎醒了,我想,如果是您亲自开口问话,阿郎肯定会说的。 睡着的人隐约察觉自己身侧好像有个小怪物在动,旋即从睡梦中惊醒,睁眼一看发现一双圆鼓鼓的小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匡,当! 酒壶便从她手中滑落,惊吓之余也让她当即蹿起,小宗仁从椅子上翻滚下,幸而被姜洛川及时抱住,但也因此吓得大哭了起来。 什么人?楚王皱着眉头警惕道。 王爷半年不曾寄家书回来,连儿子都不认得了? 中秋的风轻轻拂过庭院,带来了院外的桂花香,更将熟悉的味道吹至楚王鼻前。 楚王坐起,睁大了眼睛,旋即又伸手揉了揉,才反应过来道:阿兮?又撇头看向姜洛川蹲着抱在怀里安慰的孩童,从榻上缓缓的站起,一时间哑然的说不出话来,他,你...解释道:我并非不想寄家书回去,只是... 好了,妾都知道的,妾不该逼问王爷的,萧幼清走近一步,将她额前凌乱的碎发理顺,看看你这一身的酒味,就算是中秋也不该这般放纵自己,还在这种地方入睡,也不怕着凉了去。 楚王挠着脑袋憨笑,我只是在盯着这圆月的时候想到了某人,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是吗?萧幼清笑着俯下身,朝孩子伸出手,小宗仁便从他舅舅怀里挣脱跑到母亲身侧,可又因为害怕楚王而躲在萧幼清的腿后不肯出来,与那日在文德殿躲皇帝一样。 王爷将他吓着了。 ...楚王低头看着已经能走路的孩子,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开心,他满月后我就离开了,一直到现在都能走路了,突然出现...算了,回后衙我再与你说吧。 第114章 克定厥家 所以,你要我如何去爱这个孩子? 卧房里充斥着淡淡的花香,以及楚王冷冷的态度,他的生父,害我险些丧命,你叫我如何啊?一脚踏入鬼门关的绝望,即便过去了一年之久,她仍旧忘不了那种死亡前将要窒息的感觉。 萧幼清颤抖着双手,轻轻摸上她的脖颈,旋即将其紧紧抱住,颤着急促而后怕的呼吸。 经历过生死所以能从楚王的回忆里,以及她绝望的眼神里感同身受,白皙的脖颈上隐约还能瞧见点点痕迹,后怕之余是无法说出口的心疼,宛如刀割。 理智将她唤醒,当下的处境,萧幼清觉得她并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仁儿的生父是你,从今往后都是你,也只有你,何况幼子无辜,他唯一的错,就是无法选择,难道王爷忘了自己的幼时吗,难道王爷想要成为第二个皇帝?萧幼清将头埋进她的颈间,哽咽道:若他成人之后知道自己的父亲只是想利用他,毫无怜悯垂爱之心,他该有多难过? 楚王坐着低下头,紧了紧垂在腿上的双手,冷冷道:我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但是我过不去心里的这一关,这个孩子,我会给他一切也不会让人伤害他,他在我楚王府不需要去与谁争夺什么,至于其他的,姐姐说我自私也好,无情也罢...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89) 萧幼清抬起头,满含泪水的看着她,你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这孩子很聪慧,也许有一天你会改变看法的。 楚王长呼了一口气,旋即伸出手轻轻擦拭着萧幼清眼角流出的泪水,原来一切的都在冥冥之中定下了,他是姐姐带大的,姐姐喜爱他,所以放心吧,我会好好待他的。 萧幼清哽咽着摇头,王爷是不是觉得妾自出生什么都有,体会不到王爷那种幼时的苦楚,妾出生时,翁翁与爹爹便在北方戍边三年不曾回家,新帝登基,其大业年间征伐不断,我与母亲见他们的次数寥寥无几,孩子在家中守望父亲,渴望着关怀,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奢望,一直到多年以后...可是啊,他们都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再需要这些了。 妾知道你很难,但是妾不想看到今后朝堂之上再出现父子隔阂,君臣相猜。未来不可知,萧幼清更害怕楚王最后会变成皇帝那样的薄情寡义之人。 楚王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旋即伸手将她紧抱住,宽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这场噩梦重蹈。 萧幼清靠在她怀里,幽幽自责道:本来是想着中秋过来给你庆生的,到了岐山却还是没能忍住问你。 由于小宗仁一直哭闹不止,萧幼清哄了他半夜才将他哄着入睡,随后她又见楚王一直郁郁寡欢,态度也颇为冷这才忍不住质问了她几声。 有姐姐在,阎王爷不敢收我。 明日生辰,六郎可有什么想要的么?萧幼清从她怀中轻轻撑起,心疼的摸着她的脸道:妾刚刚不该冲着王爷发火。 楚王笑道:旁的什么我也不想要,我只要姐姐就够了,楚王摸着自己的微微发红的脸,反正姐姐又不是第一次不问缘由就打我了,不过呢,这有错就要罚可是姐姐自己定的规矩。 萧幼清轻轻佻起眉头,六郎想怎么罚? 楚王盯着萧幼清入神,将其拦腰抱起,低头笑道:就罚姐姐,下不了床吧。 中秋这几日,刘书柏携家眷迁往凤翔府的后衙,成为凤翔府新任知府事,楚王隐藏身份在凤翔的事也很快就传遍。 建平十年秋,皇帝召归楚王。 凤翔府东,城门口的官道上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禁军守在两侧,城门口围堵着许多抬头观望的百姓。 这位就是刘知府的令爱吧? 刘书柏点头,旋即侧头道:还不快见过六王妃。 民妇见过王妃。 你的事官人都与我说了,上次官人能够死里逃生多亏了有你,若不是你及时,恐怕我与这孩子今生...说罢,萧幼清便朝刘氏微微欠身。 王妃折煞妇人了,王爷有恩于我,蒙难也是因为我,差点酿成大祸害得王爷置身险境,民妇心中过意不去,应该是我谢王妃宽宏才对。 你自称妇人? 已聘之妇,便是未过门的妻,官人因妇蒙难,如此,民妇又怎能再改嫁他人。 萧幼清看着女子,虽带着面巾,但眼里透着的一股赤忱,是京城女子所没有的,如此,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但若你想通了,可以差人来信,我让官人替你出面做主。 王妃的好意民妇心领,爹爹已受您恩惠,万不敢再麻烦六王与王妃任何了。 姜洛川撩起袍子蹲在地上,宗仁快喊舅舅,以后等舅舅回去了就天天给你买糖吃。小宗仁只是戳了戳他下颚的一小撮胡子,旋即笑着耸起肩膀,见楚王走过便从舅舅怀里挣脱出去。 姜洛川一不注意就被他钻了空子跑了,霍,果然是亲父子,爹爹来了就不要我这个给你买糖葫芦的舅舅了? 经过几日的熟悉,小宗仁对楚王不但不怕而且越来越粘她,有事没事总爱跑到她的腿旁去扯她的裤脚,奶声奶气的喊着,爹爹... 听到声音后,楚王扭头看向腿侧,摸了摸脑袋很是无奈的蹲下,不要以为你会喊爹爹了,我就...看着孩子赤城的眸子的,楚王便将话吞了回去,当真是欠你的。 萧幼清与刘氏寒暄了几句后转身走上前,伸出手指,小宗仁便从楚王跟前跑走,握着母亲的手。 宗仁是不是又惹爹爹不高兴了? 这孩子别的都不感兴趣,就看着我腰上的革带了。 是吗?萧幼清将其抱起,说起这个,妾能跟着洛川到凤翔来接你也是因为革带。 为何? 月初时妾带着他入宫,想让陛下允妾中秋来探望王爷,结果这个孩子跑到陛下跟前看上了陛下腰间的玉带,陛下便赏了他一条府库里的镇库金带还封了国公。 陛下的玉带?楚王睁大眼睛看着萧幼清怀里的孩子,吓道:他没有发怒吗? 萧幼清摇头,我以为陛下会发怒...但是陛下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萧幼清走近,陛下说玉带不是他现在能带的。 楚王低下头,拉着萧幼清上了马车,挑眉道:我想,他让我回去,是因为大臣们都在逼他立太子吧。 你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楚王摇头,不知道,但他一定不会想立我,不过姐姐别担心,暗斗已经成了明争,丢了计算,剩下的真要靠拳头大话了,等回去咱们再慢慢应对便是。 将母子送进车内,楚王又躬身出去,朝马车下送行的人拱手,本王到岐山县已有两年之久,有许多不懂之处皆靠诸位相帮,此恩,本王铭记于心,诸位就此请回吧,若他日有缘定会再聚。 下官等恭送楚王、楚王妃。 就在楚王转身入内时,一匹快马奔出城,骤然停止在马车前,马上的人匆匆跳下,喘着气拱手道:下官秦凤转运使前来恭送楚王,不久前漕司收到王妃抵达凤翔的消息,才知道王爷要回京了,没有提前相送,请王爷治罪。 楚王从马车上走下,将转运使扶起,转运使有心了,此前之事还未来得及言谢,秦凤有你,本王亦是放心的,楚王走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上对君王下对百姓都要勿负才好。 六大王教会,下官谨记,蒙六大王看重,下官必定守好这片疆土。 本王要走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转运使不必再远送,愿尔此心,能守终生。 转运使合起袖子,躬身道:是,下官恭送王爷。 驾! 赤色的车轮缓缓向前驶动,两侧的禁军纷纷靠拢跟随。 刚刚一坐下,孩子便从萧幼清旁边爬向楚王想到楚王身上去,楚王便冷下脸伸手指着他,嗯...不许过来。 以为和母亲一样伸着手指是要牵手,他便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握住,楚王楞看着他干净透彻的眸子,渐渐淡去了冷漠,也软下了心,缓缓道:他的眼睛... 很像,对吧? 楚王将手收回,靠在车内,立嫡立长,但若这个孩子长大后仁德尽失,我会从宗室庶出中过继一个。 萧幼清拉着孩子的小手,他现在还小,妾今后会好好教导他的。 马车从凤翔府途经河中府抵达西京河南府,才到西京境地时骑马在队伍前头的都头便见到了前面有一支军队,其装束好像也是禁军,随着队伍缓缓靠近都头才看清军队前方领头之人,打马回头至马车旁,启禀楚王,是步军都虞候派人来接您回京了。 楚王睁开眼,步军都虞候?旋即又闭了眼。 王爷不起来么,好歹是舅舅。 楚王便极不情愿的从她腿上爬起,三衙那么多人,他定是自己请了命来的,太子没了,赵王失势,东宫缺主,本王这个舅舅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挺快,他忘了自己的女儿是现在的赵王妃么,还是根本不在乎赵王妃会因为他的抉择而陷入怎样的处境。 第115章 克定厥家 李孝义率麾下禁军拥上前,旋即从马上跳下,朝楚王恭敬道:下官叩见楚王,楚王妃,庆国公。 楚王便笑眯眯的走下车,将其扶起客气道:劳烦舅舅不辞辛苦跑到西京来接我。 能替陛下分忧迎六王回朝是下官之幸,不敢言辛苦。 陛下的旨意? 李孝义点头,旋即靠近一步,朝中正在为立太子一事争吵不休,有一部分大臣站赵王,但极大部分站的都是六王您。 哦?楚王故作惊讶,我非嫡非长,现在赵王才是陛下的嫡长,立我岂不是乱了祖制宗法? 所以朝中才一直争吵僵持不下。李孝义又朝楚王拱手,六王治理岐山政绩显著,有百姓上疏,审官院将其公示于朝,此民心所向,陛下这才将您从凤翔召回京城,依下官看,六王怕是离入主东宫不远了,小女虽已嫁赵王,但已嫁之妇籍册入夫家,下官今后,唯六王马首是瞻。见着楚王和气的脸色,李孝义又笑道:六王久在地方不曾归家,贵妃娘子在大内时常想念您,此次临前还特意叮嘱下官务必要将您安全迎回。 楚王低头浅浅一笑,看着李孝义心中暗道:好一句已嫁之妇籍册入夫家,自己的生母李贵妃同样也是已嫁之妇,且是妾室,一个是嫡亲息女,另一个则是同父妹妹之子,权衡关系,他看的只有势力二字罢了。 楚王也没有回绝,更没有说什么谦让的话,舅舅的心六郎知道了,只是这能不能入东宫,还要看陛下的意思。 六王放心,下官必定站在六王这边辅佐六王入主东宫。 楚王点头一笑,好了,时候不早了,赶回开封吧。 是。 大内传来暮鼓声,一辆马车从昭庆坊的楚王府门前路过,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官员,绯袍金带,一身正气。 宅中的女使走出,凑到他耳侧抬手遮掩道:阿郎,三大王来了,在书斋里等您。 韩宅的书斋里摆着一副棋,赵王盯着韩汜留下的残局,手中捏着的黑子被他摩挲的发热,最后还是没有想到破解之法。 韩汜换了一身便服过来,拱手恭敬道:三王。 见家主人回来,赵王便将手中的黑子扔回棋盒里,先生还真是喜欢下棋啊,我每回来找先生十天里总有九天是在棋局上。 韩汜便走近坐下,拾起一颗黑子落定,不过是因为闲着太过无聊打发时间罢了,接着又拾起一颗白子落定,毕竟下官现在不用十二个时辰都候在陛下身边记起居了。 一黑一白一来一去,短短片刻韩汜便将这残局给破了,令赵王叹为观止,先生如今这破局的能力,怕是陛下也赶不上了吧? 韩汜摇头,因为下官今日起早了,便摆了这残局,思考了好一阵子直到去上早朝也没有想出破解之法来,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日,所以下官是早有准备提前想好了破局之法,且这棋局是死的,人是活的,故以不变应万变,反过来以万变应不变也是一样的。 以不变应万变? 韩汜点头。 现在朝中局势万变,楚王去了一趟岐山都快要把东宫给占去了,尤其是那个陈煜,说什么立嫡立长已经不可取,盛世当立贤,这不是明摆着说本王不贤德吗?赵王愁苦着脸,除了陈煜,其他大臣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见楚王身后有萧家与姜氏站着纷纷倒戈。 如此,陛下就更不会立楚王为太子了,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之常数也。韩汜将棋子收回,拂了拂衣袖,三王就安心的等着入主东宫吧。 等?赵王似有些等不及的问道:需要多久? 不出半年。 可本王收到消息说日前本王的泰山奉旨去迎楚王回京了,李孝义他能够重新入仕还是本王替他讨来的恩典,他竟然... 李孝义功利心极重,他臣三王应三王是因为三王能给他带来好处,可一旦好处没了,或者就此止步,远不能满足他的野心,他必会谋求别的出路。 他在步军司的时间也不短了,如今他再倒戈楚王的话,本王就算当了太子也镇不住楚王。 韩汜低头笑道:他是聪明人,所以不会真心投靠的,三王若信得过下官,就让下官用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将其说回来如何? 本王当然信得过先生,如此,便劳烦先生出面了。赵王从座上站起,盯著书斋里的屏风字画长叹了一口气,舅舅和我说政事堂的右相想要辞官,此事先生知道吗? 韩汜点头,辞官的奏疏很早就递了,只是陛下一直没有批,右相也曾与下官说过,他此生能够白衣卿相没什么遗憾了,如今已过甲子之年,便想以病致仕,回家含饴弄孙。 周世南找了先生?赵王回头看着韩汜,现任宰相是皇帝的心腹他因此对其并没有什么兴趣,本王想问的是,陛下是否有意让先生继任宰相?我听大内里传出的风声是在你与梁文傅之间选,我想梁文傅太年轻了,陛下应该不会 韩汜起身摇头,那不过是宫人们见着我天天在御前、圣眷正隆而胡乱揣测的罢了,宠信未必就会重用,陛下疑心太重了,如今参知政事不是还在么,吏部侍郎几次冒犯天颜陛下虽发了火却没有降罪于他,这就说明了陛下看重他。 赵王思索着摇头,看重是看重,但这相位,要说吕维还有可能,但那陈煜是绝对不可能的。 韩汜揣着手走出,淡然道:与人对弈,何尝又不是与自己博弈呢,是君心难测,还是天底下难测的东西本就多,日后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90) 建平十年九月秋楚王归京,皇帝召楚王一家入宫觐见。 楚王府的卧房内,女使将衣服准备好放在案上便福身退下,楚王一回来便躺在了榻上不想动了,静下心来后侧头看着镜台前端坐的萧幼清,看着她开每一个胭脂盒子,看着她持笔描眉,女子都有自己的喜好,上妆的顺序与习惯也都不一样的,已经好久不见姐姐坐在镜台前梳妆了,姐姐还和从前一样,喜欢先点唇再描眉。 你怎么关心起了这些事?萧幼清旋即坐转身,挑眉道:你对那些女子也这样? 楚王眨了眨眼,旋即起身走到萧幼清跟前,俯下身小声道:那些女子,是哪些女子? 萧幼清便转过身,明知故问。 楚王伸出手轻轻捏着她的肩膀,我对她们可不这样,我只对姐姐这样,也只记下了姐姐一人上妆的所有顺序,她又俯下身凑在她的耳侧轻声道:且,铭记于心。旋即抬起头看向铜镜,镜里佳人傅粉忙,眯笑道:日日瞧着,如今只要姐姐一抬手,我便能想到姐姐下一步想要做什么,即便如此,仍是百看不厌。 萧幼清将手中的笔交递到左手,伸出右手将她轻轻推开,少来这一套。旋即又柔声道:一会儿要入宫,快去把衣服换了,听话。 哦。楚王便直起身,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萧幼清勾着她的腰带将她拉住,旋即坐起替她将圆领上的暗扣与腰间的革带解了。 趁着萧幼清替她解腰带,楚王背对着侧头道:府库里的金带陛下自己都没舍得用,他若真是宠爱宗仁,反而对于你我来说是祸患。 话闭,在带扣的销从小孔中穿出的一瞬间,萧幼清下意识的卷缩了手指,祸患? 革带已经被解下的人朝前缓缓走去,她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拾起紫衣上压着的玉带与玉鱼放置一边,姐姐听过,楚王拿起紫衣抬头道:去母留子吗? 你... 我只是推测而已。楚王旋即将圆领袍穿上,拿起桌上的两节玉偏带与玉鱼走近,眯眼笑道:既然刚刚是姐姐解的,那么姐姐就再辛苦一下吧。 萧幼清伸出双手将她右肩上的暗扣扣上,旋即低着眉头接过冰凉的玉带,走到楚王的身后环臂揽住腰间,穿系好后将有方团玉?的一节位在腰后,看着她后背上的中缝,你每次都说得很严重,然后自己又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楚王侧着头,姐姐,想听我的回答么? 萧幼清拿起妆台上的玉鱼挂在她的腰后。 这个世间能威胁到我的,就只有姐姐你,除你之外任何人我都不会心慈。 雕刻着鲤鱼的玉符从她手中颤落,垂在楚王的腰间轻轻晃了两下,萧幼清旋即迈前一步伸手将紧紧她环住。 楚王握着她环抱的双手,姐姐放心,他是你一手带大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广袖里的手突然反被人攥紧。 楚王低头顿下,旋即将萧幼清的手扒开转身捧着她的脸,说好了要护你周全,我一定会做到,所以我不会乱来的,只要熬过去了,往后姐姐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姐姐不让的我都不碰,好吗? 第116章 克定厥家 马车入晨晖门,在第二道宫墙前停下,车内的女子放下车帘缓缓道:大内人多眼杂,王爷抱着他进去吧。 手酸...楚王有些不情愿。 哦?那今晚王爷就不用上床睡了,反正你也手酸 她便提着孩子的衣襟一把抱起,横着脸低声道:你娘让我抱的,我可还没接受你。楚王怀里的孩子旋即大笑的喊着爹爹,又伸出白嫩的手去戳楚王光滑的下巴。 于她们而言孩子生父的过错无法原谅,但这个孩子是萧幼清从他出生时就日夜照看带在身旁的,近一年过去,感情渐生早已将其视为己出,她自知楚王与这个孩子才相处没有多久,其遭遇的痛苦让她一时间去接纳也是不可能的,而刚刚王府里的一番话还是让萧幼清感到一阵惊悸。 咚咚咚咚咚咚大内的暮鼓阵阵敲响,萧幼清便道:日入了,走吧。 楚王便抱着孩子躬身走出,夕阳的金光洒在朱漆宫墙上,秋风掠起袍子,楚王觉得有些凉,便将孩子给了小六子,跑回车内拿出一件大氅,天凉,今夜估计要去母亲那里住了。楚王将大氅披在萧幼清肩上,对了,这些日子母亲有没有为难你? 萧幼清轻轻摇头,你走后母亲不曾传唤过我,我又怕解释了她也不听,便不敢带着宗仁去昭华阁探望。 母亲她...楚王握起萧幼清的手,阿兮放心吧,母亲那里我去说,如今我回来了,凡事都有我在。 伴随着大内的暮鼓,各个宫门的偏门都有臣工走出,车架就停在宫门不远处,他们自然避不开,便纷纷上前揖道:下官见过楚王,楚王妃,庆国公。 楚王轻轻点头应答后俯身牵起一旁的小孩朝大内走去,迎面撞上了出宫回家的韩汜。 韩汜走上前合着绯色的大袖,想不到王爷这么快就归京了,下官见过楚王,楚王妃,庆国公。 韩,都承旨,本王也想不到韩都承旨这越级升官可真够快的。 韩汜弓腰,蒙陛下恩典。又低头瞧着楚王腿侧瞪着圆鼓鼓眼睛的孩子,满月时小国公还在襁褓中,没有想到一眨眼就这么大了。 都承旨想不到的事,日后还多着呢。 下官是,王爷也是,因为局势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日后会如何,究竟是时过于期;否终则泰,还是日中则移,月满则亏,谁也说不准。韩汜朝楚王微微躬身,宫门要关了,今夜下官不当值,内人还在家中等候,大内又不管下官的饭,所以下官这就要出宫回家去了。 楚王将小宗仁抱起,都承旨换了这身锦袍金带,还是和以往样,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韩汜只是拱手笑笑,旋即朝宫门走去。 时过于期,否终则泰,这不是... 这是说越王勾践的话,逆境过后,时来运转。 萧幼清朝后瞧了一眼,这个韩汜,一丈之外让人看着都觉得阴寒,城府太深了。萧幼清又看向楚王,不过去年你在勾栏里与我说的那件事,我其实或多或少都能猜到些的。 楚王停下惊奇的看着萧幼清,只见萧幼清捂着嘴浅笑道:他这样的人,我怎可能不去注意,所以呢我便去查了其身世,发现有些巧合,毕竟妾才是楚王府的女主人,如今那些个账册都在我手里攥着呢。 楚王继续朝前走着,低头浅浅一笑,还真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姐啊。 萧幼清又问道:王爷知道右相递了辞呈吗? 楚王点头,古礼所定,士大夫七十致仕,周公已过甲子,是可以致仕了。 才升任宰相一年就辞官,妾却觉得他是知道如今的明争所以才想要抽身的。 楚王再次点头道:周世南是个聪明人,善于隐忍,在朝周旋四十年,恩萌子孙,如今功成名就他自知已是到了头,陛下老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当然要见好就收。 他若辞官,政事堂就空缺了一名持印的相位,他向陛下举荐了两个人。 楚王笑道:是翰林学士梁文傅与枢密院都承旨韩汜吧。 萧幼清点头。 他们资历都太浅了不足以服众,不过陛下是一个不按常规做事的人,也许就力排众议破例提拔了呢。楚王抱着孩子走了一段路觉得手酸便转身将其放下,朝身后跟着的几个内侍招招手。 从大庆殿右太和门走进文德殿,楚王抬头看着殿前倾竖的牌匾,轻轻佻起眉毛,旋即深吸了一口气提起下摆走上台阶。 见楚王携家眷归京面圣,赵慈眯笑着脸迎上前,左右打量着,六王瘦了,不过总算是回来了,岐山一呆就是两年多,六王可还习惯? 楚王点点头,学了不少东西,让赵翁挂念了。 六王与王妃快些进去吧,官家在殿内。 楚王便带着楚王妃与孩子入了殿,御座上处理政务的皇帝似乎比她离京前见到的又要苍老了不少,玉冠下布满了银发。 楚王走上前,跪拜道:臣请圣安,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停下手中的笔,缓缓抬头,先前听到脚步声他并未抬头,如今看着桌前叩首的人,微微眯起老眼,起来吧。 谢陛下。 楚王站起直身在他眼前时,皇帝恍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中秋刚刚过,眼前的年轻人也已经二十岁了,皇帝拉着老脸,这些日子在岐山,过得如何? 楚王合着袖子躬身道:托陛下的福,臣在岐山很是安然。 你的意思,是朕不该召回你? 回陛下,臣不敢,岐山就是再好又怎比得上自己从小长大的,楚王弓腰从袖子里抬起头,故土。 看来派去岐山是让楚王你感觉到了委屈啊。皇帝摩挲着双手,带着妻儿去昭华阁看看你的生母吧,上次你归京这么久就没有去,为人子,孝不可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朕不让你去的呢。 是。 皇帝又重新拿起笔,别忘了先去一趟坤宁殿,毕竟圣人才是你的母亲。 楚王微微拢起双眉,是。 坤宁殿内沈皇后正一脸幽怨的对着儿子哭诉。 娘娘现在是皇后了,坤宁殿这么多宫人内侍的,有些埋怨的话不能老是挂在嘴边,若被陛下听了去... 我是从偏殿搬到正殿了,可是陛下呢,这一年里来过几次? 陛下政务繁忙... 忙到只能去昭华阁了吗?儿呀,他迟迟不肯立你,现在又召回楚王宠爱李贵妃,会不会? 赵王看着母亲,很是无奈的摇头,娘娘怎么也变得如此疑神了? 我知道了,陛下一定是嫌弃我老了。 哎呀,母亲... 启禀圣人,楚王以及楚王妃携子求见。 沈皇后端坐在座上,幽怨变成满脸的嫌弃,哟,这么快就回来了?还知道来见我这个皇后呢,可我不想见他们,打发他们走吧。 是。 等等。赵王起身劝阻,楚王千里迢迢归京,此次进宫来必然是受了陛下的意思,娘娘怎么可以不见呢? 沈皇后犹豫了一下,旋即道:那让他们进来吧。 楚王进殿,发现赵王也在,冷不丁的瞧了一眼。 沈皇后见状便昂起头,如高人一等般轻慢道:怎么,几年过去楚王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见了吾连规矩都不懂? 楚王暗皱下眉头走上前,盯着缓缓跪下,臣,请圣人安,圣人千秋。 这还差不多,臣子就该要有臣子的本分,嬷嬷教了你们这么多年的规矩,不能一出了大内就全都忘了。 圣人教训的是。 行了,起来吧。沈皇后抬手。 楚王便扶着萧幼清一同起身。 沈皇后瞧着楚王的一举一动,既然没什么事... 娘娘,儿子有话要与六哥说。 沈皇后便挥了挥手,两个宫人走近搀扶她起身往偏殿走去。 赵王放下手转身看向楚王。 幼清也先到殿外等候。萧幼清便也带着孩子出了殿。 半年多不见,六哥黑了些,比以往更瘦了,看来岐山也并没有他们说的那般好。 楚王低头浅浅笑道:劳赵王还挂念着,岐山并非不好,只是我念想太重茶饭不思而已。 哦?赵王挑着眼睛看道楚王,不知是什么念想竟能让六哥你茶饭不思? 楚王转过头瞧了一眼殿外带着孩子的萧幼清,朝赵王笑道:自然是妻与儿。 赵王低着头,冷笑道:楚王对楚王妃还真是情深意重啊。 赵王与赵王妃又何尝不是? 赵王走近一步,可是本王却没有楚王这般好的福分,可以与真心所爱之人长相厮守。 卫潜听不大懂赵王的意思,还请,赵王提点一下? 赵王冷下脸,卫桓,事到如今,你还想在我眼前装什么,装清高吗?赵王皱着一张憎恶的脸,若不是你设计,她又怎么会成为你的王妃,废太子蠢到将权势白白送到你手中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赵王又阴森下脸,你藏了这么多年,也应该是知道的吧,在你去四川的三年里我和她的事。 楚王冷下脸,狠狠的瞪着赵王。 赵王便笑道:对对对,就是这种眼神... 楚王旋即缓和下眼神,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幼清不愿选你而赌上我了,勾嘴笑道:因为,你也蠢! 楚王端着袖子转身背对,轻轻撇头侧眼道:想要挑拨离间?赵王忘了吗,本王不是你,也不是太子,本王对自己的嫡妻,有足够的信任,你们这些在意过往的人,最终都只会失去,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 赵王上前一步怒骂道:卫桓,你这个阴险小人,不要以为陛下真的会立你为储君。 楚王微微低着头,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想做储君吧?旋即跨步离去。 第117章 克定厥家 楚王出来时脸色平静,平静的失真让萧幼清起了疑心,又不好过问,便抱着孩子走上前,柔声道:天快要黑了,适才我已经差人先去昭华阁通知母亲了。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91) 楚王点头,好,走吧。 至昭华阁正阁的石阶前,远远就听见了阁内的训斥声,旋即几个宫人灰头土脸的匆匆迈出。 不久后又有一个内侍走出,拱手道:六王,六王妃,小国公,贵妃娘子唤你们进去。 孩子由内侍抱着,楚王便拉起萧幼清的手握紧,朝内走去,别担心,有我在。 儿子、儿息,给母亲请安,母亲大人福寿。 正在气头上的李贵妃见儿子回来后这才消了些,抬了抬手,坐吧,六郎千里迢迢赶回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儿子倒是没什么,这一路王妃照顾的周全,辛苦的是娘子。 李贵妃瞧着楚王旋即又看向萧幼清与她身侧不到膝盖高的孩子,挑眉道:我有话要和王爷说,你们都下去吧,新妇也先去偏阁中等候吧。 是。 等人都走后,李贵妃瞬间拉下原先和善的脸,你过来。 娘。楚王便起身走到母亲身侧。 李贵妃挑眉问道:那个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嫡长子,也是娘您的嫡孙。 胡说!李贵妃呵斥道:旁人不知,我还不知么,是不是她做了什么不守妇道的事,你还在这包庇她? 怎么可能,娘子她不是这种人,关于这个孩子,多问无益,母亲就别过问了。 李贵妃看着楚王突然觉得生疏了许多,大皱着眉头,好啊,真是子女大了就不中留了,你对她... 楚王退开一步,她是儿钟意之人,母亲疑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儿的路是儿自己的选的,却也是母亲一手造成的,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母亲若想要反对,横加干涉,楚王双膝跪下,那只能恕儿不孝。 李贵妃大惊的看着楚王,二十年来,这个孩子从未敢这般与她说话,你当真被她迷了去,连你的生身母亲都要忤逆了? 王妃时常挂念母亲,想着母亲,三年来,母亲还感受不到吗?三年来,她成为儿的王妃什么都没有,反而还要夜夜担惊受怕,儿自始至终都觉得亏欠了她,委屈了她,此事她因怕您多想便连带着孩子来探望您都不敢,母亲还要在这里疑她,儿不知母亲是怎么想的。 妇人之心最是深,母亲这是怕你被她懵逼,受她的骗。 若是如此,那也是儿,楚王红着眼睛抬头,心甘情愿! 李贵妃长叹下一口气,依着你信了,可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知道这大内多少双眼睛盯着吗,宗室,朝臣,东京城里的百姓又爱嚼舌根,我是怕她败坏了你的名声。 她能败坏儿什么名声,儿知道,母亲不就是怕儿的身份被人揭露祸害全族吗? 听到儿子的话,李贵妃脸色大变,你住口,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李贵妃起身走近,语重心长道:现在大内都在传,你为了东宫之位处心积虑多年,现在朝臣们都向着你,怕你,敬你,你和她日久生情也好,还是你一时兴起被迷去了也好,母亲知道你有苦衷,所以母亲可以理解你,可你真的要走上这条不归路吗? 母亲不懂朝堂上的局势,这些并不是你想置身事外就可以的,儿生在卫家,这一场搏斗无论如何都避不开,儿的赤忱之心,早在哥哥死的那一天就已经被磨灭的一干二净了。 李贵妃扶起楚王,入齐王府前,你翁翁说我是没有远见的人,不适合大内的尔虞我诈,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的过着,陛下登基后,六宫内的妃嫔换了一群又一群,不仅仅是四郎五郎夭折,还有那些未能平安降生的孩子亦不知道有多少,幸而先皇后殿下仁慈庇佑,我才能够顺利诞下你姊姊与你,可随着你渐渐长大,我便发觉你的性子越来越像你父亲,越像我便越害怕,在这深宫内,不得宠,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嫉妒会蒙蔽人的双眼。李贵妃摸着楚王的脸,娘不希望你成为他那样的人,你明白吗? 儿子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儿要这天下,是为了保护妻子与母亲还有阿姊,儿要这天下,九州太平。 李贵妃知道她打定主意的事谁拉不回,我没有去问孙太医,也心慌的不敢去问,或许如你所说,她是个好姑娘,你既已选择了,我也不会阻拦你,但是这感情的拿捏,你要注意分寸,深情,对于帝王来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儿知道。 你们才回京,一定很是劳累,我命人收拾出了你从前住的屋子,厨房也备了膳,用了膳早早歇息吧。 是,多谢母亲挂怀。 饭后,深秋的夜里一片静寂,时而刮来寒风,吹得铃铛叮当作响。 明亮的屋内,一个裹得像肉球的小包子独自在地上踉踉跄跄的走了两步旋即跌倒,伸出袖子里肉嘟嘟的手撑起,抬起头张望着什么旋即锁定目光朝一处爬去。 小包子趴到妇人腿下,萧幼清便俯身将其抱起,见他一直盯着桌案上悬挂的笔一动不动,便抱着他走到楚王身侧,王爷在写什么? 楚王将写了一行字的贴子拿起,你瞧瞧这字。 江左风气,这是南派的书法,妾若没有记错,陛下写就是南派书法,这字萧幼清觉得笔法眼熟,好像与家中的一副御笔很是相像,是陛下写的么? 连姐姐也觉得像陛下的字吗? 听懂了话意的人侧头与其对视,这是王爷的字? 楚王没有回话,只是正过身子将帖子放下,魏碑,是我故意写的,两种风格相反的书法,别人一定想不到一块去吧,不过用多了就会显得刻意,刻意就是破绽,权当练练字好了,说不定今后还有用呢。 楚王伸着懒腰,突然转头看向萧幼清怀里一脸天真的孩子,挑眉道:今夜姐姐不会还要带着他吧? 他一闹腾乳娘又哄不住,妾也没有办法。 那我还闹腾了,怎么也没见姐姐来哄哄我? 你?萧幼清低头瞅着她,这么大个人了,妾怎么哄? 楚王撑头靠在桌子上,直勾勾的盯着她,姐姐觉得呢? 看着楚王眼里吃人的眼神,萧幼清愣了会儿后对着怀里的蹭来蹭去的孩子小声道:大郎听见没有,你爹爹欺负娘亲,等你长大了,可不能学你爹爹。 楚王听着,笑咪咪道:整整三年,姐姐的容颜一点都没有改变,还是那么好看,别说是三年,就是三十年,我也觉得看不够,欺负不够。 对于楚王的话,萧幼清只是轻轻摇头,随后将孩子抱出去交给了宫人,转身走回看着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的人注目道:三年一晃眼,妾自然容颜未改,可王爷知道三十年有多长吗,今后要是妾色衰,王爷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楚王将撑着下颚的手拿开,姐姐不信我? 萧幼清摇头走近。 楚王想起了白日母亲的话,便认真盯着道:姐姐其实也是怕的吧,怕我最后会成为陛下那样的寡情之人,所以六郎想与姐姐做个约定。 倘若上天真的好生,许我三十年为君... 楚王未说完的话让萧幼清吓了一跳,旋即伸出手抵住她的双唇,幽怨道:什么三十年为君,你就这么喜欢咒自己吗? 楚王握着她的手,三十年还不够吗? 萧幼清轻轻摸着她的脸,眨着泛红的眸子,三十年,怎可能够啊。 君王在位者超过三十年的并没有多少,楚王还是将数字往大了说的,她伸出手轻轻摩挲着萧幼清的手背,旋即心疼将她搂过,蹭在腰间轻声道:姐姐别难过了,我向姐姐保证,否极泰来,六郎,一定不止三十年的。 萧幼清顺着蹲下扑入楚王的怀中,揪着她的衣襟埋怨道:以后不许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 建平十年,举行冬至大朝会,十月中旬诸国使臣便已经陆续抵达东京,至十一月初都亭驿、同文馆、礼宾院、瞻云馆等驿馆皆住满了外使,各州使官也都带着所辖州府的地方特色作为贡品入朝贡献。 打听了吗? 回阿郎,奴婢打听了,今年夏国的确派了使者来朝贡,被礼部安排在都亭西驿。 楚王摩挲着光滑下巴,夏国已经许多年没有来朝贡,此次突然到来...楚王眯着双眼,派人盯紧他们。 是。 冬至的朝会大典州官也会入朝,今年隆德公应该也要回来了吧? 小六子点点头,又道:就算不是大朝会,今年冬至郎君周?,隆德公也是要回来看重孙的吧。 楚王突然怔住,沉了一口气道:周?? 是啊,小国公是冬至过后第二天晚上所生,王爷当时不是回京了吗,六子在岐山都收到了皇孙降生的喜讯。 楚王轻轻拢起眉头坐起,走到书斋门口伸手撑在房门上,看着庭院里的荒凉的景色,喃喃道:是生辰,也是忌辰啊。 失神之际,一名作府卫打扮的壮年男子走进书斋的院子,六王。 楚王便恢复了脸色,沉声道:怎么了? 府卫走近一步,四川来的密信。 楚王看了一眼四下无人便转身走回书房,从府卫手中接过密信,还不等楚王拆开府卫便知趣的退了出去。 小纸条被折了好几翻,随着慢慢翻开,字迹逐渐显露,直到全部出来时,楚王差点气急攻心昏厥过去。 楚王瞪着眼睛,张嘴粗喘了一口气旋即失了重心向后倒去,幸好被赶入的小六子扶住,惊慌失措道:阿郎这是怎么了? 只见后仰时那被攥破了的纸张顺着楚王无力的手掉到了地上,上面只有短短八个字。 第118章 克定厥家 小六子扶稳楚王后弯腰拾起地上的纸条,旋即震惊的张着嘴,将军病危,时日无多? 先前那个人,小六子知道是四川来的密信,而四川位于西南,密信上的将军说的便是戍守西南的大将军萧怀德。 楚王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到桌前,才走到椅子旁伸手撑向扶手时整个人再一次栽倒在地。 小六子将密信收起,连忙朝院外大喊,快去叫孙太医过来! 最后去叫太医的内侍才走到一半又被人唤了回来,楚王在躺在榻上,吩咐人不要声张。 萧幼清搭完脉,起身拉着小六子出去质问道:她分明是怒急攻心才昏厥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六子支支吾吾不敢言。 萧幼清挑眉道:难道你们连我也要瞒? 密信已按着楚王的吩咐焚毁,小六子为难的跪下,西南传来消息,隆德开国公病重,危在旦夕。 萧幼清听后驱身一颤,但比起楚王的过激反应,她则显得要镇定的多,沉着呼吸道:翁翁不是身体一向健硕吗,怎么突然... 西南的家书前阵子送回过一次,上面提及老人冬至会归家一趟除了大朝会,也是回来探望重孙,萧幼清朝小六子轻轻挥手,退下吧,我来照顾王爷。 小六子跪在地上抬起头,望着楚王妃瘦弱的身影,叩首道:是。 萧幼清失神的走入,楚王已经恢复了情绪站在房中等候,见她双目失神,微微睁着眼睛心疼道:他都和你说了? 萧幼清点头。 楚王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将其搂进怀中,姐姐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在我怀里哭,没人会看到的。 萧幼清埋头在她怀里开始揪着她的衣襟颤抖抽搐,我以为我不会伤心,我以为我不会为他们落泪。 楚王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背,我知道姐姐现在肯定很想赶过去。 可是来不及了呀,萧幼清哽咽着,来不及了。 楚王将她紧紧搂住,我想翁翁他现在最牵挂的人应该是姐姐吧,最想听到的消息,姐姐写一封信吧,加急文书用御马飞递应该不出三日就能送到。 楚王将她松开,牵起手走向一旁的桌案,寻来纸笔,将笔递给她,旋即准过身不去看她写信,姐姐将想说的都写下来吧,我不看。 萧幼清颤抖着握笔的手,苦想了许久后,侧头看了看旁侧的楚王,旋即写下。 信笺上除了满满的墨字,还有几滴尚未风干的泪痕,楚王见她写好折叠起便端起已经点燃的烛台走近,在信封上滴满蜡封住,姐姐盖上印吧,别盖私印。 桌子上有两方印玺,一方大的,一方小的不到半个手心大。 见滴蜡上盖好印,楚王便伸手道,给我吧,一定能够赶到的。 萧幼清将信交给她的同时整个人也扑到了她的怀中,轻轻点头哽咽道:嗯。 楚王伸出手轻轻拍着,姐姐还有六郎,这个家,不会塌的。 咚咚! 楚王将信揣入怀中,侧头看向门口,谁? 启禀六王,王府门晕倒了一个兵卒,说是四川来的有话要带给六王。 一匹黑色的马倒在楚王府门口,马上摔落的士卒满面风霜,正蠕动着干裂的唇吃力的看着王府,旋即出来几个府卫将其抬进了楚王府的书斋。 楚王将信秘密送出后才回到书斋,见其装束,凑近道:你是萧家军? 兵卒虚弱的从地上爬起,揉了揉眼看清是楚王后又瞧了瞧周围,楚王便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几日狂奔不但跑死了马匹还让兵卒力竭,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军有话要小的带给六大王。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92) 楚王便走近一步急切道:什么话? 不求君王全萧家,但求卫郎周萧氏,兵卒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金符,麾下亲信见此物,不敢违矣... 兵卒还未来得及将金符递交,便停了呼吸倒下,小小的金符躺在摊开的手心之中,旋即滑落指尖碰到了地上。 楚王缓缓蹲下颤抖着手将金符拾起,来人! 阿郎。小六子推门而入,为地上的一幕吓住,这? 厚葬这名士卒,查查他家中还有什么人没有,重金抚恤。 是。 随后入内几个府卫将其抬走后,楚王收起金符,对着西南方向呼了一口沉沉的气,萧公请放心,吾定护令孙周全,此生不负。 建平十年冬至前夕,西南边境军中的百里加急传入枢密院,枢密院不敢耽搁便将密报第一时间上呈皇帝。 飞递的文书封口用蜡封住,封蜡上面还印着一个大大的急字,皇帝拆开密报。 建平十年,十月末隆德开国公于回京途中身染重病,十一月初滞留四川成都府,时至二日晚油尽灯枯,亦无力回天,三日凌晨,薨。 皇帝将密奏柔成一团站起,抓着自己心口的衣襟登时脸色煞白。 官家!赵慈进来惊慌的跑上前,朝殿外大喊道:快来人,宣太医! 不必了。皇帝平缓着气息,慢慢坐下,传皇城司,殿前司,马军司,步军司各使来见我。 是。 皇帝密召三衙与皇城司入殿,命其封锁一切消息入京,又秘密传旨送往西南,诏命军中,隆德公之死秘不发丧,西南边务一切如常,待冬至大朝会过后等京城消息。 直至深夜,密召宰辅与翰林院诸内制入宫商议朝会大典对策。 今年夏国遣使入朝,其目的就是为了窥探我朝,隆德公一死,军心不稳,若消息被吐蕃人与党项人得知恐生动乱,当务之急是要派人去边境安抚收拢军士。 何人愿出使?皇帝便沉声问道。 边塞距京千里,又是苦寒之地,他们一干又老又弱的文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愿。 十几个老臣后面还站着两个年轻的绯袍官员,都承旨不在宰辅与内制之列吧,怎么也来了? 韩汜合着袖子端站在梁文傅身旁,淡淡道:都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还真是恩宠都承旨啊。 韩汜从人头缝隙中隐隐约约见着皇帝阴沉的脸,小声道:西南边境有十万精锐,此前直属隆德公麾下,若是梁内翰能够出使安抚军士整顿好边境防务,回来可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还能加兼同平章事进入政事堂呢。 梁文傅轻笑一声,说的这般好,都承旨怎么不自己请命去? 韩汜微微侧过身,我倒是想去,但是我想陛下应该不会批准,不过呢,我还是要试试的。韩汜勾嘴一笑旋即跨步走上前。 陛下,臣请愿前往,诸位宰执以及内翰年事已高,经不住边境的风沙,且如今将要入冬,边塞寒风刺骨,诸相皆是国家梁柱不可轻易离京,但臣还年轻,故愿出使,定不负使命。 这群紫袍绯袍中除了韩汜就只剩梁文傅是年轻人,无奈他只得也站出列,陛下,臣也愿意请往,臣还未婚配,家中无牵挂... 行了,让你们去监军安抚边民与士卒又不是让你们去打仗。 隆德开国公生前时几番讨伐夏国百战百胜,使其兵将闻风丧胆,虽一直狼子野心,但因忌惮隆德公坐镇边境,故这十几年来不敢侵犯,如今隆德公不在了,夏国军心必定大振,使者就在都亭西驿,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是啊,党项人蠢蠢欲动,屡犯边疆,滋扰边民,实在不可忍。 陛下,局势紧张,当重新选萧家将赶赴西南接替这支军队,臣请让隆德公长子刑部尚书萧显荣接任其父镇守边境。 皇帝拉沉着脸,王爵尚不可世袭罔替,这军队哪有世袭的道理,你,皇帝指着梁文傅,带着朕的手诏赶赴西南前去安抚军将。 梁文傅楞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旁侧的韩汜,旋即朝皇帝叩首道:是。 若西夏要战朕就在这儿等着,朕二十年前就不惧他们,如今更不会惧,倘若党项人胆敢来犯,朕必亲讨诛之。 皇帝低头看着梁文傅,你,大朝会过后告诉边境诸州团练使,防务十二时辰不可松懈,全军枕戈待旦以备。 是。 诸臣本想劝阻什么,又见皇帝突然阴下脸,怯战者,议和者,劝退者,朕绝不留下。 他们只得跪下稽首,是。 挑起战争并非朕心中所愿,既来之,朕也不惧,若能完成太.祖太宗百年来的心愿,朕此生也无愧宗祖,无愧社稷。 天子圣明。 十一月二日晚,亥时七刻,一匹快马直奔入成都府,持令牌命守城将领深夜开城门,快马奔至众多军卒围守的邸舍中。 京城急报! 一名士卒将信转呈副将。 蹬蹬瞪 邸舍的楼梯被靴子踏得极响,副将拿着密信跑上楼,推开房门喊道:王妃来信了,将军,娘子来信了。 此时榻上的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周围站着的皆是亲信,副将见他发白唇有轻微蠕动,末将斗胆私拆。 盖有楚王妃印的封蜡被撕成两半,副将取出里面的信笺翻开,走近榻前蹲下,俯在其耳侧哽咽的念道:伏惟启阿翁,大爹爹上寿,孙儿萧氏敬上,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孙儿幼时常不能解,母亲时常劝诫,孙儿亦不能解,今朝入夫府,持掌中馈继为人母,方知养育之辛,只恨不能尽孝翁翁身侧,仗翁翁庇佑安然二十四载,感激涕零,孙儿一切安好,万望珍重,踏足天家,犹不敢忘命,翁翁不必担忧,此一搏,是良人 听完最后一句话后,副将手中握着的满布皱纹的手与其眼角处流出的一滴泪同时滑落。 副将手中一空,旋即梗咽着重重磕下了头,将军! 榻前围着的几个亲信纷纷红着眼眶跪下,屋内传出一片哀嚎,将军。 第119章 克定厥家 冬至大朝会照常举行,京中百姓还不知当朝开国大将已经病故,皇帝为防止消息走漏于京畿及皇城内外都增派了巡视的禁军,各驿馆也安排了人手严防。 楚王府的下人自然也不知情,朝会大典过后楚王府替嫡长子举办的周?仍旧照常。 整个几日下来,白天萧幼清都装作若无其事一般与人相处,一直等到晚上回房时才敢扑在楚王怀中伤心。 周?当天,楚王府比冬至当天还要热闹不少,楚王端着一碗参汤推门进入,见她趴在榻上憔悴不堪,便将参汤放置在桌子上缓缓走近。 姐姐。楚王坐到榻上轻轻抚上萧幼清的肩膀,变故太过突然,我知道你很难过,可你要是因此熬坏了身子,我想翁翁在九泉下也不会安息的。 萧幼清从榻上撑着爬起,扑进楚王的怀中抽泣道:七年冬,我还曾埋怨过他,因此冷言相对,可我没有想到,那一别,竟是永别,翁翁最后想看到的人,一定是我吧。想到此,萧幼清便越发的伤心难过。 王爷,王妃,宾客都到齐了。女使站在门外小声提醒道。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准备吧。 是。 楚王又低头将她轻轻扶起,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姐姐要是不想出去,一会儿我... 萧幼清摇头,领兵将领病故是军国大事,朝廷封锁消息,知道的人没有几个,因此我不能够。她便从榻上坐起,擦尽泪水后走到镜台前。 楚王看着她憔悴的迈着步子,旋即也起身跟随在身后,还未等她坐下便从身后将她环住,姐姐这个样子,让我害怕。 萧幼清抬手轻轻搭在楚王坏腰的手臂上,侧头看了楚王一眼,旋即转过身理了理她颈前已经褶皱的衣襟,王爷别担心,妾不会有事的。 楚王顺势将其搂进怀中,我知道你很累,就这样靠一会儿,什么都不要想。轻轻安抚着萧幼清的背紧紧抱住,今后,有风我来挡。 设宴的大厅中间在擦净的地上摆放了一些盘盏,女使们望里面放进各种吃食水果以及笔砚、经卷、念珠、官诰、算秤等用以试?的物品。 照看孩子的女使与嬷嬷们将小宗仁抱出,宴厅里熙熙攘攘,都在夸赞孩子生的好看,直到楚王与楚王妃出来后众人才安静下来。 齐贺道:恭贺楚王楚王妃长子周岁。 你只管带大郎,宾客交由我来应付就行了。楚王拍了拍萧幼清的手旋即走上前拿起女使端来的酒走向众人,举杯一一道谢。 几杯酒下去,楚王端着再次盛满酒的杯子走近四驸马,怎么只姊夫来了不见阿姊? 四驸马举杯微微躬身,是下官不让她来的,公主即将临盆行动不便,下官担忧便不敢让公主出门,等孩子诞下,下官一定和公主亲自登门探望。 楚王抬抬头,是本王思虑不周,临盆这么快就满十月了吗? 四驸马点头,九月半。 楚王眨了眨眼,本王这个做弟弟的,回来这么久也不曾去探望过阿姊,实不应该,等过几日闲下来了本王与王妃便带着宗仁登门赔礼。 王爷如今出廷在朝,事务缠身,公主若知道您心里挂念着她必然会高兴的。 亲人离世的感觉,她只在燕王死时有过,萧幼清的对于隆德公的死伤心欲绝一连哭了好几日,楚王当即惭愧的低下了头,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不对,还请姊夫照顾好阿姊。 是,下官一定会的。 楚王离开宴席后唤来小六子,派人去给孙太医传话,让他亲自选一批精通产科的御医待命康宁公主府。 是。 王爷,小国公要试?了,王妃唤您过去。 好。 楚王穿过长廊快步走入围满宾客的大厅。 孩子的父亲来了,大家让一让。与朝会大宴上的礼制严谨相比,楚王府周?的家宴则要随和的多,除却宴会中间皇帝与李贵妃派人来送了两次赏赐让众人起身静立不敢言外,其余时间大家都凑在一起喝酒畅谈,顾忌甚少。 楚王走近人群疑惑道:怎么了? 萧幼清便起身走到她的跟前,他趴在地上好一会儿了,怎么劝也不肯动。话音刚落,双手撑地仰头趴着的肉包子看到人群里突然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蹭蹭蹭的往前爬去,半路碰到了一个盘盏,他停下低头瞧了瞧,旋即抓起了一串菩提念珠。 念佛珠?宾客惊讶之余他又伸出另外一只肉嘟嘟的手抓起一只笔在众人注目下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还不知情的萧云泽将小外甥抱起,妹妹,我这小外甥抓了佛珠,日后该不会要出家吧? 呸呸呸,抓了佛珠说明是有佛缘,国公爷日后定是个仁和孝顺之子。 肉嘟嘟的手用笔戳了戳萧云泽的鼻孔,萧云泽伸着脑袋,开玩笑道:真的吗?瞧他才不过一岁就会拿笔戳自己的亲舅舅了呢。又瞪着眼睛假装恐吓朝前蹭了蹭孩子的额头,逗得孩子开怀大笑,露出了下颌两颗小小的乳牙。 不经意的逗弄,也让一旁的萧幼清暂时忘了难受捂嘴浅笑了笑,才半点大的孩子,他知道什么呀,这试?也就是博个彩头吉利。 那倒也是。 试?后宾客朝楚王再次贺喜,领了王府的回礼后各自从府中离去。 萧云泽将孩子抱到妹妹跟前,拉着她走到了一旁,看向宴上还在与宾客道谢的楚王问道:妹妹,你告诉哥哥,是不是妹夫欺负你了? 萧幼清随着看过去,挑眉道:哥哥在想什么呢,官人怎么可能欺负...萧幼清突然顿住。 看吧,我就知道,这个楚王... 哥哥,王爷她没有,只是幼清近日心情不大好而已,与王爷没有关系,倒是多亏了王爷这几日一直陪在身旁左右不离。 啧啧,难怪二叔与翁翁都说你的人和心都被某人拴住了,这往后啊,再也不在萧家咯。 萧幼清挑起眉头,哥哥胡说什么啊,哥哥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萧云泽看着她突然伤神的模样连忙道:是是是,哥哥什么都不知道,若今后楚王要是真的欺负三娘你了,三娘别忘了你还有萧家,也别忘了,萧云泽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你还有哥哥,哥哥答应了娘亲要保护好你,所以不论如何,哥哥都会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所做的一切决定。 萧幼清抬起头,微微睁着眸子,三娘知道的,三娘已经好多了,多谢哥哥。 你我是嫡亲兄妹,说谢就太过生分了。说完,萧云泽的下巴上的胡子被一只肉嘟嘟的手揪住,他便低头用胡子蹭了蹭孩子的脸,霍,你这小家伙。 萧云泽盯着一脸天真的孩子,等他长大了,我就教他骑马射箭,可不能随了妹夫,男人嘛就得长得结实一点,今后才能好好保护自己喜欢的姑娘。 说到这个,哥哥为何一直不娶妻?萧云泽早已过了娶妻之龄,却一直迟迟不肯,萧显荣替其指了几门婚事也被他自己给搅黄了,哥哥莫不是还念着那个柳氏? 哎,什么呀。萧云泽将小宗仁抱回萧幼清怀里,我在军中哪有时间顾家,况且这事强求不来,着急什么。 算了,现在说这么多还有什么用呢,最盼哥哥成家的人明明已经...萧幼清抱着孩子喃喃自语道。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93) 三娘在说什么? 萧显荣并未将事情告知其子,萧幼清便转过身,轻轻摇头道:没什么。 韩宅内,棋盘被一脸高兴的赵王拍得巨响,隆德公薨了?赵王勾嘴大笑道:陛下忌惮楚王不是因为隆德公手里的十万精兵,而是萧怀德这个人在军中一呼万应,如今萧怀德一死,我看那楚王还有什么可豪横的。 韩汜不紧不慢的喝着茶,三王是不是高兴的有点过分了? 过分?赵王质疑道:桩桩件件阴谋暗算,本王有楚王过分?他不就是仗着有萧氏在背后吗,如今顶梁柱倒了,他还有什么? 韩汜放下杯子,侧头冷盯着赵王,足足盯了好久。 盯得赵王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咽了口唾沫疑惑道:先生这是? 韩汜低下头,国难当头了,赵王却还在想着内斗。 国难当头?赵王不解,我朝是上邦,难道还怕几个边境割据势力不成? 陛下大业年间接连发动北伐,为收复十六州而国力损耗殆尽,如今西边的国家养精蓄锐二十年,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割据势力了。 那又如何,兵来将挡,没了萧怀德,难道我朝就没有人可以独挡了? 韩汜揣起手,目前来看,还真是。 那也是陛下的过错,用完了棋子就扔,再说舅舅曾经也是随陛下亲征的老将,哪里无将了? 韩汜低头冷冷一笑,殿帅能挥动那十万萧家军么? 这... 韩汜抬头看着赵王,隆德公不在了,他还有两个骁勇善战的嫡子,此国情下,陛下会知道轻重的。 赵王皱起眉头,难道陛下要重新启用萧显荣为将? 韩汜摇头,或许吧,不过君心莫测,这一切,还要等到战时才可知。 等到战时那本王也知道了,还用得着在这儿和先生商议吗? 韩汜起身,走到赵王身侧俯身凑到他的耳畔,轻声喃喃了几句。 赵王瞪着诧异的眼神,这可行吗,陛下会不会... 以退为进,可不可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建平十年十一月上旬朝廷以翰林学士梁文傅为监军遣派西南。 十二月冬,隆德开国公病故的消息传入京城,震惊朝野,百姓闻之涕零,皇帝命梁文傅护隆德公灵柩归京,下令辍朝七日,追赠太尉,上柱国,魏国公,享年七十六,谥号忠武,尊先帝遗诏配享太宗庙庭。 此前,夏国使者回国禀报,冬至朝会大典上并未到见卫宋的开国大将,此言论在夏国朝堂上引来一震猜疑,至十二月消息出,猜疑得到证实后夏王遣使入宋悼念。 第120章 克定厥家 棺柩运至京畿,皇帝命百官齐出南薰门迎隆德公灵柩回城。 十二月,隆德开国公府门前的红灯笼换成了白纸灯笼,原先的萧字也变成了一个极大的奠字,府内,皇帝下旨以王侯之礼下葬魏国公,又以此规格摆设灵堂。 一大清早,公府屋顶的房檐趴上一个绯袍官员,官员手中拿着一件紫色圆领袍,为隆德公生前所穿,一手执着衣领,一手执衣腰,面朝北方呼喊道:萧怀德魂兮归来,萧怀德魂兮归来,萧怀德魂兮归来。 喊完三声后官员便将手中的紫衣从正檐扔下,房檐下的人端着衣箱将紫衣接住,紧接着从东面的台阶走进灵堂将紫衣盖到隆德公尸身上。 不发丧加上运送途中耽搁了近一月之久,因是冬日,尸体运回京城时仍旧完好,只是棺柩里面躺着的白发老翁面容消瘦,嘴角轻轻上扬似临前走的很安详一般。 初丧,灵堂内奏乐娱尸,皇帝下令两都停朝除命群臣祭奠,更三次亲临开国公府哭丧吊唁。 出殡当天,朝廷出动殿前司禁卫命东京城百姓不得生烟火。 灵柩由诸班将领从国公府的灵堂内小心抬出,萧氏宗族诸亲着五服,隆德公长幼二子及儿媳穿着斩衰,萧显符无子,故隆德公只有长房萧云泽一个嫡孙穿粗生麻布所制的齐衰,送灵者皆散下头发跟随灵柩周侧,嫡长子萧显荣捧其灵位走在灵柩之前。 僧侣们敲打花钹、鼓槌在灵柩在最前头引导,鼓声与丧家的哭号声相互呼应。 灵柩队伍从朝阳门出一路向东缓缓走去,沿途抛洒的纸钱似飞雪飘扬在河岸。 出朝阳门沿着河边继续向东,对岸停着一架普通的马车,拉车的马正低着头在吃岸边的枯草,时不时发出鼻响。 冬日里的寒风刺骨,从灵柩出堂一直到出朝阳门她都一路跟着,然只能远远跟随却不敢与他们一样披麻戴孝送灵。 妇人其一生,有三从之义,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女子一旦出嫁便脱离了父亲的宗族,而入丈夫宗族,其服丧也只在夫家,是为妻为夫之道。 楚王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披到她身上,站在身侧紧紧搂着她,心疼道:这里风大。 萧幼清旋即蹭入楚王怀中颤抖着抽泣的身体,楚王便伸出手轻轻安抚,心疼不已,也不忍看她这般,姐姐是翁翁的嫡孙,其实可以去送灵的,为何... 萧幼清揪着她的衣襟在她怀里颤抖着摇头。 楚王看着伤心的如此却还在顾及自己的人,梗咽道:反正天下人都已经知道了楚王的野心,我怕也不怕别人指责这一时,更何况还是尽孝,为人子女一场若尽孝都不能...语塞的人轻轻皱起眉头旋即将怀里的人搂紧,颤唇道:这个世道还真是不公平啊,从父,从夫,从子,女子一生除了一个从字,还剩什么? 建平十一年立春,周世南辞官告老,连上三表三札子,皇帝无奈下准许,以端明殿大学士,太子少师致仕,归居故里前皇帝宣其入宫问话。 如今枢相与右相之位都空缺,周卿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荐表老臣已经递了,想必陛下应该是看了的。 皇帝拉沉着脸,周卿推荐的人,都是楚王府的僚属... 他们先是陛下的臣子而后才是楚王府的僚属,且藩王开府置属已形同虚设,老臣还是那句话,选臣选贤。 皇帝揉着搭在椅子上的人,旋即挥了挥手,周卿既执意告老,朕也不能强求,来人。 陛下。 送右相还乡归故。 是。 陛下,赵王府长史送来的奏疏,是赵王递的。 皇帝眯起眼睛,犹豫着要不要看,他近日如何? 探事司的人说如常,隆德公初丧赵王去吊唁时还哭了一场,正旦后陪着赵王妃回了山阴伯爵府小住了几日,听说山阴伯病重,怕是... 皇帝宽着额头,端起一碗茶结果发现凉了,便重重放下,茶盏里的茶登时都洒到了奏疏上,这几年到底是怎么了? 枢密院转呈的边境州府奏疏,言及边境军务让皇帝头疼不已,朕竟也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么。 赵慈知道缘由却不敢开口,不是无人可用,而是皇帝疑人不敢用罢了,他只得将手中的奏疏轻轻放置在桌上。 皇帝闷着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其拿起翻开,从右到左一路看下来吹胡子瞪眼气的将奏疏当场撕成两半甩了出去,指着大殿东北角吼道:他以为他是谁,他让朕立谁朕就要立谁吗,他拿这储君之位当什么了,推来推去的玩物吗? 陛下息怒。 岂有此理,让赵王滚进宫来见我。 是。 内侍省的人前去宣召赵王入宫,赵王府的主人早已经换好了锦袍玉带坐在中堂等候。 赵王跟随宣召的内侍走在廊道上,步子急促,走了一会儿见快到了便开口问道:陛下宣召我的时候脸色可好? 回三王的话,陛下宣召的时候发了火。 赵王突然停下,旋即轻叹了一口气继续朝前走去,走到殿口便放慢了步子,抻了抻双袖合在胸前从容迈入。 殿内的人早已被皇帝骂出去了,皇帝叉着一只手在玉带上背对门口,赵王便迈着小步子走近,直到能够瞧见皇帝后腰玉带?上雕刻的花卉才止步,旋即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在双膝前拱手于地,头也随着缓缓至地停留,稽首道: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拿着撕成两半的奏疏转身缓缓走至赵王跟前,松开手中捏着的奏疏啪嗒!奏疏重重落在赵王耳侧,吓得他驱身一震,微微抬起头看着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纸张,陛下,臣... 皇帝俯视着沉声道:你当这朝堂是什么? 紧接着皇帝语速变得极快,是你们几个兄弟嬉戏之所,还是你当这卫家的天下为什么,是一场儿戏吗,你想要就要,想推辞就推辞,是谁告诉你的朕要立你做太子的? 惹怒了陛下是臣为人臣之过,让爹爹不开心是儿为子不孝,臣... 到底是谁?皇帝的声音低沉,带着满满的怒火,是参知政事吕维吗? 臣... 到底是不是? 是,吕参政说立嫡立长,让儿早做准备,但儿想,楚王比儿有能力,又深得民心,为万世宗业考虑理应立能立贤,所以臣请陛下立楚王为皇太,请陛下 住口!皇帝斥道,三郎,你是朕一手带大的,你心里在想什么,朕会不知道? 赵王便直起身,是,是臣去问的同平章事,同平章事不肯说臣才去逼问的参知政事,可是如今朝中的局势全都偏向了楚王,儿拿什么坐镇东宫?那日楚王回京在坤宁殿冷眼看着儿,和儿说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太子,爹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么?楚王他不要当储君,他一直想当的都是君啊! 话音刚落,皇帝便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巴掌,赵王捂着发烫的脸,爹爹是不信儿的话吗? 皇帝眯着双眼直起身,朕可以给你太子之位,但是三郎你要记住,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朕给的,包括你母亲沈氏一族,这一切朕可以给,但同样也可以拿回来,沈家的作为皇城司全部记录在案,你知道吗?朕,都是看在你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你,沈家什么都不是! 赵王再次稽首,儿子知道,爹爹一直在意着儿,是儿不孝,辜负了爹爹一片苦心。 皇帝负手背对,语重心长道:太子啊,别像你大哥一样,让朕失望。 建平十一年,上元刚过,朝廷查缺补漏选替官员,以吏部侍郎陈煜为枢密院使,以参知政事吕维为太子少师加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刑部尚书萧显荣接替其父出任河西兵马副元帅前往边境领兵镇守,又命其从西境雅州拔军至熙州,并委派文臣作为督军随同,又以翰林学士梁文傅安抚护送之功迁为参知政事成为政事堂宰执副相,一月下旬,群臣上表以国本为重请立太子,皇帝制诏,以赵王为嫡长子册立为储君,二月初,皇太子册立大典于大庆殿举行,改名卫楷,接宝印受朝臣与诸王跪拜,赵王妃为太子妃,布告中外,迁居东宫。 赵王府长史成为新任太子詹事,选翰林院诸学士为知经筵事,以每年二月至端午节,八月至冬至节为讲期,逢单日入侍,轮流讲读。 从大内视膳问安回来,身着紫衣玉带?的人端着袖子站在东宫正殿的庭院里止步不前,柔和的夕阳从西边檐角一侧洒向庭院打在他的身上。 殿下好雅兴,在这黄昏时刻还能悠闲的晒起太阳。 能得太子口令自由出入东宫的外臣只有一个人,卫楷笑道:先生见笑了旋即转过身,本宫这不是心生感慨吗。 韩汜走开一步,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武将,不过是凑巧到了一起,武将上前拱手道:殿下。 舅舅?赵王瞧着沈易安,旋即看着左右点头道:随我到书阁吧。 将人都清走后卫楷端坐在座上,有什么事舅舅就在这里说吧,先生不是外人。 沈易安点头上前,低声道:永兴军路来的军报,夏国集结军队蠢蠢欲动,怕是要攻宋,臣有旧部在西北便将此事拦截下了,枢密院尚不知情。 卫楷大惊道:私自拦下军情,舅舅你... 殿下自当了太子仍旧日日提心吊胆,如今萧显荣掌握军队,陈煜又成为了枢相,同平章事曾经也是楚王的老师,臣便想,若战事起或许可以扭转时局。 扭转? 雅州调至熙州,陛下是要防夏国与镇蕃人,如今隆德公已经故去,倘若边疆失守,这罪名,足已让萧家重创,只要楚王没了萧家就不足为惧,且陛下既然立了您为储君我想不会轻易废黜的。 可是一旦事露,舅舅你... 为殿下,臣甘愿赴死。 卫楷低下头,旋即抬头看着韩汜,先生一直不说话,可是觉得不妥吗? 韩汜只是淡淡的摇头,朝中如今无将,萧显荣不是萧怀德,新仇旧怨他不得陛下信任,委派督军,实为监视,倘若战起,臣推测,殿帅很可能领兵挂帅,只不过...韩汜犹豫的抬起头,拿家国大事来稳固储君之位,真的好么? 这还是韩汜头一次用这种质疑的口吻,卫楷罢手,这是我卫家的江山,西夏从前只不过是个割据势力罢了,就算真打起来了,让他几州也不惧,等本宫日后登基,不但要亲自拿回来,还要让其国灭! 第121章 克定厥家 建平十一年二月二十七日凌晨,东京城仍旧是万家灯火,各闹市的瓦子里传来喧嚣声昼夜不停。 至四更,热闹逐渐退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一匹御马飞奔入城,马上的士卒抬手举着金符,停在拱辰门前大喊道:永兴紧急军报!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94) 黑夜里宫门大开,士卒骑御马入内一路狂奔,马蹄声回旋在宫廊。 还在睡梦中的皇帝被赵慈唤醒,听是紧急军报便匆匆披了衣服召见驿卒。 赵慈将军报转呈,皇帝拆开后,瞪圆了怒红的眼珠子覆身将座前的桌子一把掀翻,朕不是早早就让人防备了吗?怎么还会失守,你们这些守边将领都是做什么吃的? 西夏不宣而战,扮作商队趁夜偷袭边城,李将军战死,我军连丢三城,敌军已逼至庆州,守城不利,臣等罪该万死。 皇帝疾步走出,鸣钟,让军政二府所有宰相即刻进宫。 大内传来金钟之声,万赖俱寂的夜里,钟磬之音格外清晰,城内不少人家又重新亮起了烛火。 自陛下登基忙于收复故土,这才让夏国有了喘息之机,魏国公故去后,夏人几番试探,此次突然进攻,想必是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城池失陷是戍边将领守城不利,未能察觉敌袭是守城将领玩忽职守失职之罪,这永兴军... 守城的将领已经战死,枢相难不成要将尸体抬出来问罪吗?皇帝阴沉着脸将陈煜的话打断。 陈煜合起紫色的袖子躬身,臣不是这个意思,边境军务一向归枢密院,边务出了事情臣难辞其咎,但是西夏人这般大的动作永兴军路的边将早该察觉才对,为何臣从来都没有收到过消息,是不是有人故意隐瞒了军情呢?陈煜冷着眼看向诸臣。 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庆州在死守十万火急,当务之急是早做准备应对,也请陛下做决断,是否派军支援? 萧元帅不是在熙州吗,他手中可是有我朝十万精锐。 与政事堂对立而站的陈煜则冷哼了一声,熙州萧显荣手里只剩五万了,另外五万还留在雅州镇守西南呢,拿五万精锐去是想送给敌人做见面礼吗?当下之势应当速速调集各地常备军应战。 枢密使是什么意思,正因为是精锐,以一当十先阻挡一阵子... 他们是兵,不是神仙!陈煜斥道,西夏不宣而战,必然是做足了准备,没有雄师也敢犯我上邦,几位宰相怕是还没睡醒吧? 陈煜,你。 够了,传朕令旨,调集秦凤路、永兴军路、河东路、西京路西北四路... 陈煜又提醒道:西京路不可调,北十六州收复才不过十余年之短,民心尚不稳,今契丹人又卷土重来,不得不防。 皇帝摸着胡子,倒也没有斥责陈煜这快人快语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颜面,转而道:西京路的军队不动改调禁军,那么诸卿以为,谁可以挂帅? 二府宰相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荐谁挂帅都有结党的嫌疑,于是想到了祖制,我朝凡遇出征,天下兵马大元帅皆由亲王担任,如今太子已立,只剩楚王一位亲王。 不可,兵马元帅持虎符领兵,权位极重,而且党项人凶残至极,楚王从未上过战场,怎可领军御敌? 那赵王如今已是储君了... 够了,让你们商讨,不是让你们来拌嘴的,暂先调各路兵马支援,皇帝看了看天色,已快至五更了,让萧显荣率轻骑务必一夜内赶到,先扛着吧,朝议时再选出出征的将领。 是。 楚王府内的卧房才至四更就掌了烛,楚王将一封密信烧毁。 这么晚了,谁给你送的信? 西边来的,两天前的事,御马要跑的更快一些,估计此时大内的灯也亮了。楚王侧头看着萧幼清,姐姐可知我朝防武将专权便以亲王担任兵马元帅征讨四方,太宗是如此,陛下也是如此... 萧幼清轻轻佻起眉头,急切的问道:边境起战了? 楚王点头,夏国有一个很善战的将军,是夏王的妻弟,此人年轻时曾以少胜多大败契丹,隆德公也说过他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从前隆德公在,他们不敢猖狂,如今...楚王眉头紧蹙,我想此时,庆州已经失陷了吧。 萧幼清盯着她,你是知道的,我想问什么。 楚王抬起头眨了眨眼,叹道:我倒是想挂帅拿到兵权立威,但以我的年纪,以及从来没有打过仗,即使我想领军,那些大臣也断然不会同意让我挂帅的,陛下分了泰山的兵权,此次定然也不会让泰山担任征讨元帅。 那就只剩一个殿前都指挥使了。 楚王按着额头轻叹了一口气,萧幼清极少见她这般,于是走上前轻轻握着她的手,凡事总有应对之法,否极泰来。 匡!匡!大内传出晨钟,几匹快马急停在楚王府门前。 禁卫纵身一跃从马上跳下,示出腰牌后府卫让行,于是疾步走入王府宣召,奉陛下口谕,急召楚王入朝参议,大臣们都已经到了,还请王爷快些。 今日四更时本王听到了大内的金钟,这是出什么事了? 禁卫摇头,下官也不知,只知陛下发了火,四更时召见了所有宰相,如今朝议不仅喊了六王您,也召了太子殿下。 六子,把马牵出来,不坐车了。 是。 萧幼清转身从屋子里拿了一件裘衣替她披上,你是不参政的亲王,如今又赋闲在家,此时召你,我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 楚王轻轻摸着她的脸,姐姐放心,我自出生起遇到的坏事还少吗?她又笑道:除了你。 楚王裹紧裘衣从小六子手中接过马鞭,才跨上马便听见北侧传来一声客气的呼唤。 赶巧,六王怎也起这么早? 楚王扯了扯缰绳坐正,韩都承旨也会骑马么,本王还以为都承旨只是个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 韩汜微微低头,下官是文弱书生不假,但也还没弱到手不能提,适才四更时下官听见了大内的金钟,怕赶不到这才骑上了马,六王可知朝中发生了何事? 都承旨在朝,应当比本王更清楚吧。 下官只是个替陛下转呈诏书的脚力,朝政那些个事情下官也不知道呢。 哦,是吗?楚王只是浅浅一笑旋即扬起鞭子打马离去。 垂拱殿内,皇帝命人将凌晨西边军情奏出,一夜间连丢三城,举朝震惊。 党项人狼子野心,如今隆德公刚去没多久他们就敢来犯,真当我朝无人了吗?比起文臣的恐慌,右侧武将则一腔热血。 一夜间连丢三城啊,敌方领兵的莫不是那个... 皇帝端坐在明台之上,沉声道:敌军元帅正是卫慕单喜。 臣听说这个卫慕单喜二十岁的时领百骑从辽军万军之中杀出,以三万军破三十万军,是党项的猛将。 可他最后还不是败在了隆德公手中,自此撤出延安府再不敢来犯。 陛下,敌人来势汹汹,拖延一日百姓便受苦一日,当务之急是要选出一个御敌的领军主帅。 既来,则战,西夏不宣而战,是藐视朕... 陛下若要亲征,枢密院第一个不答应。陈煜站出。 枢相是觉得朕一把年纪不堪用了? 陈煜当即跪下,臣不敢,但陛下是天子,后方需要陛下坐镇。 朕不仅要御敌,朕还要西讨,否则日后这朝会大典朕还有脸面见诸国使臣吗? 陛下膝下有子,亲王皆已成年,可任命为西讨元帅。 太子站在明台下,诸臣却朝站在文臣之首的楚王望去,皇帝当即沉下了不满的脸。 议论一出,有大臣出来反对,太子殿下乃是国本,故不可涉险,而楚王又太过年轻,也没有上过战场,战争不是儿戏,怎么可草率任命。 这是太.祖高皇帝所定的规矩,陛下年轻时第一次出征不也是出任的兵马大元帅吗,就连当初百战百胜的隆德公都未曾任过。 报! 庆州禁急军报! 念。 庆州失守,渭州知州不战而逃,敌军逼至凤翔。 皇帝从座上站起,旋即伸手揪着胸口的衣服,怒瞪着奏报的士卒从座上翻滚了下去。 明台下的太子见状连忙跑上台,陛下,陛下!皱着眉头焦急道:快宣太医,快啊! 御医没来前,内侍只得扶着皇帝躺在御座上,半刻钟后翰林医官使孙鸿达火急火燎的赶到,查探了一番后道:先将陛下抬到偏殿。 皇太子挥手,旋即又吩咐道:轻些抬。 原本有序的垂拱殿内当场乱作一锅粥,太子焦急的与太医一起去了偏殿,唯独楚王无动于衷的站在殿内一动不动。 同平章事走上前,六王身为人子,即便不情愿好歹也表示表示,否则...吕维向后瞧了瞧诸位大臣。 表面功夫,本王已经不需要了,右相,出征人选是不是已经定了? 吕维点头,朝议前陛下就已经召见了军政两府的宰相商讨。 楚王便冷冷的看向偏殿,没过多久后通事舍人被唤进偏殿,紧接着是同平章事,一刻钟后,通事舍人拿着皇帝的手诏走出。 诸位臣工勿要担心,陛下已经没事了。通事舍人将手诏打开,陛下有诏。 令旨一出,垂拱殿重归宁静,诸臣齐跪下,请圣躬安。 朕膺昊天之眷命,边境贼寇,屡犯边疆,滋扰边民,历代先祖驱赶皆未得,此朕之心疾,今又来犯,令朕夜不能寐,故命殿前都指挥使为西讨元帅,朕本欲亲征,却突感身体不适,故命六皇子楚王代之,取枢密院虎符,兵马调空皆由兵马大元帅沈易安指挥,云麾将军萧显荣支援不利,故命其为兵马副元帅戴罪立功,其弟萧显符暂撤皇城司一职。 第122章 克定厥家 【夕阳的霞光透进窗户照入,使得大殿里的光景让人看着温和惬意。 安神的青烟从三足铜炉内向缓缓升起环绕在四周。 沈易安旧部在永兴军拦截了军报?夏国准备攻宋?这些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皇帝皱着焦急的眉头。 桌前静站的紫袍开口道:难道只许太子殿下安插眼线在各地,就不允许臣在边境有人吗? 皇帝揉捏着右手,你想做什么? 楚王看着一脸冷淡的皇帝,臣想与陛下打一个赌。 赌?皇帝极不信任的凝着楚王。 赌,与初春的暖阳相比,楚王的眸色则显得有些灰暗,陛下的三郎当朝皇太子殿下究竟能否胜任那个位置。 皇帝旋即冷笑一声伸手摸向桌子上的玉玺,你果然步步盘算也是为了它,可是朕要怎么相信你呢? 陛下可以不相信臣的话,等到战争开始陛下也可以让臣随军,届时,臣就用这颗头颅证明给陛下看。 皇帝被楚王这句话惊的抬起头,迟疑的看着她,为了什么? 楚王端着袖子在胸前不假思索道:她。 紧接着又道:臣知道陛下不信任臣,也知道陛下不喜欢臣,所以无论如何,无论太子多么庸碌,陛下都不会立我。 你既然知道,还敢跑来跟朕提要求? 楚王眯起双眼,旋即迈步朝前绕过桌案走到皇帝身侧,俯身低声道:因为宗仁,是大哥的儿子。 皇帝侧抬头,瞪着充血的老眼。 楚王从容的走回桌前抻了抻袖子,镇定不迫道:陛下见过他了吧,臣这样说了后,陛下现在回想起来是不是觉得很像?楚王看着皇帝开始动容的脸色,先皇后殿下为陛下诞下嫡长子,初为人父的欣喜怎可能忘呢?长子初生的模样,应该是父亲大人记得最牢的吧。 楚王嫡子皇帝只见过一面,面容生的端庄,皇帝皱起憎恶的眉头,你们... 孙鸿达是臣的人,陛下也可以像杀杨术一样也将他杀了,臣同样不会有怨言,只不过此事与楚王妃无关,是臣逼迫的她,这欺君之罪,臣一人承担。 皇帝凝起双目,你一人承担,你承担得起么? 臣自知死罪,但臣若不这样做,以当今太子的手段,陛下比臣更清楚。 废太子对你...你应该没有理由才对? 在臣心里,臣救的不是废太子的骨血,臣救的,只是前太子妃的骨血。 太子妃李氏? 楚王抬起渐渐泛红的眸子,爹爹没有受过别人的冷眼,也不知道儿想要的是什么,更不明白儿渴望什么。 李氏与燕王及楚王从前的事皇帝也有所听闻,遂缓缓低下头,看着桌子上的玉玺沉默不语。 还有,楚王沉下一口气走上前,从手里拿出一块金符,这是魏国公临前交给臣的信物,西军旧部皆识得。楚王将金符递交到桌上。 但如今魏国公已去,仅凭一块金符又能召回多少旧部之心呢,臣知道,现在陛下一言可定臣的生死,只要陛下想,臣便过不了今夜甚至出不了这道殿门。 皇帝阴沉着脸拿起桌上不足半个巴掌大的金符,上面只刻了一个简单的萧字。 臣知道,二哥死后,陛下最想传位的人其实是废太子,他虽是庸人,可却是陛下众子中最为孝顺的一个。楚王旋即提起下摆屈膝跪下,行稽首礼沉声恳求道:若儿战死,请爹爹看在她是郡国夫人之女的份上,放过她。 皇帝抬起头盯着俯首的楚王,盯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轻轻呼了一口气道:起来吧,今日,朕就当你没有来过,皇帝伸出手按着金符将其推向前,把你的东西拿回去。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95) 楚王将金符拿回,爹爹 朕不会同情任何人,包括你,但也不会姑息养奸,包括太子,你去吧。 楚王后退了几步,旋即跪下稽首,陛下万安。 皇帝抬手搭上额头,沉闷着声音,踏出这一步,是生是死,朕,不会插手。】 战场上刀剑无眼,六王此次随军出征下官有些担忧。吕维见楚王想的入神便问道:六王在看什么呢? 吕维的话将楚王拉回神,轻轻摇头道:没什么,师父放心吧,本王,旋即看向垂拱殿正北明台上的那张椅子,勾嘴道: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在战场上的。 楚王还没回家准备出征,大内的诏书却比他更快的到了楚王府。 门下,楚王深入民间治理郡县,政绩卓著,今替朕出征,孝心可嘉,其嫡长子卫宗仁时满周岁,特进寿春郡王,赐紫衣玉带,不另置府,仍由其母抚育。 跪接诏书的人颤抖着接诏书的手,出征? 是,西北战起,陛下命殿帅为西讨元帅率军出征讨伐,命六王随军。宣召的官员又笑眯眯的看着楚王妃腿侧的小郡王,陛下很是看重郡王,这一连两道司封无一不是破例,我朝还没有亲王生前子嗣被封郡王的特例呢。 官员说的喜萧幼清却感受不到任何,她只觉得手里的这道诏书像催命符一般格外烫手。 宣诏的官员走后没多久楚王府门前再次响起马蹄声,楚王刚一入府察觉气氛不对便加快了步子。 中堂的桌子上摆着几个装一副的木盘,只不过里面盛的是铠甲,一套红色的朱漆山文甲。 小六子从旁侧走出,低着脑袋,这是陛下刚刚差人送来的,说本来是御匠铸造了给陛下亲征用的,如今六王代替陛下出征,便将这铠甲一并赐给您,先前还有吏部的人来传旨,陛下册了小郎君为寿春郡王。 楚王似并不意外的叹了一口气,王妃想必也知道了吧? 小六子点头,这旨就是王妃接的。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稍后将铠甲送到东院来。 阿郎这就要收拾走了吗? 庆州已失守了,三军不可无主帅,所以今夜就要拔营。 小六子低下头,那让六子随您一起去吧,上不了战场...让六子当个后勤照顾您也可以。 楚王摇头,你留在府里照看好王妃与大郎,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你是最熟悉京城事务的人,你记住,要听... 阿郎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楚王停顿下,旋即点头,那是当然。 从中堂回到东北角院子的正房,楚王在门口犹豫了好一阵子。 不等她推门,房门就自己开了,萧幼清抬着头,王爷既然回来了,楞在门口是做什么? 你都知道了? 萧幼清点头,旋即转身入内,楚王便跟在她身后,她走到哪儿,楚王便跟到哪儿,随后看见衣箱里面收拾得齐整的衣物,四季常服。 萧幼清揪着一件衣裳,他是不得你安生吗? 姐姐知道的,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出征皆以亲王挂帅。 可陛下却让你随军,让沈易安挂帅,不仅如此,我听人说陛下将庆州失守的责任推给了爹爹,撤了舅舅的职事,爹爹接管翁翁手里的军队时陛下就想了法子分权,他这是公报私仇的昏君之举。萧幼清将衣服折叠好放下,爹爹半生都在战场上,因此我并不担心,可是你,萧幼清转过身凝着楚王,焦虑都刻在了眉头,你又不会打仗,更何况上阵杀敌。 楚王握起她的手,我虽武艺不精,但是在军中不用我陷阵杀敌的,就算要,我也有自保的方法,当然那些东西现在还不能拿出来,我虽弓箭射得不好,但是神臂弓还是会用的,姐姐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你又不是哥哥那种武生。萧幼清埋怨道。 她便将其一把搂过,六郎答应姐姐一定平安归来,楚王低下头俯在她耳侧道:无论有什么消息传回,千万千万要保全自己,等我,相信我一定会回来的,好吗? 萧幼清抬头,眨着范润的眸子,旋即侧头含泪道:你要是敢骗我,这辈子都跟你没完。 偏殿内太子侍奉完汤药便被皇帝遣退,内侍与宫人也都一起跟着退下,皇帝叫住韩汜。 韩汜回过头拱手,陛下。 韩卿对朕的决断,有什么看法? 天子圣明。 朕不要奉承,朕要实话。 韩汜微微躬身,西讨元帅不过是临时之职,战停即撤,且还因此卸了其殿前司一职让陛下收归了禁军,萧显符虽自幼随陛下长大,但他人姓萧,心也姓萧。 多年来的一块心病,却是因动荡而安。皇帝冷笑一声,旋即又道:沈易安受命出征,殿前司无帅,朕想不到合适的人选,听说韩卿也是文武兼备的全才? 陛下,臣是读书人,射箭只是读书之余所练,领兵打仗更是外行,若陛下实在没有人选,臣倒是有一个人推荐。 向朕举荐你的人很多,但还没听到过你举荐别人。皇帝看着韩汜,什么人? 步军都虞候李孝义。 皇帝当即冷下脸,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臣知道,他是太子殿下的泰山,楚王的亲舅舅,可正因为他有这两层血浓于水的关系才能够成为最合适的人选,且他的为人,陛下应该比臣更清楚,满其贪欲,厚其赏赐,便能让其效命。 皇帝正过脑袋,看着帘帐思量了许久,皇帝未作答覆韩汜便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良久后皇帝才开口道:卿在枢密院呆了许久,朕看你时常无事,朕再给你派个差事吧。 是。 萧显符撤下的皇城司一职,就由你兼任吧,掌宫门启闭。 韩汜欲要回答,皇帝便又道:莫要以为也是轻松的差事,若日后大内出了刺客可唯你是问。 护卫圣驾安全臣岂敢以为是轻松之事,承蒙陛下垂爱信任,臣一定恪尽职守,唯奉君命。 另外,楚王随军出征后派兵暗中保护楚王妃母子,出了差池朕也唯你是问。 是。 退下吧,召李孝义过来。 是。 韩汜离去后皇帝后召见了步军都虞候李孝义。 李孝义缓缓步入偏殿,旋即在榻前跪下稽首,臣李孝义,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躺在榻上欲要起身,李孝义抬头见状连忙爬起,走上前扶着皇帝坐起靠在床头,旋即又后退下离皇帝几步远垂手听命,愿陛下御体康健。 皇帝沉沉的呼了一口气,这些年,你可有怨吾? 李孝义轻轻抬头,旋即跪拜下,臣不敢。 皇帝侧头俯视着李孝义,你有将才,文武兼备,是进士出身还是太宗钦点的武状元,却因连坐,也因朕一时之怒... 父亲触怒陛下,本就是不赦之罪,臣为其子不敢为父开脱,有罪当罚,陛下仁德降下福泽赦臣一家,今又得陛下启用,天恩浩荡,臣无以为报,只愿往后追随效命陛下左右,为君尽忠。 皇帝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沈易安领兵出征,京畿内还留有一半戍守的禁军,殿前司无帅,卿可愿担此重任否? 李孝义猛然抬起头,既是君命,臣下不敢不从。 好,即日起由你担任殿前都指挥使一职总领殿前司,望卿恪尽职守,勿负朕命。 天子万岁,臣效死忠,万不敢违君命。 第123章 克定厥家 夕阳西下,至黄昏鼓声突响,经过一整日的时间,京畿整顿兵马于金明池附近集结整装待发,楚王府内随军出征的人也已准备妥当。 房内,兜鍪、甲衣、披膊、吊腿组成一套沉沉的铠甲齐整的穿戴在身上,楚王摸着腹前冰凉的兽首,觉得身上的铠甲略沉,这东西第一次全部穿上...没想像的沉,却也不轻。 东西都收拾好了,王爷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楚王摇头,这次是出征,旋即看着镜台前摆着的一面小铜镜,迈步走向前将其拿起,我就带着它吧。 一面镜子王爷在军中难道还用的上? 楚王旋即摇头,因为姐姐日日对着这铜镜梳妆,它照见了姐姐所有的喜怒哀乐。 萧幼清缓缓突然红了双眸,走上前伸手将其揽住,隔着冰冷的铠甲颤道:平安归来。 咚咚!还未等楚王答话,门外便又响起了敲门声。 什么事? 禀阿郎,参知政事求见。 楚王将萧幼清从她怀中轻轻撑起,参知政事? 楚王府的中堂上奉着一盏茶,紫袍没有坐着,背着一只手撑着太师椅的扶手低头深思。 云头靴踏入中堂,紫袍听见铠甲碰撞之声便转过身拱手走上前,下官见过六王。 楚王冷冷的看了一眼走上前来的人旋即握着佩剑转身背对,梁参政此时来找本王是为何? 梁文傅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直起身打量着身着朱漆山文甲的楚王,端着袖子从容道:下官一直以来见到的六王都是一身书生之气,没有想到这铠甲穿在六王身上也极为衬身,可谓是,英姿飒爽犹酣战。 楚王回过头从上到下审视着梁文傅,旋即勾嘴一笑,这身紫袍不知参知政事穿着可还合身?这球文金带的重量,不知参知政事可但得起? 梁文傅旋即抽出手摸了摸腰后带?上刻着的球形纹路,浅笑道:陛下恩宠,天子旨意,受不起也得受着不是么? 梁文傅看着四下无人,便停了脸上的笑容迈步走近,低头小声道:下官这次来是来提醒六王的,此次出征沈易安为主帅,六王需多加小心,陛下今只剩君子二人,东宫欲绝祸患。随后梁文傅又退开,下官知道以六王的聪慧定然猜想的到,但是下官还是要提醒六王一句,他们有以命抵命之心,废太子有为其不惜以灭族而全他的外祖,当今太子亦有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母舅,可不知,六大王您有什么? 听着梁文傅阴冷的话楚王旋即微微眯起双眼,参政是为了什么? 梁文傅低下头,合起袖子躬身,下官自然是为了,微微一笑道:今后死的不那么难堪而已。 楚王轻轻摩挲着搭在佩剑上的手勾嘴一笑,随后转身背对着梁文傅朝院落走去,那就,多谢梁参政一番好心提醒本王了。 六大王的谢,下官不敢承。话闭,梁文傅直起身跟随着楚王走出,至王府门前的石狮子旁时,楚王楞看着士卒手中牵的黑马。 梁文傅轻轻笑道:哦,忘了和王爷说,除了朱漆山文甲,陛下还赐了王爷您一匹御马,别看这马平时温顺,打起仗来并不虚静塞军的战马。 楚王回头看着身后的梁文傅,轻轻佻起眉头,陛下派你来送的? 梁文傅轻轻点头,大军已经等候在万胜门前,只等王爷前去开拔启程,战事在即,下官不胜脚力,就在此恭送六大王,一举击溃贼人,凯旋而归。 楚王攥紧缰绳,一脚蹬上了马背,横扯了扯缰绳,侧头冷看着梁文傅,那就,借梁参政吉言。 十几个跟随着他的护卫也穿戴好盔甲一同跨上了马。 就在楚王准备扬起马鞭启程时,她的手却僵持了一会儿旋即轻轻放下,拉着缰绳扯了扯马脖子调整方向径直朝梁文傅走去。 梁文傅静静站立突然见楚王朝他走来,于是便回头瞧了一眼,微微瞪眼后下意识的退到了一边。 梁文傅身后站着的是刚从台阶上走下来的楚王妃,楚王打马走近她的身侧,弯腰伸出手,姐姐送我最后一程吧,万胜门。 萧幼清轻轻拢起刚画好的眉毛,旋即轻轻抬手搭上,指尖轻碰掌心的瞬间便被有力的手掌紧握住拉上了马。 驾!迎着落日的霞光万道,御马高抬前肢,一声长鸣后消失在昭庆坊。 萧幼清侧坐在她身前,夕阳打在楚王轮廓清晰的脸上,昭庆坊位于旧城东北,万胜门是新城的西门,相距十几里,足够马儿跑上好一阵子了。 朱漆山文甲与晚霞相印,马蹄踏的飞响,临街的窗户被这一阵声音吸引相继打开,街道两旁的人只见到一晃而过的军将,为首的马上似乎还抱着一个女子? 你不怕他们瞧见了去吗? 那就让他们看个够好了,你是我妻,他们敢说什么?反正任性惯了,世人皆知,就让我,出征前最后再任性一次。说完,楚王扬起马鞭。 驾! 临街的茶馆,酒楼,邸舍以及两旁的街道上都有人开始议论,铠甲裹身,让人分辨不出是谁,便凭着其坐下的御马及金鞍猜测身份。 金明池突然一日之间集结数万禁军,可想而知是又要打仗了,一阵柔风拂过一家茶馆的二楼,吃茶的茶客临街俯视,听说除了殿帅奉命出征,此次随同的还有一位亲王。 亲王?赵王成了太子,亲王不就只剩那一位了么,那马上的女子是谁? 茶客端着茶碗,还用说么,自然是楚王的楚王妃了。茶客放下茶盏摸着白胡须感慨道:老朽还记得几十年前齐王第一次领兵出征怀中也坐着一位佳人,只是那位佳人没能成为齐王妃,可惜了,可惜了。 既非逼迫,哪有什么可惜。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96) 红颜薄命,亦不知咱们的这位楚王妃,命数如何。 局势涌动,想来必是一番坎坷。 至万胜门前,金明池的风向北拂过汴河,平静的河面泛起阵阵涟漪,两岸桃花盛开,垂柳随风而动倒映在水面,碧绿之上青粉相间。 三军列阵齐整,汴河对岸有老幼妇孺隔岸翘首张望,肃立的阵仗中有他们的丈夫,父亲,儿子,楚王将头盔取下搂着萧幼清的腰肢轻轻吻上额头,姐姐可要记得我的话。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万分小心。 楚王轻轻抚着萧幼清的脸应声道:好。 皇太子殿下到!东宫内侍官偏阴柔的嗓音从万胜门传出。 仪仗队伍后面跟随的侍卫旋即上前将城门两侧的人隔开,楚王下意识的拉着萧幼清向后,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皇太子看见楚王的举动便低头笑道:楚王不必惊慌,陛下身体不适故让本宫代其送诸位将士出征。 楚王轻轻佻起眉头抱拳,太子殿下千秋,恕臣披甲不便行礼。 哎,楚王马上就要随军出征,又代替的是陛下,本宫怎敢受你的礼呀,本宫听说党项人比契丹人还凶猛,楚王此番出征可要小心,不过呢,我朝的江山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楚王也莫要丢了我卫家儿郎的脸呀。 殿下提醒,臣定不会丢卫家的脸。 卫楷看着楚王及身后的楚王妃撇头浅浅一笑后冷下双目,旋即朝前走去。 皇太子走到三军主帅前,舅舅。 殿下。 舅舅此次去,只许胜,不许败。 臣,遵旨。 卫楷又走到众军前,大声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诸位将士此去必一举击溃敌寇,本宫在此设宴等候诸位,凯旋而归。 殿下千秋。数万人的声音震响山河,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出征! 大内的西角楼上,皇帝穿着白布袍临夕阳而立,皇城西北处卷起一阵尘土,山摇地动。 【阳春三月,汴河穿过万胜门南,河两岸的桃花开得极盛,青草淹没马蹄,铜铃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声嘶鸣过后,御马停在了河岸。 马上下来一对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将军美人战甲红衣。 妾等三郎回来,一定。 年轻的将军伸出手将红衣女子搂进怀中,等我回来,我就求爹爹赐婚,我齐王府的大娘子只有你。 好。 一声温柔的好字回荡于脑海中,让其半生不曾忘却。】 一阵柔风将桃园里盛开的桃花吹落,三两粉红的花瓣随风飘在城池上空翩翩起舞,伴着黄昏时的霞光,打湿了城楼上白袍注目的眸光。 皇帝伸出老皱的手接过一瓣桃花,眨着红润的眸子涩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随着一声长叹,哀毁骨立的皇帝闷声道:哥哥。伸出的左手缓缓低落搭在了城楼的栅栏上。 他的身后只随着一个老太监,赵慈闻声弓腰上前一步,哎。 我这样做,可对? 赵慈看着城外西北角的尘土飞扬,官家这样做一定有官家的道理,官家的家事即国是,小人不敢妄议。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亦不知,天下谁人不苦,是我么?皇帝看着自己苍老生皱的手,可除了权力,我还剩什么呢?皇帝转身看着大内高耸的钟鼓楼,看着琳琅满目的宫殿庙宇,苦笑道:这座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的囚笼么? 陛下,参知政事回来了。一个内侍黄门走近轻声道。 皇帝缓缓侧头看着远处走来的年轻紫袍,赵慈倒退着远离,梁文傅走上前,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他如何?皇帝背起双手游走在城楼上。 梁文傅小心跟随其后,回道:官家赏赐,不胜感激。 长长的城楼一眼望不到尽头,皇帝突然止步,朕再交给你个差事,去一趟东宫吧。 是。 半刻钟后梁文傅从城楼上走下径直朝政事堂走去,皇帝唤回赵慈,准备銮驾,朕累了。 陛下是想出去透透气么? 听说如今雁池中莲荷婷婷,雁兔栖止,这么多年了也没去过,不知真假? 听到雁池赵慈便明白皇帝所言,陛下是想去艮岳赏玩么,艮岳中有万亩桃园,如今临阳春正是桃花开的最好之时,只是当下...赵慈轻轻抬起头。 朕知道,国家尚在战乱中,骂就让他们骂吧,朕老了,也该好好砥砺砥砺咱们这位,皇帝回过头浅浅一笑,新任皇太子殿下。 楚王骑马随军离去后萧幼清登上万胜门的城楼,远远眺望那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的人群,火一样的霞光打在萧幼清脸上,伴随着柔和的春风轻轻拂起发梢。 从台阶缓步登上来的绯袍玉带站定在梯口的转角处,看楞的目光里印着一个临风孤立的女子。 第124章 克定厥家 殿下千秋。察觉身后有人,女子便回转过身微微福身道。 看愣神的人合起双袖提步登上城楼,走至城墙边俯视着汴河两岸的桃树,皇太子背起双手,楚王妃可还记得在赵王府时本宫与你说过的话? 萧幼清轻轻皱起眉头,太子殿下的金口玉言,幼清怎敢忘。 之前的话,都是本宫的气话,你知道本宫的心其实一直都在你身上的,本宫不怕遭人唾骂,也不怕台谏的弹劾,只要你愿意,本宫这里,仍有你的位置。萧幼清欲要回他什么,他便连忙接道:你先不用冷言拒绝,本宫今日只问你一句话,楚王,真的就这么好么? 萧幼清侧身看着卫楷,回道:她不好。旋即又转过身看着远处的山林淡漠道:是于你们而言,除我之外。 除你之外?好一句除你之外,还真是不留余地呢。卫楷冷笑,但,不见得吧,他百般疼爱你,那不过是需要你萧氏的支持,他如今顺从你,也不过是贪图美色,没有长久不衰的世家,也没有不老的容颜,他和我一样都是男人,这男人心里想什么,我又岂会不知? 贪图?萧幼清低下头冷冷一笑,旋即抬起头凝着卫楷,太子殿下,又何尝不是? 卫楷提步本想跨前一步,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向前,是,本宫当初也是有所图,但本宫待你是一片真心,你怕帮助了本宫本宫会反手灭了你们萧家,可是你想过没有,古来哪个君王不会这样做呢?不管是我,还是他楚王,你有问过他么,他若登了位可会放萧家?姜家?卫楷摇头,他不会,因为帝王从来都是权字当先,情字在后。 萧幼清并不否认卫楷说的话,无论是最后是谁,一旦爬上了高位就再也不受约束,以楚王的为人及手段,又怎会留威胁在身侧,殿下说这些,也不怕太子妃伤心。 你们的心,都在同一个人身上,就是本宫日后暴病身亡,你们也不见得会伤心吧。 太子殿下还真是大度。 不是本宫大度,而是本宫想给你看,本宫对正妻的态度,太子妃是个性子单纯的姑娘,单纯的连自己的孩子怎么没的都不知道,卫楷冷冷的看着萧幼清,她当初若做了楚王侧妃,才是真的受苦。 殿下撇清关系的速度还真是快,若不是野心作祟,何来这么多枉死,幼清是,官人是,那么殿下呢?萧幼清转过身看着卫楷,殿下这身锦袍玉带是怎么来的? 萧幼清紧接着走近一步,睁着幽邃的眸子,是从亲哥哥身上,扒下来的。 卫楷被萧幼清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你别忘了,参与废太子的人里也有你,若不是你给的人,陛下怎么可能会废了他,且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萧幼清从卫楷身侧径直略过,她们上楼时皆未带人,附近戍城的军卒也被遣退,萧幼清顺着石阶走下,殿下在东宫安寝的时候,记得让人烧个跨火盆,去去晦气。 皇太子带着满肚子怨火回到东宫,一只白色的狮猫从正殿跑出正好撞到了他的脚下,他便大怒的将其一脚踢开,滚开! 管这猫儿起居的内侍便吓得抱起被踢倒在地的狮猫俯首直哆嗦。 太子妃听见了猫的惨叫声便从殿内走出,从内侍怀里将猫抱起,殿下气就气,踢这猫做什么?它又没惹着你。见猫儿没有外伤,但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太子妃便焦急的朝那内侍道:将它送去猫舍瞧大夫。 卫楷觉得她大惊小怪,不以为然道:一只舶来猫而已,本宫还踢不得它了? 殿下也知道是舶来猫,这海外朝贡陛下御赐的猫要是死在了东宫了,这么多个人这么多双眼睛,难道个个都会睁眼说瞎话,各个都敢欺君? 卫楷被太子妃突然的训诫惊楞住,你怎也变得和那些妇人一样了? 太子妃低下头,没什么,只是自从来了这东宫,妾无事时只能跟着嬷嬷学习礼仪,嬷嬷是大内出来的人,她告诉妾不少事情,翁翁也说了,东宫是储君居住的宫殿不假,可受人膝盖的同时,也被千万双眼睛盯着,废太子的下场,殿下不记得了吗? 卫楷微微低下头,山阴伯... 一名东宫内侍从庭院口走进弓腰报道:启禀殿下,执相来了。 梁文傅?卫楷侧过身,旋即又朝太子妃道:听闻翁翁最近的身体每况愈下,等回头抽空,本宫陪你回去看看吧。 李氏只是抬头盯着并未应答。 卫楷见她如此便转身正对着问道:怎么了?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我脸上有什么吗? 朝堂上的传言,是真的么?李氏轻轻皱起眉头,他们说殿下和楚王... 有完没完?卫楷当即冷下脸,对着周围的内侍与宫人骂道:到底是谁在太子妃跟前乱嚼舌根? 几个宫人与内侍便吓得当即跪了下去,身子直哆嗦不敢吱声。 妾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这些跟他们都没有关系。 外面对风言风语少听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本宫调教不周。卫楷不予理会太子妃的求情,对着院口喊道:来人! 闻声进来几个内侍,殿下。 将这几个胡言乱语的宫人拖走,掌嘴二十。 是。 殿下。李氏走近一步抓着卫楷的衣袖。 卫楷只是冷冷的将手甩开,本宫还要去见执相,今日就不陪太子妃了。 绯跑走到院子中央时摸了摸后腰的玉带?停下,旋即转身,对,外面的人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但本宫并不是要与他争,因为本宫才是君,是我朝正统继承人,而他一个庶子却起了觊觎之心,为人臣不忠,是为人子不孝也,此不忠不孝之人,本宫怎能放任? 李氏欲要上前一步说什么,只见卫楷又冷道:李琳宣,本宫可以依着你的性子,可以宠你,但外面的事,妇道人家不懂的就不要掺和过问,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否则休要怪我不讲情面。扔完话的人转身离去。 楚王,楚王,什么都是楚王!一路上,卫楷连踢翻了石子路边的几个盆栽,也将两旁的内侍吓得不轻。 听闻前废太子就是个喜怒无常之人,如今换了一个人,有些内侍与宫人从内侍省重新回到东宫当差,新主的脾气比旧主更甚。 梁文傅在殿内端着袖子站了好一会儿,等到茶都凉了才见到一身红色出现。 梁文傅上前提起下摆,以稽首之礼跪拜,臣,叩见太子殿下。 卫楷遣退了所有人后并未去扶他,迳直从身侧略过走到榻上侧靠着小桌子坐下,轻轻抬手道:又不是什么大典,参政礼重了。 稽首之礼本就是臣子跪拜君王之礼,用在何时臣都不觉得重。 卫楷合起手轻轻揉了揉,参政这次来? 哦,臣这次来是传陛下令旨的。 卫楷坐正身子,令旨? 是,陛下身体不适,今日大殿上突然昏厥,太医说是操劳过重所致,如今盛春,艮岳百花齐放,陛下便想到了去艮岳休息几日,此时仪仗队应该已经启程了。 卫楷缓缓站起,所以? 即日起,由皇太子监国,军政及三司一应事务皆由皇太子全权处理,玉玺就放在文德殿,殿下监国时可搬去文德殿,当然将案牍抬到东宫来也是可以的,只是要辛苦大臣们走远路了。 监国?卫楷似觉得有些不真实,西北正在打仗,陛下此时去艮岳让本宫监国? 梁文傅点头,令旨已由通进司刊行成朝报,相信诸位臣工也已经知道了,这是陛下对殿下您的一次考验。 卫楷摇摇头,参政知道吗陛下对江山就像对自己的命一样,从前太子监国,本宫随他亲征,亲征是因为他想把兵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卫楷双手撑着腰,抬头笑道:可是你知道吗?我们在打仗,军营里的陛下对朝中仍然了如指掌,武德司三日一报,垂拱殿御座旁坐着的,可是他一手带大的亲儿子啊。 臣觉得陛下在这要紧时刻让殿下监国,或许另有用意。 用意? 梁文傅点头,走近将声音压低道:这次楚王代替陛下出征,可是陛下却只让他随军未安排任何职务,今日手诏内容又言兵马调空全由殿帅一人...梁文傅侧头看着太子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97) 陛下的心思,真叫本宫既怕又无可奈何,罢了,反正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坑儿子的爹,我这辈子如果栽了,也是这个爹亲手造成的。 赵王的过往梁文傅并不知情,他只知道如今局势动荡,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如今殿下监国,所有军报第一时间都会传回殿下手中,欲成大事,当断则断,否则后患无穷。 卫楷轻轻拱起眉头,看着梁文傅眼里的狠绝,看不出来啊,梁参政。旋即转过头疑道:可这残害手足的罪名一旦沾上,你叫本宫如何坐稳这个位子呢? 殿下忘了吗,太.祖嫡系子孙中就只剩您与楚王,只要楚王一死,陛下就别无他选,宗法本就是为血脉而定,嫡出尚在不可能选旁支,楚王不死,威胁就永远都在。 卫楷负手,仍旧犹豫不决。 梁文傅便上前,战争嘛,总是要死些人的,披甲上阵,刀剑无眼,谁还管你是什么凤子龙孙,若殿下怕形迹败落,如今的征讨元帅是殿下的亲舅舅... 卫楷冷下脸瞪着梁文傅,梁文傅并没有慌张而是正身走上前,拱手弓腰缓缓道:殿下若为情义舍得了这王图霸业,就当今日臣什么都没有说吧。 第125章 克定厥家 西夏主帅用兵如神,在短短几日内便连克三关打开了西北的门户直逼凤翔,意欲攻取凤翔后夺下秦州切断秦凤路所有路口将其吞并,届时取京兆府便如囊中取物,至此,西夏出兵的目的也暴露无疑,向东扩张觊觎中原。 主力进攻凤翔的同时,西夏主帅命各部首领领轻骑兵至渭水阻断秦州援军,又命副将领一部分主力军至延安府佯装进攻来拖延永兴军路的援军。 凤翔府内。 孩子,你随着船队一路向东去开封,在你的行囊内爹爹放了几张地契与房契,我怕你哥哥败家便一直未告诉他,到了开封后就去刘氏旧宅找你哥哥吧。 女儿若走了,那爹爹与姜通判呢? 爹爹是凤翔知府,丢了凤翔敌军就会长驱直入进京兆府,届时爹爹无颜面对天子更对不起楚王。 女儿明白了,可爹爹与姜大哥要死守凤翔身为刘家的女儿怎能够独自逃走呢,爹爹要守护凤翔百姓,女儿便陪着爹爹,女儿不惧死。 姜洛川将绿色的文官公服换成铠甲走上前,二娘莫要任性,这是战争,我与你爹爹是这凤翔一府之长,可你不同,你只是凤翔的百姓没有必要留在这,就听你爹爹一句劝吧。 我不走,我相信凤翔府不会破,朝廷会派兵来支援的。 报,朝廷加急文书。驿卒从马上一跃而下飞奔至衙门内。 公文上的封蜡印着飞递二字,刘书柏连忙将其拆开,见字便大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担忧着重新提起了心,三军同时开拔...刘书柏拢拢眉毛想了许久,朝廷派兵来援,挂帅的是殿前都指挥使。 姜洛川惊道:沈易安? 对,此次楚王也随军出征了。 姊夫?姜洛川拿过刘书柏手中的文书仔细瞧了一遍,皱眉道:姊夫可是官家的亲子,东宫与楚王不睦已不是什么密事,这沈易安是东宫母舅,官家这是要逼死自己的亲儿子吗?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守住凤翔,否则京兆危矣。刘书柏看着姜洛川,通判是读书人... 听明白意思的姜洛川将一块鱼符交出,今蒙难,城中防务,全听知府调遣。 刘书柏走出衙门将守城的将领尽数召集,吩咐道:传令下去,调集所有弓箭手,弩.箭手,戍城将士每都分五十人为一组,轮番镇守,决不能让贼人登上城楼,务必要守住凤翔城,吾与诸将同生死。 党项大军还未攻入凤翔府,凤翔知府刘书柏便早早的颁布了政令让城中百姓往东撤离,直至西夏破庆州夺渭州逼近凤翔府,大军将城池围的水泄不通,知府与通判两个文臣皆披甲上阵亲自领兵死守不出。 连克三关敌军士气高涨,却在凤翔围困了两日仍未攻下。 卫慕谟宁令,让末将带兵强攻吧,我就不信区区一座城能抵挡住我大夏国三十万铁骑。 莫要低估了敌军守城之将的决心,前三关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松攻破,不过是因为守城之将都是些惧死的文官罢了。连出了几日艳阳,天气回暖,敌军主帅卫慕单喜骑马停在山头俯视着被围困的城池,率军一路过来,知道宋城内的房子多以木制,传本帅之令,调神臂弓队以及旋风炮至城北点上油火用火攻。 是。 一名裹着皮毛的党项女子骑着棕色的骏马走近,露出笑脸亲切的喊道:阿袜。 魁梧的将军听到女子清脆的声音便侧转身子,一改先前训斥她的严肃,不好好呆在帐中,跑到这山上来做什么? 阿袜领兵打仗,我呆在帐中实在无聊。 无聊?卫慕山喜扯了扯缰绳,东朝庆州已破,西北门户开,只要破了这座城便可直取长安,河西之地尽归我大夏,等回去,可汗... 等回去可汗的指婚女儿就不能再逃了对吧?少女眉头紧蹙,将满满的不悦刻在了剑上。 元灏是你阿能之子,你的亲表弟,如今王廷内的纷争你也知道,野利与没藏虎视眈眈,你身为卫慕家的女儿也该明白家族的重要。 马上的女子心中不愿,却也不敢再度违抗,便敷衍道:女儿知道啦,女儿是和表弟一同长大的又没说不嫁,只是啊...女子横扯缰绳转向身后看着西边日落的位置,他向可汗请求赐婚,究竟是为了汗位,还是我呢? 建平十一年三月,西夏军围凤翔城断其水源,领兵主帅又命弓箭手点火箭射入城中,城北粮仓失火,三月四日,城中已无可食,粮尽援绝。 西北战火纷飞使得当地百姓流离失所,而远在东边的开封府皇城却繁华依旧,勾栏瓦舍里的喧嚣昼夜不息,直到开始有难民涌入京城才有人醒悟过来,此时国家正在与敌国交战。 皇城司位于左承天门前,一堆武将以及内侍的人群里站着一个显眼的绯袍。 这是应相公您的意思扩充的禁军名单,原先探事司有巡逻四十人,今增加了一百四十人共计一百八十人,禁卫由原先的八千人增至一万六千人。 韩汜拿起名册仔细翻看,一边道:在皇城司称官职。 是。 又道:还有,这不是本官的意思,本官所行皆是天子之命。 是,下官一时糊涂。 皇城司门口一名值守的内侍走入,公事,殿帅来了。 李孝义穿着一身紫色的窄袖圆领,腰上束带,负手缓缓走入。 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待房中人都离去,李孝义走上前微微躬身拱手,笑道:现在都承旨可是个大忙人,从枢密院到皇城司几乎见不到都承旨有空闲的时候。 韩汜低头看着手里的名册,殿帅不在殿前司呆着怎跑到下官这里来了? 我这几日一直忙于交接军务接管殿前司,这不是,一得空闲便赶来向您谢恩了嘛。 韩汜放下册子抬头,故楞道:谢恩? 我知道这殿前司一职,没有都承旨我是坐不上去的。 韩汜低下头,依旧面无表情的看著名册,殿帅是不是搞错了,没有下官国家照样运作,可没有陛下,殿帅哪里又能够安然的站在这里与下官说话呢? 李孝义心中一惊,旋即拱手笑笑,是是是,是我口误,不过...李孝义走近桌前,沿着桌边坐下,都承旨小心谨慎,我心里明白。 心里明白就好。 但我向来谁对我有恩我便效命于谁,我是臣,当效命于君,陛下是今日之君故我效命,太子殿下是明日之君我自然也效命。李孝义站直,转身正对韩汜微微躬身,但提携之恩,李某人也铭记于心。 韩汜突然勾嘴一笑,倘若有朝一日太子殿下也失势,殿帅可还会记得今日自己所言么? 一臣不侍二主,况且如今太子殿下监国大权在握,都承旨是读书人与下官这等粗鄙的武将不同,都承旨没有亲临过战场便也感受不到是何等的残酷与凶险,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万千人马的生死皆握在一将之手,这上了战场,可就只有敌我再没有皇子了。 韩汜收回双手合起袖子,抬头看向李孝义,殿帅说这种二臣之话也不怕被人听见了去? 李孝义只是低头笑笑,卫家人是君,自始至终我效命的都是君,哪敢有什么二臣之心。 好一句卫家人都是君,如今连倒戈都能被殿帅说的这般义正言辞。 李孝义仍旧笑笑,这都多亏了承旨一句话醍醐灌顶,若太子殿下顺利登基那下官就是国丈,而下官的外孙便是未来储君,置身朝堂谁不是为了名为了利呢,论亲疏,下官当然要选自己这一脉,论成败,谁又愿辅失势之人而吃力不讨好呢。 不过...李孝义微微抬眼看着韩汜,凡事没有绝对,都承旨目光深远,今后还要多多仰仗。 仰仗谈不上,你我都是替卫家做事的臣子罢了,殿帅是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日后在御前行事,更要谨慎小心才是。 下官明白。 三月七日,旋风炮架在城北的山丘上,绳索拉拽力臂,将石弹放置在重臂中,随着一声声令下旋风炮在凤翔城墙上砸开一角,就在党项大军即将攻陷城池时西边传来军报。 报,左部被敌军主帅攻破,已率援军朝东边赶来。 幕梁内卫慕单喜对西边阻军被攻破的消息并不焦急,反而笑道:不愧是他的儿子,以五万人对抗三十万胆量倒是不小,不过今日你有命来,就不一定有命回了。卫慕单喜将萧字旗掰断,传本帅之令,左右两翼随我围攻熙州援军,副将听令,主力部队继续进攻凤翔,命你一日内拿下。 是! 三月七日晚西讨援军赶到秦凤路,城破之际西夏主帅却鸣金收兵,率部退至渭州境地。 西夏大军并未入城,而是驻扎在渭州城南的一处开阔地带,在平地搭建起了一处营寨。 幕梁内卫慕单喜盯着地上摆放的地图一言不发。 眼看就要攻陷凤翔,谟宁令为何撤兵?随同的各部首领不明白。 各位祖儒有所不知,东朝精锐除却镇守边境的十万,其余尽在开封,如今援军赶到,萧显荣手中乃是东朝最强的一支骑兵静塞军,我军处于腹背受敌,即便攻下了凤翔,夺了一座空城又有何用。 卫慕单喜看着自己握金枪的手,旋即转头拿过身侧从战场上带回的双刃铁剑,冷笑道:这是我大夏夏州东境冶铁炉中打造出来的剑,被宋人誉为天下第一剑,仔细看,长剑上竟出现了缺口,萧怀德,今日交战,你的嫡长子也不过如此。 第126章 克定厥家 旋风炮将凤翔府城楼上砸开好几道缺口,城墙四壁到处都是延展数丈的裂痕,北侧城楼摇摇欲坠。 一面红色的旗帜突然出现在城东的官道上,城楼上已经连续作战数日的士卒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敲响已经破损的皮鼓,援军到了! 紧接着敌军阵地响起敲锣之声,眼见即将破城的西夏兵却在此时开始收兵撤退。 楚王骑着御马随在几位将领身侧,听见了远处山丘上传来锣声,仰着脖子疑道:闻鼓声而进,闻金声而退,西夏开始退兵了么? 元帅,那些个西夏人一定是见到咱们到了,吓得弃城而逃。此次随军出征的大将领皆是沈易安的旧部,各自领步兵,重甲步兵,轻重骑兵,弩兵。 沈易安随皇帝与西夏人交过几次手,也在卫慕单喜的手中吃过亏,敌方主帅是个用兵谨慎之人,此次退兵应该是萧元帅在东边夹击他怕腹背受敌优势转为劣势,传本帅之令不要入城靠着渭水就地安营扎寨,四周警戒架望台,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 军队在凤翔府城南的渭水边安营,沈易安提拉起缰绳朝楚王道:不知楚王爷可敢与本帅去凤翔府走一遭? 元帅不可,您是三军主帅,万一那西夏贼子诈退,您孤身入城...部将担忧的言语里只有沈易安。 好,本王听说那卫慕单喜也是位英豪,不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沈易安骑着马朝凤翔城奔去,六王是说狡诈么,用兵之道能赢即为上策,劣势之下不靠手段,难道送死么?沈易安浅笑,六王于政事上得心应手,但这行军打仗可不一样,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陛下既然将你交给下官,那么下官便不当你为王爷,只当你是个上为国家战场的兵,不知王爷可有身先士卒的觉悟? 沈元帅是三军主帅,本王,楚王轻轻上挑眉头,自当听命便是。 好,不过王爷毕竟是官家之子,本帅已经递了军报回京,王爷之后究竟处三军何位,还要听君意。 听到此,楚王再次拢起眉头,加重了手下挥鞭的力道。 紧闭的城门在西夏军撤退后没多久后就从内被打开,一小批穿甲的人从城东入内,由于旋风炮不停投石,城内的屋子几乎尽数被毁,粮仓被烧,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一片狼藉,激烈的战争刚停,城中原先的哀嚎声所剩无几,连续作战的守城士兵死的死伤的伤,城中绝粮已经好几日,如今连哭嚎的力气都没了。 刚停战,还未入夜,故城外有不少敌军尸体两军都还未派人清理战场,染血的马蹄踏入城中,旋即四脚踩进了血泊中,溅起艳红的水花,楚王刚入城,便被这满目苍夷的景象震慑到。 楚王紧紧握着手里的缰绳,御马驮着她从布满尸体的血路中走过,出征前曾想像过无数次战争的场面,直到今日亲眼所见才让她真正明白,天子坐朝,只需要振臂一呼便可定万千人的生死。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98) 这一路沈易安都在暗中观察着楚王,见其入城时分明有惊恐,但随着深入见到这触目惊心的场面后反而平静了脸色,难以想像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初临战场能有这般镇定,王爷现在可明白了行军打仗拼的都是将士们的命,而结束战乱最好方法... 以杀止杀!楚王打断沈易安的话,我大宋不该只有这二十四路。 沈易安拉起缰绳让马停了下来,回身似惊呆的看着楚王,突然想起受命出征前皇帝曾暗召他说了一番话。 【朕丢了一个东西整整二十年,成为了君王却忘了自己还是人父,脱下这身黄袍,朕和你也没有区别。】 楚王骑马至沈易安身侧,深沉着一张与年纪不相符的脸,沈元帅,太子他,楚王抬头与其冷眼对视,姓卫!旋即扬鞭离去。 城墙边坍塌的木屋中突然破土出来一个满脸是血的人,穿着铠甲似是守城的将领,他咬牙拖着流血的手将重物抬开,手背与额头上青筋登时暴满,啊...房梁被其抬开,里面还压着一个女子,长长的梁木替她挡下重物,便只在外衣上沾了血迹刮了些皮肉伤。 姜大哥你...看着浑身是血的人在抬开重物后朝其傻笑了一下便晕厥了过去,女子连忙将其扶住,废了一番功夫才将他拖到安全的平地,收回手时手掌上满满都是他的血。 都怨我,我要是当初听爹爹的话离开,就不会拖累你,害得你... 傻姑娘,说什么呢,我...姜洛川感觉到身体传来一阵疼痛,旋即蜷缩起身子。 西夏退兵,应该是援军到了,我去给你找军医。 不要走。姜洛川一把握住她的手,二娘,我怕你一转身,我就再也见不到了。 亦不知过不了多久,黄昏的火烧云渐渐退去,城外,两军开始派出一部分士兵打扫战场,援军的粮草也运进一部分入城,除了清扫城内城外也都派了士卒进行查探是否还有幸存的伤兵。 帐篷内,楚王踢了踢草席上的人,别装死了,还一转身就不见? 姜洛川抬着负伤的手坐起,抬头瞧了瞧帐篷外。 别看了,人家早走远了。 哎呀姊夫,我这还受着伤呢。姜洛川指了指自己缠白布的的脑袋。 楚王缓缓蹲下,姜洛川便将其手里的粥接过,连勺子都没用端着碗一口喝尽也不怕烫。 你们这是... 还有么? 楚王将手中用布裹着的热满头递过,慢点。 姜洛川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还不忘解释,西夏人临城,粮食还没来得及转移,城北的粮仓便被对方的神臂弓引火点燃,又是三月暖阳恰逢北风,这一烧就给烧的一干二净,城中的人饿急了连尸体都吃。 楚王站起,看着帐篷北边眯起双眼,卫慕氏...旋即又低头苦笑一声,喃喃道:可怜我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顾及其他。 姊夫。 楚王回过头,嗯? 若果,我是说如果,凤翔守住了我得以调回京城,等战事平息姊夫能否替我出面,我...我想娶刘姑娘为妻。姜洛川旋即又道:姊夫之前在岐山是知道刘姑娘有亡夫的,我知道这门婚事爹爹不会答应,所以我想请姊夫出面。 楚王看了一眼帐外盯着姜洛川迟疑道:你喜欢她? 姜洛川没有直接回答,刘姑娘与京中的那些女子不一样,她不会因为我是文穆公的嫡孙敬我,不会因为我是相公的衙内怕我,也不会因为我是金榜题名的探花郎而慕我。 楚王低下头,负手转过身,我不能答应你。 姜洛川托着手站起,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楚王侧过头,好好养伤,伤养好了就收拾东西滚回去,别让计相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你担忧。 安宁的四周因楚王一句话让姜洛川感觉到杀机暗藏,他追着楚王上前,下官的命是六王救的,下官虽是读书人,但也不至于连剑都拿不起,更何况,您不也是读书人吗? 楚王转过身看着姜洛川,本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事关你阿姊的安危。楚王走近一步伸手搭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要辜负本王对你的信任。 姜洛川低下头,楚王转身提步,侧头道:若果我能回去,必定替你提亲,若不能...楚王眨着黯然失神的眸子语塞的沉了一口气离去。 帐外架起高高的盆火,两旁护卫只有一个年轻人与楚王差不多高年龄也相仿,其余者身形魁梧不亚于天子御龙直禁卫,这些人皆是从楚王府挑选出来的死士。 渭水自西向东缓缓流向潼关汇入黄河,从京畿来的禁军驻扎在渭水边,连续赶路数日人马皆疲,沈易安便下令歇息,同又安排了两倍的岗哨顶岗还在附近安排了侦查的斥候。 一部分军队入城,凤翔城内亦搭建起了简易的营帐,士兵清扫道路,填埋尸首或行军令火化尸体。 楚王自请留在凤翔城,从伤兵的帐中回到自己的营帐,即便卧榻也不敢卸甲。 头盔静静躺在案上,随着火光摆动帐布上突然多了一个人影,旋即便传来护卫的通传声,禀六王,刘知府家的小娘子来了。 楚王将手中的铜镜塞回胸甲内从榻上坐起,让她进来。 刘氏卷帐入内见楚王卧榻,微微福身,奴见过六王,可是打搅了六王歇息? 楚王起身轻轻摇头,即将开战哪里睡得着。负手走到帐口问道:刘姑娘可愿陪我去城楼上走走? 六王想去,奴自然是乐意相陪的。 日前,渭州之南的营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来人穿的并非戎装,头上戴着尖顶云镂冠,身穿圆领紧袖口红长袍,皂靴踩着马镫,腰间上系束腰,下束躞蹀带。 戍守的将领见来人身着高官服饰,身后还跟随着数十名形体高大魁伟的武官,缓和下态度,但未当即让路,只转身吩咐手下回营通报元帅。 本官乃中书散骑常侍,今奉可汗之命督军,尔等还不速速让道? 元帅有令,无军令不得肆意进出,还请容末将去取元帅的军令。 大胆!马上的官员瞪着眼怒喝一声,难道王令还比不过帅令? 这...末将是奉命行事,军令如山,还请常侍不要为难末将。 适才进去通报的士卒一路小跑回,示出令牌道:元帅有令,请督军入营。 守营的士卒便将栅栏抬开,士卒上前牵住高官的马,又道:军营之中不得纵马,还请督军下马步行入内。 散骑常侍皱着眉头不厌其烦的将牵马人一脚踢开,杨鞭蛮横的闯入,他只是个谟宁令,卫慕家又如何,本官的亲姑母可是汗王的嫡亲生母,按辈分还要长高他一辈。 第127章 克定厥家 经战火摧毁的城池一片狼藉,城楼的过道上还残留着血迹,墙壁断裂护栏破损都还未来得及派人修缮。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微光之下西北处缓缓升起的青烟远远可见。 一双锐利的眸子看向正前,城楼上旋即传来词曲吟唱,腰刀首帕从军,戍楼独倚间凝眺。中原气象,狐居兔穴,暮烟残照。投笔书怀,枕戈待旦,陇西年少。欢光阴掣电,易生髀肉,不如易腔改调。世变沧海成田,奈群生、几番惊扰。干戈烂漫,无时休息,凭谁驱扫。眼底山河,胸中事业,一声长啸。太平时、相将近也,稳稳百年燕赵。晚风轻轻拂过城楼吹起年轻人额前凌乱的发丝。 月下的影子微微晃动,卸了头盔的人将青丝盘起,握剑孤立在城头略显凄凉。 听到楚王缓缓吟出的曲子,刘氏走上前,这首水龙吟,是王爷的心声么? 楚王注视着远处,点点火光闪烁眼底,与其说是心声,倒不如说是无可奈何。 刘氏朝她走近微微欠身。 楚王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奴谢六大王信任。 楚王松开握在剑柄上的手缓缓搭向城墙,今日洛川与我说,想让我出面替他向你提亲。 刘氏与楚王并肩而立,看着城下孤寂的山林微微眨着眸子,奴是已聘之妇,也曾发誓不再嫁他人,况且金陵姜氏是名门望族,世家的后宅并非我所愿。 所以我没有答应他,但不是因为你们的身份,无法预知的承诺,我仅会对一个人说出,但我有苦衷,不得已而为。 刘氏侧头看着她浅浅一笑,那个人,是六王妃么?旋即又转回失神道:我不想他因为我而为难,也不想困在后宅里举步维艰。 看你的眼神,我走后的这段时间里那小子没少献慇勤吧。 刘氏没有回楚王的话,楚王便又道:从小就有人告诉我,再不受宠你也是官家的六大王,只要成人出阁,天下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人心里唯女子的心最是好骗,一旦骗了,情深之至即是一生。楚王低下头,可我觉得,这是受困的一生,夫可再娶,而妇不能二从,有和离之法仍是休妻不断,能择心属之人终老一生于当朝而言,实属不易。 刘氏回道:左右不过是深情遇寡情,女子对镜梳妆,殊不知常以泪洗面,王爷不用劝奴。 我不劝你,因为我在你的眼里已经看到了答案。楚王收回手轻轻握起腰间的佩剑,时候不早了,夜里城楼上风大我就不送刘姑娘回去了,因为,看着刘氏眸中的银甲旋即勾嘴一笑,正主来了。 翌日早,萧显荣所率的精锐与秦凤路转运使所率湘军相继抵达凤翔府。 萧显荣将军情如实脱出,先前交战中损一千六百余人,斩敌一千... 西讨元帅正坐在帅帐的椅子上,眯起双眼凝视,极为不满的打断道:你手里有一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静塞军,加之两万轻骑一万重步兵及神臂弓军,这战果,强差人意啊。 末将知罪。萧显荣便单膝跪下,请元帅处置。 领军的是敌军主帅,西夏号称五十万大军攻宋,而萧元帅手中只有五万人马,倘若我们迟上一步,恐怕敌人早已将秦凤吞并。 沈易安冷下脸,楚王,这里是军营,军营里只有将帅与卒没有你的泰山,军中也只容军法不容私情。 我说的就是公事,平心而论。 西夏总兵力也不过五十万,他号称五十万实际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十万人罢了,楚王没有上过战场就不要胡言军事。沈易安又看向萧显荣,当年隆德公领一万静塞军斩敌三万,领军上你比起你父亲差得远了。 末将知道,大人戎马一生未曾败过,又岂是末将能够乞及的。萧显荣知道沈易安的用意遂从胸甲中将虎符取出,既已合师,兵力调遣皆听主帅之令。 沈易安坐起,走到萧显荣身侧将虎符拿起,端详了一会儿后又塞回他的手中,勾笑着冷下脸道:萧家军还是由姓萧的人带领比较好,本帅只需要诸位将领与诸位指挥服从即可,凡违本帅军令者,斩。沈易安说话时特意转头凝向楚王。 楚王抬头与其深深对视一眼,旋即挑起眉头拱手道:是。 良久,从帅帐中出来的萧显荣吐了一口气。 跟随他一同在帐外等候的还有两个厢都指挥使,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满脸黑胡,踏着云头靴紧跟其后问道:元帅,那沈易安可有挟私报复?他要是问罪您就把末将说出去吧,此次交战不利是末将轻敌所致,末将以为那老家伙只带了一点点兵就敢来阻拦... 回到自己的营地后,萧显荣拉沉着脸仍旧一言不发。 另外一个随同的厢都指挥使见他喋喋不休便打断道:闭上你的嘴吧,现在国家在打仗,那沈易安敢挟私报复么? 说的也是。 说话间,一个红袍小将走进营地,隆德公治军森严,但这几个守营的将领却没有拦她。 萧显荣看着走来的楚王,问道身侧的两位副将,你们可知道这是谁? 能这般年轻就着朱漆山文甲,而且面熟的很,大胡子回道:末将知道,是官家的六大王。 萧显荣回过头,自己久不在军中,这些人都是父亲留下来的心腹,亦是他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 六大王在四川时忠武公便带着我们几个去成都府见了,大胡子抬头看向楚王,几年不见,这小郡王都从一个少年长这么高了。 楚王走近,抱拳道:泰山。 几个副将拥上前行礼,末将等叩见楚王。大胡子旋即笑眯着脸抬头,四年过去,不知道六大王还认得末将否? 楚王先是楞看了会儿,大胡子?看着大胡子身上穿战甲带佩剑便笑道:你这升官了? 蒙忠武公器重,让我这目不识丁的粗鄙之人做了厢都指挥使,不过没有想到那天夜里只匆匆见了一面六大王竟还记得末将。 楚王伸出手弯了弯手指头示意,我只不过是赢了忠武公一盘棋,你却差点将我的手指头都给掰断了,这连心之痛我岂会忘记? 重提旧事,大胡子瞬间涨红了脸慌张道:那是六大王您使诈,末将看不过去才...大胡子瞥见萧显荣脸色不好,便朝楚王单膝下跪,那日是末将的错,幸得王爷您宽宏不计较,如今想来真是惭愧,还是六大王治罪。 楚王便笑着将其扶起,过去之事就让他过去,昔日本王不曾怪你,今日又怎会怪你,况且本就是我使诈伪之术才赢了那盘棋,张将军不必自责。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99) 大胡子原先只是军中一个副指挥使后来因为力气大又使得一手好枪法被萧怀德看重让其随在了身侧,萧怀德临前更让他做了一厢统兵官。 看到这一幕,楚王故意提起旧事,萧显荣捋了捋齐整的胡须眯眼喃喃道:看来大人早就预料安排好了这一切。 楚王笑嘻嘻的将其扶起,旋即淡下脸,本王虽不计较,但是张将军也不能就此忘了,待日后本王有事求,将军可莫要推辞呀。 王有命,末将岂敢推辞,末将虽是粗人,但也懂得忠义二字,忠武公于末将有再造之恩,末将万不敢违背。 至此,楚王也明白了什么,怀里揣着的金符其实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那只是隆德公的态度,忠君的态度,比起远见,谁人能及隆德公呢,无论是太子、赵王还是楚王一旦登顶就绝不会留下祸患在身侧,这是一场争夺,也是一场赌局。 但是这场赌局的争夺并未结束,更凶险的事还在后面。 建平十一年三月,援军顺利抵达,迫使西夏大军从凤翔府退至渭州,京兆得以保住,三月上旬,凤翔府来的军报不经枢密院而直达监国手中。 如今持玉玺坐殿的人是皇太子卫楷,初次监国便让其感到了吃力,即便经过了政事堂的筛选,每日都还是有近乎处理不完的政务。 奏疏与上殿札子堆积在案牍上,不仅要处理地方重事,除却每月初一与十五的朔参,每日还要在垂拱殿早朝接见三班大臣。 此前皇帝只是一味的宠溺与赏赐,教他习武教他兵法却从不教他处理政务。 殿下,凤翔军报。 卫楷将手中的朱笔重重搁下,覆手上额头叹道:呈上来。 军报上盖的是主帅军印,沈易安得知太子监国后便递了此书,言道:伏惟启陛下,六皇子乃陛下骨血,臣不敢使,遂请上意。 太子盯着上面短短的几行字,眼里渐渐起了杀意。 殿下,枢密院都承旨到了。 快,让他进来。 臣,叩见太子殿下,殿下... 赵王旋即起身走上前弓腰将其扶起,先生,舅舅给本宫递了一道折子,如今军中还不知是本宫在监这个国,便都以为本宫所令皆是上意。说罢,赵王将韩汜拉到桌前。 韩汜犹豫的不肯接,军国大事,殿下贸然给臣看,这不合适吧? 先生不是枢密院都承旨么,既是军府之官那这奏疏又有何看不得。 韩汜这才从卫楷手中接过,旋即轻轻佻起眉头,所以殿下想怎么做? 只要楚王在一日,本宫就不得安宁一日,便是住进了这东宫心里也发慌的紧,如今有此机会,又怎可轻易放过。 殿下是想下旨让楚王入战? 卫楷点头,阴险的笑道:我卫家儿郎临了战场又怎可怯战不出。 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什么让您监国?又为什么让臣兼这个皇城司让臣去保护寿春郡王母子呢? 卫楷一怔,瞪圆着眼睛,陛下莫不是... 臣只是推测。 卫楷上挑起眉头,那先生可有万全之法? 韩汜摇头,想要万全之法谈何容易,但有一法可让殿下全身而退。 韩汜的摇头让卫楷失神,但随后的话又让他亮起双目,请先生赐教。 韩汜对视着卫楷,凝了许久才道:需弃一份东西,就看殿下您舍不舍得了。 看着韩汜迷一样的眼神,卫楷楞道:东西? 第128章 克定厥家 吾弟幼聪慧,堪大任,今在军中,当以帅命为军令,将军自断矣。沈易安放下盖有天子玺印的批复,皱着粗浓的眉毛陷入了沉思。 建平十一年三月中,沈易安至凤翔却不出兵,而在渭州的西夏军也没了动静,一直等到朝廷下达催战的令旨。 宋军帅帐内摆着一张一丈宽的沙盘,沈易安召集各都指挥使商讨对策。 报,永兴军路来报,延安府阻挡支援的西夏军撤了。 斥候的话刚说完,帐内又进来一名士卒,启禀元帅,细作来消息了。 沈易安瞧了一眼帐内的将军,念。 西夏内部发生争执,老夏王疑主帅卫慕单喜拥兵自重便谴派了国舅野利氏为督军,前几日野利氏刚到军中,因为不听军令而骑马擅闯,座下的马便被卫慕单喜当场一箭射死。 疑将?这卫慕单喜不是夏王妻的同胞兄长么。 萧显荣看着沙盘上的西夏都城,镇守边境时多多少少也听闻了西夏王廷内部之事,或许跟逃婚有关。 逃婚? 卫慕家是党项大族,夏王嫡长子为取得卫慕家族支持便向夏王求娶了舅舅卫慕单喜的女儿,末将听闻这位西夏郡主性子随其父,有几分烈性。萧显荣盯着沙盘内夏过诸领兵的贵族部落,西夏内部亦有党政,卫慕与野利两家皆为外戚,此次督军的野利氏乃是夏王生母的父族,末将还听闻,野利家也希望将女儿嫁给王子。 沈易安低头捋了捋胡须,若真如萧副帅所言,那么这仗就好打了。 沈易安走至楚王身侧,上令下来了,军中只有将帅而无君臣,但六王毕竟是官家的幼子... 楚王听着沈易安的话将其打断,元帅有什么安排就请说吧,我如今只是军中的一个卒子而已。 昔日本帅随官家亲征,每临战场官家必身先士卒,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头阵的先锋,王爷可敢做?沈易安轻视其一眼,低头笑道:当然本帅只是提出,并不强人所难,战场上刀剑无眼... 当着众人的面沈易安就是要给她难堪,说不强人所难其实只是换了法子迫使罢了,诸领军的厢都指挥使都低着头默着不做声,萧显荣身侧的大胡子站出将沈易安的话打断道:我不同意,先锋打头阵应该派有经验及善战的将领去,让个一个新兵作将是何道理,当年萧元帅... 沈易安突然大怒,皱着棱角分明黝黑的脸,将一块牌子重重甩向沙盘,沙盘堆积起的一座小山丘瞬间倒塌,怒声呵道:这仗到底还打不打了,现在到底是谁在当这个西讨的兵马元帅? 萧显荣便上前将大胡子拉走朝沈易安拱手,末将管教下属不周,请元帅息怒。 沈易安怒瞪了萧显荣一眼旋即看向满脸胡子的厢军都指挥使,本帅何时说过要让楚王作将? 大胡子皱着脸,你... 楚王旋即扯过大胡子的手臂,朝着他轻轻摇头。 来人,将此人拖出去打二十军棍。 元帅... 谁敢求情一并受罚。 萧显荣知道沈易安是要拿人立威,恰好张槐撞上了他的枪口。 沈易安又道:传令下去,大军今夜开拔,往后谁要是妄议以及违抗军令,无论是谁,本帅定斩不饶。 是。 三月下,沈易安密令永兴军路转运使率马军及秦凤路转运使两面夹击围攻渭州,又以主力部队张槐所领的静塞马军为先锋,宋夏两军在渭州开战。 宋军在山丘架起炮车与床弩,排列齐整的马军陷入阵中瞬间被冲散,两军厮杀只能以铠甲辨别敌我,为活命,将士们只能抛下恐慌挥舞起手中的利刃,游走在死亡边缘,前进是死,后退是亡,倒不如将刀疤留在胸前,为君,为国而战。 置身战场才知道战争要比想像的更为可怕,耳边响起乒乒乓乓的兵戎声,马蹄践踏黄土扬起灰尘,腰刀斩下,喷涌而出的血溅出三尺外,坚固的铠甲在武将的利枪前变得不堪一击。 被冲散的护卫寻着朱漆山文甲聚集靠拢,已经历过一次死亡的楚王置身在这场厮杀里心中仍生了万分恐惧。 金色的长矛刺破宋军的甲胄,旋即将断了一只手臂的士卒挑起,铁骑上的将领体型魁梧健硕,力气也大的惊人。 【至战中时,为鼓舞士气敌军主帅会陷阵,若六大王遇到手持金枪的人千万要避开。】这是大胡子开战前告诉楚王的话。 朱漆山文甲在军中十分显眼,即便躲开了敌军主帅,楚王仍旧被几个西夏祖儒同时盯上,随行的护卫接连倒下。 楚王陷进步军阵中,御马被步兵的铁锁与弯刀割断连带着她整个人一起栽到在地,紧接着一把弧背凹刃刀由上往下向她砍来,又由于身旁也有人在打斗夏兵便被突然飞来的箭矢射中,箭矢虽未能射穿他的甲胄但也让持刀他的手抖了一下,砍下的瞬间偏倚了些许方位,使得原本砍向脖颈的刀砍到了头盔上,夏兵震荡着握利刃的手。 这拼尽全力的一刀直震楚王的脑袋,旋即眼前出现一阵模糊曲下双膝再次倒下,一名西夏祖儒发现便骑着马朝其杀出一条路,凭藉着铠甲以为楚王至少是宋军都指挥使级别的将领,试图取其首级邀功。 枪在落马时就已经掉落,楚王拾起血泊中一把又宽又长的单刃大刀,撑起单膝抵挡挥开敌将向她刺来的长矛。 长刀从手中被震落而敌将的长矛却只稍微偏倚了些许,本该刺向眉心的矛从她脸侧划过,原本沾染着黄泥的脸瞬间出现了一道艳红的口子,鲜血顺着划痕流出。 污泥挡住了小将的脸,让西夏将领分辨不出年岁,一击未果的将领突然来了兴趣,好小子,还能挡下我的枪,不过你的脑袋我要定了! 敌将说的是西夏语,楚王惊恐的从地上爬起,几个西夏士兵持刀相拥而上,她便慌忙从一具尸体中拔出一把弯刀应对。 将领骑着马挑开几个宋兵对着围攻楚王的几个夏兵怒吼,此敌是本首领的猎物,尔等也敢争食? 至此楚王才发现他们虽然穿的都是西夏军的装束,但是其左手臂上绑着不同的饰物,西夏虽学中原制却仍然保留了蕃官,显然这些西夏兵与追赶她的将领并不是同一个部落的。 夏兵退却转而朝他人杀去,西夏将领骑在马上面目狰狞,鲜血从手中横握的长矛尖滴落,几个护卫均不能敌。 见这小将似乎年纪不大却有这么多人拚死护在周围,这让他愈加兴奋与确信楚王是东朝什么重要的人物,没准杀了你,可汗就能加封我做谟宁令。 最后,周围只剩下楚王一人双手紧紧握着弯刀,瞪着血红的眼睛留一刻也不敢松懈,楚王转了转右手,铠甲的护臂内还藏着袖箭。 将领纵马持枪直逼楚王,不过却并未着急击杀,而是骑马围着绕了一圈,马蹄毫无顾忌的践踏着尸首。 即便学中原礼数百年,然夏人先天的野性却是改不了,将领眼里满是戏谑,周旋了一阵子觉得实在无趣,凝起鹰眼持枪指道:你眼里的狠绝告诉我你想杀我,可是你的力量实在是太弱,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凭何穿上的这身军装,难道你们宋人的将军除了萧怀德都是这般不堪么?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并不怕死但你不甘心死,若留了你的命,假以时日你或成我大夏之患。说罢将领便持起手中的长矛纵马一跃,眼里充满杀心朝楚王直扑而去。 张槐来也! 匡! 一声碰撞,两兵相接,拐刃抢将敌军将领手中的长矛挑开。 没藏老贼,可还认得你爷爷?张槐骑着黑马上前将楚王挡在马后。 没藏?楚王大惊,难怪此人方才用的是汉语,而刚刚那群西夏兵因他的话而不敢靠近,原来此人是凉州党项豪门没藏氏。 战争持续了半个月,直至四月中旬,在一声金钟下西夏收兵,放弃了易攻难守的渭州夏退至庆州。 虽夺回了渭州,但宋军损失惨重,看似初战告捷,实则与输无异,易攻难守的渭州我们尚且打了半个月,更何乎难攻的庆州。 帐篷内,楚王左脸的长痕已经结痂脱落,一道新的伤痕从旁侧划过,只是没有旧伤那般深,军中皮肉小伤皆只会敷些创伤药等他自愈。 左肩的披膊被小心翼翼的顺着断箭取下,鲜血染红了圆领袍的窄袖,王爷请忍住,下官要将矢晗晗再清理伤口止血。 比起月初刚上战场那日的惊慌,如今游走于血肉横飞的战场她已经习惯与适应,不会再被飞来的人头吓得发抖,也不会提不起握刀的手。 楚王咬住一把匕首轻轻点头,军医吸了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将箭矢瞬间拔出,西夏神臂弓所射出的箭为木羽箭,箭簇开三尖名为三刃箭。 箭矢后面的三尖头勾着血肉迅速划出,其疼痛差点让楚王榻上的被褥被攥破,煞白的脸迅速涨红,攥着被褥的右手手背上本不明显的青筋突然暴起,几滴汗水顺着额头流下。 一直到伤口处理完毕敷上止血药楚王才卸下力气单手撑向榻上的小桌子,嘴里咬的匕首也随之掉落,粗喘了几口气,汗珠便顺着落到了桌角。 军医将伤药备好留下,起身拱手道:下官告退。军医人手本来就不多,经过半月的战争死伤无数,每日都有数千伤残,好在朝廷后方补给的药品充足,身为军医使的官员还要赶往下一处救治其他将领。 王爷不要紧吧?萧显荣看着脸色苍白的人。 下次王爷就让属下跟着您一起上战场吧!楚王带来的护卫如今只剩下了两个人,账内这个年纪最小的被她命令着不允出战。 楚王抬起满是汗珠的脑袋,蠕动着惨白的双唇,好,下次一定让你去,都先下去吧,本王有话要和泰山说。 是。 泰山对卫慕单喜了解多少? 萧显荣低头思索,他与我年岁相差不大是老对手了,相互知其底细,他此次退守庆州,庆州是我朝西北的门户,他是想把最后的输赢都压在庆州上,我想应该是夏国内部也有了分歧所以他要速战速决,倘若庆州久不能收复,我军士气必定会低落乃至一蹶不振,这次若不是夏军内部有纷争,渭州恐怕我们也夺不回来。 元帅有令!一名副将闯进帐中,微眯起双眼看着萧显荣,哦,萧元帅也在啊。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00) 王爷受了伤,本帅是来探伤的。 副将只是低头一笑,既然萧元帅也在那么我便一并传达了吧,元帅口令,夺回庆州之战请楚王爷为右翼,萧显荣率左翼马军与本率主力合攻,务必三天之内一举击溃敌军夺回庆州。 第129章 克定厥家 东京城 三月下旬,御史台在垂拱殿升殿朝见皇帝时以御史台之名呈上殿札子弹劾参知政事狎妓并养在府中与其厮混。 本朝允许妓院开设以及市妓的存在,官府教坊内更有诸多官妓,官员抄家后女眷便充为奴或入教坊充为妓,官妓只用来宴会陪酒及歌舞表演,士大夫家中也允许养私妓,但官府又有明确规定限制官员狎妓,官员招妓只能歌舞陪酒而不能同床伺寝。 里城东北角的艮岳内,皇太子将此事奏报皇帝。 皇帝将御史台的札子扔回太子怀中,朕升梁文傅为参知政事,你可知何为? 臣知道...哦不,皇太子点头旋即又连忙摇头,臣不敢擅自揣测圣意。 皇帝皱紧眉头闷声道:知道你就说。 皇太子低头拱起双手微微躬身,我朝为防宰相权重以副相参知政事分权,陛下是为了牵制同平章事吕维。 这个人圆滑,若为盛世必是肱骨之臣,若乱世,用的好则可辅佐千秋大业。皇帝负起手从殿内走出,朕既然让你监这个国,这些事你就自己拿主意吧。 是。 四月初一紫宸殿朔望,皇太子监国,设座殿陛之上,内侍高声奏报,从紫袍绯袍到绿袍全体京师朝官持笏板纷纷入殿,朝太子行集体跪叩大礼。 朔参的议事大会结束后御史台表奏状再度弹劾梁文傅,太子便以皇帝授意,贬参知政事为刑部侍郎。 翌日,垂拱殿的早朝结束皇太子更换衣服至后殿处理政务,上殿札子还没来得及打开殿外就传来一阵声音。 殿下,刑部侍郎求见。 皇太子便将文书放下,让他进来。 殿下!梁文傅走入殿,臣梁文傅叩见皇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行了,梁侍郎有什么话就说吧,这些虚话本宫现在不想听。初次临朝听政的卫楷一刚开始还兴致勃勃,但连续一月后就开始感到厌烦,每天都要听文官喋喋不休的念叨,奏疏、奏札,奏状及启本更是不断,他几乎被困在内外朝抽身不得。 殿下为何让臣去刑部,狎妓之事已过去两年,况且臣已经将她赎回了,她还是陛下亲自下令赐给云骑尉的人,臣在政事堂可以牵制吕维,吕维是楚王的老师... 【既舍弃便不能留下把柄与口实,毕竟只有不会呼吸的人才能真正守口如瓶。 殿下的手是治国之手,手上当然不能沾染腌臜之物,韩汜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半个字,为万全,这替罪的人选,皆看监国太子殿下之意。】 皇太子听着梁文傅的念叨便想起了韩汜的话,旋即轻轻佻起眉头道:他现在还是本宫的经筵讲师呢,旋即将之前御史台所呈的上殿札子以及昨日表的奏状甩到梁文傅脸上,你自己好好看看吧,他们已经上了不只一道,垂拱殿的朝参本宫都听烦了,实在没办法才去请了陛下的旨意,梁侍郎若不满,便去艮岳找陛下吧。 梁文傅拾起奏状,建平十一年四月初一台谏诸院状奏,参知政事为朝执相,百官之表率,公然狎妓养于屋中,有违国朝礼制,若不严惩,何以治下,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梁侍郎与市妓同榻,先前瞒住了无人管,如今怀了你的孩子不知哪里走出的风声,证据确凿,你身为宰执那些台谏官又怎可能放着不弹劾? 梁文傅明白,太子虽监国可宰执这种重臣的任命与冲替太子又怎敢不问皇帝而私断,看着奏状所述想必札子也差不多,本与理法无关之事却处处透着礼法不容。 梁文傅便道:御史台新任侍御史姓姜,他父亲可是三司的计相,我朝有规定台谏官不能与宰相有任何关系更何况还是亲父子,陛下的用意还是要牵制殿下您啊。 梁侍郎,你可知道离间君臣离间天家父子是谋逆的大罪?皇太子起身走至梁文傅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道:本宫总得过御史台与谏院这一关吧,况且刑部如今没有尚书,你这个刑部侍郎便是刑部之长,只降了一品然仍是紫袍,待事情平息,过些时日本宫定让侍郎重回宰辅之位。 臣不是贪念宰辅之位,而是殿下您...梁文傅看着卫楷,旋即跪伏下,殿下是在防备臣吗? 皇太子缓缓蹲下,俯身在梁文傅耳侧小声道:谋害亲王是不赦的死罪,万一行事不够缜密走漏了风声,本宫以何万全呢?这计策既然梁侍郎献给本宫的,交给别人本宫又如何能放心的下呢?大理寺插不进人去,唯刑部尚有空缺,希望侍郎不要辜负本宫的一片苦心与信任。 梁文傅猛然抬头,那日皇太子并未回复他,论起狠心果然诸王中要数三王最为,臣明白了,臣,领旨谢恩。 建平十一年五月,秦凤路。 清晨的日出伴随着一声号角,箭矢如漫天飞雨密密麻麻的扑向庆州城,城池两面临山,宋军左右马军便绕山欲趟过河水入城,马蹄才刚踏入水中就遭到伏兵拦截,两军在洛水的支流边交战。 黄土地上印着两道深深的压痕,炮车从营地内被运上了战场,炮石与飞矢一起投向城内,城内旋即响起了别样的号角声,守城的夏军架出用生牛皮裹的垂钟板抵御。 垂钟板内开有箭窗,城楼上又传来几声鼓声,夏军的神臂弓队便通过箭窗向下射箭。 木羽箭不断从城楼上射下,宋军阵地也传出鼓声,阵后行来数十张尖头木驴车,十名士卒藏在尖头木驴内推车前进,车前倾斜着蒙生牛皮的厚实木板,以抵挡箭矢与石矢掩护士兵接近城垣。 然夏军从渭州撤退前就已经将渭州所有守城器械搬空运到了庆州,如今见宋军士兵靠近城墙便毫不吝啬的用着这些战利品,檑石、檑木及铁撞木从城楼上不断扔下,僵持了整整一日飞梯与云梯根本就架不上去。 斥候站在望楼车及巢车上侦察城内敌情,沈易安站在三军架起的指挥台上见望楼上按顺序挥舞的旗号眉头大皱。 沈易安握着腰刀侧头道:传本帅之令,寅时方位架三晗晗与七梢炮! 元帅,用床弩与七梢炮的话这庆州城就毁了呀,庆州是我朝西北的门户,恐怕不妥吧? 沈易安侧头冷目其一眼,时事且未达,归耕汶水滨。 随军副将亦是文进士出身,自然听得懂这句话,旋即涨红着脸不再多言。 副将是皇帝派来随军的,沈易安便正过头又道:朝廷的催命符将军也是看了的吧,庆州若夺不回,那群文官会善罢甘休?怕到时你我回去,庆功宴的饭还没有熟那大狱里的茶就先煮好了。 鼓声变得缓急,床弩被推上西南离城两百步的山丘,七梢炮则由车载着运至城池五十步远的西南方位,步军持盾围成重兵器攻城阵地,三晗晗周围站着七十多名弩兵,都头挥旗令下,七十人同时使力绞车张发。 由于七梢炮巨大,运到阵地仅组装便用了半个时辰,木制炮架固定在黄土地上,炮架上装有一根可以转动的横轴,士兵将七根长二丈八尺的巨大炮梢固定在横轴上,七梢炮之称也由此而来,虽威力巨大但只能固定放置而不可转动。 炮梢一端用绳索连着一个装石弹的皮兜,而另外一端则系着几十根长长的拽索,两个体格健硕的士卒将一块重达一百斤左右的石弹抬到皮兜中,随着副指挥使摇旗令下,二百多名士卒同时齐力拉拽绳索,炮梢在一瞬间反转,将石弹抛射出。 一百多斤的巨石砸向城楼,直接将垂钟板砸裂重重砸在夏军士卒脑瓜上,登时血溅三尺。 城楼上的士卒自乱阵脚开始弃盾后撤,防守也开始混乱,城楼上射出的箭矢与抛下的檑木渐渐减少,宋军士卒便从尖头木驴出来扛着云梯冲向城垣。 夏军吹响了后退的号角,沈易安亲自上马带军冲破城池时才发现城内防守的兵力不足一半,旋即大惊失色的从城中退出。 有诈! 报,敌军主力已围攻我军两翼马军,正朝反方向包来! 五月仲夏,河边的芦苇荡里突然窜出埋伏的夏军,弯刀铁锁将重骑兵的马腿砍断绊倒,攻势一下变成了守势,侧翼马军从河边被敌人赶进一处满是芦苇的开阔地带。 紧接着大大小小的罐子从平原北侧山林间抛出。 一声哨响,夏军的神臂弓队张弓射出,罐子被箭簇击碎,黏糊糊的油便如雨一般洒向宋军,一支带火的箭飞速射出,碰地的一瞬间大火铺张开来,芦苇荡里的火势迅速蔓延,火还未将人烧死那甲胄骤升的温度便将人烫熟了。 除了油火的黑烟,芦苇荡里还冒着一股肉眼可见的热气蒸腾,恐惧的惨叫声充斥回荡在四周。 仲夏中旬,夏军舍弃守城反其道而行之,目的不在于守城而是歼灭,当日夜里卫慕单喜领兵绕后围攻沈易安主力,经过数日交战以惨败告终,不仅未能收复庆州差点连自己都命丧敌手,除却一支冲出重围的静塞军,左翼与右翼马军全军覆没,领兵围歼左翼的正是敌军主帅,沈易安虽带兵杀出,却也将数十门炮与床弩弄丢。 夏军一路乘胜追击,败退至渭州时突然休战,城楼下一名夏国的凉州汉民骑马上前。 城楼上的宋军听着,元帅有话,今日休战暂饶尔等一命,昔日萧怀德斩本帅长子于马下,今日如数奉还,当初萧怀德以礼还全尸,今日本帅如是。言罢,几个西夏士卒抬着一副棺椁进入戍城将领的视野。 突然停止进攻是因为夏军的营帐内纷争不断,督军野利氏与其意见不和,王廷内的诏书连连下达。 尔怕本帅赢了这场战而将你野利家挤下去,家事国是,轻重缓急都不知道的东西!卫慕单喜恶狠狠的瞪着被绑在柱子上暴晒的督军。 我姑母是王太后,兄长的女儿也要嫁给大王的王子了,卫慕单喜你敢杀我? 可怜你父兄一世英名怎生出了你这样的东西?卫慕单喜眼里的杀心不曾消去,举起腰刀抽搐着脸上的肉,犹豫再三还是没能下手。 本帅要你活着看到,你家的女儿,只配做妾!卫慕单喜将手中的腰刀扔下,吩咐道:将这个人关起来,除了送肉和水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与探视。 是。 报,兴庆传来消息,野利家长子娶了没藏家的女儿,此外野利氏还借郡主逃婚一事向可汗请旨想将女儿嫁给王子。 没藏家族为党项凉州豪门,如今与野利联姻试图对抗手握军权的卫慕家,卫慕单喜握着拳头砸向沙盘,叫郡主过来。 女子刚入幕,卫慕单喜便闷声道:你现在去收拾东西,我派人护送你回去,我已经修书回去给了能提,兴庆的一切都打点好了。 为什么?原本还一脸高兴的女子瞬间苦下,阿袜是要我回去完婚? 没有为什么,表婚是我党项族人历来的规矩,卫慕单喜又走近女儿,轻轻拨弄着她额前的头发缓和下声音道:阿袜也是迫不得已,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女子抬起泪眼,我讨厌阿袜!将父亲的手一把打开旋即哭着从慕梁中跑出。 一旁的心腹副将缓缓走近,看了一眼帐口道:谟宁令是怕可汗疑心您拥兵自重不得已才要将郡主送回么? 卫慕单喜长叹一口气,我如今带兵在外,老可汗又生性多疑,如果野利氏成为了王子的正室与没藏联合,那么我卫慕家就真的走到尽头了。 报告元帅,郡主她...独自骑马跑出去了。一个士卒慌慌张张入内道。 卫慕单喜挑起浓密的眉毛,还不快去找,若找不回,提头来见。 是。 一匹快马横冲直闯至东京旧城东北角,开宝寺传来一声巨大的钟响,皇城司禁军握着密报从华阳门进入艮岳。 皇帝坐在艮岳河池旁的凉亭内,满池荷花盛开,其中一颗并蒂莲怒放在荷池中央,还有两只鹅一黑一白也在池内嬉戏。 教坊挑选送来的官妓在亭中弹琴演奏,清风徐徐吹来拂去了大半燥热,皇帝侧卧在席子上闭目听曲。 你叫什么名字? 弹琴的官妓停下手,起身朝皇帝欠身,陛下万福,奴家姓唐。 皇帝突然睁开眼看向女子,唐这个姓在我朝甚少,你... 前御史中丞是奴家的仲父。 燕王谋逆一案连坐数千人,为首的崔氏、姚氏皆被诛连九族,成王也只留下了半条命,其中受牵连被抄家的就有前御史中丞唐氏,其家族女眷被纳入贱籍世代连坐为妓。 皇帝冷下脸坐起,还未等他开口,皇城司的禁军便火急火燎赶入。 陛下,有西北的紧急军情。 内侍转呈皇帝接过军报便朝身侧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女子福身后抱琴离开,皇帝抬起头微微眯着眼道:告诉那个送你来的人,朕杀人,从不后悔! 皇帝起身拆开印信不到片刻便攥紧了胸前的衣襟再次倒地。 官家!惊的赵慈大喊,快来人,去大内宣太医。 与之前在大殿上装昏不同,这一次旁侧没有大臣在,赵慈知道皇帝是真的被气晕了,发抖的手攥破了信纸随着他倒地而从手中飘落。 赵慈将皇帝扶着躺平后不敢再动,又侧躬腰拾起地上反面朝上的军报,只小心折叠起来也不敢看。 第130章 克定厥家 艮岳的宫殿内,孙鸿达与几名太医合力施针,足足半个时辰后才从寝宫内出来。 皇太子从大内赶来,焦急的围着殿门团团转,孙鸿达出来后被其一把拽住,陛下怎么样了?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01) 官家是急火攻心造成呼吸不畅从而又引起了心绞痛,殿下请放心臣已施针替陛下疏通了气血,休息几日便能好。 急火攻心?陛下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会?太子皱起眉头,地方的军报还在京畿路上未曾到卫楷手里。 殿下,官家唤您进去。 皇帝看着褶皱的军报双手颤抖,皇太子迈着急切的步子走进,旋即提着下摆连忙小跑凑近,爹爹身体可还要紧适才孙太医... 我没事。皇帝沉着气将军报垂放置榻沿。 恰好在太子眼前,五月中旬与敌军于庆州交战,我军大败,马军近乎覆没,三十万人损有十万余,河西兵马副元帅萧显荣及楚王战死。 皇太子便吓得连连倒退,旋即颤抖着屈膝稽首跪下。 皇帝红润着双眼,怎么,与你有关系? 不!皇太子连忙否决,只是主帅是臣的舅舅,他战败,臣...卫楷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垂下手,握起拳头将手掌下的军报紧攥成一团,你弟弟死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陛下,臣,卫楷抬起头,镇定自若的含着泪眼,陛下是怀疑臣么? 皇帝闭上眼,沉默了许久后睁开满布血丝的眼睛瞪着太子,你和我,都是卫家的罪人! 陛下,臣...皇太子摇着头爬至皇帝榻前。 【一旦开战起,我若出将,他一定会设法让我死在战场,若行迹败露,他一定会将罪推卸甚至是嫁祸他人,因此臣想用性命和陛下打一个赌,赌陛下的三郎究竟能否胜任那个位置,能否对得起卫家的列祖列宗。】 皇帝死死按住太子的头,弯下腰低声道:朕真的替你母亲,心寒!旋即又叹着将卫楷一把甩开,让枢密院再调兵符,黄昏时分地方军报就会送达,你派人将其截下不得声张泄露,沈易安是三军主帅,阵前不可易帅,且留着他的性命等战争结束。 卫楷趴在地上哆嗦问道:该派谁领军...请陛下示意。 让,皇帝侧过头,憎恶的看着皇太子,萧显符领军。 是。卫楷又发抖道:让爹爹忧心是儿不孝,爹爹怎么罚儿都不要紧,请爹爹一定要保重身体。 皇帝向背后靠去,倚在枕头上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起来吧。 是。皇太子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起。 皇帝冷下双目,朕只救你一个人,这是最后一次。 卫楷便合起袖子弓腰倒退着出了寝宫,转身离开时眼里的害怕全都化作了狠厉消失不见。 黄昏时分,京畿的快马还未入城便被一群头戴交角帕头的武官吏拦截下。 召集两府宰相的不是皇帝而是监国的太子,军报被拿出,震惊诸相。 陛下知道了么? 太子点头,午前急召太医,诸位也应该猜到了吧。随后将诏令拿出,这是陛下亲自下的令,让萧显符领兵,本宫已让枢相去取兵符了。 如此大的事就算瞒着,又能瞒几天呢? 瞒一夜也是好的,现下最重要的是稳住民心,咱们不能自乱阵脚。 魏国公病故,连萧元帅战死在他的手里,这个卫慕单喜究竟何人能敌...有官员打起了退堂鼓。 皇太子冷下脸,陛下还有令,谁敢提割地议和,抄家灭族! 艮岳阳华门前一个武将想要闯入。 麻烦替我去通报陛下,云骑尉萧云泽求见。 官家今日身体不适谁都不见,云骑尉就莫要为难下官们了。 二叔突然收到命令领军出征,若非前线出了大事,皇帝又怎会重新启用二叔,父亲于军事上远胜二叔,萧家与敌军主帅有杀子之仇萧云泽是知道的,推算下来他便猜到了最坏的结果。 官家,云骑尉在阳华门跪了一个时辰了。 皇帝从榻上撑起,赵慈便连忙挥手,几个宫人端着衣裳弓腰小步走近。 皇帝摊开双手,闭目道:让他回去吧。 官家不见他么? 朕知道他想干什么,告诉他,朕允了。 是。 是夜,京畿附近调集十万兵马,大军连夜开拔,其声响让皇城内不少人家恐慌的爬起,几盏灯会再次亮起。 【战场上刀兵碰撞声如刺一般响在耳畔,箭如雨下,马蹄践踏着尸体,血流成河,大火熊熊燃烧,突然一个红色身影出现在火场中...】 一阵地动声将萧幼清惊醒,守夜的女使轻轻推门,吹了吹火折子掌烛问道:姑娘又做噩梦了? 萧幼清从榻上起身,走到镜台前坐下,境里的人泪流满面,眼睛红肿,会不会... 呸呸呸,怎么会呢,喜春将一件褙子披到萧幼清肩上,说不定是因为陛下不仅要收复边城还要西征夏国所以才派郎君增兵。 萧幼清很明白皇帝的心思,若非不得已又怎会让萧氏重掌军队呢,父亲已然带了一支祖父麾下的军队又岂会让萧二郎再带一支禁军。 翌日早,端午时挂的菖蒲与艾草仍在,只是经过十几天的日晒已经变得干皱,穿着窄袖圆领袍的孩子围着母亲团团转。 萧幼清蹲下身将他身上有暗纹的袍子理顺,小孩瞪着圆圆的眼睛盯着母亲耳垂上挂着的坠子,好奇的伸出小手轻轻戳了戳,旋即一脸天真的大笑了起来。 萧幼清摸着孩子肉嘟嘟的脸,你真是好,什么都不懂,也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不会牵挂,不会惦念,难过了可以哭,开心了可以笑。 姑娘。一个作厮儿打扮的男人进入后宅,西北来的信。 萧幼清抬头,命人将孩子抱走后接过男人送来的密信,自楚王随军出征太子监国,不好的消息便接踵而来。 书房内突然传来一声推盏落地的破碎声,吓得入内的女使将手中的盘子扔下连忙走近,姑娘! 至下午时,庆州惨败的消息在京中传开,河西兵马副元帅萧显荣战死,连同战死的还有数名都指挥使与都指挥,此消息震惊朝野,东京城已有百姓开始收拾家当准备南迁了。 皇帝昨夜已从艮岳返回大内,但仍以身体不适让皇太子监国。 楚王战死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楚王府内,王府上下顿时炸开了锅,管事与楚王妃相继倒下,小六子不信这消息,便牵着小宗仁站在庭院的台阶发话训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况且咱们王府里还有郡王爷在,我要是再听见你们乱嚼舌头,先抽上几十鞭子再打发了卖出去。 是。 太医已经走了许久,榻上的人仍旧不肯吃任何东西,喜春焦急的皱着眉头,姑娘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以姑爷的聪慧怎么可能... 萧幼清闭眼瞥过头,泪水便从眼角流出,这一场战争除了给那些战死的兵卒家中带来了哀讯也让楚王府遭受了极大的变故,同时失去丈夫与父亲只剩一个不满两岁的稚子,于一个女子而言,犹如天塌。 姑娘,御史中丞求见。喜秋轻轻推门入内道。 御史中丞,哪个御史中丞?喜春侧头问道。 就是姜小公子,他从凤翔回京后因功破例接任侍御史,今日一早陛下亲自任命他为御史中丞。 按制,台谏官不能由与宰相有关系的人担任,宰相亦不可提名推荐,而姜洛川为计相之子,皇帝召入其入艮岳赐对,亲命为侍御史不久又升其为台长。 萧幼清睁开眼强撑着爬起,扶我起来。 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火葬尸体,又以天气炎热下令将诸将领的尸体火化后运回,楚王尸因是皇室,故以棺椁装全尸没有火化。 月末,萧显荣的尸骨及楚王的遗体被运回京都,一处向北一处向南。 玉辇从大内出来,仪仗队停在了楚王府门口的石狮子前,这是楚王府建好后皇帝首次亲临,楚王薨逝让其白发人送黑色人。 消息传回的时候他信却又不信,直到看见棺椁内的遗体已经被火烧的面目全非,尸身也已开始腐烂,四周都散发着一阵恶臭,随同的内侍皆低着头不敢直视,楚王府的奴仆腰间皆系白绳哀嚎一片。 【请求爹爹看在她是郡国夫人之女的份上放过她,女子出嫁从夫,爹爹忌惮什么儿都知道,儿愿用性命换她周全。】 朱漆山文甲被烧的残缺不全,黑一片黄一片,原先收到死讯无动于衷的皇帝不知为何突然红了双目,颤问道:楚王妃呢? 趴在地上的小六子朝皇帝回道:回陛下的的话,灵柩抬回时王妃她...哭晕了好几次,现在还没醒,小人去叫... 不必了。皇帝抬手,旋即又垂下,缓缓走近棺椁,颤抖着垂侧的双手,呼了一口沉长的气后带着原班人马从楚王府失神离去。 皇帝走后,礼部与太常寺及宗正寺接管楚王丧葬之事,入内内省都都知传达旨意,陛下有命,以王礼下葬楚王,赐明器、紫衣玉带,规格等同皇太子。 垂拱殿内。 陛下,楚王的遗体臣检查过了,年岁及体型皆相符,臣还在王爷的手中发现了此物。太常寺入殓的官员将一块原本红黑相间因火焚烧而卷做了一团的黏物放在一块绢布里呈上。 皇帝登时瞪圆了眼睛。 【楚王起身走上前弓腰拿回御桌上的金符,才刚伸手圆领袍内的同心结就顺着落到了地上,楚王没顾得上金符却先去捡了落地的同心结。 见此,皇帝便疑心道:这是什么? 楚王小心翼翼的拿起拂了拂上面的灰尘,躬身回道:只是个同心结。 皇帝凝起双目,同心结用得着你这般紧张? 是发妻用青丝编织赠予臣的,于臣而言,它比命更珍贵。】 皇帝再次红润了双眸。 只是臣发现王爷身上除了烧伤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钝器所伤,通过烧伤的伤口来看不像是夏兵的的武器,像是我朝破甲的金瓜锤。 皇帝突然抬头冷眼而视,吓得勘验的官员跪地俯首,臣只是推测,我朝马军不装备金锤,用锤者多为西夏人也。 皇帝凝起双眸低头看着桌上的废诏,旋即将其捏成一团,冷漠道:楚王殉国,陪葬帝陵。 官员磕下头,是。 第131章 克定厥家 端午的青色刚撤,楚王府内外便全都换上了白绫,又因国家尚在战乱中,除了规格礼制其余丧事一切从简,废朝五日,赠太师、尚书令,追封晋王,赠谥恭惠,皇太子率诸臣赴王府吊唁。 从东宫赶来吊丧,皇太子特意换了粗疏麻布制成的齐衰,楚王府响着娱尸之乐,期间哭嚎声不断。 皇太子走进灵堂,毫不犹豫的屈膝下跪,一边动之以情的抽泣着一边又自责的念叨忏悔着自己的过错,陪同的大臣不忍便起身上前劝阻。 殿下以储君之身缅怀亲兄弟,想来楚王爷泉下有知也会感念殿下。 皇太子哭红着双眼,想要起身可却腿软的站不起,只能由大臣扶着走到牌位后,旋即看着棺椁内裹着绞衾的尸体面目全非,差点将他吓得倒退。 擦了几把眼泪后,卫楷从灵堂内走出,瞅了瞅四周,今日入殓怎么不见楚王妃? 王府内的几个女使朝其福身,殿下万福,王妃她这几日新旧城两处奔波,昨个儿就累倒了。 卫楷回过头,差点忘了不仅楚王死了就连萧幼清的父亲也都战死,妇人同时失去两座大山,丧葬未过叔叔与兄长就又奔赴沙场至今生死未卜,想来人世间的悲也莫过于此了吧。 本宫去看看弟媳。 女使有些为难,殿下是千金之躯,楚王府能得殿下吊唁已是莫大的福分,又岂敢再劳殿下忧心... 卫楷冷下脸,你不过只是个女使,连宫人都不算,本宫是君也是兄,我卫家事,轮得到你一个女使插嘴? 女使听着便连忙跪下,奴家不敢,是...是王妃让奴家们这般说的。 卫楷俯视其一眼旋即朝王府东北所在的院子走去。 幼清见过太子殿下。 萧幼清穿着斩榱,比之前又要瘦了不知道多少,如今双眼哭的红肿,憔悴的令人心疼,卫楷连忙上前想将其扶起。 只见萧幼清将手缩回,站起时还后退了一步。 卫楷便将楞在半空的手收回,颇为尴尬的笑了笑,旋即冷道: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妇人不二斩者,犹曰不二天也,不知道楚王妃这斩榱是为谁穿的? 萧幼清见来者不善,还有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冷冷道:反正不是为皇太子殿下而穿。 卫楷脸色大变,你... 就在卫楷负手准备回话时,一个小包子踉踉跄跄的跑进房间,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楞看着她们。 娘。 卫楷被这奶声奶气的叫唤惊在原地,又见孩子身上穿着斩榱便明白了什么。 萧幼清连忙将小包子拉扯到身后。 卫楷冷哼一声,六哥生前时陛下就不喜欢他,至于这个孩子... 萧幼清从心底的厌恶油然而生,残害了手足还不够,连未成人的亲侄殿下都不能放过吗? 卫楷摸着衣袖上的熟麻布,陛下要保的人我又怎敢动呢?但本宫不认为陛下能够违背礼法,也不认为陛下能够在那些台谏官眼底废了我而立一个庶孙。 萧幼清蹲下,红着双眼将孩子抱入怀中,幼清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他。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02) 卫楷见她如此便瞬间软下了心,清清... 殿下日后是要继承帝位的储贰,说话做事理应谨小慎微,如此场合,还请殿下自重。 卫楷低下头突然颤笑,我不会动你们母子,只要你安分不再有它心。 六月中,为稳军心朝廷仍命沈易安为三军主帅戴罪立功,又以萧显符为兵马副元帅,宋夏再次交战。 萧显符见萧云泽这几日作战眼里带着一股杀气,便担忧道:敌军阵脚已乱,你不要意气用事,现在哥哥只剩你一个儿子了。 萧云泽将身侧一个敌军挑起甩至空中连砸退了好几人,杀红了眼的看着前方指挥台。 为人子,杀父之仇焉能不报? 西夏内部由于凉州军没藏部族不听指挥而导致局面失控,卫慕单喜调兵回旋仍旧不敌,最终没藏氏遭敌人引诱孤军深入而被擒。 别杀他...话音还未落,敌将便被斩于马下,人头落地。 萧显符知道没藏氏是西夏的大族若能生擒或许可以当做筹码。 但这一斩也将夏军的军心斩乱,进攻的骑兵纷纷拉绳后撤,没藏部族退逃的士兵将卫慕单喜的军阵冲散。 至六月底宋军大胜,收复庆州,七月再度收复环州,七月中西夏派使者议和。 敌军议和的消息一出,朝堂上便掀起一番争论,紫宸殿殿陛上坐着的是皇太子,而平时立于殿陛间的枢密院都承旨今日也不在,只有太子知道都承旨此刻正陪着皇帝在内宫的后苑喂鱼。 西夏可汗病危,卫慕单喜这才未败而撤军,朕在开战前就收到西夏细作来的消息,老可汗身体不好,诸王子争位纷纷寻求大族做依靠,此次卫慕单喜力求出战,一是因为魏国公之死,二也是想用战胜来稳固家族地位以及替可汗长子争位。 不过啊,他女儿却逃婚随了军,换做是朕,一个拿了国家七成兵力的人如何能不忌惮呢,所以他只能速战速决,卫慕单喜朕与他交战过,但令朕没有想到的是,朕在环州暗中部署也未能将他防住,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帅才,皇帝将手里最后一撮鱼食洒向池中,拿起韩汜端着的帕子擦了擦手,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庆州之战竟能输的这般惨! 皇帝走回凉亭中,伸手搭在护栏上,祖宗基业怎可败在我的手里,西夏内忧不断,我卫家的朝堂又何尝不是明争暗夺。 皇帝长叹一声,韩卿是不是觉得,朕这个父亲太过冷漠了? 韩汜随在皇帝身后,恭敬的回道:官家是天下人的君父,君在前,父在后,人生在世难的就是两全。 议和敲定,大军不日就要班师回朝,这个罪沈易安难逃,卿觉得这兵符? 他会交的。韩汜合着袖子低头,因为萧二郎也带出去了十万,陛下手中还有十万,江宁往南各地驻军也有十万。 皇帝攥着护栏凝起双目,指挥失利...旋即背起双手,不知不觉,朕也过了近一个甲子,越老越不想折腾,可你越不想折腾就越得不到安宁。 陛下可是想报庆州之战的仇? 皇帝负手从亭内走出,沿着池子缓缓走动,低头笑道: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朕想了很多年,若没有充足的准备能够使其消灭,那么长久的战争只会给臣民带来灾难。 开疆扩土,一直都是朕的夙愿,可真当君临天下了才发现有些近在咫尺的东西却是你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守,远比夺要难。 韩汜跟在皇帝身后,小声道:觉得难,是因为心中有所顾虑,有所顾虑才是圣君之举,昏者无所顾,庸者不知顾。 皇帝突然止步,朕要你做太子的镜子,好好辅佐。 韩汜便垂下双手提起下摆屈膝跪下,臣,遵旨。 建平十一年七月,以枢密院都承旨韩汜兼东宫知经筵事为皇太子讲学。 建平十一年七月中旬宋夏议和,夏军撤出宋土边境,沈易安班师回朝,朝廷着手重建被摧毁的庆州防线,皇帝于集英殿设庆功宴论功行赏。 舅舅先将兵符交了再去向陛下请罪,舅舅为朝廷出生入死,又掌殿前司多年,陛下不会为难舅舅的。 沈易安跪在太子跟前,楚王已死,再也什么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太子殿下了,殿下...会舍弃臣吗? 卫楷攥着的手一愣,旋即起身走上前将舅舅扶起,舅舅这是问的什么话,本宫这一身的骑射都是舅舅所教,如父如师,本宫岂会做种不义之事? 有殿下这番话,臣死而无憾。 庆功的晚宴还未开始,沈易安便交了兵符肉坦于垂拱殿前负荆请罪,不着衣衫的臂膀上皆是一道道横长的疤痕。 陛下有令,身为三军主帅却轻敌行事致使战败罪责难逃,念其为两朝功勋老臣此次收复有功特赦免死罪,着革去爵位、官职,于家思过。传达口谕的内侍走上前将其扶起,陛下还让小人转告,指挥失利致使将帅与亲王殒命足已命抵,陛下不提楚王之事免您死罪是看在太子殿下与圣人的份上,若他日太子殿下蒙难,还希望您能够念及这份恩情。 沈易安便再次跪地,重重磕头道:罪臣,叩谢圣恩。 沈易安的声音传入垂拱殿,此殿称常朝殿不似崇政殿那般空旷威严,阳光透着窗户照进殿内一片温暖祥和,刚接见完大臣的老人从御座上走下弓腰坐在了殿陛的台阶上。 赵慈从西朵殿走出,官家怎的坐在了台阶上,这地又硬又凉。见皇帝无动于衷,便将手中抄录的册子递过,皇城司奏。 皇帝抬头伸出手,还未接到便又缩回长叹道:不用看了。 建平十一年,追原河西兵马副元帅为武安侯,赠中书令,推恩荫补,世赏亲眷子弟,命其弟继守西北边境、因功进上护军,武安侯嫡子封归德将军、守庆州,以厢都指挥使张槐为翊卫大夫迁熙州防御使领静塞军屯熙州。 第132章 克定厥家 国朝之制,垂拱殿受朝听政,而每月初一与十五定朔参,全体在京常朝官赴紫辰殿参加议事大会。 《监门式》所定,皇城门与宫城门钥,每去夜八刻出闭门,四更二点出钥开门,京城门则闭门要晚些开门也要早些,才到四更,天色仍是伸手不见五指黑压压一片,新旧城乃至京郊已经有不少人家点亮了灯火,以旧城几个靠近宫城的坊内最为居中。 大臣们提着灯笼等候在宫城门外,梁文傅一手拿着笏板一手提着照明的灯笼,东宫的灯也亮了,都承旨好福气,深受君王与储君天子与未来天子的信任。 韩汜从闭目中睁开眼,穿上这身官袍,你我皆是卫家的臣,圣主岂会偏颇? 梁文傅脸色瞬变,是某失言,然事实就在眼前,想不以为然也难呀。 韩汜指着天上那盈亏的弯月,月满盈亏,过了七月中的圆月,这初一的月就只剩了牙,不过离十五的中秋月圆也不远了。 韩汜话里有话,他是天子近臣,梁文傅挑眉问道:某愚钝,都承旨说的话是何意? 咚咚!禁中传来击鼓声。 吱~旋即宫门大开。 韩汜便浅浅笑道:门开了,天色仍这般黯淡,想来今日朔望并不太平。说完便朝宫门迈步走入。 梁文傅站在原地侧头看了一眼天色,不太平? 八月初一一大早,在京勋戚、宰执、侍从、武臣正任、文臣卿监员郎及监察御史以上的所有官员都穿着公服入朝,殿内有殿中侍御监察百官,官员们便在进殿时整理好衣冠仪容,以官职大小紫、绯、绿依次进殿。 至皇帝着绯袍入殿,坐下后百官集体行跪叩大礼,山呼万岁。 至议和已经过去半月皇帝重新临朝,让太子参加朔会听政学政。 望着满朝朱紫,十年如一日,皇帝凝着一双老眼,即是议事,那便议吧,诸卿有何要奏尽管言来,不必呈上殿札子,朕懒得看。 陛下,三年一期的春闱因战而停,如今战胜,臣请奏开恩科。开恩科取士文臣附议者多。 皇帝点头应允,已至仲秋,差不多也到秋闱的时间了吧,礼部着手去办。 是。 陛下,关于前殿前司都指挥使削爵罢官的处罚是否过重,毕竟是功勋武将又是圣人的同胞手足。楚王已薨,太子稳居东宫,如今皇帝还特许其参加议事大会,这场夺嫡之争的胜败已然明了,满朝朱紫便打起了算盘。 沈易安令我朝大将殒命,令陛下失子,罢官削爵已是轻罚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已收复失地已经将功折过。 皇帝从御座上起身走下,正因为是皇后手足、是国戚,才更该严法,功不可折过... 【艮岳的宫殿内,君臣对答,我知道你才从凤翔府回京,也知道你们碰过面了,我希望这个国家能够太平,那么,皇帝冷的看向他,你呢?】在艮岳御前问话天子不但没有责罚反而升了他御史中丞副职后又再度破例升迁,为此姜洛川深深吸了一口气。 【姊夫让我交给枢相是不想我得罪太子而替我想的万全之策,但我如今既然任了这御史中丞,这份奏报理应由我在朝议时当廷说出,姑父的死不能就这么轻易了当。】姜洛川看着文官前面站着的紫袍,官帽下是满头银发,旋即闭上眼睛颤抖着心道:爹爹,忠孝两难全,恕儿不孝。 陛下,御史台有奏。御史中丞有两位,姜洛川为新任,突然开口便将其同僚吓的瞪圆了眼珠子,御史台上奏皇帝皆要先奏报两位御史中丞商议过后方可,姜中丞,我怎么不知你有奏? 下官私事,与中丞无关。姜洛川从队列中跨出。 皇帝骤然眯起双眼,若要弹劾,不必在... 陛下,事关重大,臣只敢在紫宸殿中说。姜洛川瞧见皇帝皱眉头了,于是跪在殿中央,力陈道:臣弹劾,前殿前都指挥使拦截军报,枉顾三军将士性命,为,姜洛川抬起头,叛国通敌的谋逆大罪! 御史中丞的话震惊朝堂,满殿文武皆不信任的看向他,姜中丞你身三司法可知道这污蔑皇亲国戚乃是重罪? 姜洛川便将怀里揣着的公文拿出,臣这里有一份奏报,是环州守将临死前没有来的及送出的请罪书,请陛下过目,若不信,可请诸位翰林学士当场勘验比照字迹。 侍从官将其转呈给明台上的皇帝,皇帝抻了抻袖子接过,旋即冷眼看向脸色已经煞白的皇太子。 姜洛川又道:守将言环州已经御马飞递军报,臣请问,朝廷为何没有收到消息?致使敌军临城连克三关,臣又听闻,永兴军路转运使曾是沈易安的麾下,还曾是,姜洛川抬头看向殿陛下一言不发的皇太子,赵王僚属、王府记室参军。 御马飞递的紧急文书,若非东宫储贰授意,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拦截? 姜中丞,你身为御史中丞在这大殿上污蔑当朝皇太子殿下... 御史中丞,卫楷沉着脸转身,边境防务是国家大事,你所言本宫?又或者是沈易安,本宫是储君,沈易安是殿前都指挥使,有什么理由拦截这百害而无一利之事? 就凭借楚王在庆州之战上殒命!姜洛川站起,转身看着满朝文武,列位臣工都忘了吗?本朝不只有一位皇子,楚王命丧疆场,自此再无人能撼动储君之位,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殿下怕坐不稳这东宫储贰之位,连手足都可以残害吗?臣请问陛下,楚王为国家亲王,殒命军中其遗体应由团头验尸,那么其结果呢? 皇帝涨着脸不言语。 没有也不要紧,臣这里还有一份楚王妃的陈情表,以及王爷入殓前医官的检测。 内侍官便将姜洛川接连拿出卷起的纸张转呈。 能破朱漆山文甲至五脏六腑具碎,除却殿前司御前禁军才有的金锤,还有何种兵器能做到? 皇帝从台阶上走下,闭眼又睁眼,走至太子跟前将他颤抖的手拿起,紧接张将几分有些褶皱的纸重重拍在他的手掌上,好好看看吧,朕的皇太子殿下。 姜洛川一连串的陈词及证据震惊朝野,三衙殿前司私拦军报,亲王之死另有缘由,而这些竟都指向了当朝储君。 如今楚王已薨逝,官家只剩太子一个骨肉,祖宗之法与血脉相承,皇帝必然会选择后者吧,朝臣们敢怒不敢言,一个个都低拉着脑袋闷不做声。 陈煜朝身后鄙夷的看了一眼旋即手持笏板跨上前,储贰乃国本,国本不固国祚便会坍塌,姜中丞所言有理有据,臣请陛下召三司会审,倘若证实储君如此行径,臣死谏,陈煜将笏板别入腰间脱下直翅官帽跪下,请陛下昭告天下废储。 陈煜的话很快就遭到了众臣的抨击,楚王已薨,陛下六子只剩殿下一人,废了储君当以何人为继? 诸位大臣皆知姜中丞承恩楚王,楚王不臣之心人尽皆知,如今楚王战死,姜中丞为楚王党,没了靠山自然害怕,为求自保竟连储君都敢诬陷,实在是罪大恶极。几个翰林学士兼太子经筵讲官群起而攻之。 证据确凿何来诬陷,身为国家的中流砥柱只会投机取巧不顾江山社稷之危,岂非人哉? 陈煜你.... 朝堂之上争执不休,一群自诩斯文的士大夫竟争相骂了起来。 够了!皇帝沉着脸呵斥道,旋即看向太子,太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皇太子旋即擦了擦额头镇定下来,双膝跪地叩首道:臣问心无愧,请陛下召三司会审,以证,臣的清白。 八月初,皇帝以前殿前都指挥使私截军报残害当朝亲王召三司会审,从内廷取环州守将手抄命六位翰林学士共同比对检测真伪,又命皇城司禁军先将罪人押至大理寺,围其府邸不允人进出。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03) 从沈易安被革职以及听到内侍传的那番话开始,沈易安便知道会有今日的结果。 韩汜穿着文官公服却与宦官一同领皇城司禁军,太子殿下让我带话给您,本是同根,奈何其中一支被虫子咬死,殿下不忍痛,但为了虫害不蔓延,您当自断才是,殿下会设法保住您的性命,殿下也不会舍弃自己的亲舅舅,但需要您忍耐,等这一朝过后便是您重生之时。 沈易安低头冷笑,这些罪,主犯也好从犯也罢,一旦招供还有活路么? 韩汜合着红袖回道:说句实话,很难,但您若供出太子,那才是真没有活路,因为能救您的只有天子与太子,您是太子的亲舅舅,太子身上也流着沈家的血呢,您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权衡利弊。 御史中丞其一的姜洛川因避嫌而退居堂侧陪审,皇帝这次没有亲临,而是在文德殿偏殿等候结果。 剥夺了官爵的沈易安只剩一个外戚国舅的身份,憔悴的被人带上公堂,三司法正襟危坐于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两侧是陪审的高官,皇太子居其首端坐在太师椅上。 翰林学士依照笔迹对照,确定为环州守将的字迹,大理寺卿又传来楚王妃所请的团头及太常寺管丧事入殓的官员进入公堂对峙,证言,楚王遗体上确实有钝器之伤。 大理卿将御史中丞指控太子的话搬出,是谁给你这般大的胆子谋害国家亲王,私自拦截军报置国家陷于危难,你可知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沈易安看着坐立不安的皇太子,看着他眼里可怜的哀求,旋即颤抖着身躯低下头,抬手重重磕下放声大笑了起来。 数名内侍抬着雕饰着龙纹图案的舆车在文德殿前停下,皇后弓着腰从车上走下,挥开宫人的手独自提起裙摆闯进文德殿。 这...圣人怎么来了?赵慈连忙上前,圣人,官家正在气头上... 给吾闪开! 沈氏闯进殿,看见皇帝正在擦拭着一柄宝剑,旋即小步走上前楚楚可怜的哭诉道:妾参见陛下,陛下圣躬万福。 陛下,易安他是妾的同胞... 皇帝转过身,文德殿是外朝,谁允许你进来的?沉闷的声音逐渐增大直到变成怒吼,谁让你来的! 沈氏被皇帝吓得止住了嘴,随后又哭红着双眼颤抖道:这么多年的情分,官家都只是做给妾看的吗? 官家。赵慈走入,见到抽泣的皇后朝其轻轻拱手,圣人。接着朝皇帝通报道:大理寺少卿求见。 皇帝盯着沈氏,让他进来。 大理寺卿入殿将供词呈上,恭祝陛下圣躬万福。又看见皇后在,恭祝皇后殿下千秋。行完礼大理寺卿见皇后一脸伤心便站在原地也不敢启齿禀报。 皇帝轻看了一眼淡漠道:说! 大理寺卿便朝二圣拱手躬身,启禀陛下,三司使奉旨意审问,沈易安在大理寺全都招了。 大理寺卿的话让沈氏吓得当即慌了神,身体也似没了重心一般瘫倒在地。 第133章 克定厥家 建平十一年八月初,皇帝召三司会审,事涉国戚又牵扯到储君便由军政二府宰执陪审,三司共同查案近一月。 八月下,证据确凿下沉易安供认不讳,以谋逆论罪入狱抄家,皇后沈氏幽禁中宫,皇帝起废后之意。 御史中丞姜洛川以污蔑储君之罪贬至潮州,三司副使姜赋平罢为户部副使。 皇帝又命人传话太子,内侍小黄门次迁入内内省押班入东宫代为传话,小人是赵都都知的义子特代官家传话殿下。 皇太子脸色忧郁,已经过去了一月陛下有什么话? 赵押班便道:官家说殿下今后早中晚皆不必入禁中视膳问安,让殿下自个儿在东宫好好思过反省。 皇太子看着宦官楞了神,旋即走近抓着他的胳膊,皇帝的意思就是不想见他而已,陛下真是这般说的?难道陛下也要舍弃臣了? 殿下多虑了,只因沈氏一案牵扯重大,陛下是为了平息众怒才行此下册也是为了让您避避风头。赵押班随之走近小声道:要是官家真的想舍弃殿下恐怕就不是禁足思过而是罚奉守陵了,不过官家近日里脸色不大好,殿下您最好还是别去触这个霉头,等劲头过了官家自然就想见您了。 内侍押班走后卫楷瘫坐在榻上。 东宫侍从官直通郎走近殿内通报,殿下,刑部侍郎求见。 紫袍走在刑部大牢的过道里,远处传来中年男子的咆哮。 几个狱吏紧跟在紫袍身后,侍郎,沈易安每日都嚷嚷着要见太子殿下与陛下,这样叫喊已经持续半个多月了。 梁文傅走到关押的牢门口,向身后狱卒挥了挥手。 沈易安爬到门口抓着木柱,让我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所以一早就将我调入刑部,不过不是为了救你。 沈易安抬头,你说什么? 梁文傅蹲下,冷漠的凝视着沈易安,国舅爷觉得自己独揽了这灭族的死罪,太子殿下还会冒险救您出去吗? 你什么意思?沈易安瞪着双眼。 殿下特将我调入刑部是怕你在刑部翻供,如今本官持掌刑部,看管你的狱卒皆是本官亲手安排的心腹,你的话在这座大牢里除了本官,其他人是听不到的。 沈易安松开柱子上的手,跪弓着腰颤道:殿下这是要杀我灭口吗? 国舅爷觉得呢?梁文傅缓缓站起,拍了拍下摆的灰尘,其实我也不愿国舅爷死,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同为卫家臣同为太子殿下效力,但如今楚王死了,你要是也死了,没了后顾之忧的太子殿下怕是也要拿本官去顶罪咯。梁文傅转过身,我会让你见太子殿下的,但能不能活下来,得看你自己。 梁文傅从刑部大牢出来,看着手里的玉珏,旋即冷下脸,想让我顶罪,真是好盘算。梁文傅将玉珏收起,楚王没了,可王府里还有一个郡王。 来人,备车去东宫。 是。 东宫内,皇太子着便服撑着额头,事情都办好了? 梁文傅双膝跪下将玉珏奉上,臣本来是要按殿下...哦不,臣自己本来要动手,但国舅爷挣扎着要见殿下,说如果殿下不见他必然会后悔,臣听后不敢耽搁片刻便来见殿下了。 皇太子起身背起双上走到梁文傅跟前,低头浅浅一笑,不愧是金科状元郎。 沈易安之事闹大,满朝文武唏嘘不已使得皇帝欲废中宫,又顾虑皇太子便只将沈皇后禁足中宫。 卫楷便以为皇帝只剩自己一子不敢轻易废后,既然舅舅想见本宫,那便劳烦梁侍郎再陪本宫走一遭吧。 梁文傅闭上眼磕在地上,臣,遵旨。 皇太子走出东宫的书阁,来人,准备一壶陛下赐的御酒。 是。 刑部大牢中,昔日风光无限的殿前都指挥使披着一头凌乱的银发,靠在石壁上憔悴不堪。 内侍将盘子里的银酒壶与银酒杯放下后供手躬身退下。 舅舅。 殿下,殿下!沈易安瞪着眼睛扑向牢房外的皇太子,殿下救臣,臣还不能死,荆湖淮南两路乃至两广路都有臣的旧部,他们绝对听... 舅舅是指这几个都指挥使吧?皇太子将一份密笺打开,上面写着几个人的名字,这些年本宫收集了他们收受贿赂的证据,我朝对官员结党营私及收受贿赂都是不赦的死罪,舅舅这些旧部本宫就代为收下,省得舅舅一把年纪了还要操心军务。 沈易安看着地上的酒壶,旋即瘫软了身子,殿下这是何意? 本宫从这里出去,明日就会有舅舅自裁谢罪的消息传出... 沈易安盯着太子瞪大双眼,忽然想起在凤翔时楚王告诫他的话。 【马上的年轻人靠近,别有深意道:太子他姓卫。 六王此话何意? 沈元帅的忠心天地可鉴,可本王很想知道是否值得?这份忠心赵王又是否担得起,或者说这些都只是沈元帅一片赤忱的愚忠而已。 沈易安皱起眉头,下官不知六王到底想要说什么。 楚王侧头冷下眸子,事到如今,沈元帅还要和本王装糊涂吗?赵王不是废太子,废太子卫曙虽也狠心但仍念亲情。而今之势,一旦我死,便再没有人能够阻碍赵王,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亲王之死总要有人但罪,而沈元帅拦截永兴军报之事...楚王看着沈易安勾嘴一笑,他为了安抚人心安抚陛下,一定会祭出元帅你,你们沈家是外戚,可赵王他姓卫,前枢密院使姚慎的结局沈元帅也看到了吧,他可是教了太子殿下二十年如亲父一般待他的老师呢,这样的人他都可以舍弃,还有什么是他为达目的不能舍的呢?临行前本王与那个人下了一个赌注,如今本王再与沈元帅赌上一局如何? 沈易安不言语,楚王继而道:也用我这颗人头做赌注,赌赵王的狠心,亦赌元帅的忠心,信不信倘若我死了第二个倒的人就是元帅你,包括你们沈家。 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只有无尽的贪欲与欲望,每个人都有私心,你效忠赵王不仅仅是因为你是他的舅舅,而是因为你想要保全自己保全你的家人,废太子一死,我就成了赵王唯一的顾忌,元帅若想保住性命,兴许可以用我一试!】 沈易安突然失声笑了起来,凝着泛红的双目,他起先不信楚王的话,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皇太子的话让他心寒无比,臣是看着殿下长大的,殿下的骑射还是臣手把着殿下的手所教,二十多年啊,殿下还记得吗?大业九年与吐蕃之战,臣腿上的箭伤是替殿下挡的,陛下带殿下数次亲征,哪一次护在殿下身边的不是臣?沈易安将中单撕下,露出一身伤痕,这一身的伤痕,哪一条哪一道是为殿下挡的,殿可还记得? 皇太子咽了一口唾沫,旋即冷漠的转过身,旧事还提他做什么,沈家不也因本宫而贵? 太子的冷漠让沈易安彻底死了心,他冷下双目,早在看到殿下那封让我自断好撇清关系的批复时我就已经猜到了殿下是要舍弃自己的母族,为了帝位不择手段,殿下从始至终都只在乎自己。 沈易安长长呼了一口气,旋即冷笑,可惜啊,楚王没有死。 不管真与假,沈易安的话都让卫楷大惊,他发了疯似的转过身,怒目道:你说什么? 我料到你会如此凉薄,便提前设计,沈易安冷笑,楚王没有死呢,但只有我知道他在哪儿,只要我死了,我的人就会放他回来。 怎么可能,他的尸体明明运回京城了,宗正寺太常寺都已经验过了... 难道出征那日殿下没有发现楚王身侧跟着十几个护卫吗?吊唁那日殿下也应该看到了吧,灵柩内躺着的是一具烧焦的尸体,沈易安红着眼狂笑起来,因为,那只是替身。 出征那日楚王是带了侍卫,皇太子虽然没有注意到但事后有眼线向他禀报了,送回来的尸体也确实烧得面目全非而辨认不得,皇太子走近牢门抓狂道:楚王在哪儿? 沈易安并不急于回答,冷冷道:倘若楚王回来,储君不仁、残害手足至亲又当以何坐稳东宫?那些趋炎附势的朝臣可还会睁眼说瞎话否? 卫楷颤抖着后撤两步,旋即弓下腰将酒壶拾起亲自斟了一杯酒,我令舅舅心寒,可舅舅,他将酒杯内的酒一饮而尽,何尝不令我心寒? 卫楷火急火燎的回到东宫,唤太子詹事过来。 原赵王府长史随赵王入东宫后便迁为了太子詹事,殿下唤臣? 卫楷将宫人遣退,房门被关上后才道:楚王之死有诈,你速速派死士暗中前往各地搜查,但有可疑之人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楚...楚王?侍从惊的抬头,是。 太子从屋内走出问道直通郎,可有消息说都承旨回家了? 回殿下,韩宅的女使说今日枢密院都承旨值守禁中宫门不会归家。 翌日,得以换班歇息的人打着哈踏进家门,揉了揉眼后拱手,殿...殿下? 随之领人入内,韩汜拖着睡眼皱眉道:私会外臣可是... 先生,本宫顾不了那么多了...皇太子将自己昨日在刑部大牢的听闻一一转述,焦急道:朝臣向着我不过是因为我朝无其他皇子可立,这是我卫家的江山,士大夫的清流名声亦比不过自己项上人头,陛下只剩我一子的情况下即便我犯了大错眨眨眼也就过去了,可若楚王真的回来... 殿下先不要着急,有没有可能是沈易安为了活命而故意搬出楚王好让殿下不敢杀他,以他对殿下的疼爱又怎会留楚王生路而让殿下处于险境中。 这...本宫倒是没有想到,这些年里舅舅对我的疼爱如同亲父...皇太子突然皱起眉头。 韩汜又道:凡是没有绝对,以防万一殿下还是应该留着沈易安的性命,起码要等这阵风声过去。 皇太子叹了一口气,所以本宫已经交代刑部侍郎梁文傅在入冬处置之前留着他的性命。 韩汜点头,如今宗牒已修楚王死讯天下皆知,殿下切不可因一句话而自乱了阵脚。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04) 卫楷瘫坐下,楚王死了但那孽种还在,宗子未满周岁连宗牒都没有录入陛下就封了他国公,不满两岁封郡王,卫楷冷笑,恐怕接下来就是亲王再是太孙了吧。 韩汜摇头,圣主怎会在自己近花甲之年弃长子而传位于孩提,母强子弱必临朝称制,此导致朝政不稳之举陛下是不会做的。 先生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但...太子抬起头,先生不是他的儿子,没有见过他对亲子的残忍。 太子将一撮金丸撒下,那日紫宸殿上替本宫说话的官员本宫都记下了,为保万全本宫只能与这些朝臣拴在一起,这些金丸已送至他们的宅院,只要群臣表态上了本宫的船,即便楚王真的没死,本宫手中握有他们的把柄,要想置身事外绝无可能。 韩汜对太子的自作主张担忧道:殿下此举不怕... 先生的皇城司不说,陛下在禁中又怎会知道,就算知道了又何妨,倘若真到了那一步,卫楷攥起拳头,他舍得了亲子,那本宫自然也舍得了亲父。 案子尘埃落定,原先向姜家提亲递了草帖子的人家纷纷再次遣派媒人上门要求退帖,就连帮着说话的枢密使家也遭到了退婚。 枢相府的中堂上,媒人带着主人家的一大堆赔礼登门。 相公莫怪,小底也是受官人所托,如今这局势动荡,他家虽腐书网,但祖上至今家中也没个高官重臣,您家的小娘子他实在承受不起,也没这个福分承受,所以趁着还未下聘就想把这门亲事退了。 陈煜接过媒人退回的婚书,旋即重重拍在桌上,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相公您大人有大量,您看? 陈煜将帖子撕成两半扔弃,退! 第134章 克定厥家 建平十一年九月,楚王府内仍挂着白未取,府中上下皆穿素服。 可有搜寻到消息? 属下派人将整个西北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踪迹。 萧幼清失神的瘫倒在榻上,撑着桌子黯然道:不会的,洛川不会骗我,她也不会骗我。 穿短竭的男子双膝跪地,属下无能,请主人降罪。 再去找,就算将整个大宋翻过来也要将人找到! 是。 等男子走后女使才牵着孩子入内,女使福身,手下的孩童便迈着小步子跑到了娘亲跟前。 萧幼清失神的将其抱起,看着孩童天真的眸子强忍着泪水。 女使低头道:姑娘,祁内侍求见。 让他进来吧。 小六子轻轻走入,抬头瞧了一眼萧幼清,女使便抱着孩子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小人知道大娘子伤心难过,然如今楚王府的天已经塌了半边,小王爷尚且年幼,您是楚王府另一半天,您不能也倒下。小六子拱手走近咋低声音道:那边有消息传来,大娘子若是得空就带着小王爷多进宫走动走动吧。 萧幼清抬起头,旋即又低下凝神思考了会儿,挑眉道:这是她给我想的退路么? 以大娘子的聪慧阿郎是知道的。 萧幼清盯着祁六,希望有多少? 小六子与之对视看着王妃眼里的迫切,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阿郎没说,只让小人转达您,他心中牵挂着您所以不敢死,也请您为了他珍重爱惜自己。 听完祁六的话,萧幼清撑着从座上起身,走出房间唤道:喜春。 姑娘。 去江宁移一颗海棠回来,你知道我要的是哪一颗。 喜春朝其微微福身,是。 艳阳高照,韩汜从大内回来便急急忙忙入了房将袍子换下。 阿郎,刑部侍郎求见。 韩汜将褙子右衽的系带系上,挑了一件轻薄的纱制圆领,请到中堂奉茶。 是。 热茶改上了凉茶,韩汜坐下没一会儿工夫这刚换的衣裳便又湿透了,侍从知道主子怕热便拿着扇子站在身侧替他扇风,才冷了没几日这天又热起来了。 韩汜看着院子想起道:这天干燥加上艳阳容易着火,你切记住各个院角的水缸中每日都要检查添水。 是。 县主呢? 娘子在院里乘凉。 我带回了些官家赐的窖冰,你将其送过去。 是。 待人都走后,梁文傅坐在太师椅上低头浅笑,韩承旨对发妻还真是上心。 梁侍郎今日登门可有什么要事吗? 来都来了,某便不与景明兄绕弯子,梁文傅瞬间冷下脸,教唆太子之人,是韩都承旨你吧? 下官不知侍郎指的是什么?该不会侍郎以为贬官一事是下官出的主意吧?韩汜旋即笑道:侍郎的作为,用得着下官教唆么? 你...梁文傅沉下愤怒的脸,我今日来不是与你找不快的。 韩汜站起,韩景明从不与人结党,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今后亦不会,他人落败与我何干?倘若我落败,亦不会牵连他人,独自一人来,独自一人归。 梁文傅也随之站起,凝起双目注视了好一会儿,韩都承旨两袖清风,既如此梁某也不打搅,就此告辞。 韩汜合起双手看着梁文傅的背影,梁侍郎,下官要奉劝你一句,父子永远胜过君臣,不要试图掺和进天子的家务事,如今你唯一的退路只有辞官归隐。 梁文傅止步,看着庭院里的枯木,颤笑道:东宫作为,梁某知晓太多,若辞了官,还有活路么? 禁中福宁殿 官家。赵慈迈入殿内。 皇帝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提上最后一点将笔搁下问道,何事? 赵慈弓着腰,见泛黄的宣纸上用行书写了几句诗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官家又想起了往事吗? 皇帝转身将老迈的手搭在椅子上,轻轻摩挲道:真凉啊。 赵慈皱起白眉,楚王妃派人献了一颗海棠,说是从江宁运过来郡国夫人年轻时栽种的,每年盛春都开得极好。 皇帝听后反应极大的转过身,想也没想便提步走出了福宁殿,玉辇载着他出垂拱门,下辇一抬头间便瞧见了由几个内侍照看的海棠树。 几个内侍小心翼翼的修剪着枝丫,听说此种海棠最是名贵,一小株都不下十金,这颗海棠这般大相貌也极佳怕是要数百金。 楚王妃送来的能差吗,听说王妃与其生母都极爱海棠,王府有个花苑满院子都是海棠。内侍拿着金剪子,突然见到主干上有一个老旧的疤痕,哎,这里有砍伤,还不浅呢,看痕迹应该过了不下二十年吧。 嘘,官家来了。 几个内侍停下手纷纷后退着跪下。 【晋阳龙城战败的皇子归朝,被皇帝一阵数落与此同时广施仁政的皇太子却逐渐得到朝臣拥戴,相比在御史台的姜家,他更需要政事堂的崔氏,一道诏书下来,皇三子齐王与参知政事之女崔氏大婚。 诏书下达当日,都进奏院刊行的邸报传遍整个东京,女子一气之下回了江宁祖宅。 齐王身着戎装,从御马上跳下,却被姜家家仆拦在门外,我知道她就里面,让我进去跟她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齐王握着佩剑走进姜宅的院子,正值盛春,海棠迎风峭立,女子朝寻来的人微微福身,奴见过三大王。 听着别扭的称呼,齐王摩挲着剑柄皱眉,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新婚大喜,三大王应该多陪陪王妃才对。 我...齐王松开手抬起朝他走近。 女子便憎恶的抽出他腰间佩剑,使得他吓得后退了一步,我不过来便是,你莫要因我伤了自己。 女子皱起细长的眉毛旋即朝海棠用力砍去,锋利的铁剑砍入树干一寸之深,奴把自己最喜爱的东西斩断,从今往后与三大王再无瓜葛。 齐王伸着向前的手旋即垂下,只要你不伤害自己,你想怎样都可以,东边小国有不臣之心,陛下命我为兵马元帅为晋阳之过戴罪立功,齐王将剑取回,瞧了一眼树干上伤口,溢出的流体似是在哭泣一般,叹道:你好生照顾自己。】 皇帝湿红着眸子,抬手抚摸着树干的伤痕,如今这颗海棠树都有屋檐那么高了,连当初的伤疤都到了他需要抬手的位置,将它种在福宁殿前,着人看养。 是。 传吏部司封司,追赠武安侯嫡妻姜氏为安国夫人,另外派人去楚王府传话,过几日得空让楚王妃带着大郎入宫。 是。 建平十一年九月中旬,刑部大牢突然失火,烧伤了几个犯人与狱卒,皇帝因事在垂拱殿内召见刑部侍郎。 梁文傅走到垂拱殿前忽然听见了里面有孩童的笑声传出,赵都知,这殿内? 楚王妃与寿春郡王在里头呢。 梁文傅大惊,垂拱殿是内朝,这... 官家喜爱小郡王,便许了特例让他们母子进殿,梁侍郎请稍等。赵慈朝其微微拱手转身入内。 梁文伸长脖子,瞧见殿内皇帝竟抱着小郡王坐在御座上,露出满脸慈祥的笑,这还是他中第以来头一次见皇帝这般开怀的笑容。 一岁多的孩子口齿不清的喊着翁翁,让老皇帝龙颜大悦,孩子扯着着皇帝腹前的红?。 红?腰后排列着紧密齐整的玉带?,上面雕刻着精致的人物,皇帝便把孩子抱给身侧内侍,起身将腰间的红?解下,既然这般喜欢翁翁就把他赐给你吧。 皇帝腰间的玉带值万贯,然无关乎钱,陛下,宗仁只是个郡王,这玉带不合乎礼法。 内侍另拿来一条金带替皇帝系上,皇帝淡然道:哎,规矩是死的,只有人才是活的,若一辈子守在规矩里,岂不要闷死? 见楚王妃脸色苍白皇帝又道:六郎的事过去了这么久,伤心过了你也应当早早释怀才是,毕竟孩子还小需要母亲的照拂。 是。 皇帝腰间解下的玉带被放在了垫红布的木锦盒上。 赵慈走入内通报,官家,刑部侍郎到了。 皇帝点头,今日你们先回吧,往后常来大内走动。 是。 萧幼清抱着孩子从垂拱殿走出,与之一起跟在身后的还有一个内侍黄门,手里拖着的木盘上放了一条玉带。 梁文傅朝萧幼清与孩子躬身,萧幼清看着他只是轻轻勾起嘴角并未说话。 梁文傅看着木盘里的红?,腰后一节分明是天子所带的排方玉带?。 梁侍郎在看什么呢?赵慈走出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官家唤您进去呢。 梁文傅回过神拱手轻轻点头,好,有劳通传。 烧死了?皇帝一脸震惊。 近日连续几天艳阳,狱卒将点蜡的火种带进牢中便引发了火灾。将事情转达,梁文傅稽首跪地,臣办事不利请陛下降罪。旋即抬头凝着皇帝。 【赵都知,那玉带? 哦,适才官家抱着寿春郡王,郡王扯着官家的玉带不撒手,官家便将玉带解下赐给了郡王。】 陛下降罪之前,臣还有一件事。 皇帝从御座上起身,松开合着的双手搭在腰间,说。 梁文傅将一块有缺口的环形玉器从袖子内拿出,沈易安入狱时太子殿下曾赐此物给臣。 珏有决断之意,臣斗胆猜测这是太子殿下的示意,然罪犯为国舅爷,臣不敢从,殿下为储君臣便也不敢告诉陛下。 卿的意思是,这次纵火是有人故意所为,是太子? 梁文傅为参知政事时,曾与同平章事分别持掌政事堂一方印玺,从皇帝亲下的诏书来看,小郡王的受宠程度比诸皇子更甚,污蔑储君乃重罪,臣万不敢以为,刑部已经将那失火的狱卒抓住,但臣身为臣子,不敢再欺瞒君上。 皇帝背起双手,起来吧,按失职之罪你自行去审官院领罚。 是。 皇帝转身挥了挥手,梁文傅便起身倒退着出了垂拱殿。 一个三十多岁的绯袍从垂拱殿朵殿走出,陛下。 听见了? 韩汜躬身,回陛下,臣听见了。 这就是朕的儿子啊。皇帝转身从殿陛走下,真是报应。 韩汜转身看了一眼殿门,梁侍郎此言究竟有几分真假并不可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有自保之心在里面,左右逢源未果他便只能另辟蹊径,而陛下两次加封寿春郡王上面都有执相盖的印。 官家!赵慈迈步入内,将内侍黄门的话转呈,也不知是哪个宫人走漏了风声,说刑部大牢着火烧死了国...哦不重犯沈易安,圣人便在坤宁殿大闹着要见陛下。 皇帝闭上眼,叹道:她既然这么不想呆在坤宁殿,那朕就成全她吧,传召吏部与宗正寺的人到文德殿等候。 是。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05) 建平十一年冬,皇帝以沈氏德浅行薄下诏废后,逐其出洞真宫为道。 姑娘,禁中来的消息,官家废后,不仅进奏院的朝报就连民间的小报也都在传,说官家不顾及太子执意废后是想要废储。 即便有太子在,但沈家已经覆灭沈皇后居中宫形同冷宫,废后只差一道诏书罢了,只是萧幼清抱着孩子,轻轻摸了摸他肉嘟嘟的脸,到头来,我们这些大人的生死存亡还要靠什么都不懂的你。 下令废后当天皇太子也被禁足于东宫反省思过,一群干道与坤道入了宫门没过多久废后便被一辆小马车送出了宫,马车行驶的方向正是位于兴道坊的皇家宫观洞真宫,与此同时,一群内侍奉旨去了东宫。 殿下,入内内侍省副都知来了,有陛下口谕。 挟弹带着主人的满腔怒火射出一颗豆大的金丸旋即将一个晒干的壶卢打破,壶卢瓢碎成几瓣散在了内侍的帽顶上,听到有皇帝口谕太子才将挟弹放下,顶壶卢的内侍便松了一口大气。 皇太子连忙从院里退出换了一身广袖常服走进东宫正殿。 副都知朝皇太子拱手,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秋。旋即直身正色道:奉,陛下口谕。 皇太子便上前稽首,臣皇太子卫楷请圣躬安。 朕安。内侍以皇帝口吻传诏,太宗定制,本朝皇子职责只在视膳问安,止奉朝请,朕自当尊之,故而皇太子卫楷今后不必再参朔望,望汝力学笃行,勿负朕念。 内侍传达的口谕让卫楷抬起头,陛下什么意...卫楷沉下一口气旋即拜下,臣,遵旨。 待内侍走后,卫楷将正殿内一个花瓶打碎,直通郎小心的候在身侧,生怕太子砸着自己的手,小声安慰道:殿下与自己置气伤的是自己。旋即连忙招呼宫人将碎瓷片扫走,东宫上下人多眼杂,殿下当谨言慎行... 用不着你提醒本宫,他养了本宫二十五年,本宫是什么样的人他会不知道?卫楷双手插在腰间,旋即摸到了腰后红?上的玉带?,便气的将红?解下,他废了母亲又将母亲送出宫,将我禁足不允我参政,下一步是不是要废太子?卫楷欲将红?扔出,甩手时却又舍不得,本宫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他想拿回去就拿回去... 卫楷将红?交给直通郎系回腰间,眯起双眼道:冬至还未到如今尚在经筵讲期间内,去帮我请先生过来。 直通郎将太子的玉带系好后退一步拱手,殿下,今儿个是双日经筵讲学要单日呢。 卫楷回过头,叫你去你只管去,对了,顺便告诉吕相,若他得空本宫随时都在东宫候学。 是。 第135章 克定厥家 自开朝定经筵讲期为每年二月至端午节、八月至冬至节,以翰林学士及大学士与其他重臣充任讲官。 十一月初一,离冬至节还有六日禁中内外诸司及内侍省皆开始忙碌,三省六部也在筹备冬至祭祀太庙一事。 太子赴左春坊的崇文馆经筵读书,同平章事吕维抱着一本中庸走入,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师父来了。皇太子很客气的从座上起身朝吕维拱手。 殿下,我们今日讲《中庸》近日冬至要举行祭祀,故而臣只能与殿下讲半个时辰... 师父,讲学之前本宫想问师父件事。 吕维坐起朝其躬身,殿下请问。 事关祭祀一事,师父可知道冬至祭祀祭坛的亚献与终献的人选? 这...吕维低下头,此事归九寺及礼部管,臣... 见吕维犹豫似不敢言,太子冷下脸,师父是宰相,所有公文皆要师父签署盖印,就算是陛下的诏书也要,更别说是礼部的册文了。 臣确实不知,初献是陛下这亚献自然是太子殿下您,至于终献许是朝廷的重臣或是宗室旁支的某位国公。 十一月初四晚,太史局的官员站在大前殿前东西对峙的钟鼓楼上观察记录刻漏,每过一刻便击鼓一下,每击鼓一下都有一个穿绿色公服的官员手持象牙笏板进行奏报。 冬至前三天皇帝住宿于大庆殿,殿内不仅有皇帝的亲从卫队还有殿前司喝探的兵士,十几人为一组护卫皇帝安全戒严殿内,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喝探一次。 宣德门外布置警戒地段不允百姓靠近,禁军装束齐整从殿外一直排列到御街上,还有数万战马围绕着皇宫戒严。 咚!钟鼓楼奏报,申时正! 禁中旋即吹起长鸣的号角声,紧接着高低顿挫的鼓声也随之响起,禁中内外的禁军听到后便打起精神警惕戒备。 一年迈的内侍走进大庆殿的朵殿,太子殿下派人来请问,这次冬至祭祀... 朕乏了,歇息一会儿,时辰到了唤醒朕。皇帝打着哈,显然没有将赵慈的转话听进去。 赵慈只得拱手,是。 时间渐渐推移,困乏的皇帝也陷入梦中。 【卫元哲你杀妻灭子定不得好死!】 咚! 丑时三棒鼓! 皇帝被殿外的鼓声惊醒,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几时了? 回陛下,丑时三刻,大臣们也相继到达正殿了。 派人去传太子。 是。 皇帝从榻上爬起,让他们将衣服送进来。 尚服局的女史与宫人闻召便迈着步子轻声走入殿,内侍与几名尚服局宫人将绣有星官图案的云龙纹绛色纱袍与二十四梁镶嵌珍珠以金博山加蝉做装饰的卷云冠及金玉带呈上,皇帝朝他们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宫人退下后由皇帝几个心腹内侍伺候梳洗更衣,衣冠穿好后,赵慈将锦盘中的玄圭呈上,皇帝接过便从侧殿走出。 洗漱穿衣这段时间,皇太子就已经从东宫赶到了大庆殿,皇帝只看了其一眼便将视线挪开走上了明台。 陛下圣躬万福。 文武百官穿朝服、戴梁冠,皇太子戴十八梁远游冠,与皇帝的衣冠相似饰金博山但不附蝉纹,宰相与亲王则是貂蝉冠加九梁,从官七梁,其余官以品级大小六至二梁数目递减,台谏官为御史作为执法官则戴獬豸冠。 百官手持笏板朝皇帝行叩拜大礼。 平身吧。 陛下,楚王妃与寿春郡王到了。 位百官之首的皇太子旋即转身楞看向殿口,身穿命妇服的楚王妃竟抱着一个孩子进了殿,孩子身上还穿着朝服。 随后听见明台上老皇帝开口,把他抱上来。 旁侧的内侍便走上前将楚王妃怀里的孩子轻轻抱过,登上殿陛将其抱给皇帝。 宽敞空旷的大殿内朝臣们争相顾望,心里打着不敢说出的盘算,戴九梁貂蝉冠的陈煜跨出一步,逢朝祭祀,天子与诸臣工候时大庆殿,陛下怎可将郡王抱着坐在明台的御座上,陛下此举将皇太子置于何处?使得群臣揣测人心不一又将社稷置于何处? 听了陈煜理直气壮的质问皇帝并不恼怒,一个半大的孩子也能引得诸臣猜忌? 国朝有制,陛下此举乃是... 好了!皇帝呵斥道,将他抱回去吧,随朕一起去太庙。 陈煜这才住了嘴走回站列,不少大臣纷纷看向皇太子,只见皇太子的脸色并无变化,反而等孩子被抱下来时还走上前慈爱的关怀了几句。 冬日里冷,一会儿坐轿可给他带了御寒的衣物? 萧幼清点点头,带了,谢太子殿下关怀。 宗仁是六哥留下的孩子,往后还请楚王妃多多尽心照看。 是。 禁军的铁骑作为前导在三更时就相继出发为仪仗队开路。 咚! 寅时正! 太史局奏报时辰的声音传入内,礼部尚书手持笏板出殿高声道:中外严办! 千乘万骑便从宣德门出发前往太庙,皇帝登玉辂时突然停下,朝一旁的赵慈招手覆在其耳侧小声嘀咕了几句。 只见皇帝登辇没过多久赵慈便从后面的车架上抱出来一个两岁大的孩子,皇帝让其坐在了自己身侧。 前往太庙的御道两旁禁军戒备,百姓们将几个坊间的街道挤满,皇帝车架每途径市坊街道时都能引起一阵哄乱,使得观看的百姓纷纷探着脑袋往前挤。 玉辂四周没有遮掩的帐子,百姓们便一眼见到了皇帝的真容,还在皇帝身侧发现了一个穿朝服的小孩。 皇帝牵着小宗仁稚嫩的手,旋即拍了拍侧头道:你要是再大点就好了,再大点翁翁就能够让他们教你读圣贤书,就能够陪翁翁去打猎,你爹爹小时候...皇帝突然语顿。 官家玉辇上的孩子是谁? 能伴天子身侧的孩子除了六大王的小郡王还能有谁呢? 皇帝车架后紧跟着的是皇太子车架,旁侧也随着许多穿锦袍的亲从,官家此举,今夜瓦子里的议论怕都是这个了,殿下就不担忧的吗? 【究竟是不是陛下的试探与考验臣也猜不到,但殿下若想坐稳东宫,便要有君王的胸怀。】 皇太子低头浅浅一笑,楚王薨逝,只留下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陛下膝下子嗣少疼爱也在情理之中。 当日夜,皇帝住宿于太庙,至三更时分开始举行祭祀,文武百官乃宰相都止步殿外,外臣不得入内,能陪同入内的官员只有皇室宗亲。 礼乐奏响,太庙正殿东南角放了一快红漆金字牌,上面刻着皇帝位几个字,皇帝走上前面向西而站。 奉请先皇神灵。有太常寺官员奉各先皇神位从内走出正殿,礼仪官便在殿外高声戒严,中外严办! 皇帝对各个先皇的神位逐一跪拜,至最后的太宗神位时,皇帝朝陪同的宗亲挥手,礼仪官与宗亲便都纷纷退出正殿。 皇帝走进内殿,独自一人对着太宗的画像再次屈膝跪下,爹爹。 儿子把他们驱逐回了塞北您看到了吗?皇帝红着双眼,您为什么至死都不肯立我做太子呢? 【三郎,你现在得到你想要的了,回头看看,得到的同时你又失去了什么,不要让权力左右你的一切,否则你会和爹爹一样悔不当初。】 儿子明白了,爹爹当初的处境和儿子现在一样,儿子会将卫家的江山守好。 礼毕之后圣驾从南薰门出发前往青城住宿,至当夜三更时便乘玉辂前往青城一里外的郊坛进行祭祀。 祭坛外设有内外两层围墙,内墙为稍矮一些的土墙,墙内设了一个处供皇帝更衣的大帷幕称为大次,祭坛的阶梯下还有一个设了御座的慕殿称为小次,用来供皇帝祭祀时歇息。 祭坛为方形,坛高三层共七十二台阶,坛顶的平台有数丈宽,分别有正南午阶,正东卯阶,正西酉阶,正北子阶四条台阶。 坛顶平台上设有两方黄褥,正北为昊天上帝灵位,东边则为晗晗皇帝的灵位,黄褥前分别置两张矮桌,上面摆着祭祀的贡品。 乐工奏乐,歌者唱歌,祭坛旁还有数十名登歌的道士,编钟、玉磐之声庄严厚重。 皇帝从玉辂上由人扶着走下,从祭坛东门进入大次更换祭服。 内侍替其换上垂二十四旒的平天冠及青色的衮龙朝服,衮服外披上中单,腰间饰玉佩,再换上红鞋由赵慈及内侍押班搀扶着至祭坛前的小次歇息等待。 时辰至,太常寺卿走近小次,请陛下登坛。 礼乐声停,皇帝合着双袖登坛,先是祭天,朝昊天上帝灵位敬酒跪拜,接着才是祭祖。 宗亲与诸臣等候在祭坛底下,皇太子看着萧幼清身侧的小孩,才不过两岁便换上了旒冕与祭服。 皇太子冷冷的看着萧幼清,旋即挑眉疑道:这终献该不会是他吧? 萧幼清看着祭坛上缓缓走下的皇帝,转而道:殿下,该亚献了。 等皇帝回到小次坐下后,太常寺卿奏道:亚献,皇太子卫楷。 从祭坛底一直登顶,整个过程卫楷都心神不宁,直到殿中监跪捧着酒杯许久太子都没反应,便抬头小声提醒道:殿下,该敬酒跪拜了。 皇太子这才回过神,接过酒杯屈膝朝灵位跪下,曾经一直羡慕太子的亚献,而今如愿以偿心里却不是滋味,至此他似乎也能够感受到废太子当年看着还是赵王的自己进行终献时的滋味了。 皇太子从祭坛走下,看了一眼太常卿,使得他原本要高声的奏报又咽了回去,等太子走后他才道:终献,寿春郡王卫宗仁。 祭祀流程由太常寺与礼部共同拟定,交皇帝过目后再由政事堂签署盖章,除却高官重臣知晓的人并不多。 两个事先安排的内侍走上前,朝楚王妃行礼获得许可后牵着寿春郡王走向了祭坛。 见登坛的竟是个还没有膝盖高的孩子,很快就引起了祭坛下诸臣的一阵议论。 皇太子看着连路都走不稳的孩子转过头,突然颤声一笑,真是厉害。又冷下脸道:你当真要和我作对? 萧幼清淡漠的看着卫楷,我只是替官人讨回公道而已! 第136章 克定厥家 祭祀完后皇帝换下衮冕,教坊司上前进献颂词,皇帝乘大安辇返回青城,百官身穿常服入殿道贺。 圣驾返回京城,仪仗队从南薰门进入,御道两侧依旧搭满幕帐里面挤满了观看的百姓,玉辂上的是皇帝旁侧还随坐着一个孩提,紧跟其后赤色金辂上的是皇太子。 当日下午,祭天的过程就在京中流传开来,皇帝又于次日在集英殿设宴为寿春郡王庆祝诞辰。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06) 先生说这是陛下的试探,冬至祭祀让一个两岁的小娃娃登坛终献,这是试探吗?这分明是昭告天下他想废储,现在满东京城都在传陛下要立皇太孙。 若是陛下真有废储之意,那么亚献就不会让殿下去了,陛下如今老了,膝下又只有这一个孙子,人之常情。 他有没有想过本宫的境地? 韩汜摇头,据臣所知,昔日废太子也曾经历过这个场景。 所以他成了废太子!卫楷撑着膝盖坐到榻上。 韩汜朝其拱手,臣失言。 卫楷揪着自己的衣服,这次是祭坛祭祀,那下次呢?下次是不是还要让他入崇文馆读书。 与其想这些琐事,殿下倒不如多想想正旦大朝会吧,此次我朝打了胜仗,来使的邦国多了不少,两月前西夏换了新的王,夏王刚登基便遣使来朝修好,此次大朝会也会来。 大朝会... 殿下还是亲王的时候大朝会便不需要做什么,如今殿下是储君,少不了要与诸国交涉,诸国使臣来朝时也要拜见我朝未来天子的,殿下做好自己应当做的,陛下又岂能违背祖宗礼制与那些士大夫抗衡动易储的心思呢。 带着孩子从大内回来,萧幼清卸了一身力气,强颜欢笑一整日让她疲惫不堪,看见中堂堆着满桌的礼盒挑眉道:这些是什么?萧幼清走近,礼盒上放着贺帖,大多写的都是祝贺寿春郡王诞辰之喜。 姑娘素来不喜收礼,谁让你们收的?还不快退回去。 萧幼清翻开一张贺贴,落款为刑部侍郎,旋即抬手制止,不,全部照单收下,另外再按双份备置回礼,切忌不要声张,暗中送过去就行了。 是。 我乏了,大郎就交给你们,好生照看着。 是。 姑娘,祁内侍回来了。 小六子从府外急促走近,拱手道:见过大娘子。 萧幼清见着他一副忧虑的样子,便轻点着头改道走向了书斋。 适才瞧你这般焦急,可是出了什么会事? 小六子点头,柳氏周围的眼线来报,人,殁了。 萧幼清攥着的手突然一紧,殁了? 今年暮春底至四月御史台上奏状弹劾参知政事梁文傅狎妓,太子监国便将其贬为刑部侍郎,梁文傅被贬后将柳氏送出了东京城,在京郊附近另置购了一所宅子让柳氏住下,暮春时柳氏偶感风寒女使请来新城的名医诊治把脉出了柳氏有喜,但这消息不知怎的就传入了御史台耳中,梁文傅因此才遭到御史弹劾。小六子皱着眉,因为那宅子离京城有些距离,柳氏又是在夜里突然早产,新城各个城门皆已经落锁... 见楚王妃疑惑小六子又道:阿郎行事素来谨慎,便是将身籍还给了她也没有将眼线撤掉。 比起这个,萧幼清更心痛柳氏的死,一尸两命吗? 是,是眼线快马去寻的大夫,但还是晚了一步。 清晨,京畿河边一处别院传来嚎啕声,穿绯色圆领的男人抱着刚刚咽气的女子痛哭流涕。 【御史台的弹劾妾知道了,梁郎把我送走吧,只要妾在你身侧一日,这... 无稽之谈,那不过是太子想找个替罪之人才暗中让御史台重提这旧事。 所以梁郎想一直把我留在身便一直受他控制吗?妾一日是妓,此名就会随妾一生。】 梁文傅攥着手里适才女子咽气时交给他的半块玉,失声痛哭,【你因我而恨她,现在她死了,你也应该放下执念,与其苟且偷生的活倒不如问心无愧的死。】旋即将玉揣进袖中,起身擦干泪眼吩咐道:将娘子妥善安葬。 是。 去请匠人刻灵牌,奉入宅内的祠堂。 侍从点头,那娘子的位分要如何写? 梁文傅沉下脸,攥紧拳头,暂时先写上转身离去,妾室。 是。 备车,去一趟楚王府。 是。 建平十一年十二月初一朔望,通事舍人拿出翰林学士用白麻纸写的诏书进行宣麻。 门下,刑部侍郎梁文傅...着升,参知政事。 听麻完毕,同平章事吕维上前准备接过诏书再转交梁文傅,吕维才跪下手中还未接到诏书御史台的官员就站了出来。 御史台有异议,请求驳回。 皇帝授意,由翰林学士起草政事堂签署的诏书公然在紫宸殿内被御史台驳回,诸臣皆看向偏后的战列。 提出异议的是御史中丞,如今御史台又只有一位中丞了。 因过而贬,无功怎升?前阵子刑部着了火烧死了判国的朝廷重犯,这失职之罪还未过问怎能迁升拜相? 御史中丞身侧有人小声提醒道:中丞,这都到听麻的部分了,何苦当着众臣工的面得罪陛下。 御史中丞无动于衷,有官员站出议论道:梁参政因御史台弹劾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务而被贬为侍郎,如今要迁升回,御史中丞该不是怕参政报复... 上谏天子,下察百官,我御史台有什么好怕的。 距朕所知,梁卿宅内那名女子曾是朕赐给归德将军的,归德将军不愿强人所难便又还了回去,御史中丞的弹劾,是否连朕也有过错呢? 陛下,臣不敢。御史中丞慌张道。 皇帝端坐在御座上拉下老脸沉声道:吕相,接旨吧。 吕维便将诏书接过转交给梁文傅,御史中丞还想辩驳什么,吕维看着皇帝脸色便带头下跪,陛下圣明。 臣工见宰相跪了便也纷纷跟着跪下山呼,陛下圣明。 梁文傅将诏书攥紧随着屈膝跪下,同时冷着幽邃的双眼看向身后的御史中丞。 东宫内,直通郎捧进来一个匣子。 启禀殿下,御史中丞托人送来的,说是有负殿下。直通郎将匣子放置下。 卫楷将其打开后眉毛便扭做了一团,匣子里装满了整整一盒金灿灿的圆球。 直通郎又走近,御史中丞还说殿下是储君,作为臣子理应效命。 卫楷将匣子盖上,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礼,让他好生收着。 这,御史是执法官... 卫楷抬起头,怎么,连你也要忤逆本宫? 直通郎旋即跪下,臣不敢,臣自幼伴读殿下,只是觉得此举不妥,毕竟御史台纠察百官,若连自己都知法犯法... 卫楷起身,官官相护,那是结党营私,官员私底下私相授受,那才是贿赂,而本宫是君,本宫给的自然只是赏赐。 臣明白了,直通郎磕头后爬起,将桌子上的匣子拿上,臣这就去。 建平十一年十二月中旬,各国使臣相继到达京都,皇帝命礼部接引,西夏亦遣使携贡品入朝。 居洞真宫的废后病重,皇太子请旨探望获允。 随行的太医从寝屋中摇头走出,殿下恕罪,臣等医术不精,元师积怨成疾,近日癫狂乃是回光返照。 卫楷走入寝屋,妇人躺在榻上,原本一头青丝如今满头银发,两眼空洞无神,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见人穿着一身红袍,便抓起枕头向其砸去,你别过来,别过来。 母亲,是儿啊,儿子来看您了。卫楷旋即快步走近,握起沈氏的手。 沈氏便害怕的将手迅速缩回,卷在被窝里发抖,官家别杀妾,妾没有罪,官家... 卫楷湿红着双眼捧着沈氏的臂膀,母亲,您好好看看,儿子是三郎,是您的三郎。 三郎?沈氏这才抬起头,覆上老皱的手摸着卫楷的脸颊,虚弱无力的看着,流泪道:真的是你吗? 卫楷连连点头。 三郎答应过妾会好好照顾允盛的,沈家有罪,可罪不至太子,所以官家不能废了太子,他现在是官家唯一的儿子啊。 亲娘将他错当成了垂拱殿上那个三郎,卫楷的泪水夺眶而出,咬牙道:母亲放心,儿子不会让他就这样轻易废储的,儿子也不会任他宰割。 从寝屋出来,卫楷吩咐几个女使好生照看又留了几个大夫在洞真宫,回东宫的途中还是没能忍住潸然泪下。 直通郎递上手帕,殿下惦念元师,有孝心如此,想来元师也该欣慰的。 母亲一生所念都不过是他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关怀,他若还有情分念及往昔,便不至于让母亲去洞真宫为道。卫楷将眼里的泪水擦尽,在他眼里,妻妾不过只是用来争权固权之物,他眼里,妻与子皆可做棋子,皆可抛弃。 对我的宠爱,对沈家的恩赐,都不过是他为了制衡权臣所需,如今舅舅一家于他而言没有了利用价值,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卫楷苦笑,他想让我听话,却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的底线,这不是要我隐忍,这是在逼迫我! 建平十一年冬,废后殁于洞真宫,追赐法号清虚静真大师。 第137章 克定厥家 大朝会前夕,西夏来使被安排在都亭西驿,朝廷特旨在驿馆内赐宴。 西夏人杀了官家之子竟敢来朝,官家如今还在驿馆内赐宴是何道理? 梁文傅止步,转过身冷了几个下属官员一眼,官家自有官家的考量,圣意岂容尔等在此猜测? 几个绯袍慌张失措的躬身,下官知罪。 进入驿馆,官员们将朝廷给各国使臣的赏赐发下去,梁文傅对着几个西夏使臣故作姿态道:吾主仁德宽厚,汝等往日过错不与计较,今来朝是表忠心,望汝谨记,如有再犯,大军压境休怪无情。 西夏副使也是翻译官,听完后将梁文傅的话小声转述给正使。 夏使便浅笑着朝其叉手行礼,皇帝陛下仁厚,出使前我王曾交代,天.朝上国的威严我等小邦不敢冒犯,从今往后愿永世修好。又朝旁侧的侍从小官挥手。 礼部的翻译官又将西夏使臣的语言翻译给梁文傅。 小官捧来西夏的奇珍献上,态度很是恭谨,梁文傅坐在椅子上低头瞧着匣子里的珠宝,此人为何带着面具?旋即又看了看,除了西夏使臣与副使她们似乎都带着面具,只是这个小官将整个脸都遮住只剩眼睛与嘴唇露出。 小官身上穿的是西夏服饰,扎着夏人的发髻戴尖帽,对梁文傅的话没有反应看样子是听不懂汉话。 翻译官将宋官的话翻译出,西夏使臣便向梁文傅解释道:他们都是我国王后的侍从,因熟知上邦礼仪才跟随出使,不过又因容貌乖张怕惊扰了贵人这才带面具遮掩。 随同的礼部官员也将话翻译出转述,梁文傅挥手将奇珍如数奉还,起身道:我只是天子之臣,夏使带来的东西应当如数进贡天子才是。 梁文傅走后以朝廷名义赐夏使盏宴,西夏使臣冷下之前赔笑的脸,那紫衣服的人是谁,态度竟如此傲慢? 适才进献奇珍的小官直起身,卫宋以朱紫为贵,又有三公、三少、宰执、枢密使、节度使及管文殿大学士配球文金带,此人金带?上的图案为球文,这般年轻必然不为三公,节度使不置宰相又由资历高者充任,除却这些他应该是参知政事。 参知政事,好耳熟,这是个什么官? 小官看着蠢笨的西夏使,只因其是西夏王族李氏宗亲朝堂上党政僵持不下才被夏王任命为遣宋使,官员恭敬道:哦,回祖儒的话,就是副宰相。 建平十二年正月初一禁中于大庆殿举行朝会大典,清晨一大早,宗室及朝臣皆换上朝服入宫,各州举人中的解元也着士人衣裳头戴二梁冠随着入内。 大庆殿上皇帝高座,旁侧是法驾与仪仗,四名体型魁梧身着铠甲的镇殿将军分别站在大殿四角。 文武百官位列齐整,各国使臣来齐聚集在大庆殿外等候召见,皇帝轻轻挥手宫廷礼乐便停下,肃穆的大殿中突然传来孩童的笑声。 戴远游冠的皇太子走进殿内,看着御座上的一幕,老皇帝从前肃穆的脸上印着一副长者的慈爱与关怀,只因旁侧站着一个还没有椅子孩子。 皇太子入殿,睁着眼睛楞在了原地。 【他想让我听话,却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的底线,这不是要我隐忍,这是在逼迫我!】 皇帝看见太子呆滞不前,便开口道:朝会将始,太子还楞在那里做什么? 皇太子朝其拱手躬身,旋即准备走上殿陛时又犹豫的止了脚步,看了看御座旁的孩子便走到文官旁。 殿下怎的站在了这儿,其实殿下不必介怀的,适才内侍带着小郡王,哪知小郡王挣脱了内侍的手跑到了陛下身侧,陛下便将他留在了旁边。 太子低头冷笑,国无二君亦无二储,天子之侧当站储贰。 一声沉长庄重的钟响过后,礼部官员高声奏道:朝会大殿开始! 使臣觐见。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07) 奏报的官员打开排列顺序的名册,北辽国觐见。 辽国使臣头戴金冠身着紫色窄袍腰间束金蹀躞带缓缓走入殿,至大殿中央时两手抱拳在右肩单膝跪地,副使则穿着汉人服饰双膝跪地行汉人叩拜君王的稽首礼。 皇帝陛下英武,献此薄礼,愿与上邦永世交好。 朕认得你,朕和你在沙场上见过。 辽使再次抱拳,陛下勇猛,小臣差点死在陛下刀下,故请为使以谢皇帝陛下不杀之恩。 皇帝点头,辽使退去。 高丽国觐见。 大理国觐见。 于阗国觐见。 西夏使臣与副使足足在殿外等候了一个时辰之久仍未等到宣召。 魏学士说汉人都是按等级排列顺序,越前便越受重视,这都等了这般久...副使看着它国使臣一个个接着进殿。 大王刚登基不久,交代了如今内患未平不宜与外邦结恶,且忍耐些吧,按着流程走便是。使者揣起双手,不知道这亲征大败北辽的卫宋皇帝长什么样子。 宣,西夏国使者觐见! 西夏国的正使与副使都头戴小金冠,身穿红色窄袍,腰上也束蹀躞带,正使叉手行拜礼,副使则行稽首礼。 正使见明台上正襟危坐的皇帝,敬畏油然而生,用着学来的雅音拜道:拜见大宋皇帝,愿皇帝陛下圣躬万福。 正使看见皇帝旁边还站着一个穿朝服的孩子,心里思索了一番,【能位于天子之侧的定然是皇太子。】 于是再次拜下,叩见大宋皇太子殿下... 使者的贺词还未说完,便引得殿内一片哗然,众人反应使者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连忙住了嘴。 还是皇帝开口解了这一场尴尬,将他抱下去吧。 是。 皇帝抻着左手的广袖,夏使不曾见过太子不认识也在情理之中。 副使将皇帝的话翻译给他,又对其嘱咐了几句。 感谢皇帝陛下宽宏,乡野之人目不识丁,第一次来朝心中万分紧张。 殿陛上的翻译官便将西夏使的话翻译念出。 西夏使者不曾看见有一个位于朝官之列的年轻人已经涨得面红耳赤。 夏使,这位才是我朝皇太子殿下。 使者这才将视线转过,恍然大悟的看着卫楷,其穿着与御座上的皇帝很是相似,只是他站在一群老臣跟前实在不打眼。 使者一共才学了两句恭祝的汉话正音,本是要用来奉承卫宋的统治者以求两国能够重修旧好,哪知弄巧成拙。 小臣见过皇太子殿下,愿殿下千秋。 皇太子憎恶的不肯回头,殿下,这是大朝会。一旁的吕维小声提醒道。 皇太子便转身勾嘴一笑,不知者不怪,不过夏使可要记仔细了,下次来朝莫要再认错。 听着翻译官的转述,夏使松了一口气,是。 入朝进见结束后各国使者回到驿馆等待明日到大相国寺烧香,西夏使者刚回到驿馆便大发雷霆,姓魏的,给本首领出来! 夏使带着小金冠将都亭西驿翻了个遍连影子都没见到,人呢? 回禀祖儒,今日一早魏学士便出去了。 出去了?夏使愤怒的拿起一只茶盏犹豫再三后还是将其放回,你们怎么不拦着? 他是王后指派来的学士我们我们不敢阻拦。 还不快去给我找回来,他害得本首领在金殿上出丑,等他回来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朝会之后是大宴,宴席散后各大臣红着醉酒的脸头戴簪花由从属接扶着回家。 陛下老了喜欢小孩也是人之常情,殿下何必与一个孩子置气呢?梁文傅穿着朝服走出,勾着嘴角笑道:殿下现在是陛下唯一的儿子... 梁参政重新拜相本宫还未来得及恭喜呢。 不敢,食君俸禄,臣便要替卫家做事。 卫家?皇太子侧头。 是,陛下是卫家之主,殿下您也姓卫,当然,寿春郡王也姓卫,陛下在垂拱殿几次召见两府宰辅商议立后,论资历论家世,李贵妃都是最佳人选。梁文傅笑了笑,若是立了后,不知道又要引多少臣子吁叹,殿下虽是东宫之主,但仍需谨言慎行才是。 皇太子憎恶的皱起眉头,梁参政这风吹的可真够快。 梁文傅低头,再大的风也吹不动殿下您这座金山呀,舍弃臣的,不是殿下您么?臣虽有投机取巧之势,但左右求的都不过是自保二字,臣自问对您问心无愧,只是殿下着实让人心寒。说罢,梁文傅朝其拱手躬身,臣告退。 才走没几步又转过身,作为臣子,臣还是要提醒殿下一句,殿下还未罢臣执相时,陛下曾经起草过废诏。 翌日,诸国使者随皇帝到大相国寺烧香,第二天随驾到南御苑射箭,次日入朝觐见皇帝辞别。 西夏使者口误将皇孙喊成皇太子之事很快就从大内流传开来,短短几日这事就传遍了整个东京城,瓦子里说书人将其编著成故事越说越离谱。 上元灯会如常,皇帝临宣德楼观露台演奏,宗亲与重臣在楼下两侧朵楼搭棚陪从。 上元过后陈煜休假在家,陈府升了宰辅但门口的牌匾依旧叫陈宅,宅子虽在里城,但是比较狭小,实难想像此为一朝枢相的府邸。 几个妇人嬉皮笑脸的登门,奴见过相公。 妇人头戴盖头身穿紫色坎肩,此装扮说明妇人是专门为达官显贵及皇室宗亲说媒的上等媒人,陈煜眼熟道:豁,张大媒人好久不见啊。 记得上一门亲也是这位姓张的媒人撮合的,张媒人有些羞愧连忙赔罪,让回之事是男方家悔婚,奴这个中间人也没得法子,这不,奴又来给相公您家的小娘子说媒来了嘛。 媒人又笑眯眯道:不过啊,今儿男方亲自来了,说请媒人是礼节,亲自登门是诚意。 陈煜轻轻皱起眉头,何人? 女使走入,禀阿郎,参知政事在门外求见。 第138章 克定厥家 建平十二年正月底,参知政事梁文傅迎娶枢密院使陈煜之女,正月小定,二月大定,三月开春行亲迎礼。 亲迎当日,新郎官头戴花胜,身着礼服骑在黑色的骏马上,从外城到里城,霞光照在左侧侧脸上,满面春风。 听说去年这位年轻的副相曾罢过一次相,好像是因为狎妓。 是啊,陈相公为人清廉一身正气怎会把女儿嫁给他? 一身正气又如何,朝堂之上哪个不是官官相护?宰相联姻再正常不过了。 陈宅的中堂内枢密院使陈煜正坐,院中宾客满棚,熙熙攘攘热闹至极。 官人,这个姓梁的参政可靠么?妾听闻他之前有些不雅之事,您怎就匆匆将这门婚事定下了? 听着妻子柔和但又有些埋怨的话陈煜闭上了双眼。 【楚王之死其实就是当朝太子授意的,太子故意调下官去刑部,就是为了控制住沈易安怕其翻供,而废太子之死也是他做的,说起来下官甚是惭愧,下官是他安排在废太子身旁的细作,本只是帮他除去昏庸太子的储君之位,谁知他竟然谋害亲兄弟狠毒至此。 下官知道枢相一心为国、为百姓谋福,可如今储贰德不配位,一旦做了君王的后果是什么想必枢相应该明白,这一朝臣子若被颠覆,这个国家定会陷入动荡,枢相忍心看到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楚王如今虽不在了但其子还在,以陛下的身体是能够支撑到郡王长大的,下官近日观小郡王,临朝而不惧,若能得师父好好教导学习仁君之道,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圣君。 就算枢相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陈家满门着想,太子不会因为你替其说了几句好话而感念,也不是一个能容得下谏臣的君王。 下官知道朝中对下官颇有微词,下官确实狎妓,然那女子是下官青梅,少时家道中落流落勾栏,下官如何忍心她继续留在风月场所,故而不怕百官指责亦不怕贬官将其接回府,如今她已病故,下官这才敢登门提亲,下官今日所言,望枢相再三斟酌,愿枢相,以天下为重。】 陈煜抬起搭在大腿上的右手,捋了捋胡须,时也,命也,与其赴死,不若奋力一搏,搏一个,太平盛世,搏一个,盛世明君。 建平十二年三月下旬,御史中丞遭谏院弹劾,禁军在其家中搜查到金丸因此罢免入狱,后以收受贿赂之罪流放充军,太子以私会外臣之嫌幽禁于东宫。 皇帝抓起一把今丸,沉甸甸的圆球皆是纯金打造,上面还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陛下这样会不会...韩汜站在旁侧轻轻提醒道。 皇帝将金丸放回,为君之路必是一番坎坷,若这点隐忍都没有,他又何如能做帝王? 皇帝持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仁字,要是他再大一点就好了。 三月二十七,韩汜走入崇文馆为太子讲学。 韩汜将皇帝的话原原本本转述,使得太子手中的《尚书》滑落,嗒再大一点?卫楷慌了神似的向后靠去,再大一点就可以读书学习,陛下当真有易储的心思吗? 韩汜摇头,臣觉得并不是,去年初秋陛下曾与臣说让臣做殿下的镜子好好辅佐殿下... 梁文傅主持了今年的春闱又娶了枢密使的女儿,如今还将御史台拔掉,他现在恨极了我,舅舅死后楚王也没有出现,我现在怀疑舅舅是不是真如先生所言编造谎话骗我,若不是他骗我...卫楷咬牙切齿,我又怎会手软的让梁文傅安然无恙,现在倒好,舅舅没了梁文傅又成了宰执还与本宫作对。 这一点臣也是没有想到,也低估了梁文傅这个人。 本宫一直派人盯着他去了好几趟楚王府,从前楚王在时亦是,见风使舵之辈,先生,太子抬起头直直的盯着韩汜,陛下现在年纪大了,闭目塞听又疑心极重,而本宫正值壮年... 但凭皇太子殿下吩咐,臣,万死不辞。韩汜起身朝其躬身。 先生放心,先生的教诲本宫不会忘记,若非穷途末路,本宫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从左春坊出来韩汜乘马车回家,下车时见到宅子里那颗探出墙的柿子树长满了青叶。 走回家将帽子摘了吩咐道:拿刀来。 侍从疑道:刀?阿郎要刀做什么 地里的菜熟了。 原来如此,小底这就去。 韩宅北侧的主院里沅陵县主修着一盆盛开的海棠,是不是韩景明回来了? 回大娘子,是阿郎回来了,方才外院的人说阿郎拿着刀到柿子树那个院子里割菜去了。 沅陵县主将剪子放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割菜? 菜园子的凉亭里,她将所有下人遣走,盯着地里忙碌的人盯了许久。 韩汜割起一把青菜,娘子肯见景明了? 沅陵县主捏着褙子的衣缘,他们说是太子哥哥谋害了六哥哥。 韩汜将菜挑拣好放置一边,洗了把手摇头道:那不过只是流言罢了。 韩汜辅佐太子,必是知道些什么的,如今搪塞敷衍不肯说她便猜到了些,凝道:若有朝一日让你在仕途与我二者间择一,你会选谁? 从清水中抽的手突然一僵,韩汜将水擦干轻轻道了一句,景明会尽力护娘子与孩子周全。 四月初一百官朔参,有官员提奏立后一事,群臣探讨商议,参知政事力陈贵妃李氏,李贵妃侍君近三十载,诞育皇子,其子楚王于去年为陛下赴疆场,以亲王之尊身先士卒,最后以身殉国,臣以为当立。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当日夜里皇帝便临昭华阁,但未留宿。 听到立后的消息李贵妃吓的屈膝跪下,妾无德无能,实不配中宫大任,官家... 你的皇后之位是众大臣商议一致选出来的,朕授你皇后印玺是希望你成为太子嫡母,日后他登基能够保全你一家,他现在还不明白卫家的帝王究竟有多难做,若朕活不到那个孩子长大,朕希望你能保住他。 李氏征的抬起头,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这夫妻之名终不过是他的需要罢了,李氏瘫倒在地苦笑道:陛下忘了吗?妾只是个妇人,只是你们卫家的妾室,只是你们卫家的臣啊。 大内要立李氏为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民间,一时间几乎成为东京城的饭后舆论,添砖加瓦传来传去最后从茶坊里传出的话竟变成了皇帝要立皇太孙。 婚后满一月,参政府举行新婚的满月聚会,宴席散去后梁文傅携妻子回其娘家。 册后一事敲定,寿春郡王就成了嫡孙日后立储名正言顺,小婿从前侍奉太子时替其做了诸多事,小婿怕太子利用完了就舍弃,便将这些证据一一留了下来,新任御史中丞是从江宁来和小婿同一科的举子,届时只要泰山所在的枢密院也应声,我相信吕相是不会多言的。 立储废储都不是小事,东宫一旦动摇又不知朝廷会有如何的变故,老朽踏出这一步,亦不知是对还是错。 世间争夺本没有对错,赵王残害手足,此不仁不义之人怎配为君,而且...梁文傅停下,先前吕相从垂拱殿回到中书,说陛下问了他若果废了太子追立楚王再改立皇太孙会怎么样,吕相不敢回答陛下便也没有再追问,现在细细想来,陛下心里是想过要立皇孙为储君的,只是皇孙还太小,这个国家也经不起风浪。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08) 从枢相宅内出来的厮儿慌慌张张的走进一家裁缝铺,没过多久便换了一身新衣裳走出,左右瞧了瞧跨上马往大内东侧奔去。 一匹马停在石狮子旁,东宫书阁里传来打碎茶盏的声音,旋即大门被踹开,皇太子火急火燎走出刚刚碰见也一脸焦急的太子詹事。 怎么了? 太子詹事上前凑到皇太子耳侧,探子来报,称在京兆府以西的秦凤路发现了楚王踪迹。 糟心事接踵而来,皇太子满脸憎恶的瞪着眼珠,一定要找到他绝不能让他出现在京城也绝不能留下。 臣马上去。 皇太子捏着出汗的手朝庭院走去,本宫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走到庭院时被廊道里的太子妃叫住,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卫楷眼里充满杀戮,抬头与太子妃对视时才有所收敛,缓和态度道:端午的时候你回去探望翁翁吗,你... 离端午还有半月呢。 那回去探望翁翁也是好的。卫楷朝太子妃走近。 殿下不是想探望翁翁而是想见妾的爹爹吧?见太子突然止步,太子妃上挑着眉头,不过妾正好也想回去探望翁翁。 过几日本宫陪你去。 太子妃点头,卫楷便招手唤来直通郎,明日崇文馆的经筵讲学让韩都承旨来。 是。 建平十二年四月十七日皇帝大病一场,惊动整翰林医官院,皇帝卧病期间停朝,军国大事由宰辅全权处理。 二十一日城中换防,入夜没多久,京畿道以南就有军队暗中开拔,走的并非官道而是荒无人烟的山间小路。 这可是谋反啊,这要是失败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拚一拚,赢了你我可是新朝的大功臣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如今殿下的泰山是殿前都指挥使,殿下的先生又在皇城司,陛下已经老了迟早要传位,难不成真要把位子给那个还在学说话的孩提? 至二十二日凌晨,除却瓦子各家各户都相继灭了灯火安睡,暗藏于各市坊的死士纷纷赶入一处瓦子,一声哨响,巡逻的禁军与戍城的禁军突然聚集。 原先赵王府的飞桥在卫楷成为太子时已被拆除,东宫接大内但有几重禁军把守便只能选择走正宫门。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卫楷骑在马上看着身侧众多护卫。 今日东京值守的将领是殿前都指挥使李孝义,几支步军队伍随着他进入一个隐蔽的巷子,殿下。 看着数千禁军列满了整条巷子,卫楷扯了扯缰绳驱马上前,上好权谋,则臣下百吏诞诈之人乘是而后欺。探筹、投钩者,所以为公也;上好曲私,则臣下百吏乘是而后偏。衡石称县者,所以为平也;上好覆倾,则臣下百吏乘是而后险。斗斛敦概者,所以为啧也;好贪利,则臣下百吏乘是而后丰取刻与,以无度取于民。故械数者,治之流也,非治之原也;君子者,治之原也。然如今天子闭目塞听不理朝政,宠信奸佞,疏远良臣,尔等热血男儿铮铮铁骨岂能荒废一身本领,诸君弃暗投明追随本宫替天行道,整顿朝纲,肃清吏治还天下安宁,今夜提名册官员人头者,皆有封赏。 卫楷又驱马走至李孝义身侧,本宫筹谋这么久,再过半个时辰城外就会有两路厢军围城,希望泰山不要让本宫失望。 李孝义骑在马上拱手,臣定不负殿下。 卫楷又朝身侧的侍从小声吩咐,派人去楚王府,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下。 那...楚王妃呢? 你都喊她楚王妃了,留着看我的笑话吗? 臣不敢。 几千人的队伍闹出的动静可不小,掌灯的人家探头出来又吓得连忙熄灭将自家的门关的紧紧的。 没过多久旧城就开始了厮杀,深夜归家撞见他们的路人无一幸免。 声音惊动了城防营及街道司。 绯袍官员从大内钥匙库取出钥匙,奉陛下令旨,开东华门,本官要出去。 几个皇城司监门犹豫了一会儿,点燃火把核对鱼符,公事,墨敕? 其中一个监门官甩手打了问话人的脑袋,公事要出宫自然是得了官家首肯,开门便是!韩汜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如今圣眷正隆又是太子的讲官,几个监门官就是宁愿受刑也不敢得罪他,于是招手将宫门打开,谁知刚刚下钥,宫门便从外被大力推开。 有...禁军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另一个装束不同的禁军一击毙命。 一阵兵戎声过后,韩汜朝身穿铠甲的皇太子下跪俯首,臣管宫门启闭,但这半数以上的皇城司禁军却是不受臣调遣的。 先生放心,先生替本宫开了宫门已是大功一件,沅陵与腹中的孩子一切安好,只是太子妃近日无聊便想请妹妹到东宫与太子妃叙叙旧,本宫也安排了东宫典药局候在一旁,先生尽管放心,待本宫夺了这天下,明日先生与泰山便是新朝的三公。 数千殿前司禁军与数千死士潜入禁中,城楼上的戍卫在一刻前已被韩汜调开。 文官一个都不要放过。 一队禁军便朝文德殿旁官员办事的各省杀去,期间有宫女太监吓得丢盘子丢碗高声大喊,大内顿时乱做一锅粥。 原先的太子詹事也换回了一身戎装,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赶回太子身侧,殿下,楚王府只有几个宫人与内侍,没有看见楚王妃与那个孩子。 卫楷大惊的回过头,什么? 突然,轰的一声城门被关闭,城角处传来一声击鼓随后大庆殿内的灯骤然亮起,殿前高高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刚刚走上去的绯袍。 卫楷拉了拉缰绳,抬头疑道:先生? 殿下还记得臣与殿下说过的话吗? 火光照背,韩汜的脸幽邃若空洞,卫楷紧皱起眉头,本宫不知先生指的是那句话? 臣说过,臣,只侍君王。合着广袖微微躬身。 第139章 克定厥家 九个月前,建平十一年仲夏。 顺着逆流的河水向东北方向飘下,湍急之下砸到了礁石,触碰的瞬间将奄奄一息的砸醒。 楚王从浅滩上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发现被泡肿的身体已经麻木的没有了任何知觉,更没有力气支撑她做任何,漆黑天色逐渐变亮而她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亦听不见耳侧传来的马蹄声。 快马一路向东奔跑,骏马上拖着一个异域装束的女子。 再次醒来时,光束透着破烂的窗子打在脸上,身下也不是令人肿胀的河水而换成了干草,看到几片蜘蛛网的人睁开眼。 哎,你没死啊? 将她拖回来的女子见她还有一口气便在破庙里点了一把篝火,但又因其身穿着宋军甲胄,便在救与不救之间犹豫,无法抉择下只好将其扔至一边,心想着等他醒来再做打算,若醒不来也不能怨她。 篝火让她感觉到一丝温度,不甘心死的意念支撑着她活了下来。 你还真是命大,这都没有死?天气炎热女子坐在远离着篝火的地方,不过本姑娘可不会救你。 躺在干草上的人身上有好几处伤,除了刀伤似乎还有烧伤。 楚王挣扎着想要爬起,但腿上中了箭不能动弹,女子见她的眼里似乎有不舍以及面对死亡而产生的哀怨。 悲哀的神情让她于心不忍,于是叹了一口气道:战争是始作俑者的错,与百姓与兵卒何干。她便起身走近,蹲在楚王身侧,随军时我身上带有伤药,马上也有些吃的,你要是求我呢,我兴许高兴了就施舍救你。 女子旋即挠头一响,哎呀,忘了他是汉人听不懂... 楚王虚弱道:如果你救了我,我可答应你一件事,无论你要什么。 你会说党项话?女子旋即捂着嘴笑了起来,喂,现在是你重伤在身,而且本姑娘堂堂...需要你一个小卒的承诺么? 女子又好奇道:不过你会说大夏的语言你是边民么? 两军还在交战,自己又负重伤,如今只有靠眼前这个人或许还有一丝丝希望,楚王没多想便点头,我是被迫从军。 对此,女子便深深的内疚了起来,刚刚驮你过来,你明明是个兵士可为什么我觉得你像女子,你到底是男是女? 这一问,问进了楚王的心中,问到了她的痛楚,姑娘觉得呢? 莫不是汉书里的花木兰吧? 楚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睁着不甘心的眸子,我不曾忘记自己是女子,也不讨厌自己是女子,它能让我时时警醒,人只有处在恐惧中才会拚命挣扎不断向前。渐渐的又自顾自的喃喃道: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公,想要凭一己之力打破便要有足够撼动的力量。 女子似听不大懂的挠着头,先前以为你是男子,男女有别我还想等他们找到我再把你交给军医,你的话我听不大懂,但又感觉很有道理。从谈吐上,她便猜想这个躺在地上的人应当懂很多东西。 我先替你处理伤口吧。女子朝她挪了挪,开始一步步卸甲。 没过多久破庙外便传来了马蹄声,几个女侍见到庙前熟悉的马匹便骑马赶来。 也不管这个人疼不疼,女子将衣服布条缠住伤口用力一扎,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见从破庙走出的主子身上沾有血迹两个女侍吓的大惊,郡主您... 我没事,我累了不想骑马,你们现在回去驾车出来,另外多带几身你们的衣物。 我们的衣物?主子说话声音不像负伤,但说的话却奇奇怪怪让两个女侍生疑。 她便推着两个女侍朝前,哎呀,我抓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你们别告诉我阿袜。 是。 替其处理完伤口,郡主又将女侍带来的衣物替她换上,破败的盔甲被扔弃在一旁,她拿起从楚王胸口掉落的镜子,镜子上面有个凹槽,哦,原来是这面镜子给你挡了一箭。 还我!脸色惨白的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挥动了手,只是无济于事。 不就是一面破镜子吗,稀罕事。她便将镜子扔回给楚王。 我读书过汉书《古今乐录》里的木兰辞,阿袜说你们中原人不可能让女子上战场,这种东西都是胡诌的,没有想到竟被我碰到了。 你既然会我们的语言,那会中原的诗书么?听说你们中原女子是不读这些书的。 楚王微微点头。 女子便高兴的拍了拍手,太好了! 咚咚! 主人,马车来了,还带来了一些吃食,等一会儿大将军会过来接您。 西夏郡主打开破败的门,将一盘羊肉端进,故意放在离楚王很远的地方,战争停了有两天,再不吃东西,估计没被疼死你也要被饿死。 郡主抽出匕首割了一块肉塞进嘴里,还有你这伤,我只粗通医理,长这么大也没给别人治过,要是再不让医官诊治怕是也要活不成。一边说着一边将肉一块一块割下。 听着口气,似乎女子有什么要求一样,烤熟的肉芳香四溢,楚王穿着女侍的衣物躺在干草上,饿困交加下无奈道:你想我做什么? 跟我回大夏当我的侍从,哦不当我的学士吧,按你们中原话来说应该叫做先生。 不可能。楚王撇过头。 哦?西夏郡主便将肉端近,这个地方的周围我都看了,连你们种麦子的田都没有,只要我一走你绝对活不过今晚,此处环山,附近还有狼哦。 楚王扭着脸。 西夏郡主见其还是不应便扎起一块羊肉吃下,哎,要不是是看着你是女子我才不救你呢,算了你既然这么不识相我还是把你扔去喂狼。 楚王回过头,皱着眉头别扭道:我可以跟你回去,只要你救我 当然,本姑娘说话算话。西夏郡主便将熟肉再度切成一小块送入楚王嘴中。 瞧了瞧她脸上的疤痕思索了很久,你脸上的伤,我要是就这么把你带回军营了阿袜一定会追问的...想许久笑眯眯道:有了。 她便走出去拿了一快蒙面的纱巾,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了,军医是教我医理的师傅,你又是女子,阿袜平时不管我的私事应该能蒙混过去。 随后女子唤来女侍将楚王与她一起抬上了马车。 西夏也有汉人,你为何揪着我不放? 擦匕首的人便盯着她笑道:自己打的猎物比别人送来的自然要有趣的多。 你... 楚王躺在马车上不能动弹,等伤好需要不少时日,除了依附与忍耐还能够做什么。 马车一路向西,霞光迎面照来,西夏郡主看着已经微微泛黄的冬小麦,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回去吗? 楚王躺在马车里,只是呆呆的照着那面有凹槽的镜子。 不管有没有答覆,女子仍旧自言自语道:这次停战,阿袜应该要撤军回去了吧。 只有这一句话吸引了楚王的注意,撤军?她侧头看向女子。 听说你们汉人的朝堂满是猜忌,君臣相疑将相不和? 楚王又将头侧过,我只是个小卒是个普通百姓,朝堂上的事我不懂,只知道让百姓受苦的皇帝肯定不是好皇帝。 人在高位,很难由己的,姑娘不曾感受过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 人在高位...楚王看着她欲言又止,我只是一个随军冲锋陷阵的步军卒子,但这一役应当是你们全胜才对。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09) 女子只是摇头,转而问道:你的嗓子受过伤吗? 楚王吃力的抬起手,摸了摸喉咙,嗯。 明明是个这么好看的姑娘为什么要披甲从军呢...方才楚王已经说了中原皇帝让百姓受苦便下意识的住了嘴,可惜了这张脸,这疤痕得要不少年才能褪干净。又问道:你可有丈夫?不过就算有我也不会将你放走的。 丈夫?楚王睁着眸子,我没有丈夫,但我有...一番犹豫后接道:想要携手一生的人。 携手一生的人吗?女子低头浅笑,原本我也有的,自从党项的草原变成了你们中原的良田后少年长大成人,注定要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楚王吃惊道:王? 马车行驶至半道便碰到了前来接应的西夏铁骑,此时至西夏郡主失踪已经过去了一日,为首的将领从马上跳下,单膝跪下抱拳在右肩,属下来迟,请郡主恕罪。 马车的门被打开,西夏郡主看着马车前父亲的心腹大将,我就是出来透透气而已,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么? 郡主? 忘了告诉你,我叫晗灵,是党项元帅卫慕家的女儿。 楚王只觉得心中一阵苦闷,苦闷的说不出话来,自己差将死于卫慕氏之手,却遭他的女儿所救,如今的场面与其说是救倒不如说是被虏。 【战前,萧显荣还在楚王帐内与其商议。 沈易安故意将下官与六王分开就是想让六王脱离下官的护佑。 楚王看着发亮的烛火,左翼马军是殿前司的马军,说不定连刺杀的人手都安排好了。 萧显荣担忧道:六王,用不用... 楚王摇头,混乱之下,谁又记得盔甲内的容颜呢,泰山只需要保全自己就行了。 下官定会小心,也会随萧家辅佐六大王成就大业。 楚王轻点头朝其挥手,随后进来一个年轻护卫。 六王。 你家中还有牵挂? 护卫双膝跪下,小的是被六王买回来的,当年因为饥荒亲族皆未能躲过,小的便和昆仑奴一样被人锁在囚笼里售卖,王爷供我衣食,让人教我武艺,犹如再生父母。 我武艺不如你,恐难敌那些不轨之人。楚王指着换下来的铠甲,我不是贪生怕死,但我不能死。】 所剩无几的力气在对话与警惕中消耗殆尽,躺着的人又逐渐陷入昏迷。 两个女侍将楚王搀扶进郡主的慕梁,卫慕晗灵又差人去唤来军医。 半个时辰后军医从郡主的慕梁内走出,朝身后瞧了一眼旋即转身去了帅帐。 禀谟宁令,是个受战争波及的汉人女子,伤势还不轻,不过经过下官诊治性命已无大碍。 是个汉人女子么...卫慕单喜侧头,招手唤道:传令官。 在。 让郡主将那个汉人女子放走,告诉她马上就要班师,不要再胡闹了。 是。 第140章 克定厥家 卫慕晗灵走到幕梁前碰巧遇到几位议事的首领走出,其中只有没藏氏停在卫慕晗灵跟前,行礼时还冷冷的蔑视了她一眼。 现在正是战乱时,郡主可莫要乱走,否则被那沐猴而冠的中原人抓去,这仗您说打还是不打呢?日后的王妃殿下。 哦,听说郡主不想嫁给大王子为妃才偷偷随的军,不知日后回去... 我只是在兴庆呆的无聊了而已,婚期推迟怎在没藏祖儒这里就变成了逃婚?卫慕晗灵揣着胳膊,听说你们家的女儿攀附了野利氏,祖儒不会以为我表弟真会娶野利家的女儿吧? 没藏氏吹胡子瞪眼,冷哼了一声后离去卫慕晗灵也冷下脸闯进帐中。 为什么要我送走哪个汉人? 胡闹,这是在军中,两军作战,你带一个来历不明的敌国女子入内想要做什么? 阿袜也知道她是个女子,那么留在我身侧又有什么不妥? 留在你身侧? 对,我要她在我身边侍奉我。 自你出生,你身边大大小小的侍从婢女还少么?我是军人,除了战俘,不抓百姓。 可阿袜发动战争已经让百姓流离失所。 这不一样。 卫慕晗灵一把跳到置沙盘的桌子上坐下,我不管,我就要将她留在身边,她读过书也通晓一些中原礼制,日后进了王宫都是一些苦闷之人,我不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中原礼制?卫慕单喜皱下眉头,旋即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也罢,便随你吧,只不过不能告诉别人,以免破坏军纪,让士兵们都争相效仿去虏掠汉人女子。 卫慕晗灵这才转怒为喜,跳下凑到父亲怀里,笑眯眯道:谢谢阿袜。 女儿走后卫慕单喜再次叹了一口气,看来她对大王子仍是一片痴心。 西夏王的长子是卫慕王后所生的嫡出,自小聪慧过人,又极为喜爱中原文化。 元帅,可先前郡主不是不愿嫁么? 卫慕单喜,不是不愿嫁,而是她知道君王不会守着一个女子,不过...卫慕单喜撑着沙盘的边沿俯视着西夏各州,将兴庆的一把沙子握起,沙子随着他的指一点点漏下,没有我的拳头,这沙哪能凝聚起来。 六月上,为笼军心,卫慕单喜命人宰羊又抬来可汗曾赐他的美酒犒赏三军,位在庆州附近的营地架起无数篝火,将领与士卒们围着篝火喝酒吃肉。 诸位将士,汉人文弱怯战,丢河西又丢幽云,东朝皇帝为收幽云大动干戈奴役民间,倾举国之力历时数年才收复,本帅奉可汗命东征,诸位首领可满足河西之地? 不满足! 好,我们不仅要夺这关中之地,更要让中原汉地成为我大夏的牧场。 伤好大半的楚王带着面巾被西夏郡主拉到篝火旁与她们围坐在了一起,又怕她跑便在其手上铐了铁锁,欢呼间,没藏氏喝醉了酒捧着杯子走近卫慕晗灵。 郡主,之前多有冒犯,小将回帐思索了几日,甚是惭愧,如今来与您赔罪,日后大胜郡主回去与大王子成婚做了王妃可莫要记恨小将,日后您是要做王后的,小将还是您的臣子呢。 卫慕晗灵揣起手,念你是阿袜的得力部将,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她便也举杯豪爽的喝下。 火光下,没藏氏的眼里泛着寒芒,令一侧的楚王惊吓的将视线挪开。 这一挪反而让没藏氏察觉,挪了几步走到楚王跟前,这位...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卫慕晗灵知道没藏氏虽骁勇可也是出了名的好酒色,便鄙夷的冷道:没藏祖儒没见过的人还多着呢,本姑娘的贴身女侍难道还要向祖儒汇报不成? 没藏氏盯着楚王面巾上的眼睛,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熟悉的很,喝醉下脑袋昏昏沉沉的,视线也尤为模糊,他便揉了揉眼睛凑上前想要看清。 此举动引起了卫慕晗灵的不满,她便起身将楚王拦在身后,满脸厌恶的说道:莫不是,祖儒打主意打到我的女侍身上来了? 没藏氏便转了笑眼,郡主的贴身女侍日后都会是大王子的女人,小将又哪敢?说完朝其鞠躬便被几个随从扶着走了。 楚王下意识的摸了摸面巾里的侧脸,那道长长的疤痕便是方才那人留下的,那一刺差将让她丧命,如今想来仍旧是一阵后怕。 这个人是个目不识丁的粗鲁之人,但因是世袭的凉州吐蕃豪门,就连阿袜也奈何不了他。 楚王盯着卫慕晗灵提醒道:他在看你的时候,眼里有杀气。 什么啊,怎么会,他们家虽然攀附野利氏,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我是卫慕家的女儿他怎敢... 你信我,要早做防备。方才没藏氏眼里的杀心与那日在步军阵地里杀他时的眼神一模一样,你救我一命,便当是我还你的情。 卫慕晗灵顿下突然怀疑的看着她,你莫不是敌国来的细作,来此挑拨离间? 楚王低下头并不与之解释。 卫慕晗灵想到是自己强绑着她来的,便又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还了我的情我也不会放你走。 我知道。 没藏氏因醉酒说胡话被下属抬回营帐,躺了不到半刻就又从席间爬起,将烛台一脚踢翻,恼羞成怒道:她还真当自己是王妃日后会做王后了? 侍从随在一旁,添油加醋道:要是她真的嫁给了大王子,那野利家的女儿就只能为妾了,要是她还给大王子生下了嫡子,卫慕单喜手握重兵,这大夏的江山岂不是都给卫慕家占了? 大浪前不久才将女儿嫁给野利氏,要是卫慕家独揽大权野利氏必遭殃,那么我们没藏家岂不也要受其牵连...没藏氏藉着醉酒的胆子,眼底的杀心愈发重。 六月下两军于庆州再次交战,西夏统率卫慕单喜与卫宋主帅沈易对峙,庆州此前遭战毁,卫慕单喜便舍弃防守转为进攻,在山地与平原间布阵。 前线作战后方便空缺,一队其他部族的骑兵直闯进卫慕氏族的营地。 片刻后又慌慌张张的跑出,报告祖儒,帐内没有人! 不等领头的发怒,身后就转来女子的冷声。 好啊,你果然想杀我,两军开战没藏氏不在阵地上冲锋竟然绕到后方想要杀自己人! 没藏氏见周围都是骑兵,便心慌道:郡主误会了,小将这不是怕您出现危险吗,这才特意安排了一队人马来保护您。 卫慕晗灵本想破口大骂,被一旁的侍从劝阻,郡主,现在两军交战,不宜... 卫慕晗灵便忍住了气,等秋后再找他算账,那还真是要多谢没藏祖儒了,只是相比于后方,元帅那里更需要祖儒。 见围猎的队伍散开一道口子,小将明白。没藏氏便带着十几人赶赴阵地。 真是晦气! 祖儒,现在宋夏交战,这个郡主是为了稳定您好让你继续替卫慕单喜卖命,等这仗打完怕是要清算。 怕什么,卫慕氏再厉害能够违背老可汗的命令吗?论武艺卫慕单喜在我之下,待我夺了首功,定要将他取而代之。 宋军从京畿调来的援军是一支重骑兵及装备步人甲的重步兵,由一个年轻的将领所率。 疆场上,年轻人意气风发,金戈铁马,一把双钩枪能将披重甲的战马挑翻,所过处敌人溃散向背而逃。 对面那个马上的小将是谁?卫慕单喜站在高高的木台上,觉得身影很是眼熟,难道是... 元帅,步军阵地被破。 让没藏大将军调兵回防,将敌人放进圈内。 是。 宋军红色的旗帜被风吹起,没藏氏眼底印着红色,旋即一个敌军装束的粗胡子骑马进入眼帘。 没藏老贼,上回让你跑了,这回可敢再战? 哼,上回是本首领让你跑了,还放...看着眼前敌将的装束没藏氏突然想起了那个红袍小将的眼神,勒了勒缰绳朝己方营地看去,原来如此,怪不得力气小! 没藏氏回头看着张槐,今日待我取了你的首级再向大王邀功! 战斗从上午一直到下午黄昏,林间的山丘上被两军尸体沾满,成河的鲜血被风吹干后凝固成暗红一片。 报,没藏氏不听调遣,带兵冲入了敌营。 这个急功近利的东西!卫慕单喜皱起眉头,调后方援军回防,补上缺口。 那没藏部族怎么办? 卫慕单喜摸着自己的胡子,成败乃天定,他既不听指挥都是他咎由自取... 元帅。心腹骑快马冲入阵地急匆匆的跑上台,凑近小声道:督军野利氏跑了。 卫慕单喜取出金枪,派人将郡主送走。 是。 西夏的营地内,卫慕单喜安排的人马仍旧守护在卫慕晗灵身侧。 郡主,刚刚这个人偷偷用刀砍断了铁锁想要逃跑。 卫慕晗灵看着被侍从反按住胳膊的楚王也不恼怒,本姑娘欠你一个恩情,但你说话不算话,所以就用这个恩情来抵,现在你仍然要跟我回大夏。 把她捆起来绑到马上。 郡主是要去哪儿? 没藏氏想要我死,我留在这儿难免给阿袜惹麻烦。卫慕晗灵跨上马,夹了夹马肚子走近楚王,你放心,等我什么时候厌烦了我就送你回来,可你要是不听话不老实,保证你再也回不来了。 郡主要找学士,为什么不找个中原的读书人? 你们中原人不是最讲信义吗,什么道德君子,你之前可是答应了我的,豁~你现在伤好了就要反悔,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楚王撇过头,我又不是君子。 第141章 克定厥家 六月下旬,没藏部族首领被宋军将领斩于马下,军心溃散背敌而逃将夏军阵型冲乱,加之夏军内部原先就有矛盾发生,为缩小战果遂鸣金撤兵至环州。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10) 士卒抬回没藏氏的尸首,胸前有一处洞穿的伤口,卫慕单喜见后掩面不忍直视道:将其装入棺椁,命人抬回凉州。 是。 蛰伏十余年倾举国之力伐宋却以失败告终,损兵折将且不说,这一战他回去又该如何面对百姓,卫慕单喜攥着拳头仰天长叹,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出兵东朝前我命人占四卜,炙勃焦、擗竹于地、夜以羊焚香祝之,又焚谷火布静处,晨屠羊、以矢击弓弦,此四卜皆是胜利之兆,当初师父教我用兵,却未教我如何抵御人心,我并非败在用兵之上,这一点中原人的集权要好太多,我便也总算明白了大王子为何推崇汉制。 大王子志存高远,必是不想只做一个小国的王。 卫慕单喜背起双手,他想做的,一直都不是王。 至七月,卫慕单喜接到兴庆快马来的密报,老可汗病危,诸庶王欲发动政变夺嫡,兴庆告急,无奈下卫慕单喜只得让出环州退至西夏边境遣使与宋议和。 八月,卫慕单喜班师回朝,返回兴庆。 兴庆位于河西最东侧的黄河旁,除却党项贵族还有回鹘与吐蕃以及汉人。 停车。 马车停在一处摊贩前,车上下来一个女子,白色的靴子踏在黄土上,女子瞧中了一张半边脸的金面具,拿起来试了试觉得正合适便差人将其买下。 将你的面巾摘了换上这个。话音刚落她便想要去摘,楚王伸手将她挡下。 我自己来。 你们中原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拘谨这一点我不喜欢。 楚王将面巾取下,脸颊上的刀疤仍旧还有显眼的印子。 带上西夏郡主递来的面具只露了半边脸,卫慕晗灵盯着她发愣,明明是个五官精致的女子,难以想象这遮掩的半边脸下竟有战争留下的刀伤。 见楚王侧头看着兴庆街道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怎么样,大夏的都城可比得上你们卫宋的东京城? 楚王撩着马车的帘子,只是呆呆的望着车窗外不做回复。 哦,我倒是忘了你是边民或许没有去过东京,我也没有去过东京,大王派去的使者都说东京是一座很大的城,方方正正的,站在最高的城楼上也一眼望不到尽头,要是有机会我定要去看看。很快,她便又失神了起来,不过我想,这辈子怕是不能了吧。 楚王回过头,只要郡主想,为何不能? 使者说你们中原的皇帝生活在宫城内叫做禁中,一辈子都在哪儿管着天下万民,却也被天下万民管着一辈子都不能出去。 这和郡主想要去东京城有关系吗? 卫慕晗灵低下头淡笑,大王年轻时趁乱率兵向东扩张,夺了你们的河西便也学汉制修建宫殿,自此后宫里的女子便也要被锁在那个小小的城内一辈子。 这个西夏郡主是逃婚到军中的,如今停战回去想必这婚再怎样也是逃不开了,楚王低下头,我生长在东京,是被逼无奈才到边境的。 被逼无奈,是被你们的皇帝么? 楚王点头,东京城没有草原的阔达,有的只是勾栏瓦舍里的靡靡之音,还有的只是那庙宇里的勾心斗角。 看来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 郡主看样子并不喜欢束缚,想来也不会喜欢中原的礼制,为什么要绑着在下? 楚王似乎触及到了卫慕晗灵的伤心处,她便失神的向车窗靠下,我是不喜欢啊,可有人喜欢。 马车停在兴庆府衙门前,郡主,到了。 兴庆府衙门辖六曹,掌管国度军务,西夏官员身上都束着蹀躞带,也用颜色差别的官服来区别官职品级。 卫慕晗灵带着一群女侍进入竟无一人敢阻拦,反而纷纷向其抱拳行礼。 细封翊卫我阿韈呢? 主管宿卫军的翊卫司官员朝其抱拳在肩侧,回郡主,卫慕谟宁令在议事大厅。 其间因为楚王带着金面具而引来了众多西夏官员的注意。 随后卫慕晗灵让其他女侍在大厅外等候,她 则带着楚王走进了大厅,建筑格局是河西当地的风格也带有回鹘的风味。 倒是远距离见过几次卫慕单喜,走近看,卫慕单喜的身材比皇帝身旁的御龙直禁卫还要高大,不过吸引楚王的却是他身侧的地图。 一张极大的西夏地图摆在偏厅内,自河西被夺中原便失去了对这一带的掌控。 卫慕单喜见女儿进来便扯着她去了正厅,楚王怕出破绽便也只匆匆看了一眼便不敢将视线停留片刻。 就是她?卫慕单喜侧头望去。 阿韈吓着她了。 见楚王眼里有躲闪,便挑眉道:我朝没有女子为官的特例,就是学士顾问也不行,你若非要学那中原的东西我改日给你请个汉人师父。 我不要。 你让她当你的侍从随在你身边也是一样的,为什么非要给人家一个官? 她是边民会说汉话也会西夏语,我将人千里迢迢绑过来,人家心甘情愿教我,所以我不能亏待了人家。 胡闹。 八月中旬,王长子与卫慕家的长女大婚,此时王宫内的老夏王已经病入膏肓。 魏学士,我可是用大婚才替你求得的官。 从战场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被人绑到西夏得了一个挂名的学士官衔,当然着男装做党项官是楚王自己提的要求,郡主就是不给我求,这婚也逃不开的。 卫慕晗灵揣起手,我不管,总之我答应不会亏待你我做到了,这身袍子虽然没有实权可好歹能让你在宫里不受欺负,就连我也不知道一旦入了宫门之后会怎么样,宫门不过也只是一道门,可这道门,是你进去了就出不来的。 那日我随郡主去见郡主的父亲,瞧着那些官员身上的配饰应当都是高官,他们对郡主都如此恭敬,郡主有父亲与家族做依靠会好很多的。 卫慕晗灵穿着嫁衣坐在席子上,对着镜子瞧了瞧脸上的妆容,那是因为大王是我亲姑父。卫慕晗灵侧头看向楚王,魏学士为什么想我大夏的当官? 楚王低头道:若我说只是想体验一下,以及我不想困在宫城里,旋即又笑了笑,或者说我若当了官,就可以借这身男服逃回去,郡主要是不信,也可以当我为细作杀了。 我不杀你,因为你逃不开,整个兴庆的城防都在我家的掌控下,便是城楼上飞过了一只大雁我也能知道。 这里是西夏都城离卫宋有千里远,楚王自知如果不借助这个女子的力量她是永远都无法回去的,我不走,郡主不是想了解中原吗,我想郡主身边又或者是谟宁令身边应该没有人比我更懂中原之事了,我可以随在郡主身侧,但是郡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卫慕晗灵抬头看着楚王,还从来没人敢跟我提条件。 郡主若不答应,那就当郡主绑了个哑巴回来吧。 你... 什么条件? 我想回去之时,郡主须得放我回去,但我在短时间内是不会走的。 你该不会真的是细作吧? 楚王摇摇头,我若是细作,为何会着甲胄半死不活的出现在石滩上被郡主捡走?我听郡主身边那几个姑娘说因为大王子喜欢东朝的文化所以才将我这个汉人虏来,郡主喜欢的是大王子? 卫慕晗灵侧转身,嘟着嘴,喜欢又有什么用,他看上的是野利家的那个狐狸精,娶我不过是需要我家的扶持罢了。 野利氏?楚王摸着光滑的下巴,就是今日要一同娶的妾室 今日两家都在张罗,楚王似乎看到野利家的队伍送女儿入宫,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什么意思? 在我朝明媒正娶六礼齐备便是与丈夫平等的正妻、持掌中馈是为女主人,若是无媒自通六礼不备,则是贱妾。 魏学士的话和以前老师说的好像不一样。 我只是把礼记的话翻译了一遍,勿以妾为妻,但这世间多是宠妾灭妻,郡主有家族撑腰,在大王子继位前都可以随心,但是魏某还是要提醒郡主一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见卫慕晗灵楞盯着自己她又解释道:意思是狡猾的兔子死了猎狗就没用了,会被主人杀掉烧熟吃掉的,飞鸟射尽了弓箭就会藏起来再也不用,人也是如此,一旦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抛弃。 与其将情感浪费在一个不值得你喜欢的人身上,郡主倒不如多想自己,多想想自己的部族。 卫慕晗灵呆滞的看着她。 令楚王以为这个郡主真将自己当细作了,便照了照镜子故作疑惑,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不会是我阿韈故意派到我身边的吧? 楚王楞道:啊? 卫慕晗灵轻轻摇头道:这种话我听了三年,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有些话虽然厌烦,但是里面的道理不可否认。 我知道的。卫慕晗灵重新正对着铜镜。 郡主,大王子来迎亲了。 楚王便弓腰将她扶起,人皆有私心,因此自私没有什么不好。又将沉重的金冠取来。 卫慕晗灵抓住楚王替其带冠的手腕,金冠上是虚荣,而它重量则会将人压垮,从我第一眼看你时就觉得你不简单,也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卒,我犹豫着要不要救你,甚至偏向不救,可最后还是救了你。 楚王将手缩回,神色并没有慌张,反而笑着拱手道:郡主果然聪慧过人。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注释上章的大浪是西夏语兄长的意思。 两个卫慕王后(因为表婚) 没藏氏是凉州吐蕃大族非党项贵族。 西夏的服饰差不多都是从壁画上了解来的,总体承唐风。 其实存稿到了很后面,我只是怕开学后会没时间码字。 后卷治国相对夺嫡会平淡很多。(不过会更多的涉及宋代礼仪及制度,当然后期会进行改革) 感谢在20200421 08:16:10~20200422 09:2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优秀的继承人 133瓶;日暮苍生 25瓶;潜水的鱼 20瓶;洛淮橘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克定厥家 同年九月西夏王病逝,传位其长子李元灏,王后卫慕氏为王太后,王妃卫慕氏为王后,自此朝堂便被卫慕家与野利两家瓜分。 星象占卜官以先王诞辰观察星宿,定七日后丧葬,遭到诸王子极力反对,以对先王不敬而急于继位为由斥责即将继位的王长子。 卫慕氏与野利氏以辅政大臣的名义联合将诸王外放至州郡戍守,登基之后的新王继续延续先王政策,亲辽和宋,大肆加封卫慕氏与野利氏族人。 远在东边的卫宋刚平息了一桩大案,马车迎着夕阳驶入巷子,离梁宅不远处有个香水行,今日艳阳里面搓澡的客人多了不少,几个穿着干净衣裳的中年男子扎堆走出。 听说没有,姜氏污蔑储君被重罚,那些个上门求亲的势利眼纷纷退帖,就连帮着说话的枢相也遭了殃,姜家可没有定下婚约何况还是个郎君,但枢相家的小娘子可是连婚书都写了,被人退婚岂不是打脸吗。 嗨,打相公的脸总比往后跟着受牵连要好,陈相公可是得罪了皇太子殿下,别看他现在身居高位,得罪了未来官家今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这倒也是,不过听说枢相家的小娘子虽足不出户,但见过的人都说其容貌极佳便是与六王妃也不相上下,又知书达理还是高门之女... 得了吧你,就算她遭人退婚也轮不到你,何况你敢得罪储君吗? 马车停在路边许久,旋即车上走下来一人,方才二位说枢相家的小娘子遭人退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澡堂子里出来身上还带着皂荚及香料味的男子相顾一视,见过相公。 至十月中旬,卫宋遣派使臣入西夏,新任夏王亲自出王宫迎接并且设宴招待。 东朝派使者来了,明年正旦东朝会举行大朝会。 来就来吧,大王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这话说的,王后是元灏的表姐如今又是元灏的发妻,前朝有些事理应让王后知道。 魏学士说过,后宫女子不得干政。 听到王后的话李元灏看向一旁,你就是那个宦臣,卫慕枢密举荐的挂名学士? 楚王便朝其行西夏的礼,臣是,不过王后说的那句话不是臣说的,而是中原的祖制。 楚王的党项语说的并没有他们当地人那般流利,但也不差,你是中原人,会说我们的语言? 回大王,臣是中原人。 那你见过皇帝吗? 楚王楞抬头,卫慕晗灵便哀叹了一口气,提到中原大王就如此感兴趣,她是边民只幼时在中原待过。 哦?王后这般了解他?李元灏转而疑盯着卫慕晗灵。 楚王便连忙回道:回大王的话,臣不敢欺君,臣幼时曾见过皇帝的车架。 我听先王说过,东朝皇帝一次出行就要上万人陪同。 是,天子有专门的仪仗,禁军开道,百官随从。 天子....李元灏摸着光滑的下巴,沉思道:天子吗?又看着带面具的楚王,你来兴庆多久了?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11) 回大王的话,已有三个月了。 大王想做什么?魏学士可是我虏来的,难不成大王想要了去? 对于亲表姐的直言不讳李元灏只是淡淡一笑,王后的人我怎敢要去,只是见学士似乎对中原礼制颇为熟悉。 臣家曾也是腐书网,只因祖辈触怒了天子而家道衰落,臣也流落到了边塞。 你来兴庆已久又时常跟在王后身侧当差,应当对这里也有所了解,上个月先王的葬礼,兴庆闹了不少笑话。 楚王行礼回道:知道些许,但先王葬礼上的笑话只是那些不轨之人的不臣之心显露罢了,便是些跳梁小丑在正主跟前又能如何放肆? 对于楚王的一番话李元灏很是惊讶,让你当个宦臣实在是可惜了。 臣还是大王亲命的学士。 李元灏淡淡一笑,那是我在监国时卫慕枢密向我举荐的,枢密的话我一向听之任之。 李元灏继而问道:你可知东朝的大朝会? 楚王点头,正旦大朝,亦是诸侯朝见周天子之礼。 东朝向我大夏派了使者,如今朝堂上众口不一,我心中已有主意,如今想听听你这个汉人的想法,朝与不朝,朝,如何朝,不朝又如何回绝。 大王心中的答案,是朝吧。楚王看着李元灏瞬间呆滞的脸色。 你怎么知道? 楚王低头不语,李元灏明白其意,便朝王后道:表姐可否将学士借我几刻钟? 大王想要,我还能拒绝吗?卫慕晗灵便起身瞧了楚王一眼从旁略过。 李元灏又遣散了侍从,我知道你是被她虏来的,先前有人和我说过你几次想要逃跑可都没成功,我这个表姐是出了名的不讲理,到她手里的东西就别想轻易拿回来了。 楚王浅笑道:臣知道,臣看出来了。 你且说来,若说的合我心意兴许日后我还能帮你逃出去。 若臣猜的没错大王喜欢汉人之制仿汉人之制,是有一颗称雄的心所在,想入朝但不是臣服,而是想与之修好,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是以隐忍顾全大局,大王才登基,新君新朝大权旁落,宗室诸王又虎视眈眈,此内忧之际不宜动刀兵。 李元灏对楚王的话连连点头,听说之前东朝的局面也差不多,嫡长遭废而让庶子争位。 边境离开封数千里远,这个臣并不知晓,只在今年暮春的时候收到了立太子的消息。 李元灏从席间起身,你叫魏清是吧? 楚王抱拳,是。 我记住你了。李元灏朝殿外走去。 恭送大王。 才刚走出王后宫中,李元灏脸上原先的笑容便瞬间消散,负手止步回首眯着眼喃喃道:这个人整日与王后混在一起,又来历不明...李元灏侧身朝侍从吩咐道:派人盯紧王后身边这个叫魏清的汉人。 是。 夏王走后楚王呼了一口气坐下,准备端起茶碗润润嗓子时被突然走出的人吓了一跳,手里的茶还没来得喝便差点落下。 王后走路怎么不带声,也不吱会,可把臣吓得够呛。楚王便将茶碗放下连忙起身朝其躬身,臣失仪了。 翘尖履突然站定,妇人头戴尖圆领金冠,身上穿着窄袖交领、右衽、左右开褉的衣锦袍,见楚王惊慌至此便捂着嘴笑了起来,何止失仪,简直是大不敬。 王后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你这个人呆的像木头一般,当真无趣。卫慕晗灵迈着肆意的步子一把坐下,袍内穿的百褶裙便从左右开褉中露出,附着在裙两侧和前方的垂绶也 拖到了地上,大王和你说了什么? 楚王抬头盯着她,旋即走近了几步,郡主的表弟温和只在表面,看着温文尔雅,实则满肚子计算。 你才见过几次就敢这样妄断,可不知在你们卫宋污蔑君王该是何等之罪? 臣不敢,卫慕晗灵突然的变脸让其后退一步屈膝跪下,然臣所言并非妄断,郡主与他自幼一同长大,他作为王子深知母舅卫慕家的势力,所羡殷勤无非是讨好,当然臣是个汉人郡主可以不相信臣的话。 他才登基不久朝中根基未稳自是事事顺从,待他日羽翼渐丰可还会将祸患留在身侧?伴君亦如伴虎。 卫慕晗灵注目盯着楚王,你看起来不过双十,说话做事却又让人觉得不像。 楚王跪在地上失声颤笑,因为臣死过一次了,年轻人的朝气早已在臣身上消失的一干二净。 卫慕晗灵从座上起身,百褶裙里露出的翘尖履站定在楚王跟前,如此,我就更不敢放你走了,万一你是卫宋什么重要的人,放你回去岂不危害我国? 楚王抬起头,郡主,有想过要放臣离开吗? 现在还没有,你要是个男人我那时就不会让你活着,大夏的女子比卫宋女子要好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罢了,说起来都是一样的命苦,不管王公贵族还是士人庶民,你说的,我并非不懂,从我冠上卫慕之姓时就已经不再有儿女情长,也从没想过要置身事外。 郡主内心豁达,向往草原本而被迫困于城中,臣愿意辅佐您。 她只是朝楚王浅浅一笑,我们国家的事用不着将你一个异族外姓女子牵扯进来,帮我去替父亲传话,说不定日后我会改变主意送你回家。 是。 楚王出了王宫,发觉附近似有人尾随,最后还是打马去了兴庆府衙门。 卫慕单喜一手握枢密一手握开封,掌握着整个大夏最精悍的部队。 一件官袍傍身以及王后的信物让其出入府衙畅通无阻,刚进门就听见院落里传来女子的哭诉。 还未见到人,光听哭声便让人心生怜惜。 这才成亲多久你就要离家去边境戍守,我一个人从凉州嫁到兴庆府,你要是走了我独自一人如何是好?女子靠在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武将怀中。 君命难为,这是大王的意思,夫人要是...武将似察觉到有人靠近,谁? 文官怎么跑到衙门来了? 下官是王后的家臣,来找卫慕枢密的,不知... 衙门就这么点大,自己找!武将回答的很是冷漠,显然并不想搭理楚王。 野利大将军,大王宣召。 武将又朝楚王瞧了一眼,旋即搂着妻子满眼不舍,同时又很是无奈,这里是府衙被人知道了不好,夫人先回家乖乖等着,我去见完大王就回来。 武将随着王宫出来的人一同离开,楚王眯起双眼,野利大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啊,漏发了一章,现在补上,抱歉抱歉!!!感谢在20200422 09:23:18~20200422 11:3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欢吹口琴的Peng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克定厥家 魏清,魏学士? 女子的声音让楚王惊慌的回头,姑娘是怎么知道我的? 你方才自己说的是王后的家臣,我听人说过你的事,王后大婚那日大王子亲迎我在车架旁边看到了你。 女子朝楚王走近,学着汉人的妆容,眼里满是妩媚,举手投足间的勾魂夺魄便是东京城勾栏瓦舍里的那些娼妓都不如,楚王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倒退了两步,下官见过没藏夫人。 女子站定,笑逐颜开,魏学士好生聪明。 传闻顶顶大名的野利将军之妻是凉州六谷吐蕃的第一美人,今日一见之果不其然。 能以宦臣之身当学士,果然也是个聪慧之人呢,可不知道魏学士刚刚在找什么? 下官找的,自然是有用的东西。 没藏氏打量着楚王,一身绯袍腰间束蹀躞带,明明是身男子官袍,我却觉得学士像女子,亦不知道又为何要带着面具? 楚王便作一脸尴尬,夫人方才都说了下官是以宦臣之身,至于这面具,楚王摸了摸侧脸附着的领兵面具,是王后因臣容貌乖张怕吓到大王才赐臣的。 哦?没藏氏朝其走近一步,早听闻先王效仿东朝在王宫内使用寺人,但是只用大夏汉人,我原先以为只是传闻而已,毕竟我们凉州吐蕃远离都城,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之人, 楚王后撤一步,抱拳行礼,下官是汉人。 魏学士刚鬼鬼祟祟在寻找的东西一定很重要吧,我方才看见学士急急忙忙卷起的没藏氏抬手勾着双眼笑道:好像是一副地图,我若是将此事告知大将军或是卫慕谟宁令会如何? 楚王抬起头,夫人想要什么? 没藏氏揣起手,我对那些朝政没有兴趣。 楚王挑起眉头,那夫人的兴趣是... 好看的人。没藏氏凑近含笑道:下次魏学士可要记得,掩盖就要掩盖全部哦。 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令楚王再次倒吸了一口气,心想一个重臣的原配妻子怎能如此轻浮浪荡,下官恐怕要让夫人失望了。 你不揭开,我又怎知是真是假,魏学士如此别扭,莫不是觉得这张脸比命还重要? 犹豫的人缓缓抬起手将面具摘下,两道浅显的疤痕印在脸上,低头道:下官没有骗夫人吧。 没藏氏轻颤着眸子,倒真是可惜了这张脸,女色误国,男色又何尝不是祸国殃民,怪不得王后会将你留在身边。 夫人误会了。 没藏氏以为楚王是在担忧害怕,便笑道:你放心吧我不是党项人没那么爱大夏,我父亲为了没藏氏将我嫁给党项贵族的公子也就是刚刚那位,叔叔替党项战死沙场,最后却只落得一个蔑视军纪的罪名。 西夏虽小然其内部不会比卫宋安宁多少,但如今不管西夏如何争斗都和楚王没有关系,她现在想的是如何从这里逃出去,... 谁在里面? 没藏氏勾笑着脸,见过卫慕谟宁令。 野利将军的夫人?卫慕单单喜冷冷的俯视,野利夫人不好好待在府邸跑到衙门来做什么,难道他没有教过规矩吗? 哎呀,谟宁令还真是小气呢,我是个妇人,念夫心切还不能来探望么? 卫慕单喜哼了一声看向楚王旋即走入内,魏清进来,本官有话要和你说。 没藏氏识趣道:谟宁令当是有要事妇人就不在此妨碍各位了。迈步走至楚王身侧,低声道:凉州本是宋土,学士摘下面具的面容很是眼熟。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相似之人也不再少数,纵然相似却是不同的。 没藏氏低头笑笑,可惜了,我不喜欢书生。 恬不知耻四个字用在这个已婚之妇身上也不算辱没,楚王只是眯眼赔笑,不可惜,夫人身份尊贵,寺人不敢越界。 越界?没藏氏侧头看着楚王,这天下就没有界限可言,所谓之界,那不过是世人于心中给自己定的罢了,希望下次见到魏学士时,学士仍能安然无恙。 就凭夫人这句话,下官也会小心翼翼的保着脑袋。 那就,没藏氏掩笑,期待再见。 待她走后楚王长舒了一口气,六谷吐蕃没藏氏...眯眼看着女子离去的地方不禁寒颤,没藏氏的丈夫是这一辈人最年轻的将领,年少时便已崭露头角,但又因与卫慕家是对头此次伐宋没有跟随而是在期间娶了凉州豪门的女儿。 要是这个女子将她供出,还不知会惹上多大的麻烦,得尽快离开西夏才是。 见过卫慕枢密。 晗灵让你来的? 楚王点头,是。 她在王宫内过的好吗? 楚王抬眼冷盯着卫慕单喜,枢密也会关心女儿的生活? 卫慕单喜脸色大变,斥道:乡野之人懂什么! 下官是不懂,可枢密就真的懂了么?楚王走近,试图以外戚的身份操控君主掌握政权,伐宋不利枢密手中握着的兵力减半,他之所以不敢动你是因为诸王离心,可别忘了,大夏的君主姓李,稚子不会永远都是稚子,也没有人可以逃过老病。 卫慕单喜眯起眼,你究竟是什么人? 若下官说下官其实是卫宋的细作,枢密会如何处置下官? 卫慕单喜覆手摸着粗浓的胡须,换做是以前的我必杀之。 楚王微微低头,但今非昔比,枢密有心忠君,不见得君王也有此心信任,所以枢密将女儿嫁入宗室已固家族荣宠,下官是来替王后传话的,王后说不会忘记自己是卫慕家的女儿,今后有什么话都可以让下官代为传达。 你回去转告王后,就说老臣知道了,臣不会让她失望以及受委屈的。 卫慕老将军,下官回宫之前还是要奉劝一句,这世间唯人心不可逆,该用什么东西来成全野心,我想只有一个狠字,但凡缺了一丁点都不足已成全反而将要面临万丈深渊,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畏之死何谓之生?下官话已带到,告辞。 卫慕单喜将手搭在桌案上,思索了许久,楚王走后不久一名侍从入内,谟宁令,这个姓魏的学士背后好像还跟着大王的人。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12) 卫慕单喜挑起粗浓的眉毛,我原先以为只是晗灵任性胡闹才允了这个边民跟在身侧,如今看来倒像有人刻意安排,先王病重,朝中事务繁多,我也将此事就此遗忘,今日这个人过来说的一番话倒真是句句在理,但又似乎像危言耸听的逼迫。 逼迫...谟宁令觉得是大王?大王尊汉制,也启用汉人教学,这个姓魏的学士的确是汉人。 大尊不是尊汉制,而是想与东朝平起平坐,我若沉不住气,诸王必群起而攻之,大王容不下权臣,便同时娶了我卫慕家的女儿与野利氏家,少年君王,这权衡之术是一点都不亚于先王啊。 可谟宁令是大王的亲舅舅。 亲舅舅?卫慕单喜为之一笑,权力之下,弑父杀兄亦只有强者为尊。 李元灏身着绣有团龙的圆领窄袖袍侧躺在大殿内的席子上,一名身材颀长、容颜美丽的女子在殿中翩翩起舞。 卫慕家的人这般蛮横,大王还一直迁就,大王从前朝回来王后还摆着脸色,她... 住口!李元灏握住女子替其垂腿的手腕,冷眼道:你只是个妾室,竟敢在后宫里挑拨我与王后的关系? 妾不敢。 大王。一名侍从走近与李元灏对视一眼。 李元灏便将女子的手甩开,起身道:野利氏,纵然孤王宠爱你,但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王后是我的正室,也是我舅舅的女儿,你最好安分点。 李元灏走后剩下野利氏独自一人瘫坐在席上,咬牙暗恨,卫慕氏,卫慕氏,迟早一天我会将你取而代之。 李元灏将跟随的仆从支开,问道:何事? 王后身边那位寺人出宫去了兴庆府衙门是去见枢密了。 李元灏半眯着眼,外人眼里我与王后举案齐眉,实则不过是我拿卫慕家没辙,卫慕家亦奈何不了我,只是希望她们家,话间,李元灏扭头看着刚刚走出的殿门,不会让我失望。 年冬,卫宋举行朝会大典,西夏朝堂君臣共同商议选出使东朝的使者。 王宫建制仿照中原的四方城,坐北朝南,最北为内宫,中宫紧挨君王居所。 女侍走入寝殿朝对镜梳妆的女子行礼,启禀王后,魏学士求见。 让她进来。 女侍惊讶的抬起头,这儿是您的卧... 让她进来! 女侍便低头退下。 作学士打扮的宦官走入,几个女侍纷纷退出,抬头间一番犹豫的想要退开。 魏学士快过来帮我看看,我这中原的桃花妆化的如何? 转身欲离的人便又站定走上前,下官还以为王后起身了。 我又不用上朝便是日上三竿的也与我无关。卫慕晗灵一边说着一边持刷笔往脸上涂抹。 令众人没有想到一向任性妄为的卫慕郡主也会有安坐在镜前梳妆的一日,楚王盯着镜前的人不自觉的喃喃了一句,错了... 错了?描眉的人突然被吓到停了手,对着镜子仔细瞧着。 顺序错了。 啊?卫慕晗灵转过头,旋即翻开一本书,我照着东朝传来的书也问了好几个姊姊应该没有错呀...只是我过于笨拙了些愣是自己弄不好。 陌生的容颜让楚王醒过神,旋即才想到自己身处远离东京的河西之地,而对镜梳妆的只是另外一个女子,便朝其抱拳,王后对镜而坐便让下官想起了一个故人,她也喜此妆只是有两个不同她人的习惯。 不同她人是指这上妆的顺序么? 楚王点头。 能让一个人将另一个人的习惯乃至上妆的顺序都记下,这个故人对于魏学士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重要吗?楚王低头自问,我不知道。 但若没有她,我一定会死在庆州。旋即又朝卫慕晗灵拱手,今日外朝在商议派遣东朝的使者人选。 卫慕晗灵将手中沾了胭脂的笔放下,定了人选? 楚王点头,宗室子为正使以及一个通晓各国语言及文字的汉学官员为副使。 西夏的朝堂上,卫慕家与野利家各自举荐出使人选相互争执僵持不下,最后还是由西夏王亲自选定了宗室之子为遣宋使,使得两家没了话说朝臣也无异议。 于势力上卫慕家的确要胜过野利氏,然在朝堂上卫慕家还没有胆大到独揽大权,李元灏拿定主意,看着满朝文武并没有过多的得意,另外再挑选一个翻译官以及几个熟悉中原礼制去过东京的人陪同。 是。 东北的契丹人卷土重来,南又有吐蕃,此次赴东朝极为关键,望诸卿勿要让孤王失望。 是,大王圣明。 十一月末,出使事宜筹备妥当。 王宫内,上午出宫的人在宫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赶回,黑色的靴子上还沾染着尘土即使瞧见了她也没有刻意的拂去。 魏学士这是上哪儿风流快活了,竟一整日都没有人影。 回王后,友人相邀。 我倒是嘀咕了学士的能力,这才不过短短几月就与他们打成一片了。 臣自知能如此靠的都是王后您在背后撑腰。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事要和魏学士说。 是。 楚王随着卫慕晗灵走进殿内,抱拳弓腰道:不知王后... 这里有一盘蜜煎,从东京城来的,自从大王与卫宋议和后商道也重新开通了一条,这是大夏往反东京的商人进献的。 用蜂蜜煎煮浓缩的果品摆了满满一大盘,桃、杏、李、枣等等,郡主? 我记得你在言及东京城的时候说过少时最爱,权当是前几日你替我在野利氏跟前解围的谢礼。 不知道是桌上这盘蜜煎还是因为她的话使得楚王的眸子渐渐泛红。 卫慕晗灵楞道:你? 臣失态了。 卫慕晗灵便坐下轻叹了一口气,果然,兴庆再繁华也留不住你。 楚王抬头睁眼道:郡主这话,何意? 我向大王举荐,说你熟知中原礼仪便让你随他们一同出使。说罢她又起身将一块符牌交到楚王的手中,至少阿韈的威信可以在关键时刻让他们不敢动你。 虽不知你究竟是什么人,但相处下来发现你不过与我一样都是同病相怜的弱女子罢了,我已经困在这儿了,怎能够再限制你的自由。 楚王握紧符牌,郡主有什么想要的吗,亦或者是希望看到什么? 想要什么?卫慕晗灵看着大殿四周突然颤笑,与其说想要什么倒不如说是我不想要什么,我不想要这个后位,也不想要这份虚荣,我不想要的东西别人强加给我的东西太多了。 楚王抬起手旋即又垂下,不想要而被别人加强的东西... 我让你离开是因为信任你,如果这样会给大夏带来灭顶之灾便说明我看错了人,如此我也认栽。 魏清回到中原会替郡主祈福的,只要郡主在大夏一日,一日是大夏的王后,大夏就会一直安宁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蜜煎:蜜饯(宋代的果脯蜜饯超多) 楚王记得王妃化妆的顺序以及习惯,她自己也会,当然也喜欢吃她做的点心,所以看到果脯蜜饯就想到了她。 宋人的审美和唐代相反,文人士大夫多,有点魏晋风流的影子吧,偏柔和,男子会簪花还会护肤呢~ (治国篇除了朝堂还会写一些宋代美食的做法。) 西夏这里没有用太多笔墨(但她肯定经历了不少。)这个郡主也不是什么坏人。 西夏仿汉人制度定居,也是父系社会,但是其实还有一点点母系的影子,婚礼置办和汉人的差不多,也有嫁妆彩礼,不过有点像卖女儿,定婚后如果男方三年内没有迎娶会遭到惩罚。 革带有很多种,西夏官员身上的蹀躞带在宋时去掉了垂在下面的饰物。 宋司马光在《涑水记闻》卷九记载: 元昊遣使戴金冠,衣緋,佩蹀躞,奉表纳旌节告敕。 宋的革带有双尾和单尾,双尾一般为武将束带,以及穿窄袖圆领时束此种。 感谢在20200422 11:36:24~20200423 07:5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猫系绅士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見上、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罗罗 100瓶;爱喝水不深情 20瓶;潜水朵儿u 10瓶;wuli景琇侑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克定厥家 一个月后,各国使臣相继到达开封府,西夏使者带着贡品从兴庆出发抵达东京城,朝廷命礼部接待将其安置于都驿西亭。 建平十二,正月初一禁中举行正旦大朝会,诸国使臣与州官来朝,皇帝于大庆殿宣召陛见。 直至入夜时分,一辆马车进入城东北隅的昭庆坊途径楚王府侧院,院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琴声略带悲伤却与孩童清脆爽朗的笑声夹在一起使人闻之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孩童声渐渐远离,哀婉的曲调弹至一半时突然变调,亦不知是弹错还是弹琴人故意为之,听闻此声,马车内的人突然睁开眼,撑着坐起连忙道:停一下! 车夫勒了勒缰绳,瞧了一眼旁侧的高墙大院,向身后道:旁边就是楚王府,官人可是在府中有相识之人? 她将车帘掀起,眸中印着灯光照耀下的青砖绿瓦,也正是这垒砌的青砖将她的视线阻绝,轻轻攥着衣角眨着黯然失色的眸子喃喃道:曲有误... 官人?车夫见人没有应答便又道:咱还走吗? 这首钟爱亦常听的曲子自她离京已有将近一年时间不曾听过了,不管是弹琴人还是听琴人对曲谱的熟悉又怎会出错,嗯,走。 抚琴的手缓缓停下,墙垣外传来一阵车铃声,那是都驿西亭旁马车租铺里租借马脖子上所系铃铛发出的声响,铃铛不少见,但此声音为这家租铺独有。 萧幼清听着铜铃声看向墙垣正想起身时身后传来站定的脚步声。 曲有误,周郎顾,这周郎已做恒古自是不会闻顾。 直直的影子将灯笼照耀的烛光遮去一大片,影子旋即弯曲,下官见过六王妃。 萧幼清坐定,这么久过去,陛下的荣宠看似出格,实则都只是在表面,他暗中观察太子并没有易储的打算,萧姜两家不复从前,而以你一个人的力量很难撼动东宫。 所以下官来向王妃求一样东西。 一样东西? 东宫正位以下官一人之力的确难以撼动,可若加上枢密院那就不一定了,所以下官想向王妃求一封未来储君生母的荐书。 荐书? 下官想娶枢相之女。 萧幼清看着梁文傅故意讥讽道:陈煜的女儿,以梁参政的作为恐怕就算是官家的旨意也 他会的。梁文傅打断萧幼清的话,王妃是知道的,人心莫测,火海刀刃之上谁又不想求存。 萧幼清伸手抚着琴弦,就算加上枢密院,但只要陛下不想易储,你们做再多都是白费。 的确,如今是陛下掌握大权,陛下是不想易储,但可以逼太子造反,逼陛下易储,下官知道自下官成为二臣,太子便派人盯视着下官,下官亦是只有在这楚王府才敢吐露心声。 听着正中下怀的话萧幼清没有立马答应,反而忧虑道:太子也是君,万一不成这可是灭族的死罪 王妃若不搏上一搏,等太子继承大位王妃又当如何?以太子的心狠王妃今后的处境可想而知,就算王妃不为了自己也要想想寿春郡王,那可是楚王留下的唯一骨血。梁文傅力陈利弊试图说服楚王妃下定决心,以王妃的聪明才智我相信是能够分清局势的。 见楚王妃低头不语,梁文傅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流之辈,不用自己说心中也有考量,倘若郡王登位,君主年幼王妃必临朝称制,下官的生死依旧握在王妃手中。 萧幼清缓缓起身,吕相一向圆滑,梁参政在政事堂加上枢相,虽有二府之力但这还远远不够。 王妃请言。 还需利用陛下的疑心太子的贪心来一场瓮中捉鳖,只是 但凭王妃吩咐,下官万死不辞。 用不着梁参政赴死,但是呢需要参政涉险。 莲花刻漏的标尺渐渐上移,等候母亲的孩子明明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是不肯入睡。 姑娘,小郡王见不到您不肯睡下。 梁文傅转身看向院口,旋即朝楚王妃躬身,王妃心思缜密,为君主,下官愿冒险一试。 萧幼清起身,看着天边的月色裹紧了披风,夜深了,我记得梁参政的家在新城吧? 梁文傅点头,近日朝中事务忙,新旧城又相隔甚远下官便在城北租了房子居住。 原来如此,恕幼清不远送。 下官告退。 梁文傅走后萧幼清唤道:喜春,他睡了吗? 才哄着睡下。 萧幼清看着出檐上的弯月,你到底在哪呢?随后走回卧房看着榻上熟睡的孩子,你爹爹走后人人都以为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只因我是女流之辈以为掀不起风浪便将主意都打到你这个孩提身上。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13) 车夫轻轻抽着马鞭,停留少许时间的马车缓缓向前,一路上铜铃声清脆,一直到一处挂了栀子灯的大宅院门口才停下,栀子灯上还盖着竹叶编成的灯罩。 官人,到了。车夫将门子打开跳下车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扶人下来。 楚王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小小的银子扔过。 市井流通多为铜钱,白银作为国家储备通常只用来赏赐大臣,除却大额交易百姓见到银子的机会不多,车夫瞪着圆滑的眼珠子,嘿哟,用不着这么多,官人要是满意,下回到咱们店里还让小底伺候就成。 你回头自行去换成十贯铜钱,将店里的克扣去了应当还能剩不少,今日陪了我一整日你也辛苦,剩下的几贯铜钱就当是赏钱。 车夫这才将银子收起朝带着面具的人拱手,多谢官人。 等人进去后车夫才跳上车,一改那嬉笑的脸色摇晃着脑袋道:宦官子弟吗?看着像读书人没想到竟也会来这种地方,带着个面具是怕人认出吧,哎,这个世道真是世风日下。 带面具的人刚一踏入院子,浓浓的脂粉味便扑鼻而来,这位小官人可是第一次来,还带着面具,莫不是怕这妓院里有相熟之人被认出让自家娘子知道了去? 貌丑不敢示人,不过姑娘的话也有道理,劳烦帮在下请云妈妈出来,我必有重谢。 知道咱们云妈妈看来小官人不是第一次来,请到雅间上座稍等。女子说话间招呼来一个打杂的厮儿及吩咐茶酒博士上茶。 小底替官人拿行囊吧。 楚王看着手里的包袱摇头道:无碍,我自行拿着,这里我也熟,你带我去最高的那个楼阁便好。 是。 包袱里也没有什么重物,有的只是她去裁缝铺里换下来的几件西夏服饰。 倚窗而站的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楼底昭庆坊一座大 宅院,院里灯火通明,明明正旦新年却见不到任何红色的喜庆。 吱呀房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门外刺眼的光随着缝隙透了进来,入内的女子瞧着四周阴暗,怎么不多掌些灯烛? 厮儿便低下头,是这位小官人不让。 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 妇人迈着轻盈的步子入内,见临窗的身影很是眼熟,但又不敢认,不知官人叫奴是... 云姨,是我。窗户边的人转身走上前,将脸上的面具缓缓摘下。 王爷?妇人旋即红了双眼,捻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喜极而泣道:自消息传回我便知道这其中一定有诈,王爷这般聪慧又怎会遭那奸人害了去。 已过去半年,但楚王每次想起火场上的死里逃生时仍会感到一阵后怕,算是劫后余生。 云妈妈瞧着屋子里只点了一根蜡烛便走到旁边将余下的灯一一点亮,奴记得王爷是怕黑的,王爷可曾回府么,六王妃惦念您也时常会派人来问您的着落,奴冬至的时候瞧见六王妃在从幸的车架上玉颜憔悴。 楚王揪着手将头低下,我不敢回去,亦须得克制自己否则做了这么多便要功亏一篑,待明日天一亮我就要出城,云姨想办法替我传话给四驸马,以及替我转达娘子...她的六郎一切安好。 云妈妈点头又将京中近一年发生的事情如数告知楚王,最后抬起头犹豫的看着楚王,还有一件事 低头分析局势的人复抬起凝着双眼,从前云姨可是什么都不会瞒六郎的。 云妈妈抬起头,皱眉道:柳姑娘...没了。 思索计划的人突然脑子一空,哪个柳姑娘? 六王救回来的那个柳四姑娘。 平静许久的心再次掀起小小的波澜,楚王不信的摇着头前一步追问道:她一向康健,怎么会? 去年春,她...云妈妈低下头,怀了那梁文傅的孩子,可又因为出身让身为执相的梁文傅遭到御史台弹劾,那姓梁的真不是人,只因此便将怀有自己子嗣的女子送去了京郊的宅子,奴也是不曾想到她会在夜里临盆,是早产又是难产,咱们的人赶了数里路才请到大夫可终究是晚了一步,一尸两命,母子都未能救回。 楚王颤着倒退了几步,旋即重重瘫坐在交椅上,捧着脸欲哭无泪道:她还那么年轻,便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若不是我一开始的算计,又怎会让她困于此。 云妈妈走上前很是心疼的看着楚王,若没有成都郡王当初的阻止他们两个早给人打死了,纵使万般无奈这都是柳氏自己选的路,六王没有强迫她,于她已是恩重如山。 楚王摇头道:她将自己困在了笼子里,可这锁笼子的钥匙却是我给的。 空气渐渐凝固,楚王沉默了良久后调整心态长呼了一口气,继续监视京城乃至京畿道及周围各地所有消息,既然他们笃定我死了,那便将计就计,不必派人去报平安了,直接给王妃与四驸马送信,另外差人与我联络时叮嘱他们务必要万分小心。 奴明白。 翌日一大早,一商队从东京城拉着满车货物出城向西离去,一辆马车从途中分道没有继续向西而是沿着渭水渡河从渭水南绕了一大圈用了将近一月的时间抵达熙州。 将军,有个送菜的商人说手指被咱们的人掰断了嚷嚷着要见您,怎么打发也打发不走。 手指掰断,手?大胡子听着心中一惊,旋即坐下失神的叹道:不可能的。朝下属轻轻挥手,左右不过是要钱,给些铜板子打发走吧。 是。 大胡子拿起身侧一把老旧的佩剑,轻轻摩挲着剑柄,你可是恩公看中的人啊,早知那日我便是拼死也要跟随在你身侧。 将军,那人还是不肯走,还辱骂您...士卒压低声音,说您苟且偷生。 这话气的大胡子将手中的剑插入土中,岂有此理! 云头靴走的极快,甲片咔咔的碰撞着,是哪个不识相的东西... 直到张槐走来,因无理取闹差点挨打的人才逐渐安分下来,见张槐走近她便将遮挡风沙的巾布取下。 张槐一瞬间楞定,旋即看着左右慌张的走上前将巾布重新给她带上,又拉着她进了帐。 进帐的一瞬间,守营的副将便听到了一声重重的跪地。 张槐揪了一下自己,试图打醒,下官没有在做梦吧,真的是六大王?黝黑的脸上滑下两滴泪水。 楚王连忙将其扶起,是我。 张槐哽咽道:下官就知道恩公一定不会看错人。 张将军一片赤忱,小王千里迢迢赶来也不与将军兜弯子,小王今有难需求将军。 张槐连忙扶住欲要下跪的楚王,张槐一日是萧元帅的人这一辈子便都是元帅的人,元帅不在了,张槐心里便视六大王为主,即便赴死亦在所不辞。 对于曾经欺瞒以及顶撞过的开国公,楚王心中除了愧疚便只剩道不尽的感激,我不会让隆德公败的。 秦凤路转运使掌管整个西北秦凤之地的军务及政事,边境大小事务都由其直呈天子。 熙州亦在秦凤路管辖下,离隶属州相隔不远,熙州一处院子里防御使张槐亲自端来一碗热汤,嫂嫂,真是对不住,事关天下苍生,俺有苦衷。 暮春三月初,转运使司一间屋子内秦凤路转运使跪在一个穿便衣的年轻人跟前,信又不敢信的频频抬头。 庆州之战他作为转运使亦参与其中,楚王的尸体他也亲眼看过,还因此为国家失去明主而惋惜了数月之久。 这个天下没有几个人知道本王还活着,本王来见你亦是出于对你的信任。 【阿郎,今日上巳,大娘子带着郎君去了熙州游春,是熙州防御使的娘子邀请的。】熙州离秦州不远,转运使素来敬重张槐的为人,两家娘子便也走得极近,他于心中苦笑,便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家娘子上巳日郊外游春竟是去给当了人质。 转运使磕头道:下官明白。 太子有反心你可知? 转运使心惊,下官不知,但都进奏院有朝报传到地方,官家让六大王嫡子在冬至祭祀上终献,亦有小报说官家欲立皇太孙致东宫人人自危。 陛下曾派本王去岐山,岐山是什么地方转运使不会不知,本王这次来便是奉陛下旨意。楚王将手书拿出,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陛下如此做是想让本王平叛乱以此功镇百官。 转运使小心翼翼接过查看,楚王又道:转运使原是陛下看重的人,陛下的字迹转运使不会不认得。 臣,遵旨。 转运使一片忠心,陛下与...本王都会记得的。楚王走到转运使旁侧。 转运使跪直身子力问,来日大王登基,不知要如何处置我这叛主之臣? 此人能为一路转运使必不是平庸之辈,楚王站定后沉默不语。 转运使跪转身子朝其俯首道:那么由臣来告诉六大王,为国家尽忠,为百姓择明主,臣,死亦无悔。 昔日若不是此人带兵及时赶到秦凤府她也不可能安然的站在此处,楚王松开攥在手里的手书,成,国家不会埋没忠良,败,凭此书你可减罪,从命而不拂,微谏而不倦,为上则明,为下则逊,这,才是忠良。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亲王皆可称作大王(算是最尊敬的称呼) 国(亲)王的别称在宋代有很多,像宗王,真王(区别郡王)对皇帝的别称就更多了,像大家,官家,官里,但并不是宋代独有,而是延续了前朝。 府第之称始于宋,百姓普及一日三餐也是从宋开始的,因为以前礼制大到青铜用具小到每日饮食各个阶层都不一样。 宋皇室皇子出阁前跟随母亲住在大内,成年后开府,而公主是没有的(破例的公主没有几个,仁宗的福康公主是一个,花了十万钱)会给驸马赐宅子(娶了公主等同仕途终止,不会进入中枢机构,但是很有钱,宗室的俸禄高到什么都不用做就比宰相富裕)公主的居所也不能称为府而是宅,其实吧,宋代的很多公主都很惨,而且性格都很好,娇纵跋扈的少。(知书达理的时代也泯灭人性,作者菌很心疼这些女性。) 郡王也有被称为大王的,但这是过称,并不合规矩。 异姓臣子封爵带开国,宰相封爵是国公。 其实宋代的亲王妃不称妃(而称夫人)正一品。 嫡出皇太子是大宗,庶出亲王为小宗。 楚王最后一句话是出自荀子的臣道,大概表达的意思是臣子要忠的不是君主而是国家。 陛见:谓之臣子见君主。 感谢在20200423 07:59:11~20200424 06:4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狗没流量、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秋十七 20瓶;劳资信了你的邪 10瓶;21848458 5瓶;41173555、wildsiste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克定厥家 三月下旬,风云突变。 是夜,新城南的居民坊中一群穿短竭的壮年男子闯入梁宅,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有刺客!将宅内一干侍从吓得方寸大乱。 几个持利刃的男子又不似山野强盗那般乱砍乱杀,仅抓来两个女使呵问道:梁文傅在哪儿? 女使吓得直哆嗦,伸出抖得厉害的手指向正北院子,阿郎与大娘子歇下了。 梁宅正北的主卧里还亮着祥和的灯光,一对穿着便服的年轻男女极不自然的安坐着。 掂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男子笑眯眯道:这主人家就是大方,请咱们过来不仅给吃食还给银子,夜里还有这般舒坦的床。没见过世面的男子左顾右盼突然眼前一亮,望着那身显眼的紫色公服,起身走上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洋洋得意道:果然是执相家,如今这宰执的公服我也是摸过的人了。 女子摸着身上用料极好的褙子,官人没有发现梁相公与你长得有几分相似吗? 相似?男子摸着自己的脸笑道:说不定我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弟弟,他来认亲了。 女子抬手揪着遮在抹胸前的褙子担忧道:奴家总觉得这心里不踏实。 男子却不以为然,哎,这太平盛世有什么不踏实 砰! 话音未落房门便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一阵强风袭来将几盏蜡烛吹灭。 南风穿堂,掀起两侧轻薄的帷幕,阁楼上一盏摇曳的栀子灯被卷灭,厮儿举着竹竿将灯笼勾下重新点亮。 官人为何入夜拉我来这种地方,还作此等打扮?女子站在楼阁上好奇的盯着楼下,瓦子里灯火通明,有相扑、有皮影戏、有傀儡戏,还有杂剧,杂货零卖及酒食更是不计其数。 请娘子看一场好戏。梁文傅背着手正对宣德楼。 看戏?女子不解的看着梁文傅。 梁文傅搂着妻子指着楼下那场前朝女帝麾下酷吏之死的杂剧,笑道:请君入瓮。 得意之笑还未收回,一阵厮杀搏斗之声便将梁文傅吓得惊回头,随后附近街道的百姓动乱纷纷。 梁文傅睁大眼睛看着带兵冲入城中的武将,厢军? 闯入城的武将与军士大喊道:奉太子旨意清君侧,胆敢逃者定斩不饶!这两路厢军似有预谋的朝着各大臣的居所奔去,先是围了集贤殿大学士的府邸接着再是吕宅以及陈宅,皆是朝廷高官宰相。 太子竟调了厢军么?梁文傅重重搭在栏杆上,而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城中又进来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领头人差点让他从楼上栽下,怎么可能?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14) 此时的禁中气氛凝固,韩汜站在殿前台阶上退开一步,躬身伸手作邀请之姿,陛下就在大庆殿,召皇太子殿下陛见。 陛下?殿前都指挥使大惊,陛下不是病重了么,怎么... 卫楷凝着双眼从马上跳下,紧握着腰刀,李孝义便也领着人马跟随皇太子登上高高的台阶,大庆殿的正门被几个内侍推开。 见到大殿里面御座上的一幕时,卫楷手中的腰刀哐当一声落地。 清风穿堂,烛光摇曳,空旷的大殿里传来孩童的笑声,笑声充满了赤忱,爽朗干净,回响在殿内。 皇帝静立在御座旁,垂在腿侧的手还牵着一个端坐在御座上的孩童,火光下,孩童穿着黄色的袍子,其母也在旁侧。 与此同时,弓箭手齐现原本无人戍守的四方城楼上,皆朝大庆殿前聚集的叛军拉弓欲射。 先生如此做是连妻儿都可以舍弃? 韩汜合着袖子,先有国后有家,韩汜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置天下于不顾,若娘子有事韩汜自当以死谢罪。 李孝义见此一幕大惊失色,指着慌张韩汜道:姓韩的,你坑我? 陛下有令,降者不杀。韩汜看着李孝义,李孝义,你还不醒悟吗? 这一声呵斥让李孝义吓得丢了手中利刃,旋即跨进大殿跪拜下,臣是被猪油蒙了心,受人蛊惑遭人胁迫才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余下殿前司的禁军见老大都如此便纷纷扔了武器跪伏。 皇帝对着孙子慈爱的笑了笑后松开手转身,抬头间脸色瞬间阴冷下。 【如果一个宠了二十多年的亲儿子为了君位要提刀来杀你,那么我绝对不会让一个想杀我的人来当这个天下之主,哪怕国家消亡,就像我明明知道他是最有能力的但我却从未将他往储君之位设想。】 阴冷的眼神里还有一丝丝不敢相信乃是伤神,你终于忍不住了,三郎。 卫楷恶狠狠的瞪着殿陛上的父亲,这不是大人期盼儿子做的吗? 我给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信了你一次又一次... 机会?卫楷冷笑,在大人眼里,我们都不过是大人自己权力的一部分,在大人眼里,我们都不过是可丢可弃的棋子。 皇帝忍住眼眶中的泪,负手走下,沉着脸差点在殿陛的台阶下摔倒。 比起大庆殿胆怯后退,文德殿旁边值守的官员虽也有皇城司禁军保护但在一片厮杀下还是未能幸免于难,宫女太监们吓得惊慌逃窜。 刀兵碰撞及痛苦的惨叫声传至宫外,没过多久禁中便着了火,内外登时乱做一团,禁军与叛军僵持。 卫楷流着泪水,看着年迈的父亲向自己走来,爹爹。 爹爹可有把儿当做亲子吗?爹爹对儿,真的没有一丝父子之情吗? 皇帝止步于大殿中央,朕若不念父子情,你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与我对峙。 皇帝的话让卫楷怔的抬起头,旋即缓缓跪下颤抖着身躯叩首,拾起腰刀站起,哦是吗?可是这一切都晚了... 大庆殿中轴往南正对着宣德门,宫外突然火光冲天,旋即厮杀声充斥满城。 卫楷退出大殿,吹响哨声,一群军士涌上城楼,听着楼上兵刃碰撞砍杀之声,卫楷闭着眼睛笑道:儿已将枢密院控住,因为今日城中有刺客,所以两位厢都指挥使入城来捉拿刺客了,毕竟陛下在殿内,圣意传达不出去谁又敢像燕王一样不怕顶着造反的罪来救驾呢? 钥匙库也已被儿子派人前去镇守,监门的规矩乃是太宗所定陛下亲自所改,无天子诏令不得开门,偷盗钥匙乃株连九族之罪,数十年来不曾出现隐患,可惜成于此,却也要败于此。 你!皇帝涨红着脸,几乎要被他气到站不稳,还是韩汜走上前搀扶着。 太子又道:戏演够了,起来吧。 至此李孝义起身拍了拍盔甲上的尘土,都承旨,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可知小恩小惠又如何能填满虎口? 韩汜并不慌张只是轻轻摇着头,皇帝由其扶着一步一步走向殿外,痛心道:三郎,你还执迷不悟吗? 儿子能有今天,不都是败大人所赐吗? 皇帝长舒了一口气,来人,将皇太子押入宗正寺,听候发落! 大庆殿东西九间所有大门同时打开,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身穿铠甲从殿内走出,嚓嚓嚓正殿两侧的偏殿齐步走出数千禁军。 朕是怎么养出你们这些蠢货的。 情况逆转,殿前都指挥使瞧见这一幕连拿刀的手都开始颤抖,身后跟随的数千禁军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泰山,本宫调了两路厢军,侍卫亲军兵力远不能敌殿前司,若此时回头以这老头子的狠心你还有活路? 原本犹豫不决的李孝义握紧腰刀吼道:杀! 禁军上前将皇帝护在殿内,刀光剑影间人头落地只在一瞬,血溅三尺染红了墙面,见此皇帝仍面不改色,将袖子内的鱼符拿出交给韩汜,道:扩充的皇城司禁军,可以用了。 是,外边有叛军围城用不用敲禁中的警钟让京畿道的禁军... 皇帝抬抬手,走回殿内牵起孙子的小手,还以为真的能攻入内城么?左右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用不着。 韩汜看着皇帝老迈的身影躬身,旋即又看了一眼楚王妃,低头拱手退出了大殿,高高的玉梯下,殿前司禁军与侍卫亲军打成一片,几个禁军护着视若无睹的韩汜离开。 皇帝又道:拿着枢密院的兵符,马帅出宫去将叛军平息了吧。 是。 火光下,殿外的人影相继倒下,期间充满了惨绝人寰的惊叫,皇帝抽出架子上的宝剑问道抱紧孩子的萧幼清,怕了? 萧幼清只是摇晃着头,翁翁与爹爹都是从厮杀中过来的人,母亲说过作为将门之女应当将怕这个字埋藏于心底。 皇帝看着剑刃上的双眸,那还是怕的。 陛下,宗仁还小难免会被吓到,所以幼清想... 你带着他去内宫吧。 是。 半个时辰前,漆黑的山林中抖动剧烈,从小道绕出山中一路上都畅通无阻,奇怪,京畿附近怎么没有巡防的禁军? 京畿道的布防应该归三衙管,莫不是太子殿下提前将这些安排好了? 我看是。 马匹奔跑间,前方过桥处突然亮起火把,惊得武将连忙提拉缰绳。 数十火把同时点亮,旋即一支骑兵印入眼帘,没有举旗帜便也分不清是哪支队伍。 谁...谁?领军的都指挥使心虚道。 沈易安的走狗,沈易安犯了这么大的罪你竟然没有被牵连,皇太子殿下真是好盘算啊。 火把照着一个黑脸大胡子,厢都指挥使瞪着眼睛大惊道:张槐? 旋即举起握马鞭的手,你不是在镇守西北么,你... 两位都指挥使持械带甲是要做什么?张槐的身后骑马上前来一个带面具声音沙哑的年轻人。 你又是何人? 年轻人将面具摘下。 吓得其中一名都指挥使从马上翻滚了下来,诈尸了! 你是人是鬼? 尔觉得呢?不等两个人回话他又冷的呵斥道:尔等身为诸路司守将竟敢起谋逆之心! 将领心慌的走到同伴马侧小声嘀咕道:这是楚王吗?他回来还带着萧家的旧部,这可是静塞军啊要是殿下造反被擒,咱们岂不是也要完玩? 那要不折回去? 这还能折回去吗?太子造反,楚王领着静塞军的架势定是要坐山观虎斗了,何况都指挥使正头一眼望去,似远不止一支军队。 本王之死乃是事先与陛下商议,就是要看看皇太子究竟能否胜任君位,然他在本王死后仍旧不安于室竟起弑君之心,本王知道你们二人虽为沈易安旧部,然受其要挟迫不得已,若此时悔改本王不与计较,待新朝,本王亦视尔等为辅臣。 六大王,我等原是奉旨来擒拿刺客的,既然六大王来了...都指挥使跳下马与同伙一起将配剑取下仍给了侍从,二人走上桥单膝跪下,愿听候大王差遣。 大胡子犹豫的走到楚王跟前低声道:这两个墙头草可靠吗? 可不可靠反正本王都用不着。楚王朝二人招手。 叛军才入城,城楼上便响起了击鼓声,各个街道都在叫喊着皇太子率旧部举兵造,城防营出来御敌,登时城中乱成一片。 潜入宫中的叛军数量不少,留守禁中的侍卫亲军消耗殆尽也不见韩汜调来皇城司的禁军,皇城司一共三人持掌,除却一个韩汜还有两位内侍。 皇帝持剑走出大殿怒吼道:赵慈呢? 一支锋利的羽箭朝皇帝射去被几个御龙直的护卫挡下,斩断的箭矢将皇帝的幞头击落,散下满头白发。 东侧与南侧的宫门突然大开,几个内侍持刀架在一个老内侍的脖子上朝大庆殿走来,紧接着城外的士兵冲过几座门进入禁中。 黑灯瞎火下看不清来人,皇帝以为是侍卫亲军平叛折返,待人走近他睁着愤怒的双眼。 赵慈被几个内侍带到殿前,为首的年轻内侍还提着一个入内内省的灯笼。 陛下,城外有太子的叛军,六王也还活着!绑赵慈的内侍竟是他的养子,赵平,你竟敢私自盗取钥匙库内的钥匙夜开宫门... 内侍心平气和的朝赵慈拱手,大人,小人在入宫前其实是有姓氏的,小人姓姜曾是安国夫人的家奴,不过那都是十六年前的事了,泄露消息给赵王的也是小人安排的人。 你... 毕竟是天子不仁,大人养小人十余载小人不愿伤害大人。 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这可是... 是我!一个披甲带佩剑的年轻人骑马上前,旋即侧头,别伤他。 内侍朝其躬身,是。 年轻人的随从举着火把跟近,火光照耀下,面容冷峻比当年又成熟了不少,随后两个地方守将厢都指挥使被士卒押到跟前。 楚王看着皇帝站在布满尸体的阶梯上,陛下圣躬万福,这二人伙同皇太子谋逆已被臣拿下。 赵慈回头看着原先骂养子的怒火瞬间消散,酸涩着红润的眸子,六王啊... 楚王略过赵慈驱马靠近,冷眼看着皇帝丝毫没有要下马跪拜的意思,只在马背上拱手,陛下受惊了,臣救驾来迟。 皇帝不敢置信,急促着呼吸从台阶上滚下,几个禁卫连忙将其扶起。 一支骑兵闯入大内将叛军与禁军团团围住,使得他们都停下手手的打斗转向周围警惕。 你!皇帝由人搀扶着爬起,用老迈的手颤指着楚王,幡然醒悟道:原来那个同心结是你故意落的,你与朕说的那番话不过是想要保全... 真没有想到啊,你竟对自己也如此狠。 韩汜从禁中东北处的皇城司回来,皇帝吼道:韩汜! 韩汜站在中间朝皇帝躬身,在。 太子伙同楚王谋逆,朕命你与马帅将他们一并捉拿。 韩汜再次朝皇帝躬身,将鱼符拿出,陛下,恕难从命,皇城司就在方才已被臣调出禁中,臣无统兵之权,得陛下信任委以调兵之权。 皇帝瞪着怒红的双眼将视线从楚王身上移至韩汜,只见他孤身一人未带一兵一卒。 臣说过,臣,只侍君王。 作者有话要说:注:吕维不是独相,而且他还不在三相之列。 宰相很多但是也会有高低之分,三相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首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亚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前二者置时称末相) 以宰相身带这种馆史衔就能称上宰,首相。 前头有小可爱说把陛下架空了是正解~ 陛下并没有完全信任韩汜,甚至是驸马(因为确信楚王死了他才放了权给两人去平乱,这里是女主的狠心成全了自己) 其实可以想一下,皇帝老了太子又造反,得民心的楚王又回来了,即便是脑瓜子不灵活大臣也应该懂得选择。 明英宗的夺门之变就是景泰帝病重又无嗣,让那些失势的大臣看到了机会。 真正的宋代,州县造反几率很小,强干弱枝嘛~(但农民起义很多) 感谢在20200424 06:41:13~20200425 08:1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淮、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西瓜小超人的衣服 20瓶;Sue望舒 10瓶;36802470 8瓶;豆花 5瓶;田井中律的另一半 2瓶;尘世未染的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克定厥家 此君王非过往之君,亦非天下之君,而是臣心中的君王。韩汜合着圆领袍的广袖驱身走向前微微弓腰,一臣不侍二主,韩景明从未食言。 楚王骑在马上,直挺身躯俯视众人,先生为吾披荆棘,定关中,辛苦。 韩汜转过身朝众人及皇帝从容道: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而今之势,便是如此,天子之爱民当如爱子,若连子都不顾,何谈乎爱民,诸君死效,究竟忠于什么? 城外的街道上狼藉一片,数支禁卫朝新旧城各个臣工家中赶去,随后全都被押到宣德楼前。 骑在马上身着甲胄的是马军都指挥使,奉陛下口谕,皇太子串通两路厢都指挥使谋反,其党羽尽数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15) 除此外所有宰辅的府邸也被禁军团团围住出入不得。 一派胡言! 宫城内,卫楷擦干脸上的血渍拔腿跑到皇帝跟前,爹爹,这些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他伙同沈易安诈死,目的就为了让爹爹忌恨疏远儿,还有那个梁文傅。 面对闯入宫城的骑兵与步兵,面对死而复生的楚王,太子卫楷恐慌至极,唯一希望便是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父亲。 皇帝怒瞪着卫楷,旋即颤抖着双手后退,侧头看向从宣德门骑马走进的武将,楚王不仅能带动静塞军还有三衙麾下的湘军,这让皇帝猜到了什么可又不敢信,仍抱有一丝希望颤道:难道连你们赵家的忠心... 大人教导我为人子不求我孝,可为人臣须得忠,可在陛下在杀死二哥的时候,驸马闭眼咬着牙沉了一口气,睁眼怒道:臣的忠心也被陛下一并诛杀死在了燕王府里! 陛下宠爱公主不是因为公主孝顺而是因为公主对皇权没有威胁,臣以驸马都尉之职得陛下委以重任,只不过是因我赵家世代忠良,我父受陛下之恩舍命救陛下。 卫楷咬牙切齿的看着周围,旋即拾起脚下的刀,楚王无诏进京还带兵闯入皇城,你们才是反贼,跟我保护陛下杀出去。 驸马沉下脸冷看着皇太子及身侧殿前都指挥使,没用的,马军已经将宫城包围,没有陛下的令旨取不出枢密院的虎符京畿戍守的禁卫就调不出,不知殿帅有多少肯与之赴死的心腹呢? 楚王夹了夹马肚子上前,还未开口说话李孝义便将手中的利刃扔弃,麾下的心腹便也纷纷扔了手中的兵器。 气急败坏的皇帝撑着亲从侍卫,滚烫的血突然从心头涌出,抽搐着身体,胸口的衣服被揪的褶皱,闭眼前还死死的盯着楚王。 楚王闭着眼睛抬起手,旋即挥下,叛军,一个不留! 跪在地上投降的李孝义抬起头恐慌道:允言,我可是你的亲舅舅,允... 驸马驱马走上前抽出腰间的刀,毕竟李孝义是贵妃娘子的亲哥哥,臣就... 除了祸首,皆杀。马上的人极为冷漠,扯了扯缰绳向前。 太子卫楷举兵造反将其捉拿至刑部大牢派人看守,至于这两个人...楚王瞬间冷下脸,一旁的韩汜却牵住了她的马。 韩汜只低声到了四个字,名正言顺。 楚王握紧缰绳,杀心渐渐收起,将他们一并带下去分开关押!旋即从马上跳下,走至两个厢都指挥使身侧,公堂对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尔当清楚。 两个武将连连磕头,大声求饶道:是下官等鬼迷了心窍才随太子造反,求陛下开恩,求大王开恩! 大庆殿变成了屠宰场,除了太子卫楷,就连李孝义也倒在了血泊中,宫门之变以致东京城乱成一团。 皇帝身旁的护卫被处理干净,只剩一个老头晕厥在殿前,楚王握着腰间佩剑的剑柄走上前,太子以下犯上忤逆君父,致陛下急火攻心晕厥,速速出宫去请翰林医官使孙太医入内。 是。 大庆殿前血流成河,而有禁军守卫的内宫则安然,不知情的孩童还在昭华阁内的榻上熟睡。 没声了...李贵妃攥着衣角突然听见前省没有了打斗的声音,就算陛下立了这个孩子做皇太孙,可他终究不是...李贵妃瞧了瞧周围,终究还不回我儿子的命。 李贵妃又抽泣道:我要了这虚名有什么用? 萧幼清只是沉默的低着头,心里明白什么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内宫传来一阵吵闹,躲在各宫殿角落的内侍与宫人们纷纷探出,一名眼熟的入内内省押班走进昭华阁,先是朝李贵妃行了礼,贵妃娘子。旋即走到萧幼清跟前,小主子,外边儿叛乱平息了,和您预料的一样,是六大王,六大王不但没有死还带兵平息了叛乱,官家被叛军所伤适才又突然晕厥,王爷便亲自护送官家,此刻正在福宁殿。 六郎没有死?李贵妃睁大眼睛。 坐在榻上照拂孩子的楚王妃听后却黯然伤神,她没有死,成为了最初我想要她成为的人,但是我...几滴泪水悄然落下,为何高兴不起来? 将要破晓,皇帝被众人抬往福宁殿,翰林医官使快马加鞭的赶入禁中。 见孙鸿达到了,楚王便从福宁殿抽身走出临到宫廊却被韩汜叫住,大王这是要去哪儿? 楚王扭过头,娘子是在母亲哪儿吧? 陛下抱恙,大王身为人子如何能不守在陛下身侧,陛下昏迷不醒,而今最要紧的是安抚百姓与诸军将士。 楚王准备提起的步子又重新落定,望着坤宁殿旁的殿阁咬牙转过身朝福宁殿走回,陛下尚未苏醒,安抚百姓就由都承旨代劳。 是。 半个时辰过去,楚王差点撑着头睡着了,替皇帝诊治完的孙鸿达蹑手蹑脚走上前。 他怎么样了? 孙鸿达摇头,官家性命已无碍,只是...风痰瘀血、痹阻脉络乃是伤寒论中的卒中,其症状半身不遂,口舌歪斜,舌强言蹇或不语,但官家此前身体就每况愈下如今更是,经此一遭只怕今后都不能再站立行走乃至言语了。 卒中? 是,是中风的内伤病,陛下因急火攻心而导致气血逆乱、脑脉痹阻。 楚王看向寝殿的房门冷下眸子,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六子! 祁六走入内拱手道:小人在。 楚王招手,在祁六耳侧小声吩咐,将这福宁殿里里外外的御侍从与殿直全换了,另外派人去宣两府宰相以及六部长官到文德殿等候。 是。 随后楚王走到福宁殿的桌案前,砚台上的墨已经风干,她便注水轻轻研磨,又提笔在空白的纸上写了几行字。 将纸卷收起,迈步时腰间挂的佩剑随着步子晃动,她便止步摸向剑柄犹豫了一番,想起韩汜先前那翻话后朝外道:拿我的常服来。 楚王将铠甲卸下换了常服才入内,皇帝已经苏醒只是口舌歪斜不能说话,眼里瞪着的年轻人很快就走到了他身前。 楚王凑近榻沿,想替他将被褥外的手拿进被窝,谁知皇帝死攥着不肯松。 太医说爹爹风痰瘀血、痹阻脉络乃是卒中,爹爹现在不能说话,但是外面还有一堆人一堆事等着处理,这样吧,儿子将自己的处置说给爹爹听,爹爹若是同意就眨眼。 太子谋反,除却废黜之外其党羽按同谋罪论处,国不可一日无君,爹爹卧病在床那么就只能由儿子勉为其难当这个东宫。 皇帝瞪圆着充血的眼珠,楚王似意料之内的笑了笑,儿子知道爹爹就算是把江山拱手送人也不会立我。 她将袖子内卷起的手书拿起,展开送到皇帝眼前,爹爹觉得儿子这手字学得可还像爹爹写的? 楚王手上随是一张薄纸然格式却是一封废立的诏书,几年过去功力又见长不少,要不是上面的字字字诛心就连口不能语的皇帝都差点以为是自己亲笔所写。 书道画道我凭的不是兴趣,于我而言,他们是求生之道。 皇帝极力的伸出手攥着榻上的帘帐恶狠狠的瞪着楚王,血红的眼珠子如要从眼眶中跳出来一般。 你加在我身上的伤本该百倍偿还,今天即便是我当着那些宰辅的面弑君,明日我一样能够安然坐在垂拱殿里受朝听政,但那是你的做法,我不会成为你,所以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的死去,楚王将皇帝的手从帘帐中拨开,随后紧紧握着皇帝的手腕,瞪着阴狠的双眼凑上前道:我要你看着我,名正言顺受百官、万民拥戴,一点一点接过你的江山。 楚王一把松开老皇帝的手,在帐帘上擦了擦,拱手微微躬身,叛军已除,父亲大人早些歇息,前朝政务就由儿替您操持,儿告退。 楚王从房中走出看了一眼孙鸿达,旋即抽出桌上摆着的佩剑撸起袖子在手臂上割了一刀。 王爷!仅在一瞬间血便顺着刀流下将孙鸿达吓了一跳。 此一处伤还不够,劳烦叔叔替我处理伤口。 孙鸿达轻轻皱起眉头,下官明白了,王爷先坐下会有些疼痛。 手臂上缠绕的止血白布已染红,紫色的常服袖子也变成了暗紫,用跟绸带吊在胸前颇像是从战场负伤回来一般,楚王对着铜镜,看着脸色发白的自己,叔叔先回翰林医官院吧,近日朝中会有不少事,切记,莫闻莫问。 是。 孙鸿达作为御医乃是天子近臣,出去时碰见了以外臣的身份径直走入福宁殿的驸马,途中竟无人敢阻拦。 臣,见过六王。 楚王走上前将驸马扶起,看着内房摇头道:天子尚在,你我即便在私下也不得以君臣相称。 王爷谨慎,下官记住了,尊六王的意思已经将东宫控制住,卫楷也被押下了大狱,下官把看守的人都换成了禁军,这是那两个都指挥使亲手写的供词上面还有他们以及部下的所有画押。驸马将供词呈上,还有一事... 楚王接过供词仔细查看了一番,说。 太子妃自缢了。驸马低下头拱手,请大王节哀。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 人心本来就是个很复杂的东西。 楚王小时候陛下只是不喜欢她对她不闻不问而已。 后来觉得这个儿子不同寻常也不受自己控制才不管她的死活甚至是忌惮与害怕。 反观老大和老三,不管他们怎么闹腾都还是在皇帝的掌握之中。 楚王是带兵进的城(最精锐的骑兵)皇帝也是个傲娇习惯了人上人的姿态,怎么可能还会委曲求全去讨好?楚王带兵绝不是救驾这么简单,因为没有里应外合她怎么可能掐时间这么准,说白了,皇帝爱权胜过一切,最爱的也是自己。 有个小细节,文里对楚王的称呼整体是一个变化的过程,郡王到六王到楚王到六大王再到大王,跟他获得民心已经逐渐掌握权力有关。 至于韩,韩的出身不高但是格局很大不像梁那么狭隘,所以他看的也很远。 卒中也就是中风啦。 御侍与殿直同为内官之贵(亲近皇帝)殿直唐代时置,黑巾裹头作男子拜(拱手礼) 而宫女是行万福礼,福身或者欠身口道万福,注:不是清代那种哦。 能御前带甲的一般都是五重禁卫里最亲的一重而且人数不会很多,一般都是六个左右(这个可以根据皇帝安排) 感谢在20200425 08:17:07~20200426 07:0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咸鱼夜落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辰尘、冷漠的小白兎、瑾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克定厥家 翻页的手突然顿住,自缢? 驸马点头,下官赶到东宫时太子妃已经没了气息,从尸体上判断,应该是薨于昨日夜里太子造反时。 楚王后退着一把坐下,旋即将供词收进袖子里起身朝外走去,出殿时连走带着跑一副焦急的样子。 从宫外回来的祁六差点与她撞上,阿郎这是要去哪儿? 楚王没有回她,只是朝坤宁殿方向跑去,祁六看着她的背影高声提醒道:大臣们都聚齐在文德殿了! 清早,日照爬向宫殿的碧瓦上,一个绿袍官员重新登上钟楼敲响晨钟,昨夜叛军攻城只在城南至宣德门,但也殃及了不少人家,皇城司禁军持皇帝手诏,一夜之间城中与太子有关的官员皆下了大狱,太子举兵造反楚王救驾一事很快就从说书人嘴中传遍大街小巷。 大庆殿前经过无数次冲洗才将血渍冲散,冲刷的水中参了香粉使得血腥味被花香掩去。 除去太子同党被禁军带走,其余高官重臣都聚集在文德殿,对于昨夜东京城的变故面面相觑。 楚王不是于去年在庆州之战殉国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救驾? 说不定是官家的意思,这半年来官家对皇太子殿下的试探诸位还没有看清吗? 韩都承旨昨夜你应该陪伴在官家身边,你不是也是太子的...几位重臣一起看向韩汜,旋即明白了什么,上好权谋,连亲子都可以用来试探,韩汜既然无事那么说明是与皇帝有关系,亦或是皇帝插在太子身侧的眼线。 昨日下官的确在陛下身边,陛下养了二十六年的儿子竟挥刀相向,陛下一时...韩汜哀叹一声,下官也的确见到了楚王,不过是否是楚王救驾下官一直在禁中不曾出去便也不知道宫外的情况。 下官家就在御街旁,下官隐约瞧见了是荆湖路与淮南路两路的都指挥使领着兵杀入内城。一名侍郎说道。 荆湖路的都指挥使可是姓周? 是姓周。枢密院的官员肯定道。 那不是沈易安的旧部么,沈易安所犯之罪牵连甚广他竟能够安然无恙,也不知是怎么被保下来的。 陛下不想在外患之际再次大动干戈,刑部的大牢里只诛了沈易安九族可没有牵连到党羽,比之崔氏与姚氏,沈氏同党要走运的多。 两府宰执以及重臣都在,怎么这个时候没有见到枢相?参知政事也没有见到人。 枢相?大臣们纷纷左顾右盼。 枢相拿着笏板去内宫叫骂了,参知政事当了他的女婿估计随着一起去了吧。 请陛下召见,昨夜为何要派兵阻扰臣救驾! 几个内侍将陈煜挡在殿口,为难道:昨儿个夜里太子带兵冲入大内,陛下受了伤经太医诊治后才歇下。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16) 歇下?昨夜禁军围府我当以为是兵变了。 昨夜派兵不过是为了确保诸位大臣的安危,陈相公就莫要为难小人们了。 楚王跑进昭华阁将里面一干内侍与宫人吓得差点大叫。 死而复生的人突然出现还以为是诈尸。 外面都在传六王还活着原来是真的。 李贵妃从殿内疾步走出,真的是六哥吗?旋即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打量着楚王。 母亲。楚王屈膝跪下,孩儿回来了。 李贵妃将其扶起含着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看着她的左手心疼道:你这伤... 楚王摇头,娘,孩儿没事,都是一些小伤。 娘知道这些日子你一定受了不少苦,李贵妃泪眼婆娑的望着孩子,也见她眼里充满了思念,新妇就在偏阁内的房间里,大郎睡着了你进去吧。 楚王拖着还隐隐作痛的手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入屋子,走至珠帘前时又犹豫的放慢了脚步,明明有一堆想要说的话,临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卷起的珠帘在身后轻轻晃动,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站在拐角处的人面朝卧榻,榻上的人察觉声响便停下了拍褥子的手回头。 四周安静的只剩珠帘摇晃之声,相顾无言只是彼此湿红了满目柔情的双眼。 又是一年海棠花开,分分合合的四年里里楚王从一个稚嫩的少年蜕变。 楚王迈着沉稳的步子靠近,萧幼清也从榻上坐起,走上前伸出颤抖的手覆上楚王的脸颊,手指轻轻抚着两道已经淡了不少的疤痕。 她便将萧幼清搂进怀中,哽咽道:三娘,我回来了。 萧幼清攥着楚王腰后的衣服,我没有爹爹了。 萧幼清图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楚王瞬间充满了愧疚,轻轻捧起她的脸自责道:对不起。 萧幼清蹭在她怀里摇头,我害怕,最后连你也会离开。 楚王搂紧萧幼清,不会的... 咚咚!话还没有说完门外便响起一阵敲门声。 启禀六王,枢相大闹福宁殿嚷嚷着要见官家。 萧幼清便从楚王怀中退出,擦了擦眼泪替她理顺衣裳,看着她胳膊的伤停顿了许久,满眼心疼却也没有过问什么。 叛乱刚除,前朝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王爷处理。 楚王眉头紧蹙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这座城一旦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我见过太多悲哀,也想明白了很多事,因此我不愿强加于你。 萧幼清抬起头与她对视,比起失去自由,我更怕的是见不到你。 楚王紧紧握着她的手,我向娘子保证,从今往后日日相见,再不分离。 从昭华阁出来,祁六随在身侧,无论几位内人如何劝说陈相公他都不肯离去,说今日见不到陛下没有个交代是不会回去的。 本王听说他将女儿嫁给了参知政事? 是,这桩婚事当时还轰动了整个东京城,谁都没想到刚正做派的枢密使竟然将息女嫁给了参知政事梁文傅,不过陈小娘子之前遭到退婚,男方家连聘礼都下了,就因为朝堂上的局势害怕受到牵连便强行退了婚。 刚正做派未必就没有私心,师父也一定没有想到本王还活着。 说话间,楚王抬头便瞧见了福宁殿前的争执。 几个内侍见到过道处的楚王,连忙松了手行礼,六大王。 六王?陈煜回过头。 楚王上前替陈煜正了正幞头,一年不见,师父头上都有白发了。 陈煜扑通一声跪下,原来他们说的竟是真的。 楚王将他扶起,朝身侧招手,师父随我来吧,不过陛下的确是被气得卧了榻,太医也诊视开了方子。 陈煜端了端帽子随楚王走进福宁殿,楚王将一份册子拿出,这是陛下的脉案。 闯过几次内朝,而闯内宫是陈煜最胆大的一次,也是第一次。 内侍推开福宁殿的门,几个宫人正在照拂瘫痪在床的皇帝,露在被子外的手呈爪状,嘴角歪斜干瞪着眼好像不能言语。 陈煜想要上前却被内侍拦下,都都知也受了伤,官家的起居都由小人照看,太医说了官家需要静养。 陈煜认得这个宦官,是入内内省都都知赵慈的养子,也是皇帝近侍之一。 从福宁殿出来,楚王右手拖着左手,听说梁参政成了师父的女婿? 陈煜止步,下官确有私心,但下官无愧于官家与百姓。 本王没有要责怪师父的意思,我没有将他视为太子同党下狱亦是看在师父的份上。 陈煜从正殿大门走进,楚王则是进了偏殿整理衣裳。 说到底陈相公也是有私心的,他定是以为六王不在了,太子容不下自己转而打起了小郡王的主意。 纵然陈煜不怕死,但身后族人数百,东宫失德也不为所容,他只是刚直但不傻,说起来太子造反还多亏了他和梁文傅呢。 小人去唤了梁文傅但他不肯来,说是在家中等罪诏。 罪诏?楚王冷下眼起身,扶我出去,该去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是。 文德殿内传来宦官的呼喊。 楚王到! 楚王由人搀扶着从朵殿走进文德殿正殿使得原先争相猜测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个见势的紫袍便潸然泪下,见过楚王。 天恩浩荡,庇佑我大宋,得知大王还在下官们实在是高兴。几个大臣掩面而泣,下官失态,望大王恕罪。 楚王一副虚弱又失神的样子,昨夜之事诸位可知晓了? 众臣纷纷点头,六王这伤可是为了保护官家为叛军所伤? 楚王沉默不做声。 下官早说过三王无配东宫之德行,如今弑父杀兄证据确凿... 六王回京下官等自然高兴,但太子造反一事应当由陛下出来主持,可不知陛下如今?位在吕维身侧的集贤殿大学士突然开口。 楚王长叹一声抬起头,此次本王召集诸位臣工正是要商量此事。 几个内侍将翰林医官院誊录的脉案呈上。 几个大臣见后大惊,卒中? 陛下身体一向康健怎会... 几个见局势逆转的大臣连忙打断,三王可是陛下最钟爱的皇子,爱子挥刀伤父父焉能不气? 原先一直保持中立的大臣仍旧沉默不语。 太子殿下身为我等之君陛下之臣,竟枉顾百姓安危做出如此行径实不配储君之位! 下官听说此前陛下就有废黜东宫另立寿春郡王为皇太孙的意思。 弃子立孙这不合礼法吧? 诸位大臣,楚王朝议论的众臣摊手,其实小王随军前陛下曾暗诏过小王,也曾留了一道密旨给小王。 祁六将一封手诏拿出。 这是陛下亲笔,陛下曾与小王说,实不该因外人而让父子生了嫌隙,时局动乱不得不以疏远来保全小王。说罢楚王掩面擦了擦眼角流出的热泪,小王这才知晓大人的良苦用心。 楚王这一番父子情深的话也让诸臣纷纷掩面拭泪。 至于笔迹真假,可让吕相验看。楚王擦干泪水看向吕维。 内侍将手诏端至吕维跟前,吕维低头看着手诏里废太子的诏书,旋即挑眉朝楚王跪下,废太子不仁,陛下病重,老臣愿奉六大王入主东宫辅佐新任储君监国。 吕维这一番话显然是认定此手诏为皇帝的真迹,半数大臣跟着吕维一同跪下。 但仍旧有些老臣犹豫不定,集贤殿大学士回首与六部几个侍郎对视,废储乃国是怎可不与宰辅商议由天子独断,陛下尚在,还是应当由陛下亲自出面... 中书侍郎刚刚没有瞧见翰林医官院的脉案吗?陛下如今卒中卧榻不能言语,外边又遭大乱,当务之急是选一个主持大局之人,难不成要造反的废太子来吗?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陛下病重,我等身为人臣应当去探望才对... 枢相不是才从内宫出来吗,可问问枢相。 一群人侧头看向枢密使陈煜,陈煜拿着笏板微微躬身,我是去了内宫也确实见到了陛下,陛下他...陈煜长叹着摇头,亦朝楚王屈膝,此国家危难之际,下官愿辅佐明主为储君。 陈煜的话出便又有一拨人跟着跪下,剩下的皆是皇帝的心腹,人数占据了朝中两府半数其中还有集贤相,楚王犹豫的扭捏着手指,想着要不要让这几个人去看一眼瘫痪在床的皇帝,可又怕皇帝突然作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举动。 储君举兵造反的确该废,但楚王无诏带兵入京又该如何论罪? 作者有话要说:大庆殿是北宋皇宫沿宣德楼中轴线最大的殿(它有很多个名称,元旦朝会就叫大庆殿,朔望朝议时为紫宸殿,另外一座宫殿也包括了前后的院子等等。) 吕维:一家子戏精。 感谢在20200426 07:05:15~20200427 07:2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汉诺塔、从前有座山、浮萍、晨辰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念安 10瓶;只为你驻足 9瓶;潜水的鱼 6瓶;26277661、39047689 5瓶;倪好、平生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克定厥家 诸臣面面相觑,这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明争暗斗,怎么样看楚王都是这最后胜利的黄雀。 若小王说这是陛下的密诏,诸位大臣可信?楚王凝着那一半站立的大臣,从缠着布带的左手袖子里拿出一张卷起的纸条。 与手诏上的楷书不同,这张纸条上写的字承袭书圣笔法具江左风气,内侍接过呈到众臣跟前,几位站立的大臣拿起仔细斟酌,旋即纷纷看向位在前头的紫袍老翁,一位大臣拿着条子走到他的跟前,吕相请看是否陛下亲笔? 趴在地上的吕维跪直身子用右手揽住宽大的袖子接过纸条,旋即抬头看向楚王,朝大臣点了点头。 楚王又道:列位臣工疑的不过是时间罢了,远在西北镇守的静塞军从熙州至东京就算快马不停也要些时日又如何能够刚刚掐算好时间赶来呢?很显然是提前做了准备,然诸位试想从西北至京畿要途径秦凤路,秦凤路转运使是陛下亲任的心腹之臣难道陛下不会察觉? 几个大臣端着笏板左顾右盼,陛下素来疼爱三王,难道陛下先前所作...也有小声议论,这字迹下官见了也觉得是陛下亲笔。 好书法者不少,仿照笔迹能以假乱真者亦不少,我等看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吕相文采及书法位列重臣之首,连先帝都曾称赞,他应当不会看错的。 可吕相和枢相一样都曾是楚王府的僚属,这吕相可是楚王的讲师,难保有包庇之心在里面。 楚王摩挲着手,大庆殿外已经经过了一场血洗,难道这群老臣固执的非要逼他在动一次血刃。 小人信!老迈的声音从侧殿传出,小人信六大王所言,小人也愿遵官家旨意扶持六大王入主东宫。 几个内侍黄门搀扶着赵慈走出,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诸臣连同楚王都朝赵慈身侧的老妇人拱手行礼,见过郑国长公主。 长公主是赵慈命人去请来的,赵慈松开两个内侍黄门的手走上前,若不是六王,小人与陛下恐怕早就去见先帝了,陛下一生所愿便是守好这卫宋江山,所以小人愿遵奉明主重正朝纲。 若陈煜作为楚王府僚属有或存包庇之心,那么赵慈作为入内内省的内侍自幼跟随皇帝已有五十余载,他的所说的话自然要比陈煜有信服力。 老妇人也随之走上前威严道:国朝内乱,列位臣工皆是撑起这片山河的砥柱,储君作乱不配为人主,楚王为官家亲子乃我朝正统继承人,诸卿又怎可在此相互疑心? 郑国长公主乃皇帝的同胞姊姊,数十年来从未干预过政事,如今出来主持局面是不想国家大乱。 不管真假如今大局都已经定下,连长公主都站在楚王这边,若负隅顽抗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大臣们纷纷搢笏屈膝跪下,叩首道:臣等愿尊六大王为东宫新主。 楚王感激的看着赵慈与姑姑,只在几次家宴上看到过她,记忆里郑国长公主并不和善不过却是深明大义之人。 旋即朝大臣们道:毕竟没有册立的诏书,所以入东宫事暂且不谈,陛下如今卧病不能处理国事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廷仍需要运作,本王身为卫家子孙焉能置社稷于不顾,因此本王代陛下行监国事,由诸位大臣从旁协助,立储当立贤德,故而也请列位臣工考察本王究竟能否胜任。 楚王的话让众臣纷纷点头,再次叩首齐声道:陛下明断,王爷仁德必能担当重任。 关于废太子造反一事人证物证都在刑部,他毕竟是储君,所以还劳三司使共同审理,事关皇家颜面宜小不宜大,但律法也不能松便公事公办吧。 是。 各省的奏疏以及大理寺接连送来的案件审批让楚王整整一日都不曾离开文德殿半步。 那两个叛将在大理寺当着各宰辅的面全都招供了,这是对废太子定的罪请大王过目。 谋反罪本要诛九族,但他是皇子又曾是储君故而这妻族...卫楷的妻族也是楚王的母族,这一栏罪里三司使不敢写便派了人过来询问楚王的意思。 李孝义已死在叛乱中,本王说过公事公办,国不可废法,该如何便如何!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17) 刑部已经派人围了山阴开国伯爵府,其子固然罪不可赦但山阴伯年事已高,差遣入内时山阴伯已经重病在床,所以下官与其他大臣一同商议只褫夺其功名与爵位。 翁翁...楚王点头,李家本就不是什么望族,就按你们商定的意思去办。 是。 六子。 小人在。 楚王招手,祁六便上前俯身,招供的那两个人不必留着。 是。 小六子刚走到殿口就又回转轻身道:王爷,赵都都知来了。 两个而立之年的内侍搀扶着赵慈入内,还不等楚王答谢赵慈便扑通一声跪下,小人叩见六大王,王爷这一年去哪儿了呀,小人还以为王爷真的被那些奸人所暗害。 楚王从座上覆起连忙走到赵慈身前将其托扶起,潜幼时之难只有赵家翁翁是众多内侍中唯一不弃潜的。 小人在六王的身上看到了当年齐王的影子,父子本不必生如此嫌隙奈何官家执念太深,这么些年过去,官家的偏私与疼爱可分有六王丝毫? 父子本不必如此,这句话让楚王二十年来的隐忍都化作了苦楚,整个内宫中便只有翁翁会在年夜里送我角子,会用这般慈爱的眼神看着我。 赵慈老泪纵横的擦拭着楚王的眼角,看着脸上那两道疤痕心疼道:这些年六王一定受了不少苦。 楚王擦着泪摇头。 赵慈又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小人一直记得大业年间六王趴在后苑的池子旁叫了小人一声翁翁,那会儿六王还没小人胸口高,扎着总角颇有小大人的模样。 赵慈的话让楚王突然楞住,大业年间燕王尚在,记忆里楚王从幼时到出阁见皇帝的次数寥寥无几,对于贴身内侍便也不识得,只是后苑那次是偶然撞见,亦是盛夏时分河池里的花开的极盛,赵慈端着剩余的糕点途径。 年幼的楚王盯着盘子里插着旗子带有酒香的糕点走不动了道,一同的兄长便在一旁小声笑道:这是入内内省的都知,内侍不会有子嗣,六哥长得这般讨喜去唤他一声翁翁就有糖吃了。 兄长只告诉了她赵慈是入内内省的宦官,却没有告诉她宦官是皇帝的贴身内侍、心腹之臣。 官家狠心至此,小人知道六王的苦楚与无奈,小人也知道六王心里有恨有怨,但小人还是期盼着六王能当一个好官家,父慈子孝、君明臣忠,勿要步官家的后尘。 赵慈是来替皇帝求情的,楚王低下头,我是心里有怨,我最讨厌的就是他所以我不会成为他。 赵慈将一块鱼符交出旋即转过身朝门口刚刚送他进来的内侍招手,这两位入内都知与入内押班掌管探事司与冰井务。 两名内侍穿衣束带着黑靴走上前拱手,小人见过六大王。 官家卧病在床,往后这二人便效命于六王您。 皇城司权柄慎重,皇帝对韩汜并不放心只让其掌管宫禁,而宿卫与刺探监察调动人手之权都在这两个内侍手中。 如今局势已定,宦官能至此高位除了谨小慎微还要审时度势,细细想来这赵慈也是聪明人,楚王笑道:好。 天刚破晓,宅子外围守的禁军尽数撤走,撤走禁军意味着这场博弈的结局最终定下,梁文傅在家中如坐针毡,一直等到下午也不见宫里再次来人。 一大早外面就在传楚王受诏率兵救驾斩杀判将活捉逆首,至午时都进奏院刊行邸报送往各州县,皇帝卧榻由楚王暂代朝政,一波刑部的军士往梁宅赶去。 定罪的诏书上已将梁文傅划为了太子同党。 梁文傅知道平静只是暂时,像没了主心骨一样瘫倒在地,冥思苦想了一番后浑浑噩噩的扑到妻子跟前,娘子替我去求求泰山吧。 外面的兵已经撤了,官人为何... 陈家小娘子出阁前几乎足不出户,只识字而不读书,梁文傅声名在外,但这门亲事是父亲安排的她也只得接受,不过如今入了梁宅倒也没有那么糟。 我与楚王素有嫌隙,本以为他是真的殉国,太子无德便想扶持楚王之子,怎知... 爹爹的为人官人不是不知。 泰山是楚王的僚属也是楚王的老师,若娘子不救我,我就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 陈氏反将握着梁文傅的手,妾既然嫁入梁宅便是官人的大娘子又怎会狠心不救,妾这去求爹爹。 外朝的事传遍内宫,殿前都指挥使被斩于大庆殿前,李贵妃寻至文德殿。 母亲?楚王将那一摞已经处理完的奏疏交给内侍,吩咐道:叮嘱仔细了勿要出什么岔子,去交代马帅近几日城中的驻防也要戒严,不得松懈丝毫。 是。 交代完楚王便从座上起身,母亲怎么跑到外朝来了?见母亲脸色煞白楚王挥手遣退殿内的宫人。 母亲是为舅舅来的吧? 李贵妃质问道:对叛军的绞杀之令是不是你下的?内人说你带回了西北的马军,外省那些大臣都愿意辅佐你,你为什么还要下此狠手? 在母亲心里,儿子终是比不过李氏族人? 他可是你亲舅舅! 他有当我为亲外甥?可有在我危难之际伸出援手?楚王走近,他对母亲的讨好与关怀都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表妹自缢了母亲知道吗?就是因为他。 李贵妃揪着心,还是无法接受道:但他也成全了你。 成全?楚王低下头酸涩的说不出话。 他是不好,可你翁翁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真要学你爹爹为了这张椅子残害至亲? 谋反之罪按理灭族,如今翁翁只是被削了爵而已。 启禀大王,探事司奏。 一名内侍都知走进文德殿,见过贵妃娘子,六大王。内侍凑到楚王耳侧,新城山阴开国伯爵府传来消息,山阴伯今日听到外面的传言扯破褥子从榻上滚下,太医赶到为时已晚,请大王节哀。 楚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瞬间湿红了双眼,缓慢的走向李氏重重跪下,娘,翁翁他...殁了。 一旁的内侍便也跟着跪下。 母亲,母亲,快去传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宗法制是嫡长子继承制,没了嫡子才考虑庶子。 其实赵都都知一直对小六挺好的。 宋代宦官甚是权重,经常派往各地军中,入内内省都都知为宦官极品有内宰相之称。 陛下有很多女儿以及姊妹,楚王的同胞姊才排第四,后宫里的女性也很多(跟主线没啥关系的就没有写出来。) 改称呼是心境的变化(本书开头就写了宋代庶出皇子皇女称位份为妃嫔的生母为姐姐,皇室是如此,也是为了强调嫡庶尊卑) 但是小六一直没有这样,她本质心里还是有一种叛逆(也不是叛逆,反正这种规矩太束缚人心。)哎,可以说她很缺爱很缺爱,然后对她好的人都相继离开。 感谢在20200427 07:28:06~20200428 06:5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傲娇兔子 22个;綰青絲ヾ挽情思、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是我闻、 20瓶;vic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克定厥家 太医从昭华阁内室走出。 母亲她怎么样了 孙鸿达朝楚王躬身,六王无需担心,贵妃娘子只是一时气血受阻,下官已施针疏通脉络,调养几日便能康复。 听到此楚王大松了一口气,往后,翰林医官院就全权交给孙太医。 下官一定不负王爷信任。 宫人从房内走出福身,六王万福,贵妃娘子醒了。 楚王推门轻轻走到李氏榻前跪下,俯首道:孩儿不孝,母亲怎么罚孩儿都可以,只求母亲保重身体勿要与自己过不去。对于亲人相继离世让他变得极为麻木。 李氏靠在枕头上侧头看着楚王,娘仔细想过了,这二十年来你所遭受的委屈与苦楚已不是人的生死能够抚平,哥哥那般也是咎由自取,娘不愿你争权是不想你困在这座宫城内,但是娘忘记了你的处境,也从来没有想过你的处境。 楚王摇着头爬近床榻,二哥没了,姝姊姊也没了,如今就连翁翁与表妹也离去,孩儿只剩下母亲了。 李氏摸着楚王脸上的伤疤眼里止不住泪,从始至终这个倔强又好强的孩子只是渴望有人关怀与疼惜,却一步一步被人逼至如此,颤抖着愧疚道:他们怎这般狠心让你受伤。 从昭华阁擦了泪水出来,一个比膝盖高一丢丢的孩子冲撞上楚王,小小的个子差点往后摔倒,幸而楚王及时拉住了他的手。 见身上的锦袍与束带楚王轻轻挑起眉头,你娘亲呢? 孩子高高仰起头,揉捏着肉嘟嘟的双手后退了几步,你是我爹爹? 我...楚王半蹲下,谁告诉你的? 娘亲说紫色衣服没有胡子的就是爹爹。 楚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紫色衣服没有胡子的人可不少。 可娘亲说除了翁翁和爹爹别人都不能来这里,爹爹是最好看的人儿。 楚王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白白净净的肉脸,看着他干净透彻的双眸,心中充满了愧疚,你娘亲是这般告诉你的吗? 孩子摇着头,是宗仁问娘亲爹爹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娘亲告诉宗仁爹爹不需要同任何男子比,因为在娘亲心里爹爹是独一无二的。 口齿还不太请的话让楚王听着心中一颤,独一无二么? 孩子的眸子里充满天真,随后伸出稚嫩的小手轻轻摸了摸楚王脸颊上的疤痕以及受伤的左手,爹爹疼吗? 楚王摇着头将他抱起,走吧,去找你娘亲。 刚抱着他走出,嘴里要找的人便主动送上了门。 娘亲,是爹爹,爹爹回来了。 听着口齿不清的话,萧幼清缓缓走近捏了一下他的脸,转而朝楚王道:妾找了他半天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又转过身朝着几个跟随的宫人训斥道:都是大内的老人了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母亲。孩子从楚王怀中挣脱,走到萧幼清跟前学着大人的模样拱手,都是宗仁听说爹爹来了才瞒着姊姊们偷跑出来的,宗仁知道错了,母亲可以责罚宗仁但几位姊姊是无辜的。 声音还很稚嫩,但一字一句他们都听得极为清楚,楚王惊讶的看着萧幼清,他? 王爷离开了一年,他如今已经有两岁半了,这孩子心善也什么都知道。 六王,六王妃都是小人们... 张宫人,今日之事郡王替你们求情我便不予责罚,但下不为例。 多谢王妃,多谢郡王。 带着郡王下去吧。 是。 楚王站在原地盯着宫人弯腰牵走的孩子,孩子一步三回头似不舍的看着众人告诉他的爹爹只是他不明白,一向严肃的翁翁都会朝自己笑,可是爹爹却没有。 悬在胸前的手突然被人轻轻握起,耳侧传来柔声,母亲她还好吗? 楚王回过头朝她笑点头,母亲她没什么事。 启禀六王,枢相求见。 知道了,让枢相在垂拱殿等着。 是。 瞥见萧幼清皱眉,楚王伸出右手轻轻抚上她的眉梢,叛乱刚定,近日都不会有空闲,进出宫门不便我差人将旁边的的殿阁腾出来了,咱们暂时搬到那里去,等事情全都处理完我再将所有事都详细的告诉你。 萧幼清没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轻轻点头。 垂拱殿内陈煜摘了官帽跪在楚王跟前,她将奏疏合上低头瞧着陈煜,从御座旁侧的椅子上站起,替人求情可不像一贯雷厉风行的枢相所为,陛下赞你是正直良臣,几次顶撞不但未降罪反而迁升,如今替此人求情,可不知要如何避开这以权谋私的嫌疑? 下官呈此札便没有想过要避嫌,下官还是那句话,于江山社稷下官问心无愧,然下官是人亦有儿女私情。 楚王背着手,师父起来吧,师父爱女心切亦不亚于忠于江山社稷,这门婚事说到底还是我家娘子促成的。 陈煜拾起帽子站起,他虽有过,然及时悔改,六王暂代官家处理朝政,他日官家康复六王必入东宫,储贰者当有宽广的胸怀才是。 楚王攥着背后的手,不悦道:师父是想让本王做个圣君? 难道六王不想做圣君? 我记得师父在《荀子君道》一篇中讲过,道存则国存,道亡则国亡,省工贾,众农夫,禁盗贼,除奸邪:是所以生养之也。天子三公,诸侯一相,大夫擅官,士保职,莫不法度而公:是所以班治之也。论德而定次,量能而授官,皆使人载其事,而各得其所宜,上贤使之为三公,次贤使之为诸侯,下贤使之为士大夫。 六王过目不忘... 本王是铭记于心!楚王将陈煜的话打断。 下官冒死一句,六王想要处置他,是否也是出自私心?陈煜看着楚王,无论是否,百姓们看不到真相,便都会如此觉得。 我不在乎。不等陈煜反驳,楚王又朝偏殿挥手,带上来。 爹爹。陈氏从偏殿走出,含着泪水扑进父亲怀中。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18) 就在之前,陈氏从梁宅赶回家,求情二字还未来及说出口便被刑部的人带走,陈煜这才火急火燎的冲入大内。 陈氏手中还拿着一封和离书。 本王逼他签了这和离书,官府凭证从此陈氏与梁文傅再无瓜葛。 陈煜将女儿拉到身后又嘱咐了几句话,陈氏与内侍一同退下。 陈煜的眼里并没有感激,可即便如此,杀了梁文傅无非是泄恨,世人蒙蔽双眼只会觉得官家的六大王无非也是心胸狭隘之君,六大王想要名正言顺想要群臣拥戴,又怎可操之过急,六大王让禁军围困诸宰相府、兴大狱,和昔日的官家又有何异? 楚王呵道:诛连叛党何错之有? 诛连叛党?陈煜冷笑,真的只是诛连叛党吗? 刑部大牢里关着的除了太子的心腹党羽,还有许多与其无瓜葛而被划至太子同党的臣子,除却今日文德殿议事的几个宰辅重臣未敢动,皇帝心腹旧臣几乎被尽数处置。 他们不敢言,那是因为他们怕,六大王能有今日,岂会看不明白?只不过短短一夜,东京城巨变,京畿道换了驻军,除了战乱,朝廷内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坚固的铁甲与锋利的矛戈之下,士大夫们敢怒不言,君者,民之原也;原清则流清,原浊则流浊。 桌子上还几本请辞的札子及奏疏,楚王看了却未做批复,如今陈煜的话倒是激起了她的决心,她将札子扔过,这些辞呈,本王都会批准。 又呵声道:本王不怕史官如何记下这一笔黑墨,本王的功过百年之后自有人评说也自有人明白。楚王走到陈煜跟前,本王不会做圣主,因为太过憋屈。 六... 师父不要忘了,楚王将陈煜想要说的话噎回,成圣人之前,先是人。 楚王后退几步朝陈煜微微拱手,往后枢密院还要继续劳烦老师忧心,不过枢密副使会协助您的。 偏殿内走出一个紫袍,朝着陈煜微微躬身,新任枢密院副使拜见枢相。 景明? 建平十二年四月,以谋反罪将皇太子废为庶人幽于宗正寺,殿前都指挥使李孝义为同谋然迷途知返护皇帝死于混战中,降罪一等不至族人,只褫夺其功名,皇帝与叛军交战中负伤遂命楚王监国。 四月中旬查封废太子同党,皇城司彻查半月,由大理寺定罪,其罪分三等而定,亲从抄家灭族、次从抄家流放,家中女眷入教坊司为妓、再次从革职入狱永不录用。 开国山阴伯病故家中,李家遭此巨变由盛转衰。 充入教坊司为官妓...楚王看着名册上的判决很是犹豫。 大王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后宅内的女子不能左右他们在朝堂上的选择,可却要因他们的罪受到牵连,一旦入了教坊司... 大王宅心仁厚不愿看那些无辜女子受苦。 划掉这一栏不入教坊司,这些高官女眷平日里在宅内练女红读女戒,就让他们去位在昭庆坊的绫锦院。 请大王三思,刑部与大理的官员同时跪下,少府监的绫锦院统管制造专供宗室的乘舆服饰,她们是罪犯之族又怎可入绫锦院? 楚王抬起头沉默了许久。 几个臣子相顾无言,后退一步道:大王心慈体恤这些弱女子,绫锦院不合礼法但可让她们去染院做杂活,也算是格外开恩。 楚王这才松口,那就按少卿的意思,将教坊司改为染院。 是。 几位官员拿着最后的审批从文德殿走出,纷纷摇头道:半月里判斩立决的大臣无数也不见大王有过一丝犹豫,今日竟为了这些后宅里的女子折腾了半天。 可不是嘛,原以为大王与官家一样,如今看来是大不一样,今日开了先河,来日那些抄家的女眷总不能全都塞入染院吧,这可是皇家官署。 今日事今日毕,明日事明日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女主生母,后续还会有一点故事(文里还有一个先皇后殿下,宋代女性整体给人的感觉都是温婉贤淑,不过不代表全部哦。) 皇帝其实并不好做,会试着去改变封建思想的男女不平等(纯属虚构请勿考究) 自唐代起,皇后、太子、太子妃,称为殿下。 开元时臣子见太子不称臣而称名,东宫官才称臣。(当然宋代偶有破例。) 至于叫公主与王爷为殿下那是明清或者是后世小说里的称呼。 感谢在20200428 06:57:20~20200429 07:3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咸鱼夜落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傲娇兔子 18个;从前有座山 2个;舍尔狂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瑾墨落絮 100瓶;舍尔狂心 20瓶;森一 10瓶;笑不说话 7瓶;洛淮橘枳、田井中律的另一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克定厥家 皇太子楷被人剥去了铠甲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单衣关在刑部大牢内,从入牢第一刻起便连连叫喊不止,一直持续到下午也没有人搭理。 卫楷扑在牢门口不断拍打柱子,镣铐声音随着响起,我要见陛下,我要见我爹,陛下,爹爹,我是三郎啊! 狱卒过来送饭,还没蹲下就被牢里的人扑上来拽住了手腕,帮我传话我要见陛下,他是我爹,他一定会见我的。 狱卒不厌其烦的将手甩开,殿下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妄想官家会见你?旋即舀出一碗稀薄的白粥放下,实话告诉你,官家已经被你气的卧病在床,如今监国的是六大王。 楚王才是叛党,他率各地厢军无诏入京,如今还挟持陛下...回想起火光下令人胆寒的面容卫楷突然醒悟,松开手颤抖着身躯一把瘫坐在地上,很是不甘的咬牙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不仅是我还包括陛下都被他算计在内...卫楷看着大牢里的狱卒,皆是一张张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老实点! 旁边牢房的牢门被狱头打开,几个狱卒将一个年轻男子推了进去。 怎么把这个人关到这人来了?狱卒们瞧着嘀咕道。 上头吩咐的,说是让两个将死之人叙叙旧。 被推倒在地的人吐了嘴里的稻杆爬起,又拂了拂衣袖,白色的衣服还是沾染了一大片黄土。 起身时似瞧见了什么,幸灾乐祸道:哟,太子殿下也在这儿呢?如今进了牢房反而没有了在家等待时恐慌,拍了拍衣服朝卫楷叉手,臣,见过皇太子殿下。 卫楷恶狠狠的盯着他,渔翁得利,这下你满意了?你要的结果? 梁文傅没有着急回答,低头寻了一块较为干净的地方坐下,造成今日这局面的,梁文傅突然冷下脸,不是皇太子殿下您么? 不过呢,殿下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是我这个曾经对您摇尾乞怜的人一步步靠近皇帝离间你们父子,一步步算计逼迫你造反,陛下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废了您,吕相的话我只是变动了几个字,是您疑心太重,也是你贪心不足。 隔着牢房里的木柱,卫楷死死的瞪着梁文傅,你这个卑鄙小人,少在这儿得意,你以为以他的手段会放过你么? 梁文傅沉下声,旋即抬头冷道:至少,太子殿下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而我还有一个曾为楚王府僚属的泰山,即便要死,不也有太子殿下您作陪么? 你! 几日过去,牢房里原先的对骂声逐渐安静。 奉诏!刑部大牢内有官员走入,身后还跟着宗正寺的从官与内侍。 门下,皇太子卫楷夜袭宫门,密召州军围城,此十恶不赦之大罪,今废为庶人幽于宗正寺,听候发落。 牢房的门被打开,官吏进入牢中将卫楷带出,这是谁下的诏书?陛下呢?陛下为什么不见我,这是楚王那个奸人的诬陷,只要不是陛下的旨意本宫仍旧是皇太子,我要见陛下,让我... 卫允盛,你犯了如此滔天之罪不知悔改,竟还在此辱骂宗王,来啊,掌嘴! 两个立候的内侍便弓腰上前。 一朝失足千古恨,虎落平阳被犬欺,直到挨了这一巴掌卫楷才彻底醒悟,我要见楚王,让我见楚王! 官员不耐烦道:大王忙于国事怎么会见你呢,带走。 我刚开府置属那一年北方饥荒,韩汜就是受我恩惠的人之一,若非他是晋阳人,以他的才华本不必落魄至此,我便也不会遇见他,不过我我未曾与他单独见过面,当时只不过在众人眼前说了一句玩笑话,他回答: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竟没有想到成了真。楚王呼了一口气似窃喜,也似感慨,晋阳原可是个好地方,齐王久攻不下最后是太子的仁心使得守将献城,只可惜... 许有感恩,亦不乏他识人断物的厉害。萧幼清拿着药膏轻轻涂在楚王手臂上。 萧何曾劝汉王言: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楚王眯眼笑道。 所以为了取信赵王为了取信于皇帝好让这颗暗棋进入中枢,我只能屡屡将自己逼至险境,毕竟我知道无论我们在背后怎么闹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掌握权力的也一直都是他。 轻敌才是最大的失败,此前他从来没有正视过我,就连在我身上多看一眼都不愿意,从无视到轻视再到后来的忌惮与害怕,所以我猜只有确信我死了他才会真正的放权,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的信任过任何人,无论是姊夫还是赵翁。 萧幼清从她怀中抽身,抬头凝着她,你临走前是不是把大郎的身世告诉了陛下?知道卫允盛的为人也知道梁文傅不为他所容必然会另投其他,他们这些走投无路的人便盯上了我们孤儿寡母,不管你回不回来,我都能够得到周全。 见楚王低头沉默她又质问道:你怎能够这般狠心,如何能舍得独留我一人? 怎舍得!湿红双眼的人连连摇头,支撑我活下来的便是这怎舍得,楚王又从袖子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旋即紧紧搂住萧幼清,这次,也是三娘救的我,这恩,我又该如何偿还? 萧幼清顺势揪起她的衣襟小声道:若说要还,你拿什么还?你还的起么?你便是拿一辈子出来也还也不够,我把比恩情更贵重的东西和整个人都给你了,我不要你还,我只要你能够平安顺遂,即便是守在这里一辈子,只要能够在你身边陪着你看着你,纵然是阿鼻地狱我也心甘情愿堕入。 三娘胡说什么呢,楚王覆手搂紧她,蹭着鼻头道:我们一定会平安顺遂,历尽生死才得来的安宁,今后一定只守着三娘一人绝不辜负。 萧幼清从她怀中缓缓抽开,将衣袖里的一块玉拿出,让楚王看后哑然无声。 这是柳氏走的那日梁文傅送还的,柳氏说她再也不欠成都郡王什么了。萧幼清将玉交到她的手中,与之一起的还有另外一半,这半块我之前便差人赎回来了,祁内侍说这是你的贴身之物。 你听我... 六郎不必与我解释,你我本就是婚后才生的情,我若是介怀你的往事又如何还会留在此处,既你从不过问我曾经之事,我若反之和那些后宅里的妒妇又有和区别? 我是小宗,狎妓带入王府顶多遭人口舌,所以我起初是想过让柳姑娘入王府替我掩人耳目,推心置腹换来的只是身愿心不愿,因此我不愿强求她。 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好了,人都是身不由己,最后能够两不相欠,萧幼清看着楚王手中的玉,搭上手握住,就不算太差。 福宁殿内的御侍行首及所有御侍从与殿直里里外外都换了新人,楚王也搬至福宁殿东侧的繁英阁居住,对外称亲自照看皇帝起居。 福宁殿内传来瓷碗破碎声,几个黑巾裹头的殿直收拾了碗筷走出,作男子叉手上前拜道:赵押班。 赵平见木盘子里的碎碗挑眉挥了挥手,辛苦几位小殿直。 赵平入内走近皇帝榻前,皇帝除了依旧吹胡子瞪眼怒视着不能言语,脸上的气色倒也恢复的不错。 赵平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屈膝行了礼,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没有得到皇帝的回复赵平便站起拂了拂下摆,甲子之年本该享受人伦,官家这又是何苦呢? 大王不愿见几番想要他死的父亲,便让小人来见大宋的官家,代为传话。赵平走近一步将袖子里一卷札子打开,今个儿一早有司呈上殿札子历数皇三子卫允盛之过请求废黜储君之位,又以官家卧榻请楚王监国代理朝政,大王特让小人来请示官家,若官家不说话小人便当是默认了。 良久后没有得到声音,赵平便将札子收回,既然官家觉得可行那小人这就回去禀报大王。 皇帝攥着被褥,而瘫痪身体并不受其控制,只得扭曲着憎恶的脸。 朝堂内部之事处理的差不多,恰逢今年新录了一批进士,除却文官武官三衙也进行了变动,起先还有官员到翰林医官院询问皇帝龙体,还将奏表通过宫中内人传至内宫,但都没有回复,皇帝的身体也没有康复,几位中书的宰相相继辞官,到如今有司的奏状以及所有军国大事都只奏禀楚王决断,至此,军政大权全部落入监国之手。 一辆普通的马车从宫中使出,旁侧骑马跟随了几个内侍打扮的年轻男子。 祁六随坐在马车内见主子盯着手里的玉发愣,大王可是想起柳氏了? 楚王抬起头,你怎也和他们一样这般称呼本王了。 大王如今监国,官家就只剩您一个亲王,宫里的人都这般喊小人便也听习惯了。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19) 监国吗?楚王将玉收回撩起车帘,车外的光照打在五官精致的脸上,得与失、成与败如今全体现在这称呼上了。 祁六看着主子历经风霜的脸从座上弓腰双膝跪下,柳氏之死小人也有过错,柳氏被送去郊外小人是知道的,未能替大王周全好她是小人的失职。 楚王挑起眉头,弯腰将他扶起,生死有命,劫来了谁也挡不住,对柳姑娘而言负心郎所做无一不让她心寒,心死也莫过于此,因而消亡才是解脱,罪不在你,你也不必为此感到愧疚。 谢大王宽宏。 马车停在刑部衙门前,几个官吏入内通报后没过多久就有几个服色朱紫的官员走出迎接。 下官见过六大王,六大王... 两位侍郎礼重了,楚王上前扶起紫袍,大牢里的囚犯如何? 遵照大王吩咐由禁军把手,一日三食未敢怠慢,其余的有两位指挥看管下官也不敢多过问。 楚王点头走进刑部,近日天气炎热,两位侍郎辛苦。 替大...替官家与大王办事是下官们为人臣应尽的本分。 刑部侍郎将其送到牢门口便止步拱手。 见过大王。殿前司下辖的一名指挥走上前躬身。 近日可有人探望? 其他官员倒是没有,只有梁文傅和离的原配妻子陈氏来过,但没有让她见。 陈氏? 说是送衣物与吃的。 从前他就知道王府记室参军有个尚未出阁的女儿,只在前不久她决心要处置梁文傅时才见了第一面。 他在里面没有闹吗? 闹倒是没有,只不过昨天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句指挥犹豫的抬起头。 说了什么? 他说大王肯定会来见他。 楚王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握紧。 牢内的囚犯听见沉稳的脚步声后撩开凌乱的头发,见到黑靴上的裙摆为淡紫色,来人身着窄袖圆领,他便抬头将其容貌看清,对视时突然失神,好,好,好,真是好呀,好一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一个楚王好一个六大王,牢里的禁卫城外的禁军,太子被废想来六大王哦不,他极力的摇头,抬起眼似笑非笑,我该唤您一声,官家? 楚王看着左右空荡的牢房,低头伸出手,手里的玉顺着滑落悬在空中,官家在福宁殿,只是他再也不会见梁参政了,因为,很快就要见不到了。 梁文傅放声大笑,挟天子以令诸侯,大王这一招可真是狠啊,三王可以对至亲至爱狠心抛下,我竟没有想到六王却狠至连对自己都可以下死手,若不成霸业那才是老天无眼。 楚王将玉收回挑眉道:你本是个治世之才,因执念与欲念太重而葬送了自己,我并不可惜错失有才之人,这个国家也不会缺有才之人,因为未来天子不再是闭目塞听的昏君。 作者有话要说:叉手礼:左手抱右手,竖起两个拇指(唐代是指竖右手大拇指)行礼的时候上前,行完礼不能马上松开而是要放在胸前,多用于内宫。 御侍行首:御侍的班头真宗时置(御侍前身叫做祗候人,太宗朝改为御侍) 赵平是赵慈的养子,就是前文多次出现的那个小黄门。(为了区别就一直叫他小黄门了,没有关系初入宫的内侍就为小黄门。)他进宫很多年了,而且一开始出现说的话也不简单。 关于韩汜前文有很多不起眼的伏笔,他中第之前他进过一次京,(没有很高深,也没有那么多因果,韩汜也不是绝顶聪明,他知道那么多也都是楚王告知的,不过城府的确很深,有些算计也是他自作主张的。)感谢在20200429 07:35:16~20200430 07:2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尼昂 3个;从前有座山 2个;hunny、傲娇兔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reedom 30瓶;hunny 24瓶;sone 21瓶;赖小七的虎牙控 11瓶;潜水的鱼 10瓶;汗清 5瓶;君笙 3瓶;随易xxyx 2瓶;倪好、田井中律的另一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克定厥家 建平十二年四月中旬,贬黜入狱的参知政事被押往开封府五朝门,斩首于市。 掌皇城司的内侍走进繁英阁,禀大王,犯人已被处置其尸首也装入棺椁,监斩托小人来请示大王的意思。 法场周围可有人议论些什么? 内侍点头,除了一些幸灾乐祸的言语还牵涉了枢相,说官官相护护不住了就和离撇清两家关系,还说朝堂里没有一个真正清廉的官。 楚王弓身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为政以德四个字,纵然一生清廉,但有一件错事便要为人诟病成为一世的污名。写完便将字攥成一团,为善易,避为善之名难;不犯人易,犯而不校难。 弓着腰的内侍便提起下摆跪伏,市井小民哪懂得什么家国天下,他们在乎的只是自己眼下的温饱,人云亦云,大王近日在内外朝两殿处理政务的辛苦他们亦是瞧不见。 几个尚服局的宫人端着新制的衣裳从宫廊走入繁英阁。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宫人们朝内侍微微欠身,都监万福。 小人是尚服局司衣司的宫人,绫锦院新送来了些布料便按着大王的尺寸做了几件平日穿的衣裳,孙尚服命小人们给六大王送来。 祁六低头瞧着那几件灯笼锦制的袍子,此前内侍省早已下达明令不管是哪个宫哪个局所有内人及内侍都不得随意进入繁英阁,也回去告诉你们尚服,不管是谁在当这个家,既然在家里那就要按家里的规矩办事,谁也不得偏私分毫。 是。 训斥间一名内侍从寝阁内走出,与祁六对视一眼后点头离开。 祁六转而道:我会转告大王的,你们回去吧。 是。 宫人们从繁英阁退出,出阁门时各自呼了一口气,刚入宫不久的宫人大着胆子问道:掌衣,那人是谁?怎以前在大内没有见过。 他可是楚亲王府的诸宫司都监,自幼伴随在大王身侧,日后大王登基他也是最有可能成为新任内宰相的。 其他宫宫人都不可以随意进,可刚刚小人分明看见了一个内侍从阁中走出。 那是新任的勾当皇城司,哎小声点吧,这次咱们好心办坏事,回去指不定要挨骂受罚。 可都监不是收了咱们的衣服吗? 下人跟前他是主子,可在主子跟前,他和咱们是一样的又岂敢自作主张。 祁六合着双手侧身低下头,瞧着内侍黄门手里端着的袍子,灯笼锦的绣纹过于喜庆了些,有心是有心,可是这有心要是过了头可就是过失了,孙尚服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一点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两个内侍黄门相顾对视不解道:几件衣裳还能是过失吗? 衣裳?细究起来,又何止是衣裳呢。祁六接过衣裳,你们在门外候着吧。 是。 祁六小心翼翼的推门走入,大王,尚服局送来了两件便服。 嘘。楚王指了指安静的内房,屏风内还有轻烟飘出,旋即起身拿起衣服瞧了瞧,正巧我先前沾不得水一直未有沐浴。楚王搁下笔不对劲的抬起头,尚服局? 是,是孙尚服差人送来的。 楚王便当即冷下脸,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小人方才训了他们,不敢私自处置便带着衣物过来请示大王。 你这规矩与分寸是把握的越来越得当了,楚王看着织物挑起眉头,孙尚服是内宫里的老人,我幼时的衣服都是她操办的,如今我已是出阁的亲王,这个节骨眼她更该懂才对。 小人斗胆猜想,祁六抬起头,孙尚服是想以自己的过失来提醒大王。 楚王伸出手轻轻抚着祁六捧着的衣服,走到柜子旁翻出旧衣物,将衣服送回去,尚服局女官罚俸半年,本王只是暂代陛下处理朝政,吩咐下去往后各局司及各省不得再行僭越之事。 是。 什么事又让你皱着个眉头了?女子从里屋出来带着倦意似刚睡醒一般。 王妃。祁六朝出来的女子躬身行礼后缓缓退下。 孙内人送了两件上好的袍子,只是我今日若收了,明日其他各局便会纷纷效仿,隐忍二十年,我不贪这一时之快,也不屑这一时之尊。 萧幼清走到楚王跟前,见她手里拿着衣服,六郎这是要沐浴更衣么? 楚王点头,近日天气炎热,我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下意识的将衣服从萧幼清手里扯回后退一步,我自己去就好。 一年不见,六郎还怕妾看你不成? 不是... 嗯?萧幼清凝着她,你近日似在刻意躲我,是为何? 楚王低下头,捏着手里的衣服不作回答。 见她扭捏的姿态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已经清醒的梦,少年已经不再年少,萧幼清柔声道:好了,你不愿意我看我不看就是。 楚王抬起头看着萧幼清眼里的温柔,旋即走近一步拉起萧幼清的手推门走出。 宫人备好热水从浴室退出,门口有两个女子看守其穿着并非宫中内人式样。 随着腰带被解下,摸向右肩暗扣的手突然被一只较为粗糙的手握住,不是不愿,而是怕你见了会难过,也怕...被三娘嫌弃! 萧幼清突然变得担忧起来,轻轻拢起眉目,不管你遭受了什么,总要让我看看,你害怕我看到你的伤,可你不知道于我而言,你能够安然回来能够回到我身边就是我余生所祈求最开心的事。 楚王这才将手拿开,脱下褙子及单衣露出所有肌肤,衣服从女子渐渐发抖的手中滑落,萧幼清颤着环抱住了她,庆州之战你不愿意提,过去的一年你在哪儿你也不愿告诉我,回来后还刻意避开,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萧幼清抬起眼又低下,以为你又见了别的什么年轻姑娘... 三娘想什么呢?楚王笑道:我是见到了年轻的姑娘,不过那只是救命的恩人而已,当初三娘让我纳表妹为妾,如今她因为废太子而自缢我确实心中生有愧疚,可三娘要是再问我一次我的回答也依旧和当初一样,我不会纳她但也不会让她嫁给赵王,除了我不喜欢她,还有就是在我眼里妻妾成群那是男人们想要的,而我,只要你,只要你萧幼清一人。 萧幼清伸着颤抖的手,疼吗? 战场上留下的疤痕触目惊心,除了刀枪留下的划痕还有灼烧,没有亲临无法感知,只觉得这伤若在已身便是连小小的呼吸也会牵动起全身的疼痛。 楚王盯着萧幼清的神情,要是觉得不忍心我 随后便见她自己脱了褙子又将抹胸上的系带解开,你拿命换来的周全,又不知我有多心痛,怎会想着要推开? 楚王顺势将人拦腰抱起走近浴池,能活着见到三娘,能够今后与三娘并肩站在这里,便是让我遭受万箭穿心之痛我也... 萧幼清伸手堵住她的嘴,你又在说胡话了。 骨节明显□□的双足缓缓踏入水中,如今我监国已将三衙牢牢掌握在手里,接下来是州县,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将洛川调回来,另外这几年我也发现了许多被埋没的良臣,如今这腐朽的朝堂居高位者多是德不配位。楚王将身子泡在水中坐下,伸着懒腰大松了一口气,一味的尊文或者尊武都会加快国家走向衰微,楚王握住萧幼清搭在她肩上的手,废太子如何处置我都听三娘的,你要我留着他我便不会杀他。 阿潜会觉得,我想留着他? 楚王楞眨着眼,三娘方才喊我什么? 他是生是死从前我就不在乎,现在也和我没有关系,我只在乎阿潜,这些年每天我都在问自己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饿着,你怎能这般狠心抛下我,你 萧幼清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人吻上,平静的水面被拉扯的动作惊扰晃动得剧烈,楚王伸手搂着她的腰,一点一点探入舌头索取。 她蹭在萧幼清白皙的颈间喘着气,呼吸渐匀后缓缓道:还从未有人这般叫过我,亦不管将来如何,只我与你时只道寻常人家那般。 繁英阁内搬进来的两个人每夜同榻而寝,每日又如普通百姓家一样萧幼清亲自替其洗漱更衣又送其入朝,无论前朝多忙楚王都一定会赶回内宫与其用膳,久而久之各宫都在议论。 你们说这日后大王登基成为了官家还会如此吗? 我看会。 保不准,六王妃的容貌如今便是我这个女子看了都喜欢,可谁的韶华会永驻,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就算养的再好等到四五十又如何能与那些十几岁娇嫩欲滴的小娘子相比? 听说咱们官家年轻的时候也有个很喜欢的女子,可如今不还是照样有那么多娘子,去年还选了秀女,可怜了这些良家子才入宫没多久。 你们两个不要命了?一个年长的宫女走到她们身后,活儿不好好干胆敢在这里议论天子家事,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其他司传过来的,我们两个... 还在这儿狡辩。 小人知错了。 也就贵妃娘子仁厚,若这坤宁殿还是从前的沈氏,只怕你们这张巧嘴再也吃不了东西了。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20) 四月下旬,阳光透过纸窗户洒在阁内的书桌上,萧幼清整理他的桌子,发现几张笔法愈渐紊乱的字,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耻禄之不伙,而耻智之不博。 萧幼清将其放下叹了一口气,你虽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在意的。旋即朝外唤道:喜春。 姑娘。 你派人找一些信的过的人到各个驸马的宅邸前透消息,就说官家病重,最好是还说一些除了楚王竟再无其他子女前去探望的话。 姑娘这是要逼着各位公主前来探望吗? 你别问这么多只管去做。 是。 同年五月初一,楚王监国代行皇帝接受朝臣朔参,亦是文武百官自开朝来首次朔参集体叩拜亲王。 外朝大殿上讨论国事,而内宫也没有闲着,一众命妇夫人进入内宫在福宁殿吃了闭门羹后跑到贵妃娘子李氏跟前请安,李氏待客却不回话,无奈下众人只好跑去繁英阁。 先前官家需要静养不让人探视,可如今端午在即我们都是官家的息女,六哥怎能如此狠心? 是,太子造反,官家只剩六哥,只有四姐和六哥是同胞姐弟,可我们这些嫁出去的女儿只是想见见生养自己的爹爹,难道连这都不行吗? 几位公主同时跑到繁英阁求情让萧幼清有些为难,先前不少文武大臣探视扰了福宁殿的清净,官人这才下令不让人随意进入,外朝现在正在议事,幼清随伴官人在内宫然不掌事,所以诸位姊姊找幼清也无济于事。 弟媳就不要与我们说那官场上的俗套话了,如今的局势我们也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自知废太子是咎由自取,如今我们来只是想探望爹爹尽为人子女的孝道而已。 贵妃娘子哪儿我们也去过,娘子只是招待我们吃茶,方才我去姐姐那儿请安,姐姐让我来询问六王妃,说是六哥最听王妃的话,只要王妃开口六哥一定会答应。 这些已嫁的公主都是位分不高的妃嫔所生,当朝驸马不能进二府成为宰执,娶了公主便注定要偏离仕途,但他们的探望并不能完全排除是受人指使,毕竟就算楚王明目张胆的动皇帝旧臣也断然不敢动这些亲姊姊。 大公主见萧幼清眼里有这一层犹豫,便开口道: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我们这几个妇人哪个不是已为人母包括幼清你如今也是,今日你替六哥挡了我们,恐怕这无事也要被传成有事,我们几个都年长六哥不少亦是看着他从膝盖般高长大的,若说这害天理之事除了三哥也知道六哥是万万不会做的。见人仍旧低头不语,大公主便朝二公主瞧去,二姐来劝劝吧。 二公主便走上,幼清,姐姐是你翁翁同胞弟弟之女,二姐便也算得上是半个萧家人,官家生平最宠的就是我们这几个息女,如今他卧病在床已过去这么多日都未见好,我们这几个人又怎能安坐在家中对生父不闻不问呢? 萧幼清瞧见了二公主额头前一道明显的疤痕,二姐这伤? 二公主似遮掩一般捂住,没什么,前几日夜里起身时磕碰到了,比起这个爹爹的身体更叫我担忧。 萧幼清叹了口气,妥协道:等散了朝,我会同官人说的,请几位姊姊宽心。 建平十二年五月初一在紫宸殿的朔望上召归德将军回京,以救驾之功迁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为殿前都指挥使,又将原楚亲王府司马迁为殿前副都指挥使,以谘议参军任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三衙所缺官员尽数填补,原先所属官员也皆被调换,又以熙州防御使张槐救驾有功迁马步军都总管镇守河北。 作者有话要说:楚王写的那句话总的意思就是德行胜过名利。 三衙换的各指挥使都是原亲王府僚属(他的心腹)其实也有牵制姊夫的意思,毕竟三衙的禁军是全国精锐。 接下来有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 亲王府有亲王诸宫司,掌总亲王府出纳之事。 亲王诸宫司都监:官名,为诸宫司主管官,由内侍充。 内宰相就是之前提过的内臣极品 入内内侍省都都知。 都知、押班上殿奏事,皇帝待之以礼,宦官引以为荣。感谢在20200430 07:25:25~20200430 11:5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刺客信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尼昂 45瓶;YiKi 20瓶;等相逢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克定厥家 几个公主与几位娘子带着孩子入了福宁殿内阁。 楚王呆站在福宁殿前,望着身前盛开的海棠花。 陪她们进去的萧幼清只呆了一小会儿便出来了,里面有入内押班赵平候着,当年齐王也就是现在的官家食言抛弃了母亲娶了先皇后殿下,母亲一怒之下回了江宁祖宅,齐王授命出征便驱快马至江宁见了母亲一面,这棵树上的痕迹便是母亲当年所斩,一剑斩相思。 楚王看着树干上老旧的刀痕旋即盯着一朵海棠花上停留的蜜蜂,这后宫里这么多女子都围着皇帝一人转,但是他的眼里始终只有自己,为君,道德丧尽,为臣,枉法欺君,为官,官不爱黎民,为子,子不孝双亲,为夫,夫不顾妻身,为父,父不顾子孙,而今的我,与他又有何异? 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握住,我不管她们怎么看你也不管后世人如何评价,你在人前是大王,人后只是萧三娘的卫潜,只是我的阿潜,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好... 哭哭啼啼的声音从内传出,带着抽泣的议论有埋怨也有无奈,这几位诞过皇嗣的娘子及公主楚王是见过的,只不过不是很熟,她们虽不是嫡出公主但从前也颇受皇帝宠爱。 萧幼清原本想将手拿回却被楚王紧紧扣着,两位娘子跟前,六郎不要礼了吗? 楚王凝着朝自己走来的妇人,她们可不是讲理之人。 楚王松开萧幼清上前微微躬身拱手道:萧顺仪,孔修容,几位姊姊安,六郎近日政务繁忙便没时间管这内宫之事,如今诸位探视也探视过了,爹爹的身体六郎可有欺瞒你们? 楚王口中的娘子朝楚王微微福身,大王礼重了,妾等人微言轻,今日不识大体跑来闹腾,从前也有不周之处... 论辈分,二位娘子是陛下的嫔妃也是六郎的长辈,六郎出阁已有近十年,从前的事都记不得了。 几个妇人再次福身,六哥天资聪颖,又敦厚仁孝,妇人三从,官家如今卧病,这内宫之事往后还要六哥多多担待些才好。 本王在前朝时几位大臣说陛下之前诏立贵妃娘子为后,我如今只是暂代陛下处理朝政,贵妃娘子为四夫人之首,这内宫之事还是交由贵妃娘子打理为好。 六哥处事细心谨慎,倒是我们几个妇人不识大体。 之后几位公主回到其生母居住的院阁,萧顺仪又拉着萧幼清单独去了一处。 姑姑。 我知道此时拉你出来不合时宜,我在这大内二十多年了,五哥儿夭折后除了官家宣召便不再出阁,一直谨小慎微的过着,我与六哥的过节不过是因那被废了的沈氏挑拨... 姑姑,官人都说儿时的事情已经久远不记得,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再者您也是他的母亲之一。 可不敢当,我只是官家的一个妾室,他是官家之子是小宗,贵妃娘子又被册为后他便是大宗,我只求他日后莫要为难二娘。 萧幼清拍了拍萧娘子的手背宽慰道:他们是亲姊弟,做弟弟的又如何会为难姊姊呢? 实不瞒你,二驸马丢了仕途眼红四驸马身为驸马还能在三衙任职便屡屡找二娘想让她进宫求官家,她性子仁厚,便是受了委屈也断然不会说出来,驸马脾性暴虐从前官家康健时驸马还会收敛些,这如今...萧娘子无奈的摇头。 二驸马如今在朝中任职? 只挂了一个禹州刺史的头衔。 虚衔,萧幼清合起手转身,官家是圣天子,我想必然是他没有任职的能力,倘若人品也有问题日子过不下去便和离吧,让二姐自行去找官人说,可若二姐自己都不做声,我们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她自个儿甘愿忍气吞声要受这窝囊气也怨不得别人,姑姑要说幼清凉薄幼清也不否认,可有些东西是自己挣来的,人善被人欺,没有谁规定女子嫁了夫在夫家便要一辈子顺从与低头,妻这个字在背后是齐字。 我回头会与她说的。 姑姑也莫要想太多,只要不是大过官人也不是那种锱铢必较之人。 几日后,几位公主与妃嫔回去,皇帝卒中卧榻的消息便也坐实,短短几日内就在京城内外传开,因是驸马宅公主宅传出的故可信度极高,原先对楚王的猜忌的流言不攻自破,就连民间对她的微词也少了许多。 建平十二年五月初五,禁中端午节取消一切宴会,以为皇帝祈福的名义大赦天下将流放至潮州的姜洛川召回京都继任御史中丞。 我前些时日与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萧幼清侧躺在榻上伸出手指卷着枕边人长长的鬓发,见其不搭理便撑着爬起,萧娘子那日拉着我一番哭诉,我虽冷言相对但陈国公主好歹是你的二姐,这也事关皇家颜面。 楚王睁开眼,突然笑道:三娘这还没当皇后呢就操心起命妇的琐事了? 母亲不管她们就都跑到我这儿来了,但这僭越之事你不能做我当然也不能,我表面推开就是,但你是监国,父死从子,父病亦从子,你不替几位姊姊做主,她们日后还能倚靠谁? 三娘的善是从心底的,我之前一直在处理旧案,如今地方官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明日我就将驸马叫来问话,不过...楚王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是轻松的笑道:我小时候还挨过萧娘子一巴掌呢,差点将我的门牙给打掉了。 难怪她说与你有过节。 过节?楚王为之一笑,她大抵是觉得五哥的死与我有关吧。 五皇子不是七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吗? 民间只说他是病薨,其实是溺水而亡,小的时候五哥在后苑失足落水,救起却犯了病,当时我就在身旁,萧娘子便说是我推了五哥,有内侍为我辩解她不但不听还因此打了我一巴掌,五哥没了她更是迁怒于我,后来还是皇后殿下出面陛下才没有责罚我反而降了她的妃位。楚王翻身凑到萧幼清跟前,萧娘子圣眷正隆,我知道五哥的死另有原因,见了太多内宫争斗,也见了亲哥哥一个个在眼前离去,而这一切的祸首都是那无尽的贪念,祸起萧墙,那是家主人齐家不周之过。 她又问道:三娘知道先皇后殿下么? 宪明皇后?我好像见过,大内的人传她是和母亲一样的温柔之人,能让你尊称一声殿下,也应该是个善人吧。 是,皇后殿下性子柔和,不争不抢,陛下因此只敬重她却不爱她,她的这份温柔也成全了别人的祸心,楚王拉起萧幼清的手凑在鼻尖,那时候我就在想,若果母亲没有隐瞒我的身份去救翁翁一家,我是否也会和她们一样,只是将一座小城变成一座小宅,所有人都去讨好同一人,费尽心思乃至付出性命,最后能够得到什么呢? 不幸之中似乎又带着幸,所以从那时起我就暗中告诉自己,即便不能改变但也决不能让这些事发生在我身上。 古今帝王能真正守一人而终的没有多少,萧幼清覆道她的耳侧小声道:幼清会一直陪着阿潜的。 哐!沉长的钟声从宫内传出。 东边天地交接的地方方有一线白光各个街道及城楼上便敲响五鼓,至此十里长街上已有不少官员乘车赶往禁中。 守夜的内侍从廊道进入外屋走到门前轻声道:大王,王妃,五更了。 五更了,阿潜该起身洗漱了吧?萧幼清拉着极不情愿的人起身,业精于勤荒于嬉,大臣们可还在等着六王呢。 香炉里昨晚点的安神香早已燃尽,只剩梳妆台上的一尊小佛像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楚王坐在镜子前拿起佛像。 【对镜梳妆,镜里女子长以泪洗面。】正心怀愧疚时突然身后替她梳头的手很是不自然的颤了一下。 嗯,怎么了? 萧幼清摇头,瞧见了一根白发。 楚王将佛像放回原地,许是前阵子事情太多,三娘替我拔了便是。她又侧抬起头,一根白发而已,你瞧我,几次要死都没能死,说明这命硬着...话还没说完便覆上手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萧幼清照做,你瞧你,嫌天热不肯多披件衣裳,这下受凉了可还舒坦? 楚王只是憨厚着一笑,这天燥热,又闷得慌。 洗漱更衣后萧幼清又送她出繁英阁上早朝,早膳可回来? 回来,当然回来,我可不想和那些大臣对坐着吃饭。 想吃什么?萧幼清又连忙道:酒不行。 想吃糖,三娘做的蜜煎也行。 宗仁也要吃糖!几个宫人提着灯笼紧跟在孩子身后,孩子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合起,爹爹、母亲万安。随后便跑到母亲跟前。 这可不行,小孩子吃糖会不长牙的。 爹爹骗人。 萧幼清摸了摸他的脑袋对着楚王笑道:你都这么大了还和孩子挣糖吃?正巧昨日舅舅从江宁送来了一些刚熟的枇杷,枇杷止咳。 什么都好,只要是娘子做的。 马上就要到三刻钟了阿潜快去吧。 楚王点点头,带着庭院里等候的一干人离开繁英阁,出到宫廊时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今日日参只见二府宰相与执政官,另外朝参完后将陈国公主的驸马禹州刺史叫到垂拱殿来见我。 是。 作者有话要说:王妃姐姐可是文武双全骑马射箭都会,想看帝后的日常嘛,各种节日蹴鞠打马球都有。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21) 不太喜欢宫斗,但对身处封建社会的女性很心疼,费劲心思去讨好一个人有的是为了生存,也是时代的无可奈何,当然也有那种虚荣心极重之人。(我要是活在那个时代要么出家当个道士要么跳河好了哈哈哈哈开个玩笑。) 与社会风气有关,宋代女性都很温婉(不是所有人)书里的姐姐也大多如此。 桓桓对着海棠骂亲爹的那段话是一段戏曲里的骂词。 感谢在20200430 11:54:38~20200501 06:2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爱新觉罗狗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潜水朵儿u 4个;从前有座山 2个;二狗没流量、爱新觉罗狗剩、落埙、左岸的可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798439 60瓶;星辰 40瓶;游易一 20瓶;sone 11瓶;看书的人、到底几个芒果 10瓶;嗯哼 5瓶;落埙、42121098、风流倜傥女少侠、田井中律的另一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克定厥家 小宗仁手里拿着一个足有他手一般大的枇杷,抬头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看向母亲,娘亲是要做糖给爹爹吃么? 你爹爹不听话所以就生病了,生病了还不肯吃药。 所以就要娘亲做糖像哄宗仁一样来哄爹爹吗? 萧幼清用襻膊将袖子绑住,拿着陶制作的勺子拾起碗中一个枇杷朝孩子解释道:枇杷呢,可以治咳嗽,对嗓子有好处。 原来如此。听完母亲的话小宗仁踮起脚将手里的枇杷放回碗里,宗仁不吃了,都给爹爹治嗓子。 萧幼清对他的举动颇为意外,手里拿着勺子与枇杷也不好做其他,便朝着温柔道:宗仁是个孝顺孩子,许你爹爹还没有你听话呢。 宗仁楞看着母亲,天真道:他们说爹爹只听娘亲的话。 萧幼清停下手一愣,旋即只是朝其微微一笑。 小人帮王妃剥这枇杷吧。 不用,一会儿要生火,你带着他出去吧。 是。 宫人带着寿春郡王离去,喜春便走上前,自姑爷回来后小郎君三天两头都要闹着见姑爷,可见心底的喜欢。 萧幼清侧头看向门口离去的孩童,只愿他长大后仍能如此惦念。 奴帮姑娘剥枇杷。 好。萧幼清指着一旁的勺子,用汤勺的背往枇杷的周身顺着轻轻刮一圈这果皮就不会再黏着果肉。 喜秋点头,随后将去皮的枇杷对半切开取核,去核后还附着有一层白色,她便用铜勺将其剔除。 喜秋拿着洗净的小石臼,奴记得这枇杷糖是大娘子教的,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姑娘做了。 萧幼清将去核去皮的枇杷装入石臼中捣碎,用干净的棉布包裹出酱汁,再进行过滤,盛入锅中加入二两冰糖,蜂蜜,一两饴浆,小火熬制,小的时候我身体不好,每到换季总要受凉,嫌弃药苦不肯喝又咳嗽的厉害,母亲便用煎糖的方法才制了此种,亦有十几年不曾做过也不曾吃过了。 垂拱殿的御座旁另设了一张交椅,楚王斜坐在椅子上翻看奏疏及札子。 大王,二驸马到了。 让他进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入殿,吕士承见过大王。 楚王连忙叫住要行叩拜礼的驸马,姊夫。二驸马她是见过的,长得倒像谦谦君子。 下官在。 驸马都尉宅住的可还踏实? 驸马抬起头,旋即屈膝跪下,发抖道:官家赐宅乃天恩浩荡,臣子不胜感激自是万分踏实。 哦,官家赐宅?万分踏实?楚王走到他跟前蹲下,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东西指着驸马的手,驸马便将发抖的手伸出。 楚王旋即将其轻轻放在驸马的手心里,压低声音道:这里有一封公主宅都监送来的密函。驸马还没来得及打开,便被她一声呵斥吓到。 你是不是觉得我卫家没男儿了,卫家的女子便都好欺负? 驸马稽首将头重重磕下,不是,大王恕罪,下官为人臣子是万不敢生此心的。 你仗着自己是吕相是的亲侄,以为吕相是本王的老师便连自己为人臣的本分都可忘,仗着公主的宅心仁厚便愈发放肆。 下官本就不想... 不想什么? 下官...我驸马哑然,不曾想到楚王会替公主出头。 本王是与公主的姐姐有过节,然这是我家的事,公主是我的亲姊姊,岂容你这个外人所欺?若非看在你们还有两个未成人的孩儿,我一定奏明官家让你充军塞外! 驸马抬起头瞪大双眼,慌的连连磕头,大王恕罪,是下官一时糊涂,下官今后再也不敢了。 被一顿训斥的人灰头土脸的跑回家【你无才无德,凭借着吕家世代累积的清誉才能够坐在这个位子上,如今拿什么脸面来要官,你既这般闲不住那就去军中吧,反正我朝历来规矩也是公主下降武将。】 大门口挂着驸马都尉宅字样的牌匾,马车上的人因心急而翻滚下,几个侍从过来扶持也被他甩开,闪开! 连滚带爬的提起下摆跑回了家,公主,公主!一路上撞倒了几个小内侍。 二公主正在庭院里听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复习课业。 是爹爹来了。挽着两个小髻的女孩儿从秋千上跳下,娘亲,是爹爹来了。 公主,见过公主!吕士承走入院子也不顾身侧的两个孩子便朝女子下跪,同时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巴掌。 瞧着他如此,于心不忍的人便放下手中书本起身准备去扶他,官人这是做什么... 公主救我。 三步并作两步的步子逐渐慢下乃至站定不动,别院舒坦,驸马难得归一次家,我不求你是回来看我,但是这两个孩子可是你的亲骨肉。 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如今遭到报应也是我罪有应得,他侧着头窝了一肚子气,没被官家训斥却遭了公主亲弟弟一个小辈的责骂。 废太子已经成了庶人,她的亲弟弟便只剩一个,什么? 他要赶我去塞北的军中戍边,公主,吕士承跪着爬向前,你一定要救我,看在大娘二娘的份上您不能舍弃我,那日我喝多了酒是无心之失。 二公主摸了摸额头上已经淡退的疤,驸马不是一直觉得做帝婿窝囊吗?如今可以任职军中... 那可是塞外,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与契丹人开战了,就算你不想我,你要考虑女儿,难道你忍心看着她们没有父亲... 我本来就没有父亲。将手背在身后的小女孩走到母亲跟前,嫣儿也不要叫他爹爹,他只喜欢外面那个... 住口!二公主回头厉声训斥,教授就是这般教导你规矩的? 女孩儿便嘟着嘴将头侧过。 熬制好的枇杷糖倒入瓷模子晾置,等楚王下朝回来时经过了风干刚好变成了糖块。 瓷模子是做小糕点的花状,枇杷糖过于甜倒入时特意只入了薄薄一层。 繁英阁的用膳没有像宫里那般分桌,而是如从前在楚王府一般。 楚王拾起一块姜黄色的糖,这是什么糖怎的以往从来没见过? 枇杷制的糖,连马行街两侧的糕点铺子里都没有,你当然没有见过。 嘴馋的人咬上一片。 如何?光顾着做早饭这糖晾好了她也未来得及尝试,还是幼时母亲做来哄我的,这法子记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差错。 三娘与其问我,不如自己试试,她夹着剩余的半块糖凑过,嫌弃不成?那算了... 在她打算收回的时候,枇杷糖便被萧幼清咬下,又伸出袖子遮嘴,果然是没有母亲做的好吃。 哪有,明明是糖却甜而不腻,楚王笑眯眯道:我家娘子果然是心灵手巧什么都会,枇杷止咳润喉,当真贴心。 就你会说好话。 今早我差人去了公主宅叫驸马,驸马却不在宅内,后命人询问了宅里的都监,都监不肯言,还是外甥告的话,二姐性子太过温和不想生事端,一直隐忍不发。 萧幼清听着放下了舀粥的勺子,包庇过错怎叫温柔?这就分明是软弱。 所以我准备将那个驸马扔到塞北的军中去。 你训了驸马要将他扔到塞外他定会跑到仁厚的公主跟前哭诉,若公主当真心慈定会入宫找你... 启禀大王,陈国公主求见。 你看吧。 自五月初几个公主带着宗室出女入内阁探望卧榻的皇帝后,他眼里的愤怒便渐渐平息,亦不再朝入内喂食的宫人瞪眼。 几个内侍搀着赵慈进入福宁殿。 黑巾裹头的御侍朝老人叉手,赵都都知。 官家近日可好? 御侍点头,官家原先不肯进食,现在每日三餐都能吃不少。 内侍从内阁走出,见到赵慈后拱手,都都知。 你要拦我吗? 内侍便横跨一步,不敢,大王吩咐了,除却官家歇息时间不让,其他时间的探望都允,大王说无论是君臣还是父子他都问心无愧。 赵慈侧头看着已经逐渐凋零的海棠,长吁短叹的走进。 官家。自把皇城司交出去后赵慈便在内侍省一处阁院里住着每日抄写经文也不出来管事了,一直到现在才敢过来见皇帝。 皇帝瘫在床上口不能语,比那脉案上的半身不遂要严重的多,赵慈跪扑在皇帝榻前,小人愧对于您。 皇帝睁着双目,蠕动着不受控的嘴似在说什么,赵慈抬头俯身凑拢,只听见皇帝口吃的道了两个字,哥...哥。旋即一把抓住赵慈的手,然只有那抓握的一瞬间有力。 赵慈红着老眼,小人知道官家想说什么,小人只恨自己怯懦,若是小人胆子再大些敢直言劝诫官家许就不会造成今日父子失和的局面。 听着赵慈的话,皇帝松开挣扎的手躺回,红着双眸,眼角处一滴泪水顺着老皱的纹路划下。 老皇帝回忆着以往,隆德开国公千里迢迢归京赶入禁中第一句话便是皇帝错了,只可惜明知有错他却视而不见。 所幸官家现在后继有人,六王监国但未有逾矩之处,对待几位公主也都是视为四公主那样的亲姊姊,官家看的见的看不见的国家大事、宅中琐事,六王都会亲自处理。 皇帝眨着泛红的眼睛,很是吃力的伸出手,赵慈连忙将手掌放上。 布满茧子的手指在掌心里抖动着画了一笔。 三与六皆有连笔,官家想要见谁? 三王?见皇帝瞪着眼睛不动,赵慈又道:六王? 见其眨眼赵慈便连忙起身,小人这就去请六王来。 作者有话要说:饴浆:麦芽糖。 枇杷糖是明代的哦,冰糖在《天工开物》上已记载有制作的方法。 桓的嗓子一直没好哦。 宋朝很多公主都很惨,驸马入仕不会进入权力中心(偶有例外,其实最主要是看皇帝的意思。)子嗣享有恩萌。 恩德入仕一般士大夫都是看不起的,而且升迁没有通过科举来的快。 感谢在20200501 06:27:26~20200502 06:3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椒图、27385774 10瓶;豆花、至少还有我哇 5瓶;42121098、洛淮橘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克定厥家 因有政务要处理楚王便在文德殿见了二公主。 兔毫盏内的茶点好,楚王取勺将茶分好后一旁的内侍便端起其中一盏轻轻放到公主跟前,楚王笑道:这是今年蜀中开春进贡的第一批春茶,我回来的晚,亦是沾了夫人与孩子的光。 六哥如今监国,想要什么没有?二公主攥着腹前的手,此番话说出也是鼓足了气。 二姐说什么呢?我如今只是暂代陛下监国,等陛下日后康健自是要还政的,这内宫府库更是不敢动分毫,搬去繁英阁一来是放心不下爹爹的身子,二来也是图方便,至于夫人...这是我自己的一点小私心,这些年聚少离多,此次更是分离一年之久,如今回来哪怕是一夜我都舍不下了。 楚王的话让二公主心生一丝羡慕,可再羡慕也终究是别人的,六哥是真的要把士承调到塞北戍边吗? 楚王抿了一口茶,本朝的几位驸马就只剩二姊夫赋闲在家,其余几位姊夫都在军中任职... 可塞北临契丹,他是个读书人,又是家中独子早年丧父,尚无子延续香火... 楚王将手中茶盏砸向桌面,还知道他是个读书人,腐书网却连恬不知耻四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无子延续香火这是二姐你该说的话吗?楚王挑眉看着二公主,如此说话二姐将甄儿嫣儿至于何处?难道就因为她们只是女儿便做不得续香火的子嗣? 楚王攥着拳头搭在桌子上,内宫里教公主郡主们的人与那套老规矩也该换换了。 二公主不知道楚王为何会发如此大火,慌忙起身至一旁跪下,请大王收回成命,也请大王体恤妾宽恕他一回,就算让他赋闲在家一辈子,妾也不愿两个孩子见不到生父。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22) 楚王弓腰准备扶起她,听到她的话时将手攥成了拳头直起身背对,已让审官院进行调动了,吏部任命也通过了三省的宰相,诏书此时已经从门下省出,一味的退让与委曲求全最后苦的只是你自己罢了,为了一个不值得人跪地求饶...阿姊请回吧,我是不会追回诏书的。 陈国公主晌午才回驸马宅,内侍省的宦官就骑马将门下省出台的诏书拦截在吕驸马宅门前,还带着两名台谏官以驳回的名义追回,而后诏书便就此作罢。 让他去军中又不是让他上阵杀敌,不受些苦头这种世家子弟哪懂得收敛,我没有想到二姐她求我不成竟跑来求娘子你,我... 我知道阿潜是为了姊姊好,可是她这性子若不是忍耐到了极致她是不会明白的,纵子如杀子,纵夫与杀自己又有何区别?这一点,四姐要好太多,同样也是高门独子还是勋贵之家,同也是只有两个女儿,但四姊姊却教夫有方,也不用自己受气。 教夫有方的可不止姊姊一人吧?楚王的气消去了大半。 外人眼里阿潜是我的夫君没错,萧幼清撇笑道:可这到了家里是夫还是妻,这就说不准了。 更何况啊,萧幼清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眉头,我比她们都幸运,不管是一座大城还是一座小宅,遇到了没有心之人要再多的虚名又有什么用呢? 楚王近身一步将她搂紧,我不会做无心之人,我们一起进来,一起到东华楼迎接朝阳,一起看日落,听着禁中的暮鼓晨钟再一起慢慢变老,毂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咚咚! 启禀大王,入内内侍省都都知求见。 赵翁? 楚王开门走出。 祁六拱手朝其走近一步,适才福宁殿的入内押班过来说赵都都知去见了官家。 知道了。 楚王从卧榻的偏阁廊道走入正阁,赵翁。 小人见过六大王。 楚王连忙赶上前阻止老翁行礼,连赵翁也学他们这般称呼,我在这里宫里当真是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哥儿一出生便是注定的大王,至于亲人,官家与贵妃娘子还有王妃都在。 楚王松开赵慈的手转过身,是官家让你来的吗? 官家仍不能言语,可就在刚才他在小人掌心写了一个六字。 赵翁确定不是三吗?楚王说的很是淡漠。 三王行大逆不道之事官家早已寒心又岂想会见他呢? 大逆不道,那日我在他眼里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吧。 赵慈低下头,黯然失神道:大王看的见的白日是君王的威严与冷漠,可看不见的夜里只有小人知道官家伤怀的是什么,对于三王,官家只有无奈,可对于大王,官家眼里却是害怕与犹豫。 犹豫?楚王转过身,当他想用我命去除权臣时,他可曾有半分犹豫? 我不想见他,也不愿见他。 逐渐泛红的眼里充满的怨恨以及失望,这份失望让赵慈突然明白,原来人世间的情感不止有父会对子失望,当事物走向极端,再也无法调和,又该是一种怎样的失望。 赵慈跪伏下,官家他很想您,小人恳求大王去福宁殿,哪怕是停留半刻钟。 官人就去福宁殿吧,反正今日朝参的侍从官也见完了不是么?萧幼清按从廊道缓缓走入。 见过王妃。 萧幼清又代楚王将老翁扶起,内宫里能说上真心话的没有几个,他性子倔,但心里一直记着赵都都知往日的好。 楚王揉搓的手突然被另一只手裹住,阿潜想去就去吧。 片刻后,正阁里只剩了萧幼清与赵慈两人。 如今也就六王妃能劝动六王,可也好在还有王妃可以劝动,官家也倔,自先帝驾崩官家登基后便没有人能劝动了。 萧幼清端站着否认道:官家也有一人呢。 是,可寒了心的人是不会与负心之人多说一句话的。 是不会还是不能呢?萧幼清侧看向赵慈,旋即闭上眼轻轻摇头,母亲没有怨过任何人,她说上天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若不坦然接受而让这心结跟你辈子,那么苦是你,痛也会是你,仔细想想,错过便是错过,哪有什么可惜,就像我与官人,本没有交集,本...萧幼清眨着泛红的眸子,不可能,如今被安排到一起,便也是命中注定。 赵慈擦了一把老泪,心生感慨道:遥想之前六王还只是个少年,无诏闯入大内跪在殿外求陛下收回赐婚的诏书,最后被陛下禁足,当时小人扶起六王,六王天真的问小人王妃为何会选他? 哦?那都都知是怎么回的? 之前六王年少时的画像在京城盛传,小人猜想王妃是见了画像临了冠礼才打定的主意,便回六王王妃您是因样貌才选的。 萧幼清低头一笑,不瞒都都知说,起初我确实是因为官人的容貌一见倾心。 萧幼清看着门框前空荡荡的庭院,干净、赤忱,试问这世间谁又不喜欢这些呢? 除了这些,六王骨子里还有一份不服输的性子,赵平既然在安国夫人病逝那年就入了宫,那么小人猜想王妃应当也知道了一些六王的过往吧,人缺少什么往往便渴望什么,赵慈低下头,王妃不顾一切拼了失仪也要闯进大内,几次为了六王拿自己威胁官家,这也是抓住了六王心中的渴望。 小人看人一向很准,不然也不会从一个内侍黄门变成齐王府都监,没有想到自六王冠礼这一晃都过去了五年之久。 萧幼清并没有因为赵慈的揣测而恼怒反而只是温柔的笑了笑,我带有目的也达成了目的,我嫁的不是卫家的六郎,我嫁的,只是心里有我而我也喜欢她的心上人。 福宁殿 小人见过大王,适才官家吃了些东西刚歇息下。入内押班赵平走上前拱手,随后又将福宁殿的门打开。 楚王走进内阁,却离皇帝榻前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两个御侍将帐帘卷起后叉手退下,榻上的人气色较之前要好了不少,只是不再年轻,容颜衰老显得很是沧桑。 御侍退下后将门带上,楚王便走上前屈膝跪下,臣,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无法动弹,只侧头睁着眼睛。 楚王从地上爬起,合握着双手走上前,以权谋驭人心,最后只会众叛亲离,忠君之人先当忠国,为君之人先当为民。 皇帝眼里的愤怒消失,从漠然变成悔恨,楚王顺着方才御侍搬来的交椅缓缓坐下,悔恨吗?妻离子散,这个家也已经变得不像家,从我记事起,你见我的第一眼眼里便带着憎恶,你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母亲对我说这是你的爹爹,有人的时候要叫官家,人多的时候要叫陛下,而没人的时候就要叫爹爹,而我只记住了中间那句话,但我能有今天,也全靠陛下的狠心与偏心。 楚王冷着脸,看见皇帝死死的揪着被褥,呼着粗沉气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不想见你,一辈子都不想,但我不像你这般狠心,即使不愿意见你但仍希望...你能够好起来,我曾说过,假我为君,虽不可固万世,然必力兴三代。楚王坐起朝皇帝走近,我不会阻止他们来探望你,也不怕你今后康复会对我怎么样,因为我相信臣民会站在我这边。 楚王弓下腰将皇帝的手放进被褥里,却被皇帝一把拽住手腕,力气只在一瞬间就用尽,皇帝用老迈的手指着床头后面一处地方。 书桌后面有藏书的柜子,里面还有个上锁的柜子,楚王直起身疑惑的朝柜子走去,老皇帝瞪眼盯着她又指了指笔海。 钥匙藏在笔海里,福宁殿为天子居的内阁,除却殿内的宫人与内侍旁人都不得入内,皇帝的东西也无人敢动。 柜子里是一卷册文及宸翰,册文是追封晋王为皇太子,宸翰则是皇帝的亲笔手诏,亦是列数罪过的罪己诏。 楚王攥着宸翰旋即转身,提起步子边走边道:以为这样就能获得我的原谅吗?一个死了的人对你毫无威胁....楚王停住脚步垂下手,抬起眼凝着皇帝,屈膝跪下道:只不过我还是要谢大人一句,至少你护了幼清,没有让她成为我的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六郎以及爵位都是她的男性身份。女主可没把自己当男的搞,萧姐姐也是。 感谢在20200502 06:35:07~20200503 06:2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影随暮 10瓶;4212109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5章 克定厥家 建平十二年五月中旬,各部联名上奏请求立储,札子及奏疏堆在案桌上累积成山,楚王却拒辞不受。 五月下旬以亲王之身任开封府尹,仍代君监国。 六月初一,紫宸殿朔参,在京朝官以上,朔望一朝紫宸。 紫宸殿为禁中最大的宫殿,即便百官之众也不足已站满,明台上的御座置空已久,而在旁侧的殿陛上另设了一张监国的交椅。 五更三刻早朝,此时才至平旦,天刚破晓还未日出百官便提着灯笼从各个宫门赶入。 内城南墙有三座门,侍从官及文武百官皆要在第一座门前下马步行,宰相则在第二座门处下马。 见过吕相。一群官员提着灯笼趋步走上前向刚从马上下来的吕维行礼。 容下官冒犯,大王还是不肯入东宫,以官家现在的状态恐怕是难以康复,大王以小宗亲王的身份临朝长此下去便要为后世开先河。 大王为何不肯入东宫,你我心里还不明白吗?吕维沉着老脸,在他们家,做亲王可比做太子舒服。 可以后的大朝会怎么办?以及各大庆典都需要官家亲临,吕相是大王的老师,难道就... 吕维摇着头朝门内走入,一边道:请问为人君?曰:以礼分施,均遍而不偏。请问为人臣?曰:以礼侍君,忠顺而不解。 吕相这是什么意思? 君王公平而不偏私,臣子才能忠诚顺从,从前官家的偏私,诸位看不明白吗? 大王不愿做当朝的太子,是因为对父亲寒了心? 哎,前阵子大王为了替公主出气将驸马差点调到北边的军中,二驸马又是吕相的亲侄子,没有遭罪已是万幸了,吕相虽是楚王府僚属,然不见得他从前心有多向着大王,如今这时局当然是事事顺从,又怎敢去触霉头呢? 与其问吕相不如去问枢副,而今之势,他定是日后的新贵铁定无疑啊。官员拿着笏板提着灯笼看向远处朝宫门走来的紫袍。 几位同僚怎的站在二门口,盯着本官看是本官衣服没穿好吗?韩汜提着灯笼将手摊开。 枢副前日喜得女公子,下官等还未登门祝贺,先在此道一声贺喜。 韩汜笑了笑,等姑娘百日定然将请帖送至各位同僚家中,届时可一定要赏脸。 一定一定。 咚咚!太史局敲响钟鼓,寅时二棒鼓。 韩汜侧头望去,抱拳摇了摇手,哟,二刻钟了,散了朝再聊。 殿中灯火通明,各角落站有侍卫,百官序位殿中分文武左右而站。 监国服紫色广袖圆领入殿,起《大安》之乐,钟声弇郁震掉。 楚王从文武百官中央走上殿阶至交椅坐下,朔望起居本作九拜一舞蹈,因是楚王代天子监国便省此礼节只作搢笏叩拜也不道圣躬,群臣出笏起身后楚王开口警示道:立太子之事等陛下康复之后再作商议,而今朝堂就不要再议论了。 欲跨出的官员同众人一起端笏回应,是。 我等身为臣子便是要替陛下守好这片疆土,亦为天下百姓谋福求得天平,今后凡有做不合规矩之事以僭越之罪论处。 是。 有礼部掌管册案的官员站出,大王,暮春时陛下曾与诸臣商议立后,太史局也以拟定好吉日由吏部司封,如今陛下卧榻,这立后该当如何还请大王示意。 诸位大臣以为呢? 昔日朝议我等都是在的,立后乃是陛下做主,如今陛下居福宁殿休养,后位不可空虚,臣以为国母当立。 六宫之众,贵妃养育皇嗣立后乃合礼法,臣附议。 三司无异议。 御史台无异议。 谏院无异议。 这样吧,散朝之后本王再去请示陛下,若得首肯这立后一事便依照之前所定执行,只是操办上宜简不宜奢。 如此最是妥当,大王圣明。 六月初,太史局推吉日定册后大典九月十二日,都进奏司刊行邸报分发至各州,中断的文司院与绫锦院及六尚局开始继续置备礼服。 本月六月初六城北崔府君诞辰,二十四日城西灌口二郎神诞辰,殿中省派人来请示今年这二神的诞辰还办吗?内侍将一册奏疏呈上。 办,也借此向神仙祈福,祈佑陛下早日康复。 是。 繁英阁的庭院里,内侍与宫人们小心的看护着几个孩童,两个年龄较小的孩提坐在秋千上,推秋千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发髻看上去已有五六岁。 大王,康宁公主来了,和王妃正在厨房。 从前朝回来的楚王点头问道:阿姊去看陛下了吗? 内侍点头,今日公主下午入宫的时候就先去看了陛下之后又去了坤宁殿,刚到繁英阁不久。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23) 孩童见到有人进来,纷纷从秋千上跳下。 扑到楚王跟前的小女孩糯糯的喊着,舅舅! 哎。楚王弓腰摸了摸她的头,晨儿又长高了不少。 爹爹。比起小女孩的胆大身后跟随的男孩则少了一份童真而多了一份本不该这个年纪有的拘谨。 后面还跟着一个踉踉跄跄走路不稳的孩提,由乳母在其身后照护着。 几个内侍从厨房出来,各自手里还端着一碗红色的糊糊,最底下是敲碎的沙冰。 见过大王,王妃与康宁公主做的樱桃煎,说是给大王消暑。 哇,舅母做的樱桃煎。冰沙上铺满一层樱桃酱,颜色暗红,诱人的很。 给我消暑?怕不是这几个孩子嘴馋,给他们的吧。 是是是,她们嘴馋难道官人就不嘴馋吗?两个妇人换了衣裳从屋子里走出。 馋,楚王笑着迎上前拉起萧幼清的手,娘子做的点心怎会不馋。 萧幼清将手抽开从她身侧离去,当着几个孩子和姊姊的面你也不怕羞。又端起女使手里一碗没有放冰的樱桃煎走向一岁大的孩子。 娘。男孩恭恭敬敬道,宗仁是哥哥,让宗仁来照顾妹妹吧。 萧幼清看着懂事的儿子很是欣慰的笑了,旋即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柔声道:好,我们家大郎长大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时坤宁殿一位内侍走进繁英阁。 朝楚王躬身拱手,见过六王,六王妃,康宁公主,贵妃娘子传话说今日坤宁殿备了晚宴,让几位小主子一同过去。吏部司封礼部造册后李氏就搬去了坤宁殿。 回去告诉贵妃娘子,一会儿我们便过去。 是,小人告退。 日落的霞光洒在碧瓦朱墙上,没有了争斗的内宫,院子里充满了一片祥和。 楚王闭着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安宁,真想光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不管前朝有多忙,回到家中看孩子们追逐打闹,纵有再多的烦恼,也会被这些笑声冲散。 萧幼清走回楚王身侧,无论你将来要面对什么,我都陪着你。 母亲,你看舅母跟舅舅多好,母亲就不会这样对爹爹,处处都管着爹爹。康宁公主长女赵晨走到母亲身侧低声道。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晨儿,没事,你舅母也管着舅舅我呢。 我知道了,是爹爹说的,大丈夫要谦让,不能与女子特别是妻子置气。 楚王本想回答她却被萧幼清拉到了后头,晨儿别听你舅舅瞎扯,这谦让是相互的,你母亲管着你爹爹那是因为喜欢你爹爹才会如此。 四姐让她们读书吧,君子六艺,不要去学那套世俗教女子的规矩。 已经请了学究到家中教她,她自己对那些书也是感兴趣的,在家中见了你的画还嚷嚷着要跟你学。 是了,母亲不说晨儿都忘了,晨儿想和舅舅学画学书法。 学画?楚王看着赵晨笑道:学画和学书法你可以问问你舅母,她可是画圣的学生。 画圣,是图画院侍诏姜先生吗? 楚王点头,他也是你舅母的舅舅。 女孩嘟囔着嘴,可是他从不收学生,就连我也不行。 见女孩儿眼里有失望萧幼清便道:晨儿想学改日我去与舅舅说,他只是看着性子傲,其实也是个温柔之人。 康宁公主拉着长女,你们两呀,别惯着这孩子。 女孩儿拽着母亲的衣角,晨儿知道舅舅和舅母很忙,只是说说不能麻烦。 萧幼清走上前摸了摸赵晨的小脑袋,倒不是惯着,只是舅母希望你不是因为好看才想要学,学画并不是一朝一夕。 晨儿省得。 好了,时候不早了再不过去母亲又要派人来催了。 坤宁殿挨着福宁殿,孩童们欢乐的笑声时不时从坤宁殿传到福宁殿。 两名黑巾裹头的殿直朝内侍行男子的拱手礼,见过赵押班。 辛苦两位小殿直了,且去歇息吧,由我来。 是。 内侍进入屋内,其余几名内侍提着食盒跟随,尚食局每日都依照皇帝从前的口味备膳,将难以咀嚼的肉食都捣碎,像喂孩童一般。 内侍将几个下属遣退,适才这些菜六大王都亲自尝试过了才吩咐小人送来的。又将一碗没有放冰的樱桃煎端出。 舀了一勺喂给皇帝,官家可记得这味道像是谁做的吗?紧接着又舀起一勺,皇帝尝过后却湿了红着双眼不肯继续吃了。 姑娘自小聪慧亦过目不忘,很多东西都是大娘子亲手教的,大娘子临终前口齿不清的喊着三娘,可小人听着,内侍睁眼看着皇帝,觉得像三郎。 老皇帝抖着弯曲不能伸展的手。 大娘子这么温柔一个人,却错把衷心给了一个负心之人,困了自己半生,姑娘长得像大娘子,连性子都有几分相似,只是她和大娘子一样,再也不会朝官家笑了。 若是有心,又怎会如此,若是如此,便说明是其心还不够,官家不愿舍近求远,便注定了今日的遗憾。 姑娘说大娘子从未恨过官家,只有我知道,失望到了极致才会连恨的心都没有了。内侍微红的双目突然满布血丝,萧怀德选了你,为了使姜氏倒戈而向先帝请旨逼迫大娘子嫁入萧家。 官家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凉薄之人。内侍将碗放下,小人不怕死,但小人也不会对官家做什么,大娘子走了,临终前曾嘱咐我照顾好姑娘,姑娘现在和姑爷很好,我便是再恨你,哪怕一丁点不忠不孝的名声也不敢让她们沾染上,官家就安心静养在福宁殿吧。 作者有话要说:上朝要跳舞!跪拜的中间会加一段舞蹈,皇帝就坐在台上看着。 搢笏不知道之前有没有解释过,就是把笏板别入腰间的革带里。 开封府牧(从三品,皇太子兼) 开封府尹(从三品,亲王兼领。或以六部侍郎以上文臣充,当过的人很少很少。) 前二者不常设,一般都是权知开封府事,也就是代理的意思。 宋代有火锅有外卖有冰饮。 感谢在20200503 06:24:47~20200504 07:0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3个;王中王30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12109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克定厥家 建平十二年七月。 祁六走入殿通报,大王,探事司求见。 让他进来。 等候在外的内侍得到旨意走入内拱手,大王,探事司消息,枢相之女改嫁了计相之子做续弦,已经下聘,但没有声张。 楚王停下手中的笔抬头,动作倒真是快。 祁六再次走入内,吕相求见。 你退下吧,顺便去告诉归德将军本王不强迫他娶陈氏了。 是。 请吕相进来。 吕维腰后挎着金鱼袋走进殿,叩见... 吕相多礼了。楚王起身走上前,我朝可没有宰相跪亲王的先例。 大王如今是监国,是臣子们的君,自不是普通亲王。 今日正好吕相来了,本王知道吕相还两个女儿,长女已嫁,不知这小女...楚王拖着言语转身坐回座上。 下官忙于政务,小女尚待字闺中。 卫潜想让师父去监修国史,不知师父意下如何?端起茶盏吃茶时特意抬眼看了吕维。 昭文相未设,自崔氏革去次相之位,监修国史的馆职便也空悬至今,前不久集贤殿大学士又请老,吕维在政事堂里资历最年轻但却是才学最高的一位。 集贤相要请老,吕维便会成为独相,如今让其附带馆职其实是明升暗降意在分权,吕维抬起头垂下双手撩起下摆屈膝,小女若能嫁入天家成为... 咳咳!被呛到的楚王连连咳嗽,刚刚吃进口中的绿色茶沫差点就被吐了出来,师父理解错我的意思了,师父是先帝钦点的国士无双,堂堂国朝大学士的女儿又怎可嫁与人为妾。 可我先是大王的臣,而后才是她的父,小女能嫁与大王,也是臣与她几世修来的福分。 师父,只要我一日是亲王,便一日都不是你们的君,不会委屈令爱做侧室,本王从前就不打算纳妾,现在也不打算,今后依旧不会。 那大王的意思是?吕维抬起头很是不解的望着楚王。 师父觉得归德将军如何? 有武忠公遗风,乃将门虎子人中之杰...吕维睁眼,旋即叩首,下官明白了。 楚王再次从座上起身将吕维扶起,往后不管有没有人,也不管我身居何位师父都不必行如此大礼。 多谢大王体恤。 吕维走后楚王冷下和善的脸,让归德将军入宫到垂拱殿来见我。 是。 垂拱殿的西朵殿有一扇屏风,楚王走至屏风前,上面是画圣画的卧虎图,踏着黑色的朝靴绕到屏风后,背面则是一副全盛时的疆域图,河西之地空缺了一大块。 大王?派去查看废太子的勾当皇城司公事进入垂拱殿却没有瞧见楚王便偏头左右瞧了瞧。 发现在朵殿后迈步走近,上前拱手道:见过六大王。 楚王从屏风后探出头,你如何瞧见我的? 内侍看着屏风底座的镂空部分,屏风后有我朝的疆域图,大王是雄主。 楚王背着手走出,你和祁六都变得和他们一样了。 内侍拱手弓腰,大王,宗正寺奏。 他又怎么了? 他现在不嚷嚷着要见官家也不叫唤着要见您但...内侍低下头,他说六王妃曾与他...且逢人就说,幸而给他送饭的那些人都是小人亲自安排的。 你信么?不等内侍回话,楚王沉下脸,反正本王不信。 小人也不信。 内侍的话音刚落,陪我去练武。 啊?内侍武行出身,亦在军中任过职,原是燕王的人,后来不知怎的夺过了一劫,楚王出阁后便进了成都郡王府。 楚王又吩咐殿门口站着的内侍,若归德将军来了就让他到演武厅找我。 是。 木台搭建的台子每日都被宫人擦拭的极为干净,从前皇帝身体康健时会常来此处,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兵器,刀枪棍棒锤。 楚王拿起一把剑旋即又放下改择了一把宽刀。 小人还是用... 楚王将一把刀扔过,内侍接着刀觉得有千金重,挑起眉头道:小人要是误伤了大王... 恕你无罪。楚王扭着头活动活动筋骨,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去年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现在都还能想起那种麻木的感觉。 大王要是想找人...内侍闭上嘴,方才说不信的话明明就是口是心非,如今只不过找个人撒气而已。 握刀的手沉稳有力,向下砍来时的爆发力更是十足,让内侍持刀抵挡连连后撤了几步,差异的看着楚王,大王这是什么刀法?自他还跟着燕王时,这个年轻的皇子不过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罢了。 在西夏时跟那些党项人学的,还有骑射。 内侍重新站稳步子双手握着刀柄将其横置,六大王可得小心些了。 数招下来头上的汗打湿了额间的碎发。 大王要是气不过便去找他吧,惩治一番也好。说话间楚王的快刀便抵到了他脖颈前一寸之处。 随后刀被楚王扔至地上,轻呼了一口气。 内侍重新站好朝其拱手,成王败寇,现在赢的人是您。 他这是想方设法让我去见他呢,我知道他们有过往,但我知道姐姐一定不喜欢她。 内侍抬头眨着呆愣的眼睛,姐姐? 楚王接过祁六手中拧干的白绢擦干汗水。 瞧着主子的背影,大王管王妃叫姐姐么? 不行么?大王与王妃举案齐眉,祁六将白绢放回,你看你成天只会打打杀杀。 呵,都监那防身的本事不也是从小人这里学来的? 气不过的人扭头离去,我懒得和你说话,哼! 内侍摇着头弯腰拾起地上的刀,只见利刃凿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挑眉道:自我入郡王府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您会为了谁生这么大的气。 将刀放回去后重新戴好帽子紧跟上楚王。 从大内出去报信的内侍领着萧云泽入了宫,从垂拱殿绕了一大圈跑到演武厅旋即又被告知楚王已经离开出宫了让其回到垂拱殿等候,兜兜转转便又绕回去了。 宗正寺里里外外都有禁军把手,一辆马车停在宗正寺前,骑马的内侍跳下马。 禁军从台阶上走下牵住马匹,入内押班。 内侍点头,大王来了。 祁六扶着穿便服的人走下,楚王抬头张望,离上次至此已过去四年之久,宗正寺卿从大堂内走出相迎。 下官叩见大王。 废太子关在何处?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24) 宗正卿回道:监室里,封其所,由禁军看守。 辛苦。 一座垒砌高墙的四方小院中,手脚都被镣铐束缚的人已变得疯癫,衣不遮体披头散发的趴在地上。 东宫僚属前赵王府从属上至太子詹事下至内侍宫人如今都已成了白骨,唯有这作茧自缚的人还完好的待在这。 院门被人从外打开,祁六极为不放心的拿来一把剑但是楚王没有接,推开后独自一人入了内。 听着脚步声,废太子从地上爬起撩开头发,胡子拉碴面容极为憔悴,你终于来了。 楚王背起双手走近,左右望了望,这是你第一次来宗正寺吧,滋味如何? 废太子怒瞪着双眼想要扑上去,可是被脚下的镣铐缚住,抓狂道:你才是那个弑父杀兄的罪魁祸首! 弑父?杀兄?楚王半握着窄袖的袖口,陛下现在正在福宁殿休养呢,他的三郎也好好的在这儿静养呢,何来弑父?又何来杀兄? 废太子吹胡子瞪眼,气急败坏道:卑鄙小人! 本王卑鄙?楚王阴沉下脸,是谁处心积虑要我死,又是谁安排数十禁卫在乱军中对我下死手?若不是你们步步紧逼,我又何至于此? 废太子突然狂笑,你终究还是变成了你最讨厌的人,你的那份讨厌只不过是在掩饰你那得不到父爱的卑微,可惜啊,直至最后他仍视你为敌,就算扔了这江山都不愿意交给你,即便我造反想要杀他,可他仍只有关宗正寺的旨意,是,纵然你挟持爹爹以令诸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你还是败了! 废太子指着紫微星所在,椅子上的争斗是无休无止的,你将永远被困在那座笼子里,不见天日。 楚王攥着手,他厌恶我,甚至是忌惮,可他对你就是父子之情了?楚王冷冷的盯着废太子,他对你只不过是怜悯,只不过是无可奈何,如若他对你有一丝感情所在,又为何会逼得你造反呢?他宁愿择一个稚子也不愿要你。 废太子被她的话击溃,后退几步被脚下的石阶绊倒,不...不会的... 其实你心里很白,也一直都知道,你会埋怨,会恨,是因为你觉得不公平,你也在渴望也在期待,直至最后等来的只有失望,可你不像我一样,我不是失望而是彻底心死,你的隐忍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废太子趴在地上张皇失措的抓着枯草,是我输了,是我输了... 楚王走上前缓缓蹲下,你用娘子逼我来见你,我确实被激怒了,心中有不痛快也有气,其实反过来想想,如若没有我,如今一手遮天的人定然是你。 三娘最开始选了你,不过是无奈之举,人不能一直困在过去,常念悲哀,怨天尤人最终会导致失败,楚王负手转身,朝着院口提步道:稚子不会永远都是稚子,少年也不会永远都是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王妃姐姐是和三王有一段过往(主要是女主比老三小四岁,那会儿还是个扎着总角没长开的孩子,萧姐姐不喜欢老三哦,但是家族需要,前文可知萧怀德是个怎么样的人,他站队都是为了家族。) 入内押班(入内内侍省押班)能够入殿议事。 感谢在20200504 07:07:09~20200505 07:2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来吴山叽 3个;从前有座山、阿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劳资信了你的邪 20瓶;佐阳侑灯 10瓶;伍陆柒 5瓶;袁方方 4瓶;seven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克定厥家 姑娘,从前省回来的人说刚刚姑爷出宫去了宗正寺。 想到宗正寺如今还关着废太子,宗正寺? 是。 回来了吗? 喜春点头,回来了,和归德将军在垂拱殿。 我不娶。声音回旋殿堂。 楚王倚身在交椅的扶手上看着奏疏,萧云泽对她的提议连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 楚王合起一卷札子抬起头,你是将门之子,吕小娘子是宰相之女... 大王这样的性情中人也讲门当户对吗?萧云泽打断楚王的话。 楚王放下手中的奏疏,从前不,然现在觉得十分有理,你若不是我家娘子的同胞兄长你即便终身不娶我都不会管你。 做哥哥的娶不娶妻与妹妹又有什么关系? 若只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你姓萧,本王现在让你舍了这家业弃了这将军头衔你可愿意? 我...萧云泽低下头,爹爹战死,我为萧家长子岂敢抛家舍业,可这与娶吕相的女儿有什么关系?况且我尚在守孝期内,如何娶亲? 哥哥若改不了这鲁莽的性子,来日就算是大王舍了命也护不住你。声音从殿门后传入。 萧云泽转过身,三娘?见楚王妃的穿着他便清醒的朝其拱手,六王妃。 这里是内朝,妾本不该来的... 无妨无妨,这禁中只要是我走得的地方便没有娘子走不得的,正巧娘子来了,兄长的事情我是怎么劝也劝不动。楚王拉着萧幼清的手轻轻拍了拍旋即走到一侧的朵殿。 萧幼清一直在内宫萧云泽此次回来兄妹两也没有见几次,我自守边境便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她让你娶吕相之女是私心,但也是为了你好,萧氏不复从前,吕家高门结为姻亲也不失为一道保障,她信我,便也信哥哥,吕相公的幺女是他最钟爱的小娘子,如今吕家小娘子已到待嫁之年,等哥哥三年孝期过后怕是早已嫁做他妇,官人只是让哥哥上门提亲好定下这门亲事,大礼可以等到孝期过后,这区区两年我想新妇应是等得的。 萧云泽低着头,旋即朝其再次拱手,我这就回去请几位族老写帖选请媒人登门求亲。 汗水浸透的衣裳扔至一边,池里的温水还冒着若隐若现的热气,两个女子泡在水中,安静的只有水声。 还好三娘说话哥哥是听的,等他成婚后我准备让他带兵守江淮,休养生息一阵子。 萧幼清盯着她的脸,伸手轻轻抚了抚,脸上的疤痕倒是淡退了不少,可这药浴泡了这么多天,你身上的伤和嗓子始终也不见好。 楚王便将嘴里的国事咽回,呆呆的盯着萧幼清,劳烦你了。 萧幼清摇着头,白皙的手旋即滑下至她锁骨的位置,母亲说过三馆内藏书八万,里面也应当有不少医书。 楚王欲言又止的望着萧幼清,三娘究竟想说什么? 萧幼清抬起头与她对视,你去宗正寺了? 他想见我我便去了,但我没对他做什么。 六郎怎么可能乖乖去见人,一定是他拿往事激怒你了。 是我小时候不出众让他先遇了你,到四川后恰好隆德公在四川西南戍守。 是你不出众,还是你藏得太深? 我不管,楚王伸出手搂上她未着衣衫的纤腰,反正三娘嫁给了我,就是我的人,一辈子都是。 好好好,是你的,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可以了吧?一手搭着她的肩膀一手捋着她耳侧的碎发,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明日乞巧节,我之前下令这一年内宫中都不允许过任何节日,端午也只例行赏赐送至各宰辅家中。 阿潜想要出宫? 错了,是想要你陪我出宫。 七月初七晚,京城街道上车马来往不绝,扎着总角的男孩与梳发髻的女孩们都各自提着一用未开放的荷花包儿做成的双头莲,还有小孩子手里举着一片从荷塘里刚刚采摘下的荷叶,瓦子里不断传来吆喝声。 游人来往不绝,期间还有孩童们穿着新衣裳追逐打闹,七夕夜里两边摊贩卖的皆是应节之物与吃食。 各色各样的糕点上都插着小小的彩旗,也有饮子打着青布伞在售卖冰饮,士族家的女子头戴帷帽与家中长辈或是家僮出行。 隔着帷帽周围的薄纱,萧幼清盯着一个用木料雕刻的小佛像发起了呆。 楚王握起她的手,娘子在看什么呢? 她便回过头紧了紧十指相扣的,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楚王随她方才的视线瞧去,转身站至她身前,伸出另一只握紧,柔笑道: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一定日日长相见。 几个孩子脱离父母在街上追逐,身后的下人提心吊胆的紧跟着,一个小女孩儿提着荷花包儿撞到楚王腿上差点栽倒。 这是谁家的孩子?楚王下意识的拽住了孩子的手,仔细瞧后笑道:长得真好看。 官人,娘子,我家姐儿调皮,冲撞了二位还请海涵。 没事,只不过下次得看好了,这里人多眼杂,她还这般小,万一遇到些心怀不轨之人便是哭也哭不回来了。 女使连连点头,多谢官人娘子。 小女孩抬起头,手捧着荷花,天真的看着楚王,大哥哥长得比爹爹还好看。 低头望着小女孩,萧幼清开口问道女使,这是谁家的孩子? 娘子,奴主人家世代经商,不过大娘子的父亲是提举两浙路市舶官。 嚯?楚王觉得有意思,士人与商贾通婚娶妇倒是有,可嫁女却是不少见。 主人家原是绍兴山阴人士,少主人中过一回举人便与娘子迁居东京,只不巧今年省试落了榜。 山阴啊...楚王的眸子突然黯淡下,某的母亲也是山阴人。 赶巧,奴家祖籍也是山阴,幼时常听母亲说山阴原为吴越,那时候到处都是小国战乱,后来归降,因太子仁厚广施仁政才有绍兴的繁华与太平。 于当朝提太宗朝的废太子可是大忌,萧幼清便提醒道:姑娘此话和我们说说也就当个无心之失,虽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但这忌讳往后还是莫要随意说出口的好。 女使轻轻拍着自己的嘴,瞧我这张嘴。 提举两浙路市舶官可是姓曹?楚王问道。 女使点头,是姓曹,莫非官人识得? 楚王笑道:旧相识。 如此说来,姑娘还要叫官人一声小叔叔了。 我不要。小女孩儿拉着女使的衣角,我就要叫哥哥。 女使弓下腰极为耐心道:姑娘,辈分是不可以乱叫的。 叫什么都一样,小孩子嘛。 悦儿。男子浑厚的声音出现在街道尽头的巷口。 女孩儿旋即转过身,提着荷花包儿高兴的向其跑去,爹爹。 男子穿着读书人的襕衫弯腰将女孩儿一把抱起,才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你要是丢了爹爹和娘怎么办? 女孩儿戳了戳父亲未留胡须的脸,悦儿知错了,下次不跑了。 女使跟着女孩儿在后面,旋即朝男子俯身,二公子,适才是有位俊俏的小官人拦住了姑娘...女使回头刚想要伸手指出时却早已不见几人的踪影。 楚王拉着萧幼清进了一家瓦子,里面有七夕应节牛郎织女的皮影戏及傀儡戏。 阿潜喜欢那女孩儿? 楚王扣着萧幼清的手,一干穿便服的皇城司内侍远远跟在后头不敢进前。 三娘吃醋了? 吃醋?萧幼清拉着她站定,你当我是你连小孩子的醋都吃。 我... 突然从旁侧传来一阵喝彩声,原是皮影戏的牛郎与织女于鹊桥相聚了。 乐器声奏想,夹杂着琵琶声与小鼓声,众人安静下来,紧接着戏台旁侧的后行有男声唱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男唱声过后女声相接,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楚王拉着她坐下,又特意挪了凳子紧挨在一起,听戏看戏亦感受戏中相逢不易,聚散匆匆,楚王搭上萧幼清端放在腹前的手,是啊,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长久乃是未知,然妾就稀罕那相守的朝暮。 楚王与其相视一笑紧紧握着她的手,那咱就一辈子不相离。 至夜深,游客散去纷纷归家,这街上的热闹也减了不少,内侍赶来马车。 车厢内的人打着哈侧躺在女子腿上。 萧幼清摸着她的脸缓缓道:阿潜喜欢女儿,等过一阵子咱们从宗室过继一个女孩儿吧? 楚王睁开眼,过继? 太.祖高皇帝也有不少手足,回头拿牒谱看一下...或者你喜欢熙儿,等熙儿大一点再接入宫中。 三娘要是不嫌麻烦倒是可行,楚王从她身上爬起,愧疚道:这辈子我都注定不能给你孩子不能让你做母亲,你怨我吗? 萧幼清反应了一会儿,旋即捧着她的脸道:阿潜又在说什么傻话呢?谁规定女子一定要做母亲,谁又规定女子不能喜欢女子呢,遇你之前我是没有想过,遇你之后,我想到了所有。 嫁你,爱你,依你,恋你,跟着你一辈子,相濡以沫。 楚王眨着动容的眸子,鼻间突然酸涩,埋头在她的怀中哽咽道:上辈子一定烧了很多香积了很多德才能让我娶到你。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25) 萧幼清突然捂嘴浅笑。 三娘笑什么? 阿潜不是不信佛吗? 我是不信啊,可是我信我家娘子,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幼清抚着她背,明明都是女子,不要把所有事都抗在自己身上,我说过,我没有那般娇弱。 我知道啊,楚王将手放下,伴着车内清幽的檀香,灯火微暗,渐渐缓和下语气,可我还是想为你披荆棘,把那些男人能给的以及给不了的通通都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那段过往也没发生什么,就是萧家差点选了赵王。(姐姐其实是强势之人)诸位放心啦。 姐姐太美好了QAQ。感谢在20200505 07:20:36~20200506 06:5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2个;爱新觉罗狗剩、4224532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缘 10瓶;R.XU、a、伍陆柒、Cchen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克定厥家 昭文馆、史馆、集贤院三馆隶属崇文院,藏天下名书与图集,昭文馆藏书、储养人才、编校书籍,下设昭文馆书库于崇文院东廊。 史馆掌修国史实录、日历及典本,又设史馆书库,分经、史、子、集四部,位崇文院西廊。 集贤院为藏图书之府,并设集贤院书库于崇文院东廊。 崇文院位于禁中左升门外、左掖门内,由内侍监管掌管三馆秘阁图书事。 从大庆门东侧的日耀门走出,萧幼清刚刚好撞见了从左升龙门出来的韩汜。 韩先生。 一场兵变,使得皇权旁落宫中剧变,政权更替前朝事务忙的不可开交,这几月来城防部署与诸州冲替调遣武将皆是韩汜在帮着处理。 见过六王妃。 韩汜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黄门,手里抱着书,王妃这是要出宫去吗?大庆门出去沿中轴便是出宫的宣德门。 萧幼清摇头,三馆藏书甚多,便想着去寻几本医书。 医书?韩汜低头笑道:是为了大王吧,受常人所不能受之苦,若不能否极泰来,便也是苍天无眼。 这一路也多亏先生辅佐,幼清先前对先生还有防备之心,如今真要谢一声先生的庇佑。 韩汜微微躬身,不敢,君主之妻亦也是君主,这是下官为人臣该做的,臣有明君是臣子之幸,大王有此妻也是大王之福。 韩汜拱手离去后,萧幼清继续朝前进入崇文院,院中来往官吏与内侍纷纷上前行礼或是避让。 区别于其他内侍服色的监三馆书籍秘阁图书连忙走出,见过王妃,小人是三馆都监。 我只去过外崇文院还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自内外院合并后还未来过此处,如今看来藏书又多了不少。 是,前集贤相在任时便新增校订了近五千藏书。 皇家藏书多倒也没什么,若是民间百姓也如此才是教化之功。 都监再次朝其拱手,王妃说的极是。 可有外伤的医书? 有,在昭文馆书库,小人带王妃去吧。 不用了,我倒也不全是来寻医书的,肆意看看就不打扰你们办公。 都监便将一大串钥匙取出,招来宫人将其交予,这是昭文馆洒扫的内人吴氏,她熟悉馆中布局。 好,就有劳吴内人了。 还不快谢六王妃。 小人谢过六王妃。 萧幼清挑起眉头,喃喃道:怪不得她不喜欢,条条框框皆缚人心。 王妃这边请。 一边走着一边问道:你多大了? 小人今年十四了。 吴氏年轻,长得也乖巧,瞧着令人舒心,舞勺之年,真是年轻啊。 王妃也年轻,看着和善像姊姊一般。 萧幼清突然停下,宫人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便吓得连忙跪下,自四月宫变这禁中的主人名为皇帝实则是皇帝膝下仅剩的那位亲王,若不出意外眼前这位日后便是母仪天下的国母,小人该死,小人... 我没有这么可怕动不动就降罪于人。说着萧幼清弓腰将其扶起,你能在这里当差可见你应该是识字的。 爹爹是乡里的秀才,幼时跟着爹爹读过一些书,后来爹爹病故嫡母改嫁,母亲便将我以良家子的身份送入了宫。 爹爹病故...萧幼清又想到了自己,只不过要比这个姑娘好太多,于是问道:想出宫么? 宫人极力的摇头,小人没有爹爹了也就没有了家,没了家小人出宫又能去哪儿呢? 医书在这一阁。宫人拿着钥匙将门打开,书柜上摆满了书籍,卷起的竹简由各色的布包裹着,萧幼清拿起一块垂悬的小牌子,上面有书籍名称与注释。 阁内各角还放有防蠹药物。 时辰尚早,今日又是望日,在前省的人估计又得忙到很晚,萧幼清便挑了几本书到一旁临窗的桌前坐下,宫人只在身后低着头跟随,她便问道:想读书么? 小人...宫人抬头,入宫两年第一次见到这般温柔的主子,想。 郡王身边只有几个乳母与内侍,繁英阁也没有什么年轻人,我会同都监说将你调入内省。 吴氏又惊又喜的跪下磕头,谢王妃大恩。 七月十五中元节,宫中派出车马前往道院祭扫,祠部下的诸部举行集会,设道场超度孤苦亡灵,焚烧堆积成山的纸钱以祭奠战争中阵亡的军士。 城东山丘下埋葬功臣的墓地有两座相隔不远规格宏大的将军墓。 焚烧的纸钱冒着青烟,母亲临前,爹爹说过以后都不想再上战场,请辞后在刑部呆了多年,我知道他不想葬在这里... 泰山不想做他的臣,我知道。楚王蹲下轻轻拍了拍萧幼清的肩膀,等日后大定,我便命人将泰山的遗骨迁回秦凤隆德。 武安侯遗体运回的时候棺椁里只有他的骨灰,幼时常与母亲送父出征,也每次都能等到父亲凯旋,十几年过去,母亲不在了,父亲上了战场也走了,爹爹每次离开都会说,他一定会回来,我想那是因为母亲在吧。萧显荣武夫出身,在官场上不善言谈话也极少。 楚王伸出手擦着她眼角的泪,泰山与丈母有一双好儿女,又朝墓碑跪下叩首,也请几位长辈放心,卫潜今后必不辜负三娘。 萧云泽走到楚王身侧缓缓跪下,络腮胡子长满,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揽月楼里的纨绔,双亲在不留须,往后再也不会有学究指责儿子留须了,也请爹爹放心,孩儿今后必定恪守规矩不再胡来,如今已请几位族老替孩儿登门求亲,求娶的是相门吕氏之女,待儿大婚之后一定将新妇带来见大人。 京北有张槐将军,西边也有二叔,本王想让兄长领兵去京南。 萧云泽抬头跪直身子,拱卫京城的军队将领都换成了萧氏,外戚权重,大王就不怕朝臣有意见吗? 意见?楚王从地上爬起,这是我卫家的天下,官员任命,君主说了算! 臣,遵旨。 建平十二年八月,武安侯嫡子归德将军萧云泽与宰相吕维之女联姻,定守孝期过后完婚,次月进京西北路转运使。 同月,朝廷以皇帝名义制诏天下,册贵妃李氏为皇后,次月于文德殿举行立后大典,所有内外命妇皆赴禁中。 大典完,换下厚重的礼服,李氏望着桌上的皇后册、宝发愣,来人。 圣人。 去福宁殿。 李皇后乘舆至福宁殿,瘫于床上的皇帝只有气色如常人。 皇后殿下。几个御侍叉手上前。 正宫服色的朱色衣服出现在皇帝眼前,只不过老皇帝的眼里没有丝毫诧异甚至等李氏靠近时还闭上了眼。 陛下圣躬万福。李皇后行完礼顺着宫人搬来的凳子坐下,你们都下去吧。 是。 李贵妃虽已过半百,但气质与容貌不减当年,端坐在椅子上雍容华贵,望着病榻上的老皇帝欲言又止,这么多年过去,官家对臣妾一点情感都没有吗? 她的话得不到皇帝的回复,即便皇帝能够开口说话,妾自入齐王府成为侧妃,到入内宫册为婕妤、昭仪、生下六哥后进德妃、贵妃,再到如今官家施舍的中宫,三十余载谨小慎微从不与人争抢,当初爹爹是想妾入东宫为太子良娣的,妾知道是官家用了手段让先帝下诏,但是妾没有怨过官家。 三十年了,今日妾以官家正妻的身份便将这些年心中想要说又不敢说的全都说出来,妾从来没有想过让六哥做皇帝,她不该扛这本不属于她的担子,可她今日会成为这样全是败官家所赐,官家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官家不知道,她想要的不过是官家给予大哥三哥那样哪怕仅仅只是一句关怀都好,可她最终等来的除了失望还有心死,官家不喜欢她,可是她有什么错呢,错的人是我,是臣妾这个不称职的母亲,但同样,李皇后抬起头寒心的看着皇帝,官家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这句话她藏在心里藏了半生,今日授册受所有命妇朝拜她才大着胆子到皇帝跟前将压抑在心中数十年的话说出。 对我与六哥冷淡也就罢了,可皇后殿下是您的嫡妻,面对官家的冷漠皇后殿下总说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一个弱女子嫁与丈夫却只有尊敬没有丝毫的爱,你让身为皇后的殿下自卑到了极点,也是你、大宋的官家,亲手害死了殿下。 皇帝扭过头,原本平静的双眸逐渐泛红。 当年是殿下的庇佑才让我们母子三人安然,我只替殿下不公,你因为私欲将一个好好的家拆散了,可言儿到最后也没有想要把你怎么样,你的三郎也依旧在,你的三郎有今日之遭也是为你所迫,在这个家中,官家对得起的人就只有你自己。 皇帝怒目而视,瞪圆的眼珠子如要从眼眶中脱离一般,李贵妃红着眼站起,朝皇帝福身,妾失仪了。 因李皇后一番话,皇帝苍老的脸上充满了痛苦与悔恨。 四姓之一的崔氏其族子辅国数十载位极人臣,宗族子弟众多而长房任相公的崔家长子膝下却只有一女,为此视若明珠,崔氏以温婉贤淑著称,而曾连中三元的金陵姜氏嫡长女以才貌著称,世家小娘子多养在深闺之中,但二人都是名声在外的温柔贤良之人。 然宪明皇后崔氏与安国夫人姜氏的温柔不同,姜氏的温柔带着女子的傲骨与几分刚烈,而崔氏端庄稳重,事事顺从不争不抢,即便父亲权重也从未骄纵过。 这份温柔换来的是相敬如宾直最后的冷淡。 作者有话要说:册后大典除了皇帝迎亲会举行,一般在后妃里册的话是不会举行的(北宋是如此) 皇后受册是在文德殿,皇帝是穿朝服首先在文德殿等候,但是帝后大婚同牢礼前是不碰面的。文献有过几个皇后册封的记载。 崇文院是皇家书库,地址名称都有资料记载,以后出现的诏书,札子等等格式都不会自己瞎掰(内容除外)参考《宋会要》《宋大诏令》 注:不会去参照什么电视剧来写文,虽然在极力推荐清平乐,但只看了两集,主要是我一直不喜欢宋仁宗这个守成之主,吹虚过头,文人多是趋势,宋大(宋太.祖)一上台就改科举,录取人数是历朝历代的数倍,而且隋唐的科举是有门第限制的,所谓上品无寒门,北宋也就赵大好一点。曹皇后也没有那么好,她是守旧派反对王安石变法(内容主要是改变宋朝各种冗~的局面,收复幽云十六州)就是老板抑郁死了(神宗因为打仗打输了)导致变法失败,老王变法失败,司马光这种人上台,(他是有点文采,但是不见得德行有多好)宋朝就注定要衰落。 不过服化道是真的OK。(传统服饰是有前后中缝的,不管是圆领袍还是交领,这是古人以前因为布幅不够,后来一直延续取其正直君子之意,不过这样就复杂化造价也上升,古装就不会注意这些。) 书会打破一些礼仪制度(很喜欢传统文化,但也很排斥很排斥男尊,孔子所说的受教育应该人人平等,但是却只是男性很多士大夫在维护男权上是真的) 哎,幸与不幸都已经是过去式了,男女都该互相尊重,都该独立自主,依附才有尊卑之别。 明天更新一万字哦,明天作者菌就二十一了QAQ。感谢在20200506 06:57:12~20200507 07:0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小辰 50瓶;袁方方 4瓶;倪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克定厥家 李氏正位中宫,各阁嫔妃相继到坤宁殿参拜。 建平十二年冬,宗正寺传来消息,废太子精神失常,楚王命太医诊视,十三年初废太子病逝于宗正寺,诏以庶人之礼下葬。 福宁殿内皇帝的病似有好转,御侍遮掩着手在入内押班耳侧嘀咕了一阵。 好,我知道了。赵平接过她手里的羹碗走入内。 他将碗与托盘一起放下,旋即走到皇帝榻前叉手,官家。直起身后将帐帘拨开挽起,官家近日圣躬可还好? 出...去...皇帝原本的心平气和在看到这个内侍时登时变了脸色。 内侍便再次朝其弯腰拱手,小人是来向官家传达消息的,废太子于昨日夜里子时,内侍抬起冷漠的眼,殁了。 太医先前诊视说他患了失心疯,数日不肯进食,大王派小人来禀告官家,希望官家节哀。 内侍的话说完,皇帝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便又拱手道:官家好生休养,小人告退。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26) 建平十三年暮春,皇帝初病愈却患精神失常,渐渐的连人都不能辨别了,文武百官再次上奏请立皇太子。 东京郊外汴河两岸桃花盛开,春风拂起将要凋零的花瓣,迎着柔和的风霞光洒在西角楼的出檐上,撑在城墙上的手微微握成拳。 轻盈的脚步声站定,女子拿着一件深黄色的鹤氅披到了她的肩上,天边的云与火交织在一起,万道霞光印在她们的脸上温暖而祥和。 内侍与宫女们躬身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不敢跟近,亦不敢打扰。 楚王握住萧幼清替她理衣襟的手,今日史相率群臣上表以国本请立皇太子。她低下头看着城楼底下的喧嚣,其实当不当太子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废太子已死,楚王便是皇帝唯一的继承人,而曾被贬为庶人的成王早已被人忘记,即便论嫡庶长幼也仍还是她。 做他的臣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可同样你也改变不了是他的子。萧幼清握着她另外一只手,你是你,他是他,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做自己。 好。 位于开封府的揽月楼依旧生意兴隆,只是院里的妈妈近些年改了从前的脾性,对院里的小姐也不在苛责。 给你药你不喝,指望着怀了他的孩子让他带你回府吗?他可是帝婿,要是被知道你还不知道要怎么死呢。 如今大内的当家不是官家了,他没有儿子便是没有继承人,无人可立之下庶子不照样上位吗?母凭子贵。 嗨哟,当年的话你还记着呢?当年从你怀里走的那个马上摇身一变就要成为国舅爷了。 别提那个愣头青,好不容易见他一次醉酒还让柳四娘截了道,他每次来揽月楼也只是为了柳四娘,花魁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如此的下场。 人都死了,你就别说这种风凉话了,话说回来,四娘的结果没有将你打醒吗?他们还是青梅竹马呢,可是那人做了相公的人却不敢娶她过门,再说了妇人产子犹如过鬼门关... 再过些年我就成了半老徐娘,又常常喝那种药能得子嗣已是莫大的福。 年纪稍长的女子长叹一声,你就当是福吧,又看这福能佑你到几时,不是我咒你,女子本就低他们男人一等,何况你的出身也摆在这儿,除非变天,太阳打西边出来。 五姐,你说六大王还是郡王的时候常常来咱们揽月楼,我还在她跟前弹过一曲琵琶呢... 你别做梦了,六大王是什么人?女子看着正北皇城,日后的天子,臣民之君亦如天上的太阳,你能近得了太阳的身? 不是,五姐误会奴家的意思了,当初我弹琵琶的时候他只是静静的喝酒听曲,来这种地方的人大都是寻欢,若换作寻常客人早就见色起意了... 你倒是对自己挺自信。 我原以为他不好女色只喜琴曲,没有想到一向风流的王爷也能传出一段佳话,你说要是六大王登基成了官家,揽月楼也能沾点光,我不就... 女子连忙摸着她的额头,你这是病的不轻啊? 她将女子的手打开,罢了,不作多想,只为日能后有个着落。 你这着落不靠谱,一旦事情被揭穿,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你这是害人害己。 是他自己许诺的,凭着他的家世就算不做驸马不做官腰杆也要比京城大半的人粗上一圈。 是是是,你且好生休养别再说胡话了,妈妈那边我去替你说。 建平十三年八月壬辰,诏立皇太子,命有司起草册礼,以翰林学士为册皇太子礼仪使。 是夜,六名翰林学士受诏入宫,旨意书写在札上由内侍捧着带入翰林学士院,通事舍人与翰林学士一同进入学士院并进行锁院,当夜,诸翰林学士领旨意在学士院内商拟制词。 至五更二点,天还未拂晓,几位文豪落笔书成,看着水漏上的刻尺一直等到三刻时才命人开院,内侍将草拟好的制词送去进呈皇帝阅览。 垂拱殿才掌灯不久,从繁英阁出来的人撑着脑袋犯困,大王,学士院送来的草麻。 楚王仔细瞧了一遍,祁六将笔递上,楚王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不用,将其送去福宁给陛下阅览。 是。 数名内侍从垂拱殿出来提着灯笼捧着由翰林院拟定起草的白麻进入福宁殿,其中一名内侍将白麻文书打开,又将内容对着皇帝念出。 念册文之前内侍说道:若官家不回应便是默认同意。旋即将那写在白麻纸上三字为一行的内制念出。 睡着的皇帝又被他们吵醒,听着四六句式的文书,皇帝竟只是一脸嫌弃他们打搅了自己的清梦。 官家未有声便是默认,拿笔墨来。 两个内侍上前握住皇帝的手在白麻上歪歪扭扭的写了四个字,依奏书写 福宁殿的烛火亮了不到一刻钟便又暗下,内侍们提着灯笼将草麻又送回垂拱殿。 陛下一点反应都没有? 祁六摇头,陛下只是扭着脸不太高兴,还口齿不清的说小人们打搅了他睡觉。 楚王低头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四个字,挥了挥手道:送去学士院让御书侍诏誊抄。 是。 让尚服局的人将陛下的衮服提前置备好。 是。 翰林学士院内,几名学士与侍诏盯着那四个字,官家卧病这么久了,为何大王到现在才肯做这个储君? 天子家事,其内幕咱们又如何能知晓,于大王而言这个储君做不做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可毕竟亲王是亲王,依国朝制亲王也是外朝臣子。 这不,前几月史相就去找了王妃,许是王妃说了些什么大王才同意的群臣上表吧。 依我看,今后讨好宰相还不如去讨好中宫。 侍诏将白麻制书小心誊抄,先让宣麻的通事舍人看一遍有无不认识的生僻字,以免之后宣读时犯错,确认无误后交由内侍放入箱子中用绣幞盖着送呈。 此前要立储的消息早已布告群臣,至拂晓,文武百官连同宰相、枢密都穿着便服站在文德殿门外排列齐整。 门阁使取出制书,从东上阁门送至文德殿,百官入廷,于殿内横街正北方向躬身道:付门下。 宰相出列跪受后交由通事舍人,通事舍人弓腰走到宣制之位转身面朝南搢笏叉手,两个官吏站在通事舍人左右靠前的位置将白麻卷对展。 宣麻的通事舍人高声吟唱出全部内容,宰执及文物白僚拜舞,宣读完交付中书出敕,由所有宰执官签署,但只签官衔而不签名。 通进奏院将白麻宣制内容刊行成邸报传送至各个州县,八月壬辰,诏立皇太子立楚王为皇太子楚王妃为皇太子妃。 早在诏书下达前礼部便将册封典礼上所用皇储皇储妃的册书、章服、冠帔、旌节都已置备好,太史局选定吉日后礼部将册封流程送往垂拱殿。 礼部礼乐案上前奏道:下官等连夜翻阅卷宗,比较前朝将流程拟定,其礼乐参照《周礼春官小胥》:正乐县之位:王宫县,诸侯轩县,卿大夫判县,士特县,太子乃储君沿用四面宫县。 之后礼部封册案也上前道:置备礼服,衮服、远游冠、朱明衣,其中冕旒数为九旒,皇太子服十二章去日、月、星辰纹饰未有使用... 听着有司唠叨楚王将手中写有流程的册子合上,诸位臣工辛苦了。开口将几位侍郎的奏报打断。 下官等分内之事不敢言苦。 楚王将册子扔到桌上,其他都没有问题,只是册太子妃的顺序调到大典的同一日来。 还不等几个诧异的礼部官员开口反驳楚王便又道:陛下病重如何能频频出席这种典礼,本来这储君的册封礼都要省了的,奈何有司不肯说是祖宗礼法。 可是大王,祖宗之法历来都是...大王与王妃伉俪情深下官等都知道,可是如此做实在不合礼法。 位在后面的几位大臣私底下小声议论,这样不就等于和前朝高宗让皇后亚献如出一辙吗? 萧氏已是荣宠万分,其叔领兵镇守西北,其弟为转运使,即便是皇子纳妃也是正妻先拜,大王这样做无异于助长外戚之势。 就猜到他们会这般说辞,本王若学中宗之言将江山给韦氏又如何,诸位臣工是否就要把本王赶出去呢,还是要将本王给废了?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的跪下,下官不敢。 若非萧氏,这个国早乱了,难道你们想日后那受朝听政的新君是个满腹猜疑好用权谋的无道之主吗? 臣等惶恐。 楚王扶着椅子坐下,不怒自威,惶恐什么,还不快改。 楚王趁太子造反皇帝病重内乱之际将军权牢牢掌握,这群文臣不似陈煜那般不怕死,礼部侍郎提起下裳起身将桌案上的册子小心翼翼的拿回。 下官这就回去与他们重新商定。 礼部几个官员从殿内出来纷纷松了一口气,昔日陛下就常冷着脸,没有想到新君更甚呐。 那太子妃的册封流程怎么改? 能怎么改,将文德殿改成大庆殿与太子同时便是了。 自开朝大庆殿的册封就只有帝君与储君,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两殿下没了先后顺序持平,萧氏为外戚岂不又要上天了? 让外戚权重的可不止大王一人,只不过此举怕是又要出一个吕后,隆德公与武安侯虽不在了,可萧氏并未亡,那个张槐不就是萧家军么,萧姜两家在朝的官吏也不少。 就乱世而言,再多的官也比不上一支军队强。 你们在这儿唉声叹气无非是担忧女主篡权,武后重现,下官忍不住多嘴一句,大王手握禁军正值壮年,你们能想到难道大王想不到?我看诸位同僚还是认真办事少杞人忧天吧。 别说禁军,现在就连官家的皇城司也在大王手里,没准今日之言下一刻大王就知道了,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话出几个长舌的官员便纷纷低头看路不再多言。 更改皇太子册封典礼将其与册封太子妃同时进行的消息很快就传入几个宰辅重臣耳中,陈煜与一群士大夫纷纷上表。 没有得到回复的人带着一群老臣直闯进垂拱殿。 内侍拦住几个紫金鱼符,为难道:大王正在议事几位相公不能进去。 大王为何不回复下官的札子? 这 陈煜朝殿内大吼道:大王,枢密院使陈煜请见! 没过多久后殿内走出一个年轻官员,合袖朝陈煜微微躬身,大王请诸位宰相入内。 陈煜拿着笏板疾步走入,礼部参详古法定礼制大王为何擅自让礼部改流程? 楚王不以为然的端坐着,不过是多添了些东西至于枢相以及你们如此? 大王宠信萧氏封赏其族人,使天下兵权半数归萧氏,大王此举是想武后再现吗? 让女子为政在这群士大夫眼里视为耻辱,楚王将桌上的纸张攥成一团,质问群臣,何以为臣?不等他们回话楚王又沉声问道:本王如临深渊将死之时,诸位忠臣在哪儿呢? 几个大臣瞬间涨红了脸,陈煜也拉着脸,太.祖高皇帝建国之初所定的规矩 楚王拍桌站起,怒吼道:现在是谁在当这个天下? 旋即因嗓子承受不住而坐了回去,伸手抵在喉咙处满是不舒服。 祁六便连忙将茶奉上,又朝几个大臣道:大王先前在岐山差将丢了性命,伤了嗓子无法根治诸位相公也是知道的,大王如今不能大声喊话,诸位若真是体恤忠君今日就不该连连逼问。 诸位相公总问大王为君该如何,可是诸位可曾问过自己为臣如何? 至此几个大臣连同陈煜都闭了嘴搢笏跪下请罪。 流程改了你也不提前与我说。 今日又好几个宰辅在扎子上反对此事,我看了一个都没批。 他们都是老臣,且都是儒学大家你这样公然违背礼制他们自然要说的,只是你短短几月内将地方兵权全部给了萧氏... 阿兮,楚王睁开眼,眼前只有一点点屋外的星光,我已经在这个位置退不了了,倘若某一天我因为身份摔下来,这个国家一定会再次陷入动乱,前朝女帝的结果是什么,即便延续了贞观替明皇启了开元还不是照样为那群人所逼,因此我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我不能保证三衙的人在最后还会忠于我,但是你们萧家人一定会护着你。 我知道了。萧幼清翻过身摸着她的脸,我知道你的用心良苦,可早在嫁给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认定你的那刻起就决定了要同赴生死。 楚王顺着她的手握住,我会小心翼翼的守护好这来之不易属于我们的安宁。 九月丁卯于大庆殿举行册封大典,皇太子妃受册,与皇太子同日传制,亦与皇太子同时受册,小报一出震惊满城。 作者有话要说:白麻:文书名,凡由翰林学士、知制诰即内制所拟诰命,不经中书行出但授中书宣读。一般用于任免三公、宰相、大将、立皇后、太子等制命。 意思是可以不经过中书的商量与同意由皇帝直接下达旨意(不受法律保护但是会被大臣们认可) 宋代很多旨意没有政事堂宰相与参知政事签署盖章都是无效没有法律保护的。 亲王也有册封礼,皇后与太子妃在大婚当日也有(但整体,但公主什么的等女性只受册而不行册封礼,连玉牒上都只记姓而没有全名,注:规矩是可以改的,就看皇帝的意思,毕竟皇帝是集司法,军政,经济于一身的最高统治者。)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27) 生日是在今天啦,真的真的很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与陪伴~ 感谢在20200507 07:03:56~20200508 06:2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取个渣名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中王306、从前有座山 3个;阿止、尼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ne 17瓶;芒果果果 12瓶;22707889 10瓶;远期 5瓶;4212109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克定厥家 九月初一,御侍伺候皇帝梳洗宽衣换上衮冕扶出福宁殿乘玉辇至大庆殿,殿庭台阶下设放册宝的幄次,陈列黄麾帐与宫县,百官依顺序位列殿庭两侧,此外还多设了皇城司禁军戒严,每隔十步便有一人。 二人穿常服乘辇至殿门外更衣的幄次内换衣,楚王握着她的手,阿兮可有想过这一天? 萧幼清看向门内的殿庭,文武百官穿朝服持笏相向,想过你会有这一天。 我却是日日都在盼着这天,不管是册封典礼还是登基大典,我在你便在,气死那群儒家老头子。楚王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望着正前方,这千百年来的不公平也该改一改了。 车辇停在幄次前,内侍搬来梯子站到一旁弓腰伸出手,卫桓从辇上走下,小声问道:陛下如何? 陛下自换了衮服后就变得呆滞,也不言语了。 卫桓沉默了一会儿后吩咐道:叫旁侧的人看好了,别处岔子。 是。 旋即转过身朝辇上的人伸出手,萧幼清提着裙子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手心,恍若几年前大婚,但这一次她却有了回应的紧紧握住,楚王温柔的笑道:往后的所有路我们都一起走。 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她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双手紧紧相握使得她将束缚戒律礼节通通都抛诸脑后,亦只温柔的回了她一个字,好。 幄次里设有镜台、摆放衣物的桌案及歇息的方榻与交椅,揄翟折叠齐整与朱明衣摆放在一起。 你们先出去吧,大王的衣裳我来换。 是。 楚王看着铜镜前比以往黑了不少的脸,原先那突兀刺眼的刀痕如今只剩了浅浅的印子,那是什么药?才不过一年我脸上的疤痕就淡了这么多。 昭文馆找的一本治外伤的医书,我瞧着效果极好就让人送去翰林医官院刊印了,还有母亲留下的法子,她将楚王的外衣解下,拿起皂青色边缘的中单替她换上,从前爹爹上战场每次回来身上总少不了各种伤。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没有战争的残酷哪会有盛世的繁华。楚王伸开手将红纱里子的朱明衣披上。 自周公定礼,女子就变成了世家豪门联姻之物,纵有超世之才也只得困于宅内。 萧幼清走至她身后拿着排方玉带伸手环上她的腰间,我都不知你心中藏了这么多。 我也只敢在阿兮跟前说而已。 配挂上剑、佩、授后萧幼清走到她跟前,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皇帝是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这些后世人的评说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这一世你只是我喜欢的人而已。 楚王伸出握剑柄的手将她揽进怀里,蹭着鼻子酸涩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好了,外面日头这般烈大臣们都还晒着呢。 楚王这才松开环抱的手,来人! 尚服局各司女史闻唤后躬身走入内,楚王拿着桓圭坐下,一动不动的盯着镜台前的萧幼清。 宫人小心翼翼的为楚王妃梳妆,楚王用桓圭敲打着手心缓缓道:近日几次大礼尚服局忙得不可开交,孙尚服甚是辛苦。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女官走上前躬身叉手,大王万福,皇家喜事乃是臣民之福,食君禄便要尽君事。 楚王摇头无趣道:孙内人还是和以往一样拘谨。 女官便抬起头,六王却是比从前大不同了。 看着桌上与朱明衣所配的远游冠,离上次冠礼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年,六年啊,今日所得,他们又怎知我经历了什么? 看不到的背后,人皆有苦楚,女官再次躬身,冠子沉重,但路还需行。 楚王抬起头,又看了一眼梳妆的楚王妃,册封礼后我便要去坤宁殿谢恩,我家娘子以后就劳烦张尚宫了。 听到总领六尚居的尚宫官名,女官抬起弓身的脑袋,旋即提着下裳屈膝,手掌贴合着青砖地面拜下,小人谢大王提携。 司衣司女史眼里冒着星星,小人在司衣司多年侍奉了几任太子妃,殿下穿上这身礼服是最好看的。 楚王盯着萧幼清起身走上前,几任太子妃未有一个是善终的... 楚王无心的话却让刚刚那多嘴的女史都吓得后退着跪下,殿下饶命,是小人多嘴,小人知罪小人该死。 好了。萧幼清由人搀着弓腰将女史扶起,又朝楚王走近,你干嘛要吓人家? 楚王皱皱眉头,我只是想替娘子抱怨一下卫家的新妇不好当。 大王,受册吉时要到了。帐外传来内侍的提醒声。 司衣司女史便将九翬四凤冠奉上。 沉吗? 卫桓所问之话徘徊在萧幼清心中,六年前我屋中的女使也说过同样的话,妾回答的是,你看着这凤冠好看却不知它有多沉重,如今已过去六年,担惊受怕的六年萧幼清抬头看着楚王迈步上前,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觉得沉了。 楚王戴上宫官奉上前的梁冠,轻轻拍了拍萧幼清的手背旋即握紧,我不会让天塌下来的。 大殿内空旷森严,各角都有镇殿将军守卫,官吏将幄次内的册宝奉至大殿的褥位上,偏殿里时不时有声音传来,宫女与内侍们小心翼翼的看护着皇帝。 等候的人招来内侍,小声道:若是陛下不能主持便去请皇后殿下出面。 是。 日晷的针影子慢慢移动,至一条刻线上时乐正撞黄钟之钟,殿庭起《乾安》与《坤安》之乐,换了朝服的内侍便将皇帝带往殿庭所设的御座上,老皇帝坐下后见到百僚竟无丝毫反应,冕旒下已经见不到黑丝,目光也变得呆滞。 除却新官殿庭内有半数老臣已经有一年之久未曾见过皇帝了,储君的册封礼上竟有官员涕泪。 太常博士走上前引宰相吕维在御座西阶解下佩剑以及靴子,吕维走到御座前跪拜接旨,陛下圣躬万福! 吕维抬起头见皇帝没有反应内心挣扎了一番后闭眼再次颤抖着磕下,侍君二十六载,今受重任必不辜负陛下所托,臣定会辅佐好皇太子殿下。 皇帝只是手持玉圭端坐着没有任何反应,吕维便起身朝台下高声宣制道:册楚王桓为皇太子! 立于殿门前的二人拜下,起身后步入殿庭,皇帝的眼神突然变换,远远望去令人胆颤,抬起的一只脚便也犹豫不前,皇太子身后还跟着东宫从官,太子止步从官们也止步,此时百僚的目光都往南门望了过来。 萧幼清看着她眼里突然生出了一丝害怕,她知道不是害怕此等场面,而是害怕那御座上已对她没有威胁了人。 萧幼清伸手搭上她持桓圭的手,这才使她缓过神继续朝前,宫县起《明安》之乐。 殿内殿外都有带甲的禁军守卫,长矛折射的光分外刺眼,秋风渐生吹起华服,大臣们头顶太阳亦不敢多言。 今日风和日丽看来连老天爷都道喜,下官也恭贺国舅爷呀。武臣之列与萧云泽并排战位的武将端持着笏板奉承道。 我不知何为喜,但你们若能将这十二分心思都花在效忠两位殿下之上,国朝必定四海升平。 侧头的武将微微一笑后将头转回笑容也渐渐收起。 吕维从东阶下走到太子位以东的地方面朝南道:有制。 皇太子与太子妃及东宫官朝皇帝跪拜,百撩也随着一起。 中书侍郎将册案抬至吕维东侧,吕维抬手,两册并立让他为之犹豫。 殿下说不必全念出,但是两册都得念。 吕维便将两册都拿起面朝东跪下宣读,门下...册楚王桓为皇太子。 门下册楚王妃为皇太子妃。 皇太子与太子妃跪受册,交由一旁的右庶子置于右边的案上,中书侍郎授宝玺,二人再次跪受,交由左庶子置于左边的案上。 受册宝后再拜皇帝,皇太子拜下后起身亲自将太子妃扶起还未等后续便自行解剑独自从西阶走上御座,众叩首的臣工亦有胆大不怕死的抬起头窥探。 太子至御座前出乎意料的跪下,大人真痴也好假痴也罢,这是臣作为人子最后一次跪拜,以报大人二十三年来的养育之恩。纵有千般恨,万般不愿,眼前之人至少在幼时给了她栖息之所,没有让她夭折于世。 一阵秋风吹起冕旒,似瞧见皇帝双目微红,持笏的手也开始颤抖。 从东阶下来,百官起身,内侍将剑重新奉上,中书舍人与太子中允分别压着册文、宝玺先行退出。 走吧。卫桓牵起萧幼清的手,适才我见着陛下...我一直担忧他是装疯好等到今日册封典礼上当众反对,如果是那样...卫桓看着晴空万里的天色,就真的要血染罗华了。 奏乐声响起,百官称贺,恭祝陛下万福,皇太子殿下皇太子妃殿下千秋。 出殿门后乐止,乐正撞蕤宾之钟,起《乾安》之乐,几个内侍便走近御座搀扶着皇帝离开。 但皇帝似乎不愿意离开,任几个内侍如何哄劝皇帝仍是不肯动身。 台下的皇城司禁军纷纷紧了紧握刀柄的手,大庆殿的城楼上亦有戍守的禁军,早在昨夜宿卫之前便已经换了防。 位于右侧武臣前列的殿前都指挥使端着笏板眯眼看向皇帝,弓箭手伏于墙下,听候指挥蓄势待发。 皇太子踏出殿门后便止步不再向前,背对着大庆殿似在等什么。 大臣们都在等皇帝离开,烈日灼心照得银甲发亮,见台上的皇帝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底下的臣子纷纷揣测议论,陛下如此,莫不是御体康健了? 作者有话要说:宫县:古代钟磬等乐器悬挂在架上,其形制因用乐者身份地位不同而有别。帝王悬挂四面,象征宫室四面的墙壁,故名宫县。 《乾安》乾代表男性,立太子,登基礼等等用此乐,《坤安》则为女性,立后,太子妃等等,二乐不可能同时出现的(小说,请勿考据。) 万分感谢各位小可爱的祝福~感谢在20200508 06:21:57~20200508 12:2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茶树菇、螃蟹爪、风轻、YiKi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刺客信条、深夜诗人、晨辰尘、人傻,冒得钱、39047689、嗯哼、清漪、风来吴山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二城w 20瓶;左岸的可乐、嗯哼 10瓶;sirfisher 6瓶;阿囧、21848458 5瓶;4212109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克定厥家 直到乐声停止,大殿内传出群臣再次跪拜的声音,她才露出笑脸对着萧幼清满眼温柔道:四海升平,走吧。 萧幼清握她手时便感觉到了她手心之中全是热汗,这也是你不愿做太子的原因之一?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能兵不血刃才是王道,若非不得已,谁又想见到血流成河呢。 百官退出换上朝服赶赴内东门司上书祝贺皇后,诸路监司、守臣等皆从地方奉表至京称贺,只有太子妃的同胞兄长昨日受诏归京。 太子回东宫后,赐食百官于朝堂。 拜见皇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宗仁合着一双肉嘟嘟的小手稽首跪道。 换回常服的人撑着桌案侧坐在榻上,谁教你的? 回殿下,是小人。郡王身后的宫人回道。 吴内人说有人的时候要叫殿下,没人的时候才能叫爹爹。 过来。萧幼清朝其招手,吴内人教的很好,朝堂之上没有父子只能称殿下。 内侍走入叉手向前,启禀太子殿下,祝贺的大臣都到宫外候着了,坐次也已备好。 这么快? 今日是太子殿下大礼,那些大臣又岂敢怠慢。 妾就不去了。萧幼清牵着宗仁的小手。 卫桓没有强求,知道她辛苦便依着她道:今日娘子陪着我累了一天... 你要说辛苦二字便是见外。 卫桓从座上起身,笑道:那晚上等我回来给娘子松松肩,也让娘子试试我的手艺。 当着孩子的面你也什么都说,一点顾及都没有。 我不兴那些顾忌与规矩。说罢便笑着转身迈步离去。 将爹娘对话都看在眼里的孩子瞪着不解的眸子,母亲,爹爹可是不喜欢宗仁? 萧幼清回过头,你这孩子,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 卫宗仁极力的摇着头,没有谁...是不是宗仁做错了什么?宗仁听娘的话再也没有提翁翁了,可翁翁这么的疼爱宗仁,宗仁今天好像看见翁翁哭了。 萧幼清心疼望着孩子,红着眼注视道:你有什么错呢,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来到这里,给你爹爹一些时间好吗?旋即又将他抱进怀中,她不输给任何人包括太.祖高皇帝在内的任何一位先皇,你若知道了她的苦楚与为难,你便也不会责怪她了。 卫宗仁从母亲怀里退开退后几步,躬身叉手道:宗仁是爹爹的儿子,做儿子的又怎么会怪父亲呢,宗仁知道,爹爹在母亲心中独一无二母亲在爹爹心中也是如此,母亲疼宗仁,爹爹疼母亲便也是疼宗仁,母亲有爹爹有儿子不要不开心。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28) 萧幼清看着几岁大的孩子,红着眼颤道:是啊,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呢,我有她,还有你。 依制皇太子册封礼后除却宰相执政官及三公其余百僚皆要赴东宫参贺。 百官序位于东宫门前,正阶上设有置帐帘与东宫相接的坐次。 皇太子头戴皂纱折上巾,身穿紫色圆领公服,腰系装饰有金玉犀牛皮带,从容走入帐中。 跟随的太子庶子便从帐帘外走上前高声奏道:拜! 内侍撩起帘子,四品以上的官员搢笏参拜,贺,皇太子千秋万岁。 卷帘静站于帐内的皇太子俯视台下许久,见百僚之首的几个老臣极为眼熟便从台阶走下,本宫说过三公及宰相可以不用来参拜。 殿下不仅是开封府尹更是监国太子,我等身为人臣理应参拜。 楚王只是低头并未多说什么,诸卿的忠心本宫知道了,诸位都是国朝栋梁,望日后仍旧能坚守一颗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 殿下教诲,臣等谨记。 四品以上朱紫官员的参拜为站受,而换到了四品以下官员参拜时皇太子便回到台阶的坐次上坐下受拜。 仅在东宫住了一夜,觉得重新翻修过的东宫仍旧一阵阴寒她便又带着一家子回了内宫。 是夜。 女子披着一件单薄的褙子端坐在镜台前,身后也站着个女子,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一会儿拿捏一会儿又握拳捶打。 这是礼部拟定的流程,我尚在监国中,景灵宫又过于远便差了侍从官前去代为祭拜,娘子看了可觉得有不妥? 萧幼清看着册子,朝谒太庙、别庙,当衮冕,乘金辂,设仗,这是什么时候定的规矩? 太宗为太子时曾有此故事,礼部是照着太.祖太宗朝以及前朝典故所安排 的,我又自作主张将你也添进去了。 萧幼清将册子合起,阿潜现在是什么身份? 三娘问的是...储君? 既然之前殿下在内宫知道不能僭越,也明白储君并不是君主,又怎能做并非臣子所安之事呢? 三日后,皇太子与太子妃穿常服朝谒太庙,因只乘普通车马故而民间不知晓哪辆马车里做的是当朝太子与太子妃,也让那些想看皇太子与皇太子妃尊荣的百姓落了空。 祭祀完后京中戍卫恢复如常,殿前司与侍卫亲军换防,得了空闲的殿前都指挥使便打马归了家。 爹爹! 哎。驸马瞧了瞧长女,你妹妹呢? 去了禁中。 驸马摘下武臣的交脚幞头,你母亲呢? 母亲在院子里剪花。女孩话音刚落,口中的女子便缓缓走出。 官人今日怎这般早就回来了? 京畿换防,便能有一阵子不用去军中了。驸马又将窄袖紫圆领腰间的双托尾革带取下,连同金鱼袋一起置于案,皇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对熙儿疼爱至极...驸马看着康宁公主意有所指,不如将熙儿送进宫吧。 康宁公主看着桌子上的金鱼袋与殿前司的鱼符轻轻皱起眉头,点头道:熙儿能在太子妃膝下受教对她将来应是受益一生的。 天子居所为大内,储君只能居于宫,思虑再三她便从大内的繁英阁搬回了东宫。 这么些年来这里死了多少人,我便是看着都觉得阴寒!看着新翻修的殿堂她仍觉得背后凉嗖嗖的,也不知老三是怎么能够心安理得的住下。 人死后化作一抔黄土,卫楷心中没有敬畏也就不懂收敛,贪婪乃是他的本性。 本想以楚王府为太子宫,但是昭庆坊在城东北又过于远了,主要是...卫桓望着萧幼清,我就不能日日都回来了。 萧幼清故作嫌弃的撇开她的手,明明是殿下自己懒还要拿着妾来当挡箭牌。 我 启禀殿下,姜中丞求见。 洛川?让他在正殿等我。 是。 洛川突然来见你一定不是为了公事。 三娘这般了解他? 他是舅舅教出来的,有时候虽爱玩但也循规蹈矩。 三娘一说私事我便记起来前年在凤翔没有答应他的事。 嗯? 他想娶凤翔知府家的娘子。 刘氏? 卫桓点头旋即拉起萧幼清的手,不过到底是不是为了此事还得去问问他才知道。 二人进入东宫正殿。 臣御史中丞姜洛川,叩见皇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卫桓朝其挥了挥手,这里又不是外面,起来吧。 谢殿下,臣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卫桓拉着萧幼清坐下笑道:本宫与你姊姊刚还在议论呢,说吧什么事? 臣想娶凤翔知府家的女公子。 你想娶知府的女儿差媒人求亲去便是。 我...差人去过了。 她不答应?卫桓问道,她若不愿意,你又何必强求。 不娶她...爹爹就让臣娶别家的姑娘了,殿下是君,殿下的话爹爹一定会听的。 这是家事,帮不帮你那你得问问你阿姊。楚王笑看着萧幼清。 姜洛川便走到萧幼清身侧,姊姊小时候可是最疼洛川的,姊姊怎么忍心看着洛川以后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天天照面。 多大个人了,还有你也是。萧幼清突然又念向卫桓。 什么呀,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幼清不予理会,中秋是你姊夫的生辰,东宫不会设宴,不过可以唤上你爹爹一同过来吃个饭。 谢谢阿姊。 姜洛川走后卫桓左右瞧了瞧,今日怎么没有看见那个小家伙了? 殿下也会惦记儿子了? 我就是随口一问,平日里他不是总跟在你身侧不愿离开吗。 这么久了难道殿下都没有发现那孩子最惦念的其实不是我这个母亲吗?萧幼清拍了拍她的手背,算了,知道你难为。 他是你养大的,况且要是没有他我今日还不一定能坐在此处呢,一眨眼他也快四岁了,朝中这么多学士娘子觉得选谁做他的老师比较合适? 突然要选老师,萧幼清楞看着卫桓,洛川是进士及第的探花郎但性子不够沉稳,吕相与枢相又都是你的老师,还是应当从年轻人中挑韩先生? 卫桓低头思索了会儿后从殿内走出,去把大郎唤来。 是。 萧幼清走上前,你亲自带着去么? 如若可能或许是未来的东宫师乃至帝师,这第一个师父与他而言至关重要。 东宫一座殿阁里传来孩童的朗朗读书声。 吴内人,是不是舅舅来了? 回郡王,是姜中丞来见太子殿下了。 他将手里的书放下,失落的低着头,我想回王府了。 郡王是觉得这东宫不好么? 他用双手撑着小脑袋,东宫... 郡王是殿下的嫡长子,大宋的嫡皇孙,这东宫日后也是郡王的。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从事。王事靡盬,忧我父母。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先生说天下万民与万物皆是官家的。 意识到说错话的宫人忐忑的跪下,小人该死,小人... 他便从椅子上跳下,伸出仍有些稚嫩的手将宫人扶起,吴内人我只是把先生教我的小雅背了一段而已,你不用这样惊慌,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谢郡王宽宏。 内侍走入躬身道:郡王,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唤您过去。 孩子睁着圆鼓鼓的眼睛高兴道:爹爹叫我了。 一路小跑过来的孩子朝两个人拱手,爹爹,母亲。 卫桓将茶盏放下,我带你去见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北宋有设朝堂到此朝堂是是三省发布政令的地方而非上朝议事的地方。 皇太子,太子,汉代以后是没区别的,汉代因为是郡国并行制,天子的储君为皇太子,而诸王也有储君,称为太子。 可以称为殿下的还有皇太后殿下。 你们想看的剧情放在qun吏~ 感谢在20200508 12:28:42~20200508 18:2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螃蟹爪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6个;空二城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香菜、漢克小麋鹿 10瓶;晨辰尘 9瓶;风流倜傥女少侠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 克定厥家 临重阳,京城里满是观赏的各色菊花,东京街道两旁的酒家都用菊花扎缚成门洞,途径的马车内小宗仁规规矩矩的坐在皇太子左手边。 知道我要带你去见谁吗? 娘亲说爹爹要给宗仁找先生,是韩先生么? 你倒是聪明。 娘亲说的,韩先生是当朝的国士无双,若要求先生便要找韩先生这样的,谢谢爹爹。 别,卫桓将头扭过,我全是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才让他做你的先生,把这谢好好留着孝顺你母亲。 宗仁低下头,不管是娘还是爹爹,宗仁都会孝顺的。 卫桓攥着窄袖圆领的袖口,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爹爹这辈子做了很多坏事,她又低下头喃喃道:不管哪个爹都一样。 前些日子母亲带宗仁出宫,外面的臣民都在称颂爹爹... 那是因为卫桓轻轻挑起眉头,那是因为我减免了他们商税与农税罢了。 所以爹爹怎么会是坏人呢?宗仁瞪着天真的眸子不信道。 孩子,你所看到的或许只是表象,这世道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无暇,你爹爹做了很多恶,若果有一天被老天爷惩罚了你一定要代替爹爹好好保护你的母亲知道吗? 宗仁将头低的低低的,宗仁是男子汉长大了一定会保护好娘亲,可若娘亲没了爹爹,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宗仁也会很伤心很伤心。 宗仁的话让卫桓心里一颤,你母亲是天底下最温柔的女子,她将你也教导的很好,爹爹不会离开你们,一定。 你的官是越做越大,可有什么用,整日都不回家,我不稀罕你的官。 一个女使硬着头皮走入禀报,阿郎,大娘子,皇太子殿下到了。 殿下? 六哥? 二人同时过头说道,沅陵县主旋即一把将他扯开先行跑了出去。 啪! 韩宅内传出摔罐子与争吵声。 哎,这两个人吵了这么多年还在吵。 哥哥!沅陵县主从屋内跑出,红着眼委屈的跑到卫桓跟前一把抱住,亦不管旁侧有没有人只当是儿时每每被爹爹罚了便跑到二王与六王跟前哭诉。 卫桓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泪,这是怎的了,是谁敢惹我家妹妹落泪? 母亲早逝父亲又不在,这座皇城里她能依靠的人少之又少,韩景明他欺负我,不让我去看爹爹也就算了,六哥哥回京后他也不让我入宫去找哥哥。 韩汜跟着她走出至其朝皇太子缓缓躬身,见过皇太子殿下。 接着卫桓便安抚了她一番又走到韩汜跟前数落,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臣知错。韩汜再次拱手,然时局动荡,县主不单单是殿下的妹妹也是臣的内人,臣妇在内宫走动终是不妥,等日后安定下来县主想去哪儿臣都绝不阻拦。 好了,卫桓走到卫静柔跟前伸出手轻轻擦拭着她的眼角,宠溺道:今后沅陵几时想入宫找哥哥哥哥一定都在,县马要是再让你受委屈哥哥也一定替你出气,这次就原谅人家吧。 姑姑,姑夫。几个大人身侧还站着一个极为乖巧的孩子。 皇太子带着嫡子亲自登门其用意明显,韩汜便朝孩子拱手,见过寿春郡王。 母亲说过入了家门便是家人,只有父子没有君臣。 韩汜原与楚王府没有交集,之前在御前行走和萧幼清碰面也只有客气的礼仪,今日见到其年幼的嫡长子倒是让他惊讶了一番。 韩宅一处没有帷幕的厅屋中摆了一张四方矮桌,君臣对坐,桌上放置了一个吃涮食的风炉,风炉底下燃烧着炭火。 女使端来一个托盘,里面有几个小碟子分别盛着薄批、酒酱、椒料,得家主人点头后女使便将这些酱料都倒入风炉里又添了半炉热水。 紧接着又进来好几个女使将一盘盘羊肉与蔬菜及新鲜的螯蟹端上,风炉内的水煮沸后韩汜起身撩起袖子将一盆青菜特地端到楚王跟前,自家菜地里种的菜。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29) 卫桓瞧着那盆从韩宅院子里收割起的菜蔬低头笑了笑,先生不忘本,本宫又怎能辜负一片赤诚。 看着太子夹起碟子里涮好的菜蔬,韩汜又道:废太子常常来,臣也曾拿此招待,只是比起韩汜地里的菜蔬废太子更喜欢吃陛下赐的羊肉。 从开封府到成都府再到凤翔府远至西夏,她将半个九州走遍,见了最奢靡的场面也体验了最底层的不易,禁中每日宰羊上千,平常人却是连这一口菜蔬都吃不到。 殿下心忧百姓,实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卫桓扭头看向庭院处,因至重阳沅陵县主便带着宗仁与周岁的女儿在一起插花做糕点,他是本宫的嫡长子。 先前寿春郡王受宠皇帝时大内就有流言传出,恭喜殿下,郡王聪颖过人又得太子妃教导仁孝敦厚,他日必为明君。 本宫想让先生为其师。 韩汜朝其微微拱手,君上有命,臣子受之,殿下信任,臣又岂敢辜负。 她便朝庭院里的小男童招手。 院子里的桌上摆满了刚做好的糕点,又用粉面制作成形状如狮子蛮王放在糕点上做装饰,几个女使将糕点端入蒸炉,两刻钟后取出,糕点的香气顿时溢满整个庭院。 院子里种满了各种颜色的菊花,妇人披着淡蓝色的褙子躬身剪下几朵黄白色蕊若莲房的万龄菊与白而檀心的木香菊及黄而圆者的金铃菊将其分别插入青白两色的胆瓶中。 宗仁以后长大了可不能学你姑夫。 宗仁牵着妹妹的手,宗仁要做爹爹那样的人。 以前人人都说你爹爹是官家最不成器的儿子,可是姑姑却不觉得,你爹爹很温柔,了解女子的心思,便不会同那些男人一样做错事还不自知 宗仁。院子一头传来呼唤。 爹爹叫我了。宗仁便将妹妹牵到乳母手中。 等等,把这个带去。卫静柔剪下几面小彩旗插在狮蛮上,刚出炉的小心烫。 孩童身侧的宫人便上前将糕点接过,宗仁朝其微微拱手,多谢姑姑。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拘谨,这点可不像你爹爹。 宫人随宗仁走到皇太子跟前将掺合了果仁的糕点端上,爹爹,这是姑姑做的蒸糕。 糕点上插着纸剪的彩色小旗,随后宫人又将插花放置在方桌中央。 卫桓望着胆瓶里的木香菊,君不见万松岭上黄千叶,玉蕊檀心两奇绝。 韩汜对坐着缓缓道:此间风物属诗人,我老不饮当付君。 卫桓低头笑了笑旋即朝身后招手,内侍呈上一盏煎茶至寿春郡王跟前。 今日请先生来教导这个孩子,但非王子院僚属亦非讲官而是弟子师。 宗仁很是听话的端起茶盏走至韩汜跟前,躬身后又拜下,请师父喝茶,受学生一拜。 韩汜接过茶喝下,轻轻摸了摸宗仁的脑勺,师者,传道受业解惑,愿弟子日后仁孝勤谨。 宗仁再次拜下,先生教诲,弟子谨记。 韩汜扶起寿春郡王走至太子跟前拜下,承蒙殿下信任,韩景明定不负殿下所托。 九月九日重阳,京郊变得尤为热闹,京城各个寺院举行斋会,只有开宝寺与仁王寺举行狮子会。 马车从晨晖门出途径昭庆坊一路向北,开宝寺位于艮岳之南,今日重阳庙里上香的游人比往常都要多。 舅舅,是大狮子。卫桓怀里的小女孩指向开宝寺的石狮子,许多僧人坐在石狮子上讲经说法。 六哥放她下来吧,抱了这么久,她可以自己走的。康宁公主与萧幼清带着帷帽同驸马一同随在卫桓身侧,萧幼清身侧还有两个垂髫之龄的孩童。 无妨,小孩子嘛能有多重。 字里行间都是宠溺,康宁便顺着道:六哥喜欢她就将她留在大内吧。 卫桓犹豫的摇头道:熙儿是阿姊的幼女,父母之爱子,我又怎能让你们分离。 这个孩子黏六哥她们姊妹两又都喜欢大郎,若能够在禁中得太子妃殿下教导也是她的福气。 卫桓摸着小女孩儿的脸,笑道:以后熙儿跟舅舅住好不好? 孩子天真的望向萧幼清身侧的男童,熙儿要和哥哥住。 熙儿以后和哥哥住了就不要姊姊了么?说话的女孩儿是几个孩童里最年长的。 阿姊凶。她便躲在舅舅的怀里不敢去看姊姊。 好啊,竟还嫌弃姊姊凶,今后可不给你买糖吃了。 这才让她又抬起小脑袋眼巴巴的望着。 开宝寺的住持从寺中走出,朝着他们合手微微躬身,几位施主。 萧幼清便上前朝其微微欠身,慧真长老。 已有不少年不曾见到施主了,想来施主的烦心事已解,今日重阳可是来上香的? 萧幼清点头,又朝身后挥了挥手,几个便服打扮的内侍抬来大大小小的箱子,幼清是来还愿的,一点心意用来修缮禅院。 请随老衲来。 主持领着他们去了开宝寺西隅的福胜禅院,里面有座呈八角十三层的木塔,名为福胜塔。塔下埋有阿育王的佛舍利。 回去的路上卫桓与萧幼清单独坐在了一驾马车上,适才娘子在供奉前说了什么? 萧幼清看着她迫切的眼神,温柔的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希望阿潜与大郎都能平安顺遂。 是吗? 萧幼清点头,撩起车帘探向窗外,街道旁各家各户都栽着菊花,随后便被一大片映入眼帘粉红可人的桃花菊所吸引。 【敬首尊者在上,弟子萧幼清跪伏,佛曰众生平等,因果循环,善恶皆有报,幼清不求百岁但愿携身所爱之人终老,求敬首垂怜令萧幼清走在她之后,非幼清贪恋世俗,是私心也是万般无奈,然幼清可在此立誓,辅一世明君兴三代百年绝不负天下苍生。】 作者有话要说:福胜塔烧过一次,仁宗时重建好像成了铁塔吧具体的不太记得了。 敬首尊者是十方十大菩萨之居于东方的菩萨。 六哥是嫡出里除了沅陵年纪最小的,也就只有沅陵这一个妹妹其他都是姊姊。 涮食南宋有记载,菜疏即青菜,晋代出现此叫法唐代也有记载。 之前有一道菜我可能写错名字了,是蟹酿橙~ 为啥要走在她后面,是因为身后事要处理,要大殓等等~ 陛下马上要领盒饭了。感谢在20200508 18:23:45~20200509 07:3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螃蟹爪、哦豁、左岸的可乐、汉诺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潜水朵儿u 30瓶;雨谷主的小宝贝、笑不说话、风流倜傥女少侠 10瓶;42121098 5瓶;36802470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3章 皇以间之 建平十三年,十月朔,初冬,民间置酒举办暖炉会,禁中发放时服,文武百官及宗亲入朝,监国皇太子代皇帝赏赐百官棉袄,有司开始给官员发放冬季取暖的炉炭及时服。 东宫的院子里传来烤肉的香味及浓浓的酒香,炉子里烧着炭火,炉中灸着脔肉温了一壶酒。 如今朝中局势稳定四海归心,卫桓拿起筷子将炉子上的脔肉一块块翻面烘烤,政事堂的人太少了,其他宰相不管事吕维成了实际上的独相,其实我应该留着梁文傅让他拜集贤相用以牵制史馆相,不过我向来不喜欢犹犹豫豫,杀了便杀了,再来一次我也照样杀。 韩汜将温好的酒拿用钳子夹起斟满两个酒杯,三相人选殿下心中应该有的。他将酒杯递过。 老师的能力不能否认,因此我想拜他为首相但不能为独相然后再从地方调几个人回来。卫桓的手刚碰到杯子就被人躬身按住。 她抬起头委屈巴巴的看着萧幼清,姐姐,天冷暖暖身子... 萧幼清便将手里的炉子塞到她怀里,殿下坐在火炉前满面红光哪里会觉得冷? 卫桓摸着眼熟的炉子,这炉子你一直在用着么? 六年来每个寒冬姑娘都不曾离手。 萧幼清看了喜春一眼,旋即又柔声道:你这身子还没好全,身上的伤也没有好,若真是冷了就少在外面吹凉风。 她便将酒倒了,握着萧幼清的站起凑到耳侧低声笑道:三娘今日真好看,也...格外温柔呢。 萧幼清便伸手揪了一下她的手背,朝韩汜笑道:她便是如此,人前说话也不曾有顾忌,先生莫怪。 太子殿下坦率又有太子妃这样好的夫人,皇储与皇储妃和睦乃国朝之幸。 先生登门东宫想必和官人还有政事要聊,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韩汜只是起身朝太子妃微微躬身拱手。 卫桓摸着自己的手背一脸委屈的坐下,旋即夹起一小块鱼肉,典膳局从杭州购来的鲈鱼,然路途遥远这鱼送至京畿时已经翻了白肚。 臣...饱了。不过韩汜还是接下了皇太子亲自夹的鱼肉,谢殿下赐肉。 先生只是看饱了,食不果腹怎能行,卫桓又看着炉子上烤着的鲈鱼,两浙之富,国用所恃。 韩汜问道:殿下是想兴修运河? 卫桓点头,京畿至杭州虽有运河但经战乱荒废,水深仅二三尺,舟楫往来,不胜牵挽盘剥之劳,陛下主政时曾有州官上奏朝廷,请求开浚潮泥淤塞,时逢战乱国库无银钱,州府自筹却始终未有多大进展,后来又因战乱停罢。 当然本宫知道运河修建奴役的是百姓,所以不会急于这一时,除却运河还有各路官道。 南北贯通,东西无阻,殿下不骄不躁又有此志向是明君之举。 不全然是为利名,我亦有私心在里面,这个私心需要我得到民心才能成就。 韩汜点头,不管出于什么,凡利民之事便不是坏事。 东宫一座殿阁内女孩儿拿着一枝木芙蓉站在窗外,窗内有个男童正在读书。 哥哥,舅舅与舅母都在院子里烤火韩先生也来了。 见哥哥不搭理她便踉踉跄跄跑进阁中踮脚将木芙蓉放在男童写字的桌上,哼,哥哥不理我。 粉色的芙蓉花瓣掉落,男童便将木芙蓉拿起递还,熙儿乖,等哥哥把爹爹交代的课业做完就陪妹妹玩。 女孩儿撇着头噘嘴道:舅舅为什么每天都要哥哥做那么多课业? 他便从椅子上跳下,摸了摸妹妹的头,母亲说我是爹爹的嫡长子,要给弟弟妹妹们做榜样。 女孩儿回过头天真的问道:哥哥将来要做天子吗? 男童与身侧的宫人对视了一眼,旋即睁大眼睛问道:谁告诉熙儿的? 女孩儿想不起来,稚嫩的回道:舅舅日后要做天子,哥哥将来也是要做天子的。 熙儿姑娘可知天子是什么意思么? 娘亲说是翁翁那样的官家。 男童便再次摸了摸妹妹的头,官家不是谁都可以做的,若我今后还有弟弟出生... 郡王,宫人吴氏将寿春郡王的话打断,郡王是嫡皇孙,又是长孙,无论嫡庶长幼都是国朝正统继承人,这样的话切莫再说,若让太子妃知道又要责骂您了。 宗仁爬回座上重新拿起笔,我知道了。 至初三日,同上巳日一般无论士庶都会出城祭坟,养在深闺里的小娘子也得以机会可以带上帷帽跟随家人出行,宫中派车马至诸道院及西京的皇家陵寝祭拜阵亡的将士。 建平十四年上元,大赦天下为皇帝祈福,至暮春皇帝病重,皇太子辍朝日夜侍奉榻前。 三月下旬,柿子树上飞来几只喜鹊,鸣叫不停,一阵风席卷而来,将楚王府飞来的几瓣海棠花吹进窗内,转了几圈后飘落在书桌上。 郡王,郡王?韩汜拿着戒尺敲打桌面叫喊着望出神的孩童。 宗仁起身朝韩汜拱手,学生失仪,请师父责罚。 课上分心可不像是郡王能够做出的。 学生在想爹爹在大内照看翁翁的起居,翁翁之前那么疼我... 为人君,止于度人,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郡王可知这句话的意思? 师父教过的,身为君主,要尽力做到施行仁政,身为人臣就要尽力尊敬君主,而身为子女,便要尽力孝顺父母,身为人父,就要对子女慈爱,与他人交往,就要尽力做到诚实。 今日下官便与郡王再讲讲这仁孝二字。 男孩拿起笔沾了些许墨汁在空白的纸上写了一个极大的字,学生的名字里也有仁,母亲说是爹爹取的名字,爹爹希望宗仁今后能够成为淑人君子。 韩汜拿起书本缓缓走动,《系辞传》中说: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有生即为仁。 子爱利亲谓之孝,反孝为孽。 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韩汜将手中的书放下,看着西边的窗子挑眉道:书本里的东西都是死的,只人是活的,孰是孰非又岂是一张薄纸能够裁定的。 一匹快马急停韩宅门口,禁军匆匆闯入内。 官家病危,请嫡皇孙速速入宫赶往福宁殿。 建平十三年三月二十七日凌晨,翰林医官院太医六赴福宁殿,至哺时回天乏术,两位医官使与其他御医跪在榻前皆束手无策,随后京城戒严,诏皇室宗亲及宰臣赶赴禁中。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30) 大臣们赶入内宫跪伏殿前。 没过多久,内侍哭着从内阁走出,颤抖着嘴唇道:大行皇帝,崩! 殿前传来一片哀嚎,众臣掩面而泣。 官家。 陛下。 吕维捧着先帝遗诏走出内阁,擦了擦泪眼道:大行皇帝遗诏。 跪在殿前的一干宗亲与宰臣再次叩首。 朕以不德,获奉宗庙,赖天地之灵,方内乂安,二十有七年,脩短有定期,死生有冥数,圣人达理,古无所逃,朕生长军戎,勤劳邦国,艰难险阻,实备尝之,定天下妖尘,成域中大业,而焦劳成疾,弥留不瘳,言念亲贤,可付后事,皇太子桓,天钟睿哲,神授英奇,自列王蕃,愈彰厚德,授以神器,时惟长君,可于柩前即皇帝位,丧制以日易月,皇帝三日听政,十三日小祥,二十七日大祥,诸道节度观察防御团练刺史知州等,不得辄离任赴阙,闻哀之日,所在军府三日出临释服,其余并委嗣君处分,更赖将相协力,中外同心,共辅乃君,永光丕祚。 大臣们一边哭着一边齐声道:臣等定辅佐新君,永底至治。 皇帝驾崩当日,京畿道调禁军戍卫,全城戒严,群臣入宫临丧,进名奉慰。 晚霞从福宁殿西照进屋中,最外边是群臣的抽泣,而殿内是宗室诸亲的哭嚎,只有内阁安静无声。 宫人扶着李皇后从内阁走出,身后还跟着赵慈与赵平,赵平扶着入内内侍省都都知赵慈走上前,大行皇帝遗命,皇太子灵前继位,尊皇后为皇太后。 臣等谨遵先帝遗命。 旋即有几个宰辅擦着泪眼抬起头,官家呢? 祁六上前将吕维扶起,殿下还在里面,先帝刚走殿下缓不过神,明日的登基大典还劳烦有司去办。 是。 陈煜拿着笏板,先帝新丧举国哀痛,现今榻前传位皇太子又岂能不顾礼法? 祁六皱皱眉头,小人这就去请太子殿下出来。 阁中,榻前跪伏的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明明是恨你的,二十四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 萧幼清搂着她心疼道:阿潜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你比你那几个哥哥都适合为君,可你以为掌握了权力就可以左右一切吗,曾经的我也与你一样跪在福宁殿的榻前,跪在大人跟前老迈龙钟的皇帝叹了一口长气,匣子里有一封遗诏是我在你册封礼那天写的,难的不是夺权之路,而是成为人主之后的每一步。老皇帝托起病重的身体,你没有戴过那顶冠,你便永远也不会知道它有多重,它会压的你喘不过气,不要让权力左右你,因为它就在你手中,记住,为君者,当杀伐果断。】 陈煜朝殿内高声,请皇太子殿下出来受拜! 声音传至阁内,萧幼清便将她扶起。 太子妃扶着皇太子登福宁殿垂帘引见群臣,隔着垂下的珠帘,百官序位,内侍官走上前高声道:跪! 宰相领文武百官跪伏,恭请皇太子登基。 建平十四年三月二十七日皇帝驾崩,宰臣宣布遗诏,嗣君柩前即皇帝位,群臣发哀,翌日于大庆殿举行登基大典。 三月二十八日凌晨,皇帝派遣使臣奏告天、地、宗社,抵告受命于上天和祖宗,礼毕后穿戴礼服亲御大庆殿,文武百官谒见新帝,祝贺新帝即位。 二十七日晚,萧显符受诏回京,时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掌一路军政之事。 太子妃殿下受册臣未能赶回... 萧幼清将叔叔扶起,二叔身居要职,幼清明白的。 遣退阁中恭立的内侍后,萧幼清走回座上坐下,二叔深夜来见幼清? 明日皇太子殿下登基,殿下为皇后,先前册太子时让殿下您同册就已经惹了不少猜忌,如今皇帝登基与皇后受册又在同殿,太子殿下如此信任,臣...代萧氏惶恐。此做法很像大行皇帝惯用的手段,萧显符侍奉他数十载最为清楚。 我知道二叔在担忧什么,二叔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旁人的话无需理会,萧幼清站起,殿下与历代先皇都不一样。 臣,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唐宋登基大典与继位一块儿,一般先帝死后第二天就举行,明代是一个月后。 下面整个一章为登基大典的礼仪,参考唐宋明,也修改了很多很多,所以纯属虚构勿当史实。(因为自周礼定,男尊时代不可能出现这种同时举行的册封礼啦,就算是刚开国,北宋士大夫大部分维护男权且不讲理,像司马光等等一些文人,这么多文人里替女子说话的没有几个,就欧阳修好一点,因为他是单亲跟着母亲长大的知道女性的艰难,也极力支持女性再嫁。) 晚明的东林党误国,文人一多也不是好事。 宋代只是较明清女子地位要好那么一丢丢(也只在不损害男性地位的前提下,若是损害了,你试试!一堆诗词歌赋及各种散文喷你一脸!) 诏书是《宋大诏令》中其中一篇某某宗的遗照,稍作了修改,诏书里的丧制以日易月,意为以一日代替一月缩短时间,这是针对继任之君的话。 其实李皇后这样谨小慎微的性子不太可能去隐瞒小六的女儿身,或多或少与仁善的先皇后有关。 感谢在20200509 07:37:20~20200510 05:4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咸鱼夜落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风来吴山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必吃鸡腿 10瓶;伍陆柒、37990089 5瓶;4212109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4章 皇以间之 是日清晨,尚书省兵部库部司陈设卤簿,列甲士于宣德门外东、西两侧,列旗仗于大庆门外,十二甲士持龙旗分左右,六只驯象排列两侧。 左右布旗六十四面,门旗及日、月,青龙、白虎旗,风云、雷雨、江河、淮济旗,天马、天禄、白泽、朱雀、玄武旗,木、火、土、金、水、五星、五岳旗,及二十八宿旗,每旗用甲士五人,一人执旗,四人执□□,位大庆门外两侧各六行。 设五辂于大庆门并列于丹墀前,玉辂居中,左金辂、次草辂,右象辂、次木辂,车辂左右布黄麾,伏黄盖、华盖、曲盖、紫方伞、红方伞、雉扇、朱团扇、羽葆幢、豹尾龙头竿、信旛、传教幡、告止幡、绛引幡、戟氅、戈氅、仪锽氅各三行。 于大庆殿内丹陛左右陈幢节、响节、金节、烛笼、青龙、白虎幢,又设班剑、梧杖、立瓜、卧瓜、仪刀、锽、杖、戟、骨朵、朱雀、玄武幢列左右各三行。 殿门左右两边设圆盖一、金交椅、金脚踏、水盆、水罐、圆黄扇、红扇,皆由亲从禁卫擎托。 礼部官员与知制诰将置表的桌案抬上殿,由尚服局司宝司女史将宝案抬于殿内正中。 尚服局将衮服冕旒及祎衣与凤冠一起送至文德殿偏殿置案上后与殿内的内侍及宫人一同退下。 沉重的冠冕并放在桌上,殿内安静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折叠齐整的祎衣旁放着凤冠,冠饰九龙四凤、大小花枝各十二,凤冠左右各加两博鬓,饰宝钿十二。 衮服旁是平天冠,前后垂十二旒贯的珍珠,又加十二翠旒,珠旒外以碧凤衔之,冕版以龙鳞锦附着表面辍玉为七星,旁施琥珀瓶、犀瓶各二十四,周辍镶嵌珍珠掺杂宝玉的金丝网,金饰玉簪,红丝绦组带。 金饰之外用玉与珍珠最多,便是看着就能感觉觉其重量,沉默良久的人突然开口,这个天下,我扛得起吗? 从昨夜至今她在心中不止一次这样问自己,几番生死直至最后拿到了苦苦追求的东西,临了却有一丝犹豫与害怕,最初也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这冕旒下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沾染了鲜血,即便是仁君,姐姐,卫桓低头看向替她解衣的女子,我害怕。 转瞬即逝的七年如梦,便是萧幼清也不曾想到这一天会这般快到来,算来夺权的七年,新君不过才二十四岁,她害怕的不是自己年轻,而是以女子身坐在坐高位,萧幼清将她腰间的玉带解下近身一步轻轻抱住,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对于江山社稷对于百姓,以及对于我。 卫桓覆手回应,颤抖着身躯将头埋在她肩间。 萧幼清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我既已认定你,便生死相随,不管将来如何,以何身份。 卫桓直身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一起闭眼道:我不会让它压垮我们。 咚! 殿外响起初鼓,殿中侍御史监察文武百官,百官穿朝服整理仪容。 祖宗家法真是一个比一个忘得厉害,大行皇帝让外戚干政乃至成为权相一手遮天,今上怕是恨不得将这卫家的江山都改姓成萧才好。 头戴进贤五梁冠的老臣拿着笏板将他的嘴堵住,左右瞧了瞧松了口气,恩府这话若是传到了皇城司又或是其他朝臣耳中可不得了。 本官何惧! 咚咚!鼓楼上响起次鼓。 殿中侍御史走下,严百官依品级序位,文武东西相对,齐班于大庆门外,司宝司女史与侍从官入殿。 咚咚咚!一刻钟后第三鼓声敲响。 由宰相及宗王持笏先入,再由宰相以下的文武官次入,序位齐整。 殿下登基,你哭啥?任勾当皇城司公事的内侍跟在玉辇旁侧,瞧着在一边抽泣的内侍一脸疑惑道。 祁六换了新的朝服,舍不得拿身上的新衣去擦眼泪,便用手摸了摸眼角,你懂什么,我这是喜极而泣,你不知主子这些年受了多少苦才有的今日。 内侍便侧抬头,玉辇上的帝后温柔相对,眨了眨柔和的眼睛开口道:殿下的隐忍非常人所能,至君位亦是必然,殿下眼里看的远要比我们多,盛世将到,是该喜极而泣。 陛下,殿下至! 正殿外皇城司禁军鸣鞭,殿内外奏响大乐,号角鼓吹振作,司宝司女史将承天授命之宝及金册置于案上,帝后登上御座,位左右前方东西相对的卷帘将军便将珠帘卷起。 引导臣僚进见皇帝的官员引文武百官进入殿内的丹墀拜位序位。 知班走到殿陛间朝南面前文武百官高声喝道:班到排立。 百官听声后纷纷排序。 直至整齐不再有声响后知班次喝,躬身拜。 百官齐整的移班转身朝向北面旋即端笏躬身拜下,直身后搢笏起舞,先屈左膝跪下三叩头。 再拜。 百官起身出笏躬身再拜,大庆殿登基大典作三十三拜三舞蹈,与紫宸殿上寿为最重的礼仪。 通事舍人搢笏至殿前,两名从官跟随位在身前将天子即位诏书对展,门下,生黎民而立之君,所以出四方之令,有天下而传于子,所以维万世之安,先皇帝道极圣神,德兼文武,图治三王之上,储精七闰之间,缉熙事功,董正法度,积勤劳于日昃,违冲豫于春元,植璧以归,方致金縢之祷,缀衣遽设,忍闻玉几之言,眷予冲人,属以重器,永荷艰难之托,曷胜哀疚之怀,宜谨始于承祧,用涣恩而及物,可大赦天下,云云恭念先朝之治,必循五圣之谋,思祗率于旧章,用答扬于先训,尚赖中外列辟,左右忠贤。交修厥官,以辅予治,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诏书念完,知班便上前唱道:跪。 群臣搢笏先屈左膝跪下稽首。 知班再道:山呼。乐工击鼓应呼。 殿内外文武百官及所有禁军亲从同时稽首呼道:陛下圣躬万福! 若以往,登基大典的礼仪便至此结束,诸臣起身出笏,皇帝并未立即离去,而朝卷帘将军挥手。 将军便卷帘,百官再拜皇后,礼乐换《坤安》宰相取册再授册宝使臣,使臣跪受后起身将其置于案上。 内侍引皇后降座走至殿庭正中间朝北站位。 天子有后,如天之有地,惠养万物,如日之与月,临照四方,册赠上柱国、魏国公萧怀德孙女皇太子妃萧氏为皇后。 两名内侍跪取册文与皇后之宝起身走至皇后右前方,授! 位于皇后两侧的内侍扶穿祎衣的皇后拜下,皇后受册、宝将其交予身后内侍,而后内侍欲要扶皇后升坐,见皇帝从御座上走下便又双双退至旁侧。 萧幼清抬起头,陛下。 卫桓走上前伸手柔声道,来。遂握起她行礼的手带往殿阶。 诸臣只是端笏静立,她则拉着萧幼清坐下走至殿阶上的栏杆处,皇后是朕的嫡妻,亦是你们及天下万民的君,今日授册,汝等若是有意见即当庭说出,朕许以赐对。 陛下圣明。 至此她才牵着她走回座上,知班授意上前高声道:跪。 百官搢笏屈膝稽首,恭祝陛下圣躬万福,皇后殿下千秋万岁。 忙完登基大典的官员回到家中将衣服换下,撸起裤脚时双膝已经红肿至破损,女子小心翼翼的蹲在他腿侧拿着药膏,三十三拜,你这膝盖还要不要了? 陛下登基大典亦不止我一人如此。 臣子是替君主办事的,又不是受罪的,一点儿也不人道。她将药轻轻涂抹至膝盖处,能与皇后册封礼在一起的怕是也只有我六哥哥。 县主往后就要唤陛下或是官家了。 卫静柔将药放置一边撑起身子,他是官家,可也是我的哥哥,我说错了吗? 韩汜浅笑着摇头,拿起公服起身,大行皇帝新丧,丧礼还有许多琐事,恐有一阵子不能回来了。 她将衣服接过替他穿上,哦。 从昨日起算,二七日后每隔七日我都会派人来接你入临先帝。从天子驾崩日算起,至二七日或三七日开始每隔七日群臣要入临,一直到四十九日为止。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31) 建平十四年三月二十七日,大行皇帝崩,京师戒严,都进奏司刊行朝报至地方。 翌日,建平十四年三月二十八日,皇太子桓即皇帝位,改元乾元,册皇太子妃为皇后入中宫,尊生母为皇太后迁居德寿宫,郑国长公主进隋国大长公主,康宁公主进秦国长公主,新帝姊妹皆进长公主,朝廷刊行文书下达州县。 乾元元年四月初一皇帝临朝亲政。 朔望起居,京城百官入殿搢笏集体叩拜,作九拜一舞蹈。 几个老臣出列慰问,先帝大行,举国哀悼,望陛下节哀,以圣躬为重。 掌管祭礼的有司出列,先帝陵寝建造一事还请陛下定夺。 由宰相吕维为五使之首山陵使,翰林学士为山陵按行使,入内内侍省都都知赵慈为山陵都监,其它五使馀如旧制,陵地勘测交由由山陵按行使及司天监禫除后去办。 是。 撰陵名、哀册文、谥册文及议谥号事,由由政事堂宰臣负责撰,翰林学士负责撰谥议。 是。 乾元元年四月初二大殓成服,将先帝遗体移入棺内停置灵堂,翌日成服,上自皇帝、下至百姓论以亲疏穿戴丧服,五服之人,各服其服,成服之后全国进入国丧期。 成服当日按例举行祭奠仪式,仪鸾司设素幄于坐席之东,有司备祭馔,皇帝服布四脚、直领布襕衫、腰絰、布袴,至素幄的御座上,宰臣及文武百官于殿下哭嚎。 太常卿走到素幄前屈身奏道:请陛下行祭奠之礼。 内侍卷帘 ,祁六扶着哀伤的皇帝走出素幄至铺有锦褥的座位,面北而立。 太常卿再奏,十五举音。 皇帝与群臣皆放声哀哭,不下十五次后拜下,祁六将主子扶起缓缓走上台阶至香案前,不忍道:请官家节哀。 太常卿奏请,请陛下三上香。 内侍将点燃的香烛奉上,太常卿道:跪。 内侍跪奉茶酒,皇帝酹茶、奠酒,三次后内侍将皇帝扶起,太常卿再奏,少立。 太常寺太祝跪读祭祀祝文。 祝文读完,太常卿继道:哭尽哀。 祭奠的官员便都竭尽哀思哭嚎,即便是心中没有感觉的臣子想尽办法落泪。 拜。 皇帝领群臣跪拜。 祁六扶起主子走下台阶至褥座,面朝西向站立。 再拜。 最后一拜结束,祁六将卫桓扶起回到素幄降下帘子,太常卿也松了一口气挺起胸膛依然严声道:礼毕。 百官至御座前,请陛下节哀,保重圣躬。 都进奏司的朝报很快就下达到州府,凤翔知府拿着一卷邸报睁着眼睛侧头道:先帝大行,陛下登基。 换新官家了。州府城中各个街道有孩童连连唱起。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鸣鞭一般是皇城司内侍拿长鞭腾空鞭挞(这可不是清朝才出现的,钟不能乱敲,在古代它是用来报时的。) 丹墀:宫殿的赤色台阶或赤色地面。《宋书百官志上》:殿以胡粉涂壁,画古贤烈士。以丹朱色地,谓之丹墀。 丹陛:宫殿的台阶。 玉辂:先前出现过哦,天子用的辇,金辂为皇太子车舆。 幢节:旗帜仪仗 金节:古代殿庭的仪仗。《宋史仪卫志六》:金节, 隋制也。黑漆竿,上施圆盘,周缀红丝拂八层,黄绣龙袋笼之。 班剑:汉制,朝服带剑。晋代之以木,谓之班剑,取装饰灿烂之义。宋齐,谓之象剑。 立瓜:《元史舆服志二》:立瓜,制形如瓜,涂以黄金,立置,朱漆棒首。 卧瓜:《元史舆服志二》:卧瓜,制形如瓜,涂以黄金,卧置,朱漆棒首。 腰絰:丧服上繫于腰间的麻带或草带。 酹:将酒倒在地上,表示祭奠或立誓。 奠酒:把酒撒在地上。 礼仪用具上出现了很多十二,天子的冕旒也是十二旒,祭服上的图饰也是十二章。 总之都是仪仗用具,宋代尚礼节,皇帝出个行都是上万人陪同(不包括禁军,禁军做前导及护卫)宋太.祖开了个好头,攻下蜀地获得了几万匹布做成了秀衣卤簿。 宋的登基大典没找到礼仪流程(应该是有文献的,这个是参照了明初建国时李善长参照唐制进献的登基仪式,皇后有册礼但不和皇帝在同一殿内) 桓桓这个继位诏书我也忘了是那个宗写的(都是先吹嘘一波先帝。) 跪拜礼仪参照宋代的随隐录,没有标点符号的文献,差点把我看疯! (不要惊讶为什么要跳舞,这是五胡乱华之后的胡风,隋朝初有唐朝盛行,宋延续,宋徽宗政和年间废了吧,明初时也有,皇帝觉得不太雅观就废了) 大臣除了朝服也有祭服(祭天穿)而且也是带冕旒,只是垂珠从七旒层层递减。 附一句:纯属虚构请勿考究。 感谢在20200510 05:42:48~20200511 06:5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狗没流量、从前有座山 2个;左岸的可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G 26瓶;誰が見てわかる私の笑 10瓶;白汐琛 5瓶;42121098、倪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皇以间之 册后没多久皇帝便下诏追已故山阴开国伯为荣国公,已故魏国公、上柱国为魏王,再追与西夏交战收复失地之功追封武安侯为邢国公,张槐以军功进上护军,封经略安抚使萧显符为荥阳开国郡公,封京西转运使萧云泽为南阳开国侯,另封族叔为东平开国伯,一日之封萧氏多达数十人,使原已渐衰的萧氏重新成为外戚之贵。 政事堂将士大夫的上疏压下,先帝灵前也无人敢喧哗,便趁皇帝歇息闯入内宫。 几位相公请回吧,陛下哀伤过度不见外臣。 官家,陛下! 内侍沉下脸,来人,送几位相公回去好生歇息。 几个殿前司禁军一同上前,几个官员仍旧不依不饶,先帝新丧,官家刚登基就大肆封赏外戚,实在有违太.祖高皇帝所定的礼制,恳请陛下召见! 禁军将人带走后内侍无奈的摇着头,官家又不在这儿。 成服之后举国进入国丧,期间禁一切婚嫁与宴席酒乐,昔日繁华的闹市也变得安静无声,定于四月下聘或是亲迎等喜事的人家也都纷纷改了吉日推后。 四月,海棠开的极盛,东京城各家门前都挂上了白糊纸灯笼,一些常于街边蹴鞠角逐的纨绔也被长辈训斥关在了家中,京师戒严,百姓闭门不出,生怕因犯忌讳而被抓了去。 国丧期间,三姐怎的就一点都不难过?少女走至庭院就着一把交椅坐下,闲不住的伸出手,还没碰到那几枝海棠时便被口中的女子挥手拍开。 我又不是先帝的臣子,只不过是一个小老百姓而已,谁当官家对我来说都一样。 谁跟三姐说官家了,三姐的婚事因国丧作罢,别说这个月亲迎,他们家竟然直接退了婚书,这算不算是悔婚? 不嫁便不嫁吧,我本也稀罕当什么开国伯爵府的新妇。 侯爵府是没什么稀罕,可他姓萧啊,多少和皇后殿下沾亲带故,他们家的爵位也是因皇后殿下得来的呢。 女子只是摇头,将花插入胆瓶内,人生贵极是王侯,浮名浮利不自由。浅笑着唱道:争得似,一扁舟,弄月吟风归去休。遂侧头看向屋子北端,许那大内的官家日日都想脱身出来,可城门一旦关上,又如何能出来? 少女很是无奈的叹道:三姐日日埋在书堆里是想做个书生吗?可女子又不能入仕。 女子笑着将花瓶挪至一旁,注水研墨,铺平纸张提笔道:你可知道邢国公的妻子安国夫人有女诸生之称吗? 女诸生...少女思索了一会儿,那不是皇后殿下吗? 女子摇头,起先是安国夫人,连太宗都称赞她的文章有其父风范甚至远超。 哦,这都过了多少年了,太宗在的时候三姐都没出生呢,这些三姐是怎么知晓的?少女起身凑到姊姊身侧,难不成三姐姐是因为对那萧氏好奇才答应了这门原本不愿意的婚事,所以现在因国丧没成并不恼怒。 四娘再说些什么啊?女子沾了些许墨汁,用颜体写下了一个巴掌大的字,好奇虽有,但我更多的是敬佩,只可惜安国夫人仙逝时也还没有我呢,不曾亲眼见到她的真容也算是人生一大憾事。 那日上元去瓦子里看相扑,对面座的老头不是说皇后殿下长得极像安国夫人吗? 市井之言又怎可当真。 爹爹是太常卿去问问爹爹不就行了,官家新登基明年观稼殿的种稻与桑蚕宫的亲蚕仪式肯定会举行,而且圣人若过寿诞母亲作为外命妇到时候也是要进宫去的吧。 三姑娘四姑娘,家主回来了。 一辆马车驶入旧城西咸宁坊至何宅门前缓缓停下,侍从将车后的梯子搬下。 车上下来的人一身缟素,迈着急促的步子进入家门。 女使端来消暑的茶,妇人则持团扇站在头戴幞头、身着布襴衫、腰絰、布袴的男子旁侧替其扇风,祭礼结束了?官人怎的就回来了? 前日才成服,我在灵前差点失仪官家便将我骂回来了,其实是官家见我几日未合眼大内又有少卿在特意借此让我回家歇息的,明日一早便要赶回,一直到禫祭之前都不会不回来了。 爹爹。两个年轻女子同时走出福身道。 年纪稍小一些的少女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父亲膝前撒着娇,爹爹这次这么晚才回来,四娘都好些日子没有见到爹爹了。 太常卿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等国丧过后爹爹一定好好陪你们。 月初官家登基,爹爹可有见到皇后殿下? 官家登基时与皇后殿下同在。 那殿下好不好看啊? 太常卿慈爱的笑道:官家嫡妻是一国之母,岂能用容貌描绘? 可就算是国母,摘了凤冠她也只是个普通女子而已,与我们又有何区别?再说人总有美丑吧? 太常卿倚身问道:四娘想知道? 四姑娘便极力的点头。 往后禁中有圣人主持的大宴便让你母亲带着你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便从父亲膝前起身,嫌弃道:什么嘛,说来说去爹爹还是不肯说。 一直未出声的女子便开口道:爹爹是找不到词形容殿下吧,毕竟她是让官家连破两例不怕满朝文武指责执意要封赏其父母两族的奇女子。 为父与武安侯是同窗,也见过几回安国夫人,太常卿摸着胡须,圣人与夫人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太常卿又朝女儿笑道:怎么,我家三娘也想学安国夫人? 女儿只是敬佩安国夫人。 萧家那边的退婚是为父提的,也是与开国伯所商议,萧氏恩宠难保物极必反,若再与我何家联姻难保官家忌惮。 爹爹不是说官家还是太子的时候极为亲民,是和善之君么? 太常卿摇头,君王的和善是不怒自威,官家的心思比先帝要更深。 哎,爹爹和三姐姐一说话就变得这么刻板,爹爹这次回来要沐浴么,少女嗅了嗅褙子的袖口,略~女儿可以去给爹爹备衣裳。 何氏无奈的拉着妹妹朝父母福身离开,四娘,现在是国丧,爹爹是朝廷要员更是先帝的臣子,服丧期间是不能沐浴的,你就让爹爹好好歇息吧。 哦。 大殓后设掩欑宫暂置先帝灵柩的,几名内侍穿着丧服立在殿阶上。 雨水顺着屋檐滴答滴答留下。 我想不明白,先帝对官家都这样了...内侍扭头看着隔了几道门的掩欑宫内殿,有父不如无父。 祁六回道:你想不明白的还多着呢,先帝是无情可官家又不是先帝,他不知道官家想要什么,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可怜官家 圣人。 圣人。 两个内侍连忙闭嘴走上前躬身。 官家还跪在里面吗? 祁六点头,两天了。 灵堂内,皇帝服斩衰跪伏在灵前发呆。 皇后亦服斩衰走入,脚印上还留着雨水,旋即走至憔悴不堪的人身侧缓缓跪下,劝道:官家起身吃些东西吧。 她只低着头,双目无神的道了一个字,冷。 灵堂内点着长明灯,梓宫就在灵牌后面,殿外下着无边细雨,乌云密布使得入内的光线也十分黯淡,萧幼清将她揽至怀中。 卫桓握着她的手倒在怀里徐徐蜷缩成一团,以后在我死之前修建陵墓吧,我不想一个人呆在棺椁里被你们看这么久。 她的话却让萧幼清为之一颤,官家才刚登基,怎的就说上这些不吉利的胡话了? 人要死,岂会因为说话不吉利而活。 可是臣妾不兴听官家说这样的话,萧幼清托着她的脑袋,低头轻声添道:幼清听到阿潜这样说会心疼的。 卫桓蜷缩着往她怀里蹭了蹭,粗生麻布有些硌人,但丧服并未将她身上的味道掩盖掉。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32) 卫桓紧紧攥着萧幼清的手,死亡并不可怕,怕的是徒留牵挂在人间,怕的是牵挂的人会伤心,如果可能,卫潜真的不愿先阿兮离去。卫桓睁开双目湿红的眼,伸出颤抖的双手,可是朕不能够。 萧幼清握住她的手,卫潜的萧幼清没有你想的这般脆弱,大宋的皇后也不会只依靠皇帝才能走下去。 卫桓闭上眼,我知道了彼岸花的意思,去岐山之前有个先生告诉我的,彼岸花开开彼岸,忘川河畔亦忘川。奈何桥头空奈何,三生石上写三生。 萧幼清紧皱起眉头,我希望这一日永远都不要到来。 亦不知过了多久,几夜未合眼的人许是累及,枕在她腿上渐渐睡去。 萧幼清抬起头看着大行皇帝的灵牌,这便是你从来不愿正眼瞧的亲子,你让她背负这么多本不该她的,她又低下头黯然失神,可也因如此我才能遇见她,替你不公的同时我也在为自己庆幸,究竟是你的错,还是我的自私? 萧幼清停下抚摸的手将她的头托着拦腰抱起,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萧幼清抱着卫桓走到殿外时,几个内侍揉了揉双眼。 我没有看错吧,这是圣人抱着官家呢? 皇后殿下学会骑马射箭的时候你们恐怕还在学走路呢。女使替自家姑娘得意完便撑伞跟了上去。 不愧是将门之女。 整个一路,宫人打伞紧紧跟随在身后,萧幼清抱着她走在显眼的过道上,两侧来往的内侍纷纷避让行礼,待人走过后,总有些好奇心重的宫人在私下小声议论着所见。 风声传入德寿宫,皇太后穿着丧服,散发盘坐在榻上抄写经文。 殿下,李内侍回来了。 小人叩见皇太后殿下。 中宫可有听老身的话去劝官家吗? 内侍点头。 官家如何了? 圣人将官家抱回了坤宁殿,官家现在在坤宁殿歇息,先前任谁劝官家都不肯离开,这不,圣人才进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官家就出来了。 李太后将笔搁下,似渐渐明白了什么,这孩子吃尽了苦头,能有一人相扶至此实属不易。 宫里都在传帝后和睦,日后天下一定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海晏清河...李太后长叹了一口气,先帝大行,官家既然去了坤宁殿就派人去请皇后到德寿宫暂住。 是。 萧幼清将她抱置床榻,因在丧期,榻上只有一张薄薄的席子,不能释服她便想着出去差人打盆温水来替她拭汗。 半梦半醒的人拉住她的手,姐姐别走。 榻上那松懒又有点像孩子撒娇的模样令回首的萧幼清为之动容,遂握着她的手缓缓坐下,温柔的拨弄着她的头发道:好,不走。 卫桓顺势蹭入她的怀中,萧幼清便柔笑道:官家怎么还和孩子一样,不热么? 怀里的人只是摇头,娘娘那里臣妾代官家去过了,这几日的祭礼也有九寺与礼部的大臣在,官家就好好歇息吧。 官家几日不食想也是饿坏了,臣妾去拿些吃的进来,什么都不用想,在此处官家只是幼清的阿潜... 话音还未落下怀里的人突然覆起,伸手搂紧她的腰肢,凑拢咬上唇瓣,旋即撬开唇齿。 萧幼清握空的手突然颤动,随后揽上她的脖颈,殿外的乌云渐渐散开,明亮的光照爬上窗户,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 凝固的空气中弥漫着缠绵,周围全是对方的气息,理智让她克制住了自己,萧幼清握住卫桓的手,从深吻中离开,喘气道:先帝大行,官家尚在国丧孝期内。 平缓了气息的人顺着颈肩倒在萧幼清怀中,紧紧搂着她的腰肢,耳畔还能听见她的心跳。 娘娘知道官家现在不愿住在福宁殿,从今日起臣妾会搬去德寿宫,等国丧过后再搬回来。萧幼清握着她的手又添道:不过臣妾每日都会过来陪官家用膳的,官家要听话好好歇息。 作者有话要说:梓宫:指皇帝﹑皇后或重臣的棺材。 小六用萧家是怕自己身份被揭穿给媳妇儿留的后路。 上上章我已经在作话里说了整个一章都为登基大典的礼仪,她夺权是为了活下去但最后的目的就是登基,登基是夺权的胜利,至少今后她不用被人陷害等等,所以才没有草草了事,虽然它与剧情无关,或许我应该加这句话进去。 (我写小说跟别人不一样,我只对历史及两个姐姐的感情有兴趣,所以历史方面会很浓重,我以前的书也是如此,除了第一本书,只不过那本书写的时候我只有十六七岁。)我不设防盗就是知道有读者会有跳章的习惯。 上卷比较激烈下卷相对就平和的多。 感谢在20200511 06:50:21~20200511 22:3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7个;神奇阿汶、尼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戴奕 50瓶;清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6章 皇以间之 丧制以日易月,先帝驾崩后的小祥周年祭礼改为十三日后,有司备祭馔,皇帝与群臣拜哭,祭奠仪式过后皇帝释哀服与群臣将成服时所穿的丧服换成小祥服。 二十七日后举行两周年的大祥祭礼,皇帝与群臣释小祥服再换大祥服,一直到大祥三日后禫祭群臣方才除服,国丧期至臣民恢复正常生活,唯皇帝在内廷继续服丧。 禫除之后山陵按行使和司天监等官员奉旨进行陵地勘察。 垂拱殿中,内侍走入上前叉手道:官家,吕相与山陵按行使及皇陵都监回来了。 已十分困倦的人强忍睡意招了招手,让他们进来。 祁六出去时特意端了一碗放凉的煎茶放在她的桌案上。 同平章事吕维走入殿内,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吕相这些日子辛苦了。 修陵使乃是为皇家的差使,蒙陛下信任臣感激不尽。吕维将勘察结果与图翰林图画院所画的地图呈上,内侍接过转呈。 司天监勘测地形认为巩县永安东六里外的卧龙岗最吉,请陛下派遣官员覆按。 韩枢副。 臣在。 劳卿跑一趟。 韩汜躬身,臣遵旨。 两日后韩汜将覆按的结果呈上,遂定河南府巩县东为陵址。 乾元元年五月中旬,调数万军队及民工至陵址正式动工建陵。 乾元元年六月,大暑。 卫桓走到门口将从内宫徒步走来的女子拉进殿中,来。拉着她坐下后又端来一碗茶,热不热? 官家叫妾到内朝来? 六子。 已迁为入内内侍省押班的祁六将案上的札子收拾起送到萧幼清跟前。 卫桓拿起一册卷轴,这一卷是诸翰林学士撰的谥议,我批了,吕相便将撰写好的谥册文送来了,你瞧瞧,若是不行便让他们再改。 萧幼清也没有推辞,接过谥册文缓缓道:先帝的功过这些老臣们心里最是清楚不过。 我本想带回去的,但是礼部又在等着刻谥号宝册,便就差人让你跑一趟了,这是我的家事,你是我的妻子,有何理由不告知?卫桓瞧着她挽丧髻的额头冒了些许汗珠便拿起身侧的一团扇扇风,娘娘那儿等全部定下之后再誊录一份过去。 你心里有我,比什么都好。萧幼清打开吕维杜撰的谥册文,维乾元元年六月朔日,哀子嗣皇帝讳,伏惟大行皇帝德合天地,圣烈方远,式遵帝世...谨遣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吕维谨奉册上尊谥曰宪元睿烈昭肃皇帝,庙曰武宗,天人允协,神其尚飨,呜呼哀哉。 朵殿门口站着的内侍极为羡慕的望着偏殿里的举案齐眉,手里持着方才给皇帝扇风的团扇瞧了瞧旁侧的人不由自主的抬手扇了起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你今日是怎的了?内侍伸出手背抵在祁六额头上。 祁六将他的手打开,官家与殿下如今这般必能成一段佳话留垂青史。 萧幼清将册文放下,另拿起旁侧的谥议,问道:克定祸乱曰武。以兵征,故能定。夸志多穷曰武。大志行兵,多所穷极。可不知定庙号为武是取这两条的哪一条? 是前一条,大行皇帝长于军戎,十四岁便领兵作战,灭蜀平吴越,收复前朝进献契丹人的幽云失地,但后者的意思也有。 明褒暗贬,倒也符合。 陵寝已经动工了,冬至前应该能修建好,但工程浩大,底层民工劳苦,修太宗陵时便死了不少工匠,我便也不敢催山陵使。 要催的,丧礼及葬礼之后还有祭礼,官家登基改元,莫要将先帝的丧事推到明年,若是担忧再调些军士人手以及信任的官员监督便是。 也是,若拖沓又要延期科举等一些繁琐之事。卫桓抬起头似得意的笑道:还是圣人想的周到。 陛下谬赞臣妾可担不起。 二人将桌上的册文卷起,六子。 祁六将扇子一把塞入身侧之人手中赶忙走入内叉手上前,小人在。 将这个送去翰林学士院就说已经批了让翰林院的人誊录,誊录完交有司刻谥号与宝册。 是。 乾元元年六月下旬,由宰臣吕维摄太尉率领群臣奉谥号宝册至南郊奏告。 次月中旬,尚书省吏部。 七司掌职各司其职,连接其他各司及部、局的廊道都有往返的内侍。 内侍走进吏部最里侧的案桌前躬身,侍郎,官家在垂拱殿召您陛见。 好。吏部侍郎将一卷轴子交给身侧的内侍,将这个送去官告局。 是。 垂拱殿朵殿内皇帝穿着赭黄袍衫,腰束九环带踏六合靴从交椅上起身。 望着屏风上的地图,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刘家那位女公子吗。 跟在身后的年轻官员轻抬头,合着公服的袖子躬身,官家是要给臣赐婚吗? 卫桓回头只是朝着他一笑,旋即浇了一盆冷水,朕只是想把她父亲调入京城,至于你和她的婚事要看你自己,朕不插手。 官家要是不插手... 你也别想着去找圣人。卫桓将年轻官员的话打断,赐婚是勉强,是强求,她即使不愿也不敢抗旨,朕把她父亲调入京城重用,你们这门第也登对,她只要愿意,你父亲不会反对的。 官家,吏部侍郎到了。 卫桓走到年轻官员身侧,不要把喜欢强加于人,刘姑娘的心,不适合后宅。 年轻官员咬牙后退一步,举起袖子躬身,臣知道了,臣告退。 俞侍郎。两位朱服官员在殿外互相行礼,姜中丞。 陛下在殿内,俞侍郎进去吧。 吏部侍郎跨进殿内,臣吏部侍郎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朕差人叫俞侍郎来是有事相托。 吏部侍郎直起腰旋即屈膝跪下,臣不敢。 哎,皇帝从御座上起身走下,将吏部侍郎扶起,不要动不动就下跪,朕又不是老虎也不会吃了俞卿。 陛下有吩咐,臣不敢辞。 卿在吏部,朕找你来便也是因官员升迁之事。 陛下请言。 凤翔知府卿知道吧? 臣知道,是原岐山县主薄刘书柏,任命的部符还是吏部下的...吏部侍郎旋即抬头,陛下是想将他调入京中任职? 吏部侍郎又道:文臣选人、武臣吏部铨选人,都以三年为任满,称之年满,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因前年废太子作乱,州县之官还未来得及磨勘考课,请陛下治臣失职之罪。 废太子作乱吏部受到波及朕知道,侍郎在吏部多年一直奉公守法选官公正朕也知道,这是地方司监呈上来的关于地方官的奏章。 臣回去一定细细核对。 他们的升迁就由吏部定吧,记住,不是朕的意思。 是,臣明白。 吏部侍郎顶着汗水回到吏部,旋即叫来考功司的下属官员。 要改官官家也给不明示还说不是官家的意思交由吏部全权负责? 吏部侍郎翻着地方郡守的政绩核查,长叹道:官家是这样说的。 官家和先帝一样,让人猜不透心思。 这个凤翔知府曾是官家为知县时的主薄,朝中知道的人如今除了吏部就只剩几个老臣知道,不过正因为有人知道官家才顾虑着徇私这个名头的吧。 当初官家被先帝派去岐山吏部知道,吏部有定制,州府官员那么多每年改官人数也不过百人,现在无缘无故提拔就不怕吏部背上一个讨好献媚君主的污名吗? 三载考绩本就是制度,况且这个刘书柏能将战后的凤翔处理妥当足已见其能力,暂先不管这些,总之承上意,找找适合的空阙吧。 他是官家看重的人,官家又没有明确指示,那磨勘之后要是不合格又该如何是好,若合格那到底是迁是进还是升又或者越转呢? 吏部侍郎提笔在册子上批注,圣意难猜,官家想让他走正常程序又怕他落选是有意栽培不想他落人口舌,你去与审官院私下打个招呼,许这位姓刘的同僚日后会拜相位居你我之上也说不定。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33) 乾元元年七月下旬,京城下达文书至秦凤路。 离与西夏的战争已过去了几年,凤翔府城墙修缮加固,城内逐渐恢复繁荣,百姓安居乐业以至州府县衙极少能听见申冤的鼓声。 凤翔府城南的渭水边徐徐吹来清爽的夏风,带帷帽的女子望着渭水所流的方向发愣,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女使手里拿着刚摘下的荷叶遮阳,姑娘望着城东发呆,到底是在想姜公子呢还是在想已经是官家的六大王? 阿如说什么呢,不过是看着你手里的荷叶胡乱念的一句诗而已。 哦?女使凑拢,姑娘当真是胡乱念的吗? 说话间,一辆行驶在官道上的马车进入视线,看着方向应该是去凤翔府,马车上挂着写有墨字的灯笼,女子撩开帷帽垂下的薄纱这才瞧清了灯笼上面的字,京官? 会不会是有什么任命,官家感念姑娘与阿郎? 女子垂下手提起裙摆走到自己的马车旁,女使跟随将其扶上车,爹爹任知府事已经快有四年之久按制早已任满,先帝的丧礼才过,想来应该不全是官家的意思。 马车停在凤翔府衙门口,知府及幕僚等官出门相迎。 马车上走下来一个绿袍,朝刘书柏抱拳摇了摇手,刘知府。 官人远道而来先进衙门吃杯消暑的茶? 吃茶就不必了,本官是来传达朝廷指令的。 几个侍从官将部符交到官员手中。 行在尚书省吏部 乾元元年七月二十九日敕,中书、门下省、尚书省送到吏部状:准都省批下,官员监察,本部今看到凤翔府知府刘书柏廉洁奉公,丙吉问牛,示朝廷指挥施行,伏候指挥。 七月二十九日奉圣旨:知府刘书柏入选改官,奉敕如右,牒到奉行,前批八月二十九日辰时赴京城便殿引见,符到奉行。 女使扶着主子下车,高兴道:姑娘,果然是升迁哎。 只是改官,还要见官家的,一听要去开封就属你最开心了。 女使伸手挠头,奴没有去过京城,也想看看繁华的皇都。 皇都,我又何曾去过呢。女子走下车至父亲身侧福身,爹爹。 二娘回来了正好,刚收到改官的消息,一个月内赴任,新任知府已经在路上了,等交接完便动身去京城,这段时间你收拾准备一下吧。 刘氏挑起眉头,女儿不想入京。 作者有话要说:符:文书名,符有两种,一种系尚书省六部行下文书称部符另外一种也是州下所属县,称为符 部符格式如上文。 改官:凡人选经磨勘升为京官称为改官。 迁:按顺序升官。 进:升职。 升:非同品内升迁。 越转:不按常规超升官阶。 便殿:正殿以外的别殿,古时帝王休息消闲之处。 宋代皇陵和唐代不一样,不是在皇帝生前就开始建造,而是等死后,有几个月的时间限制(尸体要停留这么久) 感谢在20200511 22:35:59~20200512 08:2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缘 10瓶;4212109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7章 皇以间之 八月中旬,因先帝大行还未下葬,京城的中秋便没以往那般热闹。 刘书柏携家眷入京,重新回到新城西位于安州巷的老宅安顿。 爹爹比预计还要早到不少时日,儿子都没能出去迎接。戴幞头的年轻男子从女使手中接过茶盏奉上。 你呀,就少奉承了,这些年在京中如何? 还和从前一样,爹爹不愿打理这些产业便只好由儿子来了,儿子可是日夜不眠,努力经营着他们一点也不输翁翁。 委屈你了。 爹爹说的哪里话,我本就不爱看书也不想考取功名做官,而且京城内一连几次祸乱让科举一推再推,这次先帝新丧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开呢。 刘书柏坐下喝了一口茶,官家爱才,必不会让有才的士子等待太久。 爹爹这次调入京城若是做了京官那儿子这生意必也能跟着好上不少。 爹爹入京是朝廷的意思也是圣意,爹爹做官为的是百姓,可不是来给哥哥徇私的。刘氏走入中堂。 是是是,二娘说的极是。他便朝妹妹笑道。 刘氏又道:爹爹改官陛下是要召对的吧? 刘书柏点头,这个月二十九日。 元年八月二十九日清晨,刘书柏一大早便骑马赶入禁中,选人改官需皇帝亲自召对,依旧制五日一引,每次所见人数不过一二,一年下来便只有百余人。 而今日召对的改官只有刘书柏一人,内侍引其至便殿等候,官家在大殿里与大臣们商议政事,请知府在后殿静候。 国事为重,不打紧。 内侍走进垂拱殿传话,大约过了一刻钟皇帝才动身至便殿。 刘知府许久不见。 皇帝从殿侧走入,神色轻松,刘书柏眨了眨眼旋即趋步上前先跪左膝叩首道:臣凤翔知府事刘书柏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起来吧。 内侍搬来一张圆凳。 坐。 谢陛下。 审官院的磨勘考课与政绩朕都看了,让你在凤翔任知府委实屈才。 臣才疏学浅,官大官小能利民便已是极好。 州府官终究只辖一州,唯京官总领天下各州,小利不如大利。 京官百司直辖地方,然治民要数州官为重,即使父母官。 皇帝点头,刘知府的作为朕比吏部更清楚,如今召对也没什么需要问的。抬头看着曾经共事过的大臣问道:知府家的二娘可随之一起入京了? 刘书柏看着皇帝楞了一会儿旋即点头,臣女如今就在京城家中,陛下? 没什么,朕就是随口一问。 陛下是为姜中丞之事吧,姜中丞前日到家中寻过臣女,只是臣女未见他。 卫桓叹了一口气,刘知府放心,朕不会插手她们的事,刘姑娘随心就好。 刘书柏起身躬身,谢陛下。 从禁中回到刘宅刘书柏便将身上的公服换成了便服。 爹爹见到官家了? 见到了,官家比之从前又沉稳了不少,君王风范不弱先帝。 官家没有说什么吗? 刘书柏放下茶盏盯着女儿,官家说了不会插手你与御史中丞的婚事。 刘氏这才松了口气。 前日来的那个姜中丞吗?男子走入书房,年龄登对又一表人才,还是皇后殿下的亲表弟,腐书网仕宦之家还对二娘你如此情深,二娘怎的想不通给拒绝了呢? 哥哥不懂我,就不要乱说话。刘氏将兄长的话硬生生塞回去了。 好,不说就不说。 次月。 吏部官员及内省太监带着信札至新城安州巷的刘宅通告,登时引来不少街坊邻居的围观。 听说刘老员外的儿子从地方知府调回京城做官了。 老员外故去这么久,也只有他孙子前些年回来过。 几十年过去了一直杳无音讯,今日回来大不一样咯。 院内,内侍奉信札念道: 乾元元年九月二日,由监司及御史台举荐吏部批下,年满三载审官院磨勘考绩,核对凤翔知府事刘书柏考绩,九月二日奉圣旨:知府事刘书柏进鸿胪寺少卿,命九月三日辰时赴尚书省制造官告局领取官诰不得有误。 下官谢中贵提携。 内侍将札子递交,少卿记得带钱去。 多谢中贵提醒。 传令完成,小人告辞。 中贵人走好。 吏部的人马从刘宅离开后刘氏便从旁侧的院子走入,鸿胪寺少卿...这一步迈入便再无回头之路,官场险恶爹爹要万分小心。 刘书柏摸着胡须,是祸躲不过。 乾元元年十月十二日,陵墓历时五月竣工,命为永定陵,又因位在其他帝陵的东边又称为东陵。 太史局定十月十七日为葬期,十月十三日凌晨京城禁乐三日,十七日启欑宫,撤除几筵殿掩欑时所搭盖的暂殡之处。 启欑当日早,皇帝服初丧哀服到梓宫前行启奠,一番嚎哭后升梓宫于画辕为龙的龙輴行祖奠。 祖奠结束后太常卿奏道:送灵! 载天子棺柩的车缓缓向西驶动,皇帝携宗室跟随,徒步恸哭一直至城外的幄次。 幄次设在金耀门外,从西华门到旧城梁门再到新城金耀门的路上系腰絰的禁军排列两侧不允行人走动,道路两边的人家及店铺都挂着白纸灯笼,围观的臣民皆跪伏哭丧着尽显哀伤。 龙輴经过时两侧跪伏的百姓纷纷翘首,纸币漫天飞舞飘落至他们地头上,瞧,那就是官家。 龙輴后位在宗室最前方恸哭的便是刚登基不久的新帝,皇后与其并肩扶着,隔着护卫的禁军以及仪仗与乐队,皇帝的身影几乎被遮挡的看不见。 算来咱们的官家今年才不过二十有四,风华正茂的年纪。 挂白纸灯笼的巷口站着几个年轻男女,女子带着帷帽身后还跟着女使,男子看着那哭嚎的仪仗队伍满是不屑的摇头,于皇帝而言,先帝驾崩心里指不定有多开心呢,这般恸哭是给臣民看的? 带帷帽的女子走上前,看着人群里由皇后扶着的皇帝,即便隔了数丈远她也能感受到那消瘦身影背后的哀伤,哥哥胡说些什么,于旁人而言是天子灵柩,可于他而言,那棺椁里装的...是他的父亲啊。 父亲?男子往旁边的台阶一坐,我听说大行皇帝生前最不喜的就是小儿子,若不是... 哥哥!女子回首打断他的话,身在皇城,谨言慎行。 是是是,是我口无遮拦,我不说总行了吧。 至城外幄次后,侍从官抬梓宫升舆,皇帝领宗室及群臣行遣奠之礼,又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维摄中书令读哀册。 侍从官抬来刻有哀册的玉石册,另有一卷竹书则在吕维手中。 韵文读毕,内侍扶皇帝至舆前屈膝下跪,以额头触地,不露面容行稽颡之礼,又频频恸哭,竭尽哀思。 人之将死其鸣也哀,包括老皇帝亦是如此,先前对他生前种种不公平的憎恶在他死后便也随着装入了棺椁中,她哭的,只是生父,请爹爹好好看看,朕治下的盛世。 太常卿道:请陛下奉辞! 皇帝稽颡再拜行告别之礼,待内侍扶起皇帝退还至幕殿。 随后侍中走到舆前屈膝跪下高声道:请灵驾始。 山陵使以下要随灵驾出发的官员便进名奉辞皇帝,皇帝坐在殿内拭泪,抬头睁着哭红的眼睛起身亦朝众臣躬身,此去遥远,先帝灵驾还劳烦诸卿看护。 皇帝此举引众臣白花花一片纷纷跪下,臣等一定不辱使命将先帝灵柩送达,恳请陛下保重圣躬,万望珍重。 随灵驾官员奉辞完退出,太常卿呼道:启程。 装梓宫的车舆在仪仗队与禁军开路之下朝西边缓缓进发,内侍将乘辇还宫的衣服送至慕殿。 百官离去后皇帝仍穿着哀服坐在交椅上不肯动,萧幼清见此遣退了殿内所有宫人与内侍走到她的腿侧缓缓伏下,阿潜心里其实是个至孝之人,受尽冷淡被人遗忘,连自己是谁都快不记得了。 姐姐。卫桓俯下身抱住伏在膝侧的萧幼清,如果没有姐姐,我是不是也会成为他那样的孤家寡人。 阿潜又在说傻话了,萧幼清抬起头捧着她的脸与之对视,阿潜不会成为孤家寡人,因为幼清会一直陪伴在阿潜身侧,大宋的官家也不会成为孤家寡人,因为官家还有皇后。 卫桓便蹭到她的颈肩,抽泣着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良久,等到她有所缓和萧幼清便扶着她站起,伸手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该还宫了,都在等官家呢。 萧幼清替她释去哀服换上履袍,还宫走的是另外一条道路,两侧未设丧,但仍由禁军戒严。 半刻钟后皇帝携皇后更衣从慕殿出来,至平头辇旁又亲自扶皇后登辇。 还宫平辇由辇官十二人抬辇,亲从禁卫军位在左右两侧各两列,旁边还数十名高大的宽衣天武官围在车架前后及左右,仪仗队最前则由一名内侍骑马捧着兀子为驾头。 禁卫戒备街道两侧拿着棍棒警戒呵斥,不允行人靠近,也不允许人高声喧哗。 相比之前皆穿哀服恸哭的杂乱不清,帝后乘辇还宫则彻底出现在城民视线之中,这是自改元以来新帝第一次露面,且是帝后并坐在一起。 平辇上的皇帝身穿绛罗袍,头戴折上巾,腰间系通犀金玉带,脚下系履,身侧并坐的皇后身上所穿也为朱衣,腰间系革带、大带、佩授绶,腰前加系蔽膝,远远望去如民间嫁娶,雍容华贵。 须臾,皇帝御驾经过的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 之前送灵时也不曾有这番景象,臣妾恭喜官家民心所向。 卫桓伸出朱色袖子里的手覆在萧幼清端持在蔽膝上的手,旋即紧紧握住,天下人都可以说恭喜,唯你不用。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34) 帝后的哀容换做了相视一笑,触目柔情,让百姓差点忘了前一刻还在为先帝送灵,帝后和睦,太宗朝不曾有先帝朝也极少见,今日的景象亦为城中百姓感叹。 怪不得先前大内就有流言传出说官家盛宠皇后殿下乃超其他朝任何受宠的嫔妃。 皇后殿下可真好看啊。不少年轻男子挣拥上前,纷纷惦着脚翘首以盼。 就是当年的安国夫人也是不如的吧。 安国夫人一词动京城凭的是才貌双全的风华绝代,不过已经逝去这么久了,谁又还记得当年之事呢。 安国夫人是上一辈人的风华绝代,那么皇后殿下便是这一辈,官家有此妻,怕是要六宫粉黛无颜色咯。 若是以色侍君王,能得几时久? 她们是少年情深,生死与共的患难夫妻,官家能有如今,谁又敢说不是圣人的相扶相持呢。 店铺里一个老头摸着胡须,像,太像了。 先生是觉得圣人像安国夫人还是官家像先帝? 都像啊,已有几十年不曾再见此等场面了,昔日安国夫人嫁开国侯长子,城中有多少人为之伤心恸哭更有齐王当众拦车。 拦车做什么? 老头看向窗边行经的御驾,道贺。 作者有话要说:奉辞:谓行告别之礼。 遣奠:丧礼出殡时的祭奠。 幕殿:制架木而以苇为障,上下四旁周以幄帟,以象宫室,谓之幕殿,也就是那个幄次。 稽颡:古代跪拜礼之一。行礼人屈膝下跪,以额头(颡)触地,不露面容。多在居丧期间答拜宾客时行之,以示极度的悲痛和对吊者的感谢。 哀册:亦作哀策。文体的一种。封建时代颂扬帝王、后妃生前功德的韵文多书于玉石木竹之上。 袍:圆领,有广袖也有窄袖,脚下系履则为履袍,若穿黑靴则为靴袍。履:有系带的黑皮履。 兀子:一种方形而没有靠背的小凳子。 信札:新任命官未正式授官告,先下札子通知该官员,此种札子称为信札。 宽衣天武官隶属殿前司天武左、右厢,也就是殿前司,后周有宽衣控鹤,北宋太平兴国二年改名为宽衣天武,平时守皇宫诸内门,皇帝外出则充禁卫围子,(天武官身材有要求基本都是一米九左右及以上身高)属禁卫五重里亲从官与宽衣天武官为一重。皇城司下有亲从官。 殿前司的天武左、右厢简称天武,后周旧称控鹤 太平兴国二年正月庚辰:诏以美名易禁军旧号,铁骑曰日骑,控鹤曰天武。(我为什么觉得这美名还不如旧号呢...) 这一辈的萧姐姐不仅才貌双绝更是文武双全!!! (他们比剑的话官家不一定能打过姐姐哦,国舅爷可是能一棒子敲晕赵王的人。) 感谢在20200512 08:28:16~20200512 21:0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取个渣名、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ne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皇以间之 乾元元年十月二十日大行皇帝梓宫到达陵地,司天监选定二十七日为吉日,同月二十七日掩皇堂,葬于永定陵。 陵宫掩蔽后襄事官员奉虞主返京入宫虞祭,十一月二十日奉先帝神主祔太庙行祔飨之祭,时以已故先皇后宪明皇后崔氏升配武宗室。 十一月下旬,德寿宫,李太后上座一边吃茶一边看着身前的年轻人。 也就皇后在的时候官家才来老身这来得勤些。 让娘娘这般说都是儿子没有尽孝的错。 行了,瞧你那着急的样子,李氏又朝萧幼清道:如今先帝的葬礼已经完成了,皇后带着大郎回坤宁殿吧,往后要多看着她点。 是。 皇后一走德寿宫瞬间空荡冷清了不少。 两个人坐在回坤宁宫的肩辇上,各宫往返的内侍纷纷后撤避让。 就算前朝再忙官家也不能忘了要时常来探望娘娘。 娘娘是我的生母,我知道的。 福宁殿那个入内押班... 赵平?他是你的人,你要是想要我便吩咐内侍省将他调入坤宁殿。 自武宗大殓福宁殿便冷清了下来,除了洒扫院子及擦拭灰尘平常都极少有人来。 入内内侍省都都知赵慈上书请为先帝守陵,皇帝以他年事高不允,后再三请求连上三道札子才获应允,月前又加封其为昭宣使,随灵驾至皇陵。 内侍合着窄袖里的双手端在腹前,抬头望着阶前的海棠树发呆。 从坤宁殿来的宫人走上前福身,赵押班万福。 吴内人,是圣人有什么吩咐吗? 圣人唤您过去坤宁殿。 内侍随着宫人进入坤宁殿,小人见过皇后殿下。 奎光哥哥。 已经有十几年不曾听到的名讳突然被人叫起,使得内侍当即湿红了眼眶连忙上前屈膝拜下,圣人,万万不可。 奎光这个名还是母亲给你取的,奎宿耀光,文运昌明。 【你叫什么名字? 男童眼里说话的女子穿着浅蓝色的褙子,眸子里充满了柔和,你别怕,也不用拘谨,就当我是你的长辈好了。 男童依旧不语,只是走到她的身侧,女子意识到什么便将他抱到椅子上,又替他拿过他勾不到的笔。 女子看着他写的字,你这么小的年纪却有这么好的一手字,奎宿耀光,文运昌明,年轻女子有一双温柔的眼睛,使人亲近,你这么聪明,若是能得先生教导,他日应举必能金榜题名,往后就叫你奎光吧。 小男童从椅子上跳下朝她磕头,她便温柔的笑着将他扶起,你不需要跪我,小男子汉也只要跪父母及天地与君王。 随后女子走到院子里看着刚开花的海棠,不过王侯将相有时候还不如一个普通人活的自在。】 是,大娘子见我机警说我要是读书日后一定能中考取功名替百姓谋福,如今十余年过去,小人也只敢将它埋在心里,赵平抬起头,当下已是极好,从前的奎光早就随大娘子去了,圣人往后还是唤小人赵平吧。 赵平是你为内侍的名字,姜奎光则是你在姜宅母亲赐的名,今日起吾仍旧唤你奎光让你留在坤宁殿当值。 小人叩谢圣人大恩。 乾元元年十二月冬,三司呈国计。 看着明细的账目,国家税收呈增长然支出也在增长,入不敷出,朝廷用那么多钱去养那些庸碌之辈,难道一点都不能拿出来养内宫里那些可怜的女子? 诞育皇嗣的妃嫔于皇室有功自另当别论,然其他...先帝驾崩,她们本该都要去为先帝守灵,官家如今仍要以嫔妃的规格养着她们,国朝没有这样的规矩,三司也没有理由支出。 她们以良家子的身份入选,有多少是被逼无奈,又有多少是连先帝面都没有见过的呢,放又不能放,难道就 出家。官员回道。 皇帝沉着不悦的脸,朕不做退让,计相看着办吧。 三司使从椅子上起身跪下,陛下仁孝,不愿这些妃嫔去守灵或忍受青灯古佛,可若让她们在内宫一直待着,陛下又以何身份对待,庶母? 那朕要送她们出宫呢? 万万不可,她们是先帝妃嫔是内命妇而不是宫人。 若娘娘没有朕,只怕也要被你们送走。 臣惶恐。 行了,卫桓起身走到三司使跟前将其扶起,三司忙碌一年之久也辛苦了,这件事是朕的家务事,待朕回去与圣人商量商量吧。 她将垂拱殿内的事情转述坤宁殿。 官家仁慈。 我不仁慈,我就是替那些可怜的女子鸣不平而已,她们大部分都只有十几岁,若在宫外便是嫁人的最好年纪,来了这深宫守活寡,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这群士大夫。 摸着她赌气的脸萧幼清笑道:现在官家可还想要开设女科? 当然,他们这般蛮横我就更要开了,若不答应,朕就是用武力镇压兴大狱也要逼着他们同意。 官家是真正的心系百姓亦无分贵贱之男女,如今好不容易才安定下切不可任性胡来,凡事都要循序渐进才好。 卫桓点点头,那那些女子怎么办? 臣妾知道三司不会同意,今日一早便自作主张差人将其召集让她们自己选择,留在内宫孤老,去为先帝守灵或者去寺庙出家,臣妾都以官家的名义给了她们足够生活的银两。 我的名义? 萧幼清便起身后退了几步福身道:臣妾事先没有与官家商量擅自做主请官家责罚。 我就不兴姐姐这般拘谨,卫桓起身拉着她的手坐回,别人都觉得后宫是只是皇帝的后宫,殊不知这内宫是帝后的内宫,圣人往后要做什么便做什么,你做的事,我都高兴。 殿中帘帐内侧站着一个扎总角的男童,呆望了一会儿后又退了出去。 适才熙儿瞧见舅舅回来了,哥哥为何不进去?女孩儿走进殿瞧见了出来的兄长。 官家和殿下都在,小男孩摸着妹妹的头,官家难得有空,熙儿妹妹也不要去打搅了。 哥哥你瞧。小女孩转过身将女使怀中抱着的白黄长毛狮猫抓下。 男孩睁圆着眼睛,这猫好可爱。 是舅舅给我的小猫猫,它可乖了。女孩看着哥哥问道,哥哥也喜欢它吗? 男孩点点头,以前在王府的书斋见到了很多猫儿的画像,殿下说都是官家画的。 姊姊也在学画画,可是熙儿笨拙连字都写不好。 男孩儿朝她笑道:熙儿还小,等熙儿长大了不会比晨姊姊差的。 肉肉脸上还未褪去稚嫩,男童分外温柔的笑让女孩儿瞪着圆鼓鼓的眼睛,她便揪起猫儿的脖子塞到他身上,我把它送给哥哥吧。 郡王...身后的内人本想替他挡开。 男孩则抬了抬手,无妨。 女孩身后跟着的乳母也道:吴内人,这是御赐的猫,前日送到出女手中时已经剪了指甲,也有专门看养的人替它洗漱。 内人这才退下,宗仁又对妹妹道:猫儿也会疼的,妹妹下次要像哥哥这样抱着她。 好。 榻上的人渐渐睡下,萧幼清将帐帘垂下,将炉中的帐中香点燃,旋即睡鸭香炉中托起一缕青烟。 出来的人站定在垂有珠帘的转角处将殿门口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里屋的人已经睡下了,她听见些许动静这才出来的,内侍跟在她身后叉手立侍。 有时候,这孩子就是太过懂事了,懂事的让人心疼,可我又不能强求官家。 小人不明白,官家从前所受之苦便是这得不到的关怀,而如今...小人斗胆,官家那么爱您,小郡王是您与官家的嫡长子,官家为何... 人心总归是猜不透的。 连圣人您也没有办法劝解官家吗? 萧幼清转过头,奎光跟在赵慈身旁十几年,官家幼时的处境还是你透露给我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不愿也不会让当年的事重蹈覆辙。 乾元元年除夕,禁中举行傩戏驱邪仪式。 皇城司禁军,及各部禁卫戴着面具身穿锦绣彩衣手执金枪龙旗,镇殿将军带着盔甲装扮成门神,教坊司安排人装扮成相貌丑恶身材肥胖的判官以及大胡子钟馗、钟小妹、土地爷灶君等等。 几个孩童见到丑恶的判官也不怕,盯着最前头身材魁梧做将军打扮的教坊使,眼里印着金光闪闪的盔甲。 教坊使带着一千多人的驱邪队伍突然停下,小郡王,二姑娘,一会儿这里要放炮仗,下官怕伤着二位小主子。 女孩儿裹着厚厚的衣裳走上前,摸了摸教坊使的盔甲,这是金子做的吗? 教坊使垂下手蹲下,二姑娘,这是金镀铜甲,不是金子做的。 远处走来一名紫圆领窄袖的武官,熙儿。 听着熟悉的声音女孩儿回过头,洋溢着笑脸跑上前,爹爹。 殿帅。 女孩儿走后宗仁上前,冬日里寒风刺骨,便自己袖子里的手炉拿出塞到教坊使怀中,你们穿的都这样单薄定然很冷吧。 教坊使突然酸涩的跪下,每年都这样,下官已经习惯了,能让郡王挂念,这点儿风又算什么。 那你们快走吧,弄完了好早些回去。 是。 是夜,士庶之家皆围炉团坐,促膝长谈有说有笑的守着年夜,至子时宫中燃放爆竹,天空一声炸响。 焰火低下都是平凡的面孔,抬头的眼里都亮着璀璨的星光。 今年的焰火是最好看的。少女仰着高高的脖子。 脱了官袍穿上便服的中年男子摸着花白胡须慈祥道:今年的焰火是特意从南方运来的,也是庆贺官家新登基。 那日送灵女儿和姊姊瞧见了官家和皇后殿下,官家好看殿下也好看,若不是身上的衣服便像一对神仙眷侣让人羡慕。少女走到母亲身侧撒娇道:娘,今年皇后殿下要是主持亲蚕仪式娘也带着我去呗。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35) 宫里的规矩你懂么?从小教你就数你最不听话。 我要是学了,前些年的选秀可不是要被抓走了么,女儿听说先帝那些没有生育过子嗣的妃嫔都被打发到尼姑庵做比丘尼了。 如英,有关大内的话以后不要胡乱说出来。 少女嘟囔着嘴,哦。 母亲就带着妹妹去吧,听说官家与皇后殿下随和,放了三千名宫女出宫,遣先帝去尼姑庵的先帝妃嫔官家还厚赏了,用的是自己为亲王时的俸禄。 咱们这位官家确实与历代先皇都不一样。 亲蚕宫都荒置许久了,今年还不知道会不会举行呢。 肯定会的,爹爹不是说官家曾去过地方为官么,国朝对于农桑的重视历来都是百业之首。 这两个孩子对官家与圣人感兴趣的很,官家重视农桑庄稼殿与亲蚕宫早在去年就腾出来了,今年娘子就带着他们去吧,省的老是在耳边嘀咕。 官人就使劲宠她们吧,迟早有一日要给宠坏嫁不出去。 略,我才不嫁。 作者有话要说:孝期内她们是分房的哦,通常来说帝后也不会住在一起,同起居的只有明孝宗与张皇后,真正的只有皇后一个妻子,一夫一妻而没有其他妃嫔。 虞主:古代葬后虞祭时所立的神主 祔飨:奉新死者的木主于祖庙与祖先的木主一起祭祀 变法与改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比较成功的也就是商鞅变法了,像王安石的熙宁变法其主要内容是改变国家积贫积弱(宋代不弱,无论是军事还是经济,弱的是领导人软弱安于现状,弱的是文人地位太高,像寇准,辛弃疾王安石这样的文人太少了,比较有作为的神宗和哲宗都死的太早了,徽宗前禁军都还很强,然后这个只会画画写字的人把殿前司给了高俅 金兵过来打都不打溃散而逃,金人对待俘虏的手段已经不能称为是人了,靖康之难最可怜的还是女性,哎,当牛做马几十年我只能说他活该!) 后续互动会有很多的,来日方长嘛~ 感谢在20200512 21:08:58~20200513 08:4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一口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9章 皇以间之 至除夕,各地岁贡纷纷送至禁中,大多为当地特产,坤宁殿里就摆了几盘岁贡鹅梨。 除了梨方桌上还摆满了各种用瓷碟子盛的香粉龙涎、沉香、檀香、麝香等,宫人尊吩咐从尚药局拿来一把铜制的小秤杆。 卫桓穿着浅黄袍衫,刚迈进坤宁殿便见一名内侍先她入内,手里的托盘内好像还盛了一把匕首,连忙追上前呵道:拿刀做什么? 皇帝身后跟随的近臣警惕着上前,将原本从容的人吓得差点没拿稳手中的托盘,抖着腿屈膝跪下奉着盘子叩首道:官家,是皇后殿下说官家近日胸闷气阻,前朝之事不胜烦忧又常睡不好觉,所以想要制香,小人是奉殿下的命令去取的匕首。 祁六便将地上的托盘拾起,行了,你先下去吧。 这内宫里数不清的争斗,行刺之事也不少 望着一脸紧张的人,萧幼清捂着嘴笑了笑,瞧把你吓的,不过就是一把匕首而已,他纵然想要靠此行刺,也不见得能够在臣妾这儿得手。 圣人小的时候就跟着元帅学习武艺了,官家可能还不曾见过。赵平将瓷制的模子轻轻放到桌上。 哦?你这样一说朕现在可是极想亲眼一睹皇后的飒爽英姿了。 官家,别听奎光多嘴。萧幼清喊住她,又朝赵平道:你先下去吧。 是。 卫桓抻着袖子俯下身看到桌上满桌的香粉,笑吟吟道:圣人要做什么香? 做来给官家助眠的。 卫桓低头瞧着案上的果盘,鹅梨帐中香?旋即拿起一个梨子,上面布满了斑斑点点,书上说,梨上可供于岁贡,下可奉于珍盘,为百果之宗。 是江南李主帐中香。萧幼清将一本香学书籍翻开递到卫桓跟前,用鹅梨蒸制沉香、檀香,能够为合香中增添一丝果香,可安神解郁。 安神解郁...她将梨子放下从交椅上坐起走到萧幼清身侧缓缓匍匐下,什么香都比不上你在我身侧时所带来的安然。 前朝事那么多,臣妾又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官家身侧,你少动些怒好么?他们都是活了几十年的老臣,思想顽固已非旁人能左右。萧幼清替她梳头时发现了华发,尤其是在登基的这一年里。 好,我不与他们置气也不与自己置气。卫桓伸出手揽着一只袖子将秤杆拿起,我来替阿兮秤香。 这香料都磨成了粉末香官家还认得吗? 我认不认得作何紧,反正我家娘子认得就行了。 油嘴滑舌。萧幼清取出匕首将梨的穰与核去除,旋即将颜色有差异的碟子跳出摆在一起,凭着颜色与味道你也是认得出来的,所需香末的重量书中都有写。 好。皇帝轻轻卷起袖子翻书看道:沉香末十两。 檀香末一钱。 十个挖空的梨。鹅梨头顶横切一块,去核,中间挖空如制橙酿蟹一般,萧幼清将称好的香末混合倒入梨翁中盖上梨顶,用备好的小签子将梨顶扎固。 喜春,喜秋。 两个未入宫籍的女使走入内福身,官家万福圣人万福。 将这个送去蒸熟,记得等凉了后要反复蒸三次。 是。 之后便有宫人与内侍迈着平缓的小步子入内开始收拾桌子又有内侍呈上洗手的热水。 萧幼清扶着她站起,拂了拂她方才垂到地面的袖子,那香要蒸三馏,今夜除夕官家先去沐浴将衣服换了吧。 皇后的话刚说完便就有宫人从殿内退出转身置备衣服去了。 好。卫桓弓腰将替她拂尘的人横抱起。 这么多人瞧着呢。案侧有几个内人正埋头收拾,萧幼清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撇过头。 又不是第一次,瞧就瞧了。 皇帝抱着皇后离去,几个宫人轻呼了一口气,圣人与官家的感情真好啊,就是寻常百姓家也不见得能够如此吧? 圣人德才兼备,又出身高门勋贵之家,我要是男子我也喜欢。 我是女子我也喜欢,作何非要男子,圣人这样的女子谁见了不喜欢呢? 也是。 你们怎尽说圣人。 官家也好啊,殿下那屋子里的字画,门上桃符可都是官家送的,又少见男子能够专情尤其是帝王。 专情一词用的还太过早了,不过圣人定然会是特别的那一位。 你我如今能在坤宁殿当差跟着这般好的主子已是莫大的福分。 你们呀,坤宁殿掌事的宫人将碟子里未用完的香粉装入罐中,别仗着圣人宽宏仁慈就胆子大了什么都敢议论,少说话多做事吧。 是。 沐浴更衣完鹅梨便也蒸好了,今日除夕有家宴,两个人便换了常服。 换上朱衣她也不好自己动手便吩咐喜秋,将鹅梨外层的皮去除后放入石舀中研和,令其与香粉融合均匀,倒入瓷模子中压成形后拿去放干。 是。 坤宁殿走进来一批六尚局的宫人。 官家万福,尚食局尚来人说晚宴已经备好。 隋国大长公主与秦国长公主及几位长公主跟驸马都已经入宫了。皇帝登基当初支持他监国的姑母郑国长公主便进为隋国大长公主。 派人去请娘娘过来。 是。 等等,朕自己去。 从德寿宫出来,内侍们抬着肩辇并在一块儿。 这是官家登基以来的首次家宴,往常先帝是如何做的官家也看过不少,如今官家是皇帝,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任性。 儿子知道,几位长公主都是儿子的姊姊是长辈,今日只是寻常家宴而已。 老身如今退居德寿宫,官家的事以及内宫琐事还要皇后多多操心才好。 娘娘,朕的事皇后都日日操心的。 萧幼清拉着她的手朝李太后轻轻点头,臣妾明白。 先帝六子如今只剩楚王,长大成人的皇嗣只剩了几个公主,楚王最为年幼,几个长公主皆已成家,纷纷携驸马与儿女入宫赴宴。 臣妾见过官家,皇太后殿下,皇后殿下。 卫桓扶着母亲坐下,又托扶起隋国大长公主,姑母,姑夫。 官家比之前要瘦些了。 年尾事情堆积繁杂,朕和臣工们忙了半月之久,前几日才得空闲。算着年龄隋国大长公主比李太后还要年长不少,皇帝将她扶到座上。 官家心系社稷固然是好,可自己的身子也要多多顾及。 是,姑母的嘱咐朕一定记着。扶着大长公主坐下后她又朝众人道:都坐吧,今日只是寻常家宴,勿拘礼节。 是。 各个桌子上除了大人还有扎总角的孩子、少年,少女。 瞧见吴国长公主的驸马没有来只有两个女儿来了,皇帝便走上前问道:这是甄儿与嫣儿吧? 不等母亲开口年岁较长的姊姊便带着妹妹一同行礼,见过舅舅,舅母。 甄儿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舅舅,嫣儿也长大了。长着乳牙的女孩儿声音稚嫩。 卫桓便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发髻,好,咱们的嫣儿也长大了,旋即朝六子道:六子,拿些蜜煎果脯与糕点来。 是。 几个孩子纷纷凑上前。 官家和善,孩子们见了都喜欢。 爹爹,母亲,祖母。迟来的男孩顺了一口气拱手道。 冬日的寒风刺骨,男孩的鼻头被冻得通红,萧幼清走上前,又上哪里疯去了? 小卫宗仁一岁的赵熙走到哥哥身前护住,舅母不要责怪仁哥哥,是熙儿拉着哥哥才让哥哥迟到的。 萧幼清楞了楞,宗仁的性子她是最清楚的,便温和的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好,舅母不责怪他,又对气喘吁吁的儿子道:快带着你妹妹入座吧,你姑母与晨姊姊也来了。 卫桓瞧着座上的空荡,驸马呢? 官家恕罪,吴国长公主朝皇帝福身,驸马他身体抱恙怕搅了官家的兴致所以才没有来。 赵甄拿着杏仁煎反驳道:母亲骗人,明明是他害怕的不敢来,母亲还要偏袒他,就是因为母亲的偏袒才让他如此得寸进尺。 在座的人皆是惊楞的看着,女孩儿的口吻竟是在说生父。 萧幼清看了卫桓一眼便领着几个孩子回了座上。 卫桓挑起眉头,甄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也看得通透,阿姊有两个这么好的女儿便要为她们早做打算,不管何时这里都是阿姊的家,阿姊是国公主是朕的亲姊妹,切莫委屈了自己。 吴国长公主沉了一口气,欠身道:妾谢官家惦记。 除夕之夜禁中的夜宴如寻常百姓家一样席间只有嘘寒问暖,宴中又有行酒令助兴,雅令由皇帝为令官出诗句,其他人按首令之意续令,所续之令需在内容与形式上与首令相符,即席应对,答不出则惩罚饮酒一杯。 几轮下来竟无人罚酒,几位长公主纷纷看着席座上扎总角的男童,皇后殿下教子有方,大郎这般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华令我们这几个做姑母的自叹不如。 他的功课如今都是韩枢副在教。 旧城的一座居民坊的驸马都尉宅中除了彻夜长明的灯火便只剩下冷清二字,驸马并不在宅中而是新城另外一座厢坊的别院里对酒当歌。 小院里烧着炭盆,男主人躺在席子上,院中歌舞升平。 旁侧还有几个招来的市妓奏乐抚琴,长公主有个做官家的亲弟弟,这驸马怎么还敢如此放肆?小姐们的侍从丫头候在一旁,看着纸醉金迷的人小声议论道。 长公主有做官家的亲弟弟又如何,这么多人官家顾得过来吗,而且吕家几代人都是宰相驸马如今还有个做首相的亲叔叔,官家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会管。 乾元二年正月初一,开封府下令放关扑三日,城中的居民一大早便换上新衣裳带着孩子出门到街坊邻居家中相互道贺新年。 京城街巷里的柜坊这几日最为热闹,关扑刚开,一大早柜坊门口就有厮儿高声吆喝喊人进来关扑。 新年第一缕阳光照进坤宁殿,萧幼清睁开双眼,侧着身子看道还在睡觉的人,阿潜,起床了。 卫桓挪了挪身子搂着她的腰贴紧自己,今年又没有朝会,大宴也在下午,折腾了一宿姐姐都不困的吗? 官家折腾了一宿还怪臣妾了? ...突然觉得脖颈处被蚂蚁咬了一口般疼痛,紧接着又被人欺压上,萧幼清侧过头轻轻推搡,别闹了。 她便笑道:谁闹了? 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哦。打着哈的人便从她身上撑起,准备起身。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36) 萧幼清突然拉住她松垮的衣襟,你就这么听话? 嗯?卫桓将撩帘子的手放下,勾笑着俯下身,哦,姐姐不舍得了? 萧幼清顺势揽上她的脖颈翻转过身压上,是是是,是我舍不得。随后又从她身上坐起,只是今日是正旦,百官还在大庆殿等候向官家道贺新年呢。 殿中省准备的簪花我让人换成了绢花,依照真花模样编织的,往年那些宰辅头上戴着几十朵花因是真花极容易损落,这御赐之花他们又不敢怠慢,满朝文武大臣都在忙着拾掉落的簪花这要传出去像什么话。 卫桓起身搂过她的腰,还是我家娘子心细。 官家起身吧,臣妾替你梳妆。 好。 镜台前放着许多妆匣,以及一面凹陷的小铜镜。 镜子里的人披着一头青丝,侧脸上还有两道已经不明显的疤痕,只是随年龄的增长五官越来越像一个人。 二哥死的时候便只有这般大的年纪,也难怪太子妃殿下会将我当成他。 身后的女子很是娴熟的将青丝挽起,我不太记得二王的样子了,很像吗? 卫换摸着自己的脸,倒也没有,相由心生罢了。 萧幼清将具服拿进屋中,具服昨夜命尚服局的人用鹅梨帐中香熏过了,可解你的心闷。 她没有着急换衣服而是将人搂进怀中,闻着中单上的香味,这江南李主帐中香的香气甜而不腻,檀香里带着一点点果香,闻之令人舒心,旋即浅笑着低头凑到她的耳畔声音沙哑:不过这位帝王之所以会如此喜爱,我想应该并不是因它的味道独特,而是因为这香原是好焚香的小周后所制,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 作者有话要说:宋制:公主为国公主,皇姑母曰大长公主,皇姊妹曰长公主,皇女曰公主,王女曰郡主,王孙女曰县主。 吴国长公主就是之前那个二公主,也是萧姐姐的远亲(也不算太远) 以下为个人唠叨,可忽视。 受作者菌安利去看清平乐被气的小可爱,给你们摸摸头,我主要是欣赏里面的服化道,小说没看过所以不知道剧情,但是了解那几段历史,当时看预告会以为会是治国的那种大戏,不过想想仁宗朝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大功绩。 其实我觉得使人压抑的并不是封建礼教,而是生而为人却用他去压迫别人,很多时候生在那个时代的人特别是女子知道它是不平等但也无可奈何,我在以前的书里写过,《女诫》是班昭写的,其教女性顺从的内容真的是 宋代特别尊崇周,汉,唐,三朝,所以在礼教方面很注重。(并不喜欢周,其实我还不喜欢姜子牙,只是吐槽一下下,因为从这个朝代开始就真真正正是男尊开始,至于女性商代女性可以为官,可以统兵甚至有领地以及充任祭司。) 宋明的公主都很惨,因为守妇道,而且皇帝还以公主守妇道为骄傲(什么乱七八糟的妇道,明明就是压迫) 宋神宗的妹妹蜀国长公主嫁王诜(这货是苏轼的朋友现在还有画作藏在博物馆)纳了好几个妾(妾室欺负到公主头上的那种)公主一声都不吭,还很孝顺的伺候姑舅(公婆)公主生病这货跟妾室在病榻前后面被神宗知道贬到地方了,然后公主病重神宗去探望跟哥哥提的第一个就是让驸马回来官复原职 最后神宗知道了也只是一贬再贬,可怜的是那几个妾室,更可怜的是公主。 我感觉不会开学了但是最近在忙一些自己的事没有在码字,所以你们看到的都是存稿~ 感谢在20200513 08:42:26~20200513 20:3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衍玉 7瓶;一禾、会心不远 5瓶;悠哉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0章 皇以间之 至皇帝离开尚服局的女史才敢入内。 坤宁殿的寝阁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果香,孙氏进尚宫成为六尚之首,尚服则有原来下属的女官充任。 殿下今日挽何种发髻?女史小心翼翼的问道。 今日正旦,受朝贺后官家会回来,就按赴宴时的吧,先帝刚去不久不宜太过喜庆。 是。 宫人走入殿阁至垂帘外躬身站立,启禀殿下,孙尚宫请见。 好,你让尚宫在正殿稍等。 是。 洗漱完出来,萧幼清坐到木榻上。 尚宫孙氏见过皇后殿下,祝殿下万寿无疆。宫人将六尚局新年的进贺转呈。 依照殿下吩咐,先帝新丧今年内外命妇正旦入宫的朝贺便省去了,这是去年一整年六尚局的度支,请殿下过目。宫人接过册子转呈。 劳烦孙尚宫大过年的还要替吾操劳内务。 替殿下做事本就是臣的分内。孙尚宫又道:官家新登基不久,六宫尚空,一年所用开支不到先帝时的一半。 萧幼清合起册子挑眉道:六宫尚空 官家宠爱殿下 孙尚宫觉得吾是什么样的人?萧幼清开口将孙尚宫的话打断。 孙尚宫抬起头旋即提起下摆屈膝跪伏,圣人母仪天下,仁慈大度,待人随和,即便宫人犯错也从不苛责,是国朝内外命妇之典范。 孙尚宫错了,吾并不大度,任何人任何事我都可以不在乎,但唯独官家不行,官家许我的承诺我会一直记着,内宫之大六宫之众所有女子皆绕着官家一人,我若不在乎,任官家册多少妃嫔都不会作何,但我在乎我的夫君。 殿下?孙氏惊讶。 吾知道孙尚宫想说什么,发乎情,止乎礼,官家是天下人的君父,但我并不亏欠她什么,在我心里有些东西并不适合与人分享。 可 吾并不怕此番言论会遭外朝臣子弹劾,吾仰仗的也不是萧氏与姜氏,而是官家予以的信任以及情深。 官家是开国以来最好的官家,皇后殿下也是最好的殿下,帝后和睦是天下万民之福。 正月初一,大庆殿朝贺作一十九拜三舞蹈,百官着朝服序位殿中,最前面站着的是掌皇帝朝会、宴享时赞相礼仪的阁门舍人。 内侍呼传,陛下至。 掌扇列御座两侧,阁门班列之首以下的官员朝北面皇帝处躬身,等待舍人宣名完毕后,赞礼官员大声喝道:拜。 百官直身搢笏三舞蹈先屈左膝跪伏三叩头,出笏再一拜。 再拜。 两拜后躬身端笏站立,位文武百官班列之首的宰臣朝皇帝奏道: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老迈不失中气的声音回旋殿内。 百官再次搢笏屈膝两拜,起身后枢密院都承旨登上殿阶,宰相再次出班俯伏,穆穆天子,光临万国,多士盈朝,莫匪俊德,流化罔极,王猷允塞,圣皇君四海,顺人应天期,三叶合重光,泰始开洪基,明曜参日月,功化侔四时,宇宙清且泰,黎庶咸雍熙。 宰相致词结束复位后百官再拜,拜舞如前礼,枢密院都承旨得皇帝旨意走到栏杆前高声奏,陛下有制! 群臣再次跪伏两拜起身躬立,依序奉表庆贺皇帝,皇帝左右侍从近臣转答制词,履新之庆,与公等同之。 宣答完再次拜舞,拜礼如初,不下十九次。 朝贺完君臣皆退出更换服饰,殿内举行元辰大宴。 官家再这样就自个儿穿衣裳吧。 从前朝回到便殿更衣的人衣服还没脱下便将人扯入怀中紧紧抱着,与其说抱着如今像只是想倒靠在她身上睡觉罢了。 我太困了嘛,适才坐在大庆殿上要不是六子提醒我都差点睡着了。 元辰朝贺,官家怎能睡着? 看着一群国朝的中流砥柱手舞足蹈能不睡嘛... 说来也奇怪,臣子觐见君王皆以稽首叩拜,加拜舞也就是近几百年之事,繁而无实用。 是自五胡乱华之后,胡风盛行,此礼在前朝尤为盛行,太.祖高皇帝建国后我朝沿袭,他们不觉得累,我还嫌不好看呢。 别动。萧幼清轻轻拍开她不老实的手,在淡黄衫袍里又多给她加了两件褙子,腰间系单挞尾的玉装红束带,原本清瘦的人也被衣裳裹得极为臃肿。 像是给那些抵抗力弱的孩童在冬天塞满衣服成了一个包子,姐姐这是在带孩子呢? 萧幼清系束带的手渐渐环上她的腰身,紧贴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是啊,一个长不大的大孩子,可却是天下人君父。 我可不是你的君,也不是你的夫,不是你的官人相公。卫桓轻轻握着她的手侧头道:我是姐姐的人,良人。 因她话萧幼清下意识的抱紧,闻着身上淡淡的清香便不想松开。 圣人,该走了,你跟我一起去前朝的大宴。 好。萧幼清将手松开,官家又忘换靴子了。 脚下还是穿朝服时所穿的黑皮履,萧幼清命人搬来一个炭盆,将皂文鞞放置一边又塞了个手炉给她,先烤热了脚再穿吧,今日就是你懒床,我又怕误了时辰才匆匆放你走了。 摸着冰凉的手萧幼清皱眉道:这血虚之症调理了这么久,一到冬日你这手脚像冰一样,怎么捂都捂不热。 卫桓看着铜镜前面色如常的脸,我倒是觉得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官家说自己在渭水里泡了一天一夜,臣妾至今做梦都还能梦到,疼的不是伤,是臣妾的心。 卫桓单手拿稳炉子伸出右手握着萧幼清的手腕将她拉到身侧坐下,从来没有人对我这般好,从来,就连娘娘也不会。 官家没有发现娘娘其实也是个固执的人,只是深宫里的生活将娘娘的心磨平了。 卫桓点头道:娘娘把什么都看的很重,亲情,友情,以及对武宗的爱,这里面总有一样是会倾斜的,宪明皇后大行之时我第一次见到娘娘眼里有了对皇帝的仇视。 我是得先皇后殿下庇佑才顺利诞下的,但是她的长子却... 是他咎由自取,归根结底这都是先帝一手造成的和官家又有什么关系呢?萧幼清反握住她的手,臣妾只想要官家能够好好的,不管什么手段,幼清都只希望阿潜能快乐的活着,臣妾也没有内宫里那些内人说的那么和善仁慈,我有私心也有偏心,若要为官家,即使滥杀无辜流血千里我也不会手软。 官家可以把偏爱给我,那么我同样,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的。 卫桓伸出广袖里的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脸上摩挲,其实我才是那个最有福气的人。 启禀官家。内侍躬身立在垂帘后,门下省将宴桌排序都置备好了,尚食局那边也先上了果脯与茶酒。 听着内侍的通报皇帝朝垂帘处吩咐道:既备好了便早些开宴吧。 是。 卫桓弓腰将袖子撩好,拾起新制的皂文鞞穿上牵着萧幼清的手站起,走吧。 官家帮臣妾看看发冠没有乱可还能入眼? 皇帝眼里印着女子身上的钗钿礼衣,柔笑道:我家娘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 便就数官家最会说话,曾经官家也是这般哄骗小姑娘的吧。 那也要我骗得着啊。 这般说来,官家是想骗而骗不着了? 我可没说... 那官家今夜就回福宁殿睡吧。 哎呀姐姐,卫桓追上萧幼清拉起她的衣袖,如今我只逢人就说姐姐的好,不仅如此,往后朕还要在朝堂说。 可别,到时候弄得别人都以为臣妾是妒妇。 娘子定然不是,但我也从来也没有觉得妒妇有什么不好,会生怨会妒忌那是因为在乎是因为喜欢,你若叫一个不喜欢的人嫁你,你娶多少妻妾她可会在乎? 《女诫》教人三从四德,那不过是为了满足男人们的欲望,他们要的不是妻,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听话事事顺从为他们生儿育女的女人,明明尊重是相互的,不只在男人之间男女间亦是,可这书却偏私到了极点,说着说着她便越来越不满,侧昂着头,我见不惯! 萧幼清转过身拉着她手贴近,好了,怎的好端端说着话又生起闷气来了,母亲从不叫我读那本书,萧宅的家僮后来说,爹爹娶母亲那日骑在马上对着东京城所有百姓许诺,萧家长子此生只会有嫡妻。 当着全城? 对,母亲出嫁那日,附近十余条街被堵得水泄不通,亦包括已纳侧妃的...齐王。萧幼清松开抬起手将她的幞头戴正,要想改变便要先启民智,先从认知再到习惯接着再去慢慢改变政令,一步一步来。 又摸着她脸,满眼温柔道:说起来,不想让你急功近利是因为我害怕罢了。 卫桓环上手搂着她,旋即牵着她走出便殿,姐姐放心,忍了生死十年,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群臣及皇室宗亲易服至大庆殿赴大宴。 圣驾至! 除却皇帝,与之一起的还有皇后,群臣起身离坐走到殿中央,恭祝陛下圣躬万福,皇后殿下千秋。 今日正旦赐此国宴为的是与诸公同庆,一元复始,朕初登基,百代废新,一切都还要赖诸公辅佐,同德协心,永底于治。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37) 群臣跪伏,臣等谨遵圣谕。 皇后,来。卫桓转身牵起萧幼清的手坐下,近臣内侍走上前喊道:开宴! 众臣回到写有自己官职的席座,霞光打在殿外的青砖绿瓦上,大庆殿两端有六尚局的宫人与内侍各端着御酒入内。 席座上布满了果脯与各种做法的羊肉,皇帝不发话也没人敢动。 尝尝这个。 内侍将她端起的一盘的肉脯接过呈到萧幼清桌前。 牛脯? 还有兔脯,禁中多是羊肉,怕你腻... 内侍近身弓下腰提醒,陛下,该赐酒了。 国宴是天子与臣子除去朝议的共处之宴,列祖逢节设宴不单单是为了庆贺也有驭人的道理在其中,恩威并施陛下也不列外。 卫桓侧过身将声音压低,我并非不知其中的道理,但是君王太过随和必定助长相权让臣子肆意,我并非想要独治,而是他们的想法与朕实在是合不来。 陛下这么晾着他们也不是法子,更何况还有宗室的长辈。 御座底下各个小桌子旁的臣子们看看御座又看看身侧同僚。 陛下难道对咱们去年的任职不满意? 三司掌职的官员挨在一块,纷纷看向最前头的班首,你们说计相上次驳了陛下的索要,陛下虽然表面不说什么,会不会心里一直记恨? 嘘。官员侧着眼珠子,副使可是皇后殿下的亲舅舅,别乱说话给三司惹祸。 明台上的皇帝招了招手,内侍便走上前,旋即朝众臣奏道:陛下有令,赐酒。 宫人从酒壶中倒出的酒为红色,斟满的过程中酒香四溢,持金瓜锤的禁卫即使离的很远也能闻到。 此葡萄酒乃是朕登基之时吐蕃王遣使送来的,今日与诸卿同饮此酒以贺新年之喜。 谢陛下赐酒。 从昏时到入夜大宴结束,群臣带着簪花与诸多赏赐醉醺醺的满载而归,其中得的最多的还是鲜活的成年山羊。 恭喜枢副加封太子少师,又是寿春郡王的启蒙之师,想必离入中书为相也不远了。醉醺醺的大臣由家僮扶着,踉踉跄跄连路都走不稳见到韩汜后还不忘奉承两句。 侍从拾起家主人头上掉落的栾枝花重新替其插上。 韩汜停顿下,合着公服袖子转身,盐铁副使喝醉了。 比之韩汜的柔和之声,旁侧走出的声音则中气要足的多,国宴上喝的酩酊大醉,为官者连士大夫的体面都不要了吗?你们还不快将主子扶回去醒醒酒。 官员扭过头,看见灯火下是一身绿色,便更大了胆子,汝一个绿袍...官员将侍从搀扶的手拨开,我没醉!谁不知国朝三公三师与三少最是难得,生前得此名誉者也不过寥寥几人。 侍从提着灯笼脸色发青的凑到家主人耳畔提醒,官人,是左司谏。谏院官品阶皆不高,然其谏院入院供职者皆须别降敕命,为臣子特殊历受重视。 绿袍提着谏院的灯笼板着不悦的脸,还不快扶走。 苏司谏别这么凶嘛,副使也只是因为陛下赐宴而喝多了几杯。 作为臣子擅自揣测君上,这便等同于心中有鬼,这种人留在三司可会尽忠职守?左司谏朝韩汜抱拳摇了摇手腕,韩枢副圣眷正隆,希望不会辜负官家一片信任,下官家中还有事,失陪。 慢走。韩汜轻轻点头,等人走的差不多远后侍从提着灯笼上前,这个左司谏年纪轻轻怎么敢如此出言不逊? 韩汜一脸轻松浅笑道:他是新科状元,初生牛犊不怕虎,倒是有点枢相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宣名:高声报出姓名。 宣答:群臣奉表庆贺或朝见皇帝,皇帝使近臣答以制词 两个人的占有欲都很强,只是姐姐不会在她跟前很明显的表现(还有点小傲娇呢) 皇后很忙的,命妇最高内外命妇都归她管,当然姐姐可不会只屈在内宫里当个贤后。 解锁乾元变法。 上一章家宴其实吴国长公主并不相信官家真的会为她最后跟吕家闹翻,主要是都晓得官家这个皇位是怎么夺嫡来的,驸马会这样也有一定的原因(尚公主意味仕途受阻,而且公主下降武将到后期成了规矩,所以领驸马都尉的同时还会领一个刺史的虚衔,在宋代刺史一官是文转武的过渡,而吕家是士大夫之家。)感谢在20200513 20:30:41~20200514 08:1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取个渣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看书的人 8瓶;会心不远 5瓶;林间风徐、风流倜傥女少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1章 皇以间之 一辆马车从宫中行至晨晖门前被监门官拦下,城门才关不久,检查宫禁人物出入的内东门司宦官还未离去。 内侍点着火把靠近马车,示出腰符,内东门司查禁! 马车旁侧跟着两个骑马的便服男子,其中一个跳下马从袖子里拿出门符及皇帝的墨敕。 凑近火把时勾当内东门司才看清他的脸,大惊呼,祁押班? 祁六朝内侍比划手势,勿要声张。跟着他的执铁牌人便上前将大内钥匙库请出开殿门的将钥匙递给勾当官。 是。 勾当官走到监门将领跟前俯在耳侧嘀咕了几句,监门将士本打算直接开门旋即被他按住,旁人都不知晓里头是谁,将军还是按规矩办事吧。 遂将门符递过,监门点头朝戍守的士卒挥手,士卒便将手中的火把纷纷点亮,取出留于殿门的一半门符与奉敕之人带来的另外一半门符相合勘验,确认无误后方可夜开宫门。 马车自晨晖门出驶入繁华的闹市,从巷子里拐进街道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最后被迫停下,官人,娘子,闹市里挤满了游人已经无法过车了。 车内的人弓腰走出,四面八方传来吆喝声,皮鼓声,哼唱的民间小调以及各种欢呼喝彩,还真是热闹。转过身撩起车帘,伸出手柔声道:既过不了车,便只得劳烦娘子下车步行了。 萧幼清将一旁的帷帽带上躬身走出,将手搭在她的手心上随着缓缓走下,闹市上鱼龙混杂,别光顾着高兴。 她笑着将萧幼清扶下马车,是,娘子教训的极是。 每次与你说话你都是这般漫不经心,别老不正经。 知道啦。 正月初一的夜晚富贵人家后院里的女眷也都纷纷出门,不少女子结伴进入瓦子里的舞场观看或是进入酒楼饮宴,一年之中只有这一夜士族家的女眷们去勾栏瓦舍以及酒楼才不会惹来非议。 你们两个也要警惕着周围,不要离的太远。 两个穿便服的内侍都配着腰刀,是。 除了歌舞,瓦子里最兴隆的还是关扑,关扑了,关扑了,赌物不限,押一赔二。 柜坊内挤满了各个年龄的男子,除了赌钱还有车马,地宅,甚至是家中的歌姬、舞女都可用来做赌物。 临街的柜坊老板拿着一个瓦罐,将六枚铜钱摊开在手掌,字幕要多还是要少各位客官说了算,赢了便可折钱取走所扑物品的等价银两。 殿内的柜子上放了两个极大的箩筐,箩筐里全是一贯一贯用作折现的铜钱。 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个戴帷帽的女子走到铺子门口好奇的问道:规矩怎么定,赢了怎么算,输了又怎么算? 根据头钱字幕的多少来判定输赢,赢了可以折钱取走您所扑的物品,输了嘛自然要付等价的钱或者交付扑物。 好,我与你赌这一次。 官人爽快,不知以何做扑? 六子! 阿郎。祁六将钱袋子奉上。 我这里有一锭金子。 店家见了金子便笑弯了眼睛,衙内家是做官的吧,金锭在市面上可不多见。 衙内? 一旁的萧幼清笑道:员外猜错了,她家可不是做官的。 若不为官定然也是勋贵。 你别管我是不是做官的,金子我放这儿了,输赢的规矩呢? 店家笑眯眯的摊开手,瞧见这几枚头钱了?若有乾元通宝四字朝上则为字幕,您可选字幕多或少,赢了我便连金锭再加十贯铜钱一并给您。 乾元通宝,店家这儿的钱流通倒是够快。 生意人,钱来钱往嘛,很快这市面上就都是乾元通宝咯。 年轻人转过身问着身侧的女子,多还是少? 官人自己定嘛。 我不要。 萧幼清拿她没办法,隔着帷帽的薄纱看向店家手掌上的铜板,那...乾元是天子年号,今日是元辰...女子看着店家的神色,为何还不入罐? 店家听见女子的声音便笑眯眯的将头钱装入罐中,女子旋即侧头对年轻人道:官人押就押少吧。 年轻人也没有问她为何反其道而行,好。 只见瓦罐声里的声音停下,店家将罐子打开后旁观者一阵喝彩。 那可是十贯铜钱啊,就用了这么半刻钟的时间得了。 于是引来众人纷纷掏钱押赌。 从人群中挤出来,祁六手里多了十贯揣不下的铜钱,怪沉的,你力气大都给你拿了。 捧着不讲理之人甩过来的铜板,明明公子是让你拿的。 卫桓拉着萧幼清走在前面,阿兮为何让我反着意思押? 那个店有古怪。 哦?卫桓笑看着她。 他之所以用乾元通宝,是因为官家才登基不久,一朝天子一朝臣,士大夫们自幼所学儒家之道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忠君,朝廷禁止关扑,士大夫更是不敢知法犯法,故而这种节日来关扑的多为士人,既刻乾元二字,他们大部分人定会押乾元为上的多字幕,所以那店家早就在铜钱上做了手脚。 手脚? 只要改变正反两面的重量使字幕的一边较另一边重些,摇晃瓦罐或者掷地便会使字幕朝下。 萧幼清看着她疑心道:那群士大夫不知道,但你少时常常流连于市井难道还会不知道这是骗局? 卫桓握着一个铜板旋即摊开手心朝上,铜钱上乾元二字格外显眼,赌,本身就是一场骗局,明知是骗局仍旧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贪念与欲望最后弄得家破人亡,这种人最是该死,利用他人的贪心与欲望牟取不义之财,这种人...她将手握拳,也该死! 萧幼清伸出袖子里的手覆上她的拳头,执法要适度,不可松懈亦不可苛刻,否则就会成为酷吏压榨百姓的利器,最终百姓怨的只是执政之人而已。 三娘看的比我通透,冰凉手被一股温暖包裹着,也将她的气消去了大半,在我眼里便是文德皇后也比不上三娘。 官人将我比作前朝的文德皇后岂不是也将自己视作太宗了? 卫桓垂下手,是指...弑父杀兄,逼父让权么? 臣妾失言。 不,卫桓停下步子抬起头,幽邃的眸子里印着萧幼清注视的脸,我比太宗好,他再宠爱文德皇后也不曾虚设过六宫,帝王的长情,真是可笑,专宠与偏爱都不是会是唯一,至于政绩...她扭头看向东京城的十里长街,灯火通明下人来人往,满目星光道:来日方长。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家酒楼门前。 几位客官看着面善,头一次来樊楼?楼里的卖酒水的茶博士拿着一块干净的白布挂在手臂上,口齿伶俐道着一口纯正的洛阳正音,赶巧楼里新来了一位厨娘,连昭庆坊那位相公吃了厨娘做的菜都说色香味俱佳。 元辰之夜的樊楼比任何一日的夜晚都要热闹,除了座无虚席,各高官家也都派人到樊楼订菜食与果品,厨子做好后打包由酒楼里的厮儿送至府上。 抬眼望去的樊楼占地极广,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正店门口还挂着栀子灯,灯上盖有灯罩,示意店内有陪侍宴饮歌舞的女子。 樊楼?萧幼清抬头看着长幡上的招牌。 娘子,咱们这儿可是东京城酒楼之首,即使您没来过也一定喝过我家的酒。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记得少年多少事,夜深灯火上矾楼,从前常常听哥哥说起,只是一直没有时间来此,如今连韩先生都夸赞想必是名不虚传。 是否名不虚传,进去瞧瞧便知。她便拉起萧幼清的手往楼里走,楼内珠帘秀额,灯烛晃耀,人影错落,各个阶层的人都有以男子居多,楼里还有许多陪侍的妙龄女子,樊楼曾经经销白矾故原名白矾楼,经营上百年又经过大修便成为了东京城七十二家正店之首的名楼,前身是转卖酒与酒曲的丰乐楼。 萧幼清见着来来往往的女子,低头一笑,也是文人豪客狎妓的风流场所,比那妓院多了一个好听的名声,风流。 呃...娘子还记着我的过往呢? 没有。 我这不是无奈之举嘛,叫的也都是卖艺的娼,而非□□,每每进去了也只听曲不碰人... 你还想碰人? 她们我自然是不想的... 往哪里看呢!萧幼清撇开她的手,差点就揪向了她的耳朵,怕这里人多眼杂会被官员们认出来才止住了手。 茶博士回过头,几位客官咱们到了,赶巧这一间房的贵客刚走,房间又临街今儿还能观赏到东京城元辰的夜景呢,只是价格上要比其他间贵了些,不过小底看官人娘子的衣着出门还带着贴身的侍从,应是不会介意这几个铜板的。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38) 你说了半天樊楼的好,我们也饿了半天,倒是给我家娘子报上菜名? 是是是,小底就瞧见了贵人,便高兴的忘了差事,这是店里的菜谱。茶博士拿出一卷竹简。 蒸的、煮的、煎的都有,可不比吕相公家里的四司六局差,就是吕相公也隔三差五订我家的菜。 吕相公家的四司六局? 官人不知道吗,腐书网的吕家,屋子比咱们樊楼还大,为供家中酒宴专设了四司六局。说罢,茶博士又指了指菜谱,官人看看这道菜,店里卖的最好的就是它了,几位相公来它都从不缺席。 山煮羊? 是,取羊肉作脔,置入砂锅中,不放葱、椒,而是槌杏仁数枚,用活水煮至骨头糜烂,是最适合老人家与孩童食用,不过喜欢吃的还是年轻人居多。茶博士又道:咱们店里的羊肉可是除了禁中外全东京城最好的羊肉了,官人娘子可要试试? 不必了。 羊肉虽贵重,却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没吃过的才有意思。 那还有清撺鹿肉,清撺鹌子、红熬鸠子、八糙鹌子、黄雀、辣熬野味、清供野味、獐肉、润熬獐肉炙、獐豝、鹿脯,对了,店里还有特制的蛇羹。 卫桓将菜谱摆到萧幼清跟前,抬头道:蛇羹? 新来的厨娘是广东岭南人,起初这道菜许多人都不敢吃,后来是韩相公尝了而且还题了词之后这道菜便也成了店里的招牌,官人若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店里还有绍兴来的厨子专做绍菜。 听见蛇羹二字萧幼清便觉得反胃的很,于是搭着卫桓的手,妾不想吃肉。 她便怕了怕她的手背对着茶博士道:好了好了你不要说了,要几个时令的菜蔬与蟹酿橙就行了,我们出来本也不是为了吃。 好嘞,官人要酒么?酒有店里的招牌眉寿与和旨,还有河东名酒太原府的玉液与静制堂,汾州的甘露堂,隰州的琼浆,代州的金波、琼酥,您要是不喝这些酒咱们还有荔枝酒,黄柑酒,以及甘而不饴,冷而不寒的葡萄酒,另外,茶博士俯下身凑到卫桓耳侧小声道:店里还有会弹唱的舞女,可以陪酒助兴,官人若是看上了也可以带回去,咱们店里有四个姑娘可都是出了名的才貌双全,特别是花魁娘子,琵琶为其一绝,就是先前教坊司的教坊使来听过后也赞口不绝,说是比教坊司弹琵琶的姑娘还要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禁中门规谁都不可以破,但是针对皇帝特殊有一条奉敕夜开宫门殿。 个门规也让楚王一开始就被迫求了皇帝。 头钱:铜钱。 茶博士就是卖酒的小厮(堪称销售) 博士一词在宋代用作手艺人或者有一门技艺,各行各业都有博士。教授则是官职,国子监有,各王宫(皇子居所曰宫,也称府。)公主宅也都有教授。 感谢在20200514 08:12:10~20200514 19:5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esar 14瓶;sone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2章 皇以间之 茶博士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卫桓撇向萧幼清旋即低头笑道:不愧是卖酒的茶博士,也不愧是东京第一酒楼,服务周到且要什么就有什么。 官人过誉了,小底背这些酒名可背了足足三日呢,更何况国朝允许狎妓,士大夫皆以此为风流,哪家名酒楼里又没几个身怀绝技的女子呢? 歌姬就不必了,可上些葡萄酒来。 茶博士见她回绝的这般快便瞧了瞧她身侧的女子,低头笑了笑,小底知道了,官人有这般貌美的娘子在身边... 茶博士都没有见过我,方才的窃窃私语萧幼清是听出了些的,旋即冷看向卫桓,她不过是因我在而不敢罢了。 茶博士还未回话,厢房外就响起了争吵声。 吕驸马您不能强行将人带走啊,今日扶桑姑娘已经被客官选了陪侍,您只能改日来... 滚开,我就要今日。 旁边厢房的客人走出房间,站在二楼长廊的栏杆前议论,这不是吴国长公主的驸马么? 是啊,驸马竟然在元辰之夜到樊楼狎妓,也不怕丑事传到大内让官家知晓。 别忘了他姓吕,吕家几代人都做过宰相,如今他还有个做首相的叔叔,别说传不到大内了就算传到大内官家也不一定会管。 声音传到房内,六子! 阿郎。 外边怎么回事? 祁六便走上前躬下腰,是吴国长公主的驸马看中了樊楼里的歌姬花魁,但是这花魁已经被人高价要了去陪酒,那人是个富商,虽是大户却不是贵人家,二驸马便强行将人抢来了。 哎,茶博士将桌子收拾了,这吕驸马时常来,偶然也闹闹脾气,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呢,官人娘子莫要理会,小底这去给几位准备菜肴。 茶博士走后卫桓拍桌大怒,岂有此理,他以为卫家没有了男人家中的女儿就可以任由欺负? 你先不要气。 他们一口一个吕相公把朕当什么了?闭目塞听的昏君任由权相一手遮天? 吕相是官家的老师,吕相的为人官家还不清楚么?萧幼清将帷帽取下,很是了解的道:若官家不清楚又怎会让吕相担任史馆相呢。 我真是想不明白,这样的人二姐怎能忍得下去? 也许是性子,也许...只是不爱罢了,可若是性子,一个越是隐忍,一个便越发不知收敛得寸进尺,但性子再好的人隐忍到极致也会爆发,就看最后会被逼到何种程度。 萧幼清伸掌心搭在她的手背上,妾想回楚王府看看。 对着温柔的人,有再大的气都能被她化解,卫桓平呼了一口气,好。 官家,外边的事用小人出去解决么? 不用了,你平日都不离朕身侧,朕出宫没几个人知道。 子固可以去,子固是勾当皇城司公事又常替您在宫外。 萧幼清转过身,正因为子固是皇城司的勾当官是官家的心腹,若是插手此事你让吕怎么想?君臣相疑,君王安插眼线在臣子身侧? 小人不敢!祁六慌得提起下摆跪伏。 卫桓也随着坐转,弓腰将他扶起,好了圣人这是在提醒你又不是要降罪,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何必弄得这般拘谨。 朕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中每天都有堆积如山的札子要看奏疏要处理,这些琐事,管的了初一可十五呢?卫桓坐转身子端起方才茶博士出去前上的茶,记住,朕并不爱管闲事。 小人记住了。 不到三刻钟的功夫,茶博士便将后厨做好的酒菜一一端上。 上菜时见着摘下帷帽的女子愣了一会儿,旋即笑眯眯的将菜稳当的放置在圆桌上,冬日自家储存的冬菜,埋在雪地里挖出来的,这蟹酿橙是大湖里刚捞出的蟹配上江南东路运来的橙子。 今儿是元辰,赠一味脯腊,茶博士将一碗腊肉呈上,这是酒醋肉,还有菽浆,是用好豆子打磨出来的。 最后官人要的葡萄酒,这酒是从西域运送回来的,本来樊楼只有自家酿的葡萄酒,员外尝试制酒多年也不能将那味道还原,这不官家新登基就对西域及北边都通商了嘛,除了卖酒卖酒曲员外也从西域进酒卖。 卫桓打开青瓷的小胆瓶酒壶,酒香登时溢出,喜道:这酒的确是出自西域。 咱们樊楼讲的是信誉,小底哪敢骗客官砸自己招牌呀。 你下去吧。 好嘞,几位客官慢用。 祁六走上前,官家,这些菜和酒先让小人试一遍吧。 无妨,光天化日之下谁还敢投毒不成,你和子固也都坐下吧,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出了禁中就不要拘泥。 两个人相顾对视犹豫了一番后缓缓坐下。 卫桓斟了一杯酒,尝了一小口觉得没问题后才端给萧幼清,姐姐尝尝这个酒,比吐蕃王进贡的味道还要好些。 甘而不饴,不会生腻。 禁中照西域之法制此酒,味道却始终不能及。 六子。 官家。 一会儿到柜台前时多付些银两。 是。 姐姐再尝尝这橙子里的蟹肉。 一直到深夜,马车从樊楼离开至楚王府门前,正门没有关,面住着打扫及看守。 皇帝继位之初便有大臣提议将潜邸改建为宗教寺庙但遭到了皇帝拒绝。 主管亲王诸宫司的内侍仍留在府邸,皇帝本以他年事之高特在皇城附近替其购置了一处宅子赠予,然其不愿接受而请旨留在潜邸内看守。 李翁近来可好?卫桓扶起老翁。 蒙官家惦记,小人一切都好,老翁看着皇帝只带了两个内侍便担忧道:官家与圣人夜里出宫怎也不多带些人。 无妨,我就是在禁中呆的闷了才与娘子一同出来,不想声张。 王府内的陈设还和她离开之前一样,除却一些东西都搬进了大内,其余一切如旧,已有小半年不曾回来看过,李翁将潜邸打理的很好。 小人知道圣人喜爱海棠,花苑里的海棠如今也都在,只是前几日大雪官家运回的那株海棠折了几枝丫。 内侍提着灯笼进入一处院落,取出灯笼里的蜡烛将院子里的石柱灯纷纷点燃。 冬日的园子略显孤寂,六合萧条,严霜凛冽,只有几枝红梅独自绽放。 每年春季这院里的海棠最是好看,官家赠予圣人的这颗海棠比东京城里其它的海棠树都要开的早些。 恰好三娘的诞辰是在花开之时,到时候我们再来。 好。 正月十五至上元,一大清早便有官员登上宣德楼及朱雀楼向百姓传达诏令。 乾元二年正月十五上元至,新君即位,普天同庆,天子与民同乐,上元至十九日收灯,五夜城门不禁,至十七日开关扑三日。 上元灯会,宣德楼门前是每年至上元最热闹的地方,沿中轴正对御街两侧的长廊下都有各种奇术异能、歌舞百戏的表演。 那是真剑吗?带帷帽的少女挤入围观的人群中看着一名壮年男子表演吞剑惊讶的问道姊姊。 是否真剑都是人家讨生计的本事。 哦... 少女拉着姊姊在御街两旁这里走走那里逛逛,眼里的星光就没有消过,阿姊快来,这里有药法傀儡。 竹竿架上绑着几个牵丝傀儡,竹竿的顶盖上则放置了许多焰火,这火戏要晚上看才精彩,还请诸位入夜到我这儿小摊子上捧场。 少女嘟着嘴,什么嘛,原来只是摆出来看看不放的。 好了,你也玩够了,咱们回去吧晚上还要陪爹爹出来呢。 少女便抬头望向正前方的宣德楼,楼前搭着一个极大的灯山,锦旗正对宣德门,听说今夜上元官家会和圣人一起出城看灯山到城楼上和百姓道贺。 是吧,到时候咱们家也要在城楼下陪驾。 那样就可以在楼下看到官家了。 女子拉着妹妹的手往停靠马车的巷子走去,你就这么想看到官家? 难道姊姊不想么? 我... 文英。 少女撒开姊姊的手跑到喊话女子跟前,妙仪姐姐,上元安康。 上元安康,如英也是跟着姊姊来看这灯会的么? 少女点点头,太常寺卿何氏的三女儿何文英摇着头无奈的走下,她这个孩子玩儿起来便要忘记归家,今夜的灯会鸿胪寺也是要出席陪驾的吧,妙仪姐姐会与刘少卿一同到宣德楼下么? 爹爹说圣驾会出城,届时群臣的家眷也要出席。 何文英点头,妙仪姐姐送的岐山特产我尝了一些,剩下的都让这孩子两日间就给吃完了,前些时日年节一直忙着陪母亲走访也未来得及回礼。 用不着回礼,都是一些吃食,若是文英与如英妹妹喜欢下回到我家中做客我亲手做给你们吃。 何文英点头又道:上元过后大家都有空,不如一道去开宝寺上香? 好。 九寺内的官员常因互通的公事相互来往,加上刘书柏做人周到初到京城为官便结缘不少,鸿胪寺与太常寺常常交接事务何刘两家便也由此熟了起来,刘家的女儿心灵手巧常做各种应节的点心相赠,家中女眷私底下也会走动,何氏与刘氏也因此相交。 一大清早,禁中挂上彩灯,各局司来往前后省为上元夜做准备,坤宁殿较外面要安静不少,殿外除了守夜的宫人还侯着尚服局的女官以及尚食局司膳司药两司女史。 姐姐。从睡梦中睁开眼,享受着这分惬意慵懒道:上元安康。 萧幼清摸着她散下头发的脑勺,上元安康。 身子可还有不适? 萧幼清摇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登基初的几年会比较宁静,菽浆就是豆浆啦。 一直都是取名废,所以都是某某氏或者按排行。 药法傀儡(药发傀儡)只是在牵丝傀儡上加了烟火。感谢在20200514 19:52:48~20200515 08:0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39)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独的流浪者 38瓶;骆越 14瓶;会心不远 10瓶;玖小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3章 皇以间之 是夜,金光璀璨的灯山交相照耀,宣德楼门两边前全是百官及皇室宗亲用锦绣搭建的帷幕,宣德楼下位于宣德门正前方搭建了一个极大的露台,四周围有金红朱漆栏杆,旁侧皆是用锦绣彩旗搭建的山棚,上面还有翰林图画院画的夸父逐日、精卫填海、大禹治水、以及最大的玄鸟降世,天而生商等神仙故事的彩绘。 露台后面是一座数丈高的灯山,灯山正门有一块大牌匾,已连续写了十几年的建平与民同乐,今年便换成了乾元与民同乐,几个金漆大字挂在灯山正前方极为醒目。 灯山左边有两位用五彩扎成的菩萨,分别为骑狮子的文殊菩萨与骑白象的普贤菩萨,身侧的手为竹筒所制,活水顺着竹筒灯顶流下,使得整个夜晚她们的手都在摆动,远远望去恍若真人,栩栩如生。 灯山的最高处有人用辘轳绞水,上面还有一个储水的大木柜,绞上来的水便存入柜中按时放下,使得灯山里的活水源源不断。 灯山左右两边分有两条用干草扎成蜿蜒起伏的巨龙,龙身皆用青色的帷布裹着,又以中间的灯山为龙珠做二龙戏珠之态,龙身内部置有数万盏点燃的灯烛。 城楼下有禁卫巡逻,查探警戒四周。 巡逻的禁军至灯山前停下,叫来管灯山的数十名匠人与官吏,极为严肃道:这座灯山要看紧,别走了火,一会儿圣驾要例行观看灯山,官家新登基头一回上元,若出半点差池你我都难逃死罪明白吗? 明白! 其中管理灯山的官员走上前疑惑道:官家要在今日上元观灯山么? 嗯,先帝大行,官家下令去除连续数日的奢靡,今年便将年节所有庆贺之事都压到了上元这一日庆贺。 下官知道了,一定将差事办好。 刚入夜,宣德楼便登上一群内侍与宫人,城墙上旋即垂下一排黄边布帘子,几个内侍站在正中间用黄罗搭建彩棚,彩棚垂下布帘,两侧列着仪仗禁卫队手持黄盖,两名宫人持棕榈树叶、蒲草、麦杆为主材编制而成的掌扇分列彩棚两侧。 灯会的时辰还未至,宣德楼前设荆棘从两侧朵楼围绕一圈,荆棘内不允百姓进入,而外围一圈早已挤满了各地来的百姓,禁卫只放行持鱼符的百官及皇室宗亲入内。 位于左右朵楼前方的帷幕按照官职大小排列,稍靠前的帷幕中坐着几个妇人与两个年轻女子,年纪稍长一些的起身朝着父亲欠身,大人,娘,此次上元灯会鸿胪寺少卿刘家的女儿也来了,上回冬至她们家送了好一些蜜煎果脯都让妹妹一个人吃干净了,到今日女儿也没回什么给人家,所以想趁此机会亲自去谢一下妙仪姐姐。 礼尚往来,没有回赠道一声谢也是应该的,你去吧。 多谢爹爹应允。 何文英从帷幕内走出,抬头望着宣德楼上正中间空荡荡的御座旋即转身朝后走去。 妙仪姐姐。 文英?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爹爹带着哥哥相亲去了。 相亲? 哥哥及冠多年却一直未娶,从前爹爹与我在岐山管不着他,如今回了东京爹爹便一直留意着哥哥的婚事。刘氏拉着何文英坐下,来,尝尝我从岐山带来的茶。 何文英随着她跪坐下,说起婚事,我听闻文穆公的嫡孙曾几次登门到刘宅提亲,但都被你回绝了,文穆公是我朝文人之最,姜中丞又是进士及第的探花郎,年纪轻轻就任御史中丞这样的重任这在国朝是绝无仅有的。 文英并非不知道妙仪的过往,我这已嫁之妇本该出家为道,奈何母亲去的早家中无人持家这才留在了家中,身份微贱哪里又敢答应姜家的提亲。 已嫁又如何,你们又没有夫妻之实,再说若真有又如何,男子可以再娶女子还不能再嫁了?前朝既制定了和离之法便是给女子再嫁之用,而今我朝却只看重名声认为和离伤男子尊严而将先代之法忘得一干二净。 刘氏将煎好的茶双手递过,文英觉得我刘妙仪真的是这种看重家世门第之人么? 我知你不是,但姜公子的为人我也是知道的。 刘氏抬起头直言道:人心不可测,君子之下不乏虚伪,我也不愿在世家的后宅中受困一生。 何文英端杯的手突然一颤,抬起泛光的眸子,姐姐这句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她将茶盏放下,说句不怕砍头的话,得亏先帝新丧官家登基让萧氏一夜成了外戚成了国朝新贵,他们也因此瞧不上我们家而主动退了婚。 刘氏冷笑,怪不得他说最险恶之地莫过于皇城,最险恶之人莫过于这皇城中人。 他? 一个在岐山的故人,也算是贵人。 何文英望着帷幕外的灯光,因为这里是权力的中心,有着国家最尊贵的人,他的一句话一个指令一个政策都可以改变这汉地九州的一草一木,可即便如此他仍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他能看到能听到的永远只有眼前与耳侧,百僚便是他俯视天下的耳目,也是他权力的一部分,为此官员们争相献媚,相互排挤,上层是如此下层亦是,争那人前显贵,最后还不是与普通人一样化作一捧黄土。 说话间,帷幕内走进两名男子,何文英与刘妙仪站起朝其福身,刘伯父,怀瑾哥哥,上元安康。 是文英啊,坐吧别拘泥。 不了,刚刚与妙仪姐姐聊了许久,再不回去爹爹怕是要派人来催我了。 来人,送何姑娘回去。 是。 刘怀瑾蹲下吃了一口茶,二娘我跟你说,方才我路过一个好大的帷幕,有人说今夜官家与圣人会从宫中出来观看灯山。 何文英刚走到门口旋即又折回,刘公子这话是听谁说的? 刘怀瑾转过头,那个帷幕位在武官之首应该是三衙的人吧,好像是在吩咐下属布防警戒,我这耳朵一向听得远肯定错不了。 上元节的内宫各个宫殿里都换了喜庆的红灯笼,位于禁中的宫观,里面的供奉与香火也换了新。 换上红色履袍的人走到镜台前负手站立,几个弓腰站在女子身侧挽发髻的宫人将梳子放下福身道:官家万福。 往后我来了你们都不用管我,继续便是。 是。 宫人端来放簪子与金钗的锦盒呈至萧幼清眼前由其挑选。 尚食局司药司的汤药也熬好了,宫人端着走入殿内,官家万福,圣人,尚食局的药熬好了。 给我吧。盯着铜镜看的红袍转过身向宫人招了招手,宫人便端着药奉上。 接过托药碗的漆盘问道:外面风大么? 回官家的话,奴方才出去时庭院起了夜风。 好,去帮我拿两件披风过来。 是。 卫桓端着汤药走近,宫人搬来椅子,坐下后先自己吹着勺子尝了一口,见镜里的妆容差不多齐整,柔声道:来,先把药喝了。 替其梳妆好的宫人将妆台收拾好后福身一一退下。 当心烫。 碗里的汤药一勺一勺舀起直至见底,她将碗放下又拿起一侧的帕子递给萧幼清笑道:这个上元夜是最舒心的。 是吗?萧幼清对着铜镜打开妆匣里的胭脂,取出笔沾了丁点朱红,将方才喝药拭去的口脂补上。 她便起身走到萧幼清身后轻轻撑着她的肩弓下腰,凑在脸侧看着铜镜里两个极般配的人,难道不是吗?第一年上元我受了罚便是坐着棉絮都疼,但好歹有你在我身侧,再往后几年我倒是不疼了,可连你的面都见不着这相思之苦可比刀割还疼。 萧幼清放下手,亦盯着铜镜里的自己,薄施粉黛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只怕日后臣妾老了陛下多看一眼都会生厌。 卫桓直起身,胡说,姐姐可是我最重要的人,在我心里也永远都会是最好的也是唯一。 萧幼清轻轻的摇着头坐转身子,伸手揽上她的腰背侧贴在腹前环抱着,阿潜的心,我知道的。 祁六走入内殿站定在垂帘外叉手躬立,官家,宣德门前已经布置好了,出宫的逍遥辇也已备好。 走吧。 出去乘辇前特意将宫人手中的披风替她披上,三娘风寒才好,要不那灯山要不就不看了? 有它呢。萧幼清举起怀里抱着的手炉,开封府冬至就开始搭建那灯山,用了月余为的就是让官家高兴,官家若不去,那些官吏与匠人又会如何想? 一切都听姐姐的。她便拉着萧幼清登上赤质、金涂银装的逍遥辇。 坐稳之后十二名穿着白师子锦袄的辇官抬起从坤宁殿离去。 宣德楼前嘈杂的喧嚣里突然传出一声叫喊,有人从宣德门正门出来了!皇城正南门的宣德门除却天子车架就连宰相都只能走侧门进入。 围观表演及杂技的百姓纷纷簇拥上前,几队禁军将宣德楼前灯山外隔开十几丈远,禁卫警戒百姓,不许喧哗! 对空鞭笞的长鞭发出响彻天际的声响,十几个皇城司禁军击鞭鸣响,鞭声意味圣驾临近,声响过后禁军隔开的街道百姓越挤越多。 仪仗从宣德门走出,车架最前为驾头,由一名内侍捧着用锦缎覆盖的兀子坐在马上,车架旁围着两排近身侍卫,两边及前后还有身材魁梧的宽衣天武官簇拥着。 仪仗及高大的天武官将车架遮掩住,外围离的百姓根本看不到车架里面的帝后,且街道上又有拿着棍棒的禁卫在巡视,若有人高声喧哗便会遭到禁卫的警告乃至拳脚相加。 果真如你阿兄所言,官家与圣人会出城观看灯山。两个女子站在官员帷幕的最前方。 冬至刚过开封府就遣数百名将人搭建制造灯山,还有翰林图画院的侍诏为其作画,他们这般费尽心思可并不是为了给百姓看的,皇帝若不高兴,底下一堆人就要挨罚,即便官家不想看,我想圣人也会劝谏官家看的。 何文英诧异的看着身侧女子,妙仪姐姐怎么这般清楚? 刘氏捂着嘴浅笑道:我瞎猜的你也信? 作者有话要说:啊,姐姐现在和太子妃差不多了,经过了时间沉淀,本身也是一个极为温柔的人。 纠结胡子嘛~我有想过这点,但是不是很想给女主要故意掩人耳目去加这些所谓的男性特征不长胡子的男性也有,故事本身就是虚构,不用太过纠结。 有人站和氏与刘氏吗?感谢在20200515 08:06:33~20200515 19:2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2个;云纹铜禁、左岸的可乐、风来吴山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会心不远、Ast017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4章 皇以间之 随着圣驾靠近,灯山外围的禁军便向街道将人往外赶,往后退! 车架至灯山,天武官与亲近侍从散开列成几道,这才使得车架出现在人前,瞧着年轻的帝王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呼喊。 呼喊到最后变成了挨打的惨声,人群依旧熙熙攘攘,呼喊的声音传到了灯山附近,萧幼清问道身侧,那边是怎么了? 近侍便骑马朝热闹之地走去,回来后下马奏道:是有人高声喧哗,受到了禁军的拳脚,还...流血了。 上元节也拳脚相加? 一旁的内侍与之解释,回圣人,这是历来的规矩。 萧幼清看向身侧坐着的人,明白她用意的人便握着她的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知道了。旋即朝车架旁跟随的内侍吩咐道:让他们停手,将人带去看大夫再拿些赏赐,去告诉禁卫,往后凡车架出行只可警告而不得对百姓出手。 是。 随后被禁卫拳脚相加的人被随圣驾出行的内侍扶起,不仅免了罪还赐了簪花与金银,让围观的百姓由幸灾乐祸变为羡慕,一顿拳脚换来皇帝赏赐也不亏。 内侍朝人群发话,官家与圣人仁慈,不忍子民受苦,然诸位莫要东施效颦哗吃力不讨好。 出手的禁军涨红着脸想将挨打之人送去医馆,我知道附近有个杜郎中 被打的人也不生气,不用不用,这点小伤过几日他自己就好了。 老兄实在是对不住,我也是按规矩办事,不过你也因此得了官家的赏,因祸得福也不算亏,官家为此还改了规矩,往后你就是喊破了天也没人打你了。 小的知道,小的这是见到官家就给高兴坏了,官家登基不仅减了农税,亦减了我们这种小商人的赋税,往常商税都定的极高,像我们这种小本经营的小商贩交了税便连吃饭的钱都不够了,官家按资产收税,可不是救了我们这些底层的商贾么。 拿棍棒的禁卫走到内侍跟前,小声道:官家没有发话责怪下官么? 你们都是按规矩办事官家怎么会责怪,长行就安心当值吧。 辇官抬着逍遥辇围着灯山绕了一圈,至百僚帷幕不远处停下,招来所有制作灯山的官员与匠人例行赏赐。 这灯山是你主建,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绿袍官员上前跪在御辇前,臣斗胆,灯山虽已建好多时,然臣总觉得缺些什么,方才察视突然顿悟,原是两侧彩门尚空缺以墨宝,臣恳请陛下赐字。 朕的字?六子。 是。 她又按下萧幼清的手,外边风大,我一会儿就回来。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40) 还没等萧幼清将披风给她披上,皇帝便从逍遥辇上起身走下,片刻后内侍抬来桌子与笔墨,宫人提着宫灯凑拢照亮。 想不到官家竟这样年轻...帷幕离皇帝的御撵离得并不远,只是中间隔着禁军与内侍。 文英姐姐这是动心了? 不,何文英否决,只是诧异最后赢的人竟这般年轻。武宗时的党争与诸皇子夺权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一个圆滚滚的年轻男子头戴幞头穿着锦制的袍子从伯爵府的帷幕里跑出。 郎君,那个就是何家的三娘。书童指着前头两个身高差不多的女子。 男子敲向书童的头,哪个啊? 就是蓝色衣服的那个。书童摸着脑袋指向左边的女子。 今儿我就要看看她到底有多丑。 男子抱着手炉朝前走去,喂,阿丑! 听到身后传来男子浑厚的声音,何文英转过身,自及笄后已有许久没有人唤她的小名了。 男子倒退两步,气急败坏的皱起眉头,娘竟然骗我说何家的三姑娘小名叫阿丑是因为长得丑陋,还有你,为何不告诉我实情? 您也没问小的... 混账东西!男子踢了书童一脚旋即换了和善的脸,戴好幞头笑眯眯的走上前,娘子。 你是何人,文英姐姐是尚未出阁的小娘子,你怎这般无礼? 尚未出阁?我是东平开国伯爵府家的二郎,是你的未婚夫啊! 何文英皱起眉头朝其微微欠身,原来是伯爵的萧二郎君,只是郎君这声娘子奴实在担不起,郎君既然退了婚那么奴与郎君也就再没有关系了。 不是,萧二郎朝前迈近,三娘你听我解释,退婚那都是母亲的意思,她... 你想做什么?刘妙仪上前挡在何文英身前,官家就在前面不远,你胆敢乱来? 萧二郎蛮横道:官家是我姊夫,就算我乱来又如何? 何文英小声道:东平开国伯与武安侯是堂兄弟,他们家是外戚。 刘妙仪侧过头压低声音,外戚又如何,他这明显是见色起意。旋即又对着眼前的胖子,我听闻东平伯也是人中豪杰,将门世家的嫡系出身。 你是什么人? 郎君,这是鸿胪寺少卿之女,就是那刘怀瑾的妹妹。 只要三娘你点头,我立马回去请爹爹再次派媒人登门提亲,这次绝不食言。 何文英站在刘妙仪身后旋即踮起脚轻声道:我爹爹说他是个憨厚之人,并不坏。 憨厚之人?刘妙仪勾起嘴角旋即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萧公子想要不是不可以,可是当初提亲的是你们,三媒六聘只差亲迎礼,最后退婚的还是你们,凡事不过三,若再次反悔岂不让文英姐姐的爹爹太常卿萧公子您未来的泰山难堪么? 这...那你说怎么办? 刘妙仪拉着何文英退开一步指着禁军所在,看见了么? 官家? 上元日是大喜,若萧公子去向官家请旨,我想以官家对圣人的宠爱定然是不会拒绝萧公子这个弟弟的。 这... 郎君使不得呀,一会儿被阿郎知道了您又得挨批。 见人犹豫,刘妙仪又道:萧公子刚不是说官家是您的姊夫么? 被激怒的人垂下双手,好,去就去! 何文英担忧的拉住刘妙仪,妙仪姐姐,你怎么让他去求官家赐婚,若官家真的赐婚了,我... 文英就放心吧。刘妙仪拍了拍她的手,官家是不会同意的,等着看戏。 灯山旁抬来一张桌子,内侍弓腰将笔奉上,东京城突然刮来一阵刺骨的寒风,使得灯烛摇晃,逍遥辇上的女子便拿着披风走下。 两侧的禁军与内侍纷纷让道行礼,圣人。 圣人。 卫桓拿着笔正犹豫写什么,转身担忧道:你风寒才好,怎的下来了? 萧幼清拿着披风替她披上,柔声道:起风了,官家的手比臣妾还凉。 朕想了半天,便就上元之日写一首先人的诗吧。卫桓弓下腰沾了几下研磨好的墨汁,提笔写道: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 字写的极大,将整个画幅写满,内侍换上另外一幅空白的卷轴打开,卫桓直起身拉过萧幼清的手,这另外一半,就由圣人代劳吧。 好。萧幼清接过笔,望着前一卷的两句诗,旋即接道:身闲不睹中兴盛,羞逐乡人赛紫姑。 才刚落笔,禁军之中便一顿争吵随后一名指挥走上前抱拳,启禀陛下,东平伯次子求见。 萧幼清将笔放下,云逸? 他要见朕做什么? 说是有重要的事情需得陛下做主。 让他过来。 是。 内侍搬来两张交椅,卫桓拉着萧幼清坐下。 姊夫...萧云逸看着周围人的眼色旋即上前稽首,臣萧云逸拜见陛下,陛下圣躬万福,拜见皇后殿下。 你爹把你送去国子监是嫌里面的生活太清贫了? 不是。萧云逸跪直身子,臣是有事要求陛下,臣恳求陛下降旨赐婚。 赐婚? 臣想娶太常寺卿家的三娘文英姑娘。 卫桓看向萧幼清,萧幼清便开口道:你与她不是早结了姻亲么? 退...退了。 你既退婚又为何要官家给你赐婚? 萧云逸跪着爬向前,那是母亲做的主并非臣的意思... 你喜欢何家的三娘? 萧云逸连连点头,喜欢。 萧幼清侧头看着卫桓,官家。 卫桓侧倚着身子伸出手搭在她的手背上,都依你。 皇后看向众人,何姑娘可在此处? 几名内侍上前叉手回道:回圣人,太常寺卿带了家眷,两位未出阁的小娘子都在。 请其三姑娘过来。 是。 没过多久内侍便从诸大臣设帷幕的地方走回,圣人,何氏带到。 与何氏闻诏,还将刘氏一同拉了过来,奴见过官家,圣人。 刘... 萧幼清伸手按着皇帝的手,官家。 她便点头继续倚靠着,萧幼清将手收回端在腹前问道:云逸适才向吾与陛下请旨赐婚,要娶你为妻... 奴不愿。何氏拒绝的极快。 放肆,圣人说话胆敢插嘴? 何氏旋即低头跪下。 萧幼清站起走到两个女子跟前弓腰扶起,无妨,也不必紧张,我找你来只是想问问你的意思,如今你给了答案便也没有理由再继续问下去。 何氏抬起头,不曾想过今日会这般近距离的接触皇后,甚至是被温柔以待,何氏既拘谨又羞涩的将手缩回。 萧幼清便道:你不必害怕,吾和官家不会强求你的。 何氏福身,谢皇后殿下。 何姑娘今年多大了? 奴十六了。 萧幼清看着眼前的女子,如花般的年纪不谙世俗,真年轻啊。 何氏抬起头,眼前人既温柔又不失皇后威严,就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气质,虽凌驾于众人之上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害怕反倒心生爱戴,殿下也很年轻、仁慈,就像...姐姐一样温柔。 皇帝从椅子上坐起,走上前拉着萧幼清的手对何氏缓缓道:姐姐可不能乱喊。 官家又来了,她说的与官家说不是一个意思。 不是一个意思也不行。 官家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朕就是小气,不爱听别人这么唤你。 萧幼清拿她没法子,看向何文英身侧的刘氏,刘姑娘在京可还习惯? 回殿下,目睹了京城的繁华,便是赶我走我也不想走了。 吾出来也没有想过会见到你们,既唤你们过来了便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可想要什么? 两个年轻女子对视一眼,何氏开口道:奴不想要什么,若殿下要赏赐,恳请殿下将墨宝赐给奴。 萧幼清往案桌瞧去,内侍旋即走上前将两幅墨宝拿起。 原来殿下善柳书。 吾自小所学,不过还是不如官家的。 怎么就不如了,圣人的字与画功力都在朕之上,在朕眼里可是天底下最好的。 当着周围这么多人的面,萧幼清有些略微羞涩的拉了拉她,官家总是这样。 卫桓笑道:好事成双,这两幅墨宝为一首诗,就分别赐给你们二人吧。 谢陛下,谢殿下。 本要给灯山题字的,最后被两个女子得了去,皇帝亲口,一侧的官员也不敢说什么。 啊?萧云逸站在一边楞道:姊姊姊夫,那臣的婚事呢... 是你退婚在先今又反悔,然何姑娘不愿嫁,你还想强求不成? 可,萧云逸语塞,我... 莫做它想。 一个绯袍从围着禁军的围子外走入一把揪住萧云逸的耳朵,逆子!旋即趋步走到准备登辇的二人跟后跪下,犬子不学无术冲撞了陛下与殿下,还请陛下降罪。 也没什么,东平伯用不着特意请罪,都回去吧。 谢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东平伯的父亲与隆德公是亲兄弟。 诸葛亮的妻子黄夫人小名阿丑不过没啥关系~ 何氏比姐姐小了整整十二岁。感谢在20200515 19:29:45~20200516 07:2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中、赖小七的虎牙控 10瓶;会心不远 5瓶;倪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5章 皇以间之 御辇从灯山返回宣德门后周围戒严的禁军也随之少了一半,仪仗队随着的两排内侍提宫灯登上宣德楼位在御座两侧。 大内钟鼓楼传出鼓声,宣德楼两侧亦有礼乐奏响。 圣驾临楼! 先前挤破了脑袋都未曾看到车架的百姓纷纷停下往前挤的步子,抬头张望楼门正上方的黄罗彩棚。 黄罗彩棚两侧前躬立的内侍卷起左右两端悬挂的帘子,彩棚内设有三张椅子,居正中间的红袍撑着左边的扶手侧身俯问道:母亲,儿子与皇后去了? 这种礼节之事官家不用特意知会老身,皇后是官家的嫡妻亦是当朝国母,上元佳节也是该露露面。 卫桓轻点头旋即伸出红袖里的右手握着萧幼清的手。 萧幼清反握着她的手与其对视,缓缓道:愿与君同往,苦乐永相随。 听着萧幼清的话皇帝紧紧握住掌心中熟悉的温暖从座上起身,二人绕过身前的桌子走至城墙边,帝后亲临,楼下戒备的禁军纷纷转身面朝宣德楼北与臣民纷纷跪仰。 站在宣德楼上俯瞰上元灯会,门前两条巨龙拱着灯山做的柱子,龙身蜿蜒曲折还散发着金光,远远望去万家灯火齐明,一幅盛世图跃然纸上,帝后携手君临天下,虔炷天香,日夜祷告,为苍生祈百谷於上穹,佑吾子民,上元之至,金吾不禁,阖家团圆,愿世清平,长乐无忧,吾与诸民同乐。与民同庆的话说完她便侧头又小声单独道了一句,姐姐,上元安康。 对于身侧之人突如其来的话萧幼清诧异的抬起头,旋即温柔浅笑着回道:上元安康。 帝后皆穿红衣携手并肩站在城楼上,楼下瞻仰的百姓便稽首随百官一同山呼,陛下万岁,皇后殿下千秋,愿帝后万载千秋。 一阵山呼过后朵楼有人击鼓,鼓声快慢有序,位于旧城南的朱雀门、城北景龙门及东南四门的城楼上戍卫拿着火把听鼓声同时点燃升天的烟火。 索引燃尽,碰碰碰!烟火从城楼飞向东京城上空,天际传来炸响,银光笼罩大地,将每个人的面孔都照的极为清晰。 站起的百姓纷纷抬头,人群里有不少父亲弯下腰将年幼的孩子抱起坐到肩上,双手稳稳的抓着。 自战停年年都很热闹,然都没有今日这般盛况,诺大的皇城中,万巷人空,百姓齐聚在宣德楼前瞻仰天子,使得御街两侧耍百戏的摊子都挤满了人而没地方腾东西了。 皇帝背起一只空置的手,抬头看着城楼上空炸开时宛若流星划落的焰火,《汉阳志》说:云在江之北,梦在江之南,圣人觉得这从云梦运送至禁中的烟火如何? 萧幼清转头望向她的侧脸,忽暗忽明的火光照耀着精致的五官轮廓,这烟火出自洞庭湖? 眼前人摇头,解释道:出自潭州,是从荆湖北路走水路过洞庭而来的,不过也不全然是此处,四川也有些,这半年来火.器制造司研制火器时废弃了不少火药,威力不复从前,若上阵杀伤力是远远不够的,但弃之可惜便差匠人倒作烟火出售给商贾以做军器贴补之用。 陛下倒真是个不会赔本的生意人。 姐姐这是在夸我吗?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41) 萧幼清淡淡一笑不作回复,旋即抬头看着天边不间划下的银花,空中捧出百丝灯,神女新妆五彩明,真有斩蛟动长剑,狂客吹箫过洞庭,今日湖中盛况想必也是如此。 城楼下两个得了帝后墨宝的女子谢恩之后回到帐中。 明明是两种不同的字体,陛下与殿下写的却有些相似。何文英展开卷轴诧异的比对着两幅字,她手里拿的是皇帝所写的上句。 而刘妙仪手中的则是皇后所书的下句,人都说相处久了便会越来越相似,无论是样貌还是习性,官家善书画,圣人还有个被先帝誉为是当代画圣的亲舅舅。 适才官家与圣人看你的样子及喊你的称呼,是从前认识吗? 刘妙仪点头,官家还是亲王时去过岐山。 可是上次与西夏之战?我瞧见官家脸上有伤了,不过不是很明显。 刘妙仪摇头,比这更早,官家受过的苦比你看到的远要多。 何文英突然盯着刘妙仪看,妙仪姐姐不肯家姜中丞,莫不是... 你这脑瓜里,除了情情爱爱还有什么? 何文英指着桌上的墨字,还有闲情雅致,吟诗作画,吃茶插花。 刘家的女使进入帷幕走到刘妙仪身侧俯下身低声道:姑娘,姜中丞到咱们帐寻你了。 日日如此他也不嫌烦? 何文英捂着嘴偷笑道:可怜姜中丞一片痴心咯~ 这字,你还要不要换了? 我不说了,妙仪姐姐可不能反悔又将字拿回去。说话的时间她便将两幅字对调了位置,将上句卷起双手奉到何妙仪跟前,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你倒是比我这个商贾之家的女儿更会做生意,圣人的字比起官家可是一字难求。刘妙仪接过卷轴起身道:好了,我该走了,你呀就慢慢欣赏吧。 好,多提个灯笼。 嗯。 刘妙仪走后她才静下心来观看,没过多久从帐外走进来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弯腰将手炉放下,外面放的烟火可好看了,爹爹说是陛下从南方运来的姊姊不出去看看吗? 烟火年年都有,年年如此,再好看也是转瞬即逝。 能惊艳一刻不为取悦于人但为自己也是极好的,这话,还是姊姊说的呢。 你倒是记得清楚。 今年官家拉着圣人在城楼上和我们一起看呢,爹爹说他当官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先帝与先皇后一起登楼并肩站在一起,何如英看着姊姊桌前的字,瞪着圆鼓鼓的眼睛,这字写的真好看,是皇后殿下赐的那副么? 何文英点头,圣人比她们说的还要温柔,颜筋柳骨有追欧虞之势,倒真是字如其人呢。 啧啧啧,姊姊竟也会花痴了,还是为一个女子,官家的那副是妙仪姐姐拿走了么? 嗯。 那萧二可真是胆大,难道他们萧家人都这样么?前有云骑尉不要命夜闯宫门,现在又来个萧监生上元冲撞圣驾,还都是萧家二郎,见了姊姊的容貌后心生反悔竟跑去求官家赐婚,幸好圣人和官家是明白事理的,就让那个胖子躲在家中后悔去吧。 如英,怎的出了家门还这般口无遮拦,便算没有什么关系,也不可以貌取人。 哦。 刘氏抱着卷轴走出,还没到帷幕便瞧见了左右张望的绯袍,她拉着提灯笼的女使转身欲走。 二娘。绯袍似乎发现了她,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后追上前,妙仪! 刘氏转过身朝其福身,姜中丞万福。 为何总是躲着我? 姜中丞自重,女使上前横在他们中间,姜中丞是朝廷命官更是执法官,总是频繁登少卿宅的大门就不怕落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吗? 我去少卿宅不是寻刘少卿的,我... 男女授受不亲,姜中丞放着东京城一大把腐书网未出阁的小娘子不要为何偏偏纠缠着我家姑娘不放? 绯袍不再为难她,挑起眉头后退一步合起袖子躬身,是姜某叨扰了。 姜中丞,刘氏上前将其叫住,凤翔府的救命之恩妙仪不敢忘,今日奴且问一句,姜公子可愿接纳一个心在朝堂或是商行间的妻子? 朝堂?姜洛川转过身,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说朝堂就只说我刘家的商行,你近日登门寻不到我是因为我一直在钱庄帮着哥哥打理,如今刘家有一半产业都在我的名下,我日后... 这些都可以交由别人打理。 刘妙仪冷下脸,亲自。 绯袍跨前一步,腰后悬挂的银鱼袋轻轻摇晃,你知道的,不是我不愿,而是那些人,他们又怎会允许士大夫的妻子抛头露面... 这些话你不是我问的第一人,姜中丞不必找借口解释,承蒙中丞错爱,中丞要找的是一位贤良淑德的世家嫡妻,不是鸿胪寺少卿之女。 为什么?绯袍攥着袖缘,我三番五次低声下气求你,递荐书求官家将你父亲调入京城,又去求圣人设家宴说服大人,就是为了让大人同意婚事,现在大人同意了,你反而推三阻四? 让爹爹调入京城是你向官家提的? 是,州官调入京,需要经几次大考筛选及推荐之人,我与刘少卿共事过。改官面见天子需三任六考及五人推举,其中需一名监司,便是秦凤路转运使。 我代大人在此谢过姜中丞的提携之恩。 绯袍的耐心已经被她消磨殆尽,你什么意思? 奴代大人谢恩然不感激,姜中丞私心在前为国在后,但我相信这授官通知的信札是吏部的意思,亦是大人为国尽忠所得的君意。 绯袍阴沉下冷漠的脸,我知道你与官家有过往,但皇后殿下是我的亲表姐,倘若我去求她,只要殿下开口官家就一定会赐婚,届时你难道还要抗旨么? 刘氏熟知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但凡开口无有不应,看着越来越偏激的人紧蹙起眉头,是,我是不敢抗旨,但我不相信官家心心念念的皇后殿下会应你这蛮不讲理的要求,原来官场的权力真的会将人最丑陋的一面揭露,今日你以权压人,便是我当初错看了你。刘氏丝毫不肯退让,如若圣旨真的降到刘家,姜中丞要强娶,那便来抬奴的尸首吧! 你... 作者有话要说:潭州是长沙的古称,洞庭湖古称云梦 姜公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 就算他娶了刘也会纳妾 古代不纳妾的世家子很少,虽然有。(其实一般思想下妻子都不会反对丈夫纳妾,因为没有妾室夫妻身体都正常的话,估计会一直生育哺乳,想想就很可怕。) 除了生孩子就是养孩子(好遭罪)感谢在20200516 07:28:27~20200516 19:2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咸鱼夜落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3个;潜水朵儿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鲜榨西瓜汁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6章 皇以间之 上元灯会还未开始前,掌职内侍便进入翰林图画院传召图画院侍诏挑选御前生活绘画的艺学与祗候。 翰林图画院设勾当翰林图画院二人由内侍充任掌翰林图画院公事,图画院侍诏三人,下设六名图画院学艺与四十名祗候。 图画院中摆满了字画以及所用上等宝石与矿石研磨成的颜料。 画师专供皇家建造绘画及御前绘画。 几个正在作画地画师停下笔,起身拱手,林差遣。 内侍抬起手抱拳摇了摇,姜侍诏可在? 姜侍诏在...图画院最里边的屋子。 今日上元,支支吾吾得? 画师从画画的位子上走到内侍身侧,姜侍诏喝了酒,怕是不能去宣德楼作画了。 这...内侍低下眉头,旋即朝图画院内室走去。 图画院最里端有三个单独的屋子为三位侍诏单独绘画的静室,内侍走进最左边一间,没有小黄门收拾前也是最为凌乱的一间,笔墨颜料扔得到处都是,屋子里除了颜料味最重的便是酒味。 墙上挂着许多画,今儿是上元,官家与圣人和皇太后殿下都会赶去宣德楼,亦是图画院忙碌之时,姜侍诏怎...地上还有许多撕破的废旧画作,内侍朝前走上一步便觉得脚下踩了什么,于是弓腰拾起一张画作,这...画上是一个女子,其容貌与皇后很是相似。 没有旨意描绘圣人之容可是死罪啊...虽然姜侍诏是圣人的亲舅舅可是... 几个学艺上前将侍诏从地上扶起,画圣嘴里的酒还粘在胡须上未干,打着饱嗝的人迷迷糊糊站起,眨了眨眼向前走了几步倒去,告诉官家...我画完了。 内侍扶着他伸长脖子满是嫌弃,侍诏画完什么了? 差遣,先前官家还是太子时让姜侍诏作画,画圣人生母的容颜,是想给病重的先帝,只是...艺学走到一副用黑布阴干的画像前,安国夫人故去已久,姜侍诏画了数十张都不满意。 今日凌晨刚画完侍诏便嚷嚷着要酒。 姜侍诏倒在勾当官肩膀上,涨红着脸瞧向画像,打着饱嗝满嘴酒气,没过多久眼眶便湿红,阿姊...是三郎没有用...是三郎没有保护好你... 勾当官叹了口气,快扶姜侍诏去歇息吧。 是。 既然姜侍诏不能去,便挑几个艺学与祗候各自作画到时候筛选。 是。 烟火落幕,教坊司献上事先排练好的歌舞表演,歌姬与舞女一一登上露台向皇家献舞,两侧朵楼大灯笼下坐着翰林图画院艺学与袛候各六人。 尚食局端上两种不一样的浮元子,卫桓端起其中一碗朝身侧的皇太后道:这一碗是樊楼的浮元子,娘娘可尝尝,先前圣人说在德寿宫时母亲常常念起樊楼。她便朝身后招了招手。 皇后有心了。 几名内侍将几道菜端上皇太后的桌子,打开时还冒热热气,竟是绍菜。 说来惭愧,臣妾侍奉娘娘却也只记得了这几样菜。 碟子里摆着热气腾腾的花雕醉黄鱼,鳜鱼,清汤越鸡,废你一番心思了。 萧幼清起身朝皇太后福身,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樊楼有个绍兴来的厨子极为有名,绍菜轻油忌辣,滋补极佳,上元佳节,妾祝娘娘福寿安康。 老身出生时绍兴还是吴越之地,后来归降,大人入京赶考得中,仕途顺畅我便再也没有回过绍兴。 到最后...李太后放下筷子,看着城楼底下的万家灯火,连这座城也不曾出去过了。 娘娘若是想回去可以与儿子说,江南离京畿亦不远。 老身老了懒得折腾,家国天下事,往后就在官家一人肩上了,皇后还要多多帮衬才是。 臣妾明白。 皇城附近有许多摊子,摊上摆着龙眼、荔枝、金橘、水晶绘、旋炒栗子等水果与食物,时常有宫中的御前内侍出来采买索唤。 至夜深,六子。 祁六躬身上前,官家。 嘀咕了半天后祁六点头叉手离开。 官家差祁都知作何了? 圣人这般聪慧,猜猜? 臣妾猜是官家夜里饿了要找东西吃,官家在挑食上可比小孩子更甚。 卫桓笑着侧过身,凑到她的耳侧小声道:那还不是你惯的。 祁六带着几个内侍黄门下宣德楼朝北出了晨晖门,直到三刻钟后才回来。 官家,买回来了。祁六凑到皇帝耳侧,适才还瞧见了刘姑娘与受圣人赏的何氏在徐家铺子前,又听的何氏频频称赞圣人的书作。 皇帝笑点头,你下去吧。 内侍黄门将买回来的吃食一一摆上,皇帝道:徐家瓠羹,郑家油饼,王家乳酪,都是备献皇家的贡品,徐家的瓠羹除却贡品余下的也要买上百文一个,圣人是世家女子,足不出户,这东京城的东西怕也是极少吃过的,不过它虽看着精细,但味道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京城工伎,固多奇妙,也说明了国朝的繁华,瓠羹,萧幼清瞧着桌子上的瓠叶羹,臣妾记得《齐民要术》中记载有做法。 萧幼清瞧着桌子上的乳酪,旋即端起一碗尝了一口,想起了大郎喜爱,便唤道:吴内人,从食盒了另挑了两碗,将这个端去给大郎与熙儿。 是。 之前在灯山下,那女子看你字时的诧异与抬头看你时眼里的惊艳...卫桓俯身盯着萧幼清欲言又止,亦如我当初看你时,她眼里虽有敬畏可也有... 官家又在胡思乱想了。萧幼清舀起一勺乳酪送到她的嘴中,便是谁的醋都吃。 她将乳酪含着吞下,那是因为姐姐太好了,谁会不喜欢呢?说罢,她便轻轻抓着萧幼清的手腕。 萧幼清将拿碗的手将勺子接住,旋即将碗放下,回握着她温柔道:傻瓜,我不是对所有人都如此,他们都说官家心思深沉,但我能看到你心里的透彻与明亮,以前你不在的时候我常与姝姊姊一起,她与我说了很多也告诫了我很多,她告诉我,不要总是想你付出了什么,因为人们往往最容易忽视的就是得到。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42) 卫桓倚着扶手俯下身低声道: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 好了,朵楼两侧还有画师呢。 那就让她们画,反正娘娘已经回去了,其余人又敢说什么? 官家吃那何氏的醋往后臣妾不见她便是,可刘氏又怎么说?萧幼清抬起头凝视,官家将她父亲调回京,不全然是因为她父亲的才能吧? 我是有别的打算,你要是不放心... 你自有你的考量,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也知道并不是私心,方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陛下,殿下。卫宗仁领着妹妹走到御前躬身,舅舅,舅母。 御座上的二人这才将手松开,怎的了? 臣... 哥哥说乳酪是御赐,御赐之物领了是要谢恩的。女孩儿绕着桌子跑到卫桓膝前。 她便将其抱起,又对桌前的男童道:是你母亲的意思,不过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般客气,又不是在朝堂。 是爹爹。 宣德楼两阙的朵楼上几个艺学与袛候探头讨论着,官家与圣人举案齐眉,阖家欢乐。各自望着楼前,但画布上的作画皆不一样。 热闹一直持续到三更,禁中传出鼓声,宣德楼上的御座已经空置,内侍走出将小红纱球顺着溜索滑至半空,须臾,皇城司禁军抽响长鞭,灯山自上而下灯烛数十万盏在顷刻间熄灭。 登上车辇她将一件厚厚的狐裘裹到萧幼清身上,夜深,这风也极寒。 萧幼清紧紧握着她的手,若是年年上元都能如此就好。 卫桓伸出搂着她靠肩,今后的上元只会更加热闹,当然我也会一直在。 官家要说话算话。 卫桓笑道:自然, 就一句自然没别的想说了? 阿兮是指口头上的承诺么,我不用说的,我只用做的,而且,低下头压低声音道:有些话咱们回去悄悄说。 整个一日官家不乏么? 上元百司休务,反正也不用早起。 休务你也闲不下来。 笑眯着眼的人突然记起了什么,想起来,姐姐的身子才刚好。 御辇后是皇后的肩舆与仪仗但上面如今坐着的是两个昏昏欲睡的孩子,摇晃之下男孩醒过神坐正,腿上枕着一个扎垂髫的女孩儿,女孩半睁着睡眼,哥...哥。 怎么了? 熙儿困了... 睡吧,一会儿乳母会抱你回房的。 回到坤宁殿后已是凌晨,萧幼清唤来女使。 姑娘。 东平开国伯爵府你也熟悉,明日一早送些赏赐过去。萧幼清凑到喜春耳畔轻轻叮嘱了几句。 是。 另外再稍句话,就说昨日的处决是大宋皇后所定而非陇西萧氏女。 是。 翌日,两个孩子起的及早,如往常一般至正殿昏定晨省。 郡王万福。 官家还没有醒么? 殿直轻摇头。 那我在等等。 殿直便上前一步躬身叉手,官家交代了,郡王上元节这几日都不必过来问安,早膳也不必,已吩咐尚食局送到郡王的阁中了。 连母亲也没有起? 殿直仍旧摇头。 祁六刚从外朝回到内宫,见过郡王。旋即急匆匆地走进房间,至房门口时停下躬身。 寝阁的镜台前,萧幼清拨起一根细长的白发,该叫孙太医过来给你号号脉了,前日才拔掉的白发。 不过是华发而已... 官家,圣人,翰林图画院侍诏姜岐先生求见,勾当翰林图画院也呈了几幅上元佳节图过来。 舅舅? 卫桓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应该是作画。 萧幼清垂下拿梳子的手,是...母亲的画像么? 作者有话要说:差遣是实职的总称,一般勾当官大部分都是内侍充任。感谢在20200516 19:22:55~20200517 08:1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人傻,冒得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会心不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皇以间之 暖阳初升,几个内宫女官及内侍从禁中西华门出城。 朝霞从皇城的碧瓦上慢慢向西挪去,斜长的影子进入一处门前有石狮子的府邸。 上元休务七日连国子监也放了假,东平开国伯爵府的一处偏院里养了三五只猫,除了长毛的狮猫外还有两只短毛的橘猫及三只小狗,品相皆为上乘。 体型稍胖的年轻人戴着幞头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盆脔猪肉及小鱼干投食。 小宝,别光顾着喂猫儿,吃点早膳吧,娘让他们专门去买了张家铺子的煎点汤茶药,是你最爱喝的阿婆茶。 烦不烦,都说了我不想吃!萧云逸将盆子里的脔肉一下撒着气的全部倒出,要不是你骗我,现在她便是我过门的娘子了,又如何会害我惹得殿下不高兴。 昨夜你也瞧见了,那何氏有什么好?不过就是有几分姿色罢了,竟还敢在殿下跟前拒绝,这样的女子不要也罢,你爹爹让你弃武从文是想着你有朝一日能取得功名,等你考了功名,何氏这样的女子要多少有多少,妇人走上前拍着萧云逸的肩,乖,随娘去用些早膳吧,用了早膳好去给你太婆请安。 大娘子,太夫人唤您和郎君过去,说是大内来人了。 你看,太婆都喊你了。 萧云逸甩开母亲的手,我不去,准没好事。 你这孩子,算了。 伯爵府的中堂内,东平伯命人又是端茶又是奉点心就差拉人过去一起用早膳了。 皇后殿下说昨夜之事实是太多人在,殿下身为国母徇私不得。 臣知道,殿下也是为犬子着想。东平伯笑眯眯的候在一旁。 殿下说北边休战的辽人进献了一张上好的虎皮,命尚服局做成了裘衣赠予开国伯。 女使说的是赠而非赐,东平伯听后诧异道:犬子给殿下惹了麻烦,殿下...欲要伸手去打开内侍手中捧着的锦盒。 东平伯先别急。内侍因女使的话退后一步,女使又道:殿下还有话要奴带给您。 东平伯搓着手掌,皇后殿下有什么旨意吗? 昨夜处决乃是大宋皇后殿下所定而非陇西萧氏女。 东平伯抬起头,瞪着不理解的眼睛,眼睛中间还有一道战场上留下的刀疤,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奴已带到,至于什么意思,女使笑道:圣人之意,奴又怎会知道。 女使随后带着一行人从东平开国伯爵府离开,东平伯捧着锦盒愣在原地,旋即回头看着座上阴沉着脸的老太太,老太太拄着梨花木拐杖敲击了几下地板,打开。 东平伯犹豫的将锦盒打开,缝隙处有白色呈现还以为是白虎皮,可随着盒子全部被打开,东平伯沧桑的脸上顿时浮现惨白。 锦盒里面是一件洁白无瑕的裘衣,狐裘? 垂拱殿内,几个内侍将翰林图画院呈的上元图一一展开,有将灯山两侧二龙戏珠画出的,还有将露台上的歌姬仔细描绘以及宣德楼前的盛况,其中最显眼的还是宣德楼黄罗内帝后相对的那一一幅。 这幅画是谁画的? 皇帝脸上并无笑容,青袍画师便以为是自己画了不该画的惹怒了皇帝,遂颤抖着走上前战战兢兢的跪下,回陛下,是臣,臣无意... 画的好。 画师抬起头,瞧着不怒自威的皇帝旋即擦了一把冷汗俯首磕下,谢陛下。 卫桓负手看着卷轴展开的画,除却在城楼上显眼的帝后,下面围观的百姓其一颦一笑与瞻仰天子与皇后时眼里的惊艳都一一刻画的极为清晰,御座上的皇帝抱着一个小女孩儿,前面躬身站着一个扎总角衣着华贵的男童,皇帝身侧与其穿同色朱衣的女子目光柔和,卿观察力了得,远处看画作连仕女的青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刻微入画,这般年轻就有如此定力如此笔力,你叫什么名字? 臣,翰林图画院祗候许崇矩。 皇帝凑近瞧着画上的人物,笔画细腻,尤其是仕女经画师细细雕琢富有神韵宛若真人,擅画人物? 是。 皇帝侧头看着跪伏的画师,崇矩... 臣是金陵人所慕画家也是金陵人其名字中有矩臣便改此名。 江南出才子啊,当朝画圣也是金陵人呢,不过皇帝笑着将他扶起,朕也喜欢周文矩的画。 又问道一边的宦官,图画院是不是还缺一个侍招? 管监翰林图画院的勾当官走上前,回官家,翰林图画院侍诏如今只有姜侍诏与张侍诏还缺一名。 你! 被皇帝突然拍肩的画师惊颤的合起手躬身,陛下。 别这般紧张。卫桓转身边走边抬起自己的手瞧了瞧,旋即又摸了摸脸,扫视着殿内左右一眼后回过头,你们都这般畏惧朕难道是朕长得很凶神恶煞? 不敢继续下跪的人只得将头低得极低藏在合起的袖子里,陛下风骨伟岸,目瞬如电... 行了行了,这种不适合用在朕身上的夸夸其谈的话就不要说了吧,卫桓负起双手,你有一双会作画的手,但朕不希望你的膝盖却连你的手半分都不如。 是。 卫桓走至他的身侧,朕命你为图画院侍诏特许你在御前行走,凡有节日都用你的手将其记录下,作好的画不用给朕看但也不许给其他人看更不能将之流传出去。 图画院侍诏为宫廷画师之最,许崇炬又惊又喜的跪伏叩首,谢陛下恩赐! 先下去吧,过几日朕会再找你。 是,臣告退。 勾当翰林图画院官迈步走上前叉手道:官家是要选这幅画呈献先帝么? 皇帝看着画作上的阖家欢乐,此画烧了可惜且百姓描绘的较少,将那幅盛世图送去永定陵吧。她指着旁侧另外一幅横轴。 是。 勾当官与画师一一退下后,祁六见皇帝似乎遗忘了什么便上前道:官家,姜国舅还在殿外等候呢。 卫桓眯起双眼负手道:朕听闻他昨日醉酒误事。 勾当翰林图画院说姜侍诏喝酒是因为见了那幅自己作的画,不仅醉酒还大哭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安国夫人。 卫桓走回御座,坐捏着椅子上的扶手,让他先等着,去请圣人过来。 是。 没过多久皇后的仪仗停在垂拱殿前,殿外站着一个绯袍,拉耸脑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其身后还跟着一个内侍黄门手里抱着一幅画卷。 舅舅? 朱衣女子的话将绯袍的打盹唤醒,旋即上前合着袖子躬身,皇后殿下。 舅舅不必多礼。 绯袍直身,哦对了,旋即转身将内侍黄门手里捧的画拿起,臣的画作好了,臣是凡人,如何描绘也描绘不出姊姊的仪容。 萧幼清伸出颤抖的手旋即垂下,舅舅昨夜喝酒误了差事已是大错,今日在殿前等候召见怎可如此失仪,张侍诏奉命为运河绘山川,图画院就只剩舅舅了 臣有罪。 萧幼清知道三个舅舅与外祖一样都有一副傲骨,但是傲气还要数三舅舅最盛,台谏连上元休务都不要了连呈几道弹劾舅舅的奏疏,如今都叫官家给压下去了是因官家爱才,但舅舅也勿要恃才傲物才好。 绯袍叹息了一口气,旋即躬身道:殿下教诲,臣谨记。 萧幼清上挑着眉头,摇头跨入门槛,身后的宫人止步于殿门立候。 见过圣人,祁六上前,官家在朵殿。 与设屏风相对的另一侧朵殿,内设桌案与歇息的木榻。 官家。 卫桓将手中的笔搁下绕着桌案走到萧幼清跟前,来,她拉着萧幼清的手至木榻前坐下。 姜侍诏还在外面呢,不过臣妾不是来为他求情的,官家是君自当赏罚分明。 你风寒才好,尝尝这个。她似没听见萧幼清的话将一碗羹汤的盖子打开。 一盏冒着热气的羹汤端上桌,铺子门口的长幡上写着一个大大张字。 宫外上元的热闹一直未散,街道两旁的铺子门口有厮儿拿着竹竿将红灯笼一个个挂上,店家则在柜台书写谜题,女主人准备金银首饰或者衣服以备晚上猜灯谜揽客之用。 驸马都尉宅内的上元冷冷清清,女孩从宫人手中端过药碗伏在母亲榻前,母亲要尊太医的吩咐按时吃药风寒才能好得快些。 女子枕在床头,唇色有些发白,你爹爹还未回吗? 母亲又提他做什么。女孩嘟囔着嘴。 你这孩子... 翁翁在时他不敢留宿其他地方,可后来翁翁病重他对母亲就越发冷淡,如今小舅舅是官家了,母亲如何忍得?这宅子是翁翁赐给他的,他既不愿呆,凭什么挂着主君之名?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43) 母亲说官家是口头上的承诺,因为他是君父顾及不过来这些琐事,可若是母亲肯开口,我就不信舅舅还会不管自己的亲姊姊了? 女子撑着自己的病体推开女儿喂来的汤药,和着被褥躺下道:放哪儿吧,我乏了。 女孩儿旋即将药重重放下转身就跑,屋内的公主宅都监以及两个公主宅入位祗应受公主示意紧紧跟在她的后面,都监边走边道:大姑娘看得通透,可是长公主也有长公主的考量,毕竟此处是大姑娘父亲的宅院,长公主若离了驸马又能去哪儿呢? 舅舅不是说大内永远都是母亲的家么? 都监摇头,那是官家的家,往后那个家只会越来越大,官家不能全部顾及到。 我就是讨厌母亲这般忍气吞声,先前舅舅都要责罚他了母亲还要去求舅舅宽恕,还有皇后殿下,就是皇后殿下开的口舅舅才将他又留在了东京,我才不需要这个父亲呢。 都监长叹一口气,长公主素来身体不好,如今这般皆是为大姑娘与二姑娘考量,姑娘还小,不知道持家的难处,小人冒死斗胆一句,若是日后长公主不在了,您和二姑娘又该依靠谁呢,若是有个公子还能受恩萌爵禄,可是当朝不比前朝宗正寺是不会管宗室出女的,大姑娘毕竟姓吕,驸马才是您的生父。 吕甄转身扑到内侍怀里忍不住哭泣道:我知道啊,可我就是讨厌他,讨厌他为什么冷漠母亲,讨厌他明明是入舍为何在母亲跟前还敢如此蛮横,更讨厌他们的偏袒,那些人只看到了他在外人跟前展露才华却看不见这内宅里他是如何对待自己嫡妻的,女孩抬起头,他可曾喜欢过母亲? 都监止步,跟随的两个十二三岁的入位祗应便弓着身子端手停下。 连舅舅都可以对舅母这般好,为何他就不能? 都监伸手频频擦着女孩儿眼角流出的泪水,既心疼又无奈道:这门亲事是先帝钦定的,很多事情的缘由大姑娘都不知道,尚公主并非驸马所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上意他又如何敢违呢,公主下降那一年正逢贡举,然一道圣旨,襕衫换红袍,本该为天子门生的人却做了天子之婿。 即便如此,那也是翁翁的错和母亲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功名利禄有那么重要吗?吕甄摸了一把眼泪,嘟着嘴道:教授说人死了便是一抔黄土,不能珍惜眼下而去想那些已经错过不再属于自己东西的人都是不聪明之人。 都监后退一步躬身叉手道:小人知道大姑娘是最聪明的,公主有大姑娘这般孝顺的女儿何尝不是福气呢,大姑娘不希望公主伤心,可公主哪里又舍得让大姑娘难过。 吕甄垂下双手红润着双眼哽咽道:可我在这个家一点都不快乐。 羹汤的热气渐渐散去,垂拱殿的朵殿内,绯袍解下腰带俯首跪在帝后跟前,手掌拖着腰间的金带请罪,之前的傲骨似乎在皇后入殿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赐绯银鱼袋,卿就这般还给朕了? 不,臣是来向陛下请罪的,臣喝酒误事,向先帝献画本该是臣的差遣,臣... 行了,起来吧,御前失仪要比旧事更为罪大呢,况且旧事已经过去了,先帝生前最喜爱你的画作将你誉为当朝画圣,必不希望你的画作有朝一日会遭到焚毁,再说今日我也因此发掘了不少人才不是? 陛下宽宏。绯袍起身倒退着出了朵殿,将金带重新系上后才走入,躬身问道:陛下,这画? 卫桓看了一眼对坐的人,旋即道:放案上,你们都先下去。 是。 内侍弓着腰将画呈到书桌拱手倒退着离开。 卫桓起身离座,拿起书桌上的画轴,我不记得我是否见过丈母好像在宪明皇后寿诞设宴内外命妇时娘娘带我去了,幼时只那一次赴过宴,因为是皇后殿下要求的。 宪明皇后的生辰只设过一次宴,是在先帝亲征前...萧幼清看着卫桓突然想起了什么,原来皇后殿下怀里抱着的孩子是官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两宋民间称呼祖母为娘娘,婆婆,太婆,妈妈,妈妈一词也可以用来称呼母亲。称祖父为翁翁或者大爹爹,文章很前面萧姐姐在翁翁临前送达的书信上就是尊称大爹爹。 不过宋代皇子皇女平时称呼皇后也为娘娘。 曾祖母为大妈妈,曾祖父为公公。 因子孙功勋获封夫人的外命妇通常会加一个太字,太夫人。亲王妃是夫人,皇帝的妃嫔(妾室)也是夫人。 公主宅都监:差遣官,由内侍充,掌监管公主家事物。 公主宅入位祗应:差遣官,由年十五岁以下小内侍充。 桓桓的身世或许与仁善的先皇后有关~ 感谢在20200517 08:10:26~20200517 21:2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人傻,冒得钱、小王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ukahin、晨辰尘 10瓶;小王啊 9瓶;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8章 皇以间之 皇帝拿着画轴很是犹豫的看着萧幼清,征求意见道:我能打开吗? 这是姜侍诏呈给官家的画,能否打开官家为何要问臣妾?萧幼清看着她的脸色怔了怔,旋即道:母亲的样子一直在我脑海里不曾散去,即便没有画我依然记得很清楚,官家打开吧,臣妾不要紧的。 抱歉,让姐姐勾起了往事。她将拿画的手垂下。 萧幼清便从座上起身,走到皇帝跟前覆上手,轻轻握起,母亲若是知道我有官家这般好的良人疼惜,九泉之下定会为我开心的。 犹豫不决的手将画轴的系绳拆开,缓缓展开,宣纸上是一副仕女图,画中的女子旁侧还有一只乳白色的狮猫,其年岁与萧幼清相仿连相貌都有几分相似。 萧幼清伸出手,这是母亲年轻时在金陵舅舅说母亲很喜爱猫,后来猫儿死了人也不在了,母亲走的时候很安详,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和兄长,记事起就有许多人常说我像极了母亲,翁翁待我极好,母亲因此害怕翁翁会将我送上联姻这条路于是让舅舅在丧事过后将我接去了金陵。一边说着,眼睛越发湿红,但是开国公府的人还是寻到了金陵,我也踏上了母亲最不愿我走的路,不是翁翁的强迫而是我自己的选择,其实抛开了万丈光芒,人都是一样的,有欲望有贪婪有自私。 卫桓将画像放下伸出手擦了擦萧幼清的眼角旋即将其搂进怀中,今晚的灯会,我们出宫去吧? 几滴泪水滴到了她的袍子上,萧幼清抬头问道:正旦不是才出去过吗。 散散心,趁着上元休务也想多陪陪你。 刚入夜,东京城街边的铺子便都将灯笼一一点亮,不少灯笼上还写着字谜,店家将丰厚的奖赏拿出来当谜题兑换之物,不多久店铺门口就围满了猜谜的客人。 闹市上人来人往,孩童们蹴鞠的街道也挤满了人,便都纷纷跑到专门设球门的蹴鞠场地架着篝火打着灯笼踢球。 大忙人,总算是瞧见你的影子了。两个男子骑马随在一架马车旁侧。 我不过是去替官家办差离开了几日而已,怎么,想我了? 去去去。 官人,娘子,兴国寺桥到了。 祁六驱马上前,汴河两岸有好些个人在放河灯呢,阿郎与大娘子可要去? 马车旁的对话被巷子里一个用黑巾裹头的小摊贩听见。 好。 车夫赶着马车停在桥头的果子巷里,桥下是穿城而过的汴河,水面上飘满了河灯,河对岸便是太平兴国寺时不时还有僧人诵经之声传来。 卫桓扶着萧幼清下车,又从车厢内拿了一件披风替她披上,河边风大。 牵着她拐出果子巷,此处有寺庙,据说是放灯最灵验的地方。 桥头一个小摊贩见马车上走下来的人衣着不凡便提着灯笑眯眯的的走上前,小官人可是要放河灯? 看小官人这气质应该是个读书人吧?官家刚登基指不定今年要开恩科,小官人不妨试试,小摊贩走上前欲想更近一步旋即被两个便衣打扮的年轻人拦住,他便止步笑眯眯道:小官人可知上一榜的廷魁如今的左司谏苏虞吗?小的这灯是在庙里求了菩萨的,苏司谏便是拿这灯许愿才登了金榜,今年可是官家登基的第一榜龙飞榜。 你怎么知道我是个要赶考的读书人,你就不怕猜错,我只是个徒有其表之人么? 小的在东京多年,小官人的相貌非富即贵,若不是前进士那么定然是在考进士的途中。 你说苏虞苏司谏在你这儿买灯许愿后中了状元? 啊对,小官人若是不信日后与苏司谏成了同僚可亲自去问问。 六子。 在。 给他银子。 是。 等一行人付了银子拿灯离去后一个妇人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走上前一把揪住小摊贩的耳朵。 你怎么又拿此事去骗人钱财? 怎么叫骗?摊贩将她的手打开,捂着耳朵莫名其妙道:苏状元确实买过咱们的灯。 那不过是人家菩萨心肠不忍孩子挨饿才买的灯,如今你倒好,竟拿着这个骗人钱财? 我又没逼迫他们。摊贩拿着一锭金子,瞧见没,这可是金子。 祁六提着两盏莲灯远远的跟在她们后面。 苏虞不像会是信鬼神的人。 他是第二个陈煜,可能要比陈煜更甚。 前阵子你烦心的就是他的上疏吧。 卫桓点头,官是好官,就是太过耿直了些,而且他年轻,血气方刚什么都不怕,走了两步至河岸边,我今日是出来陪你散心的,怎的又聊到国事了,不妥不妥。遂转身朝祁六招手。 祁六将花灯呈上,花灯底座为圆木旁边散开的莲花瓣中间则是莲蓬上面还放了一盏烛灯,民间的手艺人比起大内的匠人也是不差的,若不是正月寒风肆意,我瞧着这灯倒真像是莲花了。 见此处四周无人萧幼清便将帷帽取下,有时候,假花要比真花好。 是吗?卫桓低头端详着手里的花灯,也对,假花没有生命不会枯萎,可是啊,旋即侧头看向身旁女子,脸上还有河面折射来的波光,没有生命的东西怎能感知着天地间与眼前人的美好呢? 两个内侍将剩下的花灯与火折子放置一边叉着双手躬身倒退着离开。 萧幼清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河面反衬的光还能照清她脸上的痕迹,趁着能够感受,便要倍加珍惜眼前,官家是君,若是有一天... 卫桓拿着花灯垂在腿侧近前一步在萧幼清额头轻轻吻下,将她的话打断道:我们不会有相看两厌的那一天。 萧幼清顺着靠入她的怀中,柔声应道:好。 不知过了多久,汴河吹来的寒风将人唤醒,卫桓弓腰拾起花灯与火折子,蹲在岸边见着灯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忍不住伸出手舀了一捧水。 这大冷天还将手放在冰窖里,难怪我夜里怎么捂都捂不热,我在时你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更何况我不在时呢? 只是水面有光,姐姐别担心,我怎么会有事。 身子是要靠长时间的调养,不是你当下身体好以后就会一直好了,萧幼清拿出帕子,擦干净,快些!似命令道。 好好好。 她笑着取出竹筒里的火折子,松香的味道瞬间溢出,旋即拿着轻轻摇晃了两下火折子便燃了火,卫桓将两盏花灯点燃后将火折子塞回竹筒盖上,即便是无可能的寄托,那也是一份希望所在。捧起其中一盏送到水中,到没有特别的希望,只愿我的三娘能够健康长寿,平安顺遂,永无烦忧,来日天下能够海清河晏。 傻瓜,哪有人许愿是说出来的。 萧幼清将另外一盏花灯推送至汴河,两盏灯顺着河流与其他花灯一起飘下,柔和的眼里闪烁着河面反衬的光。 目光如炬,随着河灯渐行渐远,【倘若神灵真的可知,便让这份情深一直存在下去,让她能够一直陪在我身边吧。】 哐! 对岸的太平兴国寺传来一声洪钟将萧幼清的凝神打断,果子巷附近还有孩童的打闹声,有行人欲要往岸边走但都被两个年轻男子使钱招呼走了。 卫桓单膝蹲着伸出左手握起身侧之人的手,三娘在想什么呢? 萧幼清只是左右摇头。 那咱们走吧。 好。 转身离去时,西北吹来干燥的寒风将汴河上一众花灯卷灭,两盏并列向下游飘去的灯其左边一盏也被这道风吹熄。 马车旁侧是个开阔的庭院,里面立有数丈高的球门,院内频频传来少年们的欢笑声。 祁六望着围墙里的网门,也不晓得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家竟在街边踢球。 姐姐又偷偷许愿不告诉我。二人回来后只有车夫还守在原地,卫桓扶着萧幼清上车,可让我好奇死了。 左右不过是和官人许得差不多的。 我不信,卫桓侧着头,要是差不多姐姐能... 一只蹴鞠的充气皮球从高墙内飞射出,恰好打在了马车顶上楼阁的灯笼,幼清!说话之人下意识的迅速将身侧之人护住。 纸灯被打落里面蜡烛倾斜使之整个灯笼被点燃,灯笼就在头顶,瞬间落下来不及躲闪,而碰着灯笼拐弯的皮球突然又从车厢后射出,将那即将落下的灯笼撞开,只有几滴蜡泪落到了年轻人的圆领袍上。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44) 惊险才过去,车厢后飞跑出的年轻男子将那快要落地的皮球再次踢起,只用了一脚,皮球便飞向了高墙内的球门正中风流眼。 望着烧得只剩了一个骨架的灯笼卫桓松了一口气,将萧幼清拉起急切的问道:没吓着你吧? 她仍是轻轻摇头,臣妾没事,倒是官家,这衣裳都絮了棉,官家就不怕烧着自己吗? 我反正不是第一次遇到火了,正因为明白滋味所以才怕,但更怕你 一旁的马夫早就吓得失了魂,旋即跳下车扑通一声跪下,稽首连连磕头,小人罪该万死,请官家饶命殿下饶命。 两个内侍站得远,眼见着皮球飞来没能阻拦,遂和车夫一起跪下,小人保护不周差将酿成大祸,请官家治罪。 皇帝皱着眉头没有开口,萧幼清便道:几位内侍都起身吧,事出突然,没办法预料的事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吾与官家也无碍。 卫桓看着穿短褐的年轻男子将球踢开后如没事人一样继续朝前不停留也不出声,便从车上跳下,足下请留步。 作者有话要说:龙飞榜:皇帝登基第一榜。 前进士:顾名思义,正在做官的途中。感谢在20200517 21:27:55~20200518 06:0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傻,冒得钱、从前有座山、柳叶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会心不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9章 皇以间之 寒风刮着院中冒芽的新枝,一个穿短竭的家僮走到书斋门口,欲敲门时突然被一声吼叫吓退。 都是你纵容,平日里对两个亲女儿倒是苛刻至极,他如今有家不回,成天沉迷酒色,这纸如何包得住火? 他从前也是个好孩子,如今这样我又有什么办法? 还不是你害的,他的婚事你不敢拒,二娘的婚事你也是如此。 你小点声,这是官家的意思我能怎么办? 官家官家什么都是官家,我看这个家也送给官家好了。 家僮听见了屋里头的争吵便知道又是夫人闹脾气了,遂上前敲了敲门。 相公。 谁?屋里头瞬间安静下,吕维警惕道。 小的是王五。 进来。 刚要推门,门就自动开了,家僮便后退一步拱手,夫人。 吕维嫡妻王氏瞥其一眼后迈步离去。 家僮走入书斋,相公,今日一早皇后殿下的女使便带着一行宫人从大内去了东平开国伯爵府。 吕维凝起双目,殿下派人去伯爵府? 是,小底后来在伯爵府蹲守了一日才碰到出门采买的下人,使了银子打听才知道她们是受皇后殿下之意给东平伯送赏赐的,说是昨夜的赔礼。 送的什么? 家僮摇头,小底打听的那个人也不知道,只是说好像中堂内传出了千金两个字。 千金一千金呢还是五花马,千金裘,不过老夫想应当是后者吧,吕维摸着花白的长须,赔礼么?皇后殿下终究是个妇人,礼法之下也不忘亲情。 足下请留步。 你不用谢我,几个小娃娃踢球踢出来险些伤着人,我就是路过看到顺脚而已。 卫桓跳下车急忙追赶,追到年轻壮士身后时才发现他的体格竟比那殿前司的天武官还要魁梧不少,不过中原官话说的有些撇脚,她追问至此也不见壮士转身反而伸着胳膊挡脸。 足下不是东京人吧?卫桓疑道。 壮士背对着她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适才多谢壮士相救,我与... 哎呀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般麻烦,我都说了不用谢了,你怎的还纠缠不休? 我... 官人其实是仰慕足下球技高超,便是从这巷子里隔了一道墙离数丈之选也能正中球眼。萧幼清从马车旁缓缓走近,适才足下从马车旁走过,我瞧见了您脸上的刺字。 女子的话让壮士抬起头,旋即将胳膊放下转身,瞧见摘下帷帽后的容颜时瞪了瞪眼珠子,卫桓见他呆愣的样子便走近萧幼清握起她的手。 脸有刺字的年轻便明白了二人的关系,旋即很客气的朝萧幼清抱拳,这倒没什么,某家原先是军户,这蹴鞠又是军中教习,是爹爹自幼所教。 军户,足下是军人? 某不是,爹爹战死后战争也停歇了,抚恤的银子层层克扣至自家手中时十不存一,洛阳大旱无法生计母亲因此改嫁,某便孤身一人到了这东京,也就靠着力气大给人打杂过活不至于饿死,官人您要是真想谢,往后家中有力气活可差遣某,给口饭吃就行。 果真如此么?萧幼清走上前站到皇帝身侧质疑道。 年轻男子皱起浓厚的眉毛,是不是如此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上元节城门不关,足下面有刺字且走在这种偏僻的巷子里,这个方向足下是要出城去吧? 两个内侍也跟上前将年轻人的后路堵住。 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能阻挡我? 足下方才一脚的力道便是我们五人加起来也抵不过,不过我与官人没有恶意,也不想为难于阻扰,只是既然碰到总得问个明白吧。 我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官宦子弟,好好的福不想非要多管闲事? 闲事?萧幼清看向四周,此处可有几处官邸,足下若是在此处动手,我想不出片刻足下就是插翅也难逃出城了吧。 男子攥着拳头,旋即出人意料的屈膝跪下,萧幼清凝起双目质问道:脸上的刺字足下作何解释? 小的是汾州西河郡人士,因兄与乡人斗殴,小的代兄受过便被逮罪入京,可是那群官都是些奸官,向小的索要贿赂不成便将罪名扩大,我气不过便逃了出来,想着窜名投军...男子旋即磕头下,几位官人看着也是面善之人,我若不是被逼无奈又如何会行此下策,如今有手有脚却要像做贼一般逃窜还要忍饥挨饿。 替兄受过...百司差遣索要贿赂,地方罪犯至京皆由大理寺核查交由刑部看管,向你索要出狱贿赂的狱吏是刑部的人? 男子抬起头惊疑,好像是... 卫桓负在背后的手突然攥拳喃喃道:害你至此的也有朕吧,旋即抬头道:我若给你一份永不挨饿的差遣,再免去你所犯的所有罪行,你可愿意跟着我? 男子睁大眼睛,永不挨饿?见他们穿着便疑心道:你是官? 萧幼清走近一步凑到她的耳侧,今夜太晚了,官家若是将人就这样带回去恐怕要遭说辞,也不合礼法。 卫桓听后便道:禁中左掖门前十字街附近有一处机构为秘书省... 秘书省一听便是管辖书籍类的图阁,原来您真是做官的,可某不识字。 他从前不是军户么,官人让他去金明池吧。 不,殿前司已是权重,我不能让我的近从全都是殿前司的人。旋即朝壮士道:我给你的差遣不但可以不挨饿还能让你光耀门庭,不过你得先受考验,通过之后便要势死效忠于我。 见人越说越玄乎,男子挑起浓眉,你究竟是什么人? 足下别管我是什么人,我不强求你,你若答应,明日就到秘书省门前自会有人前来接应。 我脸有刺字也没关系么? 你都说是替兄受过,再说谁都免不了会犯错。 男子想着他们谈吐不凡便害怕他们是为了先稳住自己才找此借口说辞明日好报官缉拿。 见跪着的人犹豫且不信任,内侍便吼道:小子,我们家主上看中你是你的造化,莫不识抬举。 哎,我不强求你,你可以不信,甚至也可以猜忌我明日会报官守在秘书省周围捉拿你,卫桓走近一步俯身道:一场豪赌,就看你敢不敢!随后便转身拉着萧幼清准备离去。 脑子从地上爬起,官人为何不问我名字? 旧城南一座宅子里充满了吼叫与谩骂,房间里时不时还有砸碎瓷碗的声音。 连个孩子都医治不好你们还当什么郎中,滚,通通都给我滚! 几个郎中胆战心惊的从宅中离开,出去后脸上的惊吓便换成了恼怒,下次就是跪着请我我也不来了。 这座宅子可是当朝长公主驸马的别院。 驸马?那宅子里的女子和那个孩子? 自然是外室与私生子。 屋内,几盏灯火被风卷灭,女子扑在榻前望着奄奄一息的孩子抽泣,官人救救大郎吧,他可是您唯一的儿子,再这样下去... 吕士承走到榻前搂着女子坐下,杜郎中回了荥河县,这些都是除他之外东京城最好的郎中了。 御医女子睁大眼睛摇着吕士承,大内的御医都是经过筛选考核进去的,这些郎中不能救御医一定可以,官人是驸马... 不行!吕士承一口回绝,御医只诊治皇室,我我是不会求她的。 那大郎怎么办,官人忍心吗? 爹爹...才学会说话没多久的孩提开口说的第一个字便是父亲的称呼,吕士承再次听到这声微弱的呼喊当即软了心。 起身吼道:来人,来人! 家主。 备车,去城西驸马宅。 是。 轱辘!轱辘!马车缓缓向前行驶,车轮碾压着铺满青石板的地面。 官家是要将他放在身边吗?可他是戴罪之身,若被朝廷里那些大臣知道了... 就是因为有罪才好掌控,姐姐方才不也是瞧见了他的身手吗,至于规矩往后慢慢教就行了。 身手是瞧见了,那一身力气恐怕连哥哥都是不如的,但臣妾总觉得太过草率,随随便便就捡人回家,官家忘了自己是怎么安排韩先生到赵王身侧的吗? 宗室庶出子弟承袭爵位至如今连个郡王都没有,至于嫡出...四叔那里我一直着人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差错,三娘放心吧,他明日去不去秘书省信不信得过我还未知呢。 他会去的... 萧幼清的话还没有说话车边就传来男子偏阴柔的声音,夜深了您不能出去。 闪开! 拦住大姑娘。 吁!马夫用力横过缰绳,马车急停差点将人甩了出去。 卫桓平了一口气将萧幼清扶起,纳闷道:今夜是怎么了,难道老天爷也不喜我出宫? 几个内侍跟着大惊失色的跑出,呵斥道:怎么赶车的,不看看这是谁家门前吗,若冲撞了长公主长女你们担当的起么? 马车是沿着汴河上□□驶的,至旧城城墙附近时途径此地,刚过石狮子一个十一二岁女孩便从大门内冲出,车夫情急之下才用力拉停了缰绳。 一晚上赶个车都频频出错,车夫登时吓得魂不守舍的趴在地上颤抖。 放肆!祁六驱马上前跳下,你不认得车架,难道连车架里的人也不认得? 两个小内侍抓着跑出的女孩儿,都监皱着白眉眯眼看着祁六似觉得眼熟,你是? 我记得他,他是舅舅身边的内侍。 车内的人躬身走出,车夫便连连磕头道:官家,是姑娘冲出来的,小人正赶着车。 萧幼清看着府邸门前有两座卷毛极少的大石狮子,恰好挡住了门内的视线,无心之失也是失,一会儿回去你自行领罚。 是。 女孩从小内侍手里挣脱跑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跟前扑入怀中哭道:舅舅,求求舅舅去看看娘亲吧。 别哭,哭就不好看了,姊姊她怎么了?皇帝弓着腰替她擦拭泪水。 母亲病了,很重很重,郎中来了也没有用,又不肯叫太医来看。 都监怔在原地扑通一声跪下,小人不知圣驾抵达,旋即抽着自己的耳光,小人出言不逊,小人该死... 起来吧,你也为了这个孩子。皇帝牵着女孩的手看向都监,为何不肯叫太医? 都监抬起头,湿红着眼道:长公主心里有抵触,对于这个家,对于先帝当年做的决定。 抵触? 长公主下降时官家年纪尚小,有些美满的事情并不似表面。 可先帝病重时姊姊分明...分明眼里有难过。 长公主素来仁孝,官家应该知道的。 难道姊姊这么多年都是在隐忍么? 都监含着泪点头。 所以她也不信朕? 不,长公主她...都监抬起头旋即磕下,小人惶恐。 原来先帝不止是对儿子冷漠,连对女儿都同样无情。 萧幼清拉住卫桓想要入宅的步子,夜深了。 被拉住的人停下扭头,卫桓看着朝自己摇头的萧幼清,旋即叹了一口气唤道:子固。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45) 小人在。 去将附近的翰林医官请到驸马宅。 是。 又朝都监道:你就说是朕的旨意,不能违抗。 是,小人替长公主叩谢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窜名:非法改名。 上章有个小细节,放灯的时候一般的人都会自然习惯人在那边就申哪边的手,所以姐姐在桓桓左侧,所以所以,她们放灯的位置也可以推测出的~ 个人啰嗦,请忽视~ 妈耶,咋我写什么就有人觉得像什么,之前武宗赐韩汜宅子也是,因为是将沅陵县主当公主嫁的,一般都会赐驸马一座子,可以称县马,但县马与郡马都不是官职,只有驸马都尉才是。(至于在楚王府隔壁,是我为了埋种菜那个伏笔而已,真别多想)再三声明,琅琊榜应该出来了很久了吧,提及之前我真的没听说过。 因为我可能是个极度无聊的人吧,没通网那种这是我室友说的,不追剧,但对于汉服很钟爱所以会因为服化道去看一些,偶尔看动漫且本蚊香不看言情,可能我单身二十一年的原因是把闲暇时间都用来喝茶写字画画了吧,我已经进入老年作息了,10.准时睡觉不超过11.然后五六点我就起来了(生物钟固定了我也没办法。) 至于用宋作为背景,因为这是我最熟悉的一个朝代从称呼到礼仪到服饰,对这个朝代也不是短期内因为某电视剧喜欢的,被抄袭风整得很怕,经不住开玩笑。 也不会一直写宋这个朝代,还有唐明以后都会写,除却清朝应该会写个遍,现代文我可能驾驭不了我怕我一打字就很官方的之乎者也,而且社会阅历几乎可以不计,我还是老老实实写古文吧。 感谢在20200518 06:09:45~20200518 20:3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柳叶留 20瓶;会心不远 5瓶;风流倜傥女少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0章 皇以间之 车夫聚精会神的赶着车生怕再出差池,萧幼清见她脸上疑云满布却又不敢问的样子,轻轻笑道:官家想问什么就问吧。 卫桓瞅了瞅她,不解道:姐姐为什么不让我去探望二姐,她母亲也是你们萧家人。 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官家还不清楚吗?她和善可却和官家一样执拗。这几分执拗来自武宗,似乎几个公主温柔之下都带着几分倔强皇帝也是如此。 萧幼清又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驸马不可靠她怎会不知道,既如此她又怎会允许两个孩子的依靠倒下病重不肯就医呢? 甄儿骗我...那定然是她母亲过得不好。 官家这般上心吴国长公主不全然是因为她的处境吧? 卫桓抬起头,真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姐。 臣妾从前说过的话,今日便真的是如此,眼里有十分十分都看在这儿了,官家的一举一动以及心中所想又怎会察觉不到。 卫桓低下头,不由的笑了笑,俯身凑上前轻声道:我想做什么,姐姐都能察觉到? 驸马都尉宅的偏厅内候着一个干净清瘦的入内祗应与长公主乳母,妇人气色稍差但也恢复的差不多了,紧紧篡着褙子的袖口挑眉心中焦急如焚。 乳母瞧了一眼外边漆黑的天,狂风呼啸时不时卷进屋中,于是转身拿了一件裘衣披到公主身上,外边冷,公主身子刚恢复又穿的如此单薄还是先回屋等吧,大姑娘素来都是最懂事的。 她性子太直了,日后是要吃亏的。吴国长公主攥着裘衣的领口,如果可以拒绝,谁又甘愿忍受呢,生在这种地方万般皆是命,半点都由不得自己。 一刻钟后走回来的是刚追出去的内侍,公主,大姑娘回来了,适才在门口撞到了...官家。 官家?吴国长公主眉目深陷紧张道。 扎着总角的女孩在前往偏厅的长廊停下,左侧卷起的竹帘随风摆动,长廊内的灯光从竹帘缝隙中透到庭院使得光影斑驳。 入内祗应也随着她站定,见人呆愣了好一会儿便开口道:姑娘,长公主还在等您呢。 女孩转过身,两个小内侍便后退一步躬身叉手。 母亲会不会责罚我? 长公主是最最疼爱您的,又如何舍得责罚您呢。两个小内侍只比女孩大两岁,却少有的沉稳持重。 女孩回头瞧着偏厅透出来的亮光深吸了一口气。 才刚进门她就被走出来的妇人拉了进去,旋即朝她身后重重抽打了几下,你可知欺君是何等之罪?又气道:误国之诛,人臣之奸,莫重欺君之罪,你自幼所学的道理都学到哪里去了? 女孩嘟着嘴,母亲为何这般怕舅舅?舅舅和翁翁不一样的... 住口! 吴国长公主本想继续说些什么,屋外匆匆走进来一个女使,公主,驸马回来了。 她回来做什么? 驸马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似乎很是... 公主,公主!男子焦急的声音传入。 似乎很是焦急。女使说完便退至一边。 瞧着吕士承怀里只有一岁多的孩子,妇人颤着后退了两步,你? 母亲...吕甄厌恶的看着吕士承抬头本想对母亲说些什么,将大姑娘带走!长公主呵斥道。 两个跟着她的入内祗应便上前拉着她离开,从偏厅出来的女该委屈的扑到内侍怀中大哭,我都告诉过母亲了,外边的人都在说他养了外室,可母亲却还要装作视而不见,我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吕甄一个劲的摇头,始终想不明白心中的苦涩。 内侍轻轻安抚着她,姑娘不需要明白的,小人自幼无父无母从来都不知道母亲责罚是什么感觉,姑娘很孝顺,公主也很慈爱,这样的母女该被老天爷眷顾才对。 偏厅内,吕士承抱着孩子心急如焚的跪下,求公主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 吴国长公主见着他怀里的孩子,眉目极为相似,身后还跟着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子,故作镇定道:这是谁的孩子? 大郎是我的亲子是我的骨血,求公主宣太医诊视,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吴国长公主忍住心中的鄙夷,吾凭什么要救他? 女子见吴国长公主凉薄的态度便开口道:长公主不是一向最仁慈吗,他们都说您和善大度,您也是做母亲的人,大郎是官人的长子您是大郎的嫡母。 嫡母?吴国长公主颤笑道:他不过是我卫家的一个臣,而你不过是妓院里一个贱籍女子,所生之子唤吾嫡母? 吕士承抬起头,还是头一回听到眼前女子如今这般冷硬的态度。 长公主朝公主宅都监道:廉都监将人轰... 爹...爹...吕士承怀里的孩子突然伸出滚烫的小手,迷迷糊糊的喊着爹爹。 吕士承心疼道:我早已过而立之年,却一直未有儿子,我这一生算是毁了,这驸马之位唯一的好处只是恩萌子嗣而已... 内侍走入偏厅,公主,翰林医官副使来视脉了。 吴国长公主攥着手转过身,叹道:吾无碍,让副使给长公子先诊治吧。 是。 吕士承起身,态度不冷不热,眼里的怨恨也一直未曾消散,是我求你,也是你施舍,可我不欠你们家什么。 吴国长公主攥着衣袖,吾不限制你纳妾,你可以将你的儿子留下,但是吾绝不会与一个娼妓同屋檐。 吕士承抱着孩子扭着一张不悦的脸从偏厅跨出。 旋即就听见厅外有声音吼出,快去请副使到我书斋来! 是。 乳母上前接住晕厥的长公主,大惊失色的呼喊到:公主,公主! 都监慌张朝小内侍吼道:快去请太医过来! 是。 翰林医官副使是个已过天命之年的老翁,其资历比正使都还要高一些,穿着便服入宅只带了两个家僮。 太医,你快看看大郎,他一直高烧不退郎中看了也都束手无策。 副使的医箱还未放下书斋就跑进来一个入内祗应,太医,长公主昏厥还请速速诊视。 医官副使便朝吕士承拱手转身欲走。 不!吕士承从榻上起身拉住医官副使,你不能走,再晚一刻大郎会有危险的。 医官副使挑起白眉,无奈道:下官是奉旨来替长公主诊脉的,只能对不住驸马了。 驸马都尉宅另一处院子里,榻上的女子脸色惨白,内侍端来灯烛,赶来的副使闭目把脉,随后取出针布,施针于额前。 都监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走入,太医翁翁我娘亲怎么样了? 长公主积郁太多,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需要长期调理,往后也不能再动怒了。 乳母凝道:公主是从不会动怒... 是暗火。副使便说着便摇头,明火易消,暗火伤的是根。 经过针灸吴国长公主渐渐苏醒,睁眼虚弱的瞧着四周。 邹太医为何在这儿? 副使朝公主拱手,公主方才晕厥在阁内... 我没什么大碍,太医去救那个孩子吧。 邹副使抬头瞧着屋子里的众人,这... 太医! 太医! 太医在给公主诊治,驸马您不能进去。 滚开! 声音很是刺耳,吕士承不顾劝阻闯进屋中,见榻上的女子分明醒着,便沉下脸走上前拉起副使,太医救救大郎吧。 邹副使瞧了一眼长公主得到示意后方才起身,驸马先别急,下官这就去。 一直至翌日天亮,书斋传来女子的哭嚎声,因拖延耽误了时辰太医赶至时男童已经奄奄一息,经过半夜忙碌仍旧未能救回。 太阳初升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书斋时,孩童也夭折于这温暖的阳光之下。 下官无能... 一句无能就算了?吕士承瞪着怒红的双目一把揪起副使的衣襟,还我儿子的命来! 副使的家僮上前阻止,驸马请慎重,我家主人是宫廷御医是官家的近臣,便是当朝首相也不敢如此。 吕士承松开手,但仍旧怒不可遏的瞪着副使,旋即失声颤笑,天子近臣?奉旨请脉?不都是是一些冷血之人罢了。 驸马请慎言。副使理了理衣襟,长公子夭折下官也十分惋惜,然人死不能复生还请驸马节哀,今日下官还要赶往医官院当值,就此告辞。 女子两眼无神的坐在榻前,将孩子生下后便被吕士承接到别院,本以为就此有了依靠,却没能想到这孩子与自己是如此命苦,昨夜一向温和的长公主态度冷漠,似乎与传言中说的不一样,孩子夭折令她彻底无望,是奴家没有照顾好大郎,官人要怪就怪奴家吧,长公主不喜,奴家与大郎这就离开都尉宅。 站住!吕士承瞪着双眼,你孤身一人要上哪里去? 没了大郎,奴家还能去哪儿... 吕士承拉着女子,你哪里都不用去,就留在这儿。 可是长公主? 吕士承将女子揽入怀中,我本就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她只是作为一个妻子作为家中的主母,并不是我的爱人。 带着怨恨以及心里耿耿于怀的怒火,吕士承再次闯进长公主的卧房。 长公主从榻上撑起,靠在枕头上问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你少在这儿惺惺作态!吕士承握着拳头走近,你好狠的心,给了希望却到手又拿走,还在这儿假仁假义装关心似的问候? 长公主不明白吕士承的意思,你说什么? 大郎死了,我唯一的儿子没了,你满意了? 什么? 这些年,你躲在这个躯壳中装可怜,装仁慈装大度,让世人皆以为我是那负心人,就连女儿都不认我,外人谴责我,好,好啊,那我就做给他们看,我看你能忍到几时。 吕士承,你别忘了你是卫家的婿也是臣... 吕士承脸色大变,走至榻前抓着她的手腕抵在床头,怒道:我娶你,是你父亲用帝王的权力逼迫,他将一个心怀报复想要建功立业的男人亲手抹杀困在了这座小小的宅院里,让我成为入赘天家的帝婿,成为我们吕家最大的笑话。 你不是很仁慈很宽宏么?吕士承怒红着双眼将按住她手腕的下滑,用力撕扯着胸前的衣服。 你放开我!原本就有些气色不好的人登时脸上浮现出恐惧,成年男子蛮横又粗暴的动作使她无法挣脱,转头绝望的看着窗外想要呼救,吕士承旋即伸出手死死的捏着她的下颚与之对视,一边解着自己腰间的革带,你不是渴望孩子父亲的疼爱么... 乳母与几个内侍听见声响后将手中的汤药扔下一脚踢开房门,见此一幕乳母大怒的将这个家的男主人揪着往地上一甩,混账东西,你算是个什么玩意?旋即将被褥紧紧盖住衣衫不整的人。 长公主扑到乳母怀中第一次委屈的放声大哭,老妇人将她视为女儿一般心疼的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都是老奴的错,转个身的功夫竟让公主受如此委屈。 呸!吕士承怒不可遏的从地上爬起将乳母一把扯开,掐着长公主的脖子,到如今了,你还装什么清高?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46) 两个原先回避的入内祗应便上前将吕士承抓住,长公主被他扯着从榻上滚下,两个少年的力气自然是不如吕士承这个发了狂的壮年男子。 床头案几的篮子里有一把剪线头的剪子,披头散发的女子旋即抄起剪刀指向吕士承,别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驸马跟吕相有些关系,某种意义来说是过继了兄长的儿子,因为他没有儿子,就两个女儿,他兄长也死的早。感谢在20200518 20:39:11~20200519 06:2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潜水朵儿u 2个;咸鱼夜落水、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罗罗 182瓶;具象、Cchen 10瓶;会心不远 5瓶;28292371、4212109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1章 皇以间之 德寿宫内燃着一大盆炭火,旁侧两张方桌上摆满了早膳。 一早皇帝便从坤宁殿过来视膳,亲自盛了碗粥放下,皇后身子不适儿子就让她躺着了,儿子过来前皇后还让儿子向娘娘您道声问候,等身子好了她便会过来探望娘娘。 她一直有心老身都知道。李太后挥手遣散宫人,昨儿夜里官家又带着皇后出宫了? 皇帝将粥碗放下,娘娘都知道了? 出宫不带人,她怎也跟着你胡来。 跟皇后没有关系,是朕强要她陪朕出去的。 老身喊你来不是要责问你的。李太后拿起身侧的一封奏本。 皇帝起身走至太后身侧接过奏本,只见封面写了一个启字,谏院左司谏苏虞,天子有后如日之与月照临四方,中宫受宠惠及外戚,使之权重,百司攀附,自太.祖高皇帝开朝所定,宗室、外戚、宦官皆不得干政,先帝朝违之乃至祸乱起,今朝又复,恳请皇太后殿下劝谏...谨具启知。 百僚劝你不动,都上启本到老身这儿来了。 不过是给了些空有虚名的爵位与头衔罢了,至于百司攀附?皇帝冷笑一声,怕是攀附权相更甚吧,百司之众,半数皆为政事堂吕氏一党。 老身是一个没有远见的人,对这些国事也不懂,只是你把她捧得太高了对她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天子家事即国事,这内廷与外廷从来都是分不开的。 皇帝将启本放下,沉着脸道:难不成他们还要把手伸到儿子的内宫来?一个个都打着忠君的幌子,可若君王真的要臣子赴死,不见得真有那么多臣子不怕死。 朕不是圣君也不要做圣君。 从德寿宫出来,肩辇至寒香阁的宫墙过道处时皇帝喊停,十几个抬辇的内侍辇官稳当的挪着步子靠近红墙。 辇上坐着的人伸出端握在窄袖里的一只手折下一枝从绿瓦上垂下的红梅,眸子里的红梅拂去了白雪变得极为娇艳,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祁六今日没在皇帝身侧,只剩下皇城司的勾当官在一旁候着,官家,是寒香阁,原锁着的,后来被先帝下令打扫出来了,如今和其他殿阁一样都空着,官家要进去么? 皇帝往梅树瞧去,摇头道:不必了,回去吧。 是。 肩辇停在坤宁殿前,卫桓拿着一枝红梅走入庭院,院子里洒扫的内侍放下扫帚纷纷躬身。 官家。 官家。 殿门口候着的赵平本想要进去通报,嘘。 跨入殿的人将披风解下,红梅一直未离手,朝阳透过纸窗洒向卷起帘帐的木榻上,女使与宫人接连小声退出。 望着刚起身不久对镜梳妆的女子,边走近边笑道:小轩窗,正梳妆,姐姐才是那一任群芳妒。旋即走近将手里的梅花献上,这红梅是远不如的,早。 都日上三竿了还早么?萧幼清接过她从身后环腰递来的一枝红梅,旋即拿着梅枝坐转身子道:官家起身也不叫醒臣妾,臣妾醒来不见人... 卫桓俯身凑到她的耳侧打断道:才不过一会会儿功夫,姐姐就这么想我了么? 萧幼清伸手轻轻推开旋即坐转,你少来,进了这道门臣妾虽唤你官家,可不会真的将你当官家。 在外面我也不是姐姐的官家,我是姐姐的六郎,今日睁眼时见姐姐睡得正香,瞧了睡颜好久才不舍得叫醒呢,后来娘娘派人来传话我这才起身去了德寿宫。 萧幼清低头看着手里的红梅,所以这是寒香阁的红梅? 嗯。 萧幼清起身将花插在窗边的一只白瓷胆瓶中,才过上元不久,娘娘唤官家过去? 没什么,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是为外戚之事吧?虽不在外朝但朝中的事萧幼清或多或少都知道些,谏院上了启本给皇太后殿下。 卫桓长叹道:是。旋即又道:姐姐还没用早膳呢,适才我起来的时候让六子出宫买了市集上的早点。说罢她便拉起萧幼清的手往外走。 三月的诞辰臣妾想设宴父母两族人。一边随她出去一边道。 皇帝本是想借皇后诞辰于宫中设国宴,好,都依你。 呈上来。 几个内侍提着食盒走进,最先上桌的便是煎点汤茶药,祁六将一盏茶汤端出,这是阿婆茶,用了最嫩的茶叶芽加入去壳蒸熟的绿豆以及细磨的山药还掺入了豆腐脑与麝肉。 又将一碟烧饼端出,乳饼。 蟹肉馒头。馒头端出时还冒着热气,酥琼叶,化痰消食。 环饼,那店家说不是用的蜜而是取的枣汁溲麪,用的都是上好的牛羊乳。 让店家切好的云英面。 祁六将早膳上齐后走到皇帝身座侧弓下腰小声道:昨夜那人今日一早便等在了秘书省门口,小人按着官家的意思将人带去了旧京城的一座官邸,要安排进皇城司么?大内禁卫五重,皇城司为第一重为最近天子亲从禁卫,其余四重皆为殿前司麾下。 先差人好生养着他,过一阵子让子固去试试身手。 是。祁六便领着内侍与宫人退下。 各式各样的早点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萧幼清只端过一盏煎点汤茶药舀了一勺,今日官家差人大老远跑出宫买这么多东西原来只是顺道。 怎会,皇帝听着她漫不经心的话焦急的解释道,我可是差了两波人将旧京城跑了个遍,就只有六子去了秘书省而已。 萧幼清放下勺子笑道:官家还和从前一样经不起逗。 我待姐姐的心,不会留下一份多余去对待也绝不会有顺便二字。 萧幼清低下头,心里头的高兴并没有表露,而是轻声道:臣妾一个人哪儿吃得了这么多,难不成是官家嫌臣妾太瘦了?每日都要变着法子送吃食,这戒奢从简的圣旨还是官家下的呢。 姐姐瘦么?我要是接着说下去,恐怕姐姐又要说我轻挑登徒子好色了,皇帝笑的极为爽朗,视线也不曾从她身上离开。 官家即使不说话也轻浮。 她便再次笑了笑将装有包子的碟子端到她够得着的地方,如今只有坤宁殿有主,我即便不戒奢所用开支也要比历代先皇少上数倍,这些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街边寻常百姓家都能吃到的。边说话边将几个看中的菜品都一一挪到萧幼清跟前。 官家,探事司有奏。内侍叉手躬身站在殿门的拐角处。 皇帝拿起筷子,等着吧,朕陪圣人用完膳再听。 躬身的内侍还未离去便又有一人走入内,官家,内东门司的人说吴国长公主进宫了,孤身一人去了萧太妃的住处。 欲要离去的内侍听到内东门司的消息便又停下开口道:官家,探事司要奏的事与吴国长公主也有关。 她将筷子放下撑着额头,最后还是萧幼清放下手中的碗筷开口道:进来吧。 内侍走进殿,瞧了一眼皇后便上前叉手道:官家,圣人,昨夜吴国长公主的驸马将外室带回了驸马都尉宅,回来时还抱了一个病重的孩子,今日一早那个孩子没了。 皇帝在她跟前忍着气没有撒,攥着拳头皱眉道:他竟敢带回去? 宅内其他事情小人没有探到,只不过吴国长公主是哭着出来的。 萧幼清同皇帝站起,哭着? 萧幼清走到皇帝身侧拉着她的手不忍道:官家还是去看看长公主问问缘由吧,不会轻易落泪之人一定是委屈到了极点才会如此。 凝和殿内,吴国长公主扑在母亲怀里泣不成声,出阁做母亲十余年来第一次在人前落泪。 娘!从小受女官教导,在禁中不管有没有宫人在旁侧她都不会这般称呼萧氏,唯一一次还是出阁那一日在私下伤心颤哭才道了这么一声。 吴国长公主不断用指甲扒着自己的脸,原本透彻的眸子里布满血丝,这些礼节与规矩,压得女儿快要炸裂快要喘不过气了。 咱们去求官家与圣人,他们一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不!听到母亲要求官家,长公主似更害怕的从母亲怀中挣脱,他们都是一样的,他和爹爹一样。 什么一样? 长公主瞪着血红的双眼,他要用驸马去牵制权相啊,可是吕氏在爹爹手下为官这么多年,姐姐难道没有发现时至今日从来都没有人弹劾驸马吗? 官家若扳不倒权相,吕家便会怪上我,他们自然不敢拿我怎么样,可甄儿与嫣儿怎么办,她们日后还要嫁人吕家关系复杂,且吕维为人圆滑做事谨慎小心不留把柄,官家不是真正关心我,他和爹爹一样,眼里看到的在乎的只有权力。 萧氏看着四周的空旷,走上前搂住女儿,他若要做圣天子,便不会不管自己的亲姊姊,即便是表面情分也要给足,即便不能严惩,好歹也能让你脱离苦海,毕竟是他有错在先。 凝和殿的内侍匆匆走近,太妃,官家来了。 萧氏捧着女儿的脸凑近叮嘱道:官家一会儿进来了你便如刚刚到我跟前那般,哦不,要更加委屈,把心里憋着的话都说话来,我就不信他会不管,他能不管? 陛下、皇后殿下到! 帝后二人刚走进凝和殿便看见母女二人抱在地上痛哭流涕,这... 请官家做主!萧氏朝皇帝叩首,旋即扯了扯女儿的衣袖。 仪容不整的女子便跪着爬向前,抬起头的脸上面布满了抓痕,满目通红的磕下头,请陛下准许臣妾与驸马和离,不,让他休妻也可以,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我不想 萧幼清见皇帝沉默着不说话,便替其开口道:二姐姐终于肯开口了? 萧幼清长叹着走到萧氏跟前将其扶起,俯视长公主道:守着所谓的礼,将自己困在束缚里又是何苦呢?旋即又弓腰将长公主扶起,轻轻擦拭着她眼角的泪,女子,不能轻易落泪,尤其是为人落泪,因为会让你落泪的人并不值得你伤心。 萧幼清凑到长公主耳畔,官家其实是最心软的人,我知道姊姊以为官家和先帝一样,为的只是手中的权力,我不否认官家是有这样的私心,但官家是姊姊的亲弟弟这一点官家从来都没有忘。 长公主似乎被皇后的话敲醒,旋即拖着身子一步一步挪到皇帝跟前,从萧幼清手中脱离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六哥。 被这一声呼唤道进心中的人连忙上前将其扶起,轻轻拨弄着女子凌乱的发丝,阿姊想要朕如何处置他?不用在意他否是权相之嗣,只要阿姊开口,朕一定做到。 长公主抓着卫桓的手拼命摇头,我不想再见到他,永远不想。 卫桓将长公主扶到萧幼清身侧,转身冷下阴狠的脸喊道:薛进! 作者有话要说:溲麪:以水和面 子固是薛进的字,亲和一点的时候唤他的字(勾当皇城司公事,入内内侍省押班) 哎呀,小可爱们别这么气,结合背景时代来看,公主们从小的教育就和普通百姓是一样的,三从四德,如果不德还会受到皇帝父亲的不喜,宋太.祖宋太宗都是这样的,举个例子,太宗第七女万寿公主下嫁李遵勖,因为长得很像太宗(面黑不好看)获封万寿,然后被驸马嫌弃与其乳母私通被发现遭贬,公主跑去跟皇帝求情官复原职了,不过驸马后来还是改正了。(济公的太爷爷哦)然后此公主成为皇室与民间的楷模,您细品~ 不光皇室,当时的社会风气就是这样的,所以才有程朱理学的诞生。 仁宗的女儿因为崔白一幅就遭到指责,因为违反了妇德,(不过她确实有错)不过我觉得有一冲破封建,叛逆的思想在里面,结果可想而知,她没有电视剧里那么惨,(电视剧其实有一点不太真实)后面过得惨是因为她患了抑郁症,精神失常,(仁宗死前也精神失常)否则以一个国公主的身份不会这样的,因为北宋国公主等同亲王食邑,都是万户以上哦。英宗父子只是将她赶出大内了,但是她还有公主宅。 宋代别说公主,就是臣子对太子都不称臣只称名,东宫属臣才称臣,亲王序位宰相之下。 咱只借用这个时代,然后打破它的不公平,虽然不能绝对,但是至少不会那么压抑,安啦安啦~ 感谢在20200519 06:27:00~20200519 20:1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夜落水、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h 10瓶;会心不远、小王啊 5瓶;44954988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2章 皇以间之 一支皇城司禁军从禁中出发,至旧城汴河城墙边的驸马都尉宅将其团团围住,勾当官领着十余带甲入内将一衣着华丽的壮年男子押出。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47) 书斋的门被一脚踢开,门风将墙壁上挂着的字画刮落,写悼词的手突然一颤,刚写好的一首词便被墨迹染了几个污点,勾当官看着这满屋子字画,合着窄袖内的双手从容走上前,小人听说驸马曾经也是一位才貌双全的大才子,当年的省元?勾当官伸出手摸着墙上挂的画,惋惜道:只可惜没能去廷试,不然也吕驸马才是第二个国朝三元呢。 吕士承将桌上写好的词攥成一团,望着皇帝身边的心腹内臣,中贵人要干什么? 干什么?勾当官转身将门关上,搓着手背一步一步走上前,驸马自己做了难道什么不知道么? 吕士承将笔扔下沿着椅子后退了几步,陛下派人来抓我了? 勾当官走到桌案前摊开双手撑在桌子上,笑道:不愧是省元。 陛下想做什么?杀了我?吕士承退到书柜前靠着书柜咽了一口唾沫,我适才不过是因为痛失爱子一时冲动而已,况且公主是我的嫡妻,国朝也没有这样的律法。 哦,嫡妻?勾当官直身,伸着手指沿着桌边划过,你不过是天家的臣子,妄图和长公主平起平坐? 吕士承想要逃跑,却被勾当官夹起案上的笔扔过,笔尾嵌入两书的夹缝中横在吕士承脖子前一寸处。 喉咙凸起处上下滚动,他派你来杀我? 杀你?勾当官站到吕士承跟前旋即用力踢出一脚。 吕士承吃痛,当即双膝跪地,怒不可遏的盯着内侍发狂道:我是功臣之后首相之嗣你个寺人怎敢? 勾当官皱起眉头将手搭在吕士承肩上重重压下,私养外室殴打公主,亦可视为谋逆之罪,不过想要活命还真得看你叔父愿不愿了。 你什么意思?吕士承转过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叔父又有何关系? 子不教父之过,令尊早逝,你自幼是在吕相膝下长大的,谁人不知吕相疼你如亲子呢。 吕相为人谨慎,应该提醒过驸马很多次吧?勾当官起身拍了拍手掌,可惜驸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屡教不改啊。 勾当官拿出一沓写满字的纸,散落在驸马跟前,敢在京畿为非作歹,不知驸马仰仗的是吕家权势还是身为首相亲叔父的权力? 吕士承颤着手拾起散落在自己下裳上的黄纸,旋即睁大了眼睛,你们监视我? 妄图加害公主,宠妾灭妻,驸马还真是好本事啊。 我没有!吕士承慌乱的将密函一一拾起撕毁。 驸马不用特意去撕,因为这是小人誊录的,原密函在官家手中呢,大概现在已经送到吕相府上了吧。 吕士承僵硬着身体,争辩道:我不过是带了一个外室入门罢了,国朝不限制驸马纳妾,我并未下手做什么,何谈谋害公主? 嚯,驸马此番言论,是怕死了?勾当官眯眼笑了笑旋即拍响手掌,来人。 几个候在门外的禁军冲入房中。 将他带走。 是。 上元百司休务,同平章事吕维也卸了琐事在家中休息。 爹爹万安。吕家二姑娘走到吕维身侧福身,爹爹。 女使端上一盘糕点放置在案上,吕维道:这是他们家上元节送来的应节点心,是萧将军特意从襄州捎来的。 吕氏皱起眉头看着碟子里的花糕,... 吕维拿起碟子里一块白色的糕点,端详着喃喃道: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会有今日的局面。 爹爹在说什么? 吕维将糕点放下,端起旁边的茶,提亲时只有萧家长辈来过,正旦见过萧国舅了? 吕氏低下头,见过了,像块木头...她便凑到父亲膝下,爹爹,我不想嫁。 吕维伸出另外一只手摸着女儿的脑勺,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是上意,爹爹也没有办法。 那为什么会是萧家会是他? 陛下猜忌为父,便苦了你。 我听女使说他原先是有喜欢的人,他曾经中了武状元向先帝求的人便是,如今到而立之年还未娶也是因为她... 云骑尉...吕维挑起花白的眉头,那个时候吕氏尚不满十岁,当年之事多为道听途说,喝了一口茶润着嗓子道:那个女子已经不在了,有爹爹在,他不敢委屈你。 可... 不敢委屈?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走近,很是嫌弃的望着吕维,亏得你还是吕家嫡子,任别人欺负到头上也只会忍气吞声,战战兢兢半辈子何曾为自己活过,不仅如此,还要女儿跟着你一起受气。 吕维涨红着一张老脸,可是又不敢反驳,只得沉闷的低着头。 呵,每次都是这样!妇人将一碗汤药端上,口是心非道:爹爹当初在榜下挑了你,说你是高门之子,又有如此才华,日后必成大器这官做的憋屈,还不如不做呢,吃力不讨好。 相公,大郎出事了。驸马家的动静传到宰相府,不到半日功夫,驸马欲谋害公主私养外室一事便印在了小报上在京城四散开来,家僮将小报递上,驸马家中的女使过来报信说昨夜驸马将那别院里的女子与小郎君带回去了,今日一早小郎君就...没了,驸马闯进长公主居室不仅打了乳母还对长公主不敬。 什么!吕维将杯子砸下桌案起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出事,屡教不改,阿兄当年将他托付给我...纵子如杀子啊。 吕维颤抖着坐下,他与公主素来不和,若不是看着阿兄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我又如何会纵容他将那个有孕的妓院小姐带回,我...吕维撑着额头语塞。 相公,还有一事...家僮弓着腰将低下的头微微抬起,现在京中流言四散,说驸马是仰仗您才敢如此蔑视宗室。 吕维冷下一向和善的脸,祸不单行,绝非偶然,陛下啊,老夫好歹是楚王府的僚属是你曾经的老师。 吕维朝家僮挥手起身走向书房,合上房门后从柜子里拿了几卷空白的札子。 吕士承被皇城司带入禁中,垂拱殿前的石阶下摆了一张杖责的椅子。 萧幼清拉着皇帝小声道:官家要是用私刑必会遭大臣指责也许先前所作就会功亏一篑。 皇帝侧身看着一旁萧太妃扶着的二姊姊,两眼无神似在害怕什么,攥拳道:朕忍不下这口气。 禁军将吴国长公主驸马押到垂拱殿的庭院,吕士承见着宽凳以及两侧持仗的差遣官大惊失色道:国朝律令刑不上大夫,你们怎么敢... 驸马可瞧仔细了,官家就在殿上呢。 吕士承侧头望去皇帝就站在殿阶上冷冷俯视着自己,皇后及长公主与其生母萧氏也都在。 陛下,臣... 禁军按着他的肩膀与脑袋将其压在宽凳上,面对训练有素的皇城司禁军他便丝毫挣脱不开,臣知错了,陛下,公主,公主,我知道错了,我也是一时情急才失了心疯,我没有想过真的要动手啊公主,嫣儿还那么小,难道公主... 住口!身侧的勾当官呵道。 吕士承毕竟是两个外孙的生父,若真在这殿前被打死了,孩子没了父亲又能去哪儿,自儿子死后女儿便成了萧氏唯一的念想,她本只是想让皇帝出面训诫一下,若几仗下去,这个家恐怕就真的要散了,于是有些不忍的看着皇帝道:官家,驸马毕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太妃是不是觉得姊姊没了丈夫这个依靠就活不下去了?姊姊会有今日这样的局面,不都是太妃教导的吗?皇帝板着脸,我卫家的女儿,何时需要依靠别人。旋即走到长公主身前,姊姊放心,没了父亲她们还有朕这个舅舅,朕养着你们。 随后走下台阶,萧幼清瞧了一会儿拉起长公主发抖的手,现在姊姊可相信官家的心了?官家是君所以有公,但官家也是姊姊的亲弟弟便不会缺了这私。 臣是无心的陛下,臣... 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皇帝负手瞧着垂拱殿前的一草一木,不变的是朱墙与碧瓦,却早已物是人非,吾曾经也被人打过,可吾并未犯错,因此吾非常讨厌那个用自己手中权力对我滥用私刑的人,那时候我就在想,国家明明有律令,太宗尊法而国治,凭什么他可以如此,他又为何敢如此? 皇帝看着吕士承眼里的恐慌,后来我才知道,太宗受困于士大夫,连立储都受其左右,大臣们利欲熏心结党营私才导致国祚倾斜,懦弱之臣太多,贪图安逸使旧山河收不回来,太子被废诸王夺嫡最后使庶子齐王上位,如今我也明白了先帝为什么那么想要重武。 但先帝没有成功,皇帝俯下身,指着垂拱殿正中间,吾费尽心思游走于刀山火海之上为的不就是这个吗,若最后得到了却仍要受诸多顾忌去做你们所谓的明君与圣主,那我又何必去夺。 今前两朝皇帝皆是从手足的尸体上走过来的,只是手段上,今上似乎要比先帝更为高明,皇帝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今日不见血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吕士承清醒过来,若不是先帝,臣又怎会心生怨念,臣又怎会蜗居家中一事无成... 那就去怪先帝好了!皇帝呵道:欺负一个弱女子做什么,你不能抗旨,她就能抗旨了,你的脑袋是什么做的,省元?皇帝冷着脸直起身,当年的知贡举真是瞎了眼。 二姐是国公主,是朕的亲姊姊,你辱她便是辱朕,念你父亲之功,朕不重罚。皇帝转过身,庭杖三十。 是。 吕士承趴在凳子上挣扎道:陛下,我愿与公主和离。 皇帝顿下登阶梯的步子,旋即抬起手示意禁卫停下,将双手插在腰间的玉带上,和离?转身冷眼看着吕士承,尔记住,是我卫家不要你,是我卫家将你在宗牒上除名,尔不过是一个弃子罢了。 吕士承彻底傻眼的垂下手,皇帝看向身前的长公主,罚与不罚,姊姊来决定。 三十杖打下去若禁卫不留情恐怕不死也要变成残废,吕士承听着皇帝的话抬起恐惧眼睛看着长公主,如最后的希望一般求饶道:公主,公主,我再也不敢了,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求公主开恩。 吴国长公主攥着皇后的手,十余年所遭受的屈辱与谩骂,让她眼里最后的仁慈消失得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吕驸马比梁文傅大。 京城分内外城哦,外城又唤做新城(因为是新扩建的) 内城(里城)又叫做旧城。 寺人是对宦官的旧称,也可诗作蔑称。 皇权与相权明清之前一直都在做斗争的,吕老头可是从太宗朝倒戈到齐王的,真正的狐狸,隐藏至深,夫人王氏敢如此也是因为出身上层。(这个时代门第观念非常强,当然中了进士就另当别论。) 题引是李商隐的词,处于牛李党政期间。 咱评论区还是和谐点哦~ 感谢在20200519 20:10:59~20200520 06:2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潜水朵儿u 2个;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辰西 20瓶;就是一株小小草 3瓶;会心不远 2瓶;4212109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3章 皇以间之 上元最后几日东京城因吴国长公主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吕士承被褫驸马都尉革刺史一职先帝所赐的驸马都尉宅也被收回,吴国长公主及两位出女被接入大内。 同平章事因嗣子一事呈札子自请罢免宰辅一职,皇帝予以驳回,除了宰相的请辞,朝廷百司指责皇帝有失公允的奏疏接踵而来不出两日便将案牍堆满,事情一直闹到二月,宰相再三请辞,至正月底皇帝密诏翰林学士锁院起草罢免将相的白麻。 二月初的朔参,京城百僚提着灯笼入朝参议,正旦过后皇帝便诏免拜舞将其改为稽首三拜。 群臣才跪起身端笏站定没多久,朝堂上就起了相持不下的争执。 吕维出列将袖子里的札子拿出,内侍将札子接过走上殿阶,当众将札子里写的内容念出后转呈皇帝。 除札子里的请辞吕维更是屈膝跪道:臣侄令皇家颜面受损是臣的过失,故臣请降宰辅一职,望陛下恩准。 吕相为官数十载,兢兢业业,其功绩是有目共睹,然为首相当重德行,子不教父之过... 陛下,驸马只是吕相之侄而非子,臣以为驸马之失不能引为吕相之过。右侧文臣出列反驳皇帝。 皇帝本欲开口说些什么一个绿袍便从队列中站出,丝毫不畏惧的直言道:说到德行,不应该以君王的德行为天下之首吗?陛下未查清缘由就对驸马动用私刑以至驸马重伤瘫痪不能,如今陛下还要这罪归咎于宰相头上是何道理? 红色大袖子内紧攥着一双手,皇帝阴沉下不悦的脸,于都尉宅外另购别院,在院内豢养歌姬舞女,与外室生下私生子这是驸马身为人臣该做的事吗?皇城司将密函呈于殿堂向朝臣示出。 那是私德之失,当交有司处理,何以至重刑? 吕士承自幼过继吕相在其膝下长大,受其教导,如今他私德败坏,种种行迹皆仰仗父相之威,这难道也无关? 荀子曰人性有恶,是亲侄却非亲子,吕相为国所做朝臣皆知,陛下岂能因其兄子过错而引罪罢相让朝廷有功之臣寒心? 宰相!皇帝怒声道:是百官之首,当为百司做好表率,不仅于朝廷公事要如此,于家私事更是。 宰相是百官之首,但陛下却是天下万民之首,如今陛下放纵外戚祸乱朝纲,助长攀附的风气又要如何解释,陛下此举,实非明君所为。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48) 绿袍当廷对峙的话让百撩都僵持凝固住了脸,枢相这些年怎么变得沉默了,如此可不像您的作风啊,看着这年轻的左司谏,倒让下官想起了枢相当年刚为官时的样子,枢相 不等官员的话说完陈煜便端着笏板跨出道:臣以为驸马有错,但陛下褫其都尉职又当廷杖责已经对其做出了惩罚,而今公主也被接入大内妥善安置,此事应当就此揭过才是,陛下却仍要抓着于国有功的宰相不放,是否有私心在其中? 百僚底下传来小声议论,吕相可是辅佐的大功臣,又是陛下的老师... 陈煜在一片议论中又道:该不该定罪不如问问乌台,问问监察百僚的司法官。 不可!绿袍反对道:御史台台长御史中丞乃是陛下亲命。 陛下,御史台有奏。姜洛川抬起沉着的脸跨出,躬身道:御史台以为,不该加罪吕相,更不该...对驸马动用私刑,人主之大物,非法则术也,君无术则蔽于上,臣无法则乱于下,姜洛川抬起头看着皇帝怒目的双眼,明法严法方能服众而令秩序不乱。 原本想要上前说话的韩汜因为御史中丞的话止住了脚,看着御座上皇帝摇头示意便再没有出列说话。 臣等恳求陛下收回罢免的旨意。左侧由政事堂尚书省下六部侍郎的刑部侍郎带头,跪倒一大半文臣。 从御座上俯视,将堂下跪地叩首的朱紫绿三色服饰的官员都看得极为清晰,除却萧氏外戚及大部分武将站着丝毫不动摇外,其它文臣见宰相势众犹豫着接连跪下,皇帝沉着的脸突然一笑,从座上站起道:诸位卿是否过急了,朕话都还没有说完呢,说着,皇帝边笑边走下殿阶,吕相侍奉太宗武宗以及朕三朝,是国家的元老,朕又岂会那般不明事理,因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牵连国家宰相呢?皇帝弓腰将吕维扶起,绯色的袖子垂到了地上,也将吕维两侧的光遮挡住。 吕维抬起头,君臣相对,除了眸子深邃脸上却满是笑容,起身拱手道:谢陛下。 朔参之后皇帝在垂拱殿召见御史中丞姜洛川。 官家,御史中丞到了。 姜洛川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殿,臣御史中丞叩见陛下,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忍着从紫宸殿带回来的怒火,倚靠在御座的扶手上,真是令朕没有想到啊,你竟也成了宰相的人。 稽首的官员抬起头,臣身为执法官只是依法执事。 是吗? 是。 皇帝从座上起身拿过一侧的奏疏走下殿阶,你明知道他是权相,明知道朕在找他的纰漏,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想要什么? 姜洛川再次叩首,御史台与宰相对峙,宰相之错御史台可纠察。 嗷...皇帝突然回过神,你是为了刘氏公私不分,你怨恨朕,想要要挟朕赐婚? 陛下要如此想,臣无话可说。 难道不是吗?朕为什么要将你召回给自己找麻烦。 陛下可以罢免臣。 罢免?皇帝将谏院所呈要求褫夺外戚无功受爵禄的奏疏扔至姜洛川跟前,跟宰相扯上了关系,朕还能罢免你吗?你知不知一旦退让他们要朕处置的是你姊姊的父族! 姜洛川横下心,只要陛下不肯,上再多的奏疏都是无济于事,陛下心中不快也可以赐死臣。 皇帝攥着绯色的衣襟,瞪着眼睛怒道:你是成心要跟朕作对? 臣不敢。 她便将人甩开,你不敢,好啊,朕分毫不动你,但只要有朕在,你就休想得到刘氏,即便日后她愿意。 两个年岁相近又偏激的人相互对视,皆不退让。 姜洛川走后案上堆积的奏疏连同桌子被人一把推翻,惊吓得殿外的内侍纷纷跪伏。 祁六进来左右没瞧见皇帝,便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皇帝坐在御座边的地板上,便大惊的走上前,官家怎的坐在地上。垂拱殿的地是冷硬的青石所铺,初春时冰冷刺骨,地上凉。 帽子被随意的扔在一边,卫桓用双手捧着脸,十指死死的按着,手背上因用力而露出了很是明显的掌骨。 官家,祁六见皇帝没有反应便拾起幞头跪在她跟前,若是圣人见了定会心疼的。 卫桓抬起头将手垂下,肿胀的双目里满布血丝,似明白又不明白的问道:为什么都想当皇帝呢? 六子便捧着她的幞头俯首,历代都有说法,无异乎皆是天命所归,君王承天授命,小人斗胆,实不过只是人的私欲,贪欲,而其中不乏无可奈何,官家亦是如此。 卫桓从地上爬起,祁六便拿着帽子跪上前扶着她起身,我总算明白了,原来最难对付的不是恶人。冷笑道:而是那些自诩公正拿着礼法来压迫你的正直之士,真是可笑。 祁六抬起手将帽子替其带上,官家要是难过就回坤宁殿吧,肩辇就在殿外候着。他知道偌大的皇城中只有皇后能让她开心。 内侍所抬着肩辇从内朝进入内宫,皇后身边的近侍则要比这先到达坤宁殿。 圣人。赵平走进坤宁殿。 萧幼清将一部经文卷起,争论结果出来了? 是,和圣人意料的一样,吕相连呈了三道上殿札子请辞,引得朝臣纷纷上疏说官家不听劝阻还加罪驸马如此重罚有失公允,又要求官家纠察民间胡乱刊行小报污蔑伪造事实的商贾,还有弹劾中宫过失的,陛下昨夜凌晨召翰林学士起草白麻本想力压,但...御史中丞开口替吕相说了话,使陛下被迫妥协,不过权相也暴露于朝堂。 御史中丞?萧幼清起身,哪个御史中丞? 赵平弓着腰,少公子。 萧幼清一把坐下,很是不解道:为什么? 一个从前在朝堂上舍生替官家辩解的人...萧幼清突然也意识到什么,因为刘氏么,求而不得所以成了他的执念? 或许不全然是,圣人也知道少公子幼时是老太公教导的。 萧幼清撑着站起缓缓走出殿阁,严法上,没人比得过翁翁,所以翁翁不喜欢无度的三舅舅。 肩辇穿过北侧的拱门进入没有禁军连内侍都少了许多的内宫,皇帝倚靠在扶手侧拉沉着一张僵硬的脸,出神的眼里似在想什么,眉头也随着神色越皱越深。 【陛下疼爱家人,可是也不能忘了法度...】 【刑不上大夫,陛下用手中权力动用私刑...】 【放纵外戚实非明君所为...】 或许在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受杖责时先帝同样顶着朝臣的漫骂,只是不参政的亲王并不知晓罢了。 内侍们抬着御撵刚进入坤宁殿的庭院,皇帝搭在扶手上发抖的手突然垂下。 恰巧碰见从殿内走出的萧幼清看到了她失神的面孔又在她将要倒下的前一刻及时赶到扶住,官家。萧幼清一边喘着气一边道:还不快放下轿辇。 萧幼清将人从椅子上抱起,问道皇帝身侧左右御侍与殿直,祁内侍呢? 御侍跪伏在地上,官家适才命他出宫去了。 萧幼清将人拦腰抱进殿,焦急道:去宣翰林医官使孙鸿达。 是。 怀里的人渐渐醒过来,旋即睁开眼,不用了。顺势环上萧幼清的脖颈,凑到耳边轻声道:姐姐放我下来吧,我没事。 萧幼清小心翼翼的松开手,让孙太医过来把把脉,官家这样让臣妾真的很担心,臣妾害怕。 从萧幼清怀中下来的人伸手拦住她的肩背将头埋进颈间,不语也不吱声。 福宁坤宁两殿宫人及内侍相顾对视后从庭院退离。 朔参散去,刘书柏从大内归家后就被女儿缠着盘问。 朔望的议事乃是朝廷机密见女儿眼里的迫切刘书柏只得妥协的叹了口气,将今日紫宸殿的经过转述。 照爹爹这般说,那吕相岂不也成了崔氏一般的权相? 他就是第二个崔氏,所以官家才扶持外戚吧,这一点倒是与先帝的做法极为相似。 爹爹以为官家真的害怕权相? 刘书柏楞道:不然? 官家手中握有兵权,以外戚为重,他罢免吕相不过是想要借此看看朝臣的态度,如今军政持平,谁又还敢再言外戚权重? 刘氏走至北侧的窗户口,看着庭院里刚长出的青草,不过作为一位有野心的帝王,看到臣子结党如此还是会心痛的吧。 刘书柏摸着胡须细细想了一会儿,走到刘氏身侧将窗户关紧道:以后这种话关起门来你我父女说便好,切勿与他人提起,你哥哥也不行。 刘氏点头,女儿知道。 刘书柏长叹道:若是军政权衡是官家希望看到的,那御史中丞的反水才真的叫官家心痛吧,毕竟是一手扶持的,突然转变令人匪夷所思。 刘氏却不以为然,冷下从前淡然的脸色,姜家人,本来就都是些虚伪之人,求不得三个字是击溃人心的最好利器。 刘书柏背着一只手,还在为你母亲介怀吗?旋即无奈的摇头道:一个谎言需要另一个谎言去圆,最后越积越多编织成一张葬送自己的罗网,其实岐山的生活就如为父所说的并没有那么差,相反比起这朝堂上无休止的争斗,偏安一隅又何尝不是好的归宿。 爹爹从来不肯带女儿进京,所以女儿曾经也以为会和爹爹在岐山一辈子,相夫教子了此残生... 这地方有什么好呢?既是旧怨就让它过去,我们这些老人都不愿再提了,你们这些年轻小辈应该活的肆意一些才对。 为父与姜中丞也共事了不少时日,他的为人为父是知道的,所以一直没有反对你们来往。 就算是死,女儿也不会踏进姜家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全员皆恶人哦~ 请保持评论区和谐,不要过激,结合时代来看姜中丞说的并没有错,如果帮皇帝说话那才是偏私,台谏官本来就是纠察百官劝谏皇帝的。 对刘家描绘很少,(先前就有扶风知县贪图他家的财产)刘书柏父女对女主的话存在说谎的部分,刘已经在岐山很多年了,一个具有相才的人为何会在一个小小的县里这么多年。 这里面的人都有很多面吧,虚伪的壳壳,皇帝可不是觉得他善良忠正才用的。 武宗时姜为什么会倒台,从他们家的家风可以判断出一点点,绝不仅靠崔氏一人。感谢在20200520 06:20:02~20200521 06:1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尼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413770 10瓶;酒尽烟灭 5瓶;会心不远、PRISON阿 2瓶;sev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4章 皇以间之 卫桓将力气卸下倒在萧幼清的怀里,庭院里频频刮来寒风,萧幼清摸着她的脑勺,官家打算一直搂着臣妾在这里吹冷风么? 她这才松开,垂下手牵着萧幼清往回走,喜春将炭盆挪到木塔前后拉着喜秋福身离去。 萧幼清将手烤热后捂着她冻红的双手,冷不冷? 卫桓闭起眼睛轻摇头随后卷缩成一团靠进她的怀中,伸手攥着她的衣裳,比坏人更难对付的是虚伪的好人,连打一个不臣之人的权力都没有,还需得经过有司层层审核定罪? 萧幼清轻轻抚着她的背,安静的听着她倾诉心中的苦楚,原以为太子很难当,可是太子有皇帝保护,那么皇帝又有谁呢? 连姜中丞也反对朕罢相,清了废太子旧党,如今放眼朝中,却都是吕氏一党,政事堂几个宰辅竟都听命于他,朕封赏的外戚不过都是爵禄与虚衔,他非得逼着我再血洗一次皇城吗? 适才我单独召见了姜洛川,真是没有想到他竟将执念化为偏激。 听着喋喋不休的倾诉,臣妾...萧幼清低下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人,早该察觉的,上元过后他来求过我一次,我告诉他以权谋压人非君子所为若非她不可也需得刘姑娘首肯。 就算刘氏肯朕也不会答应,事情轻重都分不清,要么是迂腐,要么... 官家不喜,寻个由头罢免就是。 现在罢免,怕是吕维与台谏官都不会答应,我不动他,又看看他日后还会做出什么举动,对待偏激之人我便要用偏激之法。旋即又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人都是会变的,不仅是他,就连官家与臣妾同样。 政事堂外的井亭中,韩汜合着紫色的袖子端站在一角。 吕相觉得自己赢了么? 吕维坐在井亭中央,韩枢副此话怎讲? 吕相谨小慎微数十载,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了相位触怒官家值得么? 我是太宗朝与先帝朝的旧臣,陛下登基之前所发生的事以及先帝旨意我再清楚不过,只要我在陛下便不会放心,陛下与先帝太像了,先帝在时本官亲眼所见太宗朝的臣僚是如何悄无声息的死去,刑不上大夫?吕维斟满一盏茶汤,是国朝最大的笑话。 相权与皇权博弈,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韩汜看着神色轻松的老头,吕相该不会以为是和平共处吧? 若下官没有猜错,弹劾外戚的同僚,多为吕相的人吧?军政对峙,吕相其实怕的不是萧氏,而是萧氏拥护的陛下,陛下手中的军队,越是谨小慎微的人越是怕死,我想吕相也不例外吧?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49) 乱世武治,盛世文治,难道陛下要在这太平盛世对一国宰相门血洗? 不用武力,吕相就能够一直保证不犯错么?韩汜走近一步,官家其实并不想针对吕相做什么,历来君王上位便要集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官家只是不愿权相出现,吕相却偏偏要去触碰逆鳞,这可不是一点点糊涂啊。 韩枢副得陛下信赖,未登此位不能体会,事已至此枢副觉得本相还有回旋的余地?不等韩汜开口吕维又道:士承是我兄长的儿子,原本是一个极好的孩子,谋逆一事,本官是不信的,此前纵然他对公主有错,和离褫职便罢,何以庭杖至瘫痪不能起,韩枢副可知,郎中诊治禁卫打的是致命的腰间,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能向常人一样行走,我们吕家... 相公!一名政事堂当差的内侍走入井亭,弓着身子抬手手遮掩道:适才宫外有相公家的家僮来消息,衙内自戕了... 吕维覆在花白长须上的手突然僵住,什么?撑着桌子起身,提起下摆走下井亭后又转过身道:战战兢兢三十多年,到老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把。旋即转身离去。 井亭下枢密院的内侍走到韩汜身侧,没有想到吕相竟然藏得最深的那个。 韩汜笑了笑,是啊,谁能想到呢,一眨眼三十余年过去,当初最为隐忍的小官竟一跃成了权相,紫袍合着袖子侧身看向政事堂的大门,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国士无双...当了这么多年的二臣还能相安无事的走进这里,不愧是国士无双的儒学大家,自小所学忠君之道,如今也终于忍不住了呢。 吕维骑上一匹快马奔回家中,一路上紫金鱼袋从人群晃过很是打眼。 路边的屠夫剁着妇人面食要用的净瘦肉臊子哆哆!哆哆!哆哆! 妇人提着一个菜篮子扭头将身侧的小女孩紧紧牵住,这是哪家相公如此焦急? 爹爹日后也是要考进士当相公的。女孩儿踮起脚天真道。 屠夫一边剁着肉一边往路边瞧去,看着马上的背影,这般年纪应当是朝中某位宰执,这孩子是您家的闺女吧,可长得真俊哩。 不,这是奴主人家的姑娘,上回郎君带她去樊楼吃了一次猪肉面,吃惯了羊肉觉得猪肉新鲜便馋上日日都要吃。 您家小主人贵姓?屠夫说话时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女孩儿,咱家的肉也可以定,都是凌晨磨刀现宰的新鲜好肉,可定送到宅中。 奴家瞧着这肉也新鲜,妇人笑眯眯回道:家主王氏如今定居于兴国寺河对岸的果子巷王宅。 果子巷,那里好几处官邸,地价可不便宜,姑娘父家一定非富即贵吧。 我翁翁是他们说的生意人。 原来是员外家的姑娘。屠夫将剁好的臊子肉包起。 姑娘的父族人脉错综复杂,我随大娘子过来这么久到至今也没能搞清楚呢。妇人接过猪肉,多少钱? 猪肉一斤一百二十钱。 好。 吁!紫袍拉起缰绳停下,旋即从马上跳下,扶了扶戴歪的幞头,石狮子后的家僮连忙走出一把扶过吕维的手。 大郎怎么了?吕维走近家中,只听得庭院内一片哭嚎。 王氏走上前,郎中赶到时已经晚了,大郎... 为什么会这样?吕维颤抖着身躯走至庭院,尸体上裹着白布,地上放置的席子上还有干凝的血迹。 王氏一边哭着一边将吕维拉到一旁,瞧了瞧四周,大郎出事前,大内曾派人来过,来的是官家身边的中贵人入内内侍省都知。 官家派他来做什么? 宣达旨意,说大郎既与公主和离,又怀才不遇,便赐大郎同进士出身。王氏攥着紫袍的衣襟,大郎的素来性子傲,如此做,不是成心激怒吗,你还说官家仁厚,仁厚之主怎会如此? 吕维颤着后退了几步,扶着身后的柱子喘气,妇人便住了口连忙顺了顺他的胸口。 吕维长呼了一口气,旋即阴沉下脸,陛下这是...在告诫老夫呢,他就像先帝一样,但他不如先帝心狠所以注定要因为什么而失去什么。 难道心狠之人就不会失去了吗?妇人看着吕维老皱的脸,只怕心狠之人要失去的更多吧,亲手舍弃的东西,遗憾加后悔才更令人痛苦。 夫人。 官人有话就说吧。王氏强忍着丧子的伤心。 退掉与萧家的亲事吧。 退婚?王氏擦了一把老泪,他们家已经下聘,六礼只剩亲迎,若是退婚... 退吧,拼上我这把老骨头,是进是退都难以善终,吕维摸着紫袍上的球文金带,既如此也不必舍了这贪念。 大内,坤宁殿。 炭盆里燃着火红夹紫的火焰,守皇帝寝宫门的内谒者走入殿通报,官家、圣人万福,启禀官家,吴国长公主求见。 卫桓便从萧幼清怀中爬起,请公主进来。 前朝风声传入内宫,凝和殿的吴国长公主知晓后便赶到坤宁殿。 皇帝吩咐内侍搬来一张交椅与案几,又命人奉上一盏热茶。 阿姊坐吧,自己家中不必拘束。 妾就是来瞧瞧官家的,吴国长公主心中五味杂陈,深知皇帝是顶着文臣的压力替她出的气,于是屈膝跪下,都是妾连累了官家,也是妾的小人之心才造成今日局面。 皇帝从木榻上起身连忙将长公主托扶起,阿姊这说的什么话,在这个家中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我原以为皇子很难做,没有想到皇女更加。 那日妾就不该让官家打他的,不然也就不会... 姊姊,皇帝看着长公主,我做事从来不后悔,若再让我选一次,不用姊姊说我也还是会处置他的,将自己的无能加在结发妻子身上,这种人没什么可惜。 可那些大臣... 他们觉得我不讲理,我偏心,皇帝侧过身子,难道他们就不会偏心?旋即低头冷笑道:只是他们的偏心限制于手中仅有的那一点点权力罢了。 姜宅内,姜赋平拉沉着脸端坐在太师椅上,对着亲生儿子鼓着双眼怒目而视。 身侧案几上还摆着一把戒尺,知道我唤你来是为何么? 姜洛川跪在父亲跟前,撇头道:儿子忤逆了陛下,但儿子说的都是礼法,欠陛下的恩儿子已经还了,一命换一命,如今儿子只是恪守翁翁留下的祖训为官以公而已。 姜赋平拿起戒尺挑起白眉起身走近,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娶刘氏么? 爹爹不就是看不起他们... 他迟早要做宰相!姜赋平睁着老练的眼睛,为官近四十年,为相十余年,朝中局势看得一清二楚,你以为老夫在意是家世? 爹爹什么意思? 姜赋平拿着戒尺仰天长叹,你为了一个女子去求皇后殿下给我施压,力荐刘书柏入京,你知道他是怎么去到岐山的么? 你们旧人的恩怨那是你们的事,姜洛川站起,我没兴趣知道也不想知道,一直以来大人都在控制我,读书也好做官也罢,如今大人让我做的我都做到了,翁翁跟我说礼法,你也说礼法,就连皇后殿下,陛下都是,既然它这么重要,那儿子就遵守着它一辈子,谁也不偏私! 作者有话要说:宋代上流社会不吃猪肉,以羊肉为主,直到苏东坡出现,有词道: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 姜这种世家子从小应该是被规矩压的死死的,不过作为嫡子应该还是比较受宠以及长辈的期望值过高(压抑久了容易叛逆) 功名还可以赐,一甲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出身,三甲同进士出身。(开始是有五甲的) 赐的就跟恩萌入仕一样,会被科举考进来的士大夫看不起,俗称走后门(而且恩萌入仕升迁特别慢,受到重用极少)感谢在20200521 06:10:42~20200522 05:1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最爱吃火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闲闲土豆、汉诺塔、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扶苏 10瓶;知行 9瓶;闲闲土豆 5瓶;会心不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5章 皇以间之 官家,祁都知与薛押班回来了。 宫人入内通报后萧幼清便拉着吴国长公主的手道:二姐今夜晚膳带着两个孩子与太妃到坤宁殿来吧。 长公主点头,六哥还有事要处理的话妾就先告退了。 等吴国长公主走后祁六与薛进才入内,官家让传达的口谕与赏赐小人已经传达。 探事司奏,据相府下人透露,在祁都知离开不久后吕士承大发雷霆,轰走了屋中所有家僮自戕,刚刚相府传来消息说人没了。薛进将一份密函呈上。 皇帝看过之后眼里并没有意外,子固再去替朕办件事,扩皇城司,顺便去试试那夜带回来的人。忙了几个月,她差点将上元时带回的那名男子忘了。 是。 六子。 小人在。 去仓库取一条太宗时打造的镇库带赐予吕相。 是。 两个内侍先后领命离去,萧幼清担忧道:祁都知前脚刚走,吕士承后脚就自戕,官家就不怕朝臣会觉得是官家所为因此上疏指责吗? 是我所为又如何,难不成他们要将我从这个位子上赶下去?软弱的人才可欺,随便将来史书如何写,是明君是昏君还是暴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意之人能否安好,也要让他明白,掌握生死的是朕,朕不怕流言自然也不会惧权相。 吕士承在相府自杀的消息很快传出,小报上虽印有前吴国长公主驸马的死因,却仍让不少人猜疑原因,朝廷没有追封的消息,但却厚赐其叔父同平章事吕维金带。 女子拿着小报从交椅上跌落,推门入内的妇人见状急忙将手中的汤药放下将其扶起,你这又是何苦呢,浪费自己一身才华总想着依附于男人,其实我早看明白了此人并不值得你托付,三十好几的人做事一点都不经头脑,只会一味埋怨迁怒于人,还有你也是。 这难道不是皇帝的错?已嫁之妇,他为何还要管,为何还要插手别人的家事? 你这是疯魔了么?你也看到了,即便他与公主和离也不敢将你接进吕家,离了父族与嫡妻,他什么都不是。 我不甘心。女子将小报攥成纸团旋即扑入妇人怀中。 妇人看着她的样子很是担忧,轻轻将她手里的纸团拿开扔到一旁的火盆中,我这年岁妈妈也不需要了,你也已经脱籍,我在京郊西还有座小宅子,你随我去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别做他想。 薛进骑马赶到樊楼,因着禁中内臣服饰,樊楼中有识得他的官员便都纷纷绕道避让,皇城司为皇帝爪牙刺探情报,他们可不想惹这个眉头。 薛进拐进一处设垂帘的单间,霍青。 啃着羊肉的男子抬起头,似觉得眼熟,看见他的服饰后将手中一大块羊肉放下,擦了擦络腮胡子,哎,果然你们都内臣,那那夜找我的人是官家吧? 那个姓祁的中贵人就只将我的罪消了,安置在一处官邸也没吩咐我做什么,实在是憋不住太无聊了。 薛进见此人吃相粗鄙便皱起眉头,差事来了,随我去大内,马已经备在楼外。 别呀,这羊肉我才刚吃没几口呢,等我吃饱肚子再说。 那可是官家的吩咐,你... 可永不挨饿也是官家许诺的,我这儿还饿着肚子呢,你要不要也来一块尝尝,这家的羊肉... 你自己吃吧。薛进背对着他坐下。 他将骨头啃干净吮了吮手指又拿起一块肉,看着薛进脑勺上的黑帽子问道:我就奇了怪了,官家好好一个皇帝为什么会出现在巷子里? 官家自然是... 是陪身侧那个女子吗?我瞧着官家护着她还... 放肆!什么女子,那是国朝的圣人。 嗷。他将一口肉咽下,我从前听爹爹说过,陇西将门萧氏可是好几百年的世家。 吃你的吧。薛进不耐烦道。 等了许久一大盆羊肉终于见了底,桌子上只剩下扎堆的骨头,霍青摸了摸衣服旋即伸出手推了推薛进,笑眯眯道:中贵人帮某先付一账?等日后某帮官家做事得了赏赐再还你。 薛进撑着额头,从袖子里掏出钱袋将一贯铜钱扔至桌上。 嘿嘿,用不了这么多。 从樊楼出来,霍青还打着饱嗝,十分为难的看着两匹由禁卫牵着的骏马,我刚吃饱这不得颠得吐出来... 你怎么这么多事,跟个女人一样! 中贵人看我这长相,又不如那位祁姓中贵人与官家那般的眉清目秀,咋个就和女人扯上关系了? 之前也没见此人这么话多与这般不识趣,日子久了本性就露出来了么,薛进拉沉下脸抓着缰绳跨上马,皱皱眉头警告道:我且念你是个不懂礼数的乡下人,但若入了禁中你还敢如此妄言议论官家与圣人,这杀头的罪我也护不了你。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50) 乖乖,说都不可以一听要杀头霍青便连忙闭嘴跨上另外一匹马。 骑在马上薛进又道:在禁中见了穿公服的官人都要行礼,若见朱紫便要趋步上前不得故意躲避。 嗷。 薛进侧头看了一眼他的衣裳,旋即拉起缰绳,祁都知没给你衣裳吗? 给了给了,我瞧着挺贵重就没舍得穿。 薛进抬起手,旋即哑然的拉过缰绳扭头进了一处巷子,跟我来。 哎,怎么倒回去了?霍青跟着薛进拐入巷子,见他停在一处铺子门前,便驱马上前。 铺子门前有挂有竖幡,下面还有几个小牌子,这写的啥? 铺子里的伙计走出笑眯眯道:侨装多闕絶,旅服少裁缝,这是南朝时的诗句。 店家将铺子里最大号的窄袖袍拿出,没有比这个更大的了。 薛进将棉袍与革带塞到他怀里,拿去里头换。 嗷。 半刻钟后换完衣服的人从内撩起帘子走出,店家上前替其将褶皱部分理顺,霍青松了松腰带,紧了些。 店家笑眯眯道:果真人靠衣装,官人身材魁梧看着像位将军。 薛进睁着眼睛起身道:你先凑合着穿吧。 将人带进大内又安置与皇城司试炼一番后天已经黑了,薛进便将结果上呈皇帝。 坤宁殿内有家宴,皇太后与太妃及吴国长公主都在,几个孩童围在一起打闹。 偏殿里皇帝笑道:辛苦子固了。 小人倒是不辛苦,只是那霍青实在太不懂规矩了,性子又鲁莽,若让他带甲在御前恐要失仪。 皇帝摇头,规矩可以慢慢教,他可以代兄受过足已证明他是个义气之人,坦率没有心思这正是朕想要的。 官家圣明,今日我与五个指挥一同对他出手...都败下阵了,原以为他只是空有一身蛮力。 哦?皇帝低头再次笑了笑,子固的功夫就算是在诸将领中也是前列的吧,加上五个亲从官指挥,这个霍青还真是令人惊喜。 官家要召他面圣么? 不,你先让他呆在皇城司好好教教规矩。 是。 萧幼清见庭院里的孩童玩的极为开心,拉着长公主坐下,宫外的事情姊姊听说了吗? 吕士承?长公主眼里闪过的一丝失神很快就变成了淡漠,我一直墨守成规,效仿几位姑母恪守妇道却换来如此结果,太宗时的争斗我与大姐是见过的,他们都说六哥与爹爹很像,我便也这么认为了。 从偏殿回来,皇帝凑上前柔和的笑道:姊姊和圣人又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官家在此,臣妾与姊姊又哪里敢说什么悄悄话。 皇帝坐到萧幼清身侧,伸出袖子里的手烤火,过几日就是十年一次的宗正寺大修牒谱,倒时候会修改宗牒,朕想做主,让这两个孩子随姊姊改为宗室姓。 世家子嗣随母姓闻所未闻,吴国长公主惊楞道:随母姓?这妥当吗? 有何不妥当,莫说你与他和离,就是之前他所作所为又可曾半分在意过这两个女儿?都尉宅已经收回了,姊姊要是不想呆在大内朕可以将其改为公主宅,若是想再嫁亦只需同我说便是。 长公主起身朝皇帝福身道:官家待我们母女已是极好,至于再嫁...妾只想将这个两个孩子抚养成人便无他想了。 院子里几个内侍与宫人分别提着宫灯,跟在一群孩子身后。 吴国长公主长女吕甄坐在秋千上抬头仰望着星辰,月初的弯月略为灰暗而它周围的众星则要耀眼得多。 姊姊在看什么?宗仁抱来一个手炉,将其塞到吕甄手中提醒道:春寒,夜里冷。 吕甄看了一眼弟弟,旋即指着最亮的一颗星辰,最亮的那颗就是紫微星。 宗仁随着姊姊手指的方向望去,瞪着稚嫩的眸子,可是今夜的星辰都很亮啊。 吕甄一只手拿稳炉子将宗仁拉扯到身旁,你瞧,有七颗很亮的串在一起就像舀酒的勺子,组成勺子的星辰就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她将七星从勺子头至勺柄一一指出,太史局就是根据这个勺子来定气节,现在斗柄指着东边所以是春天,中间被七星围绕得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紫微星。 经过一番细说宗仁便也看到了被七星围绕的紫微星,于是瞪着圆圆的眼珠,甄姊姊好厉害,什么都会。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走上前,撇着小脑袋嘟嘴道:哼,仁哥哥有了姊姊就不要熙儿了。 宗仁将视线挪回从秋千上跳下摸着赵熙的头,怎么会呢,熙儿可是哥哥最喜欢的妹妹。 吕甄便摇起秋千轻轻笑道:啧啧啧,你的好哥哥还给你,我可不抢。 翌日,垂拱殿升朝,皇帝逐一轮对单独召见各部官员。 内侍将吏部侍郎念完的上殿札子接过转呈皇帝,由京东西路转运使为监司官举荐江宁知府姜赋正,姜赋正为官二十余年先后历任著作郎、徐州通判再到江宁知府其政绩卓著但一直未得到升迁。 皇帝打开吏部侍郎呈的札子,笑道:朕希望卿不是因为他的姓而向朕提起的。 吏部侍郎睁着双眼屈膝跪道:陛下明鉴,臣在吏部多年得陛下信任,深知朝廷官员关乎社稷关乎天下万民丝毫不得马虎,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怨,亦不敢生半分攀附之心。 姜赋正...皇帝看着札子上所提的现官职与人名,他的兄长至今还是户部副使吧? 是,姜副使被罢三司副使一职后便在户部副使上但任至今。 朝堂上已经有不少萧姓外戚了,朕不希望重臣之列再多几个姜氏,皇帝俯身向前低声道:或者是吕氏以及任何一位世家子弟。 是。 不过上次调回的鸿胪寺少卿,你可以多注意一下。 陛下,臣上次翻吏部各州县的职令状案底,发现刘书柏是太宗年间三甲进士,曾经任过京官。 太宗年间,这都多少年了...皇帝敲着御座的扶手,初与他交涉时为人圆滑,有能力但不显露,倒是像在刻意隐藏什么。 不过臣找到案底时是被封起的,上面盖有政事堂的章以及...时任昭文相姜文穆公的签署,也似刻意被藏封,事情过去久远吏部也早已换了一批人,臣对此事一无所知,或许只有亲自询问一下少卿。 这内廷输数不清的陈年旧事,一张画作一副墨宝,只怕细究起来又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先置于那儿吧。 是。 吏部侍郎走后六子上前不解道:姜赋正是圣人的亲舅舅,其能力与才华调入京中应该能成为官家的一大助力。 皇帝摇头,都是些老顽固,治国还行...这些世家一旦收拾起来极为棘手,姜氏嫡出,就留一脉在金陵吧。 吏部侍郎回去后将吏部草拟的改官部符销毁,一旁的员外郎不解道,今儿才写好的,侍郎怎么就给毁了? 没用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可是要改官调姜知府入京不是官家的意思么?怎么又改变注意了... 还不是上次御史中丞公然在朝堂反对官家,咱们这位官家骨子里狠绝可一点都不亚于先帝,这般记仇,咱们以后还是少说话多做事,多听圣旨少揣测,少自作主张给自己惹麻烦。 觉得有理的官员连连点头。 乾元二年二月中旬,吴国长公主风波过去,吕士承丧事相府未敢大办,原驸马都尉宅改为吴国长公主宅,吴国长公主母女仍居大内,皇帝召宗正寺卿修牒谱,吴国长公主长次女皆赐改国姓,遭到大臣反对。 替宗室出女改姓的同时又下诏赐名宰相吕维功臣号,推忠协谋亮节功臣、加金紫光禄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上柱国、清河郡开国公,食邑六千一百户,食实封二千六百户。 都进奏院刊行的邸报几乎与诏书同时出台,民间小报复奏,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东京城,也将权相彻底暴露于朝野。 作者有话要说:宰相必得功臣号,一般是两个字两个字一起,得四字或六字,文武大臣以及宗室的功臣号有所不同。 像金紫光禄大夫这都是散阶,排在第三(生前加这个已经很牛逼了)前面还有开封府同三仪与第二的特进。 吕老头这么多头衔都是用来领俸禄的,包括食邑。 (古代版冠姓权) 感谢在20200522 05:19:55~20200523 06:3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最爱吃火锅、从前有座山、尼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にこにこに 4瓶;就是一株小小草 3瓶;会心不远 2瓶;云纹铜禁、风流倜傥女少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6章 皇以间之 相府的丧事刚过不久,吕维就接到了加封的喜事。 看着邸报刊印的内容,吕维吹胡子瞪眼的拍响桌子将其攥成纸团,气得只差将桌上的茶盏打翻。 推忠协谋可是功臣号里最好的,相公头一回得今上赏赐难道不好么? 推忠?协谋?亮节?吕维苦笑,旋即冷脸道:他这是在挖苦与讽刺我呢! 谏院内,内侍将两份邸报送至两位司谏手中,苏司谏,今日的邸报。 金紫光禄大夫,上柱国,清河郡...苏虞看着邸报上加封宰臣的消息,官家这是闹得哪出?又是加官阶又是封勋爵,贬不成便要反其道,难道在官家眼里就没有法度二字?苏虞将邸报拍至案上。 苏虞对座坐着一个年龄稍大的绿袍,宰相加封这些都没什么,只是为何吕维在先帝时已居相位却未得到这些原本该得到的呢? 右司谏此话是什么意思? 苏司谏是金榜题名的状元郎,这里面的门道应当能看出来才是。 苏虞再次拿起邸报细细看了一遍,罢黜未能那是因为有朝臣阻止且不合礼法,如今一次性加封其实也不合礼法却反倒没人说了。 权相? 绿袍摸着长须眯眼笑道:你我能看出来,想必众位大臣如是。 官家还没登基就握了兵权,这吕相年轻时一直谨小慎微怎么到老了却糊涂了? 绿袍放下邸报吃了一口热茶,到老糊涂的何止是吕相一人呀。 看来哪一朝都躲不过君权与相权之争。 争便争吧,总之谏院只负责上谏天子下察百僚,绿袍将茶盏放下赞道:苏司谏这点茶手艺可不比茶坊里的博士差哟。 相权要争那是起了不臣之心,但官家让两位宗室出女随母姓这何等的荒唐? 难道你还想弹劾吕相不成?绿袍抬着眼睛,或者拿着宗牒去质问陛下? 明日是初一有朔参... 朝野兴起的风波刚平,苏司谏也消停会儿吧,三月还有许多大事要做,陛下是要拿吕士承扳倒权相... 那也不能随意按个莫须有的罪名罢相,若是如此,那还要我们这些臣子做什么劝谏?吕相可是辅佐官家登基的功臣。 绿袍摇了摇头,你比我这个老头子还固执,不懂得变通。 二月下旬长江大水,堤坝遭到冲毁导致下游良田尽数被淹没,朝廷遣使臣南下治理水患安抚灾民,谏院便以此作为是天罚的警示接连上疏皇帝反对宗室出女随母姓,但都未得到批复。 三月初三季春上巳,朝廷特开琼林苑与金明池一日允士庶之家携家眷入苑踏青游玩。 禁中的后苑里也传来孩童的嬉笑,吴国长公主长女吕甄双手托着一只纸鸢,看着跟前提线牵引的女孩,晨儿,姊姊要松手咯。 随着纸鸢被抛起,牵引的女孩便逆风朝前奔跑,后苑的水池边旋即飘起一只风鸢,顺利放飞引得一侧围观的小孩拍起了手掌。 另一侧的树荫下搭了一个极大的帐篷,席子就铺设在草地上,席上放有几件命妇的披风。 后苑的南侧是种稻的观稼殿,殿内正在收拾农田的内臣与宫人途径此处时纷纷绕道不敢打扰,而北侧则是亲蚕宫,宫中年前种植的桑树如今都已经长到人一般高,葱郁一片。 一颗红色的小球绕过甬道花木滚进一个插着旗子的球穴中,几丈远的距离也正中无误。 吴国长公主眺望着最远端的球门,拍手道:殿下不愧是将门之女,不仅是诗书礼乐就连捶丸也不比那些男子差。 秦国长公主笑道:姊姊,殿下会的何止是这些,妾曾经可是在萧家的端午宴上随官人亲眼瞧见过殿下骑马击鞠呢。 吴国长公主亮了亮眼睛,殿下看着就是个温和的人,原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这般多。 二姐和四姐这般夸我,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今日上巳踏青六哥也不来吗?几个女子洗手走回帐中。 官家在内朝接见大臣,忙完了应该会过来吧。两位长公主分坐在萧幼清两侧,看着眼前草地上追逐打闹的几个孩子,卸了一口气道:这日子总算是太平了。 这几个孩子里就数甄儿最聪明,别看她小。 吴国长公主轻轻摇头,她虽聪明却太率性了,我怕日后要吃亏。 有官家和圣人在,二姐又什么好担忧的呢? 萧幼清将削好的果子切开,拿小竹签扎上,试试山东进献的林檎。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51) 谢殿下。 没有外人二位姊姊不必这般拘谨。 水池对面有个绿袍架着画架似在画画,吴国长公主便好奇道:那是谁,前几日在外朝时我好像也见到了这位年轻画师。 萧幼清顺着望过去,官家新任命的翰林图画院侍诏。 这般年轻就担任了图画院侍诏吗。 孩童里的一个小男童仰望着纸鸢,低头时瞧见了池子对面正在作画的画师,拿手遮着太阳唤道:吴内人。 小人在。 带伞了么? 小人去给郡王拿。 吴氏将伞拿出,郡王是要遮阳么? 宗仁摇着头将伞接过,迈着沉稳的步子绕到对面,许先生。 许崇矩系着襻膊,将画笔搁置一边起身朝宗仁拱手道:见过郡王。 今日是大太阳,许先生不怕晒么?宗仁将伞打开走到许崇矩身侧,您坐着继续画吧。 扎着总角的男童见到画后睁大了圆圆的眸子, 这是母亲和两位姑母么?画里有三个女子及五个放纸鸢的孩童。 回郡王,是圣人与二位长公主。 福宁殿以南的垂拱殿内,苏虞从半个时辰前就喋喋不休至现在,皇帝将他呈的上殿札子塞入袖子里撑着头听他念叨。 臣前日朔参没有在紫宸殿提便是不想引得满朝争辩,自周公定礼便没有随母姓的先例,即便是皇家,而陛下不但让两位宗室出女随母入宫居住还...苏虞似乎听见了皇帝传来的鼻息声,便走近殿阶, 陛下?陛下? 苏虞挑着眉头看向皇帝身侧的内侍,祁都知! 祁六缓过神,苏司谏唤小人? 陛下是睡着了么? 祁六这才扭过头,走近轻轻唤道:官家,官家。见唤不醒便直起身走下殿阶,哎,昨儿夜里官家批奏疏批到深夜,今日常参本只接见侍从官,苏司谏能见到官家已是格外破例了,还请苏司谏见谅先请回吧。 苏虞拿着笏板,挑起眉头,下官的札子一定要请陛下细看。 小人会转达的,请苏司谏放心。 臣告退。 祁六将一脸郁闷的苏虞送离又见其走远后才返回,走上殿阶叉手道:官家,苏司谏走了。 皇帝垂下打盹的手,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下他回了谏院定要骂朕是个固执偏私又不作为的君主了。 苏虞回了谏院将笏板砸在桌子上,喝了一口下属官员端来的茶润喉,旋即将杯子砸到桌上气道:今上既固执又偏私,全然不顾礼法,比先帝更甚,肆意加封毫无法度,且古往今来哪有随母姓的,皇室如此为万民开先河,这天下岂不要乱套了? 一侧的绿袍觉得苏虞有些过激,摇头道:不就是改了个姓吗,反正也和离了,皇室宗谱上又不记女子的名。 不说这个只说陛下偏私,如此一来不仅助长外戚,连贵戚怕也要作威作福了。 殿内,皇帝坐了一会儿醒神起身时连打了几个喷嚏。 官家,薛押班求见。 让他进来。 官家,今日上巳国舅家派人去吕相府送应节之物时遭到退婚了。 薛进的话只有祁六诧异,皇帝坐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撑在扶手上想了许久,此时退婚对他有什么利处吗? 萧国舅是圣人的同胞兄长,宰相之女嫁到国舅家应当是喜上加喜才对,吕相疼爱女儿,除非...是女儿不肯嫁? 薛进比二人都年长,对当年时也知道些,吕士承最受宠于他,但他却不敢为子拒绝尚公主,因为尚公主是圣意,而让国舅娶他家二姑娘也是圣意。 皇帝撑着扶手站起,我若安于现状,便可以安逸的与他做师生,但我不图安逸,所以只能做君臣,不肃清这些一手遮天的人将来怎么办事呢? 用强的?薛进拱手道。 皇帝摇头,还不到这一步,流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一次动荡要好几年才能恢复,朕有几个好几年呢? 官家尚值青春... 指不定哪一天朕就给他们气死了。 两个内侍相顾一视后屈膝跪下,陛下洪福齐天,是小人们这些做臣子的做的不够好才会让陛下忧心。 卫桓上前一步躬身伸出手准备扶人时手肘却僵在了原地,闭上眼无奈的直起身朝殿外走去,负手道:连你们也拿这些条条框框敷衍朕,我真的...只剩姐姐了啊。 才跨出殿槛还没来得及登辇便瞧见了垂拱殿外走上前的紫袍。 臣韩汜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扭头瞧了一眼垂拱殿,觉得里面太过阴沉便挑起眉头道:陪朕走走? 是。 朕给宗室出女随母姓之事比朕打了驸马好像还要让他们不满,景明怎么看? 臣斗胆,若按礼法此事便是大逆,可论人情,父不慈也从未尽到父责,有父不如无父,臣以为,人情应当与礼法持平,法是公正而不是苛刻,墨守成规未必就是正确的,因为法本是人定,谁又知道那最初定法之人是不是圣人呢,若不是圣人又怎知他不会有错? 他们那群腐儒若是能像卿这般明白事理,朕也用不着天天长吁短叹了。 臣想请官家赐对。 想问什么就问吧,至于赐对有跟没有是一样的。 御前问话乃是大罪,所以臣不敢。 是啊,皇帝低下头冷笑,都知道御前问话是大罪。想到适才殿内苏虞的盘问她便沉下了脸,总算明白先帝为什么那么讨厌言官,把太.祖高皇帝定不杀言官的规矩给改了。 问吧,朕许你问。 臣想问,官家想做的事情可是是天下大同?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皇帝点头又摇头,朕要的大同,不只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应该是天下万民,但在此之前先要收复丢失已久的旧山河。 天下万民...听懂话意的人合起袖子闭眼躬身道:陛下所思非一般圣主,这才是彻底的人人为公,臣能理解但是也知道多歧路。 皇帝顿下脚步,回首看着韩汜,你也是儒生。 但臣不是腐儒。 皇帝低头淡笑,朝前走道:希望你不是在敷衍讨好朕。 臣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以前学过这篇文章大道之行,现在想想这里的兄弟不包括女性,还有教育人人平等也不包括女性 捶丸也是蹴鞠的一种,丸就是球,马上的叫击,(击丸,也称击鞠)徒步的则是捶,捶丸类似于高尔夫球。 隋唐盛行作为竞争游戏,至宋代像击鞠都没以前那么竞技性强成为宫廷娱乐名称也改为捶丸。 至于马球这个词,可能是宋以后才出现的,至少我读过有关宋代的文献里没有这个词汇出现,出现的多的是击鞠。当然也可能有,毕竟我不是考古人士。 哦,上章作话有个错误,最高文散阶是正一品的开府仪同三司,正二品特进,从二品光禄大夫,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是北宋前期的文散阶,之前有封过国舅云麾将军,那是武散阶,北宋有过几次改制,品阶会有变动,元丰时直接废除。)其实挺喜欢王安石的,以及他主张的变法。 会参照熙宁变法写一点。 官,职,差遣,爵,勋,阶,一个人拥有这等等一大堆,可想而知当官的多有钱! 当然宗室更有钱,吕维当了几十年的官做了宰相食邑也才几千,宗室王爵一开始差不多就是万户。感谢在20200523 06:32:19~20200524 05:3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2个;人傻,冒得钱、潜水朵儿u、哦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会心不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7章 皇以间之 乾元二年三月上旬,朝臣纷纷上疏反对吴国长公主之女改随母姓,宗正寺修牒谱迫于压力暂停,几日后皇帝力排众议命宗正寺再度修撰牒谱替宗室出女改母姓。 垂拱殿内,先有吕维所在的政事堂再有陈煜为首的枢密院及御史台与谏院接连呈札子反对,皇帝置之不理后苏虞跪在垂拱殿外顶着烈日整整一天。 长公主是国公主,其女可以赐国姓,但是要先赐其父。苏虞得旨进殿,额头上的汗珠都未来得及擦拭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劝谏起了皇帝。 不可能!听了一日的反对,皇帝仍旧断然拒绝,他也配为人父配赐我卫家的国姓? 苏虞端着笏板跪下,那就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今日皇室如此做,来日天下人便会纷纷效仿,扰乱国朝秩序。 皇帝问道:秩序是什么? 君臣父子夫妻,前朝有大家所定的三纲五常... 君为臣纲,那朕作为君主让卿你这个臣子现在去赴死,你死么?皇帝怒声呵问,就差说出迂腐二字了。 殿阶上站着的内侍有好几个都在憋着笑。 苏虞则涨红着脸直起身,圣主不会说出这样失仪的话。 朕又不是圣主。 陛下! 好了,卿回去吧,朕累了。 苏虞将帽子摘了俯首不肯起身,恳求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从御座上起身,低头瞧了他一眼,用不着威胁朕,这官你当也罢,不当也罢,骂朕是昏君或者是题词讽刺朝廷讽刺朕,朕都不在乎,皇帝走下殿阶从苏虞身侧略过,走到殿门前时停下,你争辩的不是礼法,而是你自身那点可怜的权益罢了。 禁中城西的政事堂里,揆门相走进宰相所处的最里侧,首台,尚书省刑部有案子。 吕维将百司呈的奏疏筛选出交由内侍呈皇帝,嘱咐道:这几份有关运河修建之事一定要请陛下尽早批复。 是。 内侍走后,吕维靠着椅子,刑部的案子尚书省自行解决不就好了,六部的事情... 是有关于外戚萧氏。揆门相将一份案卷呈上,是嫡系旁支。 吕维摸着花白的长须,果真将门都是些粗鄙之人,酗酒行凶... 陛下肆意封爵,想让外戚与我对等,便要料到有今日之患,济北县开国伯萧显功是东平伯的同胞弟弟吧? 是,都是端国太夫人所生,功勋之后又是外戚,所以大理寺不敢重判,刑部也还未施行处罚,只暂时关押了想先问问首台的意思。 揆相觉得陛下会怎么做? 官家吗?官家对待长公主一事是明摆的偏心,如今宠爱皇后殿下无度,想来对于外戚顶多也是责骂不会怎么样吧... 所以让刑部自己看着办吧。吕维将案卷放下,冷盯着揆门相。 是,揆门相看着吕维的脸色接过案卷,这都是尚书省自己的意思。 三月上旬,宗正寺修进呈送皇族谱牒,命使臣奏告天地、宗庙、社稷、欑陵,举行祭告。 乾元二年三月中旬于垂拱殿呈牒谱举行进书仪,宗藩庆系录一年修纂一次呈进皇帝,而仙源类谱则为十年一修。 宗正寺卿捧着宗正寺修纂的仙源类谱及宗藩庆系录由僧道与黄麾细仗作为前导一路至垂拱殿。 教坊司奏响的燕乐从殿庭传出,绿袍瞧了一眼朱墙,知道里面在举行进书仪,挑着不悦的眉头。 苏司谏在看什么呢? 苏虞转过头朝向他走过来的紫袍拱手,下官见过韩枢副,旋即直起身盯道:韩枢副作为宰执此刻不应该在陪驾观书吗? 所以某正要去呢,今儿本没有事的,县主非要拉着某去了一趟京郊,出门忘了带公服入宫前便又了趟家致使晚到了些时辰。 苏虞冷笑一声,进书仪是大事,韩枢副怎能如此怠慢,因家中妇人而忘了要紧的公事,不知轻重。 公事是要紧,但苏司谏口中的妇人乃是本官的结发妻,苏司谏可也有妻?韩汜笑道:欲治国先齐家,苏司谏好像看不太起女子,可不知日后妻女听到此番话会不会寒心。 咚咚咚咚!苏虞本欲开口辩驳,文德殿前的钟鼓楼传来一阵钟鼓院鸡唱敲响的鼓声。 改时的十五响击鼓将苏虞的话憋了回去,声停后韩汜望着旁侧的文德殿故作失落道:哎呀,还是错过时辰白跑一趟了呢。旋即朝苏虞走近一步凑在其身侧压低声音道:苏司谏可以去弹劾本官,但是本官也要奉劝苏司谏一句,书是死的,只有人才是活的。 陛下自己做了什么还不自知吗?连昔日替陛下求公道的御史中丞都指责,谏院所有劝谏陛下一个没听,反而与先帝一样增设皇城司,让宦官弄权。苏虞看着韩汜,突然颤笑,下官竟然忘了,韩枢副原先是三王的人呢,我苏虞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忠君之道,然非愚忠,天子有过百僚不谏天下秩序必乱,下官可不会像韩枢副一样委曲求全于君侧。 苏虞朝韩汜拱手后甩袖愤愤离去,等苏虞离开有些距离后一旁的内侍便上前挑眉道:他只不过是个谏院的小官,尊卑有别他怎敢对着枢密副使您如此蛮横?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52) 韩汜合着公服的袖子眯起双眼道:他说的其实没有错,他的那番道理于当世而言也没有错,但错就错在他生在先帝与今上两朝,太宗朝对文人宽和,所以太宗朝时文臣大多拥护奉行延续太宗政策的嫡出太子,但太宗朝时,宰相权重干涉立储致祸乱生,可见仁慈并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年轻的内侍对于太宗朝之事一无所知,听着韩汜的话似懂非懂,躬身叉手道:枢副还去垂拱殿么? 韩汜转过身,合起袖子朝宫门走去,官家的家事我一个外臣去干什么。 垂拱殿内,宗正卿领宗正寺诸司官奉牒谱入殿,殿陛两侧列着陪驾的宰执。 内侍接过宗正卿手里明黄色织锦作书衣的牒谱,皇帝翻开牒谱,连续翻完一本看到上面只详记宗室男子官爵迁转的任职经历以及功罪是非,而宗室女子不但不书其名也不书其官连出阁都只有短短几个字,在牒谱中只附于属籍,因此嫡出宗室的牒谱这十年来只多出了寥寥几页。 尊陛下指示,改吴国长公主其女之姓,不录...宗正卿稍抬头看了一眼吕维,前驸马吕士承。 皇帝将牒谱一一合上,挑起眉头道:太.祖高皇帝一脉至朕这儿除了朕便只剩几位公主,既是族谱便该将家中子女一一写详实才对。 宗正卿抬起头楞看着皇帝,不明其意道:陛下? 听明白话意的枢密院使本想上前,却被旁侧的官员拉住,台谏的话尚且不管用,枢相难道以为凭自己一己之力可以劝阻?这是天子家事,外臣还是不要参合的好。 陈煜看着对面脸色平静的吕维,似乎没有任何举动。 吕相能位居首台之位靠的就是这千人前面,毕竟能在先帝时拜相就足以证明不简单,枢相要知道吕相在太宗朝时并非齐王的人。 陈煜侧头看着身旁的紫袍。 瞧下官这嘴,忘了枢相您是武宗朝的进士。 宗正卿提起绯色的下摆屈膝跪地,臣愚钝,请陛下示意。 重修所有牒谱包括玉牒,无论嫡庶长幼,宗室男女皆录其平生,嫡出宗室太.祖四子,共分四脉至先帝朝时只剩成王,如今成王褫爵膝下也只有一女,其余几位大长公主及长公主加起来也不过十余人,加一点点笔墨累不死人的。 宗正卿抬起跪伏的脑袋,两旁的宰执都不说话,而他只是宗室一个庶出的旁支子弟,若非嫡出子嗣过少这宗正卿之位又如何轮得到他,若按祖宗之法,嫡庶公主无差,宗妇以其父为支便只书其宗支辈分排行而不记其名,若婚配亦只添适配某寥寥几字,先帝朝时也曾御览,提过此事,但未说什么,宗妇既改,臣斗胆请问,宗妇适配的驸马与郡马及县马当如何记? 既尚公主便是夫妻,就按与公主同等吧。 宗正卿诧异的睁着眼睛,旋即叩首,是。 底下也有大臣诧异,陛下对吴国长公主驸马可不是这样的... 你也不想想驸马做了些什么,灭妻的名声在外头可是不小呢。 进书仪结束后宗正寺等一众官员受到封赏,宗正卿得以进国公爵。 从垂拱殿出来,紫袍拿着笏板扭头瞧了殿内一眼旋即紧紧跟上吕维,首台有没有发现今上好像格外重视女子。 吕维摸着胡须,陛下也算是老夫教出来的,当年成都郡王的名声可是诸皇子里最不好的,但没人知道他逛青楼其实并不是喜好女色,他藏得比谁都深,流连市井见得自然比那些王公贵族要多,对于女子更多的是可怜她们的身世罢了。 可怜归可怜,光是如此也说不通,揆门相跟在吕维身侧,旋即醒悟道:陛下莫不是被皇后殿下蛊惑...要让女主弄权? 抬起的朝靴忽然站定,吕维楞道:即便再盛宠,也不可能会有皇帝将江山拱手相送的,这可是他费尽心思得来的东西。 陛下现在只有嫡长子,虽还未册封太子,但只要不出意外寿春郡王便是东宫太子,日后的继任之君,若是如此那这萧氏一族可就真的要遮天蔽日了。 你真以为皇帝陛下会守着一个女子一辈子吗?并站的朝靴重新走动,数百位帝王,又有哪一个是专宠一人终其一生不纳妃的呢。 痴情... 先帝也痴情,吕维边走边摇头,可先帝... 见吕相又停下步子揆门相不解道:首台? 若陛下真的只独宠皇后而不纳妃,让萧氏外戚独大,那么他此前想利用士承一事罢黜老夫就只是为了...吕维挑起眉头,只是为了让老夫现形与萧氏抗衡吗? 揆门相思索道:所以朝中在那次之后就无人再上疏弹劾萧氏了。 吕维挑起眉头,对于皇帝的心思深感后怕,帝王心,果真是不可测。 至三月中旬寒食节前夕,禁中有内侍出宫前往萧姜两家在京的宅邸,而犯事的外戚子弟被带到刑部后只关押了几日便完好无损的从大牢中放出。 临释放时刑部侍郎还亲自前去问候,衙内走好。 换回行头的男子抻了抻袖子,扭了扭脖子,旋即侧头看向绯袍不满道:那床也太硬了吧,得亏我从小练武,不然这腰就没了。 毕竟是大牢,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 几个远处的狱吏看着这一幕议论纷纷,怎么着官人也是六部长贰,品阶上与那济北伯无差。 人家可是姓萧,国朝从前光这个姓就能压死一大截人,如今上面那位圣眷正浓,想当然哟。 济北县开国伯府来的马车将年轻公子接回府,妇人走出庭院左右打量了一番,那些官员没有为难你吧,可在牢中吃了苦头?我本想去探望你带些吃食与衣物,可你爹爹不许我去。 他们哪儿敢啊,还以为刑部是多么厉害的地方,倒头来那个什么侍郎不过也是畏惧权势之辈。年轻人看着府中下人一个个提着结红彩结的箱子,母亲这是要去哪里吗? 妇人拉着他往回走,今儿一早大内来人了,皇后殿下诞辰,两日后会在大内设宴宗族,这是给皇后殿下准备的寿礼。 作者有话要说: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称为揆门相。 感谢在20200524 05:34:24~20200525 05:5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最爱吃火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CXMS 20瓶;YHM 15瓶;最爱吃火锅 5瓶;会心不远、梦妄 2瓶;风流倜傥女少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8章 皇以间之 翌日,诸司旬休。 旧城东北昭庆坊一处小院内的柿子树长得极为葱郁,茂盛的叶子下开满了白色的花,脱落的花朵顺着树叶滑下落到泥地里。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蹲在树下拾落地的花朵时发现了藏在泥土里的一颗小圆球,于是拾起小球踉踉跄跄的跑到菜地里朝挥着锄头的男子喊道:爹爹。 韩汜直起腰将手搭在锄头,怎么了? 爹爹你瞧,我捡到了什么。 韩汜便到一旁的水槽将手洗干净蹲到女儿的跟前,爹爹不是说过吗,地上的东西不能随便捡。旋即便低头看见女儿稚嫩的掌心中托着一颗小圆球。 韩汜楞了一会儿旋即伸出手,小圆球洗干净后呈现金色,上面还刻有一个赵字,苦饥寒,逐金丸,将它融了给有需要的人吧。 母亲。女孩儿跑到入院的女子膝下。 韩汜将金丸攥紧起身道:县主怎么来了? 明日六嫂嫂诞辰,寿礼我都备好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韩汜摇头,既是你持家这些就由你做主,我没有意见。 我是外命妇,六嫂嫂是皇后,宗妇明日也是要随宴的。沅陵县主看着韩汜。 寿宴啊...韩汜握着双手望向一侧的楚王府,低头看着女儿道:明日就不要带她去了。 为何? 昭庆坊前的闹市区里,一辆马车被一匹走上前的骏马拦下,新来的车夫不识得眼前人,但见其穿着还是停了车朝其抱拳,这位官人拦车是作何,可知车上坐的是哪家的小娘子么? 姜某自然知道。 听到姓氏车夫惊颤的抬起头,旋即侧转身子低头道:姑娘,有位姓姜的公子拦车。 告诉他,我谁也不见。 随后马车继续向前。 车内坐着两个女子,何文英搭着刘氏的手,今日休务,莫不是姜中丞吧? 刘氏点头,无奈道:是他。 我倒是佩服姜中丞的毅力。 毅力?刘氏摇头,那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能被激怒,只能说明他内心本就存有黑暗。 文英,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就像人人都称赞的姜文穆公也只是表面宽厚实则内心狭隘罢了。 何文英楞道:爹爹说文穆公是文人之最,其能力要远比被抄家的崔氏出众,他能教出安国夫人这般优秀的女儿也足见其能吧,妙仪姐姐为何这般说? 能力与私德并不能混为一谈... 姑娘,到了。马车至艮岳南的开宝寺停下,车夫跳下车去车后般凳子时征在了原地,姑娘,这姜公子... 刘氏与何文英带着帷帽一起走下,看着从马背上跨下拂了拂袖子的年轻男子旋即上前福身道:寒食节将至,姜中丞也是来进香祈福的么? 不,姜洛川坦率道:我是找你的。 奴似乎与中丞不熟吧。 不熟?姜洛川走近一步,别忘了我还曾救过你。 见刘氏不说话,姜洛川眯起双眼,难道你真的喜欢陛下? 刘氏看着他怒急的样子很是无奈道:姜中丞眼里除了这些儿女情长还有什么? 不喜欢陛下,便是你身为刘家女故意靠近我激怒我,好让我这个姜家嫡子与陛下关系破裂。 原来姜赋平还是告诉你了呀。刘氏低下头笑道:我还以为他想藏一辈子呢,他败坏的私德。旋即又盯着姜洛川冷下脸,我故意靠近你?说这话的时候姜中丞可想过自己的脸在哪儿? 佛塔下,内侍将从大内带来的赠礼送与开宝寺后与主持道别,合着手掌弓腰道:圣人事务缠身便差我来此,过段时间圣人会亲自来的。 阿弥陀佛。 内侍从开宝寺走出,正好瞧见了石梯下的一幕,少公子?又见他身前有两个女子似在争辩什么,那两个带帷帽的女子是谁? 主持跟着内侍走出,是鸿胪寺少卿之女与太常寺卿之女,这二位施主常结伴来寺中进香。 赵平回到大内后将在宫外查探到的情报转述,衙内在樊楼喝了酒,酒醉后嚷嚷着要人,结果楼里一个伙计不小心撞到他,便持刀失手砍伤了人。 大理寺轻判的缘由是因为那个受伤之人不但未申诉还...刑部也只关押了几日就将人放出来了,但伤人的原因不止是冲撞,这个厮儿不到二十岁家中还有个未嫁的妹妹。 萧幼清将赵平呈上来的密函扔入炭盆,纸张遇明火瞬间点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吾纵容的呢,萧氏族人获封而吾没有劝阻,吕相便也一定以为吾恃宠而骄,是个将情看得极中的妇人吧。 萧幼清端起身侧茶盏,的确,我是将情看得很重,官家不想让我为难,我自也不希望官家为难。 适才小人在开宝寺门口还撞见了少公子与...鸿胪寺少卿之女刘氏。 萧幼清端起身侧的茶盏送至唇前时僵住,刘氏? 是,少公子脸色极不好,似乎还与其发生了争执。 萧幼清叹着将茶盏放下,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明白事理的孩子,纵然有些小胡闹...也是,人心这种东西本来就深不可测,谁又会是一成不变的呢。 女使走入殿福身道:圣人,官家回来了。 官家。 幼清,皇帝刚从内朝回来便拉起萧幼清的手,你随我来。 官家这是要去哪儿? 福宁殿。 官家突然要去福宁殿做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 空荡的福宁殿前,海棠树结满了花苞。 陛下,殿下。翰林图画院侍诏许崇炬候在正殿内,旁侧还摆有画真的画布。 先帝的御真画像是姜侍诏画的,不过朕不是要画御真,只是以姐姐的诞辰十年为期作一副真。 许侍诏应该偷偷作了吾不少画了吧? 许崇炬听后上前跪伏,殿下,臣... 吾知道是官家的意思,吾也并没有要责怪许侍诏的意思。 官家,尚服局的礼衣送来了。 宫人搬来两张交椅置于正殿中央,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文德殿前的直官将改时的记录刻在笏板上,鸡唱敲响十五响鼓,午后的阳光也从桌头移到桌尾。 许崇矩将画笔搁下,命内侍将画布调转,上前拱手道:请陛下与殿下御览。 内侍将画布抬到御座跟前,萧幼清问道:像吗? 她将手里的团扇放下,最好的画其实在心里。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53) 听着皇帝的话,许崇炬躬身上前,臣资质浅薄,有负陛下。 卿画的很好,不必妄自菲薄,将这画好生收起来吧,以后朕的棺椁里什么都不用放,朕只要这画。 萧幼清扯着她的黄袍袖子,官家又开始说胡话了。 百年之后。卫桓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旋即对许崇炬道:卿想要什么赏赐? 许崇炬屈膝跪下,臣不敢邀赏,但臣想再进一一次秘阁观摩画作。 六子。 小人在。 与判秘阁事及监秘阁图书吱会一声,特许翰林图画院侍诏许崇炬自由进出秘阁观摩内庭古画。 谢陛下恩典! 内侍将殿内作画用的工具一一撤下,萧幼清便回到内阁将衣冠换下,瞧了瞧空旷的殿阁,萧幼清拉着她坐到一边,明日家宴,臣妾有些话想与官家说。 哦?姐姐想说什么? 萧幼清凑到卫桓耳畔,... 姐姐不怕这样做会令族人寒心么? 如今究竟是我令他们寒心还是他们依仗我全然不顾我的颜面呢。 姐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没意见,刑部也确实要整顿一下。 寒食节前夕,以皇后诞辰特设家宴,皇室宗亲及萧姜两氏嫡系还未收到大内通传时便已经开始绞尽脑汁筹备寿礼了。 济北县开国伯爵府中,妇人正清点着入宫要献的贺礼,官人看看还有什么缺漏,妾觉得殿下的名头比官家还好用,咱们家又不比你哥哥,你哥哥可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立过功的,连他家云逸这样的...妇人瞧了瞧左右,这样的蠢孩子都能去国子监,咱们呀也不能白得这个爵位,趁着贺寿的机会可得好好表现拉拢一番。 便是如此你也不必备如此多礼,皇后殿下是国母又有官家这样的丈夫,能缺什么? 是人便会有所缺,官家也一样,这天下的好东西并非都只存在内廷,妾备的这些东西便是宫廷内都极为罕见。 济北伯心思全然不在贺礼上,这次祝寿要不就别让云致去了,我最近这心里总感到有些不安。 为什么啊!萧云致从屋侧走入,我还从未去过大内更别说赴宴了,爹爹,我要去。 升平楼殿庭中的设席仅萧氏一族便占据了半数以上,殿中省将宴席预备周全,御厨房的炉火也未曾断过。 不愧是陇西上百年的世族与金陵望族,这一文一武怕是占据了半个朝堂吧,隆德公灵柩出城时送灵的族人便多达数百,也不知是那个家更胜。 尚食局将蜜饯先一一呈上桌,望着席座上与宫外不一样的雕花蜜饯,萧云致弓下腰瞪着双眼,这是什么雕的? 冬瓜雕刻上留绿皮作为叶,白色的肉雕刻成桃,浇上枣汁,便如一个白里透红的寿桃。 一个体型较为宽的小胖子走到他身侧,这是冬瓜,上面浇的枣汁,真是没见过世面。 身后一个眼上留疤的锦袍揪了一下他的耳朵,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哥哥说话的? 他算什么哥哥,每天都跟街上那群... 住口! 萧显从拉着儿子朝宴殿的正北处走去,只剩下一个少年睁着冷漠的眼睛。 远处看到的妇人也冷下脸不悦道:呸,你瞧瞧,你这个哥哥不就是仗着立过功吗,连你这同胞弟弟都不认了。 孩子的玩笑话你也当真? 都快要娶妻了还是孩子吗? 济北伯无奈的叹下一口气,人一多就要家宅不宁,你就少折腾一些吧。 自上元萧幼清以皇后的名义赏赐东平伯后,伯爵府便比以往要更加安静了,但是旁边的济北伯仗着姓氏横行。 萧显从才拉着儿子至皇后跟前跪下,臣东平县开国伯萧显从叩见皇后殿下,祝皇后殿下千秋令节,青春永驻,福寿绵长。 阿姊... 萧显从直起腰朝儿子的脑勺拍去,胡乱喊什么,真是一点都规矩都没有,称殿下。 不碍事的,从前这孩子喜欢粘着吾,一眨眼都这么大了,在外我是皇后,但在家中我仍是萧家的女儿,这公私当要分明的好。 谨记皇后殿下教诲。 姜洛川得其父点头抱着画走上前,献上一副祝寿的作画,躬身道:贺皇后殿下千秋令节,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萧幼清看着他淡漠道:福寿有什么好呢,活得太久看的也就越明白,时间一长,才知道原先这眼里尽是些入不得目的东西。 姜洛川听后便凑上前,与之前在皇帝跟前的态度截然不同,姊姊还在为上回之事生洛川的气么? 称殿下。 姜洛川楞道:是,皇后殿下。 身份有差,以后没有吾的允许不得逾矩。 姜洛川皱起眉头躬身道:是。 京畿道一匹快马入京,将领将转运使萧云泽进献的寿礼带进宫。 南阳郡开国侯萧云泽奉贺礼! 一众卸了甲着窄袖红袍的士卒走进殿庭,萧将军镇守京西及淮南之地军务缠身,特让末将前来向殿下请罪。 只是寻常家宴罢了,不用哥哥特意的麻烦的。 将领朝身后挥手道:呈上来。 由内侍转呈的锦盒被打开,今日寿诞里面却只有几颗青色的草。 这是秧苗么? 回殿下,是的,萧将军知道殿下居皇城不缺什么,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是引江水灌溉的水稻,江陵虽不若两浙富饶,但在农桑上亦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此次末将带回了将军吩咐的秧苗,以进献陛下与殿下观稼殿插秧之用。 引长江水灌溉,哥哥是想说水患已经平息农桑无恙么。 将领拱手,皇后殿下聪慧,什么都看得明白。 将军千里迢迢奔袭而回辛苦了,奎光带将军下去好好歇息吧。 是。 内侍吩咐开宴后几大家族纷纷寻桌落座。 今日的寿宴诸位叔伯只当是寻常家宴,只按家中规矩即可。 谢殿下赐宴。 等到宴中时,萧幼清走到席间,两侧族人便纷纷站起,萧氏是将门,翁翁在时是萧家之主,一向赏罚分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进了这家门便一切都按家中族规行事,有功当赏,有过,自然也当罚,国朝皇室向来亲民爱民,也希望诸位叔伯记住,往后在人前时莫要以外戚贵戚自居而忘了礼法。 爹爹,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萧云致看着旁侧打寒颤一脸惊吓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东平伯一家也没什么,小胖子只是憨厚了一点,也算是嫡出的,济北伯是同胞弟弟,犯事的是弟弟家。(开国伯按品阶算是正四品) 大长公主等公主到县主都是外命妇,不过区别于大臣家中女眷的诰命。 鸡唱为钟鼓院报时敲鼓的官员,以前称鸡人,文德殿前有两座钟鼓楼,钟楼在东,鼓楼在西,暮鼓晨钟。 真是肖像画,御真是皇帝的肖像画,会放在太庙的神位后挂着。(这个词我又想起五两了,少年感十足的小文。) 带监,勾当,字的差遣名大部分为内侍充任(只是大部分,不是所有。)感谢在20200525 05:57:05~20200526 06:4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原上草 31瓶;辰西 30瓶;蒲 5瓶;向阳而生、会心不远 2瓶;倪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9章 皇以间之 胆敢以吾名义仗势欺人无视律法辱没家风者,吾定严惩不贷。 东平伯端着袖子朝身旁的弟弟挪了一步,母亲让我告诉你,殿下虽居禁中,然触目可及这天下九州,勿要心存侥幸,乱用私情,毕竟咱们于殿下而言只是旁支。 宴席上的欢腾瞬间凝固,原先肆无忌惮的人也纷纷收敛了手脚规规矩矩的站着。 爹爹,疼!宴席里有少年传来的喊痛,济北伯揪着儿子的耳朵上前一把将其踹到在地。 旋即扑通一声跪下,叩首磕头道:臣有罪。 哦?萧幼清走上前,济北伯有什么罪? 罪臣纵子行凶,还以权势压迫受害庶人,刑部畏惧罪臣姓氏以及...济北伯趴在地上颤抖着继续道:殿下之威,济北伯将头顶的幞头摘下,罪臣无功受禄实在有负皇后殿下有负陛下。 妇人拉住欲上前的东平伯,你干嘛去? 这是我同胞弟弟... 你不是说殿下要杀鸡儆猴吗,你去又有何用? 我是立过功的人,与显功不一样,我说话兴许还有些用。于是与跪伏男子面容有些相像的东平伯从人群中走出跪伏在他的旁侧,稽首殿下。 济北伯楞的扭过头,兄长? 我早就告诫过你了,你就是不听,东平伯再次叩首,臣是武人不通文墨,云致性子虽是桀骜了些,但是事出定是有原因的,臣恳请殿下开恩。 隆德公只有一妻,膝下二子只有长子有所出,其人丁上远不如胞弟妻妾所出嫡庶数十余子,长子东平伯一家因此极受隆德公照拂,连宅邸都建在一块,战争平息后因顾忌家族势力,东平伯萧显从一家主动请辞赋闲家中。 皇城西边的城楼上,一个黄袍撑在城墙的一角观望着。 好一副兄弟情深呐,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今日圣人诞辰官家为何不去宴席上,官家是皇帝躲在城楼上观看... 我倒是想去,可是姐姐不让啊,卫桓凝着一座殿庭,皇帝没有家事但皇后有,这是什么道理呢? 对于族叔的恳请萧幼清依然淡漠,还记得吾受册之日说过什么? 济北伯心虚得一直发抖。 今日不论国事,只谈家事,天下万民无贵贱之分都是吾与陛下的子民,任何萧氏族人犯了事都不得以外戚自居。 萧幼清冷下脸,陛下的恩赐,你们就是这般对待的? 虽只在指责萧家,但旁侧的姜氏也都纷纷拉耸着脑袋,济北伯跪起身子将儿子的手扯出扒拉着袖子,惶恐道:犬子失德,恳请皇后殿下严惩,便是砍了他的双手罪臣也无绝无怨言。 爹爹...直到父亲这般做萧云致这才惊觉事态的严重,吓得猛的缩回了手,跪着爬向前连连磕头道:姊...不,皇后殿下,我是无心的,况且是那个庶民先激怒的我。 你因何伤人?他又因何阻扰你?你的丑事吾都不想说,你知道被你打伤的人最后如何了吗? 可是我只是伤了他,他姊姊的死是自缢,与我又有何干系,我...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济北伯涨红着老脸,伸手死死按着儿子的脑袋,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 看着殿庭中央为平皇后之怒的济北伯不惜要砍亲儿子双手,令众人唏嘘不已,也有人在私下小声议论着,隆德公家风严谨,其弟家应该也不差多才对。 近日我听到不少市井都在议论外戚,萧家宗族迁居开封的子弟就是比当年的崔氏也差不了多少,犯事的又何止这一家,只是他们刚好撞到了皇后殿下的枪口上而已,况且济北伯...是最没有权势的一家了吧,无德无能,空有个开国伯的爵位。 好在咱们姜家只是殿下的母族,又远在金陵比不上手握兵权的萧氏,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真的? 年轻人便顺着质疑人的视线一同望去,只见姜家席座最前的长房嫡子满脸阴沉,当我没说,爹爹一向只爱画不参与政事,大伯父家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吧。 几个内侍走上前按住济北伯身侧的少年,萧幼清回到座上,若无其事的端起一杯茶,哦,对了。 忘了告诉诸位长辈,仁慈大度的是吾的母亲安国夫人。 话还未落音,内侍就已经将宽凳抬到了殿庭中央,两个持杖的内侍站在凳子左右。 爹爹,爹爹, 爹爹救我!萧云致从几个内侍手里挣脱,前不久吴国长公主驸马被庭杖打成残废的事在京城闹了好一阵,至今街头还能听到一些议论,对于这个从小极为受宠未曾挨过一次打的纨绔子弟而言,早已吓得丢了魂。 人群里的一个小胖子站在母亲身侧仰着头,哼,这就是欺负人的下场。 你这破孩子,那是你哥哥,瞎说什么。妇人拿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儿子的头。 他小时候天天欺负我,爹爹罚的却还是我,我养的猫都比他好,才不当他是哥哥呢。 萧幼清端着茶盏抬眼看向济北伯,子不教,父之过,但今日吾说了只谈家事,子犯错,父该不该罚? 济北伯瘫软着身子抬起头看向被内侍按在宽凳上的儿子,旋即颤抖着站起从内侍手中接过木杖,是罪臣没有教导好他,就不劳烦几位中贵人。 萧幼清又道:旁侧还有妇人,便不必去衣受杖了。 济北伯咽下一口唾沫紧紧了手中的木杖走上前,谢殿下。 爹爹不要,儿怕疼。 萧幼清将茶盏重重砸下,出手伤人之时你怎不知道疼?难道在你们眼里旁人的命都这般卑贱? 萧幼清站起,一个家族的衰败往往都是从内部开始一点一点腐朽最后坍塌,你践踏的是先辈用血汗所换来的声誉。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54) 听着台上的话,两侧席间的宗室与外戚皆安静了下来,纷纷低着头如同反思。 济北伯挑起眉头,紧了紧十指后后狠下心出了重手。 听着痛苦的惨叫,两侧宴席的长辈纷纷用手遮住了小孩子的眼睛,木杖渐渐沾上了血,受刑之人身上所穿御赐锦段所制的袍子也被染红,从惨烈的叫喊慢慢变成了微弱的□□再到最后无声晕厥,未得教旨济北伯丝毫不敢停手。 妇人从人群中冲出,旋即被几个内侍拦下,挣脱着哭喊道:官人不要,他可是你的亲儿子,你怎能狠心下得了手... 见丈夫似乎无动于衷妇人便朝萧幼清跪下,哀求道:皇后殿下,致儿尚未婚冠,求皇后殿下开恩,若要罚就罚妾这个妇人吧。 萧幼清依然冷漠,尚未婚冠是该放他的理由吗?早在你纵容的第一刻起便要想到今日的局面。 妇人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而左侧坐着的宗室之首是并不懂朝政格局的皇子,他只是觉得这殿庭中央的一幕过于残忍,便想要做点什么,被身后的内人察觉旋即弓腰轻轻按压住他想要起身的小肩膀。 扎着总角的孩童转过头,吴内人? 郡王,不可。 为什么? 郡王心善,但不适用在此时,犯了错的人就该为自己所犯的错承担责任,郡王今日帮了萧衙内,可被衙内迫害的人又有谁帮呢? 宗仁攥着窄袖袍子里的小手,吴氏便弓下腰耐心解释,郡王现在还小,分辨不清人心的险恶,是非对错不仅仅是表面以及你当下看到的。 内侍弓着腰走上殿阶,圣人,衙内晕过去了。 萧幼清这才吩咐停手,将人交往大理寺重审,让其公事公办,即便要以命抵命也不可姑息,派人去告诉陛下请彻查刑部纵容的官员。 是。几个内侍上前将晕厥的人从殿庭拖走,血迹拖了一地,让两侧站立的外戚与宗妇纷纷捏了一把汗。 济北伯两腿发软的瘫倒在地,跪趴着身子发抖不停,不到一会儿工夫,殿庭便被收拾干净。 萧幼清走上前,吾希望你们记住今日之事,今后吾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外戚仗势的流言在市井中议论。 是。 寿宴得以继续,只是气氛变得僵凝,也没人敢大声喝酒喧哗了,直到皇后从席间退出,两侧的宾客才纷纷松了口气。 济北伯之妻失神的瘫坐在座上,不停地拍打埋怨着丈夫,都怪你跑去恐吓那人... 你住口!一向温和的济北伯忍不住破口大骂,还嫌丢人不够么? 萧幼清回到后殿,内东门司拿来一堆朝臣所呈进贺皇后的表笺。 萧幼清望着着那一桌子堆积如上的笺奏坐下,依靠着交椅的扶手叹了口气,这么多吗? 您是国朝圣人,圣人的生辰与官家一样,本该有国宴。 萧幼清扶着额头,念一篇吕相的。 是。赵平走上前拿起最顶端的一封笺,念道: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维,诚懽诚忭,稽首顿首皇后殿下言,臣率三省敬上,殿下圣德,千秋令节,中宫贤德,天下万民之福,然朝君臣相猜,百官自危,天子不入言官,遂借此笺,以求皇后殿下,劝谏天子,咨诹善道,察纳雅言,臣事君上十载,不敢居功自傲,亦无儿孙为继,得此二女万幸,幼女福薄,不敢配国舅妻,恳求殿下成全,臣等无任瞻天仰圣懽忭之至,谨奉笺称贺以闻。 赵平念完后将表笺合躬身起奉上。 萧幼清瞧了一眼,笑道:这笺他大概及早就写好了吧,只是外朝臣子不得与内宫有来往,吕相还真耐得住性子是个做事严谨之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千秋令节是皇后及太子寿诞臣子用的祝寿语(宋非节日,千秋节是清代的,以及唐明皇的寿诞。) 皇帝旨意称圣旨,皇后旨意称教旨,太子旨意称令旨。 笺是一种上疏的文书,多用于对皇后皇太后道贺。(开头和结尾是格式。) 宗妇:宗子的正妻。 这种世家人物关系复杂,包括吕家也是。感谢在20200526 06:41:53~20200527 06:2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厚蛋烧记得加培根 24瓶;Tsao_ 14瓶;会心不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0章 皇以间之 黄色的窄袖里伸出四指捏着一封笺奏,一手撑在桌案念道笺上用小楷所陈的骈文,然朝君臣相猜,百官自危,天子不入言官,遂借此笺,以求皇后殿下,劝谏天子...有趣有趣,旋即笑着放下笺奏抬头问道身侧的女子,我有这么不堪么? 大臣们的看法,臣妾可不知道。萧幼清坐在一张小方桌前低头自顾自的点茶。 咨诹善道,察纳雅言,这是诸葛孔明所上出师表中劝谏后主的话,当初在先帝跟前说我宽厚好学的人是师父,如今说我不纳谏行事无矩的也是师父,他想退婚可又碍于朕这个皇帝的权威,于是上疏给你...真狡猾。 上疏劝君王纳谏,吕相这是将我视为文德皇后了么? 可朕又不是太宗,三娘是贤后但不是文德皇后那个千古贤后,因为我们不需要活在别人的影子里,我也不需要成为人人口中称道的圣主,姐姐也不需要。 权相露于野,他再如何霸占政事堂也不过是个臣子,他自知官家猜疑,此时更不该与萧家退婚才对,这是为何呢? 皇帝绕到书桌后踩上踏床扶着椅子坐下,倚着靠背看着雕花的房梁,从我出阁时他便被指为郡王府侍讲与陈煜一同教导我的功课,记忆里他一直是个唯唯诺诺且极为圆滑之人,否则又如何从先帝手中活下来并且拜相。 唯唯诺诺...拜相,萧幼清将点好的茶端到桌上,若按官家猜测,他也许是贪恋这种一览众山小手握权力的感觉,毕竟进入中枢执政为相是读书人一生所求,官家生来就站在高位,不会懂底层又或是衰微的士族所需。 高处不胜寒,我忍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苦,所以我得到常人得不到的东西,包括,皇帝扭过枕在靠背上的头,你。 ...萧幼清端着温度刚刚好的茶走近她身侧,茶好了,旋即又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无心喝茶的人伸出手顺势将人揽入怀中坐下,我要是公主,估计现在登位的是曙太子吧,以他对那个出身腐书网的外祖父重视,必又是一位重文的国君,那我现在肯定就跟二姐一样在后宅里受气,不守所谓的妇德还得被弹劾,哪能遇见姐姐你并且娶到姐姐这么好的娘子呢。 萧幼清伸手轻轻抚着她脸上已经淡得差不多的疤痕,阿潜是一直喜欢女子还是... 卫桓盯着她楞了一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个女子,这就足够了。 启禀圣人,尚书内省孙尚宫求见。内人站在垂帘外侧躬身道。 萧幼清从她腿上坐起,孙尚宫过来大概是告知亲蚕仪式的吧。 嗷,我倒是忘了现在是暮春,要种田了... 请孙尚宫进来。 是。 孙氏捧着一叠册子入殿,臣内省尚宫孙氏叩见陛下皇后殿下。 孙尚宫起身吧。 孙尚宫起身将一本册子奉上,后苑的蚕坛已设,这是亲蚕的流程,依照殿下吩咐免内外命妇及朝臣奔波特将祭祀与躬桑合在一日。 既是鼓励农桑,便不该只做做样子,也要让更多人知道,吾与官家重视农业。 但殿下亲蚕是在禁中,圣驾在内,宫外鱼龙混杂总不能让百姓进入。 那就让从蚕的外命妇携带家眷入内时不拘嫡庶,吾曾经也随母亲从蚕过,回来时的路上没少听同行的女眷唠叨。 是,鞠衣以及皇后仪仗六尚局皆已备好。 好,辛苦你了。 孙氏走后,踩着踏床斜躺在木榻上略显无聊的人开口问道:马上就要亲蚕,姐姐族弟那案子如何判?姐姐已经在宴席上打了他一顿... 重判,臣妾让济北伯当众出丑可不是为了给他求情的。 嗯? 官家应该很头疼刑部侍郎吧,案子不报皇帝而报宰相。看着目瞪的眼神,萧幼清走近她的身侧缓缓坐下,济北伯与东平伯不一样,臣妾不会因为他而在族中失去人心,毕竟翁翁才是陇西萧氏的嫡长。 有时候我觉得你们这些世家比皇家还要复杂。 皇家好比世家,只不过是先帝将这其中的复杂一一清除掉了,论功过,他也算留了一个清明的朝局。 是,吕维只是贪恋相权,他不敢真正的反对我,但仅如此还是不够的,我要他听命于我,也要让他知道君命难违。 三月中旬,大理寺重审济北伯之子酗酒行凶一案,以外戚自居娇纵跋扈刺配充军,纠察轻判包庇的大理寺左寺寺丞与寺正,彻查严惩刑部涉案官员,刑部侍郎遭革职查办,余下官员也皆冲替调离刑部,一时间刑部空缺之多,遂召吏部及审官院重新选官入刑部,又召大理寺卿主持立法重新修订先祖所立之法。 此消息一出,给朝廷百官都提了一个醒,也让外戚及贵戚纷纷自省,收敛了嚣张气焰。 原刑部侍郎扒下官服穿着庶人的衣裳跪在老翁膝前,下官是遵照揆相您的吩咐才放的萧衙内,下官今日被革职恳求揆相做主... 老翁摸着白须,你只是被撤职但功名仍在,过一些年等风声过了,老夫再想办法让你官复原职,不过,老翁俯下身凑到他的耳侧,你要是乱嚼舌根,此生就别想妄想再回到朝堂了。 下官不敢。 刑部司门司郎中刘泉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刘泉?皇帝端坐在御座上,朕记得你,刑部员外郎陪同朕监斩的刑部官员。 臣当年有幸陪驾监斩,也算是臣为官途中一大幸事。 一直在刑部当差? 回陛下,是,臣自入刑部以来就没有调离过。 熟悉律令?嗷不对,你是明法科出身,刑部会派你陪同监斩必然是熟悉这律法与规矩。 陛下明鉴,臣父曾任大理少卿,臣自小耳濡目染也读一些关于历朝历代编著的法令。 你既熟悉律法却一直在司门司当个看门的官...究竟是朕的疏忽还是吏部的失职。 陛下,是臣能力不足,臣是明法科出身比不上进士,故迁升缓慢。 朕看了你在内廷所留的档案,虽非进士但明法科也是本科出身,各科皆有所长,不光进士科,所有本科应当一视同仁才能平衡朝廷风气,免得偌大的朝堂就只有一群清流进士在说话,遇到重型议论时各抒己见,可他们又不懂法如何做得到公正。 审官院的信札刘卿可收到了? 刘泉跪道:回陛下,臣收到了,天恩浩荡。 皇帝踩着踏床从座上站起旋即端着袖子沉稳的迈步,走下殿阶负手至刘泉身侧并未躬身将他扶起,一改之前温和的态度正色道:朕不希望再有第二个前吏部侍郎那样的无为之官。 刘泉跪朝皇帝叩首道:今后刑部有案皆先直呈天子,请圣意定夺绝不敢自断。 吏部归尚书省,尚书省归政事堂,卿就不怕得罪宰相? 朝廷百僚无不是陛下臣子,臣自幼学的是忠君之道而不是攀附之心,臣侍君而非相也。 皇帝转过身低头瞧着绿袍,记住你今日所言。 是。 乾元二年三月下旬越级进刑部司门司郎中刘泉为吏部侍郎,总领刑部事。 至三月时后苑观稼殿前荒废已久的农田已被重新开垦出来,以简筒引后苑河水灌溉,从季春之初内省就已经开始筹备三月的亲蚕仪式,尚宫局命宫官至外命妇府邸奉贴告知亲蚕时间及流程。 几个着宫装的内人走入何宅,男主人不在家出来迎接的是家中主母,宫人端着手很是客气的朝妇人福身,郡君万福。 妇人一脸和善,扬了扬手命女使奉茶,朝宫人笑道:还是上次皇后殿下受册时命妾等外命妇入宫,一直到现在妾都好久没有见过几位女官人了。 之前也是这位领头的宫官前来何宅通报,宫官便客气的朝妇人回笑,皇后殿下才入中宫不久,此前诸多事情堆积皆由殿下一人操持,如今尚得空一些就到了暮春,殿下说农桑历来都是国家根基,不应该废置。宫官将帖子呈上,贴中书有站次及坐次,这是殿下首次举行亲蚕还望郡君多多注意些。 妾知道的。 宫官点头,另奉皇后殿下教旨,命诸外命妇携同家眷入内。 妇人福身,妾谨遵皇后殿下教旨。 宫官又道:郡君是出身世家的名贵闺秀,这大内的规矩亦不用下官多言,消息已经送到,下官还要回去回复孙尚宫就不叨扰郡君了。 几位内人走好。 妇人翻开帖子,问道旁侧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子,你三姊姊呢? 三姊姊在屋里头呢,估计又在临摹皇后殿下的字吧。 妇人合起帖子,挑起刚画好的眉毛,真是着了疯魔了。 何如英拿着母亲交予她的帖子走进书斋,推门入内背着手一步一步走上前,装神弄鬼的问道:阿姊方才可知是谁来了? 谁啊?低头练字的女子似不在意的回了句。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55) 何如英便挑起眉头将帖子放上,那可是大内来的宫官,今年皇后殿下要亲自主持亲蚕来通知母亲从蚕的,母亲刚刚连翟衣都拿出来了。 何文英仍旧自顾自的写着字,农桑是国本,没什么好意外的。 可是这次外命妇可以带家中女眷不限制人数哎... 何文英将手中的笔阁下,母亲可有说要带咱们去? 何如英怀揣起双手,姊姊这么想见皇后殿下,该不会是喜欢皇后殿下吧,何如英伸手捂着嘴,瞪眼道,天啊! 作者有话要说:踏床:椅子下承脚的矮踏,宋名踏床子,简称踏床,就是脚踏啦,宋元配合床榻、宝座、大椅使用(这种组合使脚不垂地也有一定的儒家思想在里面) 明法科是诸科里地位最低的了(进士科与明经受重视所以举子都争相考这个,至于明法这种熟悉律法的人也就很少去考了)除了进士科还有很多科,所有进士科,明经科,明法科等等统称本科,所以不要觉得是现代名词哦。 君权神授,所以制约君权的不仅有宰相,还有上天(女主是不太信鬼神的,萧姐姐信,不过政治需要,自周之后再没有人皇,一些祭天啥的不可能废掉。) 何家的四姑娘是个小戏精。 那什么,先帝的名字是卫元哲,小六的年号的里重了个元字(我忘了避讳)只是提一下作者因粗心犯的错,不过不会改(主要是最初我并没有想过先帝的名字,总共也就出现了了一两次,先帝他不重要QAQ) 感谢在20200527 06:24:51~20200528 06:3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最爱吃火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吃草的小狮子 30瓶;鱼书 25瓶;潜水的鱼 10瓶;周五的周、墨迹 5瓶;17748052、会心不远 2瓶;sev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1章 皇以间之 你又在瞎猜了。何文英看着妹妹很是无奈的摇头。 何如英便眯着眼睛笑道:嘻嘻,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姊姊是女子,皇后殿下也是,况且殿下她有个对她这么好的官家呢,我要是有这般好的夫君自然也不可能喜欢别人。 听着妹妹的话何文英并不赞同,也许喜欢只是你看到的喜欢,她们这种世家起初不是因为利益才纠缠在一起的么,帝后和睦古往今来都不少,皇后得宠大多都是因为皇帝所需外戚家势力,如今官家扶持外戚,在别人看来是因为皇后得宠的惠及,可放眼朝中,然则不过是帝王制衡朝臣的手段罢了。 何如英摸着脑袋并未全然听懂姊姊的话,姊姊是说官家其实并不喜欢皇后殿下? 何文英摇头,不,只是他们之间或多或少都夹杂着利益,而且...想着上元夜皇帝的话语何氏挑眉道:这位年轻的官家或许并不是一个心胸广阔的人吧。 何如英趴坐下,姊姊是指官家那夜对皇后殿下的话么?上元夜何氏去了御前,她也在不远处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我倒是不觉得这是心胸狭窄,反而是因为官家太在乎殿下。 为什么? 因为官家是皇帝呀,这天下都是他的,他的妻子谁又敢有非分之想,他自然也不需要去担忧这个。 何文英低下头,天下是皇帝的,皇后也是。 从蚕姊姊还去么?何如英呆呆的看着,母亲说今年三月是先帝第一个忌辰,所以种稻亲蚕与小祥一起祭天,等陛下三年孝期过大内肯定要选秀的,姊姊这般念着皇后殿下,开玩笑似的笑道:不如跟爹爹说让姊姊去选秀,入了内宫就能天天见着殿下了。 听要入内宫何如英的眉毛登时扭做一团,要去你去,我可不想去什么内宫。 内宫里尽是些无聊的女子,若是姊姊去了说不定皇后殿下会很开心呢。 傻姑娘。何文英伸手轻轻抚着妹妹的头,你知道内宫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么? 何文英枕在手臂上,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和我们一样的呀,难道还会不同吗? ... 三月初命太史局司天监观星,定吉日于三月下旬,太常寺置农坛与蚕坛于后苑,皇帝领群臣先至农坛拜祭农神以祈求风调雨顺,北侧由皇后领内外命妇至蚕坛举行亲蚕大典。 从农坛回到观稼殿,通过筒车将五丈河的水引入殿前的稻田中,内侍将一把秧苗呈上。 这秧苗葱郁长得也是极好,谁送过来的? 回陛下,是南阳郡开国侯为皇后殿下寿诞进献的。 嗷,长江水患已经平息了,皇帝捋着袖子抓起一把秧苗,转身看着仪仗队后面的臣子,意有所指的勾嘴道:天灾便是天灾,哪会是什么因人而起。 一些因长江水患指责皇帝替宗亲出女改随母姓的大臣纷纷端着笏板低下了头,皇帝便笑着将秧苗放下,朝随行的仪仗队挥手,走到众臣跟前,往常种稻不过是一个形式,真正亲自下田的只有太.祖高皇帝。先帝时每年春天的种稻她也看过几次,无论是种稻还是亲蚕,帝后都只是起个头而并不真正的亲力亲为,诸位卿有不少是出身世家,一定都还未下过地吧? 这观稼殿前的土都是从太湖运来的水稻土,诸卿若不体验一把整日闷在朝中岂不可惜?皇帝瞧了一眼还有三两颗杂草长出的稻田,看向吕维眯眼笑道:吕相国,您说呢? 位于后苑正北的蚕坛上供奉着先蚕神嫘祖的神位,六宫没有妃嫔即除了皇后无其他内命妇,由外命妇大长公主长公主及朝臣的女眷等陪同着皇后至蚕坛祭祀。 内侍从观稼殿回来走至萧幼清身侧,官家带着朝臣在观稼殿前下地种田了,连几个老臣都脱了靴子,有不少宰辅活了半辈子竟还不知如何插秧,闹了好一出笑话。 官家呢? 官家也下去了,还亲自教吕相插秧,官家对于农事极为熟悉,便有不少内臣与外臣好奇,官家一出生便是先帝的大王,为何会下地种田。 萧幼清轻轻摇头,很是了解的说道:她原先在岐山待了两年,职田里的都是她自个儿种的,那年回来时不是脖子上还黑了一圈么。 圣人什么都知道。 奎光回坤宁殿去吧,下地免不了要被虫子叮咬,吩咐宫人准备好药浴。 是。 从蚕坛上祭祀下来,萧幼清放眼望去人群便瞧见了眼熟的何氏,想起皇帝上元夜的话便轻轻唤来身侧的内人。 先王之法,天子亲耕,后妃亲蚕,先天下忧衣与食也。女官朝皇后行礼道:请皇后殿下躬桑。 桑林就在蚕坛内,女官呈上金勾与金筐。 皇后身侧的内人走到一众郡君中间走向何氏,是太常卿何家的三姑娘么? 奴是。 皇后殿下请您近身陪同采桑。 何氏诧异的抬起头,看了母亲与妹妹一眼后犹豫着随宫人走近本在远处的皇后,内外命妇陪同皇后进入桑林。 何氏迈着匆匆的小步子赶上,奴叩见皇后殿下。 你适才在想什么?采桑之后萧幼清并未去观桑台的御座坐下而是留下与内外命妇及宫人一同继续采桑。 摘桑叶的手僵在叶柄上,旋即将那片青叶摘下,朝皇后福身道:奴在想...何氏抬起头,像殿下这样的女子为何甘愿留在这内宫里呢? 你想知道么?萧幼清将桑叶放入金筐中,看着后苑以南,旋即对何氏笑了笑,我不能告诉你,我无法告诉你,因为你不是我,所以你永远也不能体会我的感受,我十六岁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懂呢,对于情爱什么的,我只是在诸多选择中选了一个无可奈何。 官家么? 萧幼清摇头,谁都可能会有错误的选择,许是被逼无奈,你都听见了,官家是我放手一搏而对的人,她在我眼里永远不会用到这个词,上次上元夜官家的那番玩笑话你一定以为官家是个小心眼吧。 何氏吓的退后一步,屈膝跪道:奴不敢。 萧幼清弓腰将其扶起,其实抛开了这顶冠子,我与官家和你们没有区别,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我和官家也一样,可与我们而言两个人的不幸加在一起,或许又是另外一种结果。 桑林外的小山丘上坐着翰林图画院的画师,天子亲耕,王后亲蚕皆被他们拿笔绘于纸上。 至亲蚕过去了半个时辰,蚕坛两侧的小山丘底下候着一干宫人与内侍,祁六拿着皇帝的大氅跟在身后,前夜下了一场雨山上的泥土又湿又滑,很快那黑色的皮履便沾上了一层厚重的红泥,官家才换的衣裳等下回去又得换了,蚕坛不是在底下... 皇帝回头朝六子比划了手手势,嘘。 但他们的声音还是惊动了翰林图画院几位画师,画师们停下笔起身,臣翰林图画院侍诏许崇炬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你们继续画,不用管朕。 是。画师们这才继续拾笔作画。 从山丘上可以将蚕坛周围的风光一览无余,自然也能见到桑林内的一片葱郁,桑林内有穿着红黄粉等各色衣裳的宫人及内命妇提着篮子摘采走动。 最大的一颗桑树周围没有人敢靠近,树侧站着两个摘菜桑叶交谈甚欢的女子,皇帝眯着眼望向鞠衣女子身侧,那是谁? 祁六揉了揉眼睛,好像是上元夜受赏的何氏? 是吗? 祁六不敢肯定,看着像。 山丘上一直吹有冷风,祁六便将大氅替其披上,山上风大。 亲蚕仪式结束后除却绘有皇后的作画,其他的仕女图图本辗转流至民间,一时间引得民间画师争相临摹吹嘘一番后将其抬价售卖。 皇后的仪仗行走在后苑,内侍随在舆侧,官家那边的人说官家已经回了坤宁殿,按着官家的性子若是提前结束应当会来寻圣人才对,今儿是怎么了? 她是个脾气古怪的人,有时候又有些孩子气。说话时,萧幼清的眼里与语气中充满了宠溺。 便是孩子气官家也只在圣人跟前有,大约是想让圣人哄吧。 大臣们惹的气最后都要吾来解,劝不进官家便都来上启本劝吾,这可比养孩子累。 如此也可证明圣人在官家心里的重要,远是任何人都不能及的。 如今才是一个开始,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许在某一天,吾也会用到力不从心四个字吧。 用龙作为修饰的舆车停在坤宁殿前,萧幼清刚跨入殿便闻到了一股陈酿的酒香。 听见轻盈的脚步声入内,黄袍的袖口处端着一只玉杯,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 萧幼清至她身后剩几步远时站定,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旋即提布走上前躬身按住她摇晃杯子的手,官家究竟吃的是酒还是醋? 嗯?卫桓抬起头楞道。 踩了山上的红泥连靴子都不换就进屋,就不怕臣妾将官家赶回福宁殿? 她便将萧幼清的按下的手握住,笑道:你不会。 萧幼清将手抽离,官家又不是臣妾,怎么知道臣妾会不会呢? 我起居于坤宁殿本是不合礼法,若姐姐要赶,第一日便赶了。 福宁殿是天子内阁,而坤宁殿是中宫,六宫之众雨露均沾,皇帝自然不能起居于坤宁殿。 ... 所以,萧幼清还未等她开口回话便又道:除非你自己想回去,否则我是不愿的,但我也不强留,若是等到有强留那日,许也是我心死之时吧。 我若是让姐姐寒心做了那薄情郎,姐姐便将我供出去... 萧幼清伸手抵上她的唇,你又在说胡话了。 她便眯眼握起萧幼清的手笑道:我知道姐姐舍不得,可是姐姐知道心死的滋味有多难受么? 卫桓将人拉进怀中,紧拥道:所以我也舍不得。 萧幼清靠在她的肩头,阿潜去了蚕坛旁的山丘踩了一地的红泥回来,一个人喝着闷酒是看到了什么风光么? 卫桓睁开眼松手道:是啊是啊,暮春的景色当真是别致的很。 萧幼清便笑着将桌子上她未饮完的半杯酒喝下,盯着她宠溺道:还真是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 哦?卫桓握上萧幼清拿杯子的手旋即搂着她的腰肢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会有大人向孩子求饶,难道姐姐求饶时也依旧将我当孩子对待? 别闹了。萧幼清撇过头轻轻推搡着她。 不但未让其松手反而使她得寸进尺的搂紧了腰间,低头覆在耳边轻声道:姐姐将我的酒喝了,我不开心,所以需要姐姐补偿。 作者有话要说:小六是个醋王! 嘛,两个人都有极强的占有欲。 整个治国篇起伏不会向夺嫡那么大,毕竟惊险刺激已经走过来了,朝堂争斗里会加一些帝后的日常,登基初几年也没什么大的事发生,她需要稳固皇权。 另外并不是想写明皇什么的,这样太累了,她有私心偏心以及野心。 感谢在20200528 06:37:38~20200529 06:3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风来吴山叽、hu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螃蟹爪、随易xxyx 10瓶;17748052、oukahin 5瓶;墨迹 3瓶;会心不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56) 第192章 皇以间之 乾元二年四月,吕维替幼女退婚还不到半月相府便接到了皇帝的手诏。 内侍念完黄纸里的内容后将手诏稳当的奉到宰相手中,官家登基都一年了,这还是头一次下手诏呢,相公可要接好了。 内侍走后,吕维拿着皇帝的亲笔手书颤着后退了几步。 你说的明君,便是这样的蛮横不讲理,一次不成竟还下旨赐婚,这是要抢新妇吗?王氏憋着一股气,他是功勋之后是皇后的同胞哥哥是开国侯可那又如何,从新城到旧城哪条巷子里的人不知道他从前的所作所为,这样的男子如何会是良人? 吕维长叹了一口气,现在老夫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对陛下一点都不了解。吕维颤笑,反而是少年天子对我这个三朝老臣了如指掌,他比先帝厉害,至少在驭人之上,老夫现在是骑虎难下,时也命也。 王氏似乎看到了吕维眼里的无奈,便靠着椅子一把坐下,命不命的,倒头来还不是由人说了算,嫁入高门尤其是在相府,她便知道这辈子与大内是分不开了,于是叹道:但嫁做人妇也好过你当初想把她送进大内做官家的妃子。 相公,夫人,山阴王家长公子来探访。 介之? 吕维扶着椅子坐下,夫人那远房的族兄迁居开封一向无事不登门,今日莫不是趁老夫闲坐央事来了。 你尽把人想得这般坏,也莫要瞧不起商贾人家,我那哥哥也是继承的家业,介之你是见过的,之前还夸他的文章来着,虽说上次春闱落了榜,可那一榜总共也没取多少进士,先帝去后,除了状元郎又有几个前进士得到善终与重用了。 吕维理了理袖子,落榜...低头深思道:那一榜的知贡举曾与老夫说过有一篇文章写得十分激进,但陈述国事太重,与先帝推行政策背道而驰,进言改革弊端,时局紧张故没有录取,此便是他王文甫的文章吧。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妾的亲戚,你见是不见? 吕维摸着胡子点头,客人既然来了,哪有主人家不出面见客的道理。 相府的中堂里,女使奉上两盏热茶,年轻男子穿着襕衫规矩的站着,膝侧还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女童。 姑夫,姑母。 见过姑祖父,姑祖母。 王氏见女孩儿长得好看心生喜欢的走上前道:嗨呀,介之的姑娘都这般大了?忙的招呼女使,快去让蜜饯果子局的人拿些点心过来。 是。 前几日姑母寿诞相府未有动静,大人便差我来给姑母送寿礼。 王氏瞧了一眼主座上一言不发的老头,旋即笑道:相府前阵子发生的事情介之应该听说了吧? 文甫听家僮说过一些,请姑夫与姑母节哀。王文甫将带来的一个小匣子打开,这是娘子从两浙那边带回来的龙涎香。 嗨哟,来就来嘛,还带这般贵重的物事作甚。 吕维端起案几上的茶盏,你家娘子提举两浙路市舶使曹家?两浙至京城的运河早在先帝大业年间便无力清修,河道阻塞船不能通,致京城物价暴涨,如今修了官道但也只缓解了一些罢了,这从沿海带来的香,怕光是路费便价值不菲吧...吕维低头喝茶时瞧见了躲在王文甫膝下的女孩,与其母曹氏颇为相像亦有些市舶使的影子,旋即放下茶盏正色道:你是要考进士的人,老夫不止一次的提醒你,少与各路官员走动与来往,尤其是我这相府,你家中几代人经商累积的家业也算得上是这开封府的富商,不想从杂流入官,自幼到各地求学为的是取得功名,想要清流入仕便也该明白人言可畏,宰相历来与台谏关系紧张,做什么送什么自当出门前就好好思量,考虑周全。 王文甫点头,朝吕维躬身道:文甫明白,但文甫知道礼法不可舍但人情也不可弃,否则天下万民都会置身于被礼法挟持的恐惧之中,这与圣人最初制定的规矩岂不背道? 文甫行的端做得正,不怕流言,亦不怕日后的台谏。 吕维抿了一口茶,今年秋闱会开,官家诏礼部商讨贡举,大概会将先帝所定制的三年一次的科举改为一年一次,你且回去好好准备吧。 乾元二年五月中旬望参,在京大小职事及不厘务官皆赴紫宸殿望参。 几个绿袍捧着一大堆卷轴跪在大殿中央,翰林图画院侍诏张邵忠归京,历时七月绘南京道至江南东路及两浙河道阻塞的山川,呈天子御览。 河道阻塞已久,阻碍南北运输为国朝之忧,既已绘制好图纸,工部 陛下。三司出列道,自陛下登基以来国朝共举行了几次大典外加十余次国宴,以及前些月长江水患三司拨款赈灾,除去开支,如今府库已无多余的钱粮修建运河。 朕记得这两年所增税收是先帝在位时的一倍,除去大典以及国宴,应当还能剩下不少,连治水修河道的银子都没了? 三司使看向一旁的度支副使,度支之下的八案官员便各呈本部札子由内侍接转进于皇帝, 赏给案呈上殿札子,执笏出列奏道:朝堂之大,百官之众,一官兼多职,加之勋爵,百官给赐、赙赠例物、口食及冬春衣物等皆从三司支出,户部所收之税要为一年度支做考量,而今一年岁入,仅仅是刚好。 钱帛案也从站列中走出呈札子奏道:陛下增设禁军以及河北河西的常备军,军中春冬衣也由三司置备,养兵之费九将去六,百官俸禄如赏给案所奏,入不敷出。 此前就有地方都督曾上疏修建运河之事,工程浩大,非短期内可修通...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三司拿不出多余的钱来修建运河? 三司使再次跨出,运河修建乃是利民,陛下心系百姓,三司除却俸禄支出还有各地赈灾,但今年所支最多的还是四川,自成都府建立火.器制造司每月消耗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一年来毫无进展,若是... 行了!皇帝打断三司使的话,运河是利民,但火.器是利国,你们都是文人,说话自偏向一边,没钱就想办法,朝廷不养无为之官。 朝堂里士大夫们为修建运河缺钱一事争得不可开交,而位紫宸殿之北的坤宁殿内还如往常一样皇帝走后就变得格外安静。 娘娘。宗仁端着手走到摘花的女子身后躬身道。 今日早课的书都背完了? 背完了,吴内人可作证,请娘娘抽查。 萧幼清将红透的凤仙花摘下放进篮子里,我不抽查你,也不会责骂你,好学者自不用人监督。 儿子知道了。 跟在宗仁身后的赵熙走上前,望着粉红的凤仙学着大人的模样摘下一朵问道:舅母,这嫩嫩的是什么花呀? 凤仙。 小院子里栽种了许多颜色的凤仙花,夹杂在一起也不觉得缭乱,好漂亮好好听的名字,可舅母为什么要摘下它呢? 它是染料也是一种药材。萧幼清又怕她听不懂于是蹲下细心道:因为舅母需要用到它的花瓣。 一侧的喜春提着篮子笑道:等二姑娘长大出嫁时也会用到它的。 赵熙侧着呆愣的脑袋,旋即看着一旁抱着手乖巧站立的哥哥,我长大后要嫁给仁哥哥。 喜春舀水洗花叶的手差点没拿稳勺子。 萧幼清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坐下轻轻摸了摸外甥的头,温柔道:若熙儿长大后还能够这般坚定,舅母便让你舅舅做主。 圣人,明矾取来了。喜秋将小罐子轻轻放在石桌上,身后跟随的内侍手里还抱着一个小石臼 。 吴内人可染过指甲?萧幼清看着寿春郡王的宫人吴氏,十六七岁正青春,就如这花一般的年纪。 吴氏摇头,只在幼时见妇人染过。 两个女使将洗净的花与叶放入石臼中捣碎加以明矾,喜秋将捣好的碎末取出,先帝大行后奴就未曾见过姑娘染指甲了。 这花一年开一次,一次即是一生,若不用了着实可惜... 一侧洗石臼的喜春听着萧幼清的话怔道:这话听着耳熟...是大娘子说的。 萧幼清朝吴氏道:你过来。 圣人。吴氏捏着双手走近福身道。 洗净指甲。 喜春端来一盆干净的水至吴氏跟前。 把手伸出来。 吴氏照做,萧幼清便用夹子取了些凤仙花碎末敷在她洗净的指甲上,听着微弱的呼吸像是在憋气,萧幼清便开口道:还是很怕我么? 您是皇后,小人只是个宫人... 用片帛缠定十指指甲后萧幼清洗净双手,摇头道:我与你有不同?都是女子,只是我的命要稍好一些罢了。 萧幼清又看了一眼喜春,喜春明白其意便开口道:圣人是想说没有外人在时吴内人不必这般拘谨。 至望参结束时东边的太阳也已经爬出,霞光照在内宫的廊道内,压着怒火的沉声频频骂出。 满朝文武都知道是冗官积累是弊端,楞是没一个人提出,都惦记着口袋里那点俸禄,我将进士科改为一年一制,某些人的脸都青了,是怕我将太.祖皇帝所定的推恩萌补这门荫之制给废了吧,若是有能力何必要靠恩萌。 我看,这天下最愁没钱的人是皇帝。 祁六跟在皇帝身后接道:皇帝陛下不缺钱,缺钱的是朝廷是国家,国朝能够藏富于民何尝不是陛下勤治社稷的功劳呢。 你和姐姐一样,尽会歪曲道理来哄我开心。 小人人微言轻,远不及皇后殿下,殿下便是不用说话都能哄着官家开心。 皇帝背着手朝前迈步,这些年祁都知是越发会说话讨人喜了? 小人不敢。 官家?祁六见皇帝突然站定,官家?遂朝她的视线望去。 皇帝沉下脸问道:她们围在一起做什么? 祁六见石桌上有石臼旁侧又是凤仙花丛,许是在染指甲吧,小人记得从前柳姑娘...祁六突然楞的意识到说错了话旋即抬起手掌掴自己的嘴,瞧小人这嘴。 皇帝却问道:那个宫人好看么? 啊?祁六看着皇后身前的女子,吴氏么,小人眼拙分辨不出,只觉得圣人身侧的女子都好看,不过同圣人相比是远不能及的。 好看?皇帝回过头挑眉道。 祁六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皇帝走后薛进端着手走到祁六肩侧,亏的官家一直夸你聪明呢,这么大的醋味都没有察觉到? 这内宫里半个男人都没有,圣人平时连内省的门都不曾踏出,官家吃什么醋?祁六扭头望着薛进,官家不喜欢别的女子,却吃她们的醋,这是什么道理? 许是在乎到了极致吧,你我都不曾喜欢过谁,如何能感同身受,换做是你,你宁愿被小心翼翼的隐忍与克制所喜欢,还是被正大光明丝毫不隐藏所表现出来的占有? 作者有话要说:唐、宋称官员理政、理事为厘务 之所以经济高还积贫积弱就是因为支出太高了,除去军费(三衙其中三帅的俸禄比宰相还高) 然后文武散阶是官员必得的,其次再是职事与差遣。(差遣都是临时调派,不固定,会有津贴) 吕相的夫人也是望族。 王文甫字介之。 凤仙又称金凤,金凤染甲,宋周密在《癸辛杂识》记载道:凤仙花红者、用叶捣碎,入明矾少许在内。先洗净指甲、然后以此敷甲上,用片帛缠定过夜。初染色淡,连染三五次、其色如胭脂。洗净不去、可经旬,直至退甲、方渐去之。 宋女子染指甲是常见且极喜爱的事。感谢在20200529 06:30:21~20200530 06:0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Deeplov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闻 30瓶;老爷_在不在、都说了我是白起 20瓶;南城 14瓶;小于 12瓶;泰耎 10瓶;会心不远 2瓶;风流倜傥女少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3章 皇以间之 官家万福。几个宫人福身后退至一边。 吴氏将手缩回,官家万福。 爹爹。 舅舅。 皇帝躬身将外甥女抱起,瞧着身侧一簇紫红且开得极盛的金凤花,今年的凤仙开得这般早么? 萧幼清挥手,几个宫人便带着孩子从院子里退出,乳母从皇帝怀中接过女孩,奴告退。 官家是因臣妾不开心呢还是因朝堂之事烦忧?见她坐下挑着眉头欲言又止,萧幼清便笑道:原来是都有么? 官家何时也变得如此没有底气了? 皇帝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便是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好,我不想限制你做什么,对别人做什么,不想给你束缚不敢说重话让你觉得你面对的是一个皇帝,我只想你至少可以在这出不去的大内得到自由与踹息,凤冠之下是天下人的敬仰,可我知道即使是这样它也在皇权之下,以前我拿着,不敢拿太紧,现在同样也是,就像姝姊姊说的,守才是最难的。 萧幼清睁着丹凤眼的眸子一动不动,凝视着沉默了许久,吴氏是我调入尚书内省的,只是那日在崇文院见她机灵又通文墨,跟在大郎身侧或多或少能够提点,她这个年纪在民间是最好的年华,同处一地便也不忍她在前省受苦,阿潜不想让我觉得你是皇帝,我也不想让这块属于我们的地方处处被礼法所限制,礼可以服人,但不可以服心,要使人服心只有用情,以情服人以心服心,天下之大总有诸多不如意,便要看你如何去化解。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57) 萧幼清握着她的手,大郎太过仁孝,若无知心人在侧舍命提点,身处在这座城里,这份仁孝反而会害了他。 皇帝低下头反思了一会儿后开口道:圣人所训,卫潜受教了。旋即起身走到萧幼清身后,伸出手捏着她的肩膀,其实我真正气的是适才在朝堂上的争执。 朝堂上又争什么了? 运河修建一事,因为三司拨不钱来而停止了工程,年初时明明见户部税收比以往翻了一倍,今年是增设了禁军与河北的常备军,但主要还是冗官太过严重这些钱全都进了朝臣的嘴里,他们揪着我前阵子对外戚的加封不放,若此时要削减裁员便怎么都说不过去,从此事便可以看出朝中多数人守旧,想要改制是极难的。 改革弊端非官家一人之力可行,需要朝臣推动,众心成城,众口铄金而官家做那个支持的幕后之人,官家如今才登基不久,第一榜的进士也还未出现,不宜操之过急。 嗯,不过运河修建乃是惠民利国之事,若能尽早疏通促进南北,必也能带动发展与经济,为日后收复河西做准备。 官家既然说这钱都进了朝臣的腰包,既然如今国家需要用钱而又没钱,是否可以从这些朝臣手里打打盘算呢? 吃进去的要想在吐出来,谈何容易。 所以需要起个好头,国朝有好些个大臣是出身商贾巨富之家的吧,是否可以用赠钱多少来进阶而让他们掏钱。 赠?这不成了买卖官职?皇帝挑起眉头,刘汉朝有此法,然只是国家缺钱缺的厉害。 萧幼清摇头道:文武散阶及勋爵都只空有名字,说得好听是份荣誉,不好听,便就是挂在身上的一个名头罢了,散阶及寄禄官官家日后定是要废掉这些的,可朝中皆是儒生遵循礼法治国,所以旧制难改,可事物一旦到达了极致便会月满盈亏,想要清除弊端便要将弊端彻底暴露于野,届时才有理由一并清除而他们想阻止也开不了口,如此既得了钱财也清了无能的官员,只不过这个过程官家免不了要受台谏在耳边叨叨一阵子。 姐姐如此一解释,不似卖官,而是骗官,国朝最大的骗子是皇帝。 萧幼清将碟子里的花碎端起,缺了二两银子,饿不死当官的,可没了这二两,百姓就要遭殃,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便是这个道理,朝廷养着他们,这拿出来的东西最后还是会进他们的口袋,而且,臣妾听闻鸿胪寺少卿刘氏是开封商贾之家,京中产业十有占三可谓巨富,官家调回的,可是一尊财神呢。 卫桓眨了眨眼睛旋即将一侧的交椅搬来坐下,接过萧幼清手里盛染液的碟子,撇开话题道:我给姐姐染。又将石桌上的清水端过,似讨好一般要替她洗手。 臣妾适才洗过手了。 ... 见萧幼清一直盯着,她便继续扯起了朝政,也不能盯着财神一家不放,且这赠钱总要有个起头的,我是不是也该拿出一些? 官家还有钱么? 进了这大内后,外面的事情都是六子着人在管,勾栏里的生意不受时局影响,等收了银钱姐姐拿着以中宫的名义赠出吧。 萧幼清点头,起头就由外戚吧,上次在外戚跟前动了家法,这次就应该能够见到效果了。 皇帝笑着将片帛小心翼翼的缠定在纤细的手指上,姐姐一心向着我,就不心疼娘家吗? 萧幼清将手抽回,臣妾可不是向着官家,臣妾是陛下的皇后。 她将洗净擦干的手搭在萧幼清的肩膀上弓下腰,小声道:我就不信,皇后殿下一点私心都没有? 萧幼清侧着头,知道你还问? 知道归知道,但姐姐亲口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臣妾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会说讨好官家的献媚之语,只想着做能够为官家排忧解难的事,想着官家的话,愿世清平,长乐无忧。 搭在肩上的手旋即滑到腰后躬身将人从石凳上拦腰抱起,这些可比情话好听。 萧幼清揽住她的脖颈,一会儿还要劳烦官家代臣妾写封家书送到族中长辈手中。 不急这一时。 乾元二年六月初朔参,再次朝议运河修建,除向民间商贾征资外由外戚陇西萧氏带头及同平章事吕维向朝廷赠资。 六月上旬,三司使将筹得款项列成单子上呈皇帝,三司所筹商贾捐赠共计百二十万,朝官中以外戚萧氏为最,三十三户共计二百七十万,其中以济北伯家为最多捐出钱粮共计五十万,金陵姜氏六十户合计二百六十万,各族嫡庶子弟的捐赠明细皆写在簿子里了。 这些上百年的世家都比朕有钱,济北伯为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也是下了血本啊。 据臣所悉,这些钱还动用了济北伯夫人的嫁妆,以及端国太夫人也单独给了次子一部分。 其余人呢? 朝臣里吕氏嫡出一族计五十万,因首台之举也带动了不少官员赠资,但数目并不大,合计记起来也才不过百万余,不过...三司使打开簿子其中一页,鸿胪寺少卿刘书柏仅其一家便捐赠百万,还有一万石粮食。 三司使担忧道:少卿改官入京还未满一年,如此大手笔也引起了朝臣的猜疑。 这有什么好猜疑的,你往街上走走,不出十步那长幡底下的招牌定刻有刘字,这是他们祖辈累积下来的,诸位卿家中吃的米除了从度支部领的俸禄余下的应该就都是刘家的。皇帝低头凝着薄子里的数字,倒是这些朝臣,半数以上的世家子弟加起来所捐还比不上刘氏一家之多,即便没有他们家那般的万贯家财,那平日里吃的朝廷的钱都哪儿去了? 三司使回道:自先帝起,奢靡之风盛行,皇城周围房价地价皆成倍增长,寒门住不起屋舍便租屋居住,世家注重颜面以及门风,士大夫嫁女已到了卖宅子充嫁妆的地步,朝臣争相娶富妇,甚至接纳富族遗孀,而富者屯田千里,拥宅数座,排场更甚,这是国朝风气所致,为糜烂之风所腐蚀,一提到赠钱修建运河,便纷纷都缩了头。 奢侈之风并非先帝朝才有吧,这是太.祖高皇帝所留下来的,宁愿浪费钱财也不愿将其赠出,是借着国朝对士大夫宽容,以及对他们的待遇都太过好了,只进不出。 内侍将三司使上呈的另外一册薄子专交皇帝,翻开看了几页后无意在前头看见了陈煜与苏虞的名字。 三司使便道:几个腐书网的世家旗鼓相当,苏司谏家道中落所以出身也是不高的,如今将半数家产赠尽足见其心,若是朝中能多些像苏司谏这样的... 那朕宁愿不修运河。皇帝将薄子合起甩到案上,他不需要与朕表忠心,朕不瞎,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也适用于君臣。 三司使大概听明白了皇帝话里的意思,陛下继承列位先帝遗愿,志在收复汉地九州,臣等所瞻仰而不能及。 等收复了卿在言吧,将所得银两先拨一部分至尚书省工部水部司,命其先将主要河段疏通。 是。 六子。 祁六走上前,官家。 让岑内翰来一趟。 官家又忘了吗,今儿翰林院旬休只有姜内翰与吕内翰留值。 皇帝扭起眉头,姜氏与吕氏吗... 小人去将两位内翰宣来? 算了,朕自己下手诏,另外让吏部侍郎过来以及司封司的人来一趟。 是。 乾元二年六月上旬,命都进奏于院刊行三司所呈的名册下发邸报,又张榜于宣德门前不按官职大小而按所赠银两排序,皇帝诏赏名次前者:进宰相清河郡开国公食邑一千户,加食实封四百户,进秩特进;进鸿胪寺少卿为工部侍郎,拜正奉大夫;萧姜两氏有封爵者进食邑,无爵着进阶,最后连左司谏连苏虞都拜了中散大夫,引得不少朝臣红眼,纷纷向三司再次请赠,有些更是将半数家产都压上,三司一夜间府库增长一倍之余。 皇帝诏命工部侍郎刘书柏掌运河修建事,由其全权负责运河疏通。 中散大夫五品散阶所服的绯色公服及银鱼袋被整整齐齐的叠在衣箱里,苏虞仍旧穿着之前那身绿袍跪在垂拱殿前。 前朝已有运河,遭十国战乱损毁了一些,后又因国朝无钱扶持便废置,除了疏通河道,还要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建,从朝臣手里讨来的钱应该足够支撑半年,希望卿不要辜负朕的苦心。 刘书柏拿着皇帝给他的建造图纸以及翰林院所绘的山川图领旨谢恩,承蒙陛下信任,臣一定竭尽全力办好此事。 官家,左司谏苏虞求见。祁六走进殿奏道。 皇帝撑着额头,他好烦啊。 刘书柏低着头,苏司谏是年轻人,难免只看到了眼前而忽略了长远,年轻人血气方刚也不懂得变通。 皇帝沉下脸,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以为朕真的好脾气。 作者有话要说:小六这样做有点昏君的搞法(开玩笑)其实汉朝国家一直没钱,朝廷靠的就是卖官,到后来盐铁专卖。她只加了食邑与散阶,除了刘书柏加了个职事官(北宋前期各部尚书及侍郎均为官阶不领职事,一般是权知某尚书某侍郎这样的,权是临时担任的意思,作者嫌弃麻烦,暂时用元丰改制后将其作为职事官领本部职。) 没有权力但是都想要,是因为士大夫都以加官到大夫为荣(因为阔以穿绯或紫,古人的虚荣心也非常重呢) 注:食邑三百户启封开国男,五百封开国子,七百以上开国伯,千户以上开国侯,二千以上开国公,食邑过万户则进爵某国公。 食邑加封分六等,二百,三百,四百,五百,七百(节度使进)一千(宰相进)食实封加封也未六等,一百,两百,三百,四百,五百,六百。 爵位和散阶是按照官职跟着一起升的,其实宰相必封国公,(前文有说到吕维在拜相的时候没有得到该得到的,说明先帝对其是处于提防与不信任,也有一种警示在里头,吕维是受他的前任宰相的推荐才拜的相,哈哈哈估计你们都忘了吧,那个前任宰相是先帝的心腹曾经还带过梁文傅呢。) 散阶的意义除了领俸禄还有关系到章服,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绯,六七品绿,□□青。(所以会出现本职级还未到那个品但官阶到了。) 所以说宋有钱却还积贫积弱就是败在这个冗字上。 文里加官进爵什么的只提一些重要的人物哦。 只是在作话里提出来一下,尽量在文章中简化不搞得太过复杂。 桓桓是真的爱惨了姐姐,害怕自己的身份会带来隔阂以及压迫。 其实大家应该都疑问姐姐动心的时间(不会很前)至少在正旦之前是不喜欢的或者无感觉(她会对翁翁说那些话,完全是因为她本来就对父亲及祖父内心有恨以及埋怨,可以理解为小姑娘的气话,明确自己嫁人从夫,当然只是说给祖父听的)到后来后知后觉,其实挺有心机的,因为她一直抓着女主缺人关怀这个弱点。感谢在20200530 06:07:29~20200531 06:3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綰青絲ヾ挽情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蓦然挥手 40瓶;东方夜放花千树、于归无期、念安、妹花我的嫁、风来吴山叽 10瓶;27385774 7瓶;zvgxdgv 5瓶;PRISON阿 4瓶;会心不远 2瓶;夏小花是我的、JANE、风流倜傥女少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4章 皇以间之 殿前,两侧躬身站着不少内侍,官员颤动的影子印在滚烫的青石地板上。 臣赠资为的是大宋而非为己牟取私利以及这身常服,陛下此般做法与卖官鬻爵有和区别? 早已经习惯逆耳之言的皇帝背起双手走到绿袍跟前,烈日当头,苏虞的袍子后背已被汗水浸湿,皇帝盯着太阳沉声道:卖官鬻爵是标价公开售卖,而朕只不过是加封了你们几个领头之人... 朝臣见陛下加封纷纷起了心思,试图以倾尽资产来获取官阶,如此风气怎能存在于国朝以士为先之制中,更不能助长歪风邪气,取士当取贤德,量能而定,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那你告诉朕!皇帝睁着眼睛怒呵道,旋即走上前弓下腰伸手按在苏虞的肩膀上,用沙哑的声音瞪道:朕要如何做才能筹集修建运河的钱,征税?还是提高百姓的税收?你告诉朕如何让那些人拿出钱财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国朝付出,拿刀架在脖子上恐吓吗? 陛下心系社稷,修运河乃利民生之大功,然此事耗费国力奴役工匠,前朝皇帝为修大运河滥用民力,使得举国百姓起义天下大乱,这后世之功却成为了当世之过皆因君主操之过急,陛下万万不可步其后尘。 皇帝直身甩袖走开,朕当然知道取仕该取何种人,也用不着你来教朕治国,你不知道朕要做什么,朕不怪你... 臣知道。苏虞跪挪了几步,因膝盖麻木导致瘫软倒地,旋即强撑麻木爬起道:陛下想将两浙及与淮南等南方之地作为国朝的粮食储备为西征与北伐做准备,陛下一直是雄主。 皇帝直身皱起眉头,你既然知道朕要做什么,便不该来阻拦,即使你现在跪在朕跟前,朕也觉不会退让半分。 虽非实职,可陛下加封的那些人皆是因知道赠资修运河能进秩,无利避之,有利则图之,让这样的官站在紫宸殿内与寒窗苦读的清流共同议事,恕臣鸣其不公,亦不愿!苏虞将帽子摘下磕头一字一句咬牙道。 读书人的风骨在苏虞身上尽显,皇帝缓和下目光旋即长叹了一口气走到苏虞跟前单膝蹲下,三司缺钱不是一年两年,国朝有钱可国库无钱,若非知道运河修建不是短短几日几月能完成的事,朕又如何会想方设法挤破了脑袋去筹钱,时局在变,现在西夏君主年轻气盛且西夏朝堂君臣失和,日积月累的矛盾在短时间内是得不到解决的,可朕不知道下一个十年,契丹人与党项人又会如何,你明白吗?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58) 苏虞抬起头楞道:君臣失和? 到此为止,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运河修建完朕绝不再任性。皇帝拾起苏虞身侧的幞头替其带上,旋即起身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吾不图名利,只是不想让这汉地九州毁在吾卫家手里。 皇帝走远后祁六蹲下将苏虞那身绯色的公服拾起,跟随的内侍便将跪地的左司谏搀扶起,汗水顺着额头流下,苏虞因为麻木而攥着内侍的袖子动弹不得。 祁六走上前搭了一把手苦口婆心道:官家是从西夏历尽生死才回到中原的,苏司谏是先帝最后一榜的状元所以不会明白官家能够走到今天究竟受了多少苦,苏司谏若是感受过楚王潜邸曾经的绝望,便也不会在此苦苦哀求劝阻为难官家,官家的眼光一向要比常人都远,否则苏司谏与姜中丞屡屡顶撞,官家又为何能够忍受而不将你们调离,官家不会因为苏司谏是先帝亲自任命的左司谏疏远同样也不会因为司谏的词写的好而留用。 某只是不希望官家像先帝一样,一个国家若连君主都不守礼法,那下面的臣子又该如何,官与爵都可以拿来买卖,百姓又会作何想,那拿钱买来的官能真的为民为国吗? 苏司谏以为呢?苏司谏与官家年龄相仿,苏司谏能想到的事官家难道就想不到吗?祁六摇摇头将公服奉上,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这是官家常说的话,舍弃了自己的意志只能有百姓意志,这样的人活着该有多累呢,所谓圣人圣主皆是你们这些臣子加在官家身上的,所以先帝不愿做官家也不愿,说句冒死斗胆的话,脱下黄袍,官家也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苏司谏为了自己心中的礼法而不顾他人感受,是否也是一种私心? 我... 下官都知道的,祁六将苏虞的话打断,人非圣贤,望苏司谏好自为之。 缓和过来的苏虞站直身子将公服接过,长叹了一声,只要苏某还在这朝堂一日,便不会任由歪风助长。 祁六很是无奈的摇头离去,追赶上皇帝跟在其身后沉默了许久。 走了一段路后终于忍不住的问道:左司谏是一根筋的榆木脑袋,小人劝了半天也没有用,官家既然不喜欢又感到厌烦为何不寻个由头将他外放? 走了一个苏虞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与其去迎不可控的未知,倒不如忍一忍当下,至少他暂时还没有死谏的勇气。 乾元二年秋,改三年一次的科举为一年一次,召令各州县举行解试,八月初开国公吕维幼女出嫁,南阳郡开国侯萧云泽奉诏回京与其完婚。 宰相吕维嫁女的前夕朝廷诏先帝旧臣秦凤路转运使方之彦回京进兵部侍郎,亲迎当日相府大喜,皇帝特命群臣赴宴。 亲迎的队伍抵达相府门前的石狮子中间,新郎官骑在系彩铃的马上,头顶的幞头上还戴着一朵花胜。 请开国侯下马。 吕氏戴着花冠霞帔从祠堂出来至中堂等候,外命妇们纷纷走进中堂,笑呵呵的盯着拿团扇的新妇,咱们的国舅夫人可真是漂亮。 恭喜国舅夫人。 吕氏含着泪看向生母王氏,从接到皇帝赐婚的那一刻开始,心里便对皇帝以及禁中有了抵触,娘,女儿... 孩子别怕,不管你嫁到哪里,这儿永远是你的家,我和你爹爹都会在。 萧云泽迈入相府,两侧穿便服的朝臣纷纷向国舅道喜,他都只一一点头未多言半句,跨进中堂时朝座上的宰相与宰相夫人拱手,吕...萧云泽沉着气改口道:泰山,丈母。 吕维未开口,只有王氏依依不舍的嘱咐道:二娘就交给你了,她从来没有出过家门,也不知道外面的险恶,望你日后善待她,夫妻和睦,宜室宜家。 萧云泽再次躬身,请泰山与丈母放心。旋即走到披霞帔的新妇跟前,头一次见到吕家二娘,竟是个的小姑娘看着年岁要比他小上十余岁,愣了小半天后见吕氏眼里有泪身旁又有诸多人在侧,萧云泽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从公服的袖子的伸出。 吕氏只听过萧云泽在外的丑事,在此之前并未见过其人,除了那一脸的络腮胡子看着粗犷五官倒是长得极为立体,一想到是个武夫与那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诧异极大吕氏便哭红着眼睛似不愿一般的紧紧攥着团扇。 主座上两位当家人看出了些,吕维沉着老脸准备起身训斥,只见萧云泽将宽大的手掌缩进公服的极长的通袖内,吕氏这才伸出小手攥着他衣袖的一角随他出去。 从道贺的人群中走出,萧云泽将人扶上檐子,吕氏极快的将手缩回扶着檐子前的小勾栏登上车。 萧云泽将手拿出,旋即低头勾笑着跨上骏马,亲迎队伍从相府返回侯府,檐子仪仗两侧跟了许多街边的小孩争相凑上前想看新妇。 亲迎队伍途径的茶馆二楼,几个刚参加完解试的年轻人围坐在窗边吃茶。 虎背熊腰,国朝这位国舅爷好生俊朗。 将门与相门联姻,当朝国舅成了权相之婿,这里面的门道当真是复杂的很。 无非是贵族联姻,权力一层裹一层罢了,说到底终究还是离不开上面那位。 介之怎么不说话? 是啊,这相国夫人也是介之兄的远方亲戚吧。 王某人家是庶出子弟,迁居绍兴已隔了好几代,姑母家是嫡出的太原王氏,便只是名义上的亲戚而已。 哎,至少还有那么一层关系。 有没有关系,以咱们文甫哥哥的文采还需要那层照拂么? 也是,今年的解元定是介之,官家才登基不满两年这龙飞榜取士定会格外重视,介之若能得此榜状元,来日或可取代你这位名义上的姑夫。 嘘,小点儿声,什么取代的,满朝文人都向着吕相,咱们秋闱才过,连仕途的影子都没摸着,在这儿嚼权相舌根不怕日后被人听见逐出贡院吗? 宽大的朱漆檐子随马停在侯府门前,新妇还未下车,跟随的阴阳先生便上前拿着一只盛有谷子、黄豆、铜钱等的斗,抓起斗内的一把谷物与铜钱嘴里还念叨着,阴阳两合,琴瑟和鸣,瓜瓞绵绵,福禄未艾。旋即向前抛洒,跟随的孩子便争相去拾。 毡席从车梯沿地砖一直铺到侯府门口,侯府出来的女使捧着一面镜子至新妇跟前退着行走,领其从马鞍、草垫及秤上跨过。 祭拜完萧氏的家庙谢过宾客,萧云泽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房中,此前的合卺酒也还未喝,这场士族联姻喜的只有外人,两个新人脸上并没有多少开心。 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我也无奈。 何氏用力扯下头上的花钗冠,你是皇后殿下的同胞兄长,你若不愿意官家还会强求么? 君命难违。 君命难违?何氏起身,爹爹也是这般说的。 你是相门之女,我是将门之子,你我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朝中有那么多宰相,为何偏偏是我家,偏偏是我? 看着言辞有些天真的吕氏,萧云泽深感这些养在深闺内的女子都被家族保护的太好,就如同少时的自己,成为街巷人人鄙夷的纨绔子弟也无人敢职责,旋即叹了一口气,万般无奈,我一时也说不清,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至夜深,太史局官员站在文德殿钟鼓院楼上垂着脑袋昏昏欲睡,测验浑仪刻漏所内的星漏官一边留神盯着浑仪漏刻,一边问道身侧的秤漏官,今日你们可有见到吕相家的小娘子? 见是见着了,不过那位娘子似乎并不怎么开心。 这可是官家赐婚... 吕萧两家原先是请了媒人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吕家又退婚了。 开国侯是皇后的同胞哥哥,吕相为何要退婚,收个国舅女婿不好么? 这还看不出来吗,吕相是想将小娘子送进天子的后宫,可惜啊,谁还记得官家与吕相曾经还是师生呢。 吕相就算不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吕氏高门也有不少嫡出的息女,等官家三年孝期一过这选秀的首家便是吕氏吧。 秤漏官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旋即盯着漏刻不再回话,随着漏刻转动一点,便伸手将水秤移动使其再次正常运转。 同时敲响浑仪所内的木鱼,高声唤道:时整,改更。 你呀,就是这么谨慎,话永远只说一半,让人怪痒痒。星漏官将更改的时辰记录下。 浑仪所门前侯着的司辰听到木鱼响后走进屋内从官员手中接过文书疾步送至钟鼓院。 这个朝堂上不是吕家就是萧家又或是姜家,咱们在这种地方当差,那位司辰也姓吕呢,虽是武卒但多少也与吕相沾亲带故。 你就放心吧,这是天子的天下,要不了多久这朝堂就要变天了。 什么意思? 官家将方之彦召回来了,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先帝的旧臣?秤漏官瞪着眼睛小声道。 他是先帝的旧臣,可是官家当初举兵入京所率领的军队是镇守西北的静塞军,而入京最快的途径就是秦凤路,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没人敢提罢了。 施差遣的意思是,方之彦要拜相? 我可没说,先帝时他就被器重调到秦凤代替现在的揆门相接管地方,哪知道变数来得这么快,当头上司都已经拜相了他却还在秦凤路,一朝天子一朝臣,政事堂不会永远都是那群白胡子。 秦凤倒是个好地方,新上任的工部侍郎也是那一路出来的吧,如今还主修运河,若运河疏通这便是利民的大功一件,必拜相无疑。 所以我说这是官家的朝堂,官家的天下。 浑仪所更时的文书送到文德殿钟鼓院,至子时整鸡人击鼓引唱,日欲幕,鱼钥下,龙鞱布...子时正!音落,举锤击鼓十五声。 咚咚咚 声音传到内宫,披着单薄衣衫的女子伸手准备将最后一盏烛台内的灯芯挑灭时突然想起了什么遂扭头问道:臣妾将灯熄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苏轼也是虎背熊腰的大胡子,不过萧国舅不胖。 官家的朝堂,你们都是打工仔! 方之彦是之前那个及时救下女主的转运使。 阴阳先生:以占卜、看相、测风水为职业的术士称为阴阳人,阴阳先生或阴阳家。 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出自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九章 首句。老子认为,要成为一个圣人,就不能有个人意志,只能有百姓意志。 大家儿童节快乐呀,一大早起来看到两个姐姐的婚礼视频了,柠檬精的一日~感谢在20200531 06:30:10~20200601 07:3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hhshdhdj 30瓶;日影随暮 19瓶;嗯哼 13瓶;汗清、秋水长天、空、咔咔 10瓶;会心不远 2瓶;风流倜傥女少侠、螃蟹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5章 皇以间之 寝殿内只剩一盏烛台还亮着灯,火光有些微弱但足已照清女子的脸庞,萧幼清伸手将轻薄的被褥轻轻扯紧,日前太史局来报,将要进入中秋这天也会随着转凉。 卫桓伸出被窝里捂热的手覆上萧幼清的手背,我没有见过师父的幼女,好像没见过...不是很肯定的话连语气都有些不足,她今年应该只有二八...吧...我不记得了,先前推测师父退婚是因为吕小娘子的不愿,而我却一道诏书君命难违使得她被迫出阁,她现在一定恨透了我吧,就如我当初...说到一半时她看着萧幼清语塞的说不出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般做,我和先帝又有什么区别呢。 萧幼清见她伤神便问道:阿潜相信我吗? 卫桓睁开眼楞了一会儿,旋即紧握住她的手浅笑道:姐姐在说什么呢,这块地方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呢? 萧幼清看着她温柔的目光,吕相原本的打算应是想将息女嫁给天家,亦或是高门,他退婚的理由绝不仅仅是因为吕氏的不愿,不敢说他有多疼爱幼女,但这里面绝对包含着私心,这种世族子弟对于门庭的荣辱看得尤为重要,吕氏现在还很年轻即便再过三年也依旧能够进宫选秀。 果然,他们不仅处理着朝政,妄图干涉我的家事,如今还要把手伸到我的家里来,先帝的狠绝却给了他们一个合情合理的又无法拒绝的理由,皇嗣凋零。 萧幼清翻身趴到她的身上耐心的宽慰道:哥哥与大人不一样,哥哥是母亲教导的,所以自幼不受礼法束缚过得很自由,但也由此成了街巷的纨绔,哥哥也与姜洛川不一样,哥哥是萧家的嫡长吕氏嫁给哥哥绝对不会委屈了她,若婚后她不肯哥哥也一定不会强迫于她。旋即伸手拨弄着她的长发,凑上前在她耳侧柔声道:阿潜出身皇室,自出生起就被当做皇子养大,所以不会明白世家女子的身不由己,娶妻与嫁夫是不一样的,所以你不需要内疚什么的。 吕氏出嫁南阳郡开国侯的当日皇帝密诏翰林学士入宫,受旨于学士院锁院草拟白麻,制授兵部侍郎方之彦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加金紫光禄大夫,正式拜相。 次日,制授还未宣读,南阳郡开国侯妻便获封诰命在方之彦拜相之前。 一大清早,钟鼓院的晨钟撞响十余声,朝光发,万户开,群臣谒...卯时至!吏部司封司的官员伴着十五响鼓声从月耀门出宫将命妇官诰送至开国侯府,此前已有一批吏部官员至侯府下达通告的部符文书。 至五更,萧云泽从地铺上爬起,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知道榻上的人醒着遂隔着帐帘小声道:即便你不愿意,但这是官家赐婚,外边都有眼睛看着,所以这次日五更的拜堂不能省,之后还要去大内谢恩。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59) 吕氏一夜未睡,从床上爬起隔着帘子挑眉道:你睡得这般死就不怕我半夜起来将你杀了跑掉吗? 听着小姑娘毫不忌讳的话萧云泽大笑道:我是武将,即便是睡着这周围的一举一动我也能感知,且你若杀了我岂不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我是萧家的嫡长,你嫁了我便是这陇西萧氏一大家子的主母。 我才不要当什么主母。 咚咚! 阿郎,大娘子,吏部下通告的官人来了,还有司封司的差遣也来了。 萧云泽扭过头看向房门,吏部司封司? 官人们与中贵人说是喜事。 敕,南阳郡开国侯嫡妻吕氏,清河郡开国公嫡次女,自小聪慧勤谨,贤良淑德,温婉谦恭...以夫军功特授平阳郡君,赐花冠翟衣吕氏,奉敕如右,牒到奉行,乾元二年八月四日。 告,南阳郡开国侯嫡妻吕氏授诰命平阳郡君,赐命妇品服,奉敕如右,符到奉行。司封司官告院将盖有有司印章及相关官员签署的官诰奉上。 降部符通告的吏部官员望着宰相之女吕氏笑眯眯道:大娘子应当是国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郡君了吧。 萧云泽见吕氏眼里的不喜在几位朝官跟前没有丝毫隐藏,便急忙上前朝几个吏部官员拱手,有劳几位官人走这一趟,时辰还早,几位都还未用早膳吧... 下官等还有要事在身,要先回去复命,便不叨扰开国侯与郡君新婚大喜了。 既是要事萧某人也好不强留,几位同僚走好。 告辞。 吕氏伸出手将锦盒内的官诰一把推到地上,官家这是什么意思,觉得亏欠的补偿吗?他是皇帝就可以轻而易举的主宰一个人的一生? 萧云泽扶着额头将地上的官诰拾起,拂了拂上面的尘土轻轻放回原地,泰山将你保护的太好了,就像年少时的我一样,那时候我有翁翁有爹爹,但萧家却受先帝猜忌并不像今日这般光耀。萧云泽将官诰递到吕氏跟前,我迟早是要上战场的,生死有命,这份东西可以作为你的保障。 吕氏获封诰命不久后方之彦拜相的消息就从政事堂传出,不到一个时辰都进奏院将便消息刊行传至朝野。 方之彦拜相,百官聚朝堂听宣,揆门相回到政事堂后找到吕维,很是不满朝堂上那道制授的白麻,那个方之彦是下官一手带上来的,他曾经是下官的下属,下官之前在秦凤路待了许久,之后被崔氏调回京城还是我向先帝举荐让方之彦接替的转运使,而今他却位居下官之上位列三相,下官这...传出去岂不让那些后生贻笑大方? 吕维端起桌上的茶盏闷不做声,揆门相看着他悠哉的态度似对自己这个下属的颜面满不在乎,心中顿时生起了不快,可自己得以拜相仰仗的皆是他,如今的局势也不得不依附于他,于是忍住气和声的发道:首台,咱们会不会小瞧了官家? 你才知道吗?吕维不紧不慢的喝着茶,老夫的女儿能封诰命不是因为其夫是大将军,也不是因为其父是宰相,而是因为官家想要扎根刺在她父亲心口上。 吕维放下茶盏,官家仍旧在警告我,违背君意的后果。 那这样岂不永远处于被动...官家想启用谁就用谁,用不了多久,这政事堂就要变天了。 咱们是臣,斗不过握兵权且不在乎史书留名的君,吕维沉下脸色,无奈的叹道:你知道先帝为了坐稳那个位子杀了多少人么?去翻翻国史便也可以知道,因为先帝也不在乎后世的名声。 揆门相听到吕维的话后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下官是大业年间的进士,没有历经太宗朝 吕维肃穆道:因为经历过的文臣里除了我与几个请辞的先帝旧臣外其他人都已经不在了。 难道首台一开始就没打算与官家相争么,那当初的那些话... 吕维闭上老眼,喜怒不形于色,他人言,永不可信。 揆门相回到门下省后满脸忧郁的坐下。 绯袍便凑上前躬身,恩府,首台说什么了? 听天由命,咱们是臣。 可明明您的资历比方之彦高,他方之彦能做一路转运使还是您提携的呢,按理说他是先帝的人,官家当忌讳才对,怎么突然拜相了? 官家行事向来不按常理更无章法可寻,就凭首台这沉得住气的性子能侍奉三朝皇帝也不是没有原因。 就算是官家不按章法,可首台是政事堂之首,陛下降制授虽不受中书约束,但中书好歹可以进谏,毕竟宰相是百僚之首拜相乃国是。绯袍看着揆门相,小心添道:下官是替恩府您鸣不平,陛下不公也就罢了,可首台也视若无睹,您替他办事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揆门相看着自己的门生,拉下不悦的脸沉声道:你是在离间老夫与首台,还是在质疑老夫对首台以及对官家的忠心? 下官不敢。绯袍连后退几步朝其躬身。 汝听好了,本相食君俸禄,侍先帝二十余年得以拜相,今又辅佐少主,端的是为国之心,遇恩相指点提携进门下省方能成为门下相,先帝与恩相与我皆有知遇之恩,我章家辅佐几代君王皆受器重焉能恩将仇报。 是下官一时糊涂。 我看你不是糊涂,是愚蠢加贪婪,揆门相扶着椅子凑上前,宰辅与执政之位很诱人吧,给事中? 下官不敢!绯袍吓得将脑袋埋在合起的袖子里颤抖不停。 老夫知道你两头做人,可这朝堂上谁没有两个面目呢,沐猴而冠,学人穿衣也要学人做事做的像才好。 给事中合着袖子,恩府教训的极是。 从门下省出来,绯袍虚了一口气,门口的内侍见人终于出来了便紧跟上前,掏出袖子的里的帕子道:楼给事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吧,揆相是说了什么斥责您的话吗? 给事中擦着额头上满布的汗水,尽是些冠冕荒唐的话,说到底他还不是心虚畏惧官家,呼了一口气道:夹缝中的人不好做啊,沐猴而冠...绣着梅花的帕子被汗水染湿了一大半,弄脏了中贵人的手帕,等楼某拿回家洗干净回头再拿给您。 一条帕子而已,赶好是小人没用过的,就赠予楼给事吧,官家还在垂拱殿等您呢。 给事中停下步伐,楞道:现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立后妃,封亲王,拜宰相,枢密使,三公三少等称制授,用制词由翰林学士草拟,为除受等级里最高一级。(此既非堂除,又非部授,系皇帝之授命) 白麻先前提到过的,宋沿唐制,凡由翰林学士、知制诰即内制所拟诰命不用经中书商议与同意,只授与中书宣读,且具有法律效力,皇权凌驾于法律之上,想蛮横还是可以蛮横的。 敕授为第二等级仅此于制授,而不给告身的就是最低等级的奏授,一般命妇任命是第二等级,由中书省上奏皇帝需要宰相书押。 所以小六先给吕维女儿诰命,算是降恩,然后拜方为相时吕维就没有理由拒绝。(当然,他也可以反对,只要他放得下面子,不过一般这种世家的士大夫的颜面就是命。) 想要双更吗?请多多评论QAQ(打滚卖萌) 改革前得肃清朝堂,至少要把中枢机构握在手里,不然下诏什么的太麻烦了。皇帝一道圣旨好多机构可以封驳以及可以不通过,王安石当政时就有官员驳回过旨意(皇帝以撤官威胁都没用,最后把他撤了。) 另外说一些无关的话,王安石不纳妾,不坐轿子(用人力的)而且三观超正又是大文豪,而且对待事物客观公正,福康公主的很多后事都是从他日记里出的。 感谢在20200601 07:34:01~20200601 19:1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会心不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6章 皇以间之 给事中将在门下省与揆门相的对话筛筛选选最后挑了他表忠心的话转述给皇帝。 皇帝摸着左手手指上的玉石戒指,食君俸禄,为国尽忠,吕相与先帝对他有知遇之恩,不可不报? 是,揆相就是这样回臣的,从资历上,揆相稍浅吕相一些,不过先帝时他曾与前参知政事一同担任知贡举主持过科举考试。 朕对他不熟,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跟师父混到一起的,能力如何? 章相年岁上比吕相还要大一些,能力与吕相相当,不过出身稍差了些,但也是勋爵子弟,而且他有一子是...私生子,在拜相后入了国子监为太学生,与东平伯之子是同窗,国子监那边有教授说他遗其父风范是众太学生中的佼佼者,今年没有参加上舍考试而是去了京府的秋闱,据说是因为同窗看不起他的出身,想等官家的龙飞榜不想以品官子弟入仕。 不想以品官之子太学入仕... 臣曾去过揆相家,章监生说过太学定额有限且只收宗室及高官勋爵子弟,资质参差不齐,与他们比较分辨不出一二,故想通过科举同天下举子相较,陛下。给事中突然喊道。 卿有事就说吧,这殿里没有外人。 揆相其心不可知,其子虽遗父风范但他们父子却是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或许,此子能够成为扳倒权相的契机。 皇帝拉下脸,楼卿以为,朕是怕权相? 臣不敢,陛下乃是天下共主是天子,宰相领百司辅佐,皆只是天子的臣。 章家在国子监的那个少年叫什么? 章厚,臣有他的文章。给事中从袖子里取出一卷轴子。 内侍接过后转呈,皇帝瞧着卷起的文章低头笑道:预备得如此周全,看来楼卿早有预料呀。 陛下,臣...给事中屈膝道:臣确存有私心在其中,但对其文章的喜爱也是真的,故常将其放于袖中。 朕倒要看这个让卿如此痴迷的弱冠少年文采究竟如何好。遂将内侍捧着的卷轴拿起展开。 良久后,片石韩陵,文章写得好,可不代表官就一定能做得好,不想以品官子弟入仕的可不止他一个。 官家是指先帝朝中了探花的姜中丞吗,中丞因大理寺误判...给事中想到当时任大理寺寺正的便是今上遂闭了嘴,臣失言。 皇帝将卷轴放回,踩着踏床起身,负手走下殿阶,这个人朕记下了,卿回门下省,走到给事中身前一步远时顿步,别有深意的笑道:可要多多注意,别在姊夫跟前栽了,弄得个人情尽失。 给事中听后愣的俯首趴下,臣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点隐瞒更不敢存有包庇之心。 乾元二年八月中旬秋闱放榜,八月下旬各州县发解的举人至京城赴礼部贡员报到提交状投。 位凝和殿附近一座空暇的殿阁被腾出设为了内省的演武厅,祁六拿着一沓册子一本一本翻开逐一翻译出,明年正旦大朝会西南的一些小邦除了正在战乱的其他皆有所回应,朝贡依旧。 战场上已不见的唐刀被人重新拾起,两刀相撞便能瞧见细微的火花擦出,薛进握着环首刀即便是陪练也丝毫不敢分神。 祁六合上册子拾起另外一本打开念道:东边日本国递信的使者随国朝商船于前几日抵达,使者奏道朝贡的船只会在十二月中旬前到达,近些年海匪横行,日本国使者希望天.朝上国能够派船只接应。 皇帝将横砍下去的长刀拿下,扶桑国?吾好像很多年都没有见到来使了。 薛进呼了一口气将环首刀的锋芒收起躬身道:先帝时扶桑处于地方战乱,他们的君主与将领无能,朝廷也已无力镇压叛乱,曾派遣过使者至我朝求援,此次突然来朝定也是有所求。 让礼部与市舶司看着办。 祁六点头继续翻着册子,国朝使臣至西夏兴庆,西夏王同往年一样亲自迎接并设宴招待,还询问了我朝使臣榷场一事,是想在石州增设先帝时没有同意的榷场互市。 一直和宋,是因为西夏的内乱还没平。 亲辽和宋一直是西夏奉行的惯例,先帝时没有余力收复河西,使他们得到喘息竟妄图向东扩张,又欲称帝与国朝天子平起平坐。 平起平坐...派人去一趟成都府施压,告诉他们五年内造不出攻城以及破甲的火.器就不用再造了。 祁六拿着册子僵在原地,此前那一批火.器与弩箭的杀伤相比高出数倍,但光其研制便用了不少年,还有人力物力财力,小人虽不懂这些,但也知道打人与攻城有所不同,因此工匠要考虑的东西也要多上不少,河西多为数丈宽的土墙,床弩与七硝砲尚不能破,是否过于急切了? 你没有见过李元灏便不会知道这个人,能够将隐忍与狠毒同时做到的绝非一般人,我不打他,来日等他养精蓄锐就会来打我,我没打算留着西夏,因为河西本来就是我中原的土地,让那边的细作盯紧他们的动作。 是。 官家,诸州贡举人已至大内殿庭等候召见。 让他们候着,朕要先回一趟坤宁殿。 是。 乾元二年初冬,各地发解举人集合赴阙群见皇帝。 换了履袍的皇帝斜靠在去前省的腰舆上,撑着扶手问道:今年的举子多么? 据礼部统计,是先帝朝最后一榜的数倍,多达数千人。 停一下。 才至朱漆城墙还未进殿皇帝便喊了停,祁六扶着他下来,官家这是?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60) 皇帝从腰舆上走下,旋即登上旁侧宫廊的城楼,见殿庭前簇拥站着一堆白襕衫的举子,正乱哄哄的排着序列,时而还可以听见殿中侍御史及内侍不耐烦的吼叫,祁六端着手随在皇帝身后,乡下人不知朝廷的礼数,故先帝时只见诸州解元。 礼数是什么,不就是用来约束人的东西,他们入仕之前不用受这个管束,不学当然不知道,他们之中,会出朕这一朝的臣,与先帝与前朝皆无关,干净清明的赤子,皇帝伸出手搭在城墙上,目光深邃道:只属于朕这一朝。 大内南门一个穿襕衫的年轻人从马车上跳下,边跑边整理头巾,至宫门口时气喘吁吁的将文书从怀中拿出。 原来是京府解元,请。守城的士卒与举子打完招呼侧眼瞧见了从宫内走出来的紫袍后便甩手趋步向前,拱手道:韩相公。 宫中有敲击不断的鼓声传来,朝光发,万户开,群臣谒... 年轻人亦朝其作揖。 听着习以为常的报时声,韩汜合着袖子站定,喊道擦肩而过的年轻举子,王解元。 年轻人回首看着紫袍的背影楞道:相公识得贡员? 不识得,但我知道京府解元姓王。韩汜转过身。 王文甫便转身合起袖子作揖,贡员王文甫见过枢密副使。 哦?王解元是如何知道本官就是枢密副使的? 国朝韩姓相公也有几位,但如此年轻就服紫金鱼袋的除了枢密副使贡员想不到第二个了。 王解元第一次群见就迟来,这样的开端可不好。 贡员将出门时家中娘子突然晕厥,贡员便先将她送去了医馆确认无碍后这才赶赴禁中。 看来在王解元眼里仕途比不上妻子。 自然,妻子替贡员生儿育女游历鬼门关,我王介之岂是那种为了仕途抛妻弃子的人,失了这次我还有下次大不了永不入朝便是,但若没了娘子,便不会有第二个贤妻了。 听着举子的一番解释,韩汜笑问道:假设让王解元在妻子与江山社稷与天下万民取舍,不知解元会取哪一个? 王文甫合着襕衫的袖子,低头笑道:韩相公问的真是难为贡员了,可贡员不是君子更不想做伪君子,所以贡员没有那么高尚去舍小家保社稷,但这是假设,所以没有如果,贡员若踏入仕途必以百姓心为心,王文甫将合起的袖子举起朝韩汜躬身,为君王社稷鞠躬尽瘁。 内侍扶着韩汜登上马车,一路朝西南的御史台驶去,这个年轻的解元倒是什么都敢说。 韩汜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用小楷写满的纸张,词人,文章也是写的极好,但就是不懂得避其锋芒,与苏虞这种腐儒不一样,想来官家要是知道了应该会很看重吧。 相公是说,官家会喜爱这位解元? 是,看来上次他落榜是对的,别人是名落孙山无望而归,而他却是歪打正着。 因祸得福么? 韩汜摇头,不能这么说,治国靠的不仅是君主,盛世需要的明君以及良臣辅佐,哪一朝都有良臣,可明君就不一样了。 宫殿外殿庭的阶梯下,各州府的举子们杂乱纷纷的排着序列,殿中侍御史拿着名册一个个叫喊,望着乱成一团的人群头都大了。 王文甫? 王文甫?内侍拿着名册朝人群大喊。 中贵人,王文甫好像没有来。 今日群见,京府竟敢不来? 来了来了!人群中又有人大喊道:中贵人,王文甫来了。 王文甫跑进队列撑着膝盖揣了几口粗气旋即直起身朝几个官员拱手,家中有事遂来晚了些,还请几位官人与中贵人海涵。 殿中侍御史欲发火斥责,一旁的内侍便凑上前小声道:他是吕相国夫人家的远亲,其妻曹氏是两浙路市舶使的嫡女。 青袍听到几个字眼后愣了一会儿,旋即收住了火气,王解元是此次群见的班首,一会儿直面天子不可再这样失了礼数。 贡员明白,多谢官人提点。 内侍从殿内走到殿阶前,向殿庭下高声奏道:召进士科发解举人到阙入对。 殿中侍御史先检查了一番诸举子的仪容旋即又招呼道:规矩我都与你们说清了,御前问话乃是大罪,所以你们今日入对只需要回答官家的问话。 是。 入对只能答,这么多举子官家又不会一一召问,难道贡员们就不能说话了? 若是想问,需请官家赐对,这个你们以后会用得到的,官家曾伤过御体,伤及嗓子不能大声说话,诸位答话的时候都机灵点。 是。 遂与内侍领着诸白袍举子登阶升朝。 作者有话要说:发解:通过解试,成绩合格取得省试的举人。(宋代如果省试或者殿试落榜则需要重新再考解试,当然你要是落榜次数太多也会有格外开恩,例如特奏名,经州府保明申礼部,不用再经过解试省试,直接赴殿试的附试,一般附试在殿试第二日举行。) 太学是国子监下面其中一科,国子监里面的学生不需要通过科举,北宋中期设三舍(王安石立的)初入是外舍,通过考试得优者进去内舍,再考再进入上舍,通过上舍考试中、优者可以入仕(第一名俗称释褐状元)而且国子监学生可以进谏,所以有无官御史的别名。感谢在20200601 19:13:00~20200602 07:0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最爱吃火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784970 24瓶;豆花、从前有座山 20瓶;Caesar 10瓶;21848458、无语 5瓶;会心不远、等相逢 2瓶;JA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7章 皇以间之 数千人闹哄哄的进入大殿,有许多从未进过宫甚至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举子被殿内的琳琅满目及精巧惊得镇住了脚。 皇帝群见发解举子特意下旨不让朝臣陪同,御座下只有十余带甲的诸直禁卫以及数十不带甲的禁军,带甲禁军的身高要比举子里最高的人还高出半个头来,一些举子便被吓得不敢吱声,只小心翼翼的跟随着人群挪动。 跪! 官员的一声吼使得哄闹变得安静,但也将队列吓散了,慌张之下越排越乱,屈膝下跪的排序也不整齐。 拜! 躬身拜! 举子们起身躬身,位于班首的解元按着事先教的规矩上前,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楞看着王文甫,似想起了几年前的七夕夜里在闹市上撞到了一个小女孩,最后女孩跑回父亲怀里十分甜腻的喊着爹爹,貌似就是他。 陛下,请治臣失职之罪。殿中侍御史看到这一幕又恨又无奈,遂屈膝跪下朝皇帝请罪。 诸举子望向御座上正襟危坐的皇帝,看着似乎只有双十左右的年纪,远远看上去比殿内半数以上的举子都要年轻,若脱去这身黄袍定是个干净清秀的少年。 无妨,诸位且这样站着吧,名次仅仅是你们当前的名次,之后还有省试,省试过后你们当中会有一批人继续留在这里,直到殿试过后释竭与他们同朝为官。皇帝朝殿陛间的数禁卫挥手,你们下去吧,霍青留下就行。 是。 霍青拿着金瓜锤扭过头,陛下,他们这么多人... 大殿里不得随意说话。皇帝身侧的薛进呵道。 皇帝便笑着从踏床上站起,走到殿阶前负手道:朕怕这些御龙直的禁卫吓着你们故将其遣散只留了霍指挥一人,但是霍指挥却担忧你们人太多,万一有刺客他不能敌该如何是好。 举子们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少数几人站在远处静立,不动声色,皇帝望着表情不一的人群旋即又笑道:可朕不信熟读圣贤书的诸位里会出现刺客,置天下万民于不顾去谋害一国之君,国不可无君,但君亦不可无辅臣。 皇帝看着安静的白衣举子们,眯着眼睛别有深意的问道:君臣一体方能永治,诸位以为呢? 举子们左顾右盼,旋即都看向代众说话的班首,王文甫于是出列道:圣人恒无心,以百姓心为心,君臣一体,天下也是一体,国不可无君,但无民则不成国,贡员等皆满怀抱负入仕辅君为民,不能置天下万民于不顾而谋害君主,同样亦不可用君主的信赖及赋予的权力去压榨万民,官家是天下人的君,官家执剑慑九州,而百官则是官家手中震九州的那把利刃。 皇帝睁着惊奇的眸子问道:你叫什么? 王文甫躬身道:贡员王文甫,京城人士,祖籍太原侨居山阴。 御前反驳朕,不怕吗? 陛下既发问,要的定是诸举子发自肺腑的回答,先师曾说过,问答是一门技巧,答话是一门学问,问话同样也是,陛下广开言路,招贤纳士,礼止乎敬,而非惧,做到了敬这一点又有何惧,陛下不因贡员等乡野之人不懂朝廷规矩而责骂,是为求贤若渴,因此贡员岂能草草回答。 皇帝又惊又喜的看着王文甫,举子里第一排第一个,便问道:你是朕这一榜的京府解元? 回陛下,是。 落过榜? 回陛下,先帝时贡员曾于省试落过一次榜。 皇帝瞧了身侧内侍一眼,殿中省尚酝局的奉御内侍便端出一杯御酒走到王文甫跟前。 陛下。酒面上印着的白衣年轻人抬起头道。 问吧。 贡员可以拒绝吗? 班首的话引起了一阵议论,大多人出于惊讶,也有人为此倒吸了一口冷气,官家赐酒是多少文人求之不得的荣耀,这人好大的胆子。 皇帝将背起的双手端到腹前,脸色温和的笑道:从来没有人拒绝过朕的赏赐,就连皇后都没有,你是朝臣里的第一人,说说看吧,你拒绝的理由。 臣还未登科,仅是中了举人,无功不受禄,因此这杯酒,臣想等到殿试。 人群里的举子听着对话纷纷翘首,惊道:这人好大的口气。 你对自己登科,志在必得?皇帝沉下脸从殿阶走下,那么朕问你,殿试那日的酒还会是这杯酒吗?错过了的东西,第二次出现,还会一样?又或者,会有第二次? 王文甫睁着眸子,旋即屈膝跪道:贡员一时糊涂,请陛下治罪。 皇帝走近将人扶起,太宗定制,国朝向来奉行君主与士大夫共治,因此对臣下的宽容远胜过他列朝,但朕不希望朝中因此起骄纵之风,皇帝拍了拍王文甫的肩膀,太过锋利的剑容易伤到自己。 又问道:这酒,你接么? 王文甫将盘子的里御酒双手接过一饮而尽,躬身谢道:谢陛下赐酒。 皇帝走到诸举子中央,大争之世,尔等经解试至京,皆为各州翘楚,是国朝日后的栋梁之才,望尔谨记,以百姓心为心,恪守人臣之道,忠君爱国。 举子们齐躬身,贡员等谨遵陛下教诲。 政事堂内,几个绯袍与紫袍各自坐在案桌上批阅奏疏,期间传递公文的内侍来往不断。 ... 内侍黄门将殿内皇帝所言如数告知后拱手退下。 官家的告诫,真是句句玄机,字字诛心啊。 官家不希望新的进士为官后与旧臣结党,召见所有举人避开朝臣原来是这个用意。 这一榜是官家的龙飞榜,日后国朝的中流砥柱尽在这些人当中,国中以策彗恤勿驱,尘不出轨。吕维拿起中书门下的天下合同之印盖下覆状,彗,所以除旧布新也。吕维看着盖完印的回复文书,仔细检查了一遍后交由内侍,吩咐道:将中书门下的回复送回秘书省。 等等。内侍走了两步后折回,吕维又添道;送去秘书省之前先拿去给集贤相过目,确认无误后再送。 是。 内侍走后揆门相凑上前小声道:下官听说那个王解元是首台的... 他与老夫没有关系,只是内人的远方亲戚罢了。 揆门相叹下,明年省试的知贡举人选还没有定,按以往必是在宰相班子里选一个的,下官的犬子不肯上舍考试,这次特在礼部递了投名状,所以... 吕维打断他的话,门下省无事吗? 揆门相哑然,面露难堪的躬身道:想起来门下省是还有几方令旨要出,下官告退。 一辆马车拐进新城汴河旁的果子巷,停在王宅门口。 爹爹回来了。 举子回到书房,年轻的妇人便将他的襕衫脱下拂去上面的灰尘拿来几件燕居的便服。 妇人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褙子,一边替他穿衣一边问道:官家对官人映像如何? 和娘子预料的无差,看来东京城百姓对官家的声评越来越不好皆是因为那群士大夫所诋毁。 观念不相同如何能共治,这位官家所行的政策以及那看似毫无章法的行事,其实自始至终都只围绕了一件事。 嗯? 权。 废太子、赵王相继倒下,而登位的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庶王,且能以此年纪坐稳帝位受诸将拥戴,其心思之深可想而知,既如此又怎会比那些文官还不明事理的乱用手中权力,朝臣们只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以及自己眼前的利益,但官家是君王,他看到的是整个天下,爹爹曾与我说过一些关于官家的往事,浴火重生何尝不是一件能令人震撼的事呢。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61) 年轻男子搂着妻子道:我一直觉得要是娘子可以入朝参政就好了,以娘子的见闻一定比那政事堂的相公们还要厉害。 你又在说胡话了,这种不可能的事想想也就罢了,再说现在官家应该注意到官人了,只要能踏进朝堂向皇帝进言,谁入都一样。 乾元二年十二月冬,诸国朝贡的使臣以及诸路地方官相继抵达开封府东京,月初,两浙路杭州知州兼提举市舶官同明州知州合力派遣船队入海,日本国来朝。 十余年来东京城极少见的东瀛人又开始活跃于闹市中。 东瀛女子穿着吴服由东瀛武士陪同着从使馆内走出,见东京里新鲜的事务与街边铺子里飘香的食物发出一阵阵惊叹不已的声音,眨着透彻的眸子欣喜道:父亲大人说,东京城是这片土地最繁华的地方,比日本的平安京还要富庶。 东瀛人的穿着与语言引起了两侧路过人的回头,但都没有感到很惊奇除了没见过的孩子外,武士跟随在女子身侧,寸步不离的警惕着周围。 不是说他们的国家上到君主下到臣民都尊守礼法吗,源将军何必这般紧张? 西渡时亲王曾交代过臣下要将女王安全送达大宋朝,臣下也向亲王发过誓要保护女王的周全。 东瀛女子眼里刚冒出的光很快就黯淡下,是啊,我们的国家正在遭受战乱,作为父亲大人唯一的女儿,我应该为国家出一份力的。 武士抬起手,旋即叹着放下,请相信清和源氏一族一定会为您的祖父天皇陛下平此叛乱。 到那个时候我还能回去吗?东瀛女子回过头,沉重的语气并没有将脸上的笑意遮掩掉。 女子的笑容使武士看呆,臣下会一直陪着女王的。 我不用你陪,我也不怪父亲大人与祖父,这是命运的选择,你是清和源家的武士,应该效命于天皇奔赴在站场上,而不是陪着我这个...即将失去自由的女人。 胡饼,卖胡饼嘞,五福饼,五种馅味儿各不相同的胡饼。 武士欲想回答什么,女子便凑到店铺门口的炉子前好奇的看了看,这是胡饼? 见他们的装束,年轻女子不仅容貌美丽还会说雅言,店家便笑眯眯道:哎哟,小老头我都好些年头没有瞧见扶桑人出现在东京了。 我们是随船队过来的,日本也有这种饼,不过是从你们这里学去的,我吃过一次。 除了衣服与别样的妆容,眼前这位东瀛女子看着似乎与国朝女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店家热情道:万物皆有宗,百变不离其宗,姑娘尝尝咱们这儿正宗的胡饼,这张就送给你。 谢谢您。 武士听不懂他们的对话,见女子接了老头的饼便心生警惕道:恕臣下冒昧,请让臣下替您尝试。 女子拿着饼温和的笑道:源将军你太紧张了,这个老板人很好,况且他又怎么知道我们今日要来,不过...她将还热乎的胡饼撕成两半,将一半塞到武士手中,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的。 爹爹,我要吃胡饼!一个穿着厚棉袄的小团子踏着门前积雪走到铺子门口,店家翁翁好。 小姑娘,又是你啊。 店家翁翁,我爹爹中了举人哦。 穿襕衫的贡员跟着女儿走到铺子门口,店老板乐呵的朝其拱手道:恭喜王举人高中解元。 你这孩子,怎么到处与人说。 小团子朝父亲做了个鬼脸,旋即望着一侧的东瀛女子呆住了神,扯了扯正在买饼的父亲,瞪着惊艳的眸子,这个姐姐好漂亮啊。 东瀛武士注意到了小姑娘的目光便上前阻挡,女子伸手轻轻推开,她只是个小孩子罢了。 王文甫躬身将女儿抱起,王家曾有船队去过东瀛,少年时游学各地本也想去东瀛,但被父母阻止,随后又游历到杭州与其妻曹氏相识,扶桑人? 见其穿着不是商人也不是平民,今年扶桑国也来朝贡了么? 还没有等东瀛女子开口说话,便有一队东瀛武氏找到他们将其围住,护着女子的武士作抽刀的姿势挡在她身前。 请章子女王安守本分回使馆等候,也请源左兵卫督不要为难属下们。 我只是陪女王出来看看这大宋朝的京城。 天皇有令,未见大宋朝皇帝不得外出,请女王随臣下们回去。 随后东瀛女子与武士便被一群人带走,积雪融化的青砖地上躺着半块凉透变硬的胡饼。 爹爹,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为什么要把姐姐带走? 王文甫看着地上那块任人践踏留有脚印的胡饼,似明白了什么,很快,你就不能叫她姐姐了。 作者有话要说:拓展一下世界史? 奈良时代日本就改倭国为日本了(好像是奈良时代吧作者对日本历史也不是很了解)东瀛与扶桑是中国古代对日本的俗称。 日本在唐宋时期是平安京时代,对于宋的态度还是挺崇拜的,不过他们的内乱太多了。 任何朝代都有贫富差距,因为阶级划分,这是封建社会没办法改变的事,不仅仅是宋代,但宋代下层通过科举制能够改变门庭,只要不是贱籍无论士庶都能参加,在以前是有门第限制的,高官基本无寒门,都被士族垄断。 奈良时代后皇子皇女统称皇嗣(她们不分嫡庶)受封后为亲王、内亲王,内亲王及亲王的子女称为王、女王。他们的内亲王除了封号还会有庄园与领地。(突然发现《周礼》对女性的不友好在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真的是一言难尽 今天也是想念妇好的一天)日本古代皇室没有姓氏,只有封号,以及会赐姓贵族或者旁支什么的。 日本皇室女性貌似只与亲近结婚,极少与外族通婚(书里都是作者自个儿瞎掰哈。) 日本古代不仅同宗结婚,还能搞骨科,(同父异母或同母异父的姐弟及兄妹都可以通婚) 从平城京(奈良)迁都到平安京的桓武天皇就娶了同胞妹妹(酒人内亲王)为妃...(不过历史上貌似对他们是否同母兄妹有争议) 所以思考一个问题,面对至亲之人,怎么下得去手哇... 日本古代也有散阶与职事,(大部分是学唐制)不过与唐的制度相反,他们重视位也就是品阶(宋沿唐制,品阶只是用来领取俸禄上朝排序以及区别章服用的) 左兵卫督是日本皇室六卫府其一兵卫府的长官之一。 感谢在20200602 07:02:23~20200602 18:5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尼昂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哇咔咔啪啪、漢克小麋鹿 20瓶;22707889 10瓶;会心不远 2瓶;4526482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8章 皇以间之 乾元三年正月初一于大庆殿举行正旦大朝会,诸国来朝。 小人确认过了,这次西夏正使与副使换了新的人并非宗室而是西夏王宠妃野利氏的族人。祁六走上前将卷轴呈上,这是使者的画像,小人奉官家圣旨赐宴时带了一位民间画师随同,这是画师所作,请官家御览。 皇帝穿着大朝会所服的绛纱袍靠在椅子上差点睡着,萧幼清将她的常服拾起,凑近轻轻唤道:时辰快到了。 她便顺着靠到萧幼清怀里伸手环住腰间,闭着眼睛蹭了蹭道:等到了再叫我吧。 祁六拿着使者的画像站在一旁。 官家不是怕西夏使者会有眼熟的人认出么,祁都知将使者的画像带来了。 皇帝这才睁开眼,伸了伸懒腰后站起,打开。 祁六按着吩咐将画作展开,一边解释道:正使是宠妃野利氏的堂兄,因其同胞兄带兵镇守着河西之地故而遣堂兄为使,听闻这位正使也是一位猛将,而副使则是西夏汉人作为翻译官,他们都是第一次出使。 皇帝瞧着两个陌生的面孔呼了一口气,烧了吧,以防万一,都亭西驿的戒备不可松懈。 都亭西驿由薛进暗增了两倍之多的禁军,西夏那边的细作说如今王廷内虽是两大势力对峙,但仍以卫慕家独大,西夏王对王后不愠不火反倒是盛宠妾室。 宠妾就让他们慢慢僵着吧。 祁六瞧了一眼皇帝身后的女子,小声道:还有扶桑国,扶桑国已多年未来朝贡,礼部按官家的意思排在了召见的最后,交东上阁门使的册子也已做修改,不过... 启奏官家,朝见的地方官与诸国使者都已到大庆门前等候。 她便将锦缎上放着的玉圭拿起,路上说吧。 官家的衣冠还未戴好呢。 哦对了,皇帝转身走回,伸出袖子里的手指着侧脸,仍旧不放心的问道:我脸上的印子还明显吗? 两道原先不深也不浅的疤痕经过几年时间的敷药已经逐渐淡化,萧幼清摇着头,走到她身后将垂挂方心曲领的白罗系上,即便有疤痕,官家在御座上隔着几丈远也是瞧不清的,国朝没别的,就是礼仪繁多,换了一套衣裳,谁还认得前人? 我知道姐姐就行,莫说是换了衣裳,只要你还是这个人,我又岂会认不出姐姐来? 官家要是把会说话的功夫放在朝堂上不那么冲,或许也就不会天天闷一肚子气。 我才不呢,跟一群老头子...我... 要是国朝的元老以及中流砥柱听见了官家说自己是老头应该会躲着伤心吧。 我才不管他们伤不伤心呢,我又不欠他们什么,将来史书留名,富贵传世,不也有他们一份,是名是利总要图一份。 萧幼清拉着她坐下,将发髻上的玉簪取下,能图名,便有名作为约束,而图利本身也没什么错。 所以我才说我并不欠他们什么。 咚咚咚!钟鼓院传来震耳欲聋的鼓声,朝光发,万户开,群臣谒...巳时至! 皇帝乘坐腰舆出内宫,端着笏板搁在蔽膝上突然想起来什么旋即问道:六子适才说扶桑国如何了? 内侍扭过头,头顶的三梁冠上饰着黄狮子锦绶,回官家,派去使馆通传旨意的内侍回来说此次扶桑朝贡所进献的是...年轻女子,内侍着人打听才知道是因为近些年增设不少沿海的市舶司及港口,出海东渡的商船也就多了起来,沿海等地远离京城便有人谁说您刚登基尚不满而立之年,六宫悬空,过不久定要纳妃。 哦,然后呢?皇帝听着满不在乎道。 之后有商贾又将国朝对圣人的流言传去了扶桑,那群东瀛人以为以为官家是好色之君。 皇帝皱起眉头,所以前几日使馆有东瀛女子逃出,就是他们要进献的美人吧,试图以此讨好朕让朕派遣水师至东瀛替他们平地方战乱。 进贡的女子里有扶桑国的宗室女,好像是亲王之女,扶桑君主没有立太子,那位亲王应该是内定的继承人,进献美人的不止扶桑国,还有高丽国等都是听说官家刚登基... 好色之君吗? 官家自然不是,官家与圣人是患难与共夫妻,情深似海,又岂会因为色貌。 可我最初...贪图的不就这个是吗,我不像屋顶上的雪没有那般洁白无瑕,也不是一个名利都不图的君子,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谁不贪心呢,但我的贪心留给一个人就足够了。 皇帝思索了许久,旋即吩咐道:朝见前让韩景明去一趟大庆门前的城楼上瞧瞧那这个女子,贡品不能退,但总要想个周全的法子安置才是。 是。 先由百司入大庆殿参拜,紧接着召见各州携贡品入朝的驻京使官,最后才按顺序召见邦国来使。 大庆门至宣德门中间的有座空旷的四方围城,诸国使臣带着贡品列在道路两侧,人群里还有不少容貌艳丽的女子,时不时传来哭啼以及训斥之声。 大多使者用的都是本国语言,戍守的禁卫听不懂对话又觉得厌烦便呵斥着肃静。 使者人群里的女子容貌皆为上等,入宫前也都精心打扮了一番,还有不少可以与妓院里的花魁媲美,遂也引起了戍守将士的目光。 剃头的东瀛武士两侧围着一群哭哭啼啼的东瀛女子,只有站在最前头较所有人的装束都要华丽些的紫衣女子脸色从容。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这么多艳丽的女子,只有一个出尘不染世俗。头戴进贤五梁冠身穿朝服的官员合着绯罗袍袖子站在左升龙门城楼上向下观望诸使。 内侍随在其侧,即便这样,这个女子也还是要同她们一样无功而返的。 无功而返?未必吧。 难道官家会留着这些异族女子?可皇后殿下如今正得宠,外戚又得势力... 强敌环伺,西夏,北辽,西南的吐蕃都借着朝贡来试探咱们的新任官家,你可知合纵伐秦?过于锋芒毕露而不藏在自身不够强大时终究会惹来祸患,敌人不蠢,也知道要将恶虎斩杀于幼时,北方游牧民族觊觎中原土地不是一日两日了。 战争一旦起,损耗国力不说,若没有足够的实力消灭,便就会永远僵持对峙下去,短暂时间内,谁都不希望有战争发生,尤其是官家。韩汜进前一步俯视着楼下继而道:不过以官家的性子是最不喜别人强塞东西进来的,又该怎么安置这些人呢。 官家不喜,那便打发进尚书内省做女史或者宫人? 韩汜摇头,他们当中有不少是各国的公主。 恕小人冒昧,相公您是外臣,这些送进宫的女子日后都要成为内命妇的,这些事情,为何不交由圣人?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62) 你倒是提醒了我,可是你知道的事难道官家会不知道。 内侍伸着手挠头,难道官家是不敢让圣人知道想要接纳下这些女子么?可是这前朝离不开后省,朝会一过圣人终究是要知道的。 韩汜扭过头,内侍便后退一步举手掌掴道:小人失言。 即便官家如何宠爱皇后殿下都改变不了他是皇帝的身份,权仗一旦握起,就注定要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官家也不列外,作为帝王... 可官家是咱们的官家,是今上,官家只是他自己,不是别人,所以如何能与前朝的先帝们相比呢,朝臣们都在私下说官家不顾祖宗之法重用外戚是为了制衡中书,依小人看官家不仅是为了制约权相更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在内。 内侍在前省枢密院当差,常常替韩汜及枢密使送公文给皇帝,在御前行走的机会也多,送公文的时候在内外两朝的大殿里时常可以看见皇后身影,纵容可不就是偏爱么。 内侍小声嘀咕的话让韩汜突然发愣,我差点忘了,他跟别人不一样,为人处事到胸怀连我也吃惊,他不止是官家,是君王,是父亲,也是丈夫。 鸣鞭之后,皇帝身穿朝服,颈饰方心曲领,蔽膝搭垂于绛纱裙上,至大庆殿正北的御座持笏端坐,两侧有带甲的禁卫持锤挺拔站立,殿庭上还列着仪仗与法驾。 韩汜走回一排五梁冠的队列中,旋即向后伸着脑袋,在最后一列白袍镶青边的最前头瞧见了京府解元。 王文甫似也感觉到了较远的前方有一双眼睛注目自己,遂抬头朝韩汜合起青边袖子微微躬身。 韩汜身侧的直学士瞥道:韩枢副识得这个举子? 不识。 我瞧他对韩枢副行礼... 今日朝贡文武百官序位而站,这么多人站在一起直学士怎么知道就是下官呢? 学士浅笑道:对论我是说不过你的,引经据典朝中也无人能说过你,到底还是要多读些书才好。 韩汜端着笏板微笑道:说话是一门学问,有些时候,它与你的前程乃至性命都是拴在一起的。 枢密都承旨躬身在皇帝身侧,不多久后转身走到殿陛前,奉圣旨,宣召诸国使臣逐一陛见。 东上阁门使打开序册,念道:宣,北辽国使者觐见。 北辽使臣还是原来的那一位,此次入宋发现不仅皇帝换了,就连两侧的大臣也都变成了陌生的面孔。 北辽宗室耶律彷叩见天子,愿天子万年,这是我国君主所呈敬意还望天子笑纳。 北辽进献贡品,今年却不是马匹与美酒,而是几个容貌艳丽的女子。 两侧的大臣也没有人露出惊奇的表情,新帝登基,诸国还是老样子,天子的内宫倒像是诸国在争宠。 争宠?哼,枕边香风,恐怕不似这般简单吧。 你都知道枕边可能出细作那其他国的君主会蠢到如此做?他们不过是想试探试探国朝新君,到底是个怎样的君王罢了。 知道归知道,小心敬慎总是没差的。 宣,西夏国使者觐见。 旋即一个身材与镇殿将军般魁梧的西夏男子穿着束蹀躞带的圆领窄袍走进大殿,朝皇帝叉手行拜礼。 皇帝问着身侧穿戴朝服的内侍,六子觉得他与霍青相比谁更胜一筹。 小人觉得...霍指挥要更胜。 不然,他是野利家的人,生于军戎长于军戎,几个堂兄弟皆是能征善战的武将,或许以后还能在战场上见到。 .... 而后十余个国家除却礼佛的于阗及三佛齐,其余诸国皆有进献年轻女子,一直到太阳升至头顶才宣召到最后一位使臣。 宣,扶桑国觐见。 东瀛人别样的武士头让一些没见过的年轻官员及举子差点没忍住笑,更让一群士大夫愤怒。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怎么可以这般对待。 哎,话不能这样说,毕竟是异族,风俗各不相同,否则哪有入乡随俗一说。 日本使者奉天皇之命拜见天.朝上国大宋皇帝陛下。御座旁的翻译官将使者的话翻译出。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姐姐会生气吗! 女科是最难设的,作者菌是觉得得开这个需要让男女的重要性平衡,也就是男性显得不那么重用(作者奉行男女平等)所以不仅要除内忧也要无外患,也就是要减少战争,以杀止杀,让版图统一。 还有战争不是那么容易发动的,十六州收不回来也有很多原因,宋对十六州采取的措施比较缓和,不过用经济战争将辽拖垮了。 一次大规模战争所消耗的数字是惊人的,如此一次战争没有成功那么它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恢复。 汉武帝虽然驱逐匈奴,好比大国大小国,这种游牧民族经济落后居无定所打跑了除了争一口气是捞不到任何好处的,人家还可以卷土重来灭不干净,所以图啥,图个好大喜功。 争一口气倒是,但当时的百姓有多苦,没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懂,就比如作者评价时也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QAQ不能够绝对的客观与公正。感谢在20200602 18:58:10~20200603 06:0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会心不远、等相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9章 皇以间之 数十个朝贡的国家有九成都给朕送了美人,你们不嫌累,朕还嫌累呢。东瀛使者刚跪拜起身,那御座上的皇帝就表现得极为不耐烦。 翻译官凑在武士耳侧将皇帝的话语一一转述,武士听后连忙叩首,毕恭毕敬道:日本国不敢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听闻皇帝陛下才登基不久,少年天子经韬纬略令臣国等诸士敬服,国君素来敬仰天.朝上国,特挑选十二名日本绝色美人作为贡品进献皇帝陛下。 绝色?皇帝的不耐烦顿时一扫而空,睁着颇为感兴趣的眸子,朕生长于东京,艳丽的女子朕倒是见过不少。皇帝的感兴趣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就又无精打采了起来,撇头瞧了一眼大殿两侧穿异族服饰的诸国使者,适才他们也说绝色,可朕见了都不尽然。 听着翻译官的话,武士们对视,旋即叩首又道:天子之后冠绝东京,臣等诸国瞻仰而无一及者,然国土有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是否绝色,陛下一见便知。 哦?皇帝饶有兴趣道:好一个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朕倒要看看是何方绝色。 都承旨受皇帝旨,呼道:宣。 十二名着吴服的东瀛女子排列整齐由官员引入殿内序位而站后屈膝行拜礼,服色各不相同,但只有为首女子一人穿着紫色。 大殿末尾右侧的各州解元纷纷瞪着眼珠,紫衣那个好生清冷,不过样貌倒是比之前的都要好看。 我听闻扶桑国从前遣使入唐不仅学习中原文化,也学官制,服色上亦尚紫,非皇室不着,介之兄家里应该也有船队去过扶桑,对他们的文化可有了解? 王文甫端着木笏,从衣着纹饰上,她应该是东瀛皇族的第三代,怎么,几位解首看上了? 胡说什么呢,这是扶桑人进献给陛下的贡品,谁敢觊觎? 没准陛下一开心就赏赐给了大臣呢?几个解元开着玩笑道。 贡品么?王文甫盯着大殿中央,好好的女子,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礼品被肆意相送。 嗨哟,咱们的京府解元还真是慈悲心肠。 好笑么?王文甫冷下脸回头,你没有妻子?没有息女?她们不是女子? 我...白袍被怼得哑然。 御座上的皇帝端坐了一上午,刚想松懈就被大殿中央的女子惊艳到。 紫衣... 小人好像听礼部说过扶桑以紫为贵,乃是皇室的服色,可是扶桑皇室女子只嫁近亲旁支...莫不是扶桑皇室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是吗?朕或许可以留意训练一下水师了。 大庆殿前端手站立的内侍观望了许久后回到内宫,进入坤宁殿前院走向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叉手躬身道:圣人。 内侍入院时,东京城上空突然飘下雪花,被风吹斜的白雪翩翩起舞,从树梢落到了女子的白裘上。 快晌午了吧。萧幼清放下手炉,伸手将压在海棠枝干上的积雪轻轻扫去,春困秋乏,还没到立春呢,我竟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许是年关,圣人连着好些日子处理内省一堆繁杂事务也不曾休息,小人这就去唤太医过来视脉? 无妨,吾休息几日便好,年节日就不必惊动医官院诸使了。雪花飘落至萧幼清的手背上,白色的雪触到红色的指甲上瞬间化开,前省有什么动静吗? 内侍走上前再次躬身,动静倒是没有,只是...今年诸国进献朝廷的贡品都是年轻貌美女子,好像是串通一气般,几乎全是 听到内侍的话,萧幼清直起身,官家才登基不到三年,又正值盛年,他们进献女子争相献媚也不足为奇。 见着皇后脸色平静,内侍又道:可官家没有拒绝。 萧幼清楞了一下,旋即垂下手,奎光觉得,官家该拒绝么? 内侍端着手低下头,若按平常人,站在娘子一方来看,小人觉得官家是该拒绝的。 可她不是平常人,不是么? 是,官家是皇帝,情在深也有许多不得已的无奈,这也是小人等微贱之人永远不能体会的,可是官家对您...有些不一样,您若去同官家说,这些女子应当不会被接入内宫。 我不会去求她,她若有心便会自己处理好,也会知道该不该拒绝,若果真有到哀求的这一天...萧幼清语顿。 内侍看着她的模样心疼不已,圣人虽这样说着,可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圣人明明是不愿的,只是对夫君还抱有期待,毕竟圣人是皇后,不再是可以耍性子的小姑娘了。 总有许多不如意不开心却有无法彻底解决的事,就像这雪一样,拂了一身还满,只要你还站在这里,这雪不停,便会一直沾在你的衣裳拂不去,不过..萧幼清冷下脸将身上的雪尽数拂去,迈着步子从落雪的庭院离开,凝着丹凤眼的眸子冷道:我确实不喜欢他们各怀心思的塞人给皇帝,她又不止是皇帝。 裹着海棠刺绣锦缎的手炉被忘却在石桌上,内侍小心翼翼的捧起,炉子里的炭火已经熄灭没了温度,圣人的手炉忘记拿了。 东瀛女子跪伏,见过皇帝陛下。 你会说汉人的雅言? 陛下,章子女王是我朝君主的孙女,自幼习读中原.. 翻译官转达的话说到一半时皇帝当即冷下脸,朕问你话了? 东瀛女子只是将头枕在手背上拜下。 皇帝疑惑道:还是只会一句临时由翻译官所交的话... 东瀛女子跪直身子抬头道:陛下想听什么? 原来不是。皇帝笑道,自然是听你说话。 章子受父亲之命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侍奉陛下,因此没有什么别的话可以说了。 不愧是一国的皇室,你身后的女子可都不像你这样冷静,她们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好像在怕朕呢。 陛下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大宋的繁华远胜过我们数倍,她们没有见过大的场面,所以畏惧天威。 哦?皇帝盯着从容镇定的女子,她们畏惧天威那你又为什么不怕? 章子可以什么都说吗? 你说吧。 章子的父亲是祖父的第三子也是皇嗣,在平安京时章子时常见父亲皱着眉头,父亲说君主其实也是普通人,是儿子是父亲也是丈夫,也有爱恨情仇,而将君主神化的臣子,他们关注着父亲的一言一行,限制着父亲,所以父亲很痛苦。 一旁的翻译官将章子女王的话小声翻译给东瀛使者,使者颤抖着身躯望向东瀛女子,章子女王就是这样认为自己国家的吗? 东瀛女子的话似乎也映射着卫宋的朝堂,旋即便有一些文臣站出指责,臣子瞻仰爱戴君王,如何会是限制阻碍君王之人,老夫不知你们扶桑是如何治国的,但这里是大宋的朝堂,陛下,官员朝皇帝力陈,怎能让这样的女子留在大内危言耸听。 皇帝抬起手,旋即看着女子说道:会痛苦是因为寸步难行,人活一世不能做自己,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所以父亲大人把章子送到大宋送给陛下做妻子,章子又为何要惧怕自己的丈夫呢? 皇帝睁着眼睛楞道: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朕有妻子吗? 他们说陛下有一位非常貌美的皇后。 皇帝踩着踏床起身,两侧的内侍便上前搀扶,从扶桑渡船至此,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也许你再也不能回去了,背井离乡见不到亲人有痛苦,你就没有想过拒绝吗? 平安京到东京,无非是从小城到一座更大的城,于章子而言又有什么区别。东瀛女子将带进殿的锦盒打开,这是父亲大人让章子进献陛下的,还有父亲大人亲笔写的上表。 皇帝走下殿阶,内侍将匣子与文书接过转呈到皇帝跟前,打开的匣子里是一颗橙红闪闪发亮的夜明珠。 父亲询问大宋的商船,得知天家喜爱明月珠,遂重金寻得此珠进献陛下。 皇帝放下玉圭拿起匣子里发着微弱光芒的红色珠子,在光照下为橙红置于阴暗处又如血色,国朝府库里有不少地方进贡的明月珠,但多以蓝色或者绿色,橙红的珠子的确少见,亦让人见之欣喜。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63) 皇帝打开扶桑皇嗣的上表,粗略的看了一眼后笑道:这又是送美人又是送宝物,原来不是真心实意啊。 皇帝陛下仁德,心怀四海... 行了,这个朝堂并不是朕一个人做主,答不答应,还得看他们呢。皇帝将写有两种文字的书信放下,叉着腰看向身侧一众穿绯罗袍朝服戴梁冠的大臣,旋即问道东瀛女子,不过朕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朕能给的,无有不应。 章子什么都不要,只求陛下能够放这些可怜女子回到故土,章子愿意留在陛下身边侍奉一生。 那可不行,皇帝打断道,他们虽没有你这般美丽的容貌,可在东京城里也不算太差,再说又是你们君主特意挑选给国朝的贡品,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陛下适才还说无有不应,君无戏言... 可朕只说了给,没说可以允你拿。 对于出尔反尔的皇帝,紫衣女子登时皱起眉头。 朝臣的队列里,有不少大臣左顾右盼的小声议论着,官家这是要纳这些异族女子入后宫么? 就在众人以为皇帝要接纳这些邦国进献的女子时,队列里跨出一位戴五梁冠的年轻官员,端着笏板躬身道:陛下,圣人言,孝为先,国朝以仁孝治国,先帝大行尚不满三年,陛下在守孝期内应当时刻约束自己,如今又怎可纳这么多女子入宫。 诸臣看着皇帝不悦的脸色,小声道:韩枢副什么时候也会和官家唱反调了。 文臣最前头一列戴貂蝉冠的揆门相扭头看了一眼朝吕维道:今日驻京使官朝贡时下官好像没有见到韩枢副。 吕维端着笏板不以为然,揆相还没看明白吗,官家与枢密副使是串通一气,做给使者看的呢。 陛下不想接纳直接拒绝就是,这些周邦小国年年如此,也没见着敢有什么大的动静。 居安思危,你活了半辈子,连韩景明这样的年轻人都不如。 官员只好闭了嘴,吕维旋即从班首跨出,同韩汜一起反对皇帝纳异族女子为妃,宰相带头便有一大堆文臣也跟着一同反对。 真好。皇帝笑着走回殿阶,站在御座前叉腰背对着大殿南,朕希望下次纳妃的时候,诸位大臣还能这样同气连枝呢。 朕是先帝之子,朕要守孝,好,皇帝转过身冷脸唤道:三司。 臣在。 将这些女子交给赏给案,让他们按功赐给诸位大臣。 陛下...大臣们木然,诸使更是诧异大宋皇帝的喜怒无常。 就这样吧,朕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画风突变,贞子哈哈哈... 其实中国周边国家在古代都是学习中原文化,包括语言(指文字用法)会发现日本古代说话方式和中国古代很像,除了他们特定的一些称呼外。 官家可是戏精本精哦,从开场到现在就一直演个不停,耍赖都是司空见惯了。(才不要当什么圣母呢) 想看姐姐吃醋的你们感谢在20200603 06:00:49~20200603 19:2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原上草 24瓶;漢克小麋鹿 10瓶;零零碎碎 5瓶;会心不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0章 皇以间之 诸国使臣觐见完后群臣易服,皇帝没有回坤宁殿而是去了文德殿便殿更换履袍于大庆殿设宴百官与诸国使臣,一直到深夜这场国宴才散去。 回内宫的腰舆上,想着今日大殿里那些可怜的女子,皇帝低头深思了许久,三司那边如何了? 朝见散后,三司使就着人将那些女子全部带走了,想是要先问过吏部不敢随意应付圣意。 明日你去一趟三司,告诉赏给案的官员,从年轻的官员当中挑选,就说这些女子都是御赐之物。 是。六子随在舆侧担忧道:国宴时小人去请圣人圣人不愿来,是不是听见官家您想要接纳诸国使者进献的妃子而生气了? 应该不会...吧,姐姐不是这种人,她应该明白我的用意的皇帝焦虑的挑起眉头,我已经想法子周全了,等南御苑骑射过后诸国使者辞别归国应该就会将我这个好色又无能大权旁落的君主名声一并带回吧,小国不敢与日月同辉,却又害怕日月将其笼罩,灭亡之际便会拼死抵抗,得让他们放松警惕,先帝继位之初不就是雄心壮志,却历十余载也才才收复幽云十六州,此之后便再无余力去管辖边境小国。 内侍抬着腰舆在坤宁殿前停下,提灯笼的宫人进入殿院引路。 皇帝走进院子发现正殿的灯火已经尽数熄灭,只有房梁下还亮着廊道照明的宫灯。 殿内没有掌灯,圣人是歇下了么...祁六随在皇帝身侧。 寝殿最外边的廊道只有一个宫人端站着在守夜,见到皇帝便上前福身,官家万福。 圣人睡着了? 宫人点头,回官家,圣人一个时辰前歇下了,并且交代奴转告官家,让...官家今夜先回福宁殿睡。 我今夜回去了,明日还能进得来?皇帝摇着头旋即推门而入。 推门声将撑在椅子上守夜的女子惊醒,揉了揉眼睛后连忙站起福身,官家万福,官家怎么回来了? 你问我我怎么回来了?皇帝指着房门欲言又止。 官家。皇后的贴身内侍走进殿阁。 皇帝便拽着他的袖子拉到屋子的另一边,姐姐她是生我的气了吗? 赵平摇头,圣人知道换做是任何一位先帝那些朝贡的女子都会尽数充入内宫,只是圣人明面虽没有什么,但心里或多或少还是不适的吧,圣人生的不是官家的气,而是知道官家与圣人处在这皇城里有很多无可奈何,但圣人说自己并不是心胸宽广的人,圣人也知道官家满眼都是她,所以不想将这些不愉悦带给官家让官家再增烦恼。 皇后就应该心胸宽广吗?这是谁说的屁话,我不需要这种隐忍与克制的爱,不能肆无忌惮却只得小心翼翼。 圣人已经睡着了。 皇帝犹豫了一番,那我明日再与她解释。 您还是进去吧,不管何时,她都不会拦着您的,她的性子和夫人很像,但比夫人倔,没有天生的好脾气,圣人也不是,只是因为...您是那个特别的人。 圣人要是像夫人那样洒脱就好了,可就偏偏懂事得让人心疼,被条条框框束缚着。 如果可以,您能带圣人走就好了,也许对现在的圣人而言曾经最想要的东西如今已经成了最不想要的了,看着您经常动怒休息不好,圣人又何尝不心疼难过呢。 皇帝垂下双手,我何尝不想,可又如何能够呢,旋即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屋子,扶着门口的椅子坐下,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 皇帝望着幽暗的殿阁,这儿,是一座进来了就出不去的牢笼。 女使见皇帝突然变了一副模样,不明所以的看着赵平,悄悄道:官家这是怎么了,你和官家说什么了,官家不会以为圣人生气了吧? 嘘。赵平便朝女使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女使将声音再次下压,你这可是欺君。 皇帝未在意两个下人悄咪咪的对话只抬头问道:姐姐是真的睡下了么? 女使便走上前福身,回官家,圣人是睡下了,去年年尾时尚书内省堆积了不少事官家也是知道的,圣人连着好几夜没休息好了,适才等官家的时候实在熬不住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奴与喜秋这才将圣人扶回床榻,圣人醒了便吩咐奴让官家回福宁殿小歇一夜。 好,朕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是。 女使与内侍将外殿的门带上,喜春拉着赵平走到宫灯低下,瞧了瞧左右,官家与姑娘还不够好么,你干嘛要乱说话让官家这般伤神。 姑娘的心性你不是不知,姑娘丝毫不会软下心来示弱,更不会将心声亲口说给官家听,往后的日子还长,谁能保证官家真的只会守着咱么姑娘过一生,这次是朝贡进献女子,下次就是朝臣举荐世家女子入宫了,你入宫时间不长,不知道这内宫里的诸多阴暗。 我见官家这样的伤心...会不会对官家不公平... 他是皇帝,这个天下最大的公平就是他。 一声钟响将睡梦中的女子惊醒,睁眼时发现天色还有些灰暗,自搬回坤宁殿起还是头一次枕边无人,萧幼清从榻上爬起,嗅到房间里还有一股熟悉的淡香后才反应过来昨夜是有人进来了。 遂披了一件单薄的褙子走出屋子,推开门时,倚在交椅上的人差点撑着脑袋滑倒,萧幼清吓的连忙将人接住,触碰时发现她一身冰凉,于是心里暗压着的不愉快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的接受。 卫桓也因此醒过神,闻着熟悉的香味睁开眼,愣了愣。 官家怎么睡在门口,臣妾不是吩咐了她们让官家回福宁殿吗,官家就算不愿意,那入屋睡便是了,怎的坐在了此处。 我给你守夜,还生气么? 气?萧幼清凑在她的膝前蹲下,捂着她冰冷的手耐心道:臣妾没有生气,只是昨夜太累了而已。 那三娘为何不来赴宴,是因为我没有亲自来叫你么? 大朝会与朝会不同,官家忘了么,臣妾并不喜欢热闹。萧幼清继续捂着她的手。 三娘心里还是有气的,我看得出来。 萧幼清渐渐冷下脸,是。抬头问道:所以官家是怎么做的呢? 我...我很想当面拒绝,断绝他们想给我塞人的念头,我已经让三司把那些人女子当做赏赐给了朝臣,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这内宫里绝不会有第二个内命妇。 见萧幼清眼里稍有缓和,卫桓便抓着她的手委屈道:福宁殿太冷了,便是睡着也会做噩梦的。 萧幼清凝了她良久,官家的身子现在也很冷,遂拉着她的手起身,走到一旁的炭盆又无奈又心疼,就算是臣妾生气官家也不能在这儿傻乎乎的坐上一整宿,天气寒凉,万一冻着了如何是好? 姐姐不生气了么?大庆殿里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话,我作为庶子不被诸国所知,一个庶子登基,他们必然要试探一番,北辽与西夏的野心难保他们不会连同其他国家一起伐宋来消耗国朝的实力,我不想因此功亏一篑。 官家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呢,炭盆里的火炭渐渐燃起,萧幼清坐到皇帝身侧旋即轻轻抱住,蹭在颈间微微颤道:不过是芥蒂与不喜,也与官家无关,同时又恨自己不够大度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样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即使孝期过了皇帝也不会选秀。皇帝颤着抚上她的后背,今日南郊的玉津园还有射宴,姐姐... 臣妾没事。萧幼清撑着她的肩颈坐起,脸色渐渐恢复如常,既是国宴,皇后怎可缺席。 ... 乾元三年正月初二,朝廷在南御苑举办射宴,宴请诸国来使。 百官随在玉辂之后,执旗幡的仪仗队延了整整几条街道,御驾穿过宣德门时稍作停留了一会儿,前头引导的禁军队伍及骑马奉着兀子的内侍也都相继停下。 导引天子车架的六十四名驾士勒住挽索,六匹青色的骏马停在宣德楼下哼着鼻响, 车上的内侍掀开青绣门帘走进车屋,官家,圣人。 去拿一件厚实的狐裘来。 祁六见皇帝闭着眼睛侧躺在萧幼清腿上,官家是睡着了么? 萧幼清点头,官家昨夜一夜未睡,这几十里路应该要走上好一阵子时间。 是。祁六从车屋走出,摸着脑袋踏下银饰梯,昨儿夜里明明见着官家回屋睡了,怎的还犯困呢。 御驾从宣德门一路向南过汴河的州桥,穿过朱雀门,御街上的雪都被清扫干净,只剩亭台楼阁的碧瓦上还有积雪,御驾过龙津桥出南薰门后抵达南郊的玉津园。 校场内已有三衙擅射的禁军卸甲换上便衣等候。 皇帝牵着萧幼清走到正北处搭制的殿中坐下,参拜过后诸国使者也纷纷落座,至此他们才瞧清卫宋皇后的真容,似乎证实了传言。 西夏使者与身后站立的随从对视了一眼,头戴金冠的随从便朝其微微点头。 朕听闻北辽的耶律将军骁勇善战,尤其精通骑射,不知与西夏的野利杨胜将军比谁更胜一筹? 翻译躬身凑在西夏使者耳畔将皇帝的话转述,臣下人微言轻不敢与耶律将军相比更不敢与天子的将领争辉。 战场之上只有胜负,可没有君君臣臣,朕就不喜欢这些俗套,既然要比那就痛痛快快的比,否则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是。 臣听闻大宋的萧氏乃百年的将门,族中子弟皆善射...西夏使者瞧着座下四周,巡视了一周也没有瞧见他想看见的人,便将目光锁定在了皇帝身侧,臣还听闻天子的皇后是萧元帅嫡孙,不仅才貌双绝而且文武双全。 萧怀德的名声在西夏不仅令士卒闻风丧胆,更令诸将畏惧以及敬仰,勇者服于强者。 突然提及萧氏,皇帝便凑到萧幼清跟前,国舅曾斩杀过没藏家的人,没藏与他们野利氏是姻亲,不过他应该是没有见过国舅的。 萧幼清端坐在椅子上不怒自威道:兄长替陛下镇守南方,这场上这么多将军在野利将军莫不是想同吾一个妇人比骑射?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64) 使者被萧幼清先开口堵住了接下来将要请求的话,北辽使者便站起替其打圆场,在我们北辽也有一位智勇双全的皇后,部族战争时驰骋沙场,在草原上不分男女只有强者,骑射打猎女子也不比男儿差。 皇帝小声道:抱歉,我一心只想着让你陪我来,却忘了西夏使者是野利家的人,这个使者十分崇拜其族兄,也就是现在手握重兵镇守边境的主将两兄弟,没藏氏得其宠爱,估计在兴庆时跟他说了些什么吧,那个女子是个疾恶如仇之人... 哪个女子? ...皇帝愣了愣,没藏氏...旋即连忙解释道:我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还是因为我去偷他们国家的地图,自此再未见过。 哦?一面之缘能让官家记得如此清楚,看来也是个不简单的女子呢,看来官家在西夏的几年,萧幼清侧头与其对视,艳遇不少。 皇帝将倚在扶手上的身子坐正,玩弄着缩在浅黄色袍子里无措的手。 幞头上簪戴的文臣不满北辽使者的挑衅,皇后殿下乃国朝圣人,母仪天下之风岂能如民间粗妇一般骑马射箭。 哦,原来在你的眼里,骑马乃是妇人粗俗之举,辽使朝皇帝抱拳,天子圣明,还以为大宋与契丹一样,只可惜,使者摊开手,感受着玉津园里刮来的寒风,没有纵马在草原上肆意奔跑一回,便也不能感受草原的风在耳边呼啸的感觉。 辽使想和吾说自由么?萧幼清脸色平静,眸子里没有一丁点起伏与波澜,还是说大宋的皇后不如你们北辽皇后。 臣下不敢。 若吾没有记错,北辽在先帝时就与卫宋已经不是兄弟之国了,你们的皇后会什么能做什么,与吾有何干系? 这...北辽使者低下头左右张望着,作为北辽皇帝的同胞弟弟,他亲眼见着兄长将十六州葬送,是臣下失言,还望天子以及皇后宽恕。 萧幼清这才朝身侧的皇帝小声道:好了,官家给他台阶下吧。 还是姐姐厉害,三言两语。 不是三言两语,而是因为臣妾背后有官家有这个国家做支撑。 那也要话语震慑得住才行。 皇帝浅笑着转过头,今日射宴,你若能胜了国朝诸位将领,朕便免了你的不敬之罪。 谢天子宽宏。 骑射上,耶律彷箭无虚发醒了国朝将领但却败在了西夏使者的手中,野利杨胜发二十弦皆命中靶心分毫无差。 箭无虚发,这个人的反应力及灵敏都不简单。萧幼清注视着西夏使者骑在马上射箭的动作与眼里的寒芒,中靶其实不难,但要箭箭正中靶心,便要有风向与力度的判断,官家要想收回河西的话这个人不能留。 我知道,但这是朝贡,一旦在疆域内出了事便会使诸国心生警惕。 作者有话要说:从实力来讲大国实力都相当(都没有吞并敌方的实力) 这些女性被当做贡品很不幸为什么不还回去当然有她的考量,而且搞清国家的制度,士农工商,士排在第一位,所以才会送给有功的大臣。 如果真的入了内宫,内命妇要一生都在内宫里直到皇帝死,没有皇嗣就只能守陵或者出家。(放出宫的是宫女,内命妇是不可能的。) 请用当时的社会环境去评价,小六相对其他皇帝已经对女性非常不一样了。 从前她是亲王,只要内部争斗,现在她是皇帝就要面临国与国之间的较量。超过两个国家以上的对峙玩的就不仅仅是实力,还有计谋(为什么宋辽夏能维持这么久呢,三方都在制衡,宋差不多用经济拖垮了这两国但后来被女真崛起了,辽就被灭在了金手里。)感谢在20200603 19:20:10~20200604 06:3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零零碎碎、尼昂、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等相逢、会心不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1章 皇以间之 霍青输了骑射,心里既郁闷又犯愁,同他一起与外邦将领比试的禁军指挥见他不动便拉着他下场。 嚯青犟道:不行啊,我这头次给老板干活就输了比试,以后的每个月怎么再好意思拿钱呢... 老板?什么老板?别看了,你知道那北辽使者打过多少场仗吗,连先帝都与他交过手,邢国公在世时与他尚且势均力敌,何况咱们。 我不走,射箭我是比不过他。霍青扯回衣袖走到校场中央单膝跪道:陛下,臣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比射箭臣比不过这几位将军,但是身为将领怎可只比骑射这一项。 诸国各自的翻译官将霍青的话原原本本的转述出。 耶律彷便问道:你想比什么? 摔跤。 北辽使者耶律彷连白头发都有了,夏使便走上前躬身道:陛下,耶律将军年岁已高,臣下自荐,由臣下来代替耶律将领与陛下的亲从官较量。 好,朕再给你们一个彩头,胜者朕赐黄金鞍勒、御马一匹。 谢陛□□谅。北辽使者答谢过皇帝后回到观赛的席座上。 姐姐觉得谁会胜出? 从身躯来看霍指挥并不占上风,但比蛮力霍指挥应当是不输的,不过摔跤不仅仅靠蛮力也有方法以及巧劲。 骑马射箭都让他们占尽风头 校场中间,两个武将将束袖的护臂与外衣脱下,薛进走上前拍了拍霍青,此次射宴西夏与北辽风头尽显,官家很不高兴,此人是西夏大将,生长于军戎,大块头你行吗? 霍青拍拍胸脯,比骑射我是比不过你们,但这摔跤我可是在少年时赢过我爹的人,我爹的块头比我还大。 野利氏卷起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见着眼前比自己稍高一点点的宋廷武将一脸憨傻模样,有些不太明白皇帝为何会选这样的人做亲卫,你是天子的亲从? 什么?霍青听不懂他的话,随后有个绿袍走上前准备将野利氏的话语翻译给他听时,只见他将靴子脱了一脚登入校场的沙地里,不管了,开始吧。 野利氏侧着脑袋,穿着靴子踏进沙池。 霍青回忆着在皇城司与那些指挥及将领的比试,旋即眯着眼睛弓下腰。 御座上的皇帝明面上是在看沙池里的摔跤,实则也在观察诸国使者的态度,目光从近到远逐一扫过时恰好与西夏使者空闲座位后的中年男子对视了一眼。 头戴金冠的男子旋即将脑袋低下,对视的一瞬间眼里有闪躲,整个人也表现的极为心虚。 皇帝便侧身朝萧幼清故作笑脸,姐姐。 嗯?正在看比试的人回过神。 皇帝摊开双手,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淡黄袍衫的腰间束着九环带,除此外便无其他,萧幼清看不明白她的意思,旋即摇头道:官家这是怎么了? 皇帝将手拿回,倚着扶手凑近道:我适才瞧见有人在偷偷看我,他莫不是觉得我太好看了? 萧幼清扭过头盯着她,旋即捂着嘴偷乐道:那偷看你的一定是个男子。 哎,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臣妾说是读心术官家信么? 你说什么我都信。 萧幼清便又笑道:这场上除了懂规矩的宫人与女史以及臣妾之外哪还有其他女子与命妇呢? 我可不喜欢被除了姐姐之外的人盯着,我身上又没有金子也不会发光,他们的眼里除了敬仰与畏惧就再没有其他了,但就是这样,也比从前的轻视要好。皇帝突然沉下脸看向一侧的北辽使者。 萧幼清也随之看向右侧的使臣席座,耶律彷与先帝交过战,他一定是拿官家与先帝做比较才敢如此狂妄,官家才登基,很多事北辽与各国都是道听途说,臣妾相信,官家日后定会让他们刮目相看的。 刮目相看,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机会亲眼看到了。 啪啪啪!校场传来一声掌声,旋即有人连连叫好,好! 被摔到地上的竟是穿着靴子的人,其中一只靴子还从脚下脱落,整个人也被按在沙子里动弹不得。 小子,我虽听不懂你的话,可是官家也曾告诉我,狂傲者必会轻敌,看,吃苦头了吧。 野利氏半个脑袋没入沙中,怒瞪着另外一只眼,很是不服气的鼓着腮帮子。 你力气太小了,还是多吃几年饭再来吧。霍青笑着揪起野利氏的衣襟将人从沙池里拽举到头顶。 服不服!霍青呼着冬日可见的雾气笑道。 放我下来。野利氏涨红着脸,引得观赛的诸国使臣大笑。 好了,既然赢了霍指挥就放人家下来吧。御座上的皇帝开口道。 霍青将人放下,两侧宴席上的官员与使臣也没人敢发笑了。 依照适才朕所言,赐霍指挥御马一匹,下去领赏吧。 谢陛下。 野利氏被放下后四处找靴子,穿好后渐渐消去了不甘心,朝霍青服气的抱拳,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霍青凑着耳朵在绿袍身侧,旋即摸着络腮胡子笑道:怎么着我也比你大几岁多吃几年饭,啥都输给你这就说不过去了,下次再战。 野利杨胜低下头浅笑道:希望还会有下次,你我再战之时不会是在战场上。 枢密院掌管群牧司,由枢密院副使兼任置制使,任群牧司副使的内侍得皇帝旨意后走到校场朝霍青叉手道:霍指挥,请随小人去群牧司挑选马匹。 好。 射宴散去,皇帝乘大辇还宫,就在各国使臣相继离开时,北辽使者耶律彷被单独留在了玉津园内。 南郊的冬风极冷,吹在人脸上如刀刮,皇帝的仪仗队在南郊的官道上列了长长一排至南薰门口,百官端着袖子立在风中等候。 瞧着天色渐渐暗淡下,一众朱紫官员疑道:官家怎么还不出来? 该不会是那个北辽使者顶撞了皇后殿下让陛下不悦了吧? 校场内早已不见穿朱紫服的宋廷官员,只有一些内侍与禁卫还随在皇帝身侧。 耶律彷不明白皇帝的用意,天子独留臣下是何意思? 朕没别的意思,只是很不喜欢辽使对朕与先帝截然不同的态度。 耶律彷昂起头,你是天子所以我敬你,但我契丹人从来都只服强者,天子的国家不尊强者只尊贵者,连孕育生命的妇人都要踩上一脚,生命是敬畏的,否则不会得到长生天的庇佑。 你们尊强者,但也同时也恨着强者,十六州是先帝御驾亲征收复的,主将者是皇后的祖父与父亲,但那本来就是汉土。 萧公乃是一代英杰,而其女成了,耶律彷朝萧幼清抱拳,尊贵的皇后,却被养在金屋中。 辽使知道这番话在大宋,是可以杀头的吗? 臣下奉吾皇之命孤身入朝已不是一次两次,每次来之前都让人在家中预备了棺椁。 萧幼清走下台阶,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耶律彷跟前,北辽习俗与中原不一样,所尊奉的也不一样,可是有一样东西,是天下人都有的,耶律将军戎马一生可也有情?可有喜欢的人?是否也会为了她做些令自己都吃惊的事? 耶律彷一大把年纪在听完萧幼清的话后突然陷入了沉默。 将军认为将门该养出怎样的女子才符合所谓的将门以及不辱没先辈的英名呢? 耶律彷沉下一口气,朝萧幼清抱拳,臣下只是觉得天子的大臣太过聒噪,也替您...觉得不值。 原来耶律叔叔还记得幼清少年时。 作为将领投壶却输给一个十五六岁少女,臣下怎敢忘。 萧幼清笑了笑后转过身走到皇帝跟前。 皇帝满脸疑惑的看着萧幼清,迟疑了片刻后朝耶律彷正色道:先帝继位时宋辽关系恶化,先帝不愿与你们通商,但朕不一样,朕生在太平却也看到了战乱给百姓带来的痛苦,朕素来不喜战争,盟约可以重新缔结,但你们北辽需要向朕保证,以十年为限互不举兵。 臣回去会转告吾皇的。 耶律彷走后卫桓侧身问道:圣人与这个将军很熟么? 他是北辽皇室,先帝时曾多次入朝,还曾与先帝在战场上交过手对先帝尤为敬佩,我少时赢过他的投壶以及骑射,不过我用的是弩,那会儿...官家还是郡王吧,应该在四川。 能和姐姐比试骑射,我竟有些羡慕? 原来官家也会羡慕别人么。 不,是嫉妒。 那等回去之后,臣妾专门抽空陪官家练剑? 卫桓眨了眨眼睛连连点头道:那姐姐可不能像子固那样欺负我,一点余招都不留。 一旁的内侍听后抬起头,眨着呆愣的眸子,官家,小人... 难道不是么,你让招也不演一演的,每次都让朕多没面子呀。 皇帝的语气十分轻松话里还带着玩笑,内侍便躬身笑道:小人知罪。 明明是官家自己不好好用功,怎的反倒怪起了薛勾当。 找子固练剑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宣泄,反正以后也不用我上战场。 官家心里真是这样想的? 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没有打仗的天赋怎能上战场去坑害将士,那些都是皇帝的子民。 臣妾记住了,等到官家某日想要亲征时臣妾一定把官家的话原原本本的搬出来。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65) ... 射宴结束后,皇帝乘大辇还宫,翌日,诸国使臣入朝拜辞。 【圣人知道换做列位先帝,那些朝贡的女子就会尽数充入内宫,只是圣人明面虽没有什么,但心里还是或多或少不适的吧。】皇帝端坐在御座上一动不动,低头脑袋出神的想着什么,诸国拜别的奉承之语早就抛诸脑后。 奉御端着御酒稳步迈进殿,皇帝赐酒各国使臣,使臣饮酒杯中酒后朝皇帝躬身,多谢天子款待,臣等拜别离去。 使臣退离时,皇帝从座上起身负手走上前道:回去之后告诉你们的君主,从今往后的朝贡,谁再敢塞些女子过来,便不必再赴大宋朝贡。 使者们各自楞看,是。 使臣离去后皇帝在垂拱殿召见薛进及其他两位勾当皇城司公事。 高丽国使者回到同文馆收拾行囊,别的国家不知道但向天.朝宗主国进贡美人是高丽历来的规矩,就算是武宗皇帝这样的霸主也没有拒绝过朝贡,天子的话咱们要带给殿下吗? 昨日射宴你没瞧见天子的皇后么?感觉是个十分强势的女子,才不过三言两语就将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说到让步,何况呼年轻的君王。 不用进献也是好事,反正殿下也不想送公主远嫁到中原。 一辆马车从都亭西驿驶出,车厢内,戴金冠的男子将一副画作交给野利氏,下官昨夜画好的请将军过目。 野利氏打开画作,眉清目秀的年轻君王印入眼帘,旋即眯起深邃的眼睛蔑视道:谁能知道英明一世的武宗皇帝竟会传位于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下官听闻他是依仗妻族才登的皇位,今日又在大殿里放话不允诸国朝贡女子...下官猜想,东朝皇帝会不会和大夏一样赖仗外戚,大权旁落... 画师被野利氏瞪了一眼旋即低下头慌张道:臣下失言。 乾元三年立春,立春前夕开封府进献一头春牛至禁中,次日百官入朝贺春,鞭春还未开始便收到了西北的加急文书。 行者持符飞奔入禁中,延安府紧急公文,西夏朝贡使者遇刺,副使及随从亲信遇害,正使野利杨胜下落不明。 太平之际,朝贡的使者突然在宗主国疆域内遇刺,此消息一出使得朝野震惊。 乾元三年正月十日,御前直发手诏由急脚递铺军士持金字牌日夜鸣铃开道直奔延安府及河西边境。 作者有话要说:行者:递夫,递卒 诸路县通信传递机构名总称为邮置(递铺)以马传递为置,以人传递为邮。 递铺分三等,急脚递、马递、步递。 置,传紧急军士文书。 邮,传官府文书。 金字牌是急脚递铺二等传送速度最快的,一般传事关外国及军事机密与突发事件,由御前直发手诏不经三省以及枢密院也就是不经二府由皇帝直接下达,日夜鸣铃开道过如飞电日行五百里。 兵权是在官家手中哦。 霍青的话很有讽刺意味,他这样的粗人都知道拿钱要好好办事。感谢在20200604 06:39:54~20200604 18:3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妹花我的嫁 7瓶;会心不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2章 皇以间之 西夏朝贡使者遇刺,朝廷下达紧急文书戒严边境,又命延安知府及整个永兴军路的将领派兵捉拿刺客及搜寻西夏正使的下落。 几日后兴庆也收到了消息,得知派遣东朝的大臣在东朝疆域内遇刺,李元灏在朝堂上大怒。 文武对峙的官员分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争强好胜的主站派添油加醋将过失全权归咎于东朝,不顾当下国情力陈出战,可汗,杨胜将军素来勇武,应当将热血洒于沙场,而那东朝皇帝一定是见了将军的神勇起了惧怕之心从而派人暗杀。 主和派有少数汉人文官,可汗,东朝皇帝才登基不久,大夏与东朝重修旧好,两国不愿再起刀兵,他们此时动手并没有好处...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养精蓄锐一早就盯上了我大夏的疆土。 难道诸位将军只会争强好胜而忘了国情?大夏去年大旱粮食欠收,底层百姓温饱尚且是问题,哪里又有余力来支撑如此大规模的战争。 我看你们就是怕死! 将军只顾自己痛快而置黎民百姓于不顾... 我说,你们一个个磨磨唧唧的无非都是汉臣,三番五次要求可汗和宋,不仅如此还怂恿可汗向宋辽同时称臣,你们莫不是宋廷派来的细作吧? 你... 李元灏见众口不一便开口劝阻道:好了,河西之地本原本就是汉地,仗先王英武方有大夏今日,此非一件小事,且事情还未查清,诸卿就莫要再争执了。 虞启将军,这扬胜将军可是你们野利家的人,虞荣将军不在,野利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吗? 野利虞启才被西夏王从边境调回不久,不似在东朝边境镇守的长兄那般得人心,如今在朝中尚未站稳脚跟,大半兵权仍旧握在卫慕家手中,既不主和也不主战。 见无人出列说话后李元灏便看向武官之首的老将,谟宁令可有主意? 卫慕单喜跨出队列,大夏经休养如今有一战之力,然力不足,勉强只够立于不败之地,若以此为契机向东朝问罪,倘若两国开战最为受益的是谁呢? 必然不是战败国,也不是战胜国,东朝有句古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那依谟宁令的意思,大夏该如何做呢? 将军既是在东朝遇刺,大王可派遣使者至东朝讨要说法,未尽地主之宜,使一国使者丧命,不拿出些什么恐难以安抚诸国吧。 有道理,谟宁令说的极是,有司便按着谟宁令的意思去办吧。 今日朝堂上李元灏脸色并不好,似昨夜一夜未睡般,散朝后他将单独留下的舅舅迎到旁侧的座上。 卫慕单喜知道可汗这是又在中宫吃了闭门羹,小女性顽劣,是臣没有教导好他,请大王恕罪。 不关舅舅的事,表姊会如此皆是因我做的不够好,表姊向往草原,而我却只能将她困在王宫的草场上。 大王,从这次东朝的态度,他们应该是不想生战的,但杨胜将军之死太过可疑,东朝那边说是失踪,臣有些不信。 本王会派使者至东朝让皇帝彻查的,毕竟杨胜将军是功臣之子。 野利虞启回到位于兴庆的府邸,容貌艳丽的女子旋即迎出门,杨胜哥哥去了东朝可见到了那杀我叔叔的武将? 野利虞启叹了一口气,冷漠道:兄长他...死了。 什么?他不是奉旨出使东朝么,怎么突然... 今日一早有消息传入兴庆,遣宋使在东朝延安府遇刺。 女子眼里并没有浮现悲伤,国家间的勾心斗角可不比朝堂安逸,争来争去尽是些索然无味的东西。 东朝已在边境增设了关防,大王密诏让我回西平府协助哥哥。 你才回来多久又要走,这几年调来调去多少回了,而且去年大旱,那西南之地到处是饥民能呆么? 朝中局势紧张,可汗一直在想办法分卫慕家的权,中宫几次的大闹最后还失手打伤了可汗,结果这样都没有朝臣弹劾,只是让卫慕单喜收敛了在朝堂上的嚣张气焰而已,卫慕家势大,我也无奈。 你好歹也是个上将军,怕这怕哪儿的。 夫人放心,卫慕单喜拥兵自重屡屡挑战王汗权威,我与兄长我们野利家日后必取代卫慕氏。 女子坐到野利启虞腿上,伸着纤细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在颈肩轻轻滑动,那妾身兄长入朝一事,你走之前办么? 野利启虞搂着妻子眯眼道:办,夫人所求当然要办。 对了,你带回来的那几个妾室好好管教一下吧。 怎么了,她们不听话了?你是我的正妻,她们要是不听话... 女子从他腿上坐起,揣着手埋怨道:她们是将军的宠妾,妾身哪儿敢呀。 乾元三年正月下旬,各国使臣都相继离开,边境处于备战状态,二月初,西夏遣使入朝在紫宸殿的议会上公然质问,随后又询问野利杨胜的下落。 至正旦大朝会整整过去一个月,东朝却仍旧没有确切的消息给出,连刺客的影子都没有瞧见,难道东朝就是这样对待盟友之国的?此次出使的夏国使臣为汉学官员,熟读汉书通诸国官话。 盟友之国?老夫怎么记得西夏可汗登位之初亲自上表称臣,怎么到夏使口中这附属之国竟变成了盟友? 不管如何,野利将军乃是大夏名将之后是大夏的重臣,野利氏部族各首领联名上书可汗要求公道,臣下希望皇帝陛下能够给大夏一个合理的说法。 皇帝穿着一身绯色的圆领袍端坐在御座上一声不吭。 与夏使争辩的还是一群口齿伶俐的文官,我朝已派出军队在西北各州府进行搜寻,朝廷也下发了公文至各路缉拿刺客,夏使如此咄咄逼人,难道是以为野利将军的失踪及副使的死乃是我大宋所为,从而故意拖延时间? 臣下并无此意,但东朝于边境增设军队是何意? 夏使说我朝增设边防,可西夏调兵遣将于西平府又是何意呢? 这...几个西夏使臣面面相觑 我卫宋乃礼仪之邦,即便是交战的两国也不会随意斩杀来使,更何况是在天子当朝的太平盛世,泱泱大国如何需要做这种掩耳盗铃非君子所为之事。 夏使争辩不过朝堂上的宋臣文官,又是在他们的土地上,遂咽了几口唾沫松口道:那皇帝陛下想要如何解决? 此次我朝举行的正旦朝会诸国来使一共数十余国,况且永兴军路多山林,地势偏僻又有盗贼出没,若要一一盘也需要一些时间,以一月为限,必给西夏答复。韩汜望向皇帝,也请陛下应允。 好,那就交由韩卿负责以一月为限,在省试之前尽快查清。 是。 那臣下就在贵国静候大宋朝廷的佳音。 枢密院下军报至边境各州,未离开的使臣皆被扣下,直到二月中方才放行。 耶律彷回到北辽进入皇帝的帐殿,陛下,皇后。 北辽皇后抬头瞧着风尘仆仆的耶律彷,闪动了一下眸子后朝皇帝行礼,既然大元帅回来了臣妾就先回避了。 陛下。 这儿没有外人,阿弟就不用与兄长这般客气了。 耶律彷,皇兄。 此次出使卫宋,他们的皇帝如何? 年轻气盛,但臣弟觉得他不如武宗皇帝,臣弟在东京滞留多日,百姓与朝官对这位年轻皇帝的评价众口不一,但新帝宠爱宠妃无度,使得国家外戚权重,朝廷风气不好,而且朝见时见扶桑国的女子貌美还当廷问了那女子许多话,最后身为一国之君却在朝堂上公然出尔反尔,欲想将那些美人尽数纳进内宫,但遭到了朝廷大臣的反对,说武宗皇帝大行不久新帝尚在孝期内,卫宋朝堂似乎君臣不和,皇帝一气之下将人都赏给了大臣。 昔年臣弟第一次入朝时,臣弟曾和皇兄提过射箭比试时输给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朕知道,是萧怀德的长孙女吧。 是。 北辽皇帝摸着白须,可惜,老家伙还不知自己的孙女做了皇后吧。老迈的眸子里渐渐变得阴森,朕听说乾元皇帝登位乃是杀了几个亲哥哥的狠毒之人,怎的是个这样的糊涂之君。 臣弟以为,宋朝重视出身,新帝原先庶子,前有嫡出的皇太子以及庶出的兄长,能登帝位必然离不开萧氏的扶持,最后各国使臣辞别时新皇帝还放狠话说那些女子太过丑陋,让诸国下次进贡带些奇珍异宝有意思的东西去,如果再赠女子便会发兵讨伐,臣弟猜想,卫宋皇帝的权力是否落于外戚之手,所以他不敢纳妃,又以此做借口,毕竟成婚多年他们也只有一子,虽未册封为皇太子,但总角之龄就受封郡王,依照他们的规矩,这是册皇太子的前兆。 大权旁落?北辽皇帝陷入思考,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耶律彷又道:卫宋朝廷文官得势,但这位皇帝似并不糊涂,表面不做声实则暗中观察,不过依臣弟看,他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穿着龙袍却远不如皇兄您的君主之威。 北辽皇帝拉沉下脸,与他父亲比呢? 武宗皇帝一生好武,臣以为从治国及样貌,他都是不如的。 他父亲将契丹苦苦建立的汴京中京等多府悉数夺走,这笔账朕迟早要讨回来。北辽皇帝又叹道:舟车劳顿,你先下去吧歇息,晚上朕命人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还有一件事,耶律彷迟疑的看着兄长,西夏使者遇刺了。 哦?北辽皇帝似不知情的楞住,朝贡遇刺? 是,所以臣弟在北境被他们扣了几日,很是可惜,臣弟在卫宋的射宴上亲眼见野利的身手,一身本事若能上阵杀敌,必是一位出色的将领。 皇帝捋着长须,着实可惜,宋人阴险狡诈,武宗不也是这样的人么。 兵不厌诈,胜者为王,臣弟有预感,总有一日这三国对峙会被打破,请皇兄早做准备。 许久后耶律彷从殿内退出,北辽皇帝脸色瞬变。 背起双手侧头朝身后沉声道:交代你做的事如何了?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66) 一个束袖的便衣男子从内帐走出,从皇后进来到天下兵马大元帅入殿使得他一连闷在了帐中许久,属下已经做妥当,只是...西夏正使乃是夏王宠妃野利家的族人,此人武艺高强,而且途中还出现一批人...除了他之外的副使以及其他人均已在宋国毙命,臣还拾到了一幅画。 逃了?北辽皇帝大怒,这就是你跟朕说的妥当? 便衣男子将手覆在肩侧屈膝跪道:属下无能还请陛下责罚,不过我们的人都穿着汉人的装束,行刺时说的也都是中原话,正使逃回去刚好可以报信... 蠢货,若要在自己的疆土动手,你会蠢到留下活口?你当西夏王是傻子吗?北辽皇帝一把拿起男子手中的画轴,打开一开却发现是卫宋皇帝的画像,皇帝身穿绯色履袍端坐在椅子上,除了未留胡须其五官上像极了他恨之入骨的一位老仇人,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将其撕成粉碎,败事有余成事不足的东西,滚! 耶律彷从帐殿走后发现皇后还未离开,臣耶律彷见过皇后。 北辽皇后等候在帐殿外,听见身后有人呼唤便转过身,现在他们国家的皇后也姓萧了,且是陛下最讨厌的敌国姓氏,这个天下,又要不太平了吧? 耶律彷叹下一口气,是。 陛下近些年的火越来越大了,身子也不如从前,太子还年轻,需要要赖仗您的教导。 耶律彷看着皇后旋即躬身,臣会竭尽所能辅佐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前文有没有给野利家几个人起名字(现在西夏王宠妃有两个同胞哥哥,野利杨胜是族兄,叔伯之子。) 幽云(燕云)十六州其实并不大,不过是中原的门户,军事地位高,而且是养马的地方。(北宋全盛时期的的版图也小的可怜,奈何几个有想法的皇帝都死的太早了。) 还是看大唐的版图比较赏心悦目~(垂拱殿朵殿里的屏风就是前朝鼎盛时期的地图) 官家之前跟卫慕氏回到西夏时已经换了装扮(前文特意写了她央求做西夏的官,谎称太监什么的就是为以后做打算,而且一直带着半张面具)所以真正知道她实际身份的西夏人并不多。 古人的辨识度没有那么高,如果不是刻意去记的话,换个衣服换个发髻可能就觉得就不一样了。感谢在20200604 18:37:14~20200605 06:1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3章 皇以间之 黑色的皮制靴子踩在后苑草场上刚刚长出浅草的地里,青直葱郁的草旋即被压出一只浅窝,红杆晃动嗒!小球便顺着青草一路滚进球穴中。 皇帝握着球杆撑在地上,耶律彷回北辽了? 韩汜将手中的球杆收起,回道:回了,在北境扣留了好一阵子,查出没什么后就放其回去了。 朕听闻耶律彷与北辽皇帝耶律述皆为萧太后所生,虽是同母弟但年少时也曾发生过争执与歧义。 是,臣也听闻一些北辽皇帝年轻时的逸闻,辽高宗在位时长次子为争同一个女子发生过争斗,最后演变成了储君之争,长子得胜成为了太子,但萧后却喜爱骁勇善战的次子,高宗驾崩太子继位,次子便被新君囚禁,可惜耶律述是个无能之主,国朝武宗继位后励精图治大业年间一连发动几次战争使得北辽节节败退,耶律述这才重新启用弟弟耶律彷为北辽天下兵马大元帅,并册皇后之子为太子,又让耶律彷担任了太子师。 怪不得姐姐在问他可有喜欢的人时,他的眼神有闪躲。 内侍将球穴里的小铜球拾起重新摆回起点。 韩汜随在皇帝身侧,再坚强的人也会有温柔体贴的一面。 这么说来,这个耶律彷的确是个值得敬佩的人,也不像他哥哥这般阴险狡诈且蠢笨无能。 耶律述将其祖所得的宋土尽数丢失,被迫迁都寒冷之地,这期间没少被臣民唾骂。 官家。祁六走入草地,薛进从永兴路回来了,就在后苑门口。 让他过来吧。 是。 薛进吹了几个日夜的寒风才赶回禁中,换了内臣服饰后匆匆步入后苑,官家。 薛进看着韩汜仍旧有些犹豫。 无妨,韩先生不是外人,之前你传信回来,那人怎么样了? 原剩一口气吊着小人以为撑不过去了,谁知过了两日又活了过来,人还在延安府,如何处置请官家示意。 一月为限,只剩半月了,这还真让朕有些犯难啊。 官家难的是取舍,北辽欲要嫁祸国朝,但被官家截了个正着,野利杨胜骁勇,若上了战场一定会是一个劲敌,杀将还是挑拨敌对二国关系,现在都系一人身上,所以官家在思考留与不留。韩汜又道:留,就算西夏知道是北辽做的也不会怎么样,不留,西夏人一定以为会是国朝所为,臣听闻他们的朝中有对宋主战的将领。 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不会出兵的,所谓屯兵,只是因为怕朕出兵而已,去年河西大旱...皇帝望着西北,西夏快要没有粮食吃了吧。 这个野利杨胜虽厉害,但令朕真正害怕还是那个老头啊,杀了他没有意义,三国对持朕不能先行硬碰硬而导致这个对峙的僵局永无彻底打破的可能,朕要的是一击必胜,而非彼此消耗的周而复始。 陛下深谋远虑。 但此事毕竟牵扯上升到了国是,北辽国须得吃些苦头才能平息朕的不悦,自己做的坏事还得让别人来圆场,不拿出点什么来怎么可以呢,毕竟数十个小国家都在旁边看着,这耶律述总不至于比朕还不要脸吧。 薛进跟了一路,听懂后发问道:可是死的刺客是他们雇佣的汉人,咱们没有证据。 皇帝将球杆放下擦了擦手,不用证据,会说话就行,此事由你挑几个亲从官去办。 是。 另外还得西夏配合,让人将野利杨胜送回,既然西夏缺粮,那么再去给李元灏带几句,皇帝顿步回首,笑道:天子的圣意。 薛进楞了会儿,旋即叉手躬身,是。 半个月后,乾元三年二月下旬,朝廷在永兴军路找到受伤失踪的西夏大将,并将其送回。 内侍身穿赐服走进西夏王宫的大殿中,只用汉人的宫廷礼仪朝李元灏躬身。 李元灏身侧的亲从斥道:宋使见了可汗为何不跪? 内侍昂首道:坐朝论道,国朝尚且只需大礼之时对天子行跪拜礼,本官奉天子之命送归使者,难道可汗的身份比天子还尊贵? 你... 李元灏抬起手示意亲从,随后从座上微笑着站起,给宋使赐座。 大王! 无需多言。 可汗好胸襟,赐座就不必了,天子有话要我带给可汗,可汗是一国之君,应该知道一将难求的道理,而今我朝动用国力替可汗寻到了野利将军并派兵将其护送回国,内侍扭头看着身后被带进殿的将领,沉下脸色朝李元灏道:然此前西夏对宋廷多有微词,天子很是不喜。内侍将一份册子拿出,走近一步。 李元灏的亲信上前阻拦,宋使想要干什么? 李元灏走下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亲信,亲自从内侍手中拿过册子,亮着眸子诧异道:在石州建立榷场? 内侍重新端回首,轻笑道:贵国使者遇刺一事,其原委究竟如何,可汗问问野利将军不就能清楚明白了么? 野利杨胜拖着稍微好转的身子欲要开口,李元灏旋即抬手打断,本王知道是谁做的,自不会赖在东朝头上,亦不敢对东朝皇帝陛下不敬。 内侍对夏王突然转变的态度也不惊疑,只是笑了笑低声道:天子知道西夏去年大旱,国中存粮仅够半载,遂答应在石州另设一座榷场,且开放粮市。 自先帝起,便有规矩定下,禁止我朝商贾向西夏出售粮食,天子撤此令可是连连被几个大臣上疏劝谏了好几日。 西夏大旱,李元灏下令开仓放粮,至如今也未落一滴雨,眼看春耕即将到来却面临着□□,使者遇刺又惧怕宋廷趁乱出兵,遂向辽国求援在西南边境屯兵防备。 李元灏知道内侍话里有话遂问道:皇帝陛下有什么指示? 朝廷派遣前后两批人马至西夏与北辽。 三月,第二批内侍至北辽牙帐,北辽皇帝命侍卫司几个高官接引,北辽皇太子从自己的宫帐内将侍从打伤后跑出,恰巧撞见了宋廷来使。 内臣服饰引起了皇太子的注意,你是宋臣? 内侍听着翻译耳朵微微动弹,旋即躬身笑道:是,辨其装束,又尊道:见过北辽皇太子。 辽太子很是傲慢的昂着头,以前的南大王院也有阉人。 听到蔑称后内侍皱起不悦的眉头,只有天子才能用寺人。 辽太子本想出口训斥,被跟随而来的皇太子惕隐拦住,太子忘了皇后的教诲么,今日还要去见大元帅呢。 怎么?我打个人打不得,现在连骂也骂不得了?事事都要听元帅的,干脆这皇太子给他做吧。 随后辽太子的这番话以及打伤侍从的事被耶律述知晓,耶律述派亲从将其关进宫帐禁足反省。 于主帐内设宴款待宋廷来使,端杯道:长子不成器,还望宋使海涵。 小人观北辽皇太子,应该要比天子年长吧? 耶律述点头,他是朕的长子,但平日被朕宠惯了,一身陋习,自是比不得天子。 皇太子神勇威武,将来定是一个开疆扩土的君王。 耶律述听着这带有些许讽刺的话只是略微一笑就此忽略,不知此次宋使入我北辽,是带来了天子的旨意么? 天子此次遣小人来是为榷场设立一事。内侍从袖子里拿出一件物事。 侍卫太师将内侍带来的信物接过转呈耶律述,耶律述见之大惊呼,这是? 野利杨胜将军已被大宋找到并且平安归国。 耶律述连忙将帐内其他大臣支走,从座上撑起走到内侍跟前,把西夏王的信物呈到我北辽,天子这是什么意思?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作恶的人终究逃不过国法的处置,我大宋风俗每到年关无论士庶都会离家拜访亲朋,游子归乡,迁居者反祖地,又奉礼尚往来多带贵重物品外出,山贼盗匪因此常于此时出没。 天子以为西夏的野利杨胜将领遇刺是我北辽做的? 难道不是?陛下需要小人上奏天子将大宋地牢里关押的人释放出来么? 耶律述不知道已除掉的亲信到底有没有出纰漏或者泄露,便有些心虚的后退了几步,内侍见机紧逼道:北辽东有高丽,西有西夏与西州回鹘,作为大国,出了这档子事总要给诸国一个交代吧。 所以天子想要做什么? 西夏饥荒,故而天子开恩撤下对河西粮市的禁令,对于西夏副使为盗贼所害深感愧疚,欲遣使悼念以及追赠,使节队伍就在东京城,何时出发就看陛下的意思了。 耶律述咬牙切齿,但又不敢对宋使如何,一方面是怕自己的丑行暴露,另外一方面是知道北辽尚不具备战胜卫宋的实力,卷土重来的蛰伏他不想就此葬送,遂妥协的试问道:天子想要什么? 榷场可以设立,但北辽商队需缴纳三成税收,以及内侍的双眸突然变得深邃,五千匹上等战马。 对于狮子的大开口耶律述差点吓得栽倒,三成税收? 现在是春天,所以北辽不缺御寒的布匹,但是一旦冬天来了,比起人命,这税交的到底值不值呢? 不说互市之税,单凭这五千匹战马,我北辽又不是开养马场的... 但你北辽子民人人养马。内侍打断道:吾主圣谕,五千匹战马,一匹都不能少! 你们...耶律述气得瞪圆了眼珠子,颤指着内侍倒退了几步。 作者有话要说:辽国官制分南北,北面是皇族其官制为契丹旧制,南面是汉土所以承袭唐制设立三省六部。 皇太子惕隐:辽国北面官系统官,掌皇太子宫帐之事。 耶律述的皇位是因为是嫡长,所以无能又蠢,可不像官家那样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辽是皇帝,下便分很多帐,以及很多个可汗。(辽土比宋土还大) 感谢在20200605 06:15:35~20200605 19:0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4章 皇以间之 乾元三年三月初,朝廷下令命经略安抚使萧显符缉拿永兴军路匪寇,并将行刺者交由西夏处置,遇刺一事就此揭过,同时皇帝下旨于西夏及北辽两国边境增设榷场互市,取消不允国朝不允商贾向西夏出售粮食的禁令。 枢密院掌管马政,由枢密副使兼任群牧司的制置使,内侍都知充副使,三月上旬,群牧司副使命判官及都监至檀州巡防监察并接收点印北辽进献的五千匹战马,并于幽州及汧、渭二水之间设两处蕃息所,命善养马的牧人畜马。 朕没有想到耶律述竟然真的会答应送五千匹战马,五千骑兵这又是怎样的一支军队。 耶律述再昏庸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他自然拉不下这个脸只能讨好陛下以求息事宁人,陛下英明。 皇帝笑道:证明不要脸还是有些用处的,为了所谓的颜面而去受另外一种罪,何苦呢,于朕而言知道礼义廉耻不做太过出格的事这就足够了,亏得耶律述活了大半辈子,论心思恐还不如朕。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67) 耶律述要是心思深沉便也不会丢幽云之地了。 皇帝靠在椅子上搭着扶手,治国之上朕要仰仗诸臣,但玩弄人心,诸臣不如我,否则我又如何能安稳的坐在此处。 三司已陆陆续续将各国进献的女子送往不掌实职的大臣家中,大概他们的后宅里要有一阵子闹腾了,其中不少名义上的公主实际都只是大臣之女被国君封为公主送到国朝的,只有东瀛那位才是真正出自皇室。 皇室也罢士族也罢,送到了异国还有何区别呢,能被作为礼品送走,想必在自己国家的遭遇也不尽然好吧。 陛下此言,是在怜惜这些女子么? 怜惜又如何,大臣的后宅总要比朕这个不见天日的四方城要好,我不知道那些女子里是否有细作,皇帝...终究不能事事都肆意妄为。 皇帝盯着地图上的幽云之地,有了这五千匹好马,不出十年国朝便不会再缺战马,若以火.器配铁骑定要比静塞军更加出色,有了钱与军队才是真正有了天下,马政一事就全权交给韩卿了。 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望。 哦对了,礼部在商议本月的贡举,朕想让你兼任知贡举,他们名义上是天子门生,但每一榜的进士到最后还是会成为省试主考官的门生,门不门生什么的只是一个称呼罢了,而且龙飞榜里日后定会出本朝的宰辅。 陛下用心良苦,但是臣资历尚浅,政事堂及翰林院等老臣恐不能服。 所以朕准备让吕相与你一同出任知贡举。 ... 陛下,三司度支副使求见。内侍走入殿中。 让他进来。 绯袍急匆匆地迈进殿内,陛下圣躬万福。 见度支副使风尘仆仆的赶来,皇帝疑道:卿走的这般匆忙,是度支出了什么事? 陛下在正旦大朝会赏赐的那些女子,赏给案按照吩咐将诸进贡的女子分赐给较年轻的大臣,三司与吏部商议后以官阶为划分,其余女子皆被送往各大臣家中,因是御赐便等同贵妾,而朝奉郎愿娶聘东瀛的宗室女为续弦,但是...东瀛女子不肯,在三司留了好些日子...说只肯嫁与陛下侍奉天子,还以自杀相逼,臣实在无奈。 所以卿解决不好的事就来找朕了? 度支副使抬起头,支吾道:陛下...她被皇后殿下派人接走了。 ...皇帝拍桌站起,你怎么不早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到重点。 度支副使擦了一把冷汗,臣...臣... 臣什么臣,你们三司收拾不了的烂摊子难道还要圣人去解决吗? 臣不敢,但是圣人派了赵内侍到三司以皇后教旨索要,臣...度支副使将头埋下,臣不敢违。 你们就不会动静小一点关起门来吗? 此事都是吏部下达部符派人至臣子家中且并未声张,只是她闹自杀... 哎呀!皇帝甩着袖子从殿内快步离开。 度支副使抬起袖子擦了擦左右额头上的冒汗。 韩枢副,陛下这是? 韩汜转过身,许是灭火去了吧。旋即又侧身看着度支副使,怎么这么大的事计相没有亲自来? 度支副使躬着身,计相家的长孙办洗儿会所以休务了。 哦,难怪陈枢密使今日也不在。 章子入宫后换了宋廷的衣服与妆容,加之会说雅言,便如同国朝女子一般让人分辨不出。 坤宁殿正殿庭院里春光明媚,两侧的盆栽长势极好,内侍将章子引入正殿,章子走的十分小心翼翼,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这是中宫,国朝皇后居所,如今是天子与皇后共同的居所。 章子走在中宫庭院用青砖铺设的石路上,你们国家的帝后是同住的? 赵平顿住,回头道:在国朝,帝后同住是禁制,然官家和圣人与历代先皇不同,官家同圣人成婚近十载风雨同舟,便如民间夫妻一般共同起居,官家的衣着也从不让圣人之外的旁人触碰。 内侍的话里带着警告,章子挑眉道:可皇帝陛下不能只有一位妻子。 是,但一个人的爱能分成多少份呢?赵平皱起眉毛,我就不明白了,朝奉郎清流出身家世相貌皆不差,是国朝士族里为数不多肯娶外族女子为正妻的男子,放着正妻不要偏要给人做妾? 章子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嫁给他?章子来这儿不是给你们的大臣当妻子的。 你不喜欢他难道是喜欢陛下么?一见钟情而误终生之事,内侍能够感同身受,同时也替皇后担忧。 但好在这个异族女子显然不是,章子低下头,章子只想解救自己国家的子民。 你不喜欢陛下,为什么要把他从喜欢他的人眼前抢走呢,即便抢不走,只要你存在,便会成为永远的心结。赵平走着走着又顿下,你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你也不会知道皇后殿下有多在意陛下。 ...章子不明白赵平的话,但又总觉得自己被他说成了坏人一样,很快,他们走到了路的尽头,踏着石阶进入正殿,殿内的香炉里正飘着青烟,淡淡的花香萦绕鼻间令人极为舒适。 章子才跨进殿槛便瞧见了正北端坐的朱衣女子,内侍领着她走近,妆容朴素未加任何修饰,除了身上正红的衣服外,女子入内第一刻便滞在了原地,平静的眸子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放肆,见到皇后殿下还不行礼? 章子跪伏道:您就是皇后么? 内侍本还想训斥什么,萧幼清抬手制止,你对于吾是皇后很奇怪么? 不,章子只是觉得您太美丽了,章子现在才明白日本对大宋皇帝陛下的传言。 异族人的直接并没有让萧幼清生气,只是起身问道:所以你们以为,吾是以色侍君王? 章子没有这么觉得,但章子认为,好看的人应当会被喜爱,因为谁都会喜欢美丽的事物,包括美丽的人。 你多大了? 妾身今年十八。 的确,放眼整个东京城也找不到第二个能与你相比的同龄女子了,你起来吧。 谢皇后殿下。 萧幼清看着她手腕上缠的布带,脸色平静道:你们东瀛也分嫡庶,应当明白妻与妾的差别。 章子明白。 吾会去同官家... 官家万福。 官家万福。 萧幼清的话还未说完,皇帝就迈着急切的步子走进殿,门口两侧的宫人先后行礼。 萧幼清也迎上前欠身道:官家万福。 姐姐这是要做什么?皇帝瞧着萧幼清旋即看向一侧行礼的章子,为什么把这个姑娘召进内宫? 臣妾恳请官家让她入宫。 姐姐忘了先前我说过的话吗,皇帝不纳妃,卫桓也永不纳妾,如果姐姐非要逼我做出决定...皇帝转过身,六子! 官家。 让市舶司准备船只将东瀛的公主遣送回扶桑国。 陛下!章子跪下含着泪眼,章子是做错了什么让您不满了么?旋即将受伤的手缩回袖子里遮掩。 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朕不喜欢也不需要你。 章子便哀求道:章子不需要皇帝陛下的宠爱,只求陛下能够将章子留下,如果回到日本一定会被人耻笑,父亲大人也会因此责备。 你留下了,能做什么呢,失去了自由,朕也不会出兵。 让臣妾与她说几句话吧。萧幼清再次欠身,请官家回避。 ...皇帝抬起手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垂下手黯然道:好。 皇帝从正殿离开,也带走了一堆内侍与宫人,顷刻之间,殿内变得十分安静,气氛也凝固在这一刻。 萧幼清将章子扶起,国家动乱致使黎民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皆是因为君主的无能,你不需要为他的无能付出自己的一切,即使那个人是你的至亲,改变的方法有很多,但用牺牲至亲来成全自己,这样的人并不值得你奉献,私心每一个都会有,自私本也无措,用道德来约束所有本身也是不道德的事,这个世间哪有那么多对与错,所谓君子,不过都是藏在虚伪皮囊下的人,他们善于掩饰,可以将错说成对,可以将对无限扩大从而让光芒笼罩自己。 说句心里话,作为她的妻子我并不想你留在这儿,可作为国朝的皇后,我又不得不让你留在这儿。 章子突然想起带她入宫的那个内侍之前在殿外与她说的话,我刚刚瞧见了您在看皇帝的眼里,章子睁着干净的眸子,有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陈煜的女儿(梁文傅前妻陈氏)之前嫁给了三司使的长子(原配已逝)做续弦。感谢在20200605 19:04:34~20200606 06:2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晨辰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世安 10瓶;等相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5章 皇以间之 乾元三年三月上旬以政事堂宰相吕维及枢密院副使韩汜为知贡举主考礼部省试,礼部官员及翰林院诸官为从考官,三月十二日于武成王庙礼部贡院举行省试。 十二日清晨,天边的交接处刚划出一道白光,果子巷王宅里的东北院便有人将灯火点亮。 穿这么多,一会儿那些个监门还以为我夹带呢。 妇人将厚实的衣裳塞了好几层,最后才替他套上最外层的襕衫,倒春寒,贡院内又不许生炭。 妇人将他的衣襟理顺又道:今年的知贡举喜好辞藻华丽的文章诗词上偏好词曲,第一试的诗词及最后一试的论证文章官人都要仔细些才好。 娘子这般说,我倒有些慌张了,吕公是当世儒学大家,也是先帝亲点的国士无双,论诗词与文章应无人能越吧。 哪有人会一直处于高位,文坛也是,只不过他作为知贡举又是官人的远房亲戚... 不怕,贡院的卷子都是先由人誊录再由考官审阅,再说,这吕维榜的举子里也有不少吕姓子弟吧。 可那些吕姓子弟是考官的亲戚,有别头试避嫌,你又不在其列,还是在省试上不要太过锋芒毕露。 娘子是担心我会被人针对么? 一旦登第,新朝新臣多不为旧臣所容,国朝不同他朝,选官之事非官家一人做主,官人清流入仕朝中又无人脉,容易树大招风。 王文甫点头,我知道了。 三月十二日卯时,由内侍将压在内廷的考题封于箱中送往宫外贡院,至辰时,贡院内传出一声钟响,贡院锁院,由重兵把守周围。 贡院内考官门齐聚一堂拆封题,吕相,请。韩汜朝吕维躬身。 吕维便用钥匙将匣子打开取出考题,由官员誊录多份遣内侍送往各个考场。 咚咚咚!身后的阵阵鼓声井然有序的从楼阁里传出,皇帝站在禁中的角楼上向下观望着作为礼部贡院的武城王庙。 官家。祁六走上前,吏部随行官员将赐服及诏书从海州登船与那位女王一起离开大宋了。 皇帝卸了一口气,撑着城楼上的栏杆叹道:也不知道姐姐到底与她说了什么 官家想知道么?朱衣女子从城梯缓步迈上角楼。 圣人。祁六见状行礼后便从二人中间退下。 皇帝转身凝着她一动不动,旋即笑道:我仔细想了几日,以皇帝的身份作为理由一遍遍道着无可奈何...其实这也是一种伤害吧,以此作为开脱的借口,又好像把天下看得比姐姐还重了,可我明明更在意的是你... 天下是天下,我是我,这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官家已经做得够好了。 姐姐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不然,官家以为还有什么? 皇帝摇头转过身,看着京城里人来人往的街道,姐姐总是说我口是心非,可姐姐又何尝不是的呢。 角楼右侧下的高头街上一辆马车往乾明寺的方向行经,何家四姑娘从马车内探出头,旋即便看见高高的城楼上站着两个人。 街道上也有行人瞧见了,纷纷驻足观望。 三姊姊,是官家和皇后殿下耶。 何氏掀开车前的帘子,只能看到一红一白的模糊身影而看不清容颜。 何如英楞道:官家在看什么呢? 何文英坐回车内,许是在看武成王庙内所设的礼部贡院吧,今日是省试开考之日。 三日后,乾元三年三月十四日贡院下钥,武成王庙附近的禁军悉数撤离,车马禁行之令亦随之撤下。 十六日省试揭榜,于贡院门前张贴入选殿试名次。 爹爹,你的名字在第一个!白袍抱着女儿站在榜前寻找着名字。 介之兄连看榜都要带着令爱,可见欣喜。 恭喜介之兄高中,解元省元一并,看来接下来的状元也势在必得了吧。 女孩的高声让看榜的贡士纷纷注目。 省元高才。王文甫身侧挤出来一位陌生白袍突然开口向他搭话作揖。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68) 王文甫的同行便凑到他的耳畔小声提醒道:这人是尚书左仆射章得的衙内,太学上舍生。 王文甫侧头看着榜上位于自己左下位置的名字,旋即将女儿轻轻放下朝贡士作揖,恭喜章兄入选殿试,国子监群英荟萃,章兄舍上舍考试便捷而与万人争考省试,章兄才是高才。 借一步说话?章厚道。 几人从扎堆的人群中挤出,章厚又道:省元连中两元,若再登龙飞榜廷魁,这官家第一榜便有三元出现,王兄日后当是仕途青云直上,某怎敢与之相比。 今日的省元只是省元,来日的状元还要等来日,金花帖子会不会送到家还不知晓呢。 章厚温和的笑道:自太.祖开科取士以来,某还从未听过省元落榜一说。 叔叔,我爹爹前些年落了榜,不过是第二次考试落的榜。王文甫之女拽着父亲的手指抬头望向章厚。 小姑娘的眼里像有星星一般明亮干净,章厚瞧着便楞道:文甫兄娶妻了? 王文甫点头,是,娶妻已有些年头了。 令爱容貌端庄,想必嫂嫂也是一位奇女子。 王文甫牵着女儿不由得笑了笑,实不相瞒,内人的才华远在介之之上,王介之好老庄游学四方从未有过归心,直到与发妻相识。 原来是谪仙坠入了红尘。 谪仙一词王介之配不上,都是红尘中人罢了。 入仕为民,入朝为国,入堂为君王,不知文甫兄是为哪般? 为哪般?终究离不开一个为己。 总有个首要与次要差别之分的。 首次么...王文甫拉着女儿随章厚进入一家茶馆,章兄是相公的衙内,求学国子监,自幼锦衣玉食,王介之少年时于各地求学,尝尽民间疾苦,不是每个州县都像东京城这般富庶,天子看不见的地方,如背阴之地。 某没有像文甫兄一样去过各地,但是某少年时看过青山居士的文章,一直想结识,后来才知道你王文甫就是,且就居住在东京。 王文甫笑道:以前老爱发牢骚,喜欢将心里的不痛快写在纸上,后来想想自己对所见不公除了于心不忍也就剩下写词伤怀,词人救不了国,能救国的只有天子。 章厚要来一壶热茶,又替王文甫与小姑娘各斟一盏,愿洗耳恭听。 王文甫润了润嗓子,市和坊的界限被打破,厉害的商人就能因此改变与操控市场的行情,国朝的富足在于这些商人,然繁多的税务却只针对百姓,底层的百姓仍旧为生计所迫苦不堪言,长此以往,太宗时期的农民起义恐怕又要再生,官员一官职拿着俸禄无所事事,贪图安逸,而贵族又怕损害自己的利益对弊端视而不见,人君之治,国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却无亲友群臣之议,人君朝夕与处不过宦官女子,出而视事又不过有司之细故,王某人游历四方,分见向阳与背阴两处,繁华之下民生多艰,生于国土长国土,尤不敢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你王介之也是富商之子,对事务的看法倒是新奇与反常,不过,章厚举起茶盏,我喜欢文甫兄这份坦白与豪爽。 薛进合手站在殿廊,垂拱殿朵殿里时不时传来棋子落盘的声音。 霍青虽也一同站着但不像他这般老实,我说,你每天这样站着纹丝不动,不累么? 薛进不予理会,霍青便不依不饶道:肯定是累的... 能安静点么?薛进瞪道。 祁六带着两个前省内侍登上垂拱殿的阶梯,匆匆看了两个撇嘴的人一眼便迈步跨进殿。 官家,省元的卷子送来了。 嗒! 白子落定后浅黄袍子手里握着的黑子便被扔回了棋盒,我输了,愿赌服输。 君无戏言,官家自己答应的事,可别到了晚上就跟臣妾撒娇反悔。 皇帝摸了摸脑袋憨笑道:姐姐放心,我定不会食言。 呈上来。 祁六身后的内侍拿着两份卷子躬身上前,誊录院誊录的副本以及省元的原卷,今礼部试,及格奏名进士共计三千六百一十七人。 这么多人?皇帝翻开卷子上的糊名,喜道:这不是开封府试的京府解元么,竟是连中了两元啊。 粗略的看了几眼后皇帝问道:第二名是谁? 揆相之子章厚。 皇帝将试卷递给萧幼清,圣人看看,都是年轻人。 年轻人不好么?萧幼清接过皇帝递来的原卷,省元的这手字臣妾喜欢,文章也写的好,臣妾还听闻他极擅填词,青山居士就是他的号吧,不知他娶妻否。 姐姐还记得几千前的七夕之夜么?咱们在饮子铺门前撞了一个小姑娘。 她莫不是青山居士的女儿? 正是,其妻曹氏,曹氏生父还是我的旧友呢,姐姐梳妆台上的龙涎香亦是我拖他寻的,那夜听妇人所言,我便于心中惊讶了一番,想着其女曹氏自幼聪慧,他为何会将她嫁给一个商贾之子,原来如此。 皇帝又问,还有什么事么? 内侍躬身道:礼部问殿试安排是否徐如旧制。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萧幼清,圣人可有建议? 官家若想要重用这一榜的进士便要取士公正,不但主考官如此官家自己亦是,因为只有如此日后重用起来方才不落人口舌。 皇帝便吩咐道:太宗年间有唱名之始,命礼部恢复太宗旧制,取消武宗时皇帝拟定名次时的先行拆封,弥封的誊录试卷在排名之后由崇政殿唱名时于御前对号拆封,有司去考制,之后将拟定的流程送至垂拱殿。 内侍一旁的绿袍官员将皇帝所言记刻下,旋即躬身,是。 此次廷试如有与考官亲嫌者亦移别头试,将讲武殿作为别头试的场所,集英殿廷试照常,恩科如旧。 是。 大臣与内侍走后,萧幼清又仔细的看了一遍省元的卷子,自开科取士将近百年,得三魁者才不过二人,省元是个好苗子,连中两元... 皇帝却担忧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作者有话要说:北宋贡院有过很多次搬迁(除了政事堂学士院等,像三省六部及九寺办公机构都在宫外,开宝寺也曾作为贡院,嘉佑年间始,元丰年间一场火死了很多官才作罢。) 别头试:主考官亲嫌皆移试别头王介之跟吕相夫人隔了N辈了,说客点才唤个姑母姑夫(王家是做生意的不排除想攀亲戚的嫌疑) 恩科(特奏名,前文作话有解释,屡次落试者由地方州官申保奏礼部,不经解、省试直接赴殿试。) 宋代的科举可以说算是很公平了,誊录,弥封,糊名。会对试卷原卷进行排号,然后有抄手抄一份贴上号。皇帝提名的时候也不会拆。唱名的时候拆,也就是公布名次的时候。 啊,古人都是满满的仪式感。 官家:姐姐晚上想干嘛呢? 圣人:官家觉得呢? 官家:睡觉??? 突然想起来姐姐还染了指甲呢(我比较喜欢红色,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看起来比较御吧)感谢在20200606 06:22:34~20200606 19:0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来吴山叽、尼昂、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香菜 10瓶;言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6章 皇以间之 三日后,乾元三年三月十九日在集英殿举行殿试。 进士科举人殿试校考复考一遍礼部省试的诗、赋、论,三场,限于一日内考完。 十九日一大早,天色还未亮数千名过省举人便骑马坐车赶赴大内,宫城西华门前穿白襕衫的举人纷纷下马,由家僮将马匹牵回。 大内传出鼓声阵阵,回荡在宫城四角,钟鼓院太史局报时的官员扯着嗓音, 朝光发,万户开,群臣谒...卯时正! 咚咚!咚咚! 徒步的举子们在鼓声中加快步伐,一辆简朴的马车停在西华门附近,车上走下来一个白袍,刚下车便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花香。 章厚抬头楞了一下,朝眼前一个干净飒爽的年轻男子笑道:王兄来得也这么早,春光满面,看来这三元非王介之莫属了。 王文甫骑在马上只朝章厚抱了一拳旋即继续向前,人汹汹,鼓冬冬,襟袖五更风;大罗天上月朦胧,骑马上虚空;香满衣,云满路,鸾凤绕身飞舞;霓旌绛节一群群,引见玉华君。 入宫后由内侍集中引入集英殿前院的坐次榜前,举人对号入座。 考校官仍有省试两位知贡举及礼部官员担任,内侍将盛有新考题的匣子送往集英殿交考官当众拆封。 钟鼓院的改时鼓敲响后,知贡举点燃香篆,开试! 垂拱殿位于集英殿之左,殿前廊道相连,校考官及内侍于两殿的廊道往返向皇帝汇报殿试情况。 官家的字越发精进,小人看了觉得有赶超吕相之势。 他写了半辈子的东西,于书道已是炉火纯青,我不过是涂涂画画班门弄斧罢了。皇帝将笔搁下,抬头望着朵殿内的屏风,修建运河,开科取试皆已在路上,扩充军备...三司的赤字实在是让朕心有余而力不足。 等到运河疏通东西无阻,南北两地顺畅必能将三司的亏空补上。 对,不能着急。 楼阁东边碧瓦上的光渐渐向西移去随之一点点消失,集英殿的殿试从白天一直持续到日落,天色渐渐黯淡还剩下最后一道策论。 集英殿巡查的前省内侍从廊道匆匆赶入垂拱殿。 官家。 考完了? 回官家,最后一试还在进行但是天色已经暗了,两位知贡举让小人来请示官家。 赐烛延时。 是。 殿中省将备好的数千支蜡烛抬进集英殿,在过省举人的帷幕里各自点燃照明的灯烛。 最后一道论的考题只有两个字,两个显眼的大字,国政。 诸过省举人理解不一所答也尽不相同,伴着烛火,不少举人写完密密麻麻一张纸后又将其攥成纸团丢弃,时而陷入沉思时而皱起苦涩的眉头,落笔一气呵成者极少。 新帝登基不过三年,举子们对皇帝的心性以及喜爱全然不知,遂在答论的文章上朝校考官的偏好上靠。 一直到入夜,皇帝准备从垂拱殿回去时又命辇官绕到殿前去了一趟集英殿,但只在廊道处稍作停留。 帷幕旁垂下的纱帘随着夜风轻轻飘起,座位内的烛火随风摆动时而闪烁,有举子因疲倦撑着头思考时睡着,恍惚间差点将烛台打翻,好在只有几滴蜡泪滴到了试卷上。 巡逻的考官发现后连忙走近,经过几番训斥又替其重新点燃灯烛。 皇帝乘坐肩辇返回内宫,经过福宁殿时发现殿内有灯笼的火光,等等。 里面有人么? 祁六从辇侧跨进福宁殿,见宫人手里提着坤宁殿的灯笼于是走出禀报道:回官家,是圣人。 三娘?皇帝朝辇官摊手,从肩辇上走下迈入福宁殿,除了火光,原本安静无声的殿庭多了几道脚步声,池子里两条嬉戏的红白鲤鱼受到惊吓后分开窜逃。 原来是福宁殿的海棠也开花了。皇帝进近福宁殿正殿的院落。 官家万福。 官家万福。 皇帝朝几个女使挥手,月初的时候潜邸就有内侍来通报说花院里的海棠开了,又是今年东京城的第一枝。 萧幼清转过身,殿试结束了么? 皇帝摇头,还在策论,明日应当有结果出来,崇政殿唱名也要再往后拖延一日了。 今年好多人...晌午时臣妾在坤宁殿都能听见集英殿的喧闹。 今年发解的举子将近万人,取士估计也要上千,不说这个了,皇帝走上拉起萧幼清的手,明天的事情就等明天解决吧。 有些乏了。萧幼清看着海棠花旋即又盯着皇帝。 怎么了?皇帝担忧的抬手覆上她的额头,着凉了么?随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萧幼清摇着头靠入皇帝的怀中,闭眼道:就是突然一下有点困乏。 皇帝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柔声道:回去么? 萧幼清在她的怀里蹭了蹭,好。 皇帝便躬身将其拦腰抱起,转身迈出福宁殿,两条鲤鱼又重新游回避光的荷叶下。 坤宁殿就在福宁殿北,皇帝因此没有再次乘辇而是抱着她徒步走回,期间有提着宫灯的内侍与宫人低头让道回避于过道的两侧。 一行人离开后,提灯笼的宫人走回道上回头看着皇帝贴身内臣的背影,错落的人影里时而有绯色闪现,但愿官家与圣人能够一直这般好。 官家当然会与圣人一直这样好了。 我都不知道我到底羡慕的是官家还是圣人。 有区别么?情感是相互的。 咚咚咚咚!日欲幕,鱼钥下,龙鞱布...戌时至! 哎呀,快些走吧,一会儿晚了尚宫该责罚了。 坤宁殿里两个坐孩童在秋千上似在等什么,赵熙靠在卫宗仁肩侧昏昏欲睡,扎着总角的男童则抬头仰望着天空,放眼望去满目星河。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69) 宗仁伸出窄袖袍子里的手划着几颗闪亮的星星将其串成一只漏勺,找到了。 赵熙被哥哥的激动惊醒,哥哥找到了什么了? 紫微星,我能自己找到它了,明日我要去和甄姐姐说。 紫微星是什么?赵熙天真的问道。 师父说是帝星,也就是爹爹。 舅舅?赵熙抬头看着星河,不解道:可是星星都在天上呀,怎么会是舅舅呢? 我...宗仁低下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师父这样说的。 官家。 官家万福。 听见有人回来后两个孩子从秋千上跳下,兴高采烈的跑上前。 舅舅。 爹爹,娘娘...宗仁拉着妹妹顿步愣了愣。 萧幼清睁开眼睛收回勾在皇帝脖子上的手,官家放臣妾下来吧。 就几步路。 孩子们都在呢。 在又如何,你是我的妻,不是别人。 宗仁的贴身宫人吴氏走上前,躬身小声说了几句话后,两个孩子纷纷作揖退下。 两个孩子都还那么小,官家是在带坏他们。 我看他们两个倒是般配至极。 熙儿喜欢粘着宗仁,但臣妾总觉得宗仁寻二姐姐的姑娘比较勤快,没事便往凝和殿跑,但几个孩子又哪懂得什么情爱呢。 二姊姊的姑娘...卫甄?皇帝躬身将她轻轻放到木榻上。 嗯。 我已替他们两个改了宗室之姓...嗨,两个半大的娃娃,现在是不是操心得太早了? 臣妾只是担心起这苗头。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日后的婚事都由你做主... 相比臣妾,官家难道没有发现他其实最听官家的话么。 他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当然听话,谁知道以后长大了会怎么样呢。 萧幼清盯了她一会儿,将欲要说的话咽回,七年过去皇帝对儿子不温不火的感情的态度依旧没有变,眼里没有恨意但也没有怜惜。 有所察觉的人又道:好吧,我很抱歉,他是你的儿子,我不该说这些话,我会将他作为储君培养的,如果他够孝顺的话,也不会让我幼时的事重蹈,至少我因你对他没有恨。 为什么要说抱歉?萧幼清抬起头。 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我会尝试着改变,下旨册封太子也行,只要姐姐 萧幼清扯着她的衣襟将其拉到身前,睁着丹凤眼的眸子凝视,我怎么会强迫你去接纳?你的抱歉让我觉得自己非常狭隘。 皇帝眨了一下眼睛,我不是这个意思,狭隘的人一直是我。 萧幼清松开用力拉扯的手,将头撇过不再去看她。 皇帝呆滞的看着她,旋即失落道:在姐姐心里,这个孩子比我还重要么? 册不册太子都无所谓,哪怕是从宗室里过继一个都行,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强迫自己,也不希望你为了谁而做出改变,你是你,萧幼清眼里的你,独一无二。萧幼清回过头,所以我不希望你把目光转投到任何人身上,自己又如何会做出与希望相反的事情却口口声声只要求你做到呢? 皇帝睁大眼睛,姐姐终于肯亲口说出来了么,你心里的在意。 萧幼清楞了一会儿,旋即又将头扭过,皱皱眉头道:我讨厌你。 皇帝拉着她的手搂上柳腰,原来姐姐还是会服软示弱的。 萧幼清将她轻轻推开,从我身上起开,我不想和你说话。 我不。 抱也抱了,你还想做什么? 姐姐说呢? 官家忙了一整天殿试都不累的么? 既不是我考也不是我监考,这个累字如何会缠到我身上来。皇帝将萧幼清整个人揽进怀中,不过呢,明日要早起,今夜就放过姐姐,姐姐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就算是抱着也舒服。 好了,去睡吧。 戌时四刻,集英殿敲响金钟,过省举人纷纷停笔交卷,由内侍都监收集试卷将卷头弥封糊名又他们的将坐次打乱,由编排官进行编号后送至誊录院交由誊录指挥官,官员指挥数百名书手连夜抄录副本,最后将副本送至诸校考官所在的封闭屋子中,由众考官连夜分批审阅只有编号的副本,取名次较前者呈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殿试又称廷试 状元也称廷魁 过省举人:于礼部省试合格取得殿试资格的举人。 朝光发这个前三句是改时时鸡唱所奏的格式,分晚上及白天两种。 女主是个非常记仇的人,宗仁对她来说只是坐稳皇位的棋子(目前) 宗仁相比女主幼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有人疼惜作为官家独子也有人敬重。 官家小时候其实也有皇后(嫡母)的疼惜(只是皇后崩的有点早。) 感谢在20200606 19:08:28~20200607 06:0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7章 皇以间之 翌日,天边刚放白,司辰将改时的文书送至文德殿的钟鼓院,鸡唱敲鼓,朝光发,万户开,群臣谒...卯时正! 集英殿后殿内的灯烛燃了整整一夜,除了考官们遇到梳理不通顺的文章会聚集到一起讨论其他时间整个屋内都只有纸张翻阅的声音传出。 誊录的副本字迹虽都为工整的小楷,但数百名书手的字各有差异,几千份誊录副本包括诗赋与策论让吕维与韩汜两位知贡举近乎一夜未合眼,以优胜劣汰将筛选出的副本给出成绩将其分为五等进行排序,最后取前十交垂拱殿送呈皇帝。 誊录的副本只有编号,因此众考官也不知晓这些试卷的执笔者究竟是谁,仅凭借文章风格也不足已确认。 学识优长、词理精绝为第一,才思该通、文理周密为第二,文理俱通为第三,文理中平为第四,文理疏浅为第五,此为殿试考第五等之制,这十个人是臣与诸位考官选定出来的第一等,此次殿试登第者一千七百一十八人,黜落一千八百九十九人,无论是登第还是黜落皆是国朝历代科举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榜。 十份编号的副本试卷摊在桌子上,皇帝一一查看后问道:两位卿觉得这里面哪份为最好? 吕维与韩汜对视了一眼,吕维拱手道:臣斗胆,臣与韩枢副经过一夜商议觉得有两位过省举人的学识以及词理不相上下。 哦? 吕维走上前拿起排在最左边的两份试卷,从学识来讲肆拾柒号稍弱壹仟零柒号应当排位第二,但从词理精绝看肆拾柒号词理哀切、叙述周尽恭顺,便又要胜于壹仟零柒号排第一,二人平分秋色,实在是难分伯仲。 皇帝拿着两个人的副本,卷首上只有编号,盯着其中一份楞看了一眼,旋即道:自古没有并列,总要排个先后次序出来吧。 请陛下定夺。 两位卿觉得学识与会写文章,哪个更重要? 韩汜想了一会儿后道:若有学识,其文章必定不会差,学识涵盖诸多,然会写文章不见得见识也广。 但文词的义理可看出一个人态度,此子的用词已不能用恭顺简直是胆大妄为,文章内抨击□□.高皇帝乃至太宗与先帝,高谈阔论今时朝政,夸夸其谈...吕维旋即看向韩汜,因为这张卷子本不在第一等,韩汜看到后不仅将其列为第一等且排在头贰。 题引就是国政,国朝不限制举子所论,官家也未设下禁制与忌讳,议论献策有何不妥?难道堂堂国朝士大夫连自己的错误都不敢承认了? 举子答章与国朝士大夫有何干系? 行了,皇帝拿起被韩汜排在第一的策论副本,诗词歌赋上二人不相上下,不过这排第一的文章立论高深奇丽,旁征博引,但是却有些移风易俗的意思在里面。皇帝摇摇头,可惜。 吕维便趁机进言,陛下,《荀子乐论》有言: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而此子无视祖宗之法,大放厥词试图更改先祖礼制,这样的人怎可做状元,怎可为本朝三元。 韩汜与其争辩,《礼记》中也有言,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过去圣人以当时之势定制,而今千百年过去,世变桑田,朝代更迭,一些旧制早已不适用于今日,人君当政,首要考虑的便是天下万民而非坐享富贵的士大夫。 坐享富贵? 吕相是长辈,又是文坛内的大学士,下官并非要与您争个高低。 吕维沉下一口气,不似苏虞那般固执得只有一根筋,遂没有继续追与之究争辩下去。 说完了?在两个紫袍的争论下,皇帝又重新将二人的卷子看了一遍,比起移风易俗的文章,朕更喜欢后面这二人的立论,懂得避其锋芒,不骄不躁,沉稳持重。 韩汜愣住,看着皇帝阅卷欣喜的模样旋即躬身,请陛下定夺。 内侍呈上研磨好的笔墨,皇帝执笔在圈下三张誊录的副本并在编号旁提上名次。 唱名揭榜日就定于恩科之后,仍在崇政殿举行,交有司去办。 是。 吕维与韩汜等春官回去后将等第的进士副本进行分等排名,交皇帝批阅下敕,次日举行特奏名。 乾元三年三月二十二日,宣布殿试结果,于崇政殿临轩唱名放榜,诸过省举人卯时赴禁中由官员引至崇政殿序位。 卯时七刻,诸登科进士于崇政殿前静候辰时的唱名放榜。 举子们内心忐忑,还有不少紧张得攥着双手,崇政殿旁侧还搭着设有座位的台子,座上是几位着命妇服的妇人及孩童。 咚咚!咚咚!文德殿传来鼓声,随后礼乐官持锤撞响金钟,殿庭奏响礼乐声。 皇帝亲临崇政殿,编排官将应试进士及举人的卷子置于御座西侧下,按先后顺序对号拆封试卷,廷魁的副本排号为肆拾柒,编排官将与序号对应的弥封原卷上糊名的卷首拆开随后交由中书侍郎。 中书侍郎接过卷子瞧了一眼,首台。 吕维走上前与中书侍郎一同将卷子对展进呈御前,肆拾柒号对应的卷首上所书的名字在此时显得格外耀眼。 第一名状元及第皇帝盯着两个字楞了一会儿,旋即看向崇政殿大门,章厚。 殿陛下的军头司便将皇帝的话大声传唱出,第一名状元及第章厚! 第一名状元及第章厚! 胪传声从崇政殿传出,立在殿阶下四方庭中的举人纷纷扭头观望寻找着应声而出的人。 第一名状元及第章厚!直到呼传者应声而出。 举人的站位是依照省试排名所序,出列者为左边第一排第二个。 栏杆内位于正中间的女子开口道:龙飞榜的状元郎竟这般年轻,看着有些眼熟。 回圣人,状元郎是揆门相之子章厚,字子厚,年至弱冠,本是太学上舍生。 萧幼清盯着殿庭应出的呼者,父子皆状元么。 合袖登阶的白袍举人满腹疑云,低头看着阶梯喃喃道:为何会是我? 今年的状元郎相貌俊美,举止文雅洒脱,等唱名结束后章相家的门槛恐怕就要被人踏破不得消停了。 母亲,探花郎也年轻,比状元郎还要看。卫甄与妹妹坐在吴国长公主一侧亮着眼睛道。 甄儿觉得探花郎好看么? 卫甄从座上站起,朝萧幼清福身道:回圣人,甄儿觉得好看,但不如舅舅。 萧幼清合着双手盯着举子中间登殿的三魁,官家可是念叨了好几天这个名字。 崇政殿内,御座西侧的编排官拆封至第三卷 ,其对应壹仟零柒号,旋即将原卷转交给中书侍郎,中书侍郎与宰相将其对展。 皇帝又像看第一名一样楞住,第三名探花,王文甫。 皇帝亲自宣唤,由军头司大声传唱,三魁应名而出,登阶入殿。 赐新及第进士章厚...王文甫绿袍、靴、笏,御前释褐。 三魁脱下襕衫换上公服及朝靴手持笏板随官员至御座前,依旧制,皇帝扣问三代、乡贯、年甲。 臣章厚,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章得幼子,生母杨氏,祖父冀国公章全,太.祖年间进士,于太宗年间病逝,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尉。 三魁前二名皆为士宦子弟,唯一第三名探花是商贾出身,王文甫答闭后章厚欲言,陛下,臣... 皇帝知道章厚想问什么,遂抬起手,三位卿,咱们又在此殿见面了。 陛下鸿恩。 诸位寒窗苦读多年,为的便是今日登殿与朕见上一面,入仕为官并不是名垂青史,朕希望你们所认为的辜负不是用在朕这个皇帝身上,以百姓心为心,坚守此道,方对得起释褐的此身官袍,朕希望你们不要忘记自己因何入朝。 皇帝单独看向王文甫,朕也希望你这把利刃能够用在正道上。 王文甫端着笏板提裙跪伏,文甫必以天下万民为重,辅佐陛下成就千秋大业。 除却三魁,其余登第进士则不由皇帝过目以及亲宣,只由宰相宣呼,军头司传唱。 第一二等,赐进士及第。 第三四等,赐进士出身。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70) 第五等,赐同进士出身。 至晌午,崇政殿唱名才结束,诸举人出宫,黜落者扫兴而出,登第者欢呼奔走相告。 皇帝回到坤宁殿连衣服都没换便向萧幼清讨了一壶茶喝,只字未提前朝事便将一大壶茶悉数饮尽。 你慢点,又没人抢你的茶喝。 被茶水呛住的皇帝覆手轻轻咳了几声,萧幼清便上前抚着她的背,都叫你慢点了,看,呛着了吧。 一千多人,整整一上午,朔望朝参都没这么累。 这还不是官家自己弄的。萧幼清将她腰间的革带解下,又将浅黄色的袍子释下。 皇帝穿着中单一把坐下,侧头笑眯眯道:我高兴。 官家就偷着乐吧,午膳备好了,许你喝一点酒。 那王文甫中了一甲第三,本来论文辞他应该是第一,不过我将他调到了第三,其实我并不确定是他,省试的文章立论他并没有这般露骨。 若臣妾说他是故意想引起官家注意呢?又或者是拿文章做试探,瞧瞧当今天子有没有那份雄心壮志。 皇帝不明所以,拿仕途与前程来试探我? 也许人家压根本来就不想入仕,又或者是不想辅佐无能之主。 若如姐姐所言,我倒还真是要欣喜了,欣喜被臣子认为是明主。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会要进入改革初期。 胪传:传唱皇帝的亲喧向下转达。(大概就是将皇帝亲口说的话大声从殿内传出。) 宋代基本上头几名的进士能够在十年内拜相,优秀人群里的顶尖者。 唱名,弥封,誊录,以及别头试使科举能够公平,但还是有作弊方法的。 比如吴越钱王的后人钱怀演(挺有才的,对有才的人也欣赏。)为知贡举的时候有学生跟他说在试卷的文章里写上特定的字,某行某列啥啥啥的,他没做声没答应。 然后阅卷的时候就有卷子上有这些特定的字(然后他们就都被录取了!!!) 这个是真事,不过是不是钱怀演(作者不太记得了,宋的文人太多了,有点混乱。) 感谢在20200607 06:02:38~20200607 18:0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最爱吃火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宫秋水 20瓶;JA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8章 皇以间之 乾元三年三月二十二日,崇政殿唱名之后张皇榜于宣德门前,都进奏院关报吏部南曹、尚书省、御史台后由礼部贡院撰写登科名单。 内侍将一摞长五寸阔二寸半的涂金黄纸送至武成王庙的礼部贡院,由礼部官员在黄纸上大书登第进士姓名,旋即送往禁中交由两位知贡举用草书在帖子上签署姓名,最后套上以白纸作的大帖,上亦面书有登第进进士的姓名。 礼部先派差遣士卒将金花帖子一一分发给登科人,次日另宣恩榜及第者。 二月二十二日晌午,允诸登科士子从宣德门南门的宰相高官门出。 从皇榜张贴开始至士卒将金花帖子一一送到登科人的居住地,这一时段整个东京城都被锣鼓鞭炮声笼罩,至夜才散。 廷魁,是廷魁,衙内中您状元了,小的恭喜衙内。一直等候在宣德门外的家僮挤进皇榜,兴高采烈的声音引得围观的进士及举人与一众穿便服的官员投来目光。 有不少黜落的举人不相信唱名所排,便挤破了脑袋去看皇榜,挨个寻找试图找到自己的名字。 而已释褐穿上公服的状元郎却一直挑着眉头,从唱名到出宫见着皇榜上的名字,为什么是我? 衙内中了状元不高兴么? 不应该是我呀。 恭喜郎君进士及第,是探花郎。家僮将喜讯再次确认告知王文甫。 王兄,我... 恭喜子厚得中廷魁。 这次第会不会是他们弄错了? 及第者先后乃是弥封后由官家亲选,王文甫穿着绿袍朝章厚躬身,恭喜。 马车停在闹哄哄的人群旁,车内的便服男子将车帘掀起,这位状元郎如何? 举止儒雅,长得也还行,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女子瞧了一眼后摇头,旋即又看向状元身侧还有一个看着年岁相近的绿袍,状元郎身侧的举子眉清目秀长得好生干净。 年长的男子便摸着胡须摇头道:那是同榜的探花郎,你读过他的词,青山居士。 女子听着父亲之言旋即趴到窗边瞪着眼睛,他是青山居士么?原来青山居士竟是这样美姿仪的年轻郎君。 他可不是什么郎君,他已娶妻生子,年岁上要比你大了十岁不止。 父亲的话让女子由欣喜转为惊讶与失落,惊的是青山居士的样貌仍旧保持在弱冠之龄,失落则是得知他已娶妻生子。 状元郎是上舍生,本可免省试殿试,但他却没有用品官子弟的特权。男子只与女儿说了状元郎的努力而未提及他与吕氏那般显赫的家世。 相公,用小的去将状元郎请过来么?候在车旁的家僮小声道。 爹爹。女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扯着父亲衣袖。 你放心吧,你不愿嫁爹爹是不会强迫你的。 女儿只是觉得这样公然叫人过来不妥。 男子笑了笑,爹爹都依你,又朝车夫道:回去吧。 是。 炮仗声传入禁中,内侍站在宣德楼上观望了许久后回到内朝。 今年榜下捉婿的官员盛况胜过先帝朝任何一榜,小人还在皇榜附近瞧见了集贤相家的马车,不过只稍稍停留了一小会儿。 章相家的门槛怎么样? 从揭榜至现在已陆陆续续有不少紫衣媒人登门。 皇帝将卷子放回案牍,靠着椅子坐下,试卷上书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字体端正齐整,笔力浑厚。 陛下看着探花郎的卷子好几日了。祁六看着原卷上的褶皱。 虽俭约而民不富,虽忧勤而国不强...皇帝盯着卷子喃喃自语。 官家既这般喜爱王进士,又为何不将他提为廷魁,这样一来本朝龙飞榜便有第三位国朝三元出现,日后破格提拔也有可寻事迹。 新臣本就为旧臣排斥,这个王介之还在殿试的策论里公然写新法,朕可以接受移风易俗的事,可是百官们呢,先前我询问吕维,连他都明确了态度更何况台谏诸院,好在吕维的态度并不是很坚定,此事不能硬碰硬得慢慢来。 原来先前陛下让韩相公与吕相争辩是为了试探吕相。 朕罢免不了他,但他也不敢公然反抗朕,这次若不是景明为知贡举他王介之怕是又要黜落。 先帝最后一榜至官家的龙飞榜过去了好些年头,不过小人瞧着探花郎真是好风姿,但还是不如官家的。 差遣骑马进入果子巷,将金花帖子送入王宅。 恭喜大娘子,您家官人一甲第三高中探花。 差遣前脚刚进门,王文甫后脚就跟上来了,差遣回过头,见回来的人穿着一声绿色公服就像见了金紫一样亮着恭敬的双目将金花帖子奉上,恭喜探花郎龙飞榜登进士及第。 王文甫接过白纸包裹的榜帖,脸色平淡的朝差遣作揖,辛苦诸位差遣。 探花郎家就在汴河边,对岸便是兴国寺,下官送状元郎及榜眼的榜贴时都找了好一番功夫,唯探花郎家最快。差遣朝王文甫拱手,下官在礼部当差,便听得官人们常议论官家尤为重视首榜,且国朝重士大夫,金榜提名者不出十年必能拜相,探花郎位龙飞榜一甲,前途无量。 王文甫低头似笑非笑道:王某人做官不是为了拜相,而是为了自己的一颗天地良心。 探花郎饱读诗书学识深渊,又岂是下官能够乞及捉摸的。差遣再次朝王文甫拱手,下官还有下一个帖子要送就不叨扰探花郎了,啊对了,三日后官家特赐琼林宴,请凭此金花帖子入内。 好。 差遣走后曹氏才慢步上前,王文甫拆开白纸包裹的黄花笺,下面还押着一朵花,黄花笺上除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两个知贡举的签署。 不得呼春官为恩门、师门,亦不得自称门生...遂国朝进士皆以天子门生自称,可又为何要在榜贴上写这两个醒目的名字,不过是提醒我终究中的还是韩汜吕维榜,而门生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曹氏见及第的丈夫眼里没有丝毫欣喜,觉得很奇怪也觉得不对劲,官人是因没中三元而难过么 王文甫盯着曹氏看了许久,待曹氏欲要走近一步时收起帖子将其一把抱起,压抑不住心中喜悦抬头大笑道:六年,整整六年,你家官人终于入仕为官了! 曹氏方还担忧来着,见丈夫突然如此,为难道:官人快放妾下来,一会姑娘出来要瞧见了。 瞧见便瞧见,一开始入仕不还是娘子你央求的么,如今得愿以偿也未见你有多高兴。 妾自然高兴,可不能忘了形。 我知道。王文甫将妻子放下。 旧制言新法,官家没有将你黜落,则说明官家也是想要改变国朝旧制与国家的现状,只是...官人此论的立场在今后很容易遭到其他旧臣的排挤。 自然,从我想要改变这个自小养育我的国家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善终,现在三相与枢密院当政,状元郎章子厚是章相国之子,由他当此榜的头,或可替我挡下不少劲风。紧张之余,王文甫又吐了一口气继而道:国朝有训不杀进谏的言官,就连武宗皇帝都没有违背这一点。 武宗皇帝刚愎自用,论事而言,官家行事确实也有点像武宗。 他们毕竟是父子,纵然有天大的仇都隔不开血浓于水。王文甫回道。 爹爹说官家也曾尝尽民间疾苦,所走的路所经历的比起朝堂里那群两鬓斑白的士大夫还要坎坷得多。 所以他是官家,而卫曙与卫楷都是废太子。 乾元三年,新帝首榜共取士一千七百一十八人,释竭分别授官,章厚以状元及第授作监丞,一甲第三王文甫授秦凤节度判官,揭榜三日后于琼林苑赐宴登科进士。 章厚及王文甫各自凭借出众的文采即兴题词,经翰林学士点评赞赏,于琼林宴中获加封,状元郎章厚授掌起居舍人事,王文甫出任越州通判。 下敕之后吏部官告局收取绫纸费后将前进士的官诰分发送至新官手中。 章厚第一日至门下省的起居院赴任,勾当起居院事官亲自为其讲述差遣职掌之事,修起居注官共有两人,官家常朝之日,你与另外一位起居郎轮流值守于垂拱殿及紫宸殿,官家出入则随从出入,记录官家言论行止,将其修成起居注送史馆,以备日后修实录与正史,若有不懂的你问左史便是。 勾当官旁侧的绿袍走上前朝章厚躬身,章右史。 掌起居郎事也是一个年轻人,章厚便也朝他作揖回礼,勾当官走后起居郎将一本厚厚的起居注交给章厚,下官初入这里的时候勾当官可不像现在这般好说话... 章厚听懂了左史话里的意思,起居院隶属门下省,而顶头长官便是他的父亲,我是他的儿子,但我不是凭他进来的,他只将我养育成人,仅此而已。 章右史高才,大内人尽皆知。左史笑着将他带进垂拱殿,旋即止步嘱咐道:官家的脾性有些不太好,但都只是自个儿生闷气,只有像左司谏那样的激烈进言官家才会忍不住火。 多谢左史提醒。 章相。左史略过章厚趋步上前对宰相行礼道。 揆门相走到儿子身侧,只侧头看了一眼便冷漠的离去。 左史回到章厚身侧,章右史快入殿谢恩去吧,耽误了时辰可不好。 好。 作者有话要说:掌起居郎事:左史 掌起居舍人事:右史 其实两个官一样的,有时候没有分那么清,初入职是这个称呼到最后都会变成同修起居注(职事名) 感谢在20200607 18:09:50~20200608 06:2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最爱吃火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2个;潜水朵儿u、ara1412、晨辰尘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9章 皇以间之 章厚抱着起居注举止从容的迈入垂拱殿,只见皇帝背对殿门而站,低头看着桌案似在翻阅什么。 臣,掌起居舍人事章厚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转过身,楞看着眼前这位美姿仪的年轻廷魁,和声道:起来吧。 谢陛下。 皇帝走回座上,章厚本想开口说什么时皇帝便先他一步问道:为官可还适应? 承蒙天恩,臣...章厚微微抬起头,陛下,廷魁的人选是否有误,探花王文甫的学识文采皆在臣之上... 过省举人的试卷都有编排官弥封,由众考官一致商议拟定的名次,至崇政殿唱名时方知廷魁得主,卿觉得,朕看走了眼? 章厚屈膝跪道:臣不敢。 任人唯贤,选才还是选能朕自有朕的考量,卿能入太学上舍又在省试中脱颖而出何必妄自菲薄呢? 臣只是不想让明主错失良臣。 虽廷魁是你,可他不也在金榜之上么? 臣下愚钝。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71) 皇帝看着再次叩首的臣子,其实章卿是知道的,朕的用意。 章厚抬起头,迟疑了一番后开口道:若臣并非门下侍郎之子,廷魁是否就是王通判?陛下又是否会像护着王通判一样,对待臣呢? 你做廷魁是因你自己而非你父亲,朕做不到绝对的公正,但朕可以保证这一榜的进士会得到你们应有的待遇,你处于什么位置,便该要做什么样的人,朕不会因为一个人而舍去另外一个人。 听到皇帝的解释后章厚低下头,臣惭愧。 你能得魁首而不骄纵,亦能从其中自省,足以证明朕的选择是对的。皇帝将一份札子放到桌子上。 内侍将其拿起交到跪伏的起居舍人手中。 有司关于琼林宴授职一事上呈朕的札子,你看看吧。 内侍接过右史手中的起居注,腾出手来的人便将札子打开,掌起居郎事职同同修起居注,非三馆秘阁校理以上馆职及进士高等、制科出身等有才望者不可充任,品阶虽低然其地位与外制知制诰同等,今陛下授初入仕途资历浅... 皇帝冷下脸,凝着章厚沉声道:先帝也收到过同样的上疏,但都被压下置之不理,朕呢是个讲道理的人,不勉强也不逼迫,左右史是除却内侍及亲卫外最为亲近皇帝的官,这个官做不做由你。 臣既然受了圣旨,便不敢抗旨。章厚将扎子还与。 乾元三年四月初一朔参,起居舍人章厚留值一直到宫门快要关闭时才回家。 章宅里人很多,但不热闹,章家显贵而不富,章厚作为庶子本不受宠自中第又受皇帝重用后家中的姊妹兄弟及长辈对其态度变化犹如天上与地下,就连一向冷漠甚至是鄙夷嫌弃他的嫡母都会笑脸相迎了。 哎哟,咱们家的四郎回来了。章得嫡妻笑吟吟的走上前。 章厚未作陪笑只是合着公服袖子闭眼躬身道:见过母亲。 从大内回来四郎还没用晚膳的吧? 章厚直起身,官家在大内留儿子用过了,旋即看见家僮挑着一担用花胜装饰的酒,纳闷道:家中备许口酒做什么,三位哥哥不是都娶亲了么? 四郎高中,自然是你的大喜之事,你父亲在书斋,正等着你回来与你商议此事呢。 四郎回来了?长廊尽头走出来的妇人衣着朴素,要比章氏原配年轻不少,身旁还跟着一个十六七容貌与之有些相似的年轻女子,女子朝他福身,哥哥。又瞧见嫡母不情愿的道了声,母亲。 娘,妹妹。兄妹二人原都不得宠,如今因章厚也好了不少。 妇人连忙走上前,我听他们说今日是朔参,和平常不同,官家和文武百官都在,你第一日去可还适应? 章厚扶着生母轻轻摇头,娘,朔参只是人多些,也不用孩儿做多余的事,孩儿没事的,官家是个仁德之君,也不会随意责罚臣下。 妇人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章氏夫人看着母子和睦便挑眼道:四郎见了小娘,是不是忘了大人还在书斋等候呢? 娘,我去见一下父亲一会儿就回来院里。 好。 章厚回来连公服都未换便在嫡母的催促下赶入书斋,理了理公服衣襟后提布上阶,抬手轻轻叩门道:大人。 咚咚! 进来。 章厚推门走进,见两鬓斑白的老翁正站坐在书桌的椅子上低头写字。 回来了? 回来了。章厚缓步走上前。 章得抬起头,眸子里印着满身绿裳,旋即搁下笔低头道:有件事要告知一下你。 章得将书本下压着的一份细帖子拿出,推到桌前。 章厚微眯起双眸走上前弓腰拿起,犹豫的看着父亲旋即将帖子打开,帖子上写有他的身份、田产、官职及曾祖父三代,遂慌张道:大人? 女方是集贤相的嫡女,只比你小几岁... 我不娶,当初父亲让儿子入国子监儿子听您的话入了,内舍上舍如今儿子又凭自己考了状元,父亲还不满意么? 你自小聪慧勤谨,又比你那几个哥哥出色,为父这才让你入了太学,方之彦也是名门之后,他的嫡妻出身将门勋贵,若不是你中了状元,他未必会肯将嫡女嫁与你。 就算他肯儿子也不愿。 此事没得商量,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 章厚攥着袖口,大人永远都是这样,什么都不过问儿子就替儿子做好了所有打算。 章得沉着脸,端坐在交椅上语重心长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父的苦心。 集贤相方之彦宅邸所在的巷子口新搬来了一户人家,宅子就在方宅对面,早在年初这座宅子便翻修了,一直到四月旧牌匾才被换下改成了霍宅。 霍宅门前噼里啪啦响着鞭炮声,陆陆续续有不少三衙及皇城司禁军及差遣官入内道贺。 恭喜校尉喜迁新宅。 恭喜霍指挥乔迁之喜。 客气客气,这都是天子的恩赐。 霍青与差遣道谢时瞧见巷口有熟悉的人影骑马拐入,便笑眯眯的迎上前替其牵马,哟,您薛先生御前无事么,怎么也肯赏脸大驾光临? 今日不是我当值,霍指挥要是不欢迎那某便即可回去。 哎别呀,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薛进跳下马,瞧着巷子的位置及对面醒目的方字,内京城的房价可是寸土寸金,官家倒是舍得。 霍校尉。方宅里的一名女使提着篮子走上前,这是我家姑娘亲自做的点心,恭喜您乔迁新居。 霍青侧头瞧了一眼宅子,方小娘子亲手做的么? 女使点头,霍青便搓了搓手欣喜的接过,那我可得细细品尝,不能辜负了小娘子的一片心意。 见女使远离后,薛进问道:你怎么和集贤相的女儿也认识了? 嗨,我月前就搬进来了,他们家的马踩了空,车夫控制不得,正好被我瞧见便顺手将那受了惊的马降服,谁知道方小娘子就坐在车里头呢。霍青边说边傻笑着。 难怪说傻人有傻福。 一月后,乾元三年五月初五,时逢端阳,禁中特设国宴于大明殿,殿中举行端午宴击鞠,允文武百僚及宗室携家眷入内。 内侍从跨上临时塔建的御座台阶走到皇帝身侧弓腰道:申国公府那边来消息说此次端午宴宗妇恐不能来。 申国公的宗妇?皇帝记得在宗室牒谱上好像看到过这几个字,但记忆很模糊,申国公又是哪一支脉的宗子? 官家忘了吗,萧幼清将一盘放在冰块上的荔枝端到皇帝跟前,申国公是□□胞弟的三世长孙,官家还是大王的时候他时常入宫请安的,去年染病身故官家还为他辍朝了。 皇帝便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哦,原来是申国公的遗孀。 祁六回道:是,国公病故时夫人已有妊娠,这个月是临盆之月。 这样啊...皇帝看着冒雾气的荔枝,让翰林医官院精通妇科的医官到国公府候着,另外派人去府邸瞧瞧,拿些东西过去。 是。 鞠场上骑马追逐的都是绑头巾的禁卫及亲从官,分两队各穿不同颜色的球服,衣襟前后还写着队伍角色。 随着鞠场两边所插旗子数量的增多或减少,差距也拉得越来越大,哐!一声棒鼓,胜负已分。 穿青色锦袍的球头从骏马上气喘吁吁的跳下,擦了擦额间的汗珠朝一个浑身上下湿透的大胡子拱手,霍指挥的神勇今日下官算是见识了。 霍青拍了拍球头的肩膀,我能在这儿侍奉官家可全靠这击鞠的功夫。 正背面的黄帐内皇帝倚身问道:娘娘现在觉得这个霍青如何? 官家钟意便是,但老身仍旧还是那句话,官家现在是皇帝,也该少与一些来历不明的人相交。 儿子知道了。 鞠场左侧是文官大臣们的席座,何氏坐在父亲身后,时而看着场上的比试又时而瞧向御座。 太常卿将身子微微向后靠去,现在都在看击鞠文英可多瞧瞧今日赴宴的年轻郎君们... 爹爹,何氏将父亲的话打断,女儿不嫁。 爹爹没说让你嫁,只是挑选看是否有合心意的。 内侍将获胜的队伍带到御前。 霍卿想要什么,朕既然将这个彩头设为胜者自选,便允你央求,但凡朕拿得出的,无有不允。 霍青摸了摸脑袋,直言不讳道:宅子有了马有了,就差个大娘子了。 霍青耿直又实诚的话引得旁侧球员哄笑。 哦?皇帝笑道:大大咧咧的霍校尉也有儿女情长? 臣好歹也是个男子,除了为陛下与大宋,心中还有保家。 皇帝瞧了瞧左边两侧,好啊,霍卿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且与朕说来。 霍青直直的看向皇帝左手边的宰相帐,臣想求娶方相的幼女。 皇帝轻轻皱起眉头,你倒是敢求。 诸臣都知道霍青是从一个不知名的士卒进入皇城司成为了皇帝的心腹,非功名出身却得皇帝重用,拜将亦只需要些时日罢了,如今朝堂文官有新贵为金榜题名的状元郎,而武官的新贵无疑是他,遂也无人敢对他的直言发出嘲笑。 陛下。 揆门相从方之彦身侧走出帐,前不久犬子与集贤相幼女已有婚事定下,虽未下聘,但于前日递交了婚书,臣等特奏告陛下,以及诸位同僚。 ... 作者有话要说:递婚书与下聘就已经生成法律关系了哦~ 章子厚是青山居士的小迷弟啦~ 啊对了,武宗也曾改制变法过,不过后来失败了,然后加剧了党争。 变法最后都会演变成党争,而且挺难的,喜欢王安石及张居正,但他们都没有很好的下场,而且新法在他们之后基本都被废除。 女主为什么要变法呢,除了野心还有就是要统一版图,使战争永久消停(当然不可能永久)男女比例就会慢慢恢复平衡(古代男少女多,因为战争死亡率很高,当然古代女性生娃的死亡率也超级高)外患解决了她开女科就不怕别人反对(握着军队,没有外患,杀就完事了,总有大臣为了苟活乖乖听话!)哈哈哈其实也算是想得过于简单了点,毕竟这个在古代就很不现实。 注:以前的律法是女性与男性到了规定的年龄不婚是要罚钱的。 感谢在20200608 06:20:08~20200608 19:0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笙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0章 皇以间之 揆门相的话引得两侧席座上的百官及家眷们议论纷纷。 两个新贵争相取妇? 方相也是新贵,揆相也真够下得去面子。 霍青看着紫袍,眉头紧蹙道:递了婚书?我就住方宅旁,我怎么不知道? 士大夫家娶妇难道还要先报霍校尉不成? 何氏凝视着御座前正发生的一幕,笑道:章氏捧高踩低的态度还真是一点都不含蓄。 太常卿捋着胡须,国朝重文,连先帝都没有扭转这个局面,所以才造成了这些文人士大夫的骄横。 何氏又笑道:章氏此言,便将争妇上升为了文武对峙,章氏四子只有幼子尚未婚配,起居舍人日日侍奉御前,官家岂会不知?官家将要开口的态度,便是日后对文武地位的态度。 你呀,一个大姑娘,没事不如多留意留意良人,这种国事不该你操心。 何文英拿起两个一样杯子,斟了一杯酒以及一杯茶旋即盖上盖子倒换,爹爹选一盏吧。 太常卿看着女儿端来的的杯子,伸手随意的挑了一杯,盖子打开时,酒香也随着溢出。 皇帝听着揆门相的说辞,霍卿想要的女子已经与人定下婚约... 陛下,臣不服。 那霍卿想如何办? 除非方小娘子亲自开口愿意嫁给章右史。 陛下,儿女的婚姻大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婚书已下,臣拒不受此问。 下官又不是要问揆相,下官要问的是方相之女,不知道揆相有什么资格替方姑娘拒绝? 霍青,你... 好了。皇帝吃了一口茶,朕是个公道人,父母之命这种东西听得太过多了也厌烦了。 内侍从皇帝身侧躬身倒退着离去,旋即走到宰相帐内,方相。 方之彦沉了一口气后转身,陛下召你,礼仪与规矩你母亲都教过你的,去吧。 方氏朝父亲福身,随着内侍走到御前,奴集贤相之女方氏,叩见陛下。 随后皇帝瞧了一眼站在御座旁的起居舍人,章卿用不着这般紧张。 章厚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微微抬头,陛下,臣... 嘘,皇帝爽朗的笑道:等结果吧。 皇帝转而看着方氏,问道:适才翊麾校尉所言,你可听到了? 回陛下,奴听到了。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72) 朕现在给你一个选择,国朝不反对女子在婚约内和离再嫁,起居舍人与翊麾校尉之间你可做个选择,当然你也可以都不选,朕不强人所难。 陛下!章得听后大惊。 怎么,门下侍郎对自己的儿子没有信心么?皇帝沉声发问时瞧了一眼两侧文武对坐的百官。 方氏抬头瞧了一眼皇帝身侧的起居舍人,回陛下,奴谁都不想选。 方氏的话出,座下又传来一阵嘻嘻索索的议论,听到方氏的话霍青不高兴也不难过,但揆门相却仇急了眼,陛下,章方两家已递交婚书... 皇帝见方氏的欲言被揆门相打断,很是不悦道:揆相为何不等方氏把话说完呢? 揆门相心慌的握着藏着袖子里的手。 等众人都闭了嘴方氏才继续说道:既然大人已经替奴做主,奴又何必再次重复选择。 章厚抱着书扭头,睁着眼睛抬起头又失落的放下,皇帝给的机会,她本可以拒绝而自己也能因此获得自由。 方姑娘的话,霍校尉听见了? 霍青沉下一口气,拱手道:臣听见了,心服口服。 就在霍青准备退下时皇帝从御座上站起,伸手道:莫急,再陪朕打一场。 陛下要亲自么? 先帝好蹴鞠,常与诸将竞赛,皇帝走下台阶,朕希望诸位明白以及记住,朕与先帝一样奉行文武并重,朝中臣子不闻家世不问出身,皆一视同仁。 两侧的朝臣便纷纷站起,朝皇帝合袖躬身道:谨遵陛下教诲。 御座前的热闹散去后,鞠场重新进入比试,尚书省兵部驾部司官员将马棚里两匹黑白马牵出一匹白马送到大明殿。 大明殿南端坐着一众翰林图画院的画师,正画着一幅幅乾元击鞠图许崇炬将作好的画取下换上新纸。 官家想告诉他们态度也用不着自己上场的。萧幼清拿着红袹首替她绑在额头上。 就当是锻炼身体吧,我要是出丑了,姐姐来救场? ...系好后,萧幼清便转过身将内侍端着的护臂拿起,官家又在说什么呢? 是姐姐在疑问什么吧,女子蹴鞠,皇帝突然握住萧幼清的手腕,只能在内廷。 抓起不过片刻就被萧幼清伸出另外一只手打开,皇帝便只有老实本分的站着不动了。 官家就不怕明日的案桌上堆满了弹劾劝谏的札子说皇后失仪? 姐姐怕么? 官家都不怕,臣妾有什么好怕的。 缠好束袖之后皇帝握起萧幼清的手走下台阶,很快场上就有亲卫与将领一起起哄。 官家与圣人琴瑟和鸣,圣人这是要陪同官家一起上阵么? 诸位将军瞧吾这身装扮,只怕要给官家拖后腿。 圣人是功勋将门之后,若是肯比,我等男子恐也是不如的。 帝后与武将走得极拢,引得左侧一干文臣愤愤不平。 堂堂帝后,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韩汜给自己斟满一杯茶,温和的笑道:国朝皇家亲民,自太祖.高皇帝起便常与士卒共同蹴鞠,昭献皇后也曾陪太宗皇帝一同蹴过鞠,天子与民同乐,垂拱平章,坐朝问道,此亲民爱民之举怎么到诸位士大夫口中就变成了有失体统? 座下的几个文臣便都面面相觑的闭上了嘴。 韩汜旁侧坐着的直学士摸着胡须笑道:官家得你韩景明,犹如得了半个朝堂,如鱼得水。 韩汜将袖子里的手拿出给直学士斟了杯,这个朝堂难道不是官家的? 直学士捋长须的手突然顿住,旋即干涩的笑道:老朽活了半辈子在韩枢副跟前倒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人。 鞠场的人堆里皇帝朝萧幼清笑道:三娘你看,盛情难却。 萧幼清难为情的看着诸将,朝皇帝道:到底是他们想看,还是官家想看呢? 皇帝凑上前笑道:那...当然是要看圣人想与谁看。 听着耳畔的轻声细语,萧幼清便伸手将她轻轻推开。 将士们起哄哀求道:皇后殿下的飒爽英姿,臣等也想瞻仰。 架不住由皇帝带头的怂恿,萧幼清无奈道:臣妾是拿官家没有办法。 随后萧幼清去了内殿更换衣服,皇帝便命驾部司将黑马也牵到大明殿,一白一黑都为御马乃是帝后的座骑,其中皇后的黑马为汗血马。 殿下还会击鞠么?霍青用肩膀蹭了蹭薛进。 薛进明着一脸不耐烦却还是与之解释了一番,你知道圣人的父亲与祖父是谁吗? 将门之后... 晖勋阁二十四功臣之首,其家族比那北辽鼎盛时期的外戚萧氏还要出色。 怪不得,官家连比剑都比不过...霍青下意识的顿住,转而笑眯眯道:我瞎说的,你就当没听见啊。 薛进只是撇了他一眼,旋即正过头盯着不远处的皇帝。 一刻钟后,簇拥着皇后离开的宫人们又回到了鞠场,只是萧幼清将大宴所服的朱衣换成了绯色的戎服,发髻也重新梳了,于女子中身躯也算是高的,简单干净,远看着倒真有些将门风范。 望着场上英姿飒爽的女子,何氏举杯的手僵住,心甘情愿吗?将杯子放下挑眉道:还是无可奈何呢。 太常卿没有回头看女儿的表情,只是摸着胡须笑道:如若皇后殿下是男儿身,必然又是一位出色的将领。 萧幼清走到皇帝跟前见她惊楞的模样,怎么了? 姐姐果然是穿什么都好看。 就官家会说话。 内侍将两匹御马牵进鞠场,皇帝走上前,摸了摸黑色的汗血马,这两匹马训练了都还未骑过,不知脾性如何。 驾部说黑马比白马性子温顺。 那就好。 皇帝扶着萧幼清上了黑马,旋即自己又跨上白马,接过内侍递来的月杖球伏驱马走到临御座的鞠场边,章右史可会击鞠? 章厚不敢欺君,遂躬身道:回陛下,臣学艺不精恐上不了台面。 无妨,今日比试只是娱乐而已。 今日本不当值的左史便从座次上走到章厚身侧,接过起居注笑道:章右使放心去吧。 萧幼清握着缰绳,抚了抚汗血马的脖子驱马至皇帝身侧,既是娱乐,官家叫了起居舍人何不再叫一名女子。 好,皇帝侧头,从大臣们的座次里扫过,看到太常卿身旁的何氏时停顿住。 萧幼清便伸出手搭在皇帝拉缰绳的手背上,起居舍人不是还有个未婚妻么,集贤相文武双全,且臣妾听说方夫人也是将门之后文武双全,尤其是击鞠还能与张槐将军较量一二,其女应该不会差的。 自太.祖开朝,蹴鞠盛行,逐渐成为宫廷及士大夫家所钟爱的娱乐活动,士族家的儿女大抵都会,只是不显露于人前,皇帝便唤道:方相。 方氏性子随其母,不是那种乖巧安坐之人,方之彦朝皇帝躬身,臣遵旨。 方氏从帐内走出,随宫人换了衣裳后进到鞠场,朝马上的两人福身道:官家万福,圣人万福。 章厚脱了公服换上窄衣,臣的球技实在是撇脚。 你放心,朕也是,皇帝驱马走到章厚身侧,俯下身小声道:不然吾就不会想到喊你来了。 章厚看着便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模样,听到皇帝的悄悄话后抬头怔道:官家? 皇帝直身起,尔等随意就好,也不用太过拘谨,赛场上只有敌我,没有帝后与臣子。 是。章厚牵着匹马走到方氏跟前,我肯定赢不了,你要是不嫌弃... 方氏捂着嘴笑道:奴本就没想过要赢。 我扶你上马。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是要给小章洗脑!(可能不用洗) 女性蹴鞠在宋代很常见,宫廷里有专门的球队,也有女子。 理学还未兴起前还是挺好的,也有保障人权的相关法律(虽然比现代是比不了) 第211章 皇以间之 鞠场东西两端分别设有旗座,北端列着数十红黄两色旗,以旗作为筹码,得球便得旗。 嫁给官家之后,连骑马的次数都少了许多。萧幼清提着缰绳,感受着殿庭里穿堂而过的夏风,额前几丝凌乱的碎发也被这阵清风吹起。 姐姐要是喜欢,我让人将后苑的草场腾出来,今后不许朝官接近。 两侧的大臣及宗室与各自的亲眷们纷纷翘首看着鞠场上骑马的几人,原本平淡的眸子里渐渐浮现憧憬,这场端午宴击鞠仿佛变成了看人,两个登对的人才是主角。 官家与圣人的感情若流传于世,今后定是千古佳话。 咚咚咚!随着鼓声响起,殿前都指挥使将球抛出。 姐姐要怎么打? 不是随意么?官家尽兴便好。萧幼清扯着缰绳用力拉过,些许狂躁的黑马便安稳了下来。 哦。 皇帝瞧着纵马奔腾的女子,眼里满是惊艳,旋即侧头看了看场地,鞠场极大,两侧的观看的人听不见场上的交谈,皇帝便架着马靠近章厚,从其杖下将方氏传给他的球夺过,夺球之后又施计还回,开口问道:你知道朕为何要叫你么? 章厚纵马想绕开皇帝,却被其紧跟着不放,朝中局势,文武失衡,臣父为权相党人,臣... 你错了,朕看了你的文章,你是不骄不躁,可里面为何还藏着一股傲气?知道避开锋芒不显露,可你的心又如何藏? 球被传入女子方氏马下,却被纵马一跃的女子拦下。 皇帝与章厚只是纵马一前一后一后一前的你追我赶,比起他们这种追赶,另外两个将门之女的争夺似乎要显得激烈,无论是骑术,还是技巧。 萧幼清瞧着身侧这个姑娘才不过十多岁,年岁不大,力气可不小。 殿下也是,殿下的身手比母亲还要厉害。 他们有话要说,你我看来还要再演一演了。 啊?子厚哥哥不是陛下的起居舍人么,为何要在马上说... 萧幼清紧了紧手中的缰绳笑道:方姑娘知道这天底下最压抑的地方是哪里么? 最压抑的地方? 是朝堂。 章厚寻了机会绕开,旋即又被皇帝追上,朕为何会点你为状元又为何破例选你为起居舍人,的确,一开始朕确实骗了你。 臣知道,因为臣的大人是宰相,新朝旧臣,若让王通判居廷魁便会遭人排挤。 这是次要,不是首要,你在殿试的文章里提到了先帝朝的改制,虽只言片语,隐晦至极,但足已让人看懂,朕现在想听你心里的东西。 章厚突然想起了王文甫出任越州时与自己说过的话【子厚入仕是为了什么?是光耀门庭还是为了官家,还是和朝中那群大臣一样贪图安逸。】 臣是他的儿子,但臣和王通判一样想要改变国朝富而不强的局面,先帝曾改旧制,尊主权、课吏职、信赏罚、一号令,可触及贵族利益,遭世家阻拦,最后只有强兵之法得到施行,日出于东方,然太阳临照却不止于大宋,那些向阳的地方,本也是汉土。 皇帝惊喜的望着章厚,旋即抽着鞭子加快追赶,药理上说,新的血液会与原来的相克,若克服则可融之,若克不服则会暴毙身亡。 士族安逸于旧制,未尝民生之艰,自不会想要改变这些,省试揭榜那日遇到王介之与之交谈颇多亦不胜欣喜,但令臣惊讶的是,臣遇到了圣主,圣躬之质天下人不能及。 如你所言武宗曾改旧制,持新法,然不过三年便遭满朝文官反对作罢,主持新法者流放千里再未回过京城,章右史担得起这后果吗? 两匹速度极快的马突然碰到一起,白马载着皇帝提起前肢,差点人仰马翻。 官家在想什么呢?黑马上的女子骑马上前将手中的球杆扔下,伸手拦在了皇帝身后,又拽过缰绳让白马驻足下来,想得这般出神,是又忘记了自己曾从马上摔下来的事么? 皇帝睁着惊艳的眸子,十多年了,姐姐不曾忘,我怎么可能忘呢。 四目相对,女子盯着她发光的眼睛笑道:十多年了,六郎的样貌还是没有变呢。 但姐姐却是越来越好看了。 萧幼清低下头将皇帝手中的月杖拿过,架着马俯身将自己掷于地上的球伏挑起,动作利落干净,只不过再扶人拾杆的片刻功夫里,那如拳头般大小的球便被持球伏的女子打进了敌方的球门中。 咚咚咚! 结束的鼓声也于此时响起,章厚便驱马上前慌张道:你怎么给打进去了呢? 方氏见章厚焦急的模样,遂捂着嘴笑道:是殿下说的,赢了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任何。 鼓声响起时,温顺的黑马突然发怒,开场的鼓声萧幼清因不想让训马人受罚便凭着经验将其控制住,谁知这马又发了狂。 霍青! 没有陪皇帝打球的人便坐在了鞠场一边,让席座上的武将扔了个梨给他,抓着梨子便一口啃下,一边咀嚼一边瞪着方氏与章厚一动不动。 本没空看帝后你侬我侬,哪知道皇后骑的马竟向自己冲过来了。 皇帝一声唤吓得霍青一哆嗦,手里的梨也掉了,禁军纷纷上前,而两侧文臣及家眷也都纷纷起身哄闹成一团。 将马射杀!皇帝骑马追赶着萧幼清,一边朝朝带甲的禁卫吼道。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73) 别,这是汗血马。马上的女子比两侧围观的大臣还要镇定不少。 霍青将沾梨汁的手往自己的红衣上抹了抹,孽畜,你还没爷爷高呢。旋即跨上马一跃而下至汗血马跟前徒手将其硬生生截住。 疾驰而停的汗血马再次受惊旋即后退着高抬前肢,皇帝近身伸出手揽过萧幼清的腰肢将人拉入怀中驶离。 女子平安入怀后,她便松了一口气,萧幼清握着她颤抖的手抬头,楞看着她的侧颜还能感受到耳畔传来她紧张的心跳,遂捂着嘴颤笑了起来,靠进怀里紧紧抱着柔声道:六郎,妾没事呢。 皇帝腾出一只手楼着萧幼清低下头挑眉道:姐姐可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帝后同骑的白马渐渐停下驻足,皇帝温柔的眸子在抬头时瞬变,侧头冷锋直视驾部司众官,脸上原先的笑意全无,眼里只剩下杀气腾腾的愤怒,使得原本还算欢快的端午宴登时变得紧张兮兮,那些事不关己的官员也都提了一个口气。 尚书省兵部掌天子仪仗,驾部司掌天子坐骑,驾部司郎中此刻早已经吓得魂都没了,从鞠场一端与几个养马的内监起身,连忙摸着还在脖子上的脑袋疾跑上前,战战兢兢的屈膝跪道:臣有罪,驾部失职,让陛下与殿下受惊,臣... 将养马的宦官与外臣拖出去杖毙。 不带甲的禁军入内将几个驾部官员按住,皇帝虽未将驾部司郎中也牵连进去,但毕竟杖毙的人是自己的直系下属,驾部郎中大惊失色的爬上前,陛下,这黑马之前和白马被驯服,一直都很温顺... 兵部侍郎也从席座上扶了扶幞头走近鞠场跪道:陛下,驾部司失职乃是臣的过失... 皇帝并不吃求饶这一套,你与驾部司郎中的罪朕稍后会追究的。 台谏官起身,还没等他们劝谏,皇帝身前侧坐着的女子便先开了口,官家,这马的性子无常,许是听了那鼓声,驾部司养御马的地方开阔,平日里除了马也没有其他嘈杂声... 不管怎么样都是他们欺君,且骑马的是你我更不能饶恕,今日好在是没事,若是有事,皇帝看着兵部,你们整个兵部朕都不会绕过。 陛下,驾部司有失职之罪当交有司处置,陛下怎可... 你给朕闭嘴!皇帝怒呵道,朕许你在朝堂说话,可没说让你在端午宴上嚼舌根,这里没有你的圣主! 陛下要杀便连同臣一并吧。 好啊,左司谏既然这么想死... 六郎,萧幼清攥着皇帝的手,现在的六郎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皇帝看着马下一众义正言辞的台谏官及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宦官与青袍,旋即转过头与萧幼清对视,渐渐缓和道:我都听你的。 随后二人下马,萧幼清转过身走到跪地的官员身前,事发突然,你们也不是有心要如此,良驹难训,今日只因马上的人是吾,若是其他武将骑之,恐责罚的便是他们而非本因的汗血马了,可再通灵的马也是牲畜,脾性难以捉摸,万物皆有灵,御马固然弥足珍贵,然天下百姓才是陛下的子民。 皇帝将缰绳放下,走到萧幼清身侧冷漠道:听见了圣人的话? 臣等听见了。 既听见了还不赶快起来? 禁军随之退下,几个抖得厉害的青袍与宦官抬起头,旋即又朝皇后连连磕头,谢皇后殿下不杀之恩。 吾只是说了一些道理,并没有决定你们生死的权力。 谢陛下开恩... 行了,滚下去吧。 还有你们,好好的一场端午宴。 跪伏的台谏官们趴在地上侧着脑袋对视,旋即起身将幞头重新戴上从鞠上退下。 两侧围观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几个绿袍走在绯袍身后纷纷摇头道:瞧见了没,皇后殿下一句话比你我死谏都要有用千百倍。 我看啊,以后咱们要劝谏陛下不如先去上疏皇后好了。 霍青将马制服牵着走向皇帝,官家,俺...臣把他给降服了,这马是受了惊吓,不过本也是个烈性。 汗血马通体乌黑发亮,与白马是御马里最好看的两匹,萧幼清走上前摸了摸黑马脖子,臣妾在内宫也用不着,霍校尉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官家,那臣妾就自己做主将这匹马赐给霍校尉了。 好。 陛下之前赏了臣国马,这御马是殿下的,臣不敢要。 陛下赏了国马难道吾就不能再赏了?萧幼清笑道:吾希望有朝一日校尉骑此马于沙场时,能记得吾与官家的恩德,效命国家。 大宋是官家的,臣效命官家,便也会效命官家所治的国家。 端午宴上的事很快就从大内传到了民间,多从妇人口中说出,一时间竟成了饭后舆论。 五月下旬,内侍迈着焦急的步子走入坤宁殿。 官家。 嗒!皇帝执子落下后抬头,怎么了? 今日凌晨申国公的遗孀突然临盆,至卯时诞下一名女婴,到辰时时突然大出血...官家允她生子后再嫁,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萧幼清手里的白子落下,晃荡了一周后定在了格子里。 申国公家中还有人么? 康王这一脉就剩下申国公这一支,家里已经没人了,只有国公夫人的娘家人。 让宗正寺依照礼制厚葬,派人去寻个可靠的乳母,再从内宫里抽调些人手前去国公府照应。 是。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消息自朕懂事已来就从未断过...难道杨太医的死,是对我们卫家的报应?皇帝被惊吓得起了寒颤。 妇人产子本就极为凶险,只是围绕在官家身边的除了宗室就剩下朝官了。 乾元三年八月中秋皇帝上寿,于紫宸殿设宴,同日,过继宗子遗孤,追申国公嗣位其祖父爵为康王,赠尚书令,已故嫡妻为康王夫人。 乾元三年十月,刑部侍郎刘泉将新修订的乾元律法统律上呈皇帝过目,未得全部通过,同年十一月再次进行修改。 十二月,进入年关,东京城原本繁华的街道愈加热闹,桥头随处可见各种马车及牛车经过,农夫推着放满菜蔬的推车走街串巷叫卖冬菜。 内外城各个使馆也住满了来使,官道上的车马皆载着各地进献的贡品。 哐! 沉长的钟声从禁中传出,光照洒进殿内,皇帝穿便服蹲在竹篮旁轻轻摇晃,她长得可真快啊。 女婴自出生便被接入宫,一直到皇帝上寿才昭告天下过继为公主,我记得她刚抱进宫的时候小脚丫才不过拇指般大小。 婴儿从熟睡中醒来,旋即哇哇大哭,皇帝便紧张的将其抱起,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包裹的襁褓,不哭不哭,今后我跟你娘娘就是你最亲的人,只要有爹爹在,一定保你一生喜乐无忧。 婴儿啼哭了一阵后渐渐又熟睡下,皇帝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回,我能给你你生父给不了的所有,可我也将你带进了这座深宫,不过你放心,爹爹和他们不一样。 萧幼清从皇帝进来蹲下便一直视线不离的盯着孩子,皇帝眸子里藏不住的喜欢都被她看在眼里,原来官家是喜欢小孩子的。 皇帝动动耳朵侧头道:姐姐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旋即起身走到萧幼清身侧拉起她的手放在怀里,我这一生已无法改变,可姐姐不一样,姐姐的命轨可以说是因我而改,若要说亏欠,应该是我亏欠姐姐才对。 命轨...萧幼清看着她突然笑道:不管这命轨如何,臣妾都心甘情愿,官家守着天下苍生,那臣妾便守着官家,守着官家喜欢的一切东西。 ...皇帝欲要回什么时偏殿的珠帘外走进来一个宫人,圣人,张尚宫求见。 让她进来。 是。 张尚宫走进殿发现这一家子的人除了小郡王都在,便走上前躬身道:臣叩见陛下,殿下。 张尚宫前来,是为年尾之事么? 不全是,依旧制,天子选秀在年初春,有内侍省与殿中省负责,诏选诸臣之家... 选秀?皇帝将尚宫局呈给皇后的册子拦截下,打开瞄了一眼后扔回,朕先前是不是和你们打过招呼?本朝除却女官与宫人之选不进行内命妇之选。 可是殿中省那边 朝臣那边朕自会解决,你们尚书内省只需要做好辅佐皇后的分内之事即可,朕又不是没有儿子。 张尚宫素来清楚皇帝的脾气,遂不再多言,是。 作者有话要说:群牧司是总领内外饲养、放牧、管理、支配国之政。 而兵部侍郎有:佐司马、小司马等之称,兵部尚书则是有司马及大司马别称。(兵部在宋代已经不掌本部之事,而负责天子出行的舆辇、车马、驿置、厩牧。) 明目张胆的偏爱。 章厚:官家说那么多就是想让我跟爸爸对着干~感谢在20200609 05:52:33~20200609 18:3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不说话 20瓶;风流倜傥女少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2章 皇以间之 乾元初年时工部侍郎征民夫二十六万,疏濬国朝初前代所留的纵向运河,并开凿以幽州为中心南下直达杭州的纵向大运河。 乾元四年初,刑部与大理寺呈按照皇帝之意修定的乾元刑法。 数十篇新的刑法被修订成厚厚一本书,依照太.祖所定《刑统》修订新法,除在原有十二篇修改的基础上新增了四篇。修订刑法时刑部侍郎多次请过皇帝的意思,此新增四篇中也多为皇帝示意。 依《刑统》定夫妻之法,其一,夫妻不和,夫妻关系不相安谐而和离者,不坐;乾元法修之,以夫过错者皆只得和离且不得以休妻名义,亦不得强留女方于家中,婚时所携嫁妆由妇人尽数取回,旧制,若夫为过错大者,则夫家当出资以赔,此制未变,只新增一条,夫家不应者,由官府出面强制执行。 后面一条是刑统原有的旧制,但是刑律的文字上只给了模棱两可的态度,也就是妇人想要要回嫁妆需要征得前夫同意,新法则明细,且若双方皆有过者,取部分嫁妆作为彩礼赔偿夫家,原是因国朝女子出嫁,母族所备嫁妆远高于彩礼。 其二,旧制:三年不娶,诸定婚无故三年不成婚者,听离,刑部侍郎刘泉拿着旧的刑法与新的刑法对照,听离亦是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依照大宋律定下婚书,收下聘礼则此婚姻已成,嫁夫与娶妇不同,依新法定,三年不娶者若女方要求且归还聘礼,即自动解除此门亲事两家再无瓜葛。 其三其四徐如旧法制未做更改,其五,丈夫将妻子进行转卖,若其卖妻为婢,原情即和离异,夫自嫁者,依律两离;卖之充贱,更合此条。 新法所定,妻为齐,正妻于家中地位当与主君相同,若贪图钱财将正妻进行贱卖者,听坐。 旧律,妻告夫,不问原由不问实事不管过错,妻子都要入狱三年,臣以为不合乎情理,遂新法修订,视事情原由,若非诬告乃实事则不再听坐入狱,即判和离。 除却夫妻之法对朝官州官之法也做修订,为官者必先明法,知法犯法者在原罪上罪加一等,州县父母官故入枉法有民击登闻鼓经核查证实者,判不赦之死罪。 将下牢中对囚犯所施酷吏之法悉数取消。 《刑统》旧法:户绝资产十二条稍有变动。 出五服者不再连坐,对于籍贯也稍作了修改,入贱籍者其子嗣后代永不得参加科举,将其改为三代,另外,臣还有一事,是越州通判知道刑部与大理寺正在修改律令所以呈了建议到部门。 皇帝听着刑部侍郎讲述新修的律法旋即睁开眼,什么事? 越州通判认为历朝历代对于贱籍的规定太过苛刻,若人以正当手段为营生,不偷不抢不危害国家,也未做过诸如此类的事,冠上贱籍永不能如常人,是否不公? 贱籍世袭,良贱不得通婚,其身份永无改变的机会,即便先辈有过,但其后世何其无辜,是否可以将入贱籍之人的明文限制适当放松,又或者剔除贱籍,至少可以剔除一大部分正当行业。 越州有惰民,为太.祖时留下的罪人之后,衣不能同常人而穿,其业如是,通判言道,自于越州出生起那些人便已存在,多年来丑秽不堪,辱贱已极,官家自幼生于东京长于东京,是国朝最繁华之地,不曾见过,亦不能体会,这是王通判的原话。 他有事为何不直接呈奏章给朕?皇帝突然想到什么,叹道:州官进天子言需要经宰相批阅...刘卿觉得王介之此议,当如何? 臣认为言之有理,可付施行。 那么刘侍郎是与王介之一样的意思,将这些世袭的贱籍子弟开豁为民? 是。 这里只提到了丐籍,那么对于青楼女子呢? 刘泉愣了一眼,也曾听过皇帝还是皇子未娶妻时在柳巷的逸闻,赎身者亦除贱籍,可与普通百姓通婚。 再加一条,不再限制后嗣参加科举。 是。 乾元四年中《乾元刑律统律》修订完成,皇帝诏刑部侍郎将新法付大理寺刻板摹印,颁行天下。 乾元四年末,皇帝下令剔除贱籍,使其编户为民,令之下日,宣德楼前跪满各地曾为贱籍的百姓,声泪俱下的颤哭着对天子的感恩戴德。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74) 乾元五年初诏翰林医官使领翰林医官编纂校订医书,设立医学院招收学生,推行医学,于各路设立书院,扩招国子监三舍学士,取消限制,由诸州学院教授及州官举荐品学兼优者可入外舍,并将法学、武学与太学并重,十一月,拜清河郡开国公吕维为昭文馆大学士进开封仪同三司,进陈国公。 乾元六年上元,皇帝赐名长女如华,封福庆公主;六年初,将明法科等同进士科作为常考科,出身同等,法科出身一经录取即授司法官;四月,吏部选官,以越州通判王文甫政绩卓著改官诏归,以京试入馆阁,领史馆修撰,赐绯。 同年七月,幽州至杭州运河修通,于幽州筑坝阻拦河水作为运河畅通的储备水源,八月引河水入运河,南北水运通行。 乾元七年,诏工部侍郎刘书柏回京以政绩进参知政事,拜金紫光禄大夫,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方之彦兼监修国史进特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章得兼集贤殿大学士进特进。 七年长夏,吴国长公主长女卫甄及笄,受封宜春县主。 一家米铺外挂着的长幡上用飞白写了一个大大的刘字,士庶争相买米。 别急别急,仓库里的米多着呢,这都是从杭州运来的上等米。自运河开通,京城的米价下跌,虽价格便宜,但买米的人也因此多了不少,米商也有薄利可赚。 京畿道至江南的运河上来往着一艘艘货船,西风吹着船帆顺流而下,年轻人立在船头,身上衣裳被风吹得紧紧贴住。 令尊仕途顺畅,郎君也从商贾摇身一变变成了衙内,何不也去考个功名,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刘怀瑾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河面吹来的清风,名与利都是虚浮的东西,人世间能让人舒心快意的只有自在,我可不想像我爹那样左右逢源,日日都要找膝盖。 衙内倒是洒脱。 我若真的洒脱就好了,名是虚浮,利也是,可哪有商人不重利呢。 衙内引进南方的米将京城的米价降了一半,乃至各地接连降价,此举不知救活了多少穷苦百姓,于他们而言是大善。 书童拿着一件鹤氅从船舱内走出,轻轻披到刘怀瑾肩上,今儿十五相公去了大内上朝,郎君出远门也不与相公打声招呼,可别是看了那求婚的帖子堆积成山这才吓得想要逃离出走。 刘怀瑾旋即笑弯着腰,莫要埋汰我,我出来可是做生意的。 一辆马车拐进安州巷在刘宅门口停下,紫袍提着下摆跨进家门。 府中的家僮过来将幞头接过。 旋即有厮儿端着一摞帖子走近,家主,这是今日媒人新送来得草帖子,皆是紫衣上等媒人怕与前几日一样都是仕宦之家,男方女方都有。 刘书柏停下,侧头瞧了一眼,二娘呢? 二姑娘在后院。 刘书柏瞧了瞧左右,大郎呢? 郎君去了杭州。 他是怕我随意将他许了人家跑到杭州清净去了吧。 郎君说...是去看看沿海地区的行情。 算了,让二娘到书房来。 是。 刘书柏换了便服后坐在书桌前仔细的筛选着各家送来的草帖子。 爹爹,您叫我? 来,你瞧瞧这些,其中还有不少清是流出身的年轻官员... 爹爹,女儿不是说过此生都不会再嫁了么,而且哥哥都还未娶亲。 你哥哥我是管不了,我原先在工部又忙于运河之事便没有时间管你... 爹爹说话不算话,把这些退了吧,女儿不会嫁的,女儿不想和母亲一样在后宅抑郁终生。 可你不能真的就这样自己一个人过一生吧? 一个人有什么不好,不用看人脸色,不用替人操心,也没有人指指点点。 爹爹并不是要强迫你,刘书柏攥着一张帖子,之前御史中丞与我说... 御史中丞?刘氏挑起眉头,我听说中丞新婚不久郡君章氏就替他生了个儿子,他跟爹爹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对官家有意? 刘氏愣住,旋即噗嗤笑道:御史中丞娶亲的时候,两家都是高门,姜氏当时亲迎的排场让多少女子为之羡慕,一年后章氏生了儿子,姜家的满月酒也是人尽皆知,可如今我却替她感到心寒。 女儿还听说是御史中丞亲自登门向集贤相求娶的章氏,这章氏还是朝中新贵的同胞妹妹。刘氏抽出一张章家递来的草帖子,上面写着女方的年令,笑道:集贤相这颗树还真的是枝繁叶茂,不仅渗透到了朝中各个角落,还有一堆贵媳,贵婿,比昭文相还要厉害呢。 作者有话要说:取名废,如华取自诗经(QAQ,我想不到卫这个姓比较好听的名了。) 越州就是绍兴,山阴也是,都是别称。官家的外祖父山阴伯之所以封山阴就祖籍的地名。 提示提示,注:贱籍制度与奴隶制有关,在中国古代是雍正时期废除的(但并不彻底,后面仍旧遗留) 架空架空,只以北宋为主背景(没说文章所有一定要按宋来,里面有少部分也参考过唐明的制度。) 还有那个运河(隋炀帝的京杭大运河是横向运河,在他之前是没有的,所以用时七年之久也算非常非常神速,当然是劳民伤财)官家这个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疏通,并且曾加了几段纵向。 明成祖的功劳里最大之一就是迁都后至杭州的纵向运河,七分朝天子,三分下江南。 剧情需要所以缩短了一下时间(实际运河不论是疏通还是修建,工程都是很大很大的,死亡率也很高。) 三相序,昭文馆、史馆、集贤殿(院)迁移的次序从低到高。 其实都觉得唐风开放,但实际她只针对上层社会,等级差异很大,下层百姓(可以说奴隶制仍旧存在)家里的佣人可以买卖,宋刑统是依照唐律修改的,但是比唐律注重人权,在这种律法上直接剔除,佣人的劳动合同最多与主人家签订十年,特别是底层,我写这章的时候两个朝代的律法都做了对比。(此为学渣言论,学历史的诸位学霸请不要喷我,我还是非常喜欢大唐的,版图看着就舒服,嘤~) 阶级划分哪个朝代都有,只是我感觉清朝一下就又倒退回了奴隶制,因为古代边境地区本来就相对要落后一些(QAQ,别喷我。)感谢在20200609 18:30:33~20200610 06:2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R.ILLYA? ?? ?? 50瓶;瑾、熊叔粉丝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3章 皇以间之 章得的幼子章厚娶了史相的女儿,女儿又嫁到了姜家,他这颗树可比首相扎得还要深,日后连根拔起来的时候...诸多麻烦呀。京城小报消息,集贤相章得庶子章厚迎娶史相方之彦嫡女,章得又将女儿嫁入姜家成为御史中丞姜洛川正妻。 官家也会怕麻烦? 其实也不麻烦... 官家不用迁就臣妾,朝堂上的事,官家随自己的心意来就好。 三司副使姜赋平刚过甲子便递了致仕的辞呈,他才复职三司副使没几年我便没有应,之后的几日常朝他连上了三道札子 官家要是不喜欢御史中丞一纸调任支开便是。 不,我就是要让他和苏虞待在台谏,朕不搭理,每天看他们吹胡子瞪眼不也挺有趣? 是么? 大概... 官家,驸马宅传来消息,隋国大长公主病重。 病重?皇帝大惊的回头,前阵子家宴不是还好好地么... 宣德门的御道上突然出现开道的禁卫,街道的两侧也驾起了人墙,仪仗自禁中宣德门出,临街的窗户纷纷被打开,有探出头瞧热闹的人都被禁卫呵斥了回去,车马随后进入一处宽阔的巷子。 太医怎么说?皇帝问着一个中年男子。 大长公主独子因恩萌入仕为东上阁门使,皇帝亲临驸马宅,他便哆哆嗦嗦的出走迎接,虽和皇帝是平辈,然早已过半百两鬓斑白,因母亲病重而双目无神显得极为沧桑,太医说母亲本就有喘疾,因...因... 因什么,你倒是说呀!皇帝吼道。 留满胡子的中年男子屈膝跪下,抽泣道:因臣女与内人回杭州探亲时与其族舅杭州知州幼子曹纪私定终身,母亲听后觉得败坏门风,一时气短晕厥,太医说只在朝夕了。 隋国大长公主与驸马只有一子,长子成婚十余年嫡庶长子长女皆夭折,最后与原配妻子生得幼女养育成人,作为驸马宅的唯一长孙,自幼便被捧在心尖上疼爱。 私定终身?皇帝仍旧质疑的看着他,即便如此,可朕中秋寿诞时姑母的身体明明还健朗。 男子颤抖着摇头,大人病故后母亲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官家上寿母亲是强撑着身体又让内人抹了浓妆。 皇帝俯视其一眼后转身跨进房中。 孙儿知错了,祖母,孙儿再也不敢了,孙儿以后一定听您的话。 榻上的妇人已经言语模糊,撑着最后一口气,似乎是知道皇帝要来。 年轻女子从床头听见脚步声后扭头,泪眼婆娑的楞道:官家 姑母。 公主宅都监端来一碗汤药,皇帝亲自端着坐下,喂了几勺发现大长公主已经连汤药都吞不下去了。 姑母还有什么遗愿吗,朕能做到过的一定都做到。 大长公主攥着皇帝的手,官家不要怪她妾命当如此。 好,她是姑母唯一的孙女,朕不会的。 官家比先帝要有能力,亦是个好皇帝,莫要听外人言。 朕知道的。 妾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姑娘了。 皇帝扭头看着趴在地上哭啼的女子,旋即俯下身侧耳倾听。 乾元七年九月,隋国大长公主薨,皇帝亲临吊唁,又下旨厚葬,为其辍朝五日,赠驸马张家三代,恩萌二十余人。 乾元七年十月,各地发解的举子至京城赴礼部投名登记。 大长主嫡孙私定终身的不是别人,正是市舶使之子王修撰王文甫的原配妻子曹家大姑娘的同胞弟弟曹纪,于今年秋闱中了举人。薛进将杭州查探清楚的事一一汇报,另外...当时候除了曹小公子他们还遇见了一个人。 何人? 参知政事刘书柏的衙内刘怀瑾,刘家将产业扩至杭州,以低价买米让全国的米价都跌了几成,所以刘怀瑾去杭州时还拜会了杭州知府,又从而结识了大长主的嫡孙,而与之私相授受的其实是刘怀瑾而非曹小公子,这才是大长主震怒的原因,因消息传回时并未说是参知政事的衙内,只说是一商贾,不过以大长主的性子应该在意的并不是出身,而是身为驸马宅的嫡孙竟与男子私相授受... 不过曹家的人说曹小公子自幼喜欢姑娘,此次入京还去驸马宅提亲了,并未在意姑娘与刘衙内先前所发生的事。 姑母临终前的嘱托,便是与曹氏结姻,这段姻缘朕要不要许呢...犹豫间皇帝看向萧幼清。 官家若想替姑娘谋分好姻缘就选曹家吧,刘怀瑾虽是参知政事的衙内,可在商行多年没有要入仕的打算,年纪轻轻能让刘家如此辉煌,必不是简单的人,这样的人姑娘嫁了去不好把控,且初相识,作为男子竟不顾及女儿家的声名,这样的人怎可托付终身,相反曹家公子知道了却没有因此远离,大长公主家如今长辈都已逝,没了往日的显贵,所以并没有什么可图,且曹家乃是将门,大长公主的眼光一向独特。 皇帝点头,转而吩咐道:那就让东上阁门使入宫一趟。 是。 内城,果子巷的王宅里妻子曹氏盛了一碗米饭放到王文甫跟前。 瞧着碗里的饭粒饱满似乎跟之前吃的不太一样了,王文甫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送入嘴中,今日的米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要好吃些。 候在旁侧的女使便回道:后厨新买的米,刘家铺子里的,据说是从杭州通过运河运来东京的,不仅米好,且价格还比寻常米便宜了好几成。 米价跌了?王文甫放下筷子。 是... 怎么突然跌这么多,旋即起身套上一件外衣,备马,我要出城一趟。 官人不用去了,妾今日上午去过了。 王文甫还是没有坐下,而是转身进了书房,才过秋收,米价突然暴跌,这让种地的百姓怎么活! 曹氏身旁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姑娘,娘...爹爹不吃饭了吗? 曹氏摇着头,你爹爹饿了自己会出来寻东西吃的。 几日后皇帝揣着一堆上殿札子从垂拱殿返回内宫,坐在坤宁殿的木榻上将袖子里的札子悉数倒出。 官家怎么把札子带回来了。 章内翰与王修撰及几位翰林学士所呈,因为运河,京城的米价下跌。皇帝伸手在一堆札子上来回盘旋,旋即拿起一册转递给萧幼清。 萧幼清将其打开低头念道:臣下食君俸禄,伏惟陛下所器,未尝一日懈职,今闻米市价跌,特陈此奏,商贾重利,操控米市,时逢秋收未久,农夫以农为业,所得不足生计,害弊远不止此,今臣请奏...国家长久之计,武宗在位曾试改制,国无余力初置未果而遭罢,伏惟陛下躬上圣之质,察纳雅言,于社稷之勤,以百姓心为心萧幼清将札子放下,米价的事臣妾早有听闻,当时只觉得百姓终不用再饱受饥寒而三餐皆能食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75) 米价于富者而言涨或是跌都无关紧要,于最下层劳作的穷苦百姓而言却是能够得到温饱,可是于以种地为生计的农夫而言,跌的太过厉害,变卖的粮食不足以维持一年的生计,这无疑是绝路,长此以往,谁还愿种地。 这札子是王文甫暗中托章厚呈的,怕自己影响力不够,也怕再遭到排挤调任出京。 官家想怎么做? 旁敲侧击了这么多年,不管朝臣态度如何总要先试一试,来人。 官家。 让史相方之彦与参知政事刘书柏入宫到垂拱殿等候。 安州巷的刘宅内,刘书柏拿着鞭子一鞭鞭抽打在儿子背后。 老夫在朝堂周旋,你却尽给我惹事,招惹了大长公主的孙女不说,连章相家的姑娘...你... 怎个就是我招惹了,明明是她... 你这个畜生!刘书柏提着鞭子狠狠抽下。 爹爹,刘妙仪上前连忙制止,再打下去哥哥真要出事的。 他已经惹了事却还不自知。 儿子惹了什么事了?刘家短短几年内杨名,现在东京城谁人不知,他们可不是因为我是相公的衙内而敬我的,再说爹爹这官不也是儿子捐的吗? 你这个蠢东西,迟早要惹祸上身,害我刘家满门。 是爹爹一直催促着要儿子挑个姑娘,怎倒如今儿子自己选了爹爹还不愿了? 你选谁不好,偏偏选了章家的姑娘。 章家的姑娘怎么了,章氏的父亲不还是爹爹的同僚么。 平日里一些关于朝政上的事情刘书柏都只与女儿说,且还是背着刘怀瑾只字不提,刘怀瑾不满道:朝中的事儿子不知道,爹爹也从不与我说... 官商勾结的罪你不知道吗? 哦。刘怀瑾扭过头。 刘书柏欲要扬鞭时家僮急匆匆的跑入,主人,门口来了几位中贵人。 几个内侍走进刘宅的院落,客气的拱手道:刘参政。 几位中贵到访? 内侍瞧了一眼庭院内跪地的人以及参知政事手中的鞭子,旋即扯着嗓子昂首道:奉陛下口谕,召史馆相方之彦与参知政事刘书柏入宫陛见。 刘书柏便将鞭子扔下,回头再来收拾你! 父亲走后刘妙仪上前将兄长扶起,京城米价跌得厉害,是不是与哥哥有关? 刘怀瑾扭着胳膊楞道:妹妹不是不过问牙行了吗,难道爹爹他知道了? 哥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我只知道现在刘氏在东京城比往日还要辉煌。 刘妙仪皱起眉头,哥哥总是说浮利与浮名都会让人不自由,可是哥哥舍了名却一直守着利。 但至少比名要好,声名加身就不能犯过错,不能犯过错就要时时刻刻警醒,有钱了人家照样会尊重你,我便不要这衙内的称呼别人也要尊我一声刘员外。 刘妙仪摇头道:哥哥招惹了章二姑娘,她又是高门嫡女,所以早些差人去提亲将事办了吧,好在只是娶妇,不过我听闻那个姑娘是集贤相章得最为疼爱的女儿,如此一来咱们刘家就与章家、姜家都扯上了关系。 这两家都是举足轻重的世家,章二姑娘又是嫡出,怎么你们一个个像是见了扫把星一样晦气? □□后会知道的。 乾元七年冬,参知政事长子刘怀瑾向集贤相章得提亲求娶章家二姑娘为妻。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你们又要混乱了,人物人名什么的(世家的联姻太复杂了。) 现在姜落川和刘氏的哥哥成了连襟。 王文甫的夫人是曹氏(名字后续出)曹纪是曹氏的同胞弟弟(市舶使幼子) 隋国大长公主的儿媳是市舶使(名字后续出)的姊姊。 感谢在20200610 06:24:19~20200610 18:0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敖岚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4章 皇以间之 殿外狂风呼啸,踏上殿阶的两个绯袍各自拂去身上的积雪。 二位官人,官家在右朵殿。 朵殿里烧着一盆炭火,炭盆旁没有人,只是绘画的屏风上有一个身影。 二人走到屏风前躬身道:臣章厚、王文甫请圣躬安。 绕过来吧。 是。 米价如何? 京城米价虽以恢复,但商人仍把控着市场。 皇帝抬头瞧着屏风,马上就要第八个年头了。 章厚端着袖子问道:陛下委以重任臣下二人,是时机成熟了么? 纪纲不肃,法度不行上,下务为姑息,百事悉从委徇,以模棱两可谓之调停,以委曲迁就谓之善处,朝廷显官多交私养望,惟有加强集权,重诏令,振纪纲,方能张法纪以肃群工,揽权纲而贞百度,革新法令才能畅行无阻,你们都是学士,通读史书应该明白自古变法者没有几个是善终的。 臣等明白。 朕只能保证首相不会干涉,但不能制止那些朝臣及世家子弟的指责。 王文甫作深揖道:与人博弈,哪会不流血呢,为之陛下与大宋,臣心甘情愿。 你们可都是朕眼里的宝贝,朕怎么舍得让你们流血呢。 承蒙陛下厚爱,不过臣有妻子了,还有个女儿。王文甫接道。 皇帝突然大笑了起来,朕当然知道你有妻儿,朕可不是因为你们两个长得好看才双双重用,又没有那分桃之好,你就放心吧,不过...皇帝又眯眼笑道:与才貌双全的人并肩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翰林学士章厚看着前朝鼎盛时期的疆域图,光芒临照至昆仑山脉,陛下想在年初时施行武宗朝的新法,那就由臣来打头阵吧,臣父看重出身,必不容新法。 跟你父亲对抗,你不怕么? 臣顺从了他二十年,就连娶妻...他都不曾顾及过臣。 皇帝转过身,倘若失败,你知道后果的。 臣知道,毋宁死,也绝不平庸而活。 那群有资历的老臣哪怕是能出一个像你们这般坚定的人就好了。 乾元八年以翰林学士章厚为端明殿大学士权知开封府事,并赐府居住,王文甫入翰林院接替其执掌制告;因京城米价事,朝中掀起变法风波。 除了变法,皇帝试图更改官制,恢复武宗朝被废除的新制,因触及贵族利益,遭到以集贤相章得为首的一众文臣反对。 章厚从禁中回到家后,原先对他客气的嫡母也开始摆起了脸色。 章厚回家后走到中堂问候嫡母,母亲。 瞧着章厚新换上了一身紫袍,章氏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不再嬉笑反而故作姿态道:都说父子血浓于水,就算不能同气连枝也不至于倒戈相向吧,整天仁义道德仁义道德,我看那些先生们教的书都不知道教到哪里去了。 官人能够从万千举子里脱颖而出,足已证明其能,官家的亲点的廷魁怎么到母亲这里就变成了一文不值?章厚结发妻方氏从门槛走入,福身道:母亲安好。 章氏夫人攥着端在腹前的手,新妇才过门不久,这就开始护着了? 官人是我的夫君,可也是姑舅你们的儿子,究竟是谁不顾血脉亲情在这里冷嘲热讽出言挖苦呢? 章氏夫人皱起眉头站起,甩手道:伶牙俐齿。 大娘子,少公子,大内来人了。 章氏夫人走了几步后折回,大内?旋即欣喜的迈出,莫不是来赏赐大人什么? 章宅的前院站着几个服色不一样的内侍,两个稍浅服色的内侍躬身站立,其中一个手中还捧着一个木匣子。 站在前头的内侍朝章氏夫人叉手道:相国夫人。 几位中贵人这是? 奉陛下口谕,赐端明殿大学士、权知开封府事章厚于旧京城马行街西翰林巷宅邸一座。 章氏夫人楞道:端明殿大学士? 是啊,今儿上午陛下进封了章知府端明殿大学士并赐紫金鱼袋,相国夫人不知道吗? 章氏夫人脸色煞白,我... 内侍将匣子拿起从章氏夫人身侧走过,躬身道:恭喜相公,这座宅子就在皇城边,离昭庆坊不远。 章厚接过木匣子,躬身谢恩道:天子恩典,厚此生无以为报,愿为官家的千秋大业鞠躬尽瘁。 章家一年内两场大婚,除了幼子娶妇,最受宠的次女也出嫁参知政事刘书柏之子。 刘怀瑾婚后在东京内城另置宅院居住,因商行与东南各路交接的杂事繁多,刘怀瑾皆亲力亲为,一月之中在家居住的时间不足半。 归京的商船与南下的官船打了照面,刘怀瑾站在船上疑惑道:今日不是巡查的日子,为何会有官船? 许是朝廷改了规矩吧。 刘怀瑾在开封的总行交代了一些琐事后匆匆乘车回家。 你还知道要回来,官员还有十日一休的旬休呢,换你这儿就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人影。 刘怀瑾将外衣脱下,今日回京的时候看见了官船,好像上面还有内臣。 妻子便回道:前日回了章宅,爹爹说最近朝廷要不太平了,说是有人呈了米价下跌的奏疏指控富商大贾操纵市场,朝廷便要因此施行先帝在位时曾中断的新政,爹爹让我告诉官人小心一些。 武宗皇帝在位时的新政不是针对的兵制与对商贾的打压么...刘怀瑾突然顿住,酒曲不许私卖也就罢了,现在的朝廷是什么都要管吗? 你朝我凶什么,我又不是朝廷!妻子章氏将他的衣服用力一扒拉,肆意甩到一边赌气的坐下。 刘怀瑾直起身走到妻子跟前,缓缓蹲下认错道:我这不是一时着急么,朝廷要是打压商贾,头一个受害的便是刘氏,我爹那种人你也知道,我也是害怕。 那我去帮你与爹爹说说? 好,我跟你一起去,刘怀瑾起身出门唤来管家,将库房里镇库的东西全部拿出来装箱。 主人是要? 娘子嫁我也已有数月,自然是要前去拜访泰山他老人家的。 是。 章家的宅子在新城一座庄园里,近乎四个刘宅那么大,亭台楼阁与园林皆有。 去年刘氏的船只出了海,从扶桑国带回了一些物事。刘怀瑾恭恭敬敬的哄着老丈人,旋即拍了拍手掌。 家僮抬来一个大箱子,就在刘怀瑾将要打开时集贤相章得弯腰压住了他的手,贤婿该知道官商勾结的下场。 刘怀瑾便笑道:小婿只知道您是我结发妻子的父亲,这是我们作为儿女的一点孝敬,国朝以仁孝治国,难道做儿女的连孝心都不能有了? 章得便将手拿开摸着胡须大笑,贤婿有心了。 刘怀瑾将箱子打开,里面盛放了不少堆积齐整的雕花匣子,东海最上乘的龙涎香,以及扶桑国的明月珠,刘怀瑾将一只碧绿发亮的珠子拿起,这珠子本是一对,还有一颗橙红珠,但不知被东瀛哪位富商买去了,便只寻得了此珠。 盛有龙涎香的匣子被打开时,香气登时扑满整个书房,整整一大块,就算依照沿海的市价也要值不少银子。 章家虽贵但其富远不如刘家,瞧见老丈人眼里止不住的欣喜,刘怀瑾又将一个木盒拿出打开道:这是建溪岁贡的龙凤图团饼,得知泰山喜爱吃茶斗茶,小婿又与那制茶及监管的官员相熟,便要了些许,不过泰山是宰相,这好茶叶想必不会缺,可这分十个等分的贡茶,其中最上乘的恐怕只有官家才能享用到吧。 章得瞧着未关的书房们旋即起身走到门口将门关上,惊慌失色道:这岁贡的茶叶都有顾渚贡茶院监管,你是如何弄到的? 顾渚贡茶院早已不是前朝那个贡茶院,刘怀瑾笑道:泰山放心吧,茶饼都长一个样,您不说出去没人知道这是进贡官家的。 章得看着饰以龙凤花纹的茶饼,中等以下的小团凡以二十饼重一斤,其价值金二两,你这花了多少银子?旋即挑起眉头道:我这一年的俸禄还不够买几斤茶叶的... 既是孝心若谈钱难免就变成了俗气的东西,泰山请不要在意这些。 章得背起手,自己好歹也是高门出身,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你携如此厚礼来见老夫,不尽然都是因为孝心吧? 刘怀瑾站起朝老丈人拱手躬身,小婿知道能够在越州及东南各路将刘氏扩大都离不开泰山在后背的支持,而小婿的大人为人太过固执,所以刘怀瑾抬头,勾着嘴角走近一步, 乾元八年春取士共计九百八十人,市舶使之子曹纪位列一甲第四进士及第,授作监丞,皇帝诏问端明殿大学士章厚国政,章厚呈札子数论国朝政弊又呈改善措施推行新法,获得皇帝认可。 同年四月,以史馆相方之彦与端明殿大学士章厚为首,针对国朝经济、司法、军事进行改制,先于吏治整顿,剔除弊政,除此外,皇帝还下旨取消推恩萌补之制,诏吏部考课罢黜无能之官,通过恩萌获得官职而无政绩者皆被罢免,随后又罢撤无实事寄禄官,此举引朝臣及宗室齐力上疏反对,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76) 祁六将政事堂的意见通报,吕相只问了一句,没有了恩萌官家要用什么来换取臣子的忠心?吕相还说历代先皇都是想尽办法来获取士大夫的支持施恩内外。 所以国家富而不强,且是商贾与士族富而压榨百姓。 吕相在诏书上签署了,中书的印也盖了,三相里只有集贤相章得反对市易法与均输法,但是政事堂的规矩是若置三相便以少服多,吕相让小人再问一句,仅凭政事堂答应,陛下以什么来应付朔望的朝参? 应付?皇帝躺在椅子上,去告诉他们,朕之后的朔望都不准备上了,直到变法改制成功,若是有事就呈奏疏吧,不过呈了朕也不一定会看。 官家...祁六抬起头,垂拱殿里的札子都堆在桌上放不下了,朝臣们说您刚愎自用,做事从不与臣子商议...还有... 还有什么? 不少大臣递了辞呈,以辞官相要挟,但都被政事堂截下了。 皇帝揣起手,你可以瞧瞧奏疏上的署名,绝不会有寒门反对。 皇帝又冷下脸鄙夷道:其实他们反对的不是变法,而是里面某些与自己有利益牵扯的制度,朕不会做退让,退一步他们便会逼近一步从而得寸进尺。 祁六近日代替皇帝出面奔上奔下,期间常被朝臣阻拦询问,小人出宫得知方相与章学士的家门都被朝臣堵得进出不得,直到薛进调了两队带甲的皇城司过去他们这才作罢。 一月都未曾参加朔望的官员跑到谏院,大声指责道:平日因一些不合仪的小事左司谏都会劝谏官家,如今官家要弃太.祖太宗的旧法另立新法左司谏怎么没声了,谏院怎么没人站出来了? 变法是为图强,苏某人是读书人,可也知道国家现在的处境... 我看苏司谏是事不关己而置之不问吧。 相公既然嫌弃苏某出身,为何还要来谏院,左司谏苏虞冷下眼,求苏某呢? 你! 皇帝改制之心似乎无人可动,不仅如此,施行新法当日还于京畿增了城防禁卫,原先有人上疏至中宫到后来见到兵戎相向的禁卫便也不敢递了。 集贤相章得站在昭文相吕维桌子前质问道:元台为何不驳了官家的诏书,国朝好不容易有了安定,运河疏通,府库盈余,可官家此举无疑是将朝廷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变法的最后是无休止的党政,元台与我也经历过的,武宗时期姜氏与崔氏因变法的争执,变法失败最后令姜公抑郁而终,陛下记恨也忌惮崔氏,任用妃嫔的外男来极力打压,这才有了后来的诸庶子夺嫡。 本堂老了,经不起折腾。 那便更要阻止官家... 老夫都是快要致仕入土的人了,没有精力再去与你们争执。 章得冷下老脸,元台是怕官家像先帝一样打压反抗自己的臣子,可不吭声官家就会放过么?章得走近吕维的案桌,撑在桌面恶狠狠道:元台别忘了,你我都是先帝的旧臣,官家自登基起就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我们这些老臣。 政事堂里,吕维从首相之位站起,老夫不像集贤相这般命好,儿孙绕膝,所以也没有需要靠老夫扶持的子嗣,儿孙自有儿孙福,百年之事何必你操心呢? 章得挑起深陷的眉头,自己四个三女,嫡次女嫁参知政事刘书柏长子刘怀瑾,庶出的幼女嫁御史中丞姜洛川,而四个儿子里却只有一个庶出的幼子考取了功名,其他三子无论嫡庶皆是靠恩萌入的仕途,皇帝施行新政,吏部罢免的人里便有他的三个孩子,且是无过而罢,因此对新政愈加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人物关系(婚姻): 姜洛川x章得庶女(章厚同胞妹妹) 刘怀瑾x章得次女(最受宠的嫡女) 大长公主孙女x曹家幼子(王文甫的妻弟) 另外大长公主的儿媳也是曹家人,是王文甫嫡妻曹氏亲姑母。 历史上真正的宰相门,世家门,皇家,里面的联姻远要比书里的复杂(提两笔,不是他们重要,而是会牵扯到他们的下一辈人,除此之外作用很小,所以不用刻意去弄清楚以及记住。) 233333 以后的曹氏单指王文甫妻。 会在官职后面加上人名,印象不深的人其实没必要去记的因为书在连载,除了主角与重要的配角其他人时间一久就都会忘。 吕氏为国舅发妻。 方氏是章得发妻。 其余人不需要记住也不需要搞清楚,曹家可以记一下,因为后续不会出场太多什么的,后卷里的勾心斗角相对会少很多很多。(那一章出现的联姻是只有一点点作用,不太重要的人出现时不会有名字,而且古代女子是没有名字的,有名字的很少很少。) 哎,朝堂是文武百官是党争,所以和前卷夺嫡不一样,不会只有几个皇子在斗来斗去。 要是下次出现记不清的人可以评论发问(作者看到了即回。) 感谢在20200610 18:07:21~20200611 06:3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020276 10瓶;露从今夜白 3瓶;万小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5章 皇以间之 乾元八年中,在皇帝力排众议的坚持下新法得以持续进行,且将武宗时期失败及废除的军政新制恢复,由内至外,短短几月内,罢免的无能之官便有数千人之多,皇帝诏吏部与审官院废黜旧官阶,裁撤冗员及冗散机构,并沿袭前朝,重置三省六部自改制日起重新收归执掌本部职,不再由一官任多职,同时裁减冗官、冗费,废三相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衔而置侍中与中书令为宰相,六部尚书各掌本部职,皇帝直接向三省官员发布命令时不再经由中书宰相,从而进一步削弱相权。 八月中旬,借皇帝上寿进行官制改制,以原首相昭文相吕维为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代行中书令之职是为右相,以亚相史馆相方之彦为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代行侍中之职位居右相之上视为左相,撤参知政事一职而置门下侍郎、门下侍中、尚书左、右丞为副相,以末相集贤相章得为尚书左丞,原参知政事刘书柏为尚书右丞。 撤政事堂而置尚书令厅为都堂代替政事堂,罢枢密使与枢密副使,令兵部与枢密院共掌军务职权,原枢密使陈煜为知枢密院事、枢密副使韩汜为同知枢密院事,新制所定:军国大事之议三省与枢密院不再分开,使得相互牵制,从而又进一步分割相权,新制之后一些中立派也开始动摇纷纷倒向旧党。 章厚与王文甫参考前朝桑弘羊的平准法做修改向执政大臣左相方之彦献市易法与均输法,于东京设置市易司,又在边境诸路则设市易务,由官府出资收购滞销的货物,市场短缺时再卖出,又于京畿东西置水陆发运使,掌握东南六路生产情况,牙侩经营须经官府批准,交纳对等的税课,从而限制商贾操控市场。 清丈土地,整顿赋役,国库所增收入皆用于军备投入,同时命枢密院副使韩汜主持边防新政,外示羁縻、内修守备。 各路将领仍旧启用萧显符萧云泽及张槐几员庆州之战曾立功勋的大将分掌厢军,定裁军法测试士兵,裁撤不合格及五十岁以上的军卒,命诸路将领操练兵马,又扩增西北及东北两地常备军屯守。 内京城一座王公旧宅被翻新了出来,宅子门前挂上了市易司字样的牌匾,以朝官充任提举官,下辖的都监则由与官府合作的商贾充任。 市易司开设当日,前来应选市易务行人与牙人的诸行铺户和牙人挤满在市易司门前。 牙人与行人招募完毕之后官员将他们带上宣德楼,旋即奉旨向楼下的臣民宣诏道:门下,今设市易司于开封府东京,如有客商愿将货物卖给市易务,皆由行人、牙人一道公平议价,绝不假手于官吏,凡市肆收者市易司收,市肆不收者市易司亦收。 至此,富商们便不能再轻易的操控市场与随意抬价与降价。 京畿东西又置水陆发运使,漕运江南粮食至京,短短几日之间,东京城的低价的米便被市易物收购而空,而江南用作出售的米又被官府收购,米价在恢复如常的基础上稍降。 因官府朝廷管控,使得各大被刘氏排挤而倒下的米业纷纷又活了起来,刘氏米行不再独占鳌头,刘怀瑾将桌案上的茶盏一把推翻,这不是官府打着市易务的幌子公然敛财么? 囤货奇居要管,我这只盈薄利还是要管...刘怀瑾当着妻子的面再次发怒道:既如此,还要牙人做什么,直接由官府接管便是。 爹爹说官家已经好几月没有常朝了,接见大臣时遇到劝谏要么装糊涂要么装睡...为此事刘怀瑾之妻章氏已经回了好几趟娘家。 刘怀瑾知道妻子是尚书右丞最宠爱的女儿,于是平了一口气,就算有官府为限制,可官府里头毕竟也是活生生的人。 章二娘转过身,每次都要我去求爹爹,可官人的爹爹还是新法的支持者呢。 刘怀瑾无奈,便乘车回了安州巷的尚书右丞宅。 刘书柏忙于新法,手中还有诸多事务,为防止裁剪的冗官再次出现,政事堂与六部共同商议乾元改制,将旧散阶废除重新制定新的官阶及本职。 相公,大郎回来了。 刘书柏顿下笔旋即又继续,告诉他,不见外客。 这...管家楞在门口,相公就衙内这一个儿子。 我就当他死了!刘书柏将笔搁下,悔不该当让他进京接管刘氏的商行。 刘宅的院落里,刘妙仪荡着秋千悠闲道:哥哥还是回去吧,现在是新法的关键时刻,市易务刚置,须知官商勾结的后果,爹爹是不会见你的。 是,他是官,我是商,可天底下哪有父亲不愿见儿子的?泰山为宰相尚且疼惜我这个女婿,他倒好... 爹爹入京受到官家重用,哥哥打一开始便盯上了此事,可当朝和前朝已经不一样了,天子不会任由商人勾结而只守着自己的朝堂。 刘妙仪从秋千上坐起,我不明白,哥哥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旋即又道:哥哥这些年变得有些让我认不出了,总觉得像变了一个人。 贪欲是无休止的,咱们的生活就是朝廷里那些日日面君王的士大夫也不如的,哥哥还有不满?见兄长不言语,我懂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只是一句空话,人多的是达者敛财聚富,永不知满足,哥哥不愿入仕,是因为知道朝堂的不公,并不是因为所谓的自在,这些自欺欺人的话不过都是因为哥哥想要遮掩自己虚伪的内心。 二娘变了,刘怀瑾冷下从前和善与伪装的脸,变得让哥哥都快要认不出了。 刘氏突然笑道:哥哥忘了吗,善于伪装的并不止你,因为,旋即走近抬头,我们是同胞兄妹。 有时候,哥哥真的很羡慕你,什么都看得洒脱,作为女子。 洒不洒脱与我是不是女子没有任何关系,不要试图给别人强加定义,正如哥哥是哥哥,我是我,我们是兄们有相似之处,但我们也永远都只是自己,哥哥要是看开了,也会这般洒脱的。 刘怀瑾长吐了一口气,我永远都说不过你,但哥哥有哥哥的理由。 刘氏捂着嘴笑了笑,二娘都知道的,爹爹在书斋,哥哥进去吧。 刘怀瑾楞道:不是说大人不愿见我么? 相公当然不会见员外,可是爹爹又怎么会不想见自己的儿子呢? 刘怀瑾进书斋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房间里就传来父子争执的声音,紧接着破口大骂。 刘书柏指着刘怀瑾的鼻子,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沉稳,我用得着事事都避开你? 爹爹自幼偏心何必这样惺惺作态... 啪!正气头上的人想也没想便一巴掌甩过去,你就算是成为了牙行里的头,若是没有了命,你要了做什么? 刘怀瑾摸着脸,不管我做什么,你打心眼里就不喜欢。瞪了父亲一眼后转身离去。 站住!刘书柏撑着桌子,姜赋平在三司多年,他是皇后殿下的亲舅舅,你要是动了歪念,与之陪葬的便是我们整个刘家,天子对妻子的在乎不会因为器重而手下留情。 刘怀瑾垂下手,站了一会儿后低头颤道:大人。 刘怀瑾侧过头,您了解过您的儿子么?旋即提步离去。 前省送来的札子堆积在坤宁殿的案桌上,除了几个住持改革大臣所呈的奏疏及边防军务外,其余官员所呈都被放在一边置之不理。 殿外酷暑难耐,殿中省送来消暑的冰块,皇帝躺在床椅上渐渐睡着,拿着奏疏的手逐渐滑落垂在椅侧。 殿外的庭院里,乳母与宫人们撑着伞随在一个扎总角的小女孩身后,茂盛的花丛中有扑腾的蜜官飞进花蕊,还有轻轻煽动着翅膀的花贼。 小心看着蜜官,别蛰到小主子了。 一只纯黄色的花贼落到女孩的发髻上,是蝴蝶。 跟随的宫人便挥手驱赶,公主,这外面太阳大。 福庆公主追着黄蝴蝶一路小跑,没过多久便到了殿廊的台阶,瞧见正殿里似乎睡着的人便抬着小脚走上石阶,跨进门槛后加快了噔噔噔的小步伐,爹爹。 连唤了几声后都没有听到应答,跟随公主入内的宫人止步在殿外犹豫的看着殿内,乳母本想进去将公主带出,旋即被宫人拉住了手,官家素来疼爱公主,你我奴仆看着便好。 福庆公主顺着椅子爬到皇帝身上,突然扑上前大喊道:爹爹! 睡梦中的人被一声唤惊醒,手里的奏疏也被吓落,旋即心慌的抓稳了将要落地的女儿,拾起旁侧掉落的奏疏松了一口气笑道:是如华啊。 爹爹都好些天没有出去了,外面有好多采蜜的蜜官和漂亮的花贼。 皇帝摸了摸福庆公主的小脑袋,看着奏疏上知枢密院事陈煜的署名,挑起眉头将其扔至一边叹道:爹爹近日事情比较多。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77) 娘娘说爹爹不开心就会头疼,如华给爹爹揉揉。福庆公主伸出肉嘟嘟的小柔曾在皇帝额头间,爹爹还疼么? 皇帝蹭了蹭女儿的小手摇头,旋即捏着女儿的小脸蛋温柔的笑道:如华的娘娘呢? 哥哥说娘娘去了福宁殿。 福宁殿为皇帝寝殿,外接垂拱殿是为内廷,大臣有紧急事入见也只得止步于福宁殿内廷。 皇帝便抱着女儿从椅子上起来,走。 福宁殿至外朝合通门处,几位朱紫服饰的大臣长跪不起。 官家执意变法,导致朝政不稳,新旧党争激烈,大臣们罢工抗议,还请殿外劝谏官家废除新法。 变法给国家带来的效益诸位臣工是有目共睹的。 国库日渐岁丰,然市易之法却使得商贾罢市,百姓都在言朝廷借变法图强实则是向百姓敛财填补亏空。 先祖为笼络臣子之心而定奖惩之制,而今官家一一废除... 章左丞这话的意思,难道你们入朝为官都是为了自己口袋?而并非为了是大宋与官家? 臣等绝无此意,请恕臣直言,无功不受禄,无禄谁又去争功?先帝朝的改制只持续了三年,使得朝廷党争不断,置御史台纠察百官且置三司法与刑部大理寺共同掌受登闻鼓检院所申诉的案件、参与决断天下疑狱大案,朝官稍有不慎便遭弹劾,宰相与御史台关系紧张,使得百官人人自危,这是君王不信任臣下,若朝堂之上的君臣都互相猜疑,那么天下呢? 萧幼清俯视着知枢密院事陈煜与尚书左丞章得,这些反对新法的官员大多都是因新制而被迫降阶的朝官,你们总说是君王不信任臣子,那吾要问你们一句,众卿可做到了问心无愧,若能够做到对官家对大宋问心无愧又何怕御史台纠察? 萧幼清见他们面面相觑昂首又道: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 还是说,萧幼清冷下脸俯视道:你们想与天子平分这天下? 臣等惶恐。 作者有话要说:注:市易务与均输法是针对那些操控市场的大商贾(个人感觉这在古代是朝前的,政府干预企业宏观调控。) 请相信我以官家的智慧后续一定有反转,一定有反转,嘤嘤嘤~ 官家的改革针对士大夫政治方面,守旧派大部分都是文人士大夫(因为这个会损害他们的利益,而变法里面的军制则会让武将拥有实权,地位也会有所上升,所以武官集团大部分还是支持的,先帝朝已经将更戍法改得差不多了,收回了一部分疆土,所以才会说先帝其实给官家留下了一个还算清明的格局,让他改革起来没有很吃力。) 前文一直在打压以及警告吕维就是为变法做铺垫,可以说历史上的变法除了商鞅变法没有几个是成功的,历程非常困难,而且下场都非常惨,课本里只会提到某某变法,某某精神很可贵,而不会详提,新朝以后吕维就是声望最高的老臣,无疑是变法最大的关键,所以皇帝一开始警告他但是又不动他,老头本身也是个老奸巨猾的人,所以才持中立态度。 变法除了富国强兵更重要的是集权,将宰相的权利彻底分割至六部,开疆扩土等皇帝有了足够的威望就没人能够撼动她的地位,看看李世民的威望就知道,这样才敢尝试着去开女科。 不然我直接一句话某某年某某帝力排众议开设女科 几千年的男尊这玩意皇帝说改变就改变,这是全体男性的利益,也就是社会顶层统治阶级的利益,皇帝一个人要去跟天下做反抗凭的可不是一张嘴,文章里带有作者个人的一些思想,我不知道你们能否看懂,但是谢绝指导写作。 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翻译:做臣子的怀着求利的念头侍奉国君,做儿子的怀着求利的念头侍奉父亲,做弟弟的怀着求利的念头侍奉哥哥,这会使君臣、这会使君臣、父子、兄弟最终背离仁义,怀着求利的念头相互对待。) 感谢在20200611 06:37:33~20200611 18:5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风 229瓶;墨迹 20瓶;火狐狸 10瓶;风流倜傥女少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6章 皇以间之 乾元八年十月,大理寺纠察在京刑狱司职事归御史台,撤馆阁职,皇帝亲擢王文甫为御史中丞与姜洛川共掌御史台。 自朔望不朝后,皇帝只在福宁殿或垂拱殿接见大臣,但多数时候都在福宁殿,自变法日起,京中守备及皇城禁军增了三倍有余。 韩汜拿着军报进入福宁殿,官家。 北边,还是西边? 韩汜将一封密函呈上,回官家,是北边,北辽皇帝耶律述病重。 皇帝坐在书桌内的椅子上摩挲着手背,乾元三年大朝会的时候内臣回来说北辽太子是个无能又暴虐的庸人。 还有一件事。 嗯? 北辽皇帝病重之前,其同胞弟耶律彷曾遭到刺客追杀。 皇帝将手搁在桌子上撑着头问道:此事,景明是如何看的? 天下兵马大元帅遇刺,未果之后北辽皇帝便病重,臣以为是内部纷争,极有可能是耶律述派人暗中做的。 历来君王都忌惮功高盖主之人,若北辽皇太子是个庸人,留下耶律彷便扎了一根刺在心头,新君继位势必要大权旁落,看来三国的内部都不像表面那样各自安稳啊。皇帝眯起深邃的双眼。 国朝经变法一年,扩充军备,今年秋收国库仅一年的存粮便够国朝十年之用。 如果发动战争,以国家现在余力能够支持多久? 两年。 朕不懂军事,只知道战争的残酷,但朕有非打不可的理由,两年足够灭一国? 韩汜摇头,北辽虽遭先帝重创,然其根基雄厚,王廷下分有十余帐,每一帐都有一战之力,或许可以先从河西着手,西夏朝堂近几年不□□宁,其主帅手中的权力在这些年被西夏王一削再削,野利家从此崛起。 他最好把他的亲舅舅杀了。皇帝突然顿住,朕归朝时曾许诺了一人,只要他在西夏一日,卫宋便永不举兵... 官家说的是,救您的那个女子? 皇帝宽着额头,是啊。 若是有良机,能够一举击溃敌军,官家会因此犹豫么? 皇帝愣了楞,旋即大笑道:景明忘了么,朕不是君子,朕骗过的人太多了。 韩汜低下头,轻轻勾着嘴角道:有一人,官家是不会骗的。 是么?皇帝将御案旁侧图画院静放的一副画打开,但我们却是因为一个骗局而开始的。 资善堂,自乾元始便允除了皇子外的公主及宗室女子入内读书。 直讲官拿着书游走在皇子皇女座位中间,王如施仁政於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 入以事其父兄...卫甄侧头看着书本,旋即望向直讲官,先生。 直讲将书放下抬头道:县主请言。 若是父不慈...子,又是否要孝呢? 直讲一手拿着书本一手摸着白须,宜春县主生父与长公主当年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父母养育之恩,昊天罔极,国朝以仁孝治国,不管是出于礼还是出于德,子孝双亲乃是天经地义。 可是,他们又没有问过我,我到底想不想做他们的子女...又为什么非要用礼和道德来约束呢? 这... 卫甄又道:老子说过,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县主这是哪里学来的? 我看母亲时常抄写经书,便从上面看到的。卫甄挑起眉头,除了礼与所谓的仁义,难道不该更注重立身敦厚,不居于浇薄,要存心朴实,不居于虚华? 看着十六七岁如大人模样的姑娘,讲直官合起袖子躬身道:今日是下官受教了。旋即又直起身背转着走动道:舍弃虚华而取朴实确实是我们应当做的,之所以成为不了圣人便是做不到这一点,人的欲念是无穷止的,为利益所驱使着向前,可若没了这欲念,这个国家又该怎么发展呢? 学子们都要记住,任何事都是相辅相成的,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 宗仁哥哥。赵熙扯了扯旁座认真听讲的少年,我饿了。 少年转过头小声道:熙儿听话,待先生讲完这堂课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坐在最前头歪歪扭扭的女童突然转过身趴到兄长的桌上,哥哥,如华也要吃! 讲直官便低头轻轻咳嗽了几声,咳咳。 本堂课就到这儿,请郡王将今日所学抄上一遍,加上注释以及理解后交给老夫。 卫宗仁起身合着窄袖躬身回应,是,先生慢走。 先生是长辈,下回先生讲课的时候可不能再插嘴了。 福庆公主嘟着嘴,嗷。 隋国大长公主病逝一年后,其孙张氏嫁杭州知州幼子曹纪。 福宁殿内,皇帝穿着便服侧躺在椅子上懒懒散散的看着奏疏。 王中丞托章学士进言说要罢谏院,将谏院职事归置中书、门下两省。 皇帝将奏疏合起,谏院自太宗朝起便不归其他局司而为独立,上谏天子下察百官乃至权相,若是归到中书门下,岂不宰相又无所拘束了?光靠御史台么? 所以官家的意思是? 这条不通。 是。 乾元八年十一月,朝臣至含通门前长跪,连同苏虞在内所有谏官联名上书弹劾左相方之彦,历数其过失并要求罢相,又弹劾端明殿大学士,以其资历浅为由要求撤职。 请天子出来主持朝政。 韩汜合着双袖从福宁殿走出。 韩枢副... 诸位大臣都回去吧,陛下改制之心决然,要辞官可以递辞官的札子,自科举开设以来国朝并不缺能者,诸位就是跪到天黑也是没用的。 那请陛下恢复朔望的朝参出来与臣子议事,卫宋自开国以来,哪位君王不是兢兢业业勤治社稷,更有先帝明日朝参... 以辞官恐吓还是有些作用的,韩汜冷下脸道:陛下不愿出来,诸位难道心里没有数?与其在这儿为了自己的利益做没有用的争辩,书生意气,逞一时之快,倒不如回去洗洗干净想想自己该干些什么吧。 苏虞从地上跪着爬起,我原以为陛下改制是为了天下百姓,然如今陛下借变法而敛天下之财,又趁此打压朝臣,早已将太.祖高皇帝所定之制全然忘却。 为人君者不仰畏天,不俯畏人,不听臣子规劝,独断专横,这样的君主如何能治理好天下?苏虞拿着笏板重新跪下大声道:陛下,臣左司谏苏虞恳请陛下赐对,请陛下给诸臣一个答复。 诸位大臣说朝廷敛财,下官想问一句,陛下坐拥江山要如此多钱作什么?是学前朝皇帝下江南挥霍无度还是将其据为己有肆意封赏? 韩汜走近低头道:你们之中可有户部官员,能说说朝廷征收的这些钱,哪儿去了吗? 面朝地板跪地的官员侧头看了看旁边,旋即抬头道:皆已进国库。 支往何处? 六成军备,余下者留用,以备不时之需。 国家敛财是为国,商人牟利是为了什么呢?为国吗?你们之中不乏有与商贾牙人勾结者,莫要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密不透风,皇城司可不是没有长眼睛,官家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韩汜与官员的一问一答让不少臣子开始动摇反对的决心,官家整顿朝纲,肃清吏治是明君之举,然国家太平才不过二十余载,武宗时穷兵黩武导致名民不聊生,国家陷入动乱... 五胡乱华,使得汉地四分五裂,你们害怕战争,害怕守不住手里的富贵所以能忍受屈辱。韩汜冷下眼,但是天子不能。 乾元八年末,一匹快马从西北沿渭水一路向东奔驰,内侍背对着朝霞从大内骑马出城至城西万胜门交接,没过多久便又迎着朝阳打马入宫,寒冷的冬风一遍又一遍吹向内宫连接着外朝的殿廊。 迎风急步向前,衣裳被冷风吹得紧紧贴住,内侍胸前起伏剧烈,粗喘着气走进廊道,旋即便看见合通门附近今日又跪了不少朱紫服大臣,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官家,内廷殿廊...薛进躬身指着殿外合通门的方向。 他们爱跪就让他们跪吧,最好都将辞呈递上,朕绝不会挽留,更不会做出让步的。 薛进便躬身走近压低声音道:西夏传来消息。 何事? 西夏发生动乱,西夏权臣谟宁令卫慕单喜仰仗太后之威,令西夏王不满,君臣猜忌,卫慕家担心遂举兵造反,但此前已经削弱其部族,李元灏设计将其擒获,随后下令将母舅一族尽数诛灭,不仅废黜了王后,还...毒赐生母卫慕太后。 皇帝楞看着薛进,震惊道:毒赐生母?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78) 不仅如此,薛进将密函呈上,西夏王李元灏宠妃野利氏从中离间挑唆,使得李元灏当众处死了被废的王后,且是亲手,消息是今日辰时刚收到了,算着时日,应该是七日前。 皇帝看着密函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旋即颤抖着后退了几步,一把坐下粗喘着气侧头问道:生身之母,结发之妻,此人,是人吗? 薛进连忙走近,轻轻拍着皇帝的后背,是心胸狭窄之人。 朕养一只狗,踢了它之后它仍会摇尾乞怜,朕的生父,几番想要我死,可我看到他痛苦的时候还是会心疼,知道他还有威胁的时候仍旧下不了手,难道他没有心吗? 到底是心里扭曲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对自己的生身母亲下毒手,朕实在想不明白,李元灏自幼受宠,卫慕太后对他并不冷淡,他... 这便是异族人的胜者为王强者为尊,王权之上的亲情根本不值一提,同时也可知道李元灏虽有野心却没有帝王的心胸,终究会为自己这份狭隘所害,成不了大事。 但他比帝王更加狠心,小不忍则乱大谋,让韩枢副再来一趟福宁殿。 是。 将吕相也叫来。 是。 作者有话要说:宜春县主是卫甄,那句话出自道德经。 感谢在20200611 18:55:19~20200612 06:1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从前有座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狗没流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囍叔 5瓶;小白相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7章 皇以间之 西夏兴庆 西夏王从一个少年君主逐渐成长为帝王,凭一己之力铲除权臣,膨胀的野心日渐不满当下所有。 野利氏虽然当了皇后,可是李元灏却未让他住进中宫,提及未果还遭其严辞批评,不久后又下令封锁中宫,不允许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进入。 自中宫变成一座废宫后已经有半月无人进入,宫内的陈设依旧保持如初。 梳妆台上覆满了薄薄一层灰尘,帐帘与房梁间结的蜘蛛网清晰可见。 兀卒是在惋惜王后么?李元灏身后的心腹小心翼翼的很随着,看着君主略显忧伤的神色便揣摩着试探的问道。 天子是不会后悔的...李元灏低下头,旋即看见梳妆台上放着一些汉人的东西,自称帝后皇宫内所有汉人的饰品及服饰皆被扔弃,当初是因为王后喜欢,宫里的妃嫔投其所好纷纷效仿。 也许对有些人来说,死亡才是解脱。李元灏眼里的伤神渐渐消散,但死亡属于弱者。 从中宫出去后李元灏下令将宫内所有旧物悉数焚毁,皇后正式移居中宫。 乾元八年末,皇帝重新理政,变法历时一年之久效果显著,裁撤冗官近万,俸禄支出上与乾元初年相比减少六成,勋爵不再肆意封赏,异性封爵不再随官阶附带,无功者不封,皇帝还朝后,朝堂上新旧两党仍旧争执不断。 乾元九年正旦大朝会,隐忍了十余年之久的西夏王在解决了内部隐患后重掌军政大权,将前枢密和宋的主张一举推翻,撕毁盟约同时向北辽及卫宋发出消息称帝,册宠妃野利氏为皇后。 大朝会之上,视死如归的使臣将称帝的消息于大庆殿中当廷说出,引得卫宋君臣愤怒及各国使臣震惊。 西夏王废黜原配妻,将外戚的兵权收回,并且重用野利部族两位外戚首领,国朝没有将领与他们交过手,不过野利家的长兄素来有西夏第一勇士之称,不知道其实力究竟如何。 将领靠的并不是一身蛮力与功夫,匹夫之勇永不可能成为万人敌,朝中现在反对新法的人越来越多,这一仗非打不可,朕需要一场胜仗来验证新法,让那些朝臣闭嘴。 韩汜知道皇帝心切,但仍旧担忧道:老匠人病故后由其徒弟全权接手,但四川那边...这几年来毫无进展,直到去年年尾的时候造出了攻城的火.炮,但在试燃时炸毁... 五年,十年,朕不能一直等下去,没有火.器照样攻城。 那些过惯了安逸生活的大臣未必会支持对西夏开战。韩汜忧心道。 他们手里又没有兵,朕不需要他们支持,皇帝拿着一本奏疏坐下,倚在扶手上盯着韩汜道:若果我死在景明之前,起谥号的时候还请多多留情。 皇帝将死说的很是淡然,却让韩汜吓了一跳,连忙提起下裳跪道:官家正值盛年,上天有好生之德,必不会夺我朝圣主。 皇帝笑道:人固有一死的,只是朕不想死后被你们指责的太过难堪,这样就配不上我的姐姐了。 官家?韩汜抬起头楞道。 出征...皇帝没有在意韩汜的诧异而是低头继续思索道:该派谁去呢。 乾元初年至九年扩充军备,如今有包括马军步军在内将近六十万禁军,河北常备军二十万,西北常驻军二十万,以及各地厢军所加起来将近一百二十万。韩汜低下头,再次陷入了担忧,减少冗官之后的费用差不多全都用在了军饷上,如今国家的军备支出由原来的三成变成了八成,不少朝臣打着冗军的由头上疏指责改制,要求罢停。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无用多余才称之为冗,朕又不是养着将士们吃喝玩乐过家家,说白了他们是安逸日子过惯了,除了虚荣心作祟还怕死得很。 可以让荥阳郡开国公挂帅。 四驸马呢? 殿帅的资历与经验远不如开国公。 皇帝撑着额头,叹道:如果泰山还在就好了,二叔毕竟随在先帝身侧的时间要多,而相对的实战经验也就少了不少。 官家可以启用先帝朝的旧将,曹家、李家都可以,若官家不放心外人让他们做参军随军出征即是,开国公虽不若隆德公及国丈那般,但为人沉稳善于听从谋臣建议,调兵遣将上还是不弱的。 李家...李家就算了吧,左相方之彦的夫人是李家的女儿,他已经官居宰相了,不能再扶持李家,可以让曹家去,但是得问问曹老将军肯不肯出山。 曹家...韩汜细数一遍先帝朝的旧将后问道:是杭州知州的父亲么? 对,朕听说曹老将军老当益壮还能亲自带兵出海剿灭海寇呢。 当年随先帝及太宗征伐的除了萧家还有曹家与李家齐名,皆是独立的将门之家而非萧家军麾下旁支,臣记得曹老将军辞官及早,年龄比先帝还要小一些,现在应当才到甲子之年吧? 老翼伏励,志在千里。 乾元九年初朝廷下令停止与西夏互市,将李元灏定罪悬赏缉拿,欲发兵。 九年二月一日朔参,二月已至盛春,冬日的夜长昼短渐渐趋于平衡。 四更鸡鸣之时夜色仍旧伸手不见五指,京城内的巷子里已有不少居民拖着困倦的身子爬起,至五更平旦天边的交接处才开始有亮光发出,夜色渐渐由黑变为灰蒙蒙一片。 妇人将折叠齐整的绯色公服从衣箱中取出,月前杭州有消息传来说翁翁接到了朝廷吏部的部符,是关于复职的敕书。 王文甫换上公服,将银鱼袋悬在腰后,顺了顺衣襟道:要打仗了,不止西夏再忍,官家自掌权起也忍了近十年之久。 说实话,妾并不看好这次的匆忙应战,但旧党反对新法抗争剧烈不打又不行,富国之法与强兵之法本就是为战争而定。 王文甫打开房门,强劲的寒风袭来使得人睁不开,旋即跨出房门道:所以不能输。 曹氏披着一件褙子感受到寒风刺骨便又回头填了一个手炉赶出门,在丈夫上车前交予,春寒,上朝的时候让御史台的中贵人帮着拿下便是。 王文甫伸手接过,笑道:多谢娘子。 马车从果子巷过桥一路向北,路过市坊时,坊间的屋顶上还有大红公鸡正在鸣叫。 御史台字样的灯笼与权知开封府字样的灯笼从反方向走到了一起,王中丞。 章知府有事?虽为同榜进士,但是二人在朝官跟前走的并不近。 官家将你调到御史台,御史台自太宗朝设武宗改制便成为了天子牵制相权的机构,官家想要出兵,旧党一定不会允,现在御史台一分为二,另一位中丞不与官家同心,右相模棱两可,旧党便以我父为首,且这些年蟠根错节章厚瞧了瞧左右,低声道:他与我的关系我不便出面... 我知道了。 至第二道门前时,王文甫打着灯笼等候在宫门口,张望留意着过路的朝臣。 都堂走过来哦灯笼极为显眼,王文甫迎上前,章左丞。 咚!咚!咚!咚!寅时一刻! 尚书左丞章得侧头看向一侧的文德殿,五更三刻朝,御史中丞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下官并不是来告诫纠察副相的。 哦? 下官有一句话,是关于此次圣上想出兵夺取河西。 章得冷下脸,御史台与官家同心,必是权力支持,你我政见不合还有什么话好说? 此次出兵与变法绑到了一起,章左丞反对的无非还是变法,不知道章右丞可敢赌一把,官家年轻气盛,如今想要大展宏图又大权在握非你我能撼动,不如放手让其一搏,胜之新法可行,败则当即废止,总比君臣撕破脸皮而又无结果要好。 章得扭过头,你不是官家的人么? 王文甫笑道:姜中丞原先也是官家的人呢。 章得没有再回话,旋即提着灯笼迈入宫门。 至寅时三刻在京朝臣皆已齐整的序位在紫宸殿两侧,礼乐官击响宫县,皇帝从绿袍及绯紫袍中间登上殿阶。 整个朝堂上除了钟声礼乐便只剩天子的脚步声。 拜。 朝臣走至大殿中央搢笏屈膝跪拜。 躬身拜。 拜礼之后朝堂陷入僵宁,除了中立的朝臣,新旧两党官员剑拔弩张。 陛下,河西军报,李元灏称帝后国朝不在与之互市,西夏屡屡派兵侵犯滋扰边民,兵部恳请请出兵征讨。 陛下,臣以为贸然出兵不可,绯袍从站列中跨出,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左司谏别忘了这并非国朝主动发动战争,而是西夏的挑衅,天子是圣主,岂能容忍二臣于卧榻酣睡? 章得瞧了一眼身后旋即出列道:陛下,战争不但消耗国力且会增加天下万民的负担,若有力气的年轻人都上了战场,那么天下的土地就会荒废,没有人耕地,粮食从何而来? 章得的话煽动了一群不想打仗的文官,朝堂内传来极小声的议论,是啊,好好的太平盛世怎么突然就要打仗了呢。 这仗还没打呢,怎么就言起了战败?武官不满文臣的畏缩与怯懦。 先帝在位时曾发动数次战争,导致北方陷入饥荒,瘟疫横行,民不聊生,京中涌入大量灾民导致秩序混乱,诸位朝臣都是有目共睹,这才过去了二十年,庆州之战也才不过十年。 对,战争苦的是百姓,这仗不该打。 耳侧嘻嘻索索的嘈杂声实在是刺耳,陛下,实是西夏欺人太甚,昔日饥荒他们得国朝所扶才度过难关,今日却撕毁盟约公然背叛,此为大宋之耻,臣等身为大宋之臣,如何能任贼子猖狂如此? 旁侧站立的带甲禁卫听着朝臣们喋喋不休的议论觉得甚是聒噪,遂从殿陛间走出转身道:陛下,诸公能忍受这样的屈辱,臣不能,他们怕死便让臣替您出战吧,臣可不怕死。 不等众臣出言指责霍青的失仪,韩汜出列力陈道: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连大字不识的霍校尉都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列位清流出身的臣工熟读圣贤书为何不懂呢? 韩枢副也说了,为人君止于仁,战争是杀伐,与仁背道相驰... 章左丞,《大学》所言仁而非忍,《中庸》所言忍,却未言连国耻都可以忘却吧? 章得端着笏板侧头,想起来清晨在宫门前与王文甫的对话,天子出兵决心已定,遂躬身跨回队列不再与之争辩。 盯着堂下争辩而一言不发的皇帝突然开口道:说完了?旋即站起从踏床上走下,战争劳民伤财,朕也并非是个好战之君,然收复河西之地乃是太.祖太宗与先帝三代先皇的遗愿,也是朕的夙愿,诸卿只看见了战事之痛,却忘了幽云收复之后十六州百姓的感恩,河西也有汉人,游子在异乡尚且思家,处异国者难道不盼归朝? 躬身站立的朝臣们左顾右盼,旋即纷纷叩首,天子圣明。 第218章 皇以间之 北辽帐殿的御座上换了一位年轻的皇帝,见卫宋来使又是一位宦官,耶律明撑着头将脚搭在桌子上傲慢道:朕听说你们要攻打西夏? 是,西夏撕毁与我朝的盟约,使得我朝天子盛怒。 那不行,西夏可是我北辽的附属,你们打他岂不是打我? 陛下,西夏王李元灏称帝的文书想必也已经送到了您的手中吧,既已称帝便说明他并不甘愿为臣,他想与北辽及大宋平起平坐,这样还算是附属么? 年轻的皇帝摸着络腮胡子,你说的好像有道理。 这是我朝天子送给陛下的登基贺礼,恭祝陛下既寿永昌。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79) 几个北辽臣子在皇帝的示意下将大箱子打开,耶律明从座上走下,看着箱子里以前从没见过的奇珍异宝,你们的天子真是大方。 除了这些,我朝皇帝陛下还有话。 耶律明抬头盯着内侍,旋即抬手,等帐内不相关的人都出去后内侍改了先前恭敬的态度,陛下登基不满一年,应该很困惑吧? 耶律明不悦的扭紧眉毛,你说什么? 明明陛下才是皇帝,可是北大王院的各个可汗却听命与大元帅,连您的母亲萧太后也维护他。 耶律明攥着袖口,甩手道:一派胡言。 陛下雄心壮志,奈何受制于人,所以天子有话要小人带给您。 天子有什么话?耶律明迟疑的转过头。 只要陛下不出兵阻扰大宋征讨西夏,天子便替陛下除掉耶律彷助陛下重掌大权。 乾元九年春,命荥阳郡开国公为征西元帅,南阳郡开国侯萧云泽为副帅,率三军攻打西夏,诏先帝旧将曹允官复原职为副帅随军出征。 曹允受诏归京后暂住于曹宅,曹纪替祖父换上御赐的黑漆甲,蹲在膝侧抽泣的道:孙儿已有许多年未曾送翁翁上疆场了... 其妻张氏也掩面而泣,曹允坐在太师椅上弯腰摸着孙儿的头,能亲眼见到你们成婚,老夫没有什么遗憾了,你父亲禀性淳厚,一生不好争抢,倘若翁翁回不来,往后便要多多听你父亲的劝诫。 翁翁一定能够平安归来。 曹宅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车内走下一个穿圆领窄袖袍的年轻男子,随后还有一个年岁相近的女子。 翁翁。 曹纪起身擦了擦泪水,姊姊,姊夫。 佩茹? 翁翁昨夜刚到今日就要走么? 战事在即,耽误不得。 曹佩茹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扑到祖父怀中抽泣道:朝中这么多旧将,为何偏偏官家就选了您。 曹允伸出手轻轻抚着孙女的脸,不舍道:茹儿素来聪慧,我们曹家世代受高皇帝之恩,国家荣辱之时亦不能退缩。 王文甫看着妻子与祖父的不舍,愤愤道:曹老将军本致仕可以安享晚年,如今应诏出征视死如归,如此为国之心的大义朝堂上竟然没有,那些口口声声忠君爱国的士大夫竟无一人能站出,真是可悲! 曹允看着一脸羞愤的孙女婿,介之有公甫之才,然还需沉得住性子,这一点茹儿能够帮到你。 祖父教诲,孙婿谨记。 旋即又对孙女嘱咐道:介之是个实诚人,你自幼读书又跟随我与你爹爹习武莫要欺负人家。 孙儿知道。 曹老将军在吗?中堂的庭院传来阴柔的男子声。 家僮走入内通报道:家主,是大内的中贵人到了。 曹允便连忙从太师椅上起身出门相迎。 中贵,不知中贵到访是来传达官家圣意的么? 内侍点头,奉官家口谕,即刻召上将军曹允入宫陛见。 曹允脱了刚换的盔甲穿上公服打马朝皇宫奔去。 站在街边铺子口做营生的伙计与客人纷纷侧过头,年长的店铺老板瞧着马上的紫袍,眯眼道:这不是曹老将军。 翁翁,曹老将军是谁? 就是曹家的将军,他们家没有萧家那么出色,除了他们家,还有几个将门世家,只不过国朝重文,现在知道他们的年轻人应该不多了吧。 老将气喘吁吁的提着裙摆登上垂拱殿的阶梯。 启禀官家,上将军到了。 快快有请。 老将趋步上前顺了一口气,臣曹允叩见陛下,陛下圣躬万福。曹允欲要下跪时,被皇帝弓腰拦住,曹老将军无需多礼。 快,给老将军赐座。 两个内侍抬来一张交椅,谢陛下。 皇帝坐回座上,曹老将军一路奔波实是辛苦了,此次西夏辱朝,吾恨不得亲躬讨之,奈何长子年幼,吾脱不开身。 陛下心系社稷,实乃天下苍生之福,收复河西是先帝未成之夙愿,陛下继承先帝遗愿,臣等定鞠躬尽瘁,不敢负先帝知遇之恩与陛下器重之信。 皇帝踏着踏床起身再次走到曹允身侧,曹允见之便也连忙起身躬立。 年轻帝王的眼里充满了坚毅,朕不止要收复河西,西州回鹘乃至西南吐蕃及北辽,凡日月所照山河所至,皆为我汉土,皇帝盯着老将,铿锵有力道:予小子既获仁人,敢祗承上帝,以遏乱略,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我华夏之大又岂可止于国朝手里仅有的二十四路。 曹允睁着老眼,惊楞的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帝王,老泪纵横的躬身道:陛下圣躬之质令我等老臣自愧不如。 皇帝转过身,失落的撑在案桌上,老将军知道,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不知道朕想做什么,他们的眼里没有朕也没有社稷只有他们自己,可缺了他们国祚就会倾斜,似乎听起来有些可笑。 曹允旋即垂下手屈膝跪伏道:臣辞官时,先帝曾说过会有再启用老臣之时,臣以为会是二大王,但臣想错了,二大王过于仁孝,许能造就国泰民安的盛世,然不见得有开疆扩土之心,老臣愿竭尽所能,辅佐陛下开创千秋盛世,即便那时老臣已经不在了,臣还有儿子,孙儿,他们都能看到。 这场战是对外之战,也是朕对内之战,一胜则百胜,一溃则百溃。 若败,臣以死谢罪。 前一日,夜。 南阳郡开国候萧云泽领淮南十万常备军至京畿附近驻扎。 吕氏将一盏蜡烛挑亮,萧云泽将铠甲卸下后扭动着脖子,你要是舍不得,下次我带你赴任便是。 我有说过舍不得么?吕氏放下手中细针。 萧云泽看着梳妆台上自己派人送回来的簪子及金钗,皆有用过的痕迹,遂笑道:你呀,就是嘴硬。 就算你是萧家长房嫡子,那你就不能像他们一样... 我参军并不是因为我是将门嫡子,而是我不像妹妹...皇后殿下一样,我不喜欢读书也读不来书。萧云泽走近,伸出手将妻子轻轻搂紧怀中,好了,别生气了,我一定会替官家打赢这场仗,也答应你一定平安归来。 萧云泽脑海里浮现着白日里孩童的欢声笑语,白天我去大内,见到郡王都长到我肩膀高了,福庆公主也长大了,可爱的很,等我回来娘子给我生个女儿吧。 ...吕氏羞涩的低下头。 娘子不说话,我就当是答应咯。 吕氏便将其轻轻推开道:谁要给你生。 乾元九年夏,宋下交战,于西平府至庆州两国边境打响,每隔十日便有鸣铃开道的急脚递军报送至京城直呈天子。 自对外的战争开始,朝堂上的争执仍旧没有减少,一方面是文官们不希望输,另外一方面又怕战胜后皇帝便有了彻底改革的借口,届时要想再反对便难上加难。 短短月余,光弹劾两位主持改革大臣的札子及奏疏便堆满了整个桌案,皇帝皆已军务繁忙为由推掉。 尚书左丞章得撑在都堂的桌子上愤愤道:相国,他方之彦何德何能居然位居您之上? 先帝朝悍将颇多,官家启用的旧将是曹家而非李家,李家是方之彦妻族,官家用人,对谁都一样,没有彻底的信任。吕维抬起头,他和你我一样,皆是官家的棋子而已。 你现在所为与不满,不过是克制不住心中的欲念。 不,下官是争一口气,要说欲念,没能人比得过吕相您吧,隐忍、退让、屈服都只是为了心中的欲,不愿舍弃这心中的欲,以退为进,因为吕相没有子嗣为继,所以害怕失足功亏一篑,守得了青山,便也不需要争这一口气。 没有儿子为继,章得的话戳中了吕维心中的坎,妻王氏善妒使得他不敢纳妾,与官结党还不够,你还要与商勾结吗? 章得脸色大变,旋即又冷静道:商?下官周围有牙人?与官结党,那么吕相昨日又为何私下与开国侯见面呢? 吕维抬起无措的手欲要说什么,旋即垂下颤笑道: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家事,如何让父子和睦吧。 章得挑起眉头,实在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在朝堂上父子针锋相对,令新旧两党的人争辩时都心生了顾忌,新法许多不切实际之事,非但利民反而增加了百姓的负担,下官只是指责出了官家的错误,下官的幼子还太年轻,只是被人蛊惑成了愚忠,什么都不懂而已。 吕维苦口婆心的叹道:与皇权相争,不但为儿孙牟不了利,还可能牵连他们,你好自为之吧。 第219章 皇以间之 垂拱殿的朵殿里新摆了一张沙盘,沙盘上宋夏边境两侧各插着数十面颜色不一的小旗。 北辽内部争斗自顾不暇,北辽皇帝已经答应不会出兵。 臣听说北辽的大权都掌握在皇叔耶律彷与萧太后手中,小皇帝的话除了可以威慑朝臣,实际上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皇帝摇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没有实权,他仍旧是北辽的正统继承人,名正言顺四个字谁都不想逆吧,况且耶律彷又没有子嗣。 臣以为...韩汜犹豫的看着皇帝。 说。 臣斗胆揣测,耶律彷素来精明,知道三国鼎立的局面一旦被打破便终会有统一之日,所以他不敢轻易发兵攻西夏,更不敢对国朝举兵,如今各国都在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耶律彷是认定了国朝不会...韩汜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认定了朕灭不了西夏是吧!皇帝将手中的铜马甩到沙盘里,旋即打开桌子上今日凌晨刚送来的军报。 难怪李元灏敢公然反宋,又难怪野利家能够取代卫慕家。皇帝撑着椅子坐下,将军报放置一边揉了揉额头。 野利部士卒皆善战,又与卫慕氏那一支融合,萧元帅对上的虽然是几个年轻人,但是敌方主帅极善用兵,能够设计将权倾朝野的外戚铲除,可见其足智、善权谋,毕竟当初西夏对北辽的那一战西夏大胜,西夏的主帅便是他,北辽启用则是一位能征善战的老将,所以野利氏不得不防。 韩汜说出了皇帝的担忧,景明会用兵否? 韩汜摇头,臣未上过战场,所论皆是纸上谈兵,不过臣听说曹老将军曾与邢国公共事,又极受隆德公生前赞赏。 阵前不能易帅,派人传密信去前线吧。 是。 内侍走入朵殿躬身道:官家,内宫来消息说郡王前来视膳,在福宁殿正殿等候。 咚咚咚咚!正午时辰,钟鼓院击鼓共计一百五十下。 鼓声阵阵传入殿堂,皇帝听着鼓声尤为烦躁,这么快就正午了么。 韩汜便道:郡王仁孝,日后必定是一位仁德之君。 为人君,过于仁德未必是一件好事。皇帝却不以为然。 韩汜看着皇帝,大着胆子问道:臣斗胆请问。 问吧。 郡王为人蕴藉敦厚,十余年来如一日,官家宠爱圣人与民间夫妻无异,遂臣不解... 景明觉得朕对他太苛刻了? 他毕竟是官家的嫡长子。 正因是嫡长子,朕才不能宠溺于他。 官家能宠爱并非亲生的公主... 景明!皇帝从座上站起,不悦道:如华过继给朕的当天朕就下过旨,大内任何人都不得再提起公主生身父母之事,她只是朕的女儿而已。 这是韩汜头一次不理解也想不通皇帝为何会如此强硬,遂沉下一口气躬身道:是。 福宁殿就位于垂拱殿之后,皇帝步入庭院发现少年就等候在殿门的石阶上。 少年端正的站着,见皇帝过来,便迎上前先屈左膝将左手覆在右手手背上稽首道:臣,恭请圣安。 朕皇帝伸手欲弓腰扶起时又犹豫的收回了手,躬安。旋即从少年跪伏的身侧径直走过,这些规矩也是你母亲教你的吗? 少年直起身子撑着膝盖从地上爬起,随皇帝入殿隔着好几步远的距离跟随,是...哦不是,是教礼仪的先生与老师所教。 至膳桌前,皇帝瞧见桌子上多了两道菜遂不悦道:你不知道国家现在战事吃紧么? 臣知道,臣并未让他们给陛下增膳... 官家,这是郡王将自己的用膳减了命御厨增到陛下御桌上的。 皇帝转过身,没有责骂也没夸奖只是转而问道:圣人过来了么? 回官家... 圣人到!内侍的通报将少年的回话打断。 萧幼清刚走入殿,身侧牵着的小女孩便从母亲手中脱离,爹爹。跑到皇帝膝下扯着她腰间的革带。 皇帝拿她没有办法便弯腰抱起,爹爹的如华又长重了不少呢。 爹爹,今天娘娘和哥哥教我骑马了,哥哥可厉害了。 是吗? 但是如华没有学会...女孩儿嘟着肉肉的脸蛋用手指戳着皇帝的鼻子。 没事,爹爹知道爹爹的如华是最最聪明的。 如华想要爹爹教嘛,上次我都看见爹爹教娘娘了...女孩儿毫无忌讳的说着,就像如华坐在娘娘怀里一样。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说...萧幼清走上前想将她从皇帝怀里抱下。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80) 福庆公主便往皇帝怀里钻。 皇帝大笑着将她抱到座上,等用完膳爹爹就带你去骑马。 爹爹不许骗人。 君无戏言。旋即又对站立着的人道:吃饭吧。 少年回过神,合起紫色的袖子躬身,是。 至暮春,后苑草场上的青草已经能够将马蹄覆盖。 内侍牵出一匹白马,皇帝将女儿抱上马鞍旋即踩着马镫跨上马,驾! 后苑以南的城楼,一个穿紫色袍子的少年立在城楼一角,眼里充满了失落同时又印着些许羡慕。 难过么? 少年身后传来女子温柔又带有关怀的声音,少年转过身朝其作揖道:殿下。 大郎...萧幼清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逐渐生疏,如今又被自己所教的礼束缚,挑眉道:没有外人的时候,这里只是家。 少年直起身,母亲...旋即犹豫的问道:这里,真的是家么? 迷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萧幼清明白又不明白。 儿子想了十年还是没有想明白,师父说儿子是嫡长子爹爹这样做是为了磨炼我,可也有人说爹爹是因为不喜欢儿子... 你为什么要去在意别人的说法呢?萧幼清走到城楼的栏杆前,你自己是怎么看的呢? 儿子不知道。少年走到母亲身侧。 萧幼清侧头,一眨眼才发现少年如今已都已经长到与自己差不多高了,身姿挺拔宛若一个翩翩少年郎,她要是真的不喜欢甚至是讨厌就不会让你一直留在母亲身边了。 那是因为他不想让母亲见不到儿子而难过。 所以,你就要因此讨厌你父亲了? 不,少年连忙转过身躬身,儿子不敢。 你是母亲养大的,母亲怎么会不知道你所想呢,你在怨你爹爹偏心,可你又不敢说,也不敢将气撒到你妹妹身上。 爹爹不喜欢儿子,一定是因为儿子做得还不够好... 你想当皇帝么?萧幼清打断他的话。 少年对于母亲突然的提问抬头呆愣了一会儿,从前爹爹在天未亮时便出坤宁殿,一直到天黑才会回来,期间的用膳都是母亲到内朝陪爹爹,后来因战事爹爹索性搬回了福宁殿儿子觉得当皇帝太累了,但儿子不能说累,儿子不想当皇帝,但儿子也不能说。 萧幼清楞看着少年,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竟然觉得他的身上有皇帝年少时的影子,你父亲是最讨厌规矩的人,可是她一生都被困在了规矩里,对于你,她只是习惯性的拉不下面子,你也知道她很倔。 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不管如何,儿子永远都只想做爹爹与娘娘的儿子。 殿下,郡王。祁六登上城楼。 祁都知。 官家有旨,要检查郡王的骑射,请郡王下楼。 少年瞪着明眸旋即回头看向母亲,萧幼清点头道:你爹爹唤你,去吧。 是。 少年提着裙摆兴冲冲的跑下楼,身影旋即消失在阶梯转角,萧幼清回过身俯视着城楼下。 身后的内侍见皇后神情落寞,便忍不住问道:圣人是在心疼郡王么? 濒临死亡前的恐惧,我是能够体会的,为什么会两处心疼呢... 两处心疼...内侍低头看着皇后的孤影,小人虽然不明白官家为何会对郡王如此冷漠,但是小人能感觉到近些年官家的态度与前几年有所不同,官家有一双这么好的儿女以及圣人这样好的妻子,应当会被人羡慕吧。 萧幼清笑道:奎光就只会偏心吾,也是呢,官家有那么多人偏心。 内侍也笑道:圣人也偏心官家的。 紫色的下摆略过向上生长的青草,少年迈着沉稳有力的步子走到草场中间,陛下。 哥哥!见兄长来后,福庆公主从父亲怀里挣脱,兴高采烈的扑到兄长怀中,哥哥,如华会骑大马了。 皇帝瞧着女儿,慢些跑,见着哥哥了便连你爹爹不要了? 福庆公主扭过头对皇帝做了一个鬼脸旋即继续抱着兄长。 少年摸着妹妹的脑勺宠溺的笑道:哥哥就知道如华是最最聪慧的。旋即牵着妹妹走到皇帝跟前,陛下。 这里不是朝堂也没有外臣在。皇帝没有生气只是背起手提醒道。 少年抬起眸子愣了愣,旋即改口道:爹爹。 许久都没有检查你的课业了,吾知道你的诗书礼乐都学得不错,资善堂的先生也都与朕说了,只是不知这武艺有没有荒废。 少年松开妹妹的手,儿子请爹爹检查。 内侍们将弓箭呈上,又在草场的另一端摆上一排草耙。 少年将外袍的袖子束起,从内侍手中接过一把长弓走到与靶心相对的位置,两脚开立稍宽于肩,侧身搭箭。 身侧的宫人旋即将小公主牵到远处,皇帝拿着缰绳将他的手轻轻托起,步法与身法相连,乃射学入门第一义,须严整步位,庶根本力足,而全身有主,不然则渐入于油,欲求射法之精进,断不能也。 是。 旋即又伸出手拍了拍他紧握弓臂的左手,握弓不能太死,要以推为主,握为辅,搭箭,拇指钩弦。 是。 国朝虽有弩箭及神臂弓,但其制作复杂遂军中仍配弓箭手,虽不用你上战场,但君子六艺都要均衡,为人君文武之道偏于任何一道都会使国祚倾斜而使国家不能长久。 此前皇帝从不与少年谈及军政乃至治国之道。 儿子记住了。少年侧身而立直直的盯着靶心,食指指腹紧紧压住拇指,旋即将形成的锁扣松开。 咻!羽箭正中五十步开外的草靶。 步射之后还有骑射,内侍抬来一张交椅,皇帝拉着福庆公主缓缓坐下。 爹爹,如华什么时候可以像哥哥这样厉害,如华力气小,拉不开弓... 皇帝便放声笑道:等你长大了就让娘娘教你,只要如华想,以后就可以像哥哥那样不光读书还有骑马射箭。 少年从白马上跳下,皇帝瞧着他衣襟前后皆已湿透遂向身侧的内侍使了眼色,又看到靶子上尽数中靶的羽箭,你的骑射是你母亲教的,你母亲可比原来教你射艺的先生厉害... 爹爹,那娘娘比爹爹还厉害吗?福庆坐在皇帝腿上天真的问道。 公主,不可以说这种话。福庆公主的乳母失色道。 ...皇帝愣了愣,朝宫人罢手示意旋即又朝女儿温柔的笑道:当然,你娘娘可比爹爹厉害多了,便也算是爹爹的老师吧。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少年将汗水擦拭干净,朝迎面走来的女子躬身道:娘娘。 福庆公主便从皇帝怀中跳下跑到母亲膝下,娘娘。 三娘来的正好,我不精骑射只是懂一些书面上的言语。 萧幼清牵着女儿走上前,官家都不知道臣妾幼时常常被翁翁训斥的掉眼泪。 萧幼清转头看向人形草靶子上少年所射出的羽箭位置,你要知道,战场上容不下仁慈,不能一击毙命,倒下的将会是你自己,朝堂也是,因此容忍要适度,不能做一味的退让。 你母亲说的对,人无完人,术业有专攻,除了有自己的主见外也要听从别人擅长而自己不擅长之事,勇武者可听取智者之言,智者辅佐勇者,取长补短,方才有无懈可击。 父亲母亲教诲,儿子谨记。 第220章 皇以间之 乾元九年长夏,卫宋主帅萧显符率兵攻打西夏边境,副帅萧云泽斩敌将守帅越过长城直逼夏州,年初秋以副帅萧云泽为先锋调兵回援,同月攻取夏州,朝廷下令凯旋时当廷嘉奖犒赏三军。 一道金玲声将皇帝从睡梦中彻底惊醒,所有人的提心吊胆也都在这道铃声后有了尘埃落定,然结果却不尽人意。 乾元九年秋,驿使骑马狂奔至金耀门,举旗高声唤道:兰州紧急军报! 新旧城乃至皇城门当夜大开,自战争号角声正式响起,为防夜里接军报帝后便搬至福宁殿夜宿。 九月十七日,西夏放弃夏州转而分兵南下攻打夺取我朝兰州,萧元帅派两位副将萧副帅与曹副帅调兵回防熙州,于熙州大败夏军,但损失了两员萧副帅的心腹大将,副帅不听曹允老将军进言,率轻骑追至西凉府遭到敌诱围困,曹允老将军率军救援,遭野利杨胜及敌军主帅埋伏...大败,曹允老将军战死,萧副帅冲出敌围,西夏再度夺取兰州与熙州直逼秦州,萧元帅只得弃夏州调兵支援秦州。夏州在长城以北,若坐稳夏州便可长驱直入西夏腹地。 皇帝怒瞪着眼睛将军报撕得粉碎,粗喘着大气连连倒退,旋即将书案上的东西一把推下,我早说过让他不要居功自傲,不要逞强,要多听谋士之言,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听? 萧幼清闻声走出,却瞧见幽暗的烛火下满地都是纸屑,皇帝弓着腰撑在桌子边自顾自的抓狂,旋即心疼的走上前,前线是出了什么事么? 皇帝扑通一声从桌子旁跪倒在地,吓得萧幼清连走带跑的将人接住,官家? 皇帝转身扑到萧幼清怀中,失声颤哭道:三娘,对不起,朕输了。 萧幼清心疼的将其搂入怀中,伸手抚着她的背,红着眼眶颤道:不管结局怎么样,臣妾都会陪着官家一起面对。 因为战争,导致西北百姓流离失所,西北至京畿的路上皆为逃难的流民,大多都是老人牵着孩子,几乎见不到年青的男人。 吁!车夫急拉缰绳,大怒道:瞎了你的眼么? 请官人大发慈悲,小女还年幼不懂事,恳请饶恕。 妇人怀里的女孩儿登时被吓得大哭了起来。 主人,前面被流民挡了去路,要不要绕路?车夫驱着马回头道。 流民?苏虞从马车内躬身走出,旋即见到街边两侧有不少衣衫褴褛的老幼妇孺,为何会有这么多流民? 旋即又下车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妇人见苏虞的穿着若贵公子,遂跪下连连磕头道:郎君行行好吧,我们母女二人是从熙州逃难来的,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熙州?苏虞诧异道,为什么只有一些妇孺,你们家的男人呢? 农忙之后都被征走了,恐怕...妇人便抱着孩子大哭了起来。 苏虞挑起眉头道:给他们些银子。 是。 多谢郎君多谢郎君。 宋夏之战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北辽,北辽皇帝的帐殿内北大王院各个首领及可汗议论纷纷,但多为幸灾乐祸。 卫宋不知野利部族几位大将的阴险而贸然征讨,败之不足为奇,陛下,既然现在宋国大败,几年前他们曾向我北辽索要五千匹马,不如趁此机会讨要回来? 陛下,卫宋与西夏交战,京畿一定缺少防守,不如趁机攻打将幽州夺回。 不可,河北还镇守着他们二十万的常备军,况且这几年宋国扩充军备其军力已不能与当初相比。 眼看西夏连夺几州,若再攻秦州直逼京兆府,那么中原就成西夏的了。 西夏攻破不了京兆府的。北辽兵马大元帅耶律彷摸着胡须眯眼道。 北辽皇帝见着群臣似乎都想要趁机攻打宋国,想起了之前宋使给他带的话,先帝增与大宋天子缔结盟约,况且现在是冬日,要是和大宋闹僵,咱们的百姓又该受冻了。皇帝看向叔叔耶律彷,叔叔有什么意见呢? 耶律彷朝皇帝抱拳,陛下仁慈,体恤百姓,臣以为西夏王称帝,其野心意在吞并北辽与卫宋,西夏王隐忍十余年,其军备扩充也远胜当年,可以等宋夏僵持,陛下再出兵攻打西夏,但只虚张声势令其退兵。 听到大元帅的话,北辽皇帝松了一口气。 元帅,下官不明白,西夏这样的弹丸之地,何不直接吞了? 北宋想要吞并西夏,你肯么?耶律彷反问。 当然不肯... 乾元九年秋,北辽暗中调兵至上京。 曹允老将军战死,熙州失守、秦州告急的消息很快就传至东京使得朝野震惊,更让守旧派以此为由联名上书要求停战议和废止新法。 同年九月下旬北辽突然从上京调兵至西夏边境,致使西夏上下人心惶惶,二十四日西夏收兵停战,二十六日遣使入宋愿归还兰、熙二州议和。 十月初一朔参,在紫宸殿上新旧两党发生再次发生争执。 西夏使者遣使至秦州求和,萧元帅请朝廷旨意。 皇帝僵硬的坐在御座上,拉沉着一张泛白的脸沉默不语。 陛下,西夏议和乃是因为北辽陈兵于边境,国朝有六十万精锐百万雄师,兰州与熙州之失皆因党项人狡诈,国朝又将兵力投入于夏州,如今我朝与西夏停止互市,冬日来临,蛮夷之人必短缺粮食,若能调转兵力增派补给,必能扭转战局。方之彦力陈。 战争劳民伤财,如今左相却还想打持久之战,是想让西北尽丧敌手?章得从站列跨出质问道。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81) 国朝佣兵百万,又有圣天子坐镇,章副相为何就一定认为自己的国家会输呢? 你休要混淆视听。章得争辩道。 自高皇帝建国,为防武将篡权而卸其兵权,导致国朝文武失衡,自太宗继位相继吞并割据势力使得国朝一统,然奉行高皇帝之法,恩逮于百官唯恐其不足,致使国家积贫积弱,与西夏北辽数次交战却屡屡败退,至武宗皇帝起,启用文穆公为相,持新法革弊端,才有今日幽云之地通运河的繁华。尚书左仆射方之彦端笏屈膝跪道:陛下圣躬之质心怀天下乃是万世之明主,千秋大业唯俗人不与解,遂流俗不可畏,而可为耻,望圣主不要因乱臣所动摇,臣恳请陛下启用先帝旧将收复河西之地。 恳请陛下出兵收复河西。方之彦所领的新党臣子尽数跪下,从台上望下一目了然。 左相,章得瞪着眼珠子,左相可知现在传回京畿的消息是战败,可知朝野上下人心慌乱,强兵之法非但未能收回河西之地,反而丢失秦凤西北通往京兆府的要塞,不仅增加了百姓的负担,反而因诸位主张变法而发动战争,导致西北大乱,河西各路流民纷纷涌入京城,左相且去看看京城的街道,看看那些从西北逃回的难民,去听听城墙上幼童、妇人、老妪的哀嚎,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而左相如今却依然能够冠冕堂皇的跪在这儿向天子请求继续发兵,只是因那战死的人中没有你方氏族人,左相身为百官之首岂能因为一己之私而置天下万民于不顾? 陛下,尚书左丞端着笏板跪道:臣肯请陛下停战议和,废除新法。 苏虞站在群臣队列的后面沉默了许久,听着章得这番话便想起了街道上的一幕,遂跨出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卷轴,陛下,臣左司谏苏虞有奏。 内侍将苏虞的所呈的卷轴接过,臣恳请陛下当众展开。 内侍瞧了一眼皇帝得到示意后与另外一人共同将其展开,苏虞高声道:此为西北的流民图。 流民图一出,画上的凄惨使得朝臣再次震惊。 苏虞便直起身看着御座,左相为国之心臣无异议,然左相操之过急,非但改善民生而使民不聊生,岂非与富国强国之法本末倒置,臣于前日在街道上瞧见那些失了父亲、丈夫、儿子的老幼妇孺哭嚎,又见西北的难民因战争而流离失所,流亡于外地孤苦无依,何其痛心,陛下是天下人的君父,爱民当如爱子,为人父母为人君者,何以忍心让子民受如此苦难? 望着流民图里的惨状,反对新法的人越来越多,原先一些中立者也开始动摇,陛下,臣等肯请废止新法停战议和。 皇帝攥着自己手,眼里尽是淡漠,新法已经持续近两年之久,国库增收诸卿有目共睹,行军打仗非儿戏,我朝将士岂能因一战之败的挫折而退却... 皇帝之意便是不愿废除新法与停战,陛下,若战争持续下去,便会导致更多的流民,届时若瘟疫再起,又当如何? 那就等瘟疫到了... 陛下!姜洛川出列,呈上殿札子力陈道:臣御史中丞,三司法之一的乌台长官控告当朝宰相。 左相身为百官之首天子之臣,竟于朝堂之上抵毁太.祖高皇帝与太宗,此为人臣之大不敬。 身为宰相与诸官结党祸乱朝纲,搅乱朝廷秩序。 京中流民涌入而不安置却仍旧怂恿天子,鼓动战争。 官不爱民如何爱国,又如何为君效忠?宰相借变法之名独揽大权,御史台请奏,请陛下废黜尚书左仆射另选贤德之臣为相。 皇帝几次欲言又止,旋即看着方之彦旁侧的老臣,右相有什么要说的吗? 宰相身后站立的只剩下中立的大臣以及吕维的心腹,吕维抬起头,看着皇帝眼里的期盼,无奈的走出序列,端笏躬身道:臣,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重,收兵议和。 第221章 皇以间之 乾元九年冬,宋夏交战大败,谏院呈流民图于朝堂示众,御史台又控诉当朝左相历数其过错要求皇帝罢相,使得朝中原先中立的文臣纷纷倒戈章得,就连从未表过态的右相吕维都要求皇帝停战议和。 迫于压力,皇帝只得同意与西夏议和,又在御史台与谏院的力争之下罢免方之彦将其贬出京城,同时贬黜共同主持改革的大臣,贬权知开封府事章厚出成都府任成都知府,迁吕维为尚书左仆射,尚书左丞章得为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拜为右相,在皇帝坚持之下仅停止新法并未废除。 朝会散去后皇帝又一连接见了数十位大臣,整整一日滴水未进,直到日落才回到福宁殿。 皇帝从肩舆上下来浑浑噩噩的跨进福宁殿,萧幼清才从屋内走出,便见人大冷的天却出了一额头的汗,连忙走近担忧道:官家? 皇帝朝前走了两步随即应声倒下,官家!萧幼清扶着人跪在地上,发现额头上的汗像冰一样寒冷刺骨。 萧幼清朝殿内的宫人怒吼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宣太医!随后将人拦腰抱起走近内阁轻轻放在床榻上。 脱下朝靴发现手脚都冰冷到了极点,萧幼清皱起眉头使自己静下心来替其把脉,搭上脉搏片刻后发现皇帝的脉虚无力,便又急得将祁六唤入内阁质问道: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祁六低着头,以章得为首的旧臣借战败一事围攻方相,谏院呈流民图,御史台又在朝堂上控诉方相为政的多数过错要求陛下罢相,连一向不表态的吕相这次也站在了对面,陛下无奈只得停战收兵与西夏议和,随后退朝陛下又被堵在垂拱殿,众大臣们仍借流民之事不依不饶,陛下只得以罢相止法来安抚群臣。 圣人,孙医使到了。 孙鸿达顺了一口气从下属手中将医箱接过,皇后殿下。 孙太医不必多礼。 祁六与其他宫人从内阁退出,将房门带上后静立在外屋,孙鸿达先是轻轻扒开皇帝的眼睛瞧了瞧,等气息平复后才开始把脉。 官家体内脏腑之气、经络之气紊乱,体内之气升降未能保持平衡,造成气虚兼有气郁,气郁之证人体之气不能顺畅的流动,所以会感到憋闷气虚而升举乏力,官家是肝气虚。 母亲说过凡上升之气,自肝而出,人之元气、宗气、营气、卫气此四气皆赖肝之生发而发挥作用,可肝脏之气不应是阳气不足或年高体衰以至肝阳肝气自衰么? 孙鸿达伸出手,请恕臣冒犯御体之罪。 还是吾来吧,萧幼清不放心的坐下,孙太医要做什么。 孙鸿达指着自己舌头。 萧幼清便照他的话轻轻捏着皇帝的下颚撬开唇齿,方才殿下把过脉了吧,官家的脉象脉虚无力,舌体上有齿印,且方才殿下所言正是医术上所记,陛下是情志不遂,肝气郁结,又操劳久虑,久病耗气,暗耗肝之阴血,损伤肝之阳气而成的肝气虚之症。 孙鸿达抽出银针放在烛火上烘烤,迅疾轻轻扎在皇帝额头两侧,肝气虚之症,肝疏泄不及,或失于升发,致气机下陷,变生疾病,犹如木无生性,则枝叶垂萎。 听着太医的话萧幼清内心挣扎,眼里充满了无奈与失神,旋即又犹豫的问道:孙太医老实告诉吾,官家此症是不是早就有了? 孙鸿达低下头,殿下,请恕臣... 萧幼清冷下脸,你要欺君么? 孙鸿达跪着退后趴道:臣不敢。 吾虽不若母亲与孙太医一般精通医道,然也略通些岐黄之术。 孙鸿达叹道:殿下方才将医书上的话问出,便是于心中有了答案,既如此又何苦要来为难老臣。 官家不让你说? 孙鸿达埋下头沉默不语。 可是她才不过而立之年。 官家积劳成疾,比先帝时还要操劳不少,暗火最是伤身,若长此以往...请殿下恕臣死罪,孙鸿达将头磕在地上,非长寿之命。 萧幼清愣坐在榻上垂下无力的双手,太医的话宛如天塌一般,压得人将要喘不过气。 臣恳请殿下多劝劝官家。 你以为我不想吗?萧幼清睁着湿红的眸子,你以为我没劝过么,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语气里皆是无奈以及后悔。 萧幼清转过头,这张椅子,还是我亲手推她上去的。 爹爹!少年与福庆公主听到消息后从资善堂扔了书一路跑到福宁殿。 福庆公主没有敲门便从兄长手中挣脱推门而入,爹爹。 公主,郡王。 孙鸿达从地上爬起,官家没有什么大碍,臣开些方子调理即可。 孙叔叔,萧幼清抬头看着欲要退下的孙鸿达,睁着哀求的眸子,六郎的身体,就交给叔叔了。 孙鸿达怔的回过头,颤抖着拱手道:臣一定会竭尽所能。 福庆公主跑到父亲榻前,泪流不止道:爹爹你怎么了。 少年擦了擦泪水旋即走到母亲膝前跪下安抚道:母亲,大人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昏迷了有一小会儿的人渐渐苏醒,睁开眼便看见榻前的女子正在暗自擦拭眼泪,随后还有一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面孔,皇帝蠕动着苍白的唇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爹爹没事呢。 福庆公主扑到皇帝怀中,蹭了蹭眼泪道:如华还要爹爹陪着去打猎呢,爹爹还没有教会如华画猫儿。 傻姑娘,爹爹又不会离开。 爹爹可把如华下了一大跳。福庆公主蹭在父亲怀里埋怨道。 皇帝朝着女儿强笑了笑,旋即又看向榻前的母子,虚弱道:你放心,朕不会留下一个烂摊子就走的。 少年跪着走了几步,先生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不会轻易带走圣主,也不会留下孤苦的孩子,请官家保重御体。 皇帝呼出一口憋闷的气,缓缓道:你们出去吧,我与你们母亲还有话要说。 福庆公主不情愿,最后还是三步一回头的跟着兄长的出去了。 姐姐。皇帝吃力的抬起手。 萧幼清擦拭着眼泪旋即俯下身将她伸出的手握住,我在。 对不起。 萧幼清摇着头,旋即扑进她的怀中,擦干的泪水又忍不住的往外流,揪着被褥埋怨道,你这个傻子,我不需要你说这个,我也不接受,你欠我的,怎么可以不还? 六郎舍不得姐姐,又怎可能先行离去呢,皇帝用拇指轻轻抚着萧幼清的腰背,姐姐放心,这点事还压不垮我。 这叫压不垮?萧幼清从她身上爬起。 我已经给了他们退路,他们却执意要跟我作对,既如此,就休要怪我不顾君臣之义了。皇帝强撑着从榻上坐起。 萧幼清见她这般也没劝阻,只将人扶着坐好后问道:官家此言,是还留了后手么? 皇帝叹了一口气,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将变法压在这场战争的输赢上,不管是胜还是败,我都不会停手。 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你要答应我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 皇帝紧紧握着萧幼清的手,应道:好。 旋即又望着内阁的房门,姐姐帮我将大郎唤进来吧,我有些话想与他说。 嗯。 乾元九年十月初皇帝大病一场,一连几日都卧榻不起,停战议和后,朝廷派出军队清理与收复熙州与兰州,命萧显符班师,将曹允及战死的诸将遗体运回,将副帅萧云泽革职押解至京师等候审问。 方之彦罢相后被贬到南方地做地方官,离任之前特到福宁殿拜别。 祁六将方之彦递的的札子接过转交皇帝。 臣即将远离京师,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君王,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保重御体。 脸色苍白的皇帝斜撑在御座上,朕有负于卿。 方之彦将额头枕在手背上跪伏,从命而不拂,微谏而不倦,为上则明,为下则逊,这是陛下昔日说给臣听的话,这么多年过去臣一直铭记于心,今生能遇两代明主,为臣死忠,死又何妨。 卿不恨朕的偏心么,这么多人中里只将你往风口浪尖上推? 为人臣得君主信任,是臣最大的荣幸。 朝廷上下乃至内外诸官无不互相依附与勾结,官员贪恋权位,如野草般除之不尽,就算朕心怀天下又有什么用呢。 陛下不畏流俗,为列祖列宗遗愿逆风而行,臣只恨未能多尽些力与那群书生争辩。 方卿且宽心,朕必不会让这些唯利之徒久立于朝堂,而让天下有志之士寒心。 陛下,万望珍重。 几日后,皇帝以御体抱恙巡幸艮岳行宫,下诏命寿春郡王监国,以郡王年少为由令其母垂帘听政,由左相吕维辅政,初下诏时遭到右相章得反对,皇帝便以病体于内阁召见章得,遂罢。 天子仪仗从晨晖门出时,禁军开道的两侧挤满了人,逍遥辇的棕榈屋内皇帝气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小公主在皇帝身侧睡着,祁六便开口小声道:薛进已经按着官家的吩咐差人去给他带话了,但是郡王毕竟还小,此前从未学过处理政事,官家就这样让郡王独自一人面对么? 还小?皇帝撑着坐起,十三岁不小了,朕像他这般大的时候都出阁建府了,再说不是还有他母亲么。 祁六仍旧很是担心,可是...国舅爷快要回来了,官家让郡王与圣人处理... 你觉得朕很残忍? 祁六从座上跪趴下,俯首道:小人不敢。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82) 皇帝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浅黄色履袍,朕也觉得朕很残忍。 乾元九年十月,初次监国的少年命内省取消十一月冬至国宴及冬至后的诞席,将所节之资用于安顿流民,又下令旨命官府收养因战争失去双亲的孤儿,抚恤阵亡将士亲族,少年初政即获民心,亦为臣工认可。 罪将萧云泽已在押往归京的路上,大理寺与刑部待审,如何定罪还请大王示意。 既罪人已经在路上又还未到,现在当务之急应是百姓之事,若官府拖延一日,流民便会多遭受一日饥寒,国朝府库因变法而盈余,既是取之于民当用之于民,这些因战争而受难的百姓有什么错呢?官家仁慈定也不希望看到尸横遍野,本王初次当政,有很多东西都还不懂,所以要仰仗列位臣工辅佐。 大王仁德,心系天下苍生,是万民之福,下官等定当竭尽所能辅佐大王。 第222章 皇以间之 刘怀瑾的新宅于章宅一样在东京城一座园林内,门前虽未有石狮子坐镇,但大门亦修的十分宏伟气派。 家主人坐在交椅上拿着一只绿色柱子放在光下,边晒太阳边端详,其妻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羹汤走近,冬日阴寒,听说这个汤可以滋补。 刘怀瑾回过头,章家二姑娘虽是嫡母所出但自幼在太夫人膝下长大也最为受为宠,但性子并没有因此骄纵。 章二娘瞧着丈夫手上的珠子,没有上次官人送爹爹那颗好看。 当然,那颗明月珠价值连城,这天下只有一颗珠子能与其媲美。 章二娘摇头,再珍贵他也是一颗珠子,能有人值钱么? 听着贤妻的言论,刘怀瑾诧异的抬起头,遂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我已经按着吩咐将米价降到最低,且又将廉价的杭州米顺利卖给了果子巷的王家,如今新法能够顺利施行,上位还有什么吩咐? 上位怕有变故,为确保周全稳妥起见,命你迎娶集贤相章得尚未出阁的二姑娘。 迎娶章家的二姑娘? 是,成婚之后上位还有东西要给你。】 刘怀瑾旋即眯眼道:他当然没有人值钱,但它可以要的人的命。 你呀,尽说些奇怪的事。 刘怀瑾端详着在光下的明月珠眯眼笑了笑。 门口的家僮走进院子,主人,外头有人求见。 今儿不是说了么,谁来了都不见。 那人说自家主人姓魏,是来寻您做生意的。 刘怀瑾将掌心托举的珠子收起,从交椅上挺起背,人在哪儿? 还在门口。 快请到书房。 是。 冬日寒冷,刘怀瑾将炭盆烧红,旋即又亲自煎了一壶热茶。 许久都未见到长行了,今儿怎么有空? 带幞头的男子走进书房将门合上,旋即挑眉道:我如今穿着便服不是大内的禁卫,即便是在你家中也要谨言慎行。 是是是,是我刘某人糊涂,刘怀瑾递上一盏冲泡的绿茶,这是蜀中最新的雀舌。 我来此并不是为了喝茶的。 刘怀瑾笑点头,刘某人知道,旋即起身拱手道:不知上位有何吩咐? 你该知道上位让你娶章得之女的用意吧? 某自然知道。 现在是时候了,上位扶持你成为这牙行里的第一人,可不是让你坐享富贵的。 某,明白。 男子朝刘怀瑾招手,刘怀瑾走近,俯下身侧耳听了一阵子后,瞪眼与其对视,揭露右相的罪行? 怎么,怕了? 刘怀瑾直起身笑道:上位还真是狠心啊,让我做他的女婿,如今又要我做不仁不义之徒。 男子起身也笑道:衙内请放心,上位答应的事不会忘记,令尊会在朝中一生荣华,乾元刑统将连坐之法新定,衙内并不会牵连到令尊与令妹,上位也会保你周全,且只要章得倒台,姜家也不会继续存在于朝堂。 听到男子给出的条件,刘怀瑾低头笑道:上位是主宰者,旋即一口应下,好。 十月中旬,垂拱殿的御座旁设了一张交椅,寿春郡王穿着紫袍端坐在椅子上。 郡王,官家所行新法如今只停止却未废除,执政虽被贬,然其余党还在,若国朝一直处于党争,那么朝廷... 章右相,少年将他的话打断,本王只是暂代官家监国,待官家身体康复时便会还政,作为臣子,臣不能忤逆君主,作为儿子,本王又怎能忤逆生父呢,所以本王很抱歉。 右相所呈有关运河之事的札子,本王要回去与娘娘商议后再做答复。 如今是郡王监国,不是女主当政,卫家的天下,郡王怎么可事事问之听之女子? 右相好像对本王的生身母亲很不满? 章得旋即端着笏板跪道:下官绝无此意。 那是什么? 圣人是国朝的皇后,应当统领六宫母仪天下为内外命妇之表率,怎可在外抛头露面理政,这有失皇家体面。 本王还年少,娘娘垂帘是官家的意思,且本王并不认为这有失皇家颜面,娘娘是功勋之后,日之与月,临照大地,是太阳与月亮共同,昼长夜短,昼短夜长,只有相辅相成才能使白天与黑夜都有光照,让子民不会陷于黑暗之中。 章得抬起头,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跟前说不上话来。 章右相放心吧,本王不会将你说的话告诉娘娘的,但是这样的话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郡王仁厚,下官惭愧。 都堂内,三省长官聚议朝政。 陛下巡幸艮岳已过去半月,天子当朝却令幼主监国女主辅政,是否不妥? 我等身为卫家之臣,应当齐力劝谏官家还宫,如今新党虽遭贬黜,然新法依旧,高皇帝与太宗之恩于先帝与今上两朝尽废,士气不振... 刑部尚书刘泉坐在门下、中书两省官员对面冷笑道:章右相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宋与官家,难道真的不是为了自己么? 本堂是为何,还用不着你来说教。章得冷下脸,君主治国当恩威并施,臣子辅政而非为其驱使与奴役的。 战争消停于然军力所投却只增不减,陛下裁剪冗官,却致使冗兵,国朝军费支出六之有五,此次战败议和,抚恤将士与安顿流民便将府库消耗殆尽得不偿失,左相,章得看向吕维,朝中您是资历最老声望最高的元老,众多儒生中您也是老师,若左相去劝谏... 陛下的决心非人力能够撼动,现在朝堂逐渐安稳下,列位臣工都散去吧。吕维并不应章得的话。 见首相发话,大臣们便起身朝两位宰相拱手退下。 章右相。吕维叫住章得,抬头用深邃的老眼看着回首之人,好自为之。 章得自迁为宰相后便被琐事缠绕,半月才回一趟家,章氏嫡夫人念女心切常唤章二娘回家居住,刘怀瑾有时也会陪同。 哎哟,这狸奴品相真好,老身可得着人看好了,最近东京不太平,盗猫人也多。章夫人抱着一只黄白相间的狮子猫,喜不自禁。 丈母喜欢就好。刘怀瑾又拍了拍手,家僮捧上来一个匣子。 章夫人不明所以,这是何物? 明月珠,商船从扶桑国得来的。 看着通体碧绿还发着幽光的珠子,章夫人瞪大眼睛,这珠子和大人那颗很是像,不过好像要贵重许多。 刘怀瑾笑道:泰山政务繁忙,明月珠夜里可作灯烛照明又比明火安全,这是小婿一点点敬意。 嗨,有这狸奴作伴,只要你们能够时常回来看看我这儿老人家便就足够了。 官人特意让人从扶桑国带回来的,母亲就收下吧。 章夫人乐呵呵的收下,好,你们两个有孝心比什么都好。 十月下旬,少年从内朝回到坤宁殿。 请娘娘安。旋即便将几册札子呈上,这是今日东府与西府所呈的奏札。 萧幼清打开札子,上面皆有合理的批复,大郎于政事上有自己的见解,不用事事都过问吾。 爹爹去行宫已将近一月,儿子前日去了,爹爹的气色已经恢复,儿子不敢劝,所以想请娘娘...少年抬起头看着母亲,能否请爹爹还宫? 你是觉得监国很累? 儿子绝无此想法,少年从椅子上起身跪下,但儿子毕竟年少,国朝无帝在而郡王监国的先例,少年旋即又添道:儿对储贰之位也绝无心思,更非贪恋权力。 时候到了,你爹爹自会回来的。 内侍急匆匆跑进殿,启禀圣人,郡王,登闻鼓院前有民敲响登闻鼓。 何人击鼓? 是...刘副相的衙内,章相的女婿刘怀瑾,告的是...其丈人宰相章得。 ... 乾元九年十月二十八日,刘怀瑾敲响登闻鼓,状告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章得,至行宫上奏天子后得旨,移交御史台审问。 因御史中丞姜洛川与其为连襟,为避亲嫌遂由王文甫审问,事涉宰相,便由大理寺与刑部共同会审。 御史台所在的西大街上挤满了围观的百姓,纷纷翘首看着这场大义灭亲。 民告宰相章得与商勾结,收受贿赂,私藏建溪岁贡天子之茶。 章得一身紫袍站在公堂中央冷冷的看着刘怀瑾,怎么样也不曾想到这个平日里恭敬孝顺的女婿竟然会反过来咬自己一口,旋即昂首挺胸道:三位执法,本堂乃功臣之后,章家几代人皆为宰相,何须收受贿赂?旋即又对刘怀瑾挑眉道:只不过是本堂未答应你将市易务撤下你便怀恨在心竟敢污蔑,你可知污蔑当朝宰相是何等之罪? 中丞,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若如你所说,证据呢?王文甫问道。 证据便在章得家中,请中丞派人前去搜查。 三位执法官商议之后,派出差遣前往右相府搜寻,半个时辰过去,都头打马回来报信。 未在相府发现建溪岁贡,只有四川所献的雀舌。 章得等候了许久早已不耐烦,此茶乃是今年暮春天子所赐的三春茶,诸位同僚府上也有。 另外还在相国夫人屋中发现了一颗明月珠。 章得惊疑的回过头,心里一阵嘀咕,为保周全,刘怀瑾所送的东西早就被自己处理妥当,明月珠? 第223章 皇以间之 都捕将从相府搜寻到的珠子呈上,匣子里确实是一颗绿色的明月珠。 御史中丞王文甫问道:这珠子,是你送的? 是,当初民将此珠献给丈人章得,是因民在京城做生意,得知天子变法,遂想让丈人替民阻扰市易之法的施行,他当即答应也将此珠收下。 章得见那颗珠子眼生好像并不是当初刘怀瑾所送的那颗,遂大怒道:一派胡言,你虽有此言,然本堂行的端坐得正,当时并未答应你的要求,更别说收过什么东西。 此珠如何解释? 章得昂首道:明月珠于当朝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且市易务中也有,我章家世代为官难道连颗珠子都买不起? 章右相可看好了,堂上这颗珠子可不是普通的明月珠,中丞、尚书、大卿三位司法也知道刘氏有商船常出海,扶桑国的明月珠极为有名,民便差遣船队至东瀛重金寻之,而后与东瀛皇室共同拍得一对红绿珠子,东瀛皇室喜朱紫得红珠,民便将绿珠作为刘氏商行的镇库之宝。 经刘怀瑾一言,众人便将目光都移到了明月珠上,作为商贾之子的御史中丞拿起珠子端详道:的确,此珠是明月珠里上品。 刘怀瑾又道:章得收下后便在朝堂上与前左相方之彦分庭抗衡,争辩新法之事,民有罪,勾结当朝宰相祸乱国法,还请中丞依法行事,刘怀瑾抬头,严惩! 章得如何也想不通刘怀瑾今日之举,遂走上前拿起案桌上的珠子,恼羞成怒道:你撒谎! 章得将珠子拿起,御史中丞王文甫本想劝阻,随后为刑部尚书所止,见着刑部尚书眼里的示意,王文甫将手收回。 刘怀瑾问道:章相难道想销毁证物么? 气急败坏的人大骂道:这根本就不是同一颗珠子,分明是你想要诬陷本堂。 诸位都听到了?刘怀瑾朝左右两侧陪审的大臣瞧去,宰相方才所言。 章得大怒的蹲下,揪起刘怀瑾的衣襟,你疯了吗? 刘怀瑾直起身凑到章得耳畔,是你疯了。 就在章得愤怒得要出手时,王文甫令几个都捕将其制住。 国朝有律法明文规定,官员收受贿赂分等定罪,不过口说无凭,你要如何证实这颗明月珠就是你送的那颗? 东瀛皇室将红珠作为贡品进献给了官家,中丞可以到内廷的府库查探比对,对珠出自东瀛名匠之手,其大小重量等同,民只是一介百姓,无有可能触碰天家宝物,若非对珠,民如何会知其重几何,其宽几尺?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83) 旋即就有大臣说道:乾元初年的大朝会扶桑国来朝,进十余位佳人,本官记得是有一颗红色珠子,当时官家还亲自拿起来看了。 大臣的话勾起了朝官们的回忆,是,好像大小也和这颗差不多。 究竟是与不是,容本官将此事禀报皇后殿下与郡王,待取出府库内的宝珠一对便知。 呈堂供物被放置在公堂的案牍上,御史台几位下属官员打马入宫,将事情原委奏报监国及皇后,得到旨意后将珠子取出带往御史台公堂。 之后又在诸多官员见证下用秤杆称出两个珠子各自的重量,其结果让章得慌张失措,就算此珠是他的,但方才都捕之言分明说的是此珠在本堂夫人房中,又如何能证明是我收的,他是本堂的女婿,常常出入相府,定是他栽赃嫁祸与我。 章得又道:本堂身为大宋的臣子,尊奉高皇帝与太宗所定的国法,与那些乡人争辩难道是错?朝堂政见,难道还用此人教唆? 堂上坐着的三位司法凑到一起低头商议,许久之后仍拿不定不主意,遂想先行终止等请奏监国及皇后再做处置,三人刚起身,御史台门前挤出一位中年男子大声申报。 随后看门匆匆入内通报道:中丞,御史台衙门前有人状告宰相章得。 什么人? 冬日里的暖阳洒在艮岳常绿的山林里,几只饲养的小鹿徘徊在溪边饮水,皇帝抱着女儿躺在亭子里。 石阶下跪伏着一个带幞头的中年男子,罪臣,前刑部侍郎叩见陛下。 爹爹,他为什么要说罪臣? 皇帝将女儿抱下,他呀,是犯了错的人。 罪臣自知罪无可恕,今日能再见陛下,是天恩浩荡。 福庆公主靠在皇帝膝侧,揪着皇帝的袖子,教授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皇帝便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我家姑娘说的对。 前刑部侍郎听后睁大眼睛旋即俯首,臣愿为陛下正朝廷风气。 皇帝将视线转回跪地的人身上,去吧,莫要再像从前那般糊涂。 是,罪臣叩谢圣恩。 状告之人被带入公堂,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走进站定,四目相对,眼里的怨使得章得吓得差点栽倒,旋即抬手颤指着,思前想后觉得不对劲,怎会如此凑巧,坏事偏偏都赶到了一起。 罪民,前刑部侍郎前来翻案。 本堂是宰相... 天子旨意,今日由三司审理宰相所犯之罪,还请章相,王文甫看向章得,闭言。 前刑部侍郎陈道:罪民因犯包庇外戚济北伯之子而被罢黜,当时之事非全部实情,特前来翻案,不证清白而为朝堂之风气。 你要翻案便去大理寺,今日审的是尚书右仆射... 罪民前来御史台翻案正是因为与右相有关,中丞,昔日之案罪民非主犯而为从犯也,天子尚未改制前,章相为揆门相执掌尚书省领六部,罪民分掌刑部,济北伯衙内之案,刑部按惯例先上奏尚书省,从而得到轻判乃至放人的指示,章相说衙内是圣人的亲族是国朝的贵人刑部不可怠慢,亦不可动刑,罪民便按吩咐行事,事后败露,衙内遭圣人严惩,又遭官家派人于刑部核查,罪民一人揽下此罪皆是因...前刑部侍郎抬头睁着凶恶的眸子看向章得,宰相章得以罪人亲眷性命为要挟,利用权利恐吓逼迫罪民一人咬下所有。 胡言乱语,事情过去久远,若真是我所指使的你,你又为何到现在才说出来?章得甩袖再次于公堂上否认。 前刑部侍郎跪在公堂上磕头道:章得有权相之势,罪民不敢开罪,自知若非天子过问,以其权势我若状告便是死路一条,今日得知刘员外指证于他,天子又命三司会审,罪民这才敢从畏缩中走出。 罪民虽已被革去功名,然如今见国朝风气为乱臣所逆,实在不忍,恳求几位执法定要严查,为国除去奸相,还天下太平。言罢,前刑部侍郎从窄袖内拿出一卷褶皱的信笺,这是前揆门相对罪人为刑部侍郎时曾私下下过的一道授意。 我从未对你授意过,更何况写下这落人把柄的罪证! 章得为人谨慎小心,遂多为口头授意,除非事情紧急脱不开身,罪人害怕日后受迫,遂将仅有的一道藏下... 章得恼羞成怒,欲要上前夺取罪证,王文甫呵道:拦下他!旋即为几个都捕所控。 艮岳的林中除了有鹿还有从南郊玉津园送来的孔雀,几个内侍赶着一只蓝孔雀与一只绿孔雀进入园子。 福庆公主站在帷帐内的小矮凳上,撑着桌子拿笔凝视,旋即扭过头问着身后的皇帝,爹爹,刚刚那个人犯了什么罪呀?如华适才瞧见他抹眼泪了,他都这么大了,可羞人。 皇帝弓腰握着女儿的手,旋即停下笑道:爹爹的如华也知道掉眼泪很羞人? 哼,大人掉眼泪才羞人,如华是小孩子。 皇帝抬起另外一只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任何时候,眼泪都不是孩子的特权,喜怒哀乐是每个人都有的。 就像...爹爹先前病了如华看见娘娘也落泪了,如华第一次见娘娘哭。 皇帝握着女儿手,换了一支沾蓝矿料的细笔在孔雀的头顶画上冠羽,如华以后会好好对娘娘么? 当然了,如华会对爹爹和娘娘都好。福庆公主看着身前的画与园子里的孔雀,嘟嘴道:前年玉津园里的孔雀可好看了,今天的孔雀一点儿也不好看。 皇帝望着两只品貌上乘的雄孔雀笑着解释道:现在是冬日,万物皆沉睡静养,等明年春天的时候爹爹再带如华来看,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开屏。 福庆公主不明白,为什么要等春天呀? 因为春天的时候,万物复苏、繁衍,生生不息,也是一年之中最美的季节。 可是如华还没看到雪呢,春天还要好久?爹爹是天子,难道不可以命令孔雀开屏? 皇帝看着小公主天真的样子,于是搁下笔将她从凳子上抱起,踏着阶梯走入院子,耐心的与其解释,天下人天下事,万事万物,并非天子一人说了算。旋即又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作为君主,要将看得见的人看不见的人通通都掌控在自己手中,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怕你敬你,听之任之。 两只雄孔雀迎着夕阳站在枯枝上张望,见到人来也不飞走,福庆公主从皇帝怀中挣脱,绣花小鞋子噔噔噔的踏响枯叶。 皇帝踩着女孩的影子站定,疑问道:怎么了? 它们有翅膀为什么不飞走? 皇帝弯腰蹲下,它们为什么不飞走,爹爹也想知道...大概是因为飞走了又会被抓回来,累了吧。 鸟儿也知道累么? 当然了,谁都会累,不止是人。 官家,祁六踏入园子,躬身道:寿春郡王求见。 什么事? 章得入狱了。 让他过来吧。 是。 少年穿着紫袍走进艮岳山下的一处园子。 臣,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拉着福庆公主坐下,人,处置了? 是,三司已有结果,因牵扯朝廷宰相,臣不敢自判。少年将三司会审的结果呈上。 皇帝打开瞧了一眼后塞回内侍手中,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官员贪污受贿为国法不容,更何况是身为百官之首的宰相,但章得是先帝朝的老臣,为官三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又是功勋之后,抄家流放是否过重...因此臣想,念其年事已高,革去官职与功名以警示百官,恩威并施也不会寒了功臣之心。 福庆公主从皇帝身侧起身走到哥哥身前抬起小脑袋望道:爹爹说过,功是功,过是过,有功的时候得到赏赐受过恩惠,既然已经受了赏,那等犯了过错的时候还能用功抵消吗? 少年低头看着妹妹,圣人也会犯错,何况乎凡人,凡人所行之路莫过至于趋利避害,畏死乐生,亦复均也,只因一念之差而误入歧途,若未酿成大错而能悔改,又何以要至于死地?执法适度,情不可失,苛刻的法令会使臣子畏惧但不能使其内心诚服。 福庆公主摸着脑袋,如华听不懂。 皇帝起身牵起福庆公主的手,你既然心中有了处置,又何必再来问朕? 臣只是将心中所想说出,不敢自断国是。 就按你所想的去办吧,若实在没主意就去问你的母亲。 是,少年从内侍手里将案卷接回,臣告退。 大郎,皇帝抬眼唤道,太过仁慈,只会让自己陷入无法挣脱的泥潭,从而使局面失控。 少年转过身,旋即又跪下,舅舅马上就要被押解回京了... 他的事,皇帝背转过身,去问你母亲吧。 第224章 皇以间之 乾元九年十月下旬尚书右仆射章得因罪入狱,革去官职褫夺功名,流放至潮州。 刑部大牢 恩相救我,恩师!脱下冠带的人发丝凌乱略显凄凉,跪在刑部上牢的牢房中连连磕头,是下官一时糊涂。 老夫不止一次的警告你,不要与官家斗,你知道官家与先帝的皇位是如何来的?你以为先帝大行,幼主年少可欺?吕维背起手闭眼长叹道:他可是连先帝都斗不过的人,而你,一个小小的臣子,贪心不足,竟妄想与皇权争个一二。 章得爬到牢门口握着牢柱,下官在朝堂里周旋这么多年,恩师救救我,朝中还有下官的人,还可用,下官不想在天牢里了此残生。 吕维转过身负手道:监国郡王仁德,特念你年事之高未定死罪,只罢了你的官职褫夺了功名流放。 章得握牢柱的手顺着柱子滑下,旋即瘫软的坐在地上,褫夺功名?流放? 章得颤指着自己,我凭自己辛辛苦考来的功名,我们章家是太.祖高皇帝的开国功臣配享太.祖庙宇,我父亲是太宗朝的宰相,他竟要褫夺我的功名? 你是功勋高门之后,清流入仕,如今位居相位你还有什么不满,非要去贪那些名利,本可等到致使功成身退,如今却因私欲弄得个身败名裂得不偿失。 章得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紫袍,恍然大悟道:恩相什么都不争,最后却轻而易举的拥有了一切,原来先前方之彦拜相位居你之上你便知道了不会长久,说着说着他便失声颤笑了起来,恩相才是那个最狡猾的人。 吕维长呼了一口气,别再执迷不悟了。 吕维走后不久,刘怀瑾便被押了进来,且与章得关在相连的一处牢房。 相公怎么让咱们把这两共事的犯人关得如此近。 嗨,罪都定了还怕他们再次串通不成。 几个狱卒将刘怀瑾押入牢中,章得从草席上爬起,旋即扒开凌乱的白发,弓着腰走近,看清刘怀瑾后扑上前顶在牢柱的缝隙间大骂,你这个畜生,亏得老夫还将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你,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刘怀瑾将额前的头发撩到耳后,坐在石床上弹了弹中衣上的灰尘,一脸轻松道:泰山还会牵挂儿女呢? 住口,你这个奸诈小人不配做我的女婿! 呵,当初可是你求着让我娶你女儿的,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信任,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好,若非我父受官家器重,你可会听信谗言? 谗言? 我与你女儿什么都没有,寺庙里发生的事不过是谣传,泰山应该知道小婿在牙行的地位,只要振臂一呼,这流言及小报怎会不来呢? 你!章得怒指着刘怀瑾,你这个无耻之徒。 辱骂了一番后章得体力不支,渐渐跪在地上趴下,垂着地面哭嚎道:悔不该...悔不该将二娘嫁给你这个无耻之徒。 刘怀瑾靠着墙头垂下脑袋,有这么好的儿女,这么好的家世,官居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什么就是不知足呢? 章得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刘怀瑾从地上爬起走到章得身前,枉你为官三十余年拜相十余年,连这点局势都看不清。 章得瞪圆怒红的双眼,抬手颤道:你是皇帝的人? 你怎么可能是皇帝的...章得突然反应过来,我竟忘了你是刘书柏之子。 我是谁的人,与他没有关系。 章得抓着柱子质问道:陛下是一早就想铲除我了么? 不,你完全是咎由自取,陛下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愚蠢之至。 垂拱殿内,少年端坐在殿阶的交椅上,很是为难的皱着眉头。 下官不要这相位,只求郡王与皇后殿下格外开恩,饶恕下官之子,下官愿代其受过。 国朝有律法明文规定,代人受过者同罪,刘怀瑾以商贾之身贿赂朝官,为自己买通便利,以至朝廷党争,实乃罪大恶极。 没有犬子,朝廷的党争难道就不在了吗?刘书柏跪着向前爬了两步,皇后殿下,犬子的错都是臣这个做父亲的没有管教好。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84) 乾元刑统刚颁布不久,若朝廷率先破例,你让天下臣民如何看呢? 少年看着垂帘旁的母亲,旋即站起躬身道:娘娘,原先修建运河因国库钱粮不足而召天下商贾与臣工赠资,刘怀瑾一人便赠百万,但是朝廷只奖赏了官吏并未有奖赏这些商贾。 大郎的意思是? 刘怀瑾会有此行径乃是变法所致,商人手下是工人,商人失利,工人则失业,儿子以为情有可原,死罪可免,但官商勾结乃是重罪,所以活罪难逃。 你是监国,若你认为合理合情合法,便按着你自己的意思办,不需要事事都过问吾。 少年从殿阶走下,弓腰将刘书柏扶起,西北战事刚定,四处都有流民,正是国朝需要用钱用粮之际,本王希望刘员外能够出资。 刘书柏摸过一行老泪,感激道:谢郡王开恩。 艮岳的行宫内,皇帝抱着睡着的小公主轻轻放置榻上,撵好被子后走出。 薛进站在门口紧跟上迎面走来的皇帝,已按着官家的吩咐给章得加了一条流放,刘怀瑾也入狱了,官商勾结罪。 勾结与诬陷那个更重呢? 章得是宰相,污蔑宰相与亲王同等,不过要看是什么原因。 章得一大把年纪了,应该知道流放的意味,派人去传话给他,让他和刘怀瑾相互松口改案,让章得自己背个其他罪名,若是识趣便可不用受流亡之苦。皇帝背起手站定,至于如何改案,去问问刑部尚书刘泉吧,新刑统是他定的。 是。 刑部尚书刘泉将内侍亲自送往刑部的大牢,又差人领其去了关押章得的牢房,刘怀瑾早在之前便被带出。 行了就到这儿吧,有些话,咱要单独与章老说说。 几个狱卒拱手后退出,内侍端着抱拳的双手走近牢门,看着昔日风光无限的宰相落魄至此,客气道:相公,别来无恙? 章得扒开白发,失魂落魄的挑起眉头,你是?旋即憎恶道:皇城司的内监? 内侍笑道:相公还记得小人呢。 你是勾当皇城司公事薛进的人,禁卫所内等子,老夫如何敢忘。 内侍瞧着空旷的左右,旋即走近拂了拂袖子故作姿态的问道:刘怀瑾已被带出,流放的公文也快要下达,章家高门,相公自幼锦衣玉食,这流放到荒僻之地远离乡土,从此居无定所颠沛流离无诏不得归京之苦,相公应该没有体验过吧? 章得眯起双眼,你什么意思? 如若相公能够乖乖听话,刘员外便会向刑部再次招供,那珠子其实是他赠予发妻的,章二姑娘自幼聪慧、孝顺勤谨,邻里皆知,此珠乃是发妻赠予嫡母寿诞之礼,何来贿赂一事?至于刘员外诬告,完全是因相公您的过分苛责,嫌弃鄙夷女婿商贾身份,时常责骂所致。 既如此,相公便只有一个结党的罪名,可免去流放不至于祸及子孙,乾元新法并不像高皇帝之法那般苛刻,法容乎情。 那这样刘怀瑾岂不是也能减轻刑罚?章得似乎不甘心。 相公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您都一大把年纪了,再到潮州那荒无人烟的地方,恐怕此生都回不来了,难道相公为了一口气而甘愿客死他乡? 乾元九年十一月初,就在朝廷下令流放前尚书右仆射章得的前夕,刑部与大理寺突然改判,以章得勾结党羽罪革职,褫夺功名□□在家,刘怀瑾因诬陷朝廷命官听坐,刘氏赠资安抚流民,遂有百姓为其求情,大臣上疏监国,获释。 章府的牌匾被撤下,门前的卷毛石狮子也被挪走,其妻国夫人诰命也被褫夺,短短几日章家昔日的光耀尽失。 薛进跟在皇帝身后,湖边的吹来的寒风刮在脸上,章得回家之后觉得颜面尽失,闭门在家拒不见客,没过多久就大病了一场,现在连儿女都认不得了,小人派人日夜盯着,恐其装疯。 皇帝投了一把鱼食笑道:章得是真疯还是装疯对朕来说都不重要了。 刘员外的妻子章二娘在娘家哭泣了一番后回到夫家大闹,从厨房拿着刀追赶,刘员外倒是没躲,生生挨了她一刀,没有怪罪,只是后说章二娘不愿留在刘宅他可以与之和离,刘家的东西她可以悉数带走。 皇帝低头盯着湖中一群跃跃欲试的花色锦鲤,朕又当了一次恶人呢。 章得是罪有应得,只是可惜了他的次女。 皇帝负手长呼道:君必度能而授者,备乎覆餗之败,臣必量才而受者,故无流放之祸,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谁又知道其中的难处呢,所谓圣人言,在朕看来都不过是纸上谈兵,万事万物各有所异,没有经历过,又岂敢肆意去定论,未得其所而下定义以为标准? 所以...在朕眼里,哪有什么圣人。 哐!艮岳夷山脚下的开宝寺传来洪亮的钟声。 算着时日,押解的人应该差不多要归京了吧。 官家,皇帝话音刚落祁六便踏着石子路走近,萧国舅归京了,曹老将军以及诸位将士的遗体也都运回来了。 子固。 薛进上前一步,小人在。 派人去给国舅夫人稍些话。 是。 第225章 皇以间之 乾元九年十一月,萧显符班师回朝,朝廷下令抚恤阵亡将士,追上将军曹允为翼国公,赠尚书令、上柱国,谥号武烈。 南阳侯因贪功冒进,置大军于险境而获罪入刑部大牢,诸司会审,垂拱殿中,监国的少年与皇后依照三司所呈结果进行定罪。 军报上的功过与三司法商议的结果皆誊录于册子上,萧幼清拿起放下,反反复复看了不下十遍。 看着母亲眼里的忧伤与颤抖的手,少年于心不忍道:官家说此事由儿子全权负责,南阳侯虽有过,但也有攻城斩将之功,且曹允老将军率兵救援乃是想要救人,若南阳侯因朝廷降罪而死,岂不让曹老将军白白牺牲,国朝缺将,所以儿子以为...死罪可免... 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为将者手握士卒生死,不听法度调令而擅自行动置将士性命于不顾,使国家陷入安危,不重治罪,亦无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娘娘,可那是... 皇家没有私情,你爹爹让你来问我,不就是因为自己不好做这个公正法度的罪人么。 殿下,皇家是没有私情,可一将难求,朝廷已经损失这么多将领,若还自断手臂,便如同助长敌国之势。 萧幼清起身,从少年手中接过朱笔,在案卷上写下批复。 斩立决?少年大惊的将案卷一把扯过,旋即走到一侧跪道:娘娘,母亲,儿子求您开恩。 萧幼清走上前,缓缓蹲下,伸手抚上少年的脸,轻轻擦拭着泪眼,母亲也有私心,母亲也不希望你舅舅就这样死在自己人的刀下,但母亲愿意相信你爹爹不会这般狠心的。 南阳侯被褫夺侯爵贬为庶民,关押期间不允族人探望,萧云泽嫡妻吕氏一连去了几次皆被赶出。 旨意才下达侯府,三日后问斩于开封府五朝门,牌匾被摘下后几批内侍与禁军从萧家相继离开。 姑娘,又有人来了。 吕氏失神的坐在交椅上,面如死灰道:这座空宅还有什么可搬的? 马车上走下的便衣男子唇红齿白,脸上干净得没有一丝胡须,走进大院后瞧了瞧昔日风光无限的侯府,如今却被搬至一空,旋即走进中堂朝妇人拱手道:郡夫人。 什么郡夫人,我夫君后日便要被斩首了 是么?男子盯着吕氏身侧的女使,等她们识趣的退下后才道:二姑娘好歹是吕相国的令爱,相国为相数十载,在朝声望为朝臣之最,国朝有新的律法,若夫有罪,其妻可以要求和离,就算姑娘生下孩子,以大人之尊,姑娘再嫁又有何难,如今为何要苦等在此而不回家呢? 吕氏侧抬头,男子的话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她想的是让父亲吕维替丈夫出面求情,但丈夫的罪与朝中的局势她又害怕牵连到父亲。 你是什么人? 男子朝其叉手弓腰道:小人是禁卫所的内等子。除却皇城司,变法之后又新增主管禁卫所,与皇城司一般是直属于皇帝的禁卫。 中贵人?吕氏挑眉道,官家让你来的? 官家说南阳侯的性命可都在夫人手中了。 吕氏撑着扶手站起,他果真是一个狠心至极的人,我的夫君不是皇后殿下的亲哥哥么?他若真的有心又为何要以此要挟,在他眼里,所谓的情爱都比不过手中的权力。 内侍叹下一口气,夫人没有接触过官家,便也不能知道官家心中所想,小人的话已经带到,至于如何做,全由夫人。 内侍走后,吕氏撑着桌案很是无奈的唤来女使。 姑娘。 备车,我要回家。 是。 吕氏回到家后扑在母亲怀中哭了整整半个时辰,直到日落时吕维才乘马车回府,除了女儿的哭诉,还迎来了妻子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朝廷按的是军法,他的罪可不是一般的罪,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且此诏乃是官家授意由皇后殿下与监国郡王共同定罪,老夫也爱莫能助。 什么叫爱莫能助?你不过是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名声罢了,他可是你的女婿,你亲闺女女的丈夫。 吕维看着宝贝女儿恸哭,也有些于心不忍,可又不想参合进朝堂里更多的纷争,遂挑着眉头道:当初你本不愿嫁他,如今正好... 女儿不会和离的,便是女儿当初年少无知,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女儿岂能不顾夫妻情分?若是夫君没了,女儿也绝不苟活。 吕维语塞,渐渐沉闷下。 王氏见女儿一直跪着便心疼起她的身子,又见丈夫一直模棱两可,气急败坏的走至吕维身侧一把揪起他的耳朵,你又没有子嗣,要那清誉做什么?你是皇帝的老师,他就算不给别人情面难道还会不给你? 吕维一把年纪还要被人教训,连连喊疼,直到夫人松手后他才摸着自己发红的耳朵无力道:夫人把此事想得太过简单了。 见爹娘争吵,吕氏擦了一把眼泪旋即扑到吕维身前跪下,从发髻上取出金簪,瞪着血红的双眼喊道:爹爹! 吕氏此举吓得二老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王氏声泪俱下道:姑娘这是做什么呀,你莫要做傻事,我与你爹爹这辈子就只有你与大娘两个孩子,你要是...可让为娘怎么活? 吕氏不为所动,睁着双眼怒视着父亲,王氏见她脖颈上的血红遂焦急道:你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爹爹若是不答应,女儿便与腹中的孩子死在爹爹跟前。 吕维伸出手,你...旋即又无奈的垂下,你这是何苦呢,圣人之意无外乎天子之意,岂是我一介文臣能左右的。 只要爹爹肯妥协,就一定能。 吕维瞪着眼睛诧异道:你说什么? 乾元九年十一月七日,萧云泽身戴三械及手壶被刑部关进露车押往朝门。 萧氏的显贵,在战败之后一夜之间削爵,两侧看热闹的百姓唏嘘不已。 这不是忠武公的孙子萧国舅么? 还以为以官家对外戚的纵容以及对皇后殿下的盛宠能够网开一面。 因为他而使军队战败新法也因此停止,官家就是再盛宠又如何,那可是官家。 艮岳正门华阳门前停着一辆简朴的马车,紫袍提着下摆匆匆步入行宫,在门口滞留了好一阵子。 请您一定要通融。 左相这都来了不下十次吧,官家说了身体抱恙谁也不见。 吕维看着东边的太阳渐渐往头顶移去,遂在华阳门前跪下,大声道:臣吕维,恳请官家召见。 臣吕维,恳请陛下召见! 薛进走进行宫,皇帝便拍了拍福庆公主的小脑袋,爹爹现在有要紧事要和吕翁翁商量,你让祁先生带你出去玩会儿好不好? 福庆公主点点头,祁六便上前躬身将公主牵走。 皇帝冷下先前那张温柔和善的脸走到木榻前坐下,端起内侍适才送来刚点好的茶不紧不慢的吃了一口润润喉,还在呢? 薛进回道:一直跪着不肯离去,官家,马上要到午时了。 那就皇帝抬起头,眯眼道:让他进来吧。 是。 几个内侍将华阳门前跪着的紫袍老翁扶起,吕维撑着麻木的双腿一个没站稳便后撤了两步,缓和了一会儿后也不顾身体是否吃得消,连走带跑匆匆步入皇帝于行宫的居所中。 见皇帝神色自若,便顿步屈膝拜道,臣吕维,恭请圣安。 圣,皇帝抬起眼睛,躬安。 皇帝悠闲的坐在木榻上端起一盏茶,神色轻松的问道:都堂内没有事么?吕相怎么这般清闲还有空到艮岳来... 臣恳求陛下开恩,饶恕南阳侯死罪。 哦?皇帝放下茶盏,南阳侯的罪不是三司会审所定的么,国朝律法所定,朕如何能更改? 咚咚咚! 禁中正午的一百五十响钟鼓声震耳欲聋,午时到!行宫内也有官员击鼓报时。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85) 吕维心头一震,睁着老迈的双眼旋即叩首,陛下若能赦免南阳侯,臣愿.吕维跪地抬头,看着脸色如常的皇帝,颤道:全力支持新法。 咚咚咚!午时三棒鼓。 法场内,冬日的太阳温暖舒适,但洒在刽子手的大刀上时却极为刺眼,一声声鼓声如同催命符一般令人心乱如麻。 监斩,午时三刻到了。 监斩官坐在监斩台上如坐针毡,揉捏着双手吼道:催什么催,本官难道没长耳朵不知时辰到了么? 监斩官咽着唾沫,伸出颤抖的双手,这要是斩错,皇后殿下日后想念起亲情日后追问起来...那本官不就完了吗?旋即又吓得缩回。 钟鼓院的鼓声传入坤宁殿,少年从前省走进内宫,合着紫色的袖口迈入殿中,望着偏殿那一桌子凉透而未动分毫的饭菜,躬身道:娘娘金安。 见母亲不回应,少年很是担忧的走上前,娘娘连着好几日都没用膳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拖垮的。 萧幼清只是坐在榻上呆呆的望着窗外,太阳从东边升起,东侧窗户洒进来的光照渐渐东移直至消失不见,午时了吧? 少年躬身,刚到午时。 都撤了吧,吾吃不下。 少年欲言又止,是。 正午的太阳顶在头上,刽子手手中喷湿的大刀被晒干也不见行刑,刽子手目不转睛的盯着北面帷帐内的绿袍足有好一阵子了。 绿袍一咬牙,豁出去似的扯着右手袖子准备去拿那笔海里的斩令牌。 刀下留人!一匹快马冲入法场,内侍骑在马上高举皇帝的手诏,奉圣旨。 与朝门相对的城北马行街上被堵得水泄不通,禁军阻拦道路不允车马行驶,比朝门的法场街道还要拥堵热闹。 圣驾最前的驾头,内侍捧着兀子骑在马上。 圣驾还宫,行人退避!扈从内等子捋袖擎拳高声喝叫道。 福庆公主从大辇的房屋里爬出,趴在屋外围的红漆栏杆上望向四周,睁着好奇又惊艳的眸子。 禁军阻隔成人墙,巷子里与道路两侧挤满了百姓,一个扎着总角的小孩童望着大辇上的福庆公主。 对宫外事物好奇的小公主很就快注意到了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小孩,与其对视一眼后眯笑着眼招招手。 随后孩童被一个壮年男子从人群里拉走。 如华。皇帝放下手中的册子抬头。 哎~福庆公主转过头,旋即迈着小步子跑回屋中,爹爹,外头可多人了。 第226章 皇以间之 皇帝还宫,监国郡王卫宗仁率群臣抵达晨晖门接驾。 臣,寿春郡王请圣躬安,恭迎陛下还宫。 臣等恭迎陛下还宫。 大辇至晨晖门前停片刻后再次启程进入大内,少年起身跨上骏马随在车架旁。 御驾进入禁中便放慢了速度,福庆公主掀开车屋内的帘子笑道:哥哥。 少年瞧着探出头来的妹妹,爹爹身体好些了么? 福庆公主扭过头,旋即连连点头,爬到车窗上朝兄长招手,少年见状打马靠近,福庆公主便抬起手遮掩,小声道:爹爹对哥哥可满意了,先前在行宫还天天夸哥哥。 少年透过车窗缝隙瞧见了车内一张严肃又极为干净的面孔,气色恢复如常,便紧了紧手中握的缰绳。 大辇至皇城司北的右移门停下,皇帝牵着小公主下辇换乘,少年连忙从马背上跳下走到银梯前,皇帝抓着少年的手从银梯走下,只字未言。 一直到抱着公主乘上内侍所抬的肩舆至内东门前的前后廷分叉路时,少年随在旁侧恳求道:陛下去瞧瞧皇后殿下吧,因为舅舅的事,娘娘好几日没合眼也不肯吃东西。 皇帝侧头看着南面去前廷的宣佑门,旋即正过头,往前走。 是。 过内东门至含通门到达坤宁殿后,皇帝将福庆公主交给少年,跟哥哥玩会儿。 好。 坤宁殿内午时的太阳早已往西边移去,西边的窗户渐渐有光照爬上,萧幼清看着开窗的外院,梅花将开。 皇帝走到殿门,几个宫人见势福身,嘘。 听见脚步声,紊乱的心早已将她的思绪打乱,除了慌张便剩下对孤独的恐惧,随着脚步声逼近,害怕也接踵而至。 哒哒哒 浅黄袍子里抬起的手撩开珠帘走进,法场的行刑结束了么?望着光照下的孤影,黑色的皮履鞋突然站定,嗯。 国舅爷让我来报喜,嫡妻吕氏为其生了一个儿子,个头还不小呢,像极了他爹。 萧幼清转过身,抬头楞了一会儿,旋即站起扑入皇帝的怀中,将眼泪蹭到浅黄色的衣襟上埋怨,官家便是这世间最令人讨厌的人。 皇帝覆手将她紧紧抱住,我听大郎说姐姐这几日都不曾好好吃饭,可有此事? 他怎么什么都与你说。 就算他不说,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姐姐瘦了么?皇帝轻轻抚着她的背,我让六子去御厨传了膳。 萧幼清揪着她衣襟,那哥哥的事怎么办? 皇帝捧着她的肩膀伸手轻轻擦拭着眼角,我已经下旨赦免,除了革职褫夺功名与爵位,便就让他将功折过率兵到边境镇守,也算是给将士们一个交代。 至此,萧幼清松了口气,继续蹭着她衣襟,我没了翁翁、爹爹不能再没了哥哥,萧幼清渐渐仰起头,泪如雨下的抬起手颤抚着皇帝的脸,还有你。 皇帝沉着一口气伸手将她的手握住,蹭在鼻间,三娘放心,我和哥哥都不会离开你,永远。 皇帝还宫之后于垂拱殿召见荥阳郡开国公萧显符。 二郎之过致使西北二州丢失,数位将军战死,皆因臣约束不周,陛下不杀之恩,罪臣无以为报。 昔日我从四川回来,第一个生有过节之人便是他,因此他是怎么样的人朕很清楚,年轻气盛又性子莽撞,是朕出兵太急,怪不得诸位将军。皇帝从座上起身走到萧显符跟前将其扶起,西夏那边的事,二叔可与朕细细道来? 是。 臣初次交战,遇到的是西夏的前锋,因为未能与西夏的主将正面交锋,长城之险轻易越过,直到进攻夏州,持续数日一直久攻不下,臣那时便起了疑心,我军能破长城天险却栽在一个州县之上,曹老将军进言说敌军极有可能声东击西,便请命与云泽一同领兵从西南进攻,而后夏州被攻破,可没过几日西南便传来消息,兰州丢失,臣这才明白曹老将军所言,夏州原是易守难攻,但比起长城之险还是远不如的,我军之所以能轻易越过长城便是...西夏故意,臣派云泽带兵前去救熙州,夺取夏州后敌军主帅带兵冲出,臣与之正面交锋了一次...萧显符顿下,陛下,与臣交战的是野利家的弟弟,而哥哥正是那设计诱敌杀害曹老将军后连夺兰、熙二州的主帅,若此二人不除,河西之地恐难取。 皇帝背转过身,一手插在腰间,一手宽着额头,熬过了一个卫慕,如今又来一家子? 臣等无能,请陛下降罪。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贪功冒进的明明是朕啊,与你们何干。 陛下。 二叔退下吧,好好歇息。 是。萧显符倒退着离开。 皇帝走回御座撑着扶手缓缓坐下,朕在西夏的时候就隐约有感觉那两兄弟甚至是那一家子人都不简单。 都说异族人豪爽,紫袍从朵殿内走出,朝皇帝缓缓躬身,臣却觉人都是一样的,他们学中原的礼仪,但不受礼教约束,故而可以娶夫、兄的妻妾,弑父杀兄也为常事。 朕要想取西夏除了自身的实力还要想办法从内部瓦解才好。 官家不是说李元灏看似隐忍,实则生性暴虐且为人多疑。 他若不多疑便不会造成与自己亲舅舅一族那样的事,朕突然想起来,野利氏貌美且极为善妒。皇帝沉思道。 李元灏宠爱貌美的野利氏,许也是个好色之君,韩汜顺着皇帝的话思索道,加之现在的中宫野利王后善妒,官家可以从此着手。 皇帝摇头,李元灏此人小心谨慎,如今在西夏进行剃发令,又如何还会接纳汉人女子...皇帝突然呆愣,旋即问道身为同知枢密院事的韩汜,现在西夏边境镇守的是那野利家的两兄弟? 回官家,自停战后哥哥与弟弟皆被封为宁令,哥哥号称野利王奉命镇守在西平府,弟弟被封为天都王,不过没有看到弟弟的踪迹,但是北辽那边的消息是西南之地有夏军出没,臣推测弟弟天都王很可能是率兵镇守于西夏北部抵御北辽。 不能用汉人女子,朕便想到了一个故人。 韩汜眨了眨眼睛,官家的故人,都是女子么? ...皇帝摊了摊手,她是弟弟天都王野利启虞的妻子,容貌艳丽比野利王后还要好看,不过性情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胆子也大,思想奇特是个古怪的女子。旋即撑着椅子站起,朕得想个法子才行。 胆大不同寻常...韩汜低下头深思,若如官家所言,她又是天都王之妻,倒是可以在这个女子身上做文章。 在女子身上做文章...皇帝摸着光滑的下巴想了许久,法子朕倒是想到了,但需要能接触到李元灏,如此一来便只有再次互市了。 互市对于国朝而言,出远大于进,且西夏与北辽在某些物事上极为依赖我朝,互市的几年中,从北辽及西夏所赚取的盈利占据三成税收。 那就以退为进,先缓和缓和吧,互市一事仍交给你去办。 是。 子固。韩汜走后皇帝唤道。 官家。 让西夏的细作打听点人与事。皇帝朝其招招手,旋即凑在他的耳侧嘀咕了一阵子。 薛进愣了愣,旋即叉手道:是。 乾元九年十一月,冬至前夕,萧云泽结发妻为其诞下一名嫡长子,皇帝还宫理政,以其功勋及父祖几代人为国捐躯而特赦死罪,褫夺所有在朝官职及勋爵,命以戴罪之身为朝戍守边疆。 萧云泽至老丈人家中谢过后便带着襁褓里的孩子入宫谢恩。 乳母抱着孩子,萧云泽扑通一声跪地,重重叩首道:臣,有负陛下信任,至将士们枉死,至河西二州丢失,百姓遭战乱流离失所,臣罪该万死。 皇帝本有一肚子火要发,听见婴儿的哭声后想起了吕氏的不易与萧幼清的伤心,遂叹下道:朕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武之地,朕希望你能够永远的记住,你的命是曹老将军以及将士们的血换来的。 萧云泽自知自己获释而无人弹劾除了是萧家的嫡长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是左相的女婿,陛下与殿下的苦心,云泽无以为报,若再有赴沙场那一日,必以死相报。 才从刀下还魂,如今又是做了父亲的人,便不要动不动就说死,能够为国效力全身而退,这才是为帅者的万全。 陛下教诲,臣谨记。 旁侧的婴儿一直哭啼,不过声音并不是很大,皇帝瞧着萧幼清一言不发遂侧身拍了拍她的手,朝旁边的乳母道:将孩子抱过来。 在皇帝的示意下,乳母将孩子抱给萧幼清,几斤重的襁褓刚入萧幼清怀侧时竟停止了啼哭渐渐安稳入睡。 皇帝笑道:这娃娃长得是极好,也不怕你。 萧云泽挠头道:他生的第一天可黑了,就像殿下小时候一样,当时臣还向母亲抱怨嫌弃了许久,说母亲怎么给我生了个这般不好看的妹妹。 兄长的话让一直沉重着脸色的萧幼清当即捂嘴笑了笑,抱着孩子看向一贯温柔的皇帝,旋即问道兄长,他取名字了么? 萧云泽摇头,尚未,本是想等到百日,臣斗胆,想请殿下赐名。 萧幼清想了会儿后看着皇帝,官家给他取吧。 皇帝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婴儿逐渐粉嫩的脸,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父母之爱子,总是给予期盼不愿他们远离,便唤他燕归吧。 臣代他谢陛下赐名。 皇帝看着萧云泽嘱咐道:好好善待你的妻子,多为她想想,莫要辜负。 是。 第227章 皇以间之 乾元九年冬,前尚书右仆射章得革职入狱,进副相刘书柏为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代行中书令之职拜为右相,十年初,卫宋主动恢复与西夏的互市。 前右相章得被夺去功名后被软禁于家,没过多久便患上了虚悸,章家大娘子请京中名医杜郎中诊治仍旧未果。 白发老翁收拾好医箱摇头道:章公这是患了失心病,此病非药石可医,恕老朽无能,娘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章厚闻之便从地方连上三到奏疏请求回京探望,获允,归京后一连数日,章厚腰不解带的伺候在父亲身侧。 榻上的人一夜苍老十余岁,时而呆若木鸡,时而癫狂,将蚁动指作牛鬭神志不清。 章得革职罢相其嫡妻国夫人诰命也随之被削,嫡母便将怨气都撒到了庶子身上。 从娘家回来的老妇人一脚踢开房门闯入房中,不孝子还敢回来,现在你爹爹这般你可满意? 章厚不予理会,侍奉着父亲喝下汤药后起身,很是客气的朝嫡母弓腰,母亲。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86) 不要叫我母亲,我们章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嫡母愤怒道。 章厚沉着一口气从嫡母身侧走过,妇人气不过他的态度以及那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的冷漠眼神,于是大怒的从屋中追出。 在屋檐下破口大骂道:若非没有你父亲你这身学识、功名是从哪里的?便就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才害得我章家变成如此地步。 章厚转过身,儿子自问从未做过有违背道义之事,大人的病症皆是咎由自取。 章厚如此一说便更加激怒嫡母,好啊你,现在章家人人遭殃就你一人得势,我便不信还治不了你。妇人走下台阶扬起巴掌。 将要挥下时,被赶来的年轻女子拦下,我与官人千里迢迢赶回京城探望,处处打点周旋,你们倒好,君舅为了三个哥哥与官家争斗,最后败了君姑却将怒火牵引到官人身上,还真是一家人只进一家门!女子握着妇人的手腕狠狠甩下。 章厚本想阻拦妻子,旋即便被她瞪着退后了一步,暗暗低下头。 妻子走上前,昔日我家大人遭君舅排挤贬黜出京,官人也随着一同,那时君舅与君姑可有半点念及父子情分?君舅在朝堂上可有半点退让?父不慈,却希望子孝,便当天下人都是蠢材么? 哈?嫡母瞪着眼睛,朝四周哭着大喊道:现在是什么世道哟,连庶子的新妇都敢对姑舅出言不逊辱骂嫡母了,官人呀 哼,女子不为所动,依旧冷冷道:口口声声说着庶子,可家中出事时三个嫡子却在外躲的远远的,你们章家要没了官人,必定断在这一代! 你...嫡母指着女子,你爹已经被贬出京,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章家的事用得着你来插嘴? 若非官人姓章,你以为我想管你们家的破事? 恼羞成怒的妇人指着女子,还未等难听的话大骂出,其身后的女使连忙拦住,凑到耳侧小声道:娘子使不得,方氏是代国公李世继老将军的外孙女。 我呸,先舅在世时,你们李家算什么?李老将军也算是英杰,教出的小辈竟连礼数都不懂。 翁翁如何,用不着君姑操心,现在官家当朝,不再是太宗时的文人士大夫独尊,况且妾的翁翁还在,也算是君姑的长辈,论起懂礼数,君姑还真是当仁不让呢。 你...嫡母指着方氏,旋即又看着庶子,再不济,章家也没有饿着你冻着你,不但给你请先生还让你去国子监读书,里里外外那个没有安排得妥妥帖帖,如今还要被你娶的新妇以及你这个没良心的指责,若官人清醒后知晓你的作为,当真是要心寒了去。 方氏将嫡母的手打开,揣着手趾高气昂道:我家官人温柔敦厚,从前在这个家中没少受气,如今君舅病重日夜侍奉衣不解带,最后却还要被君姑奚落,不但令人心寒,还叫我恶心。 你! 两个女子对骂互不退让,见家中的奴仆纷纷赶来观望章厚很是难为,遂走上前,娘子,今日... 你怕什么,对付这种人,你越胆怯她们便越得寸进尺,你又不是他们的出气筒,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公道自在人心。 劝说无用,章厚本打算拉着妻子离开时,马行街章宅内的家僮匆匆跑入,主人,吏部派人到府上说朝廷降旨,将您从地方调回京城官复原职,宣敕的吏部郎中就在府中等候。 家僮匆匆赶来的通报差点让妇人晕厥了过去,章厚并未有因此骄纵,而是拉着妻子朝嫡母拱手,儿子有事便先走一步,大人还请母亲多多劳神照顾。 乾元十年初春,诏归被贬谪地方的改革大臣方之彦与章厚,且再次启用,进方之彦为尚书左丞,进章厚为尚书右丞欲继续施行九年冬所停的变法,遭到些许旧派反对。 于三月初一朔参的议事大会上御史中丞与谏院合力反对变法,以移风易俗不守祖制再次痛骂方之彦乃至皇帝。 章厚乃罪臣之子,陛下怎可启用他为相而要坚持变法。 御史台请求陛下收回召归章厚与方之彦的诏书。 谏院请求陛下废除新法。 朕若是不肯呢?皇帝脸色阴沉,看着紫宸殿中央跪地不起的几个绯袍。 那便请陛下赐死臣!苏虞将笏板放下,随后颤抖着手摘下头顶的幞头重重磕下。 好。皇帝踩着踏床站起,一步一步走向殿陛前的朱漆栏杆,亲从官! 殿外皇城司亲从官五指挥之一的上一指挥听到命令后带着十余身材魁梧的带甲禁军冲入殿,皇帝冷下眼呵道:此二人以下犯上,忤逆君王,各庭杖三十,就这大殿上打哪儿也不用去。 是。 皇帝的话引得群臣哄乱,陛下,万万不可,自太.祖高皇帝开朝以来国朝从未有在紫宸殿处罚士大夫的先例,就是先帝朝也不曾,刑不上大夫,纵然左司谏与姜中丞有错,但错不至此,请陛下开恩。 皇帝于朝堂上当廷杖责士大夫,若开先河往后处境可想而知,朝臣们明白这意味,也都害怕,遂纷纷下跪求情,请陛下开恩。 亲从官上一指挥命人将苏虞与姜洛传押到宽凳上按住,见朝臣接连下跪请求便没有急着动手,皇帝为之震怒,不顾嗓子疼痛用着沙哑的声音吼道:都愣着做什么,朕是皇帝还是他们是? 亲从官乃皇帝最亲兵,自是只听从皇帝圣旨,上一指挥便狠下鹰眸,打! 禁军将两个绯袍按在宽凳上,执杖挥杖而下,苏虞额头前的青筋瞬间暴起,硬生生咬牙抗住而未喊痛一句。 诸臣已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到了痛苦,劝说未果遂纷纷掩面不敢直视。 陛下身为天子,刚愎自用,不听人臣之劝,我等身为大宋的臣子...一杖下去,苏虞攥紧了双手咬牙,瞪大了眼珠片刻最后痛晕了过去。 而旁侧的姜洛川也被打得晕厥,上一指挥走上前拍了拍二人的脸,又伸手凑在人中前,转身松了一口气拱手道:陛下,都晕过去了。 带下去。 禁卫将晕厥的官员及刑具一一带下,此时朝堂上的官员早已被吓破了胆,有不少曾随章得反对过皇帝的旧党大臣再看到今日局面时已经吓得两腿发软。 皇帝叹下一口气,旋即迈着沉重的步伐从殿阶一步一步走下,诸位大臣今日能站在此,哪个不是饱读诗书,哪个不是当初怀着豪情壮志踏入此殿,臣子是要效忠君王,怀忠而不忘,然国魂亦不可丢,朕昔日读书,唯记汉书两句话最为清楚。 司马迁在《五帝本纪》中赞誉:日月所照,风雨所至,莫不从服,皇帝看着端笏低头的众臣,朕以愚钝之资登位,不敢自比三皇五帝,然君王治理天下难道只有一个守字?难道只要做到了国泰民安这个四字便就是你们口中的圣主了? 见诸臣纷纷低头不再言语,皇帝又道: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如地如天,何私何亲?如月如日,唯君之节。 陛下圣躬之质,臣等惭愧。 臣等惭愧。 望着跪伏的一大片朱紫,皇帝长叹道:今日朕送你们四句话,希望你们好好看看,希望你们,皇帝从跪伏的文武百官中间走过,顿步回头道:不要忘了身上这件袍子,因何而穿!说罢皇帝转身离去。 朵殿里走出两名内侍,至文武百官跟前将一副二尺宽的横幅对展,上面写有四句横渠行书,字字铿锵有力入木三分,也字字诛心令人警醒,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横幅刚被展开,大臣们抬头的瞬间纷纷掩泪而泣。 韩汜拿着笏板从地上爬起,瞧了一眼后转身离去,背对着百官边走边道:陛下有鸿鹄之志,希望诸公不要做燕雀才好。 乾元十年暮春,新法得到宰相吕维的全力支持,自章得倒台,皇帝再度开启改制使得新党得势,朝中旧党的反声便不复从前,只偶有上疏指责。 同年四月,进御史中丞王文甫为中书侍郎拜为副相,改革力度再一次加大,罢文武散官三十阶,以旧十八阶为寄禄官及职事官,又罢崇文院三馆秘阁将其并入秘书省,另置馆阁官,九寺五监各司其职,不在置无职事空官。 同年,四川火.器制造司派人上奏。 乾元元年,制造司奉旨改进突火.枪,原先以巨竹为筒因其无法承受火药的威力遂在枪身上进行多次试验,西晋以柔铁为刀脊,浴以五牲之溺,淬以牲之脂,斩甲过三十札,遂有今日练刀之法,便选以铁替代竹筒。 朕给的期限早就到了吧。 是,所以司使在奏疏请罪,说自己辜负了陛下的厚望。 算了,要不是他跟他师傅,朕可能就死在野兽的爪牙下了哪还有命回到东京坐在这儿呢。皇帝摸着下巴,火.枪啊那便让殿前都指挥使来一趟。 是。 乾元十年春火.器正式投入军中使用,于禁军内筛选组建出一支重步兵配备火.枪,命为神机营,派将领对神机营军士进行训练,并由心腹内侍为都监。 三月下旬,时奉农忙,又连续更改官制使得州县亲民官调动频繁,为防止生乱,朝廷命主持改革的大臣出京视察。 第228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年四月,王文甫归京。 臣出京视察,民间多有言:国家有三岁进士之外,特科者多昏耄,补进者多骄佚,杂进者多舞文,鬻爵进者多贪污,吏治整肃查出的贪污者也确实多为纳粟官,先帝朝因频繁出兵,国家缺粮,遂开纳粟买官的的先例,许入谷受官,分十等,一千石可授本州助教,至一万石可授大理寺丞、供奉官,和官家先前修建运河令朝中士大夫赠资不同,这些用粮食买官之人多是为了贪图更多的利益,且往往都是些没有什么学识而狡诈的牙人。 皇帝撑在桌子上看着王文甫进呈的札子,剔除恩萌得罪的是士大夫,而纳粟买官则是那些牙人,先前的市易务便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吧... 王文甫见皇帝有些犹豫,力谏道:陛下,无良商人只顾自己的利益不顾百姓死活,市易务的开办便只是让官府成为最大的商人,这也是一把利刃,但要看执政如何用,是敛财还是为民,臣不敢保证后世如何,但陛下只要用臣一日,臣便不会让其成为压榨百姓之所。 纳粟买官是在国家府库亏空之时才行的下策,牙人本是重利之徒,如何会将粮食无端捐给朝廷呢,国家太平之际,若不是为了牟利敛财又是为了什么? 只将杂流内的进纳去掉,特奏名留下吧,国朝文人多苦读而不能中举者遂也多,其中不乏能者然多为时运不济也,臣子昏耄倒是没什么,重要的是不能寒了士子之心。 陛下圣明。 乾元十年上,将纳粟买官常制从吏部流内铨的选格中取消,再次于各地赠办书院,由朝廷派遣文人充当教授,寒门子弟品学兼优者可免除学费。 乾元十年中,扩招武学,将武举定为一年一办,同时下诏,官府所开设的书院不仅招收男弟子还允女子入学,此令遭到一批大臣反对,皇帝将封驳诏书的中书舍人撤职,以给事中替补,另迁秘书省官为给事中,诏令得以颁行。 乾元十年下,经过整肃、整顿,于吏治及军纪上效果显著,户部编制《乾元会记录》呈十年来国家人口总数增长及税收,皇帝又命户部核查户数及居民数量,定新法,家中有投军者灾年免去军属赋税,丰年减轻徭役,将开垦出的良田作为日后军功奖赏。 乾元十年国库所进较变法之初有所上升,且培育达两年以上的成年马匹增有数倍,如今已可组建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只是臣担忧频频发动战争可能会激起民怨。 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吏都不希望见到战争发生,朕又何尝不知,但是拖延下去又能得到什么,兴盛的时候不能收复,若等到衰败,那么败的就一定是自己,若连执政者自己都看不见未来的趋势,那么这个国家一定不会长久。 互市之后,臣得到西夏的消息,野利氏居中宫极为骄横,曾多次引李元灏不满,且李元灏对于外戚野利部族并不信任,为防止拥兵自重,让野利王与天都王分统左右厢军后还派了许多都监及副将分散权力,两位国舅名为大王实则只能统率自己的部族,西夏的军政大权仍旧掌握在李元灏一人手里。 狡兔死走狗烹,需要时启用不需要时弃置一边,之所以不杀是因为还有利用价值。皇帝捏着手里的指环,疑心重,这离间计就成了一半,马上要大朝会了,派人去西夏与北辽,这次...皇帝笑道:不需要很会说话的人。 是。 入北辽的使臣仍旧由内侍省的内侍担任,北辽皇帝态度一改从前傲慢,亲自走出殿帐相迎设宴款待。 陛下,别来无恙? 北辽皇帝耶律明看着内侍熟悉的面孔便眯眼笑道:天子安康朕就安康。 我朝皇帝陛下有天神庇佑自是圣躬万福。 上回答应天子的朕做到了,且天子的军队战败朕还派兵解救,皇叔说你们中原有一计,叫围魏救赵,说的便是此吧? 内侍笑了笑,这是兵法中的计策,陛下天资聪颖,这次我朝皇帝陛下特遣小人出使除了大朝会之邀还有答谢。 几个内侍共同抬进一个箱子,耶律明看着里面的奇珍异宝,心里泛着嘀咕,天子之前答应朕的话还没有做到,现在这又是想做什么? 内侍转过身,想着这个耶律明也不算蠢到家,自然是为了兑现上一个承诺。 耶律明惊慌的看向帐内左右,旋即拉着内侍走到一边,小声道:外边有我叔叔的人。 内侍笑道:这次大朝会,陛下准备派何人出使? 父皇在位时出使大宋的都是皇叔,如今皇叔辅政帮着朕处理北大王院的事脱不开身... 可是陛下早已过亲政的年龄,名为辅政实则独揽大权,陛下如今都这么大了,难道甘愿受制于人?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87) 耶律明恼怒道:朕自是不愿! 只要陛下想办法让大元帅继续作为使臣赴大朝会,吾主便有办法让陛下执掌大权。 耶律明犯着嘀咕,思来想去,便压低声音迫切道:朕不需要天子帮我夺得政权,皇叔没有子嗣,只要皇叔死了我便能重新拿回大权。 只要耶律彷死在卫宋,他便可以将罪全部推给卫宋,如此一来北大王院各个可汗也就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内侍看着他心里的花花肠子并没有当即戳穿,反而笑道:我朝重信义,尤其是吾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陛下请放心。 那就请代朕谢过天子,若朕有执掌大权那一日必定与大宋永世修好,与天子结为兄弟,天子为兄,朕为弟。 西夏兴庆 自卫宋主动要求互市,西夏便视卫宋已经承认了自己称帝一事,对待卫宋使臣便也没有了以往的那般客气与尊敬。 不知宋使看了朕这大夏国都觉得如何?李元灏坐在御座上蔑视的问道来使。 出使的大臣为礼部下层官员,身后还带着侍女与礼部的宦官,不知大王问的是与开封东京相比,还是单指西夏的国都?若是比较则两国风俗尽不相同,下官想请大王亲自去东京城瞧瞧我朝皇帝陛下所治的繁华盛世。 李元灏握着匕首切下一块羊肉,旋即横着鹰眼咬下一口肉,朕一定会去的,请使者放心。 这次下官奉命出使是为大朝会一事... 宋使累了,李元灏打断使臣的话,翊卫司。 掌管宿卫军的马步都指挥走上前,臣在。 将宋使请下去歇息,李元灏将匕首插到肉上,好好安顿。 是。 李元灏的心腹见宋使极为不满的离开,旋即转头担忧道:兀卒,这样对待东朝使臣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大将军上次回来说东朝没有一个能用的武将,且朝堂上皆是贪生怕死之辈。 兀卒,臣有些担忧,自上次野利王设计诱敌连夺东朝两州后一直居功自高,且对兀卒分散兵权以及迟迟不立太子极为不满。 不满?李元灏转过头看着心腹,旋即眯起双眼呵斥道:你是在离间朕与两位大将军吗? 心腹吓得单膝跪地慌张道:臣不敢! 他们可是皇后的亲哥哥,皇子的亲舅舅,君臣猜疑只会自断臂膀让他国得利。 大王忘了么,卫慕家曾也是您的亲舅舅,可是他们却剑指青天子挥刀相向。 够了!李元灏厌烦道,朕知道你们细封氏与野利部族有过节,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现在都只需要效忠朕。 是。 翌日。 野利皇后趴在李元灏身上埋怨道:哥哥打了胜仗陛下也不让他们回来,这一眨眼都到冬日快开春了。 战事虽停但边境不得不防,大夏北有契丹东有宋南有吐蕃西有西州回鹘,日子不好过呀。李元灏搂着野利氏,只有在中原站住脚跟,才能慢慢向其他地区扩张。 中原有那么好么?野利氏翻过身,陛下莫不是看中了中原的女子吧。 李元灏从榻上爬起,拾起衣服披上,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读过汉书么?弓腰拾裤子时愣了愣,眼里浮现出一丝失落,朕忘了,你并不是她。 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汉人霸占中原太久了,他们以为这样就真的是天子了么? 野利氏从榻上爬起,挑起眉头不悦道:这么久过去,陛下还是没能忘记她... 李元灏对女子的善妒极为不满,旋即走近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道:你是朕的第一任皇后,皇后就该有个皇后的样子,不要妄议朝政,也不要试图干涉朕的私事。 兀卒,东朝使馆来报,东朝使臣说他们丢失了一个人。 嗯?李元灏走出内殿,宋使不是来报信的么,怎么还带着人? 东朝使臣说是进献给您的美人,但昨日您不听他的话便赶着他走了,所以没有来及说也没有来得及进献。 李元灏摸着下巴,中原女子? 是,但是使臣说那名女子昨夜不见了,现在在宫里大闹说要见您。 第229章 皇以间之 兴庆王都的宫殿里,李元灏和声和气的安抚着宋使,宋使稍安勿躁嘛,人若真是在兴庆丢的,朕一定给你找出来。 下官倒是不要紧,只是那是皇帝陛下送给大王的贺礼,皇帝陛下花了足足半月从江南挑选的女子若是弄丢了,下官恐怕不好交差。 江南女子? 宋使将一幅画呈上,是,请大王过目,便是此画中的女子。 心腹替其接过打开,西夏官员睁大了双眼,画上的女子穿着汉人服饰,画上所处之地也为中原建筑,且画作老旧不似新画的,便惊疑道:这... 李元灏看着画像上的女子眼前一亮,还真是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 心腹惊慌道:陛下,这是天都王野利启虞将军的妻子。 宋使向李元灏进献美人的消息很快就从外朝传入中宫。 一直跟在野利皇后贴身的婢女趁机煽风点火道:陛下能够铲除卫慕家族仰仗的还是皇后您的两位兄长,而今陛下称帝您虽贵为皇后,可陛下却什么都不与您说,先前两位大王替陛下打了胜仗,不但没有奖赏反而让他们兄弟分散。 婢女的话以及早上李元灏冷漠的态度,使得善妒的野利氏愈加不满,一怒之下便带着人从中宫跑到朝堂大闹。 大将军宅内的女眷被翊卫司的宿卫军全部带到了皇宫的大殿中。 宋使比对着画像,故作震惊道:若非亲眼所见,实在是难以置信天下竟会有两个长得如此相似之人。 宋使,莫不是你们知道我们大将军妻子的美貌,故意来嘲弄的吧? 大王,大宋从不会做这样的事,这是大宋朝廷画师所作,翰林院的画师无一人来过西夏,大将军的妻子我们大宋臣子如何会知?就算有汉人见过,仅仅凭借描述难道就能描绘的这般清晰? 兀卒... 李元灏盯着大殿中央的女子一动不动,旋即朝臣下抬手道:他说的不无道理。 没藏氏第一次入宫,且是被一些粗鲁的军士蛮横带进,遂拍了拍纤细雪白的手,这么冷的天,你们这些人连怜香惜玉都不懂么? 放肆,见了兀卒还不跪? 兀卒?没藏氏故作不知情。 你是启虞的妻子? 我不是。没曾想没藏氏竟连想都没想便一口否认,旋即又道:有谁的妻子是与丈夫分居两地数年不同房的么? 他的眼里只有那几个宠妾,就是打仗都带着,谁家丈夫会任由妾室欺负道妻子头上的?没藏氏揣着双手趾高气扬道,我可不喜欢他,本也不想嫁给他。 两侧的军士与大臣本想呵斥,被李元灏抬手制止,李元灏直勾勾的盯着女子,饶有兴趣的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兴庆的王宫,可汗居所,您就是大夏的兀卒青天子。 知道你还敢在这殿上胡言乱语? 陛下,若陛下要将妾身说的实话认定是胡言乱语,那请陛下处死妾身吧。 你倒是胆大。 他们都说陛下很凶,对待女子也是,今日妾身见了倒是觉得他们说的不对。 哦?那你说说怎么个不对法? 带我进来的各个将军都穿衣束带,可行为却粗鲁的很,亏得还知道妾身是谁的妻子呢... 兀卒,臣等没有... 闭嘴!李元灏呵道。 兀卒,皇后她闯进来了... 旁侧的西夏大臣见此纷纷扭头,而站在一侧宋使似乎早已经被遗忘,侍从不满西夏王的冷落本想上前插话却被借绯的使臣伸手阻拦,使臣摇头示意,莫要多管闲事。 野利皇后怒气冲冲的闯入大殿,陛下。旋即便看到了与皇帝交谈甚欢的嫂嫂。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还未等李元灏开口说话皇后便上前给了女子一巴掌。 啪! 你疯了吗?李元灏怒抓着她的手,她是你哥哥的妻子,又不是东朝送的美人。 陛下此言是心虚了?这个贱人与兄长府上的总管私通,如今还妄想来勾引陛下... 哦?没藏氏摸了一把微微发红的脸,旋即看着野利皇后并不畏惧也不向其行礼,妾身第一次来且是被这群禁卫哥哥从床上绑下来的,皇后哪只眼睛看到妾身勾搭陛下了? 对于没藏氏毫不忌讳也不遮掩的话,野利皇后更加恼怒,世间怎会有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 不知道皇后说的廉耻是什么?难道因为廉耻妾身就可以欺君罔上?还是说廉耻比命更重要? 你... 够了!李元灏呵斥道,皇后到外朝来做什么,外面的禁卫是吃什么的竟肆意放人进来。 陛下... 来人,带皇后回去。 是。 西夏朝堂帝后不睦,而北辽的殿帐内君臣亦相猜,朝臣们聚集在一起商议着宋廷元旦的大朝会。 距上一次宋廷所举办的大朝会也有些年头了吧。 卫宋这些年好像再搞什么变法,内部如今是斗得不可开交,况且臣还听说因为此事连罢了好几个宰相,反反复复折腾没个停息。 议事的官员除了北辽贵族也有不少汉人,其中还有娶了北辽公主为妻的汉人驸马,汉人就喜欢搞这些花样,左一个礼右一个礼。契丹官员的话语里充满了冷嘲热讽,目光时而看向汉人大臣。 礼义廉耻,知耻而后勇... 啧啧啧,这里可是北辽,北辽的男人个个都是马背上的英杰,可不像你们整日抱着本书打个仗还躲在女人背后。 行了!出言震慑朝堂的不是北辽皇帝耶律明而是其皇叔兵马大元帅耶律彷,见安静下来后耶律彷知道自己逾矩,便朝皇帝抱拳,宋廷大朝会之事,陛下有什么主意么? 耶律明坐在虎皮大椅上,既然宋廷特意遣使邀请,那么作为大国我们便不能缺了这个礼,先皇在位的时候便常告诫我,不管是北辽的骑射还是中原的礼仪我都要学,傲慢只会使人滞留原地。 耶律彷看着眼前这个大智若愚的皇帝侄子,眼里既惊讶也充满了怀疑,片刻后还是抱拳弓腰道:陛下圣明。 先帝在位时倚仗元帅,临终前又嘱托朕今后要听元帅的话,北辽上下最为勇武的人叔叔当仁不让,北辽自高皇帝统一草原太宗举兵南下方有今日之盛况,虽是赴他国朝会,然我北辽大国的威仪不能失,耶律明看着自己的亲叔叔,因此朕想请皇叔为使臣...旋即又犹豫的低下头,但是朕又担心皇叔年事已高... 直到皇帝的话出,耶律彷紧紧皱起眉头,侄子的言外之意,若是不出使便是承认自己到了该卸任的年纪,耶律彷看着满朝文武,北大王院及南大王院除了自己的人还有些是先帝留下来的心腹重臣及宗室,自己能够一手遮天除了手握大权还有侄子平日里的唯唯诺诺,耶律彷眯起双眼抱拳,承蒙陛下信任,臣,领旨。 皇帝殿帐不远处是太后居所,里面养了许多从中原运过来的花草。 耶律彷堂而皇之的躺在太后椅子上,侧头看着修建枝干的妇人,你儿子对我开始有戒备了,现在想方设法要让我离开呢。 离开?去哪儿? 宋国,他们要过新年了,卫宋天子在元旦那日举行大朝会。 这些年你可没少往宋国跑。 还不是你那丈夫见不得我在眼前晃悠,现在又是你儿子。 你要是不愿去拒绝便是,何必跑到我这儿来埋怨。 我要是不去,恐怕就只能做个清闲老头,恐怕就要被你儿子连根拔起成为阶下囚了。 妇人停下修建枝干的手,挑眉道:明儿他... 我不是舍不得权力,耶律彷站起,我是舍不得你。 乾元十一年初一,正旦大朝会,来朝外邦共计二百余国,比乾元初年赠两倍有余,西夏遣天都王野利启虞出使,而北辽却重新任命起耶律彷为使臣,朝会过后,皇帝将北辽使者及西夏使者留下,后又单独将西夏使者留到上元直至灯会结束才放归。 西夏使者的帷幕与宰相的帷幕挨在一起,但是皇帝却允使臣登楼陪同观灯,靠后的帷幕旁站着一个绯袍年轻男子,男子望着宣德楼上的欢乐暗自攥紧了拳头,官家难道忘了前年这个人还是杀我翁翁的凶手么,而如今却能与其谈笑风生,恍若当初之事没有发生一般。 官家是君,是父,是天下之主,看待事物的眼光自是与常人不同,又怎会坐进观天呢?紫袍走到绯袍身侧,曹中丞。 绯袍朝王文甫拱手,王相公。 城楼上,皇帝坐在黄罗搭帐的御座上,与妻儿母亲一家人其乐融融,偶有侧身与西夏使者交谈。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88) 野利启虞一连好几日近距离接触皇帝觉得好像眼熟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眼里带着困惑。 臣妾发现这个使者好像对官家不太一样... 皇帝瞧过去一眼,旋即凑拢小声道:我见过他很多次,但他见我的次数却很少。 在西夏的时候? 皇帝点头,我有幸遇到贵人,且带着半块遮脸的面具不曾取下,除了那位贵人,恐怕无人认出吧...无人...她便想起来除了救她的那位郡主,还有一个女子曾让她摘下面具。 官家为何特意留下他? 皇帝看着宣德楼朵楼上正在作画的翰林院画师,因为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乾元十一年春,天都王野利启虞与宋朝皇帝在上元夜的灯会下饮酒交谈,翰林图画院的画本被秘密传至西夏国都。 第230章 皇以间之 十一年初春,吴国长公主次女卫嫣及笄,获封永康县主。 风鸢飘在后苑的上空,提线牵引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小发髻,少年弓着腰陪同在她身侧。 初春的风依旧寒冷,桑田里的桑叶才冒出一点点新芽。 今年的气候比去年冷了不少。皇帝从内侍手里接过一件裘衣走到萧幼清身后替其披上,司天监那边说今年可能一整年都要比以往冷些。 舅舅。 上元过后挽留的使臣也归国,皇帝便将琐事放置一边陪她们出来踏青,回头看着叫唤自己的外甥女,楞道:一眨眼,甄儿都长成大姑娘了。 大姑娘也不让人省心,马上就要双十,妾替她挑选的夫婿她是死活都不肯嫁。 女儿瞧不上他们为何要将就? 你这孩子。 皇帝笑道:不嫁就不嫁,咱们卫家的女儿就该如此。 平日里她就是被惯坏了,官家还纵容她。 二姐姐,幼清倒觉得官家不是纵容,子女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太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仅这一条便要压垮多少人,男子还好,可妇人从一而终,一错便再无回还的余地。 吴国长公主自己亲身经历过便也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妾倒不是急着将她嫁出去,只是希望在将来能有个人照顾她。 照顾什么的,这世间唯有自己最可靠。 一眨眼,几个小姑娘如今都已及笄,一只画着燕子的风鸢渐渐飘起。 少年从妹妹旁侧走开,仰望着两只随风飘动的风鸢,姑母又在讨论阿姊的婚事。 自我及笄起,母亲便在耳侧念叨了好几年。 阿姊一直不愿,可是有钟意的人? 宜春县主卫甄提着风鸢的牵线侧过头,旋即摇头笑道:我哪有什么钟意的人,只是不想像母亲那般活得累极。 少年眼里满是失落同时心中又羡慕着她,我若是能像阿姊这般洒脱就好了。 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大郎是官家的嫡长子,日后背负着天下,大郎性情质朴,日后一定会是位仁德的好官家。 少年回头望了一眼帷幕里的长辈,旋即盯着卫甄,我不想当什么官家,但更不想让爹爹与娘娘失望,羡慕阿姊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当你用羡慕的眼光去看别人时,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同样也有人用这样的眼光看着你,舅舅对你是严厉,但这份严厉里是父亲对儿子的期望,该是什么样人,就能够做什么样的人,阿姊相信你。 少年举起合拢的袖子,宗仁记住了。 等到卫甄走后福庆公主将手中的风鸢交到内侍手中,凑到哥哥身后踮脚道:哥哥是不是喜欢甄儿姐姐? 少年瞪时睁大双眼,旋即转过身道:别瞎说,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福庆公主嘟着嘴,不就是爹爹与娘娘那样嘛,哥哥这样熙儿姐姐可是会吃醋生气的。 少年侧头,看了一眼远处与几个姑娘玩得正开心的赵熙,你呀,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便是我平日里给你宠坏了,什么话都敢说。 略~福庆公主朝兄长做了个鬼脸,旋即又道:爹爹说过不管是女子还是男子都不能三心二意,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活着的人为什么还要守着死去的人定下的规矩呢?倘若那规矩让你不开心,你还要守着吗?爹爹说,定规矩的人又不会管你开不开心,一个人的所思怎么能够代表天下人的所思。 规矩...少年看着后苑荷塘里的活水,人只有懂得敬畏才会有分寸,也许在最初,规矩只是用来约束一些不道德的人或事吧。 什么是德?福庆公主盯着哥哥。 我也不知道,少年低下头,旋即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小脑袋,大概人人都称颂的,便是德吧。 那什么是道? 人间常俗之道,贵之以礼义,尚之以浮华,丧身以成名,忘己以询利...少年渐渐低下声音,可是,人都死了还要名声做什么。 河北西路一匹快马疾驰在官道上,进入新封丘门后一路向南朝禁中奔去,得到军报的内侍交握双手快步走在宫殿间的廊道上。 官家。 皇帝从一片欢笑声扭过头,旋即从草地的席子上撑着爬起,几位姊姊尽兴,朕去去就回。 官家政务繁忙,妾等几人都明白,望以国事为重。 皇帝走到湖畔刚发芽的柳树下,见内侍风尘仆仆便猜到了是什么事,说吧。 北辽使臣耶律彷乘船从大运河北上至幽州,在河北东路遭到水匪...沉船了,河北路转运使派出士卒打捞,没有找到耶律彷的踪迹。 皇帝故作震惊道:什么? 内侍吓得扑通跪倒在湖畔的草地上,官家恕罪! 皇帝低下眉头,负手道:此事先不要声张,你下去吧。 是。 之后皇帝唤来薛进,扭头与薛进对视了一眼后,撇笑道:上一次是西夏,这一次是北辽,看来朕是如何都撇不开干系咯。 耶律彷是北辽的大于越,掌管北辽军政多年,北大王院下的诸王皆听耶律彷的号令,如今他失踪在国朝... 子固的担忧不无道理,这正是北辽皇帝想看到的局面,掌握大权的叔叔在他国失踪,诸王便只会迁怒于他国,这样一来他自然而然就成为了真正的皇帝。 那他就不怕战争么? 战争只会令百姓受苦,一个眼里只有自己的人又怎么会想到这点呢。 耶律彷身边还藏着北辽皇帝暗插的刺客,这样的庸人得到大权后国家必定迅速衰败,不过..官家为何要让使臣去告诉北辽皇帝耶律彷没有死。 皇帝笑道:因为朕不喜欢没有结果的战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北辽又不是只有耶律彷一人在支撑,对权力有觊觎之心的宗室又何止耶律彷一人呢,庸人再蠢也会懂得忌惮的。 乾元十一年一月下旬,耶律彷乘船归国遇到水匪袭击,沉船后失踪,使得诸国纷纷质疑宋廷。 北辽皇帝的帐殿内,北辽皇帝耶律明划动刀子将一整只羊最肥硕的部位割下。 暗卫单膝跪在桌前,咽了口唾沫抱拳道:已遵照陛下吩咐,属下亲眼所见耶律彷身中数刀从沉船掉落江中,绝无生还的可能。 耶律明用匕首插进那一大块肉割下来的肉,旋即起身走到暗卫身前,是亲眼所见? 是,此次行动中,大元帅虽年迈然骁勇不减当年,而且船下还埋伏着宋国的刺客,所以只剩属下一人回来了。 你为朕立了大功,耶律明蹲下,将羊肉连匕首一同塞到暗卫手中,赏你的。 侥幸逃过一死的暗卫感激涕零,能为陛下效劳,是属下之幸。 耶律明起身,背对道:只是一块肉而已,等朕摆平了那群宗室便提拔你做上将军。 能够侍奉在陛下身侧,属下已知足。 怎么,你不愿还是不信? 不,暗卫咬下一口羊肉,属下恭贺陛下重掌大权。 耶律明勾起嘴角,退下吧。 是...嘴里咀嚼的肉才咽下没多久,整块肉便从他手中掉落,暗卫倒地侧头,瞪着流血的眼睛抬手,王... 翌日,消息传回北辽,耶律彷的心腹北面诸帐官员聚众请奏皇帝,皆将矛头对准宋廷要求出兵。 在北辽派出使者至宋廷质问前,宋廷派出了使臣先一步到北辽安抚。 内侍进到最为安全的皇帝帐殿,并没有像一个认罪者一样卑躬屈膝讨好,而是拂了拂衣袖,要不是陛下,小人可能就被那群人活剐了。 北辽皇帝坐在大椅上,手肘枕着膝盖摸着络腮胡子眯眼道:宋使不请自来,是来表达歉意的? 歉意?宋使故作惊疑,旋即走近北辽皇帝,压低声音道:陛下该不会是贵人多忘事吧? 北辽皇帝拢起似鹰眸般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看来陛下是想和国朝撇清关系将这罪都引到大宋身上咯?不等耶律明回话宋使转过身负手又道:不知道陛下没有听过中原的一句古话,教君子为政之道。 伪欺不可长,空虚不可久,朽木不可雕,情亡不可久。 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北辽皇帝的眉头越陷越深。 陛下帐下的诸部落大王听不懂那是正常的,可陛下是北辽的皇帝,自北辽太宗起便有皇帝学汉学之制吧?宋使转过身,陛下又怎会听不懂呢。 北辽皇帝将一把匕首甩到帐殿支撑的木柱子上,擦着宋使的脸飞过,朕随时都可以杀了你以平众愤。 宋使摊开手,小人受吾主之命出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陛下要杀,请便。 你倒是镇定的很。 宋使笑道:小人又不是第一次出使,也不是第一次与陛下交谈。 说了半天,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不是小人小想要说什么,而是吾主要小人转告陛下您,耶律彷乘船归国途中遭匪寇,朕哀痛不已,宋使走近一步,如若陛下不听话,朕定将天下兵马大元帅归还北辽。 北辽皇帝撑着下颚的手突然滑落差点栽倒,什么? 吾主知道北辽实际掌权者不是陛下您,而是您的亲叔叔,北辽一呼百应的亲王耶律彷,陛下要是乖乖听话,从今往后此人不会再踏足辽土,陛下要是不听话...宋使看着北辽皇帝满脸吃惊遂勾笑道:小人猜想陛下现在一定在思考小人的话可不可信,害怕天子其实已经杀了耶律彷而用此欺骗陛下,宋使走近,将一个镶嵌宝石的金戒从袖子里拿出。 北辽皇帝瞪大双眼,旋即撑着虎皮椅子站起缓缓走向前,欲想从宋使手中夺过这枚熟悉的金戒,宋使将手抬高转而握拳道:吾主乃天下共主,吾主想要谁死谁就得死,想让谁活,自然没人能够要得了他的命。 宋使凑到北辽皇帝耳侧,您说是吧,陛下? 北辽皇帝转过头与其对视,旋即放声大笑,不愧是天子。 第231章 皇以间之 北辽中京 耶律彷在时权倾朝野,使得北面皇族帐官里的一些宗室与外戚都对其敢怒不敢言,遂皇帝帐殿上下都异口同声的支持着耶律彷的政见,无人敢逆。 陛下,大宋皇帝刚登基时所举办的朝会就有西夏使者遇刺差点身亡,如今大元帅出使宋国又遭遇不测,为何偏偏就这般凑巧呢? 莫不是宋国早就起了野狼之心,想让我们大辽国失去元帅而生内乱,他们好趁机举兵。 陛下,之前宋国挥师征讨西夏,便是想要将其吞并,宋国之心意在图谋天下,若灭了李夏国宋国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我大辽,臣恳求陛下发兵讨打替大元帅报仇。 如今耶律彷在宋廷失踪,极有可能身陨,使得一些有觊觎之心的宗室纷纷跳出,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贸然出兵只会损耗我们自己的实力,况且宋国征讨李夏乃是李夏率先挑衅,他们竟敢以称帝来试图与我北辽平起平坐,若北辽与宋国开战,那么西夏一定是最乐意看到的。 诸位大王与可汗若是怕死,便让我鞑靼部为先锋。 国与国交战除了勇武,还要有计谋,若有勇无谋... 大王是大北辽的皇室,怎也学些汉人的腔调了? 一些宗室便朝身后站立的人使眼色,掌管北辽财政的官员旋即出列道:启奏陛下,自宋廷皇帝登基与我北辽互市,十余年来...只出不进,且对于一些北辽无法建造及生产的物品极为依赖,黄金以及白银悉数流入卫宋...官员犹豫的抬起头,上一次大规模的调兵便消耗了不少国库,如今的北辽已经没有足够支撑战争的余钱了。 北辽皇帝原本就不想打仗,而且又忌惮着宋朝皇帝的警告,遂发声道:大国威严不可失,但是也不可意气用事,皇叔的死朕也很是伤心,但皇叔在时常常告诫朕,对国与对人是一样的,鲁莽行事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将事情搞砸,如今事情尚未查清,尔等不可自乱阵脚。 众臣惊奇,一向不爱理政的皇帝今日像突然换了一个人。 朕会派一支队伍前往卫宋让其给个交代,若给不出,届时再发兵也不迟。 不等外部其他首领开口,宗室诸王便符合道:陛下圣明。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89) 数日前 《乾元上元图》由李元灏派遣跟随出使的心腹秘密将其送回国都,东朝皇帝极为赏识启虞天都王,不但赐了很多宝物且还想与他结为异姓兄弟... 李元灏听后大怒的将画作撕毁,滚! 报信的下属被李元灏呵斥走,亲卫旋即走上前,自兀卒立野利氏为中宫后,野利王越发骄纵,且这次领兵战胜东朝更是目中无人,臣下怕他们二人终有一天会像卫慕氏一样拥兵自重。 李元灏眯起冷漠的双眼,棋子就该要有棋子的自知之明,野利王与天都王是否绝对忠诚,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兀卒的意思是? 废后,除却想要用废后来试探,李元灏心中也早就对野利皇后不满,一个有野心的帝王,不需要这样狭隘的妻子。 兀卒圣明。 让中书侍郎来见朕。 是。 乾元十一年二月,西夏皇帝李元灏废中宫,又将嫡长子囚禁。 下诏废后的当天有心腹大臣出来劝阻,如今兀卒任用野利王与天都王两位大王为帅,他们是您的左膀右臂,若是废后... 不厌其烦的李元灏狠心道:若因我废了皇后他二人就要反叛,那么只能说明他们并不是真心效忠于我。 大西夏又不是东朝以文人为主,朕不缺悍将,不能足够忠心,终有一天会被野心吞噬,内乱要比外患更为可怕。 大臣心里有疑惑可又不敢劝谏,只得拱手离去,走出大殿后长叹了一声道:君王多疑才是内乱的开始。 乾元十一年初,以同知枢密院事韩汜迁兵部尚书,二月,北辽遣使追问耶律彷失踪之事。 下牢关押死囚的地方极为潮湿阴暗,干净的靴子踏入泥泞,老鼠听到动静后从肮脏的饭碗旁跑开。 几个狱卒捏着鼻子将十余个获死刑即将处斩的罪犯押出,并将他们原先的籍贯及家室编纂成一本册子呈上。 中贵人,狱卒凑在内侍的耳畔,按着您的吩咐挑选的这些人里大都有亲眷。 内侍朝几个狱卒挥手,旋即走到关押众人的牢门口,上下瞧了一番后开口道:新法所定,行凶杀人是不能赦免的死罪。 求求大官开恩,救救小人吧,小人上有老下有小... 尔等行凶时怎未见想过上有老下有小呢?内侍背起双手走上前,官家仁德,但法不可废,如今有一道差事,虽不能免你死罪,然只要你们好好做了,你们的家人便可以获得善待,虽不能免死罪,但是你们的父母今后可以得到赡养,孩子也可以入学。 握着牢柱的黑手松开柱子,十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低头商议了一阵。 抬头质疑道:可我们若是死了,又如何能够确认家人被妥善安置? 内侍转过头,某不会拿出什么来证明,因为你们横竖都是死,所以你们可以不答应,某也可另寻他人。 ... 二月中旬,在搜查将近一月后仍旧未能找到耶律彷的尸首,派出军队缉拿运河两岸的匪寇,招供之后将其押送至北辽,同月,兵部奉命调兵,增河北路与幽云之地戍守的常备军。 按着官家的吩咐从死牢里选了数十人充当匪寇押送至北辽,北辽有部落首领不信但都被耶律明压下去了,据那边的探子报,北辽这些年为国朝拖垮财政,已没有钱财可以支撑大规模的出兵了。 钱是个好东西啊,皇帝拿着一枚刻有乾元通宝的铜钱,能够引出一个人的本质,也能拖垮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国家。 西夏的细作也来了消息,因为野利皇后善妒,且多次大闹朝堂,李元灏一怒之下废后,后又且将野利王与天都王召回兴庆,除此之外还吩咐诸部落首领一同,西夏民间有传言说李元灏看上了心腹大将天都王野利启虞的妻子。 子固觉得女色误国么? 薛进摇头,女子不误国,误国的乃是好色之君,将自己因欲念所犯下的错误推于所念之物上,无异于你想杀她,却倒头来还要怪她,是因为她在,所以你才想杀她。 听着薛进的解释,皇帝放声大笑,艳丽的女子本没有错,错的是不能克制欲念而荒淫无度的庸才,只可惜掩盖事实替君主推脱罪责的也多是庸才。 小人觉得官家是历代君王里看得最为通透的圣主。 我不是圣主,脱了这身黄袍,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暖饱思□□,饥寒起盗心,天下无不是如此啊。 阳春三月,京城里还见不到海棠花开。 晌午的鼓声才落幕,坤宁殿里依旧安静,安静得可以听见玉梳轻轻梳过青丝的声音,萧幼清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以及背后替自己梳头的人,旋即抬手将她的手握停,你让韩先生取兵符调兵,是准备又要开战了么? 北辽内乱,北辽皇帝与宗室及朝臣内耗,西夏也快要乱了,天时地利人和,我苦心策划了一年不想就此错失机会。 别的我不管,但是亲征不可以,萧幼清转过身,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握玉梳的手突然一僵,旋即从萧幼清手中抽出,国朝没有足够有威信统率三军的元帅,若要战,定要一举击溃,再败...皇帝将梳子放回,扶着交椅坐下,我便也能掌控局面了。 萧幼清起身走到她的跟前,本想说什么,... 官家!祁六走到房门口焦急的唤道,西北急奏。 皇帝起身,去去就回。 薛进攥着双手等候后在殿外,祁六通报皇帝跟着从内殿一同走出。 至书阁将门关上后,薛进小声道,因为受李元灏猜忌,又得知李元灏不仅废后还调遣诸部落首领到兴庆附近以此试探野利家的忠诚,野利皇后的两位兄长不满,便与朝中心腹策划在大宴上谋杀扶持李元灏长子登基,而后事泄被诛,野利部族掌权者皆被处死,之后李元灏竟册封了..薛进抬头,天都王之妻没藏氏为皇后,且让六谷吐蕃没藏氏取代了野利家。 薛进的话让皇帝也为之震惊了一番,这算不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被扩大的□□才是最令人致命的东西,李元灏的野心与他的眼光及实力并不匹配,还是说因为从前太过隐忍导致掌权后刚愎自用。 薛进低头回道:人心多是复杂的,不能自控,便是失败的开始。 召三省六部所有官员到垂拱殿等候,让兵部尚书韩汜先到福宁殿来见我。 是。 第232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一年三月卫宋朝廷停止与西夏的互市,互市仅停一日便向西夏递交战书,皇帝发兵征讨西夏获改革派支持于京畿内大规模征调集结禁军,同时启用上柱国曹允之子曹华为将以及先帝旧臣代国公李世继为帅,命萧显符及萧云泽随军戴罪立功。 李家隐退多年,经过裁军之后,军中将士多为年轻人,若贸然以李世继为帅恐不足以服三军,此次且征讨所调之兵比前年要多,调出去的兵远胜京畿留守的禁军,若主帅赢了战争而获军心且生有不臣之心,京畿恐难防,但萧元帅此前已战败过一次,再令其为帅,恐消士气。 皇帝撑着额头,满朝文武竟找不出一个统率三军的元帅? 韩汜看着皇帝,走上前跪道:官家倾举国之力欲灭李氏西夏,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临战之时将士军心最为重要,只有一鼓作气赢下,才能避免衰败,因此臣恳请陛下亲征。 臣并非要让陛下涉险,然此战意义非凡,胜则昌,败则... 朕知道,这次若败了,朕就成了国家的罪人。 臣知道官家亲征定会遭到群臣阻扰... 皇帝摇头,群臣阻扰倒是没什么,朕想去哪儿骑个马就走了,他们至多追在马后骂几句不敢扯住马尾的,只是... 官家是担忧皇后殿下? 历经风雨十七年,朕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无数,见过生死离别,可这么多人里朕只对她怀有愧疚,不过...皇帝站起,仗还没打呢,如何就要担忧起身后事了。 官家可不用至前线,而以主帅之名领军,这样既鼓舞士气又能将兵权握在手中,只是调度时,陛下需做到君不疑将。 玩弄权谋朕在行,但是军事上朕和景明你一样只会纸上谈兵是个外行人,自不会向太宗北伐失败那般握着兵权犹犹豫豫而错失战机。 官家圣明。 朝廷调集军队讨伐西夏并未受到太大的阻力,然皇帝在垂拱殿的朝会上言及御驾亲征时遭到吕维及一众文臣所止。 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乃万金之躯,怎可随军涉险? 我朝自建国以来历代先皇皆御驾亲征,如今到了朕这里又有何不可?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国朝无嗣君,天子又岂可将自己置身于安危中,请陛下三思。 此前寿春郡王自监国你们一口一个大王不是叫得挺顺口的嘛?皇帝站起,难道你们不是将他作为储贰? 臣等惶恐。 朝会散后,有司将打造好的铠甲送进宫中,巧又被诸臣看见。 国朝宗室子嗣衰微,陛下只有大王这一个儿子,现在陛下执意要亲征,若是在战场上...官员们纷纷摇头,陛下又不懂打仗,这不是添乱么。 连吕相都没能阻止,你们说的话陛下会听么? 既然吕相不能...那么皇后殿下呢?走在一起的几个绯袍官员突然顿步。 乾元十一年三月上旬皇帝执意御驾亲征,群臣阻止未果遂上表皇后,坤宁殿的奏疏堆在一起,萧幼清只翻了几本便连桌子也将之推翻。 吓得殿内的宫人与内侍纷纷停下手中动作跪伏,萧幼清将手中一本折子甩至地下,怒气冲冲的离开坤宁殿。 皇后离去后,宫人们才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的收拾着杂乱的地面,我在坤宁殿侍奉了十一年从没见过圣人发如此大的火,竟连桌子都掀了。 看圣人眼里的担忧,大概又是因为官家的事吧。宫人们好奇却也不敢去翻看朝臣上疏皇后的奏札。 几个欲要上书劝谏皇帝亲征的大臣在看见皇后的肩舆停在垂拱殿前便纷纷止住了脚步。 皇后殿下的仪仗出现在内朝...应该是左司谏上的奏疏被殿下看到了吧。 苏虞端着笏板站定在宫门,君王安危乃是国本,如若皇后殿下都劝阻不了,你我就算是说破了天也没用。 萧幼清穿着燕居的便服闯入垂拱殿,皇帝正与军将在置沙盘的朵殿里议事,众人抬头,又拱手低头。 皇后殿下。 萧幼清看着沙盘上的部署,旋即还是憋着气朝皇帝行了礼,陛下。 皇帝直起身走到萧幼清身前,我正打算商议完要回去找你呢... 请陛下移步,臣妾有话要说。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干咽了一口气,姐姐... 没等她的说完萧幼清便伸手将人从朵殿里拉了出去,见是朝凝和殿的路皇帝便甩手挣脱,圣人这是要拉我去何处? 萧幼清转过身,战场凶险,你非要亲自去不可? 这次不一样,我精心筹划多年不想功亏一篑。 那我呢?萧幼清走近一步,你还记得自己曾答应过什么吗? 皇帝低下头,见她沉默不语,萧幼清失声颤笑,所以你从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 不...皇帝否决,抬头走上前,萧幼清便退后一步,如果我不让你走呢? 皇帝顿步不再向前,欲言又止的低下头,姐姐一定要这样为难六郎么。 臣妾懂了,官家是天下人的官家,并不是臣妾一个人的夫君。 我知道姐姐是担心我... 好,但臣妾有个条件。萧幼清的语气很是冷漠。 你说。 请官家和臣妾比试一场,如若官家能够赢下臣妾的剑,官家想去哪儿,臣妾都绝不阻扰,如若不能,官家就不能去。 皇帝睁着呆愣的眸子,旋即望向凝和殿旁的演武厅,深深对视了许久后开道:我知道我赢不了姐姐,但我还是要试试,十七年了,我什么都可以依着你,唯独这次不行,所以我会拼尽全力的。 萧幼清转身进入演武厅外围的院子,并没有等皇帝一起,祁六跟在皇帝身后,见女主子已走远便道:圣人这般,心中该是有多伤心。 皇帝垂下无力的双手,如果我败了,定命不久矣。 祁六听后心惊,遂提着下裳跪伏,官家正直盛年又有圣人这般好的妻子陪伴,小人不明白官家为何会有此言。 皇帝低头看着身侧跪伏发抖的内臣,你不知道朕要做什么,你也不会理解朕想要做什么,所以你不会懂的。 小人不知,难道圣人也不知么? 皇帝楞住,她拢起眉头道:她是最了解我的人。旋即提步走进演武厅的院子,萧幼清身上的朱衣早已经换下,挑了两把同样的剑将其中一把扔过。 皇帝接过萧幼清扔来的剑,只开了剑柄一寸旋即又合拢,挑眉道:真剑? 君无戏言,官家答应了便要做到,若是臣妾赢了官家就不许再提亲征的事。 适才还有犹豫的皇帝下一刻便将铁剑从剑鞘内拔出,剑身上的光从脸上一晃而过,我没说过自己是君子... 因她的话使萧幼清握剑的手紧了紧,眼里越发淡漠,官家就不怕激怒臣妾弑君么?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90) 死在姐姐的剑下,总比抑郁而终要好。皇帝的态度亦十分坚定,挥剑砍下时,比以往的力道要增了不少。 皇帝自幼习文,习武是登基之后才渐渐接触,加之政务繁忙便也只学得些自保的招式,虽都是女子但与自幼跟着祖父习武的萧幼清比自然是相形见绌。 平日比剑差不多是学剑,如今对上认真起来的人,皇帝便是拼尽全力也连连后退,锋利的剑刃相撞,可以看到剑身擦过时产生的微弱火花。 皇帝后退一步抬头,四目相对,干净透彻的眸子里除了坚毅还有些许被隐藏的伤神,即便再强大的人也终会有崩溃的那一日。 稍有分神,手中剑便被挑落,利刃擦着皇帝的脖颈一寸停下,皇帝伸着脖子上下滚动,旋即将手摊开不再反抗,我输了。而后闭眼长叹了一口气,准备妥协时身前的剑突然从握剑人手中掉落。 哐!当! 萧幼清扑进她的怀里紧紧环住,我讨厌你,可我更讨厌自己,讨厌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乎你。 我不能自私的将皇帝占为己有,我只希望我的阿潜可好好的,可若以爱的名义将你留下而让你不开心,那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皇帝伸手回应,低头蹭在她的颈间,泪流不止道:我不去了。话音刚落胸前的衣襟就被人用劲拽做一团,姐姐? 陛下一开始,眼里看的便是天下,包括你我的联姻,可臣妾又何尝不是呢,如今朝中无良帅,陛下要亲征自然有陛下的考量,如果因臣妾的阻扰让此事成为了陛下心中永远的遗憾,那么臣妾也是不会饶恕自己的。 寒风吹过开阔的庭院,宫人们都跪伏在远处,皇帝搂着萧幼清,这次我将三衙的精锐全调出去了,我也想放手让那些将领统兵,但是我怕,即便几率很小我也怕,也许是是我多疑吧,姐姐放心,我这么弱是肯定不会到战场上去的。 陛下还知道自己弱呢?萧幼清将她轻轻推开,场上之势瞬息万变,陛下即便不在最前线,可难保战火不会烧及,陛下这性子,别以为臣妾不知道,你不用说好话安慰。 姐姐不要老是像他们一样喊我嘛,皇帝走近萧幼清笑眯眯的讨好道:怪生分的。 萧幼清将其推开转过身,我现在不是很想理你。 抱歉,我食言了,好不容易牵制住了北辽,若再等些年,等北辽皇帝将手中的权力全部拿回将耶律彷的人处理干净,那么局面又会不一样了,若输此战不能输,权衡利弊,我没有办法。 萧幼清垂下手,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只是太在乎罢了,这种时候,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皇帝走上前从身后将萧幼清拥住,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天下的坏事,哪一件我没做过,欲望离不开私心杂念,食言即是食言错即是错,我都承认。 萧幼清侧抬头,注视了片刻后,别伤到自己。 第233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一年三月,御驾亲征前夕,于崇政殿宣麻降旨进寿春郡王卫宗仁为汉王,册封礼从简,又命将作监于内京城修建亲王府,亲征期间命汉王监国,军国大事听断皇后,以左相吕维右相刘书柏等辅佐。 福宁殿 辎重部队已先行到达延安府,招降书已下,但...李元灏竟斩杀了我朝使臣,并集结军队放话要完成西夏先祖遗愿夺取中原。 欺人太甚! 后方的粮草调动就交由韩卿全权负责,汉王年少,朝堂政务还劳烦诸卿多多费神。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大王。 内侍走进福宁殿议事的偏殿,官家,汉王求见。 皇帝交代完琐事便挥手,诸臣领旨散去,少年看着福宁殿内有司进献的铠甲就摆放在正中间,遂跪在殿阶下焦急道:陛下,臣不要亲王爵。 爹爹,军中苦寒,儿子如今长大了,前来请愿代替爹爹出征。 诸臣出来纷纷不知所措,吕维便走上前拱手,大王,官家就在殿内...适才皇帝并没有要见汉王的意思,吕维便叹道:院里风大。 吕相与诸位相公都回去吧,明日御驾启程,小王今日一定要见到陛下。 诸臣相继行礼后摇头离去,韩汜站停了一会儿,望着殿内的铠甲,下官不知道大王是否了解自己的父亲,但下官知道大王一定埋怨过。 汉王抬起头不解的看着韩汜,师父? 下官其实也不了解官家,但下官知道官家想要做什么,大王今日跪在此是作为臣子呢?还是作为儿子?不等汉王回话韩汜又道:若作为臣子,大王属实不应该跪在这儿,若是作为儿子,大王便是因为自己不想离开父亲的私心,可大王应该知道,官家是天下人的君父,而非大王一人之父。 哼,难道君父就不是爹爹了么?福庆公主走到兄长身侧。 公主。 别人的爹爹就只是爹爹,为何我们的爹爹就不能只是爹爹?你们真残忍。福庆公主哼了韩汜一眼,旋即迈着步子走进内殿。 刚刚跨进便被内侍阻拦,公主,官家有旨,今儿谁都不见。 那爹爹可有说也包括我么? 这...内侍搭不上话。 福庆公主便冷下脸吼道:闪开! 请公主容小人进去通报... 福庆公主趁其说话时的不注意从身侧跑了进去,公主,公主,您不能进去。 临跑到门口福庆公主被几个内侍拉住,放开我,我要见爹爹。 皇帝踩在一张极大的地图上,上面绘有山川与河流以及州县乃至卫宋边境诸国,谁在外边吵闹? 回官家,是福庆公主。 让她... 福庆公主扭头咬了内侍一口,旋即挣脱开来破门而入,一把扑进皇帝怀中。 几个内侍跪伏在门口求饶,官家,小人该死... 退下吧。 是。 福庆公主抱着皇帝大哭道:爹爹是不要如华了么? 炭盆里的火将屋子烧得暖烘烘的,皇帝心疼的将其抱起,旋即又将她的绣花鞋子脱去,轻轻蹭了蹭她被冻红的鼻头,傻姑娘,爹爹怎会不要你呢。 那爹爹不要去打仗不要离开如华好不好? 皇帝没有作答,只是抱着她走到地图中央,如华知道这是什么么? 福庆公主擦了擦哭红的眼睛,地图? 皇帝将女儿放下,牵着她的手从地图的一端走到另外一端,这是疆域图。 指着一大片土地,这一块都是爹爹的。 福庆公主走到地图北面,望着那一大块空缺之地只写了北辽二字,那这是什么地方呢? 皇帝见她不哭了便拉着她的小手坐下,指着前朝丢失的两块土地道:华夏的土地,这是华夏的先祖借给他们的,现在爹爹要去拿回来。 那里也和东京一样吗? 皇帝突然想起来小公主除了祭祀太庙及皇陵还从未出过东京城,遂将她搂在怀里,是啊,那里也有和爹爹一样的人统治者,也有和如华一样的小姑娘,和娘娘一样的母亲。 如华现在不是小姑娘了,娘娘都和如华说了,所以如华知道爹爹要做什么,福庆公主从皇帝怀里起身走到北辽及西夏两地,爹爹要让这里的百姓都成为爹爹的子民。 皇帝坐在地图中央笑道:他们本来就是华夏的子民,因为战乱有多少人流落在外,远在异乡为异客,便要遭受异族排挤剥削饱受思乡之苦。 殿外刮来的一阵寒风将撑着窗户的竹竿打落,殿外立候的内侍打着寒颤走下阶梯,躬身叉手道:天冷,大王何苦为难自己呢,官家的脾性您又不是不知。 没事,我在这儿等着。 内侍摇头走回,小声叹道:这父子两怎么一个比一个倔。 殿内,福庆公主被窗户紧闭的声音吓了一跳,旋即跑到皇帝身前趴下,爹爹。 嗯? 福庆公主瞪着大大的眸子撒娇道:哥哥都跪了好久了,爹爹就让哥哥进来嘛,今年的春天可冷了。 皇帝摩挲着光滑的下巴旋即摸了摸福庆公主的小脑袋笑道:爹爹让如华进来了,便不能再破例,不过爹爹可以让你哥哥回去。 好。 皇帝朝门外唤道:来人。 官家。 没过多久后内侍从殿内跨出,走到汉王跟前叉手道:大王。旋即弯腰将汉王扶起。 少年哆嗦着寒冷的身子,官家肯见我了么? 内侍扶着他心疼的摇头道:官家让大王回去,官家说大王去年监国有仁君风范,官家很是满意,因此将朝政交给大王也能放心得下。 唇色发紫的人看着福宁殿内幽暗的光芒,旋即被内侍扶出庭院,在宫廊时碰见了汉王的贴身宫人。 吴内人。 吴氏惊慌的将人接过,祁都知,交给奴吧。 好。 内侍又凑在汉王耳侧小声叮嘱道:大王的孝心官家一直都明白,只是战争非儿戏胡闹不得,官家委以重任,希望大王不要辜负官家的信任。 吴氏将汉王扶进坤宁殿,少年扯了扯她的衣袖,绕着走,别告诉娘娘和熙儿,也别惊动太医。 是。 汉王回到屋中坐下后便一直发抖,吴氏摸着他的手,大王的手很凉,奴去烧盆炭火。 吴氏先是拿来一床被子旋即替汉王解下外衣,将炭盆烧热后端至榻前,心急的问道:大王还冷么? 汉王缩在被子里连连点头。 那奴去给大王填个手炉?吴氏将转身要走时,汉王从被子里伸出手将其拉住。 吴氏转过身见少年一直摇头,遂叹了一口气在其身侧坐下,奴不走。又问道:大王今日想听书么? 汉王摇头,蜷缩着身子缓缓躺到吴氏怀中。 大王如今已不再是扎总角的孩童了,等官家打了胜仗回来定要给大王定亲的,殿帅的二姑娘对大王... 熙儿只是本王的妹妹。 东京城依旧被寒风笼罩,暮春三月却丝毫没有春日的温暖,京城的花也因此开得极少,就连皇帝潜邸花院中的海棠也未绽开。 寒风吹过冷冰冰的铠甲,皇帝松开握剑的手将头盔取下,盯着院子里的海棠发呆。 潜邸的石狮子旁排列着十几匹骏马,皇帝的亲从禁卫皆穿戴齐整的候在一侧,只有霍青一人坐在石阶上昏昏欲睡。 薛进仍旧穿着内臣服饰赶来,旋即从马上跳下,马蹄声将霍青震醒,哟,霍先生是不是也要跟着一起了? 霍青走近将其拉起,你就不能守些规矩么? 困了还不让睡嘛,官家跟圣人正不舍离别呢,估计要好一阵才舍得出来。 薛进看着高大的霍青旋即又看向与其形成对比的祁六,官家就交给你们了。 祁六朝薛进抱拳,大王与圣人就托子固哥哥好好照顾与辅佐了。 官家的信任,我必不会辜负。 潜邸的院子里,金甲红衣并肩站在一处,皇帝盯着含苞待放的海棠树挑起眉头,看来今年是真的冷,连楚王府的海棠都没有开。 萧幼清看着这颗陪伴了十余年越来越茂盛的海棠树,似乎正青春,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再过些年臣妾就老了。 胡说。皇帝拉起萧幼清的手,我家姐姐如今看着便也与那些二八年华的姑娘无差,又怎会老呢。 萧幼清摇着头,人都会老的,即便十年八年能够保持容貌,但二十年三十年之后呢。 便是要老,也是我陪着姐姐一起,等老了,我就把琐事都撂下,在大内建一座院子,两个老太太一起养猫养狗赏赏花。 萧幼清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点头应答,好。 皇帝转而看向海棠树,松下一口气道:西夏并不大,我耗费周章便是不想久战,明年我一定会回来,我要最先看到东京城里第一支盛开的海棠花。 日子上的事谁说的准,许等到花落尽了官家才回也不一定,虽然我是想你能够早些回来,但我不想自己骗自己。 一定会的,咱们楚王府的海棠可比别的地方开得早。皇帝凑到萧幼清耳畔,旋即将一块兵符交到她的手中,低声道:我留了一支神机营在河北给张槐拿着,如果,我是如果... 萧幼清一手攥着兵符,一手堵着她的唇,没有什么如果,没有官家的天下,我不想守着它。 咚!大内的钟声自北边传至城池各地。 皇帝握住萧幼清抵在唇前的手,明年这个时候,我一定回来。旋即抱着头盔在她的额前轻轻吻下。 阿潜。萧幼清唤道。 皇帝只是闻声站定并未转身,握紧了手中的配剑道:照顾好自己。 京畿驻守的禁军开拔,沿着金水河两岸的垂柳一路向西。 禁中西南的角楼上立着两个女子,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宫人将视线从尘土飞扬的队伍中移到女子身上,望着孤立的背影开口道:前日的比剑小人看到了,小人想,如果圣人是男儿身一定会和忠武公一样出色吧,那样就不用官家御驾亲征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91) 萧幼清注视着西北,我自记事起就跟在母亲身侧读书,后来见哥哥习武我也跟着好奇,此举引起了翁翁的注意,而后我便跟着哥哥随在翁翁膝下,他教我剑法,枪法,箭法,每次打了胜仗也总要将我抱在膝上将战场上的事说给我听,教我兵法,翁翁时而长叹,若我家兮儿是个男子该有多好,这是我自三岁后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萧幼清转过头,背对着东升的太阳,影子模糊不清,宫人看到的只有皇后温柔的眼神,直到母亲去世我开始讨厌他们,舅舅将我接到金陵,他仍旧会时常过来探望,送来兵书,直到及笄,他用哥哥威胁我,说哥哥有勇无谋,终有一日会栽在自己手中,除了我,没人可以救他也没人可以救萧家,我便从金陵回到京城随在了叔叔身侧,依旧在军中,皇城司认识了赵王,萧幼清低头颤笑,只不过是一场有预谋的策划罢了。 宫人盯着萧幼清,安国夫人将圣人送回金陵是不想圣人您也成为世家争斗的牺牲品,以姜家做后盾,您可以有选择。 我是有选择,萧幼清转过身望着城池东北处,可我姓萧啊。 宫人低下头。 吴内人。 小人在。 知道吾为何要与你说这些么? 吴氏抬头旋即又低头陷入沉默。 你早就到了该出宫的年纪。 吴氏不解。圣人? 萧幼清转过身看着一脸错愕的吴氏,你喜欢大郎? 吴氏旋即跪下,圣人,小人 你不必紧张,吾没有要怪罪的意思。萧幼清上前将人扶起,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些年大郎也多受你的照顾与教导,我很感激。 小人分内之事,圣人这番话吴氏旋即又跪伏下,小人身份微贱,不敢对大王有非分之想。 我不会以权势逼迫你,出身从来就不是衡量人的标准,你在这座城中十余年,大郎是官家的嫡长子,你应该知道他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圣人?吴氏跪趴着抬起头。 你有选择。 第234章 皇以间之 皇帝亲征前夕,再次派遣使者至北辽,北辽皇帝耶律明自掌权后整日酗酒不理朝政,同时还将其母囚禁于帐中。 心腹走近帐殿,陛下,南边有消息,卫宋使臣入关了。 耶律明差点从床上滚落,还来? 翌日,内侍作为宋廷使者再次进入北辽京畿,北辽皇帝在帐殿中设宴款待。 熟悉的面孔让耶律明看着都打寒颤,挥手支开了帐内的闲杂人,天子亲征朕知道,给天子的承诺朕也不会食言,且朕对打仗没有兴趣。 吾主自然知道陛下是个讲信誉的人,吾主作为陛下的兄长,自然要时常关心呵护弟弟了。 耶律明揉捏着双手,那...哥哥有何指示? 内侍看着耶律明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态度,旋即放声大笑了起来,吾主说宋夏交战之际,西夏必定会遣使入北辽,试图劝说陛下合谋攻宋... 请天子放心,弟弟怎会打哥哥呢。 内侍勾嘴笑道:陛下别肯定的这般早嘛,吾主说了,如若西夏有使臣入境,请陛下将其拦截遣送回国,吾主灭西夏收复河西时,不希望陛下伸手,否则...内侍凝起幽邃的眸子,陛下知道后果的。 嗨,请哥哥放心,别看朕这帐殿里那么多人,其实都是心口不一,朕自顾不暇哪有空管那西南小贼之事,那些贼人狡诈还请哥哥多多小心。 内侍看着耶律明的憨厚模样,眯起双眼道:吾主还有一句提醒的话。 什么话? 莫要耍小聪明,因为天是可以看到的。 乾元十一年四月,西夏调兵至都城,又屯兵于边境做防守,四月中旬,李元灏率军亲征,命斥候侦查。 慕梁内,心腹将领指着地图上西夏东南几处地方,延安府太原府及熙州似乎都有军队的影子,据探子所奏,东朝此次怕是倾巢出动。 东朝今日之势怕是对吞并我大西夏志在必得。 西夏有长城为屏障,这些年挖山建城增加防备,仅凭着人多便妄想冲进来么? 东朝那群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能挨咱们几拳? 陛下,细封部落请出兵,这次咱们得夺他个数十州才好,听说他们修了个什么大运河,属下骑马骑惯了,也想坐坐船。 李元灏望着地图上宋廷的都城,倾巢出动...如果东朝小皇帝真的将所有兵力都调来攻打朕,那么东朝京畿一定空虚。 陛下的意思是? 拿纸笔来。 是。 李元灏写信时几个大部落首领凑近,旋即就被他怒骂了出去。 士卒将信装好快马北上,至辽国边境时被拦截,消息从上京传至都城大定府。 陛下,西夏李元灏派了使者前来送信,人已经被扣在了上京。 醉酒醒来的北辽皇帝耶律明揉了揉眼睛,李元灏派的人? 是,需要将人带回中京见您么? 【如若西夏有使臣入境,请陛下将其拦截遣送回国,吾主灭西夏收复河西时不希望看到陛下伸手。】 耶律明挑起眉头,将他遣送回去吧。 心腹不明所以,宋夏正在交战,就这样送回去么? 用朕说第二遍么?耶律明冷下脸。 是。 等等。耶律明坐在椅子上合起双手撑着下颚眯眼道:人,送回去,信,暗中拿回来。 是。 一匹快马日夜兼程从上京至中京旋即进入皇帝的帐殿。 北辽皇帝此时在太后帐中。 母亲。 萧太后看着儿子转过身,你来做什么,是看我这个老太婆还没死?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子撂下政务只是想来探望您而已。 你巴不得我死。 耶律明将毕恭毕敬的态度收起,叔叔的死儿子也很难过... 你真觉得他死了?你若真是难过如何会连尸都未见到就认定他死了。 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耶律明冷下脸,你和叔叔... 我是你儿子,你却纵容他来操控我,让我每天活得跟傀儡一般,我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你是父亲的妻子,却在父亲驾崩后和他的弟弟纠缠不清,你将我,将我这个儿子至于何处? 他做的哪些不是为了北辽为了你的江山,他从未想过要取代你... 可我才是王,哪个成年的王会像我这般他只是没有子嗣,若有子嗣我现在还能活着么? 因儿子的话,萧太后细思极恐,他的死和你有关? 耶律明楞住,旋即一口否认,不... 不管是不是你,现在北大王院乱成一遭,你对得起先帝么? 耶律明昂首,朝政上的事,就不劳母亲操心。 陛下,心腹进入帐院,旋即凑到耶律明耳侧压低声音,信拿回来了。 耶律明挥了挥手,旋即又走到母亲身前,儿子还有事,请母亲保重好身体。 陛下,萧太后喊道,老身希望皇叔的死是真的与你无关。 耶律明没有回头,只停片刻便径直离去。 启大北辽国皇帝陛下,臣大西夏王李元灏顿首,宋廷野心日益剧增,此次公然对臣宣战,其心可诛,中原土地肥沃,而让汉人一族霸占数千年,宋廷行互市意在拖垮我二国,今日宋廷倾巢出动意灭臣之国,若臣不敌,来日剑之所指便是大北辽皇帝陛下,如今宋廷京畿空虚,河北兵力亦不足以防守,遂臣请陛下出兵与西夏合力攻宋,所取中原土地愿与陛下平分。耶律明将信纸扔到烤肉的炭火中。 李元灏的态度倒是诚恳,只不过他不是称帝了么,今日信中却仍旧向陛下称臣。 按中原话,耶律明拿起酒壶坐下,李元灏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所取土地与朕平分,他好大的口气。 宋廷先前一战只出了不到一半的兵力,而这次却将精锐皆调至西北,恐怕是真的想要灭了李元灏,况且... 况且什么? 臣听说宋廷在皇帝继位初就在南方建了一个专门制造火.药的局,他们制造的火.器比神臂弓还要厉害,射程还要远上几倍,威力可穿甲无一可阻,而且北辽已经无法支持大规模调兵,大元帅的旧部和一些宗室政见不合,北大王院如今四分五裂。 如果皇叔没有死的话...耶律彷试探道。 以大元帅的威望,那些宗室必然又会安分下去,但是... 耶律明眯眼道:只要有皇叔在,朕就收服不了他的旧部,朕如今靠那群宗室也仅能势均力敌而已。 陛下才是正统继承人,况且大元帅已死。 但愿皇叔的那些旧部里没有觊觎之人才好。耶律明将剩余的半壶酒一口饮尽。 前线的军情每三日一报,前线以代国公李世继为副帅兼参军,后方有朝廷增派补给及军医药品至西北,垂拱殿内的沙盘每日都有变动。 永兴军路庆州大军驻扎在河边。 武宗皇帝在位时曾经夺回边境四州,后因为先帝取幽云,被卫慕单喜趁机出兵夺取,此后近二十年未再有过变动,互市断断续续也不稳定,而且卫慕山喜此人不仅统兵厉害,对于城防建设也十分擅长,因此城池变动,城防部署这些都是未知,情况不好说。 听着老将军之言,皇帝从盔甲内取出一张折叠的纸张,李将军请看。 这是... 朕十余年前曾到过西夏,机缘巧合又得以进入他们的枢密院,这是卫慕单喜在时的城防部署,朕回到国朝后凭着记忆画出的,先前一次征讨朕给萧元帅看过,后攻克夏州,如今十余年过去,朕不知其他地方是否有变动。 卫慕山喜老臣与他交过手,自古以来不缺悍将,知一将难求却不知最难求的其实是统帅。 朕知道,卫慕山喜为自己国家君主所杀当真是可惜,正因此朕才敢出兵,如今李元灏又连杀野利部族几位首领无疑是自断臂膀,飞鸟还未尽如何能将良弓先行藏起,君王多疑才是祸乱的根本,皇帝遂朝李世继拱手,河西本是我宋土,收复山河乃历代先帝遗愿,朕不懂打仗,此次收复河西之战全要倚仗李老将军。 陛下继承先帝遗愿,深谋远略其雄心要比先帝更甚,承蒙陛下信任,此次出兵定能一举收复河西。 乾元十一年五月,庆州至西平府两国交界处响起战鼓,以萧云泽为先锋戴罪立功,军报快马加鞭送往开封府。 东京城内驿使鸣铃开道,河西初战告捷。消息传至京城,使得人心振奋。 西北捷报,首战告捷,陛下命萧将军为先锋破西夏边境第一道防线,后命霍青将军领小队人马诱敌,杀敌六百余人,斩其将领步军副都指挥一人。 霍青?众大臣惊疑,他不是陛下的亲卫么,为何上到前线去了。 霍将军本一直跟随着陛下,战争一开始并不顺利,敌方守将也是一名悍将,霍将军便请命出战,比试上为代国公李世继将军所看中,便向陛下请旨提了霍将军为厢都指挥。 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让他统率... 什么叫来历不明?萧幼清将手拍在沙盘的边沿上,冷下脸道:难道一定要人家都向你们一样出身勋贵才可以用? 殿下,汉王朝母亲拱手,又对诸臣道:霍将军跟随陛下近十年之久,若要发生什么早发生了,诸公作为朝臣,国家正在经历战争,首先便是要团结一心,而不是在人家打了胜仗之后戳脊梁骨,这样实非君子所为。 臣等惭愧。 陛下亲征,诸公当在后方做好周全之策,最少要确保朝廷的运作以及边境的防备免去陛下的后顾之忧。 大王所言极是,臣等谨遵令旨。 第235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一年六月,西州高昌回鹘派遣使臣借道吐蕃至宋廷求见皇帝。 祁六走近帐中,官家,吐蕃边境抓获一名高昌回鹘的使者,说是奉高昌王旨意有要事求见卫宋天子。 回鹘? 李世继看着屏风上一整块大地图,数百年前异族有一支人马越过天山进入焉耆地区,回鹘可汗被杀,而这支部队的首领便成为了新的可汗,数十年后经过发展他们向东扩张夺取西州、北庭、轮台、清镇数州,后遭李氏西夏先祖拓跋氏所诛,北庭等东边诸州尽失被迫迁都高昌,便又称为高昌国,自太.祖高皇帝建国,西州回鹘每年都会朝贡从未有过缺席,太宗皇帝便称西州为外生。 若按李将军所言,西夏如今这一支乃拓跋氏后裔便与西州回鹘是世仇了? 前西夏王有野心向四周扩张,本欲吞并回鹘,却为辽国所止,最后取了河西之地,但那个时候中原大乱,高皇帝又刚建国不久。 宋夏如今刚交战,西州突然来使想必是有所求,皇帝笑道:朕猜他们和吐蕃一样,都想在朕手里分一杯羹。 西州原为前朝都护府所辖,战乱后逐渐失去联系,本也是汉土。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92) 都护府...皇帝负手盯着地图,使臣现在哪儿? 边境扣着。 带过来吧。 是。 西平府的军营中,李元灏战败后勃然大怒,且派去北辽的使者也被契丹军卒连夜送回。 使者还带回北辽皇帝耶律明的话,但见到李元灏时吓得支支吾吾不敢言。 有话就说,你不说朕就杀了你! 使者吓得腿软跪道:北辽皇帝说,尔为臣国,不遵守臣道竟还敢称帝,居心何在?宋辽今乃兄弟之国,你不好侍奉,还妄图离间,居心何在?你... 出使臣子带回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李元灏大怒的拔剑砍杀,没用的废物! 李元灏此举吓得帐内的心腹纷纷咽了口唾沫。 没有卫慕野利你们连个城都守不住? 前年之战因有长城作屏障,而夏州又易守难攻,如今宋军增两倍兵力,此次战败不能怪没藏大首领。 没藏皇后的哥哥跪在李元灏跟前,陛下,此次交战本该持平,但是宋军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种武器,此种武器比□□还要厉害,穿甲射中人体便会炸开,致死率乃□□数倍...臣... 武器?将领命人呈上从战场所带回来的宋军武器,臣不知此为何物竟有如此大杀伤力,不仅射程远还可以破甲,如那火炮一般,可又不需要用巨大的床弩来投射,炮弹也要小很多,因此臣看见宋军人手一只 李元灏的心腹盯着,旋即嗅到了枪口上的硫磺味,火.药? 李元灏指着火.枪,这么说来,这十余年东朝的小皇帝都在弄这玩意? 盔甲在此物跟前便如赤身一样,宋军士气高涨,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曾经的卫慕谟宁令说过东朝的□□,下令枢密院开采矿石仿照,可因为...心腹微微抬起头,因为河西连续几年大旱,东朝的东西又遭其他部落排斥,无奈之下只得停止。 李元灏怒瞪了心腹一眼。 北庭急奏,西州高昌国有异动。 官家,高昌使者带到。 回鹘使者被带往军队驻扎地,皇帝从议事的内帐走出,理了理盔甲里的衣襟,撑着交椅的扶手缓缓坐下,让使臣进来。 是。 叩见大宋皇帝陛下,愿天子万年。 回鹘使者每年入朝进贡都尤为尊敬,皇帝便笑着抬头道:使者请起。 陛下,此次我王差遣臣下来是为提前祝贺陛下收复河西之喜。 皇帝将手搭在扶手上,那就借高昌王吉言。 使臣看着左右两边的武将,陛下。 皇帝朝左右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 除了皇帝的近身内侍其余将领皆从帐内退出,回鹘使者将一封信呈上,内侍将便其转交皇帝。 使者跪道:我王亲笔书信,望皇帝陛下御览。 皇帝抬眼看着使者旋即将信拆开,逐一看过后失声淡笑,高昌王想要北庭? 陛下,北庭本为回鹘先王的领地,如今被西夏强占多年,吾王知陛下壮志雄心,愿举兵与陛下共同围攻。 皇帝将信放下,撑着椅子站起走到使者身侧负手道:朕怎么记得西州乃是我汉土? 使者侧身看着皇帝,陛下此言何意? 西州虽从未并入大宋,然数百年前便是汉地,河西入关中,长安西去千里无不臣服。 难道陛下不愿答应我王的要求,是想尽取河西? 不,朕不是个好战之人,如今高昌王给出了条件朕怎能错失,不过...你们要记住,北庭是朕赐的,而不是你们高昌夺的。 回鹘使者想了想后,名义上的事我王并不在乎,能取回先祖丢失的土地乃是毕生所求。 得到宋廷皇帝应答的回鹘使者被一支人马遣送离去。 内臣走上前道:西州回鹘虽历经数年发展已经不容小觑,然其实力并不足以与西夏对抗,若非我朝出兵,他们如何分得到这被羹,官家就这样应允高昌王了吗? 皇帝转身抬手拍了拍内侍的肩膀,朕不是要尽取河西,而是要夺整个天下亦包括西州回鹘,口头应答而已,待打下来了朕哪儿还记得呢?皇帝为之一笑,朕出尔反尔又不是头一次了。 笑止后皇帝又叹道:高昌王也是好盘算,见我御驾亲征有取西夏之势才起了这合攻之心,他不会全力出兵的。 不会全力...那官家应允是? 能够牵制西夏使其分兵能够扰乱军心便也足够了,吐蕃之前吃过西夏的亏,西夏以南数州曾是吐蕃之地,李元灏如今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不自知竟然还妄自称帝? 自以为铲除了心腹大患夺得军政大权便能俯瞰天下,西夏昔日若没有那些老将何以有今日,人总是要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报! 进来。皇帝坐回交椅上。 李副帅命霍青将军及萧将军为左右翼率三军围攻,已破夏军西平府所有防线抵达城下。 好,副帅有什么话么? 副帅说西平府后乃是长城外的西夏国都,里面守备充足,恐一时半会儿拿不下,遂命军队驻扎修整。 好。皇帝叫住士卒,等等。 命人将吾帐内的所有酒抬去慰劳将士,另外通知后厨宰羊。 是。 乾元十一年七月长夏,河西大旱,西夏粮食欠收,而位于西边的西州回鹘突然反叛使其腹背受敌,宋军因皇帝亲征士气高涨,势如劈竹一路攻至西平府,西北战事频频告捷。 七月中,坤宁殿。 圣人手里这龙涎香的小佛像小人见了有十余年之久,味道还是如初。内省的宫人替萧幼清梳着头。 你相信有什么是可以与日月共长久的么? 宫人瞧着皇后手里的佛像,小人愚钝。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唯有日与月不变却也生生不相见。 日月不相见圣人是牵挂官家么? 萧幼清将龙涎香放回,摇头道:日子久了,也会变得很麻木。 两鬓斑白的内侍走至寝殿门前止步,躬身朝门内道:圣人,大王来定省问安了。 萧幼清盯着铜镜里的自己,也就大郎最是勤快,如华这会儿还没起身吧。 回圣人,今日是双日,公主还睡着。 宫人们便将衣裳拿出替萧幼清换上,殿外弓身站立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十余位宫人从内殿寝屋退出。 纷纷福身道:大王万福。 大王万福。 少年点头,旋即差人将早膳送入,走到母亲桌前撩起袍子屈膝稽首道:儿子请娘娘安。 如华还睡着么? 少年撑着站起坐到一侧,朝其拱手道:回娘娘,儿子看着时辰尚早便没有叫醒妹妹与熙妹妹。 她爹爹纵容她们两个连你也是,两个姑娘迟早要你们被宠坏的。 娘娘,前线的军报说西北连连告捷,且自官家出兵河西便一直大旱至今滴雨未落,西夏缺粮,北方近日也酷暑不散,儿子便命漕运从江南运回一批粮食以防万一。少年旋即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札子,亲自起身送到母亲手里,西州回鹘在月初突然反叛西夏,令西夏后方大乱,爹爹亲征令我军气势高涨,此战定能一举收复河西,还请娘娘宽心。 天时地利人和...萧幼清看着札子上的军报,旋即合拢放下,收复河西是先帝的遗愿也是你爹爹自继位初就挂念在心上的,君王发动战争开疆扩土是当世之弊,却也利在千秋,但你要明白,守远比打要难,无论是乱世武治还盛世文治都不能过于偏私。 儿子记住了。 你宫里那个内人...萧幼清拿起勺子。 少年握筷子的手突然一僵,娘娘说的是? 你说呢。 吴内人照顾儿子照顾的很好,比起其她内人又有学识,少年转过头,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为何放着内侍不用?她虽说是你的贴身宫人,可你如今也大了,便该知道一些分寸,你是嫡出的大王,除了你爹爹之外是这内宫里他们最敬畏的人,不要用你的身份去招惹祸害别人。 我...少年放下筷子,儿子从未这样想过,也不曾用身份压人。 按着规矩,她早已经到了出宫嫁人的年纪,只是念你还年幼便不曾让她离去。 娘娘,少年走到萧幼清桌前,提着下裳跪伏道:儿子恳求娘娘不要赶她走。 你不能给人家什么,又为什么要强留在身边? 少年抬起头,难道吴内人说的是真的,爹爹回来后便要给儿子安排亲事? 萧幼清只是摇头并不作回复,宫内的流言吾替你止住了,前线在打仗,别在后方生乱。 少年瘫着趴下,萧幼清见状便无奈的解释道:母亲并不是要赶她走,只是给她选择,你是个好孩子母亲一直知道,但你要记住,有情比无情更是伤人。 坤宁殿一间小屋内,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收拾行囊的吴氏,圣人不是给了姐姐选择吗,姐姐为何还要走? 见吴氏不回话宫人又道:大王日后是要做太子的,如果姐姐嫁给大王就算不能成为正妻,对咱们这些人来说做个侧妃也是极好的,往后等大王当了皇太子,姐姐许就是良娣能受册成为皇太子的郡夫人,若日后有皇孙诞下 大王与我而言不过如弟弟一般,你可知道这座城里的荣华富贵是用什么换的么?内宫的争斗最是复杂,我宁愿青灯古佛一生也不愿被困在这儿。 姐姐这般聪慧,懂得又多,大王还依赖着姐姐,姐姐又何需要与她人争宠。 吴氏摇头,天家薄幸,君王寡爱,没有什么宠是你能保证永久不衰的。 可官家和皇后殿下如今成婚已近二十年,感情还依旧这般好,官家为殿下虚设六宫,除了殿下便再无第二个内命妇。 那是官家,并不是大王。 咚咚! 谁?宫人警惕的起身。 姐姐,是我。 宫人看了吴氏一眼快步走至门口将门打开福身道:大王万福。旋即离去。 少年走进屋内。 吴氏行礼道:大王万福。 少年瞧着床榻上的行囊,姐姐这就要离开了么? 按着规矩,奴已经到了出宫的年纪。 少年抬起无措的手旋即又放下,是我哪里做错了么? 吴氏摇头,旋即屈膝跪下,大王仁爱宽厚,将来一定会是位仁德的明君。 少年弓腰本想将其扶起,旋即还是攥手背转了过去,娘娘说得对,我没有权力强迫任何人,除了我自己。 第236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一年秋,李世继领军围西平府一直至深秋却始终久攻不下,为鼓士□□帝亲临前线击鼓,即将入冬,内陆之地陷入寒冷,西夏王心腹大将献计引黄河水。 十一月冬至,宋廷大军遭水攻,顷刻之间大水席卷淹没村庄,黄土泥泞人马皆为所困,天气严寒冻伤死马匹及士卒无数,西夏大将率军出城反击。 主将李世继命大军后撤,调兵回旋将损失降到最小,此一战卫宋虽未败却也是惨胜,敌军绕至后方,皇帝及亲军为西夏精锐所围。 霍青奉军令救驾,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自前一战霍青连斩敌将数名后,这个名字便在西夏成了闻风丧胆的杀神代称。 援军赶到,而敌军不知皇帝就围困在圈中又听闻霍青领兵前来遂四散而逃。 长矛上流下的鲜血滴了一路,铁骑下尸横遍野,浴血奋战近一个时辰的人从马上滚下,见敌人溃逃便撑着宽刀脱力的长舒了一口气,霍青连忙从黑马上跳下。 皇帝抬头望着先前替自己扛了一刀的武将,霍将军受伤了。 我是个粗人,这点伤不碍事,霍青将受伤的皇帝扶上马,瞧见皇帝负伤便单膝跪道:末将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皇帝咬紧牙关将扎小腿上的箭矢折断,若不是将军,我恐怕就要成为阶下囚了。 霍青牵起黑马的缰绳,愤愤道:那厮竟将黄河水放下,这西平府南边还有这么多州县的百姓他都不顾了么? 皇帝忍着疼痛回到军营,西平府在黄河东南,兴庆府在西北,这些地方曾都是汉土,先帝时也曾夺回过一阵子,故而汉民居多,为君者杀伐果断,国家正在大乱,若一直败下去死的又何止这数百里地的子民呢。 那这仗要怎么打? 去告诉李老将军先停战,做好驻防后命其余军士疏通泥水,先安顿好受难的灾民。 是。 惨胜之后局面陷入僵持,敌军据守西平府不出,一直到深冬也没能攻克,边境正在战乱,年节的关扑及城门不禁皆取消,京中也没了以往的热闹。 乾元十二年正月,除了加急的军报,西北的小道上也时常有快马驶过,内侍从右承天门前下马,揣着手一路疾步进入内宫。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93) 官家如何了? 赵平挑起花白的眉毛,圣人每次询问的都是官家... 是胜是败都没有她的安危重要,传回朝廷的军报又按的是她的意思。 官家前阵子受了些小伤,加之去年严冬官家便小病了一场,不过没有大碍。 小伤小病?所以她还是跑到战场上去了么。 因为久攻不下使得士气低落,官家才亲自在阵中击鼓,只是敌方狡诈,摸到了我军后方,困住了官家的亲军,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是亲军也不知道官家就在里面。 一颗紧绷的心突然炸开,等她回来... 等官家回来您也只有心疼的份,赵平叹了一口气,好在是他们不知道官家在军队中,也幸好霍青将军救驾及时。 若是敌军知道...萧幼清皱起眉头,揪着衣服不悦道:就算要上战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小人还是极少见圣人这般数落官家呢。 萧幼清扭过头,我真要数落她,这一桌子白纸还不够写的。 走小道的密报才送至东京没多久,西北的军报就接连送达,萧幼清召集重臣在垂拱殿内议事。 七八个大臣围在一起商量讨论对策,一个小小的西平府竟然将王师大军困了数月之久,不是说西北大旱城中缺粮么,且西州回鹘又在后方牵连... 萧幼清看着西北送回来的军报旋即走到沙盘前,回鹘只不过是想要不花力气的过来分一杯羹而已,所谓举兵亦不过是装装样子,如今大军僵久攻不下,他们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打退堂鼓。 如今李氏据守城池不出,马上就要开春进入农忙之时,若不能尽早解决,怕会有民怨。 西平府居高地易守难攻,且后方有黄河为天险,攻下它还有一道数丈宽的黄河,临春黄河定要涨水,届时就更难了。 诸公莫要只想难题,还需要多想想法子才是啊。 此次陛下御驾亲征不是王副相力荐的么,如今王师困于城下王副相怎的不做声了? 王文甫摇头,天时地利人和,并非我军全占,先前敌军不顾河西百姓死活炸堤放水,使得西平府西南平原之地的数州县遭水淹,百姓死伤无数。 这些原都是国朝子民,若敌军再次狠心趁着大水再来一次...战争未停便要先着手治理水患了。 听着他们的议论韩汜朝萧幼清拱手道:殿下看了沙盘许久是否已有主意? 先生有高见么? 臣于军事上才疏学浅,殿下自幼随忠武公,定比臣等这些儒生要懂些。 适才右相所言河西之地原都是国朝子民? 是,刘书柏转身拱手,先帝在时包括西平府及西南两州等河西之地都曾被夺回,后又被卫慕山喜领军夺去,北伐之后国家财政亏空,自此再无力征讨。 守与攻、夺天下与守天下其实都离不开民心,民心所向才是战争胜败的关键,他们以引黄河水淹东南城池便已失尽民心,西平府又曾是宋城,里面所居宋民为多,既然从外打不破,何不试试由内? 殿下此言? 几个大臣让开,萧幼清走到沙盘西北角在西平府将军士布于城下,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 四面楚歌? 民心才是国之根本,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若起了反抗与归家之心,便可颠覆一国。 少年站在一侧认真的听着,旋即拱手道:战事全由娘娘做主。 诸臣相顾,殿下圣明。 内侍呈来纸笔,萧幼清写好后用蜡盖印将其封住,命驿使骑快马急脚递送往西北。 鸣铃开道,过如闪电,交接的驿使皆在道路上骑马等候,两日后西北收到朝廷急递的金字牌。 朝廷急件! 皇帝将信拆开看了一眼后旋即交由李世继,朝廷知道咱们久攻不破不仅调来了供给的粮食还献了一计,李将军看看这计策如何。 李世继从皇帝手中接过,既外攻不破,则由内动摇,城池虽固,难抵人心,李世继眼前一亮,此计甚好,河西之地曾是汉土,惭愧之至活了大半辈子,便是老臣也未曾想到这一点。 若能内外夹击,定使其军心溃散。李世继侧抬头,旋即单膝将头盔取下跪道:陛下! 老将军这是做什么?论声望,自萧怀德与其长子及曹允逝去,如今朝廷最有声望的将领便是李世继,皇帝连忙弓腰将其扶起。 李世继不肯,臣恳请陛下挂旗出战。 老将军是什么意思? 李世继抬起头,大纛旗挂天子旗,陛下亲临必能破城,臣也会誓死护在陛下左右。 李将军的意思是帅旗挂朕的名号? 是。 皇帝揉捏着手指扭头看向沙盘,好,李将军是三军主帅,朕不用你护在朕身侧的。 来人,请诸位将军入帐商议。 是。 乾元十二年二月春,西平府附近的宋军再次集结,山间架起攻城的床弩与砲,皇帝命军卒从河西各地征召百姓将其护送至西平府城下。 是夜,寒风呼啸,山林间突然点亮无数火把,亦有天灯升于空中,灯上绘有上巳日的返乡祭祖的场面。 火光吓得西平府守军连忙击鼓,原本战争消停了一段时间,第一棒鼓便将睡梦中的李元灏惊醒,连忙起身披了件衣裳登上城楼。 敌军进攻了? 陛下,你看。将领指着天上的孔明灯。 那是什么? 好像是汉人的天灯。 天灯? 他们好像不是要进攻,城楼下有百姓...正在武将疑惑眺望时,对面的平原及山林间突然传出响彻云霄的歌声,民间的词曲小调哀婉凄凉。 游子绕天涯;才离蛮烟又塞沙;岁岁年年寒食里,无家。 尚惜飘零看落花;闲客卧烟霞;应笑劳生鬓早华;惊破石泉槐火梦,啼鸦;扫地焚香。 哼唱《南乡子》所用语言为关中秦语,自与卫宋决裂后,汉风就为河西贵族所排斥,熟悉的琴声伴着用关中方言吟唱出的小调,使得城中因战乱而无法归家及无法撤离的百姓纷纷抬起头湿红了眼。 凄凉的歌声反复回旋于山林间,令城楼上的守军不知所措,守军明明听不懂词曲所唱之意却也为这悲凉的腔调所感染落泪,李元灏立在城楼上大怒的揪着身侧将领的衣襟,他们是在干什么? 末将也不知,这歌声... 李元灏将其甩开,战歌么?朕也听着软绵绵的也不像,聒噪的很。 一些听得懂汉话的官员将卫宋所吟唱的词曲记下呈给李元灏,李元灏盯着最为醒目的一句,游子绕天涯,才离蛮烟又塞沙,岁岁年年寒食里,无家。旋即将其揉成一团,他们想做什么? 李元灏扭头,皱起眉头突然惊呼道:不好... 报! 报! 城中各个门的守将相继派遣军士至帅帐中通报。 城中有异动。 还未等李元灏处理城内的躁动城南便又有消息传来。 陛下,宋军进攻了。 咚咚咚! 一面以龙作为图案的大纛旗迎着刚刚升起的朝阳竖于军队正中央,皇帝亲临于旗下击鼓,军中士气大振。 第237章 皇以间之 西夏都城 除却边境各地的防守,李元灏将全国的军队调往西平府,只在京畿留下一支精锐由心腹侍卫统领。 中宫内,女子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铜镜前试着今日新得的胭脂,互市不是停了么,这胭脂大将军是从哪里得到的? 将领走到女子身后弓下腰凑在她的耳侧小声道:皇后想知道么? 镜子里一男一女,一个眼神轻浮,一个体态娇媚,女子拿起胭脂盒伸手沾了些许点到将领眉心,旋即用指尖轻轻往下下划,桌上给你备了酒呢,吐蕃的葡萄酒。 将领将她欲要收回的手一把握住,眯眼笑道:皇后赐酒给臣,臣不敢不喝,可臣要是喝醉一时冲动将近半睁着色眯眯的双眼,轻薄了皇后,那该如何是好? 女子伸出另外一只白皙的手捂嘴笑道:将军可不是一时冲动吧?几次夜宿中宫,将军就不怕陛下发现? 将领将手松开,放声大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是被发现了我便夺了他的城让他腹背受敌。 女子起身拉着他的衣禁走到桌边坐下,替其斟满一杯酒,他是个疯子,整天疑心这个疑心那个,宫里原先那么多女人和孩子都不知道被他弄哪里去了,如今忙着打仗呢他不会回头的,后面的事他哪还有功夫管,再说,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有没有命回来谁又说得准呢。 将领摸着胡须将女子端来的酒一饮而尽,果真好酒。 女子旋即叹道:自从进了这破地方是哪儿也不能去,还不如在那傻大个的后宅里呢。 将领摸着她的柔手,故作情深道:我带你走你可愿意? 女子瞧其一眼,你,你敢么? 睡都睡了,有什么不敢。 女子便捂嘴大笑,那我今夜可不留你,你敢我还不敢呢。 我... 大将军,西平府急报,敌军破城,陛下命您速速调兵支援。 将领拍桌而起,欲要转身离开时突然被一只柔软的手拉住,这就走了? 别闹... 女子放下手,谁闹了,你现在去支援可想过私通的后果没有?你觉得以他的狠毒,你能被分成几段? 下肚的酒开始在腹中翻滚,如一团邪火烧在将领的身上,只觉得血脉喷张犹如第一次夜宿于此的那晚,你又在酒里下药了? 女子转过身,欲擒故纵道:你走吧,陪你的陛下打仗去吧,至于解药你去拿盆冷水,或者随便拉个女子... 还未等她的话说完,武将便弯腰将其一把扛起,我见过各色各样的女人,什么解药也比不上你销魂。旋即进入屋子将人放至榻上。 女子伸出白皙的手指卷着他的一束小辫子,你们男人不都是一个样么。 黑烟从城池各角冒出,守军因为城中动乱而军心大乱,城内鼓衰力竭,城外则鼓声齐鸣,重甲步兵持长戈列在最前方,整齐划一。 咚!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咚咚!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咚咚!咚咚!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关中秦语唱起的战歌回响在天地之间震耳欲聋。 伴着战鼓与战歌,攻城的气势高涨,城楼上防守的士兵接连被神机营从楼上打落。 乾元十二年二月,西平府发生内乱,至暮春初天刚刚亮城池便从内被打开,西平府沦陷。 原本以为撑到春天宋廷就会撤兵,届时他们好调头攻打在后方牵制的西州,然直到城破也没有等到京畿的援军到来。 李元灏率冲散的残余部队逃到黄河边,沿着黄河北上,一路狂奔却还不停的大骂道:援军为何不来?竖子误我! 都城守将与皇后私通一事早已经传到心腹耳中,因没藏家领兵,心腹知道李元灏的脾气,害怕会因此杀了统兵的没藏氏而让军队再生内乱,所以一直压着消息未报,陛下... 李元灏扬鞭一刻也不敢停下,说! 月前都城传来消息,皇后与留守的枢密大将军...私通。 黑马踩着黄河边的石头突然崴脚绊倒,李元灏也因此栽了跟头,大怒的拔出弯刀,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朕? 心腹连忙跳下马,臣... 还未等心腹说完,李元灏手里的刀便被鲜血染红,旋即合起刀跨上心腹的马匹,咬牙切齿的看着一颗瞪眼的人头,知瞒不报,真是该死。 李元灏此举将身后的一众武将与军士都吓了一跳,因为倒下的人可是君王最为信赖的武将。 李元灏提起缰绳,尔等若是还有敢欺君罔上者,这便是下场。 攻陷西平府之后,皇帝命霍青与萧云泽分两路乘胜追击,其余者留在受损严重的西平府处理善后。 天子亲兵骑御马赶上追击的将领,霍将军! 霍青领着一支轻骑兵边打马边回头,见是天子身侧的禁卫老朋友,便高声问道:天子可是有旨意? 禁卫驱马上前与之并行,小声道:官家有密令,杀无赦。 ...霍青不解,追赶的时候李老将军不是说要活捉么?看着禁卫的眼神,霍青旋即抱拳点头,臣明白了。 乾元十二年二月,霍青将敌军围困于黄河边,浴血奋战一场后将李元灏活捉,本要立即斩首,动刀时还是犹豫了一番,便将其带走关在一个已经逃难无人居住的草屋中亲自看守并秘密派人回去报信。 西平府收拾出的屋子里,祁六将皇帝胳膊上的伤口缠好,心疼道:官家这外伤大小也有不少处了,又不肯让军医好好瞧瞧... 只是一些小的外伤而已,军中伤亡惨重,那些将士更需要军医,而且若不是为了朕,他们也不会死。此次带出的皇城司亲兵死伤过半,几乎每次出战都能见到身侧的人因为保护自己倒下,所以时常被噩梦惊醒。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94) 就要进入暮春了,天气回温,这些伤口不好好处理是要化脓的,若圣人瞧见了还不知道要多心疼呢,官家每次出去总要带一身伤回来。 好了,我这受伤的人都没喊疼呢,打仗哪有不受伤的,我这些轻伤已是万幸了。皇帝侧头瞧着金甲上好几道砍痕,倒吸了一口凉气,总算是胜了。 官家。禁卫走到屋门口,霍将军派人回来了。 让他进来。 士卒一路疾步入内,平息了一口气单膝跪道:陛下,霍将军已经俘获敌军主帅李元灏并将其关在一处屋子中。 皇帝准备起身,旋即眯起双眼极为谨慎小心道:你家将军与谁最为不和? 士卒抬起头,霍指挥和薛公事常拌嘴... 好了,朕知道了,带朕去,不要知会其他将军。 是。 皇帝骑马带着一小队亲军出城,随士卒沿黄河一路北上,霍青在草屋中与李元灏对骂了几句,后因听不懂言语作罢。 人呢?皇帝从马背上跳下。 霍青连忙走上前,陛下,人在屋里头呢,也不知道叽叽歪歪说个啥,反正臣是听不懂。 不是派人告诉了你么? 臣本来打算一刀下去的,但是想了想他是一国之君,就这样宰了会不会不太好,而且长城就在前面不远处,西平府被攻破竟无一援军... 皇帝瞧了他一眼,你倒是学聪明了。 跟着官家这么久,怎么着也被熏陶了一点不是。 你有将才,但要少耍嘴皮子,军纪便是军纪,胡闹不得。 臣知道了。 霍青领着皇帝走进封闭的屋子里,李元灏被捆绑着趴在地上,几个士卒见门口之人纷纷拱手,官家。 你们都出去,霍卿也出去。 官家,他... 出去。 臣走时受了皇后殿下的嘱托... 皇帝不再言语,霍青只得瞪了李元灏一眼,你最好老实点!旋即从屋子中退出。 皇帝握着剑柄走上前,负伤的人被死死捆住手脚,挣扎着抬起头,从云头靴一直往上旋即看到一张清晰俊秀的面孔。 皇帝板着一张历经风霜的脸,三十余年的摸爬滚打,俨然从少年脱变成帝王,李元灏只觉得这张阴森恐怖的脸很是熟悉,你就是皇帝?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坐稳的王位? 李元灏诧异,你会说我们的语言? 皇帝怒道:回答我! 朕是如何坐稳的与你有关系么? 西夏内乱,诸子争夺王位,你靠的是你亲舅舅才坐稳的这江山,皇帝走近一步蹲下,拽起李元灏的衣襟,愤愤道:可你最后却杀了你亲舅舅一家,包括与你青梅竹马的亲表姊! 你...李元灏看着皇帝怒瞪的双眼,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丝印象,那个他找了十余年都没有找到的汉人,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道:魏清? 皇帝将其一把甩下,你还是人么? 李元灏挣扎着跪立起,旋即放声大笑,朕早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那个贱人竟敢将你放回去,她死有余辜... 听着李元灏的嚎叫皇帝上前用力一脚,将其狠狠踹倒在地,然此举却引得他越发狂妄的笑,原来你喜欢她?可笑啊可笑,人人都传卫宋的帝后如神仙眷侣。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么?你知道什么是情?皇帝蹲下,我纵使再无情,也不会像你一般,你所有的皇后里,只有她是真心待你... 你说的真心便是她一连数日的冷漠? 皇帝起身后退,你不会懂的,你永远也不会懂,因为你只爱你自己,你眼里只有自己,所以你看不到,听不到,更不会懂。 天下的人谁不爱自己,包括你,卫宋天子,你发动战争难道是为了百姓?你才是天底下那个最自私的人,何必在这儿装大义,装情深。 朕的确是个小人,皇帝长吸了一口气从腰间拔出佩剑。 胜者为王,你也是帝王,输在帝王手里也算不得是屈辱。 皇帝持剑直指李元灏眉心,你并不是败在朕的手中,人最大的敌人只有自己,你是死在了自己手里,被自己的疑心所杀。 什么? 朕对西夏的情况了如指掌,包括你现在的皇后,没藏思柔! 第238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二年二月下,军中的传出消息,李元灏被困黄河边拼死抵抗最后死于乱刀之下,也有消息传当日卫宋皇帝曾带人马从西平府出去过,便也有人说李元灏是为皇帝亲手所杀,前者作为军报传回京畿,而后者作为流言渐渐为军令所止。 君主战败被杀的消息很快传入河西各州,紧接着便是大乱,镇守王城的守将献城投降,一些贵族部落首领则带着残余部队西逃,皇帝命将领兵分三路继续向河西征讨。 暮春初,皇帝骑着白马带领军队进入西夏王城时有汉人臣民跪伏哭泣,入城前便下令不得劫掠百姓,且为其带来了度过饥荒的粮食,对于投降者收缴兵器作为战俘关押于一处。 皇帝的队伍径直朝王宫奔去,宫内早已乱成一锅粥,婢女及侍卫纷纷搜刮财宝奔逃出宫。 中宫 听着殿外的惨叫声,男人光着膀子撑起,将军献城投降,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 你怕了? 我... 喊叫声越来越大,一群带甲的军士闯入中宫,十余年过去,皇帝对这里仍旧熟悉,迈着胜利者步沉稳的步子很快便找到了中宫王后居所,只是被内屋中那不堪入目的一幕惊到。 男子卷了一块床单将自己的身子裹住,自知没有退路,便抖着身体跪趴下。 霍青摸了摸后脑勺,可真行,国都都要没了还能在这儿寻欢。 将这个人带出去... 最好是杀了呢。没藏氏开口道。 你听得懂朕说的话? 衣不遮体的女子从榻上妖娆的爬起,对眼前这个消失了十余年又突然以这种身份出现的人感到震惊,但却仍能镇定发笑,魏清魏学士,我们又见面了,只不过...妾身要改口叫您陛下了呢。 皇帝眯起双眼,你们都出去。 军士离开后,殿内便瞬间清静了许多,女子走到皇帝跟前,难道就只许陛下会我们的语言,不许妾身学汉人的话? 你... 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还真让妾身大吃了一惊,至此,没藏思柔便想通了一些事情,那使者是陛下故意派的吧,陛下只见过妾身一面竟然对妾身这般了解呢。 朕知道你...皇帝转过身,朕知道你放荡轻浮,可是朕没有想到你竟这般不自怜。 没藏思柔赤足走下床榻寻了一张椅子坐下,翘着细长的腿,那在陛下眼里,什么才叫自怜呢?为一人,守身如玉? 陛下到底是书生不是女子,如何知道我们这种人入了这道门的身不由己呢,我若能持刀便不会脱下这身衣裳。 皇帝转过身,旋即又扭过头,不争一争... 我不想争,所以我认命,你们汉人的德说一套做一套,可不见得都是光明的呢。没藏思柔坐起,谁说过只有男人才可以三妻四妾吗? 哦,妾身忘了呢,卫宋的天子登基十余载内宫始终只有一后而无妃嫔,还真是好奇,不知道那位皇后姐姐长什么样子。没藏思柔走到皇帝身前,陛下打算怎么处置妾身? 皇帝握住她伸过来的手,紧皱起眉头道:你对所有人都这样? 当然不是,于他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满足心中欲望罢了。 皇帝凝着没藏思柔,朕能夺取西夏... 陛下夺取西夏还有妾身一份功劳呢,你们中原不是讲究礼尚往来,所以陛下不表示一下感激? 朕会在河西设置都护府,派军队镇守,这里的百姓还会和从前一样生活,至于你...皇帝松开没藏思柔的手腕握着佩剑转身,怎么说你也是敌首的妻子。 这算不算卸磨杀驴呢?没藏思柔揣着双手游走在皇帝身侧。 你的本性所致与朕有什么关系... 难道没有直接关系就不算利用了?没藏思柔堵在皇帝身前,陛下还真是心狠,摸清了思柔的底细,利用完了这便要走了? 还是说陛下出去之后,思柔就要死在这里了呢? 皇帝捏了捏腰间的佩剑,十余年过去,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朕说话。 是么?没藏思柔捂着嘴轻笑,思柔逼着陛下说了这么多陛下都没有发怒,莫不是舍不得? 朕与他们不同... 哦?没藏思柔盯着皇帝走到桌边坐下,暖饱思□□,好色是男人的天性,眼里能看到的都是心中的欲望,如若不是,那么说明不是男人。 听着她的话皇帝放声大笑,极为镇定道:荒谬之论,好色可不止男子有,□□之外还有一个□□。 皇帝走到没藏思柔身侧,盯看了一眼便朝外走出,朕不会杀你,但也不会就此放了你。 没藏思柔转过头,陛下就不想知道废后卫慕晗灵的消息? 皇帝站定,旋即又迈步,没藏思柔便道:陛下还真是无情呢。 皇帝再次站定,难道她还活着? 陛下原来还是有心的,不过很可惜,他比你更狠,外戚卫慕家并没有人生还。 皇帝扭过头,你就这么喜欢在别人心口扎刀子? 刀子?没藏思柔摊开白皙的两手,思柔可是两手空空呢,再说陛下连身都不让靠近,思柔哪来的机会? 皇帝挑起眉头,旋即转身离去,霞光从圆拱窗户透进,没藏思柔抬起手遮挡眼光,渐渐淡下那份轻浮,倒头来,依旧是人下人。 皇帝出去后殿内便闯进几个宋廷士卒,将领紧跟在皇帝身后,问道:官家打算如何处置这女子?臣听说了她的名声,这样的女子留在世间便是来魅惑人的... 皇帝顿步,你我都不曾见过她的遭遇,朕与她交涉,她的话并不是都没有道理,能受人诱惑,则说明是自己定力不够,她是西夏的皇后,将其押回开封,日后再行处置。 是。 乾元十二年暮春中,西夏宗室领残余部队西逃,霍青领军追至北庭斩敌数千人,俘获牛羊马匹不计其数,自此河西一代成功收复,同月,回鹘遣使至军中,遭到皇帝的拒绝接见并且遣送归国。 收复河西之后皇帝并未急于班师回朝,命军队继续剿灭各地残余势力,留下部分士卒重建战争损毁的州县,将俘虏押至开封,并调遣将领率军驻扎进河西边境各个州镇守,向诸国宣告战胜的消息。 十二年夏,尘埃落定后皇帝班师回朝。 消息传至边境各国引起轩然大波,西南军报,李氏西夏被卫宋...灭了,王师进入兴庆,现在西夏边境都换上了宋字旗。 啪!酒瓶从手里滑落摔碎,北辽皇帝从椅子上滚下,不敢置信道:灭...灭了? 看着奏疏上的消息耶律明将其一把撕毁,不过才一年时间怎么可能? 听说是因为李氏西夏内部大乱,军心涣散,且李元灏的皇后与多名部将私通延误了支援而且献城投降了。 朕以为至少不会这么快结束。 卫宋那边的探子说是这几年卫宋朝廷连连改制,裁撤冗官,一改其太.祖皇帝所定的旧制,和当年卫宋武宗皇帝改制夺幽云时一模一样,此一战使得乾元皇帝在中原乃至大陆诸国扬名,前往东京进贡朝贺的国家比武宗朝最多时还要更甚,陛下,照此下去卫宋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北辽,恳请陛下早做准备。 不会的!耶律明重重坐下,搬起一坛酒咕噜咕噜喝下,旋即将酒坛砸碎,西夏不过是块巴掌大的地方,怎能与我北辽相比? 陛下,不可轻敌呀... 你住口,耶律明大怒的将桌子踢开,你想妖言惑众么? 大臣抱拳在肩侧单膝跪道:臣不敢,但臣恳请陛下戒酒出朝理政。 耶律明借着酒劲站起,踉踉跄跄走到殿中央,伸手搭在大臣的肩膀上,你们...旋即将其一把甩到地上,不是逼我立后立妃便是这个那个,今日这个部落如何了,明日那个可汗怎么了,叔叔不在了,你们竟也想插手干预朕后宫之事? 陛下,臣等没有这个意思。 耶律明一把瘫坐下,旋即躺伸开四肢躺在帐殿央央,长生天啊,朕只想守着老祖宗的基业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让呢。 陛下,南京已经丢了,河西如今并入卫宋版图,上京与中京便暴露在他们眼底。 耶律明从地上翻身爬起,抖着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卫宋的朝会是什么时候? 端午过后。 派人送贺礼去... 陛下,宋朝使臣求见,还带来了许多从西夏缴获的战利品。 这么快?耶律明撑着心腹大臣站起,酒的后劲上头使他差点再次栽倒,不会又是他吧? 报信的侍卫回道:是...还是那位内侍。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95) 陛下,宋廷每次都派这种阴阳怪气的阉党来羞辱您,待臣去替您回应了他... 朕让你去了么? 陛下! 混账东西,快去将宋使迎入账殿。 第239章 皇以间之 北辽帐殿中央摆放着数十个大箱子,里面皆是上等的野兽皮毛。 内侍笑眯眯拍了拍手,天子尚未归京呢,因牵挂着陛下您这个弟弟便让人将准备好的战利品早早给您送来了。 还真是劳哥哥挂念,弟弟不胜感激。耶律明眯起双眼。 吾主说了,此次收复河西之战,对陛下的表现很是满意,只是...内侍从袖子里掏出一封誊录的信件,陛下要怎么解释呢? 耶律明犹豫的打开,这是什么? 天子亲征至河西时,李元灏曾写亲笔书信遣使送往北辽,后为北辽所拦截陛下并未接见使臣。 朕记着天子的话呢,便想也没想就将其遣送回国。 内侍转过头冷眼质疑道:是么? 宋使这般问,是什么意思? 小人为何会这般问,陛下心里难道不清楚? 耶律明哽咽着紧了紧手,宋使舟车劳顿... 小人现在不累,不困。内侍转过身,走近一步道:小人提醒过陛下的。 耶律明当即翻脸甩袖道:我敬他是哥哥才处处忍让,按照实力,我北辽与卫宋旗鼓相当,天子非要逼得朕反目成仇? 内侍见他这般,旋即放声大笑了起来,陛下言重了,吾主仍记得国朝与北辽是兄弟之国呢,否则又怎么会第一时间将这些胜利品送来,既是兄弟便不能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伤了和气,陛下您说是吧。 耶律明走到虎椅前转身坐下,北辽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朕今日把话放这儿,中原有中原的规矩,我们草原也有草原的底线,希望天子不要背弃盟约。 那是自然,君无戏言。 乾元十二年盛夏,皇帝班师回朝,大军押着战俘及贵族宗室一路向东,期间官道两侧时常有百姓听见动静后跑出来观望,战前的担惊受怕变成了战后胜利的欢呼雀跃。 内侍驱马至皇帝身侧,没藏氏整日嚷嚷着要这个要那个,而且在众人跟前一点都...眼里似乎没有廉耻二字,她又会说汉话,一直念叨着自己的清白,还好李老将军治军严谨,那些将士没受其蛊惑。祁六说罢抖了抖肩膀倒戏了一口凉气,美人蚀骨,用在她那儿倒是挺合适的。 霍青骑着黑马摸了摸大胡子,薛先生莫不是也动了心,被那女子勾了魂去了?我在兴庆的时候便听说此人能当皇后是因... 够了!皇帝呵道,尔等都是为将之人... 士卒从关押战俘的队伍中骑马赶到御前,下马奏道:陛下,没藏氏嚷嚷着要见您,还不停的唤着一个人名。 什么人名? 魏清。 ...皇帝挑起眉头,弯腰将马侧的佩剑取下挎至腰间,提起缰绳驱马,驾。眼里的杀心渐起。 露车内,许是天气太热,没藏思柔衣不遮体的靠在车柱上,看见皇帝骑马赶来也不为所动。 还以为陛下会派人来杀思柔灭口呢。 朕要杀你,你连兴庆皇宫都出不来。皇帝握着剑柄冷眼道。 走了这么久,你要带我去哪儿? 作为战俘,你还能去哪儿? 没藏思柔撑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天子的内宫?旋即捂嘴大笑,先前兴庆盛传东朝天子与皇后举案齐眉如民间夫妻同起居生有一子宜室宜家,还有言天子惧中宫忌外戚而不敢纳妃就如李元灏当初,不过呢,他最后还是纳了整整一后宫。 女子用的汉话,一侧看守她的士卒便放声呵斥道:放肆! 皇帝朝其抬手,驱马走近露车,你想知道答案? 陛下的家事思柔并不关心,思柔只在乎,思柔今后会在哪座城里落脚又或者在哪块土地上长眠。 皇帝拉着缰绳转身,背对道:朕不会杀你,战争本就与女子无关,但朕要你作为李元灏最后的妻子留在开封,旋即侧头,让你看着,日后的盛世。 王师进入京畿,消息传遍整个开封,汉王率群臣至新城万胜门外列队迎接,天刚亮便有街道司军士于各个街道巷口敲锣打鼓宣告消息。 一时间,酒便成了全城最为热销之物,城内各个酒馆皆在街边搭建棚子降价卖酒,官家御驾亲征收复河西,遇仙楼新出的玉液酒免费品尝! 酒楼旁有还售卖饮子的商家,店家拿着蒲扇坐在板凳上朝行人吆喝,有病治病,无病强身,香薷饮、紫苏饮,各种饮子。铺子门前挂着长幡招牌,上面写道:张家饮子,门口又挂了一块写着出征将士不收钱的告示牌子。 乾元十二年六月初,王师进入开封,于官道上停了一小会儿,皇帝唤来内臣,派一队禁军将那些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妃嫔从城北护送进开封府的天牢,不要用露车也不能让她们暴露在百姓的眼前。 是。 李世继骑马跟在皇帝身侧,拱手道:陛下宅心仁厚,亦是万民之福。 皇帝轻摇头,除恶务尽,可她们有什么错呢,朕非天道,李元灏也不是恶,她们都是身不由己只是因朕的私欲而沦落至此的可怜人罢了。 官家心系社稷,恢复祖宗基业收复河山乃是万世之功,不管因何,官家在臣民心中已是圣天子。 圣天子么?皇帝握着手里的缰绳,低头一笑,只怕很快就又要被他们说成是昏君了。 ... 汴河穿万胜门而过,两侧杨柳比之去年又茂盛了不少,文武百官穿戴整齐序列在万胜门前,众望所归,汴河两侧伫立着瞻仰的百姓以及出征将士的亲属。 皇帝抬起手示意军队止步,旋即朝身侧的将领嘱咐了几句。 跪伏的百官见军队突然停下纷纷抬头张望。 只见神机营的都指挥拿着令旗摆动,持枪的军士便整齐上前对指天空,随着令旗挥下,震耳欲聋的枪声随之响起。 天空突然传来枪响使得文武百官皆被吓了一跳,诚惶诚恐的低头俯首,亦有不少文臣连连擦拭汗水趴在地上侧头与身旁同僚对视,这个下马威一过,天便是天咯。 少年领着群臣跪迎,臣,汉王卫宗仁恭迎陛下凯旋。一年过去,少年比之前又长高了不少。 臣等恭迎陛下凯旋。在京官员近数千人齐跪的场面似乎只有祭祀与朔望时才能瞧见。 起来吧,诸卿替朕操守后方免朕后顾之忧,辛苦。 身侧的内侍将汉王扶起,少年轻轻抬手示意后独自走上前牵起御马的缰绳,得知爹爹打了胜仗,儿子这几日便高兴的睡不着,儿子恭喜爹爹收复河西。 皇帝瞧着汉王身侧新换的内侍很是面生,旋即正过头问道:你母亲还好么? 回陛下,大内一切如常,娘娘也很好,只是日日牵挂着陛下,时常担忧惦记陛下的安危。少年牵着御马走进东京城。 禁军组成的人墙外跪列着无数百姓,与以往站立旁观不同,王师进入京城时百姓皆跪迎圣驾,山呼天子万年的声音笼罩全城。 这些人... 臣没有吩咐他们要跪迎,但自互市后东京城就多了不少河西的商贾,陛下此战赢得了两地民心,还有各国也纷纷遣使入朝,如今端午已过,便将大朝会推迟间一月,陛下刚回这大朝会? 照常吧,莫让诸国使臣白走一趟。 是。 山呼万岁的声音越传越大,直至站在宫城角楼上也能听见,萧幼清换上朝谒圣容所服的朱衣与十二花枝凤冠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北街道被红色禁军占满,人影模糊辨别不清只听得熙熙攘攘的呼喊声从人群里传出。 一名鬓发斑白的内侍走近女子,叉手道:圣人。 城北是什么情况? 在官家回京前有一队人马送着战俘从城北进入新城,押送的是李氏的妃嫔及宗室女眷,其中圣人要打听的那位皇后也在,此前在兴庆王宫时官家单独见了他,后来归京的途中官家也见了一次... 河西之乱离不开这个女子...萧幼清攥紧朱袖内的手,吾倒是很好奇,这女子究竟有没有他们说的那般勾魂夺魄。 军中回来的小道消息说这女子生性放荡,在官家攻破兴庆之前还曾与守城的多名将领私通鬼混,使得那些将领为其神魂颠倒,不惜性命也要...内侍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旋即又担忧道:连一个国家的君主都可以为了她废后立后,小人担心如果留着此人... 奎光是觉得,她能勾去敌国君主的魂魄便也能带走官家的心么? 内侍旋即拱手跪下,小人不敢。 山呼的声音渐渐传入内京城,萧幼清转身沿着石阶走下,官家是什么样的人,吾比你清楚。 内侍跪伏在原地旋即缓缓弓腰将头磕下,闭上老迈的双眼答道:是。 几个站在远处的内侍见皇后离去便上前将赵平扶起,赵都都知。 赵平弯着腰撑在城墙上,我老了,不知道还能在圣人身侧侍奉几年。 都都知一定福寿绵长。 人都会老的,生老病死哪样都逃不开,谁又能青春永驻呢?官家如今还在盛年,圣人也是,年长有年长的好处,可是过了风华正茂的年纪又该如何,官家这次亲征将萧氏的兵权全部收归,朝野声望无一先帝可及。 都都知是在替圣人担忧么,可官家对圣人的心... 十年二十年可不变,那是因为还年轻,三十年四十年之后呢谁又说得准呢。 内侍们挠着头,小人等从未想过这般长远的事,但是圣人有圣人自己的考量,都都知与小人们都不是圣人也不是官家所以不能感同身受,圣人相信官家那是因为足够了解,小人听嬷嬷说,足够信任便会情深,足够情深才无可破之物。 赵平转过身,我收养你们便是瞧着你们机灵,也希望你们能够在我之后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圣人。 是,义父的教诲,儿子们一定谨记。 第240章 皇以间之 熏风吹着旗帜飘扬在街道上空,皇帝骑在马上迎着东边的太阳,不经意低头时瞧见身侧的少年已是汗流浃背,遂问道:天热... 少年侧过头,臣没事,陛下在外打仗辛苦,不能替陛下分忧,臣很是惭愧。 皇帝正过头不再言语,西华门的城墙下朱衣女子立在外命妇中央很是显眼,历经沧桑的眼里很快便全是这一抹红。 少年扶着皇帝蹬下御马,旋即朝女子拱手,殿下。 臣妾恭迎陛下凯旋。 皇帝下马后取下头盔,三步并作两步连走带跑走到萧幼清跟前将欲要行礼的人拦住,不顾身后随行的文武百官及城墙下两侧外命妇所在将人一把搂进怀中,盔甲的重量加上里面湿透的衣衫皇帝不敢全部卸力倚靠,便只紧紧搂着,也不顾天气炎热。 福庆公主站在旁侧看着爹娘,出宫前乳母曾提醒了她几句,若换做以前早就从宫人身侧冲出去了。 怎么了? 皇帝的眼里突然落出两滴泪水,我又食言了。 萧幼清提着的一口气旋即放下,今年的花谢了,明年还有呢。 皇帝低头蹭在萧幼清颈间,明年那是明年的,我又没有答应过明年。 萧幼清捧着她的脸,旋即伸出手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官家都这么大的人了,看着御马身后曝晒的文武百官旋即又道:还有这么多人在呢。 皇帝仍旧不管不顾的蹭入她的脖颈间,不一会儿便被汗水浸湿。 都是汗水呢,这么热的天官家也不嫌弃? 姐姐身上的味道永远都是最诱人的,又怎会嫌弃。皇帝旋即直身抬着胳膊嗅了嗅,我倒是忘了今儿自己出了一身汗。 萧幼清看着她一如既往地的憨傻模样笑了笑,伸手拨着她额前的碎发温柔道:回宫换衣裳吧。 好。 直到相拥的两个人散开福庆公主才从宫人身前走出,爹爹。 望着又高了不少的女儿,皇帝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年过去,如华都长这么高了。 福庆公主凑到皇帝怀中抬头道:如华可想爹爹了,爹爹有没有想如华嘛? 皇帝宠溺的笑道:当然有了,如华可是爹爹最最宝贝的明珠,爹爹在军中每日都想着呢。 福庆公主瞪着干净透彻的眸子问道:那爹爹是想娘娘多一点呢还是想如华多一点。 ...皇帝愣低着头旋即看向萧幼清。 福庆公主扭过头,如华知道了,爹爹只给娘娘写信。 你这孩子,萧幼清轻轻摸上福庆公主的脑袋,你爹爹才从战场上回来呢。 福庆公主扭头朝母亲做了个鬼脸,我去找哥哥,旋即走到兄长身侧,爹爹回来了,哥哥就有时间陪如华了吧? 少年伸出广袖里的手勾了一下福庆公主的鼻头,妹妹都是大姑娘了。 见兄妹如此皇帝与萧幼清相视一笑旋即近身一步牵起她的手登辇,御驾从西华门进入皇宫,在太阳底下曝晒的百官终于可以到阴凉之地散散热了,纷纷摸了一把汗水。 坤宁殿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96) 有刀痕的铠甲被取下挂在架子上,桌案上摆着一盆降暑的冰块,萧幼清伸手褪去皇帝身上被汗水染湿的衣裳,旋即便看见旧伤旁边又添新伤。 皇帝握住她颤抖的手,盔甲没办法挡住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轻伤,姐姐别太担心。 轻伤就不疼了么? 官家嘱咐臣妾照顾好自己,那自己呢?萧幼清将铜盆里的白绢拧干,轻轻擦拭着皇帝身上的汗水,官家食言的可不止是在海棠花谢了之后才回京这一点。 姐姐要是气不过,皇帝伸出胳膊,就打我一顿吧。 萧幼清倒是想,看了这一身的伤便又不忍,你觉得我舍得么? 皇帝便转身将人搂过,耳侧紧紧贴着萧幼清的腰腹蹭了蹭道:让你挂心让你担忧,对不起。 不要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 皇帝抬起头,姐姐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卫潜能拿得出的。 萧幼清伸手抵在皇帝下颚处托起,对视道:那位姓没藏的皇后官家打算怎么处置? 姐姐知道了? 萧幼清放下手。 皇帝坐转身子,我不杀无辜的女眷,她是西夏的皇后,所以也不能就此将她们放了。旋即又侧头道:那我单独见她的事姐姐应该也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难道我还能栓着你? 我... 我不是不信任你。萧幼清低头再次对视上皇帝深邃的眸子。 皇帝站起走上前将其搂进怀中,姐姐不喜欢我单独见旁的女子以后我都不见就是。 没藏思柔的风流往事臣妾也听说了... 姐姐是怕我也被她将魂勾了去?皇帝搂着萧幼清的腰,姐姐对自己就这般没有信心? 萧幼清扭过头,谁知道呢。 卫潜知道呀,皇帝凑到萧幼清耳畔,她说男人都好色,我说不然,我的姐姐是天下最好看的女子,在我眼里在我心里,姐姐的好都是无人可替代的。 一年过去,官家的嘴依旧像抹了蜜一般。 皇帝贴紧道:我对别人可不这样。 萧幼清伸手轻轻推开,热。 这么久了,姐姐难道就不想我么? 萧幼清转身替她披上一件干净的衣裳,一身的汗,先沐浴再说吧。 好。 乾元十二年六月,皇帝凯旋归京于集英殿设宴封赏功臣,论功行赏先锋郎将萧云泽复侯爵,六月三日与群臣商议在河西之地设都护府,六月四日派遣文臣充任都护、副都护、长史、司马至都护府赴任,掌统管诸蕃军政之事,至六月中旬,端午抵达进贡朝贺之国多达六百余国,六月下旬命工部腾选京城闲置的屋舍,昭告天下赐战俘宗室府邸居住,但无诏令不得离京,追封河西旧主为河西侯,封其妻为河西郡夫人。 都堂 内侍拿着翰林院起草的诏书走入东府,吕相,官家有一道关于安抚李氏族人的诏书需要您签署。 吕维抬起头,旋即提起笔迟疑道:官家就没有其他话么? 内侍回道:官家只说让吕相签署。 吕维握笔的老手僵住片刻,旋即在诏书盖印之处写下名字。 枢密院 两鬓皆是白发的紫袍迈着稳重的步伐走入西府。 吕相。 吕相。 吕维连连点头又问道内侍,陈枢密陈相公可在? 在的。内侍领着吕维进入枢密院办事的屋中。 相公,吕相来了。 陈煜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走出拱手道:今日吕相怎有空亲自到枢密院来。 吕维摇头随着陈煜一道坐下。 如今朝堂中的老臣接连请老,你我也到了该致仕的年纪。 陈煜理了理紫色的广袖,指着冷清的枢密院,自改制后枢密院诸多琐事皆并回兵部...陈煜盯着老翁,这朝堂之上如今没有人敢说真话,下官实在有负先帝,吕相是元老,论朝野声望无一官能及... 吕维摇头,六月初官家班师回朝,突然在万胜门前鸣枪使得百官恐慌,这便是官家对众人的警告,这个朝堂如今已是官家一人的朝堂。 陈煜垂下搭在桌案上的手叹气道:罢了,都是半只脚踏进黄土里的人了。 乾元十二年七月,尚书左仆射吕维及知枢密院事陈煜呈札子请老,遭到皇帝挽留拒绝,七月中旬陈煜与吕维再次上表请辞,在皇帝再三挽留下以老病请求皇帝应允归家静养。 同年七月,吕维以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致仕,赠中书令、太师、恭国公,陈煜以知枢密院事致仕,赠侍中、温国公。 七月下旬迁尚书右仆射刘书柏为左仆射,进中书侍郎王文甫为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正式拜相,迁方之彦为知枢密院事,自此东西二府执政皆为改革派。 八月,将作监奏报。 内侍迈入垂拱殿,官家,将作监丞求见。 宣。 将作监丞步入殿内,拱手道:臣将作监丞叩见陛下,陛下圣躬万福。 何事? 皇子宫室汉王府已建造完毕,将作监丞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图纸呈上,请陛下过目。 依照旨意及后来汉王所要求,府邸建造一切从简,汉王监国时让将作监将府邸缩小一半,所节之资皆投以军费。 皇帝拿起内侍转呈的图纸展开撇了一眼后放回,节俭是好事,但也不能疏忽大意了最为重要的安全。 臣明白,大王乃是官家的嫡长子,大王的安危臣等不敢疏忽,工匠建造时砖瓦皆有加固可屹立数百年不倒。 皇帝拿着图画院绘制的汉王府回到内宫。 汉王府建好了。 萧幼清替她将外袍解下,官家是打算让大郎现在就开府置属? 对,只是开府而已,他每日还是要定省问安不会见不到的,皇帝握起萧幼清的手,他身侧那个宫人我似乎自回来后就没看见了。 臣妾让她出宫了。 出宫了,为什么? 官家不是之前还讨厌吴内人么,现在臣妾将她送走官家怎反而诧异? 不是... 萧幼清叹道:大郎对她好像有些依赖,臣妾便单独召见了她,若她愿意留下臣妾会让大郎娶妻之后给她名分,臣妾是不在乎出身,可大郎是大王,那群朝臣又如何会允亲王夫人是宫籍出身。 皇帝垂下手,日子久了我竟给忘了,这门第之风压死了多少人呢,我还是皇子时跟那些...不也日日遭人指责么,有时候便也讨厌自己的出身,如今想着,我若没有这家世,又怎能娶到姐姐。 乾元十二年秋,汉王卫宗仁开府置属于东京,皇帝诏选诸臣,亲自任命兵部尚书韩汜兼亲王府傅,以上柱国曹允之孙左谏议大夫曹纪兼亲王府侍讲,以翰林学士及太学博士兼任亲王府翊善为亲王轮讲经史。 第241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二年八月,王文甫呈札子,述道家治国理念,获皇帝赞赏。 果子巷的王宅外停着几辆朴素的马车,车上下来几个女冠,皆束发戴冠巾而衣道服。 王宅内的女使与厮儿纷纷出来帮忙抬装经书的箱子,王文甫牵着女儿急匆匆走出,朝其中一名服色稍有差异的女冠拱手道:师兄。 旋即又吩咐府中的下人奉茶,劳烦师兄从北边千里迢迢赶来。 贫道收了青山的信,字字句句感人肺腑令人无法拒绝,若不来东京一趟怕是要成为罪人了。 王文甫低下头浅笑道:青山也是无奈之举,当今官家与历代先帝都不一样,但青山已是入了世俗的凡人子弟,能力与影响皆有限,青山这才想到请几位师兄弟出山帮忙劝谏。 你想怎么做? 国教。 不过师兄请放心,此事我与官家商议了,只要作几场法事令百官信服即可。 女冠迟疑了一会儿并未作回应,旋即回头瞧了一眼旁侧的少女,一晃十余年,青山的女儿都将要及笄了。 是啊,我步入仕途也有十年了。 女冠望着院子里凋零的秋叶,大争之世,唯道不争,我尽力而为。 乾元十二年八月中旬皇帝上寿,王文甫引天长观、玉清宫名士入宫面圣,翌日,宫中设斋戒。 大内的宫观中,皇帝与一个头戴元始宝冠的坤道对立盘坐。 望着似能洞察万物的眸子,皇帝恭敬的开口道:朕以杀止杀,不知是否对错,常有困惑于心,所以朕想请教真人治国之道。 早在之前王相国就与贫道提起过陛下心中的忧虑。 朕并非好战,朕也不是想做千古一帝,朕只希望天下的百姓无论男女都能受到平等的待遇,但朕无法逆转几千年来的规矩。 举止大方的坤道将一本经书递上,天地之性,万二千物,人命最重。 皇帝伸出双手很是庄重的接过,太平经 坤道抬手示意,请陛下翻到太平卷经第三十五。又问道:陛下是天下人的君父,可知何以称君父? 皇帝翻着书思索道道:民者,子也,天子之爱民当如爱子。 坤道点头,古者上君以道服人,大得天心,其治若神,而不愁者,以真道服人也。中君以德服人,下君以仁服人,乱君以文服人,凶败之君将以刑杀伤服人。是以古者上君,以道德仁治服人也,不以文刑杀伤服人也。所以然者,乃鄙用之也。上君子乃与天地相似,故天乃好生不伤也,故称君称父也。 皇帝放下书,旋即抬头朝其拱手,道家讲阴阳调和,治天下太平,吾愿听真人说教。 道家以为,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阳无高下之分,阴阳之别只人心之异。 自周公定礼,便没有了所谓的平等,皇帝复低头看着经书,前朝以道为国教不再独尊儒术,因而使得民风开化,朕很喜欢那个盛世,百年后无朝代可超越的盛世。 贫道在天长观数十年,遇到被抛弃的女婴无数,这便是失道所致。 失道 今天下失道以来,多贱女子而反贼杀之,令使女子少於男,故使阴气绝,不与天地法相应。天道法,孤阳无双致枯,令天不时雨。女者应地,独见贱,天下共贱其真母,共贼害杀地气,令使地气绝也不生,地大怒不悦,灾害益多,使王治不得平。何也?夫男者乃天之精神也,女者乃地之精神也。物以类相感动,王治不平,本非独王者之过也。坤道起身,朝皇帝合起鹤氅的大袖躬身,陛下今日能听道家言,心中定已有盛世。 皇帝亦随着起身,朕想要诸位真人留在京城,教化天下臣民。 乾元十二年八月中旬,赐号天长观观主清虚临照大师、通真仁静先生并赐紫服,九月初,于开封兴建宫观,加号老子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 几日后 途经汴河的秋风吹向禁中将坤宁殿前的枯叶卷起,几个洒扫院子的小内侍便拿着扫帚连忙压住那扫做了一团的黄叶。 你想出宫同你大哥哥一起居住? 赵熙蹲在萧幼清膝侧,抬头哀求道:是,熙儿自小就与大哥在一起,大哥的性子熙儿是最清楚的,如今大哥出了宫,无人照看起居... 亲王府有诸宫司掌管出纳及起居,你是个将要及笄待嫁的姑娘,他虽是你哥哥,可毕竟也是个尚未娶亲的男子。 可是熙儿是因为哥哥才留在宫里的,殿下,赵熙跪伏道:熙儿喜欢大哥。 即便外甥不说出来萧幼清也能从日常看出端倪,他知道吗? 赵熙点头又摇头。 你是怎么想的呢? 熙儿知道哥哥心有所属,但熙儿不在乎,熙儿喜欢就够了。 你知道的,你母亲是官家的亲姊姊,你舅舅与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要委屈你的,你可以自己挑选夫君,挑一个一心一意为你的郎君,你的及笄礼官家还打算册封 熙儿不要什么郡主县主,熙儿只想做哥哥的亲王夫人,哪怕哥哥只将我视为妹妹。 至此萧幼清便也不好再说什么,起来吧。 殿下答应了? 我会去同你舅舅说的,至于会不会赐婚我也说不准。 只要是舅母提的,舅舅怎会不答应。 我可以将人给你,但我与你舅舅终究会老,你舅舅不纳妾那是你舅舅自己的选择,而仁哥儿如今已经长大了,他的所思所想不再由我们。 熙儿知道大哥是官家的嫡长子日后也是要做太子要成为官家的,熙儿能够一直陪在哥哥身边便知足了。 听完赵熙的话,萧幼清只是挑着眉头长叹了一声。 坤宁殿南侧,垂拱殿内皇帝正与东西二府执政议事。 内侍接过皇帝的亲笔手诏走下殿阶,于一众紫袍跟前对展开,手诏内容登时引起众人哗然,就连韩汜也都为之震惊,唯有王文甫又惊又喜。 众心腹之臣皆错愕相视,旋即大惊呼,陛下要设女科? 皇帝从御座上起身,朕不仅要开女科,朕还要定道教为国教。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97) 国朝并尊佛道,且自先帝起对佛道两家便极力扶持,陛下想要将道教定为国教并不难但是... 诸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女科恐怕不可行。 太宗时曾置尚书内省,下设女官掌宫廷内部事务及在外朝请示皇帝,代皇帝御批四方奏牍及临时处分,然而只在内朝并不参政,而陛下如今却要开女科让女子公然站在朝堂上议政...这恐怕难以施行。 皇帝走下殿阶,究竟是不可行还是诸卿不答应不愿? 臣等惶恐。 陛下,女子不得干政乃是祖制,更何况女科之事,自先秦至今千百年来闻所未闻,就连女帝在位时也不曾设过。 陛下无端设女科可是因皇后殿下?当年文德皇后劝谏太宗也未曾发生过此事,此事若通过,必会引起朝堂轩然大波。 西府枢密院的意思呢?皇帝盯着一言不发的韩汜。 韩汜跨出合着袖子拱手道:唯君命是听。 王文甫也拱手道:陛下,臣与韩密院一样,唯命是听。 章厚走上前拉着王文甫的袖子小声道:介之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比改制要难百倍。 改制与变法为何难?王文甫回头,君王若有决心,天下便无难事,这天下是天子一人之天下,我当然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王卿倒是答应的极快。 陛下,此事说来惭愧,臣本闲云野鹤不愿入仕,今日能在朝堂上服紫金鱼袋拜相,皆是由发妻点拨,说句不怕诸位笑话的话,王某人入仕其实是因发妻,也是人生知己。 朕没有记错的话王卿的结发妻子是曹家的大姑娘? 王文甫朝皇帝拱手,是,娘子文武双全,臣时常感叹,若她是个男儿身必不输朝堂上任何一位将相,在文甫心中,立于明堂上的人皆是国家栋梁,圣人言,选贤选能,那么是否只要具备了贤与能、道与德是否就可以了呢?那既然如此为何要区分男子与女子,未必女子才思不如男子? 文甫自幼儒道并学,至懂事后曾出家,说什么圣人无私却又把女子踩在最底下,试问,女子难道不是君父的子民?又试问,汝无母何来汝? 开设女科,日月依旧临照,阴阳也不会颠倒,只是会让一些庸人心中害怕,我王介之心中坦荡知道自己文武皆不如妻子,所以并不会遮遮掩掩,羞于启齿。 除了王文甫其他的大臣包括韩汜都没有极力赞成也没有大声反对,只是各自说着见解或与韩汜一般持中立态度听君命。 王相说的不无道理,但此事并非小事,若未处置妥当极有可能造成动荡。 新人新物事总会被旧人旧物事排挤,在旧的基础上插进新的自然急不得。 皇帝转过身,负手背对着见解不一的大臣,所以朕才召你们来商议,你们都是朕一手提拔上来的,吕维与陈煜两个老臣离开了,所以朕现在不是来征求你们意见的,皇帝侧头冷脸道:朕要你们来是想法子的! 陛下,韩汜再次走出,国朝女官只在内省协理中宫,可学前朝在外省置女官,前朝女帝及中宗时有女子被封为内舍人有巾帼宰相之称。 王文甫再次力陈道:陛下兴修学府,虽命女子可入学然收效甚微,原是因大户人家及官宦不愿自家女儿抛头露面便请来学究或私塾,而穷苦百姓则觉得女子读书无用且浪费钱财,若能以开设女官及日后的女科,便能促使女子入学使其相得益彰。 皇帝转过身,那就姑且试试?旋即又摸着下巴思索道:台谏那边的折子这几日还要劳烦东府挡一挡,朕懒得瞧,眼不见心不烦。 是。 若是上次那一顿打还不够,那就继续吧。 是。 皇帝回到内宫后抓了一把鱼食投入池子中,红白鲤鱼听到脚步声纷纷跃出水面,皇帝兜着鱼食撒入,连鱼都知道乖巧的等着朕投食,那群人怎么就这么顽固不化呢。皇帝拍了拍空荡的手,挑眉道:还是说男子与女子本就有天壤之别,为男即是男为女即是女,所以无法感同身受便也不会产生共情皇帝摇着头,果然人都是自私的。 官家回来了也不入殿换衣裳,怎的独自在这儿与鱼作起了伴? 皇帝转过身,只是刚好路过池子,又看见鱼儿争相跃出水面便停了脚。 前朝又有什么事么? 我想开女科,他们没说不同意,但是却用了一大堆不可行的理由,我知道他们是怕我才不敢反对,其他大臣反对我倒是不会在意。说着说着皇帝又摇起了头,果然朝堂上若都是男子的话便没有几个会替女子说话的。 支持陛下改革的大臣也是普通人且是男人,他们都有自己的立场与利益。 朕知道,不过现在女科还是有些早,还是需要一个盛世才行啊,皇帝侧头看着萧幼清,适才我瞧见熙儿从坤宁殿出,是有什么事么? 萧幼清盯着池子里的锦鲤,叹道:她的事官家不是一直知道么。 大郎?皇帝转头,姐姐的意思呢? 官家的宝贝外甥铁了心要嫁给大王做大王夫人,臣妾能有什么办法。 皇帝抚摸着自己的手背,姊夫将她送进宫是为了宽我的心,我一直觉得是我困住了她,她不应属于这里,还想着等今年冬日及笄命司封司造册... 那孩子喜欢,说话的语气是非嫁不可,她自幼生长于内廷,知道自己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既如此臣妾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她是姊姊的女儿,她若是喜欢,嫁给大郎我倒也愿意,只是大郎他... 他一向听你的话,也素来是个懂事的孩子,即便没有那份情也不至于会是个负心之人。 皇帝望着院落,长吸了一口气,这么快,连孩子们都要成婚了。 萧幼清走到她的身侧并肩站着,才不过一晃眼,若不是看着仁哥儿一日日长大,这深宫里的十二年日复一日过着臣妾都快忘了自己已经老了。 胡说,姐姐怎么会老呢,等忙完这阵子我陪姐姐出去打猎吧。 官家的伤口不疼了? 不能开弓用力,一旁看着也是可以的。 一阵清风拂过池塘,穿庭而过,好了,萧幼清转过身,外边风大,你伤又才好不能吹凉风,回屋去吧,我给你换衣裳。 皇帝转身牵起萧幼清的手点头道:好。 乾元十二年秋,朝廷颁布诏令以道教为国教,命有司刊印《太平经》及多部道教经书推广至全国,将道学列入国学。 八月底再度召王文甫主持更改官制,九月初,皇帝于紫宸殿当廷内宣布设立内外两省女官,遭到一众大臣斥责反对,御史台及谏院合力上疏皆被都堂压下,随后又上札子堵在垂拱殿门口,皇帝皆不予接见。 九月中旬改尚书内省官制,置六司分管三省六曹职事,设吏部司治、户部司教、礼部司仪、兵部司政、刑部司宪,工部司膳,设内宰二人,副宰四人统管,下辖都事六人,主事六人,录事十二人,令史十二人,书令史二十四人,书史二十四人,除掌六曹奏牍,亦参与决断及监督之用,主事及以上为参官,可入朝议政,女官筛选不由吏部,殿中省挑选才思敏捷有学识的女子入选,经秘书省考核最后由皇帝亲定。 奏札未果,御史中丞姜洛川及左司谏苏虞便上万言书,随后遭到罢免,以忤逆之罪贬谪出京。 第242章 皇以间之 姜洛川请见皇帝一连好几日被拒,遂在垂拱殿前长跪不起,请陛下赐对! 紫袍从殿内跨出,沉稳的走下殿阶至跪立的绯袍跟前,你已是做父亲的人了,就不能为自己的孩儿好好想想么? 章厚见其不回答,挑眉道:若不是看在你娶了本官同胞妹妹的份上...章厚捏着笏板,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见绯袍不言,章厚又道:官家是天子,你我都只是臣子而已,为人臣,止于敬,天要做什么,人力如何阻? 变法是为强国,陛下收复河西是为了完成先祖的遗愿,那么设女官让女子同你我并肩这又是为何?祖训里第一条便是女子不得参政,陛下连祖制礼法都可以颠覆,日后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你 御史中丞姜洛川请陛下赐对! 声音传至殿内,皇帝刚好翻到御史中丞上呈的万言书,旋即冷下脸,让他进来。 是。 内侍跨出朱漆殿槛,官家有旨,宣御史中丞觐见。 姜洛川抬起膝盖撑起,旋即倒退了两步,章厚见状连忙扶住,官家肯见你了,别那么固执,多想想妻子儿女。 姜洛川拿着笏板甩开章厚的手朝前离去,为人臣岂能畏惧而放弃直言,岂能因家室而畏缩。 那就签下和离书。一向温和的章厚突然发怒,当初让三娘嫁你是父亲的意思,如今父亲不在了,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决不能让她跟着你颠沛流离。 姜洛川顿住,请便。旋即朝前迈步。 殿内,皇帝拿着万言书斜坐在桌案边沿。 臣,御史中丞姜洛川叩见陛下,陛下圣躬万福。 有事么?皇帝压着怒火抬起头。 陛下违背祖制,忤逆太.祖高皇帝建国之初所定的规矩,女子参政天下必要掀起纷争,如今陛下刚打了胜仗凯旋民心所向,天下太平之际陛下却又在朝堂上掀起改制的风波,倘若日后阴盛阳衰,乾坤颠倒... 够了!皇帝用沙哑的声音呵斥,旋即走下台阶走到姜洛川跟前,朕见你不是想听你说这些偏激之词的。皇帝将手里的万言书对半撕扯甩到姜洛川脸上。 朕会罢苏虞出国门到地方做个不掌事的小官让他在朕这一朝永无归京的可能,他是状元你是探花,你们在这个年纪本应该拜相,皇帝转过身,你可以在背地里骂朕记仇,对,朕就是记仇,朕不会贬你出京,你就好好呆在京城,好好看着刘氏吧! 姜洛川跪伏着抬起头,国朝之制,礼贤下士,太.祖太宗无不如此,设御史台与谏院本就是为了规劝君王德行,若因直言劝谏就获罪,那么今后天下谁还敢直言 住口!皇帝指着绯袍,你们这群自私狭隘之人,眼里永远只有自己的利益,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国家,自诩君子,实是虚伪至极。 陛下 滚! 乾元十二年左司谏苏虞于朝堂上出言不逊忤逆皇帝遭贬出关,皇帝一怒之下将其贬为雷州司马,御史中丞姜洛川降为侍御史,以原侍御史为御史中丞。 吏部将职令状送到苏虞手中,送往的途中几个官员在马车里长吁短叹,本是状元郎有大好的前程,怎么就想不开要与天作对呢。 谁知道苏司...苏司马脑子里再想什么。 苏虞贬谪外放雷州,雷州啊,好几千里远呢,州司马的官比闲散官与地方的小吏还闲散,贬到那种地方还能回来吗?你再看看御史中丞,同样是顶撞忤逆,结果只是降了一级而已,顶多是从绯袍换了绿袍,这苏虞可是直接降到了青袍。 贬就贬吧,好歹是个入流的官,总比那些不入流的吏要好,咱们瞎操什么心呢。 挂着吏部灯笼的马车停在苏宅门口,几个绿袍官员走进苏宅,苏司马。 苏虞收拾好行礼走出,拍了拍满是灰尘的袖子拱手。 官员们将职令状转交,上面交代,令至之时...罢出国门,即刻出关。 出关...苏虞接过职令状为之一笑,他忍了那么久,恐怕早就想让我离开了吧。 苏司马这是何苦呢,本有大好的前程。 君王刚愎自用,听由一个枕边女子左右国家军政大事,如此前程不要也罢。 官员们纷纷摇头,两次监国,论文治武功皇后殿下以女子身不输任何人,朝中亦有忠武公之继的称呼。 皇帝手握重权妄图让女子为政,我不知皇帝究竟是为了什么,受人蛊惑也好,遭人蒙蔽也罢,这个朝堂已经够乱了,党争刚停,难道又要在内部掀起夫妻反目,男女成仇吗? 男女为何成仇,夫妻为何反目,穿便服的壮年男子走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难道不是因为男子胸襟不够吗? 几个转身的官员纷纷趋步上前,王相。 王相。 王文甫走近,苏司马自幼读圣贤书学习儒家礼法,难道中庸之道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等苏虞反驳王文甫又道:苏司马难道没有发现书中的圣人有时候也是矛盾的呢,一边讲着宽容,却永远也做不到真正的宽容。 师不必贤于弟子,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男女也是如此,如果有足够的胸襟足够大度,便不会有苏司马所说的夫妻反目。 苏虞横了王文甫一眼,并未将其视作宰相,如果苏某人没有记错的话,此次更改女官官制便是王相公极力主张的吧? 王文甫眯起双眼,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心胸开阔,神气安定,小人则斤斤计较,患得患失,以制束缚人心,这本就是有违天道之事,道在人心中,不是灭欲,也不是断情。 王相公好的是老庄学的也是道法,让道成为国教也是王相公的意思吧? 王文甫低头轻轻一笑,一阴一阳谓之道,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阴阳平衡天下才会太平,不过苏司马这种故步自封的儒生是不会懂的。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98) 相公从大内跑来就是为了奚落下官的? 当然不是,王文甫交握双手抱拳朝北边拱手,奉官家之旨,给苏司马带几句圣谕。 苏虞冷了一眼后与几个绿袍提裳跪下。 王文甫垂下双手端在腹前,没别的,官家就只说了几句大白话而已,旋即咳了咳嗓子,你苏虞自诩君子、刚正之臣,不惜以死进谏,殊不知外人看你只是个比朕还固执且不开化的榆木疙瘩,朕希望你长寿,因为只有这样你才可能从那里回到京城,否则只要朕当朝你就永远也别想回来。 苏虞抬起怒红的双眼,天子今日这般做,来日是不是还要立皇太女?将江山交予女子手中? 王文甫从袖子里拿出一本经书,是与不是,皆你不是你我可操心的,旋即走到苏虞跟前蹲下将书塞到他的怀里,希望苏兄好自为之。 自苏虞姜洛川之后又有数十名文官遭到贬谪与外放,更严重者以谋逆罪革职入狱,使得百官恐慌,自此无人再敢上书言设女官之事,皇帝命有司于天下征召,凡有才能的女子不计出身,凡自身清白无过者无论士庶通过初选即可入京,通过有司考课后由皇帝亲选授命。 太常卿何宅,诏选女官的诏书下来后何文英寻到父亲央求,旋即便何父严厉斥责。 妹妹已经嫁了,爹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朝堂是你能呆的吗?你知不知道官场如战场,女子为官要遭受多少人排挤,就算官家有心要维护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出头偏向。 女儿怎会不知官场险恶呢,大姐二姐四妹妹都出嫁了,爹爹不是一直说无人为继么? 我是没有儿子,但我何家还用不着让闺女去挑梁柱,你母亲与我加起来的产业也足已你日后的生活,何父盯着何文英语重心长,那种地方实在不是你们这些孩子能够呆的,况且女官日日在御前,难保不会被皇帝看上,一旦入了宫一切就晚了。 爹爹,何文英匍匐在父亲膝侧,女儿不怕。 新城城西安州巷刘宅 刘怀瑾获释之后便搬回了刘宅,父子释然。 后宅里一片祥和,刘妙仪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热乎的点心,嫂嫂尝尝我做的枣糕。 味道如何? 比马行街糕点铺子里的还要好吃,有空你也教教我吧,你哥哥也爱吃甜的。 回头我闲下来进厨房的时候便喊上嫂嫂一同吧,嫂嫂这般聪慧约莫是瞧一遍就够了的。 闻到点心香味的小男童从屋内跑出,姑母。 小馋猫长牙呢,不许吃太多甜的。说罢,刘妙仪还是拿了一块糕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旋即直起身,哥哥这次去杭州少不了要些时间,嫂嫂为何不带着皓哥儿一同去,去看看杭州的风光也好。 他若是想带便会自己来与我和孩子说,我不想求他。 刘妙仪拉着章氏的手,从前的事是哥哥与我们刘家对不住嫂嫂。 章氏拍着她的手背轻摇头,我并不是那种呆在后宅一问三不知的人,爹爹的为人我很清楚,章家能有今日皆是作茧自缚,连母亲都能想通,我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难怪哥哥说嫂嫂知书达理,爹爹从前一直担忧着哥哥的婚事,能娶到嫂嫂便也不算太晚。 说起知书达理,妙仪的见识与才学都是女子里为数不多的,官家不是设了女官么,君舅在朝为相... 我只是个闲云野鹤,在自己的一方小院里读书品茶过着安静的生活便足矣,用自由换的功名利禄非我所愿。 浮利与浮名章氏挑起眉头,若爹爹也能像妙仪这般看得通透便也该与致仕的吕相国一样荣归故里。 刘妙仪走到院子里的树下,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薪。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前后更叹息,浮荣何足珍? 章氏侧头看着刘妙仪,安静的出尘,行将就木,人都将化为万古尘埃,走这一遭又何苦让自己陷入泥潭苦苦挣扎。 女使从前厅匆匆迈入小院子,姑娘,娘子,大内来人宣旨了。 大内? 爹爹不是在大内么,怎么旨意还到家里来了。 不是给相公的,是给姑娘您的。 第243章 皇以间之 刘宅的中堂内等候的有官员也有内侍,刘妙仪从容走出,朝其中一位唇红齿白的着内臣服饰的内侍欠身道:中贵人。 多年不见,刘姑娘还是这般年轻好看。 祁先生也是,风华依旧。 小人奉官家旨意召刘姑娘入朝为官。 刘妙仪的脸上并未浮现惊讶也没有当即拒绝,只是浅浅笑道:官家设女官之前便就盯上了奴家吧? 刘姑娘高才实在不应埋没。 官家让祁先生亲自登门,这是势在必得了? 祁六只是端着手低头。 刘妙仪便又笑道:官家去了一趟岐山,便盯上了我们一家子,还真是一个都漏不得。 官家说了,其余女官皆需有司考核,但刘姑娘不用,刘姑娘只需随小人去大内面圣,吏部那边已经在安排官诰了。 刘妙仪低下头,旋即浅笑道:早知道我就不来京城了。 祁六走到门口伸出手示意道:马车就在门外候着,请。 女官考核定于左掖门前的秘书省,由秘书省官员负责经殿中省官员筛选过后的人员考核。 绯袍官员的桌前摆着数十篇文章,并未糊名,也未誊录,且多数官员对此事都显得十分懈怠,你们说官家不选秀纳妃而挑选女官会不会... 有道理,官家素来勤政,在前省的时间要比在内宫的时间多,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啊。 官家是天子,何须这样大费周章呢。 马车停在西华门口,内侍从车夫身侧跳下,伸手将刘妙仪扶下。 刘妙仪抬头望着高高的朱漆城墙,犹豫的止步不前。 刘姑娘是害怕么? 我路过很多次却一次也没有进去过。 我自幼侍奉官家左右,官家生于禁中,长于禁中,原以为官家出阁那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祁六抬起头,谁知道这一落地,便是一生呢。 祁六朝刘妙仪拱手,请。 西华门时而有示出腰符出宫的大臣,相互行礼离开时各自惊疑,这不是刘相家的二姑娘么? 听说刘相的姑娘一直未嫁呢。 身侧的内臣是官家身边的都都知,官家莫不是要纳妃了? 祁六带着她前往右承天门,感慨道:一晃数十年过去,小人倒有些想念在岐山县的日子了。 奴家也还记得与官家秉烛夜谈的那晚官家也曾提及过女官之事,只是奴并不知道官家的身份便也没有过多的在意。 祁六笑道:没有哪一朝的皇帝会像官家一样顾及女子,官家不是用说的,官家认定的事便一定会去做,包括修改律法,让女子为官站在明堂上与男儿一较高下。 我原以为这些都是皇后殿下的意思... 皇后殿下从不会央求官家做什么,皇帝殿下的心里只有官家,官家也是,只是官家心里还多了一个天下,一个有皇后殿下的天下。 刘妙仪眨了眨眼睛,数十年能如一日,确实让人羡慕,也确实是一段佳话。 禁马的宫门口,绿袍与几个同僚打完招呼刚转身便看见了内侍身侧的女子。 内侍走上前与其相互作揖,姜御史。 姜洛川眯起双眼,祁都都知这是? 奉官家旨意宣召刘相家的二姑娘陛见。 姜洛川挑起眉头看,怎么,官家要纳妃了? 祁六冷了姜洛川一眼,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待官诰下来姜御史还要称呼刘姑娘一声恩府呢。 什么? 姜御史大概还不知道吧,刘姑娘就是官家钦点的内舍人。 她?姜洛川瞪大双眸,官家要让女子执掌制诰? 小人不知道呢,只是给吏部的旨意是这个意思。 二娘... 姜御史!祁六拦上前,小人还有旨意在身,请自便。 刘妙仪走上前,姜御史,妙仪似乎与您不熟,御史可以称呼妙仪名字,往后同朝为官还请称呼官职比较好。 姜洛川跨前一步,你... 妙仪告辞。 垂拱殿 皇帝将几分官员适才呈的札子收进浅黄色的袖子里,苏虞离京了么? 薛进走上前,回官家,出关令一下苏虞便南下了,此刻应该到蔡州了吧。 秘书省那边选官如何了? 成效似乎不太好,应选的女子总共也没有多少,且大多都是迫于生计的寒门。 新鲜的东西总是要先被观察一阵子的,不着急。 祁六跨入殿,官家,刘妙仪带到。 宣。 是。 祁六出去没多久便带着殿外立候的女子进入。 常朝殿如普通屋室,御座的台阶也只有三阶,殿内安静得只有脚步声与翻阅奏章的纸张声。 刘妙仪走到御前后,两个内侍接连躬身退下。 奴见过陛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抬起头,旋即将手中的奏章放下,盯着了好一会儿后问道:刘姑娘到京城应该有十余年了吧? 回官家,奴到东京已有十二年了,官家治下的繁华奴也看见了。 十二年...皇帝撑着椅子站起,走下台阶挑眉头,原来已经过了么久么。看着刘氏又道:自那次上元之后朕便没有再看到过刘姑娘了。 皇帝没有见过刘氏,但她却见了数次出行的帝后车架,官家日理万机,奴只是个小女子。 女子便是女子,何必加个小字自降身份呢,没有事先征求你的意思,朕便做了主让你入朝... 其实奴有心却无力,或许是奴过惯了安逸日子,不过官家好像不允许奴当闲云野鹤,但是奴猜并不是因为官家看中了奴。 此话怎讲? 陛下要设女科还要让女子执掌制诰,满朝文武只有奴一人最为合适,不是因为才学,而是因为奴是左相的千金,朝臣至多敢怒不敢言。 陛下做的所有事并不是毫无章法,也不像那些大臣说的那样任性,他们瞧不见陛下想做什么,自然也不会懂,即便让他们也与陛下彻夜长谈一宿他们还是不会懂的。 皇帝背起双手游走在刘妙仪身侧,他们就算懂也不会认同,当然朕也不需要他们认同,只有朕才是君王。 臣可以入朝,但是起草诏书...刘妙仪转身抬头看着皇帝,臣怕自己才疏学浅。 皇帝转身笑道:卿的才学朕比他们都清楚,至于制诰文词方面朕会安排学士教你的,除了在御前听旨草拟诏书,还有垂拱殿的常朝,只是朔望的议事目前还没办法让你们参加,不过...要不了多久的。皇帝又接道:别想着轻松,你可是最为关键之人,你的政绩关乎着朕日后能不能开设女科。 那臣可没法向陛下保证臣能够完全胜任。 皇帝盯着刘妙仪,旋即迈步走回御座,你说你有心但却没力,前者是因为某些过往,而后者则是你觉得身为女子根本不可能实现,现在姜家已经没有几个人在朝堂上了,只剩下一个嫡子,朕可以把他交给你处置,任由你决定他的去留乃至,皇帝抬起眼,生死。 ...刘妙仪上前一步,他不是皇后殿下的表亲么,陛下要处置他就不怕皇后殿下不悦? 朕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他便是仗着自己的姓氏以为朕不敢怎么样,但朕的容忍是有限的。 所以这是陛下要臣为官所赠予的恩典? 你可以这么理解。 臣不会拿他如何,他因为臣而变得如此狭隘,陛下却并没有因此怪臣。 他不是因为你才狭隘,他会变得如此则说明他的内心深处本就是如此,执念越陷越深到最后变得偏激。 臣知道,他和文穆公本就是一类人,但朝堂上这样的人又何止一人一家,也没有对与错,惩罚一个偏激之人最好的方法便是让他亲眼目睹自己憎恶的东西,爬到他的头顶。 刘姑娘...果然好手段。 陛下将道家定为国教,更改律法,提倡女子入学,设区别于内省的女官...刘妙仪盯着御座上的皇帝,陛下为何这般在乎女子? 皇帝撑着桌子,故弄玄虚的笑道:你猜。 臣又不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猜得出刘妙仪盯了皇帝一小会儿后,十多年过去,陛下的容貌还如当年那般,只是经历过战争的人眼里多了几分杀伐,也更像一位帝王了。 皇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自朕记事起到出阁,期间见大人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我不知道父亲的疼爱是什么滋味,我只知道姐姐,娘娘,姊姊,哥哥,还有...皇帝收回搭在桌子上的手靠在座椅上,还有皇嫂曙太子妃,我少年时逸闻你应该知道的。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199) 刘妙仪突然发笑,小郡王的风流雅事么? 朕少时周围几乎全是女子,却十有九悲,所有的不幸都伴着一个德字。 刘妙仪福身,抱歉,让陛下想起了伤心的往事。 皇帝摇头,朕能一步步走到今日全靠这些往事成全。 陛下对事物的看法倒是与历代帝王都不一样,陛下心中的格局刘妙仪抬头,旋即走上前作男子拜,臣不才,愿尽所能辅佐陛下。 坤宁殿 一只品相上乘的狮猫躺在萧幼清怀里,闭着眼睛极为慵懒的享受着主人轻柔的抚摸。 二姑娘已经被送回殿帅的驸马宅了。 及笄的贺礼备了没有? 按照圣人的吩咐全部备齐了。 喜春。 姑娘。 从吾帐上取一半嫁妆出来,及笄礼之后送到赵驸马宅,就说是熙儿在宫中十五年也算是我与官家的养女,便作为熙儿的嫁妆赠予。 是。 赵平走上前,外省适才传来消息,官家命祁都都知出宫将刘相公家的二姑娘接入了大内。 吾知道,官家要让刘氏做女宰。 圣人毕竟在内宫,而官家白日又都在前省,女官日日在御前...如今还有不少大臣说官家设女官其实是... 其实是为选妃做遮掩么?萧幼清抚摸着狮猫,抬头道:吾要是晚出生二十年在官家这一朝,吾或许就不会逼迫自己择了。 旋即低下头顺着狮猫长长的毛发,可是比起做她的臣,我只想做她的妻。 第244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二年冬,帝闻天下才女之名遂诏选尚书左仆射刘书柏之女进宫入对,敕授为内舍人供职翰林院执掌制诰,赐章服许御前行走,敕授诏书刚下,震惊朝野,却始终无人敢上书。 十一月中,秦国长公主次女及笄,于驸马都尉宅举行及笄礼。 宅子里的仓库中堆满了大内送来的赏赐,除却皇帝派殿中省送来的,还有皇后派尚书内省送来的各种金银首饰。 秦国长公主长女盯着数十个箱子,等妹妹你成了皇后,我就入朝辅佐你。 秦国长公主挑眉道:你这孩子,莫不是读书读傻了,竟说些胡言乱语的话。 娘,晨儿没有胡言乱语,要不是爹爹不许我出门,我定能选上女官。 长公主攥着厚实的袖子,想起来赵晨周晬时的试晬在当今皇帝跟前抓了官诰,如今你妹妹都及笄快要出嫁,你也十八了,哪有让妹妹先嫁的道理。 妹妹可是有青梅竹马的郎君,怎能同我比呢,我还没有把姜先生教我的画全都学会呢。 长公主将账本合上,旋即从屋子里走出,吩咐道:一会儿出去记得将门锁上,钥匙在都监哪里。 哦,赵晨看着一声不吭正发呆的妹妹旋即走上前,妹妹! 赵熙回过神,啊? 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出神。 姊姊。赵熙朝长姐福身,熙儿在想出宫时皇后殿下告诫的话。 赵晨打量着从大内出来学了一身规矩礼仪的妹妹,妹妹莫不是反悔了吧? 赵熙摇头,我只求了皇后殿下,却好像忘了仁哥的意思。 熙儿的婚事还不是只要舅舅一句话。 可如果仁哥不愿意呢? 你知道他不愿意? 赵熙低下头,即便不是两厢情愿,能够相敬如宾的厮守在一起也足够了。 赵晨挑起眉头,你是不是傻呀?见妹妹不答话赵晨又道:我每次跟着母亲入宫都觉得大哥喜欢的是甄姊姊。 姊姊别说了。 你别怪姊姊性子直,他有什么好的?就因为你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你确定是喜欢不是依赖? 姊姊一年难得进几回大内,自然不知道仁哥有什么好。 赵晨扶着自己的额头,旋即走上前拉起妹妹的手,你放心,姊姊今后一定入朝保护你一辈子,他要是敢欺负你,姊姊一定替你揍他,我可不管他是不是大王。 赵熙扑进长姐怀中,连连点头,有阿姊在,我什么都不怕。 十二月冬,京城大雪,第一场雪便下了整整三日之久,清晨醒来时满城白雪皑皑一片,只见街道司的士卒们忙碌着清扫积雪。 何宅 何文英剪了几株红梅插入胆瓶中,姐姐在朝中做官,感觉如何? 宫中规矩繁多,只是有一点,便是他们瞧你的目光里不再带有鄙夷,刘妙仪旋即又补充道:是不敢带有。 姐姐现在可是官家跟前的红人他们说的朝中新贵,如今想要见姐姐一面都难。 文英不是也想入朝么,怎的未去应召? 何文英摇头,爹爹不允。 是因女子身么? 不是,爹爹说我涉世未深,官场险恶并不是我能够周旋得了的。 人都是历练出来的,没有谁一出生就站在最高点,官家也不是,官家能走到这一步,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苦楚。刘妙仪将几株腊梅修剪好递过,官家会开女科,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你可以试一试。 女科?何文英有些吃惊,这一朝的官家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古以来替女子说话的帝王没有几个,除了前朝女帝,可她也没有像官家这样,后来想想官家自幼的处境,或可从中得出一二吧。 夫人,您慢点。隔壁宅子里的喊叫声传到了何宅院子中,夫人,您快下来呀! 刘妙仪披着厚实的袍子从暖房中走出,文英家旁边那个宅子里搬进了官员? 何文英摇头,是前河西侯的妻子河西郡夫人,那座宅子被赏赐给了郡夫人,说是赏赐其实只是换个地方软禁罢了,最开始她逃跑过几次都被抓回来了,后来爹爹说里面增加了禁军及内侍每日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之后便可时常见她爬上屋顶,府邸的内侍与内人说是疯了,不过她可以听懂我们的官话,也会说。 刘妙仪再次扭头时便瞧见屋顶爬上了一个极为艳丽的红衣女子,体态娇媚望着底下担忧的奴仆发笑,笑的极为好看又有些轻浮。 刘妙仪走到墙角边,郡夫人。 没藏思柔闻声转过头,你是谁? 下官内舍人刘氏。 哦,你就是皇帝身边那个新贵女官。 刘妙仪点头,屋顶上的风光好么? 没藏思柔捂着嘴,笼子里的风光与笼子外的风光,刘舍人觉得哪个好? 何文英走到刘妙仪身后小声道:国家存亡,受苦的还是百姓与女眷,她也是个可怜之人。 刘妙仪旋即道:夫人想出去看看么? 没藏思柔饶有兴趣的看着刘妙仪,怎么,刘舍人要带妾身出去?旋即扭过头缓缓倒在屋檐上的积雪里,出去了,又能去哪里呢。 刘妙仪听着她的语气便披紧了袍子从刘宅离开。 姐姐要去哪儿? 救人。 何宅与侯府离得极近,片刻功夫刘妙仪便跑到了侯府大门口,随后被一众禁卫阻拦。 本官是官家御前内舍人,奉旨来探望河西郡夫人。刘妙仪示出腰符。 原来是刘舍人,末将有眼无珠还请舍人海涵。几个禁卫旋即撤开,舍人可以探望,但是不能带走。 刘妙仪将腰符收起迈着急切的步子寻到后院,屋顶上的女子垂在边角摇摇欲坠。 夫人下来吧。 没藏思柔侧过头,我要是不呢? 妙仪可是假传圣旨进的侯府,姐姐要是不下来,可不是让妙仪白忙活了一场回宫还要受罚么... 没藏思柔撑着爬起,还没等刘妙仪的话说完便与瓦片上的白雪一同滑落,白雪纷纷裹着红衣一同落下,使得身后一众招呼的人纷纷吓得后退。 磅! 重物砸下的感觉差点将屋底的瘦弱女子砸晕,刘妙仪抱着没藏思柔瘫倒在地。 这么高摔下来你也敢接? 夫人也知道高。 众人连忙将二人扶起,内舍人可有伤到哪里可要唤太医过来? 刘妙仪抱着疼痛的胳膊,半睁着一只眼,我没事。旋即又问道红衣女子,夫人可还好? 没藏思柔扭了扭手腕将身上的雪拂去,刘舍人不知道妾身是军戎出身么? 即便是军戎出身你也是女子,身体并不是铁打的,最应该疼惜身子的人是自己才对。 你能带我出去么? 不能。 那你刚才还问。 夫人身份特殊,下官无权带出去,不过下官明日会在御前当值可以向官家请旨。 我在这里已经半年了。没藏氏走入屋内,几个内侍也随着她走进,寸步不离的盯着,没藏氏便捂嘴颤笑道:连半步都不曾踏出去过。 刘妙仪抱着胳膊挑眉,夫人要是不想着逃跑,他们也不会如此的。 皇帝既然这么不放心,为何不直接杀了我,赐府居住,好显得他很仁德么? 坤宁殿内,想事情想得出身的皇帝伸出手,刚碰到杯子时便迅速缩了回来。 刚煎好的茶,适才还提醒了你,在想什么呢? 河西侯府里的内侍来奏,河西郡夫人好几次自缢,吓得她们将屋子里的绫罗全拆了。 陛下就这么在意她么? 不是... 臣妾见了她便觉得她不是那种安分守己的人,轻浮放荡是一点都掩饰,不过也是国朝女子鲜有的率真,臣妾要是男子,见了也会心动的。 皇帝转过身,那姐姐要是男子,是见了她心动些还是我? 官家是情,她是欲,但那种欲是人本性的□□。 能勾起欲,那就是说她比我好看咯。 臣妾可没有这样说。 情和欲分得开么?皇帝问道,旋即又自己摇头,卫潜心中是分不开的,我喜欢姐姐所以才会想要。 是么?萧幼清走上前搭着她的肩膀,那么从前官家躺在别的女子榻上时,有没有过非分之想的欲呢? 皇帝突然楞住即坐转身子背对,我...我分不清,也许有吧,有不甘心。 果不其然,看来臣妾也该一开始就拒绝才是。 皇帝转身抬起头,姐姐给的第一次对视道:是心甘情愿的喜欢还是因为觉得我是女子所以无所谓。 萧幼清将手缩回,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见皇帝低头陷入沉默,萧幼清垂下手看着窗外,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假乱真的。 皇帝转过身揣起双手赌气道:反正不是除夕夜找手炉的那晚。 萧幼清见状便捂嘴笑着走上前,我哪儿知道阿潜这个手炉这般重要,我若是知道便不会随意丢置了,而且官家不是还在大婚前一夜送了心仪之人贴身的玉佩么? 那只是一块皇子的玉佩,而且我又没有见过姐姐,姐姐出嫁的那晚也肯定是满腹算计,以为我年少好欺负。 阿潜好欺负么?萧幼清凑上前,谁会觉得一个十七岁的冷脸少年会好欺负呢?大婚的那天晚上我只说了一句假话。 一句? 萧幼清捂着嘴,就是跟你要孩子。 张口欲言的皇帝将嘴闭上,旋即又张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能给你孩子。 官家自己不就是孩子么? 姐姐又在打趣我。 萧幼清走到皇帝膝侧缓缓蹲下,臣妾不要孩子,只要官家一人就足够了,十八年风雨,亦有儿女绕膝,现在的我们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皇帝俯下身额头蹭着额头闭眼道:我会一直一直陪着姐姐,下一个十八年依旧。 萧幼清轻轻握着皇帝的手,温柔的应道:好。 第245章 皇以间之 垂拱殿 刘妙仪将草拟好的词头呈给皇帝,得到首肯后交由内侍送往都堂签署,自己则依旧呆在皇帝桌案前犹豫不决也未回座。 皇帝便道:刘舍人的文采不弱于那几个大学士,如今对于政事也得心应手。 见人不回答皇帝便抬起头,还有事么? 臣昨日去了何太常卿府上... 太常卿?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疏,哦,卿是与那何家的三娘走得近。 臣昨日在何宅院子里瞧了见河西郡夫人爬上后院屋檐,屋子上一屋顶的雪又湿又滑... 哦,皇帝盯着刘妙仪的左手,卿这左胳膊上的伤不会就是在侯府弄的吧? 臣担忧夫人出事便以官家的名义进入侯府,刘妙仪跪道:还请官家降罪。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00) 皇帝撑着扶手起身弓腰将刘妙仪扶起,还好卿伤的是左胳膊,不过她是习武之人卿知道么? 刘妙仪低下头,臣不知道,但臣知道的是她是个女子。 不等刘妙仪开口皇帝便猜到了她的所思,你想替她求情? 臣想,成为皇后并不是她所愿... 你了解她多少?皇帝打断她的话,她没有所念之人,包括自己的亲族,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以玩乐为主,所以也没有软肋。 皇帝凝着刘妙仪错愕的眼神,不过朕可以允许你自由出入侯府,至于带她出去,朕需要你担保,但不是现在。 臣会向官家证明的,她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皇帝座回御座上,撑着桌案笑道:那就期待刘舍人带回好消息。 乾元十二年十二月下旬皇帝下诏,罢群牧司,其职事归太仆寺,由太仆寺统掌马政、车舆政令。 至年尾,户部呈会计录及全年开支,户部尚书以户部之名请求裁军以减军费,皇帝未做答复而于垂拱殿召见兵部尚书韩汜商议。 户部呈一年度支,言军费占全国支出八成,但是朕想在五年内对北辽出兵,几年变法,如今国库并不缺钱,裁军再征召届时战力定然下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户部所言乃是为民生所考虑,裁军有利弊,不过臣以为可以适当。 如何适当? 裁减战力相对较弱的厢军,除却减少军费支出亦可让北辽觉得国朝无心进攻以及无法承担军费而裁军,从而使得北辽放下警惕,从北辽几次大朝会的态度来看,北辽内部怕也是不怎么安宁,北辽皇帝亦没有官家这样一统天下的雄心。 耶律明是皇长子自幼受宠,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他不知道打江山的不易,也不知道守江山的难,细作来报说他不近女色却整日酗酒不理朝政,性情暴虐酒后时常挥剑砍伤左右,使得帐殿内的侍从日日担惊受怕。 陛下可下旨对各路厢军及京畿禁军进行筛选,只裁减老弱士兵,留下精兵强将。 那就交由兵部去办吧,精锐部队依旧要训练,还有挑选神射手扩充神机营。 是。 乾元十三年正月十五,上元灯会,宫中有道士作法论道,宣德楼前的灯山也将菩萨换成了三清祖师,上元供奉也为三清。 宣德楼前的露台上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内等子□□着上身互相角力进行着激烈的相扑比赛,晚风吹起台子两侧竖立的彩旗,阵阵鼓声伴随着力士的撕喊。 内舍人刘妙仪于御前即兴题词而获皇帝赞赏,又亲做糕点受到皇太后褒奖,相比于楼下的激烈肉搏宣德楼上要显得阖家欢乐。 内舍人不仅文采出众没想有想到这手艺也是如此的好。李太后尝了一口糕点后赞口不绝。 谢皇太后殿下夸赞。 娘娘,皇后做的您还没尝呢。皇帝端起一只盛有糕点的小碟子亲自递到李太后跟前。 老身瞧着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咯,官家当做宝贝样的物事也愿拿出来了,李太后尝后,皇后手艺确实也不错,不过比起刘舍人要差上一点。 母亲... 萧幼清拉着欲言的皇帝侧转身,臣妾都是闲时才会做些什么打发时间,与刘舍人自是比不得,也就官家拿着当宝贝。 皇帝转头盯着萧幼清笑眯眯道:朕拿着当宝贝,只是因为那是姐姐做的,仅此而已。 皇后殿下总理六宫,事务繁忙,哪像臣这般整日无所事事,臣闲有二十余载,除了读书便只剩吃食上心。 不如便是不如的,吾没有那么在意高低之分。 皇后殿下文武双全,不论诗词便就论去年冬日的狩猎实是令臣折服与敬佩,也让臣看到了原来女子骑在马背上也可以这般英姿飒爽。 听到夸赞皇帝比受赞赏的人还要表现的高兴,既然娘娘与圣人都这般说,那朕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刘舍人想要什么? 刘妙仪抬头看着皇帝,陛下,什么都可以么? 皇帝点头,只要朕能给出的,无有不允。 刘妙仪合起官袍袖子,臣想要一个人。 皇帝瞧了一眼身侧的萧幼清旋即靠在椅子的扶手上问道:卿想要什么人? 上元佳节,臣想要西河郡夫人。 朝臣皆在宣德楼下的帷幕中,而楼上御座两侧只有诸宗室长公主等外命妇,西河郡夫人也被特许着命妇礼衣随坐在旁侧。 内舍人的话使得诸位长公主纷纷好奇的转投目光,没藏氏并未感到诧异而是抬起大袖衣内的手捂脸笑道:各位姐姐,妾可没有勾引内舍人,怎的都用着这样的目光,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郡夫人还会不好意思?可真是少见呢。 没藏氏依旧笑笑,旋即冷下脸看着御座前的绯袍女官,百思不得其解。 皇帝侧头看向右手边那一排外命妇,你要没藏夫人? 上元百司休务,臣只是想让夫人陪同游玩灯会。 皇帝抬手敲打着御座的扶手,国朝的内外命妇都由圣人管,此事卿得问圣人。 刘妙仪作男子拜,请皇后殿下成全。 刘舍人是知道吾的,吾素来不喜欢强迫于人。萧幼清朝身侧招手,年轻的内侍便走上前弓腰,听了吩咐后转身走到外命妇座列,朝没藏叉手道:没藏夫人,皇后殿下请您过去。 皇后殿下?没藏思柔趴在桌案上撑着脑袋,思柔可以不去么? 夫人就不要开玩笑了,这是皇后的殿下的教旨。 我若是不肯去呢?麻烦大官去告诉皇后殿下,要陛下的圣旨宣唤我才会过去。 ... 放肆!内侍突然变脸,这里是东京皇城,夫人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大官是想说妾身只不过是个亡国奴么? 没藏夫人,一旁的吴国长公主侧身喊道,皇后殿下的教旨和官家的圣旨是一样的,夫人又何苦让中贵人来回再跑一趟。 那可不一样,皇帝是皇帝,皇后是皇后,反正已经是阶下囚,我为什么还要守着你们的规矩呢? 你... 我不怕死。 内侍皱起眉头,旋即转身走回御前,躬身叉手道:官家,圣人,皇太后殿下。 人呢?萧幼清扭头见座上的人仍安坐不动。 内侍便再次拱手,她说要官家宣召才肯动。 皇帝楞道:不都一样吗,谁宣不是宣... 官家就让祁都都知去宣吧。萧幼清端起一盏刚点好的茶递到皇帝跟前。 ...皇帝伸手接过。 被烫到的人旋即极快的放下,姐姐不觉得烫手? 烫手么? 皇帝抬起无措的手,旋即祁六招了招手吩咐道:去唤河西郡夫人过来吧。 是。 皇后身边的内侍离开后换成了皇帝身侧的贴身内侍,祁六穿着普通的内臣服饰走到没藏氏桌前,没好气的行了个礼,官家有旨宣河西郡夫人去御前。祁六也没等没藏氏起身便转过身背对,也就圣人这般好的脾气能容忍小人作为。 没藏思柔撑着桌子站起,旋即撇笑道:知道为什么皇后叫我我偏要皇帝么? 祁六回头,只是冷了其一眼,还没开口没藏思柔便再次笑道:因为我发现女子吃醋,尤其是清冷好看的女子吃起醋来,很有意思。 祁六转过身,夫人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没藏思柔离开座位,难道不是么? 祁六没在理会,径直朝前将人带到御前,官家,没藏夫人带到。 思柔见过陛下,皇后殿下,皇太后殿下。没藏思柔学着中原的福身礼轻轻拱手,旋即直勾勾地盯着皇帝,陛下让思柔看的盛世思柔今日看到了,陛下文治武功,便是十个兴庆也不能与之相比呢。 刘舍人不是要想要她么。皇帝听着没藏氏开口套近乎的话愣了眼,旋即看向刘妙仪,现在你就可以带走她了。 官家刚不是还要臣妾做主么?人才刚到呢,官家倒是像迫不及待塞出去一般。 皇帝侧身凑在萧幼清耳侧小声道:姐姐别听她乱说话,我与她总共才见了几次。 萧幼清侧头,朝皇帝温柔一笑,臣妾当然知道。旋即转而盯向没藏氏,你身侧的内舍人向吾求要你,上元灯会有五日,吾可许你随她出侯府,但要看你自己愿不愿意。 没藏思柔摸着自己的大袖衣,穿上这身衣服就是中原所谓的命妇吧,皇后殿下是天下命妇之首,殿下要将思柔给谁,思柔难道还敢拒绝违抗君命不成? 放肆!内侍呵斥道。 萧幼清抬手,冷下脸道:没藏夫人这话说得倒像是吾强人所难。 思柔不敢。 ... 第246章 皇以间 从宫中出来,刘妙仪换了一身便服戴上了帷帽将没藏思柔拉进了坊间的一处瓦子里,旋即坐在观看相扑的台下,你倒是什么都敢说,也不怕惹怒了官家与殿下。 我的命又不值钱,不过我倒是很意外,堂堂天子竟还真的惧内,不过也确实,这位皇后可不简单呢,没藏思柔撑着脑袋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突然浅笑道:难怪去年在兴庆的王宫他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什么话? 没藏氏扭过头,刘舍人可曾有过喜欢之人? 刘妙仪也随之转头,对上一双勾魂夺魄的媚眼,旋即连忙将视线挪开,如果我说我一直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夫人信么? 没藏思柔不以为然,为什么不信呢,人各有异,可以有喜欢自然就可以有别的。 商家从台上退下,旋即便走上两个体型硕大的女飐,衣着如男相扑一般裸露,很快便吸引了瓦子里过路的众多游客纷纷落座,不到一刻钟便座无虚席。 比试之前,两个对立面的女飐在部署前各自张开手臂、抬腿以示自己未带暗器,旋即又在部署前立下生死文书 刘妙仪扭头瞧着身侧尽乎全是男子,没藏思柔见隔着帷帽薄纱内的脸似乎有些发白便笑道:舍人可看出什么来了? 刘妙仪再次对上没藏思柔的双眸,这有什么可看的。 男人都一个样,眼里总逃不开□□,这些商家便是利用这一点,欲本就是人之本性,我不知你们中原人为何这么嗤之以鼻,男人的欲是欲,是风流,女子的欲便不是欲,而是什么所谓的不德? 女飐开始相扑,商贾站在一侧观察着台下看客的表情,旋即朝台上道:赢的人额外加双份工钱。 这番话使得台上肉.搏变得更加激烈,因衣着简陋,搏斗的过程中便也更加暴露,有时还会撕扯到遮掩前胸的衣裳,使得台下的看客连连叫好争相投钱。 没藏思柔瞧着周围越来越多人,旋即将几个监视的禁卫都给淹没了,渐渐眯起眼睛,还没等起身空置在茶案上的手便被一只温暖的手压住。 夫人,妙仪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你带出来的,你要是跑了,明日我就要人头落地了。 没藏思柔扭过头,旋即抬手捂嘴轻笑,内舍人可是天子跟前的新贵,宝贝的很呢,怎会因一个位卑之人而杀之,顶多...小小的惩罚一下。 刘妙仪将手收回,夫人说的可真是轻巧。 没藏思柔再次笑了笑,我要真的想走,内舍人以为这点禁卫拦得住? 夫人没有籍契就算跑出了东京城也去不了任何地方。 没藏氏出来前不肯与刘妙仪一样带上帷帽,五官又生的极为精致,行为举止也十分妩媚,比那勾栏里的花魁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且观看女相扑的又都是男子,所以很快便被几个满眼都是□□的年轻男子盯上。 这位小娘子看着好生面生,不是开封人士吧? 没藏思柔扭头,旋即冷了一眼,这大冬天的怎么还有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响呢? 刘妙仪便捂着嘴笑接道:既无蜂虿之毒尾,又无蚊虻之利嘴,幸不为人之畏,胡不为人之喜? 几个围上前带着幞头的年轻男子也不恼怒,依旧憨笑道:初春怎会有苍蝇呢,春日百花齐放,有也是蜜官与花贼,旋即闭眼笑眯眯道:蜜官金翼使,花贼玉腰奴。 听着男子轻挑的话,没藏思柔便放声笑了起来,使得周围的人都被这笑声吸引,才发现人群中间竟有一枝妖艳的红梅独自盛开。 官人这是看上奴家了? 刘妙仪听后再次拉住没藏思柔。 男子色眯眯道: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没藏氏噗笑道:要奴家家门,难不成官人还想娶奴家不成? 娶大概是不可能了,姐姐这般风姿大约是从花楼里出来的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刘妙仪扯着没藏思柔的袖子,我说姐姐,你知道花楼是什么地方么? 没藏思柔笑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能是什么好地方。 没藏思柔的话将男子彻底激怒,旋即走上前欲要强抢,我好声好气的跟你说你却... 手才伸出去半只便被眼前的女子用力往后一拽,疼疼疼疼! 一个成年男子被一个女子抓着手腕喊疼的场面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恰好台上女相扑结束换了专业的男相扑,看客的兴趣也因此被减去了不少。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01) 随行的同伴见势便想要去解救,但与男子一样都是些文弱书生,接连被红衣女子玩弄于鼓掌间,旁侧的人纷纷躲开,片刻功夫周围的桌椅便被砸得稀巴烂。 夫人。刘妙仪想要上前却又近身不了,几个禁卫本想出手,在看到场上形势后纷纷又将刀收起。 没藏思柔直起身拍了拍手掌,没本事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还怪恶心人的。 你敢打我!男子鼻青脸肿的从地上抬起头,抬手指着没藏思柔,你这个花楼出来的贱人也敢... 没藏思柔冷下脸旋即一脚踩下,杀了你都不可惜。 人群里冲出来一个耳白于面的儒雅少年,扑到男子身侧愤愤道:我家郎君可是太仆寺卿的衙内,你怎么敢? 看着尚未及冠的小少年,五官很是清秀,哎,这个小少年长得好生漂亮哦,多大了? 地上的男子见状便不顾疼痛的爬起将少年拦在身后,你想做什么? 刘妙仪走上前将没藏思柔拉住,今夜明明是来逛夜市赏花灯的,夫人这样一闹明儿的小报出来,下官就没法子交代了。 怎么,内舍人怕了? ...刘妙仪不语。 没藏思柔盯着少年,这个小少年长得好,倒是想起了十余年前在兴庆的某个书生。 这应该他们家养的娈童吧。 娈童?没藏思柔回过头,旋即笑道:倒是听说过中原的男风,还是头一次见,有意思。 好了,咱们该回去了。 几个男子爬起将她们堵住,你们打了人还想走? 刘妙仪回过头,是你挑衅在先,最后打不过人家还要诬赖,真是一点男子的担当都没有。 太仆卿的衙内看上了她那是她的福分,至于你,带着个帷帽装什么清高呢?挨了奏还丢了颜面的几个纨绔试图扳回颜面。 刘妙仪抬起头,太仆寺卿是吧?旋即走到娈童身侧低头对着男子冷下脸,如果你爹要问罪便让他去翰林院寻我,翰林院只有我一个女子。 ... 她是官家跟前的新贵...内舍人刘氏。一侧捂着脸趴在椅子上的男子大恍然悟道。 坤宁殿 皇帝弓腰提起木榻上蜷做一团的狮猫,将其抱在怀中坐下,那个没藏氏我总共也没见过几回,只是说了不会杀她,让她作为西夏的皇后好好看着卫宋将来的盛世。 萧幼清点燃睡鸭内的鹅梨香,等青烟飘起后盖上青铜盖子,她是故意的。 皇帝抱着狮猫转过身,故意的? 她便是想看看臣妾的反应吧,这种人...萧幼清随在她身侧坐下,约莫是以戏弄人为乐趣,倒也活得洒脱,什么都不惧怕。 没有畏惧不受束缚才能够洒脱,皇帝管着天下万民,可同样也被万民管着。 我瞧着她走路的步子比寻常人沉稳,当是自幼习武的,女子轻柔,若要逃跑,官家派那几个禁卫怕是不能... 我压根没指望那几个内等子能看住她。 官家的意思是...刘舍人? 皇帝将狮猫放下,隐约觉得而已,倘若真要跑旋即缓缓躺下,摊在榻上,跑了就跑了吧,她现在对我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狮猫拉长四肢伸了个懒腰旋即走到萧幼清膝下蹭了蹭。 二姑娘回到驸马宅已经有些时日了,官家也该催促太史局筹备婚事了吧,至少先将二人的八字合了。 皇帝撑着爬起,真要姊姊的二姑娘做汉王夫人么? 臣妾都答应了,东西也送过去了,难不成要反悔? 那孩子孝顺,可不见得专情,他有些曙太子的性子,与我少时见到的一模一样,便是看着背影... 萧幼清挑起眉头,除了你我与孙医使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官家总是自己吓唬自己,可无论如何他都是太子妃姐姐的孩子。 皇帝再次躺下,我知道的,明日我便让殿帅将他家二姑娘的八字送到太史局去,但先别声张。 上元夜城西瓦子里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没过多久禁中便传出皇子于今年要行及冠礼册封太子的消息,瓦子里的事便被喜讯压了下去。 安州巷刘宅 姑娘,太仆卿求见。 太仆卿?刘妙仪提笔沾了沾墨汁,让他在中堂等候。 是。 太仆卿在中堂坐了许久,直到茶凉后刘妙仪才走出,旋即忙的起身拉着儿子一同迎上前。 下官见过内舍人。 刘妙仪脸色从容,神态自若道:太仆卿亲自登门可是有什么朝廷要事?还是马政之事,若是马政之事,这不在我的管辖内,若是朝廷要事也不该在此处说。 太仆卿将脸上还有淤青的儿子推上前,下官没有管教好犬子是下官为人父的过失,昨夜的事下官听说了,实在是惭愧,特押着犬子来给舍人赔礼道歉。说罢太仆卿便狠狠踢了儿子一脚,逆子,还不快跪下给舍人赔罪。 刘妙仪转身坐下,抬着冷眼,跪就不必了,太仆卿掌管京师内外的马政及天子车舆,规矩这方面,不用本官教吧? 是是是。太仆卿弓着腰。 不齐家何以治国,这事不会传到官家耳中,台谏也不会弹劾,不过本官希望太仆卿以后还是要多多上心家中,严加管教息子,有色心与色胆,也要有那个实力才行,否则你我同朝为官,就算本官有心要护你,也没这个力帮你将把柄从人家手中拿走。 太仆卿咽了口唾沫抬起头,是是是,下官记着了,下官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第247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三年春,朝臣上疏奏请立储,遭皇帝谴责。 上疏的大臣遭到皇帝严厉斥责,拿着奏疏灰头土脸的跑回御史台,你说官家也真实奇怪,大王两次监国,且又是正宫嫡皇长子,名正言顺的储贰人选,这立太子不过就是一纸文书罢了... 御史台内坐着一众绯袍与绿袍,前左司谏苏虞离京时朝着皇城大骂莫不是官家真要立皇太女吧? 荒唐!有官员拍桌道,且不说公主是女儿家,且在皇长子尚在又未犯任何过错,在这种情况之下要改立一个宗室庶出之女何其荒谬。 皇太女应该不可能,毕竟大王是皇后殿下所出。 下官就想不明白了,大王仁孝敦厚,待人以礼,且官家又独宠皇后,理应立其子才对... 官家行事一向没有章法,脾气又古怪难以捉摸,谁知道官家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呢。 君心难测,圣意不可猜呀。 文德殿内,皇帝翻着桌上的奏牍,旋即将其覆 但地上,零零散散。 朕是马上就要死了还是怎么了,从去年开始就有官员上不断疏劝立皇太子,难道没有太子他们就不活了,没有太子这个国家就要亡了? 刘妙仪拾起一卷被皇帝甩至地上的札子,朝臣们上疏是因为官家让汉王监国两次,汉王又是官家您的嫡长子。 我看,他们是瞧吾宠爱福庆,怕吾会立皇太女让女子主政。 官家心中,不是这样想的么?刘妙仪将札子放回,又将桌案收拾齐整。 皇帝低下头,至少吾心中并未确定好。 但是官家已有偏心... 爹爹!一个扎着总角十来岁的女童跑进文德殿,内侍也随着匆匆跑进,慌张的叉手道:官家,公主她不肯等通报... 好了,皇帝挥手,你们退下吧。 内侍们相视一眼,旋即躬身退离,是。 刘妙仪朝福庆公主躬身,公主。 福庆公主抬头冷看了她一眼,旋即撇头走到皇帝身前,爹爹。 娘娘让你来的么? 福庆公主摇头,娘娘不知道呢,是如华偷跑出来的。 嗯? 福庆公主靠在皇帝膝侧,伸出白皙的小手指戳着玉带上的带銙,如华听见坤宁殿的小黄门在议论说爹爹要给哥哥娶亲,哥哥要娶的人可是二姐姐么? 皇帝抬手拍了拍福庆公主的脑袋,婚事还没呢,要等你哥哥及冠之后。 那爹爹是真的要哥哥娶二姐姐了?福庆公主盯着皇帝嘟嘴道:可是哥哥并不喜欢姐姐呀,哥哥说过,熙儿和姐姐在哥哥心里是一样的,哥哥那么好,又是最最听爹爹话的。 坤宁殿内,汉王请过早安后规规矩矩的坐在母亲身侧。 太史局收了熙儿妹妹的八字,此事娘娘为何不先告知儿子,儿子...汉王低下头,儿子不想娶。又解释道:儿子只是当她为妹妹,可是娘娘如今要让儿子娶她... 你与她朝夕相处十余年,她可有什么不好么? 熙妹妹...与儿时不一样了,如今大了眼里都是规矩,知书达理并没有什么不好,可是儿子...汉王支支吾吾的,一时间又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拒绝母亲。 吾也不想逼迫你,可是她那日求吾说自己宁愿青灯古佛也不愿嫁他人,你若是不愿意娶正妻她亦可退居侧室,不过吾拒绝了,她是长公主之女,父亲又是嫡出的将门,配你便也不算高嫁。 可是娘娘,汉王从椅子上屈膝跪伏,磕头道:儿子并不喜欢她。 你知道吾与你爹爹是怎么认识的吗?你知道吾又是如何嫁给你爹爹的。 汉王抬起头,祁先生说是赐婚... 是啊,萧幼清起身将儿子扶起,当初你爹爹还死活不肯娶我呢,不惜抗旨触怒先帝,还跪在殿前求了先帝好久。 爹爹不肯?汉王不可思议的楞道。 亲迎之前你爹爹从未见过我,现在想想,她当初娶我的时候定在背后说了我很多坏话。 可爹爹现在明明...汉王话止。 有些时候缘分便是如此,也许是人为的的刻意,也许这本就是你这一世的缘。萧幼清将汉王扶着坐下,你仔细想这几年,是不是都是二娘在你身侧细心照料。 汉王低下头,此前从未想过周围的人和事。 这也是你爹爹的意思。 爹爹的汉王抬起双眸,意思吗? 至你的诞辰还有数月,及冠礼后礼部与太常寺就会正式筹备你的大婚,吾不希望你日后辜负她,所以你还有时间考虑。 汉王躬身后退,臣会考虑清楚的。旋即转身。 萧幼清看着儿子的背影,男子娶妇可有妾室与续弦,而女子一生一嫁,你当自己想明白。 汉王停顿片刻后朝前离去,从坤宁殿出,内侍紧跟上前。 大王,小人斗胆。 说。 近日朝中有不少大臣上奏请求官家册立大王为太子,最后却都被官家严厉斥责且下令不许再提立太子一事。 汉王顿住脚,内侍又道:二姑娘是大王亲姑母秦国长公主的次女是皇太后殿下的亲外孙,父亲又是执掌殿前司的殿帅,若大王娶了二姑娘,便可以获得三衙及皇太后殿下的支持,这储贰之位... 一向温和的汉王突然转过身,大呵道:放肆! 内侍便颤抖着跪下,小人该死。 你是想离间君臣还是挑拨我与官家的父子关系? 小人不敢,内侍连连磕头,只是官家对福庆公主连连破例,宠爱之盛令朝臣皆以为要册立皇太女,小人是替大王担忧。 这储贰之位本王本就没有兴趣,你再敢多嘴...汉王看着跪伏地上不停的颤抖内侍,旋即将心中憋着的气呼出,很是无奈,你起来吧。旋即无力的垂下手转身道:我是他的臣。 内侍跪着抬起头,可大王也是官家的子。 文德殿中,内侍将福庆公主送走后,皇帝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朕是不愿让姊姊的二姑娘嫁给汉王的。 刘妙仪很是明白皇帝的意思,二姑娘的父亲掌管殿前司,母亲又是官家的同胞姊姊,若是汉王娶了宗赵二姑娘为妻,官家这太子是无论如何都要立了。 兜兜转转都绕不开太子,皇帝倒在椅子的靠背上,你可知道先帝一朝的皇太子有多难做么? 可是现在是官家当朝,海清河晏,又何来那么多争斗呢?刘妙仪走上前,臣大概知道官家在想什么,但是有些东西不合时宜,亦不得急功近利,且福庆公主还年少,臣斗胆,福庆公主有些过于任性恃宠而骄,于国家而言,官家的继任者需要一个仁厚之君。 官家,内侍走进文德殿,汉王求见。 汉王?他不是给他母亲请安去了么。 适才小人瞧着汉王是从右太和门进来的,应该才从坤宁殿出来。 皇帝撑着脑袋,让他进来吧。 是。 儒雅随和的少年沉稳的迈入文德殿,臣卫宗仁,恭请圣安。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02) 刘妙仪朝汉王躬身,大王,旋即又对着皇帝道:既然大王有事求见,臣就先行告退。 内舍人留下吧,省得来回走,皇帝靠在椅子上搭着扶手冷盯着桌前跪伏的紫衣,你极少到外朝来... 皇子职责只在于视膳问安、止奉朝请。汉王抬起头,臣今日来是想向陛下求娶姑母的次女...为汉王夫人。 皇帝端坐起身子撑在桌案上,渐渐皱起眉头,你是听到了宫里的风声么? 不,是臣自己的心愿,与其终其一生求而不得,倒不如珍惜眼前人眼前事,谁待臣真心臣知道的。 待你真心?皇帝起身走到汉王跟前。 娘娘也说了,太史局已经看过了熙妹妹的生辰八字,说明陛下也是有意... 她是你姑母的次女,她的婚事朕自然要做主,至于你...皇帝微眯起双眼凝着汉王,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 臣不敢欺君。 你回去吧。皇帝负手背对。 陛下?汉王跪直起身子。 以后只需要给你母亲问安,不用去福宁殿视膳,那是太子的职责。 汉王看着皇帝的背影,旋即叩首,是。 直到汉王跨出文德殿刘妙仪才敢上前,官家虽是不情愿,可是毕竟答应了皇后殿下,官家这样... 卿是觉得会伤父子和气? 刘妙仪低头,臣不解。 汉王...皇帝沿着桌缘踩上踏床坐下,汉王还年轻,自幼锦衣玉食,他想要什么没有,他只会朝前看,看着自己没有的东西,所以也不会懂得珍惜身边,抛开里面的斗争,吾也不能将一个个好好的姑娘毁在他手里。 汉王从文德殿走出,下了殿阶后步子迈得极快。 大王这是怎么了?内侍紧跟在其后,许久都不见主子回话。 汉王疾步走在文德殿殿院,随后便撞上了从刻漏所出来送报时公文的司辰,大王!吓得司辰连忙扶正交脚幞头将汉王搀扶起,下官该死。 汉王抱着撞疼的胳膊轻轻摇头,是本王走路分心了,不关你的事。 内侍着急的问道:大王可有伤到哪里? 本王又不是女子,哪有那般娇弱。汉王扶着胳膊继续朝前。 大王究竟是怎么了,从文德殿出来就皱着个眉头...内侍心里纳闷着,可一直到跟出了宣德门也没问出个缘由,宫门外牵马的亲王府内侍将马匹牵到汉王跟前。 紫袍接过内侍手里的缰绳便跨上了马,一声不吭的打马离去。 这也不是往王府的方向啊...内侍旋即也焦急的跨上马紧跟。 第248章 皇以间之 一波人马急匆匆赶至宫城门,示出腰符后往大内疾步飞奔,没过多久后便惊动了整个翰林医院官。 内宫中,福庆公主被外朝文德殿的内侍遣送回坤宁殿,随后就挨了母亲一顿训,受训的过程中还背着双手嘟着不悦的嘴扭捏姿态。 便是我一刻没看好你你就能跑得没影,在内宫也就罢了,你爹爹上朝的外朝是你能去的吗? 福庆公主扭着头反驳道:是爹爹说的,爹爹可以去的地方如华就能去。 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天子议政的地方...萧幼清看着姑娘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旋即坐转身子,我是管不了你了,迟早要给你爹宠坏。 福庆公主捏着自己的小手,娘娘生气了么?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前匍匐到母亲膝侧,娘娘不要让哥哥娶熙姐姐嘛,如华都看得出来哥哥喜欢的是谁。 你爹爹便是把你保护的太好了。萧幼清摸着女儿的小脑袋,很多事情都不像如华看到的那样。 福庆公主憎着眉头,难道就因为我们都是这座城里的人? 萧幼清点头又摇头,等如华长大了就会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任性。 爹爹不喜欢哥哥么? ...萧幼清僵愣住,谁告诉你的? 外面的人说的...福庆公主不解的望着母亲,爹爹为什么不喜欢哥哥呢? 萧幼清握着福庆公主的小手,爹爹没有不喜欢哥哥,因为哥哥是长兄便要有一个长兄的样子,不能像如华一样任性。 福庆公主低下头,连自己喜欢谁都不能自己做主吗? 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可若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就会受到别人的谴责,有些事即便是爹爹与娘娘也没办法左右。 福庆公主听着母亲的话只觉得很不开心,那如华以后要自己选郎君。 以后如华的驸马当然由如华自己选。 福庆公主抬起头,睁着赤忱的眸子,那要是如华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怎么办? ... 圣人!内侍急匆匆跑入内,圣人。 萧幼清抬起头,什么事这么惊慌,连... 大王出事了。 萧幼清从座上覆起,什么? 大王从文德殿见了官家之后就赶出了宫,拐到马道街上时突然纵马,马道街附近有宫观与寺庙平日里去上香的车马极多,大王躲避不及便从桥上跌落到汴河...内侍紧跟着萧幼清走出殿阁,语速极快,太医已经去了,现在在秦国长公主府。 官家呢? 官家先前召见了东西两府宰臣现在还在文德殿议事,尚不知道此事。 他向来规矩,又是个温厚的性子,怎可能突然当街纵马不顾体面...萧幼清突然顿下,转而进入右太和门,让人备好出宫的马车。 是。 旋即快步走进文德殿,直朝一众朱紫中间的浅黄袍子走去。 皇后殿下怎么来了?大臣们低头小声说道,这架势... 皇帝走上前,姐姐怎么... 萧幼清看着错愕的众臣,旋即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怒火,走上前伸手一把揪住皇帝的耳朵,怒气冲冲的将人往殿外带,你跟我出来。 皇帝便被皇后堂而皇之的从大殿揪走,使得几个大臣目瞪口呆,一脸诧异的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出什么事了? 还是极少见皇后殿下这般生气的模样。 不是官家的事大概就是大王的事了吧。 就在几个大臣准备等待时,内侍走进通报道:诸位相公,官家说了今日就到此为止,明日再议。 可是出什么事了? 大王在去秦国长公主府的路上坐骑受了惊,现在人还昏迷着呢。 什么! 几个大臣拿着笏板相继从殿内匆匆走出,嫡皇长子的安危让群臣炸开了锅。 禁军将御街上的人群驱赶离去,宽衣天武卫簇拥着一架马车,皇帝坐在颠簸的车上,捂着耳朵与萧幼清一样一脸焦急,他突然到文德殿找我说要娶熙儿为妻,他喜欢谁我还不清楚么... 官家不就是放心不下他么,害怕他日后会得到殿前司的扶持威胁到官家。 皇帝松开捂着脸的手,原来姐姐心里,是这么想我的。 ...萧幼清瞪着皇帝,究竟是臣妾这么想官家的,还是官家就是这么做的,官家为什么从来都不... 皇帝沉声道:我没有反思过自己么?旋即用同样湿红的眼眶与其对视,他仁孝敦厚,难道对皇位真的半点觊觎之心都没有? 皇帝握着萧幼清的手腕,你我都是过来人,真真假假,岂能分不清,他是有孝道在其中,难道这里面真的没有丝毫不甘心? 太史局已经拿了姑娘的八字,他为何还要来向我求娶,难道他心里真的只有孝?皇帝松开手,只可惜,他一点都不了解我。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犹如当初的局面,这就是官家想要的?本可不必如此,官家为什么要硬生生逼成如此呢?萧幼清瞪着她,官家当初心里难道就没有不甘么,明明什么错都没有,皇帝却把偏心全都给了赵王,这个天下谁的心里没有不甘? 皇帝撑在膝盖上捧着自己的脸,旋即用十指很是用力的抓了几下,手背上的掌骨凹痕分外明显,如果我死了,皇帝侧头,瞪着血红湿润的眸子,我不能保证他是否会将我的规则全部否定甚至是推翻,那我做这么多还有什么意义? 萧幼清看着越来越像先帝的皇帝,你不了解他,也不想去了解他,从一开始就疑虑,疑虑到直接否定,政策能否持续下去,除了与君主有关也与制度本身有关,若是正确的制度,只要君主不昏庸便不会轻易废黜,更何况还是一个成熟稳定的政权,官家尚且年轻,还有数十年的时间去巩固,等到大郎那个时候官家的盛世只会延续,萧幼清握着皇帝颤抖的手,倘若...臣妾是说倘若,倘若官家不在了...萧幼清很是苦涩的颤着双唇,臣妾也绝对不会允许别人轻易拆毁官家辛苦建立起来的盛世。 皇帝伸手回拥着萧幼清,只是紧紧抱着陷入了沉默。 官家有想过如果大郎不在了的后果吗?官家是否考虑过如华是否能够胜任帝王之位,如果都没有,官家怎么能够任性妄为?若没了大郎将来又如何给群臣交代子嗣之事,难道要选妃入宫作遮掩么,萧幼清从她怀里挣扎着撑起,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但我绝不会允许旁的女子踏进内宫一步,除非官家把我废了,或者我死了。 看着一向温和的眸子瞬间变得冷漠,皇帝惊慌失措的搂着她,心疼道:姐姐是我的命啊,我如何,我如何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来。 臣妾没有官家那样心怀社稷与天下苍生的胸襟,若非与官家,我便也不会心甘情愿呆在这座城中数十年。 皇帝抚着她的背,怕极了她做傻事,是我忽略姐姐的感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宽衣天武卫所簇拥的马车停在了驸马都尉宅门前,秦国长公主及驸马与宅内的都监与所有内侍皆候在石狮子前等候。 官家,皇后殿下。 官家万福,殿下万福。 皇帝牵着萧幼清急匆匆跳下,萧幼清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焦急的问道:四姐,大郎怎么样了? 回殿下,大王落水受了惊吓,那汴河的水又极凉,加上大王身体素来不好,便又沾染上了寒气,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太医还在里面诊治。 听到长公主的话皇帝开始陷入自责,萧幼清转身看着皇帝,臣妾知道官家是无心,官家不知道那孩子体弱,平日里生病了也藏着掖着,生怕身侧的内侍与宫人因照顾不周而受到责罚,官家知道么,他病的最重的时候喊得是父亲不是臣妾这个母亲。 皇帝楞住了眼,旋即愧疚的走上前拉起萧幼清的手往宅内匆匆走去,我并不是一点父子情分都不念,只是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也怪我,一开始便没有处理好关系。 说到底,官家还是在乎颜面的。萧幼清走到屋门口,看守的女使福身后将门打开。 除了诊治的太医之外,还有秦国长公主次女赵熙寸步不离的守候在病榻前。 孙医使,大郎如何了? 几个太医连忙起身,官家,殿下。 大王已经无碍了,只是寒气入体需要些时日调养。 听到孙鸿达的话后萧幼清卸了一口气,转身轻轻倒在皇帝怀里,扑在皇帝怀中颤哭。 皇帝伸手轻轻安抚,没事了。 汉王在马道街落水一事在宫中传开,一时间宫中上下都陷入了紧张,汴河桥梁上紫衣玉带落水,且又是一位尚未及冠的少年,游人不用猜便也知道其身份,仅一个时辰的功夫小报便在京中传开。 第249章 皇以间之 都尉宅 帝后与太医相继离去后都尉宅重归安宁,皇帝命翰林医官院几位副使留守驸马都尉宅,直至日落,睡着的人再次苏醒,眼前看到的依旧是最为熟悉的面庞,从他出事被送到都尉宅的第一刻起赵熙便守在榻前不曾离开,见汉王苏醒便忙的吩咐人将汤药端上。 大王出事后官家与殿下从大内赶来都尉宅,殿下还打算留在都尉宅照顾大王的,后来瞧见熙儿后便同官家回了宫,官家其实也很担忧大王。赵熙匍在榻沿将勺子里的汤药吹凉后小心送入汉王嘴中,苦吗? 汉王闭眼摇摇头,赵熙就这样一勺一勺喂着他直至将汤药全部喝完,我知道它是苦的,但是远不及你心里的苦。 汉王睁开眼,看着榻前既担忧又失落的女子欲言又止。 赵熙低下头,我知道大哥只将熙儿当做妹妹,我也知道大哥不喜欢熙儿,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我还恬不知耻的去求皇后殿下,最后却弄得大哥与官家失和... 汉王挣扎着撑起,旋即伸出手覆上赵熙的脸庞,轻轻擦拭着眼角旁的泪珠,而后便被女子抬手轻轻打下。 赵熙拿着碗起身,我知道大哥不愿,转身道,所以我会去同皇后殿下说的,让官家与殿下收回成命。 别走。汉王从榻上坐起。 一只青瓷药碗从白皙的手掌中滑落,碗沿落在木地板上哐当,哐当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圈后盖住地面。 汉王伸出手从身后将人抱住,今日我去文德殿是向陛下求娶你,我不是抗旨,也不是顺从她们的意愿,娘娘说我不懂珍惜将来是要后悔的,一直以来,我先是楚亲王府的嫡长子,而后又是官家的嫡皇长子,只要我想要,便没有什么不能的,娘娘告诉我,人的真心是用权力换不来的,即便是皇帝。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03) 汉王蹭着女子的腰背紧紧抱着,对不起。 仁哥昏迷的时候娘娘将我叫出去说了很多话,赵熙看着床榻旁侧衣架上亲王府送来的新袍子及烤干的玉带,娘娘问我,喜欢你什么? 我想了很久始终都回答不出来,因为有太多太多是我无法用言语能够表达出来的,我告诉娘娘我喜欢的不是从前的郡王也不是现在的大王,我喜欢的,只是舅舅家的大郎,与我青梅竹马的哥哥。 我不希望我未来的夫君做官家,可是我喜欢的人啊...无论他是什么我都不在乎,天子也好庶民也罢,只要我喜欢就够了,赵熙回过头,我嫁的,只是我的郎君。 果子巷西大街御史台 御史台监察院等各院官员齐聚一堂,议论着今日轰动京城的大事。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谁没有个意外,本不至于弄得人尽皆知... 皇室子嗣凋零,官家又只有大王这一个皇子,又是嫡出皇长子定是储贰无疑,倘唯一子嗣出了闪失日后又该以何人为继,宗室没有嫡出,届时国本必定动摇。 国本不固,盛世无人为继必又遭动荡,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皇子少,没有保障。 官家现在正值盛年却只有中宫一后,且日前皇后殿下竟在大殿之上对官家不敬,且做出为保国家安稳,我等身为人臣应当劝谏官家册妃延绵皇嗣才对。 对,应当上疏官家劝谏官家册妃,皇嗣凋零怎可行之。 至于弹劾皇后之事,下官觉着以官家的在乎,最后受责的定是咱们。 旋即有几个绿袍迟疑的看着一侧,走至御史中丞身前小声道:恩府,这姜御史是皇后殿下的表亲,御史台上疏劝谏陛下扩充六宫...会不会不太好? 官员们仍旧有所顾忌,毕竟姜洛川几次触怒皇帝都没有受到重罚,除了那次大殿上的杖责。 诸位官人尽管上疏,姜洛川提起桌案上的笔沾了沾墨汁,朝堂之上只有君臣,应当礼法在前私情在后或不该存有私情。 绯袍与绿袍纷纷扭头,只见将姜洛川搁下笔,陛下效仿前朝女帝置内舍人而后中宗依旧延续,姜洛川抬头,拜为昭容。 官家跟前的内舍人?下官可是听说曾经与姜御史您还有过一段往事呢,姜御史与左相共事过吧。 姜洛川当即冷下脸,怎么,诸位清流进士在御史台无事可做,竟也学起那些长舌的妇人在人背后嚼舌根子了? 几个官员旋即转身离得远远的,摇头极小声道:内舍人瞧不上他也是有原因的,尖酸刻薄,咱们呀也该离远一些才好。 垂拱殿 薛进躬立于皇帝身侧,大王已经回了王府,但是据臣暗中所查,大王惊马落水或许 皇帝拿着奏疏负手低头一笑,旋即转头,故意为之? 薛进拱手,臣不敢挑拨官家与大王的父子关系,只是汴河那桥并不窄,且马道街极地势高,骑在马上是可以判断桥上能否通行的,且大王身着紫衣,百姓见之多为避让,偏偏那条路又是通往秦国长公主家 皇帝将奏疏放下,撑着桌案盯着正前方的椅子,他是有心思的,这张椅子皇帝唯一的子嗣可以引起震动。 小人以为,薛进跪伏,除了储君之位,大王渴望的还有官家您的关怀。 皇帝转过身,朕不知道是否太晚了,一直以来,难道不是作为储君在培养?储君不过是一个虚名,他竟这么想要。 可是官家,薛进抬起头,自公主之后心就偏了。 因为我不相信他。皇帝转过身俯视道。 他只可以作为一个守成之君,会将朕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慢慢摧毁,他的性子太过软弱,他抗不住那些大臣的。皇帝走到薛进跟前缓缓蹲下,但朕仍抱有期望,对自己以及对他,若还有三十年的时间,朕便不会再有这种顾虑。皇帝起身长叹,就看上天给不给我这三十年。 一个月后,乾元十三年四月初一,朔参,皇帝端坐紫宸殿,三省六部各言其事,接着再是台、寺、监官等职事官奏事。 进入夏季,天气逐渐炎热,几个时辰后太阳渐渐升起,序位于紫宸殿内的百官有不少已是汗流浃背。 皇帝瞧着底下的臣子满头汗水,若无其它事便散朝吧。 陛下。御史台的官员跨出,御史台有奏。 何事? 是为大王一事... 朕说过不许尔等再提立太子之事。皇帝拢起眉头。 臣不是为太子之事。官员拿着笏板屈膝跪下,陛下征河西收复故土建万世之功永垂不朽,而今天下太平四海归心,然国朝皇嗣稀薄,宗室衰微,前月汉王惊马使得京城震动,御史台请奏,望陛下册妃以充后宫,延绵皇嗣。 ... 御史中丞的话引起了朝臣的反响,很快便有一批大臣附和,臣等恳请陛下以国本为重,册妃延绵皇嗣。 王右相、韩尚书等嫡女皆已到及笄之龄... 够了!皇帝呵道。 望陛下以国本为重。 国事与你们议论,朕的家事你们也要掺和也要管? 天子家事乃国家事,陛下正值盛年... 行了,汉王如今不是好好的么,你们今日如此之言,是在诅咒朕与汉王会早逝么? 臣等惶恐。 天子的事是国事,但我的家务事只是我自己的事。 陛下便是天子,岂可独宠一人而不顾国本之重? 皇帝起身从踏床上走下,至殿阶前,朕与发妻历经风雨相互扶持至今已经近二十载,尔等新旧老臣不管是见过还是听过,都应该知道朕少时的处境,皇帝闭眼长吸了一口气,十余载的腥风血雨,空有亲王之名而无皇嗣之尊,与人博弈与天斗争,无论是绝境还是如今的九五,圣人都不曾弃朕而去,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朕让他们母子受了太多太多的苦,时至今日仍觉愧疚。 大臣们纷纷低下头。 皇帝合着衣袖走下台阶,元年登基至今,朕于社稷未曾有过一丝懈怠,兢兢业业,朕能有今日,皆仰仗圣人辅佐,朕不怕诸卿与天下人取笑,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有妻如此,何忍辜负。 陛下... 朕心意已决,诸卿也不必上书给朕。 坤宁殿 狮猫绕着女子的脚跟旋即伸了个懒腰在裙侧卷做一团趴下,内侍急匆匆步入庭院,朝女子躬身道:圣人。 奎光走的这般焦急,是前省出什么事了? 百司将暮春时大王落水受惊一事抬出,纷纷进谏要求官家纳妃...延绵皇嗣。 修剪海棠盆栽的手突然僵住,片刻后又弯腰继续,长出盆来的枝丫被金剪平整有力的剪下,枝条落到狮猫身上将其吓了一大跳连忙从地上爬起,猫儿盯着花枝,眼里印着一朵如火如荼的妖艳花朵。 内侍见萧幼清不语,圣人就不问问官家的反应么?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的,她的反应以及她会如何回绝,以她性子,便是藏不住心里的喜欢,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大抵是夸赞一通让朝臣住嘴再甩袖离去 内侍端手站在身后,抬头又低下,圣人与官家彼此了解,相互信任,心有灵犀,官家在朝堂上与百官说了自己对圣人及大王的愧疚,朝臣掩面自愧,官家与圣人夫妻情深犹如磐石坚不可动。 姐姐又在与奎光偷偷议论什么呢?皇帝屏退左右走进庭院。 官家。赵平朝皇帝行礼,旋即躬身退离。 官家万福。 姐姐又来了,皇帝上前扶着萧幼清的手,这里又没有外人。 官家回来了,也没个人通报。 是我让她们不要打扰你的,今年的海棠开得真是繁盛。 萧幼清转身将修剪好的盆栽放回,是啊,一眨眼便又过去了一年。 与有司商议过了,户部那边国库虽然不缺钱,但是我觉得册封大典与太子冠礼太过耗费,遂将其并到同一日,等明年开春再册太子妃,姐姐觉得要是可以的话我就让翰林院那边锁院拟旨了。 就按官家的意思吧,不过...萧幼清抬头,能否提前一日在冬至进行? 冬至?皇帝想了会儿,按旧制国朝若有册封典礼朝会将停,去年收复河西冬至时便去了西京太庙祭祀,今年冬至倒是可以免...似乎明白了用意的人顿下,我知道了,端阳的时候咱们可以便服出宫去姝姐姐的墓地祭拜顺便告知。 皇帝旋即走到一侧坐下,望着晴空万里,有一排鹤飞过,十几年了,曙太子与太子妃的名分... 乾元十三年夏,再度改制,凡由翰林学士、知制诰所拟诰命由原来不经中书改为不经三省,由翰林院授皇帝旨意后起草得皇帝同意后直接行出。 乾元十三年长夏,皇帝下诏,追复武宗嫡长子卫曙为皇太子,谥号承明太子,陪葬武宗陵,废皇太子妃李姝追复为承明皇太子妃,不迁同葬而另修皇太子妃墓。 乾元十三年秋,是夜,皇帝秘诏诸翰林学士入宫,于学士院锁院草拟大制命,拂晓前进呈皇帝阅览,至黎明降出白麻,由阁门使授中书于朝堂宣读,制立汉王卫宗仁为皇太子,于冬至举行册封礼与冠礼,即命有司准备相关事宜。 第250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三年秋末,位于立正门内的皇太子宫走水,遂将汉王府改为东宫,设东宫官属,置詹事府、皇太子宫左、右春坊司,原亲王府僚属为东宫僚属。 今日最后一堂课讲完至明年开春再授课时大王就是国朝的储君了,下官希望不管位居何位大王都要时刻自省,王府虽改为春宫,制命也已下达,然未行册礼大王就仍旧是亲王,不管是亲王还是皇太子,大王作为官家的嫡长亦是天子之臣百僚之君。 那等弟子被册立为太子后师父还会继续教授弟子功课么? 韩汜点点头,届时下官与刘舍人会作为东宫的经筵讲官为大王讲学。 刘舍人?汉王抬起脑袋,弟子时常听到娘娘赞赏刘舍人,弟子也仰慕她。 韩汜拿着书本对着窗外,官家的眼光一向不会错,官家看重的人又有几个会是平庸,下官猜的没错的话,这次大王册皇太子的礼仪使便是内舍人。 坤宁殿 皇帝从前省回来将萧幼清拉到怀中坐下,太常寺参考旧制我又命他做了更改,将皇子冠礼与皇太子册封礼合于一日,这是流程以及使臣,和我当时受册的时候差不多,只是没有太子妃,替加冠的除了皇帝还有皇后,先册封再行冠礼。 萧幼清坐在皇帝怀中看着手里的册子,旋即扭头,让刘舍人作为册皇太子礼仪使...官家对刘舍人还真是栽培,官家这一朝还不够么? 不是,我只是想要一个能够站稳脚跟的女官,日后在朝堂上说话才有分量,只有女子才会真的为女子所想,当然我不是说所有女子,大郎的性子日后不一定顶得住那些儒臣。 刘舍人现在可是朝中新贵,名副其实的女宰,在朝中得声望虽不及她爹,但是谁敢不尊?年初上元时,掌管马政的太仆卿不还去了刘府赔礼么,刘姑娘的驭人之术,也是了得呢。萧幼清低头一笑,看似弱不禁风... 姐姐莫要忘了,臣子之尊荣莫过于皇权施舍,我可以荣她,亦可毁她,天下的哀荣皆系皇帝之宠,新君亦是,不过得是有实权的皇帝。 是是是,官家是天下人的君父。 皇帝伸手握着萧幼清的手蹭在腰间,闻着淡淡的清香闭眼道:当天下的君父只有无尽的烦忧,下辈子,我只想做姐姐一人的夫君,岁岁无忧。 乾元十三年十一月初,奏告天地、宗庙、社稷、诸皇陵、宫观,皇长子卫宗仁行冠礼,十一月冬至从臣诣景灵宫奏告天地、祖宗。 冬至日,殿外更衣的幄次中,皇太子披发端坐在铜镜前,尚服局将远游冠、朱明衣、桓圭及玉带置于桌案。 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宫官走进幄次,大王。 尚服局的女官将汉王的头发轻轻挽成单髻簪上玉簪旋即合手退离,汉王坐转,原来是孙尚宫啊。 孙尚宫直起腰,感慨道:十几年前官家行冠礼时也和大王这般年纪,偏偏少年。 可是官家所走的路远要比本王艰辛。 孙尚宫看着汉王,并非崎岖之路才难走,置身于此处,也许大道更加难,毕竟谁也不知道平静的水面下会藏着怎样汹涌的暗潮,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汉王抬起头,娘娘说孙尚宫是内省女官最长者侍奉了三朝,本王不知道能否但此任,但是本王别无选择。 大王有一个好的父亲,但是大王却不曾了解自己的父亲。 是吗?大人他... 父子关系在父也在子,官家自幼沉默寡言,又是个执拗的性子,小人是看着官家长大的,或许对于大王,官家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表达。 本王明白的,本王一定会让父子两朝垂于青史,延续大人的盛世。 孙尚宫再次抬起抱拳的双手躬身,替更衣。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04) 两个女史将青皂面料作边缘的中单展开,汉王从铜镜前起身走到幄次中间由女史替其更衣,内侍拿着一面铜镜躬身站在跟前。 朱明衣为红花与金丝做装饰的纱衣,红纱里子,袖口与下摆边缘与中单外袍一样皆用青皂面料作装饰,两个女吏将展开的中单替其披上,孙尚宫。汉王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突然喊道。 【汉王府摘牌置为东宫当日 汉王亲自点好一盏茶递上,舅舅请吃茶。 穿便服的中年男子旋即伸出双手接道:怎敢劳烦太子殿下替下官斟茶呢。 官家只是下了制命,还未行册立礼前小王都算不得是皇太子。 大王是陛下的嫡长子,唯一皇嗣,这东宫储君之位必是大王无疑。 舅舅今日找小王是为何事? 大王如今还肯称下官一声舅舅,下官这个舅舅便也有些肺腑之言要同大王言。姜洛川扭头看向汉王左右。 汉王屏退书斋的左右内臣,舅舅但讲无妨。 昔日大王满月...姜洛川将曾经从楚王府听来的事情一一告知汉王,除了满月时还有汉王的周晬,以及随楚王妃带着庆国公至岐山迎接楚王归京时楚王的态度,邸报传楚王夫人有孕时楚王并不在京,且已离开数月之久,昔日舅舅与你母亲楚王夫人前往凤翔岐山,楚王醉酒于县衙的庭院内,大王当时才不过膝盖高,爬到父亲榻前扯着革带,楚王醒来后,眼里只有惊吓与满心不欢喜,似是惧怕一般,后来还因此与时隔数月才见面的楚王夫人大现在的皇后殿下大吵了一架,当时下官并未在意,以为是夫妻拌嘴...后来楚王归京,再到后来册封太子登基为帝一直到现在,陛下对大王的态度...臣实在是想不通。】 孙尚宫看着发呆想出神的汉王叉手,小人在。 汉王回过神低头瞧了一眼旁侧的老宫人,你适才说大人是你看着长大的,大人冠礼时你也在? 孙尚宫拱手,回大王,不仅冠礼就连官家为太子时的册封礼小人也在。孙尚宫旋即抬头,官家的皇太子册封礼与皇太子妃是一同进行的,那个时候大王还很小,现在一眨眼大王都及冠了。 待女史替自己系好革带后,汉王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我最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他们说我并非官家亲生... 汉王不经意的话却让宫人捧远游冠的手惊得差点颤落,一众宫人与内侍吓得纷纷跪在了穿朱明衣的少年身侧。 孙尚宫屈膝跪伏道:大王怎会生这样无中生有的梦,大王出生有亲王府诸宫司都监的看守,也有翰林医官院诸医使在屋外指导坐婆,他们皆可证明大王是当初为楚王妃的皇后殿下嫡出,皇后殿下对官家的感情大王也能看出,数十年如一日如何能做出这种不忠之事。 汉王迈步,弓腰将其扶起,只是一个梦而已,我并不是要怀疑自己。 梦由心生,大王是听信了奸佞小人的谗言吗?孙尚宫抬起头,见汉王不语便又严厉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奸佞之臣,心怀不轨竟如此恶毒的想要挑拨官家与大王的父子关系,大王!孙尚宫抓着汉王的青色的袖缘,此人定是居心叵测,大王是官家的嫡长,国朝正统继承人,怎可听信乱臣之言呢? 本王知道的,没有谁挑拨,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孙尚宫多虑了。 大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对事物有自己的看法与见解,倘若奸佞所言是真,大王今日还会在此穿着这身太子的朝服举行册封礼么? 就算官家再盛宠皇后殿下,可大王不要忘了,官家是皇帝,没有人能够容忍这种事情发生,更何况帝王。 汉王转过身,从女史颤抖的手中接过远游冠带上,旋即坐到一边向宫人招手,跪立的宫人旋即从地上爬起,将方心曲领的颈饰小心翼翼的替他系上,本王知道的,其实都是本王自己的错,但是官家的严厉皆是因为我是他唯一的皇嗣,娘娘说过,纵容与宠溺会将一个人摧毁。 孙尚宫听罢长呼了一口气,天下太平,四海归心,大王莫要乱想。旋即朝汉王躬身一拜,小人先行告退。 孙尚宫!汉王转头看着幄次门帘口,再过些年孙尚宫应该就该要请老了吧,这都是本王胡乱说的噩梦,本王希望此事不会传到官家耳中让大人徒增烦恼。 孙尚宫走到门口顿住,僵楞的转过身,是。 孙尚宫离去后汉王也吐了一口气,低头瞧着手里的桓圭,挑拨父子关系...为什么呢,难道真的像吴内人所说的那样,这个城里没有真正的亲情,我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么... 怀正。 小人在。一个与其年岁相近的内侍走上前。 汉王朝其招招手,内侍旋即弓下腰,汉王坐直身子凑在内侍耳侧小声吩咐了一阵。 内侍退后躬身叉手道:是。 乾元十三年冬至临轩册命皇太子,百僚着朝服端笏序位于殿庭,以内舍人翰林学士刘妙仪为礼仪使,由宰相尚书左仆射刘书柏宣读册文,维乾元十三年,岁次壬戌,十一月丙戍,朕嗣宁鸿业、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贤德,承先帝之遗愿,皇长子卫宗仁,仁孝宽裕,温文之德...今册为皇太子,赐名煦,以副朕躬,人君表率,上奉双亲,下恤臣民,望尔近贤臣远奸佞,察视四方,兢业社稷,克定厥家,不负宗祖。 皇太子跪受册文交由东宫属臣右庶子,再由礼仪使刘妙仪授皇太子宝玺,刘妙仪低头看着太子,官家对太子殿下寄予了厚望,储君要比君更为难做。 皇太子跪受宝玺交由左庶子,我知道的。 左右内侍扶着太子起身,旋即走到大殿中央的御座前跪伏,稽首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太常礼乐撞蕤宾之钟,百官上前搢笏屈膝跪拜,恭祝皇太子殿下千秋。 第251章 皇以间之 册封礼过后皇太子回到幄次脱下朱明衣换上采衣,有司将冠礼要更换的常服、朝服以及去日、月、星辰三章的祭服衮服送至幄次,官员引皇太子从东阶登台至御前行三进礼。 殿廷北侧的高台设垂帘,掌扇的两个宫人合扇于御座前,殿外乐正撞黄钟之钟,随后右侧五钟响应,皇城司禁军执长鞭鸣鞭嗒!皇帝着衮冕与着祎衣的皇后乘辇从西阁出,太常寺旋即奏响雅乐《乾安之乐》 皇帝握着萧幼清的手,我也是十七岁举行的冠礼,那个时候明明父母都还健在可替我加冠的却不是大人...皇帝低下头为之自嘲一笑。 臣妾知道呢,官家冠礼的时候臣妾就在殿内,父亲的冷漠与兄长的嘲弄,臣妾都看到了,萧幼清侧头看着皇帝,抬手摸着隔冕旒的脸,也许从那时起,臣妾心中便生了一丝心疼吧。 皇帝愣了愣,旋即轻轻抬手覆上,萧幼清又道:那副画里的少年确实干净得令人心动,不过臣妾还是觉得,或许我们是始于冠礼的,因为眼前人要比画中的更好,可以看得见摸得着,闭眼在侧,睁眼在旁。 画是死的,它不能陪你解闷,但我是活的,我可以陪姐姐一生。 帝后降辇从东阶升座,鸣鞭声止,内侍将御座前的垂帘卷起,掌扇的宫人开扇退至一旁,帝后端坐台上,少年束发身着采衣缓缓跨入大殿,太常寺太祝旋即撞钟,太常寺下设的太乐局及鼓吹院等院换奏雅乐起《肃安之乐》,官员引皇太子从东阶升台。 由三位太常寺官员捧着三个竹器,里面分别放着三进礼的三种冠冕,由太常卿掌爵冠。 爹爹,娘娘。少年屈膝跪下,萧幼清便从座上起身,拾起有司所呈的玉梳为皇太子梳头,十七年了,母亲希望你的心还如幼时那般。 少年跪直着身子看向御座上的一脸严肃的皇帝,儿子的心没有变,旋即抬头看向母亲,儿只想做爹爹与娘亲的孩子。 见皇后放下梳子后赞冠的东上阁门官便高声引唱道:一进上折巾。太乐局与鼓吹院的奏乐换奏雅乐《成安之乐》。 内侍着朝服从西阶端上一盆清澈的水,皇帝起身撩开中单的广袖洗手,从有司手中接过折上巾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旋即替皇太子加冠,加冠时皇帝的手僵在太子额前,脑海中闪现一丝昔日自己冠礼时情形,便又想起了刚才张尚宫入内告知的一番话,缓和下眸子里的严肃压低声音道:那日你向朕求娶,朕知道你心中所思亦非有意要气你,只是想你明白婚嫁非儿戏,女子一生一嫁,无端误人一生亦非朕想见到的,朕...朕也不知道你会因此赌气,朕若知道...皇帝哽咽着将幞头替太子戴好旋即缓缓垂下颤抖的双手,希望你不要埋怨爹爹。 戴好幞头后皇太子抬起湿红的眼睛,旋即重重磕头,儿子都知道的,儿子都知道的,爹爹。 初加冠的太子从东阶走下进入东房的幄次更换与幞头对应的常服出来示众,旋即取下折上巾登堂。 二加七梁冠。原先的成安之乐换成《顺安之乐》,雅乐的声音庄重洪亮,使连靠得极进的掌冠官员也听不清这家人私下在嘀咕什么。 二次加冠依旧由皇后为其梳头皇帝为其赞冠,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最后的三加冠为爵冠,亦是三进礼最重,皇太子回到幄次将衣帽全部脱下换上青罗衣、绯罗红绫里九章衮服,披白纱中单,系涂金银钩玉带饰以瑜玉双佩,脚下为朱色履鞋。 红色的履鞋踏进大殿,门阁官旋即走上前高声道:三加九旒冕!太常寺太祝撞钟,诸院齐奏《正安》雅乐。 太乐局于鼓吹院同时应鼓,节奏快慢有序的鼓声停后戴幞头的乐工跪座吹埙与盘腿坐的乐工吹笛,立者持锤敲响编钟旁侧乐架亦击磐助乐,乐人起歌吟唱: 进~ 旅~ 退~ 旅~ 红罗裳下的朱履迈着沉稳的步子,伴着《正安之乐》琴瑟和鸣,乐人再吟,载~执~干~戚~一字一音,音律起伏,浑厚的男声将每一个字音拖得极长,不~愆~于~仪~鼓声快慢有序,容~服~有~赫~笛箫埙笙夹着编钟及编磐的厚重声,使得整个殿堂威严肃穆。 皇太子合抱着青褾光袖端在腹前在百僚及帝后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上前,踏着红鞋登阶,旋即至御前躬身缓缓跪下。 太常卿将九旒冕奉上,皇帝接过冠冕,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 冠冕还未戴下时皇太子突然俯首,儿不想做什么太子,如果这个储贰之位会引起爹爹的猜忌乃至今后儿子无法预料的事,那么儿情愿只做爹爹与娘娘的儿子。 皇帝弓腰将皇太子扶起,有些心疼道:它该是你的,你是爹爹的嫡长子,没有人能够动摇。皇太子抬起脑袋,看着皇帝点头以及眼里的和蔼旋即跪直起身子。 一侧的通事舍人取出敕命面朝皇太子宣道:岁日云吉,威仪孔时,昭告厥字,君子攸宜,顺尔承德,永言保之,嫡长子煦,仁孝敦厚,丙戍成人,奉敕字玄明。表字的敕命宣出,皇帝便将犀簪九旒冕为其戴上。 受冠之后皇帝将其扶起,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往旁侧挪了一步,萧幼清上前抬手,替其太子将冕旒上垂在胸前的朱缨轻轻系紧,直身站起的少年已是比她还要高出半个头了,我的大郎长大了,旋即覆上他的脸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以后就不能再向小孩子一样躲在母亲怀里哭了。 皇太子摸了一把泪旋即再次跪下,颤哭道:儿子会一直一直陪着母亲,侍奉在母亲身侧哪儿也不去。 萧幼清将皇太子扶起,你素来孝顺也是好孩子,母亲与你爹爹都知道的。旋即与皇帝将其带到殿阶的栏杆旁。 雅乐声停,诸臣至大殿中央搢笏屈膝,恭祝陛下圣躬万福,皇后殿下千秋、皇太子殿下千秋。 皇太子冠礼过后群臣至内东门向皇太后进笺恭贺,皇帝赐食朝堂,至下午诸臣才散去。 姜洛川从宫中回来连獬豸冠还未取下便穿着朝服去了父亲居住的正房,望着躺在病榻上的父亲,姜洛川走上前躬身,大人。 已致仕的老翁强撑着爬起,姜洛川走上前搀扶,皇帝今日册立了汉王为皇太子。 你唯一的退路就是辞官,以皇帝的手段... 爹爹。姜洛川唤道,翁翁说过在其位谋其政,是个什么样的官就要做什么样的事,若我走了,便没有说真话的人了,皇后殿下偏私皇帝可以为了他连自己的亲族都不要,翁翁终其一生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可现在呢,现在的朝堂却由一个女子把持着,百官讨好奉承,以女子之身入翰林为学士干预朝政,天下诏令皆出自女子之手... 咚咚!房门被家僮敲响。 姜洛川扭头,什么事? 主人,詹事府太子少詹事登门拜访。 姜洛川诧异的起身,东宫?旋即被老翁拉住衣袖,姜洛川轻轻扒开,儿子去去就来。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老翁独自躺在榻上睁着老迈无力的眸子垂下手,旁人不惜妻止之,公无渡河苦渡之,虎可搏,河难渡,公果溺死流海湄。旋即悔恨的颤道: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 姜洛川走进中堂眯眼迟疑了一会儿,旋即上前拱手,少詹事。 太子少詹事亦朝其拱手,姜御史。 不知道少詹事登门,找下官何事? 冠礼过后皇太子留在了大内,不过殿下特命左春坊谒者告知本官前来赐御酒给姜御史。 内侍端着一壶酒躬身上前,在姜洛川准备接酒时为太子少詹事伸手所止,少詹事这是何意? 太子少詹事眯眼笑道:皇太子作为国朝储贰与外臣私会可是大罪,所以这赏赐是殿下作为姜氏外孙所赠予舅舅的。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05) 姜洛川垂下手,殿下为何突然赐酒... 太子少詹事将手藏回袖子内,那这个就得问御史您自个儿了,殿下说了,这可是内廷的御酒,希望姜御史不要浪费,但也不必贪杯。 姜洛川接过赐酒,朝其躬身,闭眼道:劳烦少詹事替下官转告殿下,臣谨遵皇太子殿下令旨。 太子少詹事只是低头一笑,旋即拱手转身,告辞。 姜洛川将木盘上的红绸缎掀开,拾起酒壶却发现重量似乎不对,打开酒盖后眉头渐渐深陷。 主人,这酒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将洛川将酒壶倒置,大大小小的珍珠从里面落入盘中,旋即撒手大笑,果真是亲父子... 侍从很是不解道:适才少詹事不是说殿下赐的是御酒么,为何成了珍珠 第252章 皇以间之 膳后,皇太子回到东宫接受群臣朝拜,皇帝半躺在坤宁殿的木榻上,怀里还抱着一只温顺的狮猫。 内臣端手躬立于侧,冠礼过后东宫詹事府少詹事领太子殿下令旨给侍御史姜洛川送了一壶酒,但那胆瓶内装的却是珍珠。 皇帝顺着狮猫的长毛,有人不喜虚名,非要往油锅里钻,不知天高地厚... 祁六端着手皱眉道:小人实在想不明白,姜御史可是皇后殿下亲舅之子,血浓于水的表亲,竟不顾皇后殿下的体面挑拨官家与太子殿下的关系。 你说他有错吗,皇帝摇头,直言进谏,不畏权不畏死,是少见的直臣,可是朕说他错了,他就是错了。皇帝紧握着扶手,也许十几年前朕就不该救他。 官家也不知道这人心究竟如何,好人不会说他是好人,坏人同样。祁六躬身,还好太子殿下未受其蛊惑,凡有关官家与圣人之事事必亲躬,毕竟是血浓于水的父子。 亲父子...皇帝缓缓躺下,手指有序的敲打着木榻思索,旋即起身吩咐道:让太史局的官员与太常寺卿到垂拱殿等我。 是。祁六退至一半朝入内的女子躬身,圣人。 官家这又是要去哪儿? 冠礼成了,这婚事就该定下来了,省的内外两省摇摆不定的声音老是传来传去,今年先做准备,明年开春再行亲迎,让朝臣把心都定下来。 册皇太子妃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那也得册,皇帝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萧幼清的手,他可是咱们唯一的儿子。 萧幼清转身将衣架上的鹤氅拿下替其披上,温柔的嘱咐道:早点回来。 好。 乾元十三年十一月,皇帝下诏册选皇太子妃,同年十二月,诏选殿前都指挥使、驸马都尉赵陆廷次女为皇太子妃,命有司备礼册命,诏礼部刻印,吏部造册。 乾元十四年正月,太史局定亲迎吉日,二月,皇太子大婚,礼部备章服、冠帔、旌节送至皇太子妃宅,尚书内省遣女官入府教导宫规礼仪。 六礼请期之后遣从臣谒景灵宫,奏告天地、祖宗、社稷,亲迎前一日举行醮戒,帝服朝服通天冠后服揄翟九龙四凤冠,御文德殿临轩发册,文武百官序位殿内。 皇太子着朝服进入文德殿至大殿门前的丹陛下,端持桓圭站立,待宣命出来搢圭屈膝俯首四拜,旋即起身进入大殿东门,搢圭跪受酒食祭洒,随后入座用膳。 食毕官员引皇太子豋阶,看着大郎娶亲,才恍然觉得日子过得真快,一眨眼,臣妾嫁给官家竟有二十年了。 皇帝本欲回话突然觉得心口堵塞便覆手轻轻咳了几声,萧幼清转过头担忧道:都叫官家好好穿衣裳了,如今正是倒春寒之际,官家的身子自前些年从河西回来就一直不大好,还以为自己还是从前年轻时那样么,臣妾劝谏官家官家也总是敷衍了事。趁着皇帝还未回话萧幼清又道:别跟我说知道了,听多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你才好。 ... 皇太子卫煦执桓圭,轻轻提起红色的下裳迈步至御座前搢圭跪拜。 皇帝将盯着萧幼清的视线挪回,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先姒之嗣,若则有常。 皇太子举袖道:臣煦谨奉制旨,唯恐弗堪,不敢忘命。旋即俯伏。 萧幼清从座上起身走到皇太子跟前将其扶起,明日亲迎过后她就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已经成人,心中自有想法,但母亲还是希望你能够成为你爹爹的那样的人,勿忘,勿负。 皇太子瞧了一眼御座上正襟危坐的皇帝,旋即朝母亲合袖躬身,儿子谨记娘娘教诲。 官员引皇太子从御座西阶下,端手静座的皇帝突然开口,太子。 皇太子止步回首,转身躬身道:臣在。 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皇太子从袖子内抬起头,臣,谨记。 翌日清晨,皇太子亲迎,尚书内省遣尚服局内人入皇太子妃宅。 驸马都尉宅中,男主人穿着朝服跟在穿命妇礼衣的女主人身后,不敢太近也不敢太远只是低头听着数落及埋怨,花钗冠与礼衣限制了妇人行走的速度以及动作,哪有让妹妹先姊姊出嫁的道理,都怪你平日里纵容她,读书便读书吧,读的都想进道观了还是怎的。 我倒是觉得不嫁也挺好的,她这个性子嫁出去了要不了多久也要回来,咱们这个家难道还不能养着大娘了? 秦国长公主停顿下,蓦然转身瞪道:难道你我还能陪她一辈子? 二姐姐的大姑娘双十年华不也没嫁么,再说以你的性子你舍得晨儿离开? 长公主转身走进二姑娘的闺阁,张灯结彩的庭院里来来往往宫人内侍以及公主宅的入位祗应,纷纷行礼让道,公主万福,驸马万福。 四驸马将长公主送到门口,公主转身道:你回去祠堂吧。 晨儿应该在她妹妹闺房里,娘子一会儿记得让她到祠堂来。 嗯。长公主又唤道:等等。旋即追上前两步,将驸马颈前挂歪的方心曲领重新系好,正了正他的梁冠,我去看看熙儿一会儿就带着晨儿一同过来。 好。 赵熙的闺房里一屋子宫人正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替将要出嫁的新妇梳妆打扮,赵晨看着妹妹,妹妹这下真的成了皇太子妃,可是爹爹还是不允许我去选官。 姊姊在不在朝堂做官都无关紧要,只要能常来东宫就好。赵熙握着长姐的手。 妹妹放心,若日后你与妹夫诞下嫡皇孙,我肯定会说服爹爹的,他虽没有舅舅但是他有姨母呀。 看门的两个宫人将房门轻轻推开,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步入闺房。 长公主万福。 长公主万福。 母亲。赵晨直起身朝母亲福身。 赵熙也从铜镜前坐起,母亲。 已经申时了,吾过来瞧瞧息女。长公主看着刚梳好妆容的女儿旋即上前将其抱住,你回来还不到两年,这便又要嫁出去了,母亲最愧疚的事就是没有好好看着你照顾你,将你一个人扔在那里。 赵熙的泪水夺眶而出,伸手回应母亲道:舅舅和舅母都待熙儿很好,这次的婚事也是熙儿自己的执意。 长公主伸手轻轻擦拭着女儿眼角的泪水,先前你作为宗室出女在大内的时候是半只脚在天家,如今你嫁入东宫便注定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也不能再和以往一样,万丈光芒之下担着的是责任,凤冠是用自由换来的。 女儿知道,他在,我就在,我是作为他的妻子才嫁入天家的,今后不管是什么身份女儿都会承担,也但得起,皇后殿下说过人不能一开始就否定自己,不能傲慢可也不能妄自菲薄,女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女儿今后会做好一个妻子以及所有命妇的表率。 长公主擦了擦眼睛侧头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一会儿吾再唤你们进来替太子妃殿下补妆,晨儿也出去。 ...赵晨犹豫了一会儿,旋即福身,是。 长公主拉着女儿坐下,从前你在大内是作为外甥有着官家舅舅与圣人舅母的庇佑,如今你是以新妇的名义嫁到东宫,便和以往不一样了,天家的婚事从来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婚事,你爹爹在朝中一直谨小慎微,十余年来沉默无声却依旧得官家信任,你爹爹手里一直掌着禁军,从前倒是没什么,可如今你嫁给皇太子成为了皇太子妃这个家就不一样了,所以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女儿知道,赵熙擦干泪水,皇后殿下也与女儿说过,一旦沾染上外戚这个身份,就会成为朝臣的忌惮。 外戚夺权,宦官乱政,古来屡见不鲜,皇后殿下将你们教的都很好,这一点母亲很放心。 房门口走近一个人影,公主,皇太子殿下的车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秦国长公主瞧着女儿还未换衣冠,便连忙吩咐道:让她们都进来。 是。 东宫属官及内臣皆换朝服,金辂车架仪仗及卤簿鼓吹陈于东宫门外,宫灯及帘帐也被换成了红色,更衣的殿内皇太子换好衮服呆坐在铜镜前。 春日的暖阳渐渐落下,余晖洒在殿内,铜镜里的脸一半泛铜光一半背阴略显灰暗,内侍弓着腰走近,叉手道:殿下。 瞧见皇太子屏退了左右冕旒与朱履也都被静静的放在了一边,遂走上前将朱色的履鞋拿起蹲到皇太子膝侧,和声的提醒道:迎亲的仪仗以及金辂都在东宫宫门前等着了。 殿外响起一声沉长的钟声,内侍小心翼翼的替皇太子换上朱履鞋,旋即又起身将冕旒奉上,已经酉时七刻了。 皇太子抬头瞧了一会儿,旋即坐转,将双手垂在两膝上,吴内人出宫也有几年了。内侍替其赞冠旋即走到太子身前弓腰将脖颈下的朱缨系好。 怀正,你说她会不会还在东京城... 内侍退到一边屈膝跪伏,请殿下出宫登辂。 皇太子侧低头,旋即叹了一口气站起,走吧,耽误了时辰可不好。 第253章 皇以间之 黄昏时刻,金辂迎着正前方的夕阳缓缓向前,车架旁是穿朝服的东宫宫官以及卤簿与鼓吹的仪仗队。 内侍将皇太子扶下车梯,引其至都尉宅大门东面等候,都尉宅的侍从身着朝服出来高声道:敢请事? 官员将侍从的话跪转于皇太子,敢请事? 皇太子微微躬身,煦奉制亲迎。 官员再将话转达侍从,侍从便入内通报。 太子妃生父赵陆廷出迎,引入官员便引皇太子入府,东宫属官执雁跟随身后。 皇太子妃服褕翟戴九株花钗冠出阁等候,由辅导、保育太子妃的傅姆随在身侧。 皇太子入门时,侍从引太子妃嫡母秦国长公主走出,立于内院阁门外行奠雁之礼处的对面,宫人搀扶着太子妃至长公主左侧,秦国长公主望向盛装打扮的女子,眼里只有满满的自责与愧疚以及忍不住往外涌的泪水。 【我们将熙儿送进宫吧。】脑海里浮现出十六年前的话,长公主便伸着颤抖的手,是我...是我亲手将你推上去的。 长主,皇太子殿下快要入阁了。 秦国长公主便摸了一把泪眼,抽搐着鼻子道:戒之勉之,尔父有训,往承惟钦,夙夜恪勤,毋或违命。旋即含泪退离。 皇太子进至都尉宅东阶阁门向北而立,赵陆廷便从西阶进立于阁门。 引进的官员上前奏道:启奠雁。 赵陆廷上前屈膝跪伏,皇太子将从侍从手中接雁将其授予。 赵陆廷接过皇太子亲授的雁抬头道:太子殿下,臣与长主膝下只有两女,幼女自出生起便养在大内,殿下仁厚,还望...武将哽咽的俯首道:还望善待小女。 皇太子连忙将其扶起,殿帅不仅是本宫的泰山同时还是本宫的姑夫,本宫必不会辜负熙儿。随后从东阶出。 赵陆廷望着皇太子的背影,青罗衣上绣的山、龙、雉、火、虎蜼五章很是醒目,殿下!旋即再次跪伏,臣必将竭尽所能辅佐殿下。 皇太子止步片刻,旋即提步径直离去。 宫人搀扶着皇太子妃乘舆出阁门换凤轿至大门,皇太子与东宫宫官就静立在门前,礼仪官唤道:揭轿! 太子詹事见皇太子没有反应,旋即走上前,低声道:殿下该揭帘了。 皇太子回过神,旋即松开端在腹前的双手,踏着红鞋迈步至凤轿前,两侧戴花胜的宫人旋即揭开轿帘。 皇太子睁着双眼不动,片刻后弓下腰将手从青色的袖子里伸,皇太子妃抬头看见兄长一如既往的温柔,旋即羞涩的伸出手放入有力的掌心中,皇太子牵着皇太子妃出轿登上金辂,太常礼院的鼓吹声再次响起。 皇太子大婚,辍朝三日,普天同庆,皇帝下诏大赦天下,赤色饰金的车架背对着夕阳向东宫缓缓前行,宽阔的街道内人群皆被禁卫驱散,金辂由六匹赤色的骏马所架,驾士六十四人,车后有皇太子妃仪仗,长长的队伍走在万丈金光下,禁卫阻隔的街道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从前头望去,迎亲队伍似从落日中走出来的一般。 街道旁的一家茶馆里,茶客独自一人坐在临街的二楼,对面的空席上还摆了一只空盏,茶客侧低头看着街道上的亲迎队伍声势浩大,遂勾起了往事,侧身提起风炉上的茶壶往对立座的空盏斟茶,距上一次皇子大婚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物是人非,一代接着一代,代代风华,眼见盛世,而今却无人语。 左侧街道旁,昔日曾有幸观看过楚王大婚的少年如今也已为人父,摸着长的胡须牵着一个扎总角的孩童,未有任何人与事是可长久的,青春不可永驻,人易老,事变迁,唯初心或可在。带软脚幞头的男子将孩童抱起,难能可贵的便是这初心不变。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06) 爹爹,什么是初心? 男子抱着孩童顺了顺长须,大抵是,年少时的向往吧。男子身侧站着一个戴帷帽的女子,女子望着侧前方走来的车架队伍,在听到父女两的对话后低头一笑。 隔着帷幕若隐若现的浅笑使得男子看愣,姑娘笑什么? 女子朝其微微欠身表示客气,年少时的向往,不过是未经世事孩童的幻想,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平与无可奈何,而非是你想要不变便就能一直不变。 男子不以为然,除非死亡,你...永远都是你自己,能改变自己的最终都是自己,压迫、妥协、欲望,无论何种,这因果还是你自己的。 郎君可曾尝过身不由己的滋味?有时候它比死亡更可怕,这满大街的人,有多少是披着躯壳的行尸走肉呢,又有多少人还是自己呢? 男子转过头,姑娘应是出于仕宦人家吧? 女子摇头,奴家只是普通的庶人之家。 某觉得...姑娘的谈吐不像。还没等男子问及家室,随着车架略过女子便拉低帷帽转身从人群中消失不见。 车架中间,皇太子端坐在床座的左侧,隔着九旒冕,带帷帽的女子身影如浮光掠影般从他眼前一闪而过,直至转身那一刻皇太子突然握住涂金的扶手侧转身子。 哒哒哒!冕旒晃荡遮挡了他的视线,人也早已消失不见。 殿下再看什么?太子妃见他侧身,便扭头问道。 皇太子正过身子轻轻摇头,眼里满是落寞,没什么。 太子妃从青袖内伸出端在腹前的手轻轻盖上皇太子的手,臣妾知道殿下在想什么... 皇太子紧握住太子妃握他的手,今你之后我不会再想她人。 殿下是储君。 本宫也是你的夫君。 金辂至东宫门外,驾士退散,皇太子携太子妃从车梯走下,青色的毡席从车梯一直铺到宫门内,东宫宫人身着青衣捧着一面镜子倒退行走,引太子妃入宫门跨过马鞍、草垫、秤杆,随后乘舆至殿阁。 官员引皇太子从东阶入室,皇太子妃则于西阶入,寝殿的床榻前设桌,宫人引新婚二人至床前对坐,合卺礼由尚书内省尚宫孙氏主持。 孙尚宫带着东宫典膳局女官着礼衣入内,尚食跪奉食,一日三餐遂反复食用三次,随后又奉酒亦三次,至第三杯时,女史将酒杯换成瓢。 礼成。至合卺礼完,殿外天色已经黯淡,尚宫孙氏朝尚食局诸多女宫挥手,换内直局典服入内宽衣,孙尚宫领诸女史跪伏,朝皇太子奏道:请皇太子殿下更换常服。又跪朝皇太子妃奏,请皇太子妃殿下释礼服入幄。 宫人起身上前簇拥着替太子妃释服,孙尚品便起身走到太子妃跟前,先前尚书内省所遣尚仪局内人到都尉宅教授房事,殿下还有什么不懂的么? 赵熙攥紧白色中单袖子抬头望向旁侧正宽衣的太子,旋即摇头,司籍将事都教授于我了,劳烦孙尚宫。 小人希望殿下还如儿时那般,不要压抑自己。 赵熙望着孙尚宫,孙尚宫知道吗,吾等这一日等了十六年。 孙尚宫遂退后朝其拱手,又领众人跪伏,臣尚书内省尚宫孙氏恭祝皇太子殿下与皇太子妃殿下琴瑟和鸣,子嗣绵延。旋即与一众宫人从殿阁内退出。 翌日,宫人卷帘,洗漱过后分别替其梳妆及更衣,皇太子服紫公服、戴皂纱折上巾,皇太子妃服朱衣入宫朝见皇帝。 坤宁殿内皇帝散发坐于铜镜前,手里拿着萧幼清的胭脂盒子玩弄,萧幼清将她的鬓发挽起,青丝内夹杂着不少白发,官家的华发只增不减,明明比臣妾还要小一些的。 皇帝腾出手抬起轻轻握着萧幼清的手,别担心,只是白发而已,我身体好着呢。 萧幼清抽出手将她的头发尽数挽起,你若是心思也有嘴这般老实听话,我又何须担心呢? 皇帝将胭脂盒子放回梳妆台,太子立了,太子妃也册了,已经过了十四年之久,皇帝侧头看着屏风上许崇炬进献的江山图,是前朝鼎盛时的疆域,便也只有河西之地收回来了。 兵部扩神机营,这几年对军事不曾松懈,是又要对外用兵了? 皇帝转过身,会用兵,不等萧幼清说些什么皇帝又道:但我不会亲征。 官家的话现在还可信么?萧幼清走至一边将衣架上昨夜悬挂起的赤黄衫袍取下。 皇帝起身走近将其搂进怀中,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已经不再是年轻的时候有着一腔热血,我也怕真的会有什么闪失使得前功尽弃,更怕独留你一人置身于乱世。 萧幼清拿着袍子,你还有我,不会前功尽弃,旋即侧抬头深深注视道:你若真的在意,便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对我来说,只要你在一切就都还有意义。 对视了一会儿后皇帝蹭进她的颈间,我会的,一定会的。 文德殿 皇太子妃赵熙诣谒皇帝,立候于文德殿大殿外的殿陛下等候,皇帝与皇后入殿升座,内侍从殿内走出至太子妃跟前躬身叉手,太子妃殿下可以进去了。 赵熙进入文德殿,旋即拜下,宫人捧着枣栗盘上前,太子妃起身接过将其奉至御前,跪伏道:新妇见过君舅。 皇帝起身将新妇扶起,若在东宫过得不舒心就到大内来同朕说,朕要是有事就去内宫找圣人。 谢陛下。 随后至皇后跟前,接过宫人捧来的腶修盘奉上,跪伏道:新妇见过君姑。 萧幼清起身将其搀扶起,语重心长的嘱咐道:你嫁入东宫成为东宫妃,吾在此之前该告诫的该说的都与你说了,吾与官家一样不会偏袒于谁,若有不如意便要说出来,莫要让礼仪束缚了自己而让自己受委屈。 赵熙点点头,臣妾知道,不管是姑舅还是舅舅与舅母,臣妾都会和殿下好好侍奉双亲。 萧幼清回到座上,俯身凑到皇帝耳侧,皇帝遂招手,让皇太子进殿,朕有话要说,新妇先行退下吧。 是。宫人搀扶太子妃降阶出殿。 殿外等候的皇太子穿着紫圆领公服跨进殿,与出殿的太子妃打了个照面,太子妃福身道:殿下。 皇太子微微躬身也回礼,柔声道:你先等会儿,我一会儿便出来与你一同回家。 太子妃瞪着透彻的眸子,低头应道:好。 第254章 皇以间之 皇太子走到御前,跪伏道:臣卫煦恭请圣上安,请圣人安。 婚冠过后你便已是成人成家之人,好好为人夫,做个有担当之人,莫要辜负朕和娘娘,来日为父也要有个为父的样子。 臣谨记陛下教诲。 萧幼清从御座上起身走下殿阶至皇太子跟前,太子躬身道:娘娘。 你们自幼一同长大两小无猜,吾不管你当她为什么,是情还是亲,如今她已嫁你便是你的妻,你自当爱之敬之,从前的人与事也当就此揭过。 儿子谨记。 你要知道再深的情都会有寒心的一日,还记得母亲教你的吗? 卫煦点头,朝母亲躬身,莫做负心人,莫让女子落泪。 带她回去吧,你现在无事便要多陪陪人家,将重心放在家中。 是。 皇太子向爹娘辞别,皇帝坐在御座上,耳侧的鬓发斑白,突然抬眼唤道:太子。 紫袍不解的回首,陛下? 亲贤臣,远奸佞,朕相信你会有自己的判断。 是。 至皇太子从殿内消失后,皇帝眼里的严肃渐渐缓和变得呆滞。 萧幼清转过身走上前,官家在想什么想得这般出神。 皇帝抬头看着萧幼清,朕可以信他么? 萧幼清睁着丹凤眼的眸子凝视了一小会儿,我知道官家在担忧什么,跑开权欲,他渴望的还是父子之情。 皇帝低下头,父子之情是什么。 官家是知道的吧,官家自己心里,萧幼清看着皇帝落寞的样子,挑眉道:其实官家也渴望先帝的关怀。 可是他一步步将我逼向了深渊。 那现在呢?萧幼清问道,现在官家与大郎的处境呢,官家明白了吗? 因为太迟,所以变成了不理解,从而对未知之事恐惧,臣妾害怕这天的到来已经害怕了十七年之久,可是啊...还是来了。萧幼清垂下手,旋即颤笑,官家真是最让人讨厌的。 皇帝抬起头睁着呆愣的眸子,萧幼清便走上前伸出手抚摸着皇帝的脸,儿子也好女儿也罢,明明都是官家自己塞过来的。 皇帝攥紧袖子里的手旋即从御座起身走下阶梯,走到东阁门的窗前,任一束阳光打在自己身上与赤黄的衣裳相衬。 皇帝抬头遮掩着比夕阳要烈的朝阳,旋即摸上自己的喉咙,只要我开口说话,那地牢里的一幕就像扎根在我的脑海,怎么挥也挥不去。 皇帝颤抖着手哽咽着喉咙,我并不畏惧死,可一旦我死了,随我死的人...我不敢去想象这种场面,我几乎见不到生的希望,这种窒息的感觉在地牢受了一次还不够,曙太子之后是赵王。 萧幼清走上前从身后紧紧环住他,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是太子妃殿下呢,官家从前对太子妃殿下就没有想法吗哪怕只是一丝幻想。 皇帝抬起手握着萧幼清的手背,他要不是阿姊的儿子,我怎会留他至今。旋即转过身,阿姊也利用了你与我,可我不怪她,这个太子立了我也不会轻易废储,如华的性子待不住这座囚笼,我其实根本没有想过立皇太女,只是与内舍人说了一番话便在禁中传开了,不曾想,皇帝冷下眸子,却被有心人利用,太子在试探我却也经住我的了试探,别的都好,皇帝握住萧幼清的手,但是就仁慈这一点不好,以及他自己那点心思,若我还有三十年我便不用担心他继位后会遭那群大臣逼迫,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萧幼清吓得堵住皇帝的嘴,旋即扑进怀中,我从前信命,可我现在不信了。 那次我卧病孙医使都与你说了吧,难以长寿。 萧幼清攥着赤黄的衣襟,说了又如何,他是医者而非神仙,官家长寿与否岂是他能说得准的。 乾元十四年暮春,皇太子大婚之后诏礼部试,皇帝命内舍人刘妙仪与尚书右仆射同为知贡举,遭到文武大臣齐力反对。 谏院的奏疏被皇帝亲命的新任左、右司谏压下,剩谏院低下一群文臣摇头叹息。 若是苏虞左司谏还在谏院知道官家让一女子主持科举恐怕是要跪上个三天三夜死谏。 拿自己前程开玩笑么,苏司谏就是太固执了,你看看都堂的右相,六部尚书里一半以上的大臣比他资历老,结果呢? 苏司谏该不会真的回不来了吧? 官家这一朝大概是不会了吧,他与官家年龄相仿就算是等到太子当朝那也肯定到了致仕的年纪。 乾元十四年三月六日以王文甫与刘妙仪为知贡举,贡院落锁,三月十一日省试揭榜,十三日于集英殿举行殿试,十六日于崇政殿唱名登科。 二月初时,诏殿中省派遣官员至各州府考选女官,于州府进行初选,至三月送至京城由秘书省对其进行考核。 乾元十四年三月二十七日,坤宁殿。 海棠花枝繁叶茂,有种于庭院内的海棠花树以及摆放在栏杆旁的盆栽,狮猫卷缩在栏杆上垂下尾巴睡着。 侍卫有消息了吗?官家回来没? 内侍走近躬身,圣人,官家还没有回来。 萧幼清侧坐着侧倚在朱漆栏杆上,日出前就出宫了,现在都快日落了。 也许在赶回来的路上,圣人挂念官家为何不随着一同前去呢? 萧幼清靠在栏杆上凝着身侧的狮猫,今日是先帝的忌辰,他知道我不喜欢去那个地方。 官家于先帝...按理也应该不喜才是。 奎光没有做过父亲,萧幼清转过头,她们毕竟是父子。 位于东京内城东面南门丽景门内观音院北的太庙附近围满了身材魁梧的禁军,而太庙之北则是皇后庙。 马车自景灵宫东门向东经过乾明寺与车辂院抵达太庙前门,从车上下来一个由女使搀衣着朴素的女子,落日的余晖洒在女子侧脸上,时间静止祥和而安宁,眼里满是柔和与沉稳,令人分不清年岁,只觉得那是一种经岁月沉淀自然而然的成熟与稳重。 太庙里,武宗皇帝的神位由最初的六字谥号在十余年内的祭祀中增至满十六字,齐整的刻满整个牌位,神位后面则挂着武宗身穿圆领绯袍踩着踏床端坐在御座上的御真。 皇帝跪在御真画像前,双目微红的盯着五官与自己有些相似的画像,或许爹爹当初也和儿子今日一样,最初的不喜导致冷漠,而后是人君的无奈,儿子直到今天才能够明白与体会,爹爹是否也有过一丝怜悯或是后悔呢? 皇帝想起武宗临终前的嘱托渐渐瘫软的跪爬下,黄袍加身,我便以为自己已经度过了最难之时,才知道原来大路更加崎岖,但儿子曾和爹爹说过,假我为君必兴国朝三代百年盛世,爹爹并不相信,如今...儿子连自己都不信了,儿子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年,也不知道能否成就一个盛世,不知道能否撑到可以毫无顾虑的将社稷交付于太子手中。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07) 许久之后身后一束光照洒进正殿,由窄变宽最后又消失,正殿大门被人轻轻推开,太庙供奉先帝神位非宗室不得入,素衣女子踏进殿内至皇帝身侧缓缓跪下,将趴在地上的人轻轻扶起,地上凉。 皇帝扑进萧幼清怀中,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皇帝的话让萧幼清蓦然心惊,旋即扯着皇帝的衣襟冷眼道:君不见,长门青草春风泪。随后又伸出手捧着皇帝的脸让其与自己对视,不管身侧众多先帝神位依旧冷冷的瞪道:官家此言将臣妾当成什么了,官家不信他,难道连臣妾也不信吗? 皇帝双目通红,我被困在这里了,难道姐姐也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吗? 是,官家是被这座城困住了,可将臣妾困住的不是官家吗?萧幼清盯着皇帝,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一直以来难道不是如此?旋即心疼的将人搂进怀中,官家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不用去管百年身后之事。 寒食节前夕家家户户备冷食,皇后诞辰设宴内外命妇,百官请笺奏贺,至寒食节,京城禁火三日,百司休务七日。 乾元十四年四月中旬,秘书省将新进女官考核结果上呈皇帝。 内侍将秘书丞带来的试卷转呈皇帝,秘书丞旋即拱手奏道:此次各地选取九十四人,秘书省共录四十七人,其中优等者十人,次等十七人,再次十九人。 听着言语似乎漏了一个人,不是录了四十七人么? 秘书丞躬身回道:回陛下,秘书省核对户籍,其中有一人经查实乃为娼妓出身...秘书丞话止,突然想起了皇帝年少时的风流韵事。 皇帝旋即将手中的卷子轻轻放下,抬头盯着了秘书丞好一会儿。 皇帝不怒自威的眼神盯得秘书丞这个年过半百的老翁两腿发软,旋即屈膝跪伏,欲要领罪开口时,皇帝和声道:朕曾说过选人选能,不计出身,但凡贤能者皆可入仕,既然录了四十七人便用四十七人吧。 听着皇帝温和的语气并未发怒秘书丞虚惊了一口气,俯首道:是。 官员们退下后皇帝靠在椅背上昂起头,才四十七人,殿试上可是又录了将近千人呢。 刘妙仪走上前,秘书省本只是掌管图集与国史及天文历法的机构,官家将女官之事扔到秘书省,他们未必会上心。 朕知道,不能一直扔给秘书省,得另置机构才行,女官自古就有,皇帝想了一会儿旋即做直,既是同朝为官,又为何要分女官之别? 官家的意思是? 无论男女皆不改章服不改官称,凡朕臣民,当一视同仁。 这恐怕很难。刘妙仪直言说着心里的担忧。 天下无不难之事,你不去做当然会一直难。天子目光深邃,洞若观火。 第255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四年五月,新授秘书省所录女官,国朝定制:凡经女士人考核者皆为尚书六曹品官;又定女官之制:令史以上为品官,需经有司考核由朝廷任命,令史及以下为吏,尚书内省六司长官可自行招募吏员。 同月,置制造御前军器所,隶属工部,除却东西作坊制造军器外又在制造御前军器所之下设立万全作坊,召数千工匠制造兵器使其成为国朝最大兵工厂。 五月初一,吏部将签署下来的敕授及官告送至授官女子在京的居所,敕:开封京城人士陆简,经殿中省筛选过秘书省试,特授司政司司政治中一职,掌受尚书省兵部所上之事,辅司政内史监察兵部职事,奉敕如右,牒到奉行。 女子朝绿袍官员作男子躬身,有劳诸位官人跑这一趟。 官员将敕书与官告一并奉上,自官家改制以来六部中唯兵部最受重视,且兵部尚书又是官家心腹重臣,官人好好当职,来日定前途不可限量。 多谢。女子再次躬身。 翌日 陆简身着从户部所领的女官官服,示出腰符后进入尚书省兵部,兵部不似其他五曹,因掌管全国军事及机密要务遂由禁卫把守,兵部所录女官未得许可亦不得私自进入中枢,遂只领一些抄录杂事。 司政内史带着新任治中进入兵部尚书办公的屋内,拱手道:相公,陆治中到了。 韩汜将写好的文书交由身侧内侍,记住东西两府的宰执都要签署。 是。 韩汜正过头,女官再次躬身,韩相公。 韩汜望着女官旁侧的新面孔,司政治中姓陆是吧? 女子走上前拱手,回相公,下官陆简。 本官看了你的状投,你年纪也不小了上面写的仍是尚未婚配? 陆简躬身,回相公,下官出身微贱,若非天子圣德将贱籍剔除,下官恐不能站在此处。 韩汜点头,官家年少时长于民间,知百姓疾苦,是少有的圣天子。 陆简听之低头略微一笑,韩汜继续提起笔,兵部是什么地方想必陆治中应该知道吧? 兵部大司马,统管全国军事,乃国朝要构之一。 国之大事,在祭与戎,凡国之重也,必待兵之胜也,国家虽进入太平却仍有外患,你我皆是大宋臣民,人臣者除忠君与爱民最为重要的还是爱国,本官也没有旁的事,只是唤你来叮嘱你几句,希望你能够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往后你就跟着内史吧,司政司有书史,然有些机密要事不能交由这些吏书抄录,遂今后要多劳烦内侍与治中。 下官明白。 五月三日,东宫。 二月至端午经延讲学的最后一日不在资善堂,而由讲官亲自至东宫讲书,整个一日皇太子卫煦都听得极为认真,授课完的讲官放下书本缓缓道:端午至八月有三个月的时间,这期间臣虽不授课但还希望殿下不要懈怠,人君治世虽有百司为辅,百僚献策集思广益,然也不能因此松懈自己,君主察纳雅言,听取建议其实也是一门学问,能听取意见与善听取意见是不一样的。 皇太子端坐在椅子上连连点头,旋即坐起合着袖子躬身,学生受教了,刘先生的课比师父与其他几位学士讲的还要好。 殿下很聪慧,也是一位善于听取意见的君主。刘妙仪将书本收拾好。 皇太子盯着刘妙仪,低下头支支吾吾的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刘妙仪察觉后便停下手中动作直身,殿下还有什么事么? 先生若是不忙,学生可否请先生坐下来吃一盏茶? 刘妙仪看着皇太子看似赤忱的眼里其实还有别的心思,旋即朝其微微躬身,殿下令旨臣自当遵从。 这不是本宫的命令,这是本宫作为学生想要邀请老师共饮,明日是双日,后日就到了端午,今日便是春夏的经筵最后一日,等秋冬还有三个月,本宫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先生,所以才有此想法的。 刘妙仪直起身,好。 先生请。 皇太子邀刘妙仪至茶室入座,待东宫内侍与宫人奉齐茶具后将其屏退,皇太子取出茶饼亲自研磨茶粉。 殿下,还是让臣来吧... 既是本宫邀先生吃茶,这里便没有君臣。皇太子取出匣子里一块小小的团饼茶叶将其锤开碾碎磨成细粉,这是建溪岁贡、龙团凤饼,建溪不但建盏出名,其官茶更是天下一绝,这还是本宫冠礼时陛下赏赐的。 刘妙仪将手收回,看着皇太子拿着茶筅正有条不紊的点着茶汤,遂开口问道:今日殿下留臣,恐不是喝茶这般简单吧? 皇太子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专注的看着茶盏里茶乳的变化,茶道上我所学都是娘娘亲手所教。直至七汤完毕茶乳细腻咬盏不动方才抬头,今日确实是想请先生喝茶,旋即用勺子将茶盏内的点茶分出,问道。 殿下若要问道应找王右相才对,臣既非道也非儒,乃是无门无派的闲散人士。 皇太子亲手将盛茶汤的茶盏端到刘妙仪身前,此道非彼道,卫煦心中的困惑只有先生可解。 刘妙仪很是从容的伸出手端起茶盏送至唇前,举着袖子遮掩轻轻抿了一小口,旋即点头连连称赞道:不愧为皇后殿下所授,这点茶的功夫连臣也是自愧不如的。 皇后殿下是国母,天下命妇之首,是国朝最为最尊贵的女子,也是官家唯一的元妻。 刘妙仪抬起双眸,皇太子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先生祖籍是开封,但却生于岐山,也...长于岐山,爹爹还是楚王时曾被翁翁派去岐山兼任知县,皇太子盯着刘妙仪,整整两年。 太子的话旋即引得刘妙仪发笑,你们父子还真是像,连盯人的眼神都一样可怕。 皇太子低下头攥着袖子里的双手,先生眼里,爹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殿下想听真话么? 皇太子点头,刘妙仪再次吃了一口茶润喉,才学与胆识自不用说,但臣要说的是官家的不好之处,希望殿下可不要告臣的状。 不好之处? 天下贵族男子,无不是三妻四妾,宗室责任除社稷外还有承子嗣之重,为繁荣与稳定,皇室开枝散叶便成为了首要,官家的不好之处却也是别人所缺的优点。 皇太子再次埋头,爹爹与娘娘伉俪情深因此才不愿纳妃旋即又看着刘妙仪,那您对官家... 先是朋友再是君臣,若殿下非要猜疑,臣也无话可说,殿下生长于内宫,官家对皇后殿下的心难道会看不见? 皇太子呆呆的盯着刘妙仪,那先生可有喜欢的人? 刘妙仪突然愣了一下,这句话似乎从前也听谁说过,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道魅惑的声音,旋即低头浅笑,前些年上元的时候有个姐姐也这样问臣,但是臣无法回答,因为臣不知道如何回答,什么是喜欢,大概是心之所向吧。 姐姐?皇太子睁着干净的眸子,爹爹也喜欢唤娘娘为姐姐,但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 臣也不明白呢,也许官家的如此称呼,这含义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皇太子伸出端在腹前的手吃了一口自己点的茶轻轻勾嘴道:先前有个小人如苍蝇般围绕在本宫耳侧,扰得本宫不仅睡不好觉还时常噩梦,他提了一些爹爹与娘娘当年的往事,意在让本宫夺权。 殿下是官家的嫡长子,国朝唯一继承人,又有皇后殿下这样的好母亲,殿下记住,庶子才夺嫡,嫡长子当有嫡长子的胸襟与气量。 本宫知道爹爹现在的性情是因少时所致,也知道疼爱本宫的翁翁从来就不喜欢爹爹,在这个家中做好一个父亲比做好君王更难,因为不仅有君臣的相互猜疑还有父子的反目成仇,先是礼后是情,礼易做情难舍。 殿下的心意官家一直都知道,刘妙仪深深注视着皇太子,他在期待殿下。 皇太子捏着袖子里的双手,我其实很害怕会辜负陛下给予的一切,就像从小就跟着师父,身侧的宫人说师父是陛下最信任的心腹之臣。 殿下只需记住,人最大的困难是自己,与人博弈亦是与自己博弈,坚持反而是最可贵的。 皇太子坐起走到刘妙仪身侧躬身,学生受教了。 乾元十四年五月初五,时逢端午,百司休务一日,宫中设端午宴。 八月中旬,皇帝上寿于紫宸殿设宴,大赦天下,各州县举行秋闱,至十月入冬,各地发解举人入京至礼部登记。 十月,进入寒冬,冷冽的风绕过山丘吹向盆地,寒风呼啸,制造司内的匠人与工兵却汗流不止,一个头发斑白的老翁拿着一面用水精制成的叆叇放在图纸上细细端详,宽限了这么多年这次要还不成你我的脑袋便要系不住了。 师傅,这次肯定行,不过这师爷都走了这么久了,官家却依旧不断施压,这事是能急得来的么。 老头看着一旁木架上架着的青铜圆筒管与生铁圆筒管,这次若果能承受火药的爆炸力将炮弹推出去,估计能有数百步远,如今要计算的便是这□□最后引燃的时间。 几乎见不到人烟的山林间,几个官员拉着老头躲在一个壕沟内,几个签了死契的士卒举着火把连连滚动着喉咙,火.炮的旁侧挖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士卒点燃后跳入坑中。 随着一声巨响,引线点燃青铜圆筒内的火.药,爆炸的威力将弹头从青铜管中推出,弹头上的引线被引燃,旋即在数百米外的荒山落地爆炸。 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站在壕沟内也能感受到山摇地动,几个状年男子抱着老头站稳,激动的喜极而泣,师傅,成了! 乾元十四年十一月冬至,皇帝携宗室及朝臣祭祀太庙,翌日,皇太子诞辰,皇帝下诏特许百司休务一日,于东宫设宴。 十一月中旬,一匹快马从西南官道疾驰入京。 韩汜收到工部转呈的西南军务,大为激动的唤来司政女官,兵部还有一些要事要处理,陆治中替本官将此文书进呈官家,官家应该会很高兴的。 陆简接过准备转身离去时韩汜突然站起,算了,还是我亲自去面见陛下。旋即又从女官手中拿回,嘱咐道:你来兵部也有些时日了,能力比内史还要更为出众,等今年过去到一年一次的考核时本官便会向内宰举荐你。 多谢相公提携。女官躬身。 第256章 皇以间之 垂拱殿 韩汜匆匆迈入,陛下,工部消息,四川制造司奏制造御前军器所,韩汜从袖子里掏出札子呈上,攻城军器,成了,且射程竟可达到数百步近千步之远。 至皇帝登基制造司已设立十余年之久,皇帝从椅子上覆起,旋即将其打开,制造司以军务上奏,将图纸明细绘于纸上,皇帝颤抖着坐下,皇天不负有心人,若迟迟不出朕也不知道要如何与户部交代了。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08) 陛下看重军事,尤其于火器,国朝人才辈出,恭喜陛下。 让人运至京城,在京畿另外设置一座军器所专门制造火.器,你要开始着手训练神机营这一兵种了。 是。 先前北辽有密奏,北辽诸帐宗室有夺权之心,朝堂上明争暗夺,耶律明疑心如他父亲一样极重连杀了好几个手足,赐死与暗杀弄得人心惶惶,现在朕倒是觉得子嗣少也没那么坏了。 陛下是想趁其乱而发兵? 不在衰微之时,难道要等到人家稳定之后么,先秦那一套打个仗都处处是礼,现在没有诸侯,只有天子与敌我,国与国之间只有存与亡,北辽已经起了小火,朕再送一道南风过去必可燎原。皇帝将札子放回桌上,合手撑着下颚,耶律彷的事已经威胁不到北辽皇帝了,明年正旦的朝会不知道他们又会派谁来,或是争着选派... 官家。内臣走近叉手道:知枢密院事求见。 宣。 知枢密院事方之彦匆匆走入,跪伏道:陛下圣躬万福。 起身吧。 方之彦起身将一封北边的密函呈上,北边传来消息,耶律明嫡母萧太后病逝。 北辽的萧家...皇帝低头瞧着密函,北辽的外戚可比咱们大宋的要得势。 方之彦奏道:北辽皇帝软禁萧太后引起外戚不满,耶律明有几个同胞弟弟与庶出弟弟,萧太后一死,恐怕他们要大乱了。 先按兵不动,静静等待吧。皇帝将密函撕毁,朕现在还有时间可以等。 陛下圣明。 垂拱殿外,内臣与女官共同候在门口,祁六瞧见女官会时而抬头看着自己,旋即伸出手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女官朝祁六拱手,下官只是瞧着都都知生得俊秀,遂忍不住想瞧几眼,还望都都知不要怪罪。 这样啊...祁六放下手,女官人在韩相公身侧当差可还适应? 相公对待下属一视同仁,亦也不分男女。 祁六眯眼笑道:韩相公可是和官家一样是世间男子里少有的专情呢。 女官旋即低下头,可惜下官没有此等福分遇到这么好的良人。 所以这是司政治中不嫁的缘由了?祁六问道。 算是吧,下官出身微贱,自记事起就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学习琴艺,之后的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国朝素来注重门第,哪里敢奢望寻到良人。 那是从前,如今女官人入朝做了官,又能跟在韩相公这样的人身侧,若是女官人肯,必也能寻到良人的。 下官都是个几十岁的老妇人了。 陆治中显得年轻,又生的这样好看... 若是贪图色冒便也不算是良人吧?女官抬起头。 祁六思索了会儿旋即摇头,不见得,皇后殿下常说的话,人不可戒欲,除非成佛,好看的人与事总会得到赞美与欣赏,其实最初官家与圣人也是如此的,现在都已过去了二十年始终如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女官扭头朝殿内望去,人皆有私心,人上者大都不会顾及蝼蚁存亡,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谁都不应该被忽略。 祁六转身看着女官,旋即笑道:怪不得韩相公看重陆治中,若是女子可以入殿议政,陆治中也会被官家看重吧。 韩汜与方之彦一同从垂拱殿退出,女官朝祁六躬身后随着韩汜离开。 瞧着时辰快至中午,皇帝打算回坤宁殿用膳歇息,祁六走迈入殿内躬身通传道:官家,孙医使来了。 请脉的日子还未到吧? 祁六回道:今天的日子,孙医使应该是从东宫出来的。 刚站起的皇帝复又坐下,让他进来。 孙鸿达入殿,躬身道:臣翰林医官使孙鸿达叩见陛下,陛下圣躬万福。旋即跪伏,陛下大喜,东宫妃已经有三月姙娠。 皇帝睁大了眸子,旋即从座上站起,真的?脉案给我。 孙鸿达从袖子里掏出册子奉上,内侍转呈,皇帝欣喜的问道:确切否? 老臣行医多年,替官家与圣人号脉,前月开始东宫妃就有了反应,只是事关皇长孙臣不敢妄自断定,如今坐实了才敢通知陛下。 太子知道么? 太子殿下去了崇文馆不在东宫,所以臣就先到大内来见陛下了,太子妃殿下知道。 六子!皇帝唤道。 小人在。 去把太子喊回东宫,通知翰林医官院以及尚食局,让内东门司将蜀地进贡的锦缎送去东宫。 是。 内侍还未赶到崇文馆皇太子便从太子学馆回了东宫。 赵熙拉着皇太子入屋坐下,太子不解道:我刚从学馆回来,翻阅了书阁,一身的尘土还未换衣,怎么了吗? 赵熙起身坐到太子身侧,握起他的手放在小腹前,殿下,臣妾有了。 皇太子睁着眼睛呆滞了片刻,旋即高兴的将人抱起,真的吗? 赵熙点头,今日孙太医来过了。 皇太子连忙将人安抚着坐下,旋即伸出手无处安放,朝着殿内的内侍与宫游走一番欣喜的告知,本宫要做爹爹了!宫人与内侍们便相继跪伏于皇太子与太子跟前,稽首道: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殿下。 皇太子走回太子妃跟前,缓缓蹲下扑在赵熙膝侧拉着他的手颤红着双目道:阿熙,我要做爹爹了。 皇太子的贴身内侍周怀正走进殿内,躬身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内东门司的勾当官来了。 内东门司?皇太子起身,低头问道太子妃,陛下知道了? 赵熙点头,臣妾让孙太医去大内向陛下报喜了。 东宫外殿的庭院内并排站着十余位内侍,手里皆端着盖盖绸的漆木盘子。 勾当官朝出来的两个年轻夫妇行礼,小人见过皇太子殿下,皇太子妃殿下,二殿下万福金安。 可是爹爹差内侍来的? 勾当官点头,朝身后的内侍挥手,奉陛下圣旨,内东门司取南海珍珠、蜀锦、扶桑进献的明月珠...黄金五百两,另外从入内内侍省抽调二十人入东宫,每隔三日都会有太医前来视诊,官家还有提醒命东宫典膳、典药两局的饮食都要仔细,需经太医查验方可,啊对了,勾当官走近皇太子,小声道:祁都都知让小人转告太子殿下,官家登基近十五年,从未见过除了圣人之外会因何如此高兴,孙太医刚通报这赏赐立刻就下来了,可见官家的重视。 皇太子听后屈膝跪伏道:臣皇太子卫煦叩谢皇恩。 内东门司的人离去后,中宫又派了一批人,且是坤宁殿掌事亲自宣旨。 乾元十四年十一月冬,攻城火器研制改进成功,于京畿另设立军器所负责制造火.器。 十一月中,北辽皇太后崩,同年十二月皇帝亲写吊文遣礼部使臣携吊文至北辽悼念萧太后。 福宁殿 落笔成文,皇帝搁下手中的鸡距笔,拿起自己替北辽太后所写的吊文细细阅览觉得感人肺腑,但眼里却并不像文章里所写的那般痛心疾首,萧太后生有三子,生前宠爱长子与幼子,长子耶律明继位次子就被派到地方部落去了,幼子还留在中京,之前耶律彷掌权时多重用皇帝幼弟,如今已是代替耶律彷成为了新的宗室之重,因此一直被北辽皇帝忌惮,皇帝苦于寻不到机会除去,所以这次我们不仅要送去吊文还要给耶律明的同胞三弟带些话,不过需几个不怕死之人,以防不测。 薛进候在一旁,可是那耶律明不是每日醉酒不理朝政么... 你以为他是真的酗酒什么都不管吗,杀人的另外一种方式却也是最为愚蠢的方法。皇帝将自认为十分满意的吊文放下,没有哪个君王不会有疑心,白骨堆砌起来的权力,即使站在最高峰也会害怕,会害怕别人用同样的方式从你手中再次夺走,除了你自己谁都有可能将你推翻,踏上这条路,谁不是枕戈待旦,即使是你最亲近的人你也不敢全然相信,父子兄弟皆有可能因为权欲反目成仇。 薛进低下头,叉手躬身道:小人没有见过生父,也没有子嗣,觉得即便最后反目成仇总好过一无所有,至少还曾有过一场父子情分。 皇帝撑着桌子转头,薛进的话似乎说进了她的心中,是啊,即便反目成仇,可我仍旧渴望,最后也得到了,直到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才明白最可怕的恐惧竟是来自自己最亲近之人,夹杂着情的仇,无论是胜还是败,你都不会赢,因为胜者只会在无尽的悔恨中度过余生,这比输还要痛苦。 薛进走到桌子前跪伏,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磕头道:官家治世,天下太平,如今四海归心,皇太子殿下又仁孝宽宏,国朝定不会有此等事发生。 十二月中,卫宋使臣穿赐服抵达北辽皇都悼念萧太后,同月,北辽皇帝遣使入朝。 乾元十五年正月初一,正旦大朝如常,十五年二月萧太后下葬完毕,使臣归国,却于北辽回幽云的途中遇刺身亡,消息传入京城,震惊朝野,紧接着至二月中时北辽内部大乱,北辽皇帝同胞三弟逃出中京与其二哥合谋造反,剑指皇城。 第257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五年二月初,翰林图画院勾当官召集翰林图画院艺学六人及祗候四人共同绘制地图。 上面交代了,十五日朔参前要将两幅地图全部画好,若到时候未能交差,你们与我的脑袋可就都不保了。 这画什么地图要用这么多人? 勾当官挥挥手,几名内侍便将一副拼接完整的羊皮卷展开,铺在地上足有数十步之宽。 这么大... 若是行军打仗也用不了这么大的地图呀。画师们挠着脑袋不解。 管这么多做什么,你们的职责只是负责作画。勾当官呵斥道,旋即又将两幅已作好的地图拿出,便照着这个一五一十的画吧,可别出差池了,疆域图乃是机密,从今日起图画院锁院,诸位不得外出,一应起居皆会有殿中省的人专门负责,记住了,错了一城一州都是叛国的大罪。 这前些年图画院不是画了一副疆域图么,只是比这个要小一半...画师拿起另外一副模本,这...旋即抬头疑惑道:这不是大宋的疆域图吧? 你难道不识字么? 画师再次低头,瞧见地图旁有个年号,龙朔三年。恍然大悟道:这是前朝的疆域图,官家难道想要出兵灭辽? 一众画师围做一团你看看我看看你,熙熙攘攘惹得勾当官怒喝,瞎嚷嚷什么,诸位都是有才之人,希望诸位记住在这禁中莫要做长舌之人,否则,小心朝不保夕。 画师们便纷纷闭了嘴,将地图放置一处,商议着如何分工作画。 二月上旬,坤宁殿。 此时至使臣遇刺的消息传回东京已经过去了几日,皇太子携太子妃入宫问候。 太子白天入宫一直晚膳皇帝从内朝回来,瞧见殿内的桌上围着一群制香的少女,萧幼清则拉着太子妃坐在榻上促膝长谈,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这么热闹。 官家。萧幼清便从木榻上起身。 舅舅。 爹爹。福庆公主跑到皇帝身前拉着皇帝袖子,扭捏道:爹爹今日中午都没有回来。 皇帝抬手轻轻摸了摸福庆公主的脑袋,爹爹近日事情比较多。 皇太子牵着妻子起身,皇帝搓了搓冰冷的手,仅从垂拱殿至内宫这一小会儿的功夫鼻头便被冻得发红,萧幼清走上前将她的外袍脱下,捂着她冰冷的手,才吩咐厨房不久,应该还要一会儿才好,官家先坐下暖暖身子吧。 好。 皇太子走上前屈膝,臣卫煦恭请圣安,又将左手按于右手上拱手于地跪伏道:圣躬今日安否何如? 安。皇帝坐在炭盆前抬头,看着跪伏的皇太子盯了一会儿后挑眉,起来吧。 谢陛下。 皇帝又道:在家里用不着这么拘谨,这里有没有外人,经筵讲官也都与我说了你在资善堂的表现,说你写得一手好字,作得好文章,皇帝搓着因常年握笔而起茧子的手抬起头,什么时候也将你的字拿过来我瞧瞧? 皇太子瞪着眼睛,旋即高兴的走近,是。 坐吧。 宫人们搬来几张凳子放在皇帝跟前,皇太子便扶着身怀六甲的妻子小心翼翼的坐下,儿子资质愚钝,于字画上的造诣远不如爹爹年轻时,儿子回了楚王府日日看着书房里爹爹少时作的画描摹,却怎么也学不到精髓,很是惭愧。 皇帝听后转头唤道:六子。 内侍走上前,官家。 将潜邸书房里挂着的字画全部送到东宫去。 是。 太子欲起身跪谢,皇帝伸出手压着他的肩膀,太子便又缓缓坐下,端起无处安放的双手楞盯着皇帝小声道:爹爹?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天下的东西将来都会是你的,所有人所有事。 皇太子捏着端在袖子里的手低下头,儿子听说了礼部大臣归朝遇刺一事。 听到此事,皇帝俯身抬手,将手宽在额头上似十分头疼与棘手,萧幼清听后缓缓起身,除皇帝外其他的人也跟着纷纷起身,萧幼清走到太子妃跟前,吾有些话要对新妇说。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09) 听懂了皇后意思的人旋即点头,萧幼清随后又将几个十二三岁的姑娘一同带离出殿给父子二人腾出片安静的地来。 殿内很快陷入寂静,只剩炭盆里的炭火滋滋作响,皇太子捏着出汗的手开口道:北辽与国朝和平了数十年,国朝派出去的使臣皆有赐服,普通山贼与匪寇又如何敢行刺朝廷命官,所以儿子猜想乃是有针对的预谋,而敢如此做的就只有几个实力相当的大国,爹爹收复了河西,便只有南吐蕃与北辽最为可疑,南吐蕃安宁了上百年但也不能因此就彻底排除在外,师父与刘先生授课时都曾说过南吐蕃这一朝的君主是个有才干的雄主,且南吐蕃国土广袤历经数百年屹立不倒其国力不容小觑,但儿子以为还是北辽最为可疑,诸国内部面临的问题其实都是一样的,一旦内乱,弱势的一方就会寻求外援,儿子听说北辽皇帝刚愎自用为人多疑,如今北辽朝堂乱成一糟,君主多疑势必造成臣子的恐慌,此前使臣有信传回,我朝使臣在辽数月与其北大王院诸王相交甚欢,北辽皇帝害怕他的部下勾结推翻自己的统治...皇太子抬起脑袋看着皇帝,北辽皇帝自视甚高不怕引战,对异族发动战争其实可以促进自己国家内部的团结,倘若国朝不想引战他便可借此嫁祸欲铲除之臣,从而除掉自己的后患。 说完后见皇帝依旧沉默皇太子便连忙起身,退了几步在皇帝跟前跪伏下,国朝之制,皇子职责只在问安视膳、止奉朝请,臣是不参政的皇太子,今日之言有违国朝祖制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低头烤着火,望着炭盆里火红的木炭,你知道太宗为何要定此制吗? 皇太子摇头,皇帝收回手端坐直,皇子参政,多致朝臣攀附,兴起结党之风,若父子政见不合则使父子失和,使朝廷更生动荡。 皇太子随着起身退后躬立,政见不合... 皇帝抬头注目道:朕要发兵伐辽。 几日后,至二月十五,望参大起居日。 自行册封礼后皇太子每日请朝皇帝三次,若逢朔望鸡鸣之初便和衣赶往禁中至坤宁殿寝门外等候。 五更初,站立在殿门口的太子差将睡着,殿内突然点亮的灯将其唤醒,一名皂软巾裹头,穿紫叉襕窄衫腰间系金束带的押班殿直走出,殿直瞧见皇太子立在门口并没有感到惊讶,反而走上前作男子拜道:殿下。 皇太子揉了揉眼睛问道:圣躬今日安否何如? 小殿直摇头走近道:今日望日,昨夜陛下一宿未睡,圣人便陪了一夜。 一宿未睡?皇太子色变,小殿直是除了祁都都知之外最为陛下亲信之人,可否告知本宫祁六管入内内侍省的宦官,押班殿直则管着女内官,曾被皇帝派去与赵平一同伺候病榻上的先帝,官家会如此是否与今日朝议要论的事情有关? 押班殿直再次躬身叉手,这个小人不知。 皇太子垂下双手挑起眉头望向掌灯的内阁,除了国事与娘娘的事,官家还能忧心什么呢。 五更时分天还是漆黑一片,前往宫门的路上及宫廊内皆是打着灯笼的朱紫官员。 这个情形,陛下怕是又要出兵了吧。一批官员提着御史台的灯笼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 陛下设了两处军器所,让户部拨了一半国库建造火.器,不是为了出兵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下可刚好,礼部那事一出便有了出兵的借口。 这要换了先秦时期敌国有丧哪还能举兵。 你当这是周天子治下呢?兵不厌诈,战争岂能说停就停说罢就罢如儿戏般,辽土疆域辽阔先帝与今上盯了也不止一日两日了。 想想先帝击退北辽收复幽云的时候我还是小孩子呢...官员突然话止,朝旁侧从马背上跳下的武臣作揖,殿帅。 诸僚纷纷拱手作揖,殿帅。 赵陆廷点头后将缰绳交给侍从,拿着笏板走进,至紫宸殿最后一道宫门时被从内朝出来的人叫住。 泰山。 赵陆廷拿着笏板,左右瞧了瞧没几个人,旋即赶上前躬身道:太子殿下。赵陆廷抬头一脸惊讶,太子殿下为何会在此处? 我是来大内问安视膳的,旋即上前一步拉起赵陆廷的手腕退到宫墙阴暗的一边,本宫有几句话想要和泰山说。 紫宸殿 跪拜起居之后,朝臣端笏站回队列,此时已至五更四刻钟,紫宸殿外仍旧灰蒙蒙一片。 殿内烛火摇曳,前几日的军报相信诸位都听说了吧。 陛下,让臣带兵去灭了他们!赵陆廷身后的三衙武将出列道。 赵陆廷侧头看着霍青对其横冲直撞的性子很是无奈,随后也端着笏板跨出,低头奏道:陛下,国朝派遣命官至北辽诚心悼念,陛下还亲写吊文,如此已是天子恩赐莫大的哀荣,然北辽蛮夷竟敢行此等忤逆之事,若不发兵讨伐,我天.朝威严何在? 皇帝俯视着一向都不作表态而今日却突然出列的殿前都指挥使。 除了主战派宋廷亦有主和派,无论文武皆有不同主张而非文武同为一股绳,陛下,事情尚未查清怎可贸然出兵,我朝乃礼仪之邦,先前北辽使者在朝御刺北辽尚且给了时间查清缘由,若国朝却因此发兵,日后难免要遭人诟病啊。 知枢密院事方之彦出列道:陛下,枢密院接到消息,北辽皇帝耶律明的同胞弟弟及幼弟率部与外戚合谋造反,北辽如今混乱一片正是发兵的最好时机。 方枢密不愧是军戎出身的文臣,真乃国朝鼓动战争的第一人。 方之彦反驳道:周公之礼,这诸侯的职责便是朝见天子替天子开疆扩土,而不是畏缩在朝堂上逞口舌之利。 陛下,若仅仅因此便举兵讨伐,难免会让他国议论说国朝居心叵测,发兵乃是早有预谋在先。 什么叫仅仅,使臣可是陛下钦定的朝廷命官,是国朝派出去的颜面,难道堂堂国朝士大夫可以连自己的脸都不要吗? 你... 诸位卿家完了吗?端坐台上的皇帝突然开口问道。 出列的大臣便纷纷躬身站回队列,皇帝朝东侧朵殿门口站立的阁门使望去,阁门使受意朝皇帝拱手,旋即招手与数名内侍一同将两张卷起的羊皮抬出。 在皇帝的示意下内侍们分两处站,缓缓将两边用红漆竹竿撑起的羊皮卷对展开。 皇帝提起袖子从座上起身,跨下踏床迈步走下殿阶,低头从两幅几丈宽的地图中间沉稳的走出,旋即抱合着淡黄色的袖子抬头问道:诸卿见之,有何感想? 第258章 皇以间之 满堂朱紫在抬头观望后纷纷低头,惭愧的说不出话来。 有人因为权欲可以将自己的国忘却,丢掉尊严,忘记身体里流淌的血脉,将国土献于异族,致使我中原裸露于外族铁骑之下,我父子两朝倾毕生心血收复故土,却被尔等视为不恤臣民,皇帝端着手走至百官中央,人可以死,但魂不可丢,世变桑田,朝代更替,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会长存,卫宋也终会有衰败的一日,天下的臣民都可以推翻它,但你们要记住,朝代可以更替,但国永远不会消亡。 皇帝转身走到一副地图前,帝颛顼高阳者,黄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絜诚以祭祀;北至于幽陵,南至于交阯,西至于流沙,东至于蟠木;动静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属。旋即又转身朝诸臣满怀抱负道:朕不是好大喜功,也不是要穷兵黩武,皇帝抬手指着地图上的疆域,朕是要把他们拿回来。 皇帝放下手长吸了一口气,皇天既付中国民越厥疆土于先王,后世之孙怎可使其四分五裂,如若祖先泉下有知,尔等有何颜面见之,又让后世如何视当朝,怯懦与无能吗? 百官们颜面涕泪纷纷端着笏板屈膝俯首,臣等惭愧。 乾元十五年二月中旬,皇帝下诏北伐,与兵部及东西二府重臣商议出征人选,李世继自征西后负伤卧榻,皇帝亲自至国公府探望。 垂拱殿 案桌上摆着许多张小白条,上面写着有资历的老将,皇帝旋即将李世继的纸条拿走,朕前日去了代国公府,李老将军年时已高又卧病在床,不能出征。 萧显符萧元帅呢?方之彦指着最前面的名字,又有些犹豫,不过萧元帅也已过了花甲之年。 韩汜拱手道:官家,南阳侯萧云泽,河西之战他已改从前鲁莽的性子,无论是治军还是战场上的部署都颇有隆德公的风范了。 河西之战皇帝亲临,萧云泽的骁勇加上逐渐沉稳的性子她都看在眼里,可让他为副帅,主帅的话,朕现在还不是很敢让他统率三军。 阴平侯霍青霍将军呢? 王文甫之言很快就遭到众人反对,阴平侯这性子,前日紫宸殿也瞧见了,为将还行,若为帅... 王文甫否决道:阴平侯只是说话直了些,可这行军打仗又不一样了,将帅有谋也需冠三军之勇,阴平侯只是不愿在朝堂上与儒臣争书生意气,不能就此否定其行军打仗时的果敢。 阴平侯...皇帝撑着卓案,让阴平侯歇一阵子磨磨性子。 官家。王文甫上前劝道。 内侍匆匆跨入殿,启禀陛下,殿前都指挥使赵陆廷求见。 大臣们转身,端笏退至两侧,皇帝缓缓坐下,宣。 紫袍迈入垂拱殿,屈膝道:臣赵陆廷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国朝如今是待战之时,禁军的调度还要劳烦赵卿从旁多多协助。 赵陆廷抬起头,陛下臣此次来也是为北伐一事。 卿,是有意见么? 赵陆廷俯首,臣请出战,臣自执掌殿前司以来未有一日敢懈怠,唯恐辜负陛下所望,而今十余年过去却未能替陛下立功,臣位居此位,实在有愧,臣不求挂帅,但求能作为马前卒征战杀敌,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皇帝捏着端在腹前的手突然低头一笑,殿帅是为了朕还是为了皇太子? 赵陆廷慌忙抬起头,陛下臣... 赵卿要出征,长公主知道么? 臣与长主提及过。 卿先回去吧,此事朕还要与东西二府商议。 赵陆廷抬头看着左右两边站立的大臣,旋即起身,是,臣告退。 皇帝凝起深邃的双眼盯着赵陆廷紫色的背影,摩挲着手背陷入思索。 两侧的大臣站回皇帝桌案前,殿帅不是已经多年不上战场了么,自官家登基后殿帅于朝堂争论都不曾参与过。 皇帝低头看着桌案上的白条,眉头深陷,旋即捻起一张纸条,韩汜见之微微睁眼,官家是想要殿前都指挥使挂帅。 有何不可吗?赵家曾是先帝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不该被朕这一朝埋没。 王文甫退后旋即躬身,臣斗胆问,官家此举是为了太子殿下么?陛下想过如若殿帅灭了北辽,是否会成为第二个隆德公,他是长主之夫,亦是太子的丈人。 皇帝抬头看着王文甫,王卿是不信任殿帅还是不信任太子? 臣不敢。 那么诸位以为呢? 赵陆廷身居要职,执掌三衙数十年,掌殿前司十五年之久,废更戍法后殿前司禁军无人不识他,要是再得声望,恐怕要功高震主。 臣说句冒犯之言,赵陆廷是驸马都尉,理应不该居此位... 皇帝放下纸条,仰头吸了一口气长长呼出,北伐出兵不难,也不是没有将领,但难得是主帅人选。旋即起身道:容朕回去想想吧。 皇帝走到半路又转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今北辽内乱,朕最迟明日会给你们答复。 是。诸臣目送皇帝离开,旋即纷纷摇头,国朝无论那一代难道都离不开父子猜忌么,太.祖与太宗是,太宗与先帝也是,今上与少主... 方之彦否决,不见得吧,太.祖与太宗乃是因为军事上政见不合,而太宗与武宗则是子嗣之多的缘故,今上与少主没有此顾虑,少主又是不参政的皇太子。 不参政难道连话都不能说了?王文甫摸着长须,若有心为君,怎会一点都不关心政事。 东宫 已故上柱国曹允之孙左谏议大夫曹纪由原来汉王府侍讲进为东宫太子左谕德兼太子侍讲为皇太子讲解经史。 殿内,皇太子命内臣赐茶侍讲,本宫听闻曹先生的嫡长女前几日刚过周晬。 承蒙太子殿下挂念,臣不胜感激,小女于三日前周晬。曹纪从座上起身,合着绯袍的大袖朝皇太子躬身,太子殿下有齐人之福,得皇天庇佑,太子妃殿下一定会顺利诞下国朝的皇长孙。 皇长孙...太子扶着座椅,捏了捏手,本宫和你们的想法不一样,本宫想要个女儿,因为本宫不想让他和我一样,不想让他一出生就被朝堂上的大臣盯着。 国朝的皇长孙...曹纪低下头,国朝只有皇太子一位皇子,太子殿下作为唯一的嗣君,其皇长子理应被天下臣民寄予厚望的。 所以本宫不想,本宫走过的路,不想让他再走一遍。皇太子坐起,朝曹纪很是客气的微微躬身,今日多谢先生为吾讲读经史,我只是在书中翻阅过,今日得先生讲解才深知女帝政启开元治宏贞观的政绩,才知女子为帝并不弱男子,也难怪官家会这般看重内舍人。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10) 曹纪恭敬的回道:官家开恩科,发德音,招贤纳士,心系社稷,又对天下臣民一视同仁,内舍人博闻广识,且又不图虚名,为朝中臣子不多见之人,故得官家重用。 皇太子点点头,朝一侧候着的内侍挥手,呈上来。 内侍端着一个木盘子躬身上前,殿下。 曹纪不明所以,殿下这是? 皇太子起身走到曹纪身前,这对银镯子是送给先生令爱的周晬之礼。 银镯上雕刻着一对栩栩如生的飞鹤,见曹纪有些犹豫皇太子便道: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也是本宫一点心意。 曹纪遂屈膝俯首,臣代小女谢太子殿下赏赐。 曹纪带着皇太子的赏赐坐车回了曹宅,隋国大长公主之孙张氏抱着刚睡醒的女儿出迎。 今日怎么回来的如此晚? 曹纪下了马车入屋便将幞头摘了,又将一对用帕子包裹着的银镯从袖子里拿出小心翼翼的交给张氏。 张氏怀里的孩子伸着稚嫩的小手,口齿不清的喊着,爹...爹... 曹纪便笑着走近蹭了蹭女儿的脸,今日去了东宫给太子殿下讲学,这镯子便是太子殿下赐的。 难怪百姓们都在夸太子殿下仁孝宽和待人以礼。 曹纪将绯色公服脱下后换了一身便利的燕居服,从娘子怀里接过女儿,谁说不是呢。 重阳观的真人来过了,给她作了法...张氏说得有些支支吾吾。 见妻子犹豫,曹纪便问道:怎么了? 真人说这个孩子命相不凡,面方圆红,双眼有神,乃是天府星令星之命。 天府星?曹纪大惊的看着女儿,难道太子妃腹中乃是日后的皇太子孙么... 张氏将银镯子收起,命像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呢,何况她还这么小,日后模样总是会变的,且我也不希望她入天家,想想祖母的半生孤寂。 第259章 皇以间之 皇帝从垂拱殿提前离开回了内宫,又将殿上所谈悉数告知萧幼清,赵陆廷向我请命北伐,我没有回他,只让他在家中等答复,群臣商议挂帅人选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北辽以骁勇著称,士气尤为重要,臣妾倒是觉得王右相说的不错。 霍青的性子... 萧幼清又道:不过阴平侯的性子还得磨一磨,要将棱角磨平性子磨平,掌兵之将最忌惮恃宠,再说京畿也是需要人留守的。 无人挂帅,那这仗又要如何打呢? 官家有神机营,北辽又内乱,东边的异族也正在崛起,便是拼军力国朝的胜算也在七成。 那让二叔挂帅? 萧幼清摇头,叔叔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旋即抬头盯着皇帝。 赵陆廷?皇帝挑起眉头,他现在不光是驸马,更是皇太子的丈人... 可官家不要忘了,他忠的人是你。 望参上赵陆廷突然表态,便是太子的意思,那日你走后太子言及使臣被害一事我便很明确的告诉他我要发兵北伐。皇帝撑着额头,我可以让赵陆廷挂帅,只希望太子来日能够一直通明达理,莫要学那些伏阙上疏的大臣一样迂腐。 萧幼清坐到皇帝身侧,这些年北辽与国朝互氏通商国家经济早已被拖垮,如今他们内部涣散,以实力碾压无论是谁挂帅只要不是太过愚蠢与昏庸都不会输,但是谁挂帅对臣妾来说都无关紧要,只要官家不逞强亲征比什么都好。 姐姐知道的,我是力不从心。 所以你就更该老老实实的呆着,好好调养身子。 皇帝点点头。 翌日,召集东西二府重臣,皇帝亲下手诏定出征人选,命殿前都指挥使赵陆廷为征北兵马大元帅,以南阳侯萧云泽为副帅,命河北西路转运使张槐调集常备军伏候指挥,又将诸武举选拔出的将领为先锋派出随军出征。 二月下旬,集京畿道禁军马军步军及神机营整装待发。 出征前夜,皇帝于垂拱殿轮番召见每一个出征的将领,其中长谈最久者不是征北元帅而是副帅南阳侯萧云泽。 皇帝命人赐座,与萧云泽对坐在偏殿内,自泰山阵亡后你便是圣人最亲的亲人,她只有你这一个亲哥哥,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自己,珍视自己,也希望你永远都只当圣人为同胞兄妹。 官家的意思是?萧云泽端坐在皇帝赐的椅子上,搭于膝上的双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自古外戚都是一个在游走在刀尖上的身份,历来都有被打压者,也有权重者,亦有乱国者,你可以不信任朕,但不能不信任圣人。 臣只有这一个妹妹,自幼捧在手心之中,萧云泽看着皇帝,语气里倒像是吩咐后事一般,遂紧张的坐起跪伏趴下,便是天下人都不信她,臣也不会不信她的,陛下与殿下的用心良苦臣时至今日才明白。 你要立功,朕才能将军队全部给你,你要有与赵陆廷分庭抗衡的能力,这次出征朕会给你一支马军与神机营,你要要谨慎,要小心,莫要让我失望。 萧云泽抬起头,殿帅不是官家的人么?旋即又低下头皱眉思索,太子殿下... 将来的事谁也不可知,朕只是越发觉得力不从心。 萧云泽重重跪伏,陛下正值盛世,有皇天庇佑。 皇帝起身走到萧云泽跟前将其扶起,记住朕说的话,你姓萧,圣人也姓萧,无论她嫁给谁都不会改变身体里所流的血液。 萧云泽退后再次屈膝,左手拍在右手,拱手于地跪伏,头磕至地停留许久,必为天子开疆扩土,复我河山,辅佐天子盛世降临。 萧云泽离去后不久,皇帝准备坐下时内侍入内道:官家,侍卫亲军马军司都指挥使霍青求见。 ...皇帝坐下,撑着木榻上的小案几,让他进来。 臣霍青,武臣至御前屈膝跪伏,恭请圣安。 皇帝低头瞧着眼前带交脚幞头的武臣,朕知道你所为何事,人选已经定了,明日出征。 陛下为何不让臣去... 想去么? 霍青连连点头,皇帝侧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下次吧。 这不公平。霍青跪直身子。 怎么不就公平了? 臣跟着陛下也快十五年了吧,大大小小的战争打了多少了,臣未曾败过,陛下让南阳侯去却不让臣去,不知道的,三衙里还以为臣被陛下孤立了呢... 你可是朕的爱将,战场凶险,留在朕身侧不好么? 陛下身侧有那么禁卫,又何止缺臣一个,这马帅的官职与勋爵臣不能白得。 皇帝起身,端着一杯茶至偏殿的窗户边,留在京畿吧,这次朕把有能力的将领都派出去了,京畿空悬,皇帝回头看着霍青,所以你不能也走了,这是朕对你的信任,而他们则是朕的委派,你明白么?霍青为人赤忱,又不分尊卑在军中多年与将士同起居,将自己的坐骑给受伤的下属,如此便颇得军心。 东宫 殿内挂着一副皇帝赏赐个皇太子的猫戏图,太子妃双膝上放着一个放针线的小竹篮,夕阳从西窗斜进,回针时手指被刺到。 一旁的宫人便惊吓的走上前,殿下,这样的事还是让小人来吧。 赵熙只是轻轻含住,看着被血轻微染红的刺绣摇摇头,殿下不让我出宫,我还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做不了,旋即垂下手摸着隆起的肚子,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不安分的小家伙。 男婴好动,太子妃殿下怀得一定是皇长孙。 皇长孙...太子妃皱起眉头,那些大臣们一定很想吧,可是殿下喜欢女儿,我也希望会是个郡主。太子妃抬头瞧见那夕阳都已经爬进了窗子,崇文馆的经筵应该已经结束了吧,怎么殿下还没回来? 小人出去替殿下瞧瞧,没准太子殿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好,劳烦你了。 出征前皇帝又在福宁殿召见了几个将领与兵部重臣,直到夜里才散去,期间皇太子一直候在殿外,太子看着天边火红的晚霞朝内侍唤道:怀正。 内侍躬身叉手,小人在。 你回东宫给太子妃带消息让她好好用膳不用等我了。 是。 她若是问起你就说我被娘娘留下了,让她别担心。 是。 直到入夜,大臣们相继离去后太子才入内,皇帝侧身坐在福宁殿书房的椅子上,手里还拿着几份册子低头观看。 皇太子抱合衣袖沉稳的步入房内至御前屈膝,臣卫煦,旋即将左手按在右手上拱手于地,磕头道:恭请圣安,圣躬今日安否何如? 皇帝拿着将士出征的高官名册抬头瞧了一眼又低头,安。 皇太子起身走上前再次躬身,爹爹。 有事么? 儿子想... 随军出征就别想了,皇帝抬起头将手里的册子合起放下,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身份。 爹爹前些年不也亲征了么,儿子如今长大了可以替爹爹分忧了。 你是储君,日后也是孩子的父亲,国家现在还不到需要储君上战场卖命的地步。 就因为儿子是储君所以更要身先士卒,皇太子垂下手提起下裳再次跪伏,儿子知道收复北疆一直是爹爹的夙愿。太子抬起趴在地上的脑袋,若是爹爹不放心,哪怕让儿子做一个拿刀的士卒... 够了!皇帝拍桌呵斥道。 见跪伏于地的皇太子被自己吓得颤抖,皇帝撑着桌子坐起走至儿子身侧缓缓蹲下,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搭在紫衣的肩膀上轻轻抚摸,你是你母亲与我唯一且最为看重的儿子,就算你不是储君,我与你母亲又如何舍得让你军中受苦,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知道你向来孝顺一直想替爹爹分忧,但现在还到让你出头的时候。 皇太子起头,鼻头涌出一股酸涩红着眼眶道:爹爹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皇帝与抬起头的皇太子对视,二人靠的极近,儿子眼里的柔和和当初的温柔一模一样,那分与生俱来的善使得皇帝颤抖着抬起手,不禁红了眼眶摸着皇太子的侧脸,你母亲肯定是最不舍的,一直以来我对你都只有苛刻,也许你刚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做好准备,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做好一个父亲,大郎知道吗,爹爹自出阁前,只在大宴上见过先帝,说着皇帝便就着桌案前的地板缓缓坐下,爹爹的周围除了内侍便都是宫人、命妇无一例外都是女子,置身在这座暗无天日没有自由的城中,爹爹见过太多悲欢离合,见过太多落泪之人,幼时分不清好人与坏人,长大之后才发现,哪有什么好人与坏人,只不过是立场不同见解不同罢了。 皇太子闭眼,泪水夺眶而出落到皇帝的手背上,旋即颤抖道:所以爹爹才会虚设六宫又让女子为官吗? 皇帝放下手撑着起身,皇太子连忙擦了一把泪起身将皇帝搀扶起,皇帝走到书桌前指着笔山上搁着的鸡距笔。 皇太子便走上前拿起递到皇帝跟前,皇帝摇了摇头,看看你的字,和少时比有没有长进。皇帝拾起注水的小罐子在砚台上注了少许水,爹爹给你研墨。 皇太子瞪着眼睛再次擦了擦泪水,走到桌前取出一张白纸,娘娘说爹爹的书和画都是一绝,尤其在书道上如今便是连致仕的吕公也不如爹爹了。 皇帝轻轻转动墨锭,随着注入的水越发黑浓墨香也随着散开,不过都是些模仿罢了,皇帝研墨的手顿住,谁又知道其中的无奈呢。 皇太子停下手中的笔,满脸疑云的抬起头,爹爹? 皇帝摇摇头继续磨着墨锭,你不怪爹爹的偏袒么? 皇太子再次停下,娘娘和甄姊姊说过我是什么样的身份就要做什么样的人,儿子得到了常人得不到的一切,又怎能够再贪得无厌的去奢求完美呢,至少皇太子红着眼侧头,爹爹没有抛弃儿。 皇帝抬着眸子僵凝了一会儿,旋即红着眼眶,偏袒是因为喜欢,偏袒的程度取决于你有多喜欢。旋即又咽了口唾沫,喜欢会得到夸赞与偏心,无论她是否真的有那么好,只有不喜欢才会厌恶与唾弃,无论他有多么好。 皇帝旋即喟然长叹了一声,这十几年来我不断的再问自己,质疑自己,我自己受过的苦,为什么还要你再受一遍呢,爹爹不怪你会记恨,但是爹爹希望你能够一直一直的陪伴在你母亲身侧,孝顺照顾好她。 皇太子低下头,旋即抬起手擦着眼里的泪水,儿子会的。 至深夜,皇太子拿了皇帝的墨敕与门符至大内钥匙库取出钥匙奉墨敕夜开宫门乘马车离开大内。 皇太子坐在马车内掀开车帘,月色朦胧,行至背光的巷子里时分不清旁侧的行人,只有打更的更夫因为拿着铜锣发出巨响而容易辨别,皇太子眼里闪烁着点点微光,这天下唯一得到大人所有爱的,只有母亲一人。 第260章 皇以间 乾元十五年,由殿前都指挥使赵陆廷为兵马大元帅出征北伐,卫宋发动对辽之战,史称乾元北伐 与此同时,皇帝诏令枢密院及兵部调常备军部署西南驻防。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11) 垂拱殿 已下部符至河西都护府命其戒严以防西洲回鹘与南吐蕃,韩汜将一张布防图呈上,这是西南的布防,最近吐蕃在得知国朝伐辽后有所异动。 工部奏西南成都府的制造司已经迁移至京畿完毕,冶炼所用矿石可用运河运至京畿,火.器运送也省了一大批劳力,由运河北上可确保北疆前线的弹药补给及时。韩汜朝皇帝拱手,陛下修建运河有先见之明,实乃万世之功。 战争进行着,一切都极为顺利,朝廷内部也一致对外,皇帝看着除北境之外的西南各地布防,揉搓着双手,希望不要有什么天灾人祸才好。 北伐乃是国与国之战,匈奴突厥自古为我中原之患,自秦筑长城至今未有一朝松懈过,蛮夷狡猾如灭之不尽的野草,驱逐过后又卷土重来,至前朝十国混乱,有窃国者称臣献地,致使蛮夷做大,国朝乃礼仪之邦,国人生于土长于土,即便位卑之人,焉有敢忘国者? 话虽如此...皇帝将一本书拿出摊到桌子上,可利己者不是人人都爱国,天下无不是白往黑归,用大义掩盖私欲其实更加虚伪。 论生死、贵己、全性保真...韩汜拿起皇帝置于桌案上的书,楞道:官家喜杨子居的学说? 皇帝摇头起身,背对着韩汜走到一旁香炉前,这书是先帝的,朕偶尔会拿出来看一看,有时候觉得有道理,有时候又觉得矛盾。 韩汜将书放回,低头道:孟子言,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为父也,无父无君...韩汜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是禽兽也。 皇帝转过身,香炉里的青烟绕在身侧,旋即放声大笑道:诸子百家不兼容,立场不一样又如何会观点一致,敌对,皇帝冷下眼,都只会挑对方的毛病而将优点视之不见,从而排除异己,哪怕是圣人之道也是一样,这,就是人心最大的私欲。 韩汜合抱着手再次低头,虎可搏,河可渡,唯人心最难斗。 皇帝将手置于于香炉之上感受着炉子里往外冒的热气。 即将进入夏季,倒春寒之冷又让官员们将炭盆搬出。 一众文官坐在矮凳上将差点垂于地的绯色广袖撩起,伸出手放在炭火上烘烤,皇帝才是这个天下私欲最大之人。 赵陆廷领兵出征,京畿戒严,使得国家再次陷入战争之中,互市停止,边境封锁,北辽的中原商人回不来,听见风声而未赶回困于中原的北辽商人则处境尴尬,时时刻刻处于恐慌与担忧之中。 主和派的官员围坐一团烤火,陛下发动战争收复故土,难道就没有私心在里面吗 是为了改制与变法吧,好让后世瞧瞧功绩,让我们知道陛下的做法才是对的。 战争苦的是百姓,北辽内亦有不少汉人,这万世之功实乃是当世之过也。 可陛下就一定是对的么?官员们摇头,这么些年过去,朝中已是异口同声,自左司谏被贬谪,御史中丞降职,天子已是说一不二,即便是错也未有一人敢出言指责,谁还记得太.祖高皇帝的定制么,外戚、宦官、女子、宗室如今不但不防备还让其成为了权贵。 这些怨言咱们关起门来自己人说说也就罢了,切莫拿出去外边,免得被有心之人听见,又或是陛下的皇城司,听说在天牢之外又设了一座皇城司的牢狱,专门审皇城司纠举的朝官。 这是要在太平盛世用酷吏吗? 谁知道呢,总之谨言慎行总是没差的。 韩汜将布防图收回袖子里从垂拱殿躬身退出,门口的司政治中朝内侍拱手后跟着韩汜离去。 今日相公比平日向陛下汇报的时间要久不少,已经将近两个时辰了。 韩汜回到兵部,扭了扭腰坐下,除了一些军务还和陛下扯了些别的,说着说着便说到学术上去了。 陛下贵为天子,所接触到的学者皆是国朝之最,其授也老师又是儒学大家,陆简蹲在旁侧的矮桌上冲泡好一杯浓茶,能与陛下论学术,可见相公高才。 韩汜看着桌上冒热气的茶,从袖子里将今日皇帝给他的书拿出,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什么用意,近些年陛下的心思深沉得越来越难猜了。 杨朱学说...女官看着书上的署名。 陆治中也知道杨朱杨子居么? 春秋至战国时期百家争鸣,杨朱学说可是有着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之势,下官也曾读过一些他的书。 韩汜盯着书本,论生死的学说中言:有生便有死,人人皆如是,生有贤愚、贫贱之异,而死皆归为腐骨,尧舜与桀纣没有不同。 下官不敢苟同,女官朝其躬身否定道:人之生死一瞬,绽放而亡者怎可与庸碌者相比,有功绩者垂于青史流芳百世,无为者石沉大海,二者天壤之别又怎可拿之相提并论。接着又道:或许有人会争辩,人死后化作一抔黄土,是芳名还是臭名又能如何,可死后的世界如何活着的人并不知道,是佛陀所说的阿鼻地狱还是道家的魂归阴曹,女官近前一步,这不过都是人的臆想。 下官猜想,官家想要传达的是,女官抬头望着韩汜,官家想要率性而为,不想被条条框框束缚,亦不想被旁人左右,官家只告诉了相公,可见信任。 韩汜合起袖子低头注视着书,陆治中所言与本官心中所猜想相差无几,官家... 女官接着他的话,变法是风口浪尖,官家让相公为辅又不推于高位,且将唯一的嫡长子交由相公辅导,其用心也是良苦。 韩汜抬起手搭在桌案上朝女官笑道:果然年长些学识与见解都不是那些年轻人能够比的,让治中待在兵部抄录文书实在是屈才了,不过现在战事在即,春闱也停了,兵部最是缺人之时,所以还要多多劳烦治中。 女官举起合抱的袖子将冷下的脸遮掩,躬身道:相公抬爱,下官定当尽心辅佐。 乾元十五年四月,赵陆廷屯兵至幽州,兵分三路分别攻打中部中京、西部上京道、东部东京辽阳府,分别以张槐领静塞军攻上京,萧云泽领马步军及神机营攻中京,赵陆廷则亲率精锐水师渡渤海攻打东京。 六月初一,东宫。 一大清早,秦国长公主府的公主宅都监亲自登门至东宫。 小人见过皇太子妃殿下。 见到熟人,太子妃温柔的点点头,关怀的问道家中,母亲她还好吗? 回殿下,长主一切安好。 太子妃攥着自己的衣襟,爹爹在外征战母亲应该很担忧吧,可惜我这个做女儿的不能时时刻刻都陪在身边。 对于长主而言如今太子妃殿下安好便是对长主最大的宽慰。都监朝身后的入位祗应挥手。 先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内侍抬来一只用锦绣盖着的彩绘金盆,上面插着花朵与通草,除此外锦绣上还放着用帖罗扎成的五男二女,锦绣下的盆内则盛放了一束粟秆。 小内侍将金盆呈到太子妃跟前,都监便躬身叉手道:愿吾家女多子多福。 而后又有一个内侍提着食盒走上前朝太子妃躬身随后将盖子打开,里面是还热乎着的馒头,都监又叉手躬身道:愿分吾家女产子之痛。 紧接着两个内侍抬来轧制而成的眠羊与卧鹿,都监再次拱手道:望吾女得安眠。 最后内侍们将婴儿的衣物、包被一一呈上,都监便走上前朝皇太子妃躬身,长主说不愿催生,只愿姑娘平安顺遂。 至此时,皇太子妃已是泣不成声的撑在旁侧桌案上,从前对爹娘的埋怨一扫而空,多的是不能尽孝爹娘膝下的心酸。 六月中,坤宁殿 战争使得全国的氛围都变得极为紧张,宫中每个人的步子都是小心翼翼且急凑。 天地交接处的东海刚被一道白光划破,内诸司宫人们便提着灯笼急匆匆来往诸殿。 殿下万福。 殿下万福。 皇太子一如既往的问安视膳,且自出征后比以往更加勤快了,不仅早晚问候就连中午也会从东宫赶来替皇帝试膳。 臣皇太子卫煦恭请圣安,皇太子跪伏在刚起身洗漱不久的皇帝座前,圣躬今日安否何如? 朕安。皇帝接过内侍送来的邸报。 皇太子便又朝一则的皇后再次稽首,娘娘今日安否何如? 吾安。 一侧的福庆公主便朝兄长福身,给太子哥哥请安。 妹妹安。 萧幼清起身将太子扶起,关切的问道:太子妃如何? 劳娘娘记挂,太子妃由诸位太医与内直局悉心照料于东宫静养,一切安好。 太子妃即将临盆,这个月最是关键,你要多陪陪她,这段时间少往我们这里跑,等孩子生下来了你再来问安我与你爹爹不会责怪你的。 儿子陪爹爹与娘娘用完膳后都会回东宫再陪太子妃,且有整夜的时间陪伴应当无碍的,她也能够谅解,还时常责怪自己不能与儿子同来问候爹娘。 她怀有身子我们都知道,不必过于内疚,你们二人谁来都是一样。 是。 皇太子走上前扶着母亲坐下,儿子这几日去了樊楼尝了他们新出的几道新菜,用料简单但是口感俱佳,想着战事吃紧便让尚食局照着菜谱做了。 几个殿直上前将盖子一一揭开,皇太子端坐在椅子上,皇帝抬头看了一眼后坐起身子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旋即连连点头,大郎有心了。 皇帝动身后太子与福庆公主才敢动筷子,皇帝端起瓷碗喝了几口粥旋即放下道:上个月赵陆廷领水师攻辽阳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皇太子放下筷子朝皇帝拱手,回爹爹,儿子知道。 让东宫的人都学聪明点不要乱嚼舌根。 是。 几个时辰前 殿外还是朦胧一片,在漆黑的夜色下一匹国马疾驰在河北西路的官道上,铃声阵阵,驿遣使携带军报鸣铃骑快马至急脚递铺,不入铺交接而于驿道上直递。 将由竹筒密封的军报交接后精疲力尽的驿使便从马上跌落,旋即被递铺内几个值守的兵卒扶起抬往铺子内歇息。 累趴下的人揪着兵卒身上穿的鸦青衲袄,别管我,快去瞧瞧马有没有事,若累死了国马提举定要问罪。 接过军报文书的驿使快马加鞭赶往京畿,朦胧的夜色渐渐被日光驱散,国马飞奔驶至皇城宫门前鸣铃道:征北军报,需伏阙天子! 第261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五年六月中旬,东京城还与以往一样繁华,临街铺子里的商家一大早开张,车马缓缓驶过偶尔在铺子前停下,车上跳下来女使或是书童挤进铺子里买几个热腾腾的包子或是胡饼,清晨的糕饼面食铺与粥铺最是热闹,几个较为有名的铺子去晚了往往都要排很长的队。 六月精阳,红冠大公鸡站在坊间一座楼阁的出檐上报时,随着太阳渐渐升起后城中逐渐弥漫起一股燥热,凉爽的夏风吹过河面泛起轻微的涟漪,汴河上船夫带着斗笠撑着长竹竿,船只来往不停,街边一处买冷饮的铺子前围满了扎总角的孩童,手里攥着几个铜版,上面刻着乾元通宝 开封内城东北隅的夷山脚下,皇城司所设的冰井务就在此山脚下的夷门内,太阳刚出,内侍监官便催促着士卒将从金明池收藏的冰块从地窖内取出。 阁长,大内这是又要设宴了么? 内侍摇摇头,上头吩咐的谁知道呢,想着东宫妃那位内侍又乐呵呵道:怕是好事要将近了吧。 士卒们将从地窖内取出的冰块放入木桶内装车运往大内,一到夏日城中卖冰饮的铺子便数不胜数。 炎炎夏日,街道上人来人往,簪花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团扇,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这天也忒热了吧。 临咧的一家铺子门前挂着长幡,上面写了两个极大的招牌字,饮子 老板看着女子所指的小木牌,旋即低头从冰块内取出一碗对应的冷饮,姑娘,这是您要雪泡豆儿水。 女主人站在马车旁等候,只披着一件单薄的褙子,旁侧的女使付了铜板接过冷饮转身递给女主人怀中的小男童,姑娘还要什么? 女主人摇头,都是他爹爹惯的,官家赏赐的冷饮还吃不够。旋即将男童交给乳母跨上马车后抱进车里,非嚷嚷着要吃外边的。 女主人将帷帽摘下放在旁侧,伸手理了理孩子的衣襟,一会儿见着外祖要喊翁翁知道吗? 男童扎着总角,抱着一碗冰饮连连点头,女子见儿子如此很是无奈的垂下手,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一匹马与马车迎面奔来,马上坐着一名带交脚幞头红皮带束腰的禁卫,禁卫举着一面旗子高声传道:征北大捷,南阳侯率军攻破北辽都城。 大捷的喊声从城东穿至城北,一个时辰内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东京城,车夫连忙将马车赶到一旁给军官让路。 中京破了...车内的女子旋即掀开车帘。 女使回头问道:征北大捷,此时相公应该不在家中吧,姑娘,咱们还回方宅吗? 回。 马车缓缓向前至阴平侯府对面的方宅门前停下,女使将小男童抱下旋即又搀扶着女主人下车。 方氏先是扭头瞧了一眼阴平侯府旋即牵着儿子回了方宅,宅子不大人也不多,方之彦嫡妻李氏从屋子内欣喜的走出,姑娘回来了呢。 母亲。方氏朝母亲福身又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12) 扎总角的男童便抬起头睁着天真的眸子糯糯道喊道:祖母。 外孙的叫唤让这个老妇人倍加欢喜,弓腰将其抱起,蹭着额头,看来我们家临哥儿又长高了不少呢,祖母都快要抱不动了。 母亲,爹爹没有回来么? 李氏摇头,他一直忙着替官家变法改革,已经好几月都是匆匆过家门就又走了,本来今日旬休是要回来的这不初战告捷嘛,枢密院脱不开身。 爹爹与官人忙着改制已经有不少年头了,女儿总觉得心慌。 贬也贬过了还能如何,大不了再次贬黜出京,我跟着你爹爹半生漂泊早已习惯,只是你外祖那里你要多多上心些,他之前征西时受了腿伤旧疾复发不能走动,你也知道你外祖平时最牵挂与惦念的就是你了。 女儿知道的,一会儿用过午膳就带着大郎去探望翁翁。 乾元十五年六月,神机营炸开北辽都城,南阳侯领军攻陷中京,北辽皇帝耶律明带着帐殿护卫及亲从官北逃,首战告捷,皇帝遣使至前线犒赏三军。 同月,东宫太子妃临盆,皇帝诏命翰林医官院赶入东宫,寝门外诸绯袍与绿袍齐聚,将示意图画于纸上由内人转入产房交与坐婆,房中除了十余个经验老道的坐婆与打下手的宫人外还有秦国长公主亲自陪同。 皇太子焦急的等候在门口,听着撕心裂肺的声音几次欲要入内都被宫人拦住了,太子妃长姐赵晨也被勒令在门外,提着一颗心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攥紧了衣袖。 赵晨看着一脸焦急的皇太子,殿下坐下歇歇吧,您都一夜没合眼了。 阿熙还在里面,我怎么能歇下啊。 房间内频频传出女子的撕喊,挣扎无力后声音随之渐渐小下,宫人们便急急忙忙将汤药端进去又将染红的温水端出,换了新的干净的热水进去。 房间内,隐约生有皱纹的手紧紧攥住将要临盆之人满是汗水的手,看着女儿受自己曾受过的苦秦国长公主能够感同身受,心便如刀绞般疼痛,大郎就在门外,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禁中与东宫必经之路上,每隔一刻钟便可瞧见有着内臣服饰的内侍骑在马上飞奔来往。 这几日朝廷将目光分移到了东宫一些,似乎文武百官也都在期盼着什么,天下的臣民都在猜测东宫日后诞下的皇长孙是郡王还是郡主。 两日后,随着朝阳初生,东宫的侧殿传来一声洪亮的孩啼,使得东宫上下所有人都大了松了一口气,更有喜极而泣者。 一批内侍从东宫大门跑出,牵住马匹一跃而上,驾!背对着朝阳往霞光洒照的朱墙飞驰。 内侍急匆匆走入内将记录皇长孙诞辰的册子呈上,官家,圣人,东宫妃生了。 乾元十三年,岁次甲子,六月戊子,二十一日卯时七刻。萧幼清拿着册子转身投入皇帝怀中喜极而泣道:多年之前,臣妾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做祖母。 皇帝抬起手轻轻抚着萧幼清的背,内疚道:对不起。 萧幼清揪着皇帝背后的衣服抬头,这是我自愿的,是我心甘情愿,和官家没有关系。 皇帝再次将萧幼清搂进怀中,对着垂帘外躬身立候的内臣吩咐道:让内东门司将准备好的赏赐送过去,让东宫按皇子出生时的规格操办,另外告诉太子,皇长孙百晬之日朕会赐名。 是。 萧幼清从皇帝怀中离开,咱们去东宫看看她们两吧,熙儿怎么着也算官家第一个养女。 皇帝伸手轻轻抚着萧幼清湿红的眼角,一会儿再去,我要先召见几个大臣。 召见大臣? 皇帝点头,萧幼清便挑眉道:官家要庆贺赏赐大臣们浴儿包子吗? 皇帝旋即摇头,现在战事吃紧,边疆有辛苦作战的将士,民间尚有温饱不足的百姓,金帛没有必要花在庆贺皇子诞生上。 萧幼清不解,那官家是? 皇帝笑道:告慰祖宗,卫宋天下,后继有人。 萧幼清抬头愣了一会儿。 东宫内,皇太子卫煦刚刚升为父亲,婴儿被抱出来时他第一反应竟是手足无措,最后还是坐婆教授他如何安稳的怀抱新生儿。 见到孩子的第一刻起皇太子原本有些发黑的眸子突然红润,看着初生的婴儿眼里满是道不尽的喜悦,抱了一会儿后他又将孩子小心翼翼的交给一早就替其寻好的乳母,转身入了房。 房中的污秽已经被清理干净,遂没有人再阻拦他进来,姑母。 秦国长公主安抚了女儿几句后起身,太子殿下。又侧头瞧了一眼女儿旋即退离。 皇太子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虚弱的妻子身侧,很是心疼的俯下身,握起她的手放在鼻前哽咽道:对不起,让你独自一人在这里受苦。 赵熙脸色苍白,看着皇太子担忧又自责的神情吃力的摇着头,臣妾让殿下担忧了。 听到此,皇太子泣不成声的扑在妻子榻前,在这个世间,我唯一对不起的人,旋即哭红着眼抬头,就是你。 是日下午,帝后乘辇出宫亲临东宫探望皇太子妃与东宫的新生儿。 翌日,皇帝下诏,遣从臣谒景灵宫,奏告太庙、天地、社稷、诸陵,待遇如同皇子诞生,引朝野震惊。 尚书省兵部 进入盛夏,皇城司冰井务每日都会送冰饮至各省、部,自北伐始兵部与枢密院便为重中之重。 韩汜坐在办公的案牍前,忙到公文旁的冰饮化了都不曾动过,酷暑难耐,冰井务送冰饮的次数便也多了起来,处理完一桩事,韩汜伸了伸腰,看着一侧埋头誊录公文的女官,认真仔细,旋即起身将皇帝新赏赐的一碗饮子端到女官桌前,天气炎热辛苦陆治中了。 这是下官分内之事,陛下的赏赐,下官这等小官吏... 同朝为官有品阶之分,但于韩景明心中,人无贵贱亦不分男女,皆是天子臣民。 女官眨着似动容的眸子,旋即拱手,多谢相公。 随后的半个月,韩汜一直在兵部不曾归家,就连东宫大喜也是派人知会家中送礼至东宫表贺。 六月下旬,兵部 从凌晨忙碌到晌午,韩汜已经是汗流浃背,衣襟被汗水全部浸湿,女官端着一身新的紫公服走入内,相公,县主给您送来了干净的衣裳。 一连几月,兵部每隔几日便能收到沅陵县主派人送来的衣物,韩汜停下笔。 更换衣物交接旧的衣物时,韩汜特意将一把钥匙拿起攥在了手里,上回脱衣服时我就给忘了,东宫虽然大喜,但是如今战事吃紧马虎不得。 女官点点头,将他的旧衣物折叠起送出。 同年七月,战事并没有因为东宫之喜而停,只是北疆的将士因此喝到了天子赏赐的御酒。 七月初,北辽停止内战,北辽皇帝逃至上京派遣使臣议和,军报再一次送回京城。 七月十五,望日,诸臣齐聚紫宸殿商议议和之事,主战派与主和派各执己见。 北辽如今愿意割地求和又答应每年岁贡,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获得北方数十余州之地,何乐而不为? 知枢密院事方之彦作为变法的主战派端着笏板走出力陈道:国朝大军压境,耗费人力物力财力举兵,大军压境,如今士气高涨,必能一鼓作气将其吞并,若就此收手议和岂不错失战机。 攻陷中京乃是因北辽内乱,如今他们都城破了必会放下内乱共同御敌,届时的战争就没那么好打了。 国朝有神机营攻城略地,难道还会怕蛮夷? 战争受苦的是百姓,如今将土地夺回,北辽也愿向国朝再让数百里之地称臣,臣以为应当止戈为武与民休息... 不过是大象身上的一点点肉而已。 贪心不足蛇吞象。主和派们继续争论,南吐蕃近几年野心勃勃,若是继续攻辽少则一二年,长则三五年,这其间难保西南各国不会别有用心,若到时候与北辽纠缠不清西南又生乱,届时国朝腹背受敌... 不劳烦几位御史操心,军是军,政是政,枢密院与兵部早已在西南边境布防,天子之远见,令臣等瞻仰。 听到方之彦最后几句话,主和派的大臣气得头顶冒烟又极为无奈,只好端着笏板灰溜溜的跨回队列。 乾元十五年八月,驿遣使骑快马持朱漆镶金的金字木牌,日行五百里带着皇帝御前直发的手诏,日夜鸣铃开道,过如飞电,疾驰在官道上,行人望之无不避路。 八月中旬,短短两日内前线连接三道金牌,朝廷下令拒绝议和,命主帅全力攻辽,接到金牌的同时,辽阳也传来捷报,赵陆廷率殿前司金明池水师等精锐禁卫攻陷东京,因中京破,辽阳守将不战而降。 第262章 皇以间 乾元十五年,东宫皇太子诞下嫡长女,皇帝破例以皇子制降德音,降天下死囚,流以释之,同年九月底,东宫嫡长女百晬,因战事便只在东宫举行百日贺宴。 时逢太子嫡长女出生,北方捷报频频传出,皇帝以其为福星于百晬日赐名受爵,赐名卫忱,封乐安郡主,亲写册文,昭告天下。 宗室外命妇及朝臣外命妇皆至东宫探望慰问,几位长公主更是亲自登门问候,百晬前夕东宫斋戒,百晬当日皇太子亲自携女至重阳观为其祈福。 十月初,皇太子入宫问安视膳,携皇太子妃及其长女一同。 坤宁殿 臣卫煦恭请圣安,圣躬今日安否何如?皇太子拱手于地稽首道。 朕安。 娘娘今日安否何如? 吾安。 皇帝起身将太子扶起,萧幼清便将一侧的太子妃扶起,新妇身子还未恢复,马车颠簸,要多多注意。 太子妃点点头,多谢娘娘挂怀,这点路程倒是不要紧。 乳母将孩子抱上前,萧幼清小心翼翼的接过,长得可真快,也像极了大郎你小的时候。 皇帝伸手轻轻摸了摸襁褓内粉嫩的小脸蛋,长大了定又是一个好看的姑娘。 爹爹,娘娘让如华也抱抱她。福庆公主凑在母亲身侧,伸手轻轻刮了刮小侄女小小的鼻子,她可真可爱。 战争带来的紧张氛围被皇孙诞生的喜悦冲散,东京城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 西南至京畿的官道附近设有数十座急脚递铺,国马飞奔在官道上与递铺前坐在马背上的另一驿遣使交接,铜铃声使得官道上的行人与官吏纷纷避让。 枢密院派去西南察视的京官乘坐在马车内,车夫听见鸣铃急忙赶着车让道,马车上挂着写有枢密二字的灯笼摇晃剧烈。 官员掀开车帘,见兵卒骑马鸣铃从身侧飞驰而过,马蹄卷起一阵烟尘扑入车内,官员举起绯色的袖子挥了挥,急脚递?这是有军报。官员皱眉,因为自己才从西南回来,西南一切都如常呀...旋即催促着车夫,快,赶快回去。 是。 驿遣使从南薰门骑快马奔入东京皇城疾驰在街道上,使得街上一只橘色的小猫从正在首饰摊前认真挑选首饰的女子怀中惊的跳下。 赶着牛车的车夫也急忙用力拉扯着牛绳,农夫推着水果来不及避让差点连人带车从龙津桥上翻滚下。 街道两侧的居民与铺子老板纷纷仰长脖子,日行五百里的急脚递,这么多年都没有在这条街上出现了... 北边正在战乱,这南边难道也不安宁了吗? 西南边境诸国一直野心勃勃,从前是有隆德公,隆德公之后还有萧家军,制造司迁移至京畿,如今的西南还有谁在呢? 驿遣使狂奔至宣德楼前,高举金牌,西南紧急军报需伏阙天子! 看守的禁卫便让开,驿遣使骑马从偏门入内,至最后的宫门前下马,一路狂奔不止。 就在臣民沉浸于战胜与皇孙女诞生的喜悦之时,西南战火却悄无声息的响起,此前没有任何征兆,敌军势如破竹一连攻克数座州县。 一家子人聚在坤宁殿促膝长谈,外朝值守的内侍急匆匆跑入内宫,伏在坤宁殿外守候的入内内侍省都都知耳侧小声嘀咕了几句。 祁六瞪着眼睛火速入内,也不怕绕了殿内祥和的气氛,官家,西南有紧急军报,正在文德殿等候。 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旋即皱着眉头覆起,西南?也没嘱咐便跨步出了殿,肩舆已经备在坤宁殿外的宫廊上,皇帝也没有乘辇,而是带着三两个内侍疾步走出内宫。 十月一日南吐蕃突然举兵进攻,大军压境势如破竹,我军极力防守却未能守住,一夜之间丢三城,雅州失陷,两日内丢...两日内成都府路全丢,知府与转运使坚守城池不出,城破后死于混战,敌军直逼利州路。 皇帝大怒的将军报撕成粉碎,西南不是有布防吗?为何能如此轻易被攻破? 他们...他们好像是知道城中守备与军力部署...绕开了所有防线。 皇帝将碎纸甩到地上,让东西二府的宰相与兵部尚书速到文德殿来! 内侍拱手,是。 与此同时,随着战火扩大,遭受战乱的流民不断涌入京城,西南的小报也传到了东京,恐慌随之席卷而来。 成都府失陷引得朝野震惊,无奈之下皇帝只得命钟鼓院敲响金钟召集京城朝官议事。 主和派中原先一些反对变法的守旧纷纷站出,御史台与谏院轮番攻击变法,高兴的劲头还没有过去,皇帝脸上就迎来了僵硬的煞白。 南吐蕃定是想趁我朝出兵伐辽时趁虚而入,中原土地肥沃,异族觊觎也不是一日两日,先前北辽愿意割地议和诸位不愿,如今倒好,北辽的战争还没停西南就又起了战火,南吐蕃的实力可比现在的北辽要强。 旋即又有大臣疑惑,北伐之前不是还特意调兵边境驻防,在西南额外增加了防守吗,且西蜀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南吐蕃为何能够轻易攻陷?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13) 蜀地多山,南吐蕃为何能够知道西南的兵力部署,绕开防线利用地势轻而易举的进入雅州长驱直入成都府腹地,这难道没有内鬼吗? 边境防备与兵力部署历来都归西府所管,若是枢密院没有人与外敌私通,难道是天降神兵? 乾元改制枢密院的职责分了一半至兵部,兵部也脱不了干系。 且前阵子枢密院还派出了京官至西南视察,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鬼。 西南突起战火,丢了整整一路致使流民涌入京城哀声一片,这便使得主和派有了更多的借口攻击,守旧派再次活跃政坛借口将矛头对准主持变法如今正在枢密院当职的知枢密院事方之彦,方之彦再次遭到群臣的指责与攻击。 事情牵扯到军政国是,土地沦陷,州官及数位朝廷命官阵亡,百姓流离失所,守旧派以此于朝堂上纷纷跪伏要求皇帝给出处理。 满堂朱紫跪下力谏者几乎有一半,迫于压力,皇帝无奈之下以疑似出卖国家机密的叛国之罪将方之彦革职,又命刑部将其押入大狱待审,方之彦亲族受到牵连接连被捕,副相章厚及其妻儿也受到牵连被迫停职入狱。 诏令下达时,皇帝昏厥于朝堂的御座上,引文武百僚恐慌,入内内侍省的内侍急忙将皇帝扶进偏殿,又斥责朝官不允入内,派人宣传翰林医官使及通知皇后。 萧幼清赶到后,朝议以皇帝昏厥而就此停止,皇太子闻讯匆匆赶入大内,与福庆公主一同等候在殿外,从白天到黑夜,皇帝一直未醒,文官们纷纷上表共同拥皇太子出廷监国,旋即都被皇后斥责驳回。 偏殿外,福庆公主泪流不止,爹爹他是怎么了,这几日不是挺好的吗,为何会突然在朝堂上晕厥。 皇太子望着金钗之年的妹妹,旋即走近替她拭泪,如华别担心,爹爹不会有事的。 皇太子的话让福庆公主哭得更厉害了,旋即抱着兄长颤道:是那些臭大臣吗,我不明白,为何他们没有事,先生不是一直教导说为人臣止于敬吗,为何会有臣子将皇帝气成这个样子? 皇太子轻轻安抚着妹妹,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还有别的,总之有很多很多的无奈。 爹爹是皇帝,将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丢了把那些不懂事的大臣都关起来不就好了? 皇太子看着历来就很任性的妹妹,旋即轻轻拨动着她耳侧的头发,爹爹是圣天子,圣天子是不可以任性的。 什么叫任性?福庆公主松开兄长,红着眼眶道:顺着意愿而为,尊崇内心而活这叫任性吗? 你们都喜欢给别人下定义,都喜欢让别人按着你的意愿而活,你既然可以要求别人这样,那为什么自己却做不到呢?福庆公主转过身揪着自己的小手,除了爹爹,你们都很讨厌。 知枢密院事方之彦与其妻族含冤入狱,枢密院与其牵连者皆入狱,包括女儿女婿,一夜之间,东京城多家权贵之家遭到禁卫封锁。 皇帝赐副相中书侍郎章厚位于城东北的宅子被禁军所围,其妻方氏与只有几岁的儿子也一同被押出,我们犯了什么罪你们要如此? 拿人的是殿前司神勇军都指挥,郡夫人得罪了,事情还未调查清楚,所以还要请您与小衙内先到牢中呆一阵子,待事情查清必然会还相公一个公道。 我父侍奉先帝与今上两朝,一心为国为民,任上从未有差,方氏冷笑一声,却遭你们这群拿着俸禄不作为之人诬陷,真是可笑。 一直到深夜,皇帝才从昏迷中醒来,萧幼清握着她的手颤哭道:有什么事都先别说了,你好好养着,外面那些琐事我会替你解决好的。 皇帝睁着无力的双眼,很是愧疚的蠕动着嘴唇,对不起... 第263章 皇以间之 皇帝于入夜被送回坤宁殿静养,翌日天明,萧幼清出现在前朝大殿上,以皇帝授意命皇太子监国皇后听政,派遣阴平侯殿前副都指挥使霍青为平西兵马大元帅领京畿留守的禁军赶赴西南御敌,而后遭到守旧派反对,以霍青出身低微质疑,上疏的大臣最后遭皇后严厉斥责无功而返。 是日清晨,又命皇城司至枢密及兵部两大机构彻查此事,封锁西府与兵部,派出禁军审问两处机构在京的所有官吏。 皇城司三位勾当官以入内押班薛进为首皆以入内内侍省内侍充任,萧幼清端坐在内朝看着薛进所呈内东门司记载的人员进出的名册,吩咐道:你们三人分审枢密院各部及兵部,记住,所有官吏一个都不能漏,还有,派人出去将京畿至西南各州县这半年以来所有入关人员全部都核查一遍,文书来往也要。 萧幼清看着内东门司的名册以兵部官吏来往最为密切,遂皱眉道:事情出在西南,边境军防由兵部与枢密院共同掌管,西南...官家之前为防止南吐蕃趁虚而入便命兵部将重心移到了西南,蜀中地势险要定有内贼,西南的部署枢密院只是从旁协助出调兵符而已,由此兵部嫌疑最大,但枢密院也不能排除。 方相公是官家的心腹,其为人刚正,这种窃国之事是断不可能做出的。 萧幼清撑着额头,你知道吾也知道,你以为那些大臣会不知道么?方之彦主持改制又极力劝说官家出兵,这是撞在了他们的刀口之上。 薛进躬身站立,究竟是何人要如此做,如此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国家战乱遭受异族入侵,百姓流离失所,这为的是什么啊? 萧幼清低下头细细思索,天下最复杂的东西莫过于人心,人之所以会行事总要有个由头,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他人。 薛进也皱眉道:因为此事害得官家为那群大臣所逼,气得在朝堂之上昏厥,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居心叵测。 官家...萧幼清抬头,你替官家做事已有数十年,你可知官家曾与什么人结过怨么? 薛进端着手脑海中快速闪过往昔,旋即摇头,官家做事向来滴水不漏,除恶务尽,即便不除去也会想办法抓住人家的把柄,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能结怨的如今都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吧。 萧幼清摇头,有些怨是明面上的,而有些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没有任何人可杜绝这天下所有的隐患,即便是九五之尊的天子。 萧幼清缓缓放下手摩挲着手背,正因为是天子,被永远困于此城,所以不起眼的细微之事最是看不见,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若是看不见又如何明察,萧幼清抬头,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太多了。 薛进走上前跪伏,以君臣之礼稽首,臣等愿做官家与圣人的眼睛。 你去查吧,一个人都不要放过,若是查不到...萧幼清揉搓着手,冷下眼,就找人顶替。 臣,谨遵皇后殿下教旨。 乾元十五年十月六日阴平侯霍青奉旨平乱,皇后着戎服与皇太子阅三军亲送其出征。 官家现在的样子出不了皇城,故而让吾代替给将军送行。 霍青穿着盔甲下马朝皇后拱手,请皇后殿下宽心,陛下替臣洗了罪名又给了臣官职,朝中那些书生都不信任臣,只有陛下一人从不怀疑,予以臣位极人臣之位,就如臣的再生父母,臣可以替兄长背罪是为为子死孝,今为天子之臣已有十五载,天子待臣如君如父,为人臣死忠,死又何妨。 有将军这番话,萧幼清挥手,内侍便端着一杯御酒上前,西南可放心矣。 将士出征在即,百官相送,坤宁殿内便显得格外冷清,自皇帝病起,皇太子监国由皇后听政,坤宁殿便只剩下福庆公主能够日夜侍奉在榻前,李太后也会时而过来探望。 翰林医官使孙鸿达每日进宫施针两次,福庆公主将尚食局司药司的宫人拦在殿外,官家需要清静,给我吧。 几个宫人福身,是。 小姑娘端着汤药小心翼翼的蹲在榻前,爹爹今日好些了吗? 皇帝勉强着让自己睁开眼,这一次晕厥比前一次南阳侯战败还要严重,致使其多日都还未能下榻,沉睡的时间也比比以往久,看着小公主哭泣的脸,皇帝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的眼角,莫哭。 福庆公主将药碗放下,起身坐到榻沿将皇帝扶起,旋即又端起药碗,亲自尝试了一口后才敢喂给父亲 娘娘和哥哥去南薰门送出征的将士了。 皇帝垂着手靠在枕头上,吞下一口苦涩的汤药后问道:领兵的是谁? 福庆公主轻轻吹着勺子里舀起的汤药,旋即送到皇帝口中,是霍叔叔。 皇帝犹豫了会儿旋即张口喝下,福庆公主便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娘娘说了前朝的事太多,娘娘分不出心来,要是爹爹有什么话就告诉如华或者是祁先生。 皇帝轻轻摇头,你母亲有自己的判断,她不比谁差,只是爹爹觉得愧疚。 福庆公主将见了底的药碗轻轻放下又替皇帝捻紧了身下的被子,爹爹对娘娘那样的好,有时候就连如华也羡慕娘娘可以每日都陪在爹爹身边。 皇帝握着福庆公主的手,但并没有多少力气,睁着愧疚的眸子,爹爹最对不起的人就只有你母亲,答应的很多事都没有做到。 即便官家心里明白,可不照样不愿意改么,既如此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入内的女子语气里含有埋怨以及生气。 萧幼清从南薰门回来将阅兵的戎服换回常服,入内先是冷了皇帝几句,福庆公主便起身,娘娘万福。旋即看了一眼爹娘对视的眼神后知趣的从殿内福身退离。 萧幼清看着床案上的空碗走近皇帝身侧缓缓坐下,别这么折腾自己了好么,你又不是铁做的。 皇帝撑起自己,萧幼清便坐着靠近了她伸出手扶住,随后又扶着人缓缓靠向自己搂入怀中。 萧幼清眉头紧蹙,伸出无奈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强忍着心中的酸涩,抑制住心里的害怕,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好了。 皇帝靠在萧幼清怀里,均匀的吐着呼吸,会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萧幼清沉了一口气,你若是知道会躺在这儿几天都下不来床吗?这段时间你哪里也不许去,外面的事也不用操心,我都会替你处理好,你若信我的话。 皇帝用着仅剩的力气攥着萧幼清的通袖,颤抖着欲哭无泪,真的真的很抱歉。 萧幼清抬起颤抖的手抚摸上的她肩颈,发丝从指缝间穿过,黑发内还夹着些许白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如果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呢,看着你的样子我每天都在问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不断肯定又不断否定,我需要坚持下来,哪怕是空洞,哪怕只剩下了一副行尸走肉也要支撑下去。 不会的,皇帝松开手环抱住萧幼清,我答应过你的事绝对不会再食言,怎么可能连三十年都没有呢。 你觉得三十年够么? 皇帝无从回答,只是心里有一个不敢奢望的愿望,怎么可能够啊,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都不可能够。 傍晚,翰林医官院使孙鸿达入内廷诊视施针,半个时辰后孙鸿达决定替皇帝换张方子,随后出殿向皇后汇报情况。 官家的身体近日有所好转,只要多加调养不要再动怒就能慢慢恢复。 萧幼清捻着衣袖担忧的挑起柳叶眉,她这次... 孙鸿达摇头,比以往都要严重,官家这段时间一直操劳,西南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不让她做她的心结更加,让她做吧...萧幼清再次挑起细长的眉毛,或许着这世间根本就没有输赢,有时候活着的人反而更累。 绯袍听着皇后的话低下头,人生哪能都是如意,历经坎坷后是平淡还是乘风破浪其实选择都在自己。 事情总有两面,好与坏从来都是共存的,她若没有这份野心,我与她便也不会坐在此处与人谈笑风生,至少我们能决定的能自己做主的事比普通人要多太多。 位卑者有位卑者的烦恼,不管是什么人,是喜乐还是忧愁,关键在于是否能够用一颗平常心去对待,但人都是矛盾的,在乎的事情多了,痛苦与烦恼便也随之而来。孙鸿达说着说着便轻摇头的抱着袖子躬身,臣还要去向皇太后殿下报平安,先行告退。 这几日辛苦孙太医了。 人臣本分,只是希望皇后殿下能够多劝劝官家。 萧幼清点头,吾会的。 是夜,喂着皇帝服完药后又哄了近半个时辰才让她歇息下,一直到皇帝熟睡萧幼清方才离开坤宁殿吹着寒露到前朝处理堆积的政事。 翌日,阴平侯霍青率余下殿前司奉旨征讨,而皇城司还在查案,方氏一族仍旧被关押在牢中。 皇帝卧病,太子监国,但由于太过年轻,前线南北两地的军政之事便全权由皇后一人处理,军令下达也以皇后教旨下往前线而非监国皇太子令旨。 前两次监国萧幼清都退居右位让监国皇子自行处理,而今皇帝病重,皇子已被册为储君萧幼清反而站出主持朝政令群臣费解。 除了政务与军务,眼下还有个棘手的事便是知枢密院事方之彦还在狱中,一连几日皇城司所查皆没有线索。 两鬓斑白的内侍匆匆走入垂拱殿,启奏皇后殿下,上柱国李世继老将军求见。 萧幼清将一本册子合起,李老将军? 内侍点头,李将军是被人扶着进殿的,来得匆忙。 萧幼清眉头深陷,请李老将军进来。 第264章 皇以间之 萧幼清端坐在垂拱殿朵殿的木榻上,两个仆从搀扶着紫袍玉带步入朵殿,李世继朝两个下人挥手旋即一瘸一拐的走上前跪伏道:臣李世继叩见皇后殿下,皇后殿下千秋。 萧幼清便连忙从座上起身走到老将军跟前将其扶起,李将军快快请起。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14) 李世继颤着双手,老臣旧疾复发不能替陛下效命,还请殿下恕罪。 萧幼清扶着老将军感激道:老将军为国朝出生入死,又为收复河西立下汗马功劳,是陛下最为器重大将,也是国朝的忠良砥柱。说罢便朝内侍挥手,赐座。 李世继停罢再次跪伏,皇后殿下! 老将军这是为何? 臣婿绝无可能叛国通敌,他们方家世代忠良,臣因此才会把小女嫁与她做妻子,臣了解他,年少时满怀抱负,看着中原大地满目苍夷却不能力挽狂澜,先帝变法不足两年而夭折,他亦是受牵连者之一,为此曾一直郁郁寡欢,直到遇今上变法图强之恒心远胜先帝,他一不恨君王而不仇国家又位极人臣之尊深得天子信任,是何故要与人通敌? 吾并非不知道方枢密的忠心,然朝中之势实属无奈,此举只是为了先稳住那群人,请老将军放心,吾定会查清此事还方枢密一个清白。 李世继再次跪伏,皇后殿下深明大义,臣惭愧。 随后萧幼清亲自扶起李世继又亲自送其出垂拱殿目送着离开殿庭后才转身回去,不恨君王不恨国家...李世继的话似乎给萧幼清提了个醒。 圣人,薛进薛押班回来了。赵平拱手道。 内侍风尘仆仆的跨入垂拱殿,进入朵殿跪伏道:臣勾当皇城司公事薛进叩见皇后殿下,伏愿殿下千秋。 萧幼清踩上踏床转身缓缓坐下,抬起头亮着丹凤眼的眸子迫切道:可是有消息了? 薛进起身躬腰走到萧幼清跟前,从袖子内将几分卷起的黄纸呈上,核查内东门司这几月所记录的宫城门人员来往,兵部在尚书省,因与枢密共掌军务,遂来往密切,且臣派探事司从京畿道一路往西南,其中兵部是主要掌管西南军务边防的,因此兵部可疑最大,皇城司经过一一盘问无人承认,兵部尚书与兵部侍郎暂时...薛进低头,这两位相公都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 薛进。 小人在。 萧幼清冷下脸,吾当初是怎么和你说的? 薛进抬头一惊,旋即退后重重跪伏下,殿下... 萧幼清站起呵道:吾是否说过全部无一例外都要查? 薛进再次俯首磕头,小人知错。 将兵部所有人马扣押,奎光去通知皇太子到皇城司亲鞫。 是。 薛进抬起头,旋即拜下,是。 得知要审问授业恩师的皇太子没有直接去皇城司而是匆匆赶到了内朝。 皇太子疾步至殿前止步,正了正幞头之后抡起广袖抱合在腹前旋即迈入殿内屈膝跪伏在母亲跟前,臣皇太子卫煦恭请娘娘安,娘娘今日安否何如? 萧幼清低头看着俯首的皇太子,你着急着过来心里有话就不要强迫自己行多余的礼了。 皇太子抬起头,师父的为人娘娘不是不知,师父是绝对不会做出此等事,娘娘... 够了!萧幼清再次冷态度,直直的盯着皇太子,方之彦已经被那群大臣围攻得下了大狱,事情出在兵部,你难道还想要韩汜也随着一块下狱? 臣愚钝,皇太子再次稽首。 萧幼清起身将其扶起语重心长道:他会明白的,作为读书人,让他在自己人手里吃些苦头总比下大狱留下不光彩的要好。 皇帝扩皇城司,又于皇城司之下单独设立刑堂。 皇太子端坐在刑堂上,捻着双手端在腹前,皇城司禁卫将兵部尚书带入,欲押其下跪时皇太子连忙招手,师父不必下跪本宫。旋即挥手遣退禁卫。 两侧有皇城司勾当官与陪审的东宫属官及朝臣,韩汜被松开后端了端袖子屈膝下跪,臣兵部尚书叩见皇太子殿下。 皇太子抬手僵持了片刻,旋即皱着眉头放下,皇后殿下命本宫来审问师父,西南军务一向归兵部,其布防也是从兵部下达指令,如今西南战起...兵部嫌疑最大,师父是兵部尚书,还请如实告知本宫,此事究竟和兵部有没有关系? 臣侍官家二十余年,于兵部与枢密任职十余年之久,臣自问从未做过有愧于心之事,边境事务无论大小从未敢自断,臣生于国土长于国土四十余载,身体里流淌的是汉人之血,此等窃国之事,有何理由为之,为之若何? 刑堂左右矮桌前坐着的两个主薄将审问的言行一一记录下,皇太子又问道:皇城司至京畿道与西南官道所查,乃兵部文书来往最甚。 太子殿下,若臣真要叛国通敌为何要用文书,这种国家机密之事掩耳盗铃岂不可笑? 皇太子再次挑起眉头,不管尚书如何说,此事与兵部脱不了干系,所以本宫还要问尚书,这些机密除了尚书与侍郎,是否还有其他人知道? 兵部机密都会锁于柜中,钥匙都在臣身上...韩汜突然顿住,想起几月前妻子送来衣物,他因着急换衣而一时疏忽忘了取钥匙,便随着衣服一同被送回了韩宅。 师父可是想起了什么? 韩汜低下头,不应该啊。 事涉国是非同小可,师父要是不愿招供如实说来...皇太子抬出欲要拿刑法牌子的手,那本宫只能用刑了。 韩汜皱起眉头,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事情没有弄清前,臣不能胡乱揣度她人... 他人?皇太子俯身问道:是谁? 是我!几个皇城司禁军押着一个女子入内。 内侍连走带跑从右移门进入宫廊,至垂拱殿匆匆步入,跪伏道:皇后殿下,泄露机密之人查出来了。 萧幼清将手里的公文拍到桌上,起身问道:什么人? 是兵部尚书手底下的女官。 女官与泄露机密连在一起,差点让萧幼清栽回座上,旋即走上前质问道:确定无误? 是她自己招供的。 萧幼清瞧了瞧左右,只有一个常伴自己身侧的内侍在旁边,此事绝对不能告诉官家。 人已经主动去了刑堂,纸压不住火... 能瞒一刻是一刻,若事情查清证实是女官所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么? 入选女子为官,泄露国家机密,致使敌国入侵,这便给了守旧派一个围攻的理由,亦会将皇帝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摧毁。 萧幼清转身,奎光现在马上立刻去坤宁殿告诉福庆公主,另外派人守在殿门,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六尚局送入的东西要由自己人转送。 是。 右移门南侧的皇城司刑堂内,皇太子与陪审的官员皆涨红着脸。 是我偷看了兵部于西南的布防,是我私通敌将,是我安排的内应夜开城门,没有想到兵部的章这么有用呢,有人为权,有人为财,升官发财真是诱人的很呢。 韩汜很是不解的看着她,你... 女子的官帽是自己摘下的,眼里充满了鄙夷与不屑,我压根就不稀罕什么女宰之位与你们那身恶臭的官服! 放肆,你这国家的罪人还有理由在此大放厥词吗? 你们这些人,整日念着君臣,念着为国为民,其实哪个不是满腹心思、猜忌、排挤,争着献媚,皇帝刚愎自用,只会觉得自己做的都是对的,只会向着自己在意的人,说什么是天下人的君父,女子突然狂笑,这便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女子笑看着众人,你们视他为君为父,而他只会将你们作为草芥与蝼蚁。 韩汜哽噎住,旋即一步一步走到女子跟前,你与官家... 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萧幼清从垂拱殿出,快步走在宫廊内,薛进小心翼翼的跟着,她招供之后臣便立马着人去查了她的档案与户籍,确实是开封人士,家中有个妹妹,不过于前些年病逝了,之后她就以白身入选了女官。 萧幼清突然顿步,户籍... 殿下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将户部掌管户籍的所有官员扣押,带住刑堂。 是。 刑堂之上仍旧还在审问,但似乎变成了女子独自一人不问自招,且于堂上破口大骂,几番制止用刑也未能让其住口。 女官头发凌乱,摸了摸嘴角溢出的血迹,睁着可怕的眼神,皇帝在意什么,我便越是要摧毁他在意的东西,这不正好随了太子殿下您的意吗,皇帝气晕了,您就获得了监国的权力,若皇帝因此驾崩... 还不等座上的皇太子出言训斥,女官便被赶入内的女子甩了一巴掌。 啪!声音响彻刑堂盖住了女官的话音。 众人皆从座上起身举起抱合的袖子躬身,皇后殿下。 但萧幼清这一极为用力的巴掌似乎并没有将女官打醒,反而使得她笑的越发张狂,对对对,就是这种眼神,在意、无奈、愤怒,皇后殿下作为站在国朝最顶端的女子,也会有无奈与悔恨的眼神,也会有力所不能及之事。 第265章 皇以间之 但令女官也没有想到的是,萧幼清再打完一巴掌后没有因为她的狂妄而增添愤怒,反而很是从容的走到刑堂主座旁。 躬身站立的皇太子便连忙让开站到一旁,萧幼清端着手坐下,冷冷的看着女子也没有进一步发怒,吾知道你,司政治中陆...萧幼清抬起洞彻的眸子,浔,哦不,应该是原揽月楼继柳氏之后的花魁娘子玥氏,后来被前吴国长公主驸马吕士承赎走,成为了她养在别院的外室才对。 薛进匆匆入内,启禀皇后殿下,户部左曹户口案官吏悉数带到。 乾元改制,三司归户部,分左右曹,户部左曹为户部五司之一,下设五案,除却朝廷任命的官之外还有四十名吏。 户部左曹案掌全国户口、州县户口升降、贱民从良等,一众青袍官员与无品不入流的吏员不明所以的被押到皇城司私设的刑堂内,刚到门口瞧见排便时便都被吓破了胆,入内后纷纷俯首在地。 皇太子看着这番景像皱眉,自顾自的喃喃道:酷吏之法会使臣子恐慌... 户部司郎中与户部司员外郎跪着相视一眼旋即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殿下,户部司所犯何事,刑堂... 她的户籍怎么回事? 众人看向一旁几乎疯癫的女子,其中有两名吏员早已是吓得魂不守舍,萧幼清抬起手指着那两名神色慌张的员吏,两个吏员旋即被禁军从人群内提出。 吏员恐慌的连连磕头,作为官下面的吏,她们连皇城都没有进过几回,哪里又这般近距离接触天颜,皇后殿下饶命,皇后殿下饶命... 我来说吧,女官推开几个禁卫缓缓走到吏员跟前,这两个人收了奴家的银子以及...旋即俯下身,身子。 一旁的韩汜便傻了眼,亦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与所闻,女官抬起头看了一眼韩汜,人都有几副面孔,韩相公也是吧,他们也是,到底韩相公是个男子,一点都不懂女子呢。 而后陪审站立的大臣便开始私下议论,我就说女官不可行,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女官昂首挺胸道:他们改了我的户籍,与我同时出来的...长姊对调身份,其实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她待我好罢了,名字也是从良后更改的,所以你们不会有人想到昔日的玥氏身上去。女官又走上前,旋即被禁卫阻拦,她便颤抖着发笑,我今日全盘拖出,便是早在入仕之前就想好了的,我要让你们尝尝微薄之人的无奈与无力,也让你们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皇后殿下,臣等一时鬼迷心窍才会上这个贱妇的...吏员因恐慌而颤抖着跪伏的身体。 拖下去!萧幼清呵道,交往大理寺以同谋罪论处。 皇后殿下饶命,皇后殿下饶命! 是。禁卫走上前将两个跪地求饶的吏官拖走,而后萧幼清又将户部其余官员遣退,刑堂内登时安静了不少。 女官继续鄙夷道:你们自以为人上人,可以主宰一切,你们只看到了眼里所看到的,而不管不顾蝼蚁的死活,倒头来还要义正言辞的充当好人向天下人证明自己是对的,而被你们抹杀、忽略掉的一切都是错的,你们... 你错了,萧幼清从座上站起,冷冷的盯着女官,将自己逼向深渊的从来都只有自己,将自己逼入绝境的也只有自己,是你,是你的贪心,你的欲望,你的不满足,将自己一步一步推向深渊,你迫切想要改变自己的身份、处境,想要挤进上层,可你以为凭你用一副身子换来的东西,就能让你改变自己么,尊严,从来都是自己争取来的,你为官也有不少年了,官家在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萧幼清从座上离开,一步一步走向女官,若抛开你的过往,你只是陆简,你从一个贱籍从良再到穿过上这身官袍,你问问自己,哪朝哪代的天子可以让你如此? 吾不否认你所说的道理,但是你自己呢,你带着仇恨,连自己的国家都可以出卖,你因为仇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你骂着别人,却不知道自己在做着天下人都不耻的恶心勾当... 女官欲要反驳,旋即又被萧幼清喝止,不要与吾说是被逼无奈,因为你有选择,只是你一开始就选错了。 女官被萧幼清的眼神吓到,旋即后退了几步,萧幼清紧逼着上前,你用你短浅的目光去仇视你恨的人,所以她在你眼里,所有之一切都成为了不耻,当你看到你所觉得的腌臜污秽时,殊不知你的眼里本就充满了这些! 萧幼清接二连三的话都让女官说不出话来,作为皇后所散发出来的凌人气势充满着整个刑堂,致使当朝的储君站在一旁都黯然失色。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15) 女官旋即站定,又故作镇定的看着萧幼清,那又如何,他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如意,说起来你也真是可怜... 放肆!皇太子上前斥责道。 女官连瞧都不曾瞧去一眼,只是依旧盯着冷艳的皇后,你这么在意他,守着他,可是你在意的人的眼里只有江山只有社稷,你们所有人不过都是他手里的玩物、棋子,包括当初的吕士承也是,还有那可怜的长公主,自己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 如果你觉得与不爱自己的丈夫和离让子女跟着自己以及跟着自己姓,你的弟弟不顾朝臣反对也要让你的孩子记入宗牒,这叫做卖的话,吾便也觉得,你不需要拯救,萧幼清从她身侧略过,可怜的其实不是你生而为女子,而只是你身为女子却看不起自己,你想通过别人来改变你自己,却不曾去想如何通过自己而改变,难道你不知道这天下的人,萧幼清止步,旋即侧头冷眼道:都不及自己最可靠吗? 萧幼清正回头提步留下后话吩咐道:将她带往大理寺,旋即跨出刑堂,国法处置。只剩女官楞站在刑堂内哑口无言,场上的众臣也都虚惊了一口气,皇太子瞧了瞧老师与女子便也跟了出去。 乾元十五年十月中旬,兵部司政治中以通敌叛国罪革职入狱,与其有染者皆因判国灭族之罪入族,皇城司查抄位于京郊之西的陆宅,发现与南吐蕃商人来往的密信,大理寺定其罪上呈监国,得到批复后罪犯被押至刑部大牢。 刘妙仪将拟好的赦令呈与萧幼清,皇后殿下,臣不知道这道诏书是要用官家的名义还是太子的名义或者...您的名义。 用官家的吧。萧幼清接过刘妙仪所呈的诏书。 但臣用的是皇后殿下的名义。刘妙仪躬身抬头道。 官家尚在... 但是官家是让皇后殿下全权处理军国大事而非太子。 萧幼清的手僵在诏书上,看着人称上的予字皱起了眉头,这不是刘舍人你自己的意思吧? 刘妙仪直起身,官家为您考虑了很多。 可是她没有考虑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她这样做只会增加我的害怕,她明明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 十月中旬,罪犯判斩立决,法场设于开封府五朝门,治刑部各级官员失职之罪贬职降阶或迁走,贬兵部尚书韩汜为兵部侍郎,由金紫光禄大夫降为正议大夫,罚俸一年,原兵部侍郎迁礼部且降为郎中,同月,萧幼清以皇后之令宣布知枢密院事方之彦无罪释放,官复原职,加赐守正功臣号。 斩首的前一日,刑部大牢内走进一个绯袍,腰后配银鱼袋,令一众狱卒疑云四起,行过礼之后退到一旁围坐在一起议论着不解。 那个女人不是害得韩相公贬了职吗,连紫袍都脱了,连降了好几级,又害得兵部如此,不应该是恨之入骨吗,怎么还带着酒来看她呢? 谁知道是怎么想的,不过一件袍子而已,他是皇太子的老师,再穿上是迟早的事,你这个不入流的狱吏瞎操什么心。 韩汜从侍从手中接过食盒旋即朝其挥手,转身走到牢柱前缓缓蹲下,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酒杯与酒壶,你要是不认罪,也许别人就搜不到...遭殃的是整个兵部... 女子剥去了官服靠在柱子上,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忽视掉的所有卑微渺小之物都可能摧毁他这个主宰者所建立起的一切,人上人只会用人上人的态度俯瞰众人,她们生来就有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用着高高在上的态度来指责干涉别人的人生,果然这是世间所有人都是自私的。 韩汜斟满一杯酒伸手递上,我不同情你,因为任何不满与怨恨都不可作为叛国的理由,你可以不忠于君,也可以不忠于这个王朝,但是国不一样,你知道倘若中原失陷的后果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韩汜将酒放下,起身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旋即摇头转身。 韩景明。女子突然唤道,旋即靠在牢柱上扭头看着绯袍的背影,别这么相信女子,尤其是前日刑堂你上面那位,女子一旦心狠起来,你们当真只是玩物罢了。 韩汜抱合着绯色的袖子站定,给女子机会相信女子的并不是我韩景明,旋即提步,而是官家。 斩首之前,朝廷突然下令将主犯从刑部大牢用露车押出,将刑场改设为西南蜀中经受战乱之地,命遣皇城司禁军押送,主犯经过街道便被百姓堵在道路中间谩骂、指责,更有因战事失去了家园与亲人的百姓瞪着怒红的双眼辱骂,一时间小报将此事传遍东京城,使得整整半月内都在议论此事,亦让朝臣不得不质疑女官制度的可行性,皇帝身体好转,风声也随之传入内宫,而后更有大臣伏阙上疏要求罢撤女官。 第266章 皇以间之 大理寺的判决有皇后及皇太子的批复,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手里额外誊录出的卷宗。 外面的风声我止不住,与其让你来问,倒不如由我先行告诉你好了,这个人就是吕士承当初养在别院的外室,原来是揽月楼的小姐,后来被吕士承赎走,那个未得及时救治而死私生子正是她的儿子,当初官家的重心都在吕士承及吕维身上,从而忽略了这个女子,臣妾也是没有想到...萧幼清伸手攥着皇帝的手,生怕她再有什么闪失。 皇帝轻轻放下手里的卷宗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官...红着眼颤抖道:因为出身妓院,秘书省便从录取名册里将其去除,是我...是我将她留了下来。 萧幼清旋即搂着皇帝,出身没有错,错的是人的本性,她只是她,她代表不了所有与她同出身的人。 我知道,皇帝垂下手,但这样一来,那些朝臣势必又以此为借口,皇帝看着窗外,冬日里的冷风呼啸,再次仰天长叹了一声,只能寄希望于南北的战争了。 萧幼清攥着皇帝的手轻轻摩挲着,现在已证实方之彦无罪臣妾便做主将他与他的家眷都放出来了,作为牢狱补偿加了寄禄官阶与功臣号。 姐姐现在是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内侍匆匆迈入殿站在垂下的珠帘外侧朝内躬身道:官家,各部大臣在福宁殿外集体求见,他们要...他们要伏阙上疏面见皇帝。 皇帝侧抬头,欲起身时为萧幼清所止,官家要说话算话,现在大郎还在监国呢,福宁殿的事就交由臣妾来处理吧。 皇帝呆坐着,旋即闭眼轻轻点头,萧幼清唤来尚服局女官,换上九龙四凤冠与祎衣乘辇至福宁殿。 殿内的院中,一干朱紫大臣怀揣着笏板与札子,池子里的鱼早就被吓得躲到了石缝里。 圣人至! 臣子们转身,凤冠之下雍容华贵,惊楞了片刻后与身侧同僚左右相顾,一时间竟不知所措,随后端着笏板趋步上前行君臣之礼稽首道:皇后殿下千秋。 南北战事未停,诸位大臣为何还能悠闲的在此? 臣工们趴在地上侧头与同僚对视,旋 即用手掌撑着抬起头,皇后殿下,臣等伏阙上疏是要劝谏陛下罢撤女官... 仅仅是因为一个人的过失你们就要伏阙天子,要挟天子因此罢撤女官之制吗? 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过失,这是于国的大事,女官泄露机密与他国私通谋反... 罪人会这样做是因为官家,官家当初因为袒护长公主而让这个外室失去了依靠,罪人怀恨在心,她记恨的是官家,这与女官之制有什么关系? 若陛下当初没有设立女官,西南的战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如今整整一路为之丢失,国朝自高皇帝建国以来从未丢过这么多国土,若非陛下执意要让女子为官,何来这么多祸患与君臣猜疑。 萧幼清戴着沉重的凤冠,俯视诸臣,照你们这么说,若有一天男官员也通敌叛国,是否也要罢撤呢?旋即走近一步,指着皇城外刑部所在的位置,刑部的大牢里,关着多少犯了滔天大罪的人,你们有揪着不放过吗? 见诸臣变了脸色,萧幼清放下手怒道:回答予!却又不等抬头的臣子说话,她被你们逼成这样了,难道你们真的要将人逼死才肯善罢甘休吗? 诸臣又再次趴下脑袋,臣等惶恐。 你们想要伏阙上疏,想要见官家,可以,吾替你们转交奏疏,但,萧幼清冷下脸,将官帽同时留下,吾的容忍是有限的,吾不会对任何想要伤害官家的人仁慈,吾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吾也是个记仇之人,不要以为你们能熬过官家这一朝等到仁善的太子当朝,太子一朝时,萧幼清走近一步至群臣跟前,极有气势道:吾依旧在!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福宁殿内的众臣工便都拿着笏板离开,出殿时一个个垂头丧气充满着无奈与叹息。 大臣们相继行礼离开,萧幼清冷冷的端站在原地,姜侍御史。 混在伏阙人群里的绿袍心中一震,旋即转过身屈膝搢笏跪伏,侍御史姜洛川叩见皇后殿下,皇后殿下千秋。 萧幼清冷看着身前跪伏的臣子,如若有一天官家要杀你,吾不会劝说任何,哪怕你是母亲最为疼爱的外甥。 姜洛川撑着手掌跪直身子,臣知道,皇后殿 下的眼里只有官家一人,萧氏与姜氏对于现在的皇后殿下而言...姜洛川冷笑着低头,殿下可还会在乎他们的存亡? 姜氏的今天都是你这个姜家长房嫡子所致,不要以为吾与官家整日待在大内就不知道你背后做的那些腌臜事,不等跪着的人开口萧幼清又冷下眸子警告道:不要望想着有不杀言官的祖训庇佑,现在是官家当朝,萧幼清转过身跨步,任何事都有可能出现破例。 一直到萧幼清出殿姜洛川才起身出笏,旋即眯起眼睛死死握住笏板迈出福宁殿,扭头时在宫廊的远处瞧见了朝皇后奔去的福庆公主。 乾元十五年十一月,皇帝重新理政,朝中偶有人提及女官之事皆被皇帝与东西二府的宰相及执政官压下,十一月中,于京畿附近设立收容所安置流民,又于京城设太医局熟药所,并遣派医工当值替百姓视诊,平价出卖太府寺和剂局所制造的熟药,所得皆入户部投以军用。 同年十二月,西南传来捷报,霍青率马步军及神机营收复梓州,就在西南告捷的同时征北军报也传来大捷。 穿红袄束袖系皮革头带交脚幞头的禁卫骑马在各市坊报捷,西南大捷,平西兵马大元帅阴平侯霍青收复梓州。捷报传呼声在街道四起,征北捷报,西京道大捷,已破北辽振州切断上京路以西。 十二月底,京畿派出两批人马分别南下与北上,马匹拉着御酒以及腌制的肉食于正旦之前送往前线犒赏三军。 乾元十六年正旦,开关扑,但只于正旦当日不禁城门,京中戒严,增派皇城司警戒,上元如是,中原的新春使得南北战争消停了半月,北方的将士于军中架起篝火唱着关中秦腔的战歌。 西南驻扎的军营里也架起了数十处篝火,寒风呼啸,主帅霍青及副帅曹华与士卒们围坐一团,举杯豪饮,为即将再次打响的战争增添了些许士气,霍青拿着一坛酒往身侧坐着的武将碗里倒酒,曹家哥哥,来! 曹华连忙用双手端起,怎么好劳烦元帅替末将倒酒。 嗨,这官场上是将帅,但上了战场便都是兄弟,且曹家哥哥出身名门,不嫌弃我这粗鄙之人。 元帅 怎是粗鄙之人,曹华年长霍青,为官数十年对霍青的胆识尤为佩服,左右不过是朝廷里那些酸臭的儒生诋毁罢了。 篝火上架着木架,木架下悬挂着炉子里面煮着京城运送来的赐肉旁边还温着御酒,武将因风吹日晒脸变得黝黑,还多了几道明显的刀疤,与将士们谈笑间下属走近身侧跪坐弓着腰道:元帅,您救下的那几个蜀中的女子想来军中献曲。 今日上元,好啊。霍青应答的极快,旋即站起对着将士们说道了一番,便引一阵欢呼声。 女子抱着伏羲琴从众军中走到最中间,身后跟着吹笛的侍从与怀抱琵琶的女使,至霍青跟前后微微福身道:奴见过霍元帅、曹元帅,诸位将军,上元安康。 霍青与曹华皆朝其拱手微微躬身,秦小娘子上元安康。 几个士卒抬来一张矮凳,女子朝他们分别谢礼,有劳。 寒冷的北风越过山丘吹向营地,女子缓缓坐下,火光扑朔,人影随着琴弦拨动而轻微摇晃,将军们征战在外,奴便献上一曲《归田乐试把花期数》愿早日结束战争,收复失地。 抱琵琶的女使也随着坐下,侍从举起横笛至唇前,抚琴的女子低头拨动琴弦,笛声也随之响起,试把花期数;便早有、感春情绪;看即梅花吐;愿花更不谢,春且长住;只恐花飞又春去;花开还不语;问此意、年年春还会否?女子时而低头看琴,时而抬头,一颦一笑牵动着人的心弦,绛唇青鬓,渐少花前侣;对花又记得,旧曾游处;门外垂杨未飘絮。 随着词曲小调声出,万籁俱寂,只剩乐声与被寒风呼啸的篝火声回旋,声音婉转动听勾起了将士们迫切想要收复故土结束战争的思乡之情。 上元夜的东京城依旧热闹,御街两边挂满灯笼,铺子门前有许多杂耍与歌舞,瓦子里更是有傩仪,往年贱民还未除时还会有丐户戴着面具身穿红衣,挈党连群,通宵达旦至各个店铺索取酒食。 宣德楼前依旧有灯山,只是没有往年那般奢华,节省之资皆用作了军费,宣德门前的露台下坐着教坊与云韶部的诸多内侍充任的伶官,云韶部列玉磬四架,诸伶官持乐器,琴 、瑟、筑、箫、篪、籥、跋膝、笙、竽、拍板。 台下有云韶部颂歌者四人,与乐人一起端坐旁侧,台上有五个身穿绣衣手执金莲的舞童将带着面具演歌舞戏的伶人引上露台,伶官击响玉磬,急凑的鼓声响起《兰陵王入阵曲》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露台上,教坊的鼓声阵阵。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16) 而后又有云韶部换奏乐,登歌者吟唱,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音节响亮,调势平稳,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余音绕梁悲凉之感涌入心头久久不曾散去。 露台两侧的帷幕前坐着众多观看的臣工,教坊的云韶部怎么在上元节选用此等词曲? 南北都在打仗... 官员们纷纷摇头,壮志难酬可不应景啊。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韩汜穿着绯袍坐在众臣中间,君王有志而臣子无心。 宣德楼上福庆公主凑到御前朝皇帝与皇后及皇太后行礼,爹爹、娘娘、祖母上元安康。 皇太后慈眉善目的看着福庆公主,一眨眼,连福庆都这么大了。 楼下云韶部的歌声传至楼上,福庆公主便走到栏杆前,明明是欢快的鼓声,为何我却听到了一丝悲凉... 城楼下还隐约可听见有孩童的哭声传来,皇太子的东宫讲官左谏议大夫曹纪将女儿抱回帷幕内,穿命妇服的张氏将女儿接过,怎么哭了? 许是被鼓声吓到了。 炮仗声她都不怕,还会怕鼓声么?倒真是奇了怪了,出生到现在极少见她哭,便是笑也不经常,也不喜欢说话,我怀疑这孩子是不是... 瞎说什么呢,曹纪哄着女儿,爹爹的女儿,可是这天下最最聪慧的女孩。 如今君舅在外征战,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好的是你弃武从文。 曹纪失落下来,翁翁战死,爹爹也上了战场,唯有我怯生。 武将驰骋沙场,但文官的朝堂未必就真的安宁,官人进了东宫为皇太子的属官往后还要多加小心些才是。 嗯。 作者有话要说:伶人:乐舞演剧为业的技艺人通称,宋代凡教坊,大晟府,教乐所,衙前乐,云韶部,钧容直等乐司所属诸色乐官及乐人、舞人都可以泛称伶人 伶官:乐官、乐人皆可称。感谢在2020070616:32:54~2020070706:1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eplove、汉诺塔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公子8瓶;阿水5瓶;三点意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7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六年二月,随着一声号角,战火再次打响,张槐率军占领振州,十六三月率军北上大破阿里急部,至五月西进大破西八葛部,南阳侯萧云泽率军攻打上京,赵陆廷则破辽阳获东高丽出兵援助及粮草,赵陆廷率军一路北上连破北辽东京道以南长白山三部。 乾元十六年六月,在武将身先士卒冲锋连胜之下霍青率禁军收复成都府,火.器的运用使得敌国震惊,火.药之下无坚不摧,战场上血肉横飞使敌军恐慌的溃不成军。 六月下旬,东宫嫡长女举行周晬只摆家宴,东宫正殿内摆着一张宽大的席子,放试晬物品的盘盏置于席子北端。 席子周围站满了身穿命妇服的长公主及其家眷,才不过一年,忱姐儿就长这般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像极了太子殿下小时候的某样。 几位姑母,忱儿可比外甥长得要好看,像她母亲。皇太子拉着太子妃的手笑道。 煦哥儿成婚之后,这眼里现在是瞧着什么不如太子妃好了。几个长公主打趣道。 殿下。赵熙拉了拉皇太子的手。 皇太子转过身派了派,没事。 乳母将乐安小郡主抱到席子的南面,太子及太子妃则在北端朝着她轻轻拍手,忱儿,到爹爹这里来。 乐安郡主瞪着眸子趴在地上,旋即笑眯了眼的往前爬,爬到盏盘前见到前面一堆宝贝时顿住,旋即撑着一只手抬起另外一只肉嘟嘟的小手,一把抓起了盏盘内的经券与念珠。 道藏?皇太子旋即将女儿抱起,忱儿是知道你翁翁将道教列为国教所以想要支持吗? 一岁大的孩子自然听不懂他的话,看着父亲宠爱的眼神,乐安郡主松开手里的念珠伸手去扒拉皇太子的鼻子,口齿不清的喊着,阿爹.. 入内内侍省的宦官从东宫回到大内,进入垂拱殿躬身道:官家。 东宫如何了? 皇帝桌前堆砌着南北两地的军报,连看了好几夜都没有看完,除了军报还有各地的旱涝。 乐安郡主抓了...道藏与道教的法器。 皇帝停手抬起头,旋即又低下沾了沾墨汁,一岁大的娃娃能知道 什么呢,约莫是看着好奇胡乱抓的罢了。 乾元十六年八月北辽皇帝耶律明被迫北逃,南阳侯萧云泽攻破上京,耶律明在逃亡途中为身边心腹侍从刺杀,北辽皇帝遇弑,其同胞幼弟于战乱中继位,派遣使臣至卫宋求和并且愿意俯首称臣奉为宗主国。 朝臣纷纷伏阙上疏以西南战事未平要求答应议和,福宁殿内站着各省与六部及九寺五监的大臣接连要求停战。 自乾元十年开始,兵部与枢密院每年扩招禁军,前年虽有裁军,然裁军之后却再征两倍之多,百万之军所耗粮食于户部支出占据国朝支出十之有九且只增不减,至十五年三月又举六十万兵北伐,一夜所耗粮食乃为平常两倍,这一年多以来因为北伐将国库变法所累积的粮食几乎消耗殆尽,若再打下去,国库便要亏空成为赤字。 陛下,司农寺也有奏,除却禁军、厢军之下还有兵农合一的常备军,农忙时未及时归农,马上又逢秋收,南方大旱,今年的粮食怕是要欠收。 工部有奏,蜀地冶铁占据国朝一半,而今西南战乱工部存储所需矿石已消耗殆尽,万全工坊怕是...官员咽了一口唾沫抱着袖子低头,怕是与军器所都要停了。 陛下,战争持续越久就越容易引起军士泄劲... 战败才会看不到希望,如今前线夺上京中京东京,灭辽近在咫尺,尔等何故要退缩? 陛下,并非是臣等退缩与畏惧,而是久战容易激起民怨,如今霍青将军将京畿剩余禁军带出去平乱,若此时州镇叛乱,京城...危矣。 那是天要亡我!皇帝斥道,朕一心想要收复中原故土,若因此而被臣民推翻,那便推吧。 陛下。 行了,诸位不必再劝,也不必在跑到福宁殿来伏阙上疏,毕竟,皇帝抡了抡袖子端放在腹前,抬头冷眼道:这里是内廷,内命妇所在,你们这群外朝臣子还是不要逾矩的好。 各部大臣侧头相顾楞看,旋即跪伏抖着直脚幞头上的两脚,臣等惶恐。 乾元十六年九月,接连败退的南吐蕃派遣使臣议和。 议和的文书通过急报送传至京城直达天子手中,皇帝召兵部及西府大臣 商议。 南吐蕃的议和文书,愿归还雅州与国朝重修旧好。旋即又将一沓札子及奏章搬出,这几个月劝和的奏疏,还有户部支出与税收以及司农寺今年各地籍田的情况,户部已经没有钱拨给工部的御前军器所了,万全工坊也马上就要停了。 皇帝摸着额头长叹了一口气,本来变法也没有多久,中间还曾断过,加之前几年一连发动了两次战争,这一年来南北两地又接连不断的运送粮食过去...皇帝语塞的坐下,左手撑着膝盖上抡着右手的浅黄袖子搭在右腿上,果然这世间最可靠的便是权与钱。 几个大臣看着议和文书,上面的陈辞写的诚恳至极,战争增加的是百姓的负担,此时京畿空虚绝不能再增加赋税,战争已经引起了民怨若赠赋税激怒百姓则后果不堪设想,南北之战可停一处,如今南吐蕃节节败退送了议和书愿意归还其余各州重修旧好,他们国家内部与国朝其实是一样的,出兵与不出两派之争,久战太过消耗国力,过惯了安逸日子的人最怕引生战火,陛下可应南吐蕃之求,南吐蕃历经几代明主数百年不倒国力强盛,就算持久下去至多也是收复失地。 剩下的,若能再坚持半年,让军器所运作,以火器对抗铁甲定可彻底击退北辽。 钱呢?皇帝抬起头,总不能让朕跟你们借吧? 官家。内侍跨入殿躬身道。 什么事? 内舍人刘妙仪求见。 皇帝坐直身子朝诸臣吩咐道:西南议和之事就由枢密院去办,北伐不能停,朕废了这么多人力物力与财力决不能给北辽喘息之机。 是。 大臣们离去后皇帝又唤刘妙仪入内。 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撑着坐起,抬起手摇了摇头旋即走到书桌内坐下,圣躬的福气都用光了,大军就在敌人的喉咙上遏住了要害,后方却突然传来消息说没有力气了。皇帝再次摊了摊手,随后倒在椅背上,你说这仗该怎么打呢? 军器所制造□□耗资巨大,然北疆蛮夷厉害的便是金戈铁马,铁甲唯火.器可破,国朝也靠火.器克敌,陛下忧心的是钱与粮食。刘妙仪躬身立在桌 前。 柔软的人在利器之前不堪一击,而铁甲在火.器面前也是如此,战争除了靠蛮力,还有脑子,勇者固然可敬,但智勇者才会让人畏惧。 刘妙仪便低着头走上前袖子里拿出一本薄子,内侍从台阶上走下将其转呈。 这是什么?皇帝拿起,旋即翻了翻。 哥哥拖臣交给陛下的,粮食与通宝,哥哥说就在外京城城东新曹门内,陛下需要的话随时可派人去取。 朕倒是把你哥哥给忘了。皇帝见着薄子里罗列的各种谷物粮食大喜,旋即抬头问道:你哥哥之前受了刀伤,如今可好了? 刘妙仪点点头,嫂嫂是个念情之人,便是有再大的火也不敢下重手,只是些轻伤没有伤及要害。 他想要什么? 刘妙仪摇头。 皇帝将薄子放下,他没和你说,但是我知道,你是我新法用的第一个人,但绝不会成为最后一个。 刘妙仪退下之后,皇帝唤来内东门司以入内内侍省内侍充当的勾当官。 官家。 祁六将一本簿子交给勾当官,皇帝吩咐道:派人去将这些粮食全部运送到户部作军粮之用,记住一定要细细核查造册之后再交由户部。 是。 皇帝拍了拍手起身乘着肩舆回到内廷,靠在肩舆的靠背上叹了一口气,若西南的战事停了,这些粮食应该能多支撑一阵子。 内侍随在身侧,这刘怀瑾倒是真是个做商人的好料。 皇帝揉着腹前交合的双手,凤鸣岐山,有没有盘龙卧虎我不知道,不过倒是有一尊天官上神。 坤宁殿内,福庆公主等候在外殿的院子里,一边荡着秋千一边不停的回头张望拱门,一直到听见步伐一致的脚步声停下后高兴的从秋千上跳下。 爹爹。福庆公主跑到皇帝身前凑近怀里。 皇帝愣了愣,旋即看着安静的庭院轻轻刮了刮女儿的鼻子,你莫不是又淘气被娘娘训斥了吧? 福庆公主摇头拉起皇帝的手往侧殿带,如华有事要跟爹爹说。 还没走几步路,便看见从正殿走出来的母亲,官家万福。 官家万福。 福庆公主便朝母亲福身,娘娘万福, 但没有要撒手的样子,反而对着母亲也撒娇道:就一会会儿功夫,说完了我就把爹爹还给娘娘。 萧幼清将视线挪到女儿身上,你这孩子,你爹爹又不是娘娘的。 是爹爹自己说的,那日在房里女儿都听见了。 ... 皇帝旋即爽朗的大笑,我家姑娘性子随我,什么都敢说。 萧幼清挑起眉头,还不都是你惯得,姑娘家家的说话也这般直性子,将来是要嫁不出去的。 我才不嫁呢,福庆公主朝母亲嘟着嘴,旋即又拉起皇帝的手,我要一直陪着爹爹跟娘娘还有哥哥。 皇帝瞧了一眼萧幼清,旋即摇着头无奈的跟着小公主去了侧殿,你慢些,爹爹又不会跟别人跑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高考的小宝贝们金榜题名~ 注:什么部之类都是虚构的哦,还有我在每个国家前面都加了个方向字,什么东高丽,北辽,南吐蕃(虚构虚构虚构,作者真的是个取名废啊啊啊啊...就当它架空的另外一个平时世界的朝代) 北边都是学中原官制又保留自己的部落制(说句保命狗头不怕死的话,其实在古代这种部落文化都比较落后) 天官上神:道教里的财神 感谢在2020070706:16:07~2020070717:3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eplove、闲闲土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染30瓶;汗清、轻雾、鲜榨西瓜汁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8章 皇以间之 福庆公主所居虽为坤宁殿的侧殿但亦是一座单独的殿院,殿中所设与皇子无异。 前朝的事彦川都和女儿说了,他们说现在国朝打了大胜仗但是国库却因此空虚,那些个大臣们逼着爹爹要停战,女儿就想爹爹为了此事每日天不亮就出了坤宁殿一直到深夜才回来,有时候女儿一整日都见不到爹爹,如此他们还要逼着爹爹放弃,真是太可恶了。福庆公主脸上做着憎恶的表情。 皇帝听后旋即大笑,将女儿拉近摸了摸她的脑袋,旋即又侧头瞧了一眼福庆公主身侧跟随的贴身内侍,内侍只比福庆公主大三岁,与少时的六子一样也是位唇红齿白的偏偏少年,被皇帝冷了一眼后吓得后退一步低头躬身。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17) 爹爹你等等我。福庆公主松开皇帝的手转身入了房间,内侍便也朝皇帝叉手随着公主走了,入内时还招呼了其他两个宫人与内侍一同。 一会儿的功夫几个内臣便将两个大箱子抬出,福庆公主拿着钥匙将箱子打看,爹爹你看。一个箱子里装满了古籍与名家字画,另外一个箱子里装的则是珍宝以及金银,这都是爹爹平日里赐给女儿的,可女儿在这里什么都不缺,听到爹爹正在愁钱后便让彦川数了一下,彦川说若是倒卖了可有万金,女儿还知道爹爹与娘娘给女儿备了下降的嫁妆,可是女儿不想嫁人,福庆公主抬头瞪着渴望的眸子,爹爹就把那嫁妆也用了吧,至少可以解燃眉之急,随后又走到皇帝怀里坐下,拉着皇帝的袖子摇了摇,爹爹能不能不要将如华送走,如华不想离开爹爹与娘娘。 皇帝眨着湿润的眸子,抬手撩拨着女儿额前有些凌乱了的碎发,如华真的想在这个地方呆一辈子吗? 福庆公主犹豫的低下头,旋即又摇头,女儿不想呆在这个哪里都不能去的地方,但是女儿也不想离开爹爹和娘娘。 皇帝将福庆公主搂进怀中,好,如华是爹爹最最疼爱的小公主,爹爹不会把如华送给任何人。 福庆公主搓着皇帝的脸,那爹爹要和女儿约法三章,还要答应女儿一个要求。 皇帝伸出手捏着女 儿的脸,好,你且说说吧,是什么要求。 现在还不能告诉爹爹。 哦?皇帝凑拢故作疑惑道:我的小公主也学会跟爹爹卖关子了? 福庆公主转过身,女儿暂时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女儿就会找爹爹要的。 好好好,都依你。 官家,福庆公主。内侍跨入侧殿,圣人说太子殿下来问安晚膳了。 皇帝便拉着女儿起身,走,陪爹爹用膳去。 乾元十六年九月与南吐蕃停战,十月,卫宋拒绝北辽的议和与称臣,同月遣派礼部大臣至西南与南吐蕃商定议和,十一月南吐蕃从西南撤兵,十一月中旬朝廷派遣官员与工匠至西南治理修复与重建战后的城池,十二月底阴平侯凯旋回朝,同月,北伐分兵的三位元帅于上京会师。 乾元十七年上元,阴平侯霍青班师回朝,改制之后定爵九等,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侯、伯、子、男,平西兵马大元帅霍青因功获封卢山郡公、上护军、迁怀安军节度观察留后,任马军都指挥使,副帅曹华获封长宁县公、护军、迁永康军节度观察留后。 乾元十七年三月北伐大军连破上京以北的乌古烈部与回厄部及查刺部,至六月,新任北辽皇帝自刎于黑龙江畔,余下宗室诸帐率残余部队北逃数千里,七月,自望建河至东海一带各部皆不战而降纷纷献城。 乾元十七年八月,派军队招抚与剿灭北辽疆域内各地的残余势力,至九月收兵,派遣将领至边境驻扎,驻守与重建城池。 九月中旬朝廷颁布诏令,命翰林图画院重新绘制疆域图,又命都进奏司刊行邸报将新的疆域图绘制成朝报。 乾元十七年九月底,于北境设立安北都护府与安东都护府,沿袭前朝旧制设羁縻府州,各部落或部族族人出任都督,由朝廷授封,受朝廷派遣的诸州长官及都护管辖,除却治安卫队,不可自行组织军队。 余下来的半年便是北方至京畿不断来往诏令文书,官员调遣、军队布防,三省六部与西府及九寺五监全部陷入前所未有的忙碌,除了将大部分琐事交给东西二府宰执之外,于北方的军事部署皇帝皆要亲自过目,边境将 领派的遣不再由开国之初所定的文官充任,而是从北伐与平西两次战争中选功勋卓著者。 皇帝每日早出晚归,索性最后与皇后般至福宁殿处理军务,凡有犹豫的军国事皆要先过问皇后。 乾元十七年十二月,侍御史姜洛川前妻,中书侍郎章厚同胞妹妹章氏病逝于兄长家中,章厚便带着家仆不顾宰相名声闯入姜宅。 将大郎交出来。 大郎是我姜家的嫡子,凭什么交给你们? 你允我妹妹探望又害得我妹妹抑郁而终,你有什么资格抚养大郎。 资格,我是他的生父,他是我姜家的儿郎,你一个外姓人也... 你当真是无情,昔日你求我父时怎不见这般嘴脸。 姜洛川便负手转过身,只见一个扎总角的男童挣脱乳母从拱门内跑了出来,舅舅。男童跑到章厚怀里,旋即看着眼前的父亲便忙得躲到了舅舅身后。 大郎别怕,有舅舅在呢。章厚护住小外甥,几个家仆也上前。 姜洛川转过身恼羞成怒道:大郎,我才是你的父亲,你姓姜... 你够了!章厚的妻子方氏也下了马车从门外急匆匆赶来,蹲下摸了摸男童的脑袋后起身,你也配为人父?你可曾顾过家,妹妹什么都与我和官人说了,你心中一直记挂着别人,你心里有恨,你恨所有人,君舅在时是宰相,所以你百般讨好,扮演着父慈子孝,夫妻和睦,章家失势,你恨不得把家都搬到朝廷,即便是大郎出生你也不管不顾,是你当初要娶她的,她可有欠你什么? 我以金陵姜氏嫡子的身份娶一个庶女,除此之外没有侧室,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方氏皱起厌恶的眉头,你现在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你们姜家有你这样的子弟,不败才真的是老天无眼。 你! 今日大郎我们要定了,想要硬来的话你尽管试试。方氏牵着男童的手将其护到身后。 姜家围在院子外面的家僮拿着棍棒左右环顾,这可是知枢密事的令爱,外祖又是前些年立了战功赫赫有名的李元帅...砸了饭碗也不能得罪呀。 十二月中旬,章厚将外甥强行从姜家带出遭到御史台弹劾,但始终未得皇帝 批复。 乾元十八年正旦停大朝会,恢复因战所停的科举,皇帝召见礼部与翰林院官员商议,新定科举制将,《老子》、《庄子》、《文子》、《列子》等道教经典著作作为科举开科取士之选,遭到一些儒臣反对。 正月底赵陆廷率禁军回朝移交兵符至枢密院,庆功宴结束后,赵陆廷向皇帝请命领兵镇守安北,皇帝下诏嘉奖,因功获封唐国公,迁宁国节度使,任职安东大都护领常备军镇守东北,南阳侯萧云泽以功勋封淮阳郡公,迁彰信军节度使,授殿前司都指挥使领京畿禁军戍卫京城。 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二十年来都未换人,而今在赵陆廷挂帅凯旋归朝之后却易了主。 福宁殿内,处理一天事务的人拖着疲倦的身子瘫在木榻上,萧幼清端着一碗汤药走近轻轻放置桌上,你将赵陆廷派到安东去了? 他的威信在殿前司太高了,他又是太子的丈人,太子压制不住那群文官更震慑不住这群武将,日后的外戚我不得不妨,安北与安东留下的都是厢军,神机营我已经给了一支给你哥哥,其余一支在霍青手中,京畿的禁军我手里拿了一支最为精锐的亲卫,其余的禁军分别在你哥哥与霍青手里。皇帝起身拉着萧幼清坐到自己身侧,我没有不信任姊夫,只是眼下不能都扎堆在京畿,况且太子的婚事一过,很都事就不一样了,姊夫自己也明白。 驸马都尉宅 我以驸马之身官至节度使,得天子信任二十余载,能至此身已不算是坏事,我带兵镇守安东也是为了太子殿下,厢军战力远不如禁军,这样一来便可以宽天子的心。赵陆廷看着妻子试图宽慰。 秦国长公主侧过头,眼睛里充满了落寞,这个家还真是所有人都没有心,也一点情分都不会念。 驸马拉起长公主的手,对比先帝,官家已是仁至义尽,他是顾及了公主与熙儿才促成了太子殿下此门婚事,否则以官家的手段是不会再选一个武将作为未来国丈的。 那你不领兵只任个闲散官待在京中呢? 赵陆廷摇头,太子殿下还年轻,不像官家一样历经多场战争有足够的威信,面对那群大 臣也能够游刃有余,若我不帮衬就达不到平衡,但是我若握权太重便有危及少主之疑。 官家对皇太子日后的外戚不放心,可如今又这般扶持皇后殿下的萧姓外戚是为何? 赵陆廷皱起眉头,这一点我也猜不透,天子掌权到了最顶端之后都会多疑,放任外戚这不像是官家的做法... 我明明知道的,秦国长公主似看透了什么,你跟了官家多年,但我才是他的同胞姐姐啊,因为皇子的身份母亲让我远离他,在深宫里,也许被忽略才是最安全的,他幼时渴望着什么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一直到成亲之后,所有可望不可即之事都变成了唾手可得,相濡以沫数十年如一日,或许对于他来说皇太子殿下远不及皇后殿下在他心里的地位。 乾元十八年二月,宁国节度使、安东大都护赵陆廷离京赴任,退辽之战尘埃落定,卫宋疆域北至望建河,东至东海,西至西州,南至琼州,比开国之初足足扩了两倍有余,十八年四月,周边小国相继遣使朝贡上表愿奉朝廷为宗主国成为附属。 五月端午,福庆公主即将及笄,各附属邦国再次遣使进献贺礼,皇帝诏命将作监于内京城破例修建公主宅,规制如皇子宫。 五月中旬,皇帝于紫宸殿望参之上昭告群臣要在公主及笄之日行册封礼,旋即遭到一干大臣反对。 公主受封,降制有册命之文,多不行礼,自高皇帝建国以来未有一位公主行过册封礼,皆以纶告进内,陛下耗费周章命将作监替公主建造府邸已是破例,如今又要替公主行册封礼,国朝停战尚不满一年,陛下不顾百姓如此宠爱公主... 她是天子最疼爱且唯一的女儿,诸卿之女尚也有及笄礼,朕之女是国朝的公主,难道只配一个及笄之礼? 皇帝起身,礼部与太常寺已经在筹备,册文朕也已经拟定好了,朕就只是通知一下诸卿而已,皇帝转过身从东阶下,并不是要来与你们商议的。 回到垂拱殿之后皇帝宣召制备册礼的有司官员,太常寺与礼部呈仪制。 自建国之初至今公主册礼皆请免,未有参考之制,臣等与有司参前朝制作修改,公主乃是官家之女 ,国公主等同亲王,便定亲王册礼,然公主为外命妇,便又定皇后仪制。 礼部封册案备章服以册太子妃同等,宝印案刻印所定,皇后之印乃中宫有僭越之举遂不符合规矩,若亲王之印,然公主又是外命妇,臣等...礼部官员微微抬起头,臣等便想以贵妃之印规格刻公主印,公主册礼还请陛下示意。 亲王仪与皇后仪...皇帝左右手拿着不同规格的仪制,思索了一番后将左手放下,就按这个办吧。 诸绯袍翘首,旋即抱起袖子低头躬身,陛下圣明。 作者有话要说:雅州(卢山郡) 节度观察留后:武官阶门之一里的正任官(武官寄禄官阶有,正任官、遥郡、横行官)正四品,授武臣与宗室,唯国戚与宗室,若授武臣,唯马、步军都指挥使,徽宗朝之后还给过内侍。 正任阶官等级:节度使、节度观察留后、观察使、防御使、团练使、刺史(不列入磨勘,一般给边境立功者,驸马初尚公主时会挂一个刺史之名)有品贵之称 这种寄禄官都不是本职,是用以区分章服的,元丰改制服紫服绯绿青较开国之初的品阶都有所下调,四品之上就可以服绯了(但文中没有哦~) 望建河为唐代称呼,辽史称为黑龙江。 战争描写的比较简单,胜利因素在于军备,以及火.器的大量使用,冷兵器时代火.的威力可想而知。(当是个金手指也行吧,变法里主要搞的就是军事,包括裁冗官省下的钱都投了军备。) 北宋中前期军事并不弱,统治者弱(有志气的命都不长)将领也有,曹、折、李、扬这几个将门都挺有名的,文官拖后腿有什么办法呢,打个仗还得请示中央 封建制度里皇帝永远是最自私的那个人,无论哪个皇帝。 感谢在2020070717:32:58~2020070806:1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968822、清漪、Deeplove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她是弯的吗?6瓶;279688225瓶;风流倜傥女少侠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9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八年五月中,皇帝下诏进封福庆公主为益国公主,以尚书右仆射王文甫为册使,内舍人刘妙仪为副使,加官益国公主身边的贴身内侍为内给事,命有司备册礼,册印、宣制、册案、援卫,仪制如册皇后,又命都进奏院刊行朝报昭告天下。 东宫 端午之后经延讲学停课,皇太子除了问安视膳便将所有时间都用来陪孩子了,卫煦抱着两岁大的女儿骑在肩颈上,小姑娘伸出稚嫩的小手去摘庭院内的花,一只鸟儿飞到树枝上,扭着头盯着树下的父女,院外一个内侍风尘仆仆的走入拱门,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郡主。鸟儿闻声便扑腾着翅膀飞走。 皇太子将女儿小心翼翼的抱下,什么事? 今日的邸报。内侍将一份朝报呈上。 一侧的太子妃便上前将小郡主接抱过,皇太子打开邸报旋即皱起了眉头,公主的册封礼? 是,就在公主的诞辰,朝臣与内外命妇皆要参加。 皇后仪制...皇太子将邸报放下,爹爹倒真是疼爱极了妹妹,叫少詹事过来替本宫写一份奏表。 是。 乾元十八年五月二十一日于文德殿举行国公主册礼,诏命外命妇皆赴内廷。 曹宅 夏日的五更天东窗已经发亮,谏议大夫曹纪嫡妻张氏换上命妇礼衣及花钗冠,一个垂髫之年的小姑娘摸着母亲礼衣上绣着的翟,娘亲这是要去大内了吗? 盛装打扮的张氏弓下腰摸了摸女儿的头,是呀,今儿是官家的小公主及笄之日也是益国公主的册封礼。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18) 益国公主...是大姐姐吗? 张氏旋即笑道:是的呢。 我也想见见她。小姑娘瞪着极为天真的眸子。 张氏便笑了笑,等公主出嫁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了。 小姑娘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那她也会坐轿子吗? 张氏点点头,便是不知道这驸马之位会落到哪位权贵家中。 是日清晨,文武百僚着朝服梁冠序位于文德殿,内侍引命妇从内东门进入含通门至内廷于坤宁殿外等候,有司搭建幕次于内东门外,官员引册使至幕 次内等候。 坤宁殿 尚服局各司替益国公主梳洗,姑娘玩弄着一支簪子,爹爹和娘娘呢? 回公主,官家与圣人在福宁殿,一会儿完成了册礼公主要去谢恩的。 益国公主攥着中衣内的手指,彦川呢? 俞内给事和其他内给事都在内东门外候着,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益国公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已是长成大姑娘般的模样,真是无聊。 公主忍一忍,要不了多久的。 文德殿 礼直官奏道:奉册! 有司便奉册印从文德殿出转身进入宣佑门南侧,位于宣佑门宫廊北侧尽头的内给事便从内东门进入内廷至坤宁殿。 彦川回来了! 内侍站在垂帘外躬身,公主,请服褕翟受册。 有司将册印奉置内东门外铺有锦褥的座位上,太常寺礼院礼直官引王文甫及刘妙仪至内给事东侧。 二人着朝服朝内臣躬身,册使王文甫、副使刘妙仪奉制授公主册印。 内给事俞彦川遂转身回到内廷至坤宁殿殿庭将册使的话转达,此时益国公主已经盛装立于殿庭台阶上的受册位了,内侍入殿时惊楞住,急匆匆的步子旋即换成沉稳的步伐,走上前叉手躬身道:册使王文甫、副使刘妙仪奉制授公主册印。 益国公主顶着沉重的凤冠,挑眉道:它太沉了,我一点也不喜欢。 旁侧站着的内省女官便躬身道:公主想想皇后殿下亲蚕时所戴的可要比这个重得多,殿下从未说过什么。 那是娘娘已经习惯了,我猜娘娘第一次的时候也肯定说过。 传达完毕后内给事出坤宁殿复至内东门外立于册使西侧,王文甫拿起册与印跪授内给事,再由内给事跪授于内谒者,内谒者持册印入内东门。 俞彦川起身跟随内谒者回到坤宁殿至公主身侧躬身道:请公主降阶受册。旋即与另外一位内给事上前将益国公主扶下阶梯至殿庭中间受册。 彦川。 小人在。 你说爹爹这么疼我,我要送些什么给爹爹呢? 公主是官家最为疼爱的女儿,小人想只要公主过得开心官家便就开心吧。 你说的不对,除了我,爹爹最在意的还有娘娘还有...益国公主看着这座宫城,天下人,可我不能让天下人都讨爹爹开心。 俞彦川只是轻微点头,公主,该受册了,有什么话咱们之后回去再说。 哦。 内侍扶益国公主至殿庭中央后跪伏受册,旋即起身立于公主右前方,位于公主左前方的内给事便奏道:有制! 拜。 益国公主愣了愣,旋即跪伏,内侍也随着跪下,右内给事奉册授与,公主接册将其交给左内给事,旋即又跪受刻有益国公主之印的宝印依旧交给位于左侧的内臣俞彦川端拿。 拜。 随后俞彦川将公主搀扶起登阶,公主从今日起就长大了,不可以再任性了。 益国公主端站在殿阶上,戴上一顶冠子就可以说明长大了吗,这是谁定的规矩呢? 内侍低下头,公主还和从前一样,总是奇思妙想。 我可讨厌这些规矩了,可是我又不想离开爹爹,他们说爹爹给我在京城建了宅子。 是,皇子少时随母居住,成年后开府,但还从没有过公主开府的,都是下降时赐驸马宅子。 我读了史书那大唐还有邑司呢,我也听说了姑母的事,同样是公主怎么我们就这么憋屈呢。 ... 受册之后内臣引立候的命妇进入坤宁殿殿庭依照品级序位,命妇们福身齐贺道:妾等恭祝益国公主和鸾雝雝,万福攸同。 益国公主端着袖子从殿阶上走下,除了娘娘这宫里就没有其他内命妇了所以爹爹才让诸位外命妇来的,吾知道你们都是朝廷重臣的妻子、母亲,都是他们心中最为重要的人之一,娘娘说过大内有大内的规矩,后宅也有后宅的规矩,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但是爹爹会给娘娘足够的尊重,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吾觉得夫妻是要像爹爹与娘娘那样相互扶持相濡以沫,不该存有隐瞒,吾希望你们都可以在适当的时候规劝丈夫,什么是人臣之道,什么是人子之道,爹爹身体不好,原因吾就不说了,吾也不怕你们私下里说吾任性仗着官家的疼爱恃宠而骄,与你们而言官家是君,可与我而言,他只是我的父亲,你们 也有父亲,他在你们出嫁之前也是你们最在意的男子,所以谁都不希望自己最在意的人从自己身边离开,我也一样,今天我不是以一个国公主的身份与你们讲的,而是作为父亲的女儿,恳求你们,不要让我失去父亲。 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说的一席话竟然让这群已为□□已为人母或是太婆的妇人纷纷涕泪,妾等谨遵益国公主教诲。 坤宁殿南侧的福宁殿内,皇帝穿着朝服但未戴沉重的卷云冠,束起的头发只用了一根玉簪固住,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剪刀站在海棠树前修剪。 这颗树竟然都这么大了。皇帝将剪刀放下,抬头仰着葱郁的树木。 官家也不想想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楚王府那颗也比人高了。 二十年啊,皇帝突然皱起眉头,早已物是人非,一转眼,连当初牙牙学语的小姑娘都长大成人了。 稚童总要长大,咱们也终将会有老去的一日。 皇帝摇着头,太快了,太快了,明明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做。 官家也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就更应该爱惜身子,这半年你一直扎堆在安北与安东,若不是如华的册封礼,你可曾好好休息? 北境幅员辽阔又不止有汉人,处理起来便要棘手的多,沿袭前朝之制,我这一朝能够压住,但谁知道后世又会如何,十国之乱不得不防,若要置州镇同化则最少需要二十年的时间,比起这个...皇帝皱起眉头,六曹女官其一叛国之事...皇帝闭眼喟然长叹道:也怪我,只顾着怜惜而不曾考虑其他。 这是无法预料的事,任何人都代表不了一种人一种出身,位高者、位卑者都有同样极端之人,官家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否定所有与她同出身的女子,对于她们,官家应该比臣妾了解得更多才是。 从坤宁殿出来的内侍迈进福宁殿,上前躬身道:官家,圣人。内侍旋即走近凑到皇帝身侧,适才外命妇祝贺益国公主时...内侍将益国公主的话如数转达皇帝。 皇帝挥了挥手,转身道:我本想以亲王礼册封,但国本已固,又怕朝臣与太子会生诸多不必要的猜疑。 建府与册封,她 都是大宋第一人,如此恩宠官家当真就不怕她日后什么都懂了从而骄纵么?萧幼清握着皇帝的手,她也是我养大的,官家应该知道女子的占有之心。 皇帝呆愣了一会儿,旋即凑拢,圣人莫不是连自己闺女的醋也吃? 萧幼清松开她的手,官家想哪儿去了,臣妾说的可是你的闺女。 我命将作监建府并不是要将她从大内赶出去,也不是恩宠,而是我不想把她困在这座囚笼里,因为若不是我,她本不属于这里,我不能做限制她自由的事,一直以来我对别人的恩赐都带有私心,包括你。皇帝满怀愧疚的望着萧幼清。 官家,圣人,益国公主来谢恩了。 皇帝扭头又回过头,笑眯着眼睛再次拉起萧幼清的手,正说着呢,她不就来了么? 二人便回到正殿戴好衣冠端座下,内臣扶着益国公主入殿,稽首跪伏后再顿首两拜,妾谢陛下、皇后殿下,伏维陛下圣躬万福皇后殿下千秋。 帝后对视了一眼,萧幼清从座上起身将益国公主扶起,从今日起你就成人了,是卫宋的国公主,说话做事不能再任性。 益国公主点点头,女儿知道的。 萧幼清又道:公主宅尚未修建好,明年上元之前应该能好,你爹爹与我商议那宅子与大内你想住哪里都可以,也不限制你出宅,但必须要要由内臣与禁卫跟着,也要与都监报备,至于外人传言你的婚事...萧幼清看了一眼皇帝,我与你爹爹不会横加干涉,但有一点,不能与不三不四之人亲近。 益国公主再次点点头,女儿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内给事:内侍充,为内侍黄门以上加官,在内宫门联系内外及中宫(皇后宫)以下众事 内谒者:宫女充,守皇帝寝宫门,掌传达通报内外事,贴近皇帝。 唐代掌管大官、公主食邑财物的官或机构称邑司。 宋代公主惨,明代公主更惨,满满压抑感。 如华不是宋仁宗嫡长女的原型!!!但是这个册封礼是按照兖国公主册礼写的,参照文献,益和兖都是大国封号。 了解宋史应该知道初封都是美名,再是小国然后是次国再到大国。 后续时间会稍微快一点,可能要接近尾声了~感谢在2020070806:15:54~2020070816:2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尘光~、三点意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0章 皇以间之 群臣进名祝贺之后散去,姜洛川没有回御史台而是接到了家僮的消息便径直回了家,一路上拿着邸报细细思考。 天子的宠爱就是天子宠爱,能给你也就能拿走,什么皇太女,亦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风声。姜洛川将邸报攥成纸团。 国朝还从未有过行册封礼的国公主,官家这样做...家僮疑惑道。 只是以命妇之礼的册封而已。 姜洛川下了马车连衣冠都未换拿着笏板便急匆匆的赶入了正房,适才家僮将其堵在前往御史台的路口告知家主病危。 乾元十八年六月前三司使姜赋平病逝,皇帝下令辍朝三日,遣入内内侍省内臣前往悼念,追封为崇国公,赠侍中,谥号文清,六月中,灵柩迁金陵,宗族五服内亲眷随赴金陵,京畿往东的整个路上都飘舞着白茫茫一片。 灵柩抬出前,内臣至姜宅吊丧,两鬓斑白的内侍行凶礼朝神位顿首三拜,拜完之后又朝身着斩衰的姜家嫡子躬身,姜御史,小人还有些话要转达,此处恐扰了文清公的安宁。 姜洛川遂起身将内侍带往了侧院,皇后殿下让你来的? 内臣点头,毕竟文清公是圣人的亲舅舅。 姜洛川扭着头不言语,殿下有什么话中贵人就直接说吧。 内侍便轻轻咳嗽道:至舅舅病逝,吾从未忘记过母亲姓什么,吾少时长于金陵,诸位舅舅对吾皆有抚育之恩,吾与你从小一起长大,希望你不要再继续执着回头是岸,官家对你已是容忍之至,今日舅舅仙去,你的既往之失可以就此揭过,但若你要一直执迷,吾便不能再徇私。 执迷?姜洛川直起腰杆,姜家祖制,奉公守法,天子不法,难道臣下还不能进言了?姜洛川走近一步,你看看现在的朝廷,哪一个敢当着天子的面直言,若整个朝堂都是这样的人,那还要臣子做什么,干脆都成为奴隶跪着受旨好了。 内侍挑起眉头,你是昔日大娘子最为疼爱的外甥... 姜洛川盯着内侍旋即转过身,圣人若是真的还记挂着自己母族,便不会眼睁睁看着今日的姜氏是如何惨淡而置之 不理。 内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没有经久不衰的士族,但士族衰落往往都是败在自己人手里,正如圣人当初的训言,大家族的落败都是从内部开始腐朽的。 乾元十八年文清公姜赋平病故,其子侍御史姜洛川停职至金陵结庐守孝。 乾元十八年八月皇帝上寿,南大理遣使入朝贺寿上表称臣请求册封,奉卫宋为宗主国,岁贡入朝,皇帝受之,赐以紫金鱼袋,封南国公,南国节度使,并赐以旌节,开通互市。 乾元十八年十一月,朝贡之国多达上千,短短半年内东京城增数倍异族官员及商人,乾元十八年十二月将作监奏位于内京城大内西南的甜水巷公主宅建成,皇帝御笔亲赐益国公主宅门匾,由入内内侍省高品俞彦川充公主宅都监掌监管公主家务事,并遣派一名年岁四十以上的内侍与一名五十岁之上的小武臣充当勾当公主宅事,又令国子监博士兼公主宅教授负责训学教导公主,并特许益国公主自由出入禁中。 至乾元十九年正旦大朝会,朝贡之国列满大庆门外,所呈贡品珍宝无数,至上元百司休务,开关扑三日,城门不禁,灯会共持续五日,夜市通宵达旦,至深夜喧嚣也不曾减。 上元过后,益国公主戴着帷幕游窜在东京城的大街上逛灯会,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还有许多是连大朝会都没有见过的异族人,比从前跟爹爹乘辇时见到的景象还要繁华。 官家文治武功收复了北疆与河西,各国朝见自是一番新气象。内侍小心翼翼的保护着益国公主,后面还跟着几个穿便服带软巾的禁卫。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19) 坊间喧嚣的瓦子里传出锣鼓声,益国公主被声音吸引旋即从人群里挤进,瓦子内演杂剧的戏台子上正表演着傩仪《兰陵王》台下的后行击打着陷阵的急凑鼓声。 益国公主瞧着极有意思便走了进去寻了一个空位坐下,穿便服的内侍便跟随着立在两侧,才坐下不到一刻钟就被一个不知何时走近扎着总角的小姑娘拉扯住了袖子,姐姐,这是我的位子,我付的钱。 益国公主转头俯视发现是个长得十分水灵的小姑娘,手里还拿着从未见过的两串糖葫芦,年纪虽小但是看 着有一番大人的模样,旋即连忙起身让座,啊,我不知道这是妹妹坐的。 小姑娘旋即摇摇头,刚刚外面有叫卖糖葫芦的我就去买了两串糖葫芦。 糖葫芦? 益国公主看着小姑娘手里的糖葫芦呆住,小姑娘便伸出手给了她一串,本来是要买个爹爹吃的,那个卖糖葫芦的翁翁不住在京城所以不常来。 益国公主拿着糖葫芦楞道:我可以吃吗? 小姑娘旋即点点头,当然可以,这个可好吃了。 姑娘。内侍走上前警惕道,还是让小人先... 不必,益国公主扭头笑道:爹爹治下,哪有那么多居心叵测之人。旋即咬了一口,初入口时觉得甜甜的,咬开之后又略带酸味,咀嚼了一番后便尝出了是什么做的,虽在建府之前没怎么出皇城,但是由皇帝惯着也是吃遍了整个东京城,这不是加了红糖的山楂糖吗,不过味道倒是独特,不似山楂那般酸涩,好好吃。 好吃吧。小姑娘笑眯眯的也咬了一口。 益国公主将一整颗山楂吃下,你适才说是要买个你爹爹的?你爹爹一定对你很好吧,姐姐也有个爹爹,是天底下最最好的爹爹。 小姑娘点点头,我爹爹也是最好的爹爹,他平时可疼我了,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我,我还吃过大内的冰饮子呢。 ...益国公主便瞧见了小姑娘身后还跟随着一个女使,旋即问道:你爹爹叫什么? 小姑娘抬起头似心生起了警惕,身后的女使起初没有阻拦随后再听见益国公主的问话便上前弓腰拉起小姑娘的手,姑娘,咱们该回去了。 益国公主知道女使是在防备,于是朝小姑娘与女使解释道:我不是坏人,你们别误会,我和小姑娘一样也是官宦子弟。 瞧着从容的举止与气质,女使便直起身朝益国公主福身,主人姓曹,是上柱国曹允将军的嫡孙,姑娘是主人的嫡长女,主母张氏乃是隋国大长公主嫡孙,小娘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奴家就带着姑娘先回去了。 福庆公主只是略微一笑,女使便躬身将小姑娘抱起,小姑娘坐在女使怀中扭过头拿着糖葫芦挥道:姐姐再见。 福庆公主朝着小姑娘微笑招手,谢谢你的糖葫芦。随后低头看着手里的糖葫芦,倒是一门显赫的家世。 隋国大长公主的曾外孙都这么大了么? 益国公主扭过头,彦川知道这个小姑娘? 小人只是听闻,左谏议大夫曹纪嫡女周晬的时候京城一半的权贵女眷都去了,太子殿下还曾赐过镯子呢,曹纪的同胞姐姐就是王相的妻子。 益国公主再次看向手中的糖葫芦,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不嫌麻烦嘛。 曹家是将门,也就出了曹官人这一个文官,小人还曾听说曹家大姑娘在杭州有才女之称。 益国公主咬了一口糖葫芦,娘娘也有才女之称,怎么不见彦川夸夸? 内侍旋即躬身,圣人是天子之后,小人身份微贱不敢乱议。 你又来了,益国公主将吃完的空竹签塞到内侍手里,你可是公主宅的都监,是本公主的人,怎么可以说自己微贱呢? 内侍习惯性的叉手端在腹前,本想要躬身旋即被益国公主所阻,以后出来没有人的时候你不许行礼,随后公主又朝其他几个便服禁卫道:你们也是,爹爹说过,国朝只有家臣没有奴仆。 臣等愿誓死追随公主。 乾元十九年二月恢复科举及女官考选,改女官制,凡由秘书省入选女官皆要叩问三代,入选之前皆要核实户籍,入选之后需引见皇帝入对后方可授官。 十九年暮春,尚书左仆射刘书柏请老,未获得皇帝批准,十九年夏刘书柏再次请辞,皇帝于垂拱殿召见。 内侍将刘书柏念完一遍的上殿札子转呈皇帝,皇帝端坐在御座上转头盯着札子却迟迟未抬手去接,旋即抡起袖子起身,走下殿阶看着如寻常人家房屋的垂拱殿,朵殿内有夕阳洒照,青烟从香炉内缓缓飘出,皇帝松开端持的双手插在腰间,低头片刻后复又抬头,几番张口欲言,可临到嘴边时又欲言又止,先生一定要走吗?刘书柏年至六十余,白胡须齐整,一身浩然正气,亦可知年轻时是何等的风采。 刘书柏颤了颤紫色的双袖旋即躬身道:年近七十古来稀,臣近些年来深感力不从心,居相位 多年却未能替陛下做什么深感惭愧。 先生若走了,这左相之位该由何人来做呢? 刘书柏弓着腰低头,圣天子心中自有定数。旋即抬头,小女还在,她比臣聪慧。 朕不知道王介之能不能抗下这么多大臣。 刘书柏再次低下头,臣与右相同是商贾之子,然王右相不同,他有妻族曹家,曹家父子经河西与收复西南一战,曹氏在朝中的地位与声望便要与曾经的萧氏持平了,有曹家的支持,陛下的变法可持续。 迄今为止,王文甫是朝臣里唯一一个与朕政见吻合之人,但他老是说真正出谋划策的都是他背后的妻子,况且先生你也知道,曹家与萧家虽然没有明面的不和,但因为曹允老将军也是进水不犯河水。 刘书柏看着这么多年过去样貌似乎没发生太大改变的皇帝,除了幞头下两鬓开始斑白,有分寸的斗狠与不和,其实与陛下而言要比结党宽心的多。 皇帝低头一笑,吵架只需要从中调和,便不会拧成一股让你头疼的绳来勒你的脖子。 刘书柏旋即顺着袖子跪伏,天子雄心壮志,奋四世之勇收复万里山河,伏维陛下千秋万岁,恭贺陛下开创乾元盛世。 作者有话要说:糖葫芦是南宋时的感谢在2020070816:22:28~2020070906:0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eplove2个;27968822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电影馆里的耗子、279688225瓶;三点意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1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九年夏,尚书右仆射、门下侍郎刘书柏迁尚书令以尚书令致仕,赠开府仪同三司、泾国公。 同月,皇帝诏扩皇城司,增设亲事官三指挥一千五百人,掌宿卫皇城门、宫门、殿门,又从亲事官中挑选有材勇者五百人为亲从官,亲从官人数增至三千五百人,掌皇宫内巡查、宿卫及门钥契勘,增设探事司逻卒,由乾元初不足百人扩编制一指挥计五百人,皇城司探事司为便衣侦查机构,于京城伺察流言蜚语与图谋不轨者。 自增设皇城司探事司来,上言直事的官员减少一半,御史台与谏院所弹劾也多为朝官而无人敢言内廷天子家事,御史台上疏皆要由御史中丞与新任侍御史审核。 西大街果子巷的御史台内,一堆绯袍与绿袍坐在矮桌前反复斟酌着,你说,御史台有规定半月不言事则降,一月不言则罢,可是现在咱么是有话不敢言,宰相都是官家的人,外面增了那么多察子,要是触了逆鳞,还不知道什么莫须有呢。 害怕察子?最好连多余的话都不要说。 现在的天下早已经不是高皇帝建国之初所言的天子与士大夫共治了,这是天子一人的江山,咱们都只是干活的伙计而已。 嗨,没了姜御史怪寂寞的。 人家只是去守孝了,还有两年就回来了呢。 别回来的好,以他的性子仗着家世横冲直撞,老虎的牙都敢摸,他在的时候我总是提心吊胆害怕他会牵连到御史台。 人家怎么着也算是半个国戚吧,就算拔了老虎的胡须刀也架不到脖子上去,你们呀,还是先担忧担忧自己吧。 绿袍拿着笔愣了神,旋即仰着头看向门口,兔毫笔上的墨汁旋即滴到了纸上,尽吓唬我。 中丞,皇城司的人来了。官员的话音刚落御史台外看守的吏员便匆匆走入内通报。 吓得一众官员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写札子看公文,绿袍官员便就着滴了墨的纸开始写字。 监冰井务官奉旨命冰井务禁卫取井窖内的藏冰供百司之用,冰井务又奉旨特意制作了冰饮分别送往台谏。 内侍领着六个禁军, 手里分别提着食盒,诸位官人近来可好? 见其打扮,众人松了一口气,御史中丞走出拱手道:皇恩浩荡,御史台一切安好。 陛下知道现在是酷暑,诸位官人办公辛苦,所以特命小人送来了冰饮及绿豆汤,还有降暑的冰块。 内侍身后红衣束带的禁卫便将食盒打开,一一分发赐予。 御史中丞旋即合抱袖子躬身,御史台谢陛下恩典,待明日朝参便以御史台之名呈札子谢恩。 谢恩就不必了。内侍端着手扫视了一眼周围,官家说了,诸位都是国之栋梁,是朝廷不可多得的人才,朝廷之大,天下之大,皇帝一人不可视察四方,京城百官纠察皆要靠诸位,希望诸位官人今后也能一直秉公执法,替官家,内侍突然盯向御史中丞,多多效力才是。 一定一定,我等食君俸禄,行的便是忠君之事。 一会儿还得去谏院,小人就不叨扰诸位官人了,告辞。 阁长走好。 乾元十九年长夏经吏部审官院考绩、磨勘、迁尚书右仆射王文甫为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代行侍中之职,副相章厚进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成为右相代中书令之职,兵部侍郎韩汜复迁兵部尚书。 乾元十九年秋,经过几次考选,六曹女官已初具规模,皇帝召见都堂及西府枢密院重臣商议开科之事。 坤宁殿 尚服局将没有褶皱的衫袍送入后退却,皇帝坐在镜子前伸了个拦腰,披散的头发被人娴熟的挽成单髻。 十九年了,皇帝看着掌心里的同心结,手中的青丝依旧,但红绳褪色韶华却早已不再,除了西洲,我将能收回的地方都收回来了,不长也不短,却用了我整个青春。 这么久过去了,官家一直留着这个同心结么。 姐姐送与我的,怎可能不留着。 萧幼清俯下身将头抵在她的肩颈上环住她整个人,官家之后要设女科肯定会受到百司的阻拦,千年之制一朝更改,便会将人心里最根本的自私唤醒,尊卑等级之差,将心比心这种话说说也就罢了,你不曾换心又如何当得了真,官家要行事还是先要与东西两府的宰执商议一下比较 好,由他们辅佐可减少朝臣的阻力。 皇帝抬手握起萧幼清搭在自己胸前的手,好,这些年一直旁敲侧击的试探,阻拦声从未停止过,变法尚且难,可想女科之事更如登天,但那只是对于旁人,有没有天我不知道,人君之治,治的是人,是天下人。 祁六至寝门外躬身,官家,诸位臣工已经到垂拱殿了。 萧幼清便起身将衫袍拿起替皇帝换上。 几个皇帝的心腹重臣齐聚一堂,端着笏板序位殿中等候,几个由六部提拔上来的副相则左右观望,非朝参也非朔望,官家今日突然召见是为何? 河西收复了,北辽也退了,莫不是要征西洲了吧? 十年之内连发动三次大规模的战争,若再打下去... 安北与安东尚未完全稳定,若要再次征伐而不动国家根基起码得休养五六年才行。 圣架至! 皇帝从西阁门入,登阶至座上。 圣躬万福。 诸卿免礼。 大臣们拿着笏板直起身。 皇帝盯着满怀疑惑的众臣开口道:如今已至秋日,各州县忙于秋闱,安北与安东也告一段落,自退辽后秋闱扩至塞北,明年春闱必又是一番盛况。 陛下承先帝遗愿,建万世之功,是为明君之举。 愿取天下有才、有能、有志之士,九州四海皆是朕的子民,昔日朕设女官之制分以六曹官,然秘书省掌天下图籍与监修国史,事无巨细,女官入选容易有纰漏,故而朕冥思苦想...皇帝揉搓着手背抬眼看向东西两府的紫袍,决意开设乾元改制之初所定的女科,在武成王礼部贡院之外再修建一所女贡院用以女科考试。 皇帝的话引得这一干宰执震惊,左右环顾,虽没有明言拒绝不可行,但心中大多都是不赞同的,祖宗法制,自周天子建国起女子便不得干政,若男女共治天下,那么朝中倘若有夫妇同堂,政见合之则有结党之嫌,若政见不合便会使得夫妻反目... 荒唐!皇帝斥责道:女子不为官难道夫妇就不会有反目了?若夫妻反目,诸卿为何不言父子成仇与结党呢?千百年来父子祖孙几代人同朝的还少吗?换成了女子就不行了 ?还是你们眼里压根就有鄙夷所在,叫朕宽容的是你们,叫朕爱民如子的也是你们,但真正让朕偏私的依旧是你们,你们所谓的爱子,实只不过是想让朕对你们些臣子宽容罢了。 臣等不敢。 朕可以把你们从位卑之身提拔进东府西府成为宰相,朕也可以将你们从上面拉下去换些听话的人来做。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20) 几个大臣听候吓得脸色苍白,只得端着笏板躬身低头,王文甫等皇帝斥责完后上前道:陛下,国教注重阴阳平衡,只有资历与道心之别而无男女之分,臣以为女科当不另建女科贡院而扩武成王庙礼部贡院诸生同考,糊名誊录一同录取如此方才公平,顺便也能瞧瞧国朝才子才女之风。 此举定然会引文武百官不满,方之彦直身道,九寺五监与六部以及三班使臣非东西二府完全可控,如今国教刚定不久,民心教化尚未成熟,文武百官仍以儒学为重。 所以某想说急不得,王文甫扭头看着方之彦,但只要方枢密的西府也能与陛下同心,某领东府加上陛下难道还不能慢慢磨去那些儒生的阻拦之心? 这... 内舍人这些年辅佐陛下的功绩诸位相公也是有目共睹的,诸位有变法图强的恒心,但也应该与陛下一样,变法是为了国家,不偏不倚方为公正。 可是变法是变法,女科是女科,于当下之势,女科开设...并不和时宜,王相有没有想过弊端呢? 王文甫冷瞧了一眼,某只知道你们不愿让出一席之地的私心。 是私心不假,可是刚刚经过战争的国家需要一个安稳平和的制度,贸然更改必会引起动荡,陛下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太平盛世...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王文甫转过身,百姓不会关心朝廷实行什么样的制度,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温饱,真正在乎的是你们这群士大夫集团,是你们这群踩着别人坐享其成而不愿将权力放弃丝毫之人! 几个大臣便面面相觑,在皇帝与左相坚持下,一个是国家元首一个是百官之首,诸臣便也不敢再出言劝阻,臣等愿意辅佐陛下。 皇帝听着争辩,旋即抬头道:朕设刑堂是为了惩治不法之徒,朕 不希望刑堂有朝一日会变成酷吏之所。 宰执们听后心中一惊,旋即纷纷跪伏。 作者有话要说:亲从官高亲事官一等,为皇帝最亲兵。 皇城司探事司逻卒:又称察子(直属皇帝,堪称宋代锦衣卫,为皇帝爪牙,权柄甚重)锦衣卫的设立会造成恐慌,但也算是皇权的集中吧,皇城司这个是有三个人(内侍或武臣)共同执掌。 再三强调,此为小说,小说,不可能写得完全很现实!!! 王是虚构的,求平等的或许不少,但这样为女性积极争取权益的男性可能万千人里难出一个。 王并非儒家的,幼时读过一些书,少年时游学各地后面入了道观。 韩汜这种还算尊重女性的人在这种局面下也不可能一下就和王一样全力支持官家(主要是他没有想到官家会直接让女性出廷做官) 方就不用说了,他改革变法只是为了国家。 撒泼打滚卖萌求评论(双手叉腰)QAQ~感谢在2020070906:00:38~2020070916:5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eplove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等相逢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2章 皇以间之 乾元十九年九月暮秋,皇帝言及开设女科震惊朝野引百僚哗然,旋即便遭到新旧两派官员的一致反对。 论语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人主之治,治国、齐家,便要注意防范和驾驭身边的女子与小人,而祖宗千年之制,陛下怎可一朝更改,夫妇之道,人伦之道,人臣之道,天下之道,若令女子赴贡举与诸僚同立于朝堂这个天下岂不要大乱? 大乱,朕倒是想听听会如何个乱法?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天下无不尊此法而得治,而今臣不知道陛下突然要让女子为政,倘若满朝文武皆被女子所治,其夫要如何?古训有言,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若天下人都不遵守秩序,如何会不乱? 陛下,昔日六曹司政女官掌兵部职事,泄露兵部机密与敌国私通致使国朝腹背受敌国家遭受重创,百姓流离失所,蜀中至今都在重建之中,可见女子心胸狭隘,因一己私欲而置天下万民于不顾。 诸位学士,这话说的就不对吧。宰相班子里没有反对但也没有同意者,王文甫见反声太大便从序列中站出,王某人半缘修道,但也算是半个儒生,自幼学忠君爱国之道,阅览史书无数,却发现窃国者似乎并不少,前朝有为权欲驱使者认异族贼人为父、割地献城,奴役众生,怎么不见诸位同僚去填词骂一骂呢?却在这里揪着一个人的过错不肯放。 王文甫作为左相,位在百官之首,旋即转身看着满朝朱紫各个揣着别样的心思与算盘,守着自己的方寸地不肯退让,人心的险恶何故要上升到阴阳,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君子有成人之美,所谓天道皆是人道,天之道难道不是人所定?圣人之言难道是上天托梦告诉他的吗? 强词夺理!几个德高望重的诸殿阁大学士甩袖回到序列。 某竟不知,诸位士大夫也会拿着一本《女诫》到朝堂上争论。 班列里的老臣再次开口,下官只是提 醒诸位,祖宗之法不可废,王相自己惧内可莫要带到朝堂上来,不齐家如何治国? 若大学士觉得相互尊重与相互扶持便是惧怕的话,大学士将陛下置于何位? 你... 除却王文甫争辩,其余宰相以及没有了姜洛川所在的台院与谏院也皆默不作声,原先中立变法改革的大臣纷纷反对,使得守旧派的反声只增不减,无奈之下皇帝只得停议女科之事。 六部及九寺五监与其他职事官散朝之后对王文甫颇有微词,官家变法他也是支持者。 他不是支持者,他是推动的始作俑者,官家只是让方之彦这样的老臣替他顶风浪而已,变革期间就他跑垂拱殿最为勤快。 他这般支持官家开设女科是为何?就这么希望让女子骑到自己的脖子上来?若是男女尊卑没了,女子得势,那这夫妇之道迟早也要逆转。 为何,你瞧瞧他升官的速度,方之彦与章厚都遭过贬谪,唯独他一路迁升,仅用了十年便位列首相之位,还不是靠着奉承天子。 真是世风日下,这个世道也大不一样要变天咯。 王文甫回到宅内,换下公服后垂头丧气的坐下,望着铜镜里已步入中年的自己,浓黑的胡须极长犹如关公髯。 王文甫轻叹一声,官家也是挡不住那些人的压力。 自然,妇人走到他的身后,垂下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因为满朝文武皆是男子,他们都是权益的享受者,女科之难,难于权益之私,人心皆丑恶,他们不愿放弃固有的地位,即便知道不公,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想要从老虎嘴里偷食,怎么可能。 可能,王文甫扭过头,因为官家是训老虎之人,国朝不光有明君,还有圣后。旋即握起妻子曹氏的手,我知道翁翁的死让娘子一直挂怀,曹家与萧家的关系紧张... 曹佩茹摇头,战场的局势与生死谁又能料到,翁翁既非陷害也非抱憾,而是为国捐躯,妾又岂能以小人之心去埋怨翁翁拼了命想要救回的人。 王文甫抱着妻子蹭进怀中,于朝堂争辩,皆是一些小肚鸡肠守着方寸之地拿着祖宗家法来逼迫天子的顽固,介之眼里,他们为官数 十年还不如内宅里的小女子呢。旋即抬头,等娘子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介之一定要敲锣打鼓告知天下人,霍青的头上能容忍部将跑马,我这宰相肚里当然也可以撑船。 你这般直言与争辩,只怕他们不会觉得你是大度而是献媚邀宠的小人。 那便就是小人吧,我不在乎,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本就没有什么争心,一路位居此位也非我所求。 曹氏转身拿了一件厚实的衣裳给他披上,天凉了,莫要一回来脱了衣又不穿。 王文甫看着镜台前一支从未见过的金簪,这是金簪是刚买的吗,极少见你除了穿礼服时带金饰,样式倒是独特。 不是买的,是弟妹送的,今日诞辰曹宅做寿。 子纪的女儿应该也长高了吧。 曹氏点头,那孩子好生聪慧,在那么多命妇之前喜愠不形于色,应对从容。 王文甫拿起簪子细细端详,喜愠不形于色...这么小的年纪便学会了大人做事的那一套么。 乾元十九年冬,暮秋之初反对皇帝行女科的几位老臣被台谏弹劾,以年老而不致仕指责其贪恋权位,随后几位朝官被迫请辞,皆以本官阶致仕未获封赏及功臣号,而后相继一个月内,经审官院考绩、磨勘,陆续有言事官以政绩之失被冲替调离本职,更有探事司将旧事重提,以罪贬谪出关罢出国门,一时间京城百官人人自危。 十九年十一月,各地发解举子入京群见,皇帝命工部扩建武成王庙的礼部贡院,有开女科之势再度引朝臣哗然,十二月冬吴国长公主次女下嫁。 乾元二十年春礼部省试,将《老子》、《庄子》、《文子》、《列子》加入墨义与经贴中占比七成,直至省试结束,落选者远超往年,至暮春举行殿试,又因最后的策论是以国教命题故而落选者过半,举子们落选回乡后纷纷改研习国教典籍。 诸州学校内女弟子由政令之初不足一成到女官设立后增至二成,到如今皇帝再次颁布诏令寒门学子品学兼优者无论男女皆由官府出资供读,女学子人数遂增至三成。 皇后诞辰过后便是寒食节,忙完科举,皇帝卸下一堆杂事陪着几个孩子到后院踏 青。 一个四五岁左右年纪的女童坐在皇帝怀中,看着天上彩绘的风鸢大笑的拍手,翁翁,看,乐安郡主指着另外一只飞起的风鸢,两只大鸢。 皇帝怀抱着孙女,等忱儿长大了翁翁就亲自做风鸢给你好不好。 乐安郡主扭过头,捏着皇帝圆领袍右肩上的暗扣,那忱儿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皇帝捏了捏孙女的小脸蛋,忱儿很想长大吗? 乐安郡主点点头,长大了就可以和哥哥姐姐们一起放风鸢捉蛐蛐了。 皇帝身后的幕次内围坐着众多外命妇,平摊的草地上有几个大姑娘带着小姑娘们以及宫中乳母的儿子们一同放风鸢或是捶丸。 宜春县主卫甄连进了好几个球,引得一旁的孩子拍手。 哼,阿姊欺负人。益国公主拿着球杆双手叉腰昂头道。 我可没欺负公主,公主现在都长大了,难不成还能耍赖? 益国公主便嘟着嘴将耳畔一对珍珠坠子取出,这可爹爹给我的南海珍珠,旋即伸出手不情愿道:现在它是阿姊的了。 卫甄旋即捂着嘴大笑,阿姊逗你玩呢。 愿赌服输,娘娘说了答应的事就要做到,不能失信于人尤其是对女孩子。 小公主的话再次引得卫甄发笑,旋即伸手接过放下球杆走近几步到妹妹的身侧,别动。 阿姊要做什么? 卫甄微微弓腰,很是温柔的替她将耳坠重新戴上,皇后殿下也说过君子不夺人所爱呀,这珠子好看,更配妹妹。 暖阳洒在这些孩子们的身上,几个坐在幕次内的妇人有说有笑,左右都离不开眼前的这些孩子。 也不知道是上辈子做了什么,我与二姐各有两女皆是次女出嫁长女还在家中,这长幼都乱了套了。 吴国长公主扭头望去正在替妹妹戴耳坠的长女,四姐的晨儿今年年龄也才刚刚好吧,我家大姑娘...旋即轻轻挑起眉头,我现在是懒得管她了。 替益国公主重新戴上耳坠后卫甄退后一步,若是公主非要给些什么的话,那就先欠着吧,等日后我有需要了一定会向公主讨要的。 益国公主摸了摸耳垂,想起来,爹爹也还欠我一个 请求呢。益国公主扭过头,看着草地上陪孙女玩耍的父亲脸上印着这几月来不曾有的笑容,旋即放下球杆走到皇帝身前。 哼,叉着腰扭头道:爹爹有了忱儿就不要如华了。 皇帝抬起头,旋即大笑道:爹爹的大姑娘连小外甥的醋都吃了? 益国公主便在皇帝身旁坐下,我才没有呢。 小姑娘从皇帝怀里爬出凑到益国公主身前,糯糯喊道:姑母~ 益国公主便将小外甥抱到怀中,忱儿明明更喜欢我,爹爹一有空就把忱儿带走了,如华去东宫好几次都没有瞧见人。 皇帝笑呵呵道:看来是爹爹失宠了哟。 爹爹。益国公主靠向皇帝的肩膀。 怎么了?皇帝转了转身子。 益国公主抱着皇帝的手,侧抬头问道:爹爹会一直一直疼如华吗? 当然,皇帝不假思索道,如华是爹爹唯一的女儿,也是爹爹最最喜欢的孩子。皇帝抬手将益国公主适才玩闹弄乱的头发捋顺,小脑瓜都在想些什么呢。 益国公主便抱紧皇帝的手笑着摇摇头,没有什么,就是很想爹爹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只是抨击古代封建的男尊女卑,作为女性,儒家真的有太多令人鄙夷的思想。感谢在2020070916:58:10~2020071006:1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eplove、27968822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H2瓶;七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3章 皇以间之 乾元二十年夏,皇帝突然召内舍人刘妙仪起草开设女科的诏书,命都进奏院用邮置分发至各州县,诏书上有都堂宰相的签署盖章以及东府的盖章,州官接到命女子入选乡试的诏令后张榜于衙门口又命吏员奔走相告。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21) 皇帝的诏书下得突然,等诏令到达州县后京城百官才察觉,随后纷纷上疏要求皇帝罢撤,但也有不少官员因为先前几位大学士的前车之鉴而敢怒不敢言。 皇帝连续一月未朝,百官们便堵在内东门,无奈之下只好出廷召见。 一众带甲的皇城司将百僚围在宫廊内,皇帝走出内东门,诸位卿,这是要逼宫么? 臣等不敢。 两侧宫廊上的御龙弩直及御龙弓箭直以及神机营,架弩与张弓持枪对着诸臣,将中间一干朱紫官员吓得两腿发软。 朕都说了朕身体抱怨不升朝... 陛下!几个不怕死的老臣带头上前跪伏,苦苦哀求道:祖宗之法不可废啊,否则这天下终究会颠倒乾坤,陛下忘了前朝的女帝是如何残害宗室诸亲的吗?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是妇人狠毒起来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自太.祖高皇帝建国以来历经太宗武宗与陛下四朝方有卫宋今日之盛,陛下如此扶持女子又宠爱中宫,少主还年轻,未经世事,来日陛下难道是要让女子把持朝政再行武后之事吗? 皇帝攥着抱合的双手,抬起冷漠的双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朕收复河西北退蛮夷,皇帝伸出手指着一众守旧派,当初反对的是你们,如今称颂伟业的还是你们,你们告诉我,皇帝走近一步,到底谁才是这个天底下最为虚伪之人? 若不是朕牢牢握着大权,我看你们早就想把我从这个位子上赶下去了! 臣等惶恐。 朕收复了河西,收复了塞北,将国朝的疆域扩至两倍,这些与你们没有丝毫干系,还差点因为你们朕不但收不回来,还要背上千古的骂名,你们不是将死谏尊为殊荣吗,皇帝指着墙头,朕绝不会收回诏令。 天子不听劝谏,妄改祖宗法制令女子当政,还要将卫家的江山交给外姓女子,太宗皇 帝,臣等无能啊!官员仰天长啸,壮怀激烈,旋即将直脚幞头摘下,朝皇帝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皇帝冷漠的转过身,将带头闹事者剥去官服遣送回家,往后不必再来朝见。 皇城司禁军上前将几个没了主心骨似的大臣拖走,只见其中几个老臣甩开袖子挣脱,陛下,天下岂可有二主,陛下是万世之君,开疆扩土建百年基业,陛下有足够的威信震慑朝臣百官,有足够的力量驾驭百万军队驰骋沙场,然少主年幼,未经世事,不知朝堂险恶,亦无服将之力,陛下重外戚制衡朝堂实为皇后殿下揽权,臣冒死请问,待陛下之后少主登基,陛下难道就不怕重蹈前朝女主之事?老臣向前爬了几步,这江山是卫家的江山,倘若日后外戚把持朝,皇权旁落,陛下又有何颜面见宗祖,陛下还能进去宗庙么? 皇帝甩袖奴怒转身,朕的家务事用不着你们来掺和,她的是朕的妻子,朕比你们都了解她,瞪着满布血丝的双眸吼道:朕也不允许你们任何人污蔑她! 皇帝越是袒护,诸臣便越是觉得此事与皇后脱不了干系,内东门里站静立观望的女子突然从门内跨出,将跪伏的臣工们吓了一跳,皇帝楞的转过身。 官家。不等皇帝开口萧幼清又道:奎光将官家先送回福宁殿歇息。 皇帝走近,萧幼清朝其福身道:臣妾有几句话想要与诸位阁学士说。 听着皇后不温不火的话,紫袍后面跪着的绯袍官员们开始渐渐胆怯打起了退堂鼓。 皇帝扭头旋即跨入内东门,老臣跪起身子爬向前大喊道:陛下!陛下! 杨学士。萧幼清将视线转到阁学士身上,旋即朝身侧内侍挥手。 内侍便将几个老臣扶起,萧幼清又道:吾敬你是先帝与今上两朝的侍从官,不忍你一把年纪还要跪着说话。 老臣甩手将两个内臣斥退,内廷传你仁善大度,我却瞧你蛊惑君王行天下之大不韪,把控君王干涉朝政,是妄想在陛下之后篡夺子权么? 萧幼清依旧面不改色,冷冷的盯着学士,你以为所有都对权力充满着渴望么,你以为所有人都被权势所诱惑着么, 还是你觉得这座像笼子一样的宫城人人都趋之若就? 你用你的私心去诋毁一个你毫无认知的人,你用你的私欲去谴责你所认为的悖论,你今日跪在这里敢说没有私心么?萧幼清抬起头看着后面跪伏的众人,还有你们! 一众跪伏的大臣吓得不敢吱声。 你们今日跪在这里究竟是为了社稷还是为了皇帝,还是....萧幼清瞪着双眼,还是只为了你们自己! 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为了自己手里的权力、利益、欲望。 诸臣面面相觑,不敢抬头看皇后便只得将头埋得更低。 萧幼清长呼了一口气,望着内东门这内外廷之隔的宫殿门,我不想要卫家的江山,也不想要你们的皇帝,旋即转过头看着众臣,红着湿润的眼眶,我只想要我的夫君,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有着功利心的你们,永远都不会明白我们之间经历了什么,永远都不会懂这天底下可以超越生死比权力、地位、金钱更要的是一颗赤忱的真心。 底下几个大臣疑惑的对视着,极小声道:难道女科不是皇后殿下鼓动的? 女科一事传到州县之后引起全国轰动,自变法以来最大的变革便是这女科的设立,大多州官接到朝廷的文书时起初还不敢相信的自己眼睛。 江陵知府拿着朝廷的文书交给身旁的幕客,你瞧瞧,变法变法变到最后连祖宗的旧制全都变了,让女子为政,可是自周代千年以来便只有前朝有过一人,自科举考试设立以来数百年间从未听过女科,要让女子为官,还不得闹翻了天去。 幕客看着文书里诏命的内容,咱们这位官家还真是不同寻常。 不应该,官家怎么会突然开设女科呢? 幕客摇头,并非突然,先前女官之制,朝廷还出了个执掌制诰的女舍人,便是一步步做的铺垫啊。 官家登基二十年,始终只有中宫皇后一人...莫不是听了枕边风吧?知府旋即瞪着眼睛大惊,莫不是我卫宋将来也要出个女主? 幕客叹了一口气,这是圣旨,不止咱们江陵府接到,既来之则安之,官家执意如此,知府远离京城难道要上疏 抗旨么? 知府旋即摇摇头,京城遍布皇城司,好多朝官都被贬了,咱们江陵下面那个县令不就是从紫袍贬到了青袍吗,我呀,这把年纪坐到这个位子上十五年无过而服紫已经是尽头咯,那些掉脑袋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乾元二十年长夏,在皇帝的罢撤贬谪冲替的威逼与利诱之下朝中反对的声音渐渐减小,但上疏劝谏者仍旧有,皇帝与群臣商议,稍做退让将原先同科举一年一考的女科改为三年一考,使得反对声又小了一些,后又下诏,进士科不变,女进士科与原来的进士科同院考试。 乾元二十年秋,诸州官增解试考场,应考的女子不足男子十分之一,但也有不少出于好奇的才女应试。 同月,武成王庙礼部贡院增修完毕,将其化作两边,除了旧至贡院,增设的另外一边则作为女科考场。 二十年九月,诏尚书左仆射王文甫与内舍人刘妙仪完善女科之制,其规矩与进士科贡举无异。 消息传遍全国,几月间各个酒楼茶坊与妓院皆在谈论此事,皇帝此举遭许多文人学子不满,更有才子作诗题词指责政令与宣泄不满。 小报传到金陵,姜家的祖坟旁搭建了一个临时的草屋,姜洛川在内替父亲守孝已有两年之久。 家僮提着食盒过来送饭菜,主人,近日的小报。 姜洛川拿起筷子抓了一个馒头,吃完再看。 这几个月小报的内容都是它,小的也觉得官家着实荒唐,便将小报给您拿过来了。 姜洛川停下咀嚼,什么内容? 官家开设了女科,今年的秋闱是第一试,与进士科同考,不少内宅里的女子都想去呢,但是都被自己的男人勒令,听说隔壁县的李家娘子还因此翻围墙爬出去嚷嚷着要和离呢。 姜洛川旋即将馒头放下,打开小报瞪大了眼睛将其撕毁,荒谬!随后起身走到父亲坟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后又到祖父坟前上香,天子自登基起,不顾祖宗家法让外戚执掌兵权,又让后宫干政,如今还开设女科,朝中竟无一人敢阻拦,孙儿不孝,不能尽孝翁翁与爹爹跟前。 姜洛川回到祖宅释去哀服,随后被已经致仕的叔叔阻拦。 你要去哪儿? 叔叔不觉得官家行事越来越糊涂了么,特别是几年前大病一场后,多次让中宫垂帘。 皇后殿下是你亲姑母的嫡亲姑娘!姜赋正拄着拐杖连连顿地道。 礼法便是礼法,它不应被私情所干涉。 哥哥只有你这一个息子,你难道要让他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吗? 姜洛川攥着窄袖的袖口,旋即拉过马匹的缰绳跨上马,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至十月冬初,天气逐渐转凉,殿内已经烧上了炭盆,户部赏给案也从柴炭库内娶了木炭以及棉服分赐给朝廷百官。 坤宁殿 皇太子一脸高兴的走入正殿,腰间系的禁步发出杂乱无章的声音,皇帝牵着皇后端坐下,萧幼清见他一脸着急的样子便开口训道:古者圣王居有法则,动有文章,位执戒辅,鸣玉以行。 儿子失仪。皇太子便放缓了脚步,臣皇太子卫煦恭请圣安,带着女儿跪伏道:圣躬今日安否何如? 皇帝朝太子一侧的小郡主招手,朕躬安。 娘娘今日安否如何? 亦安。 皇太子这才起身回到用膳的桌内坐下。 皇帝将乐安郡主抱在膝上,忱儿想吃什么? 乐安郡主指着一盘羊肉馅的水晶角儿与滴酥鲍螺侧抬头道:翁翁,我要这个。 皇太子坐着侧转身,忱儿! 乐安郡主便将手缩回,皇帝拿起筷子将一只角子与一块滴酥鲍螺夹到自己专用的青瓷碗中,没事,忱儿想吃什么就与翁翁说。尚食局的宫人上前将摆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的筷子奉到皇帝桌前。 爹爹,儿子适才走得急是因为... 勾当皇城司薛进拿着一份小报走入殿内,叉手躬身道:官家,圣人,太子殿下。 皇帝稳稳的抓着小孙女生怕她从自己怀中掉下去,什么事? 薛进朝萧幼清躬身旋即跨步走到皇帝身侧俯下身,前阵子江南有个才子填了一首《青玉案》词曲内容是关于官家开设女科之事,小人将其誊录了一份。薛进从窄袖内将诗词拿出。 坐在皇帝身侧的萧幼清也听到了些许于是转身将坐在皇帝腿上的乐安郡主抱 了过去。 皇帝转动着眼珠,看到中间一竖小字时突然顿住,国未破、家先散露天风雨苦相争,七尺男儿耻做臣... 薛进便连忙跪下,臣已经着人去江南将填词者抓回... 皇帝抬起手,都是孩子,抓他做什么,这人倒是胆大,竟一丝遮掩都不做。旋即将纸张放下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水晶角儿,今日的羊肉剁得不够细。 都是儿子的错,今日早点本来上了两份点心,觉着这水晶角儿不腻便让他们上了。 皇帝放下筷子瞅了一眼旁侧跪地的人,将这首词着人誊录张到墙上去。 薛进抬起头,旋即跪伏着起身,是。 薛进躬身倒退着离开,皇帝又斜靠在椅子上唤道:把填词人的名单与这份誊录一同交到礼部贡院去。 薛进便停步朝前躬腰将桌子上的纸条拿起收回袖子里,是。 七尺男儿耻做臣... 乐安郡主从萧幼清怀中跳下走到皇帝身侧,踮起脚伸出稚嫩的小手蹭着皇帝的眉毛,翁翁不难过了。 皇帝侧抬头,旋即顶了一下小郡主的额头,好。握着扶手坐正道:真是和你爹爹小时候一模一样。 一直静座聆听的皇太子突然抬起头,爹爹...还记得幼时么... 当然记得,你还是幼时得可爱,如今大了反而变得沉闷了... 官家。祁六迈入殿中,前侍御史姜洛川求见。 皇帝顿住,他不是在金陵守孝么? 他...姜公子身穿朝服还戴着执法官的獬豸冠跪在内东门外,这是姜公子的上疏。祁六将一份奏疏呈上。 作者有话要说:宋代有规定任上十五年无过错者可以服绯或者紫但是不配鱼袋。 词没有对仗以及押韵哈,作者能力有限, 咱们就假装它写得十分露骨哦,QAQ~ 是把男女比作风雨,风调雨顺,从顺从到相争,风雨只会越来越狂,造成灾害。 其实也可以体现作词人害怕女性翻身超越男性吧,本来是老老实实的弱势群体,突然来了个上位者帮衬。 感谢在2020071006:14:07~2020071017:1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eplove、45966475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4章 皇以间之 内东门 内廷的宫廊内,皇帝抱着袖子走在正中间,腰间佩戴的禁步轻微晃荡发出缓急有度、轻重得当的声音。 皇帝带着一群内侍至内东门,白日里门是开着的,皇帝站在门槛内望着门外跪伏的男子,抱合着宽长的双袖不悦道:你要议事便议事,何故跪在吾的家门口?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22) 恳请陛下收回置女科的政令,肃清朝纲,还天下太平? 肃清朝纲,吾要是没有记错,你现在应该还在守孝吧,你身为人子不孝双亲,身为人臣,与君王甩脸色,是你什么子什么臣?皇帝跨出殿门,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敢教我治国? 天下万民皆是陛下的臣民,臣便是脱了这身官跑难道就不是陛下的子民了么?还是说在陛下眼里,永远都只有身侧这些女子,陛下固执得不肯听从百官劝谏固执得要将天下都让与女子了吗? 吾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说教,吾就是把江山拱手送人了又如何,吾告诉你,吾不但要设女科,还要罢六曹女官让天下进士同章服官品封侯拜相无有差异。 高皇帝建国初以半部论语治天下,尊文崇士,而今陛下不尊祖宗家法,度偏教为正教,身为人君,却对臣子说出如此的话... 姜洛川!皇帝走上前拽起他的衣襟,怒红着双眼,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姜洛川同样瞪着双目,毋宁死,绝不苟活。 皇帝便将其重重甩下,禁卫! 几个红衣束皮甲的禁卫走上前,在。 拿下他。 原侍御史姜洛川服丧停职,孝期未满而离是为不孝,着品官朝服私闯大内忤逆君王是为不忠,拖到紫宸殿前庭杖三十,革职查办。 是。 陛下也知道不忠不孝... 拖下去! 两个禁卫便加快了步子将人拖往宣佑门的宫廊极快的离开了皇帝的视线。 坤宁殿 皇帝离开后萧幼清问道皇太子,你素来性子沉稳,断不是那种不守规矩之人,适才入内得焦急脸上又有欣喜,是好事将近了吧? 皇太子便走到母亲身前躬身道:娘娘,东宫又要添新了。 萧幼清愣了愣,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太子妃说近日吃什么都反胃儿子便召了东宫典药局的太医,太医说太子妃已有妊娠三月。 这是好事,你适才怎么不和你爹爹说。 皇太子低下头,爹爹事情繁忙。 禁卫将姜洛川拉到朔望朝参的紫宸殿前,殿前来往诸多有司官员纷纷绕道,也有不少官员窃窃私语。 这姜御史不是在金陵守孝吗? 还不是官家开设女科令人家不满意了呗,金陵姜家是什么人家,那是和吕家一样的儒学大家,骨子里受到的熏陶岂会容忍与女子同堂而立。 勾当官端手站在板凳前,将他的具服扒了。 几个禁卫便将人死死按住,摘冠去衣随后按着趴在宽凳上,禁卫看着来往的官员,旋即走到殿阶上,前侍御史戴孝期间私闯禁中,着庭杖三十,以儆效尤。 一些官员听得心颤便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赶紧离开。 吕维自以宰相之位致仕后便与妻子搬到了杭州养病,原杭州知府兼提举两浙路市舶司官曹华重披战甲后杭州知府便调派了心腹朝官接任。 杭州知府于杭州增设解试考场派人下到乡县通知百姓女科开设的消息,没过多久便传到了吕宅。 吕维拖着病体将匣子内陈事的空白奏章取出,其妻王氏端着一碗药入内,见老迈的手正纸笔写着什么遂放下碗挑眉道:你都致仕了还要管朝廷的事么? 我不曾想官家...一时间胸闷气短的吕维便覆手连咳嗽了好几声,官家所为实令人匪夷所思,君王开疆扩土本是万世之功,待百年之后必成千古一帝,为何偏偏... 你那一榜的门生王介之不是有篇文章说了么,人君朝夕与处,不过宦官女子;出而视事,又不过有司之细故,是受人鼓动还是自己所为,总之这些与现在的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瞧见那些州官没有,他们可都是因为上疏而遭到外放的。 听着妻子的话满头白发的吕维停下老皱的手,罪过,罪过,我竟能在国朝见到儒学的衰微。 自姜洛川被庭杖于紫宸殿前,女科之事便再无人敢直言议论与上疏,唯有已 致仕的前知枢密院事陈煜连上三道札子但都被都堂所截。 都堂 王文甫将筛选出的札子遣内侍送往垂拱殿,剩余则弃置一旁。 咱们就这样把陈公的札子扣了,妥当吗?章厚放下笔开口道。 有什么妥不妥当,你瞧瞧这陈词,官家见了能不发怒么,我这也是在保陈公晚年的名节。 乾元二十年全国各地举行解试,初改制参试女子占学子人数十不足一,朝廷下令,凡所有举子无论男女皆可穿戴襕袍。 二十年九月初,各地解试相继揭榜,京府解试张榜于开封府。 开封府 开封府南面便是御史台,一众穿襕衫的学子围在解试榜前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不是吧!突然人群里有人大喊一声,今年京府解元竟是个女子? 名字而已,你怎么知道是男是女? 太常卿家的三姑娘难道会是男子么? 一辆马车停在对面的街道旁,车内下来一个穿便服戴程子巾外披棕色鹤氅的中年男子,娘子在车上等候吧,待为夫给你看榜报喜。 报什么喜呀,中不中还不一定呢。 丈夫便眯着眼笑道:什么叫不一定,是肯定才对。随后便与几个家僮挤进那一众白袍中间。 众多白色内还夹杂着穿褐色短竭的家僮,都在聚精会神的寻找着自家主人或少主人的名字。 你看仔细了没有,我怎么可能落榜呢?落榜的白袍揪着家僮的褐色交领衣襟。 家僮恐慌的连忙回道:小的连看了三遍,确实是没有少主人的名字。 棕色服饰的男子从人群里挤出听着旁侧学子们的悲喜旋即欢快的走回马车前,抱合着以青布做袖缘的双袖朝妻子躬身道:京府试第二,恭喜娘子高中。 妇人将他拉回车上,解元是谁? 男子将理了理衣裳将下裳摊平在腿上,太常卿家未出嫁的三姑娘,这次京府解试前三名都是女子。 前三名? 男子点头,还有宁国节度使与秦国长公主的长女。 乾元二十年冬,各州府将发解举子送往京城赴礼部贡院投状,乾元二十年十二月初,礼部官员引发解举子群见,群见前 皇帝又下诏只召见各州解元以及单独群见所有女举。 宣德门外的马车内皇太子妃身旁坐着一个样貌与其有几分相似的白袍举子。 阿姊穿这身衣服倒意外的合适。 赵晨摇摇头,伸手摸了摸皇太子妃隆起的小腹,白袍是读书人,明年崇政殿唱名我一定能够释褐,到时候就不是随皇后殿下坐在殿廊上观望的局外人了。 太子妃垂下手覆在赵晨的手背上,官场险恶... 别怕,赵晨反握着太子妃的手,殿下这次一定能够平安诞下皇孙,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辅佐他成为官家这样的圣天子。 皇太子妃轻轻点头,嗯。 大内坤宁殿 皇帝站在寝殿内换上浅黄色的履袍,几千个举人,女举却不足二百人,户部的人口核查上明明是女子更要多些的。 萧幼清替其将圆领右肩上的绳扣扣好,官家刚改制就希望男女可以达到平衡么? 皇帝垂下手顺着旁边的椅子端坐下,我知道不可能一蹴而就,这一百多人里得有一半是带着好奇与试探吧。 萧幼清抚着皇帝的脸,殿外等候的那一百多个人里可有不少年轻的小娘子呢。 皇帝愣了一会儿旋即抬起头,姐姐想什么呢,那些可都是靠自己改命的栋梁之才。 萧幼清笑着将人从椅子上拉起,好了,官家早些去早些回来吧。又从旁拿了一件大氅给她披上塞了一个填足了炭的手炉入怀,天凉。 皇帝接过手炉走上前一步轻轻将萧幼清揽住低头温柔的落下一吻,好。 皇帝乘上肩舆发现院里的红梅开了,于是朝右侧的内侍招手,去折一些寒香阁的红梅插到坤宁殿内殿的胆瓶中。 是。 十几个内侍们扛着肩舆出内东门往南,皇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六子。 随在左侧的内侍跨近一步躬身道:官家。 让那些解元都回去吧,今日只见女举,另外告诉他们明年正旦大朝会解元仍旧随百官赴朝。 是。 紫宸殿前殿中侍御史与几个内侍忙活了好一阵教导朝见礼仪与班序,最后却被告知皇帝不见诸州解元只见女举。 祁六 走上前朝诸白袍拱手,旧制,天下举贡人到阙,数千人皆得以入对,诸位解元今日到阙盼见君王之心某明白,官家圣谕,明年正旦大朝会依旧,群见免之,诸位皆是各州翘楚,待来日高中面见君王的机会自不会少,望诸位怀为国之才,亦不忘为君之心。祁六随后走到殿中侍御史身侧小声道:官家说了只见女举。 解元们只得匆匆赶来又不明所以的离去,殿中侍御史便将女举带入紫宸殿序位等候。 初登国朝最大的殿堂,不少女举瞪着惊艳的眸子观望了四周一圈,但最好奇的还是那位即将到来开设了女科的帝王,不知道圣容如何。 民间不是有传闻吗,官家较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先帝少年时可是如那兰陵王一样能引起京城轰动的美男子呢。 管他美丑,总之心是好的,古来君王能真正做到一视同仁的唯官家一人矣。 不纳妃与后如民间夫妇同寝而居也是帝王里的第一人了吧。 那些文官可不这样认为,便就适才从宫门过来都能瞧见他们路过时那眼里的鄙夷与不屑,像仇人见面一样分外眼红。 不打紧,再过个十年啊,这鄙夷定要变成吹胡子瞪眼亦或是卑躬屈膝了。 圣驾至! 作者有话要说:科举三试都有糊名与誊录,基本上挺公正的了。感谢在2020071017:17:57~2020071106:0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咸鱼夜落水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舍尔狂心、27968822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舍尔狂心、螃蟹爪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5章 皇以间之 内侍的呼唤声从殿外传入女举们便躬身站立连忙将头低下,旋即便有一排不带甲与几个带甲的禁卫走入殿内齐整的列于殿陛间。 二十年过去,每年此时群见的都是男子,今年殿内焕然一新,皇帝抱合着袖子从低头躬身站立的人群中走过,女举们便能瞧见从眼前略过的黑色履鞋,步伐轻重一致极为沉稳,像是一位君王更像一位儒雅的谦谦君子走过。 皇帝从西阶登上御座,内侍上前唤道,序! 对立而站的女举们便朝北转身,位于垂帘两侧的内侍弓腰卷帘,紫宸殿偌大,御座上的皇帝隔诸女举数丈远,令人惊讶的是天子端坐雍容闲雅不似已过不惑之龄。 跪! 与朝见的大起居一样,女举们先屈左膝,左手按压右手背拱手于地。 起! 起身躬立再拜,反复三次后由班首京府解元上前跪伏,诸州发解举子伏维陛下,愿陛下圣躬万福。 起身吧。 谢陛下。 至京府解元抬头站起,皇帝先是楞了一会儿,旋即抱合着袖子起身,至栏杆前时女举们才瞧清楚了皇帝的面容,眉清目秀,两鬓间虽隐约有生华发,却不影响干净的面庞。 除了何文英皇帝还瞧见了自己的外甥,也似看到了将来的希望,朕知道你们不少人心中都充满了疑惑,对朕的疑惑,对朕所下政令的疑惑,以及对此产生的好奇,诸位能来此是经过了州府解试的重重选拔,诸位与各州男儿相争不输于任何人,朕知道你心中都有所顾虑,然朕今日可以回答诸位,朕设此科不是为了流言所传那般,居庙堂之高,先天下之忧而忧,朕不但想让你们进入这个殿堂,朕还想让你们与那些须眉一样穿着公服并肩站稳于此,与之一同朝参天子议论国事治理天下,穿上白袍襕衫,你是一个读书人,是一个干净无暇的赤子,一旦释褐你将面临着金钱、权力、名利无穷无止的诱惑,朕不知道你们是否经得起诱惑,也不知道你们是否可以一直保持着洁白无瑕的赤子之心,朕希望你们出色出彩出众,天生万物,分有乾坤,阴阳之事由天定,然命途却为己定,朕不愿意浪 费国家任何一个有才之士,不愿让你们屈居埋没于内宅之中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天下人不管阴阳都可以有自己一席绽放之地,即便孤芳无人欣赏,亦不可自甘堕落而亡。 皇帝的话响彻殿堂,无不激励着底下一群从不敢奢望的女子,彷徨与不确认到看到了真正的希望以及迫切想要重夺尊严。 这一年以来,百官上疏给朕罢撤政令的诏书足已堆满整个垂拱殿,朕虽有愤怒,却也明白是为何,这个朝堂之上皆须眉,天下所有事便都会倾倒于一边,朕希望你们日后还能立于此处垂拱平章坐朝问道,即便不是为国家不是为了朕亦也要为了自己不可放弃。 你们是第一批女科举人,也是日后第一批入朝为官的女子,朕与内舍人及宰相商议,章服官阶男女无异,他们如何迁升你们便如何迁升,包括从幸祭天,你们要让世人知道乾坤无异人人皆可为,所不为乃人为之止,所以朕要把这道禁锢的枷锁打开,让世人看看志存高远者非只有须眉,女子亦有志者、亦有抱负者。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23) 诸女举心中翻涌,激动的看着左右,旋即纷纷跪伏,天子圣德,为天下女子广开门路,不偏不倚,是真正心胸宽广的君父。 朕希望你们为官之后勤谨,为后世之表率,也希望你们能够站在这万丈光芒下,活出自己。 臣等谨遵圣谕。皇帝之言,如一道曙光照进诸举人心中,将深陷泥潭与沼泽中的人拉出,抬头俯仰天地,并非梦幻泡影。 皇帝离去后,内侍上前唤道:卷班。 诸女举直立,班首转身出殿,序位者按照顺序依次转身离殿,出殿后方才松了一口气,人群里亦有不少感叹声与感激之声发出。 前些年大内传消息东宫诞嫡长女,官家也是做了翁翁的人,竟长得这般年轻。 官家儒雅随和,女科之政可谓之千古。 或许也还要多谢皇后殿下呢,官家登基二十年没有册过妃嫔,冒天下之大不韪开女科谁能说不是皇后殿下的功劳呢。 内侍从殿中迈出喊住人群里一名白袍女举,曹举人。 曹佩茹转身,旋即作男子拱手,祁都都知。 内侍上前躬身, 小人都不知道该唤岷国夫人还是举人了。 曹佩茹笑道:国夫人的诰命是因丈夫所得,而举人的功名则是靠我自己所得。 小人明白了,祁六再次躬身,官家在垂拱殿召见曹举人。 曹佩茹睁了睁眼睛,旋即扭头看向已经走在远处的京府解元,官家要见我? 祁六肯定的点头,曹佩茹便带着疑惑随他至文德殿通过宫门进入垂拱殿。 曹佩茹止步于垂拱殿的殿阶下缓缓抬起头仰望,束起的牌匾写了三个极大的字,常朝殿非宴殿,古来都是妇人止步。 祁六随在一侧便笑道:皇后殿下常入。 曹佩茹回过头旋即相视一笑,女科设立之前,皇后殿下应该是天下女子都羡慕的人吧,无论是作为妻子还是母亲。 祁六端着手将她引上殿阶,能被羡慕者,其背后的所付一定比羡慕者要多。 曹佩茹抱合着袖子从容的迈入殿中,世家熏陶出来的气质与懂礼让她在禁中应对自如,面对近在咫尺的君王也并不惊慌,入殿后未行昔日命妇见君王之礼而改臣子朝见君王所行的稽首礼,臣京府举人曹佩茹见过陛下,陛下圣躬万福。 曹举人不必多礼。 曹佩茹起身后内侍搬来一张小圆凳,皇帝坐在御座上面带笑容,这身襕衫比命妇品服更适合曹举人。 曹佩茹举起青布为袖缘的双袖微微低头,白袍下是赤子之心,亦是一颗满怀抱负的为国之心,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同样的道理,女亦可为知己者死。 听着曹佩茹的话皇帝笑了笑,没有谁规定女子该是什么样的人必须要做什么样的人,定礼者存有私心与偏颇而定礼,历经千百年于人的心中根深蒂固,这其实是一种可悲。 皇帝从座上起身,负手走下殿阶,曹佩茹便起身后退了两步躬立。 皇帝游走在殿阶下,吾置身高位,虽无兄弟在侧然也有几个姊姊,常怒其不争,又叹之无奈,根茎不除,即便权势再高也会遭人鄙夷,介之常与吾提起你,又告知许多新法都是出自你的意思。 曹佩茹躬身,臣只是在夫君旁侧点拨,他与陛下一样都给予了妻子足够的尊 重,有时候对于妇人而言,尊重往往比宠爱更为重要,因为大多数人都得不到尊重,而宠爱转瞬即逝。 曹举人的夫君...皇帝转过身,浅笑道:恨不得将自己的相位都给你吧。 曹佩茹便低下头,说起来,夫君入仕还是臣百般央求的。 此事他与吾说过,说自己本无争心,是被你一番说辞给骂到了京城,他说自己本是个修道之人,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夫君修道不过是为了避世,可这天下哪有真正避世之所,心不静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最好的避世莫过于出世,了却心结,即使失败至少你曾努力过,而不是无为带来的纠结与抱憾终身。 与那些腐儒论政,我更喜欢与你们说话。皇帝走回殿阶转身看着曹佩茹,希望朕能在崇政殿唱名之日亲唤曹举人之名。 曹佩茹朝皇帝躬身,能入陛下金榜,幸何如之。 皇帝只群见女举的消息很快传遍东京,勾栏瓦舍内常能听到议论,更有人大胆猜疑皇帝设女科之举究竟是为何。 京城姜宅的家僮将小报送到伤好不久的主人手里,昨日官家群见各州发解举人,临到大内又改主意只见了女举。 姜洛川将小报攥成一团,真是荒唐至极,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堂堂天子堂堂国朝士大夫竟要与女子分治天下。旋即将纸团仍进炭盆里甩袖出门,备车。 主人要去哪儿? 东宫。 家僮从后院赶来一架马车,从车后搬出凳子将主子扶上车。 驾。 姜洛川攥着袖子怒目道:修改律法,变法改制与收复故土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官家一步一步走上顶峰所做的铺垫原来都是为了今日的女科,这一朝怕是无法扭转局面了,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太子。 官家性子执拗,非人臣可以劝谏,若想要官家改变主意大抵是不可能了,但是如果有比这个更让官家在意的事或许可拖延女科开设。家僮随坐在他的身侧思索道。 马车经过坊间太过拥堵便靠在一家茶肆旁停了一小会儿,家僮下车买了一碗热饮子,主人。 茶肆内一 个打杂的茶博士与几个茶客正聊着天。 你们说官家为什么只召见女举人而放着各州的翘楚不见。 这还用说吗,是个男人都知道,这些女举人可都是各州才女,其中不乏才貌双全者,官家整日在禁中见的都是胭脂俗粉,自然想尝尝鲜。 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官家是君,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你们瞧见了冬至祭祀时随在官家与皇后殿下身侧坐着的益国公主没有,官家出行旁侧的仪仗里就有不少好看的女子而咱们这位小公主如今长大成人已有艳压群芳之势,也有当年皇后殿下年年轻时的风采了。 我听说国朝这位公主并非官家亲生啊,乃是宗室庶出过继来的,据说生母貌美,且出身名门望族,与申国公那场大婚惊艳多少人... 嘘!茶客挥手拍向旁坐的幞头,朝廷早有明令禁止不准议论此事,你不要命了? 马车内的人撩起袖子端碗准备吃茶时隐约听见了耳侧传来的对话,旋即侧抬头眯起双眼喃喃道:更在意的事...旋即放下碗朝车夫吩咐道:换路。 车夫回头,主人要去哪儿? 甜水巷。 作者有话要说:为官家点个赞!!! 感谢在2020071106:06:27~2020071117:1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eplove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花栗鼠10瓶;无语5瓶;南木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6章 皇以间之 甜水巷益国公主宅 内侍拿着用纸裹着的冰糖葫芦走入后院,公主,糖葫芦买回来了。 益国公主仰起脖子从里面挑了一串,快把他们装起来,放到食盒里一会儿带进宫给爹爹与娘娘也尝尝。 是。 一个十三四岁的入位祗应从拱门走进院子,公主,前侍御史求见。 前侍御史是谁? 入位祗应走近一步叉手回道:姜穆公的嫡孙姜洛川。 益国公主咬下一个山楂,他来做什么,惹爹爹生气还没挨够打吗,你们快去给我打发走,我不想见他。 他说他是...小内侍抬着犹豫的眸子,他是来告诉公主别人不敢告诉的秘密的。 益国公主咬着一颗山楂不动,旋即从嘴里拿出,秘密? 是,他说他只要一刻钟的时间。 益国公主将山楂放下,彦川、小蕴,给吾梳妆吾要见客。又朝入位祗应吩咐道:让他到中堂等候吧。 是。 一刻钟之后案上的热茶变成了温茶,姜洛川背着双手在太师椅前来回走动。 一刻钟到了,姜御史为什么还不离去?益国公主带着侍从跨入中堂,没有丝毫亲近之意。 姜洛川便连忙转身拱手,下官说的一刻钟是与公主交谈的一刻钟。 吾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要不是你是太婆的外甥我才不会见你呢。益国公主走到主座坐下。 下官有些话,姜洛川走上前望着益国公主的左右,想要单独与公主说。 彦川与小蕴是吾最亲近的人... 能语者只公主,姜洛川抱着袖子再次躬身,一人。 益国公主皱起眉头,你们都下去吧。 可是公主他... 下去。 是。 益国公主看着姜洛川旋即端坐着撇过头,吾一会儿还要去大内问安呢,你最好长话短说。 姜洛川见人都离去便端着袖子走上前,下官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吓到公主。 哎呀,我说你哪儿那么废话故弄玄虚!益国公主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似觉得多瞧这人一眼都觉得碍事。 姜洛川抬起头,其实公主并非 官家亲生。 益国公主听后愣了一会儿,旋即深陷着眉头否决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质疑吾与爹爹娘娘? 姜洛川眯着眼睛,天下人皆知,唯公主不知,原是因为官家曾下过旨不允任何人议论。 怎么可能,爹爹待我那样的好,那样疼我,你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益国公庄再次言辞拒绝。 公主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乳母,官家宠爱公主众所周知,但那只是因为官家只有息子没有息女罢了,之前宫中传出官家要立皇太女可最后官家还是立了大王为皇太子原因就是因为姜洛川盯着脸色大变的公主,公主并非官家亲生,公主可以仔细想想,国朝公主出嫁前皆是随母居住,官家又为何要赶着为公主建府难道真的是因为宠爱公主吗?若真的是宠爱会忍心将自己的女儿送走?若公主还是不信也可以亲自去问问官家。姜洛川看着益国公主逐渐生疑与心慌的神情再次拱手道:此事原先在大内传过风声,后来官家下诏不允许人议论这才停了风声,一直到现在公主长大成人十余年过去,大内的人换了又换,知道的人便也不多了。 益国公主攥起自己的双手,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不是爹爹的女儿呢... 下官知道的都告诉了公主,该说的也都说了,公主适才说还要去大内问安,那下官便就此告辞。 益国公主抬起头看着后退的人,如果你说的是假的,我一定带着人到你家在打你一顿,我可没有你这样的舅舅。 姜洛川抬起头冷下脸,皇后殿下早已不姓姜了,臣也不敢做国朝公主的舅舅。 一辆普通的马车从公主宅离开后,内侍从后院又驾出一辆由四匹黑马所拉的车舆。 益国公主乘车至大内,得知皇帝在垂拱殿后不顾看守阻拦提着食盒硬闯了进去。 皇帝在偏殿内看奏章没有接见大臣遂也没有责怪她闯入内朝,怎的突然跑到这里来了,不是差人唤你晚上入宫用膳么,这个时辰还早。 女儿前阵子在瓦子里看戏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个点心可好吃了,可是那个翁翁不是东京人士,女儿寻了好多天才再次碰着便买了一 些想给爹爹尝尝。 如华还会为爹爹想呢,来让我瞧瞧是什么好吃的竟然能让国朝的最受宠的小公主都念念不忘。 益国公主将食盒提上打开盖子,看,它叫冰糖葫芦。 皇帝拾起一串糖葫芦,这里面不是山楂么? 可是它比山楂好吃,一点都不腻,太子妃殿下不是近日吃不好么,女儿每次吃了这个都可以吃好大一碗饭。 皇帝低头看着手里的山楂旋即将女儿揽到身侧,如华知道吗,山楂活血化瘀,不利于胎儿。 啊...差点我就打算送一些去东宫了,还好先到爹爹这里来了。 皇帝抬手摸了摸益国公主的后脑勺,小公主坐到皇帝身侧伸手扯着她腰间的革带,觉得后腰的玉带銙有些冰凉。 爹爹。 嗯?皇帝咬了一口山楂,原以为会很酸,果然再难吃的东西到手艺人手里都能变宝贝。 益国公主抬起头,爹爹还记得答应了如华一件事么? 皇帝扭过头,你是说上次户部缺钱? 益国公主点点头,女儿想到要什么了。 哦?我家小姑娘想好要什么了? 女儿知道爹爹立了哥哥做太子...益国公主支支吾吾的看着皇帝,但是他们说哥哥太仁善了所以爹爹并不喜欢,女儿,抬起眼盯着皇帝一动不动,要做皇太女。 皇帝听着益国公主的话当即冷下脸,将糖葫芦扔回食盒不悦道:谁告诉你的这些? 爹爹生气了么?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24) 皇帝皱起眉头,如华,你告诉爹爹,究竟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爹爹是不愿意答应如华的要求? 皇帝起身背起双手,储君乃是国本,废立皇储乃动摇国家根基,爹爹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但是唯独此事不行。 难道就因为如华不是爹爹亲生,因为如华不是爹爹的骨血,爹爹才替如华建公主宅让如华搬离大内... 皇帝转过身,谁与你说的? 爹爹这般模样,看来是真的了。益国公主抬起手抹了抹眼角。 皇帝没有像有心人预想的那样发怒而是很心疼的坐下,你听爹爹解释。 是如华奢望过多,是如华太自以为是,也是如华高估 了自己在爹爹心中的地位。 皇帝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擦拭着女儿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你听爹爹说好么? 益国公主不断的擦着泪水,似乎无法接受,我不想听,爹爹为什么要给如华希望,又为什么要亲手撕毁。 你真的想当皇帝吗?皇帝坐近抚着益国公主的脸庞,你是爹爹的女儿,你只是爹爹的女儿,爹爹怎么会不了解你呢,这座宫城将爹爹困住了,同时也困住了太多人,爹爹不愿你也肩负着这不属于你的东西。 益国公主听着皇帝的话旋即颤哭的扑入怀中,女儿不想做什么皇帝,只是害怕爹爹突然会有一天不要女儿了,害怕爹爹会舍弃女儿。 傻孩子,皇帝心疼的抬起手轻轻安抚着益国公主,你永远都是爹爹与娘娘最最宠爱的小公主,自将你抱回来的第一刻起,爹爹就在自责,爹爹将你娘娘困在了这里如今又如何能再自私的将你也困住,爹爹为你建府不是要将你赶走,而是不想将你困在这座囚笼里困一辈子,爹爹说过永远不会禁止你入宫,有爹爹与娘娘在的地方永远都是如华的家,你日后的郎君也都由你自己选,爹爹不会横加干涉。 益国公主蹭在皇帝的肩膀上哭得愈发厉害,如华错了,如华不该跑到垂拱殿来跟爹爹这样说话。 皇帝轻轻安抚着女儿,从你长大那一刻开始我便时常担忧他们会走漏消息,也担忧你会因此与爹爹生分,爹爹答应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抛弃如华。 亦不知道哄了有多久,直到皇帝沙哑的嗓子干涸,益国公主倒在皇帝怀中渐渐睡着,深冬的天夜幕降临的极早,还未到一更鼓天色便已经黯淡了不少。 皇帝将益国公主横抱起,几个内臣见状纷纷将动作幅度减小蹑手蹑脚的吩咐着抬肩舆的内侍。 乘坐肩舆时皇帝又命人将自己的大氅取来盖在了益国公主身上,送回坤宁殿后恰好太子过来定省,只待了不到一刻钟便又折回垂拱殿处理适才耽误的政事。 用完膳后萧幼清回到益国公主居住的寝阁拧干帕子擦拭着眼角处的泪痕与哭花的妆痕。 爹爹...爹爹...益国公主从睡梦中惊醒,睁眼时看到的却 是母亲,娘娘? 萧幼清将帕子放下起身坐到益国公主的榻沿,在爹爹与娘娘心里,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你爹爹对你的疼爱你自己是可以体会到的。 益国公主想着这些鼻子一酸旋即扑倒母亲怀里,是如华错了。 你没有错,你只是害怕,而我与你爹爹向你隐瞒就是怕你会自己想不开。萧幼清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 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如华不要什么驸马,不要郎君,若是一定要嫁,如华也只愿嫁爹爹这样的人。 萧幼清睁着慈爱的眸子伸手拨弄着她耳畔的碎发,我与你爹爹只希望你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能够一直开心不被世俗浸染,娘娘和爹爹也会一直陪着你守护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117:18:55~2020071206:1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e望舒20瓶;电影馆里的耗子5瓶;三点意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7章 皇以间之 皇帝回到垂拱殿没多久薛进便从甜水巷赶入禁中,将一张卷起的小纸条上呈皇帝。 探事司亲见两个时辰前姜洛川进了益国公主宅,且在里面呆了足有两刻钟。 啪!皇帝将展开的纸条重重拍到桌上,朕对他已经足够仁慈了,他却要屡屡挑战朕的底线,他仗着自己的姓,以为我真的不敢拿金陵姜氏的嫡子开刀么?皇帝旋即将纸条攥进手心,是,朕继位之初的确是靠着萧姜两族,朕没有杀任何一位有功之臣。 皇帝瞪着恶狠狠的眸子,派人将他圈禁,去给御史台带话让他们呈弹劾的奏章,至于怎么写这是他们在擅长不过的事用不着朕教。 是。 乾元二十年十二月,年关将至,益国公主非皇帝亲生一事却突然在京中传开,时隔十六年之久京城有半数人不知道朝廷的禁令以及不知道益国公主并非皇帝骨血之事。 皇帝听到风声后大怒,命皇城司缉拿一切散播流言者,前侍御史姜洛川因此被捕入狱,台谏连连上疏弹劾其为子不孝为臣不忠,又指责姜洛川戴孝期间私闯禁中要求严惩,而后又有皇城司伺察上奏皇帝言姜洛川教唆公主离间君臣有不轨之心。 消息传出后引起朝中一阵恐慌,于十二月十五日的望参上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章厚列前御史姜洛川十大过错要求皇帝严惩。 陛下,臣要弹劾前侍御史姜洛川。章厚端着笏板站出。御前问话,屡屡顶撞,曾为御史台长官之时带领御史台滋生事端忤逆君王,为人臣而不忠是为其一。 自其妻族落败,对妻儿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为人父而不慈是为其二。 生父丧不满三年,便释孝服而服具服私闯大内,为人子而不孝是为其三。 ... 一些私德之事被宰相抬到朝堂上愤愤指出,且姜洛川又是被皇城司押入刑部大牢的,低下一群官员便也不敢替其争辩。 臣最后还要弹劾一条,章厚端着笏板直起身回头瞧了一眼满堂朱紫,乾元三年天子于紫宸殿上寿,臣等在此处行三十三拜,而后于寿宴之上过继宗室之女为皇女,朝廷下令 命所有人不得提及公主生父母,天子视为己出,然,章厚皱起眉头加重了声音,姜洛川却因天子庭杖而怀恨在心,闯入益国公主宅中挑唆公主,离间公主与陛下的父女关系。 臣这里有一份商贾画押的口供,章厚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卷起的纸张,姜洛川不仅教唆公主还让商贾四处散播流言,商人游走各州,使得消息扑卷,借以陛下昔日有立皇太女之意而教唆公主夺权意欲搅乱朝政,祸乱朝纲。 内侍上前将章厚手里的卷纸接过从西阶登至御座旁转交皇帝。 章厚再次直起身,拿着笏板朝身后的众臣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此,旋即转过身端正笏板朝皇帝跪伏,谋逆之大罪,臣恳请陛下严惩以儆效尤。 听得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指责后群臣开始议论纷纷。 什么仇什么怨竟能让一向温文尔雅的章相都生怒至此,这是要将人往死里逼啊? 听说章右相的同胞妹妹与侍御史和离没几年就抑郁而终了 前些年章右相好像还去姜家索要了章氏留下的长子,御史台当时还上书弹劾了吧官家没理。 章厚跪伏后,都堂内半数官员跟着一同跪下,附议道:臣等恳请陛下严惩,以正朝纲。 但大部分官员都是站在原地隔岸观火,火未殃及自己便纷纷选择了沉默。 诸卿以为该定什么罪呢? 陛下,姜氏死不足惜!章厚端着笏板抬头道。 章厚今日的反常也着实让皇帝震惊到,章厚自登科以来除了维持新政私下从未与人结怨,且为人又随和,大朝会在即,诸邦使臣相继到达,此刻东京城不宜见血,朕已经命人将其关押,如何定罪当交由大理寺审问。 卫宋的今日早已不是开国之初,万邦来朝,古有几朝可以做到如此?以血祭旗,惩不轨之人,必能震慑诸国,陛下如此袒护,难道是因为他姓姜是国朝丈母的亲外甥么? 章厚伴君十余载一直惟命是听,这还是皇帝第一次从他嘴里 听到如此胆大的质疑声,章卿非要逼朕么? 臣不敢。 散朝后内侍抬着肩舆迈着急凑的步子赶往内廷,祁六也迈着快步跟随,官家不是一直都想除了他么,今日朝堂上章右相的陈词足已将其流放。 朕是想杀他,可是朕...皇帝低下头,朕怕姐姐难过,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又是丈母最为疼爱的外甥,朕以小人之法惩治小人,却倒头来栽了跟头,皇帝仰着天长叹一声,上好权谋,则臣下百吏诞诈之人乘是而后欺,阴谋诡计只会让自己陷入黑暗。 肩舆至内东门时突然停下,从门槛内跨出的内臣走上前躬身叉手,小人见过官家。 圣人让你来的? 赵平走近一步,圣人让小人给官家带话,圣人说,国法如何便该如何,官家不用顾忌太多,旋即又抬起头,人一生在乎的东西太多了,没有两全但也不能两失,所以圣人选择了自己最在意的。内侍的眸子里印着一抹绯色。 皇帝垂下搭在扶手上的手,红色的袖子也随着滑落。 皇帝低着脑袋盯着自己腰腹前的革带黯然失神,你是不是以为姐姐最在意的人是我,而我最在意的却是天下。 内侍站在侧前方躬立不语,皇帝便又颤道:可是你知道吗,我是因为都得到了才会有放手一搏,我不需要选择,因为我有人支撑,我觉得太过平庸便配不上这么好的她,让我真正有野心与欲望的。皇帝抬头,睁着微红的眸子,是她。 内侍攥着自己交合的双手,人最根本的是欲,无论何种总免不了贪婪,上位者的贪婪比天下万民都要重,得到感情,野心所带来的欲望就不会因此而止,因为在陛下眼里,内侍紧合着出了汗的手心,都想得到。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先天下之忧而忧,为人君陛下无愧于万世,数年如一日,待之以真心,为人夫陛下无愧于皇后殿下,内侍跪伏下,眼里视死如归,但是六郎对娘子呢,也许世人会觉得皇后殿下有官家这样好的夫君乃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分,官家为人夫确实胜过天下太多人,但小人是姜家的家仆,从前为的是大娘子, 而今为的只有娘子,所以小人事事偏向的都是娘子,小人随在娘子身侧二十余年,能看得到娘子不轻易显露的担忧与难过,但那些看不见藏在心里的呢?内侍摇头,小人无法去想象。旋即拱手于地将头磕下,官家在驾驭权力的同时...也被权力左右着。 被权力左右...皇帝睁着失神的眸子,似乎想起了先帝的话,太宗皇帝也曾这样说过先帝。 乾元二十年十二月十九日,前侍御史姜洛川革职,由旧文官寄禄官阶朝散大夫降为武阶崇仪副使,同月二十日又罢官阶褫夺功名,大理寺定罪三日后斩首于开封府五朝门。 自太.祖建国崇文抑武成为朝廷风气,官僚集团内部便有着文不换武的铁律,此消息一出惊动整个东京城,姜氏一族从金陵赶赴京城,辞官归隐的族老纷纷至大内请见皇帝。 姜家族老及姜赋正穿着先帝赐服跪在宣德门前,先后有都堂、殿中省、入内内侍省三拨人马出城劝其离去都未果。 姜洛川知法犯法,此罪乃是大理寺所定交由刑部审核... 太.祖有训不杀言官。 他已不是言官了。 天子为杀他强行文转武,专横独断... 放肆!内侍斥责道,若非他是你们姜家的嫡子你们今日会在这里替他求情吗?少用你们私情去诋毁官家,官家对他已是仁慈,圣人也多次派人警告,他不但不知悔改竟然敢教唆公主争夺储君之位,这样的人不死何为? 内侍旋即走近一步,瞧瞧你们这一大把年纪,你们金陵姜氏也是百年望族,怎会如此不知体面不懂人情世故,为了一个不争气的东西让满族人跪在这里,也不怕丢了文穆公的清誉与姜家的颜面? 皇后殿下... 圣人说了,她是姜氏的外孙,可也是国朝的皇后,姜家的今日皆是咎由自取,于公于私她都无愧于姜氏。 姜赋正跪出,我年轻时也觉得国法不可违,但如今哥哥去了,自嫂嫂病故长子夭折,哥哥便只剩这唯一的血脉,皇后殿下还是楚王妃时为获姜氏支持曾亲自到金陵祖地,难道殿下当真这般心狠,连亲舅舅唯一的骨血都不肯施以援手搭救吗? 内侍看着 姜赋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近将其扶起,姜公您素来是个通明达理之人,这触怒国法之事,皇后殿下要如何施救? 若尊祖训,姜洛川有罪却罪不至死,大理寺所定的罪名有多少是莫须有呢,只因为天子想杀他,能劝动官家的... 你们姜家子弟众多何苦吊死在一颗树上?内侍仰头瞧着太阳底下跪伏的众人,里面不乏正值青春的少年,姜公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那群孩子们多想想。 姜赋正扭头看了一眼姜家的少年,旋即垂下双手长叹,姜氏由乾元初之盛而到如今逐渐衰微,时也命也。 乾元二十年二十四日,设法场于开封府五朝门前,引得诸国使臣及商贾争相观望。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25) 是日上午,狱卒死死按压着犯人强行将三械与手壶替其戴上随后用露车将人从刑部押往朝门。 至法场后,姜洛川被几个戴幞头的吏员毫不客气的从露车内拽出又用力推搡着押到刑台上,吏员见其走得缓慢便伸手重重推了一把,难道没长脚么?姜洛川转身怒瞪,小人得志! 噢哟,吏员故作惊吓,这话说得好像您自个儿有多高尚似的。 至正午,大内钟鼓院击鼓一百五十声,刑部官员按例端来酒菜喂食服死刑的囚犯,姜洛川撇过头,嗟来之食,何以入腹。 官吏冷不丁的瞧了他一眼旋即将饭菜收回,都是要死的人了还在乎什么嗟来之食,文人风骨可比命还重要? 官吏收好饭菜起身,低头看着昔日这个出身顶级望族之家的嫡公子,你最好期盼一场雪或者一场大雨,这样还能多活几天,如能延缓到嫡皇孙出生,兴许官家一开心就将你放了呢。官吏又抬头用手遮着额头,不过这刑期可是司天监所定,如今晴空万里大抵是不可能咯。 日晷上的指针倒影慢慢变长往东边移去,临近午时三刻,官吏赶至法场报时,刽子手便将犯人背后写有姓名与罪行的明梏取下,阵阵寒风刮过将犯人凌乱的头发吹起。 圣旨到!行刑的前半刻钟皇城司禁卫骑着一匹快马高举着皇帝的手诏闯进法场。 垂拱殿 太阳直照垂拱殿前,皇太子从早到 现在跪了整整一上午,暖阳并不能驱散这冬日寒风刮过的刺骨之冷。 皇帝坐在殿内批阅札子与各部的奏章,再看到几分求情的奏疏后将其重重合起甩到桌上,起身大怒的吼道:太子还跪着吗? 祁六与旁侧的侍从都被吓了一跳,旋即躬身叉手道:回官家,太子殿下还跪着,已经两个时辰了。 皇帝抬手撑在腰间单挞尾的革带上深吸了一口气,叫他滚进来。 殿外立着几个内侍黄门,见着皇太子被风吹得脸色苍白,便于心不忍的走下台阶提醒道:殿下,如今局势紧张,朝中各部大臣日日上疏反对,罢职贬官都不能完全禁止.. 皇太子强迫自己睁开将要合起的双眼,声音有些微弱,所以陛下就要杀人立威吗? 内侍黄门叹了一口气,殿下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太子妃殿下以及尚未出世的皇孙多多着想。 我要见陛下... 内侍黄门挑起眉头,自知再劝也是徒劳遂又转身登上殿阶。 两刻钟后入内内侍身都都知从殿内走出,准备宣召时只见皇太子晕厥于殿前。 殿下,太子殿下!殿前一众内侍及殿庭一角立候的东宫内侍纷纷跑上前。 快宣太医,快去呀。祁六连忙将人扶起背上了殿阶。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官家,如果非要做选择那就是姐姐大于江上。但她两者都得到了,以她的性格是不会甘愿安安稳稳做一辈子文臣所谓的圣君而且可能会驾崩得更早(抑郁)因为她是个女性,而封建帝制里处处都在打压女性,她要是个没有抱负的人也赢不了这场斗争。 感谢在2020071206:12:14~2020071216:4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eplove2个;夏小花是我的、27968822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汉诺塔10瓶;露从今夜白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8章 皇以间之 禁卫从马上跳下,监斩及一众官员跪伏,罪臣姜洛川,煽动皇嗣,教唆储君,离间父子君臣,意欲图谋不轨,其罪列入史册,后世之人永不得更改。 听到诏书的内容,姜洛川跪直身子怒红着双眼仰头望天,朝堂自今日起再无直臣,太宗所设台谏从此只为天子爪牙,当今天子刚愎自用,独断专横,不尊礼法而背天道,不出数年,国朝必重蹈前朝覆辙,女主为政,尔等后世子孙皆为裙下之臣,哀其不幸,可悲可叹... 放肆!话还未说完便被看守刑台的官吏上前踹了一脚,监斩拍响桌案,直指犯人大吼道:将死之人胆敢亵渎天威妖言惑众,卫兵,将法场围上,不再允其亲眷探望。 是。 姜洛川从地上跪着爬起,狂笑道:尔等为其爪牙,必不得其死然。 咚咚咚咚!午时三刻至。 哐当哐当哐!监斩官将令牌甩下时没有丝毫犹豫,斩! 琵琶色长,都部头唤您回去,官家前阵子上元亲自作的曲让那几个弹琵琶的伶人试了好几日教坊使都不满意。当所有人都回避着这血腥的一幕以及还有妇人拍手叫好时,人群里一个带帷帽的女子却盯着一动不动,直到人头落地,以及有人走到她的身后唤她时她才抬手将帷帽拉低了些从人群中退离开。 距午时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梦中,青面獠牙的刽子手正挥舞着大刀向自己砍来,皇太子从垂拱殿朵殿的木榻上惊醒,不要! 殿下。皇太子妃连忙握住皇太子冒冷汗的手,妾在这儿呢。 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结发妻子旁边还坐着一脸担忧的母亲,而唯独不见今日那个自己最想要见的人,官家呢? 太子妃愣了一下,回道:官家去了文德殿。 几个绯袍银鱼袋朝官从文德殿走出,一手拿着笏板一手背在背后下了殿阶后纷纷摇头叹息。 垂拱殿是内朝,太子殿下作为储君倒是无妨,可皇后殿下与太子妃殿下是命妇...这恐怕不妥吧? 女科都开了还有什么不妥? 想想先帝在位时 废后因私闯外朝而被先帝迁怒,今上有哪点像了。官员随后又长叹一口气,罢了,再过十余年都是要入土之人了,哪能管得了身后百年之事呢。 官员走后从垂拱殿回来的内侍便跨入殿中,官家。 皇帝将手里的札子放下,太子怎么样了? 内侍躬身回道:垂拱殿那边太子殿下已经醒了。 太医瞧了没有? 瞧了,是入内内侍省的医师视的诊,医师说殿下只是跪久了吹了一些寒风加上底子薄才会晕厥。内侍瞧着皇帝的神色,官家担忧太子殿下为何不... 让他好了就回东宫去吧,太子妃需要人照顾。 内侍哑然,旋即低头躬身,是。 自御史台言官被转贬武阶而获斩之后,朝中官员再无人敢直言上书废黜女科之事,就连平日议论也都不敢再议女科之制,自建国数十年后于乾元一朝扭转崇文抑武的局面,出将入相文武并尊。 乾元二十一年春,诏礼部试,命翰林学士刘妙仪为知贡举,二月二十七于武成王庙举行省试,男女举同赴,除派禁卫锁院之外内院也增派了禁军维护秩序,以防男女之别而有不轨之人。 乾元二十一年三月初,省试揭榜,礼部张榜于武成王庙贡院门前。 张榜当日,官府还未贴榜便有不少家仆等候在告栏之前,至清晨日出时贡院门口挤满了各州发解举子,也有些许女举在其中,但人数不多。 三月初也是上巳日,不少闺阁女子借着出门踏青的名头前来观榜。 汴河旁小甜水巷内坐落着居民坊,年轻女子梳妆完毕准备出门,女使拿上一把油纸伞跟随,瞧了瞧旁侧被她遗弃的帷幕便提醒道:姑娘不戴帷帽了么? 女子止步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帽子,官家当朝,女子又不止有嫁人这一条出路,还戴她做什么。 贡院 贡院前的排名令所有人叹为观止,真是世道变了,竟然阴盛阳衰,前三名便被两个女举占去了。 侍从躬立在马车旁嘀咕了一阵子后车帘旋即被放下,女子放下手回头盯着身侧坐着的白袍女举,还真是没有想到啊,何姑娘竟有如此才华。 夫人说笑了 ,贡员只是自幼爱读各种书而不止与儒家这一门,恰好又喜老庄,又恰好它于近些年被列入了科举。 你们群书呆子,真不知书里有什么,黄金屋还是颜如玉,比起自由这些重要么? 何文英笑着摇了摇头旋即问道:今日怎么是夫人,妙仪姐姐应该不当值才对... 嗨,她不是你们的主考官么,为了给你避嫌,让我来转告你至唱名之前都不要见面的为好。 好。 都堂 内侍拿着一份奏疏走到王文甫桌前,王相,广南西路来的奏牍,是万言书。 王文甫接过万言书,看到时间后挑起眉头,去年初冬...这得是经过了多少人的扣押才呈到京城来的啊。旋即将厚厚一本奏疏扔到桌上置之不理,被贬到雷州那样的地方还能想办法上疏这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乾元二十一年三月六日前知枢密愿事陈煜病逝家中,皇帝下诏辍朝三日推迟殿试时间,追封为许国公,赠尚书令,谥号文毅。 同年三月十日于集英殿举行殿试,皇帝御集英殿亲试进士,在没有反声之后科举一切都如常进行着。 殿试一日连考四场,直至夜晚皇帝赐烛延时,集英殿内外灯火通明。 皇帝牵着萧幼清登上学士院至集英殿的宫廊,姐姐前些年从蚕时召到身边的那个姑娘...皇帝撑在栏杆上转过头,获得了解元省元二魁。 太常卿的三姑娘素来以才学著称,据说将曾祖至父亲三代人的藏书都倒背如流,官家喜得如此人才,不高兴么? 皇帝将手收回,我自然高兴,但也不高兴,谁知道她入仕究竟是为了谁呢。 官家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她一个正值青春的姑娘难不成还会惦记着我这个做了太婆的老妪? 皇帝转过身,我不许姐姐这样说自己,未老先言老。 东宫妃马上又要临盆,臣妾就算不愿去想,也抵不过儿孙整日在眼前提醒。 他们夫妻二人感情和睦,看来当初指婚是对的。 那孩子懂得珍惜,只是当时还不懂得分辨,昔日的吴氏...臣妾存有私心,不希望这般青春的女子与人做妾室,她本身也有几分傲骨,不是谁都 甘愿屈服于权威之下的,就像今日殿试的女举子们一样,冬雪中的傲骨红梅,历经寒霜之后,会比任何人都要绽放的精彩。 乾元二十一年三月十日夜,殿试于一声钟响后结束,内侍都监将过省举人的试卷收集,弥封糊名后将男女与坐次全部打乱为其排序编号,装于上锁的匣子内连夜送往誊录院。 经过整整三日由众多考官尽数批阅后得出名次,于三月十六日放榜,皇帝亲御崇政殿临轩唱名。 坤宁殿 不经枕边人唤醒,皇帝自己起了一个大早,萧幼清睡眼惺忪的从榻上爬起,被褥顺着腰间滑下,侧头看着坐在床沿弯腰穿靴子的人,瞧把你高兴的,天还没亮呢。 皇帝将中衣的系绳系上,这第一榜,我开心。旋即转过头楞了楞,便俯身将人压下。 萧幼清抬起手勾着她的脖子,官家这样的眼神,话音还未落便翻身将人反压住,趴在她的身上伸出手指卷起斑白的鬓发,是不想去唱名了吗? 皇帝腾出手搂着她的腰,还早。 天地交接处被一道白光划破,神州大地渐渐为金光所笼罩。 咚!咚!咚咚!带交脚幞头身穿红袄束革带的鸡唱持锤击鼓,向四周高声唤道:朝光发,万户开,群臣谒...辰时至! 过省举人们由官员引进崇政殿,着襕衫序位于殿庭,班列乃将顺序打乱不按照省试排名也不分男女而站,恰好省试前三名里的两个女子被分到同一横行并排站到了一块。 何文英看着旁侧的将门之女,很早之前我就听人说过曹家大姑娘文武双全,而后出嫁我便又觉得可惜,不曾想嫁得竟然是青山居士。她便微微低头笑道:也是,能入姐姐法眼的人,必是不同寻常。 一道春风经过五丈河,卷起艮岳山林中凋落的桃花,大内后苑的花瓣飘至崇政殿落到了观看的坐席上。 春风拂面,举子们脸上都洋溢着自信,内侍上前将桌上的花瓣捡走。 吾听官家说四姐姐的大姑娘过了省试,名次还靠前呢。 秦国长公主侧过头,都是几位先生教的好,又仗着能进出崇文馆观书。 柔和的风吹紧了衣裳, 见曹氏不答话,何文英便抱着袖子正过头,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曹佩茹望着眼前的崇政殿,微微低头回应道: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既去留无意,姐姐为的是什么?何文英没有再转头去看她,二人位于排班末尾几列,抬眼望去便是白晃晃一片。 人,天地,己,无愧于心。 随着一声钟响,崇政殿殿院两侧的乐正击磐起乐,序位的过省举人纷纷停下交谈与张望。 皇帝穿着淡黄色的履袍入殿升座,编排官将原卷拆开交由尚书右仆射章厚,这字的笔力...这一手字写的是当真好。章厚拿着卷子从西阶至御座旁与左仆射王文甫一同将原卷对展。 皇帝抱合着双袖端在腹前,盯着对展原卷上撕开的糊名,又转动着眼珠看向名字旁边的文章,字迹齐整笔力遒劲,一甲第一状元及第,旋即抬头看着崇政殿殿门,何文英。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26) 位于殿陛下的军头司与内等子将皇帝的话大声传出,一甲第一状元及第何文英! 一甲第一状元及第何文英。胪传声回旋于空荡的大殿旋即传出殿外。 齐整序位于殿庭内的数千名举子便争相顾盼挪动着视线寻找新科状元。 听到状元的名讳,曹佩茹拱手道:恭喜廷魁。 一甲第一状元及第何文英!呼传者从班列应声而出,于众目之下从容经过人群。 诸举人望着登阶的女举目瞪口呆,此女子是连中三元吗? 某知道她,太常卿家的小娘子,京府解元、省元,如今竟然又夺了廷魁。 殿院两侧搭建慕次的席座内,几个宗妇与长公主也开始了议论,解元、省元、殿元,官家这一朝的三元竟然是女子。 这太常卿家的三姑娘素来有才女之名,多少才子慕名求情接连被拒绝,原都是填词填不过她。 能在这万人的省试脱颖而出,可见其才华,这女状元不仅有才,也是一副好风仪呢。 女状元登阶,这榜眼的名次也要出来了吧。 呼传者出列后崇政殿再次传出胪传声,一甲第二进士及第... 作者有话要说: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出自明代的对 联 色长:乐工名,为教坊诸色长通称,凡色长皆冠以某色名,例如筝色长,琵琶色长,歌板色长等等。 都部头:教坊乐工,领部演奏,其下有部头,而后是都色长,再之后是色长。 教坊使、副使、判官这些才是伶官。 凡是伶人伶官地位都很低下,像云韶部以及教坊这些都是属于燕乐,也就是宴乐,一般随宴,与随皇帝圣驾出游,雅乐这种正式音乐则有太乐局与鼓吹院负责,宋词大部分是用来的唱的,一般教坊的词曲编著都由一些比较有才华的学士编著,皇帝有时候也会过问。 宋代甜水巷有很多条,第一甜水巷,第二,第三,小甜水巷,其中一二三隔得近。 感谢在2020071216:42:25~2020071306:0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tt晋江TD、41173555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9章 皇以间 一甲第二进士及第曹佩茹。胪传从殿内呼出。 一甲第二进士及第曹佩茹! 一众白袍再次扭头,原先的空位旁边又添了一个空位,身后站着的举人目送二人相继离开后眉头大皱道:不是吧,榜眼也是女举么... 放眼望去,数千过省举人里女举不过百人微乎其微,及第者却有两人。 至一甲第三的榜眼名讳呼出后,众人才大呼了一口气,应名而出者终于不再是女子。 仁兄可为咱们这些举子争了口气。 一旁的端立的举子便不耻道:争什么气,要没有那两个女举,他或许就是状元也说不定。 赐三魁御前释褐,赐绿袍、革带、靴、笏。有司将事先准备好已经修改过尺寸的章服呈上,内侍上前引三人分至殿内搭建起的两个帷幕释褐。 几个黑巾裹头的女史将公服送入帷幕,除了尺寸,章服没有做任何修改,笏为对应绿袍品级所用的槐木笏板,单挞尾革带腰后的銙用银饰,黑靴上饰以同服色的絇、綦、纯三种配饰。 几个女史做男子叉手道:请官人更换常服。 曹佩茹走上前摸着桌案上的圆领袍公服,倒真如梦幻泡影,不敢想像。 原来姐姐心里,早就挂了一颗入仕之心。 曹佩茹转过身望着何文英及身侧几个内人,我们曹家世代为将,为君王征战,为百姓守国门,但这都是男儿才能做的,不,曹佩茹又极为否定,是国家只允许男儿去做,我读过从妓院里流传出来的词,心中有抱负却被迫卖笑,可不笑又何以生存呢,我自知人微言轻,亦只能仰天叹息罢了。 我倒是没有像姐姐这般满怀抱负,只爱读一些书,因人而来,何文英拿起木笏,但既然至此位,也当尽一份绵薄之力。 状元与榜眼拿着笏板相继出帐,随后与探花郎一同至御前,两个宰相于西阶下静立不语。 皇帝端坐在御座上眼里满怀着期待,似乎预见了国朝日后的欣欣向荣,临轩唱名乃是高皇帝所定,太宗尤为重视便在每场都亲自将所有进士呼传一遍,然国朝日益繁盛,有才之士日益增多,至武宗开始 便只呼传三魁,朕今日徐如旧制叩问你们三人年甲、乡贯以及三代,只管说来,朕不计出身。 廷魁何文英端上前,臣一甲第一何文英,开封府东京人士,大业十三年所生,年三十有五,曾祖何...祖父何...父亲何...时任太常寺卿,官居通议大夫。 廷魁端笏退下后曹佩茹躬身上前,臣一甲第二曹佩茹,祖籍真定灵寿迁居杭州为杭州人士,年四十有二... 曹氏与何氏的家底皇帝很是清楚,听着年岁不由得感叹了一声,朕登基已有二十余载,这女科似乎置得过于晚了。 国朝从不缺有才之人,无论男女,每一代人都有各自的翘楚,只要未入棺椁便不算太晚,臣代天下女子向陛下叩谢。 朕是上位者,朕只是做了一件所有上位者不会做也不想做的事,三日后琼林宴上的考问会破格授官,朕期待诸位的表现。 见过三魁后由宰相将余下进士名次唤出,至午时于宣德门外张贴皇榜,签有知贡举名字的金花帖子也从吏部相继送往新科进士于京城的居所中。 四驸马都尉宅 秦国长公主将金花帖子拆开,一甲第六... 娘,我都说了我定能入仕,比起做什么命妇,还不如当官呢,太医局有太医说妹妹这一胎极有可能是男胎,如今我入了朝日后定可以辅佐他的。 你以为那朝堂上是什么好地方么,我不让你去考,你非要去,还敢跑去求你舅舅让你舅舅开口...秦国长公主看着自己一手拉扯大的长女憋着气也不知往哪里撒,你入了朝你舅舅就不再是你的舅舅,如今也没有不杀言官的祖训了,官场比战场还要凶险你知道吗,你爹爹如履薄冰... 爹爹如履薄冰只因为是握兵权的武将,我若行得端坐得正又能怕些什么呢,母亲难道没有发现太子殿下太过仁善所以舅舅已经将重心都放在了忱儿身上了吗,舅舅文武并重,可以把控局面,但是太子殿下不一样,东宫势微,形同虚设,若咱们再不帮,日后的局面就恐怕真的难以遏制了。 秦国长公主长叹了一口气,这也许就是你爹爹为什么会同意你入仕的原因吧,我只是想让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不想 你们都搅进这些黑白是非中。 自妹妹成为皇太子妃时,我们家就已经在泥潭中了,或许还要更早。 秦国长公主再次低头瞧了瞧手中的金花帖子,希望这次也是母子平安。 鬓发斑白的都监走入屋中停顿下,躬身道:长主,大姑娘,银盆及催生的物事都已经备好了。 好,下月初一还是由长翁你去送吧,吾依旧只希望她能平安顺遂。 是。 乾元二十一年三月,于春闱共取士一千六百人,其中女进士为九十七人,前三甲占六十九人,放榜之后皇帝下诏罢撤六曹女官之制。 三月十九日于琼林苑举行琼林宴,文武百官及内外命妇皆赴宴,皇帝于宴上出题召对,又命诸新科进士即兴填词《清平乐令》交太常寺由教坊与云韶部将此燕乐奏出哼唱。 最后以当朝三元何文英填以正体,韵律双调四十六字,结构深细缜密、音律谐婉的柔婉之美与榜眼曹佩茹一改词之正宗的婉约而作气象恢弘豪放之词由诸学士与皇帝评判并列第一,当廷受封。 是月二十日吏部下达部符及官告敕授廷魁与榜眼小两省官,授廷魁何文英为左史起居郎之职,授榜眼曹佩茹右史起居舍人之职,其余进士按其甲次出身由尚书省选人用以敕牒。 吏部知审官院事将五甲进士分别授予的官职姓名罗列成册上呈皇帝,依官家旨意尤为重视女进士,中第的九十七里名次靠后依旧制下派到地方,所选州县都是中等偏上,除却魁首与榜眼还留有一半在京,入秘书省或三省六部及九寺五监。 皇帝大致瞧了一眼,很好,卿与吏部尚书都是识趣之人,就按这个去办吧,往后的考绩、磨勘与迁升皆如新法所定之制男女官无异。 是。 乾元二十一年三月下旬,原尚书内省六司女官经吏部考课分别授职事与寄禄官阶,其中内宰与副宰入尚书省官至服绯升为升朝官挤进朔望廷议之列。 将作监丞的官诰上有宰相与吏部尚书的签署,如假包换。 娘。赵晨换上公服与朝靴至中堂屈膝跪下,从入位祗应小内侍手中接过茶碗,请母亲喝茶。 秦国长公主放下长女 的官诰接过茶碗,赵晨便拜下道:母亲抚育之恩女儿无以为报,母亲不是说过没有给爹爹生个弟弟而愧疚吗,如今女儿也可以继承家业与宗祠光耀门庭了。 你要仔细,要谨慎,要小心,做了官便不能再像从前那般。 女儿知道了。 一匹快马急停在驸马都尉宅门前,内侍从马上跳下示出腰符后一路飞奔入院,小人见过长公主。 看着从东宫来的内侍风尘仆仆,秦国长公主的担忧瞬间涌上心头,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早产,情况不容乐观。 什么?秦国长公主覆起,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东宫 皇太子妃早产惊动了整个翰林医官院与太医局,皇帝命内宿医官产科的医师及翰林院医官副使以上的所有太医赶赴东宫。 皇太子蹲在女儿身前不停的安抚,好了好了,忱儿不哭了,这事爹爹知道与忱儿没有关系。旋即替其擦拭着眼泪将其抱入怀中,忱儿的母亲会没事的。 乐安郡主抽搐着鼻子,忱儿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摔倒。 没事没事,皇太子轻轻抚着女儿肩背,抬头蹭了蹭她的小脑袋,忱儿别怕。 适才东宫各局一番惊动与警戒将小姑娘直接吓住了,还以为是自己的错,太子妃早产,东宫上下如紧绷的弦,随时都面临着弦断而伤的局面。 益国公主。 益国公主。 哥哥,嫂嫂她怎么了。因隔得不远,益国公主带着公主宅的内侍最先赶到。 皇太子只是摇头,我也才从崇文馆回来呢,想着产期是下月本打算下个月再停经筵。 坤宁殿 皇帝将内侍从东宫快马送来的消息撕成粉碎,承明皇太子妃临死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萧幼清上前握起她发颤的手旋即将人搂入怀中,医师的话也不能准确无误,孙太医也已经赶去了东宫,这也并非是第一次,熙儿她会熬过去母子平安的。 凌晨至夜晚,司天监钟鼓院直官换成天文院押更时天色已经黯淡下,钟鼓楼上以三人轮流当值的鸡唱将唱词更为夜改时辰之词。 半个时辰一报,内侍来回奔跑于报时的鼓声下 ,几次入内都是面露堪忧,直至次日押更报更报点于有司时已是夜晚的最后一更,内侍带着哭红的双眼如同报丧一般跪伏在殿内。 作者有话要说:啊呀,别拿太子和历史人物去比,女科这个封建社会根本不可能萌生,何况是要搬到政坛,因为女性是弱势群体呀,这触犯了强势人群的东西咋可能存在下去。至于太平天国时期那个,一提我就恶~ 我们都是上帝视角,能看清所有人的作为,但是角色不能,不要小看几千年的儒家思想正统,太子接受的教育基本都是儒家,就连韩汜教的都是仁君之道,从当时的正统思想来讲,官家做的事可以说是异类了。 杀姜与当时来说是不和法制的,宋代非常重视人命,死刑要经过大理寺刑部反复审核,朝臣明面不说,是因为不敢说,但是对于皇帝的风评肯定会因此受影响。 以下为科普,略繁杂,可忽略 宋代士农工商的衣帽等级分的特别严,官员的章服除了衣服与笏板靴子也分三等,以官阶区分,与公服配套的靴子饰品有绚、纯、綦、繶,大夫以上官阶四饰皆有,朝请、武郎以下去繶,从义、宜教郎以下及技术官去繶、纯(技术官,意思如其名,天文、音乐、医术、阴阳、膳食、等官为技术官,翰林医官院,太医局,太史局,翰林天文院,翰林图画院,翰林书艺院,教坊等等皆为技术官,品级都非常低,其实也可以见到宋朝对技术人的轻视。) 宋初时普通老百姓只能穿黑白两色的衣服,后来逐渐放宽,但是紫色与金色仍旧不许,黄色也为上等人的服色,书里一开场进入正文时女主穿的是紫色,宋代尚红贵紫,而且可以从服饰的用料及冠冕来区分等级,所以明眼人看打扮就能猜到身份。 小两省官,二史,左右起居,左右史,二起居,小侍从,修注官,侍立官,螭头(都是起居郎与起居舍人的别称。) 内宿医官:入内内宿医官,顾名思义是在宫内宿值的侍医,隶属于翰林医官院(目测还有些是由太监担任的) 医师和御医是两个等级,医师等级高于御医且专为帝后看病,(所有翰林医官院的医官医职医工都泛称太医。)分类,大方脉,小方脉,风科,口齿科,眼科,疮肿科,针科,产科等各科。 北宋称呼一甲第二第三名都为榜眼,因为放榜二三名是位于状元左右下方的,南宋后期榜眼专称一甲第二。 感谢在2020071306:01:18~2020071316:1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eplove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筱柒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27) 第280章 皇以间之 东宫妃... 皇帝望着跪伏发抖的内侍吼道:抬起头来说话! 内侍慌忙抬起头语速极快道:东宫妃于四更七刻早产诞下男婴,但半刻钟之后嫡皇孙便...旋即害怕的再次俯首,夭逝。 萧幼清扶着皇帝连忙问道:太子妃呢? 坐婆说皇太子妃身体极为虚弱但暂无性命之忧。 听到之后,担忧的同时二人也大松了一口气,是日清晨,皇帝停朝与皇后赶赴东宫探望。 乾元二十一年暮春三月二十一日,东宫妃早产诞下一名男婴,尚不满一日未来得及赐名便夭折于东宫。 皇太子妃于东宫苏醒后没有见到孩子再三逼问之下一日内晕厥数次,皇帝诏命医师留守东宫。 赵熙扑在皇太子怀中颤哭及自责,没能保下孩子,臣妾有罪。 皇太子将药碗放下,扶着妻子将让其与自己对视,说什么傻话呢,应该是我,我不应该出门,娘娘早就告诫过我这段时间应该陪在你身边的,是我...皇太子哭红着泪眼,我们还有忱儿,我不许你责怪自己。 赵熙失神的靠在皇太子怀中泪流不止,他还这么小,才刚到这世间,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一切,上天为何这样的残忍? 嫡皇孙...皇太子覆手紧紧抱住妻子,也许上天正是因为知道他降生之后意味者什么所以不忍让他背负这些上位者的痛苦。 皇太子妃揪着太子的衣裳,抛开这个姓,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嫡皇孙夭逝之后群臣纷纷上表东宫及大内哀悼,除每日问安视膳,皇太子请止经筵听学获允,而后几月便每日都陪在皇太子妃身侧亲尝汤药。 四月初一,朔参,仪仗列紫宸殿,起居郎及起居舍人拿着公文案卷分立于殿堂左右刻螭形花饰的第二根殿柱下,班列之中一眼望去可见十余名女官。 宰相上前道:嫡皇子夭逝臣等悲痛万分,请陛下节哀,也请陛下以天下为念,保重御体。 朝议过后皇帝先行离去而后百官再按顺序卷班而出,起居舍人与起居郎轮流当值,第一日当值由左史随皇帝至垂拱殿记录言行。 朝官们见旁侧有女官 站立很是不习惯,心底的不悦与鄙夷未敢明言,但眼里充满的不屑却是如何遮掩都遮掩不掉的。 直到回到办公之地后他们才敢关起门来一吐心中的不快,女子都可以与男子平起平坐站在朝堂上公然议事顶起半边天了,咱们这一朝还真是憋屈与不幸。 官家可以违背祖制强行文转武杀姜御史,他还是姜氏子弟呢,何况你我。 什么变法什么女科,官家还不是照样是官家,苦的只是咱们这层人罢了。 你说以后要是女子都做了高官,男子回到家中岂不还要跪拜妻子了,这天下哪有夫跪妻,夫尊妻夫从妻的道理。 还好内人不读书只攻女红... 你那是老人了,如今可不一样了,官府资助学子,男子与女子皆读书,读了书你难道还不想去参加科举么,可见这后世的天下又该如何颠倒乾坤。 行了吧,因为女科之事朝中官员换了一半,少说话多做事,免得受到牵连,大内的皇城司可是号称千里眼呢。 垂拱殿 何文英将案卷放下跪伏在皇帝的桌前。 三元...皇帝静坐着,朕登基二十年都没有出现一个三元,而今落在女子身上,朕该喜还是忧呢? 陛下若是真心为女子着想心里便是喜的。 你入朝的目的是什么? 何文英抬起头,臣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去为天下女子做些什么,陛下给了希望,让女子不再只有顺从与依附这一条出路,臣恰好也不喜欢顺从与屈服。 朕不知道你的能力如何,但是你能从万人中脱颖而出连中三元,这才学自是不用多说,记住你今日的话。 是。 卿回去吧,今日我不见大臣。 何文英起身朝皇帝拱手,臣告退。 皇帝拿着一份札子,对了,抬头道:你应该知道入了朝便是外朝臣子,外朝臣子不得与后宫妃嫔有所牵连吧? 何文英倒退着止步,旋即再次拱手,臣知道。 至四月中旬东宫的悲痛还未过去南方便又传来了哀讯。 驿使将南方的奏报上呈内侍,由内东门司的内侍转身快步入内,皇帝一家人正在殿内用膳 ,祁六迈入殿中将信笺转呈,官家,杭州来的急报。 皇帝接过祁六打开的信笺,祁六抬头哽咽道:恭国公吕太师于四月十四日病故杭州,请官家节哀。 皇太子旁边坐着的皇太子妃双目无神早已没了往日的光芒,听到哀讯后便再也掩饰不了心中的悲痛遂起身朝帝后福身,新妇身子有些不适,请官家与圣人恩准先行离席。 皇太子连忙站起走到皇太子妃身侧扶住,萧幼清便道:想是累了,大郎将新妇带下去休息吧。 是。 皇帝再次低头看着手里的奏报,前阵子杭州知州就曾派人来告知过老师身体不好,朕还派了御医前去诊视。 青春不可能常伴,年限将至,谁也脱离不了,吕公年岁已是高寿。萧幼清走到皇帝身侧搭手轻轻安抚。 乾元二十一年四月十四日恭国公吕维病逝,消息刚出令文坛轰动哀及一时,皇帝命其女婿淮阳郡公萧云泽率殿前司禁军前往杭州迎归灵柩,以国公之礼安葬,出殡当天送灵的文人随于灵柩后长达数里。 皇帝下诏辍朝七日,亲临国公府吊唁,追封为雍国公、赠太尉、谥号文贞,命三元得主新科状元何文英作挽联。 坤宁殿 官家,起居郎作的挽联。内侍将奏章奉上,起居郎在福宁殿等候,说自己是外朝臣子不敢至圣人居所。 皇帝停下落子的手,接过册子将其打开瞅了一眼,挽联所用七律体裁,齐整干净写满了整本册子,字倒真是一手好字...皇帝的眸子渐渐的变得深邃,随后抬起头望着殿内的一幅字画将其放到萧幼清的桌前,她这个字的功力,已经要赶超你我了吧。 萧幼清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中,一幅字而已,也能让官家吃醋么? 她所用的柳书虽作了笔画遮掩,但其风骨与你的极为相似,若非刻意学之,又如何能做到。皇帝坐转身子将盘起的腿放下穿好靴子后起身,我便知道她入朝就是为了你,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至少有一种不会。 ... 福宁殿 皇帝徒步至福宁殿,何文英就等候在殿院内,恭恭敬敬的抱合着袖子立在池边。 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从何文英身侧略过迈步径直入了正殿,至木榻前坐下后内侍将香炉里的檀香点燃。 朕看了卿替文贞公写的挽联,确实有才。 谢陛下夸赞。 乾元初圣人赏了卿一副墨宝,没有想到才不过二十年起居郎就学得神似了。 何文英抬起头,旋即垂下袖子跪伏,臣素来仰慕皇后殿下母亲的才学,只是遗憾未能亲眼见之,而后得知皇后殿下遗其母,臣这才心生敬慕。 敬慕?皇帝眯起眼,真的是敬慕么? 何文英紧了紧按压的双手,是,臣与皇后殿下同为女子... 你是官宦子弟,自幼饱读诗书,可谓朝中才学能胜你之人没有几个,便也该知道士族豢养娈童之事,朕素来不是一个大度之人,你可以因科举而入朝,朕也有办法将你调离。 陛下!何文英将埋着的头抬起,臣... 治理天下最要紧的是百姓,民生乃是国之根本,中央是决策,而地方才是亲民的最关键,你若有心,自然能治理好一方造福百姓。 何文英不再做惊慌之姿,陛下若有心则不会将臣调离。 哦?皇帝将手置于桌案上,深邃的盯着何文英。 陛下变法改革,开疆扩土,最今日费尽千辛万苦开设女科,而臣是陛下女科第一榜钦点的状元且又是陛下一朝第一个三元,陛下若贬了臣,那么那些将要入仕与想要入仕的女子又会如何想?她们会觉得陛下不过依旧也是视女子为玩物,大多人都看不到本质而只能观察表面,新鲜的东西需要足够的恒心与安心才能稳固。 对于新科状元之言皇帝并没有生怒,不愧是朕这一朝的三元,文思敏捷不说,连口齿都是如此伶俐。 臣要说的都说完了,若陛下非要将敬慕之情视作其他,何文英稽首,那就请陛下降罪。 皇帝靠拢桌案交合起食指撑着下颚,起居郎有什么罪呢? 陛下以为的,何文英抬头睁大双眸,觊觎之心。 皇帝转着眼珠扫视了殿内一周旋即朝众人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朕有些话想要单独与起居郎谈谈。 几个带幞头的殿直与侍 御及内谒者便作内侍之礼躬身叉手倒退着从殿内离开。 皇帝踩着踏床站起旋即背手走到何文英跟前,若是从前,我一定会让你离开,至少消失于眼前,但现在不一样了,皇帝挑起眉头,眼里满是伤感,红颜恃容色,青春矜盛年...遂低头看向何文英。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316:17:33~2020071406:2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968822、同哥很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蛋蛋50瓶;4067564610瓶;电影馆里的耗子5瓶;吃素的狮子3瓶;会心不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1章 皇以间之 乾元二十二年上元,开关扑三日,城门昼夜不闭,增调殿前司禁军戍卫。 宣德楼上元观灯之时新科状元何文英作词祝贺得皇太后欢喜,由朝散郎加官为朝议大夫,上元过后起居舍人曹佩茹呈治国策为皇帝所采纳。 诗词传入民间,又得诸翰林学士及皇帝赞赏,何文英与曹佩茹及刘妙仪才女之名便在文坛日益攀升,民间更有乾元三大才女之称。 乾元二十二年初,皇帝颁布新诏令,修筑长城,止戈为武、与民休息、轻徭薄税,于乾元一朝永不再举兵对外征讨,废除新政一部分不适宜之法,余者得以延续,此后周邦小国纷纷依附,开通互市与港口通商,一时间东京城内涌入数万外商。 同年春,命司农寺引进推广成熟期短与适应性强一年两熟的占城稻于全国。 同年上旬再度更改官制,除却文武并重,皇帝下诏提升技术官地位,使之无升朝之资但与大夫同尊,并重科技、天文、医学,又诏翰林医官院与太医局经验丰富、资历老的太医修订医书,将其印刷推广至全国,同年下旬增设广义仓储存粮食。 乾元二十三年又增设惠民仓,废除男女婚嫁年限,达年龄而不嫁者不再有惩罚,官府依旧鼓励生育,完善颁布新的《胎养助产令》弃婴者判以重罪,若贫者实在无力抚养则由官府出资收养,若妻子有孕则报于官府建档,贫者补以助产钱,并免其夫一年劳役,临盆之时由官府派郎中及坐婆接生,同时完善《居养法》于全国各地都设立居养院,收养弃婴雇人乳养,至适龄由官府出资送往学堂听读,流浪者与残疾无生存能力之人送入居养院赡养,使得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老有所托,学有所教,又于全国各地修建墓园,死后无人丧葬者由官府收尸葬入墓地安排道人超度,着人定期扫墓祭奠,使死有所葬。 于二十三年进士科秋闱之前皇帝再次下诏,凡出嫁与未出嫁的成年女子参加科举其家人不得干涉,丈夫不得阻拦,违者听坐,赴秋闱的女子遂增至占比的三成。 乾元二十四年初,审官院对升朝官进行考课与磨勘,按其政绩进行改官 升降,起居郎何文英遭御史台弹劾调任离京为扬州通判,起居舍人曹佩茹进门下省给事中,掌封驳事,且兼任知贡举,压抑许久的臣工突然炸开,不顾免职罢官纷纷上疏反对,指责曹氏升迁过快不合规矩,且指出曹氏为官不久资历浅薄不足以胜任科举主考官。 垂拱殿 承务郎以上能够升朝的朝官们轮番进谏,皇帝撑着脑袋坐在御座上,听着他们喋喋不休的指责差点睡着。 陛下,陛下当初直接让两位及第进士分别任左右史已是破例,如今才为官不过短短三年陛下就让其从小两省官直接越到大两省官,这实在是不合规矩... 皇帝睁开眼,有什么不合规矩?规矩是人定的,不是天定的,你们究竟是哪一朝的臣?太.祖太宗可以定制,那么朕难道就不可以?朕就一定要按着旧制?自建国以来越级升迁者层出不穷,曹卿有治国之才为民之心,越转有何不可?皇帝旋即冷笑一声,难道说就因为她是个女子所以你们便要反对? 官员低下头,旋即又抬起,但门下省给事中省读奏案、驳正违失,职权之重如何能交给一个任职不久资历浅薄之人呢? 给她不得,难道要给卿? 官员瞪着眼睛旋即颤抖着跪伏,臣惶恐。 带着你那群同僚回去吧,多照照镜子找找心,看看是否还亮堂着,尊严,是靠能力努力实力换来的,卿从心里就不满人家,她越是得意,你们心中便越是不平衡,朕现在不去计较你们心胸,没有人限制你说话,至于听不听那是朕的事。 官员颤抖着幞头的直翅,哽咽道:是。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28) 同年,已故上柱国曹允孙曹纪迁门下侍郎为副相,同月再度改制,翰林学士由开国之出定额六员裁减为二员,翰林学士、知制诰刘妙仪进官阶金紫光禄大夫,并与给事中曹佩茹一同兼任知贡举,翰林侍诏从六员减为三人并提拔刘妙仪榜女进士入翰林院为侍诏。 经过几轮考绩升迁,都堂已有女子服紫进入国家中枢机构,翰林院则由皇帝扶持以知制诰刘妙仪为首,其余裁减的学士皆转迁他院或升为诸殿阁学士。 乾元二十四年盛春,于武成王庙礼 部贡员举行省试,发解举子共有七千余人其中女举占有将近一千人。 同年三月上旬省试揭榜,过省女举达六百余人,小报将消息传出后再次轰动全国,加之年初颁布了新的政令各州县官办学校不再收取费用,州县学校女弟子人数一时间骤增。 三月中旬崇政殿临轩唱名,由于考题特殊以及新任知贡举曹佩茹审核之严,录取进士五甲共只有三千余人,女举录取人数达四百余,人数出来后便遭到御史台的弹劾。 弹劾未果后御史台于四月初一的朔望上与知贡举曹佩茹当廷争辩,宰相与皇帝旁观,仅凭给事中曹佩茹一人之力便让一众文官哑口无言,最后不了了之。 朝议散去之后气不过的朝臣跑到皇帝跟前一顿倾诉。 陛下开科取士,七千多举人黜落者半数以上,一些未达到恩科要求的举子岂不寒心? 卿也知道,这二人都是如今文坛内公认的才女,选人要求自然是要高一些。 可... 行了,朕知道卿的顾虑,进士科每年都有,今年没中明年不是还有嘛,那些落榜的举子都没说什么,你们这些已有功名在身的清流又何必操心这么多呢? 朝臣们皱起眉头,皇帝是明着眼偏心,自知说多了不但没有用反而会因此激怒皇帝得不偿失,是。 吴国长公主宅 今年殿试上录取的女进士有四百多人呢,姊姊有如此才华为何不去应试,虽说宗室不得参加科举,但若是阿姊的话,舅舅必会同意的。 卫甄抱着一个小外甥坐在膝上,浮名加身,换来光芒的同时也是束缚,如今我可以去道观中日日听真人论道受教,岂不比朝堂自在? 姨母,什么是浮名?男童侧抬头睁着圆润的眸子问道。 卫甄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浮名啊,就是会让你失去自由的东西。 永康县主皱眉道:阿姊不会是因为皇太子才不肯入仕的吧? 卫甄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天下数十路的山水难道不比东京城更令人赏心悦目么,皇太子...卫甄摇了摇头,说句违逆的话,太子殿下大不如舅舅,也就剩仁善这一点,也好在仁善这一点,可以补 舅舅从前之缺。 两个女子与孩童对话间一个年轻男子走入房中,宜都县主,娘子。吴国长公主次女永康县主卫嫣及笄之后没过几年便与代国公李世继之孙驸马都尉嫡次子李端佑定了亲,两年后下嫁。 爹爹。男童便从卫甄腿上跳下高兴的扑入父亲怀中,李端佑将儿子抱起,娘子,去家庙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卫嫣便起身,快要到寒食节,家中还有一些琐事,就先向姊姊告辞改日再回来探望。 好。 乾元二十五年初,江南大旱,因两浙路常州地势高,所遭受的旱灾也最为严重,朝廷得消息当即外派朝官至江南赈灾,皇帝于京郊设坛祈雨,发放灾钱补给,免除灾地三年劳役与赋税。 同年秋,将重心转至海上贸易,除南海的广州与泉州外又下令于沿海各州增设港口;年末,一大批文臣请老致仕,皇帝应允,皆以厚赠让其荣归故里,请老的文臣回乡后纷纷效仿文贞公助资兴修学校,朝中空缺职事由新科进士替补,岁除夜之前潜邸传来消息原楚亲王府诸宫司都监李福病重,皇帝命医师前去诊视,并赐宅居住。 乾元二十六年春,黄河突发大水,朝廷下令赈灾,又命工部与都水监使者前往黄河治理水患,以曹佩茹为勾当都水监公事,出外干办修治黄河;年秋,楚王府内侍都监李福病逝,赠昭宣使、安静军留后;同年冬日水患得治,曹佩茹因功迁为工部侍郎。 乾元二十七年春,户部呈《乾元会计录》历二十七年后东京城的繁华与富足远胜开国之初至武宗年间总和,京畿各仓储粮足供数十年之用,户部统计人口总数较国朝武宗晚年增有三倍之多,至暮春于集英殿举行殿试,崇政殿临轩唱名所录取的女进士人数将近千人,朝中官员格局转变由此开始扩大。 同时朝廷再次下令兴办学校,全国州府学校除了不再收取入学费用外,各州学生男女弟子皆可入考太学,考入太学三舍读书者每人每月由朝廷贴补一千文,若寒门子弟在京无居所住者,则由朝廷为其提供住宿及膳食。 时年夏至,皇帝在演武厅与人此试,没过多久后便将木刀垂下随后又松了手 ,似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一般任那木制的宽刀倒于地上,内侍上前弓腰将其拾起。 皇帝似累得走不动道,便瘫坐在比武台的木阶下大喘着气道:不行了,不行了,我这能坚持半刻钟就已经是极限了。 官家老是坐在殿内处理各种国事也不肯到外面走动,有那么多朝臣在,何须事事都亲力亲为? 皇帝靠着台阶,人总要老的,我也希望青春可以一直作伴。 萧幼清走到皇帝的身侧替她将汗水擦拭干净后扶着起身,回去吧,该到喝药的时辰了。 好。 乾元二十七年中秋亦也是圣寿节,皇帝上寿,翰林院填词交与太常寺编排歌舞及曲子由教坊司与云韶部于七月召集伶人演奏排练,诸国祝寿的使臣也在八月之前相继到达东京,盛况如正旦大朝会般,遣使祝寿之国多达上千。 至八月,逢皇帝岁整大寿,遂以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八月十三日知枢密院事方之彦率文武百官至大相国寺及宫观为皇帝祈福,至圣寿节当日赐食百官于朝堂,皇帝又设家宴于内廷,诸长公主及其儿孙赴宴,原本冷清的宫殿,因为这些孩子们的到来而增添了生机与欢笑,使得整个宴殿都是几岁大的孩童嬉闹声。 益国公主拉着乐安郡主至帝后跟前祝寿,稽首三拜后贺道:祝爹爹上寿,福寿安康,祝爹爹与娘娘日月长明。 乐安郡主也学着姑母一样行礼,祝翁翁上寿,天保九如,福寿康宁。 儿孙饶膝的天伦之乐莫过于此,皇帝感慨的长叹一声,这一眨眼连乐安都快要到金钗之年了。 皇太子至御前稽首道:至诚君子,得而宝之,即福寿无疆,愿陛下寿满天年。 但愿朕能承太子吉言,寿满天年。 爹爹一定会的。皇太子跪伏着抬起头肯定道。 萧幼清注意到皇太子身侧的太子妃脸色不是很好,这么多年过去眼里的忧郁也始终不曾消散,便想起了前阵子东宫太医的奏报遂转头与皇帝打了声招呼起身将太子妃扶起,拉着她坐到宴殿较为安静的一侧,让你做储君的妻子,这些年也苦了你... 太子妃摇摇头,娘娘,旋即又起身跪伏在萧 幼清跟前,恳请娘娘让殿下册纳良娣延绵皇嗣。 一旁的太子便走过来随着一同跪下,旋即又将人搀扶起,说什么傻话呢... 娘娘,太子殿下还年轻... 母亲!皇太子便也跪伏下,儿子不纳妾。 萧幼清便挑起眉头,你们两个都还年轻,那些大臣还没催促,你们自己倒先争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钱怀演(吴越钱王后人)致仕后回家也是兴办学校,范文正(范仲淹)回乡创办义庄,此后士大夫退休皆义回乡助资学校为荣。 宋代的社会福利到后期读书是不要钱的,然后过年过节国家会补钱给百姓,特别是灾难之年,像冬天下雪还有寒雪钱。 置居养院、安济坊,漏泽园,这种福利宋朝以前期就有,但是却是在蔡京执政后真正实行推广的,中国历史上社会福利最好的朝代。 文里只简单概括了一下哈(实际各项福利非常全面)能够实施主要还是因为有钱。 勾当都水监公事:差遣名,无常员,临时添置。 官名前带知字一般来说都是兼官,兼任的可能不是本职。 官名前带权,是暂代的意思。 提一句,莫要代入现实,因为完美的人与物永远只出现在画里或是文字里。 咱写的东西本身就是一个虚幻又不切实际的,如要深究,从最根源来,女主就不可能存在,那也没必要写这书,因为她是主角,所以是那个一万里的万一,是那个没可能里的可能,当然任何事都不存在绝对,世界上奇妙而让人难以置信的东西太多了,所以还是开开心心的看文吧。 第282章 皇以间之 乾元二十七年八月十七日,皇太子、宰相、宗室以及文武百官着朝服持笏板至紫宸殿朝贺,太常礼院奏雅乐,朝臣搢笏屈膝作三十三拜,朝贺之后更换常服赐御宴于集英殿。 集英殿前搭建了一个极大的彩楼,门下省受皇帝意设坐次时大殿上只设东西二府宰臣及宗室与心腹重臣之位,而尚书省六部及以下官员与九寺五监与诸国使臣位设于大殿两侧的廊道,其余坐次则设于殿庭左右,军校以下位于彩楼之后,每张坐次的木墩子都由红棉布包裹侧面以铜钉固定。 文武百僚还在紫宸殿朝贺,尚食局长官便在司膳司催促宫人,都谨慎仔细点,每个桌子都不能缺一点东西,尤其是大殿上几位宰相的座次。 是。 女史领着宫人将环饼、油饼、枣塔与水果等看菜一一放到每个小桌子上,厨房内置菜的内侍与宫人以及厨子分工有序的忙碌着,厨子将生葱、韭菜、大蒜、切碎倒入一个大盆中而后用勺子分别盛入小碟子中,再配上一碟醋作为蘸料呈上各桌。 教坊司与云韶部一众伶官裹着长脚软幞头,穿着紫红绿三种颜色的宽衫,腰间束黄义襕与镀金革带,按着乐器排序列于彩楼下搭建的幕次中,第一排有十人手持拍板,次排为五十人怀抱琵琶,下一排则设有两个箜篌台座,两个伶人跪地用双手扶着近三尺高的黑漆镂花镀金二十五弦箜篌,箜篌的下一排架有两面大鼓,大鼓后面还有两座放在小桌子上出自外夷的羯鼓,羯鼓下一排则架着代替钟磬的方响,箫、龙笛、笙、埙等作宫廷燕乐的伶官各为一排,持乐器的教坊伶人两侧还有二百面杖鼓,击杖鼓的伶人皆头戴紫色抹额、着宽衫窄袖将杖鼓跨于腰间,彩楼上下光是作燕乐的伶人便有数百。 彩楼内有做准备的演奏伶官与演歌舞百戏的伶人,几个伶人正在为一个色长梳妆打扮,羡慕姐姐可以进殿见到官家的尊容。 色长将耳坠戴上,君王如虎,官家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都说官家长得像现代,又说是国朝最好的官家,入宫献舞都只在殿下,还不曾近距离看过呢。 色长便抱起 琵琶笑道:虎可是会吃人的。 至钟鼓院击鼓改时,集英殿的准备也差不多齐全,群臣赴殿落座等候皇帝。 坤宁殿的内侍带着亲信迈入尚食局的司酝司,司酝在哪里? 女史抬头瞧了一眼他的服饰与腰间的革带福身道:司酝在内院置酒,奴这就去喊,请中贵人稍等。微微欠身后转头迈着稍快些的步子进入藏酒的库屋,没过多久司酝司两位司酝便与其一同走出,朝内侍行礼道:中贵人。 官家上寿有劳诸位女官,某是奉圣人之意来嘱咐你们御座前的酒不要用烈酒,代之以茶或是其它。 两个女官相顾一视后旋即连忙招呼着宫人将此次备酒置桌的的掌酝追回。 福宁殿 萧幼清替她换上赤色的履袍,我让奎光去尚食局让她们将官家的酒给换了。 寿宴都办了,人这一辈子大抵只有一个五十年,唯此一次,娘子还不许我喝酒? 萧幼清将单挞尾革带与其系好后抬手环上她的腰腹,从背后紧紧抱着颤道:太医都说了你这身子多半离不开少时喝酒喝多了,你就是不长记性。 皇帝抬起垂下的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喝就不喝了,你别难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寿宴要变成丧宴... 皇帝闭眼,手背上被人揪红了一道印子,旋即摸着手背转过身,娘子这是谋害亲夫呢? 萧幼清便抬头勾着革带将人扯到身前,拍开她捂着的头,看着发红迟迟不散的印子,还疼么? 皇帝笑着摇头旋即将人搂入怀中埋头蹭在颈肩,还是这样的三娘比较让人喜欢,深宫就像一把枷锁,它会慢慢将人的脾性磨灭,知足常乐反而变成了最难的,如能一直这样安逸下去就好了。 萧幼清颤着抬起僵硬的手覆在她的背上,才不过半生,余下还有这么久,官家何必说得这样荒凉。 是啊,皇帝抬起头望着她,余生还有这么久。 萧幼清从她怀中走出牵起手道:走吧,文武百官都在等六郎呢。 好。 集英殿大殿上宰相桌及御座前所用的杯子皆为宽口有把手的纯金杯子,殿前的栏杆旁有负责看盏斟酒的教坊 司色长两名。 皇帝还未来,诸臣便于座上闲谈,听闻曹侍郎的令爱也将要及笄待嫁了? 曹纪点点头,是啊,转眼就过去了十余年,届时及笄礼诸位相公可要赏脸。 曹副相也是要令爱参加科举么? 大殿上的坐席里有几个紫袍女官,但是不多,曹纪便摇头,小女资质浅薄,娘子也不想让他入仕,这当官就算了。 曹副相令爱满十岁时下官可听宫观里的真人说了有旺夫家之命,也不知这日后谁家有这般好的福气能娶曹副相之女。 圣驾至!军头司唤道。 大殿内外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彩楼上传出教坊司模仿的鸟叫声,皇帝登基二十余年,紫宸殿上寿都只是一个形式未曾这样大摆过宴席,直至国库渐渐充裕才趁着岁整赐群臣御宴。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29) 东京城 因皇帝上寿,京城内整个一月都沉浸在歌舞喜悦中,尤其是寺庙与宫观最是多香客往来,大多替皇帝祈福长寿的女子。 益国公主命彦川买了两身男子服饰,宫人替其换上后扶着她从屏风内走出,益国公主对着铜镜叉腰连连问道:彦川觉得怎么样?好不好看,像不像世家的郎君? 内侍端着手瞪着眼睛楞了楞,旋即躬身道:公主穿什么都是最好看的。 一会儿出了门你就不要喊我公主了,益国公主用手指戳了戳下巴,爹爹是皇帝...唤我什么好呢。 先秦时期诸侯息子有公子之称息女便有女公子之称。 益国公主回头,彦川简直就是我的书库,那就叫我公子吧。 官家在大内举行寿诞,公主晚上要入宫,现在还要出门么? 我又不喜欢和那群臭大臣待在一块,前几日我发现州北瓦子新来了一帮演杂剧的,可比教坊里的有意思多了。 内侍无奈的拱手,那公主只许看一小会儿,不能逗留太久,免得官家与圣人又要担心了。 俞彦川将内臣服饰换成便服又从后院的马厩内牵出两匹黑马,随着公主从甜水巷离开。 往第三条甜水巷去乾明寺的路上缓缓行驶着一辆马车,车内坐着主仆二人,女主人豆蔻年华。 姑娘独自出门祈福 也不多带些人,这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女子否定道,若是如今的东京城还能有不轨之人,恐怕这个盛世我出门也是为了躲那些上门提亲者。 都怪那个臭老道,引得那些有灾病之人也敢到侍郎府提亲了。 不许胡说,女子斥道,生老病死,这是谁都逃不开的,可话说回来...女子侧头掀起车帘,睁着干净的眸子,里面印着与其年纪不符的沉稳似能洞察一切,以人为引就能获得改变,这何尝不是一场笑话,可是啊...偏偏就有人信以为真,也许不是信,只是图个心安罢了。 姑娘说得太深奥了,奴不懂。 女子便放下车帘轻轻摇着头,本要开口说话时车子突然骤停,车夫差点从马车山滚落,指着前面从巷口骑马横闯出来的两个人骂道:你们怎么骑马的,不看路吗? 谁不看路了,明明是前面有个粥铺挡着了,我又看不见... 车内的女使连忙扶起自家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摇头,听着外面的声音像是个女子,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看着二人穿着猜测其身份扭头道:大姑娘,刚刚小的驾马差点撞上两个书生。 书生?女子挑起眉头,既然没事就走吧,莫欺读书人。 是。车夫又对二人道:这是侍郎府的大姑娘,姑娘一向仁慈,今日就不与你们二人计较。 ...益国公主骑着马到车夫跟前,国朝有这么多侍郎,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哪家的。 车夫轻视一眼旋即扬起鞭子,甭管哪家,都是现在的你惹不起的。 我...益国公主扬起鞭子本想说什么随后被赶上前的内侍抓住了手腕,这才使得她松手没有继续计较。 小人逾矩。 彦川拦着我做什么,这种狗仗人势之人我非得打他一顿泄气不可。 内侍便小声提醒道:这是大街上,要是被圣人知道公主当街纵马,还不得... 益国公主愣住,旋即看着街道两侧观望的旁人,握紧手中的缰绳用力提起,骏马便高抬四肢将一众旁观者吓住,看什么看! 二人从街道离开,放慢了骑马的速度,益国公主仍旧不解 气道: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呢,刚刚那个车夫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家的我一定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这个方向应该是往乾明寺,这条路通的坊间有很多,要说侍郎府...便只有当朝门下侍郎家吧,臣只是推测。 门下侍郎...益国公主眼前一亮,东宫讲官曹先生?曹先生家的车夫怎么会这么不懂礼数呢? 奴仆都是护主的,公主穿着士人的衣裳他也不认得身份,况且...内侍低下头,确实是咱们有错在先。 益国公主扭过头,曹先生此刻应该在大内吧,那那车里坐的是张夫人么? 他适才说的大姑娘,也许是曹相公的女公子。 女公子? 公主忘了吗,公主开府的次年在上元灯会上遇到了一个扎着总角的小姑娘,算着年纪应该已有十三四岁了吧,听人说曹相公的大姑娘也是个美人胚子,如今出落的大方,且命格极好,至十二岁时求亲的人几乎要将门槛踏破。 益国公主提着缰绳回过头,望着往乾明寺的那条街道车马喧嚣,呸,都是些有所图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看菜:用来刺激食欲不是吃的。 拍板:用绳串连的木片,唐宋时六片或者九片为一串。 色长:宋元教坊司管理乐工的属官,还有就是使用各种乐器的伶人,琵琶色长,筝色长等等,前文有提到哦。感谢在2020071415:58:11~2020071506:1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柳叶留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968822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晞黑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3章 皇以间之 集英殿御宴上已饮酒至第三巡,前两轮酒不上菜,至第三轮时尚食局才呈菜肴,一排排宫人端着食盘稳当的走到各个坐次前,将食盘内的咸豉爆肉端上桌,殿院中间则轮番上演着百戏、上竿、跳索、倒立等。 皇帝上寿饮酒一共九轮,第四轮酒,内侍与皇帝斟酒时位于大殿栏杆旁的教坊色长便举起紫色的长袖高声唱道:绥御酒! 妓艺登台献舞,百戏层出不穷,尚食局呈新的下酒菜肴索粉、白肉胡饼,至宫人与宰相斟酒时,教坊色长再次举起长袖朝百官唱令道:绥酒!百官斟酒,教坊司便将乐曲节奏放慢,皇帝头饮,宰臣次饮,殿廊以及殿庭内的百官为最后,九轮酒下来顺序皆是如此,每个座次旁都有斟酒的内侍,倒酒时都会将杯子斟满但不至于溢出而洒到手上,为表示对皇帝的尊敬与诚意官员也会将其饮尽,往往有新官不胜酒力者三巡之后就开始昏沉。 至第五轮酒,开场是琵琶独奏,绥御酒的唱令词出后一个带着面纱的伶人走到殿庭旋即跨上殿阶,由殿门把手的内侍与宫人搜身确定无凶器之后放行。 伶人抱着琵琶迈入大殿至御前先行谢恩礼,奴叩见官家。但凡御宴独奏者皆要先至御前谢恩。 皇帝眯起深邃的眸子,就在大殿内奏吧,朕也好久没有听琵琶曲了。 是。 内侍抬来一张裹红棉的凳子,女子再次福身谢恩后垂下手捋顺身后的百迭裙缓缓坐下,虽掩面然一双眸子生的勾魂夺魄,怀抱琵琶抬手轻轻拨动琴弦,一边弹一边吟唱,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琵琶曲从大殿内传出,殿廊处坐着的太常寺卿顿时慌了脸色,连忙叫来太常寺太祝。 什么时候安排过这首曲子了? 太常寺太祝也是一番恐慌,官家寿宴,下官编排曲目的时候选用的都是祝寿之词并未有这首曲子...这... 太常卿扭头皱起眉头,你让本官说你什么好。 太常寺太祝回去后将教坊使寻来大骂了一顿。 而殿内 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皇帝聚精会神的听着曲子,听到曲中的变调时听到了十分熟悉却有二十余年未曾听到的手法,停下! 伶人旋即罢手,诸臣扭头疑惑,皇帝精通乐律尤其是教坊燕乐,其词曲多出自皇帝与诸学士之手,随后便有人开始小声议论或是替伶人担忧。 《春江花月夜》三十余年前官家同吾回门时听的曲子便是这首,只是吾用的是琴,而妓院多用琵琶,你这手法,倒是特殊的很。 伶人旋即抱着琵琶起身跪伏,小人不知此曲与皇后殿下以及官家有关...皇后殿下饶命。 只是一首民间的普通曲子罢了,又并非吾与官家独有,倒是你,萧幼清起身,这般恐慌做什么? 小人...小人...伶人跪伏着将头埋在地上,萧幼清冷冷的盯着,皇帝便抱合着红色的袖子起身走下踏床,抬起头来! 伶人颤抖着抬头,官家... 你作如此妆容,可你的眼睛却事与愿违的出卖了你,它让朕想起了一个可怕的人。 伶人瞪大眸子,旋即战战兢兢的将头埋下,皇帝背起双手凝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没有名字,奴姓荚本排行第四她们便叫我四娘。 荚这个姓在国朝不常见,就是建国之初都未被纳入百家姓,做官者更是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皇帝低头俯视着伶人,废楷太子为赵王时曾有个心腹僚属为赵王府长史,后又为东宫僚属,为其豢养死士最后随废太子造反,他有两个息子也随着他一同造反,事后被平乱之人所诛..皇帝眯起眼睛,九族。凭着一点点蛛丝马迹,皇帝的脑中迅速浮现昔日的局面,从而一步步推测。 二十余年前的旧事再次重提,大殿之上甚至有许多高官重臣都不知情,皇帝又道:荚氏一族所有女眷皆被充入教坊,你这个年纪应该是自幼就在教坊了,他的孙辈? 伶人红着双目跪直身子,嫡孙。 若没有当年造反之事,皇太子卫楷顺利登基,那么身侧的心腹之臣日后一定会被重用成为朝中新贵,而非现在这般成为最下等的伶人,虽是没了贱籍,皇帝首重艺学,然他们的出身仍旧遭受着世人的鄙夷。 你给了揽月楼的人多少好处去收买信息。 金,五百。 你一个小小的伶人...哦,朕去过太乐局与教坊司几次,有首曲子编排的音律总是不合心意,那个善琵琶之人是你的吧,朕当时急着回宫便没有注意,而后派人赏了一把琴,算起来也差不多值这个价吧。皇帝走到伶人跟前,一侧的禁卫听懂前因后果便担忧的跟上前,又为萧幼清所阻。 你恨朕? 伶人抬起头怒红着双眼,我有什么理由不恨? 为人臣而不忠,他便是死有余辜。 可母亲有什么错,男子要造反,家中女子可以做什么?提着刀阻拦?男女悬殊那有用吗?到官府告发,从而一起连坐吗?你废了酷刑,可你知道吗... 放肆!朝官朝伶人呵道:你是什么身份敢如此称呼官家。 皇帝抬起手示意诸臣退下,你继续说。 伶人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目,这天底下最大的酷刑就是株连,那些与事情毫无关系者,甚至是想撇清关系都毫无办法者,他们有什么错,他们错就错在了头上的姓,以及上位者的欲,你害怕报复,所以灭了族,这样你仍旧不甘心,仍旧不解气,所以要夷其九族,最后人人都为你这个胜利者歌功颂德,而那些被你残害的无辜者却被冠上臭名无人问津。 荚氏一族随皇太子造反为的是什么,天下?江山?社稷?还是万民?还是...皇帝挑起眉头,一己之私! 难道他们造反之前没有想过后果吗?作为朝廷官员,难道他们不知道造反是何等之罪吗,棋局博弈哪有什么对错,你的眼角告诉朕,你心有不甘,你恨朕怨朕,所以你想通过这样的方法来接近朕。皇帝指着被伶弃置的琵琶,你的年岁应该才不过三十岁,这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你是如何知晓的,若非有心人亲自上门告知于你,你又能向谁打听,谁又敢冒着风险告诉你。 不愧是最后的赢家,伶人依旧死死的瞪着皇帝,当真是有一份似罗网般的心思。 怨恨朕的有很多,但知道一些旧事同时又恨朕的却不多,皇帝合起红色的袖子,朕竟然没有想到罪臣姜氏的怨念竟 然如此之深,皇帝侧头看向皇太子,他是想让我早些死了好等太子继位废黜新政还天下所谓的安宁吗?设计迫使废太子卫楷造反时姜氏被贬于地方,因而不知事情内幕。 皇帝话出,皇太子便吓得从座上慌忙走到御前跪伏,两侧的紫袍便也被震慑得至大殿中央纷纷屈膝俯首。 皇太子颤抖道:陛下,臣... 太子,朕知道和你没有关系,皇帝望着发抖的皇太子眼里充满了失望,除了问心无愧可以不慌张,还有就是你身为储君的气势,你到底再害怕什么,拿出你的骨气来! 你们卫家当真是父慈子孝呢。伶人冷笑一声。 你知道些什么!皇帝俯身揪起伶人的衣襟恶狠狠的瞪着她,他告诉你的事不过都是他自己的精心描述之词目的就是为了激起你的怨恨之心。 陛下息怒,御体要紧。朝臣劝道。 萧幼清也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皇帝这才松开伶人的衣襟,萧幼清看着横眼的女子。 大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乐声传出,反而听到了几声不是很清晰的吼叫,文武百官便纷纷仰长脖子,殿内发生什么了? 殿廊坐着的太常卿突然覆起理了理衣衫与幞头后转身朝大殿走去。 皇帝轻呼了一口气,朕确实有过,朕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好人,更没有特意派人于各地歌功颂德,朕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做圣天子,更不在乎后世史官会如何记。位于殿柱旁坐着的新任起居郎突然停笔一颤。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30) 萧幼清本想开口,最后还是忍住了,朝左右吩咐道:禁卫将她拖下去吧。 几个军头司下红袄束袖的内等子上前将女子拖走,而后又有内侍走出来将局面收拾干净。 陛下,太常卿求见。 他来干什么?让太常卿回去好好坐着,皇帝眯起双眼,听曲儿。 是。 其中一名大臣便抬头力奏道:废太子卫楷造反先帝乃是为臣不忠为子不孝的十恶之罪,又致使先帝因此卒中与弑君弑父无异,其东宫僚属助纣为虐,依国法而伏诛陛下只将女眷充入教坊而后又将部分人改入了绫锦院已是天恩浩荡,此女子因出身而心有不甘,当 廷污蔑君父,以下犯上,实乃罪大恶极,恳请陛下严惩。 朝臣们悉数跪伏一致请求道:恳请陛下严惩。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宴会上的饮酒都是一轮一轮来的,礼这个东西在很多场合体现的玲离尽致。 后面会涉及一些已经流失的传统节日,也会涉及多一些礼仪,尽量写出一个盛世来(尽量) 紫宸殿上寿的礼仪是最大的(三十三拜,也就是起身屈膝反复三十三次,舞蹈是手舞足蹈,没有影视做出这一点的,有的话也是经过了的加工与美化的而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舞蹈,不过乾元初年的时候女主就把舞蹈给改了,宋代好像是徽宗还是南宋时期废除的我忘了) 正旦大朝会这样的大起居都只有十九拜,只有皇帝的生日朝见三十三。 预告一个彩蛋(可能会有新的cp出现)我是说可能哦~感谢在2020071506:11:17~2020071517:5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暮苍生28瓶;夏小花是我的10瓶;等相逢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4章 皇以间之 自御宴上伶人事出后朝廷上下再无人为前侍御史姜洛川之死感到惋惜,事情从禁中流传开来,原先指责皇帝违背祖训赐死言官的言论渐渐消散。 都堂 宰相拿着一份民间的小报,感叹道:论驾驭人心之术,唯有圣上最为高明。 说不在乎名声者往往是最在乎的。 《东京杂记》于乾元皇帝晚年有过一段记载:皇帝自天命之年后疑心增重,行事不定,喜怒无常,常责于大臣,至晚年逐渐昏庸,短短几年内年内遭到贬黜的重臣便有数十人,期间还包括宰相。 乾元二十七年上寿之后皇帝大病一场,病后卧床不起足有十余日,至九月中病愈。 乾元二十八年春,皇帝于垂拱殿接见大臣时旧疾复发,昏厥不省人事达三日之久使得朝野陷入恐慌。 坤宁殿 皇太后与各宗室长公主及皇太子太子妃相继至坤宁殿探望,而后留下最为受宠的皇长女益国公主与皇长孙乐安郡主。 乐安郡主匍匐在床头望着一夜苍老了十余岁的皇帝痛哭不止,翁翁一定会好起来的。 皇帝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再过两年忱儿也要及笄了。 小姑娘哭着连连点头,到时候翁翁也要参加忱儿的及笄礼。 好。 益国公主抱着一束插在胆瓶内的海棠走入寝阁,爹爹,潜邸的海棠开了。 才至二月,福宁殿前的海棠才长出小小的花苞来,皇帝睁着毫无精神的眸子,果然还是潜邸的海棠最为好看。 萧幼清亲自端着掌药送过来的汤药走入阁中,这几年来皇帝病情反复让她再面对时脸上早已经没了当初那份紧张与担忧。 萧幼清将药碗轻轻放下,你身体不好,大郎身体也不好,你们父子两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而后益国公主拉着乐安郡主从寝阁内退出,萧幼清将皇帝扶着坐起,舀了一勺汤药吹凉后才小心的喂给皇帝。 辛苦你了。 三十年风雨我都陪着你过来了,还谈什么辛不辛苦。萧幼清望着憔悴的皇帝已是满头白发。 汤药见底后皇帝靠在枕头上轻轻喘着气,孙太医还在吗? 萧幼清强忍着泪点头道:在殿内候着。 我有话想要单独问问他。 萧幼清迟疑了一会儿,旋即侧身将她身上的被褥捻好。 皇帝醒来后不久将殿内所有人都支离单独召见了翰林医官使孙鸿达。 入内的绯袍官员幞头下鬓发斑白,气色红润,不像是一个已经过了七十岁的老翁。 臣翰林医官使孙鸿达叩见陛下,愿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扭着头,朝其招了招手。 陛下。孙鸿达走到皇帝榻前躬身道。 孙叔叔实话告诉我,我还能撑多少年? 孙鸿达听后心惊得跪伏下,陛下洪福齐天... 你不用说这种话来安慰我,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不过。 陛下若肯听臣之劝好好调养便还可以有,孙鸿达重重将头磕下,三年。 皇帝垂下手,三年吗?旋即无奈一笑,也足够了。 乾元二十八年春皇帝卧病,于福宁殿休养,命皇太子监国,军国重事移交福宁殿,同年盛夏皇帝病愈,休养一月后于长夏重新理政,至年秋已陆续有朝官被贬出京,其中还包括一名大卿,皇帝追究太常寺卿于去年中秋寿诞上的失职之罪将其贬谪出关,又将替其求情的大臣接连外放,此举引朝臣再次陷入恐慌。 内东门 宰相王文甫跪伏于门外,自官家重新理政迄今为止已有十余位高官遭到贬黜,官家如此做法只会引起朝臣恐慌,还有不少朝臣疑惑官家御体...王文甫端着笏板跪伏道:还请皇后殿下出面劝阻。 上书皇帝无果后王文甫便上表皇后,萧幼清拿着奏表挑眉道:官家是身体不好,但对事情还是分辨得清的。 殿下,长此以往便会导致人心不稳,官家一手建立起的盛世...如今百官劝谏无果便只有皇后殿下... 吾不愿!萧幼清言辞拒绝道。 这样的局面会是官家盛年时清醒时愿意看到的吗? 萧幼清转过身,谁都会任性的,我一直以皇后的身份约束着自己,怎么做好一个皇后,怎么做好天下人的国母,但如今我只想做好她的妻子,至于以后会如何...萧幼清攥着端在腹前的双手,那就等到以后 吧。 太常卿被贬出京后其太卿之位便由少卿担任,九卿之列便出现了第二位女官,乾元二十八年冬,时隔七年东宫再传喜讯,皇帝大喜,特命太常寺及礼部准备冬至祭祀,除却祭祀太庙外还增加了祭天。 东宫 太子妃殿下如今的身体...太医很是犹豫的看着皇太子妃。 吾的身体吾自己知道,但是太子殿下一直不肯纳良娣,前几胎都未坐稳,朝中局势紧张,官家如今身体也每况愈下,若东宫能添新于国于家何尝不是一件喜事,官家与太子殿下父子关系一直不冷不热,若有嫡皇孙诞下,或许还能帮到太子殿下。 太医听着皇太子妃的话旋即跪伏,殿下仁德,臣一定会竭尽所能保住殿下母子平安。 都堂 官家要让皇后亚献?尚书右仆射章厚听到消息当即从座上站起,张尚书,此事非同小可,你确定这是官家的意思? 礼部尚书连连点头,这流程都定下来了,下官与太常卿以及光禄卿都在垂拱殿,这是官家亲口吩咐的。 自古祭天亚献都由公卿承担,而前朝高宗于泰山封禅上让武氏亚献,最后弄出了女主...官家这是糊涂了吗? 冬至祭天让皇后亚献一事在朝中迅速传开,旋即便遭到大批文臣上书反对,其中反对的人里还有女官,皇帝盛怒之下将反对之人悉数罢免,更有言官因此获罪入狱,皇后亚献之事在翰林学士刘妙仪及一众女官的支持下得以照常进行。 冬至祭祀已定,九寺五监几乎都有事可做,唯台谏最为清闲,官员们聚拢在一处,储君已立,官家却让皇后先储君亚献而让一国之储君终献,这是何道理? 前朝皇帝泰山封禅不就让当朝皇后及太妃亚献与终献吗,最后出了个千古一帝。 什么千古一帝,她不过是李家的罪人,受帝恩宠倒头来却残害其宗族子弟,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何其残忍? 垂拱殿 虽屡屡有大臣因劝谏而遭到罢免,然只要祭祀一日未到劝谏声便一日不曾停过,新旧老臣同时跪在垂拱殿外,龙图阁侍制请求官家赐对! 祁六端着手站在殿门口,耳边 一直传来诸臣的请求声,最后实在是不耐烦了便从阶梯上走下,诸位相公请回吧,官家是不会见你们的。 官家这样做是要效仿前朝皇帝吗?难道官家忘了女主上位之后李氏一族是如何遭受迫害的吗? 祁六皱起泛白的眉毛,官家如何不知,可未发生的事情,众位大臣又如何能够知道呢。祭祀还未开始,你们便揣测着将来皇后殿下一定会成为下一个女主吗,皇后殿下也是君,你们作为臣子这样揣测诬陷君主其心如何,意欲何为? 见诸臣不答话,不过就是一个祭天而已,内宅里的主母尚且能主持家庙祭祀呢,官家只想与自己的结发妻子一同登坛而已,你们为何一定要阻拦? 这是礼法,官家是一国之君,岂能将这等国事与私事混为一谈,上行下效,若君王皆率性而为,那么这个天下还有王法与规矩可行吗? 祁六盯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诸位相公就继续跪着吧。旋即转身跨上殿阶喃喃道:反正官家又不在。 坤宁殿 咳!咳! 萧幼清坐在皇帝身侧抬手抚摸着她的后背,好些了么? 皇帝点点头,萧幼清便将旁侧的汤药端起一勺一勺喂着,你的身子才好转,那祭坛上的风... 皇帝握住萧幼清的手伸手拿过药碗将剩余的汤药一口闷下,从现在起,朕所做的一切,皇后都不要干涉。 皇帝的话激起了萧幼清的不悦,旋即将手抽开起身道:你这是一场病病魔怔了么? 皇帝抬起头,朕一直都很清醒。 萧幼清转过身,气道:你要是死了,我不会替你守江山。 皇帝起身从其旁侧略过,我把大臣调离出京,就是因为怕太子震慑不住,如今他有赵陆廷父女,以及经筵讲官刘氏,朕没什么好担心的。 皇帝离开后,门口空空荡荡,萧幼清便瘫坐下,睁着伤神的眸子,你以为三十年的相守,你现在还能骗过我? 从十月入冬开始,宣德楼前便有太仆寺养象所监官从南薰门外的玉津园赶来训象与车架,五辆由四匹马拉着的车架行驶在御道上,每辆车上都束有两面旗帜,中间架着一面 大鼓,车前则是七头大象,最前面一头走在正中间,其余六头分左右各三头,簇象兵士裹交脚幞头着紫衫骑在象背上,至宣德门前时兵士驱着大象在门前绕圈,随后排列成一行,兵士引导着大象同时朝北面的宣德楼跪下行礼。 少府监下辖的文思院开始制造玉器、法物、器服等,绫锦院、东西染院、裁造院及纹绣院于年初便已经开始准备裁制大裘等祭祀礼服与仪鸾司用物以及刺绣服饰、法物以供皇帝祭祀之用,至初冬又奉诏赶造皇后祭祀用物。 作者有话要说:两本预收一本宋一本盛唐暂时没决定好开哪本。 唐代的话可能会涉及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cp)这两人历史上私生活都挺乱的,至于cp呢作者菌是在墓志铭上推测出来的,因为上官的墓志铭没有写是谁谁谁替她撰写的(推测是太平公主)上官最后平反也推测是太平公主做的,因为上官婉儿的墓是葬在太平的家族墓的,两个人只相差一岁,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心腹,两个人都最为得宠,接触的时间想想都知道肯定不会少,一起长大。 高宗时封才人是武后为了帮她摆脱贱籍,那会儿高宗已经病得不能处理朝政,中宗时又封了妃嫔,但是哦,上官婉儿在宫外有房子,她是住自己家的,而不是和后妃一样住在后宫里。 至于上官跟武后,年龄差太大,复辟还有上官的一份功劳,而且上官婉儿的权势是在中宗时达到顶峰,但武后宠她是真的,帮她脱贱籍,给她权,然后倒打一耙的操作2333可能因为当时的环境或别的什么原因吧。 李隆基之所以杀她,估计也是想到后期要和太平对打,先处理掉一个,他很讨厌女人当权(所以作为一个女性,不管唐明皇的功绩如何,反正我没什么好感,也替杨玉环悲哀) 墓志铭里有几段话,讲的是太平派人去吊唁上官婉儿,然后呢神情非常非常难过。 非考古人士以及专业学史人士,所以不能保证百分百正确。(求生欲) 感谢在2020071517:50:30~2020071606:3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968822、帅气的公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誰が見てわかる私の笑39瓶;风流倜傥女少侠、三点意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5章 皇以间之 十月中旬,皇帝执意让皇后亚献,又命少府监制作增设皇后祭祀用物,使得群臣再一次以诸部门名义上疏,皇帝盛怒之下将带头的几个朝廷重臣关押至刑部大牢,在再三镇压与严惩之下这才使得群臣罢手。 皇太子卫煦得知有老臣也因劝谏而获罪入狱便至内朝向皇帝求情,张学士、田学士、卢学士这些都是肱骨之臣,辅佐陛下近三十年的侍从官,陛下若将他们就此押入牢中,岂不令朝臣心寒?令百姓失望?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31) 皇帝遣退殿内所有内侍,将桌上皇太子上呈的奏疏抄起往其脸上砸去,你是不参政的皇太子,朕还没有死,你就想要插手朝政了吗? 臣不敢。皇太子颤抖着跪伏,只是近日朝中人心惶惶,臣怕... 住口!皇帝吼道。 臣请陛下放了三位学士,他们无过错。皇太子依旧坚持。 皇帝将撑着桌子的手拿开旋即走到皇太子跟前缓缓蹲下,伸手揪起他后颈的衣襟,你在那群大臣乃至你母亲面前表现的唯唯诺诺,好一副孝子模样,你时而懦弱,时而又强硬,朕病危之时,所有朝臣都站出来要让你监国,太子啊太子... 皇帝松开手站起,朕不管你真的仁孝,还是假装仁义,皇帝冷下脸,你都让朕很是失望。 爹爹。 来人! 内侍闻声迈进殿,官家。 让知制诰拟旨,今日皇太子替求情者,皆以蛊惑太子、勾结党羽论罪,着罢出国门,永世不得回京。 爹爹!皇太子抬起头。 薛进!皇帝又呵道。 薛进闻声急匆匆迈入,官家。 皇太子私会勾结外臣,着押宗正寺,皇帝睁着冷漠的眸子,似将对太子的所有不满都爆发于这一刻,听候发落! 薛进惊楞的抬头,这...官家? 你难道老得连朕说的话都听不见了吗? 皇帝盛怒,薛进只得躬身遵从吩咐,是。 皇太子被押入宗正寺的消息很快就从禁中传开,皇帝此举也引起一群朝官愤怒以及不满,东宫属官以及经筵讲官及太子太师韩汜纷纷入宫求情,更有老臣直言大骂皇帝为父不慈随后遭到免职。 东宫 皇太子妃坐在有暖阳照进的窗户榻下,手里拿着针线正一针一阵的绣着福字。 殿下的刺绣真真是好看,这福字...宫人的话还没说完太子妃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殿下,小人该死!宫人惊慌的跪伏。 太子妃便将她扶起,是我自己不小心与张内人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宫人随后转身拿了伤药小心翼翼的替太子妃包扎好,殿下近日老是心神不宁。 太子妃侧头望着窗外,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一样。 话音刚落詹事府太子少詹事便急匆匆步入殿庭,于门槛高声奏道:太子少詹事求见太子妃殿下。 进来吧。 殿下!少詹事步入殿中跪伏道:殿下快去救救太子殿下吧。 太子妃放下手中的针线,殿下怎么了? 太子殿下被官家押入宗正寺了。 太子妃便从座上覆起,快给我备衣裳。 咕噜咕噜皇太子妃的车舆与仪仗便从东宫驶离,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 赵熙攥着朱衣红色的袖口,怎么会这样呢。 太子殿下一向听话,与官家也和睦,会不会是少詹事弄错了? 皇太子入宗正寺非同小可,少詹事一向谨慎又是殿下的心腹,不可能没搞清楚就谎报消息的。赵熙担忧道。 垂拱殿 都堂内的两位宰相王文甫与章厚相继至垂拱殿向皇帝求情。 太子殿下无过错,陛下将其关入宗正寺,恐伤父子和气... 六部九卿已经换了五个,都堂难道也想换? 陛下! 朕累了,将章相请下去。 是。 陛下!章厚被两个内侍架着拖出。 殿内恢复安静,皇帝撑着桌子长吐了一口气,不到片刻殿外看守的内侍便匆匆走进躬身通报道:官家,太子妃求见。 皇太子妃登上垂拱殿殿阶看见被内侍拖出来的宰相,章相公? 章厚摊平袖子抱合着躬身道:太子妃殿下,殿下知道太子... 吾知道。 皇帝从正殿东阶走下至朵殿的木榻坐下,端起茶盏吩咐道:让太子妃进来吧。 是。 皇帝见入内的女子欲要下跪连忙抬手,熙儿不必... 臣妾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遂放下茶盏连忙从座上起身走到太子妃跟前弯腰想将其扶起,你有怀身子... 舅舅!赵熙抬起头抓着皇帝的两个胳膊,眸中布满泪水,熙儿求舅舅放了大哥。 皇帝弯腰僵持了一会儿,旋即将人扶起,朕只是想让他反省反省... 可那是宗正寺,是关押犯人之地。 皇帝冷漠的转过身,妇人无权过问朝政,皇太子都不能参政,那么太子妃更不该干涉政事,你自幼在宫中长大,不会不懂这禁中的规矩。 舅舅可有拿他当亲子来对待? 皇帝深皱起眉头。 哪怕是一天,赵熙望着皇帝冷漠的身影,舅舅知道大哥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皇帝回头,赵熙却不等他开口,后退着摇头道:舅舅不知道,因为舅舅不会将一丁点目光放在他身上,舅舅给他的只有能将人压垮的责任。 皇帝攥紧背在身后的手,来人,将太子妃送回东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踏出东宫半步。 在殿前都指挥使萧云泽、太子妃、乐安郡主、益国公主等人都劝说下皆无果后朝臣便将奏疏上到了中宫及太皇后所在的德寿宫,两天后由皇后出面皇帝才将皇太子从宗正寺放出,改为禁足于东宫。 宗正寺 皇后仪仗及车舆停于宗正寺大门前。 宗正寺卿亲自拿着钥匙打开一间破旧的小屋门,三十年过去,萧幼清再次踏入同一间屋子时心中仍有触动,里面的陈设有所变化,但凄凉如旧。 宗正寺的官员告知自皇太子被押到这里来的第一刻起已经不吃不喝整整两日了,萧幼清走到缩在墙角的皇太子跟前,含着泪水伸出手颤抖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重蹈覆辙,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局面吗? 皇太子睁开虚弱的眸子,蠕动着苍白的唇,母亲... 萧幼清连忙擦拭眼泪端起内侍呈来的温水,先喝一口水,母亲给你备了些你爱吃的点心。 皇太子沾了些许水后睁开眼直起身抓着碗将水一口饮尽,仍不解渴,水,水... 内侍将水壶端入房替其斟满一碗又一碗,没过多久极度缺水的人差不多喝光了一壶水,萧幼清轻轻抚着他的肩膀,你慢点。 几滴泪水从眼眶落入空碗中,皇太子像一个孩子般颤抖着双唇扑入母亲怀里,儿子不想做这个太子了,母亲,母亲。 听着如孩童般颤抖的哭泣萧幼清陷入深深的自责,都是母亲不好,是母亲让你背负了太多。 皇太子只是一味的摇头不再说话,萧幼清便将他从地上扶起,又伸手替他将眼泪擦干,咱们回家。 听到回家,皇太子楞道:母亲去求陛下了 萧幼清没有回话,皇太子便再次声泪俱下,跪伏道:儿子知道母亲从不求人,是儿子不孝,是儿子让母亲担忧了。 你知道便好,萧幼清弯腰再次将人扶起,太子妃还在东宫,还有忱儿,你就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她们多想想。 皇太子抬起手自己擦了一把眼泪,同时也将眼里的凄凉与落寞一同擦拭掉,儿子知道。 宗正寺门口停留了片刻的车舆再次启动朝东街缓缓离去,举旗帜与掌扇的宫人及仪仗队相继跟着离去,宗正寺卿从地上爬起抬手将幞头戴正,还真是哪朝哪代总有这样的事。 官家只有太子殿下这一个息子,如此伤了父子情分就不怕来日殿下登基会... 谁知道呢,官家自去年上寿之后御体欠恙,如今是连性情也变了... 下官听说有时候连皇后殿下的话都不管用了,否则太子殿下又怎么会被关了两日才被放出。 天家之事,你我虽姓卫,但也不要多管闲事才好。 是。 宽敞的车舆内摆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有许多盛放在碟子里的精致点心与乳酪。 饿了近两天的皇太子连吃了几块枣糕,边吃边落泪道:还是母亲做的枣糕最是好吃。 萧幼清伸出手将他额前垂落的几根长发拨到耳后,大郎怎么知道是母亲做的。 母亲入中宫以前时常做点心,儿子一直记着味道不曾忘记。 萧幼清睁着慈祥的眸子,突然一阵酸涩,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母亲也老了。 皇太子喝了一口牛乳,拾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母亲不老,如今便是看着也不过三四十的样子,儿子今后会一直伴在母亲身侧。 不要怨你爹爹好吗? 皇太子僵持着楞了一会儿,旋即将对视的眸子垂下,低头不语。 她现在的身体与性情你不是不知道,自去年开始到今年春一病不起,她便如一夜间老了十余岁,你是年轻人,不要与我们这些老人计较。 皇太子抱合着袖子举起躬腰道:儿子都明白的。 东宫 赵熙焦急得坐在东宫正殿内,攥着手时不时看向门口的庭院,乐安郡主受祖母吩咐这两日一直陪在母亲身侧安抚,祖母去接爹爹了,爹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内侍从东宫大门连走带跑直到将要跨入正殿时才放缓脚步,殿下,郡主,皇后殿下与太子殿下回来了。 乐安郡主便欣喜的扶着母亲出殿。 爹爹,祖母。 殿下。赵熙看着前日出去的皇太子如同换了个人一样憔悴不堪,双眸瞬间变得通红旋即扑入皇太子怀中心疼的颤道:对不起,臣妾没能帮到殿下。 皇太子陷入深深的自责,旋即覆手紧紧抱着妻子,是我该向你道歉才对,让你担忧,是我的错。 至十一月,在皇后的央求之下皇帝将东宫的禁令解除。 有司忙碌着筹备祭祀之事,禁中内外也增加了几重防守,像往常一样所有进出的宫人都有条不紊的行走在每日都要来往的宫廊上。 太子殿下万福。 太子殿下万福。 坤宁殿 皇太子解除禁足后的第一日清晨便赶入大内向父母定省,臣皇太子卫煦,恭请圣安,太子俯首叩问道:圣躬今日安否何如? 见着脸色与平日无差的皇太子,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躬安。 皇太子又朝皇后跪伏,娘娘今日安否何如? 安。 皇太子这才从地上跪起,从容的走到左侧膳桌端坐下,皇帝亦不再像从前那般会在早膳时过问他的事,也不再询问关怀东宫妃之事,直至用完膳脸色也未曾缓和,皇帝离开后皇太子便将将碗筷放下抬手用袖子遮着将嘴里的食物吐出,旋即又重重咳嗽了几声。 萧幼清命人端来温水,喝口水。 儿子没事。 萧幼清摸着皇太子冰冷冒汗的额头,你身子发虚也不说,你爹爹身子一直不好,这个时候你不能也垮下。 皇太子捂着嘴强忍咳嗽,儿知道了,儿不会让母亲担忧的。 一直到冬至祭祀前三日,偶有大臣至东宫探望太子,而自皇太子从宗正寺回到东宫后,朝中再无人反对皇帝让皇后亚献之事。 第286章 皇以间之 乾元二十八年冬至祭祀,皇帝下诏特许益国公主及乐安郡主从幸青城斋宫,命左相王文甫为大礼使,翰林学士刘妙仪为读册官,判门下侍郎曹纪为殿中省事。 冬至前三日皇帝夜宿于大庆殿,殿内陈设五辂以及仪仗卤薄于大殿中,大庆殿外至太庆门再到宣德门外排列数万守卫天子的禁卫,霍青领万千马军围绕守卫着整座皇宫。 大庆殿内守卫的则是殿前司禁军,除此外还有手执黑漆木棍警戒的探喝兵士,共有数十队伍,每队十余人,各有一名队长,每隔一段时间便有探喝声传出,以防不轨之人偷入。 宣德门外还有武严兵士,架画鼓两百面旁侧配有系彩帛的号角,击鼓鸣号的军士皆戴小帽以黄色的绣巾裹头,内穿青色窄袖衬袍,外披黄绣宽衫。 至次日子时,钟鼓楼击响鼓声,宣德门外一名军校骑着马挥动手里系红缨的藤鞭,鼓声的快慢随着红缨起伏而变。 钟鼓楼的鼓声响后,马军都指挥使霍青带领数万骑兵从宣德门沿御道从南薰门出城前往青城探路。 至五更,钟鼓楼上传来改时的鼓声以及白日的唱词,礼部尚书穿朝服端持笏板出殿高声奏道:中外严办! 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登上玉辂驾青马六,皇后则服凤冠、褕翟乘坐重翟车驾青马六,而后是皇太子服远游冠及朱明衣乘坐金辂驾赤马四,此次祭天于南郊,舟车劳顿遂特免皇太子妃随行,文武百官着朝服头戴梁冠依次乘坐车架随于后。 路上颠簸,官家不用臣妾陪同吗?萧幼清扶着皇帝,三十年来同起居还从未分乘过车舆,皇帝挪开她的手,朕暂时还死不了。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32) 皇太子提起红色的下裳与蔽膝,黑色的靴子单踏在车梯第一阶时停顿了一下,旋即收回转身,先是扶着帝后相继登上车架而后才转身由内侍扶着登上车。 皇太子至帝后跟前躬身道:陛下,殿下。旋即走上前欲要扶皇帝登车,皇帝踩着银饰梯侧头扫视了一周,仪仗队这么多人围着以及这么多双眼睛,冷了一眼太子后抬手由其扶着自己登上可容纳数十人的玉辂,太子躬身退时皇帝背起手走进油画刻镂四柱撑起的黄屋,边走边道,你要做仁君,朕不拦着你。 皇帝太子后退着止步,待皇帝端坐在御座上时,屈膝跪伏,臣只想做好陛下的臣子。 车箱一角站立着一个作为执绥的侍从官,见太子行完礼便上前将其搀扶起。 父子的对话让皇帝身侧两个内侍相视一眼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皇太子下了车,旋即抬头望了一眼青绣门帘内皇帝模糊不清的侧颜,旋即走到重翟车前,娘娘。 太子扶着萧幼清上了车又小心翼翼的将其扶到红褥座坐下,又至车侧伸手接过内侍递来的一只手炉,关心问候道:虽至太庙只有一小段路程,但是冬日里寒冷,祭祀完太庙后明日还要前往青城斋宫。 萧幼清拍了拍皇太子的手背,欣慰道:太子有心了。 而后躬身拜退皇太子才回到自己的车架,玉辂上的侍从官令下,队伍便从宣德门离开,玉辂六匹青马之前有两个身着朝服的官员手持笏板面朝车架倒退行走,七头大象作为郊祀大驾卤簿仪仗队的前导,头象行中间道走其余六头大象各分左右,训象之前还有四个兵卒手持行马以阻拦人马通行。 车架经过乾明寺抵达太庙门前,皇帝宿于太庙,至子时才开始举行祭祀仪式,百官止步,陪同者只有宗室诸亲。 祭祀的礼乐响起,官员于正殿门前朝殿阶下的文武官员奏道:中庭戒严,庙外禁卫。 祭祀完毕之后皇后与皇太子及益国公主乐安郡主与诸礼仪官相继出来,唯不见皇帝。 皇帝跪在神位前闭着眼睛沉默了许久,等到再睁眼时,眼里尽是黯然神伤,皇帝望着武宗的御真,人一生在乎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儿子选择了自己最在意的人,即便作为帝王,可心中仍旧会有很多疑惑,拥有的多了,在意的也就多了,可我不得不割舍一部分来弥补我永远也弥补不了的亏欠。 太庙正殿外束着几面随风飘扬的盖天旗,禁卫们高举着火把,底下的文武百官有不少站在人群后面低着脑袋昏昏欲睡。 几个带貂蝉龙巾七梁冠的宰相纷纷扭头,官家独自一个人在大殿里半个时辰了,底下这么多人都等着呢,一会儿还得赶路... 王文甫回道章厚,这是太庙,你敢进去? 章厚想了会儿,便端着笏板走到萧幼清身后躬身道:皇后殿下。 章右相有事么? 官家他... 萧幼清转过身,明白宰相的意思后长叹了一口气,吾去请。 章厚便端着笏板躬身退开。 太庙的正殿大门被内侍轻轻推开,火把照耀的光随之透进,萧幼清着褕翟跨进正殿,绕到内殿时发现皇帝倒在先帝的御真画像前,旋即瞪着眼睛朝前快步焦急的唤道:官家! 萧幼清准备将人横抱起去寻太医时被皇帝扯住了衣袖,皇帝跪伏着靠进她的怀里,朕没事。 萧幼清便抓着皇帝绯色袖子里的手伸手搭脉,片刻后又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旋即松了一口气,要不是章相请求,臣妾还顾忌着官家不让进的话,臣妾是皇后,也是官家的臣。 皇帝攥着衣袖闭上眼,顺了一口气后吃力的爬起,萧幼清便随着起身将她搀扶出殿,休息了一会儿后皇帝登上玉辂,法驾卤薄便从太庙向东至御街一路南下,过州桥经朱雀门再过龙津桥出南薰门前往南郊青城斋宫夜宿歇息。 皇帝的车架到达后,青城斋宫大殿前又束起盖天旗,至子时,皇帝更换履袍乘玉辂从青城出发,队伍里的火把延续了数里路之长,车架向南前行数里再向西折一里多路才至郊祀的祭坛。 祭坛四周设有三重矮土墙,东面第二道墙内朝南设有一个供皇帝更换祭服的帷幕称之大次,十月初时有司详定郊庙奉祀进言:《周礼司裘》掌为大裘,以供王祀天之服,冬至祭祀昊天上帝,服裘被衮。皇帝遂服大裘冕、冕十二旒、大裘为黑羔皮制作的短袍,叠穿于十二章衮服之下,皇后服祎衣、九龙四凤冠,皇太子服衮冕、九旒冕、九章衮服,文武百官则衣官阶服祭服随皇帝至祭坛,由殿中侍御史安排百官序位于坛底南面面朝北排班静立等候,祭坛内外参与祭祀大典的官吏以及军士共有几十万人,至祭祀开始熙熙攘攘的人声便不曾停。 宰相及执政官知枢密院事与亲王同等,皆服衮冕九旒、冕上有涂金额花、犀簪,青衣朱裳,衣上绣五章,下裳绣四章配以绯色蔽膝,白罗中单,腰间系金带涂以银饰,朱履。 判殿中省事,六部尚书及三公亦戴九旒冕,无额花,白绫中单,朱履;读册官、大司乐及九卿服毳冕七旒,青衣绣三章,朱裳二章,朱履。 举册官、光禄寺丞、大乐令等四品、五品官员服玄冕五旒,青罗衣裳无章,朱履。 六品以下官员玄冕五旒,无剑、佩、绶,紫衣朱裳,再次等则为平冕无旒,青衣纁裳。 位于三重矮土墙的祭坛,高三层共七十二级台阶,登坛的四条台阶分别对应日晷时辰,以正位时辰命名,南面午阶、东面卯阶、西面酉阶、北面子阶,坛顶供奉了昊天上帝及太.祖皇帝的灵位,分别摆在两张黄褥上,灵位前还有两张放置祭品的矮桌。 祭祀用乐机构为太常寺下太乐局及鼓吹局,架有编钟及玉磐,祭坛坛顶也有两架钟磐以及十余登歌的乾道与坤道,祭天登坛之前有舞者至坛底起舞,乐正击柷,太乐局便奏乐,舞者上前献舞,曲毕时乐正用末尾破开的竹片将敔刮响,敔的形状如一只脊背有锯齿的伏虎。 有司将裘冕与祎衣呈上后从帷幕内退下,内侍将皇帝扶下玉辂,官员跪伏道:请陛下与皇后殿下至大次更换祭服。 大次内除了帝后再无其他人,帐外架着盆火,从内还可以看见外面站立之人印在帐布上的黑色倒影,皇帝不言语,萧幼清也不语,只是安安静静的替她将祭祀服换上。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让皇后亚献么? 萧幼清只是低头将皇帝腰间的配饰系于玉带上,对于皇帝的话似并未放在心上,顿于红鞓玉带前的手突然被人握住。 一直以来,好像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会反对。 萧幼清这才抬起头来与她对视,天下百姓无不是陛下之臣,臣妾如是。 冕旒下的眸子睁着一动不动,是吗? 难道不是吗?萧幼清退后一步,欠身道:陛下! ... 皇帝换上朱色的履鞋后离开大次,期间没有再言半个字,大次外等候的两个内侍将皇帝搀扶进入最后一道矮土墙至祭坛低下设有御座的幕殿小次歇息等候。 太常寺卿走到幕殿躬身道:请陛下登坛。自前太常卿何氏被罢出国门,太常卿便由提拔上来的女官担任,亦是主持此场祭祀的官员。 看着官员很是年轻,皇帝笑道:年轻有为,莫负好年华。 太常卿愣了愣,之前定祭祀流程时自己是见过几次皇帝的,并未过去多久,谢陛下夸赞。 跟随在皇帝身侧的引导官皆弓着腰将天子送至坛底后退离,有大礼使王文甫跟随皇帝登坛。 皇帝抱合着青色袖子一步一步往高处走,太乐局换登坛的雅乐,走到一半时皇帝突然开口问道:介之跟着登坛朕祭祀也有不少次了吧。 自臣担任宰相已来这是第三次。 这是最后一次了。皇帝道。 高架里的盆火随风摇摆,走到祭坛第三层时王文甫盯着左侧神龛里的三月双鸟之神突然顿住,祭坛第三层第四条台阶内壁有十二座神龛里面分别祭祀着十二宫辰星君,火光照耀下右侧八月蝎神似乎因为历经岁月而漆面逐渐褪去。 陛下何出此言,陛下才不过天命之年... 人终有一死,请你...皇帝登上祭坛,感受着从四方吹来的寒风,眼前只有一片漆黑而见不到一览众山小之景,守住这片和平的疆土。 王文甫戴着九旒冕于皇帝身后跪伏,臣定拼尽所有护好陛下一生心血。 至皇帝登上坛顶,太乐局奏乐停止而换祭坛顶部的乐工奏乐,判殿中省事曹纪引皇帝先祭拜昊天上帝,随皇帝一同在灵位前跪下弓腰奉上盛满酒的酒杯,次跪拜宗祖神位,而后王文甫随皇帝下坛,礼乐再次交换。 皇帝下坛后,太常卿便至萧幼清跟前拱手道:请皇后殿下登坛。 大礼使王文甫随萧幼清再次登坛,亚献及终献跪拜祭酒与皇帝的初献无差,唯不同的是,几十年过去,祭坛低下有一小部分老臣活了大半辈子也从没有见过女子登上祭坛代替天下万民祭拜上天。 一些朝官纷纷将冕旒下的眸子闭起,似眼不见就会心不烦一般,嘴里还小声的喃喃着,有违天道,有违天道。 同排带五旒冕的的官员便晃荡着珠子一笑,违什么天道?官家才是天。 至第二次登坛,登坛仪制如第一次,王文甫看着皇帝这些年越发消瘦的身影,官家是故意疏远皇后殿下的么? 有疏远么? 我从皇后殿下的眼睛里看到了埋怨。 卿相信,眼睛也是可以骗人的么? ... 官家让皇后殿下亚献,旧制里便具有接受朝拜的资格,官家就不怕卫家的江山...王文甫担忧道。 她不会要的,她要的...皇帝侧头望着东边日出的方向,此时仍是一片昏暗,只是我而已。 臣不知官家与皇后殿下经历了什么,但是如今的牵挂与惦念彼此足已让世人羡慕。 至坛顶祭拜后,两个官员将祭文对展,读册官刘妙仪上前屈膝跪读,...亚献与终献第二次登坛跪拜流程也如皇帝初献。 第三次登坛则有官员进奉盛有福酒的玉杯,皇帝饮下,登坛下坛一共三次,至第三次亚献皇太子从祭坛走下后,有司将祭祀物品送往距离祭坛一百多步的燎炉焚烧,礼乐声停止,数十万人皆肃穆站立,祭坛内外只能听见呼啸在耳边的风声,太常卿受皇帝之意后上前高声赞道:拜! 数十万人在一声令下后同时屈膝跪伏,除了跪地时衣裳弄出的动静还冬风拂过环佩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二百余侍从禁卫手持如橡之粗的蜡烛从小次一直排列到大次,两个近身内侍便扶着皇帝从坛底回到更衣的大次将祭服换下。 换回乘辇时服的履袍,大次内,萧幼清随着皇帝身侧坐下,拧干铜盆里的绢帕将她额头前的冷汗擦拭干净,祭坛上的风这么大,现在又是冬至最冷的时候,官家来来回回折腾,苦得还是自己。 皇帝撇过头没有回话,撑着一旁的桌子起身离去,出帐后与随着出来的皇后一同乘大安辇回到青城斋宫,回程时天还未亮,圣驾队伍举着火把,火光延绵足有数里之长。 至青城,百官更换公服进殿向帝后及皇太子三位登坛者朝拜道贺,殿中侍御史引文武百官排班。 跪。 百官搢笏屈左膝拱手于地,恭贺陛下、皇后殿下、皇太子殿下应天承运,国祚永昌。 朝贺完进早膳,而后圣驾还宫,至此时天色已经渐渐褪去昏暗迎来了从海面升起的朝阳,殿中省随行的医师将药和好命御药院的药童煎熬,趁皇帝还未登辇时呈上。 官家,药来了。内侍将御药院随行药童煎熬好的药试过毒之后转呈于皇帝。 皇帝皱着眉头瞧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旋即跨上大安辇,萧幼清扶其上去后侧身吩咐道:给我吧。 是。 见皇帝撇着头不肯喝药,萧幼清挑眉严辞道:难不成官家喝个药还要臣妾苦苦相求? 皇帝扭过头盯着她,朕成了药罐子么? 萧幼清楞了一会儿,自几年前皇帝大病一场后汤药就一直没有断过,官家不喝,身体如何会好? 皇帝这才沉了一口气,从袖子里伸出手接过萧幼清手里端着的青瓷药碗将汤药一口闷下,启程后,跟随在圣驾之后的文武百僚皆拖着疲倦的身体强撑着眼睛为此次郊祀叹息不止。 如此情形母强子弱,古来都是去母留子,官家倒好,反着来了... 现在太子殿下最得人心,母慈子孝应当不会有吕后之事的。 那可不一定,可别小看权力这种东西激起的欲望,人心难测,父子成仇,母子也会反目啊。 第287章 皇以间之 祭坛离京遥,皇帝便命皇太子妃休养于东宫,着十余医师轮流值守。 开宝寺 佛生无量,施主的孝心佛祖一定能够感知。 皇太子妃朝住持合手微微躬身,劳烦长老因为我还要亲自出来一趟。 施主面善,也是个有福缘之人,日后诞下的孩儿也一定会和施主一样具有善心,造福众生。 皇太子妃再次微微欠身,垂下手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笑道:我只希望他日后能与他爹爹与长姊过得平安顺遂。 拜别之后内侍与宫人将皇太子妃扶上马车,返回东宫的途中,马车差点撞倒一个从巷子里撒腿跑出的孩童。 小贼,偷我包子!一个大汉从巷口追出。 张内人,你听到了车外的声音么? 宫人点头,皇太子妃便坐起,听着声音应该是个孩子。 宫人扶起皇太子妃,殿下,这点小事就让小人去做吧。 皇太子妃拍了拍她的手,无妨,我只是怀了个身子又不是病人。 小人知罪。 太子妃下车后,车旁跟随的侍卫纷纷靠拢警惕起周围,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趴在地上,手里还死死抓着两个带有污渍的包子,东京城怎么还会有这样苦命的孩子?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33) 这孩子的母亲刚病死,又不愿将其送往居养院便留了一笔钱财让其舅舅收养,谁知道才过几天就跑出来行窃,这长大了还得了,娘子看着应该非富即贵,这样的琐事就不要管了。大汉摊手准备把孩童抓回去。 放肆,尔等知道自己是在和谁说话么! 皇太子妃抬起手,着便服的东宫侍卫便退下,太子妃走上前将孩童从地上扶起。 殿下... 皇太子妃摇头示意,旋即拂去孩童身上的灰尘,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居养院虽接济民间疾苦,然非亲又非故,必缺少关怀,若非无奈又何以想要托付他人。 裹头巾的大汉瞧着阵势,试探的问道:您...您是? 汝等见到皇太子妃殿下还不行礼? 凑近了围观热闹的百姓便纷纷议论,大汉旋即腿软得跪伏,太...太子妃殿下?此时正是冬至祭天之时,宗室及宗妇皆随皇帝去了南郊,但抬头瞧了一圈看其阵势又不像有假,小人不知道是殿下的车架,冲撞了太子妃殿下,还请太子妃殿下饶恕。 她偷了你多包子? 没...都是小人送给他的,他没偷。大汉连连改口道。 太子妃转过头,张内人。 是。宫人张氏朝其叉手,旋即走上前将大汉扶起又塞了一锭金子。 皇太子妃又道:他想来是饿极才会拿你的包子,如此年纪偷跑出来,必然是家中未曾善待,把他送到居养院去吧,另外请你每日都送些包子到居养院去看看那些孩子,一会儿我会差人再送些钱来,若日后钱不够了便到东宫来取,没人会为难你的,你也不必害怕。 大汉拿着沉甸甸的金锭颤抖着跪伏,旋即将金锭双手奉上,太子妃殿下仁德,小人惭愧至极,不敢承此大恩。 你应该也是有家室的人,家中也有妻儿老小要养,身处在世间,谁都有为难之时,于你而言是养家糊口的命钱,但对于我来说其实没什么的,所以你不要担心,也不要觉得内疚。 殿下心善,小人必定每日亲自将包子送到那些孩子手中,风雨无缺。 你不必告诉他们是谁的意思,那些孩子长大后也会感激你的。 殿下慈悲。 乾元二十八年冬至,郊祀之后皇帝下令于宣德楼前大赦天下。 圣驾还宫,铁骑率先入城,而后是训象与法驾卤簿,御街数十里之长,道路两侧皆是富贵人家搭起的幕帐,百姓站在街边旁观,二楼临街的窗户近乎全开,有扎着总角的孩童攀在窗户边向下探头,也有临轩站立的文人士子驻足观望。 益国公主的车架随在皇太子之后,隔着冬风吹起的纱帘,益国公主倚身探出头唤道:彦川。 内侍便凑近一步,公主。 我看见卖糖葫芦的了。益国公主坐在高处指着朱雀门内右侧的小纸坊街。 内侍往右侧瞧去,是。 小纸坊街往东一直去便是状元楼,老翁穿着最底层的粗布麻衣将小摊停在街边,糖葫芦,冰糖葫芦。 从绣巷驶出的马车便停在摊贩跟前,车夫停稳后从车上跳下到车厢尾搬出一张小木墩,女使扶着一个年轻女子从车上走下。 袁翁翁。车上下来的女子很是礼貌,举止得体。 嗨哟,是曹姑娘啊,好久不见。卖糖葫芦的老翁道着一口纯正的正音。 我用着翁翁给方子熬糖,却怎么也做不出翁翁这种味道来。 老翁便憨笑道:熟能生巧,这做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先要尝试而后持之以恒,不尝试则无可能,不持之以恒则无法更进一步,一蹴而就是不大可能的。 舒窈受教了。 袁家翁翁。内侍从人群挤出走上前。 郎君要的还和从前一样吗? 是。内侍从窄袖里掏出钱袋拿了一串铜钱,给。 曹舒窈转过头,发现是一位面容干净的年轻内侍,遂朝其微微欠身,阁下是大内的中贵人? 内侍扭头亦朝其回礼,曾在大内,但不侍奉官家与圣人遂称不上中贵,某还有事,告辞。 曹舒窈再次微微福身。 禁卫从宣德楼前的东西街转离,御驾进入宣德楼,皇帝登上城楼出现在众人眼前,宣德楼前架起一座彩楼,正对楼门的御街中间便束起几面盖天旗,最中间一面几乎与宣德楼一样高,太乐局设乐架奏乐,乐正敲响巡夜打更用的梆子。 有司便派遣官员于楼前立起一根高达十几丈的木柱竿子,竿子最顶端的木盘上立有一只含着红幡子的金鸡,幡子上用飞白写了皇帝万岁四个大字,木盘底垂有四根彩色的绳索,四个红巾裹头的少年在一声令下后沿着绳索争相爬上。 底下围观的百姓传来一阵鼓舞的打气声,也有官员抬手覆在额头上遮掩阳光,那个穿绿短袍的少年怎的如此像殿帅的衙内? 不是像,那就是萧衙内。 领殿前司禁卫的武将摸着络腮胡子盯着木柱上攀爬的少年眉头渐渐深陷。 木柱上攀爬的四人里绿袍身手最为敏捷,比之第二名足足快了一半,登顶后取下金鸡高声唤道:天子万年! 皇帝盯着木柱上的少年,怎么有些像燕归。 祁六便走上前,回官家,正是萧衙内。 少年顺着绳索下去后,大理寺所判关押在刑部的死囚犯便被头戴簪花的狱吏带出,面朝北跪在宣德楼前。 一名绯袍女官登上彩楼,宣德楼上垂下一张连接到彩楼的红布,楼上立有一只口衔皇帝赦诏的金凤,诏书随着金凤嘴中的绳索慢慢降下,官员屈膝举起双手跪接诏书起身至彩楼正前方展开宣读道:门下,乾元二十八年十一月冬至,祭祀上天,求国祚永昌,佑我大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承天授命,今降德音,特,官员抬头,大赦天下。 自乾元新修律法,凡天下死囚皆要上奏朝廷交由大理审问,死囚皆押入刑部,地方不得私自用刑。 狱吏上前将木枷一一打开,穿着布衫的囚犯纷纷至楼前跪伏谢恩,皆掩面而泣,以忏悔者居多。 彩楼另外一侧,少年抱着一只金鸡正挨着父亲的训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是什么场面,天子跟前,你去跟他们争夺? 哎呀爹爹,我不是讨个彩头嘛,你瞧他们可都是一等一的禁军,还不如儿子一半呢... 你给我住口。 几个内侍端着红锦盖着的木盘从宣德楼走出。 殿帅,萧衙内。 萧云泽转身发现是入内内侍省内东门司的勾当官,都知。 官家适才瞧见萧衙内之勇大为惊喜,遂命小人,内侍朝身后挥了挥手,从内东门司挑了些物事。 官家还有话是带给衙内的。内侍朝萧燕归拱手,官家知道小衙内明年就要及冠了,望衙内日后勤加努力,必定能成为祖父及曾祖那样的帅才。 萧燕归便抱拳躬身道:劳烦中贵人向我转告姑夫,燕归会的。 圣驾还宫后司天监择吉日,皇帝率众前往位于宣德楼前的景灵东宫及景灵西宫行祭祀后的恭谢之礼。 东宫 恭谢之礼完毕后皇太子才乘车辇回到东宫,于寝阁更换衣物时,太子妃瞧着很是心疼道:殿下这才出去几日就瘦了一圈。 皇太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糍糕,这糍糕的味道要赶上娘娘做的了。 臣妾让内人去樊楼买的,殿下这段时间日日陪着官家与圣人想也是不曾好好用膳,郊外的行宫又不似京城还能给你开小灶。 皇太子放下手中的筷子坐到妻子身旁轻握起她的手,每次回到家总能洗去一身的疲倦,为了你和忱儿还有他,本宫...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皇太子便坐转身子俯首重重咳嗽了好一阵子。 冬日里冷,那南郊的祭坛又极高,定是受了风寒。太子妃焦急的起身,张内人。 宫人闻唤转身入内,作内侍礼躬身道:殿下。 去翰林院请一位内宿医师到东宫来。 是。 皇太子随着起身,我没什么事的,有东宫典药局的太医调理就够了,哪能惊动到内宿医官。 官家现在身体不好,殿下的身子也不好,官家是任性惯了可好歹还有娘娘在,殿下呢?殿下不能觉得自己还年轻就随便敷衍了事。 皇太子走上前搂着妻子,为妻之夫,幸何如之。 一辆正行驶的马车突然掉头停在了一家铺子门口,车上下来的内侍闻着肉香走进铺子,店家,你们这卖的是什么肉? 店家是个三四十岁挽着单髻的妇人,握刀的手上还泛着润滑发亮的油光,旋即抬头和蔼的回道:现在是冬天,正是野味卖的最好的时候,咱们店里专卖鹑兔,咱家的野兔肉可是这几条街远近闻名的,这不,今日只剩最后一只整的了,郎君可以尝尝这些。店家将一些切好了用竹签串着专门供人尝试的兔肉端上。 内侍捻起一根竹签尝试了一块,果真好手艺,那便与我来一只吧,鹌鹑也来一只。 需要给郎君切好么? 切,记得要将骨头剃干净。 好嘞。妇人的刀工极为了得,片刻功夫两盘肉便切好了,用干净的油纸包裹起,给。 多谢。内侍付钱时特意多付了几个铜板。 上了车后内侍将两包分开的鹑兔肉奉上,公主,是鹑兔肉。 闻香馋了许久的益国公主听见是兔子肉后皱起眉头道:爹爹曾经带我去过艮岳,那里面的兔子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它呢? ...内侍无奈,便将油纸打开奉到公主的跟前,公主要是不喜欢我回头就给小蕴她们吃了。 烤肉的香味扑鼻而来,益国公主盯着油纸内烤得金黄发亮的肉忍不住嘴馋,那...我就吃小块。 马车离去将近两刻钟后又有一辆车停下,车上下来的是一个作婢女打扮的年轻女子。 店家瞧见熟人便一边忙着一边答话,曹大姑娘今儿又去听学了么? 没呢,女使摇头,望着烤架上的肉,秦娘子,兔肉还有么,今日姑娘有事耽搁了,希望没有晚到。 嗨哟,今儿啊还真是不赶巧,您要是早到一刻钟都还有,今儿的野兔肉都卖完了,还剩一些鹌鹑,您看? 女使挑起眉头,那便买拿一只鹌鹑好了,肉要切细。 好嘞。 女使将包好的肉拿上车,娘子说兔肉卖没了只剩下鹌鹑。 曹舒窈抬起手拾起一根竹签,轻轻咬了一口,随后拿出帕子抬手遮掩着吐下。 姑娘可是觉得难吃? 曹舒窈摇头道:许是我不喜欢这味道吧。 马车经过马道街前往甜水巷的寺桥,内侍左手包裹兔肉的油纸袋已经空空如也,而右手的鹌鹑肉则还是满满一包。 公主还说只吃一小块呢,这一眨眼的功夫整只都没了。 那还不是因为...我饿了嘛,益国公主瞧着兔肉见了底便捻起一块用竹签串好的鹌鹑肉,嚼了几口觉得难以下咽,紧梆梆的,这个不好吃。 随后吐回空油纸内,内侍便道:这是最后一只野兔,公主要是还想吃得明日。 我吃饱了,下次买一些带去大内给爹爹娘娘跟太婆尝一尝,还有太子妃殿下。 南郊祭天之后没过多久皇帝便生了一场小病,每逢卧病从不让内宿医官诊视,数十年来能接近天子的只有翰林医官使孙鸿达一人,遂赐以绯银,又许入内廷,恩宠程度为医官院众院使之首。 卧病后皇帝从坤宁殿移居到福宁殿,凡内朝接见大臣事皆在福宁殿。 十二月初八 即将至及笄之龄的年轻女子端坐在铜镜前,手里拿着沾有胭脂的细笔。 女使端着一只放瓷碗的木盘走入房间,姑娘,腊八粥熬好了。 给母亲送去了么? 熬好的第一碗便给大娘子送去了。 辛苦你了。 见主人在梳妆,女使便将粥放置一旁,姑娘打扮得这般好看,今夜是要去景龙门外的宝箓宫看灯火么? 年年都有,这有什么好看的。 如今还未过年,就只有景龙门那一带会点,听说还会有不少年轻郎君。 哦,原来是阿慈自己想要郎君了?曹舒窈继续对着铜镜。 女使便凑到主人身侧蹲下摇头道:阿慈才不想,阿慈愿一直跟着姑娘,姑娘去哪儿阿慈便去哪儿。 曹舒窈将笔放下,侧头看着女使,脸上既没有欣喜也没有忧愁,若是去大内,你也跟着么? 女使楞了一会儿,曹舒窈便又道:你可知道那个地方就像座牢笼,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女使挑起细长的眉毛,姑娘要去大内么? 只是譬谕罢了。 咚咚! 家僮走到门口轻松敲门,姑娘,门外有比丘与比丘尼上门化缘,年年都来,主事问要不要打发走。 打发走做什么?女子起身走到门口,人要又不是来闹事的,一没偷二没抢,厨房里刚好熬了些粥,还有一些馒头与包子也一并拿来吧。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34) 是。 曹宅的大门前有两个比丘尼与三个比丘,为首的是一位比较年长的比丘尼,身后跟着的比起手里还捧着一个盆器,盆里面安放着一樽浸泡在香水里的金雕佛像,年长的比丘尼拿着杨柳枝条蘸着盆里的香水洒在佛像上,等候的同时嘴里还不停的念着佛经,...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曹舒窈带着几个女使从二门至大门走出,合起手掌微微躬身道:让诸位长老久等了。 施主慈悲心肠,比丘尼抬头细细打量曹舒窈一番,必定福寿绵长,贵府有姑娘所在,日后一定更为光耀。 曹舒窈再次合手躬身,舒窈不打算入仕。 而后比丘尼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几番感谢后带着弟子化缘离去。 景龙门宝箓宫 是夜,宝箓宫万盏华灯初上,园林及井亭皆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整个街道临街的铺子外也都点着花灯,宽阔的路面上还有吆喝的摊贩及杂耍班子,来往的人里有异国的商队以及周邦使臣,除了服饰不同外五官样貌也尽不相同。 公主觉得这园林内的灯如何? 益国公主换了一声打扮骑在马上,看着牵马的人便摇了摇头,不如上元灯会时的好看,那时候还有焰火呢。 园子里有不少少男少女,自女科设立后,便有女官员提倡出门不必戴帷帽,但大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交谈。 这不是萧衙内么?怎还给人牵马了? 那马上坐的年轻人是谁,好生俊俏。 萧燕归生长于京城,幼时聪慧,只是和其父亲一样至少时极为爱玩也不肯入国子监。 益国公主便捂嘴笑道:他们都说你呢,堂堂殿帅的衙内给人牵马。 他们管不着燕归的乐意。 先生说过驸马最开始就是替天子牵马的,而后才变成公主的郎君。 我的大公主,您就绕了燕归吧。 哼,我只是开个玩笑,皇太子和亲王都可以纳妃,我才不要招什么驸马呢。 难不成公主还想纳妃? 不,我要是这样做了那群大臣一定会这样,益国公主坐正坐直端着嗓子学着那群文臣,堂堂国朝公主竟然做出这样有违人伦之事,成何体统,真是有辱斯文,世风日下。随后捂着嘴没能忍住笑,萧燕归以及身后跟随的内侍与禁卫也被她逗笑。 难怪姑夫这般喜欢公主,能有公主陪伴每日都会过得很开心吧。 听着听着,益国公主脸上的笑便慢慢散去,从前是,可是自爹爹去年寿诞大病一场之后就变了,我没有再见过爹爹笑,爹爹甚至对娘娘都不一样了。 益国公主的眉头越陷越深,他们说人老了就会糊涂,皇帝也一样,我见着爹爹那次大病一夜间苍老了许多,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地方太让人不开心了,爹爹前阵子又生了一场小病还从坤宁殿搬出来了,从前孙太医只是每半个月请脉,而这些年孙太医几乎每隔三两日就会到内廷... 萧燕归牵着马停下,转身抬头看着益国公主,公主,上天不会轻易的夺走圣主,官家会好起来的。 益国公主攥着缰绳,抬头望着头顶的明月,渐渐被风吹来的乌云覆盖,我要是没了爹爹,该怎么办啊。 不会的,就算...萧燕归语止,公主还有娘娘,有太子殿下,有长公主,有舅舅,还有我。 益国公主从马上跨下,今夜的灯会我就不陪你逛了。 内侍见状遂转身将一直跟着的马车牵来,萧燕归牵着马扭头问道:公主要去哪儿? 我去大内看看爹爹。 益国公主走后家僮走上前,郎君,咱们也回去么? 萧燕归便跨上马俯身摸了摸马脖子,爹爹答应我及冠后就允许我参加武举,到时候我还要骑着你替官家征... 哪知道一向温顺的马在换了个人之后突然发狂,在萧燕归毫无准备之下拔腿疾跑,闪开!一辆马车从巷口缓慢驶出,眼看要撞上时车夫连忙拉扯缰绳让马往右边转去,车子便碰倒了一旁卖热饮的小摊。 萧燕归跳下马用着一身蛮力将马匹控制住,你这畜生,再不听话我便折了你的腿!精疲力竭的马瘫倒在街道上口吐白沫。 车身剧烈摇晃下将里面端坐着的两个女子甩出座位,女使慌张的将主子扶起,姑娘没事吧? 曹舒窈眼里没有显现惊慌,而是觉得奇怪以及倒霉,怎么我出门总能遇到这样的事呢? 女使扶着曹舒窈从马车内走出,见一匹马瘫倒在地,还以为是有人骑马摔倒了,便走下车问道背对着的男子,公子无事吧? 萧燕归转过身,为眼前人惊艳,女使见状便上前将主子挡在身后,你这人怎用这样的盯着一个小娘子。 阿慈,不得无礼。 在下萧氏名燕归,适才坐骑受惊冲撞了小娘子,还请多多包涵。 我说,你们几个郎君姑娘,摊贩老板走上前,我这摆着摊子呢,好好的生意尽让你们毁了。 老伯,你的摊子我赔给你。 姑娘明明是她... 拿钱。 嗷。女使不情愿的掏出钱袋。 几个家僮一路跟着气喘吁吁的跑上前,郎...郎君,您有没有伤着? 萧燕归将几人轻轻推开,我没事。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好名字,公子的父母应当很疼爱公子吧。 这可是官家赐的名... 让你说话了?萧燕归呵斥道。 萧...曹舒窈抬眼,旋即福身道:原来是淮阳郡公的长公子。如今的萧家既是手握重兵的权臣也是东京城最为显贵的外戚。 嗨,什么长公子,我不愿靠家世让人指指点点,日后定会凭着自己封侯拜相。 那就祝愿衙内日后能够得偿所愿。曹舒窈转身准备上车。 萧燕归有些不舍道:姑娘还未告知在下芳名呢? 小门小户,不足拿来说道。 见她似乎不愿意,萧燕归便也没有强求,对着准备离去的车尾道:姑娘的谈吐一定不是小门小户,我相信我们还会遇见的。 女使听着便有些不解的看着主子,姑娘为何说自己是小门小户,以主人与大娘子的家世在这东京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我告知他作甚,适才见他的眼神,若他回去与爹娘说道择日派人来提亲,曹家又该如何应对? 姑娘不喜回了便是。 曹舒窈闭起眼睛摇头,他们家不是一般的显贵,权贵权贵,但权与贵是不一样的。 女使依旧扭着眉毛,奴不懂。 这京城就像一颗千年老树,由一座皇城一样的树干支撑着,大树底下盘根错杂,只有根茎繁盛了,树上结的果子才会香甜,但果子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聪明的果农会将一些不好的剔除,可是啊,树是一个整体,他们谁都离都不了谁。 女使抬起手摸着腮帮子,姑娘说得越来越深奥了... 曹舒窈掀起车帘,路过的园林内挂满了灯笼,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第288章 皇以间之 南郊祭天之后没过多久皇帝便生了一场小病, 每逢卧病从不让内宿医官诊视,数十年来能接近天子的只有翰林医官使孙鸿达一人,遂赐以绯银, 又许入内廷, 恩宠程度为医官院众院使之首。 卧病后皇帝从坤宁殿移居到福宁殿,凡内朝接见大臣事皆在福宁殿。 十二月初八 即将至及笄之龄的年轻女子端坐在铜镜前,手里拿着沾有胭脂的细笔。 女使端着一只放瓷碗的木盘走入房间,姑娘, 腊八粥熬好了。 给母亲送去了么? 熬好的第一碗便给大娘子送去了。 辛苦你了。 见主人在梳妆,女使便将粥放置一旁, 姑娘打扮得这般好看,今夜是要去景龙门外的宝箓宫看灯火么? 年年都有,这有什么好看的。 如今还未过年, 就只有景龙门那一带会点,听说还会有不少年轻郎君。 哦, 原来是阿慈自己想要郎君了?曹舒窈继续对着铜镜。 女使便凑到主人身侧蹲下摇头道:阿慈才不想, 阿慈愿一直跟着姑娘, 姑娘去哪儿阿慈便去哪儿。 曹舒窈将笔放下, 侧头看着女使, 脸上既没有欣喜也没有忧愁, 若是去大内,你也跟着么? 女使楞了一会儿, 曹舒窈便又道:你可知道那个地方就像座牢笼,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女使挑起细长的眉毛,姑娘要去大内么? 只是譬谕罢了。 咚咚! 家僮走到门口轻松敲门,姑娘,门外有比丘与比丘尼上门化缘, 年年都来,主事问要不要打发走。 打发走做什么?女子起身走到门口,人要又不是来闹事的,一没偷二没抢,厨房里刚好熬了些粥,还有一些馒头与包子也一并拿来吧。 是。 曹宅的大门前有两个比丘尼与三个比丘,为首的是一位比较年长的比丘尼,身后跟着的比起手里还捧着一个盆器,盆里面安放着一樽浸泡在香水里的金雕佛像,年长的比丘尼拿着杨柳枝条蘸着盆里的香水洒在佛像上,等候的同时嘴里还不停的念着佛经,...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曹舒窈带着几个女使从二门至大门走出,合起手掌微微躬身道:让诸位长老久等了。 施主慈悲心肠,比丘尼抬头细细打量曹舒窈一番,必定福寿绵长,贵府有姑娘所在,日后一定更为光耀。 曹舒窈再次合手躬身,舒窈不打算入仕。 而后比丘尼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几番感谢后带着弟子化缘离去。 景龙门宝箓宫 是夜,宝箓宫万盏华灯初上,园林及井亭皆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整个街道临街的铺子外也都点着花灯,宽阔的路面上还有吆喝的摊贩及杂耍班子,来往的人里有异国的商队以及周邦使臣,除了服饰不同外五官样貌也尽不相同。 公主觉得这园林内的灯如何? 益国公主换了一声打扮骑在马上,看着牵马的人便摇了摇头,不如上元灯会时的好看,那时候还有焰火呢。 园子里有不少少男少女,自女科设立后,便有女官员提倡出门不必戴帷帽,但大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交谈。 这不是萧衙内么?怎还给人牵马了? 那马上坐的年轻人是谁,好生俊俏。 萧燕归生长于京城,幼时聪慧,只是和其父亲一样至少时极为爱玩也不肯入国子监。 益国公主便捂嘴笑道:他们都说你呢,堂堂殿帅的衙内给人牵马。 他们管不着燕归的乐意。 先生说过驸马最开始就是替天子牵马的,而后才变成公主的郎君。 我的大公主,您就绕了燕归吧。 哼,我只是开个玩笑,皇太子和亲王都可以纳妃,我才不要招什么驸马呢。 难不成公主还想纳妃? 不,我要是这样做了那群大臣一定会这样,益国公主坐正坐直端着嗓子学着那群文臣,堂堂国朝公主竟然做出这样有违人伦之事,成何体统,真是有辱斯文,世风日下。随后捂着嘴没能忍住笑,萧燕归以及身后跟随的内侍与禁卫也被她逗笑。 难怪姑夫这般喜欢公主,能有公主陪伴每日都会过得很开心吧。 听着听着,益国公主脸上的笑便慢慢散去,从前是,可是自爹爹去年寿诞大病一场之后就变了,我没有再见过爹爹笑,爹爹甚至对娘娘都不一样了。 益国公主的眉头越陷越深,他们说人老了就会糊涂,皇帝也一样,我见着爹爹那次大病一夜间苍老了许多,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地方太让人不开心了,爹爹前阵子又生了一场小病还从坤宁殿搬出来了,从前孙太医只是每半个月请脉,而这些年孙太医几乎每隔三两日就会到内廷... 萧燕归牵着马停下,转身抬头看着益国公主,公主,上天不会轻易的夺走圣主,官家会好起来的。 益国公主攥着缰绳,抬头望着头顶的明月,渐渐被风吹来的乌云覆盖,我要是没了爹爹,该怎么办啊。 不会的,就算...萧燕归语止,公主还有娘娘,有太子殿下,有长公主,有舅舅,还有我。 益国公主从马上跨下,今夜的灯会我就不陪你逛了。 内侍见状遂转身将一直跟着的马车牵来,萧燕归牵着马扭头问道:公主要去哪儿? 我去大内看看爹爹。 益国公主走后家僮走上前,郎君,咱们也回去么? 萧燕归便跨上马俯身摸了摸马脖子,爹爹答应我及冠后就允许我参加武举,到时候我还要骑着你替官家征... 哪知道一向温顺的马在换了个人之后突然发狂,在萧燕归毫无准备之下拔腿疾跑,闪开!一辆马车从巷口缓慢驶出,眼看要撞上时车夫连忙拉扯缰绳让马往右边转去,车子便碰倒了一旁卖热饮的小摊。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35) 萧燕归跳下马用着一身蛮力将马匹控制住,你这畜生,再不听话我便折了你的腿!精疲力竭的马瘫倒在街道上口吐白沫。 车身剧烈摇晃下将里面端坐着的两个女子甩出座位,女使慌张的将主子扶起,姑娘没事吧? 曹舒窈眼里没有显现惊慌,而是觉得奇怪以及倒霉,怎么我出门总能遇到这样的事呢? 女使扶着曹舒窈从马车内走出,见一匹马瘫倒在地,还以为是有人骑马摔倒了,便走下车问道背对着的男子,公子无事吧? 萧燕归转过身,为眼前人惊艳,女使见状便上前将主子挡在身后,你这人怎用这样的盯着一个小娘子。 阿慈,不得无礼。 在下萧氏名燕归,适才坐骑受惊冲撞了小娘子,还请多多包涵。 我说,你们几个郎君姑娘,摊贩老板走上前,我这摆着摊子呢,好好的生意尽让你们毁了。 老伯,你的摊子我赔给你。 姑娘明明是她... 拿钱。 嗷。女使不情愿的掏出钱袋。 几个家僮一路跟着气喘吁吁的跑上前,郎...郎君,您有没有伤着? 萧燕归将几人轻轻推开,我没事。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好名字,公子的父母应当很疼爱公子吧。 这可是官家赐的名... 让你说话了?萧燕归呵斥道。 萧...曹舒窈抬眼,旋即福身道:原来是淮阳郡公的长公子。如今的萧家既是手握重兵的权臣也是东京城最为显贵的外戚。 嗨,什么长公子,我不愿靠家世让人指指点点,日后定会凭着自己封侯拜相。 那就祝愿衙内日后能够得偿所愿。曹舒窈转身准备上车。 萧燕归有些不舍道:姑娘还未告知在下芳名呢? 小门小户,不足拿来说道。 见她似乎不愿意,萧燕归便也没有强求,对着准备离去的车尾道:姑娘的谈吐一定不是小门小户,我相信我们还会遇见的。 女使听着便有些不解的看着主子,姑娘为何说自己是小门小户,以主人与大娘子的家世在这东京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我告知他作甚,适才见他的眼神,若他回去与爹娘说道择日派人来提亲,曹家又该如何应对? 姑娘不喜回了便是。 曹舒窈闭起眼睛摇头,他们家不是一般的显贵,权贵权贵,但权与贵是不一样的。 女使依旧扭着眉毛,奴不懂。 这京城就像一颗千年老树,由一座皇城一样的树干支撑着,大树底下盘根错杂,只有根茎繁盛了,树上结的果子才会香甜,但果子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聪明的果农会将一些不好的剔除,可是啊,树是一个整体,他们谁都离都不了谁。 女使抬起手摸着腮帮子,姑娘说得越来越深奥了... 曹舒窈掀起车帘,路过的园林内挂满了灯笼,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作者有话要说: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出自《妙法莲华经》 解译:以一火而燃千火之明,以一灯而传千灯之义,此句之意是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另外,是佛道儒并尊哦,萧姐姐信奉佛法。 第289章 皇以间之 一月半前 福宁殿 皇帝卧病之后搬离福宁殿,召乐安郡主留在大内侍疾,翰林医官使孙鸿达每日早晚两次视诊,垂拱殿常朝移于福宁殿接见。 官家,光禄寺卿与礼部尚书求见。 伏于榻前的乐安郡主便起身将皇帝从榻上扶起,朝一旁的押班殿直道:常内人,去拿一件官家的披风来。 头裹直皂软巾束金带的殿直便朝乐安郡主及皇帝躬身叉手道:是。 乐安郡主接过押班殿直常氏从衣架上取下的毛绒大氅替皇帝披上,扶着皇帝至正殿的御座坐下,翁翁慢点。 让你每日陪着我这个老人家,着实是委屈你了。 乐安郡主便心酸的用手背蹭了蹭鼻子旋即蹲下匍匐在皇帝膝前,翁翁那样疼孙儿,如今看着翁翁被病痛缠身却无能为力,孙儿只觉得难过。 好孩子。皇帝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内东门司的勾当官便将内东门外两个等候的大臣引入内廷至福宁殿。 臣等恭祝陛下圣躬万福。两个大臣合着袖子上前躬身。 二位卿有何事? 两个臣子瞧着皇帝一旁的乐安郡主,对视一眼后似乎有些犹豫。 有事就说。 礼部尚书呈册,是关于明年正旦大朝会之事,依照旧制,凡有国丧、皇子婚嫁、冬至祭祀、则当年不举办朝会,所以明年的正旦朝会还请陛下示意。 办吧,户部那边祭天的开支昨日我看了,朕自登基起已近三十年,总共也没有办过几次,这剩下的时间... 翁翁,乐安郡主扯住皇帝的袖子,翁翁还要参加孙儿的及笄礼呢。 皇帝侧过头看着孙女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好。旋即又看着两位朱紫,朕也想多看几次万邦来朝的景象。 两个大臣听后一颤,旋即低头跪伏,臣等谨遵圣旨。 乾元二十八年十一月,都进奏院刊行邸报颁布天子旨意,乾元二十九年正旦的大朝会如期举行,礼部遣使告知诸国。 乾元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交年,开国之初每到交年京城的富贵人家皆要请僧人诵经,至乾元变法后定道教为国教后,仕宦之家便改请诸观真人。 曹宅 画好了。曹舒窈将一副画像拿起,像不像? 女使便拿起画与自己手中从集市上买来的对比,姑娘画的比外面的桃符市上的还要好看,这才像灶神嘛。 好了,你快些拿去贴上吧,一会儿真人们诵经都要诵完了,记得拿些酒槽。 是。曹宅里的女使们便将一张灶神画像拿到厨房用米糊贴在灶台上,又在灶门上涂抹了些许许酒槽。 是夜,女使熄了书房内的烛火提着一只照明的灯笼出来,刚踏出们时突然刮来一阵冷风,将院子里的石柱灯卷灭了几盏。 曹舒窈推门入内,至屋子里的炭盆前坐下,风便随着门缝卷入,炭盆里的吹起了小火苗,连发出几道细微的哒哒声响,屋内的女使将一盏灯点燃放置在闺房的床底,姑娘。 辛苦你了,最近正是最寒之时夜里记得要多添些被褥,若没有就去主事哪里取,便说是我的意思。 女使福身后倒退着离去,跟随她入内的阿慈便将灯笼盖灭,姑娘,外头突然刮起的大风真真是冷的刺骨。 曹舒窈看着紧闭的窗户一片漆黑,明日或许会下雪。 夜半子时,狂风大作的东京城突然飘起了雪花,至次日卯时天还未亮地上却是白雪皑皑一片。 内侍起身裹上衣物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见着满地的白雪便将窗子用竹竿撑起,洗漱过后至益国公主寝阁,你们都下去吧。 守夜的宫人从打盹中惊醒,旋即叉手后退,是。 一直至辰时的钟声从大内传出,内侍方才推开寝阁的外门,于第二道门前伫立,抬手叩门道:公主,该起身了。见屋子里没有反应,内侍朝几个伺候梳洗的宫人挥手,定还未醒,唤的时候手脚轻些。 是。 公主宅的大院里一名四十多岁任勾当公主宅事的内侍极为老成持重的安排着诸小内侍们清理积雪。 将东院那片雪留下,哪儿地干净,一会儿公主起了定是要堆雪,莫给扫了去。 是。 其他院子里的过道一定要扫仔细了,这雪压紧后容易失足,大门巷子里的过道也要去扫了,门前若有车马行径遭了祸端这年就不吉利了。 是。 院落水缸里的冰块砸碎将水舀走,晌午时屋顶的雪化了会有水留下。 是。 公主的寝阁内,宫人们小心翼翼的将帘帐卷起,公主。 益国公主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外面白白的一片,现在很晚了么? 才至辰时,外面下了雪。 真的吗?益国公主从榻上覆起,司天监说这个月下旬会下雪,可一直到昨天都没有,我还以为不会下了呢。益国公主穿上鞋子坐到镜台前,快给我梳个应景的梅花妆。 是。 催促着宫人一番梳洗后益国公主披着一件白色狐裘抱着手炉跨出房门,一股寒风袭面而来。 望着眼前雪白一片,益国公主眼里冒着星光,好干净的雪啊。 公主,早膳备好了。内侍紧跟上提醒道。 益国公主转过身倒退着行走,让我猜猜今日彦川给我备什么好吃的了。 煎点汤茶药肯定是最有名的城北王家铺子里的,让我猜猜今日是什么,养身的二陈汤?见内侍轻摇头,益国公主转着眼珠旋即止步凑拢,那是我最爱喝的阿婆茶么? 此早茶中有益国公主最爱吃的炒栗,内侍便点点头,是。 看,我每次都能猜中。 内侍覆手轻轻咳嗽着小声道:还不是公主挑食,旁的茶也不喜欢吃。 益国公主便转过身,我不管,反正我就是猜对了。 是是是,公主是大宋朝最聪慧的皇女。 一会儿用完膳我要堆一个最大的雪狮子,叫上那几个弟弟一起。益国公主指的弟弟便是在公主家服侍的入位祗应。 福宁殿 祁六拿了一件厚实的鹤氅随着皇帝走出殿阁与之披上。 皇帝抬手攥着大氅的对襟走到庭院,洒扫院子的内侍按着吩咐只扫了过道上的积雪。 皇帝驻足海棠树跟前,其中有一条枝干被雪压裂,旁边还有冬日不落叶的常绿树,叶面上覆满的积雪随着气温升高而渐渐融化从叶子上滑落,擦着好几跟枝干最后散落到地上的积雪里与其融为一体。 皇帝盯着海棠树盯得出神,祁六便沉下一口气,官家明明心里是念着圣人的,为什么... 朕老了,不会永远清醒着。皇帝伸出手抓起一把晶莹剔透的雪,今年的初雪下得极大,明远楼与后苑的积雪定是一番盛况,去将孩子们都叫进宫来吧。 祁六低下头,旋即躬身叉手,是。 雪狮子还未堆砌,益国公主便乘车入了宫,宗室诸多子嗣也随着一同一起到禁中的后苑陪驾赏雪。 后院搭建了一个挡风的幕殿,殿内设有御座,萧幼清扶着皇帝坐下,摸着冰凉的手挑眉道:官家身子才好了多久? 皇帝望着眼前一群正在打雪仗堆雪人的孩童,便想起了自己年幼时也曾与兄长一同过,一晃眼,竟是一生么。 皇帝极小声的话让萧幼清听着心中一颤,什么一生,官家有齐人之福自有上天庇佑。 皇后不用说好话安慰朕... 那官家,萧幼清突然攥着皇帝的手腕不动,冷眼对视道:舍得离开么? 官家的眷恋与贪念,这些,难道官家都不要了? 皇帝侧头直直的看着她,看着眸子里苍老的自己,旋即扭过头不作回复。 宫人与内侍及诸多宗室出女与出子以及公主郡主聚集在一起,内侍们提着筒子收集积雪,孩子们便用雪堆砌成不同形状的雪人,宫人将堆砌雕刻好的雪人装入金盆中一一呈到幕殿,遇到雕刻精致受到赞赏的便有赏赐。 内侍抬着金盆从众多长公主桌前走过,其中一尊人像最得众人喜爱。 这是谁堆的?皇帝望着金盆内炎帝的雪雕。 两个端盆的内侍其中一人低头回道:是益国公主与其公主宅都监一同堆砌的。 益国公主带着内侍走上前,爹爹娘娘万福,各位姑母哥哥姊姊安。 朕怎么不知道朕的宝贝女儿还有这工匠的手艺? 益国公主便走上前,爹爹,这个不是女儿一人完成的,而且主意是彦川出的,雪人的雕刻也是他帮着女儿完成的。旋即朝皇帝福身道: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风调雨顺五谷丰硕。 益国公主的话引得众多长辈一致夸赞,皇帝便将视线挪到她身后的内侍上。 站在益国公主身侧的内侍便低下头朝皇帝躬身行礼,似紧张的不敢直视天颜。 第290章 皇以间之 从大内回来已是天黑,益国公主宅都监捧着白日皇帝赐的内臣服饰及赏赐跟随公主回府。 你看,我都说爹爹肯定会嘉奖你的。 内侍摸了摸腰间与品阶对应的革带,皱眉道:官家 啊。益国公主突然抓住内侍的手腕,这个院子里的雪没有化唉,之前陪爹爹在大内我都忘了做雪灯。 庭院里的积雪还未融化,益国公主便命宫人们掌灯,带着几个十三四岁的入位祗应在院子里堆砌雪灯。 积在木桶内成型的雪堆被压紧后镂空中间部分,内侍端来一些蜡烛放置于雪灯内点燃,随后命宫人将整个庭院的过道两边都摆满。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36) 快,把其他灯笼都灭了。 宫人们便将手里的提灯尽数熄灭,院里便只剩雪灯,灯内闪烁着摇曳不定的火光,在一阵寒冷的冬风拂过后烛心上的火苗便都吹向同一个方向,随着风逐渐变大而被卷灭,有宫人想要重新点燃却被益国公主阻止,人影走在雪灯铺设的道路上,最后登上石阶,阁中灯火辉煌,由暗到明,影子渐渐消失。 内侍躬身一路跟着她走上台阶,又挥手遣退了所有人。 爹爹今日把我单独留下,益国公主看着门口皇帝亲笔写的桃符,问我最想要什么。 公主 益国公主转过身,出宫的时候爹爹除了赏赐你给你加官还单独留了你一会儿,爹爹究竟与你说了什么? 内侍旋即跪伏,陛下他 【是夜,宗室外命妇皆谢恩离宫,皇帝留下益国公主与乐安郡主,最后还单独传见了益国公主身侧的贴身内侍。 你知道朕传你是为何吗? 内侍跪伏在御前,小人知道官家是为了益国公主。 你自幼便伴随在她的身侧,她视你为兄 小人位卑,不敢以国公主之兄自处。 于朕而言,凡只要是真心者,何以计出身,一个不会怜你的位高者就算身份再尊贵又有何用,朕希望有一个人可以一直陪着她关心她,你的心思缜密,又为人聪慧,极适合这大内的尔虞我诈,朕不知道将来的局面会如何,但置身皇家不允许任何人平庸,所以你要多多提醒与帮衬。 小人遵旨。 你先别急着应。皇帝起身,负手走到内侍的跟前,她是朕唯一的女儿,大内曾有过皇太女的传闻,朕现在已经无法将所有事都安排妥当,朕无法保证数十年之后的事,所以朕要你答应,可以为了大公主付出一切乃至性命,若你能做到我便将你留在她的身侧,若你做不到朕也不强求,益国公主府日后注定不会太平,等到她真正成长起来,她会懂得的。 小人愿意为了公主,内侍抬头看着皇帝旋即磕头,牺牲一切。】 内侍埋头拱手于地,闭眼道:官家嘱咐小人要永远伴着公主。 益国公主低头俯视,只能看见内侍的脑勺与背影,旋即转身提步道:是吗? 公主。内侍跪起身子。 还有什么事吗? 公主最想要的是什么,而官家最期盼的又是什么,小人冒死一谏,倘若太子殿下登位,能否保证官家的心血不被付之一炬,即便有皇后殿下所在,可人心总是被贪欲凌驾,太子殿下最得文臣之心,一场争斗在所难免。 彦川在说什么啊?爹爹还在呢。 官家做的一切,公主还看不出来吗? 面对至亲,我不想做选择,益国公主垂下手,突然失声一笑,眸光逐渐暗淡,到最后,原来谁都挣脱不了。 一阵狂风卷过,吹疼了人稚嫩的脸也将道路两旁的雪灯尽数吹灭,挂在长廊下的宫灯左右摇晃,烛光时而亮时而暗。 大内 所有人都离去之后乐安郡主被皇帝留在了大内,两列宫人与内侍提着宫灯列在肩舆两侧与前后,十二名内侍抬着辇从右太和门进入大庆殿的殿庭,经过井亭时耳侧突然刮起骤风,乐安郡主便松开怀抱着皇帝的手替她捻紧盖在身上的大氅,翁翁是要带忱儿出宫么? 皇帝睁开眼睛,从大氅内伸出手摸了摸女孙的脑袋,忱儿想出宫么? 乐安郡主看着皇帝旋即抱着她的手俯身靠向肩膀,忱儿想一直陪着翁翁。 内侍抬着肩舆出了大庆门后朝左一直至左升龙门前停下,皇城司监门的将领旋即命人点燃火把,端正头盔上前拱手道:官家,乐安郡主。 乐安郡主便将盖在皇帝身上的大氅取下,皇帝起身牵着孙女的手,朕就是闲来逛逛,没什么其他的时候,忙你们自个儿的去吧。 是。 乐安郡主将手里的大氅替皇帝披上,适才起风了。 皇帝从袖子里抬起手裹紧大氅后再次牵着孙女从左升龙门登上城楼,左升龙门一直往南便是宣德楼,从宣德楼往南看可以俯瞰东京城内整条御街,自乾元初年之后御街便不再限制百姓行走。 年尾是东京城夜市最热闹的一月,御街两侧及东市与西市被摊贩占满,以卖印制的门神与桃符等过年张贴之物居多,还有各类吃食点心与冬菜。 宣德楼前皆是官僚机构故而摊贩极少,站在城楼上看着夜幕下的东京城,琳琅满目,灯火阑珊,街道上往来的车马并不比白昼时少多少。 皇帝支走左右以及城楼上戍守的禁卫,忱儿觉得这东京城的夜晚好看吗? 小姑娘的眼里印着万家灯火,旋即转头朝皇帝笑道:好看,便是书上所记的盛世之都不及此。 皇帝望着身侧即将成人的长孙,翁翁把这一切都送给忱儿如何? 坤宁殿 凛冬之下唯殿内这一颗红梅树独自绽放,月牙色的衣裳与褙子与这梅花的艳红反衬得极为醒目,内侍提着宫灯静静立在树下,灯火通明的殿中,一只泛光的铜炉静置于木榻的案几上。 福宁殿的灯熄了,那边的宫人说官家乘着肩辇与乐安郡主出去了。 福宁殿熄的灯不过是内阁的灯,萧幼清抬头望着,南边的大殿依旧是灯火通明。 赵平见皇后孤寂的背影,圣人就这样由着官家么? 她明白,也知道我明白,到最后她会自己说出来的,但是我...萧幼清垂下端在腹前的手,泛光的眸子突然暗下,一滴泪水顺着灯光照耀的侧脸滑落,并不想她说出来。 皇帝的话说出之后,身侧的小姑娘突然一愣,旋即吓得跪伏,孙儿资质平庸,从未想过江山社稷,孙儿害怕,孙儿也不想,乐安郡主抬起似要哭了的双眼,孙儿不想变成爹爹和翁翁那样。 翁翁,乐安郡主扯着皇帝下裳,这一定会给国家与朝廷带来动荡,也会让翁翁为难,孙儿不愿,孙儿...孙儿不愿。 皇帝弓腰将孙女扶起,抬手拨弄着她耳畔已经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碎发,翁翁不会强求你的。 如果,皇帝转头望着眼前的盛世景象,御街旁有个小商贩正拿着一根鞭子抽打着被铁链困住脚腕的戏猴,挨打的戏猴被驱赶至一座铁笼内,如果不是无可奈何,谁又甘愿进到这座笼子里来呢。 几阵风刮向城楼,乐安郡主很是担忧的扯了扯她的衣角,翁翁,这城楼上风大。 皇帝转身拍了拍孙女的手背,回去吧,夜也深了。 回内廷的肩舆上乐安郡主靠在皇帝肩侧,眼里隐约有泛光的泪珠,孙儿只想这样一直待在翁翁身旁,孙儿什么都不要,孙儿有翁翁,太婆,爹爹,母亲,将来还会有弟弟和妹妹,这样就足够了。 不是谁都渴望权力,也不是谁都甘愿做一只困兽,皇帝再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旋即闭上眼沉了一口气。 内侍抬着肩舆至福宁殿准备拐进殿庭时乐安郡主扯着皇帝的袖子开口道:翁翁去看看太婆吧,今日翁翁不顾后苑的风雪,太婆回去后念叨着担忧了许久,那碗汤药不是曾祖母命医师熬的。乐安郡主低下头,孙儿欺君了。 内侍们相视了一眼后在宫门口止步不前,皇帝睁开眼沉思了许久后抬头,往前走。 坤宁殿 内侍守在门外,寝阁内则由几个尚服局司衣司女史正在替萧幼清宽衣,洗漱之后女史将簪子轻轻取下,头发便顺着肩背散下,小人侍奉了殿下这么多年,金簪褪色却始终不见殿下生有华发,亦如殿下永驻的容颜一般。 萧幼清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早已不是风华正茂之时的样子了,风烛残年,只是你们不敢拔的白发吾都让官家... 女史遂惊得后退几步屈膝跪伏,小人有罪,不该胡言乱语。 萧幼清便轻轻摇着头,你们都下去吧。 是。 旋即望向铜镜旁边立着的一樽小佛像,若不凑近,龙涎香的味道隔着距离便已经丝毫闻不到了,萧幼清挑起眉头,明明是你说的,除非我赶你走。 内侍轻轻敲响寝阁的门,圣人,官家来了。 第291章 皇以间之 萧幼清披着一件外袍走出寝殿,官家...旋即上前福身,官家万福。 乐安郡主陪着皇帝进殿后朝皇后福身,祖母万福,夜以至深,孙儿就先告退了。 内侍也随着乐安郡主将一众宫人从殿内带走,皇帝便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放到了一边。 官家怎么过来了? 皇帝顿步在寝阁的门槛处,扭身道:皇后不欢迎朕么? 萧幼清撇过头,你明明知道的。 皇帝望着披头散发的人愣了一会儿,旋即正身迈入殿中,萧幼清转过头看着她的背影,便将一侧她刚脱下放在椅子上的大氅拾起带入寝阁顺手挂在衣架上。 替人解了红鞓玉带宽下紫色的窄袖衫袍后转身去熄灯,灭到最后一盏灯烛时萧幼清停了手,随后将其单独一盏端至离床榻不远处的案几。 皇帝坐在床沿,你...呆呆的望着萧幼清,还记着我怕黑呢... 三十余年,如何忘得了? 皇帝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萧幼清便将被褥摊好,夜已经很深了,官家明日还要早起呢。 熄了它吧。 嗯?萧幼清愣了一下,随后还是听从吩咐转过身准备将灯烛吹灭。 你不必迁就任何人,往后也是。 身后传来的话让她凝住了神,旋即攥紧了抓在外袍衣襟上的手将灯吹灭。 躺下后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难以入眠,似察觉到的人突然翻身将她搂进怀中,但只是紧紧搂着并不言语。 至凌晨,夜空中突然下起了细雨,积雪慢慢消融,大地逐渐恢复颜色,两日后又下了一场大雪,带着北方来的狂风呼啸不止。 至岁除日,禁中击鼓驱疫,于东京城举行大傩仪驱除邪祟,由皇城司禁卫与教坊司伶官领着一千多人的队伍先由宫中再至京城, 至岁除夜,几个穿新衣裳的孩童拿着从集市上买来的面具围着火盆旁坐着的长辈追逐,男女老少皆穿戴新衣新裳与崭新的幞头围在火炉旁有说有笑。 至三更,钟鼓院传来一阵鼓声后,炮仗应声而响,焰火飞至云霄于京城上空炸开,银光照如白昼。 位于外城陈桥门内的都驿亭里已经连续很多年大朝会的居住来使不再是北辽,服色各异的使臣尤其是第一次奉命出使的异国臣子皆瞪着惊艳的目光,用着自己国家的语言,这就是□□么?真是神奇。 老妇人们交握着双手放于胸前低头祈祷着今年的福佑,男主人带着家中少小至祠堂祭拜,词人驻足,抬头望着焰火以及眼前的盛况,不禁心生感慨。 翌日 稍有名气的词人所作诗词很快就被商贾买下印于小报上传遍满城。 各个驿馆中,使臣们将所携贡品用马车抬出,整理好衣冠后跨上车随着卫宋的禁军赶往禁中。 宣德楼前列着数千禁卫,门口还有殿前司与皇城司几重守卫负责盘查入内的使臣是否携带凶器。 官员拿着诏书从门下省出宫,坐上马车一路朝南行至朱雀门,与守城将领示出腰符后登上城楼。 门下,乾元二十九年正月初一,岁次戊寅,瑞雪丰年,天降洪恩,与此庆节百司休务,特开关扑三日,不闭城门。 城门不关的几日中,殿前司与马军司及步军司皆抽调人手戒严京城。 朝贡的地方使臣与诸国使者进入宣德门后序位在大庆门与宣德门之间的四方城中,除却主道列着两排禁卫,旁侧石砖地及草地皆占满了诸国来使,足有数万人之多。 天子仪仗与法驾陈于大庆殿,文武百官着朝服入内,各州发解举人中的解元也戴着二梁进贤冠身穿白袍青缘的士人之服序位于文官之后。 挞!一声巨响,殿外传来皇城司的鸣鞭。 圣驾至! 内侍搀扶着皇帝从西边阁门出,至高台的西阶登上御座,随同入内的禁卫分列在殿陛下,内侍将垂帘卷起,掌扇旋即将闭合的羽扇打开。 面向西的朝臣便转身面朝北躬立,等待阁门宣赞舍人宣名完毕,朝众臣高声唱道:赞拜! 躬立的文武百官及各州解元直身搢笏,将手中的笏板别入腰间的革带内先屈左膝旋即双腿跪地左手按压右手拱手于地,头也随着枕于手背上停顿片刻,叩头三次后起身将腰间的笏板重新拿起端笏躬身两拜。 位于班首戴貂蝉冠的宰相躬身高声奏道:圣躬万福。 阁门宣赞舍人再次唱道:赞拜! 文武百官起身端笏后等待负责传旨的枢密承旨从西阶登上丹墀立于殿陛上的栏杆内侧,宰相便从班列中跨出跪伏致词道: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四朝忧国鬓如丝,龙马精神海鹤姿,恭祝陛下圣躬万福,佑我大宋国祚永昌,千秋万载。 待宰相复位后阁门宣赞舍人唱道:拜! 搢笏出笏叩拜礼节如初,待文武百官起身躬立后,枢密承旨转身走到御座旁躬身于皇帝身侧听旨,而后至朱漆栏杆东侧向百官宣奏,陛下有制! 朝臣再次跪拜,计十九次之后文武百官排班列于殿庭两侧,开始接见朝谒的各国使臣。 右升龙门的城楼上,益国公主带着内侍立在城栏内,向下观望着城楼底下密布的人群问道:彦川能够都认出他们是哪个国家的么?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37) 内侍走上前一步瞧了一眼,大概能认出些,但认不全。 哎,那些人的衣裳好特别,益国公主指着身穿连珠圈纹长袍衫双手抱握在胸前的使臣惊奇道,最前面那个有些不同,比他们都长得好看。 《册府元龟》中有记载,吐蕃人俗养牛羊,取乳酪用共食,兼取毛为褐而为衣焉。内侍盯着南吐蕃使臣,毡为裘,赫涂面,应是南吐蕃的使者吧。 我记得他们,趁爹爹派人攻打北辽的时候偷袭,还是被霍叔叔赶走了,这些年倒是变老实了。 内侍回道:韩相公说南吐蕃也处于内乱之中,他们的首领希望用战胜来获得威望从而统一,但是没有实现,如今岁贡于朝,来往比从前要更为密切了。 益国公主突然深邃起双眼,打不过而和,这里面定然藏着不甘。 各州驻京使臣各自携带贡品入朝觐见,贡品多为五谷以及鹅梨等丰硕的水果,东上阁门使立于大殿的丹犀之上按着名册顺序宣召诸国使臣入殿觐见。 ... 宣,于阗国觐见 宣,真腊国觐见。 宣,大食国觐见。 宣,东上阁门使低头看着箣竹,南吐蕃使臣觐见。 南吐蕃正副使与翻译官迈入殿内,正使是一个五官精致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头上未戴帽子只在额头扎着一圈黑带,抱在胸前的双手被长长的袖子罩住,衣服上有鸟与动物的图案以及萨珊连珠纹图案。 拜见卫宋皇帝陛下,愿天子万年,永享太平。 皇帝侧身如同见之前的诸国一般吩咐着例行赏赐,户部赏给案的官员将折叠齐整的汉人衣冠与棉袄呈上。 年轻人便开口道:皇帝陛下。 使者还有事么? 臣是首领唂司罗长子。 原来是王世子。 年轻的世子旋即跪伏,臣想向皇帝陛下求娶卫宋的公主,以修两国之好。 几个大臣怒道:口气倒不小,你们南吐蕃已不是唐时那般的盛况了,而今附我大宋,有什么资格求娶国朝公主? 翻译官将大臣的话转述出,世子便再次跪伏道:昔有文成公主入藏,成为后世美谈,皇帝陛下仁德宽厚,齐纳四海,幕天席地,以八荒为域,日月为扃,臣等一片赤忱之心,望陛下恩允。 皇帝抱合着绯色的双袖由内侍搀扶着走下,至栏杆前站立,世子也喜读中原诗书么? 王世子抬起脑袋,自幼耳濡目染,不胜欣喜。 国朝现在只有一位公主,她是朕与皇后唯一的女儿,朕视为明珠,爱之甚笃,世子有什么是能够让朕将公主嫁与的呢? 愿俯首称臣,受封于大宋。 就凭现在南吐蕃,你父亲重新建立起的政权?皇帝松开端握的双手转过身,使臣带着赏赐回去吧。而后跨上踏床转身坐下,从今之后,国朝加定一条祖制。 皇帝抬头凝视着满朝文武,即日起,终我卫宋一朝,永不和亲。 陛下圣明。 接见完诸国使臣已至下午黄昏,皇帝赐文武百官春宴于大庆殿,诸国使臣回到驿馆皆有赐食。 往年的春宴上皇帝皆会替心腹宰臣亲自簪花以示恩宠,然今年似乎大不一样,近乎一半的改革重臣都被皇帝冷落,如同故意疏远,又似轩然大波前的征兆。 第292章 皇以间之 至夜深,喝醉了酒的臣工由侍从搀扶或者抬到第二道宫门外等候的马车上。 几个还算清醒的官员打着灯笼走在一块,你说今年真是奇怪,方枢密与章右相也没做什么忤逆陛下的事吧,且一直都是主持改革的心腹重臣,陛下今儿个怎就给冷落了呢? 没准是前些年前侍御史姜洛川一事,章右相可是为了自己的亲妹妹在朝堂上逼迫陛下降旨治罪,那姜氏可是圣人的弟弟,下官听说少时与圣人感情颇深。 这些年倒是搞不懂陛下在想些什么了,六部九卿里连陛下自己提拔上去的人也都被外放到了地方,其中还有从刑堂下狱的,这京中呆着也是怪寒颤。 相公的事哪由得咱们这些小人物去操心。 乾元二十九年春,正月十五上元,京城再次抽调禁卫夜开城门,放关扑三日。 曹宅 爹爹上元安康,母亲上元安康。曹舒窈端着两碗浮元子到父母桌前,女儿刚做好的,爹娘尝尝可还好吃? 张氏端碗用勺子舀了一个芝麻馅的浮元子,身侧的男子穿着新衣裳眯眼连连点头夸赞,不愧是爹爹的长女,这手艺可比咱们后院的厨子还要精湛。 张氏扭过头,你就宠着她吧,日后看谁愿意娶她。 这求亲的人连家里的门槛都要踏平了,还愁没人娶? 张氏抬头看着曹舒窈,下个月中旬你就要及笄了,娘知道你一向乖巧,昨日李家派人送了请帖,下个月初会在城北京郊草场举办击鞠宴,我寻思着女子如今也不是从前那般不能抛头露面了,你翁翁自幼教你击鞠你便随母亲一同去吧,顺便多见见场面。 娘子这是见场面呢还是为大娘挑郎君呢? 及笄后她就到了摽梅之龄,这婚事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宗室里头有些至今到二三十都尚未出嫁的,不也没有人说什么,娘子就随姑娘她自己的心意吧。 妾也想,但你如今官居何职,宰相班子里的联姻可不简单,若到时候等官家下了旨,你便是后悔都来不及。 东宫 啪!一只建窑的黑釉茶盏被宫人打碎在太子妃跟前,击飞的碎瓷片差点刮到皇太子妃。 宫人当即吓得两腿发软跪伏于地瑟瑟发抖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你怎么这么笨拙,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 张内人。 训斥犯错宫人的女史便转过身,殿下。 怀有身子的太子妃行动不便,扶她起来吧。 可是殿下... 她定然不是故意的,事无巨细,任谁都会犯错,将地上收拾干净就行了。 是。 多谢殿下宽宏。宫人连连磕头,多谢殿下。 乐安郡主从大内回来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到母亲跟前,娘。入殿后放慢脚步走上前福身道:母亲,上元安康。 你爹爹呢? 陪翁翁去了西京洛阳的上清宫,太婆也去了,爹爹担心母亲便让女儿回来了。 东宫有这么多人呢。 乐安郡主坐到太子妃身旁俯下身侧着耳朵凑在隆起的小腹前,可是女儿还是不放心,想多陪陪母亲,等弟弟出生我就带他去放风鸢。 皇太子妃伸出手摸着长女的脑袋,时间过得真快,明年你都要及笄了。 到时候母亲要与爹爹一同给忱儿取字。 皇太子妃慈祥的笑道:好。 次月 代国公次子李定国嫡妻办寿宴,于北郊山脚下的平原举办击鞠宴,正月之时便写笺宴请宾朋,寿宴当日,赴宴人数之多,几乎半个东京城的权贵都来了,鞠场的四周搭满了各家的帷幕。 李定国长兄李定邦尚先帝三公主为驸马都尉,李定邦次子李端佑娶吴国长公主次女永康县主卫嫣。 击鞠场地靠西北有一座山,半山腰上还有一座亭子,内侍手里拿着一包野兔肉,公主想看为何不直接进去,李家虽贵,却也不敢攀附皇家给宗室递贴,但若公主想... 进去看就没意思了。听说李家举办击鞠宴后益国公主便特意从甜水巷赶到了城北。 山脚下的球赛在鼓声下正式开始,几个男子骑马追逐,引来一阵欢呼声,而后又有女子用襻膊束起袖子跨上马,皮球在画杖与马蹄的追逐下从东半场追到西半场,得中球门后场上响起一片掌声与喝彩。 益国公主拿着竹签呆住,旋即起身朝栏杆走了几步,那个姑娘是谁?看着规规矩矩,马上竟是这般的洒脱。 隔得太远,小人看不大清容颜,但是与她对打的年轻公子好像... 那个是燕归,我知道。 若是公主想知道,等散场后小人替公主去问问萧衙内。 击鞠场上,萧燕归崭露头角,便赢得场上不少待嫁女子的青睐,萧燕归骑着马走到曹家的帷幕外,旋即跳下拱手道:原来是门下侍郎曹家的女公子。 奴见过萧衙内。 我就知道我一定还会再见到姑娘的。 此次击鞠宴的东道主瞧见殿前都指挥使的衙内似乎对曹家大姑娘有意,便与一众人撮合着二人对打了一场球赛。 衙内可要让让人家小娘子。 自然。 盛情难却的曹舒窈只好嘱咐着两个妹妹,二娘,你要看好三娘哦。 曹家二姑娘比大姑娘小两岁,曹家一共三姊妹,二姑娘牵着妹妹走到萧燕归跟前,我才管你是什么衙内,总之不许欺负我阿姊。 萧燕归看着这个容貌与曹舒窈有些相似的小姑娘,旋即笑道:小姑娘这句话那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欺负你阿姊行了吧? 哼。 四匹马一同疾驰在鞠场,两个女子与两个男子互不相让,未有败绩的将门之子最后竟输曹舒窈一球。 帷幕里的妇人拿着团扇遮挡太阳,凑在一起谈论道:这衙内定是故意输的球,郎情妾意,我看不久后东京城便要有喜事了吧。 都说曹家大姑娘是旺夫之命,若是这两家联姻,当真是旺极。 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想来也没人会阻止吧。 从马上跳下后,萧燕归便走到曹舒窈马侧替其牵稳了马,又作势想要扶她下马。 曹氏没有伸手,只是微微点头谢道:萧衙内的好意奴心领了,但是男女有别,还请衙内不要为难奴。 啊,嗷。顾着高兴的人差点忘了马上坐着的是个尚未出阁的小娘子,是在下失礼了。遂将马牵到曹家的帷幕前。 曹舒窈没有让女使搀扶,而是自己从马上一跃而下,将门虎女的英姿飒爽令萧燕归愣了愣,旋即走上前搭话道:没有想到曹姑娘的骑术也这般精湛,萧某佩服。 多谢衙内让球。 我只收了些力气,两个姑娘在场,我也是怕伤着,其余的倒也没让。 一直到黄昏时刻,宾客们用了晚宴后各自乘车马散去,萧燕归还亲自骑马将曹家三姐妹与夫人护送回了曹宅。 春明坊隐蔽的巷子内有几个内侍骑在马上一动不动,都监,咱们还用上前去问萧衙内么? 竟是她...内侍回忆着去年郊祀回京买糖葫芦时遇到的一个姑娘,旋即抬头瞧了一眼门匾,不用了,回去吧。 是。 曹家的马车入了内后,张氏很是客气的与萧燕归寒暄了几句最后还亲自送离出府。 麻烦小衙内跑这一趟相送了。 夫人客气了,您不嫌我叨扰已经是极好。 怎么会呢,衙内能登门拜访是鄙舍的福气。 阿慈跟着自家姑娘回了居住的内院,那个萧衙内还真是像块黏在嘴边的糍糕,甩都甩不下来。 曹舒窈极为少见的皱起了眉头,我应该知道的,李家的门户如何会不请同为将门的萧家呢,今日倒是给自己捡了个麻烦。 内侍下马入府,几个侍从便将马匹牵往后院。 公主。 怎么样,问到了么? 内侍点点头,是门下侍郎曹纪的女公子。 啊?益国公主楞道,怎么会是她呢,那上次我们撞到的也是她么? 或许。 当初那个小姑娘?益国公主垂下手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两下。 内侍点点头,是。 她竟然都长这么大了,不过我还是没有看清她的脸。 曹家大姑娘这个月中旬会举行及笄礼。 月中?益国公主低下头,算了,月中我要入宫陪爹爹呢。旋即吐着一口气坐下,今日看燕归那小子老是往曹家帐子里跑,比谁都殷勤,多半是看上人家了吧? 内侍点头,散宴后还是萧衙内亲自送曹姑娘回府的。 这二人的家世倒是挺登对的。 公主也看重门第么? 门第什么的益国公主摇头,若是喜欢到极致你便不会在意,若是不喜欢,他便是与你差一星半点都会为你所嫌弃,反正我也不会嫁给谁,先前那群文臣竟还想送我去和亲,若不是有爹爹与王伯伯在随后为之淡漠一笑,这人终究都是利己之物。 萧燕归从曹宅离开后,驾着马欢快的回了殿帅府。 娘,娘!萧燕归拔腿跑进中堂,娘。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38) 吕氏从内院披着一件月牙色的褙子走出,见儿子气喘吁吁还满头大汗,急匆匆入内也没有去内院换衣裳,便皱眉道:一点规矩都没有,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又给你爹爹闯祸了?他刚从大内回来呢。 儿子要跟您说件事。 先去换了衣裳再去给你爹爹定省。 嗷。 沐浴更衣折腾一番后萧燕归换了一身燕居的便服走到爹娘所居的北院。 儿子给爹爹、母亲问安。 你娘说你有事... 爹爹。萧燕归走到父亲身侧,儿子要娶春明坊曹家的大姑娘。 保康门内的春明坊?萧云泽摸着粗浓的胡须,曹家? 就是门下侍郎曹纪家的小娘子。 张氏坐在一旁旋即捂嘴笑了笑,你瞧你这儿子,眼光倒是挺好。 萧燕归摸着脑袋不解,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你可知想娶他家姑娘的权贵之家有多少么,但是至今都还没有一家是成了的,曹家如今在东京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世家了,你想娶人家,那也得人家能看上你。 看没看上,爹娘去替我提亲不久能知道了么? 你真的喜欢她?萧云泽认真的问道。 萧燕归连连点头,今日我与她比试了一场击鞠,我输了,不过是我故意的,可她与别家小娘子不一样。 萧云泽没有当即拒绝儿子,思索了一番后回道:曹家的大姑娘马上就要及笄了,等你及冠之后爹爹再派媒人替你上门求亲。 那爹爹与儿子约法三章,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你爹我何时骗过你?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293章 皇以间之 乾元二十九年二月十四日,上柱国曹允玄孙曹舒窈及笄,于春明芳曹宅内宴请宾客举行及笄礼。 是日,半个东京城的权贵尽数赴宴,一大早,宾客们便相继抵达曹宅。 为彰显诚意,三日前曹纪夫妇便亲自登门至王宅邀请曹舒窈的姑母曹佩茹作为长女及笄礼的正宾,又请有司与赞者各一人,租来城北的乐器班子于及笄礼当日围坐在场地的一角。 内院的浴房中频频冒出热气,女使将干净齐整的采衣与布鞋送进浴房,姑娘。 曹舒窈从浴桶内光着身子走出,水珠顺着肌肤从肩膀至纤细的腰间一路下滑,女使呆呆的望着,姑娘可真好看。 换上采衣与采履之后女使将其送到行笄礼的大堂东院,进入更衣的房中安坐等候。 宾客们相继到达,大多都怀揣着好奇,连曹家的姑娘都长大成人了。 也有好一阵子没叫着了。 是啊,大姑娘深居简出,亦不知道如今长何模样了。 从马车上下来的妇人相继进入曹宅,相识的宾客则驻足相互打着招呼,凑在一起进入曹宅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着。 主人,正宾曹侍郎来了。 曹纪与其夫人便赶到门口出门相迎,阿姊,姊夫。 舅舅。 当真是热闹。曹佩茹与王文甫及其长女皆笑着入内,一个是当朝宰相,一个是六部之的侍郎,两个紫袍入内,便引宾客纷纷作揖。 行笄礼的大堂内放有三张席子,其中两张设有座垫的席子置于大堂中央,另外一张放有三套及笄衣服的席子则置于东侧,有司捧着放有发饰的托盘立于大堂之西。 家僮们引宾客至大堂南面的院子里落座,曹纪夫妇将曹佩茹迎到主宾位上,待宾客都落座后曹纪夫妇才坐下。 至笄礼开始吩咐奏响礼乐后曹纪从座上起身走到堂前朝众人作揖,小女今日及笄,承蒙诸位光临寒舍,曹某不胜感激。又朝东院拱门立候的侍女吩咐道:请赞者与姑娘出来。 赞者为曹佩茹与王文甫已出嫁的女儿王氏,王氏先行出来至盥前洗手后走到大堂的西阶等候,女使随着自家姑娘等候在阁门内准备出去,瞧了瞧穿戴齐整的衣裳后点头道:姑娘可以出去了。 曹舒窈轻轻呼了一口气,脸色从容,举止得体的端着采衣袖子从东院慢步走出,至放有座垫的大堂中央朝南站立向宾客行揖礼,推手微微向下。 怪不得这么多求亲者都无功而返,曹相公倒是养了一个好息女。 满门显贵,这笄礼的宾赞之人也都是贵人。 行礼之后曹舒窈转身面向西阶跪坐于地席上,赞者便屈膝跪坐于曹佩茹对立面拿起梳子为其梳头。 梳头之后曹纪夫妇随作为正宾的曹佩茹一同起身,从东阶走下至盥前洗手,女使递上干的帕子,曹佩茹接过后将手擦拭干净朝其微微点头,有劳。 女使盯着曹佩茹的眼神时充满了羡慕,如今东京城里最让人羡慕的女子便是曹刘二人,以一女子之身立足朝堂,且与男子相比丝毫不弱半点。 曹佩茹转身与曹纪夫妇相互作揖后各自复位,典赞者站立于大堂一角高声唤道:初加! 托盘的有司便将罗帕和发笄奉上,曹舒窈听后坐转身子面朝正东方向,姑母曹佩茹走上前吟颂祝词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旋即跪坐着为其梳头加笄,及笄之后你便是待嫁的姑娘,再有提亲者便要多多思虑,当然姑母不是让你一定要有所选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与生活,父母长辈都只是引导,你阿姊的婚事也是由她自己选的。 舒窈谨记姑母教诲。 加笄之后曹佩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复位,赞者上前跪坐替其正笄,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看着你今日及笄,诸多感慨,你自幼聪慧,但阿姊还是希望你能够一直开心。 曹舒窈看着长姊,点头谢道:多谢阿姊。 曹舒窈起身面向南,宾客们便纷纷起身朝其作揖恭贺,曹舒窈回礼后从东阶走下回到东院的房中更换衣裳。 有司将东侧席子上第一套服饰呈给赞者,由赞者带入东房,曹舒窈换上襦裙,端庄稳重的从拱门内走出。 院中观礼的宾客纷纷瞪着双眼,尤其是其中一个年轻人,目瞪口呆的盯着,突然皱起眉头陷入忧愁道:我的及冠礼在冬日,这还有大半年呢...萧燕归瞧了一圈四周,看谁都觉得眼神如狼似虎,这要是被别人捷足先登... 曹舒窈穿着襦裙至宾客前。 一拜! 随后至爹娘座前屈膝拱手于地行九拜之一的稽首礼。 二加! 曹舒窈走到大堂中央面朝东跪坐于席子上,有司将发钗奉上,曹佩茹便起身走下东阶洗手,接过发钗至曹舒窈跟前,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赞者俯身轻轻替曹舒窈取下初加的发笄,曹佩茹便跪坐着为其簪上二加的发钗,起身复位后再由赞者为其正发钗。 宾客们再次向曹舒窈作揖道贺,回去更换与发钗相应的曲裾深衣,所有仪制如同第一次。 二拜! 及笄的姑娘便佩戴与发钗对应的曲裾深衣至人前展示,随后走到正宾曹佩茹座前亦行初加的跪拜礼。 三加! 第三次,正宾与赞者及有司的流程依旧,曹舒窈跪坐于东面,曹佩茹捧着钗冠至其跟前,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遂将发钗取下换成钗冠,受宾客作揖恭贺后回到房中更衣。 赞者将与钗冠相对的大袖长裙礼服接过送往东房与女使一起替其穿上,粉红纱制短衫与黄裙,外罩红色偏黄的纱衫,披红罗褙子。 三拜! 女使扶着曹舒窈着大袖礼服、钗冠从拱门内走出,至宾客前行跪拜礼。 曹家大姑娘 不知是谁家有这般好福气能娶做新妇。 不是有传言说与萧家的大郎吗,门当户对。 女使搀扶着曹舒窈起身,侍从便将大堂内的用具尽数撤下,又于西阶设醴席。 作为正宾的曹佩茹走上前朝外甥躬身作揖道:请。 曹舒窈微微欠身点头后走至醴席西侧朝南而立,王氏奉上醴酒,母亲。 曹佩茹接过女儿递来的酒走至外甥女跟前,颂词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曹舒窈屈膝行礼后接过酒杯入席,将酒作为祭酒撒于地上,只送至唇前轻轻沾碰并不饮酒,有司奉上米饭,吃过两口后放下筷子朝姑母再次跪伏,旋即起身至西阶的东面朝南而立。 取字环节,亦有正宾为其取字,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曹佩茹看着今日成人的外甥,秀外慧中,终风且霾,惠然肯来,便曰字,惠然。 谢姑母取字,惠然虽资质浅薄,然不敢忘宗祖长辈之训,必勤加努力,夙夜无违。 而后便是跪于父母跟前聆听教诲,最后答谢所有宾客,赴礼者多是仕宦之家,其中不乏有被其拒绝提亲之人出题刁难。 无论所问何种,曹舒窈总能从容应答,并且又不至于让宾客难堪,整场及笄礼下来丝毫不见其慌张之色,此举引得了一些高门的赞赏与青睐,及笄礼过后京城有关曹家大姑娘的流言便迅速散开。 淮阳郡公府 不行。 为什么呀?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什么为什么! 萧燕归深皱着眉头,古有诸侯十二而冠,男子十七至二十皆可行冠礼,为何我就不行,偏偏要等到二十岁? 连个半年你都等不了,还妄想娶人家姑娘? 母亲,萧燕归知道一向严肃的父亲最是听母亲的话,娘,您就帮我劝劝大人吧,儿子是真的很喜欢曹姑娘,儿子也只要曹姑娘一人做大娘子。 吕夫人抬起手拍了拍儿子的手背,你爹爹自有你爹爹的道理,你就听话些,半年也没有多久的。 可是谁知道这半年她会不会嫁与别人,若是如此,儿子情愿不娶。 那你就别娶!萧云泽端起一盏热茶冷道。 萧燕归扭头看着父亲,旋即冷哼了一声,哼! 等儿子走后萧云泽放下茶盏长叹了一声。 官人不让他提前举行冠礼向曹氏提亲可是有所顾虑? 我官居此位,又执掌殿前司手握重兵,若是再与曹氏结为姻亲,恐怕真的就要盛极而衰了。 可是等到大郎及冠之后官人又要如何去回绝他,难道你们父子也要...僵持下去吗? 曹氏之名已经传出东京,及笄后的女子便到摽有梅之龄,曹家没有理由一直拒绝,毕竟官官相护权贵之家也不想得罪权贵。萧云泽旋即低头长叹一声,从前不理解父亲与翁翁的苦心,直到自己做了父亲才知道育儿的辛苦以及无奈。 之前入宫瞧见官家的样子,怕是...吕氏左右瞧瞧,大限就在这两年了,以朝中现在的局势,若是官家走后,官人与皇后殿下是同胞兄妹,等那时再给大郎提亲,应当无忧了吧? 大郎的婚事...萧云泽低下头,他的名字是官家赐的,这大婚肯定是要过问官家与皇后殿下的,改日我入宫问问皇后殿下吧。 儿子的婚事也要殿下做主么? 萧云泽闭上叹道:萧家以外戚之身能有此地位,全仗殿下,他是我的嫡长子,萧氏将来百年是盛还是衰,都系于他一人之上了。 乾元二十九年三月,暮春之初兵部尚书韩汜以一己之力上疏弹劾东西两府包括方之彦与章厚在内的宰臣以及副相与其他十余位高官,一时间令朝野震惊。 第294章 皇以间之 暮春三月初 朝阳渐渐升到头顶,东边窗户里斜进的光照便随着一点一点缩短,钟鼓院的直官进刻有时辰以金粉填之的象牙牌上报正点时辰,正巳时! 鸡唱便高声引唱道:朝光发,万户开,群臣谒...巳时正!旋即击鼓十五下,从紫宸殿朔参出来的文武百官途径文德殿,鼓声将他们摇头叹息的议论声盖住。 朝议从五更三点开始至巳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时辰,朝官们出来时脚麻的只得扶墙慢慢挪动,你说今儿韩尚书是哪根筋搭错了么? 何以见得? 他们都是改革派,且方之彦是官家最为器重的大臣,几番被贬如今还不是依旧回了中央,韩尚书弹劾谁不好,偏偏要弹劾官家一手提拔上去的心腹,且...朝官拿着笏板垂了垂,竟还弹劾成功了,是何道理? 这有什么,你瞧瞧左相,再瞧瞧右相,他们哪个不是后来者而居韩尚书之上,韩尚书跟着官家这么多年,却从未挤进宰相之列,换做是你,你心里不会有怨? 好像有些道理... 乾元二十九年三月,韩汜及御史台共同弹劾右相章厚,知枢密院事方之彦以及一位副相与几位阁学士与侍制等天子的侍从官,论数宰相为政过失要求皇帝罢相,此举赢得一部分守旧派与文臣附和,三月中,皇帝诏翰林学士刘妙仪与侍诏入宫于学士院锁院用白麻起草免去将相的诏书,三月十四日,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章厚罢相,且出关调离京城,贬谪至两浙路为衡州知州,知枢密院事方之彦与之一同被罢出国门调至利州路为兴元府知府,一同被贬黜的高官不下十人,遂惊动了一批大臣,纷纷上书求情。 王文甫一连上书十余道奏折皆被驳回,要求面见皇帝也遭到拒绝,无奈之下便去了翰林院。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39) 陛下当真是糊涂了吗?王文甫拿着象牙笏板拍着桌子,这种时候怎么可以将重臣往外派呢,我不知道官家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是真的老糊涂了? 王相稍安勿躁,官家自有官家的考量。刘妙仪与之安抚。 这是什么考量,难道官家也与那些帝王一样,狡兔死,走狗烹,方知彦与章厚为新政穷一生心血,可谓替天子肝脑涂地,亦为天子将外朝所有锋利的利刃挡下,如今新政尚未成功陛下... 王相!刘妙仪稍大声道,官家现在的身体王相并非不知道,有王相与诸多女官在,新政不会被废黜的。 王文甫突然想到了祭天时皇帝的嘱托,但仍旧对皇帝的做法感到不满,陛下这样做难道就不怕那些有功之臣寒心吗?陛下如此做,就算他们不寒心,我也替其寒心与不值。 刘妙仪质问道:新政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位极人臣?权倾朝野?还是为国与万民?若后者,今国法已成,何又在乎虚名。 这不是虚名不虚名的事,天子持利刃,我等为其刃,何忍遭人抛弃。 刘妙仪将王文甫的话如数转给皇帝。 皇帝躺在木榻上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他会说这些。 臣也觉得陛下此举着实有些伤人臣之心。 皇帝摇头指着自己,卿觉得我还有几年可活? 刘妙仪睁着眼睛愣住,旋即跪伏下,官家乃是... 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个心眼比较多的普通人罢了,女官因为我才得权势,因为我是皇帝,臣子的权势在君,满朝文武,数万人,女官十不足一,若我没了,你们该何去何从?继任者又是否会继续延续新政,我知道最根本者是在于人心,在于教化,但这一切的一切最终都掌握在上位者身上,要想真正得以延续,后世之君必要再出一个如前朝般的女帝,我不怕成为卫家的罪人,我不欠这个家任何。 刘妙仪抬起头,心中涌出一阵酸涩,恳请官家保重御体。 皇帝侧过头,看着跪伏的刘妙仪,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大限就在这几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所以有些事皇帝呼沉一口气,我还要拜托一下你。 乾元二十九年三月下旬,以翰林院草拟大制命进兵部尚书韩汜为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正式拜相,进开府仪同三司封随国公,进翰林学士刘妙仪为知枢密院事与兵部分掌军务,同时掌枢密院兵符调取,以工部侍郎曹佩茹迁翰林学士、知制诰,执掌制诰。 乾元二十九年四月初,皇帝突然下诏提前修建皇陵,命宰相韩汜为山陵使,以司天监监为山陵按行使,以入内内侍省押班薛进为山陵都监。 而后群臣以提前建陵不吉利为由上疏奏请皇帝罢撤诸使,遭皇帝言辞拒绝。 大臣们劝谏担忧道:陛下才过天命,如今过早修建皇陵... 修个陵墓而已,又不是修好了就躺下去了,在你们心里,估计有不少大臣盼着朕早些去见先帝吧。 臣等惶恐。皇帝的话将众臣吓得不轻。 前朝诸皇陵皆是在皇帝登基之初便开始着手修建,始皇帝如此,怎么,我这个后世之君如今遵照古法,你们反到不愿意了? 诸臣劝谏未果,只得无功而返,散去的路上各自摇头叹息。 陛下近些年的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连说话都... 李侍郎也察觉了么,看来宫内的流言是真的了,天子... 嘘!紫袍拿着笏板敲了旁侧的绯袍一下,慎言,慎言。 坤宁殿 内侍从内东门进入内廷至坤宁殿修剪花枝的女子身后,圣人。 何事? 官家下诏修建皇陵,朝臣劝谏未果,遂又召工部侍郎命其征召民工至巩县修建皇陵,司天监那边说月初时官家召见本打算将皇陵修建于金陵,而后又考虑到今后祭祀会有不便而让后世之君额外破费至金陵祭拜恐劳民伤财遂又取消了。 她这个人...其实比谁都矛盾。萧幼清放下剪刀。 官家提前修建皇陵是...内侍哽塞住。 奎光带着她们都出去吧,吾想一个静静。 内侍望着萧幼清始终不肯回头的背影,叉手躬身,是。 待脚步声渐行渐选后,萧幼清手里的剪刀说着滑落,旋即后退几步转身一把撑到了石桌上,侧头望着南向的福宁殿,满目通红。 詹事府太子少詹事遂将今日朝会上议论的事情转述与皇太子。 官家执意要在生前修建陵寝,任百官如何相劝都没能让官家收回成命,午后又命工部尚书至民间征召民夫是准备要动工修陵了。 皇太子差点从椅子上滑落,唇色苍白,脸上的气色也如唇色一样不是很好,修建皇陵,陛下他... 太子少詹事长叹一声,如今朝臣的心皆偏向殿下,殿下只要做好人臣与人子的本分,便... 那是我爹!皇太子红着眼一把揪住少詹事的衣襟。 太子少詹事错愕的看着皇太子卫煦,这还是他作为汉王府僚属一直到东宫这么些年来第一次见他发怒。 皇太子将人松开,旋即从其身侧略过径直出殿。 太子少詹事便转身唤道:可是官家于您实在无情! 皇太子顿步,攥紧了袖子里的手,少詹事难道没有父亲么? 太子少詹事提醒道:事到如今殿下还在渴望吗?渴望这根本不可能的东西,他可以给你一切,也可以随时拿走这一切,立你,只是因为你是他唯一息子的无奈之举。 抛开这个国,皇太子垂下手,我又何尝不是只有一位大人呢。 紫袍骑着骏马穿梭在街道上,过道中间差点人马相撞,卫煦便连忙提起缰绳急停下,一个位老伯推着车被吓得翻倒在地,同时也洒了一地的菜蔬。 卫煦便连忙从马上跳下,弓腰将老翁搀扶起,老伯,你没事吧?用不用给你找个郎中瞧瞧? 老翁睁大了眼睛瞧着他腰间的红鞓玉带,排方玉带銙,旋即将缩回的手擦了擦跪伏道:是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太子殿下望殿下恕罪。 卫煦又连忙将人扶起,顺便将那洒落的菜蔬一一拾起,是我赶路赶得急撞了你,有错也是我的错才对。 几个侍从骑马追来,纷纷下马将那一地的菜蔬收拾齐全,随后卫煦又从手上拔下一个指环,我出门也没有带银子,这个指环便当做赔礼,我还有事,对不住了。 老翁拿着皇太子塞过来的指环不知所措,一行人跨上马后又朝西匆匆离去。 侍从骑马至皇太子身侧,殿下就算赶入宫中也劝阻不了陛下,且这皇陵之事劝阻了又有何用,它只是一座没有生机的墓地而已,修不修其实都... 皇太子旋即再次提拉起缰绳,抬头望着眼前的朱漆皇城止步不前,我只是...难过与压抑而已。 一行人马在东华门前不远处停下后不久被一个单独骑马的内侍追赶上,殿下! 太子殿下!内侍从马上一跃而下,跪伏道:您快回东宫吧,太子妃殿下她... 卫煦瞪大充血的双眼,旋即用力横扯过缰绳,调转放向朝东折返,驾! 司天监经过多番探测才选定陵址,正占卜皇陵动工的吉日尚未敲定修建皇陵之事东宫便率先传来了噩耗。 第295章 皇以间之 乾元二十九年四月四日,东宫传来噩耗,此之前几乎调走了翰林医官院所有医术精湛的内宿医师与御医,来往东宫与大内的内侍一共只往返了两次,分别为报忧与报丧。 福宁殿 巳时时太子妃殿下突然大出血,至巳时三刻时已是虚弱得无法再生产,太子妃殿下便命医师与坐婆...内侍埋头于地,哭丧道:保下了嫡皇孙,皇太子妃殿下于巳时七刻,薨。 听到消息的人登时翻了白眼栽在倒地,官家! 萧幼清连忙将人拖扶住,孙太医回来了么? 太子妃殿下薨后,太子殿下也...孙太医在东宫替太子殿下视诊。 换成医师,萧幼清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垫在了地上,扶着皇帝慢慢躺下吼道:让孙鸿达立即入宫。 是。 都出去,陛下晕厥一事吾若听到半点风声走漏,你们便去刑堂自裁吧。 内谒者与御侍及殿直纷纷叉手后躬身倒退着离开。 萧幼清坐在冰冷的地上让皇帝枕着双腿,旋即伸手搭上皇帝的脉搏,眉头也随搭脉的时间越久而越陷越深。 给皇太子看诊的太医换成了内宿医师,孙鸿达提着医药箱骑马火速赶往禁中。 萧幼清尽力让皇帝躺平躺顺,俯下身在其耳侧不停唤道:阿潜,你睁开眼看看,你答应过的事你忘了吗,二十九年,还差一年,你怎能食言,怎能忍心得下。 两刻钟后孙鸿达提着医药箱匆匆赶入内廷,至福宁殿看见皇帝平躺在正殿内,萧幼清从地上爬起,孙太医,你快看看官家。 殿下勿急。孙鸿达连忙将医药箱放下,跪伏于皇帝身侧伸手拉开皇帝的眼皮,旋即又搭上脉搏,片刻后取出针袋。 萧幼清亲自拿来一盏灯烛,陛下要紧吗? 孙鸿达只是沉默着摇头。 而此时的东宫是孩啼声伴随着众人的哭嚎声,秦国长公主与其长女以及乐安郡主跪伏在床头痛哭。 母亲,您答应了要在忱儿的及笄礼替忱儿取字的,母亲... 直至最后一刻,榻上的人握着长姐的手,乞求其庇佑自己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内侍走出殿门,于庭高声唱道:皇太子妃殿下,薨了。 赵晨将乐安郡主拉着抱到了怀里,乐安郡主旋即放声大哭道:姨母,忱儿没有母亲了。 听到皇太子妃薨逝的一瞬间,皇太子便昏厥倒地,东宫上下顿时乱成一团,詹事府太子詹事与少詹事二人便命东宫卫封锁宫门,禁止消息外传,又派人至大内报丧,于东宫内处理杂事等候上意。 受过太子妃生前恩惠的宫人与内侍皆跪伏于殿庭大哭不止,哀声顿时布满整个东宫。 至夜,皇帝从榻上醒来后诏来所有看诊的太医询问缘由。 去年臣与皇太子妃看诊,诊出殿下有孕,但那时候殿下的身子...若要强行保胎,极有可能有性命之忧,可太子妃殿下执意,太子妃殿下说如今朝中局势不稳,陛下为后嗣之事烦忧,太子殿下也因此被陛下疏远,太子妃殿下便让臣隐瞒,臣有罪...绿袍跪伏着颤抖道。 你罪大当诛!皇帝从榻上起身指着太医大怒,知瞒不报致东宫妃难产而亡,你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秦国长公主次女自幼接近宫,于皇帝膝下长大,且这门婚事还是自己赐的,皇帝后退着一把坐下,旋即覆手抓着面目狰狞的脸。 陛下。太医恐慌得不敢抬头。 乾元二十九年四月四日皇太子妃薨于东宫,皇帝盛怒之下命皇城司将白日替太子妃接生的所有坐婆与宫人内侍及产科医师尽数关押起。 乾元二十九年四月五日,原奉旨修建皇陵的山陵使与按行使改修皇太子妃陵,命司天监择陵址,其神位暂入皇后庙。 得知太医被关押后乐安郡主从东宫匆匆赶入大内跪伏于皇帝跟前求情。 母亲知道如果自己遭遇不测翁翁一定会生怒,所以母亲在月前就嘱咐了孙儿,母亲说这一切都是她用皇太子身份逼迫他们的,也是母亲心甘情愿,母亲还说请舅舅不要再疑心自己的儿子,在太子殿下心里,父亲永远是父亲,母亲不愿意再看到杀戮,请翁翁,乐安郡主哭着跪伏道:放了那些太医,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的无辜之人。 听到此皇帝痛心不已,遂下令将关押的医师与宫人悉数放出,下诏追谥皇太子妃赵氏为孝懿皇太子妃,于东宫搭建灵堂以皇后仪操办丧事。 东宫属官拿着皇太子妃生前受册所穿的揄翟爬至东宫最高的大殿楼顶,至西北角举行招魂仪式,赵熙,魂兮归来;赵熙,魂兮归来:赵熙,魂兮归来。连唤三次无所应之后,官员便将揄翟扔入院中,有司捧衣箱接衣裳接住,随后将其送往内室盖在皇太子妃遗体上,东宫上下开始布置灵堂,立奠。 乾元二十九年四月五日,皇太子妃薨,朝廷发讣告,文武百官及地方州官皆在极短的时间内收到消息前往东宫吊丧。 东京城各个街道有报丧的官吏系着腰绖奔走相告,皇帝命礼部主持东宫丧仪立,于东宫内搭建灵堂设立牌位暂厝,又下诏命翰林学士撰册文及墓志铭,命文思院造法器刻铭与篆刻册宝。 皇太子汝醒后从榻上滚落爬起,披头散发一路朝西狂奔,连鞋子与衣服都没穿也没有去看一眼刚降临人世不久的孩子,途中接连撞到几个宫人也没有再回头。 东宫上下与有司正在筹备小殓准备沐浴与饭含之事,皇太子不顾众人阻拦只身闯入房中,□□双足一步一顿走至寂然无声的榻前,抬手颤着苍白的双唇,旋即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失声痛哭,生命流尽的身体变得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如今甚至开始变得有些僵硬。 除了母亲,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像你这般真心待我,那些接近我,奉承我,讨好我的人,他们都是有所图,皇太子狰狞着面孔卷缩在榻前,死死的攥着被褥,手臂与额头上的青筋肿胀得发紫,所有不幸与痛苦所带来的悲伤全聚集在这一刻让他感到窒息。 太常寺及礼部派遣女官将新制的皇太子妃衣冠送入房中,皇太子惊恐的转过身,你们要做什么? 女官走上前跪伏道:殿下,太子妃殿下该...入殓了。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40) 而后一批官员便将皇太子从房中强行带出,众女官及宫人入内开始清理皇太子妃遗体,房外数十名僧人与道士也开始诵经。 女官将盛于盘中的含玉奉上,秦国长公主颤抖着双手将玉放入皇太子妃口中,而后袭衣三套。 四月六日小殓,有司奉衣冠入,仍由秦国长公主为孝懿皇太子妃袭衣。 凌晨一大早,几匹快马飞奔入京,马上的人头戴头绖一路驾马飞入内京城至东宫,精疲力竭的马匹瘫倒于挂满白绫的东宫大门前,武将疾步入内,三两步至灵堂前差点栽倒,身后随同的副将将其搀扶着至内院皇太子妃遗体前,历经风霜的脸上瞬间被痛苦侵占,心中只剩下对幼女的愧疚与自责,爹爹才走了一小会儿...你怎么可以撇下爹爹先走。 爹爹。长女赵晨扶着父亲亦是泪流满面。 成服之前的哭无时,朝廷百官至东宫吊唁,东宫内的哭声从早到晚未曾停过,与此同时,不得入内东宫的普通百姓只得在巷子内与街道口跪伏着颤哭与行凶礼。 一直至四月七日大殓,孝懿皇太子妃五服内诸亲换上丧服,本该由长子将太子妃遗体抬入棺椁,然孝懿皇太子妃只有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泰山,我... 一向温和的赵陆廷突然怒红双眼揪起皇太子身上所服的齐衰,恶狠狠道:若非因你,我儿怎会死!旋即将人从榻前甩开。 赵将军,皇太子妃是储君正妻,将军现在连君臣之仪都不懂了么?服丧的东宫属官不满道。 不,皇太子转过身,这里没有你们的事,都退下吧。 殿下... 退下。 赵陆廷转身将皇太子妃遗体横抱起,转身轻轻放入棺椁中,由诸抬官将棺椁台入灵堂停灵,棺椁出,殿内服丧服的宫人纷纷跪伏。 大殓成服之后祭奠哭泣便只可在早晨或者傍晚,偏殿里时常会传来孩子的啼哭声,皇太子妃新丧,孩童便由乳母及宫人张氏照看。 灵柩旁秦国长公主哭晕了好些次,留宿东宫的医官便进进出出,为不叨扰亡灵主持丧事的礼仪使便将秦国长公主安置于西院的厢房。 尚书左仆射王文甫、翰林学士曹佩茹前来吊唁。 二人换上丧服至灵堂,掌管丧事的官员便唤道:拜! 王文甫与曹佩茹屈便膝跪地,两手相击,振动其身而哭泣,旋即顿首拜下。 起。 跪直身子的二人神色极为哀恸,官员见其起身便又唤,跪。 三次跪拜后王文甫将妻子扶起,一同至灵堂内慰问东宫妃的亲眷。 随后又有知枢密院事刘妙仪前来吊唁,皆行丧礼中最为隆重的振动之礼。 刘妙仪擦着泪眼起身后瞧见皇太子脸色苍白,又独自一人跪在旁侧不停的重复着手中动作,于是走至皇太子跟前躬身拱手道:请太子殿下以大局为重,节哀顺变。 先生知道吗,皇太子穿着齐哀跪在灵前,双眼若空洞,不停的烧着纸钱,这个世间再也不会有像她一样在意我的人了,我终于...泪水顺着脸侧滑落至盆中,没有心了。 第296章 皇以间之 乾元二十九年四月十三日黄昏,孝懿皇太子妃出殡,以太常卿与礼部侍郎为使臣,灵柩葬于司天监选定的陵址。 日落时分,五服诸亲及从官皆服哀服,东宫灵堂前庭院两侧跪伏着朝官以及东宫属官,十余名抬柩官穿哀服系头绖与腰绖走入灵堂等候。 灵柩两侧的亲眷匍匐在棺椁上恸哭,赵陆廷扶着趴在棺木上的妻子,公主,放手吧。 秦国长公主瞪着满布血丝的双眸,回头悲痛欲绝的失声道: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礼部与太常寺等礼仪官见此场景纷纷掩面而泣,直至黄昏时的鼓声敲响,礼仪官狠心唱道:盖棺! 众人上前将厚厚的红木棺盖抬起慢慢移动着合上,不要...不要... 赵陆廷一把抱住妻子,益国公主也将乐安郡主抱紧,先前一直忍着泪水的卫忱突然转身扑到益国公主怀中,姑母。 忱儿不哭,益国公主伸出手擦着卫忱眼角处怎么止也止不住的泪水,太子妃殿下只是太累了,所以换了一个地方休息,她会一直一直陪着忱儿的。 有司将竖在灵前右方的铭旌拿起,抬柩官抬着灵柩随其从灵堂内走出,院里的哀乐声一直未停,两侧穿戴丧服的属官纷纷屈膝顿首,而后跪直双手相击振动,左手按于右手再次拱手于地顿首跪拜。 灵柩过庭院之时侧屋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声音尤为洪亮,这一阵啼哭引得随在灵柩侧的太子妃亲眷们更加悲痛。 等一下。 脚步声离啼哭越来越近,乳母们纷纷行礼,殿下万福。 殿下万福。 殿下的脸色...奴去叫太医过来.. 皇太子抬起齐哀袖子内瘦弱的手,随后低头望着这个自己自他出生以来就没有好好看过一眼的婴儿,给我吧。旋即颤抖着双手将其抱起,从偏殿离去走至搭设灵堂的庭院。 执铭旌的官员以及抬柩官纷纷止步,恸哭的众人回首,皇太子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儿走出,至灵柩前单手抱着襁褓,伸出另外一只手覆上已定钉的棺盖,你一定很想见见他,听听他的哭声。 东宫属官抬起头,旋即扭身朝后吩咐道:殿下的脸色不是很好,快去叫太医过来候着。 是。 在众人的劝说下皇太子这才放抬柩官抬棺出殿,灵柩从东宫出,由敲木鱼的僧人与诵经的道士走在最前,礼部与太常寺等有司抬着孝懿皇太子妃赵氏的神位,身后便是灵柩与送灵的五服亲眷,前后皆有系腰绖的禁卫护送。 出殡的队伍迎着落日向前,道路两侧跪伏着受过东宫恩惠的百姓,太子妃殿下!行人止步,车马驾停,霎时间,整条街道都被哀声充满。 其余街道则如常,与士族没有什么交集的普通百姓只在意自己的温饱,尊者的生死似乎与他们毫无关系。 茶肆内的客人悠闲的吃着茶与人闲谈,原来国朝最难做的不是皇太子这个储君,而是储君的正妻。 太宗时卓废太子的太子妃殉情,武宗时承明皇太子妃被废,后承明太子被废,紧接着自尽东宫,结果不到一年废太子妃也病死了,我估计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门道,之后又有楷太子造反被废为庶人,其妻皇太子妃造反当日于东宫自尽... 哎呀,你别说了,听着我瘆得慌。 哎,红颜薄命啊,可惜了这大好年华。 可惜什么,诞下了嫡皇孙,就算皇太子续弦再立妃,也抵不过嫡妻,日后若无意外皇孙必然是新的储君,望子成龙,当是没有那个母亲不期望如此吧。 倒也是。 坤宁殿 余晖斜在碧瓦与朱墙上,一阵鼓声过后,周围变得寂然,内侍守在殿院门口不允闲人进出。 皇帝静坐在院子里,目光呆滞的看着一架本该在寒食节才出现的木制的秋千,夕阳洒在秋千上,映在草地里的影子随着风微微晃动,几十年过去秋千上的檀漆早已褪色却始终不见其腐朽。 秋千上承载的是二十余年前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也是为皇帝解忧的声音,围绕在膝下的笑声与哭声总能让他卸下与忘记自己身上的重担,使得在这不见天日不得自由的四方城里得到片刻的慰籍。 斜长的影子慢慢靠近,萧幼清端来一碗汤药,官家,喝药的时辰到了。 皇帝闭上眼抬头,任由落日打在侧脸上,未曾想到有朝一日我竟也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萧幼清将药碗轻放置石桌上随着她坐下,官家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皇帝睁开眼侧头楞看着她,什么? 死亡并不可怕,唯一害怕的,是牵挂之人。 皇帝轻皱起眉头,旋即伸出手将桌上的药碗端起一口闷下,东宫传消息说太子又病倒了? 嗯,医师留在了东宫。 下次他进宫的时候皇后多多嘱咐与安慰他吧。 比起臣妾的嘱咐与安慰,官家的任何一句关怀之话都要有用得多。 皇帝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旋即朝院口唤道:六子。 内侍转身跨入庭院,官家。 去东宫带句话,让皇太子将身体养好。 是。 曹宅 啪! 夕阳拉长的影子时而窄时而宽,女使见着自家姑娘行的是奔丧时的凶礼便挠头道:姑娘这是做什么,今日是谁的忌日么? 皇太子妃出殡。晚霞打在脸上,曹舒窈撑着膝盖起身。 姑娘好像不识得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吧? 曹舒窈点头,失神道:只见过车舆,太子妃殿下才过三十...她是皇后殿下教导出来的,素有贤德之名,先前蜀中之乱致使东京城大批流民涌入,京城第一个散财救济的便是太子妃吧,还有人将她比之为承明太子妃。 但孝懿皇太子妃可比承明皇太子妃命好,至少留有儿女也没有被废,更受到了官家与太子殿下的重视。 都是身不由己,哪有什么好不好。曹舒窈摇头将酒杯与焚烧的纸钱收起。 乾元二十九年四月,孝懿皇太子妃薨逝后皇太子卫煦大病一场,卧榻半月之久,至四月才得以下榻行走。 东宫居丧期间,疏食水饮,不食菜果,嫡皇孙出生后的所有贺宴一律不办,百晬当日皇太子也只是带着孩子入宫请安而未声张操办。 福宁殿 臣,皇太子卫煦恭请圣安,皇太子拖着似疲倦的身体屈膝跪伏,圣躬今日安否何如? 皇帝覆手轻轻咳嗽了几声,朕躬安。 皇太子又朝萧幼清跪伏,娘娘今日安否何如。 看着父子俩的身体是一个比一个差,萧幼清起身将皇太子扶起,比起吾,你的身子更让我担忧。 皇太子低下头,拱手道:母亲放心,儿不会有事的。 萧幼清沉了一口气走到乳母身侧低头看着襁褓里刚满百日的婴儿,太子妃生前给他取名了么? 皇太子摇头,熙儿说...他是皇嗣,理应听封。 萧幼清便将孩子抱到皇帝跟前,官家给他取个名字吧。 皇帝侧头,看了一眼后握拳攥紧了手,旋即闭眼长叹了一声起身道:你陪着孩子们用膳,朕前朝还有些事。 乾元二十九年八月,嫡皇孙赐以单名晟,但未授爵,至东宫丧期除后皇太子卫煦再次卧病,久治不愈遂引朝臣恐慌,同年九月,皇帝征召天下名医。 各州但凡有些名气的郎中皆被送到东京为皇太子看诊,郎中们出去时与宿内医师的定论几乎一样。 心结所致,此乃心病,若能解开心结...郎中摇头,太子殿下本就有疾在身,如今再添心病,恐是神仙也难救。 殿下尚在盛年,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太子詹事与少詹事焦急的问道。 心病除则病除,若心病不除,随时都危... 胡说!少詹事斥责道,皇太子殿乃国之储君,自有天人庇佑,岂是你这个庸医能够妄下定义的。 郎中便不再言语,背起医药箱拱手道:某医术不精,叨扰了各位大官人。 太子少詹事眯着双眼,思索了一番后便跟了出去,老郎中惊吓得回头,官人跟着在下是作何? 太子少詹事从袖子里拿出一袋银子,储君之事非同小可,郎中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 郎中便将银子推回,我是医者,只负责治病抓药,不是给人报信的探子。随后躬身一拜离去。 至入冬,皇太子勉强能够下榻行走,但病情总是反复无常,时常陷入昏厥,民间便有传闻皇太子是邪祟上身,一些迷信之人便纷纷避开东宫所在的街道,皇帝得知后下诏命诸观请道士为东宫做法诵经以驱除邪祟。 入冬之后,皇帝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于大多数朝臣而言,他们更关心的是储君的身体,常有文官至东宫探望。 十一月一日,朔紫宸殿 皇帝自升殿便咳嗽不止,宰相奏道:望陛下保重御体。 陛下,延庆观的真人已于东宫做法两月,太子殿下身体仍旧不见好转,因此御史台请奏。御史中丞呈上殿札子,内侍将其接过转呈至御前。 御史中丞又道:御史台请奏,替皇太子殿下选妃冲喜。 第297章 皇以间之 听到官员上奏要替太子选妃冲喜,赵晨便气氛的从队列中跨出,先孝懿皇太子妃尸骨未寒,众位臣工身为人臣,竟奏请储君在发妻亡故不到一年内续弦,是何居心? 储君乃国本,国本不固国祚必然倾斜。 夫死,妻当为夫守孝三年,不得嫁娶,而正妻死,夫也当为妻守孝一年,期间亦不得婚娶,此等祖制众臣工今日怎么不说了? 储君为君,妃为臣,臣子为君主服丧此乃礼法,可未见礼法有君王为臣下服丧者。 君臣之下还有一个夫妻呢,按理,太子妃殿下也是你们的君,你们不守孝也就罢了,如今就连人臣之道都可以不守。赵晨看着眼前与自己争辩的老臣心生厌恶。 老臣呵斥道:大理寺少卿,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41) 争执不下后尚书左仆射王文甫跨出队列向皇帝奏道:太子妃殿下仙逝,臣等悲痛不已,然储君之事乃国事,嫡皇孙年幼,需要母亲教导,若孝懿皇太子妃尚在,嫡皇孙教导之事臣等皆可放心,因此臣以为可以为殿下再纳一位皇太子妃,先下诏选妃,大礼则推迟到明年孝懿皇太子妃小祥之后。 王文甫中肯的话这才让争执的二人退回班列,御座上的皇帝冒着冷汗,似乎连台下的争执都听不清了,抱合在腹前的手紧紧攥着,祁六瞧着不对劲便走到御座旁,陛下? 我听不清了,你不要声张...皇帝很是虚弱道。 刚刚是王相在奏。 王相...皇帝睁着疲倦无力的眸子,那就依着王相的意思吧。 祁六愣了一会儿,旋即直起身走到丹犀上的栏杆内侧传道:陛下有旨,交王相全权处理。 陛下圣明!替皇太子册妃冲喜之事便就此定下,散朝之后朝臣回去纷纷上疏推荐皇太子妃人选。 东宫 朝官之列也有东宫属官,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宫,太子少詹事将盛有汤药的碗送交予乐安郡主后从皇太子寝阁内走出。 恩府。太子少詹事朝绯袍躬身。 詹事府太子詹事见他出来便问道:太子殿下如何了? 太子少詹事摇头,没有什么起色。 现在官家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朝中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了。 太子少詹事点头旋即问道:宫里可有消息说官家欲要给皇太子选妃冲喜? 是,今日朝议上的事,但太子殿下这个样子... 不想纳也得纳,太子少詹事盯着绯袍,为了太子殿下以后做打算,如今的赵家很难说得准能否靠得住,小皇孙尚在襁褓,殿下若能得权势高门相助或许可以无忧。 太子殿下是储君,官家唯一的血脉... 恩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京中权贵...太子詹事低下头细细思索。 下官心中有一人选。 谁? 上柱国曹允的玄孙,曹家不仅是将门如今曹纪还位居副相,他们家可算得上是东京城首屈一指的望族了。 太子詹事合着绯色的袖子,叹道:朝臣那边的意思恰好也是曹家。 淮阳郡公府 今日朝议上诸臣纷纷请奏要替太子殿下纳妃冲喜,官家也不知道为何就答应了。萧云泽叹道:年初曹家大姑娘的及笄礼使得声名远扬,便有不少大臣凑在一起商议推选曹氏。 官人也要推选曹氏? 萧云泽起身走到门口瞧了瞧院子,旋即将门关上,嗯,这样一来就可以断了那孩子的念想。 吕氏低头想了想,既然诸臣一致赞同曹氏,那么这荐书官人写不写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是官家疑心最重之时,写了反而有结党之嫌。 一语惊醒梦中人,萧云泽突然睁大眼睛,对,诸臣都呈折子推荐,我这个时候要更沉得住气才行。 皇帝回到福宁殿后召来翰林医官使孙鸿达视诊,孙鸿达搭脉施针,随后又调换了药方令御药院重新抓药煎熬,一直至下午皇帝的病情才有所好转能够渐渐听到声音,孙鸿达便令勾当御药院今后一月都照此方抓药。 替皇帝诊断完萧幼清随孙鸿达一同出殿,至门口时停下来问道:官家这是怎么了? 官家上了年纪,体虚...耳力便也随着下降。 这个可以治么? 孙鸿达摇头,只可以调理,无法根治。 萧幼清叹着走回福宁殿内阁,见人从榻上爬下便迈着焦急的步子上前,御药院的药还没有熬好呢。 皇帝皱起眉头将外袍和上,前朝还有一堆杂事等着朕处理... 够了!萧幼清用力攥着她的衣袖,官家还嫌不够糟? 皇帝扭头将她的手掰开,朕上午在廷议情急之下胡乱应了王相... 萧幼清皱眉道:大臣们已经选定了曹氏为新的太子妃人选。 皇帝垂下手,曹氏内阁门外传来内东门司勾当官的奏传,官家,王相国请见。 皇帝便将袖子抽出,取了衣架上的衫袍穿上,让他在书斋等朕。 是。 至下午,数百份送到都堂的奏章超过半数选的都是门下侍郎曹纪长女,王文甫便将人选整理罗列出进呈皇帝。 臣王文甫叩见陛下,愿陛下圣躬万福。 卿不必多礼。 躬身的王文甫抬头见皇帝气色不是很好,官家御体可好些了? 皇帝将覆在胸口的手放下,顺了一口气道:朕没什么事。 王文甫便将人选的名册呈上,一共选有两人,上将军李世继嫡孙李氏,还有就是上柱国曹允玄孙曹氏,这二人的出身与家世以及品德皆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朝臣以支持曹氏为多,皆因曾有延庆观的真人替其测过命,说曹氏有旺夫之相。 皇帝打开王文甫罗列的名册,上面概括有某局某司或是官员的单独上疏,曹氏... 曹氏的及笄礼臣去过,翰林学士还曾作为正宾取字,臣也觉得曹氏尚可。 太子妃刚去不久,皇孙又尚在襁褓,选妃一事非同小可,容朕再斟酌斟酌。 是。 至王文甫离去后,皇帝唤来勾当皇城司公事薛进。 官家。 去查一下门下侍郎曹纪的长女。 是。 薛进领命出宫,派探子至各大市以坊及曹家所在的春明坊寻人打探,于次日回到禁中至垂拱殿向皇帝禀报。 垂拱殿 孙鸿达于一大早入宫赴垂拱殿替皇帝请脉,官家的脉像比昨日稳了不少。 皇帝将手收回,太子如何了? 孙鸿达将手枕收回拱手道:宿内医师说太子殿下乃是心结所致,臣以为兴许大婚真的能够起到作用,若是新太子妃能够好好开导殿下,这病便能不治而愈,但是...孙鸿达皱起眉头,犹豫的看着皇帝。 说。 殿下结郁太深,之前又曾大病过几场,这几年需要好好调养不能再受刺激了。 皇帝知道孙鸿达的意思,因有外人在便不好直言,皇帝遂闭上眼挥手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薛进从第二道宫门下马,匆匆步入垂拱殿,官家可还在内? 回押班,孙医使在给官家诊脉。 劳烦替我通传。 守在垂拱殿大门的内侍便转身入内通报,官家,入内内侍省押班薛进求见。 孙鸿达收拾好药箱,臣告退。旋即躬身倒退着离开。 皇帝朝内侍吩咐道:让他进来。 是。 陪同在身侧的知枢密院事刘妙仪便退至一边,薛进入内跪伏道:皇城司公事薛进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昨日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薛进起身从袖子里将卷纸拿出,小人昨日派了数名探子到城南城东等各个地方打听,而后又到春明询问里面的百姓,将他们所探得之事一一誊录下。薛进将几份写满了字的白纸呈上。 曹氏有孝懿皇太子妃的谦恭与温和、知书达理,但与先皇太子妃不同的是,曹氏是个极有主见且具城府之人,临危不乱,遗其祖父有将门风范。 皇帝一一看过后将其放下,你先下去吧。 是。 旋即又将那一沓誊录的纸张推到桌沿,刘卿以为呢? 圣上已经主意,臣不敢妄言。 皇帝靠着椅背仰头,门下侍郎曹纪娶了我姑母的嫡孙,祖上也出过开国功臣,曹家如今便是除萧氏以外朝中最大的权贵之家,太子的身体朕很是担忧,圣人不可能一直在,而太子的性格...皇帝叹道:将来中宫需要这样一位聪明又有主见的皇后。随后垂下搭在扶手上的手,深感无力,于曹氏于太子,朕的决定都是上位者的强权逼迫,尤其是曹氏。 刘妙仪知道皇帝内心的纠结,遂上前躬身道:置身在世家谁都逃不开命运,接受安排,受控于人,与其说是受控于人倒不如说是受控于心,被礼法所控的心,得到享受就要付出同等的自由,这,就是命。 皇帝坐直身子俯身靠向桌案,低头盯着白纸上曹舒窈三个醒目的字陷入沉默。 刘妙仪走上前将纸张一张张摊开,低头看了好一会儿后惊讶道: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沉敏,喜愠不形于色...刘妙仪抬头,如此心思缜密之人,官家就不怕日后母强子弱? 皇帝撑着桌案盯着那几张薄纸,宗室凋零,但我卫家还有公主长公主,朕放心不下曹氏,但朕,旋即抬头与刘氏对视,相信她。 六子! 官家。 去将曹内翰唤来拟旨。 是。 乾元二十九年十一月上旬,皇帝下诏为皇太子选妃,历选诸臣之家册已故翼国公、尚书令、上柱国曹允玄孙门下侍郎曹纪嫡长女曹氏为皇太子妃,命吏部司封司造册司封,于次年长夏完婚。 第298章 皇以间之 御史中丞宅 御史中丞燕居在家穿着一身淡绿袍衫从书斋内探出头旋即抬手将房门关紧,屋里还有一个端坐在茶桌前的便服男子。 少詹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太子少詹事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盒子似是谢礼,汤某人来谢御史中丞。 嗨,舅舅过太客气了。 官家如今的身子...太子少詹事眯眼道:想必那日朝议你也看见了吧。 御史中丞连连点头,官家冒着冷汗似是在强撑,这婚事便也歪打正着,又颇为担忧道:那太子殿下的身子? 太子少詹事笑道:外甥不必担忧,太子殿下尚在盛年,这日后的拥立之功必记你一等。 御史中丞遂起身拱手道:届时还望舅舅多多提携。 自然。 几个穿短褐的仆从从御史中丞宅后门走出,至巷子口四处查探一番后折回,主人,没有人。 太子少詹事遂从后门登上一辆马车,对着车夫吩咐道:去原先哪家刊印小报的报社。 是。 至印小报的民间商铺后院,由看守的几个厮儿通报后店老板亲自出门迎接,大官人。又连忙让人将最好的茶奉上,前阵子那小报的消息您看了可还满意? 小的可是联系了几家店铺活字印刷一同刊印,让曹家大姑娘的名声一夜间就... 好了。太子少詹事有些不耐烦道,原先那些东西都销毁了吧? 店家连连点头,收到大官人消息的第一刻就烧了,咱们店自个儿的消息和大官人无关。 随后太子少詹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卷起的宣纸,照着这个重新印,与之前一样务必要人尽皆知。 店家打开一瞧,瞪大眼珠道:太子妃? 嗯?太子少詹事扭过头寒芒相对。 小的马上去吩咐人连夜印制。 而后太子少詹事拿出一大锭金子,老规矩,这是订金。 接了金子的店家笑弯着眼,小的办事您老就放心吧。 选立太子妃的诏书还未下达,消息便从京城迅速传开,短短一月内便使整个东京城的百姓都知晓了曹家大姑娘就是未来的东宫妃人选。 轱辘轱辘马车被一个穿便服未留胡须的中年男子拦在巷子中。 姑娘,有人拦车。 曹舒窈掀开车帘,戴幞头的男子便驱马走近。 曹舒窈见其年岁脸上又极为干净,阁下是大内的人? 是。 曹舒窈低下头,是为了东宫选妃一事吧? 姑娘果真聪慧。 阁下请言。 圣主说若姑娘不愿,可以拒绝,诏书还未下达,圣主不会为难与勉强您。 禁中有人传圣主身体不好...曹氏揪着袖子里的手反问道:我能问问么? 询问御体是犯忌讳的大罪。 阁下不肯言,我便已经知道了答案,我并非是深居简出的那种女子,圣主的所有政令我都看过。 曹姑娘对圣主...内侍楞看着车内的女子。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钦佩以及略带一些不理解,请阁下替我回转圣主,务必要保重御体,惠然原意入内,不过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曹家,而是为了,曹舒窈转过头与其对视,凌然道:天下女子。 内侍低下头,浅笑道:难怪官家会说您是奇女子。 乾元十二月初,太子妃仙逝才过去半年,朝廷官员便急着上奏替皇太子重新纳妃,册太子妃的诏书由门下省官员送至春明坊的曹家,皇太子妃一事便坐实,而后曹家就迎来了一大堆的故友登门道贺。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42) 张氏将曹纪拉入内院的房中一顿臭骂,你瞧瞧,这下可好,你不给她做主,上头便直接来了道圣旨,这下你可满意了吧? 这...我怎么知道孝懿太子妃会突然就...谁又知道那小报消息谁家的姑娘不报偏偏就盯着咱们家了。 我可是听说那皇太子都卧榻好几个月了。 东宫的消息说殿下没有事,只是因为皇太子妃离去而伤心过度,不过如今东宫势微,让惠然这个时候进入东宫...曹纪突然惊醒,难道真人所说的天府星,是真的? 什么天府星,你可知道进了那座城意味着什么吗?张氏说着说着便坐下抽泣,从前太婆常将我抱在膝上数着天上的星辰,听着她与我说幼时在那座城里的事,那时候还是大宗朝,武宗也只是个庶出的齐王,你知道那座深宫里 曹纪随着妻子坐下,抬手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我当然知道。旋即起身。 张氏一把拉住他,你要上哪儿去? 让陛下收回成命。 听到丈夫的话张氏再次将他拉住,心里纵然一百个不愿也知道其中牵扯的厉害关系,官家从来都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也是一位从来不会顺从大臣意愿的人,而这次却恰恰相反,这说明官家已经派人打听过了惠然,如今是官家多病猜疑之时,官人忘了前枢密院事方之彦与前尚书右仆射章厚的事了吗?官人以宰相之身去非但成不了事还会遭到斥责,这事只能由惠然自己去解。 咚咚咚! 爹爹,娘,惠然能进来么?曹舒窈敲门道。 张氏连忙擦了一把泪水,进来吧。 曹舒窈轻轻推门,很是端庄的迈步走入,眼里似乎没有一丝哀容,随后至爹娘跟前福身道:爹爹万福,母亲万福。 适才的圣旨,你听见了? 曹舒窈点头,母亲不必责怪爹爹,女儿愿意嫁。 张氏挑眉,太子殿下是成过婚的,而且他的身体...你爹爹是殿下的东宫讲官也与你说过的。 女儿知道。 为什么? 曹舒窈低头思索了许久,女儿想去见见官家。 ...曹纪夫妇对视,张氏楞道:你想见官家,凭着你爹爹与我是可以带你入宫的,若你要入仕的话我与你爹爹也不会阻止。 曹舒窈看了一眼父亲,爹爹,女儿有些话 我知道了。曹纪便起身离去。 曹舒窈旋即走近母亲轻轻摇头道:从政令赏罚以及文治武功,女儿就已经知道了官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那些文臣来说,官家做的一切皆是有违礼法,女儿想...曹舒窈低下头,或许不是大臣选择了女儿,而是官家需要,皇孙年幼,太子妃又仙逝,官家身体不好,皇后殿下年事已高,官家用了三十年建立起来的一切很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付之一炬。 张氏旋即有些恼怒,都怪你爹,有事没事就与你说朝政 母亲。曹舒窈朝张氏唤道,是女儿央求着爹爹每日与我说政事的。 官家为的是天下万民,这万民是真正的万民,古来君王莫不尊礼,能做到如此者便只有官家一人,空前绝后,所以女儿不怕那座深宫。 张氏自然听懂了曹舒窈的意思,不禁隐忧道: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其他女子有她们各自的命,成败难定,官家尚且岁月之短,百年之后又与你何干,你又何苦将自己陷于那种地方? 曹舒窈抬头,恕女儿忤逆之言,若人人都与母亲这般想,这才是最可怕的。 诏书下达后商贾们在第一时间便将其转印成小报扩散至全城以及诸路各州,曹氏被确立为太子妃之事便于东京城传开。 一时间酒肆与茶坊内都在相互议论,茶博士将一个戴幞头的贵公子迎进樊楼的雅间,萧衙内您这边请,小的在二楼给您挑了一个好地儿。 萧燕归随着茶博士踏上扶梯登至二楼,垂帘相隔的一间丁字号座位处有几个身穿襕衫的读书人正在喝酒交谈。 要说无情还是属天家最甚,这东宫正妻才仙逝不到一年呢。 大礼不是定在明年长夏么,那会儿孝懿皇太子妃小祥也过了,男可再娶,女也可再嫁,这不算无情吧。 我听说册曹家大姑娘为太子妃是为了给皇太子殿下冲喜。 曹家大姑娘今年才及笄吧,可惜了。 冲什么喜,曹家什么背景,东宫势微,若得了曹家 萧燕归听到曹家大姑娘时突然顿步回首,气冲冲的走上前双手撑在一个唇红齿白的书生的桌前,你适才说的什么?什么曹家姑娘,什么太子妃? 书生打量着他的穿戴,小官人莫急,今日圣旨下达要册门下侍郎曹纪的长女为皇太子妃,这消息都已经传开了。 萧燕归瞪着双眼旋即转身提步急匆匆的跑下楼。 哎,官人您不吃酒了? 叫林兄与陈兄自个儿吃好,都记我账上。萧燕归扬起手挥了挥。 好嘞。 诏书下达的同时还带来了赏赐,以首饰居多,以及南海进献的珍珠,女使跪伏在曹舒窈膝前。 你挑些钟意的首饰,这些都是大内的赏赐之物,足够你半生之用,寻个好人家出嫁,或是买座院子好好生活。 奴不走,姑娘去哪儿,奴便跟着去哪儿。名唤阿慈的女使旋即哭着红肿的双眼。 宫门一旦入了便再也出不去,谁都没有例外,我此去并非寻常路,你还这么年轻,没必要跟着我搭上一辈子。 阿慈跪在曹舒窈腿侧抬起湿红的眸子,奴不明白,姑娘为何甘愿嫁到东宫,外面都说太子殿下是邪祟上身,娶您只是为了冲喜。 有人在黑暗中点亮火炬,但没有所谓长明,上位者主宰苍生,却也被权力羁绊,逆风而行如不能顺利延续,那么必遭无尽的反噬,想要一个真正的盛世,总要有人出头为之牺牲。曹舒窈轻轻拍了拍女使的肩膀,所有人,都应当活在阳光之下受到平等的待遇才对。 姑娘这样说,可是因为官家的政令,姑娘愿意嫁入东宫,是与官家有关么? 曹舒窈点头又摇头,在我看来,官家与所有帝王都不一样,即便或多或少是受的皇后殿下影响,能做到如此,除了手中权力便是心中魄力,私心是每一个人都无可避免的,但至少官家值得女子敬重。 曹舒窈从座上起身至镜台前坐下,人都道天家薄幸,君王寡爱,皇太子因太子妃而卧病曹舒窈眯起深邃的眼睛,倒真是不同寻常。 太子因太子妃仙逝而伤心过度,姑娘就不担忧日后皇太子殿下对您... 我倒希望他冷淡,做到相敬如宾即可。 殿帅府 萧燕归被几个穿红袄的禁卫捆住,一脸蛮横的怒瞪着父亲,若不是大人非要等到那道人占卜的所谓及冠吉日,曹姑娘又怎么会被选为皇太子妃,放开我,我要去找姑母。 将他关到西院的宅子里去,这段时间不准他踏出房门半步。 是。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萧燕归挣扎着。 带走。 娘!萧燕归被人架着扭头道,您帮着儿子劝劝爹爹呀。 大郎,你就听你爹爹的话吧,这段时间安安心心的待在家。 各个市坊酒家茶肆内几乎都会备着几分小报以供客人吃酒喝茶时阅览,内侍走进一家炙肉铺子,秦娘子,还和从前一样两只野兔肉,肉要切细。 好嘞。 内侍端着手站在炙肉的架子前,一阵寒风从门口袭来,将架子旁搁着的几本小报吹开,皇太子妃三个字映入眼帘。 内侍便上前弓腰将小报拿起,妇人一边切着兔肉一边道:今儿刚出的小报,朝廷的文书还没有下派到州县呢,这京里的小报就铺天盖地了,这几分还是别人送上门的,没收一个铜板,也不知道为何。 诏令下达还不到一个时辰,商贾印好小报便命伙计白送到各个巷子街口等有名气的铺子里,片刻功夫便使得整个东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内侍瞧着小报的内容,上柱国曹允玄孙... 莫非小官人认得?妇人将切好的兔肉包好,也是,小官人是大内出来的,什么样的贵人不认得。 内侍没有回话只是多拿了几个铜板出来,秦娘子,这份小报我向你买了。 不用,小官人要是要的话拿走便是,妇人我也不识得几个字。妇人将两包肉系好绳子,给。 多谢。 内侍将野兔肉接过出店后跨上马车,催促着车夫驾马回到公主宅。 益国公主听着马蹄声便从院子里跑出,彦川,今儿的兔肉买到了么? 内侍将两包裹油纸的兔肉奉上,公主。旋即又将小报呈上,官家下旨替太子殿下选妃,已经定了春明坊曹家的大姑娘曹舒窈。 益国公主捻起一根竹签,太子妃? 内侍点头,就是今日上午下的圣旨,以这小报出来的时辰,怕是板上钉钉了。 益国公主将兔肉放下旋即接过小报翻看了几页,可是先皇太子妃才故去没多久啊,爹爹为什么就急着给哥哥纳妃呢? 是朝臣的意思。 所以他们选了曹家? 是,他们说曹氏贤惠端庄,在朝臣的内眷里被众多大娘子青睐,所以在举荐时朝臣们达成一致共同选出了曹氏。 益国公主放下小报重新捻起竹签串起一块兔肉送入嘴中,朝臣朝臣,他们眼里尽是利益,嫂嫂尸骨未寒便怂恿着哥哥续弦,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盘算什么,爹爹身体不好便都盯上了东宫,一群居心叵测的老顽固。 内侍走上前躬身道:恕小人直言,如今满朝文武都在为将来作盘算,正是因为官家的身体,而太子殿下正值盛年,解了心结这病自然也就解了,先前公主曾有争储之嫌,朝中无人敢议那是因为有官家的护佑,倘若...内侍低下头,小人是说万一,届时新君会将公主您如何呢? 内侍旋即跪伏,小人有一个不臣的推测,有没有可能太子是装病,以博得群臣怜惜,太子殿下的所有隐忍,如今换来了臣民之心,以邪祟之名好为在太子妃殿下仙逝后的纳妃正名,这样指责就不会降到太子殿下身上,又能为东宫添得助力,但这只是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推测,也有可能太子殿下是真的仁善,但新君之后,公主又要何去何从呢? 内侍抬头望着益国公主,朝臣请奏以皇家颜面为公主挑选驸马,公主不愿,陛下便由着公主反而去责怪大臣,那么嗣君将来也会如此么? 我知道,益国公主垂下手,大哥和爹爹不一样,最该为自己做打算的,应当还是自己。 小人打听到曹氏除贤良的名声还有就是性子,少沉稳,能够在权贵之家游走而做到宠辱不惊,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也有人说她生来便是命星。 何为命星?益国公主盯着内侍旋即冷笑一声,我从不信这些。 第299章 皇以间之 东宫 一直到十二月快至年关,在逼问贴身内侍之后皇太子才得知朝臣为其选了新的太子妃曹氏,随后不顾阻拦的从榻上挣扎着起身。 殿下?太子少詹事挡在脸色苍白的皇太子身前。 汤少詹事,陛下为本宫重新选了皇太子妃可有此事? 太子少詹事举起袖子躬身,回殿下,确有此事。 你为何不告诉我?皇太子看了其一眼,旋即擦身而过。 殿下要去哪儿?太子少詹事转过身。 我去求陛下,我不能无端误了人家姑娘一生。 殿下以为,殿下去了有用么?圣旨已经下达,朝廷的公文也从都进奏司下到各州县,如今新任太子妃的人选已经传遍了整个东京城,殿下去求陛下不但起不了作用反而只会更加激怒弄巧成拙。太子少詹事从内侍手里接过大氅旋即屏退。 皇太子转过身,我的妻子于今年刚刚仙逝... 可殿下是储君,太子少詹事瞪着双眼,殿下既然但了这个储君之位,便要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的是什么,否则当初殿下为何要接这道制命?太子少詹事自幼随太子身侧负责教导,旋即走近一步,殿下当了这个储君却还想要私情,殿下到底在想什么,顾及什么? 皇太子垂下双手,眼里满是落寞,我不知道。 老臣随了殿下近二十年,殿下难道在老臣这里还要做掩饰么?倘若殿下不想要,又何故要向皇帝求娶孝懿皇太子妃拉拢赵氏一族,而今的曹氏与赵氏又有何异?太子少詹事长叹一声后走上前将手里拿着的大氅披到皇太子身上,曹氏是曹允的曾孙,也是隋国大长公主的曾外孙,当年是隋国大长公主拥立的皇帝,殿下纳了她的曾孙于东宫而言便是最大的助力,上次殿下卧病,臣曾问过殿下,那张椅子坐是不坐,殿下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 本就是我应得的皇太子楞道,旋即抬头看着自己的心腹老臣,所以朝臣们的请奏是? 太子少詹事点头,皇太子旋即卸下力气倒在太子少詹事怀里,汤叔叔。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43) 老臣再次长叹,说到底,殿下还是太过仁善,无论是对谁,尤其是对皇帝,殿下一直渴望着,可皇帝是君,给其一便不会有二,国朝之君历来无不是如此,可既要为帝,你便不能优柔寡断。旋即将皇太子扶回寝阁,大婚之前皇帝应该会派宰相前来东宫探视。 乾元三十年正月初一,因孝懿皇太子妃仙逝而停罢正旦大朝会,只朝会设春宴于大庆殿,正月十五上元,东宫备礼将应节之物送往曹宅,宣德楼前举办上元灯会,皇帝御宣德楼与诸民一同观灯。 自姜岐辞官归隐,翰林图画院便由侍诏许崇炬带领,上元节当日率诸艺学于宣德楼阙楼上作画。 十几个内侍提着食盒走上城楼,这是官家特意吩咐给诸位画师送来的浮元子,许侍诏辛苦了。 绯袍停下手中的画笔,劳烦阁长,崇矩领旨谢恩。 乾元三十年二月盛春,皇帝下诏命工部重新动工开始修建皇陵。 同年四月,孝懿皇太子妃小祥,乐安郡主及东宫属官赴陵地祭奠,至五月,礼部与太常寺开始筹备皇太子大婚,尚仪局遣女史至皇太子妃家中教导礼仪与宫规。 是日,皇帝下诏以尚书左仆射王文甫为发册使撰写册文,知枢密院事刘妙仪为请期使,五月中旬,命东宫詹事府太子詹事为纳成使至曹宅纳采、问名,遣礼部官员谒景灵宫奏告天地与宗祖。 五月下旬,礼部册封案将王文甫所撰写的册文刻印成金册,备置皇太子妃章服、冠帔、旌节,至五月底派遣官员将章服、冠帔、旌节送往太子妃宅,又于太子妃宅门前搭建帷幕。 进入盛夏,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垂拱殿所有朝参皆改为福宁殿,群臣请见皆由内东门司内侍转奏内谒者通传皇帝。 王文甫将这些年外放以及被皇城司纠举关押于大牢的大臣名单罗列成册,外放的重臣多达数十人之多,天牢也关押着一批文官,皇帝只是让他将名单汇集而并没有有召回与释放的意思。 册封皇太子妃的撰文已经写好交给礼部刻以金册,只是太子殿下的身体,臣去探视,恐怕是无法亲迎。 那就从东宫...算了,还是从朝臣中选出一名大臣作为亲迎使代替皇太子去太子妃宅亲迎。 是。 皇帝躺在木椅上闭眼道:卿家下去吧,之后的许多事就劳烦卿家了。力不从心的感觉让他感知到自己的生命似乎在一点一点流散,皇帝侧头睁开眼睛盯着那一摞名单册子。 望陛下保重御体。 王文甫从福宁殿离去,至内东门时与入宫的益国公主打了个照面。 公主。 益国公主也停下脚步福身,王相国。旋即又走近问道,爹爹他还好么? 王文甫躬身,官家他没什么事,不过请益国公主多多伴在官家身侧,现在也只有公主与乐安郡主能让官家开怀了。 吾知道了。益国公主带着内侍与宫人进入内东门。 皇帝逐一翻看王文甫呈的名册后将其收入一个匣子中,藏于书柜内。 益国公主走进福宁殿,皇帝站在书柜前,背影极其消瘦,便使得衣服上的褶痕明显,爹爹。 皇帝将匣子推进书柜里转过身,是如华啊。 益国公主便走近抬手搀扶着皇帝,爹爹近日好些了么? 皇帝点头,有翰林院这么多太医在爹爹不会有事的。 益国公主扶着皇帝至木榻坐下,旋即蹲在皇帝膝侧抬手轻轻捶着,爹爹。 嗯? 大哥过几日不是要亲迎了么。 对,东宫马上要有喜事了,皇帝长呼了一口气,但愿能让你大哥能够早日走出来。 爹爹,益国公主抬起头,女儿想要做官。 皇帝眼里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怎么突然想要做官了? 爹爹害怕这一切会在大哥之后被馋臣倾覆么?益国公主眸子里的天真渐渐消失,儿可以守住它,不以君位,权以臣位。 乾元三十年六月初一皇太子定于六月三日举行亲迎礼,皇帝突然下诏命益国公主代替皇太子亲迎为亲迎使,此举引得台谏议论纷纷。 让一未出嫁的国公主作为亲迎使代替皇太子行亲迎,这成何体统? 古有新郎病重而由族兄弟代为亲迎的,但是公主...皇太子乃储君,亲迎使必要是朝中重臣才行,这...不合规矩吧? 官家做的事,哪一条是合规矩的? 为何偏偏要公主做亲迎使呢?官员们坐在降暑的冰块旁,难道,官家是要公主出廷么?建府,行册封礼... 不会又要掀起争储风波吧? 现在东宫太子最得人心,易储是不大可能的。 太子殿下这身子,嫡皇孙又年幼,很难说。 翌日,于禁中举行醮戒,皇帝御文德殿临轩发册,以亲迎使代替皇太子酒食祭洒,六月三日亲迎。 是日一早,太子妃仪仗至宅中等候,十余年过去,各局宫人面孔皆已换新,年满而被放出宫的妇人路过新太子妃宅时,无奈的哀叹了一声,记得孝懿皇太子妃出嫁时也是这番的情景,夕阳洒照在两个正青春的少年身上,那时候,妇人抬手看着头顶的太阳,即使到了下午也依旧烈日灼心,可是春暖花开的暖阳。 曹舒窈的闺房内,一群手脚利索的宫人忙着为其梳妆,旁边站着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豆蔻年华旁边还牵着一个扎总角小姑娘,阿姊今日可真好看。 曹舒窈转过身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等三娘长大出嫁,一定比阿姊还好看。 那我一定要嫁一个和翁翁一样的大将军。 临近黄昏宫人们为其换上九翚四凤冠与褕翟,女使捧着一面铜镜至她身前,曹纪的大娘子张氏穿着命妇服跨入房中。 夫人。 夫人。 掌事的女官很知趣的带着一群宫人从房中退出,曹家二姑娘也牵着妹妹离去。 张氏苦涩的说不出话来,只是默抽搐着鼻子擦泪,沉么? 曹舒窈带着凤冠轻轻摇头,旋即到母亲跟前抬起手替母亲擦拭了眼角的泪水,若是儿命该如此,儿欣然接受。 亲迎的不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的妹妹益国公主,一会儿揭帘的也是她。张氏替自己的女儿感到委屈。 母亲不必觉得委屈。曹舒窈握着母亲的手,是涅槃还是折翅,这都是儿自己的选择,对于选择,儿亦无悔。 至黄昏,亲迎的队伍在东宫大门前准备齐全,益国公主进入东宫至皇太子寝阁探望。 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忱儿与晟儿,大哥也要把身体养好。 皇太子脸色有些苍白,靠在枕头上望着益国公主,麻烦你... 公主,时辰要到了。内侍至门口通报道。 殿下请好好养病,臣这就代您将太子妃迎回东宫。 麻烦你向我替曹氏说声抱歉。 益国公主愣了会儿,旋即合起袖子躬身,是。 驾车的几匹赤马皆带着金面具,脖颈下系胸铃,内侍随着益国公主至车架前的白马身侧,马背上配有金鞍,几个随同亲迎的大臣与礼仪官纷纷拱手,公主。 内侍将益国公主扶上马,启程。 亲迎的车架与仪仗及鼓乐便从东宫离开,益国公主骑在马上,亲迎队伍从皇建院街一直南行渡过寺桥进入马道街,天地交接处落日灼烧着白云,晚霞从西边打在她右侧的脸上,街道两侧百姓纷纷仰头观望,顿时引来一阵热议。 繁琐的仪式举行过后东宫从官提着两只大雁随亲迎使至太子妃家中,由亲迎使将雁授予太子妃生父。 陛下只有太子殿下一个儿子,殿下不便亲迎,然又无兄弟,遂由我这个唯一的妹妹代替,希望先生海涵。 公主是官家唯一的女儿,同如太子,而今代为亲迎,臣不胜感激。 益国公主只是低头轻轻撇笑,旋即转身从东阶离去,礼仪官将其带至曹宅的大门前等候。 凤轿停在外院的拱门内,皇太子妃的仪仗队将曹舒窈簇拥在中间,掌扇合羽扇走在皇太子妃身前,宫官引皇太子妃至亲迎使跟前。 至皇太子妃站定,益国公主盯着孔雀羽扇一动不动,脑海中旋即浮现出十年前上元灯会那个拿糖葫芦的小姑娘。 请亲迎使代为揭帘。 第300章 皇以间之 益国公主走上前,合起绯色的袖子躬身,掌扇旋即开扇。 亲迎使直身抬头时曹舒窈突然睁大了原本平静的眸子,未变的五官很快浮现于脑海,益国公主... 相隔不过三尺,昔日那个只有桌子般高的小姑娘如今已经穿上了嫁衣,亲迎使再次抱合着袖子躬身,亲迎使卫如华奉制亲迎。 曹舒窈轻轻点头,辛苦。 宫人遂将皇太子妃搀扶上厌翟车,登车后益国公主跨上马,亲迎队伍返程,鼓乐随着响了一路,曹舒窈端坐在车内盯着眼前白马上的背影似乎与幼时见到的那位姐姐不太一样了。 亲迎之后的一切礼节除了对拜是皇太子强撑身体由内侍搀扶着举行的,其余礼节差不多都因皇太子身体不适而省去。 大婚之夜,皇太子坐在椅子上看着气色不是很好,几番欲言也都没有说出口。 殿下想说什么就说吧,臣妾都听着。 这个时候让你入东宫实在是委屈了你。 委屈与否,一日两日又如何能够说得清,且是我自愿的,与殿下没有关系。 皇太子楞的看着曹氏,太子妃的确是不同寻常,也难怪他们会选你,折腾了一天想必你也累了,好好歇息吧。内侍遂将招手的皇太子扶起。 曹氏起身朝皇太子福身道:请殿下好好保重身体。 本宫会的。 皇太子被内侍搀扶走后,曹舒窈坐到镜台前将沉重的衣冠卸下,盯着镜子呆滞得出神。 【公主为何要做亲迎使?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殿下。 曹舒窈被宫人唤醒,宫人上前叉手躬身道:小人给殿下卸妆? 曹舒窈回头,见是戴幞头束革带的女史,你叫什么? 回殿下,小人是内直局的宫人,姓徐,没有名字。 徐内人,你带着她们都出去吧,我自己来。 是。几个内人便将清水放置在架子上躬身倒退着离去。 曹舒窈遣散了寝阁内的所有宫人,对着镜子将珍珠妆一一卸下,本该守夜的女使见皇太子与宫人相继从殿内出来,随后跨进房中。 姑娘。 曹舒窈拧干绢帕轻轻擦拭干净,怎么了? 我瞧着太子殿下也没有她们说的那般病重,今夜是大婚的第一夜...阿慈看着合卺酒的桌案丝毫未动,太子殿下就这么走了么? 阿慈。曹舒窈再次转头看着铜镜里卸下妆容的自己,以后有些话,不当说的任谁问也不要说,这里是东宫,若错一字,你当有灭顶之灾。 奴知罪。 再有两年你签的十年之契便到日子了,你现在还有选择。 阿慈跪伏着哭泣道:奴不走,奴自小被母亲捡回,母亲走后便再没人像姑娘这般对奴好了。 你若想留便要守规矩,再不可任性。 是。 咚咚!内侍走至殿阁大门轻轻敲门。 何事? 启禀太子妃殿下,益国公主托人给您送了些东西。 阿慈便擦了一把眼泪起身,出门将内侍转送来的益国公主贺礼接过,姑娘。 放哪儿吧。 阿慈将食盒轻轻放下,旋即福身道:奴告退。 曹舒窈起身走到桌案旁坐下,打开食盒时发现里面是一盘冰糖葫芦,碟子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风动心摇树,云生性起尘,若明今日事,昧却本来人。 曹舒窈眸子里依旧风平浪静,官家与圣人倒也没有外面那般传言的过分宠溺,这一手字也是下了功夫的。 内侍扶着皇太子回了北院的寝阁,扶其躺好后将典药局熬好的汤药端进,新婚之夜,殿下就这么走了让太子妃殿下一个人独处么? 皇太子气色不是很好,覆手轻轻咳嗽了几声,粗喘了一口气道:你没看出来吗,她似乎并不怎么想要本宫留宿,我这个样子,又何苦祸害人家。旋即皱起眉头伸手接过内侍端来的药碗。 喝了这么多药,也不见殿下身子有好转,小人都怀疑这方子到底有没有用。 皇太子将空碗放回静躺在木榻上,若天不留你,你又能如何呢? 内侍听着旋即跪伏,苍生需要仁主,郡主与小郡王也需要父亲,上天有好生之德,不会轻易夺走仁主。 皇太子侧头看着颤抖的内侍,我想知道,如果我死了,他会是何种反应,三十多年来,他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儿子。 内侍抬起头,湿红着眼眶,殿下如今,还在念想着陛下么?内侍不解,小人不明白,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诸如此类无不是在舐犊情深之下,小人七岁入宫,没见过自己的生父,他将小人抛弃,小人不曾体会过父亲的疼爱,如今便是连他的模样小人都已经记不清了。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44) 皇太子将头转回,闭眼道:曹家啊旋即长叹,我不会让我的儿子也变得和我一样。 翌日,皇太子强撑起身体陪着皇太子妃曹舒窈入宫谢恩,礼仪如旧,只是御座上的人因病缠身而显得极为消瘦,除了帝后,旁边还有益国公主陪同。 在礼仪官的引导下新妇将枣栗盘端至御前,跪伏道:新妇见过君舅。 皇帝瞧着东宫新册的太子妃,第一次面圣眼里没有一丝波澜与紧张,皇帝点头,宫人旋即将太子妃扶起,随后又进腶脩盘至皇后跟前,新妇见过君姑。 萧幼清便起身亲自将其扶起,东宫的事想必新妇也知道,实是难为你了。 能为殿下妻,是臣妾与妾家的福泽。 益国公主从皇帝身侧走上前,见过太子妃殿下。 公主。而后太子妃走到皇帝跟前,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想单独面奏陛下,跪伏道:望陛下应允。 皇帝愣了愣,旋即朝左右挥手,萧幼清便拉着益国公主从文德殿退离。 太子妃想要说什么?至此时,皇帝已经无力去扶她,你先起来吧。 曹舒窈抬头,陛下为何选的是臣妾? 选你做太子妃是朝臣的主意,朕就是个画红圈的人。 可没有那一笔红,臣妾今日绝无可能跪于此。 你的确很聪明,胆量也不小,曹家的盛衰,如今都握在你的手中,多去中宫走走,也希望你能够做一个称职的妻子与母亲。 文德殿外,益国公主扶着萧幼清至宫廊一侧坐下。 你想出廷的事你爹爹都与我说了,现在的局面... 女儿知道现在的局面,爹爹的身子经不住那群大臣的气,所以女儿不会强行来的。 皇后殿下,公主。曹舒窈穿着朱衣从殿内走出朝萧幼清福身,陛下唤益国公主入内。 萧幼清拍了拍她的手,去吧。 益国公主便起身朝太子妃微微欠身,殿下。 益国公主扶着皇帝从文德殿出来后便拜别,随即乘车出了宫,从大内南门出但没有回甜水巷而是去了开封府的刑部。 刑部 下官见过益国公主。 刑部关押的那匹言事文官在哪儿? 回公主,在大牢里。 刑部侍郎将益国公主带往大牢,里面关着不少犯罪的官吏,以及贵族子弟,按圣上旨意分批关着。 益国公主瞧了一眼,几座囚笼里分别关押着十余位言官及职事官,其中还有眼熟的面孔。 公主,公主。 下官等是冤枉的,望公主开恩。 益国公主转过身,刑部侍郎拱手道:刘尚书一早去了大内,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让你的人都走,吾些话要单独与他们说。 这... 益国公主冷下眼,我为何会来,带的又是谁的话,刑部侍郎应该清楚吧? 刑部侍郎瞪着双眼,旋即躬身,是,是,下官马上就让他们离开。旋即将大牢内的狱吏悉数带走。 下官是冤枉的,请公主一定要为下官做主。 听着熙熙攘攘的哀求声,益国公主背起双手走近,诸位官人可想从这里出去? 几只老鼠突然从囚牢内蹿出,若在平常,益国公主定然会惊慌的躲在彦川身后。 下官等皆是有家室之人,关在此处数月痛不欲生,还请公主大发慈悲替罪臣向官家求求情。 益国公主心中一阵耻笑,吾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这里乃是法司,如何能放你们出去? 公主是官家最为疼爱的女儿,若公主求情官家定然开恩。 官家是不可能放你们出去的。 几个官员跪在牢中侧头对视,求公主开恩。 官家虽然不能,但是皇后殿下可以,不过呢,放你们出去了,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和那些大臣一样反对皇后殿下。 公主,日月可鉴,下官等所奏之事皆与皇后殿下无关,下官等也从没有污蔑过皇后殿下。 官家的脾性,你们是知道。益国公主依旧与朝官们打着哑谜。 若能出狱与家人团聚,哪怕丢了官职,下官等都感激不尽。 益国公主负手背过身,便把几个朝官逼急,若皇后殿下与公主肯开恩,下官等今后唯公主命是听。 第301章 皇以间之 乾元三十年秋,皇太子大婚之后病情有所好转,遂召赏皇太子妃,封其父门下侍郎曹纪为信国公进寄禄官阶特进,其母封为琅琊郡夫人。 至中秋,皇帝在圣寿节当日昏厥于寿宴上,翰林医官使孙鸿达领医官院诸院使齐力诊治,直至冬日病情急剧下降已无力接受谒见,遂取消次年正旦大朝会。 乾元三十年十二月冬,工部上奏皇陵修建已经竣工。 福宁殿 皇帝将侍疾的所有人遣走,只留下一个与自己最亲近的内侍,内侍满布皱纹的手按同一个方向轻轻研磨着墨锭。 桌子上摆着几份不同规制的空白诏书纸张,皇帝强撑着身体靠在椅子上,轻轻喘着并不平顺的呼吸,六子... 官家。祁六抬手抹了一把泪眼旋即躬身。 倘若我有不测,便拿着我的手诏去将此人召回。 是。 乾元三十年十二月交年,皇帝病情再次加重已不能下榻行走,朝臣接见便只见东西两府的宰执,其余者由内侍与内谒者代为传达旨意。 殿中省与开封府来奏,问明年上元宣德楼前的灯会是否照旧,开封府的灯山已搭建成一半。 皇帝靠在几个叠合的枕头上,上元灯会啊... 上元是佳节,百司休务,普天同庆,当然要照旧操办。萧幼清端着药碗走入内,旋即至皇帝身侧坐下。 内侍躬身道:皇后殿下。 皇帝沉了一口气,那就按皇后的意思办吧。 是。 孙太医换了方子又加了剂量,所以会比昨日的苦些,萧幼清舀起一勺汤药,小心烫。 我喝不下。皇帝揪着衣襟,只觉得闻到药味便闷得慌。 萧幼清连忙将药放下坐近将她的手拽出,旋即伸手搭脉,臣妾去叫孙太医过来。 太医也只是个普通人,你就是让他日日守在榻前,又有... 萧幼清突然瞪圆双眼,从担忧变成满眼怒火,皇帝闭眼轻叹一口气继续道:又有什么用呢。 萧幼清甩开她的手起身,你就不怕在你死之后我会将你们卫家的江山给毁了吗? 皇帝抬头,睁着无力的眸子,你不会的。 萧幼清转过身低头盯着皇帝,你就这么确定?旋即揪紧了自己的袖缘,你难道忘了我是因何嫁给你的? 官家,太子殿下求见。 萧幼清听后便转身离去,御侍开门时皇太子就等候在门口,见母亲冷着脸,娘娘? 你进去吧。 皇太子躬身,是。旋即跨步入内。 萧幼清撑着桌案旋瘫倒,背对着殿内的宫人与内侍,檀木桌面被两滴泪水打湿。 皇太子迈进殿中,皇帝便侧头对着一旁的押班殿直吩咐道:你也出去吧。 是。 押班殿直朝入内的皇太子行礼,殿下。出去将内阁的房门也随之带上。 皇太子没有到榻前而是止步在桌案旁跪伏,臣卫煦恭请圣安,圣躬今日安否何如? 皇帝攥着一块帕子没有回答太子的话,反问道:你怨朕么? 臣不敢。 皇帝盯着床尾的帐子,我知道你心中有怨。 臣想问,皇太子撑着身子抬头,陛下心里,可有臣丝毫所在?陛下眼里,有臣半分么? 皇帝侧过头,你觉得呢? 皇太子又将头埋下,臣不知道,臣想了三十多年,从前在坤宁殿的院子里看着星辰发呆,等着陛下从朝堂回来,汉王府里冰冰冷冷,臣是当朝不参政的皇子,开府置属便要止奉朝请,没有皇命亦只能被阻于宫门外,臣的家便从大内搬到了王府,有的只是一声声道不尽的大王与行不完的礼,后来王府变成了东宫,臣有了每日进宫视膳的机会,可是从那之后,臣与陛下...彻底成了君臣。光滑的地板上旋即滴下两滴泪水,皇太子抬起头,为什么? 臣不止一次质问过自己,否定过自己,臣无法达到陛下所要求的期望,姜氏的话臣不想相信,可是臣却又不得不质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是臣实在,实在是看不到希望。 皇太子的话让皇帝想起了自己的过往,曾几何时自己也在心中不断过问自己,质疑过自己,也同样埋怨先帝的狠毒,是啊,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有什么错呢,错的,只是我的执念。 陛下的不信任与失望,都让臣感到恐慌,所有人都与臣说臣是官家唯一的嫡子,可是她们不知道,臣因为这个唯一,担忧害怕了多久,若是连唯一都可以舍去,臣不敢想象陛下对臣究竟是有多么不喜与失望,皇太子泪流满面的问道:为什么? 你想知道答案么?皇帝的声音很是微弱,旋即攥着手帕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将适才心闷之物如数咳出。 皇太子慌忙从地上爬起,扑到皇帝窗前,爹爹! 皇帝手里原先干净雪白的帕子瞬间被染成暗红,皇太子颤抖着双手,儿去叫太医。 我有话要和你说。皇帝将帕子攥起伸手拽着皇太子的衣角,我答应过你母亲...至少要撑到三十年之后,趁着我现在还有力气说话,就把该说的都与你说了吧。 皇太子便又转身匍匐于床头,儿听着,儿也会一直在。 皇帝伸手搭上皇太子的肩膀,旋即俯身凑在他的耳侧,在我心里,从未舍弃过你半分,你是爹爹与你母亲唯一的嫡长子,自你出生起,便由你母亲日夜照看,而我则忙于前朝的琐事,也忙于权欲之争,有父如同无父,你翁翁被权力左右了一生,我也一样,倒头来都被权力所凌驾,无休止的欲望最后变成心疑与猜忌,到最后天家无父子。 皇帝垂下手躺在枕头上,我知道,现在的你已经不再需要这些,这些年你所缺失的再也无法弥补,我不奢望能够取得你的原谅... 爹爹。皇太子流着泪握起皇帝的手,儿从来没有怪过爹爹,儿知道儿懦弱,儿怕担不起这万民,儿也怕将爹爹辛苦建立起的盛世断送。 皇帝抬起手轻轻擦着太子眼角流出的泪水,我知道无论做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但你母亲对你的关怀你自己是可以感知到的,你可以恨我,作为父亲,我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可你母亲生养你三十余年,你若要为仁君,这个孝字便不可以丢。 儿知道。 乾元三十年年底,皇帝召知枢密院事刘妙仪至福宁殿,君臣相谈足有半日之久,几日后待身体稍有好转又召见翰林学士、知制告曹佩茹。 乾元三十一年正旦,皇帝因病未出席春宴,乃命皇太子代之,正月十五上元,京中调禁军增防,上元灯会当夜电光火石,盛世的热闹一如往年,只是每年于宣德楼上都可见到的皇帝今年却没有露面,黄罗内也只有一张空座,从搭建至拆除期间一直空置。 福宁殿 皇帝强撑着身体坐起,背靠着枕头与被褥,在萧幼清极力制止下她这才没有逞强去宣楼德赴宴,只在福宁殿轮番见了几个孩子。 皇太子与太子妃及益国公主等人离去之后福宁殿变得尤为安静,萧幼清坐在榻沿强忍着心中的酸涩沉默不语。 皇帝满怀愧疚的望着她,我知道你什么都明白,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能猜到我的用意。 萧幼清心中一震,恐惧随之布满全身,否决道:我不想听你说些,你不要...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皇帝睁着涣散的眸子,从枕侧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我或许撑不到你的生辰了。枯瘦的脸上没有丝毫气血,两行从眼角涌出的泪顺着皱纹滴落,国朝兵制改开国之法,悉以将帅统之,然符却在西府与皇帝手中,刘妙仪执掌禁军的兵符,但兵符都在我的手里,我现在全部交给你,给三衙的诏书我已经拟好了。 强忍的泪水还是顺着眼眶流出,萧幼清转过头似埋怨的看着她。 皇帝皱着已经银白的眉头,这些是被我贬谪出关的大臣名册,他们都是可用之人,我走后你便以皇太后的名义将他们悉数召回吧,这些老臣或多或少在朝中都有些声望,日后受恩于你便有一份人情所在,你的旨意便要比皇帝更为管用,而今禁军之中,马军都指挥使霍青除了我便视你为第二个主子,加上你哥哥的殿前司与镇守安北的张槐,若太子不成器,你可以取而代之,后世之君给萧氏也好还是继续让卫家坐着也罢我都不在乎,我也不会怪你,反而希望你能如此,我不怕无颜面对宗祖,我也并不亏欠卫家什么。 你给的这些,你有问过我的意思么?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自作主张? 皇帝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旋即又睁开,你嫁我,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我说过,不管你要什么,即便是我的命,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你尽可拿去。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45) 萧幼清俯下身扑在皇帝怀中,起初嫁你,是因为你的姓与你的爵位,可我喜欢的人,她不是皇子,不是亲王,不是皇帝,萧幼清紧紧攥着盖在皇帝身上的被褥颤抖道:她只是我的心上人啊。 即便得到了最初想要的一切,可失去了我最在意的人,那么这一切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场空梦罢了。 皇帝挪动着手,旋即被萧幼清一把握住,不等皇帝开口她便抬头满含泪水的哀求道: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离开。 泪水顺着脸颊从下颚滴在被褥上,皇帝张开颤抖的嘴,对不起。 第302章 皇以间之 东宫因为的皇帝病情而停罢一切上元庆贺, 东宫西宫墙外为百姓的居民坊,里面有孩童正捂着耳朵燃放烟火。 内侍与宫人端着手站在宫墙内,仰头听着隔墙外面的欢声笑语纷纷叹息, 你说这几年是怎么了, 先是官家后是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太子殿下的病有所好转,官家这又... 嘘,现在宫里官家的事是忌讳。 几个内侍熬着东宫典药局抓来的药, 太子殿下这病不是好转了么,怎么不见剂量减少? 太医不都说了么, 是心病,带着旧疾一同,哪儿有那么容易好。 那殿下? 内侍将眉头扭紧, 你想啊,官家如今这个样子了, 圣人心里会是什么滋味?若唯一的儿子也...旋即侧头看着北面正殿的方向, 殿下是个至孝之人, 自然不愿再让母亲添忧。 东宫大殿后面位于正北的殿阁是皇太子居所, 旁边偏东面的一座殿阁则是太子妃寝阁, 两个宫人提着灯笼随乐安郡主至皇太子妃殿阁。 殿下, 乐安郡主求见。女使入内通报道。 曹舒窈便连忙起身从寝房走出,是忱儿来了。 乐安郡主上前福身道:见过太子妃殿下, 殿下上元安康。 乐安郡主去年及笄,本要大办的及笄礼,因其戴孝而自行向皇帝请旨裁撤,从年岁上只比续弦的继母小一岁,大婚初皇太子也将曹氏视为小姑娘, 接触后才发现自己眼里所谓的小姑娘却要比大多数人都要沉稳。 这么晚了,又才从大内回来,怎么不好好回去歇息? 太子妃入东宫半年以来乐安郡主始终不曾改口,忱儿来是来向殿下问安的,今日上元急着翁翁的事便忘了向殿下道安康。 郡主忧心官家是至孝,这上元道安康之事郡主于心中有所牵挂,吾很是欣慰。曹舒窈将殿内的宫人全部支走,旋即拉着乐安郡主到一旁坐下,你心事很重,你虽在太子殿下跟前一直开怀,但眼里有些东西是掩盖不掉的,我不希望你如此,若是难过可以说出来,若你不知道该与谁说便同吾说说吧,我只大你一岁,便抛开这身份以朋友相处,可以吗? 听着曹舒窈的话,乐安郡主旋即湿红了双眼扑入曹氏怀中,翁翁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爹爹身体也不好,忱儿很害怕他们最后都会离开忱儿,忱儿已经没有母亲了。 曹舒窈伸出手覆上乐安郡主的后背轻轻抚着,郡主已经及笄不再是小姑娘,我无法用欺骗之语来搪塞与宽慰你,生离死别,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必经,离世带来的痛苦是因为牵挂与惦念,魂归尘土,对于一些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郡主的母亲一定非常疼爱郡主,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所以她也一定不希望看到郡主这样难过。 乐安郡主从曹舒窈怀里抽身,旋即抬手擦了擦眼泪,姑母也与忱儿说过同样的话。 姑母?曹舒窈反应道,是益国公主么? 乐安郡主点点头,曹舒窈便拿出自己的帕子替乐安郡主擦着眼角的泪痕,她有时候也像个小姑娘,但强大起来的时候却又比任何人都要坚定。 殿下...乐安郡主楞看着曹舒窈,她们说殿下一直深居简出,难道殿下从前就认识姑母么? 不算认识,只是匆匆擦肩而已。 东京城的人这么多,仅仅一面就能记住吗? 曹舒窈轻摇着头,擦肩自是不能,但惊鸿一瞥又不同了,青春年少又充满赤忱与干净,不是人人都有的。 乾元三十一年正月底至二月春时皇帝的病情有所好转。 福宁殿 二月了,殿外的花开了么?皇帝用着微弱略为不清晰的声音说道。 萧幼清将见底的药碗放下,官家是指福宁殿那颗海棠么,去年没有开,今年...旋即哽塞的将话止住。 皇帝粗喘了一口气,我想回楚王府了。 好,萧幼清没有拒绝,臣妾让人备辇。 内谒者领命至内东门司,而后由内东门司的勾当官至三衙殿前司抽调禁卫,车舆仪仗才从仪鸾司踏出不到半刻便又收到上头的消息不用忙活了。 萧幼清扶着极为消瘦的人走出内阁,刚抵达福宁殿正殿时皇帝突然瞪着眼睛吐血,随后昏死过去,官家。 萧幼清蹲下身子坐在地上让皇帝躺平在自己怀中,快去叫孙鸿达入内!而后抬起颤抖的双手擦拭着皇帝嘴角边暗红的血渍,大氅内裹着的中衣几乎被血染透。 德寿宫 自皇帝大病后,李太后除了探望便于德寿宫日日诵经念佛抄写经书送至开宝寺焚烧。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李太后跪在菩萨的雕像前转动着念珠,佛陀慈悲,何忍见我这个老人白发送黑发...念珠的串绳突然断开。 哒,哒,哒珠子散落一地,李太后似没了主心骨一般瘫倒在地,此念珠随了我十余年,为何今日腐朽绳断,佛陀啊,您是在责怪我么? 皇太后殿下。德寿宫一名老内侍匆匆迈入殿,殿下,福宁殿那边...官家昏死过去了。 李太后转身嗙!吓得内连忙将其扶起,殿下,殿下。内侍向偏殿门口呼喊道:快来人,去宣医师。 不。李太后强撑着自己站起,快扶老身去福宁殿。 福宁殿内自皇帝昏厥还不到一刻钟,外殿便聚满了人,秦国长公主见生母入内旋即焦急的走上前,娘娘。 六哥儿怎么样了? 六哥...秦国长公主抬手擦了一把眼泪,旋即哭丧着捂嘴摇头。 李太后攥着衣袖迈入福宁殿内阁,里面候着皇太子、太子妃、益国公主、乐安郡主,以及坐在榻前侍疾的萧幼清。 皇太后殿下。 皇太后殿下。 李太后走到榻前,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夜之间竟憔悴成了这般模样,不禁落泪道:孙太医瞧过了么? 萧幼清抬手擦了一把强忍泪水的眼眶旋即起身福身道:娘娘,孙太医瞧过了,改了几副方子与药量,施针后才勉强将人拉回来,但...一直不肯醒来。 李太后走上前坐到皇帝身侧,轻轻握着皇帝瘦得只剩骨头的手,六哥儿,你睁眼瞧瞧,是母亲,母亲向你道歉,害你至此都是母亲的错。见没有回应李太后便老泪纵横的颤抖道:你难道当真狠心至此,要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殿外,诸长公主以及太妃闻讯后也纷纷赶入福宁殿,皇帝静养未敢打扰,便都只得匆匆瞧上一眼,吴国长公主与其母萧太妃回到凝和殿后大哭。 前些年才过天命的大寿,为何这两年身体消得如此厉害?吴国长公主满头银发,眼里尽是神伤,若没有六哥,我与甄儿嫣儿还不知会如何。 萧太妃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官家吉人自有天相,若苍天有眼,当不会夺天下人所望。 乾元三十一年二月初,皇帝于福宁殿内阁昏死数次,萧幼清遂下令命孙鸿达夜宿福宁殿寸步不离的守候在皇帝身侧,又让入内内侍省诸内侍把守福宁殿。 至二月中旬,皇帝已不能正常进食,皆靠流食供养,福宁殿的起居由皇后亲自照料,为保内阁安静,皇太子与太子妃及乐安郡主皆只得早晚视疾。 皇太子携皇太子妃至内阁门外,舒窈,你在外面等等我。 殿下...曹舒窈突然想起乐安郡主的话,也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皇太子点头后抱着袖子独自迈入内室,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轻声问道:娘娘,爹爹好些了么? 萧幼清打着手势俯下身,侧头凑在皇帝唇前,皇太子便止步于桌案旁,娘娘,爹爹说了什么? 皇帝才苏醒不久,耗尽生命的油尽灯枯使人感到痛苦,她想要说话,于是吃力的蠕动着双唇,萧幼清即便俯下身凑拢也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而后又看见皇帝一直盯着自己褙子上的刺绣,意识过来后萧幼清扑在皇帝的床前大哭。 娘娘。 你爹爹是想看今年的海棠。 见着爱人在自己身前伤心的大哭自己却无能为力,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四肢更似没了知觉一般再也使唤不动,皇帝心中犹如刀割,苦涩得只能瞪着眼睛随眼前人一同流泪。 皇太子道:福宁殿前有一颗,可...此是二月,等到阳春三月海棠树才会开花,福宁殿前的海棠自去年就已经不开花了,今年更是连花苞都没有看见。 萧幼清擦着泪水,准备起身,潜邸花院里那颗海棠是开得最早的,我知道你爹爹想的是什么。 儿子去。皇太子制止道,爹爹现在一定不希望娘娘离开,娘娘留下吧,就让儿去。随后躬身从福宁殿退离,骑了一匹大臣的马驾马出宫飞奔至潜邸。 萧幼清低头瞧见了皇帝眼角的泪水,旋即捂着嘴颤道:六郎。 萧幼清俯下身攥着皇帝的手趴在被褥上,你还记得自己答应过的事情吗?乾元十一年,你说你想看东京城第一枝海棠,所以你承诺一年后一定回来,可是你却没有在花开前赶回,而今你难道又想食言吗? 皇帝蠕动着说不出话来的双唇,全身上下皆被无力二字刻满,唯一还跳动的心如刀绞般疼痛。 萧幼清转而揪向一侧的被褥,颤道:你这个骗子。 皇帝睁着无力的双眼,泪水顺着眼角流出,上天降下的惩罚太过突然,以至于来不及道别,身心充满疲惫,眼前人让她苦苦支撑起自己余下仅剩的生命,死亡不可怕,然无力开口却成了她最大的痛苦。 【对不起。】 第303章 皇以间之 皇太子一路纵马飞奔至潜邸, 下马时撑着潜邸大门口的石狮子一手拽着衣襟粗喘着匀不过来的气,脸色煞白。 潜邸的内侍瞧见后回到府中通报,诸宫司都监便带着一堆内侍出门迎接。 皇太子殿下? 年轻的都监走下石阶将皇太子扶进王府, 殿下怎么来了? 潜邸的花开了没有? 花? 官家与娘娘种的海棠。 海棠树的花在东京要三月才开呢, 潜邸的海棠开得最早也要到二月下旬。都监将皇太子扶到院子里,又按着其吩咐在院子旁打扫出了一间屋舍出来。 皇太子蹲守在原楚王府栽种花草的院子里,四处询问道:如何能让这花开得早一些? 几个看守园子修剪花枝的内侍躬身回道:日有昼夜,年分四时, 此...无可更改,除非天变。 这是什么花?皇太子指着一簇如火如荼没有叶子的红花问道。 这是无义草, 相传其常开于彼岸便又有彼岸花之称,佛家称它们为曼珠沙华,是开在地狱的死亡之花。皇太子妃乘车追赶至潜邸, 望着脸色苍白的皇太子旋即走上前将一件大氅与之披上,殿下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 你... 臣妾和皇后殿下一样信奉佛法, 于佛家而言曼珠沙华是天界四华之一, 只是因开在上巳日与悲秋之际, 旁人便忌讳其不吉利, 能够留于此不被铲除或许是因为他还有一种意思, 无尽的爱情, 曼珠与沙华,花不见叶, 生生相错。曹舒窈并没说出全部释议,其中包括死亡的前兆。 皇太子皱起眉头攥着大氅的对襟转身,抬头呆呆的望着院子里那颗比人还要高大许多的海棠树,比起这个,若是春日回暖能早些来就好了。 曹舒窈遂询问道:官家为何突然想要看海棠?此前宫中没有传言说皇帝喜爱海棠。 花开时...皇太子愣住, 旋即伸手接过曹舒窈递来的帕子,多谢。 潜邸的海棠花总是开在娘娘的诞辰前后,这也是娘娘最喜爱花,外人不知道,因为娘娘觉得海棠本就价珍,若是被商贾得知内宫喜好,则定然会将价格哄抬,娘娘说它们都只是生长在同一片土地上的树而已,不必区别对待。 曹舒窈听得了一丝悲凉,也有一丝羡慕,同时也有不解,望着已经生有小花苞的海棠,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曹舒窈平静的眸子突然心生触动,知不知。又心生质疑的喃喃道:天下...会有这样痴情的人么? 益国公主从福宁殿出来,没有出宫也没有走出内廷,而是转身去了北侧的坤宁殿,独自一人呆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眼里只有哀伤而无泪水。 内侍站在她的身侧,一些宫人路过后,切切私欲,觉得公主无情或是冷漠,也许只有身侧的内侍才能够明白,无声胜有声。 彦川。 小人在。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46) 你说人这一生,活着是为了什么? 小人愚钝。 益国公主将头靠在秋千上,有些人活着仅仅只是为了活着,就像车轨一样,载着同样人,走同样的路,来来往往,换了一批又一批,与之相伴的岁月会在你年轻时让你觉得它太长,可到年老后你又嫌弃它太短,人啊,总是学不会满足,物欲与爱欲,无法割舍,却也无法一直拥有,你带不走物,也留不住爱。 公主...内侍睁着逐渐湿红的眸子。 早在几年前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益国公主从秋千上坐起。 公主要去哪儿? 替爹爹守住最在意的人和物。 益国公主从大内出去后没有直接回甜水巷而是继续往东去了原汉王府,如今的东宫。 皇太子妃命内侍奉茶,太子殿下去了官家的潜邸... 我不是来找太子殿下的,益国公主抬起头,嫂嫂。 曹舒窈与之对视后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 公主不在大内陪着官家到东宫来寻吾,吾一普通妇人又能帮上什么呢? 普通妇人?益国公主端起太子妃亲自斟的茶,殿下可真会开玩笑,以殿下的身家,兼顾宰相与将门再与皇室扯上关系,恐怕这整个东京城也寻不出第二家吧? 已出五服之外,何来什么关系,至于将门,那是翁翁与曾祖之功,况且,吾已入东宫为皇太子妃。 我原以为你会嫁给燕归,最后竟... 曹舒窈扭过头,无论嫁谁,都只是利益驱使罢了。 益国公主重新审视着曹舒窈,引得正主不适道:公主这般看着吾做什么? 自然是觉得殿下好看。 ... 益国公主从座上起身,背起手向前走了几步,低头含笑道:怪不得她们会选你做太子妃,除了家世,你还有同龄人没有的城府,爹爹说过没有永存的朝代,也没有经久不衰的世家,是寻着轨迹循途守辙还是另辟蹊径为自己而活,决定权都在自己手里。 至此,曹舒窈便不再与之打哑谜,我们曹家...不是已在局中么,公主还想要什么? 益国公主负手盯着窗外的庭院,我不想要什么,只不过是想要守住大人的心血罢了。 吾能获得什么? 负手背对的人转过身,你想要什么? 乾元三十一年,皇帝好转不到几日后突然再次昏厥,至二月下旬已经彻底不能言语,便是连流食与水都进得极少,从去年冬卧病开始,短短几个月下来榻上的人已经是面如枯骨,消瘦至极。 乾元三十一年二十二十四日,大内告急,三衙增调两倍禁军戒严京畿,东京城内各个道观与寺庙挤满了祈福的百姓,多为女子替皇帝祈福。 哐!寺庙里响起晨钟,大雄宝殿前跪伏着各地赶来的百姓,佛陀慈悲,望留圣主庇佑苍生,奴愿自减阳寿,祈求圣主康裕。 开宝寺里,主持领着僧人们聚集在大雄宝殿内诵经替天子祈福,延庆观的三清殿内亦有乾道与坤道作法祈福,宫殿庙宇焚香不断,炉里飘起的青烟随着风吹散至京城各地。 宣德楼前每日都有百姓聚集,纷纷跪伏在皇城周围祈福,京畿与禁中的城防为殿前司负责,几个殿前司都虞候聚在一起奏道:殿帅,东华门、西华门、拱辰门、宣德门都有百姓跪伏,用不用末将派人驱赶? 萧云泽握着腰间的佩剑长叹了一口气,由着跪吧,只要没有擅闯便不用管。 是。 一更前的最后一点钟声敲响后直官与押更进行换班,整点的鼓声响起,改时的唱词也换成了夜晚,日欲幕,鱼钥下,龙鞱布 乾元三十一年二月二十五日晚,东京城突然刮来一道暖风,气候逐渐回暖。 福宁殿内的灯彻夜长明,孙鸿达跪在殿内朝萧幼清与皇帝连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后退离内阁。 李太后坐在皇帝榻前泣不成声,殿外跪伏着一众宗亲、宰臣,紫袍们哭泣之余还不忘抬头,瞧了瞧左右没见到人便询问道: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一直替官家守在潜邸,朝臣叹息道,等花开啊。 仁君有此至诚之孝,官家也应当放心了吧。 至丑时,皇帝呼吸突然急剧加重,孙鸿达极力救治下仍旧回天乏术,遂连夜召集宰臣伏候殿廷。 面容消瘦已无血色的皇帝躺在福宁殿内阁的榻上,急剧粗喘着呼吸无法言语,生命渐渐从四肢流散,被黑暗笼罩的窒息感让她喘不过气来,对于四周的感知也越来越弱,皇帝睁着双眼死死的望着一处。 李太后便憔悴的坐起,皇后。 萧幼清擦了擦眼睛坐下,旋即握着皇帝的手强忍着泪水,阿潜,我在这儿。 皇帝只是粗喘着大气盯着萧幼清一动不动,紧攥的手因为生命的迅速流失而逐渐无力,想要说话,却连道别都无法说出,无力渐渐变成痛苦,连挣扎都没有力气。 感受到力气流失的人突然捂着嘴慌了神,可面对接下来的局面她不得不振作,不得不强撑起自己,萧幼清俯下身,我知道阿潜想要说什么,没有梦境也不是虚幻,嫁给你是我心甘情愿,若有来生,请你...请你一定要等我。 在听完萧幼清的话之后,皇帝紧攥的手不再有任何动静,因粗喘气而起伏的被褥也在顷刻间平静,只剩眼角涌出的两滴泪水缓缓滑落。 萧幼清握着她的手,脸上的表情与整个人都在一瞬间僵凝住,在卫桓离去的那一刻也将她的心挖空带走,站在一旁立候的内侍旋即跪伏击手振动全身而拜,随后由几个内侍黄门搀扶起从内阁走出至正殿垂帘。 春风拂过东京城,使得一夜间百花盛开,潜邸守在院子里的内侍已经睡着了好一会儿,皇太子因身体不支而回了屋子歇息,一阵风刮过,内侍被风吹醒打了个寒颤,睁开眼睛后欣喜的大叫道:殿下!内侍冲进房中,跪倒在皇太子榻前将人唤醒,殿下,花...花...内侍指着门外。 皇太子旋即掀开被子,身上仍旧穿着来时的那身衣服,连睡觉都未脱,走进庭院发现满园春色,一夜间盛开,连同院里那颗最大的海棠。 内侍递来一把剪刀,命众人提来灯笼,皇太子喜极而泣的拿起剪刀,从树上挑选了一支开得最好的剪下放入竹筒内盖上,备最快的马。 皇太子一手抱着竹筒一手提着缰绳快马加鞭的赶往禁中,临近五更,宫门开启,皇太子骑马从晨晖门赶入,快至右移门时,内东门司的内侍赶至各个殿庭将福宁殿消息传出。 福宁殿内,左右两个内侍将垂帘掀开,入内内侍省都都知从内阁走出,皇帝大行,陛下,哽咽着颤抖道:驾崩了! 消息传出,禁中内外戒严,各殿奏报的声音回旋于天地间,皇太子听后身子突然一僵旋即从马背上跌落,白马的马鬃上还沾染着些许暗红的鲜血。 第304章 皇以间之 皇帝大行, 陛下驾崩了! 福宁殿院子里跪伏的朝臣纷纷举袖落泪,内阁门外跪伏的宗亲也同时声泪俱下,官家。 翁翁。 萧幼清强撑着脸色, 将皇帝的手放回被褥中, 伸出手覆在皇帝逐渐冰凉的脸上用拇指轻轻滑动,很是温柔的将泪痕擦拭干净,旋即又替其小心翼翼的捻好被子,听着旁侧的哭声镇定自若道:将公主与郡主带回坤宁殿歇息。 我不走, 乐安郡主拽着被子不肯离去,翁翁。 如华。萧幼清狠心道。 益国公主便擦拭了泪眼起身将乐安郡主扶起, 忱儿,听话。旋即将人拉扯着带离内阁。 半刻钟后,几个内侍扶着很是孱弱的皇太子进入福宁殿, 擦破的衣裳还未更换,皇太子松开两个内侍跪倒在皇帝榻前, 泪流满面的爬向前, 爹爹。 努力平静下来的人凝着沉重的脸起身, 见皇太子脸色煞白, 却不敢做他想, 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半个时辰之后, 文武重臣悉数至福宁殿跪伏,尚书左仆射王文甫与尚书右仆射韩汜从翰林学士手中奉出先帝遗照, 两个从官将遗照对展,王文甫走上前跪伏宣读,大行皇帝遗制。 内侍搀扶着皇太子与宗室诸亲至百官班列之首随着一同跪伏,王文甫用袖子擦了擦泪眼,朕以不德, 获奉宗庙,赖仗天地之灵,祖宗庇佑,继先帝遗愿,兢业社稷,内外得安,三十有一年,生死有命,圣人达理,古无所逃,朕励兴中土,克定祸乱,平天下妖尘,使四海归心,定中原大业,积劳成疾,而至弥留,特下此遗诏,以告列位,皇太子煦,仁厚恭顺,朝夕寝门,未尝懈怠,可于灵前即皇帝位,皇后萧氏,拥朕副躬,克娴内则,巧捷万端,识达几微,闻于四海,宜尊为皇太后,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益国公主,朕之长女,聪知明睿,孝悌忠信,进鲁国长公主,仪同亲王,出班外廷,授开封府尹,佐嗣君副躬,嗣君体弱,难辨逆言,军国大事权取皇太后处分,丧服以易日月,务从节约,生死之际,拖此重负,尚赖肱骨辅臣,协辅嗣君,兴佑社稷,康我王室, 咨尔臣民,当体予意。 遗诏念出后众臣纷纷抬头,皇太子殿下已非幼冲而是盛年,军国大事由...旋即又为一侧三衙武将所震慑住。 让公主出班外廷? 自古以来就没有公主... 先帝的遗诏,你小点声。 真是荒唐至极! 声音传至执掌遗诏的翰林学士耳中,大行皇帝遗命之前,何人敢说荒唐? 本官说的,其中一名官员从跪伏的班列中跪直身子,嗣君正值壮年,却让皇太后代政,公主本该在适龄之时选驸马,却开府于东京至今未嫁,不但如此,遗命里竟然让一国之公主担任京府府尹,历代先皇遗诏,从未出现过此等悖逆之事... 皇城司! 将此不尊先帝遗命忤逆之人带下去。 禁军的介入使得一群大臣顿时安静了下来,皇太子卫煦趴在地上颤抖着沉了一口气,旋即吃力的撑起重重跪伏道:臣皇太子卫煦,谨遵先帝遗命。 而后东宫内侍与皇太子妃便将卫煦搀扶进福宁殿正殿台阶上,百官起身序列于殿庭,王文甫与韩汜及取遗诏的翰林学士曹佩茹走回班列,文武百官及宗室诸亲面朝北站立。 内侍上前唤道:嗣君继位,跪! 恭请皇太子殿下登基。百官搢笏跪伏,磕头叩拜,圣躬万福。 至天明时,丧音从禁中传出,不到片刻,宣德楼门前便跪伏数万百姓,纷纷掩面而泣。 坤宁殿内益国公主将安抚着入睡的乐安郡主轻轻抱放到木榻上,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痕扯盖好被褥,旋即转身迈出殿阁,至庭院时与来人两眼相对。 益国公主楞道:嫂嫂...不陪着太...哦不,是新的官家。 太子殿下被群臣拉去了,准备明日的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益国公主低头一笑,那群大臣一定高兴坏了吧。 曹舒窈盯着她,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我看得出来公主与皇后殿下都在勉强与逼迫自己。 哭?益国公主迈步走到曹舒窈跟前,如今恐怕天下半数女子都在落泪,据我所悉,官家上寿,你每年都会去祈福的对吧?既然如此,官家大行你为何不哭? 你...派人查探我? 是又怎么样。 曹舒窈转过身,也对,你若不了解,又如何会来与我做交易,曹舒窈端着手,眼里依旧淡漠,泪水会摧垮人,我不需要,我敬佩官家,觉得官家大行是天下人的损失,可若做当权的继任者,便可减少这损失,而泪水只能徒增悲伤罢了。 益国公主突然失声一笑,满眼落寞的低头道:是啊,你们都是因为官家的政令而感激,失去一位受人爱戴的君王,顶多伤心难过一阵子,可我失去的...却是我唯一的父亲... 曹舒窈再次转过身,公主!旋即上前将昏厥的人接住,公主。 东京城 一辆马车从京畿道进入南薰门,马车上下来一位绿袍女官,女官拿着一份召回京都的诏书看着满东京城被一片白色覆盖,街道四周随处可见对着北面而跪嚎啕大哭的百姓,还是...晚了一步么。 自皇帝驾崩始,京畿调三衙禁军戒严内外,太常寺、宗正寺与礼部开始忙碌国丧,置备五服丧服,福宁殿内阁的众人已被萧幼清悉数遣走。 遗诏宣读完,文武百官散去之后整个福宁殿变得分外安静,偶有途径的内侍与宫人在宫郎处小声的抽泣着。 待所有人都出去后,萧幼清独自一人坐在床头握着皇帝已经僵硬冰冷的手,一声声颤笑道:对啊,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给我了,低头盯着已不再呼吸也永远不会醒过来与她道早安的人,萧幼清闭上眼痛苦道:可是我最想要的,你却把带她走了,那么这一切对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将你推到此处是我一生中做的最后悔却又不能悔的事。睁开的目光渐渐变得涣散与呆滞,爱欲,不但会令人痴狂,也可以使人放下仇恨,放下傲骨与尊严去乞求自己最厌恶的人,皇帝驾崩,天不会塌陷,可我无法忍受失去你。 福宁殿入内一批事先安排好的僧人与道士,诵经超度的声音响起后萧幼清才从失神中醒来,旋即将她的手放回,走至一旁的案桌前,试了试水温觉得刚刚好便将其端至榻前的案几上,掀开被褥,小心翼翼的解开衣裳擦拭身子,重复着皇帝卧病以来她每日都要做的事,只是这是最后一次,触碰的肌肤从熟悉的温度到如今寒冷无比的刺骨,在擦拭到腰腹间时,萧幼清盯着那道浅显的疤痕捂住了嘴。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47) 【姐姐,我皇帝躺在榻上脸色苍白,抬起的手握住眼前人的手腕似在制止什么。 案几上的铜盆装着半盆冒热气的热水,官家有什么地方是臣妾没有看过的么? 皇帝便将手缓缓松开,萧幼清将她的中衣系绳解开,腰腹上还有昔日战场上留下的伤疤。 泪水顺着眼角流出,望着被病魔缠身的人哽咽道:我宁愿受罪的人是我,看着你这样难受,比面临死亡还要让我感到害怕。 皇帝轻皱眉头,旋即抬起手摸着她的脸,温柔的笑道:别哭,一哭就不好看了,我家姐姐可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即便裹上几层内衣,仍旧遮掩不掉身体的消瘦,最后拿起珍珠放入皇帝嘴中时,萧幼清整个手都在抖,依旧强忍着眼眶中湿红的泪水。 小心翼翼处理完一切后,萧幼清俯下身在皇帝额头轻轻吻下,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我不想活,但是我会为你而活,请你,请你一定要等我。 小殓之后,祁六才敢轻轻推门入内,先是击手顿首行了凶礼,随后上前至萧幼清身侧跪伏道:请殿下节哀。 萧幼清从替其换上殓服的一刻开始就一个人一直呆坐在床头不动,赵平守在外面也不敢有人进来打扰,丧礼上的布置有韩汜与王文甫主持,宗室子弟中也有宗正卿负责,我知道,她一定给我留了话。 是。祁六将一个小匣子奉上,这封信是官家在大病之前就写好的,官家自己一个人在福宁殿的书斋里坐了三天,还有画。 内侍们将一个大箱子抬到内阁的外门,轻轻放置地上,祁六道:里面所有的画拼凑在一起便是蜀中的山水,官家说,许了这么多诺却没有兑现,他很愧疚。 萧幼清低头看着皇帝,旋即颤抖着失真一笑,祁六抬起头,官家在去年年尾的时候下了一道手诏,将...将乾元二十四年初被贬至扬州为通判的何文英调回京城接任翰林学士执掌制诰,手诏的日期是三月赴任,这会儿她应该到京了。何文英自出任扬州几次改官都未能回京。 为什么? 官家说唯有爱慕之人才会真心待你,即便利益驱使亦不会想要伤害你。 在质问过后,萧幼清盯着皇帝开始后悔,失神的眼里满是埋怨同时还夹杂着内疚,是啊,明明我什么都知道,你做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我而已。 可是有什么用呢。萧幼清蜷缩在榻前,你带走了我最爱的人啊!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狠心撇下我一个人,如何狠心得下让我独留人间,只是为了给你守江山么?萧幼清从榻上爬起,直直的盯着皇帝,我要你永永远远都亏欠于我,来世一起偿还。 萧幼清起身将祁六奉上的匣子接过,祁六抬手擦了一把泪眼,除了官家给圣人您写的信,还有当初楚王与楚王妃大婚时捆扎在一起的合髻,亲迎礼过后的第二日官家便让小人将其收起藏于匣子里,官家说...祁六抬起头,那一眼,王妃不在官家眼里,而是于心中内侍一边转达一边泪如雨下,成为了这个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萧幼清颤抖着身子重心不稳的一把撑倒在了桌案上,扶着瘫软的自己哽咽道:你下去吧。 是。 良久之后,萧幼清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撑了一会儿呼吸渐匀后顺着桌案缓缓坐下,扭头瞧了一眼静躺于榻的皇帝,颤抖着双手将信笺拆开,旋即捂着嘴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悲伤而失声痛哭。 吾妻亲启: 幼清,见字如晤,三十六个春秋,终换来离别,我曾憎恨过我所拥有的一切,直到遇见你,才让十七年来所遭受的苦难得到释然,它让我换来了我一生的挚爱,换来了与我共度一生的妻子,卫潜生于宫城,困于宫城,最后长眠于此,皆是我无法逃离的宿命,十二年深宫,不过冷眼嘲弄,纸醉金迷为饰只为片刻安宁,可入口的酒即使再甘甜,也依旧无法抹去心中的苦涩,终其一生困于斗争,与天斗,与人斗,最后败于己,无法逃离黑暗,用命做赌注,与死亡博弈,为权而攻于谋,为生而启杀戮,最后将你带进深渊,却也让自己陷入爱欲,人这一生,短短岁月,不可控之事太多,无法择生,亦无可免死,受困于心者,为权欲所左右,无法满足的欲,令人疯魔,到最后不过都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直至白日消亡,黑夜降临,沉睡时噩梦缠身,醒来时久不能忘却,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我无法割舍爱欲,便带着忧愁拼尽一切去爱你,三十年风雨,你我生死相依,爱恨痴狂一场,终要尝遍人生八苦,魂归于海,若辞人世,我祈求神明将你余生所有苦难与我一起带走,恳求佛陀赐我轮回,即便如今生满布荆棘,也要不顾一切劈开与你再度重逢,若神明眷顾许我来世,便恳求判官将我留于彼岸,等候轮回。 第305章 微君之躬,胡为呼泥中 武宗大业初年 娘亲,这是谁?扎着总角的小姑娘从匣子里翻出一副满是灰尘的画卷。 女子手里拿着针线正绣着一朵精致的海棠花,听到女儿的问话后将针线放回篮子里,走上前将画从她的小手里拿开,蹲下来摸着她的小脑袋温柔道:无关紧要人罢了,兮儿乖。 小姑娘抓耳挠腮,我好像见过,是不是娘亲梦里喊的那个人? 小姑娘的话触动着女子,旋即红着眼将女儿搂紧怀中,答应娘亲,忘记今日你看的这幅画好吗? 小姑娘似听懂了母亲的意思,旋即靠在怀里点点头,之后这幅画便被扔进了炭盆中,眼睁睁的看着它化为灰烬。 直到几年后,小姑娘长到有桌子般高,随着母亲入宫,从母亲眼里看到了某个人,同时也看到了无尽的恨意。 隆德开国公府 姜氏弥留之际握着小姑娘的手恳求道:不要怨你翁翁,也不要责怪你爹爹,以及所有人,母亲不希望你要带着仇恨生活,母亲只希望兮儿能够做一个永远快乐懂事的孩子。 小姑娘点头应答着母亲,姜氏却越发的难过,难过姑娘的成熟以及那几分明白,我知道你什么都懂,也能够听得明白母亲与你爹爹的争吵,你大哥和四郎都不在了,如今只剩下你与你二哥最是让母亲放心不下,姜氏握紧女儿的手,不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冷漠的人,不要怨恨萧氏与姜氏。 母亲放心,女儿不会的,女儿会跟着大舅舅回金陵。 直到母亲远离人世,怨念的种子,便深埋于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心中,小姑娘被舅舅接到金陵,因一个故友的到来,令埋藏于心的种子发芽。 江宁府 刑部尚书萧显荣嫡妻离世后其女被金陵姜家接走,金陵祖宅的家庙中也为姜家长房嫡女设灵牌位于刚离世不久的文穆公灵位旁侧,萧幼清便随着舅舅一直在金陵守孝,戴孝期间陪伴身侧的是小其几岁表弟。 幼冲之时的姜洛川因其长兄夭折而在出生时备受祖父与父亲的疼爱,又时常被其姑母接入京城,近乎所求无有不应。 阿姊!扎着总角的男 童提着一盒糕点走进萧幼清房中,阿姊你看。男童踮起脚将食盒打开。 糕点与胡饼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萧幼清瞪着圆圆的眸子,这胡饼是东京城王家铺子里的?东京城有两家油饼、胡饼店,其规模十分之大,各自制作的面饼都有其特色。 对,是奎光哥哥来了,这是他送来的,他说阿姊喜欢吃,里面没有肉,都是酸的枣糕。 萧幼清便轻轻拍着弟弟的脑袋,奎光哥哥还在吗? 在,他在外院的亭子里等阿姊。 萧幼清沉了一口气,如一个小大人般从内院迈出,庭院里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风度翩翩。 奎光哥哥。 三娘。姜奎光从亭子里走出,看到你过得好,我也替大娘子感到欣慰。 奎光哥哥从东京城过来,难道是哥哥又闯祸了? 姜奎光摇头,有些话,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与三娘你说。 萧幼清瞪着泛光的眸子,幼清猜能让奎光哥哥惦念与考虑的事一定与母亲有关吧。 姜奎光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旋即低下头,是。 奎光哥哥说吧,见他不语,我以姜家嫡出姑娘的身份命你说。 姜奎光抬起头,大娘子之所以会嫁到萧家,除了与隆德公向先帝请旨,还与...还与当今皇帝有关,皇帝为齐王时为了皇位娶崔氏为妻,萧家选择了齐王,但是姜家一直处于中立的状态,文穆公乃国朝第一位三元,深受先帝器重,先帝仁德,下旨赐婚前必然会过问文穆公之意不会强人所难,于是齐王便与隆德公...姜奎光旋即跪伏,而后之事姑娘你也知道,大娘子自嫁入国公府,从未有一日开怀,大多都只是在姑娘跟前强颜欢笑而已。 翁翁...实难想象,那个自幼将她抱于膝上教她兵法,常与她谈及每次出征凶险的翁翁竟也是个利欲熏心之人,自己能够降生于世,不过都是这些当权者因利益的驱使罢了。 姜奎光朝萧幼清叩首,奎光要走了,不知道今生还能否见到姑娘。 奎光哥哥不是要应科举么,为何这般说? 皇帝开科取士皆因时而定,外朝臣子若想要接近帝王,没有身家背 景,实在难如登天。 接近帝王? 姜奎光没有回复萧幼清的疑问,请少主子保重。 文穆公病逝后其子辞官守孝,守孝期过后姜赋平出任扬州通判,姜赋正则破列留于江宁府,作为长房长子,姜赋平便将儿子留在金陵继续陪着萧幼清。 建平初年,京中巨变,燕王与其舅谋反,率兵攻入禁中,两军于皇城内厮杀,兵败后受困于燕王府,皇帝亲自带兵围剿,至天明时燕王府上下连同僚属尽数被诛,召三法司于大理寺三司会审,天子亲鞫,燕王供认不讳。 自此皇帝便将所有宠溺都集于本就受宠的第三子赵王身上,并提拔沈氏入三衙,朝中格局开始有所变化,这一年萧幼清刚于金陵姜家完成及笄礼,姜赋平也在这一年也被召回京城进入三司。 半年后 少年拆了总角戴着幞头,眉清目朗,面如冠玉,宛如一个小大人模样负手走近庭院,院中有刀剑比划的声音,旋即一个箭步,脖颈处便被一把开了刃的利剑抵住,我的好姊姊,你不会连这么可爱的弟弟都想杀吧? 可爱?萧幼清将剑收回,我倒是没觉得你哪里可爱。 你看,每次都是你揍我... 少年的话将萧幼清逗笑,少年便也随着她一同爽朗的笑着,阿姊还是笑起来好看。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先说好,若是闯了祸,我可不帮你求情。 爹爹来信说要接我入京去国子监读书。 能入国子监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你若能考入上舍成为上舍的优等生便可以直接免殿试释褐做官了。 国子监里皆是一些权贵子弟,我不想同他们比,我要参加科举考试。 那也要先读书。 阿姊跟我一起回京吧。 ...萧幼清持剑的手突然顿住。 姑娘,姑娘! 萧幼清便将剑收回剑鞘中,少年便笑道:喜春脸上这般焦急,定是萧家又来人请阿姊你回去了。 我不愿回便不回,谁来了都... 姑娘,是隆德开国公。女使通报道。 萧幼清眉头顿时扭作一团。 两年后 萧幼清回到京中后常随其叔父出入禁中,萧显 符掌管皇城司禁卫,同时还负责教习赵王的骑射,一来二去,萧幼清便与赵王相识,而后又为其所喜。 汴河一艘极大的画舫内有几个画师正在拿着画高声叫卖,不少富贵人家乘小船登上画舫。 今儿这幅画啊可是从蜀中来的。戴软脚幞头的商贾向船坊招手,侍从便将一副画拿出。 今日这画先不打开,但凭某描述,价高者得,由买画人自行回去拆解。 这不就是赌局么? 哎,赌是关扑,商贾指着说话的人否定道,这种日子里行关扑可是要斩首的,咱们这是生意,是买卖,以诸位贵人的打扮,想必也是买得起的。 商贾将卷起的画放于盛剑的木架上,这画里画的是一位皇室宗亲,诸位知道官家诸皇子中哪位大王最像官家么? 三大王? 当然是国之储君,皇太子殿下。 商贾一一否定,众人便纳闷,这官家总共就这么几个皇子,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商贾笑道:还有一位,诸位贵人都遗忘了。 可是官家的六王? 正是。商贾拿起画,几年前六王受诏入蜀,而在此之前,想必也有不少人见过,而今少年长大成人,蜀中盛传其貌酷似官家年轻之时,冠绝东京。 成都郡王像官家倒不是空穴来风,只是我们如何确定这幅画里一定就是郡王,阁下难道见过真容? 嘿,某从蜀中来的,还真的见过。 商贾的语气并不像吹嘘,旋即便有一些不差钱的富商问价,阁下起价多少? 商贾打量了一下问价的人上下,旋即转动眼珠,一百两。 商贾的话一下就让画舫炸开锅,一百两啊。 什么画要一百两。也有不少人好奇这幅画,但却没有人出价。 座椅上一个戴帷帽的女子侧身招呼了一声身侧的家僮,家僮便开口道:一百两。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48) 众人寻着声音找到说话的人,家僮的话还未说完,见众人目光便更加底气十足道:黄金。 但是你要向我家姑娘保证这幅画里画的是六王,否则刑部大牢便会为你备上一间。 商贾旋即双手捧着画至戴女子跟前,原来刑部尚书 的女公子,失敬失敬。 因商贾的话,众人再次将目光挪到主仆身上,是隆德公的嫡孙。 萧家的嫡女竟会出现在这里? 家僮接过画,将商贾拦住,钱一会儿我家姑娘会托人送来,你既知道了身份,大可放心。 是是是,姑娘的名声与家世东京城谁人不知。 几个厮儿便护着带帷帽的女主子从画舫登上一条小船离去,马车停在国公府的两个镇府石狮子中间,两个侍女出门相迎。 姑娘用一千两就只买了幅画?女使相继疑惑的问道,能值一千两,莫不是哪位古圣名家的画作? 女子回到内院将帷帽取下,坐在桌案旁迟疑了许久才伸出手将画作缓缓展开。 只有一个贴身侍女随着她入了房,这是赵王么? 六王。女子盯着卷轴里的人像,干净透彻,可是...眼前的画,竟与当年幼时打开的那副画,相似六分。 萧幼清将女使屏退,摸着画的墨迹,似乎是风干未久之作,最近画舫一直在售,到底是牟利,还是为谋利呢? 而后女子便派人四处打探有关成都郡王之事,关于皇帝的六王,除了不受皇帝的待见,还有纵酒声色,纸醉金迷的纨绔之名,尽管有几个得力的僚属,仍如扶不起的阿斗,也是满朝文武里公认自出生便与皇位无缘的皇子。 几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纸上,有些字还有明显的颤痕,笔力也要弱上许多,萧幼清跪于榻前紧紧握着皇帝僵硬的手。 【我一直活在仇恨中,母亲的抑郁而终成了我挥之不去的阴影,掌握皇权的人,使这个天下每一个角落都充满着他的影子,我无法忘记母亲的死,也无法视而不见他的恶,母亲离去后,兄长与自小相伴的亲族便成了我唯一挂念,二十年的青春就好像是为母亲而活,一直到某个人的出现,颠覆了我心中一切所思,是啊,不为自己而活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呢,所以在仇恨与亲族之间,我选择了自己最在意最无法割舍的人,也让自己成为了最不愿意成为的人。】 饭含入殓之后宫中束起招魂幡,宰相拿着皇帝生前所穿的朝服爬上大殿的屋顶,文武百官面朝屋顶的宰 相躬身低头序位于殿庭,王文甫朝着北面扬起手中的绛纱袍哀声招唤道:皋,上复位。 皋,上复位。 皋,上复位。 扬衣三招之后宰相将其从屋顶抛下,宋天子卫桓的灵魂啊,请您归来吧。 西郊的山林间坐落着一家陈年小茶馆,木柱上随风飘荡的长幡已经变得十分老旧,穿梭在道路上的行人有于腰间或是额头系白绫者,外派的官员车架也挂着白纸所糊的灯笼,路两边长满了茂盛的青草。 虎豹斗兮熊罴咆,禽兽骇兮亡其曹,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招隐士》的尾句回响于山间,一晃便是三十多年。 满头白发的老翁躺在一颗三十年前种的一颗树下,当真是,望着枝丫上随风飘动的白绫,敲打着四指叹息道,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心声】 (信不太完整,因为女主没有料到自己的病突然恶化最后连话都不能说了。) 解释一下哈,略微繁杂可以忽略(每个人看文的感受都不同,不一定以我的解释为准,按着自己的主观感受来会更好。) 姐姐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掌权而后将卫家的江山然后出现了女主(当然颜控也是的,她不会因为父亲而迁怒儿子的,顶多利用一下)然后就事与愿违的做了相反的事,且骗过了所有人。 有母亲的前车之鉴,她是不可能一开始就去喜欢一个想要成为帝王的人,她也对爱欲没有报任何希望与想法,因为她听到的事都是齐王和她母亲从前的情深(茶肆里经常有老人对话,可以得知齐王与姐姐生母之前的事已是人尽皆知)而后面发生的又有多可笑,所以对于赵王也只是利用。 也不是谁选中谁,大概就是相互算计,但是以女主视角写的比较多,实际上真正玩儿起来女主可能玩不过姐姐萧家其实是次要,她在在意的是兄长,不过萧怀德最后的慈爱也唤醒了她,还有二叔及父亲对她其实也是不错的,姐姐是属于比较理智的人,在情感克制与拿捏上。 在处斩她哥哥的时候,家里除了二叔剩下的唯一同母哥哥,而且他哥开场非常护她,所以她的内心有多痛 苦,和那什么姜也有些感情,毕竟一起长大,安国夫人也很喜欢小时候的姜。 女主当然知道姐姐的在意,所以无论文贞公吕维答不答应,特赦的圣旨都已经准备好了。(不然咋可能掐着点到呢,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她们过了三十多年,彼此都知根知底,所以女主也知道姐姐在想什么,女主以前说过一句话,即便是一场梦,也不想醒来,并且希望姐姐能够一直骗下去,所以她给了姐姐最初想要的东西。 但现在姐姐最想要的东西她给不了,生命是没办法的事,女主的身体很早就垮了,是为了姐姐才苦撑了那么多年,一直铺路(除了当皇帝累,主要原因还是战场上留下来的旧疾,不是亲征那次,是她被西夏抓走的那次,是一身的伤,还有她从小就喝酒,虽然说古代的酒都是粮食酒,但也伤身体,等等这些都注定不能非常长寿。) 古代皇帝是个高危职业平均寿命都不长,女主不算命短。 感谢在2020072605:16:24~2020072617:2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闲闲土豆、27968822、45966475、PRISON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闲土豆20瓶;知行10瓶;会心不远、爱喝水不深情5瓶;老爷_在不在3瓶;三点意思、雨、隨心隨意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6章 微君之躬,胡为呼泥中 乾元三十一年二月二十六日皇帝驾崩于福宁殿,都进奏司将朝廷文书下达各路州县,边境藩国得知消息后皆于各国北面设立灵堂为天子哀悼,遣使入朝悼念以及谒见新帝。 翌日凌晨,新君派遣从臣谒旨景灵宫奏告天地、宗庙、抵告受命于上帝与祖宗,服衮服列天子仪仗陈设五辂于大庆殿举行登基大典,文武百官服朝服谒见新帝,改元景和,皇后为皇太后,皇太子妃曹舒窈为皇后,封乐安郡主为荆国公主,诸长公主进为大长公主,追封先孝懿皇太子妃为淑德皇后。 自先帝大行,萧幼清便守在福宁殿寸步未离,朝臣有奏事皆由内谒者代传,忙完登基之后,嗣君命有司至先帝陵寝安排丧葬事宜,而后病倒于垂拱殿。 曹皇后至福宁殿跪请,娘娘,官家在先帝大行之日纵马,又因气急攻心而口吐鲜血,宿内医师说官家伤及了根本,先帝已经大行,难道娘娘要再眼睁睁看着官家... 福宁殿内阁的门旋即开启,萧幼清从内跨出,曹舒窈便抬头哀求道:娘娘。 萧幼清走上前将其扶起,官家现在在哪儿? 垂拱殿。 垂拱殿 朵殿的木榻前,内宿医师将针一一取下,换了方子之后将其呈皇太后过目,官家的御体损伤久矣。 什么原因?萧幼清看着方子上几位烈性药的用量皱眉道。 几个医师对视一眼不敢言语,萧幼清便将方子交给了身侧内侍,坐到皇帝榻前叹道:吾知道了,你们下去吧,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保住官家,先帝大行,少主年幼,国家不能再遭受无主之乱。 是。 皇帝苏醒见母亲安坐在身侧,遂朝榻前侍疾的皇后与荆国公主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些话想要单独与娘娘说。 爹爹...荆国公主含着泪眼似乎不愿离去。 曹舒窈上前拉起她的手,拍了拍道:没事的。 偏殿彻底安静后皇帝强撑着身子坐起,娘娘。 萧幼清伸出手轻轻按住他,好好躺着吧,你要好好保重身子快些好起来,卫宋不能连失两君。 皇帝点点头,儿子知道。皇帝 还是挣扎着坐起,握起母亲的手恳求道:儿子现在卧病,但国家大事不能荒废,所以恳请母亲尊先帝遗命临朝听政。 萧幼清将手收回,官家不过是小病一场,先帝的遗命是先帝的意思,卫宋一朝从未有过皇太后临朝之事,况且官家尚在壮年。 母亲...皇帝满含泪水的看着萧幼清。 皇帝病倒后,朝中再次引起慌乱,百官聚于朝堂议论纷纷。 官家身体不是有所好转吗,怎的突然又病倒了?一些指望着景和能恢复祖宗家法的大臣炸开了锅。 官家素来孝顺,先帝大行,必是伤心过度。 少主还不满两岁,先帝又刚大行,这个时候官家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景和元年三月初皇帝卧病,朝政暂由皇太后代理但未临朝,皇太后下诏将乾元年间被贬谪的宰相方之彦及章厚等十余重臣召归,命王文甫、韩汜、刘妙仪、曹佩茹等宰臣负责撰陵名、哀册文、谥册文及商议大行皇帝谥号之事。 景和元年三月初三,大行皇帝大殓,遗体从福宁殿移入梓宫于禁中搭建掩櫕宫停灵,三月初四成服,皇室诸亲及文武百官皆披丧服,诸路州官亦如诸侯为天子服丧,成服之日,由皇太后与皇帝共同领百司于灵堂前举行祭奠仪式,每隔七日另由宰相率领群臣至灵堂入临先帝,皇陵因事先修建完成,故停灵时间缩短至群臣入临的七七四十九日。 国丧期间禁一切婚嫁,未除服之前,京城酒乐一律禁止,殿前司禁军外披丧服于各街道巡逻,大行皇帝离去,使得整座城如同被密布的乌云笼罩一般黑压压一片,百姓们沉浸于悲痛之中。 掩櫕宫 许崇矩服斩衰至掩櫕宫,宫外有镇守的皇城司禁卫及先帝与皇后的贴身内侍。 许侍诏。 祁都都知,赵都都知,薛押般。 今日不是入临之日,许侍诏来掩櫕宫是寻皇太后殿下的么? 许崇炬点头,先帝临前曾嘱托有遗物要交予皇太后殿下,祁都都知与薛押班是知道的。 哭红眼的两个内侍对视一眼,皇太后殿下最近...许侍诏还是等一阵子把,等先帝的丧事过后如今先让殿下缓缓神。 许崇炬想了一会儿,也好。 先帝生前命下官所作的皇太后真下官都已经命人处理好了,随葬时可保存长久。 祁六便侧头对着薛进道:先帝生前曾说过墓葬中陪葬之物只要殿下的画像,子固,你派人去拿过来让先帝带走吧 好。薛进便带着两几个皇城司的内侍官随着许崇矩去了翰林图画院。 掩櫕宫的灵堂内,皇帝长眠于梓宫中,萧幼清披着粗生麻布所制的斩衰,抬手将生麻束发挽成的丧髻拆开,散发跪伏于灵前,望着画像目光逐渐变得呆滞,随后低下头看着手里捧着的铜炉,原来有时候欺骗,也可以是自欺欺人,我和你一样,无法割舍爱与欲,所以我总是在这期间徘徊,不断犹豫,不断质问,甚至告诫自己,君王寡情,古无例外,因为害怕所以总是欺骗自己,总是勉强自己,把心封锁起来,以为这样就能够让自己摆脱爱欲,直到看着你一次又一次的从身边离开,做着最坏的打算,却替我周全好了一切,你总是害怕我会离开你,会被人夺走,萧幼清颤抖着一笑,可我哪有你想的这么般好。 殿下。薛进走入灵堂,翰林图画院侍诏许崇炬将官家遗命中要带走的画像拿来了。 让他进来吧,抬到阁门就行了,别惊扰到官家。 是。 内侍与许崇炬将三幅画轴小心翼翼的拿进掩櫕宫,薛进将其抱进灵堂跪伏道:太后。 萧幼清从地上爬起,差点因为腿脚麻木而未站稳,赵平便连忙上前将人搀扶住,萧幼清走到许崇炬跟前,这画? 官家当年吩咐的,为皇太后殿下每十年作一副真,前些日子先帝于福宁殿召见臣,说只要带着这三幅画走...许崇炬的头枕着手背跪趴下,臣作了江山图,但先帝说江山与他而言只是负担与责任,先帝真正想要的,从来都只有太后一人而已。 萧幼清红着眼转头看向梓宫,那她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 旁侧的内侍听后纷纷跪伏,许崇炬抬起头,太后...一侧的薛进便扯住他外披的粗生麻袖子。 萧幼清转身垂下手走到架起的梓宫前,捂起颤抖的嘴盯着梓宫内的皇帝,你比 谁都狠心,可是我连恨...都舍不得。 薛进抱着画走上前奉上,殿下。 萧幼清扶着梓棺木,抬手将画轴打开验看后卷回系好轻轻放置于穿衮服的皇帝身侧,你若真是在意我,便保佑那孩子能够多留在我身边伴着我,他的身子垮了,我明明知道原因,却还是无法去恨你的狠心。 几个内臣躬身倒退着离开,薛进顺手将许崇炬也拉出了灵堂,剩下萧幼清独自一人对着灵柩里的遗体埋怨。 女科施行不到十年,满朝文武皆盼着新君能够恢复祖宗之制,新君性仁但胜在至孝,可若...晟儿还这么小,我真的...萧幼清扶在棺木上,无法忍受将来的几十年里没有你,你把我的心带走了,只剩下一副躯壳的人,我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啊。 景和元年三月中旬,先帝驾崩后十二日定为小祥祭,皇太后及皇帝率群臣服小祥服举行祭奠仪式,第二十五日为大祥祭,仪如小祥,设幄次于掩櫕宫前,内置襢服,仪鸾司设酒馔、盥器、香火于灵前。 皇帝与皇太后及太皇太后率宗室至灵前,庶出宗室及外戚与宰臣于掩櫕宫内,其余文武百官则躬立于掩櫕宫外的殿庭,文武百官着朝服缟冠,皆披丧服。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49) 哭尽哀。 跪! 皇室诸亲及文武百官屈膝跪地,两手相击,振动其身而顿首,殿庭遂旁站立服丧的内侍与宫人也相继跪伏,哀嚎的哭声旋即传出。 起。 萧幼清扶着太皇太后起身,娘娘的身体... 太皇太后擦着泪眼,老身没有事,旋即盯着灵位后的梓宫,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几世的冤孽。 曹舒窈便将身侧的皇帝扶起,官家。 后面跪伏起身的为长公主与诸大长公主,其中先帝的同胞姊姊秦国大长公主与吴国大长公主关系最为密切,也是最受先帝恩赐的两位大长主,皆泣不成声的由各自长女搀扶着起身。 跪! 起。 跪。 起。 襢祭之后三日,文武百官除丧服,解除国丧禁制恢复正常生活、饮食酒肉以及婚丧嫁娶。 尚书左仆射王文甫与右仆射韩汜负将撰好的谥册文及由翰林学士曹佩茹所撰的谥 议上呈皇太后。 官家看过了没有? 官家没有看,说是让臣等直接送呈皇太后殿下。 谥议是由翰林学士及大夫以上的所有文官所议定的,依先帝生平而定谥号...臣等与其他几位辅政大臣斟酌了许久拿不定主意,而那些文官们请皇太后圣裁。 中宗、圣宗... 武宗一朝虽对外用兵收复了十六州,但也因此也消耗国力,又经变法之乱与藩王造反,加之武宗迫切想要改变文武失衡,致使适得其反,晚年大兴土木,使国力渐衰,至乾元初年先帝励精图治,在位三十一年兴变法、退北辽、平西夏、开疆扩土使四海归心,创乾元盛世,是为中兴之主,然...几个心腹大臣跪伏在地,晚年行酷吏,以致冤狱,是为功过皆有。 论述先帝生平实际的谥议写满了一份长长的册子,就按你们所商议的定吧,交礼部刻谥号与宝册,由宰相王文甫摄太尉。 是。 景和元年四月初,以左相王文甫摄太尉,右相韩汜摄司徒率文武百官及宗室团练使以上官员奉谥号宝册于南郊请谥,而后至皇帝灵前由宰相王文甫宣读册文,尊大行皇帝乾元皇帝为圣文神武英睿皇帝,庙号宪宗。 作者有话要说:三十一号上午完结~ 古人注重仪容不会披头散发,(披发的只有道士,但大部分也都是盘发) 一般戴孝才散头发,散一半或者全部散下。 提一下,皇室的母慈子孝只存在于后宫不干政,女性掌权一直被人诟病,看看吕后与武则天(狠是真的)但是男性帝王比她们狠的多了去好吗我发现天下所有事哦,只要是发生在女性身上不好的事就会被特意拿出来重点强调。 嗣君一旦长大基本都会想办法夺权(历史没有例外,除非实力悬殊,大多都是隐忍不发) 看看李元昊毒杀生母(难道母亲对他不好?他可是被母族扶持上去的) 不过本文的太子因为长期压抑(如宋英宗)身体垮了,不然他肯定会被女主废掉的。 百分百可以肯定太子不会延续女科,即便父慈子孝,但是女科如果没有完全站稳脚跟那么拥有实权的男性皇帝会不废除?变法是为图强,那么女 科又是为了什么呢?他维护了又能得到什么呢?他没有理由继续顶着被人推翻的风险将其完善,因为这个对他没有利益可言。 女科是我的设想,变法也好,文里虽然不轻松,但是按历史实际走的话都是非常困难,甚至不可能成型。(因此不用过度去纠结可行性,因为本来就是架空与虚构,我只还原风俗文化) 感谢在2020072617:25:09~2020072706:4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銀狐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剑下面条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懿涵20瓶;堇易一、晨辰尘10瓶;尘光~、三点意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7章 微君之躬,胡为呼泥中 【圣宗是娘娘所定,诸卿的否决让朕如何能够与娘娘交代? 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先帝功过,恕臣等不敢苟同。 朕 陛下!旧臣上前奏道:臣冒死进一言,先帝当年非正统嗣位,功过参半如何能 先帝非正统,那依你们意思,朕岂不是也非正统? 武宗与先帝皆非嫡出也非长子,只有陛下一人是为嫡出皇长子,当年大位争夺之时陛下尚且年幼,但我等老臣皆曾亲眼目睹过,藩王无诏令率铁骑入京,且已逝之人突然而活,岂非早有图谋? 先帝当年之事虽有令禁止再提,却未能杜绝,皇帝亦有所听闻,诋毁先帝,你们可知这是何等之罪? 老臣们跪伏下,先帝悖逆礼法,难道陛下也要将朝政拱手让给女子吗? 登基大典已过,陛下才是国朝正统继承人,倘若太后想要动刀兵,便是谋逆!】 官家。 卫煦回过神,何事? 鲁国大长公主求见。 皇帝皱起眉头,就说朕病了,不 病了?卫如华闯入殿中,我看大哥现在好着呢! 放肆!内侍呵道。 皇帝抬手,你们都下去吧。 卫如华将一张邸报拍到皇帝桌前,爹爹的庙号是怎么回事? 皇帝见之便回道:这是娘娘的意思,我只不过 卫如华旋即冷笑一声,呵,没有陛下的授意他们敢如此猖狂而定么?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如华你一向敬重爹爹,但正是因为有这份敬重在所以避免不了偏私 作为儿女偏向父亲不是应该的么?卫如华瞪着兄长质问道。 是,可我是他的臣,也是臣子的君,君王岂可偏颇于谁,娘娘尚且没说什么 那是因为在政权延续之际娘娘不想因为一个庙号而让朝廷遭受动荡,是因为爹爹生前嘱咐过。卫如华看着曾经那么要好的哥哥,失望透顶道:可是哥哥你却为了权力去讨好那群大臣。 所以呢?皇帝瘫坐在椅子上,娘娘可以调殿前司、皇城司、侍卫司镇压,从头到尾,我都只 是这个家中的一个摆设而已。 大殿中只有兄妹二人,卫如华从哥哥眼里看到了对父亲偏心所产生的不满。 你生来什么都有,父亲的慈爱与偏心,长辈的关怀与宠溺,不用为了责任而活,所以你不会明白的。皇帝闭上眼,强权可以使人臣服,可不能使人心服,强权之人一旦消亡,必遭人心反噬,我答不答应又如何,日长则昃,月满盈亏,朝政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 宪宗末年,朝中格局武官之中以淮阳郡公萧云泽为首,统率殿前司朝最为精锐的马步两军包括一支神机营,侍卫亲军马军司由卢山郡公、怀安军节度观察留后霍青所统,下辖一队神机营,侍卫亲军步军司则由先帝原潜邸僚属与长宁县公、永康军节度观察留后曹华所领,皇城司仍由先帝心腹入内内侍省押班薛进统领,先帝大行,皇太后身侧的贴身内侍也入了皇城司,兵符握于枢密院为知枢密院事刘妙仪所掌,新帝势微,加之宪宗遗制命皇太后全权负责军国大事,新帝便命言官上表,请皇太后临朝称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太后会尊先帝遗诏及皇帝请奏垂帘听政时,萧幼清却将上表的大臣训斥了一番,翌日又命内臣移交皇后宝印及天子玉印。 景和元年四月中旬太史局观星占卜,定四月二十七日为宪宗葬期,自四月二十四日凌晨始东京皇城禁乐三日,二十七日启櫕。 抬灵柩的禁卫披着丧服将龙輴停于掩櫕宫的殿庭院等候,负责拆除掩櫕宫的工匠也都拿着工具,半天过去也无人敢动手。 自辰时启奠之后皇太后殿下便一直不肯出来,我等外臣也不敢进去扰了先帝的英灵。 皇后搀扶着皇帝至掩櫕宫前,听得一群大臣叙述后,卫煦轻轻咳嗽了几声将皇后的手拨开,吾去请娘娘出来。 皇帝的话音刚落,掩櫕宫内便小跑出一名内侍,皇太后殿下教旨,启櫕。 一众抬梓宫的禁卫这才敢登阶入内,这些禁卫都是皇城司亲从官,受宪宗生前恩惠,以至于抵达先帝灵柩前时没能忍住泪水,太后。 禁卫齐力将梓宫的棺盖抬起,萧幼清大声喊道:等一下。旋即从袖子里将之 前与信笺一同装在匣子里的同心结拿出,轻轻握起皇帝端合的双手将同心结压于手下,禁卫们准备合棺,萧幼清再次喊道:再等一会儿。 而后内东门司的勾当官捧着一个匣子入内,皇太后殿下,您要的明月珠。萧幼清将匣子里一颗通体发绿的珠子拿起,我知道你怕黑,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等我安排好了一切,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萧幼清渐渐松开手,禁卫们只是相互看着而不敢动手,直到萧幼清发话才走上前一起用力将棺盖慢慢合上,梓宫内的光线越来越弱,直至外面长明灯所发的最后一线光芒消失于内。 萧幼清旋即瘫倒在梓木做的棺椁上,阿潜。 一众宗亲将皇太后扶起,禁卫们抬起梓宫从灵堂走出,立候于掩櫕宫内的内侍及宫人与官员纷纷跪伏,以双手相击顿首于地。 梓宫从掩櫕宫抬出,皇帝领文武百官跪伏于殿庭,抬棺的禁卫小心翼翼的将梓宫升于龙輴之上轻轻放下。 哀乐伴随着响彻天地的哭声,以及因长公主与大长公主晕厥而惊吓的呐喊,跪伏的太医们擦干净泪水跪伏着诊视。 随梓宫一同走出来的皇太后却格外平静,眼里没有了泪水,宫人坐在地上让鲁国长公主躺于自己身上,平复下来的医官开始把脉,又命侍从官将事先准备好的药丸拿出。 萧幼清走上前,如何了? 回殿下,长公主是因为伤心过度,又一直强忍着泪水,久闷于心中,休息一会儿便能醒过来。 萧幼清瞧了一侧着急的内侍,将公主送到坤宁殿歇息。 俞彦川起身,拱手道:可是今日先帝就要... 让她留在开封,等她醒了你告诉她别忘了自己身居何职。 ...内侍躬身,是。 萧幼清见着皇帝扑在棺椁上恸哭,长叹着朝太常卿点了点头。 太常卿遂上前奏道:送灵! 载着天子灵柩的龙輴便由上百个侍从官推动,萧幼清领宗室、外戚及文武百官随于灵柩之后,龙輴前有数十诵经的道士与敲打木鱼的高僧。 从皇宫西华门出至西水门沿着汴河一路向西,禁军开道的内外城街 巷中跪满了百姓,哭丧着跟随送灵的百姓多达数万。 直至出西水门,幕殿前停置着装载皇帝梓宫的舆,周围列有禁军看护,禁军的外围则是数万百姓,至灵柩出现时,百姓们纷纷跪伏,居养院中长大的幼童与孤儿如今长大成人,有为官者、有商贾、有百姓,皆涕泪随于送灵者之列。 宰相读完为先帝篆刻的哀册之后,亲从官将龙輴上的梓宫抬上舆,由数百人共同抬起,陪灵主持葬礼的官员便纷纷起身随至梓宫旁。 娘娘年时已高,就让儿子前去西京送灵吧,儿... 吾是年纪大了,可身子骨比你们谁都好,萧幼清走上前,决定不了的事要多听听王相与刘枢密的话。 是。 曹舒窈将皇帝扶进万胜门前临时搭建的幕殿殿,随灵百官上前辞行。 萧幼清攥着斩哀粗糙的绣缘轻轻抬手摸着棺盖,三十年前...三十年前,萧幼清颤道:来时路再走一遍,我仍旧是送灵的未亡人,你呢? 站在一旁的太常卿端着手,指甲上还涂有短时间内无法完全去除的蔻丹,紧了紧交握的手狠心道:启! 数名禁军抬起几丈高的圣文神武英睿皇帝神位,亲从官将载有梓宫的舆合力抬起,队伍缓缓向西前进。 仪仗队后面随有数千禁军护送,禁军之后便是自愿跟随送灵的百姓,队伍沿着官道足有数十里之长。 司天监当初选定陵址时定于离东陵卧龙岗不足一里之处,而后被宪宗皇帝所否定,司天监连换了几个陵址,宪宗最后定了离武宗永定陵最远的地方,命为永兴陵,位于东陵之西故又称西陵。 西陵周围筑有一道数丈高的神墙,四面开门,每道门前皆有石狮子,皇陵竣工才不过半年,墙面上的雕刻与石狮子皆未经风雨腐蚀而高高耸立于四周,亲从官将梓宫抬进宫城经两侧有石像的神道至陵台前进入地宫陵寝,百姓止步于神门外,纷纷跪伏呼唱。 宪宗的梓宫被安放于陵寝内,尚未掩皇堂前送葬的官员及禁军便随同棺木暂居于陵寝内,奏报入京,司天监便奉命占卜掩皇堂的吉日。 官员们夜以继日连续走了整整两天,至皇陵时已经精疲力尽,尤其是抬梓 宫的禁卫,在放下棺椁的瞬间皆累趴于地陵内。 你们都去歇息吧,不必守在灵柩旁。 是。 萧幼清歇息了一会儿后便带着几个内侍在地宫内巡视了一周,青砖砌成的地宫足有数十丈之深,墙壁上点着长明灯,几个内侍提着灯笼随在萧幼清身侧。 这里面太黑了,命人多备些长明灯,尤其是墓室。 是。 将带来的月明珠悬于墓顶。 是。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50) 除却帝陵的规格,墓室内十分空旷,陪葬皇帝的只有三幅画与用二人当初大婚时合髻所剪下的青丝所编织成的同心结。 禁卫与官员们居住于地宫的墓室外,萧幼清独自一人守在停放灵柩墓室中。 内侍搬来一张交椅,太后坐下歇息一会儿吧,后厨那边熬了汤,连续两日您都没有好好用膳了。 别在这里说这些。萧幼清盯着棺椁一动不动。 ...内侍挑眉道,太后不想让先帝担忧,更应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奎光。 内侍低下头,小人在。 说到底,吾还要感谢你。 小人? 吾知道你最在意的人是吾的母亲,你跟着吾、帮助吾、在意吾,都是因为母亲。 内侍旋即跪在青砖地上,殿下。 萧幼清转身走上前将人搀扶起,不是你,我不会想要嫁进天家,也不会...自己的目的不过是想让父子成仇,让武宗最讨厌的事一步步出现在自己眼前,到后来因为某个人的出现而释然,为祖父离世而悲伤,我比母亲幸运,我得到了一切,以及连我自己都不敢奢望的东西。 萧幼清再度转身走至灵柩前,抬手轻轻摸着棺木,她离开了,我知道最后那段时间她不能说话心里一定很痛苦,来不及道别,来不及嘱咐,可是我从她眼里能够感知一切,她要想说的,她想要做的,我不能...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我不能让她的心血就此毁于一旦,如今的我只是一副没了心的躯壳,她不在了,我日后要做的事便会难上千倍百倍,奎光哥哥... 姑娘!赵平哭着叩首,大娘子与我有恩,姑娘也不从曾将我当做下人对待,视我为哥哥,时至今日,小 人才明白先帝对您的情义,才明白您所谓的心甘情愿。 皇太后殿下。年轻的内侍走进墓室躬身道。 萧幼清见是皇城司的人遂低头瞧了一眼赵平,起来吧。 从地宫出来,外围的陵台上种满了葱郁的翠柏,初夏的微风轻轻吹拂着她的发梢,禁中有什么消息? 官家...内侍瞧了一眼周围,官家替刑部大狱里遭冤狱的官员平反了,不仅平反还让他们官复原职,大臣上奏请求官家恢复祖宗旧制废黜女科的奏疏多达上千,而后引来不少女官与之争辩,带头的正是鲁国长公主,台谏原先不敢弹劾宰相的也开始伏阙弹劾了,官家从中调和未果,便只得都将他们降了职,另外,内东门司的勾当官被官家换了,都堂安插进了原东宫僚属。 五月初一的朔望上大臣们当着官家的面相互争执女科之事,而后还到垂拱殿呈札子,有官员追至福宁殿的被皇后殿下训走了,先帝时许久不见的党政如今又开始了,王相让小人请您回去。 萧幼清端手转身看着地宫,他们是见着嗣君刚登基脾性好,把在先帝时的压抑通通都发泄出来了,嗣君非要走到这一步吗。 新君继位后大赦天下,延先帝惠民之法,推恩诸州乃至安东、安北、安西三个都护府,赦免原先在北辽及西夏朝廷供事的汉人旧臣,罢撤皇城司刑堂,禁用私刑,诏令大内及宗室戒奢从简,降旨于天下,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提一下关于今后皇帝男女身份会不会被后世人知道,若是当朝,皇陵会有人把守,若是改朝换代,那就随便了,后世人就算挖出墓,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后世之君的疑惑,也是后世人去疑惑。 感谢在2020072706:49:23~2020072716:5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Deeplove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夏小花是我的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eplove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笙久5瓶;等相逢4瓶;二十、雨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8章 微君之躬,胡为呼泥中 景和元年五月四日掩皇堂,地宫封上之后,随葬官员奉虞主回京举行虞祭,将宪宗皇帝神主祔于太庙。 皇后曹舒窈居中宫,萧幼清便搬至宁寿宫,回京之后听到朝堂再次掀起党政萧幼清便将皇帝寻来训斥了一顿。 宁寿宫 先帝尸骨未寒,你就要纵容那些大臣推翻先帝之治吗?你一味的退让他们只会得寸进尺,你若答应了,那么你爹爹便是国朝第一罪人。 儿从没有想过要逆爹爹的政策,只是那些文臣左右不过都是些书生,朝堂上争辩也都是书生意气,没有实权掀不起风浪。 没有实权几个字让萧幼清眉头深陷,忍着心中的怒火,吾耳根子软,听不得旁人嚼先帝的舌根,你接手的这个盛世你父亲用命换来的,大臣们拟定的庙号没有你这个皇帝做支撑他们敢偏私么? 皇帝突然一楞,旋即慌张的起身跪伏在母亲跟前发抖道:儿子知错。 我知道你心底对先帝有怨,知枢密院事刘妙仪、翰林学士曹佩茹以及你的表妹,她们之中有你的老师,有你亲近之人,她们做的点点滴滴与能力你再清楚不过,仁君之治,不乱杀生固然是好,但君王若缺了杀伐果断,便是做得再好也只能够守成,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孩子,你也是个父亲。萧幼清凝视着皇帝,似在等他的态度。 皇帝身子一僵,旋即连连磕头,儿知错,儿子会延续先帝之法,不会允许他们废除政令,也会完成爹爹的遗愿将疆域扩至前朝鼎盛之时。皇帝所居的福宁殿寝宫内,宪宗命翰林图画院绘制的两张地图被皇帝制成屏风放于内阁日日警醒。 听到几声咳嗽后萧幼清挑起眉头将人扶起,望着脸色苍白的人,仍旧一副慈母的样子嘱咐道:你的身子也要好好养着。 听见母亲似乎消了责怪皇帝便顺了一口气,母亲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儿子身体不济,有不少政事与札子都是皇后代为批阅的,给王相国瞧了之后认为其对于政事上的处理都恰到好处,于内宫之事也是令行禁止、赏罚分明,儿子不曾想皇后竟还有如此才能。 曹氏是你父亲选的人。萧幼清转身至木榻前坐下。 母亲,爹爹生前召回的那个地方官何文英... 萧幼清顿住,你让她入翰林院了? 皇帝点头,审官院考核政绩,何文英一共调任南方三个州府,每到一处都整顿吏治,又行惠民政策,政治清明,农商皆有所治,使得税收在短短几年就增了二倍有余,她是国朝第三个三元,又有此政绩,本该早就改官入京,所以儿... 让他入翰林院之事官家先让审官院停了吧,吾要先见见她。 ...皇帝愣了会,旋即躬身,是。 另外,萧幼清抬头,台谏伏阙上书让苏虞回京之事,除非吾死了,否则他就不可能活着踏入京城。 是是。 何文英回到京城后本该赴任翰林院,但是审官院以大行皇帝国丧事而拖延其官诰,一直到四月下旬皇帝亲政时从吏部得知,又调看了何文英存于吏部的政绩。 内谒者将何文英引至内廷宁寿宫,太后,何通判到了。 臣何文英见过皇太后殿下。 坐吧。 臣不敢。 萧幼清抬头凝视了一会儿,旋即挥手将殿内立候的内侍与宫人悉数遣退。 先帝为什么会召你回来? 何文英抱着袖子旋即跪伏,臣中第后授左史一职,先帝在臣的字中...何文英抬起头看着萧幼清,先帝召我回来,是因为知道官家的脾性容易被大臣左右,若非用强权,光靠太后一人难以支撑女科之制,但若用强权,则会母子反目,太后也会因此背上与吕武一样的骂名,而先帝便会因太后而英名尽失,太后在意先帝所以先帝知道太后不会这样做,先帝说不在乎后世的名声,只希望太后不压抑自己。 何文英看着皇太后每当提到先帝时眼里的悲哀与动容,因臣眼里有敬慕,所以先帝放心,这段时间的国丧,臣虽未瞧见皇太后殿下眼里有泪,却看到了比谁都悲伤的神情,太后的性子并不是一个可以容忍之人,如今选择隐忍不发先帝有太后这样的妻子,谁能不羡。 你知道吗?萧幼清攥着皇帝生前戴过的玉,我和她都不是大度之人,我常常笑她,谁的醋都吃,萧幼清又 盯向何文英,你只看见了我有多爱她,却看不见她的爱远胜于我,她把所有的偏心与偏爱都给了我,对我的信任超过了这个世间所有爱我的人,包括我的翁翁、爹爹、母亲。 臣看得见,臣也知道,臣知道不可僭越,所以臣只是埋藏于心,就算这样,可也未能免于被人发觉,除了心细便是在乎到极致。 你入京已经二月有余,审官院拖你的官诰你却未闹,便是什么都知道了吧? 是。 你不敢僭越,你也有为相的才华,可是我不能将你留在京城,哪怕是知道不会发生什么,不过也请你记住,不是我怕自己不够坚定,而是除了她,我不需要任何人陪。 何文英听着呆滞了片刻,不是臣看不到,而是臣选择了自己在意的将心偏到了一处。 景和元年五月中旬,受召回京的地方官何文英再次被调离出京,至成都府接任成都知府,抵达成都府不久后便收养了一个孤儿,于官邸后衙开始提笔著书。 宁寿宫 鹤发童颜的太医坐在圆墩子上替皇太后诊脉。 官家近日如何了? 孙鸿达抬手一颤,官家他... 孙太医现在是只认新主而忘了旧主么? 孙鸿达旋即从墩子上坐起跪伏道:臣不敢。 官家要你瞒着吾? 孙鸿达咽了一口唾沫,官家长期受抑,加之身子骨本来就单薄,先帝病重时,官家的身体就已经垮了,先帝大行之日口吐鲜血伤及心肺,这段时间皆是靠强撑,又暗命一众医官用了强药。 萧幼清脸色如常的问道:此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官家为太子续弦纳妃之后,臣无意间看了东宫的药案,便去告知了官家。 萧幼清闭上眼,你下去吧。 孙鸿达抬起头,官家说若是太后知晓了,少主年幼,皇嗣无可托付,无论太后做什么... 宪宗皇帝临前交付的兵符如今还在宁寿宫的书柜里锁着,萧幼清睁开怒红的双眼,我要的不是卫家的江山。 景和元年五月底,嫡皇子卫晟受封康国公,抱于宁寿宫由皇太后抚养。 两岁的幼童扎着三个小发髻抬着稚嫩的小手踉踉 跄跄的追着一只黄蝴蝶,萧幼清坐在庭院里目不转睛的盯着,你慢些,别摔着了。 康国公长大之后定又是一位偏偏少年。 萧幼清侧头望着孩童,他太小了,吾不知道能否等到他长大。 太后洪福齐天,日后定还能主持小国公的大婚。 大婚...新帝延先帝之法,又加大惠民的力度,朝中格局已深得臣民之心,相权已经权分六部与九卿,皇帝正统非宰相可动摇,萧幼清能依靠的依旧只有外戚,旋即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坤宁殿,说起来燕归也已经及冠了,上次哥哥向我提起那孩子的婚事...萧幼清低下头,马上就到崔府君生辰了,让哥哥入宫一趟一起吃顿饭。 是。 内侍将紫袍戴交脚幞头的武将引入宁寿宫,殿内只有两张桌子两双碗筷。 太后。 坐吧。 多谢太后赐膳。 萧幼清屏退左右,这里没有外人,哥哥无需多礼。 萧云泽已至花甲,幞头下的鬓发隐约泛白,三娘。 我知道先帝在时哥哥多有顾忌,一直谨小慎微至如今,先帝大行我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家人。 萧云泽听后点头,臣明白。 明年武举会同科举一起开办,你让燕归赴试吧。 是。 至于他的婚事...官家的身子不好,少主年幼,朝堂随时可能发生动荡,能够兵不血刃才是上策,先帝一手建立起的盛世,我不希望因为动荡而毁掉。 萧云泽抬起头,似乎听明白了妹妹话中的意思,三娘是想,曹家?旋即拱手,臣明白了。 用膳之后紫袍拜别皇太后,随内侍出内东门骑马离宫南下。 萧幼清拿起一把团扇坐在竹篮旁替熟睡的孩子扇走闷热,奎光。 小人在。 去将皇后唤来。 是。 景和元年七月,殿前都指挥使萧云泽随身穿紫色坎肩的媒人亲自登门至门下侍郎曹纪家中。 曹纪将人迎至中堂上座,殿帅请用茶。 脱了官袍,贤弟就不要用那官场上的套语了。 曹纪将手搭在椅侧,是是是。 萧云泽旋即将一封帖子递上前,这是犬子的草帖子, 请娶贤弟的二姑娘。 二娘...曹纪旋即将草帖子收下。 萧云泽站起身拱手道:细贴与许口酒明日我会让犬子亲自送来。 曹纪随之站起,世家盛衰,古无长久,今后还望兄长多多相帮。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51) 一定,一定。 景和元年七月七日七夕,淮阳郡公萧云泽嫡长子与门下侍郎曹纪嫡次女定亲,至八月秋社前夕举行大礼,先帝新丧,故而婚事从简,两家皆未张扬。 自新帝平反冤狱之后,鲁国长公主兼任开封府尹,抽调狱中几个平反的大臣归入衙门内,其余者官复原职,皇帝身体一直欠佳,除了朔望的大朝议,垂拱殿常朝皆移至福宁殿。 从福宁殿出来,紫袍女官走到内东门时顿住,跟随的内侍便低头提醒道:今日黄昏是萧衙内的大婚,公主? 卫如华转过身又王内廷折回,我当知道了。 公主这是要去? 坤宁殿。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是出来解释一下吧。 儒家思想传了千年,皇帝是正统,假如萧撕破脸,用强权来硬的,皇帝肯定也会硬碰硬(没有哪个成年君王甘愿做傀儡,他的孝是建立在慈的基础上)就像大臣说的,萧幼清用强权就是谋逆,想想吕后的名声吧。 萧的权力是女主一手给的,萧一旦这样做了,女主就洗不白了(重用外戚,放权给了宠后,那么就算赢了,女主得永远背这个这个骂名,后面面对的将是一个烂摊子,萧快六十岁了啊。)书里的人没有上帝视角,分辨不了人心的真伪,目前来说皇帝在天下人眼里并没有犯什么错,反而得民心。 还有肯定会有人想到要公开卫煦非皇帝亲生(这个是不可能的,公开后的一系列麻烦我就不解释了。) 为什么儒家思想几千年来一直为正统,就是因为他符合统治者需要,萧有自己的手段,也有自己的考量,里面涉及了非常多的政治因素,以及思想,不是说有绝对的力量就可以的,丢掉名声的赢后果很难去想象。 所以我之前作话有说过但凡卫煦身体好一点都会被女主废掉,君权时代,女性掌权一直被人诟病,即便你做的好,但是只要有一点不臣之心,都将冠上 骂名。 萧要是不为女主想那真的可以直接废了皇帝再杀了那帮大臣,何苦压抑自己,前文有说过她懂岐黄之术,望闻问切,皇帝的病从脸色就可以看出来。 她做的是以退为进,女科没有站稳脚跟,朝官基数很大,十年之内总共只举行了那么几次怎么可能逆转。 另外,请耐心等待它完结,会有拨云见日之时的,相信我!!! 第309章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坤宁殿 阿慈端站曹舒窈身侧, 贺礼一大早都着人送去了。 曹舒窈盯着铜镜,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姑娘,阿慈缓缓蹲下, 握着萧幼清的手, 二姑娘自己都不难过, 您不必介怀的。 世人皆无法择生, 弱者亦无法择命。声音从殿外传进。 长公主。 长公主。 曹舒窈坐转, 府尹穿着一身公服来此,不合适吧? 坤宁殿里的人见着臣都不拦臣,若非皇后殿下教旨, 何人敢? 曹舒窈屏退殿内的所有宫人,坐吧。 原来,你也是会伤怀春秋的。卫如华并未坐下, 而是盯着她道,有心何故要作无心? 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过残忍罢了,将一族盛衰系在一个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卫如华走近一步, 我代官家亲迎的时候, 殿下难道不是小姑娘?旋即转过身背对,人无法选择出身, 是好是坏都要承担, 世家的儿女, 享受了荣华,那么代价就是自由,这也许不公平, 但这个世间, 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公平,殿下从答应进入东宫那一刻起, 不也是为了家族么? 未来之事不可预料,曹舒窈起身,我只尽力做好自己应该的。 卫如华侧过头看着她,这个天下就像一盘棋局,掌棋人只有一个,所有人皆不过为其棋子罢了。 太后说没有永远的掌棋人,最艰难的都已经过来了,如今只要看是否可以坚守住。她又道:我信爹爹的眼光。 四目相对,曹舒窈挪开视线低头笑道:姐姐信的,只是先帝的眼光么? 卫如华盯着她楞了楞,原来你也是会笑的? 喜怒哀乐人皆有之,我与常人没有不同。 景和元年八月十五中秋,于景和而言便只是一个普通的中秋节,圣寿节自宪宗大行后罢撤,东京城逐渐从悲痛中走出,各市皆有小饼售卖,百姓们各自回家团聚于庭院中摆出一张桌子放上小饼祭祀月神。 太庙 除却陪同先帝祭祀,萧幼清几乎从未单独来过太庙,灵位后是一排历代先皇的御真,内侍与几个禁卫守在正殿大门外。 自先帝病重到大行再到如今,皇太后殿下便再未笑过,内侍抬头望着天上的满月,银光洒照大地,天子有后,如今当真是日之与月,四季轮回,生生不相见。 几朵妖艳的红色曼珠沙华从太庙殿庭背光一角的岩缝中生长绽放,其叶早已掉落,只剩如火如荼的花瓣。 祁六走下殿阶,薛进便不解的问道:你干嘛去?只见内侍弯腰将艳红的无义草折断,无义草? 回忆伴着手中拿的彼岸花频频浮现,夺眶而出的眼泪便顺着下颚流到了紫色的衣服上,一晃眼竟过去了三十余年。 这草... 你说先帝怎么就这么狠心呢?祁六抬头望着烛火闪烁的太庙正殿。 薛进渐渐低下头黯然神伤道:生老病死,循环往复罢了。 香烛的青烟缓缓升起,神案上供奉着萧幼清从禁中带出来亲手做的小饼,还有平日先帝喜欢而她又制止不让喝的珍酒。 宪宗的御真是由翰林图画院侍诏许崇炬所画,与武宗的眉眼有些相像,只是多了几分秀气,也是众多御真中最为年轻的一幅。 他的身体不好你早就知道,无人可托付你也知道,所以你狠心的将这一切都抛给了我,新君每日被病魔缠身又为馋臣左右摇摆不定,朝中如此局势,这后世之君,我到底要如何抉择? 乘坐马车回宫的途中,十字街道路两旁皆挂满了花灯,灯上画着一幅幅阖家团圆。 太后。在翰林院当差的内侍将马车拦下,上前奏道:翰林图画院侍诏有事相奏。 萧幼清弓腰从车内走出,许侍诏? 许崇炬上前跪伏,请皇太后殿下移驾翰林图画院。 萧幼清愣了愣,犹豫道:你是先帝最器重的画师... 正如先帝所言,许崇炬将跪伏的脑袋抬起,不用谁特意告知什么,皇太后殿下也能够知道先帝所想与所思。 赵平将萧幼清从马车上扶下,太后的仪仗便将肩舆抬上前,萧幼清换乘肩舆随许崇炬去了翰林图画院。 快快快,都别楞着了。 一阵风卷进翰林图画院,墙上挂着一幅皇帝亲笔御赐的花鸟图,勾当官急匆匆迈入堂内拿起一把戒尺将几个艺学与祗候敲醒,还睡呢,皇太后殿下要来了。 今儿中秋,咱们几个倒霉人当值不许回家,现在困了打个盹也不许了? 勾当官点出几个祗候与艺学加上十余名内侍,你们几个去内院,将许侍诏交代的柜子抬出来,轻点抬,别坏了里头的东西。 几个青袍技术官以及内侍将几个雕刻精致上了锁的柜子从画阁内抬出,这里边儿都是什么,怎的这般沉? 图画院除了画作还能有什么。 喵!内侍将几只猫轻轻踢开,去去去。 你们说,先帝生前喜画,这柜子许侍诏从不让人碰,会不会藏的都是先帝的画? 今日是中秋,往年还是先帝的圣寿节,选在这一日,有可能。 这最里层的几个箱子积了厚厚一层灰,看着也有些年份了,几个穿青袍的艺学将箱子抬到庭院,抻了抻袖子凑拢伸手摸了一把,这得有二十多年了吧? 青袍将一只橘色的肥猫抱起,这箱子没有遭腐朽,许侍诏还特意养了几只逮老鼠的猫,我看啊八成是。 我可是听说先帝的陪葬中什么珠宝都没放,就在梓宫内放了三幅许侍诏替皇太后作的画。 把箱子都擦干净,用干的布擦,切记别沾水。 擦净的箱子上面雕刻着祥云与飞鹤,木箱材质一样也都做了防腐处理,唯不同的是新旧不一。 勾当官旋即取出一串钥匙,对着上面的号将箱子逐一打开,几个青袍揉着疲倦的眼睛凑拢,还真是画哎。 其中一个青袍伸手想要打开一幅手还没碰倒轴子时便被勾当官用戒尺拍开,先帝的东西是你能碰的吗? 这些画都是的吗?青袍们低头望了一眼,这得有上千幅画了吧? 皇太后殿下到! 内侍们将肩舆抬到院中小心翼翼的放下。 臣等见过皇太后殿下。问话的青袍旋即排成一列不再多嘴。 许崇矩便朝院子里的众人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内侍扶着萧幼清走上前,许侍诏? 许崇炬将开了锁的柜子打开,这是先帝留给太后的,三十年,一共三千幅画,这一箱是先帝的御笔,其余的都是臣与另外一位侍诏随着先帝与太后您出游时所作。 本该在先帝大行之后就呈给殿下,但是臣怕殿下一时间无法承受,遂拖到了今日先帝诞辰,许崇炬旋即跪伏。 萧幼清楞在原地,庭院里的凉风不停吹来,使得长廊尽头挂着的铜铃叮当作响,她...萧幼清攥着袖子沉了一口气,还与你说了什么? 先帝说若是太后念想了便可以看看这些画,先帝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残忍,可是先帝说自己没有办法,帝王命短,古来长寿者屈指可数,求仙问药不过是自欺自人,尽管如此先帝还是宁可信其有的四处着人去求,是太后支撑着先帝喘息了十余年,但最终没有逃过天命,这些画是留下还是烧毁全凭太后,先帝说不乞求能够得到太后的原谅自己的食言离开,只希望太后余生能够好好珍重爱惜自己。随后许崇炬磕头从地上缓缓爬起,撑着老腰喘息了一口气后走到木材最显旧的箱子前将一幅老旧的画轴翻找出,轴头上雕刻有双雁,旋即走上前双手跪奉,这幅画是先帝存于老臣这里的第一幅,臣那个时候年轻,箱子遭到鼠蚁啃毁,幸而画没有事,这画已经有三十七年了。 祁六见着画轴脑中突然闪过一丝记忆,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这檀香木轴头还是他去坊间一家工匠铺子里定制的,轴头上的雕刻还是楚王亲□□代,这...是楚王与王妃大婚后睡书房时突然说想要作画,但是画的时候不许小人进去... 萧幼清垂下端在腹前的双手,望着许崇炬手里举着的画轴皱起眉头颤抖着发笑道:她现在送我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呢,弥补还是挽回? 先帝说,如太后不愿便烧毁。 萧幼清盯着画轴上雕刻的双雁,打开! 薛进与祁六对视了一眼后走上前将绯袍手里的画轴拿起,近乎人高的画展开后由内侍提着竖起。 画作空白处题有两句词,橐有金兮盍专为母驰,心悦桑女下车兮人可知。 像一面时光打造的铜镜,人从画中走出,带走了所有的青春岁月,只剩下一个单薄的孤影存于人间。 女子一生一嫁,先帝说这是他一生中做得最为正确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卫桓:对吧起,我就是颜控!!! 那句画里的题词出自宋徐集孙《秋胡行》感谢在20200728 06:34:37~20200728 17:1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AMSU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分金币 10瓶;27968822、电影馆里的耗子 5瓶;wtt晋江TD 3瓶;浅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0章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自宪宗驾崩, 改元景和,原皇太子东宫僚属便悉数晋升为朝官,罢詹事府, 原太子詹事迁中书侍郎成为副相, 太子少詹事迁门下省给事中掌封驳事, 余下詹事府及左右春坊从官皆有升迁, 原东宫内侍与新君亲近者也悉数晋为入内内侍省各局司都监, 内东门司的勾当官由皇太子原贴身内臣替任。 数名内侍抬着书箱从宣祐门宫廊左转,进入内东门时被内东门司的勾当官及一众内侍拦下,内东门司查禁。 几个内侍提着灯笼走出, 勾当官端手走上前,指着箱子问道:这抬的是什么? 中贵人,都是书画。 书画也要查。 这...太后的东西, 恐怕不妥吧? 圣驾在内廷,凡是进出之物皆要盘查,就... 先帝遗物, 吾看谁人敢动!内侍们抬着肩舆拐进内东门的宫廊入口。 几个内侍旋即退后一步跪伏, 皇太后殿下万安,小人们也是例行公事, 按大内的规矩走流程, 官家在内不敢有丝毫松懈与疏忽。 萧幼清紧握着肩舆的扶手, 周怀正,这内廷到底谁才是规矩? 跪伏的内侍心颤,旋即磕头, 大内为官家所居, 皇太后殿下是官家生母忙的让拦门的内侍退下,还不快滚开。 肩舆至勾当官旁侧时, 萧幼清闭眼道:没有先帝,你们所有人会有今日吗?皇帝会有今日吗?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52) 小人知罪。 宁寿宫 自从翰林图画院回来,萧幼清便将自己关在寝阁内闭门不出,期间皇帝探视也只是着人代为传话而不肯相见。 萧幼清独自一人坐在阁内的地砖上望着一幅幅展开悬于架上的画,三千画卷如三千世界,画里人含笑,眉目传情,将一幕幕过往的回忆尽数勾起,萧幼清盯着其中一幅年轻时的自己,三十七年过去,我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穿嫁衣时是什么样子,我带着恨,只觉得衣冠很沉重,觉得镜子里的人并不像自己。 萧幼清抱着一只手炉缓缓躺下,缓缓卷缩起身子侧头看着画像,建平八年初,那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感受身临其境的死亡,我无法反抗,或许是我不想反抗,死亡对于一些人来说也许是最好的解脱,又或许是我在期盼,期盼心中的奢望,以及害怕。 帝王的无情,在母亲那里得到了最好的验证,所以我害怕,不停的拿母亲来告诫自己,我告诉自己这个世间没有列外,人最可信的永远只有自己,可当我跪下来恳求我最讨厌最憎恨之人的时候,就连我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成魔,我欺骗自己不是因为在乎也不是因为爱,我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你对我还有价值,可是...真的是如此么? 这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能让人放下仇恨跪下来乞求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利益啊,随着窗户透进的阳光慢慢倾斜直至爬到萧幼清身上,她抬起手遮挡着眼前刺眼的光芒,是啊,即使光芒刺眼得会将人灼伤,可还是有那么多人趋之若就,你,他们,包括我自己,现在我得到了一切,可是却希望你能够将我一起带走,萧幼清从地上翻身爬起,盯着其中一幅画有皇帝的画轴,她们都羡慕,可是她们不知道我这个被羡慕的人内心有多挣扎,你一次又一次身处险境,我一次又一次的失去,直到现在彻底失去,谁都会贪心,我也一样,权欲,爱欲,习惯了黑暗,却始终习惯不了枕边的空荡,你还记得的你的承诺吗...萧幼清缓缓趴下,颤抖着身子用力握着铜炉,我不甘心啊,三十年不过一眨眼而已,如何够呢。 福宁殿 咳咳!福宁殿常传来皇帝的咳嗽声,入内医师每两日便会来请一次脉,半年之内更换的药方便多达十余次。 吃了几次闭门羹的皇帝召来内臣询问才得知翰林图画院与内东门的事,曹舒窈搀扶着气色不是很好的皇帝至正殿。 卫煦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跪伏的内臣,你怎么能够拦皇太后的车舆呢? 周怀正磕头颤道:太后进入时已是极深的夜,各个宫门也都关了,小人例行检查进出人员,他们抬着可容人大小的箱子,官家在福宁殿歇息,小人不敢疏忽,况且天色又黑,皇太后是后面才出现的,小人没看见因此才冲撞了太后,小人,小人该死,请官家恕罪。 听得内臣一番解释,皇帝原本想要责怪便也无从开口,娘娘素来不是那种蛮横之人,除非事涉先帝。 小人不知道那里面装着的是先帝遗物。 皇帝后退着坐下,如今母亲不肯出来,也不肯见我,我要如何是好。 曹舒窈见皇帝犹豫,便开口道:官家在意什么? 皇帝抬起头,皇后是什么意思? 官家在意的是皇帝之尊与江山还是皇太后殿下? 当然是母亲,皇帝毋庸置疑道,没有母亲哪里来的我,没有母亲,我又能否安然在此,皇帝垂下手,淑德皇后走后,除了儿女,我就只剩母亲这一个亲人了。卫煦旋即又反应过来添道:我不是说你不好。 臣妾知道的。曹舒窈嫁至东宫再到中宫,此间与皇帝只是挂着夫妻之名,于人前扮演好贤妻一职及各取所需以此平衡朝中势力,皇太后虽没有明面涉政,然朝廷兵权除却曹家握有一支,其余统兵将领皆效命于皇太后,皇帝身体欠佳,即便有心也无力去打压外戚,朝中多方文官势力争夺,其中还包括以鲁国长公主为首安插进的门下省言官与新君派对峙。 曹舒窈走上前,看着埋头跪伏的内臣,适才你说的话不全对,那夜是中秋月圆,地上即便没有亮如白昼但也是不用掌灯笼就能观清来人容貌的,难道那夜你与吾所看到的月不是同一个吗? 内侍听后一颤,皇后殿下... 你身为内东门司的勾当官,掌宫禁与出纳,以及替官家接引外臣,你会不识得皇太后的内臣?曹舒窈脸色平静,不怒自威道:你打着官家的名义,是想要离间官家与皇太后殿下母子么? 内侍慌得抬起头,官家,小人...小人... 皇帝撑起身子缓缓走上前,怀正,你自幼跟随朕,皇后说的可是真的? 内侍埋头,官家恕罪。 为什么? 官家为郡王、亲王、太子时谨小慎微,侍奉双亲从无懈怠,即使是这样先帝依旧冷漠,官家作为嫡长子,为太子时并无过错,可先帝却生有废储之心,且临终时还将大权悉数交给皇太后,明面上官家是君,可暗地里,那些掌权的武将只认皇太后,官家仁孝便一直忍耐着,小人替官家不满,也替官家寒心,内侍抬起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小人从没有见过这般绝情的父亲,处处提防自己的亲子,还有皇太后,她若真的在意官家,信任官家,顾念母子情分的话,为何要一直握着权不肯放? 够了!皇帝拍桌怒道,你可以说朕的不是,但是朕,决不允许你侮辱朕的母亲。 陛下!内侍跪着爬上前,先帝与皇太后就是因为知道官家的性子而利用官家的仁孝,在她们眼里可曾真的将官家当过亲子? 皇帝将人甩开,旋即转身撑着案几背对,你走吧。 内侍跪着身子一僵,旋即瘫软的跪下,康国公年幼,望官家早做打算,小人言尽于此,万望珍重,最后,内侍将身子跪直稽首加顿首两拜庄重的磕头道:愿陛下,圣躬万福。 内侍被带走后,皇帝瘫软着坐下,重重喘了几口气,曹舒窈见势欲上前,皇帝便抬起手,朕没事。 皇帝望着门口,其实他说的没错,只不过是朕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古无所逃的天命我有什么办法呢,成为一个无能之君的妻子,你肯定很失望吧。 曹舒窈对于眼前这个帝王竟开始生出了些许怜悯,即便是位尊者也有无法抉择之事。 他让我从渴望变成绝望,我以为到最后我能够得到他的一丝施舍与怜悯。皇帝低为之自嘲一笑。 但至少皇太后殿下对官家的关心是真的。 所以我才说我其实一直都只有母亲,可是我的母亲...皇帝睁着涣散的眸子,也不信任我,也是,我怎么可能企及先帝呢,先帝的心血,母亲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触碰的。 天家薄幸,君王寡爱,一个由权力架起的家,最终也会为权力所击溃,先帝...曹舒窈扭头看着福宁殿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猫戏图,是一个好官家,也是一个好丈夫,但却不是一个好父亲。 晟儿还年幼,皇帝抬头盯着曹舒窈,愧疚道:请你原谅我的自私,让你困在这里无法出去,也无法成为一个母亲。 臣妾是康国公的嫡母,臣妾知道官家心里在想什么,臣妾会好好辅佐小皇子的。 景和元年九月,勾当内东门司周怀政以忤逆皇太后之罪遭到革职,皇帝下诏将其发配至皇陵替太.祖高皇帝守墓,而后又亲自至宁寿宫请罪。 那内侍跟着儿子在东宫十余年,是儿子养骄纵了他的性子。 他不骄纵,只不过是忠诚于你罢了。 皇帝撑着身子坐起走到萧幼清跟前拱手道:娘娘。旋即屈膝跪伏,儿子这几日深感力不从心,恳求娘娘垂帘听政,朝臣那边儿子都会与他们解释清楚的。 萧幼清坐在木榻上一动不动,什么是力不从心...涣散的眸子盯着被威风吹拂的珠帘,旋即闭眼长叹了一口气,连你也要撇下我吗? 皇帝抬手捂着胸口,旋即湿红了眼眶叩首道:母亲,儿子不孝。 作者有话要说: 新君继位提拔东宫僚属是正常操作,詹事府太子詹事是正三品的官,东宫还有六傅, 感谢在20200728 17:11:00~20200729 06:0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eplove 3个;闲闲土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闹吥闹 40瓶;七仟 5瓶;荣光 3瓶;三点意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1章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景和元年十月冬, 皇帝于紫宸殿初一日的朔参上晕厥,遂停朝移福宁殿休养,由荆国公主入内侍疾, 至十一月皇帝寿辰仍旧卧榻不能行走, 尚书右仆射韩汜率群臣上表皇太后请求垂帘听政, 而后又有一批大臣请奏立储。 十一月中, 萧幼清于垂拱殿召见知枢密院事刘妙仪。 我知道先帝生前最器重与最信任的便是你, 朝臣请奏立储,事关国事以及今后的国运,其他官员或多或少都掺杂了些利益以及家族, 唯有你,既然先帝信你,那么吾与先帝一样。 刘妙仪听后走上前跪伏, 臣,谢皇太后殿下信任。 吾想听听你的看法。 可立储之人有三,鲁国长公主、荆国公主、康国公。刘妙仪低头深思了一会儿, 官家在朝参上的意思是立幼子, 朝臣也一致如此,殿下若不想见血, 便只有康国公可立, 鲁国长公主非官家血脉之事在姜氏一案后人尽皆知, 于宗法不和,恐会引起动乱,荆国公主...请恕臣直言, 公主为淑德皇后所教, 性子极似官家且无争心,如今女科设立尚只有十年, 朝中格局仍旧差异过大,要想立皇太女,便要先扭转这格局,扩大女科的力度,否则,刘妙仪摇头,必有一场腥风血雨。 萧幼清坐在木榻上低头一笑,旋即起身走向旁侧极为熟悉的屏风,抬起手轻轻触碰,皇子年幼,若要等他长大得等到何年何月,我 抬头又低头的人,眼里满是伤神,你知道吗,这宫城里的每一日对我来说都是煎熬,又充满了无奈,可是啊,朝臣只会以为是我贪恋权力。 先帝生前与臣说过,若要延续政策,必要立一位女帝。 吾或许等不到那一天了,萧幼清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玉佩,旋即握成拳,但吾会尽可能的开出一条平坦之路,使先帝政令可以得到延续,先帝的夙愿,吾会代为完成。 景和元年十一月下旬,皇帝下诏立嫡皇孙卫晟为皇太子加官中书令,并由皇太后临朝听政。 十二月德寿宫 自宪宗大行,萧幼清每日都会代替卫桓至德寿宫问安太皇太后。 皇帝身体不好,这段时间由新妇代为处理朝政,之后可能不会日日都过来,请娘娘宽容。 太皇太后满头白发望着萧幼清,你也有白头发了。 萧幼清低下头,新妇也是快入甲子的人了。 六哥在的时候,你的精神比现在好很多,她能有你这样的妻子陪伴在身边三十余年也算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宽慰,我这个母亲亏欠她太多。 先帝生前常与新妇说多亏了母亲,否则她要是也像其他几位手足一样,定会压抑终生。更重要的是,作为公主定会被先帝下降武将之子,而有隆德公所在的萧氏不会娶公主,二人或许就不会有牵连,况且娘娘此举也成就了先帝,成就了一个千古盛世。 六哥降生之前,老身居于妃位之下,并没有那分胆量,是皇后殿下心善,不忍武宗大兴冤狱。提及宪明皇后,太皇太后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我老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 娘娘... 老身与你说说六哥从前的故事吧,我知道你或多或少了解一些,你其实也是个倔性子,也从不会过问她的往事。 萧幼清低下头,新妇知道她承受过很多... 我看得出你并非不想知道,谁都会好奇,你只是不愿去揭她的伤疤。再看萧幼清时,太皇太后眼里多了几分慈祥,我在这深宫里几十年,见过最丑陋的人心,也见过最真诚的善,我从前对你抱有芥蒂,是觉得你的城府并不在表面,她是一个执着的孩子,认定了事就会去做,我并不想她争权夺利,善于人心,终会败于人心,我不想她陷得太深。 母亲是觉得...萧幼清看着太皇太后满目慈祥,新妇不会喜欢上六郎吗? 你刚来时懂礼,但又过于遵守规矩,眼里有的只是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于当时的六哥而言你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时候妻子仅仅只是妻子,她小的时候不爱说话,各宫妃嫔利益皆系于前朝争斗心怀鬼胎,我便一直处于害怕中,尤其是在宪明皇后病故之后我心中的担忧与恐惧再未消散过,这是抄家灭族之祸,同时我也害怕她会和四郎五郎一样,好在武宗的冷漠让我们母子被忽视,嫡母病逝,便只有燕王会时常来看她,这个世间会有对你充满恶意之人同样也会有心善之人,因为我的害怕,所以她真正受学是在出宫之后,他是因为画而被你舅舅夸赞,当时你舅舅是皇帝身侧最为受宠的画师,夸赞的话传来传去,皇帝这才记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孩子,皇帝召见她问话,结果你应该猜得到的。 新妇刚嫁到楚王府随阿潜入宫,阿潜在看皇帝的眼里除了厌恶还有害怕,那分害怕不像是装的。 数十年前的往事再回忆起,李氏至今都感到背后一阵阴凉,武宗的心狠远超你们想象,就算到了晚年也依旧守着权力连亲子都可以拿来利用,武宗是一个极没有耐心之人,当着她的面撕了那幅韩香阁的雪梅,似见仇人一般将她撵出了宫。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53) 雪梅...萧幼清突然侧抬头,望着德寿宫东南方向,故意为之吗? 其实承明皇太子卫曙从前也没有那么坏,李氏睁着疲倦的双眼,他母亲在的时候也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所以当时的皇太后才会把从小养在膝下的青城县主李姝嫁给他,后来就是燕王遭人设计陷害,两军在大内厮杀,使得内外廷的大臣、内侍、妃嫔纷纷往宫外逃,皇帝亲口下的诛杀令,除了燕王之外所有闯入内的将士无一幸免,那个时候她就站在城楼上看着,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从那以后她整个人就变了,比从前更加沉默寡言,出宫开府后,只要皇帝不宣召她便不会踏入宫门半步,她在蜀中的几年里过得并不好,经过燕王一案之后,朝廷的党争更加剧烈,她的两个哥哥自始至终都忌惮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可能,我不知道她筹谋了这么多,直到看着她逐渐变得和她父亲一模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你知道吗,作为母亲,自燕王之后我再未见过她笑,太皇太后盯着萧幼清,眼里充满了感激,同时又觉得亏欠,她卸下重担却甩手给了你,我不希望你一直压抑着自己。 母亲。萧幼清坐到太皇太后身侧拉着手认真道:先帝离去后,新妇每次闭眼睁眼都想随她而去,但是我若就这么撒手人寰,让她三十年来的心血付之一炬,那么我一定会自责内疚,也无颜面对九泉之下她对我的信任,新妇总说她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可是算起来,她又欠我什么呢,这原本,就是我最初想要的,而她也什么都知道。 这是自宪宗登基以来母女二人第一次促膝长谈,也许是幼女离世萧幼清为其所做的一切让李太后放下心中最后一丝芥蒂,整整一下午,她将宪宗幼时所经历的所有事一一转述。 萧幼清听后只有黯然伤神与心疼,母亲。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不必与我见外。 阿潜对于青城县主...萧幼清问的有些犹豫,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你在意吗?李太后看着她眼里的犹豫问道。 说不在意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萧幼清低下头,朝思暮念,怎可能不在意。 我虽不是第一个走进她心里的,可却是唯一一个能够永远留在她心中、伴着她经历一切,甚至是让她在我怀中长眠的人。 太后,太皇太后。内侍匆匆步入,躬身道:官家在福宁殿正殿昏过去了。 景和元年十二月七日皇帝于福宁殿昏死,数名太医入内诊治,至十日皇帝才渐渐苏醒,侍疾的荆国公主扑在曹皇后怀中颤哭。 官家的病如今只能再用强药,但也只能勉强维持一段时间...孙鸿达跪伏请罪道:臣等无能,请皇太后治罪。 听着太医所言,萧幼清的心里似乎已经没有了触动,也不见眼里生有悲伤,你们是医者不是神仙,生死有命,谁又可以逆转呢。 萧幼清起身挥了挥手,下去吧。 臣等告退。 萧幼清至福宁殿内阁,走到皇帝榻前缓缓坐下,别动,好好躺着。 皇帝被她轻轻按下,脸色苍白的毫无气血,就如先帝大行的前一个月一样,景和帝正值壮年,如今没了精气神只剩满眼憔悴,娘娘。 萧幼清握着皇帝的手,前朝的大臣都盼着你归政,你... 母亲...皇帝睁着没有丝毫光芒的眸子,儿子的身体...儿子...心里清楚。 马上就要到年关了,届时还有春宴需要皇帝出席。 皇帝吃力的摇着头,儿子恐怕去不了了,还劳烦母亲... 萧幼清抬起头看着内阁的房梁,这是冤孽么,上天要罚我,让一切我所不愿看到的事通通发生,眼睁睁看着你们一个一个离开我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独自哭喊。 儿子不孝,母亲,皇帝脸色煞白,紧紧攥着萧幼清的手睁大双眼托付道:储君年纪尚小,往后还劳烦母亲费神照拂。 一直至十二月底年关将近,皇帝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萧幼清兼顾前朝军国政事,遂将内廷之事交由皇后,数次经过福宁殿也只是匆匆探望一眼。 前往垂拱殿的肩舆从福宁殿擦过未作片刻停留,身侧的内侍扭头看了一眼,满眼悲痛道:太后不进去瞧瞧官家么? 萧幼清看着内东门的大门无动于衷,奎光是不是觉得吾太过凉薄? 两鬓斑白的内侍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向前行走的步伐端握着双手而不敢吱声。 萧幼清端着双手放在腹前,目光呆滞的望着正前方,与东方渐渐生起的朝阳之光形成对比,孤影斜长,穿梭在一条不知归期的廊道上,我的心早就被带走了,剩下一副躯壳,为爱人而活。 作者有话要说: 新妇这个词嫁进门后可以一直称,这是对于媳妇的称呼。 感谢在20200729 06:08:07~20200729 17:3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968822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2章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哐! 钟鼓院的晨钟敲响。 开城门。 火把围绕在城门口, 核对门符后取钥开锁,监门官率军士合力将京城各门打开,住在京郊的朝官车马纷纷打着灯笼入内。 至天明, 通事舍人爬上朱雀楼向下宣召, 门下, 景和二年正月初一, 岁至辛巳, 百司休务,金吾不禁夜,特开关扑三日。 屠夫从朱雀门入内京城至一家卖炙肉的店铺门口停下, 秦娘子这么早就开张了? 今儿个是正旦嘛,图个喜庆,早些卖完早些关店回家团圆, 妇人将大门尽数敞开,拍手瞧了一眼屠夫,才不过卯时你这担子便都空了, 可是遇到了大买主? 可不是嘛, 今儿太阳大西边出来了,俺这在京城做屠夫三十多年还没有见到过宫里的人会来买猪肉的, 且专要那没人吃的心, 还要得不少, 你说奇怪不奇怪。 妇人倒也没有很惊讶,也许是那些人吃惯了山珍海味换换鲜呢。 屠夫乐呵呵的拍了拍粗腰,铜钱声随之传出, 甭管他是否尝鲜, 反正咱们有银子赚就行了,随后担着空担走进炙肉铺旁侧卖早点的粥铺, 店家,来一碗白粥一个馒头一张胡饼。 好嘞。伙计用勺子盛出一碗粥,又用碟子装好馒头与胡饼,客官您要粥和饼。 随着咕噜声几口下肚,屠夫擦了擦嘴便从钱袋子里拿出几个铜板摊在桌案上,成色极新的铜钱上刻着景和通宝四个大字。 殿中省御厨房位于凝晖殿相对的东廊门楼,厨房内有两百名负责饷宴的膳工,至正旦,看守的禁军由两重增至四重,清晨一大早禁卫便在殿中省至凝晖殿的过道排列成两侧警戒禁中的出入。 会通门前几个禁卫将入宫的内侍及宫人们拦下,厨子从腰间摸出一块刻有阴阳鲤鱼的腰符,我们是御厨房的。禁卫便将推车上的盖布掀开看了看,宫里头不是不吃猪肉的么? 厨子便朝禁卫笑了笑,谁知道呢,我在御厨房当差这么多年,这道菜还是头一回接到,上头来的吩咐也不敢过问。 行了,进去吧。禁卫朝内挥了挥手。 宁寿宫 贴身女使早在之前便被萧幼清厚赐遣送出了宫,几个尚服局的宫人站在寝阁一侧不知所措,自宪宗去后,皇太后再未上过任何妆容,如今唤了她们过来却又一直沉默不语,宫人们也不敢问话。 萧幼清坐在镜台前盯着龙涎香所雕刻的小佛像一动不动,旋即正过头盯着铜镜里的自己,从前不见的华发如今已经渐生。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记忆里的声音徘徊在耳侧,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过来吧,别误了春宴的时辰。 几个宫人旋即躬身上前,是。 梳洗过后换上朝会时的礼服,萧幼清从内阁走出,问道候在垂帘外的内侍,大臣们都到了吗? 已经差不多到齐等候在大庆殿前了。 殿中省那边的厨房呢? 都按着太后的吩咐给赴宴的大臣增了一道膳食,另备了一份膳食至福宁殿,不过...赵平犹豫道,官家素来节俭不愿浪费... 萧幼清端着手跨出正殿,万象更新,新年就要有新年的样子。 说话间,乳母与宫人及内侍将皇太子从偏殿带出,小小的脑袋撑着远游冠,朱明衣内裹了厚厚一层棉绒袄子,萧幼清瞧了一眼后道:先带他去福宁殿问候皇帝。 是。 福宁殿内有荆国公主留宿侍疾,曹舒窈也每日都会过去,内侍们带着皇太子入内半刻钟后匆匆赶出。 萧幼清将其抱上肩舆,走吧。 启。 文武百官着朝服等候在大庆殿外。 你们说这官家的病到底好没好啊? 大内消息严密,谁知道呢。 官家洪福齐天,定是好起来了的。群臣们紧张新帝的病情。 旋即还有一些大臣担忧道:这都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官家了,官家的病,太后也不给准话。 这正旦朝见,莫不也是太后替着出席吧? 而后便引起一阵惊动,右侧的武将穿着同样的朝服,但议论者极少。 一阵改时的鼓声响后,殿中侍御史便引群臣入殿序位于大庆殿左右,瞧见御座旁另设了一把椅子后一切就都明了了。 挞!皇城司传来鞭笞声,内侍走至大殿门口呼传,皇太后殿下、皇太子殿下至! 朝臣们端着笏板,低下头,朝堂之上皆有殿中监的御史察看班列,遂不敢胡乱言语。 萧幼清抱着孙子跨入殿门从人群中间走过至西阶登台,一切礼仪照旧,跪拜以及进献颂词。 文武百官搢笏而跪,皇太后殿下千秋,皇太子殿下千秋。 朝见之后卷班出殿,朝臣们摸着膝盖前往更衣之所将朝服更换成公服,至时辰后返回大庆殿赴春宴,我就知道肯定是皇太后。 虎毒尚且不食子,亲儿子的皇位也要把持吗? 上次见官家,同侧行走的官员摇了摇头,气色就不是很好。 不应该啊,官家正值盛年,为何就在这几年突然病了呢?不少文官心里打着算盘,皇帝正值盛年,而皇太后年事已高,就算把持朝政,总也有归还的一日。 ...官员行走的道路被人挡住,旋即纷纷抬手躬身,见过鲁国长公主。 卫如华身侧随着一众女官也有门下省的言事官,听着这群官员的议论本就不悦,加之称呼后更加不满,诸位官人可瞧好了,本府穿的可是紫金鱼袋的公服。 ...几个识趣的官员便笑着连忙倒戈道:见过卫府尹。 卫如华背起手冷瞧了一眼,诸位同僚有这等闲工夫于背后嚼着不甘心的舌根,不如好好审视一下自己过去一年是否为国为君尽忠以及是否替百姓做了什么,整日在朝堂上呈口舌,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呢? 几个大臣相顾一视,旋即躬身道:谨遵相公教诲。 卫如华便领着人从他们身旁略过,走了几步后又停下,人活一世不过短短数十年,为后世忧还是为眼前活,我想,诸位同僚都是有家室的聪明人,也要为他们多想想才对。 大臣们被她的话震慑住,连连躬身道:下官等谨记。 等拉开了些距离之后几个官员便上前将长公主夸赞了一番,卫如华摸着额头,他们都是些趋炎附势之人,等着官家理政恢复高皇帝在位时给予文官的好处呢,但最重要的...她将紫色的袖子抬起,还是这玩意儿。 御厨房的膳食已经备好,十余位头戴向后曲折幞头身穿紫圆领窄衣的膳徒右手托着一只食盒,上面盖着绣龙的黄色盖子,左手则拿着一条红色的刺绣手巾。 进膳! 十余人拖着食盒列成齐整的一排从御厨房出经凝晖殿至内东门进入内廷,后面还随着二十多个托金瓜盒的人,大庆殿给皇帝准备的膳食皆另外置备送往福宁殿,只是少了一道萧幼清专门吩咐给众大臣做的菜品。 萧幼清抱着皇太子安坐在椅子上,旋即起身走上前,官家身体不适,特让皇太子代为赐宴诸臣。 吾不像先帝那般对待诸臣严厉,同样也不会像官家如今一样能够容忍所有人,国家有国家的规矩,朝廷也有朝廷的规矩,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吾希望你们不要因换了新君就将这些全忘了。 谨遵皇太后教诲。 太后。内侍从内廷急匆匆赶到萧幼清身侧,官家出事了。 萧幼清注目的眸子微微颤动,旋即朝宴席位于宰相前列的紫袍招手。 娘娘。身穿紫袍系玉带的女子走上前。 吾要回一趟内廷,这春宴的礼节你爹爹曾经是带你熟悉过的。 臣知道了。卫如华便朝母亲拱手,而后走上台阶将御座旁交椅子上的孩童牵下。 皇太后赐酒后没过多久便从大庆殿匆匆离去,群臣便纷纷揣测,不会是官家出什么事了吧? 诸位官人,这春宴才刚开始呢。卫如华缓缓蹲下,穿着浅黄袍衫的孩童睁着与其母亲很是相似的眸子笑道:姑母。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54) 殿下,乖。随后凑到太子耳侧嘀咕了一阵子。 听懂又似没听懂的孩子站在原地愣了愣,旋即迈着小步子走上前,背起手一本正经的唤道:赐膳。言语不是很清晰,但朝臣们听得明白。 臣工们惊讶于皇太子的举动,旋即纷纷扬起手躬身谢道:谢皇太子殿下赐膳。 大殿两侧盘坐的教坊伶人便随宴会再次起乐,膳徒们托着盘子入殿将菜肴按顺序布下,用左手拿着的红色手巾将黄盖打开。 一道菜肴似是肉,但又不像是肉,颜色为红色,切成了一块块贴合一起斜放在一片菜蔬上,看着极有食欲,这是什么菜? 连赴宴多年的老臣们都认不出来是什么菜,韩汜用左手捋着右手的袖子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送入嘴中。 余下官员见宰相动筷便也纷纷拿起筷子,韩汜便低头笑道:诸位相公吃惯了羊肉及山珍海味,可也尝过这猪心之味? 而后很多大臣便恶心的想要吐出来,可是御宴的赐食又不敢吐,遂放下筷子怒道:君子不食溷腴。 旁侧的同僚见之便暗自扯了扯袖子,刚好有拨动琴弦之音从旁侧传出,聪明之人,当听得懂弦外之音。 卫如华将皇太子抱起从殿阶走下,俯瞰道:太后说了,奢靡之风乃由禁中带出,国朝之所以富而不强便是挥霍无度所致,遂从即日起,由皇家带头,节省之资皆入户部拨用于民。 太后圣明! 作者有话要说: 膳工:工匠名,隶殿中省尚食局(这个区别于尚书内省的六尚哦,殿中省也有六尚局专负责皇帝饮食与穿着,前者不称局,而后者则是空置,职责归其他机构,直到徽宗时置。)职责就是烧饭的厨子,负责御善以及饷宴百官的饭菜,编制两百。 膳徒:公吏名,由御厨、翰林司托盘院子充(东京梦华录有一段他们的记载,称呼为院子家,但只说了衣着与别称并不详细。)职责为托盘子进送御膳及朝会宴饷百官饮食,编制三十人。 君子不食溷腴(hun四声yu二声)出自《礼记少仪》翻译为,君子不应该吃猪肉。 北宋的猪肉特别便宜,皇室与读书人不吃,平民百姓吃,禁中多以羊肉为主。 感谢在20200729 17:35:45~20200730 06:2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eplove 4个;銀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来吴山叽、王良ta 10瓶;别熬夜追文 5瓶;荣光 3瓶;三点意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3章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景和二年正月初一, 卧榻的皇帝尚未用膳便于福宁殿内阁昏死过去,宿值于殿中的宿内医师与御医忙活了三日才将皇帝从地府拉回。 官家到底如何了? 几个宿内医师跪伏着战战兢兢道:臣等无能,官家他恐怕... 萧幼清长呼了一口气, 挥手道:天命难违, 怨不得任何人, 这几日辛苦诸位了, 下去吧。 是。 入内后萧幼清将所有候在内阁的殿直与御侍遣退, 独自一人走到皇帝榻前缓缓坐下,好好躺着。 醒来的皇帝吃不进任何东西,就连水都是用棉布沾着从毫无气血的双唇间一点一点送入, 皇帝蠕动着双唇,母亲... 萧幼清抬手想将皇帝的手放入被褥中,却被他反过来死死攥住, 皇帝挣扎着最后的力气,用满布血丝的双目瞪着母亲,求母亲...慈悲, 晟儿可是您唯一的嫡孙, 他也是...先帝的骨血。 先帝二字萧幼清听得格外清楚,旋即皱起眉头将手抽回, 你终于说出来了, 你在外人眼中的仁慈与善心对我们来说何尝不是一把抵在喉咙间的利剑呢? 皇帝垂下手, 突然失声颤笑,这难道不是我该有的吗,回想这战战兢兢的三十年,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皇帝幼年一颗赤子之心至诚至孝, 萧幼清便生起了一丝心疼与无奈。 母亲...皇帝流着如同血一般的泪,是否也和大人一样, 始终都觉得儿子很不堪呢?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觉得,倒是你... 儿子心里,母亲永远都是母亲。皇帝盯着萧幼清一动不动,眼里充满了酸涩与心寒,那么...母亲心里呢,他心里呢,我真的...真的是他的儿子吗? 我想不明白,他那么的喜欢母亲,可是对于我呢,他宁愿去宠溺一个宗室庶出的养女,我不愿信姜舅舅的话,可是他对我...让我又不得不质疑... 萧幼清坐转身子背对着伤神道:你知道吗,这个家好比上演着一场南戏,一出杂剧,每个人都有两张面孔,一张被欲望支配,一张则是你的本心,当你的欲望逐渐增生,你就会失去你的本心,可是戏,旋即起身朝前走了一步垂下双手闭眼道:终是要落幕的。 景和二年正月初三戌时,直官递牌,鸡唱敲响钟鼓楼改时的鼓声,高声喝唱道:日欲幕,鱼钥下,龙鞱布...戌时正! 咚咚咚随着改时的鼓声敲响,内侍从福宁殿内阁走出,皇帝,驾崩了! 景和初年,景和帝病逝于福宁殿,半夜收到消息的老臣如五雷轰顶一般僵住,完了哟。头顶黑压压一片如乌云密布,说完便失了重心瘫倒在地。 萧云泽及霍青收到消息后便抽调马步两军禁卫戒严京城,宗室诸亲与朝廷重臣跪伏于殿庭颤声大哭,宰相韩汜取宣读遗制,朕生死有命...太皇太后尊为太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宜尊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皇太子晟于柩前继位,丧制以日易月,山陵一应事务当节俭,无禁祠祀嫁娶,诸州官员不必入京,当尽好本职,嗣君尚在幼冲,军国大事权取太皇太后处分... 萧幼清抱着嗣君从内阁走出,至殿中垂帘内站立,左右内侍旋即卷帘,赵平走上前唤道:跪! 谒请皇太子殿下登基。 翌日,昭告天下皇帝驾崩,由太常寺及宗正寺等有司布置皇帝丧仪,取消上元灯会一应庆贺事宜。 正月五日,皇太子卫晟于大庆殿登基,改元宣化,进鲁国长公主为魏国大长公主,荆国公主为杨国长公主,太皇太后临朝称制,命尚书右仆射为山陵使,入内内侍省都都知为山陵都监,由司天监择吉日挑选陵址。 宣化元年二月,命翰林学士曹佩茹撰谥册文,由宰臣拟定谥号及庙号于朝议上与百官共同商议。 其中宁宗庙号为一众大臣否决,便以兴宗、成宗、仁宗、孝宗四个庙号中筛选,最后由一众文臣一致挑选出美谥定以仁宗,由宰相上呈太皇太后批阅。 想起乾元皇帝的庙号萧幼清便将白纸黑字重重拍在桌案上,旋即将其攥成一团怒道:人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内侍低头回道:先帝延续的是宪宗惠利百姓之法,革除军制弊端,让将士卸甲归田,又平刑部冤狱,然百姓们看不见这高堂明镜里的暗斗,朝臣们则只会权衡君王给予的利益有多少,武宗亲征统一太宗朝剩下的割据势力,后又收复幽云,因改革尊武而得罪了文臣最后只得了一个武字,宪宗如是。 萧幼清撑着桌子长呼了一口气,薛进。 小人在。 将背后鼓动庙号之事与参与宪宗定谥的朝臣全部暗中找出来。 是。 宣化元年三月以宰臣摄太尉率文武百官及宗室请谥于南郊,后至大行皇帝灵前宣读,伏维大行皇帝德合天地...谨遣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王文甫奉册上尊景和皇帝为显孝神德仁文皇帝,庙曰仁宗,天人允协,呜呼哀哉。 宣化元年九月皇陵修建完成,命翰林学士曹佩茹撰陵名,为永康陵,九月中旬先帝出殡,送灵百姓如去年宪宗出殡皆跟随于先帝灵柩之后哭送。 宣化元年十月仁宗葬于永康陵,奉神主入太庙,已故先淑德皇后赵氏升配仁宗室。 宣化二年太皇太后制,延宪宗之法,由户部拨款制造司继续研制火.器,增大对技术官的重视以及加强军戎,于年秋开文武科举,定武举亦为一年一制,并大肆提拔女官以及宪宗时外放而召回的文武官员,而后又在一年之内将秘书省编撰国史的官员全部调换成女官,并由知枢密院事刘妙仪主持重修《宪宗实录》 宣化三年春,开设历经两帝先后驾崩所停的科举,仅此一科文举五甲进士女官便达一千余名,武举状元由殿前都指挥使萧云泽嫡长子萧燕归所得,授为云骑尉。 宣化四年初,除兵部尚书方之彦是以年迈致仕,其余文臣包括一些元老不是被革职便是外放,短短四年内革职人数多达上千,多为仁宗一朝的附和之臣包括东宫僚属,且牵连甚广,其中不乏祸及全族者。 刑堂重开,一群皇城司禁军手持腰刀冲进御史台。 大臣们慌乱的跪伏在地,臣冤枉啊,宪宗之神武,臣等如何敢诋毁,都是御史中丞,他是前太子少詹事的外甥,都是他教唆怂恿的,还望太皇太后明鉴。 勾当官冷道:一起带走! 太皇太后诏,纠举者从轻发落,一时间朝中各路官员纷纷检举同僚以此保全自己。 禁军压着一个花甲老臣,宪宗庙号乃当年仁宗首肯,太皇太后这样做是在否定仁宗,难道在太皇太后心里夫是夫,子却不是子吗? 萧幼清端坐在交椅上呵斥道:没有夫何来的子!又冷眼不耻道:难道诸臣心里只有仁宗才是君? 天下要尽毁于妇人手里,宪宗的确不配为君! 萧幼清攥着双手,强压怒火,汝出身贵族,世代为官,家中受恩萌者不计其数,却自宪宗起始断,来人。 太皇太后。 将其交由大理寺以谋逆罪论处,近亲者流放,五服之内免职不再启用,其宗族子弟于卫宋一朝永禁科举。 你卫宋的列祖列宗且看看吧,本朝竟也要吕武等毒妇!官员被剥去绯袍,恶狠狠的瞪着萧幼,毒妇,就算你再如何遮掩也永远遮不掉宪宗谋权篡位之过,他宠信后妃导致后宫乱政将要载入史册 禁卫将其一脚踹倒拔出腰刀抵在脖颈间,乱臣贼子胆敢污蔑太皇太后 别伤他,萧幼清突然改变主意,留着他的性命,但只留他一人,族人罪责让大理寺照旧。 萧幼清起身走到老头跟前,吾要你看着吾是如何将朝堂格局改变,吾要你看着吾是如何将这天下改变,吾要你看着后世之人是如何称颂宪宗皇帝的。 你老头睁着抓狂的眼睛,你这个谋害亲子的毒妇,不得其死然! 带走。 同年秋,宪宗诞辰之日,太皇太后命皇城司将一批大臣逮捕入狱,揪出当年宪宗庙号商议之事,以污蔑诋毁宪宗之罪将其悉数斩首于市。 此后,自乾元改制之后于宣化一朝再度改制。 宣化五年冬 六岁的小皇帝安安静静的坐在御座上,旁侧则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隔着珠帘望去,自宣化年间开始,经过明争暗斗与强权压制,提拔的女官渐渐增多,反对的声音便随之减少。 安东都护府来奏,北方大旱,已经连续三月滴雨不下,作物枯死,粮食无收,臣请奏设坛祈雨,开仓赈灾。 准。随后萧幼清又道:事关民生便都是大事,户部先拨款赈灾将百姓妥善安置,乞雨便交有司去办,另外诏免灾地三年赋税。 陛下圣明,太皇太后圣明。 冬日的寒风呼啸在内廷,碧绿的屋瓦上堆满了厚厚一层积雪,肩舆载着幼冲之龄的皇帝,后面还有太皇太后的肩舆。 殿院里一颗百年老梅树探出枝头,今年的红梅依旧开得十分妖艳,探出的几根枝丫有老旧的折痕,被折断的枝干又新生了许多分叉,萧幼清旋即抬手,内侍们便止步。 皇帝回过头,瞪着祖母发愣的眸子,祖母可是想起了什么?见人只是呆望,皇帝便朝内侍们挥手,从肩舆走下至萧幼清身侧。 【小轩窗,正梳妆,姐姐才是那一任群芳妒。】 皇帝见祖母眼眶红了便轻轻唤道:祖母。 萧幼清旋即缓过神来,侧身摸着皇帝小脑袋,官家先自己回去好不好? 小皇帝旋即抬头,这样的梅树,内廷的院里好像都有,可是祖母喜欢的不是海棠么?见祖母没有回话小皇帝便拱手,那孙儿就先回去了,屋外风大,祖母可要记得早些回来。 好。 小皇帝走后萧幼清又乘肩舆折回,乘马车从晨晖门出宫沿五丈河一直至昭庆坊。 潜邸的大门永远是开着的,里面洒扫院子的内侍与宫人换为了一批年轻又细心之人,新任都监迎出门率众人跪伏道:恭迎太皇太后。 你们都各自散去吧,吾想独自一人静静。 是。 萧幼清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轻车熟路的走进东院,马厩里已经不再养马,原本供马奔跑的泥地也长满了枯草,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 围墙的另一侧是宰相府,以一墙之隔的小院经过数十年的时间早已经变了样貌,那颗枯死的柿子树也已被主人砍做了薪柴,院里新建了一个凉亭,菜地变成了花园,唯楚王府的东院没有一丝改变只剩下满目凄凉。 叮叮当当 一闭眼便是当初骏马胸铃上的叮当声,北风越过围墙向人迎面拂来,将一丝丝寒意吹入人心。 半刻钟后,雪地里只剩下一个浅浅的脚印,石阶上还有些许未被风干的湿漉,王府书斋里的书画一幅不剩,全都被宪宗生前赏赐给了太子,最后也都被仁宗带进了皇陵。 萧幼清推开门跨入寝阁,外屋与内屋的陈设三十多年来一直没有动过,只是悬垂的珠帘已经褪去了原有的颜色变得又老又旧。 萧幼清垂下手从椅子上轻轻划过,旋即一把撑下,颤抖着呼气道:你为何能够这般狠心,便是连梦也不肯入了么?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55) 哒,哒,哒珠帘晃荡,萧幼清转身入了内,宪宗离去后她便再也不敢踏入楚王府一步,比起无法逃离的皇宫,这里的回忆更让人痛苦。 萧幼清盯着内房圆柱帐帘内一张老旧的檀木桌子一动不动,旋即低下头望着手里没有填炭而被手捂热的铜炉。 【姐姐的字,功力在我之上,只是姐姐的心不在此。 我给姐姐的炉子呢,姐姐没有用吗?】 那件绣花的褙子,其实是我故意给你的,谁才是设局之人,谁又甘愿走进局中为人所操控,萧幼清抱着炉子缓缓坐下,你说帝王命短,问我为何要推你上去,是啊,我为什么要推你上去呢,其实你我都明白,就如同开弓没有回头箭。 太皇太后!几个内侍寻到萧幼清后止步于外屋唤道。 什么事?萧幼清抱着手炉坐起。 太上太皇太后病危,请太皇太后回宫。 萧幼清刚站起便被消息震住,旋即起收铜炉乘车赶回禁中。 第314章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太上太皇太后病危, 德寿宫跪着满院子外命妇,寝阁内萧幼清握着李太后的手,娘娘还有什么嘱托么? 李太后蠕动着双唇, 萧幼清便俯下身倾听, 老身...不想...与武宗...合葬, 你便将我..将我...陪葬...于...宪明皇后陵。 萧幼清捂着嘴连连点头, 一阵风拂过窗子后, 积雪未化便又迎来了飘雪,内侍从殿阁哭丧着走出,太上太皇太后...崩! 宣化五年十二月冬, 太皇太后李氏崩逝于德寿宫,谥号穆懿皇后,合葬宪明皇后陵, 升配武宗室宪明皇后神位旁。 至宣化五年初,萧幼清称制五年后,朝廷东西二府该换之人皆以悉数调换, 遂以皇帝圣旨下诏更改三年一制的女科为一年一制, 同年长夏又诏三衙与枢密院及兵部扩充备,整顿军纪, 操练士兵。 年初秋, 于东京城西郊金明池举行阅兵, 陈精兵六十万,即步军、马军、神臂弓、虎翼水军、神机营等,命百官陪同。 数十万禁军驻扎在城外, 至凌晨鼓响, 皆穿戴好一整套盔甲,神机营将试用无误的火炮组装架好, 持枪的军士皆是经过操练与反复筛选训练有素的精兵,加之火器研制的改进与完善军事上较宪宗年间又增强不少。 仪鸾司将太皇太后的仪仗及大安辇与天子仪仗驾出,拱卫队皆等候在大庆殿。 万全作坊受命打造了两副御阅服金装甲,以供太皇太后及皇帝骑马阅兵之用。 几个宫人替萧幼清将御阅服换上后各自呆愣的看了一会儿,旋即低头端着手后退,内侍抬来一面铜镜。 萧幼清望着铜镜里身穿铠甲的自己,终究还是败给了岁月,人老了。 奴瞧着太皇太后一点都不显老,这金装甲穿在太皇太后身上比命妇礼服还要称身。这几批新换的宫人受命过来服侍之前便了解了主子的出身等一些忌讳之事。 宪宗皇帝也说过同样的说。 本是几句由心的称赞,几个宫人在听到萧幼清的回话后吓得直哆嗦的跪伏叩首,奴口无遮拦,请太皇太后恕罪。 萧幼清将金甲的靴子穿上,随后走上前亲自将人扶起,起来吧,吾只是随口一念,你不必害怕。 让太皇太后想起伤心之事,奴有罪。 萧幼清拍了拍她的手,吾还要感谢你呢。 宫人抬头一脸不解,萧幼清转身牵起小皇帝的手走出殿阁,朝身侧的内侍吩咐道:让翰林图画院侍诏许崇炬到大庆殿等候。 是。随后便有一个内侍端着手急匆匆从内东门走出,一路小跑至翰林图画院。 萧幼清与皇帝分乘肩舆至大庆殿,见到殿庭列着近万人的仪仗队及法驾以及大辇。 撤下车辇,牵马出来。 是。 萧幼清低头对着孙儿问道:官家可以自行骑马么? 小皇帝便朝祖母拱手道:祖母教过孙儿骑射,孙儿自己可以的。 萧幼清便与皇帝从乘辇改作骑马,唯不变的还是拱卫圣驾的仪仗与卤簿,沿着御街南下,两侧临街的百姓纷纷将窗户打开。 晟哥哥。一个四五岁扎着总角的女孩站在马车上朝仪仗队中间招手。 听到人群里传来熟悉的呼唤,皇帝骑在马上侧头望去,看着小姑娘灿烂的笑容满面便也跟着微微一笑,而后牵着缰绳继续朝前驾马。 念儿。妇人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童轻声唤道。 娘。 在外面要称呼陛下,不可以这样乱喊知道吗? 哦。女孩儿嘟囔着嘴,可是哥哥说不喜欢念儿这样称呼... 妇人将男童抱在腿上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君无戏言才是最不可信的。 街边的过道口站着一长一少两个女子,年轻女子见身侧的长姊望得出神便问道:阿姊的守孝期早已过去,如今还俗入仕又是为哪般?见人不答话她便笑道:她现在可不是当年宪宗膝下那位天真的小公主了,太皇太后当朝,她是名副其实的权臣。 你想的过多了吧? 是吗?没准今年春闱的主考官就是她,那样一来阿姊还能成为她的学生呢。 临街的茶馆二楼雅间也对坐着两个穿襕衫的读书女子,年龄相仿,其中一个端着一碗同伴点好的茶走至窗边,眼里印着仪仗队里的金晃晃,綦天下之贵,一人而已;是故环拱而居,备物而动,文谓之仪,武谓之卫。 同伴也随着坐起并肩于窗前,我瞧着那位圣人便不用这仪仗也能有帝王的威仪吧。 先开口的人点头,眯着眼睛笑道:传闻宪宗皇帝儒雅随和,应与这位太皇太后有关系吧,骨子里透着异于常人的坚毅。 哦?同伴笑道:抵死缠绵的爱欲也终会有消散的一日吧,难敌岁月。 或许吧,眯起的双眼逐渐睁开,孤雁形单影只,只有相思无尽,说不清,道不明,一个情字而已,不禁悲叹道:困了多少人一生哦。 同伴摇头道:你呀,少听些说书人的胡诌,谁知道上位之人的情感里到底掺杂了多少利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管他真假,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听着旁侧率真的话,她便注视着长长的仪仗队不禁叹道: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端茶的女子吃了一口茶后应道: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旋即又愣了愣,要打仗了? 众将士排列齐整于南郊的金明池附近,外围有不少围观的百姓,许崇炬登上金明池北边临水殿的高台架起画布。 将领队伍里有不少是这些年武举提拔上来的新军官,其中排列在一起的几个年轻将领议讨论着阅兵之人。 萧兄的姑母不愧为一代巾帼。与萧燕归同科登第的几个同僚搭话道,身侧的云骑尉其父为掌率三军的上将,而亲姑母则是掌权的太皇太后,结发妻子的同胞长姊还是当今皇帝的嫡母,可谓之名副其实的权贵。 萧燕归听明白了意思便不予理会的冷眼道:奉承的话少说些吧,萧某人觉得把这忠心留在日后的战场上比较好。 随着马蹄声与军士们的呐喊声以及最后压轴的火器,经过十余年改进,火炮的准头以及射程都有所突破,火炮对准演练所用人为堆砌起的山头,萧幼清下令命禁军先过去查探山头,确定无人后才命神机营的都指挥使挥旗。 几声巨大的炮响使得大地为之震动,堆砌起足有数丈高的山顷刻间被夷为平地,国朝的强盛便激起了一些文人的爱国情怀,为国盛而欣喜。 一群被山摇地动吓到的文官抖着手脚,虚了一口气摸着额头上的冷汗,这要是一炮轰到城中,得死多少人啊。 围观的百姓中有不少外商与定居在中原的外邦百姓,皆为此次阅兵感到震撼,火.器的力量以及杀伤力是盔甲所不能抵挡的,无论有多坚固。 垂拱殿 太皇太后,翰林图画院侍诏许崇炬求见。 宣。 许崇炬从弟子手中将画接过,旋即抱着画迈步进殿,臣许崇炬叩见太皇太后,愿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萧幼清身侧替她批写折子的魏国大长公主便退到了一旁,许崇炬又道:见过魏国大长公主。 许崇矩呈画奏道:依太皇太后吩咐阅兵图已作好。 如华从殿阶上走下,给我吧。 是。 娘娘。随后与内侍合力将其展开。 萧幼清盯着凝视了许久,画作以穿金装甲的人为中心,金戈铁马,六军同列,阅雄兵百万。 奎光。 赵平走上前,小人在。 将阅兵图送至永兴陵烧与宪宗吧。 是。 宣化六年初以开封府尹卫如华兼任知贡举,此榜本科廷魁由女子所得。 宣化七年春,卫宋出兵西洲,以卢山郡公、怀安军节度观察留后霍青与淮阳郡公萧云泽共同为兵马大元帅执掌帅印出兵西伐,其长子萧燕归随父出征,萧幼清于后方主持局面出谋划策,备数匹千里马作为朝廷与前线通信的国马。 宣化九年秋,大军压境都城,西灭西洲,而后受命迂回南下灭回纥,算清府库储备后,朝廷再次下令命大军继续西进。 宣化十年冬克喇汗王朝君主遣使递交降书,汉家阿舅大官家在上,臣等稽首顿首...唯瞻仰□□之盛而无敢有生二心,臣以不德,乞请阿舅大官家恕我子民,叩首三拜。 既递降书献城,便止戈吧,让工部在东京腾出一些宅子出来。 太皇太后仁德。 宁寿宫 卫宋的疆域图自武宗朝起,每隔十余年便有一次大的变动,其中最大的为宪宗朝时与现在的宣化一朝,其总和较开国之初扩有六倍之余,宪宗夙愿也于宣化一朝逐渐实现。 数年来萧幼清忙于军政,边境与都护府的琐事及地方矛盾与朝廷政事都让她忙得抽不开身,小皇帝自幼便由皇太后教导,故意将自己陷入忙碌,以为这样就可以减少思念所带来的痛苦。萧幼清坐在一把交椅上直直的盯着画里那些往事,可是一旦停下来回想,哪一次不是心如刀绞呢? 没有心了,可它还是会痛啊。萧幼清呼了一口长长的气,盯着一幅年轻俊朗的画像满含幽怨,十年了,你知道吗,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果然,你才是那个最让人讨厌的,你说你想把一切都给我,而今便是这样的半生孤寂吗? 萧幼清弯下腰用双手蒙着脸,颤抖着身心道:就算流干了眼泪又有什么用呢。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随后又抬起湿红的双眼,眸子似被孤寂磨平了一切,不见喜乐只剩忧愁,有些情,是儿孙绕膝的亲情永远也追不回的。 萧幼清的腿上一直放着一个小小的炉子,我知道你一直遗憾没有后继之人,你没有看见晟儿长大,他比他父亲出色,而今朝堂,旋即侧头透过窗户望着秋日里的天空,你看见了吗? 天空不会作回应,只有从北方刮来的秋风在呼啸,落日长河之上商船来往不断,里面载着一家人的生计,也载着船夫的梦。 宣化十一年西洲以西的克喇汗王朝献城投降,君主及宗室皆被押往东京赐宅居住,宣化十二年合并西洲及克喇汗建陇西都护府,宣化十三年大军班师,霍青自此一战成名,继萧怀德之后又一位未尝败绩而令西域诸部闻风丧胆的战神出现,因功获封镇国公、定西军节度使,先锋郎将萧燕归以战功封侯,其父萧云泽进封忠国公、进节度使,赐以两位节度使旌节,择日又铸节度使三印同赐之,父子同封,引震朝臣,自此之后南吐蕃诸部称臣,年年朝贡,太皇太皇遂下令止戈为武,减免军户劳役与赋税,休养生息。 宣化十三年之后朝臣元老相继请辞,各举荐能者接任,宰相班列中其女官占有五成,女科贡举多出自刘妙仪及曹佩茹榜,且有将门女子通武举入三衙统兵为将者。 宣化十六年朝臣奏请立后,垂帘内的少年耳白于面,眉目清秀,起身朝一侧的老妇人躬身道:请祖母做主。 宣化十六年春,太皇太后诏,以皇帝年长中宫未建,历选诸臣之家,以忠国公、清远军节度使萧云泽嫡孙女为皇后。 又以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刘妙仪摄太尉充迎奉使,魏国大长公主、知枢密院事卫如华摄司徒为副躬。 宣化十六年秋皇帝大婚,册萧氏为后,进殿前副都指挥使萧燕归为梁国公,其妻封惠国夫人。 第315章 终章 宣化十七年翰林医官使孙鸿达寿终正寝于宅中,由其长孙接替衣钵,太皇太后诏,延宪宗重技术之制,追封为随国公、赠太尉,谥号文忠,撰哀册,破以旧列配享宪宗庙。 宣化十八年冬,中宫诞下皇长女,皇帝大喜,百晬之日封祥福公主,由太皇太后赐名卫琪,并大赦天下,降天下死囚,流以释之。 宣化二十年秋,皇长子卫珣诞生,受封诚国公,有朝臣请奏撤帘归政,遭皇帝严斥,遂罢。 宣化二十一年宫观 皇帝的仪仗停留在宫观的山脚下,队伍沿着街道摆了长长一路。 诵经的声音至皇帝登山门时便未停过,清虚真人。 女冠合手结太极阴阳印,抱掌前推,躬身磬折道:官家。 女童扎着两个总角,走路的步子颇像一个小大人,端着双手至女冠跟前躬身,姑母。 阿姊。陪同她的是身穿淡黄袍衫的皇帝,怀中还抱着一个刚满周岁的男婴,祖母近些年身体不太好。 恋耽美 女庶王(GL)——于欢(256) 女冠低头瞧了一眼祥福公主,回应皇帝道:我知道了。 至暮年,萧幼清身边的侍从一个个离去,唯还剩一个年过八十的老内侍陪在自己身旁,原本收养的两个心腹养子也都要比赵平先辞世。 宁寿宫 深秋的风从窗口徐徐刮来,落日的暖阳逐渐从殿内慢慢爬出,空旷的阁中挂着数十幅画,屋内少有陈设。 这些画每隔一定时间便会拿出来翻晒,又或是在她想起来的时候会命人小心翼翼的拿出,二十余年过去,朝中的党争反反复复,阳术正心,阴术为权,每当受阻之时她便会到这阁中来翻阅旧藏。 这天底下再大的难处都没有比你离去要更加令人难受,我度过了最困难的事,而今还有什么可以阻挡的呢? 皇帝抱着儿子牵着女儿至宁寿宫问安视膳,正殿没有见到人便询问道:祖母呢? 宫人福身,官家万福,太皇太后在潜兮阁,奴去替官家通传。 女婴伸着稚嫩的小手蹭了蹭皇帝的胡须,皇帝抬手握着女儿的小手,不用了,祖母现在我就在殿中等祖母出来就行,你别去打扰。 是。 一直至太阳落尽,天色渐渐陷入昏黄时萧幼清才从阁中走出,内侍扶着她提醒道:半个时辰前官家到宁寿宫了,现在还在正殿候着。 官家来了你们怎么不派人通报吾? 是官家得知太皇太后在潜兮阁便不让人通报,说是怕打扰了太皇太后。 曹氏教出来的儿子,萧幼清眨了眨眼,要比吾更会教。 先帝...赵平低下头。 你是不是觉得先帝最后变成那样是宪宗压迫所致? 小人不敢。 错即是错,她也未曾说过自己是对的,是你们非要将推向一个圣君的位置。 正殿 皇帝领着儿女请安,至登基到现在二十余年坚持行跪拜礼,孙儿给祖母请安,恭祝祖母身体康泰。 曾孙给曾祖母请安。 内侍们将皇帝与公主扶起,随后又搬来两张交椅,皇帝开口道:祖母。 官家有事就说吧。 九年前祖母七十大寿孙儿年纪尚小,少不更事便也不懂人情世故,如今祖母即将再次大寿,孙儿知道祖母不愿浪费府库银钱大办寿宴,但是如今国库充裕,百姓富足,寒食节本就有国宴,孙儿便想... 寒食节前夕是萧幼清的诞辰,吾为何不愿过诞辰,你母亲与姑母应当与你说过吧。 皇帝犹豫的低下头,娘娘说...翁翁的忌辰...就在寒食节的前几日。随后皇帝又担忧的看着祖母,可是祖母,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孙儿一直伴着祖母,从幼冲到成年再到如今为人父,常见着祖母独自伤怀,也从不曾见祖母开怀笑过,孙儿...皇帝自少年起便想尽了法子想让祖母开心,可失真的笑容与开怀之笑有着天壤地别之分,渐渐的也让少年失去了信心。 抱歉。萧幼清长叹道。 不。皇帝从交椅上坐起,至祖母膝前蹲下,孙儿觉得是自己不够孝顺,也没有足够的耐心... 萧幼清抬起手摸着皇帝的幞头,你一直都是个聪明伶俐又乖巧的好孩子,这点祖母很是欣慰,祖母老了,便希望你能将心思多多放在国事之上。 孙儿知道了。 宣化二十二年春,太皇太后大寿,未大肆庆贺,但有宗室诸亲及朝臣请表贺寿,同年夏至,太皇太后制命,立皇长女卫琪为皇太女,以三位翰林学士及宰臣分别担任太女六傅,其中包括两位女翰林及一位女相。 宣化二十二年冬,萧幼清撤帘归政静养于宁寿宫,由萧曹两家及魏国大长公主辅政。 宁寿宫 惠然。 曹舒窈听得闻唤后放下手中煎茶的动作走到萧幼清身侧蹲伏下,娘娘。 有件事还要拜托你。 但凭娘娘吩咐。 这是我作为她的妻子最后想要为她做的事,可又正因为我是她的妻子所以我不能够为她做,不得已才想要委托于你还有如华。 新妇一定代为完成。曹舒窈很是心疼的看着太皇太后。 福寿宫 晃荡的秋千发着咿呀咿呀的声响,内廷之中常能见到紫袍的身影,卫如华伸手轻轻推着刷漆的梨花木秋千架,即便你不与我说我也能够知道,当年娘娘没能够阻止那群大臣便在心里烙下了一道疤,以至于后来的祸及全族,娘娘心里的爹爹,已然超越了生死吧。 曹舒窈坐在秋千上,这么多年了,娘娘一直活在过去么? 福寿宫为殿阁所改名,卫如华扭头看着这座深宫,朱墙碧瓦,这里是娘娘与爹爹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地方,触目可见的皆是回忆,但我最深刻的还是儿时爹爹带我去艮岳...说着说着卫如华突然放慢了手中的速度使得秋千渐渐停下。 【天下人天下事,万事万物并非天子一人说了算。】原来那个时候,爹爹就有那么多无奈。 曹舒窈又想起了太皇太后的嘱托以及这些年来朝局的变化,利用宪宗皇帝的庙号揪出守旧派势力从而名正言顺的清除这已非常人的耐力,便是我也做不到吧。 做得到。卫如华肯定道,你若有心,有心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你便也能做到如此隐忍。 爹爹的爱是明目张胆想把一切都给娘娘,而娘娘的爱则是隐忍与克制,正因为如此才成全了这段刻骨铭心为世人所羡慕的爱。 宣化二十三年盛春,宪宗潜邸传来花开的消息。 萧幼清坐在装有木轮的椅子上,曹舒窈将其推到潜邸的花院中,温暖的春风从艮岳的山林间吹向昭庆坊,拂过人身时格外温柔,铃铛随风而动发着叮叮当当的声响,酒家的长幡也随之飘起。 原来的那座妓院依旧存在,只是老板已经连续换了好几个,宽阔的街道也随着建筑的增添而变得拥挤,触目可见繁华之像。 春风拂动满树海棠,几片花瓣在空中交叠起舞,一簇白色彼岸花在树下盛开又随风摇曳而动,在生命流尽的最后一刻,老人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渐渐产生了幻听与幻觉,眼前出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正从远方走来,耳畔再次响起熟悉的叫唤,姐姐。她抬起手想要抓住,却发现原来只是落日的残影。 【落日的晚霞照耀着通向彼岸的不归路,余晖下站立的人并没有影子,但笑容依旧干净爽朗。 姐姐。 嗯? 你后悔吗? 为什么会后悔? 我将你困在这里却给不了你一个完整的人生。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结局不变,我的选择也依旧不会改变,依旧是生生世世想要相守的你,比起所谓的完整人生,我想,你给我的爱,足以胜过这世间的一切。】 这卫宋的天下我又替你守了二十年,不是我守不动了,而是我...老人怀抱一只铜炉,望着空中起舞的花瓣潸然泪下。 想你了。 (完) 第316章 后记 娘娘! 祖母! 京城内外的哭声如同宪宗皇帝驾崩之时,跪伏送灵百姓多达数万,恸哭发自肺腑,哀嚎响彻天地。 宣化二十三年盛春,太皇太后崩逝,与宪宗合葬于永兴陵,谥号仁孝章德皇后,享年八十一岁。 宫官入殓之时却发现太皇太后手中始终抱着一只老旧的铜炉,两个女史小心翼翼的掰开却发现铜炉被握得十分紧,炉子的底面还有用不同字体所刻的两句诗。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皇帝尊太皇太后遗命,只将一只铜炉及一只放有青丝挽成的同心结与宪宗皇帝所赠的数千幅画作为陪葬随仁孝章德皇后下葬。 宣化二十三年冬皇次子诞生,大赦天下,宣化二十四年皇帝为完成仁孝章德皇后生前遗愿御驾亲征西南,由皇太女监国以知枢密院事、魏国大长公主与曹太后辅政,宣化二十五年由于皇帝多疑导致错失战机而兵败退居河西,年冬移交帅印于萧家将及曹家将重整旗鼓再度发兵,于宣化二十七年平定吐蕃东北诸部,置都护府,班师后封赏诸将,同年长夏,皇后萧氏病故,帝悲痛谥号显慈皇后。 宣化二十八年朝廷掀起易储风波,帝欲立宠妃为后,又欲废皇太女改立宠妃所生的庶子为储君,以至党争再起,后遭魏国大长公主及曹太后所止,宣化二十九年秋皇帝病逝于福宁殿,葬于永信陵,庙号宣宗,宣宗在位二十九年,实际掌权为六年,在位期间由仁孝章德皇后听政延宪宗之法革除弊端,任人唯贤,政治清明,后世将其称为宣化之治,与其祖父宪宗皇帝并称为乾宣盛世。 宣宗留有四子七女,遗诏曰:尊皇太后曹氏为太皇太后,贵妃为皇太妃,军国大事权取太皇太后处分。 宣宗驾崩后由魏国大长公主与曹太后共同拥立宣宗长女继位,改元成熙,是为圣宗,皇太后曹氏临朝称制,诏除旧制,将魏国大长公主封为魏王,于宣化六年所开女科位列本科进士榜第一名的廷魁一跃成为辅政大臣进入都堂任执政宰相,圣宗一生无子,过继同胞弟周王之女为皇嗣抱养于膝下,后被立为皇太女,自仁孝章德皇后与曹太后相继掌权后,萧曹世家之贵近乎与为卫宋一朝同盛衰。 成熙七年,在曹太后与魏王及一众文武大臣支持之下,追念宪宗之功,开女科之先河,前无古人,修建运河,编纂典籍,扩疆土数千里,其功绩远超太宗及武宗总和,遂革旧制追尊宪宗皇帝为圣祖皇帝,并命翰林学士与阁学士领秘书省重新编撰宪宗本纪命为圣祖本纪。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