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医生,你别跑》 第一章 wоо⒙νiρ 沈含笑甩着手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室友苏至微站在楼梯下阴影处,后面跟个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的高大男生。 此情此景沈含笑可谓心知肚明:“老大,你又草菅人命!” 高大男生适时地哼唧了一下。 苏至微小短手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谁草菅人命了?俺们都是文明人,最讲道理了。”眨了眨眼睛还甜美地笑了笑。 男生看到她笑,立时控制不住浑身哆嗦,腿一软差点膝盖着地,忙不迭说,“是,是”然后惨兮兮地低下头,连呼吸都不敢出声了。 方才,她也是这般笑着活动咯咯作响的掌指关节,一脚把他干翻。 事情很简单,至微上学期凄惨地挂掉了《神经病学》,因此非常自觉地暑假没回家,和难兄难弟沈含笑童鞋在图书馆地下室窝了一个月,咸菜就泡面,头悬梁锥刺股发愤图强。 就在半小时前,沈含笑去上厕所,眼前这位身高一米八五体重250斤的男生,连声招呼都没打,一屁股坐在了沈含笑的位置上。 对面的至微当然不干,跟他说这个位置有人。奈何,人仗着体格优势公然藐视她,当面把她们桌上的书包课本一样一样甩到了地上,还嚣张地踩了两脚。 至微是个讲公德的人,为了不打(吓)扰(到)其他人,便约他到外面讲了讲道理。 作为跆拳道黑带选手,至微从来只靠拳脚讲道理,于是就…… 说起来男生只挨了两脚,五脏六腑却仿佛拧在了一起,疼得生不如死。 他趴在地上颤抖着撩起衣服,惊恐地发现整个腹部居然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woc,这个身高不足一米六,顶着一张萌萌哒萝莉脸的女生,特喵的竟是个魔鬼! “对,对不起,我能走了吗?” “道理都清楚了?”至微背着手,俨然黑帮头目做派。 男生忍着剧痛,点头鞠躬,嗓子都嘶哑了:“清,清楚了。” 至微肉手一挥:“去吧” 男生抖抖索索将被他扔掉的东西仔仔细细放回去,唯恐没放成原样又要被拎出去“讲道理”。 至微甩了下西瓜头,伸手勾住沈含笑的脖子,一手指着自习室那两个位置说:“爱妃,这就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 沈含笑的脖子差点给她勾断,还好这时至微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一看是喻教授,脸立刻凝固了。 苏老大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她妈——著名肝胆外科专家喻莉教授。 老妈破天荒给她打电话,至微心里咯噔了好几下,立正稍息深呼吸调整好姿容才按下了绿色按钮。 “我还有三个小时,十一点半你到碧月阁来,一起吃饭。” 不是商量,是命令。 在喻教授面前,至微没有说no的权利和勇气。 离十一点半只剩十五分钟,来不及回宿舍修整了,偏偏这时候图书馆通知,下午检修电路,自习室暂停开放,所有人都必须把家当挪走,否则当无主物品清理掉。 至微本想让沈含笑把她的东西捎回去,可是这家伙和她一样,上个自习却带了各种各样吃的玩的睡的,一个人实在拿不了。 于是至微一手抱着水杯睡枕,一手拎着热水壶,背上是差不多和体重相当的硕大背包,蓬头垢面如难民地出现在了碧月阁。 和喻教授吃饭,免不了被刺棱,希望喻教授看在她外表如此凄惨的份上,多少施舍点母爱。 至少,吃饭的时候别说什么难听的话,或者吃完了甜品再说。 碧月阁离医学部不远,对至微而言,属于绝对好吃以及绝对吃不起的所在。 上一次来这好像还是三年前,哥哥苏至诚出国留学的时候特意请她在这吃了一顿。 最好吃的是什么来着?鲍鱼汁饭?酥皮羊腿?还是泰式咖喱鸡?……好像碧月阁里就没有不好吃的。 至微暗下决心,只要喻教授让她随便点,她就一吃泯恩仇,送喻教授一个“最佳母亲”光荣称号。 在吃上,从来就别指望跟她谈什么尊严。 报上喻教授大名和手机尾号,服务员把至微引到了“春江花月”包厢门口。 “喻女士还没来,您是先点菜还是…….” 至微赶紧抢答:“必须先点菜。” 服务员交给至微一个pad:“那您先点,选完点下单就行了。” “好的。” “您请进!”服务生推开门,至微接过pad,兴高采烈地走进去。 趁喻教授还没来,赶紧把想点的都点上,最好在喻教授来之前吃得饱饱的,这样挨训的时候也能有点心理补偿。 至微摩拳擦掌正准备大点特点,蓦然发现房间里不止她一个人。 桌子那头还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喻教授这种级别的,每次开会出差,总要争分夺秒地进行学术交际,因此这个人很理所当然地被至微当做喻教授的交际对象。 有外人在,在不明确谁买单的情况下,至微点菜还是的慎重了许多,毕竟喻教授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点完菜,喻教授还堵在路上,至微玩了会手机,略感无聊,翻出《神经病学》来,翻来翻去,还是只有目录看得懂。 算了算了,看书影响食欲,还是干点别的好了。 无聊的至微开始瞟那个睡着的人,瞟着瞟着,眼睛就直了。 此人也就20多岁的样子,长得相当不错,是至微日常yy的类型。 白衬衣,外面披了件印着s大医院手术室的夏季外出服;头上顶着和着装一样毫无特色的板寸,发际线坚/挺,暂时还看不出秃顶风险;皮肤带点久不见阳光的苍白,脸庞有棱有角,在灯光下一点也不生硬,相反,看起来十分秀气。 啊,即便他额头泛着点油光,即便他眉头锁着,即便睡着也给人一种十分疲惫的感觉,这样的颜值也觉得称得上医疗界顶级鲜肉了。 还有,20多岁就能入喻教授法眼,绝对是个有为青年。 至微里真有点佩服他了,也在这时,灵光一闪意识到:她已经20岁了,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喻教授该不会是……… 咳咳,真是的,也不给点暗示,一点准备都没有,穿成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至微下意识摸了摸脸蛋,滚烫滚烫。 接着又想起喻教授曾有个博士,刚上学就奉子成婚,欢欢喜喜到喻教授办公室送喜糖,结果却是哭着出来的。 她对博士生都这么苛刻,肯定不会对她这么贴心的。 没准这个人只是死乞白赖来蹭饭的投机分子,企图在喻教授这里刷存在感。 至微沉浸在自己无尽的yy中,全然不觉对面的人已经睁开了眼,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 等至微发现她正被人瞧着,不,被人睥睨着,瞬间觉得受到了挑衅,条件反射地睁大了眼睛,豪迈地瞪了回去,还放了句狠话:“你瞅啥?” 对方轻轻一哂:“瞅你。” 我…靠,被调戏了的节奏。 至微怒了,哪怕他是医学界吴亦凡,此时此刻也想拉他出去斩首示众。 “我瞅你像我一个故人。”对方站起来,走向至微。 故人?战斗人才苏至微的第一反应是故去的人,俗称死人。 至微正要发飙,对方已走到跟前,浓重的影子瞬间把至微盖住,也把她雄赳赳的气场给盖住了。 “苏至微,我的故人叫苏至微。” 对方的声音低沉有力,十分有男子气,低沉有力中亦夹杂着一丝温柔,一丝惊喜,叫人听了极度舒适。 也可能只是至微的幻觉,毕竟她有点饿了。 “至微,我是慕长安,记得吗?” 慕长安? 至微木木地想,好遥远的名字,遥远到她差点就可以彻底忘掉了。 慕长安想伸手同她握一握,但见她并没有和他一般喜悦,嘴巴动了动,终究慢慢说了句“好久不见。”便把手重新伸进了口袋。 正当气氛寂静尴尬时,喻教授笑容满面走了进来。 喻教授是知名专家,也是知名的脾气暴躁,此刻的笑容却温婉慈祥。 当然,这珍贵的温柔绝不可能是给至微的。 喻教授跨进包厢就直冲着对角线那头的慕长安而去:“对不起小慕,路上堵车了,没想到你先来了,没等太久吧?” 握手加嘘寒问暖,十足十慈母范。 靠门边,恭敬站起来迎接母上的苏至微,就这样,毫无悬念被省略了。 慕长安刚刚博士毕业,毕业课题和喻教授手上的国家十三五项目有些交叉,马上又要去美帝访问研修,喻教授就兴致满满地跟人聊课题啦,中美两国医疗体制问题啦 虽然,至微也是学医的,但是他俩说的,她完全听不懂。 想听又听不懂,想说又插不进,还好菜陆续上了,只能埋头苦吃了。 “没想到你刚毕业就得到了卢曼教授的邀请,不然,还想拜托你多看顾一下至微。这孩子,太懒散,局部解剖学,这么重要的课,居然只考了85分。” 至微嚼着一截海参,吃的正欢,发现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还是最想逃避的考试问题,顿时呆滞了。 要是能搬回宿舍吃多好,就不用留在这接受再教育了。 想当年考局部解剖学,她可是在解剖楼呆了三个晚上,忍着福尔马林的刺激味道,解剖台前吃饭睡觉,呕心沥血才考出了85分。 努力看不到就罢了,85分也不算低,竟还是被鄙视了。 难怪学生们私底下叫喻教授“医院恶魔”。 恶魔总是无法满足的。 至微一时神经短路,满腹怨念,问慕长安:“你局解多少分?” 却是喻教授替他答了:“谁像你,考个85还以为是什么值得嘚瑟的事,人家小慕拿了100分还低调得很呢。” 还没来得及惊讶喻教授怎么会知道慕长安的分数,至微就被100分震惊了。 系统解剖学啊,最刻苦的学生往死里学,上95可能,95以上比登天都难。 “你怎么能考100分?” 简直不是人啊。 “因为只有100分。”慕长安十分坦然地“大言不惭”着。 “听贺老师说应该给你110分。” “那不可能。” 听起来像很有自知之明那种,但只要看慕长安眼色,就知道这不是谦虚,只有被100分振晕的苏至微还自取其辱问“为什么不可能?” 你不是很能吗? “因为政策不允许。” “……” 喻教授剜了至微一眼:“看看人家!” 还说这家伙低调!这明明是高调好吗? 至微双眼两行泪,决定还是默默吃饭不说话了。 两个聊得起劲,这边厢吃的更起劲。 他们聊什么至微一点也不感兴趣,别扯到她就行。 但慕长安似乎不准备放过她,主动问:“至微,你准备将来选哪个二级学科?” 喻教授叹了口气:“她绩点太低,能不能上研究生还不知道呢。” 慕长安附和:“哦,也是。” 然后他们就换了个话题,好像刚才真是多此一问,至微真的上不了研究生。 被人歧视,好心塞有木有! 至微立刻化悲痛为食量,猛扒了两口饭,使劲砸吧出巨响,刚盛的一碗饭瞬间就扒空了,喻教授正要把米饭递给她,没想到慕长安抢先把自己的米饭送到了至微面前。 “吃我这碗”慕长安难能可贵的真诚。 “这碗大”慕长安依旧真诚地说。 已经干掉两碗米饭的至微彻底炸了,我又不是饭桶。 然而三秒后,至微就伸手接了过去。 爱┆阅┋读: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第二章 喻教授和慕长安亲切交谈了很久,主要内容是数落至微,点赞慕长安,以及对这两头牛作学术报告。 在喻教授眼里,她和慕长安都是牛。 牛叉的牛,以及对牛弹琴的牛。 云泥之别。 作为学术大拿,喻教授样样追求完美,对待晚辈亦如此,美其名曰精益求精,实际上就是吹毛求疵。 至微亲眼见过她把快40岁已成副主任的弟子给当众骂哭,仅仅因为他记错了一个病人的白细胞总数。 今天对一个晚辈表现出如此明显的热络,是不是有点太不喻教授了? 还有这世界上居然存在让喻教授半小时内找不出错的外科医生! 是这个世界太疯狂,还是……眼前这个男人太变态? 至微一边戳着筷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想着。 就慕长安这种目中无人,爱瞎说大实话的人,在临床存活率很低吧? 如果喻教授想把他揽到手底下,绝壁天天不用干别的,光给他处理投诉了。到时候,啧啧啧……喻教授的脸会很疼吧? “又在想什么?嘴里吃着饭也能发起呆来,手术台上也这样神游,病人都得折在你手里。”喻教授对着至微敲了一记,语气就像训底下的小大夫一样,威严压顶。 至微早就对喻教授的言语袭击免疫了,任凭她怎么说,一转脸依旧吃得很香。 这方面,显然慕长安道行还不够深(脸皮不够厚),他一直很有教养地洗耳恭听,没怎么动筷子,甚至表情都不曾换一下。 至微悄悄往他那边扫,结果和他的目光无缝连接了。 于是狠狠斜了他一眼。 慕长安接到至微凌厉的目光,毫不畏惧,只是嘴角动了动,一秒后表情更换失败,只能继续面无表情着。 至微趁喻教授低头找手机,朝他比了下拳头。 这次慕长安嘴角又动了动,不怕死地露出了两颗洁白的牙齿。 他的眼睛弯成两勾月牙,给冷俊的脸庞增加了几分亲和力。 呸,亲和力,他哪来的亲和力? 他竟真的背地里嘲笑她,新仇旧恨,至微恨得牙痒痒。 “其实我很佩服至微!”在喻教授新一轮恨铁不成钢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慕长安骤然插了一句。 虽然至微自我感觉良好,此刻也想不出来自己身上哪点能让慕长安佩服。 不过,终于听到人话了啊! 这个人总算还保留一丝丝人性,可喜可贺。 喻教授头顶巨型问号:“佩服她什么?” 慕长安嘴角微勾:“食欲总是这么好。” 至微:“……” 你想说的是心大和缺心眼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他表情,漠然中还真是有些赏识的意味。 至微立刻惊悚起来。 这个世界果然太疯狂,而他果然够变态。 话说回来,如果食欲好也算优点并且优点会发光的话,至微一个人可以点亮整个银河系。 人干嘛要和食物过不去呢?摆在你面前的东西,不开心地吃掉的话,岂不是对不起祖先千辛万苦爬上食物链顶端? “这算哪门子优点?”喻教授嫌弃说。 慕长安看了看至微,发现她眼神飘忽,于是脑子好像钝住了片刻,局促地摸了摸鼻子:“只是专业使然罢了。” 什么叫只是?什么叫专业使然? 合着她吃得津津有味,而他却在想食物在消化道蠕动转化的生理机制? 那我和标本有什么两样? 妈蛋,小时候叫人家小仙女,现在时过境迁,就成了一具行走的标本。 至微郁闷了。 一郁闷,味蕾又蠢蠢欲动,不自觉又拿起了筷子。 嗯,果然没有什么问题是吃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吃点。 至微不知道自己吃了多久,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反正,吃到最后,每个盘子都是空的,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累。 心累,眼累,耳朵累,牙齿和颞下颌关节通通都累。 眼见着她吃撑,却没有人善良地阻止她。 就像赛场上打了半天,却被判定为无效攻击。 至微一边压着饱嗝,一边压着委屈。 累,太累了! 好容易喻教授起身,原因是喻教授晚些时候在s城有个卫星会,而最后一班飞往s城的飞机一个半小时后起飞,她必须要走了。 至微和慕长安跟在后面送喻教授到大厅,路上至微顺便总结了一下此次母女碰面的主题:论一个主任兼学术带头人如何像亲妈一样炫耀别人的儿子。括弧在亲闺女面前。 混成这样,好像有点惨。 不知道该埋怨老妈的熟视无睹,还是该恨慕长安“第三者”插足。 要是他不出现,就不会有对比,没有比对就没有伤害,这顿饭没准就母慈子孝其乐融融了。 不,不,至微马上进行了自我否定。 别心存幻想了,即使慕长安不来,你和喻教授也不会母慈子孝的。 “至微马上下临床了,肯定有很多需要注意的,麻烦你提点提点她。” 慕长安点头,十分听话的样子。 喻教授转向至微,至微还以为她也要叮嘱些什么,哪怕说好好跟人家学也是可以的啊。 喻教授只是朝她点了下头,然后就拜拜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涌出来,至微赶紧仰头,一路跑回到包厢,将手机和书本胡乱往包里一塞,往背上一抗,抓起抱枕水壶:“拜拜” “那个”慕长安又开始摸鼻子,耳朵也泛起了红,“现在就走?” 废话,饭菜都吃光了,当然该滚回床上享受酒足饭饱刷剧的美好时光了。 “可是喻教授,哦,不,是你妈让我们......” 如果是别人,此时应该是局促的紧张的或者忐忑的,然而慕长安却是雕塑一样的,语气冰冷,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 “你走了我不好交代。”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说道,“我时间还充裕,可以聊一会。” 原来,挽留也只是为了好交代。 至微的心脏仿佛漏了风,凉飕飕的。 如果真走了,慕长安还好说,反正喻教授不能怎么样他,至微可就悲剧了,以后找喻教授请示帮忙,肯定又会被她说“给你介绍了能解决问题的人,是你自己不好好珍惜。”然后,全家都会知道喻教授的母爱被至微辜负了。 母爱如山,压得人喘不过气啊。 至微无奈地拉开了椅子。 慕长安坐得离她近一点,侧着身子:“我还有半个小时。” 那语气就跟施舍似的。 至微炸毛了,“谁稀罕啊。您该干嘛干嘛去,用不着在我这献爱心,我也没什么要请教的。再会。” 再次抓起书包,还特意甩一下,差点砸在慕长安脸上。 “至微。”慕长安喊,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也就同一瞬间,咔哒一声,慕长安的胳膊被至微反锁了。 “那个,你们谁买一下单。”服务员手里拿着账单,有点尴尬地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喻教授居然没付钱?太坑了吧?还好手里还抓着一个,不然...... “他。”至微扔开慕长安的胳膊,大声说。 慕长安没有推脱,顾不上胳膊上的疼痛,一手接账单,一手从兜里掏出一叠纸......数十张还没处理的会诊票据以及中间夹杂的数张五块十块的零钱。 慕长安在纸堆里挑挑拣拣了半天,共找出52.8元。 “先生,微信支付宝都可以的。”服务员友善地提醒。 慕长安茫然地望了眼至微。 叫你把医院工作服当自家时装穿出来,难堪了吧? “现金不够,微信总有吧?” 慕长安恍然大悟状,掏出手机,递给至微,“原来微信还有这功能。我刚注册,还没用过,还是你来操作吧。” “你拿着最新款的手机却没用过微信支付?” “别人硬塞给我的。我习惯用诺基亚。” 他居然真的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键盘都已经磨花了的诺基亚,还是蓝屏的。 至微无语了。 这个人到底生活在哪个朝代啊? 算了算了,赶紧付钱走人。 划开慕长安的手机,至微傻了,干净的桌面上孤零零躺着一个app——醒目的绿色球形图标。 点开微信,通讯录对话栏空空荡荡,余额自然也一贫如洗,也没绑卡。 他......是山顶洞人吧? 天啊~至微哀嚎,能不能把眼前这个人扣押在这做苦力啊。 最终,在服务员复杂的眼神中,至微悲催地付了钱,总共4500块。 她居然一顿饭吃掉了半个学期生活费。 心在滴血,肺在漏气,肝胆胰脾肾在绞痛,至微的娃娃脸在扭曲变形。 再看慕长安,依然玉树临风地站着。 不付钱还这么中气十足,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至微气呼呼地走到门口,从此碧月阁三个字等于慕长安是朵奇葩。 “加一下微信吧。”慕长安又将那款平民百姓看都不敢看的手机递给至微,“你妈说让我看顾你的。” “我谢你啊。” 真好意思,加微信都要我自己动手,算哪门子看顾? 不过至微还是加了他微信,不交流也可以用微信讨讨债什么的。 碧月阁旁边有一家哈根达斯,两人路过,慕长安停下来说,“我欠你一个哈根达斯。” “我他妈早就不记得了。” 说起这个,至微的愤怒值就达到了顶峰。 慕长安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现在有五十二块八毛,应该够请你吃一个。要不要?” 敢再不真心实意一点么? 至微忍无可忍,咆哮起来:“我早就不吃哈根达斯了。” “那好吧。” 然后就没了下文,对当年只字不提了。 至微心里暗暗骂了一句:shit。 分手后,一个人走在街上,至微冷静了一点。 比起哈根达斯,还是4500块带来的伤更重一点,得赶紧抚平止损。 至微发了个阴阳怪气的语音给他:“对于吃一顿饭花了我这么多钱,慕医生有何感想?” 对方回复了一串文字:“看你吃这么多也没有不舒服,你胃的容受性舒张功能很强劲。” 啊————至微死心了,这个人才是天底下最不要脸的,还能分分钟把人气死。 至微想来想去,干脆截屏一步一步告诉慕长安怎样绑定银行卡,以及转账发红包。 结果慕长安回过来:“谢谢指导。” 就......没了? 于是至微毫不留恋地将他删掉了。 为什么别人的久别重逢很浪漫,她的却很浪费啊。 不知浪费钱还浪费表情! 删删删!至微使劲地划着手机,将慕长安从“微信”栏里清除了。 ※※※※※※※※※※※※※※※※※※※※ 慕长安:说你食欲好,真的只是想夸你。 苏至微:不,你不是。 筷子又动了。 慕长安:看,我果然没夸错。 至微:滚! 啊!求收藏求评论!奶娃间隙码字,真的需要小天使的评论收藏才有动力哇 第三章 桌前斗地主、吃薯片、瞄专业书一心三用的沈含笑,看见至微风雨飘摇走进宿舍,扭头跟拿着pad研究《华尔街日报》的卓小蝉说:“知了,你看老大像是从碧月阁回来的吗?” 卓晓蝉从屏幕前探头瞅了一眼:“像从追悼会回来的。” 沈含笑颠着跑过去,先往至微嘴里投了一片薯片:“老大,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让我们高兴高兴。” “滚滚滚。”至微撕咬着薯片,焦躁地嚷。 嗓子太干,薯片黏在喉咙里,干疼干疼,正好桌上有瓶可乐,至微操过来,拧开瓶盖咕嘟咕嘟下去半瓶。 “md,在碧月阁遇到个十几年没见的小伙伴。” 卓小蝉立刻将pad扔到一边,“哦?有情况!” “男的女的?” 至微无力地:“男的。” “哇,久别重逢。” “干柴烈火” “你侬我侬” 沈含笑和卓晓蝉十分“敬业”地摆出了一副荡漾的模样,显然认为这次重逢是至微的艳遇。 至微剜了她们一眼,将沈含笑手里的薯片一把夺到了自己手里,边啃边愤慨地讲述失去4500块钱的惨痛经历。介于她们以后要去s大医院实习,还不忘机智地隐去了慕长安的真实姓名。 两位舍友听到最后,果然很失望地转过身干自己的事去了。 “你们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呃...你想要我们说什么?” “我损失了4500块啊。” 沈含笑说:“老大,你关心的是4500块,我们关心的是你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个屁,你见过三个月叫青梅竹马?” “也是哦。所以到底是哪个比较重要?” “4500块。”至微一脸坚定。 “4500块对我们来说只是个数字而已。” 卓晓蝉附和,“所以没什么可说的。” 这两没良心的,合着损失的不是你们的钱,竟然如此冷漠。 想想钱,想想慕长安,像一回事又不是一回事。 “你们不觉得吃了不付钱很恶劣吗?”至微气鼓鼓问。 沈含笑耸了耸肩:“肯定是你色令智昏放走他的。哦,对了,他长得好看吗?” 至微再恨慕长安,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从小长相英朗俊气,长大后又多了几分内敛和清冷,总之,确实比较帅。 沈含笑和卓晓蝉一致认为,既然长得帅,就一点也不恶劣了。 至微无语。 见过没原则的,没见过这么没原则的。 这两货就是俩可耻的颜狗。 按照苏老大的脾气,谁敢这么得罪她,早就粉身碎骨了,这位竹马居然虎口脱险,显然是个人才。 沈含笑压不住八卦之心:“老大,你的竹马博士毕业了,应该比我们大不少哈。” “那老大你还是算了,竹马太老,啃起来会把牙崩坏。”卓晓蝉笑嘻嘻说。 至微不耐烦地白眼:“去去去,才比我大四岁。” “咦?大四岁,怎么人家都博士毕业了,你才大四呢?” 至微没好气地嚷:“鬼知道。” 沈含笑眯着眼睛无责任猜想:“瞧你这急赤白脸的样,明显就很在意他。你说你八岁遇到他,那他就是12岁,正是早恋的大好年纪啊,哎呀,老大,看不出来,你情史挺悠久啊!” 至微又跳脚大嚷:“滚滚滚。我又不喜欢他。” “真的?”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至微被看得发慌,端起一脚从她俩中间踹过去,然后抠着下巴沉思了一会:“或许我真的喜欢小时候的他,但绝不会喜欢现在的他。” “那有什么要紧的,反正都在一个城市,多走动走动就又喜欢了。” 至微立刻急眼:“老娘只想把钱拿回来。” 沈含笑和卓晓蝉均表示:“其实凭老大你的实力,美食肯定进了你自己的肚子,也不算亏啦” 嗯,这么想的话,损失好像真的少了好多。 不,才不是,美食虽然都进了自己肚子,钱也是实打实没了呀。 “你为什么不问你妈要呢?这顿饭明明是她要请的。你就在她面前哭哭穷,说不定能回来双倍的钱。”商场中人卓小蝉一下戳中了关键。 谁想至微叹了口气,丧气地说:“你们不了解她。” 别人不知道,至微可是摸透了喻教授的脾性,跟她哭穷只会得到两种结果,第一被她说医学部奖学金那么多,你随便拿一个都能抵消,谁让你不拿呢;第二就是,其实喻教授给的生活费挺足的,是她前几个星期抓小偷时把人整骨折了,赔了不少医药费,结果,卡里只剩下一万了。 喻教授早就说过,她再下手没轻没重,医药费得自己出,她不会再管。 唉,怪只怪最近时运不济,不断地破财。 至微赌气地干掉剩下的可乐,又在糖果盒里胡乱抓了一颗糖扔进嘴里,不知怎么地,一不小心整个吞了下去,正准备拆第二颗,突然感觉左下腹鼓出一个圆球来,胃里好像有把走火了的机、关、枪,突突突地要把她胃壁凿穿。 至微顿时又疼又胀,还想吐,转头悲愤地看了一眼包装,登时毛都竖起来了。 谁他妈把可乐和曼妥思放在一起?我特喵怎么这么倒霉啊,一堆糖里偏偏就挑到了曼妥思。 万恶的曼妥思!万恶的可乐!呕...... 沈含笑眼疾手快,抽了张纸按在她嘴上:“老大,憋住,别吐。” 曼妥思加可乐,何止一把机关枪,简直是颗原。子。弹,换你你憋得住? 卓晓蝉在桌子底下捞垃圾桶,沈含笑死死捂住她的嘴:“4500,4500,想想4500,吐出来就没了。” 4500啊,里面有鲍鱼汁饭,海参汤.....不行不行,吐掉就是犯罪。可是肚子太胀了,不吐出来会被撑破吧,呜......好难受,再也不吃曼妥思,也不喝可乐了,救命。 卓晓蝉把垃圾桶递过去,沈含笑伸手去接,结果一松手,至微就喷出了一大泡褐色胃内容物。 啊~~~~沈含笑惨叫一声,“我刚拖的地呀~” 垃圾桶就在脖子底下,就有本事吐到一米开外的桌子和地上。 沈含笑来不及仰天长哭,至微张嘴又吐了。 四十五分钟后,沈含笑和卓晓蝉架着至微上了开往s大医院的出租车。 至微一直在呕吐,不仅吐脱水了,还吐出不少鲜血,生生把两位医学菜鸟吓到了,赶紧把人送去医院看急诊。 ※※※※※※※※※※※※※※※※※※※※ 曼妥思:我只是个助攻。 沙雕文,逻辑死,医学方面都是扯淡! 第四章 s大医院急诊内科一年四季人满为患,沈含笑跑到分诊台跟护士说吐血病情重,能不能优先。护士头也不抬说,来这里的都是病情重的,你去走廊看一眼,不是昏迷就是心衰,也都得排队,医生就这么多,大家互相体谅一下。 沈含笑怏怏回去,至微已经吐得精神萎靡,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而前面还有二十多号。 两人正焦急,沈含笑看到对面急诊外科冷冷清清。,情况紧急,也顾不得了,冲进去随便逮了个医生:“我们是p大医学部的学生,我的室友一直在吐血,您能帮忙看一下吗?” 这个医生只是个研究生住院医,出于对校友的关爱,便跟着去看了一眼。 “贲门撕裂,要住院,去内科看吧。” “可是内科没床。”沈含笑生怕他会走掉,死死地扯着他的袖子,“请你请示一下上级医师。” 外科住院医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只好拨通了当晚值班的上级医师电话,对方在手术室做急诊手术,直接说不收。 沈含笑一个着急,抢过话筒说:“老师,我是p大医学部的学生,我的室友苏至微贲门撕裂,一直在吐血......” “苏至微?”那边重复了一遍。 沈含笑一时有点懵,机械地答:“是的。苏至微。” “电话给陈鹤。” 沈含笑把电话给了这个叫陈鹤的住院医,不知那头说了什么,陈鹤挂掉电话就说:“走吧,和我一起推车,把她送到胃肠外科。” 从急诊去住院部的路上,陈鹤很是纳闷:“慕老师为什么要收这个人,明明不是胃肠外科的事,竟然还让备班的李医生来接替他的手术,他自己要下来亲自看诊。” 看来,这几个人和慕老师有什么渊源,陈鹤赶紧麻利地问病史查体翻书,免得一会被慕老师问倒。 半夜时分,至微口渴难耐,头脑昏沉,但她知道自己在病房里,因为床单粗糙,还一股浓浓的八四味。 灯光昏暗,隐约有个人影一动不动坐在床前,应该是沈含笑或者卓晓蝉吧。 “渴,给我点水。”至微含糊说道,嘴里尚留着一点血腥味。 “你暂时禁食禁水。” 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像是,慕长安?他怎么会在这,我肯定是在做梦。慕长安居然出现在她梦里。 天啊,慕长安带来心理阴影这么重了吗?都开始做噩梦了。 至微又合上眼睛,企图摆脱这个噩梦,过了一会,仍是口渴,也不管是不是做梦就伸手去够热水壶,摸来摸去,摸到一只手,一只骨感且修长的手。 至微自己是肉乎乎的猫爪手,所以很羡慕别人拥有这样一双理想的外科医生的手。 据说人在梦里是绝对自由的,所以反正是在梦里,何不摸两把? 于是,她伸过另一只手,将它拉过来毫不客气地摩挲起来。 摸着摸着,就垂涎起来。 除了肉少点,啃一口应该也不错。 “苏至微,干什么?” 果然是在梦里,现实里这么咬的话,肯定会喊疼然后甩开吧。 “对不起……家里出事,我必须回去。” 至微又听到人语声,音色音调和慕长安一毛一样。 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慕长安的声音又出现了。 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 对方还在说着什么,至微也听不真切,于是继续陶醉其中。 “我母亲就接我出国,同她一起生活……你搬家了……前天在学术会上看到喻教授......就很冒昧地问……” “至微,这些年我经历了很多,我都告诉你,你愿意听吗?” 这斯肯定不是真的慕长安,真的他高冷的要死,怎么可能说这么多话? 至微叼着一只手,飘飘忽忽想起当年的事。 她从小混迹在男孩堆里,常常跟着他们打群架。头一次看见慕长安就是在约架的路上,他坐在路边,好像在等人,至微看到他,脚就挪不动了,而且瞬间嫌弃身边这群太幼稚了。 约架对方浩浩荡荡来了十几号人,个个战斗力十足,至微这边有杀伤力的只有她一个。本想躲在至微身后狐假虎威的小伙伴,使劲浑身解数都无法让至微的目光从慕长安身上挪开。 于是至微有了斗殴生涯唯一一次惨败。 此后,她天天跟在慕长安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叫着。 慕长安安静内敛,不喜欢喊打喊杀,至微被人喊小恶魔时,慕长安跟她说你不是小恶魔,你是小仙女。 仙女当然不能穿着裙子抬腿踢人的,更不能包里装着板砖四处游荡。 仙女不使用暴力解决问题。 至微觉得必须在慕长安面前保持仙女的姿态,于是架也不约了,连脚也不抠了。 那时,她虽然小,在跆拳道方面却极有天赋,教练把她当苗子培养,破格给她报名了一次全国比赛,指望她拿个冠军回来充门面,谁想开赛在即,小祖宗居然不想练了。好说歹说就一句,“跆拳道是暴力,我不使用暴力。” 把教练气得胡子都歪了。 还是慕长安劝了她半天,说他会陪着她去比赛,并承诺得了冠军请她吃哈根达斯,为了香草味哈根达斯,至微才重返了赛场。 可惜啊,冠军到手了,哈根达斯却始终没吃上。 慕长安不告而别了。 至微至今记得自己站在初次见到慕长安的地方,站了一天一夜。 再次见到他,至微以为他会先解释一下,谁知道,他居然成了这种人。 梦里的这个他倒是解释得通透,可惜,到底不是真的他。 反正在自己梦里,就豁出去了,至微松开牙齿,挥舞着手吼叫:“慕长安,我恨你,我要咬死你。”然后猛啃了一口,头一歪,心满意足地着了。 病床边猫着身影凝固了半晌,随后病房的门轻轻地开合。 窗外,夜已深沉。 第二天至微彻底清醒了。 沈含笑和卓晓蝉一人一边趴在床前,睡得跟死猪一样。 至微抬脚踹了踹,“醒醒。” 两人睁开眼:“老大,干嘛?” “我问你,昨晚你们一直陪着我?没离开过?” 沈含笑揉了揉眼睛:“对啊,你做完内镜,陈医生说你好像麻醉剂敏感,神志不好,要有人陪床。” 果然不是真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至微莫名地心情复杂起来,本该开心在梦里狠骂了慕长安一顿,可是又很失落是怎么回事? 下午,护士来换药,至微悄咪咪问:“那个,你们科的慕长安医生呢?今天没上班吗?” “慕医生去美国进修去了。” “哦,已经走了啊?” “一早的飞机。怎么了小妹妹?有事找慕医生?” 作为科里头号颜值担当,慕长安拥有很多脑残粉,护士姐姐早就见怪不怪了。。 “没,没。”至微连忙否认,“我只是问问。” 一早的飞机的话,头天晚上应该不会出现在医院里。 至微更加肯定昨天那个就是个真实得过分的梦而已。 第三天至微就可以出院了,住院期间特意拍了张扎了留置针的手发了个朋友圈。 所有人都嘘寒问暖,当然也不乏恶作剧点赞的,不管怎样,大家还是关心她的。 只是,她最期待的几个人,一直没有回应,倒是身在海外的苏至诚特意打电话过来。 罢了,罢了,又不是第一次当透明人,还纠结个啥? 下周又特喵要考试了,多看点书才是王道。 办了离院手续,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至微张开双臂迎接阳光,突然好想吃哈根达斯,正想跟沈含笑说摆驾哈根达斯,她的手机 “嘟~”一声送来了银行账单。 看到余额,至微在医院门口差点嚎哭。 ~~为什么做个镜子这么贵啊~~这下一学期都要吃土了哇~谁能把医药费报一下啊! qaq 第五章 上午八点过五分,509微信群就收到了至微火辣辣的信息:“啊,同志们,我被色/诱了。” 散落在各个科室,刚交完班的其他三位均看到了,但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无视。 苏老大身在猝死第一大科的麻醉科,居然一大早有闲工夫掏手机发微信,简直就是拉仇恨。 他们这届实习生可不是谁都像苏至微,医学世家,从小被名医父母“遗弃”在手术室,耳濡目染,七步洗手、无菌观念就和吃饭睡觉一样自自然然,不需要特别训练。 沈含笑们还在护士骂骂咧咧中战战兢兢时,苏老大就收获了自器械到主刀的一致好评。 别看苏老大身材袖珍,面庞萝莉,人家可是实力战将。她自小习武,力量和耐力出类拔萃,绷直了站十几个小时跟玩似的,抡起大腿来也轻轻松松,所以很快就成了手术室一宝,也因此被老师赋予了更多的自由,比如,她能跑到这偏远的洗手池洗手而不被怀疑为偷懒。 其实,至微也不想跑到这边来洗手,可是整个手术室的洗手池对她都充满了恶意——太特么高了,她得使劲踮着脚尖才能让感应水龙头出水,而这个洗手池,也不知道哪位善良的前辈,放了个不锈钢脚踏凳在前面。 此处远离手术间和更衣室,因此除了至微无人踏足,她得以一人独享。 这天至微正踩在凳子上专心致志洗手,旁边空着的水龙头突然出现了一双手。 外科医生大多配备一双灵活修长的手,可这双手不光修长 ,还很白嫩,水灵灵的像极了刚挤到手心的消毒凝胶。 手如此漂亮极致,一定是位帅哥,至微深深滴咽了口口水。 帅哥洗完手就走了,至微口水咽得太入神,忘了及时跟过去看他进了哪个手术室。 不过,下午,又在这个洗手池“偶遇”了这位美手先生。 他洗手,至微也洗手,虽然她已经洗第三遍了。 戴着帽子口罩,不担心被认出来,可以肆无忌惮瞧,可惜,对方也戴着帽子口罩,根本看不见他长什么样。正是因为看不见,至微一会将他脑补成这个鲜肉一会脑补成那个明星。 一连好几天,至微总是有意无意路过此处,而他依旧舍近求远跑到这里来洗手。 “我被色/诱了。快滚出来给爷吱一声。”午饭时分,至微又发了一条。 “是又被色、诱了。”又字特意加了粗。 自从和“竹马”不成功的聚会后,苏老大就开始放飞自我,对男人特别来劲,最平平无奇的人都能被她发掘出点“出类拔萃”来,稍微有点姿色,她都会被“色、诱”。 唉,有童年阴影的人,伤不起啊! 卓晓蝉:“谁色、诱你啊?这么没眼力劲。” 沈含笑:“敢问老大,对方还健在么?” 至微咆哮了:“你们就不能先问问前因后果么?八卦精神哪儿去了?” 两位识相地默了。 只有白季皙很赏脸:“洗耳恭听。” 至微发了一大堆,宗旨就是这次她绝对被一双手给撩倒了。 卓晓蝉:“被一双手色、诱啊。” 沈含笑:“有点玄幻呢!” 至微言之灼灼:“绝对是世上最完美无缺的手。” “或许主人有一脸浓密的胡须。” “或者茂密的痘痘。” “滚滚滚,你们这群酸葡萄,我敢保证绝对是个面若美玉的美少男。” 众人:“......无图无真相。” 于是至微又去洗手池边徘徊,她决定偷拍一张,让这群鸟人心服口服。 啊,他来了,高大挺拔的身姿,从远处款款走来,走到了洗手池前,在感应器前优雅地晃了下,水顺畅地流了出来,他那迷人的手在无色的水流中更显白皙。 至微假装不经意,悄咪。咪站到他身后,小心地拿出手机,调好焦距,拍了好几张,等待图片上传的时候,至微仍旧贪婪地盯了会。 “苏至微,看够了吗?” 冷不丁的一句,吓得至微一哆嗦,环顾四周。 谁?谁在叫我? 洗手池前的人不知怎么就站到了她跟前:“别以为露两只眼睛,我就不知道你是谁。”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这时有人喊:“慕老师,李医生叫你上台。34手。” 眼前的绿色刷手服迅速朝34手而去。 至微望着他的背影,石化了,清醒过来,拔腿就往办公室跑,手忙脚乱翻手术安排表。 34手,34手,找到了。 诊断:乙状结肠癌。 手术名称:乙状结肠癌根治术 主刀医生:李知晨 手术医生:朱楠 至微松了一口气,再想想,刚才那个人喊的好像就是慕老师啊。 至微有点混乱了。 兜里的手机呜呜不停地响,拿起手机一看,是班里的群,消息显示99+了。 什么事这么热闹,至微抽出另一只手,一点点往上翻。 群里好像在集体犯花痴,男生女生一水的眼冒桃心流口水的表情。 好容易翻到了最上面,差点眼前一黑昏过去。 麻蛋,他们竟然对着一张照片犯花痴,而这张照片竟然是她发的 居然发错了群,至微感到一阵心塞。 卓晓蝉说:“你们都走开,这是我们老大黄昏恋。”还不嫌事大地po出了聊天记录:“看,我们老大盖章认证了啊。看谁活腻了,敢跟我家老大抢男人?” 群里瞬间寂静了。 至微真想掐死卓晓蝉然后去撞墙。 收到至微一连串带刀带血带炸/弹的表情后,恶作剧得逞的卓晓蝉笑出了猪叫。 至微郁闷地握着手机,走到了34手。 本来她只打算默默地在门上小窗户张望一下,结果碰到了感应器,于是手术室的门一下滑到了最右边,轻而易举就暴露了。 麻醉师叶赞舒看到她,招手让至微坐到她身旁去。 叶赞舒操作各种管子药物,给至微讲这个手术相关的麻醉管理。至微帮忙掰了几个安剖后就心猿意马,眼神不自觉就望着台上的医生们,确切地说,是某个医生。 他站在打开的腹腔前,专心致志,无影灯在头顶发出白色的柔光。 此刻他眼里自然是没有至微,可至微眼里却全是他。 第六章 “和腹主动脉浸润黏连了。”站在一助位置的人说。 “嗯。”主刀简短地回应。 “还往下做吗?” “当然。” 一助抬首看了对方一眼:“风险很高,病人术后恢复不容乐观,做好了也不一定改善生存期。” “我知道。” “还做?” “对。” 一助叹了口气,吩咐二助:“你去找家属谈话,我们要剥离黏连在腹主动脉上的肿瘤,风险极大。” 二助刚要离开,主刀却对一助说:“你去。给你五分钟。” 一助语塞:“你......”然后在主刀的凶光下,下台找家属谈话去了。 他们这一番谈话,看似平平淡淡,在麻醉师叶赞舒那里,却如疾风骤雨。 腹主动脉,一旦破损,动脉血也许会冲上房顶,神仙都救不回来。 “十分钟后开始。”主刀冷冰冰的声音跟叶赞舒说。 “好的。”叶赞舒回答,然后填了几张单子,对至微说,“去血库取血,这是申请单。” “哦,好。” 至微拿着单子出去的时候,主刀好像往她身上看了一眼。 她没认出来?还是? 至微早就认出他来了,只是此情此景实在无法上演老友相认的戏码,而且至微每次想起慕长安,总感觉她们之间还有块疙瘩尚未抚平。 血取回来了,交给巡回核对完,巡回迅速把两袋血塞到至微腋下:“捂着。” 至微坐在手术室角落的高凳上,腋下夹着两袋冰凉的血。 还在手术间隙,慕长安也在闭目养神中。 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发出什么声音打扰到主刀大人休息。 像这种剥离腹主动脉肿瘤组织的手术,连喻教授都不敢轻易拉上台,他们竟然就这么在台上决定了。 风险确实太大,手一抖病人可能就过去了 至微看着他的剪影,清冷疲倦,突然很想跑到他眼前说别勉强了,万一出了事,事业名誉就全毁了。 可是,她有什么立场说呢,或许,人家真的能回天有术呢。 不知怎么了,至微又紧张又期待。 紧张手术,怕失败了病人下不了台,慕长安身心受挫;期待手术,想看到手术成功时的慕长安是什么样。 一助拿了同意书回来,慕长安几乎毫不犹豫:“开始。” 屋子里的气氛紧锣密鼓起来,大家有条不紊做着自己的事。 以至微多年观摩胃肠道手术的经验,手术至少得9个小时,因为要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将癌细胞剔除。 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没有欢呼,没有击掌,慕长安更是只说了一句“结束”就没了。但是至微知道,剪刀落下那一刻,所有人都暗暗吁了一口气,庆幸这台手术没出意外。 不,这样的手术,出意外才是常态,不出意外才是意外。 至微不合常理地热泪盈眶了。 好想走到他面前说:“恭喜你,手术成功了。” 或者说,“你做的太棒了,我为你骄傲。” 转头一想,又嘲笑自己。 你是他的谁啊?有什么资格为他感到骄傲。 至微想着,突然为自己不是慕长安的谁而无比失落起来。 一助走到慕长安面前说:“吓死我了,真怕出意外。你怕不怕?” 慕长安说:“不怕。反正写的你主刀。” 一助想从背后拍他一记,又下不了手,笑说:“回国才一周,你也不先适应适应,天天跑过来帮忙,这份情兄弟我记下了。” 慕长安懒懒说:“我只是想做手术,并不是想帮你。” 一助:“......” 他俩一前一后走出手术间,至微和住院医以及叶赞舒拿着手术记录将病人推去监护室,正好跟在他们身后,至微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们,直到他们走到男更衣室,慕长安扯掉帽子口罩,扔到垃圾桶里了。 骤然见到慕长安真容,至微心脏突地一下子漏跳了好几拍,脚一不小心踢到了平板推车,撞得生疼,龇牙咧嘴之后再望向更衣室,高而清瘦的人还站在那里,好像捕捉到至微的眼神,一转身就消失了。 “呃......” 他是在躲着她吗? 送完病人,至微按住怦怦作响的小心脏去心内科找沈含笑,一见面就说:“遭了,我心动了,怎么办?” 沈含笑在一堆心电图里埋头苦干,头也不抬,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心电图机:“仪器在这,自己扯一张出来看看是窦性心动还是室性心动?” “去,谁跟你开玩笑。” 沈含笑刚刚和t大教授陆智周闪电在一起了,因此对此等粉色事件特别热心,但,目前她没心思听,她得赶紧出完这该死的心电图报告和陆教授吃宵夜去。 出完最后一张报告,沈含笑把笔一扔,对至微说:“老大,你怎么在这?” 等了许久打算一吐衷肠的至微:“......” 恋爱的女人呐,都是无脑儿。 但是看沈含笑忙了一天,疲惫不堪,可是因为马上能见到男朋友,整个人神采飞扬。 至微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好想谈恋爱呀!好想和慕长安谈恋爱呀! 慕长安这个手术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自然在麻科引起不小轰动,原因是主刀写的李知晨,慕长安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还夺了主刀之位。 麻科主任郭印泉义愤填膺:“慕长安才回国,复职手续都没办完,没有手术权,是谁让他进的手术室?这么大的手术,说做就做,也不报备,出了事你们负得了责吗?” 从门卫到麻醉师全都被骂了。 至微悄悄问叶赞舒:“师姐,郭医生为什么不直接去警告慕长安啊?”或者去医务处告他一状也比背地里乱发脾气强。 被骂最多的叶赞舒说:“他不敢。” 至微:“......?” “因为慕长安根本不鸟他。” 叶赞舒低头附到至微耳边,低声说,“慕长安不鸟任何人。” 叶赞舒本想实事求是形容一下慕长安的恶劣行径,没想到至微听了,反而痴痴笑起来,活脱脱一个怀/春少女的模样,笑得叶赞舒一阵恶寒。 想到慕长安在手术台上运筹帷幄的风采,至微的心里仿佛装进了一整个春天,心花怒放。 至微郑重其事地请吃饭,单刀直入问:“你们说,慕医生大老远跑到我身边洗手,有没有可能是看上了我的美貌?” 0.01秒后,连最乖的白季皙都跟着异口同声:“不可能。你想多了。” 至微:“......” 白了n眼这群吃着人家喝着人家还嘴欠的家伙,至微站起来,豪迈地宣布:“我,苏至微,要追胃肠外科慕长安。” 三只夹着粉丝的手顿时停在空中,六只眼睛睁得溜圆,“老大,慕医生是不是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想弄死他啊?” 至微:“......” 至微气得想暴走,一掌拍在桌子上,拍得桌上的碗碟七零八落,一字一句说,“我要追慕长安,女人追男人那种追,懂了吗?” 沈含笑边喝水边站起来,“我还有几个血气要扎,先走了啊!” 白季皙和卓小蝉也挪动椅子一个说还有术后病程要写,一个说马上病历讨论,纷纷打着嗝站起来。 至微抓起一把筷子,咔嚓一下拦腰折成两段,“谁还走?” 面对苏老大的淫/威,那三个默默地又坐了回去,至微将桌子拍的直晃“你们到底什么意见?我要追慕长安” “哈” “不错” “好” “真的?”至微虚心下问。 “恩,感人肺腑,永垂不朽!祝你早死早超生!”说完三只飞也似地跑出了至微的攻击范围。 ※※※※※※※※※※※※※※※※※※※※ 莫名其妙锁章,很迷惑,怎么改都锁,太迷了。 第七章 从小到大,至微只有在吃上积极主动,如今却多了一项———围追堵截慕长安。 至微追慕长安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某个漫长的手术后,她拎着一份外卖跑到慕长安面前说:“慕医生,我喜欢你。” 没羞没臊没脸红,问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好像被她看上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 慕长安一张冰雕脸凝固了半晌,说:“年轻人不要太冲动。” 他现在真不想要这种荣誉,也不想要加麻加辣的红油抄手。 至微很社会地嘿嘿一笑:“年轻就是要冲动,冲动推动社会发展。还有,再不冲动,你可就老了哦。” 慕长安心里有根弦被撩拨了一下,定定神说:“我没空。” “你没空是什么意思?”至微歪着头,一副非要他说出所以然来的样子。 这丫头,真会抠字眼。 早知道就不那么心软了。 慕长安本能要逃避,至微紧追不舍:“慕医生,你没空到底是什么意思?” 至微这厢不依不饶,慕长安一个头两个大。 “苏至微”慕长安使劲掐了掐手心,“一天有24个小时,1440分钟,86400秒,学医就要做到分秒必争。” 至微:“......” “下周麻醉科出科考,此时此刻你更应该抓紧时间好好看书。” 慕长安说完就干脆利落地走掉了,留下至微发愣蒙圈。 明明是表白现场,怎么就扯到了学习上?跨度也太大了吧。 分秒必争吃喝睡还行,看书?还不如多踢几块砖。 不过,他让我多看点书,脸色看起来也是很担心我会挂科的样子,说明他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关心人不明说,还得让人家自己悟出来。 没想到男神在手术台上自信满满,对待感情却如此生涩腼腆。 哎呀,未来男友太腼腆怎么办? 当然要发动更猛烈的攻势啦! 于是,至微帮慕长安把那份外卖吃掉的时候就策划好了第二轮攻势。 半夜,下班路上,至微从阴影里杀了出来,挡在慕长安面前,星星眼谄媚状:“慕医生,月黑风高,你一个人走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家啊。” 慕长安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了来人,心胸间生起一股怒气:“苏至微,你是不是没脑子?大半夜跑出来作什么妖?” 说完,慕长安就被自己异常的音调吓到了,而至微的眼睛在黑暗中盈盈若有光。 不会是......哭了吧? 慕长安局促起来,抬眼看到前面几百米远尚灯火通明的实习学生宿舍,摇摇头,笑自己才是那个瞎担心没脑子的。 想到这,慕长安闭口不言快步往前走,至微的小短腿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得上,到了宿舍大院门口,慕长安指指大门“你进去,我走了。” 至微自然不会放过这点暧昧的小火花,直接揪住他的袖子,左右晃动:“谢谢你特意送我回来。来都来了,就进来坐坐嘛。” 虽然医学院男女混住,但是一个大男人除非有病才会突然跑到女生宿舍坐坐吧? “你不进去啊?”至微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状,“你是想约我出去?好呀好呀,咱们去哪儿?” 血液迅速从全身各处汇集到太阳穴,冲的慕长安脑袋两侧一顿一顿地疼。 爱情面前力大无穷的至微拖着头疼而失去反抗能力的慕长安去街角买了两瓶奶茶——网红少女款珍珠奶茶。 至微很大方地付了钱,捧着奶茶吸溜吸溜喝得贼拉畅快,慕长安则端着硕大hello kitty夜光杯装的奶茶,本就一副生无可恋的脸更加生无可恋了。 到了垃圾桶边,砰一声,慕长安利索地将手里的奶茶扔了进去。 “干嘛扔了啊?” 很贵的好不好?不喝还给我啊。 “我刚想起来,奶茶都是碳水化合物,不健康。” 至微抽抽了两下,不顾内心极度的挣扎,笑呵呵地把手里还剩一半的奶茶也扔了进去,拍了拍手:“那我也不喝了。” 嘴上笑呵呵,眼神仍留恋地瞟了眼垃圾桶。 我的奶茶啊~~~~ 一瓶35块大洋呢,怎么说扔就扔了呐! 胃啊胃,为了主人的爱□□业,只能先委屈你了,待来日大功告成,先喝十瓶奶茶补偿你。 处理掉奶茶,至微又要送慕长安回家,美其名曰“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了我,该我送你了。” 慕长安赶紧先发制人,将至微推进宿舍大院,发挥大长腿的优势光速消失。 至微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眼神迷离,形如zz:“未来老公连逃跑都这么帅。” 咦?为什么是逃跑?这个词好突兀好诡异。 不过至微很快想通了,笃定慕长安是担心她追出去送他然后一个人回来太危险,所以才“逃之夭夭”的。 我看中的男人真是温柔又体贴呢。 至微yy得心里如同灌了一百万瓶珍珠奶茶,碳水化合物严重超标了。 翌日,很巧,又在同一地点“邂逅”,至微热情洋溢地打招呼,慕长安只顾走自己的路,至微就当他默认同行了。 路上多次无话找话失败后,至微决定干票大的。 “慕医生,你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男人......”这表白够劲爆够直接了。 然而就在这时,慕长安骤然转身,至微冷不丁就撞在了他身上,并且感受到了他身体的......某个部位。 即便至微乃没脸没皮老油条,此刻也不免脸红心跳。 慕长安浑然不觉,咬着牙说:“那是你没见过世面。” 至微透心凉了三秒,随后不屈不挠抬起头:“慕医生,我怎样才能得到你的心?给我指条明路呗。” 慕长安已飘到三丈外,扬起一只手:“我填了器官捐赠志愿书。” 意思是: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是得不到我的心。 还可能是另一种意思:即便我死了,你也得不到我的心。 因为至微早就知道慕长安是ab型血,她是o型血,hla配上的概率几乎为0。 至微肩膀抖了一下,告白到最后居然搞得如此血淋淋,真是太凶残了。 上午至微本来要跟骨科的台,见慕长安又抢了李知晨的主刀,立刻就毫无廉耻地赖在了34手。 手术无比顺当,对于麻醉师来说些许无聊,至微画了眼睛素描图,手术结束后夹在麻醉记录里递给慕长安,指指他再指指自己的眼,意思是“你是我的眼。” 多么诗情画意,多么一目了然。 慕长安盯着画,深刻领会了一会,不耻下问:“你画的是闭角型青光眼?” 至微想去死了。 到了周末,大家心情愉悦离开医院,至微却已愁眉苦脸好几天了,手术室一别,已有四天没见到慕长安,。 慕长安没有出现在手术室,甚至都没有来医院,连李知晨都找不到他。 至微给他打电话,他居然还没有恢复国内号码,打过去是个空号。 情场菜鸟苏至微急需有经验人士指点指点,于是扛着书包回宿舍打算取取经,左等右等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了。 白季晳回家了,连一贯和她连体婴一样的沈含笑也去t大找陆教授了。唉,这厮恋爱后,已经多次夜不归宿了。 至微抠着门上斑驳的漆,一边给卓小蝉打电话:“知了,只剩下你了,赶紧滚回来陪我。” “老大,我工作日都在医院当苦力,公司攒了一堆事,实在走不开。” “你老大我空虚寂寞冷,此时此刻不给老大献温暖,你这小弟忒不仗义了。” 卓小蝉无奈,跟她说:“那你来公司陪我加班。” 苏至微找到卓小蝉公司时天已擦黑,作为集团老总,卓小蝉签完字还得布置下一周工作,布置完还得训训话,忙完估计要半夜,就让秘书领至微到她办公室。套间里有浴室和床。 至微一进去就被金碧辉煌的办公室闪到了眼,直感叹还是做个黑心药贩子赚钱。卓小蝉大一才创业,不到五年,居然在寸土寸金的地段整租下了六层办公楼,就在中国医药行业唯一一家世界500公司——资氏集团的对面,连招牌都有一副和它对垒的势头。 “苏小姐,卓总说房间里的东西您随便用,累了就去里面躺一会,她还有点事要处理,您有什么事喊我就行。” “好的” 至微在房间里挪了几步,有些口渴,打开冰箱,里面装满了花花绿绿的饮料,上面都是些不认识的蚯蚓文。 至微选来选去拿了一瓶红色饮料。 外国的东西真是劲大,就是个好喝的饮料而已,才喝了半瓶就有点晕乎。 味道是真的好,至微喝了一瓶又喝了一瓶。 卓小蝉回到办公室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苏至微坐在在冰箱边,周围一圈喝剩下的空瓶子。 “知了,这什么饮料,能把人喝得飘起来。”至微睁着迷离的醉眼问。 “这tm是预调酒,不是饮料。你给我起来。” “预调酒是什么玩意?怪好喝的。”至微嘻嘻一笑,又将瓶口对准了嘴巴。 至微深夜买醉的后果就是把卓小蝉的办公室嚯嚯得如同台风过境,卓小蝉只得把秘书留下来打扫,然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张牙舞爪的至微塞进了车里。 至微坐在后座,一会跳一会叫一会将车窗敲得砰砰响一会又将脸怼在窗上独自忧伤。 路上有查酒驾,因为后座载了酒后失德的某人,卓小蝉被交警拦下吹了两回气,还叫下来做了笔录。交警看她的眼神都有点不自然。 重新回到车上,看着熟睡的至微,卓小蝉摇摇头。 为情所伤的苏老大就是世间一祸害。 日上三竿,至微醒了,发现自己四仰八叉睡在一带有落地窗的硕大房间里,卓小蝉背对着她正在电脑上处理公务。 “知了,这是哪?” 至微头有点疼。 “我家。” “哦。”至微爬起来,艰难地走动,“我为什么会在你家?” “你把我一冰箱的酒都喝光了,我扛着你来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在这……”卓小蝉打开手机,一段视频跳了出来。 至微对着卓小蝉别墅门口的瓷器狗流哈喇子诉衷肠,话语间显然把瓷器狗当成了慕长安。 卓小蝉:“老大,有何感想?” 至微捧起手机:“哎呀,我已经爱慕医生到这种地步了吗?不行,不行,他还不知道他这么幸运….” 卓小蝉:“…….” “他已经知道了。”卓小蝉将至微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了下来,开机后递给她:“自己看。” 通话记录里二十多个电话,横亘在凌晨一点到四点,全是打给慕长安的。 “哎呀,这么多,幸好他没恢复国内号。” 不然该浪费多少电话费啊。 等会,这上面怎么会有通话时间? “ 不会是接通了吧?”至微头一次心虚了,因为不知道对慕长安说了些什么,万一飙的是脏话,那小仙女的人设不就崩了吗? “呵呵。”卓小蝉说,“你要真说点什么也罢了。你丫非要给慕医生打,拦都拦不住,结果倒好,接通了一句话都不说,直着嗓子就知道唱小兔子乖乖。” “那慕医生那边什么反应?”至微再一次心虚了,她发誓,即便慕长安飙脏话也绝不会影响他高贵冷艳的男神形象。 “反应?你还要什么反应?慕医生没提把大刀过来砍你算他素质高。” 至微正五味杂陈着,这边慕长安的电话来了。 “喂!”毫不掩藏惊喜的欢脱语气。 “醒了?” “嗯。” 小鸟依人般柔和的语气,换来了诡异的三秒沉默。 至微稍微平复了下,问:“慕医生,你一大早就打电话来关心我,我好感动啊。”抹泪准备中。 “苏至微,你知道成人的乙醇致死剂量是多少吗?” 至微:“…….” 话锋转得也太犀利了吧。 “250g,你喝的预调酒酒精含量14%,你昨晚一次摄入了1500ml,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至微犹疑地说:“意味着我离死不远了?” 慕长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结合你昨晚的行为,意识不清并且有攻击行为,基本可以诊断为中度酒精中毒。” 至微被他一顿话整的摸不着头脑:“so ?” “在没有恢复前,你不适合进手术室。需要我跟教学秘书说一声吗?喂…至微…” 电话里只有嘟嘟嘟的挂断音。 ※※※※※※※※※※※※※※※※※※※※ 祈求小天使不要走掉啊,渣作者保证一定会尽快更完的...... 第八章 周一清晨遇见慕长安真的纯属巧合了,至微也想不通她怎么就一不小心路过了胃肠外科,意识到走错,刚要转身就看到慕长安从电梯里出来。 他穿着整齐的格子衬衣黑色西裤,颇有几分衣冠禽兽的味道。 至微本想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结果还是没美色所惑,瞄了一眼。 每次她偷瞄慕长安都毫无例外会被慕长安的眼神逮个正着,这次也不例外。 “hi……”慕长安十分客套地打了声招呼。 至微内心突然就雀跃了,但表面还假装着漠视。 哈哈,知道错了吧?如果你道歉,我会原谅你的。 “早上好。” 慕长安说完就由工作人员通道进了主治办公室,至微还没想明白要不要尾随而入,门轻砰一下,紧接着响起了细微的咔哒声——人不仅无情地关上了门,还即刻上了锁。 这一鼻子灰碰得可以说十分狼狈了。 她朝门狠踢了一脚,灰头土脸走了。 和慕长安怄气只会越来越气,因为他连你为什么气都懒得去追究。 上午,至微满身煞气地去教学楼参加出科考。 慕长安站在洗手池那里发愣,李知晨难得找到机会开他玩笑:“洗完手还不走,是不是在等那个小师妹?我可看出来了,小姑娘喜欢你,啧啧啧,难得有人不怕你的冰山脸。” 慕长安完全没理他,他还在思考,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手术做完了,至微也考完回来了,李知晨远远望见她,想和她打招呼借机调侃一下身边这位,谁知还没行动,就被慕长安严正警告:“别惹她。后果自负。” 慕长安从来有一说一,警告就是警告,一旦不听从,后果很严重。李知晨可惹不起他。 至微有点受挫,在麻科的最后一天心情不是很美丽。看见李知晨也故意躲着她,就更憋屈了。 马上出科了,叶赞舒照例请实习小同学吃最后的晚餐,因至微这两个月给麻科贡献了相当于两个青壮年男子的劳动力,叶赞舒特意来问至微想去哪儿吃。 至微趴在桌子上,心不在焉回答:“随便,你们定。” 叶赞舒在她后颈处按了两下:“小朋友,你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感情生活不顺利。怎么?慕医生打击你了?” 至微惊讶:“这么明显吗?” 叶赞舒大喇喇说:“喜欢老慕本就很另类,自然引人注目,何况你真的做的很明显。” 至微:“……呃。” 慕长安又不是怪兽,喜欢他有什么可另类的?不过,眼下她不关心这个。 “师姐,这么明显看得出来我受打击了么?” 她才不在乎被人看出来喜欢慕长安。 “就差刻脑门上了。” 至微更郁闷了,连叶赞舒都看出来了,怎么慕长安一点表示也没有?虽然是她先挂的电话。 晚饭后,叶赞舒拉着情场失意的某人找了家烧烤摊,打算一撸方休。 叶赞舒才博士毕业,人又亲和,因此和至微很聊得来,两人一边撸串一边天南海北胡侃,侃着侃着,话题就绕回慕长安身上:“实话实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老慕?” “是啊。真的喜欢。” 至微一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从来不避讳内心的想法。 哪怕慕长安不解风情,情商堪忧,惹她怒火丛生,可,喜欢他这个想法依旧稳稳扎在心里,纹丝不动。 叶赞舒口头表达了佩服和支持,并评价这种行为为“为民除害” “听着怎么这么怪?” “你难道没有感觉他就是一妖孽?” 至微想了想:“不声不响气死人这种超能力算不算?” 叶赞舒点点头。 “那他真是一妖孽。”还是千年老妖级别的。 至微挥舞着鸡翅,将近几日慕长安差点差点把她整成精神错乱的事狠狠控诉了一把。 “正常人是不是该问头疼不疼之类的?结果丫跟我说乙醇致死剂量,还要去教学秘书那里告状。”说起这个,至微就情绪激动。 叶赞舒听完,十分了然:“这很慕长安。” 至微:“?????” “你知道为什么慕长安年纪轻轻,却赢得了老慕的光荣称号么?” 至微摇摇头。 就着烧烤摊里热火朝天的夜生活景象,叶赞舒随便挑了件很慕长安的事讲。 慕长安态度不好是s大医院公认的事实,很多病人对他冷冷淡淡的态度十分不满,但是却很少有人投诉他,这是为啥呢? 因为慕长安技术实在太好,博士轮转期间竟然在洗手的时候想出了一个胰腺癌新术式,轻轻松松得了个部级科技进步奖,在业界一炮而红,以至于院长老娘做手术点名要他主刀。 院长老娘可是消化肿瘤内行人,看人可谓火眼金睛,可见慕长安的确有两把刷子。 自家老妈做手术,院长必然亲自上台。 台上躺着院长老娘,台下站着院长,一般来说,大家都会比平时紧张,慕长安却很另类,看到院长在,竟说:“家属怎么在这?赶紧出去。” “小慕,我来给你扶镜子。” 要不说人家是院长呢,损了面子依然和颜悦色。 “不要。您脱离临床太久,手早就生了,扶不住。” 慕长安此话一出,胃肠外科、麻醉科、重症监护室等相关科室都颤抖了,在场的医生护士无不哀嚎:慕长安啊慕长安,你自己怼院长就好,千万别连累我们啊。 好在,麻科主任及时出现,将院长请去休息室了。 手术成功后,几大主任纷纷质问慕长安:“说话稍微过过脑子好不好?你这样让我们很难做。” “你猜慕长安怎么说?” 至微一副吃瓜群众的敬业样:“怎么说?” “他说他没时间拐弯抹角,还有,以后没有他的同意谁也不许跟他的台。那可是院长也,说怼就怼,你说气人不气人?” 最后,叶赞舒总结说,慕长安就是一个喝了忘情水的莫得感情的手术机器。 由于他实在太不可一世,博士还没毕业,上到主任下到实习生全都叫他老慕了。 叶赞舒觉得照此下去,过几年,就该叫他慕老了。 “这一天天的,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叶赞舒觉得认识了慕长安的真面目,应该能让至微多少迷途知返一点,奈何,苏至微已自带粉丝滤镜,别人眼中的奇葩举动,在她那里就变成了:“真是个耿直boy。我好喜欢!” 叶赞舒不知道,竞技出身的苏至微最欣赏的一类人,就是慕长安这种“就喜欢你看我不爽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讨人厌的人。 此类人内心极度强大,无论环境怎样变化,都能坚持自我,他的傲慢可是有实力的。 所以,他对至微的不讲人情,也不真是“无情无义”,这只是他为人处世的表达方式。 诚如卓小蝉所说,白天一天手术,半夜竟还有耐心一直接听电话。 不想被骚扰,关机就可以了呀。 可见,慕长安对她还是很上心滴。 至微的郁闷顿时一扫而光,吃得更欢畅了,直吃得叶赞舒肝颤。 临走,叶赞舒将手搭在至微肩上,微微一笑:“小朋友,建议多看看各科意见溥,你会打开新天地。” 早上卓小蝉就教育过她:“爱情这个东西啊,谁先沉沦谁就输。” 当时至微虽然在气头上,却还是豪情万丈地宣扬:“老娘的世界就没有输字。” 卓小蝉见她中毒至深,多说无益,伸出手掌:“老大加油!” 至微一巴掌拍过去:“加油,拿下慕长安,我就是你师母。” 卓小蝉:“......” 才不要这样的师母。 ※※※※※※※※※※※※※※※※※※※※ 啊,啊,终于码完了一小章,后面可能会改。 熬夜码字,哭着挽留小天使! 第九章 第二天换科,至微从麻醉科轮转到了胃肠外科,慕长安所在的科室。 本来白季皙应该进胃肠外科,禁不住至微软磨硬泡耍无赖,去教学秘书那里把实习顺序做了调换。 这天,至微特意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小时,上上下下把自己捯饬了一遍。 想到要和慕长安朝夕相处两个月,心情就像五六点钟的太阳,通体鲜红,突突地从地平线往上冒光和热。 至微一路唱着“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you are my super star.....”兴高采烈来到了梦寐以求的胃肠外科。 甫一踏进胃肠外科医生办公室,看到一屋子养眼的行走荷尔蒙,那叫一个心神荡漾,直感慨转外科果然是种福利啊! “别看这些人人模狗样儿的,其实都是掏粪工。”李知晨不知何时站在了至微身后,给幻想中的某人当头一棒。 至微想起李知晨的样子,头发黏腻,脸色黑黄,关键是穿西裤竟然还挽裤腿,白大衣扣错扣子,这形象才像掏粪工吧? “师妹,别听他的,他是掏粪工,我们是tfboys。”某端着咖啡的医生打着哈欠比了个剪刀手。 至微噗一声差点喷出来。 tfboys,掏粪男孩,你让那三只情何以堪啊? 接下来交班分组,赶上规培生也在今天轮岗,一堆低年资住院医和至微挤在一起进科,办公室里乱糟糟的。 住院医之间早就打探好了哪个医生好说话,哪个医生爱请客,李知晨这种和谁都称兄道弟的就特别受欢迎,个个都抢着去。 到最后,所有主治底下都人满为患,剩下的不得不去慕长安那组,呵呵,这群人的表情就比较复杂了。 “小师妹,你就跟着我吧。”兼任胃肠外科教学干事的李知晨笑眯眯地对至微说。 “您已经有两个实习生了,我去慕医生那组。” 一屋子人都扭头惊愕地看至微。 咦?这是几个意思?难道跟慕长安属于某种禁忌? 早前,由于至微母上喻莉教授和大外科主任比较熟,主任特意叮嘱过李知晨要多关照喻教授的女儿,李知晨觉得,这多关照也包括关照她不去慕长安那组。 慕长安是人是鬼他最清楚了。 这么萌的妹子可不能折在慕长安手里。 李知晨反复问:“你确定?” 至微无比坚定:“我确定。” “要不要考虑一下?” 妹子,我可是在救你啊。 只要能站在慕长安身边,就是火山她也会跳下去。 “不用了。” 李知晨无奈了,将至微的名字写在了慕长安的名下,趁慕长安还没来,对至微各种心理建设,什么受不了随时换组,什么慕长安是手术狂魔,体力不支的话就地倒下可以特批休息一周…… 至微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体力,只能辜负李知晨的一番好意关怀了。 至微站在慕长安办公桌前,表情忽明忽暗不可捉摸,众人都向至微投来了同情的眼光:“这姑娘怕是要疯。” 其实至微心里暗搓搓翻滚呐喊:“我是慕医生的人了,好激动好兴奋有木有?” 分配结束,慕长安办完复职手续回来了,至微赶紧狗腿上前:“慕医生,我跟你。” 慕长安先是狐疑地看了一眼至微,再狐疑地看了一眼李知晨:“没有其他带教老师了吗?” 不知道他究竟问谁,至微和李知晨异口同声作答:“有”“没有” “既然有,何不找别人?” 问的是至微,因为上个问题她回答的是有。 “我想跟着你。”眨了眨眼企图卖萌。 李知晨起身去护士站推病历车,特意与慕长安擦身而过,扭头压低声音说:“我就说嘛,小师妹看上你了。麻蛋,你都有人追,天理难容啊!” 至微眼巴巴地望着慕长安,外人看来是在祈求慕长安收留她,真实情况是: 哇,终于近距离面对面了,我要多看两眼! 哇,我男神真是绝世美颜…… 哇,皮肤好白好细,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苏至微。”慕长安被至微看的相当不自在。 “哦,哦……”至微惊醒过来,“慕医生,你叫我?” 慕长安坐到办公桌前:“过来。” 至微小碎步颠过去。 “既然想跟着我,那我们来约法三章。” “好好。”不说约法三章,就是以身相许都求之不得啊。 至微被自己毫无底线的想法深深折服了。 若为爱情故,全世界都可抛,这就是所谓的恋爱脑。 “第一,我没下班你不能走。”慕长安一本正经说。 “那是那是。”你没下班,赶我我都不走。 “第二,24小时随叫随到。” 没问题,24小时形影不离最好。 “第三,上面两点做不到,单项否决,出科考判为不及格,到时候你可别哭。” 嗨,谁还没不及格过?早就不哭了,不过…… “那个,你能不能手下留情?” 最后一年了,别整个不及格给喻教授添堵,喻教授不高兴全家幸福指数都会暴跌。 “不能。”慕长安斩钉截铁,一点也不念旧。 “好吧。”至微垂下头,“慕医生,如果我顺利出科,可不可以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一办公室的人都在关注他俩的对话,此刻更是集体竖起耳朵听。 “不能。”比刚才还斩钉截铁。 “老慕,你也太冷血了,小师妹小小的请求都不满足,你还是人吗?来来来,小师妹,到哥碗里来。”李知晨推了病历车过来,远远地就给至微撑腰。 至微见他推个病历车都费劲,实在看不过去,本能地暂停和慕长安讨价还价,跑过去帮忙。 推完病历车,李知晨这家伙又指使她去病案室送东西:“这是病案室催的病历,你赶紧去送一下。” “哦”至微抱过一大摞病历,正要走,眼前闪过慕长安的身影,手里的病历就被抽走了。 啪一声,病历落到了李知晨眼前。 “叫你自己的人去。”慕长安说。 至微愣了三秒,喜极而泣:“你把我当你的人!!!!!” “怎么?现在就要反悔?” “没有,没有。”至微摇头如拨浪鼓,“我的意思是,你答应我了?那个小小的请求。” 一时冲动,然后就万劫不复,说的就是此时此刻的慕长安。 奈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还一屋子的人盯着。 其实,无论她提出怎样的要求,他都无法战胜自己去拒绝她。 听起来很矛盾,现实就是这么矛盾。 慕长安想,可能是早上又忘记吃药的缘故。 “到时候再说。” 他实在没大度到让不相干的人围观。 这时被服库从来了慕长安的新大衣和胸牌,胸牌上赫然是慕长安副主任医师。 他,竟然是副高了。 至微脑海里闪过年轻有为四个字。 李知晨掩不住地眼红:“你说说你,当年还是我带教的,怎么你副高了我还是中级?” 慕长安直言不讳:“那你好好反省反省。” “小师妹,你瞅瞅,这还是人吗?” “慕医生现在是我领导,领导都是对的。” 李知晨:“……” 跟着慕长安不到十分钟,就传染上了他的“大逆不道”。 李知晨有种这俩搭档会把全科人都搞死的预感。 周二,不是常规手术日,查完房,收了几个新病人,完善了术前检查,难能可贵地全员都在晚八点前下班了。 为欢迎新同志进科,李知晨牵头张罗着去聚餐。 大家兴致勃勃准备出发,至微说:“我去叫一下慕医生。” 查完房,慕长安就躲到办公室码标书去了。 至微跑到副主任医师办公室,敲了敲门,慕长安顶着一头乱发出现,语气异常地有些焦躁:“干嘛?” 至微不改热情洋溢加卖萌:“慕医生,一起聚餐吧?” 她知道慕长安喜静不喜闹,但坐在电脑前绞尽脑汁了一天,不活动活动很容易静脉曲张长血栓的呀。 她可不想男神年纪轻轻大长腿上“青筋凸起”,布满小蚯蚓。 慕长安扫了眼拐角处张望的一众人等:“和他们?” “是。”还能有谁啊? 慕长安收回目光,朝至微点了点头:“别喝酒。” 经过几个回合较量,至微的语言理解能力突飞猛进,比如别喝酒三个字就包含多种含义。 第一,拒绝同行,懒得和这帮人聚餐;这是他对芸芸众生的态度。 第二,你去吧,介于上次差点喝到“乙醇致死剂量”,这次就别喝了。这是对至微一个人。 显而易见区别对待,显而易见关心关切,这四舍五入就是爱啊! 于是,继上次醉卧卓小蝉办公室之后,至微再一次饮酒,上次借酒消愁,好不忧桑,这次对酒当歌,真tm快活。 饭后,至微再次敲开了慕长安的办公室。 喝了酒,壮了胆,该耍耍流氓了。 ※※※※※※※※※※※※※※※※※※※※ 奶娃间隙碎片化的时间码字,纯粹为爱发电,sigh! 要不要申个榜什么的? 第十章 至微敲开慕长安的门,对方只穿了一件短袖刷手服,在门内逆光站着,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在光的显影下圆润光滑凹凸有致。 呵~~~ 看起来柔弱斯文的慕医生竟然也是一身腱子肉。 手臂都这么有型,那么腹部…… 夜半三更,孤男寡女,至微承认她的思想越来越不纯洁了。 “哎呀,手脚无力,头也晕了。”至微假装脚下虚浮,扶着脑袋就要往慕长安身上倒。 慕长安身形往旁边一闪,眼看着至微往墙上撞去,下意识地手臂一捞,将至微圈在臂弯里,顺势转了个圈将她准确地甩到沙发上,而至微非常配合地朝后蹬了一脚,把门合上了。 慕长安主导完这一切,刚想要直起身子,不妨至微早有准备,扯住了他的领口,一双手迅速攀上了他的脖子,像一根牛皮筋一般,越挣扎勾得越紧。 “不要走。” 至微醉眼带着一股朦胧的水汽,像一只小狗一般在慕长安耳畔咕嘟 一股热气喷在慕长安耳朵里,他感觉某个部位起了可耻的变化,一时脸红耳赤起来。 至微想既然不要脸了,就坚持不要脸好了。 她撅起嘴凑了上去。 她确定是吻他了,嘴/唇/湿漉柔软的感觉历历在目,可是,怎么会在暂时没人住的抢救室醒来啊? 至微盯着抢救室那独特的发着荧光的挂钟,摸了摸嘴唇,使劲将亲吻的感觉铭记在心,闭上眼,奋力回想。 隐约中,慕长安反客为主,将她的双手扣在了沙发上,某人长而密的睫毛近在眼前,将她撩拨得斗志越发高昂。 纠缠了好一会,终究还是他战斗力更强悍。 意识到再打斗下去,肯定会输,到时候绝对会被丢出去,至微骤然放开手,闭上眼蜷缩在沙发上装死。 结果装着装着就真的…… 唉!只怪自己睡眠质量太好,强吻男神的高光时刻竟然也沾枕即眠。 再回味,好像她撅嘴根本没吻到他,而是被他拿一块类似平板电脑的东西给挡回去了,那玩意冰凉坚硬,一下挡过来,到现在至微的牙齿都在隐隐作疼。 既然强吻失败,那这嘴上的清晰的亲吻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只是做了个春/梦?那也太真实了。 至微真想扇自己俩耳光,关键时刻掉什么链子。 “苏至微,交班了。”门打开一条狭长的缝,传进来某位护士的催促之声。 至微一看已经七点半了,赶紧掀了被子起来,套上白衣匆匆往办公室走。 一屋子人,慕长安站在最后面,斜靠在办公桌隔断上,白衣里面是领口雪白挺括的衬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 他不憋吗?至微想。 走进去,好不容易越过众人挤到慕长安身边,低低叫了声:“慕医生。” 慕长安没看她,机械地回了声:“早”然后身体朝旁边挪,站到另一个高壮医生边上,硬是和至微隔开了一堵人墙。 至微:“……” 交完班,有护士喊至微去门口拿她的外卖早餐。 “苏小姐吧,您的早餐,请收好。”对方身着某某楼熨烫得笔挺套装,递给至微一个雕花食盒。 “我没订早餐啊。” “苏至微,s大医院胃肠外科医生办公室,电话是13*******对吧?” “对啊。” “那就是您。”对方戴着一双干净如新的白手套,将食盒递到至微手上。 哪位天使姐姐做好事不留名,给她定了这么一份高级的早餐? 果然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啊! 至微感动了。 “一共1467块,您微信还是支付宝?” “啥?” 至微立刻抓狂了。 哪个王八蛋做的好事?竟然用她的手机挖这么大一个坑。 至微含着泪吃完了食盒里的早餐,恨不得连食盒都吞下去。 一碗粥,几块点心,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勇气竟然敢要一千多块。 至微凶神恶煞回到办公室,给自己手机打电话,在一堆病历中间找到了它。 据护士长说夜班护士在护士站主班电脑旁发现,问了一圈不是护士的,就给送到医生办公室来了。 护士长以人格担保,绝对不是护士干的。 至微牙齿咯咯作响,从小到大只有她戏弄别人的份,还从没有被人戏弄过。 此仇不报,真当跆拳道黑带是吃素的? “怎么了小师妹?”李知晨打着哈欠进来,径直走到水壶旁冲了一杯速溶咖啡。 “被人黑了。”至微将那尊雕花食盒放在办公室一角,她倒要看看,哪个不怕死的有勇气认这东西。 “同病相怜啊。我也被人黑了。”李知晨苦着脸说,“老慕这混蛋竟然凌晨四点把我拖回来开刀。” “丫明明在医院,明明是他的班,为什么要我这个备班来做急诊手术啊?” “病房一晚上风平浪静,他竟然说有紧急要务,脱不开身。还倒打一耙,说我声音太大,扰人睡眠。” 被夜间手术折磨得内分泌失调的李知晨絮絮叨叨控诉着慕长安。 正说着,慕长安穿着便装走了进来,李知晨立刻闭上嘴,还生怕慕长安听见,给至微递了个保密的眼神。 慕长安将脱下来的白大衣挂在衣帽勾上,对至微说:“通知麻科和今天手术的患者,所有手术取消。” “又来了!”李知晨忍不住悲惨地嚎起来,“这次又要多久啊?” 慕长安没理会他,转身便走。 至微赶忙出手拦他:“等会。是你帮我定的早餐吗?” 慕长安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至微,吐出三个字:“不客气。” 绝尘而去,留下至微风中凌乱。 一大早,至微和李知晨成功地被慕长安气出了心绞痛。 “投诉,这个月投诉肯定少不了。奖金啊,我的奖金。”李知晨在办公室跳脚,愤怒得就差以头撞墙了。 “慕长安又犯病了。心情好的时候,特喵的就是手术狂魔,一星期做三十台手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像死人,十天半月不出现,电话能打通,丫就是不接。” 胃肠手术需要灌/肠,病人痛苦地灌完肠,手术说取消就取消,哪个病人能接受得了? 难怪叶赞舒让至微去看各科投诉记录,放一群病人鸽子的医生,怎能不劣迹斑斑? 还有,医患关系剑拔弩张的时候,他到底是怎么平安活着还混上副高的? 世纪之谜啊! 慕长安不在,至微和慕长安手下的两个住院医——杜南和许喜奔就硬着头皮去通知病人。 “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由于慕医生的身体原因,今天的手术取消了,您可以吃饭了。”三人站在床头,齐刷刷鞠躬。 病人错愕之余,情绪激动地嚷嚷着要找院长,要投诉,并朝替死鬼们投掷了水杯饭盒等一切够得着的物品。 尽管他们已做好被病人骂死砍死的心理准备,等真正进了病房,还是无法接受被上级坑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惨境地。 从病房狼狈地出来,杜楠抚着胸口说:“慕医生果然是住院医杀手。” 许喜奔一脸悔恨:“这是我转的第一个科,听说慕医生手术高超才选择他的。果然是自作虐不可活啊。” 被坑了n次的至微似乎已习惯了慕长安的尿性:“或许,慕医生真的身体不舒服呢。他好的时候真的很厉害,你问问李医生,很多手术都是慕长安帮他做的。” 杜楠和许喜奔听了之后,一致谴责至微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并惩罚至微一个人去通知10床老太太。 ※※※※※※※※※※※※※※※※※※※※ 慕医生这种情况,后面会解释的。 还有,慕医生的衬衣为什么扣子都扣上了?哈哈,埋个小伏笔。 第十一章 10床老太太三年前升结肠癌,初诊便有近处淋巴结转移,慕长安给她做的清除术,术后恢复良好。 这次是肝脏上长了个东西,本来属于肝胆外科,老太太死活要住到胃肠外科让慕长安主刀。 慕长安收她的时候,从护士到主任都表达了反对,同样,反对无效。 用主任的话说,人有院长撑腰,职权范围已经超出了胃肠外科。 言下之意,出了事,不是慕长安的就是院长的,和主任及胃肠外科没关系。 至微来到10床床前,干瘦枯黄的老太太正在看《圣经》,得知手术取消,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十分淡然,倒让至微生了几许狐疑。 “您不生慕医生的气?他这么……” 这么任性和不负责任。 老太太取下眼镜,拉着至微的手说:“哪能啊?慕医生看起来不好相处,其实人好着呢。” 至微想,他哪儿是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上就是不好相处。不过,人品还是有保证的。 “您放心,您的手术慕医生一定会完成的。” “慕医生靠谱,交给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回家也没事,多住几天也无妨。” 话头一起,老太太就打开了话匣子。 反正主刀跑了,至微也没什么事,就洗耳恭听了。 “上次住院忘记带《圣经》,我怕极了,慕医生知道后,冒雨出去买了本给我,还允许我带去手术室。就是这本,我一直随身带着。” “我这病,谁都不敢收,全劝我回家等死。只有慕医生鼓励我试一试,他那时候还是个研究生呢,为我这么个死老太婆,跟医务处都闹掰了。要说慕医生的手术,真真做的顶呱呱,和我一个屋的,也是升结肠,结果她的刀口这么大....” 老太太纵贯整个腹部划了一下。 “我的才这么大。” 老太太在手上比了两截手指,还撩起衣服让至微看。 果然,只有一道细细的瘢痕痕迹,不足10厘米。 “隔壁床那个没转移,两个月就走了。我这转移的,却多活了这么久。慕医生出国那年,我去别家医院复诊,每个医生都说我这不光切的干净,里面一点黏连也没有,胃肠功能比很多年轻人都好呢。” 至微不由感叹,这手术质量,完全可以和喻大教授比肩了。 至微家里名医扎堆,她最崇拜的父亲还是最顶尖的神经外科专家,但没有一个人像慕长安这样有个性。 好的医生千篇一律,慕长安这样的才是万里挑一。 他傲慢,冰冷,可又让人生不起恨来。 或许,傲慢的他并不是不可一世,只是更诚实罢了。 慕长安三天后才出现,至微打过他手机,没关机也没去限制服务区,可他就是不接。 什么毛病啊这是? 难怪李知晨对他又爱又恨,摊上这么个搭档,人生真是太艰难了。 再次现身,慕长安精神抖擞,面目焕然一新,和离开时判若两人。 雷厉风行查了房,慕长安就要去手术室,杜楠提醒他,由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这些病人都没有做术前准备,还有几个要求今天出院。 “哦,那都排到明天。” “明天周六,只做急诊手术,而且这么多台,麻科那边……” “你的工作是把手术条递上去,别的不用操心。” 叶赞舒刚跟至微说她周六值班,慕长安不在应该能轻松不少,结果…… 人算不如天算啊。 至微告诉叶赞舒这个噩耗,加了个拥抱的表情,叶赞舒回一个拥抱奋斗以及“明天见。” 差点忘了,虽然她只是实习生,但是和慕长安约法三章,他没离开医院,她不能走。 至微听见内心接二连三的惨叫声。 她爱上的是什么人呐! 查完房,至微瞅准机会悄悄来到慕长安办公室,说那早餐的事。 “你为什么擅自给我定那么贵的早餐?就粥和点心,要了我一千多,我还是个学生。” 虽然我默认你是关心我,但是,麻烦多点人性好不? “我说了不客气。” 至微气得咬牙。 “你还记得上次吗?就一年前,那顿饭花了我四千多,我一个人付的,记得吗?” 至微指望他能想起来,然后良心未泯地多少还点给她。 “哦,我记得那顿饭你吃了不少。” “so ?”事实归事实,总不能以吃多少来决定付钱多少吧? “这样很不健康。” 此人无可救药矣。 本着再抢救一下的人道主义精神,至微红着脸问:“那天晚上,我们有没有?” 接~吻。 “那是我的初……” “说起这个。”至微还没说完,慕长安就截了话头,并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敲了一阵,随后打出一张a4纸。 “我记得那天我叫你别喝酒的。既然我口头的话不管用,就写下来吧。” a4纸上1234写着几条。 除了前面随叫随到那几条还多了一条。 看到白纸黑字明晃晃写着的条件,至微简直要就地阵亡。 “禁止/性/骚/扰上级医师。” 加黑加粗,好似一记耳光打在脸上。 初吻啊,珍贵的初吻,一生只有一次的,竟然……竟然变成了性/骚/扰。 至微捏着纸的手力气渐渐变重。 “不签么?李知晨还在办公室……” “我签,我签。”至微松开手,咬牙说。 “笔在这。” 至微接过笔,飞快地签了这份“丧权辱国”的条约。 从此,我特喵也沦落成为爱情奋不顾身的女子了。 “还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至微可怜巴巴问。 “没有。”干巴巴的回答。 “那你看出我在追你吗?” “我不傻。” “那你……什么想法。”至微紧张地搓了搓手。 “再接再厉吧!” 这家伙竟是个逻辑鬼才,服了服了。 “我可以当这是鼓励么?”至微不甘心。 “随你。” 慕长安将桌面上博士毕业照从相框里抠出来,然后,把那份协议书塞了进去,接着相框摆回了原处。 “你……你干嘛把它放在桌面上?”还唯恐不醒目地装裱起来。 原以为他绝不会拿出来,毕竟性/骚/扰三个字实在上不了台面。 “时刻警醒。” 至微悔得肠子都青了。 为什么要爱上他?为什么要签字啊? 更可怕的是,他都这么过分了,她竟然还爱他,气都气不长久。 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 “你为什么对10床那么好?”出来时,至微亦步亦趋问。 “她总夸我长得好看来着。” 信你才有鬼。 “我也经常夸你长得好看啊!”至微阿谀说。 “你只是觊觎我的肉/体。” 至微:“…….” 太小瞧我了,何止觊觎你的肉/体,我还要霸占你的灵魂。 第十二章 周六,慕长逆天而行,给自己安排了五台手术,全是难度系数居高不下的疑难杂症。 至微叮铃哐啷起床时,卓小蝉从上铺探下头问:“老大,今天周六,起这早作甚?” 至微套着卫衣:“上班。” “单纯的上班?”卓小蝉眼里的光芒显示她已yy出了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我倒是想不单纯,我特么有时间么?”至微没好气地说。 一天站下来,精疲力尽不说,脂肪储备都能消减不少。 不过,至少整天都能和慕长安在一起。能瞻仰到男神,总算不枉大周六还起个大早。 至微啃着包子到病房,赶上麻科来接人。 对班麻医果然是愁眉苦脸的叶赞舒,至微过去抱了抱这个难兄难弟,今晚不奋战到后半夜是不可能的了。 “师姐,要不我帮你订饭的。你想吃什么?” 和麻医搞搞关系,也算为慕长安挽回点人缘。 “呵~”叶赞舒龇着牙说,“我想把慕长安涮着吃,你舍得么?” “我觉得生吃口感更好。”至微插科打诨,“也更解恨。” 两人眼神一对,咯咯笑成一团。 简单交了班,慕长安带着杜楠和许喜奔去手术室,至微很自觉地跟着一起去,不想被慕长安一脚踢出局:“饮酒后易手抖,不宜上台。” 不让我上台,那你让我早点来干什么? “那我做什么?”至微想发作一下暴脾气,可对着这张俊脸还是舍不得下手。 “等会病人下来,你接一下。病人没下来这段时间,把我办公室打扫一下。” 慕长安丢给至微一把钥匙。 至微的脸色很难看,而杜楠和许喜奔站在不远处偷笑,连电梯来了都舍不得进去。 “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 你是我男神,男神的话就是圣旨。 反正节操已经碎成了面粉,也不在乎多践踏两下。 慕长安大约有洁癖和强迫症,办公室物品分门别类井井有条,可打扫的空间有限,至微略微擦了擦就算完成任务了,只是,相框里那签着她大名的纸张太过刺眼。 他其实是找机会让她观摩这张纸,而不是真的需要打扫办公室吧。 用心险恶呀! 至微掏出笔,露出一抹邪魅的笑。 离开时,至微很是心满意足。 门关上的刹那,桌上相框应声而倒,倒扣的文字中,那关键的三个字周围被画上了各种装饰物,完全面目全非了。 回到办公室,本应在台上的杜楠却坐在里面,耷拉着脑袋,像被人煮了一般。 “师兄,你怎么下来了?” “唉!” 表情一目了然,又一个被某人踢出局的天涯沦落人。 至微早就见识过慕长安在台上手下不留情的模样,但是师兄,才不到半小时,你的存活时间是不是有点短啊? 杜楠算是个老外科了,竟然一上台就收获到了慕长安粗壮的“滚”字,反而是许喜奔,据说是一早被发配去给李知晨打电话而幸存下来,但是,这家伙太过柔弱,完全跟不上慕长安的节奏,第一个手术就累得体力不支,被丢了一把止血钳及被问候了母亲之后也惨遭驱逐了。 至微自告奋勇的时候终于到了,她十分仗义地对许喜奔和杜楠说:“二位师兄歇着,轮到我去冲锋陷阵了。” 除了她也没别人可供慕长安使唤了。 许喜奔看着至微欢脱而去的身影,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愿菩萨保佑你。”然后动到了被止血钳砸肿的手,疼得表情狰狞。 慕医生下手是真滴狠啊!劲稍微松了下,一把止血钳就飞过来了。 把萌萌哒的小师妹送上慕医生的台,许喜奔有一种送羊入虎口的罪恶感。 至微在手术专用梯中撞上了从家里被提溜来的李知晨,至微将情况一说,李知晨告诉至微:“老慕在台上就是野兽,经常无差别人身攻击。当他像这样瞪你的时候” 李知晨做了一个眼珠子快要飞出去的瞪眼表情,“你一定要瞪回去,这样就……” “就不会赶我走了?” “不。这样你会走得比较有尊严。” 至微:“……” 到了手术室,叶赞舒正在为如何把一位bmi35偏偏还手脚不便的病人挪到手术台上犯难。 叶赞舒和几个护士联合慕长安,各个角度钻营了半天,始终无法撼动他庞大的身躯。 李知晨看大家都满头大汗,拉过至微说:“小师妹,我们就在这静静地看老慕如何抓耳挠腮好了。” 至微显然不是那种看着自家男人陷入困境还袖手旁观的人。 她冲入人群,对慕长安说:“慕医生,我来试试。” 在一众人等错愕的眼神中,至微轻松地抡起了病人的大腿,三两下将他扛上了台。 李知晨傻眼了,这小矮子竟然比自己组里那几个雄性给力多了。 他好想用那几个换回一个天生神力的苏至微。 可惜,苏至微是慕长安的人,借他十个胆也不敢问慕长安要人。 至微是实习生,头次上台,只混上拉拉勾的活,但她充分发挥了手稳力气大的特长,拉勾视野极好,很快,在台上生存时间就大于师兄两个sd了。 此后的一整天,接病人抡大腿的活毫无意外地落到了至微头上,杜楠许喜奔和李知晨看到矮瘦的至微吭哧吭哧扛了五六个大腿,而慕长安竟然就在边上抱着手作壁上观,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这几个刚被慕长安赤.裸.裸鄙视过的大老爷们直感叹:慕医生没人性啊没人性;苏至微大力士啊大力士。 至微乐此不疲,她很享受把病人送到慕长安手里,手术结束,再安全地把他们从慕长安手里接过来。她也喜欢台上的慕长安,他始终镇定自若,不会一会高亢一会消沉,给人以极大的安全感。 唯一遗憾的是,竟然没在手术台上听到麻医和外科医生互相调戏的颜/色/段子。 整个手术间只有呼吸机气囊的缩放声,显得格外刺耳。 器械和巡回一般都凶巴巴的,至微刚见证过巡回前几天在一台手术上骂蔫主刀,气势十分嚣张,到这,就默默地,默默地,啥也不说了。 估计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慕长安手势极快,至微数了数,他一分钟能缝一百针左右,只见针在动线在抖,至微数着数着就呆了。 最后一台手术结束,已过凌晨十二点,一整天忙忙碌碌都没有时间去解决吃喝拉撒等生理需求。 至微饥肠辘辘,夜半时分的医院,只剩长而空旷的走廊以及时不时冒出来的空调冷气。 病人们安然入睡,没有人关心一个实习生是否吃了饭,是否很疲倦。 至微茫茫然站在走廊的一端,突然感到孤独和害怕。 小时候经常一觉醒来,也似这般,周遭只剩下她一个人,家里人都通宵达旦奋战在医疗第一线,没有人想起家里还有个尚无生活自理能力的小朋友。 她躺在床上,饿了,忍着;害怕了,缩进被子里,自己拥抱自己。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悟到一个很悲哀的道理,人生来就无所依靠,要生存下去,唯有自力更生。 所以,她从不在吃上亏待自己;所以,她的跆拳道才如此出色。 “苏至微。”不知何时慕长安来到了她的身旁,并丢给她一瓶安素肠内营养液,“喝了它,我请。” 陡然见到个活人,至微心里不由一暖,接过来喝了一口,立刻呕了出来:“太难喝了,我不要。” 慕长安收过去,接着甩给至微一袋50葡萄糖:“兑点水再喝。”然后仰起头对着瓶口,畅快地下去半瓶安素。 至微对慕长安把肠内营养液当饮料喝的壮举惊呆了:“你是怎么喝下去的?” 这玩意可是比猪饲料还难喝啊。 “就这样喝下去的。”他继续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半瓶,对至微说,“这可是全自费的,真不懂珍惜。” 您还真是对食物色香味一点都没追求啊! 至微想起慕长安办公室那几箱安素,问道:“你平常只喝安素啊?” “嗯。” “为什么?现在点外卖很方便的。而且你是本院职工,可以24小时去食堂吃手术餐啊。” “没时间。还是安素营养全面又不费时。” 人说食/色/性也,一个男人对食物都没兴趣了,是不是那方面也…… 至微抬头看慕长安,头发浓黑,面有倦意,在医院淡绿和雪白的背景下,整个人都是冷色调的。 看起来的确很禁/欲! 啊!不行,要拐来当老公的人,怎么可以还没上三垒就禁/欲了? 至微决定好好改善改善慕长安的伙食,顺便以食补的方式提升了一下某人那啥方面的欲/望。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至微突然想起来,刚才他对嘴喝的那瓶安素,之前她也对嘴喝过。 这……不就是间接接吻么? 他是没发现还是不介意? “刚才……”至微内心窃喜,吞吞吐吐说,“那瓶安素,我喝过。” “哦。”慕长安手插着兜,像是很不在意,“你别想多了。” 什么叫别想多了啊!这是客观事实,不是亲密关系的话很令人尴尬的客观事实。 “我们的嘴唇都碰过,所以算不算……” “苏至微”慕长安厉声打断她,“禁止/性/骚/扰上级医师。” 至微:“……” 这次明明是你骚扰我好伐? ※※※※※※※※※※※※※※※※※※※※ 申了个榜,第一次申榜,这么惨淡的点击估计会轮空,接下来还是只能靠爱发电了。呜~ 第十三章 至微跟在慕长安屁股后面勤勤恳恳转了一周,每天写病志、搬病人、追术后,饶是她体力好,依然七天有四天直接累瘫在地上。 这个时候,慕长安总是走上前,用脚尖踢她上肢:“喂,醒醒。” 至微满身疲倦坐起来,慕长安必然娴熟地甩过来一瓶开了盖的安素。 拜上不完的手术所赐,至微已经习惯了猪饲料味的安素,并靠它续命了。 慕长安自然也不是铁打的,好几次和至微一样,下了台就脚步虚浮,两人不管不顾席地而坐小憩一会,然后,背靠背干掉两瓶安素。 这人别的地方固然很招人恨,单论做手术,连最恨他的人都得佩服他。 手术台上的他安静如同一坨面,怎么捏都行;发起飙来如同火山爆发,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只要手底下进行得顺利,怎么着都行,一旦助手没跟上,或者器械护士没有到位,某人露出来的两只眼睛就会发出氦闪般摧古拉朽的力量。 至微和众位师兄,甚至包括李知晨,都被慕长安丢过止血钳,问候过祖宗十八代,被骂的最多的是杜楠,简直是被慕长安践踏尊严地骂,至微看到好几次,这个大男生被骂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圈圈。 当然,再难忍的泪也是不能落下来的,落下来会被慕长安扫地出门,对于规培生来说,意味着转科成绩为0,后果更严重。 慕长安下手和打人一样快准狠,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和拖泥带水的,下完一刀,护士下一步的器械必须递到他手上,一切都得刚刚好合他的意。 慕长安速度太快了,总是看见手在动还没回味过来,一根血管就缝好了。 李知晨告诉至微,他当年练习打结,把线拴在杯盖上,苦练七七四十九天,练到了一分钟打70个结而杯盖不动,慕长安第一天进外科一分钟打112个,杯盖纹丝不动。 那一刻,李知晨就知道眼前这个变态是他这辈子都追不上的外科奇才。 跟台一周,亲眼见证了20多天吃不下东西的肠梗阻病人,术后三天就吃上米饭饮食自由了,那一刻至微居然有一种满足和自豪感。 家里那些名医,对病人热情,对待家人总是带着一股处方味的淡薄,极其没有温度。 自从跟了慕长安,切身参与到这项事业中来,至微恍然觉悟,医生是有温度的,他会通宵达旦查资料,为病人制定最精良的手术方案,也会冒雨跑去给信仰基督教的人买《圣经》。 慕长安冰山脸下跳动着一颗为他人生命燃烧的火热的心。 这样的人,活该被我苏至微狠狠爱。 自从被慕长安“禁止/性/骚/扰上级医师”后,至微又找到了一块自由抒发对慕长安赤胆忠心的地方,那就是寝室群。 情绪来了,就把群当做表白墙,什么都往上发,比如“慕医生,命给你”比如“慕医生帅得令人心脏骤停”比如“睡到男神总共分几步”......一般,迫于苏老大淫威,大家不敢视而不见,同时对老大这种行为感到无语,于是就集体送上各种表情包以求生存。 实际行动上,至微总是竭尽所能包办慕长安的三餐,只要她有空,无论多晚,慕长安下了手术就有热腾腾的外卖奉上,无论多早,总有一份三大物质比例得当的早餐伺候着。 其他几位师兄,包括李知晨,饥肠辘辘回来,看到桌上的餐食,馋得流口水却半粒米饭都分不到,只要手指一动,至微立刻就光速出现并把餐盒揽到怀里“这是给慕医生的。” 这可不是简单的饭,这是至微专门挂了个营养科的专家号,花了血本给慕长安量身定做,提高某方面欲望的药膳。 李知晨们想吃,门都没有。 被差别对待后,李知晨柠檬了,酸溜溜跟慕长安说:“你到底有什么魅力?把小师妹迷得就差把求交往刻脑门上了。哎呀,你说说,我长得也不差,怎么就没个把失足少女看上我啊。” 慕长安微微皱了皱眉,很不和善地说:“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哪里长得不差?” 李知晨目瞪口呆,你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师妹知道吗? 要说慕长安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这样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开口就毒死人,关键人还不自知,把人气着了依旧一副懵懂无辜的样子;另外一个,他没有表情,极其不爱笑,活脱脱重症面瘫患者。 至微循着叶赞舒的话翻各科意见簿,被提意见最多的医生果然是慕长安,而慕长安被诟病最多的是他不爱笑。 有个患者在医院微笑服务月里给主任写信“小慕医生都不笑,希望小慕医生也能微笑服务。”闭环整改一月,主任在后面画了个摊手的表情,“他不笑,我也很无奈啊!” 手术中,至微再一次被慕长安一个滚字打发到角落里面壁思过,即便众目睽睽面壁,至微的心已被磨砺得毫无波澜,只是略微无聊,就站在一旁抠手指,抠着抠着听到慕长安喊“苏至微。” 至微立刻乖乖地跑过去,站到慕长安身侧,慕长安照例偏一偏头,在至微肩膀上蹭汗,蹭完嘟囔了一句“太矮了。” 至微:“……” 这就是至微上手术的日常,日常被当蹭汗桩,日常被嫌弃身高太矮。 晚上,班长通知保研报名了,报外校的自己邮寄材料,报本院的最近要参加统一考试,亚学科面试也同时紧锣密鼓提上了日程。 至微本打算混个本科学历给喻教授一个交代,这辈子就从医疗口解脱了,可眼下,她改了主意,在志愿表上填了本院,至于哪个科,她正在掂量。 外科是最理想的,但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有数的,外科看重解剖,局部解剖学没有90分以上没有任何竞争力。 别的学科,眼科、皮科这种黄金科室,要求绩点太高,年级前五名的学霸们才有魄力报;感染科、小儿科,这类风险大收入低的科室,至微想想就心累。 早知道就好好学习了,现在高不成低不就的,太烦了。 寝室那几只就没有她这么纠结,白季皙已经申请了国外的学校,她自己完全不用动手,顾瞻早就帮她把材料准备齐全了;卓小蝉有家蒸蒸日上的公司,做梦都想把企业做大,把对面的资氏集团干掉,是否深造已无所谓了,反正钱已经赚够了,就剩下实现远大理想了。 至于沈含笑,至微曾听她说过,她爸刚经商的时候,应酬多,好几次喝酒喝出胃大出血,把家人吓得够呛,因此她除了代替她爹练就了一身好酒量,还早早想好了将来要当一名消化科医生。 沈含笑这妞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相处久了,至微深知这丫头很有担当,责任心极强,大事面前拎得清。 陆教授选择她,一点也没走眼。 咦!好像我也不差,怎么慕长安就跟瞎了一样? 至微悲哀地想了一会,沈含笑见她杵着,催她:“老大,赶紧写,一会老班来收志愿表了。” 至微回过神,重新纠结该报哪个科。 “报外科吧,被刷的概率很大,我怕死得很难看。” 沈含笑早已看透了苏老大的恋爱脑思维:“老大,你以前不总跟我们说人不能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无限的怕死中么?怎么轮到自己,就这么怂了呢?” 对哦,人总有一死,也只能死一次,所以我要壮烈一点。 于是至微立刻填上了普通外科。 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我要站在慕长安身边,哪怕做个蹭汗桩。 第二天周日,至微一大早就在寝室敲锣打鼓,把其他人吵醒:“起来了,起来了。” 三个人全部睁着朦胧睡眼问:“干嘛?” 至微兴奋地:“难得大家都在,一起上自习啊?” 集体又倒回床上。 至微挨个敲床栏:“你们这群猪,快起来学习了。” “拜托,老大,现在才五点半。” “闻鸡起舞懂不懂?快给我起来。” 卓小蝉刚开完一个国际电话会,惨惨地说:“老大,我毕业就滚去做生意了,能不能放过我?” “卓知了同学,你怎么这么没觉悟?虽然你只是个卖药的,但临床知识也要扎实啊,得趁还在学校多吸取点营养,企业才能壮大。不懂医只懂卖药,那和黑心药贩子有什么区别?” 卓小蝉:“老大……”算了,我还是起来吧。 其他人打着哈欠洗漱刷牙,卓小蝉还得化妆遮住浓重的黑眼圈,至微一边碎碎念一边拿出尘封的书:“太阳当空照,背上我的医学小书包。” 嗯,外科的话,解剖很重要,系统局部通通带上;生理,病理基础学科,肯定有涉及,拿上;生物化学,手术路径,诊疗规划……也很重要的样子,带上吧。 医学是人文学科,s大医院天天讲“以人为本”,那医学伦理学也不能落下。 这一刻,至微真后悔没去看老爸老妈招研究生,不然不会现在这样完全摸不着重点。 拿来拿去,小书包装不下了,重量大概也就10kg,至微单手就能拎得动,可是书包太小了,以后上自习,应该买个拉杆箱。 教学楼里,除了至微兴高采烈,别人都耷拉着脑袋,困得如小鸡啄米。 出差在外的陆教授给沈含笑发信息,问她干什么。 沈含笑说被老大赶来上自习。 陆教授很是意外:“你们老大总算正常了。” 沈含笑:“……”决定不再搭理这个无情的男人。 还是顾瞻靠谱,得知白季皙一早去了逸夫楼,立刻就带了早餐过来。 “有咖啡。谢谢妹夫。”卓小蝉说。 “有三明治,还有庆丰包子……妹夫,你太周到了。”沈含笑含着热泪说。 “妹夫,给我讲讲外科学。” “老大,能不能吃完再说?” “不行,不行。”至微挥舞着爪子激动,“进食容易犯困,影响思维,为了提高效率,本老大决定视食物为粪土。” 众人:“…….” 老大,你能不能整个好点的比喻? 顾瞻稀奇地看了眼至微,再深情脉脉地望了望白季皙,白季皙递了个无奈的眼神。 老大现在脑子不太好,只好委屈你了。 得到白季皙的赞同,至微立刻拉着顾瞻,兴致勃勃摊开书:“妹夫,咱们就从绪论开始讲吧。” 顾瞻头都要肿胀了。 “嘟嘟嘟……”至微的手机响了,是慕长安的,至微赶紧跑到门口去接。 “苏至微,怎么不来医院?” “周日也要去?” 不是只有周六去么? “外科没有周末,你不知道?” 父母双亲基本周末都不在家,周六外科有查房,周日去外地,至微还以为慕长安周日也会出去开会或者“飞刀”,竟然一大早跑医院上班。 “同志们,男神在召唤,我走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感谢慕医生救苦救难。 “你们都给我在这上自习,别回寝室睡懒觉。妹夫,你好好监督她们。” 顾瞻只想监督白季皙,卓小蝉和沈含笑怎么可能会留下当灯泡,苏老大一走就滚了。 卓小蝉和沈含笑一人抱着一摞苏老大留下的专业书,爬了五层楼,累得只想挺尸。 ※※※※※※※※※※※※※※※※※※※※ 果然轮空了塞,近期不打算申榜了。 宝宝支气管炎,只能间隙码字,更新频率不能保证,对不住了。 第十四章 至微赶到医院已过九点,十几个小时未进食,此刻终于饥肠辘辘起来,没想到慕长安竟然发了善心,特意给她留了咖啡和三明治。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出了这么多血,总算见到回头钱了,一小时前还非常有骨气"视食物为粪土"的苏老大果断抓过三明治欢畅地啃了起来。 “江护士买的,味道不好,我吃不下。” 呃…… 因为你觉得我总是食欲好,所以把你认为不好吃的就留给我? 已将三明治铲干净的至微被狠狠噎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慕长安从兜里腾出一只手,犹豫片刻,最终伸过去在至微背上轻轻拍着: “吃这么快做什么?这种东西又没人跟你抢。” 大哥,我特喵不是被食物噎到的,完全是被你的话噎到的好伐。 侬怎么读到了博士却还不会说人话呢? 江护士给慕长安带的是鲑鱼三明治,里面夹的是至微最喜欢的西班牙火腿,堪称至尊奢华版三明治。 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还被嫌弃地称为“这种东西”。 至微有点怀疑慕长安不光脑回路异于常人,就连味蕾也不大正常, 慕长安见她似乎不太开心,以为至微也不喜欢,摸了摸鼻子说:“先干活,晚上请你吃个好点的。” 至微脸上没有慕长安期待的那种高兴和期待,反而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我请客你不开心?” 有人请客当然开心,但至微已经在慕长安手里吃过好几堑了,她可不想被坑第三次,因此必须先确认慕医生请客的意思是不是他付钱的意思,还有他身上到底有没有可供支付的rmb。 慕长安直接从白大衣兜里掏出一张卡来:“密码是手机号后六位,放你这,以后订饭结账这种小事就交给你了。” 至微看见银行卡,眼睛放光,一把抢过来 “你放心,我最喜欢干这种小事了。” 至微捧着还带着体温的银行卡,有种买了二十年彩票突然中了好几万,一下子就回了本的感觉,她整个人都轻快地要飘起来了,撸起袖子磨刀霍霍状:“收人钱财□□,慕医生你就是要我杀人放火我也一定两肋插刀,万死不辞” 慕长安被她煞有介事的胡言乱语气笑了:“咱还是别做违法犯罪的事。这样,先把我办公室打扫打扫。” “就这?”至微眨眨眼,“你办公室很干净啊” 慕长安难得好兴致,却故意板着脸说:“不知道哪个淘气包在相框上画了一堆怪兽,你把相框清理干净,不然我收回......” 至微紧紧护住到手的银行卡:“我一定洗干净。” 慕长安莞尔:“那就好” 慕长安坐在电脑前一会敲论文一会刷文献,一面遥控着至微马不停蹄干这干那。中午,至微一手一箱生理盐水呼啸而过,而慕长安背着手淡定地走在前面,这一奇特的组合惹得值班同事们纷纷侧目:天啊,慕医生已经没人性到此等地步了么?竟然把实习小同学当负重牲口使唤,看这小同学如此娇小,如此可怜…….包身工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其实,咳咳,至微愉快的内心吃瓜群众是不会懂的啦。 作为资深小财迷,至微拿到银行卡第一时间就积极主动去小卖部给慕某人拎矿泉水,然后趁机跑到大厅atm上查了余额。 具体数字不记得,总之至微在atm前哆哆嗦嗦地数了好几遍小数点前的数字,然后狠狠拧了自己一下,最终确认慕长安的确把百万存款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交到了她手上。 这种大无畏的行为,文艺一点就称之为“以身相许”。 被如此信任,至微一路转着圈回去的。 哎呀呀,今天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啊!怎么感觉整个地球都在围着我转呢? 哎呀呀,和我家男神在一起真滴太幸福鸟。 于是被幸福填满的苏老大干起活来好似吃了千年人参的佟掌柜,不知疲倦一刻不闲。 等忙完,至微坐在慕长安办公室,看着慕长安俊俏的侧颜,天马行空,连以后孩子学什么课外班都想好了。 慕长安敲完最后一个字,揉了揉酸疼的后颈,就看到至微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很无语地叫她:“走了,吃饭了。” “哦!” “去哪儿?“ 至微这才后悔没有想到要定一个适合情侣的浪漫餐厅,现在这个时间点,但凡有点格调的地方都满座了,加上外面下起了雨,可选择的地方就更少了。 突然她想起来:“我们好像刚刚吃过饭,午饭晚饭一起吃的” 慕长安叹了口气:“那还是送你回学校吧” “至微走到窗边,淅淅沥沥地雨打在玻璃上,一道道白色的水花顺着玻璃流出条条清晰的轨迹。 “雨有点大。” 要不就孤男寡女凑合一晚上? 至微再次感叹了一下天助我也。 “没事,我开车送你。” 好吧,果然还不在一个频道上。 至微踩着软绵绵的脚步,跟着慕长安下到地下车库,在灰暗的灯光中找到了一辆蒙着车罩的车,慕长安掀掉满是尘土的车罩,小声地自言自语:“应该是这辆吧?“ 至微囧了,这是啥问题? 还好,钥匙能打开,不然至微真怀疑慕长安真的连自己的车长什么样都不放在心上。 “我一年没开,不太记得“ 至微再次囧了,他不会一年没开就忘记怎么开车了吧? “我有驾照,我会开“ 至微豪迈地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上,然后悲催地发现电瓶没电了。 于是打电话给附近的修车行,对方先问了一下什么车型。 至微看着标志陌生地很,转头问慕长安:“这是什么车型?“ 眼前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boy不出所料地摇了摇头。 至微只好描述了一下:“标志就是一个b,带小翅膀,下面是ben…….” 听到这,对方打断她:“妹子,这是宾利,不是一般的车,我们修不了,你得找4s店。” 至微莫名其妙,宾利是什么? 上网查了一下,竟然是豪车,整个城市只有一个4s店,零部件全部都是手工锻造,要更换还得临时定制从国外寄过来这种。 “你怎么买得起这个车?“ 外科医生不是三十多还得啃老么?什么时候竟然脱贫致富了? 慕长安淡淡地说:“博士毕业的时候,家里说要给我买辆车,我就让她们随便买了辆。“ 随便买!!!就买了个九百多万的宾利? 您家是有矿么? 虽然地下停车场号称豪车遍地,但是这个是不是豪得太出众了点? “你家里做什么的?“想到将来可能会是一位豪门太太,内心竟然有点小忐忑呢。 “做小买卖的。“慕长安神色依旧淡淡的。 小买卖?哄谁呢?哪个小买卖能一次拿出九百多万,我特喵立刻弃医从商。 慕长安显然不愿意多谈,至微识相地不再问,掏出电话给卓小婵打电话。 卓小婵这个富二代对车颇有研究,熟稔地指导至微找了两根电线,给电瓶蓄好了电,车子总算能启动了。 “我来开”慕长安不容反驳地说。 至微没和他争,爽快地坐在了副驾驶上,看着身旁这位英挺沉着的男人,心脏怦怦乱跳,摸了下滚烫的脸,看来真是走火入魔了。 医院停车场承包出去了,职工停车也是要收钱的,快到收费岗时慕长安说:“车里没有现金。“ 至微赶忙说:“我有,我有。停车费我来付。“ “ok。“ 至微低头翻找了一圈,终于在书包最底下找到了红色的卡通钱包。 钱包里有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然而,停车费要一千多。 至微只好悲催地一路小跑到大厅atm上取了八百,再一头汗地回到车上。 为什么不打车啊?折腾这么久,天涯海角也该到了。 真是色令智昏,还好刷慕长安的卡,不然谈感情的钱她可伤不起。 “给!“慕长安递过来一张无菌纱布。 “哦“至微接过来,擦了擦额头,从镜子里看到头发贴在脑门上,这副乱糟糟的样子和这个车以及车里这个人太不搭了。 至微不停地撩着那缕不听话的头发,怎么拨弄也达不到想要的效果,突然有些气馁和暴躁了。 “过来。“慕长安突然向她附过身来。 他要干嘛?至微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 慕长安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窘态,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至微的额头,过电的感觉将至微定在时空里一动也不能动,慕长安动作轻柔地在至微头上整理了一番,才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笑容,“这样就好了。“ “哦“至微已然木木的了。 慕长安发动了车子,他开车和他下刀一样行云流水,在堵成肠梗阻的路上竟然杀出重围,很快就到了医学部门口。 “到了”慕长安看着远方朦胧的夜色说。 “真快,这么快就要说再见了。”至微说着,手却紧紧抓住安全带,特别希望能来个人把车门焊死。 “是啊,真快。“ 车里气氛陡然暧昧起来,至微的心跳扑通扑通逼近峰值,然后看到医学部红底黑字的招牌越来越近,从车窗外一闪而过再渐行渐远。 慕长安竟是故意错过了校门。 他俩就这样心照不宣,一个不说到了,一个不停下,两人一言不发,围着医学部兜来兜去。 街上的车和人渐渐稀少,城市安静下来,慕长安终于把车子开进了学校,至微总算也闺秀了一回,站在台阶上特淑女地挥手道别。 回到寝室,一把倒在床上,双手锤床,双脚乱蹬,恨不得打几个滚:“哈哈哈哈哈……“ 沈含笑和卓小婵被她一连串不间断的笑整的莫名其妙。 “老大,你怎么了?“ 至微狂笑:“没什么,就是和慕医生开了个车。“ 卓小婵猥琐地笑了两声,然后惋惜状说:“唉,最终还是让你得手了,为慕医生默哀三分钟。“ 至微黑线:“开车,是真的车。” 沈含笑一脸我懂得的表情:“老大,你们玩得很激烈啊!” 白白担了恶名的至微:“……“ 这群人没法沟通。 至微还是打开微博,发了一条给人无限遐想的微博“和男神开了个小车车!“ 至微的微博,一半美食一半牢骚一半血腥暴力一半是这样绝对会被慕长安归为某骚扰的少儿不宜。 这个账号可以说是至微的秘密基地,很多不能在朋友圈为熟人道的东西她都会写在这里,她的粉丝也只有寥寥个位数,都是带数字的可疑僵尸粉,故而从来无人评论和点赞。 所以,也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到。 熄了灯,至微躺在床上,随手又打开微博,猛然发现上一条竟然有个赞。 谁会突然发现了这里还过来点赞呢? 至微好奇地点开那个赞,看到那个名字,惊得手机一下从手里掉落,直直砸在了鼻梁上,疼的她叫了出来。 点赞的那个陌生人头像是个问号,用户名叫——慕长安。 ※※※※※※※※※※※※※※※※※※※※ 娃支气管炎断断续续,这个冬天太难熬了。 感觉自己还没长大,突然就要照顾一个毫无生存能力的婴儿,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满满的挫败感,英年早婚早育伤不起啊! 感谢蹲坑的小天使,评论和收藏就是码字的动力! 第十五章 火速回关慕长安后,至微躺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又打开手机,第108次点开慕长安的页面,盯着没有一丝内容形如“裸/奔”的某人微博翻来覆去看。 这家伙不知道是不会用还是确实太懒了,一条微博都没发过,连快转都没有,关注也只有两个,一个是系统分配的小助手,一个就是至微了。 微博最火的时候,医院给每个医生都生成了一个带有s大医院标志的微博账号,慕长安的导师也在其中,多年过去,很多医生的微博弃之不用了,但慕长安的导师可是加了v且一直活跃在胃肠健康科普领域的大咖,慕长安竟然没有关注自家导师,连s大医院,丁香园等医学必备账号也没能进入他的关注列表。 嗯,即使你没有发过一条微博,但我体会到了我在你心中那沉甸甸的分量。 至微想当然认为,慕长安开微博是为了关注她,等于,他无可救药地喜欢她,就是嘴有点硬,强行凹高冷。 趁热打铁,至微给慕长安发了条短信:“慕医生你关注了我微博,还点了赞。” 慕长安言简意赅,毫无感□□/彩地回了一个字:“嗯。” 虽然躺在被窝里,至微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凉风嗖嗖往被窝里灌。 这家伙千年如一日地能把天聊死。 “请问你为什么关注我?” “偶尔闲来无事。” 好吧,耿直boy又上线了。承认喜欢我有那么困难吗? 面对这种始终不肯前进半步的男人,至微展现出了一贯的“不矜持”。 “我现在特别想见你。” 被慕长安警告后,当面言语挑逗她收敛了许多,但文字挑逗……夜深人静,控制不住手痒啊。 “我在你楼下。” 嘭~~~~至微的鼻子又被手机砸中了。 大半夜的这是要闹鬼的节奏啊。 至微摸着快要肿起来的鼻中隔,披了件衣服爬起来,在床底下胡乱捞了两只鞋套上,一路狂奔,恨不得直接自由落体到楼下去。 楼门口,两排银杏树中间,果然隐隐闪现着慕长安那辆骚包的宾利,而慕长安斜靠在车上,手机微弱的光照着他清瘦的面庞,仿佛一座曲线完美的雕像。 “你,你怎么在这?” “和你一样。”” 至微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和我一样?” 慕长安声音里多了几许低柔几许笑意,刮了下她的鼻子:“就是,我也特别想见你呀。” 被砸了两次的鼻子被轻轻一刮,至微疼的缩了一下,这个动作被慕长安敏锐地察觉到了。 慕长安受到了小小的打击,但见她一只脚汲着拖鞋一只脚套着皮鞋,也不知道是谁的,反正小了不止一号,导致半只脚掌都在外头,不由皱了皱眉:“就这样下来了?” 至微两只耳朵红透了,低头用穿拖鞋的脚划拉着冰凉的水泥地,“刚才那个算表白吧?” “应该算吧。” 还以为这丫头有多懂,原来也是个小白,慕长安稍稍安心了点。 接下来的十五分十三秒,两个爱情小白就直愣愣地站在婆娑的树影中,刚被至微惊起的鸟儿看他们都看烦了,纷纷拍打着翅膀飞去远一点的树上歇息了。 最终,慕小白不无遗憾地对苏小白说:“太晚了,不然一起……” 半截话还没完,一阵风卷过,再一看,那阵风已经坐在副驾驶、系上了安全带,并冲慕长安露出一个硕大无比的笑脸:“不晚,不晚,我完全不介意夜不归宿。” 慕长安:“……” 这速度,不亏是当过运动员的。 “你……”慕长安指了指她的鞋子,“不冷么” 至微这才感到脚下凉意侵体,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关系,我打电话让她们送下来。” 沈含笑起来如厕,就倒了霉地接到了电话,被苏老大拎起来给她送鞋。 沈含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路飘飘荡荡下来,走到外面,见到个人,也没看清是谁,就把鞋递过去:“老大,鞋!” 一双大手接过去,相当客气地说:“谢谢”,沈含笑下意识甩了甩手说:“不客气。”转身准备飘回去,突然一个激灵。 怎,怎么是个男的? 沈含笑清醒了,慢悠悠回头,却见一辆豪车,车门大开,苏老大坐在副驾驶上,一个男人弯着腰,正给她换鞋,苏老大脸上的表情,娇羞中带点期待,期待中有点荡漾,像极了女土匪抢了个帅男人逼着对方入洞房。 沈含笑的嘴一下子噘成了o形,立刻转身,狂奔回宿舍,把卓小蝉摇醒,气喘吁吁说:“老,老大又和慕医生开车去了。” 卓小蝉直接弹坐了起来。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两人连滚带爬下楼来,争先恐后挤在窗户上偷看。 至微看到俩偷窥的大脑袋,得意地挑了挑眉,满满一副得逞的轻狂样。 “慕医生,千万要保重啊。”车子绝尘而去之时,509寝室两位受害姐妹发出了对慕长安最衷心的祝福。 车内,慕长安负责开车,至微负责各种聊以及各种尬。 和慕长安聊天,真的能尬到爆炸,这厮总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使用频率最高的字是“嗯。” 至微说:“你给我微博点赞了哦。 “嗯” 至微又说:“你认真看了那条微博?” “嗯。” “你……”再怎么着本姑娘也算是女孩子,还是不要直接问开车这种事。至微缩着脑袋问:“你有什么意见?我说的男神可是你。” “没什么意见,如果你喜欢开车,我们可以多兜几趟。” 至微被噎了个结结实实。 要不要趁机给某人科普一下此开车非彼开车啊?泪目。 “那我以前写的呢?你有没有看?” 那里面信息量可太大了。 “看了。” “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至微双手一直不停地和手机进行着摩擦运动,舒筋活血以缓解直冲到顶的血流量。 “你的生活还挺丰富的。”语气始终透着一股事不关己的淡漠。 “呃……” 直男的关注点果然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不过,总算得到了一句主谓宾分明的回答,感动到流泪啊有木有? 车子里的广播隐隐约约响着,此时传出来一串报时音乐:“北京时间1点整。” 夜已深到极致,两人却又在学院路晃了一大圈,晃着晃着就都饿了,可惜这个点,大小饭馆早就打烊歇业了。 至微在手机上扒拉,看到那家最近在朋友圈传播度极高的网红烧烤店竟24小时营业,“我们去这个很有名的店吃烧烤吧。” “好”他说。作为胃肠外科医生,慕长安比较抵触烧烤,见至微兴致盎然,就勉为其难吃一次好了。 “不过。”至微担忧地说,“这家店是一群医生开的,去那里吃烧烤必须要有一篇五年内的sci论文。” 这店之所以在至微的朋友圈里存在感极强,主要因为sci,ssci,cssci是它的噱头。客人凭借文章影响因子可以享受打折甚至吃霸王餐的福利,能去里面就餐就是对你科研能力的一种褒奖。 如果去店里消费却不能享受打折,那么……一开始怎么有脸进去? 往烧烤店开去的时候,至微想起来,她是直接从床上滚下来的,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睡衣,浑身上下“一毛不拔”,而且最近喻教授莫名其妙突实行财政紧缩政策,招呼都不打就关掉了她的副卡,导致现在微信支付宝余额加起来不足20。 至微在门口犹豫啊犹豫,慕长安问:“怎么了?” “你带钱了吗?”真没钱付账,她自己肯定能跑掉,可慕长安就不好说了,万一抓住,背一口白吃的锅,以后在科研界还怎么混?毕竟圈子就这么大。 “没有。” “我还有20块钱,你介意咱买两桶泡面回车上吃么?” 在900多万的宾利里吃5块钱一桶的泡面,这场面真真一言难尽。 “苏至微!”有人从远处往这边来,惊喜地喊至微,“师妹,真的是你,太巧了。” 一看到来人,至微本能想抬脚。 原来此君乃跆拳道社某位长相不忍心看第二眼的师兄,刚入社那会,至微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脚就把眼前这位副会长给ko了,此后,这位仁兄竟不怕死妄想追至微,结果当然是,追一次被ko一次,直到毕业都没能成功躲过至微那一记旋风腿。 其实师兄人还挺不错,就是,唉,反正此刻,对着他的笑脸,至微食欲倒了七/八成。 “呵呵,师兄真巧啊。” 慕长安很自觉地站到一边研究起橱窗来,也不知道是特意给至微留叙旧的机会,还是也有点反胃。 “小师妹,有男朋友了吗?”师兄问着,眼睛不住地在慕长安身上捋过。 “不缺反正。”至微也看向慕长安,眼神里赤.裸.裸的“邪念”。 “太可惜了,不然还想追追你。” 说的好像追至微是件很容易的事似的。 至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不考虑手下败将。” 师兄:“……” 同行有个女生,一直想吃下师兄这只癞□□,对至微有所耳闻,如今恰逢师兄又吃了瘪,哪忍得下这口气,很仗义地上前撑他:“哎呀,什么手下败将?我可没听说过。我只知道,师兄这几年发表的sci论文,够请我们包括你在这吃个够。试问,你能吗?你都不敢进去吧?” “你!”至微被气了个语塞。 “至微,店里的规矩我研究好了,咱们进去吧。”慕长安很自然地叫了至微的名字,并帮她拉着门。 至微骄傲地朝他们哼了一声,甩头走了进去。 那一群人也紧随其后,坐在和至微仅仅隔了一张桌子的地方,一张口就是100个羊肉串,20个鸡翅。 至微算了算,至少得4篇10分以上的才抵消得了这120个串。 这特喵怎么比得上? “不是要吃烧烤?怎么又不点了?”慕长安关切地问。 “没心情。” 虽然痛恨唯sci论,但这个时候也只有靠sci才能碾压他们,简直不要太气人。 慕长安难得情商在线,鼓励她说:“如果你觉得压过他们能好受一点,你只管点。有我在,你绝不会输。” “啊?”至微惊喜了,男神这是准备用sci包养她么?“我真的只管点?” 慕长安肯定地点点头。 太感动了,学术上帮不上什么帮,食量上决不能给他丢脸。 两伙人就此较上了劲,那边点五十串羊肉串,这边立刻就点70串,那边点了20个板筋,这边立刻就追加30个……如此恶性循环,没多久,至微眼前摆满了各种串。 “你确定你付得起这么多?”这怎么着也够6、7篇了。 “嗯。” 此刻,世界上最美的字莫过于慕长安口中这个“嗯”了。 至微幸福到膨胀了。 慕长安拿起一串鸡翅给她:“快吃。” 至微立刻阻止了他,“这么装bility的地方,吃前必须拍照。”把手机递给慕长安,让他帮拍,拍完,手机回到至微手里,她看到他拍的照片,一面嘟囔,“手术做得好,拍照却手残。”一面在手机上认真地点来点去,发着感慨,“幸好有美图。” 至微两三下捣鼓好,展示给慕长安,“看,效果图。” 看到那被滤镜过滤得真假难辨的照片,不得不感叹,女生的手在ps方面真可谓鬼斧神工。 “开吃喽”至微终于摩拳擦掌要发动了。 慕长安对烧烤还是难以接受,就看着至微吃,这姑娘胃口也确实好,一个人愣是吃出了一桌人的气势,从量上和隔壁那一群人难分伯仲。 “你吃这么多不怕长胖么?”据李知晨说,聊减肥是和女孩子拉近距离最管用的方式。 至微撸着一根烤腰子,满不在乎:“管他呢,反正又不靠脸吃饭。” 慕长安:“……” 这波解释太强悍了,幸亏他还养得起。 桌面上的东西从骨肉饱满的一堆串变成了一堆竹签,除了慕长安,所有人都吃的肚皮发胀。 结账时,又很巧和地邪路相逢了。 此刻慕长安身手最矫健,最先抢占了电脑,搜索出了自己的论文。 “慕医生,您总共消费720元,您打算用哪篇文章来抵现?” 慕长安随手指了一篇,“就这篇吧。” “好的,这篇文章的影响因子是223.7,按照影响因子乘以10抵扣,您这次餐费全免,我们应当给您1517元。” “什,什么?”站在慕长安身后抚着肚子的至微以为听错了,头一次遇到吃饭不要钱老板还倒贴的情况。 服务员笑容可掬,“姑娘别惊讶,这年代,知识就是力量。” 至微可劲点头,崇拜痴迷地望着慕长安。 我男神竟然厉害到用论文就可以包养我的地步,天那,天那,我要窒息了。 “慕医生,这个钱怎么给你?” 师兄搜索完自己的论文要结账时,被服务员告知,已经有人替他付过了,用一篇影响因子高达223的sci论文。 有些人的脸好像有点疼了。 上了车,至微想写一条状态, “跟男神吃宵夜,所以他会娶我吗?”本来想发在微博上,但是,某人在微博上,上次和慕长安斗气,她把慕长安拉黑了,到现在还没有加回来。 所以,在屏蔽了家里人之后,果断发在了朋友圈。 慕长安将至微送到楼下,解开安全带,侧过身来,很正式很用情地盯着至微的眼睛, “其实我也有个问题问你,你究竟为什么喜欢我?” 至微似乎早等着他这么问,竟也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眼里全然是小女孩看着耀眼明星的那种崇拜。 慕长安蓦地空落落的,叹了口气,“你喜欢我,也只是因为我手术做的好吧。” 至微赶忙否认:“我才没那么肤浅,我只是单纯想……” “想什么?”慕长安脸色沉沉,白皙修长的手上凸起了明显的青筋。 “想永远像现在这样,一起吃烧烤一起开开车。” 慕长安脸色稍稍好看了回来。 至微想,这人还真是难伺候,好在没把真实想法暴露出来。 要说出“我只是单纯地想睡你”这种话,估计会被他一脚踢下去吧。 “上去好好睡觉。”慕长安摸了摸她的头。 “哦”至微听话地打开车门。 “七点准时到医院。” 至微明显脚下一软。 “不然出科考不及格。” 宾利车驮着慕长安绝尘而去,徒留至微对着明显泛白的天空竖中指大骂——“你妹啊!” ※※※※※※※※※※※※※※※※※※※※ 粗长的一章,断断续续码了两天,时间被分隔成碎片,要做点事太难了。 第十六章 周一早上大交班,是胃肠外科人最齐整的时候,科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头头脑脑们悉数到场。 慕长安和苏至微顶着一对硕大黑眼圈,在全体口罩遮面的情形下尤为显眼。 李知晨嘲笑他俩:“咦,你们师徒俩做贼去了?“ 慕长安没搭理他,至微翻了翻眼皮,也没搭腔,她实在太困了,怼人都懒得张嘴。 按照惯例,大交班时作为病房主治的慕长安应站在主任身旁,而作为科室地位地板担当的实习生则应主动站到不挡视线的边边角角。 慕长安抱着手,安静地听着交班记录,一抬眼瞥见某位实习生躲在一处浓厚阴影处,身体一会往右倒一会往左倒,困得人仰马翻。 医生护士交完班,主任们也训完了话,到了主治讲两句时间,李知晨猛然发现身边的慕长安不知何时消失了,找寻一圈,只见他赫然站在了实习生堆里,任凭苏至微斜靠在他身上,睡得“津津有味“。 这厮不是属于雌性勿近体质,还尤其不喜欢肢体接触么?怎如此淡定地让小师妹“揩油”?看他一手端正下垂,另一手却微按人家小师妹的肩,眼神缱绻,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显然享受得很呐。 kao,慕长安要比他先脱单了! 李知晨柠檬了,危机感瞬间涌上心来。 慕长安嫁出去了,他就是工会那帮闲的没事的老大姐眼中头号问题青年,以后什么相亲啊联谊啊绝对躲都躲不掉。 唉!是时候找个妹子下手了。 “长安,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主管临床的段主任点名了。 段主任是慕长安的大boss,无论慕长安在外如何得罪人,好歹是自家弟子,还是手艺高超很得意的那种,故而段主任一贯对慕长安亲昵有加。 “结束吧。”慕长安淡淡说,一面将试图箍上来的肉手摆的更“尊重”一点。 段主任:“……” 这弟子也太不给面了,而且,他在干嘛?和实习小朋友谈恋爱? 段主任顿时欣慰地朝慕长安投去了一束老父亲般的眼神。 这徒弟总算还有救了,欣慰,欣慰,太欣慰了! 段主任给面地结束了交班,背着手,迈着欢快地步子走出了办公室,李知晨等纷纷排着队送到门口,慕长安没有在送别人群中,他正手忙脚乱地扶着苏至微朝他办公室走去。 慕长安不自在的步伐引起李知晨无限猜想。 这厮,太过分了吧,就这么着急吗?青天白日的,就想就地比他先破那啥了吗?眼里还有师风师德吗? 李知晨心中一股恶气,大步流星走过去,门关上一刹那,一只脚挡住了它。 “慕长安,我警告你,别趁人之危。” 慕长安将至微安顿在沙发上,猛听到这一句,愣了一下,直起腰,整了整白大衣,凶恶说:“走开。” “不走。”李知晨抓住门把手,奋力履行着教学干事的职责,维护为人师表的道德底线,“单独和女同学呆在一起,你这是在犯罪。犯罪知不知道?” 慕长安回望了一下沙发上趴成一只猫的至微,“你说她?” “废话“ “啊?”慕长安服了他的想象力,却也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他和至微的事和旁人半点关系都没有,犯不着跟其他人解释。 李知晨气势汹汹挡在门缝里,慕长安不耐烦地抬手看了下表,”门诊时间到了,我去出门诊了。让开,我要锁门。“ 比气场的话,李知晨根本不是慕长安的对手,稍微大声点,李知晨就乖乖地放开了手。 慕长安锁上门,朝李知晨比了个“嘘”的手势,扬长而去。 李知晨作为教学干事的尊严受到了严重践踏。 再看屋里那位,慕长安办公室的沙发占地较小,幸而至微占地面积更小,故而能在不太柔软的沙发上一觉睡到肚子咕咕叫。 她是饿醒的。 恰恰好,白季皙在群里说她那有多余的午餐,让室友们去取。 沈含笑和卓小婵已经回复会去领了,只有至微工作日睡觉耽误了,一直没回复。 卓小婵说:“老大已经有长期饭票了,小白,你不用给她留了,她那份我可以勉为其难帮她吃掉。“ 沈含笑赶忙说这个忙她也能帮。 白季皙是个善良的孩子,没有放弃一直不见回复的苏老大,打电话问:“老大,你吃饭了吗?“ “没“至微一面说,一面将已输好的脏话删掉。 她们三个飙脏话飙得无所顾忌,但是,白季皙不一样,她被家人保护得过于妥帖,心思过于单纯,上大学之前一直以为草泥马只是她家后花园里那群可爱小动物,得知还是一句著名的脏话后,这姑娘竟尴尬地满脸通红。 在白季皙面前,大家都习惯性地收敛很多,除非忍不住。 不久,白季皙拎着食物出现在胃肠外科办公室,扣了扣门,轻声问:“请问苏至微在吗?” 娇柔又青春洋溢的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纷纷把目光从病历系统转移到门口,惊叹,天呐,我院竟有此等美女,如此清纯,如此令人心旷神怡,电影明星什么的和她一比,简直就是一群妖艳贱货。 雄性们的心沸腾了。 “师妹,师妹,刚才那位美女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医学院一枝花?”白季皙一走,一大群男人就围住了准备开饭的至微,不管老的少的,无一例外表现出对美貌女子的强烈占有欲。 “是啊。”至微见多了男人见一次就垂涎小白美色的丑恶嘴脸,十分不耐烦地应了一句,坐下来拆包装。 这群人中最小鹿乱撞的就是李知晨,以上级大夫的威严赶走竞争者后,他没脸没皮,殷勤地给至微开饭盒,给她递筷子,还贡献出了珍藏已久的甜点和饮料。 至微戳穿他:“说吧,要手机号还是微信?” 李知晨嘿嘿一笑:“手机号……微信也行。” 母胎solo 30年,李知晨医生有的是一腔孤勇,缺的是自知之明。 白季皙在他眼前一晃,什么师风师德,早就不知道飘到哪个九霄云外去了。 “李医生,我们小白是不是很漂亮?” “那当然,她是我见过活着的最漂亮的女生了。简直是惊为天人啊。” 男人是个很奇怪的动物,无论长成什么样,都觉得自己长得特别帅,配得上全世界最美的人。 “你喜欢她?” “喜欢,喜欢,相当喜欢,师妹,你也知道,师兄我一直单身……“娇羞的小表情呈现在李知晨油腻的脸上。 “那我先给你介绍介绍顾瞻吧。” “为什么要先介绍顾瞻?“ 至微扭头看镜子,李知晨急了:“我问你呢,看镜子做什么?“ “我以为咱镜子碎了呢!“至微说。 “镜子好端端挂在墙上,怎么会碎呢。“李知晨狐疑地说。 至微豁一下站起来,“那你怎么不照照?“ 李知晨讨了个没趣,至微冷笑道:“打小白的主意,先得过了我这关。我问你,你能在八年制本博期间写10篇sci吗?你能在博士毕业拿到克利夫兰offer后还去念经济学硕士,就为了等女朋友一起出国吗?你会做饭吗?从粤菜到法菜,只要她爱吃的你都能学会吗?你会每次考试给她划重点陪她复习吗?你会凌晨四点起床从北四环跑到东五环排队买她想吃的点心吗?“ 至微一番咄咄逼人得话令一屋子人垂头丧气,眼见有了效果,至微乘胜追击,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最重要的,你能长成这样吗?“ 照片里的顾瞻英气逼人,微微侧着脸,将温柔的目光尽数落在白季皙如脂如玉的脸上,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活脱脱一双碧人。 李知晨再没自知之明也不得不自惭形秽起来,顾瞻又一次没有出手,仅凭照片就干掉了潜在情敌。 要说顾瞻,他可是医学院著名高冷男神,和慕长安一样,对谁都高傲得鼻孔朝天,唯独对509寝室爱屋及乌,很是照顾。至微和室友们受他多年恩惠,心自然是偏的,帮妹夫斩断伸向白季皙的各种烂桃花就成了509全体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 打击完李知晨,至微丢了一堆表情包给白季皙,盛赞顾瞻神一般的厨艺。 白季皙纯文字地说明她会向顾瞻转达,没多评价一个字,态度一如既往清清淡淡。 白季晳家境优越,三代以来,拢共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孩,全家宠她宠得跟什么似的,所以从前顾瞻对她好,她没觉得多感动,多有负担,因为家里人一直都是这么对她的,现在顾瞻对她好,倒让她十分内疚。 顾瞻在校本部跨专业念着经济学硕士,课题组马上要审查,白季皙不肯让他天天跑来送餐,要他中午多休息,顾瞻自然没答应,毕竟女朋友太漂亮温婉,放在一群单身汉堆里,实在是有点担心;还有,有次碰到沈含笑和卓小婵,听到她俩抱怨食堂换厨师,比以前更难吃了,他怎舍得让女朋友吃这些油盐过重的糟粕?于是,风雨无阻,天塌下来也要亲自来一趟。 这份深情,按照沈含笑的话说,要是医院里的水质不好,顾瞻都能自己生产水给小白喝。 美女的烦恼,至微是不会懂的,她只知道科里这群卢瑟,见到漂亮女孩就跟苍蝇一样,实在可恶。 等白季皙因公干再次出现在胃肠外科时,至微站在她身后,狠狠瞪了一圈躲在隔断里偷看的男医生们,朝他们展示手指间夹着的咖啡勺慢慢地扭成了三段,武力威慑终于让那些人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将脑袋缩了回去。 慕长安出完门诊回来,白季皙在门口跟护士说话,李知晨为了气至微,故意凑到慕长安眼皮下说:“看,美女,美哉美哉的大美女。“ 慕长安朝白季皙的方向望了一眼,李知晨立刻夸张地叫:“哦,小师妹要吃醋喽!哦,醋坛子要翻喽!“ 至微没着李知晨的道,大大方方介绍道:“那是我室友白季皙,是我们校花哦,是不是超美?“ 她说时心里毫不掺假百分百骄傲自豪,没有一丝一毫酸醋嫉妒,连李知晨都差点被她感动了。 慕长安再次看了看白季皙那边,再看了看至微,疑惑说道:“不是和你差不多么?“ 李知晨惊呼:“老慕,你眼睛什么时候瞎的?“ 这俩怎么可能差不多? “构造都一样!“ 至微:“……“ 女人在他眼里只剩下构造了,至微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表达此刻的心情。 “睡好了吗?“慕长安坐下来,准备翻病历。 “睡好了。” 慕长安左右仔细瞧了会,松口气道:“确实睡好了,所以,我的饭呢?” 至微一拍脑袋:“哎呀,忘了,马上订,马上订。” 慕长安的卡在至微手里,她要负责慕长安的订饭事宜,光顾着怼人,竟然把这一茬给忘了。 至微电话订了饭,亲自跑去店里取回来给慕长安,李知晨不知不觉留下两行没人疼没人爱的泪水。 至微以为他还沉浸在被顾瞻碾压的悲痛中,便安慰他说,“李医生,振作点,输给顾瞻不丢人。” 李知晨跳脚:“谁为这事郁闷?我难过的是,我也没吃饭,你们怎么都不问问我?” 至微想了想,好像的确对他太残忍了,便说:“好啦好啦,出去给你再买一份。”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低头吃饭的慕长安精准地按住了,他说:“你别去,他少吃一顿饿不死。” 最后结果是,李知晨不仅没吃到饭,还被慕长安警告了:“我女朋友是来实习的,不是给你跑腿的” 哎呀,女朋友,什么都没做突然就有名分了,就好像天上掉下来一块纯金馅饼,本来想解决温饱,没想到一下子奔小康了。 至微既兴奋又不太敢信,总觉得她和慕长安之间还缺点啥。 第十七章 至微终于成为了慕长安名义上的女朋友,可能因为得来太毫不费力,所以一直也没有享受女朋友的福利。 临床工作紧张繁忙,即便在一个科室,单独相处的时间也少的可怜,连拉拉手亲亲嘴的空挡也钻不到。 慕长安倒是单独给她复习过功课,当时还有人羡慕说“一面恋爱,一面涨知识,厉害了。” 只有至微知道,她只是涨了知识,完全没有谈恋爱,她依旧只能每日看着慕长安那双完美无瑕的手,心里别提多痒痒了。 “请问如何牵到这只手。”至微在朋友圈配图征答案。 卓小蝉神速抢到了前排:“和他掰手腕!” 后面整整齐齐的附和,有的说谁敢和苏老大掰手腕,大卸八块警告;还有说拧下来整条胳膊都是你的了。 零零总总就是没个正经出主意的,搞得至微很惆怅。 其实慕长安说完我女朋友之后的20分钟内,至微已经在微博朋友圈各个地方狂秀了一把,括弧把家人尤其是喻教授屏蔽了,赞是收到不少,评论却没有一条。 卓小蝉和沈含笑这两见过他们半夜私会的家伙也没发表只言片语。 至微当时就怒了:“姐夫上线,乃们表达下羡慕会死啊!” 卓小蝉直截了当:“先请客,吃爽了才能认姐夫。”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猪啊。”至微没好气。 沈含笑冒死提醒她:“老大,这个规矩可是你定的。” 顾瞻追白季皙,陆教授拐走沈含笑,都是先用美食堵住了老大的嘴。 顾瞻和白季皙情史最长,客请得最多,至微叫起妹夫来也最勤快顺溜。 每次聚餐,至微都发挥老大的带头作用,点最贵的,吃最多的。 好几次,沈含笑都被她吃的肝疼。 这回,风水轮流转。 反正沈含笑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至微想既然已经口头承认是男女朋友了,也是时候把慕长安拉出来正式亮个相了。 至微跟慕长安这么一说,人答应是答应了,就是,一直没找出空闲,见天不是手术就是会诊,不是查房就是开会,愣是没时间请客。 509翘首企盼了半个月,加上大家也忙,基本忘了吃饭这事,偶尔遇见慕长安,竟都想不起来他已被自家老大收割了。 也难怪她们忘记,至微自己都快忘了她已是恋爱中人。 主要原因是,慕长安太恋爱无能了。 他不解风情到了没心肝的地步,恋人之间甜言蜜语自不必说,那是完全没有滴。 至微估摸他语言系统没发育好,能多崩两个字都属超常发挥。 既然情话捞不着,那就搞搞暧昧小动作。 青年男女,干柴烈火,应该是一点就成燎原之势,结果是…… 任凭至微抓耳挠腮,各种暗示,人就是维持良好的君子风度,不动口也不动手。 肥肉近在嘴前,却偏偏吃不到,真真气死个人。 至微正名后的情感体验还不如死皮赖脸倒追的时候。 有顾瞻这个妹夫珠玉在前,对比一下自家这位,至微心里酸啊! 要说这慕长安擅长什么?除了开刀大概就是玩失踪了。 他经常毫无预兆人间蒸发,很彻底那种,电话不接,短信不回,难得有一次回了,至微上午发的“你好吗“,半夜才收到回复”好。“ 好你妹啊! 至微感受到了某种羞辱。 苏老大暴躁得在办公室上蹿下跳,即便停下来也充分展现出隐蔽的易燃易爆属性。 坐在办公桌前,把能够到的中性笔一支接一支,全给掰断了。 李知晨戏称她这是相思成灾,灾难的灾。 杜楠上前试图抢救出一支蓝黑笔,结果被踢成一道抛物线。 他在地上以独具风骚的姿势躺了十分钟才勉强站起来,至微方才如梦初醒,跑过去道歉:“师兄,不好意思,你没伤着吧?“ 您觉得呢?杜楠眉头紧锁。 “我不是让你们离我远一点吗?我思考的时候,手脚不受控制的。“ 鬼知道你爆发力这么强啊? 杜楠腹诽,脸上却假装轻松地嘿嘿一笑:“没事,没事,我在配合你的表演。师兄演技好吧?“ 走过的路人纷纷竖起大拇指:“演技真好。“ 一米七五的山东大汉,被一个不到一米六的小女生踢到飞起,说出去忒丢人了。 杜楠打碎了牙齿和血吞,不让人搀扶,自己捂着屁股,一瘸一拐走去护士站。 至微对自己脚下的功夫很有自信,虽说没用全力,内伤肯定免不了。 杜楠不追究,她可不能不厚道,她决定好好请他吃一顿,补补身子。 一说请客,各路人马都很积极,连在手术台上的李知晨都传话过来点了一堆横菜。 用李知晨的话说,慕长安不在,咱们应该好好庆祝庆祝。 至微黑线:“能用您自己的钱庆祝吗?“ 这一顿临时聚餐,大家都吃得尽兴,个个油光满面的,杜楠受伤的部位都不觉得疼了。 美食真是有一股神奇的治愈功能。 刷着慕长安的卡,吃着许仙楼的大餐,至微也觉得自己被治愈了。 原来花他的钱这么爽啊! 于是,慕长安不在的日子,至微刷卡刷得风生水起,餐餐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没几天就向“心广体胖“迈出了一大步,原本就肉肉的圆脸更肉更圆了。 李知晨见到至微,总要对着她唱:“圆圆滴,圆圆滴,师妹的脸……“ 收获了至微的一记白眼外加一记扫堂腿。 李知晨跳开了去,跑到桌子另一头,叫道:“慕长安隔三岔五犯病,你可不能跟他学。办公场所打架斗殴,注意点影响啊,小师妹。“ “他以前经常这样?” 打慕长安上学那会,李知晨就和慕长安混熟了,自诩最清楚慕长安的底细。 “想知道?”李知晨故意学着至微从前的腔调,阴阳怪气叫,“哎呀,我先给你介绍一下顾瞻。你能在八年制期间发10篇sci吗?……” 李知晨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却被至微狠狠奚落,自然是逮着机会就要打击报复一下。 我比不上顾瞻,你家慕长安也比不上,哼! 至微端起手机,尖着嗓子说,“哎呀,小白托人送来了海参泡饭,李医生,你一定不想吃,对吧?” “哎,师妹,你怎么这样?一码归一码,饭还是要吃的嘛。小白同学一片爱心送来的,我不吃不就是辜负了小白一腔盛情么?美人的盛情,很难却的。” 这家伙果然贼心不死。 苏至微打开语音,赤/裸/裸跟白季皙说小白,小心胃肠外科李知晨,他对你有邪念。 李知晨立刻嗡一下,整个头都麻了。 小时候就听人说千万不要和女生争吵,她永远能赢。 好后悔没听老人言。 李知晨彻底软了,至微要什么他都说,只要她嘴下留情,好好跟白季皙解释清楚。 至微嘿嘿一笑,晃了晃手机,她压根就没打开微信,更谈不上给白季皙发语音。 被耍了,李知晨很愤怒,但是再耍赖也是不可能了,杜楠前车之鉴在这呢。 李知晨招供了。 原来慕长安从入学开始就经常无缘无故旷课,医学院的课密集分布在周一到周日各个时间段,每节课信息量巨大,旷一节课会落一大截,谁也不敢轻易旷课,慕长安倒好,每个月都要消失几天,理论课实验课统统不上,要不是考试成绩好,都够退学一百次了。 下了临床,恶习依然屡教不改,短则两三天,多则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他能顺利毕业,纯粹得益于那天生的一双妙手和院长对他的无限容忍。 “老慕没准有什么精神疾病病史,小师妹,你可得调查清楚了,可别所托非人。” 精神疾病? 精神分裂? 哎,这个李医生拆台就拆台,干嘛一副看不起精神病人的样子? “你才精神疾病。”至微为慕长安辩护,声音太大,脸部形态有些狰狞。 在至微的逻辑里,男朋友就是,我可以骂他,打他,甚至说他精神分裂,却绝不允许别人诋毁他一个字。 李知晨被这一吼,哆嗦了好几下,好在护士来找他签字,赶忙趁机脱身。 走到到门口,李知晨还是探回脑袋说:“小白的饭,帮我留着。“ 至微抓起手边的《外科学》丢了过去。 她才不怕担一个殴打教学干事,上级医师的罪名呢,谁让这上级医师这么欠呢。 翌日,慕长安终于出现了,至微看见他就恨不得上去咬两口。 “你在玩我?“在医生护士把慕长安截留之前,至微气势汹汹将慕长安堵进了休息室,反手锁了门。 慕长安下颌上青色的胡茬扎在至微的额头上,有点刺痛。 抬眼看,他脸色暗淡,双眼通红,比上完通宵手术还憔悴。 至微心尖上仿佛被小针刺了一下,语气不觉间缓和了,“你去哪儿了?“ “在家。“ “在家?一直?“ “一直。“ 倒是坦诚。 “那你知道我给你家座机也打电话了么?“ “知道。“ “为什么不接?“ 慕长安沉默,脸上破天荒有了表情——为难、挣扎、痛苦,阴晴不定。 “你有事瞒着我。“ 依旧沉默,冰凉的手指透过薄外套不经意触碰到了兜里那小小的塑料瓶,慕长安颤抖了一下。 原本可以一直默默喜欢的,为何就是克制不住,非一步一步接近她?慕长安,你真该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耻。 “我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感情。“ 慕长安酝酿了十句,结果一句没说完,休息室就响起了一阵充满愤怒的乒乒乓乓。 剩下的九句已没有机会说了。 打砸一通后,至微拉开门,以李知晨为首的八卦群众没来得及逃离案发现场,脸还在门上贴着,冷不丁见至微一脸凶相出来,全都愣在原地。 “看什么,没见过女人家暴啊!“ 至微吼完,一手血压计一手听诊器,如同拎着两把三十米长大刀,大摇大摆朝病区走去。 众人不敢想里面是什么情形。 这动静,慕长安非死即残。 李知晨赶忙进去察看,慕长安好端端站着,只是休息室里一排铁皮柜子,全都扭七扭八,面目全非了。 “我靠,这破坏力,是逆天了呀。“ “我赔。“慕长安有气无力地说。 “当然你赔。“李知晨说,”小师妹是受害者。“ 他可没勇气找至微要赔偿。 这个失恋的女人,绝壁是颗行走的□□,少惹为妙。 一整天,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一会看慕长安脸色,一会看至微脸上,过的那叫一个战战兢兢。 晚上,509一起腐败。 “妈蛋“好容易聚一次餐,以往最亢奋的老大竟抓着筷子连说了几十个妈蛋。 沈含笑侧过头去,悄悄和卓小蝉说:“知了,你有没有觉得这顿饭像断头饭。“ “嗯,确实。“都是美食摆在前,却没心情吃,简直和断头饭一毛一样。 卓小蝉马上又说,“既然是断头饭,那一定要多吃点。”说完她就把至微碗里的鸡腿给夹走了。 苏老大曾说过吃饭的时候掉一块肉比割她一块肉还难受。 要是平时,卓小婵这种不要命的行为早就付出了流血的代价。 此时,至微一双筷子仍旧杵立在米饭上,卓小婵原想刺激一下她,至微不为所动,也不知这鸡腿吃还是不吃。 “我失恋了。“至微抱着直立 的筷子,怏怏地说。 卓小蝉正想事,没注意到气氛变冷,于是不小心就抢先发出了灵魂拷问,“你有…恋过吗?“ 至微脑袋慢慢扭过来,表情阴森森地:“知了用油炸酥,撒上盐,我习惯这样吃。你丫再这样,我就就地取材,炸了你。”说着刚还完整的一只骨瓷碗就被她拍成了碎末。 苏老大威胁人的说总是说的格外凶残。 卓小蝉了解她,她的胆子没她表现的那么大,表面爱拿腔拿调,实际上敏感而又缺乏安全感,某些意义上和卓小蝉同病相怜。 作为被社会狠狠吊打过的人,卓小蝉其实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老大,你不能让他太轻松,得给他设置点障碍,否则得到的越容易,就越不会珍惜。还记得你上次比赛吗?” 那次全国性比赛,至微拿了冠军,领奖的时候脸拉得比驴还长。 记者采访她怎么得了冠军还不开心,她说赢得太容易,比赛特没劲。 轻易就得到了,和不劳而获有何分别? 爱情要是也不劳而获,岂不是和比赛一样,特没劲,以后咀嚼起来也会没滋没味的。 比赛,最爽的不是看对手输给她,而是看对手拼尽全力然后输给她。 至微的格言是,赢,并且要赢得对手终身难忘。 不就是慕长安的一颗心吗? 天底下就没有我苏至微赢不过来的东西。 这时,“叮”一声,微信来了。 来信者是至微的哥哥苏至诚,他回国参会,明天就到,想约至微出来见见面。 卓小蝉曾很辛辣地形容这对龙凤胎:哥哥是谪仙转世,妹妹则像他身上带下来的畸胎瘤。 毒舌归毒舌,也反映了苏至诚令人惊叹的颜值和智商。 苏至诚高大帅气,回头率极高,和至微走在一起,没人会联想得到他会是至微的孪生哥哥。 哎呀,是时候给慕长安设置个障碍,制造个情敌了。 愉快地决定之后,至微伸手将卓小蝉、沈含笑、白季皙碗里的鸡腿通通抓了过去,大啃特啃起来。 三人:“......” 第十八章 慕长安周六有课,正好午餐时分下课。 “慕医生,上了半天课,嗓子很难受吧?来来来,想喝什么饮料。” 至微搬来一个白色泡沫箱,里面可乐、咖啡、奶茶、矿泉水应有尽有,囊括了普通小卖部所有饮料选项。 “不难受。” 慕长安果断选了备选答案以外的,掏钥匙开车门。 “你回医院啊?正好我也回去。” 慕长安反应的功夫,至微已经坐在了副驾驶,并打开了一瓶冰咖啡。 “苏至微。”有人由远及近冲这边喊,气喘吁吁打开车门将她拽了下来。 来人英气挺拔,风度翩翩,携带火红灼人玫瑰一束,将至微拽下后将她咚在车身,媚眼如炬,那叫一个深情热烈。 “还没吃饭就想走?”霸道总裁式人物,伸手指勾下巴朝脸上吹热气这些程序总是要的。 “谁要和你吃饭?我只想跟慕医生回医院。" 来人愤怒地望向还不明所以的慕长安,战火一触即燃。 “然后你就要挑衅,他不会吵架,言语冲突可以略过,直接打起来好了。”至微咬着吸管,认真地指导着苏至诚。 “然后呢?”一下飞机就被拖过来,水还没喝上一口,就发现被自家妹子强行安排了一个角色——她的狂热追求者。 “当然是我大喝一声,英雄救美,把你打趴下,然后你抱着我的腿苦苦哀求,痛哭流涕,以死相逼。为了让你死心,拯救你年轻的生命,我就请慕医生医者无父母心一下,和我组个临时cp。” “然后你们就弄假成真了?脑回路能再奇葩一点吗?”这种俄罗斯套娃一样的剧情,至诚接受无能,再说,慕长安什么人啊,值得我家妹子如此大动干戈? “哎呀,这不是给他制造点困难,推动一下感情发展嘛!” 慕长安拒绝她不等于不喜欢她,即便不喜欢,也可以日久生情嘛? 能强扭到一起的瓜,不信到最后不甜。 “要是我一出手就把他打废了呢?” 妹妹这颗大白菜,可不是什么猪都能拱的,看他不爽的话,趁此机会实打实揍一顿好了。 “那你后半生就只能在床上思考人生了。”至微吸了一大口奶茶,严肃地说。 合着,有了意中人,亲哥就成了工具人了。 想想妹妹的话,再看看身上这套红红绿绿的男士时装,至诚真的产生了把姓慕的拉出来打一顿的想法。 “演戏就演戏,干嘛要穿成这样?”看衣服的眼光如此,这看男人的眼光不会也如此低劣吧? 至诚感到一阵恶寒。 “哥,不是我打击你,拼颜值你是打不过他的。必须穿得隆重一点,才能看起来势均力敌,不然他觉得你没啥竞争力,没有危机感,那不是白费力气了吗?” 至诚:“......” 穿得像一座元宵大灯笼就有竞争力了? 真是服了她的强盗逻辑。 至微安静做了会,看了下表,嚷道,“快下课了,准备好,我们要战斗了。”扛起脚下横卧着的硕大泡沫箱,将地上的玫瑰花塞到至诚怀里,推着他往前移动。 慕长安抱着mac走到主干道,至微整了整发型,抱着道具精神抖擞上前碰瓷。 主干道人来人往,至诚赶忙躲到人少的地方以降低形象损失。 “慕医生,上半天课,嗓子干涩吧?喝点饮料。” 盖子掀开,琳琅满目,还镇着冰块。 至微看慕长安那眼神,暗暗得意。 知道我多细心体贴了吧? 慕长安的确有点渴,抬起手在空中犹疑着选哪个,这时追出来几个女生,把慕长安围住,七嘴八舌问问题,他只好忍着口干舌燥,给她们答疑。 至微压住对学妹动粗的暴脾气,拿了一瓶冰美卡,从人缝里钻过去。 不想被一只白嫩的手给截胡了。 “正好渴了。多少钱?” “慕老师,你想喝什么?我们请你呀” 她们把至微当卖饮料的了。 然后呼啦围过来一群刚下课的学生,至微眼睁睁看着泡沫箱子变空,只剩手里死死捏着的一瓶冰矿泉水,还有,躺在箱底的一堆人民币。 至微: “......” “勤工俭学?”慕长安问,看了一眼箱子,觉得她应该赚了不少。 “啊?” “没钱了?” 事到如今,至微也是一脸懵逼。 原来教学楼门口冰镇饮料这么抢手。 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还有,手里怎么突然多了张卡,某银行的黑卡。 至微问号更大了。 为什么慕长安又给她卡? “我也没地方用钱,你困难的话先刷这张,天太热,站这容易中暑。” 至微捏着卡,一滴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到卡上。 果然天太热,站一会就满头大汗。 慕医生果然还是关心我的,嘻嘻,站到中暑心情也是美美哒。 不对,不对,剧情不是这样发展的啊?情敌还没出场呢? “你回医院么?”至微强行把剧情拗了回来。 “嗯。” “一起啊。”扔掉泡沫箱,坐进副驾驶,动作还是如此娴熟。 慕长安有点头疼,却也无可奈何。 男一号坐进来了,咦?男二号呢? 慕长安按了下总开关,车子发动了,至微慌忙喊,“等一下,等一下。”扭头望着苏至诚藏身之处,这家伙在教学楼门前露天洗手池那捧着水疯狂洗脸,那套至微斥巨资置办的衣服被他仍在水池边,半边都湿了。 至微用力咬着嘴唇,腹诽苏至诚一百万次。 这个成事不足的家伙。 “在等人?” “嗯。”至微还在埋怨至诚,很是心不在焉,嗯了一声之后又摇头如拨浪鼓,“不,不是。” “等他?” 至诚抱着玫瑰,站在车窗外叩玻璃,至微深吸一口气,按下车窗,没好气:“干嘛?” “玫瑰。”至诚按照至微给的剧本,打开车门,拽至微,此时女主角却因生气,忘了自己设计的剧情,直接把玫瑰给打翻在地。 “不要缠着我。”平时和沈含笑这个戏精神经病在一起,至微的演技说爆发就爆发,“说了我不喜欢你,天天送花,送零食,你不烦我都烦了。” “可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别上来就胡乱判死刑,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我有多爱你。”到这份上了,至诚也是奋力充当演技派,说的话那是相当肉麻。 “我有男朋友了。” “谁?我要跟他单挑。” 至微一秒转换眼神,祈求地回望了一眼。 后面空空如也,外面卖力地表演,动静这么大,慕长安竟然完全不好奇。 他压根木有下车。 还把车窗给关上了。 至诚、至微:“......” 这特喵表演给谁看? 我特喵表错情了? 然而就像说了第一个谎,就得编出十个谎来圆一样,此刻,至微的戏也得演下去,不然就穿帮了。 至微把至诚暴力打发掉,又钻进了车,撩了撩面前的湿法,“真烦,天天死皮赖脸追着我,烦死了啦。唉,青春少女的烦恼,慕医生你懂么?” 偷眼看慕长安,他依旧很雕塑。 没得办法,独角戏也得演完。 至微唯恐慕长安不理解,各种添油加醋,天花乱坠地编造着一个优质男青年不顾性命追她的故事。 慕长安听着听着,突然来了句:“其实你俩挺般配的。” 效果来了。 听这意思,是要吃醋啊。 “是吗?”至微内心擂起小战鼓,表面故作清新,“哪里配?” “身世,学历,品貌,都配,你按照这个标准找一定能找到一个好伴侣。” “嗯?”至微敏锐地嗅出了不属于醋坛子的气息,“你觉得他不行,却让我按这个标准找?这可有点奇怪。” “不奇怪。”慕长安淡淡说,“近亲不能结婚。” 砰一下,至微仿佛听到了翻车的声音,她指指慕长安再指指后面,结结巴巴,“你,你.....他,他。” “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叫苏至诚。” 砰~~~~大型翻车现场无疑了。 至微头都麻了。 “你没必要这么做。”慕长安把车停到路边。抱着方向盘,“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那你这么关心我干嘛?”至微捧出两张卡,拍在车前。 “钱财最不值得一提,我答应过喻教授要看顾你的。” 他竟还记得一年前说过的话。 “你是在用钱撩我。”至微吸了吸鼻子,勇敢地直视他,并强迫他也不许躲避她,“不是吗?你用钱撩我,我喜欢你,所以才愿意享受你用钱撩我。”。 慕长安朝天窗看了一眼,眼神犹疑。 他怯懦了,他在怕什么? 至微不由分说,一把撰住他的手,冰凉冰凉的。 “我知道所做的一切很幼稚,很愚蠢,可是,如果这些蠢办法能让你留在我身边,我就一定会去尝试。什么都不做就认输,不是我的风格。” 谁说的来着?比说话更能表达的是亲密的肢体语言。 抓手没反抗,至微就慢慢地轻轻地把他的手贴在脸颊上,嗅着他手心里混杂着消毒水和汗水的独特味道。 慕长安感受到来自女性的体温,心颤抖了一下,迅速甩了甩头,在理智沉沦之前把手抽了回来。 “你下车吧,我一个人呆一会。” “为什么?你明明喜欢我,我知道。”至微跺脚。 今天就是死也必须死个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你说呀。不说清楚,谁也别下去。” 慕长安纵有千言万语,面对至微的咄咄逼人也是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你说呀。你告诉我你从来没喜欢过我,今后也不会喜欢我,我就死心了。以后就把你和李医生一样,就当成上级医师,再也不会纠缠你。” 她久经赛场,最懂得如何激怒对手。 “够了。”慕长安平时冷静过头,如今也是方寸大乱,不由大吼,“苏至微,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光喜欢就可以的,也不是你说在一起就能在一起。爱情和生离死别一样,外界的力量比你我大得多,我们不可能随心所欲,你懂不懂?” 终于惹得慕长安爆发,至微反而平静下来。 此刻,谁先冷静谁就能掌控住局面。 “我不懂。你说的这些,外界力量什么的,既然做不了主,何必又费心思去想。我只知道,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至微清晰而坚定地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慕长安干脆闭上了眼睛。 “你走吧。”他无力地放弃了,“我不喜欢你。” “那从前呢?都是我自作多情吗?” “对不起!” 天杀的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还要杀1人!放!火做什么 至微下了车,热浪席卷而来。 妈的,天怎么这么热?热得我都要流眼泪了。 “老大,你怎么了?”卓小蝉刚进门就被眼前一堆瓶瓶罐罐惊呆了。 “看不出来?老娘失恋了,借酒浇愁。” “借酒浇愁?用奶茶?” “怎么?不行吗?”至微仰头咕噜咕噜往嘴里倒。 “呃,行。”卓小蝉声音低下去,“你说行就行。” 可是老大,喝这么多奶茶,你的血糖hold吗? 算了,感情失利总要有个发泄的出口。 苏老大沉沉睡去,卓小蝉打开手机,看着在公司门口偶然拍到的一张照片,翻来覆去睡不着。 “到底要不要给老大看呢?老大知道慕医生和别的女人进进出出,搂搂抱抱,会不会闹出人命?唉,男女之间那点事果然比做生意复杂多了。” 卓小蝉失眠了一夜,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 除了保证完结没啥flag可立,哭唧唧! 第十九章 第二天,至微早早地起了床。 “老大,你可以请假的。没必要勉强自己今天就面对他。” 毕竟心灵受伤也是伤不是?跟教学干事说一声也会得到理解的。 “干嘛请假?” 看她平平淡淡的模样,难道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卓小蝉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地求证:“那个,你不会想对慕医生搞出啥刑事案件来吧?” 至微皱了皱眉:“慕长安不喜欢我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我是这种小心眼的人吗?” 你能这样想最好了。 卓小蝉松了一口气,被劈腿还能如此淡定,老大果然长大了哇。 “老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真是高风亮节。” 至微:“......” 这马屁拍的有点怪啊! 怎么就觉得她会对慕长安怎样啊?还能有点室友间的信任么? 可是,就连她哥都不大相信她能忍得下这口气,返美前语重心长开导她:“小微呀,爱情不是努力就可以得到的东西,还得讲缘分,讲时机。所以,要看开一点。” 至微眯着眼,缥缈地乜了他一眼:“哥,这种土鸡汤,你还是自己喝吧。” 至诚:“……” 至微捶他,顺滑地转移了话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追着燕翎姐回来的,开会只是你掩盖真实目目的的幌子。” 至诚瞪眼狡辩:“谁追着她回来?我可没追她。” 至微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哟哟哟,没追?是没追上吧。燕姐姐在咱家跟爷爷学中医的时候,是哪个号称讨厌中医的家伙偷了店里的方书,熬夜背处方,就为了能在她面前显摆?又是哪个家伙,把人家抄方的手稿从垃圾桶里翻出来,当宝贝藏在枕头底下?” 至诚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前几天为配合她愚蠢的表演,被燕翎撞到穿得像一只元宵大灯笼,好不容易刷上来的好感,瞬间打回解放前。 亏他不计前嫌,好心安慰她,她拿他开涮,着实可恶。 至诚一把捏住至微脸颊,将她扯到跟前,咬牙切齿:“我警告你,不许在她面前乱说,更不许造谣。” 至微一边哎哟哎哟,一边嬉皮笑脸:“行,行,不乱说,不造谣。我又见不到她,上哪儿造谣去?” 不过,看你吃瘪是真的开心。 亲哥这种天才儿童都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她这个凡夫俗子失败一次又算得了什么? 至微平衡了。 分别前,至微附到至诚耳边说:“哥,知道你为什么追不上燕翎姐吗?” 至诚虚心了一下:“为什么?” “胆子不够大,脸皮不够厚。” 至诚不屑地白眼:“嘁!你胆大脸皮够厚,还不是被甩?” 然后腿骨一疼,耳畔传来狮吼:“滚~” 虽然挨了一脚,疼到钻心,苏至诚还是最关心他妹子,上了飞机,仍不忘电话嘱托: “你看,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也不喜欢我。我们兄妹俩同病相怜,这说明了什么?” 原本至诚想以身作则,即便燕翎不喜欢他,他还是尊重她,把爱藏在心里,不会伤害她。 至微烦死他这种老妈子式瞎操心,接口说:“家门不幸呗,还能说明什么?” 至诚:“......” 其实,至微真没这么脆弱。 作为一名跆拳道选手,她打哭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打哭,比赛带给她的除了满身荣誉和伤痕,还助她拥有了满格的挫折商。 换言之,她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为感情要死要活,她还真没这个心思。 再说,只要男未婚女未嫁,机会总是还在的。 毕竟师徒俩,也没有到绝交的地步。 于是,至微的日常还是老三样,查房病历手术,慕长安也还是那样,是个莫得感情的手术机器。 这天,查房中,某直肠癌病人拐弯抹角问:“慕医生,听说做这个手术容易得那个病?” 慕长安低头翻着病历:“哪个病?” 病人继续吞吞吐吐:“就是,那个,那个......” 慕长安合上病历夹:“你是说性/功能障碍?” 当着一屋子人,就这么直截了当说了。 至微囧,病人更囧。 慕长安这临床沟通能力绝壁应该回炉重造。 慕长安完全没注意到突然尴尬的气氛,学术满满地说:“有可能。手术可能导致盆腔结构改变,损伤神经,还有术后放化疗,也可能对性/功能有影响。权衡利弊,还是保命要紧,对吧?” 病人听了,差点泪流满面,也顾不得至微的感受了,嚎出天际:“呜~我还没有好好过过/性、生活。慕医生,你一定要帮我,千万不要让我断子绝孙啊。” 至微:“......” 乃们好歹考虑一下未婚女青年的感受好伐? 这个病人手术安排在上午第一台,慕长安操刀,至微二助。 至微一动不动拉着钩,一会看慕长安的手上下翻飞,一会看他眉头微皱,专注果决的眼神,至微脑海里就响起躺在台上这位嚎叫的话。 “我还没有好好过过/性/生活。” 曾经有一次体验生活的机会摆在眼前,结果一点荤腥都没沾到就夭折了。 麻蛋,早知如此,还等什么来日方长,就应该抓紧时间,先把他“玷1污”了。 啊,啊,我都想了些什么呀? 至微晃了晃脑袋,试图驱走这些羞羞的邪念。 邪念却更顽强地扎根了。 至微开始脑补他身体的各种线,马甲线,臀线...... 她撞见过慕长安换衣服时半/裸的上身,线条刚硬优美,肌肉块块分明,除了肤色过白外,完全就是一枚成熟的汉子。 勾人心魄,令人蠢蠢欲动那种。 此刻,虽然慕长安全副武装,至微还是透过臃肿的手术衣,窥见了里面男性的诱惑。 羞耻,太羞耻了,竟然在手术台上yy主刀医生。 至微汗颜。 下一台手术,推说头晕,说什么也不上了。 她需要找个地方缓缓。 慕长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轮。 “来月/经了?” 至微被呛了一口。 您是不直接会死星人么?考虑一下别人感受有这么难么? 至微瘪嘴,含泪点点头。 “行。给你半天。”慕长安大方地说。 哦,感谢女性生理特点,连最不解风情的某人都能通融。 至微终于享受了一会女性特权,特赦回寝了。 至微躺在空旷的宿舍,闭上眼,不出意料地做了个羞羞的梦。 梦里,她把慕长安给强了。 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而是无数次,颇有至死方休的势头......一/夜/七次/郎和她比起来简直自愧不如。 天呐,天呐,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 至微满脸绯红,气鼓鼓地坐起来,光着脚跑到卫生间浇冷水。 一连数天,闭上眼就做那种梦,搞得她不敢面对他。 到了饭点或者非手术日,只要下午不上台,至微就逃之夭夭。 慕长安问:“去哪儿?” “科研沙龙。”至微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怕自己的邪念暴露出来。 “不吃午饭?” “有午饭。”拜托不要和我说话了,内心的躁动快抑制不住了。 “去吧,参加完回来,下午有病理讨论。” “好的。”一溜烟跑了。 李知晨在中午的消化科沙龙里看到了至微,端着盒饭吃得香。 半下午的呼吸科沙龙,又看到至微,拿着一包汉堡,大口啃着。 这小姑娘,不是一般能吃。 李知晨感慨完没多久,在傍晚的沙龙里竟然又看到了至微,端着意大利面吃得忘乎所以。 所以,她单纯是为了吃来的吧? 在每个提供餐食的科研沙龙,都能看到至微的身影——吃的身影。 为了躲避慕长安,她不知道参加了多少个沙龙,吃撑了几次。 这些,卓小蝉都看在眼里,老大如此“英雄气短”,可见被慕长安背叛伤得够深。 “老大,谁被劈腿了都很难忍得下这口气,你也别憋着了。说吧,想怎么对付这对渣男贱女。我绝对无条件挺你。”卓小蝉很仗义地说。 至微伶俐的目光看着卓小蝉:“什么渣男贱女?谁是渣男谁是贱女?你给我说清楚了。” “你不知道?慕长安劈腿了。” “啊?” 他这样的机器人,竟然还会劈腿?真是小看他了呢。 “不可能?他没那情商。”至微有点想笑,说慕长安死了都比这个靠谱。 “怎么不可能?只要是个男人,就有管不住裤腰带的时候。我可看到了,开过房了都。” “什么?”至微不淡定了,“你有证据么?” “当然有。” 卓小蝉为这个买了个长焦距单反,在隔壁开了个房间,蹲了好几天,绝对有图有真相,就差捉奸在床了。 我馋了这么久都没下手,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至微那个气呀,满屋子跳脚捶桌:“快,把她资料给我,我看那个色胆包天的,敢和我抢男人。” 卓小蝉把调查好的一沓资料给至微,图文并茂,连女方家底都查了个底掉。 至微一看到照片,脸色骤变,啪一下,就把资料合上了,放进抽屉,迅速上了锁。 “老大,你干什么?” “知了,谢谢你为我做这些。但是,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要插手了。” 卓小蝉蒙圈了。 老大的风格,不是应该杀气腾腾提着刀直接干起来吗?怎么反而一副寂寥的样子? 难道情报有误? 还是老大也觉得这个女人太优秀了,拼不起,自动放弃了? 该吹点啥彩虹屁让老大振作起来呢?真真愁死个人。 至微终于不再梦见不穿衣服的某人了,也不怕面对他了,可是心情却更糟糕了。 慕长安见她这几天懒懒得,做什么都不积极,以为她的生理期没过,都是激素惹的祸,继续发扬人道精神,少给她派了不少活。 夜里,慕长安才下台,终于有时间坐下来签病历。 至微等在办公室,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如果是真的,那伤心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还有哥哥。 “慕医生,你和燕翎熟吗?” “哪个燕翎?” 虽然慕长安奋笔疾书签着病历,头也不抬,可是笔下一瞬间的停顿还是出卖了他。 至微心里咯噔一下。 装,给我装。 “就是s大心理学系毕业,去哈佛读了博士,最近回来的心理医生。” 燕翎的简历,闭着眼都能背出来。 “哦,她呀。” 不想提她,果然心里有鬼。 “你和她熟不熟?到哪种地步了?” 慕长安扔掉笔,三米开外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气。 “我想这没必要告诉你吧。” “你怎么能这样?你知不知道我哥喜欢她七年了。你不能趁他不在挖人家墙角。你不喜欢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抢走我未来嫂子?我哥知道了,不知道多难过。” 至微本不想哭,不想在慕长安面前露怯,可是,想到哥哥为了燕翎背井离乡,不惜和家里翻脸,她就忍不住难过,说到最后,几近哽咽。 看她急火攻心的样子,慕长安舔舔干涸的唇,一股苦涩从嘴角流到心里。 他离开她的时候,她也很难过,伤心,可是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最多也是玩玩失踪,绝不会展现出丝毫狼狈。 一个如此好强的人,为了哥哥,着急得要哭出来。 至微眼里泪光在灯光下打着旋,两个腮帮因为抿着嘴的关系出现了一个柔和的幅度,煞是可爱。 慕长安想伸出爪子,捏一捏那两个粉粉的腮帮。 “你是不是讨厌我纠缠你,故意找上燕翎姐,以此报复我?” 慕长安被这出其不意的话弄得脑子断片,手也瞬间僵硬了。 “报复?在你眼里,我这么没风度吗?” “那这是什么?你要不是刻意,她刚回国,怎么会和你去...”她都耻于说出那两个字,“去开房。” 至微不知道从哪个隐蔽的角落掏出一张照片,他和燕翎度过那个艰难的夜晚,从宾馆里出来的。 照片清晰度之高,绝对不是一不小心拍到的。 自以为无人知晓的秘密,一朝就以这种方式被她知晓,慕长安气急了,胸膛起伏,喘着粗气。 “苏至微!” 慕长安恼怒的咆哮吓得至微连退了好几步,最终站定,倔强地梗着脖子怒视他。 “你没有权力监视我,更没有权力妨碍燕翎的生活,我们之间和她没有关系,你不要瞎揣测。她选择什么人,是她的自由,你我都没权干涉。还有这种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慕长安抓起照片,狠狠地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慕长安,我恨你,我恨死你了。”说着,至微就猛扑了上去。 慕长安手臂蓦地一疼,“苏至微,你干什么?松口,松口。” 不松,松了口,我就想踢你,我脚的杀伤力可比嘴巴厉害多了。 ※※※※※※※※※※※※※※※※※※※※ 很黄很暴/力的一章。 仓促写完,先放上来再慢慢改。 决定加快节奏,下章就在一起好了。 第二十章 “老慕,手怎么了?”李知晨捧着一杯咖啡,看见慕长安躲在隔间里用纱布清理手上的红印。 “被墙撞了一下。” “墙撞一下?撞出两排犀利的牙印?”李知晨放下咖啡,去翻他的袖子,被慕长安一掌打退。 要你多管闲事? 慕长安回首瞪了他一眼,站起来走了。 见到至微,李知晨神神秘秘跟她说:“小师妹,老慕被人咬了,伤得可重了,都做不了手术啦!” 至微的手在白大衣兜里握成了一个小拳头。 见至微端着,李知晨更来劲了。 “哎哟喂,外科医生的手,咬断手指的话,就彻底废了,啧啧啧......这会老慕指不定躲哪儿哭呢,他最宝贝的就是那双手了,啧啧啧......”乜眼观察至微,不怀好意地挑眉。 “胡说,只咬了手臂,根本没咬手.......” 至微意识到上当了,顿时怒向胆边生,随手操起一本书追着李知晨打,“好啊,耍我。” 办公室里闹成一团,进来交班的护士都站在门口看热闹,谁也不上前劝架。 这个李知晨,确实欠教育。 慕长安昨晚没回家,睡在办公室,一早转完了房,此刻已在门诊看诊了。 以往,至微总是屁颠屁颠粘着慕长安出门诊,今天完全没有了积极性,拎了本书,跑到后面休息室关起门来k书去了。 “我和燕翎什么也没做。”昨夜,慕长安忍着一掌把挂在手臂上的脑袋劈扁的冲动,咬着牙说。 鬼才信。 孤男寡女呆一晚上什么都没做,这种桥段出现在电视剧里都显得矫情。 “你不信我,也该信燕翎。她喜欢的是你哥。” 至微松口,吐出一嘴血腥味,“她为什么不对我哥说,却偏偏对你说?”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慕长安龇牙,撸起袖子。 好家伙,隔着衣服都能咬出血肉模糊,你的牙齿带刺吗? “那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即使没发生什么,共处一室也很不正常。 “等我理清楚了,会给你一个交代。” “现在就说。”至微不依不饶。 “苏至微,别得寸进尺。呵~~~”慕长安疼得皱眉,“拜托你,先去护士站拿换药盘。” 咬这么狠,你属狗啊? 至微端来换药盘,彭一声掷在桌面上,转身就走。 “你不帮我?” 头也不回。 这女人心真狠。 至微盯着书本,心思却在手机上,这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她不情不愿开门,门口站着端着奶茶冲她嬉皮笑脸的李知晨,彭一声,至微又把门关上了。 “小师妹,我错了,请你喝奶茶。” 教学干事做到这份上,也是醉了。 至微用宽厚的背影无视他。 李知晨抹了抹汗,“小师妹,到饭点了,赶紧订饭,要不一会老慕回来该没饭吃了。” “我是来实习的,不是跑腿的。” “......” kao ,又被怼了。 这师徒俩八成都是夜叉转世来的。 慕长安已经不得了了,眼前这个还是慕长安的克星,脾气之臭可谓青出于蓝。。 “你不怕他饿着就行。” “他饿死了都和我没半毛钱关系。”至微放了狠话。 “话别说的这么绝,小心打脸。” 至微合上书,站起来,一字一字说:“我说,他就是死了都和我没关系” 李知晨被她逼着身子往后倒,腰都快扭断了。 “以后他的私事别来找我,听懂了吗?李医生,李老师。”说完,大摇大摆朝外走去。 “干什么去?下午要考勤。”好歹是教学干事,姑且还有一点点权力制约。 “科研沙龙。” 科研什么沙龙?就是去蹭吃蹭喝。 至微端着一盘子鸡腿薯条,吃得没滋没味,上面前辈学者侃侃而谈近年来儿科肾病的科研热点,至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隔个几秒就按亮手机,唯恐错过。 “老大,怎么不吃?”沈含笑也是蹭科研沙龙的友军,和至微如影随形。 “没胃口。给你,替我消灭它。”至微把餐盘推到沈含笑面前。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第一次从老大嘴里抢到食,跟踩到狗屎运一样。 至微的手机亮了一下,至微赶紧划开,燕翎的回复出现在第一列。 “医患关系。” 医患关系,医患关系,太好了,至微想站起来原地转几个圈。 等等,你俩谁是医谁是患啊? 燕翎回:“我是医,他是患。” 我就知道,他就是生病了,怕连累我,所以才要分手。 放心吧慕医生,即便你成疯成魔,我也不会嫌弃你的,我会陪着你,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至微热血沸腾,差点被自己这番心理活动感动哭,低头一看…… “沈含笑,你怎么吃我的饭?” “......不是你叫我消灭它的吗?” 沈含笑嘴里塞着薯条,眼看着刚刚还病危似的老大活蹦乱跳如诈尸,正抓着鸡腿大口撕咬。 老大,你是饿了八百年吗?汗! 至微摸着q弹的小肚皮回到胃肠外科,吃得太饱,昏昏欲睡。 “李知晨,李知晨......”小江护士一路从门口叫着到办公室,“小苏,李医生呢?” 至微打了个饱嗝:“刚还看见他,可能去卫生间了。怎么了?小江姐,你上午不是门诊班吗?” 小江气喘吁吁,一脸焦急,好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李知晨提好裤子,从厕所出来,小江一把拽住他,“老李,老慕在地下通道,被一群人堵住了。” “慕医生怎么了?” 此时此刻,慕长安就是醒脑神药,至微的瞌睡立刻跑没影了。 李知晨脸色骤然紧张起来,顾不得掖衣服,“我马上去,你给保卫处打电话,让他们多派点人。苏至微,你留在这。” “我也去。” “小姑娘瞎凑什么热闹,赶紧给我回办公室去。” 让实习生涉险,那他这个教学干事还是人吗? 至微哪听得进,抢先一步冲到了电梯口,电梯杵在一楼,迟迟不上来,至微焦躁地不停按下行键。 “喂,你不是说老慕和你没关系吗?” 苏至微这丫头,凭李知晨的体力是赶不回去的,只能挖苦她戳她软肋,让她主动回头。 “现在有关系了。哼,我偏要去瞧瞧,我的男人谁敢动?” 李知晨:“......” 你的男人?你们不是破裂了么? 至微等不及电梯,身形一展,消失在楼梯口。 “等等...你别去...” 至微腿短,却跑得比兔子还快,李知晨气喘吁吁赶到地下通道,就看到很反人类的一幕。 小身板的至微挡在前面,高大的慕长安被呵护在后面。 十几个拿着长长短短木条的男人不远不近对峙,通道两侧的阴沟里,三四个人脸痛苦地扭曲着,蜷缩在一起呻/吟,木棍凌乱地散落在四周。 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精彩场面? 李知晨握着一把备皮刀,弯着腿,维持战斗状态慢慢靠近,贴到慕长安身旁,“老慕,你没事吧?” 慕长安摊手耸肩:“不是很一目了然吗?” 不愧是手术机器,生死攸关,还tm如此淡定。 不对啊,被围打之人怎么好像还很开心? 看他那嘴角,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李老师,你带慕医生走。” “那你怎么办?” “放心,这几个孙子还不够我打的。你们走,别在这碍手碍脚。”至微回头说完,朝前面勾了勾手指,“别浪费时间了,一起上吧。” “她一直这么狠?”李知晨拉着慕长安站在一旁。 “嗯。”慕长安嘴角笑意越发显现。 “老慕,你这样......”李知晨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好淫、荡。” “被人保护的感觉你是不会懂得。” 这份发自肺腑的洋洋自得,令李知晨嗅到一股狗粮味。 这人要疯,李知晨摇头。 “她真不用我们帮忙?” “你没听见吗?这几个人不够她打的。” 作为男人,作壁上观,让一个小丫头出头,没男人风度就算了,丫竟然还好意思这么得意? 禽/兽! 至微许久不动拳脚,本想耍一会,熟料保卫处和派、出。所很快就到位了,只好意犹未尽结束战斗。 s大医院刚出了一起伤医案,风口浪尖,社会舆论大,公/安部门处理起来比较积极,也不像从前出现医闹就一刀切判定医生有过,结果比较公平公正。 至微打架斗殴经验丰富,知道如何使力既能让人痛得终身难忘又判不了人身伤害,故而那几个人虽扬言要告至微,警察却在笔录上写了未见明显外伤,尚未发现内伤证据,让至微签了字就离开了。 早会上,李知晨通报了这起蓄意伤人事件。 “徐贵发三年前诊断降结肠癌晚期,预计存活期不超过六个月,当时慕医生收他入院手术,术后回到当地化疗。三个月前复发,肝脏,肺部,腹腔多发转移,又回来找慕医生,想再次手术,老慕拒绝了,让他回当地保守治疗,没想到,回去的路上,徐贵发突然死亡。家属认为是老慕没收他入院,才导致徐贵发暴毙,纠结了村里十几个人来讨说法。” “这群人估计是听了什么人的煽动,把事情闹大,逼医院妥协。老慕,你小心点,为了钱,他们可什么都干的出来。” 段主任面色凝重地听完,愤青上头:“现在的人,戾气深重又不切实际,生存期已经远超预期,多发转移,这是手术禁忌,长安处理得没错。”看到慕长安手臂上的伤,更义愤填膺,“你瞅瞅,你瞅瞅,一群大老爷们,竟然还下嘴咬人,不是穷凶极恶是什么?” 全体齐刷刷朝慕长安手臂望去,慕长安立刻若无其事扯下袖子,盖住手臂上的痕迹。 “呃~” 李知晨汗。 主任啊,真相不是你想的这样。 至微也汗,不是给你端换药盘了吗?怎么还敞亮地露着? 慕长安下了手术,扯掉口罩,坐电梯到病房,眼看到了休息区,至微还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你不用一直跟着我。” “我要保护你嘛。你没听见他们说,绝不会放过你。” “门口有保安,科里有监控,不用你.......” “那怎么行?真发生什么事,监控又没手没脚,救不了人,保安赶过来也要时间。我学过跆拳道,散打,射箭,出了腿短和这张可爱的脸,全身上下都是保镖标配。你就放心地做你的事,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慕长安抹额。 虽然不反感你粘着,但是,也不用不分场合都这么严密吧? “你觉得他会跟进男厕所吗?” 至微睁大眼睛,一派天真无邪:“当然,万一呢,是吧!” 万一有人好男色呢,你一个人在里面宽衣解带,很危险的说。 慕长安无语。 于是,他在里面如厕,门口蹲着一位萝莉小短腿,走过路过的人但凡投去一丝好奇诧异的目光,皆被恶狠狠瞪回去。 无论慕长安上手术还是出门诊,至微都跟在他身后,耀武扬威,仿佛翩翩公子后面尾随了一位恶霸打手,如此行走在医院,分外扎眼,没几天,这一对奇特的组合就闻名全院了。 安然度过一周,威胁解除,保安撤掉了对慕长安的重点保护。 这天,慕长安百年一遇早早地在晚7点下了班,洗洗涮涮前给燕翎打电话约晚上复诊。 对这个特殊的病人,燕翎一贯比较弹性,时间地点均先满足他的要求。 慕长安边擦头发边走出来,浴室门口,至微背着书包蹲在墙角。 这个人做起保镖来,过于敬业,连洗澡时间都不放过。 那天,被十几个人团团围住,慕长安惶恐不安,尤其其中一个说往死里打,杀医生不坐牢时,他几乎预见到被群殴致死的惨状。 可是至微冲了出来,挡在前面,大声说:“谁想伤他一根毫毛,就从我苏至微尸体上踏过去。” 她毫不畏惧,斩钉截铁,勇敢得可怕。 那一刻,慕长安天光骤起,郁积的心突然通透了。 原来,所谓的阻碍,只不过是懦弱的借口。 ※※※※※※※※※※※※※※※※※※※※ 卑微作者在线求评论求收藏。 第二十一章 医院车位紧张,慕长安的车停在两个街区外。 “我约了人谈事,你先回去吧。” “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私人的事。” 妈蛋,又有秘密瞒着我。 至微不爽,撅着嘴。 慕长安觉得逗她生气竟然有点好玩,扯扯唇,很没有威慑力地驱赶她:“快走,不然我把你咬我的事告诉燕翎。” “别。”为了老哥的幸福,至微赶忙投降,“我走还不行吗?你千万别跟燕翎姐说啊。” 绝对不能再给老哥抹黑了。 慕长安看着她的影子渐渐拖长,露出一抹笑,一股巧克力般甜腻的味道从心底里涌上来。 “砰~”一截钢条从远处飞过来,砸在车后窗玻璃上,发出声响后弹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慕长安,终于等到你。今晚,你就给我爹偿命去吧。” 徐贵发的家属,人多势众,武器也升级了,从硬木棍变成了钢条。 是祸躲不过,还好至微已经走了。 慕长安镇定下来,身子慢慢往车里躲。 “你...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呸,好好说个蛋。我爹找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好好说,他来前好好的,回去的时候却死了。你们这些黑心医生,骗我们做手术做化疗,钱都骗光了,就把我们丢到马路上,我们老百姓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你父亲是瘤栓掉下来导致肺栓塞才骤然去世,即使我收他,也是这个结果。” 慕长安试图解释清楚,可是他们之所以千里迢迢从老家来,就是抱了要发一笔的心,否则这么多人在北京,吃喝住的开销也不是小数目。 无论怎样解释,在金钱面前,都会显得很苍白。 他们早就找高人咨询过,杀医生代价低,关几年就可以出来,医院为了息事宁人通常会给个八百十万。 对他们来说这笔钱绝对不是小数,完全值得去坐几年牢。 上一次被那个疯婆子给破坏了,这一次,特意等她走远才行动,今晚,不成功便成仁。 杀了慕长安,造成轰动,雇佣水军制造医院见死不救在先悲痛家属杀医在后的舆论,就不信医院不赔钱。 慕长安就是一堆人形人民币,杀了他,就可以分肉提成了。 一根根冰冷的钢铁渐渐逼近,车门未开,慕长安退无可退了。 至微拐弯走了一段,发现给慕长安准备的晚餐还在包里,撒腿往回跑。 “慕医生,你的饭......” 啪,手里的饭盒掉下来,白色的米饭酱色的菜汁一股脑盖在她的小白鞋上。 “至微,别过来,危险。” “至微,快跑,去找人。” 慕长安常年健身,动作灵巧有力,此刻求生本能激发,左闪右闪竟躲过了好几轮袭击。 “才不。” 上次没打过瘾,这次非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实力。 至微扔掉书包,撸起袖子,一鼓作气冲进去,风呼啦啦从耳边刮过,脚底也咧咧生风,一口气踢倒了四五个。 她刚从灯火通明处来,眼睛尚未适应黑暗,一时看不清人影,只能乱踢一通,饶是这样,依然踢得对方满地找牙。 慕长安跟着至微腾挪辗转,突然空气中寒光一闪,一把管制刀具朝着至微后脑勺砍去。 “小心。”慕长安大喊,电光火石间,用力将至微的头往下一按,将她脑袋护在胸前,胳膊本能朝上挡去。 咯~ 刀刃刺破衬衣,穿过肌肉和血管,最后在骨头上划过,发出令人难受的摩擦音。 鲜血几乎是喷射而出,一时染红了地面。 至微脑子轰隆一下,完全空白。 她不知道怎么走到医院,只知道她夺过刀刃,扔进下水道,照着下手之人拳打脚踢。 其他人看她发了疯一样,打得全无章法却招招欲致人于死地,全都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她将领头人打得面目全非。 后来,警察来了,慕长安推进了手外科专用手术室,为首的那个,推进了神经外科手术室。 至微满身是血,双手捂着头,靠坐在手术室外的墙根下。 “老大。”值夜班的沈含笑闻讯,请了假赶来,蹲下/身问,“你没事吧?” 至微抬头,眼神涣散地看着沈含笑,一头靠到沈含笑身上,放声痛哭,“呜....” 沈含笑任由她把鼻涕眼泪甩她身上,轻轻抚着她的背:“ 没事了老大,没事了,都过去了。” 至微哭得膈肌痉挛,断断续续说:“他的手,骨头都露出来了。出了好多血,他会死的。呜~” “瞎说,刚护士说已经止血了,血管也接上了,慕医生绝不会死。而且没伤到神经,不影响拿刀。” “真的吗?” “我不要命了骗你?” 至微吊着的一口气总算松了点。 慕长安醒来第一眼就看到至微坐在床边,两眼红肿。 “你醒了?别动,你别动,要什么我给你拿。要喝水吗?我去倒。” 慕长安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扯起一抹苦笑。 “我没什么需要。你坐下来。” “嗯?”至微垂着头,站在离床半米远的地方,两只手局促铰在一起。 “坐下来呀。” 至微乖巧地坐下,双手交叠,坐姿端正。 “近一点。” 至微往里挪了挪。 “再近一点。” 又挪了挪,椅子已经挨上了床沿。 “还是太远。坐这来。” 慕长安指的是床。 他受伤的手就在一旁,至微头一次心生胆怯,轻轻地小心翼翼坐上去。 “再坐近一点。” “别,我还是就在这吧,免得压到你。” “好吧。”小心思没得逞,慕长安小小失落了一下。 两人相对坐着,周围一片宁静,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那个......”异口同声打破沉默。 “你先说。”慕长安微笑道。 至微双眸如翦,有许多话要说,可一旦张口又不知道从何所起。 “你还疼吗?” 慕长安点点头。 “那我去找护士,再加点止疼药。” 慕长安摇摇头。 “可以忍受。” 又是沉默,慕长安一言不发盯着至微,饶是她脸皮厚,也被盯得难为情。 “干嘛这样看着我?” “难得你这么乖,不多看两眼的话,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看了。” 慕长安像摸一只小狗一样,在她凌乱蓬松的头发上顺了两下。 夸她乖,不就是因为她现在说话小声小气? 等于说她从前聒噪。 要是平时,至微早就暴躁了。 可是今天,她不能生气,因为慕长安刚刚救了她一命,又是个伤病员。 激惹不成功,慕长安有点无味。 还是从前易燃易爆的苏至微更好玩。 “你先休息,我出去打点热水。” “至微,不要自责,我受伤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明白吗?” 至微脚下一顿,鼻头再次发酸,匆匆说了句,“明白。”就拎着水壶出去了。 回来走到病房门口,有个软糯的女声从里面传出来:“你决定了?把一切都告诉她?” 至微一惊,这声音好像是燕翎姐的。 她怎么来了? 至微伸头,偷偷朝里张望。 燕翎坐在她刚才坐的椅子上,只不过距离挪远了些,穿着正装,手提包就放在膝盖上,一副工作状态。 “决定了。” “长安,我很高兴你做这个决定,说明你已经开始接纳自己了。接纳自己是治疗的前提。可是,你确定她会接受吗?” 慕长安眸色微暗:“我不确定。但我既然决定直面对她的感情,那就应该告诉她。至于接不接受,就让她自己做决定,无论怎样,我都尊重她的选择。” “你......”燕翎还想再说点什么,至微已经风一样卷了进来。 “我接受。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接受。” 她说的又快又大声,生怕慕长安不相信她的坚定。 慕长安笑了笑:“我还没说呢,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万一我是个反社会变态呢?” “变态我也要。只要是你,我都要。” 至微一脸正经,很想扑进慕长安怀里不正经一下,但是燕翎在场,得为了老哥,给苏家刷点矜持感。 慕长安嘴巴往后咧,这话怎么这么动听? “你们聊,我先走了。”燕翎站起来,准备将空间还给他们。 “我把燕翎姐送走了。开始讲吧。”至微手里拎着大塑料袋,关上门对慕长安说。 “怎么去了这么久?袋子里是什么?” “哦,你要讲故事,当然要买点零食啦。” 慕长安:“......” 怎么觉得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没有零食重要? 慕长安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我跟你说正经事,你却要吃零食?” “对啊。”至微继续嬉笑状。 慕长安拉下脸:“苏至微!” 至微扯开一包妙脆角,一屁股坐在床上,咔哧咬了一口:“你生气了?哎呀,你看,我的毛病也不小,咱俩以后生活在一起,指不定谁受不了谁呢,是不是?” 原来还是怕他有心理负担,抢先一步自我揭短。 这个傻姑娘! “你知道什么是躁郁症吗?”慕长安对赖在他胸前啃着妙脆角的人说。 是的,傻姑娘苏至微在半个小时内,成功的从坐床沿升级到了脱了鞋袜坐床头,又从和慕长安并肩坐床头,跃进到趴在他胸前。 “不知道。” “临床心理学没学过?” “学过,考完就忘了。我又不搞精神病,记它干嘛?” 慕长安:“......” 这女人真是自信到连不学无术都这么理直气壮。 慕长安叹了口气,缓缓地讲述起患病的来龙去脉。 “躁郁症就是双相情感障碍,躁是极度兴奋,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郁就是极度低落,什么都不感兴趣,躺在床上感觉自己是一根晒干了的木头......” “父亲去世,母亲忙着打理公司,顾不上我,只能送我回外婆家。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应该是我第一次发病。你说我站在马路中间,好像在等人,其实不是,是我走到那,突然就不想动了,双腿越来越无力,要不是你过来,我可能会直接躺那儿。” “后来,为了给我治病,母亲将家里的产业托管了,带着我去美国,看遍全世界最顶尖的心理医生,可是我的病越加严重,一度到了不吃不喝差点死掉的地步。” “最后,她认为国内熟悉的环境可能对我有帮助,就同意我回国上大学。” 大学里的事,至微多或少听过。 他总是独来独往,有时候通宵达旦,不眠不休疯狂学习,有时候不声不响销声匿迹。 大家都说他是怪人,没人知道他独自承受了多少煎熬。 他不敢对外人说,因为很多人把这种病看成精神分裂,他怕被人歧视,怕影响行医。 遇到至微,本不想靠近,可是偶然读到燕翎写的一篇文章,得知他们在研制一种治疗躁郁症的特效药,而且取得了重大突破,那一刻,他看到了希望。 于是他开始主动向至微靠拢,就在他满怀期望,以为能享受正常人的爱情时,燕翎回来了,她亲口告诉他,特效药的研究有重大漏洞,前期突破全是炸胡,项目也马上要正式关停了。 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小火花就这样熄灭了。 得知消息那一晚,慕长安在宾馆差点杀了自己,是燕翎赶过来救了他,并陪了他一晚上。 她要他接受现实,这个病没有特效药,他的后半生只能接纳自身的残缺,并学着与之和平共处。 他做不到,为此,不得不放弃至微。 “那后来你怎么又想通了?” “其实,我没想通。只不过.....”慕长安低头嗅了嗅至微的发香,“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人的愿望一旦强烈起来,就只剩下不管不顾了。” 至微糗他:“慕医生,原来你只是色/欲/熏心啊。” “你说色/欲就色/欲吧。”慕长安边说边继续嗅,嗅着嗅着,寻到了至微的唇,柔软的,香甜的唇,一旦沾上,就舍不得离开。 唇/舌/交缠,至微被他吻得脑袋缺氧。 “你怎么这么娴熟还这么...霸道?” “嘁!论霸道,和你上次亲我比起来,明显是你更胜一筹。” 至微诧异:“我什么时候亲过你?” 慕长安拉下领子,露出颈部一个淡淡的色素印,“喏,这,进科第一天,还记得吗?你跟着李知晨他们去喝酒。喝完酒,跑我办公室来耍流氓。正正亲在颈内静脉窦上,差点给我亲出血栓来。” 原来那天的梦是真的,她真的强吻了他。 难怪他突然把衬衣扣到最上面,竟是吻得太用力,在他颈部烙了印。 “天呐,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至微嘻哈着说。 “现在负责也来得及。” 慕长安说完,又俯下头,噘住了那两片湿润的殷红。 没几天,到了慕长安出院的日子。 “等你出院了,我教你点防身术吧。这样我不在,你也可以保护自己。” 至微脸颊泛红,阳光从窗口斜照进来,照得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慕长安摇头,坚定拒绝:“不,我不要,我不学,我要你保护我一辈子。” 至微插着腰站在他面前:“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一辈子,不反悔?” “绝不反悔。”慕长安皱眉,故意逗她,“怎么,你不愿意?” 至微早把鞋子一甩跳上去床去,搂住慕长安,“愿意,愿意。” 过了一会,见慕长安脸上一副痛苦之色,“怎么了?” 慕长安呻/吟:“你,你压到我手了。” 第二十二章 伤医事件在这个国度屡见不鲜,除了至微和同行愤愤不平,慕长安受伤并没有引起外界关注。 就连喻教授,也是很久以后才得知,女儿女婿曾经历过生死。 而躺在神经外科那位,由于剧烈脑震荡和脑外伤,一度生命垂危。 慕长安因与颅脑外伤专家鹿铮相熟,便想请来会诊。 至微咬牙切齿说:“还给他请会诊?我恨不得将他脑袋拧下来当盆栽。” “哦?”慕长安刚按到鹿铮的号码,听她这样说,停下来,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至微见他半天没有行动的意思,语气恶劣地说:“看什么?还不快打?” 慕长安失笑。 丫头,你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般无所畏惧。 待他打完电话,至微还别扭地不肯转头。 慕长安挨着她坐下,摸摸她的耳朵:“这个人如果变成植物人或者落下残疾,或者死了,我们可就要一起蹲监狱了。” “人是我打的,要蹲也是我去蹲,与你何干?” 慕长安嘴唇微勾:“那不行。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自然你去哪儿我就跟去哪儿。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也休想甩掉我。” 至微被他一番剖心话给晃得晕晕乎乎,看慕长安的眼神即刻五彩斑斓起来。 原来,我的男神不止开刀有两把刷子,就连说起情话来也是满分选手。 手术顺利,没几天,砍伤慕长安的徐贵发家属就下地,再过几天,竟然出院了。 虽然捡回一条命,也没有留下后遗症,但刑事诉讼附带民事诉讼的官司他却跑不了了。 再说慕长安,手臂上的伤没累及神经,到底砍断了动脉,需要康复一段时间才能重新拿刀,然而,s大医院作为一家教学医院,一贯传统就是“物尽其用”,既然不能上手术台,那就多上上讲台吧。 李知晨一面骂医院泯灭人性,一面一口气给慕长排了三门课。 要不是慕长安新晋小女朋友拎着刀上门,他还准备让慕长安带外科实验课。 于是,修养期间,慕长安虽不上班,忙碌却不减从前,备课上课考试,忙得颠三倒四,一连几天没见到小女朋友了。 赶上至微回医学部上科研写作课,慕长安在隔壁给八年制小朋友考试,考试结束,至微还没下课,便跑到她上课的教室门口安安静静等着。 下课铃响,同学们蜂拥而出,看到门口站着一位气质不凡的青年男子,都禁不住瞄一眼,品头论足一番。 至微看见这一幕,气得牙齿咯咯响,吼道:“走走走,瞎看什么?”又冲慕长安嘟囔,“你跑到这来干什么?” 长这么美貌,还穿得人模人样,很容易叫人起贼心的。 慕长安颇具威严地扫了一圈四周拎着水杯书包等候的男生们:“那他们来干什么?” 至微眨眨眼:“当然是来等女朋友啊。” “他们能来等女朋友,那我什么不能?” 张口就女朋友女朋友什么的,小嘴真是太甜了。 再一想...... 你是我和他们的老师,站在这里很怪的说。 慕长安见她一会迷惘一会欢喜,这种感觉,呃......还蛮爽的。 轻咳一声,自顾自往前走,走了几米,发现至微没有跟上来,又停下脚步,手掌往后一伸:“牵手要不要?” 至微立刻狗腿跟上去:“要,要。” 一路挽着慕长安尚健全的上肢,不时侧目看着身边并排走的男人,至微骄傲了。 光一个侧脸就足以颠倒众生的男人,怎么就上了我的贼船,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你这么老了还没谈过恋爱啊?” “太忙。” “呵~” 至微撇撇嘴,忙?恐怕还是没人消受得起你这独来独往的特性吧。 “如果早点重逢,你会不会早早就谈了。”至微故意套他。 “不会。忙着考试,没时间恋爱。” 至微:“......” 男友这么不解风情,我好忧伤。 慕长安牵起她的肉爪,放到唇边亲了两下,“所以,下半生的时间,我要和你好好谈一场恋爱,弥补一下。” 至微:“......” 嘤嘤嘤,男友这么甜,好想就地办了他怎么破啊? 说起来,慕长安手臂带伤,至微怜香惜玉,目前为止还没和慕长安负距离接触过。 吃不着肉,至微只能各种垂涎三尺和无脑舔了。 她对慕长安的爱慕和崇拜不分场合,全□□裸地表达出来。 她把慕长安的证件照设成了屏保,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舔屏:“我老公怎么这么好看?mua,mua mua!” 把其他人恶心得浑身颤抖。 医院院庆,出了一个近几年优秀论文集,慕长安把医院发给他的那本送给了至微。 他的目的是让至微回去好好看看,了解一下他研究的东西多么牛叉。 结果至微捧着论文,泫然欲泣:“呜,我一定好好珍惜。” 她的珍惜就是洗完澡,躺在床上,翻开,边查字典边看,结果还没看到key words就呼噜呼噜了。 全英文的,果然很催眠。 卓小蝉糗她:“老大,你说的珍惜就是对着论文流哈喇子?” 至微直言不讳:“当然不是。我要把它当传家宝,代代相传。就算不能代代相传,也要把它当成陪葬品。” “现在都火葬了。” “那就烧给我。” 卓小蝉:“......” 我服了。 院庆日,各科聚集在大门口拍合影,至微被抓壮丁去搬椅子搬花,大外科浩浩荡荡几百号人,至微一眼就锁定了慕长安。 他是少数几个升到了副高仍然保持一头浓密黑发的外科医生,在一群上了年纪的人中可谓一目了然。 慕长安感觉到有股热辣辣的目光朝他投射,眼神一转,便看到举着花盆浑身冒粉色泡泡的小女朋友,一旦接触上,便交缠在一起。 摄影师在前面喊:“第五排左边第七个,别往旁边看了,脸朝前,看我。” 李知晨酸溜溜扯慕长安袖子:“喂,老慕,说你呢,少看一眼不会死,我可要赶紧拍完走人,病人还在台上等着呢” 几天后,院庆展览上,至微揪着沈含笑在照片墙前流连,至微对着照片上慕长安的影子星星眼:“我家男神真是明眸皓齿……” 说的沈含笑差点扶墙呕吐。 老大,像素这么糊,你是怎么看出慕老师明眸皓齿的? 借院庆的东风,某电商平台推出了针对医务人员的购物狂欢节,不止《实用内科学》,《解剖学图谱》等天价书籍狂打折,就连3m littman听诊器也推出了平民价。 于是509寝的诸位半夜不睡,端着手机,就为了抢听诊器什么的。 至微嗤之以鼻:“真没出息。” 一分钟后,慕长安叫她:“帮我买个叩诊锤。” “好嘞。”苏老大立刻掏出手机,蓄势待发,并命令那几位,“快,给我抢个叩诊锤。抢不到谁也别睡觉。” 众人:“......” 老大,你的出息呢? 慕长安重返手术台时至微已经转出了胃肠外科,结果估计是病情没控制住,慕长安躁出了历史新高,七天七夜没出过医院,恨不得24小时在台上给人开刀。 至微再次见到他时,被他脸上俩滩浓重的黑眼圈惊到了,凑上去仔细研究了半天。 李知晨开她玩笑:“小师妹,想不到吧?老慕也有黑眼圈浓密的时候。” 至微压根没鸟他,对着慕长安花痴状:“我男神,连黑眼圈都这么迷人。” “kao......”李知晨落荒而逃。 慕长安对至微的无脑崇拜早就云淡风轻了,偶尔也会很不识抬举地泼泼冷水:“既然你觉得我黑眼圈也迷人,那考考你,我这个黑眼圈属于哪一类型?” 至微:“......” 我这是拍马屁把马给拍智障了吗? 慕长安勾起一丝笑:“所以,看我不如看书。” 所以,盯着男神某个部位看时,都应该先看一遍书? 至微回去发愤图强,啃了一夜书,准备第二天让慕长安刮目相看一下。 “我知道了,是血管型,虽然你熬夜多,但是我看到你吃开瑞坦了,黑眼圈是过敏造成的。”至微信心满满,并附上喜辽妥一支。 “血管型的致病机制是什么?” 至微:“......” 我以后不夸你了还不行吗?麻烦别问了,给条活路好吗? 慕长安返岗了,至微也要出胃肠外科,临出科,慕长安给她派了最后一个任务——院庆晚会上表演节目。 外科医生个个时间不够用,每次新年晚会之类的,全都能推则推,主任没办法,只得雨露均沾,轮着来,谁也跑不了。 慕长安虽然受了伤,这个任务还是砸到了他头上。 慕长安很头疼,要他表演切胃切肠还行,节目?打心底里抵触。 要他站舞台不如让他猝死在手术台。 主任说了,这是政治任务,请外援也好,自己上去比划也好,反正得完成。 外援? 慕长安找到至微,先用鲍鱼汁饭和深吻糖衣炮.弹了一番,在至微晕晕乎乎之际,他说:“交给你个任务。” “什么?” “表演节目。” “什么内容?” “不知道,自己想。” 至微:“......可不可以拒绝?” “不行。” “那总得告诉我表演什么吧?” 慕长安扶着头:“哎呀,好疼,头好疼,麻醉后遗症又犯了,快亲我一下。” 至微:“......” 既然你都牺牲色/相了,那我只能答应了。 可是,表演什么呢? 卓小蝉建议她表演胸口碎大石。” 沈含笑则说空手夺白刃和一对二掰手腕也不错。 只有白季皙脑回路正常,没出馊主意,只温柔坚定地表态:“老大,如有需要,尽管开口。” “还是我们小白靠谱,不像知了和沈老二,就知道瞎捣乱。”至微白眼翻上天,翻完继续咬着笔,苦思冥想,过了一会,打开电脑想上网找灵感,一开机,看到桌面上偷拍的慕长安侧影,纷繁杂乱的脑子一瞬间就灵台空明了。 “有了。”她一跃而起,将大家拎起来,连夜召开了寝室大会,如此这般把任务布置下去了。 卓小蝉率先表达了质疑:“老大,你真的要在台上说诸如慕医生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这种话?” “怎么?不行吗?他配不上吗?” “配,配得上。” 苏老大咯咯作响的掌指关节,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节目就这样在卓小蝉她们满身鸡皮疙瘩中准备起来了。 准备期间,至微一直神神秘秘不肯透露半分,慕长安倒是从来也没问过,只是李知晨这个好奇心重的,憋得浑身难受。 慕长安一贯不喜欢参加文艺活动,演出当天,从早到晚排满了手术。 李知晨从现场回来,直冲手术室:“老慕,你出名了。” 慕长安手下电刀吱吱作响,“怎么?” “你知道小师妹表演的什么吗?” 慕长安不应,冷峻的脸庞未表达出丝毫兴趣,李知晨只好接着往下说,“她表演了一个影子短剧,节目挺新颖,她和室友们表演的也很完美,尤其是白季皙,那一手钢琴弹得......” 慕长安打断他:“说重点。” “就是,这剧吧,从头到尾,总结起来就五个字——花式夸男友。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无脑吹。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术,把小师妹蛊惑成这样?” 慕长安被硕大口罩蒙住的嘴角,无声无息出现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翌日至微给慕长安看视频,慕长安忍着鸡皮疙瘩观赏完,站起来说:“不许搞个人崇拜。” 他脸上不冷不热,无悲无喜,可是那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六亲不认”的步伐还是深深地出卖了他。 ※※※※※※※※※※※※※※※※※※※※ 码完,先放上来再慢慢改。 还有几个大剧情,很想照大纲写完,可是又不想虐他们,好纠结。 第二十三章 至微转去了儿科。 儿科医生紧缺,随着生育政策逐渐放开,儿科医疗资源更显匮乏 ,门急诊天天一号难求,s大医院应对这种局面,不是考虑多培养儿科人才,而是把门诊延长到晚上十点。 至微的带教老师是儿科神经学界超级大咖秦鸿的关门弟子——童芯,出身将军家庭的童芯,是这个贫穷又需要极大热忱科室的未来之星,也是个工作狂,晚十点结束的门诊经常因为各种加号而拖到凌晨。 至微跟着她,见天连轴转。 这天好不容易下夜班,魂不附体到胃肠外科找慕长安。 “送我回宿舍。” 至微抱住慕长安,说完这一句头一歪,再也叫不醒了。 慕长安无奈地把她塞进车里,送她回学校。 到了宿舍门口,至微眼睛才勉强眯开一条缝:“到了?” 慕长安看她睡意深重,困得下地都难,就说:“你们宿舍没有人,没人下去给你拿饭。要不,去我家?” 至微当然是......求之不得。 睡了一路,车子停进慕长安家车库,至微血已回了一多半。 慕长安家和卓小婵家在同一个小区,卓小婵当年买房得时候花了多少钱来着? 三千多万好像,对至微这种小康之家来说,绝对属于豪宅。 也不知道慕麻麻一介女流,是如何打拼出如此厚实的一份家业。 肯定很艰难就是了。 至微对未来婆婆多了几分敬佩。 至微进屋,看到光可鉴人的地板和一屋子红木家具,心里盘算整栋房子值多少钱。 慕长安这种秉性,慕麻麻怕他一个人饿死都没人知道,就把小时候照顾他的保姆赵姨请回来,伺候他的饮食起居。 慕长安隐疾复发,窝在被窝一动不动的时候,至微上门过几次,和赵姨也渐渐熟识起来。 赵姨是四川人,做的一手好菜。 刚至微在院子里就闻见一股饭菜香,进门只见一桌子菜,没见到人。 “赵姨呢?” 慕长安摸摸鼻子:“我给她放假了。她去外面住了。” “啊?为什么?” 慕长安眉头紧皱。 做的还不够明显吗?还是高估了她的成熟程度? 咳咳,不管了,先把她肚子喂饱再图谋后事。 至微是那种即使天塌下来也要把碗里的饭吃光的人。 慕长安和她吃饭总被她感染,不知不觉就多吃。 不得不说,他交了个很下饭的女朋友。 吃完,至微要补觉,她习惯了硬板床,躺在松软的大床上睡不着。 “你过来,抱我睡。”至微穿着慕长安的大衬衣,以撩人的姿势朝他勾手指。 慕长安里里外外将自己涮得干干净净,换了件浅色棉质睡衣躺上去。 第一次在无人打扰安静的房间里单独在一起,两个人都预感到即将会发生什么。 房间里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至微脸色绯红,眼神朦胧。 慕长安身上清新淡雅的柠檬草气味此刻也带上了浓烈的暧昧气息。 属于这个年纪的激/情,凶猛而热烈。 这个时刻,是两人渴望了千千万万遍的床/笫之/欢,哪怕还有一点生涩,一点羞怯,哪怕和以后的无数次比起来不是那么成功,这一次,也是永生难忘的。 至微在海浪里飘来荡去,骨头被颠得差点散架,嗓子也有点哑了。 原来做这个,真的会像某片一样叫的很夸张。 慕长安似乎没怎么用力就达到了将她吃干抹净的效果。 他竟然还有脸说:“第一次做,没什么经验。” 没经验?第一次?鬼才信。 “第一次就这么的厉...害?” 绝对某片男主水平。 慕长安吻她的耳垂,“谈不上厉害,就是有点技巧。” “技巧?” 至微一脸怀疑的样子,慕长安搂着娇小女票软绵绵的腰肢,书本味十足地解释起来:“女性生/殖/器/官分布着众多感受器,这些感受器集中在几个点,a点,u点,g/点,还有蒂,感受器最多,稍微刺激就.....”低头看了眼有几块湿斑的床单,“就这样了。” 至微黑线,你这么一本正经科普小黄/文,你生理老师知道吗? “你不会是和别人实践过了吧?要不然你怎么会无师自通?” 慕长安被气笑了,“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复习了一遍,临时抱了抱佛脚而已。” 至微:“......” 慕长安手指点她硕大的额头:“你解剖和生理有好好学吗?这些都是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 “这个好像不是考试重点。” 凭借至微不太清晰的记忆,还是小字部分。 谁会变态到连不考的小字都背得这么顺溜? “可是实际操作很有用,不是吗?” 至微想了想,觉得以前他表现出来得性/冷淡风都是装的。 “原来你学解剖和生理特意留意这些,就是为日后做准备。” 慕长安嗤了一下,“没特意。我学解剖不用特意,100分对我来说很容易。” 知道你厉害,考试小达人,但是,慕医生,你用得着在床上还炫分吗? 黑线中。 办了男神,至微可谓春风得意,走哪儿都是一副面含桃花的模样。 卓小婵就说她家老大被爱情滋润得透透的,大有女魔头变良家妇/女的节奏。 而经过院庆晚会事件,至微和慕长安的八卦就开始在s大医院流传。 至微走在路上,经常被人逮着问:“你真的和慕长安在一起啦?”“慕长安真的是你男朋友?” 多半不是羡慕,而是,慕长安其人,你很快就会受不了的吧?分手是肯定的,伤心的时候你还能如此得瑟吗? 也难怪,慕长安这种长得好啃起来却咯牙的,能被至微这样除了暴力身无长物的女孩拿下,必然有人不平衡。 表面客气,背地里也要问一句:“凭什么呀?” 要是至微知道,绝对大吼一句:“凭什么?凭我叫苏至微。” 苏老大,就是这么霸气。 当然,亦有人确实出于好奇,比如麻医叶赞舒小姐姐就总是八卦:“和老慕谈恋爱什么感觉?是不是每天都像冰桶挑战?” 其实,至微也不知道和慕长安谈恋爱是不是很另类很行为艺术,毕竟目前为止她只喜欢过一个人,没有参照物。 晨光熹微,至微转身,看着身边熟睡的人,常常的睫毛覆盖在安详俊朗的脸上,至微想,这辈子大概也只会喜欢这样一个人了。 至微追慕长安取得了阶段性重大胜利,打算请大家吃饭,顺便把慕长安正式拉出来溜溜。 这次至微花了血本,在碧月阁定了包间,特意要的春江花月。 她和慕长安曾在这里重逢,选在这,也算有始有终了。 至微坐在包间,慕长安下了手术过来,看见至微,自然地靠过去,自然地吻她。 这家伙最近有点上瘾。 去超市买个东西,也要把她放在推车上,时不时亲两下。 在家里更是,恨不得涂个502黏在一起。 果然吻着吻着就会变成习惯。 搞得多年老江湖的至微也难免害臊。 眼看慕长安撬她的牙,准备长驱直入。 至微推他,含含糊糊说:“她们随时会来?” “所以,要抓紧时间。”说话的空挡,舌/头已经灵巧地钻了进去。 噗,舌/头被缠住,至微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眼。 慕长安闭着眼睛,睫毛很长,近在眼前。 管他呢,先亲再说。 至微闭上了眼,尽情享受唇齿之间的霸道和温柔。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反正到了情不自禁,欲/火焚、身之际,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卓小婵拍着门喊:“老大,完事了没?再不开门,我们就要饿死了。” 终于难舍难分离开,至微起身,面色绯红开门。 卓小蝉她们在门外等了半个小时,早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 “老大,下次你和慕老师再进行半小时以上的娱乐活动,拜托你把门打开好么?别你在里面快活,让我们无聊的干等。”卓小婵在微信群里调侃至微。 至微手机屏幕亮起,慕长安不小心就瞥到了,第一个反应是纳闷。 有半个小时了吗?怎么感觉一点也没够? 慕长安高冷形象坚不可摧,卓小蝉她们一致认为,慕医生之所以白日宣淫,绝壁是被苏老大武力胁迫的。 只有至微明了究竟是谁胁迫谁。 和慕长安在一起,体力耗费太大,这家伙估计饿太久了,刚吃了第一口,就控制不住想吃饱,饶是至微体力好,天天折腾也受不了。 日子流水过,还有几周到保研面试了。 为了能留在s大医院大外科,至微头悬梁锥刺股,很是努力了一把,一有空挡就抱着书狂啃。 沈含笑起来上厕所,见至微还开着台灯用功,而时间已到凌晨三点多了。 “不是吧老大,这么刻苦?” 至微打了个哈欠:“再不好好学习怎么配得上男神?” 努力学习,虽然身高配不上我家男神,学术上...呃,学术上也配不上,但总要缩小差距嘛。 至微动力十足,短暂宝贵的午休时间也认真温习,慕长安下手术,看见桌上的饭一动不动。 女朋友这么努力,还真是......想给她讲讲《外科学》呢。 李知晨知道慕长安的尿性,绝不会有一星半点怜惜,哂笑道:“老慕,你该不会是想给她讲书吧?天那,看来爱情也不能拯救你的无趣了。小师妹好可怜。” 谁想,此时此刻,对至微而言,最感人的情话就是“需要我给你讲讲吗?” 面试前夕,至微特意给喻教授打电话,告诉她打算读研的事,本想叫喻教授惊讶一下。 喻教授确实很惊讶,她惊讶至微居然想过不读研。 “学临床哪有不读研的?” 至微:“......” 身在医生家庭,压力好大。 虽然很努力,毕竟前几年荒废太多,至微没有把握能保研成功。 面试前两天,李知晨偷偷透露给她:“老慕也是硕导了,也可以带临床型研究生,他还是面试小组长呢,小师妹,这下放心了吧?” 至微内心窃喜,表面满不在乎又自信满满:“我有什么不放心?你们不选我是损失,知道不?” 李知晨:“......” 这女子,到底谁给她的自信? 第二十四章 至微在导师目录里看到了慕长安,只招收一名临床型硕士研究生,至微在他名字下方打了个着重号,如同竖了一面势在必得的旗帜。 至微告诉慕长安她打算念他的研究生,慕长安直截了当说:“我只招一名,有更合适的,你可能会落选,你可要想清楚了。” 至微坚定地点头:“清楚了。”暗想,才不信你舍得淘汰我。 “加油。”慕长安说。 至微:“......” 就没有开小灶,特殊关照什么的?哪怕划个重点也好啊。 慕长安的回答是:“没有重点。病人不会按照重点患病。” 虽然你说的对,但也不能掩盖你对待女票的冷酷无情。 现在慕长安是考官,只能舔不能得罪。至微唯有握拳。 等面试完,看我怎么收拾你,哼哼。 实际上,慕长安也没无情到放任不管。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正是学习手术路径和练习查体的好时候。 至于学习的场所嘛,必然是在慕长安家那刚换的包浆硬木大床上。 在进行完某项需要男女双方参与的剧烈运动后,两人不着片履依偎在一起..... “对于低位结肠癌的高龄患者,结扎肠系膜下动脉,淋巴结清扫,切断左结肠血管,术后可能导致的并发症是?” “近端肠管坏死。” “应该怎样避免?” “不知道。” “再想想。” 答案不是很一目了然么?完全是送分题啊,她怎么还一副摸不着头绪的样子? 慕长安有种快要教不下去的感觉。 至微苦想半天,想不出所以然来,紧接着就传来了轻盈的呼吸声。 她在他怀里的睡眠,一贯保质保量。 慕长安摇摇头,附在她耳畔轻言细语,“傻瓜,保留左结肠血管啊。”然后轻轻将她放平,从后面抱着她,沉沉睡去。 自从床上多了个人以后,慕长安的睡眠质量可谓“日”渐提高,脸色跟着容光焕发起来,就连躁郁症发作次数也成断崖式下降。 这一切都归功于怀里这个,既然如此,适当的投桃报李一下也无可厚非。 星期一下午,至微迎来了普通外科推免留院面试,与消化内科面试合并进行。 沈含笑和至微穿着正装,这还是她们大一参加社团面试时团购的,一直压箱底,没拿出来用过。 学医就这点好处,吃得再多也难养出一身好膘,即便长了也会很快掉下去,所以几年前的衣服穿起来依然合身。 今年留院名额少,大家压力都不小,个个将忐忑的心跳隐藏在正装下。 “老大,你准备得怎么样?”消化内科只有三个名额,却有十二个人竞争,以沈含笑的绩点,悬之又悬。 至微低头念着英文,“我这不是背英语呢吗?我押了几道题。” 沈含笑充满了羡慕:“慕老师给你押的?” 至微撇嘴道:“怎么可能?他要给我押题,我还用得着这么焦虑吗?枉我陪他睡这么多天,一点实惠也没捞到。” 沈含笑:“......” 老大,公共场合好歹注意一下言行噻! 面试按照姓氏两人一组来,至微和沈含笑都是s开头,很不幸地一起赴难了。 “沈含笑,苏至微。” 唉,该来的总要来。 至微和沈含笑站起来,最后检查了一眼着装,把眼神调试到最自信得样子,给对方说了声“加油。”慷慨就义般走进了会议室。 一进门,两人齐刷刷跪了,表面维持的自信土崩瓦解。 面试官统一穿白大衣,围坐成一圈,坐得一样直,脸上表情也高度统一,一派肃穆。 慕长安白大衣里面穿了件浅灰色衬衣,打了一条藏青色领带,要不是今日太过紧张,至微肯定抵挡不住慕长安的制服诱惑。 慕长安在纸上勾画了一会,抬起头来,面无表情,连一个鼓励的眼神都没有传达给至微。 前面几个耷拉脑袋萎靡着出来的面试者给至微增加了不少紧张,她顾不上心凉,提问沈含笑的时候,一直在心里背着英文自我介绍。 这一段背过不下百遍,没有倒背如流也能通畅流利。 第一个考官略微看了一眼她的简历,问:“你的爱好是跆拳道,请用英文介绍一下跆拳道。” 纳尼?介,介绍跆拳道? 为什么不按套路来啊? 至微结结巴巴:“the taekwondo dates back to .....bulabula”说到最后,几乎是眼睛一闭,破罐子破摔了。 几个考官肃穆的表情起了一丝变化,好像憋笑憋得很难受的样子。 “你为什么选择留院?为什么报胃肠外科?” 中规中矩的问题,然而至微被前一个问题打懵了,眼睛往慕长安那一瞟,这家伙竟然抱着手事不关己地只管坐着。 完全没有过脑子,差不多是一种本能了,至微脱口而出: “i admire my master ,doctor mu 。” 面试官的表情集体变成了“哦”的样子,眼睛纷纷朝着慕长安而去,俨然摩拳擦掌准备吃瓜。 “他怎么好?” 至微不假思索地讲了快一分钟慕长安如何如何好,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底下的面试官们集体笑翻。 至微这才意识到,从一开始,她就回答错了。 后面,突然就没人开口问了,他们都在等着慕长安,看他怎么收拾这一地彩虹屁。 会议室里一时静得令人窒息。 “那我来问吧。”终于,慕长安本尊开口,“对于胃肠外科的病人,术后营养支持是很重要的。” 他说了一个病例,中年女性,直肠癌术后,反复阿斯,心电图有捏转型室性心动过速,血钾不低。 “请简要分析一下这个病人发生阿斯的原因及处理措施。” 至微开始不自觉地挠头了,这个病人是她出胃肠外科前管过的最后一个病人,做完手术送去外科监护室,至微出科时还没转回普通病房,此后就只隐约听慕长安提起过。 “可能是低钾血症引起的。” 应该大概可能,慕长安是这么说的。 “我觉得是低钾血症引起的。” 刚补充完,至微突然想起,慕长安刚刚说她血钾不低。 糟了,题干都听岔了。 不过,慕长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蒙对了。 还没等至微暗喜,慕长安接着问: “检查结果血钾4.8,你为什么说低钾血症?有依据吗?” 我靠的勒,面个试你这么刨根问底干什么? 这么多人看好戏,至微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往下自圆其说:“心电图改变取决于心肌细胞内钾,而血清钾反映的是细胞外钾......” 至微大脑飞速转动,也不管对错,只管往上贴。 没先去转心内科,真是太吃亏了。 好在,慕长安嫌弃她看心电图水平太次,给她开过几次小灶,至微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这一问答得不错,几个面试老师不约而同露出了肯定的表情。 后面的问题,都是慕长安在问,一步一步引导式提问,面试规定时间15分钟,至微却问了快一个小时,直把她问得外焦里嫩,天昏地暗。 至微走出会议室时几近虚脱。 外面细雨蒙蒙,至微感到一阵寒冷,肩膀缩了缩,想把整个人缩进正装里去。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冰凉冰凉。 出来时,有人悄悄跟旁边的人嚼舌头:“她男朋友是考官,进去这么久,肯定是特殊照顾了。” 呵呵,特殊照顾,神他妈特殊照顾。 也只有见证者沈含笑知道,苏老大何止没有特殊照顾,简直被男朋友按在地上摩擦,如果最后老大没被录取,恐怕慕医生日子不会好过了。 “老大,慕医生肯定想招你,又怕堵不住别人的嘴,就出此下策让别人心服口服。这些问题虽然刁钻,可我感觉你答得很好。” 虽然我也不懂,但是你说的都好有道理的样子。 “放心啦,你肯定上了。” 沈含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此刻却不得不先安抚老大的情绪,免得她跑出去危害社会。 “录我就罢了,不录我,等着瞧,慕某某这辈子都睡地板去吧。” 沈含笑了然地笑笑。 慕老师睡地板没问题,就怕老大你舍不得呀。 “为了下半生和下半身的幸福,慕老师绝对会选你。”沈含笑信誓旦旦说。 下午三点,名单公布,被虐问了一个小时的苏至微综合排名13,大外科招12个,据说至微与第十二名一票之差。 至微忘了自己怎么回儿科的,难过,困惑,不甘。 “李医生,我要看打分明细。”至微给面试秘书李知晨打电话。 “呃,小师妹,你想知道什么?” “慕长安给我的最终意见,是对勾还是叉叉?” “应该是对勾,肯定是对勾啊。” 至微不信,她要证据。 “你帮我翻翻。” “按理说,你有权查阅......”李知晨试图心平气和,“但是......” 至微根本就不是心平气和的人。 “快翻。” 李知晨翻到至微的评分表,慕长安表格的最后一项,赫然一个大大的叉。 “我靠,老慕,你这是闹哪样?”李知晨差点骂出声。 “小师妹,calm down,你打慕长安一个人就行了,千万别殃及无辜。不对,不对,小师妹,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但能解决他。”至微狠狠说,啪一下挂掉了电话。 李知晨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幕流血的家庭惨剧! 慕长安,你问那么多,结果给人不通过,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你。 小师妹,千万别把人打残......这种人,直接打死就可以了。 ※※※※※※※※※※※※※※※※※※※※ 慕医生:有没有哄女朋友指南?在线等,挺急的。 第二十五章 慕长安在台上奋战一例粘连梗阻残胃癌的复杂病例,折腾了大半宿,从手术室出来膝盖都是软的。 李知晨三线夜班,坐在护士站和值班护小妹套近乎,就要被烦得头大的护小妹一巴掌呼出去的时候,慕长安回来了。 李知晨惊道:“老慕,你怎么还在这?” 你竟然还活着? 慕长安斜了他一眼:“你三线班不知道有病人还没回来?” 李知晨心安理得:“19床不是疑难杂症么?我早就知道你做完肯定亲自送去监护室,不用我操心。” 他走过去,把慕长安拽回医生办公室:“你面试以后还没见到小师妹?” 慕长安看李知晨突然忧国忧民的表情,摸不着头脑:“没有。” “那你死定了,小师妹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 慕长安冷冷道:“你又惹她了?” 李知晨被他负无穷大的情商打败了:“是你。慕长安,你惹她了。” “我哪里惹她了?” 李知晨无语:“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来来来,本恋爱指南给你指点指点迷津,省得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慕长安点头,接着很没心肝地问:“谁是太监?” 李知晨:“.......” 这他妈是重点吗? 真要被这王八蛋气死。 李知晨暴躁地讲完,慕长安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所以,她到底为什么生气?就因为我给她不通过?” 李知晨白眼:“废话。五五开,就差你一锤定音,你倒好,给她个特大号加粗的叉,她不杀你杀谁?” 慕长安完全没有危机感:“不可能。她不是这种人。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然后他掏出手机:“喂,至微,李知晨说你生气了.......” 旁边的李知晨一副日了狗的表情。 慕长安,你丫这样,绝对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慕长安进了家门,只看到赵姨一个人在收拾,赵姨见他回来,上前问:“小慕回来啦,没吃饭吧?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做去。” 慕长安边换鞋边问:“至微没回来?她没在家吃饭?” 赵姨笑道:“回来了,吃过饭了。这小姑娘,胃口忒好了,五个菜,愣是一点汤都没剩。” 慕长安的常识里,既然吃的下饭,那心情多半不会差到哪去。 慕长安放心了。 “吃了饭就好。那她现在在哪儿?” “去这了。”赵姨递给他一张纸条,字迹张牙舞爪,力透纸背,一看就是至微的手笔。 赵姨说:“小微让你务必吃饱再去,她不想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她想干嘛? 慕长安一刻也等不了,咬了个三明治就驱车赴约去了。 约在拳击馆,这地点乍一听就透着诡异。 至微包了最大的擂台间,当然刷的是慕长安的卡。 工作人员引着慕长安到门口,留下他一个人面对一扇古铜色大门。 “慕先生请进,苏女士在里面等你。” 慕长安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突然啪一声,两盏百万级大灯朝他射去,照得他眼睛睁不开,只能将手挡在眼前,接着灯全开了,房间亮得灼人。 至微从二楼看台拎着两副手套走下来,把其中一副扔到慕长安怀里。 “吃饱了来打一场。” “为什么?” 慕长安发怵,论打架斗殴,还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为什么?你不是来道歉的么?陪我打一场,打过瘾了我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至微穿着一件贴身运动衣,胃部圆圆的鼓出一块。 看来晚上伙食不错。 可怜他只啃了一个冰冷的三明治,此刻肚子仍旧空荡荡的。 可是装可怜说“其实我没吃饱”,估计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李知晨告诫他,哄女朋友第一招,不管谁对谁错,你都得主动承认。 认错是和好的前提。 这么没原则的恋爱指南,慕长安当然是弃之如敝屣了。 死到临头,慕长安还是不信至微会因为面试的事生气。 “道歉?为什么?” “李知晨没告诉你?” 慕长安嗤笑:“他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他还说你生气了呢。” 至微立刻炸了:“你觉得我没生气?” “啊!”慕长安很肯定,”生气的人食不下咽,可是你看你......”慕长安扫了一眼她那裹在紧身衣里分外突出的肚子,“显然吃得很开心。” “我开心?”没等慕长安说完,至微就跳起来,把拳击手套往他头上砸,“我开心你个大头鬼!” 连李知晨这个恋爱白目都看出来我生气了,你看不出来? 什么叫李知晨还说我生气了? 合着,你把我刷掉一点也不内疚? 我这些天呕心沥血废寝忘食,你都当没看见? 想刷我就明说,问我一个小时,最后给个叉,耍我玩呢? 至微被美食平复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将手套接连不断朝他头上丢去。 慕长安哪里见过如此撒泼打滚不讲理的? 可至微在气头上,不给她发泄一下,她是不会消气的。 反正也不疼,就给她仍两下好了。 谁想至微扔完手套,依然不解气,直接骑到他脖子上,一朝锁喉绝技把慕长安的颈部死死扼住了。 慕长安再不出手就要被她卡死了。 慕长安的白大衣兜里常年放着握力器,他没事就握两下,手臂本就比常人有力量,加之男性,又又身高体重优势,抓住箍着脖子的小腿,向两边一掰,抓住纤细的脚踝,直接把她倒拎起来了。 至微倒悬着,脑袋充血发胀,两只手仍不停歇,在空中狂抓一通,结果抓到了慕长安的裤子。 打架扯裤子算怎么回事? 还上嘴咬? 这女人来真格的? 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形,慕长安太阳穴隐隐做疼。 幸好,系了皮带,裤子的质量也够好,不然按她的抓法,就得衣冠楚楚进来衣衫褴褛出去。 至微拉裤子不成,改变策略,改拽衬衣,挠他痒痒,慕长安衬衣扣子拽掉两颗,身上又痒,手渐渐没劲,可又不能把至微头朝地丢下去,就奋力一甩,把她甩到肩上,抗着她冲到擂台边,扔了下去。 至微后背吃疼,却不忘拉扯着慕长安一起滚到擂台上。 又扭打了一会,慕长安实在受不了,抓住她的手,将她盯在原地,大吼:“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至微愣了一下,看慕长安眉眼间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积了一天的委屈顿时化作两行眼泪倾泻而出。 “呜,你欺负我,你就知道欺负我。” 谁欺负谁啊? 无语。 不对,怎么哭了? 糟了,她哭了,怎么办? 慕长安不知所措,真该问问李知晨女生哭了怎么办。 至微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哭,不知不觉,慕长安被她无理取闹点燃的火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心疼了。 “好了,好了。”他把至微揽进怀里,“到这来,再哭一会,五分钟怎么样?十分钟......怎么还哭?算了,你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慕长安仿佛被至微的哭泣打通了任督二脉,说气话来连珠炮一样。 至微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也被他无措慌张的样子逗乐了,粉拳朝他胸口捶去,“谁不讲道理?你暗箱操作,刷掉我,明明是你不讲道理。” 慕长安没有急着解释,只是轻轻抚着她,等她平息,抱着她坐在擂台边,温和地说:“我没有暗箱操作。” “那你干嘛要邵勉不要我?” “邵勉综合素质比你优秀,我当然选他。” 至微哼了一声,“在你眼里我不优秀?” 不要和女人斗嘴,因为输的人一定是你。 李知晨诚不我欺啊。 慕长安捋了捋舌头,再吸了口气:“不要偷换概念。我没说你不优秀,只是,他比你更优秀。择优录取,这是招生的原则。” “我是你女朋友耶,你竟一点也不照顾照顾?” 慕长安无奈笑道:“你真要我照顾?” 至微果然迟疑了一下,慕长安继续说,“记得小时候我陪你参加一场比赛,主办方跟你说这是友谊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让你下手轻一点别把远道而来的对手打哭,你还能想起来你是怎么怼他们的吗?” “比了那么多,谁记得这些鸡毛蒜皮的?” 至微从来不信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赛场上只有全力以赴才是对友谊最大的尊重。 “你说比赛就是比赛,又不是学雷锋做好事,友谊也不是让出来的。” 至微比赛输了也会哭,但如果对手因为怕她哭而故意放水,那对她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邵勉局解95,外科学98,对胃肠外科经典手术了如指掌,最新手术进展也颇有见解,最关键的,他实习阶段就能作为一助完成whipple手术,手法稳准,遇到大出血临危不乱,组织起抢救来有条不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他厉害,甩我十八条街。” 虽然邵勉是个男的,但听慕长安这么不遗余力夸他,至微还是酸酸的。 邵勉是隔壁班的,常年霸占年级第一,这种人竟然没有去眼科皮科,突然杀到急诊手术又多又长的胃肠外科,学霸的心思凡人果然看不透。 “还有,最后一点,他不畏强权,难能可贵。”慕长安狡黠地笑道。 “嗯?不畏强权?谁是强权?” 慕长安但笑不语。 至微猛然大悟,蹭一下从慕长安腿上窜起来,朝慕长安扑过去:“好哇,敢讽刺我?说,谁强权。” 慕长安笑嘻嘻求饶:“我,我是强权,行了吧?” “哼!本来就是。”至微抱着手转过身去,慕长安一把抱住她,力气大得像要把人勒成两截。 “干什么?放开我。” “你不是说我是强权吗?今晚本强权就要狠狠霸占你。” 说着低下头,用力封住了至微意欲抗争的唇。 第二天,至微扶着腰和慕长安走进胃肠外科,此情此景,李知晨犹如吃了一缸苍蝇。 怎么慕长安没事,小师妹一副被打到内伤的样子? 他凑上去,围着慕长安:“啧啧啧,老慕,你把小师妹气出腰疼啦?” 慕长安没鸟他,他又凑到至微面前,笑盈盈:“小师妹,他竟然家暴你,要不要师兄替天行道,给你报仇?” “你碰他一下试试?”至微恶狠狠剜他,“这世界上只有我能动慕老师,任何人敢伤他一根毫毛,杀无赦。” 至微操起桌上一支蓝黑笔,直接折成了两截,结果用力过猛,腰又疼了。 “哎哟”至微叫起来。 “还这么疼啊?走,现在就去拍核磁,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慕长安去护士站找了辆轮椅,把至微推去影像科。 片子出来,看不出受伤,又去了一趟康复科,康复科按了两下,抬头看了眼慕长安:“慕老师,这种情况像是你以前讲过的竖脊肌劳损,原因就是……” “行了,别说了。”慕长安赶忙推着至微往回走。 “干嘛不让他说要,因为什么?” 慕长安脸红了大半,支支吾吾。 “因为打架?” “不是。” “那是什么?哎呀你快告诉我。”至微要被他急死了。 “因为”慕长安俯下去,在她耳边轻轻说,“纵!欲过度。” “我……”至微瞠目结舌,难怪那个康复科医生笑得那么晦涩,原来,原来…… 啊,我一世英名啊! “不行,不行。明明是你纵,欲过度害我受伤,我不能白白担这罪名。”至微摇头,然后眯着眼盯着慕长安。 慕长安被她看得发毛:“你想干嘛?” “当然是要名副其实啦。慕医生,晚上,不见不散哦。” 慕长安:“……” 至微起来,抻着腰扭去儿科。 交完班,至微连续接到好几个电话。 “喂,是苏至微吗?我是重症监护科科秘,通知你下午一点外科楼301教室参加面试。” “我是麻醉科科秘,通知你麻科面试时间,明天下午两点外科楼403教室。” …… “面试名单里有我?” 明明没有交过申请啊。 “昨天下午五点左右,胃肠外科慕长安亲自把你的材料送到我这的。” “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 这两个科室都是至微曾经心仪的备选,只是昨天光惦记生气,忘了交申请。 原来,慕长安默默地都帮她做好了。 至微感动得要号啕大哭了。 这么好的男人,当初怎么下得去手啊? ※※※※※※※※※※※※※※※※※※※※ 至微见到邵勉:得罪师娘的后果你知道吧? 邵勉瑟瑟发抖。 至微摩拳擦掌:给我好好学,别给我老公丢人。 邵勉很有信心:这点绝对做的比你好。 手机码的,先放上来再改。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黄思思要减肥小天使哦~ 好感动,我会努力码字的,握拳! 第二十六章 至微接连参加了几场面试,皆铩羽而归。 慕长安还真只是帮她交了申请表,大公无私到令人发指。 公平公正是对你最好的照顾,某人正义凌然如是说。 至微不知说什么好,感动他有原则?没有;伤心他没帮她“说好话”?也没有。 她只是突然感到前路茫茫,不知去往何方。 混了将近五年的苏至微童鞋不禁流下了不学无术的泪水。 已被消化科收纳的沈含笑没心没肺说:“老大,你只要不当医闹,干啥我都支持你。” 大一就坚定了“富豪战略”的卓小蝉很建设性地告诉她:“老大,s大附属幼儿园招保安,你要不要试试?” “滚滚滚。” 一群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家伙。 真是想念白小白啊,她才是寝室里三月的春风温暖的阳光,这俩货,顶多是冬天里的一阵风夏天里的一团火,就是四个字——不合时宜。 幸好,老娘是有男朋友的人,你们不当回事,还有他会很认真地替我盘算。 慕长安不等她问,早已有了答案:“还有考研这条路。” “考研?” 图书馆地下室四体不勤常年蜗居啃书的考研大军?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其中一员。 “我陪你。”慕长安难得深情款款说句中听的情话。 “你陪我?怎么陪?” “你想怎么陪就怎么陪。” 至微贼兮兮地说:“代考行不行?”脑袋上立刻挨了一记。 “不行。你搬过来,我监督你。” 虽然至微在慕长安家出入自由,但大多数情况下只在周末留宿,他叫她搬过来,那岂不是要同居的意思? 嗯,这个考研福利倒还不错。 至微立刻燃起了斗志,摩拳擦掌:“我回去收拾收拾。”拉着慕长安一起回学校,把常用的书籍喜欢的日常用品一股脑扔进箱子里。 “老大,你这是要搬家?”卓小蝉咬着棒棒糖说。 “我要婚前同居一下。” 卓小蝉拿着棒棒糖的手伸出去,重重地握她的手:“同志,加油干,争取毕业前让我当上干妈!” “先找到干爹再说,我娃可不要单亲干妈。” 卓小蝉翻了个白眼,立刻甩开她黏糊糊的手:“再见,不送。” 至微风风火火走了,房间里恢复寂静,卓小蝉呆坐了一会,受不了叽叽喳喳的寝室变得宁静无人气,叹了口气,将桌子上四个人的合影摆正,也离开了。 这个家,终究是要散的。 幸运的是,卓小蝉和慕长安住一个小区,串门(蹭饭)极方便,半夜谁点了外卖,在微信吼一声,十分钟内就可以出现在对方家门口,只是,受不受欢迎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从慕医生脸上看不到任何反馈,他永远一个表情。 据苏老大说,慕医生一张冰山脸对谁都一视同仁,连她也不例外。 不过,慕医生对老大细致入微的关怀——主要体现在学习上,可不是“一视同仁”谁都能享受到的。 为了给老大制定学习规划,万年不考试的慕长安买了贺银成和历年真题,先把考试内容吃透嚼碎,再细细地一点点喂给老大。 摊上苏老大这个挥一鞭子走一步又完全没有耐心的主,可想而知慕医生有多坚忍。 至微被慕长安严格照计划按着头学,活了20多年,除了刚出生被护士掐着后脖子乖乖洗头,至微还没被人收拾得如此服帖,谁让她退无可退只能孤注一掷呢?再说,有慕长安这个毫不通融的督学在此,想偷懒,那是不可能滴。 慕长安作为老师的素质满分,作为男票的素质,说0分都是在恭维他。 光知道学习,一点也不照顾她的生理需求,想占用点时间好好释放一下爆炸的荷尔蒙,衣服都褪下去了,他却冷冷清清说:看书时间不许闹,再不抓紧,今晚就看不完这几章了。 简直毫无人性。 他稍微能表现出正常人的地方是不允许至微开夜车熬通宵,一点前必须就寝。 当然,偶尔,慕某人也能展现点贴心之举,比如三明治咖啡为伍完全不知美食为何物的家伙,竟在赵姨回家探亲的日子,学着赵姨的样子,天天变着法煲滋补汤给她喝,是以,虽然学得头脑混沌,至微身上的肉一点没少,反而越发圆润了。 转眼又到了一年一度大学生义务献血时间,作为献血大户,至微理所当然成为了班长盛西州第一个询问对象。 “义务献血,报名不?” 至献习惯了,不加迟疑回:报。 回复完,扭头对慕长安说我报名献血了。 慕长安很是忧心忡忡的表情令至微舒坦了一点。 他果然还是会担心我的啊。 于是很大度地安慰他:没事啦,我年年都献,不会有事。 慕长安说:“不是,我担心你这么胖,血脂能合格吗?” 至微:“......” 还在考虑要不要家暴一下,慕长安合上书说:“今晚就到这,献血前还是多睡睡觉。” 至微被赶去洗漱,但她不甘心啊,于是把上衣一扒,露出小酥肩,一步三甩头,含着手指朝慕长安飞眉眼。 慕长安一眼就看穿她内心小算盘:“别想了,献血前不剧烈运动。” 至微脚下一趔趄,拉上衣服,鼻子里大声地哼了一句,扭头气呼呼地闪进卫生间。 刷牙时,力气之大,恨不得把牙龈刷下来。 慕长安笑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亲了亲她的锁骨窝:“考完,任你处置。” “那你现在还来招我?”至微回身,向后一窜,双腿箍上他的腰,在他脸上啃来啃去,边亲边说,“撩完就想跑?没门。我要就地正法。” 慕长安挣扎了五秒,思想上想刹车,身体也刹不住了。 至微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躺在慕长安怀里,用手指在他胸前划着圈圈。 “你明天有空吗?” 明示陪我去献血。 慕长安:“没。” 至微:“......” 还真特喵地提了裤子就不认人了。 —— 阶梯教室,热闹的献血现场,至微抽完血,正喝着志愿者冲泡的奶粉坐在椅子上医学观察一小时,和她一同献血的低年级女生坐在隔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瘫在椅子上,表情生动地酝酿了一会,打开视频,扶着额头,虚弱地说:“我献完血,头好晕,走不了路了,好难受,快要死了。” 至微目瞪口呆。 这货刚干掉一大袋红枣和将近1l奶粉,力气大的单手开塑料瓶,她是怎么做到一秒瘫的? 这语气,这动作,尼玛,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呀! 佩服佩服。 得到视频那头男友的各种安慰和承诺,挂掉视频那一刻,好像导演喊了cut,她从戏里出来,一骨碌起来,开始在手机游戏里厮杀,左一句“操”右一句“sb”。 打了四五局的样子,她男朋友冲了进来,这姐们瞬时变回柔弱小西施,任由男友捧着她的脸心肝宝贝地叫得荡气回肠,不停问 “想吃什么?”“我给你补补。”“头还晕不晕?能不能走?” 这波硬核操作令至微感慨万千。 如果我也撒娇,我也柔弱,是不是也能唤醒慕某人的保护欲? 看看人家的男朋友,跟亲儿子似的,哪像某人,把她丢在阶梯教室门口就跑了,一上午了,连声问候都没有。 看着身边这群秀恩爱的学弟学妹,熟悉的孤独感卷土重来。 小时候但凡需要父母参与的作业,她总完成不了,老师说谁没有完成,偌大的教室里只有她一只手孤零零举着。 父母以医院为家,不在手术台就在抢救室,总之,一年365天,至微能见到他们的次数屈指可数。学校开家长会,运动会,文艺汇演,不用说,根本连问都没人问。 只有生病闹着要爸爸妈妈的时候,父亲或母亲会把她接到医院,带到值班室,然后就留她一个人一边看动画片一边打点滴。 也曾哭着问过父母,为什么她活得像个孤儿,他们总是沉默良久,摸摸她的头,叹息说谁让你的父母是医生呢。 至微觉得世界上最可怕的诅咒是你是医生,你全家都是医生。 她们家就是受到诅咒的一家,据说从明代开始,就有人行医,到了近代,开枝散叶,除了哥哥,叔叔伯伯,表哥表姐全都沦陷在医疗战线。 原来她和哥哥一样,无比讨厌医学,白衣天使、救死扶伤又怎样,她才不要道德虚名,她只要生病的时候有人陪。 高考志愿是母亲填的,毫无转圜余地,剑拔弩张到了不从就脱离母女关系的地步,至微没有喻教授的铁石心肠,她妥协了。 这几年,过得多压抑,多难受,只有自己知道,要不是有跆拳道还有寝室一众姐妹撑着,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来。 她喜欢慕长安,喜欢到对医学都不那么排斥了,喜欢到能忍受他那反复无常的躁郁症,可是,此时此刻,她忍受不了他的不闻不问。 周围热热闹闹,至微呆呆坐着,沉浸在悲伤的往事里,竟然泛起了泪花。 “老大,你怎么了?难受吗?”卓小蝉和沈含笑买饭回来,一人手里拎一大兜吃食。 “没什么。”至微坐起来,吸了吸鼻子,恢复嬉皮笑脸,“你们也太小气了,我刚献完血,就给我吃这个?” 透明塑料盒,一眼就看到里面清一色的猪肝,黄酒炒猪肝,麻油猪肝汤......闻着就想吐。 “我要吃梦江南的蟹粉豆腐,海珍四宝,腐乳红烧肉。” 老大这是有情绪了,十有八/九在生慕医生的气。 卓小蝉放下塑料袋,“你不早说,现在哪来得及买?” 沈含笑在手机app上扒拉了一阵:“据此30多公里,不支持全城送。” 至微骂骂咧咧,卓小蝉一边开车一边忍受耳边的聒噪,终于被烦得头昏脑涨,说道:“老大,求求你,小声点,脑袋都被你吵炸了,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要吃什么,让慕老师给你买。” “我让了。可是”至微肩膀一缩,声音低了下去,“他就是个木头人。” 昨晚,那么直接要他陪,他尚且视而不见,更何况,只是随口一说献完血想吃梦江南? 他记得才有鬼。 女孩子,再怎么大大咧咧,面对爱情,也难免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至微此时就想,或许在慕长安心里,她没那么重要,甚至比不上一台早期结肠癌择期手术。 “你撒撒娇嘛!”卓小蝉煞有介事说,“俗话说,撒娇女人最好命,哪个男人吃得消女人的撒娇。” 至微想了想,越发觉得应该走走撒娇路线。 卓小蝉放着公司一堆事,跑来陪她,虽然这厮一直在打电话,一直在骂娘,但总好过无人问津。 至微为迁怒于她感到一丝愧疚,手放在她肩上,轻声说:“对不起啊,知了。” 卓小蝉了然地拍拍,没说什么,专注开车去了。 至微回到慕长安家,赵姨开的门。 “赵姨,你探亲回来啦?” “回来啦。” 至微瞥见了慕长安早上穿的鞋,想他也回来了,赶忙有样学样,也抚着额头假装头晕。 “哎哟,这怎么回事?”赵姨吓了一跳,大声把慕长安叫下来。 “怎么了?” “我头晕。可能是献血的原因。”至微抚着胸口大喘气,自我感觉学得惟妙惟肖。 慕长安抓起她的手:“脉搏和献血前差不多,不快,没有血容量不足的证据。你头晕肯定不是因为献血。” 至微:“......” 鬼要你分析病因?人家要心肝宝贝荡气回肠。 慕长安陈述完,接着说:“是不是昨天吻太狠了,你现在还缺氧?下次我轻点。” 至微:“......”脸红成了一朵彩霞。 赵姨见怪不怪,识趣地跑进房间,关上了门。 车开到一半,至微眼巴巴等着他来点实际行动,结果,站到腿软,慕长安还绕在缺氧上出不来。 苍天啊! 才不是因为吻太狠,而是现在需要你吻啊,笨蛋! 没办法,至微只能把头晕啊矜持什么的暂时丢到一旁,再次送嘴上门:“抱我。” 慕长安听话地将她拦腰抱起,顿时手臂一沉。 这孩子,重了这么多,血脂真的合格么? 慕长安抱着至微往楼上走,路过餐厅,看到桌上空空如也。 “你对我不好。”至微咬慕长安的耳垂。 “嗯?” “你都不给我准备好吃的。” 慕长安温温柔柔地亲了她一下,“你想吃什么?” “梦江南。” “这家好似不合你口味。” 至微好辣重油,的确不爱甜腻口味的淮扬菜,但是...... “人家今天就要吃这家。”至微以林志玲的语气,撒娇撒得自己都快吐了。 “好。”慕长安看她装可爱,还真有点可爱,不由嘴角微勾,泛起一丝得意的笑,抬手看了看表,“应该快好了。” 正说着,厨房门打开了,七.八个厨师打扮的人托着盘子从里面整整齐齐走出来,其中一个扯开一张桌布铺在桌子上,其余几个将手里的菜妥帖地铺呈开。 “慕先生,苏小姐,请慢用。” 慕长安点头说:“谢谢,辛苦了,你们先回去吧。” 他们躬身行了礼,没多说一句话,礼貌地撤退了。 “这是?” “梦江南太远,又没有外卖,只好把厨师叫回来了。” 至微震惊了,她没想到撒娇竟能撒出这么大收获,他居然把厨师给请家里来了。 不对,请厨师应该是在她还没进门,还没施展撒娇技能得时候吧? 他记得她说的,没有没心没肺对她毫不走心。 “你记得我说要吃梦江南,就请厨师到家里,那我说要你陪,你怎么就不听呢?” 孤独分等级的话,一个人献血够得上十级以上了。 慕长安没想到至微会纠结这个,在他看来,采血不是什么复杂操作,几乎没有风险,现场有血站的人,有老师,有志愿者,他去了也帮不上忙,完全没必要因此停掉一台手术。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那怎么办?我就是这样,一时半会改不了。”慕长安放下筷子,敛着眉。 他等待至微回答,像等待发期末成绩的学生。 “我一直都这样的话,你还要不要?” 至微完全没想到,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看看她在他心里分量有多重,结果,慕长安先不自信了。 至微看过他运筹帷幄自信从容,以为他一直都是如此,哪怕面对风险,面对疾病。 可他,竟然会因为至微一句话紧张如斯,连放在桌上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至微心里微涩,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很是无聊。 谈个平淡的恋爱不好吗?干嘛非要恩恩爱爱如胶似漆?他又不是一般小男生,有一大把时间耗费在谈情说爱上。 “要,当然要。” 还能怎么办?身子都是你的了。 至微说完,慕长安豁地站起来,走到她身旁,半跪在地上,抱住她,脑袋在她胸前蹭。 “说好了,不许离开我。” 至微耳根一阵发热。 男人撒起娇来,才叫人受不了。 离开?当然不? 你这么豪,我离开了,谁帮你花钱? 第二十七章 慕长安参加医师协会年会,遇见了至微的父母——喻莉教授和苏格俨教授,回来不经意跟至微提了一嘴。 一不小心在学术会场把父母双亲都见了,至微心里千回百转:“你们聊了什么呀?” 慕长安说:“说了一下最近研究方向和国内外进展,哦,还有苏教授手里十二五滚动到十三五的计划有几个子课题......” “行了。”至微截他话,猜到你们会聊学术,但只聊学术就过分了。 “没有和他们提一下我以及我们的关系?” 慕长安趁势在她脸上啄了一下:“我们的关系不是很一目了然么?” 都住到一起了。 至微脸抽抽了两校。 和慕长安说话,怎么总有一种肌无力感? “一目了然也要正式说一下吧。” 准女婿第一次见岳父母却只讨论学术,也太伤人了,而且她们又不在身边,怎么“一目了然”? 慕长安:“哦。” 哦你个头啊! 至微噘着嘴,表示很受伤。 多次磨合,慕长安也学会了点察言观色,见至微恼怒,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和苏家父母的对话。 “其实你爸妈也说了关于你的事。” 至微撇嘴,她已不抱希望了。 她们眼中哪能有儿女亲情?关于我的事,没准只是关于我出生体重到底有没有在中位数。 “苏教授说北京天气反常,入冬了还打雷下雨,室友实习去了,不知道夜里有没有人陪你。” 从小被无视的孩子,但凡有一点点关心就会热泪盈眶。 苏教授这个糟老头子,身为神经外科大咖,平时忙得家里着火了也顾不上,竟记得她怕打雷。 至微鼻子酸了。 等等,这个问题好像藏着陷阱啊。 “你,你怎么回答的?”至微紧张得声音都变了。 “我说只要不值班没手术,夜里我会陪着你。” 至微感觉胸口被捅了一刀。 这不是告诉他们咱俩已经突破界限了吗? 苏家世代行医,不会刻意避讳男女之间躁动的荷尔蒙,对婚前/性/行为婚前同居比较包容,但落到自家女儿身上,可就不一定。。 他们口口声声说不介意年龄,甚至不介意性别,可当哥哥想和大七岁的燕翎在一起,尽管对燕翎本人极其满意,对她的出身却心存疑虑,正因如此,燕翎才选择远走异国,哥哥为了那句“还是门当户对一点好。”毅然离家出走,成为和燕翎一样漂泊无根之人。 可惜,非但没感动燕翎,还因放弃临床偷偷出国学物理被老苏教授意外撞破而挨了两巴掌。 和很大一部分父母一样,苏家双亲平时对儿女爱答不理放任自流,却总想把控儿女的人生轨迹,偏离一点都不行。 “他们知道我们住在一起了?” 慕长安点头,“应该是。” 至微缩着头问:“那他们什么意见?” “没意见。” “真的没意见?”至微不大相信,父母开放如斯的话,哥哥怎会如此下场? “喻教授说本来只想让我关照一下,没想到会给我带来这么□□烦。我说不麻烦,不麻烦,我也没吃亏。” 至微:“......” 至微和慕长安的关系就以这种潦草的方式告知了父母,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想喻教授那个暴脾气,应该会给她打个电话训斥教育一番,结果等了n天,毫无动静,至微一度怀疑自己把喻教授拉黑了,翻开通讯录,家里人一个不少都还在列表里。 至微决定先发制人打过去,手机在手术室响,护士接的,说喻教授在台上没空听电话,至微连喻教授的声音都没听到,直接就被挂了。 找妈不成就找爹,半夜,至微又给苏教授打电话,他还在台上奋战广泛性胶质瘤,神外手术精细程度不亚于在豆腐脑上绣花,30几个小时必须聚精会神,手不能抖一下,他自然没精力和女儿讨论她的婚恋问题。 至微握着被捂热了的手机,恨恨想。 不是我不坦白,而是你们压根不想听。 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委屈的,至微肚子疼了一晚上,第二天查完房,童芯见她疼得脸色煞白,问道:“你末次月经什么时候?” 至微一愣,连忙虚弱地解释,“不是宫外孕。” 童芯挑眉嗯了一声。 至微声音低下去,“我们有做措施。”接着按按右下腹疼痛难忍部位,苦着脸说,“可能是阑尾炎。” 不管是啥,这副样子都不能继续上班了。 童芯赶忙安排人送她去做检查。 果然,阑尾发炎水肿,眼看着要穿孔了。 童芯说:“得尽快手术。能找到同学送你去胃肠外科吗?” 至微点点头,她已经给室友发了信息,沈含笑她们正往儿科赶。 “实习的事别担心,我会给学生处打电话,等你好了再补病假条。” 至微气若游丝地说谢谢。 沈含笑卓小蝉和白季皙都来了,三个人推着至微去胃肠外科。 “老大,别担心,有慕老师在,切个阑尾还不跟玩似的。” 至微疼得冷汗涔涔,挣扎着说:“他不在,去对口医院了。” s大医院作为一家部级医院,从边疆到郊区有多家对口医院,定期派医生去支援。慕长安去一周,昨夜才出发,据说那边给他攒了八例胰腺癌以及十例低位直肠癌想保肛的患者,慕长安还没动身,就把病例资料发过来了,术前检查也完善了,就等他过去开刀。 脚趾头也想得到,慕长安去了基本就拴台上了。 至微给他打电话,果然电话里传来电刀吱吱的低鸣声。 “阑尾炎?达到手术指征了吗?” 至微觉得这不是关心,而是糟心,她无力地把电话扔给了沈含笑。 沈含笑接了这个烫手山芋,生怕慕长安问她外科学专业问题,全程立正稍息神经绷得紧紧得。 慕长安问了问体征,辅助检查,最后说阑尾炎诊断明确,切了吧。 “阑尾炎,切了吧?就这样没了?”沈含笑迷惑了,不回来亲自做手术就罢了,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说么? 竟然还有比陆老师更低情商的存在,这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至微缩在被子里,瞪着眼看天花板。 沈含笑和卓小蝉面面相觑,同时沉默了。 胃肠外科能主刀的都在台上,得下班后才有手术台空出来。护士把至微安排在转角处单间里,卓小蝉拿着身份证去办手续,沈含笑和白季皙安安静静陪着她打点滴。 入夜时分,麻科下来接她,平车行进在手术室长而曲折的走廊,头顶的灯一盏一盏往后退。 是不是全世界的手术室都父母工作的手术室一样一样冰冷,一样凉薄。 至微刚到寒冷,漫长,了无尽头的寒冷。 周围都是白色,墙壁是白的,灯是白的,被子床单也是白的,白的如此纯粹如此毫无温度。 至微正胡乱想着,头上的灯停住了。 “慕医生。”新晋麻科住院医怯而恭敬地叫了声。 一双大手抓住了推车,戴着口罩的大头瞬时遮住了灯光,在至微脸上投下一处阴影。 至微一阵惊喜,刚才的怨怼烟消云散了,她扣着慕长安暖暖的大手,轻声问:“你怎么回来了?” 慕长安俯身,似有似无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怕你哭。” 这么一说,至微真的想哭了,不过她忍住了,张大口,一口咬住慕长安的手,又舍不得下重口,只印上了几个浅浅的牙印便朝他惨淡一笑。 “你回来是帮我做手术吗?” 慕长安道:“不是。这种手术,研究生就能做。我只是陪着你。” 麻医笑呵呵说:“您在旁边看着,谁敢主刀?” 这种恭维话,至微听得很受用,她就喜欢别人夸慕长安,比夸她自己还得意。 不过,慕长安不给她做手术造成的心灵创伤早就把这份得意抵消殆尽了。 正别扭着,李知晨领着一个住院医进来了,他刚结束一台残胃癌,听说至微切阑尾,当仁不让从隔壁直接过来了。 “老慕,你怎么在?” 要是慕长安不在,他绝对游刃有余,可慕长安在一旁盯着,李知晨就犯怵了。 慕长安一贯精益求精吹毛求疵,动不动就人身攻击,今日躺在台上的又是他女朋友,要是戳的洞不完美,指不定怎么发飙呢。 李知晨握着镜子,很是虚心:“要不您亲自来?” 慕长安下巴朝一旁努了努:“他来。” 他指的是旁边的住院医。 “喂,我不要给人练手。”至微大声抗议。 “这是教学医院。你刚签了教学同意书。” “那也不行。我有权利拒绝。”至微毫不示弱,“我要你给我做。” 李知晨干笑两声,从善如流:“你看你看,病人有要求,我们应该尊重病人的意愿,对吧,慕医生。” 至微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低瞅着他。 慕长安叹了口气:“好吧,我试试。”说完,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洗手穿衣,握着镜子在无影灯下站了好大一会,最终把镜子还给李知晨,对已麻了半身的至微说:“对不起,一想到是你,我就下不了手。” 啊?慕长安也有下不了手的时候? 不止至微,房间里所有人满脑袋只剩下不可思议。 敢从破皮开始就一路火花四射利器到底的慕长安,竟沦落到做个腹腔镜都下不了手,不得不说,爱情使人残废啊。 李知晨只能硬着头皮,在慕长安虎视眈眈下给至微戳洞准备切阑尾,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至微阑尾位置变异,李知晨在镜下找了半天没找这个腹膜内位的小小器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慕长安脸色越来越难看,李知晨知道,他是担心至微紧张所以才不开口骂,搁以前,早飞过来一把止血钳了。 至微从小混迹手术室,看过的切下来的阑尾,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她很清楚,二十分钟还没找到,很大可能是位置变异,搞不好腹腔镜解决不了,得开腹。 开腹了,就属于大手术。 她抓住慕长安的手,恳求说:“是不是阑尾异位?不,我不要开腹。开腹留疤太大了。” 李知晨本想说小师妹,这种情况该开腹还是得开腹,不然穿孔腹膜炎了更麻烦,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看着慕长安。 第二十八章 慕长安凝眉,表情厚重得像是内心在极度挣扎似的。 “你下来。”慕长安转到主刀位置,冷冷对李知晨下了驱逐令。 腹腔镜在慕长安手里左右腾挪,依然没有找到罪魁祸首。 “b超报告再给我看一下。” 住院医小同志立刻翻病例,把早上的b超报告抽出来,高高举起。 慕长安隔着老远的距离瞄了一眼,用微微失真的嗓音对住院医说:“去把床旁b超推过来,告诉李知晨,让他去超声科借一个高频矩阵探头。” 主刀眉头都快要拧成一个结了,住院医哪儿敢耽搁,不多会就推来了床旁超声,李知晨刚出手术室,凳子还没坐热就被指使去借探头,深更半夜的,超声科又不是他家开的,别说借一个高频探头了,就是借个火人家都有意见。 李知晨从办公室打电话来:“我借不到,你要借自己找人,我只能帮你去拿。” 慕长安脾气更大,一个滚字终结了对话。 不到十分钟,李知晨拎着高频探头骂骂咧咧又进了手术间。 “为了这个探头,我牺牲太大了。” 慕长安在组装探头,没理他,至微八卦满满:”李医生,你牺牲啥了?“ 除了一身油腻,还有啥可牺牲的? 李知晨跳脚:“色相。超声科这个陈主任非要把他女儿介绍给我。” 至微笑道:“陈老师还挺看得起你。” 李知晨大叫:“谁要他看得起,他长得那么返祖,女儿能好看到哪儿去?”他手舞足蹈,想再控诉控诉,只听慕长安大喝,“闭嘴。”他的手凝固在空中,噤若寒蝉了。 至微不由暗笑:李医生,你这么怂你家里人知道吗? 说话间,慕长安已在b超下找到了阑尾。 高频矩阵探头穿透性更高,能扫到右侧髂窝和盆腔,至微的阑尾就静悄悄地藏在肠管和大网膜后面,上面盖着大小肠,难怪早上看不清,还以为阑尾坏死了。 找到阑尾,阑尾切除术最关键的一步解决了,后面的操作就没啥技术含量了,毕竟胃肠外科,随便拉个阿猫阿狗上台都能切。 “这是一例罕见的盆位阑尾,来,你来操作,我给你扶着镜子。”慕长安淡淡地说,语气轻松了不少。 至微敞着戳了三个洞的肚皮,想炸毛又动弹不了,用狠厉的眼神表达抗议。 慕长安你丫有病吧。 慕长安偏偏头,竟还有脸说:“别紧张,我在。” 至微立刻想起来掐死他。 你在,你在还让别人动你女朋友,你脑子是不是有坑? “你给我切。”至微不依不饶地坚持,“你要敢让别人切,我跟你没完。” 人生病时特别脆弱,何况还没有亲人在身边,至微委屈得想哭。 慕长安没辙,她伤心他不好受,连续做了二十几个小时手术,他也累啊。 从上台到现在,粒米未进,血糖可能低了,手有点麻木。 本想把手术权交给李知晨,他只是回来看一眼,陪陪她,可是,谁知道,还是不放心,非要把她放眼皮底下才行。 站在一旁打盹的李知晨上前缓和,“还是我来吧。老慕,你在边上看着,哪做的不满意,我随时让位滚蛋。” “放心,我在。”慕长安温柔地说。 对方态度姿态软了,其实他能赶回来,至微已经很知足了,便不再僵持。 “紧张吗?”慕长安问至微。 李知晨嚷嚷着抢答了:“紧张。” 慕长安白了他一眼,“做个la还紧张,你趁早别晋副高了。” 李知晨撇嘴,嘟囔:“也不知道是谁先紧张,好意思说我?” 慕长安甩了个“你丫不想混了”的眼神,李知晨愤愤然闭了嘴。 “紧张。”这次是至微小声应。 “那我们说点什么放松一下。”慕长安温柔起来如同水底招摇的水草,柔得人骨头都酥了(也有可能是麻醉麻的)。 “好。你说。”难得某人如此温言细语,必须得抓住机会多听点。 可是要慕长安想话题,和要大猩猩说人话是一个难度。 “那咱们说说阑尾得解剖结构,阑尾是盲肠后壁的细长盲管......” 什么鬼?要你给我放松,你却给我背诵教科书? 至微瞪着眼不说话,完全放弃拯救他了。 慕长安医生就这样,从阑尾结构、位置讲到阑尾切除术发展历程,催眠效果极好,成功把半麻的至微催得眼皮都掀不起来。 阑尾切了下来,小小一坨耷拉在不锈钢盘子上,住院医把它浸泡在福尔马林里送去做病理i,至微被叫醒来亲自确认,结果一眼看到盘子里赭青色粪石,喉咙一阵紧缩,像要吐出来。 好歹自幼混在手术室,什么奇形怪状突破感官极限的组织没见过?怎么看到一块小小的粪石就想吐呢? 果然疾病在别人身上和在自己身上是不一样的。 手术要收尾了,李知晨打着荷包结,跟慕长安说:“老慕,缝合还是你亲自来,你缝得比较好。” 反正,缝得不好,以后辣眼睛的也是你自己。 慕长安又换到主刀位置:“你的缝合技术我也看不上。” “你。”李知晨气结,好歹帮了你忙,你还得了便宜又卖乖,真不要脸。 一个焦急得扑哧带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慕老师,慕老师,季主任在11手做吻合口瘘清创术,快关腹了突然血压维持不住了,让您过去看看。” 慕长安想也没想就把至微扔给李知晨,跑了。 台上被遗弃的至微:“......”呜呜,好想哭。 台上被嫌弃的李知晨:“......”呜呜,我特喵缝还是不缝啊? 为了避免以后遭慕长安唾弃,李知晨果断把整形科薅上来给至微缝切口。 推回病房时,在走廊上碰见好几拨护士,皆拎着两个取血专用箱急匆匆往11手而去。 “不会大出血了吧?”至微打了个冷战。 “我去问问。”李知晨晓得至微虽然气慕长安抛下她,此刻绝壁还是惦念担心多一点。 11手台上是位20多岁的姑娘,前不久诊断胃癌,在外院做了胃大部切除术,上午开始发热呕吐,腹部压痛,被她男朋友送到s大医院普外科急诊,急诊考虑吻合口瘘,今晚值班的季主任就收入院手术治疗,手术顺利,瘘补上了,脓肿清理了,快关腹时血压血色素急剧下降,像是大出血,可就是找不到出血部位。 至微回到病房,护士问:“怎么不是老慕送你?” 至微虚弱地摆摆手:“别提了。” 一提眼眶就hold不住水。 护士看着架势,立刻就了然了:“等你好了,千万别放过他。” “嗯。”至微笑着和护士姐姐碰了下拳。 床头一盏微弱的灯,至微在灯下看着窗外同样泛着微光的夜空,孤孤单单地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听见窗户外面狂风呼号,耳边响起一声炸雷,天空被一道闪电照得亮如白昼。 我靠,特喵的老天爷也趁我虚弱来欺负我。 至微将被子拉高,死死蒙住头,碎碎念:“我不怕,我不怕,外面没有大怪兽,我不怕,我长大了,我再也不怕了。” 嘴里说着,心里还是怕得发抖。 小时候那一幕又噩梦般重现。 那年她五岁,发烧40c,刚吃了退烧药,正昏昏沉沉睡着,突然被电闪雷鸣惊醒,狂风大作,吹得窗外竹丛摇曳不堪,惨白的闪电将竹影投在墙壁上,仿如一个个张牙舞爪来抓小朋友当下酒菜的老妖婆。 “爸爸,妈妈,胡姨.....”她歇斯底里哭喊着,除了雷声没有任何回应。 她满面泪痕,抱着枕头,拖着尿湿了的睡裙,从主卧拖到次卧,到客房,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父母的床铺,被子是掀开的,他们不知何时不见了,胡姨回家了,哥哥又去集训了,她站在黑暗的客厅,睁大惊恐的双眼,脑袋里全是大怪兽老巫婆人贩子。 第二天,胡姨一大早回来,在客厅穿衣镜后面发现了她,抱着枕头蹲在地上,裙子不知尿湿了几次。 她扑到胡姨怀里哭到声音嘶哑。 雷雨声声,像《沉默的羔羊》里的羊叫,是下在至微心里驱不散的魔咒。 至微将被子拉到头上,惊恐得连伸手按铃叫护士得勇气都没有。 她躲在被子里,又饿又冷,牙齿咯咯作响,身子抖个不停。 “慕长安,你在哪儿?你快出现,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求求你,快出现。” 没人回应,病房空旷地好像有了回音。 麻药此时也渐渐撒去,至微又疼又恐,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 “至微,至微。”有人捏她的胳膊。 至微从被子里慢慢探出头,看到口罩都没来得及摘的慕长安,呆了几秒才回过神,咧开嘴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使劲锤他胸前:“呜,你为什么要把我扔下?你知不知道我,我,我......真的好疼。” “好了,没事了,很快就好了。”他轻轻抱起她,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 她终于哭完,一条膈人的无菌纱布擦过她的脸。 “别哭了,我错了,我道歉好不好?” 至微的眼泪来得快,去的也快,她也不想哭得这么狼狈,实在是童年阴影太重。 “我好饿,想喝粥。” “现在?” 至微伸手擦了下脸,点点头。 “你排气了吗?” 至微撅起小嘴,再次点点头。 “唉,好吧,我去弄。” 护士那里除了柴火,什么吃饭的家伙什都有,慕长安借了一把米,一个陶瓷锅,去备餐室给至微熬粥。 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去,月色更加皎洁,至微坐在床上,美滋滋地等着喝爱心粥。 慕长安端着热气腾腾的大米粥过来,“至微,11手那个有点复杂,我还得上去一趟。这个粥先放这。” 至微已经气得连滚都懒得说了。 她总算悲哀地认识到,无论她怎么撒泼气恼,慕长安也不会为她而改变。 他就是他,不可能因为一个苏至微变成另一个慕长安。 家里前车之鉴一大堆,她一开始追他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一旦爱上外科医生,她终将也必将步入苏家的“诅咒”里。 至微坐起来随手舀了一下稀薄的大米粥,果然,米还没煮开花,半生不熟的。 这时门上传来轻微的敲门声:“老大,你睡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笑笑?” 门拉开一道缝,沈含笑穿着白大衣,带着两只一次性碗进来。 “你怎么来了?”至微奇怪地问,“你不是值班么?” “是啊。”沈含笑脱了大衣,洗了手,端起那锅不能吃的粥,“慕老师亲自打电话给我的带教何医生,让我过来给你熬粥,我只能跨越千山万水从内科楼过来喽。” “他给你带教打电话?” 何医生的资历好像比慕长安高啊,他怎么敢? “行了,老大,我熬粥去了。我下一个科就转胃肠外,要是慕老师下台发现你还没喝上,那可够我喝一大壶的。” 慕长安一会把人家冷落到凄凄惨惨,一会又把人感动到鼻涕横流,这感情波动跟正弦曲线似的,也太跌宕起伏了。 至微坚硬的心脏被他折腾得没了棱角。 这难道就是命? 至微和沈含笑喝了粥,挤在一张床上睡。 天空泛明,至微睁开眼,沈含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趴在床旁,睡梦中还握着她的手的慕长安。 微信里留着沈含笑五点半发的未读信息:“老大,我被慕老师踢回来值班了,呜,你老公过河拆桥,多一分钟都不让我睡,太不厚道了。”哭泣的表情足足十行,可见怨气多大。 至微一动,慕长安就醒了,至微看他眼里布满血丝,面容憔悴得能看到毛孔了。 “我熬了粥,给你盛一碗。” 他还惦记着她要喝粥,感动ing。 “你熬的什么粥?” 至微下意识张望了一圈,就看到茶几上摆着叉叉粥铺的外卖盒,顿时无语。 她一点也不饿,或者已经被某些人的言行噎饱了。 慕长安却是饿极了,喝了一多半。 不到七点,护士进来量体温时,他说:“对口医院那边还有几例手术,病人已经准备好了,我现在要赶回去,你不会生气吧?” 至微叹了口气:“我说你不要去,你会听吗?” 慕长安笑着,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大手揉她的头顶,“乖。” 一天一夜没睡,白天接着站台,长此下去,不光是至微受不受得了的问题,还有他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消耗得起的问题。 一家之中,都是医生,那将来,他们的孩子岂不是要重蹈至微的覆辙? 至微想着家里那群不着家的人,再想想将来,心里五味杂陈。 查房前,至微扶着墙在走廊里溜达,隔壁房间的门开着,至微瞥到床上睡着一位消瘦秀气的姑娘,一位男士也如慕长安一般头枕在床上手心里撰着心爱的姑娘。姑娘醒了,他也睁开眼,四目相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一个有惊无险的夜晚,又一个雨过天晴的黑夜,而慕长安,是她以及她们的守夜人。 至微站在门口,心疼得直流眼泪。 为慕长安,也为她自己。 这条路,太艰难了,她不愿意他一个人走,可是,她最想要的细水长流的陪伴谁又能成全? “苏至微,你其实是个懦夫。”她低低地骂,而后又给自己打气,“你可以的,是不是?你一定可以,因为你爱他。” 可是,爱情又不能当饭吃。 ※※※※※※※※※※※※※※※※※※※※ 医学知识纯属百度,千万别当真。 第二十九章 刚切完阑尾,至微发了一条朋友圈,评论点赞迅速地将这条状态盖成了一栋摩天大楼,看似人气很高,实则画风奇歪...... 一楼:哇,盆位阑尾,苏老大连器官也要长得与众不同。手术有录像不?想观摩。 二楼:盆位阑尾有什么特殊的?可以发case report? 三楼:阑尾炎发case report?楼上的,你清醒一点。 四楼:论切阑尾,还是我腹腔镜牛b,视野大,出血少,为我腹腔镜打call。 五楼:打气和不打气哪个体验好一点?替明日切胆患者一问。 六楼:刚看完苏老大病理切片,炎症浸润得很完美。 七楼:求分享。 八楼:求分享+1 九楼:求........ 明明是个正儿八经的病,怎么在医学狗这里就变成了一场狂欢? 这群人的冷血程度简直和喻教授有一拼。 话说至微把手术记录发给喻教授,企图博取些许同情怜爱,没有同情怜爱,骗点营养费也是极好的。 结果喻教授用怪怪的语调说:阑尾炎常见病,即便是盆位阑尾也没什么关注的价值。 至微被呛得鼻尖酸酸,泪水盈盈。 亲妈如此,还能指望别人怎么样呢? 想起慕长安,他已经无声无息三天了,至微知道他忙,但至于忙到连一个电话都没空打的地步吗? 至微惆怅了,惆怅得饭量骤减,一顿只吃得下二两米饭了。 和慕长安在一起后,她好像特别容易多愁善感。 一个人的时候,骨折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现在,一想起他就满腹委屈。 他不联系她,她也不主动联系他。 虽然想得要命,也要维持住身为女子的矜贵。 他一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何必给自己添堵呢。 慕长安消失当然是有原因的,他夜以继日,想把手头排满的患者尽快做完,好腾出更长一点时间回来看至微,然而,他的名声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在小小的县城创出来了,连临县的病患亦慕名一个接一个来。 他带的药正好吃完,断粮数天,躁郁症压不住了。 拜躁郁症所赐,慕长安完全感觉不到疲惫,器械麻醉换了好几轮,他还精力充沛,丝毫没有收台歇业的意思。 一周时间倏忽而过,慕长安要换岗回程了。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某人,至微的矜贵就山体滑坡般维持不住。 她美滋滋地将家里和她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芳香馥郁,拿出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来的两个银质烛台,去酒窖选了一瓶应景的粉红色葡萄酒,定好牛排,铺上桌布,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和爱人小别重逢那一刻。 电话响起,噩耗传来: 对口医院希望慕长安多留两周,再指导几台手术,把该院外科水平拉一拉。 获此好评,舒院长当即表态:慕长安医生对口支援延期至一个月。 至微苦哈哈地只能和赵姨啃牛排吃烛光晚餐了。 一个月啊,研究生入学考试都结束了。 至微一口一口抿着酒,虽然阑尾切掉了,仍觉得麦氏点附近隐隐作痛。 圣诞节临近,节日的气氛弥漫在空气里,街上充斥着千篇一律的 “铃儿响叮当”,三三两两的情侣挽着手从她身旁经过。 至微手里挽的是沈含笑,正往火锅店走。 “老大,看在你切阑尾的大喜日子,这顿我请了。”店里热气太足,沈含笑满面通红,看至微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摸摸她的手臂,“今天平安夜,高兴点嘛。” 从前平安夜,她俩就抱团吃火锅,如今两个都“名花有主”竟然还要抱团吃火锅。 这特喵的找谁说理去? 火锅店里,目光所及全是眉来眼去的情侣,简直大型屠狗现场,鬼高兴得起来。 吃到一半,陆教授出人意料风尘仆仆出现了,沈含笑不肯丢下至微,于是,两个人的电影变成了三个人的风景。 陆教授在戈壁沙漠呆了个把月,胡子拉碴满面尘灰,见到沈含笑,眼睛就像“久旱逢甘霖”的黄土地,忽地就明亮水润了。 人家打报告回来,只能呆一晚上,至微当然不可能还扣着沈含笑,耽误陆教授千辛万苦争取来的“一夜春宵”。 “你真的没事吗?”沈含笑担忧地问。 “没事。你赶紧麻溜滚蛋。” 白季皙和卓小蝉出远门去了,慕老师家保姆上了年纪没法来接,任由她一个人呆着,沈含笑还真不放心。 老大今天喝了不少酒,心情也不爽。沈含笑倒不是担心她被人欺负,她担心老大借酒闹事欺负别人。 车开出去好一段,陆教授见沈含笑皱着眉头,腾出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方向盘一转,掉了头。 沈含笑惊道:“怎么往回开?” 陆教授侧头,眼眸似水地望了她一眼,淡淡笑道:“行了。不把她安顿好,你必定一晚上不安宁。” 沈含笑晓得他挤出这一天时间必定熬了好几个通宵,心疼地摸摸他的脸:“老陆,你真好。” 陆教授头一偏,把嘴怼在她手上,贪婪地嗅了几口:我可不想我在床上卖力,你脑子里却想着别人。 沈含笑:“……” 至微喝得软趴趴的,好不容易把她拖回去,脱了鞋放到床上,一转身的功夫,竟然从床上摔了下去,沈含笑赶紧把她捞起来,至微眼睛眯开一条缝,醉眼朦胧,沈含笑的头渐渐地变成了慕长安的样子,一把攀住她:“不要走,陪我嘛。” 沈含笑被她勾住,挣脱不掉,很悲催地陪她睡了一夜。 陆教授独自在客厅枯坐到天明。 离开时,沈含笑满是抱歉,陆教授一把揽住她的腰,用力吻住,狠狠咬她嘴唇,许久才松开,邪魅一笑:“记得补偿我。连本带息。” 沈含笑无语望天,还是陪老大安全系数高一点。 圣诞节一早,慕长安给至微打电话,至微迷迷糊糊地接,慕长安觉得她的声音不对,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至微揉了揉眼睛,沙哑说:“昨天平安夜,今天圣诞节。”她停下来,刻意等着他。 许久慕长安仍在沉默,他在想至微到底想要提醒他什么,最后,终于想到了。 “原来你是基督徒啊。抱歉,我没关注过你的信仰。我是唯物主义,但我不介意陪你去教堂。” 至微突然胸闷,翻个身呼呼大喘气:“你说说身为男朋友,平安夜圣诞节都应该干什么?” 慕长安躁完几天,眼看着要进入抑郁状态,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是,至微气恼的语气刺激到了他,挣扎良久,他也委屈似的,缓缓说:“昨天收了一个脾脏破裂的产妇,我从医以来,第一次遇到产妇脾破裂,心里没底,这里没有重症监护病房,我不敢离开,在床旁守了一晚上……” 至微心里说不出是难过还是辛酸。 他做的事如此伟大,她想要的最简单最平常的,在他的伟大面前,显得尤其卑微甚至是无理取闹。 “后来怎么样?”她缓和了语气问道。 “母子平安。” 至微听慕长安长吁了一口气。 “物业打电话给我说该交物业费了。”慕长安说。 至微吸了吸鼻子。 慕长安问:“至微,你在吗?” “在。你是说交一下物业费?” “对。” “怎么交?” 慕长安噎住了,他也不知道。 以前这些琐事不是母亲搞定就是管家搞定,根本不用他操心。 至微叹气,“算了,我去问问。” 不光物业费,什么暖气费,水电煤气互联网,都约好了似的赶在这几天收费。 至微忙忙地交齐了。 没办法,总不能因为这点事让人特意跑回来吧。 圣诞节夜里刮了妖风,花房玻璃掀掉好几块,慕麻麻在里头养了几盆娇贵的兰花,天寒地冻,不赶快修好就会冻死掉。 “还是叫小慕回来一趟。”赵姨看着至微卖力地搬架子,一头汗水,于心不忍,“这种事还是让男人来。” “不用了,不用了。他还不如我。”至微直起腰,擦了擦额头。 慕长安从小有人伺候,几乎没有持家能力,从前有老妈罩着,如今老妈放开绳索去南极旅行,莫说在大海上通讯中断,就是能联系上,也是鞭长莫及。 家里要是光凭赵姨根本就维持不了,至微虽然在家也是不干活的主,可这些琐事压到身上,逼得她不得不一样样捡起来。 卓小蝉看她也辛苦也幸福,调侃她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该死的爱? 许是忙碌,加上献血手术以及劳累,免疫力低下,至微竟然得了水痘。 水痘有传染性,自然不能去儿科上班,至微第一时间被教学秘书赶回家隔离了。 卓小蝉带了点心过来慰问她,盯着她身上亮晶晶的小水泡看了半天,大惊小怪:“哇,真是水痘,老大,你返老还童了耶。” 至微:“……” 丫不是来慰问的,是来看稀奇的吧。 隔离期间,好生无聊,恰巧有人从对口医院回来,慕长安说托他给至微带了礼物。 礼物被褐色牛皮纸层层包裹着,几经辗转到了至微手里,沉甸甸的,分量不轻。 “快,拆开看看,慕老师给你什么惊喜?”卓小蝉比至微还兴奋,一个劲怂恿至微赶快拆。 “绝对不是你喜欢的限量款包包。”至微期望值不高。 一个直男外科医生,就不能指望他有什么情/趣。 “不是限量款包,难不成是慕老师切下来的肿瘤组织?”卓小蝉想了下,觉得慕医生还真能干出这事。 “不管是什么,反正他才不会送包包那么肤浅的东西。” 至微反唇相讥,报复了一下卓小蝉。 谁也不许随意调侃慕长安,即使是最亲的姐妹。 卓小蝉不拘小节,压根没放心上。 “那就拆开嘛。” “偏不让你看。”至微紧紧抱着大包裹,卓小蝉几番抢夺终无效。 等她走了,至微才重新拿出来。 普普通通的牛皮纸,因为外面打了一个漂亮的外科结而显得独具一格。 至微不忍心破坏这一枚完美的外科结,仔细观察了一下打结顺序,确认了方向,这才小心翼翼拉扯绳索。 第一次收到礼物,至微心里还是挺忐忑,不知道慕长安会送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 一层一层打开,慢慢地露出一大叠对口医院病历纸,慕长安虬劲有力的笔迹跃然纸上。 他给她的礼物,是一大堆......试卷。 纯手工制作,据说是慕某人根据历年西医综合真题押的题。 如此厚重一大堆,慕长安是有多担心她隔离期间会很无聊啊。 试题在前,答案在后,图文并茂,言简意赅,显然花了不少心思,生怕她看不懂。 至微对医学的热忱仅限于完成任务,所以四年多来学习态度很消极,靠间歇性用功才侥幸过了一关又一关。 养病期间,她一直在规划和慕长安的未来。 苏家满门医护,个个把爱心耐心献给了医疗事业,对于儿女缺乏应有的关心照顾。 慕长安的忙碌程度,如果家里还一张床上出现两个医生,那这个家还要不要了? 他们之中必须有一方放弃,至微想那个人应该是她。 医学是需要热忱的,慕长安显然比她更热爱也更有能力。 至微枕着卷子,手指轻轻抚过上面每一个字,眼眶渐渐湿润。 这份“千里送试卷”的情谊,恐怕是要被辜负了。 当然考试还是要去的,她不想让慕长安看出她主动放弃。 她要营造很努力但仍然考不好的假象,如此,既能给慕长安也能给喻教授一个交代。 她也确实装得很像,和往常一样认真看书复习以应对慕长安的查问。 说来也怪,对结果没有期待,没有那么强的功利心,那些晦涩的专业书反而看得进去了。 慕长安在那边忙着带徒弟,至微一面复习一面继续在儿科受虐。 偶尔能端着电话聊聊,但两人时间很难凑齐,聊天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 因为下了决心放弃临床,至微突然格外珍惜这最后的时光,不光临床工作抢着干,沙龙讨论也最积极。 s大医院的传统是病房每周必须安排一次小讲课,一次科研沙龙和一次病例讨论,时间一般在中午。 财大气粗的科室诸如心内科呼吸科,提供的餐食饮料是其他科室望尘莫及的,是以场场人满为患。 儿科太穷,工钱尚且不够发,哪有闲钱买午餐?是以光临者寥寥,至微以前总是借口吃饭上厕所流窜到别的科混吃混喝。 生了一场病回来,每次小讲课都能看到她搬着小板凳坐在第一排,不管能听懂多少,至少态度是端正的。 童芯觉得她太辛苦,考试前一天,强制她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好不容易有了空闲,至微刷剧到天亮,三门考试皆处于灵魂出窍状态,别人还以为她彻夜抱佛脚去了呢。 如此这般闭着眼考,至微很有信心,绝对过不了国家线。 第三十章 慕长安终于从对口医院回来了。 至微在出站口等,远远看到他,于熙熙攘攘中鹤立鸡群。 慕长安左右转脑袋,显然是在找她。 至微狡黠地躲在暗处默默地观察,待他放下行李焦急地摸电话才猛地跳到他面前,往他怀里扑。 慕长安眼睛一亮,干脆把她整个人抱起来,用下巴新出的胡茬蹭她的脸,蹭得她又痛又痒无处躲闪。 正值春运,他们这番小动作引来不少围观。 至微脸上微微泛红,慕长安倒是泰然自若,一手拉着箱子一手牵着她的手往停车场去。 到了车里,彼此看对方都是满眼的渴望,可是此时地下车库也人来人往,慕长安可不想搞成不可描述的现场直播,只得狠心地离开那甜腻温润的红唇。 至微归心似箭,无奈帝都堵车乃常态,硬生生花了将近四个小时才到家,慕长安洗完澡出来,晚饭也上桌了。 至微只请了半天假,上午在医院上班,没有时间安排一顿浪漫丰盛的接风宴,桌上只摆着四五盘赵姨做的家常小菜,迎合慕长安清淡口味,一丝辣椒胡椒麻椒也没放,连油都比至微单独在家时少了几成。 慕长安看至微明明吃不下还装作很受用的样子,顿时哭笑不得,扔掉筷子拉着她出去找了家川菜馆。 至微望着眼前三四盘刺鼻的红亮,求证道:“你能吃辣椒啦?” 慕长安笑笑:“正在学。”筷子夹起一块水煮鱼扔进嘴里,还没嚼就被麻辣刺激得喉咙起泡。 至微一面骂他“瞎逞强”一面忙忙倒了冰柠檬水,又问服务员要了一杯热牛奶。 “快喝,牛奶能保护胃肠道黏膜。” 热牛奶下肚,果然觉得舒服了许多。 “我只是想和你吃一盘菜,没想到这么脆弱。”慕长安瘪了瘪嘴,又不死心地夹起一块肉来。 至微直接把他筷子里的肉抢走,扔进水杯里涮了涮,“尝尝,还辣不辣?辣就不要吃了。” 些微的麻辣在慕长安唇齿间盘绕。 “能忍受。”他说。 洗洗涮涮,到最后,两人面前堆着等量的鱼骨头。 然而,水煮鱼的威力在几小时后发作了。 慕长安腹痛难忍,腹泻了好几次,至微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到一瓶黄连素还过期了。 至微看他捂着肚子皱眉,后悔先前跟卓小蝉抱怨他不吃辣将来饮食不调,一不小心被他听到,竟惦记这么久。 “其实一张桌上可以既有清淡的也有重口的,我们都不必委屈自己。”至微看他难受自己也难受。 “我想和你做你喜欢的事。”慕长安拥着她,刚剃过的下巴在她额头轻轻碾过,温暖舒服。 “我喜欢的事多着呢,不差这一件。” 慕长安突然狭促起来:“咦,吃不是占了你喜欢的99%么?” “滚。”至微照着他的肚子捶了一下,想起他正闹肚子,立刻又后悔,拳头变成了轻柔地抚摸。 摸着摸着,身体就猛然掉了个个。 波涛汹涌之后,慕长安还抱着她,嘴唇埋在她发间,她的头发很硬,一根根如细小钢针支棱着,比他未刮的胡茬还扎人,只是,慕长安觉得这份微痛恰到好处,潮水般褪去的欲望总能被这微妙的感官再次激惹起来。 至微飘飘荡荡,一下高高抛起冲上云端,一下又如羽毛般轻柔地落下,她大叫,死死抱住慕长安的脖子,随着他的节奏晃动。 天亮时,她挣扎着要起来,却被熟睡的慕长安一把钳回被窝:“再睡一会。” “我得去上班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慕长安眼睛眯开一道缝,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至微上前印了一个吻,摸摸他终于不再疲倦而泛着容光的脸,“乖。” 穿好衣服,背上包,慕长安竟比她先站在门口。 “送你。” 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年轻的脸上,至微侧头看看他,觉得世间的幸福不过如此。 车子停稳,至微催他回去。 平时他实在太忙了,一周七八十个小时在台上,回到家还要看文献码论文写基金,好不容易支援结束院里给了几天空闲,必须得抓紧时间好好纠正一下紊乱的生物钟。 慕长安嗯地答应了,至微抓起包下了车,回头一看,车窗打开,他还灼灼地看着她。 车库里撞上老师同学的概率极高,至微挥了挥手,加快了脚步,还没到电梯,手被挽了起来。 “送你到儿科门口,马上走。” 至微瞧他一本正经耍赖,跟个要糖吃的孩子似的,觉得无奈又好笑。 两人在电梯里手也交缠在一起,不停有人跟他们打招呼,有同事有老师也有目光如狗仔敏锐的小同学,慕长安表情匮乏的脸上流光溢彩。 “等我们老了,也这样手拉手出专家门诊。”慕长安举了举握着的两只手,一脸憧憬。 至微听到这话,猛地立在原地。 “怎么了?”慕长安以为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至微笑笑,“我到了,你快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慕长安加重了力量捏了捏她的手,恋恋地往回走。 至微从没这样絮叨过别人,可能爱情就是如此,特容易患得患失。 一整天慕长安那期许的眼神总会不经意闪现在至微的脑海里。 如果告诉他,她不想从医了,他会很失望吗? 想到他会失望,她竟然惴惴不安起来。 今日童芯门诊,夜里十一点看完最后一个患儿,至微累得头晕眼花。 一出诊室,见慕长安裹着大口罩,坐在大厅中央,笔记本放在大长腿上,正专心致志地敲敲打打。 童芯笑着拍拍至微:“有人来替我省夜宵钱了。” 至微嘶了下说话过多干裂的嘴,双手插兜,慢悠悠走过去。 慕长安耳朵里塞着耳塞,又太过专注,好一会才察觉至微就站在他眼前。 “下班了?” “嗯。”至微坐到他身旁,伸头看了眼屏幕,word里光标闪动,满屏英文,果然在码论文。 慕长安按下save键,合上笔记本,正要取下耳塞,至微夺过来一只捏在手里把玩,“听什么呢?” 不少人爱在伏案时听音乐,可她没见慕长安有什么文艺爱好,很好奇他会听什么样的音乐。 慕长安笑笑,把另一只塞到她耳朵里。 耳塞里顿时传来语速极快地英语男声,语调完全没有起伏,宛若机器发出的催眠神曲。 “什么呀?”至微皱眉。 “卢曼教授在世界肿瘤大会上的报告。回放。” “卢曼教授语速真快。” “我开了1.5倍速。” 至微咋舌,一心二用不稀奇,内容都这么高深就牛/b了。 看来,这辈子,不光身高上要仰望他,专业上也要。 好在,她将要另辟蹊径走另一条路。 至于哪条,尚无头绪。 秋季招聘早就过了,春季招聘还没开始,她暗暗投了一堆简历,还没收到任何消息。 春节近在咫尺,赵姨返乡过年去了,偌大一栋房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他们可以随时随地肆无忌惮卿卿我我,坏处就是,吃饭成了大问题。 偶尔,至微下班早,也会心血来潮,挽起袖子洗手作羹汤。 她做的饭,慕长安能吃到哭。 至微拧眉寻思:“这么感动?也没有好吃到要哭的地步吧?”虽然她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 慕长安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还是不要做饭了。” 一整罐芥末一齐倒进去,哭都哭不出来好吗。 至微沮丧地低下了头。 慕长安瞧她一副罪孽深重的样子,拦住了她的肩膀,用力拍了拍,算是对她的一种奖励。 他捏捏她的脸,清浅笑道:“用美食哄人这套还是我来做吧。”起身到厨房熬了点紫米粥,至微吃得也想哭:“真好吃。” 慕长安:“......” 这孩子,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你能每天做饭给我吃吗?” “不能。”慕长安理性过头,不给她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答案在情理之外意料之中,至微撇了撇嘴。 很快慕长安回归胃肠外科,又恢复了手术狂魔的作风。 进厨房?别想了,好不容易在家,还是留着时间干干别的,比如,某人。 于是乎,后面赵姨不在的日子里,他们就完全靠外卖和方便食品续命了。 点餐买东西这种事不能指望慕长安,这家伙能不用手机就不用,常常手机没电了还要至微给他充,于是只剩至微为每天吃什么绞尽脑汁。 恍然间,慕长安的各种卡都到了至微手里。 他诚恳坚定地对至微说:“以后,你就负责结账吧。” 至微打蛇随棍上:“是要把财政大权给我了吗?” 慕长安的手温柔地覆盖在她手心:“对,这种小事太浪费时间。” 至微白眼,整句话就前面那一个字中听。 至微就喜欢这种光赚钱不花钱的,然而看着余额一张赛一张多的十几张卡,她犯了选择恐惧症。 选来选去,最终只绑定了慕长安的工资卡,因其他卡里的天文数字必定是慕麻麻给的。 她在网上银行翻看慕长安这几年的财政记录,只有入没有出。 这人平时都不花钱的吗?还是他有别的卡? 慕长安确实不清楚他到底有几张卡,于是彻底自我审查了一番,笃定告诉她:“没有。” “连伙食支出都没有,那你平时在哪儿吃饭?” 毕竟在家机会少之又少,赵姨又没法给他送。 “手术餐啊。” s大医院食堂,被广大职工形容为猪食,至微吃过一次之后觉得这种玩意给猪吃,猪都得得厌食症。 而比食堂更难吃的,就是手术餐了。 至微握着厚厚一叠卡,瞬间感到责任重于泰山,她定要好好改善改善慕长安的伙食。 新春将近,至微拖着慕长安加入春节前大采购。 超市里熙熙攘攘,从小听到大的那些贺年歌曲又在耳边无限循环。 至微坐在购物车上,慕长安推着她逡巡在琳琅满目、喜气洋洋的商品海洋里,乍一看像事业有成英年早婚的父亲推着萌萌的宝贝女儿,只不过,这个宝贝女儿,战斗力有点强。 至微没花多少时间就搞定了满满两车,着实令慕长安叹为观止了一把。 超市买完,至微又拉着他杀向商场,里里外外给自己和对方买了好几身。 小时候,她对过年没什么期待,别人家一到过年团团圆圆,她们家却比平时更支离破碎。 喻教授和老苏教授发扬风格,又要慰问还要替外地的小同事值班,初一到初七,基本围着医院转。 至诚因父母无法照料两个孩子从小就去了寄宿学校,好容易过年回来,还是见不着爸妈。 两兄妹呆在冷冷清清的家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别提多可怜了。 保姆胡姨在的时候,看他们孤苦,总接上她们到她家过年,也就是那几年,胡姨看不下去帮她置办了新衣,她才知道原来有大年初一穿新衣的习俗。 今年,是至微第一次感受到过年欢天喜地的气氛,因身边有喜欢的慕长安。 慕长安家人丁稀少,早年父母因生意繁忙,把他丢给爷爷奶奶,二老去世后才带在身边,他花了好几年时间去和陌生的父母建立情感依恋,悲剧的是,父亲早早离去,他也诊断出了躁郁症,一连串变故,使他变的更自闭和孤独。 他也对过年没有热情,他只是喜欢看至微兴致勃勃的样子,喜欢看她在商场里转来转去,火眼金睛地给他寻摸合适的衣服。 他的衣服皆由母亲请设计师到家里来量身定做,母亲放手了,他就处于乱穿乱搭的状态,只不过,阴差阳错,搭的挺新颖耐看。 搁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容忍花整个下午挑一套衣服,如今,他看着至微欢欢喜喜,犹如一只欢腾的兔子跳跃在各大专柜,似乎体会到了传说中的年味。 所谓过年,大概就是和爱的人一起高高兴兴地浪费时间吧。 ※※※※※※※※※※※※※※※※※※※※ 本来有个转折情节,不知不觉写长了,那就放下一章吧,先让这两傻孩子高兴高兴。 这篇文到完结能有50个收藏么?仰天抹泪.jpg 第三十一章 至微铁了心要大过特过,但凡春节该有的一样不落,都安排上了。 贴春联,贴福字,挂灯笼,上上下下,忙得像台不知疲倦的永动机,和慕长安过年的幸福期待便是她用之不竭的力量源泉。 几天前,胃肠外科停了择期和限期手术,只收了几例急诊手术,大多病情平稳,除夕当天,慕长安查完房就早早收工了。 至微扯上他飞奔去花市。 在至微的家乡,逛花市是庆祝新年的必备活动。 南方温暖,花市摆在露天,红的紫的黄的,饱满的色彩与人们脸色的笑容相映成辉,整条街上灯笼,鲜花,欢笑,人挤人的热闹。 花市离家不远,至微只去过一次,是至诚带她去的。 那时两人个子都小,买来的鲜花顶在头顶才能从夹缝里穿行而过,出了人群,满满一盆水仙只剩水里白花花的球茎。 至微是抹着眼泪回家的。 北方气候严寒,所谓花市其实就是大棚里的花鸟市场,说不定一丛娇媚的兰花底下就藏着方形塑料盒,里面爬满了待售小乌龟。 棚里暖气烧得足,温暖倒是温暖,就是花香里总有股小动物的腥臊味。 许是为了弥补童年缺憾,至微报复性地买了水仙,金桔,兰花,报春......连后座上也挤了满满两排各式盆栽,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 房间摆上了花,客厅里,沙发旁,大门边立着差不多和至微等高的金桔,硕果累累,火红的利是包挂在枝头,看着就喜庆。 屋子里充满了春天的气息,连厕所厨房亦有份。 最后一趟,至微买了一大捧卷丹和更大一捧郁郁葱葱的迷迭香。 慕长安抱了个满怀,他穿了件驼绒风衣,领子不经意立了起来,花枝在他怀里一颤一颤,面庞庄严肃穆,像一枚被迫营业的霸道总裁。 至微拎着一个硕大无朋形如水缸的花瓶,噔噔噔直上二楼,花瓶(缸)放在卧室,未经修剪的卷丹和迷迭香就大剌剌香喷喷地矗立在床头。 慕长安一向对鲜花饰品审美无能,此刻也无法接受淡雅的卧室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堆枝叶横生的东西。 看他困惑的眼神,至微邪恶地笑了。 年夜饭在家做,至微事先找了一堆菜谱,拟轰轰烈烈烹几样家乡菜,等真正手上时,又没了耐心,骂骂咧咧地控诉为何炖个肉的步骤都要这么繁复,于是,到最后,不出所料,变成了慕长安围着围裙在灶台砧板前忙碌,至微端着手机念菜谱,不时挂到他身上摸摸这抓抓那,楷油楷得名目张胆。 慕长安哪受得了这撩拨,扭头,闭眼,侧身,手臂从两侧钳住她,无比认真地回应,直到至微受不了先投降。 开着小差,做饭效率低下,春晚开始了,最后一盆菜才起锅。 一面墙宽的电视开着,一群人乌央乌央在舞台上闹闹腾腾,至微和慕长安相对坐着,边吃边闲聊。 慕长安话不多,都是至微在忆苦思甜,本来,大过年的,只想思甜来着,可是关于过年的甜实在乏善可陈。 “小时候过年最开心的,是爸爸妈妈给我包红包,很大一个,我一只手拿不下,拆开一看,最多200块,也就够买买零食,几个小时就花光了,然后我就诈我哥的钱,我哥被人叫小天才,实际上笨的要命,一骗一个准。” 至微自己没发觉,她说起这些,眼睛里是有甜甜的光的。 其实,她早就知道红包是爸爸妈妈慰问值班同事后剩下的,大年初二下班回来,出于愧疚才会从包里摸出一个两个给她,她也知道,哥哥其实不是笨蛋,她的小伎俩压根没逃过哥哥那颗聪明的脑袋瓜。 “你小时候过年有什么开心的事?”至微说。 “开心的事。我想想。”慕长安说,“有一年大年初一,爸爸给我一个愿望盒子,说不管什么愿望他都会帮我实现。我的愿望是他们能每天回家吃晚饭,一开始,他们真的每天回来吃晚饭,我觉得特别开心,特别满足。可是,没多久,金融危机爆发,公司受巨大冲击,他们焦头烂额,餐桌上只顾握着电话不停地争吵,弄得我也吃不下饭。” “后来呢。” “后来。”慕长安眉头不知不觉拧了起来。 后来,爸爸猝不及防去世了。 也是大年初一,他习惯性地搬出愿望盒子,依旧写下了希望爸妈回家吃晚饭的愿望,只是这个愿望,没有人能替他实现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意识到父亲真的不在了,他不是大人们告诉他的那样睡着了,也不是出很长很长的差,他就是死去了,化成了一抔没有感情没有灵魂的灰白的土。 从父亲去世到葬礼结束,他咬着嘴唇始终没有哭,却在半年后那个喜气洋洋的新春佳节,抱着一个老旧的铁皮盒子,默默地流了两条江的眼泪。 至微看他神色怅然,怕他继续想起不开心的事,赶忙岔开,扔下筷子说:“快跨年了,我们去放烟花吧。” 烟花腾空而起,漆黑的天空一瞬间花团锦簇。 至微和慕长安十指交缠握在一起,仰头依偎着看夜空里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火。 “以后,我们就互为亲人,相互温暖,彼此陪伴。”一个声音坚定说。 “好。”另一个声音更坚定地说。 看了一会,有些冷了,两人缩着脖子回到屋内,电视里正在进行交子前最后一场歌舞表演,人数多得填满了整个舞台。 二人家乡都没有过年包饺子的习俗,不过在北方过年,自然要入乡随俗一点。 实力所限,省去了和面擀皮,从超市里买了现成的饺子皮,馅是自己调的,至微是肉食动物,一盆饺子馅,满眼都是鲜红的肉,为怕吃起来太干太柴,差不多倒了半瓶油。 慕长安不爱吃肉,单又调制了一份素三鲜的馅。 慕长安手下功夫一流,打结尚且不费力,何况应付可随意捏造也不会大出血的面团? 至微一会要金鱼,一会要蝴蝶,一会又想要元宝,慕长安毫不费力,一一满足。 看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饺子躺在眼前,至微就不信,她能手残到包不出个好看的饺子。 在慕长安不断纠正下,至微终于成功地捏出了能看出造型的饺子,颜值不错,一下水就皮是皮馅是馅,成了一锅肉丸面片汤。 饺子包了硬币,两人一个也没吃到,刷锅时,看到沉在锅底金灿灿的一大片。 慕长安噗嗤一下笑得开怀极了。 这个至微,还说就包几枚,明明是把家里攒的一大盒五毛硬币都包了。 慕长安很少像今天这样吃饱,他一般只吃七分。 吃太饱,脑袋缺氧,做手术易出错。 今天喝了酒,炖了肉,煎了一条松鼠鱼,又吃了饺子,加上杂七杂八的蔬菜糕点,仿佛把过去二十几年错过的年夜饭一下子补齐了,慕长安肚皮有点发紧。 “咱们去运动运动,消消食。” 他完全就是字面意思的运动,做贼心虚的至微却品出了另一番滋味,红着脸说:“要不先洗个澡?” 慕长安正欲张口,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叫了一声:“mom。” 慕麻麻来电。 至微陡然紧张起来没,迅速关掉了电视。 “你说。”慕长安按了免提,一手拉着至微挪到窗前。 “长安啊,今天是农历新年,祝你新年快乐。”慕麻麻的声音温润柔和,不急不缓,令人十分舒适。 “新年快乐。你靠岸了?” “桅杆坏了,上岸休整一下。” 慕麻麻年轻时热衷于帆船运动,梦想驾驶一叶七彩帆船环游世界,少时没钱,毕了业忙事业忙赚钱,没时间,后来结婚,儿子出生,患病,她的梦想越来越遥远。 一年半前,慕长安返美交流,做主替她报了名。 南极旅行结束,直接在智利起航。 “过年这几天,有什么活动吗?”慕麻麻显然很担忧他。 “查房,陪女朋友。”慕长安搂了搂至微,颇为自豪地说。 “女朋友?”慕麻麻紧追着问,“你有女朋友了?” “是。她叫苏至微,就坐在我边上。” 那头半天没动静,慕长安不解,问:“妈,你怎么了?” 传来轻微地抽泣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慕麻麻说,“没事,我太激动了。我能和至微说两句话吗?” “我问问她。”慕长安按着话筒,问至微,“妈妈想跟你说两句。” 你都说我在你边上了,不说岂不是显得很没家教? 至微暗地里怪慕长安平时不怎么提家里,要是早点知道慕麻麻的喜好,她也可以见风使舵一下。 “阿姨,您好,我是至微。”至微尽量表现得大大方方。 “至微你好,我叫肖尔雅,很高兴认识你。阿姨真想看看你,可惜没有网络信号,只能打电话。” 肖尔雅为儿子操心了十几年,准备了他一辈子花不完的钱,就怕儿子孤独终老无人问津,谁想有个女孩子愿意陪伴他,一时之间,压在心里的担子轻盈了不少。 “谢谢你,至微,谢谢你陪着长安。”说到最后,肖尔雅禁不住泪花闪烁,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孩除了感激还是感激,隆重得让至微受宠若惊。 和慕麻麻结束通话后,至微仍坐着一动不动,脸色也不太好。 慕长安问她怎么了。 至微吸着鼻子说:“其实,我有点想家。” 手术后,一直没和喻教授联系,一方面是赌气,一方面是较劲,看谁先忍不住。 “给家里打个电话拜个年呗。”慕长安又气又好笑,通讯这么发达的年代,还能为想家发愁? 至微摇摇头,“今晚他们很忙。” 至微对爸妈的行踪了如指掌,首先挨个岗慰问,送餐发红包,合影,一圈下来,差不多就到零点了。之后他们就在行政总值班办公室,电话指导一线拿不定主意的问题,电话会一直处于占线状态,基本打不进去。 有一年至微锲而不舍地拨打,好容易打进去,想跟父母拜个年,正巧赶上院内出了一例传染病,喻教授正等着cdc回复,至微好巧不巧撞在了枪口上,被喻教授劈头盖脸一顿猛批。 这个家对她最友好的,不是父母,而是照顾她长大的保姆胡姨。 至微拨通了胡姨的电话,胡姨年纪大了,至微特意给她挑了一个字大声音大一次充电可以用一个月的老人机。 几经变迁,胡姨原来的大家庭逐渐四散,如今出入的也只有她一个人,至微每次回家都会去看她,在她家住几天。 她和胡姨的感情比喻教授亲密。 电话嘟嘟了好久,就在至微以为她睡了打算挂掉时,听筒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喂。” “喂,胡姨。是我。”至微激动起来。 幸好老人有守岁的习惯,否则这么晚,早就睡了。 “是小微呀,你回家了没有哇?” “没有,还在北京。今年实习,回不去。” 胡姨喃喃道,“那你在北京还好吗?怎么过年?” “挺好的。我在男朋友家过年。” “小微有男朋友了,阿弥陀佛。他人怎么样?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一手带大的孩子,犹如亲生骨肉,胡姨是又欢喜又不放心。 “他叫慕长安,是非常优秀的外科医生,人很好,您可以放心啦。” “慕长安,听着就是好人家的孩子。外科医生呢,爸爸妈妈一定很喜欢吧?” 至微无奈地笑了笑。 能不喜欢吗?只要是优秀的外科医生,都跟亲儿子一样。 胡姨在那头笑,接着又问:“至诚呢,至诚怎么样啦?这孩子,好几年没来看我了。他和燕小姐和好了吗?” 提到哥哥,至微的嘴角不由耷拉了,不过她不想让胡姨操心,说道:“哥哥很好,他出国啦,要好几年才能回来。” “唉”胡姨叹了口气,“他还说回来给我过八十大寿。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都飞得远了,我眼睛也不好,发照片过来也瞧不清楚,不知道你们是胖了还是瘦了......” 她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至微才想起来,胡姨正月初五的生日,不知不觉,老人家快八十了。 “我想回一趟家。”和胡姨通完话,至微和慕长安说,“回家给胡姨过八十大寿。” “我陪你一起去。”慕长安说,让至微猛吃了一惊,“你有空么?” “有。让李知晨回去值班。” “这样好吗?”李知晨回老家了,难道把他薅回来?他能干这么无耻的事? “有什么不好?谁让他是单身狗。” 至微:“......” 慕长安见她愣愣的,笑道:“放心吧,他恨不得早点回来。说不定,此时此刻,他就在客厅被七大姑八大姨围着教育人生,就等着我们打电话解救他。” “我不信。” “不信?我现在就打给他。” 李知晨接到慕长安的电话,果然犹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老慕,天那,你真是救苦救难,我脑袋都要炸了,你敢信吗,她们竟然安排了二十多场相亲,天那,我要疯了。” “不爽啊?那就回来值班吧!” 完全没有讨价还价,慕长安也不容他讨价还价,李知晨觉得刚被慕长安救出火坑又被他一把推进了狼窝。 “看,我说嘛。”慕长安扬着手机,不无得意。 至微且惊且喜,接着又开始烦恼,“该买点什么给胡姨贺寿呢?” “好了,夜深了,明天再思考吧。”慕长安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抬头看到床头那缸花,一时之间煞是碍眼。 “为什么要在卧室摆一缸花?” 不仅难看,还阻挡了去浴室的路。 “这个嘛”至微红了脸,从手机上百度出卷丹和迷迭香的功用。 慕长安瞪大了眼:“催情?” 至微点点头,“谁让你最近懈怠了,我就以为,你会不会ed之类的了......” 慕长安感受到了对他实力的羞辱。 明明是看她扶着腰上班不方便,结果就被当做了能力不足。 慕长安一把把她抱起,抛进了被窝,“我ed?” 我ed?我懈怠?开什么玩笑?看我今晚不让你跪地求饶。 “啊~~~~”至微尖叫,手肘按到了遥控器,电视一下打开。 电视里李谷一握着话筒,唱着那首熟悉的片尾歌: 难忘今宵 难忘今宵 ....... 好像翻来覆去,就唱的这四个字。 在这个春风荡漾的晚上,至微渐渐迷失在了歌声里。 折腾一晚上,至微腿有点软,慕长安把早饭端到房间里来。 至微握勺的手微微颤抖。 慕长安接过勺子,慢慢喂给她吃,坏笑着:“我的实力怎么样?还说我ed么?” 至微无力地白了他一眼,恢复力气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缸花,连花带缸一块扔了。 至微想去逛庙会,日上三竿了,终于软绵绵出了门。 庙会就一个字:人多,摩肩接踵的。 至微太矮,什么也瞧不见,慕长安只好驮着她往前走,小摊贩都这样和他们招揽生意:“先生,不给女儿来一份?” 慕长安笑眯眯地,至微压根痒痒:“不玩了,老占我便宜。我要去那。” 她指的是旁边人烟相对稀少的喇嘛庙。 “你吃肉了,能进去吗?”慕长安还是有点常识的。 “漱漱口不就行了。再说,酒肉穿肠过,佛主心头坐,心诚则灵。” 好吧,他本来也不甚在意,权当是个旅游景点。 至微漱口,拈了香,一个殿一个殿地拜。 慕长安常听和他对班的小护士提这里,据说专治夜班烂忙命。 如果这样,那慕长安夜班的忙碌程度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至微磕头许愿,周围善男信女,全都一脸虔诚,慕长安虽不信这个,至微教训他说不拜许个愿总可以吧,万一实现了呢。 想想也是,慕长安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双手合十,默默许了个愿。 从喇嘛庙出来,慕长安问你许了什么愿? 至微反问:“你许了什么愿?” “你先说。” 至微站在树下,阳光在她头顶投上了斑驳和煦的点点光影。 “我许的是,愿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至微微笑着说,“轮到你了,你许的什么?” “我许的是,”慕长安低头,捏捏她的耳垂,也笑,“如她所愿。” ※※※※※※※※※※※※※※※※※※※※ 渣手速,写了一下午。 收藏评论还能抢救一下不? 第三十二章 过年这几天,北京空气稀薄而寒冷,至微从商场拎着大包小包出来,停车场在户外,距离有点远,找到车时,手指已冻得僵硬。 她把袋子放在地上,掏出手机和钥匙。 打开后备箱,往上码袋子,头夹着手机,响了好一阵,才有人接。 “喂,我买好了,现在去医院。” 正月初四,至微定了下午六点的机票回家,慕长安一大早被叫回医院,急诊那边来了个直/肠异物的患者,据说老头塞了一根电线,两条大黄鳝和一根茄子,导致严重肠梗阻和肠道感染,直接拉上台开腹了。 副主任以上级别的医师,不是只有慕长安一人处于待机状态,只是,同事们都知道,慕医生不擅长拒绝推诿,客套话都不必讲,召之即来,有了急诊总是第一个给他打电话。 至微一面诧异,老年人的生活这么刺激的吗?一面抱怨,干嘛非要找你? 慕长安看她像个孩子似的不满,温和笑笑:“等我。我保证,一定陪你回去给胡姨过八十大寿。” 至微笑了,拉拉他的头发,依偎过去,带着些许担忧些许理解。 “去吧,我等你。” 我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可爱,至微给自己脸上贴了厚厚一层金,血性也被磨得和菩萨差不多了。 慕长安去医院开刀,至微一个人在家也无聊,送完慕长安驱车去了商场,又给胡姨买了两件大鹅和一双羊毛一体靴,花了不小一笔钱。 年前,至微参加了一场跆拳道友谊赛,起先是资氏集团独家赞助,卓小蝉这个傻冒,听说资氏出了一百万,当即找到主办方,一抬手给了两百万。 财主斗富,导致奖金一路飙高。 熄赛半年多的至微闻讯蠢蠢欲动,顶着23岁的高龄再战沙场,一举拿下了第一名,得到的奖金,丰厚得她做梦都想笑。 两百万,对卓小蝉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对至微来说,几十万也算一笔巨款。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财迷,自己的钱自己挥霍眼都不眨一下,给别人花一个子却总要算计半天。她心甘情愿大举破费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慕长安,一个是胡姨。 谁让这两人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呢。 至微检阅满满一后备箱战利品,享受得不得了。 原来为自己爱的人花钱,一点也不会心疼。 她寻思,慕长安给她花钱的时候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一想到慕长安,至微就像烤箱里洒满孜然的羊肉串,美滋滋的。 这次回去,说是给胡姨过生日,最后肯定还是要见见喻教授和老苏教授,所以,也算慕长安正式见家长。 至微不计前嫌地替慕长安给喻教授和老苏教授买了礼物。 她不想爸妈只把慕长安看做年轻优秀的外科医生,她要让他们知道,慕长安是个懂得人情的普通人,别一见面就奔着临床学术一去不复返。 车子开到医院,至微坐在车里玩psp,过了中午,慕长安还没有下来的意思。 打到上面一问,来了一例阑尾穿孔,洗完手的慕医生没给至微说一声,又上台去了。 挂掉电话,至微就把手机扔了出去,气鼓鼓地坐了一会,下车把手机捡了回来,手机边框砸碎了一小块,至微心疼地用袖子擦了十几遍。 在等一小时,再不下来,我...我...我就去买部新手机。 时间一点点过去,该安检了,该登机了,飞机已经起飞了.....今天回不去了。 至微趴在方向盘上,盯着手机黑屏,维持着表面的镇静,其实心如刀绞。 挣扎良久,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胡姨的电话。 “胡姨,我是小微,我们有点事,回不去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对不起,我们以后一定回来见您,您保重身体。” 胡姨不停地说没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 她越这样,至微越难受。 老人家一定准备很多至微爱吃的,客房肯定铺好了暖融融的毛毯和干净一新的被褥。 早知道慕长安临时变卦,就不应该承诺会回去,也省得老太太辛苦准备还白欢喜一场。 这个节骨眼上,跟她说不回去,实在是件很残忍的事。 至微说不出是沮丧还是难受,在车里呆坐了一会,一脚油门,冲出了医院。 卓小蝉看弟弟回来,在门口台阶上捡到了托着腮一脸不爽的至微,额头上殷红的血迹结出了一层冰碴。 卓小蝉扔下行李扑上去,尖声问:“老大,你怎么了?出车祸了?慕老师怎么不送你回来?什么,他还在台上学雷锋?马勒戈壁的。” 至微被她的正义执言弄得哭笑不得。 “我没事。”至微摊开手,露出一叠皱皱巴巴的人民币,“对方酒驾,我超速,他主要责任,这是赔给我的钱。” 卓小蝉瞥一眼,忍不住骂道,“老大,你开的可是宾利,这点钱怎么够?再说,对方酒驾,要是叫警察,可是要拘留的,你怎么这么轻易放过他?” 看至微头上挂着伤,魂不舍守,卓小蝉难过了,用力抱抱她,坐到她身边,摸摸她的头发又摸摸她的耳:“吓到了吧?没事,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 至微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崩溃了,眼眶红红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卓小蝉感叹:“果然不能找外科医生,跟守寡似的。不过,老大,你也有责任,你就应该守在病房,时间一到管他三七二十一,拉上他就跑,他又不值班,胃肠外科也不是只有他一个医生,天塌不下来。” 至微叹息:“这事也赖我,早知道他是忙起来没有时间概念的人,就不能指望他自觉。”她沉默了一会,垂下头说道,“他现在心里一定很愧疚。” 卓小蝉气得浑身乏力。 看样子是打算原谅他了,这个时候还替他着想,这还是原来那个老大吗? 卓小蝉忿忿:“老大,你是不是有点太卑微了?你这样他以后会变本加厉的,你知道吗?男人就不能太给他脸。” 至微握了握她的手:“我知道。我会处理好。” 慕长安做完手术,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这才一个激灵,想起至微还在等他一起回家。 为时已晚,车库空荡荡的。 慕长安打车回的家,兜里没钱,至微刚帮他重新办了手机支付,没来得及告诉他密码,打电话给她,她没接。 知道这次至微铁定气急了,估计一时半会不会理他,于是试着输了几次,最后手机直接锁定了。 慕长安没法,问门口保安借了钱付了车费。 家里黑漆漆的,至微辛苦挂起来的一大串灯笼也淹没在黑暗里。 “至微,至微。”每个房间都找不到至微,慕长安开始急了,车在车库,后视镜少了一块,肯定发生了事故,她有没有受伤? 慕长安心急如焚,想起卓小蝉在同一个小区,她会不会在卓小蝉家。 小区里几十栋别墅,他不知道卓小蝉家是哪栋,找到物业监控室,拉下脸说了半天,才得到了业主卓小蝉的楼号。 一进门,也不管卓小蝉在,一把搂过至微,细细查看,“还好,没肿起来。消毒了吗?” 卓小蝉不大不小地哼了一声,“还用你说,还给她冰敷了呢。” 慕长安紧紧地抱着至微,亲她的额头:“对不起至微,都是我混蛋,我忘了,我该死,我应该陪着你,都怪我。” 至微从来没见他如此低声下气,心口淤积的气一下子就泄掉了。 她摇头:“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开的太快,对方又喝酒了。” “酒驾?”慕长安惊出一身冷汗,把她抱得更紧了。 两人在客厅蘑菇地亲亲我我,卓小蝉大踏步上楼,重重地关上了门。 至微看他头上滴着一层水,伸手揩了揩:“找我找的?” 慕长安点点她的鼻尖:“你说呢?以为我把你气跑了,你不要我了。” 至微一怔,随即躲在他怀里,咧开嘴笑了。 他在乎我,害怕失去我。 一想到这个,至微就对这个人亿万分的满意。 卓小蝉说她沉迷于此,显得越来越心理变态。 至微坦白:慕长安的依恋于她而言是一剂毒/药也是一剂解药。 她患得患失,委曲求全,脾气性格被磋磨得棱角渐少。 可是,终于有一个人,哪怕她只受了一点点伤,也会心疼她。 至微要求不高,这样就值了。 剩下的假期,慕长安又去助人为乐,值了个24小时,下夜班那天,正好是他的生辰。 至微在家里盘算着给他做点什么好吃的,安排点什么活动,好好陪他过个生日。 已经过了十二点,算着慕长安怎么着也该回来了,可是到了下午三点他才到家。 至微生气极了:“你又当好人去了?” 慕长安拧着眉,“没有。” “那怎么回来这么晚?我说的话你都不听是不是?” 慕长安争辩:“我确实有别的事。” “什么事?火星撞地球?” 慕长安微微低了头:“院长找我谈话,援疆的吴主任查出了肝癌,需要马上回京治疗,你知道,援疆是不能中断的。” “所以就叫你去?” 慕长安点点头:“那边急需补上普外科医生,院长说我能力.....” “你答应了?”至微急切地打断他。 慕长安低声说,“明早的飞机。” “你”至微指着他,声音颤抖,“慕长安,你以为你是谁啊?地球少了你就不能转了么?什么你都答应,你以为你是谁啊?”至微说着说着,鼻子一酸,扭身上楼,砰一声关上了门。 她坐在床上,突然有那么一点理解别人说慕长安莫得感情了。 他是成年人了,为人处世已经定了型,即使他努力改变,也无法全部重来。 至微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能尽快适应。 她拉开门,慕长安木木地站在门口。 他不善言辞,只能以这种坚持来打动她。 “去洗澡吧。”她平静地说,指了指浴室。 慕长安洗完澡,至微躺下假寐,慕长安贴过去,在她耳畔轻唤了一声,至微一动不动,不给他回应。 慕长安环抱住她,至微扭了下/身,往旁边去了。 第二天清晨,慕长安蹑手蹑脚起床洗漱,轻轻收拾了几件行李,低头看至微熟睡的模样,俯下/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轻声说,“对不起。” 春节假期结束,至微变得十分忙碌,忙着找工作忙着写实习报告做毕业设计,焦头烂额,慕长安打过几次电话,要么不方便接要么没接到,加上新疆和北京不在一个时区,作息不大一致,至微回到家又困又乏,沾枕即眠,睡得又死,根本接不起电话。 这天,至微醒来,打开电视,一边刷牙一边听新闻。 “2月14日晚七点,新疆**地区发生里氏6.8级地震......”电视里隐隐约约传来新闻播报。 地震了? 至微心里一震,叼着牙刷,抓起手机翻微博。 热搜榜上全是关于新疆地震的。 那个地区,正是慕长安援疆所在地。 至微慌张起来,颤抖着翻到通讯录,拨打慕长安的电话。 不在服务区 再拨,无法接通。 至微快要哭了,反复拨着那个号码:“别吓我,求求你,快接。” 她赤着脚跑到卓小蝉家。 卓小蝉穿着睡衣,一开门,至微就扑到她怀里:“呜,怎么办?我联系不上他。” 至微后悔死了,不该跟他怄气,不该不理他。 卓小蝉也红了眼眶,安慰她说:“没事的,慕老师会没事的。” 这个安慰苍白无力,至微哭得更厉害了。 过了一会,至微想什么,又赤着脚往外跑。 “老大,你干什么?” “我得在家。他没准会打家里的座机。” 卓小蝉披了一条毯子,搬着电脑和手机去了慕长安家。 老大太过着急,她必须冷静,帮老大做点什么。 电视开着,所有的灯也开着,屋子明亮喜庆,至微蹲坐在楼梯,手机放在脚下,屏幕上慕长安三个字变成了老公。 座机叮铃铃响了,至微箭一般冲过去,却是舒院长的电话。 告诉至微,医院所在的区域,信号塔倒塌,通讯中断,子弟兵已经进入灾区,正在抢修。 “联系不上慕长安,但可以肯定,他是平安的,请你们放心。”院长说。 至微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惊魂未定。 “他能回来吗?”至微问。 “慕医生是好样的。” 至微又急起来,焦躁地问:“什么意思?” 院长说,有个镇子,有个美丽得湖,雪水融化,湖泊水位超高,地震一来,形成了堰塞湖。 那里住着数十户人家,身在震中,估计伤亡惨重。 慕长安加入紧急救援,跟随部队往这个最危险的地方官挺进了。 至微泪流满面,她抓着卓小蝉的手:“知了,我想去新疆,我要和他在一起,你有没有办法?” 卓小蝉叹气,“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即使,你去了,也去不了他那,你没听新闻说吗?路都堵住了,军队都进不去。” 至微捂着脸,啜泣着。 她恨自己空有一身力气,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卓小蝉下了碗面,端到至微面前:“乖,吃一点。你好好的,就是对慕老师最大帮助。” 沈含笑,白季皙,都担心至微,可是,她们也知道,老大需要安静。 她们只能默默地陪着她。 慕长安没消息,至微度日如年,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老大”她正躺在床上,沈含笑冲进来,“快,慕老师的视频。” 至微一个骨碌坐起来,整了整头发,用湿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按下了绿色按钮。 “至微。”熟悉的声音一瞬间令至微热泪盈眶。 “我在。” 她贪婪地端详着视频里的人。 他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胡子拉茬。 幸好慕麻麻在公海上,不知道大陆的消息,否则看到他这样,不定心疼成什么样。 沈含笑已经退出去,轻轻锁上了门。 “你好吗?” “我很好。” 她很想骂他,踢他,揪着他的耳朵问:“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把我当什么人?” 可是,她拿着手机,只是低低地哭泣,随后扬起一个笑脸,满不在乎说:“我把我自己照顾得可好了。” 插科打诨是掩饰内心的绝好方法。 慕长安静静地听,任她喋喋不休地胡编,最后他幽幽地说:“至微,我见到你爸妈了。” ※※※※※※※※※※※※※※※※※※※※ 哭求收藏评论! 第三十三章 原本至微有一肚子气攒着要对慕长安撒,可当他说出我见到了你爸妈,至微觉得自己多大的不满都已没了立场。 至微的情绪满成一个气球,父母却是一根针,轻轻一点气就漏光了。 她思维空白了片刻,最终淡淡地哦了一下。 慕长安是个情感迟钝的人,并没有觉察这一个哦字饱含了至微怎样复杂的情感。 至微和父母的关系从来岌岌可危,只靠血脉艰难维系,彼此之间完全没有情感流动。 从小到大,她在父母心中就是一个代号,一个影子。 父母去往何处,去时多久,有多凶险,从未问过她,她的意见对他们来说完全不重要。 她刚一岁大的时候,父母就撇下兄妹俩去日本进修,三年后才回来,这三年中,她和至诚一会被送去爸爸的导师家,一会被送去妈妈的导师家,别的小朋友由父母陪着玩耍,讲睡前故事,她身边却只有一个仅比她早出生五分钟的哥哥。 至微一度以为自己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在小朋友面前自卑又自负,谁在她面前炫耀爸爸妈妈,上一秒还勾肩搭背,下一秒她能给人一个过肩摔,说绝交就绝交。 那时爸妈二字是她的死穴,偏又性情执拗,小小人儿任凭别人如何哄就是不肯发出任何一个和爸爸妈妈相似的字句,直到四岁半,摸到了真实的人脸,她才第一次叫出了妈妈,然后牵着刚放下行李的喻教授到小伙伴面前昂首挺胸展示了一圈。 记忆中,那是喻教授唯一一次宠溺她,那天是她们母女关系的巅峰,此后就一路走低,再也没起来过。 时间到了03年春天,那年家里的大人似乎格外忙碌,个个不着家,喻教授除夕前一天回家提了个箱子,春节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过完正月初一,连带父亲也一并消失了,直到五月中,她能赤着脚在小区里跑来跑去时才又见着父母的面,在电视里,隔着冷冷的液晶屏 。 他们立了功,到大会堂领奖,抱着火红的证书并肩而立,镜头在他们脸上停留了五六秒,至微看他们,遥远的就像是一对陌生人。 喻教授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做医生要有家国情怀。 谁也无法否认身为医生的喻教授和老苏教授是行业楷模。可是,无论他们如何光辉灿烂,如何博大奉献,于至微而言,作为父母,她们亏欠了她。 他们或许根本不记得,那个春天,至微也病了。 她高烧不止,小脸滚烫通红,几天几夜吃不下东西,脱水脱得眼窝凹陷,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迷迷糊糊,就一个执念,想喝那种熬得软烂,加点海参丝,撒点姜的小米粥。 这种粥喻教授给她熬过,味道并没什么特别,只是她以为,借此可以让妈妈回来看她一眼。可是任凭胡姨磨破嘴皮描述至微病情严重,喻教授始终没有出现。 至微喝的粥是胡姨熬好喂给她喝的,胡姨一边看着孩子一边看着火,着急忙慌,海参切成一大块,吃起来又腥又粘牙。 在生病的脆弱时刻被父母遗弃,这个嫌隙,够至微怨念一辈子。 做人得有点骨气,至微暗下决心,她要证明给她们看,没有她们,她也可以活得很好。 从那后,她开始锻炼身体,并踏上了跆拳道竞技台,整个幼年和少年时代鲜少生病。 既然你不在乎我,那么我也不在乎你。 至微的生活没有因父母爱人在危险的远方而有所停顿,她照常实习,照常吃饭睡觉,她甚至搬回了宿舍,天天和沈含笑骑车去医院,一路上还说说笑笑。 沈含笑瞥见她手机桌面上的天气设成了新疆,暗笑至微口是心非,吃饭时,和卓小蝉坐得远远的,两人交头接耳,至微蹙着眉:“你们蘑菇什么呢?赶紧给我滚回来。” 卓小蝉说:“我们在说你最不关心、一个字也不想听的新疆地震。” 沈含笑附和:“就是,就是,我们怕你听了不高兴。” 至微满不在乎把餐盘往桌上一砸,大剌剌坐下,大口扒着饭。 卓小蝉和沈含笑对视一笑,继续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着什么,当说到刚刚发生了余震,导致巨石砸中了紧急医疗救助站时,两人默契地停下来,偷眼看至微,只见她杵着筷子,正狂翻新闻。 哪有什么余震?全是灾后重建。 卓小蝉和沈含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见至微头顶升腾起一股怒火,赶忙扔下餐盘仓皇逃窜,还没逃出门,就被一双筷子精准打击了。 马上要毕业了,有很多事要忙,工作还没着落,年前撒下去的网陆续有了回复,除了实习,至微还得穿梭在各个招聘单位,不断面试,反复挑选和被挑选。 人一旦放到市场上,就和咸鱼没啥两样,这种感觉让至微不是很舒服,但谁还没有被生活碾压的时候呢?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花粉杨絮四处乱飞,京城又到了哮喘大发作的季节,儿科经常一来好几个危重患儿,抢救成了家常便饭。 昨晚跟着童芯值夜班,接班开始就没消停,抢救一茬接一茬,下午有场面试,至微脱不开身,让沈含笑去干洗店帮她取了洗好的正装。 沈含笑来儿科给至微送衣服的时候,她还跟着童芯在抢救室团团转。 童芯看沈含笑拎着西服外套在门口干等,跟至微说了好几遍,“这里有我,你走吧。” 至微已被慕长安霸王条款形成了思维定势,带教老师不走,绝不先走。 “没事。”至微头也不抬回答,继续专心地捏着507。 抢救成功,至微把患儿送到儿科呼吸病房,和接手的管床医生交完班,这个夜班才算真正结束。时钟已到两点的位置,两点半,面试开始。 沈含笑赶忙把架子上的衣服抻开:“快,老大,穿上,马上走还来得及。“ 至微白眼:“面试得注意形象,你等着,我去洗个澡先。“ 火烧眉毛了,还能有心情洗澡,沈含笑当真无语了。 至微洗完出来,朝沈含笑嚷嚷:“快,快,迟到了。”头发湿漉漉地开始套衬衣。 沈含笑给她顺着衣服,说:“老大,你真要去应聘这个什么保健品销售?” 至微耸鼻:“废话。我缺钱,销售最赚钱了。” 沈含笑低头咕哝:“你缺个屁钱。” 你就是为了气老爸老妈和慕老师。 沈含笑刚一寻思,脑袋就挨了一掌。 “发什么楞,赶紧开车去。” 至微坐在副驾驶喋喋不休嫌弃沈含笑开车龟速:“你看你看,前面有空档,快踩油门跟上去。” “老大,限速80,开到快120了,你不怕被拍成连环画啊?” 至微瞪眼:“开车就不能留空档,你看,你看,又被人插了。靠边,我来。” 沈含笑被催促得血压飙升,不过,再不爽,也不可能把方向盘让给36小时没睡的人。 骂骂咧咧不会死人,疲劳驾驶却绝对能送人上西天。 至微威胁她:“我面试迟到,信不信我劈了你。” 这个工作光底薪就一万五,是目前为止条件最好,至微最满意的一个。 沈含笑觉得这个所谓直销其实是变相的传销,打心眼里不想至微面试成功,但她不敢明说,只暗暗压住车速,开得比平时还四平八稳。 到了面试大厦楼下,车门打开的瞬间,一阵疾风吹过,杨树上的白毛纷纷扬扬在空中飞卷。 至微下意识感慨,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犯病了。 电梯下来,有人打着电话从里面出来,抱怨这个月交了一万多的个人所得税。 至微看了一眼她的胸牌,正是至微应聘公司的员工,年纪看起来和至微差不多大。 “听到没有,光税就一万多,实际收入还了得?这工作我要定了。” 沈含笑撇嘴,离结束还有两分钟,你还是先赶上再说。 “老大,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沈含笑注意到电梯最里面,靠墙站着一个青年男子,双手扒在墙上,面色青紫,呼吸急促,随着胸廓起伏,喉咙里发出尖锐而短促的声音。 连日和哮喘打交道的至微一下就反应过来——哮鸣音,哮喘大发作。 眼看着他就要栽倒,至微扔掉手里的资料,一把扶住他。 “坐下。” “有喷雾吗?” “快,吸。” “好点了吗?能站起来吗?走,我们送你去医院。” …… 病人到急诊时,已脱离了危险,家属赶来,握着至微的手千恩万谢。 出了急诊,天已擦黑,至微哭丧着脸:“唉,我那交税一万多的工作啊,就这么没了。” 沈含笑勾了一下唇:“老大,你心里还是挺愿意当医生的,对吧?” 至微立刻炸毛:“才不。” 找了个外科医生当老公,已经够对得起喻教授了,她才不要走父母穷忙穷忙的老路。 沈含笑但笑不语,心说,现在你嘴硬,我就静静的等着你真香的那一天。 没几天考研成绩下来,330,不高不低,将将够s大医院复试线。 和沈含笑趴在电脑前查到分数和排名那一刻,至微啊一声把手里的笔给扔掉了。 “这肯定有假。” “啊?”沈含笑说,“你怀疑他们判错了?” “绝对判错了。我怎么能考这么高?” 沈含笑:“……” 老大,你好像有点欠打。 ※※※※※※※※※※※※※※※※※※※※ 昨天码完,竟然在存稿箱忘记放上来。 过度章。 下一章,就能看到慕医生求婚啦,嘿嘿!!! 第三十四章 儿科大交班,喻教授昔日同窗现任s大医院儿科大主任的秦简,突然在人生人海准确找到至微,把她叫到办公室:我刚得知,你父母,喻莉和苏格俨都去了灾区,学习上生活上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随后的例行周会,平素惜字如金的秦主任花了十几分钟介绍至微的光荣家世,说她家一门医护,白衣执甲,凡国有危难必逆向而行。 至微缩着肩,内心毫无波澜。 这些,她早听过八百遍了。 从小到大,但凡知情者,见着至微总不厌其烦夸你家人真伟大,然后再客套一下,我相信你以后也一定是个好医生。 至微觉得,喻教授逼着子女学医,其中必有被道德绑架的成分,换言之就是虚荣作祟。 她算看透了,故而面对恭维赞誉,从不作评价,只微微一笑表示感谢,转身从鼻孔里呵呵两声: 关我屁事! 那个伟大的女人,女儿择业、考研出成,她从不关心一下,还真是伟大——伟得特别大。 至微一想到这,和喻教授对着干的拗劲越发大了。 快到复试时间,医院周围的小旅馆涌进来几百号的考生,一到饭点,小餐馆里捧着书边吃边看的学生比比皆是。 至微依旧吊儿郎当,不当回事,回到宿舍就躺尸刷剧。 沈含笑替她着急,跟卓小蝉说老大这是自暴自弃的节奏,要不要向慕老师告个状。 卓小蝉不以为意,考研又不是唯一出路,你瞎操心什么。 “她要是光不准备复习,我至于着急么?她连工作也不找了,成天思想放空,你不担心啊?” 卓小蝉说的极笃定,“放心,她只是得了相思型抑郁。慕老师回来准痊愈。” 此时此刻,天底下唯一能给老大一剂鸡血的只有慕长安了。 “慕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听舒院长说就这几天吧” 卓小蝉的社交触手总能伸展到沈含笑想像不到的地方,可信度极高。 沈含笑抚胸:“幸好幸好。老大也就颓废几天。” ...... 这边慕长安端着一桶泡面,出了营帐,找了片乱石堆坐下。 高原的星空格外清晰透亮,晚风阵阵,吹面而过,慕长安摘下口罩,顿感呼吸通畅。 掏出手机,只有一格信号,时有时无,至微前几天发来的照片只传过来三分之一,数天过去,底下部分还是灰白色。 他放下泡面,举着手机,绕着营地来来回回找信号。 “小慕。”喻教授结束手术,从另一个临时手术间出来,手里拿着同款泡面和矿泉水。 慕长安停下来,“喻老师。” 喻教授对他而言,良师多过未来岳母,他一贯很尊敬她。 “你在做什么?”她问。 “找哪里信号好一点,几天没和至微联系了,也不知她怎样了。”说起至微,慕长安脸有些发烫,好在有夜色掩盖,喻教授并未察觉。 “考研成绩该出来了,她跟你说她考了多少分吗?”喻教授也是不会客套的,问得直接。 “没有。”慕长安说,继而补充,“我没问。” 慕长安对自己的教学能力有信心,他手把手教出来的,绝对不会太次,是以,至微不说他也就不问了。 “估计考得不理想,不然早在社交网络上大肆宣扬了。这孩子,从小就没学会低调。” 慕长安笑笑,这母女俩虽不在一处,却没少吐槽对方。 “明天你回去,还得好好督促她。要从医,对学历必须高要求。她我可太了解了,不赶着往前走,就脚踩西瓜皮,溜到哪儿算哪儿。临床是什么地方?犯一次错就可能害人一条命,不经过研究生阶段的培养和训练,将来不知道要栽多少跟头?” 喻教授想起至微那不着调的样子,脾气就上来了,语气威严,不容他人反驳。 在她眼里,至微除了行医绝无他路可走。 慕长安有点愣了。 喻教授待人虽则严厉,却对事不对人,极少和人产生私人恩怨,却在提及至微时,总要发脾气,恨铁不成钢。几次碰见,均不例外地向慕长安抱怨,为何至微不能像他一样,踏踏实实,勤学苦练?一把年纪了,还要父母担心学业。 相处日久,他对至微内心所想是有所察觉的。 至微考试也好,实习也罢,总好像和人在拧着一股劲,学医并不是为了当医生,只是想证明当医生并不是什么难事。 慕长安原来不解,家人都在医疗系统,自小耳濡目染,为何至微却在医学院混日子,一混混五年,对这个行业没有丝毫进取心。 现在,他似乎明白了。 至微在外说一不二,谁也不能勉强她,可在母亲这,她还是弱小无助,渴望关爱的小姑娘。 她学医,并不只是被喻教授所迫,还可能潜意识里想讨好喻教授。 以至微宁折不弯的性子,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她得有多委屈? 当初,他日日监督她念书,想的是让她不再崇拜他,要她平等地全心全意地爱他,她刻苦勤奋,不过是因他要求她必须学业有成。 他原以为这一切都是爱,结果和喻教授一样,是以爱的名义绑架她, 她爱他如斯,才不惜再度委屈自己。 想到这,慕长安心上仿佛有一双手,揪得他胸口一阵一阵疼。 真想快点回去,把那倔强却对未来无可奈何的姑娘拥在怀里,亲她,吻她,安慰她,跟她说声对不起。 慕长安仰头望了望天上点点繁星,颤声说: “至微她并不想当医生。” “她必须当医生。”喻教授说,语调冰冷,毫无转圜的余地,“因为她是我喻莉的女儿,从生下来,发出第一声啼哭那一刻,她就注定了,今生只能是一个医生。” 慕长安不期平日对他和颜悦色的喻老师竟如此声色俱厉,一时愣住,不知说什么好,可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没有什么比她的幸福快乐更重要。 他看向喻教授,发现她脸上竟然泛起了痛苦之色,慕长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风从山谷呼呼吹来,如刀般刮过人脸,留下一行痛却看不见的伤痕。 慕长安放在石头上的泡面被风吹倒,泡了二十分钟仍然没泡开的面洒在地上,面是面,汤是汤。 喻教授将手里的面递给慕长安,又恢复了温和:“吃吧。做了一天手术,哪能不吃东西?” 泡面充足,但热水定量供应,喻教授桶里是壶里最后一点热水。 “那您呢。” 喻教授站在台上的时间只比他多,不比他少。 “我吃不下。”喻教授说着,又不自觉地挠了一下手臂。 慕长安赶紧礼貌地把眼睛挪开。 喻教授哂笑:“我这过敏忒严重了,吃了药也缓解不了” 她是个很注重仪表的人,若非确实痒得厉害,绝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抓痒。 慕长安想,这地方,草木不丰,又没有猫啊狗的,何来的过敏原呢? “喻老师,您过敏时间太长,要除外一下别的病,比如……” 病太重,他不忍说下去。 喻莉笑道:“你是说胆囊癌、胰腺癌?” 慕长安艰难地点点头。 外科医生身不由己,不能规律吃喝拉撒,年长日久,个个疾病缠身,喻莉不到四十岁就得了胆结石,慢性胆囊炎,她虽从事肝胆外科,却对自己的病很不上心,不疼就放着,疼了就吃点药,总而言之,人生苦短,轻伤不下火线。 喻教授缓缓说:“放心,就是过敏。明天一早返程,快去把东西收拾收拾。至微知道你回去,一定很高兴。”说罢,有些落寞地感慨,“我们同在一处,她一个电话也没打给我,想必和你通话时也不会提起我,唉,母女生分如此,我这个当妈的,好像真的很失败。” 慕长安不习惯喻教授突然如此伤感,矗立良久,喻教授笑着和他告别,他回头看见喻教授由于身上奇痒而怪异的步伐,心一横,跑过去,说道:“喻老师,我不和你换了。我留下,您明天回去,好好检查一下。” 喻教授一顿:“不用。至微她一直盼着你回去。” 本来,换班让慕长安先回,即是为了俩小年轻早日团聚。 “过敏很难受,至微知道了,肯定也是让你先回。”慕长安这么说,其实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喻教授悠悠说:“小慕,你还是担心我皮肤瘙痒是由于肿瘤堵塞了胆管所致?” 从医多年,喻教授怎会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可是,到了这一步,她还想着坚守到最后一刻。 慕长安鼻头发酸:“就当是为了至微,我不想她哭。” “好吧。我答应你。” 喻教授对生死看得很淡,之所以回去,是不想让至微将来怪慕长安。 至微得到慕长安回京的消息,早早来机场,买了杯奶茶,在到达口等。 等来等去,慕长安没回来,却见到了喻教授。 至微立刻把垃圾饮品丢到垃圾桶,讪讪上前,“妈,你怎么来了?” 不是慕长安回来,她还呆在那做灾后防疫工作吗? “小慕替我留下,让我回来。” 至微言不由衷地哦了一声。 喻教授皱眉:“怎么?见到我很失望?” 至微低低地说:“没。”心想,我哪敢对您失望啊,您可是巾帼英雄。 “你飞到北京是来开会还是……开会?”除了开会,至微想不出她专程飞到北京还能干什么,反正,绝不可能是来看她的。 “找你啊。”喻教授意外地说。 “找我?” 找我就绝不可能是啥好事,至微调整了下情绪,做好挨骂的准备。 “我来看看你复试的情况。” 至微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复试,也就那样。”她故作轻描淡写,内心已经慌了,要是消极怠考被戳穿,那喻教授还不得和她断绝母女关系啊? “呵,就那样。就哪样?有看书吗?模拟过复试流程吗?” 至微瞠目结舌,喻教授什么时候纡尊降贵,操心起她的事来了。 “走。我给你过一遍。” 在机场宾馆里,喻教授以博导的身份和多年组织研究生复试的经历,帮至微从外科学理论到进出门礼仪通通过了一遍,直到半夜三更,至微眼皮打架。 “行了,就到这吧。s大医院复试还有一周,这一周,你得好好准备。330分,好意思考这么点分,也不嫌给我和你爸丢人。” 至微坐在床沿,抿着嘴,面对喻教授痛心疾首,非但没勇气说出“我不想干了”,心里竟隐隐有了负疚感。 负疚感?怎么会有这种念头?至微感到不可思议,该负疚的不是眼前这个伟大的女人吗? “今晚你就在这睡。明早再回去。”说着,喻教授就去拉行李。 “那你呢?”至微站起来。 “我得回去了。院里一堆事。” 至微还想说什么,喻教授已经拖着行李箱到了门边,突然想起什么,脚步一滞,思索片刻,把行李往墙上一靠,折返回来,“等小慕回来,你就和他领证结婚吧。” “啊,什么?”至微震惊又觉得受到了伤害,什么年代了,你还想包办婚姻? “我说,你,苏至微,赶紧嫁给慕长安。”喻教授以一种至微从未见过的耐心,把刚才的话换个方式重复了一遍。 至微突然觉得好笑:“妈,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你难道都不问问慕老师么?即使我愿意嫁给他,那也得人家愿意娶啊。” 喻教授张口欲说,看到墙上的时钟,马上就要登机了。 “我没时间跟你解释。”说完,她就匆匆忙忙走了。 别人的父母生怕女儿吃亏,总要给男方制造点困难,好叫对方明白他们女儿多珍贵,她倒好,男方还没表现出结婚意愿,她先命令女儿嫁给他,这和倒贴有啥区别? 至微怀疑她压根不是喻教授亲生女儿。 至微一下倒在床上,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完,也不管慕长安能不能收到,发了一条信息:“慕老师,你被我妈逼婚了,哈哈哈哈哈哈” 给慕长安的信息还在转圈圈,喻教授的微信进来了。 “小慕向你求婚,我答应他了。” 至微了打了一串问号:“什么时候?” 向我求婚,我怎么不知道? 他向我求婚,我不知道不说,你还替我答应了。 你俩在气我这件事上,还真是很有默契……都这么让人无语。 喻教授发了一条语音:“小慕随队进堰塞湖区前,自知凶多吉少,特意跑来找我说了这些话,正好有记者在,不小心给录下来了。本来电视台要播的,小慕不同意,他说既然他平安归来,就没必要叫你知道,叫你承受痛苦。现在,我打算发给你,你看完再做决定。” 一瞬间,至微呼吸不畅,心率直线上升,她紧紧握着手机,直勾勾盯着视频上那个扇形缓慢地填满整个圆,手指颤抖地按下播放三角。 视频是不经意拍下,并没有对准慕长安,喻教授的背影占了大半个屏幕,慕长安只在左下角露出半个身子,半张脸,但能看得出,他的眼睛看着喻教授,他说: “如果我活着回来,请您把至微嫁给我;如果不幸埋身于此,就请你们多陪伴她,帮助她度过失去我的这段日子,让她好好生活。” 慕长安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转身走了。 ※※※※※※※※※※※※※※※※※※※※ 啊,三小时码完,晚饭要加个鸡腿。 这个求婚有点潦草,必须重求! 第三十五章 慕长安给至微打电话,刚喂一声,就听至微瓮声瓮气地说:“你竟和喻教授决定我俩结婚的事,一点不问我的意见。哼,哪能让你这么容易就娶到我,我可是有条件的。” 慕长安闻言,松了口气:“那么你有什么条件呢?” 至微使劲吸吸鼻子,一鼓作气说:“你必须好好的,必须活得比我长,必须尝一尝失去我的痛苦。哼,我就算死了也要折磨你一下,就像你们折磨我一样。” 慕长安心下一恸,瞬间明白了至微的心,爱的人一个个身处危险,她却只能等待,其中煎熬可想而知 “悉听尊便,我早已做好了被你折磨一辈子的准备。” 他轻柔而果断的一句,让至微的泪水差点冲出眼眶。 “现在哪有向父母求婚的?重新求,不然我不嫁。” 慕长安有点为难,下意识说:“没问题。但是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无论我求成什么样,你只能say yes。” 至微翘起嘴角,眼泪却滑下去:“那可不一定。除非你保证绝对隆重,绝对感人,绝对挥金如土。” 慕长安若有所思:“那我可能要想个一二十年。” 至微:“......” 她恼作势恼怒,骂了两句。 待她骂完,慕长安才缓缓说: “其实那天,我还有句话要转达给你,这句话也是我一直以来想对你说的。” 至微被哄得晕头转向,却故意硬邦邦地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至微,我爱你。” “我爱你”三个字似有千钧重,把慕长安的声音压得比平时低沉了不少,一字一顿,几乎要在至微的耳膜上砸出一个洞来。 至微先是颤抖,随后就感觉周围静谧幽黑的空间开满了鲜花,过去二十年所有的不甘和伤痛,都被这三个字轻轻抚平。 “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 “大声一点。” “我爱你,苏至微。” 至微不满足,继续贪心地要求:“再大声一点。” 慕长安索性卷起手掌圈在嘴边,冲着夜空大喊,“我——爱——你,苏——至——微,苏——至——微,我——爱——你......”反反复复喊了好几遍,直到声音响彻整个山谷,他的胸膛因激动而剧烈起伏。 搁以前,慕长安是绝不可能把爱挂在嘴边,他觉得这种行为这不仅难为情,而且很肤浅。 大概是亲眼见证过自然的威力,体验过人类在自然面前何等弱小无知,慕长安对生命和生活有了全新的认识。人生苦短,有些话,还是早说出口比较好。 谁想,一朝喊出来,竟无比舒畅,身心好似被彻底涤荡,有种重新做人的感觉。 他决定以后把这三个字当口头禅,天天说,日日说,当然,听众只有至微一人。 至微当即眼眶一热,麻蛋,你不娶我我都得把你拖去民政局。 两人趁热打铁腻歪了好一会,越说至微就越渴望见到他,可是—— “听说这次参与救灾满一个月的可以获得破格晋升的机会。” “嗯。舒院长传达了。” “你是不是呆够一个月了?” “差五天。” 只要再坚持五天,便可晋升为主任医师,从此不用为职称发愁,不用被课题论文绑架,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她,想到这,至微就很兴奋: “那你继续呆够五天吧,少一小时都不许回来。” 慕长安:“……”原来嫌弃我不早回,现在能回了,又不许我回,女人还真是矛盾的生物。 “就这么定了。”至微说着,打了个哈欠,“好困啊。” 至微睡眠欠佳了好几天,真真困乏至极,电话还没挂,竟然就睡着了,慕长安以为掉线,喂了半天,直到听筒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孩子! 夜已深,的确该睡了,可是,慕长安想某人也已到了夜夜无眠的地步。 好不容易信号满格,慕长安舍不得挂断,索性打开免提,将手机放在枕上,躺下来把头贴过去,听着她的声音,如同拥着她入眠,心里满是幸福安宁。 这一夜,终于睡了个好觉。 翌日一早,慕长安打电话询问喻教授的检查结果,喻教授说有几个病人一直等着她做手术,明日才有空去拍片子,特意强调说回来后瘙痒好转,可能就是过敏而已。 慕长安想,医者不自医,面对疾病,医者如喻教授也会存侥幸心理吧, “您还是得尽快去检查。” “我会的,谢谢你小慕。对了,别告诉至微,她这几天复试,不能分心。” “我知道。”他本来就没打算跟至微说。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而且快得出人意料。 第二天,至微就从秦主任那里得知,喻教授手术时骤然晕倒,已昏迷近一天了。 听到噩耗,至微顿时天旋地转,连忙伸手抓住桌角,颤声问:“这是真的吗?” 喻教授身体素质一贯不错,站一天也没听她叫过一声累,上次见面,骂起她来还中气十足,怎么突然就昏迷了? 秦简已经从同窗那里得到了更多的信息,包括喻教授昏迷的原因,他为这位昔日风风火火的同学感到难过,但在至微面前,不能表现得过分沉重,作为长者,这个时候,必须要安抚她,稳住她。 “已经做过ct,排除了脑卒中,具体原因还在查,你别着急。” 什么脑卒中,什么具体原因,至微完全听不进去,她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个声音。 “我要回家。” 在秦简统筹安排下,至微坐上最近一班飞机,下了飞机,直奔医院。 肝胆外科医生办公室聚集了一众专家,好几个是家里的亲戚,看到至微出现在门口,一齐站起来,“小微”,待要迎上来时,喻教授的弟子,未来肝胆外科主任李屹跨出去,对众人说“还是我和她谈吧。” “她怎么样了?”至微脚下漂浮,身子靠在门框上。 “我带你去看看。” 喻教授躺在抢救室,身上插了好几根粗细不等的管子,她的两个博士研究生守在一旁,盯着仪器上跳动的数字。 “进去吧。” “不。”至微身体不由自主往后缩。 她实在无法接受,昔日嚣张跋扈精力旺盛的喻教授竟然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脸色蜡黄,与前几日相比,完全不是一个人。 至微内心充满了恐惧、害怕和无助。 她混沌地问:“怎么会这样?才几天不见。” “胆道突然完全堵塞,肝脏衰竭,高胆红素血症导致昏迷,正在做人工肝,等胆红素降下来,会很快醒过来。”李屹无法隐瞒,实话实说。 “胆道为什么会堵住?”至微也是学医的,问完脑袋就嗡一下,拼命摇头,“不,不可能。” 李屹扶住摇摇欲坠的至微:“恶性肿瘤,具体是什么,到哪个阶段,要等她醒过来做进一步检查。” “天啊!”至微又惊又惧。 恶性肿瘤……无数张诊断书上出现过的字,没想到有一天,它们会以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压到她身上。 “我爸呢?他去哪儿了?” “苏老师在德国交流,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苏格俨赴德交流属于国家层面,政治任务,从灾区回来没进家门,直接就被接走了。 至微当然不知道这些,她只看到妈妈出了这么大的事,爸爸却不在她身边,她替母亲难过,甚至埋怨起老苏教授来。 喻教授职位声望摆在那,得病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探望她的人纷至沓来,至微的手机一直在响,她没心情应付这些人情往来,任由未接电话从0迅速涨到100。 喻莉的病历摆在眼前,首页上登记着身份信息和既往史,不看不知道,喻教授竟然60岁了,有好几行既往史,慢性胆囊炎,冠心病,支架植入术后……此刻,她不是肝胆外科巾帼豪杰,她只是有一堆基础病又得了不治之症的普通老太太。 支架植入术后,她什么时候放了支架? 至微翻到大病历,看到手术日期,不由呆了。 她躺在手术台上切阑尾的同一天,喻教授躺在心内科导管室放支架,一放放了三,而本该陪在她身边的至微,对这一切竟完全不知道。 更可笑的是,那时,她还在抱怨喻教授对她切阑尾太过冷漠,原来她竟生了这样重的病,可,为什么,她什么也不说,不辩解? 至微出离的愤怒了——她这样做,究竟有没有把我当亲人? 一个博士生走过来,扣了扣桌子,“小微,喻老师醒了。” 至微合上病历,快步走到喻老师住的病房,那里已经围了一群人。 看到至微,喻教授虚弱地抬了抬手,口里说着什么,至微走过去,趴在床前,只听喻教授说:“你回来干什么?这里不需要你,赶紧给我回去复试。” 声音虽小,却严厉如从前,语气仍带着家长的权威。 所有人都听见了,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诡异,只有仪器滴滴答答在响。 “听到没有,回去复试。” “我不。”至微直起身,退后两步,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梗着脖子直视喻教授的眼睛,斩钉截铁,“我不回去,我就要留下来。” “你怎能这么任性,分不清轻重缓急?”喻教授气得血压蹭蹭往峰值上窜,扭身在床头柜上摸索,想找个什么东西丢过去,撵她走,“错过复试,就上不了研究生,你要是今年上不了,就接着给我考,考不上,趁早别回来见我。” 至微忍耐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了,她跳起脚,大喊大叫:“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不是一样任性?你明明刚放完支架,还在吃波立维,明明不能劳累,为什么还要去新疆?你凭什么逼我学医?我才不要当医生,我不要像你一样,只顾着捞资本,挣名誉,从来也不为子女着想。” 她在气头上,也不在乎说的话会不会很伤人,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喻莉被她激怒,厉声说:“你是我的女儿,必须当医生,你没得选择。” 至微仰天,咯咯冷笑:“你的女儿?你除了生我,哪一点像我妈?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爬?什么时候会走?你知道我发出的第一个音是什么?小时候的事你不知道,长大了你也不知道;你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不回家,你也不关心他过得好不好,你和爸爸一样,都是自私鬼,是两个沽名钓誉的名贼禄鬼。” 骂着骂着,就连父亲也一齐骂了。喻教授气得牙关打颤,“住口,不许说你爸爸,你,你给我闭嘴。” 大家纷纷去拉至微,想把她拉出去降降火,谁想至微力气大,手一挥,把拉架的壮汉挥到了墙上,自此,无人能近她的身。 正当闹成一团无法收场之时,一台水银血压计朝至微飞过去,至微抬手一挡,血压计正正打在尺骨茎突上,钻心刺骨地疼。 血压计砰一声后跌落在地,扣锁弹开,水银泻了一地。 谁也想不到,以克制有礼闻名的喻教授竟会朝亲生女儿丢血压计,她嘴唇发白,手指颤颤指着至微,“你,你,你,真要气死我,你给我滚。” 喻教授生气,引发一堆指标失常,仪器报警声不断,众人纷纷上前劝:“喻老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至微气性上来,一跺脚: “滚就滚。”扒开人群,一口气跑出了医院。 华灯初上,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到处熙熙攘攘,至微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天下之大,竟不知去往何方。 她呆呆地走在路上,一直走一直走,如果能走到新疆该多好,那样就能扑进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 慕老师,你在哪儿?我好想你,我快坚持不住了。 她一面想一面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市的尽头,掏出手机,漆黑一片。 赌气出走时,顺手把手机关了,不知有没有错过慕长安的电话。 她坐在马路牙子上,打开手机,她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可电话接通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握着手机沉默。 慕长安焦急:“喂,至微,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至微赶忙揩了揩泪,把嘴角往后拉了拉,“没,没什么。我就是太累了,反应迟钝。” 慕长安狐疑:“真的没什么?” 还有两天,他就能拿到破格晋升的指标,虽然她现在很需要他,但都痛苦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两天,于是她言不由衷地说,“真的。” 唯恐他多想,特意补充,“骗你是小狗。” “那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我很快就回来了。” “嗯。好好的。” 聊了没几句,她便飞快地说拜拜。 天空下起了雨,周围一片遮雨的地方都没有,至微走在凄寒雨雾中,冷得直打哆嗦。 她的寒冷和孤独,喻教授从来也没放在心上,也从不曾心疼过吧! ※※※※※※※※※※※※※※※※※※※※ 慕长安:看来,下一章我不光要给岳母做手术,还得负责修复母女关系。 作者菌:嘻嘻,慕医生觉悟很高嘛! 匆忙写完,先放上来,可能会改。 还有三章至微童鞋就升级成师母了,好想赶快完结好放番外啊。 第三十六章 至微不辨方向地走了一夜,冥冥中竟走到了胡姨家所在的小区。 至微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头发贴在头皮上,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答。 来不及惊喜,胡姨首先被至微落水狗一样的形象吓到了:“哎哟,我的小祖宗,怎么成这样了?快进来。” 上大学前,至微隔三岔五便跑过来小住,胡姨不单留着她的床铺,从前的衣服和日用品也一样样干干净净保留着,为着至微会带男朋友回来给她过寿,老太太另外铺了一层大红色双喜图案的床罩。 至微洗了个热水澡终于从寒冷僵硬中缓过来,着了一件松垮的皮卡丘睡裙,光着两条腿,坐在沙发上,喝着姜汤,暖暖的姜汤下肚,淤积了一晚上的情绪总算得到了片刻舒缓。 胡姨站她身后,拿着吹风机吹她的头发,她在苏家照顾至微十几年,光看至微这落魄的光景就猜出,十有八/九是这母女俩又闹矛盾了。 “还和妈妈置气呢?跑出去淋雨,昨晚雨多大啊,院里的不死花都浇断好些个,你就不怕受了寒落下什么病?”胡姨慈爱地责备至微,总是以为自己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老了才知道后悔。 至微吹着碗里的汤,淡黄色的汤汁上漂浮着姜末,未融化的绵白糖在碗底厚厚的一层。 胡姨给她的糖,分量总是很足,也只在胡姨这里,至微才能感到自己和其他小朋友一样,也是被宠爱的,她见到胡姨总是特别安心,就像航行的船看到了灯塔,找到了港湾。 至微喝着汤,想到喻教授病情危重,或将不久于人世,甘甜的姜汤立刻变得异常苦涩。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见胡姨那双满是沟壑长了老年斑的手,什么话又吞回肚子里了。 港湾老了,已不能为她遮风挡雨。 “怎么不喝?是不是觉得苦?我再拿点糖来。” “不。一点也不苦,很甜。” 胡姨疼她,至微不肯吃药,大人们束手无策的时候,胡姨总拿糖哄着她,不像喻教授,总以蛀牙为借口不许她多沾一点糖类。 胡姨虽然学历不高,可是充满了人情味,而喻教授,冷冰冰的,一点做人的温度也没有。 “母女之间能有什么气?说开了就好了。你妈妈也不容易,身上既要挂着病人又要挂着你和至诚,操的心比谁都多。” 至微撅嘴:“她操心我?胡姨您是在讲笑话吗?” 胡姨撩着至微直硬的乱发,说:“这哪是笑话?我年纪大了,很多事不记得,今儿只跟你说一件,闹非典那年,你发高烧,吵着要喝什么海参小米粥,我不会做,打电话给你妈妈,她半夜冒着大雨回来,给你熬粥。隔离病房那边电话一个接一个,她熬了粥,在门口看了你一眼,又冒雨回去了,走的时候,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后来,你妈妈买了一盒上等海参,要给你熬粥,专门找人教我,谁想你再也喝海参小米粥了,发好的海参全烂在冰箱里。”胡姨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也太倔了点。” 至微整个人似乎僵硬了,胡姨口中的喻教授不像她所知道的喻教授,她根本想象不出喻教授眼红的样子。 病人,同事,亲戚朋友,包括慕长安,说起喻教授就是一副尊敬爱戴,胡姨是长辈,既把喻教授当成主顾敬畏,又把她当晚辈,向外人说起来必是满脸喜爱和自豪。 胡姨说了很多,至微这才知道,胡姨的房子以及生病时所仰赖的,竟皆是喻教授。 一直以来,至微以为喻教授连胡姨家在哪儿都不晓得呢。 “她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懂,跟个傻瓜似的。”至微声音暗哑地说。 胡姨喃喃说,“不说你,就是我,年纪一大把也搞不懂。不过,小微啊,你妈妈做什么一定有她自己的想法,就像以前放学,她不让我去接你,就是觉得你迟早要独立,她相信你能独立。话说回来,你们读了那么多书,怎么一个赛一个拧巴?小喻不叫人接你,可赶上她在家,你晚回来一分钟,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就差在地板上转出一个洞来。” 人就是种拧巴的动物,明明一两句话就可以解开的疙瘩,非憋着不说,明明可以表达出来的爱,非要让别人自己去悟,而世事难料,或许还没等悟出来,有一个人却要先离开。 “说了这么多,我还没问,你妈妈怎么样了?年前来了一趟,扔下一堆年货匆匆走了,也没说上几句话,我看她瘦了不少,脸色也差,真叫人担心......” 胡姨以为这次的矛盾左不过和从前一样,大概也是年纪大,她没精力探究为何至微突然回来又突然出现在门前。 她帮不上什么忙,至微也不想叫她知道了担心,对离家出走原因只字不提。 至微难受,却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她挺好的,您别担心。”说着说着,鼻子一酸,赶忙低头,不敢多说一句。 对喻教授再多的怨言,终归还是血浓于水。 门铃清脆地叮咚起来,胡姨放下吹风机,笑呵呵地说:“准是妈妈找你来了,我这就开门去。你乖乖,有什么话好好和妈妈说,母女之间没什么疙瘩解不开。” 说着,胡姨已经把门打开了,眼前站着的不是喻教授,而是一个身材颀长,长得十分精神的小伙子,“你找谁?” “您是胡姨吧,您好,我叫慕长安,是小微的男朋友.....”慕长安还没说明来意,就被一双温暖的手给握住了。 “快进来快进来,小微就在里面。” 胡姨一面拉着他的手,一面眯着眼睛想把人细细打量清楚,越打量越开心,这小伙子长得俊,说话温和有礼貌,是个好人家的孩子。 家中好久没来人,一下来了两个好孩子,胡姨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非要张罗着亲自给这两孩子做点好吃的,喜滋滋地朴在厨房里,余下至微和慕长安两人在客厅。 至微站起来,微微侧着身子,昨晚哭过,眼睛还肿着,不想叫他瞧见。 “你怎么回来了?”灾区交通不便,离最近的机场也有七八百公里,昨晚通电话他还在新疆,怎么一大早就出现在她面前?御剑飞行也没这么及时吧? “正好部队有飞机到这,搭军用飞机来的。” 慕长安不善向人开口,为能挤上运输机众多物品之间那狭小的位置,简直颠覆了他几十年从不低头的传统,夜半三更四处托人,这其中多少曲折,皆被他轻描淡写隐去。 慕长安说着,不知不觉一只手搭在至微肩上,待胡姨转身,一把将她按进怀中。 在慕长安怀里,他身上熟悉的男子味掺杂着消毒水的气味,令至微连日来的疲倦痛苦轻减许多。 为他回来,至微心里欢喜,嘴里仍说他:“再坚持两天,就能升主任医师了,这时候跑回来,等于白白浪费破格晋升的机会,你说你傻不傻?” “你还担心我晋升?在你眼里我业务水平这么差吗,需要为晋升发愁?” 慕长安这一番话自以为说得幽默,可以缓和一下气氛,谁想至微不吃这套,他顺势在至微额上一吻:“傻瓜,我怕你哭啊。” 至微感动片刻,突然间想到什么,错愕地抬起头:“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说怕我哭?” 慕长安老实交代: “昨晚和你通话,我觉得不对劲,就给喻老师打了个电话。” “你给她打电话,那你都知道了?” “嗯。” 至微在电话里极力掩藏就已深深刺激到了慕长安,确认喻教授患病之后,他怎么可能还让至微独自面对? 终于有人分担这沉重的心理压力,至微一瞬间再也忍不住,张开嘴嚎啕大哭:“她病得很重,酶胆分离了,她差一点就死了,可是我,我......我昨天还气她,跟她吵架,呜,她会死掉,她不会原谅我。” 慕长安顺着她得后背,“不会的,她会好起来,她会原谅你,相信我。” 至微还是哭,都说苏老大砍头不过碗大的疤,是个多豪爽的女子,可是,和她在一起不到一年,慕长安就见过她掉了好几次眼泪。 从前,她得多坚强才能明明很难过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每每看到她嬉笑怒骂,看到她无畏无惧,慕长安只觉得心疼。 “我好怕,我怕她会死掉,如果没有了妈妈,我就是孤儿,我不要当孤儿,我要她活着……她不肯原谅我怎么办?我真的很怕,好怕她宁死也不不原谅我,好叫我一辈子懊悔。”至微紧紧抱住慕长安,像即将溺毙之人抓到一根木头。 “有我在,你放心,至微,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不要怕。” 慕长安不会说甜言蜜语,他说的都是他心里想的。 往后余生,彼此陪伴,互为亲人,这是过年时许下的承诺,慕长安打算用一生去实践它,守护它。 “小微啊,开饭了,快,带小慕医生来吃饭。”胡姨打开厨房门,在门口大声喊,油烟机轰鸣声差点将她的声音盖住。 “好了,深呼吸,调整一下情绪,别叫胡姨看出来。” 至微顺着慕长安的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止住了即将痉挛的膈肌。 “一夜没吃吧?先好好吃,吃完了,我带你去医院。” “好。”至微答应着,又做了几个深呼吸。 慕长安牵着她的手走到餐桌那,拉开一把椅子给她,自己挨着她坐下。 桌上凉的热的,荤的素的做了六七样。 胡姨说她就一个人,这么多菜可不能给她剩下,都吃光了才能走。 可此时此刻,至微心再大也不可能有心情大快朵颐?她惦记着喻教授,惦记着即将开始的针对喻教授诊断治疗的全院会诊。 “小微,你从前最爱吃胡姨做的牛肉汤就米饭,今儿个怎么不动?是不是咸了?” 胡姨沾了一筷子尖,尝了一下,果然盐放的多了,遂埋怨自己老眼昏花看不清分量,要拿去再煮一锅。 “没有,很好吃。至微这几天肚子不舒服,她那份我帮她吃。” 慕长安一个人“津津有味”吃掉了一桌子菜,很对得起胡姨八十高龄仍下厨房的美意,吃得胡姨很是欢喜。 至微感激地看了看慕长安,慕长安报之以“没什么,这是我该做的”的眼神。 见一面不容易,胡姨虽舍不得,却也明白,年轻人有自己的事忙,不能久留着他们,于是她把原先预备好给至微回来吃的东西打好包,吃过饭就送他们走。 慕长安把东西放进后备箱,见至微直愣愣地站在车前,问道:“怎么了?” 至微结结巴巴:“你,你开喻教授的车?” 喻教授的车等同于她的学术著作,绝不容他人染指,至微这个亲闺女连车钥匙都没摸过。 “喻老师把钥匙给我,让我开的啊。” 至微更惊讶了: “你已经见过她了?” “对啊。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又怎么知道胡姨家地址?” 至微一面感慨他效率高超,一面感怀,喻教授竟料到她会到这来,还让慕长安来接她。 到了医院,越往肝胆外科走,至微心里越犯怵,又害怕又不安,她怕看到喻教授奄奄一息的样子,又怕喻教授不消气,还想把她赶回去复试。 至微昨晚说的那些话,的确过分,明知道喻教授最维护老苏教授,容不得别人说他一点坏话,却故意捡这个戳她,骂自己的父亲是禄虫蠹鬼。 至微把原委一五一十告诉慕长安,说完,问:“我这样做是不是很混蛋?” “嗯。的确,非常混蛋。”慕长安点头。 至微急了:“那你还说她会原谅我?” “她会原谅你,相信我,只要你站到她面前,跟她说对不起,无论你做了什么,她都会原谅你。”慕长安侧头对至微说,眼睛里盛满了诚恳。 “真的吗?你能笃定?”至微还是不信,别的还好说,喻教授是出了名的护夫狂魔,谁敢说老苏教授一字坏话,她能扯掉白大衣上去跟人拼命,昨天,她说了不止一句吧?一个血压计绝对不够喻教授砸。 “当然能笃定。”慕长安拍拍至微扎人的头发,温声说,“因为她是你的母亲。” ※※※※※※※※※※※※※※※※※※※※ 啊,几天前码完,以为放上来了,今天一看,尼玛,居然还在存稿箱,一孕真的会傻三年么?呜~~~~~ 第三十七章 肝胆外科,普通外科、麻科、重症监护等相关科室的专家坐满了医生办公室,家里那些平日里见不着的亲戚也集结于此。 从前至微总调侃他们家聚会像全院大会诊,没想到一语成谶,更没想到会诊对象是其中最活跃的喻教授。 走到办公室门口时,至微脚步明显沉重,踟蹰不敢上前。 慕长安牵起她的手,柔声说:“如果你害怕听就别进去,我来向喻老师传达会诊意见。” 喻教授自己是医生,早就说过,无论最终诊断和预后如何,都要如实告知。 向恶性肿瘤患者传达坏消息,并不只磨磨嘴皮子这么简单,尤其面对喻教授这种专业造诣极高的患者,不讲出个所以然来是绝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至微摇摇头:“我想先听听。”朝里张望了一会,没见到喻教授,看来她还不能脱离机器,否则以喻教授的脾气,一定会不请自来。 至微与慕长安并肩而入,逐一向众位长辈打招呼,新面孔慕长安并没有激起在座的八卦之心,他们朝他点头,最多也只说声你好请坐,态度可谓相当客气生疏,甚至有一丝冷淡,一副对慕长安不感兴趣的样子。 纵然慕长安容貌出众,气质超群,想要征服至微家里这群专家教授,没有两把刷子是不行的。因此他们只管脸色凝重地坐着。 虽然他们平时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态,可今日相对无言,肃穆坐着的情形,令至微周身冒出一股寒气。 难道喻教授的病已经棘手到令这群业界大佬亦束手无策的地步了? 至微捏着分发下来的病历,上面初步诊断胰腺占位,胃癌晚期,肝脏多发占位,难怪屋子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氛,喻教授很可能连最后的手术机会也丧失了。 至微的心越发往下沉,此刻再多的语言已不能安慰她,慕长安伸过手来,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 至微的末梢循环一贯丰富,常年维持较高的手部温度,如今,两只手冰凉冰凉的。 至微看了一眼墙上的阅片灯,灯下应该是喻教授一早做完的ct,她站起来走到片灯前。 “这个就是堵塞胆管的占位吗?”至微指了指胰尾那个巨型不规则大白团。 占位过于巨大,将正常胰腺组织挤压成了一条线,在本该出现胰腺的扫描层只剩白花花一片,以至于至微这样气胸也要辨认半天的影像学菜鸟也能一眼看见。 “嗯。”慕长安紧随而来,已取下片子,从袋子掏出另外几张替换上去,一动不动仔细研究起来。 “哪一期了?” “t4”一旦涉及学术,慕长安很容易沉浸其中,回答得干脆又残忍,过了一会,方转头,对上至微朦胧的双眼,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至微说:“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我能承受。” 慕长安不想骗她,可是这个结果对她来说,实在太残酷。 “要不等等爸爸,他马上到了。” 苏格俨的飞机已经抵达,过半小时人就能到医院。 “不要。你先说,求你了,告诉我,她是不是比诊断上还重?” 慕长安轻轻叹了口气,指着片灯上几个微不可察的点说:“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血流信号不正常” “这说明什么?” “我怀疑喻老师不仅肝脏有转移,结肠,腹膜后,脾静脉,甚至腹腔干也有转移灶。” 至微原本对老天怒吼,你丫尽管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老娘不怕,谁想,老天直接在暴风雨里掺满了冰刀,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活活劈开。 她颤抖着问:“还有救吗?” “别着急,会有办法的。这里有能查文献的电脑吗?” 李屹不知何时站到了后面,显然也在研究喻教授的ct片,他在慕长安手指之处辨认出了异常的血流信号,对这个喻教授推崇的年轻人多了几分赞许,他跟慕长安说:“去我办公室,左边电脑接了c 大数据库,开机密码1234。小微也去吧。” 至微从他眼里看出了回天乏术,可能他们一会要讨论的只是姑息治疗,或许趁亲戚都在把后事一并商量了,他怕至微伤心,故意把她支开。 “好,多谢。”慕长安记了两组数字,跟至微说,“走吧。” 慕长安手指在鼠标上快速翻动,一会update一会pubmed,满屏的英文不断向上滚动,至微一行还没看完,慕长安已经翻页了。 至微不知道他在查什么,坐在边上看得眼花缭乱,她站起来,深吸了几口气。 该去看看喻教授了。 走廊里,看着至微长大的护士们过来无声地拍拍她,试图给她一点鼓励,却无一例外先红了眼。 喻教授一贯偏心本科护士且异常护短,护士们出了什么事总第一个跳出来维护她们,难怪护士们舍不得她。 喻教授停了人工肝,胆红素又上扬,不得已,又接着做人工肝。 几个博士生在床旁轮流照顾,喻教授床前的小桌板上放着她那台半旧的mac,学生们围成了一圈。 “这几个病例总结一下,可以投一投cancer。小磊,马上要考二阶段了,你要来把书带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给你讲讲……” “梁静,你毕业几年了?五年?怎么还没晋副高?可要抓紧,过了38岁,申课题基金就有限制了……” “我办公室右边抽屉里有个u盘你帮我拿一下,里面有肝胆外科国家中心申请资料,我一会跟李屹交代一下。哦,还有,一会感染科和肝病中心的李主任徐主任来,你们把要签的文件准备好……” 喻教授锁骨下插着管子,整个人依旧蜡黄蜡黄,躺在床上还想像没生病一样,忙忙叨叨的。 她到底有没有把生病当回事啊? 至微走过去,不满地说,“都不能下床了,你能不能歇两天?。” “哦,我女儿来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她说两句。” 学生们听话地鱼贯离开。 喻教授移开小桌板,给至微腾出了一小块床沿。 “昨晚没淋着吧?”喻教授没有责备至微昨天说的大不敬的话,温温和和地问。 至微真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别扭地说,“没”,又忽地醒悟过来,改口说,“淋了一点点。” “去胡姨那里了吧?你说你,胡姨一把年纪,你怎么还发生点什么事就跑去打扰老人家。” “我……”至微想斗气地说,还不是你老气我,看喻教授黄染的眸子,惨淡的脸,瞬时又懊悔,进门前还下决心跟喻教授道歉,再也不和她怄气,怎么被她一说又沉不住气? “对不起。”至微长到现在,说对不起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就不是个服软的性子。 她能乖乖道歉,令喻教授很是意外,她怔了一怔,方叹气说:“这些年我们忙于工作,的确忽略了你和哥哥,不过,你对我有再多不满,也不该那样说爸爸。” 至微噘嘴:“我知道,爸爸是你的偶像嘛。” 喻教授笑道:“什么偶像不偶像,那是你们年轻人的说法。”她虽病着,眼神黯淡无光,可说起苏格俨,眸子里仍闪动着光,昏黄的脸似泛起了云霞。 她现在最想见的应该是爸爸吧。 “爸爸马上就回来了。” “我晓得。”喻教授说完,话锋一转,“至微,人生中总要经历一些事,你躲不掉的。” 至微鼻子又发酸,喻教授早就看穿了她的脆弱。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们做医生的,就是在对抗自然规律,有时候能赢,有时候,或者说大多数时候,我们的力量微不足道。所以,你不要过于执着,更不要害怕。” 从医多年,喻教授早将生死看得通透豁达,生命走到最后,医疗技术无计可施的时候,除了缓解病人痛苦,更重要的是安抚好家属。 此情此景,她放心不下的不是自己的病,而是已经23岁的女儿。 生病的人反过来安慰没生病的人,至微难过极了。 她假做眼进异物,起身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在里面呆了多久,喻教授也没叫她,至微能哭出来,承认自己软弱,总好过从前骨折也不吭一声的假坚强。 至微抹干脸上的水,从卫生间出来,苏格俨已经坐在床前,风尘仆仆的。 “爸爸。” “小微。” 苏格俨张开手拥抱至微。 至微贪婪地抱紧父亲,才发现他瘦骨嶙峋,脸也苍老了许多,高大的身材由于常年低头做手术而佝偻着,眼睛也因为看显微镜太多而严重散光,稍微远点的距离都是重影。 父母这一生,可谓将所有的热血甚至健康都献给了临床。 “李屹他们都等着你参加会诊呢,你赶紧洗把脸,别让人等太久。”喻教授又伸手挪过小桌子,打开了电脑,“小微也去,我正好看看何磊的毕业论文,他等着答辩呢。” 苏格俨说:“你好好休息,何磊的论文我来看。” “隔行如隔山,你是神外专家可不是肝胆专家,出了错可就晚节不保了。放心吧,我扛得住。” 出来时,至微说:“您干嘛不把电脑拿走,由着她劳神费力。” 苏格俨说:“就让她看吧,真要拿走了,她反而不踏实,也不会好好休息的。” “您还真了解她。” 苏格俨笑笑,感叹说,“认识四十年了,能不了解嘛。唉,总觉得她还是扎着两根大辫子,大冬天在教室啃冷馒头边看书边跺脚的小姑娘,一眨眼,四十年过去了。你们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至微揪着他的白大衣说,“谁说你们老了,在我心里,你们永远年轻。” “傻孩子,人都是会老的,就像人最终要离开这个世界。至微,你长大了,也到了该经历这些事的年纪,所以,顺其自然,不要惊慌,不要害怕。” 父母不常见面,默契却数十年如一日,从前一齐骂她,逼她学医,现在,又一起开导安慰她。 夫妻做到这份上,语言交流显得很多余。他们甚至没有沟通,就明白对方所想。 祖父母外祖父母接连去世那年,他们是不是也是这般默默地给对方支持,一路携手才走出来? “我知道。”至微说着,心里还是期盼能出奇迹,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只要能留住喻教授,她也会不惜一切拼一把。 参加会诊,对至微来说是种煎熬,她没有发言权,只能老老实实坐着,一次次听不同人说恶性程度极高,预后极差,眼睁睁看着父亲强忍着悲痛在每个发言后面点头致谢。 因转移灶多,肿瘤巨大,且喻教授心脏放了支架,心肺功能差,耐受不了手术,最终讨论结果是——放弃手术,姑息治疗。, 专家意见很快形成了书面会诊记录,等喻教授同意,亲戚中会有人联系临终关怀病房,帮助喻教授走过人生最后一程。 慕长安还没有回来,不过事实摆在眼前,一切已有了定论,他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人群起身,向至微和苏格俨表达表达遗憾惋惜,至微木木地,想哭,却哭不出来。 “等一等。”慕长安拿着一摞装订好的a4纸几乎以冲刺的速度而来。 “小慕?”苏格俨已见过慕长安两三次,对这位胃肠外科青年才俊很是看好,难怪刚才觉得缺了个人,原来是少了他。 “苏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能不能耽误大家几分钟,听一听晚辈的意见?” 看慕长安的架势,显然准备得很充分,自然没人反对。 “至微,帮我把资料分给各位老师。” “好。” 不知道为什么,至微看到慕长安,竟然燃起了一丝希望,赶忙和慕长安一起把他整理打印的资料分发。 苏格俨看着纸上的图,问:“小慕,这是?” “这是我草拟的手术路径图。” “你觉得小喻能做手术?”苏格俨问。 风险已经很明确了,不做手术一死,做手术也是一死,还死得更痛苦。 “是的。”慕长安坚定地说,见大家一脸怀疑,他解释说,“后面是我的可行性分析和文献依据。” 至微翻了翻,全英文,足足五页,赶上一篇综述了。 他居然这么短时间总结了三十多篇文章,还画好了手术路径图,至微快把他当神一般崇拜了。 苏格俨合上资料,直接问:“你打算怎么做?” “根据喻老师的情况,需要同时实施远端胃癌根治术,胰腺体尾联合十二指肠脾切除术、胆囊切除,切除肝脏转移灶,腹膜后以及腹主动脉旁淋巴结清扫。” “等等”坐中的胃肠外科老专家打断他,“如果我没记错,你说的这些手术用到的术式包括appleby术,whipple,胃切除和腹腔干搭桥,每个术式单拎出来都是难度极高的手术,你在一台手术上都做了,恕我直言,我行医几十年,还没见过这么高难度的胰腺手术。” “我同意。喻老师pci术后,心肺功能差,这么大的手术恐怕耐受不了。”李屹也附和着表达了疑虑,“而且这样做生存期会延长吗?真的能获益吗?” 慕长安看了看至微,抿了抿嘴,“能。” 一片哗然。 这毛头小子大言不惭,如此高难度高风险的手术竟也敢如此笃定,连实习医都知道,手术台上压根不存在100%的事。 “最后一页,是我荟萃分析的近几年海德堡大学医院胰腺中心、克利夫兰和梅奥所有类似病历的术式和成功率,以我院目前的硬件和软件,完全可以达到理想的手术效果。” 至微有点不可置信,他是怎么在不到两个小时内找到所有病历,还进行了荟萃分析? 这个人有八只手六个脑袋吗? “你所说的理想的效果指的是什么?”李屹替大家问出了这个不太客气的问题。 “五年生存。” 胰腺癌发现一般已到中晚期,即便手术清理干净,也没有固定生存期,喻教授已有多发转移,慕长安凭什么承诺五年生存? 没人相信慕长安能创造奇迹,办公室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唏嘘声。 只有绝望中的至微坚定地相信慕长安,相信他绝不会搞错这个关键的数字,更不会为了给她希望而愚弄她。 慕长安有理有据的手术建议引发了会诊现场激烈的争论,渐渐地,从一边倒反对到有人支持,说即便不能获益,这样的手术也应该有人去做,一流的外科医生不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么?反对的仍是大多数,成功率低,大型开放手术,围手术期管理风险太大,简言之,喻教授上了手术基本就下不来了。 慕长安数据充分,奈何语言能力欠佳,与专家周旋辩论的过程可谓异常艰难,好在,他以过硬的数据支持说服了所有人,专家组通过了他的手术方案。 最后一步,征询喻教授的意见。 保守还是手术,将由喻教授一锤定音。 这点上,至微还是了解喻教授的,她属于先锋派外科医生,很愿意给年轻人机会去实践新的手术技术和方法。 至微对脑子飞速运转了一上午此刻已筋疲力尽的慕长安说:“喻教授一定会同意手术的。” 慕长安点点头:“我知道。” 至微看他疲倦到“满面疮痍”的面庞,动容地说:“谢谢你。” 慕长安奋力地眯开一只眼:“谢我什么?” “谢你为喻教授、为我做所的……一切。” 慕长安焉焉地靠在椅子上,左手熟练地抓起她的手反复摩挲,漫不经心说:“不必谢我,这是我的专业,专业上我喜欢挑战。” 至微:“……” 除却专业,丫还真是“弱智”到说都不会话了。 慕长安眯眼偷望至微挺得笔直的背,心说,傻瓜,我怕你哭啊。 可是他不敢说,他怕说出来,至微会当场哭给他看。 ※※※※※※※※※※※※※※※※※※※※ 手机码的,眼睛要瞎了。 下一章领证啦!嘿嘿~~ 第三十八章 “你决定了?”苏格俨有些焦躁地说。 不怪苏格俨难以淡定,作为医生,喻教授一贯不轻易放弃一个病人,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呢? “决定了。”喻教授目光温柔地落在丈夫脸上,除了对丈夫的眷恋,眼里看不到一丝恐惧。 苏格俨还想说什么,面对爱人祥和平淡的脸,只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变成一声低低的轻唤:“小喻!” 刚一出口,担忧,不舍,心疼便在他五脏六腑里翻滚,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至微和慕长安正在休息室吃外卖,牛肉拉面。 慕长安给喻教授做手术,至微一颗心落定,食欲大增,此刻不顾形象呼啦啦往嘴里扒。 慕长安眼看着那一大海碗即将见底,将自己碗里的牛肉挑出来,涮干净黏在肉上的香菜,夹到至微碗里。 要不是担心喻教授的病,恐怕这辈子她都没有吃不下东西,把自己饿成这样的时候。 “慢点吃。” 这狼吞虎咽的模样,慕长安真怕她噎着。 至微筷子上夹着一块肥厚的牛肉,想往嘴里送,无奈嘴巴里塞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丁点缝隙,她只得直着脖子,使劲把嘴里的先咽下去。 慕长安担心的事发生了,食物在食管三处狭窄造成了拥堵,至微噎得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灌了大半杯水才疏通下去。 至微定下神来,却见慕长安碗中的水平面原地踏步,便问:“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慕长安低头一点一点把细碎的香菜末挑拣干净,将碗推到至微面前,“没香菜了,你都吃了吧。” 慕长安眉头紧锁,再柔软的语气也掩盖不住他心事重重的模样。 看来喻教授这个史无前例的手术,给了他不小压力。 至微撑着筷子,一脸担忧地凝视他,伸手抚着他眉间竖起的皱纹。 她没说什么,慕长安却看透了她心里所想,捉住她的手,柔声说:“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只不过,毕竟是大手术,得想到每一个环节,想到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想好应对措施,做到万无一失。” “我相信你。我只是想……” 她还想另一件事——他的病,那个犯起来随时随地撂挑子的躁郁症。 燕翎最近出国,他的药能不能支撑到她回来? 话说回来,好像很久没见他吃药了。 “又在担心我的病?” 至微真是纳了闷了,慕长安你是鬼吗?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我只是担心你药不够,发作起来把我妈丢手术台上不管了。” 慕长安抿了抿嘴:“我已经很久没吃燕翎开的药了。” 至微急了:“你怎么药吃完了也不说?……等等,我想想从哪能搞到药……大表哥在精神科,我现在就托他弄点来。”说着忙不迭找手机。 慕长安按住她,大手将她脑袋一按,亲吻她的发梢,悄声说:“别费劲找了。” 至微瞪眼:“不吃药哪行?” 慕长安阒然一笑:“傻瓜,你就是我的药啊。” “啊?”至微直线脑袋,一时没品出慕长安话里有话,见慕长安一脸玩味无奈地盯着她,恍然觉悟,木头人这是跟她说土味情话呢。 青年男女,荷尔蒙得不到释放,是容易憋出病。 个把月没厮磨过,午夜梦回,不渴望是不可能的。 他的药不会就是某运动吧 至微拍着胸脯: “等喻教授手术成功,一定好好犒劳犒劳你。” 颇有终身为你供药的豪气。 和至微感情稳定后,慕长安的确很少发病,以至于燕翎出国前提醒他去拿药,他也以病情稳定无需吃药而拒绝了。 明明说的是实话,怎么到了她那就显得那么的…… 慕长安着实无语。 吃过饭,至微收拾桌面,慕长安拿了老苏教授的笔记本,坐在一旁专心致志搞研究。 至微以为他在看手术资料,伸头一瞅,他竟在写国自然标书,奋笔疾书那种,显见思维极其活跃。 他对喻教授的手术越如此这般举重若轻,至微就越放松,对喻教授的病越乐观。 在至微眼里,此时此刻的慕长安就是一尊金光闪闪的佛。 佛,得供着。 至微殷勤得了不得,咖啡热水接连不断,捶背捏腿乐此不疲,恨不得连厕所都替慕长安上了。 慕长安被无数次打断,合上电脑,叹了口气。 “你歇会吧!”他说,语气不是很和谐。 “你生气了?”至微极其罕见地弱弱地问。 “嗯。” 慕长安并非为思绪打断而生气,他只是受不了至微没事找事。 以前,她可是能躺着绝不站着的。 “至微,坐下歇会,好么?” 至微乖得像捋顺了毛的猫,轻轻坐下,过了一会,实在受不了,又窜起来:“不行,你给我点事做吧。一闲下来,脑子就不受控制,总会想……” 慕长安抬眼,脉脉地看着她,“有我在,别怕。” 慕长安的眼神对暴躁的至微总有神奇的定身作用。 至微对上慕长安乌亮的眸子,呆了片刻,嘤咛一声:“有你在,我不怕。”随即依偎在他身上,喃喃重复,“我不怕。”眼睛已红了一圈。 她最近比较多愁善感,看得人心疼。 电脑旁的现磨咖啡,飘出淡淡清香,袅袅水汽蒸腾而上。 慕长安拥着至微,周遭安静,只剩慕长安辨识度极高的男中音:“等苏老师谈完话,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的注册证在外院,主刀喻教授的手术,少不得要去医务处走流程,这件事交给至微去办,毕竟这也算她的地盘,各方面比较熟悉。 “我们一起努力,喻老师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至微擦了擦眼睛,点头:“嗯。” 慕长安拿了纸笔,开始给至微分配任务,正说着,老苏教授来了。 “小慕,小微,过来一下,妈妈有话和你们说。” 至微和慕长安纳闷地跟着老苏教授来到喻教授的病房。 喻教授先拿着慕长安总结的资料,感谢了慕长安为她做的努力,相信他以后定能在胃肠外科有所建树。 至微越听越不对劲,手术还没做呢,就开表彰大会? “这顶高帽子未免戴的太早了,您就不怕他飘起来?。” 老苏教授已坐到床头,将喻教授托起来,让她能舒服地半靠在他胸前。 喻教授感到他起伏的胸膛,正在压抑着情绪。她回过头深深望了丈夫一眼,拍拍他的手,露出一丝看淡红尘的笑。 “我决定不做手术,明天一早转去安宁病房。” “为什么?”至微大叫。 “你多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就不能安静点,等我说完?”喻教授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仍不忘责备至微。 至微很不服气:“你自己不也说,慕老师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你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我们,对得起他么?” 眼看着□□味蔓延,一直不说话的慕长安开口:“喻老师,手术可以获益,您应该试一试。” 喻教授瞥了至微一眼,转向慕长安时眼中凌厉荡然无存。 “我的病到了终末期,做得再多,无非延缓生存时间。我相信你的手术会做的很完美,可是,做了手术,也许剩下的时候都得在icu度过。我希望最后的日子能生活得有质量,不愿意躺在床上挨日子。”说到这,喻教授脸上露出了愧疚之色,她睁大眼睛,看着至微,歉疚说道,“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很艰难,但这是我的决定,希望你和哥哥能尊重我。” 疾病已让她的性格改变了许多,变得越来越有慈母犯,说出来的话温柔了许多也中听了许多。 至微摇头,带着哭腔:“我不要你死,哥哥也不要你死。” “你也知道妈妈的性子,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安安稳稳地离开。其实,从医这么多年,我越来越知道,死亡和生命一样,既是个技术问题,也是个哲学问题,技术越是发达,就越要尊重人的意愿,越要以人为本。” 喻教授这番大道理,至微没耐心去体会。 她单纯就是不明白,有机会,就要全力以赴,轻易放弃和缩头乌龟有什么区别? 说了半天,喻教授累了,她说要休息,叫老苏教授带着至微和慕长安回家去。 苏格俨执意留下,喻教授撵他:“别在这惹我伤情,都回家去,让我好好睡一晚。对了,你替我把书房那个樟木箱子拿来。”随后,她还伸了个懒腰,感叹说,“哎呀,30年来,我终于也能睡上整觉了。” 三人只得退出了房间,慕长安开车,至微和苏格俨坐在后面,各想各的心事,一路无语。 到了家门口,至微远远见到家门口站着个背着双肩背的高大身影。 至微连忙打开玻璃大叫,“哥”车还没停稳,迅速打开车门,飞奔下去,投进苏至诚的怀里,“哥,你总算回来了。” 至诚抱着她,看到身后缓缓走来的老苏教授和慕长安,眸子暗了暗。 “爸”至诚垂下头,生涩地叫了声。 “哼。“苏格俨面色阴沉,从鼻孔里出声。 至诚的表情僵硬起来:“爸,我回来了。“ 苏格俨背着手从他身旁走过,正眼也不瞧他,自顾自走到门边,至诚跑到前面,恭敬地开门,苏格俨这才斜了他一眼,“还知道回来?” 至诚手下一凝,抬起的腿也不知能不能迈。 自打哥哥离家出走,至微就时刻盼着一家团圆的时刻,可是,作为另一个不受宠的孩子,她能做的十分有限。 如今至诚到了家门口,岂有不进门的道理?至微拖也要给他拖进去。 至微亲昵地挽起至诚:“我们进去吧。” 至诚犹豫间,只听屋里传来老苏教授威严的声音,“还不快进来?” 八年来,至诚终于再次迈进了家门。 至诚进门就问:“妈妈的病怎么样了?” 看至微用力咬嘴唇,泫然欲泣的样子,至诚猜也猜到了。 他拿起外衣,说:“我去看看她。” 他和至微说,眼睛却看向苏格俨,他不确定父母是否已原谅了他。 苏格俨站起来,朝他厉声吼,“你还有脸去见她?不怕把她气死?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不快去洗个澡,把胡子给我剃了,年纪轻轻,留什么大胡须?” 苏至诚被骂的毫无还嘴之力,不过,既然父母不计前嫌,原谅他了,给父亲骂几句又有什么不可以? 至诚去洗澡,苏格俨坐在沙发上,抱着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微站在边上,略显多余。 慕长安拉着至微出去,至微问:“去哪儿?” 他说去超市,买菜做饭,给至诚接风。 其实是,叫至微出来透透风,让隔阂多年的父子俩弥合一下感情。 至微看他推着车,边走边看菜谱,用手肘撞他:“随便做一点就行,不用这么费力。 慕长安刚研究好至诚爱吃的菠萝古老肉,往车里放了一大袋里脊,笑说:“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第一次给岳父和大舅哥做饭,我得刷刷好感度。“ 至微糗他:“原来俊媳妇也怕见公婆啊!” 慕长安言简意赅:“怕。” 至微:“……” 这逆天的聊天技能,这辈子别指望能和他你来我往开玩笑了。 自从胡姨离开,至微家“干净”得连一颗盐粒子都找不出来,是以,买了菜还得买各种调料各类米面。 离开超市时,至微觉得他们搬了半个超市。 回去,慕长安就在厨房叮叮当当忙乎了两个多小时,整出了六菜两汤。 苏格俨和至诚夸慕长安菜做的不错,吃得却不多,只有至微以实际行动为慕长安撑足了场子。 饭后,慕长安主动去刷碗,苏格俨找到了喻教授要的箱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至诚和至微面前。 苏格俨每拿起一件物品,都能讲出与此有关的历史事件。 小小的跆拳道服,是至微第一天入馆时穿的。 火红的缺了一角的奖状,是她第一次胜利所得。 用皮筋绑好的厚厚一沓发黄的纸,是至微至诚从小到大几乎所有家长会通知单。 另外一沓,是至微比赛的入场券…… 占了箱子半壁江山的是父母年轻时,用不同医院病历纸写的信。 从南方到北方,从东边到西边,父母行医的脚步几乎踏遍了祖国的犄角旮旯。 至微随便拆了几封,起头皆为病历分享,接着就是聊孩子,说身高体重,有没有生病,和普通的父母没什么两样。 至微总说父母不理解她,其实她何尝理解过父母? 他们也曾努力想参与孩子的生活,关心他们的学业,只是,做了这份工作,身不由己罢了。 苏格俨说几次搬家,你妈妈最舍不得丢的就是关于你们的纪念品,这里面装的,不是纪念品,而是她一生的幸福以及遗憾。 他从箱子最底下拿出一个丝绒布,小心翼翼打开,露出折叠整齐的宣纸,上书虬劲有力的八个大字——““品端术正,至微至诚 “你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 兄妹两皆摇头。 “当年怀你们的时候,很不幸,出了双胎输血综合征“ “这个病搁现在死亡率也极高,在你们出生那个年代,一旦诊断,胎儿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 “大家都劝她引产,省的大人出生命危险,可是作为母亲怎舍得拿掉已有胎动的孩子?何况,还是两个。” “你妈妈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面临胎死腹中的绝望中,也把希望寄托于神明,日夜祈祷,甚至发誓,如果你们能活下来,就让你们做医生,终身治病救人。 至微听爸爸讲这些,感觉在听别人的故事,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她的出生如此艰难曲折? “后来呢?”至微问,她急切地想知道,喻教授是怎么从死神手里抢下了她和哥哥。 “她不知道从哪个文献里看到,移居海外的尚正卿先生,在80年代成功救治了10例双胎输血综合征......” “尚先生冒着高龄风险,坐飞机回国,24小时守在床旁,一直到你们出生。” “我们请尚先生为你们起名,谁想,当晚,尚先生急性肺栓塞去世了,书桌上只留下这八个字,我想,这八个字既是给你们的名字,也是她对我们一家人的期许。” 至微禁不住泪流满面,如果不长时坐飞机,如果不日夜守候,也许尚老先生到现在还能活得好好的。 难怪,父母要逼她们学医,原来这是一个承诺,一份愧疚,一个和死神的交换条件。 慕长安收拾好厨房,刚洗好手,至微就冲到他怀里,抽抽噎噎说:“我以后好好听话,我当医生” “我要当个好医生,把哥哥那份也补上。” “我不想她死。我们一家好不容易团聚,我真的不想她死。“ 至微扯开嗓子,嚎啕大哭,哭的地动山摇,鼻涕眼泪将慕长安胸前一大片衬衣打湿到能拧出水来。 慕长安不知如何安慰人,他只觉得,至微哭得太伤心,太用力,把他整个人,整颗心哭得要流出血来。 夜深人静,窗外传来阵阵夏虫鸣叫,怀里的人也睡着了,被小爱人哭得纷繁杂乱的思绪终于有了一根清晰的线。 他蹑手蹑脚起身,开车径直往医院去。 喻教授披了件病号服,半坐着审论文。看到慕长安很惊讶:“小慕,你怎么回来了?” “喻老师,我来,是想劝您手术。这个手术,我有把握,一定能成功,手术取出组织,做突变基因分析,找到靶向药,完全有希望彻底治愈。” 他说的急,差点咬到舌头。 喻教授停下手里的工作,耐心地听完,然后平静地说:“小慕,你我都清楚,没有人能保证手术能百分百成功。是,成功了,切干净了,找到靶向药,获得临床治愈,这是理想状态,可,万一失败了,你想过吗?。” “不,只要我们准备周全,失败是小概率事件。” 喻教授摇摇头,接着问:“和至微相处这段时间,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 “她?”慕长安不明白为何突然问这个,喻教授如同智者一般瞧着他,他便实话实说,“至微表面上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内心很敏感,很重感情。比如,她总惹您生气,其实心里很在意你,我记得有一次,她腿上伤还没好,听到有人说您坏话,她从椅子上跳起来,瘸着腿追着人打,直把人逼进男厕所不敢出来。” 本来这是个好笑的事,现在说出来,倒添了几分悲伤。 “所以,如果手术失败,你怎么办?你们怎么办?” 慕长安看着喻教授和蔼的面庞,明白了一切。 喻教授不肯做手术,竟是怕手术失败影响他和至微的关系。 “您担心的只是这个么?” 喻教授不期她的心思被慕长安看透,直楞了一会,点点头。 “我知道,如果你主刀,大概率成功,小概率失败,可是,即便这样,我也不愿意去冒险,至微好不容易有所爱,不要因为我而让你们的关系出现任何芥蒂。” 慕长安内心被狠狠触动。 “对不起,小慕,我本不想说,不该把压力强加给你。只是既然说出来了,我就最后请求你,把这个秘密烂在心里,好好地和至微走下去,一辈子不要放开她的手。” 慕长安默然了好一会。 其实,在提出手术方案时,他就想过这个问题。 他何尝不明白? 他不想失去至微,但也不想后半辈子生活在“我本可以”的遗憾中。 “喻老师,这些我知道,也理解,我依然想劝您手术。”他说。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和至微走下去?你可知道,失败了,她所有的伤心难过和自责,可能都会移情到你身上,到时候……” “我知道。我爱至微,她是我此生全部的爱情。可我宁可失去爱情,也不想她失去母亲。“ 慕长安停了停,似要聚起一股超凡的勇气。 “至微是个好女孩,即便没有我,也必定有另一个人像我一般爱她,宠她,陪着她,她可以有别的爱人,可妈妈却只有您一个,这份亲情,是什么爱情也换不来的。” 喻教授就着抢救室发灰的灯光仔仔细细打量慕长安,他说这些时的心痛和坚决,她一一看在眼里,她颤声问:“那你怎么办?” “我?我好办。”慕长安嘴角不自觉压了压,“我可以永远消失,永远……” 原谅他无法说出“相思”两个字,只因一旦说出来,他可能会呕出一滩血来。 “小慕~~~”喻教授被感动的老泪都要蔓出来了。 “喻老师,请您手术吧。”慕长安退后一步,弯下腰,向喻教授深深地鞠躬。 ※※※※※※※※※※※※※※※※※※※※ 复工复产,忙得像一坨立不起来的面疙瘩,断断续续,终于码完一章。 想了想,这张比较悲,领证还是喜庆一点,所以下章再领好了。 啊~~~终于要开始收尾了,啦啦啦! 谢谢不抛弃不放弃的小可爱,谢谢灌营养液的小天使,谢谢! 第三十九章 因着喻教授换病房,一家人早早醒了,慕长安起得尤其早,至微换完衣服,他已经跑完五公里,带了早点回来。 大家随便吞了几口,就忙忙地上医院。 至微刚走到肝胆外科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一夜之间,整个肝胆外科摆满了鲜花,层层叠叠,堆积如山,从喻教授病床一路蜿蜒到了休息区,已经影响到了正常通行。 护士长叉腰堵在门口,一面指挥护工把花挪走,一面截住后面不断涌入的花潮。 这些花大部分来自喻教授曾经医治过的患者,也不知他们从哪儿听到喻教授患病的消息。 至微看过许多花海,可没一处如这般令人震撼。 她终于明白,为何遭遇医闹,被家属无端质疑,无数次身心疲惫难以喘息,喻教授却始终不曾抛弃当初的誓言。 因为无论环境多恶劣,医患关系多紧张,总有人还信任她,愿意把命交给她。 这就是学医的意义,为这些不能被辜负的信任,不能放弃的一线希望。 至微热血沸腾,握紧了拳头。 这样的人,值得全力以赴。 至微决定,喻教授挪病房最后一刻,来次曲线救国,和喻教授做个交易: 只要你做手术,我就留在临床,当一名医生,我要证明给你看,我也是一名好医生。 你好好活着,好好看着,我绝没有给你丢脸。 至微酝酿了好大一会,将前半生所学慷慨之词通通搬了出来。 如此这般遂了喻教授毕生所愿,怎么着也能把她忽悠上手术台。 到了病房,麻科大主任带着一队人马在抄抄写写。 至微以为他们来给喻教授做癌症镇痛方案,可他们手里拿的不是红处方,而是“术前评估记录”。 喻教授什么时候答应了手术,还把手术单都递上去了? 喻教授没有给至微展示小作文的机会,自己想通了。 至微高兴,抱着喻教授吧嗒亲了一口,喻教授嘴上嫌弃,脸上慈蔼的笑却很诚实。 “慕医生,术前评估做完了,我和王茵将全程负责喻主任的麻醉管理,王茵刚从克利夫兰进修回来,有大型疑难腹部手术麻醉经验,你放心,我们麻醉和重症监护一定会全力配合你。”说话的正是麻科大主任汪薪。 汪大主任是麻醉协会主任委员,妥妥的麻界扛把子,除了疑难杂症,一般不出手,而他亲自跟的台,要么台上病人分量重,要么台下主刀规格高。 他仅和苏格俨打了一声招呼,便一直和慕长安在交谈,显然,慕长安虽年轻却已入了汪大主任的法眼。 至诚昨夜已和喻教授通过电话,是以,八卦群众想看的母子重逢抱头痛哭得戏码并没有上演。 确定了手术,一家人放下成见,效率超高地联动起来,不多时,各项术前准备均已完善,第二天就可以手术了。 夜凉如水,至微睡不着,端了瓶啤酒跑到阳台看月亮,慕长安拿了件衣服披在至微身上,揽住她的腰,要和她一道“举头望明月“ 至微赶他:“明天手术,你得休息。“ 慕长安没后退也没言语,将她脑袋一掰,直接吻了上去,很用力地在至微唇上辗转,恨不得把她吞下去。 月亮西斜,两个黏在一起的影子逐渐拉长,最终斑驳地投进房间的木地板,凉风过境,窗帘翻飞,一派缱绻之情。 至微几乎窒息,几次想挣脱,无奈,慕长安箍得紧紧得,她又舍不得给他一个过肩摔,只好任由他闭着眼睛,投入地吻了大半夜。 吻完,某人意犹未尽,将她牢牢困在怀里,弯着腰,硬是以极其不舒服的姿势将脑袋搁在至微肩上。 至微推他毛茸茸的头:“怎么了?“ 慕长安咕哝:“没什么。“ “真的?“ 至微直挺挺站了一会,以为他睡了,正想将他搬进屋,却听慕长安如梦呓般在至微耳畔呢喃:“无论将来你在哪儿,请记得,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爱你,一直,永远……爱你!“ 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变成了均匀的呼吸,抱着至微的力量却越发大了。 邻居家高中小屁孩不知怎么也出到阳台,看到抱着的两个人,饶有兴致地用手机卡擦卡擦拍起来。 至微脚勾起地上的啤酒,一点没想着爱护祖国的花朵,直接朝他脑袋掷了过去:“拍什么拍?没看过大人亲/嘴啊?“ 小屁孩捂着头上肿起的大包,落荒而逃,至微肩上挂着的头突然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至微:“……” 这家伙还笑得出来,看来一点也不紧张,害得我白担心。 至微掐了他一下,把慕长安掐出一声惨叫。 月亮快要落下去了,至微赶紧把慕长安赶去客房睡觉,慕长安厚着脸皮卖乖:“孤枕难眠,必须抱着你才能睡着。” 至微脸红了。 这是在家也,隔壁房间可是老爸和老哥,你不怕他们起来揍你? “没领证,这事非法,知道吗?” 要说慕长安是个狠人,人神□□常,说:“正好,让他们知道,你已是我的人。” 至微啐了一口:“呸,少做梦,谁是你的人?” 慕长安没跟她废话,直接把她扛起来,丢在床上,压上去,撩拨似的点她鼻子,就在至微以为他要做什么坏事,正要阻止他,他却停下来,骤然深情:“还是等喻老师手术成功,我要持证上岗。” 至微:“……?”持证上岗是几个意思? 慕长安真觉得这姑娘装得很社会,其实毫无阅历,笑她:“领证啊,傻子。” 至微睁大眼:“慕医生,你有点趁人之危哦。” 慕长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情流露太多,再说下去,恐怕至微会把什么都想明白,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嘴角一耷,苦涩地笑了笑,将被子拉过来,盖在她身上,在她额头上深深地印了一吻:“早点睡,晚安!”起身离开了。 门关上时,至微隐约听见一声重重的叹息,然后脚步声起,渐渐走远。 晨起,一家人整整齐齐出现在肝胆外科,这个手术引发的关注非同小可,从肝胆外科到中心手术室,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停下来朝他们行注目礼。 为了不影响慕长安手术,苏家喻家所有人均不参与手术,是以手术室外家属等候区乌泱泱聚集了一堆人。 至微送慕长安进更衣室,临别之时,慕长安拉过她:“乖,去爸爸那边,安心的等我出来。别怕,有我在!” 至微怔怔地说:“嗯” 慕长安进去刷手,背影消失在男更衣室前。 手术进行了26个小时,慕长安不吃不喝拼了26小时,至微在外面,每传出一个消息就和至诚抱在一起,苏格俨坐在一旁,表情严肃,可是衬衣已经湿透。 医生从台上下来,变成家属的时候,也一样忐忑一样紧张。 说到底,医生不是神,也只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普通人。 只不过,穿上白大衣,他们就变成了天使。 手术最凶险的一步——剔除腹主动脉肿瘤顺利完成后,一家人悬着的心总算得到些许放松。 至微下去买了几瓶维生素饮料。 喝着饮料,苏格俨突然说:“至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手术失败怎么办?” 至微一抖,她脑子里一门心思只有手术成功,妈妈能活下来,她从来也没想过手术失败。 “这个手术难度大,成功率低,如果失败,你会不会怪小慕?” 至微说:“手术不是快成功了吗?说这些没有意义。” “有意义。至微,你得明白,小慕为了妈妈,做了多大的牺牲,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他甚至做好了被你抛弃的准备。” 至微抢道:“我不会抛弃他。无论手术成功与否,我永远不会抛弃他。” “真的吗?” “真的。” “希望你记住刚才说的话。” “等妈妈手术成功,我就去和他领证。” 至微一番抢白,说完就发现苏格俨和苏至诚都以怀疑的眼光盯着她,她整个人一下愣住了。 原来,她和慕长安都在心里给领证加上了条件——手术成功。 难怪你会说那些话,什么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什么无论你在哪儿。 原来你把痛苦埋在心里,却不要求我理解你。 傻瓜,笨蛋,你这个大傻瓜大笨蛋! …… 万幸,手术很成功,至微的担心咒骂成了永远不会实现的假设。 慕长安陪着喻教授出来,外面等的人蜂拥而上,慕长安只允准至微家三位跟着手术车一起送喻教授去重症监护。 安顿好,慕长安摘掉口罩,露出瘦削的脸颊,洗手时至微就蹲在边上,全程花痴状。 “看我干嘛?” “你真好看。我爱死你了。” 慕长安:“……” 姑娘,请不要这样肤浅,我手术做的不好吗? 洗完手,还没擦干,至微就窜到他身上,双腿盘上他的腰。 慕长安惊呼:“别别,我腿软。” 噗通一下,两人跌到了地上。 慕长安20多个小时未摄入能量,又神经紧绷,此刻想站都站不起来。 至微拉他不成,干脆把他整个抱了起来,她人矮,慕长安腿长,一路走那一双大长腿垂到地上,蹭掉了两只鞋。 慕长安想了一下自己被公主抱的情形,虽然画面有点辣眼睛,但是,感觉那是相当舒服,惬意,爽! 并排躺下,至微提起术前的事:“其实你可以找别人做,这样……” 这样就失败了我也不会怪到你头上。 而且,行业共识,亲属之间最好不要互相做手术,免得感情因素干扰手术。 一切合情合理。 “全国上下,敢做这个手术的,只有我。” 至微:“……” 要被他良好的自我评价噎哭了。 慕长安举起手,对着日光灯,看着这两只把至微颠倒的爪,感慨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感激上天给了我这样一双手,是它帮我留住了喻老师,留住了你。” 至微目光闪闪:“原来你这么会说情话……那就多说一点。” 慕长安:“……” 至微得逞一笑,俯身,亲他的胡茬:“我想听一辈子。”然后闭目吻上他的唇。 话说喻教授术后,肿瘤组织拿去做突变基因,筛查到两个常见突变位点,慕长安联系国外的药企,买到了针对两个突变位点的靶向药,这等同于,喻教授治愈了。 生活又恢复了明媚,回到了往日的节奏。 至微答应慕长安让他领证上岗,前面一直在icu照顾喻教授,没机会去民政局。 她其实不着急,反正和慕长安已经事实夫妻很久了,证不证的有什么关系? 但是喻教授好像有点急。 术后,她戴了几天呼吸机,不能说话,撤机后,对至微和慕长安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明天把证领了吧。” 母上特批,于是,第二天,至微打着哈欠扶着腰来到了民政局。 为毛打着哈欠扶着腰? 都怪旁边这位穿着西装衬衣一身“斯文儒雅”的男人。 本来都要睡了,这家伙竟然偷偷摸摸从隔壁房间摸进了她的被窝,然后至微就被这位仁兄凶残地欺负了一晚上。 md,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什么持证上岗?分明是想持证行凶。 还没领证就凶残成这样,领了证还不得拼了命摧/残她? 唉,这婚突然不想结了呢。 这时凶残的“斯文”先生挨过来,“至微” “干嘛?” 刚被吃干抹净的至微觉得他每一个字都饱含色/欲,赶紧离他远远的。 “结婚的人可真多啊!” 至微:“……” 某人继续没来由的大发感慨,手被至微甩开后还一直搓来搓去。 至微噗一下:“大哥,你做大手术都不紧张,怎么领证这么紧张?” 慕长安:“当然紧张,这流程太慢,多等一秒,你就少当了一秒慕太太。” 至微:“……”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思维如此怪异,想的都是些什么啊。 流程不慢,相反因为人多,整个过程非常赶,紧锣密鼓的。 至微捯饬了半天,准备了一堆应对工作人员询问的稿子,比如为什么和他结婚啦,将来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啦,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不离不弃啦…… 这些,根本就没人问。 他们坐下来,递上身份证户口本,核对了一下身份信息,然后取出两个红本本,贴上照片,放到机器下砰砰两声盖上钢印,接过红本本,对工作人员说谢谢,这婚就结完了。 什么鲜花气球,香槟美酒,站在有日子的台子上拍照,通通没有。 至微咬牙切齿,tm的,朋友圈都是骗人的。 从□□窗口出来,至微捏着结婚证嘟囔:“这证领的好没意思,咱们得找个有意思的地方再领一次。” 慕长安:“只要新郎还是我,都听你的。” 工作人员:“……”你俩闹着玩呢? 慕长安昨夜用力过猛,早上太激动,没吃早饭,一上午人挤人,这会使不上劲,跟至微说:“要不要坐坐?” 至微瞄了瞄周围的环境,不确定地问:“做做?去哪儿?”很敬业地掏出手机,“我看看最近的酒店有没有房……” 慕长安头大:“坐坐,坐下来的坐。” “哦,那你坐吧,我四处走走。” 论把人惹了还若无其事走开,慕长安甘拜下风。 慕长安端庄坐着,至微四处窜,一会蹦跶回来,兴奋得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摇着慕长安得手臂:“你知道吗?离婚也在这个地方,同一层楼,同一个门,还真是方便。” 慕长安懵逼无语中。 眼看着她兴高采烈要去研究墙上的离婚事项,慕长安赶紧起身把自家傻老婆拉走了。 当晚至微上传了结婚大头照,她笑得头发都翘起来了,而慕长安因为紧张,看起来就像被逼婚的。 至微把结婚证发到群里,附文:“排队叫师母了!” 卓小蝉:“师” 沈含笑:“母” 白季皙小心翼翼地缀了个感叹号。 至微:我的拳头又蠢蠢欲动了呢! 刚发出去,群里传来一段视频,那三只手拉手,用生日快乐的音调,朝她合唱:“祝你幸福快乐,祝你幸福快乐,祝你幸福快乐,祝你幸福快乐……” ※※※※※※※※※※※※※※※※※※※※ 奶娃间隙码完了! 正文还有大约两章。 谢谢小天使的雷! 第四十章 至微和慕长安成为法律配偶后,约定俗成地要请双方家属坐在一起吃顿饭,认识认识。 介于至微家大部分常年奋战在医疗第一线,吃完饭还得回去干活,至微体贴地把就餐地点选在了市区几所大型医院中线交点的一家西餐厅。 慕长安家去世的去世,失联的失联,唯一健在的亲属——慕麻麻还在公海上飘着,相比至微家浩浩荡荡几十口,慕长安这边孤零零地就他一个。 慕长安不喜高谈阔论,至微生怕七大姑八大姨刁难他,一早放出话去:不许欺负我老公。 她现在介绍慕长安就三字——我老公,逢人便说,恨不得把结婚证缝脑门上,好证明她是货真价实的慕太太。 成为慕太太这么开心的事,不时刻拿出来炫耀一下,也实在不符合至微的气质,结婚证自然不方便揣在手里,至微想着:“要不买个钻戒?” 慕长安正对着电脑浏览至微家里那些大拿们的从业简历,闻言,身形一动不动,嘴上特别干脆:“买。” 至微在网上搜寻了一番,相中蒂芙尼一款铂金镶钻婚戒,不多不少5.2克拉,个够大,寓意亦十分美满。 “这款怎么样?” 慕长安看了好几眼,努力想提点建设性意见,但他的鉴赏水平委实堪忧,苦着脸实话实说:“买钻石我没经验,无法给你参考。” “也是。” 至微已放弃挽救他,撇撇嘴,转手把图片发给了卓小蝉。 “完美。”卓小蝉对奢侈品的要求不光贵,还讲究稀有和艺术价值,她首肯的,绝不会差。 “那就它了。”至微有点得意,第一次挑婚戒眼光就这么精准,想不骄傲都难啊。 “品质上的确没话说,不过老大……”卓小蝉很友好地提醒她,“你有询问过它的价格么?” 网页上只显示了钻石品质和重量,不显示价格。 “没有。要五万么?” 五万是至微价格上限。 卓小蝉无语,“老大,5.2克拉,颜色d级,净度fl,切工3ex的无荧光钻石,以我的经验至少450万。” 至微咂舌:“不就是个碳元素,怎么这么贵?” 卓小蝉手边开着会,没空给她科普,撂下话:“你先问问慕老师,愿不愿意花450万买钻戒。” 慕长安见至微托着两个腮帮子,痛苦思考状,俯过去捏她耳垂:“下单了吗?” 至微叹口气:“没有。” 慕长安道:“没看到合适的”瞥到手机屏幕仍是那颗闪耀的大钻石, “这款不喜欢吗?” 至微点头又摇头,“喜欢是喜欢,就是贵。” 至微没敢告诉慕长安要450万,怕把他吓着。 “那赶紧买呗。” “贵啊。” “多少钱?” “450万。”这里面每个字都掬着一把贫穷的眼泪。 慕长安皱了皱眉,“450万很多?”一副茫然不知rmb为何物的样子。 至微差点一个跟头倒地不起。 大哥,您是刚下凡么?450万当然很多,而且多的离谱好伐? “没事,咱妈有钱。”慕长安白开水一般淡淡道,正说着,他就点中了网页上“预约店内服务”的按钮。 “别。”至微一把按住他,“还是再看看,或许有更好的。” 450万呐,能吃多少顿火锅? 把这么一笔巨款戴在手上,手指都有一种很不安全的感觉。 “再看看,再看看。”至微摁掉手机,诚惶诚恐。 于是慕长安继续在电脑前认人脸,至微继续在各大网页翻翻翻。 暮色降临,至微看的眼睛疼,抬首看穿着深灰色衬衣,坐在电脑前背诵完“家谱”又刷文献的慕长安,想想一块小小的石头,动辄几十万上百万,慕长安一个胃肠开放手术才赚几千块,他得做多少手术熬多少夜才能赚出一颗钻石钱? 至微心疼了,关了手机,再也不看这劳什子破钻石。 “还是买吧。”慕长安说,“我希望别人有的,你也不会缺。” 至微甩了一大盆感动的泪水,还是决定——买颗便宜的好了。 她拉着沈含笑随便找家珠宝店,专门找不超过五万,品质好,能刻字的铂金钻戒。 店家看她一上午挑三拣四,没有下决心的意思,耐心被磨得濒临灭绝。 “小姐,五万块也就买个五十分的,透明度和切工不可能尽善尽美,您要买得抓紧,后面想看的人很多。” 沈含笑坐在高脚椅,端着奶茶看至微在钻石和银行卡余额之间苦苦挣扎,忍不住向陆教授吐槽:“钻石真贵呀!” 陆教授认真地回:“地球上钻石超过1000万亿吨,储备量很丰富,现在还能人工种出来,是性价比额最低的东西。”冷冷的理科生思维,没有一丝为人男友的觉悟。 沈含笑一腔借机撒娇的热情瞬间被他的无趣浇灭了:“陆教授,你是在为以后不买钻戒做准备?” 陆教授笑:“我是说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给你批量生产,要多少有多少,想多大就多大,水桶那样挂腰上都行。” 沈含笑:“……”好想揍他。 至微苦思冥想一阵,猛然看到柱子上的广告语“黄金有价,真情无价”突然就结束了纠结,飞速选了一款,付钱走人。 出门左转,慕长安刚迈出车门,至微看见他,喜滋滋地跑过去:“慕医生,把手伸出来。” 慕长安缓缓伸出手,至微在他无名指上套上了一枚秤砣大的金戒指,颜色鲜亮得辣人眼。 至微亮了亮右手,那里已先行戴上了一枚同样硕大同样闪着金光的大戒指。 哎呀,沈含笑扶额,为老大的审美感到一丝“耻辱”。 金戒指,24k金子做的,能保值,战乱时可以当货币——买的时候,至微如此这般头头是道。 沈含笑被老大的神思想深深折服了。 “好看吗?”至微挽着慕长安的胳膊,笑盈盈问。 “好看。” 沈含笑瞪大了眼睛,以为出现了错觉。 慕老师你清醒一点,您身上穿的是定制衬衣,脚上是手工皮鞋,您的手应该握最锋利的手术刀戴最昂贵的腕表,您尊贵的无名指白净修长,和这款暴发户气质的戒指完全不符,怎么还说得出“好看”二字? “真的好看吗?”至微一面问一面斜眼瞪千方百计阻止她付款的沈含笑。 “真的好看。” 天啦撸,爱情不仅使人降智还令人眼瞎,沈含笑彻底跪服。 慕长安戴着至微给他置办的行头,参加了婚后第一次家庭聚会。 慕长安永远衬衣西裤黑皮鞋,至微初为人妇,总想拿点慕太太的范,穿着和慕长安衬衣颜色同一色系的连衣裙,脚上踢踏着小细高跟,后脑勺挽个丸子头,衣着打扮可着劲地和慕长安相得益彰,给人的感觉就是唯恐天下人不知道她是慕太太。 包间里热热闹闹,挤了四桌人,好多亲戚只在医院门口出诊专家目录里看过。 喻教授尚未复原,坐在轮椅上,人群自动围在她身旁,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至微进去好一会,没人搭理,于是用力咳嗽了两声,总算成功地把目光吸引过来。 “小微来了。”喻教授笑容满面,招手让她们过去。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小慕,慕长安,s大医院胃肠外科,现在是副主任医师,年底就破格晋升主任医师。他今年30岁不到呢。” 喻教授说起慕长安嘴角眼里的笑藏都藏不住,从他的课题到曾做过的大手术,一桩桩一件件,记得比慕长安自己都清楚。 “想想我30岁,还在为晋升副高发愁,小慕年纪轻轻晋上正高了,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服不行。”至微那秃成地中海的二大爷不住感慨。 “小慕呀,听说小喻的手术是你做的,难度极大,你却做的极其干净漂亮,我呢,虚长几岁,就倚老卖老,代表我们家感谢你。”坐在喻教授旁边穿着连襟衫的老者接了杯酒,站起来和慕长安干杯。这位至微叫叔公的中医大咖,拿着□□津贴,嘴上功夫十分了得,中西医大辩论总少不了他,往往以一己之力怼得家里这群西医学者哑口无言。 这般没理也不饶人的,竟也欣赏起慕长安来了。 至微坐在一旁,看别人热情款待自家老公,她自己像个局外人,至始至终只有坐冷板凳的份。 终于跳出医疗圈而成功躲过专业轰炸的至诚扯扯她的袖子,把她叫出人群,递给她一杯红葡萄酒:“来,哥请你喝。” “不喝。你叫我出来就是陪你借酒消愁?” “我这是在解救你。”至诚说,“你坐在那里不无聊?” “我为什么会无聊?”至微奇怪地问。 “他们一直夸慕长安,把你当空气,你能忍?不生气?”至诚狐疑地看着她,这还是以前嫉妒心强,绝不允许在她面前夸别人的妹子么? “生气?夸我老公等于夸我,我高兴得不得了,为什么要生气?”至微上上下下扫了至诚一遍,“哥,不是我说你,你这小心眼的毛病也该改改了。” 至诚不知道说什么好,手指着鼻子,“我?小心眼?” “对啊,妹夫的醋你也好意思吃。人生漫漫,你迟早得习惯。” 至诚错愕:“习惯什么?” “我老公比你更优秀呀。” 至微安慰似的拍了拍至诚的肩,“人生就是一场修行,哥,实在不行你找燕翎姐,她是专业的。”说完,她又挤到慕长安旁边,朝他发射星星眼。 燕翎两个字让至诚神情一下就暗了,心里仿佛一阵风呼啸而过,刮得整个心脏呲啦啦地疼。 他默默地走出去,到阳台上,点了根烟。 屋里谈笑风生,屋外车水马龙,没有她,世间繁华便都与他无关,没有她,他就是世上最孤独的过客。 至微扭头看到至诚黯然的背影,抓着慕长安的手不自觉就多了几分力。 “怎么了?”慕长安感觉到她的手劲,轻声问道。 “没什么。”至微拨弄着手上的金戒指,呜咽着低声说。 真后悔提燕翎。 “小慕,下个月我们科有临床研究系列讲座,想请你来给我们讲讲如何从临床问题凝练出科学问题。”某科室科研主任说, “好的。” “小慕,你手术做的好,我想请你给我们外科住院医传授传授经验。”某医院外科教学秘书说。 “没问题。” “小慕……” 至微耳边此起彼伏地“小慕”“小慕”不是叫他开讲座,就是叫他带科研,平时不见热情,这会个个亲情牌打得贼溜,喻教授本就是希望青年人多走动交流,乐见其成,独留慕长安毫无招架之力,通通答应。 掐指一算,慕长安法定节假日的档期排到了明年。 至微愤恨地想,你们说着急下一代的婚事,着急下下代的出生率,原来都是哄人的。 休息时间都占了,我们还怎么生猴子? 吃过饭,慕长安就被拉到最近的一所医院,给人讲胃肠外科手术进展。 至微在家里等啊等,终于不耐烦,打电话过去咆哮:“把我老公还给我。” 半夜慕长安一身疲倦回来。 把不爱说话的人拉去做讲座,这是亲戚该干的事吗? 至微气呼呼说:“以后,谁再叫你干这些,先跟我预约。” 慕长安疲惫地笑笑:“没事。” “没事?你都快累成狗了。这个坏人你不当,我来当。” 她说到做到,不管前辈后辈,一个情面都不留,全部驳回。 喻教授怪至微没大没小,即便拒绝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如此粗暴,尤其对待长辈,人家看重小慕,才愿意请他来交流,你可别给小慕拖后腿。 至微冷冷说:“拖后腿?他们才是给我们拖后腿。” 喻教授失笑:“你还有后腿可拖?” 面对喻教授的嘲笑,至微哼哼两声:“妈,你要是不想抱外孙,就尽管给你女婿安排工作,最好让我们两地分居,那我也就没什么念想了。” 喻教授被这冷不丁冒出来的外孙震得说不出话,半晌,试探着问:“你刚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你是什么时候有这想法的?”喻教授惊讶多过惊喜,“你还这么年轻。” 现在年轻人早婚早育越来越少,都想趁着年纪小多玩几年。 “我年轻,可是慕老师老了呀。而且外科工作强度大,再这么摧残下去,谁能保证过几年精.子质量不会下降?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喻教授:“……” 也不知起跑线设在精子水平纯属至微的奇葩思维还是有科学依据。 喻教授只感觉骤然之间真的老了,老到要当外婆了,她不知该欢喜还是忧愁,思索片刻,丑话说在前头:“你生可以,你得想好谁给你带。我和爸爸都决定返聘,不能帮你。小慕那边有人带吗?” 慕家有公司,慕长安不从商,企业一天没找到合适的接班人,慕麻麻绝不可能“功成身退“,她还得守在那个位置上,守住慕家的产业。 让她回家带孩子,实在大材小用。 孩子还没影,至微就已经忧愁上了——给谁带呢? “要不你带去上班?”至微躺在慕长安肚子上,向他提议,毕竟她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不行,被人偷走了怎么办。” “那没人带,我们不能要孩子了。” 慕长安翻身起来,刮她鼻子:“傻子,可以请保姆啊。“ 是哦,可以请月嫂,育儿嫂,保姆……衣食住行,是谁说的来着?只要有钱,99%的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至微又欢天喜地起来,搂着慕长安的脖子:“老公,你负责赚钱,我负责生猴子。“ “生猴子?“慕长安疑惑,”我们俩生出来的怎么会是猴子?“ “呃!“至微挠头,该怎么向”山顶洞人“解释新新人类的词语呢? 这个问题简直比生孩子给谁带还忧愁。 “孩子,我说的是孩子。“至微硬掰回来。 “哦,你一个人是生不了猴子的,这是常识。“ “所以……“ 看慕长安喉结耸动,周围的气氛好像不大对啊。 “我们要通力合作。“ “唔~~~~“某人长驱直入,至微立刻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唔唔声了。 一晚上过去,第二天该滚回北京了,那里还有毕业论文和最后一次下乡实践虎视眈眈等着至微。 去机场的路上,至微用pad翻慕长安的讲座反馈。 内容满分。 方式满分。 实用性满分。 …… 看来某号称不善言辞的家伙,讲起课来却很在行。 十来个打分项目,全是满分。 唯独意见那里,有人写:“慕医生这么帅气儒雅,为什么要戴一枚黑.社会暴发户气质的金戒指,和慕老师形象一点都不搭。” 还有人血书:扔掉戒指,你还是我的好老师。 至微气得把pad往车座上砸:“会不会审美?懂不懂欣赏?胡说八道,信口开河。老公,你别听他们,他们肯定是一群毫无眼光的外科单身狗。” 慕长安觉得好笑,学着至微的口吻,孩子气说:“好,我就戴着戒指,咱就不听他们的。气死他去。” 至微亲他一口,粘腻腻说:“果然是我的好老公。” 前面的司机剧烈恶寒中。 ※※※※※※※※※※※※※※※※※※※※ 手机码的,眼睛好累。 先放上来,会改! 正文还有一章。 慕麻麻终于要出场了,带着她家的金矿款款而来。 第四十一章 所谓成家立业,头等大事,对于混了五年的学渣苏至微来说,成家容易立业难啊! 招生即将结束,再找不到大佬收留,她不得不拿着临床医学学士学位,以最高学历大学本科滚出学校了。 学士学位,在她们家等同于文盲,抬不起头不说,铁会被念叨个没完,那痛苦,跟别人逢年过节被催婚一样一样的。 出身医生家庭,学业压力好大的说。 至微日思夜想,没几日便愁出了一张标准的苦瓜脸,一度想放弃。 可既然选择从事家族老本行,那这辈子便绕不过继续深造这道坎,现在不念将来升职啊进修啊便会卡死在学历里。 那些业务精干科研不逊而多年晋升失败的人,十个里有九个是被学历拖累,最后不得不捡起书本读在职。 在职念书,时间精力一分散,那战线可就长了。 至微不怕死,就怕钝刀子割肉。 何况她还梦想老了以后和慕长安手拉手出专家门诊。 要实现这革命的浪漫主义,得留在s大医院,而留在s大医院,首先得有博士学位——博士以下简历人事处百分百不收。 综上,通往幸福生活的高速路就一条——赖在s大医院,沿着硕士、博士头衔一路冲刺,最终实现 “卖/身”于此。 然而,纵观整个s大医院,热门科室不用说,早就人满为患,连儿科感染科这类薪水低风险大的竟也满额了,调剂都没她的份了。 慕长安见她一晚上对着电脑上拟录取名单,不是薅头发就是抠痘痘,内分泌导致的毛囊皮质炎,还没冒出头就被她连根铲除。 这孩子,对自己下手也这么狠,再这么下去,头上只怕比他还先“寸草不生”。 “你在家休息一年,明年再考也不迟。” 慕长安一面说按住她的手不许她乱动,一手取来酒精棉,将感染风险极大的痘痘仔仔细细消了毒。 至微被酒精一刺激,顿时龇牙,嘴上仍不改强硬:“不要,过一年,就成沈含笑师妹了,那不亏死?” 慕长安:“……” 再晚十年,你不还是她师母?这辈分不比师姐高? “那不一样,我是老大,要时刻保持老大的先进性。” 被喊了五年老, “老大包袱”深重,一时半会的确难以卸下。 慕长安这个木头疙瘩是不会明白这些的啦。 至微点开二院三院招生网,如饥似渴盯着它们是否还有调剂名额。 摸鱼老婆突然有了事业心,按理说应该欣慰,可不知怎么地,慕长安涌出新婚就要守空房的恐慌。 他摩挲着至微的后颈,主动献殷勤:“累了一晚上,需不需要特殊服务?” “不需要。” 慕长安仿佛听见梦想骨折的咔嚓声,心都跟着疼起来。 不行,必须做点什么来捍卫一下合法的夫妻生活。 于是,慕长安毫不顾忌时钟过了凌晨一点,果断拿起了手机。 作为教学秘书,李知晨脱产一月专门忙复试,那些大拿导师的变态要求一个比一个多,没一个好伺候,学生也一个比一个奇葩,弄得他极度暴躁,失眠脱发,好容易吞了片劳拉成功入睡,结果又特喵被电话振醒。 凭胃肠外科这倒霉专业急诊多的尿性,他想当然又是值班的叫他回去开刀,一时气上头,骂道:“我他妈脱产,不是24小时备班,打你妹的打!” 大拇指还没来得及摁掉,只听那边传来清清淡淡的声音:“李知晨,你查一下哪个导师今年有扩招资格却没有扩招,半小时后发给我。” 平平无奇的语调,水波不兴的态度,不知置李知晨的熊熊怒火于何地? 天底下能气死李知晨,偏偏又拿他无可奈何的人,只有讨厌的慕长安。 “慕大少,我好不容易靠吃劳拉睡着,求你善良点,做一回人吧,离上班不到五个小时,天大的事不能上班以后再说?” “哦”慕长安瞅了眼抓耳挠腮的至微。 善良算什么?能给老婆当被子盖么? 在老婆面前,慕长安本就不多的人性早泯灭殆尽:“还剩28分钟。” “你……”李知晨气得肋骨疼,咬牙切齿要顺着电磁波过去掐死他,然而他混沌的脑袋浮现未来跪在慕长安面前求帮手术求带基金的悲惨场景。 作为一个学术渣,李知晨实在没骨气拒绝慕长安,只得骂骂咧咧爬起来冲了杯浓咖啡,打开电脑。 半小时后,慕长安邮箱里来了一封邮件,将里面的内容打印后,慕长安端着一叠厚实的a4纸,不自觉嘴角微勾:这下可以把老婆拐上床了吧? 他信心满满跟至微说:“这是能扩招的导师名单,你挑一个。” 至微惊讶:“哪来的?” 导师简介,专业介绍,扩招名额,正是她此刻渴望天上能掉下来的。 至微眼里闪烁着星星:慕老师,你是阿拉丁灯神吧? 她高兴极了,接连不断在泛着油墨味的纸上印上了n个吻。 慕长安眉头皱起,不自觉捂了下胸。 新婚燕尔,竟沦落到吃a4纸的醋,心比黄连苦啊。 至微见他神色不对,终于想起来家里这位平时眼高过顶目下无尘,对谁都爱答不理,为了这个东西一定求了不少人。这得多难为他啊? 嘤嘤嘤,他为了我竟然去求人,我老公太讲义气了,我不能给他丢脸,我要努力,我要雄起。 至微心潮彭拜,捧着名单,坚定地说:“你先睡,我再研究研究。”椅子一转,任凭慕长安一嘴亲在了某人后脑勺那一坨刺猬般的头发上,嘴角扎得生疼。 至微对着屏幕,又开始抠额头上的包——该选哪个呢? 慕长安:“……” 怎么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翌日,巧遇叶赞舒,叶赞舒一听至微还在选专业,瞬间双目囧囧发亮,如传.销人员发现人傻钱多下线,极力怂恿至微选麻醉,一通手舞足蹈,将边缘学科——麻醉天花乱坠得极具偶像气质。 至微云里雾里:“师姐,你说这么多,学麻醉到底有什么特别?” 叶赞舒想了想:“我们有超高猝死率,每年占医生猝死病例半壁江山。这个算不算?” 至微囧,你这是在实力劝退吧?我刚结婚,可不想英年早逝。 “学麻醉就没半点好处?” 叶赞舒更加努力地想了想,肯定地说:“我们能见到外科医生最丑陋的一面。” 丑陋?外科医生?除了家里那位,至微一个都不想见。 叶赞舒忽悠无果,强拉着至微进手术室,随便找了间房。 里面正进行着一台罕见的men2型嗜铬细胞瘤切除术,主刀是s大医院赫赫有名的肾上腺肿瘤大咖,此前辈谦和儒雅,对待病人如春天般温暖,连年获最受患者喜爱医生奖。 他丑陋?搞笑么? 没等至微发出疑问,手术间传出来分贝极高的咒骂: “加肌松,加肌松,你到底加没加?气腹都打不起来,再加10ml。” 麻醉医唯唯诺诺赔小心:“刚加了5ml,再加下去病人会不会缺氧?” “缺不缺氧你没数吗?你是麻醉师我是麻醉师?不会加是吧?那赶紧滚下去,叫郭印泉换个会干活的人来。” 这位传闻中最不可能发飙的人,在手术台上说的话真是既尖酸又刻薄,竟然还威胁要找麻科主任换人。 叶赞舒一脸见怪不怪:“瞧瞧,外科大夫就这点能耐,手术不顺利就知道加肌松加肌松。加你妹的肌松,有本事一会别跑,和我们一起等患者苏醒,手术一小时苏醒四小时,当我们不要下班的?” 她接着滔滔不绝控诉,“要说我们也是够惨的,猝死率高达四千分之一,行业危险系数和抢!银行差不多。最可气的是,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却没有地位,手术成功了是主刀的功劳,失败了,却要一起背锅。” 至微满脸黑线…… 师姐你这么说其实是不想让我选麻醉吧? 叶赞舒吐槽完,勾着至微的脖子,“所以,至微,来加入我们吧,给麻科增加点武力威慑,镇镇外科这帮禽兽。亲爱的苏至微童鞋,提高麻医地位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呀。” 至微:“……” 一定高帽就想让我加入猝死高风险人群?显然理由不够充分。 再说镇压外科医生什么的,又不额外发工资,何苦当这冤大头天天和一群不解风情的外科大夫扯皮? 不过,至微最终还是选了麻醉科,理由嘛,唉,前辈说的好,所有偷的懒,其实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绩点这玩意,非到用时方恨少哇。 …… 下午至微告诉慕长安她选了麻科郭印泉当导师。 慕长安闻言,略抬了抬眉,表示知道了。 至微不爽了,咬着后槽牙:“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选麻科?” 虽然结婚时间不长,但慕长安似已悟出了生活幸福的真谛:听老婆的话,少问几句为什么。 他乖乖地一字不差地问:“你为什么选麻科?” 至微冷汗了一下,很豪气很有老大范地说:“我要拯救他们,提高麻科地位,省得你们外科看不起麻科,老欺压他们。” 慕长安哑然失笑。 至微莫名:“笑什么?” 慕长安忍不住,笑得更厉害了:“你的成绩也就够上对绩点和智商要求不高的麻科。”。 至微怒了,锤他:“麻科不发威,真当我是辅助科室啊?有我在,非得叫你们这些外科医生跪下叫爸爸。笑,还笑?” 慕长安四处躲着她的拳头,一面服软,“没有没有,我老婆最正义了。以后对待不听话的外科大夫,千万别手下留情。” 至微这才消气,奸诈一笑:“那你呢?你希望我手下留情还是大义灭亲?” 慕长安把她抱坐在腿上,语气变得悠长暧昧,“我最听老婆的话,你这辈子你都要好好疼我,不要对我下手。“说着,一把含住了某人蠢蠢欲动的唇。 至微想再这么肆无忌惮不分昼夜玩下去,她迟早会大义灭亲。 …… 计划招生名额已满,此番扩招,导师是要交钱的,郭印泉拎得清,扩招的都是挑剩下的,很多人别无选择,就随便找个科室混个学位,毕业就逃之夭夭,白白浪费一个名额不说,最可恶的是一年三万块扩招费打了水漂,我大/麻科又不是收容所,还没沦落到捡些歪瓜裂枣还给人当跳板使的地步, 一连数天,没有任何消息,至微一面说等等看,一面并没有坐以待毙,有空就跑到手术室,专门在郭boss面前展现独一无二的“搬大腿”神功,一来二去,果然在郭boss那刷足了存在感,加上叶赞舒添油加醋,郭印泉越发觉得,麻科需要的就是搬大腿不知疲倦的人才。 他拦下至微问:“以后想从事麻醉事业吗?” 至微疯狂点头:“想。” 郭印泉见她诚意十足,不像是为了骗学历诓他,满意地点点头,喊来叶赞舒:“通知研办准备面试。” “好嘞。”顺利拉人入伙,叶赞舒不禁有些得意。 至微兴致勃勃说,“我去34手告诉慕老师。” “慕老师?慕长安?”刚进更衣室的郭印泉听到这词儿的三个字,半边身子探回来,“你和慕长安什么关系?” 至微笑道:“我们刚结婚。” “你嫁给了慕长安?” 郭印泉那惊讶失望的表情令至微很是疑惑。 “怎么了?” 郭印泉愕然了一会,惋惜状摆摆手:“小苏啊,看来你眼光不怎么行啊!” 至微:“……” 至微一脸迷离地望向“内奸”叶赞舒,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所以然。 叶赞舒眼白翻飞:“你老公几次三番把郭boss气出高血压,你不知道?” 至微略知一二,可是身为大领导郭boss不会这么记仇吧?。 “你老公什么德行你不知道?放眼整个s大医院,慕阎王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连太平间都对他有意见。叫你别提,你非提,这下砸了吧?”经常被迫周末营业到深夜的叶赞舒和慕长安之间也结着牢固的梁子。 自带滤镜的至微当然把慕长安罪行美化成“与众不同”,她也很会避重就轻,嘻嘻笑道,“既然这样,那你赶紧去研办报备面试,省得郭boss后悔,如果失去我这个好师妹你损失可就大了。 叶赞舒:“……” 研办也被慕长安摧残过,但同一件事人和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 人家想的是,这个苏至微,真乃壮士,嫁给慕长安,简直就是以身饲虎为民除害。此等人物,必须留下,哪怕不干活,摆在那,也是广大受苦受难同胞的吉祥物,说的再夸张一点,就是s大医院的镇宅女神。 留下,必须留下! 至微的面试就这样在慕长安造就的恐怖气氛中,紧锣密鼓安排在了第二天下午一点,正是大家酒足饭饱心情舒畅的时候、 人一旦心情好对人对事总会更加阳光仁慈一些。 评委们心知肚明,加试本来就是双向选择好了的,故而问的问题没那么刁钻,至微有慕长安贴身辅导加持,回答得虽不出彩,好歹没出大错,于是,评委学生两生欢喜,不到一小时就准备收工了。 叶赞舒适时站起来先打开会议室的门通风,再回去收打分表,收到郭印泉处,发现总评那里仍然空白。 “郭老师,您的表。!” 郭印泉举着签字笔刚要落下,一不留神瞥见门口笔直站成一根柱子的慕长安,遂又撂下笔:“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全体转头把目光聚焦在郭印泉脸上,不知道他这是要闹哪样。 至微大大方方:“请问。” “如果我和慕长安同时被医闹砍,你救谁?” “啊?”至微惊了,这个问题出现在这个场合是不是有点突兀? 她睁大了眼睛,再次审题:“您是说您和慕老师同时被医闹砍?” “对。同时,并且你只能救一个,另一个必死无疑。” 啊?必死无疑,要不要这么狠啊?改成三级残废好不好? 至微后悔没好好研读网络上关于“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的标准答案,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慕长安这块肉比世界上任何一块更厚实更可爱。 如果是本能反应,至微绝壁会先救慕长安,可这问题明显就是个坑,如果就着坑往下跳,会不会被判定为智商不足不予录取啊?但是吹彩虹屁说谎这事她更不擅长,极容易穿帮。 至微手心冒出层层冷汗,这可如何是好? 郭印泉笔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一面斜眼门外,瞧那家伙到底会不会忍不住进来护驾。 “从自我的角度,我肯定先救慕老师,因为,他是我爱人,于我而言,是长在中枢脊髓的人,他有任何危险,就像缩手反应不需要经过大脑皮层一样,来不及评估危险感知恐惧,我的人已经冲上去了。保护他,是烙印在我外周神经以及肌肉上的非条件反射。而您,亲爱的郭老师,如果您被医闹砍,请您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血债血偿。” 至微说完,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评委席上全体目瞪口呆。 至微一会看这个一会看那个,心想反正说的是实话,也用不着脸红,要杀要剐不用扭扭捏捏,尽管来吧。 其实人家的内心是酱滴: 郭印泉:我刚是不是被抛弃了 众评委: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狗粮? 叶赞舒:看不出来啊至微童鞋,你武可杀/人文可撩汉。这技能可一定要传授给你嫡亲师姐啊,姐姐脱单就全靠你了。 慕长安很得意很想冲进去抱起她旋转,然而,慕某人站姿过于笔挺标准,时间一长下肢已然僵硬不能动了。 ※※※※※※※※※※※※※※※※※※※※ 很抱歉,写的长了,完结章拖到下一章。 辛苦不离不弃的小天使,对不起,写的不好还让你们等。 感谢在20200421 10:09:09~20200701 01:3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臀太淫开文了吗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臀太淫开文了吗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至微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攻击指数暴跌,见了人都是一副笑语嫣然的模样:“我结婚了,来,吃喜糖。” 菜鸟实习生,还没毕业就结婚了,让初恋都没影的李知晨甚是柠檬:“我30多岁,还问家里要钱,你20出头竟然结婚了,同是学医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至微挺惊奇地:“咦?你都30多了呀!”接着就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派天真地问,“慕医生好像才28,你为什么还在他手底下?” 李知晨的心脏仿佛遭到了猛击,面对早婚女人的嚣张气焰,李知晨也不是吃素的,他撩了一下头发,绝地反击:“哎呀,小师妹,虽然于心不忍,哥哥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个残酷的现实,干外科久了,技术与日俱增,发量与颜值每况愈下,你家......” 至微望一眼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咧嘴一笑:“也有例外,你看,我老公,慕医生,技术越来越好,不光发量维持良好,颜值也一日比一日能打。不像你……”故意没往下说,可上下扫射的眼神已足够显示她的嘲弄。 李知晨心脏受到了连击, 愤然起身:“再见” 这个世界对单身狗太不友好了,还是手术室祥和一点。 ...... 临床实习需要下乡两周,509寝经过卓小蝉周密计算加辗转腾挪,终于将时间凑到了一起。 太阳高照,晒化一层皮,泛着黑光的大切诺基停在烈日底下炙烤。 卓小蝉和沈含笑在车里伸长脖子看苏老大在树荫底下和慕长安拉拉扯扯 作为女霸道总裁,卓小蝉的时间可不是用来吃狗粮的,三个经理汇报都听完了,老大竟然还在依依不舍,她忍无可忍,一脚油门朝这对“狗男女”冲了过去。 沈含笑吓得大惊失色:“知了,你干嘛?” 卓小蝉:“棒打鸳鸯。” 眼见着要撞上,伴随短促刺耳的刹车声,切诺基戛然而止,轮胎急刹卷起的落叶纷纷扬扬,飘了至微满头。 砰一声,一只手拍在引擎盖上,沈含笑只觉得车身随之一震,卓小蝉脱口而出:“woc” 忘了老大还有这等特异功能。 果然,刚提不到一月的新宠,黑亮无暇的车上赫然一只边界清晰的手掌印。 “卓知了。” “苏至微。” 惊魂未定的沈含笑看这俩剑拔弩张面目狰狞,摸摸差点吓出病来的小心脏:“疯子,都tm是疯子。”然后识时务地按下车窗,戴上耳塞,碎碎念——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赔钱。” “你谋杀未遂,还想要钱?先赔我精神损失费。” 互相谩骂吵得脸红脖子粗,慕长安站在边上一言不发,脸上表情始终淡定如一,只是默默地把至微头上的枯叶一根一根拣掉。 慕长安悟出的婚姻幸福秘诀之二——女人斗嘴,男人最好别掺和。 然而,慕长安也有特意功能——行走的消防栓,看起来安安静静,关键时刻总能四两拨千斤镇住至微喷发的火山。 慕长安热出一头汗,阳光太过刺眼,他眯缝着眼睛,把箱子提过来:“上车吧。” 昨夜看她收拾行李,他就很疑惑。 一箱子零食漫画,不像去下乡实践的,倒像是去度假的。 所以她依依不舍的是什么?大型超市吗? 至微把行李丢给卓小蝉,张开双臂: “再抱一下。” 卓小蝉骂骂咧咧地把行李扔进了车。 慕长安僵硬地伸手揽了一下,至微踮起脚尖,在慕长安嘴上吧嗒亲了一口,爪子在他脸上抚摸了两下,又将头蹭过去。 卓小蝉不耐烦地按喇叭:“有完没完啊?要不要生完孩子再走?” 慕长安已热得头上冒蒸汽,生怕至微站久了中暑,赶忙说拜拜,将至微推上了车。 车开了,至微扭着腰从后窗回望树底下回缩的身影,发出一声肺腑:“啊,我是如此爱他!” “呕~~~~”卓小蝉毫不客气回敬了一个恶心到家的声响。 沈含笑也想吐,不过她求生欲比较强,忍住了。 车里,至微低头在背包里翻找。 沈含笑:“老大,你找什么?” 至微摸索了半天,总算掏出她想要的——火红的小本子。 沈含笑瞬间无语:“下乡实践你带结婚证干嘛?” 至微挑眉,不无嘚瑟:“证明我和你们不一样啊。” 卓小蝉因为新车容颜受损,心正滴血,逮着机会便要怼:“行,我们都知道了,您是已婚妇女。师母大人,您能把手放下来吗?” 至微白眼:“怎么滴?羡慕嫉妒啊?” 卓小蝉墨镜下白眼翻得毫不逊色:“您的大金戒指辣得我看不见路了。” “卓知了!!!” 乒……乓……砰…… 沈含笑:“……” 乃们知道这是危险驾驶吗?算了,还是装死比较安全。 夕阳西下,总算有惊无险到达了下乡地点——一处山沟沟里的卫生院。 白季皙娉婷地站在院子里和带队老师说话,看到她们,如释重负地走过来: “笑笑,你们总算到了。” 因为老大磨磨唧唧,害的小白不得不在带队老师面前遮掩及说好话,沈含笑很同情地看她,朝那头耸耸肩:“小白,辛苦了。” 卓小蝉和至微提着各自的行李,还在你来我往打嘴仗。 白季皙了然地笑了笑,表示你也很辛苦啊。 乡下条件简陋,住处只有一方砖砌大通铺,幸而顾瞻心疼白季皙,早早来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铺上了簇新柔软的垫子,躺在上面不会硬邦邦硌人。 桌子上纯净水驱蚊片……但凡会用到的通通能找到。 顾瞻竟担心有蛇虫出没,在屋子周围撒了一圈雄黄粉。 屋内一角,立着一个现代感极强的冰箱,沈含笑打开,满当当的饺子馄钝包子馒头还有……酱牛肉和牛奶。 天哪,顾瞻以为这是在非洲吗?这也太贴心了吧?这种妹夫给我来一打好吗? 沈含笑憋屈了一路的心情彻底治愈了。 还没安顿好,带队老师来训话,凶巴巴地警告她们不许离队。 “别以为下乡是来玩的,这是实习一部分,擅自离队一经发现等同脱岗。医院里脱岗,后果什么样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坚决同意,卓小蝉叫得尤其响亮。 下乡其实没啥事,白天跟着唯一的医生也就是带队张老师出去测测血压做做宣教,晚上回来编编总结写写综述,日子过的十分缓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说附近有一处寺庙,求姻缘求事业皆灵验,卓小蝉原本就逢庙必拜,有这等宝刹,早就蠢蠢欲动要去参佛。 张老师去区卫生局开会,第二天才回来,一天无事,恰逢初一,卓小蝉就鼓动大家 “值此张老师不在,咱沐浴更衣,去庙里求个男人吧。” 沈含笑侧头:“去庙里求男人?知了,你竟然喜欢和尚?口味好独特。” 卓小蝉黑线:“我是说去庙里求菩萨赐一个男人。沈含笑,你脑子能不能正常点?” 沈含笑哦一声,撇嘴不言。 至微抬头,漫不经心说:“我们四个里也就你没有男人。” 卓小蝉:“……”一剑扎心。 身为单身狗,卓小蝉连拜佛都只能孤身上路,听起来就很悲催。 白季皙甚是担心:“山路崎岖,听村民说这个季节容易有山洪,你还是别去了。” 卓小蝉无所谓地摆手:“放心,姐好歹也玩过赛车,这点难度小意思啦。” “那你天黑前一定要回来啊。” “好。”卓小蝉答应得十分自信。 白季皙看着大切诺基在山道上呼啸,一双秀眉始终舒展不开,跟沈含笑念叨:“开这么快,会不会出事啊?” 至微看完慕长安发来的短信,望向山道,那抹黑色一骑绝尘,不多会就消失在视线里,哼了一句:“开个破越野跟开航天飞机似的,瞎嘚瑟什么呀。走走走,别管她。姐下午要去见婆婆,快给我整套行头。” 肖尔雅结束了环球航行,上午十点抵达北京,迫不及待要见至微,本来要亲自过来,至微不想她舟车劳顿,便让慕长安来接她,回去和婆婆吃顿饭再回来,绝对神不知鬼不觉。 慕长安一再说他喜欢的母亲也一定喜欢,至微还是觉得第一次见婆婆得隆而重之,抑郁的是,翻箱倒柜,愣是找不出一件“得体”的衣服来。 白季皙的衣服倒是都很“得体”,但也很挑人,她骨架纤细皮肤通透气质端庄,随便一穿就是仙女本仙;至微常年习武,气质刚硬,皮肤偏黑,连眼神都透着一股凌厉,再昂贵时髦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是,用卓小蝉埋汰她的话就是——一条穿prada的藏獒。 卓小蝉途中休息,给沈含笑打电话,听老大满屋子转圈,便说:“我柜子里有一套burberry裙子,你拿出来给老大。” “你们俩身高差太多,肯定穿不了。” “小白会改衣服,让她裁裁。” “你确定?”一剪下去,最新款的裙子再也上不了她的身了。 “废什么话?同样的裙子姐还有十条。” 这点沈含笑了解,卓富婆购置衣物都是一整个系列各个色系齐全得很,而且每套衣服几乎只穿一次。 富婆就是这样浪费得令人发指。 “先别告诉老大。” 这两货早饭的时候又又又怼起来了,现在还处于“敌对”阶段。 老大的死性就是不接受仇敌的馈赠,沈含笑当然不会说。 至微穿上裙子,瞬间和淑女搭上了边,钢针般的头发被白季皙硬是捯饬出个温婉的发型,身上的锋芒收敛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柔和。 至微在镜子前转着圈,虽然不太适应,但是,感觉还是蛮不错的,她自己忍不住对着镜子陶醉:“瞧瞧,多女人。”感觉良好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拍桌子说,“快给我拍张照发给卓知了,看丫还说我雌雄同体。” 沈含笑、白季皙:“……” 要老大维持形象,好艰难的说。 慕长安就要到了,至微拉着白季皙突击坐姿啊用餐什么的。 她从来不知道吃个西餐喝个红酒规矩这么多,连坐姿都tm有要求,难怪戴安娜会得厌食症。 “老大,有必要这样吗?慕老师不会介意的。”白季皙还是心疼她。 至微摆摆手:“有必要。” 慕麻麻出身名门,据说很讲究生活仪式感,端庄到永远不会在外人面前咳嗽打喷嚏。 至微要给她留个闺秀的第一印象,毕竟良好的婆媳关系,也就不会让慕长安难做了。 白季皙不明白至微的逻辑,做自己难道就会让慕老师难做? 既然老大要树立淑女人设,白季皙也无可奈何,只得毫不保留,耐心地教。 然而,淑女非一日练成。 白季皙费了好大劲才让她笑的时候不露出扁桃体,走路不带风。 “老大,起来时要慢慢的,千万别一下站起来,记住了吗?” 至微别扭地坐着,打了个ok的手势:“记住了,记住了。” 沈含笑从隔壁跑进来,颤声说:“老大,知了好像出事了。” 至微腾一下窜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沈含笑说:“她给我打电话,她在回来的路上,结果上游大暴雨引发了山洪,她被困住了。” 外面轰隆一声,天色瞬时暗沉下来,风卷残云,一场暴雨不可避免从上游下了过来。 “她在哪?” 沈含笑都要哭了:“不知道。信号断了,再打就无法接通。” 至微提起裙子往外冲,刚到门口,雷声渐频,闪电照在山头,把褐色的山石照得狰狞可怖,她的腿瞬间就软了。 这鬼天气,是噩梦,是战胜不了的魔怔。 “老大,老大,知了的电话。”沈含笑忙乱地按下接听键,卓小蝉那边也是风雨交加,声音断断续续,依稀只听得她说被洪水围住。 “姐妹们,我支撑不住了,下面的话就是我的遗嘱,你们听好了,我的全部财产……” “放屁。”至微凶狠打断她,“什么狗屁遗嘱,你少说点废话,省省电量分享位置。” “来不及了,老大,我已经在车顶,洪水涨的很快,过一会车就会被吞没。” “那就老实在车顶呆着,我们马上来。” ※※※※※※※※※※※※※※※※※※※※ 感谢小天使浇灌的营养液。 第四十三章 至微和沈含笑两人取了伞去营救卓小婵,白季皙留在原地,主要任务是防备张老师,给前方打掩护。 风雨交加,眼前一片迷蒙,雨伞形同虚设,很快被风掀翻。 手机进了水,双双黑屏,联系只能靠吼。 电闪雷鸣,两人一面淌水一面呼喊:“知了,知了。” 空无一人,声音被雨声雷声盖住,一旁的山涧此刻变成了一股洪流,洪水夹着碎石冲刷着地面,两侧山体不时发出闷闷的轰隆声。 两个人站在滚滚洪水旁,喊得声嘶力竭。 “老大,笑笑,我在这。”微弱的声音从山坳里传来。 卓小婵趴在车顶,与泥沙石块大木桩子一泻而下。 滔滔山洪,卓小婵在最中间,至微和沈含笑就是手脚连在一起也够不着。 “怎么办?下面就是水坝了” 五六米的落差,乱石成堆。 “别着急,别着急。”至微咬着手指。 雨越下越大,她们躲在一棵大树下,雨滴砸落在树叶上发出压抑的噼啪声。 至微仰头看这棵立在山涧旁的老栗树,枝叶繁茂,树杈伸出去四五米。 至微突然脱掉鞋,抱着树干往上爬,一直爬到横生的树杈上,沈含笑紧随其后爬了上去,两人颤颤巍巍往树梢走。 沈含笑小心地往下探了探,发现把人救上来并确保自己也不掉下去的难度极大,首先树很滑,不好抓,其次,离水面还有一定距离,手伸下去不一定能够着。 至微想了想,把身上的东西通通交给沈含笑,然后双腿夹在树杈上,头朝下,倒挂着,危危险险地在奔腾的山洪上面晃来晃去,卓小蝉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直起上半身喊:“”老大,别这样,会掉下来的。” “就你废话多。一会看准了,往上跳,我接住你。” 车子很快冲到了树下。 卓小蝉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奋力一跃,抓住了至微的手。 手滑溜溜的,纵使至微尚有余力,在重力作用下,卓小蝉还是不断往下滑,沈含笑见状,扔掉手里物件,俯身去抓卓小蝉,只听咔嚓一声,三个人没来得及反应,齐刷刷坠了下去。 树杈断得很彻底。 幸好,车没漂远,至微抓住了车沿,卓小蝉抓住了至微的脚,沈含笑摞在了至微身上,车子被水底一截树根拦住,在急流中左摇右晃。 雨渐渐停歇,气温却并未回升,眼前就是大坝,腐朽的树根对抗不了湍急的水流以及切诺基沉重的身躯,动作稍微大点便是车毁人亡。 三个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一半是冷,一半是恐惧。 夜色渐浓,眼看着黑暗就要将周围的一切吞没,她们哆哆嗦嗦互相安慰:小白一定会找人来救我们的。 为了分散注意力,只得一搭一搭聊着天。 “知了,去庙里求男人,结果怎么样?”沈含笑问。 卓小蝉说:“菩萨说没问题,给我备着好多男人呢。” “真的假的?” “真的。但是tm要我自己去找。” 卓小蝉想起那个臭着一张脸给她解签的家伙就堵得慌。 沈含笑:“噗……”心说菩萨也挺会打哈哈的嘛。 至微冷哼哼打岔:“肯定是你香火钱给的不够,你捐个几百万,菩萨没准就亲自来人间出差,帮你追男人了。” 卓小蝉反唇相讥:“如果钱真有用,我们还能到这种地步?”不说几百万,几千万几个亿她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说如果我们三个现在死了,会怎么样?”沈含笑比她们俩都感性,总能开启一些人文话题,“你们有什么遗憾?” 一时之间,过往二十几年光阴在脑中唰唰闪过。 沈含笑家里大起大落,万幸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如今苦尽甘来,心中只有感恩。 要说遗憾,就是没有和陆教授将幸福进行到底,如果她不在了,陆教授可能真如他所说红尘心死,只能心无旁骛沉迷科学研究不可自拔了。 她不在的一小步,没准就是人类前进的一大步。 这也算牺牲小我为科学发展做贡献了吧。 卓小蝉自从妈妈去世,她活着两大目的,一是照顾得了渐冻症的弟弟,二是亲眼看资氏集团倒闭。这些年她赚够了弟弟后半生的生活费医疗费,哪怕没有她,弟弟也可以安然地活下去;而资姓老狗疾病缠身,坐拥世界上最好的医疗资源也活不了几天,儿女视他如仇敌,他只能躺在床上孤独无望挨日子,这已是最好的报复; 卓小蝉一贯快意恩仇,遗憾?不存在的。 卓小蝉冷笑着,眼前不知怎地又浮现那个把她当成去寺庙处心积虑钓男人的臭小子,真恨当时没有拿大鞋拔子甩他一个好脸。也不撒泡尿照照,老娘会看上你?不过短期修行,装什么得道高僧?佛法无边都度不了丫这张臭嘴。 “老大,你在想什么?”卓小蝉在心里手刃了某人千万次之后,胳膊肘撞看着洪水发呆的至微。 至微确实思维奔逸,一时没反应过来卓小蝉在叫她。 “啊?我?”至微眉头紧缩,心事沉重的模样,“如果我死了,就没有人像我一样爱慕老师了。有人欺负他也没人给他出头……” “等等。”卓小蝉打断她,“你说有人欺负慕老师?” 至微点点头,“他那么好说话。” “等等等等。” 就慕长安那张人畜勿近的脸,那完全不通人情的做事风格,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卓小蝉摸摸至微的头,“老大,你是不是脑子冻坏了。” 至微一掌拍掉她的手:“你才脑子坏掉了。慕老师看起来高冷,只是不善表达,他心地善良,又很有责任感,在临床只知老老实实做事,不爱搞花里胡哨的东西,正因为这样,你瞧,大家都误会他,传他谣言,把他妖魔化,出了事第一个找他殿后背锅,这还不算欺负他?” 卓小蝉一时无言以对,她也在外科待过,亲眼见过某些人一面投诉慕长安态度恶劣自负孤行,一面毫不客气地把有纠纷或者疑难不讨好的病例推给他,因为慕长安收病人从不想后果,更不会拒绝。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欺负老实人。 卓小蝉看至微痛苦到扭曲的样子,才体会到,老大爱慕长安不是流于颜值,无脑崇拜,她心疼他,懂他,在这最危险的境地,一心为他的未来担忧。 再想想,老大不是一直都是这种人么?不然,此刻她不知道粉身碎骨成什么样了。 水越涨越高,车身浮动的幅度明显起来。 由不得三人不绝望,为了不被大水冲散,她们把衣角捆在一起,抱成一团。 “这样死会很难看吧?这么多石头树枝,会把脸刮破的。”沈含笑苦着脸说。 “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破相?” 沈含笑叹气,她家陆教授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一条毛毛虫能把他吓出三丈远,如果认尸的时候看到她面目全非的脸,不定吓出什么毛病来。 卓小蝉哭笑不得,生死关头,竟然体现出孤家寡人的好处来了——临死前不必为活着的那位操心操肺。 “不行不行。”至微突然大嚷,推开她俩,把衣服解开,跟卓小蝉说,“知了,我们都湿透了,就你后背干燥点,转过去。” 卓小蝉狐疑地转过去:“干嘛?” 至微跟咬香肠一样一口咬开手指,“写遗书。” 卓小蝉:“……”写我背上?亏你们想得出来。 至微写完,按着卓小蝉不让她后背沾水,沈含笑下不了嘴:“老大,借你血用用。” 至微白了她一眼:“临死还要被你吸血。”带血的手指在沈含笑食指上用力抹了抹, “快点,一会凝固了。” 写完,卓小蝉问:“你们写的什么?” “关你什么事?” “拿我当容器,就不兴我问一句啊?笑笑,老大写的什么?” “呃”沈含笑刚要说,被至微狠狠打断,“别告诉她,有本事活着自己看。” 卓小蝉气结,这个时候还留个悬念,分明要她死不瞑目啊。 “老大…… 美妙熟悉的声音想起,白季皙带着一队年轻的士兵匆匆赶来,三人不禁喜极而泣。 穿上救生衣,顺着绳索往回淌,很快至微就在岸上,裹着白季皙带来的毯子喝着热糖水,看最后两名战士将快要虚脱的卓小蝉带过来。 卓小蝉上来时,至微觉得身后有什么异样,鬼使神差朝山上看了一眼。 “小心。“众人感到一阵风刮过,至微原先站的地上只剩一个保温杯,汩汩往外冒热水。 失去意识前,至微记得手按在卓小蝉头上的感觉以及石头砸在身上的钝痛 她在卫生院大通铺上醒来,右手臂绑着两块夹板。 “至微。“坐在一旁乌青着眼的慕长安立刻围上来,”不许动。“ 语气不是一般的严厉,至微禁不住缩了缩。 慕长安生起气来也很恐怖啊。 见至微并没有疼得龇牙咧嘴,慕长安神色才缓和一点,将她慢慢扶起来:“还有哪疼?“ “除了手,别的地方不疼。“ 幸好砸在手上,要砸卓小蝉脑袋上,那…… 等等,至微环视一圈,没看到卓小蝉她们,“我室友呢?“ “哪个?“ “全部。“ “白季皙和沈含笑受了点轻伤,在诊室休息。“慕长安冷冰冰地说。 “卓小蝉呢。“ “她?“慕长安眼神瞬间变得十分阴暗,”她的问题很严重。“ “怎么了?“至微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慕长安还是不紧不慢,声音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活罪难逃。“ 那就是伤得很重了。 至微硬憋着眼泪问:“她是不是头受伤了?会不会影响智力?“ 慕长安哼了一声:“我看她脑子是有点毛病。“ 至微整个人往后一跌,嘴里不自觉念着“完了,完了,完了。“ 窗外有人喊慕长安。 慕长安揉了下她的头发,把枕头靠在她身后,这才走了出去。 他刚出去,沈含笑蹑手蹑脚从门后进来。 “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沈含笑嘘出一口气:“慕老师未免大家打扰你,把所有人都赶去了诊室。我来那个了,进来拿卫生用品,千万别说我来过啊。“ “用得着跟做贼一样么?“ “老大,你不知道,慕老师冲下来抱你的时候,气场有多恐怖,知了那么大本事的人,被他一个眼神吓得魂都要散了。“ 沈含笑轻轻地打开抽屉取出一包卫生巾,唯恐弄出声响把慕长安招回来。 “知了怎么样了?“ “她啊。“沈含笑一顿,啧了两声,”可惨了。“ “真伤到脑袋了?“ “脑袋?“沈含笑挺奇怪,”她没受伤啊“ 至微急了:“那你说惨不惨的。“ “她被慕老师罚去面壁思过,慕老师不说话,她连姿势都不敢换一个,你说惨不惨?“ 至微没好气啐了一口:“活该。罪有应得。“ 在公司女企业家形象坚不可摧的卓老板,竟然一个人关在小黑屋面壁思过,这画面,想想就好笑。 “对了,你婆婆好像来了。“沈含笑临出门甩给至微一记炸.弹。 “婆婆?“至微愣愣地消化这两个词,就见慕长安信步走了上来。 “至微,妈妈来了,在外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是太累,我就不让她进来。“ 至微:“……“ 外面风雨交加,你竟然让婆婆这个老年长辈在外面等,是不是嫌婆媳关系太和谐? 至微气恼地瞪了慕长安一眼:“赶紧把妈妈请进来啊。“ 看到肖尔雅,至微终于知道慕长安不逊于娱乐圈顶流的颜值的来处了。 知道慕麻麻漂亮,没想到这么漂亮,至微一个女的都有点看呆了。 “至微。“肖尔雅温柔地唤了好几声,至微才从对慕麻麻美貌的膜拜中苏醒。 “妈妈,你真好看。“ 本来紧张,一见到真人,至微突然就不紧张了,张口就叫妈妈,肖尔雅乐坏了,直接上去给了个大而温暖的拥抱。 至微吸了一口:“好香啊。“然后她开始好奇肖尔雅身上的香味,”感觉有点像檀香,又有点像樱花……“她不知如何形容,最后归结为恶俗的”好闻。“ 肖尔雅慈爱地搂着她,亲亲密密地聊起来。 肖尔雅一身雅致的浅灰色套装,头发随意地挽着,一年多环球航行使她的皮肤呈现小麦色,给人的感觉是既风姿绰约又很健康有活力。 至微觉得说她中年都把她说老了。 她热爱运动,见多识广,对待晚辈很是开明,加上浸淫商业几十年,商人的人情练达和女性的善解人意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总之,什么女强人婆婆强势不好相处,现在看来都是谣言。至微和肖尔雅相处,一点也没感到婆婆强势,相反,很舒服,第一次见面就恨不得说上三天三夜。 慕长安送母亲出去,至微半坐者,眼神跟着慕长安移动。 “看我干什么?“慕长安狐疑。 至微笑:“没什么,就是纳闷,妈妈这样健谈有趣为什么会生出你这么木讷无趣的儿子?” 第一次遇到见了婆婆把老公比下去的,慕长安不禁头大。 至微受了伤,醒了当天就被慕长安带回市里医治,卓小蝉因为擅自离队,临毕业被记大过一次,有可能拿不到学位证。 虽说卓小蝉已成雇佣资本家,不需要学位,但这些年她飞黄腾达始终没有放弃临床学业,足见她对学位还是很在意的。 至微隐约记得,她念临床是完成母亲的心愿。 出院收拾东西的时候,至微问慕长安,“你认识不认识校领导?“ “不认识。” 至微失望地:“看来你还要多努力。” 慕长安问:“努力什么?” 至微一本正经分析:“那么多校领导,总有得胃肠疑难杂症的吧,你一个也不认识,说明你的名气还不够响亮,他们动刀都不找你。你说你是不是还得努力?” 慕长安被成功气笑,想说胃肠疾病发病率没有那么高,想想还是不跟一个脑震荡的患者争,便附和:“是是,我要多努力,争取让全市领导都找我切肠切胃。“ 快到中午,肖尔雅亲自驱车来医院接至微出院,问至微想吃什么。 至微在肖尔雅面前从不扭捏,直接说想吃碧月阁,但现在午餐高峰,没有定位置,去了没地方。 肖尔雅笑笑:“我家小微要吃,必须有位置。”她随即拨了个号码。 “喂,黄经理,我是肖尔雅,你给安排一个三人……” 至微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才确定,肖尔雅直接找总经理要到了位置。 紧接着,到了饭店门口,至微完全被惊到了。 那个黄经理竟然亲自到门口90°鞠躬迎接。 至微有点飘飘忽忽,婆婆这是何方圣神啊! 吃过饭,黄经理安排三人到楼上办公区休息时,至微忍不住问:“妈妈,你跟黄经理这么熟啊,都可以上办公区。” 肖尔雅看着慕长安,眼神很是古怪:“长安,你没告诉小微?” 慕长安:“什么?” “这家店是我们家的。” 至微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慕长安赶忙伸手扶住她,被至微狠狠掐了一把。 你家的店怎么当初吃饭还收钱?收的还是我的钱! 慕长安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家里以前只是卖卖珠宝,什么时候开了饭店?” 肖尔雅对自己儿子也是无语,她决定放弃这个完全不把家族事业当回事的儿子,多和儿媳妇讲讲家里的产业经济。 于是,至微知道了,她当初买戒指那家店,大boss也叫肖尔雅。 “你,你,你……”至微气得说不出话。 肖尔雅亲昵第挽起至微,一起糗慕长安:“你呀就是个木头,除了开刀什么也不关心。小微,咱不理他,我们娘儿俩说。“她把至微拉到一边,”既然说到这个,过几天我把财务和律师叫过来,让你熟悉熟悉家里情况,同时呢,有几个文件要你签,你看行不行?” 至微想大概是让她签类似婚前协议之类的,毕竟这份家业是慕家肖家创下的,和她没有关系,便爽快地说行。 那日,财务和律师到了家里,各种文件摆满了桌面。 至微看得呆了,这么多? 肖尔雅让至微坐下,先听财务理一理家里的情况。 财务拿着一大摞列表,讲了足足一个小时,每报一个动产或者不动产,至微嘴巴就不自觉张成o形,这也是我家的? 财务讲完,至微反应了好一会,才第一次有了嫁入豪门的感觉。 接下来的签字,她就一直出于晕乎状态,反正律师说肖尔雅赠送,签字就行。 至微握着笔,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签了字是不是她就要回来打理这些,不能再当医生了。 “不是。”肖尔雅示意律师在一旁候着,她向至微解释,“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理想,妈妈不会拖你们后腿。你签的这些文件,除了赠送的几处房产,股权,其他只是声明你和长安享有同等继承权。” “什么意思?我们都不在家里做事,那这些东西”至微指了指桌上的资产表,“怎么办?” 肖尔雅谦和地笑笑:“每家企业都有职业经理人,运营方面不用操心。即便我不在了,也有基金会共同管理,你和长安只管去实现你们的梦想,不会被牵绊住。” 至微暗搓搓地想,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躺着就能赚钱。 肖尔雅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眼带笑意,温和地望着她。 至微不知道签了几个,出门的时候,至微跟慕长安说:“老公,掐我一下。” 慕长安货真价实地掐了她一下。 痛感传来,至微才敢相信,这确实不是在做梦。 “老公,咱家好有钱。” 慕长安按头,大街上这么大剌剌说,总有种暴发户的感觉。 至微甩着两人的手,“你说咱可以把学校买下来吗?” 慕长安:“” 买学校?这孩子脑洞太大了。 “买下来就可以让什么董事会撤销对知了的处分,给她发学位证。” 慕长安冷漠地说:“买下学校给害我差点失去老婆的人发学位证?我又不是脑残。” 至微:“你还没原谅她啊?” “哼!” 这男人怎么还小心眼上了。 晚上,慕长安摸着至微开放性骨折处的伤疤,恨恨说:“伤成这样,叫人怎么原谅她?” 至微摸摸他:“你是不是特别害怕失去我?” 慕长安剜她一眼:“你说呢?我怕的要死好么,找你的时候腿都是软的。你呢,傻头傻脑救人的时候,是不是压根没想到我?” 至微:“哪能呢!我唯一想到的人就是你,我还给你写遗书了呢,就给你写了,其他人都没份。” 慕长安心一颤:“你写的什么?” 成功引起了慕长安的好奇,至微偷笑,偏要吊吊他,“我忘了。遗书写在卓小蝉衣服上,你想知道的话就去问她吧。” 慕长安意识到着了老婆的道,便催眠自己说我才不想知道。 至微天天在他耳边挑/逗:老公,那封遗书我写的可好了,我当时自己都感动了。 好奇心被日日撩拨,慕长安终于在走廊拦住卓小蝉:“至微的遗书写的什么?” 卓小蝉惊喜,慕老师和我说话了,他原谅我了,于是马不停蹄地出卖了老大。 慕长安看着血红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美女汉子,等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质问至微,“就这?能把你自己感动?” 至微睁大眼睛,撅嘴卖萌点点头:“嗯。” “你解释解释。” 至微仰着头,抿了抿嘴,“就是,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会很孤独,所以我会一刻不停马上去投胎,十八年后,我就可以做你的女人了。所以,如果我死了,你可不可以等我十八年,等我长大,等我来爱你。” 虽然投胎转世什么的不可信,可是至微这些话却让慕长安心里一颤。 “如果能重来,你笃定十八年后,你还会爱我?” 至微目光灼灼地看向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神情格外严肃,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会。无论重来多少次,我一样会爱你,就像八岁那年,你离开时我那么伤心却依然笃信,我一定会再遇到你。只要我再遇见你,无论你容颜变成什么样,我一定还会第一眼就爱上你。“ 慕长安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站在街角,有个女孩走过来拉他的衣角,叫他哥哥,说我喜欢你。那时候,她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从分开到相聚,整整十一年零五个月。 慕长安眼角泛着光,唇畔的笑却春意盎然,他轻轻启唇:“我爱你,至微。我绝不会再离开你。请你答应我,一定留下来陪伴我剩下的人生,好么?“ “好“ 慕长安俯身,轻轻地,慢慢地吻在了她的唇上。 这一刻,便是永远。 ※※※※※※※※※※※※※※※※※※※※ 正文完结,大概还有四个番外。 番外1 1 毕业十五周年聚会后,梁鉴泽坐在爵士酒吧,斜靠在吧台,手握一杯鸡尾酒,听上铺的阿杜普及同班同学艳/情史。 五年没见,阿杜丝毫没有“近乡情怯”,ws段子信手拈来,听得梁鉴泽耳膜都快要鼓起来了,睁着微醺的眼一惊一乍:“还有这事?真想不到。” 阿杜素知班里这位牛人献身医学,不问世事,哪只他竟不问世事到这般地步:“读书时你在哪儿?还在地球么?” 他当然在地球,只不过…… 只不过他那时太过懂事,懂事到不肯挥霍一分一秒,懂事到没有由着性子抛头颅洒热血。 如果青春重来,他一定会和阿杜一样在某个初夏的傍晚,一人一瓶啤酒蹲在宿舍楼下,欣赏穿着九分裤汲着拖鞋去澡堂的曼妙女子。 他会对她说:“你好,我叫梁鉴泽,我喜欢你。” 因为年轻,即便被拒绝,也有足够时间抹抹脸重新做人。 可惜,他什么也没说。 现在,一天有八小时对着她,看她笑,看她骂人,看她认真工作,他可以对她说很多很多话,却再也没有资格说“我喜欢你”了。 未曾挥霍的青春硬生生折进去一整个人生。 2 记不清是何时开始注意到她,或许是她和舍友拎着饭盒从教学楼冲出来,将他将撞了个痛感十足,却只是笑着说了句对不起,扭头匆匆汇入主干道茫茫人海,高悬的马尾一甩一甩,黑亮得刺眼。 他去食堂吃了饭,被师弟拉着打了会球,受不了一身汗味,跑回宿舍冲凉水澡,对着镜子揩头发的时候,突然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从胳膊上传来。 明明已经打了三遍肥皂,陌生少女肌肤相撞留在上面的温热与柔软却未洗去分毫。 他心悸了足足五分钟,另一只手的手指不自觉在那寸皮肤上缓慢轻柔地划过。 片刻后,理智回归,想起刚才失态,摇头失笑:梁鉴泽,你可知道,犯蠢和犯罪一样不可饶恕。 他甩了甩头,坚信,这不过是生命中一次稀松平常的偶然,并不会影响他清心寡欲的生活。 3 同学们都赶在毕业前玩命堕落,梁鉴泽offer在手,心里只想着再磨出两篇sci为履历增色,毕业狂欢与离别伤感皆与他无关。 他的轨迹只在实验室食堂间单调循环,, 跑完电泳,从实验台出来,不期一眼便看到她,在幽暗走廊的另一头,对着窗子揉眼睛,一只手捏着一本翻开的书,水杯在热水器下,白烟袅袅而上,给她的头笼罩上一层淡淡的薄雾。 他本要去更衣室脱实验服,按住更衣室门把手两秒,他抽回手,闪身进了对面休息室,倒光了师弟给他蓄的水,拎着杯子,握着门把手深吸了一口气,豁然开门,往那头走去。 看到有人打水,她合上书,收起水杯,盖上盖子,消失在楼梯转角。 脚步逐渐远去,到完全听不到,他整个人才松懈下来,强迫自己不要回头,镇定走过去,打开水龙头,没对准,热水溅了一手背,疼是疼,光洁的铝质表面却映照出青年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看到了她的书以及她的脸。 书是《clinical pharmacology》,五年制大三下学期学的那版,笔记做得密密麻麻。 脸和真正意义的漂亮相去甚远,在考试月里更是被煎熬出一脸菜色,嘴唇紧闭,眼睛却像夜空里的一束光,亮得刺穿人心。 他记住了这张脸,这双眼睛,想起来心便不受控制地悸动。不知不觉中,他在实验室呆的时间少了,学校好像又变得很袖珍,毫不相关的两个人总能在各种场合“偶遇”。 在图书馆抽出一本书,她正好坐在书架另一边,书摊在面前,手支着下巴,鞋子挂在脚尖,轻轻地晃动。 半夜从实验室回来,她就在楼梯间披着毯子熬夜k书,困成小鸡啄米。 他原来吃饭都是从南门进,点一份饭,拿上筷子,边走边吃,走到北门,放下餐盘道声谢谢,飘然出门。进来一瞬间,看到她和几个女孩子坐在一起,他便打了一荤一素一碗汤,一面慢条斯理吃,一面听不远处女生们的叽叽喳喳。 别人说什么听不真切,她说的字字清晰入耳。 听见她抱怨衣服又紧了,要减重,又见她一块接一块将红烧肉吃的连汤汁都不剩。 还有一次更奇特,他洗完澡,正将t恤换成衬衣时,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了。 他从t的缝隙里看到一张女生的脸,没有慌张,抬头看了眼楼层标志,退了出去:“哦,对不起,少上了一层。送你个粽子好了。” 换上衬衣,桌上一个棱角分明的大粽子,闻了闻,浓香醇厚的咸肉粽。 他想她应该是南方人,以及,就住在楼上。 离校之日近在咫尺,暑假也如期而至,又一次在主干道“狭路相逢”,她拖着箱子在烈日地下往校外走,他踟蹰是不是应该上前自我介绍,进展顺利的话,或许还能趁机表个白。 他买了罐她爱喝的咖啡,揣在兜里,走到树下打照面要开口的时候,突然觉得以“师妹,喝不喝咖啡”搭讪实在太过拙劣了,于是他懊恼又紧张地抖抖抖,直到她走远,依然没有从哆嗦中缓过来。 他鄙视了自己无数遍。 她返家的那晚,他拎了半箱啤酒,叫了阿杜,在操场喝到后半夜。 阿杜说你不是不喝酒,不吃散伙饭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抱着酒,醉醺醺地说:“突然不想毕业,不想离开。” 阿杜狠推了他一把:“别逗了。从大一入学,谁不知道你就是水击三千里,翅膀若垂天之云的鲲鹏鸟?恨不得立即扶摇直上飞去美利坚,这会说什么舍不得离开,舍不得毕业,这就虚伪了啊兄弟。枉我这么信任你,你跟我却不说实话么?。” “舍不得,我说的就是实话,爱信不信。”他一口气喝光整瓶啤酒,醉眼朦胧,喃喃低语:“我舍不得,真舍不得。” 阿杜嗤笑:“再舍不得你也会走的。” 夜风吹来一阵清凉,他望着幽蓝深邃的夜空,酒瓶滑落。 是的,再舍不得也还是要走的。 4 清醒的时候梁鉴泽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p大、年级第一,常春藤,最著名医学中心,最顶尖导师团队,为了这些,他可以心无旁骛,风雨兼程,可以把生活过成苦行僧。 从小到大,所有高不可攀的梦想,都被他一一实现,现在他就要离开这里,去到遥远的国度,继续他的骄傲与荣光。 他就是一只鲲鹏鸟,纵使有十万分遗憾和舍不得,也不会为谁而停留。 她返家第七天,他坐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 一年又一年,从p大md念到哈佛md,又去剑桥拿了phd,他有很多机会问到她的联系方式,有机会跟她再见面,然而,他什么也没做。 他常常说,人的一生,能高效拼事业的时间很少,年纪一到,力不从心,而感情,漫长的后半生都可以用来培养和享受。 所以,梁鉴泽不操心感情,只操心事业,他要趁着年轻积累学术资本,而感情,不过是差一次见面,一次表白。 等该拿的都拿到了,再去见她,他才不会再抖得说不出话。 人总以为有明天,总以为要为了对方变成更好的自己,一厢情愿往前走,孰不知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原地等你。 专科培训结束,梁鉴泽拿到了美国消化科医师执照。当初为什么转消化?好像是她想学消化来着。 他自作主张活了将近三十年,因她一句模糊的愿望便轻而易举改变了。 他也算功成名就,毕竟短期内拿到绿卡和梅奥职位的亚洲人少之又少,于是他踌躇满志回了国。 打听到这一届住的宿舍,带着精挑细选得礼物和玫瑰寻过去,巧得很,刚到宿舍楼下便遇到她,不巧得是,她正挽着另一个人的手。 那人谈吐风姿瞬间使他积攒了几年的骄傲随风而逝,他觉得自己在迅速缩小,变成了地上一颗沙粒。 她刷卡开门,见他捧着玫瑰站在门外,以为是来找女朋友得,问:“你是来找人的?要进来吗?” 他摇了摇头,看看她又点点头:“嗯,来找人。” 人找到了,我也该走了。 她笑笑,关上了门,门禁上绿色的灯变成了灼人的红。 她隔着门笑,他知道不是朝他,而是朝他男朋友。 他抱着玫瑰花,一路走着,等前面俊朗的男生走远,才一把扔进了垃圾桶。 5 38岁那年,梁鉴泽放弃了绿卡,空降到s大医院,成为了整个医院最年轻的正主任。 跟着老主任第一次亮相的时候,他看到她站在后面,叉着腰和护士长互怼,丝毫没认出他来。 他苦笑,当年他连到她面前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她如何能记得他?何况,多年摸爬滚打,职场的磨砺,俨然使他面目全非,连说话做事的风格也彻底变了。 那时她博士毕业一年多,结婚将近两年,她依然嚷着要减肥,依然顿顿不浪费一粒粮食。 后来有了孩子,她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孩子什么时候起床,吃了多少毫升奶,需要搭配哪些营养,纸尿裤用哪个牌子不会红屁股,这些似乎长在了她得脑子里。 她会害怕他严厉的批评,也会跟他拍桌子据理力争;她会跟他抢饭吃,订饭的时候总不忘给他订一份;她会通宵达旦加班,会在背后骂领导,聚在一起讨论的话题也是孩子裙子和限量款包包, 她和普通女人一模一样。 5 “你从s大医院辞职了?为什么?权力斗争吗?”阿杜摇着酒杯,不可置信。 梁鉴泽摇摇头:“私事。” “哦!”阿杜音调上扬,眉毛颤了颤,“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老梁也有为情所困的时候。” 梁鉴泽知道他想歪了,毕竟医院里同事之间,医患之间,很多关系理也理不清,但是为情所困嘛,倒是真的。 她的爱人是个大学教授,年少成名,就是专业所限,人太忙,时常要去戈壁沙漠,把整个家丢给她,所幸,很爱她,所以她过得虽辛苦,婚姻却没有任何缝隙,即便有缝隙,也令人不忍去破坏。 临走的时候,全科请吃饭,大家都舍不得这个能力超群的年轻主任,也实在想不出他怎么连下家都没有找好就突然离职。 她知道护士长对他有意,极力撮合,他想或许交了女朋友便可摆脱对她的渴望,于是他决定接受护士长的投怀送抱,那晚,酒过三巡,他压到她身上,下面紧心里也紧,要突破界限的时候,看到她的脸,突然有了罪恶感,明明喜欢的是她,为何还要招惹她的好搭档,把她当替代品吗?万一在床上叫错了人,那以后,她们该如何相处? 他冷了下来,护士长一脸漠然,呆呆地坐起来,穿上衣服离开,没有说一句话。 看着护士长离去的背影,他想到如果继续呆在这里,对她的感情即便隐藏得再深,也有可能会对她造成伤害。 离开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6 无国界医生驻地遭到炸/弹袭击,引发了火灾,熊熊大火,火舌缭绕,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有人用英文喊梁医生不要去,危险。也有人用中文喊同样的话。 梁鉴泽仿佛都没有听到,他径直冲进了火海,在废墟里扒找。 终于,他摸到了挂在墙上的方框,掉落在地上,边框和玻璃破碎,幸好里面的东西还在。 “梁,你冒着危险进去,这个东西一定对你很重要吧?” 梁鉴泽点点头:“对,非常重要。这是我最珍贵也是唯一的念想。” “这是什么?”同事很好奇,“可以给我看看吗?” 梁鉴泽递过去,是一张相片,是s大医院消化科大合影,无论走到哪儿,他都会挂在他的办公室。 对方不免纳闷:只是一张照片而已,何以珍贵到与性命相当? 只是一张照片,还是集体照,可只有这一次,他们的肩膀挨到了一起。 10年后,这张照片作为梁医生遗物交给中国维和部队时,背后有一行草书,经过专家鉴定,那行字写的是:“老来多忘事,唯不忘相思。” ※※※※※※※※※※※※※※※※※※※※ 梁boss在《陆教授与沈医生》文中提到,本来设定他是男二,后来放弃了。 看到写了一段的番外,就想写完,写完了就放上来,感觉还没写清楚,随后会再改。 呜,好惨的数据,真想赶紧完结,开新坑......。 番外2 隆冬时节,狂风咧咧呼号,星星点点的雪花被风乱卷着,肆意飞散。沟壑纵横深邃的山峦上不见一棵树,一株草,低垂的天幕下,偶尔一只雄鹰掠过,凄厉的叫声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林县保护区医院就处于这一处荒凉肃杀的天地间,隐藏在那相对背风的山坳里,此刻,狭小的急诊室里满是焦灼与恐惧。 急诊医生林东头上沁满汗珠,身上的白袍已被汗水浸透,手里一边捏着皮球一边提高嗓音对护士卫玲玲和牛芳草喊:“小卫,先把氧气瓶推过来,给他吸上氧。小牛,给这位刚来的大哥大/腿/根部扎上止血带。” 巡山队追击盗猎分子,遇到了被群体抛弃的野牛,独行的野牛暴怒异常,顶翻了巡逻车,锋利的尖角将两名队员和一名盗猎分子刺成重伤,车上其余四人因缺氧和受凉,已显现出肺气肿症状。 “林大夫,这个人血压掉了。” “你过来捏着,我去看看。” 林东是省级三甲医院来保护区支援的急诊科医生,工作已五年有余,什么阵仗都见过,今天却第一次遇到超出接诊能力这么多的紧急情况,如此多的重症伤员,他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搞不定。 他跨过几个躺在地上流血呻/吟的伤员,俯身探查。 血压持续往下掉,气道不能维持,病人口唇紫绀,呼吸频率接近40次。。 “需要插管吗?”小卫问。 “需要。”林东回答,人已经奔到器械车,取了喉镜、插管包。 急诊多年,除非极特殊的高难病例,一般情况下,林东可以不请麻醉科自己插管。 一次成功,顺利通上气,病人的状况却没有改观,林东头上的汗变成了一粒一粒冰碴,再看看躺了一地的伤病员,只得请道:“给白院打电话。” “白院病了。”小卫不客气地说。 院长白季皙因为刨冰救一只小羚羊,受了寒,正发着40c高烧,才服了药,在急诊楼上休息。 白季皙这几年的操劳小卫看在眼里,她总是没日没夜泡在工作上,就差把自己变成一台永动机,这场高烧多半是积劳成疾导致的。 高原感冒发烧,极容易引发呼吸衰竭,昨夜抢救到天亮,小卫看她走路都有点摇摇欲坠,实在不忍心叫她。 “管不了了,快去吧。” 小卫正犹豫,看见白季皙已经披上了白大衣,快步从楼梯上走下来。 也是,白院睡眠一贯不好,楼下这么大动静,肯定会吵醒她。 白季皙未回应小卫关切的眼神,径直朝插管患者而去,一面查看患者的情况,一面简明地对林东说:“汇报一下,怎么回事?” “……插管之后状况没有改善。” 白季皙在患者胃部按了按,手伸到林东脖子上,一把把挂在上面的听诊器扯了下来,贴在患者胸前听了几秒,声音轻巧却不容置疑说:“没插到气管。“随后握住插管,往外一提,另取了一根,快速往里一送,紧接着通上气,病人脸色从青紫快速变得微微泛白,白季皙一手扶住插管,一手伸出去,“胶布。” 操作程序和教科书上完全不一样,可偏偏在她纤纤玉手下,一场堪称完美的气管盲插就这样轻松地完成了。 从未见过这种操作,林东一时震撼不已,由此导致递胶布动作稍微迟缓了些,白季皙责备地扫了他一眼。 固定好插管,白季皙又下了几个命令,沉着冷静地协调统筹,不到一个小时,转院的已经接走了,出血的止住了,肺气肿的也不大喘气了,急诊室恢复了高原夜晚该有的宁静。 小卫看她两颊泛红,显然还没退烧,赶忙取了一片散列通,接了半杯热水,“白院,再吃片退烧药吧。” “谢谢。我洗洗手就吃。” 白季皙走到水池边,弯着腰洗手,洗完用擦手纸擦干,把乱了的头发重新拢了拢,她下来得匆忙,白大衣扣子来不及扣,林东看到里面竟还穿着一件黑色收腰睡裙,虽只半显着,也能窥见白大衣下是怎样一副曼妙的身姿。 林东站在门外,不经意看到这一幕,30多岁老男人顿时脸红不已,赶忙把目光转到别处。 白季皙全无察觉,从他身旁经过,将小卫手里的药片含进嘴里,和水吞了,转身对林东说:“林大夫,这里器械有限,很难判断插管位置,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林东有些不好意思:“很久没插管,手有点生疏,在白院面前丢人了。” 白季皙理解地笑笑:“哪里的话。“眉头不经意皱了皱,小卫见状,知道她偏头痛又犯了,赶忙催她,”白院,马上天亮了,早些上去休息。白天还得坐一天车呢。“ 白季皙按了按太阳穴:“嗯“ 纤细的身影飘然而去,林东不由呆了呆,转头问整理记录的小卫:“白院真的没有结婚?“ 来之前就有人在林东面前散播小道消息,说林县保护区医院白季皙院长是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漂亮到你想象不出。 林东见白季皙,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人的好看,怎么想象都不过分。 共事后林东发现自己还是太肤浅,白院绝美的外表只是她不可方物的一小部分,出色的工作能力和纯真无暇的灵魂才是她美丽的真正底色。 小卫看惯了男人痴汉般的渴望,头也不抬:“对。“抽出一支笔在记录表上记着,依旧没有看他,”但她有男朋友。“ “有男朋友呀。“林东喃喃道,心底涌起一丝向往和强烈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配得上如此神仙般的女人? 他紧追着问:“她男朋友什么样?干什么的?“ 小卫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也这么八卦?“ 林东被这么一骂,脸又红了。 关于白院男朋友的问题,小卫已经被问烦了,她放下记录表,叹口气说道:“我也只是听说,从来没见过,据说已经交往十几年了。就白院这条件,肯定是家世好长相好的优质男青年,你这样的……“她上下扫视林东,厌弃状,”就别做梦了。“ ※※※※※※※※※※※※※※※※※※※※ 小白的番外,手机码字太费眼,眼科童鞋已经劝我常备海露和唯地息了,qaq! 后面打算写写慕医生和苏老大养娃,作为一个同时被两个女人撂倒的男人,慕医生的日子必然很艰难,也不知道有木有人看,在此就不要脸地自己给自己加个油吧! 番外3 天色微蒙,林县保护区医院尚在一片静谧中,一辆越野从山口疾驰而来,车后扬起滚滚黄尘。 林东被汽车轰鸣声吵醒,睁开眼看到玻璃门外高大的银灰色大车,是辆奔驰amg,虽然天光未明,凭他多年看《汽车画报》的经验,这辆车估价400万,附近的部队开得都是普通的军用吉普,这穷乡僻壤的,如何会来如此豪车? 林东正纳闷着,卫玲玲已披上外套走出去了。 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不过三十多岁,身材颀长,穿一件驼色大衣,气质儒雅,气场却很强,一副孤高盖世的模样。 卫玲玲不知和他说了什么,只见他本来沉稳的步伐突然变快,三步两步上楼去了。 不一会,白季皙就和她们一道下来了,看起来已经退烧了,只是昨夜那般折腾,精神不是很好,脸白得惹人疼。 林东站在护士台后,默默地目送她们开门,上车,黄尘滚滚而起,车子淹没其中。 林东愣了许久,想问又怕再挨卫玲玲刺棱,等到午休,两人端着饭盆坐在一起吃饭时才假装不经意提:“早上来接白院的是她男朋友吗?” 卫玲玲白了他一眼,“不是。” 林东闻言,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几秒,又听卫玲玲说:“是追求者。” 林东一颗心沉了下去,大窘,原来情急之下,他竟忘了卫玲玲说过她没见过白院男朋友,没见过也就不认识,而今天来的,很明显卫玲玲认识。 “他叫徐野棠。” “徐野棠?”林东重复着,这个名字很是耳熟,好似经常出现在新闻里。 片刻后,他终于想起来了,手指着门,“他,他,不会就是那个......”林东有点语无伦次,这是他长到现在见过最高级别的干部,很大可能也是这辈子能见到的最高级别干部,因此人再上一级就是新闻联播常念名单的前几位了。 “嘘~~~~”卫玲玲比了个手势。 “天呐,这不是真的吧?” 林东眼中,白季皙自然当得起大人物的追求,只是,他委实没想到,出行需要护卫随行的人会亲自跑到这偏僻的地方来。 卫玲玲哼了一声:“什么真的假的?你不都看到了?白院每年这个时候回家探亲,每次都是徐部......先生亲自来接。” “每年?”也就是虽然他追白院,但是一直没成功? 林东不禁泛起一阵欢喜。 “对。每年,不过今年可能是最后一年。” “最后一年?什么意思?”林东紧张起来,使劲吞了口口水。 卫玲玲凑向他,神秘兮兮说,“我看到徐先生口袋里的戒指盒啦,我猜徐先生要向白院求婚。你想,徐先生这样优越的,一般人很难拒绝吧?求婚成功,白院就是徐家的儿媳妇,怎么还可能回这穷困边陲来?”她直起来,伸了个懒腰,“白院不回来,我可能也可以离开这里了。” 林东还没砸吧出这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卫玲玲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拍拍手站起来:“我到后面休息去了。一会你上二楼,把窗台上那两盆玉露搬下来,别叫太阳直射灼伤了叶片。” “哦,好。” “小心点,那可是白院精心培养的。” “好的。” 卫玲玲一走,林东就上了二楼,窗台上两盆小小的绿色多肉,像她人一样明净如玉,高原之上,缺水缼温度,也不知白院如何将这娇贵的植物养得这般晶莹剔透。 林东照着资料,尽心尽力看顾着,等待着它们主人归来之日。 一天,两天……一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白季皙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保护区医院没有换院长,所以林东坚信她会回来,半年后,卫玲玲调走了,她对去处守口如瓶,但林东从她接受调令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她曾是某战区随军护士,受过严格的野战训练。 她为什么会来这?林东想大约是徐家暗中派来的。 其实白季皙不是不回来,她只是去了趟美国,大病了一场。 那天,在车上,徐野棠坐在后排右边,她坐在后排最左边,身子几乎贴着冰冷的车门,徐野棠看她生着病还对他如此生疏戒备,叹了口气:“阿季,十二年了,顾瞻走了十二年,他不会再回来了。” 白季皙大而凹陷的眼睛看着窗外,双手抱在胸前,没有理会他说的。 “你这次还要去美国?那边失踪超过七年就算死亡,他们不会帮你找的。” 白季皙依旧没说话,嘴唇倔强地紧闭着,眼里闪着点点星光。 她还会梦见他,梦见他站在安检口,轻轻地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说小白,我先过去,把房子布置一下,等你来了,我们就会有一个很温馨很温馨的家。 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不会抛下曾经许下的诺言,更不会抛下她。 他一定在某个地方迷路了,正等着她去找他呢。 “他没有死。”白季皙坚定地说,“我知道他没有死。” 面对她的执着,徐野棠毫无办法,全世界的人都说顾瞻死了,偏只有她,自欺欺人。 一路风尘,越野换成轿车,轿车换成飞机,飞机再换成轿车,最终停在了军/区大院一座老式的红砖楼前,两个卫兵看到他们,敬礼放行。 客厅里已坐了五六个人,白家父母,徐家父母,还有在徐白两家德高望重的一位长辈,他穿着一身整洁的军装,前胸挂满了勋章。 白季皙小时候见他总是穿着洗的发白的中山装,只有去城楼观礼的时候才会穿的如此隆重,徐家父母一个穿着中山装一个穿着中式立领旗袍,织锦灰颜色上坠着几点喜庆的红。 “阿季回来了。”看到白季皙和徐野棠并肩而入,都很高兴。 这阵仗,白季皙一猜就猜到了,心里恼怒面上仍乖乖巧巧地问候:“董爷爷,徐伯伯,徐伯母,你们来了。”接着转向父母,“爸,妈。” 爸爸表情仍旧冷硬,目光却有一瞬动容,妈妈早湿了眼眶,走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她,唤她小名:“阿季,阿季。” 白季皙安抚地拍拍她:“妈妈,我很好。真的。” “怎么可能很好?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了?你怎么舍得丢下爸爸妈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你知不知道,妈妈整天提心吊胆……”说着又要哭。 徐伯母走过去亲昵地拉她的手:“阿季,一路上很辛苦吧,过来休息一会。” 白季皙不动声色抽出手来:“伯母,您先坐着,我去洗洗手,换件衣服。” 徐伯母慈爱地摸摸她的发:“去吧,别着急,我们等你。” 两个保姆过来,一个将白季皙的行李拿到楼上,一个跟在身后,随时准备帮忙。 白季皙走上楼梯,大家的焦点立刻转到了徐野棠身上。 徐野棠他说话自有一股艺术,总能把气氛调节得其乐融融,他专注地陪着长辈说说笑笑,眼神总不经意地往白季皙离开的方向扫。 长辈们乐见其成,看见了假装没看到。 尊称为董老的长者感慨说:“野棠啊,你爷爷和阿季的爷爷可是出生入死一辈子的老战友,你们的婚约是他们牺牲前定下的,我还是见证人,这么多年,你们再不结婚,只怕我这把老骨头要熬不住了。看不到你们结婚,到了马/克/思那里我没脸见他们呐。” 徐野棠先给董老添了茶水,笑道:“董爷爷,您一定会身体健康,一定能看到我和阿季结婚,我保证。” “你们进展得怎么样了?”徐伯母关切地问,“你跟她说了吗?她收戒指了吗?” 徐野棠略敛了敛笑:“还没有。她前几天身体不舒服,我想等她好了再说。” 白妈妈心一提,忙问:“阿季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这孩子什么都不告诉我。”说着就要起身去找女儿。 白爸爸冷道:“年轻人能有什么了不得的病,无非感冒发烧,干什么大惊小怪?” 徐野棠立刻宽慰说:“对,只是感冒发烧,所以在那边耽搁了两日,没什么大事,已经彻底好了,您放心。” 白妈妈轻轻抚了抚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 犯字到了嘴边,白爸爸咳嗽了一声,白妈妈意识到失言,赶忙不说了。 徐伯母笑道:“既然好了,那趁董老也在,一会你就把戒指拿出来。” 徐野棠仿若无事地打岔:“妈,阿季不喜欢大张旗鼓,还是我私下跟她说,我怕她害羞。” 徐伯母笑得更开怀,指着徐野棠说:“瞧瞧,还是这么着,跟小时候一样,什么都想着阿季。” 白妈妈附和了两声,心里还是无限担忧,看看丈夫,也是一样的神色。 楼上,保姆跟着白季皙进了她的房间,只见白季皙打开箱子,取了两件衣服,走进卫生间,猛地关上了门,把她硬生生挡在了门外。 “小刘姐,你走吧,我自己可以。” 小刘为难了:“那这衣服……” 这可是徐伯母特意送来的,请徐家专用设计师照着白季皙的身量定做的。 “我说了,我自己可以。”白季皙很少发火,对待家里的保姆一贯礼貌有加,若非触到了底线,断不会朝她们大声说话。 小刘知道这衣服的分量,白季皙不穿,她也不敢离开,仍站在门口,想劝一劝又怕触霉头。 白季皙简单洗了把脸,把头发放下来,换上了带进去的衣服,不施脂粉施然下楼。 众人看见她的装扮,笑容立即凝固在脸上。 徐伯母率先惊叫:“阿季,你这是?” 白妈妈捏着手指,心一截一截冷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赶紧上去把衣服换了。”白爸爸身为将/军。年轻时脾气暴躁,对这唯一的女儿管束虽严,却从不曾疾言厉色,今日见她如此出格,连董老的面子都不给,当真气出一口血来,“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就是,年纪轻轻穿一身黑做什么?伯母给你了两套……”白季皙从头到尾,裹着一层不见底的黑袍,连里面的衣服也都是纯正的黑,徐伯母为了儿子再如何忍让,此刻也只能勉强挤出一点笑来。 “你们都说顾瞻死了,既然他死了,今天就是他的忌日,那么我就应该穿成这样。”白季皙从心口处掏出一只男士手表,缓缓戴在手上,手表上刻着顾瞻的英文名,在灯下泛着银光。 “董爷爷,徐伯伯徐伯母,爸妈,还有野棠哥哥,难得大家都在,今天我就对你们实话实说:顾瞻活着,我是他的妻;顾瞻死了,我便是他的未亡人。” ※※※※※※※※※※※※※※※※※※※※ 家有学步娃,爹娘累成狗,qaq! 月底,国自然就要揭晓了,有木有小伙伴和作者菌一样紧张到失眠啊? 番外4 徐野棠回到家已是三天后,徐母穿着刺绣对襟长衫立在窗前,斑驳竹影在绵绵冬雨里萧瑟枯黄,一如家里的气氛。 白季皙以一身黑衣昭示宁死不从,也着实伤了两家的和气,连董老面上也挂不住,说是尊重年轻人自己的意见,过后还是直接表达了对白季皙的不满。 在董老这辈人眼里,承诺如同军令,是不可以质疑和更改的,即便不愿意,也应当履行祖父临终嘱托,而不是做出如此不成熟的举动令所有人难堪。 徐野棠花了不少气力消解董老对白季皙的怒气,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马不停蹄回家来安抚双亲大人。 “妈。”徐野棠脱掉驼绒外衣,早有人伸手接了过去,同时一块热毛巾递了过来。 徐母转过身来,徐野棠擦了手,缓步过去,扶着母亲到沙发坐下,倒了杯热茶,“今天有寒潮,站在窗前容易受凉,快喝点茶暖暖。” 徐母接过茶水,送到嘴边却没喝,垂下眼皮问:“她还是去了?” 徐野棠轻点了点头。 徐母放下茶杯,沉重地叹了口气。 徐白两家是世交,白季皙和徐野棠自小一块长大,算得上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周围人无不认定这两孩子将来一定会走到一起,徐母也早把白季皙当成徐家儿媳妇,花在她身上的心思不比自家儿子少多少。 上大学前的白季皙,是顶顶乖巧端庄的,说话温温柔柔,做事轻手轻脚,好像打娘胎里就是规规矩矩地,梳什么发型穿什么衣服三餐吃什么交什么朋友一应遵照家里的安排,不曾有一丝一毫违背。 徐母并不十分喜爱白季皙的性格,觉得她过于温柔无主见,可架不住儿子满心满眼喜欢,为了儿子,也只得早早打定主意,将白季皙当成一朵娇弱美丽的花,好肥好料,一辈子养在徐家的温室里,令她后半生经历的所有阳光雨露都是温和无害的。 谁料十八岁那年,她会自己改志愿跑去学医,更想不到,大一寒假她就领着一个叫顾瞻的男孩进了家门。 徐母见过顾瞻,很干净整齐的小伙子,行为大方,见了身世显赫的白家人也是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实话实说,虽然顾瞻横刀夺爱,抢了儿子的心头血,她对顾瞻却始终讨厌不起来,同时,对自己教育出来的儿子也极有信心,作为一名志向高远的年轻干部,这点心胸气量徐野棠还是有的,是以白季皙和顾瞻在一起那几年,两家人照样逢年过节聚在一起。 儿子的克制和隐忍,徐母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或许,白季皙本性就是离经叛道,只不过白爷爷在世时严谨古板的家教将这种本性压抑住了而已。 这些年,顾瞻说是失踪,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他就是死了,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顾家白家一致对外宣称顾瞻只是失踪。 也许,这么做能让白季皙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接受顾瞻的死讯,可是,十二年过去了,她还沉没在过去,还幻想和顾瞻重逢,每年飘洋过海跑去顾瞻失踪的地方贴寻人启事。 十二年啊,徐野棠都36了,父母都70多了,还耗得起几年? “野棠,爸爸妈妈老了,没几年活头了,我们做梦都想看到你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我们走了以后,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你。你喜欢阿季,愿意等她十年二十年,可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徐母说的激动,衣襟上的珍珠胸针微微颤动,“她一天不接受顾瞻已死的事实,你就一天没有机会。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徐野棠温热的手轻轻地抚着母亲的背:“我明白。我已经在安排了。” “真的?” “真的。” 徐野棠思想斗争了很久,直到白季皙坚决上飞机那一刻,才终于下决心把真相一点点撕开给白季皙。 和母亲谈完,徐野棠让秘书以私人名义接通了麻省总医院人类连接组计划负责人刘圣易教授的电话。 “刘教授,白季皙在去美国的飞机上,她应该一下飞机就去找你,你最好准备。” 徐野棠本想陪着去,可是,他现在的身份,随便去一个地方也算算是外交事件,坐到这个位置,他已不单纯是个人,他还代表国家。 “好的。”刘圣易说,接着问,“我应该让她了解到什么程度?” “你只要让她相信那就是顾瞻。” 刘圣易挂掉电话,洗了手,穿上无菌衣,通过瞳孔扫描进入了位于大楼深部的低温试验室,实验室中央有一个泛着蓝光的透明器皿,里面装满了液体,一颗完整的大脑悬浮其中,勾回里遍布红红绿绿的传感器,三面液晶屏的墙显示着大脑的状态,此刻,它在休息。 刘圣易在宽大的防静电无菌服里仔细地凝望着这浸泡了十二年的脑组织,想起它的主人不禁泪水盈眶,刘圣易俯过去,低声说:“顾瞻,她来了,你的小白来找你了。” 辨识性极高得声波输入装置立刻将刘圣易的话转化为电流信号,通过传感器传给了大脑。 背后暗淡的液晶屏骤然亮了起来,它苏醒了。 通常,大脑组织的苏醒需要大约四个小时,可唯独提到小白,它总是苏醒得特别快。 美国这边的专家以为小白二字对中国人有特殊的意义,只有刘圣易知道,小白只是对这个组织有特殊意义。 曾经,“小白”是他的命,他的灵魂。 白季皙来到麻总的神经研究所前,看着眼前巨大的蓝色盾形标志,恍惚中有一股似曾来过的感觉。 刘圣易单独下来迎接她:“白季皙,好久不见。” “刘师兄,您好!”白季皙伸手握了喔。 刘圣易是顾瞻的嫡系师兄,在校期间他和顾瞻就在神外研究所研究人脑对接,希望有朝一日能帮助瘫痪人士重新获得肢体控制能力。 那时,但凡有点发现,顾瞻就会兴奋地拉着白季皙去“长长眼”,每次去,白季皙都能见到沉迷科学足不出户的刘圣易。 “师兄,徐野棠说你能帮我找到顾瞻。”白季皙穿着一件短款的白色羽绒服,没有戴帽子,鼻尖冻得通红,乌发垂在肩上。 刘圣易想,如果图像能变成脑电波信号,不知它看到眼前的白季皙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应该还是惊艳吧。 顾瞻说过,即便只分开十秒,再见还是会被他的小白惊艳到,还是会怦然心动。 刘圣易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请跟我来。” 重点实验室是不允许外人进入,刘圣易只在申请书上提到参观者是小白,便获得了实验室上下一致同意。 小白是他们研究对象最好用的刺激源,是一个神秘的有魔力的代号。 白季皙忐忑紧张地跟在刘胜义后面,一路上收获了来自各个成员友好又带点复杂的眼神,到了更衣室,换了衣服,在往深处走,又换了一套衣服,最终她穿着防静电无菌服懵懵懂懂地站在水晶缸前, “这是?”白季皙问,继而惶恐起来,声调变高,“顾瞻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透过笼罩在头上的透明薄膜,刘圣易看到白季皙因为激动嘴唇在颤抖,眼睛里涌现出令人撕裂的痛苦。 刘圣易后悔了,不应该同意徐野棠的提议。 真相已经被她选择性遗忘,为何不让她带着遗忘度过余生,那样,至少她还能保有期望。 “顾瞻在哪儿?”白季皙纤细的身子慢慢往下滑,刘圣易赶忙撑住她,将她一步一步搀扶到双手能抱着水晶缸。 “这就是顾瞻。” 白季皙泪眼迷茫地看着在淡蓝色液体中的那团组织,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不。这不是顾瞻。顾瞻是个人,不是你们造出来的脑组织。” 这时,墙上的液晶屏一齐闪烁起来,杂乱的字符在屏幕上飞速飘过,各种仪器报警声此起彼伏。 一个研究员喊道:“教授,这是怎么回事?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刘圣易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它太兴奋了,脑电信号通量极大,屏幕显示不过来。过一会等它平静下来就可以了。” 白季皙跌跌撞撞要往外走:“不,这不是顾瞻。我要出去。我要去找顾瞻。” “这就是顾瞻。小白,你还记得吗?我和顾瞻都签了捐献脑组织供研究的志愿书。” “可是顾瞻没有死。” “他死了。小白,他的身躯已经化成了泥土,他的中枢神经被我们保存了下来。”刘圣易说着,将白季皙搀扶起来,再一次走到水晶缸前,“这就是顾瞻。” 巨大的冲击令白季皙一时无法接受,过了一会,她还是坚持这不是顾瞻。 刘圣易吸了口气,诚如徐野棠所说,她终有一天要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只有认清了事实,她才能走出来。 “你尝试问它几个问题。它来回答,这样你就能做出判断了。或许你可以先让他安静下来。”刘圣易托着她的手肘,鼓励她往下进行,“小白,深呼吸,把自己情绪调整调整,然后叫他安静。” 白季皙大喘了几口气,颤颤低声:“顾瞻,我来了,你可不可以平静一下,跟我说几句话?” 屏幕上五颜六色的乱码渐渐地变成了五个汉字:“小白,你好吗?”同时拟合成顾瞻的声波从扩音器里发出来。 白季皙眼前一片模糊。 她独自走上前,站在盛放的脑组织前,低语道:“我很好,你呢?” 机器在沉默,过了许久,屏幕上才缓缓出现:“我也很好。” 白季皙问了几个只有她和顾瞻能知道的问题,确认了这的确是顾瞻的大脑。 顾瞻真的不在了。 白季皙十二年的念想希望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全部破灭。 他死了,顾瞻死了。 白季皙的心仿佛掏了窟窿,灵魂破了个洞。 四周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无数潮水朝她劈头盖脸涌来,她喘不上气,没法呼吸。 她扼住自己的喉咙,随后就晕了过去。 “她怎么样?”麻省总医院精神疾病专家唐纳教授一出来,刘圣易就赶上前焦急地问。 “从体格检查看没什么事,不过,你知道,精神分裂很难通过查体判断复发。” “那精神检查呢?” “不确定。”唐纳教授实话实说,“我不明白,十二年前她首次发病就是受了未婚夫去世的刺激,当时她屏蔽了这段痛苦回忆,接受了半年的治疗才恢复,你们怎能冒险再刺激她?” “我们……”刘圣易已经懊恼得肠子都青了,“对不起,是我的错。” 白季皙一直在做梦,梦里一切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就像是发生在昨天。 她刚踏上这片土地,顾瞻如她所愿开着一辆淡粉色mini cooper来接她, 他们的房子坐落在湖边,后面是一片高耸入云的云杉。 顾瞻告诉她这里不时有小动物光顾,来的最多的是小浣熊,这个小东西会搞破坏,溜进厨房偷蛋吃。 “喜欢吗?“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温声细语。 “喜欢。“ “那我可以吻你吗?“ 恋爱四年多,因着对白季皙父母的承诺,顾瞻克制地连手也不敢多牵,更遑论亲吻了。 在这俯仰之间只有两人的天地里,她们第一次肆无忌惮地亲吻。 四年的渴望,一点点化作了最热烈,最甜蜜的吻。 除了幸福,白季皙没有其他感受,她幸福得天旋地转,幸福得犹如新生。 她喜欢顾瞻给她的一切,因顾瞻知道她喜欢什么,被子,家具,甚至卫生棉的质地,他都知道,选得无一不合她的心意。, 她喜欢看小动物,所以早就准备好了鹌鹑蛋、坚果,他在屋内收拾的时候,她就坐在门廊上看小浣熊欢快地进食。 透过窗户,她能看到他似乎在藏什么东西。 顾瞻总是会给她惊喜,这一次,不知是什么,她期待着,心情无比愉悦。 在这个世外桃源,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空间,都只属于她们两个。 她可以完全把自己交给他,毫无保留,不受约束。 想到这,她不禁双颊发热,将手里的坚果丢进瓷盘,起身去湖边浇了浇脸。 傍晚,顾瞻带她去一家法国餐厅吃饭。 为了找到符合她口味的餐厅,顾瞻先来的一个月里,每天试吃一家。 这家是顾瞻认为她一定会喜欢的。 果然,餐厅里所有菜品都仿佛在迎合她胃口,做的美味可口。 如果冰淇淋没那么好吃,或许晚上就不会绕路过来买,也就不会遭遇失去控制而冲进餐厅的皮卡。 一阵剧烈的头疼,白季皙猛地坐了起来,呕了半天,只吐出一点味道极苦黄色粘稠的胆汁。 皮卡冲进来时,她在选冰淇淋口味,而顾瞻去了洗手间 那天死的应该是她。 是顾瞻冲过来把她扑了出去,他自己却卷进了车底。 吐完,白季皙环顾四周,一切都是陌生的,从此后,世上再没有顾瞻,再没有人给她送饭占座,给她整理期末重点,也不会有人凌晨四点起来,从北四环跑到东四环排队买她爱吃的糕点。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它在这等了十二年,她的自欺欺人让她迟到了十二年。 白季皙泣不成声。 刘圣易推门进来,白季皙扯掉扣在脑袋上的电极片,抓住他的胳膊:“带我去见它。我有话对他讲。“ “你现在不稳定,不适合去见它。“ “你们怀疑我精神分裂复发?“白季皙满脸泪痕,可是思维异常清晰。 刘圣易愣了一下:“你,你都想起来了?“ 白季皙垂下头,任凭眼泪掉在手背上:“都想起来了。“她仰起头,恳切地说,”带我去见他,最后一次。“ 重新站在幽蓝的水晶缸前,白季皙平静得如同一面湖水,她像一个久别重逢得好友一样和大脑聊着家常。 聊初次见面,聊学校的饭,聊他们的好友…… “你知道吗?老大生的是闺女,笑笑生了一儿一女……“ 屏幕是灰色的,代表它在聆听。 “你那天藏的是什么?“ “戒指。“它回答。 “藏在哪儿了?“ “衣橱最左边的缝隙里。“ “你要跟我求婚?“ “你愿意嫁给我吗?“ 白季皙点头:“愿意。“ “我很高兴。“它表达的方式和顾瞻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能讲讲你在这里的事吗?你平常都做什么?” “想你,还有……”它没往下说。 白季皙抬头看了一眼刘圣易,他眼神躲闪,把头转到另一边,很明显的愧疚。 白季皙双手在颤抖,但她努力地保持着平静:“我要走了。你还有什么对我说吗?“ 许久许久,时间仿佛停滞了一个世纪,就在大家都以为它受到刺激要休眠时,空中传来顾瞻的声音,犹如从前在她耳边那样温柔。 “小白,好好活下去。“ 白季皙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去揪住了刘圣易的衣服,大声地质问:“你们到底对它做了什么?“ 它知道它其实死了,它知道它只是一个组织。 它一遍一遍地体会死亡的万劫不复,不断遭受思念的折磨,同时明明白白知道,对这一切,它无能为力。 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十二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边无际,永无尽头。 它一定不想继续了。 “放了他,求你了。“ 一面是哭喊哀求的白季皙,一面是闻讯而来的研究所高层和安保人员,刘圣易握紧的拳头最终无力地松开了。 被带出实验室的时候,白季皙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开,拔掉了能量维持系统的电源和备用电源。 接着就是旷日持久的官司,打得她筋疲力尽,几近崩溃,可是她从不气馁,只因这一次,她为顾瞻而战。 胜诉后,她获得了自由,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湖边小屋,然后在柚木衣橱的夹缝里找到了一枚钻戒,不大不小,正好能套在她右手无名指上,内圈有一行花体英文: the sun the moon and you! ………………… 天刚蒙蒙亮,林县保护区医院院长林东如往常一样汲着一双黑色布鞋起来了,他披上一件薄外套,将屋内几十盆鲜嫩欲滴的玉露逐一搬上露台,等吃完早饭,太阳高悬,温度炙热时,他又逐一搬下来,每日如此,从不疲倦。 众所周知,林院长扎根保护区几十年,没别的爱好,就爱养玉露,繁盛的时候,有一百多盆,房顶上,过道里,乌泱泱一片绿色海洋。彼时若有人问保护区医院在那里,必有人告诉他:喏,山坳里绿色屋顶的就是。 林院长一生未婚,更无子女,老了以后得了阿尔茨海默,到最后,连怎么吃饭都忘记了,在生命最后一刻,能记得的只有他的玉露,还有,那个像玉露一样葱翠美丽的女子。 他记得,是她把保护区医院发展成二甲医院,让附近几百里的牧民有地方看病求医。 他记得,她在这里工作了25年,每一年都有一辆神秘的车从外面驶来,从车上下来一个神秘的人,和她坐着聊聊天,短暂地停留,随后离开。 他记得,第26年,她的父亲离世,家中只剩下老母亲,于是她离开了。 过了两年,他经常在电视上看见她,陪同丈夫出席各种活动。 他记得她的丈夫叫徐野棠,她叫白季皙,他们在61岁时喜结连理,共同走过了20年。 ※※※※※※※※※※※※※※※※※※※※ 瞎扯的。 下章写慕家那些鸡飞狗跳的生活。 番外5 周二,胃肠外科手术日,慕长安接台干到晚上六点才脱掉手术衣,李知晨问他今天是七夕,有没有给老婆准备礼物。 慕长安第一反应是,七夕是个啥节? 李知晨知他顽固不化,好心点拨他:七夕,情人节,作为男人,得给老婆啊情人啊x伴侣之类的送礼物。 许是被口罩罩时间太长,慕长安脑子有些混乱:情人节不是二月十四号么?哪又冒出来个情人节? “二月十四是外国情人节,七夕是中国情人节。明白?” 慕长安木然,一个节还分洋土? 李知晨号称s大医院人间指南,碰到慕长安总是分分钟被他噎成人间抓狂。 “你管它什么节,送礼就对了。” 创造那么多节,归根到底都是送礼,就跟北方甭管啥节都吃饺子一样。 苏至微不看重这个,但是今天,她家闺女慕安安小朋友送了她一张平均分40的暑期学校成绩单。 李知晨送病人下去,老远就听至微在骂人:“就是猪拿脚丫子答都不止这点分,你说想断哪条腿?我成全你。” 顶级名师一对一,一小时烧掉2千块,一个暑假10多万出去,结果还是一败涂地,至微心燥了。 闺女考成这副德行,加上科里从护士到实习生不是收玫瑰就是晒红包,双重刺激下,慕长安想要救女儿,必须识相点,要么舍财要么舍身,否则,父女俩就只能再一次被赶出家门了。 “赶紧给小师妹发个红包,你和安安还有存活的机会。”李知晨好心地给他支招。 慕长安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抠出手机,手术室都在至微掌握中,女儿不敢给34手打电话,只能给手机发信息。 一开机,叮叮咚咚飞进来数不胜数的求救信息。 “爸爸,你一定要拖住妈妈,别让她回家。她回来,你明天就只能见到我的尸体了。” “我去沈阿姨家躲几天,你一定要抚慰好老妈,别伤及无辜。”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慕安安满满的求生欲。 前面几行,慕长安都只是嘴角微微一扯,不甚在意。 老婆暴力持家,对他却仍温柔有加,是以多年来他一直充当女儿保/护/伞,最多一起挨罚,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看到最后一条,慕长安不淡定了。 沈阿姨家? 那不行,万万不行。 她家有个智商140的小鬼头——陆珈瑜,安安从小就爱在他跟前凑,出生三个月头一次看见陆珈瑜就冲他笑,笑得他这个老爸当场心酸得要命。 随着安安渐渐长大,慕长安越发不待见陆珈瑜。凭什么我家闺女发的第一个音是瑜瑜?凭什么我家闺女把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陆家那小子?凭什么我家闺女天天把珈瑜哥哥四个字挂在嘴边? 最可气的是,周围人总爱拿她俩开玩笑,说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定个娃娃亲…… 安安一个姑娘家,什么都不懂,名声都给她们说坏了。 慕长安一把将李知晨按在办公室替他值班,肉/身恨不得直接瞬移去沈含笑家。 沈含笑开门,直接对上了慕长安沉沉的冰雕脸,她迅速堆起一个求饶的笑容: “慕老师,是安安自己叫司机送到楼下的。” “我晓得。”慕长安应付似的回了一声,拉开嗓子喊,“安安,回家了。” 慕安安拉着陆珈瑜开黑吃鸡,玩兴正浓,一点没有考40分该有的愧疚,她嘴里叼着棒棒糖,眼睛没从手机屏幕挪开半分:“不。珈瑜哥哥好不容易回来,我要玩通宵。” 慕安安在她妈面前是老鼠,在她爹面前,那真是一条妥妥的大尾巴狼,慕长安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安安,听话,跟爸爸回家。” “不” 遭到拒绝,慕长安幽幽地看了一眼穿着纯白衬衣,玩手机亦坐姿端正的陆珈瑜,眼神锐利如刀。 “陆珈瑜“慕长安提高嗓音打算教育一下这小子,谁知刚一出声,慕安安就急不可耐地打断,“爸爸,关键时刻,不要打扰珈瑜哥哥。” 慕长安准备开战的嘴瞬间成了一枚哑炮,沈含笑静悄悄泡了杯咖啡,饶有兴致地看平日在医院横着走的慕主任被自家闺女欺负成这副怂样。 那是相当地解气呀! 陆珈瑜和慕安安双排,画面上两人正绑在一起跳伞,慕长安的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死结:成何体统! 上午全国青少年围棋赛,陆珈瑜下了四个半小时,早已筋疲力尽,明天还有场鏖战,他是真的想早早休息,可是,他拉开门,慕安安耷拉着脑袋,呈上40分的成绩单,他那iq140的脑袋愣是想不出拒绝的说辞了,慕安安再以濒死语态说一句“我妈追杀我。”,陆珈瑜那颗被围棋磨成水平状的心骤然揪了一揪,仿佛苏至微从s大医院重症监护病房提刀来砍的人是他。 “珈瑜哥哥,陪我玩两局吃鸡。” “需要我给你讲讲题吗?”大约太过疲惫,陆珈瑜的话入耳甚是温柔。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学习上?” 陆珈瑜:“……” 于是他被慕安安拉下水,从下午六点玩到九点半。 陆珈瑜对这种砍砍杀杀满屏鲜血的游戏不感冒,除了围棋,他只爱数独,他手机里琳琅满目的游戏app全是慕安安拿着他的手机下的。 上高中以后,陆珈瑜周一到周五住校,周末去棋院,一个人独来独往,手机里唯一活跃的通讯人只有慕安安。 只要这姑娘心情不爽,就会把他闹起来玩游戏。 有时候,陆珈瑜觉得这辈子摆脱不掉的除了影子就是慕安安了。 “安安,game over了,咱们回家吧。” “no。”拒绝得干脆利落。 慕长安虽然极不情愿和气地提那个人,但为了把女儿哄回去,不得不违心地说:“珈瑜哥哥需要休息,你看他都打哈欠了,他困了。” 陆珈瑜忙不迭打了个哈欠,免得被眼前这位暴躁的父亲瞪死。 “安安,跟慕叔叔回去吧,我有点累了,想早些睡。” 慕安安立刻偏着头,凑到他眼皮下,仔仔细细观察起来。 “你真的要早点睡,你看,毛孔都比一个月前大了,一定是你老熬夜造成的。” 陆珈瑜扶额抹汗:还不是你老半夜拖我起来开黑? 慕长安仰天抹泪:你老爸我也天天熬夜,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我? “你好好休息,我一会监督你会不会又半夜起来摆棋子。” 路上,慕安安脸埋在手机里,慕长安问:“看什么呢?坐车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慕安安说我搜一下按摩头盔。 “搜这个做什么?” “珈瑜哥哥要去集训,他认床,肯定又会睡不好,我想送他一个按摩头盔。” “安安”慕长安双目如星,眉间却愁得深不见底,“你是个女孩子,女孩矜持一点更安全,知道吗?” 慕安安45分的语文成绩大概连矜持两个字都不认识,看她一脸懵懂,慕长安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你不能对一个男孩太好,这样会受欺负。” “那妈妈对你这么好,也受欺负了吗?”慕安安很嚣张地嘲笑起她爹,“妈妈说一你敢说二吗?” 慕安安成绩不咋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用的炉火纯青。 “妈妈和你不一样,我们是成年人,结婚了,我们之间是相互的,在别的我擅长的方面,我也对她好,且仅对她好。”慕长安谆谆教诲,试图将女儿狂野的心拽回点。 “爸爸,你就别自欺欺人了。虽然妈妈对你好,你还不是很怕她?去年冬天下大雪,她把我赶出家门,你就只敢穿着衬衣拖鞋和我一起坐在大门口,你都不敢跟她大声吼。” 慕长安没话了。 这伶牙俐齿,跟她妈还真像,压根吵不过。 到了家门口,客厅里淡橘的光从落地窗透出来。 按照惯例,慕长安先进去给至微捋毛,待她头顶火山冷却下来,慕安安再进去。 慕安安站在门前,指着门说:“爸爸,你敢进去直接跟妈妈说不要打我吗?” “你。”慕长安着实要被女儿给气出病来,明知道他不敢,还挑衅他。 慕长安丧丧地换了鞋,至微黑着脸坐在沙发上,面前是揉成一大坨的成绩单。 慕长安走过去,捏她的肩,假装不知情:“怎么了?” 至微拍桌子,“她竟然敢考40分。” 慕长安望了望窗外,见慕安安没跑去卓小蝉家蹭饭,还在那探头探脑,甚是欣慰,柔声说:“40分就40分,咱安安除了学习不行别的都行,不愁没饭吃。” 至微语塞了一阵,冷笑:“是。除了学习别的都行。”随即把一张退款说明拍给慕长安看,“总不能不行到每次补习课人家老师都不好意思收钱,全额退款。从小学到现在,全北京的名师,请了多少?这马上就要中考了,你说怎么办才好?” 慕长安轻轻反驳:“哪马上啊!才初一而已。” 至微脸皮一拉:“你说什么?” 慕长安赶忙低眉顺目:“没什么。你说的对。”心里想的却是,我的天,我的宝贝初一了,岂不是一只脚踏入青春期?哎呀,这个年纪,激素水平朝着成年女性变化,心智跟不上激素,很容易情窦初开受到伤害,看来,以后坚决不能放任她和陆珈瑜混在一起。 慕长安想着,拳头握得紧紧的,剑拔弩张仿佛立刻要找陆珈瑜决斗。 “咦,慕安安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每回出成绩,慕安安不得不等着慕长安一起进家门,免得独自一人面对她妈的旋风腿。 “回来了,在门口,怕你生气,一直不敢进来。”慕长安拳头松开,变成绕指柔,温言细语,“考不好安安也很内疚,连晚饭也没吃呢。哎,李知晨说你七点半才下班,也没有吃饭吧?你等着,我给你做去。”在至微脸上深情款款地吻了几下,“我爱你,老婆。” 至微脸上泛起红光,什么气都消了,窜进慕长安怀里娇嗔,“贫嘴!”嘴上骂着,表情却满足得很。 慕安安成功进屋,虽然遭到了老妈言语毒打,但是一顿皮肉之苦总算免了。 老爸这十几年如一日毫无技术含量的小伎俩怎会一次又一次得逞?这个问题简直比二元一次方程还令慕安安迷惑。 更令慕安安不解的是,到现在她妈还对她的成绩抱有希望,四处打听名师信息,没过几天就报了七、八个一对一,慕安安看着茶几上的收费单,被上面的数字惊呆了。 至微看她惊愕,训她:“知道贵了吧?还不给我好好学?” 慕安安低头嘟囔:“有这钱干啥不好?” 头上立刻吃了一颗爆栗子。 慕安安摸着突然多出来的身高,咬着牙说:“我是觉得事到如今,你应该认清现实,天资如此,再多补习班也无济于事。” 至微夺过保姆手里的吸尘器,朝慕安安头上抡:“无济于事,你不是会这个成语吗?期末考试怎么就答不对?我看你不是天资如此,你就是欠收拾。” 一番鸡飞狗跳,起/义失败的慕安安童鞋被她妈赶出家门,连拖鞋都给撸了下来,她只好赤着脚在台阶上巴巴地蹲着,等慕长安一回来,立刻跳起来抱怨:“爸爸,你当初为什么要娶她?” 慕长安:“……怎么说话呢?” 慕安安坚决不去补习班,至微坚决要把她成绩搞上去,夹缝里的慕长安只得答应亲自操心慕安安的学习。 慕安安在她爹面前那是耍赖无底线,她爹又是个纯正女儿奴,于是说好的学习就变成了: 慕长安:这道题会吗? 慕安安认真地:让我思考一会。 握笔托腮,思考得很用力,好大一会之后,慕长安撸完一篇文献,问:会了吗? 慕安安砸嘴:可能我心思不在这。 慕长安放下文献,果断上钩:那你心思在哪儿? 慕安安卖萌卖可怜:红色警戒,珈瑜哥哥玩得可好了,爸爸,你陪我玩一会吧。 这两人就玩游戏去了。 此情此景,至微顿时血压飙升,不过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去撸起袖子把两个人一起揍了,而是砰一声甩门而去。 慕长安见势不妙,赶忙丢下手机:“糟了,妈妈真生气了,我得去哄哄她。”撇下慕安安飞速追着至微出去了,徒留慕安安和马上就要通关的游戏。 至微在花房里,拿把巨型铁锹疯狂挖土,好好花房给她挖出一个大坑。 “至微。”慕长安唤了声,至微转过去,继续猛挖。 “老婆。” “宝贝。” 说什么都没用,至微给他脚上来了一锹黄土。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至微把铁锹立起来,一脚踩在上面:“叫你陪读,你却陪玩,你想气死我呀。” “不是。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气你?” 糖衣炮/弹再显神威,至微再想凶神恶煞表情已经背叛了她。 “你怎么一点不担心她的学业?你就不担心她连高中都考不上?” “担心。” “那你还陪她瞎玩?” “这不是瞎玩。我不陪她玩,她就会找陆珈瑜,你想想,这后果多严重。” 至微敏锐地嗅到了其中关键信息:“后果?什么后果?” 慕长安一脸苦大仇深:“少男少女老在一起,你说有什么后果?” “早恋?” 慕长安沉痛地点点头。 “哦?”至微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她真喜欢陆珈瑜?” 安安小的时候,至微自己也爱拿她和陆珈瑜开玩笑,自大陆珈瑜初二掐尖去了某著名中学少年班,已好几年没见,她工作又忙,渐渐地,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慕长安不说,她都不记得慕安安还有这么个绯闻男友。 慕长安被至微这喜出望外的表情给刺激了:“安安喜欢别人,你怎么这么高兴?” 至微笑嘻嘻地勾着慕长安的胳膊:“哎呀,安安成绩不好,没想到志向这么远大。” 慕长安无语了一阵:“你还笑得出来?” 至微笑眯了眼:“你傻啊,她喜欢陆珈瑜就可以让陆珈瑜给她补课啊,咱就不用操心了。” 慕长安:“……” 咱家不缺钱,还是给她报一对一补习班吧,毕竟对着秃顶老头子总比对着陆珈瑜安全。 慕长安刚表达出一丢丢异议,就被至微无条件驳回了。 补习大计就此定下了,至微带着慕安安去棋院逮陆珈瑜。 ※※※※※※※※※※※※※※※※※※※※ s大医院无人不知苏至微和慕长安总是如影随形,一个进修,另一个铁定想方设法跟着去,作为他俩爱情结晶的慕安安十分委屈:怎么你们去哪都不带我? 至微直接回她:老娘想过二人世界。 别人问爸妈自己怎么来的,得到的答案差不离都是因为爸爸妈妈相爱之类,到了慕安安这,她妈很凛然地说:“因为你爸爸喜欢女儿,我为他生的啊。你看你爸,多么优秀,不生孩子可惜了。” 所以,慕安安只是苏至微送给慕长安的一件礼物,用以证明慕长安基因多么优秀,然而,至微算准了开头,却没算准后头。慕安安惨不忍睹的成绩只能证明遗传是相对的,突变才是绝对的。 反正没人看,放飞自我,写到哪算哪儿,还有一丢丢,后天更。 番外6﹝Wσó⒙νiρ﹞ 慕长安送慕安安去棋院,心情格外复杂,俊俏的脸庞如有被切了一刀,僵硬阴冷又狰狞。 “安安,棋院小教室有监控吗?” 慕安安闻言,微微抬眼看了下紧张兮兮的慕长安,对蜗居手术室,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老爸很无语。 “我是去补习,又不是去干伤天害理的事,你干嘛这么慌张?” 自至微单方面决定让陆珈瑜给慕安安补习,慕长安就没停止过各种担心和瞎想,仿佛养好的白菜马上就要被猪拱了。 至微怎么就能如此铁石心肠,把这么可爱的女儿交给一个半大小子,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至微觉得他杞人忧天。陆珈瑜什么样她还能不知道?除了最小构成单位是细胞以及具备新陈代谢的生物属性,脑回路和人工智能alphago没啥区别。 “放心吧。真要闹出什么事,咱把陆珈瑜收了当上门女婿。” 至微最后这一句,不仅没安慰到慕长安,反而更令他糟心了。 “安安,爸爸再强调一遍,一定要去有人的地方,不能单独和陆珈瑜在一个房间。”临下车,慕长安又拉着慕安安语重心长了一番。 “知道啦!”慕安安很不耐烦,拎起书包跳下车,扬手说了句拜拜,头也不回进去了。 慕长安望着女儿渐行渐远的背影,站在原地久久地惆怅,到最后司机不得不提醒他:“慕先生,该出发去医院了,李医生还等您上台呢。” 慕长安看了眼表,叹口气:“走吧。”没开几米,又改了主意,“小李,你留在这,半小时给安安打一次电话。两个小时不下来你就进去,把安安送回家。“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慕长安沉痛的脸,想说又不敢说。 这夫妻俩恩爱是恩爱,只是在教育女儿上似乎从来没有过意见一致的时候。 这次,慕安安她妈把整副家当给扔了出来,显然是要她住到棋院旁的新房里,不许她回家。 可慕安安她爹,从一星期前就开始茶饭不思,眼看着要抑郁了。 出门时,孩子妈说期中考不及格不许回来,这位冷冰冰的胃肠外科主任竟然眼眶泛红。 慕长安走后,小李赶紧给至微打电话请示,然后乖乖把车开走了。 不是他不听慕长安的,只是慕家当家作主的有且只有慕太太。 要说至微为了她家闺女可谓下足了血本,陆珈瑜还没答应给安安补习,她就在棋院旁买了紧邻的两套房,暗搓搓盘算着一套借给陆珈瑜,一套留给即将被她赶出家门的慕安安。 棋院附近虽不及市中心寸土寸金,一套两居室下来也得小四百万,两套加起来差不离一千万。 本来至微只想买一套,省省钱顺便让他俩直接“同居”,无奈慕长安死活不同意,有保姆司机看着也不行,至微头一次拗不过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买了两套。 沈含笑因为婆婆吴老师患病,半年前卖掉了给公婆住的小房子,一家七口挤在一百来平的三居室,闺女不到一周,正是满屋子闹腾的时候。陆教授因为屡次发射故障,和专家组留在西部现场查找原因,一直没回家,陆家只剩沈含笑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一家老小,着实不容易。 陆珈瑜懂事,从不给叔叔婶婶添麻烦,主动承包家务,包揽堂弟陆珈珩的辅导工作,不时给咿呀学语的堂妹喂奶换尿布,他自觉没什么,沈含笑却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哪舍得让他一直这么辛苦?故而强制他住校,眼不见心不烦,可以安心地学习和比赛。 沈含笑始料不及的是,棋院突然搬迁,从城西挪到了城北,陆珈瑜就读的高中离新院址将近30公里,陆珈瑜每日课后要去棋院训练,往返路上耽误不少功夫不说,如果训练到半夜,连回程的公交车都没有了,只能在教室或者老师办公室将就。 作为陆珈瑜监护人,沈含笑听说有房子且条件还不错,不假思索就应承了,对至微说只要珈瑜同意,她完全没意见。 苏至微承诺不会让陆珈瑜义务劳动,补习费一小时200,如果安安成绩有提高一小时500。 “如果安安一直没进步呢?” 见识过慕安安“女子不可教”。吃喝玩乐一学就会,代数几何一看就睡,补习半天成绩稳步不前也是常事。 “那就退钱赔住宿费呗。”至微笑嘻嘻地开玩笑,心里打着小九九,即使学习没进步,也培养了感情,得陆珈瑜这么个女婿,不算亏。 沈含笑看至微荡漾的表情,白她:“老大,你太阴险了。” 回味一下陆珈瑜的品性,老大这算盘估计要打错了。 周六,阳光明媚,秋意融融,陆珈瑜乔迁新居的好日子,也是慕安安被老妈扫地出门正式补习的第一天。 能见到珈瑜哥哥,慕安安才不理会爸爸那颗脆弱的慈父心,开开心心连蹦带跳到了陆珈瑜训练的教室。 “珈瑜哥哥,我来啦。”慕安安冲里面欢呼,陆珈瑜没听见,上午训练结束后,陆珈瑜没去吃午饭,伏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安安推门进去,坐到他边上,极有兴致地问:“珈瑜哥哥,你在看什么?” 陆珈瑜:“朗道十卷。” 慕安安伸头一看,分明是一本天书。 陆珈瑜不声不响合上书,揉了揉过劳的双眼:“开始吧。把课本拿出来。” 慕安安乖巧地把书本一股脑倒出来。 “不用都拿出来,把有困难的拿出来就好。” 慕安安把一摞书全推过去,眨眨眼:“都有困难。” 陆珈瑜:“” “那先从代数开始。” 刚要翻开,慕安安的肚子咕噜一声,在空旷寂静的教室里分外响亮。 陆珈瑜无奈地把书装回去,拿起书包顺便把慕安安的包也背在身上:“还是先去吃饭吧。” 从前陆珈瑜怕慕安安走丢,总习惯性牵着她的手,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牵手变成不是单纯意义的牵手,思前想后,渐渐地就不牵了。 棋院食堂味道寡淡,陆珈瑜不挑,一言不发埋头吃着,慕安安食之无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引得边上的人纷纷侧目,慕安安毫不示弱瞪回去,待要口吐芬芳,陆珈瑜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安静一会。” 温润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慕安安僵了一僵,面色绯红,缓缓坐下,“听你的。” 陆珈瑜终于吃了一顿安静的午饭。 饭后,往回走,路过花园,慕安安叫着:“快看,蝴蝶。”然后就兴高采烈抓蝴蝶去了,陆珈瑜身上两个大书包,石化在原地。 下午,陆珈瑜帮院里老师下鉴定棋,给慕安安划了重点,叫她先看看,刚提了一个子,余光瞥到角落里的某人,已睡得十分香甜。 傍晚,陆珈瑜身上仍旧挂着两个大书包,艰难地走在夕阳下,慕安安开开心心地跟在他身旁,心满意足。 她和珈瑜哥哥呆了一整天,妈妈心安了,而她也帮助珈瑜哥哥赚到了钱,一举三得,真是超值的一天。 回到至微为他们买的公寓,阿姨已经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陆珈瑜把书包给慕安安,手指按在指纹锁上,门滴答一声开了。 “你干嘛这就回去?过来吃饭啊,阿姨都做好了。” 陆珈瑜看她不学习就普天同庆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堵的慌,更没有胃口了。 “我累了,想休息一会。你们吃吧。吃完叫我,晚上把二元一次方程讲完。” 慕安安的嘴立刻瘪了,陆珈瑜突然觉得好累好气,连关门的声音都比往常大。 阿姨说珈瑜好像生气了。 慕安安一边换鞋一边盯着餐桌上的五菜一汤,没心没肺地,“有吗?”跑过去朝嘴里扔了一颗虾仁,“真好吃。” 饭后,阿姨提醒慕安安,珈瑜让你吃完叫他,他给你补习功课。 慕安安在手机游戏上驰骋,浑不在意地说不着急。 阿姨在围裙上擦着手,心疼说:“你的补习时间从七点开始算,一个小时200,要是拖到半夜,妈妈得多出好多钱,你可不能浪费。” “啊呀,赵姨,你不告诉我妈不就行了。时间拖晚一点,我开心,珈瑜哥哥也能多赚点。” 赵姨是有良知的,眼看着到七点,擦了手就去隔壁,正要开门,门上传来了有规律的敲击声。 陆珈瑜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清清爽爽进来。 “安安,我们开始吧。” 陆珈瑜反思了一下,第一天补课就沉不住气,没有一个围棋选手应有的定力和耐心,是他的错。他决定洗个澡,不再生慕安安的气。 慕安安丢给陆珈瑜一个手机,“先玩两局。” “不行。”陆珈瑜不接并一把抽走了慕安安的手机,关了机。 “哎,我马上就吃到鸡了。还给我。” “先学习。” “就玩这一局。” “先学习。” 学霸给学渣补习,比看朗道十卷累多了。 陆珈瑜一遍一遍讲,慕安安要么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要么就各种耍赖,不是要喝水就是肚子疼,一会要阿姨端水果一会要吃宵夜,连夜观星象这种理由都敢拿出来当借口。 陆珈瑜不为所动,每一次她刚要冒个头,就会被一双大手按回去。 学到后半夜,终于讲完了二元一次方程,书还没合上,慕安安直接倒在桌上呼噜呼噜了。 再看赵姨,蜷在墙角沙发上,强撑着不敢睡。 慕叔叔防他果然跟防贼一样。 想想也是,女儿家独自在外,不看紧点能行吗? 是夜,陆珈瑜辗转反侧。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成绩的重要? 如果长大了连加减乘数都不会,以后他不在身边,她怎么办?干等着被人骗吗? 在漫漫黑暗中,陆珈瑜竟体会到了慕长安为慕安安操心操肝的那份忧患之心。 一早,司机还没来,慕安安被敲门声给震醒,陆珈瑜直接把她从被窝里拎起来读课文。 陆珈瑜念一句,慕安安跟一句,打一个哈欠。 面包烤好,鸡蛋煎熟,慕安安垂涎欲滴,因为没有念完,只能干看着。 “珈瑜哥哥,我饿了,先吃饭吧。” “念完。” 慕安安吓一跳,陆珈瑜从没以如此这般严厉的语气和她说话。 她只得吞下口水,继续他念一句,她跟一句。 司机到楼下,陆珈瑜匆忙装起两片面包,把慕安安塞进车里,随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路上再复习一下昨晚的内容。你边吃,我边讲。” 慕安安简直要嚎叫了,即便我妈给你特权你也犯不着这么认真吧?而且,你也不顺路啊。 但更绝的在后面,陆珈瑜给她妈打电话,将慕安安所有电子产品没收了。 慕安安原以为离开了老妈日子能逍遥点,没想到陆珈瑜竟然不向着她,还联合起来压迫她。 课堂上,慕安安堂而皇之补觉,被老师拎起来,她振振有词说晚上学习太累所致。 老师怒不可遏:课堂睡觉也就罢了,竟然还说谎,晚上学习?当我傻子吗?知道学习两字怎么写吗? “知道。”慕安安挥毫写下学习两个字,成功被赶出了教室。 慕安安无处可去,游荡一会便走回了棋院,隔着栏杆看到陆珈瑜背着双肩背从里面出来,刚要招手,看到他身后紧紧跟着一个栗色长卷发的女生,女生嘴里一直说着什么,似乎很高兴,两人一同出了棋院,进了旁边的肯德基。 陆珈瑜是中法混血,生得皮肉白皙细嫩,轮廓分明,是棋界响当当的“木村拓哉”,很得女生缘,可从来没见过他跟一个女生如此亲密,他甚至很少和女生说话。 慕安安一直以为自己是最特殊的一个,如今看来,不是那么回事。 她失落地在肯德基门口徘徊,透过玻璃看到他们拿着棋谱,对着笔记本电脑交头接耳。 慕安安进去点了一杯草莓圣代,坐在身后多时也没被发现,可见他们有多投入。 他们说的尖,跳,大龙……慕安安完全听不懂。 一条宽阔的智力鸿沟越来越清晰地横亘在她和陆珈瑜之间,无法逾越。 为什么他辅导她的时候那么温和那么有耐心,辅导我的时候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时,陆续进来几个棋院的女生,三三两两扎成小堆低声八卦,眼神不时往陆珈瑜这边瞟。 “哎,你看,陆珈瑜和卢莹是不是在一起了?” “这还用说?上次混双世界杯,他俩就有猫腻,复盘的时候有人看到陆珈瑜在桌子底下牵卢莹的手呢。” “真的假的?这也太名目张大了,这还是高冷面瘫的陆珈瑜吗?” “自然是真的。不然他俩躲起来是为了啥?真为了研究棋谱?” “可卢莹不是要去纽约留学吗?听说陆珈瑜奶奶得了肺癌,一年医药费就要一百来万,他能负担得起留学费用?要是负担不起,岂不是马上就要劳燕分飞了?” “你还担心这个?你是不知道,陆珈瑜为了能和卢莹一起留学有多努力。就前几天,我亲眼见到一个女人跟他说晚上陪她女儿,按小时计费呢,一小时多少来着?好像才200,表现好给500.” “真的呀?啧啧,想不到棋界木村拓哉竟是这种人。” 越听越恶心,到后面简直不堪入耳,慕安安冲上去赏了她们几个脆的。 噼里啪啦,打得她手都疼。 “安安!”陆珈瑜看到安安单挑一群,跃过去横在中间。 为首的几个女生脸上人均两个殷红清晰的掌纹:“你是不是有病?上来就打人。” 陆珈瑜拦腰死死抱住她,慕安安力气大,双脚仍然不停地扑腾。 “慕安安,你吃错药啦?快给人道歉。” “我打的就是她。” 陆珈瑜太了解慕安安的个性了,有时候没理由地可爱,有时候没理由的胡搅蛮缠。这些人看装束也是棋院的人,他真心不想把这事闹到院里。 “叫你道歉,听不明白吗?”陆珈瑜气得嘴唇发白。 “哼!”慕安安非但不道歉,反而朝对方竖中指,十足十挑衅。 卢莹在一旁温婉地劝:“道个歉,大家息事宁人好不好?” 慕安安见卢莹俏生生地站在陆珈瑜身边,还用这种普度众生的语气和她说话,直接推了她一把,“要你管,你谁啊?” 卢莹本就文质彬彬,身形纤弱,被慕安安这么一推,直接坐到了地上,闹了个大没脸,羞得面热耳红,陆珈瑜把她拉起来,卢莹掸了掸裤子,说了声再见就跑了。 陆珈瑜生拉硬拽,把慕安安拉回家,锁上门,丢到沙发上。 “慕安安,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已经上初中了,能不能别像小学生似的,处理事情还这么幼稚?她们要是破相了,你家再有钱,能管得了她们一生吗?” 慕安安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嘴巴撅着,可怜兮兮又倔强到令人发指。 “你好好反省反省。” “你去哪儿?”慕安安拉住他的衣角。 “出去走走。” 他需要时间和空间消气。 慕安安一个人在陆珈瑜的屋里“反省”,眼睛不安分地四处瞎看,白洞一般的屋子除了几幅老妈装文艺买来的画啥装饰都没有,只有茶几底下露出一角的红色快递分外显眼。 她猫下去抽出来。 里面一份六月份的sat成绩单,两份申请表。 慕安安英文阅读水平堪忧,可那两个申请者名字她认得。 卢莹和陆珈瑜。 他们申请了同一个学校。 仿佛失去了最心爱的玩具,慕安安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了,不受控制地一直伤心,一直难过,一直流眼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过,难过到她跑到马路上拦了辆车,冲到s大医院找爸爸去了。 慕长安见女儿哭得这么伤心,心都要碎了,了解到让安安这么难过的竟然是陆珈瑜,立刻撸袖子:“要我去揍他一顿吗?” 慕安安抬首斜了她爸一眼:“你能不能别这么暴力?” 慕长安立时被呛了一下。 “要我告诉妈妈吗?” “不要。我只想跟你说。”妈妈只会火上浇油,还会趁机笑话她。 在慕安安抽抽搭搭的描述中,慕长安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闺女舍不得陆珈瑜,又不能阻碍他深造,还担心他在那边吃不好睡不暖…… 操心程度不亚于一位送儿远行的老母亲。 慕长安又要抑郁了。 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说好的小情人怎么一心只有陆珈瑜? 这小子何德何能? 说话间,至微气呼呼提到从重症监护上来了。 “好啊,慕安安,又给我惹祸,逃学,羞辱老师,你挺能啊!” 慕长安老母鸡一般护着慕安安:“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别打人……要打打我。” 结果是这对有难同当的父女一个没跑了,被堵在办公室一起受着来自一家之主不能承受之痛。 陆珈瑜处理完几个女生就医问题,得到不追究的承诺后,沿着马路,渺无目的走了五公里。 爸妈从刚果金回撤去纽约,希望他去那边上大学,如果可以,和他们定居在美帝。 和父母朝夕相处,是陆珈瑜从小的梦想,所以他六月份就参加了sat考试,为和父母团聚做准备,申请也异常顺利,一下拿到了三个常春藤全额offer。 只是临近离开,却发现舍不下这边。 无论是养育他十几年的叔叔婶婶,还是奶奶、堂弟和可爱的堂妹,亦或是从小黏他的慕安安,都在他心中占据不小分量。 他不知道自己对慕安安是怎样的感情? 亲情?友情? 好像都不是。 他们不是一类人,完全聊不到一块,她也不愿意跟他聊正经事,只会拖着他打游戏。 他不喜欢游戏,就像不喜欢没心没肺只把他当游戏助攻的慕安安。 不学习,藐视课堂,打架斗殴,出了事就知道拿钱来摆平。 就是这么个劣迹斑斑的家伙,却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把他气死的人。 陆珈瑜觉得自己可能脑子有病,为什么会舍不得她? 就一周前,苏阿姨给他钱帮安安补习,他本是拒绝的,结果,鬼知道怎么就答应下来。 非但答应下来,还胆敢跟苏阿姨明码标价。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预料到不能对她有期望,如果帮她只是为了一小时200块,期望落空时便有几分心理安慰。 可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为了给他多赚点外快,故意拖延时间。 她在用家里的钱救济他吗?他是那种不干活心安理得拿钱的人吗? 这么多年,她依然一点也不了解他。 陆珈瑜能宽容所有人,能原谅别人所有的错,能对所有人的误解不屑一顾,却始终无法原谅和宽容慕安安,会为她的误解耿耿于怀。 失望,伤心,复杂的情感在他内心横冲直撞。 步履艰难回到家,慕安安坐在他家门口,头在膝盖中间,安安静静的,像一只乖顺的小白兔。 他气她不思进取,气她做事鲁莽……于是他抿着嘴,重重走过去,想狠狠地教训她。 陆珈瑜一步步走到慕安安跟前,却只是蹲下去,摸摸她的发,柔声问:“怎么了安安?” 慕安安仰起头,嘴巴一扁,哭丧着脸哀嚎:“我妈打我。她又打我。” 陆珈瑜不知该气还是该乐,挨过去问:“受伤了吗?” “没有。” “那就好。” “可我还是很难过。我要你唱歌给我听,像以前一样,小声唱,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 “唱什么?” “mary has a little lamb” “你怎么初中了还听儿歌?” “我要学英语嘛!” “嗯?怎么突然这么好学?” “如果你不回来,我要去美国找你呀。” “我会回来的。” “真的?” “真的。” “我想听mary has a little lamb,珈瑜哥哥,你唱给我听啊。” “好吧。” 夕阳渐远,两个影子在门前拖得很长很长,有个声音在低唱: mary had a little lamb, little lamb, little lamb its fleece was white as snow …… that cute little lamb follows mary wherever she goes what about when she goes to school yes, i think it follows her there too 天边浮起一抹云彩。 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 小剧场: 慕安安上小学时意欲改名。 奶奶问她为什么。 她说名字不够霸气。 奶奶以为她在外面受了委屈,赶忙问:“是不是学校有人欺负你?” 安安回答:“学校里没有,家里有。” 家里奶奶是没法给她做主的,奶奶只能把改名的想法转达给她妈。 “行啊”她妈戴着一顶遮阳帽,挥舞着园艺剪,咔嚓咔嚓剪着多余的枝叶,淡淡然说,“那就改叫慕长长吧。你要是愿意,叫慕慕慕也行,反正爸爸名字里的字总得带一个。” 她妈说完,阳光骤然晃眼,慕安安头顶一凉。 咔嚓一声,大马蜂剪成两截的尸骸落在安安脚下,翅膀犹在颤动。 妈妈又一次以实际行动给她讲了一个人生道理——改名和保命到底哪个更重要。 “还想改名吗?” “呃,叫安安挺好的。” 还是知足吧,总比慕长长强。 啊,终于整完了,叉腰喘口气! 爱┆阅┋读: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