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君·蛊惑》 分卷阅读1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1 《四君·蛊惑》作者:酿生贫 文案 黑暗污秽、数百年根深蒂固的丑恶,其实也是可以抗争的。 梦阑珊四人组,只有一个玉留声没有写,补上玉留声的部分。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君忘笑,玉留声 ┃ 配角:薛无涯,君兰 ┃ 其它:鬼欲章台 第1章 鬼欲章台 我叫君忘笑,身在鬼欲章台。 “寻了那么久,还不肯罢手?”我单手吊着额角,垂目看着阁楼下满目青翠。 鬼欲章台是一个充斥着黑暗的地方,给人的第一感觉是阴森,而后是恐惧,最后,或许会演变成悲悯。不过,悲悯是鬼欲章台最不需要的东西,这里没有可怜人,一切情绪的转变,都只是一个必然的过程。这里虽然存在着精致华丽的建筑,却依旧透着令人发毛的寒气;虽然拥有美丽的花草树木、山川河流,却每每在不经意间化作噬魂渴血的恶魔,威胁性命;虽然养着许多好看的面孔,却无法拥有一颗纯粹的心。 在鬼欲章台,越是美丽,越要小心。 但凡事总有例外,不过例外从来不会偏爱一个人。 浣魂苑算是其中一个小例外。 这里有美丽的花草,除了美丽,绝无任何威胁性。 阁楼下的绿草名叫“染瓷”,是很好的染料,花季在冬天,不过可惜,鬼欲章台没有四季,只有几处有少得可怜的阳光能透下来,草木枯荣被养成了一种诡异的循环,永远是枝叶干枯之后,才会有花朵盛开,而那些花的花瓣,无一不是布满老人一般沟壑纵横的褶皱,鲜艳浓烈地仿佛立刻就会死去。只有染瓷不一样,它像外面的花朵一样,花瓣水嫩嫩的,光洁如丝绸,用手轻轻一掐,便能掐出深红色的汁水来。染瓷的花瓣往往重叠了三四层,多的时候,一眼望过去,热闹极了,可惜的是,这些统统是传言,我根本没有见过染瓷花开。 临妆蹲在那片绿草旁边,细长白皙的手指在绿叶里拨了拨,最后叹了口气:“居然连半个花苞都没有!” “若长出来半个还了得!”我闻声笑了她一句。 临妆抬头,秀目瞪了我一眼,然后叉腰站起来,嫌弃地说:“我眼前可不就是半个人么!半个花苞有什么稀奇!” 我学着她刚才的模样叹了口气,仰头饮了一口手里的酒,装作心痛的样子,说:“又戳我痛处!” 忽的瞥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慢从外面走进来。远远看去,孤孑疏傲,仿佛谁也没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仿佛他生来孤独。乌发与衣裳融为一体,他垂着眼眸,盛气凌人、不怒自威,往往令人不敢直视。 其实我没想过他会这么快过来。 听着他一步一步十分沉稳地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我捏着空杯子,如坐佛般一动不动。 一直到他出现在我眼前,凝着(zhe)沉着(zhuo)漆黑的双眼看向我,仿佛换了一个人,容色柔软舒缓了许多。可看他面色稍显疲惫,应是这些时日奔波所致。黑色的衣摆上,还沾染了矿山上黄褐色的土灰。 倒是他先开的口:“找我何事?” 的确是我找他,可我也知道,有人暗示他来找我。 不过我不打算挑明。 我微笑着放下酒杯,却依旧坐在摇椅上,只是换了只手撑着头:“没事不能找你?” “我很忙!”他语调一沉,似乎不太高兴,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他却没有坐下去,反倒朝我走了两步。 “哎……”我又叹了口气,“你这架子都比以往翻了好几翻呢!” 他是玉留声,鬼欲章台的四君之首——雨楼公子。 在鬼欲章台,除却欲主之外,便是四君地位最高。若将来欲主的子嗣不争气,他便是最有机会上位的那一个。 “叫我来听废话?”他依旧冷着脸,仿佛我做错了什么,用上位者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我,企图震慑,却反而透露着一股似有似无地、堪依靠托付的错觉。 不错!我把他这副姿态归结于错觉。 身在鬼欲章台这样的地方,玉留声心中眼中依旧保有江湖豪侠的气质,但早晚有一天,这种气质会消弭殆尽,他也会变成规矩之下的工具,没有个人感情,没有灵魂,一动一静,全凭规矩! 有时候,我也替他可惜。 不过,我是最没资格可怜别人的人。 摊了摊手,歪头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你的兄弟睡了我的侄子,你当如何处置?” 四君没有血缘,却亲如兄弟,我说的正是四君的老二——雪妖公子。 “君兰勾引雪妖,我还没问你的罪!” 我的侄子君兰,比我小十一岁,我给他取字——亦缓,生的一副极好的皮囊,就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君一般,美的很不真实,若非他偶尔会有些小性子,我都快怀疑自己根本没有侄子,他不过是我臆想出来的完美人物罢了。 看!玉留声如此颠倒黑白,我却没看到他半分脸红。他已经慢慢舍弃了最初的自己! 我不禁笑了笑,身为四君之首,他只是雨楼公子,而不是玉留声。 “你敢么?”我挑眉一问,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君氏在鬼欲章台身份特殊,玉留声也不过是说说而已,除非我果真触犯了规矩,否则全凭个人喜恶,四君乃至鬼欲章台之欲主也无法贸然杀我! 虽然,欲主楼断真的很想杀我! “只要你不犯错!”鬼欲章台规矩严明,一着不慎,便是生不如死、死不如灰飞烟灭。这一点,鬼欲章台所有的人都很清楚,楼断更清楚,比起私怨,还是权柄更要紧。不过他的儿子楼鸩倒没有他这样看得清,时不时地找我麻烦,小打小闹的,楼断也默许了。 鬼欲章台不允许私怨,若我因楼鸩而死,按规矩,楼鸩是要生祭的。 楼断可舍不得他唯一的血脉! 我放下手里的酒杯,慢悠悠地站起来:“矿山里死了不少人吧?” 对于我的情报,他没有惊讶,也不需要惊讶,只是略沉了沉眼,冷着眉目,眼中似有一丝悲悯,说:“仅在瞬息之间。” 鬼欲章台有不少矿山,金银宝石矿是鬼欲章台重要经济来源之一,采矿的是鬼欲章台最低贱的奴隶,可即便是奴隶,刹那间死了一大半,一时又没有充足的补给,对鬼欲章台来说,是一次故障,对玉留声而言,大概是一场悲剧。 我也只能猜测一个“大概”,毕竟,当年的豪情壮志还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2 剩下多少,我无法准确估量,而雨楼公子玉留声的忠诚,没有人可以质疑。 至于那些奴隶,自入鬼欲章台,从第一次开矿,到最后死去,不过几年时光。他们挤在狭窄的屋子里,每日睡两三个时辰;吃着最难吃的食物,却还依旧吃不饱。 鬼欲章台的采矿工人,比外面的乞丐还不如。 监工们通常很严厉,也有不少人熬不住选择自杀。不论是自杀或是累死饿死,每月都有约莫百人的补给。除了这一次瞬间损失一千多人无法及时补给外,不论矿山后面堆了多少白骨,采矿的人从来只多不少。 鬼欲章台是一个冷血的地方,矿山是将所有冷血摆在明面上的地方。 矿山的采矿奴隶死得很像中毒,却不是中毒。死状千奇百怪,苦状万分,却统统有一个共同点:心脉碎裂。 大规模的死亡让监管采矿的司官不得不“草拟”一个“缘由”,但金矿有毒这个借口却让剩下的奴隶们不敢再进,好些选择偷偷自尽,而不愿意面临那种惨烈的死法。 “我的染瓷也死了大半。”我抬手,往窗外指了指,微风盈袖。 而他,露出一分惊讶来,转头往窗外看了看依旧绿油油一片的花圃,沉声道:“怎会?” “你拔一根看看就知道了。”我淡笑。 玉留声眼露犹疑,缓缓走到窗边,黑色的衣袍轻轻一挥,一道指劲准确地将一株染瓷拔起,而旁边紧密挨着的染瓷纹丝不动。 染瓷的根足有女子小指粗,玉留声捏着尚带着泥巴的染瓷看了看,并无不妥,说:“看来要重拔一株。” “不用!”我走过去,指尖凝了微弱的气刃,在染瓷的根部轻轻划开一道口子,完好的外表下,尽是碎裂腐烂的内里,和这里一样,看上去是活的。 “两者有关系?”同样是碎裂而死,玉留声是想到了矿山那些人。 “那些人是昨夜辰时两刻死的,我的染瓷是辰时三刻死的,那个时候,刚好有一群乌鸦飞过浣魂苑上方。”我递了方帕子给玉留声擦手。 “你这里种着漫浆藤,乌鸦不会过来。” 鬼欲章台的乌鸦也吃腐肉,比之外面的,更加凶猛些,更像是猎鹰,只是,它们都害怕一种叫做漫浆藤的植物,生长的漫浆藤会散发出一种恶心的气味,能令乌鸦死亡,对人却是无害,甚至,几乎闻不到。 玉留声想了想,又说:“你怎能确定,染瓷是辰时三刻死的?” “我猜的。”我朝他微笑,染瓷是鬼欲章台特有的植物之一,极难培育,种子种下去,虽说很快就会发芽,但要长全叶子,需三到七年之久,再过一年,便能看见花了,阁楼下的一花圃染瓷花费了我好几年,对于它们的习性,自然了解。 “有话直说。”玉留声冷笑。 “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我又坐到摇椅上,无论是矿山死去的奴隶,还是乱飞的乌鸦,甚至染瓷……出现这样的异状,只能说明一件事,“你猜到了大概,却无法确定,那个地方,可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 “可偏偏,我们都能进去!”玉留声压着声音,凛然无惧,“想要找我结伴么?” “不过是一个花圃罢了,尚不值得我拿命去玩儿。”我悠然地看着他,“可雨楼公子便不同了。” “你想要什么?” “找回我遗失的物件。”我胡说的。 “好!”玉留声看了我一样,仿佛我算计了他一般,但他还是点头答应,只是看上去略有些不自在。 我和玉留声可没有什么仇。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主角在黑暗里抗争的故事。 全文46章,设置的时间是10月7日完结。 很久没有写作,还有许多不足,晾! 攻不洁受洁,双洁慎! 第一人称慎! 本文he,be党慎! 主角攻幼年甜过一阵子,少年身心孤苦,成年肉体苦,心有宏愿,将仇恨放在次要位置,爱情更次之,慎! 主角绝对有主角光环,否则凭什么叫主角! 全篇可概括为:一件“法宝”玩全章。 鬼怪与凡人共同生活在一个地方,体质梗、环境梗,慎! 少量配角bg,介意慎!(不然人得从石头里蹦出来) 关于文中并未完全交代的精神信仰——“鬼主冥宵”——生平事迹,属于另一篇bg文,不用过于纠结。 第2章 鬼欲深渊 鬼欲深渊。 鬼欲章台的地狱。 是一个被欲主掌握,却不是对欲主完全开放的地方。鬼欲章台的四君、少主可以随意出入,而我,身份特殊,也可以出入。其他人要入内,必要欲主亲手所书欲主令方可。 不过,也没有人愿意主动进去。 鬼欲深渊的正面是供奉着鬼欲章台的直接信仰鬼主冥宵的冥宵大殿,侍奉在此的,是四君师。每一代的四君师都将在此处终老一生。没有死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徒儿,还需下跪问安,可是在徒儿尚未接任四君之位以前,都是徒弟跪师父。 截然不同的待遇,正是鬼欲章台众多滑稽规矩之一。 可是,这些规矩却没有任何人敢轻易违背,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将是一场无法承受、不堪想象的凄惨结局。 要进入鬼欲深渊,必然经过冥宵大殿。 四君之首来到,侍奉于冥宵大殿的四君师们,自然要跪迎。 只是属于玉留声那一代的四君师只有三个人,还有一个,因早年借用了鬼欲章台的东西私用,被欲主罚入鬼欲深渊“生祭”了。 玉留声刚叫了四君师起来,大殿之外便来了一个银袍少年,眉目疏阔明朗,双眸却饱含邪气,行止之间,傲慢轻蔑。 “公子”他朝玉留声行礼,又看了我一眼,不情愿地朝我一鞠,“君先生。” “少主多礼了。”我淡笑。 他就是楼鸩,欲主楼断的独子,鬼欲章台的少主,将来欲主死了,兴许楼鸩便是欲主,不过,也只是兴许。 鬼欲章台的权位继承不仅仅是世袭,若是欲主的子嗣无能,或是没有子嗣,新的欲主将在四君之中产生,这也就是为何,四君的地位仅次于欲主的原因。 但是四君的继承却从来不是世袭。 而我君氏之所以身份特殊,却是因天意弄人。 若是当年上天多加眷顾君氏,兴许我还能辅佐我的侄子坐稳欲主的位置。不过似乎,君兰对这个位置也没多大的兴趣。 楼鸩在众人眼中,被尊称为“少主”,不过这个少主见了四君,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3 也得尊敬地喊一句“公子”,在他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之前,他的地位永远越不过四君,甚至越不过如今的君氏。想来真的很可笑,堂堂鬼欲章台欲主的儿子,在自家统辖的势力范围之中,地位竟比不上远了两代的欲主后人。 不过没办法,这是规矩。 滑稽可笑的规矩! “少主也想进去玩玩?”我玩味地笑着,楼鸩看我的眼神总有一种时时刻刻想要杀死我的冲动,我暂时没想明白缘由,不过可以断定,这种眼神绝对不是出自他的父亲楼断对我的忌惮。 这种眼神由来已久,大概从他懂事开始,我便察觉到了,不过他始终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我也懒得去废精神。只是如今这种杀意,好像更浓了? 真是个不错的小子! “欲主当年还是少主的时候,便进了第三层,虎父岂有犬子!”楼鸩的眼神阴鸷地看着我,仿佛携着浓密的黑雾,要将我吞噬。 只可惜,雾嘛,风一吹就散了。 传说鬼欲深渊总共九层,最底层住着鬼主冥宵的鬼魄,鬼主冥宵被天界封印在鬼欲章台,时时刻刻受着天界禁咒的折磨,为了减轻鬼主的痛苦,每一代的欲主都会将很多武功高强的人丢入鬼欲深渊,借以分担天界禁咒,保证鬼主魂魄不散。 每一层都有一个祭台,只是最重要的祭台在第四层,称作“生祭台”,是鬼欲章台常用且最高刑罚。 外面的人,仅仅是第一层,便已经足够让任何一个铁骨铮铮的武林巨擘生不如死,越往下,越难承受。 不过,鬼欲章台的人不同。 常年生活在这样一个阴暗诡邪的地方,身体里便会多多少少地产生一种防护,入鬼欲深渊也会比外面的江湖侠客活的更长一点。 但在里面超过九天,那还是不要出来的好,虽然里面会让人生不如死,一旦出来,身上天界禁咒之力骤然消失,更加惨烈地状况就在鬼欲深渊之外,等待着。 留在鬼欲深渊,一个月后,变成活死人,肉体便不会承受痛苦了,若能再撑过一个月,灵魂的炼狱才刚刚开始。只是很多人,都撑不过,所以,鬼欲深渊和矿山一样,需要源源不断的补给。 只是,有一个人倒是十分地例外! 他便是冥宵大殿缺少的四君师——除夕先生。 他在里面,已经“活”了好些年,却一直没有灰飞烟灭,算是百年难得的奇迹。 “你回去。”玉留声低沉地声音里,有不容违逆的威慑,他比楼鸩年长三岁,如今的地位比楼鸩高,这样的情景看起来也十分地合情合理,但我却嗅到一丝暧昧的味道。 啊!不对,鬼欲章台没有情! 只有欲! 就连楼鸩,也只是“欲”地产物,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他只知道,母亲也姓楼,是其父五代外的堂妹,生下他之后,就死了。他的父亲沉溺男色,他嘛,兴许是“耳濡目染”,学得了几分,恰好,玉留声又很买他的账。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对谁,都是。 这次入鬼欲深渊,是楼断的授意。楼断年轻时候进去过,里面的一些情况也定然交代了。我先前找玉留声说话,若是说楼断不知道,恐怕连临妆都不信。所以,楼断便借机暗示玉留声,鬼欲深渊之行可以叫上我同去。 他是想借鬼欲深渊要我的命! 令我意外的是,玉留声竟然默认了? 不过没关系,我不在意。 只是可惜了楼断的苦心。 玉留声若真的与我说,让我与他一同入鬼欲深渊,一旦死在里面,当然是自找的,说不定楼断还会赏我一个忠心的名声。 可是楼断怎么就断定我一定会死在里面? 哦!我忘了,楼断不知道,当他短命的父亲坐上欲主之位的时候,我就在鬼欲深渊里,品尝着诸方恶鬼啃食血肉,碾压灵魂的痛苦。 当年我活了下来,今日怎会轻易死去? 况且,我可不一定会进去…… “你怀疑我进去了就出不来?”楼鸩冷着脸,狭长的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阴鸷之中又透着魅惑,若非天生立场不同,兴许我还会喜欢他。 “既如此,少主请!”我笑道。 玉留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对于楼鸩,他极少发表自己的真实意见。 鬼欲深渊的入口,每次只允许进入两个人。如果楼鸩和玉留声进去了,我找不到另外一个同伴,就只能被封锁在外面,干看着深蓝色的漩涡将他们两人吞噬后,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辉,也算一件美事。 不过出来的时候,就算是半个人,也可以的。 楼鸩当着四君师们的面夸下海口,又是与玉留声一起进去,少年的心嘛,总是喜欢争强好胜,往往三言两语就能被挑拨;这一点我就比不过了,毕竟,我不再年少! 呵呵! 所以,这一次,是楼断算计了他自己的儿子啊! 尽管玉留声一定会保楼鸩周全,可玉留声与楼鸩终究不同,楼鸩一旦进去了,至少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勉强修养回来。 我与楼氏父子,的确是有仇的。 是那种不共戴天的血仇! 可惜,鬼欲章台没有天。 第3章 薛无涯 离开冥宵大殿,我辗转走到了一片乱石之处,满目的颓废阴暗,我真是不喜欢。还是我的浣魂苑好,漂亮地就好像在花丛中一样。 “送进去了?”昏暗的屋子里,昏暗的灯火下照着他脸上狰狞的伤痕,他仅长我三岁,如今稀疏的白发乱糟糟地缠在头顶,从上到下都是难看的黑斑,他已老如枯木。 他叫薄情,鬼欲章台曾经的鬼医。 他不是我的朋友。 “是啊。”我寻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下,薄情的这个屋子总是寒津津的,好似常年邀请鬼魂过来小住一样。 玉留声进去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了然,那一眼的意思,是玉留声已经知道,楼鸩是我引来的。 “进去了,休想毫发无损。”薄情沙哑难听的声音充斥着阴狠和愤怒。 不错,薄情是来复仇的。 我不是。 但是我告诉薄情,我也要复仇。 我猜从前的薄情很讨厌我,甚至和楼鸩一样想要杀死我呢!只是后来,他遭遇了变故,为了复仇,竟然和自己讨厌的人合作,是不是很可笑呢? 鬼欲章台可笑的事情,还多着呢! “你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4 还指望他出来的时候,是你这副模样?”我笑着薄情的“天真”。 有玉留声在,绝不可能。 却见薄情苦苦地扯了扯嘴角,眼里不甘极了:“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都是拜他父子所赐!” “在鬼欲章台,还奢望成为‘人’么?”我转为讥诮看着他,“这可是遍地恶鬼的地方。” 薄情不怒,反倒十分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森然一笑:“你也是!” “别吓我,我胆子小!” “呵!”薄情伸手覆上自己脸上的伤痕,沟壑纵横,五官易位,已经不能称它为脸了。 薄情从前模样还不赖,虽然不如君兰长的漂亮脱尘,也不如玉留声来的有气势,倒也十分干净,浑身地书卷气息。只可惜这副容貌长得太像楼鸩。 如果两人站在一起,薄情当年就是一朵干净的白云,而楼鸩就是满身邪气,随时让人戒备逃避的乌云。 年少的薄情本分地做着鬼医,也曾经有过一段爱情,只是他这样处处受制于别人,岂有资格谈“情”?那段所谓的爱情被我亲手掐断,这也是薄情当年恨我的原因。他当年也不过是个小角色,处置后我便没有再管过这个人,直到我们在鬼欲深渊重逢。 我承认,已经在里面待了七天的我差一点就被刚进来的薄情弄死了。 在我奄奄一息的一刻,他停手了。 后来我们竟是一起从那里逃出来的。 说起来,还要多谢他当年的不杀之恩。 他出来之后,容颜尽毁,关节错位,经脉缠绕,不可医治。也没有人敢医治从鬼欲深渊出来的人。 从那以后,他只能坐在床上,坐在轮椅上,左手关节扭曲地背在背后,再也掰不会来,双腿就像是两个瘤子,无法控制关节,却可以感觉到疼痛,五官被揉作一团,好在一只眼睛还能看得见,鼻子被长出来的新肉封住,如果不是他重新用刀割开,恐怕也只能用嘴呼吸了。对了,他的牙全掉光了,只能吃粥。 这是鬼欲深渊给他的赏赐。 他问我,想要复仇么?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燃烧的火焰,于是我说,想。 从那一刻起,我与薄情就仿佛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他替我做一些我不愿意做的事,而我承诺替他报仇。他自知报仇不易,倒还算十分有耐心。 薄情用只剩下三根手指的右手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乌青色的小瓶子递给我,说:“漫浆藤是个好东西。” “只可惜长得丑。”我嫌弃道。 我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漫浆藤出现在我的院子里,完全是一个例外。 “可偏偏能够帮你。”薄情一语双关。 若是曾经的薄情,可不会这般自讽,自然也不愿与我多言。 长得像溃烂的伤痕的漫浆藤种在离阁楼最远的地方,它没有花,只有像手掌一样的叶子,漫浆藤的叶子比我的手掌大,能遮住那些恶心的藤,可即便如此,我也从来踏足那里。 遮住了又如何?还不是恶心! 和一些人心一样。 我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不代表我可以认同其他的坏人。 人嘛,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我也不例外。 我叹了口气,起身离开:“若非你行动不便,我还真不愿意来!” 薄情冷哼一声,倒在床上继续睡觉。 回到浣魂苑,必要经过矿山。 经历了大量的死亡,采矿的噪音也减弱了几分。 “君先生。”新上任的司官朝我一鞠,我点头示意,他便接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那个说错话的司官,兴许也被丢到鬼欲深渊去了吧? 尖锐的石块隔着布垫子鞋,很明显的咯脚,走到矿洞口,我拦下一个奴隶,问:“今天有人死么?” 奴隶抬着灰暗的眼睛,语气木讷地答:“打死了三个,病死了四个,砸死了一个。”显然,他是新来的,并不知道我是谁。 “以前是做什么的?”他的眼神有些不一般,我忽然有了兴致,便继续问。 “镖师。”他答,手里抱着的大石块紧紧地靠在胸口,满是血痕和沙石的手用了些力,捏碎了一小块石头。 “可是奴隶得罪了君先生?”司官从不远处跑过来,战战兢兢。 我冲那奴隶一笑:“我不喜欢说谎的孩子。” 司官一挥手,跑来几个卫兵将那个奴隶架住,司官赔笑道:“属下这就让他领罪!君先生息怒!” “凭什么说我说谎!”他很不服气,来到这里,更不服气。 架住他的卫兵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他咳了几下,吐出一口血。 “猜的。”我答。 奴隶冷笑:“这里连‘人’都没有,哪里来的人会‘说谎’!” “哦?”我玩味地看着他,五官长得很明朗,灰暗的眼睛里似乎都能燃烧出星火来,随即朝司官说道,“洗干净送过来。” “是!”司官应声。 矿山洞内,点着火把,因为用过□□,残余了浓厚的硫磺味。 洞很大,容纳几百人不成问题,而在两侧,还各有一个很大的通道,那是另外一条开采路线。 这个矿山是七十多年前开始开采的,之前都在在其他矿山开采,一个矿上连续开采七十多年,在外面可是很少见的,在鬼欲章台也是。 更神奇的是,开采了七十多年,还没有挖完这座矿山的三成。 矿山并不算大,也不小,和外面那些寻常的矿山差不多大,山石坚硬,出矿丰富,估计再采七十年也没有问题。 看着嶙峋的洞壁,入目皆是寻常可以猜想的情况。 那么,震碎那群奴隶心脉的力量,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如此威能,矿洞却岿然不动,实在耐人寻味! 离开矿洞,我慢慢地往回走。 一回到浣魂苑,临妆便在门口叉着腰等着我:“不知哪里又送来一个少年!” “息怒!”我笑着拍下临妆耸起来的肩膀,“我饿了。” 洗干净的少年穿着干净的衣裳,别扭地坐在阁楼的屏风后面。 果然还是洗干净了好看些。 看到我,他眼里全是戒备。 没有恐惧? 嗯,是个好孩子! “吃饭吧!”我朝临妆说道,临妆看了那个少年一眼,哼了一声跑出去了。 “惹女人生气,你麻烦大了!”少年冷冷地说道。 我先给自己倒了杯酒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5 ,小小地啄了一口,答:“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我知道!”少年的语气是肯定,不像附和,这倒是让我生出了一些兴趣。 “聪明的孩子,喝酒么?”我朝他招手,忽的想起来,那个司官肯定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随即笑了声,隔空发出指劲,解了他的桎梏。 他呼出一口气,捏着自己的肩膀缓缓走过来:“胃疼!” “好孩子,你可知来这里做什么?”我问,夹起一口菜嚼着,今日临妆的手艺退化了,随后把菜吐了,又喝了一口酒。 “肮脏的地方,做肮脏的事!”他别开头,我一笑。年纪不大,懂的还挺多。 随手丢了酒杯站在他身前,捏起他的下巴俯下身去,我满口的酒气打在他脸颊上,熏得他微微红了脸,矿山旁看到的灰暗的双瞳也变得清澈,如一双灰色的宝石。 “你……”他轻轻吐出一个字,脸上的肌肉绷紧,十分可爱。 我俩对视了良久,他的双眼渐渐失去焦距,我淡淡一笑,放开了他的下巴,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给自己盛了一碗汤:“肚子饿就吃,不饿就去楼下左手第四间房睡觉。” 他愣愣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喝了口汤,补充道:“晚上不要乱跑,小心又被抓回去采矿!” 不知是不是临妆今晚心情不好,整桌子的菜只有一两个好吃,随便吃了点,我便走了,那个少年在我离开之后坐到了桌子边开始吃饭。 第4章 好孩子 第三天,玉留声和楼鸩回来了。 他们一回来,楼断便召集四君议会。 我坐在阁楼窗边的摇椅上,看着临妆侍弄花草。 我的花圃里可不止染瓷一种花,只是染瓷比较特殊,也是临妆最用心侍弄的花罢了。 不一会儿,我的线人进来回报,说矿山在这三天里都无法点燃□□,司官正准备向四君请罪,也是求援。 线人刚报告一半,阁楼走廊上便传来打斗声,我一挥手示意他下去,起身开门,看见伤痕累累的少年。 “想见我,可以叫他们通报。”我让临妆去叫来芸绮给少年包扎,芸绮十分嫌弃地数落着少年不知好歹,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芸绮走后,少年才说:“我想回去。” 我戏谑道:“回矿山?” “别装傻!”少年有点生气。 “不行!”不论是谁,进了鬼欲章台,一生都是鬼欲章台的人,除非有任务,才可以出去,这一条规矩,谁也不例外。 “为什么?”他问,眼睛里除了疑问,好像还看到了一点期待。外面那些干净的孩子眼睛里总会出现这种东西,干净的期待并不适合鬼欲章台。 不过,我并不打算毁灭他的所有期待。 “矿山和这里,你选吧!” 少年沉默,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阁楼下迎来沉稳的气息。 依旧是那身黑色的衣袍。 “换口味了!”玉留声不屑地看着我身边的少年,仿佛看见了十分厌恶的虫子。有时候,我想不明白,他既然讨厌这些,为何还要受楼鸩的讨好。 “我最近,茹素。”这么快结束议会,我倒是有些讶异。 只见玉留声从怀里拿出来一个血红色的琉璃吊坠扔在我身上:“坏了一角,捡到的时候就是这样。”像是在解释,这是玉留声么? 我既然没有同他进去,他又有什么理由给我“报酬”呢? 还是,他觉得自己默认了楼断的暗示,对我心生愧疚? 我抬眼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反而显得我多小家子气似的。 那天他和楼鸩走得很急,我并没有告诉他我要去找的是这样一个坠子,反正都是借口,不是么? “多谢!”我将坠子攥在手心,忽的想起来,这个坠子是一对。身为四君之首,若是连这点情报都拿不到,便该无地自容了。玉留声是除了薄情和临妆之外,唯一一个知道我从鬼欲深渊归来的人。他没有承诺过要替我保密,而我也没有听到一丝风声,我们仿佛说好了一般。 “我看你的染瓷活的好好的。”玉留声说道,阁楼下生机勃勃的染瓷绿莹莹地,十分引人注目,今早临妆还说,恍惚看见了一个花苞,可她要去确认的时候,却找不到了。 “那是它们还没有到死期。”我轻笑着,答,“喜欢看绿叶枯萎么?等到了那一天,便让临妆去请你。” 染瓷确实死了大半,只是它们表面上还活的好好的。它是一种骄傲的植物,没有耗尽所有,是绝对不会枯萎的。等到它们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枯萎不过是眨眼一瞬而已。 “不用!”他说罢,看着我身边的少年,“外面的?” “怎样!”倒是少年理直气壮地正面迎上玉留声冷毅的眸光,不但没有一丝害怕,反倒生出几分敌意。不错的孩子,在鬼欲章台,很少有人敢这样。而这种勇气,绝对不是来源于无知。 “这里比矿山舒坦。”看出少年之前身处矿山,是玉留声的强项。 “你也想留下?”少年面露狡黠。 玉留声不意,怒目看着少年:“荒唐。” 少年有了几分得意,朝我说道:“我想要那个坠子。” “坏的。”我捏着绳子轻轻的摇,这原本是我兄长送的。 “我喜欢。”少年眸光明媚,看着坠子,好似看着猎物,势在必得。 玉留声却在此刻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说了一句:“好,给你。”我看见玉留声的脚步似有若无地顿了一下,离开的背影依旧威严,看上去,他并没有在鬼欲深渊吃多大的亏。 可既然进去了,岂会如此轻易出来? 玉留声为了自己的颜面,向来掩饰的很好。 少年提着坠子,眸光飘到了窗外阁楼下,看着玉留声越走越远。 而后,将坠子扔在我怀里,说:“我可是帮你演了一场好戏!” “我要多谢你么?”我淡笑,“小小年纪,自信过头可是要吃亏的。” “难道不是?”少年反问。 “好孩子,你能有我了解他么?”我说道,随后又补充一句,“这里的人都没有心。” “总有例外!”少年斩钉截铁。 自负,轻狂,这是年少啊! “你从前,很荒淫?”少年问,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我微笑:“词错了,你该说,我很多情。”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6 “太假了,我才不信!我看你就是无情!”这个孩子,比我预计的还要敏锐呢! 我选的孩子,怎么会有错呢? “好孩子,我会生气的。”吊着额角,我缓缓闭上眼睛,总觉得眼睛涩地疼,许是近日没休息好。 少年半晌没有说话,可我听见了他稍显急促的呼吸,是在紧张什么? “我叫薛无涯,你呢?”原来是想问名字,这有什么可紧张的? “君忘笑。”我依旧闭着眼睛。 “这个名字,不好。”薛无涯说。 这句话,好耳熟。 我是在哪里听过呢? 思绪从一片迷茫的灰白飞快的回溯,停留在一个模糊的时间。 “这个名字起的不好。” “哪里不好?” “人若忘笑,不就是悲苦一生么?我看你倒不是蠢笨之人,如何不自知呢?” “人生是要自己掌握的,一个名字罢了,岂能左右我的人生?” 其实起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出生后总是哭,怎么哄都哄不好,险些丢了嗓子。家里认为小孩既然爱哭,或许是要哭走成年后的烦恼,于是就取这个名字,以希望长大后能一切顺遂。但对于男孩子而言,多数都会在长大后忘记如何流泪。 “跟随自己一生的名字,总会多多少少影响到自己,别人叫多了,兴许哪一天,你就真成了那样的人,哭都来不及!” 是什么时候呢?脑子里模模糊糊地对白在不断重放,也许时间真的过得太远,我只记得那人说的大概意思。 我不会让回忆扰乱当下,那些回忆,好坏不论,没有用,就该忘记。 “你生气了?”薛无涯紧张地问。 我睁开眼睛冲他一笑:“怎会?我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薛无涯却微微皱眉:“我看未必!” “拆我的台,我会生气的。”笑地更深,心里却忘记了笑的感觉。 也许,真的被那个人说中了吧? 真是,乌鸦嘴。 不过没关系,在鬼欲章台,喜怒哀乐都不过是表象,是谋得利益的手段,真不真心,本就无所谓。 “别笑了!”薛无涯低声吼了一句,“说说……你准备如何处置我吧!” “你想如何?”我问,敛起笑容。 “既然不放我,不如找点事做!”薛无涯说道,“我可不想像个大姑娘关在金丝笼里。” “那一会儿你随便找个人带你去你能去的地方转转,等熟悉了环境,再考虑让你做什么。”关了他三天,也是时候烦闷了。 “好。” 好孩子,你没有发现,你正一点一点地被鬼欲章台同化么? 至于你的名字,甚至在外面的身份,在你住进浣魂苑第二天,我已了然。只是我尚未明白,大户人家的孩子,怎会连问别人名字也会紧张?我长得又不可怕。 不过无关紧要。 第5章 深渊生变 晚间,我的线人来报,说这次玉留声和楼鸩同去鬼欲深渊收获不大,俩人意料之内的各自受了不同的伤,楼断斥责了自己不懂事的儿子,不该贸然进去,也不该拖玉留声后腿。楼鸩被骂着骂着吐了一口血,楼断才没有继续。 四君一致认为,还需要再进去一次。 因为这一次玉留声在里面已经发现了异样。 原本在第二层的血色栅栏被推移到了第一层,原本属于第二层的恶鬼也在第一层出现过几只,这一次丢进去承受天界禁咒的高手死亡速度在加快,说明底层鬼主冥宵的反抗力量正在增强。 如果有一天,鬼主冥宵的力量将那些恶鬼逼出鬼欲深渊,对鬼欲章台来说,必然是一场浩劫,当然,楼断心里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 楼断最重要的疑虑,并没有在这次议会中提及,而我却知道,他在怕什么。 临妆侍弄完花草端着刚沏好的茶进来,清淡的茶香不一会儿便溢满了屋子,明媚的双眼盯着桌子上的琉璃坠子,说:“雨楼公子特意来一趟,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之前进去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必在意。”我端起临妆倒的茶闻了闻,很香,有一种可以澄澈心境的感觉,与鬼欲章台阴晦截然不同的风骨,也是临妆一直渴望的东西。 只可惜,她永远也得不到。 临妆随便笑了两声,继续说道:“他不愧是四君之首,在里面待了三天,虽说受了伤,可我倒什么都看不出来,好像他根本没有进去过似的。” “你最近怎么了?”我放下瓷杯,“在紧张什么?” “我不知道!”临妆微微低下头,她在说谎,“也许是我多心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永远的秘密。 临妆或许猜到了什么,但是她不敢说。 不是不敢告诉我,而是害怕面对真相,害怕认清自己不是表面上那样纯洁无暇,害怕承认自己的愧疚。 她花了很大的精力来培育染瓷,其实不是为了我,也不是真的爱极了它。 只是为了那段污秽之中乍然出现的一抹丽色,干干净净,如梦如幻,带她品尝过的一生中至极的美好,让她选择忘记真正的自己,忘记污秽的本源。 当然,在浣魂苑除了我,谁也不知道她那段美好的回忆,更没有人知道她污秽的过往。 临妆在其他人眼中,是一个性格开朗,贪玩儿爱花偶尔哭鼻子的姑娘。 是鬼欲章台难得地一束明媚阳光。 “是因为那个孩子么?”我替她找了一个借口。 临妆愣了楞,木然点头,说:“或许吧!” 窗外忽来一阵鸦蹄,借着外头的烛火之光,我看见一群乌鸦从上空飞过。 “我去看看。”说罢,丢下临妆一个人在屋子里,自己追着那群乌鸦而去。 乌鸦结成一对,却是从欲主的瀚则大殿方向往冥宵大殿方向飞,我追着它们,经过矿山,它们转而飞进了矿洞,又乌压压一片飞出来,飞回冥宵大殿后山,便再没有出来。 我站在冥宵大殿之外,烛火照着大殿台阶上狰狞地的鬼怪浮雕,透着可怖的气息。 身后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慢慢靠近,烛火之下,他的身影更加疏离,就好像不属于这样的地方。 “你也来了!”他说道。 “看看热闹。”我答。 “可有收获?”他问。 “矿洞。”我说,“近几日矿洞依旧无法引燃□□,司官担心这个月矿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7 量不够,向你们请罪了吧?” “有人在里面放了漫浆藤制成的药粉。”他朝我走近了两步,黑色的衣摆与我的衣摆被风吹得摩擦出沙沙的声音,他离我极近,我的脸上还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的气。 “是么?”我微笑。 有了漫浆藤,乌鸦竟然还敢飞过去,说明矿山下压着的鬼主气脉在反抗吗? 玉留声把头埋下来一点,在我的耳边低低的说:“你的目的。” 漫浆藤并非浣魂苑独有,他却怀疑我。 “你不知道?”我反问,玉留声没有走开,挡住了夜风,我的胸前竟觉得有些暖和。 “小心引火自焚。”似乎是提醒,如此近的距离,近到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脖子上,低低的雄厚的声音被风吹地软软的,好似寒夜被窝里的棉花。 “刚好,我怕冷。”从鬼欲深渊出来之后,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些“火”又算得了什么呢? 玉留声慢慢后退了两步,站在我的正前方,他披着宽大的锦缎披风,依然将前方的风挡去大半,我俩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我们只去了第二层,简直满目疮痍,那些人扭曲挣扎、嘶吼哀嚎,却根本无济于事。第二层西角堆满了指骨,我还看见了细小的裂纹。” 我的情报里没有这一条,便问:“欲主怎么说?” “我没告诉他们。” 说实话,有一点点小意外。 “原来是我独一份的?”带着笑声,我故意加重了语气。 可玉留声却依旧沉稳:“信不信随你,只是一点,不要再阻碍矿山的进程,你既然存了那份心,就不该只有一条路。” 有时候玉留声总是能一阵见血,比如现在,我都怀疑他到底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看不见的暗桩,竟将我的事调查地如此细致,果然是鬼欲章台忠诚的典范! “被你发现,我如何敢再作为?”我答,对于玉留声这样的人,我若一直费心思拐弯抹角,欲盖弥彰,反而显得累赘,“不过那里可是鬼主冥宵的气脉,若是被那些奴隶弄坏了,就是欲主的罪过了。” “鬼欲章台与鬼主相辅相生,是你多虑了。”玉留声答。 鬼主冥宵是被天界封印于人间的恶魔,他的鬼魄被封印在鬼欲深渊,他的气脉被压在矿山之下,他的心成了鬼欲章台权利地象征。 虽然在鬼欲章台,鬼主是最高的信仰,但是四君和欲主都知道的一个秘密就是,欲主并不是臣服于鬼主,而是掌握着鬼主的心,然后向鬼主未被完全封印的残存旧部换取权利和实力。 是一种双向的依托关系。 一旦欲主无法掌握鬼主的心,平衡就会被打破,鬼欲章台就会大乱,就如同二十多年前,我的父亲失去了鬼主的心——谛命乌契,鬼欲章台就此混乱了九年,直到楼断的父亲与谛命乌契谛命,成为新的欲主才渐渐平息,只是楼断的父亲坐上那个位置不足一年,便死了。 这些时日,矿山突然大片奴隶死亡,便是因为开矿之时震动了鬼主的气脉,旁人不知,但楼断十分清楚,一旦鬼主有了反应,他便有可能再也无法完全掌握鬼主的心。 所以,他派玉留声前去鬼欲深渊探虚实,第二层的血色栅栏出现在第一层,便是鬼魄异动的象征。 楼断迫切地想要将鬼主气脉封印或毁灭,因为失去了任何一样,鬼主都只能继续被历代欲主所利用掌控,鬼主的旧部统统被封印在鬼欲深渊,对欲主威胁最大的嫡系部众随鬼主一同沉睡,与外界的一切都隔绝了,鬼主不动,它们就不会动。至于其他部众,由于欲主掌控了鬼主的心,也就掌握了它们,凭欲主驱使。 我猜,楼断对玉留声说的策略仅仅是封印,因为他懂得如何利用身边任何有用的人。 如果裂缝的消息是真的,我不得不承认,玉留声多留了心眼。 “乌鸦会更加肯定欲主的猜测,日后你可有的忙了。”因为乌鸦是冥宵大殿的乌鸦,它们往往追寻着鬼欲章台任何有鬼主气息的地方。 “哪里比得你。”玉留声冷笑,“你的新宠今日真是自作聪明!” “不过是个孩子的把戏。”我说道,“雨楼公子何时开始和一个孩子计较了?” “他是普通的孩子么!” “当然不是,他可是我的新宠呐!”风转了方向,朝着我俩的左侧吹来。 “哼!就算是个普通的孩子,跟你君忘笑沾在一起的,总是会特别惹人厌!”玉留声对薛无涯的评价一如往常对其他的人,我亲眼看见玉留声拍死了三个,他说,耽于男色,有失体统。 当初的玉留声岂会想到,如今此风大盛,凡有地位者,争相效仿。 可笑! 第6章 规矩 半个月后,矿山的奴隶基本补足了事故之前的数量,但入矿洞的却不再仅仅是奴隶和司官。 楼断派遣了好几个善于秘术勘察封印的长老进去,按着他们测算的位置开采矿石。 每日子时,奴隶们都离开的时候,长老们还要多留一个时辰。外面的人自是不知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但半个月来,长老们的面色一日不如一日,下属们都不敢多问一句,唯恐被迁怒。 薛无涯喘着粗气跑进来,怀里抱着一大束幽夜蔷薇。 幽夜蔷薇也是鬼欲章□□有的花卉之一,它的祖宗其实就是外面的普通蔷薇。 对于许多植物而言,鬼欲章台的生存环境异常艰难。正因如此,活下来并不是靠全幸运。经过长年累月的变换,普通的蔷薇植株变得又矮又硬,不再依附攀爬,反而像灌木。叶子不再伸展,反而蜷缩一团,约莫半个指甲盖大小,像一颗颗缀在枝干上的宝石。待这些“宝石”干枯坠落,枝头便会慢慢长出婴儿拳头大小的花苞,花苞外围有一层核桃纸一般的外壳,花朵成熟后便会脱落。 幽夜蔷薇的花瓣也是有褶皱的,但在鬼欲章台,是除却染瓷外最好看的花朵了。 当然,这也隐隐成了地位的象征。 毕竟,若谁都能采撷,怕是不够的。 “果然与你说的分毫不差!”薛无涯兴致勃勃地在我屋里找花瓶,想要插起来,可是没找到,便喊了临妆。如今他在我这里不再拘束,倒是随意的很。 临妆一早知道我让他去采,便备了好几个青瓷广口瓶,看着薛无涯回来了,她也进来,接过幽夜蔷薇后,让他去下面搬瓶子。 插好花,薛无涯便将印鉴交还临妆,临妆总管着我的生活起居,这些东西自是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8 她去整理收拾存放的。 临妆走后,薛无涯说:“你说一年只能采一次,我便多采了好多。跟我一起采的,好些都只敢采三四株。不就是花么,也值得你们这样小气?” “物依稀为贵。”我用指尖碰了碰花瓣,上头还有露珠,“何况,这不仅仅是花。” “怎么讲?”薛无涯不解。 我重新坐到窗边,慢慢解释道:“鬼欲章台从来没有安生日子,就算人人相安无事,也会没来由地蹿出些邪祟,幽夜蔷薇能在这样的环境活下来,是因为它经过长久的历练,对那些邪祟有着天然的抵抗。许多人将它做成香囊,以求自己多一层保障。不过,像你说的只采三四株是没用的,最少十株才能起到抵挡邪祟的作用。你今日见到的那些人将花带回去后,必然不会自己用,而是卖给别人。” 薛无涯微微颔首:“既然自己得不到好处,不如卖掉,至少能换点有价值的东西,不算太亏,是吗?” 我微笑看着他:“没错。” 随后,我重新带他到坤舆图下,指着冥宵大殿,说:“这里你还没有去过,不过我希望你到死也不要过去。” 这些天,我时而带着薛无涯亲自去看鬼欲章台,时而指着坤舆图,与他讲解一番,让他自己去看,他倒也不负我望。 “禁地?”薛无涯猜测道。 “差不多吧。”我答,“冥宵大殿供奉着鬼欲章台的信仰——鬼主冥宵,里面住着历代四君师;绕过鬼主金尊,是另外一处殿门,名‘鬼欲深渊’,鬼欲深渊往下数有九层,每一层都关着不同等级的鬼怪,当然,也有犯错受罚的罪人,甚至外头一些武林高手。” 薛无涯惊诧又疑惑,问:“为什么会有武林高手?” “为了替鬼主减轻天罚。”我解释道,“像你这样的武功修为,单只对付鬼怪的话,第一层勉强还会有一口气,若意志坚定,恐怕能强撑着爬到第二层,不过决计进不了第三层,因为你在第二层就会被鬼怪吞噬,只剩白骨。对了,里面有一群喜欢啃人手的鬼怪,上回玉留声与我说,通道里堆了不少指骨。” “若是你,能进第几层?”薛无涯问。 我并不想回答,只说:“这里地位最高的是欲主楼断,当年楼断为了让谛命乌契承认地位,曾去过第四层,回来后修养了将近一年。” 楼断当初因手里拿着谛命乌契,鬼欲深渊中的鬼怪都惧怕,故并未受到鬼怪袭击,让他修养将近一年的,是鬼欲深渊中的地气。 故而,前四层鬼怪都不算可怕,即便没有谛命乌契护卫,只要方法得当,准备得当,活着不成问题。至于剩下的几层,鬼欲章台四百余年历史所载,从未有谁进去过。 地气认人,楼断只能生受。 除非他有曜灵璧。 “可是,玉留声也进去了,他怎么没事?”薛无涯大概受我耳濡目染,也直呼玉留声的名字,在这儿就罢了,在外面可不好。 于是我提醒他:“玉留声不是你可以叫的,他是四君之首,地位仅次于楼鸩,若叫人听了去,我不救你!” 薛无涯面服心不服地叹了口气,说:“我记住了。” “玉留声位属四君,四君有罢免欲主权利,所以寻常鬼怪不会近他的身,玉留声自己武功修为极高,打发一些没眼色的小鬼不成问题,若有它们的群起攻之,玉留声也还能招架,不过是要吃点亏的。” 况且,四君与欲主不同,鬼欲深渊的地气对四君几乎没有伤害。 “那楼鸩呢?”薛无涯脱口而出,随即想起我方才提醒过他,改口道,“是少主。” “楼鸩年纪轻,天赋欠缺,又不肯用功,自然比不上玉留声。只是谛命乌契既然承认了楼断,对于楼断的血脉自是要回护一二,所以当年见过楼断的鬼怪不会攻击楼鸩,新生鬼怪就不一定了,那一次,楼鸩应是极为狼狈的,若非有玉留声,怕也出不来。” “你为何如此清楚?”薛无涯疑惑,忽然,他靠近盯着我,问,“楼鸩是少主,你什么职位都没有,为何仿佛你比他地位还要高些?” 我合了扇子将他推远些,说:“在鬼欲章台,少主算个什么东西!楼鸩比不得四君,比不得我,甚至比不得四君之下的诸长老。少主二字,不过是叫着好听,给欲主薄面罢了。再者,我君氏出了两代欲主,即便主位易姓,君氏之后的两代欲主更要善待君氏后人。楼鸩想要我这样的待遇,还得舍弃欲主之位。他不傻,等到楼断死后,只要谛命乌契承认了他,他就能轻而易举的杀我,如果不承认,他会变成现在的我,杀我也比此刻方便;如今,他只是不甘而已。” 薛无涯想了想,说:“如此说来,如今的欲主就是在等他的儿子将来继承欲主之位后杀你,是吗?” “是。”我答。 “那……你能重新做欲主么?”薛无涯眼中冒出一种期盼的光芒。 我笑了笑,说:“不能,若欲主子嗣不堪用,便要在四君中选一位,这也是四君地位超然的原由。” 薛无涯神色骤变,好似很焦急担忧的样子,我便问他:“你想到什么了?” 薛无涯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跟我讲过,有人为了躲避罪令逃出鬼欲深渊,欲主可以通过谛命乌契轻易找到他的位置,然后派人捉回来处置;若往后楼鸩要杀你,你是不是必死无疑?” “对。”我忽然明白,原来这个孩子在担心我以后会被楼鸩杀死。 他真是多虑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杀我。 薛无涯忽然不说话了,或许,他在考虑我这个靠山稳不稳,但细看,又不像。 我不愿多说这些,也不关心薛无涯此刻在想什么,便接着跟他说鬼欲深渊的事,最后再三警告,一定不可靠近,他听得倒比方才认真,眼中亦多了几分坚定。 随后,我让临妆去请君兰。 薛无涯没有见过君兰,我也没有提过,他便问我:“兰哥儿是谁?” 我答:“他是我大哥的儿子,单名兰,十三岁,长得可好看了。我有意让你去他那边,今日你们先见见。对了,你去挑一瓶花,一会儿让他带走。” 薛无涯眸色一沉,问:“你不喜欢我?” “好孩子,我当然喜欢你。”我拍了拍他的头,尽量慈爱地说,“若非如此,怎能让你接近我最亲的侄子?” 君兰身边的人,都是我千挑万选、亲自调/教的。 不一会儿,君兰便来了。 “叔叔!”君兰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9 穿着雪白的衣衫朝我一鞠,我瞥见薛无涯在打量着他。 君兰皮相极好,眼中更有鬼欲章台鲜有的纯粹,我想薛无涯会喜欢跟着他。 “这是他给你挑的花,你去看看,合不合意。”我指着花瓶,眼镜看着薛无涯,君兰自然会意。 只见君兰也打量起薛无涯,神色如常,想来不讨厌薛无涯 “花倒是好花,插的太差,乍一看,过于庸俗,失了风雅,还是我来修剪一番,换个瓶子,应当勉强能做个摆设。”君兰朝我一笑,随后向薛无涯微微颔首致意。 君兰是个挑剔的孩子,我明知花插的不好,还任由薛无涯挑那瓶,也是想看看薛无涯听到这句话的反应。 倒是意料之中,薛无涯没有不满。 因君兰来了,席面上大半是君兰爱吃的,临妆不时给君兰夹菜,薛无涯则时不时的抬头看我,我却忽然想起了过世多年的兄嫂。他们若见到君兰被我养成这样,究竟是欢喜还是忧心呢? 君兰如今已有十三岁,不知道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不过很快,我的念头被我自己压下去,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在鬼欲章台,君兰又如何能同外面的少年一样呢! 饭后,我让君兰休息了一会儿,便检查他的功课武功。 薛无涯旁观,我也有意让他多学几招。 在君兰第十次被我打败之后,他连连摆手喊累。 他毕竟与我差了十一岁,体力自是跟不上,我便放他回去休息,还嘱咐了临妆亲自送回去。 薛无涯看上去倒有些跃跃欲试,我便成全了他。 他比君兰大三岁,想来是因为教导的师傅不如君兰的师傅,若是君兰对局,也只能在体力上赢过君兰,如今在我这儿败也不算丢人。 累了一身汗后,临妆也回来了。 我让临妆给薛无涯找几本书,闲来无事时让他消磨时间。 薛无涯顿时喜形于色。 第7章 五色蛟潭 五色蛟潭,鬼欲深渊的七煞之一。 传说,潭底沉睡着鬼主冥宵的战骑——五色蛟,共十二条,又称十二蛟,分黑白红黄蓝五色,红色为尊,列与首位,仅一条;白色次之,有两条;黑、黄、蓝又次之,各三条。 当年鬼主率众进攻天界失败,被虚烨圣君封印之时,五色蛟还曾为主复仇战天兵,不过连鬼主都败了,五色蛟岂有胜算?最终他们被玄臻明君打下天界,在人间平地砸出一个极深极大的窟窿,玄臻明君遂随手封印,经年累月后,这个窟窿被雨水山泉填满,成了潭。 冥宵大殿左侧,便有十二蛟腾云战天兵的壁画。 而原本,蛟腾云则成龙,可他们,却是被天界烙上妖魔印记的恶蛟,注定无法成龙。 数百年来,五色蛟一直如它们的主人一般沉睡潭底,只是他们毕竟是妖魔,即便沉睡,也让潭水沾染了妖魔之气,时不时兴风作浪,吞噬人命。 而五色蛟四周倒十分雅致。 有青翠挺拔的竹、孤傲高洁的兰、温柔细腻的溪,每日清晨与傍晚,竹林间、花叶旁、溪潭之上都会出现一缕缕清雾,仿佛误入了哪位仙君的仙府。 七煞中有好几处绝佳风景,是鬼欲深渊阴暗幽诡中难得的亮丽,五色蛟潭在其中,不是佼佼,却也不差。 我来此,只是因为昨夜子时,冥宵大殿的乌鸦不但飞去了矿山,还来了这里。 乌鸦只会追逐存有鬼主气息的地方,也只会停留在有鬼主气息的地方。 古书上说,鬼主曾用自己的血喂养过五色蛟,所以,五色蛟身上也有几分鬼主的气息,只是五色蛟向来沉睡,那些气息自然一起沉睡,从前的乌鸦也就无法察觉。 如今,只怕这潭底并非一片沉寂。 我站在潭边三步之外,手里捏着嫂嫂临终前给我的玉璧,感受到渐渐传入掌心指腹的炽热。 潭水亦比我没走进之前汹涌地多。 忽然! 有人猛然从身后将我拉了一把,我急退之际迅速转身,随后轻轻一笑。 从玉留声靠近,我便知道是他。 玉留声则眉头紧皱,沉声斥责:“你想死吗!” 鬼欲章台的人统一认为,五色蛟潭边十步的距离,是离潭水最近又最安全的距离,为此,曾有一代欲主还在此修建了一圈石栏杆。 不过后来,鲜有人踏入此地,栏杆也颓败了。 “你也听说乌鸦的事了?”我并不理会他的质问。 玉留声颔首,他的手还搭在我的肩上,我给了他一个眼神,他略显尴尬地收回去,负手侧过身去,答:“此事不归你管!” 我笑了笑,说:“鬼欲章台哪有什么归我管的事!” “那你还不走?”玉留声凝眉冷喝,仿佛我犯了多大的错似的。五色蛟潭又非禁地,人人可来,只不过许多人顾忌潭中五色蛟,不敢轻易过来罢了。 我站在潭边十步之外,看着渐渐趋于平静的潭水,握紧了手中已然失去炽热的玉璧。 此刻,我终于能够证实自己曾经的猜想。 “你的下属呢?这种时候,原该他们为你舍命。” 玉留声既然来查探,只站在潭边又岂能查得出什么? 入潭自是有先例,且不说究竟能不能查出什么,潭水有五色蛟之气,必损人体根本,玉留声身为四君之首,自然不能轻易折损。这种时候,正该四君亲卫体现他们存在的价值。 “我猜会遇见你,他们过来不方便。”玉留声毫不隐藏他对我行踪了如指掌的事。 我能预感接近的人是玉留声,自然也能预感别人,想要不找痕迹地消失不难,因来的是玉留声,我反倒不躲了。 “得谢你?”我狡黠一问。 岂知玉留声煞有介事地说:“你明白就好。” 我一时无话。 玉留声说的如此直白,我反而觉得不自在。 这些年,玉留声无声无息地为我做过不少事,当然,有些事也是受我诓骗才做的。 比如浣魂苑的染瓷,原本没有,因我说了几句,他便从四君居所梦阑珊库房里找出来,差人给我送来。那时,玉留声还未承君位,梦阑珊也不是属于他的地方,可他偏偏给我拿来了。染瓷极难种植,也有几十年无人愿种,渐渐地也找不到种子和种植方法。只是,只要在鬼欲章台出现过的东西,必然会在梦阑珊库房留下痕迹,为的是日后有迹可循。 比如君兰的武学师傅,我物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10 色了许久都没有满意的。当时的我比如今落魄地多,人也年少,对谁都没有威慑力,在鬼欲章台只能保证性命无忧、衣食无忧。期间遇见过两次玉留声,很快,他让我安心在家等着,他帮我找。 比如在大彤泽荷叶船上,我伸手去捞遗落的香囊,引出大彤泽银蜃,荷叶船险些倾覆。是玉留声从远处的荷叶船飞身持剑斩断了银蜃向我扑来的前爪,随行的长老们立刻加了一道封印。 …… 若玉留声是为了还当初的恩,这些年也尽够了。 而此刻,潭水竟然归于平静,水面光洁如镜。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与玉留声不由得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认为此事古怪。 我们还来不及说什么,平静的水面又开始了剧烈的运动。 与以往不同,如今的水面正随潭水中心形成一个漩涡,漩涡流动越来越快,四周的竹林也受其影响,纷纷弯向漩涡,竹叶最是脆弱,纷纷被卷进去,经过我与玉留声身侧时,还划破了我们的衣裳。水声极大,与风声融为一体,我与玉留声的衣裳都被吹地猎猎作响,若非自信武功不错,恐怕不敢在此处多留。 玉留声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顺便伸手挡在我身前,逼得我也退了几步。 鬼欲章台数百年历史记载的五色蛟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巨大的漩涡。 我联想到了方才我还在潭边时水面的波涛,仿佛就是此刻情景的预兆。 风声水声中忽然传来一片哀嚎,震耳欲聋。 随即,漩涡中心突然爆裂,腾上几条相互纠缠的蛟,因是水体,只能猜想那大概就是十二条五色蛟水化之形,不能细数真切。 它们相互攀爬企图往高处去,却都堪堪限于三丈之内,不甘地哀嚎嘶吼。 我伸手,往玉留声的后背用力一推。 玉留声没有防备着身后,我又加了些力道,他被我推到潭边,仅在瞬息之间,他险些掉下去,急急地回头看我,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与失望的怒气。 我没空理会他的眼神,转身就走。 心想,此后玉留声当不会记当初的恩了。 回道浣魂苑,临妆先跑出来,面上掩不住的焦急:“你听到了吗?好大的声音!” “五色蛟潭。”我说道。 临妆瞪大了她圆圆亮亮的眼睛,连忙捂着自己惊讶的嘴,随后,才缓缓地说:“要变天了吧!” 我笑了笑,往上指,说:“这里有‘天’吗?” 阁楼上,薛无涯似乎在等我,面色紧张,手里倒是拿着我给他的书。想来是听到了方才的声音,看不下去了,才专程等我的。 我安抚道:“没什么大事,安生练你的武去,过几日我要考你的!” 薛无涯这才放缓了神色,点了点头,出去了。 晚间,君兰来了。 “听说五色蛟潭出事了,雨楼公子受了重伤,欲主召集了好多人议会,现在都还没散。”君兰看着我,说,“叔叔,你也去了?” “你受伤了吗?”薛无涯听罢,立刻放下筷子问我,十分关心。 “没事。”我拍了拍薛无涯的头,随后朝君兰解释,“我推的。” 接着,我与他们简单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临妆和君兰都是鬼欲章台的人,一听便知其中利害,薛无涯倒没有多大反应,在他眼中,鬼欲章台没有太平的地方。 “我以为你们是朋友!”君兰虽然不喜欢玉留声,但对我如今行事却有不满,“就算不是,这样做对叔叔你没有半点好处!谋杀四君是大罪,他死了你逃不掉;他没死,必然记恨。” 临妆与君兰想法一致,不住地点头赞同。 薛无涯则沉默了,不像他往日的性格,兴许,是被我忽然的翻脸无情吓到了。 “我没想他死,那些所谓的蛟,不过是吸收了潭底真正五色蛟的精气所化,凝形消耗极大,加上那声嘶吼,攻击自然降了,受伤在所难免,不过以玉留声的本事,重伤却在我意料之外。” “因你背叛,乱了心神。”沉默的薛无涯骤然起身,说完话便离开,饭也不吃了。 我却对君兰微笑道:“今日你便将薛无涯带回去吧。” 第8章 决裂 夜里,我正无眠,换了烛火翻看着《景岫孤山记》。 书中言,景岫孤山曾经存在于人间,是妖帝容钦修炼之处,后,妖帝容钦相遇鬼主冥宵,心念相合而相交百年。只是后来,妖帝与鬼主合力上攻天界却战败,两宗被双双封印后,景岫孤山也瞬间消失于人间,再寻不见踪迹。 《景岫孤山记》所述,多是妖帝与鬼主上攻天界之前的事。 鬼欲章台人人皆知鬼主受天界封印之事,却鲜有人知晓,与鬼主一同落败封印的还有妖帝容钦。 此书乃孤本,是我爹还在位时无意间翻出来的,原以破败不堪,经我兄长多番修复,才勉强看得清各中七成叙述。 此书我读过数十遍,虽亦有提及五色蛟,奈何笔墨太少,且残页不全,能探知的信息实在有限。 经五色蛟潭一事,我能肯定曜灵璧与五色蛟必然有所关联,但它们究竟有何关联,我还想不通。 而书中与五色蛟有关的其中一句话颇为古怪:蛟行峰侧逐琴相望。 它们在逐什么琴? 有一瞬间,我想到了沉昙琴。 沉昙琴是外头陈国建国之初出现在陈王宫的琴,琴上木纹如龙沉入昙花境,因此而名。据说,还成了后世争夺的宝贝。 只是,五色蛟有妖魔烙印而无法腾云化龙,应十分厌恶别的龙,若逐的是沉昙琴,岂会简单地“相望”? 厮杀才是正理! 我思索之际,忽而听见屋外有动静,合了书,说道:“你还来做什么?” 房门吱呀一声,夜色里,玉留声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我,像一尊泥偶。 他不说话,我自然也不愿多说。 他心里有气,想来是来出气的。 我们就这样,一个坐在屋里,一个站在门口,僵持了好久。 最后,还是玉留声忍不住了,咬着牙,沉沉地说:“你要我死?” “现在你活着。”我并没有直接回答。 “难道我挡了你的路?”玉留声略偏着头,一手抓在门框上,烛火映着他的脸愈发憔悴。 如此狼狈的玉留声,我头一次看见。 即便当年,他性命垂危之时,眼中亦坚毅非常,好似谁也休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11 想收了他的性命一般。 “我哪里来的路呢?”或许是做了错事,心中难免愧疚,我不愿看着他。可再选一次,我还是会下手。我不愿意日后玉留声在忠与义之间两难,只能替他做了选择。 更何况,自始至终,我与玉留声行止皆背道而驰。 玉留声沉默了,他缓缓将手放下来,不用细看,我自然明白,明日要换新的。 他长长地吸了几口气,将垂下的头昂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我案前,用他那双漆黑威严的眼镜盯着我,脸上没有半点往日的柔和;更没有方才的颓态。 仿佛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咻”地一声,他拔剑指着我的心口,问:“什么时候?你存了这样的心思!” 让他死的心思? 没有! 我仰望着玉留声上位者审视凡物的眼神,心头笑了笑,这才是属于鬼欲章台的四君之首! 我答:“你莫不是忘了,我俩本不是一道人。” 玉留声冷笑一声,像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收了剑,说:“往后妄想我再偏私于你!” “说吧,你去五色蛟潭做什么?”玉留声坐道我对面临窗的长案上,长剑立在他膝前,双手交叠地握上剑柄,整个人冷冷地,仿佛他如今身处绝境高崖,而非我这低矮的小阁楼,仿佛用藐视众生的姿态看着垂死挣扎的蝼蚁,仿佛只要我有一字作假,他便不会容我性命。 的确仅仅是“仿佛”,玉留声虽威名在外,许多人敬他怕他,从不敢真的去看他的眼睛,所以那些人不知道,其实玉留声的眼神,根本不够冷! “因为乌鸦,公子不是知道吗?”我答。 玉留声却说:“矿洞之事已过,你使了什么手段,我不与你计较,也不屑知道。五色蛟潭水蛟一吼,鬼欲章台尽人皆知,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什么都没有做?” 从前,我与玉留声交好,我的事,只要明面上抓不到我的把柄,祸害不到鬼欲章台,玉留声统统睁只眼闭只眼,虽会问,但若我不说,他也绝不追问究竟。 如今,到底是不同了。 这样,也好。 我缓缓地答道:“传闻,五色蛟喜食露汤子,我不过扔了些进去,真的五色蛟没引来,反倒引出了水影。” 露汤子是鬼欲章台一种四脚尖耳短尾长毛小兽,其生长极为缓慢,成年露汤子仅婴孩大小,幼崽不足小猫大小,生活在大彤泽中心的彤心洲,是看守历代亡故欲主牌位的镇洲兽。 只是,五色蛟沉睡已久,且没人愿意自找死路去引它苏醒;况且,露汤子守护历代亡故欲主,虽未下明令,却轻易捕杀不得。 “你果真去了大彤泽?”玉留声问。 “想必公子早已看过大彤泽左司正副使呈上的荷叶船使用记录。” 大彤泽入口距彤心洲极远,若仅凭自身之力过去,非但费力,还容易引出银蜃冲破封印,银蜃食人,一两个尚能应付。可大彤泽之大,银蜃之数自无人可知。大彤泽上的封印因地气之故又极易出漏洞,初代欲主为此造了荷叶船,数百年来,荷叶船不断改进,银蜃再不敢轻易靠近。 除非有人主动接触水面。 “露汤子虽小,倒不至于藏于身而不被人发觉。”玉留声说。 想必,他已问过副使,是否看得出我带了什么进去,带了什么出来。 我给副使的借口是祭拜我爹和爷爷,纸钱供奉自要检查后才能带进去,不过,我出来的时候,连篮子也没拿回来,副使自然是答,不曾见我带了什么出来。 “于五色蛟而言,露汤子最美味的是它们那双明橙色的眼珠子,我又何必带多余的东西出来?”我尽量显得自己真诚。 玉留声则用左手拇指关节敲了敲自己的眉心,说:“你曾与我说过,太过容易得到的口供,未免不真。” “我也说过,过于偏执或许会误入他人特意为你设下的陷阱。”我说。 “你在赌我信不信?” 我轻轻一笑,答:“因我贪生怕死,骨头又软,受不住公子拷问,只好据实以告。” 我曾见过玉留声处置罪人。 有人明知自己逃不过躲不掉终究要死,却还会垂死挣扎,以希求自己死得轻松、死得体面。 可玉留声向来不听他们辩驳,更不信那些编造的借口。但凡觉得所述事实不符合他心中猜想,便要刨根问底。 为此,他用尽手段折辱其人,每每如此,总有人扛不住,据实相告以求速死。 所以,很多犯了事的人,特别怕落在玉留声手上。 不过身为四君之首,玉留声可没工夫全部包揽。 一则有欲主吩咐,二则是他自己瞧见。否则,玉留声从来置身事外。 玉留声略垂眸,伸手整理自己的衣摆,袍子上的银绣暗纹时隐时现,良久,他才说:“你算好了,捕杀露汤子不会被问罪,可引出五色蛟水影、谋害四君,两重重罪你以为可以凭口舌脱身?” 不能。 若玉留声生恨,只需禀报欲主,便可处置了我。 楼氏父子自然乐见。 “八年前,雨楼公子还未承君位,误入冥宵大殿,为鬼欲深渊入口漩涡所伤,从前的玉留声,欠君忘笑一份恩情,一条性命。”我微笑道,“如今,君忘笑想要讨回来!” 玉留声眸色一沉,一拳打在我的长案上,长案碎了一地,他自然也没有坐的,只能站在原地,眸色深冷、恨铁不成钢,看上去气极了:“君忘笑!” 我从未见过玉留声真正发脾气,即便是对着别人,他也不会发脾气。若是什么事惹了他不高兴,他自然有让自己高兴的处置。 他从来都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地很好,或者说,掩藏地很好。他总是冷冷的,让人看不到他的情绪,自然也轻易猜不到他的心思。 玉留声曾与我说,此恩之重,无以为报,来日只要我开口,便是舍了君位及性命,他也绝无二话。 “好!既然你开了口,我便应你!”玉留声恨恨地说。 我轻轻颔首,以示感谢。 兴许,他是恨我如此轻易用掉了他珍之重之的恩。 兴许,他也在为自己不再受往日承诺束缚而高兴。 不论如何,都不重要了。 快子时了。 我起身灭了烛火,表示自己要休息。 玉留声也没有多留,在我灭尽最后一盏之时他抬腿出门了。 临门口,他却停下,说:“今日你走后,我破了水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12 影,喘息之际,天降金钱雨,金钱遇潭水而化万字符,五色蛟之封更固,不论你使过什么手段,休想再掀风浪!” 我想起了那群冲不破三丈禁锢的水影,必是封印者料事于先,恐有人借五色蛟引鬼主苏醒。 “多……” 谢字还未出口,玉留声又说:“其实今日,你若肯认错,未必不是另一番光景!” 我抓着屏风,大汗淋漓,再说不出半个字。 第9章 深渊的赏赐 临妆来的时候,我已经倒在屏风下,鼻息间尽是血腥。 我握紧拳头,尽量控制自己的手不去抓胸口及左肩,而地上,已有一滩血水,浸得我满身通红。 临妆慌忙地塞了几片参在我嘴里,又替我解了衣裳,在伤口上撒药粉,虽然不能缓解我的疼痛,好歹能止血。 我低头看着从左胸到左肩那一片撕裂般的伤口,还是没有忍住去抓了一把;自己的手指嵌进自己的皮肉,疼的我不住地颤抖抽筋。 我越颤抖,伤口越痛;伤口越痛,我越颤抖。 临妆焦急地用双手阻止我的右手,而我,溅了她一身的血。 “原本我要来给你送药,可雨楼公子在,我又不敢轻易上来,我原以为,他认定你绝情,说不了几句话的,谁知子时才走!”临妆哭道,“早知如此,我便上来了!” 我没有力气与临妆说话,身上的伤口蔓延极快,方才还只有几条,现在已入蜘蛛网一般布满我的左胸及左肩。 我曾经让薄情给我做药力极大的止痛药和迷药,可不管我吃了多少,用了多少,丝毫没有作用。唯一能够借外力所控制的,便是在伤口上撒上止血的药粉,以避免自己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我永远清醒着,就连眼睛也不曾模糊。 我清醒地感受皮肉撕裂的痛楚,清楚地看着自己原本完好的身体如何变成森然白骨上的腐肉,清晰地闻到血腥和腐败的气味从自己身上传来。 我没有任何办法。 只要我还想活,就不得不承受。 我在屏风下睁着眼过了一夜,辰时一到,皮肉的撕裂和腐烂就会停止,我虽依然要承受伤口之痛,比之夜里,实在要好上太多。 临妆如常地守了我一夜,见时辰到了,便去准备热水和衣裳。 这一夜,我的皮肉还仅仅在撕裂阶段,即便如此,我一动,便有血流出来。 临妆替我除尽衣衫,拧了帕子为我擦身。又在我伤处缠了纱布,才帮我穿好衣裳。 “去休息吧!”我不剩多少力气,气息有些弱,只发了两个字的音,临妆侍奉我日久,自然听得懂,缓缓地点头,又叫了其他人来伺候我吃饭。 这件事我连君兰都不曾告诉,浣魂苑的其他人皆不知。 他们只知道,每逢十五至廿一,非有要紧事,我决不出门。 十七,我的皮肉开始腐烂,到十九时,已可见白骨。 廿一后,我的皮肉开始恢复,恢复速度极快,只肖十日,便可完全复原。只是新肉长势迅速,便显得十分恐怖,没有一点像正常人的肌肤。乍一看,整个人仿佛是两块拼接的。 廿九日,薛无涯来了。 十几日不见,薛无涯变得安静许多,见到我,也不说话,一会儿看看我,一回儿看看别的。 “怎么不说话?”我问,“若只是来看看,那你可以回去了。” 薛无涯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嘴,才说:“我听说前几日你闭门不出,兴许是病了。我问兰哥儿,兰哥儿说你隔月便会如此……” 我点了点头:“是,我隔月便会闭门几日,倒不是病了。” “那你在做什么?”薛无涯追问。 我笑了笑,说:“你觉得,我凭什么比你强?就因为比你多活几年吗?” 薛无涯恍然大悟,说:“我懂了。” “我一定比你用功!”薛无涯说罢,便走了。 少年气性,倔强而傲慢,不愿落于人后。 薛无涯是个聪明的孩子,许多事一点就通。当然,这样说能让他努力用功,骗一骗又何妨? 我闭门的这些日子,楼断亲自去了五色蛟潭,兴许是担心真的五色蛟冲出来,还召集了长老们一起再封印一遍。只是潭中已有封印,想来封印之人不喜他人插手,长老们的封印总是失败,楼断只好作罢。 随后,山林司上报楼断,新找到一处适合开采的矿山,楼断知晓如今的矿山压着鬼主气脉,恐此次五色蛟潭水影是鬼主的警示,立刻采取了山林司的上报,一日的功夫,便将工具和奴隶迁至新矿山之下。旧矿洞还设了守卫,并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第二日,冥宵大殿的乌鸦便飞回来几只,但到今日,也还是那几只;其余的,恐怕早填了五色蛟潭。 前天,楼断带着楼鸩、四君及长老们去了大彤泽,听说风荷公子捡了一只赤色的露汤子幼崽。因露汤子大多白色和黑色,赤色极为少见,风荷公子执意要带回来养,楼断也允了。 今日,临妆与我说,现在不少人学着风荷公子,想养露汤子,只是露汤子是看守历代欲主牌位的镇洲兽,岂是说养就养的?楼断便下令,凡主司以上,一司可养一只。那些地位不够的,便去寻了别的动物来养。 所谓,上行下效。 临妆问我,要不要给君兰养一只。 我回绝了。 虽招惹君兰的是雪妖,但风荷与雪妖同为四君,我见他对玉留声的态度便知道,君兰不会愿意去跟风荷的风。 忽然,有小丫头通报,说欲主身边的惠心过来了。 临妆立刻不高兴,但还是很快收拾情绪,亲自去迎。 惠心是楼断的贴身侍女,其地位就如浣魂苑的临妆。惠心身材高挑,模样妖娆,又极会打扮,不过可惜,楼断对女人不感兴趣,当年若非楼断的父亲——前代欲主楼季——对自己唯一的儿子使了手段,便不会有今日的楼鸩。 很快,临妆迎着惠心进来了。 惠心穿着青绿色的纱裙,身姿袅袅地屈膝一礼:“君先生安。” “姑娘多礼了。”我略抬手,临妆已亲自奉上一碗茶。 惠心梨涡浅笑,眉目间总有一种令人想要亲近的温柔,她说:“奴家此来传主子令,请君先生去一趟,主子有要事商量。” 楼断很少主动找我,他从来眼不见为净。 我虽觉不妥,还是说:“姑娘稍候,我换件衣裳便同姑娘去。” 面见欲主不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13 能穿红,我今日的衣裳正好是黑底镶红边的。 临妆要在外作陪,替我拿衣服的侍女叫兰亭,临妆有意调/教她管衣饰。 兰亭话极少,替我更衣的时候更是一句话不说。 路上,惠心说:“君先生可得小心了。” “多谢。”我与惠心并无过深的渊源可以让她出言提醒,说起来,不久前我还曾受过她一个恩情。 不管惠心为了什么,她既然愿意广施恩德,我又有什么不敢受的呢! 到了瀚则大殿,欲主楼断高坐在三十三阶梯的高台上,一手抚摸着他黑石宝座的扶手雕饰。 行礼后,楼断命人抬上一个灰扑扑地箱子,十分破旧。 楼断说:“你先瞧瞧里头是什么。” 我应声后,打开箱子。 里头的东西沾满了泥土,看颜色,应当刚被挖出来不久。 “请欲主明示”我说。 楼断说:“你读书多,带回去好好看看,这究竟是什么文字,记录了什么。你有半年的时间慢慢看。” 也就是说,半年后若我拿不出结果,便是办事不利,楼断就能问我罪。 在鬼欲章台,但凡欲主下令,除四君外无人能驳,我只能接。 楼断差人将箱子给我抬到浣魂苑,我听说是在新矿山挖到的,提出要先去新矿洞看看,楼断允了。 新矿山接近流垣影壁,这里比压着鬼主气脉的矿山多了许多的绿植。司官见了我,连忙过来,问我有什么吩咐。我说了来意,他便领我去看挖到这些东西的地方。 进入矿洞后,里面又分了五个洞口,司官领我进入最中心的洞口,说,东西就是在这里挖到的,因上有吩咐,这个洞暂时停止挖掘。 从残存的泥土遗迹来看,的确是从这里挖的,说不定深挖还会挖出更多的东西,可偏偏暂停了。矿山向来是鬼欲章台的大事之一,除非欲主或四君下令继续挖,否则谁也没权利说这句话。 想要从发掘地找线索,已是不能了。 回了浣魂苑,我将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摆在新的长案上。那些漆雕、玉牌、器皿上都有一些弯弯扭扭的花纹,单独看一件,定然会以为是上面的装饰,而不是什么文字。 只是,这些“文字”总有一种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第10章 染瓷之死 第二日,我奉命调查新文字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鬼欲章台,许多人守在浣魂苑门口,想要见一见究竟是什么文字。就连风荷也来了。 别人只能守在门口窥探打听,风荷却能招摇的抱着他新养的赤色露汤子进来。 “风荷公子怎有兴趣过来?”我正在誊写,预备誊写完命人多抄几份发放出去,我不知道不代表无人知道。 风荷抚摸着他的露汤子,说:“好奇。” 说罢,风荷凑近端看着一片玉牌。 玉牌呈剑状,弱化了剑挡与剑把,有两个巴掌长,三指宽,玉色泛黄黑,还有很深的划痕。 而后,风荷扫了一眼其他的东西,又倒回去看那个玉牌。 我誊写完毕后,风荷还在看,我便问他:“公子可有见解?” 风荷摇头:“没有。” 便是有,他也没有义务告诉我。 只是我看他神色,并无掩饰。 “借纸笔一用。”风荷忽然说道。 在一旁侍候的侍女立刻呈上笔墨纸砚,风荷将怀里的露汤子递给侍女,然后同我方才一般誊抄下那些“文字”,吹了吹墨,叠好后,抱回露汤子,与我道了一句:“告辞。” 风荷走后,临妆噘着嘴说:“生怕有人不知道你接了令!” 诚然,越多人知道,半年后问我罪的时候,越少人议论。 “让君兰也过来看看。”我说。 君兰喜文不喜武,若非我逼着,早荒废了武功。只是,若一日我无法再护着君兰,他又没有武功傍身,易受人欺凌。他还年幼,并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这也是他极少主动过来的原因。 君兰来了,薛无涯也来了。 从前我替君兰挑的人仿佛都不如这个薛无涯后来居上,这么快便能将原来跟着君兰的许一松挤开,跟在君兰身边进出各处。 也算我没有白白地多用心思。 因我待薛无涯不同些,临妆也由着他随君兰进阁楼。 君兰看着长案上的物品,半晌才说:“这些,我从未见过。” 薛无涯亦道:“我也从未见过。” 意料之中。 若能轻易解开奥秘,楼断又岂会指名传我、还给我半年之久的时日? 我让君兰抄一份回去,好好在古书里找找,有无端倪可寻。 薛无涯却说:“不妨去外头找找?” 除欲主与四君,所有人要离开鬼欲章台都要有欲主手令,若当时没有欲主,便可执四君令代之。即便是追捕逃犯、补给奴隶也是如此。 楼断不会给我手令。 况且,出去了依然毫无头绪,半年想要走遍七国并严密查探,根本不可能。 “兰哥儿,你查古书的时候,也留意一下有哪些‘琴’的记录。”我对薛无涯摇头,又对君兰说,“凡提及,都摘录下来,我要看的。” “好。”君兰答。 他们没有多留,吃过午饭便回去了。 我依然看着那些“文字”,努力回忆着究竟哪几个“文字”眼熟。 忽然,我停在一个琴型玉片面前。 玉片上的“文字”一列分两段,单独看前一段的末尾与后一段的开头,便如被分割的花环,左右两处分割点各有一朵五瓣花,只是花型不同。 我匆匆去往内室,拿出嫂嫂留给我的玉璧。 玉璧为半透明白色泛银光,内有浅淡的金色纹样。因颜色实在太浅,几乎看不清。但还能隐约看出纹样大致走向。 玉璧两面纹样不同,其中一面,便与琴型玉片上如分割花环的形状相同。 我恍然大悟。 原来着玉璧上竟有两个字。 于是我断定,这些文字必然与鬼主有莫大的联系。 三日后,风荷又来了,依旧抱着他的赤色露汤子。 “言先生说,仿佛在鬼欲深渊生祭台见过这些花纹。”风荷并不常与人客套,他所说的言先生曾是他的师父,现居于冥宵大殿的四君师——言洛。 四君师退居冥宵大殿后,除了供奉鬼主,通常还负责持令送受刑人入鬼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14 欲深渊。 “多谢公子。” 风荷略笑了笑,阴恻恻地说:“有人要送先生去死。” 这个人自然是楼断。他上次没能让我进去,这次竟绕了这么大的弯子,还是要我进去。 欲主与少主入鬼欲深渊因有鬼主认可庇佑,四君入鬼欲深渊则不受地气所伤,而普通人,且不谈鬼欲深渊地气会损伤其根本,单是那些鬼怪便够难对付的。 可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活着出来之后。 运气好,会成为下一个薄情。 运气不好的…… 我轻轻叹了口气,风荷回头冲我眨了眨眼,走了。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尖叫,我走到窗边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嚎啕大哭。 是临妆。 楼下的染瓷已然全数枯萎。 临妆素来与人交好,浣魂苑的丫头守卫们见临妆如此伤心,纷纷去劝解。 “方才我还浇过水……呜呜……”临妆哭道,“不过一刻钟……一刻钟啊!” 大家都知道,染瓷虽是我让种的,却是临妆最为宝贝它。骤然全部枯萎,他们都以为临妆在哭自己这些年的心血。 只要我知道,临妆在哭她自己。 我转头,看见兰亭还守在门口,不像别人放下手里的活去安慰劝解临妆。 我便与她说:“你去将染瓷枯叶收起来,用木铜缶烘一烘,找个瓷罐子封起来。” 鬼欲章台很少有阳光,药材都是用木铜缶烘干封藏的。 兰亭应是,便去了。 而我,去了薄情处。 薄情正在屋里烘着药材。 “你来了。”从前,有人夸他音如玉质;如今出口的话却极为难听,难听地让人想要割了他的舌头,让他做个哑巴。 我找了个稍微干净的木墩,拂了拂灰,坐在薄情身侧,说:“染瓷死了。” 薄情的烘药的手顿了顿,随后又接着动作:“死了便死了吧。” “改日我将烘干的染瓷给你送来。”我虽故意如此说,却不点破,仿佛不知道那件事一般,说着,“我上次给你的做的如何了?” 薄情答:“露汤子的眼睛?废了五个,已经销毁了;还有三个不知怎样,你要看?” “不看。”我说,“我信你。” 薄情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我又要进去了。” 薄情忽然抬头看我,不过他的脸已经不能做任何表情。但他知道,我说的是哪里。 “你可千万保重,若死在里头,谁能替我报仇呢!”薄情恨恨地说。 “所以,我来找你要东西了。” 薄情干笑两声,从身后的木架子上取下几个做工极差的瓶子递给我,随后摆手赶我走。 我也没有多留。 走到门口的时候,薄情忽然开口,说:“真是不公平!” 我转身看他。 他接着接着说:“我出来就是这幅鬼样子,凭什么你完好无损!” 我捏着瓶子冲他摇了摇,说:“兴许是鬼主觉得将来我有大用,暗中护着我也未可知。” 鬼欲章台哪有什么公平! 回到浣魂苑的时候,临妆蔫蔫地坐在花圃边,看着连枯叶都没有的泥土发呆。 我走到她身边,蹲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红肿的双眼猛然落下泪来,扑在我怀里又哭了起来。 当年,玉留声刚把染瓷花种送来,我吩咐临妆按记载种植方法种下去。临妆不信鬼欲章台真的有这样的花朵,连连跟我确认了好多遍才相信。 很快,染瓷发芽了,临妆十分高兴,侍弄染瓷也越加用心。 后来,我无意间听到,有人与临妆说话:“待染瓷开花了,我便去问君忘笑要几朵,装点咱们的新房!” 我悄悄地走了,第二日,我找到了说这句话的人——鬼医阁薄情。 那时候的薄情还只是新入阁的鬼医,毫无根基,不过鬼医阁主司赏识他,认为他天赋极高,是个可造之材,在楼断身边混了个眼熟。 当年的情况我记不太清,只知道自己威胁了薄情,让他远离临妆。而后,他果然没有再来找过临妆,我便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可是没多久,薄情忽然来了。 我并没有亲眼见到,是芸绮告诉我,临妆悄悄与一个陌生男子说话。没说几句话,那人便匆匆离开,临妆追着跑,却追不上。所以我猜,那人是薄情。 后来我问临妆,那人与她说了什么,临妆却不肯与我说。 我没有逼问,只是派人去查探才知,薄情得罪了楼鸩。 临妆消沉了几日,我便有意放她回家休息。 只是,我忽然收到消息,有人带走了君兰。 我无暇顾及临妆,循着线索去寻,线索却断在冥宵大殿。我心头生出一股不好的念头,随手抓了一个人便进了鬼欲深渊。 那人被我丢在第一层自生自灭,因当时的我并不是第一次入鬼欲深渊,倒算不上手忙脚乱、毫无头绪。可是,我找了七天都没有找到君兰,却被四周鬼怪攻击地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我以为我会死在里面。 第11章 鹿鸣新宴 这个月初五是五年一次的鹿鸣新宴,许多地位不高但勤于武学的人都在等这个机会。 鹿鸣新宴佼佼者,将有机会成为欲主或四君的亲卫,纵然差一些,若入了众长老或诸主司的眼,也算一条出路。 鹿鸣新宴为期十日,只有最后一日欲主才会去看。 历代欲主皆如是。 因为最后一日留下的必然有当届最好的。 我有意让薛无涯去看看。 只是君兰不够格入场,只能由我带着。 不过,我竟然在第一日遇见了楼鸩,随后,我抬头望去,高台上,玉留声果然在。 鹿鸣新宴是由一个巨大的圆形比武场和环形高楼构成。 比武场有四个入场台阶,台阶外是人工修建的环台渠,渠宽一丈,并未设桥。环台渠外一丈,是环楼第一层,每往上一层,都比下一层远于比武场九尺,环楼共七层。故除第一层外,每一层都能看到下方楼层的第一排人;而比武场难免有误伤,故离比武场越近,越容易被误伤。 环楼第七层主位是欲主的位置,左右乃四君之席。第六层是众长老之席;第五层是诸主司之席,诸主司身后各有两席,为左右司正之席;第四层是我这样的闲人之席;第三层设巡卫,防止第一层与第二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15 层的比武者越楼谋害或谄媚逢迎,也防止第四层的闲人暗害比武者。 非上令,任何人不得越楼越席。 楼鸩是少主,却与我同样只能在第四层,做个“闲人”。 我还没有落座,便有人匆匆从楼上下来,说:“君先生,云鸾公子有请。” 我只好将薛无涯与临妆留在第四层,并嘱咐临妆提点薛无涯,不要犯禁。 四君云鸾,今年仅十五岁。 我见过他的次数不多,印象最深的是他那双通透的眼眸,仿佛不平抗争着,又仿佛看透世态随遇而安。 见了礼,云鸾说:“听说你请了令要进去?” 风荷既把消息露给我,我还不上赶着,岂不是让楼断抓着懈怠的把柄么? “是,欲主的意思是过了鹿鸣新宴再去。”我答。 云鸾剥了半个橘子递给我,清香盈袖,他问:“找着人一起了吗?” 云鸾是四君里唯一喜欢用香的,不过他向来喜欢清淡的香,怡心怡情;我若离他再远两步,便闻不到。 我接过,答:“正在物色。” “我与你一起吧!”云鸾说着,看向比武场,“此事我跟欲主提,你只消在冥宵大殿等我就好。” “恐怕欲主不会同意。”我说。 楼断有多看重云鸾,整个鬼欲章台都知道。 云鸾轻轻弯了弯嘴角,说:“放心,有少主呢!” 因为楼断的看重,楼鸩一直将云鸾看做肉中刺,甚至比恨我还要恨云鸾。 以云鸾的本事,要挑拨楼鸩推波助澜,轻而易举。 我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忽然觉得,或许日后他会帮我一个大忙。 而此时,我看见玉留声跟旁边侍候的人说了句话,那人便往这边来了。 “君先生,雨楼公子有请。” 我今日可真是香饽饽! 云鸾与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他便点头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走过去的时候,玉留声并没有转身,如方才一般,看着比武场上的厮杀。 “他已知你进去过,只是不知你何时去的。”玉留声说,“如今你完好无损,恐怕是想到了澄辛先生。” 从鬼欲深渊出来的普通人,九成不能完好无损地活过三年,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如今的薄情。 当年出了一个澄辛先生,从鬼欲深渊出来以后大病一年,第二年才算养好。只是第三年年初时,当时的欲主竟然发现澄辛先生的身体逐渐恢复正常,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越来越糟,越活越痛苦。当时的欲主便命人带着澄辛先生又进去了一趟,结果,就在他们走到第一层与第二层交接的时候,澄辛先生忽然爆体而亡。 此事被记录在鬼欲章台大事录中,已有百年之久。 按规矩,欲主不可苛待我。 只是,求令入鬼欲深渊的是我自己,并非欲主所迫,若死在里面,能挣个死得其所的名声;若活着出来,多半会得到三年痛苦短寿,但这也怪不得欲主。 楼断想要两手干净地除掉我,费心得很啊! 我若要活着,便要承受办事不利的罪名;若要办好事,却还得付出更多的代价。 就如同临妆所言,宁可如今担些罪名,好过生死未知。 只是,已经请的令,不可反悔。 “你故意挑我不在的时候请令,怕我坏你的事?”玉留声略带薄怒。不知是否是我伤了他,他居然忘了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忽然答不上来。 或许是一种习惯,就算已经与玉留声决裂,却还是会觉得,他会考虑我的安危。可我必须再进去一趟,就不能让玉留声阻了我的路。 “你究竟要做什么?”玉留声猛然转身,怒道,“这么忙不迭地的送死!” 你究竟要做什么? 这句话玉留声曾经问过我很多次。 我可以用言语误导他,却不能直接回答他。 “多谢公子关心。”我长揖道,“我不会死,至少,不会就这么死了!” 从前,我曾与玉留声说过,入鬼欲深渊,我自有一套保命的法子。否则,当初楼断派他入鬼欲深渊调查,暗示与我同去时,他兴许就不会真的来找我。 只是,当初的玉留声不曾有那些担忧,如今却有了,也不知为何。 回到第四层,薛无涯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比武台,临妆站在一旁仿佛无聊地嗑瓜子。 而楼鸩,不知何时离开了。 我问薛无涯:“有趣吗?” 薛无涯答:“我比他们强!” “走吧,三天后来,你再下结论。”我朝薛无涯与临妆招手。薛无涯轻快地跳下来,走到我身边;临妆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心的瓜子屑,才整理衣裙走过来。 三天后,已经有一半的人前路无缘。 这一次,玉留声不在,楼鸩也不在。 不过云鸾在,风荷也在。 这一次,没人再“请”我,我便能好好地与薛无涯说说比武场上的那些人。 “你瞧,那个穿绿衣服的。”我对薛无涯说道。 薛无涯看了一会儿,说:“他的步子很奇怪。” “再看看。” 薛无涯又看了一会儿,说:“他的手也有些奇怪。” 此时,高处忽然发出一道暗器,直接穿透了那绿衣人的胸口,不过他还没有死,正躺在地上扭曲挣扎着。 薛无涯在我耳边惊呼,我怕他此时说话,便立刻用食指挡住了他的唇。 比武场边有四位司官分坐台阶旁,其中一位司官捡起染血的暗器,众人细看才发现,是半个核桃壳。 此时,司官说话了:“许小松,擅用禁物,全家没为矿奴。” 说罢,便有人将他拖下去。 我抬眼往上看,雪妖从风荷的席位上打着哈欠走了,而我也放开了薛无涯。 薛无涯说:“谁发的暗器?什么是禁物?许小松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我答:“许小松是兰哥儿身边许一松的亲弟弟,擅用紫衣滩污秽之物提升武力,被四君雪妖看出来了。” “那许一松也要跟着去矿山?”薛无涯问。 我点头。 “紫衣滩是什么?你没有跟我讲过。” “明日带你去看。” 第12章 紫衣滩 紫衣滩是一片浮石滩涂,浮石下住着紫猎,浮石上有一层紫色的苔藓,那是紫猎的褪皮,故称紫衣滩。 紫衣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16 滩的尽头是高不见顶的垂直山壁,山壁下有一株古木,传说自鬼主封印之日便有了;古木受紫猎影响,乌枝紫叶,其果实偶泛点光,被称作“星木”。 紫衣滩是鬼欲章台公认最污秽的地方。 尽管如此,这里还是有人工搭建的石台,还在此处设了入大彤泽一般的司官,不过几十年前,我的祖父废了此处的司官,石台也再无人打扫,显得残破不堪。 薛无涯说:“那个树真好看!” “树冠以下的都是实地,你能过去吗?”我问。 薛无涯眉头微皱,犹豫了片刻后,斩钉截铁地说:“能!” “那我过去等你。”说罢,我便留薛无涯一人在石台上,看我远去。 我落在星木下,薛无涯远远地站在原处,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脸,甚至看不清他身上有无小动作,只能安静等了。 我告诫过薛无涯,一旦踩到浮石上,浮石下沉便会引来紫猎,紫猎没有形状,却可能是任何形状个,想要将一个人快速包裹着拉下水轻而易举。 我说,一旦他被紫猎缠上,我虽也能救他,但只有壮士断腕的救法,活着的到底还是不是个完整的人,可说不好。 还好,薛无涯没有让我等太久。 我看见他讲一块布丢在前方,借力时踩在布上,紫猎反应迅速,立刻缠上了布,险些接触到薛无涯的脚。 从石台到星木下,薛无涯丢了五块布,越接近星木,紫猎反应越烈,薛无涯的动作也越敏捷。 最后,薛无涯赤着上身光着脚走到我面前,累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我遂将外衣脱给他,说:“很好。” 薛无涯立刻笑了。 我说:“回程怎么办呢?” 薛无涯的陷入沉思。 我拍了拍他的头,转移他的注意力,说:“你抬头看看,是不是比远看更好看?” 薛无涯抬头,伸手抓了一枝小垂枝,说:“原来光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它们怎么都不一样?” 星木上除了紫叶,也有果实。 星木的果实大多是深紫色,坚如石,表皮光洁如镜,有的是半透明的;有的不透明,但里面有花纹、金丝或金箔;有的干脆就仅仅是深紫色,什么都没有;每一颗果实的形状都不尽相同。 只有藏金丝或金箔的,如紫色琥珀一般的果实才会发光。 “我能摘吗?”薛无涯问。 我点头。 薛无涯立刻摘了一颗发光的果实,可是,果实刚脱离星木,便失去的光芒,薛无涯有些失望:“为什么?” 我伸手,将掌心覆在星木树干上,星木干枯的树皮慢慢变得柔软,软到渐渐将我的手包裹。 薛无涯慌了,立刻来拉我的手臂,叫道:“它要吃你!” 我安抚地拍了拍他,说:“不会,你等等。” 约莫一刻钟,我的手掌到小臂全部被星木包裹,随即,我立刻将手抽出来,星木树干上仿佛忽然多了一个窟窿,紫色的光点从那个窟窿中喷薄而出,仿佛一朵登时绽放在我眼前的烟花,绚烂美丽;仿佛那些光点都是有生命的精灵,又奇妙有趣。 光点没有立刻消失,而是在我身上绕了几圈逐渐变淡,慢慢消失。 而树干上的窟窿,也随着光点的消失而缩小弥平,不复存在。 “原来那些光藏在树干里!”薛无涯叹到,“我也能吗?” 我阻止他:“你不能。” “为什么?” 我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一个少年抱着一个幼童,也是这样的场景,幼童问:“哥哥,我也可以吗?” 少年说:“只有哥哥可以。” 幼童又问:“那我长大以后呢?” 少年摇头:“只有哥哥可以!” “君忘笑!”薛无涯忽然大声地喊了一句,似乎在怪我晃神,没有回答他。 我笑了笑,说:“这棵树会吸□□血。” 薛无涯大惊,皱着眉翻看我方才伸进去的手臂,说:“那你怎么样!他吸你多少了?为什么不早说?早说我就不好奇了!” “你这毛病何时能改?”我笑他小题大做。 他却把我当手臂一丢,转过身去不理我。 我蹲在树下,捡起地上的落叶,细瞧了瞧,说:“兰哥儿的父亲被这棵树吞噬了,当时兰哥儿的母亲带着我躲了起来,不曾看见。后来,我几经查探才知道,这棵树与鬼欲深渊相通。或者说,这也是进入鬼欲深渊的一条路。只是,若从冥宵大殿进去,还有出来的可能,这里却没有。我是去过鬼欲深渊的人,并不怕他吸食我的精血,你不一样,你没有进去过,贸然接触它的树干,兴许就被吸进去,再也出不来了。你不是想着有朝一日摆脱鬼欲章台,回家去吗?” 兴许是因我提及故去的亲人,兴许是我谈及他的安危,兴许是我暗示他可能脱离鬼欲章台,薛无涯面带愧色地转过来,坐在我身边,问:“那你呢?你想摆脱这里吗?”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走吧!” 这次,我带着薛无涯回去,毕竟,他已经没有衣裳可以丢了。 上石台后,我抬手,收了网,加了点力道,将它爆于紫衣滩上空;带着火星的碎屑随浮石缝隙落到紫猎身上,紫猎发出凄惨的尖叫,浮石也纷纷被紫猎卷了下去,整个紫衣滩,转眼间再无浮石,仿若波涛汹涌的紫色海面,翻腾不息。 薛无涯震慑之际,亦有些惭愧,半晌才说:“原来单凭我自己,还不能过去!” “你还小,不必介怀。”我安慰道。 薛无涯看着自己手里那块已经不能发光的星木果实,问:“这便是许小松所用禁物?” “不。”我答,指着如今翻腾的紫猎,说,“它们才是。” “你猜,这些东西从前是什么?”我笑了笑。 薛无涯摇头:“鬼欲章台有太多我从前未曾见过的怪物,哪里猜得出。” “它们都是人。” 星木果实从薛无涯手中滑落,滚入紫衣滩,翻腾的紫猎渐渐平息,被卷入底层的浮石也慢慢浮上来,遮住了丑陋恶心的紫猎。 薛无涯毕竟年少,虽有几分胆识勇气,到底不是自小生活在鬼欲章台的小孩;他的心中依旧保留着对生命的敬畏与珍惜。 我则从怀里那出方才摘的星木果实递给薛无涯:“星木果实能够镇定紫猎,往后这地方你可不要随意过来,这个你拿着,回去穿个坠子玩,也挺漂亮的!” 我话刚说完,便瞥见一个乌黑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17 的身影大步走来。 还未等到我开口说什么,他便把我双手擎住,将衣袖翻上去检查我的手臂,随后,他恨恨地在我耳边说道:“我算是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了!还妄想颠覆鬼欲章台,就凭你也敢存这样的心思!” “我的心思如何,就不牢公子挂心了!”我挣脱双手,预备离开。 玉留声却拉住我,随即,着人将薛无涯带下去。 “在你利用我得到染瓷之前,便起了这心思,是吧?”玉留声瞪着我,与其说他是在问我,不如说他在陈述事实。 我没有辩解,玉留声继续说:“大彤泽你险些被银蜃袭击,根本就是你故意引它们现身,好让长老们再封印一遍。露汤子守护历代欲主牌位,银蜃却是为守护露汤子而存在的。” 的确,我要取露汤子橙瞳,必然沾染血腥,银蜃敏锐,不可能察觉不到,唯有加强封印,我才能风平浪静地离开。 “当初四君提议再入鬼欲深渊,欲主迟迟未决,你便借五色蛟潭水影提醒欲主,若不采取行动,他的地位将岌岌可危!”玉留声说,“刚好,有人送上了一个能解欲主之忧,两全其美的计策,所以,你将计就计!” 楼断之忧一在鬼主,二在我。 既能再探鬼欲深渊究竟,又能顺便了结了我,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挑我不在的时候请令,你怕我阻挠你!”玉留声抓着我的手腕,有些疼,不过我不在意,“表面上,是欲主给你出难题,你不得不入鬼欲深渊;事实上,你根本就是在找机会进去。好比你今日,去星木试探一般!” 的确,我并不单单是为了带薛无涯长见识。 “你以为云鸾真的在向你示好吗?”玉留声责问,看上去好像很关心我。 云鸾想要入鬼欲深渊,我相信他是出于自愿,不管是因为什么。 如果真的是楼断授意,让云鸾在鬼欲深渊除掉我,我也不会有丝毫意外。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我看着玉留声,忽然笑起来,说:“所以,你果然知道了?” 玉留声答:“我一直以为,你之前种种是在向楼氏父子复仇。” 我的确一直这样误导着玉留声。 “难道不是吗?”我笑得更浓。 颠覆鬼欲章台,难道不是最好的复仇吗? 第13章 地气之变 君兰带着他翻查的结果来找我。 意料之中,没有任何与那些“文字”相关的,不过,与琴相关的却不少:“我那里的所有书籍里,提到琴的共三百一十七处,相关句子我都摘录下来了,那些书我也带过来了。” 我看了看君兰摘录的句子,字迹飞扬秀丽,若他能在武学上能有这般用心便好了。 “只是这些记录不外是谁弹琴、谁制琴、谁听琴之类的,并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君兰又接着说。 “有逐琴吗?”我一边问一边翻阅着。 君兰答:“有。” 说罢,君兰从下往上翻,翻出一张纸来,指着那句说:“你看。” 兰香玉苑共逐琴。 我又看了出处。 此句出于一本乐艺记载,君兰很快将那本书找出来,并翻到当页递给我。 书名《曲话幽心》,是一本记载乐器极乐谱的杂集,整理收录者不详。 而这句话出自一篇古琴介绍。 此琴名“白浮”,是两百年前鬼欲章台一位琴师所造,因其琴色白,故名白浮。此琴师喜兰,全篇说的是琴师在种满兰花有好看的苑子里抚琴,与我所调查之事毫无干系。 君兰见我失望,便问我为何要查琴。 我便将“蛟行峰侧逐琴相望”这句话告诉他。 君兰不曾听过,却说,他记下了,一定替我多多留意着。 十五,鹿鸣新宴最后一日,所有该入场的人都不得缺席。 我同样带着薛无涯与临妆去了。 最后的十二人分两场两两对决,胜出的三个人若能入欲主眼,便可成为欲主亲卫;若不然,便看四君有无看得上的;其余未胜出的人同样,以此类推。 最后胜出的三人终究入了楼断的手中,其中一个名叫明晖青年的便是此次鹿鸣新宴魁首;四君、长老们也各自挑了几个人。 晚间,便是真正的宴会了。 地点仍在鹿鸣新宴。 席上,楼断对我说:“这几日可以收获?若有进展,便不必进去了!” “没有。”我如实回答,楼断怎么不知道我的进展?此刻不过是当着大家的面装装样子罢了。 诚然,若我请令之时楼断便让我进去,便会有人议论他迫不及待地处置前代欲主后人,不顾鬼欲章台的规矩。在鬼欲章台,就算是欲主也得屈与规矩之下。 所以,他让我过了鹿鸣新宴再去。 从请令到鹿鸣新宴结束,十几日的时间,我毫无进展,是我无能;分明有线索,却不敢去查探,是我无勇;顾及自身懈怠欲主指令,是我无忠。 玉留声忽然站起来,对楼断说:“听说欲主允了云鸾所求?” 云鸾依旧坐在席上,他受楼断爱重,从来肆无忌惮:“你也想去?” “欲主以为呢?”玉留声没有理会云鸾,他明白,楼断舍不得云鸾进去。 而此时,云鸾却转头看着高位上的楼断,我看不到云鸾的表情,但看楼断的面色,必是为难了。 看来云鸾真的很想进去! 此时,雪妖忽然笑道:“这有什么!玉老大,我陪你!” 风荷向来身体不好,此时一言不发地逗弄着怀里的露汤子。 楼断思索了一番,想来此时拗不过云鸾与玉留声,便也允了临时凑热闹的雪妖。 第二日,我如约在冥宵大殿等云鸾。 云鸾来的最迟,玉留声与雪妖都来了之后,他都没有来。 可与玉留声结伴的分明是雪妖,他俩却迟迟不进去,仿佛非要等我与云鸾一般。 在玉留声不耐烦之前,云鸾可算来了。 云鸾见了我,从怀里拿出一只符纸来,递给我,微笑着说:“这是我从长老们那里拿来的,给你吧!” “多谢公子!”这个符纸可以震慑一些妖魔之物靠近,却挡不住鬼欲深渊的地气。 不过云鸾的好意,我是收下了。 进去之后,先是一座长得几乎看不见尽头的石桥,桥宽半步,桥下什么都看不清,但能听到一些低沉的哀鸣。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18 还未过石桥,雪妖便说:“我已送你进来,使命达成,可不想跟你们一起去招惹脏东西!我先走啦!” 玉留声点头,此刻,这里仅余我们三人。 过了石桥,云鸾忽然看着我,说:“这地气仿佛伤不到你?” “也许是家父曾为欲主之故。”我说道。 云鸾却说:“你猜我信不信?” 我俩一笑而过。 第一层的鬼怪妖邪还不敢轻易靠近四君,而我既有四君随行,还有长老们的符纸,自然也免受其扰。 鬼欲深渊的第一层极大,地势相对平坦,因有鬼火,倒暂时不需照明。 很快,我看见了玉留声曾说过的血色栅栏。 它原本应该出现在第二层。 血色栅栏阻隔第二层与第一层鬼怪妖邪,为的是避免误伤持令送人入鬼欲深渊的四君师。 我们要去的生祭台在第四层,但却可走四君师的路,无须一层一层地下去。 因生祭台须不少生供替鬼主承罪,而四君师又无法长时间承受鬼欲深渊地气,便有一代欲主辟出这一条路来,非持令者入之,则立即被送往生祭台生祭,再想出来就不可能了。 走过这条长长的通道,便可看见生祭台。 而四君师通常都会在此止步,直接将人推下去便可离开。他们不会多往下看一眼,毕竟在里面待的时间越长,受地气影响越大,对自身越不利。 四君师通常短命,也是因此。 前两次我入鬼欲深渊,虽也见了这通道,却不敢轻易进去,只能硬生生地一层一层地闯,费力极了。 云鸾纵身一跳,落在生祭台边缘的台阶上。 生祭台上有不少人影。 可既入了鬼欲深渊,岂敢枉自称“人”? 云鸾半跪在一个白骨身前,喊了一句:“师父!” 那白骨抬头,竟还有皮肉在,只是已经干地满是沟壑。 “师父,我过得不好。”云鸾陈述到,言语中没有半分感情。 那白骨伸出森然的手去碰云鸾的头,云鸾笑起来,说:“师父,你为何还不去?你在等什么?” 白骨根本无法回答任何问题,只能用自己的动作引导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徒儿。 随后,云鸾伏在白骨肩上,小声地说着什么,只是这一次,我什么都听不到。 玉留声忽然将手搭在我的肩上,他要说什么,我却捂住了他的嘴。 随后,我丢下玉留声,也跟着跳了下去。 与云鸾不同的是,在这里,竟然有地气蚀身。 与我记忆中的不同。 看来,玉璧也不能护我周全了! 我踉跄了几步,忽然感到隔月发作的那片皮肉很疼。脑中一阵灼热,终究不敌地气所伤,跪倒在地。 玉留声不知何时跟着跳下来,恰好扶住我,以自身之力替我隔绝地气之压。 我一把抓过玉留声的耳朵,他顺势伏在我胸前,我艰难的张口,说:“去望白堑。” 玉留声纵然曾经只来过鬼欲深渊一次,但每一层哪里有什么,都是四君必须要熟悉牢记的。 望白堑离生祭台很远,在接近第三层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深沟,连接着生祭台,沟里流着鲜红的水;水里是白发白瞳水妖,以生祭台顺流而下的人骨为食,并不怎么伤活人。 算是鬼欲深渊记载中攻击力最小的妖。 越过深沟,便是望白堑。 玉留声将我平放,预备替我疗伤。 我摆手阻止他,从身上拿出两只药瓶来,一只倒出一粒药丸服下,另一只倒出部分药粉,往深沟撒去。 不一会儿,便有白发白瞳的水妖游过来,趴在岸上,用它们无神的白瞳看着我。 玉留声立刻戒备起来。 我拿出画好的图样,问:“这是什么?” 水妖们纷纷对视,有的摇头、有的还盯着。 忽然有只水妖开口道:“朱漆……” 其余水妖听罢,纷纷点头,口中喊着“朱漆”。 我看了一眼玉留声,随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心下一横,拿出嫂嫂留给我的玉璧,问它们:“这是什么?” 水妖们纷纷惊呼着,随后大嚷着“朱漆”的音调,随后竟纷纷散开了。 玉留声也终于忍不住,问我:“这是什么?”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玉留声,便看见不少鬼怪妖邪出现在望白堑四周,口中纷纷嚷着“朱漆”…… 第14章 曜灵璧 我与玉留声都差一点以为,要死在这群妖邪之口。玉留声拔剑之际,它们纷纷叫嚷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仿佛很害怕的样子。 我与玉留声对视一眼,玉留声随即收了剑。 它们便小心翼翼地又走进几步。 其中一只红毛四脚妖多走了一步,叫道:“朱漆……” 随后,它往后看了看它的同伴们,又冲水妖叫了叫,水妖竟然伸出手,将那不足手掌大小的红毛四脚妖捧过深沟。 它竟朝我跑来,一边叫着“朱漆”,一边扯我的衣裳,仿佛示意我跟它走。 玉留声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我点了点头,他便将我扶起,水妖又将那小妖捧回去。 我随着那群鬼怪妖邪慢慢地走着,四下有别的鬼怪见了生人欲饱口腹,都被随行的几只熊怪吓得不敢靠近。 它们带我走了许久,终于停在了第四层与第五层的交界处。 鬼欲深渊里,前四层都是一些普通的鬼怪妖邪,从第五层起,便是鬼主的嫡系部众。所以当年楼断与谛命乌契谛命时,也是停在此处,将谛命乌契戴在自己手上,朝着第五层叩拜。若成功谛命,第五层的鬼主部众便会共鸣,其声震耳欲聋;若鬼主不承认此人,第五层的鬼主部众将岿然不动。 不论是当年嫂嫂带我逃命、还是为寻失踪的君兰,我都仅仅走到第四层,从未去过第五层。 因为逃命第一层便够了;而君兰,我害怕有人将他丢到生祭台,从第一层一层一层地寻到第四层生祭台才罢手。 只是如今的生祭台与我当年所见,已是不同。 至少当年的玉璧还能护我不被地气所伤。 此时,那只不足手掌大小的小妖大叫一声,欲冲往第五层去,岂知跑到交界石碑处,被生生地弹了回来,疼的嗷嗷叫。 随后,它们都回头看着我,仿佛在告诉我,它们想要过去,但是没有办法。 它们似乎觉得,我可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19 以? 我握紧手里的玉璧,还是抬腿走过去了。只是玉留声拉住我,对我摇头。 我安慰地拍了拍他,说了句:“放心。” 走到界碑边,我慢慢伸出手去,分明什么都看不见,却仿佛触到了一堵冰冷的铁墙。我上下摸了摸,铁墙渐渐软化,触感渐渐消失。而我,鼓起勇气,又进了一步,越过了界碑。界碑内一片黑暗,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那群鬼怪妖邪们似乎很高兴,纷纷跟着我跑进去,却统统如第一只小妖一般被无形的力量拦在界碑之外。 “快回来!”玉留声喊了一句。 我也没有犹豫,很快便退了回去,与玉留声一起准备离开此处。 那些鬼怪妖邪却有意见,有的低鸣,有的趴在界碑上往第五层望,有的叫着“朱漆”…… “走吧。”我拉了玉留声一把,往生祭台去。 有几个小妖追过来,但被界碑处的其他鬼怪叫回去了。 玉留声此刻必然有着万千的疑问,但所有的疑问都与此玉璧有关。我不是此玉璧的真正主人,那些鬼怪妖邪似乎也听得懂人语,有些话便不能在它们面前说。 走远后,玉留声问:“从何而来?” “你记得我有一位嫂嫂吧?”我说道,玉留声点头,“这是她给我的。” “是你第一次进来的时候?”玉留声猜测道。 我点头:“当时,楼季自四君升至欲主,便下令捕杀各处叛乱。嫂嫂担心楼季以此为借口,欲除君氏后人,便带我躲到了鬼欲深渊。你我都自小受长辈们耳提面命,此处何等凶险,万不可擅自进来。可嫂嫂说,在外面也是死,不如进去赌一把。最后,赢了也输了。” 我父亲丢失谛命乌契之后的九年内乱里,四君罢免了我父亲的欲主之位,后来逼死了我的父母及兄长。嫂嫂带我躲进鬼欲深渊之时,君兰尚在襁褓。 我一直记得当初在鬼欲深渊,我求嫂嫂不要死,我说兰哥儿还不足百日,没了生母如何活的下去? 可嫂嫂却再也无法回答我。 “这是外面的东西?”玉留声问,“难不成是初代欲主死前丢失的贵重之物流落到了外头?” 鬼欲章台大事录记载,初代欲主死前曾丢失一件极为珍贵的物品,为此,初代欲主懊悔不已。只是大事录中并未记载丢失的究竟是什么。 而我的嫂嫂正如玉留声所知,并非是生在鬼欲章台。她不过是偶然遇见我的兄长,两人心生爱慕,才结为连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答,“不过,外头的人把它称作——曜灵璧。” 玉留声忽然大悟:“传闻外头有三件秘宝:巫祝符、沉昙琴、曜灵璧。” 快走到生祭台的时候,我忽然停住了脚步,说:“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是吧?” 玉留声会意:“方才我在为你疗伤。” “多谢!” 如此默契,仿佛我与玉留声从无嫌隙。 生祭台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台,台高一丈,三十三层环阶,四周有十二根巨柱,柱盘鬼怪,呲牙怒目。柱高两丈处空心,上燃火光,数百年不息。传说,是生祭台上生人皮肉油脂一直续着那些火光。 巨柱外是一片阔地,地上有人骨。 许多喜食人骨的小妖会来生祭台捡人骨,太硬的便随手丢在地上。有些则滚落深沟,入了水妖之腹。 我站在离生祭台三丈之外,隐隐察觉到地气的袭击,并没有再进。 云鸾却已不在生祭台。 风荷说,那些“文字”出现在生祭台上,我既要完成楼断的委令,也想要知道“朱漆”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对玉留声说:“地气对你没有伤害,你帮我去抄录一些吧?” 玉留声点头,从我这里拿走了原本备好的纸和炭笔,我留在原处等他。 可是没多久,我看到玉留声似乎在颤抖。 我心道不好,喊了一句:“玉留声!” 玉留声并不回头,却说:“再等等!” 玉留声真是太倔了! 我快速跑过去,明显感到地气给我带来的撕裂感越来越强烈,我分毫不敢耽搁,抓起玉留声就往外跑,纸和炭笔纷纷脱了玉留声的手。 我能感受到,玉留声真的在颤抖。 我俩艰难地离开生祭台三丈之外,终于双双倒下。 原来这里的地气,已经连四君都不认了。 那方才玉留声跳下来扶我的时候,便已经能感觉到。可我让他替我去抄录,他还是去了。 真是笨! 我恢复了一些力气,缓缓坐起来去看玉留声,他已经晕了。 还好没死。 不过,若能就此轻易死去,也算好事,至少不会受多余的折磨。 四君从来不会受地气所伤,所以没有人知道,一旦地气不认四君,会出现什么后果。 我也不知道。 我将玉留声背到望白堑,水妖已经都不在了。 薄情给我的药丸还有,我便喂他吃了两颗,又替他疗伤。 终于,他动了。 玉留声睁开眼,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微微张开的嘴便已经漫出血来,我的衣袖、裤子,他的胸口、脸上鲜红一片。 “如何?”我焦急地问他。 他忽然笑起来,说:“没事。” 玉留声极少笑,即便有,也是冷笑、嘲笑。 我将他平放,用另一只干净的衣袖替他擦脸,说:“早知如此,我何必让你冒险!我对楼断可没有忠心!” 玉留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猜,是说话费力气。 好在此处的地气还认四君,玉璧也还能护我,我便干脆躺在他身边,与他一起休息休息。 毕竟,我也不是毫发未伤。 我想着第五层那片没有尽头一般的黑暗,又想着生变的生祭台地气,还有鬼怪妖邪口中的“朱漆”,它们究竟有什么联系? 还有五色蛟潭。 五色蛟异动真的是因为受了玉璧的影响吗? 甚至星木。 星木的紫叶已有轻微地灼烧之态,其躯干想要吞噬精血的欲望更加强烈,说明星木已经到了全盛的状态。 它仿佛在等一个契机。 第15章 话外之音 “我俩不是决裂了吗?”我忽然说道,“你又何必救我、替我隐瞒、还冒险替我抄录?” 玉留声答:“我已知你意图,为了鬼欲章台,自然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20 要监视你!” “也是!” 看来,在五色蛟潭,是我多此一举,白费力气了。 不过,但愿玉留声出去以后记着鬼欲深渊的恐怖,记着他不被地气承认的时候,不要再轻易进来了。 不多时,我看见一个纯白色的身影慢慢朝这边走来。 是云鸾。 在生祭台我没有看见他,我以为他如雪妖一般,已经回去了。 云鸾看见玉留声的样子,说:“原来不独我如此!” 看来他也受了地气之伤,想来方才是去调息疗伤了。 我们三人靠在望白堑一方长石下,看着远处泛着幽蓝光芒的生祭台,安静了许久。 许久之后,云鸾说:“君先生此行无果,恐怕要被欲主问罪了。” “小罪而已。”我笑答。 此事本无关鬼欲章台根基、不妨鬼欲章台规矩,楼断要定罪,也不能往大了定。 “进来之前,他曾暗示过我。”云鸾又说,“他”当然指楼断。 此时,何尝不是云鸾在试探我呢? 我笑了笑,说:“云鸾公子可知,欲主因何恨我如斯?” “愿闻其详。” “众人皆知,因家父丢失了谛命乌契,所以被四君联名罢黜。可世人不知,谛命乌契为何丢失,为何九年都无人找到。”我道,“谛命乌契何等要紧,岂能说丢就丢了?” “自然是被算计的。”云鸾接话。 我看了他一眼,他朝我轻轻一笑。 看来我没有猜错,这个少年也有一份无人知晓的心。 玉留声一言不发,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 “我七岁的时候,已经记事,见过的稀罕人、事、物自不易忘。”我又接着说,“那年鬼欲章台还在内乱,我们一家活的战战兢兢、朝不保夕。可有的人却做着美梦,甚至迫不及待地希望美梦成真。而我,恰好看见了他这份‘迫不及待’。” “是吗!”云鸾道。 “后来,父母莫名其妙地死了,兄长说,有人故意为之。我便将那日看到的告诉他,他让我闭嘴,往后不许再说。”我说着,“后来,兄长也死了。想必兄长早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嫂嫂,在新欲主宣布寻回谛命乌契并与之谛命之后,便带我逃了。” 那时候,还是少主的楼断借内乱杀了很多人。 可他最想杀的人却怎么也寻不到。 他不会想到鬼欲深渊,因为普通人进去等于死。 后来,我苟且偷生了一段日子才重新出现,可那个时候,他已经不能杀我了。 他只能祈求当年那个七岁的孩童什么都不记得。 “可如今那位,却生怕你何时想起来,向他复仇,拉他下马。”云鸾淡淡地说着。 鬼欲章台人人都说欲主楼断如何看中云鸾公子,任何好东西都往云鸾公子跟前送;公子说错话、做错事,只要没有触犯鬼欲章台的规矩,欲主都一笑了之;甚至在除夕先生入鬼欲深渊之后,对云鸾公子亲自教导,若非年龄最小,恐怕会让他做这个四君之首。 “小小君忘笑,岂敢学那蚍蜉撼树?”我闭上眼睛说到。 云鸾却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我则笑了笑,不再说话,转头看了看玉留声,他凝着目光盯着生祭台,不知在想什么。 也许他心里也在挣扎吧。 他就在我与云鸾旁边,岂会听不懂我们话外之音? 他是鬼欲章台出生的小孩,是四君里最沉稳、最忠诚的,完全信奉鬼欲章台的规矩。 云鸾不同。 云鸾是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即便如今没有人告诉他,只要他想查,必然查得到。所以,他便不如玉留声这般忠诚。 而风荷则是个多病身,心思也藏得深,我倒看不太透。 只有雪妖是简单的,可他简单地十分荒唐。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云鸾起身看着我俩,说:“我该走了,你们慢慢查。” 我点头示意,玉留声仿若未闻。 云鸾走后,我问玉留声:“你还记得方才抄录的‘文字’吗?” 玉留声自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却没有,所以需要抄录。 玉留声点头,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画起来,一边画一边说:“这是生祭台台阶上的,你带回去的那些东西并没有这些‘文字’;这是生祭台链条上的,每根链条上似乎都不一样,我只看了两根,你从前抄录的也没有……” 于是我问:“东西送过来之前,你悄悄去看过?” 玉留声没有否认。 我又问:“什么时候?” 玉留声停下手里的动作,说:“惠心找你的时候。” 与我想的不差多少。 楼断从来不愿主动找我,一旦找我,必然没有好事。想来是有人密告玉留声,玉留声不放心,所以偷偷看了那箱东西。 “玉留声,你如此关心我,会不会爱屋及乌呢?”我问道。 玉留声掩饰地眨了眨眼,继续在地上画,只是动作明显迟缓了些,说:“你说什么?” “你会替我照顾兰哥儿吗?” 其实从前,我也留意到,玉留声会顺手帮君兰一些小事,只是不外顾及着我昔年对他的救命之恩,对君兰到底不是出于本心。 “会。” “那就多谢你了!”我说道,“兰哥儿才十三岁,往后许多年,就仰仗着雨楼公子多加照顾了!” “你呢?”玉留声忽然转过头来,倒是把我吓一跳。 我笑道:“想哪儿去了?兰哥儿越来越大,也有自己的主意,我是怕他一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我就是有十双眼睛也看不过来,能多托一个是一个!毕竟,我信任的人不多。” 玉留声放心的点头:“嗯!” 方才那话,的确说的不太好,像是在托孤,难免引起玉留声怀疑。不过出口的话却没有收回的道理,只能尽力圆回来。 我用力拍了拍他,说:“今日这话你可得好生记得!若敢食言,我绝不放过你!” “你出去之后怎么办?”玉留声点头让我放心后,说道。 “咱们还没去过第三层呢!” 鬼欲深渊第四层最重要的便是生祭台,但因鬼怪妖邪们都害怕生祭台,所以这一层看上去比较太平。 “你疯了!”玉留声明显不同意我的想法。 诚然,我们有欲主令,可以直接从生祭台回到第一层,即便经过生祭台时会吃些亏,但结果都可预见。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21 要上第三层,便不同了。 “你若想走,我不拦你。”我故意如此说。 玉留声气道:“你明知不会!” 第四层除却生祭台和望白堑外,还有几个水潭、几座吊桥。 吊桥则是必经之路。 我上次经过吊桥时,险些被缠在吊桥上的绣线蛇咬到,幸而此次有备而来。 绣线蛇是一种极细极小却极长的蛇,各色皆有,但第四层吊桥上以深绿色居多,与吊桥颜色几乎合为一体,不被察觉。古书记载,绣线蛇会引火自焚其身,只是我尚不知如何引火。 玉留声谨慎地跟在我后面。 其实他多虑了,有薄情给我的药粉,它们一时半会儿不会被惊动。况且,我心里是怕蛇类的,用量未免就重了几分,它们此刻轻易醒不过来。 只是这吊桥年岁甚久,踩上去不太牢靠,若是失足掉下去,下面可是一片迷雾,什么都看不见。 而未知,最为恐怖。 安全走过吊桥,便是几个水潭。 与五色蛟潭不同,这里的水都相对很浅。 只是……上一次我经过此地,并未见过潭边那个抚琴的白头“人”。 第16章 谈心 那“人”穿着白色的袍子,看形制却十分陌生,而他膝前的琴根本就只是一块长得像琴的石头,没有琴山、没有琴弦,自然,也没有琴声。 然那块琴石表面光洁如玉,应是常年摩挲的缘故。 他,是“人”吗? 我忽然想到了《景岫孤山记》里那句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记载。 我预备走过去,玉留声却拉住我,替我问:“你是何人?” 那“人”闻声抬头,我才看见他的眼眶中根本没有瞳孔,而年轻的面孔与他满头白发极不相称,随后,他温柔地笑起来:“四君来了。” “你认得我?”玉留声又说。 “历代四君身上都有相同的气息,自然认得。”他答道。 “你是谁?”我问。 他既然说了“历代四君”,想来在此地日久。 “陈国端亲王安自修。” 我登时愕然:“沉昙琴主?” 传言,陈国建国之初,沉昙琴无端出现在陈王宫,端亲王喜琴,陈帝便赐予端亲王。端亲王病逝之日,室有游龙盘桓,久久不去。陈国人皆说,是沉昙琴上的龙脱琴而出,悼念端亲王。后来,陈帝将此琴供奉宗庙,十年后,沉昙琴却无端消失,再寻不得,只留传说,近几十年才有沉昙琴重现的传言。 可是,沉昙琴主怎会出现在鬼欲深渊? 关于鬼欲深渊的记载里,并未提及。 况且,他也并非恶鬼。相反,他在世时在陈国政绩卓著,到如今也是陈国后人时常谈论的肱骨良臣,是许多宗室子弟仰望的存在。 “你见过我的琴吗?”安自修笑着问我,可毕竟没有瞳孔,显得十分诡异。 “没有。”我答,“端亲王怎会在此?” 我查沉昙琴的时候,顺便查了一下这个端亲王,若从他亡故之日算起,倒的确与鬼主被封印之时相差无几。 “我不知道。”安自修答,“这样也好,倒省了那轮回之苦。” 那么他兴许是封印鬼主之时被无端牵连的。 “对了,我仿佛见过你。”安自修忽然说,“上一次,你来过!” “我看不见,但我认得你身上的气息。”安自修又补充到。 我长揖一礼,说:“既是重逢,不知端亲王可否为后生解惑?” “你说。”安自修的语调十分温柔。 “沉昙琴里真的有龙吗?”我问。 安自修微笑着,渐渐陷入沉思,双手摩挲着他膝前的石琴,最后,竟握紧了拳头,瑟瑟发抖,可他的声音却依旧极尽温柔:“有的,那是一条非常漂亮的龙……” 若果然是龙,那么五色蛟行与峰侧,追逐相望的不可能是沉昙琴。 “打扰了!”玉留声说罢,拉着我便走。 行至远处,我才开口问:“怎么了?” 玉留声答:“他已在鬼欲深渊待了几百年,再良善的人也不可能保全本心,你没看他说起沉昙琴里那条龙的时候是什么神情吗?” 的确是我疏忽了,我当时一直在想五色蛟在逐什么琴,于是我玉留声问:“你看清了?” “求而不得。”玉留声答,“一旦发狂,我们必受波及,何苦去受那无端的罪!” 不错,尽管第四层的鬼怪妖邪相对少一些,但他瞎了眼在此处几百年还平安无事,自不可等闲视之。 “看来,我们还会遇见会说话的。”之前我一直以为,鬼欲深渊的鬼怪妖邪都如领我去第五层的那群一般,只会乱叫,说的什么也听不太清。 临近第四层与第三层交界处,有不少鬼怪在此聚集。 玉留声说,生祭台的地气会绵延十数里,唯有交界处所受地气最小,所以它们大多聚于此。 说罢,他已拔出兵刃。 有些认得四君的自然退散,不认得的,妄图以生人果腹的却扑了上来。 当然,包括我这里。 都说阎王易斗小鬼难缠,这些小东西根本不管不顾,即便被扯断了腿、砍掉了半个身子或是踩烂了头,尤未停歇。 我并没有带兵刃,或者说,我根本没有常用的兵刃,只能徒手了吗? 玉留声在界碑处斩杀大部分不知死活的鬼怪妖邪,我则丢出几张网去将其网住,限其作为,它们只得纠缠在一起朝着我嘶鸣吼叫。 毕竟,要杀死它们是一件很恶心的事。 好一会儿功夫,这里才安静下来。 我丢给玉留声一张帕子,示意他清理一下剑上所沾的污秽。 跨过界碑,便是第三层。 据说,第三层的中心有一座悬空囚塔,塔下是翻腾的熔岩,塔身受九条少年腰一般粗的铁链牵制,塔里时时发出低吼。 可惜我上一次未曾见过。 此时,腹中传来几声抗议,玉留声回头看着我,又看了看周围,摇头表示他也没有吃的。 还好我带了一些临妆做的点心,只是太少,两个人怕不够分,但总比没有要好的多。 “她比梁知强些!”玉留声说着。 梁知是玉留声的厨子,自玉留声承四君位,便一直照顾着他的饮食。 往日我从不曾留玉留声吃饭,他也就没有尝过临妆的手艺。 “我原不想带,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22 反正也饿不死。”我说,当初我为寻君兰在此待了七天,何尝吃过什么?不一样活着,“临妆非塞给我,我也不好弗她一番好意。” “她待你倒是真心。”玉留声叹到,说罢,他欲言又止,我狐疑地盯着他,他见我不肯罢休,才慢慢开口,“你年岁也不小了,想过像你兄长那样吗?我看临妆……很不错。” 最后一句话说的极为勉强。 何况,我不过比他大一岁,他尚且如此,替我瞎操什么心! 不过我倒是没有点破,有人关心的感觉还是很受用的。 “何苦带累好好的姑娘?”我笑答,“我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若不行,总须有别人,临妆待你再好,却不能一辈子伺候你,一旦嫁了人,便不能对你全心全意。”玉留声难得如此平缓,“上次那个小孩,却又被你送给了你侄子。” 可我总觉得,他在试探我。 我则一笑,讥诮地看着他:“从前你不是最厌恶我找他们吗?我记得,有几个模样格外标志,身段也好,很会看我眼色、讨我开心,都死在你手上了!” “他们别有居心。”玉留声脱口而出,仿佛被算计的是他自己一般,厌恶鄙夷之色从心而起。 我若有若无地点头,然后不说话,玉留声却看着我,不知他还要再说什么。 我想了想,觉得应该推己及人,也关心一下他,便说:“楼鸩还喜欢缠着你吧?” 玉留声没有否认。 我便结合了他方才之言,继续说道:“从前我以为你觉得我玩男人恶心,行事往往避着你;如今,你怕是受了楼鸩影响,也觉得这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所以,竟也不顾我身边究竟男女,劝我寻一人安身,是吗?” “我从没觉得你恶心。”玉留声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只怕你耽于声色、得意忘形会害了自己。” “倒是我多心了,你可得见谅!”我轻笑道,“不过近来我可是清心寡欲地很。” 玉留声听罢,并没有作何反应。我猜他害羞,不愿多谈这个话题。 “对了,等出去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岔开话题,“也带兰哥儿去见见世面。” “什么地方?”玉留声问。 “有美人的地方,我保证你这辈子绝没有见过比他更美的美人!”我故作神秘,玉留声却一哂。 原本,我只打算带君兰去,我断定,君兰必然喜欢那里。 我要给君兰一个向往、一个希望,这样他才会更加听话,更加珍惜生命。 而如今,我忽然觉得,或许玉留声的内心也存在着一份向往,只是他不自知。而我,或许可以替他挖掘出来。 如果日后他能与君兰有着相同的精神信仰,会比我干瘪地托付要好很多。 而我从前一直担心玉留声的好心会坏我的事,处处将他排除在外,唯需借力时方利用一二,虽说心里惭愧,却也无可奈何。往后,若再如此,倒是没用必要了。有些事,也是可以将玉留声考虑在内的,也算是我对玉留声的补偿。 我看着前方那片破败的恶鬼雕像,发现此处其实与鬼欲章台别无二致。 四处掉落的恶鬼头颅上缠着妖邪藤蔓,狰狞的面孔在藤蔓的攀爬中仿佛是恶鬼脸上的疤,恐怖又阴森。 嶙峋入兽牙的石柱错落斜插在地上,几乎填满了恶鬼雕像空余的地方。 根本没有路。 第17章 羚羊与女妖 越过界碑,便能看见一只巨型白色羚羊与一只瘦弱的白发红衣女妖。 此时,女妖与她的羚羊正在沉睡。 羚羊的脖子上挂着一串木牌串成的项链,上面的花纹,与我想要探查的“文字”很像。 玉留声自然也看见了,可此时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传说羚羊背上的女妖原是元熙皇朝的一位公主所化,因在人间作恶,还曾被人间的阴阳师收服镇压。不过为了收服它,赔上了当时阴阳师全脉。一直后来天下七分的两百多年以后,阴阳师一脉才恢复元气,重新振兴。 按记载,她的弱点是箜篌之音。 而玉留声从前在乐器上颇有造诣,可惜此刻也是无用。 且不说我们根本没有人带箜篌,便是现搬一个放在我们面前,也无人会弹。 因为自元熙皇朝最后一位国公主死后,她最爱的箜篌成了诸国禁物,就连与外界隔绝的鬼欲章台也很少有人见过真正的箜篌。 女妖与它的羚羊挡在唯一的通道之上,想要从它上空越过而不惊动它,根本不可能。 我低声与玉留声商量,决定分头行动。 只是玉留声不同意我去引开它。 我也不与他拗,其实谁去都一样。 玉留声拔出剑,一步一步谨慎地靠近女妖,一丝风动,吹得它白发轻舞。 先睁眼的是那只巨型白羚羊,随即,羚羊的双眼忽然闪出金光,它的脚下亦缓缓升起一阵金色的雾气。女妖轻轻抬手捋好长发,又伸手抚摸着羚羊的头,好似在安抚。 女妖有着与羚羊一般的双眼,只是颜色更暗些。它小巧玲珑的脸上五官清秀婉转,想来生前是个美人。 “这一代的四君可不如以往。”女妖开口,声如珠落,清脆空灵。 玉留声冷言说:“既然认得,便请让路。” 女妖妖媚地笑了几声,摇头道:“我跟它们不一样!我才不管什么鬼主、什么四君。你扰了我的清梦,便留下性命赔偿吧!” 女妖仿佛在说一句玩笑话,因为她自信,没有谁可以逃逃过她的捕杀。 当然,这得在她清醒的时候。 “只要你有本事留!”玉留声说罢,挥剑直取女妖。 女妖则抬手,便有无数金色薄纱如茧般缚上玉留声,玉留声灵巧地避过又挥剑斩断黄纱,女妖却不疾不徐跳下羚羊背,羚羊脚下的金色雾气转移到女妖脚下,且越来越浓,蔓延越来越广,玉留声脚下沾染了些许,便已如灼烧,玉留声不得不一掌打在地上,震退了靠近的雾气。 女妖非但不怒,反倒笑得更浓,眨眼之间,已化影为三,预备围攻玉留声。 每一个女妖手上都凝着金色的火光,它手指修长,指甲尖锐,仿若逗弄困兽般好整以暇地看着玉留声。这应当是它惯用的对敌手法。 化影之说,凡人几乎很难练就;所以便有传说,鬼怪妖魔化影是虚实相交,只要找到它的本体,便可轻易攻破化影的副体。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23 玉留声久久不动,难不成是在找女妖的本体? 我慢慢从岩石后走出来,其中一只女妖看见了我,对其它两个说:“我早说了,还有一个!” 玉留声回头看我一眼,十分担心。 我停在金色雾气之外,毕竟,我可不愿意被它灼烧。 可事与愿违,那只首先看到我的女妖缓缓朝我走来,连带着它脚下的雾也离我越来越近。我无奈,只能丢几颗幽夜蔷薇制成的香丸,雾气遇香丸而稍退,我勉强留有一点立锥之地。 “你不是四君,却不受地气所扰,我倒从未见过。”女妖生地小巧,站在我面前不足我肩头的高度,它微微仰头,好似打量一件新奇的玩意儿,又好似一个无知单纯的少女,竟有几分惹人怜爱。 我则垂眸迎上它暗金色的双瞳,轻轻笑起来,说:“凭什么她可以封为国公主?” 女妖秀眉一蹙,方才的无知单纯瞬间消失,如今神色愤怒,仿佛要立刻吞了我,我又说道:“你是皇后所出,她的生母只是妃妾,可世人只知华阳公主,却不知玉阳公主。” 女妖双唇翕张,右手抓着胸前羚羊角形状的项链颤抖不已,而她暗金色的双瞳已经变亮,与羚羊一般。 “你让她成了千古罪人、成了覆灭元熙皇朝的罪魁祸首,到头来,你还是敌不过她。”我接着说,“你死在她手上,她却成了雍国公主。” “你求了无数次的国公主之尊,她却轻而易举便得到了!” “你死了入不了宗庙,只能徘徊在荒野之地与低贱的小鬼为伴!你的生母皇后娘娘不但不为你报仇,还认为你死有余辜!” “你最疼爱的胞弟把她当做一生的依靠来仰望,她把持朝堂,受臣民朝拜的时候,你在何处顾影自怜呢?” “玉阳公主!” 女妖仰天嘶吼,吼着它压抑数百年的委屈,她的瞳孔变得极大,已经填满了整个眼眶。原本小巧的身子骤然拉得很长,甚至高过我的头顶,连同双手也拉长如蜘蛛一般,它秀美的朱唇内骤然长出尖刺般的牙齿,玲珑润玉般的脸扭曲地异常恐怖。 我对玉留声喊了一声:“杀!” 随即,我抬手化气刃与眼前的变得丑陋可怖的女妖搏斗。变化之后的女妖动作明显迟缓了几分,因为此时的它已经渐渐失去了心智。 可即便如此,它的凶猛依然不减。 它张牙舞爪几欲将我撕裂吞食,我趁它迟缓之际用折扇戳瞎它的双眼,接着便是断它肩骨与腰骨,最后一掌震碎它的胸口。 我来不及看玉留声那边的情况,在我停歇之时,玉留声脚下已躺着两具女妖尸骨。三具尸骨没有合一,说明方才女妖化影并非如传言中虚实相交,而是实实在在地能够化影为三,并且三者都是独立存在的。 我们相视一笑,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瞬间,我原本放松的身体忽然紧绷起来。 因为那只巨型羚羊就站在原处,丝毫不动。 “终于醒过神了!”羚羊开口说话,那没有任何变化的头颅仿佛透着一股狡黠的笑意。 是了! 我来之前查过这里所有有记载的鬼怪妖邪的资料,并想好应对之策。 方才的女妖在失智情况下更容易攻击,所以我选择扰乱它的心智。 从最初见到女妖与羚羊之时,我一直以为,羚羊是女妖的附属。 直到羚羊开口,我才知道,我错了。 或许,就连女妖自己也不知道,它其实才是羚羊的附属。 玉留声连忙退到我身边,我才看清,他的手臂被方才的女妖抓伤了。 “你想做什么?”我问。 羚羊却发出笑声:“你想做什么呢?” 我拿出怀里的纸,说:“奉命调查这些图案表达的意思。” “你查不到。”羚羊摇头,“上天不允许它们存在。” “你要放我们过去吗?”我问。 “可以。”羚羊答,“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好。” 我慢慢走到羚羊身前,它比我高得多,羊角却老地掉皮缺口,它伏在我耳边,说:“我在这里等你。” 说罢,羚羊消失在通道之中,而此时,那三具女妖尸骨化作红色的光点,也消失了。玉留声立刻跑过来问我:“它说什么?” 我回过神,笑道:“它什么都没说,我还在奇怪呢,它就不见了!” 玉留声明显不信,但我又说:“你的手臂要包一下,若再染了其他污秽可就麻烦大了!抬手!” 我解了玉留声的束腕,将他的衣袖捋上去,玉留声手臂外侧四条又长又深的抓痕正留着。 我抓着他的手臂,将那些污血逼出来,又把自己的衣袖扯成布条,先擦干净,再重新扯了一些布条,尽量用干净的部分包裹玉留声的伤口。 包好后,我还将他的束腕绑好,只是不论是包伤口还是绑束腕,我都生疏地很,看上去难看极了。 好在,玉留声没说什么话,也没有表现出嫌弃的神色。 “走吧,前面是冷焰塔了。”我说道。 玉留声却拦着我:“你要去招惹别的东西我陪你,冷焰塔不行!” “为什么?”我疑惑。 “《四君慎事录》所言,鬼欲深渊第三层冷焰塔不可近。”玉留声严肃地说。 难怪我不知道,《四君慎事录》只有四君才能看。 只是我心中有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仿佛非要入冷焰塔才能解。 第18章 冷焰塔 冷焰塔在鬼欲深渊第三层中心。 此地有一处极大的熔岩池,池上有一座悬空囚塔,名冷焰塔。 我们站在熔岩五十步之外就能感受到熔岩所带来的强烈灼烧感,熔岩池边缘有九座土地庙一般的小神龛,神龛之中并未供奉任何神鬼。每个神龛之中都有一条少年腰一般粗的铁链,它们缠在悬空囚塔上,时时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而冷焰塔中,如囚困着一个巨大的异兽一般,时时有低吼之音传来。 玉留声仿佛看穿了我心中想要进去的念头,告诫我说:“鬼欲章台关于冷焰塔的记载,唯《四君慎事录》里一句‘不可近’的告诫,除此之外,根本无人知晓里面关的究竟是什么。一个连四君都不可近的地方,其危险可想而知,你可不要想着进去!” “或许并非因它危险呢?”我猜测道。 “那是因为什么!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24 ”玉留声十分不同意我的观点。 我说:“或许,里面藏着某些秘密,不敢让人知道。” 唯一一句“不可近”,或许是为了营造一种可怕的神秘感。 我看着在熔岩上空上下浮动的冷焰塔,心头生出一种渴望。 一种忘记生死的渴望。 随后,我看了一眼身边的玉留声,朝他笑道:“不去就不去!走吧!” 玉留声担忧之色稍减,预备伸手拉我走,生怕我变卦。 我却猛然捂着他的口鼻,他瞪着双眼,很快便没了知觉,瘫倒在我怀里。 放好玉留声,并在他身边洒满了幽夜蔷薇制成的香丸,还把云鸾给我的符纸放在他身上,我才转身往冷焰塔走去。 离熔岩越近,行得越艰难。尽管只有短短几十步,却仿佛走了数十里之久。 汗水已经将我的衣裳浸湿了,我拼尽力气,飞身上塔。 上塔后,我抓着塔边的围栏喘息,一阵凉入骨髓的寒意从掌心传入心里,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赶紧放手。 塔有九层,唯第一层有一道打开的窗户。 我翻窗户进去,却没有见到什么异兽,反而灯火通明,如白昼日下。 我仰头往上看,并没有看到塔层隔板,反而一眼望到了塔顶。原来所谓九层塔不过是外形如塔,内里空为一体。 在我踌躇之际,所有的门窗忽然变作一面面镜子,我四下望去,全是我的身影。 忽然,一个声音出现在头顶,我抬头去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它说:“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君忘笑,来寻一个答案。”我答。 “什么答案?”它又问,语气玩味戏谑。 我迟疑了。 它却低低地笑了几声,说:“你真的是君忘笑吗?你看看,自己究竟是谁?” 我看向离我最近的镜子,镜子里却出现了君兰的面孔,我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句:“兰哥儿……” “兰哥儿?哈哈哈……真的有兰哥儿吗?”它拖长了音调说着,“你再仔细看看!” 有一半的镜子忽然变成了我的面孔,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这两个面孔重合,变成了一个人;忽然,它们又分离,成了我和君兰。 “真的有兰哥儿吗?”它又问。 不知为何,我的脑子忽然变得很乱,乱到无法回答它的问题。 镜子里,我和君兰的面孔不断地重合,又不断地分离…… “你真的有兄长吗?”它说道,“你真的有父母吗?你真的有侄子吗?” 我努力地回想,竟然想不起兄长和父母的样貌,我只感觉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没有君兰、没有兄长、甚至没有父母……那么,我从何来? “你来做什么?”它问。 我来做什么? 我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猛然大叫一声。 随即,我只觉眼前一片白茫茫,浑身瘫软。 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有人说话。 “老白羊送错了人,他不是逐琴。” “逐琴是仙子,即便转世为人,也不会有不知好歹的东西敢附在她身上。” 我醒来的时候,玉留声正在替我擦脸。 我正要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四肢也酸软得紧,提不起劲来。 玉留声说:“你被丢出来的。” 我的脑中不断回想在冷焰塔中的事。 那个一直与我说话,企图误导我、逼疯我的是谁? 在我昏厥之前说话的又是谁? 是谁把我丢出来的? 我为何无法说话? 所有的疑问,停留在两个字上——逐琴。 我忽然明白,或许那群小妖喊的,不是朱漆,而是逐琴。 那只羚羊消失后,我心中一直有上冷焰塔的念头,越靠近冷焰塔,这个念头越强烈;我如此惜命,在毫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怎会不听玉留声的劝告? 我拿出嫂嫂给我的玉璧,就是因为它,那群小妖引我入第五层;因为它,沉昙琴主说认得我的气息;因为它,羚羊迷惑我心智,送我上冷焰塔…… 蛟行峰侧逐琴相望,原来说的不是五色蛟追逐什么琴吗? 那个人说,逐琴是仙子。 一个仙子,怎会有如此多的小妖认得,且对她如此亲近? 一个仙子,竟然能与鬼主战骑和睦相望? 一个仙子,好好地在天上待着,为何会有人以为她转世为人了呢? 我忽然抬头看向玉留声,他向来不许我冒险,为何羚羊叫我过去的时候,他没有拦我? 我无法说话,只能在他掌心写字。 他答:“当时我无法行动,更不能发声。” “我们走吧。”玉留声的意思,是离开鬼欲深渊。 我望着不远处只有一个被熔岩映得通红的冷焰塔,终究还是点了头。 我俩刚起身,便听见熔岩里有动静,不一会儿便看见几只人头蝎身的怪物从熔岩里爬出来,它们身上还有残留的熔岩岩浆。 它们扬着尾刺,手里各自拿了一双熔岩包裹的武器,看不清形态,只知那武器长长地,不时有岩浆滴在地上,烫地土地冒泡生烟。 玉留声立刻将我往后推,我四肢无力,摔倒在地上。 它们相互看了看,举着手里的武器冲玉留声攻去,玉留声提剑格挡,岩浆四溅,几乎烫坏了玉留声的衣裳,烫进了皮肉。 一只怪物趁玉留声与其他怪物酣战之际,用它蝎体脚戳在玉留声腿上,玉留声吃痛跪地。 我的心头亦是一紧。 有一只怪物看到摔在地上的我,正向我爬来。 而此时,玉留声与其他怪物缠斗,分身乏术。 我身上仅有几张网,对这样的怪物应该无用。此时,玉留声忽然扑过来,一剑刺穿了那怪物的头颅,可他的后背亦在此时遭到重创,登时呕出一口鲜血来,失了力气,再握不住手中的剑,重重地摔在我面前。 我连忙爬过去,他的后背已经被熔岩灼伤,肺腑受怪物重创才会呕血,现下已毫无意识,仿佛死了一般。 我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微弱如游丝。 玉留声要死了吗? 是我害死他的? 我的脑子里不断有人跟我说“玉留声要死了”,它一直说,一直说…… 它说的越来越快,我的手越来越抖。 云鸾说要走的时候,我就该把玉留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25 声打晕,让云鸾带走。 玉留声说冷焰塔不可近的时候,我不该心智不坚,受羚羊迷惑失了本心,不听玉留声的警告。 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这么明目张胆地进鬼欲深渊。 如果我悄悄地进来,玉留声不会知道。 他也不会跟着进来。 我慢慢抬头头来,看着将我们团团围住的怪物正垂头看着我。 它们面无表情,只有眼神的交流,可惜我看不懂。 我抱着玉留声,胸口憋着一口气,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胸口撕裂般地疼痛着,仅仅一会儿,我便看见血浸湿了衣裳,地上一片腥红,并且不断蔓延。 怪物手里举着武器,忽然齐齐向我的头顶砸下来。 第19章 骨焱 我顾不得许多,捡起玉留声的剑,拼劲一身力气妄图与之搏斗,可我虚弱得紧,终究难伤它们分毫,而胸口,越来越痛。 我看见一只怪物举着手里的武器朝躺在地上的玉留声刺去,想也没想便先扑到他身上,企图护着他。 可忽然间,我却听到几声惨叫,而死亡,并没有来。 我猛然抬头,看见一个红色的虚影双手拿着一对刺镰,它的刀尖正在滴血,刀一侧似有花。 而那些围住我们的怪物,统统没了头颅。 虚影吹了吹它的刀,血迹立刻消失无踪,随后,它朝我走来,越变越小,最后化作一束光,钻进了我的胸口。 而我,觉得胸口的撕裂感越来越强烈,于是我扯开衣襟,发现自己的左胸及肩骨的皮肉已经腐烂。 可奇迹的是,我竟然没有从前那般疼痛。 我的力气渐渐恢复,于是我背着玉留声离开鬼欲深渊。 半途,玉留声醒了。 “君忘笑……”玉留声在我耳边虚弱地喊道,“你还活着。” “是。”我沙哑地答,“我们都活着。” 玉留声忽然抓着我的左肩,我吃痛倒在地上,连带着他也滚落在地,玉留声急问:“你怎么了?” “没事。”我答,“一点小伤。” 玉留声不信,看见我胸口满是血迹,便一把扯开我的衣襟,最后,楞在原处。 我心里一叹,拉好衣襟。 他终于还是看见了。 此刻,我的皮肉正在生长。 兴许是因为身在鬼欲深渊的缘故,痛楚倒是轻了很多,皮肉腐烂的速度极快,恢复也快。 只是按往常情况,这个月本不会复发。 如果玉留声晚些醒来,或许就看不见我的肋骨了。 不过幸好,他没有看见我皮肉腐烂的时候。 “你如何?”玉留声问。 我笑了笑,说:“是有些疼,不过还能忍,而且我发现我的肉长的很快,应该没多久就能复原,你别担心。” 玉留声“嗯”了一声,久久不开口,也不知怎么了,我背着他也确实累,不想多说话,干脆休息休息。 “我们如何活命的?”好久,玉留声才问。 我便回答道:“我以为我们都会死在那里,岂止不晓得从何处来了一个红色的虚影救了我们,我没来得及抬头看,它便斩落了那群怪物的头颅。你知道,当时我说不出话来,自然也无法问什么。后来它忽然就消失了。” 我隐瞒了虚影钻进我胸口的事实。 “虚影?” “是,我看不清它的样貌,只能勉强分辨,兴许是个人型,它的武器十分有特点,是镰形的双刺,刃上有火,一面有花。” 玉留声沉思了一会儿,说:“那便说得通了,救我们的可能是骨焱,喜食人胸骨腐肉,最早诞生的骨焱持双刺,带火,双刺单面开花。” 我从未听过什么骨焱,于是我问他:“什么是骨焱?” “《摄魔论》言,骨焱起源于鬼主被封印之前,曾经是鬼主部下,后来因其族能力不足又数量凋敝,便被鬼主免了职,后来封印之时,便没有与其他部众封印在一起。” 《摄魔论》只有历代欲主才能看,里面讲述了鬼欲深渊内九成的鬼怪妖邪生平及弱点,供欲主掌控。 “你读过《摄魔论》?”我问,心想,楼断对玉留声的信任还没到将《摄魔论》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看的道理。 玉留声则说:“有一天我看见云鸾在看,刚好看到那一页,就记住了。” 原来楼断把《摄魔论》送到了云鸾面前。 他对云鸾,可真是看重。 “它的弱点是什么?”我也是如今才知道,原来隔月便会发作的痛苦,是因为身体里寄附了这样一个东西。 那我岂不是用自己的血肉供养了骨焱好十几年? 我与骨焱从无任何交流,我可不愿有一日遭骨焱反噬而无半点招架之力。 “不知道。” 我讶然。 “是你没看全?” 玉留声答:“关于骨焱的叙述只有半页,我岂会没看完?” 我想也是。 随后,玉留声说:“等出去了,找个鬼医好好看看,到底有没有要紧的伤。” 我却拒绝了:“我的弱点,不想楼断知道。” 玉留声说:“好吧,若有不妥,随时找我。” 好不容易,我俩走出了鬼欲深渊,却看见君兰、临妆和薛无涯等在冥宵大殿外。 我并没有告诉君兰和薛无涯要入鬼欲深渊的事,想来是临妆说的。 君兰从未见过我如此狼狈,赶紧过来扶着我,薛无涯也跟着跑过来,我被两个小孩一左一右地架着,仿佛我七老八十,路都走不了。 玉留声自己也伤的不轻,召了四君师去叫肩舆。 “我先走了!”我对玉留声说道。 玉留声点头。 君兰一脸狐疑,走远了才问:“叔叔不是与他决裂了吗?怎么如今倒好言好语了。” “有吗?” 回了浣魂苑,舒服地洗了个澡才发现,我已饥肠辘辘。 “为了那点事进去,实在不值得!”君兰如此说。 我轻轻一笑,说:“倒不是全无收获。” “你查出来了?”临妆问。 “没有。”我答,“险些死在里头,哪还有功夫查什么!” 薛无涯只楞楞地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说。 倒不像他。 饭后,我对君兰说:“我此次似乎伤了筋骨,一动就疼得紧,你来给我捏捏。” “是。”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26 君兰除了读书,还有一个爱好就是研究医术,这个我倒是全力支持他。 临妆着人收拾碗筷,我则与君兰一前一后进了内室。薛无涯跟着进来,我对他说:“你出去等着。” 室内,只有我与君兰两人。 “叔叔,你先把衣裳脱了我给你看看。”君兰伸手来解我的衣裳。 我拦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说:“兰哥儿,叔叔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让你去做,谁也不能说。” 君兰看了看外面:“包括他们?” 我点头。 君兰说:“叔叔你说吧。” “你依旧替我查古书,你那里没有,就让临妆拿印鉴带你去藏书阁找。”我说着,在君兰手心写下两个词,“查两个词——逐琴、骨焱。” “要偷偷摘录吗?”君兰问。 “不,若查到,你就记下,回来再说给我听。”我说,“不过还是要做做样子,不能让人瞧出来你是在暗度陈仓。” 君兰点头:“我记住了,叔叔你放心。” “去吧。” “可是叔叔你……我觉得,你真的伤到了,不要紧吗?”君兰关心到。 “去过鬼欲深渊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晚间,楼断派了惠心来看我,还带了一些糕点,临妆说,那个冬瓜糖看上去很好吃,可我却让临妆全部倒掉。 楼断给的东西,我可不敢轻易吃,更不敢分给身边人。 不过我幼时极爱吃冬瓜糖,后来换牙,兄长便不许我再吃,至此,也有好多年不曾碰过了。 惠心来时,我“卧病不起”,临妆带着她在屏风边匆匆看了一眼,就回去了。 夜半,薛无涯偷偷跑进来,坐在我床边。 我根本没睡,一早听见了外头的脚步声,不过辨出是薛无涯,我便装睡。 一只冰冷的手覆在我脸上,又很快缩回去。良久,他压低了声音,说:“你睡着了吗?” 我有意逗一逗他,便没有答话。 却听他自言自语:“原来真的睡着了。” “你要修养很久吗?”他说,“连我进来都不知道,万一被谁谋杀了可怎么办!” 我想起来,曾经我与他讲过,除四君外,凡进去过的人,都要修养很久。 “我跟兰哥儿说,我要回来保护你。”他薛无涯低低地自言自语,“他却让我来问你……” “我不敢问你。” “为什么?”我忽然开口。 原本坐在我床边的薛无涯猛然一颤,险些从床上掉下去,然后,他紧张地说:“你……你……” 我没有理会他被我忽然吓到的紧张,说:“跟着兰哥儿不好吗?” 君兰虽然挑剔,但对人很不错。他真心关心身边的人,也不发脾气迁怒别人,是个十分好相处的人。 “我想跟着你。”薛无涯忽然这样说,仿佛凝聚了莫大的勇气。 这可让我头疼了:“那兰哥儿怎么办?” “你可以再找一个,一定有比我更合适的。”薛无涯仿佛在为自己辩驳。 我却说:“即便更合适,却再找不到比你更让我喜欢的,如此,我也不放心把他放在兰哥儿身边。” “你……当真如此喜欢我?”薛无涯问。 “当然了!” 他与君兰看上去天差地别,但他们都有一颗相同的心,如此便能惺惺相惜,相互扶持。 这样的孩子,我又怎能不喜欢? “既然来了,有件事我便让你去办吧。”我说道。 薛无涯兴奋地应声,仿佛给我办事是多大的荣耀一样。 “我让兰哥儿替我查古书,你也要跟着,顺便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白色羚羊的记载,看到了不要声张,默默记在心里,如今日这般,夜半来找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说,“若兰哥儿问你,你悄悄告诉他,其他人问,你知道怎么说了?” 我也是忽然想起来那句“老白羊送错了人”,羚羊与冷焰塔上的必然相识,想要知道冷焰塔上的究竟是什么,也只能从羚羊入手。 那日我记着逐琴与骨焱,倒忘了将我引入冷焰塔的羚羊。 薛无涯点头:“我明白,除了兰哥儿,谁也不告诉;若兰哥儿没问,我也不多嘴。” 第20章 逐琴仙子 第二日,听临妆说,鬼医建议玉留声卧床十日。 玉留声受的都是实打实的伤,我虽现下没什么大碍,也是要装病的。 原本以为要好久才能再看见玉留声,没成想,他当夜就来了。 “不是让你卧床吗?”我原本在床上看书,看见玉留声来了,不免将书放下,笑道。 玉留声则走到我床边,说:“我来看看你。” “我好着呢!”我说道,“不像你。” 玉留声微微皱眉,伸手便扒我的衣裳。 幸好我不是姑娘,否则定然要喊非礼的。 看见我肉都长好了,玉留声才把我的衣裳拉好,说:“你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就是累得很,少了些精神,不打紧。”我如实说道,“你呢?后背还疼不疼?鬼医可说你的肺腑如何了?” “用了药,很快就会结痂,肺腑还行,调养些时日就痊愈了,我又不是不经打。”玉留声答,最后一句颇有调侃之意。 我倒是第一次见玉留声这样,仿佛是在学我说话。 “我问了云鸾,关于骨焱,除了《摄魔论》所录外,他也不知道。”玉留声说,“我总觉得不妥,你要当心。” “没事,你就少操心吧!”我安抚道,“对了,上次我与你说,带你去看美人,你若养好了就来找我,咱们悄悄去。” “究竟是为了美人还是为了别的?”玉留声眼露怀疑,“值得你为了去一趟,用鬼欲深渊来遮掩?” 看来玉留声已经看出来了。 我入鬼欲深渊的确是想调查玉璧的事,但我从不浪费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 四君外,每个人从鬼欲深渊出来都需要休养。 我若想利用“休养”的机会消失一阵子,不难。 “你去了就知道了。” 玉留声走后,薛无涯来找我,说他跟着君兰查了一天,都没有查到与白色羚羊有关的记载。 我倒是有些疑惑了。 羚羊不是什么稀罕物种,在鬼欲深渊虽然不常见,但不至于没有记载。 我记得,楼断那里还有几个羚羊角的装饰。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27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27 “不急,你接着……” 查字还未说出口,我忽然发觉心口一阵撕裂之痛。 薛无涯见我如此,连忙问我:“你怎么了?” “叫临妆。” 薛无涯听罢,便飞快地跑去叫临妆,而临妆跑进来,看到我的模样便知道我出了什么事,立刻去拿东西。 薛无涯则守在我身边,焦急地看着我。 我抓着薛无涯的手,说:“你走,不许告诉兰哥儿。” 薛无涯不愿走,临妆放下东西将他拉出去,也不知说了什么,临妆便关门了。 这一次撕裂的速度虽不必上鬼欲深渊,却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快。 临妆同从前那样,守着我到次日辰时才去休息。 而这一次,我隐约能看见,撕裂的皮肉之下,闪过一丝红光,待我要细看时,已寻不见踪影。 我忽然想起冷焰塔下那群被斩落头颅的怪物。 那个强悍的红色虚影年复一年地以我的胸骨腐肉为食,若有一日脱离寄附主,是否说明它已臻全盛? 它又是否会搅得鬼欲章台不得安宁呢? 随即我自嘲一笑。 鬼欲章台哪里有什么安宁! 可是,鬼欲章台之外呢? 我的眼前忽然闪过那个倾阴阳师全脉之力才得以镇压的玉阳公主,不由得捂着胸口。 如果它真的会成为第二个玉阳公主,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在它脱离寄附主之前,把它带回鬼欲深渊去? 羚羊那句“我在这里等你”仿佛飘荡在我房间里,久久不去。 薛无涯忽然端着一托盘的饭菜进来,说:“你也饿了吧!” 他勉强地笑着,端起一碗粥,用勺子搅了好一会儿。 我就那么看着他,心中有些欣慰。 倒不是因为他照顾我而欣慰。 因为他虽然满心疑惑,因为我不愿意说,他终于能克制着自己,闭上嘴,什么也不问。 少年人有冲劲是好事,好奇喜欢探究竟也是好事,但不能不知分寸,不能过于冒失。他需要学会看人眼色,明白哪些事可以问,哪些事不能。对于不能问自己又好奇的,就要用眼睛看,用脑子想,用心做。 薛无涯能有此改变,很好。 “好了,再搅就冷了!”我夺过碗。 薛无涯说:“我方才看见一个老人家用木桶装了好多鱼送过来,你想吃吗?” “不吃。”我垂眸吃粥。 “好吧,喝粥也算养生!” 吃完早饭,我便要休息。 薛无涯说他去找君兰,继续帮我查羚羊的事,晚上再来看我。 一连三天,君兰都没有来过。 说明君兰查了三天都查不到逐琴、骨焱的痕迹。 薛无涯倒是来的勤,不过关于羚羊也没有半点消息。 一直到第五天,君兰才过来,说要跟我一起吃晚饭。 饭罢,君兰问:“叔叔,你可好些了?要不要我再给你捏捏?” “难得你有孝心。” 内室,依然是我和君兰两个人。 这次,君兰却说:“叔叔怀疑这里有叛徒?” 我点头,表示他猜地没错。 “有眉目吗?”君兰问。 “没有。”况且,我也没空理他,暂时放任着也行,“你先说说我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君兰答:“我在一本神仙杂记里看到有逐琴的记录。那本书可信度暂且不说,关于逐琴的记录,除了说逐琴是东境八霄淮虞大殿内的仙子外,再无旁的记录。至于骨焱,说是鬼主从前的部下,似乎与鬼主战骑五色蛟很合得来。其他就没有了。” 君兰一边说,一边在纸上默下他所记住的句子。 “东境五殿,虚烨淮虞为尊,殿有仙君赤元、寒关、客鹿、凭锋,仙子谨妱、逐琴、痕非。” “骨焱凋零,乃去副从,蛟泪别。” 我看罢,便将那张纸烧了。 对于逐琴仙子,我原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仙子。若说仙子因仁善曾与下界小妖交好,倒还勉强说得通。 可是鬼主分明就是被淮虞大殿的那位虚烨圣君所封印的,逐琴仙子在虚烨圣君座下,岂会敌我不分? 除非,逐琴仙子认识那群小妖远在虚烨圣君封印鬼主之前。 而五色蛟潭当初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反应,极有可能不是因为玉璧,而是因为我身体里寄附的骨焱。 次日,来送饭的是兰亭。 临妆昨日便与我说过,她娘病了,要回去瞧瞧,最快明日回来。 这几日,我的皮肉正在生长,身体格外虚弱些,不过君兰在的时候,我通常掩饰地很好。 薛无涯见我一日日好起来,也便没有夜夜来守着。 傍晚,我依旧在床上看书,兰亭学着临妆,带了针线坐在我屋里,保证我随时叫都有人。 隔着屏风,兰亭的身影越发妙曼,一针一线之间皆是风情。 只是这样的美人话太少,也不知将来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我忽然喊了一声:“兰亭。” 兰亭立刻放下针线走过来:“先生。” “你回去吧。”我说,“顺便去临妆屋里把我让她绣的腰带拿上,我猜她一定没绣完,待她回来,必然也没心思绣,你照着她的样子给我重新绣一个来。” “是。”兰亭答道。 她从不多话。 如果临妆与她替换,临妆一定会问,兰亭为何没心思绣了。 不过,我眼前的人,是兰亭。 没有人剪烛芯,屋内一会儿暗一会儿亮的。 我放下书,瞑眼养神。 屋里安静极了。 倏然,一道黑影破窗而入,那人挥剑冲我杀来。 我没有躲,反而抬头看着他没有被黑布遮住的双眼,轻轻一笑。 他却怒了:“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第21章 刺杀与背叛 “做了欲主亲卫,感觉如何?”我开口道。 他目光一瞥,道:“还是被你认出来了!” 我曾亲自指点过他的武功,怎么能瞧不出来。 他便是前些时候鹿鸣新宴上拔得头筹的明晖,后来成了欲主的亲卫之一。 “既如此,你便该知道,我为何杀你。”他恨道。 我当然知道。 “我教过你,不要给对手说话的机会。”我慢悠悠地说,“他会迷惑你的心智,让你一败涂地。” 分卷阅读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28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28 “这么想死?”他有些意外。 “来吧。” 他一剑刺来,我的床上登时落下一张金丝网,如床帐一般将我与他分割在两个空间里,挡住了他的利剑。随即,他朝我的床顶劈来,我听到一声清脆的断裂之声。他愕然,就要出下一招,却被两侧飞来的几条铁链束缚四肢,瞬间不得动弹。 我伸手一拉,金丝网缩回床顶,而他则懊悔又不甘地看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眼中心中的恨意,已经使他失去警惕,使他不去追究今日为何落败地如此迅速。 他不说,那我便替他说吧:“你以为自己被除名是因为真的犯了什么大错吗?” 不错,如今的明晖已经被楼断亲卫除名。 “有人想要借刀杀人,又不愿意惹火烧身,才有了如今的你。” “难道你不该死吗?”明晖恨得咬牙切齿,语调也在发颤,“那么多年,我们全家对你感恩戴德,对你奉若神灵。我爹一大把年纪,还不忘你的恩德,每旬给你送新鲜的鱼来。他还嘱咐我,不要忘记你的恩情!哈哈!可笑!你对我们家哪有什么恩情!” “那你为何不告诉你爹?”我说。 明晖眼中闪着些许泪光:“我爹向来疼爱大哥,因那年你来过,他又尤其感念你,如今,他已经没几年活的了。我不想他最后几年一直在愧疚,愧疚自己对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那么好!愧疚自己没有在鱼里加点毒.药,毒死你!” “你怎么知道,你爹没有呢?”我冷笑一声,“难道你没有发现,近来你每每回家,你爹都有些奇怪吗?” 明晖忽然愣了:“我爹……我爹他……” “在楼鸩找上你之后,你以为他没有去找过你爹?”我说,“我的确害死了你大哥,这些年也的确真心地帮助你们,我希望尽力弥补,虽然我一直瞒着你们。如今,你们知道了真相,要报仇,我不拦着。但机会只有一次,你和你爹都一样,可惜你们都没有成功。” “早晚会有别人替我杀了你!”明晖叫道。 “呵……那你可得好好等着了,我可不会那么轻易的被人杀死!”我披了件衣裳,站在他面前,“你希望你爹怎么死?” 明晖突然挣扎着想朝我扑来,可惜他半步也挪不动,便叫道:“你别动我爹!你不要忘了,你欠我们家一条人命!” “可若是你死了,你爹自然会猜到我这儿来,到头来,还是死,不妨你替他老人家选择吧。”我说道。 明晖忽然跪在地上:“君先生!我求你,饶了我爹!” “你不该跪你的仇人。”我垂眸看着他。若没有楼鸩挑唆,或许属于他的辉煌人生才刚刚开始。 可若他的兄长没有因我而死,也就没有楼鸩的挑唆。 说到底,错的还是我。 不,还有鬼欲章台! 还有人性的自私与欲望。 还有生命的低贱与脆弱。 它们共同造就了鬼欲章台的这群人,造就了因我而起的明家悲剧。 当时,关乎着君兰安危,我顾不得,也容不得多加思量,就算不是明晖的兄长,也会是别人。 “我求你,饶了我爹,你要我怎么死都行!”明晖欲磕头,只是双手被紧紧地拉着,身子无法躬下去。 我撩开衣摆,同样跪在他面前,说:“对不起,连累你兄长,我很抱歉。我明白除非我死,这事儿永远过不去。至于你爹,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说罢,我站起来,俯视着他,而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为什么?” “如果你爹不曾动过兰哥儿的心思,兴许我还能饶他。” 那天,明晖的父亲送完我这里的鱼,还专门去了君兰那里。 同样关乎君兰,容不得我心慈手软。 “替我做件事,我保证你们父子不会有任何痛苦。”我抬起他的下巴,温柔一笑。 他则目光飘忽:“指认少主?” “那倒不是。”我摇头,既然明晖已经被除名,那他今夜所为,完全可以说是因怨生恨,故意挑拨君氏与楼氏的关系。要他指认楼鸩,吃力不讨好,“你去找临妆,就说你得手了,让她回来给我收尸。” “你知道了!” 我不否认,走到窗边招了招手,明晖很快被带走。 顺便,换了屋里的香。 第二日,我乔装出门。 兴垣丘,鬼欲章台贫民最多的地方。 明晖一家曾经住在此处,但因其家实在贫苦简陋,早年我就把他们迁往别处了。 兴垣丘外有一片树林,时常有野兽出没。住在兴垣丘的贫民们也时常来此处打猎,故林子里设了不少捕猎陷阱。 林子里有一条小路直通浣魂苑,若想不被人发觉,从这个林子里走是最好的办法。 我寻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坐下,等着。 很快,我看见了慌慌张张往林子里跑的临妆。 同样,她也看见了正在林中喝茶的我,登时收了步子,险些跌倒,她捂着脸,双肩颤抖。 她猛然跪在原地,冲我磕头,抬眼时,已泪流满面。 我让人将她带过来,不知是因为什么,她并不敢看我。 “你是我除了兰哥儿外最亲近的人,就为了一张相似的面孔?”我问。 临妆抽泣着看着她家的方向:“求你,不要牵累他们!是我背叛了你,死不足惜!” 临妆的娘根本没有病,若明晖失败,她自知自己也逃不过,所以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回来见她娘最后一面;若明晖得手,她也是不愿亲眼见我死去,所以躲了起来不愿面对。 “牵累他们究竟是谁?”我讽刺一笑。 临妆捂着脸,嚎啕大哭,就如染瓷死的那天一样伤心。 “既然选择背叛,为何不叛得彻底些?” 我没有告诉临妆,我其实在鬼欲深渊也复发了。但连续两个月复发,临妆从未见过,她自然知晓,复发前三夜夜我是如何虚弱。可明晖却是在我恢复的时候闯进来,说明临妆并没有对他们完全说实话,她对我还有不忍。 “我无话可说。”临妆最后一次看我,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她,那张天真的脸上爬满了疲惫,仿佛一死便是解脱。 也许,她的心里曾经纠结过。 究竟要选择我,还是心底渴望了许多年的温柔。 “你调/教的兰亭,很好。”说罢,我起身离开,临妆则在我转身后,被当场勒死。 我没有回浣魂苑,而是 分卷阅读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29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29 去了薄情处。 薄情正伏在窗边的桌子上睡觉。我敲了敲他的门,他惊醒时抽搐了一下,看见是我,便放下心来。 “回来了!”薄情说着,给自己倒了一碗水,“看样子,这次你也是全身而退的。” “临妆死了。”我倚靠在他门框边说,“我杀的。” 薄情仅剩的三根手指一抖,碗落在桌子上,水溅了他一身,他怒目瞪着我:“为什么!” “你也许知道。” 薄情愤怒地眼神慢慢舒缓开来,用手拭去桌子上的水。 他抱着自己的头,瑟瑟发抖。 “她认出你了,对吧?”我说,“什么时候的事?” 薄情缓缓抬头,说:“很久了……” “若你不愿继续为我做事,我不勉强。” “为什么不!”薄情猛然转头看我,那只眼近乎疯狂,“楼氏父子不死,你休想踢开我!” “好。”我微微点头,“他们死后,我也允你报仇。” 薄情却说:“不用了……” “是我顾及颜面不愿见她,只盼她记得我好看的时候。”薄情缓缓说道,“那一天,她认出了我,我怒极了,说了许多刺心的话。她走后我以为我会后悔那样伤害她,可是没有,我心里依旧恨她看见我这副鬼样子!后来我明白,这段情早在我面目全非之后便死了!反正也只是一场梦!她选择沉溺,而我选择苏醒。” 回了浣魂苑,我告诉兰亭,从今往后,她完全代替临妆。 兰亭先是怔了片刻,随即说:“是。” 第22章 晋灵渊·上 当日,我派人散布了昨夜被刺杀的事,楼断又遣了惠心来看我。 君兰也知道消息,连忙过来,见我无恙才舒了一口气。 闻声而来的还有玉留声。 我将君兰、玉留声、薛无涯带到内室,打开床头的机关,墙面出现一道门。我的阁楼建在山壁下,那道门内便是在山壁里挖出来的密室。 这样的小机关在鬼欲章台随处可见,他们便从容地跟着我进去。 我问玉留声:“你的事安排好了?” 玉留声点头。 我正在装病,君兰过来侍疾,与我一般不见人很正常;薛无涯无足轻重,没人会注意他;只有玉留声不能忽然消失。 “叔叔,你要做什么?”君兰问。 “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取出一颗透着浅蓝色光辉的珠子,让他们离我更近些,随即,捏碎珠子。 浅蓝色的光辉忽然变作深蓝,并且扩大,将我们包裹住。 很快,深蓝便做一片漆黑,我们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四周寒风猎猎,刺骨冰凉,而脚下空无一物。 待到寒风渐渐消失,我便取出一颗夜明珠对他们说道:“走吧。” 夜明珠照着四下,勉强能看清自己身在一个洞穴里,而前方有一个明亮的白点,估计是洞穴的出口。 出了洞穴,便可见一片田野。 抬头是晴空万里,鸟雀争鸣。 “我们出来了?”薛无涯尤为激动。 我却说:“这里离桑阳城很远。” 薛无涯兴致不减:“只要是出来了,在哪里都好。” 我不再管他,而是牵着君兰,说:“你看,这些植物成熟后,就是你吃的大米。” 鬼欲章台极少阳光,所以根本没有耕种,一应植物所产食物都是从外面买的。 “那边还有玉米地,不过现在玉米还没有成熟。”我又指着远处说。 “叔叔,我们过去看看。”君兰很新奇。 到了玉米地,君兰便丢开我的手钻了进去,我便让薛无涯去跟着。 薛无涯是外面的孩子,或许他能跟君兰讲讲有趣的事。 玉留声站在我身边,说:“你给了他希望,万一无法实现呢?” “若我不行,还有他自己。”我答,“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往后我的兰哥儿一定比我出息!” “那颗珠子……”玉留声说。 我就知道,他要问的。我也不隐瞒,说:“便是那个绝世美人给我的,他说往后若我还想来,捏碎珠子就好了。” “叔叔,我掰了一苞玉米!”君兰从玉米地跑出来,“薛无涯说烤着吃更好吃!” 到底是小孩子,在鬼欲章台还是个沉稳的小大人,一出来便暴露本性,只顾着好玩儿好吃。 此时,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小孩跑过来,叫道:“谁叫你偷我们家的苞米了!爹,快来啊!有小偷!” 君兰抓着玉米求助地看着我,我则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走到那小孩身前去,此时,小孩的父亲已经提着锄头出来了,脸上怒气冲冲。 我拿出一块银子,说:“我家孩子胡闹,还请大哥不要跟他们计较。” 胡子大哥接过银子,怒气瞬间消失,咧嘴笑道:“不打紧,随便掰哈!” 那小孩却叉着腰瞪着他父亲,说:“爹你说了等咱家苞米熟了去给奶奶换汤药的!不能让他们给糟蹋了!” 胡子大哥揪过他儿子,说:“这个给你奶奶换汤药尽够了!” 君兰也没了再进玉米地的兴致,忽然看见了什么,便问:“叔叔你看,那边那块玉米地跟这个不一样!” “那是甘蔗,你吃的细糖就是用它熬的。” 君兰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我们一边走一边看。 “好臭啊!”君兰捂着鼻子。 “他们在施肥。”我说道,“那些是黄豆,你吃的豆腐、豆浆就是从这儿来的。” 君兰说:“为什么我们不能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呢?若不是叔叔带我出来,我连自己吃的食物从哪里来都不知道。想来,鬼欲章台许多人也同我一般。” 君兰说:“这里阳光晒着真舒服,鬼欲章台总是寒津津的,即便有阳光,也不暖和。” 君兰说:“叔叔,我们很快就会回去吗?” 君兰不过是在田野村户间走了一圈便已如此向往,看来我的决定没有错。 我带着他们一路走到一座山脚下,说要去爬山。 走到半山腰,君兰看到一只长尾巴的动物在树上爬,正要问,薛无涯说:“那是松鼠。” 君兰看向我,我点头,说:“松鼠以松树果实为食,松树不耐阴,所以鬼欲章台没有。” “是许一松的松吗?”君兰有些怅然,也许是在怜悯许一松一家。 我说:“是 分卷阅读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30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30 。” 上山顶的时候,已是傍晚。 此时,晚霞如织。 “兰哥儿,快上来。”我朝君兰招手。 君兰体力不足,一直落在最后面。 我拉了君兰一把,他累得跌在我怀里,我替他擦了擦汗,说:“你快看,好不好看。” 太阳隐在云海下,只有一点刺眼的光芒。上空的云仿佛镶了金边,周围霞色尽染,金灿灿地,好看极了;脚下的云海亦披着霞光,向温暖的棉花。 君兰起先因那刺眼地光芒而伸手遮了遮,随后,他看着如此广阔的美景,呆了,靠在我怀里,一动不动。 一直到晚霞从金色变为红色、深红色、深紫色…… “饿不饿?”我问君兰。 君兰点头,我便牵着他,说:“咱们去吃饭。” 薛无涯与玉留声跟在后面。 薛无涯就罢了,他原就是外面的人,这样的景色自然见过。 玉留声却不曾出过鬼欲章台,想必他心中同样震撼。 从山顶往另一侧山下走,没多久便能看见一个高大的山门。 晋灵渊。 山门并无人看守,可推门而入。 过了山门,一路烛火通明。 好不容易,我才看见一个走动的人影,便喊道:“姑娘!” 那姑娘回头,提着灯笼款款走来,看清是我,才说:“你来的不巧,他不在。” “无妨。”我答,“姑娘可有吃食,我们都饿了。” 姑娘捂着嘴笑了笑,说:“走吧!” 终于到了能好好休息的地方,我找了个位置坐下等饭。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绝世美人所在?”玉留声问。 我点头:“他喜欢游历,咱们时间不多,恐怕见不上。” 君兰问:“叔叔,你与此间主人熟识吗?” “不算熟,只是投缘,他便邀请我再来做客。”我答,其实我与他也不过见了一次。 薛无涯说:“看样子,是个避世的高人。不过,若说绝世美人,他可比得过疏衡?” “谁是疏衡?”君兰问。 “天下第一美男子。”薛无涯答,“不过,见过疏衡的人很少,他究竟有多美,也很少人知道。” 方才那个姑娘带着一群小丫头捧着饭菜进来,我问她:“姑娘,疏衡去哪儿了?” 姑娘答:“说是去见一个朋友,我也不知道,待他回来,我自然会与他说你来过了。” 姑娘说罢,便带着小丫头们离开了。 我回头看去,君兰、薛无涯都一脸震惊地看着我,半晌没说话。 玉留声则是镇定自若地开始吃饭。 我朝那俩孩子笑了笑,示意他们吃饭。 饭后,我带着他们散步消食:“我要去泡澡,你们去吗?” 俩小孩自然都高兴,玉留声看样子不大想去,我便又单独问了他,他却说:“去。” 到了温泉池,我翻出四套衣裳来,自己拿一套后分给他们。 上次疏衡邀请我泡澡时候说了,这里常年备了许多衣裳,果然不差。 我因怕自己身上的伤痕吓着君兰,倒没有脱完,留了一件里衣便下了水。 温泉池极大,池上雾气升腾,即便我里衣浸湿了也看不大清楚。 我靠在池边,闭上眼睛,舒服极了。 奇怪的是,一路上都离我极近的玉留声如今居然离我最远。 难不成怕我看见他赤/身/裸/体的样子不能自持,非礼他? 他没听过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 正疑惑着,薛无涯游过来,趴在我旁边,说:“你何时认得疏衡的?” “两年前吧。”我答,“偷偷跑出来,便遇见了。疏衡待人很好,我俩便聊了一天,后来他便邀请我来他家做客。” 薛无涯“哦”了一声,然后盯着我看。 我没有理会他,他却将手伸上来,贴着我的心口,然后在我耳边悄悄地说:“其实,细看来,这里衣根本没什么用。” 我抓着薛无涯的手腕,同样在他耳边说:“你可不要撩拨我!” 说罢,一把把他推开。 第23章 晋灵渊·下 我茹素许久了,若说心里没点火,自然不是实话。 玉留声朝我这里看过来,雾气太浓,倒看不清。 想来这澡还是不能泡得太舒服,我便起身离开温泉池,脱了湿透的里衣,换上干的,随后转身,看见玉留声也上来了,只是还未来得及穿衣裳,身上不少新、旧伤疤。君兰与薛无涯还在里面。我说:“你俩别泡太久,差不多就去睡觉,路还记得吧?” 君兰答:“记得!” 方才来温泉池的路上,我已经给他们指过今夜在哪里睡觉。 从前疏衡与我说,那边一排全是客房,想睡哪儿睡哪儿,不必拘束。 到了客房外,我随手指了一间,让玉留声睡。 玉留声却跟着我进了我的房间。 还未点灯,玉留声就说:“薛无涯对你有不寻常的心思。” 善恶到头终有报! 我有时候会习惯性地调/戏薛无涯,终于也轮到自己被薛无涯调/戏一回。 罪过啊! 我也是今日才看清薛无涯的心思。 往日,我只把他当君兰一样看做半大的孩子,因君兰早熟,我倒把无法对君兰施展的招数用在薛无涯身上,时日久了,薛无涯竟生了这样的变化,是我不能预料的。 “他还小,我再教教他,会明白的。”我这样对玉留声说。 “若他就认定你了呢?”玉留声问。 “不可能。”我说,“他虽然没有提过家人一个字,但我很清楚,他想家,想他的家人,他听我的话不断变强,为的也是有朝一日可以摆脱鬼欲章台。他是外面的孩子,你可不要低估了他对自由的渴望,他如今不过是有些依赖我罢了。” “不对!”我猛然一惊。 “什么?”玉留声问。 “今日薛无涯,是故意的!” 我曾暗示过他,某一天或许他能够脱离鬼欲章台,可我还与他说过,擅自逃跑的人会受到追捕。或许这一路上,他都在心里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走。 可玉留声在,他没有机会问我,又或许,他也不在意我的意见。 薛无涯故意如此行事,就是要我先走,他知道,我走了,玉留声一定不愿与他们俩小孩待一起,自然跟我走了。温泉池 分卷阅读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31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31 只有君兰在,薛无涯要骗过君兰不难。如果不这样,我们会一起回来休息,薛无涯若想趁夜逃跑,必然被玉留声或者被我发觉。 被我发现还好,说不定我还能饶他。 被玉留声发现,他们俩可是第一次见面就互相针对的。 “焉知不是在试探我。”玉留声说道。 “试探你?”我疑惑,“你有什么好试探的!” “你上去换衣服的时候,他在看我。”玉留声答。 我忽然想起来那几个死于玉留声之手的少年。 这事儿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薛无涯要查也容易。 薛无涯是否断定,玉留声见不得谁对我谄媚,所以如此行事,还想要玉留声告诫我、牵制我、拖住我,以免我那么快醒过神来? 这个孩子! 我丢下玉留声便往外跑。 鬼欲章台所有人都是登记在册的,他又跟着君兰许久了,再无足轻重也并非一文不值。鬼欲章台会时不时地查人,一旦被查到他是私自逃跑,便可上报抓捕。 亡命司的那群人可都是疯子! 我一路跑着,终于在晋灵渊大门处,看到了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双膝的少年。 “你忘……” 我话还没说完,薛无涯突然站起来扑在我怀里,我抱着瑟瑟发抖的他,往他脸上一抹。 竟然哭了。 我尽顾着给君兰希望,改变玉留声的精神信仰,倒忘了这里越好,薛无涯越不甘心。 他原本就属于这样美好的地方。 他努力把心底的渴望封存,尽量地保全自己,希求一个未来。 可他又如此渺小,根本无法与鬼欲章台抗争。 他会恨。 恨自己没用! 我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安慰地说:“好了,男子汉怎么能轻易掉眼泪!” “我……我想过,如果你不来,我就是有一天还要被抓回去受尽折磨,也要跑!”薛无涯抽泣着。 “原来我这么重要!”我笑道。 “当然!”薛无涯仰起头看了我一眼,又埋到我胸口,说,“今晚我要跟你一起睡。” “兰哥儿七岁就不愿与我一起睡了,你都多大了!” 薛无涯撒起娇来,我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君兰许多年都没有对我这个叔叔撒过娇了,他最可爱的年纪,是刚会走路的时候,我把他放在凳子边自己扶着,自己蹲得远远地喊他过来,他一边笑一边跌跌撞撞地扑在我怀里,口齿不清的叫着“叔叔”。 “你不答应,我还跑,再不等你寻我!” 还学会威胁我了! 薛无涯莫不是不知道,若真的跑了,吃亏的究竟是他还是我? “行!你给我安分些!” 回到住处,玉留声在外头等,他说君兰已经去睡了。 我点了点头,让玉留声也去睡。 玉留声没有动,反而死死地盯着薛无涯,薛无涯像老鼠见猫般躲在我身后。 “我看着他,没事儿的。”我说罢,带着薛无涯关了门。 薛无涯倒是进门就换了个人,高高兴兴地去铺床。 躺下后,我与薛无涯说话:“你有一个双生弟弟,对吧?” “嗯,他叫薛无止。”薛无涯答,“我爹说,学海无涯、学无止境,他要我们往后能担起振兴家族的使命。若你要去的地方是桑阳城就好了,桑阳城也有晋灵渊这样的美景,不过是缺一个绝世美人罢了。” “你信我吗?”我问。 薛无涯先是一楞,随后说:“我信你。” “你会与你的家人团聚的。”我说道。 “真的?”薛无涯兴奋起来,“那我一定带你去见我娘,我娘会做好多好吃的,还有我爹,他最喜欢那些志怪掌故,你们一定聊得来,至于那个调皮蛋,自有我收拾,绝不让他胡闹!” “睡吧。” 第二日,我早早地醒了,顺便叫醒君兰,玉留声听见动静,不用我叫自然也醒了。 我给姑娘留了字条,带着君兰他们一起去了山顶。 “叔叔,这么早上山是要回去了吗?”君兰问。 天才蒙蒙亮,天边还有一颗星星,亮极了。 “你昨日见过了日落,今日便看看日出吧。” 很快,天边渐渐亮起来,原本灰蒙蒙的天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橙色,天与云海的分割越来越明显。 橙色慢慢变为亮黄色,几朵云被染上了金边。 很快,太阳露出了一个小点。 风把伏在山外的云海吹地网上飘,一些雾气朝我们袭来,那太阳又升起了一点,光越来越刺眼,像是一颗镶嵌在天与云海之间的宝石,宝石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远处的云海与天空被映成金黄色,仿佛是云海被撕裂了一个口子,而太阳就是从这个口子里缓缓升起。 原本觉得触手可及的天空在太阳升起后,越发高朗。 光明能将万事万物的格局变大。 云海披着金色的光晕不断翻腾,阳光照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我相信,他们心里都有着不同的领悟。 第24章 姒人 回到鬼欲章台,回到浣魂苑,我让君兰这些时日先与我住在一起。 他只是低头应“是”,心里还想着外面的旖旎风光。 我则去库房里找了一幅画。 “兰哥儿,你把画打开。”我把画挂在屏风上,却叫君兰来打开。 君兰轻轻解了绳索,慢慢将这幅有些破损的画打开。 画里是一个女子。 “她是谁?”君兰虽然在问我,却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她的脸。 这大概就是母子天性吧。 “她是你娘。”我答,“你娘与薛无涯同样,是来自外面的人。” “娘……”君兰喃喃道。 我很少跟君兰讲他的父母,小时候,他只知道,自己最亲的人叫“叔叔”,长大后,发现别人家里都有叫“爹”叫“娘”的人,他就问我,为什么他没有。 我跟他说,他的爹娘死了。 那时候,他还不懂。 但是我告诉他:“叔叔的爹娘也死了。” 等到他再长大一些,也开始懂事了,我以为他还会问我,可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开口问我。 “叔叔,我爹娘怎么死的?”他终于还是问了。 我知道,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憋了很多年,从无知的幼童到懂事的少年,从他会完整地 分卷阅读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32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32 背完第一首诗,他就懂得如何让他的叔叔省心。 “你爹死在紫衣滩星木之中,你娘死在鬼欲深渊。”我答,“所有在场的人都说,你爹是自己进星木的;而你娘,当年带着我躲到鬼欲深渊后,把唯一活命的机会给我了。” 我把当年的情况,从谛命乌契丢失,到我带着尚在襁褓的他四处躲藏,统统说了一遍。 “叔叔,我恨!”君兰强忍着泪水,不让它留下来。 我教过他,男子汉不能轻易流泪,可人伦天性让他无法完全控制自己。 “好孩子,你如何恨都无济于事。”我抱住他,“如今我告诉你,也不是要你去恨楼氏父子的。” “那是为什么?”君兰泪眼婆娑地抬头问我。 我替他擦了眼泪,轻声说:“楼氏父子固然可恨,却不是罪恶之源。” “我不明白!” “鬼欲章台才是一切悲剧的源头。”我缓缓说道,“叔叔只希望,你往后能好好地活着,就算是为了叔叔,也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可是,我爹娘……还有祖父祖母,他们……” “他们已经死了,就算咱们向楼氏父子复仇又如何?死去的人无法活过来,鬼欲章台的欲主和少主,咱们杀掉任何一个,都逃脱不了规矩的制裁,还得把自己搭进去,何苦呢?”我摸着他的头,说着,“人活着,不该沉湎与过去,更不要被过去左右,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当下与未来才是最要紧的。” “叔叔,你难道不恨吗?这么多年,你如何能平静地与他们见面说话?”君兰抽泣着问我。 我失笑,说:“自然是恨的,可是叔叔还有你,为了你,叔叔可以对着他们笑、可以谄媚奉承、可以听之驱使,只要你好好地,叔叔就不算辜负了你的父母。” “我知道了。”君兰带着哭腔回答道。 我立刻叫了兰亭打盆水来。 君兰洗过脸,一个人沉思着。 我收好画,搁在他怀里,他将那副画紧紧地抱着。 “叔叔,你让我查古书,究竟是为了什么?”君兰忽然抬头问我。 我点头:“你娘给我的玉璧能保我不受鬼欲深渊地气所伤,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娘为什么知道,把玉璧给了你,你就能活命?”君兰问。 这个问题,当时乃至许多年后我都想不通。 后来,我找到了君兰怀里这幅兄长为嫂嫂画的画像,看到上面的题字——姒中仙子——才算明白。 “你娘是姒人。”我说道,“传言,姒人受巫人驱使,与巫人同样会一些巫术。你娘如何得到玉璧我尚不清楚,她曾告诉我,玉璧能驱邪。入了鬼欲深渊,我与你娘截然不同的情况让她发现了玉璧有其它能力,她便将玉璧给我了。” “我后来查访发现,姒人竟然比巫人出现的时间还要早,因其能力不如巫人,才受巫人驱使。”我接着说,“可是,姒人与玉璧却没有半点关系,我只能从其他地方下手。” 随后,我与他讲了玉璧的花纹与楼断命我查的文字,鬼欲深渊一群认得玉璧的小妖,包括我对玉璧的猜想。 当然,一些要紧的、危险的我都隐去了。 “叔叔想要知道,玉璧与逐琴仙子、与鬼主有何关联吗?”君兰问。 “还有五色蛟。”我顺便将五色蛟的事说与君兰听。 联想之前我告诉他的那句话:蛟行峰侧逐琴相望。 总觉得不太对。 就算逐琴仙子与下届小妖相识远早于鬼主被封印之时,五色蛟却是自出生便注定无法成龙,因为心中怨恨仙家,才追随鬼主。 可它们竟然能与仙子相望? 由于这句话后面几页丢失,我目下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断章取义。 “叔叔,你说的那本书,给我看看。”君兰说道。 我立刻去给他取书,并翻到关于五色蛟那一页。 看了几遍的君兰对我摇头,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小小年纪一脸愁样,我也于心不忍,于是摸了摸他的头,说:“你先去休息,这事儿慢慢查,不着急的。” “嗯!”君兰点头,“只是,鬼欲章台关于天界仙家记载甚少,要查逐琴仙子很不容易。” 鬼欲章台的人不信仰天界诸神仙,又因天界封印了鬼主,所以,本源上厌恶仙家,记载也极少。 但外面的人不一样。 我想到了薛无涯。 只是我虽然放心把他留在君兰身边,却并非全然信任。 换言之,除了君兰,我对谁都不会有全然的信任,而我依然对君兰有所隐瞒,只是因为有些事有我自己担着,就够了。 君兰走后,我让兰亭替我去叫薛无涯。 自回到鬼欲章台,薛无涯便拿着我的印鉴去了藏书阁,兴许是我那晚给他的许诺,让他越发不肯懈怠。 我坐在窗边,看着兰亭与薛无涯一前一后走进来,听见薛无涯问兰亭:“近几日怎么没见到临妆?” 兰亭答:“临妆姐姐的娘病了,她回家探病,回来的时候经过树林,不慎落到捕兽陷阱里,已经没了。” 薛无涯一阵唏嘘。 这也是我给临妆最后一点体面。 “你找我?”薛无涯进来。 我点头,给他倒了一杯茶:“我今日从别人口中得知,外头有一群巫人和姒人,你可听说过?” 薛无涯喝了一口,答:“当然听说过!前几年,巫人的巫祝符还闹得沸沸扬扬的,满江湖都想去抢来!” 玉留声曾说过,外头的三大秘宝:巫祝符、沉昙琴、曜灵璧。 “结果如何呢?”我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爹也没参与。不过那巫族后人归在韵阁门下,要拿巫祝符不是近水楼台嘛!” 外头江湖组织颇多,值得瞩目的不过几个:韵阁、龙魂水涯、火莲教、袖烟坊、兵剑世家。 “姒人呢?” “姒人原是巫人奴隶,巫人都族灭了二三十年,更没人知道姒人的事儿了!”薛无涯说道,“怎么,这鬼欲章台又关巫人和姒人什么事儿?” “倒不是,我忽然想到巫人有巫祝符,姒人又有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前姒人尤其会训练杀手,巫人没了,姒人也跟着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薛无涯努力回想着,“对了,从前似乎听我爹说过,姒人与巫人除了头发外还有一个差别,就是体质,巫人更接近正常人,姒人则与常人差异 分卷阅读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3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33 极大,至于差在哪儿,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顽皮,总不愿听他讲故事……” 说到最后一句,薛无涯有些蔫蔫地。 兴许他在懊悔,拥有的时候不曾珍惜。 不过,薛无涯的话倒还有些用处。 我与薄情一同离开鬼欲深渊时,我留意了一下被我丢在第一层的小子,他的血肉都被第一层的鬼怪食尽,只留染血的衣裳与一副残缺不全的骨架。 而嫂嫂死后,却与明晖的兄长不同。 当时的确有不少环伺的鬼怪,可它们攻击的对象只有我,根本没有哪只鬼怪去动嫂嫂的尸身。 那时候我以为,这些鬼怪只喜欢吃生人血肉。 如今看来,兴许是因为我与嫂嫂体质差异极大的缘故。 那么,除夕先生在生祭台多年不死,又是何缘由呢? 第25章 四君师 夜里,我去了冥宵大殿。 殿内烛火通明,照着鬼主金尊熠熠生辉。 金尊手心有一团焰火,四百多年来经久不息。 没有人知道那团焰火从何而来,传说自金尊塑罢,便莫名地多了一团焰火。 又有传说,初代欲主与初代四君创立鬼欲章台,为了给他的教众寻找精神信仰,便选定了刚被天界封印的鬼主,并为之塑金尊。而最初的金尊其实落在如今的瀚则大殿上,初代欲主正要领着众人参拜,却见金尊掌心升起一团焰火,焰火越来越大,金尊慢慢脱离原地,飞出瀚则大殿,初代欲主与一群教众跟着金尊奔跑,眼见着金尊落在一处荒凉之地,随即,金尊掌中火焰变小,至此四百多年未变。 许多人认为,那是鬼主在宣誓自己的存在。 初代欲主不得不重修被金尊破坏的瀚则大殿,又在金尊落处修建冥宵大殿供奉鬼主。 后来,鬼主部下对初代欲主托梦,说鬼主在地下受尽天罚折磨,让欲主以生人献祭,这才发现了金尊之后的鬼欲深渊以及鬼欲深渊之中的谛命乌契。 再后来,大家渐渐相信,不是初代欲主选择了鬼主冥宵,而是鬼主冥宵选择了鬼欲章台。 “君先生!” 我转头看去,四君师安浓与言洛站在左侧殿,一个儒雅高洁,一个端持有礼。 “安先生、言先生!”我亦回礼。 “君先生这么晚还来祭拜鬼主吗?”安浓问道。 安浓此人,总是带着和煦的微笑,让人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仁慈良善。 我朝他们走去:“是啊!顺便来瞧瞧二位。” 言洛瞥向一边,倒是安浓接我的话:“不知君先生有何吩咐?” “不妨坐下聊?”我提议。 安浓则笑着领我从大殿角门出去,到了一件小罩房里,捧了茶来。 落座后,我开口道:“上次我入鬼欲深渊,看见了除夕先生,实在好奇,所以特来向二位讨教一番。” 安浓与言洛互看了一眼,有些为难。我倒没有催,反而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茶。 “你想问什么?”一直对我有着戒备心的言洛忽然发问。 “除夕先生是哪里人?”我说道。 “不知道。”言洛答,他从前与除夕向来亲厚,应当对除夕的事了如指掌。 我浮了浮茶叶,缓缓地说:“原本四君师在徒儿十六岁之后才会退居冥宵大殿,可上一代四君死得太早,欲主不得已才让年仅十岁的云鸾公子与其他三位一同承四君之位。若峋仪公子长命些,除夕先生借物私用后,当有十年安稳时光,可惜了……” 每一代四君都需同时承君位,而只有等到上一代四君全数凋敝,才会有新的四君继承。 峋仪就是上一代四君中最后死去的。 我看见言洛斜望着窗外,极力掩饰着心中的不平。 我相信,对于峋仪的死,言洛心中必然有另一番看法。 安浓则不动声色,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言洛在除夕入鬼欲深渊后,常年与这样的人为伍,也真是难为他了! 言洛的性格与他的徒儿完全相反。若非事先知晓,必然会觉得风荷是安浓教出来的。 许久,安浓开口道:“可能鬼主听多了言洛诉求,对除夕多有庇护,也未可知。” 他这话,在场谁也不信,却又无法辩驳。 否则,如何解释除夕入生祭台五年还未魂飞魄散? 意料之内,不管是安浓还是言洛,都不曾信任我,我若再问其他,也无果了。 离开冥宵大殿时,我回头望了一眼鬼主金尊掌心的焰火,觉得它与星木枝干里的光点很像。 出殿门,在通往浣魂苑的小径上,有一个身影等在那里。 “云鸾公子。”我轻声喊道。 “问出什么了?”云鸾说。 看来他早就看到我与安浓、言洛见面,并肯定我是去问除夕先生的事。 “没有。”我如实回答。 “想来也是。”云鸾说道,“从前,我也问过言先生,只是无果罢了。” “除夕先生是哪里人?”言洛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也许云鸾会知道。 云鸾想了想,说:“与我同样,是外面来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猜想,除夕先生久久不去,是否因为体质特殊呢?”我猜测到,既然嫂嫂可以因为体质特殊而不被鬼怪分食,除夕或许也有这样的原因。 云鸾笑起来,说:“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哪有什么特殊的体质!” 五日后,我收到一封秘信。 内容不多,我匆匆看完,意图烧毁之际,纸上的字骤然消失,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除夕来自陈国,与巫族重别山相去甚远,除夕也就更不可能是姒人。 第二夜,我直接去了言洛的住处。 而他,果然在等我。 “你为何要查除夕?”言洛开门见山。 我落座后,看着言洛,答:“一个在生祭台待了五年,居然还能保留自己的意识,难道我不该好奇吗?” 言洛说:“那又如何,指不定哪一天,他就撑不住了。” “言先生,你知道收魂转命吗?”我忽然对着言洛微笑,言洛眉心一皱,显然,他曾经这样想过。 收魂转命多用于将死之人。 将死之人,其魂魄不稳,最容易收集。至于转命,是将收集的魂魄强行灌注到另一个人体内,并将原身魂魄逼出,以求重生。 尝试过、且成功的,少之又少。 分卷阅读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34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34 此法又是鬼欲章台禁术,一旦发现有人私自用此法,必处重刑。 “先生记挂好友,难免会在无意间弄丢一些东西。”我慢慢地说着,言洛的眼神越来越紧张。 “你想问什么?” “除夕先生久久不去,我猜,是言先生之功。” 言洛双拳紧握,心中必定挣扎。 终于,他抬头看我,说:“峋仪公子死后,我就知道除夕要进去了。他进去之前,我在他的饮食中混入了露汤子的眼睛,一对赤色露汤子。” 看来我曾经想要让薄情替我做的实验倒不必再继续了。 露汤子守护历代欲主牌位,多多少少会染上历代欲主的气息。 露汤子生性温和,从来和睦相处。只有杀害自己同伴、吞食同类的露汤子才会变成赤色,且只有同为赤色,才可能生下同色露汤子幼崽。露汤子生长极慢,想来,风荷捡的那只幼崽,其父母就是言洛混入除夕饮食中的那一对。 而云鸾说他曾问过言洛,却是无果。想必是言洛因此迁怒云鸾,所以才不愿告知。 “言先生以除夕先生出处引我前来,想必还有别的事。”我说。 言洛垂眸:“峋仪公子之死,君先生是否知道些什么?” 我笑道:“不是病故的吗?” “还请告知。”言洛长揖。 峋仪究竟是病故,还是被人谋杀,对言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峋仪死后,除夕就要入鬼欲深渊,所以言洛才有此一问。 “我能知道什么!不过是当年看见有人摘星木果实罢了。” “是谁?” “太远了,看不清。” 言洛垂下眼,说:“原来如此,多谢君先生了。” 星木的果实能镇定紫猎,若人吃了,便如睡着了一般,再也醒不过来。从鬼医阁立场来看,也算是死了。 鬼欲章台不会为无用之人浪费任何精力。 “言先生客气!”我说罢,便离开了。 紫衣滩不是什么人都过得去的,摘星木果实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 想必言洛此时已经明白,为什么有人希望峋仪死。 从前,我曾听过一则传言。 说云鸾幼时十分依赖除夕,事除夕如父。 云鸾本顽劣,连一同长大的三位兄长都敢欺负,若非除夕耳提面命、谆谆教导,云鸾恐不知收敛,将来长歪了,就承不得君位了。 当年幼小的云鸾不知道自己的师傅以后要生祭,便说过,等他承了君位,一定不让除夕先生去冥宵大殿侍奉鬼主。 第26章 骨焱来了·上 又是一个十五子夜,我独坐灯下,等它到来。 这一次,没有人陪我。 我看着自己撕裂的皮肉忽然闪过一道红光,忍者痛伸手去触,却仿佛触到利刃。 那道红光在我的指尖划出一道口子,随后,我看见一个拇指大的虚影探出头来,我伸手去抓,却抓破了自己的皮肉,疼得一阵抽搐。 “你在找我吗?”一个声音从胸口传来,细细地、幽幽地。 “你是……”我艰难地开口。 那个声音却笑起来,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别担心,很快,我就不需要你了!” 看来骨焱真的要脱体而出了。 次日,兰亭依照我的吩咐,辰时一过便进来了。 看见仍在地上染满血污的被子和衣裤,旁边是摔碎的白瓷药瓶……兰亭先是一惊,看着靠坐在床上的我,半晌说不出话来,我朝他微微笑了笑,她立即垂下头,默默地将地上打扫干净,吩咐小丫头送早饭进来。 “从前临妆都是用烧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弱弱地对兰亭说。 兰亭应是。 那些东西已经被用大麻袋装好,兰亭叫了一个护卫进来将它拿走。 出门的时候,我听见君兰的声音。 “兰亭姐姐,这是什么?”君兰问。 兰亭答:“一些旧物,先生不要,命我处置了。” “哦!”君兰说着便要朝我房里来,“那你去吧!” “兰少爷!”兰亭阻止道,“先生自深渊归来受了伤,昨夜复发了,正在休息,谁也不见。” 我只对兰亭说过,我谁也不见,却没有说过为什么。 君兰则颇为担忧:“我就说叔叔必然伤了!他现在如何?” 兰亭答:“已经好多了,过几日应该就会见您!” 兰亭打发走了君兰,我才睡下。 尽管我疲累不堪,却怎么也睡不着。 昨夜骨焱头一次与我说话,这并不是一个好预兆。 我宁可它一直寄附在我体内,好过脱体之后的未知境况。 对于骨焱,我所知的实在太少了。 夜里,皮肉又开始了撕裂,我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胸口,努力发出声音:“你……出来!” 没一会儿,果然有红光忽明忽暗:“你找我?” “我以血肉养你多年……如今……要一个报答……”我艰难地说着。 “你要杀谁?”骨焱语中带笑,甚至,还有一丝兴奋。 “我不杀人!”我答,“你告诉我……逐琴仙子与五色蛟……与鬼主,是何关系?” “逐琴啊……她……”骨焱似乎陷入了沉思,久久不答。 而我,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但从骨焱的言语中可探知,它必然识得逐琴仙子。 良久,它才说:“仙子是不能做我们的鬼后的。” 鬼后? 我震惊之余,也终于恍然大悟。 为什么五色蛟能与之相望,为什么那群小妖对逐琴仙子如此亲密,为什么羚羊要送我入冷焰塔,为什么逐琴仙子会放着好好的天界不待,转世为人…… 当年鬼主与妖帝上攻天界是何缘由,众说纷纭。 有的说天界见不得鬼主与妖帝联合,日益壮大,恐来日威胁天界,故提前扼杀。 有的说鬼主与妖帝不甘心只做方寸之主,它们期望能如天界诸神一般,统辖三界,受苍生朝拜。 有的说鬼主与妖帝欺负了一个新飞升的仙君,仙君回天界告状,天界为挽回颜面,出兵镇压。 …… 我心里忽然猜想,鬼主上攻天界,会不会是为了逐琴仙子呢? 但很快,我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一族之主不会轻易以阖族存亡换儿女情长,况且,鬼 分卷阅读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35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35 主冥宵与逐琴仙子之间,究竟是两情相悦还是单相思,还是未知;就算鬼主上攻天界的理由里真的有逐琴仙子,那么妖帝容钦又是为了什么呢? 后面的几夜,我每每想要将骨焱叫出来问个清楚,却怎么也看不到闪烁的红光。 恢复后,我决定再去一次五色蛟潭。 五色蛟潭受金钱雨封印后,平静了许多,我带着玉璧与骨焱靠近,也惊不起半点波澜。 于是,我蹲在潭边,伸手触潭水。 潭水冰凉噬骨。 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 往日,潭水因吸收了五色蛟的残念,时常吞噬靠近的生人,危险不已。 此刻却与外面的潭水别无二致。 玄臻明君果然厉害! 我转回浣魂苑,兰亭在替我熏屋子。 君兰与薛无涯则在这几日里依旧替我查书,只是一无所获。 玉留声这两日很忙。 听说是因为几名长老及主司的死,而楼断封锁了他们的死因。 当日,明法司主司温意鸿亲自来了。 “主司如何来了?”我问。 温意鸿是去年才上任的年轻主司,分明是个身长玉立的秀美郎君,不知是不是因我当年嘲笑他穿上裙子便可假作姑娘,如今的温意鸿偏偏续了胡子,一脸严肃:“恐底下的人不知轻重,冒犯了君先生,所以就来了。还请君先生走一趟。” 明法司主司亲自来“请”,必然不是小事。 我吩咐了兰亭几句,便与温意鸿走了。 临到明法司,温意鸿才问:“君先生不问问缘由?” 我答:“早晚会知道的。” 温意鸿则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命一个小少年带我去了明法司囚牢。 明法司只管鬼欲章台内部的审判、抓捕,极少会不说明缘由抓人。既然敢让我入囚牢,必然有楼断授意。而温意鸿不说缘由,也一定是楼断的指令。 我想,大概与那几个被封锁死因的长老和主司有关。 囚牢腌臜,幸而我的身体在恢复。若楼断选择在我复发那几日下令拿人,我恐怕就离死不远了。 三天,没有人来宣布我的罪行以及判决。 一直到第四天,我才收到一份夹在食物里的秘信——骨焱作乱。 看来这就是楼断将我关在明法司却又不肯对我透露半个字的缘由。 骨焱是鬼欲深渊的鬼怪,近期入鬼欲深渊的只有四人,其他三人都是四君,鬼怪不敢轻易附身,唯一能带骨焱出来的,只有我。 而骨焱离开鬼欲深渊,来到鬼欲章台并杀死了几个长老及主司,这样的消息一旦扩散,必然引起恐慌,人人自危。 这种时候,鬼欲章台的众人恐怕要怀疑欲主的能力了,因为欲主掌握鬼主的心,等于控制鬼主的部下,而如今骨焱已经不在欲主掌控,那么鬼主的其他部下呢? 一个无法掌控全局的欲主,是无能的。 无能自然要被替换。 我伸手捂着胸口,心中疑问:它是何时离开的? 此时的楼断必然与四君、众长老一同商讨抓捕骨焱,而结果明显是徒劳。 否则玉留声不会到了此时都不出现,否则楼断到了此时还不给我定罪。 我一直被关押,说明我是它们抓捕骨焱的最后一张底牌。 因为他们侥幸,骨焱会回到它寄附的那人身边。 会吗? 我望着囚牢西角的通风口,轻轻地笑了起来。 十日后,我被放出来了。 君兰、薛无涯、玉留声、兰亭都等在明法司门口。 君兰眼下乌青甚重,这些日子必是担心得夜不能寐。 薛无涯想要走到我身边来,却在迈出第一步后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玉留声对我说了句:“走吧。” 我点头。 兰亭默默地跟在最后。 回到浣魂苑,我看见兰亭嘱咐人收拾房间。 玉留声解释道:“我会在这里住一阵子。” 看来,他们还是没有抓住骨焱。 一路上,君兰的眼睛里一直有疑问,可是玉留声在,他不便问。 薛无涯也同样。 他们对玉留声的敌意这样明显,可不好。 于是我把他们都叫到我屋里,好好坐下来饮茶。 君兰有些不自在,薛无涯则不太高兴。 还得由我打破僵局:“兰哥儿,我上次让你查的骨焱有进展吗?” 君兰眼神一闪,看了一眼玉留声和薛无涯。 我的确说过,此事谁也不告诉。 但楼断已经知道骨焱与我有关,再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以鼓励的眼神看着君兰,君兰才说:“据说骨焱与鬼主差不多时间降生。” 这样看来,骨焱的历史要比想象中长得多。 而后,我看着薛无涯:“羚羊呢?” 薛无涯见君兰都说了,他也就没有什么顾忌,答:“与一个孤山有关联。” 是景岫孤山吗?为什么我在《景岫孤山记》里没有见过相关记载呢?是根本没有记录进去,还是存在于丢失的那些页呢? 如果是,那么羚羊很可能是妖帝容钦的部下。 只是,它为何会与鬼主的部下封印在一起呢? 我看着玉留声,说:“该你了!” “死去的长老和主司无一不是被啃噬胸骨肉,身上还有被灼伤的刀痕,显然是骨焱所持双刺的痕迹。”玉留声说。 骨焱双刺是带火的。 第27章 骨焱来了·下 我将从前君兰查知的消息告诉玉留声。 既然骨焱已经脱体,兴许会去与旧友相会,五色蛟潭可能是一个抓捕的方向。 玉留声却说,鬼欲章台七煞,都布满了楼断的人。 倒是我多话了。 两日后,玉留声收到消息,骨焱果然出没在五色蛟潭,尽管损失惨重,却依旧没有抓到骨焱。 楼断很生气。 当时负责守在五色蛟潭的是楼鸩。 想必楼断也查知了五色蛟与骨焱关系匪浅,所以将自己的儿子安置在那里,为来日楼鸩继位铺一铺路。 可惜,他想地太好。 此时,鬼欲章台已经有人开始议论无故死去的长老和主司,以及欲主布防严密的守卫。楼断为妨人心不稳,便将罪过推到其中一个死去的长老身上,说此长老私自练邪术, 分卷阅读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36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36 谋杀同僚,所以欲主才如此严正抓捕。 君兰与薛无涯还想着帮忙查找骨焱消息,以希求推测出它的弱点。 但这种时候,我更不能让君兰与薛无涯脱离我视线之内,便将他们拘在浣魂苑里,不得出门。 未免他们心生慌乱,遂让君兰与薛无涯练功切磋,谁赢了我便应他们一个要求。 一日,我正要熄灯睡觉,便听见走廊外有脚步声,随后他敲门:“你要睡了吗?” 我开门,薛无涯赤着脚站在门口冲我笑。 我让他进来:“这么晚来做什么?” “下午我与兰哥儿比试,是我赢了!”薛无涯骄傲地说。 下午我随玉留声外出,至夜方归。 “你想要什么?”我问。 薛无涯忽然笑的很张狂,瞬间将我扑倒在地,并迅速钳制我的四肢,抓着我的下颚。 他看着我,眼神忽然变得贪婪至极。 “你是谁!”我被他钳制,声音嘶哑。 他不答话,反而埋头去咬我的衣襟,然后猛然撕裂,那片丑陋的皮肉显露无疑。 不用再问什么,我已经猜到了。 当初它在眨眼一瞬斩杀怪物头颅,已经可知,速度是它所长。 他伸出舌头在我皮肉上舔了舔,瞬间鲜血淋漓,他砸吧砸吧嘴,又舔了几下,满嘴鲜红地看着我,说:“我尝过那么多人,还是你最合我胃口!” 所以,今晚轮到我死了。 是吗? “你真敢来!”我说,“不怕被抓吗?” 浣魂苑布了不少符咒。 他舔了舔嘴角,笑答:“人类,如何抓得住阴月之火!” 阴月之火,极阴极寒之处初生之火。 这就是骨焱的来源吗? “他有谛命乌契,可诏鬼欲深渊未封之鬼。”我说。 他则又垂头舔了舔,眯着眼睛,仿似回味:“所以我讨厌他!冥宵的心岂是他能碰的!” 从未有人敢知乎鬼主其名,即便在鬼欲深渊,那些鬼怪妖邪也要尊一声“鬼主”,这只骨焱竟然如此称呼,态度又如此回护,想来是与鬼主关系颇好。 “谁能碰?”我道,“逐琴仙子吗?” 他的表情忽然有些懊悔:“除非她不是仙子!” “放开我,我不跑。”我说道。 他看着我的眼睛想了想,慢慢将跪在我右手掌心的左腿膝盖移开,慢慢将压着我双腿的右腿抬起,却不肯放开钳制我左腕的手。 我勉强坐起来,看着他,说:“你想回去吗?” “那里?”他说,眼中迷茫,“我不喜欢,没有冥宵,没有渺匀,我很孤独!” 渺匀是谁? 他的身上忽然泛起红光,一个红色的虚影慢慢从薛无涯体内剥离。 薛无涯晕厥在地,而它猛然张开长满獠牙的嘴咬了我一口,我的皮肉猛然被撕裂,我疼的叫了一声,立刻呕出一口血。 而它,飘在空中嚼着那块肉,血滴在虚影之下。 它说:“放心,你体内有我的内丹,死不了,那么多年,你还不曾习惯?” 门窗忽然被打破,玉留声应是闻声而来。 他的部下带着武器与符咒跟在身后,骨焱回头看了一眼,对我说:“我救过他!” 不用问,玉留声看见我便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符咒立刻飘满了我的房间,它们两两相连,组成一个密集的囚笼,将骨焱团团围住。玉留声举剑杀去,骨焱冲破符咒,化作一缕红光缠在玉留声剑上,玉留声立刻发力,剑光袭向骨焱,骨焱又瞬间缠上了玉留声的脖子和双手,控制着玉留声。 玉留声的武器脱手落地,我一掌拍在地上。房梁上落下一圈星木果实穿成的珠帘,将玉留声与骨焱困在其中。 星木果实镇定之效极佳,很快便将无形的骨焱逼回原型,玉留声也脱离了骨焱的钳制。 只是,此刻骨焱手中双刺已现,双刺刃上一片火不断地跳跃着,照映着另一侧的花朵异常妖冶,它说:“人类不是最讲究情义恩泽吗?” 它渐渐逼向玉留声,玉留声受制于它,不能妄动。 “我帮你找渺匀!”我忽然喊道。 它猛然转头看我,半透明的星木果实将烛火映在它的虚影上,仿佛一颗颗被灼烧的光点:“你?” “你也不过是个人类!”它的兴奋还是被理智压制下去。 我慢慢站起来,走到他们身前,说:“你应该是清醒的,在第五层。” 鬼主分明就在鬼欲深渊,它却说那里没有,只能说明,在鬼欲深渊,它没有再见过鬼主;而那个渺匀也是同样。我不过是在赌,赌它和鬼欲深渊前四层鬼怪妖邪一样,无法进入第五层。 而我在生祭台受地气之伤,最先有反应的就是隔月复发的左胸。说明那个时候,它要么一直醒着,要么被地气影响,醒了。 而几次简单对话可知,这只骨焱虽然嗜血残忍,心智却有些单纯。 此时,玉留声却错愕地看着我。 之前,他还和楼断一样,以为骨焱是上次我们入鬼欲深渊时附在我身上出来的,骨焱作乱这期间,我也默认了他们的猜测,并没有多做解释。 此刻玉留声想必已经明白,骨焱与我已共生多年。 冷焰塔下,骨焱因何出现,因何相救,再不是偶然。 “五色蛟潭有天界封印,其下却是与鬼欲深渊相连。”我又接着说,“你要找渺匀,可以换一条路,我帮你!” 我猜测,渺匀就是五色蛟,至于是哪一只,便不好猜了。 骨焱的双刺渐渐消失,我撩开星木果实制成的珠帘,向它伸出手,它化作一团红光,钻进了我的胸膛。 玉留声大叫 “不要”,随即,他立刻来扶我,我倒没有因被啃了一块肉就虚弱得站不稳。 他对着部下说:“今夜之事不可外传!” 众人应是,纷纷退下。 “你何必与它为伍!”玉留声说道。 我则说:“我不愿你死。” 玉留声到底是凡人之身。 他抓着我的手更为用力:“我不会死!你的伤要紧!” “不急,小伤而已。” 我慢慢走过去,看晕死在地上的薛无涯。骨焱竟会选择附在他身上,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我拍了拍薛无涯的脸,他没有反应,想了想,还是在他胸口打了一掌,他才一边咳着一边醒来。 薛无涯看见我,立刻注意到我 分卷阅读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37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37 胸口血淋漓的伤痕,担忧之际大惊:“骨焱来了?” “已经走了,你去梳洗一些,我有话问你。”我抬手将薛无涯扶起来。 薛无涯发觉自己嘴里的血腥味,伸手抹了一把,又看着自己的衣裳,再看看我,不知所措:“是我?” “不是你!”我安抚道,“它已经走了,别怕!” 薛无涯却不信,跑到镜子前,看见镜中的自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真的是我!” “对不起!”薛无涯伏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第28章 情之何物·上 玉留声替我清理、上药、包扎,我没想到,这方面,他比我在行,简直就是临妆再世。 是啊,我又想起临妆了。 我让兰亭去看看君兰有没有被惊醒,兰亭说,君兰睡得好好的。 而薛无涯原本就与君兰睡在同一间房里,想必是骨焱附身之前,对君兰使了手段,让他沉睡的。 我连忙亲自去看,生怕君兰就此无法醒过来。 可我拍了君兰几下,他就醒了。 他揉着眼睛,鼻音极重地问我:“叔叔,你怎么来了?” “薛无涯受了伤,我来看看你。”我说道,“不过他伤得不重,你别担心,睡吧!” “是骨焱吗?”君兰睁大了眼睛。 我说:“不是,如果是骨焱,哪还有薛无涯的活路,他不过是跟人打了一架,你别瞎想,睡吧。” “嗯!” 关上门后,玉留声说:“如果是为了卸下你的防备,分明君兰更合适些。” 看来他也在疑惑,为何骨焱会选择薛无涯。 只是以骨焱的能力,何必怕我防备它? 回了我的房间,兰亭已经带薛无涯梳洗完毕,正在等我。 “你今夜何时睡的?”我问。 薛无涯却看着我的胸口,担心又愧疚,心不在焉。我只好戳了戳他的额头,提醒他回答我的问话。 他答:“我没有睡。” “那你是见到它了?”我猜测道。 薛无涯愣了愣,终于点头。 “你们说了什么?”我问。 薛无涯陷入回忆,有些惊恐,兴许是被骨焱吓的,可他的胆子不至于这样小。随后,我看见他有些羞赧,我又戳了戳他,他却不敢看我,仿佛与我对视,我就能将他看穿似的。他像是极力捂着自己最后一块遮羞布,不肯让人瞧了去。 “我知道了。”玉留声忽然开口。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已经明了,便对薛无涯说:“你去休息吧,今晚的事,只说是你与玉留声的部下打架。” 薛无涯走后,我不得不反思,往后对薛无涯决不可轻浮! “你可带回一个麻烦!”玉留声说道,从语气里听得出,他很不高兴。 “你的意思,是让我舍弃他?”我看着玉留声。 玉留声则十分赞同:“与其在君兰身边放一个薛无涯,不如给他娶个媳妇!” 十三岁,太早了吧? 君兰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朋友,我费尽心思四处搜罗与他同龄的少年,希望他能有一个知心的朋友,不至于除了我,便孤独无依。可是,对于我送给他的那些人,他对每一个都很好,仿佛每一个都与他十分亲近,可事实上,他与所有人都保持着相同的距离,没有一个人是特殊的。 而朋友、知己,本来就是特殊的。 这个薛无涯与之前的人都不同,如今与君兰相处地也很好,我总觉得,君兰会待他不同别人。 可是今晚的事,我很意外。 也很失望。 薛无涯不会是君兰的朋友,永远不会了。 “算了,我自己便立身不正,若兰哥儿不愿意,更不好教。”我说道,“再等几年。” 至于薛无涯,得早些教他了! “也是!不过再薛无涯放在君兰身边,已是不妥了。”玉留声说,“他心思不纯,对君兰有害无利。” 我心内纠结。 玉留声又说:“其实,你何妨放开手?十三岁怎么都不是小孩子了,你十三岁的时候,早学会了如何带着一个婴儿在鬼欲章台活下去。你把他当孩子,当年的你何尝不是孩子?” 玉留声说的没错。 从小,我就教君兰独立,在他五岁的时候,我便不与他住一起,以至于七岁后变成了他不愿意与我一起住。那时候,我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后悔。等到君兰再长大些,懂事了,我却又开始心疼他的孤独。 我既希望君兰独立,有主见,想要的自己去争取,没有我一样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我又希望君兰可以依赖我,可以像外面那些小孩一样,撒撒娇、动动嘴,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能活的轻松自在。 我呀,就是太贪心了! “那就让薛无涯,依旧留在我身边吧!”我说。 玉留声立刻反驳:“不行!” “别担心,我会好好教他的。”我安慰道,“他只是一颗小树,不小心被鬼欲章台的风气给吹歪了。” “他今日可以受骨焱诱惑,明日难说!”玉留声反对,“如果他是个认死理的,你当如何?若他无法从你这里得到回报,会不会生怨生恨?你将他放在身边,等同于将自己的弱点白白送到他手里,难保来日不会成为你的催命符!” “虽然你说的的确有道理。”我看着玉留声,“但你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 玉留声被我问得不作声,气鼓鼓地坐在对面,用拇指关节敲着眉心。 玉留声为我的安危着想,我却自信不会有问题,这是两个人认知不同的结果。 “我明白你担心我。”我抓住他敲着眉心的手劝解道,“但是你也要信我,若连自保的本事都没有,有何资格在鬼欲章台活下去?” 第二日,我吃过早饭,便让兰亭去叫薛无涯。 薛无涯眼白很红,布满血丝,想来昨夜未曾入睡。 “你……还疼吗?”薛无涯问。 我笑道:“不疼。” “你想问的,我不想说。”薛无涯率先点出我找他的目的,倒叫我不好继续相问了。 只是,好好的一株苗子,可不能就这么随着它长歪。 “不用问,我大概猜得到缘由。”我说着,薛无涯的眼立刻垂下去,不愿看我,我接着说道,“你也不必害羞,这本是人之常情。况且,你是我带回来的,我不会怪你。我找你,只是希望你认清自己, 分卷阅读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38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38 不要被一时无知迷了眼,到头来追悔。” 薛无涯答:“我会怪自己!是我伤了你!但我并没有被什么迷了眼,我清醒的很!绝不会有后悔的一日。” 他的确入玉留声所言,顽固啊! 得来点猛的! “你记得送你来的司官跟你嘱咐过什么吗?”我问。 薛无涯自来浣魂苑,日子过得比矿山舒坦,而舒坦使人健忘。 “他让我好好伺候你!”薛无涯答。 “那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尤其耻辱?”我说道,“你虽然年少,到底是个男儿,却一朝沦为玩物,你在路上是不是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在矿山,也绝不愿眼见着自己陷入污秽泥潭呢?” 薛无涯咬着牙,有些颤抖:“是……” “当时的薛无涯还算有血性,如今却怎么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了?”我说。 薛无涯抬眼看我:“不!不是背道而驰!因为你与我想象的不一样,你待我好,如师如父地教我,你知道我心中所想,你承诺我会让我出去,你信任我,对我寄予厚望,你会与我说笑,会容我放肆,你叫我好孩子……你那么好,我不认为我错了!” “可我并没有把你留在身边,对你好也并不是无缘无故。”我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少年眼中我竟然是个好人。 “我知道,你是为了兰哥儿!”薛无涯说,“我不在意你的初衷是什么,你对我的好不假,是实实在在的,这份‘好’我受用得很。” 当初的我,看中了薛无涯的胆识、看中了他眼中的纯粹、看中了他与君兰相似的心,我将一切考虑其中,却不料,终究缺了一样。 “你查过我身边都有过哪些人吗?”我问道,“他们,最终的结果又是如何。” “我知道,但我和他们不一样。”薛无涯斩钉截铁地说,“我绝不会落得与他们一样下场!” “你叫我来,无非是想让我承认自己是一时无知,所以才将恩与情混为一谈吗?”薛无涯说,“你可以教我武功、教我行事、教我见识,却教不了我如何管住自己的心,因为你自己都学不会!” 我一愣,薛无涯莫不是魔怔了? “所以我求你,不要赶我走,在你想清楚之前,我绝不会出现在你眼前,惹你厌烦。”薛无涯说着,“借口我都想好了,我私自与雨楼公子的部下打架,你罚我做苦役,反思己过。” 薛无涯根本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思哪门子的过!况且他根本就认为自己没有错! 我一说,他总能往别的地方想。 不好教! 第29章 情之何物·下 “快来给我揉揉!”我闭着眼睛对身后的玉留声说道,“头怎么那么疼啊!” 玉留声走过来,十指按在我头部,力道适中地揉着,说:“你不是头疼,是面子疼!” 是啊! 头一次这么有挫败感! 头一次居然说不过一个小孩! 这小孩还是我自己教出来的!真不知该说我教得好,还是前浪已死沙滩上! “行吧!他就先放一放。”我叹了一口气,方才就不该同意玉留声躲在后面,全让他听见了,真没脸! “放不得!”玉留声变得严厉,“你老实说,对他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我意外地看着玉留声,往常他的确曾对我身边的少年有意见,但出手了结他们性命的时候,仿佛从来没有事先跟我打过招呼。如今听玉留声的意思,倒想是一旦我有意将薛无涯收在身边,他便要出手似的。 有些像警告和威胁。 我可不想薛无涯死在玉留声手上。 而且,玉留声这个习惯,很不好! “玉留声!这可是我的私事。”我说,“你我虽相交多年,这种事,你还管不上。不要觉得当初你杀了人,我没有找你要说法是对你的默许,如你所言,他们该死,但总有不该死的人。” “你在说我多管闲事!”玉留声很愤怒,但愤怒里似乎还有几分失意。 我承认玉留声关心我的安危。 我看着玉留声,尽量以平缓的语气消弭我俩仿佛剑拔弩张的气氛:“我不过是觉得,你太过紧张了。区区薛无涯,不值得你如此费心留意,就算他日生了异心,要解决他,太容易了!杀鸡焉用牛刀?再说,我与楼鸩天生立场不同,他对你殷勤之时,我何尝说过什么?只要你受用,我可以暂时忽略敌意,就算来日我与他必有一死,也绝不让你为难。你我之间相处之道,难道不该如此吗?” 玉留声却更加生气:“你以为我很受用?” 难道不是? 我记得,有几次楼鸩对着玉留声献殷勤被我瞧见了,楼鸩自然一副被人折辱了尊严的面孔,恨不得让我立刻瞎了眼睛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而玉留声则一脸怨念地看着我,我又非不知人事,尽管我心里略有些烦躁,但还是十分识趣地走开了。 “你……看不上楼鸩?”我试探地问一句,心想:不该啊…… “我何时说过楼鸩能入我眼的!”玉留声气极,我能看出他心里有话没说完,但他从来喜欢憋着,我也不便多问。 难道这些年我一直看错了? 我仔细回想了一番,这些年所见,的确很像是楼鸩一厢情愿,而玉留声,确实没怎么回应过。 也许我是被楼鸩那几次殷勤误导,以为玉留声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默许的。 毕竟,他闷骚嘛! 我与玉留声是两个不同的人,对同一个人会有不同的看法实属正常。这次的确是我错了,不能将自己的看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哎! 闹笑话了! 但是,我仍不死心,不愿一天落两次脸面,便问玉留声,“不入眼能让我撞见好几次?我要没撞见的时候,不知怎样呢!你可别不好意思!” 玉留声渐渐收了怒气,看着我,认真地说:“你给我听好了,那几次你能看见,是因为我想让你看见!” 我忽然愣了。 粗想,也很有道理。 玉留声是什么人?他要是刻意隐藏,我还真没法撞见。 “你图什么啊?”疑问脱口而出。 玉留声倒笑了笑:“图你啊!” 话已至此,真的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 我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与玉留声对话,却没有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入局。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玉留声问道。 我要说 分卷阅读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39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39 什么? 说自己这么受欢迎,荣幸之至? 说承蒙看得起,必不负卿? 还是说得君垂怜虽有幸,偏偏不是心上人? 笑话! “我原本也不想说,想着以你聪慧,总有一日你自己会发现,岂非比我说出来的要好?”玉留声说道,“从前那些人,我看得出你只是当做玩物,不曾用心,我也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不过是几个阿猫阿狗,不高兴了碾死就是了!薛无涯……不一样,他让我忌惮!” 玉留声是鬼欲章台的四君之首,“忌惮”这个词,楼断都配不上,他却说他“忌惮”薛无涯。 尽管此时,从前种种自此皆有了缘由,可我却总觉得怪怪的。 我自认对玉留声从来没有存过这样的心思。 薛无涯倒还罢了,就算今日言语上落了下风,武力上还镇得住他,对他的处置便要随意些,再者少年对长者有孺慕之情也算情理之中,况且他举目无亲,难免对我多有依赖,等他再长大些便不会这般执着。 而玉留声,从我认识他那天起,就是个沉稳内敛的人,慢慢长大后,他变得孤高不可近,有了心计手段,处事也越发凌厉,他将心思藏得越来越深,他对鬼欲章台越来越忠诚,在我决心走上那一条路的时候,我便做好了与他背道而驰的准备。 我不相信在鬼欲章台有长长久久的朋友,所以,我可以承担与玉留声决裂的后果。 后来,决裂不成,我便罢手,意图像改变君兰一样,改变玉留声,希望即便没有我,他们也可以相互扶持。 在玉留声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理智告诉我,这是好事,如此,他更不可能不替我照顾君兰;可是,我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鄙视我自己。 我可以利用玉留声对我救命之恩的感念替我办事,却不能利用他对我的感情。 这两者完全是两码事! 可从前他替我办的事,也许都是出于我不经意间对他感情的利用。 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卑鄙极了。 “所以,我不得不挑明。”玉留声又说道,“我怕你动摇,怕被薛无涯捷足先登!分明我才是最早认识你的!” “玉留声,你先出去,明天我会找你。”对于玉留声,我忽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玉留声却长舒一口气,想来此事在他心里压抑了太久,如今说出来,也算一种解脱吧。 我捂着胸口,说道:“你在吗?” 胸口泛起红光,很快,那个红色的虚影出现在我眼前,他高兴地问:“你要帮我找渺匀了?” “是啊!”我勉强一笑,“但是,你为何非要找他呢?没有渺匀,你还可以认识其他同伴,如何会孤独?” “不一样的。”骨焱道,“渺匀待我好,我也待他好,谁也替代不了。” 我陷入沉默。 不知玉留声有没有到骨焱这种程度,有没有人为谁也替代不了我。 “你不帮我!”骨焱忽然抓着我的脖子,尽管我根本看不清它的脸,却能感受到它的愤怒。 我连忙解释:“我在想如何帮你。” 骨焱慢慢将我放开,说:“想到了?” “我对当年你们被封印的事不了解,不如你说与我听,我也好找找破绽,想出找到渺匀之法。”我说道。 骨焱却说:“记不清了,我元身消散,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凝聚,后来寄居在你身上,以你的血肉为生,才慢慢清醒,从前的许多记忆都没有了,更不知道封印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你为何记得渺匀、鬼主还有逐琴仙子?” “因为他们很重要。”骨焱的语气尤为单纯,它伸出虚影右手,手心慢慢凝出一颗红色的珠子,珠子里匆匆闪过几个人影,因为太小,且珠子在发光,我根本看不清,骨焱接着说道,“这是我所有的记忆。” 如果骨焱的记忆完整,兴许便不会受我三言两语诓骗了。 “你可知道,你与渺匀是什么关系?”我问。 骨焱高兴地答:“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还有冥宵,我与他是一同降生的,若非逐琴来了……” 骨焱的话戛然而止,我不禁问:“如何?” “……记不清了” 第30章 价值几何 玉留声一早等在我的屋外,我开门时,他看见我有些不自在。 “你……还好吧?”玉留声问我。 今日我与往常并无二致,他如此问,是一面担心我受他昨日的话困扰,无法安睡;一面又担心我根本没有将昨日的话放在心上。 “好得很。”我转身走到窗边,兰亭正吩咐着小丫鬟给我摆早饭,“吃了吗?” “没有。” “坐吧。” 玉留声坐在我对面,我盛了一碗粥推到他手边,说:“玉留声,在你看来,情之一物,价值几何?” 玉留声立刻面露惭色,着急解释到:“我昨日说的话,并非要将你禁锢在我身上,只是怕来日怨恨自己不肯开口。如果你真的心仪别人,我无话可说,如果不是,你也不需要这么快就给我答复,那么多年我都不急,如今又有什么急的?” 我却看着玉留声的眼睛,问:“价值几何?” “只值一颗心。”玉留声答。 我舀着粥,轻轻吹了吹吃进嘴里才说:“是啊,不过是一颗心罢了。你既给得起,我自然敢要。” “果真?”玉留声的眼睛里忽然闪现光彩,极有神趣。 “是!”我说,“我昨夜细想了一番,发现若非一直以来受你误导,老实说,对你也并非全然无意。只是我这样的人,活到如今,早舍弃了个人之心。情爱这种东西,在我眼里是最轻的。所以,我没有对等的一颗心可以回赠。如此,你还敢将自己的心给我吗?” 从前,我在身边养着容色姣好的少年取乐,从来都是为了一个“欲”字。至于“情”,根本不适合出现在鬼欲章台,所以我也不曾正视,只当自己没有,到如今,我也不甚懂这个东西。 我只知道,玉留声处处为我好,而我也曾真心为他考虑。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情”,只是我这里的,终究浅薄,而这世上,没有谁会一直甘愿付出,没有谁会甘心不对等的回报。 我与玉留声相交年久,他自然明白,我不是为了诓骗他,让他知难而退。 我与玉留声都是理智的人。 “只要你愿意要,没有什么不敢的。” “ 分卷阅读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40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40 好!这个给你。”我将那块缺了一角的坠子递给玉留声,“这是我兄长亲手所造,原是一对,另一枚在兰哥儿那里,往后我的东西都会与你分享,若有一日你另觅所爱,那颗心也随时拿走吧,我绝不会怨你。” “送出去的岂有收回来的道理!一颗心只交付一个人,你也别做此想。”玉留声接过坠子,自然一眼认出,那是他从鬼欲深渊给我捡回来的那枚,于是他说:“这个坠子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便带着它。” “你见到的不是这枚。”我与玉留声初见之时,这枚坠子已经遗落在鬼欲深渊,他看见的是我后来交给君兰的那枚。 玉留声却斩钉截铁地说:“就是它!否则那日冥宵大殿外被你看见了,我不会放心让你救我。” 我面露疑色,难道那日并非我与玉留声初见? 我那日并不知他便是未来的四君,只以为是一个误闯鬼欲深渊的无知少年。因自己受过鬼欲深渊的苦,便起了怜悯之心。 “果然不记得了。”玉留声忽笑,“在流垣影壁,我们一起掉入了陷阱。我还嘲笑你的名字起的不好。” 我的眼前忽然闪过两个小孩的身影,但模糊不清,我再细寻,却什么也寻不见,我说:“也许是太久了。” “没关系,日子还长,不必计较这些得失。”玉留声说道,“对了,骨焱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感觉到胸口一阵灼热,说:“我既允诺,便不会食言。只是骨焱丢了记忆,我又对封印之事一无所知,目下首要是帮助骨焱恢复记忆,如此,即便我一无所获,它也能凭着记忆和本事自己找到渺匀。” 玉留声不悦:“你决定了?” “我没有要拖你下水的意思,这事儿我自己去办。”我说。 玉留声却抓着我,诚恳地说:“你既要了我的心,往后的路,一定带上我。” “我明白。”我说,“只是你与骨焱相生敌意,许多事你在反而不方便。放心,骨焱心思单纯,我不会有事。” “它毕竟杀害了那么多人!”玉留声担心到。 骨焱的确杀害了许多人,有的死有余辜,有的却是无端罹难。按照人的法度,骨焱该伏法,以命抵命。 只是,我希望用骨焱,给那些无端罹难者家属换一份安稳未来,这也算是另一种偿还,毕竟,死者已矣。 “我好歹喂养它多年,你忘了,上次在冷焰塔下,还是它救了我们,所以它不会害我。”我说道,“顶多需要我给他一些食物。” 玉留声也许是想起了那晚我鲜血淋漓的模样,并不同意我的观点:“它毕竟不是人,就算你不疼惜自己,愿意忍者痛将血肉给它,一旦它失了分寸,你向谁讨命去!” 我笑了笑,说:“骨焱说了,它的内丹在我体内,我死不了,况且,都十三年了,它自有分寸。” 玉留声忽然走过来,我伸手推开他:“你干嘛?” “看看你的伤。”玉留声没好气地说。 “早上兰亭刚替我换了药,已经在恢复了。”我说道。 但玉留声似乎不信的样子,非要扒我衣服,让他看一眼才算安心,我只好不再反抗。 被骨焱咬掉的那块肉已经慢慢长好了,几乎就要与其他皮肉齐平。玉留声说:“恢复地太快了。” 的确,一般人就算是切菜的伤口也要恢复好几天,我的伤口又深又大,还不到三天,已经快长好了。 “自从被骨焱寄附,伤口恢复附速度一直如此。”我拉好衣裳说道。 玉留声却陷入沉思。 我说:“刚好你今日替我办件事。” “你说。”玉留声的思绪从沉思中回转,认真地看着我。 “我要七煞的所有记载,包括梦阑珊里除四君不外传的,都要。”我说。 鬼欲章台的七煞是指七个地方,它们的分布很像北斗七星,不过鬼欲章台看不到星空,所以许多人也不曾在意。 鬼欲章台四百年记载里并未说明七煞是经哪位仙官封印,所以大家一致认为,除了五色蛟潭外,都是虚烨圣君所为。 而传说,玄臻明君对星宿颇有造诣,所以我才怀疑,七煞根本就是由玄臻明君一手封印。 “你查七煞做什么?”玉留声问,“骨焱记得五色蛟,不代表它记得七煞里的其他妖。你若是想通过七煞帮助骨焱恢复记忆,势必动摇封印,届时引出更大的风险,如何收拾?” 玉留声的担心不无道理。 “鬼欲章台里关于鬼主的记载,最多的便是那场大战,想要了解鬼主,只能从他的部下查起,而他的嫡系部众都沉睡在鬼欲深渊,没有沉睡的又无法轻易接近,只有被封印在外面的七煞可以入手,况且我可不会轻易去动封印,这条命我还疼惜得紧。” “我可以给你找来,但你有任何动作,不可瞒我。” “放心。”我安抚道,“还有骨焱,楼断必然会对你施压,你可想到应对之策?” “他想要的只是一份安宁,我会抓住‘骨焱’去交差。”玉留声说道,“但是,一旦骨焱脱离你的掌控,你必须及时告诉我,我不能让它出去为祸。” 玉留声所忠的是鬼欲章台,是鬼主,是欲主,而非楼断。 我起身道多宝阁上拿出一颗鸡蛋大的透明水晶珠子,说:“我明白。昨夜我问骨焱要了点东西,你交差的时候可以把它呈上去,楼断必然会找鬼欲深渊的其他鬼怪确认到底是不是骨焱,有了骨焱的气息,这事就算揭过了。” “我本打算以假乱真,你倒是给我真的。”玉留声接过。 我却说:“玉留声,你一定要记住,人都是私自的,有时候,你也可以自私一点。我让你替我办的事,一旦让你为难,你就一定不要答应我,我的办法很多,绝不会寸步难行。” “我自会衡量。” 第31章 镜心原 玉留声办事速度很快,不出三日,我便拿到了所有关于七煞的记载。与此同时,骨焱也被玉留声“抓住”,不过出了一点“意外”,骨焱形神消散,只留下一颗珠子。 两日后,鬼欲章台紧张的防卫悄无声息地撤下。 但玉留声却接到了楼断的另一个指令——取镜心原冰锥。 镜心原属七煞,是一片常年冰封的雪原,雪原中心有一个不结冰的死水湖,湖水平静如镜,故称镜心原。而死水湖中心还有一个月牙形的湖心岛,据说,是镜心原护灵的居所。 冰锥只长于月牙湖心岛 分卷阅读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41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41 水泮。 取冰锥,必然惊扰护灵。 我问玉留声:“他要冰锥做什么?” 玉留声答:“长老们说要的,有了冰锥,更方便镇压鬼主紊乱的气脉。” “你怎么看?”我倒了一杯茶推给玉留声,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兰亭泡出来的茶就是茶,差了一个心境。 “七煞之中,唯镜心原与不老林,一个有护灵,一个有神女,都是轻易惊扰不得的。若要镇压鬼主气脉,倒不必非要冰锥。”玉留声喝了一口,说,“早年有记载,鬼欲深渊里跑出几个不听话的鬼怪,欲主下令镇压,用的是星木果实。如今鬼主气脉不过是稍有异动,星木果实镇定之力极好,何必舍近求远?惊扰了护灵不说,雪原风暴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楼断才让你去。”我笑道,“任重而道远啊!” “就怕他们别有用心。”玉留声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冰锥与星木果实都有相同的镇定作用,但不同在于冰锥只要加以催化,就更有杀伤力。 “带上我呗!”我戳了戳玉留声,“我也想见识见识,护灵是何模样。” “呵!”玉留声冷笑,“我说不,你能罢休?” “嘿嘿……” 镜心原。 入口是一条长长的曲折狭窄的冰雪石桥,左右如刀削,有地地方甚至显得上大下小,仿佛一不小心便要垮塌一般。路面湿滑,脚下若不留神,掉下去也是有的。 过了石桥,便是一片望不尽的雪原,以及远处一个小黑点。 镜心原很冷,我裹得像个粽子。 因怕惊扰了护灵,玉留声只带了几个心腹随行。 好不容易走到死水湖,湖心岛水泮的冰锥已入眼帘。 湖心岛上有一座房屋和一棵树。房屋简陋,装饰却不俗。树伫立在房屋背后,极大的树冠将房屋盖住,如同给房屋打了一把大伞。树上看不清究竟是叶是花还是霜雪,总之是灰白色的。若有月色在,树与屋倒影在镜子般的死水湖里,应当是极为好看的。 如果不考虑镜心原之下被封印的鬼将,不考虑湖心岛的护灵,明月之下见此景,倒是能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是唯一看得见月亮的地方,可惜,玉留声特意挑了一个没有月色的夜。 因为一旦有了月色,镜心原护灵便不那么好对付了。 屋子里有两种光,一个是金黄色的,一个是幽蓝的。两种光没有一丝动静,也许它们在休息。 玉留声寻了一处离屋子最远的地方上了湖心岛,我亦随之上去。玉留声的心腹留在原地,关注房屋光源动向,一旦有异,立刻扰乱护灵,掩护玉留声与我离开。 玉留声伸手去取冰锥,刚接触,便有一层霜爬上玉留声的手背,玉留声立刻抽手。 “看来记载不差。”我小声说道,将事先准备好的手套递给玉留声。 长老们说,要六枚冰锥,玉留声迅速取好六枚,我悄悄多取了一枚小的。 正要离开之际,霜风大起,竟将我二人团团围住,看不清霜风之外的人与物。 “它们醒了。”玉留声将冰锥装好,绑在自己身上,戒备地环视四周。 我摸出腰间的短刀,说:“一人一个。” “对了,要是一会儿不打了,你不许说话!” 说罢,短刀横斩,因我事先让骨焱在短刀上灌注了他的阴月之火,霜风裂开一道正在燃烧的裂缝,须臾间,霜风被火焰融化,不及多想,我便冲那幽蓝色的身影冲去。 它挥手卷起死水湖湖水,化作漫天水晶花雨。我立刻出掌应对,花雨在我手边炸裂,如春日雪融。 “你们来做什么!”有蓝色的身影垂头低问,一把揽住被玉留声击中的另一只护灵,忽然,它看向我们身后,怒道,“敢偷我的冰锥!” “鬼欲章台的东西,没有四君不能拿的!”我说道。 它却上下打量我一番:“你不是!” “宁栖。”淡黄一群的美丽姑娘拉了拉身边的人,指着玉留声说,“他是。” “他是又如何!”这个叫宁栖的一点不给四君面子,“你我可不归鬼欲章台管辖!” 镜心原护灵是镜心原落下之后慢慢生出的护原精灵,鬼欲章台的人不会轻易到镜心原,护灵也出不去,两者倒算相安无事。 “漂亮的姑娘,我用这个换他拿走的冰锥,行吗?”我拿出背在身后的布包,往它们脚下扔。 宁栖唯恐我丢来的东西别有用心,挽了霜风将布包割开,一些女儿家用的东西立刻散开,有的甚至险些滚落到湖里。 “这些……是人类用的。”宁栖说到,“月宛不需要。” 原来那个漂亮的护灵叫月宛。 可我看月宛的眼睛,倒不像宁栖那么绝对。 姑娘家的,哪有不喜欢漂亮衣服、首饰、物件的?尤其是单纯未涉世的姑娘。 “月宛姑娘不喜欢吗?”我笑道,“我还有很多,下次我再带些来送与姑娘,保证比这些都好。” 镜心原是一片雪原,无法出去的护灵能见的只有自己与对方的色彩,少有阳光的鬼欲章台把雪原也变得灰蒙蒙的,没有一点生气,清冷得让人绝望。 我带来的那些花儿虽说是纱堆的,到底色彩斑斓。还有一些宝石玉器,足以让看惯了冰雪的月宛姑娘喜欢。 “喜欢。”月宛挽了霜风拾起一朵簪花,“可那些冰锥是我与宁栖以自身修为所化,可不是这么点不值钱的东西可以交换的。” “我说了,下次必给姑娘带更好的。”我说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月宛说,“你若不来,我还能去找你不成?” 我伸出手来,说:“传闻早年有不知轻重的人闯入,姑娘以冰针送他上路,在下不介意一试。” 传闻中的那人诓骗了护灵,护灵答应放他活命,离开镜心原后他却没有履约,最终暴毙家中,浑身结满冰霜。 玉留声拉住我,正要开口,我伸手赌了他的唇,朝他安慰地笑了笑,又朝月宛走了两步。 月宛手中旋即绽开三根冰针,冰针针尖泛着金黄色的光辉。 “你果然敢受此针?”宁栖眼中敌意渐弱。 月宛的冰针慢慢飞入我掌心,却迟迟不肯落下,我报以一笑,随即,冰针化作金色光点消失于掌心。 “你可记住了!”月宛以霜风将我送来的布包收拾好,抱在怀里回了屋子。 宁栖也跟着转身,不再管我们。 分卷阅读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42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42 玉留声立刻来检查我的手心,但并无任何痕迹。 我说:“冰针没有进去。” 离开死水湖,我对玉留声说:“他们毕竟是这里的原生精灵,却又无法离开,见识过的人太少,根本就是善良单纯。” “你不让我说话,就是好驾轻就熟地诓骗别人?”玉留声道。 我则摆手:“没有啊!我这个人很守信的,答应了它们,一定会做到。要说我果然利用了什么,那就是它们的善良吧。” 话刚说完,狂风大起。 地上的积雪被狂风吹起,又覆盖在我们身上,不过瞬息之间,雪已经没了膝盖,而且,双脚根本动不了。 这就是镜心原能与鬼欲章台相安无事多年的原因。 护灵的确善良,但镜心原却不是。 “玉留声!”我喊了一声,奈何风声太大,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不见,更遑论被风雪遮挡地不知去向的玉留声了。 雪已经没过我的腰,再任由它埋下去,我就不要活了! 我赶忙打开药瓶子洒向风雪,一片深紫色的粘稠物立刻包裹住风雪,我得以看清玉留声的方向,而玉留声此时已经挣脱雪的束缚,伸手拉了我一把,并带着我腾空远离。 终于站在平静的雪地上,我又将另外三个瓶子摔在地上,深紫色的粘稠物在雪原延展开来,替我们吞噬包裹了有一场风雪。我们片刻不敢耽搁,拼尽全力跑。 我们在石桥外气喘吁吁,而风雪过不了石桥,只能在石桥对面大肆席卷。 第32章 星木 离开镜心原,玉留声要去交差,而我回了浣魂苑。 兰亭说,我的房间多宝阁上忽然出现一片银杏形极薄的玉片,问了院子里所有人,我走后没有人上过阁楼。 我点头,这么晚了,兰亭还在等我回来,我便让她去休息。 我回屋后,拿起玉片想了想,铺上宣纸写了一封信,写完后,依旧放在多宝阁上。 第二日,我叫了君兰进来。 我将玉片交给他,说:“晋灵渊主人邀我们去做客,我去不了,你替我去吧!” 君兰接过玉片,有些犹豫:“我一个人吗?” “对,只有你一个人。”我说,“你若怕了,我就回绝他。” “不,叔叔,我要去。”君兰眼神坚决,又充满希冀,“我喜欢那里。” “如果那里并不如你想象的美好呢?”我问。 君兰则疑惑:“那里有太阳,还不够美好吗?” “也是。”我笑道,“等你回来,一定好好与叔叔讲,疏衡带你看了什么。” 送走了君兰,我叫来兰亭,说:“兰哥儿在我屋里练功,任何人不得打扰。” 随后,我去了紫衣滩。 可我到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女子正站在树下,风姿绰约,宛如仙子。 “惠心姑娘。”我忽然落地,倒把惠心吓了一跳。 惠心缓过来才对我行礼:“君先生。” 我看见她手里一个鼓鼓的香囊,另一只手上还有一颗星木果实,便问:“姑娘摘这么多呀?” 惠心温柔地地笑了笑,说:“女儿家多爱美,不过是想着星木果漂亮,想串个璎珞戴。” 那么多,得串多大的璎珞? 不过我也不戳穿,附和道:“的确漂亮,若非紫衣滩不是谁都越得过,恐怕这星木早秃了!” 惠心将香囊系好,微笑着表示同意,随后又说:“君先生来此又是为何呢?” 我看着星木的树干,说:“我的兄长故于此,便偶尔来看看,聊慰手足之情。” “君未迟……”惠心脱口而出,骤然意识到自己失态,赔礼道,“惠心冒犯了。” 我说,“无妨,姑娘无心的。” “那惠心就不打扰了。” “姑娘自便。” 说罢,惠心飞身过紫衣滩,我头一次见她的功夫,心里还是稍稍震惊了一点,如此纯熟的功夫,可不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练出来的。不过她毕竟是楼断的亲信,若说楼断见她伺候精心,襄助一二,也是有可能的。 惠心走后,我如同上次一样,将我的手贴在星木树干上,等着它吸食我的精血,吸食不过片刻,我瞬间将手抽离。 只是这一次,我并没有等着它慢慢恢复,而是瞬间将冰锥塞进那个窟窿,并加以内力催化,绚烂的星光慢慢变得黯淡两分。 此时,一个声音从冰锥处传来:“小子放肆!还不罢手!” 我收回手,背在身后,说:“你果然已经修出灵体!” “你特意逼老夫出声,是不想活了,迫不及待变成紫猎吗?”星木怒道。 我答:“后生只想请前辈解惑罢了。” “老夫可没时间跟你玩!” “是吗?”我抬手,抚上冰锥,还未发力,星木便连忙阻止。 “你要问什么?” “想必前辈方才也听见了,我的兄长,君未迟。”我说,“他为何受你吞噬?” 星木要吞噬生人,必须要生人自愿走进星木才能毫无反噬地吞噬。 当年嫂嫂刚怀君兰,我还年幼,他绝不会轻易丢下我们。 “吞都吞了,老夫我还能吐出来不成?”星木怨道,“人类的心思,老夫又如何得知!再说,老夫年纪大了,可不记得这个迟那个迟的!” “前辈只管说,后生不是个记仇的。”我又抬手抚上冰锥,并暗暗发力,“只盼前辈想起来。” 星木一阵苦叫:“别!住手啊!老夫我想起来了!你先把这破东西撤了,老夫必然告诉你。” “好。”我立刻抽出冰锥,星木瞬间弥平伤痕。 “哈哈哈!终于舒服了!”星木说道,“小子就是小子,做事嫩得紧,老夫我经你折腾乏得很,不陪你玩了!” “哎……大意了!”我笑道,“看来前辈是想尝尝骨焱刀的滋味。” “骨焱!”星木猛然一惊,“哼!上次我就觉得不对,原来真的在你身上!” “不知前辈想起来了吗?”我继续问。 “说好不可报仇!”星木强调,我自然应是,它才说,“他好歹曾是欲主的儿子,身上的精血宝贝着!我不过随意蛊惑他,让他误以为他心中所想尽在我这里,他自然心甘情愿进来。” 原来如此。 我想了十几年都想不通的事,答案竟然如此简单。 回到浣魂苑,我便让人去查,楼断有何动向 分卷阅读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43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43 ,查看惠心摘的星木果实都用在了哪里,一时查不到就守着,直到星木果实出现为止。 如果楼断要用星木果实,大可让亲卫来,而不是侍女惠心。 而君兰,一去五日还不曾回来,我不禁有些担心,赶紧给疏衡去信。 疏衡的回信却是:无事。 第七日,兰亭送来一封信,说不知是谁放在她枕头底下的,封面写着我的名字,她便给我送来了。 信中只有短短一句话:仙家白羚,布善泽福。 “薛无涯最近如何?”我将信纸烧掉,问兰亭。 兰亭答:“早出晚归,不知忙些什么,但应该未曾闯祸。” “转告他,心意我领了。”我说,“让他好好在浣魂苑呆着,别到处跑!” “是。”兰亭说罢便退出去。 我则陷入沉思。 仙家白羚……如果鬼欲深渊的白色羚羊真的是仙家神兽,又为何与鬼主旧部一起被困在鬼欲深渊呢?而它又与景岫孤山有什么关联? 我打开密室,寻到一颗火珠,轻轻敲了敲:“醒醒!” 火珠很快闪着红光,很快凝成骨焱虚影:“做什么?” 这些日子,骨焱一直被我安排在密室里,因为我担心楼断不死心,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布下陷阱,那么我与骨焱就都完了。 “逐琴仙子可有神兽?”我问。 骨焱想了想:“没有。” “那你认得鬼欲深渊里那只白色羚羊吗?”我继续问。 “认得!”骨焱答,“它曾经想要杀我。” “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我忘了。” “它来自仙家吗?” “不知道。” 看来在骨焱这里,无法获得关于羚羊的任何消息。 “你这几日如何?”我问,骨焱被我安排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是它快要成年了。 骨焱说,它需要一个安静不被打扰的地方。 成年后的骨焱便不再是虚影,而可以拥有人形,且对于生人胸骨腐肉的渴求也没有未成年时强烈。 “还好,正在长骨头。”骨焱虚影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应该快了。” “那你好好休息。” “君忘笑!”我正离开,骨焱忽然喊我,我停住了脚步,它继续说,“我也是有名字的!冥宵给我起名叫知燃,知道的知,燃烧的燃。往后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听着倒像一味佐料。 “好,我走了,知燃。” 我刚离开密室,玉留声已经等在外面。骨焱已经被玉留声“抓住”,所以玉留声已经不住我这里了。 “果然出事了?”我问。 玉留声答:“走吧。” 我曾与玉留声说过,若果然出了事,不要忘了带我去凑凑热闹。 “楼断真是有史以来最胆大妄为的欲主。”我轻笑。 旧矿山旁有一座山壁,我与玉留声便停在那里,再近些,恐怕就要被楼断察觉了。 只见旧矿山下坐着不少长老,远处还有,或许在我们视线范围之外还有。 长老们手结金光,口诵咒念,空中飘着几个冰锥。 楼断坐在最外围,没有带侍女和亲卫,不过,带了云鸾。 我则嘲笑玉留声:“你看你,数次豁命替他办事,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十五岁的小孩。” “他看中云鸾是他的事,我尽心办事是我的事。”玉留声说。 第33章 希望 旧矿山压着鬼主气脉,但究竟是怎么个压法,尚不得而知。 冰锥固然有极大的杀伤力,但能不能破坏鬼主气脉,就不是楼断说了算的了。 我心里曾经暗自赞同楼断的这种做法。 如此,鬼主将永远沉睡,再无法宣誓存在,震慑人类,欲主便不用处处受制。或许,楼断会不满足于鬼欲章台方寸之地,会破旧立新,带着鬼欲章台的人离开这个常年昏暗的地方。或许那时候,鬼欲深渊未封之鬼怪便不再受谛命乌契驱使,我也可以安心带着君兰离开楼断的辖制,令他再也找不到我们。 可是,鬼主气脉对鬼主如此重要,怎会轻易就被毁去呢? 如果毁去鬼主气脉,鬼主就将永久地沉睡,那么当初的虚烨圣君和玄臻明君为何不直接毁了鬼主气脉,反而要将它镇压呢? 我看着旧矿山渐渐升起的法印,不觉往玉留声身边靠了靠,低声说:“你觉得会成吗?” “不会。”玉留声没有一丝犹豫。 “是吗?”我笑道。 玉留声看着旧矿山,认真地说:“冰锥再厉害,镜心原护灵终究不足四百年,修为有限。众长老都是凡人,若想联手封一个鬼怪还行,鬼主气脉是鬼主的一部分,不会如此脆弱。” “想必楼断也明白这个道理。”我说,“可是,没有试过,如何让他放弃。” 法印渐渐从高空压下旧矿山,慢慢没入地下,登时风沙走石,脚下震动。 忽然! “砰!” 一声巨响贯耳彻骨,我抓着玉留声,险些掉下去。 只见众长老纷纷呕血倒地,楼断倒护着云鸾生生扛住了法印破裂的波及。 “你怎么样?”玉留声问。 我一笑,说:“没事,炸得我耳鸣。你呢?” “我没事。”玉留声答,他干脆扶着我,恐我再次脚滑。 离开山壁,兰亭守在门口,我忽然觉得此景像极了五色蛟水影初吼时,临妆等我一样。 我刚想与她解释这一声巨响,她却说:“兰少爷练功累了,问您在哪儿,他想去休息。” 原来是君兰回来了。 “嗯。”我表示知道了,与玉留声一起走进去。 兰亭果然只是兰亭,从来不会多问一句。 君兰坐在我屋里,泛着我桌案上的书,看见我,很高兴地快步走过来:“叔叔!” “好玩吗?”我问。 君兰此次归来与上一次不一样。 上一次,他眼睛里充满了留恋;这一次,仿佛多了一些体悟。 “还好。”君兰答,“疏衡叔叔带我去看了花海梯田、高崖瀑布、众星拱月、天光破云,还带我收过菜、种过豆,去了外面的城,有酒旗城郭、庙会集市、说书的、卖唱的、杂耍的……如叔叔所言,其实外面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外面依然有吃不好、穿不暖、饱受欺压的人、依然有强权凌虐弱者、依然有人笑里藏刀。 ” 分卷阅读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4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44 疏衡果然尽心。 “这样的地方,你还想去吗?”我问。 君兰看着我,答:“既是如此,外面也比鬼欲章台好太多了。贫苦者,只要肯劳作,自然有衣食;羸弱者,只要肯自强,哪怕受些苦,日子总归会好起来;鬼欲章台不一样,要想摆脱贫苦羸弱,必先舍弃本心,否则永远被欺压、永远受凌虐。好比我自己,倘若没有叔叔,想要过上如今的生活,定成了那十恶不赦之人,这样的安逸,我用着不自在。” 鬼欲章台无法种植粮食蔬菜,想要偏安一隅绝活不下去。 就像临妆与兰亭,本就是贫家女,为了生计,自卖自身的多不胜数。 “可是,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君兰有些怅惘,“我终究是鬼欲章台的人。” 我抓着君兰瘦弱的双肩,看着他那双本该灿若星辰的双眸,说:“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君兰反手抓住我,问:“真的?” “真的。”我说,“终有一日,叔叔会让你毫无顾忌、正大光明地活在阳光下。” 君兰的眼中闪出希望的光芒,却忽然看了一样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玉留声。 我安抚道:“玉叔叔也是知道叔叔的想法的,他助叔叔良多,值得叔叔信任。” 玉留声对着君兰略点了点头,不多话。 我猜,他在想君兰描述的事。 “可是,叔叔打算怎么办呢?”君兰问,“鬼欲章台从来只有真正的死人才会除籍,咱们家又扎眼,偷偷消失更不可能。” “兰哥儿,我方才说的是‘毫无顾忌、正大光明’。” 君兰一怔,或许他从来没有想过。 君兰和鬼欲章台其他小孩一样,自小受环境熏染,就算有一颗抗争的心,却终究无能为力。 “叔叔……” 我摸着君兰的头,说:“也许这一天会让我们等很久很久,也许会等到叔叔老去死掉,但是兰哥儿,叔叔希望即便自己看不到,你也要替叔叔看到。” “我一定会等到叔叔你说的那一天!”君兰忽然变得坚毅,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样,“叔叔,你的兰哥儿长大了,既然有此宏愿,便让我为叔叔分忧吧。” “你早就在替叔叔分忧了。”我笑道,“你忘了?” 君兰一笑,他长得八分肖似兄长,两张脸重叠在一起,我仿佛看到了兄长也在为我们欣慰。 “这些天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我说。 君兰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来,递给我,说:“疏衡叔叔说,这是你要的,让我给你带回来。” 君兰走后,玉留声忽然说话:“君兰如你所愿,接下来,你要如何呢?” “等等吧……”我说,“还早着呢!” “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的心思比欲主还要可怕!”玉留声说道,“甚至比他还要难实现。” “我明白所行之路千难万险,可我放不下啊……”我看着窗外叹道。这是我的执念,我的心魔,是十三年根深蒂固的念想。 “我知道,从我发觉的那一刻就知道,我阻止不了你。”玉留声说道,“所以我选择与你站在一起。但至少,你要告诉我你预备如何做,我想帮你。” 我笑了笑,说:“我还没想明白,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 玉留声忽然抱住我,在我耳边说:“你要记得告诉我!” 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我亦抬手抱住他,不得不说,这样的拥抱我十分受用:“一定会的。” 我总觉得,此时此刻,玉留声心里有话,却没有对我说。 “玉留声,你今天怎么了?”我还是问出了口。 玉留声半晌,才回答:“鬼主的力量你也看见了,即便他被封印、被镇压,还能有如此威能,我只是担心……” “我不会死。”我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放心,我再如何胆大,也不会与鬼主为敌。” 推开玉留声,我对着他尽量灿烂地笑着。 玉留声忽然捧着我的脸贴过来,与我唇齿交融。 只可惜这一刻并不美好,我不慎被玉留声拙劣的动作咬到,忙推开他,然后嘲笑着:“看来我要做一夜四君师了!” 玉留声有些愧疚和羞恼,他身边一直没有什么人,动作生硬也在情理之中。我挥掌打灭了屋里十八盏烛火,黑暗里捉住他的双手,轻轻吻上他的唇,一步步将他逼到床边,他也许不意我如此对待,别开脸,说道:“君忘笑!你干什么!” 我则压在他身上,抚摸他的脸,说:“你撩拨了我,还问我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呵呵……玉留声啊,在我这儿,只有这待遇,其他休想!” 说罢,我扯了他的衣裳。 第34章 命途 玉留声是夜半走的。 我假装睡着了,听着他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后,才叫了值夜的丫头给我换床被褥。 第二日,我去梦阑珊找玉留声,不过侍女们说玉留声不在。我正准备离开,忽然想到正好见见云鸾,便走上了云鸾的住处。 奇怪的是,云鸾的住处一个人都没有,我便在外面随手拦了一个小丫头问,小丫头说:“不知道,云鸾公子时常这样,将所有人赶出来,不许打扰。” 说明云鸾在里面,于是我便进去了。 云鸾的住处是四君里最好的,我转了一圈才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膝,抬头看着远处。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云鸾还是发现了,怒道:“滚!” “公子恕罪!”我立刻告罪,云鸾猛然转头,我恰好看见他微红的眼圈,他似乎发现我看到了,立刻转回去,不与我讲话。 他,刚才是在哭吗? 以云鸾的身份,倒不至于生闷气把自己气哭。 鬼欲章台可没有敢惹他的人。 惹云鸾就是惹楼断,没谁会嫌命长。 我学着他席地而坐,等着他缓过来。 好久,他才开口,不过并没有转头看我:“你来做什么?” 我如实回答:“本来来找玉留声,可惜他不在,便想着来看看公子。” “你们可真有福!”云鸾如此说道。 从他的语气里,我听出来,云鸾在羡慕,在愤恨。 “公子说什么?”我故意一问。 云鸾冷笑:“没什么!” “昨天那声巨响,君先生听见了吧?”云鸾换了一 分卷阅读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45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45 个语调,仿佛我方才看见的委屈小哭包只是我一时错觉,他依然是鬼欲章台最得意的少年。 我笑了笑,说:“实不相瞒,当时我就在远处,恰好看见了。” “你倒不避嫌。” “还不是为了与公子多加亲近。”我道,“否则,我可不敢随口胡说。” “我要阻止他,君先生要不要帮我?”云鸾说道。 我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云鸾一鞠:“但凭公子差遣。” “回去吧,到时候自会通知你。”云鸾说道。 一直到我离开,云鸾也没有变过姿势。 出去的时候,我看到玉留声身边的陆奇,陆奇仿佛在等我一般,一看见我就迎上来,说:“公子在屋里,君先生请。” “我当你臊得不愿见我了。”我走进去就看见玉留声坐在桌案前,不知在看什么。 玉留声放下手里的东西,说:“我又不是小姑娘、小少年,你找我有事?” “没事,闲的!”我顺势坐在他桌子上,拿起方才他看的文书。 是明法司温意鸿写的,我看了一眼,大意是说有人作乱,但人已经抓不住了,估计是跑了,明法司要求移交亡命司。 “要留在我这儿吃饭吗?”玉留声垂头,拿起下一封文书看着。 “不吃!”我拒绝道,顺便在他手边给他铺了一张纸,说,“还记得鬼欲深渊羚羊脖子上的牌子吗?上面有楼断要我破解的文字,你给我画画。” 玉留声抬头睨了我一眼:“我就知道有事!” 说罢,他还是很听话地画起来,说:“怎么现在想起来了?” “不过是之前忘了而已。” 画好后,我拾起纸抖了抖才叠好,放在腰带里,说:“谢了!” “真不吃啊?”玉留声问。 我已经走到门口,转头一笑:“主要是不好吃!” 中午是鬼欲章台最亮堂的时候,但是要完全看清周围,还需要烛火,所以一路上都有比人高出许多的灯照着,光明司的人还要时刻注意换烛。 我没有回浣魂苑,而是一个人走在路上,想着如果拿这些文字去问星木,它会不会认得呢? 应该不会。 我上次威胁过它,所以往后即便我再主动让他吸□□血,它也绝对装睡不理我。 而镜心原的护灵虽然好说话,但终究是鬼主被封印之后才出现的,且一生都没有离开过镜心原,会认得这些“文字”的几率微乎其微。 骨焱知燃也不认得,它说这些文字就像符咒,它只认得四百年前元熙皇朝通用的文字。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地方,可以问出点什么了。 不老林。 据说,不老林神女原是一个山间精灵,且一心求仙,当年封印鬼主之时,虚烨圣君有意给它一个恩德——看护不老林封印,只要功德圆满,神女便可位列仙班。 可是,不老林里有魔藤,凡生人入境,都会被魔藤缠绕,然后被喂给魔藤花作养料。 “君先生!”一个少女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拉回现实,我抬眼看去,那少女粗衣木钗,笑靥如花,随即,她朝身旁招手,“娘!君先生来了!” 很快,一个挽着袖子的妇人一边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一边走过来,说:“君先生来了!” 她是前任光明司主司赵义齐的夫人,原本不住在这里,因他丈夫被骨焱咬死后,家里又无人在职,故迁居兴垣丘。 “夫人近来还好吧?”我问。 “托先生的福,我们母女还好。”赵夫人答道,“先生来这里是有事吗?若有差遣,先生可不要与我们母女客气。” 我笑道:“不过随意走走,不知赵姑娘婚期可定下了,我还等着给姑娘添妆呢!” 赵夫人面露难色,赵姑娘也垂下头,不再有方才的光彩,赵夫人说:“是我们莲儿没福气。” 不用多说什么,我已经明白。 必然是对方见赵姑娘落魄,不愿娶了。 “只怕赵姑娘的福气在后头。”我宽慰道。 赵姑娘的未婚夫是山林司副司的儿子,如果对方愿意娶,赵夫人与其女便可以搬离兴垣丘。想来,当初愿意娶,是因为其父还是光明司主司。 我慢慢走过去,因前方有一条河,左右都被大石遮挡,我这才看见,河边的衣裳堆成了小山,绝不是她们母女自己的衣裳。 似乎是被我看见,赵家母女窘态立现。 我说:“我那儿前些时候刚没了一个侍女,还没补上空缺,赵姑娘可愿意来?” 赵夫人母女立刻跪在我面前,说:“愿意,莲儿愿意的!” “那你明日来吧。”我扶起她们母女。 我心里其实是愧疚的。 “先生真是我们母女的贵人,他爹去后,唯有先生雪中送炭,如今,又给我的莲儿指一条活路,老身感激不尽啊!”赵夫人说着又要跪。 我连忙扶着,说:“夫人多礼了,快起来。” “君先生大恩,小女叩谢了。”赵莲儿冷不丁地跪下,十分有诚意地磕了头。 我其实受之有愧。 “赵姑娘快起。”我说。 赵莲儿起身后,说:“既做了先生的侍女,还请先生唤小女莲儿吧。” “莲儿,带你母亲回去吧,明天我会让账房先支给你月钱,河里水冷,让你母亲少做些吧。”我说道。 “是。”赵莲儿恭敬的说道。 如果赵义齐不死,赵莲儿还过着大小姐的生活。只是因为父亲死了,便要委身为奴。 她的心里是不平的。 害她如此的是我,是骨焱,更是鬼欲章台。 如果赵莲儿是外面任何一个官家小姐,其父无缘无故死在任上,家眷不说抚恤,至少可以活的比赵莲儿母女好。 回到浣魂苑,我叫来兰亭,说了赵莲儿的事。 兰亭说,如今缺的是值夜的侍女,但赵莲儿原是小姐,要调/教一番才能值夜。 赵莲儿愿意来,应当是认清了这一点,调/教倒不是难事,我便将此事交给兰亭处置,顺便让她把这几日搜集的精巧玩物用强弩一件件送入镜心原。 第35章 不老林 我的线人来报,说楼鸩预备去不老林,不知做什么;在此之前,惠心找过楼鸩。 原来惠心摘星木果实不是为了楼断,而是楼鸩吗? 也是,一个是对女人没有丝毫兴趣的中年欲主;一个是 分卷阅读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46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46 风流任性的少年少主。惠心是个美丽的女人,自然要为自己打算。 我想了想,既然楼鸩要去,不如我也这时候去。 等我到了不老林入口时,地上的魔藤已经被星木果实镇定得“睡着了”。魔藤的花朵都紧闭着花瓣,想来里面一定有星木果实。 走过魔藤,我顺手摘了几个果实,很快便看见一片沼泽,这里一不小心就可能踩空掉下去,再也爬不上来。 不过比不得紫衣滩紫猎带有攻击性,这片沼泽就显得容易多了。 越过沼泽,我看见了楼鸩的身影。 他如此急切,是怕耽搁得久了,魔藤忽然苏醒,他就不容易出去了。 我紧随其后,很快便看见了不老林神女。 神女卧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身上缠着藤蔓,青翠的衣衫垂落下来,倒像一幕美人春睡。 楼鸩的到来惊扰的神女,神女迷蒙地睁开眼睛,楼鸩身上忽然浮现一片绿色的光点,很快,光点散去,神女开口道:“少主?” “打扰神女,楼鸩抱歉了。”这时候的楼鸩比遇见我时,有礼貌多了,至少这个恭敬是真的。 “何事?”神女问。 “神女容禀,因鬼主气脉大作,误伤上千凡人,家父封印不得,故来求神女指点。”楼鸩说道。 原来说到底,还是为了楼断,不过他们父子本就是一体。 旧矿山压着鬼主气脉一事属鬼欲章台高层机密,所以楼鸩只身前来,并没有惊动什么人。 神女起身坐好,说:“那件事我已知晓,百年前亦有此动静,当时的欲主也来问我,我说不必理会,但此事不可记入大事录。你便以此话回你的父亲吧。” 这不是楼鸩想要的答案,于是楼鸩问:“敢问神女,是何缘故?” “只是冥宵气脉在反抗罢了,有天界封印在,不会有事。”神女答。 这也不是楼鸩想要的答案,楼鸩又问:“那为何不直接切断气脉与鬼主的联系?” “放肆!”神女忽然一怒。 楼鸩立刻长揖:“神女恕罪!” 神女冷笑一声,随即朝我看来:“你,还要躲多久!” 作为一开始就被神女发现,却依旧隐藏在暗处的我,只好撩开垂幕一般的树藤走到神女面前,长揖一礼:“后生冒犯了。” “是你!”楼鸩又惊又怒,他十分不待见我,立刻甩了袖子站得理我远些,然后急忙对神女说,“他不是与我一起的!” 活像一个被父母撞破私情的傻小子。 “的确不是。”我笑道,“我是尾随少主进来的。同样是想请教神女一个问题。” “说。”神女说道。 我拿出重新抄好的“文字”,说:“这是欲主下令查找的‘文字’,不知神女是否见过。” 神女面色忽变,问:“这些从何而来?” 我如实回答:“有的来自新矿山,有的来自鬼欲深渊。” “不用查了。”神女道,“去告诉你们的欲主,鬼欲章台不允许这样所谓的‘文字’存在,往后谁也不许查。” 神女是鬼欲章台最接近仙家的存在,她说的话往往有一定的威慑力,历代欲主若有疑惑,看在她守护不老林数百年的份上,还是会来讨教一二。 但一来她终究还未成仙,二来,鬼欲章台也不是供奉信仰仙家的地方,楼断买不买她的账还两说。 毕竟,她与镜心原护灵一样,不能离开不老林。不同的是,镜心原护灵受地域限制,而神女并不受不老林桎梏,只是若她是擅离职守,那么她四百多年的守护将毁于一旦,要想成仙便难上加难。 而楼断手里,可是握有鬼主未封旧部的。 “还请神女告知,为何不许存在。”我恭敬地问。 神女既然如此说,必然是认得这些“文字”,也知道出处的。 神女看着我,幽幽地说:“天界不允许它存在。” “多谢神女。”我长揖,这样的话,老羚羊也说过,“后生告退。” 说罢,神女所坐的树枝忽然落下一片藤蔓帷幕,这是神女在逐客了,我便对楼鸩说:“少主,要一起走吗?” 楼鸩蔑视地看了一眼我,不理会我一字半句,径直走了。 安然过了沼泽,走到魔藤旁时,有几枝魔藤已经将星木果实吐出,慢慢地蠕动着。 “少主快走!”惠心忽然出现,拉着楼鸩跑。可惜被一根魔藤拦下,重重地击在惠心的腹部,惠心当场呕血。 楼鸩还算有点人情味,连忙扶着惠心退出魔藤范围,与我站在一起。 此时,苏醒的魔藤仿佛看见楼鸩往里跑,认定它们的养料跑不了,就去取其他魔藤花里的星木果实。只是魔藤花花瓣紧闭,想要取出星木果实而不伤了自己,需要费一番功夫。 此时,楼鸩决定再冲一次。 这次,魔藤缠住了他的脚,惠心取出匕首跑过去,想要斩断魔藤,却被魔藤缠住手腕,摔在地上。 惠心并不死心,又用没有被束缚的手取出身上的钢针,一把插进魔藤,魔藤伤口处忽然泛出黑色的汁水,竟然渐渐收了回去,惠心被放开,便去救楼鸩。楼鸩得救后,惠心一脚踢在楼鸩身上,将他踢在我脚下,只身去与其他苏醒的魔藤搏斗。 但由于体力不支,惠心不慎被一枝魔藤缠住脚,摔在地上,钢针也掉落了,她被魔藤紧紧地缠住,面颊憋得通红。 我立刻拔刀跃过去,斩断魔藤,将惠心抱出来。而此时的惠心软弱无骨。 楼鸩不意我会救惠心,惊讶地看着我,却十分关心地接过惠心。 惠心于我有恩情,我自然不会放任她死在那里,只是此事却不便与楼鸩说。 “惠心!”楼鸩一手抱着惠心,一手捧着她的脸喊她。 惠心不住地呕出鲜血,染红了楼鸩的衣裳。 我知道,惠心已经没救了,尽管立场不同,但心头不免惋惜。 忽然,我看着魔藤之外几个闪动的身影。 “玉留声!”楼鸩也看见了,脱口喊出玉留声的名字,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随后他对惠心说,“别怕,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会治好你的!别怕!” 说着,楼鸩将惠心抱在怀里,说着别怕的人是他,可害怕的那个人还是他。 楼鸩极少有这样胆怯的时候。 “少主……”惠心勉力开口,说,“惠心不能陪着少主了……” “不会的!”楼鸩在颤抖,也在自欺欺人。 “君 分卷阅读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47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47 ……”惠心朝我看来,我拾起她瘫落在地上的手,她便勉强笑了笑,接着说,“你可还记得……当日欠我的?” “记得。”我说,“你希望我如何报答?” 当日我曾问过惠心,想要我如何报答,惠心说,她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我,但是那个时候,我能看出,她在说谎。 “少主……”惠心看着我,说,“若有一日,还请援手。” “你当初就是为了他吗?”我不禁问,心里却想,楼鸩并不值得惠心如此对待。 惠心凄然一笑,抽搐了两下,摇头说:“为了君未迟啊……可惜没缘分。” 我心头一惊:兄长? 兄长故去的时候,惠心应当只有五六岁,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情窦初开爱上我兄长? 却见惠心忽然抬手摸我的头,说:“你忘了……你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冬瓜糖……” 一个惊雷在心里炸裂,我看着惠心微笑着闭上了眼睛,那只手忽然从我头顶落下来,指甲划伤了我的脸颊,有些疼。 而楼鸩疯了似得大叫惠心的名字,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撒手。 玉留声在此时赶过来,我忽然觉得脚下无力,支撑不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抓着玉留声的手腕,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她! 怎么会是她? “薄家姐姐……”我低低地喊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玉留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楼鸩,没有说话。 我慢慢恢复心绪,撑着玉留声的肩膀站起来,说:“惠心姑娘于我有恩,临死嘱托,若少主有难处,希望我援手一二。我与少主不常相见,且隔着血仇,不便援手。玉留声,这个恩,你帮我还吧……” “好。”玉留声说。 我又对着楼鸩说,“少主,你可要护好惠心姑娘的遗骸!” 方才我与惠心的对话,楼鸩都听到了,对于怀里的“惠心姑娘”,自然有了一番猜想。他跪在地上,抱着“惠心”竟哭了起来。 这或许是楼鸩有生以来最大的一个打击吧? 回到浣魂苑,我跑到我讨厌的漫浆藤下,那里埋着一切我讨厌的东西。 包括曾经被送来两次的冬瓜糖。 我怨自己,把惠心对我流露的关心当做楼断的虚情假意;我也怨自己方才眼睁睁地看着她身陷险境。 我为何没有早些认出她? “我小时候认识薄家一位姐姐,她与我的兄长有过婚约。”我说,“她常与兄长往来,最爱给我带吃的,而我小时候尤其爱甜食,每每吵着要冬瓜糖。后来,薄家姐姐忽然失踪了,找到她之后,她的父亲来我家退婚。兄长对她本没有男女之情,也没有在意。后来我们才知道,她因模样姣好,被楼季设计,与楼断睡在了一起。再后来,楼鸩便出生了。可楼断并不喜欢薄家姐姐,甚至凌虐她,楼鸩不满一月,薄家姐姐便死了。可他们谎称死去的是楼断五代外的堂妹,所以后来大家都以为,楼鸩的生母也姓楼。” “后来她成了惠心?”玉留声猜测道。 “不错!”我低低地笑起来,抓着玉留声的衣襟,问“她既然活着,为什么要回来?” 第36章 成年 惠心的葬礼并没有什么人。 她曾经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死了。一个对鬼欲章台无用的人,不需要多隆重的葬礼。 楼鸩举着火把,亲手点燃了柴火。 火焰噼噼啪啪地作响,楼鸩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片大火吞噬着惠心的尸身。许久之后,火焰渐渐熄灭。楼鸩吩咐着将骨灰装起来,他说,他要带走。 我对玉留声说:“我们也该走了。” 楼鸩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或许有话,但我不预备与他多说,转身就走。 回到浣魂苑,兰亭等在门口,说:“兰少爷身边的凤竹说,今日外出,兰少爷带回来一个小孩,因来路不明,故请示先生,留还是不留。” “什么小孩?”我问。 兰亭答:“十来岁的男孩子,浑身都是伤,见了谁都害怕,不肯说话,只知道蒙着头。” “去看看。”我说。 君兰把那个孩子安置在一间小屋子里,那小孩躲在墙角发抖,君兰正好言好语地开导他。 “哪儿捡的?”我问。 君兰回头,说:“叔叔你来了!我在流垣影壁遇到他的。” 流垣影壁有许多陷阱,这小孩身上的伤估计也是在陷阱里伤的。 我走近,与君兰一同蹲在那小孩面前,又问:“你去哪儿做什么?” “试试身手。”君兰答。 这是他头一次主动正视武功,我倒是十分欣慰。 流垣影壁陷阱多,不单考验武功,还考验视觉敏锐力和现场分析。 我提着那小孩的衣襟丢出去,小孩尖叫一声,将自己团成一团,低低地哭着。 “我这儿不养可怜人!”我说,“要么自己滚,要么让人把你扔回流垣影壁去!” 那小孩听罢急忙抬头,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不要……救救我!救救我!” 我没有理他,则是对君兰说:“你看,这不是说话了!仁慈是好事,但绝不能让它成为别人挟持你的武器。一个对你无恩德、又非你所亏欠的人,不配拥有你的仁慈,否则,鬼欲章台那么多可怜人,你可救不过来!” “我知道了。”君兰答。 “若有本事,勉强可以留下;若一无是处,丢出去死了也不可怜。”我说。 “我会处置的。”君兰答。 回了阁楼,奉茶的倒是莲儿。 我瞧她手上还有伤,估计是之前与她母亲在河边洗衣所致,便让她去找芸绮领些伤药。 莲儿有些害羞地谢了一谢,便下去了。 此时,我在窗边正好看见抬头望向这里的薛无涯。 薛无涯看见我,立刻垂下头去,却恰巧与莲儿相撞。 “对不起,姑娘你没事吧?”薛无涯立刻回神去扶莲儿。 莲儿则吹了吹手心,说:“没关系。” “那就好。”薛无涯悻悻地走开了。 莲儿则看着他的背影,久久地站在原地。 我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做一回月老的冲动。 然,我还没怎么开始想,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我立刻跑进密室,看见那颗骨焱所栖的火珠泛着浓烈的红光。 “知燃!”我喊了一声。 火珠生光,表示骨焱清醒,可此 分卷阅读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48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48 刻,它却没有应答我。 我痛的坐到地上,企图伸手去拿火珠,可刚伸手,就被那片红光灼伤,手指刺心得疼。 我汗如雨下,血已经浸过衣衫。 火珠上的红光越来越刺眼,慢慢显出骨焱的虚影来。 很快,虚影越来越浓,一点点的凝聚,竟慢慢变成了一个清晰的人体。可是,他的左手却仅仅生出一副白骨。 骨焱知燃的脸越来越清晰,薄长的唇,细挺的鼻,狭长的眼,浓黑的长发,身上□□…… 他慢慢睁开眼睛,双瞳泛红。 “知燃……你成年了?”我问。 可他依旧没有回答我,只是蹲下身来,在我脖子下嗅了嗅。 随即,他扯开我的衣裳,慢慢舔舐着我胸口的血…… 每舔一处,伤口便即刻愈合,但痛感并未消失。 他枯白的手骨抓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正常的手撑在地上,细细地将我身上的血渍舔舐干净。 “君忘笑,我成年了。”他抬头看着我,咧嘴灿烂地笑着,十分欢喜。 “嗯。”我忍着痛,一边穿好衣服一边说,“可是你的手……” 他用手骨指着我的心,说:“我的内丹拿不出来,所以左手会是这样,不过没关系,等你死了,我再取也一样。” 我还真怕他忽然对我开膛破肚。 “可是一旦我饿了,我的内丹便会有反应,所以你往后要是疼,记得叫我。”他说。 “好。” 骨焱成年后,便可以吃人类的食物,不过他们依然会对鲜血和腐肉有依恋。 “如今你已有人形,往后是继续住在我身体里,还是像个人一样在我身边住着?”我问。 我心里是希望他继续住在我身体里,这样我就能时时看着他,他出去为祸的机会便少了。 “我已成年,再附在你体内,时间久了会侵占你的身体,将这副肉躯魔化,我想还给你都不成的。”骨焱知燃说着,手心化出一片火焰形状的赤冰晶,又化出一条链子,戴在我脖子上,说,“往后我就睡在里面,你可要护好了。” 说罢,骨焱知燃便化作一缕红光钻进那片冰晶。 我伸手摸了摸那片冰晶,烫手得紧。 “你不找渺匀了?”我拍了拍冰晶,问。 他答:“刚成年消耗极大,没有内丹,我得休养。” 晚间,我找来玉留声,与他说了骨焱的事,以免他往后见我时时戴一个坠子奇怪。 玉留声则立刻扒我衣服,问:“它又咬你了?” 看见我皮肉完好,玉留声才松了一口气。 我说:“以后可能不会再咬了。” 若他渴望鲜血,我就给他准备鲜血就是了。 “希望如此!”玉留声对骨焱的敌意还是很大。 “对了,近来云鸾怎么样?”我问。 玉留声答:“和平常一样,反倒是风荷忽然不愿意养那只露汤子,就随手丢给了云鸾,云鸾就随便找了个人替他养着。” 风荷向来如此,喜新厌旧的心性与雪妖差不了多少。 “哦。”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玉留声则看着我,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有啊……就怕问了你不高兴。”我故作委屈。 “我大度着呢!”玉留声说,“你问吧!” 我则抬手摸了摸他的肚子,摇头表示否定。 玉留声看着壮,其实身上没多少肉,要不是上次摸过,我都不知道,他骨架这样粗狂。 玉留声要说什么,我抬手让他住口,叫了兰亭进来,说:“去准备些酒水和钱,到门口守着,一会儿有人来了,挨个发,再替我道一声辛苦了。” 兰亭应是,便出去了。 玉留声则叉腰看着我,一脸不悦:“这就是你的问题?” “是啊,你不是自称大度吗?那就请你大度给我看看喽!”我小人得志地笑着。 “好!”玉留声睨我一眼,“我这就让他们走!看你下次死在哪儿,我不救了!” 我连忙安抚玉留声,毕竟不能把人真弄生气:“我上次是知道,一定会有人给你回禀我的去向,所以才没告诉你要去不老林的事儿。往后不一样了,放心,我一定提前知会你。” “那你有本事把君兰身边的人撤回来!”玉留声还是生气。毕竟在他看来,要不是他赶来,我就要死在不老林了。但那日他看我神色不对,便忍住了没有责骂我。 “两码事!兰哥儿还小,我是长辈,一定要对他的安危负责。”我说,“否则将来我死了,如何有颜面去见兄嫂?” 玉留声神色稍缓,认真地说:“我也会对你的安危负责。” 最终,玉留声还是把人撤回去了。 第37章 生辰 八月十五是君兰十四岁的生辰,鬼欲章台却不时兴过生辰。 我让兰亭去账房拿钱,浣魂苑的人统统有赏。 君兰早早地起床,过来给我磕头。 “兰哥儿,你又长一岁了。”我将君兰扶起来,对他笑道。 君兰说:“是啊,叔叔你也长了一岁。” 我与君兰是同一日生辰,不过相隔两个时辰。 我拍了拍君兰的头,说:“你越大,叔叔越老。” 君兰却说:“叔叔别怕,兰哥儿会孝顺你的!” “叔叔等着呢!”我道。 中午,玉留声着人送了些礼物过来,说他有事,就不来了。 我则带着君兰去看礼物。 有武功秘籍、有兵器甲胄、有罕世珍药、有珍宝玉器…… “玉叔叔可真大方。”君兰感慨道。 我在箱子里挑挑拣拣,说:“还行吧,等你十六岁成年的时候,咱们再敲他一笔大的!” 君兰则笑了笑,问:“叔叔,你和玉叔叔好像比之前还要好了?” “有吗?”我故作不知,心想不能给君兰树立一个坏榜样。 君兰说:“有啊!从前玉叔叔虽说还是会过来,但看人总是冷沉沉的,近来玉叔叔可对我笑过好几次。” “也许刚好碰见他心情好。”我辩驳道。 君兰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问:“叔叔,玉叔叔是你喜欢的人吗?” 我立刻伸手抱着君兰,掐断了他意图仰头看我表情的小心思,心里疼惜我这张老脸…… 君兰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这种事我可不能回避,若任 分卷阅读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49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49 由他自己瞎想,不小心长歪就麻烦了。 我说:“叔叔是喜欢他。” “朋友的那种喜欢?”君兰问。 我答:“像朋友,但不局限于朋友。你的朋友,可以拥有除你之外的其他朋友,但叔叔与玉叔叔之间,是只有彼此,可以是亲密无间,也可能翻脸无情。” “那不是夫妻吗?”君兰又问。 “我们都是男人,不存在‘夫妻’二字。”我答。 “那,那些人呢?”君兰小心地问,仿佛怕我生气一样,“从前叔叔身边总有一些长得好看的小哥哥……” “这个啊……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我解释道,“不是个好习惯,你可别学了去!” “哦……” 我却看着君兰,问:“兰哥儿,你喜欢过谁吗?” 君兰立刻羞红了脸。 看来他今天的问题不是随口而问的。 “兰哥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我笑道,“我这个糟老头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君兰立刻反驳道:“叔叔你才不老呢!” 我则看着他,不说话。 他眼神飘忽,羞于启齿。 “兰哥儿,不管你喜欢谁,只要那个人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叔叔不会阻拦你们的。”我鼓励道。 君兰却依旧不看我,良久,他才说:“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原来还是单相思啊! “那等你问好了,再来告诉叔叔,好不好?”我说道。 这种时候,倒没有必要去深究他究竟看上了谁。如果对方无意,也好保全他的颜面;如果有意,迟早都会知道。 晚间,我在让兰亭在院子里洒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夜明珠,假作星河之像,还让人捉了萤火虫来。我们在阁楼栏杆边,用手里的荧光石击夜明珠玩儿。 君兰高兴地说:“那夜疏衡叔叔也带我看星空,他说那个叫银河,就是诗书里说的‘迢迢银汉’。” “疏衡是个极好的人。”我说,“兰哥儿,若有一日咱们出去了,也寻一个如晋灵渊一般的世外仙境,如何?” “嗯!”君兰兴奋地点头,眼中流露出许多期待来。 我亲自将君兰送回去休息,然后自己回了屋子,莲儿站在门口,似乎在等我。 “莲儿,你做什么呢?”我问。 莲儿则拿出一个小匣子,说:“先生,有人托我转交的。” 我接过匣子,说:“下去吧。” 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柄木刻如意,做工有点粗糙,不过心意我收下了。 如意下还有一个字条:堕仙损身。 薛无涯可真聪明啊! 我让他查羚羊,查到一个孤山和一句仙家,他就能猜想,或许羚羊是仙家,而我是自鬼欲深渊回来之后才让他查的,必然是在鬼欲深渊见到了白色羚羊。仙家之兽出现在封印之处,要么被天界派遣担守卫之责,要么犯了事,被贬黜凡间,与鬼主一同封印。 有了这些猜想,他才会从仙家入手,才有了这一句:堕仙损身。 羚羊的角的确有缺损,不知道薛无涯是不是猜对了。 只是,如果羚羊果然是堕仙,那么曾经想要杀害骨焱知燃是为了仇还是其他呢? 可惜骨焱还没有恢复记忆。 “在看什么?”玉留声忽然来了。 我正在烧字条,还剩一个“身”字,我便将字条的事告诉他。 他说:“我也有消息告诉你。” “什么?” “外面的人,供奉虚烨圣君与玄臻明君,但虚烨圣君的神殿里并没有逐琴仙子的塑像。”玉留声说道。 他前几日受楼断指派外出办事,今早才回来,听说他一回来,便被楼断叫了去,没有出过瀚则大殿。 “难不成逐琴仙子被削了仙籍?”我猜测道。 “不好说。”玉留声答,“但是,赤元仙君的身后,有一个神兽,不知是不是那些塑神像的塑得丑,看上去不像羚羊,倒像一头肥驴。” 我正喝水,听到“肥驴”二字,忽然笑出来,险些喷了玉留声一脸,忙咽下去,呛得我直咳嗽。 玉留声便来替我顺背。 我偷偷瞥了一眼,总觉得今夜的玉留声有点奇怪。 仿佛藏着心事,而且不愿意我知道。 我笑道:“今日云鸾送了一箱酒来,我闻了一下,特别香,想不想尝尝?” 云鸾小时候就喜欢到处送酒,但成为四君后就不再酿酒了,他能送过来,我倒很意外。 “好。”玉留声答,随后看着窗外的灯,不说话。 我去将酒抱来,一箱里面有六瓶,直接放在窗边长案上,自己提了一瓶,躺倒摇椅上。 玉留声则顺势坐在长案上,背靠着窗框,也拿了一瓶,说:“祝你长命百岁,君忘笑!” “承你吉言!”我喝了一口,特别香,而且不烧喉咙,不过两三口下去,头就有些晕。为了一直保持清醒警惕,便没有多喝。 玉留声则喝了许多。 从我这个角度来看,十分地疏离。 他从不如此对我,所有的疏离都是给旁人的,每次一见到我,他就会放松,人也亲和许多。 很快,一瓶已经被他喝完了。 他便又拿了第二瓶。 我就那么看着他,心里想着,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忽然回头看我,笑道:“怎么,你看我入迷了?” “可不是吗!”我答。 他则笑笑,仰头将最后一口喝掉,又去拿了一瓶。 我则翻身起来,坐到他旁边,倒没有阻止他。 他既然心里不痛快,想喝便喝吧,我还清醒着,也不会出事。 第三瓶下肚,他已经神识不清了。 “玉留声!”我喊了一声。 他靠在我肩膀上,环抱着我,没有回答。 “我扶你去床上?”我说。 他则点头。 将他扶到床上后,我本要找个丫头熬点醒酒汤,顺便让人去查,这几日玉留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抬脚,他就抓着我的衣袖,双眼半睁不睁地看着我,说:“君忘笑!” 我只好坐在床边安抚他:“怎么了?” “我对不起你!”他说得十分委屈,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无助的模样,好像做了一件十分可恶的错事,而且,他无力挽回。 我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说:“没关系,睡吧!” 分卷阅读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50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50 第38章 撬开心扉 我的人回报,说这几日玉留声并没有任何特殊境遇。 那么,他是在外面做了什么错事? 可即便如此,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何来对不起我之说? 我一边洗脸一边看着还在沉睡的玉留声,心里有些不安。 “兰亭。”我说,“给他打盆热水,弄醒。” 被热帕子敷醒的玉留声揉着头,慢慢睁开眼睛,说:“头疼!你昨晚是灌了我多少!” “三瓶而已,不多。”我答,顺便坐到床边,替他揉头,说,“看你的样子,第一次喝醉吧?” “三瓶!云鸾的酒可不能乱喝!你还敢灌我三瓶!”玉留声大惊,“我从来只喝小酒,绝不喝醉!” “好了,快走吧,你昨天不是说还有事忙吗?” 送走了玉留声,我开始想,那件事究竟还在他心里,还是已经忘记了。 君兰忽然过来,他问我:“叔叔,明法司主司温意鸿是什么样的人?” “不清不浊,可好可坏。”我答,“怎么了?” “可是他居然把一个小孩丢进流垣影壁。”君兰说道。 我则猜出君兰是为了谁了。 那天那个小孩还是留下来了,因为他吹笛子吹地极好。 “或许是有原因。”我说。 君兰却说:“我问过了,他说他被人追着打,温意鸿刚巧路过那里,什么也没说,就叫人把他丢进去了。” 虽说温意鸿很可能会见死不救,但落井下石的事,他不会做。 “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要去招惹温意鸿。”我说,“凡事多思量,别被人利用了。” 当晚,我去了梦阑珊玉留声住处。 不过他没有回来,我便去他书房等。 可巧,温意鸿来送文书。 “君先生!”温意鸿不意我在此,略惊了片刻。 我则起身,说:“主司怎么晚还过来?” 温意鸿拿起手中的文书,示意他是为公事而来。 “他不在,你放哪儿吧!”我说,“一会儿我告诉他。” “有劳。”温意鸿一揖后便走了。 我则翻开温意鸿送来的文书,略看了看。 原来又死一个长老,死因已明:纵情声色,累死的。 温意鸿是过来销案。 此时,玉留声回来了,与温意鸿在门口碰到,温意鸿说了来意,玉留声表示知道了,两人便分开了。 见到我,玉留声有些意外,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我如实说。 “早没事了。”玉留声说着,拿起温意鸿的文书看了一眼,又放下,“你想做什么?说吧,我过两日就有空了。” “不做什么。”我调笑道,“就是气不过,你都在我哪儿睡过了,我却没来你这儿睡过!” 玉留声则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一口,说:“那你今日便在此歇下吧。” 我则叹了口气,起身预备离开,说:“我都主动送上门了,你就这态度?算了!牛不喝水,我才不强按头!走了!” 玉留声则追上来,从身后抱住我:“别走!” “原来你还是想我的嘛!”我嬉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 玉留声将我抱得更紧,没有说话。 看来昨晚的心结果然没有过去。 “玉留声,咱们认识有多久了?”我问道。 玉留声答:“十七年。” “原来这么久了!”虽然我并不记得玉留声所说的初见,不过隐约有点印象,他说是那就是吧,“不过你怎么那么嘴贱呢!可叹我当初竟没有嘲笑回去,实在不像我!” “的确没有,但出去你就打我。”玉留声说道,“还好我跑得快。” 这个我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想想也说得通。 我从来不是个吃眼前亏的人,既然与他一起掉下去,好歹算同病相怜,不能窝里斗。出去就不一样了,他嘲笑我,我记仇打他,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小孩子嘛! 不过长大后我就不那么记仇了。 难道当年那一打,给玉留声打出心理阴影了? “我那么记仇啊?”我叹道,“真佩服我自己,现在我可没小时候那么精了,什么仇不仇的,该放就放,没意思。” “真的吗?”玉留声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对楼氏父子,你可不是这样的!” “那是我见不得他们家龌蹉作风,祖孙三代全都下作。”我说道。 玉留声则干笑两声,不说话。 我继续说:“你说你自小被他养大,怎么没养歪啊?是不是偷偷吃了别家的饭长大的?” “也许……是为了赎罪吧。”玉留声怅然。 终于找到一个缺口了,好不容易! 我假装不知道他昨晚说的话,问:“你有什么罪啊?除了偏私于我一点,你可是大家公认的公正忠诚!” “那你开心吗?” “这不废话嘛!”我说,“谁不希望天降幸运,还专庇护自己一个人!” “那就好!”玉留声的脸在我耳边蹭了蹭。 我则叹了一口气:这缺口又堵上了! 但是我不死心啊! 于是我跟他讲了与星木对话的事,原本想让他知道,星木蛊惑我兄长,吞了我兄长,我说不报仇就不报仇。以此鼓励他,不要顾及太多。 他的关注点却在我偷偷取的一块小冰锥上,说:“你下次要什么东西,直接跟我说,我一定替你拿到。” “有卿如此,夫复何求啊!”我又鼓励道。 他说:“以前是我不好,往后我会变得更好。” 什么? 他以前哪儿不好了? “我会把欠你的,都还给你!”玉留声又说道。 “你不欠我。”我忽然又看到一丝希望,“那条命,你早就还清了。” “君忘笑……我对不起你!”玉留声的声音很低很低,仿佛凝聚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来。 不过,现在的清醒的玉留声,他既然开口了,想要知道原因也比方才容易地多。 于是我问:“你哪儿对不起我了?” 玉留声不说。 我就安静地等他整理好情绪。 好久,他才开口:“你变成如今这样,都是因为我。” 我一阵愕然。 “那个……玉留声啊,我这样,很不好吗?我很落魄?我很可怜 分卷阅读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51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51 ?我很委屈?”我自认为,我在鬼欲章台混得还不错。 “你只要记住,我这条命、这个人、这颗心、甚至魂魄都是你的,你想要如何用,我都会配合。”玉留声如此说,就表示他只愿意与我说这么多。 我则掰开玉留声的手臂,说:“看来你是想我自己去查了。” “不!” “两条路,一条你告诉我,一条我从别人嘴里知道。”我说着,转身看着玉留声,“不管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都过去了,只要我还喜欢你,我就不会计较。” 玉留声忽然跪在我面前,重重地磕头。 而我忽然觉得,事情似乎并不是我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 我则就地坐在他面前,等着他开口。 “我刚出生,我爹就对我寄予厚望。”玉留声说,“他抱着我去找楼断,希望让我做四君。” 玉留声出生的时候,楼季还只是四君,楼断只是四君的儿子,比少主还没有地位。但楼季是四君之首。 历代四君之受都承担着挑选继任四君的责任,当然,他也可以将此事交给任何人去办。 “可哪有什么事是随便求一求就行的。”玉留声接着说,“于是我爹答应替楼断办事。” 这倒符合楼断的行事作风。不过楼断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无可厚非,那时候我也才一岁多,跟我又扯得上什么关系呢? 玉留声看着我,满眼愧疚:“盗谛命乌契。” 我登时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回神。 我以为,这事儿是楼断亲自做的,所以我也一直没有去查当年的事。 毕竟这是大罪,若走漏了一丝风声,他们家都别想活,也别想好好的死。 丢失谛命乌契,是我家悲剧的开始。 它间接导致了我父母兄嫂的死亡,也造成了我多年苦痛。 难怪玉留声如此紧张。 可从前他并未表现出来,应当是这两日才知晓的。 我问:“楼断告诉你的?” 玉留声点头:“他见你我亲近,以此告诫。” 不管是不是真的。 倒是一出离间好计! 我将玉留声扶起来,说:“我知道了。既如此,往后你可要好好听话!” “你……” 第39章 蝼蚁与恶魔 在我第二次入鬼欲深渊之前,曾有一位长老犯了事,被丢进去,我进去的时候,刚好看见了他的尸骨,以及尸骨旁边的几页纸。 纸上记载着锁剑窟的开启之法:以染瓷枯叶入药,改变人的体质,再以血浇灌锁剑窟洞口的貔貅石像,若貔貅动,则锁剑窟开。 可惜,这位长老还没有实施,就被楼断发觉。 薄情却忽然与我说,染瓷枯叶没有用,并且嘲笑我白折腾了好几年。 七煞之中,唯有锁剑窟紧闭,谁也不曾进去过。 当初我想进去,不过是因为一则传说。 锁剑窟里锁着鬼主惯用的兵器,此兵可斩万千鬼怪。当年的鬼主便是用它大杀四方、处处立威,登上尊位。 玉留声也是看了这一条长老罪名的记录,才确定我行事并非为了私仇,而是想颠覆鬼欲章台。 我带着骨焱一起去了锁剑窟外,貔貅已经被杂草缠绕覆盖,只剩一只爪子露在外面。 “你能感觉到里面的动静吗?”我问。 骨焱依然在冰晶里,答:“不能。” 鬼主与骨焱应当极其亲厚,若他也无法与锁剑窟里的剑共鸣,个中封印有多严密可想而知。 离开锁剑窟,我去了冥宵大殿。 我还没问,骨焱便说:“冥宵注了一分力在这金尊中。” 我则绕过金尊,看着鬼欲深渊的入口,说:“看来只能从这里进去了。” 回到浣魂苑,忽然听到一则消息:前几日死去的长老家里发现一个地下密室,里面有许多小孩的尸骨,后来查知,这些小孩基本十一二岁,都是男孩,死因各不相同,但他们统统穿着小女孩的衣裙。 芸绮与我讲的时候,一个小孩躲在柱子后面偷听。 我绕过去看,果然是君兰捡回来的那个小孩。 不过他见了我就害怕,正要跑,却撞在薛无涯怀里。薛无涯拎小鸡仔似得拎着他丢到我脚下,便退开了。 “我有那么吓人吗?”我问道。 小孩又摇头又点头的,有些不知所措。 “叫什么名字?” 小孩怯生生地抬头看我,说:“花奴。” 那日我见他时,他脸上脏得很,头发也乱成了鸡窝,唯有身上的衣裳是干净的,想必是君兰让人给他换了原来的。如今我这才看清他的脸,倒是十分妩媚,长大了必然是个魅惑的主。 “你为何偷听?”我严肃地问他。 他吓得缩着脖子,但还算知道回答:“我也穿过小裙子……” 原来如此! 他能逃过一劫,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见到明法司主司的时候,穿的裙子?”我又问。 小孩点头,用那双妩媚的眼睛看我,显得单纯又弱小。 “下去吧。”我说罢,他疯了一样就跑了,像是生怕我反悔一样。 芸绮则问:“这小孩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我说,“养着吧。” 薛无涯一直躲在拐角,偷偷地看我。 我只好朝他招手,让他过来。 他显得十分欢喜。 “这些时日,可认识到错误了?”许久不与薛无涯说话,薛无涯仿佛在心里堵了好多话要说,我便问他。 他脸上的欢喜则顿时减了几分,答:“知错了。” “那就不必再在这里呆着了。”我说。 薛无涯喜形于色:“真的?” “假的。” 薛无涯的笑僵在嘴角。 我则继续说:“你根本没有知错。” “我没有错!”薛无涯反驳道,“你选择玉留声不过是因为他比我强,等到有一天我比他强的时候,你就会选择我!” “有志气是好事。”我笑道,“等你比他强的时候再说罢!” 而我转身,就看到玉留声站在门口。 心道:糟糕,被他听了去,怕是要误会吧! 我不过是想借机锻炼一下薛无涯,用言语刺激他而已。 我笑着走到玉留声身边,低声解释道:“我哄他玩的!” 玉留声却说:“只要你 分卷阅读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52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52 开心,我的感受不重要。” 话虽如此,玉留声还是负气撇下我自己上了阁楼。 没负气跑掉就好。 我亲自捧了茶给他,说:“小气啊!不是跟你解释了吗?” “我大度得很!”玉留声接过茶,猛地喝一口,烫的他赶紧吐出来,不住地呼气。 我却笑他:“谁让你只顾着生气,连茶水冷热都不留意了,活该!” 玉留声气得不想说话。 很好,玉留声还是以前的玉留声,并没有因为亏欠我,下意识地做低伏小。 那日,仿佛是一场错觉。 “你来干嘛?”我问。 玉留声叹了一口气,说:“听说你这里收留一个小孩。” “花奴?”我刚问的名字。 玉留声点头:“就是他,翻出尸体的事儿你也听说了吧?名册和尸体数目对不上,就缺一个叫花奴的。” “你要带走?”我问。 “你若想养着,再给你送回来。”玉留声说,“不过,我还是觉得,名册有问题。” 这种事上,玉留声的直觉一向很准。 “谁给你的?”我问。 因是先长老的案子,明法司职位不够,不能全权审查,所有文书证物都要交给四君过目才行,而四君可以派遣任何人去调查。 “温意鸿。” 我笑了笑,说:“那我可告诉你,花奴就是被温意鸿丢在流垣影壁的,那天,花奴还穿着姑娘家的裙子。” “哪天?”玉留声问。 “长老死前。” “知道了。”玉留声起身欲走,“这种被调/教过的小孩,养在你这儿不妥,别带坏了君兰。” “我看着呢!” 两日后,温意鸿进了明法司牢狱,罪名:谋害长老、替换物证。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暗道:果然是他。 而此刻的我,忽然想要去看看他。 明法司牢狱还是那么肮脏。 温意鸿坐在地上,手里玩着锁链。 “君忘笑……”温意鸿忽然抬头便看见了我,“你竟会来?” “路过,顺便来看看。”我笑道。 温意鸿凄然一笑,说:“你可要把你得侄子看好了,我的今日,难保不是他的明日!” “此时此刻,你还记恨着我当初一句玩笑话!”我说,“不如我给你陪个罪?” “我记恨的不是你,是你们,是所有人!”温意鸿恶狠狠地说,他眸色狰狞,像一只嗜血的野兽,“你猜,如果我不杀他,只是揭发他屋子里的尸体,他会不会死?” 我没有说话,温意鸿大喊:“不会!他是长老,他职位比我高,只有欲主和四君可以裁决他!他不管害了多少孩子都不会有罪!我不过是替那些孩子报仇,我就要死!你看看,那高位上坐的,究竟是人,还是恶鬼!” “如今,还有很多人觉得我该死!可笑!该死的究竟是谁,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甘心做蝼蚁、甘心任人摆布,把一切不公平当做理所当然!他们分不清善恶、辨不明是非,一切以权为重,以利为先,一个长老尚且如此,再往上看,还有五位,个个都是权利的奴仆,个个人面蛇心,享受着上位者的殊荣,鄙视下贱者的卑微!” “哈哈!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与他们一样,你依附着玉留声过活,对着逼死自己父母兄嫂的仇人奴颜婢膝、谄媚逢迎,你护不住自己唯一的亲人,你不敢替视你如父的侄子讨回公道,你只能躲在狭小的一角,期望上位者不要找你的麻烦,你懦弱卑鄙,你狐假虎威,你为了权势富贵委身于一个男人,最终你也学着他们在身边养着几只小宠物,可你的小宠物让某人不悦,随手就杀了,你连一个字都不敢说!因果轮回,有一天你被厌弃了,与那些死去的宠物有何差别!” “住口!”玉留声忽然出现,怒目盯着囚牢里的温意鸿。 我则拦着玉留声,说:“虽不全然正确,也八九不离十。他说的没错。” 温意鸿啊,你既有此心,现在才表现出来,还是太晚了。 温意鸿仰头大笑,说:“我戳了你们的痛处,恼羞成怒了?哈哈!堂堂四君之首,还会顾忌一个死人吗?” “带走!”玉留声发话,便有人打开囚牢,将温意鸿拖出来。 温意鸿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往他手里塞了点东西,他则惊诧地回头看我,我只若未见。 第40章 情窦 “君兰的事,是我没有看好雪妖。”玉留声说着,拉我离开明法司,我能听得出,他是愧疚的。 我则笑道:“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不想你与他起冲突,你会吃亏。”玉留声解释道。 不错,正如温意鸿所言,我无法替君兰讨回公道,因为对方是四君。 四君可以欺负除了欲主以外的所有人。 “反正兰哥儿也没吃什么亏,想来如今他也忘了。”我亦与他解释。 玉留声则疑惑:“没吃亏?” 我之前没有告诉过他,那日的真相,我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天,惠心来找我,说看到雪妖掳走了兰哥儿。恰好那一日,楼断找你们四个议会,雪妖就把兰哥儿打晕了关在屋子里。我找到兰哥儿之后,便让人去找从前雪妖祸害过的人绑过来,换上兰哥儿的衣裳,再在屋子里用一些香粉,迷惑心智、以假乱真。雪妖中途便倒了,我再给兰哥儿涂一些让他过敏的药膏,与雪妖放在一起,让他以为自己得逞了。且嘱咐兰哥儿,一旦雪妖醒了,他立刻跑。”我慢慢将那日情况说明,“我就在屋外,听见动静便踹门,接走兰哥儿。” 如果我直接带走君兰,雪妖没有吃到嘴里,绝不肯罢休。 而那一日看见我闯进来的雪妖眼里得意极了,还肆无忌惮地对我笑。 “接着我便安排了姿容好看的少年去偶遇雪妖,好让他忘了兰哥儿这一茬。”我说道。雪妖向来喜新厌旧,从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耗太久,不过几次便腻了。 “原来如此!”玉留声一叹,“若非惠心……” “是啊,多亏了她。”我想着她说的那句“没缘分”,想必当年她果然爱极了我的兄长,后来才会爱屋及乌。否则,若我那日没有及时找到君兰,不知君兰会如何。 就如温意鸿所言,他的今日,兴许就是君兰的明日。 若真如此,我必然恨死我自己。 “不过,安浓极会制香,你又如何 分卷阅读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53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53 能骗过雪妖的鼻子?”玉留声问。 我便将薄情的事说了,包括与他有关的临妆:“第二次入鬼欲深渊,我遇见一个旧相识,曾经是鬼医阁的,出来以后的这些年,我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瓶瓶罐罐都是他在帮我弄。” “改日带我去见见。”玉留声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生怕我被薄情毒死了。 “好。”我也不与他拗。 回到浣魂苑,花奴在吹笛子,君兰看上去倒有些不高兴。 我与玉留声对视一眼,便示意他先上去。 “兰哥儿!”我喊道。 君兰的身体猛地一颤,回过神来:“叔叔回来了!” 我坐到他身边,冲花奴摆手,示意他下去,又揽着他,问:“谁惹你了?” “没有。”君兰抱着我,靠在我怀里。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呢?”我继续问。 君兰在我怀里蹭了蹭,半晌才说:“叔叔,她不喜欢我。” “那咱们就不要强求了。”我摸着他的头,安慰地说,“你还小,往后的路长着呢,哪能被一个人给困死了?” “叔叔,是不是因为我太小了,所以她才不喜欢我?”君兰问,“如果我像叔叔一样大,她一定会喜欢我!” “等你长大了,说不定就不喜欢他了,从你这个年纪长到叔叔如今这个年纪,喜好很容易变。”我说,“你长大了,她也长大了,如果等到她喜欢你了,你却不喜欢她了呢?” “她就不能等等我吗?”君兰难得耍无赖,却是在情窦初开上。 我的心忽然一阵空,自己精心养了这么许多年的兰哥儿,终有一日心里会装着别人,我这个叔叔,得靠边站。 如何不唏嘘? “她都不喜欢你,为何要等你?”我给他一盆冷水。 陷入情感的小男孩多是执拗的,他们看不清现实,困守在自己的一方世界里,往往容易把自己感动了,而对方却无法与他感同身受,终究无动于衷。越是如此,他们就会越觉得自己委屈。 君兰委屈得抗议,仿佛不愿与我这个“不通情理”的坏叔叔说话,把头埋得更深了些。 “兰哥儿,人的一生不能只有情爱,你得先学会生存,才有权利喜欢、爱别人;你得先有本事,才有争取情爱的机会。情爱从来只是锦上添花,不是没有它你就无法生存。”我捧着君兰的脸,强制他看着我,“人活着,生存和品性最重要。” “可是,我还是难受。”君兰嘟囔道。 一个小少年,充满期许地去与喜欢的人表白,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难受是正常的。 我将他抱在怀里,说:“没关系,咱们兰哥儿不是长大了吗?这点挫折怕什么!” 安抚好君兰,我便上了阁楼。 玉留声坐在桌案前,翻着我的书。 见我上来,便问:“他怎么了?” 我笑道:“情窦初开,被拒绝了,没什么大事。” “是谁?”玉留声又问。 “我没问啊。”我答,“人家再小,也是要面子的。” “听你瞎说。”玉留声并不认同,“对了,你不是有一本孤本吗?给我看看。” 我是与玉留声提过《景岫孤山记》,这么重要的书我岂会摆在显眼的位置。 我将书取来,递给玉留声,顺便坐在扶手上,与他同看。 “我始终觉得,还要再进去一次。”我说道,“不过并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上次去了不老林后,我便将神女的话回了楼断,楼断便就此作罢,不再让我去查什么“文字”。 “不要进去。”玉留声担心道。 我则安抚他:“我预备与骨焱一起进去,骨焱已经成年,有了人形,他身手不错,还能保护我,不会有什么危险。” 玉留声转头看我,也不说话,但那个表情就是不同意。 从前的我,还能十分洒脱地说,管他同意不同意,我愿意与他说就是给足他面子了。 只是如今不知怎么的,玉留声越来越小气,也越来越胆小,生怕我一不小心玩丢了性命。我又不愿意两人闹僵,做事总是缓着来,感觉畏手畏脚的,不像我。 说罢,我拍了拍冰晶。 骨焱知燃附和道:“我当然会保护你,咱们什么时候去?” “不去。”玉留声沉声,斜睨我一眼,表示严肃的抗议。 骨焱立刻跳出来,站在我的桌案上,用手骨戳玉留声的心口,说道:“又没叫你去,没你说话的份!” “信不信我做法收了你!”玉留声一把捉住骨焱知燃的手骨,作势要折断它,怒道。 骨焱则瞬间将手骨幻化为一缕红烟,轻巧地脱离的玉留声的控制,骄傲地说:“你打不过我!” 我不得不做一个和事佬,两方劝着,心想以后不要随便吵骨焱睡觉。 我的错。 我认罪。 骨焱被我劝回冰晶睡大觉,玉留声丢了书,等着我给他交代。 “做人啊,不能食言,否则我如何给兰哥儿做表率?”我如是解释,“兰哥儿要是歪了,这么多年我不就白费心思了!” 玉留声叹息一声:“改日我想办法,陪你进去。” 五日后,我收到云鸾送来的一坛酒。 开了封,里面竟然有一张纸,所幸字不多,在我看完并记下之后,它便消失无踪,寻不见一丝痕迹。 而我纠结着,要不要告诉玉留声。 思量之后,我选择瞒着。 这毕竟是云鸾的事,一旦不成,拖累了玉留声可不好。 我去了薄情那里,看见薄情在称药材。 “什么事?”薄情问。 我照旧寻了一个稍微干净的木墩坐下,说:“毒。” “谁用?” “他。” 薄情忽然笑起来,用他那只浑浊的眼睛看着我:“果真?” “不信算了!”我好整以暇。 薄情却说:“上次你送来的不老林魔藤果不错,我顺手做了些。” 魔藤果有毒,但具体毒性如何,我还不知。既然薄情说不错,那就是堪用的。 我拿了东西准备走,薄情忽然拉住我的衣裳,期待又兴奋,整张扭曲的脸仿佛都看得见他得意地笑,他说:“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不是我。”我如实回答。 薄情慢慢放了手,说:“是谁都好。” 晚间,我在纸上画了一个墨点,叠了好几叠,叫了兰亭来。 分卷阅读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54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54 “去梦阑珊,有人问起就说我让你给雨楼公子带话,找个机会接近云鸾公子,交给他。”我将叠好的纸交给兰亭。 兰亭应是,便去了。 第41章 兰亭 兰亭去后,薛无涯忽然出现在门口。 仿佛上次我与他说过话之后,薛无涯就忘了他自己说的,绝不出现在我面前。 “什么事?”我问。 薛无涯见我与他说话,这才慢慢走进来,手一摊,像是一个功课做得好求师傅表扬的孩子:“你看,我可以自己过去了!” 薛无涯手里有好几颗星木果实。 “很好。”我如他所愿,夸他一句,他立刻在脸上笑出花儿来,但我又说了一句,“我告诫过你,以后不可以去,你忘了?” 薛无涯则说:“你还说过,不做没把握的事!我确信我可以安然来去,所以才去的。” 我叹息一声,说:“往后不要再去,星木会蛊惑人心,若将你吞噬了,我救不了你。” “我知道分寸。”薛无涯显然不把握的话放在心里。 看来得找个机会,让他吃吃亏。 “我要休息了,你下去吧。”我说道。 薛无涯终究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我睡得迷糊,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有些焦急的脚步声。 “谁?”我喊了一声。 门忽然被推开,他说:“出事了,兰亭姑娘没了。” 我不由得抓紧被子,半晌才问:“怎么回事?” “兰亭姑娘奉命去给雨楼公子带话,还未走到梦阑珊,就被少主拦下,当时发生了什么,我等不知,赶到的时候,兰亭姑娘已经没了,现已将尸身带回,请先生示下。” 楼鸩! 他是跟我的贴身侍女有仇吗? 临妆因他而死,兰亭也是! 我立刻翻身,披了件衣裳便去看兰亭。 兰亭死状狰狞。 我摸了摸她的脖子,颈椎已经断了。 “兰亭姑娘的肩骨脱臼,双膝粉碎,腰椎也断了。”芸绮说。 我掰开兰亭的嘴,嘴里还有纸张残屑。 “找个好地方,葬了吧。”我说着,离开了那间屋子。 没有回阁楼。 今夜,仿佛光明司的人特意将烛火添的很亮,一路上我觉得刺眼极了。 到了静心居,守在门口的侍卫不许我进。 我不耐烦与他们多言,便动了手,凭他们还拦不住我。 屋里的灯还亮着,我踢门进去,看见楼鸩正搂着一个光着·身子的小少年寻欢作乐。 见我到来,小少年吓得立刻跑了,楼鸩拉好自己的衣裳,正要说话。 我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脚踢在他心窝,将他双手反剪与后背,稍一用力,只听见两声重叠的脱臼之声,伴着楼鸩惨烈的尖叫。 “你敢……”楼鸩吐出两个字,我便在他脸上左右各打一拳,他立刻吐了两颗牙。 我转头往后看,静心居的侍卫统统围了上来,手里举着刀剑,想要救他们的少主。 一群蝼蚁,我尚不放在眼里,立刻掐着楼鸩的脖子,楼鸩憋得额头都红了,还想说话:“薄……薄……如意……薄如意……”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生生停了手里的力道。 楼鸩见我失了杀心,又接着说:“你答应她……” 我放开楼鸩的脖子,楼鸩笑起来,预备要跑,我则提起他往墙上扔过去,说:“看在她的份上,我饶你一次,仅此一次!” 那群侍卫见主子已经被我放开,倒不好与我交手,纷纷让出路来。 此事很快惊动了楼断,我又一次进了明法司囚牢。第二日,楼断罚我去涅槃池拿到三枚火珠以赎昨夜之罪。 涅槃池属七煞之一,是一片熔岩池,池中出火珠,也就是之前我让骨焱知燃待过的火珠。 其实,有骨焱知燃在,要取火珠不难。 明法司的人将我送入涅槃池后就飞快地走了。 因为此处的熔岩灼热,待久了身体就会被烤干。 骨焱知燃从冰晶里出来,给我化了一个光罩,很贴心地说:“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给你拿。” 火珠通常沉在熔岩底部,但涅槃池的底部有多深,无人知晓。有少部分火珠会浮到表面,鬼欲章台从最初落成到如今的四百多年里,统共被拾取的火珠不足五百颗,平均也就一年里有一两颗火珠会浮上来。 “小心。”我说。 骨焱本身属火,涅槃池在七煞中也属火,但阴月之火与涅槃之火是否不同,我还不知道。 骨焱化作一缕红烟钻进涅槃池。 此时,我听见外头守卫的人在说话:“公子,欲主吩咐任何人不可进,还请公子不要难为我等。” 楼断知道玉留声与我亲厚,便故意用公务堵着他。 光罩隔绝了熔岩的灼热,我不愿出声引来外头守卫的人看见,便不能与玉留声说话,只能等骨焱回来。 很快,涅槃池中忽然炸裂,火珠与熔岩一同喷出,烫得四周的岩石冒着白烟。 这声响惊动了外面的人,骨焱立刻撤了光罩,跟着玉留声便冲进来,将我拉走。在门口,对守卫的人说:“火珠已出,你们去捡出来,送交欲主。” 随即,玉留声在我耳边说:“快晕!” 我会意,立刻晕在玉留声怀里,玉留声则将“晕厥”的我背回浣魂苑,许多人都瞧见了。 上了阁楼,骨焱便从冰晶里出来,手骨里拿着许多火珠,开心地说道:“这个珠子我喜欢,你要吗?我分一些给你。” “你自己留着吧。”玉留声说道,此时他对骨焱知燃的态度已经不如之前厌恶。 “又不是给你,少自作多情!”骨焱哼了一声,便又进了冰晶。 玉留声则将我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觉得真的没问题才罢手。 “你从前不是最冷静、最理智的吗?”玉留声责备道,“怎么昨夜就坐不住了?” 我想着兰亭的死状,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玉留声却将手掌覆过来,我看着他,说:“兰亭是个好姑娘,她懂分寸、知进退、守本心,就这样死了,我不甘心。” “我听到消息便让人去查,当时,的确是楼鸩拦下了兰亭,那条路只通往梦阑珊,楼鸩又逼问兰亭找我做什么,兰亭不肯说,楼鸩便动了手,先踩碎了她的膝盖……兰亭一个字都不肯透露,楼鸩极其生气,觉得连一个侍女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分卷阅读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5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55 便下了杀手。”玉留声说道。 我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兰亭身上断了那么多骨头,还忍着不肯说,得多痛啊…… 我转头,看见君兰站在门口,泪眼婆娑。 我的心里随即一颤,对他招了招手:“兰哥儿!” 君兰跑过来,扑在我怀里大哭。 原来是她。 玉留声看着我,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君兰在我怀里抽泣着,我抚摸着他的后背,缓缓地说道:“叔叔替兰亭出过气了,他的生母对你有恩,所以不能杀他;他是少主,更不能杀他。恩与权都压在你和叔叔的头上,你知道吗?” 君兰点头,说:“我知道的,叔叔,我也心疼你,为了兰亭姐姐,你去了涅槃池,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傻孩子!”我摸了摸君兰的头,说,“叔叔不会抛下你的。” “嗯!”君兰将我抱得更紧,“叔叔,我也想为兰亭姐姐做点什么。” “那就变强吧,只有这样,你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我将君兰送回去休息后,骨焱忽然从冰晶里出来。 “你为什么要受那个人摆布?”骨焱问道。 我笑了笑,答:“他是欲主啊。” 骨焱却摇头:“没有冥宵的心,他什么都不是!” 骨焱说的不错,当初我的父亲丢失了谛命乌契,也忽然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不想报仇吗?”骨焱问,“我听说你的家人就是被他们一家害死的!” “以前想过,不过后来我想通了。”我答,“若想如法炮制当年的事,细细筹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没意思。” “那怎样才有意思?”骨焱继续问。 骨焱的眼睛里泛着一阵微红的光,趁着这张妖冶的脸,显得尤其单纯可爱。 我摸了摸他的头,说:“我自有打算。” “你想要的,不单是复仇这样简单的事。”骨焱却不肯结束话题,依旧纠结不放,“你想颠覆这里的统治。” 我则看着骨焱,心想,我并没有与他说过,难道他还能读心不成。 骨焱又说:“玉留声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原来当初我带薛无涯去紫衣滩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自己的意识。 “你以为如何?”我不否认。 骨焱说:“你是人类,你会死在被那个人驱使的鬼怪口中。” “如果他无法统治呢?”我说道。 骨焱答:“你会死在人类手中,因为你是他们的叛徒,是异类!” “看来,我的下场很凄惨嘛!”我笑了笑,骨焱说的不无道理,可是我不在乎。 “除非,我帮你!”骨焱俏皮地笑着,“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帮我找到渺匀,也可以实现你的心愿。” 成年后的骨焱智力明显提高了。 未成年前,还只会嚷着让我帮他找渺匀,如今却会替我出主意了。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说。” 骨焱故作神秘,伏在我耳边悄悄地说着,仿佛生怕被人听了去。 第42章 琴音入眠 兰亭去后,我想着找人顶替兰亭。 我问了芸绮,芸绮说,她还管着药方和厨房,管不到我屋里。 莲儿倒是自告奋勇地说,她想来。 浣魂苑上下都知道兰亭的事,再联想当初无缘无故掉进陷阱的临妆,许多侍女都心有余悸。 我便允了莲儿。莲儿倒也不负所托,虽不像临妆细致、也不如兰亭严谨,倒还算有心。 第二日,我在库房里翻出一架琴,琴上积了不少灰。 玉留声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我在擦拭。 我朝玉留声笑道:“来的正好,看看这琴音色如何。” 玉留声从前在音律上颇有造诣,不过成了四君后便再没有碰过,也不知为何。 玉留声随手一拨,琴音悠然,倒还不错。 我又说:“给我弹一曲。” “我多年未弹,已经忘了。”玉留声并不打算遂我的愿。 我则将琴放好,还给他搬了一个绣墩,拉他坐下,说:“只一曲,绝不多求!” “怎么忽然有了这兴致?”玉留声问,便开始试音。 我躺到摇椅上,闭上眼睛,答:“去库房找东西,忽然看见的,可惜啊……我不会弹,否则岂有你的份!” “你觉得我信?”玉留声语气犹疑。 我睁眼冲他灿烂一笑:“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故意的,就让你给我弹一曲!给不给面子?” 玉留声亦一笑,起手弹奏。我则闭着眼睛,安静地听着。 从前倒有一次遇见玉留声弹琴,那时候,我刚救他不久,他以对救命恩人的姿态讨好地抚完一曲,我却嘲笑他的曲子太过温柔,失了阳刚男儿之色。其实那时他还没有完全复原,身体还很虚弱,曲子柔缓也是常情。 再后来,他学会了激昂之曲,想要邀我一听,我却得知他是未来四君,甩了他脸色,不再理他。 玉留声今日之曲我并未听过,前奏低沉温和,如枕边耳语,听得人昏昏欲睡;音调在中途渐渐变高,节奏也变快,听之轻盈欢愉,颇有朝气;结尾音调在前两者之间,显得悠远绵长,心意舒阔。 一曲毕,我依然睡着,玉留声略顿了顿,又重奏了一曲。 不知几曲后,已经我睡着了,待我醒来,耳边依旧有琴音,我并不知玉留声究竟弹了几曲,只能猜测,或许那一下午玉留声便没有停歇过。 真傻,也不知道叫我。 “玉留声。”我喊道,“歇会儿!” 玉留声点头,却依旧将这曲奏完才罢手,然后对我说:“过瘾了?” “还好。”我笑道。 玉留声起身走到我身边,指着我脖子上的冰晶,问:“这两日它怎么没反应?” “去玩火珠了。”我笑道,“对了,我记得从前送了兰哥儿一只洞箫,好像是什么大师所做,一会儿我让莲儿去拿,你再试试如何?” 于音律乐曲这块,我实在不擅长,只知道好听与不好听。 “不试!”玉留声坐到长案上,一脸嫌弃地拒绝,“我又不是你的乐伎!” 我则起身,抱着玉留声亲了一口,讨好地笑着:“我不跟别人说!” 玉留声看上去颇为受用,面色稍缓:“我只会弦乐。” “那你这五年为何碰都不碰一下”我问道。 玉留声叹息道 分卷阅读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56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56 :“还不是因为你。” “我?”我讶然。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弹的曲子。” 好像,勉强说的通。 我第一次听他的曲子便嘲笑他,后来更是干脆不理他。他有此错觉也正常。 毕竟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当初讨厌他,是因为他的身份。 后来,我慢慢想明白,对玉留声的态度也渐渐变得柔和。 “从前的确不喜欢。”我不打算提当年的真相,笑道,“近来就忽然心里痒痒,‘声色犬马’,我就差一个‘声’了!” “我不是吗?”玉留声忽然说。 这样一语双关的暧昧之言,居然让玉留声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出来,不得不说,别有一种风情! “你说的对!”我亲了他一口,说,“你记不记得,当初我救你的时候,你还叫我‘哥哥’,后来人越大,架子越大,也不肯再叫了。不妨现在再叫一声我听听?” 其实是后来我不肯理他之后,他便不如最初对我亲近。 “一岁而已,也值得你这样汲汲营营!”玉留声几分不屑。 “就是长你一天一个时辰也是长啊!”我绝不轻易放弃,“不要害羞,来,叫一个!” 玉留声为难地看着我,我满眼期待地冲他笑,他则用拇指关节重重地敲着眉心,半晌才憋出来:“哥……” “乖!”我摸了摸他的头,他很嫌弃地睨了我一眼。 “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送你点东西!”说着,我拉玉留声进了密室。 随后,从密室内长案上的小匣子里拿出一串钥匙来,有扭动了密室内的一个小壁灯,地上的石板便陷下去,并往两边移动,露出一个地下密道来。 我拉着玉留声进了密道。 然后放了一颗夜明珠在尽头的壁灯灯座上,用钥匙开了门。 “你看,这是我们家从前收集的兵器、武功秘籍、甲胄,我和兰哥儿都用不上,白放着可惜了,都给你!”我笑道,将钥匙放在玉留声的手心里,“另外两把钥匙是左右两扇门的,分别放着药材和钱财,你若有需要就去取,不过想来你根本就不缺。” 这些东西,在我兄长出生之后,我爹便开始办了。他担心若将来兄长不能得到谛命乌契的承认,我们一家会过得很艰难,所以未雨绸缪。 “今日怎么如此大方?”玉留声问。 我则凑到玉留声眼前,说:“从前兄长娶嫂嫂的时候,嫂嫂说了,外面的人婚嫁都是要备聘礼的!” 鬼欲章台的人成婚,只有嫁妆,不时兴备聘礼,所以一般姑娘家本身的嫁妆很薄,许多嫁妆厚的,都是添妆添来的。 玉留声被我这话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我,一动不动地。 其实这样的密室还有一个,里面放的东西都差不多,不过多了一些能应付鬼怪妖邪的东西,昨日我已经将钥匙给君兰。 我说,他现下也大了,该学会管理家里的财产,对自家家底有要心里有数,这样才能清楚分辨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君兰当然愿意我让他做事,十分郑重地保证一定会做好。 “你要与我成婚?”玉留声问。 这次,却换我说不出话了,因为我心里是愧疚的,我将东西给他的真正意图却无法说出口。 不过很快,我笑道:“咱们心里有数就行,我可不想把兰哥儿带坏了。” 玉留声忽然抱住我,在我耳边说:“我很开心。” 简单四个字,让我心里痒痒的。 一团火在心里烧起来,我推着玉留声进去。 我记得我曾经在这里放许多平铺的皮毛,为防时间长了落灰,我还在上面铺了层毯子。 里面极度昏暗,基本只能看清大致轮廓,我找到毯子,将落了灰的叠起来丢在一旁,便去拉玉留声。 玉留声很配合,也比头一次让人心醉。 不过我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不安。 我吻着他,安抚他,我俩也渐入佳境。 缠绵之后,我伏在他胸口,他抱着我,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安静又温柔。 “玉留声,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我从前从不在意这个问题,因为我觉得,什么时候都好,没有必要深究,反正都过去了,即便我问,也只能听见苍白的叙述,我只能感慨、感动,对于过去,我什么都不能做。 重要的是现在,重要的是以后。 可是…… 玉留声答道:“你救我之后,我去找你,你却对我冷嘲热讽。我觉得特别丢脸,发誓再也不亲近任何人,包括你。可是不知不觉,我竟然开始想你。于是我偷偷去看你,看见你对君兰那样温柔的教导,发现你其实并不是一个可恶的人。可我还是不愿见你,因为你让我失了颜面。所以,我时常偷偷地去看你。” “我怎么没发现?”我心想,原来玉留声的闷骚从那时候就有了。 “让你发现了,还能叫偷看吗?”玉留声失笑,接着说,“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叫‘喜欢’,我认为我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你知道,我和他们三个虽然一同长大,但心性不同,总感觉不是一路人。” “后来,我发现你与一个清秀的少年很要好,我嫉妒,我有了杀人的冲动。”玉留声回忆道,“理智告诉我,不能杀。于是,我就去调查他,发现他接近你别有用心,我为了终于有杀人的理由而开心。他死后,我才正视自己,开始反思自己究竟怎么了。我发现,我仅仅是希望你能时常在我身边,所以我百般讨好于你,希望你看到我的一颗心,可是,你依然会与那种人厮混,刚巧,楼鸩似乎也喜欢我,我便利用楼鸩来试探你的心意,结果你毫不在意。于是我便认定,你不喜欢我,所以我决心放弃。” 玉留声将我的手心贴在他胸口,说:“可是,这颗心越来越不受控制,它越来越贪婪。” 我没有想到,玉留声的心路历程是这样的。 我亲了他一口,说:“你这么深情,叫我如何是好啊?” “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第43章 无理取闹 芸绮与我说,这几日薛无涯问她要了好多伤药,但芸绮想要给他开汤药却被拒绝了。 我便让人叫来薛无涯。 “你伤哪儿了?”我直接问。 薛无涯垂头不语。 我只好从摇椅上起身,走到他身边,抽了他的腰带。 衣裳散开后,我看见他身上 分卷阅读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57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57 有些淤青。 薛无涯立刻将衣裳敛好,捡起地上被我随手丢的腰带,自己捆好。 “干什么去了?”我问。 这伤明显是让人打的。 “我让你说话!”我捏着薛无涯的下巴,强制他看着我。 薛无涯才倔强地说:“打人!” “谁?” “楼鸩!” 我失笑,问:“打到没?” 薛无涯笑道:“打到了!” 我叹息一声,让莲儿去找芸绮拿些外用伤药进来。 薛无涯为什么打楼鸩,我能猜得出大概,心里其实也很感动。 “脱!”我拿着伤药对薛无涯说道。 薛无涯犹豫了片刻,还是听话地脱了。 方才我扯他腰带,看见的都是胸前腰下的伤,兴许是因为够不着后背,所以一些兵器所致的伤口有些化脓。 这种事我可不在行,我便让莲儿叫了芸绮过来。 可薛无涯一见芸绮便躲到屏风后面,不肯出来。 芸绮哭笑不得,无奈地说:“我也没怎么他吧,他就是对我防备得紧!好像我是个糙爷们儿,看了他的身子就破了他的贞洁一般!” 芸绮只是一个性格大咧的女子,模样也好,实在不像什么“糙爷们儿”。 “行,你在外面说,我去弄。”我拿过芸绮的药箱走到屏风后面。 薛无涯乖乖地坐在绣墩上,冲我傻笑。 我心想,莫不是被打傻了吧? 我隔着屏风,对芸绮描述了一些薛无涯伤口的情况,芸绮说:“第三层匣子里第二把刀,用火烧一烧,再抹点烈酒,剜了便是。” 我照着芸绮的话做,薛无涯疼得发抖,却十分有骨气地一声不吭。 我问他:“疼吗?” 薛无涯说:“不疼!” 随后,他补了一句:“你可以的,我也可以!” 剜了脓疮,芸绮又让我上药,缠布条。 因我实在生疏,又怕弄疼了薛无涯,好一会儿才完事,倒弄得我满头大汗。 “好啦!”芸绮也伸了个懒腰,“终于能走了,药呢记得按时换!否则还得化脓!” “谢谢你,芸绮姐姐。”薛无涯探出头来。 这句“谢谢”倒把芸绮吓一跳,说:“原来你还会说人话嘛!” 芸绮走后,我问薛无涯:“知道谢人家芸绮,你怎么非不让她给你治?她是老手了,一定没刚才那么疼!” “我就想你帮我,我不怕疼!”薛无涯坚定地说道,忽然冲到我怀里抱着我,也不怕动作太大牵扯伤口,“我很想你,我想像从前一样待在你身边。” 我抓着他的肩膀,说:“你知道,我有玉留声了。” 薛无涯说:“总有一天,你身边会只有我一个人!” “你太偏执了!”我摸了摸他的头,“你的人生还很长,还会遇见很多不同的人。” “他们都不是你。” 薛无涯这样执拗,我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我牵着他到我床边,将床头的几本书都给他,说:“这些是我学过的武功,你拿去自己看着练,等有一天你能打败我,再来与我说这些话。” 薛无涯的生活太闲,闲则生臆。 只有让他忙起来,才会慢慢忘记自己的偏执。 “好!”薛无涯接过,“我一定会打败你!” “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兵器?”我问。 薛无涯想了会儿,说:“刀。” “走,我带你去挑一个趁手的兵器。”我说道。 去的自然是我让君兰管理的密室,君兰不喜武,好的兵器给他也是浪费。 薛无涯则兴奋地一路笑,时而蹦起来。 最终,薛无涯挑了一柄鸮头刀。 “这把刀有名字吗?”薛无涯问。 “不知道,我不用兵器。”我答。 薛无涯想了想,说:“那我给他取个名字,就叫——竹夭。” “随你吧!” 次日,我去梦阑珊找玉留声,他正在画新的布防图。还有巡查司的人在等着。 我倒不方便进去了,于是便在外头亭子里等着。 好不容易看见巡查司的人走了,我才进去。 “你会画人像吗?”我问道。 玉留声正在洗手,忽然一愣,然后点头:“会,几年前跟着峋仪公子画过一些罪犯。” “给我也画一张!”我笑道。 玉留声却说:“你画像作什么!” 我便走到玉留声面前,说:“你看,我长皱纹了,你把我画得年轻点,等我更老的时候,还能拿出来看看。” “二十五岁老什么老!”玉留声并不认同。 我便在他面前做了个大表情,说:“你看,好多皱纹!” “不画!”玉留声说道,“你要画找画师去,他们的工笔一定把你画得年轻十岁!” “也对!”我说罢,便走。 玉留声猛地抓住我,说:“这就走了?” “你让我找画师啊。”我装傻道。 玉留声一眼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去,坐好!” 我十分听话地坐好,还摆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玉留声画得很快,但是我依然感觉自己脖子疼。 “不怎么像。”玉留声看着画说。 我立刻跑过去看,说:“我有这么丑吗?” 玉留声看了我一眼,说:“还好。” “果然,外行就是外行,我找画师去!”我抓过那张纸,一把撕了。 玉留声拉着我,问:“你到底画像干什么?” 我则指着自己的脸,笑问:“我俊吗?” 玉留声忽然笑起来:“有你这样厚颜无耻的吗?” “算了,你不理解我!”我佯怒。 玉留声劝道:“你老了,我跟你一起老,没有谁会一辈子年轻好看。” “不甘心啊!”我说。 “再说了,你若想看自己年轻的样貌,多看看君兰就是了,你们叔侄有八分相似呢!” 我笑道:“我可是当你在夸我了!” “我不过说实话,若你年纪再大几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亲儿子。”玉留声温言道,“你倒不必这样妄自菲薄。” “我是没可能有亲儿子了,只有兰哥儿这一个小辈,你可得替我多疼他!”我说。 “这是自然,我也是他的叔叔。” 我看着玉留声,只盼他往后能时时记住与我 分卷阅读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58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58 说过的话。 “云鸾的生辰快到了吧?”我问。 “下个月。” 下个月,云鸾便十六岁了,云鸾的成人礼,楼断必然是要给他办的。 “你送什么?”我问。 玉留声想了想,摇头:“不知道,金钱权势他不缺,奇珍异宝他也不缺。” “我准备了一份礼物。”我说,“要不要替我送?” 云鸾可以给我送礼,那是高位者对下的赏赐。我与云鸾平素并无交集,送礼显得扎眼,而我更怕楼断派人检查云鸾收到的贺礼。况且出了兰亭的事,我也不好随便假手于人。 “什么?”玉留声疑惑。 我拿出一颗珠子来,玉留声认得,说:“这样好吗?” “放心。”我安抚道,“只要你悄悄送给他就行了。” “云鸾……值得起这颗珠子?”玉留声问,他对云鸾还是不太信任。即便是有了鬼欲深渊的那次交谈,他还是防备着云鸾。 我的点头,说:“值得。” 玉留声收好珠子,说:“好吧,我替你转交。” “你还有事吗?”我则笑问,“没事儿跟我走一趟!” “干嘛?” “好事儿,别一副我要拐骗你的样子!” 兴垣丘。 一个破旧的泥土房里,一点烛芯如豆。破败的八仙桌上伏着一名白头老人,枯木般的手正在灯下穿针,预备补衣服。 “老人家!”我喊了一声。 他抬头看我,半晌才认出我来,含糊地说:“你来啦。” 我坐在他身边,夺过他手里的针线,说:“我替你穿。” “老人家,我有事儿问你。”我穿好针线后,递给他,他应了一声,便凑在灯下补他那件补了好多次的冬衣。 玉留声站在我身后,对这个人,他必然认出了,所以从心里生出一种抵触,不肯坐下。 “当年玉夫人生产之后,到她死去的两个月里,可曾让那婴儿离过眼?”我问道。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说:“玉夫人啊……呵呵……她自知自己命不久矣,如何肯舍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乳母喂奶,也必须让她看着,倘若她肯听话好好休养,再活一两年不成问题。” “听说当年的光明司主司也是你医治的,他因何而死?”我又问。 当年的光明司主司就是玉留声的生父。 “说不得!”他如此回答,继续缝着自己的衣裳。 “为何说不得?”我问。 他手上动作缓下来,认真地看自己是否缝密了,说:“事关上面那位,我好歹还有几年活头,你就当可怜我罢!” 我笑了笑,说:“老人家,你仔细看看我身后这位,可眼熟?” 他抬头向玉留声看去,屋子里实在太暗,估计他一时也看不清模样,不过他在鬼医阁几十年,自然能分得清衣裳形制等级。 看罢,他手中的衣裳和针线也掉了,忙跪在地上,告罪道:“罪人眼拙,实在失礼了,还请公子恕罪!” 我将他扶起来,说:“还请您老说一说。” 玉留声站着,他倒不敢再继续坐在灯下,只垂首立在一旁,说:“当年光明司主司替如今的欲主杀了几个长老,自己也受了重伤,鬼医阁的人一看便知那伤势来源,不敢轻易医治,便想去问问峋仪公子该如何处置,可那时候正值大乱,峋仪公子也无暇顾及,光明司主司的伤就此耽搁了。” “好了,老人家您好生休息吧。”说罢,我拉着玉留声走了。 玉留声却沉浸在那人的话里,我叫了他两声他才回神。 “你特意叫我来听这个?”玉留声问道。 我解释说:“之前你说的,你爹抱着刚出生的你去求楼断,但你当时根本就在你娘的严密监视下,谁也抱不走,这是楼断的第一处破绽;我猜他一定还与你说,你爹早死,鬼医阁的人不敢医治,是因为他碰了谛命乌契。我猜你爹或许真的去求了楼断,是否抱着你可不一定,但他一定在替楼断做事,可偏偏不是谛命乌契之事。” 玉留声看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我则接着说:“楼断偷换概念,说你爹替他盗谛命乌契,无非是想挑拨,让你觉得亏欠于我,我发觉不对自然要问,就算你不说,他也会想办法让我查到,我俩也就该决裂了。” “所以啊,可不要再偷偷想着你欠我什么的,玉留声,你不欠我。”我笑道。 “如果是真的呢?”玉留声问。 我答:“那绝不再见你。” 个人感情再重要,重不过人伦。我岂能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兄嫂。 “还好,不是真的。”玉留声笑了一声,忽然抱着我。 第44章 乱始 言洛坐在对面给我倒了一杯茶,他烹的茶尤其好喝,比临妆的手艺还要好。 “君先生深夜而来,有何赐教?”言洛问。 我从身上拿出一张叠好的纸,推到言洛手边,说:“这是真正的收魂转命之法,特来相赠。” 言洛曾经想要用此法带除夕离开生祭台,可惜他所得之法残缺不全,又被人改过,所以失败了。 言洛犹疑地看着我,终于还是抬手拿了,他问:“你想要什么?”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馈赠,言洛很明白,我也不绕圈子,便说:“上次见识了言先生的送信法门,我倒想学一学。” “我只能给你东西,却教不得。”言洛说道。 此法既然云鸾也会,那言洛必然是从除夕那里学来的,不愿教也在情理之中。 我笑道:“也行。” 离开冥宵大殿,我便遇见了云鸾。 他站在暗处,烛火照不到他身上,看上去十分清冷单薄。 “你送的东西,我收到了,但我要的呢?”云鸾问。 今日玉留声已经将东西转交云鸾,我是知道的。于是这一天我都在等云鸾找我。 我拿出薄情给我的东西,说:“效果如何,我就不知了。” 云鸾接过后,说:“我自会找人试。” 接着,我听说风荷给他的那只赤色露汤子莫名其妙地死了。 五日后,便是云鸾的成年礼。 楼断在亲自瀚则大殿给云鸾操办,在鬼欲章台记载中,欲主给四君办成年礼,倒是头一回。 瀚则大殿内,楼断依旧坐在高位上,左右设四君席,众长老、诸主司们按序而坐,我陪坐末席。 楼鸩还在养伤,没有 分卷阅读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59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59 来,否则,他便会坐在我对面。 云鸾跪在楼断脚下,楼断取下他的发簪,再亲自为他戴上发冠后,便算礼成。 祝祷者念着文词,为云鸾祈福,众人皆垂首恭听,末了,共祝云鸾成年,共贺楼断教导之功。 之后便是歌舞,不过我并没有什么兴致,只是垂头专心吃饭。 宴席将散,众人告退。 我留在席间,玉留声走过来,叫我走。 我则抬头笑道:“喝多了,头晕。” 玉留声将我扶起来,说:“我背你?” “不用,你陪我坐会儿。”我说。 玉留声依言,与我坐下,我靠在他肩上,看着瀚则大殿上方的烛火与壁画。 “今日云鸾不太对。”玉留声说道。 我则故意一问:“哪里不对?” 玉留声说:“从前,楼断碰到他时,他会下意识地躲一躲,今日反而主动靠过去。” “也许是他想通了。”我笑了笑。 玉留声却不再说话。显然,他并不同意我的说法。 我敲了敲他的头,问:“玉留声,今晚,可能会出事。” 玉留声立刻看着我,我则对他微笑,他自然明了。 “你去吧。”我说。 玉留声却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起身,“我自己走,你去吧。” 回到浣魂苑,我并没有休息。 我在等。 直到我听见了外面的嘈杂,终于慢慢笑起来。 我听见莲儿在问发生了什么事,很快,她上了阁楼,敲了门。 进来后,一脸紧张地说:“先生,出大事了。云鸾公子杀了欲主,已经逃了。” “我知道了,你去告诉咱们苑子里的人,紧闭房门,不要出去。”我说。 莲儿应是出去了。 几日后,众长老和诸主司们请命,让楼鸩带着谛命乌契入鬼欲深渊,成为新的欲主。 玉留声以楼鸩伤势未愈,不宜贸然入鬼欲深渊为由,否决了。 众人又要求亡命司追捕云鸾,风荷忽然请命,说他去追捕,玉留声同意了。 但外面人海茫茫,要找到云鸾不容易,众人纷纷说,让亡命司协助风荷,楼鸩亲自出面,说云鸾好歹是四君,当夜之事实在蹊跷,恐有心之人栽赃嫁祸,为不伤自己与云鸾的情谊,还是由风荷去最为妥当。 众人纷纷赞少主大度。 楼鸩哪里会如此大度! 他从前便恨云鸾入骨,如今添了父仇,更是恨不得将云鸾挫骨扬灰再□□魂魄。 他如此说,不过是因为云鸾带走了谛命乌契。 亡命司的追魂命盘只有用谛命乌契才能开启,楼鸩深知,一旦此事走漏了风声,他将会落到我一样的下场,且鬼欲章台必乱。 他那般恨我,岂能甘心? 骨焱知燃坐在我桌案上,说:“你当初既说没意思,为何又要帮他?” 我笑了笑,说:“在这儿,也只有我能帮他了。” 骨焱知燃则说:“那你何时帮我?” “过几天。”我答。 他笑着说:“好。” 玉留声这些时日都很忙,我也有好多天不曾见过他。 君兰或许是见我几日不曾出过房门,特意来看我,关心的问我怎么了。 这几日,我其实也没做什么事,只是待在屋子里,慢慢感受时间的流逝。 “兰哥儿,你害怕吗?”我问。 君兰答:“不害怕,我有叔叔在,什么都不怕。” 我摸了摸他的头,说:“不要只想着有叔叔在,如果叔叔不能保护你,你能不能保护叔叔呢?” “我可以。”君兰坚定地说。 我笑了笑,说:“好兰哥儿,你要记住,你是男子汉,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不要害怕。” “我记住了!”君兰笑道。 “叔叔,这几日我听了许多话,有一点我想不通。”君兰问道,“他是如何安然逃跑的?” 他,是指云鸾。 “叔叔送他去了晋灵渊。”我笑道。 君兰则惊讶地看着我,说:“叔叔也参与了?” 我点头。 君兰半晌才说:“我也想像叔叔一样。” 我看着君兰,说:“兰哥儿,你往后只需要好好保护自己,叔叔跟你保证,不出十年,咱们的心愿必然达成。” “真的?”君兰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芒,“我们真的可以?” 玉留声忽然进来,看见君兰如此高兴,便问:“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我答:“我与兰哥儿说,不出十年,便可以出去了。” “什么?”玉留声走近。 “没有谛命乌契的鬼欲章台还是鬼欲章台吗?”我说着,“就算你用了高压手段,压得住一时,压不住一世。没有了谛命乌契的震慑,迟早会有人第一个冲出去,有了第一个,效仿的人便会源源不绝。” “这就是你想要的?”玉留声看着我,很生气。 “不然呢?”我反问。 玉留声抓着我的肩膀,带着怒气,说道:“鬼欲章台为什么要与世隔绝,你会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没有外面过得好,没有外面公平,可一旦鬼欲章台无人统治,那些鬼怪妖邪迟早冲破封印,届时为祸天下,你就高兴了?” 这个问题,我何尝没有想过,只是此时还不能告诉他。 我说:“玉留声,这世上但凡强求,必有牺牲。” “所以,你瞒着我与云鸾合作!”玉留声看上去,很生气。 我不是没惹过玉留声生气,只是这一次,我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我只是在帮他。”我解释道。 君兰眼见着情况不对,便小声说了一句,出去了。 玉留声则闭了眼,敲着自己的眉心,好久才说:“往后不要做这种事!我会想办法,杜绝一切可能。” 说罢,他睁眼看我,转身便走。 我忽然拉住他,说:“我有办法,你信我,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你哪一个办法不是在赌命?”玉留声说道,“涅槃池、不老林、紫衣滩、镜心原、鬼欲深渊、甚至骨焱,哪一次没有危及性命?你常常说你惜命,我看,你也是说说而已。君忘笑,我希望你活着,好好活着,就像你希望君兰一样。” 我渐渐放开手,眼眶发热。 “你走吧。”我说。 第45章 深 分卷阅读59 欲望文 分卷阅读60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60 渊 我用言洛给的纸和墨在灯下写信,写好后,封在信封里,特意烫了一个封口漆。 今夜是十月初七,骨焱知燃说,是鬼主诞辰。 我推开君兰的房门,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叫醒他。 君兰迷迷糊糊地看着我,说:“叔叔……” 我捧着君兰的脸,说:“兰哥儿,叔叔有件要紧事与你说。” 君兰揉了揉眼睛,说:“什么事?” “叔叔要离开一阵子,你就对外宣称叔叔死了。叔叔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说道。 君兰立刻抓着我,问:“叔叔你要去哪儿?为什么要说你死了?” “总之是离开这里去做一件极重要的事,且非做不可。”我安抚道,“如今鬼欲章台没有谛命乌契,所以假死不会有人察觉。我从前用过的人,你愿意用就用,不愿意就遣散回家。至于那个薛无涯,我瞧他是个好的,往后你要与他相互扶持。” “叔叔你不会来了吗?”君兰焦急问。 我摸着君兰的头,说:“你记得叔叔与你说过,不出十年,咱们就可以出去了吗?同样,不出十年,叔叔就会回来。” 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但是,我需要给君兰希望,十年的时间,够他成长了。 君兰忽然抱着我,道:“不!叔叔你骗我,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贴在君兰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然后拍了拍胸前的冰晶。 骨焱知燃立刻出来,对君兰施法,君兰便睡下了。 随后,骨焱带我到了梦阑珊。 那日我让玉留声离开后,我便没有再见过他。 玉留声的警觉的人,我让骨焱也对他施了法,不过他是四君,骨焱的法术对玉留声的作用不及君兰。但也够我放好信件了。 我看着沉睡的玉留声,不由得抚摸他的脸,最后,吻了吻他的唇,便离开了。 冥宵大殿内,鬼主金尊掌心的火如旧。 骨焱化出人形,与我一同进入鬼欲深渊。 骨焱手一挥,震碎了四君师进第四层的通道,我们便逐层往下走。 途中,不少鬼怪妖邪想要扑上来,不过都敌不过骨焱。 我忽然怀疑,当初查到的那句“骨焱凋零”是假的。 在第三层,我又见到了沉昙琴主安自修,他对我们的到来恍若未知,依旧在弹他那架石琴,颇有深陷其中的错觉。 骨焱见我在看他,便说:“他在等那条龙。” “什么龙?”我问。 骨焱答:“一条穴居的母龙,不过那条龙触犯天条,兴许已经灰飞烟灭了。” 传说,龙分两种,一种穴居,常筑穴于深渊山壁;一种水居,常筑殿于深水阔地。 很快,我们走到第三层与第四层的交接。 那头白色的羚羊守在唯一的通道上,它背上坐着当初那个红衣女妖,不过女妖似乎并不认识我,羚羊看见了我,便开口:“你果然来了。” 我忽然想起它那句“我在这里等你”,顿时不寒而栗。 骨焱哼了一声,羚羊让开路,不再说什么,我却听见它似乎在背后低低地笑。 走过绣线蛇缠绕的吊桥,骨焱掌心翻出一点火苗,扔到吊桥上,绣线蛇顿时全部苏醒,相互攀咬厮杀,被咬伤的绣线蛇顿时化作一团焰火,吊桥瞬间如临火海,带着未烬的火苗沉入看不见的深渊。 生祭台,除夕居然还活着。 温意鸿也还活着,而且他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他看见了我居然在发笑。 看来我当初给他染瓷枯叶所制药丸生效了,也许他会是第二个除夕。 骨焱走上生祭台,一挥手,便将生祭台上所有生祭者赶下去,他们纷纷倒在生祭台之外。骨焱这才开始用左手指骨在地上划着,每划一处,便生金光。 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阵法。 “来吧。”骨焱对我招手。 我走上生祭台,踩在阵法中心。 骨焱从身后抱着我,越来越紧,慢慢融进我的身体。 我顿时觉得灵魂被压得喘不过气,每一寸的皮肉骨血都在撕裂、倒转…… 我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在我失去视觉之前,我仿佛看见了两个人。 骨焱一直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可渐渐地我也听不见了。 我知道,这是骨焱所说的五感尽失之像。 很快,我竟无法感受疼痛,整个人仿佛漂浮在一片望不尽的黑暗中,伴随着我的是恐怖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慢慢恢复视觉,但这副身躯仿佛不再是我自己的,我的行动不受自己掌控,我仿佛在借着骨焱的眼睛看见周围的一切。 阵法没有消失,金色的光幕在生祭台上肆无忌惮的飞舞。 骨焱垂头,我才看见,自己脚下跪着一副人骨,他伸着手,似乎想要触碰我。 骨焱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一颗星木果实,瞬间捏得粉碎。 我的心忽然一颤。 骨焱用我的身体带着我走到第五层界碑处,拿出玉璧贴在那道无形的墙上,很快,原本一片黑暗的第五层瞬间明亮起来。 我这才看清,这些鬼主的嫡系部众如棋盘棋子一般,严正有序地排在那里,看上去恢弘极了。 第六层和第七层也是一样,只是可能是他们等级不同,密集程度与外表样貌便有不同。 从第五层起,越往下,越华丽。 而且,骨焱每行一步,便有部众对他跪拜。 仿佛他们都不曾沉睡。 可偏偏除了跪拜,他们再无别的动作。 行至第八层,这里的部众比之前几层要少很多。 他们更像是一个个将军,而且,他们对于骨焱的到来并无任何动作。 第九层,与前面不同,这里更像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 只是没有人迹,也没有任何能够行动个鬼怪妖邪,看上去倒十分渗人。 骨焱走到一座大殿门口,殿门上贴着封条,落款是“虚烨”,门上有一个圆形封印阵法一直旋转着,我能感觉到,骨焱每接近一步,便越艰难。 而骨焱依旧要用玉璧破此封,不过此封印严密,骨焱吐了好几口血也没有动摇分毫。 不得已,骨焱再次脱离我的身体,他消耗巨大,右手竟然变成了虚影。 “你进去!”骨焱说道。 我忽然能掌控自己的身体,却觉得陌生极了。 正如骨焱所言,他若上 分卷阅读60 欲望文 分卷阅读61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61 我身,我身必魔化。 我是凡人,如何能承受魔化的身体? 可此时,我忽然不敢进去了。 并不是我怕死,而是这一路上,我忽然想明白,骨焱根本就不单纯。 他一直在骗我,甚至,与羚羊一样,蛊惑我,让我为他所驱使。 “君忘笑!快进去!”骨焱喊道。 我却站在原地,说:“鬼主真的是因战败被虚烨圣君封印的吗?” 骨焱面色一惊,答:“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鬼主的部众排列如此有序,根本不像战败。 眼前这个华丽的宫殿,或许原本就是鬼主自己的宫殿。 而所谓的封印,或许就是鬼主的意愿。 他为什么要自求封印?又为何要骨焱来助他苏醒? “你不要忘了我说过的话!”骨焱怒道。 我当然记得。 骨焱说,只有鬼主苏醒了,那些鬼怪妖邪才会知道收敛,在鬼主的统治下,不会去为祸人间。 可是,这是真的吗? 那些鬼怪妖邪与鬼主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若鬼主苏醒,会不会带来更大的危害? 骨焱曾与我说过的话是真的吗? 我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力道,将我重重地摔在被封印的殿门上,我手里的玉璧正好砸在封印阵法的中心,虚烨圣君的封印竟然渐渐消散,不复存在。 骨焱立刻跑过来,却被堪堪限在门槛之外,而我,已经半截身子摔进去了。 我慢慢爬起来,走到殿内,远远的主位上,端坐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我每走近一步,就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在流逝一般,越来越无力。我想离开,可是不知是什么,牵引着我一直向前走去。 我听见一丝细碎的破裂之声,便垂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玉璧,果然出现了裂痕。 我越走近,裂痕越深。 终于在高台之下,我手中的玉璧瞬间炸裂,碎作满殿光辉,飞向高台上。 我已无力,渐渐失去支撑。 在我失去知觉之际,我仿佛听见有人说话。 “相忘……” 第46章 尾声 我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刺眼极了。 整个屋子看上去像某个宫殿的内寝殿,轻薄的帐幔黄白相间,抬眼便可看见一个圆洞镂窗,窗下摆着一瓶浅黄色的花,我并未见过,不知是什么。 我欲下床,却发觉自己动作僵硬,仿佛一时间无法全然控制自己的身躯。 我扶着床头四处看了看,恰好看见衣架旁有一面镜子,可镜子里的人并不是我自己。我心下大惊,忽然解开身上的衣服,发现自己的左胸至肩骨竟然完好无损。 这绝不是我的身体。 “醒了?”骨焱知燃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他的双手已经与常人无异,再不是虚影和手骨。 “这是哪儿?”我问,发出的声音极其陌生,仿佛根本不是我在说活。 “这是我的住处。”骨焱知燃答,“你的身体不能用了,我便替你重做了一个肉身,过些时候你习惯了就好。” “发生了什么?”我问。 骨焱知燃笑了笑,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类该关心的!你的心愿已经达成,想去找你的侄子吗?我带你出去!” “好。” 我不意,竟然真的能够活着。即便这不是我原本的身体,但活着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骨焱知燃拿了一把伞递给我,说:“你的魂魄与肉身刚刚契合,还不宜晒到阳光,这伞上有我注入的血肉,能保你不被阳光灼伤,魂体脱离。大概半年后,你就能像个正常人了。” “为什么要帮我?”骨焱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蛊惑我,到最后,竟然还要帮我做肉身,保我魂体稳固,我想不通。 骨焱一边引着我出门,一边说:“你忘了,你也帮了我,冥宵说了,得知恩图报。” 我笑了笑,心想,这个鬼主还真像人类。 出了门,忽然跑来一个青衣少年,嘴里喊着:“小燃燃,你等等我!” 骨焱知燃眉头一皱,显然有些苦恼,说:“你来做什么?” 青衣少年笑道:“冥宵让我跟你一起去忘川,好歹有个照应。” 他们去忘川做什么? 我自嘲地笑了笑,他们要做什么,我有什么资格关心呢?若是好事,我无法帮忙,若是坏事,我又无力阻止。 “呦!活了呀?”青衣少年打量着我,然后对骨焱知燃说道,“我捏的皮囊,好看吧?” “你要是还想跟着去,就闭嘴。”骨焱知燃瞪了那人一眼。 青衣少年则谄媚地笑着,忽然跃道骨焱知燃的背上,说:“你背我!” “别闹了,渺匀!”骨焱知燃将他扯下来。 我也是目瞪口呆了。 渺匀,不就是他一直骗我要找的五色蛟吗? 可五色蛟并没有青色的。 “你是五色蛟?”我好奇地问。 渺匀颔首,笑的十分舒朗:“是啊!” “那你是哪一只?”我又问。 渺匀却忽然笑得十分离谱,趴在骨焱知燃的肩上,道:“那一只?哈哈……都是我呀!” “原来如此。”我想起了羚羊背上可以化一为三的女妖。 到了外面,骨焱知燃给我指了一个方向,说:“他们就住在那座山里,你自己去吧。” 说罢,他们便化形飞走了。 那座山很远,我撑着伞慢慢地走着。 此时的阳光很烈,我越走越不稳,竟虚弱地倒在地上。 忽然一个小女孩跑过来,说:“大哥哥,你怎么了?” 小女孩生得清秀可爱,眉眼间有几分熟悉,我便对她笑道:“没事,哥哥只是生病了。” 小女孩则“哦”了一声,然后往后喊了一句:“爹爹!这里有一个哥哥生病了!” 我将伞抬高些,看见一个男人缓缓走过来,他蹲在我身前,抓着我另一只手腕,预备替我把脉,而我,看着他的脸,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小兄弟,你这般虚弱,怎么还一个人往荒郊野地跑?”他说道,“你的家人呢?” “我也正在寻他们。”我答道,“阁下……可姓薛?” 他笑道:“你认得我?” “眼熟。”我答。 他则说:“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我将伞又抬高些 分卷阅读61 欲望文 分卷阅读62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62 ,说:“那座山。” 他点了点头,将我扶起来,说:“我正好要经过那里,走吧。” 他带着女儿出来,有家仆架着马车,我便收了伞与他上车。 “大哥哥,你怎么一直看着我爹爹?”小女孩伏在她父亲膝上问我,一派天真。 “我只是看见你爹爹,想起一个人来。”我笑道。 “你想起谁了?”小女孩问。 “我的家人,你们……不认识他。” 马车停下后,小女孩撩开帘子对我挥手告别,我看着远去的马车,脑中忽然闪现生祭台上被骨焱捏碎的星木果实。 我是幸运的,可他怎么就那么傻呢! 上了山,我看见一个山门,上面写着四个字:潜渊修信。 山门的样式与晋灵渊何其相似! 只可惜,这里的山门并不是一推便开的。 我叩了门,半晌无人应答。 天渐渐黑了。 一个女子背着药篓走过来,笑问道:“小兄弟,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亦朝她笑道:“我找我的家人,可是天黑了无处落脚,看见此处山门便想问问主人家可否叨扰,可惜无人应答。” 女子打量了我一番,似乎确定我没有威胁之后,说:“跟我来吧,我就住里面。” 女子引我到了一间客房,我累得很,不住的喘息,扶着墙,步子也有些虚,她便说:“你怎么了?看你脸色尤其不好,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若有难处,我或可帮你?” 我摇头:“我前些时日大病了一场,如今已经好了,多谢姑娘关怀。” “那你休息吧,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吃的来。”女子说罢,便走了。 次日,我起身在庭院里闲步,昨夜未曾细看,今日才发现,这里竟有许多荷塘,因是盛夏,荷花开了不少,微风拂过,一缕清香盈身。 鬼欲章台从来没有荷花,我从前在晋灵渊倒是见过,疏衡还划船带我去摘,说让我带回去,可惜还没到浣魂苑,全碎了。 “你起得倒早。” 我忽然回头,看见她站在我身后,眼中竟多出了些许戒备。 我笑道:“昨日叨扰,我还未向此间主人道谢,姑娘可否引见?” “好。” 这次,她没有像昨日那般温和。 芸绮本是个善良的人,否则昨夜便不会收容于我;今日之变化,大约是谁对她说了什么吧。 她引我走到一座阁楼下,说:“此间主人在楼上,请。” 这个阁楼,几乎是仿着浣魂苑里我住的那间阁楼样式所建。 我慢慢走上楼,满目熟悉,仿佛回家了一般。 一乌衣男子坐在长案边,不知在画什么。 他察觉我上来,却没有说话。 “玉留声,我要去做极重要的事。”我说道,他却忽然顿了笔,转头错愕地看着我,我继续说道,“兰哥儿就托你照顾了,三年后,你若能迎回谛命乌契,待鬼主破封,我便会回来。” “你……”他心中必然觉得不可思议,只吐出这么一个字来。 我方才所念的,是我最后留给他的那封信,按言洛的说法,在玉留声读完之后,字迹便会消失,如果玉留声不曾与他人说过,那么这封信将只有我与他两个人知晓。 “我回来了,玉留声,我没骗你。”我微笑道。 玉留声忽然跑过来,一把将我拉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久只有,玉留声渐渐松开了我,似乎还有些不确定:“你如何成了这般模样?” “我的肉身坏了,是骨焱和五色蛟念我唤醒鬼主,替我做了一个新的。”我解释道。 “回来就好。”玉留声将我上下看了个遍,“我带你去见君兰!” 君兰正在房里看书,见玉留声来了,便喊了一声“玉叔叔”,随后接着低头看书。 二十五岁的君兰端方如玉,是个翩翩郎君模样,他坐在书案前,沉静如水,恍惚间,仿若已置身方外,凡尘俗世皆不能扰之。 “玉叔叔有事吗?”许是见玉留声既来了,却干站着不说话,君兰翻了一页书,问道。 “有,让你见个人。”玉留声说道。 君兰这才放下书,抬眼看我,温柔中居然泛出一丝冰寒,随即,他对玉留声说:“玉叔叔不必问我,这种事我不便插手过问,你欢喜就好。” 君兰想哪儿去了! 很快,君兰看着窗外,眼中满是哀伤。 “你说什么!”玉留声急忙辩白,“这许多年我何曾对旁人动过心思!” 君兰缓缓转头,看着玉留声说:“所以,我能理解你。” “你可想好了?”君兰忽然看着我,“我瞧你不过十七八岁,你的路还很长,莫要被一时冲动,耽误了一生。” 这话,倒像当年我劝解他一般。 “我已想好。”我答。 君兰“嗯”了一声,便继续拾起他的书,我走进几步,才发现,他看的是《景岫孤山记》,兴许是书封坏了,所以换了一个,我没能一眼认出来。 “你知道,‘蛟行峰侧逐琴相望’的下一句是什么吗?”我问道。 君兰则立刻放下书,错愕地看着我,我则微微一笑。 “不知道。”君兰答得有些痴,他看着我,眼中满是疑惑。 “你爹修复此书时,或许有些字在写法上出现了偏差,而‘相望’二字,极有可能说的不是情景动作,而是指一个人。”我继续说道,“你读了几遍?我记得整本书中‘相望’出现过不止一次,若只把它当做一个名字,那么许多文字便有了脉络,得以串联解释了。” “全书八卷,共三十三篇,‘相望’二字有十一处,皆与鬼主或其部众相关。”君兰眼中露出期待,但理智让他将期待压抑,双手渐渐蜷缩成拳。 我转头看着左方墙壁上挂的女子画像说:“这画是你临的吧?肖像倒还难辨真假,不过字迹上有偏差,你爹的字没你好。” “你是谁?”君兰起身看着我。 我微笑道:“你说呢?” 第47章 番外·忘川 分卷阅读62 欲望文 分卷阅读63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63 忘川之泮,曼殊沙华丛中,相忘坐于长石上喝着小酒,她身旁有一只新鬼,正在与她讲着凡尘的故事。 忽然一阵香风袭来,相忘瞬间辨出这是属于天界的气息,遂猛然回头,旋即笑道:“赤元?你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与相忘同为虚烨圣君座下的赤元仙君。 赤元亦温然微笑:“来找你啊!” 相忘对新鬼说了几句话,新鬼便走了,随后,相忘瞧见他身后跟了一只白虎,便道:“呦!改养老虎啦?这又是哪里捡的小仙兽,过来我玩玩!” 赤元叹息一声,道:“咬人的!” 相忘失望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朝赤元说道:“稀奇啊!我下凡数百年你都不曾找我,上次你分明就在人间待了那么久,也不来找我,怎的,今日却是哪里来的兴致?” 相忘曾在此间遇见一个女鬼,她身上便有赤元的气息,若非赤元在他身边日久,寻常岂会沾染得上? “蓬莱仙翁复活了一对凤凰,我想着你喜欢,便叫你一同去看。”赤元答道。 数十万年前,天界与魔界大战,上古凤凰为此殒身,独留一缕极不稳固的魂魄,得蓬莱仙翁照顾至今,终于复活了。 相忘不曾见过真正的凤凰,从前便时常与赤元说起,要偷偷去蓬莱岛看一眼,可惜还未行动便被圣君察觉,斥责了她与赤元,圣君还在她身上下了咒术,不得靠近蓬莱岛。 当初的相忘苦恼不已。 相忘倒不惊喜,反而恹恹地说:“你忘了,我身上还有咒呢!” 赤元一笑,说:“正是为此,否则我何必亲自来一趟!” 说罢,赤元手心生出一团金色的咒环,相忘这才惊觉,原来圣君如此挂念于她! 咒环进入相忘体内,从前那道咒术随之崩裂,在相忘脚下开出几朵乌黑的花朵来。 “走吧!”赤元说道。 相忘身上没了咒术,心情好了许多,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预备与赤元一起去蓬莱看凤凰。 “你来找我,殊源文君知道吗?”相忘忽然问道。 赤元摇头。 相忘促狭道:“我就知道你不敢跟她说!她呀,最见不得我这样的神仙,从前你我在天界,她总觉得我要把你带坏了!” “你也别这样说,她是为我好。”赤元答,“我是圣君的嫡传弟子,是将来最有机会成为一殿之主的……” 相忘不屑地笑了笑,说:“那你还不上进?” 赤元苦笑:“一殿之主……非我所求啊!” “你想要的,恐怕等你寂灭了,都是奢望,何苦来?”相忘劝道。 赤元却反问:“那你又在求什么呢?从前我问你,你却不肯说,冥府数百年,你可有收获?” 相忘想了想,答:“说实话,我不知道。当初也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我来冥府,是想等一个人,可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只要我看见了,我就能确定,他一定是我等的那个人,他一定能解开我心中的疑惑。如此而已。” 赤元不知该说什么好。 相忘的疑惑,其实赤元也可以解,可是圣君与文君都告诉自己,不可以。 赤元忽然有些愧疚。 “快走吧!”赤元拉了相忘一把。 相忘忽然想起一事来,说:“你可知,前几年我遇见一只男鬼,那模样简直就是凡尘的你!若非我早知你回去了,必然认定你何时抽了一魂下轮回玩儿呢!” “这种事我做不出来,你大约是在说你自己。”赤元说着,掌心结印,一阵金光弥漫,两位仙人已不再冥府。 就在他们离开冥府之后,忘川上渡来一只新鬼。 这只新鬼是个女子。 其容颜与相忘别无二致。 新鬼饮过孟婆汤,便入了轮回。 而此时,刚刚赶来的骨焱知燃与五色蛟渺匀只能看着那只新鬼走入轮回,无计可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总结: 君忘笑:主角,最大的笔墨都在他,反而没什么说的。 玉留声:他身上有责任,所以在生祭台面对逐渐消散的君忘笑,他和薛无涯的处置方法不同。他选择离开,选择镇压鬼欲章台蠢蠢欲动之人,选择成为四君的“叛徒”,“帮助”楼鸩寻回谛命乌契。 薛无涯:比较倔强一根筋的人,在生祭台,他实现了之前对君忘笑所言,君忘笑身边只有他一人。 君兰:从善良仁慈渐渐变得澄明通透,尽管失去叔叔之后,有了一些不好的经历,但他依旧能够保持本心。 临妆:缺爱的人,渐渐变成了她的心魔。 薄情:执着于仇恨,放不下,困锁自身。 兰亭:她不会对君忘笑表现出像临妆那样的关切,但她谨守本分,尤其忠诚。关于君兰对她的恋慕,她自知不足匹配,便不会心存妄想,况且,她并不懂情爱。 莲儿:跌落泥沼的千金,为了更好地活下去,总要承受一些,事实证明,她做的还不错。 芸绮:身在局中却又置身事外的人。 明晖:仇与恩难以权衡。 疏衡:大概是君忘笑的外挂,当然,他帮助君忘笑也有别的缘由,暂不说明。 风荷:懒得说。 雪妖:懒得说。 云鸾:其实也懒得说,不过有一点要说明,他被送到晋灵渊后,并没有见到疏衡,而是见到了疏衡的好友温冶(秋绝尘),所以才有了后来温柔姑娘的事。 除夕:在雪妖那篇“死了”。 言洛:心里有过抗争,因为好友除夕所受不公待遇,但抗争不够强烈。 安浓:在雪妖那篇“死了”。 楼断:他和云鸾的关系不用多说,但也因此害死了他自己。 楼鸩:挺苦命的娃,爹地宠云鸾多过宠自己,爱慕的玉留声另有旁人,亲娘死在自己怀里,没了谛命乌契只能做空壳子欲主。所以导致了后来干了一票子坏事,当然最后也咎由自取了(不过没写出来,知道就行了)。 惠心:爱慕君未迟可惜被算计了,后来脱胎换骨(收魂转命)来到楼断身边 分卷阅读63 欲望文 分卷阅读64 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分卷阅读64 ,其实只因一颗怜子之心,多次对君忘笑示好而被误解,可怜的女人。 温意鸿:一个被逼疯的男人。小时候被长老扮做小姑娘,后来脱离魔抓后,渐渐有了自己的生活,也想过报仇,但自知力量不够,想要徐缓图之;但长老居然放出花奴来刺激他,他便把自己困在了过去的梦魇之中,杀了仇人,也杀了自己的未来。他其实就是充当了君忘笑、安浓等人的嘴,将他们不曾说出来的话,借温意鸿的嘴说出来。温意鸿是个抗争失败的例子。 五色蛟:暂不说明。 骨焱:沉昙琴主都无法保持本心,何况他本就是妖魔之物,不外看中君忘笑身上有曜灵璧,故附之,其身不稳,时需血肉补给,沉潜之期忽醒忽睡,而后看清君忘笑弱点,加以利用。 鬼主:为何要自求封印,暂不说明。 妖帝:暂不说明。 逐琴:逐琴仙子名相忘,的确与鬼主有旧,不过她并不记得,她想要等的人也不是鬼主。 赤元:知道相忘即将见到她要等的人,便引她离开,与之错过。 羚羊:堕仙,缘由暂不说明。 玉阳:不受宠爱的公主,把自己逼疯的女人。 七煞:分别对应日月金木水火土。 日——止衰原(原文未曾提及)、月——镜心原、金——锁剑窟、木——不老林、水——五色蛟潭、火——涅槃池、土——魇祸浮岛(原文未提及) 分卷阅读64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